《低调术士》 新书上传…… 咳咳,一口唾沫一颗钉! 新书今日上传~ 悲催的,我这两天要外出啊…… 大概拖了有一个多月吧?这本书也算是做足了充分的准备,也是短刀最擅长的题材,希望能带给大家一些趣味性和一些快乐。 废话不多说了,以后大概每日两章。 求红票求收藏啥都求…… 闪,出门儿! 对了,九十度鞠躬拱手~~~ 强烈推荐《争霸天下》上架了~~ 纵横架空历史类小说中,知名作家知白的《争霸天下》在一百一十余万字的免费章节后,终于上架销售了~~ 本书长期横居纵横中文网各大榜单,其成绩、质量有目共睹。 最最重要的是,知白巨一直想和俺搅基,俺都予以拒绝,并坚决地捍卫了自己的纯洁性! 但俺还是一直都在偷偷追看这本书。 争霸天下! 简介: 解决问题最好的办法只有两个,钱和刀。 攀爬向上没有捷径,如果有也只属于准备更充分的人。 太平盛世中方解想做一个富家翁,可惜失败了。乱世之中方解想做一个太平翁,可惜他又失败了…… 连接: 正版是王道,订阅成绩更是关乎一本书和作者的一切~! 所以——恭请各位读者大大前去践踏给予订阅《争霸天下》支持知白巨~~ 推荐《国色生枭》 沙漠巨巨的历史类好书,目前近三百万字,很肥啊~~ 简介: 六龙聚兵,菩萨开门! 一局诡异的惊天大陷阱,局中有局,计中有计,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谁是计中人,谁是布局者?八字谶言之后,又尘封着何等隐秘的故事?是狼巡天下?还是狡狐瞒世? 一曲曲未了的壮士赞歌,一幕幕卷起的美人珠帘! ———— 喜欢架空历史的可以去看下,爽文~~ 楔子 2012年年末。 豫州省北部刚刚下过一场大雪,千里沃土覆银,百里山川裹素。 下午两点多钟,107国道平阳市以南路段,因为大雪路滑京珠高速公路封闭,数不尽的车辆便涌至到国道上。而恶劣的路况下恰好发生的三起车祸,更使得这一路段双向严重拥堵,车流绵延数公里之远。 没有人会想到,在这拥堵不堪的车流中,竟然夹杂着超过百辆不约而同来自于全国各地的豪华轿车、商务车。 眼见着道路不知何时才能开通,这些乘坐豪车非富即贵的大人物们终于沉不住气,纷纷拿出手机联系一切可能联系到的人,不惜一切代价想尽一切办法,争取在最短时间内离开此地,甚至有人已经下车徒步前行…… 他们,只为了去见一个人,去见证一件事。 那人,就在二十公里外。 那地,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村庄。 村庄西面一条不知道干涸了多少年的小河沟旁,几株托着积雪的参天杨树下,有两座被厚雪覆盖着的新坟。 两座墓碑间,一堆纸扎在凛冽的寒风中燃烧。 一名裹着黑色羽绒服,留着短发平头,看模样三十岁左右的青年正跪在火堆前,右手拿着一根木棍轻轻撩拨着火堆。他神情漠然,英俊的脸庞苍白如纸,双目中透出异常不健康的红色光芒。 旁边不远处,一位须发皆白穿着深蓝色大衣的低矮老人站在凛冽的寒风中,表情平静地远眺着西北方起起伏伏银装素裹的山峦。 忽而,青年头也不回地低声道:“我不相信这是天谴。” 老人轻叹口气,幽幽说道:“奇门中人,又有谁会相信天谴命运一说?我能够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但事已至此回天乏术,为了自己着想,切不可悲伤过度,也不要想太多,务必静下心来,祛除心魔。” “心魔?”青年轻轻地咳嗽了一声,抬手揩拭着唇角溢出的鲜血,道:“告诉我,诡术到底是什么?” 老人犹豫一番,道:“蚩尤!” “果然如此……”青年露出了一抹苦涩和了悟的笑容。 “世间正邪之分不在术,而在于人。” “我知道。”青年缓缓点头。 老人双眉微皱,神色忽然一凛,急忙迈步上前伸手去扶那青年,口中急道:“淳风,稳住心神,虚空如你,大自在不在,淳风……” 然而那跪在雪中的青年,已然双目紧闭,气息渐渐流逝…… 鹅毛大雪纷纷扬扬落下。 拥堵的107国道上空,几架直升机引擎轰鸣着,旋翼狂暴地撕裂漫天飞舞的雪幕,在诸多人纷纷惊讶的目光注视下,缓缓降落在了拥堵不堪的国道两旁覆盖着皑皑白雪的麦田中,卷起千堆雪。 然而那些豪车中焦急等待着直升机前来的人,此刻却摇摇头,吩咐下去让直升机返回吧,用不着了。 已经弃车徒步赶出很远的人,此刻也都驻足在飞雪连天的田地中。 “他死了!” “一代奇人啊,可惜,可叹。” “千百年内,奇门江湖不知还会否再有如此惊才绝艳之辈出世。如无意外,他应该是数百年来最有可能触摸到‘归真’之境的人……可惜,他习练的是诡术;可叹,江湖凶险,人心叵测。” “术无正邪,人才有正邪,江湖何必如此……” …… 苏淳风一死,奇门江湖中有人欢喜有人忧! …… 001章 小施妙手 1995年四月份的一天。 上午十点左右,正值课间休息时间。 东王庄乡中学初二年级14班教室内,几位男生守着一台随身听,跟随旋律晃悠着小身板哼唱出一副无病呻吟般的陶醉: “吹着自在的口哨,开着自编的玩笑。一千次的重复潇洒……” 班里闹哄哄乱吵吵一片——这些年轻的大孩子们,都在抓紧短短十分钟的自由时间,可劲儿地撒欢宣泄着青春的朝气。当然,也有极个别学生,在课间休息时间里也要继续埋头苦学。 如此喧嚣噪杂的环境下,教室左侧第三排靠窗座位上的男生,却趴在课桌上侧脸枕着胳膊睡得香甜无比,嘴角流出一串口水,打湿了校服的袖口。 他身后,一名梳着油光发亮小分头的男生正唾沫横飞地和几名女生吹嘘着什么。 似乎几名女生有些受不了此人的自我吹嘘,便纷纷流露出不耐烦的神情,要么左顾右盼,要么相互间说笑。小分头男生顿时觉得脸色挂不住,大概是为了引起女生们的注意,以显示自己多么牛-逼吧?他抄起一本书,毫无理由又干脆利落地往前面正睡着觉的男生脑壳上摔了下去。 啪! 睡觉的男生猛地醒了过来,扭头四顾。 然后,他怔住了——闹哄哄乱糟糟的场景,一群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年龄的大孩子们互相嬉闹着,欢快的旋律声在耳畔回响——陌生,却又无比熟悉的环境,人…… 这,是心魔梦魇吗? 恍惚间,苏淳风急忙凝聚心神,微阖双目在脑海中默念术咒企图摆脱心魔梦魇的袭扰。他知道,自己在那场可谓惊天动地却又不惊于世的大战中身受重创,又惊闻父母突发意外身亡的噩耗,当即走火入魔……所以现在,他应该是由师父护法布阵相助,正全心全意地对抗心魔,以度过此劫。 但苏淳风马上发现,那种走火入魔后痛苦到极点的感觉根本没有,他也感觉不到心魔梦魇的存在。 更奇怪的是,身体似乎也恢复了健康。 他急忙调动神识内视察体,却骇然发现感觉上好似健康的体魄内,五脏六腑乃至通往身体各处的经络却大多闭塞不通,根本无法用神识察看。这样的体质,就像当年还未修行时那般普普通通。 怎么回事? 心魔又一次强大了? 还是回光返照? “在这多彩的季节里,编首歌唱给自己,寻个梦感受心情,其实一切都是朦胧。拥抱那朝阳,让希望飘扬……” 悠扬的旋律和噪杂的吵嚷,加上意识中的无比困惑和惊惧,让苏淳风再也静不下心来,他紧皱双眉有些警惕地环视周围情形:老旧的课桌,板凳,凌乱的书本,嬉闹撒欢的学生;窗外,是宽畅的校园,一棵棵繁茂参天的大树,一排排红砖灰瓦陈旧却不显破落的瓦房,一个个栽满了郁郁葱葱花卉植物的花池,还有那些在校园里或跑跳打闹,或三五成群聊天的学生们…… 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又那么的不切实际。 而这一切,原本应该只存在于记忆和偶尔的梦境中。还有就是,术士修行不慎走火入魔的时候,也可能遇到这种情况。 但凭借强大的心神修为,苏淳风几乎可以肯定:这绝对不是心魔梦魇! 不会是…… 重生了吧? 纵然是修行神秘术法,心神坚毅强悍如他,面对这般诡异非常的情况,也难免有些惶恐、有少许惊奇,有些难以置信自己重生了的现实。 此时,旁边许多学生看着苏淳风那副傻愣愣的模样,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家伙睡糊涂了吧? 被人打了都不知道谁打的,四顾一圈半晌都没反应过来,连句话都不说,就那么一脸呆滞的模样。 看到附近同学们,尤其是几位女生忍俊不禁的笑容,小分头男生愈发得意起来,当即拿着手里的书再次狠狠地摔在了苏淳风的后脑勺上,一边骂骂咧咧着:“你他妈犯傻了啊?操……” 苏淳风的火气蹭地一下冒了出来——自修为突破“炼气”之境,正式踏入神秘的奇门江湖后,在社会上还从来没有谁敢对他如此不敬。更何况如今他的修为已然达到了“醒神”之境,举国上下奇门江湖中敢于对他不敬的人那也是屈指可数……屁大点儿孩子胆敢骂他打他,还反了这小兔崽子了! 不过,眼下情景实在过于诡异,很可能是心魔作祟,必须要小心再小心啊。 苏淳风平静下来,皱眉看着身后傲慢十足的小分头男生。 “哟呵,瞪什么瞪?”小分头男生拿着书劈头又是一下摔在了苏淳风的脑门儿上:“早他妈看你不顺眼,想收拾你了!”言罢,他还趾高气昂地扭头看向旁边的几名女生,好像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一位英雄! 冷静! 苏淳风双拳紧攥,却还是强行压制住了心头的滚滚怒火——有道是事出反常必有妖,自己原本就已经走火入魔,当前情形又如此诡异,故而十有八九乃是心魔作祟,决不可轻举妄动。 就在这时,一声娇斥传来:“姚新波,你干什么?” 循声望去,却见两名刚刚走进教室,留着马尾辫的女生一前一后快速走了过来。 当先那名穿着校服瘦瘦的女生,面容清秀婉约,略厚的双唇下,有一颗显眼的黑痣长在左侧,肤色并不雪白,而是那种农村女孩典型的健康小麦色。她俏脸含怒,紧抿嘴唇站在了苏淳风的课桌旁,瞪视着小分头男生。 一看到这名女生,苏淳风立刻怦然心动,眼眸中闪过一丝记忆中的温情和伤感、愧疚——王海菲,初中三年的同桌,也是他的初恋。 能让她这样一个温柔如水的女生发脾气的情况,不多吧? 紧跟着王海菲走过来的那名女生,肤色白皙如脂,脸颊略有些婴儿肥,是那种让人一眼看到就会心生喜欢的美丽可爱型。她穿着黑色紧身裤,白色运动鞋,一件天蓝色小夹克外套,在大部分都是身着校服的学生中间显得格外清爽娇俏。 这名漂亮的女生歪着脑袋嘟着嘴鄙夷地看着小分头男生,道:“姚新波,就显你能耐了是吗?” 张丽飞? 苏淳风的思路开始清晰。 他知道,十几年后的张丽飞,将是一位红透全国,乃至征服全世界演艺舞台的影视歌三栖红星…… “哟,碍着你们什么事了?”姚新波仰着脑袋一脸傲慢:“你们两个怎么都护着他?哎呀呀……是不是有什么情况啊?” 此言一出,班里哄堂大笑。 在这个年代,初中生们虽然早不像以前那般古板守旧封建思想严重,但对于男女之间早恋这种话题还是极为敏感的。哪怕是大家都知道的一对小恋人,公开场合下被人说起也必然会羞愧不已,甚至恼羞成怒。 相应的,在这些大孩子们日常的校园生活中,最为津津乐道也会经常拿出来玩笑的,就是“捉对”这种事儿。 “你,你……”王海菲羞气得俏脸通红,眼眶中顿时盈出了泪水。 她虽然骨子里有着一股执拗和倔强的性情,但向来温柔胆小,很少与同学之间发生争执,更何况当众去偏袒帮助一名男生呢?可是,看着苏淳风受人欺负,她心里就是不舒服,况且姚新波也不是什么凶很霸道令人惧怕的主儿,只是欺软怕硬的小人罢了,所以王海菲才会敢于冲动之下喝斥姚新波,却未曾想反受其辱。 “不要脸!”张丽飞气得跺脚——她只是单纯地想要给好友王海菲帮腔,顺便帮一把苏淳风而已。 看到两名女生羞恼欲哭的模样,姚新波咧嘴直笑,故作出一脸无辜地四下张望,带着讥诮的语气对所有围观的同学说道:“哎哎,听见没有,说我不要脸,到底是谁不要脸啊?哈哈……” 被他这么一说,班里趁乱起哄的笑声更大了。 苏淳风双眉紧皱,之前他凭借强大心神感应和术法修为,判断自身所处环境并非心魔作祟,当前的事态发展及一切情景人物又越来越逼真,让他几乎认定了自己重生的现实。此刻,初恋和同桌又被姚新波嘲讽谩骂落泪…… 少年人太不懂事! 苏淳风叹了口气,摇摇头神色平静地看向姚新波,淡淡地说道:“闭嘴!” 这般态度,没有什么义愤填膺霸气四溢的护花使者形象。但在旁人看来,尤其是姚新波看来,总觉得这家伙就像是一个高高在上的人物,用一副长辈的语气在训斥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般。 事实上,苏淳风心里也确实把姚新波当成了一个小屁孩。 “哟呵?”姚新波愣了愣之后,随即猛然用双手将课桌往侧旁推开,做出气焰嚣张凶悍的样子:“你还有脾气了啊?”说话间,他跨前一步,拿着手里的课本果断摔向苏淳风的脸。 他觉得,自己的形象此刻一定是无比高大勇猛。 苏淳风坐在那里没有起身,右手在桌下面掐出一个指决,心中默念术咒,双眼微眯直直地盯视住姚新波。 那模样,就好似他根本没把对方放在眼里一般。 教室内一片安静。 所有同学都认为,苏淳风将如同以往那般,被人打了骂了,然后懦弱地、屈辱地保持沉默。 啪嗒! 说时迟那时快…… 众目睽睽之下,姚新波双眼猛地睁大,脸色瞬间苍白,表情变得极度惊恐,骇然踉跄后退,右手里的语文课本没有打在苏淳风头上,而是脱手掉落在地,同时口中也爆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尖叫:“啊……” 咣铛铛,噗通! 姚新波撞翻了后面的一张课桌,脸色煞白地瘫坐在地,神色惊恐万状像是遇到了鬼一般抬手指着苏淳风:“你,你……你想干什么,不要……”说话间,他突然吓得痛哭流涕哇哇怪叫着爬起来,像只丧家犬般飞快地冲破怔怔发愣的同学们,沿着课桌间的小道一直蹿到了教室最后面,躲到一名身材高大的男生许志俊身后,拽着许志俊的衣角像是一个受到惊吓的孩子,满脸泪痕惊恐万状地探头看向苏淳风,嘴里哀求着:“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求求你,我错了……” 噗通! 姚新波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突然跪倒在地连连叩头! 教室内一片寂静! 什么情况? “苏淳风,你对他做了什么?”一名身材高挑,留着披肩发,长相颇为清秀的女生高声呵斥道,神色间充满了愤怒和惊讶。 她叫田萍萍,和姚新波是表姐弟,也是副班长兼英语课代表。 苏淳风微微皱眉,忽然意识到施术针对姚新波实在是小题大作,且很容易招致不必要的麻烦,便故意流露出一抹和班里学生们同样惊异困惑的表情,看了眼田萍萍和姚新波,有些反感地冷哼道:“无聊。” 说罢,他转过身不再理会这表姐弟二人,心里却暗自有些怜悯:“姚新波这熊孩子,心理也太脆弱了点儿吧?” 铛,铛,铛…… 恰此时,上课的钟声在校园里悠扬地响起。 学生们各自回到座位上坐好,混乱的教室内恢复了秩序。只是所有同学都在用极为震惊和不可思议地眼神看着那位神情有些茫然的苏淳风,还有在同学劝慰搀扶下,面色苍白如纸战战兢兢回到座位上的姚新波。 那一霎那,到底发生了什么? 恶作剧? 田萍萍咬牙切齿地想着,等下课后一定要去班主任那里告苏淳风一状! …… 002章 一梦十八年 讲台上,几何老师正在声情并茂地讲着课。 教室内,大部分学生都在认真听讲,也有少部分学生窃窃私语着。时不时的,就会有许多同学把目光投向貌似神游天外的苏淳风,还有他后面那位精神萎靡不振耷拉着脑袋的姚新波。 同学们依然沉浸在对之前事件的困惑和震惊中。 太过离奇了! 紧挨着坐在苏淳风身旁的,是王海菲;而这张课桌外侧坐位上,是张丽飞——她们二人,都是苏淳风的同桌。 这并不奇怪。 事实上在这个班级中,确切地说,在整个东王庄乡中学三个年级六个班级中,有超过三分之二以上的课桌都是由三名同学共用的。因为,东王庄乡中学是县重点中学,教学水准和升学率相较于其它乡下中学要高得多,自然就会有很多家长不惜掏出一笔在九十年代初中期农村人均收入水平上来讲很是不菲的钞票,推搡着子女涌入这所中学内求学。于是就出现了按照规定只能容纳不超过四十名学生的班级内,却足足塞入七八十名学生的现状。最高的时候,一个班级甚至容纳过近百人。 此时,看似神色平静的苏淳风,内心里却在感慨着这副身板的柔弱:“只是小小施术,自然反噬便让我心率不稳,经络酸痛,头晕脑胀……若非心神足够强大,恐怕刚才那小小术法都无法施展出来。” 他之前使用的,是一种心理上的震慑术。 说的简单通俗点儿,就是一种催眠术,可以瞬间挑起对方潜意识里最为恐惧的记忆爆发。说得复杂点儿,那就是以术法引导附近磁场影响个人的气场和意识,从而造成某人视觉感官上的错误认知。 这并不稀奇,在我们平日的生活中,听说或者少许人亲眼所见亲身经历过的灵异现象,其实大部分都是有术士在施展此种术法而已。 术士,一般都能做到这一点。 但能够无需任何符箓、阵法抑或其它物事的辅助,且无需提前准备的情况下,就信手拈来施展此类小术法者,其修为至少要达到“炼气”之境。 稍作感慨,苏淳风便很快将这件小小的事情给抛之脑后。 现在,他已经接受了重生回到一九九五年的现实,但心中还是充满了困惑和不确定性——无数交叠复杂却又清晰无比的记忆在脑海中如同电影画面般快速地涌现着,让他感觉像是身处在一场梦中。 如果前世或者说后世确实存在…… 那么,他应该是全球只有寥寥十几名修为踏入“醒神”之境的术士之一,是公认的绝顶天才级别的青年术法高手,是历来神秘的奇门江湖中最独特的存在,被诸多江湖术士所排挤、敌视、畏惧的诡术传人! 如果所有记忆和当前的现实都只是梦,那么他无限希望在这样一个美妙的梦境中永远不要醒来。但他又害怕,这是一个随时会醒来的梦,更害怕那个让他肝肠寸断痛彻心扉的梦中梦。 到底哪一番清晰的人生经历不是梦? 苏淳风神思恍惚。 胳膊肘被轻轻地碰了下,他从恍惚中回过神儿来,只见一张小纸条轻轻推到了他的面前:“你怎么了?” 扭头看去,只见王海菲清亮的眸子中满含关切和困惑地注视着他。 张丽飞也好奇地看向了他。 十几分钟前,面对向来懦弱可欺的苏淳风,姚新波从一个张牙舞爪凶巴巴的恶棍形象,突然间变成了一个痛哭流涕可怜巴巴甚至不惜跪下求饶的怂包,这种几乎完全颠倒的转变,让受到姚新波羞辱的张丽飞和王海菲两人内心里有种畅快感的同时,自然也和同学们一样很是好奇。 递纸条? 看着递过来的纸条,苏淳风心头油然而生出一股甜蜜怀旧的感觉,他拿起圆珠笔轻轻在纸条上写了几个字:“没事,挺好的。” 字体铁画银钩,遒劲有力,颇显功底。 王海菲愣了下,这种字迹虽然与苏淳风以往所写字体有些相似,但更显洒脱灵动,全然没有丝毫初中生写连笔字时稍显稚嫩的感觉。 张丽飞也有些诧异苏淳风写出来的字迹,却懒于考虑这些。她伸手抢过纸条在上面飞快写道:“你做了什么?把姚新波吓成那副模样?”写完将纸条推过去,又冲着苏淳风吐吐舌头,露出天真可爱调皮的笑容。 看过纸条,苏淳风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没有回复什么。 记得上初中时,他和班里大部分男生一样,也曾暗恋过天生丽质几乎人见人爱,如同一只雀跃的百灵鸟儿般的张丽飞,也写过表达感情的小纸条、叠成纸鹤或者心型的情书,却很有自知之明或者更贴切地说是那时候胆小自卑,所以并没有交给张丽飞,而是自我奢望一番后就撕碎了。 如果说张丽飞是一只欢快的百灵鸟,那么王海菲就像是一株莲藕地里含苞待放的荷花,不那么美丽,还未吐露芬芳,却清秀淡雅,婷婷玉立。 当年,苏淳风对张丽飞只是简单的爱慕和同桌的友谊。 而他和王海菲之间,就如大部分人心目中那份初恋的记忆般,青涩无暇,又更为懵懂甜蜜——从未有表白,却相互间心有灵犀;从未有幼稚的海誓山盟,却相依相伴填补了双方青涩心灵中对于爱情的迷惘和单纯。 见苏淳风没有回复,反而独自出神,张丽飞就嘟着嘴稍显不满地拽过纸条写道:“把人吓成那样,等着班主任训你吧!” 纸条递过去时被王海菲拦住,加了一句:“别害怕,我给你作证,是他先打你的。” 看着两人的动作、表情,还有写在纸条上的内容,苏淳风感慨万千,持笔飞快地写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谢谢关心。” 王海菲脸一红。 张丽飞翻了个白眼,吐吐舌头扭过头去。 她们的反应让苏淳风有些困惑,但稍稍一想便再次流露出了哭笑不得的笑容——“关心”这个词汇,在当前男女同学之间,还是有些敏感吧? 刚想到这里,思绪中的记忆片段突然出现了时间的跨越,让他的内心禁不住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楚——遥想当年,初中毕业后他如同疯魔般潜心修行术法,中断了和王海菲的联系,由此两人那段纯真的感情未能持续下去;几年后在京城一条大街上偶遇,已然大学毕业的王海菲鼓起勇气落落大方主动拉住苏淳风叙旧的时候,他却因为刚刚涉足奇门江湖,正在经历某些事故,从而冷漠地违心地拒绝了王海菲,却万万没想到王海菲因此而无辜地惨死在了那些凶狠的术士手下…… 也正是因为王海菲无辜惨死,那年踏足奇门江湖未多久的苏淳风一怒为红颜,大开杀戒,在江湖上掀起腥风血雨,从而迅速名扬天下,暴露诡术传人身份的同时,也惹下一堆仇人。 忆往昔,苏淳风禁不住闭目暗叹: “人生如梦,拥有时不去珍惜,只有失去后才会发现曾经拥有的是多么珍贵,但悔时已晚。” 原来,自己并没有那么坚强。 当记忆的片段一跃而至前世最后那场大战结束,父母意外身亡的时候,苏淳风如过电般打了个寒颤:“这到底是记忆中的前世,还是时光倒流让自己从后世而回?或者,是上苍给我一次从头来过的机会吗?” 如果是…… 我绝不会再踏入奇门江湖! 一念至此,苏淳风已然坚定的目光中忽然间又流露出了一丝隐忧——身为术法高手,遇到任何异常的事件,首先就会如职业病般从术法的角度进行分析:此次莫名其妙重生,前世死亡时最后一刻的记忆,这一世重生前几个小时的记忆,全都神秘地丢失了,而这两段记忆,显然非常重要。 关键是,任何术法的运转和实施,任何异常现象,都会多多少少地影响到天道自然的法则。 那么…… 为什么会重生? 父母、弟弟现在是否安康? 想到这里,苏淳风豁然起身喝道:“让让,我要出去一趟……” 张丽飞和王海菲被他突然间变得凌厉骇人的表情和目光吓了一跳,神色间满是诧异和惶恐,几乎完全是下意识地赶紧起身闪开到狭窄的过道间,丝毫没考虑现在正是上课时间,老师在讲台上。 苏淳风从课桌间挤出来,阴着脸大步往教室门口走去。 讲台上的几何老师郭法当即勃然大怒,皱眉呵斥道:“苏淳风,你干什么去?” 这时候,苏淳风已经快步走出了教室,听得老师喝斥才意识到自己这般行为实在是唐突不妥,但他此时却顾不得别的了,匆忙扔下一句:“我有急事,回来再向您解释……”说话间,他已然小跑而去。 教室里,一片哗然。 一向胆小懦弱的苏淳风今天怎么了,诡异非常地把姚新波吓得像个傻子,随即又胆敢在郭法上课的时候私自离开教室,还在郭法喝斥之后骄横乖张地扔下一句“我有急事,回来再向您解释……” 这是,要逆天啊? 不知哪位学生忍不住开口喊道:“坏了,遇到班主任了!” 同学们纷纷向外看去,但见一溜小跑到实验室旁边校园道路上的苏淳风,迎面遇到了班主任李继春——李继春今年四十岁,是初二年级的语文教师兼14班班主任。他身材高大魁梧,脾性虽然不那么暴躁,但也是东王庄乡中学有名的严师,在学生们心目中颇有些威慑力。 苏淳风刚才还为自己擅离教室的唐突行为稍感忏悔和歉疚呢,现在又撞见班主任,心思敏捷的他赶紧停下脚步,神色焦虑地对正准备呵斥他的李继春说道:“李老师,我家里有急事,要赶紧回去一趟。” 李继春面露不喜,不过想到此学生虽然学习成绩不怎么优秀,平时也不那么老实听话,但好在性格柔弱从未犯过大错,而此刻胆敢在上课时间跑出来,又露出一副心急如火的模样拦住班主任请假,想来应该是确有急事,便神色和蔼地点点头批准道:“好吧,那你快去快回。” “谢谢老师!”苏淳风一溜烟向宿舍方向跑去。 待苏淳风跑走了,李继春心里又有些纳闷儿:“他家里有急事?他怎么知道的?”——这年头可没什么手机,电话都还未普及呢。 看着外面那一幕,14班的同学们再次哗然…… 敢于如此藐视挑衅老师的威严,那绝对是一件让诸多处在青春叛逆期有心却无胆的学生们崇敬的事情。 而此时,原本灰头土脸心有余悸的姚新波,眼眸中闪烁出了恼恨阴毒之色。 经历了之前的恐惧,到现在细细想来,他却发现自己不明白为什么会那么惊惧害怕,好像……当时苏淳风突然间犹若电影《古墓荒斋》中的画皮鬼般,委实吓得他肝胆欲裂,才会在众目睽睽下做出丢尽颜面的行为? “这场子,总要找回来!”姚新波恨恨地自语道,忽而又想起当时情景,不由得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003章 隐忧 前世身为顶尖术士的苏淳风,非常清楚术法的诡奇和天道自然法则的浩大无边、难以尽透。 所以他根本顾不得考虑事后该如何向李继春、郭法解释,也没空去寻思吓坏姚新波、欺骗班主任、上课时间擅自离开教室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他现在,只想赶紧回到家中看看自己的家人! 当他沿着篮球场往宿舍方向一路小跑的时候,眼角余光忽然发现篮球场北面那排办公室前的台阶上,有人在缓步走动。 很熟悉的身影! 苏淳风放缓步伐扭头看去。 只见一位年过半百,个头不高,身材略胖的老教师正沿着办公室前的台阶,用一种常人根本看不出有任何异常的步伐,走到了校长办公室门前那块颇显突兀的水泥露天演讲台上。 演讲台不大,半米多高,长七米,宽四米,和台阶水平相连, 老教师穿着朴素的深灰色列宁装,戴一副老式的黑框眼镜,手里拿着教科书似乎要去教室上课的样子。但他却在走到演讲台的边缘时停下了脚步,微抬头神色平静地从实验室和图书室之间宽阔的道路上,看向南面那排教室——从他所在的方位,正好能望见初二年级14班教室。 虽然苏淳风只是假作随意地看了过去,但却清晰地看出老教师刚才走动的步伐是“转天罡步”。 站定后,老教师双手微抬至腹部上方,左手拿着教科书遮掩住掐出一个指决的右手。而他站位的双脚,是右脚稍稍靠前,脚尖向内斜三十度,左脚靠后,脚尖向内斜四十五度,双脚距离三四十公分,前脚跟和后脚尖平行——很古怪的站姿,但老教师站在那里却显得非常随意普通。 “他感觉到了什么?”苏淳风心头一紧。 当老教师貌似不经意地扭头看向他的时候,苏淳风在第一时间内转身大步离去——他能感觉到,身后那位老教师看似混浊的双眼正在盯视着他。 老教师叫王启民。 上一世,他是苏淳风的师父! 苏淳风刚上初三那年,有一次生病发烧,被早已关注他许久的王启民以治病为借口带入办公室,施展出神秘奇妙术法,蛊惑引诱这位有着极高修行术法天赋的学生踏入了术法世界,成为奇门江湖中最为神秘的诡术传人,并在短短十四年之后修为便超越师父王启民,一跃踏入“醒神”之境。 现在,苏淳风是初二,暑假过后就会上初三。 也就是说,他已经被王启民关注许久。再过几个月,王启民就要找机会蛊惑引诱收他为徒了。 到那时,该怎么办呢? 想着这些,苏淳风小跑至宿舍院内,凭着未丢失的记忆在一堆自行车挡着的院墙角落中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自行车——那是一辆破旧到除了不影响骑行之外其它任何物件全都掉光了的自行车。 他蛮横粗野地将挡住去路的自行车踹倒,推着破自行车出来,飞快骑驰而去。 刚才王启民的举动,让他愈发地紧张。 因为,他太了解王启民了:这个术法修为极高的老家伙低调了二十多年,从来不会在学校内施术,哪怕是小小的术法。而且他去上课向来都是踩着钟声进入教室,今天却在钟声响过这么久后,才刚刚走出办公室…… 这说明,王启民一定察觉到了学校内气场的异常变化。 刚才对姚新波施术的事情,苏淳风并不担心,那种小术法引发的气场波动很小,且不会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即便是被施术的姚新波本人,事后也无法清楚地讲述自己当时到底遇到了什么状况。 让苏淳风担心的是,重生那一刻十有八九会引起强烈的天地气场波动。而王启民,肯定是觉察到了异常才会在校内施术观察。 另外,重生前苏淳风走火入魔,是王启民布阵施术助他祛除心魔,并为他护法的。 那么,重生前死亡那一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王启民又做了什么? 前世会不会和今生有着什么必然的联系? 经历过前世的苏淳风知道,在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初期及中期,随着改革开放的大潮推动国民经济飞跃式发展,国内社会秩序安定,民众生活水平逐步提高。因历史动荡及社会形势等种种缘由几乎销声匿迹近百年的江湖流派,奇人异士们,渐渐露出了复苏的萌芽,并快速发展,在进入新世纪后更是出现了井喷式的繁荣。 所以现在,正是一个特殊的时期。 江湖初现,风起云涌…… 越想,苏淳风越是担心亲人的安危。因为从术法的角度来看,无论是刻意而为之,还是因施术无意间做成了重生这种逆天的大事件,都必然会引发极大的天地感应,其反噬的结果将凶险无比。 现在自己没事,那会不会累及家人? 另一方面,倘若重生这种事被奇门江湖中人所知,那必将会震惊天下! 而自己,也必将从现在开始,就会成为诸多高人重点关注的目标人物,从而身不由己地卷入神秘凶险的奇门江湖。 …… 苏淳风家住关庙乡河塘村,距离东王庄乡中学有十多里地。 不过,他当初能够到东王庄乡中学就读,可不是家里面花钱托人送来的,而是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了那所重点中学。况且以他的家庭条件,也不可能花费大几百块钱让他到较好的中学读书。 时值春末。 阳光明媚,暖风和煦。 田间麦苗吐穗,碧野接天。沿途村落中绿树繁茂,掩映红砖青瓦,街巷虽然大多坑洼不整,却是四通八达与村外阡陌相连。偶有鸡鸣犬吠,堂前燕穿梭来去,更显出乡野僻壤之地平静安逸的生活氛围。 骑着破旧的自行车一路颠簸赶回到河塘村,苏淳风可没心思去观赏感慨记忆中十几年前的村落形象,沿着村东小渠旁的土路径直向村东南驶去。 他的家,在一条狭窄的街巷中。 坑洼的街巷不足两米宽,两侧墙根下还生长着一些顽强的小草。 七八户人家的院落中栽种着杂乱不一的树木,有榆树、枣树、桐树、杨树等等,枝繁叶茂地探出老旧斑驳的矮墙外,在街巷和小小的院落中洒下一片片颇有些幽雅宁静气息的树荫。 街巷中间通往大街的拐角处那处宅院,就是苏淳风的家——两米高的青砖院墙,门前三层红砖台阶,低矮门楼用青砖红瓦垒砌;门宽一米六,高两米,门框上还有未擦洗已经掉了颜色的对联,油漆斑驳的棕红色木门敞开着。在岁月的侵蚀下,所有格调色泽都显得灰暗陈旧。 咣铛铛! 苏淳风把自行车靠在自家门口的墙壁上,踏步登上台阶。心里却突然间有些忐忑,又有些怀念地停了停,才抬腿跨进院门。 狭小的院落里,地面用红砖铺得很平整,一根东西横贯院落的铁丝上挂着几件洗得干净的衣物。西墙根下,一株葡萄树伸展开翠绿的藤蔓,在铁丝搭起的架子上爬得满满的,和院落中四棵碗口粗细枝繁叶茂的榆树相辅相成着,投下片片浓郁得几乎把整个院落都覆盖的绿荫。 三间正屋平房坐南朝北,门上挂着浅绿色的花卉珠帘,油漆成棕色的窗户上玻璃擦得干干净净,窗台上还晾晒着几双白底黑面的布鞋。 看着这一切,苏淳风心情激动不已,声音有些颤抖地唤道:“爹,娘……” 屋内很快传出母亲陈秀兰有些诧异的声音:“小风,怎么回来了?” 走到屋门口的苏淳风怔了下,随即轻轻呼出口气,激动鼓荡的心绪被他很快抹平——母亲的回话,让他心中释然了许多,微笑着迈步走进屋内。 客厅东侧,穿着朴素衣衫,留着齐肩发型的母亲正端坐在桌前缝制着衣物,抬头温和慈爱地看向他——这时候的母亲,才三十七岁,岁月还未在她婉约清秀的容颜上留下太多痕迹。她小时候正值共和国六七十年代的特殊时期,原本颇有书香气息的家庭败落,从而因家境贫寒和社会形势未能够上学读书,但良好的家教,却让她性格温婉端庄,又不失典型农家妇女的勤劳朴实。 苏淳风心中一阵酸楚,差点儿没忍住落泪。 母亲,是一个苦命人。 上一世,自己亏欠父母太多了…… 心中虽然痛苦悔恨,但苏淳风表情如常。他挠着头像个犯了错的孩子般讪笑着解释道:“有两本书落在家里忘带了,正好今天上午有一节体育课,我就请假回来拿书。”——之前回来的路上,他已然通过记忆知晓了今天是周二。而身为住校生,却在周二上午早早回家,当然要想好一个理由。 陈秀兰了然,微笑道:“那快去找找吧。” “嗯。”苏淳风往西屋卧室走去,一边貌似随意地问道:“我爹上班去了?” “上什么班啊,建筑队的活儿有一天没一天的。”陈秀兰轻轻咬断了针线,一边重新认针穿线,一边头也不抬地说道:“他去地里打药了。” “麦地生瘟了啊?” “说是有虫,队上各家各户都忙着打药呢……” 苏淳风也不急着去找书本,而是站在门口和母亲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一边心中默念术咒,背着手掐决,凝神施术仔细感应观察着家里的气场,并且重点关注母亲身上那种常人不可见的气势。 但他立刻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差点儿昏厥过去。 …… 004章 一切安好 因为施术而带来的磁场波动瞬间反噬影响到了苏淳风的身心健康状况。 自古医不自治,卜不算己,施术于亲人和己身所引致的天谴到来之快、之狠,绝对是让诸多奇门江湖术士所忌讳和加倍防范的重中之重。好在是,苏淳风心神足够强大,才没有当场昏厥过去。倘若换做普通术士,说不得就会在如同五雷轰顶般的反噬下直接昏厥甚至死亡。 即便如此,他还是踉跄着差点儿摔倒在地,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客厅一侧的窗台。 “小风,你怎么了?”陈秀兰有些担忧地看向儿子,道:“脸色怎么那么差,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没事。”苏淳风强打起精神,暗暗感叹着自己这幅身板太弱,如果是当年……想到这里,他轻轻摇头,笑着说道:“我有点儿饿了。” 陈秀兰心疼地说道:“那快去厨房,有馒头。” “哎。”苏淳风答应一声,神态轻松如常地慢慢走了出去——他不敢快走,怕腿软摔倒让母亲太过担忧。 院内,挨着葡萄架那间小小的不足十五平米的西屋就是厨房。 走进厨房,苏淳风打开橱柜,拿出一只瓷碗和两双筷子,从水缸中盛了碗水放置到红砖铺就的地面上。然后蹲下身,右手持筷子,左手掐决口中念念有词,施展术法缓缓将四根筷子按照一定的步骤方位插向盛满了水的瓷碗中。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每根筷子插入水碗中后,就像是插入了泥土般稳稳地,笔直地戳立着。 四根筷子,四个方位。 插好筷子后,苏淳风额头生汗,却依旧聚精会神不敢有丝毫松懈。他右手中指和拇指对接,无名指小指弯曲,食指伸直在四根筷子上方轻轻环绕时而指指点点,口中轻吟着神秘术咒。 随着他手指的指点,水碗中清澈的水面开始出现一圈圈诡异美丽的涟漪荡漾着环绕四根筷子。 苏淳风这才手扶着膝盖撑起身子,走到橱柜前寻找小米。 但翻找了一下没找到小米,他只好从面粉袋子里抓了一把面粉作为替代品,走回到水碗前站直了身躯,左手掐决抬起与肩同高,微阖双目念念有词,右手松开轻轻将面粉洒向了下面的水碗。 只见面粉如落雨般急速下坠至涟漪不断的水碗中。 奇怪的是,面粉竟然全数落入水碗之中,在荡漾着的涟漪水波推动下形成了一圈圈如同符号又像是没有规律的图案,并且没有被水溶解的丝毫迹象。面粉的白,水面的清,勾勒交织在一起。 很诡异的情景! 苏淳风睁开眼睛,双手拍打去手上沾着的面粉,蹲下身仔细观察了一番水碗中的筷子和面粉、水的状态。 呼…… 他长长地舒了口气:“一切安好。” 然后,他歪坐在地上,神色疲惫不堪,脸色苍白,汗如雨下。吃力地将水碗中的四根筷子拔出来,再端起水碗凑到嘴边,连同里面的面粉大口大口地喝了下去,这才喘着气闭目养神。 此刻的他头晕脑胀,心率不稳,浑身内外犹若被针扎虫噬。若非心神强大,断难承受这等折磨。 术法讲:三千世界,万物不离其宗,皆属阴阳五行之列。 阴阳五行与天地灵气在整个寰宇和世界上都会形成一个个浩大却又不尽相同的气场,融合在一起保持着极为神秘奇妙的平衡性——科学地说,是磁场;笼统地说,这就是大自然。而存在与其中的万物,不论生灵死物都会与自然界形成一个个或大或小交织在一起的复杂气场。 相辅相成,磅礴中又有着极端的微妙脆弱。 这种气场在人类身上,我们会通俗地称之为“运势”。 大自然中,大小磁场和个人运势的强弱,其中涉及到五行平衡、失衡等种种细微的变化,会直接或间接相互作用,从而对人的未来产生一定的影响。有的是小范围内影响个人或者局部地区,有的则是大范围影响多人和一个大的地区;有的是短时间内的影响,有的可能影响几个月、几年乃至数十年。 甚或是,影响到后辈人的运势。 而术法,则是根据这其中的大自然规则,顺势或逆势而为之,促使、诱发、导引气场平衡中的脆弱关节发生变化,从而在最短时间内激发自然规则的运转频率走向,按照施术者的意愿达成特定的异常动荡。 因此,无论施展何种术法,基本都会引来必然的反噬。 苏淳风前世不是奇门江湖中的相师,可以观人面相和地理风水之势从而断非常之事;也不是卜算命理大师,能够以天干地支阴阳五行理论掐指推算吉凶祸福。但他毕竟是修为已至“醒神”之境的诡术高手重生而来,仅凭其强大的心神修为,就能观测到一人、一地的阴阳五行之势。 虽不能断事故详细,却能察吉凶祸福! 只不过,他现在体质不足以支持施展绝顶诡术,且施术于亲人和己身本就是术法大忌,故而现在只能使用小小的术法来观察当前家中的气场如何,从而大致判断出居于此地的家人短时间内是否平安。 结果是,一切安好。 由此苏淳风判断,此番自己重生虽然足够诡异非常,但并未引发太大的天地感应,只是在校园内引起了些许磁场变动,让向来低调的王启民都忍不住出手观察是何缘故。 而家人,易不会从中受害。 稍作歇息后,苏淳风刚感觉精神好了许多,体内疼痛还未完全消散,就听得外面传来了父亲苏成粗犷的声音:“小风怎么回来了?” 苏淳风急忙起身将碗筷收拾好,擦着嘴角走出去道:“我回来拿两本书。” “把书本都落在家里,你这学怎么上的?”身材魁梧壮实的苏成板着脸训斥道,一边走到院子东侧的月台旁,将背着的农药机卸下来,装着农药的水桶也放下,“小时候学习不错,咋上初中后学习成绩就上不去了?” 陈秀兰从屋内出来,到压水井旁打了水端过去,微笑道:“干活回来就一肚子牢骚,就不能歇歇啊?” 苏成哼了声,一边洗着手一边气道:“不好好上学,有他后悔的时候!” 听着父亲的牢骚,看着父亲健硕的身躯,满是疲惫的表情……苏淳风心头再次泛起了浓浓的酸楚和歉疚。 还有,幸福! 前世,每每听到父亲这般训斥牢骚,处在青春叛逆期的自己都会当作耳旁风,甚至心里还会产生极强的抵触情绪,直到成年之后,才充分理解了当年父母的苦心和爱之深责之切。想到这里,他不禁轻叹口气,随即抬头神色认真地看向父亲,道:“爹,我以后一定好好学习!” “嗯?”正擦洗着脸的苏成扭头直起腰有些诧异地看向了大儿子。 就连陈秀兰的表情也有些奇怪。 若是以往,这孩子在受到训斥牢骚的时候,多半会流露出不耐烦的神色。虽然畏惧向来秉承“棍棒底下出孝子”的父亲,不敢开口反驳,但也会用沉默和倔强的表情来彰显自己的不屑和叛逆。 今天,这是怎么了? 父母逼着孩子表决心的情况也并非没发生过,可这次苏淳风却主动表露决心…… 而且,看他的神色很认真,隐隐流露出歉疚之色,全然不像是以往那般敷衍和被逼无奈的样子。 啪嗒! 苏成板着脸将湿毛巾摔到了脸盆里,溅起一片水花,没好气地说道:“说吧,学校是不是又要收什么钱?” “没有。”苏淳风咧嘴笑了,笑得很开心。 苏成皱皱眉:“你闯祸了?” “没有啊……” “混账,老子还不知道你这兔崽子?”苏成的双眼陡然瞪得如铜铃般,本就粗犷的声音又提高了几个分贝。 苏淳风哭笑不得,连连讨好道:“爹,我真没犯错,就是最近想了许多,明白自己平时不好好学习,对不住您辛辛苦苦赚钱给我交的学费。所以从现在开始,我一定要好好学习,将来考上大学!” 上大学! 对于这个年代,普通的庄户人家来说,上大学就是仿若鲤鱼跃龙门般的荣耀,是光宗耀祖,是门庭生辉,是发家致富能当官……所以苏成总是把“考上大学”这样一个目标挂在嘴边时刻激励、逼迫教育着孩子,也经常说:“你们兄弟俩只要好好学习,砸锅卖铁也让你们上学!你们有能耐出国留学,老子就去卖血!“ 苏淳风对这一点,记忆犹新。 看着孩子信誓旦旦的表态,陈秀兰开心得想掉泪,笑着埋怨道:“他爹,小风有志气,从小就懂事听话!你看你整天把孩子给吓得,也不相信孩子。” “说空话管个屁用,拿成绩回来给我看!”苏成哼了一声,背着双手往屋内走去。虽然表情和语气依旧严肃刻板,但苏成的内心里,却难得的有些开怀,还有少许自责——我是不是对孩子太严厉了? 为人父母者,谁不希望孩子懂事听话? 哪怕是刚才儿子那番对于庄户人家来说很有些做作的话语,让苏成一时间都有些难以适应,但他还是高兴,发自内心的高兴。 “回屋陪你爹说会儿话,我去摘些菜。”陈秀兰脸上洋溢着掩不住的喜悦。 “嗯。”苏淳风答应着转身往屋内走去。浑身那种还未完全祛除的疼痛折磨,似乎都好了许多。 005章 为老子献策 许是儿子郑重表决心的态度让陈秀兰高兴了,亦或是丈夫干了一上午农活总要好好犒劳下,陈秀兰从自留地摘菜回来后又专门去买了半斤猪肉,于是午饭的时候餐桌上就难得地多了两道肉菜。 青菜炒肉,丝瓜炒肉,一盘凉拌土豆丝。 主食是米饭。 坐着小板凳围在低矮的木桌前,看着神色依旧严肃的父亲,温和喜悦的母亲,还有心性活跃已经上小学五年级的弟弟苏淳雨,苏淳风内心里涌现出无尽的喜悦和幸福,以及难以倾诉的伤感、悔恨、内疚…… 上一世,他和弟弟都未能圆父母的心愿——苏淳风初中毕业后就不再上学,而是倔强地甚至不惜离家出走,偷偷跟随师父修行神秘术法;而弟弟苏淳雨勉强读完高中后,就辍学在家务农打工。后来苏淳雨自己做生意混得还算不错,也给父母挣了些光。可苏淳风,却沉迷于诡术的修行中,当了十多年好吃懒做的啃老族,让父母伤心失望,连同他一起被街坊四邻们嘲笑和怜悯。 后来他与父母爆发了最激烈的一次争执时,修为已有成就,便踏足奇门江湖且很快混出了些许名堂。 本来那时候他觉得自己完全可以一夜暴富,但却因种种缘由,直到2009年下半年才开始迅速拥有了巨大的财富。然而他却发现,财富并不是万能的,他来不及享受,来不及挽回父母对他失望的心,来不及孝敬父母…… “爹,娘。”苏淳风忍不住长叹口气,充满自责地说道:“以前,都是我不好,对不起了。” 苏成和陈秀兰就都有些疑惑,这孩子今天怎么了? “傻孩子,说什么胡话呢?”陈秀兰心里微微一酸,温和地说道:“快吃饭吧,吃完饭赶紧回学校,以后好好学习。” “嗯。”苏淳风点点头,眼眶有些泛红。 苏成皱了皱眉头,似乎想到了什么,道:“他娘,去再拿个酒盅来……让小风陪我喝点儿酒。” “胡话,孩子还小。”陈秀兰急忙道。 “少喝点儿不打紧。”苏成哼了一声,板着张脸貌似生气地说道:“上了初中的熊孩子们,有不喝酒的吗?别看整天在家里一个个装模作样的,看看哪个村子起集的时候,没有半大小子喝醉酒的?” 苏淳风就笑着露出腼腆之色,道:“娘,我少喝点儿吧,今天高兴。” 陈秀兰抿着嘴瞪了儿子一眼,却是微笑着起身去拿了一个干净的酒盅放在桌上:“最多三杯,不能多了。” “嗯。”苏淳风应道。 “我也要喝!”苏淳雨挥着筷子叫唤道。 啪! 苏成一巴掌拍在二儿子头上,斥道:“喝个屁,你才多大点儿!” 苏淳雨当下不敢吱声了。 其实,苏成并不完全相信儿子苏淳风会在这次表态下决心之后,就变得多么听话懂事,肯定能好好学习将来考上大学——这种下决心表态的事情以前在苏成的拳头巴掌下没少发生过,也没见多大成效。让苏成感到开心的是,这孩子此次下决心是自愿的,且态度诚恳认真,还流露出了歉疚之色。 隐隐的,就让苏成觉得孩子似乎一夜间长大了。 为人父母者,无不从孩子嗷嗷啼哭着降生那一刻开始,就一直在孩子每一次显示其成长的事件中开心喜悦,并且每次都对孩子的将来充满了信心……既然长大了,喝点儿酒算什么? 反正管得再紧,也管不住半大孩子私下里偷偷和同学们在一起喝酒。 抱着这种又有些喜悦又有些放纵的心态,本就劳累一上午的苏成喝酒喝得就稍微有些高了点儿。于是在吃饭的过程中,不知不觉间他就真把苏淳风当成了一个大人,和妻子一起聊起了生活和将来的一些打算。 所谓打算,自然是农活,收成,还有如何挣到更多的钱。 苏淳风一边和父母闲聊着,一边有些内疚地在心里琢磨着该如何帮助家里提高经济收入。 前世他忙于修行,涉足奇门江湖后又极少关心社会商业经济方面的问题,所以重生的他竟然想不到一个发财致富的金点子出来,真是妄为重生者——当然他也并非一无所知,十几二十年后城市房价地皮飞涨,某些超级富豪做各种生意赚到流油……但根本不适合当前这个贫困的家庭去做啊。 就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却听着父亲提及今年麦收花钱雇佣收割机,能省点儿力气和时间。 苏成所说的,是那种装载在小型拖拉机前端,快速把麦子和水稻割倒的简单机械,在农村刚刚时兴起来。 有道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苏淳风灵机一动,当即想到了前世初中毕业一年后联合收割机的兴起。记得当时村里最先购买联合收割机的老钟家,凭着一台联合收割机,五月农忙割麦子,割完麦子旋地,秋季又能旋地,一年时间就发家致富了…… 想到这里,他当即说道:“爹,我觉得与其花钱雇佣别人的机器,倒不如咱们自己买台联合收割机赚钱!” “啥?” “联合收割机啊!”苏淳风表情认真地说道:“昨天晚自习下课后,我上厕所时听见两位老师在那里谈论,说联合收割机最省时省力,在全国很多地方已经开始普及了……那玩意儿下了地,村民直接拿着粮袋在地头等着装麦粒拉回去晒就行。据说一天不停能割上百亩地,完事儿还可以把收割机卸下来,安装上旋地机,把地呼啦啦旋一遍,地面又平又软,大土块都没有,比用拖拉机犁过去的地好得多,而且旋过去之后,都不用整地了呢,您说说,多省事儿啊!” 苏成一听这话,就皱眉稍作思忖,道:“你那俩老师有没有说,那玩意儿割一亩麦子多少钱?旋一亩地多少钱?太贵了谁用啊?” 苏淳风挠着头在记忆中翻检了一通后,道:“不贵,大概也就二三十块钱吧?关键是省时省力,谁也不在乎花这点儿钱,您想想,省下来十天半个月的功夫,出去干活儿能多赚多少?” “这倒是。”苏成连连点头,随即又摇头道:“那什么联合收割机,肯定很贵,咱买不起。” “贷款!”苏淳风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说道:“我听那两个老师说了,联合收割机、旋地机、五零拖拉机,一共下来也就七万块钱!如果干得好,一季下来单是割麦子就能赚七八万!” “有那么多?”苏成眼冒精光。 陈秀兰亦是满眼欣喜和惊讶,大儿子什么时候懂得这么多了?说话头头是道,那口气也够大的,“也就”七万块钱,七万块钱那可是七个万元户了,他爹给人盖房子搬砖和泥累死累活一天才赚十五块钱! 这且不说,小小年纪竟然还提及到了贷款! 要知道,虽然几年前国家信用社曾经鼓励过农民贷款做生意,可到如今结果如何呢?大部分贷款难以收回,信用社和银行都不敢随便放贷了。那些贷到款的人,赚了钱的赖着不还,赔了钱的欠一屁股债,据说利息都还不起——只是想想贷款那高昂的利息,都能把人给吓着。 平民百姓有几个敢贷? 银行和信用社又凭什么贷给你? “我们老师说了,有了联合收割机后,可不仅仅在咱们这附近忙活收割,还要去外地呢,往北、往南,各地小麦成熟期不同,这样转一圈下来基本不停,最少也能忙活一个多月甚至俩月。”苏淳风掰着指头算计道:“就按照一个月算,每天割一百亩,一亩地三十,那就是三千块,刨除油钱、吃喝和雇佣司机的工资,怎么着也得剩下两千多吧?就算是最低的两千收入,一个月下来是多少?六万!割完了麦子紧接着旋地,最少也能干一个月吧?那又能赚多少?” 一番话把苏成说得血脉沸腾,加之喝了酒的缘故,他的脸涨得通红,都顾不得去想十四岁的儿子哪儿懂得这么多事情?当即说道:“小子,你可别胡说八道啊,按照你这么说,那一年还不得赚十几万?” “胡说?”苏淳风信誓旦旦地说道:“这可是俺们老师说的,他们俩都合计着要一起买呢!还说再过两年,恐怕遍地都是联合收割机,到那时候再买就晚咯,竞争对手太多,钱当然不好赚。” “你们老师真这么说?” “这还有假?”苏淳风端起酒盅哧溜一口喝下去,小脸通红地说道:“那俩老师还说,买了收割机农忙的时候他们就请假,不教学了。” 苏成点点头,没有再多言语,而是认真思忖起来。 苏淳风也没继续说下去。 他知道,父亲肯定是动心了,而且这事儿十有八九能成。他了解父亲,当过兵打过仗,属于是那种虽然有能力有胆量,但却需要有人在旁边给他鼓动加油出谋划策的性格。而且在这个年代,没什么文化程度的农民,对学校里的老师们有着一种盲目的信任感——老师有文化啊,文化人说的肯定没错。 饭后,心里踏实了许多的苏淳风没多在家里多待,随便找到两本书去了学校。 陈秀兰洗完碗筷,敦促着小雨睡午觉后,就来到东卧室内,对躺在床上午休却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想事情的丈夫说道:“他爹,小风这孩子今天是咋的了?说话跟个大人似的……” “哦。”苏成简单应了一声,似乎没心思去理会媳妇。 陈秀兰了解丈夫的性子,便坐在床头,温婉地笑着说道:“你真想听小风的,买联合收割机啊?” “嗯?”苏成转过身来,板着脸哼了一声,道:“小屁孩懂什么,我听他的干啥?这事是他从老师那里听来的……哎,我说他娘,这事没准儿还真行。前些日子在外面干活,我也听人说起过联合收割机。” “咱家又没钱。”陈秀兰叹口气道。 “借,不行就贷款!”苏成似乎已经下定决心。 “凭啥贷款?人信用社能贷款给咱?” “把房子抵押!” “啥?”陈秀兰骇了一跳,忙摇头道:“不行不行!” “没事。”苏成翻身坐起来,表情认真地说道:“我琢磨了,如果不行就把联合收割机再豁出去卖了,总能值些钱,再说咱多少不赚点儿?所以,再不济也不会真把家给败了……就这么干!” 陈秀兰轻咬了咬嘴唇,农家妇女的心性,让她大事方面习惯于对丈夫言听计从,却还是忧心忡忡地说道:“听说信用社贷款不好贷,咱用房子抵押,人家也不一定同意,要不,咱先借借看?” “七万块钱,上哪儿借那么多去?”苏成摇摇头,道:“我那战友刘平东,不就在乡信用社当主任嘛,我找他去!” 陈秀兰听了,就没再言语。 …… …… 006章 从新来过 红砖红瓦大瓦房。 一个小门,两个窗户,颇显空旷的昏暗房内,左右两溜通长十多米,高七十公分的大炕,铺着芦苇编制的黄色凉席,凉席下铺着厚厚的稻草垫子。大炕上挨着墙边摆了一溜五颜六色高低不整卷着被子和枕头的炕褥。有个别懒惰的学生都没把炕褥和被子、枕头叠卷起来,就那么散乱在凉席上。 大炕中间,是宽不足一米的通道。 通道两端放着两个简易的一格一格的木柜,上面摆满了饭缸和洗漱用具。 这就是东王庄乡中学的学生宿舍——已经算很不错的条件了,至少这是新瓦房新宿舍。在苏淳风的记忆中,初一和初二上半年的时候居住的那间老旧的宿舍,瓦顶破落到处漏雨,那才叫艰苦! 午后的宿舍里空空荡荡没什么人,正值青春期的大孩子们宁愿上课时趴着课桌睡觉,也不肯把午后的自由时间浪费在睡觉的过程中。 苏淳风从柜子前取下自己的饭缸和洗漱用具,沿着通道往里面走了几步,脱下布鞋,上炕坐到自己的被褥旁。他掀开炕褥,不急不缓一件一件地翻看着被单、被子、枕头、枕巾……打开一个陈旧的土黄色军用包裹,里面放着三个干得崩裂开几条缝的馒头,还有一瓶炒咸菜,一瓶辣椒酱。 他面带微笑,看着面前摆满的物事,有些心酸又有些甜蜜地从兜里摸出一叠粮票和三块七毛钱的钞票——校专用粮票,是从自家带的面粉和玉米在校食堂兑换的;三块七毛钱,原本是四块,昨天中午吃面条买卤菜花掉三毛钱。 每周四块钱,一般花不完。 前世的回忆和今世的初中生活,终于如此贴切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开始吧…… 把东西收拾好,苏淳风在上课前先去了趟班主任李继春的办公室,又去了趟几何老师郭法的办公室。 目的是,主动道歉。 理由是,做噩梦家里出事了心里害怕。 这个近乎荒谬的理由,却赢得了很良好的效果:两位老师都表现出了为人师表的大度和涵养,并在一番稍许的责备后对苏淳风的认错态度给予了肯定和赞扬——这年头,竟然还有如此憨厚诚实主动认错的好学生? 难得。 …… 下午三节课。 第一节物理,第二节化学。 苏淳风对于前世初中时期学的知识早就忘得一干二净,好在这一世的记忆还在。而且他学习成绩虽然不优秀,却勉强能算中等,认真听讲倒也不怎么吃力。只是,重生而来的他难免会在听讲时不由自主地走神。 原因无它,身旁坐着的就是让他多少次梦回年少时的初恋,曾让他冲冠一怒扬名奇门江湖,让他内疚负罪多年的女孩,王海菲。 在他的记忆中,王海菲似乎永远都是十四五岁那副恬静、清秀、温柔的面孔。 而现在,就真实地、活生生地坐在他的身旁,还是他的同桌,还是如记忆中那般和他保持着美好的友谊——应该是直到上初三的那年冬天,两人有一次偶然在课桌下方手握手之后,才忽然间像是过电般触碰到了双方内心深处懵懂的、纯净的、美好的火花。无需什么表白,两人就心有灵犀地发现,这一刻到来的似乎有些晚,也许从初一的时候互相就已经有了这种美妙的感觉。 第二节课下课后,张丽飞笑嘻嘻地说道:“苏淳风,你别在上课的时候一直看海菲好不好呀?她都脸红了!” “讨厌,你才脸红!”王海菲羞急地轻拍张丽飞。 苏淳风这才意识到自己上课时,每每走神都是因为出神地望着王海菲,顿时有些尴尬地笑道:“有么?呵呵……” “呀,你也脸红了,嘻嘻……”张丽飞笑逐颜开。 苏淳风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 “丽飞你个死丫头,讨厌……”王海菲羞涩不已,挥着手和张丽飞嘻嘻哈哈地打闹在一起。 因为三人同桌比较拥挤的缘故,两位女生在嬉笑打闹的时候,难免坐在中间的王海菲会一次又一次地碰到苏淳风。坐在最里侧靠窗户位置上,感受着已然开始发育,青春气息十足的娇躯不断碰触他的身体,嗅着淡淡的体香,苏淳风顿时有种无比的幸福感——人生总有太多不如意,能够重新来过,真好。 坐在后面的姚新波看着这一幕,恨得牙痒痒。 一直以来他都暗恋着张丽飞,同时对王海菲也充满了少年心性的遐想。但两位漂亮的女生,却都和苏淳风这个软蛋小白脸同桌,这让姚新波甚至包括班里许多男生,心里都无比的嫉妒。 就连当年的苏淳风自己都不知道,正是因为和张丽飞、王海菲同桌的原因,才会让他受到很多次无辜的欺辱。 不过此时的姚新波却心有余悸,不敢有丝毫发作。 铛铛铛…… 上课的钟声响起。 喧嚣的教室里很快安静了下来。 校教导处副主任兼初二、初三班级政治课教师王启民,拿着一本讲课书慢慢腾腾地走进了14班教室。 “起立!”班长任志平喊道。 七十九名学生参差不齐地站起身来,有的学生懒懒散散晃悠着身子站没站相,好像压根儿都没想着要站起来,只是敷衍般毫无精气神和恭敬态度地跟着同学们一起喊道:“老师好……” 声音稀稀落落。 而苏淳风,则是在王启民踏入教室的那一刻,内心里就不由得紧张了许多。不过,他表面上神色如常,和许多同学那般露出满不在乎的样子。 王启民似乎根本不在乎同学们的表现如何,站到讲台上的他耷拉着眼皮好像随时都会睡着,无精打采地点了点头说道:“同学们好,请坐。”说罢,他就再没去看教室里乱糟糟坐下的学生们,如以往那般推了推老式的黑框眼镜,将教科书放到讲桌上掀开,低着头念叨起来: “请同学们打开第三十三页,今天我们讲法律保护合法财产的意义……” 王启民个子不高,身材偏胖,圆脸上满是褶子,皮肤有些黑,穿一身似乎从未换过样子,很普通、干净整洁的深灰色列宁装,再用一顶老式的蓝灰色前檐帽盖住他有些秃顶了的头部。 在全校师生的印象中,王启民的性格一如他的穿着和长相——无论是在哪个年级哪个班上课,他都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拿着教科书站到讲台上例行公事敷衍般地念课文,念一段,絮叨着讲一段,不管学生们是否感兴趣,能否听明白那些政治理论、法律概念。也不会去管学生们有没有听讲,是否在睡觉、说悄悄话、捣乱、起哄,甚至有学生上着课大模大样走出去,他都不闻不问。 因此,很多学生都说他眼睛不好使,耳朵也不好使,还有些呆傻; 个别和王启民同村,并且听村里老年人说过他以往一些事情的学生,大概是为了在同学们中间找到点儿存在感的原因吧,偶尔想起来时就会故作神秘兮兮地说:“你们不知道吧?王老师以前,可神了!” 其实大家都明白,一个呆傻的人,断然是不可能成为人民教师的,所以王启民并不呆,也不傻,只是性格太好,太老实。 至于他以前神不神,有多神,谁也说不清,毕竟那都是一些坊间的流言碎语罢了。 再者说,谁信啊? 王启民可是一位老教师了! 而且他是政治教师,兼任着东王庄乡中学教导处副主任! 所以…… 说他神? 简直是开政治玩笑! 但无可否认的是——从来没有批评过任何学生一句话的王启民,在这些正处于青春叛逆期的学生们心里面,无疑是一位公认的好老师。 开始上课没多大会儿,教室里已经闹哄哄一片了。 极少数认真听讲的学生,都有些无奈地紧皱着眉头侧耳在如此噪杂的环境下倾听老师的讲课。 苏淳风,也在认真听讲。 他有着成熟且理智的心态,不论内心里有多么的排斥、警惕前世的师父王启民,不想和其再有任何瓜葛,但既然想要好好学习,那么每一堂课都必须要认真听讲。而且因为之前课间时张丽飞的玩笑,他竟然没有再走神去看王海菲。 苏淳风却没想到,他认真听讲,反而引起了王海菲和张丽飞的疑惑。 以往政治课上,苏淳风都会极为活跃肆无忌惮地和她们说话聊天,今天下午为什么突然间这么认真地听讲了?而且第一节、第二节课他除了偶尔走神盯着人家看之外,大部分时间也都在认真听讲,竟然还罕有地做了笔记。 “他是不是生我和丽飞的气了?怕人说什么?”王海菲心里有些发慌,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只是觉得好像少了些什么似的,便忍不住写了张纸条轻轻推到苏淳风面前。 纸条的内容很简单:“你生气了?” 苏淳风有些不明所以地看向王海菲——她低着头,清秀的脸颊泛起红霞,直至耳根,未被马尾辫系住的几缕长长的发丝垂在脸侧,大眼睛微垂,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挺翘的鼻梁,紧紧抿着的嘴唇…… 看着这幅美丽婉约的形象,苏淳风忽然间想起那年在京城的大街上冷漠拒绝了王海菲的热情之后,王海菲呆呆站在小雨中落寞悲伤的神情。 心神荡漾,他忍不住在纸条上写道:“海菲,我喜欢你!” 007章 同桌的你 王海菲一直都在用眼角的余光注意着苏淳风,心里还有些小紧张。 当她看到苏淳风笔走龙蛇地写完那一行小字的时候,便禁不住发出了一声低低的轻呼:“呀!”不待苏淳风将纸条推过来,她就迅速伸手将纸条攥住,脸颊通红心慌意乱地塞进了裤兜里。 “写的什么?给我看看!”注意到这边情况的张丽飞大眼睛弯成了小狐狸状,笑眯眯地伸手就去掏。 “没什么,你别看了!”王海菲急忙躲闪。 张丽飞更加好奇,且一副好像猜透了的模样,嘻嘻笑着伸手企图从王海菲的裤子右口袋中掏出来。王海菲当然不肯,右手塞在口袋里将纸条攥得紧紧的,左手和胳膊全力阻挡那两只可恶的小手。 争抢中,王海菲突然发觉自己揣在口袋里的右手被一只手握住了,她慌忙侧头一看,却见苏淳风的手竟然伸了进去。 她愕然看向苏淳风,大眼睛忽闪着满是惊讶和一丝愠怒。 “我帮你拿着。”苏淳风微笑道。 王海菲怔住。 此时,张丽飞已然趁机俯身将自己的小手伸进了那个小小的,紧贴着大腿的狭窄口袋中……三只手拥挤碰撞在了一起。 “呀!”张丽飞这才看到苏淳风的手也伸在里面。 王海菲坐直了身躯,低着头,脸红红的,她的右手还紧攥着纸条塞在裤子口袋里。 张丽飞身子侧俯着挤在王海菲身前,右臂揽着王海菲,左手伸进了那只口袋中攥住了苏淳风的手。 而苏淳风,却是神色平静坦然地看着讲台上,好像在专注听讲,实则左手正在王海菲的口袋中和两只柔若无骨滑腻光洁的小手纠缠,并清晰地感受到了透过薄薄布料传来的大腿上惊人的青春的紧绷的弹性。 只是稍稍的静止后,王海菲和张丽飞几乎同时把手迅速抽了出去。两人端端正正坐好,皆俏脸泛红。 纸条,被苏淳风拿到了手中。 纵然心理上已经是三十多岁的大叔,表情看似坦然平静的他,内心里也因为刚才的亲密接触而荡漾起一阵阵涟漪。 这张纸条的小秘密,暂时保存了下来。 直至放学后王海菲都没有再和苏淳风说一句话,还明显地躲避着苏淳风那貌似平静实则如火般热情的目光,匆匆离开了教室。反倒是张丽飞郁闷得不行,在多次向王海菲询问无果后,便软硬兼施地想要从苏淳风手中得到那张小纸条,抑或是问出纸条的内容,结果都没能得逞,气得她牙根痒痒。 “小气鬼!”张丽飞撅着嘴冲苏淳风翻了个白眼,拎着书包气呼呼地走了出去,留下一阵清香和窈窕青春的身影。 苏淳风笑着摇摇头,没怎么在意。 本想在班里再温习一会儿功课,却忘了每天放学后都有同学值日打扫班里卫生。直到教室内灰尘四扬,二组同学来掀他的板凳,他才明白过来,只好拿了英语课本离开教室,打算去操场上背会儿英语单词和语法。 刚走出教室,同班同学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李志超拿着一副乒乓球拍追上了他,笑呵呵地说道:“淳风,打乒乓球去……” “哦,你去吧,我不玩儿了。”苏淳风笑着婉拒。 和苏淳风同村同年级的学生只有三名,除了李志超,另外两名都是女生,被分在了十三班。不过,李志超并非考入东王庄乡中学的,他家庭条件不错,父亲经营一家饲料厂,当初为了让李志超就读一所好点儿的学校,他父亲专门给了东王庄乡中学副校长郭钦明七百块钱呢。 李志超和苏淳风并肩走着,道:“上午回去干啥了?” “没事,就想着回去看看……”苏淳风随意道。 “因为和姚新波干仗的事儿?”李志超神色认真地小声问道。 苏淳风愣了下,笑道:“哪儿跟哪儿啊?” “我心里也纳闷儿呢,当时姚新波咋就吓成了那副龟孙子模样?”李志超扭头瞥了瞥附近来来往往的学生,道:“本来早就想问问你了,可你下午的时候一副好学生的模样认真学习,我也不好意思打扰……” “我也不明白,呵呵。”苏淳风摇摇头。 李志超正色道:“我跟你说啊,姚新波那孙子阴着呢,私下里说要收拾你。所以周末回家的时候,咱们绕道回去,别往他们村里过。” “嗯。”苏淳风点了点头。 从东王庄到河塘村,一般都会经过姚新波家住的古堡村。在十几岁的中学生心目中,这就好比是占据了绝对的地理优势——无论你多么牛b,惹下敌人,路经敌人的村,那就等着被一群大孩子们拦住猛揍吧。 苏淳风当然记得这一点,顿时心头有些烦恼。 纵然是身负绝世术法,但终究不能时常用神秘的术法去解决所有的事端,尤其是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太不值得大动干戈了。 首先,施术总会引发反噬,且施术越多,引发的反噬累积越强; 其次,他当前的体质根本不适合施展更为强大的术法去做些可以一劳永逸的事情,除非他想杀人……杀人这种事儿,还是算了吧,以当前的状态,动用术法过狠,根本无法承受更没办法应对凶险的反噬。更何况因为一丁点儿小矛盾,就把一个十几岁的熊孩子给干掉,苏淳风自认没那么杀伐果断到毫无人性。 另外,施术过多,被有心人注意到的话,那就太麻烦了。 可是重生在初中时期,和一群正值生理性青春叛逆期,荷尔蒙高素分泌,情绪自制力极弱,又年轻气盛好勇斗狠的大孩子们天天生活在一起……你可以不惹事,但难保别人无事生非啊。 而一味地懦弱退让,以苏淳风现在的心性,又根本做不到。 这可真是愁煞人也。 “算了,小孩子们不懂事,不与他们一般见识。回家的时候绕绕远也不打紧,权当作锻炼身体了。”一念至此,苏淳风忽然想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确实要好好锻炼这副柔弱的小身板了,省得日后遇到许多事情还得靠施术解决。” 不远处操场边上,田萍萍看到苏淳风和李志超说说笑笑地走过,心中满是困惑和恨意,咬咬牙,转身往班主任办公室走去。 上午苏淳风把姚新波骇得跪倒在地痛哭流涕,着实在班里丢尽了颜面。田萍萍当时极为诧异和震惊,并当场喝斥苏淳风,未曾想这个平时懦弱无能的家伙,竟然敢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说她和表弟无聊,然后还露出了一副不屑于理会他们的模样,让田萍萍一口气噎在嗓子里发泄不出去。 几何课下课后,田萍萍就跑到班主任那里告了苏淳风一状:“吓唬同学,上课期间私自离开教室不尊重老师……” 本想着告状后,下午班主任肯定会当众狠批苏淳风,至少罚其在外站一下午的。没曾想苏淳风不但没有受到惩罚,甚至于连批评都没有受到,安然无恙地来到班里上了一下午的课程。 班主任李继春,没有对此做出丝毫表态! 所以现在,田萍萍极不甘心地又跑去班主任那里告状,她以为班主任忘了。 结果,班主任李继春反而把她训了一顿:“胡闹,什么吓唬同学,还逼着同学下跪?哄骗老师很好玩儿吗?事情缘由我都调查过了,你这样做就是恶人先告状,贼喊捉贼!我知道,你和姚新波是表姐弟关系,但你身为副班长兼英语课代表,更应该遵守纪律,尊重同学,让所有同学都信服你!而不是助涨姚新波无辜欺负同学的恶习。至于苏淳风上课私自离开教室的问题,我和郭法老师也都知道缘由了,用不着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而且苏淳风同学在回校后就很自觉地向老师道歉并承认了错误!在这一点上,你,还有姚新波,都要向苏淳风同学学习!” 田萍萍这个气啊! 告状的反而被训,而且班主任那副生气的样子,让田萍萍心里都有些担忧,自己副班长和英语课代表的职务,还能干几天? …… 傍晚,苏淳风和同学们一起端着饭缸到食堂排队,用二两粗粮票打了半缸玉米面粥,然后回到宿舍,蹲在炕边,把带来的干硬的馒头一点点细心地掰碎了和在粥里,就着咸菜、辣椒酱香甜地吃起了重生以来的第一顿晚饭。 吃过饭,他拿着饭缸跑到食堂大门口外面的手压水井旁,和一些同学互相帮衬着压水洗了饭缸和筷子拿回宿舍。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苏淳风没有留在宿舍里和同学们唠嗑打屁,颇为怀旧地在操场和校园里溜达了一圈儿,就去了教室。 东王庄乡中学是有晚自习和早操、早自习课程的。 不过这些课程针对的是住校生,以及东王庄本村和与东王庄村仅有一路之隔南北相对的屯兵营村的学生们。其余各村非住校的走读生,则不必参加早晚自习和早操的课程。所以早晚自习的时候班里人不会多,一般保持在三十人左右。 教室里六根灯棍已然亮起。 只是在这么大的教室里,六根灯棍散发出的光线委实无法让教室中亮如白昼,倒是幽幽的光线让教室里充满着一种安宁的氛围。 坐在课桌旁,望着外面被夜幕完全笼罩的校园,苏淳风期待着王海菲的到来。 王海菲,是东王庄村人,晚自习是必须前来的。张丽飞,是南斗村人,距离学校有三四里路远,非住校生,自然也就不需上晚自习。 苏淳风记得上一世,每次晚自习只有他和王海菲两人,在相对于白天来讲极为安静的教室内一起学习,偶尔写写纸条交流……就好像几年后许多年轻人谈恋爱,反倒是更喜欢在qq上热聊或者发短信那般——因为面对面许多话难免不好意思开口,相反用文字来表达更顺畅,还带着点儿诱人的小小神秘感。 那种感觉,真的很好。 王海菲来到班里的时候,已经快上课了。她低着头红着脸走到课桌前迅速从课桌下找出今晚要温习的课本,然后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笑眯眯地坐在了陈燕的课桌旁。明显是有意躲避苏淳风 对此苏淳风除了稍感可惜之外,却并没有太过在意。 他知道,在这个年代,这个年龄段,面对突然的感情表白,性格温婉如水又好害羞的王海菲,短时间内肯定无法接受且心慌意乱,还会以实际行动来表达出违心的、却必须要做的抵zhi态度。 不过这种情况持续不了多久,最多不会超过三天。 008章 自制绯闻 事实比猜测还要来得快。 晚自习放学后,临离开教室前王海菲从正在低头认真学习的苏淳风身旁路过,悄悄地扔下了一个小纸团,便红着脸逃一般飞快离去。 苏淳风打开纸条,上面写着:“以后不许再说那样的话,不然我再也不理你了!” 苏淳风笑了。 就在这时,田萍萍大步走了过来,阴阳怪气地说道:“哟,关系还挺亲近嘛,天天上课写纸条,下课还写纸条,都快成一个人了,你们俩干脆住一起得了……今天班主任刚讲了不许早恋的话题,你们还敢明目张胆地传递纸条,看来我得向老师汇报,把你们俩拽到讲台上做检讨!” 传纸条虽然是同学之间人尽皆知且都会做的小事情,但涉及到“早恋”这般严重的话题,不论真假当众说出来,总会让苏淳风羞愧不已,让同学们笑话他。而且传到班主任耳中的话…… 哼,有苏淳风受的! 现在,田萍萍就想找借口狠狠羞辱苏淳风,以解心头之恨。 对于这般似乎毫无来由的讥讽,苏淳风有些莫名其妙和哭笑不得,不过他懒得去跟一个小姑娘争执,便没有理会田萍萍,爱说啥说啥吧。 这时候,班里剩余不多的同学都露出八卦的神情,窃窃私语着: “哎,王海菲和苏淳风真有可能在谈恋爱,经常写纸条,平时又眉来眼去,上午还帮着苏淳风去说姚新波呢。” “人家是老同桌了,初一刚入学到现在,班里调座位几次了,都没分开!” “这就是缘分啊……” “也不知道,他们两人私底下有没有偷偷亲过嘴儿?” “谁知道呢……” 听着同学们议论纷纷,苏淳风顿时有些生气上火——他可以不与这帮大孩子们一般见识,但如果这种议论发酵下去,以王海菲的性格,肯定会又气又羞到私底下偷偷大哭,并且以后必然会尽量减少和苏淳风之间的交流。 他妈的! 感情这玩意儿,是需要一点点积累培养的,少了交流,内心里多了芥蒂,还培养积累个屁啊? 田萍萍不过是一个小丫头片子,现在就开始做毁人名誉的卑鄙事,太可恶了! 她需要教育! 就在苏淳风心头窝火,正想着如何杜绝这般谣言的发酵呢,田萍萍一脸得意傲慢之色地说道:“被抓现行,无话可说了吧?明天我就去报告班主任,建议从新调桌,最起码,得把你们三个人分开!” 分开? 苏淳风当即怒了! 前世的巧合和幸运,让他和王海菲做了整整三年的同桌! 现在,如果田萍萍真的去班主任那里告一状,绝对会让李继春考虑,并将他和王海菲分开! 是可忍孰不可忍! 不让他和王海菲做同桌更不能忍——让心爱的女孩、初恋女友,极有可能去和别的男生做同桌挤在一起,这他妈是个爷们儿都不能忍啊!苏淳风腾地站了起来:“田萍萍,你没完了是吗?我早就对你说过了,老师也经常教导,我们现在还小,要以学业为重……你,你……” 他气得似乎说不出话来了。 教室内留下的同学们,全都露出惊诧的神色,什么情况?信息量好大的样子…… 田萍萍也有些疑惑:“你乱说什么呢?” “你不就是想和我同桌吗?你不就是非得逼着我答应你,让我喜欢你吗?可是,可是……”苏淳风气得眼圈通红,一副懦弱老实被欺凌后唯唯诺诺却又不甘受辱挣扎抗争的模样。 哗! 班里虽然学生已经不多,但立刻炸开了锅。 好劲爆的消息! “你放屁,我什么时候……”田萍萍忍不住爆了粗口。 “总之,我不喜欢你!就算你身为副班长和英语课代表,能说服老师和我成为同桌,但我也绝不会喜欢你!”苏淳风愤怒地一摔书本,起身用瘦弱的肩膀撞开张口结舌的田萍萍,大步走了出去。 田萍萍愣了半晌,才在许多同学窃窃私语的议论声和或惊讶或八卦或幸灾乐祸的注视中,愤怒地嚎叫道:“苏淳风,你王八蛋!” 班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极为紧张和兴奋地看着暴怒失态的田萍萍,想象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新鲜的事情……忽而,班里面学习成绩最好,平时最为老实巴交很少说话绰号闷葫芦的李建坤幽幽地吐出了一句话:“这,就是因爱生恨吧?唉。” “李建坤,你瞎说什么?”田萍萍疯了般瞪视过去。 李建坤缩了缩脖子,拿起书本迅速塞进书包,背上去耷拉着脑袋畏畏缩缩小心翼翼地快步离开了教室。 “呜呜……” 田萍萍捂着嘴大哭着跑了出去。 班里安静了一阵后,除了几个最为老实勤奋好学的学生外,其他人全都以最快的速度冲出教室——这么劲爆的消息,如果不赶紧宣传下告知舍友好友同学们,憋在心里面会生病啊! 第二天,这个消息就迅速传遍了全年级的两个班。 可信度相当高。 苏淳风虽然本性懦弱,体格也不高大魁梧强壮相反还偏矮瘦弱,学习成绩也不优秀,但其天生一副小白脸的俊俏摸样,性格温和乐于助人,又写得一手好字……确实很有点儿女人缘啊。 有了这样一个充满明争暗斗悬疑爱恨情仇的八卦消息,同学们谁还会去关注田萍萍所提及到的苏淳风和王海菲早恋的问题? “苏淳风,你给我说清楚了!” 教室里,田萍萍咬牙切齿,趾高气昂地指着苏淳风愤怒地质问。 苏淳风低着头,默然不语。 “你说呀!”田萍萍气得狠命拍桌子。 这下张丽飞不高兴了,站起来气鼓鼓地说道:“你拍我桌子干什么?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整天就会欺负苏淳风,哼!” “关你什么事?” “你拍我桌子了,你说关我什么事?”张丽飞针尖碰麦芒,毫无惧意。 “我……”田萍萍使劲跺脚,怒目瞪视向苏淳风:“你,你,你说!” 苏淳风一脸无辜:“你还让我说什么?” “你昨晚那些话什么意思?” 苏淳风再次沉默。 田萍萍这个气啊,跺脚又气又羞,干脆讥讽道:“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我会看得上你?会愿意和你做同桌?” 班里面很安静,大家都在围观。 苏淳风唯唯诺诺地站起来,一如平时那般懦弱的模样,低着头,怯怯地扫视了一圈班里的同学们,小声道:“好吧,昨天晚上是我撒谎了……田萍萍从来没有给我写过情书,也没写过纸条,更没有喜欢过我,没有晚上找我去操场上说想要和我做同桌,没有逼着我答应她。”说到这里,苏淳风小心地看向田萍萍:“行了吗?” “哼,算你识相。”田萍萍舒了口气,转身蹬蹬蹬回到了座位上。 然而她万万没想到,苏淳风的解释澄清,不但没有还她清白,反而让同学们更加热切地讨论,并愈发认为了解了事情的真相。 哦,原来如此啊…… 好曲折! 这下,田萍萍浑身长嘴都说不清,气得大哭着跑回了宿舍。 连着一天,田萍萍都请假未上课。老师询问原因,她也不好意思说明真相。至于到班主任那里打小报告,田萍萍更不会傻乎乎地去做这种火山浇油越描越黑的事情了——她,恨不得杀了苏淳风。 对此,本性善良的苏淳风也有些稍稍的内疚。 是不是,有点儿过了? 周五下午放学后,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苏淳风和李志超骑自行车出东王庄村向正西,绕道徐家铺再北转回了河塘村。 相比路经古堡村,要多走一公里多。 在苏淳风看来,小事一桩。 但李志超却纠结起来,他觉得绕道实在是丢份儿,回头姚新波肯定会在班里面大肆宣扬,说他们俩怕挨打不敢路过古堡村,然后再吹牛自己何等威风八面号令上百兄弟准备等等…… 到时候,他们俩在14班可就抬不起头来了。 对此苏淳风看在眼里,回村后就笑着说:“志超,周日下午返校的时候,咱俩别一路了,你还走古堡村,姚新波和你没啥仇怨。” “那你咋办?” “我走徐家铺啊。”苏淳风丝毫不觉得有多么丢份儿,道:“反正全班都知道我是个胆小怕事的人,让他们随便说去吧。” 李志超犹豫着,没有说什么。 等到周日下午五点多钟的时候,李志超骑着自行车早早来到了苏淳风的家里。他抚摸着刚刚涂了摩丝,油光发亮的分头长发,义气十足地说道:“一起走,在东王庄乡中学,咱们村就咱俩男生,我不能不够意思!” 苏淳风打趣道:“不怕别人笑话你?” “爱说啥说啥吧。”李志超挥挥手很是洒脱,不过随即又露出疑惑的神色:“淳风,你小子变了,敢跟我开玩笑啊?” 苏淳风哈哈一笑,拍着李志超的肩膀说道:“不行?” “靠……”李志超甩开苏淳风的手,撇着嘴说道:“巴不得你小子长点儿能耐呢,以后别那么一副怂包样。哎我说,等到了学校如果姚新波那混蛋敢乱嚼舌根子,咱俩联手干他一顿,咋样?” 苏淳风哭笑不得,道:“咱俩联手,你就不怕古堡村的人也会联手吗?在东王庄乡中学,古堡村的学生不少啊。” “就知道你小子没胆儿!”李志超嘟哝道,心里也有些忌惮。 对李志超的性格,苏淳风心知肚明——这家伙属于是那种好汉不吃眼前亏的狠主儿,但如果有人跟他较劲的话,别人敢放个炮仗,他就敢点燃雷管。无论干什么事情,只要有合伙儿的,那他就敢带头往火堆里钻! 009章 夜色下的护花使者 前世的记忆中,李志超高中未毕业就辍学回家,凭着一股子胆大又极为精明的头脑,和父亲、哥哥一起把小小的饲料厂在短短十多年时间里,发展成为了全市排名前十,经营范围涉及饲料、规模化养殖、肉制品加工销售的大型企业。二零一零年,年仅三十岁的李志超以豫望集团公司总经理的身份,被评为豫州省十大杰出青年,平阳市优秀青年企业家,其个人身价超十亿…… 去往学校的路途中,苏淳风一边和李志超聊着天,一边回想着前世初中同学们的将来,李志超、张丽飞、王芮、林彬、任志平、陈妍、田萍萍……等等,都将成为各行各业的佼佼者。二零一一年,在平阳市举行的东王庄乡中学九六届十四班毕业生十五年聚会那次,可谓精英荟萃。 谁又会想到,在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乡村中学里,同一届学生中会走出十几位各行各业的精英呢? 正如当年铁卦仙程瞎子所言:“恰风水至三两年,便人杰地灵。” 回想前尘往事,苏淳风不禁思绪怅然:“当年聚会时青年英杰云集,谁又知道已然在神秘的奇门江湖中威名显赫的我呢?这一世从新来过,我又能混出什么样子来?至少,不会太差吧?” 回到学校宿舍院内,李志超一边锁车一边问道:“哎,你一路上想啥了,跟你说话有一搭没一搭的?” “没什么……呵呵。”苏淳风笑着摇了摇头。 “我听说你们家要买联合收割机,贷款了是吗?” 苏淳风愣了下,道:“你怎么知道的?” “昨天乡信用社主任刘平东去我们家喝酒时,把你爹也叫了过去,我听到他们说这件事了。” “哦。”苏淳风点了点头。 家里买联合收割机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贷款都已经谈妥,下周末父亲就要去省城提车了。 这年头买了联合收割机,绝对是稳赚钱。 苏淳风对此丝毫不担心,也相信家里的经济条件必将得到巨大的改观,至于以后……苏淳风一时间也懒得去想如何帮助家里发大财。前世的人生虽然短暂,却已然让他对财富看得平淡了许多。况且他现在要是天天琢磨着如何赚钱,老爹会直接用棍子把他这个不用心学习的逆子抽打一顿。 所以现在,他只想一心一意好好学习,将来考上大学圆了父母亲的希望,然后随父母的心愿找一份好工作,或者当公务员? 总之,父母开心,自己过得幸福就好。 …… 忽然间从一个贪玩的学生变成一个不迟到、不早退、不旷课、不捣乱、勤奋好学,甚至于每天晚上都会在班里熬夜苦读到最后才离开教室的三好学生。苏淳风如此显著的变化除了引起王海菲、张丽飞、李志超三人稍有些好奇之外,却并没有引起老师和其他同学太多的关注。 原因很简单——这种情况在学生中不稀罕,谁没个突然间回心转意三分钟热度的时候? 只不过,基本上都坚持不了多久就会原形毕露,再次堕落下去。 这不,一周之后的星期四晚上,晚自习刚放学,苏淳风就随着走读的学生们离开了教室。过了许久,他都没有回来。 很显然,不是去上厕所了。 少部分留在班里学习的住校生心中窃笑。值课的化学老师任钊给两位同学讲解完一个问题打算离开时,发现苏淳风没有在班里,顿时有些惋惜——他知道,这样的学生一旦从坚持中放松下来,就再难继续坚持下去了。 夜色沉沉。 此时的苏淳风,正慢悠悠地在东王庄村昏暗的主街道上溜达着向西走。 这年头,乡下村落里除了过年的时候路灯亮几个晚上之外,平日里根本不会有路灯。所以夜幕下的东王庄村,除了各家各户窗户上透出的些许被院墙阻挡住的光亮外,大街小巷基本漆黑一片。 因为学校晚自习放学,东王庄村和屯兵营村学生又较多的缘故,街道上三三两两结伴而行回家的学生并不少,欢声笑语倒也显得颇为热闹。 直到往西走了大约有一百多米后,街道上人影渐渐稀少。 苏淳风前方,四名结伴而行的女生也终于在一个十字路口分开,只剩下了一名女生孤孤单单地继续往西走。 那名女生,是王海菲。 苏淳风离开教室的原因正在于此,当护花使者——今天晚自习时,同班同学赵新红请假没来,而赵新红的家和王海菲的家仅隔着一条小巷,两人一直都结伴而行。所以……王海菲晚上注定要独身走一段路了。 东王庄是一个人口过万的大村子,且东西狭长。 而王海菲,家住村西头。 苏淳风知道她胆小,况且没有哪个女孩子晚上孤身一人走在漆黑的乡村街道上,而且还要走到空旷的村边,不会害怕吧? 两人一前一后,相聚十多米远。 两人,都心知肚明。 一直走到村西边那条大部分宅子还都处在建设中,所以并不完整的小巷巷口时,王海菲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在昏暗中小声地说道:“我到家了,你快回去吧……” 苏淳风大步走过去,微笑道:“我看着你,你回到家了,我就走。” “谢谢。”王海菲低着头小声道。 “回家吧。” “嗯。”王海菲转身脚步匆匆地走进了巷子。 已然适应了昏暗光线的苏淳风看着王海菲走到家门口,推开院门,身影消失,听到她和家里人说话的声音还有关上院门、插上院门的声音后,这才放下心来,微笑着转身往回走去。 走在宁静昏暗的街道上,苏淳风心中说不出的愉悦和甜蜜:“如果每天晚上都能够送王海菲回家,那该多好?” 正幸福地遐想着呢,他忽然停下脚步,微微皱眉。 凭感觉望去,只见右前方七八米开外,路南的一条巷口,墙角下蹲着一个哆哆嗦嗦的人影,嘴里不断发出异常的像是牢骚又像是痛苦压抑呻吟的嘟哝声……在这般环境下,分外诡异骇人。 只是瞥了眼那人,苏淳风便迈步向大街左侧,打算绕行过去。 有道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奇门江湖中人鲜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无私降妖除魔的卫道士。若非己身或亲朋好友受到侵犯,或者受利益驱使,没有谁会不惜承受自然反噬,耗费身心和时间去施展术法多管闲事。 虽然苏淳风本性善良,与大多奇门中人心性有所不同,但不远处那名妇女显然没有遭遇到致命的危急情况。 更何况,这一世他不想再做术士。 所以,他懒得去理会。 然而苏淳风没想到,那蹲在地上的妇女却忽然间蹿起来扑向了他,同时口中迸发出了一声低沉的、诡异的吼叫:“你这个负心的混账……” 反了! 苏淳风当即大怒! 一句“你这个负心的混账!”自然不会让苏淳风在意——受邪物侵体,俗称“撞客”或者“鬼上身”的人,基本上都会失去理智,胡言乱语撒泼骂人完全是发自本能意识受到侵害混乱后抗争宣泄的正常现象。 就算是受害者做出杀人的恶行来,苏淳风也不会感到奇怪。 让他愤怒的是,区区宵小邪物,敢对他不敬…… 真是活腻歪了啊! 苏淳风转过身,不避不让地皱眉瞪视向那名扑来的中年妇女,双目中神光湛然,低沉威严地呵斥道:“孽障!” 中年妇女愕然停下,站在距离苏淳风不足一米的地方,还保持着双臂张开前扑的姿势,眼圈泛白透出凶狠残忍的目光,却在刹那间化作了惊恐万状之色,唯唯诺诺后退随即颓然坐倒在地,乱糟糟如同鸡窝般的头颅低垂着轻轻晃动,口里发出诡异的“嗬嗬嗬……”的声音,双腿绷直,双手使劲搓揉着膝盖和大腿。 见状,苏淳风发自内心地想要帮助这名妇人彻底摆脱邪物的侵扰。 但他马上发觉自己头有些晕。 这是施术后身体遭受自然反噬而出现的症状。尽管他刚才只是稍稍施术,掐手决凭借强大的心神之力迅速震慑住一个普普通通的邪物,可这副身体素质太差了。综合来讲,当前自身修为最多也就能达到第三层“祭符”之境,想要彻底祛除这名妇女体内邪物,实在是麻烦。 而这只邪物目前看来,还不至于要了这名妇女的性命…… 于是稍作犹豫后,苏淳风转身就走。 然而他没走出几步,就听到有人喊:“兄弟,请别走!” “嗯?”苏淳风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停下脚步转身望去,一边暗暗懊丧着身体太弱导致警惕性都低了许多,刚才有人在近处观察,竟然没有提前察觉到——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被人发现自己拥有异术。 漆黑的小巷中走出了一个身高约有一米七五,身材健硕,穿着普通的青年。 青年蹬蹬蹬几步走到苏淳风面前,稍稍愣了下后,突然跪倒在地,嘣嘣嘣……实打实地磕了几个响头! …… 010章 造化弄人 “哎,你别这样。”苏淳风骇了一跳,赶紧上前搀扶。 “兄弟,求你救救我娘!我赵山刚以后做牛做马报答你!”青年抬起头来,双眼中满是诚挚的哀求,因为在满是灰渣的街道路面上生生磕头的原因,额头磕破满是鲜血,显得血腥凄惨。 赵山刚? 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说过…… 苏淳风微微皱眉,一边回想着,一边说道:“大哥,你别这样,咱俩并不认识,而且我又怎么能救你娘呢?”因为距离拉近,他终于看清楚了跪在面前的这位青年的长相,也就是二十岁左右年纪,长发分头,脸庞刚硬有型,双眉如剑上挑,内双眼皮的眼睛炯炯有神,鼻梁高挺,嘴唇略薄…… 很帅气! 颇像前世曾看过的电影《古惑仔》中那位男主角。 赵山刚甩开苏淳风拉他的手,跪在地上直视着这个年龄也就十四五岁,穿着蓝白相间校服一看就是乡中学学生的少年,诚恳地说道:“兄弟,刚才我都看到了,我知道,只有你能救我娘。” “大哥,我不知道你说些什么。”苏淳风面露无奈。 “你如果不救……”赵山刚双眸中闪过一丝骇人的狠戾决绝之色,道:“我就杀……”说到此处,他顿了顿,改口道:“你就别在东王庄乡中学上学了,不然,我每天去学校打你一次!” 如此狠戾霸道的态度,让苏淳风立刻想到了这个人是谁,不由得暗叹自己倒霉,遇到了一个狠角色。 赵山刚! 二十一世纪初豫州省北方六市乃至在省城都赫赫有名的道上人物,其人颇具有传奇色彩,只身一人闯荡他所混迹的江湖,赤手空拳打天下,为人侠肝义胆,性格豪爽嫉恶如仇。二零一一年,赵山刚被判无期徒刑,社会和网络上盛传数千百姓聚集在法院门前愿为他担保请求从宽处理…… 且不说将来的犯罪分子赵山刚何等威名显赫,便是现在年仅二十岁的他,就已经在十里八乡凶名赫赫,是无数青少年盲目崇拜的人物。 这号人,苏淳风还真有些忌惮。 因为这类人往往有着远超常人的坚毅心态和强大的气场,从某种程度上堪比高官显贵之威,寻常术法根本无法威胁到他的个人安全。也就是他现在年轻,心性气场都还不足够强大,不然的话,无需任何人帮助,那些俗话叫做“魑魅魍魉”的宵小邪物,绝对侵害不到他的母亲。 即便如此,以当前苏淳风的术法修为,也很难奈何得了这样一个狠主儿。 不过…… 若是换做以前,苏淳风或许直接就会被赵山刚的威名吓得心肝儿颤。可现在,他内心中骤然生出了一股愤怒,前世神秘凶险的奇门江湖中都鲜有人敢于当面如此威胁他,何况一个还未成精的赵山刚? 他脸色一沉,神色不善地说道:“你吓我?” “兄弟……”赵山刚嘭嘭嘭又磕了三个响头,抬头神色决绝狠戾地说道:“你救我娘,你就是我的恩人,我一辈子做牛做马。你若不救,就是我赵山刚的仇人……我,实在是没办法了!” 说到这里,赵山刚像是有些绝望,又有些愧疚地低下了头。 真是个狠人啊! 对自己都这么狠! 苏淳风气得哭笑不得,不免有些疑惑地问道:“赵山刚,你也太死心眼儿了吧?凭什么就认定我能救你娘?” 赵山刚抬头说道:“我娘发疯的时候,没人能吓住她,只有你!” 这个理由似乎有些荒谬,但也说得过去。毕竟刚才苏淳风只是凭借凌厉的眼神和一声呵斥就唬住了赵山刚的疯娘,而且到现在还坐在地上不住地嗬嗬着,连头都不敢抬起看苏淳风。 更何况,赵山刚也确实有可能病急乱投医。 但苏淳风却从赵山刚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似乎有些躲闪的目光。以赵山刚的性格,应该不会有这般表现的。 想到这里,苏淳风摇摇头,道:“这个理由,不够。” 赵山刚怔了下,道:“兄弟,有些话我不能说……但我知道,你肯定能救我娘!求求你了。”说罢,他再次磕头在地,并且身子骨硬挺挺地不动,看模样,苏淳风如果不答应,他就不起来了。 遇到这样一个难缠的狠主儿,苏淳风虽然生气,却真有些忌惮其狠辣的无奈,而且也被赵山刚的孝心、磊落的性格给打动了。 稍作思忖,苏淳风道:“我确实能救你娘,但你必须跟我说实话!否则免谈。” “这……”赵山刚猛地抬起头来。 苏淳风负手而立,不再看赵山刚,而是扭头侧仰着看向深邃幽暗的夜空,颇有些神秘世外高人的模样。 啪! 赵山刚狠狠打了自己一耳光,咬牙道:“是程瞎子告诉我,七日之内,每天晚上九点半后带我娘在街巷口等一个小时,如果遇到了能够震慑住我娘发疯的人,就必然能够救我娘!但他要我保密!” 程瞎子! 铁卦仙程瞎子! 苏淳风只觉得后背生寒——他不害怕程瞎子,但他害怕程瞎子这个在卜算方面堪称天下第一的江湖奇人,会推算出他重生而来的事情。 “程瞎子是什么人?”苏淳风故作疑惑道。 既然已经说出了实情,赵山刚也不再多纠结,跪在地上说道:“平阳市的一位算命老先生。” “你怎么会认识,并相信一个算命的说的话?” “我没办法了,听人说程瞎子不但算命算得准,而且会看邪病,我就去找他了……”赵山刚叹口气,道:“没想到他算得真准!我对不住他老人家,没有遵守诺言,兄弟,不,大师!你一定要救救我娘。” 苏淳风愈发诧异。 铁卦仙程瞎子一卦千金,且很少与人算命,目前还穷困潦倒充其量不过是一个乡村小地痞的赵山刚,凭什么说服程瞎子不惜承受巨大的自然反噬,给他卜了如此精密且详加解释的一卦? 这可是泄露天机啊! 苏淳风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道:“他凭什么给你卜卦?” “我……”赵山刚犹豫了一下,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极为不情愿地说道:“我拿刀逼着他干的。” “操!”苏淳风忍不住爆出了一声粗口,脸上更是露出了有些幸灾乐祸和哭笑不得的笑容——奇门江湖中声名显赫的铁卦仙,让一个乡村小痞子拿着刀威胁逼迫卜卦,还不得不泄露天机? 这要是传出去得多少人惊掉下巴,笑掉大牙啊? 前世是否也有过这么一出戏? 凝眉思忖了几分钟,苏淳风才豁然想起,前世赵山刚的母亲,是被师父王启民救治好的。而救治好的时间,好像就是在一九九五年的五月农忙之前。记得前世这一年暑假过后,刚上初三的苏淳风就听说赵山刚的疯娘在五月农忙之前忽然就不疯了,而且在五月农忙的时候还能下地割麦子。当年这件奇事,着实在东王庄村盛传了好长时间。苏淳风也是在正式拜师之后,偶尔有一次想起这件事便好奇地询问师父,才得知是师父私底下救治了赵山刚的母亲。 想到这里,苏淳风急忙问道:“程瞎子说让你等一周,你等多久了?” “两天。” “哦……”苏淳风松了口气,大概在程瞎子的卜算中,那位注定要救赵山刚的疯娘的奇人,是王启民。只是机缘巧合之下,自己误打误撞地先一步遇到了赵山刚这个狠主儿和他的疯娘。 要怪,只能怪命运,还有那侵害赵山刚疯娘的邪物了。 邪物这种寻常人看不到的东西,很少侵害人体,相反也极为忌惮人体的自然生气,也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阳气。但在某些特定的情况下,就会被动或者主动地侵害至某个人的身体意识中。 还有就是,这种没脑子没思维很胆小的存在,最害怕被人看到,且对此极为敏锐,只要有人看到它们,它们必然会感知到。 一般这种情况下,邪物多半会吓得逃窜。 只有极少部分,却会凶邪地不惜自残也要发动攻击。 之前苏淳风恰好看到了赵山刚母亲体内的邪物,而这只邪物,恰好又属于是极为凶邪的玩意儿。 各种巧合,就导致了现在的状况。 想明白这些,苏淳风不由得连连苦笑摇头。不知道前世向来低调的师父王启民,却出手救治了同村几年都没考虑救治过的疯婆娘,其原因,是不是也因为被赵山刚这个心狠手辣的大孝子给逼得? 是不是,最终也动刀了? 看着苏淳风一会儿皱眉思忖,一会儿又露出怪异的笑容,赵山刚心头满是疑惑,却也不好开口催促和询问。等了半晌发现母亲抽抽泣泣哭了起来,才忍不住提醒道:“兄弟,哦不……大师,你啥时候救我娘?” “嗯?”苏淳风回过神儿来,便叹口气,道:“就现在吧。” 说完,他警惕十足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下四周附近的情况,确定没有什么人,尤其是没有王启民的存在后,才左手掐决,口中默念术咒,右手掐决伸出食指从跪倒在地的赵山刚鲜血淋漓的额头上一扫而过。 然后,他迈步走到抽抽泣泣着的疯婆娘身前,用沾着赵山刚鲜血的食指,轻轻按在了她的额头上。 眼下苏淳风身体修为不足无法施展高级术法,也没有准备符箓等物,不过好在是有赵山刚这类人现成的血液用,相比较比符箓的效用要好得多,所以他还是有自信能够轻易解决掉这只邪物的。 疯婆娘愕然止住了哭声,抬头惊恐地看着他,却不敢动弹分毫。 苏淳风轻吟了几句含糊不清的术咒,然后松开了手指,强打着精神扭头淡淡地对跪在那里愣神儿的赵山刚说道:“程瞎子说要保密,其实是让你保密今晚发生的事情,而不是他的话……你懂了吗?” “懂,我懂!”赵山刚急忙点头。 “那就好。”苏淳风转身脚步虚浮头晕脑胀地往东走去,一边有气无力地说道:“天机不可泄露,为了你家人的性命,切忌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 赵山刚呆了几秒钟,才豁然道:“哎兄弟,大师,我娘她……” 话音未落,就听到身后传来了微弱的唤声:“刚子,是你不?”赵山刚猛然扭头看去,却见脸色苍白的母亲正神色茫然中有些惊惧地看着他,无力地抬抬手道:“这,这是咋地了?娘咋在这儿呢?” 问罢,她勉强坐在地上的身子一软,歪躺了下去。 “娘!”赵山刚急忙上前抱住了母亲,鼻尖嗅到了一股浓重的腥臭气息。 “娘好困,累,没力气……” “哦,哦,咱这就回家睡觉,您别动,别动,我抱着您回去……”赵山刚抱起母亲大步往家里走去,到巷口的时候,他才扭头向大街东边看去,只是漆黑的夜色下,那个瘦小的身影已经不见。 …… 011章 交个朋友 赵山刚是一个说到做到,知恩图报的人。 也是一个苦命人! 他十二岁没了爹,和弟弟母亲相依为命。几年前母亲突然间精神失常,成了全村的笑话,有几次还差点儿疯疯癫癫地丢了性命。赵山刚不得不十几岁就以一己之力撑起了这个霉运连连的家庭。 为母亲看病,供弟弟上学…… 这几年他有多难,可想而知。 省吃俭用多方求医无果后,几乎被逼上绝路的赵山刚病急乱投医,找到了和他素昧平生的程瞎子。然后,就有了这天晚上像是偶然却又好似在程瞎子的精准卜算中属于必然发生的事情——那个从服饰上判断应该是在本村乡中学读书的少年,在夜幕下昏暗宁静的街道上,以一种近乎诡异的手法,轻描淡写地救治了他的母亲,然后潇潇洒翩然离去,连名字都没有留下…… 一大早,吃过早饭伺候母亲躺下休息,赵山刚就去了东王庄乡中学。 此刻,他心头充满了浓郁的感恩和敬畏之情。 还未到上课时间,东王庄乡中学大门口不断有步行和骑着自行车的学生说说笑笑热热闹闹地进入。 校园里,到处都是充满着青春气息的欢快身影。 赵山刚的出现,让学校唯一的保安,也是乡派出所联防队成员的李强心里禁不住怦怦直跳。如果是其他地痞小混混来学校里捣乱,他还敢于上前喝斥几句,奉劝甚至强硬地驱离出去。 但面对赵山刚,李强可就有些胆怯了。 “山刚,怎么有空到学校来玩儿?”李强笑着迎上去。 “哦。”赵山刚摆摆手,露出很随意的笑容,道:“我来找个人……”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昨晚上那位神秘恩人临走时的警告,便改口道:“我弟弟放假回来没在家,我寻思着是不是来这里了,找他有事。” 这般解释,李强当然不会相信,讪笑道:“山刚,学校里都是些上学的孩子们,给我点儿面子,别吓着他们。” 赵山刚皱眉不喜道:“扯淡,我至于来欺负些小孩子吗?” “那是,那是。”李强连忙说道。 “你放心,我就是来转转。”赵山刚啐了口唾沫,道:“过会儿就走……不会有事的。”说罢,赵山刚大摇大摆地往校园里走去。 李强无奈地摇了摇头。 沿着操场边缘一路溜达着到最南边那排教室前转了一圈儿,赵山刚没有看到那位恩人,忽而想起恩人应该是一名住校生。想到这里,他赶紧拦住两名学生询问了男生宿舍的位置,大步走去。 这时候,校园里、教室里许多学生已经因为赵山刚的出现激动不已议论纷纷了,就像是遇到了明星的粉丝们一样狂热: “哎,看见没有,那就是赵山刚!” “他太猛了,一个人一把刀,单挑十大弟兄,满大街追着砍啊!” “南斗村集会上那次才猛呢,追到人家里打,一大家子人都不敢吱声……操,十里八乡谁敢不服他?” “我听人说他在市里建筑工地上那次打架,更厉害,浑身是血都爬不动了,还死死拽住一个人,生生从那家伙腿上撕下来一大块肉!后来吓得对方工头几十号人都不敢动弹了呢。” “还有……” …… 正值青春年少的初中生们,心目中对于低级的恶行暴力有着近乎于狂热的迷恋和盲目的尊崇。 这时候的苏淳风刚吃过早饭,在宿舍里收拾好一应餐具,就捧着语文书一边读着一边往外走去。不曾想刚走出宿舍小院的圆拱型大门,眼角余光便瞥见了远处正在往这边大步走来的赵山刚。他不禁皱起眉头,没容得挥起手准备向他打招呼的赵山刚开口,便立刻侧身站在墙根下,低头看书。 赵山刚有些疑惑,但马上心领神会,露出一副随意的模样,缓步走到苏淳风身旁,正待要开口,就听着苏淳风小声道:“去学校外面等我!” “哦。”赵山刚脚步未停,从苏淳风身旁过去了。 任何看到这一幕的人,都不会觉得他们两人认识,只是很普通的情况下素不相识的人擦肩而过。 待赵山刚的身影消失在前面的拐角处后,苏淳风才看似漫不经心地转身往学校大门口走去——他可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和赵山刚认识。 赵山刚在本地知名度太高了,尤其是在本校年少的初中生心目中,更有着难以企及的威望。一旦被人看到苏淳风和赵山刚在一起聊天,那么很快就会在全校传开。关键是,赵山刚的疯娘突然病愈,同村的王启民肯定看得出是有术士出手相救,而本就被他注意了许久的苏淳风忽然间和赵山刚这号人走到了一起,赵山刚的疯娘又恰恰病愈,再联想到那天上午学校里莫名其妙出现的磁场异常…… 那么,王启民必然会怀疑极有修行术法天赋的苏淳风。 怀揣着这般想法,苏淳风皱着眉头走出了校门,脚步未停从站在校门外的赵山刚身旁走了过去。 赵山刚见状,知道自己此次前来唐突了。 他远远地跟在苏淳风的身后,一直走到了校园东墙外僻静的麦田中那间小小的水泵房后。 “谁让你来找我的?”苏淳风面露不喜道。 “对不起……”赵山刚很诚恳地说道:“我说话算数,你救了我母亲,我赵山刚这辈子做牛做马报恩!” 苏淳风烦躁地挥挥手:“不用,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赵山刚犹豫了一下,道:“我能猜到,恩人不想被人知道你的神秘身份。这一点你大可放心,以后我们可以兄弟相称……”不待苏淳风拒绝,赵山刚又接着说道:“我以后保证不会经常来打扰你,但你在东王庄乡中学上学,万一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尽管开口,我赵山刚上刀山下火海!” 听到这番话,苏淳风的心思活络起来。 这一世从新来过,总要有社交人脉网络,不可能如前世那般与社会脱节,孤独修行,纵然是踏入奇门江湖后,也因为是诡术传人的缘故,在江湖上和师父有点儿孤苦伶仃无依无靠的感觉。 想到这里,他表情缓和了许多,叹口气道:“有些事情,实在不方便对你说……” “我不会多问,而且绝对为你保密!”赵山刚信誓旦旦。 “我相信你。”苏淳风点点头,道:“你应该看得出来,我不图你报答我什么,只是被你的孝心感动才会出手相助。所以我们做朋友可以,但为了我的平静生活,也为了你的亲人不再遭受厄难,这件事以后就不要再提了。另外,你记住,再有类似的事情,不论是谁,我都不会管。” 赵山刚心里一颤,苦笑道:“好,好。” 苏淳风明白赵山刚心里的担忧,便抬手拍拍他的肩膀,仰脸看着这个注定非凡夫俗子的青年,宽慰道:“放心吧,你母亲的病症不会复发的。”言罢,苏淳风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去。 赵山刚呆呆地站在麦田中,望着苏淳风的背影,怎么都感觉这个少年人好似三四十岁的中年人般成熟稳健。 “哎兄弟,忘了问你叫什么?”赵山刚忽而开口道。 “苏淳风。” 苏淳风头也未回地答道。 他知道,自己和赵山刚终究不会是一路人,所以没必要现在就和这个肯定会很仗义的人交朋友。而且,赵山刚此人心高气傲,说不得以后有什么事情自己无法满足他从而显得不太仗义的时候,就会引起他的不满。 所以对于这种注定无法深交的“朋友”,只能保持足够的距离,让自己在其心中永远保持着那份神秘感,让其永远对自己充满感恩和敬畏之心。 …… …… 时光荏苒,以至春末夏初。 气温一天天高了起来,农田中小麦泛黄,再有个七八天,就能收割了。 午后。 闷雷滚滚,一场小雨淅淅沥沥地落下。 濛濛细雨笼罩,绿意愈发盎然的东王庄乡中学校园里,一把把五颜六色的雨伞如花般绽放。 学生们有的匆匆走动,有的悠闲而行,欢声笑语不断。 噪杂喧嚣的14班教室内,苏淳风坐在课桌前,低着头正奋笔疾书做一套试题。 重生至今,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他很享受当前的校园生活——吃饭,睡觉,上课,学习,晨起健身。偶尔和同学们打打球,和两位同桌美少女闲聊几句,尤其是和王海菲增进下感情…… 真是青春年少,大好时光啊。 时而难以避免地不经意间回想起前尘往事,他总会忍不住腹诽自己:“为什么当初,就那么抵-制厌恶这般轻松自在无忧无虑的生活,反倒贪玩成性惹得父母生气难过?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家里面,父亲苏成上个星期就和舅舅陈顺和一起驾驶新买的联合收割机,南下去往小麦成熟较早的地区。周末在家时,苏淳风听母亲提及,父亲和舅舅打电话到李志超的家里,请其父亲李胜帮忙转告家人,一切顺利,在那边有父亲的战友照应着,已经开始下地干活儿,让家里人放心。 在学校,苏淳风的改变也渐渐获得了老师和同学们的认可——这小子,真有点儿浪子回头的意思了。 教室后排,几名男生正围坐在一起吹嘘着自己多么多么能打,在村里有多少多少好哥们儿,家里某一长辈或者兄长混得在十里八乡何其无人敢惹……其中吹得最欢的莫过于姚新波了:“真不是吹牛,在我们村就冲着我三叔就没人敢欺负我们家,我在村里那些哥们儿,一个比一个狠,都练过!” 留着分头叼着烟的王立秋不屑道:“也没见你胆子大到哪儿去,别人还没把你怎么着呢,就给跪下了,还哭得一塌糊涂,丢不丢人?” 此言一出,顿时引起班里一阵哄笑。 王立秋是东王庄村本地人,生性好勇斗狠,最是桀骜难驯,曾干过拎着板砖追打老师的恶举。虽然只是初二年级,就已经成为全校有名的小霸王,恶名直追初三11班全校公认的第一霸主董楚亮。 …… 012章 动粗 被当场揭短,姚新波脸色尴尬,却又不敢对王立秋发作,又想挽回些面子,便昂着脖子大声道:“我那天要不是身体不舒服,还有点儿撞邪了,谁怕那怂包啊?哎,说真的,上个月到现在,每周末放假我都提前回去,还有周日下午住校生返校前,都带着一帮人在村里截着他,不信你们问问和我同村的……” “哟呵?截着了吗?”王立秋颇为感兴趣地说道。 “没。”姚新波垂头丧气。 “那你扯什么蛋!”王立秋面露鄙夷。 其他学生也都嘻嘻哈哈。 姚新眼眸中闪烁着阴狠之色,咬牙切齿地瞪视向坐在第三排靠窗位置的苏淳风,忿恨地说道:“我他妈都想弄死他,可是丫太怂包,绕远不敢往我们村里过……”说到这里,他神色狰狞地冷笑着看向和他们凑在一起的李志超,嘴角一掀,道:“这事儿,李志超你应该清楚吧?” 一帮人就纷纷把目光看向李志超。 李志超尴尬不已,却又不想丢面子,道:“你也就这点儿能耐,在自己村里堵人,那算什么英雄?” 嘁…… 所有人都露出鄙夷不屑之色——率众在村里堵人,对于这个年龄段的半大孩子们来讲,压根儿不算什么丢脸的事情,反而会让他们觉得很有一股子号令群雄争霸的拉风感觉,没人缘你能召来一帮兄弟吗? 他们的谈话,自然传到了苏淳风的耳朵里。 不过心性成熟的他,懒得去跟这些孩子们斗气耍狠。正所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必为自己徒增不必要的烦恼呢? 就在这时,语文课代表王芮走到他的课桌旁:“苏淳风。” “嗯?”苏淳风抬起头来,看着面前这位年仅十四岁,身高已经接近一米七,并出落得颇有些前凸后翘身段迷人,在全校女生中堪称校花,更兼成绩优秀的美丽女生,微笑道:“有事?” 王芮笑眯眯地把一个粉红封皮的笔记本和几页写满了字的白纸递过去,放到了苏淳风面前,道:“帮我抄几首歌词呗?” “嗯。”苏淳风答应道:“晚自习之前给你抄好。” “谢谢啦!”王芮笑颜如花,转身扭动着纤细的腰肢款款而去。 这个年代初中生几乎人手一本歌词本,就像是十几年后几乎人人都有手机似的。尤其是女生,更是把几乎所有流行的歌曲无论会不会唱都要在歌词本上抄下来,好像歌词本不抄满了都不好意思跟同学好友聊流行歌曲。不仅如此,每一页每一首歌词上下,都要用彩笔绣上美丽的花纹,写上大大的歌名,甚至于每一行字或者每几个字都要换一种颜色来显出缤纷鲜艳。 而歌词本里美观的字体,更是会让她们充满成就感。 于是写得一手好字,在全校学生钢笔字水平中都能排进前五,而且长相白净俊雅,性格温和的苏淳风,平日里自然会经常有女生前来求字。 可惜,没有润笔费。 和前世一样,苏淳风对此不会推辞,举手之劳而已。 看着王芮离去,张丽飞撅着小嘴小声地,有些妒意地嘀咕道:“走路都不会,扭来扭去跟个妖精似的,嘁……”言罢,她从书桌下屉中抽出自己的歌词本扔到苏淳风面前,道:“苏淳风,那几首歌词给我也抄一遍。” 王海菲抿嘴直笑。 苏淳风哭笑不得,初中时期的女孩子就已经开始暗暗与人攀比了。他摇摇头,随意地掀看了那几张抄写着歌词的纸张,就把张丽飞的歌词本拿起来递回去,道:“这几首,你的歌词本里已经有了。” 张丽飞一滞,气鼓鼓地把歌词本收起来,瞪了苏淳风一眼,撅着嘴小声道:“德行,刚才看王芮的时候眼睛都直了……” “谁让人家比你身材好?”苏淳风笑着逗趣道,他心里只是把张丽飞当成一个天真的小女孩而已。 “滚,色狼!”张丽飞挥了挥小拳头。 苏淳风也没当回事儿,不过他马上发现王海菲的表情似乎有些不愉快,她绷着嘴低下头,手里的圆珠笔在本子上狠狠地写着英文单词。苏淳风立刻明白,刚才逗弄张丽飞的那句话,无意中却是让王海菲吃醋了。他心中一荡,赶紧写了张小纸条偷偷塞到课桌下,并用胳膊肘碰了碰王海菲,用眼神示意她看纸条。 王海菲露出有些赌气,有些不太情愿的表情,但还是侧着身子挡住张丽飞的视线,双手偷偷把小纸条打开看了看: “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最美的。” 王海菲脸一红,赶紧把小纸条塞到了苏淳风的书包中,心里像是揣了只小鹿般跳个不停。 过了会儿,她拽过苏淳风的英语课本,在掀开的页面下角写了两个字:“烦人!” 苏淳风心里暖洋洋,暧痒痒的——自上次写纸条表白并遭到了王海菲羞涩的警告后,这些日子里他除了平时偶尔闲聊增进感情,晚上送王海菲回家一次之外,并没有再说过一些比较直白的情感话语。 一来,他现在注重学习; 二来,他很清楚当下这个年代、这个年龄段乡村中学的女生们,对爱情还是很懵懂,很敏感的,既有着少许的渴望好奇,又有些认为早恋就是道德败坏的思想从而产生抵触的心理; 再者,苏淳风也不希望因此而耽搁了王海菲的学业。 只不过感情这种事儿,很多时候会让人控制不住地想要倾诉表达出来,尤其是面对着心仪已久的初恋……苏淳风往左歪了歪头,凑近红着脸低着头的王海菲的耳畔,小声道:“真的!” “去……”王海菲用手肘捣了下苏淳风,只觉得耳根被苏淳风刚才说话时的口气吹过,痒痒的,热热的。 两人颇有些卿卿我我暧昧的样子,被后面许多学生,尤其是正在讨论着谁更厉害谁是怂包话题的男生们看到,顿时都露出了异样的神情——起初苏淳风假装听不见,大家还都觉得苏淳风怂了。可现在看看,却让人觉得苏淳风压根儿没有把姚新波放在眼里,懒得与他计较。 “你他妈就像个蹦跶的猴子!”王立秋乐呵呵地说道。 一帮人都有些巴结讨好般附和着王立秋的话,同时都幸灾乐祸地把姚新波当成了嘲讽玩笑的对象。 姚新波气得牙根痒痒。事情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他心里对于那天莫名其妙的惊惧早已忘掉不少,而且苏淳风躲避着他不敢往古堡村经过的行为,更让姚新波没有了丝毫畏惧之心。 此刻众目睽睽下,姚新波为了挽回面子,当即气势汹汹地大步走过去,恶狠狠地说道:“苏淳风,你他妈有种的话,就往我们村里过一趟试试!” 苏淳风抬眼皮瞥了眼姚新波,随即微笑着侧头轻声对张丽飞和王海菲说道:“你们俩先让让……”刚才姚新波那句“你他妈有种的话”对于这个年龄段乡村里的大孩子们来讲,似乎很是司空见惯的那种粗俗的口语,但落在苏淳风的耳中,性质一下子变得极为严重——不可忍受! “你要干什么?”张丽飞惊讶道。 王海菲小手在下面拽了拽苏淳风的衣角,小声道:“别和他一般见识……” 这时候,全班同学都把目光注意到了这边——遇到明显要发生冲突的事情,青春年少的大孩子们都有着荷尔蒙刺激下的兴奋和激动。而且,他们期许着,明显在单打独斗方面体格绝对处于弱势的苏淳风,曾经莫名其妙地让姚新波当众跪下痛哭流涕地向他道歉……这次,又会发生什么呢? 姚新波心里忽然有些紧张起来,他紧咬嘴唇,眼神有些躲躲闪闪,生恐面前的苏淳风忽然大变身成为画皮鬼把他吃了。 但众目睽睽下,他又必须表现出强硬的一面。 “让开!”苏淳风突然疯了般大吼一声。 “啊……” 王海菲和张丽飞吓得同时尖叫着起身迅速闪开。 几乎在她们闪身避开的同时,苏淳风一脚踩在长凳上,身体借力陡然拔高,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迅速跃到了桌子上,凌空俯身一把攥住姚新波的头发往前一拉,同时膝盖迎上去重重撞在了姚新波的脸上。 嘭的一声! 苏淳风已然从课桌上跃下,稳稳地站在了课桌间的小道上,并借着跃下时的力道和速度,双手揪着姚新波的头发猛地前拽将其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噗通! 姚新波头朝下摔了个狗啃食。 苏淳风抬脚狠狠地在其头上连踢两脚,砰砰……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班里同学们甚至都没有看清楚怎么回事,姚新波已然趴在了地上,直到苏淳风连踢了他两脚之后才刚反应过来般爆出了凄厉的痛呼声:“哎呀,操你妈敢偷袭!” 痛嚎间,姚新波挣扎着起身。 苏淳风一把揪住他的头发迅速往外拖去,就像是拖着一条死狗般。 被闪电般连续击打后头晕脑胀的姚新波此时根本站不稳,踉踉跄跄挣扎着就被苏淳风从教室第三排一直拽到了教室门口,紧接着就感觉头部剧痛,一股大力拽着他身不由己地从教室内窜了出去。 教室门口,是落差一尺多的台阶。 噗通通…… 哎呀! 姚新波这下直接摔得鼻青脸肿,也不知道是不是摔倒哪儿的骨头了,当即在教室门外红砖铺就的校园里打着滚惨嚎起来。 苏淳风冲了出去。 教室里许多同学也都赶紧跑了出去——苏淳风这家伙疯了,不赶紧拦住还不得把姚新波给打死吗? …… 013章 杀鸡儆猴 淅淅沥沥的小雨还在下着…… 苏淳风并没有像其他同学打架的时候大呼小叫的模样,而是沉默着追上打滚惨嚎的姚新波一脚一脚地狠踢。直到被冲出来的学生们拦住后,才很平静地停下来,一言不发地扭头往班里走去。 走到班门口的时候,正好田萍萍迎面跑了出来。 她愤怒地瞪视向苏淳风,但当苏淳风那平静淡漠的目光看向她的时候,却骤然间后背生寒,有些恐惧般赶紧扭头躲避着,匆匆跑向了已经被同学们搀扶起来,浑身泥泞不堪鼻青脸肿满脸是血的姚新波。 “新波,新波,你没事吧?” “我要告我叔,呜呜……”姚新波在众目睽睽下,痛哭起来。 落着小雨的校园里,已然有许多学生从教室里冲出来看热闹,原本就在校园里的学生们也都打着伞围了过来。 铛,铛,铛…… 上课的钟声敲响。 很快,热热闹闹沸腾着的校园里便安静了下来。 十四班教室内,同学们窃窃私议着,用一种震惊和难以置信的眼神关注着那个坐在左侧第三排窗户旁瘦弱白净的男生苏淳风——谁会想到,这样一个平日里懦弱不堪的人,会突然间爆发出如此强势的力量和怒火? 他,真的变了。 从一个调皮捣蛋贪玩成性的学生,变成了一个勤奋好学,不善多言的学生;从一个性格懦弱、体质柔弱的怂包,变成了一个敢于暴起出手与人打斗,且下手又快又狠沉默冷酷的主儿…… 很快,得到学生报告的班主任李继春匆匆而来,并占用了下午第一节化学课老师任钊的几分钟时间,对苏淳风进行了严厉的批评,罚其出去站着上课。并安排田萍萍和班长任志平带着姚新波去医院看伤。 苏淳风没有丝毫抵触的情绪,起身在同学们的关注下,默默地走了出去,站在了教室门外,任凭小雨落在他的身上。 对于刚才的冲突,苏淳风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毕竟是重生至年少时期,和一群年轻气盛荷尔蒙高素分泌的大孩子们生活在一起,不发生点儿什么争执矛盾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尽管,他已经尽最大可能让自己变得老实巴交不喜多言避免矛盾的产生。 而这种小小的矛盾争执导致的冲突,也委实没必要动用术法去解决。 况且,学校里现在还有一位为人低调术法修为极高,又早早注意上苏淳风的老狐狸王启民。如果被他发现小小年纪的苏淳风竟然会运用绝妙的术法,还是诡术……那会发生什么事情? 思忖间,不远处一个低矮略胖的身影打着一把黑色的雨伞缓步从实验室旁侧的道路上走过。 正是王启民。 苏淳风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看都未看王启民。 他知道,从自己重生的那天开始,这个老家伙已经开始操心留意东王庄村,尤其是东王庄乡中学的一些蛛丝马迹了——作为诡术高手,学校内突然出现术法导致的磁场波动,这本身就会引起他的关注。而东王庄村那个有名的被邪物侵体导致精神失常的疯婆娘,忽然间病愈…… 就更让王启民心存疑惑了。 前几日,困惑不已的王启民终于忍不住随便找借口去了赵山刚的家里面,询问曾经的疯婆娘李月娥的疯病,是如何好起来的。 可惜,李月娥对此也有些莫名其妙,只是说那天晚上醒来时就和大儿子赵山刚在大街上,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并不知情,大儿子说她又发疯跑到街上,结果摔了一跤,然后就好了。 王启民当然不相信摔一跤就能把侵体的邪物给摔没了。 正待他要继续询问然后试着施术查出些蛛丝马迹呢,赵山刚回来了。王启民便赶紧客客气气地拉住赵山刚开口询问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遇到了什么人,他母亲的病又是如何好起来的…… 赵山刚的回复很直接,也很粗鲁:“滚蛋!” 也难怪,赵山刚母亲是寡妇,而王启民又是一个没老婆的老爷们儿,在农村这样的环境下,赵山刚对此当然要避讳些。更何况,王启民这个以往在村里的流言中就有些神神叨叨的家伙,竟然询问起了对赵山刚来说极为敏感的涉及到苏淳风的问题,让赵山刚不得不加了份小心。 事后,赵山刚正好以此为借口,当晚便托人去学校把苏淳风叫到校外,告知了这件事情。 苏淳风对他说:“你做得很对。” 其它的,没有再多说。 …… 王启民打着伞,慢慢悠悠地,在班里许多学生诧异的注视下,走到了苏淳风的面前。讲台上的化学老师任钊,神色间也有些疑惑——在这所学校里,王启民是出了名的不理会学生,今天怎么新鲜了? 不过,毕竟是上课时间,任钊没有去理会,很快便收回视线,继续给同学们讲着他的课程。 “苏淳风,怎么被罚站了?”王启民微笑着问道。 “打架了。”苏淳风撇撇嘴,露出了一个老实巴交的学生犯了错之后惯有的歉疚和惧怕老师惩罚的表情。 “和谁啊?” “姚新波……” 王启民神色间闪过一抹疑惑,很小声地说道:“我听说,你上个月把姚新波给吓坏了,怎么今天又打架?” 终于还是被察觉了啊,苏淳风心里颤了颤,但表情并未流露出丝毫异常紧张之色,他讪笑着说道:“姚新波太欺负人,我就忍不住就跟他打起来了,大不了,我不在这儿上学了……” “上个月,你怎么吓到他的?” “他是故意装的,犯贱!就想着在女生面前露脸,吸引女生的注意力!”苏淳风露出一副咬牙切齿和恨恨地在老师面前告状诽谤的表情。 王启民认真地看着苏淳风。 苏淳风低着头,用脚尖儿在潮湿的地面上蹭啊蹭。 过了会儿…… 王启民打着雨伞慢慢悠悠地走了。 苏淳风心里一松——他相信,王启民并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因为苏淳风现在这副身板,根本没有丝毫术法修为的气息,充其量也就是因为每日晨跑前加强了些许锻炼,使得体质比刚刚重生时好了许多。 至于心境上的修为…… 这可不是王启民凭眼力或者感觉就能判断出来的。 在奇门江湖中,术法修为境界分九层,分别为:通念、修心、祭符、净体、固气、炼气、醒神、返璞、归真。 苏淳风重生前修为迈入了醒神之境,重生后心境不变,体质却极差。而第一层通念、第二层修心,都是心境上的修行,因此苏淳风可以直接越过,现在平均来讲修为应该比第三层祭符要高一些。 王启民的修为已经迈入炼气之境,并在这一层徘徊数年,直至苏淳风前世死亡的时候,王启民都未能更上一层。 快下课的时候,任志平、田萍萍陪着姚新波从医院回来了。 姚新波的身体没什么大碍,不过是一些表皮擦伤而已。 对此苏淳风心里有数,他可不想把姚新波打到伤筋动骨,那会给自己以及家里面带来很大麻烦。但是,不是有句话叫杀鸡儆猴吗?苏淳风就是要借助对姚新波的暴打,来震慑下班里其他同学,省得以后自己老老实实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生活中,总会有些阿猫阿狗的蹦跶出来找茬。 而之前那顿暴揍,威慑力还不足够,苏淳风也不太解气。 化学老师任钊按照班主任李继春之前的交代,让并无大碍只是受了些小伤的姚新波也站在了教室门外。 苏淳风站在门右侧。 姚新波站在门左侧。 鼻青脸肿浑身脏兮兮的姚新波耷拉着脑袋,羞得无地自容,心里面别提有多难受了——本来自己倍儿意气风发气势汹汹地要拿苏淳风立威,没曾想却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班里面最怂最弱的苏淳风给出手暴打了一顿,连还手之力都没有,还,还他妈的挂了彩,这以后还有脸在学校待吗? 教室里,任钊在讲课,学生们在听讲…… 没人去关注外面那两名学生,也没人会想别的。一般来讲,班级中同学之间打架这种习以为常的事情,到了这时候就算是有结果了。 但是,还没完! 站在门右侧的苏淳风忽然转身踏前一步,沉默着挥手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在了姚新波的脸上,啪! 姚新波傻眼了。 全班同学都被外面的耳光声吸引着看去,面露惊愕。 讲台上的任钊老师也怔住了。 那个上课之前把姚新波打得鼻青脸肿现在被罚站的学生苏淳风,全然没有把老师和校规放在眼里,也不管现在是上课时间,就在教室门口,当着老师和所有学生的面,再次扇了姚新波一耳光并迅速几拳把姚新波干倒在地,连踢带打。 “啊,啊……” “老师!” “打人啦!” 姚新波惨嚎声连连,任钊这才反应过来赶紧跑了出去:“苏淳风,住手,你疯啦……” …… …… 014章 老实骡子踢死人 理所当然的,苏淳风再次被班主任李继春狠狠地训斥了一顿,并要求其回家通知家长到学校来。 不过,苏淳风却是很诚恳很委屈就差没掉眼泪地对李继春摆事实讲道理,讲述了自己从上初中之后就受到了班里诸多学生的欺辱,身心遭受到严重伤害。最近,姚新波更是每每周末放学、周日返校的时候在村里带人堵截他,迫使他抱定了辍学回家的决心,也要疯狂报复一次…… 听完苏淳风这般倾诉,李继春顿生恻隐兼紧张之心,便对苏淳风安抚一番,让他安心学习,以后不要再和同学们打架斗殴等等。 至于叫家长的事嘛,免了。 李继春确实紧张——这个向来性格柔弱的学生经常被同学欺负,他作为班主任当然是了解的。而这样的学生敢于做出如此极端疯狂的事件,那么肯定是被逼急了,其所言想要辍学回家,应该也是事实。同样,一旦这名学生真的回到家里不肯来上学,其家长不用通知也会找到学校来质问相关情况…… 到那时候,他这个班主任可是要承担很大责任的。 而对于很有希望今年升迁的李继春来讲,这种事绝不容许发生。 第二天. 姚新波的家长找到了学校。 小孩子在学校难免和同学之间发生争执和打斗,这年头农村家长们也都不太当回事儿。但自家孩子在学校里被同学打得鼻青脸肿,到现在都心有余悸不敢再去学校,当父母的哪儿有不心疼孩子的? 他们领着孩子直接找到了校长办公室。 姚新波的父亲还好,个子不高为人正直。但姚新波的母亲可是个泼辣的主儿,农村妇女撒起泼来,那是相当彪悍的,没几个老爷们儿能扛得住。身为一校之长五十多岁的付长征,面对学生家长的质询吵嚷,实在难以承受,于是他赶紧把14班班主任李继春给叫到了办公室说说情况。 李继春此人能言善辩,当下开始摆事实讲道理…… 但一个人无论多么能言善辩,多么占理,遇到撒泼的村妇也只能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气愤无奈之下,李继春干脆把苏淳风、田萍萍全都给叫来,当面对质! 校长办公室里,就颇有些三堂会审的意思了。 面对校长和老师、家长,再如何处于青春叛逆期的少年人,心里面也会有与生俱来般的敬畏,从而不敢撒谎。更何况身为英语课代表和副班长的田萍萍呢?所以很快,在李继春有意无意间的引导询问下,田萍萍一五一十地将苏淳风平时的为人性格,姚新波所做的那些事都说了出来。 她和姚新波是亲戚,她的讲述对于姚新波的父母来讲,可信度自然是最高的。 姚新波羞愧不已,耷拉着脑袋时而被问及才老老实实承认错误…… 至此,事情的真相已然大白——苏淳风打人是不对的,但姚新波这么长时间以来的言行委实是导致了这起事件的主要原因。不过,姚新波的母亲却一直都是骂骂咧咧满嘴脏话连篇,时而指着苏淳风的鼻子威胁怒骂…… 而苏淳风,一直都没有开口发言。 他就像是以往那般软弱,像是一个无助的小孩子在一个暴怒的成年人面前不敢吱声,不敢有丝毫反抗。他知道,在姚新波父母最为气恼的时候针锋相对只会让事情发展到一个极端。 所以,他以极为成熟的心态,保持着绝对的冷静。 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苏淳风只是在等待一个恰当的时机发作而已。 事情过问调查清楚,校长付长征和班主任李继春在对姚新波父母一番劝慰和对姚新波、苏淳风训斥之后,这场闹剧也就到了结束的时候。而为人父母者,就算是再无理取闹,也终不能一直这般下去。 一拨人走出了校长办公室。 站在办公室门外的台阶上,姚新波的母亲临走前依旧瞪着眼一副泼辣凶蛮的模样,恶狠狠地对苏淳风说道:“小兔崽子以后给我注意点儿,翻了天啦?再有下次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 此刻,办公室外的篮球场附近,三三两两聚集了好多的学生。 之前校长办公室里的争执吵闹声已经吸引了他们,只是碍于那是校长办公室,不好近前偷听观望,只能充满好奇心远远地看热闹。 姚新波似乎觉得终于有了靠山在侧,再有这么多同学围观的情况下,不摆出点儿威风的样子挽回些许声誉,实在是说不过去。于是他昂起胸脯,瞪着一双乌青眼,还肿着的唇角掀起,吊着眼睛看向一直都默不作声的苏淳风,道:“这次我就不跟你一般见识了,以后给我小心着点儿。” “行了行了,走吧。”姚新波父亲拽着老婆说道。 付长征和李继春就都皱着眉满脸不喜之色——他们已经烦透了这个泼辣的蛮不讲理的妇女,有这样的娘,也难怪姚新波混账。 苏淳风神色冷漠地看向这一家三口,淡淡地说道:“三条路,要么,这泼妇向我道歉,要么姚新波不在东王庄乡中学上学,要么……你们有种就弄死我!不然的话,就冲这泼妇今天的表现,姚新波肯定还得挨打,而且会更狠,也不是一次两次,什么时候我想起来心里不高兴,我就打他一次!” “你说什么?”姚新波母亲尖叫道。 “苏淳风,胡闹什么!”李继春呵斥道。 姚新波吓得激灵灵打了个寒颤,急忙躲到了父亲的身后。而他的父亲,则是双眉紧皱,警惕地注视着苏淳风。 苏淳风扭过头去,微仰着脸看向湛蓝的晴空,保持沉默。 按捺不住就要爆发的泼妇这一刻却忽然间觉得心中一寒,强行噎回已经到嗓子里的话语。农村有句俗话“咬人的狗不叫”,还有句俗话“老实骡子踢死人”,面前这个在老师和同学眼中都极为老实,却被自家儿子逼得发狂的半大孩子,貌似就是这样一个人——你骂他,训斥他,吓唬他,他都默不作声好像也确实很害怕的样子,然后忽然崩出来一句决绝狠戾的话语,便再次保持了沉默。 这样的人,是胆小怕事,不擅与人争执的。 但是,他往往会用实际行动去做! 就好像他和姚新波之间发生冲突时,没有那么多废话,就连打起来的时候都没有嚷嚷着高声怒骂给自己壮胆耍威风,可是结果显而易见,其狠辣程度让姚新波的父母看到孩子的伤势就不禁心有余悸。 “校长,李老师,你们看,你们看这,这学生……”姚新波母亲无奈了,害怕了,焦急不堪神色惶恐地求援。 “苏淳风,到我办公室去!”李继春沉着脸呵斥道。 苏淳风一声不响地往班主任的办公室走去。 他心里明白,这时候姚新波的母亲气势已尽,而且显然已经心里发慌了——纵然是她属于那种无脑者再次发飙,苏淳风也不会介意,反正他要的,只是发泄下自己的愤怒,让对方胆颤心惊,回到家里总是坐卧不安,给对方心里插上一根刺,让对方心里纠结出一个大疙瘩,这根刺和这个大疙瘩会让对方在很长时间里气都喘不匀…… 骂人的至高境界,不是骂的多么酣畅淋漓,骂的对方多么狗血淋头,因为骂人越狠说明自己心里越怒,那么,你已经败了。 骂人的目的,其实说到底很简单,是为了让对方不痛快! 至于姚新波,苏淳风更不会放在眼里——这熊孩子已经被打怕了,彻底服了,回到班里自己就会上杆子来讨好他。 在李继春的办公室待了没多大会儿,李继春和姚新波的父亲,还有姚新波,进来了。 李继春作为班主任,自然又是一番义正词严的教训。 而姚新波的父亲,则表现出了一个成熟的大男人应有的气度,没有和苏淳风这样的孩子赌气斗狠。他先是狠狠地训斥了儿子一顿,又很认真像是一位慈父般对苏淳风说道:“新波以往做得不对,新波他娘不太会说话,我在这里代她们母子向你道歉。不管怎么说,昨天你也打了他……孩子,你们是同学,生活中难免打打闹闹,也许过几天就又会成为好朋友,所以我们做家长的并不想参与你们的校园生活,更不会去偏向谁,只希望你们能够在一起生活得开开心心,互相帮助互相学习。”说到这里,他转身严肃地对儿子说道:“新波,向你同学道歉!” 姚新波犹豫了下,低着头小声道:“对不起。” 事已至此,苏淳风当然不会再没完没了耍狠,他点点头道:“没关系……” 作为一个有着成熟心理的人,苏淳风现在很有些钦佩姚新波的父亲,如果一味地娇惯孩子,甚至帮着孩子去和同学斗狠出气,那绝对是一个愚蠢的家长。 “好孩子!”姚新波父亲微笑着起身,对李继春道:“李老师,新波这孩子不懂事,他娘也是毛毛躁躁的,给你们添麻烦了。其实我们来的本意,只是不希望孩子们之间继续斗狠学坏了。” “是是,我们也有责任,很抱歉,以后一定注意。”李继春连连说道。 “那,再见。” “再见!” 姚新波父亲转身拍了拍苏淳风的肩膀,道:“孩子,以后放学和回学校,不用绕远了,往古堡村过,出什么事情我负责。” “好。”苏淳风抬头,微笑着很是干脆地给予了答复。毕竟有着成熟的心理,所以这时候的他,不免对自己因为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必须孩子气地做出的这件事情,油然而生出少许的歉疚。 姚新波父亲怔了下,他从苏淳风的眼神中,看到了一种完全不属于这个年龄段孩子们的成熟和稳重。 “再见。” “再见。” …… 015章 收获 不出苏淳风所料,一次疯狂的行为后,在班里面、宿舍内,再没有以往那般不管什么人有事儿没事儿就可以拿他开涮取乐的情况发生了。大多数同学心里都对他有了全新的认知…… 这货说不得什么时候就会发疯,尽量别招惹他。 以至于,平时找他抄歌词的同学都少了许多。 当然这也并不意味着苏淳风就可以成为无人敢惹的校霸,他也没想过做那种招人憎恶的坏学生,只是想有一个良好的不被人搅扰的学习环境而已。 真是青春年少,大好时光。 苏淳风享受着这般平静幸福的生活,无比满足。对于波澜壮阔、凶险无比却着实刺激得让人心潮澎湃热血沸腾的江湖,苏淳风没有了丝毫的激情和怀念、向往,他只想着,就这般和亲朋们一起过自己波澜不惊的小日子,小生活,去处理、遇见许许多多的小事件,也许还会有很多偶尔如浪花般泛起旋即消失的小纠葛…… 转眼间到了小麦收割的时节,学校里放假了——乡村中小学,每年五月农忙的时候都会有十五天农忙假期。 …… 毒辣的日头悬挂在高空中,愤怒地泼洒出炙热的光焰,烘烤着大地万物。 田间,金黄色的麦浪一望无垠。 一台台以小型拖拉机承载的简易小麦收割机在广袤无垠的麦田中轰鸣着,将大片大片的小麦割倒。一台台小麦脱粒机架在田间,朴实勤劳的农民们忙活着把割倒的小麦抱成堆,由小麦脱粒机轰鸣着打出麦粒,将麦秸秆粉碎喷成一个个小山包般的秸秆堆。田间小路上,一辆辆农用车来回奔驰…… 一派丰收农忙的迹象。 苏淳风、李志超都在麦田里帮着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们忙活着,又累又热汗流浃背,却是忙得不亦乐乎。 他们两家的麦田不着急收割,所以就去帮助哥们儿家里忙活。 苏淳风自家有联合收割机,自然不会再花钱费力地去忙活,就连苏淳风的大伯、邻村小姑家,都等着自家联合收割机回来后收割;而李志超家里面,也在等着苏成驾驶的联合收割机回来,平日苏成在外偶尔往家里通信,都是往李胜家里打电话,然后由李胜家人代为转告,因此他们也都从苏成的电话中得知了联合收割机的好处,于是家境宽裕且饲料厂较为繁忙的李胜,也就懒得去打理家里那几亩薄田,回头联合收割机回来一会儿的功夫搞定,多省事儿? 其实村里有很多户人家都找陈秀兰打听过,联合收割机啥时候回来,割一亩多少钱等等。 只不过,庄户人家都讲究抢天。 赶上天气好赶紧把小麦收割打成麦粒然后晒干收藏或者卖掉换成钱,因为万一遭个阴雨天的话会耽搁收获时间,如果运气不好再赶上刮大风下大雨,成熟的麦子铺倒一地,那就会造成极大的减产损失。 也正因为此,许多户人家等不及就赶紧收割了。 当然还有一些人,对新兴还未普及的联合收割机不太信任,听说那玩意儿会漏掉许多麦粒…… 农忙假期快结束的时候,苏成的联合收割机终于回来了。 顾不得回家休整,联合收割机直接下地开始收割——先割村里一直都等待联合收割机回来的村民们家的地。 驾驶联合收割机的,是苏淳风的舅舅陈顺和。 而苏成,则是匆忙回到家,拿出妻子保存好的一张张邮政汇款单据和取款通知单,叫上儿子,一起骑自行车去了乡邮政所。 半路上,苏淳风看着父亲明显劳累过度眼圈发黑,双眼中布满血丝,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儿,心里难免会有些心疼,但他知道父亲纵然是再如何劳累,心情也是好的,便不想去搅了父亲的好心情,乐呵呵地说道:“爹,赚不少了吧?” “臭小子……”苏成开心地笑道:“等农忙完了,给你买辆新自行车。” “嗯。” “以后可得好好学习啊。” “您等着看我期末考试的成绩吧。” “哟呵,口气不小!” 父子二人一路说说笑笑到了乡邮政所,因为汇款数额足足有四万两千元,在那个年代已经算是大额了,所以取款的时候着实费了些周折才取到钱。父子俩又风风火火地赶到乡信用社,把钱给存上了。 乡信用社主任刘平东看到这笔钱的时候也大吃一惊,没想到一台联合收割机,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赚到了四万多…… “成子,你这次可发财了啊!”刘平东又羡慕又为战友感到高兴。 苏成乐呵呵地说道:“多亏了你给放贷。” “得,忙完这阵子,请我喝酒!” “小意思!” …… 联合收割机回来后连村子都没进,在田间忙活了两天,把本村那些乡邻们以及邻村亲戚的麦田收割完毕后,就出发向北去了冀中省。 这次离开的时候,苏淳风大伯家的堂哥苏长海也跟着上了车。 车上两个人实在是太忙了,吃饭睡觉全都在田里,没日没夜的忙活,也休息不好。苏成和大舅子陈顺和两人忙了半个多月,晒得黑不溜秋像是从非洲刚回来,而且全都瘦了一整圈儿。 再这么劳累下去,非得把人累出毛病! 所以在苏淳风的强烈建议下,联合收割机上就多加了一个人手。 苏成给小舅子陈顺和的工资是每天五十元,给侄子苏长海的工资是每天四十元。 千万不要认为钱少! 这年头,在工地上累死累活干一天的大工,最高工资也就二十多块钱,一般都是十几块钱。所以纵然是累点儿苦点儿,四五十元的高工资,对于陈顺和和苏长海来讲,已经是非常满意了。 而且,自家的麦田收割的时候,一分钱都没出,还省了二百多块钱呢。 联合收割机上还有一项开销,那就是在外地干活儿的时候,会找一个在当地比较有威望的人物,负责帮他们安排各家各户的地块,解决一些可能发生的纠纷。这种人,是按照每亩地抽成两块钱来算的。 乡下小麦收割完毕,就该犁地、平地,然后准备种秋收的玉米了…… 这自然又是长达半个月的忙碌时间。 本来联合收割机卸下来,安装上旋耕器,就可以旋地了。但旋地显然不如收割小麦赚钱多,所以苏成给家里的亲朋好友、乡邻们打了招呼,愿意等的就等他十天半个月,不愿意等的就犁地吧。 这时候,苏淳风也已经开学了。 他想过跟着联合收割机帮父亲的忙,但这话他连提都没有提。 因为他很清楚,父母绝对不会同意——学生,就应该以学业为重。父母期望的,就是他在学习上的进步! 所以,苏淳风在学校里愈发勤奋学习,准备迎接期末考试。 虽然重生两个多月以来,他一直都在勤奋学习,但学习毕竟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想要在学习基础不甚牢固的前提下,短短两个多月时间里学习成绩就突飞猛进拔得头筹,显然是很难做到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眼瞅着再过两天,就要考试了。 这天晚上晚自习快要放学的时候,苏淳风正在温习功课,就听着值课的几何老师郭法走进来唤道:“苏淳风。” “到。”苏淳风站起身来。 “你去外面一下,左老师找你。” “左老师?”苏淳风有些诧异地探头往教室门外看了看,却见初三年级的体育老师左宏彬正站在门外。左宏彬今年才二十四岁,前年分配到东王庄乡中学任教的,据说是军校出身,长相俊朗,身形挺拔,颇受全校女生的仰慕。苏淳风一边往外走着,一边满是疑惑地想着:“他找我干什么?” 来到教室外,左宏彬笑着说道:“走,到我办公室说。” “哦。”苏淳风愈加疑惑。 等到了左宏彬的办公室后,左宏彬大模大样地坐在办公桌旁,微笑着说道:“苏淳风啊,听说你钢笔字写的不错?” “啊,还好……”苏淳风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挠挠头。 左宏彬指了指办公桌上的教科书和一个蓝色封皮的备课本,道:“帮我写点儿备课教案吧。” “备课教案?”苏淳风愣了下,赶紧说道:“我不会写啊。” 其实这时候,他已经想到了是怎么回事——这年头,乡下大多数中小学教师每天该讲什么早就牢记于心习以为常了,所以平日里根本懒于做备课。只不过每逢县教育局通知要下来检查的时候,就会匆匆忙忙地抄写出一些颇为形式主义的备课教案,以应付上级部门的检查。 上一世,苏淳风就因为钢笔字写得好,经常帮老师抄写备课教案。 那时候他不好好学习,把为老师抄写备课教案当作讨好老师的事情,同时也能在同学们面前当作炫耀的资本,又可以理直气壮地不用上课。 可这一世,他想要好好学习! 尤其是现在,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他还想着加紧学习临阵磨枪,尽量考出一个好的成绩让父母开心呢。所以哪儿有时间和闲心去帮助一个还没教自己的老师抄写备课教案?要知道,这可不是帮同学抄几首歌词的小事情,半个学期的备课教案抄写下来,几乎会写满厚厚的一本备课本。而且,不仅仅是照着教科书直接抄那么简单,还得按照备课教案的写法、格式,从中摘抄编写出来。 一本备课教案做完,至少需要一整天时间! …… 016章 考试风波 左宏彬微笑道:“我告诉你怎么写,然后按照教科书上抄就行了,很简单的。” 苏淳风脸上露出歉疚之色,低着头小声道:“左老师,再过两天就要考试了,所以我得抓紧时间温习功课……” 听到这话,左宏彬的脸色唰一下变得冷厉起来。 苏淳风赶紧说道:“您看这样行不?等期末考试结束,我再帮您写。” “后天上面就下来检查了,等期末考试结束后你再写,还有个屁用啊!”左宏彬板着脸说道:“苏淳风,实话告诉你,要不是初三年级几个字写得好的学生被其他老师占用了,能轮得到让你来写?” “这我知道。”苏淳风点点头,神色已然没有了之前的那般恭敬,道:“可是,我实在抽不出时间。” 左宏彬嘭地拍了下桌子,冷着脸呵斥道:“你写还不是不写?” “不写。”苏淳风很干脆地给予了答复,转身就走。 他最讨厌有人威胁自己,更何况还是一个本应该为人师表的老师,平时自己不认真备课,上级要检查了临时赶紧抓一个学生来抄写备课教案,还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简直是误人子弟的混账。 一名初二年级的学生胆敢拒绝自己的要求,并如此无礼地转身就走,这让左宏彬忍不住暴怒:“苏淳风,你不想在这儿上学了是吧?” 苏淳风已然走到了办公室门外,闻言扭头轻蔑地看了眼左宏彬:“你唬我?” “下半年,你可是要上初三了!”左宏彬威胁道。 “我上初三了,你就能咬我?”苏淳风冷笑一声,大步离去。 左宏彬豁然站起身来,气得几欲要追出去暴揍苏淳风,但他毕竟身为一名老师,还是克制住了心头的怒火,咬牙切齿地想道:“等着吧,有你小子好看!” 因为学生太多的缘故,所以东王庄中学每逢考试,都会把实验室、图书室这种其实大部分情况下只为了走形式主义还未完全投入实用的房间腾出来,用于学生考试。另外还有学校会议室也会腾出来使用。 苏淳风记得前世有那么一两次考试的时候,还需要自己从家里带凳子,在操场上楼天考试。 此次期末考试,恰好初三年级已经毕业,腾出了两个大的教室。 上午八点钟,考试即将开始。 苏淳风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扭头微笑着对王海菲说道:“紧张么?”同桌张丽飞被抽调到其它教室内参加考试了,所以此时课桌上只有他和王海菲。 “嗯。”王海菲轻咬嘴唇点了点头。 苏淳风侧身往王海菲身旁凑了凑,小声道:“哪道题不会做了,抄我的。” “不用。” 苏淳风笑了笑,也就没说什么——他知道王海菲的性格一向如此,学习成绩在全班排中上,但从来不会在考试的时候作弊,也向来反感别的同学抄她的答案。不过前世的时候,她总是默许苏淳风抄写她的试卷答案。 不过这一世,苏淳风不会在考试的时候再去作弊了。 经过了两个多月的刻苦学习,他自信此次考试纵然是无法名列前茅,也至少能排进全班前十五名。 有这样一个成绩,就足以让父母宽慰了。 铛铛铛…… 上课的钟声响起,考试开始了。 两名监考老师大步走进了初二年级14班教室内。 看着一男一女两名教师,苏淳风不由得愣了下——女教师是英语教师徐云霞,男教师则是……初三年级的体育教师左宏彬。 冤家路窄? 苏淳风脑海中忽而闪过了这样一个词。不过他很快释然。想来无论左宏彬对他有多大怨恨,也不至于在考试的时候做什么,充其量也就是死盯住他让他无法作弊而已。总不能取消他考试的资格吧? 第一场考试科目是数学。 发考卷的时候,左宏彬负责发教室左侧靠窗的一排和临近这一排。另外两排的考卷由徐云霞发,。 结果考卷在发到苏淳风的时候,左宏彬却故意没有给苏淳风,而是直接绕过去发后面的,。 苏淳风立刻站了起来:“左老师,还没发我的试卷。” “嗯?”左宏彬冷哼道:“嚷嚷什么?不想考试啦?等着……” 苏淳风坐了回去。 徐云霞在另一边看到这一幕,皱皱眉稍稍露出些许诧异,但也没有说什么。 直到所有学生的考卷都发完了之后,左宏彬站在教室最后面故意磨磨蹭蹭了半天,才来到了苏淳风面前,把手里剩下的一张有些破损了的试卷扔到苏淳风面前,手里却拿着几张完好的考卷回到了讲台上,并安然落座,一副很理所当然的模样,冲着皱眉不满瞪视向他的苏淳风不屑地撇撇嘴。 苏淳风笑了,冲着左宏彬竖了竖大拇指,然后低头开始做试卷。 左宏彬不由得心生恼怒,他发现自己好像被身为学生的苏淳风给鄙视了! 这一幕,落在了早就发完试卷坐在讲台上监考的徐云霞眼中,她微微皱眉,满是疑惑地看向了左宏彬。 徐云霞今年二十七岁,个子虽然较矮,但长相端庄美丽,一头乌黑的长发随意地用发夹束住少许部分挽至脑后,娇小纤瘦的身材套了一身束腰的浅蓝色连衣裙,露出光洁的小腿,未穿袜子的精致双脚踩着亮晶晶的高跟凉鞋,初为人母的缘故,更是让她浑身上下洋溢着别样的风情。 在东王庄乡中学的女教师中,徐云霞的姿色绝对排名第二,仅次于以美丽和暴力完美结合的冰块教师陈丽萍。 察觉到徐云霞的疑惑目光,左宏彬便尴尬地抱以微笑。 任何一名男性都不愿意在如此端庄美丽兼具透着诱人风情的女教师面前落下坏的印象。尤其是左宏彬,整日里还会遐想着凭借自己出众的相貌和体魄,和徐云霞老师发生点儿什么。 考试进行了二十多分钟的时候,左宏彬忽然站了起来,大步走到苏淳风的课桌旁,呵斥道:“苏淳风,出去……” 苏淳风有些莫名其妙地抬头道:“为什么?” “你作弊了。”左宏彬板着脸一副严肃的模样:“所以我决定,取消你此次数学考试的资格!” 苏淳风当即怒了,他万万没想到左宏彬会小心眼儿到如此小人的地步,寻衅挑事故意为难他也就罢了,竟然还要取消他一场考试的资格……他当即眯起眼睛冷冷地说道:“我没有作弊!” “出去!” 就在苏淳风要发怒的时候,徐云霞已然快步走了过来,温和地说道:“算了,作弊的话警告一下就可以了,不至于取消他的考试资格。” “但我没见过作弊到如此明目张胆的。”左宏彬硬梆梆地说道。 此时,全班同学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有惊讶有同情,也有幸灾乐祸的。 “正在考试中,别影响了其他同学。”徐云霞小声劝慰着,一边环视全班学生,道:“大家继续考试,不要耽误了时间。” 原本徐云霞的劝告,让左宏彬已经有意要就此罢了,但当他看到苏淳风那副满是愤怒和鄙夷的表情时,心里的火气便再也克制不住,神色狰狞地说道:“考试作弊,顶撞老师,他必须出去!” 徐云霞见状,也不好说什么了。 她不可能因为一名学生考试的问题,和同事之间闹僵。更何况按照校规,学生作弊情况严重的话,确实可以取消本场考试的资格,甚至监考老师有权力取消作弊学生本次期末考试的资格。 “出去!”左宏彬盯着苏淳风,不容置疑。 “左老师,你既然言辞凿凿说我作弊了……”苏淳风压着心头的怒火,淡淡地说道:“我抄袭谁了?你有证据吗?” 左宏彬不禁露出了一抹冷笑,就连徐云霞也有些愕然。而全班注视着这边的同学,更是全都露出了讶异和哭笑不得的表情——证据?开什么玩笑啊,这年头,老师的话那就是公理,不需要证明! “我亲眼看到你一直在抄袭同桌的试卷答案。”左宏彬看向王海菲,道:“这名女生,你也要注意下,不要让别人抄袭。” 前两天苏淳风拒绝帮助左宏彬抄写备课教案之后,左宏彬就在和初二年级的教师聊天时侧面打听了一下苏淳风的学习成绩,然后得知这孩子学习成绩不怎么样,不算太调皮,但也不是一个好学生。如此左宏彬心里大概有了数,才在监考分配的时候争取到了初二年级14班的监考工作。 他故意晚几分钟给苏淳风发卷子,等着这个学生情急之下作弊。 未曾想盯了二十多分钟,却没看到苏淳风作弊,左宏彬不禁有些沉不住气了,这才起身冤枉苏淳风。在他看来,自己是老师,占有先天优势,说任何一名学生作弊,其他教师和学生,都不会有任何怀疑。 而苏淳风刚才被左宏彬喝斥冤枉的时候,就已经用眼角的余光看了下王海菲的卷子…… 现在,听得左宏彬这般睁着眼睛说瞎话,坐在课桌内侧的苏淳风当即站起身来,拿起自己的试卷拍在了王海菲面前,指着试卷说道:“睁大眼睛看清楚了,我的考卷做到第几题了,我的同桌做到第几题了!” 左宏彬一愣,赶紧低头看去。 徐云霞也皱眉看去。 只见苏淳风已经开始做试卷反面的第八大题,而王海菲的试卷才做到第六大题。 …… …… 017章 成绩 “看清楚了吧?那么我想请教下左老师,她还没做的题,我怎么抄?”苏淳风冷笑道:“信口雌黄,还如何为人师表?” “你……”左宏彬的脸刷一下红了,怒目圆睁。 苏淳风坐回去,将试卷拿到自己面前,低头拿起笔继续做题,一边说道:“左老师,我只不过是拒绝了帮你抄写备课教案,你就这般蓄意为难我,还想凭借监考的权力陷害我……对得起自己人民教师的身份吗?” 哦…… 班里面顿时一片嘘声。 所有同学都明白怎么回事了,在同仇敌忾般鄙夷左宏彬的同时,也都发自内心地钦佩苏淳风——这货,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你给我出去!”左宏彬失控怒吼道。 “不行!”徐云霞忽然俏脸含怒地看向左宏彬,道:“左老师,你虽然身为监考,但没有权力无故剥夺一名学生的考试资格!” 已然貌似开始做题的苏淳风抬头看向徐云霞:“谢谢徐老师。” 徐云霞微微颔首,笑容令人如沐春风。 “好,好好!”左宏彬连说几个好字,他刚才那般张口结舌的样子,已经明显暴露了他无故栽赃的事实,同时苏淳风的话更是一下子把他逼到了绝境,此时也只能咬牙切齿地攥着拳,转身恨恨地大步离开了教室。 徐云霞不急不缓地走到讲台上,扭头看着下面的学生,温和地展露笑颜,道:“同学们安心考试,不要被刚才发生的事情影响……另外,不要作弊哦。” 学生们全都在徐云霞的温和笑颜下,低头开始继续考试。 王海菲心里松了口气,扭头瞥了眼苏淳风,见他正在认真地做题,忽而想到徐老师刚才说不要作弊,便赶紧扭过头来心虚地看了眼讲台上,正巧看到徐老师看向她这里,便愈发紧张地低下了红透了的脸颊。心里却有些开心地想着:“苏淳风这两个多月努力学习终于没有白费,他的成绩起来了。” 接下来的考试过程中,左宏彬申请和在初一15班监考的化学老师任钊对调,不再前来14班监考,他丢不起那人。 而在14班数学考试的监考过程中发生的那件事,也迅速在全校学生中传遍,继而很快传到了校长和副校长、教导处主任等学校领导班子的耳中,不过对此他们也只是口头警告了一下。毕竟,临阵磨枪让学生帮助抄写备课教案的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学校里有超过一半的老师都这么干…… 至于报复学生的事情嘛,这事儿实在是没办法定论。 左宏彬完全可以一口咬定当时就是看到苏淳风扭头一直瞅同桌同学的试卷,所以认定他在作弊啊。 事实上左宏彬也确实是这么干的。 而苏淳风却是听说,今年三十三岁的代数老师宋平私下里却是和左宏彬大吵了一架——学生的考试成绩和老师的教学个人业绩挂钩的,左宏彬挟私心报复学生,差点儿取消了一名正在进步且学习成绩日渐优秀的学生数学考试的资格,那么14班全班数学成绩的平均分数就会被拉下来! 宋平当然会很生气。 而几何老师郭法倒是老成稳重些,没有参与到对左宏彬的斥责中,不过想来他心里也是极度不满的。 几天后,期末考试成绩出来了。 周四下午,向同学们公布完成绩,学校就要放暑假了。 初二14班教室内。 班主任李继春站在讲台上,手里拿着一份成绩单,面带笑容地公布着此次考试的学生成绩: “第一名李建坤,六百四十三分。” “第二名陈莉,六百三十九分。” “第三名王芮,六百二十二分。” …… 考试科目包括:数学、语文、英语、物理、化学、政治、地理、生物。其中地理和生物为一张考卷,总计七项,满分均为一百分。 苏淳风考了五百八十九分,平均成绩接近八十五分,全班排名第十一。 这样的成绩,让老师和同学们都感到惊讶和欣喜。 苏淳风自己也很满意。 因为上次他的考试成绩在全班七十九名学生中,仅考了第三十九名,而且还是在作弊的前提下。 王海菲的成绩也不错,全班排名第十九位。 苏淳风感到有些奇怪,他记得上一世王海菲的学习成绩,应该是在初三后半学期才开始大步提升的。 张丽飞成绩不算好,考了第二十九名。 “海菲,成绩不错嘛,比上次强多了……恭喜你!”苏淳风朝着王海菲竖了竖大拇指。 王海菲脸一红,在这个年代男女生之间如此亲昵的称呼,让她一时间无法适应,心里却又甜丝丝的,小声道:“你的成绩不是更好么?” 她心里却是明白,若非因为这段时间看到苏淳风努力学习,自己也不会每天上课时认真听讲做笔记,早晚自习也好好的温习功课,晚上回到家后还会学习一个多小时才休息。之所以这般做,一是因为苏淳风不再像以往那般和她没完没了地说说笑笑,以王海菲的性格也不喜欢与他人嬉闹玩耍;二来她心中还有些惶恐不安,担心万一学习成绩下降,苏淳风的学习成绩好起来,会不会看不上她呢? “唉,你们的成绩都上来了,我的成绩却下滑了。”张丽飞一副苦恼的样子,撅着小嘴儿说道:“真讨厌,要不是经常有那么多无聊的人给我写那些烦人的信件,我也不会静不下心来学习。” 所谓烦人的信件,自然是追求她的男生们写的情书。 苏淳风笑了笑没有说话。 王海菲轻咬嘴唇打趣道:“我猜,你静不下来心,是不是心里有目标了呀?” “你讨厌!”张丽飞伸手掐了下王海菲的腰,双眸却有些惆怅般看了眼苏淳风——刚才苏淳风喊王海菲是那一声亲昵的“海菲”,张丽飞其实是听见了。之所以没有如以往那般借此打趣,原因便是心里忽然有些莫名其妙的失落。 女孩子天生对于感情方面极为敏感,张丽飞一直都清楚苏淳风和班里大部分男生一样,暗暗地喜欢着她。有那么一次甚至都掏出了一个折叠成心型的信件想要给她,但就在自己好奇地开口索取时,苏淳风却尴尬地犹犹豫豫着将那个折叠得相当精致的小信件揣进兜里没有给予。 以前,张丽飞也没怎么在意苏淳风对她的暗恋,毕竟追求她的男生很多,而且她心里也着实没有在感情方面考虑过苏淳风。 可现在发现苏淳风和王海菲之间越来越亲昵…… 张丽飞才忽然觉得,苏淳风真得挺好——他不高大魁梧,也不好斗狠逞强,但白净俊秀看似柔柔弱弱中透着儒雅和成熟的气质。而且他写得一手好字,性格温和,似乎从不会拒绝别人的请求,故而在全班女生中颇有人缘。如今,他的学习成绩也快速提高,就连一向被人鄙夷的懦弱性格,也在针对姚新波和左宏彬老师的几起事件后,被同学们称之为胸怀宽广,一旦爆发便如猛虎下山般勇悍不可欺辱。 “他最近,好像真得很少主动理会我了。”张丽飞一手托着下巴,撑在桌子上眨巴着大眼睛看着苏淳风。 察觉到张丽飞的目光,苏淳风玩笑道:“别盯着我看,我会害羞的。” “啊。”张丽飞回过神儿来,俏脸唰地红到了耳根,白了苏淳风一眼,轻咬嘴唇道:“谁盯着你看了,讨厌!” 讲台上,班主任李继春刚刚把所有同学的考试成绩公布完毕,接着说道:“此次期末考试,有的同学成绩提高很快,尤其是苏淳风同学,他最近这段时间以来表现良好,努力刻苦,大家都要向他学习!” 苏淳风就露出憨憨的有些不好意思的神情。 全班大部分同学,尤其是女生,都把目光投向了苏淳风,神色间满是羡慕和钦佩。 “暑假期间,同学们在家中不要只顾着贪玩儿,要多温习功课,打好基础……等暑假开学后,你们就升入初三……” 李继春开始长篇大论。 下面同学们已然开始交头接耳。 年轻的他们对老师长篇大论的淳淳教诲并不感兴趣,只是期盼着赶紧放假,然后就可以回家充分享受自由自在的暑期时间了。 “海菲,暑假有时间去我们家找我玩儿呀。”张丽飞忽而侧头小声地说道。 “嗯。”王海菲点了点头。 中学生暑假其间骑着自信车到处找朋友玩儿,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甚至于几个人会商商量量一起去到更远的村子里某个同学家做客……不过张丽飞却是在刚才突发奇想,借着邀请王海菲,顺便又看向苏淳风,笑嘻嘻地说道:“喂,苏淳风,你有没有时间呀?到时候一起去呗。” “哦,看情况吧。”苏淳风点点头,没有直接拒绝。 “海菲也会去哦!到时候给你们安排单独相处的私密空间……”张丽飞颇为小神秘地说道。 苏淳风笑笑,不置可否。 王海菲却是羞地狠狠拧了一把张丽飞葱藕般的玉臂。 放学后,苏淳风趁着没人注意,偷偷塞给了王海菲一封折叠成心型的信件,然后背着书包和李志超等几名顺路回家的同学说说笑笑地离开了教室。 王海菲心慌意乱地把纸条藏好,生怕被人看到。直到匆匆地回到家中,钻进自己的卧室里,她才赶紧打开了那个小巧精致的心型信件。满满一大张纸上,写满了熟悉的,漂亮大气的钢笔字: …… 018章 幸福其实很简单 海菲 其实从上初中和你做了同桌以后,我一直都有种和你似曾相识的感觉,就好像我们之间在前世的时候已经相识,相恋…… 尽管我们现在还小,还不到谈恋爱的年龄,我们应该以学业为重。但我还是会时时忍不住向你表达我内心里浓浓的,无法抑制的感情。我爱你,也许用“喜欢”的字眼会显得更含蓄些? 我总会在深夜入睡前想着和你在一起的分分秒秒,回忆珍惜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这种感觉,很难完整地表达出来。 老师说,早恋会影响我们的学习。但我觉得,单纯的、真挚的感情,也可以当作互相激励相互支持学习进步的动力。我们可以一起努力学习,一起考上高中,一起考上大学,一起走过将来很长很长的时间。就好像,当我不在去幼稚地没完没了地和你写纸条聊天打扰你的学习后,我们的成绩,不都提高了吗? 暑假开始了。 其实我并不希望暑假的到来,因为那样的话,很可能会让我有四十二天的时间见不到你,那样我会很想很想你…… …… 如果这封信让你不开心,让你烦恼了,希望你能原谅我的唐突,权当胡言乱语吧。 祝你暑假期间开心快乐。 苏淳风! …… 看完信,王海菲似乎能感觉到苏淳风就坐在她的身旁,微笑着和她说着信中的那些充满柔情蜜意的话语。 真讨厌,原来他已经知道,我学习成绩提高的原因。 原来,他是故意的? 王海菲越想越羞,轻轻地把信纸折叠成先前那般模样,然后打开语文书压在了里面,坐在简陋的书桌前独自出神儿。 这时候的苏淳风,已然背着母亲缝制的书包跨上自行车,载着他那收拾好卷起来的厚厚被褥,还有餐具,和李志超等一行同学们,说说笑笑唱着歌儿从王海菲家房后面的小路上驶过。 知道王海菲就在家中的苏淳风,禁不住刻意地放声歌唱给王海菲听到: “蝴蝶飞呀,就像童年在风里跑。感觉年少的彩虹,比海更远比天还要高。蝴蝶飞呀,飞向未来的城堡,打开梦想的天窗,让那成长更快更美好……” 卧室中,王海菲听到苏淳风的歌声,心里一动,赶紧脱掉凉鞋拎着裙摆上床,打开小小的后窗,踮着脚望向外面。她看到了那一行或穿着短袖或干脆光着脊梁的少年,也看到了那个骑着破旧自行车,穿着浅色短袖衬衣的苏淳风,正在扯着嗓子大声歌唱,还回眸朝着窗口的她微笑…… “哎哎!” 咣铛铛。 没有注意前方道路的苏淳风骑着车不小心轧在了一块砖头上,摔倒在地。 王海菲心里一紧,随即便看到苏淳风慌乱地扶起自行车,冲着她露出了尴尬的讪笑,然后跨上破旧的自行车在一帮同学们的笑声中逃一般飞速远去……王海菲禁不住噗嗤一声掩嘴笑了起来。 …… 把自行车先停靠在门口的墙根下,苏淳风抱着被褥大步跨进家门。 院子里,父亲苏成正在月台上的树荫下拾掇着联合收割机上的一个物件。苏淳风一边往屋里走,一边说道:“爹,啥时候回来的?我看到咱家车停在饲料厂了……不打算出去了吗?” “昨儿刚回来,都忙完了。”苏成应声道:“放假了?” “啊。”苏淳风把东西抱回屋内,扔到床上便又走了出来:“我娘和小雨呢?” “你娘上自留地给菜打点儿药,小雨出去玩儿了。”苏成拿着扳手使劲拧上一颗螺丝后,停下手里的活计,坐在小板凳上点了颗烟抽着,笑呵呵地问道:“期末考试的成绩咋样?大话你可是提前说了的。” 苏淳风笑嘻嘻地说道:“五百八十九分,全班第十一名!” “有进步。”苏成满意地点了点头——若是换做以前,孩子即便是拿到第一名,他也不会流露出如此满意的神情,而是刻意板着脸摆出一副严父的神情,叮嘱一番所谓的胜不骄败不馁。 不过现在,苏成的心情非常好。 原因嘛,自然是今年赚到钱了。 “嗯,这两个多月来的努力没有白费。”苏淳风自己做着总结,认真地说道:“后半年我争取考进全班前三名。” “好,好。”苏成满脸欣慰的喜悦。 苏淳风话题一转,笑呵呵地说道:“爹,咱家联合收割机,这一季忙活了差不多有俩月吧?” “嗯,五十多天。” “赚了多少?”苏淳风一脸好奇。 苏成神色间便有些犹豫,这种事情和一个半大孩子谈,是不是有些不合适呢?不过稍作思忖后,苏成觉得孩子长大了,而且买联合收割机这事儿也是孩子给出的主意,就笑着说道:“反正贷款是还清了。” 贷款还清了…… 那可是七万块钱啊! 出乎苏成的意料,儿子苏淳风并没有流露出惊讶的神色,好像他早就料到会是这般情况。只见他颇为成熟地点了点头,道“别急着还清贷款,总得留下点儿钱来预备着,虽然秋收时不能用于收割玉米,但玉米收获后,咱家车还是要去旋地的。” “哟,你小子心眼儿不少嘛。”苏成颇为惊讶,这孩子怎么考虑事情比很多大人都想得周全了? 苏淳风就憨笑着挠挠头没有言语。 苏成嘬了一口烟,道:“还留下五千块呢,再说了,这几个月我还能一直在家闲着不出去干活儿挣钱啊?”说到这里,苏成忽而想到了什么,便忍不住笑着拍了拍苏淳风的脑袋,道:“我知道了,你小子惦记新自行车呢是吧?哈哈……没问题,这两天就去县里给你买一辆去!” “我不用。”苏淳风却是摇摇头,道:“新自行车到学校里容易被偷,我有这辆破车骑着就行。不过新自行车还是要买的,买那种女式的给我娘骑着,省得平日里串个亲戚都让人笑话。” 苏成怔住了。 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苏淳风会说出这般话来。 以往,苏淳风虽然没有明确表达过想让父母给买一辆新自行车的要求,但知子莫若父,苏成当然知道这半大孩子正是要面子的时候,骑那么一辆破旧到寒碜的自行车,孩子在同学面前自尊心肯定也会有些伤害的。只不过,迫于家庭条件紧张,实在是舍不得花几百块钱给他买新自行车。 可现在,家里有条件了,苏淳风竟然主动说不要新自行车,却提出给他的母亲买一辆,只因为母亲串亲戚时骑着破自行车让人笑话! 霎那间…… 年近四十当过兵打过仗的堂堂男子汉苏成觉得鼻子发酸,眼眶有些泛红,内心里更是泛起了无尽的羞愧! 这么多年来,没能让妻儿过上好日子,真是枉为大老爷们儿! 一想到这里,苏成狠狠地嘬了口烟,把烟蒂扔下用脚尖儿狠狠拧碎了,拍拍油腻的双手起身道:“小风啊,一会儿跟爹去趟县城,今天咱就买自行车去,买两辆!你娘一辆,你一辆!” “不用吧?”苏淳风有些惊讶,老爹的性子咋突然变了?就算今年发财了,也不至于这样啊? 以他对父亲的了解,应该是那种坚决认可让孩子从小艰苦朴素的主儿……他哪里又会想到,其实这世间为人父母者哪有不从各方面极为周全地心疼自家孩子的?只是以往家庭条件所迫,实在是没办法啊。 …… 苏成说到做到。 太阳落山,晚霞映红了半边天的时候,苏淳风和父亲骑着两辆崭新的凤凰牌自行车满头大汗地回来了。 除了两辆自行车,还有两个崭新的书包,里面塞满了新买的一些文具用品。另外,苏成还给妻子陈秀兰买了双高跟凉鞋,一套月白色的短袖连衣裙。苏成自己,还有两个孩子,都从上到下买了身新衣服。 “这,你们爷俩这是干啥去了?”陈秀兰看着两辆崭新的自行车还有大包小包的东西,心疼不已。 苏淳雨已然欢天喜地地把新书包新衣服抢了过去。 苏成笑呵呵地说道:“他娘,这么多年你也受了不少苦,舍不得吃舍不得穿,今年咱们赚了钱,应该给你置办身好点儿的衣裳穿了。瞅瞅,这辆弯梁的女式自行车,小风给你挑的,以后归你骑着用。” “花这些钱干啥啊这是?”陈秀兰心里是又喜又心疼,“这得多贵啊,有这些钱咱得扯多少布,做多少件衣裳?” “娘,钱是用来被人支配的,也是让人用来享受生活的……”苏淳风笑着说道:“再说了,我爹现在能赚钱,以后还会赚到更多的钱,难道我们有了钱还要过和以往那样的生活?那我爹辛辛苦苦赚这么多钱,为的是什么?” 陈秀兰愣了下,显然一时间还转不过来这个弯儿。 苏成也听得有些迷糊,不过觉得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便乐呵呵地说道:“对对对,他娘,你就别唠叨了……”说到这里,苏成从兜里掏出两张十元的钞票,道:“小风,去买两瓶冰镇啤酒,再买俩凉菜。” “好嘞!”苏淳风接过钱就往外走。 苏淳雨从屋里窜出来追上:“我也去,我想吃雪糕!” “买!”苏成乐呵呵地应允了。 陈秀兰站在院子里,抚摸着崭新的自行车车把,心中油然而生出一股倍儿幸福的感觉……这么多年了,家里啥时候如此阔绰过? “他娘,孩子长大了。”苏成抬手轻轻扶住了妻子的肩头。 “嗯。”陈秀兰点点头:“我也老了。” “不老,还是那么美……” “去,老不正经的!”陈秀兰脸唰地红了下来。 苏成哈哈一笑,道:“我寻思着秋后忙完那一季旋地的活儿挣到了钱,咱们家再置办一辆摩托车,再把房基地那边儿的房子给盖起来!” “啊?”陈秀兰道:“着啥急?” “咱也得住新房不是?”苏成笑道:“再说了,小风今年后半年就上初三了,眼瞅着再过五六年也该娶媳妇儿了,家里不提前好好置办下,到时候说媒的也会少……家里置办好了,说媒的多。” “这倒是。”陈秀兰点头应着。 如果苏淳风知道父母这时候就已经开始考虑他将来结婚成家的事情,恐怕会哭笑不得,也会愈发感动和愧疚。虽然他有着远超于同龄人的成熟心理,但对于为人父母者的那份博大宽广的爱,理解得还是不够透彻。 正应了那句老话——不养儿不知父母恩! …… 019章 邻里矛盾 暑期的生活对于大部分学生来讲,是欢快自由的。 苏淳风却很少出去玩耍,而是把更多的时间用来学习和陪父母聊天,还有就是帮着父母管教顽皮的弟弟。 虽然放假后经常会有同村一起长大的伙伴们来找他玩儿,还有外村的初中同学也偶尔会来找他玩儿,而苏淳风也很想让自己融入到同龄人当中去,但终归是有着三十多岁成熟心态的人,所以无论如何也很难做到和这帮大孩子们在一起玩耍——说得通俗点儿,实在是有代沟啊! 还好少年人心性的伙伴们并没有因此而对他有偏见,只是认为他要做好好学习的乖孩子而已。 时间过得飞快…… 这一天,午饭吃过后,温习了一会儿功课的苏淳风正想要躺到床上休息下,却忽然间察觉到了一股异常的气场波动。 出于一名术士的本能,他紧皱着双眉起身走出了卧室。 父母这时候都已经午休了。 外间客厅里安安静静的,四周的气场也没有什么异常,很平静,就好像苏淳风之前察觉到的气场波动,是错觉而已。 他想了想,走到了院落里。 此时正值一天里最热的时候,烈日炎炎,树木繁茂的枝叶间投下的斑斑白光晃得人眼睛都有些睁不开,榆树和葡萄架上的叶子都被晒蔫了般皱皱着,一串串珍珠般的葡萄在阳光下愈发诱人垂涎欲滴。 一切,都很平常。 但苏淳风还是觉得哪里不对,他知道,以自己的心神感应,不应该会在诡异的气场波动方面出现错觉。 其实在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上,某一地区甚至于一个小小的地方,偶尔因为一些特殊原因导致短时间出现些许磁场的波动,是很正常的现象,而且很快就会被大自然抚平恢复稳定。 所以完全没必要大惊小怪,也不必杞人忧天。 但苏淳风凭借强大的心神修为,可以肯定刚才所感应到的异常波动,是带有对人体伤害成分的,而且其中隐隐有术法的气息。 术士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 在苏淳风的记忆中,虽然豫州省平阳市地区自古多术士,这个年代也出现十几位乃至更多不被苏淳风所知的各流派术士,但在河塘村乃至整个关庙乡,除了他苏淳风之外,没听说过有其他的术士啊。 会不会…… 和自己重生有关? 对此极为敏感的苏淳风大热天里激灵灵打了个寒颤,紧皱着双眉小跑至厨房里,端出一碗水来放在院子中间。他蹲下身,右手食指和中指、无名指之间夹了两根筷子,口中吟诵术咒,轻轻交错着插进了水碗中。 只见交错斜插在水碗中的两根筷子不靠碗边,就那么斜在水中开始缓缓转动…… 当两根筷子最终合拢在一起纹丝不动之后,筷子指向了西南方。 苏淳风左手掐决,右手轻弹两根筷子探在外面的筷尾,“铮”的一声轻响,两根筷子挑起水花从碗中翻了出来,掉落在地。 磁场稳定,无异常。 奇怪了! 苏淳风皱皱眉,按理说术士施术的话,不可能只有那么小的气场波动,而且仅仅只是为了传递一个讯号吗?心中疑惑着,他站起身往西南方向看去——异常的气场波动来自于那个方位。 院子西南角厕所和西屋之间搭起的葡萄架上,葡萄茎叶繁茂,洒下浓浓的绿荫。 苏淳风把碗筷收拾起来放回到西屋厨房里,然后出来走到东墙和正屋的角落里,顺着梯子爬到了房顶上。 毒辣的阳光被繁茂的榆树枝桠遮挡,房顶上也有着大片的绿荫。 不过,视线开阔了许多。 缓步走到房顶西面,望着西南方与自己家斜对着的刘金明家正屋房顶,苏淳风便露出了一个哭笑不得的神情:“我还是太过于敏感了,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民间巫术而已,便误以为是术士作梗。” 苏淳风家是处在两条小巷交叉处的东北角,而刘金明家是西南角。 此时,刘金明家正屋房顶的东北角处,用几块红砖固定住了一个黑色的瓦罐,是那种农村常用来腌鸡蛋用的小瓦罐,棕红色的罐口直径约十公分左右,黑色的罐肚直径三十多公分的样子。 罐口略微向下倾斜,正对着苏淳风家的正屋门口。 此时,由于阳光太过强烈,且瓦罐口端朝向和距离的问题,苏淳风看不清楚瓦罐里面的情况。 但他知道,那里面应该有一枚铁钉类的物事。 严格来讲,这也算得上是一种术法了——从术法的理论角度来讲,圆形罐口小,内在容量大,长期置放于一处,就会在内部形成一个小型的气场漩涡,而里面有金属类的尖锐物事,就会从一定程度上影响到气场漩涡对外界大气场的作用,对所指方位的大气场,形成微弱的撕裂效应。 微弱的效应,自然会很轻易地被磅礴的大自然磁场抚平。 但在特定的情况下,四周气场出现五行紊乱或者某种急剧的变化时,这种微弱的撕裂效应会四两拨千斤引发对人体带有伤害性质的气场波动。比如阴雨、雷雨天,比如骤热、骤冷、骤湿等极端天气的时候。 不过即便如此,对人体伤害性也不大,毕竟人类自身有免疫功能,而且大自然的平衡能力,那是相当之大的。 这种情况,一般俗称为“煞气” 查清了缘由,苏淳风便下了房。 他知道,应该是刘金明家里的某人和自己家的人发生了什么矛盾,所以不知道从哪个乡村神婆或者神棍那里,甚至是从普通人那里听说的一种自古流传在民间的类似于巫蛊之术的小偏方,运用并籍此来发泄下心头的不满和愤恨。或许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这玩意儿在偶然情况下,会带来极大伤害性的。 虽然,那种偶然的几率非常之低。 刘金明今年四十多岁,家庭条件一般,平日里除了务农就是零散地打工赚钱。膝下育有一女一子,闺女已经出嫁,儿子初中毕业后就经人介绍去往外地打工,这年头外出打工也着实赚不了几个钱。 而刘金明本人的品行嘛…… 他向来仗着家族人多势众,为人强势蛮横,在村里算得上数一数二霸道的主儿。有时候一些走街串巷做小生意的外村人来到河塘村,刘金明总会随意拿人家俩苹果吃,拎走一捆菜啥的,而且肯定是不会给钱的。如果做小生意的人敢要钱,那就等着被威胁恐吓或者直接被寻衅找茬挨揍吧。 反正,刘金明这家伙不是什么善类。 不过他和苏成两家人,平时倒没什么矛盾。 所以这件事应该和刘金明无关——身为一个强势蛮横的大老爷们儿,他也干不出这种在常人看来纯属扯淡的事儿。 那会是谁呢? 刘金明老婆? 或者刘金明他妈? 苏淳风苦笑着摇摇头——以他的手段,完全可以轻易地反制这种小小巫术手段,不过那样的话,就有些小题大做了。因为但凡施术,无论大小,一旦遭受到反制,常人根本承受不住,严重者甚至会丧命。 晚饭的时候,苏淳风貌似闲聊般在饭桌上问到:“爹,娘,刘金明家和咱们家,是不是有什么矛盾?” “嗯?”苏成愣了下,道:“没啥啊,咋了?” “没事儿,就是今天出门儿的时候遇到刘金明他娘,老婆子看我的眼神儿有些不对劲。”苏淳风随口道。 苏成便笑了笑:“竟瞎说。” 陈秀兰却轻轻叹口气道:“唉,刘金明他娘肯定是因为修庙集资的事儿,对咱们家有意见了。” “啥修庙?”苏成问道。 “这事儿我也没跟你说……”陈秀兰露出一抹无奈的苦笑,道:“咱村里那几个老太太又张罗着说要修大街上的关帝庙,刘金明他娘是管事儿的,前几天找我说筹集点儿钱,村里家家户户都出。” 苏成无所谓地笑了笑说道:“既然都出钱,给她不就完了嘛。” “我也没说不给啊。”陈秀兰有些生气地说道:“别人家都是出二十块钱,可是她要咱们家出二百块钱。” “凭啥?”苏成疑惑道。 “她说咱们家今年赚钱了,就得好好感谢下关帝庙,也应该比别人家多出些钱。”陈秀兰放下筷子,道:“你说哪儿有这样的事情?你出去赚点钱容易吗?风吹日晒雨淋,有时候吃口饭喝口水都顾不上……她要说让咱家多出三十二十的,我也就给她了,可是张口就要二百块钱,这不是讹人吗?” 听到这里,苏成也有些生气,道:“最后咋办了?” “我跟她吵了几句,后来还是给了她三十块钱。”陈秀兰无奈地摇了摇头,道:“那老太太说话,真够难听的,还咒咱们家挣那么多钱不舍得给关老爷孝敬,将来难挣钱,挣了钱也得全花光去消灾。” 苏成气得狠拍了下桌子,吼道:“给个屁!一分钱都不给她!爱找谁找谁去!” 陈秀兰便没有说话。 苏淳风听得也是心里窝火,村里那帮迷信的老太太们的为人品行以及骂街的功夫,他打小就已经很清楚了。想了想之后,他一边扒拉着饭一边说道:“这些封建迷信,统统都该被打倒!” 苏成瞪了大儿子一眼,本想着警告其不要因此惹是生非的,但想想自家儿子从小软弱的性格,便没有去多废话,而是拿起筷子说道:“算了,不与那老太太一般见识,给了也就给了,吃饭!” …… 020章 反煞符 晚饭后。 苏淳风借口去李志超家玩玩儿,和父母说了一声后,便溜溜达达地出了门儿,右转再左转来到了刘金明家门口。 低矮的红砖围墙,破旧的锈迹斑斑的红色大门,没有门楼啥的。 院门半敞着,苏淳风迈步走了进去。农村没有那么多规矩和讲究,平日里不到晚上睡觉的时间基本上没有关上院门的,只要是本村熟人去谁家里也无需站在门口招呼,直接进门就行。 走到院子中间,苏淳风才招呼道;“大伯,在家没?” “谁啊?”屋里传来了刘金明的声音。 “我,淳风。” “小风啊,啥事儿?进屋来吧……” 苏淳风就面带微笑地踏着台阶走进了崭新到几乎都没有做任何装修就已经入住的高大平房内。 客厅里没有开灯,暗暗的。 右侧东卧室里亮着灯,吊扇呼啦啦转动的声音和一台黑白电视里传出的声音夹杂在一起。走进去后,只见刘金明和他老婆胡玲,还有他老娘三口席地而坐在凉席上,悠闲自在地看着电视。 刘金明叼着烟笑呵呵地说道:“啥事儿啊小风?” 苏淳风露出憨憨的笑容,坐在卧室门旁的小凳子上,道:“有点儿小事情,我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竟扯淡,有啥话直说呗。”刘金明哈哈一笑。 胡玲也笑道:“小风这孩子就是老实巴交的……连个话都说不痛快。” 刘老太太面露不愉之色,颤颤巍巍地扶着椅子起身坐到床边上,道:“有事儿就说,没啥事儿磨磨唧唧的,干啥?” 苏淳风就挠挠头,指了指房顶说道:“金明大伯,你家房顶东北角放了个瓦罐,知道不?” 此言一出,刘老太太那双混浊的双眼里,当即闪过了一丝有些做贼心虚的慌乱之色,皱巴巴的老脸在灯光下有些阴沉地说道:“放个瓦罐咋地了?挨着你家什么事儿了?那是我家房子……” 老太太的表现,让刘金明和胡玲都有些诧异——苏淳风不过是个半大孩子,而且也没有说什么不中听的话,只是提了提刘家房顶上东北角放了个瓦罐,老太太的情绪咋就那么大呢? “啥瓦罐?”刘金明有些疑惑地问道。 “没啥,我给放上去的,能镇宅安家,保佑咱们全家人平平安安。”刘老太太抢着回答道。 “哦。” 刘金明和胡玲便都有些了悟地点了点头,家里这位老太太向来迷信,作为儿子和儿媳妇,他们平时也不好过多地在这方面说些什么。更何况老太太那脾气,当儿子和儿媳妇的,也不敢多指责。所以只要她不闹出什么大乱子,也不会去浪费太多钱的话,基本上也就由她去做。 既然那瓦罐是迷信用来镇宅保佑家人平安的,刘金明和胡玲自然不会介意,他们有些疑惑地看向苏淳风,心想这个半大孩子,到底所为何来? 苏淳风微笑着说道:“我在学校听老师讲起过,咱们农村有这种封建迷信的东西,瓦罐放在房顶上,罐口斜向下对着谁家,就是对那一家人下咒,是诅咒用的……所以我觉得,这样不大好吧?” “下咒的?”胡玲露出惊骇的神色,农村妇女对这种事儿极为忌惮。 刘金明皱了皱眉,他听人说起过家里老太太前几天为了筹集村里修庙的钱,和苏成媳妇儿发生争执的事情,也知道那件事老太太做的委实有些不地道。但对于迷信这样的事情,他还是抱着信则有不信则无的无所谓态度,况且两家关系一向还算不错,所以听了苏淳风的话之后,便笑呵呵地挥挥手说道:“我还以为啥事儿呢,不就是个破瓦罐子嘛……小风啊,你好歹也是上学的学生,咋就能信这个呢?” “金明大伯,这事儿我可没跟我爹和娘说。”苏淳风摇摇头道:“不是信不信,而是咱们邻里之间,这么做似乎不大好,您说呢?” “嗯。”刘金明点点头,道:“那明儿我就拆了它去。” 这时候,老太太却蹭地一下站起身来,气呼呼地说道:“谁敢给我拆?我家的房子,我愿意弄啥就弄啥,皇帝来了也管不着!” “娘,你这是干啥……”刘金明急忙道。 “反正就是不拆!”老太太瞪着眼睛,一边轻蔑地看向苏淳风。 刘金明拿老太太没辙,只好摇摇头看向苏淳风,道:“小风啊,你自己也说了,这都是封建迷信,没啥的,啊。” 苏淳风看向老太太,道:“真不拆?” “就不拆!”老太太皱巴巴的老脸上写满了强势。 “刘奶奶,我们老师还说了……”苏淳风轻叹口气,道:“在咱们乡下的迷信说法中,用瓦罐下咒,是有反作用的。万一咒不到别人,就会咒到自己家的,对您不利。而且咱两家本来就没啥矛盾,何必这样呢?” 老太太一下子愣住了,有些心虚和害怕。 还是那句话,这个年代的农村人,对于有文化的老师说出的话,信任程度那是相当高的。 胡玲更是紧张起来,她不敢对婆婆说,连忙用胳膊肘碰了下丈夫,道:“拆了吧,听着就瘆得慌。” 可刘金明听了苏淳风那番话就不乐意了——他觉得一个小毛孩子竟然因为一些无中生有的事情跑到自己家里来质问,要求自己必须怎么做,竟然还隐隐用威胁的语气吓唬老太太和自己的老婆,这简直是对他的一种侮辱。而且,他心里本来就对于苏成短时间内忽然暴富起来,有着隐隐的嫉妒,所以当下便板起脸来对苏淳风呵斥道:“小风,你这孩子咋不会说话了?吓唬谁呢?” 苏淳风怔了下,微笑道:“金明伯伯,我只是说说而已,谈不上吓唬。再说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把那瓦罐拆了吧,对咱俩家都好。” “不拆!”刘金明一挥手道:“去去,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眼见着儿子这般态度,老太太心里那丝犹疑也立刻消失不见,老脸狰狞地说道:“就是!凭啥就拆掉?这是俺们家的房子,俺们愿意弄啥就弄啥。” 苏淳风心里不禁火气陡升,但表面还是平静的站起身来,道:“刘奶奶,金明伯伯,你们别生气,我也只是来说说而已,封建迷信这种玩意儿,其实我也不大信……既然你们不愿意拆,那就算了。” 说罢,苏淳风转身走了出去。 身后传来了刘金明冷冷的话语:“毛还没长齐,就敢来叨叨事儿了!什么玩意儿!” “我看呀,这事儿就是他爹和他娘在后面鼓捣的,要不一个小孩子能上咱们家来说这事儿?”刘老太太也牢骚着。 刘金明语气愈发狠戾:“苏成不会自己来说啊?有俩钱就觉得高人一等?我呸!” 这时候,苏淳风已经走到了院落里。 刘金明和他母亲的对话声,苏淳风当然听到了。只不过,他没有再去理会——这个世界上,总是有许多人在做一些蛮不讲理的事情。而这其中一些倒霉的人,就会尝到自作孽不可活的苦果。 回到家里,苏淳风也没有对父母提及这件事。 他知道,即便是说了,父母也不会相信,更不会去因为这点在大多数人看来完全属于鸡毛蒜皮小事的事情去与刘金明家计较。 而且,说破大天去,那确实是人家的房子,在房顶上愿意弄啥就弄啥。 凌晨两点多。 苏淳风悄悄地起床,给弟弟盖上被蹬开的薄毯,把蚊帐压好,然后蹑手蹑脚地走到了院子里。 此时月朗星稀,村落间一片宁静。 苏淳风顺着梯子爬上房,然后绕行至正屋西端,慢慢下到西墙上,沿西墙头往南走,一直走到了西南墙角处蹲下身,双手抬起上下比划着瞄准了对面刘金明家房顶墙角上那个瓦罐口所对着的方位。 确定了位置后,他从裤兜里摸出了早就准备好的一把螺丝刀,在墙角处的两块红砖上刻下了两个并不显眼的符箓——反煞符。 与一般的安宅震煞驱邪符箓不同,反煞符具有极强的反噬作用。 一旦功效出现,那么反煞符就会对大自然中祸及人身健康的煞气给予巨大的杀伤,抑或是针对人为施术者造成极强的反制杀伤。 之所以使用反煞符…… 倒不是因为苏淳风心狠手辣,也并非是他对刘金明家的老太太恨之入骨。实在是因为他不会其它震煞和驱邪的符箓术法——上一世他所修行的是诡术,而诡术,是奇门江湖中公认的最狠辣霸道的术法。 比如上次救治赵山刚的母亲,如果换做其他术士,十有八九会把邪物驱逐走也就算了,这样施术者己身也不会受到太大术法的反噬。 而苏淳风当时看似轻描淡写,但却是直接摧毁邪物! 也恰好是因为赵山刚的血液有着远远超过常人的阳刚之气,说得难听点儿,赵山刚的血液比黑狗血和公鸡血在驱邪震煞方面的功效,都要强烈得多,所以苏淳风才能够轻松地施术解决掉。 将反煞符刻好,他咬破右手食指,左手掐决,口中默念术咒,将血液轻轻地涂抹在了符箓上。 然后,他嘬着手指头不慌不忙地绕回到正屋房顶上,顺着梯子下房回屋。 附近磁场不发生变化,不出现极端天气导致的波动,瓦罐口的煞气不伤人……那么你好我好大家都好。一旦瓦罐口之煞气冲到了苏淳风的家中,那么反煞符立刻就会启动,将煞气反推回去,且借势形成更加强有力的凶煞之气,对那家人尤其是施术者本身,造成极强的伤害。 回到屋内躺到床上,施术导致的自然反噬刚好发作,苏淳风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 021章 雷雨 生活,依旧是平平静静。 如苏淳风所向往的那般,很幸福。 时间一天天过去,眼瞅着暑假即将结束,再过几天就要开学了。 这天上午九点多钟,苏淳风正在客厅的吊扇底下凶神恶煞般监督着弟弟做作业——这小子暑假期间天天就知道到处跑着玩儿,结果到现在作业都还没做,再不管他,还不得跑疯了吗? 就听着外面传来了女孩子的声音:“苏淳风在家吗?” “在呢,谁啊?”正在院里葡萄架下方择菜的陈秀兰随口应道,不过脸上很快就露出了有些错愕的神情。 只见两名长相清秀可人的女孩走进了院子。 当先那名女孩白白净净,一身白色的短袖连衣裙,玉臂如葱藕,裙下露出光洁的小腿,穿着半高跟小凉鞋,脚趾甲上涂成红色。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忽闪着,脸上满是俏皮可爱的笑容,她一点儿眼生和羞涩的样子都没有,进门后就看向坐在葡萄架下的陈秀兰,笑嘻嘻颇为礼貌地说道: “阿姨您好,我们是苏淳风的同学,也是同桌,没事找他来玩儿的……” 跟在她后面的那位女孩皮肤微有些暗,穿着蓝色t恤,花裙子,普通的凉鞋,看起来文文静静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样,轻咬着嘴唇一言不发,低着头还有些躲躲闪闪生怕被人注视似的。 “好好,快进屋吧。”陈秀兰赶紧起身,心想着现在的女孩子可真是开放,一边招呼道:“淳风,有同学找你。” “来了!”竹帘一掀,苏淳风从屋里走了出来,微笑道:“稀客啊,快请进屋……”刚才在屋里他就听出了张丽飞的声音,透过竹帘的缝隙更是看到了张丽飞和王海菲结伴而来。初时他还有些错愕,真没想到两位女同桌会来家里面,便赶紧呵斥着弟弟回卧室做作业,然后神色如常地走出屋门迎接。 请两个女孩子进了屋之后,陈秀兰也没多待,客套了几句后就回院子里继续择菜了。 客厅里,很快便欢声笑语地畅谈起来。 毕竟有张丽飞这样一位活泼开朗像只百灵鸟儿般的女生在,话题不断,气氛自然不会沉闷。 而苏淳风两世为人,心性成熟,也乐得和两位漂亮的女同桌,尤其是心目中最完美的初恋王海菲聊天,况且女同学前来做客,总不能给予冷落,于是他自然而然地侃侃而谈,乐在其中。 性格腼腆好羞的王海菲,也渐渐没有了刚来时的拘谨,加入了欢愉的谈话中。 此次来苏淳风家里玩儿,是张丽飞提议并拽着王海菲前来的。 张丽飞一直都盼着苏淳风会应约前来找她玩儿,左等右等暑假都快结束了,却没等到苏淳风,便忍不住主动前来找苏淳风了。不过,她再如何开朗,也终究是女孩子,不好意思一个人找男生玩儿,就去找王海菲拽着一同前来。 王海菲暑假期间,原本就经常会忍不住翻看苏淳风那封信,心里也着实想念,并希望又有些担心着苏淳风会来找她。 恰好张丽飞提出去找苏淳风,王海菲便半推半就地跟着一起来了。 院落里。 坐在葡萄架下的陈秀兰听着屋内欢声笑语,便禁不住想着:“这俩姑娘都挺好,尤其是那个白净点儿的丫头,真漂亮。不过那个稍稍有些黑的丫头,清秀文静,一看就是个老实厚道人……” 择完菜,陈秀兰觉得天气愈加闷热,想了想便赶紧起身去往小卖店——买几根雪糕或者冰镇饮料去。 如今家里条件好了,倒也不在乎花个十块八块的。 正巧在门口碰到丈夫苏成,陈秀兰便急忙道:“他爹,你先别回去,小风的俩同学来了,正在屋里唠嗑呢。你这五大三粗的人进了屋,还不得让人同学紧张啊?去去,到别人家串门儿吧。” “他来俩同学我就不能进家了啊?”苏成哭笑不得。 “是俩女孩子。”陈秀兰面带神秘笑容,小声道:“我瞅着,俩女孩子都挺喜欢咱家小风。” 苏成皱皱眉,道:“小风学习成绩刚刚好起来,万一谈恋爱了,可不大好啊。” “什么啊,你这老思想!”陈秀兰抿嘴笑道:“她们说了,都是小风的同桌,也是好朋友……再说了,这么大点儿的孩子懂什么恋爱啊?就算是真有那个意思,咱也好提前把把关,打听打听对方家里怎么样。” “嗯。”苏成点点头,心想也对,初中毕业孩子就十五岁了,再过三五年上完高中如果考不上大学,可不就是要结婚成家了嘛。想到这里,他便点了颗烟,道:“我进屋瞅瞅去,转一圈就出来。” 陈秀兰赶紧拽住他:“你好奇个什么劲儿啊?我都看好了,俩闺女长得都不赖!” 苏成就咧嘴憨憨地笑着转身往远处走去。 陈秀兰则是脚步匆匆地去往小卖店了。 没一会儿功夫,她就买了几瓶冷饮和四根雪糕回来进了屋,放到客厅的小桌上,笑着说道:“天怪热的,吃点儿雪糕,喝点儿饮料解解热……你们聊着,中午别走了,都在家里吃饭啊。” “阿姨,不用了。” “我们一会儿就走。” 张丽飞和王海菲都急忙说道。 她们毕竟是女生,来到男生家里玩儿,面对家长内心里多多少少都会有些拘谨,又怎么肯留下吃午饭呢? 陈秀兰婉言了几句之后,也没多说什么,拿了一根雪糕和一瓶饮料去了西卧室——小雨刚才眼巴巴地站在卧室门口往外探头瞅着呢,看到有雪糕和饮料,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当母亲的岂能不知? “苏淳风,你妈妈人挺好的呀。”张丽飞一边吃着雪糕,一边笑嘻嘻地说道。 “嗯。”苏淳风点点头,撕开一块雪糕的纸递到不好意思拿着吃的王海菲面前,道:“海菲,别客气,也别拘束,拿着吃吧。” 王海菲红着脸接过来,小声道:“谢谢。” “哇,叫得可真亲热哦……”张丽飞一双大眼睛弯成了狐狸状,笑眯眯地打趣着说道:“我是不是有点儿像灯泡了?”嘴上玩笑着,张丽飞心里面,却生出了些许酸酸的味道和一点点后悔,暗想着:“如果我也像海菲这般不好意思的话,苏淳风会不会帮我剥开雪糕并递给我,然后喊一声‘丽飞’呢?” “丽飞,你讨厌。”王海菲轻轻推了下张丽飞。 苏淳风微笑道:“不过是一声称呼而已,朋友之间没什么的。丽飞啊,你这小封建思想可得改改咯。” 张丽飞心里一喜,吐吐舌头道:“我才不封建呢,嘁!” 西屋卧室内,陈秀兰听着两位女生打趣说笑的话语,心里美滋滋的——自家儿子人长得俊,有出息,讨女孩子喜欢! 就在客厅里的三个大孩子欢快地聊着天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隆隆的闷雷声,室内的光线随即暗了下来,让人禁不住望向窗外。只见外面的天色已然阴沉了许多,一阵阵大风吹得院子里的树木枝桠晃动,呼啦啦直响。 “天阴上来了。”陈秀兰叨叨着急忙往外走去,院子里还晾晒着几件衣服呢。 张丽飞和王海菲都急忙站起身来,面露忧色和一丝焦虑。她们都知道,夏天的雷阵雨,说来就来! “呀,快下雨了,我们得走了。” “是啊是啊。” 苏淳风挽留道:“雷阵雨下不了多久,不用担心。既然来了,这么大热天的赶着回去也不是回事儿,中午就在这儿吃饭吧。” “不了不了,我们要回去。” “嗯,再不回去家里面也着急担心的。” 两名女生不由分说地大步往外走去。 苏淳风只好起身相送——他心里也明白,想要留下两名女生在家里吃饭,这年头除非村里起集的时候,平时绝对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院子里,收拾着衣物的陈秀兰也开口客气地挽留。 两名女生自然是婉言谢绝。 然而当她们走出院门,刚刚蹬开自行车的撑子,准备要离开的时候,忽然间阴沉的天空中闪现出几道刺目的闪电,随即咔嚓嚓一声惊雷响彻天际,震得大地都嗡嗡地颤抖,两名女生当即吓得尖叫出声。 “快把自行车推进来,回屋等雨停了再走吧。” 苏淳风和陈秀兰急忙走出去,一边帮她们推自行车,一边开口安抚着不用害怕。 呼呼…… 风势更大了,天空中乌云翻滚,隆隆的闷雷声积蓄着骇人的力量随时都会爆发般,令人愈发惊恐。 张丽飞和王海菲无奈,只好再次返回了苏淳风家中。 刚进屋,外面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落了下来,不一会儿便如瓢泼般哗啦啦地从天上倾倒而下。 咔嚓嚓! 轰隆隆隆! 大雨中夹杂着骇人的雷声和闪电,瞬间将整个天地投入到了一片混沌的境地。 两名女生忧心忡忡地看着窗外密集的雨幕,。真不知道这雨会下多久,如果下起来没完没了的话,那中午还真要留在苏淳风家里吃饭吗?如果下午还没完,晚上总不能住在这里吧?而且,家里人现在也肯定正担心着她们。 苏淳风正想着宽慰她们几句,忽而一声霹雷仿若在房屋上方响彻,玻璃都剧烈颤抖起来。 咔嚓嚓嚓…… 两名女生尖叫着搂抱在了一起。 苏淳风双眉一挑,敏锐地差距到了极强的磁场波动——不仅仅是极端天气和现象导致的五行紊乱,还有术法能量波动的气息! 来自于西南墙角处! 那里,有他布下的反煞符! “要出事了……”苏淳风轻叹口气,低声嘟哝了一句。 …… 022章 术法之祸 十几分钟后,天光泛亮,滚滚乌云裹夹着闷雷声远去,倾盆大雨也渐渐变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继而很快便风停雨住。 又过了一会儿,阳光洒落,晴空万里。 张丽飞和王海菲婉言谢绝了苏淳风和陈秀兰的一再热情挽留,不顾刚刚下过大雨道路泥泞湿滑,心有余悸地决定赶紧回家去——鬼知道这天气,说不得一会儿是否突然又下起大雨来? 苏淳风和陈秀兰无奈只得出门相送。 刚刚目送两个女孩子骑着自行车的倩影消失在泥泞的巷口拐弯处,苏淳风和陈秀兰就听到从刘金明的家里传来了一声近乎凄厉的惨嚎声,随即刘金明和妻子胡玲慌乱的声音传了出来: “娘,你这是咋了?” “快去叫人!” “快!” 陈秀兰面露惊讶困惑之色。 苏淳风也故作疑惑,但心里却明白——刘家那位老太太,这次十有八九扛不过去反煞符强大的杀伤力了。想着这些,他抬头貌似不经意地看了看刘金明家房顶东北角上安置的那个瓦罐。 此刻,罐口已然崩裂开来,就像是一张被爆竹炸开的嘴巴,颇为诡异骇人。 苏淳风有些怜悯地摇了摇头,暗暗想着:“刘金明的家人,如果看到这般情况,会不会懊悔害怕呢?” “他们家发生什么事了?”陈秀兰小声嘀咕道。 苏淳风神色平静地说道:“别人家的事情,咱就不管了,省得让人说咱家幸灾乐祸地看笑话,回去吧。” “嗯。”陈秀兰点点头,心里诧异着儿子竟然会说出这般成熟的话语,一边转身跟着儿子回了家。 不一会儿,苏成脚步匆匆地从外面回来,一进屋就皱着眉叹口气道:“刘金明他娘刚才突发疾病,一大家子人都赶往县医院了……上车的时候我正好路过看到,那情况,够呛能挺过去。” “哎呀!”陈秀兰露出惊讶之色:“老太太平时身子骨挺硬朗啊。” “疾病这玩意儿,谁说得准?”苏成摇摇头,脱下踩湿了的布鞋,换上一双拖鞋,道:“咱家老爷子当初好端端的,不就是疾病发作走了的吗?”说到这里,他颇有些伤感地挥挥手:“不说这些了……哎,小风同学都走了?” “嗯,雨一停就着急忙慌地走了,留她们吃饭也都挺不好意思的。” 苏成就看向儿子,道:“同学之间关系好点儿,当个朋友没什么,但别小小年纪谈恋爱,影响学业。” “我知道。”苏淳风咧嘴笑笑。 午后。 趁着村里大多数人午休,街巷里没人,苏淳风拿了瓦刀抓了把干土,上房绕到自家院墙的西南角,用瓦刀把刻在砖块上的“反煞符”给刮去,然后又用干土使劲儿涂抹了几遍,再用手擦去,如此这两块砖上面就看不出什么异样了——既然反煞符已经无用,正所谓小心驶得万年船,还是抹去痕迹为好。 果不其然,三天后,村里便有流言传开了…… 传言中,刘金明的老娘因为逼迫苏成老婆陈秀兰捐款修庙一事,双方发生争执,从而怀恨在心,与自家房顶布下瓦罐铁钉等物,企图使用巫术诅咒苏成家人,未曾想诅咒未成,反受其害,突发疾病差点儿死掉。 现在,刘家老太太还住在县医院里,据说是瘫痪了。 而这些传言,却是老太太的二儿媳妇,刘金明的老婆胡玲传出去的。 因为,她的婆婆布下瓦罐使用巫术下诅咒后,苏成家的大儿子苏淳风,曾经上门提出过质疑,并要求他们家把瓦罐拆掉,而且还好心地告诉他们家人,老师曾经说过,巫术这种封建迷信的玩意儿,弄不好会反噬的。然而刘金明和老太太不相信,还生气地把苏淳风给赶了出去。 结果仅仅过去十来天,就发生了这样的事件。 胡玲自然心有余悸。 而且,这些传言也不是胡玲空穴来风瞎叨叨的,她还有证据——那天老太太突发疾病,她匆忙出去叫人的时候,正巧看到了自家房顶东北角放置的那个瓦罐口,莫名其妙地崩裂开来,委实吓人。 要说农村这种多嘴的婆娘也确实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正所谓家丑不可外扬,她不但把这些话给传了出去,竟然还留着那个破烂的瓦罐在房顶上。 这下好了,许多好奇的村民都跑去看…… “哎,还真是呀!” “没见过瓦罐子的口能崩成那模样的,真蹊跷。” “自作孽不可活啊!” “刘金明他娘也着实可恶,人家苏成今年虽然赚了钱,可那真是赚得辛苦钱,还担着那么大风险贷款买到的联合收割机!咋就非得逼着人家捐出二百块钱修庙呢?明明不占理还要诅咒人……” “你们说,会不会是苏成家也给老刘家下了咒?” “不可能,苏成两口子什么人村里谁不知道?他们才干不出这种事儿来呢。” “也是……” …… 在县医院待了三天才抽空傍晚时回村的刘金明,听闻这些传言后,气得到家里就把自家婆娘给暴打了一顿,然后上房把那个破烂的瓦罐和几块砖头全都给弄下来,骑着自行车驮到村外面,远远地扔了。 有道是为人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 刘金明就算是再蛮横霸道,可终究是知晓家里老太太当初做的那件事不地道。再想想那天晚上苏淳风好言相求时的那番话语,老太太使用巫术弄这个瓦罐下诅咒的神秘诡异,雷雨天好端端忽然发病惊恐大叫随后昏迷,还有瓦罐莫名其妙崩裂成那副样子……他禁不住地打哆嗦:“万一真的是下咒未成,反作用咒到了自家人,那这咒到底有完没完?会不会再累及到家里面其他人呢?” 老太太还没从医院回来,医生诊断是过度受惊导致突发脑梗塞,从而神经受阻部分肢体瘫痪,即使出院后,也需要进行长期的恢复性治疗和护理。 这种病人,对于普通家庭来说,绝对是一个沉重的负担! 暴打完宣扬家丑的老婆之后,刘金明的怒火依然难以宣泄完,坐在昏暗的院子里一个劲儿的抽烟——短短三天时间,给老太太看病就把兄弟二人的积蓄全都搭进去了,后续治疗恢复还要花钱,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要不,明天召集些本家的人,去找苏成家的麻烦,讹诈他点儿钱? 苏成今年赚了不少钱啊! 反正和他们家的矛盾已经在村里传开了,更何况,村里传言此次老太太突发疾病和巫术有关,那么就和苏成家那口子脱不开干系!可苏成也不是什么好欺负的软骨头,而且这件事本身自家就不占理…… 刘金明咬了咬牙,什么他妈的道理不道理的,老子要的是钱! 心里做出决定后,他将烟蒂扔到地上,用脚尖狠狠地碾碎,起身回屋睡觉去了。只是躺在床上,翻来覆却怎么也睡不着——他恨自家老太太做事何必那么偏激!他悔为什么当时非得心胸狭隘,不听从小小年纪的苏淳风的话,把那个破瓦罐子给拆了扔掉。他又有些彷徨和害怕…… 他心里的压力,太大了。 就是在这般巨大的压力,以及心头对于这件颇有些神秘诡异事件的恐惧下,久久难以入眠好不容易睡下的刘金明,却在半夜时分从噩梦中惊醒,并且禁不住惊恐地大叫出声,把老婆都给吓得从床上滚落下去。 “他爹,你,你这是咋了?”胡玲战战兢兢尖叫着问道。 “没啥,没啥……”刘金明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赶紧伸手摸索到床头的灯绳将电灯打开,起身下床到桌旁拿起烟盒和打火机,哆嗦着掏了支烟点上,深吸了一口,坐在桌旁沉思起来。 这深更半夜的,向来胆大凶悍的丈夫竟然做噩梦吓醒还吓得大叫出声,实在是让胡玲心头恐惧万分。 联想到婆婆突发疾病时的诡异莫名…… 胡玲愈发害怕起来,只觉得漆黑的窗外仿若有什么东西正探着脑袋向她们屋内张望。她赶紧爬起来挤到了丈夫旁边,抽抽泣泣地说道:“他爹,你说咱娘弄的那个瓦罐子下咒,是不是给家里招上啥不干净的东西了?” 烦躁不堪的刘金明抬脚将老婆给踹倒在地,怒吼道:“别他妈瞎咧咧!” “啊!”胡玲摔倒在地捂着肚子惨嚎一声,随即惊恐万状地挪着屁股移到床边,靠着床头怔怔地看着刘金明。 刘金明绷着脸,深吸着烟。 灯光下,他的面孔在缭绕的烟雾中若隐若现,昏暗不定。 看着这一幕,胡玲心中涌现出各种各样的想法,越想越害怕,越害怕越觉得屋内、屋外似乎到处都有不确定的东西存在…… 她的精神,终于崩溃了! “啊!”胡玲猛然站起身来,疯了般扑向刘金明撕扯着又踢又抓又挠,嘴里还撕心裂肺地嚎叫着:“你个混账王八蛋,天天就会打我骂我,在外面干那些亏心事!都是你做的孽,都是你娘造的孽,以后这日子还怎么过啊!” 刘金明何曾受到过老婆这般折腾? 大怒之下,他起身甩手将老婆给扔到了墙角:“你他娘疯啦!给我滚!” 然而撞倒在墙角下的胡玲这次没有害怕,她迅速起身近乎疯狂地扑向了刘金明:“我跟你拼啦,我不活了我……” “操!”刘金明怒火更甚,噼里啪啦大耳刮子抽了上去。 …… …… 023章 一个人的改变 这一夜,街坊四邻都听到了从刘金明家里不断传出的凄厉惨嚎和怒骂声。 直到天色大亮的时候,鼻青脸肿的胡玲挎着一个小小的花布包裹,一瘸一拐地走出家门,在街坊四邻的劝慰和好奇的目光注视下,哭哭啼啼地往街巷外走去——很明显,这是要回娘家的节奏啊。 邻居们议论纷纷: “昨晚也不知道胡玲发什么疯,都敢跟刘金明大吵大闹了。” “唉,老太太得了大病,家里面的钱恐怕都得扔进去,他们家都还没攒够装修房子的钱呢,现在倒好……” “是啊,换谁心里也受不了。” “我觉得不对劲,大半夜的忽然闹腾起来,没听着胡玲嚷嚷些什么造孽啊、撞邪的,往家里招鬼之类的话吗?我看呀,说不准就是老太太弄的那个瓦罐子出的事儿,要不然胡玲有那么大胆子敢跟刘金明闹腾?” “还真是……” “都这么大岁数了,还得闹着回娘家,唉。” “回什么娘家啊,胡玲早没爹没娘了,难不成去她哥哥家?” “那就是回她姑娘家……” …… 议论中,邻居们不禁把目光投向了陈秀兰和苏成两口子。 心性善良的陈秀兰满脸尴尬之色,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急忙掉头回了家。 苏成也知道这两天村里的流言,虽然不相信这些牛鬼-蛇神的东西,但毕竟传言中和自家有了干系,而且两家平时处得还算不错,所以颇有些同情刘金明家的遭遇。此时听着邻居们议论中又提到了瓦罐子下咒的事情,他不免生出些许恼意,可又不好去跟邻里争执什么,只得叹口气,转身往家里走去。 这时候,苏淳风正在村外的田间小路上跑步锻炼身体。 昨夜刘金明两口子那般打闹,他当然是听到了,而且一些争吵的话语也都听见,从而猜测到了其中的一些缘由。 只是这些,却与术法无关。 不过是人心而已。 作为幕后施术者,苏淳风万万没想到小小施术,就会导致刘金明的家庭陷入到如此不堪的境地之中——他本以为,那位老太太在强烈的凶煞之气反噬下根本挺不过去,没想到人老成精竟然活下来了。 如果这个老太太死了,苏淳风绝不会有丝毫同情之心。 但老太太没死,刘金明一家人的生活陷入困境,心性本善的苏淳风就难免会有稍许的自责。 说到底,两家本没有多大仇恨。 过分了啊,唉。 果然是天意难测…… 吃早饭的时候,苏成神色平淡地问道:“小风,村里传言说的那些,是不是真的?” 苏淳风缩了缩脖子,咧嘴讪笑道:“哪些?” “你去刘金明家里面说的那些话!”苏成的语气严肃起来。 “这倒是有。”苏淳风露出畏惧的表情,怯怯地说道:“爹,那天我瞅见老太太看我神色不对,回来不是还跟你们说了吗?正好我又看到她家房顶墙角上放了个瓦罐,罐口冲着咱们家……在学校的时候,听我们老师讲农村封建迷信的事情,就提到过这个巫术,所以我觉得两家关系原本还不错,也就没跟你们商量,想着不过是小事一件,也别因为这个出了什么大的矛盾,所以才自己去跟金明伯伯说道说道,虽然咱不信这玩意,可看着也挺恶心,您说是吧?” 陈秀兰叹口气,道:“你小小年纪,怎么竟相信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还到人家里说这些。本来没什么事,可现在,反倒是好像咱们害了人家似的。” 苏成瞪视着大儿子,呵斥道:“以后注意着点儿,别胡来!听见没有?” “听见了。”苏淳风撇撇嘴,耷拉着脑袋啃馒头。 “以后注意点儿!”苏淳雨幸灾乐祸地学着父亲的口吻教训哥哥。 苏淳风瞪了他一眼。 苏成更是劈头一筷子敲下:“小兔崽子,以后多学学你哥,做事情前先想想,别整天没心没肺的!” 苏淳雨就赶紧老老实实低下头吃饭。 饭桌上安静了下来。 刚才苏成训斥二儿子夸大儿子的那句话语,确实是发自肺腑的,妻子陈秀兰也有这般想法——虽然苏淳风的自作主张惹下这般捕风捉影的不良谣言,但作为成年人的他们却不得不承认,孩子的出发点是正确的,是很成熟的处事方式,因为他考虑到了两家的关系,并希望将矛盾冲突降低到最小的可能性…… 只可惜,他年龄太小了。 倘若当时那些话由苏成去和刘金明说,纵然是刘家老太太再如何蛮不讲理,刘金明碍于面子和两家的关系,总归要把那破瓦罐子给拆掉的。那样的话,又岂会发生后来的这些事情呢? 不过,说起来这事儿也确实古怪。 那个瓦罐罐口崩裂的异常,苏成和陈秀兰也是亲眼目睹到的。难不成,这其中真有什么神秘的巫术? 早饭刚吃过,就听着院里传来了刘金明的声音:“成子,在家没?” “在呢!”苏成神情诧异地答应一声,起身走了出去:“金明大哥来了,快进屋……我婶子身体咋样了?” “唉,瘫了。”刘金明长叹口气。 说话间,刘金明和苏成一起进了屋。 “金明大哥。”陈秀兰客气的招呼了一声,收拾起桌上的碗筷端了出去。 “小风,带着小雨回屋里做作业去。”苏成吩咐道。 “哦。”苏淳风拽着小雨起身往西卧室走,一边礼貌地冲着刘金明唤道:“金明大伯。”一边在心里暗暗琢磨着,刘金明来家里所为何事?其实也不难猜测,借钱呗……但这号人,千万不能借钱给他! 刘金明点点头坐下,神色间颇有深意地看了看很礼貌很懂事的苏淳风——记得那天晚上,这孩子也很礼貌,没有说半句难听话啊。 “金明大哥,把心放宽些……”苏成掏出烟来递过去一颗。 “嗯。”刘金明接过烟点上,使劲抽了一口。 “是不是钱不够用了?”苏成也猜到了刘金明此番前来的用意,虽然他发自内心地不信任刘金明此人的品行,也不愿意借钱给他,但邻里街坊平时关系也不错,看着他家里陷入这般困境,苏成无论如何也忍不下心来作壁上观,便态度诚恳地主动说道:“差多少你说句话……不过说实话,太多了我是真拿不出来,毕竟刚还了贷款,手头也不宽裕,不过千八百的没问题!” 千八百块钱,在这年头,绝对不是个小数目! 刘金明怔了怔,眸子里闪烁出愧疚的神色,摇摇头道:“钱都凑够了!我不是来借钱的……” “那是?”苏成疑惑道。 “你婶子发病住院这几天,村里传言不少。”刘金明深深地吸了口烟,道:“这事儿吧,不管和那个什么破瓦罐子巫术有没有关系,现在想想也是你婶子她做的不对,上次因为关帝庙修庙攒钱的事儿还跟弟妹吵吵了几句,我在这儿代她向你还有弟妹陪个不是……她那人的性子,你也知道,咱当儿女的也不好说她啥,唉。” 这态度,完全出乎苏成的意料。 便是在卧室里竖起耳朵偷听的苏淳风,也大感意外——以刘金明此人的品行,竟然会说出这番话来? 简直比巫术还神秘诡异啊! 苏成连忙道:“金明大哥,你说这些话就见外了……我还能因为这点事记恨婶子?” “哥哥我知道,你挣的那些钱也不容易,都是辛苦钱。”刘金明说着话站起身来,喷吐着烟雾叹口气道:“村里那些流言都是你嫂子不懂事在外面瞎咧咧,你们也别往心里去。行了,别的我也没啥好说的,我走了。” “哪儿能啊。”苏成起身道:“再坐会儿吧。” “不了,还得去医院……” “那你先等等,我给你拿点儿钱应急用。”苏成说着话就要往里屋去。 “别,不用不用!”刘金明大步走了出去。 苏成见状,也就不再拿钱,赶紧跟着往外送去,一边说道:“金明大哥,缺钱了记得来兄弟这开口。” “哎,哎,别送了,在家吧。”刘金明连连说道。 送走了刘金明,苏成和陈秀兰站在院子里的树荫下面面相觑着——刘金明咋突然间转了性子? 他们又那里会知道,刘金明昨夜和老婆又吵又打一通,如所有邻里街坊们一样,也纳闷儿自家老婆怎么敢在自己面前耍泼了?还嚷嚷着一些造孽啊,什么招惹了不干净的东西之类的话…… 早上老婆走了之后,刘金明独自坐在家里抽着闷烟发愁。 一个人往往在最悲观压力最大的时候,反而能想通透一些事情,还会因为无助而想到那些缥缈的子虚乌有的东西作为精神上的寄托。而刘金明正是在巨大的心理压力下思来想去后,觉得那个瓦罐子挺邪行,家里老娘发病很古怪,老婆胆肥了敢跟他吵打实在稀奇,自己睡觉竟然被噩梦惊醒也委实少有。 而这些年时运不济,十有八九也应该是如老婆好像着了魔般发疯时所说的那样,因为,作孽太多了。 于是为了宽慰内心的恐惧和压力,刘金明决定:“不能再作孽了,要做个好人!” 至少…… 短时间内,他希望以自身的改变能够去去晦气,能够给自己带来些好运,而不是霉运连连。 …… 024章 做人要讲道理 暑假过后,苏淳风上初三了。 校园的生活依旧,对于他来讲无非就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闲暇时间里继续和王海菲聊聊天增进下感情——没有对男人女人那点儿事情的渴求,只是享受着这种纯净无暇、似有若无的爱的感觉。 还有,带着些许自责的心态,去弥补上一世的遗憾和对王海菲的歉疚。 不过偶尔想到前世,自己正是从初三上学期开始跟随王启民修行诡术,苏淳风就会禁不住地有些发愁:“当王启民施展出神秘术法,来蛊惑隐忧我修行诡术的时候,我该怎样拒绝他呢?” 毕竟,他现在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半大孩子。 而面对术法展现出来的神秘和强大,这个年龄段的孩子绝对会倍感兴趣且甘心情愿地拜师学术的。 所以,无论以什么样的理由拒绝,都必然会引起王启民的怀疑。 今年酷暑散去的较早,九月中旬便隐隐然有了些许秋高气爽的感觉。 这天上午十点半钟,东王庄乡中学的操场上,初三年级14班的学生们正在体育老师左宏彬的指导下,男女分开排队进行训练。 女生训练项目为仰卧起坐,男生项目是引体向上。这年头的体育课程,远非备课教案中所提及到的那么复杂,很简单,就是中考时体育考试的三项科目——立定跳远、引体向上(男)仰卧起坐(女)、长跑。 轮到苏淳风了,他走到单杠前一跃而起,颇为轻松地连续做了十个标准的引体向上,跳下来神色平静地往队伍后面走去。 不远处正在指导女生的左宏彬看到这一幕,气得牙根痒痒。 自开学14班、15班正式成为初三班级,作为初三年级体育教师的左宏彬,每每14班体育课时,就格外关注着苏淳风,希望这家伙某一方面做的不合格,或者做得不太好,他就可以趁机报复……没曾想,无论是长跑,还是引体向上、立定跳远,苏淳风总是能轻松地完成拿到满分,也不会去刻意地做得多么优秀。而有过上次吃瘪的教训,左宏彬也不敢轻易地去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的方式报复苏淳风。 同学们有序地排着队轮番进行着训练,相互间说说笑笑,一片欢快氛围。 然而就在这时,王立秋和许志俊不知道什么原因,忽然就在队伍中打了起来,整个队伍一下乱了套。 “操-你妈!” “今天我弄死你!” …… 左宏彬见状,赶紧跑过来大声吼道:“干什么?住手!” 两名男生却根本没有理会他的喝斥,已然激烈地扭打在一起,时而滚倒在地,时而又跳起来揪头发、拳打脚踢,更是撕破了喉咙般地高声大骂着,恨不得让整个校园里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在打架了。 王立秋和许志俊,是目前全班最好勇斗狠的学生。 此刻,14班的男女学生们都停下了训练,观望着正在扭打的二人。 其实从开学到现在的半个月时间里,全校已经发生了数起打架斗殴事件,而王立秋直接参与的斗殴事件至少有一半。 这很正常。 因为上一届初三学生毕业,公认的学校霸王董楚亮离开了。新的初三班级和初二,甚至于刚刚入校的初一新生中,那些一个个好勇斗狠的主儿都恨不得立刻展现出自己的霸气,成为董楚亮走后新一代的学校霸王。 就好像一群猴子在没有了猴王之后,总要争斗出一个新的猴王。 好在是,这年头《古惑仔》还没有出现,年轻的学生们还没被祸害到随时动刀子砍杀的地步。 对于这种年少气盛逞凶斗狠的无聊打斗场景,心性成熟的苏淳风没有丝毫兴趣。训练因为突发的斗殴事件停止了,他就缓步走到双杠旁,抬手用力一拉一跃便轻盈地坐了上去,双脚蹬在双杠一边,弯曲着双腿,两臂交叉放在膝盖上,下巴压着双臂,望着不远处正在围观这边打斗情景的女生们。 那里,站在凌乱队伍中的王海菲红着脸,抿着嘴低头羞笑着——她已经习惯了苏淳风经常会专注地看自己。 站在王海菲身旁的张丽飞见到这一幕,便如以往那般忍不住就有些小小的嫉妒和不甘,她冲着苏淳风吐吐舌头,又抬起手用食指刮脸:“不害臊!”开学以来,她时常会刻意打断苏淳风和王海菲的谈话,或者用语言、动作把苏淳风注视王海菲的目光给吸引过来。虽然知道王海菲对苏淳风也有好感,而自己这么做很显然是对不住朋友的……但张丽飞就是忍不住这种冲动。 对于张丽飞的表现,苏淳风也没多想过,他一直都把张丽飞当成一个调皮的可爱的小姑娘而已。 见到张丽飞又调皮,苏淳风便笑了笑,把目光移开望向了远方湛蓝的天空。 王立秋和许志俊之间的打斗,在左宏彬的强制干涉下,终于停了下来。两人都是鼻青脸肿,却都露出一副凶狠不服气的样子,纵然是当着老师的面照样骂骂咧咧说着一些诸如“你等着!”“这事儿没完!”之类的狠话。 不分胜负! 想要成为所谓的学校霸王,除了好勇斗狠能打之外,还有一点是必不可少的——那就是不怕任何老师! 而对于这类学生…… 绝大多数老师也很是无奈。 这年头,在乡下农村的社会状况下,学校里绝不会轻易开除一名学生。因为那样的话,会惹来很多意想不到的麻烦,比如学生家长无休无止的吵闹、报复,甚至于这些年少气盛的学生,都敢做出些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制止了两名打斗的学生,左宏彬尽可能保持着一名严师的模样,凶巴巴地罚王立秋和许志俊分开站在操场边上。 不怕老师的学生,并不意味着就可以为所欲为。 因为对老师和校规的忌惮,对于任何一名学生来讲都像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天性……所以很理所当然地,两名斗殴的学生各自露出凶神恶煞般的神情,距离十几米站在了墙根下,还都把手揣在裤兜里斜着身子一副吊儿郎当的痞子模样,以此来显示出对于老师的轻蔑和对体罚的不屑。 这般态度,自然让左宏彬心生怒火,身为老师的威严扫地,感觉好像被当众狠狠抽了两个耳光般。他无奈地,忿忿地扭过头不去看这两名差生,目光却恰好看到坐在双杠上望着天空出神儿的苏淳风。 看起来,很悠闲自在的样子。 这让窝了一团火的左宏彬顿时生出嫉恨,心中对于苏淳风的厌恶感倍增,大步上前把满腔怒火发泄了出去,吼道:“苏淳风,你在双杠上面干什么?” “嗯?”苏淳风回过神儿,赶紧从双杠上跳下,露出满脸讪笑。 左宏彬伸手揪住苏淳风的衣领把他从双杠里面拽了出来,怒道:“谁让你上双杠的?给我绕着操场跑十圈!” 苏淳风被拽得踉跄两步,心里不禁有些生气和莫名其妙。 就在这时,下课的钟声敲响了。 “左老师,下课了……”苏淳风微笑道。 “下课怎么了?”左宏彬怒目圆睁:“没听到我说的话吗?绕操场跑十圈,马上……”说话间,他揪着苏淳风的衣领往操场上使劲一扯,又抬腿一脚狠狠踢向了身形踉跄的苏淳风的屁股。 苏淳风完全是下意识地侧身避让开来,心头怒火更甚。 如果这一脚他没能躲开的话,肯定会立刻还手。 但既然避让开来,心性成熟稳重的苏淳风自然不会去干出殴打老师的恶举来,况且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凭借自己这幅小身板挑翻军校毕业身高体壮的左宏彬。不过对于这般近乎莫名其妙的惩罚和斥责甚至于当众羞辱还动手的恶行,苏淳风自然也不能忍气吞声,他神色冷漠地看着左宏彬,一字一顿地说道:“左宏彬,你有说过,不让上双杠吗?这十圈儿,我还就不跑了!” 言罢,苏淳风转身就走。 所有同学都瞠目结舌地看着苏淳风——这家伙,刚才喊的不是“左老师”,而是……左宏彬! 直呼其名! 就连王立秋和许志俊两人,站在那里也有些发愣——王立秋倒是干过拎着板砖追打老师的事情,但那次追的是一名女教师,而且还只是做做样子而已。面对左宏彬这样身高体壮军校出身专业练过散打的教师,他和许志俊绝对不敢如此直接地出言顶撞并且以大步离去的实际行动拒绝老师给予的惩罚。 而苏淳风却这么干了,以无比彪悍的姿态告知了全班同学们,什么叫嚣张,什么叫真正的无惧! 左宏彬毕竟才二十四岁,正值血气方刚,岂容得一名十四五岁的学生如此当众羞辱他?当即火冒三丈,大步追了上去,一把揪住苏淳风的衣领往后一拉,吼道:“苏淳风,你给我站住!” 苏淳风被拽得后扬了一下,却扭头轻蔑地看向左宏彬,冷漠地说道:“怎么着?你敢打我?” “你……”左宏彬挥起了拳头。 苏淳风心念电转,默念术咒,左右脚踩出一个阵决,毫无惧色地看向左宏彬,抬手轻轻推开他挥起却并没有砸下来的拳头,微笑着轻声说道:“左宏彬,做人,是要讲道理的!更何况,你还是一名老师……不服气的话,咱们到校长那里打官司去!”言罢,他一把将左宏彬抓住他衣领的手拍开,转过身神色从容地离去。 …… 025章 相互威胁 左宏彬快被气疯了! 可现在,他却真不敢追上去暴打苏淳风。 就在刚才他挥拳要砸向苏淳风的那一瞬间,却被苏淳风眼眸中骤然闪现出的一抹凌厉的寒芒给震慑住,内心里莫名其妙地就生出一股恐惧之意,骇得他不得不停了手。紧接着苏淳风一番话出口,更是让他多了些顾虑。 怔怔地看着苏淳风消失在操场通往教室院落的拱形院门前,左宏彬心中不禁困惑地想道:“我刚才,为什么会害怕苏淳风的眼神?” 这时候,14班的男女学生们都彻底傻眼了。 眼睁睁看着左宏彬老师发怒要暴揍苏淳风了,没曾想都揪住衣领挥起拳头了,却愣是没敢砸下去。因为距离远的缘故,同学们都没听到苏淳风轻声对左宏彬说出的那几句话,但都清楚地看到了苏淳风开口说了些什么——到底是什么样的话语,把左宏彬老师给吓得不敢对他动手了呢? 王立秋最先从震惊中回过味儿来,为了挽回些许本该属于他的面子,当即大声骂了句:“靠!”然后大步离开。 但他也只是敢于指桑骂槐而已。 许志俊见状,也掉头就走。 他妈的! 两人心头都充满不甘的怒火——今天本来好端端该出风头的体育课上,怎么偏偏最后让苏淳风那个怂货给抢走了? …… 下午还未上课前。 班主任李继春的办公室里。 李继春板着脸,神情严肃地质问道:“苏淳风,今天体育课上你为什么要当众顶撞左宏彬老师?” 左宏彬在旁边咬牙切齿地说道:“这样的学生,就应该被开除!” “左老师……”李继春有些不满地看了眼左宏彬,开除一名学生哪儿有那么简单,更何况还是一位颇得诸多老师喜欢的优秀进步学生呢?见左宏彬撇撇嘴止住了话头,李继春这才看向苏淳风。 苏淳风低着头一副委屈的模样,脚尖儿蹭着红砖铺就的地面,神情紧张地小声讲述了起来。似乎因为当时他确实受到了不公正且被欺辱的待遇吧?他越讲越气,以至于讲着讲着就抬起头来变得情绪亢奋,指手画脚愤慨不已,讲述完事情经过后,更是满腔怨怒地抬手指着左宏彬,气道:“李老师,左宏彬明显就是在挟私报复我!像这种卑鄙阴险的小人,根本不配做一名人民教师!” “放屁!”左宏彬气急败坏地吼了起来。 苏淳风惊讶地看向李继春,露出一脸无奈之色,意思很明显——您瞅瞅,这就是他的素质…… 李继春皱眉说道:“左老师,注意你的态度和言词,我希望你以后不要抱着恶劣的心态总是去针对某一位学生。在这件事情上,苏淳风虽然有过错,但你的处理方式也有问题。所以我觉得,这件事就算了吧。” “算了吧?”左宏彬一脸的不可思议。 “如果你有什么不满……”李继春挥挥手,做出送客的姿态,道:“可以去教务主任或者校长那里反应。” “好,好,好……”左宏彬一连说了几个好字,愤怒地走出了办公室。不曾想刚出办公室,恰好遇到了英语教师徐云霞和刚刚分配到学校里代替她教初三英语的实习教师肖倩,而且看两人的表情,似乎早就站在办公室门外,并且听到了办公室内的对话。左宏彬当即尴尬地讪笑,并流露出一副无奈的神情主动道:“徐老师,肖老师,你们看看,现在的学生,真是……唉!管不了。” 说罢,他转身就走,一边毫不掩饰爱慕之色地看了眼肖倩。 这位据说是上面有人,所以大学刚刚毕业就能到县重点中学实习的肖倩老师,梳着乌黑油亮的马尾辫,穿着白衬衣扎在紧绷的灰蓝色牛仔裤中,半高跟黑色皮鞋,衬着她修长凸凹有致的阿娜身材,极为时尚又不失清爽干练。只是白皙而美丽的脸庞和那双大大的清澈眼睛里,依稀还透着些许未完全褪去的青涩。 暑假开学肖倩刚刚到学校报到时,左宏彬第一眼看到她,就觉得这个漂亮的女孩是老天爷赏赐给自己的! 纵观全校,只有三名还未成家的年轻男教师。 左宏彬自认为相貌堂堂,另外两名男教师怎么有资格与自己争? 办公室内,李继春看到两名女教师站在外面,便一脸严肃地对苏淳风说道:“写份检查给我交上来,先回班里吧。” “是。”苏淳风老老实实地转身走了出去,在办公室门口又极为礼貌地向两位女教师打招呼:“徐老师好,肖老师好。” “嗯。”徐云霞微笑着颔首。 肖倩却是故作严肃地点了点头,一双漂亮的大眼睛中明显透出了对苏淳风的些许不满——以她初为人师的经验上来看,无论苏淳风有什么样的理由,但敢于当众顶撞老师,那就不是好学生! “小徐,小肖,有事吧?进来说……”李继春温和地说道。 “哎。” 两名女教师面带笑容地走了进去。 通往教室的校园道路上,苏淳风边走便有些幸灾乐祸地回想着——前世的记忆中,自负的左宏彬疯狂追求了肖倩半年多,搞得全校人尽皆知,却未曾想,颇有些家世背景的肖倩,根本就没想过在这个穷乡僻壤的乡村中学待多久,更没考虑过和左宏彬谈恋爱。到后来渐渐了解了左宏彬的品行后,肖倩更是极为厌恶这个像只苍蝇般整天缠着追求她的男教师。到了九六年春天,开学没多久,肖倩就离开了东王庄乡中学。那时候,学校里有传言说是她受不了左宏彬的纠缠,也有说肖倩考上了研究生,去往京城上学深造了……不过具体怎么回事,却没人知道。 而屡次表白屡次遭拒的左宏彬,就成为了全校师生茶前饭后闲聊时的笑料谈资。 乐呵呵地想着这一出事情,苏淳风刚走到实验室拐弯处,忽然一道身影横转出来挡在了他的面前。 苏淳风有些错愕地看着一连怒容的左宏彬,道:“你干啥?” 心里窝着无尽怒火的左宏彬,忍不住要宣泄一下,这才在这里等着堵住苏淳风,哪怕是仅仅吓唬一下这个学生……他咬牙切齿地威胁道:“苏淳风,我看你是不想在东王庄乡中学上学了!” “想啊!”苏淳风像是看白痴般地看着左宏彬,感觉有点儿莫名其妙。 左宏彬气得差点儿吐出血来,恶狠狠地说道:“那以后给我注意着点儿,再敢对我不敬,我就弄死你!” “我看你是不想在这里教学了吧?”苏淳风从左宏彬身旁施施然走了过去。 “你……”左宏彬双拳紧攥,却又无可奈何。 回到教室的苏淳风,没有在意同学们看向他时那般诧异的眼光,一副挨了训愁眉苦脸的样子,坐回到课桌前开始写检查。 王海菲关切地小声问道:“怎么了?” “班主任让我写检查。”苏淳风咧嘴笑道。 “哦,还有吗?” “没了……” 王海菲和张丽飞都愣了下——写份检查就行了?上午体育课上苏淳风的行为,那可是当众顶撞老师,严重违反校规的行为啊。 看着两人有些不太相信的表情,苏淳风轻声道:“有理走遍天下……” “嘁!”张丽飞翻了个白眼。 “真没事了?”王海菲美眸中满是忡忡忧色。 苏淳风心神荡漾,悄悄伸手在桌下面一把攥住了王海菲柔若无骨的小手,一边柔声说道:“放心吧,没事。” “啊……”王海菲一声轻呼,急忙挣开苏淳风的手,红着脸低下头哦了一声。 张丽飞面露疑惑,好奇道:“怎么了?” 两人都没理会她。 看到王海菲脸色红到了耳根处,之前放在桌下的右手更是飞快地拿到了桌子上,再想到之前苏淳风和王海菲说话时那温柔的语气,冰雪聪明的张丽飞当即猜测到了什么,她不禁气道:“苏淳风,你对海菲做了什么?” “啊?”苏淳风显然没想到张丽飞会生气,赶紧道:“没做什么啊。” “没有什么……”王海菲赶紧解释。 附近许多同学都被张丽飞生气的斥责声吸引过来,看向这一直以来关系都很好的三位同桌。 发完火后,张丽飞也为自己好似莫名其妙的失态感到羞愧,扭头四顾了一下,便吐吐舌头露出调皮可爱的笑容,故作玩笑般笑眯眯地轻声说道:“那,苏淳风,你刚才是不是抓海菲的手了?” 苏淳风还没开口,王海菲就急忙道:“没有,没有!” 张丽飞还想要说什么,恰此时上课铃声响起,她就冲着苏淳风嘟了嘟嘴,不满地哼了一声。 苏淳风感到莫名其妙——这小丫头片子怎么了? 哒哒哒…… 高跟鞋踩踏水泥地面的声音清脆地响彻在教室中,初三年级新任的实习英语教师肖倩迈着轻松稳健的步伐走上讲台。许是刻意为了要遮掩住自己的青涩吧?她还戴上了一副黑色边框的眼镜,美丽的脸庞更是故意绷紧了显出有些做作的刻板和严肃,有那么点儿神色凌厉的意思。 …… 026章 自古红颜多祸水 “起立!”班长任志平大声喊道。 唰! 全班同学齐刷刷站了起来:“老……师……好!” 声音洪亮! 大多数女生,对每位老师都很尊敬;而男生,则是因为讲台上站立着的那位新的英语教师太漂亮了——处在青春期懵懂的少年们,当然愿意在一位年轻美丽的女教师面前好好表现突出下自己。 其实肖倩之前已经尝试性为他们上过两节课了,不过那都不算正式的,每次都有其他老师和校领导坐在下面旁听。 这次,是正式上课了。 苏淳风有些怀念地想着:“和记忆中上一世的情景,完全相同啊。” 不过很快,他就不认为和上一世相同了——因为,整节英语课上,肖倩似乎刻意的,经常会无端地用凌厉眼神看向苏淳风,一共在课堂上提了七八次问题,竟然有四次都让苏淳风站起来回答。 还好苏淳风重生后勤奋学习,成绩不错,倒是对答如流。 让他感到奇怪的是,别人站起来回答完问题,无论对错,肖倩都会夸奖一句或者讲解两句,但苏淳风每每流利地回答正确后,肖倩只是神情严肃地点点头,示意其坐下,然后就接着讲课…… “我哪儿招惹她了?”苏淳风很疑惑。 想到之前在班主任办公室里和左宏彬对簿公堂时,徐云霞和肖倩就在办公室外面的情景,苏淳风不禁暗暗忖度:“不会是,她来到学校短短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就被左宏彬的热情如火和帅气勾搭上了,所以才会因为我与左宏彬的激烈争执,从而对我有了很大的成见,非得针对我吧?” 这日子没法过了! 正所谓“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他狂任他狂,明月照大江。” 苏淳风没有因为和左宏彬的此次冲突,心里添加多少压力——这年头体育课程本就不重要,无非就是为了中考的三项而已。 左宏彬又没权利取消他中考体育考试的资格。 更何况,无论是现在还是苏淳风记忆中的前世,左宏彬这样自负且傲慢的人,在14和15两个班组成的初三年级的教师中,都没什么人缘。尤其是14班班主任李继春极为厌恶这号人,所以才会义正词严地处理学生苏淳风和教师左宏彬之间的冲突,不惜搬出去校长那里打官司来震慑左宏彬。 至于肖倩嘛…… 苏淳风也懒于去理会,一个刚刚大学毕业的小丫头片子,自己又不想追求她……反正不耽误自己上课学习就行。 学校现在,依旧是一片乱象。 就像是一个小江湖,总要在激烈的长期的冲突中才会有人脱颖而出成为霸主的存在,而到那时候,江湖才会迎来短暂的平静。 随着学校里打架斗殴的事件愈加频繁,事态很快开始出现了升级——先是王立秋在一次下午放学后带了一帮人在校外堵截住放学回家的许志俊一通暴打,第二天鼻青脸肿的许志俊就在班里面拿着板凳腿偷袭了王立秋将其脑袋开瓢挂了彩……几天后,14班和15班又爆发了一次大规模的集体冲突,初二年级16、17班、初一18、19班的男生们之间,也打斗频繁起来。 同班同学之间合伙、同村之间结党、关系要好的相互义气、校外社会闲杂人员也参与进来…… 最大的一次殴斗事件,发生在男生宿舍院外。 古堡村三个年级总计超过三十多名男生,同来自于东王庄村的学生包括一些校外混混,爆发了混战,造成多人不同程度受伤…… 好在是,没有出现人命和重伤的情况。 但这也足以引起学校领导的高度关注和紧张——他们意识到,今年学校的初一新生还有初二、初三年级的学生们中,多有好勇斗狠者,且已经熟悉并热衷于聚众斗殴。于是学校加强了各方面的管理,并及时和诸多学生家长进行了沟通,来缓解疏导当前学生们之间积蓄的越来越多的仇恨。 有了校方的强力干涉,日渐频繁的打架斗殴事件渐趋平缓下来。 同时,经历了一段时期的冲突,许多学生也开始生出些许对打架斗殴的惧怕和厌恶。相应的,还有一少部分学生则是积蓄、压抑着青春和荷尔蒙刺激下的冲动,他们在学校内、放学后的校外,互相敌视着、挑衅着、虎视眈眈着……说白了,其实这些年少气盛的半大孩子们,只是为了争得一些没有丝毫价值且相对来讲有些近乎愚蛮的所谓的“面子”便不惜大打出手,仅存而已。 有的学生参与打架斗殴,则是被所谓的义气捆绑了…… 还好,河塘村在东王庄乡中学上学的男生不多,李志超又属于是一个虽敢打敢拼但八面玲珑能屈能伸的主儿,他和各股学校势力甚至于初二、初一年级的那些好勇斗狠的学生们,相处的都极为融洽。 所以苏淳风也不必因为义气的问题而烦恼,也不会被纠缠到乱斗中。 在这样的乱象下,他极为老实低调地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着,从而在师生心目中留下了极好的印象——不惹是生非,不跋扈张扬,也就不会给那些好勇斗狠的学生们造成什么威胁和影响。 自然,也就鲜有人去找他寻衅滋事了。 虽然说这些半大孩子们打架斗殴从来不需要太多理由甚至不需要理由,但现在他们可没空也没心思去理会一个低调到老实巴交的同学。 夏去秋来,时光飞逝。 转眼间,中秋节过去,期中考试很快到来。 此次期中考试,苏淳风的成绩再次实现了飞跃式的进步,六百二十一分,全班第四,全年级第九名! 王海菲也有了很大进步,588分,全班第十。而张丽飞,在两位同桌的带动下,心里也有股子在苏淳风面前和王海菲较劲的心理,暑假开学后的这段时间里努力学习,成绩飞速提升,竟然考了579分! 周会课上,公布完本次期中考试的成绩后,班主任李继春对全班进行了一次新的座位大调整。 这很正常。 座位调整结束,苏淳风和王海菲还是同桌,而且是两人同桌。 张丽飞,则被安排和赵新红、班长任志平同桌。这个新的座位,恰好处在了王立秋的前面。 苏淳风悄悄写了张纸条递到王海菲面前:“真好,就咱俩了。” 王海菲红着脸抿着嘴轻笑。 这一幕,被远远相隔的张丽飞看到,心中顿时有些生气。本来她对于此次调整座位不能和苏淳风做同桌就有些不舍,身后又坐着班里面最让人厌恶也最让人畏惧的男生王立秋,张丽飞当然是满心不愿。现在又看到王海菲和苏淳风之间偷偷写小纸条一副卿卿我我的情景…… 下课后,张丽飞板着一张俏脸蹬蹬蹬地跑到了李继春办公室里,眼眶通红委屈不已,却直来直去地提出要求:“李老师,我不要换同桌!” “嗯?”李继春哭笑不得,还从来没有学生因此而提出过要求,他微笑着问道:“为什么啊?” “反正我不愿意坐在那里。”张丽飞羞急道,她总不能实话实说。 李继春想了想,猜测这位漂亮可爱的小女生,平时在班里多有追求爱慕者,如今坐在了全班最坏的男生王立秋前面,心里有些芥蒂和担忧,是可以理解的。于是稍作思忖后点头道:“好,你还和王海菲、苏淳风做同桌吧。” “啊!”张丽飞没想到班主任会如此痛快地答应她的请求,当即欣喜地说道:“谢谢老师,谢谢老师。” “去吧。”李继春温和地摆了摆手。 张丽飞小跑而去。 回到班里收拾书本和书包坐到原来的座位上,她忍不住得意的心情,对面色诧异的王海菲和苏淳风说道:“我亲自去找李老师要求的,咱们都做了两年多同桌,突然和别人同桌,太不习惯了,嘻嘻。” “嗯,这样最好。”王海菲笑着说道,同时很少有地冲苏淳风嘟了嘟嘴,露出一副可爱的笑容,好像在说:“这下你不得意了吧?” 难得看到王海菲这般表情,苏淳风兴奋得差点儿没忍住凑上去亲一口。便是对张丽飞去而复回影响到了他和王海菲两人小小私密同桌空间的少许不满,也随之烟消云散。他笑着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也很乐意,一边扭头随意地望了眼张丽飞本该调去的那个位置……然后,他看到了坐在任志平身后的王立秋,正在用那双吊三角眼凶狠地盯视着他,脸上满是狰狞之色。 “妈的,这日子没法过了。”苏淳风避开视线,无奈地在心头叹了口气。 他记得前世初三时期,张丽飞不再和自己同桌,也是和任志平、赵新红同桌。后来王立秋开始公开宣称要追求张丽飞,并且强硬地要求班里面所有男生,都不能和张丽飞说话,不然就是跟他过不去。那段时间,也确实有好几名男生就因为和张丽飞说笑几句,被王立秋寻衅挑事暴打。 而现在,本来张丽飞调到王立秋前面,他心里肯定会开心,可以近水楼台了。然而张丽飞却又飞回去继续和苏淳风同桌,王立秋能不上火? 果然…… 当天晚上晚自习放学后,苏淳风正在学习呢,就听着身旁的窗户被敲响。 他扭头看去,却间王立秋神色阴冷地站在外面,冲着他勾了勾手指头,开口轻轻吐出了两个字:“出来!” 然后,王立秋转身往操场方向走去。 …… 027章 想自在不自在 苏淳风稍作思忖,起身往外走去。 班里面留下的住校生们看到这一幕,全都露出了同情和担忧的神色——他们知道,这种情况往往意味着……王立秋要打人了。坐在后面的李志超更是匆忙追到门外拦住苏淳风,皱眉小声道:“淳风,你别去!这家伙肯定没安好心。” “没事。”苏淳风笑了笑,他很清楚,不去也无法避免,反而显得自己胆怯了。 李志超一咬牙:“那我跟你一起去。” “去干嘛?跟人打架?”苏淳风微笑道。 “我不能看着你吃亏!”李志超脖子一昂,神情彪悍颇为仗义地说道:“妈的,大不了跟他们拼了,老子不怕!” 苏淳风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回去吧,不会有事的,放心。” “可是……” “要是我吃亏了,回头咱俩一块儿轰轰烈烈干一仗,然后回咱们乡中学上学去!”苏淳风捶了他一拳,道:“这样行不?” “中!”李志超面露狠戾之色。 “回教室吧。” “我站在圆门那里远远看着……万一有什么事,就冲上去干他狗日的!”李志超咬牙切齿地说道。 苏淳风无奈,只好点点头道:“行,不过你可别冲动。” “我知道。” 说着话,两人一前一后地往通向操场的圆门那边走去。 走到圆门口后,苏淳风让李志超停步,自己毫无畏惧地大步往操场东边的厕所旁走去。李志超在圆门口四下里瞅了瞅,找到一块砖攥在了手里,心中给自己打着气:“一会儿干起来可别怕!” 月色下的操场上光线昏暗,安安静静的。 许志俊和另外三名男生叼着烟歪着身子站没站相地说笑着。 距离他们有七八米开外,王立秋蹲在墙根下抽着烟,神色阴冷像条毒蛇般盯视着施施然走过来的苏淳风,语气颇为霸道地说道:“这儿呢,过来!” “来了。”苏淳风淡淡地应了一声,大步走过去。 前段时间学校里无数次激烈的冲突和打斗之后,像王立秋和许志俊这类人,都已经意识到打下去也无法真正分出个胜负来,而且他们个人也没有能力去慑服15班的那两伙人。就连初二、初一的几伙学生,他们也不能靠拳头和强势去震慑住——因为,那几伙人中的为首者都是当地东王庄村和屯兵营村的学生,要么家里势大要么有兄长是早早辍学后混迹与当地的小痞子们。 所以很快许志俊和王立秋便合好结成了同盟,以便让己方的势力更为强大。 当然了,许志俊身为西公村的学生,完全靠着本村在东王庄乡中学上学的学生多,朋友多,自己人高马大又能打能冲,才勉强和王立秋平分秋色。而事实上,他心里却是很忌惮王立秋的。 毕竟,王立秋是本地人。 所以目前情况下,在全校的学生势力中,还是以王立秋最为强势,隐隐有号令群雄的意思了。 站在王立秋面前,苏淳风神色平静地问道:“什么事?” “以后不许再和张丽飞说话……”王立秋叼着烟站起身来,冷笑着威胁道:“不然我看到一次,打你一次。” 苏淳风不喜欢被人威胁,但他更不愿意因为这点儿屁事和王立秋发生激烈的冲突。因为那样的话,只需要一次冲突,就足够让他在全校扬名立万了——假如爆发冲突,他当然不会让自己受委屈,而收拾王立秋的话就必须一次性让其服服帖帖,不能拖泥带水像其他学生那样打个没完没了。但如果搞定了王立秋,那么自己立刻就会成为全校各股学生势力眼中最重点的打击目标。 真到了那一步,想想都头疼。 稍作思忖,苏淳风淡淡地说道:“不说话难以做到,毕竟张丽飞会主动和我说话,我不可能不理会她。但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我在和王海菲谈恋爱,对张丽飞,没有那方面的意思……” 他的声音不大,因为如果这般委婉拒绝的话被许志俊等人听到了,王立秋出于面子也会强硬下去,那样冲突就难以避免了。 “我说了,不许再和张丽飞说话!”王立秋恶狠狠地说道。 “难。”苏淳风笑了笑,心里已经生出了火气。 王立秋咬了咬牙,本想着当即动手暴揍苏淳风,但想想打了这个平日里老实巴交的家伙,只怕会让站在不远处的许志俊笑话他欺软怕硬。而且苏淳风发起狂来暴揍姚新波时的样子,还有敢于和老师硬碰硬的那股子胆识……也让王立秋有些犹豫,他阴阴地警告道:“我想跟张丽飞谈恋爱,你以后注意点儿。” 苏淳风点了点头。 “记得以后帮我在张丽飞面前,说几句好话。” 苏淳风笑了笑。 “你走吧。”王立秋像是驱赶苍蝇般挥了挥手。 苏淳风转身离去。 走到校园圆门口那里,一直都在观望着操场那边动静的李志超赶紧上前来说道:“他找你啥事儿?” “他想和张丽飞好,让我以后少和张丽飞说话。”苏淳风笑道。 “操!”李志超低声骂了一句,又道:“那你准备怎么办?” “还能咋办?”苏淳风模棱两可。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李志超长叹了一口气,心中好似无比憋屈。 …… 秋收假期过后,天气越来越冷。 而14班许多学生们的心里面,也越来越冷——这段日子以来,因为和张丽飞说过几句话而挨打的男生,已经有六位了。班里面的男生们人心惶惶,女生们亦是有些看不下去,但所有人都是敢怒不敢言。 不过让人感到诧异的是,和张丽飞同桌的苏淳风,却没什么事儿。 起初传言说,他早就挨过打了。 但很快这个谣言就不攻自破,用脚后跟都能想到,挨过打的人还会如以往那般和张丽飞做同桌并且坦然聊天吗? 于是张丽飞当前的处境极为尴尬,但面对王立秋这种凶很霸道的男生,她也是又怕又无奈。每次王立秋托人捎话让她到操场或者校门外聊天的时候,她满心不愿又害怕不敢拒绝,只能拽上王海菲陪她去“赴约”随便敷衍几句。 还好,这年头初中生们再如何胆大包天,也比再过十多年后社会上个别被家里娇惯坏了的熊孩子们要乖得多,不会做太过分的事情。 周四下午。 第二节课下课后,王海菲趁着张丽飞去上厕所的空档,忧心忡忡地对苏淳风说道:“班里面有人传言,说王立秋害怕你,所以只有你和丽飞说话,他就不敢管……以后你,你小心点儿吧。” 苏淳风愕然,气得差点儿没张口骂娘,谁他妈吃饱撑的没事儿挑事儿啊?不过他表情却很平静地点点头“嗯”了一声。 只是心里面,却已然开始犯愁了。 他从李志超那里听说,前几天王立秋和许志俊、张海等人在一起讨论过,全班除了他们几个之外,就只有苏淳风还算得上是号人物,并且还凑在一起开玩笑说,谁敢去和苏淳风对撞一下…… 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因为这些人的玩笑无论是有心还是无心,都会让王立秋心里别扭,毕竟他上次警告过苏淳风,而现在,苏淳风依旧和张丽飞保持很正常的同桌关系。 目前,学校里“江湖”秩序已经基本稳定下来,各股势力的头头脑脑们似乎满足了现状。于是乎,他们不再去相互挑衅对方的威势,而是开始从另一方面彰显自身何其强大——那就是,欺负别的学生。 欺负人,会让他们有种极大的满足和成就感。 如此大趋势下,王立秋听说这种流言后,必然要彰显下他的强势了。 如何化解? 第三节课,是王启民的政治课。 放学后,苏淳风正琢磨着要不要托李志超给王立秋带个话,私下里谈谈呢,刚刚走到教室门口的王启民却忽而扭头唤道:“苏淳风啊,到我办公室里来一趟……” “啊?”苏淳风一愣。 全班同学也都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王启民出了名的不理会学生,为什么今天会叫苏淳风去他办公室? 惊讶过后,苏淳风起身表情平静地走了出去——早就有了心理准备的他,知道这一天必然会来到,自己总要去面对。 但当他迈步进入王启民的办公室时,就不由得愣住了。 只见办公室里,除了王启民之外,还有一位穿着普通,拿着一根一尺多长的深灰色烟袋吧哒吧哒抽着旱烟的老人,正眯缝着眼睛喷云吐雾,看到苏淳风,便咧开嘴露出一口令人恶心的黄牙,乐乐呵地傻笑。 这般情况,和苏淳风预想中的完全不同。他本以为自己将要面对王启民一番淳淳善诱的言语,再提出挑一个比较合适的时间,在不易受人打搅的情况下,施展出神秘术法来蛊惑引诱他修行诡术。可现在,竟然把这个看似年老,实则才不过四十岁出头的家伙找上门儿来,什么情况? 苏淳风当然认识这个相貌猥琐的家伙——邪不倒龚虎。 龚虎,豫州省平阳市西山县人氏。 这家伙虽然术法修为不怎么高,但其天赋异禀,从小百邪不侵,身体强壮,更是能够免疫大部分普通术法,实乃当世奇人。几年后奇门江湖在社会上复兴繁荣,他也成了响当当的一位人物。 不过他的天赋,却也导致了自身不得不承受远超其它奇门江湖中人的天谴。 他,从小运气极差。 可以说,简直就是一个丧门星! 按照记忆中的年份推算,苏淳风判断,龚虎现在应该还在西山县老家一带,穷困潦倒地经营他的神棍大业吧? …… 028章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办公室的门,关上了。 看着苏淳风一脸诧异的神情,王启民和蔼地说道:“淳风,别紧张,坐吧。” “哦。”苏淳风故作神情紧张地坐到凳子上,屁股只坐了半边,疑惑地瞟了眼形象邋遢猥琐的龚虎,像极了这个年龄段一位胆小老实的学生模样,他仰着俊俏白净的小脸怯怯地问道:“王老师,找我什么事?” “这位同志,有些话想问问你。”王启民微笑着看向了龚虎。 苏淳风一脸困惑。 “小兄弟……你是关庙乡河塘村人,是吗?”龚虎喷吐着烟雾乐呵呵地问道,一边颇为满意和赞赏地上下打量着苏淳风。 “是啊。”苏淳风点点头。 龚虎又道:“你们家,和刘金明家,是邻居,对吧?” “嗯。”苏淳风满脸讶异之色:“你怎么知道的?我不认识你啊……”这时候,他内心里心里已然高度紧张起来——现在的自己和龚虎应该是素不相识,他为什么会突然来这里找我呢?又怎么会了解我的身份和家庭住址? 太诡异了! 想想凶险的奇门江湖中那些神秘的大能们,苏淳风就禁不住打寒颤。 龚虎咧开嘴露着令人恶心的黄牙,笑呵呵地看了眼王启民,随即又看向苏淳风,问道:“几个月前,刘金明的老娘突发疾病这事儿,你知道吧?” “知道。”苏淳风表情惊讶疑惑,内心愈发紧张——难道刘金明家老太太会使用那个小小巫术,是从龚虎这里学来的?不应该啊……龚虎是西山县人,河塘村在金州县关庙乡,相距两百里路遥,刘家老太太一介平民百姓,活这么大年纪恐怕最远就到过平阳市内,又怎么会和龚虎相识?就算他们认识,以龚虎此人品行,也不应该因为屁大点儿小事,就教给老太太用小小巫术去祸害他人家庭啊。 要知道,再小的巫术,那也是传授。 而奇门江湖中人,在术法的传承方面,那是非常讲究的。 “那你知道,她为什么会突发疾病吗?”龚虎问道,他注视着苏淳风的眼神,忽而变得犀利了许多。 “我哪儿知道?”苏淳风一脸愕然,他的表情看不出有丝毫异常。 龚虎嘬着烟袋嘿嘿笑着说道:“不对吧,她突发疾病的事情,在你们村里可是都传开了……” “哦。”苏淳风恍然大悟,又有些尴尬地挠头看向了王启民。 身为人民教师的王启民,被班里进步最快的好学生苏淳风求助又有些疑惑的目光注视,心里颇有些负罪感——好端端把这孩子叫到办公室来,让一个陌生又长相猥琐到好似在脸上写着“人渣、恶棍”字样的邋遢中年男子询问些和初中学生八竿子都打不着的问题,确实有些说不过去。 想到这里,王启民和蔼地安慰道:“淳风啊,只是随便问问,你别紧张。” 苏淳风就憨憨地笑了笑,继而露出神秘的表情,小心翼翼地小声道:“还别说,这事儿可古怪了,村里传言说那个老太婆本来想用巫术害我们家里人,结果巫术反噬,就把她给害惨咯,她儿媳妇也犯了一次神经呢。” “你信吗?”王启民忽而开口问道。 “没准儿……”苏淳风撇撇嘴,道:“村里老人都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反正听说了村里的谣言后,我虽然不太明白,但是感觉很厉害。” 龚虎笑道:“可我听人说,你是知道那种巫术的,还亲自去了刘金明家里,劝说他们放弃使用。” “是啊。”苏淳风毫不避讳,点点头又有些愤慨地说道:“我以前听蔡和平老师讲过这种封建迷信的东西,所以那天看到刘金明家房顶上放了个瓦罐子,罐口还冲着俺们家,我心里当然不乐意了,也怪闹心的,就找到他们家想跟他们一家子商量下,可是被他们蛮不讲理地轰出来了,唉。” 龚虎当即皱眉看向王启民:“蔡和平是谁?” “一位普通教师。”王启民露出些许无奈的笑容,摇了摇头手。 地理教师蔡和平,是全校最受学生欢迎的一位教师,四十多岁的他有着孩童般的心性,讲课时风趣幽默。这年头地理课不受重视,故而博览群书涉猎驳杂的蔡和平,在讲课过程中经常会为了显摆自己的学识渊博,和学生们天南海北地胡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扯完后,估计他自己都不记得说过些什么。 所以苏淳风说是从蔡和平口中听说的诅咒巫术,可信度相当高。 但要想去找蔡和平证实的话…… 那不太可能。 而且,蔡和平确实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民教师,和术士没有半点儿关系。 既然从王启民口中道出了“普通教师”的评价,龚虎虽有疑惑却也明白蔡和平绝不是深藏不露的江湖术士。而这种用瓦罐施加诅咒的小小巫术,也确实在民间有所流传,故而没什么好怀疑的。 想到这里,龚虎皱了皱眉,表情认真地看着苏淳风,道:“你,或者你家里人,认识术士吗?” “啥?”苏淳风一脸困惑。 “就是……”龚虎斟酌着说道:“神婆、神棍,或者叫阴阳仙、算命的,抑或是,例如会捉鬼会施法的大师?” 苏淳风立刻点头道:“我们村有好几个啊,刘金明他娘就会做法,还能请毛爷爷上身呢,可厉害啦!” 龚虎和王启民哭笑不得,感觉和苏淳风这种半大孩子谈这些话题,简直是在对牛弹琴。 但他们也颇为无奈。 谈话至此,苏淳风没有露出丝毫破绽,在龚虎和王启民眼里,很显然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少年而已。 龚虎心里不免有些失望,他从一个不肖徒弟那里听说了刘老太太的事件后,特意从二百多里外的西山县赶赴到金州县关庙乡河塘村看了看,还私下调查询问一番后,基本能够确定——刘家老太太惨遭小小的瓦罐诅咒巫术迸发出强大的凶煞之气反噬,其幕后绝对是有术士出手了。细细地分析一番后,龚虎便来到东王庄乡中学,找到早些年相识的王启民,把嫌疑人苏淳风给叫来问询打听一番。 王启民关注着苏淳风很久了,且今年学校里出现过磁场的异常波动,苏淳风又莫名其妙地吓到过同学,而东王庄村有名发疯婆娘被神秘人士施术驱走了侵体的邪物……这些都让王启民多留了份心。 此次听闻了龚虎所讲的事件后,他也不免生疑,还有些许担忧,所以才会把苏淳风叫来询问一二。 未曾想,结果却是这样的。 虽然心中还是有许多疑惑,但龚虎知道再问下去也是白搭,倒不如自己再去调查调查。他在身下的凳子腿上使劲磕打了几下烟锅,起身道:“王先生,恭喜你找到个好徒弟,根骨坯子确实不错,我走了。” “嗯,记得这件事别传出去。”王启民轻叹口气。 “我知道。”龚虎咧开嘴笑笑,道:“不过,刚才我已经提醒你了,河塘村的事情不简单,说不好这位小兄弟早就被有心人注意上,才会在暗中出手相助与他。王先生,这么好的根骨坯子,连我都动了跟帮你抢徒弟的心思,你可要抓紧时间别丢了啊。”说到这里,他缓步往门口走去,一边轻声道:“还有,你又能瞒得了几时呢?程瞎子说过,当代英杰频出,江湖初现,不出十年就是风起云涌……” 王启民神色低沉地说道:“那与我无关。” “自欺欺人吧。”龚虎哈哈一笑,拉开门走了出去,还不忘顺手把门给关上了。 光线暗淡的办公室内,安静下来。 苏淳风一脸迷糊和少许惊喜的模样,好似得到了夸赞又感觉难以置信的激动——这种夸赞,好神秘啊。 王启民神情落寞地坐在办公桌前,抬头望着窗外,一言不发,似乎有很重的心事。 时近黄昏。 校园里,安安静静。 办公室前枯叶早已凋零的一排树木在冷风中微微晃动,颇显萧瑟。时而会有那么三两名学生,轻声说笑着从篮球场边上路过…… “王老师,那人是谁?”苏淳风故作忍不住小声问道。 王启民回过神儿来,神色温和地笑道:“我的一个朋友而已,你别介意。” “他为什么问我这些?”苏淳风有些迷糊,又有些激动渴望地眯着眼说道:“还有,你们说的那些收徒的话,是什么意思呀?” 王启民滞了滞,表情变得严肃庄重,认真地说道:“淳风啊,其实从你到这里上学那天,我就已经开始关注观察你了。” “哦?”苏淳风面露惊奇。 王启民缓缓起身,背负着双手做出一副高人风范的模样,淡淡地说道:“你根骨奇特,天赋异禀,将来绝非池中之物……只是在俗世中犹若明珠蒙尘,不为人察。如今我有绝世术法可传授与你,你,想学吗?” 听到这话苏淳风差点儿没笑出来——盖因他是重生而来,王启民这番颇为神秘诱人透着浓浓江湖风格的话语,极为类似于十多年后风靡大街的笑料经典。而当下这个年代,年轻的半大孩子们正是沉迷于武侠电视剧和武侠小说中的年龄段,听到这般话绝对会代入感十足百分百相信并且激动不已万般庆幸…… 这,可不就是要成为传说中的武林高手的节奏嘛! …… 29章 事出有因 苏淳风没有如王启民所想所希望的那般立刻激动不已地答应甚至于叩头拜师,而是露出一脸的狐疑之色:“王老师,您说什么?” “术法!” “啥是术法?” “术法就是……”王启民想了想,斟酌着说道:“其实就是我国数千年历史长河中流传下来的一些神秘而伟大的玄学文化精粹,通俗地说,就是以阴阳五行八卦为基础,借自然之势,做到许多寻常人根本无法理解,科学无法解释的超自然事件。比如占星卜卦预测吉凶、观人相推算命运祸福,亦有察山川地理之势,改风水五行之密术,还能医人疾患,辟邪慑阴,驱鬼逐怪等等等等……” 苏淳风满脸惊喜:“是不是成仙得道啊?我看过‘八仙过海’,还有‘封神榜’,是不是那样的神仙?” “咳咳。”王启民赶紧解释道:“那都是神话传说,过于夸张。但术法虽然做不到如传说中那般飞天遁地、翻江倒海,但修行境界达到一定程度后,也可以拥有鬼神莫测的强大能力,行非常之事。” “老师,您这么厉害啊?” 王启民老脸一红,但还是点点头,高人风范十足地淡淡说道:“你想不想见识一下?” “当然想。”苏淳风激动道,但随即又歪着脑袋满是好奇地问道:“老师,您也会算命治病看风水啊?” “不会。”王启民很实在地摇了摇头,随即又赶紧说道:“虽然为师不会算命和看风水这等术法,也不会医术,但治疗一些阴邪病症,比如鬼上身、鬼架人等等小毛病,还是可以手到擒来的。” 苏淳风希冀着问道:“那您还会什么?” “这……一时半会儿难以与你细说。”王启民神色和蔼地说道:“你若肯拜我为师,我自然会教你修行种种神秘术法。如果你不信的话,找个合适的时间和地点,我可以单独施展术法给你看,绝对包你大开眼界。” 苏淳风眨巴着眼睛问道:“修行术法难不?” “很难,要有大毅力和绝对的天赋。”王启民的表情严肃认真——这次不是装的,当然也确实有用这般话激励苏淳风的想法。 “您大概给我说说,能学点儿啥?” 王启民点头道:“嗯,通俗地说,就是诸如画符、施术、念咒、掐决、布阵、打坐修行等等……” 苏淳风当即面露鄙夷,冷哼一声道:“原来,就是和村里那些阴阳仙、神婆们搞得那些神神叨叨的东西一个样啊,我才不想学呢,我也没那时间和功夫去学。”说到这里,他唰地站起身来,像是学生向老师汇报自己的梦想般,仰首挺胸气宇轩昂豪气万丈脸放光芒地说道:“我要好好学习,争取考上高中,将来考上大学,以后还要当博士,我的理想,是做一名伟大的科学家!做祖国的栋梁之材,为实现社会主义伟大祖国的四个现代化建设,全民奔小康的伟大目标做贡献!” “这个,那……”王启民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身为金州县重点中学,东王庄乡中学的教导处主任,优秀的人民教师,而且还是政治课的老教师,他总不能打击学生如此纯洁高尚的理想吧? 而慷慨了一番伟大的理想目标后,苏淳风随即便有些羞赧地红着脸小声说道:“老师,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走了啊。”那模样,好似觉得刚才那番理想的阐述,委实有些过于好高骛远自以为是了。 “啊,好,好。”王启民尴尬地点头。 “老师再见。”苏淳风立刻转身大步走到门前,开门就要出去。 王启民回过神儿来急忙道:“哎,等等。” “咋了?”苏淳风停下脚步扭头好奇问道。 “那个……”王启民犹豫了下,略显尴尬地和蔼说道:“今天的事情,还有我跟你说的那些话,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啊。” “我知道。”苏淳风咧嘴坏坏地一笑,神色间满是鄙夷和轻蔑地说道:“说句不大中听的话,这种事儿,王老师您不嫌丢人,我还嫌传出去丢人呢。”言罢,他仿若害怕王启民生气般,一溜烟小跑着离去。 王启民傻愣愣地坐在办公室里,一时无语。 …… 虽然此次成功婉拒并有点儿忘恩负义大逆不道地狠狠打击伤害了前世的师父王启民,但苏淳风知道,这件事不算完。而且“邪不倒”龚虎的出现,也着实出乎苏淳风的预料,让他不得不愈发小心谨慎。 周末回村后,苏淳风很少有地不待在家里温习功课,而是出去和李志超一起呼朋唤友玩耍。 他当然不是为了贪玩。 和一帮从小玩到大的伙伴们在一起聊天时,苏淳风旁敲侧击地打听了一下村里最近发生过的新鲜事儿,尤其是涉及到刘金明家里的事情。 于是他得知了一些对自己很有用的信息。 周一那天,刘金明架不住家里瘫痪在床的老太太以绝食相逼,不得不答应她的要求,借了辆农用柴油三轮车,载着瘫痪的老太太跑了三十里地,到和邑镇的沉皇山三皇庙,上香祈福去。 本来这事儿不新鲜,金州县境内乃至平阳市一带的许多善男信女们,都会去往三皇庙上香祈福。 河塘村刘金明他娘以及一伙老太太和老娘们儿小媳妇,也会时常去。 如今刘金明家境堪忧,老太太的病情缘由又牵涉到了神秘诡异的巫术事件,所以老太太想去三皇庙上香祈福,完全可以理解。 但新鲜的是…… 刘家老太太此次前去三皇庙的真实目的,并非为了上香祈福! 她让儿子辛辛苦苦背上沉皇山,抵达三皇庙后,立马就找到了经常在庙外广场口那里兜售辟邪符箓的中年男子。 能够教育出刘金明这等品行儿子的刘老太太,实乃当代罕有的强者——她身瘫志坚,气弱胆硬,大难不死缠绵病榻数月到现在还病怏怏的,但在抵达三皇庙广场之后,压抑许久的愤怒小宇宙顷刻间大爆发,席地而坐就把那那售卖符箓的中年男子给骂得狗血淋头仓皇告饶,最终把当初收的十一块八毛钱全都退还老太太,又倒贴了四块五,才消了刘家老太太的心头之恨。 当时一同前往的除了刘金明两口子之外,还有村里几个老太太和老娘们儿。 于是理所当然的,他们回来之后此事件便迅速在村中传播开来。 村民们纷纷震惊不已,原来刘金明的老娘真花钱去学了招巫术回来要诅咒苏成家人,不曾想反被巫术所害啊! 唉,真是自作孽不可活,怪得了谁? 未曾想,周三上午的时候,那个在三皇庙广场口售卖符箓的中年男子,竟然带着一个老头儿来到村里,打听着到了刘金明家。而他们在刘金明家里都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谁也不知道。就连一向大嘴巴藏不住事儿的刘金明老婆胡玲,对此也是三缄其口,绝不肯多言。 不过好奇的村民们却发现,那个跟随售卖符箓男子前来的老头儿,神神秘秘地在苏成家前后左右转悠了好一会儿,时而还比比划划的,随后又在河塘村村里村外转悠了半天,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直到傍晚的时候,两人才离开村子。 “我猜测,那个老头儿,应该是卖符箓的男人找来的一位大师,给刘金明家里做法辟邪的。” 李志超家中,钟华唾沫横飞添油加醋地侃侃而谈着。 钟华和苏淳风、李志超是从小一块儿长起来的玩伴之一,如今在关庙乡中学读书。 此人绰号“新闻联播”,因为他有一项令人佩服的特长——村里无论大事小情就没有他不知道的。平日里钟华和伙伴们一见面,他的第一句话肯定就是:“哎,你们知道不?听说了没?那什么什么……” 而且,周一刘家老太太去沉皇山三皇庙时,钟华的母亲可是在现场的目击证人之一。 所以钟华说出来的这些话,可信度相当高。 尤其是钟华所讲述的刘老太太在三皇庙小宇宙大爆发的情节,更是让苏淳风和他的小伙伴们都惊呆了。 陈彬彬小声道:“哎呀,你们说,刘金明他娘请来的这个大师,会不会再给淳风家里下咒啊?” “扯淡吧,你还信这些?”李志超大咧咧地说道。 “就是!”钟华鄙夷地瞪了眼陈彬彬:“这都什么年代了?一切封建迷信、牛鬼-蛇神,统统都要被打倒!” 陈彬彬嘁了一声,道:“你先打倒你妈吧!” “操!”钟华怒道:“咱开玩笑不带说家人的啊!” “好好,我错了。”陈彬彬赶紧道歉。 苏淳风在一旁笑呵呵地说道:“老话说的好,信则有不信则无。再者说了,为人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我们家堂堂正正做人,怕这些乱七八糟无中生有的魑魅魍魉干什么?” 李志超就乐道:“瞧瞧,还是淳风说话水平高!” “那是,人学习成绩打小就好啊!” …… 30章 资质太好也是罪 苏淳风知道,那个跟随售卖符箓的中年男子前来的老头儿,百分百就是虽然四十多岁看起来却像六十多岁的“邪不倒”龚虎。 至于兜售符箓的中年男子,在苏淳风的记忆中,也有那么一点点印象。 应该是龚虎最不成才的徒弟,好像叫郑建军吧? 在一九九七年以前,龚虎收过三个徒弟。其中两个徒弟本本分分勤劳做人,当时代跨入新世纪之后,因为龚虎的原因,这两个徒弟也在奇门江湖上混迹出了些许的名气。不过龚虎的另一个徒弟郑建军,却是好吃懒做,就喜欢骗吃骗喝干这种神棍糊弄人的勾当,在术法修为上更为不堪,只是达到了第一层“通念”之境,且再没提升过。 但龚虎,却很少管教这个徒弟。 因为,气运极差的他,委实需要这位好吃懒做但为人油滑擅诈、卑鄙无耻的徒弟,来给他提供一些安全感和经济方面的收入。 这并不奇怪,其实沉寂一个世纪之多的奇门江湖,在八、九十年代复兴的萌芽刚刚露出的很长一段时间里,绝大多数人的经济生活条件,都不怎么样。就连玄学五术中习医术者,也好不到哪儿去,更不要说山、命、卜、相四术的修行者了——这是大的历史时局背景下的必然,无法逆转。 直到九十年代末和新纪元开始后,一个个曾经穷困潦倒的奇门江湖人士才在社会经济高速发展、思想愈发活跃开放、各阶层人们生活压力越来越大、人们精神方面的需求量激增、信仰缺失、道德观念逐渐败坏、各行各业竞争愈发残酷激烈的大时局推动影响下,迅速与社会融合并暴富起来。 确切地说,直到那时,神秘的奇门圈子,才真正称得上是江湖了。 理由很简单,因为有了利益和名望的纠葛、争夺、仇恨……才叫江湖。如果一个个术士身怀奇术神通广大却老死不相往来,那能叫江湖吗? 而奇门江湖,却比任何意义上的江湖都要神秘且残酷、险恶万分! 此番不过是因为一点儿鸡毛蒜皮般的小事,郑建军就告知了师父,龚虎也十分重视地亲自前来调查缘由,当然不会是因为他们在兜售符箓和贩卖巫术方面有着良好的售后服务,要为客户负责。 以苏淳风前世混迹奇门江湖的经验和对奇门术士的了解,他对此事做出了大致的判断,应该是——郑建军感觉刘家老太太突发疾病导致瘫痪的事态较为诡异和严重,怀疑和奇门术法有关,而且施术者只是因为这点小事就下此重手,绝对是心狠手辣之辈,所以深知术法之神秘强大的他,害怕被心狠手辣的幕后施术者顺藤摸瓜找到他下手报复,从而遭受无妄之灾,惊恐之下才会赶紧转告其师父。 而龚虎得知这一情况后,也觉得如果真是有术士出手的话,未免做得太过分了,所以才会慎重地前来查看。 这一查,还真让他查出了异样! 有了这般判断,苏淳风不禁暗暗庆幸着自己当初多长了个心眼儿,把在自家墙头施术画符的痕迹给抹去了——被龚虎发现施术不要紧,但如果被龚虎发现那刻于墙头的符箓出处为“诡术”的话…… 那乐子可就大了。 要知道,大千世界茫茫人海中,诡术传人绝对是屈指可数,且全都神秘低调到鲜为人知。 便是身为诡术传承者的王启民,也根本不认识这个世界上其他的诡术传人。 而且,诡术实乃是历来自诩为玄学“正道”的奇门江湖人士所排挤敌视的“邪术”。 所以一旦诡术出现并害了人的消息传出去的话,纵然在当下奇门江湖还未复兴只是刚刚萌芽的阶段,也会引来诸多奇门术士的高度关注。这其中,说不得就会有一些性格极端的术士会直接使用术法胁迫,甚或是直接绑架苏淳风乃至其家人,来逼问查找出诡术使用者的身份下落。 不过现在嘛…… 龚虎和王启民充其量也只能怀疑暗中有术士相助苏淳风家,而且是一个心狠手辣的术士,所以暗中可能会观察一阵子。等过一段时间,他们查不出什么来,也就会去考虑事发当天,是不是极端天气导致了极为巧合的强烈凶煞之气的反噬? 但是,苏淳风相信,他们绝对不会使用术法去试探幕后是否有术士的存在。 因为不值得! 说白了,这本来就是一件小事嘛。 倒是王启民收徒的想法和愿望,会因此而迫切许多。 毕竟拥有如此天赋良资的徒弟,对于奇门术士来讲,那可真是可遇不可求啊。更何况,如龚虎所猜测的那般,王启民还真担心暗中有术士相中了苏淳风的天资,企图收其为徒,才会与幕后出手相助。 到时候被人抢了先,王启民还不得心疼的要死? 想及此处,苏淳风不禁在心中颇为自恋地轻叹:“如此优秀的天赋资质,就如黑暗中的萤火般惹眼,实在麻烦。可爹生娘养的,奈何?” 晚饭时,他貌似随意地问道:“爹,娘,听说刘金明家里请了大师来施法驱邪?” “别听村里人瞎说,其实是那两个人主动找上门的。”陈秀兰微笑道:“那天晚上胡玲就来咱们家跟我说了,好像生怕咱们家误会似的。” 苏成点了点头道:“这事儿刘金明也跟我解释了,小风,小雨,你们可别在村里面跟着那些多嘴多舌的人瞎传,街坊邻里之间,很多时候就是因为一些谣言碎语而发生了本不该出现的矛盾。” “哦。”苏淳风应了声,低下头扒拉着饭菜。 苏淳雨好奇地说道:“去他们家里的那个大师,会不会再使用很厉害的法术,害咱们家人呀?” 啪! 苏成用筷子敲了下小雨的脑袋,喝斥道:“什么法术不法术的,以后在外面不许说这种话,听见没有!” “听见了。”苏淳雨赶紧应道。 “吃饭!” 在苏成严厉的目光下,饭桌上安静了下来。 其实苏成和陈秀兰虽然表面上看对这类事件浑不在意,但事实上他们内心里也难免会犯嘀咕——要说去刘金明家里的那两个神棍,不是刘金明或者他娘请来的,恐怕没有人会相信。那么,既然请来了神棍,再结合之前几乎铁证如山的老太太花钱学巫术诅咒危害苏成家庭的前科,岂能不让人怀疑这次他们会不会再次私底下做坏事儿? 只不过,苏成和妻子陈秀兰,并不相信这种封建迷信罢了。 他们也不想因为这种子虚乌有的事情,影响了邻里之间的关系,从而给自己家越来越幸福的生活添堵。 用苏成的话说:“咱好好过自己的日子,犯不上跟不懂事的人去斗气。” 这话一点儿都不为过。 五月农忙那一阵,苏成就还清了购买联合收割机的贷款,并且还有了盈余。秋收农忙之后旋地近一个月时间,苏成又赚了三万多块钱。现在,他们家的经济条件绝对在村里能排名前十了。 小日子,越来越好。 …… 周二下午。 天气阴沉着积蓄了两三天后,今冬的第一场雪终于纷纷扬扬地落下。 校园里,很快便铺满了一层薄薄的积雪。只是寒风呼啸,卷起积雪和飘扬着的雪花打着旋儿到处肆虐,让已然白蒙蒙一片的校园里,委实没有丝毫下雪时愈发安静清雅、人文气息浓郁的氛围。 宽畅的教室内,只生有一个单筒的蜂窝煤采暖炉,气温比外面高不了几度。 穿着厚厚棉衣的学生们全都冻得不住地搓手,轻轻跺脚取暖,踏踏的跺脚声在教室里回荡着,讲台上的老师再如何不满,却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提高了嗓门儿,让自己的讲课声大一些。 放学后,学生们一窝蜂地涌出了寒冷刺骨的教室。 冬日里昼短夜长,加上阴天下雪,这时候的天色几乎完全暗了下来。 初三男生宿舍里,很快便聚满了学生,闹哄哄的,左右长长的炕铺上被褥挨挨挤挤着——到了冬天因为天冷且下午放学后天黑的早,所以住校生会比春夏秋三个季节要多出一倍。这其中,还有一少部分学生选择住到东王庄村和屯兵营村的亲戚或者关系好的同学朋友家里。 灯光亮起,只是在空间如此大的宿舍内,一盏四十五瓦的灯泡,着实不足以把宿舍照得通明。 光线,昏昏暗暗。 几个同学围在唯一的单筒蜂窝煤采暖炉旁取暖说笑着,已然耐不住饥饿和寒冷先拿着饭缸前去食堂排队打饭归来的同学们,或蹲在地上就着炕沿,或者直接坐到炕上稀里哗啦地吃着饭,开心地聊着天。 苏淳风和李志超端着饭缸回来,走到宿舍最里面的通道间蹲下,就着炕沿吃饭。 主食是馒头和玉米面粥,菜是学校食堂里几乎一年四季不变的炒土豆丝——如今苏淳风家里经济条件宽裕,父母亲自然舍不得再让正处于长身体年龄段的孩子带咸菜和自家做的酱去学校里凑合。 正吃着呢,苏淳风就听着乱糟糟的脚步声响起,眼前光线一暗。 他和李志超不禁扭头抬眼望去。 只见王立秋和许志俊等几个人站在了他们身旁。旁边正蹲在通道间就着炕沿吃饭的同学,赶紧起身端着饭缸远远地走开。 王立秋歪着脑袋,嘴里叼着烟,手揣在裤兜里,居高临下地看着苏淳风,斜眉瞪眼傲慢不已地说道:“苏淳风,吃得不错嘛……今儿下雪天冷,我们懒得回家了,你去,给我们几个打点儿饭菜。” …… 31章 反目 宿舍里立刻安静下来,所有同学都看向这边。 在学校里,一些强势的学生蛮横欺讹同学买饭吃这种事儿,就好像是恶霸学生要求同学买烟一样,并不新鲜。 从初一到初三两年多的时间,这个宿舍中有大部分的学生都曾遭遇过——有时候是同班比较霸道爱欺负人的同学,有时候是学校里其它班级那些强势的混账学生;还有,校外一些年龄不大的地痞混混们,也会在无聊时偶尔跑到学校,欺负下这里的住校生,从而得到一种精神上的虚荣和满足感。 苏淳风以前,也受到过几次这样的欺负。 这不是性格懦弱与否的问题,纵然是再如何心性刚硬胆大凶狠的人,身在异乡又怎能奈何得了地头蛇呢? 一味地强硬抗拒的话,结果就只有被人群殴…… 现在,宿舍里的同学们有同情苏淳风的,有幸灾乐祸的,也有哀叹无奈的。只不过,都不敢表现出来,生怕祸及己身。 王立秋一行共六人,除了他和许志俊、张海、赵明峰外,还有上一届已经毕业离开东王庄乡中学的学校霸王董楚亮,以及董楚亮带来的一名瘦瘦的,但神色阴鸷狠辣,看起来十七八岁模样的年轻人。 不待苏淳风回答,李志超已然先站起来,大大咧咧地笑着说道:“成啊,不就是哥儿几个吃顿饭嘛,我请了!”以往,他就是这样豪爽且不卑不亢的性格,加之其为人圆滑八面玲珑,所以能够在东王庄乡中学混得很开,和各学生势力团伙关系都处得比较融洽,还从来不会因此被人诟病和记恨。 但这次,王立秋显然是来找苏淳风麻烦的。他伸手推开李志超,斜着一双三角眼眼蛮横地说道:“我让苏淳风请吃饭呢,你往前凑什么?” “立秋,这话怎么说的?”李志超有些尴尬地笑道。 王立秋没有理会他,看向还蹲在地上的苏淳风,道:“苏淳风,你耳朵聋了啊?没听到我说的话吗?操!” 苏淳风看了眼董楚亮,然后神色平静像是什么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般,扭过头不再看王立秋几个人。他一手拿着馒头啃了一口,一手拿着筷子夹起几根土豆丝塞到嘴里咀嚼着,含糊不清地说道:“不请!” 不请! 很干脆的回复! 宿舍里所有人都心里一颤——苏淳风这家伙疯了啊? 就算是他不怕挨打,就算是他不想花这笔冤枉钱和粮票,但完全可以委婉地用诸如“粮票不够了。”“没钱了……”等借口敷衍一下啊。 如此态度干脆的拒绝,那是强硬! 是几乎等同于当着众多学生的面,尤其是王立秋的好哥们儿,还有董楚亮及另外一位校外人员的面,狠狠打了王立秋一个耳光! 没人注意到,在果断拒绝之前,苏淳风看了眼董楚亮。 更没人注意到,董楚亮皱了皱眉,眼眸中闪烁出一抹犹豫的神色。就在王立秋愤怒不已且自认为找到借口要发飙的时候,董楚亮从后面一把拽住了王立秋的胳膊,道:“立秋,算了吧,咱们回去吃饭,不就几步路的事儿嘛。” 所有人都惊讶了。 一向蛮横霸道的董楚亮,可以说是当下学校里几股学生势力的前辈人物,是曾经当之无愧的学校霸王! 今天,他和王立秋一同前来,却在遇到如此直接强硬的拒绝后,选择了息事宁人! 这还是董楚亮吗? 王立秋稍稍怔了下,随即意识到,这应该是董楚亮在暗讽他在学校里的地位和威望,连顿饭都讹不到,还想在学校里称王称霸?而且许志俊、张海、赵明峰三个死党就在面前,如果此次不能够立威,那还如何慑服带领同样好勇斗狠的他们?宿舍里又有这么多初三男生,以后在初三年级谁还会服他? “我操!”王立秋深色狰狞地甩开董楚亮抓着他的手,大步向前:“苏淳风,你还真长脾气了啊?” 李志超赶紧拦住王立秋,陪着笑说道:“立秋,别上火,今儿这顿饭我请,我请行不行?给个面子!” “你他妈面子值几个钱?”王立秋一把将李志超推倒在了炕边上。 李志超当即怒了,从炕边一跃而起,怒目瞪视向王立秋,却被许志俊和张海两人挤上前来挡住。身高足有一米七五的许志俊更是一把揪住了李志超的衣领,狞笑道:“志超,你想怎么着?” “志俊,立秋,你们这是要干什么?”李志超终究不敢爆发,只得神色阴沉地劝道。 就在李志超被推倒在炕边的时候,苏淳风豁然站起身来,此时又看着李志超被动并受到了威胁,他当即扭头看向了董楚亮,神色冰冷目光如电地淡淡说道:“董楚亮,你和王立秋是一伙儿的,对吧?” 董楚亮愣了下,迈步挤上前横档在苏淳风身前,一只手使劲把王立秋往后推,一边扭头看向苏淳风,露出些许歉疚的笑容,道:“别误会,我今天只是来学校里玩玩儿,正好碰见王立秋,所以就……”说到这里,他一时间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下去,毕竟都到了男生宿舍,而且王立秋刚才已经把来的目的说清楚了。 宿舍里的同学脸上全都挂满了疑惑。 现在这种情形,用脚指头都能看出来,董楚亮和苏淳风认识,关系应该不错。而且……好像董楚亮还有些惧怕苏淳风? 然而此时的王立秋却被愤怒蒙蔽了心窍和双眼,他像是根本没听到苏淳风和董楚亮的对话般,怒气冲冲地挣扎摆脱着董楚亮的劝阻,一边梗着脖子恶狠狠地说道:“楚亮,你别拦着我,我今天非得宰了他!” 李志超心思灵动,这一刻察觉到许志俊和张海神色间的诧异,而且董楚亮的表现也确实有些古怪,他当即意识到了什么,一咬牙关,豁出去般挥手打开许志俊揪着他衣领此刻却松动了许多的手,转身蹬上炕边,居高临下地抬手指着王立秋几人,一副甘为兄弟两肋插刀豪气干云的拼命三郎架势,气势汹汹地怒吼道:“操-你-妈的,我看谁今天敢碰碰我和淳风,老子跟你们死磕!” 这般行为,无异于火上浇油啊! 许志俊和张海、赵明峰都露出愤怒之色,跃跃欲试,目光却是投向了王立秋,只等他先动手了。 王立秋全然没想到今天竟然连连遭遇挑衅,当即被气得昏了头,他使劲儿甩开了阻拦着他的董楚亮,近乎于吼叫般道:“楚亮,你别拦着我……是兄弟就跟我一起上,要不你就靠边站着!” 这种怒吼,本来只是为了彰显自己的强势而已。 没别的意思。 但如此情形下,在董楚亮看来却是王立秋给脸不要脸,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董楚亮当即勃然大怒,甩手重重一记耳光扇在了王立秋的脸上,啪的一声!随即又毫无凝滞地揪住王立秋的头发使劲往下一拉,重重地磕在砖砌水泥涂抹的炕沿上,然后用膝盖狠狠地往王立秋脸上猛-撞了几下,在王立秋连番的痛叫声中将他扔倒狭窄的过道间,抬脚狠狠踹了下去。 不愧是曾经的学校霸王,出手果然快、狠、准! 眨眼间,王立秋已然是头破血流! 见到王立秋被暴打,许志俊、张海、赵明峰顿时有些傻眼,作为兄弟伙他们本应该立刻出手相助的,但要面对的是凶悍的董楚亮……他们心里都有些忌惮,犹犹豫豫着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时候,就听着王立秋怒吼道:“都他妈上啊!操!” 赵明峰一咬牙就往前冲! 许志俊和张海却犹犹豫豫着,迈出腿又收了回来。 冲上去的赵明峰,被跟着董楚亮一同前来的那个脸色阴鸷狠辣的瘦削年轻人挡住,几个回合便被撂翻到炕上。 瘦削年轻人揪着赵明峰的头发摁在炕边,挥拳如雨点般猛砸狠打,那股劲头颇有些武松打虎的意思。一边狠打着,他嘴里还一边不干不净地骂着:“妈-的,还敢还手了?操!我今儿个弄死你!” 被打倒在地起不来的王立秋看到自己人有两个不敢上,一个够义气冲上来的却已经被摁住了狠揍,当下抱着头告饶道:“楚亮,我不敢了,不敢了……” 董楚亮这才停手,道:“东子,算了。” 被唤作东子的年轻人停下手,又在赵明峰已经被打肿且口鼻出血的脸上狠狠啐了口唾沫:“操!” 王立秋和赵明峰狼狈不堪满脸是血地爬起来往宿舍外快步走去。 许志俊和张海见状,也赶紧跟上。 走到宿舍门口后,王立秋又满心不甘地停下脚步,扭头阴狠歹毒地瞪视着宿舍最里面的苏淳风、李志超、董楚亮还有那个叫东子的年轻人,然后伸手指着他们,咬牙切齿地点着头道:“行,你们狠,咱们等着瞧!” “瞧你妈!”董楚亮像头发狂的恶狼般,拿起旁边炕沿儿上一个学生的空饭缸,狠狠地砸了过去。 王立秋赶紧缩头避开,灰溜溜地带着许志俊三人离开了宿舍。 待他们三人走了,董楚亮这才扭头看向苏淳风,神色间有些尴尬和歉疚地开口要说什么,却被冷眼注视着刚才打斗那一幕没有丝毫动作和言语的苏淳风,抬起还拿着筷子的左手制止住,微笑道:“楚亮,什么也别说……今天这份人情,我记住了!” “不客气,小事一桩,以后有事尽管到屯兵营找我!”董楚亮笑着摇摇头,领着叫做东子的年轻人走了出去。 …… 32章 一谎套一谎 宿舍内,安安静静的。 所有人都不可思议地看着苏淳风。 什么情况? 王立秋明明是和董楚亮说说笑笑勾肩搭背地一同前来欺讹同学的,而且王立秋很显然还有点儿借着董楚亮的身份,来彰显自己身后有牛人撑腰的意思。谁也没想到,董楚亮突然翻脸,帮着苏淳风把王立秋给暴打了一顿……反观当事人苏淳风,却一副旁观者的模样,八风不动神色淡然平静。 以前没听说过苏淳风和董楚亮关系好啊?而且看起来,董楚亮好像还有点儿刻意要讨好苏淳风的意思! 这以后,全校谁还敢惹苏淳风? 苏淳风没在意同学们惊诧的目光,他似乎颇有些厌恶刚才那一场打斗般,摇了摇头,转过身蹲下继续吃饭,一边说道:“志超,吃饭吧,都快凉了。” “哎,好嘞!”李志超从炕上蹦下来,笑呵呵地蹲在苏淳风身边开始吃饭。 他没有多问什么。 倒不是李志超心里不好奇,也不是知道怎么回事。而是……当着这么多同学的面,今天出尽仗义风头的他,刻意要表现出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好像自己也和董楚亮关系不错所以我很牛-逼,那才更有面子不是? 至于疑问嘛,回头私下里再问。 此时苏淳风心里面,却是轻轻叹了口气。 正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他原本并不想出这般出风头的,也并不在乎请王立秋、许志俊等几个人吃顿饭,那都是小事情。只是他很清楚,王立秋这类蛮横惯了的半大孩子们,一旦你退让一步让其欺讹得逞,那么之后他就会像是上瘾般,有事儿没事儿就会来欺讹你买顿饭,买包烟什么的。更何况,这其中还牵涉到了以后能不能继续和张丽飞保持正常同桌关系的问题。 其实和张丽飞做不做同桌,说不说话,在苏淳风看来都无关紧要。问题是,他再如何想低调,想老老实实不惹是生非地做乖学生,可身为一个心性成熟的小爷们儿,实在承受不了那种任人骑在脖子上拉屎的窝囊气啊。 所以,今天这番突发却是必然早晚都会发生的冲突事件,就算是没有董楚亮在场,苏淳风也会把王立秋叫到一旁然后搬出赵山刚的名号将其震慑住。 而有了董楚亮在场,那就没必要搬出赵山刚这尊小神了。 至于董楚亮为什么会悍然出手帮忙…… 原因很简单,因为董楚亮知道苏淳风和赵山刚关系不错——赵山刚除了第一次来学校找苏淳风是亲自来之外,其余两次都是很谨慎地吩咐董楚亮在学校里找个人托话给苏淳风,约好一个地点见面,并且要求董楚亮保密的。从这方面来看,赵山刚也确实是一个考虑事情极为周全的人。 而董楚亮,亲眼看到过赵山刚见到苏淳风后毕恭毕敬的样子。 所以在被苏淳风冷漠的目光注视,并且开口带着威胁含义地提醒之后,董楚亮当然要阻拦王立秋。未曾想没能阻拦住,于是生怕被连累到,又想帮助苏淳风从而讨好赵山刚的董楚亮,当即发飙动手了。 不过苏淳风心里明白,曾经在东王庄乡中学不可一世直到现在还余威犹在的学校霸王董楚亮,在赵山刚那号猛人的眼里…… 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小喽啰而已。 饭后,宿舍里的同学们围上前来询问苏淳风和李志超,他们和董楚亮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董楚亮会帮他们。 对此苏淳风微笑着给予了一个敷衍的答案——前些天到一个远房亲戚家串亲戚时,偶遇到董楚亮,才知道两人还算得上是一个八竿子刚巧能打得着的亲戚关系。而今天这件事,说是董楚亮帮他打王立秋,委实有些牵强,应该是董楚亮觉得王立秋不给他面子,并且还敢冲他发火,才一怒之下暴揍王立秋的。 这个理由,说得过去。 毕竟大家都看到董楚亮之前是要阻拦王立秋的。 同学们便都了悟般纷纷点头,看向苏淳风和李志超的目光中满是羡慕。虽然李志超和董楚亮没有亲戚关系,也不是好朋友,但今天李志超为朋友两肋插刀的表现,足以让苏淳风感激不已了。那以后李志超如果有什么事情的话,苏淳风能不出手相助?苏淳风出手,说不得董楚亮也就会出手了…… 李志超却知道,真相绝非苏淳风说的那样。 所以私下里他笑嘻嘻地问道:“淳风,到底咋回事儿?跟我说说呗……” “志超,你够仗义!”苏淳风冲李志超露出感激的神色,竖起大拇指赞了一句,然后才微笑着回答了李志超心里的疑惑:“因为我认识赵山刚,有一次和赵山刚聊天时,又恰好被董楚亮看到了。” “啊?”李志超一愣,吃惊地问道:“你怎么认识赵山刚的?” “你记得传言中,赵山刚在市里建筑工地上被打成血人差点儿死掉那次吗?”苏淳风说谎话一点儿都不脸红,道:“正巧我爹那次也在那个工地上干活儿,后来还是我爹看他可怜,把他送到医院的。” 李志超信了! 难怪当时苏淳风会用带着威胁的语气对董楚亮说“你和王立秋是一伙儿的吧?”。 董楚亮听了这句话心里肯定吓得打哆嗦啊——这要是让赵山刚知道,董楚亮敢于带人欺负他救命恩人的儿子,那还不得把董楚亮活活剐了吗?于是心里害怕又有些想借着苏淳风讨好赵山刚的董楚亮,估计原本就已经考虑动手揍王立秋,只是出于两人关系还好又是一起来的,所以不想动手,只是开口阻拦。 结果王立秋自己给脸不要脸,逼得董楚亮发飙。 想明白其中的关节,李志超就使劲儿搓着手激动不已又有些可惜地说道:“我操,那你怎么不早说?早知道你和赵山刚认识,还有这层关系,全校谁他妈还敢欺负你?我也能沾点儿光,在学校里横着走了!” “有什么意思啊?”苏淳风哭笑不得地摇摇头道:“我们是来这里上学的,不是逞凶斗狠的。” 李志超愣了下,无奈道:“得,你行!我真服了!” “对了志超……”苏淳风颇有些烦恼地说道:“我和赵山刚认识的事情,你可千万别传出去啊,不然的话,以后学校里得有多少人找咱们俩帮忙?太麻烦了。我们是学生,应该以学业为主。” “中!中!”李志超自认为很了解苏淳风的性格,当即点头答应,又有些可惜般用讨好的语气说道:“淳风啊,好好学习当然是必须的,不过……以后是不是找个机会,介绍我和赵山刚,还有董楚亮他们认识认识呀?” 苏淳风笑道:“有机会再说吧。” “好好,一定啊!”李志超激动得脸都红了。 东王庄乡中学校园里,已经有些日子没出现过比较轰动的殴斗事件了。 所以此次学校各股势力中最为强势的王立秋,被前任学校霸王董楚亮暴揍打得头破血流的事件,很快传遍了校园。 李志超本就在学校里混得风生水起,虽然从没有和学校里的各股势力发生过激烈冲突,但也堪称一位风云人物。而苏淳风向来低调老实,和那些好勇斗狠的学生势力们之间几乎没有任何接触,更没有参与任何一起群殴事件,除了在14班稍稍有些威名之外,几乎没有任何名气。 这一次,三个年级所有学生的目光都注意到了他和李志超。 深藏不露啊? 原来咱们学校还有这么一号人物! 不过,传言的广泛并迅速传播,委实是因为王立秋的名气太大,董楚亮的余威犹在名气更甚,而且此次殴斗的结果也很凶残地见了血。如此苏淳风才会引起同学们的些许羡慕嫉妒恨。事实上,他并没有引起大家钦佩的目光,因为殴斗发生时他根本没动手,是人家董楚亮帮他出手的,所以在某种程度上他还背上了一个“不够仗义”的名声——董楚亮为了帮他与王立秋死磕,他却缩到后面不敢动。 反倒是李志超为兄弟两肋插刀,凛然无惧的豪气干云,让学校里半大的孩子们当作英雄般钦佩赞扬。 对此苏淳风不以为意,反倒有些庆幸自己当时的冷静睿智。 风头没出那么大,就不会处在风口浪尖了。 而王立秋,两年多来辛辛苦苦参与无数次殴斗才培养起来的所谓赫赫威名,一朝覆灭,成为了全校几个主要学生势力首领嘲讽的笑柄。 就连14班的学生们,似乎也不那么畏惧王立秋了。 王立秋再到学校上课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的上午了。他戴着厚厚的棉帽子盖住裹了纱布还剃去部分头发的脑袋,可鼻青脸肿的模样总是无法遮掩住,进入班里面就灰溜溜地坐到最后排角落里一言不发。 和他同桌而坐的赵明峰,也是一副鼻青脸肿表情蔫蔫的模样。 许志俊、赵海这两位天天在教室中大吵大嚷牛气冲天彰显着自己多么嚣张跋扈的人物,也低沉了许多。 “苏淳风,你真行。”张丽飞有些开心地小声说道,一边扭头幸灾乐祸地瞄了眼坐在最后排角落中的王立秋,随即咬牙切齿恨之入骨地说道:“活该,不过可惜的是,你们怎么就没把他给打死?” 苏淳风心想这丫头心眼儿够狠呐,一边哭笑不得地摇摇头说道:“我可没动手。” “那也是因你而起……”张丽飞抿嘴笑道。 “因我而起?”苏淳风笑道:“你怎么不说因你而起?也不想想咱们班多少男生,就因为和你说了几句话挨打的?” “讨厌!”张丽飞红着脸忽而鼓起勇气问道:“那,你就是在为我出气咯?” 苏淳风一愣,这话怎么说的? 坐在两人中间的王海菲哑然看向张丽飞,眼眶中流露出一丝不满和无奈,但旋即消失不见,低下头没有说什么。 过了会儿,一张小纸条递到了苏淳风的课桌下:“丽飞喜欢你,你知道吗?” 苏淳风愕然,这唱的又是哪一出?便赶紧回写道:“这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喜欢你,一直,永远……” 王海菲羞得俏脸通红,轻轻用胳膊肘撞了下苏淳风。 苏淳风坏笑着侧身往王海菲身上挤了挤。 “讨厌!”王海菲小声啐道。 苏淳风乐得眼睛都没了。 时刻关注着两位同桌的张丽飞,察觉到二人暧昧地卿卿我我的小动作,心中酸意大发,毫无来由地哼了一声,气鼓鼓地嘟着嘴扭过头去不看二人。 …… 33章 再拒王启民 天气越来越冷。 上一场雪还未消净,一场更大的雪便纷纷扬扬地下了起来。 比外面气温高不了几度的教室内,同学们一个个全都穿着厚实的棉衣,脸蛋儿、耳朵和手全都冻得通红,部分皮肤不太好的学生甚至有了冻伤。 好在是,他们已然渐渐适应了冬日里的寒冷,倒也不怎么影响上课学习。 这年头虽然市场上早已有了羽绒服,但乡下农民普遍平均收入不高的状况下,又有几个学生家里能买得起羽绒服给孩子穿呢?看看班里的学生们,多半都是外套鼓鼓囊囊,里面肯定是自家用棉花缝制的厚实棉衣。有些同学甚至在外面裹着棉大衣,极个别家庭条件好些的学生穿上了那种土黄色或者灰黑色的羽绒服,还有穿皮袄、仿羽绒服的大袄等等……脚上,则是雪地棉或者自家做的布棉鞋。 如此情况下,原本就人多为患的教室里,愈发显得拥挤不堪。三人一桌的同学都无法把两个胳膊全放到桌子上去。 苏淳风外套是校服,里面是母亲缝制的厚厚的棉袄。 现在,他的左手在桌下面……握着王海菲的右手。 这种情况持续有三四天了。 保密工作做得极好,而且如今同学们各个都穿那么厚,课桌间几乎没了空隙,所以到现在都没被人发现这个小秘密,就连张丽飞都不知道。 最初王海菲还有些羞涩地排斥,但后来也就有些享受般听之任之了。 可别误会了“享受”这个词,王海菲天性脸皮薄好害羞,主要还是拗不过苏淳风非得给她取暖的要求,也生怕挣扎的动静大了被人发现。至于享受一词,则是因为苏淳风的手心就像个暖水袋般,一直都是热乎乎的。在如此寒冷的条件下,被这只热手攥着,那种感觉恐怕任何人都会舒适到舍不得丢开。 苏淳风天生内火旺,越是气温低的情况下手心越是热。外面气温高时,反而手心因为出汗而凉丝丝的。 当然了,他是真的很享受为王海菲暖手的过程。 静坐听讲的王海菲忽然感到右手被苏淳风使劲攥了攥然后松开了,便不由得俏脸微红,悄悄向前俯了俯身,右手放到桌上,左手则是乖乖地从下方伸过去,任凭苏淳风探手攥住了——冰凉的小手顿时感到暖意的包融,热乎乎的。 这是苏淳风早先就通过小纸条和王海菲约定的暗号。 不同意? 不同意就硬拽! 所以好害羞生怕被人知晓小秘密的王海菲,也只有满心羞涩和幸福欢愉地依从了苏淳风近乎强势和蛮横的热情似火。 讲台上,英语教师肖倩正在认真地讲课。 她穿着米黄色的夹克羽绒服,下面穿牛仔裤和齐膝的高筒棉皮靴,愈发衬得她身材高挑,青春时尚气息十足。随着她讲课的动作,乌黑油亮的马尾辫晃来晃去,清脆如银铃般的声音在教室内回响…… 教室里安安静静。 除了班主任李继春的语文课之外,也就只有肖倩上英语课时,14班的教室里才会如此安静。 原因无它,男生们都尽可能地要好好表现啊。 如以往肖倩每次讲课的高效率那般,本节课程讲完后,距离下课还有十几分钟时间。她抬起纤纤玉手,轻吹掉手上的粉笔灰,蹭开手腕上的袖子看了看手表,然后微笑着扫视全班学生,道:“接下来大家温习下刚才所讲的课程,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举手问老师……”言罢,她低头开始收拾讲桌上的教科书和备课本、粉笔盒。 下面课堂上终于有了低低的说话声。 肖倩也不怎么在意。 自从到东王庄乡中学临时实习执教初三英语课程后,她对自己愈发有信心了。 原因自然是她执教的班级英语成绩平均有了很大提高,而且自己似乎天生就有种做一名严师的威望,同学们也并非像其他老师所说的那么调皮捣蛋,上课时很少有捣乱的。还年轻没什么教学经验的她,并没有意识到她教学水平固然还好,但能取得现在这般成绩,委实是因为她太年轻,而且有着出众的美丽外貌。 自信的心态和优异的教学成绩,让她的责任心愈加增强,以至于想要出出格…… 所谓出格,说好听点儿,就是责任心强,有着教书育人的良好品德。说得难听点儿,就是多管闲事儿。 她知道下一节课是自习课,想了想后看向苏淳风,道:“苏淳风,下课后到我办公室一趟,有些话要和你谈谈。” “嗯?”苏淳风愣了下,肖倩找我谈什么?但还是点头应声道:“哦。” 被老师的目光注视着这里,王海菲紧张心虚地抽回了左手,忍不住红着脸偷笑。 张丽飞察觉到王海菲有些许异样,便撇撇嘴想着引起苏淳风的注意,就飞快地写了张小纸条递给苏淳风:“喂,你现在可真是好学生了啊,所有老师都喜欢叫你去办公室……就连王启民都叫你两次了呢。” 看完纸条,苏淳风笑着摇摇头,没有回复什么。 昨天下午放学后,王启民再次叫他去了办公室。而且一进办公室就开门见山地说:“苏淳风,你应该知道我的性格,从来不会骗人,也从来不会和任何学生交流,你,是第一个,也是惟一一个!我不会骗你的!” 苏淳风当时点点头说:“啊,我知道。” 王启民就认真严肃不容置疑地说道:“今天晚上晚自习放学后,你随我去一趟家里,我施展真正的术法证明给你看!” 这般态度,让苏淳风内心里不禁生出歉疚的想法。 他知道,面前这位前世的师父真有些急眼了,生怕好徒弟被人抢跑,所以向来性格温和的他不惜豁出一张老脸,如此直接地要主动给一名有着修行术法资质的学生,做那种必然会承受反噬的诡术表演从而蛊惑引诱他,甘心拜师。 可惜…… 现在的苏淳风不是一个幼稚的半大孩子,而是有着极为成熟心理,且对诡术乃至整个奇门江湖都相当熟知的重生者。 他,断然不会再拜王启民为师去修行神秘的诡术,也不想再和奇门江湖人士有丝毫瓜葛了。在这之前,苏淳风想到拒绝摆脱王启民收起为徒的办法是:表现得恶劣些,混帐些,让王启民厌恶、恨他了,自然而然就会放弃收他为徒的想法了。 可现在,王启民的态度,让苏淳风不忍心再对王启民不敬。 毕竟,是自己前世的师父啊! 而且王启民的品行,身为人师的尽职尽责,几乎没有任何缺点。 当然,带着些许欺骗性质地蛊惑引诱苏淳风修行诡术这一点不算。还有,苏淳风心里也明白,上一世父母意外双亡的悲惨结局,不能完全迁怒于王启民传授他诡术让他成为术士,踏入奇门江湖从而导致了后来的一系列事件…… 所以昨天傍晚在王启民的办公室里,再次接到诚意邀请的苏淳风,就流露出了真诚感动的神色,很是为难地用另一个理由再一次婉拒了王启民:“王老师,我相信您的品行,也相信您不会骗我,也感谢您能够看得起我……可是,您所说的那些神神叨叨的术法,我真不敢学啊,如果被我爹知道了,他会打死我的。” “你可以偷偷学!”王启民赶紧说道。 “王老师,对不起……我,不能做这样的事情,更不能欺骗我爹。”苏淳风内疚地摇摇头,然后没等王启民继续说些什么,转身快速离开了办公室。 他担心再说下去,会令王启民产生怀疑。 不过想来此次拒绝的理由,也勉强能够说得过去——现在这个年代,农村绝大多数家长们几乎还都秉承着“棍棒底下出孝子”的教子理念,遇到脾气暴躁的家长,孩子不学好的情况下真敢挥着棍子猛揍啊。 铛,铛,铛…… 悠扬的下课铃声响起,将沉浸在回想中的苏淳风唤醒,他看到肖倩微笑着冲他摆了摆手,便起身在诸多男生羡慕的目光下,走了出去。 班里面哀怨声四起: “妈的,这小子走狗屎运啊!” “肖倩老师让他去办公室里谈谈,为什么不是叫我去谈?” “唉,就算是让我去挨批评,就算是让肖老师暴揍一顿,被她的手打在身上,对我来说也是一种享受啊。” 这般起哄,自然引起了女生们鄙夷的唾弃。 而王海菲和张丽飞,则同时露出了些许不快之色。只是王海菲表现得不那么明显,而张丽飞则是很直接地开口嘀咕道:“她好端端叫苏淳风去办公室谈什么?苏淳风学习成绩优秀,也从来不在英语课上捣乱,有什么好谈的?哼!” 大雪初停,天色白茫茫雾蒙蒙的。 无风,积雪皑皑,树木和颇显老旧的房屋皆银装素裹,使得这座有些年头的中学校园里,愈发安静幽雅,有那么一股子人文气息的意思。 踩踏着厚厚的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苏淳风不急不缓地跟在肖倩身后,看着这位年轻女教师窈窕美丽的倩影……纵然是没什么歪心思,心性成熟的他还是禁不住很是享受地秀色可餐着一路来到了肖倩的办公室。 …… 34章 这样泡妞可不行 女教师的办公室在女生宿舍前面,是一处独立的院落。 总计有六间办公室,一间公用,另外五间则是提供给一些非本地人,家庭距离学校又较远的女教师平时办公和住宿的单人宿舍。 肖倩的办公室在最东边,不足二十五平米的小房间。 因为冬日里为了保暖门窗密封严实的缘故,室内光线有些暗淡。 进门右侧的窗户下,是一张陈旧的棕黄色办公桌,上面整齐码放着一排书籍,还有一盏小小的粉色台灯。 左侧墙根下,放着一个小型蜂窝煤炉,上面坐着的烧水铝壶里正蒸腾着袅袅的水雾。煤炉边缘的烟筒竖起两米多高,差点儿就贴上简易的花布吊顶了,然后拐弯从门头边缘的墙壁上打的一个圆洞内穿了出去。 办公室最里面,西墙下竖着一个老式的带有照衣镜的深色衣柜,东墙边摆放着一张收拾的极为整洁,铺着蓝白格子床单的木质单人床,上面有两条厚厚的折叠整齐摞在一起的浅色花纹被褥,还放着枕头和一个一米多高的白色毛毛熊。床尾和床侧的墙壁上裱糊了一圈白纸。一根挂着淡蓝色帘布的铁丝在办公室中间贴着上方的花布吊顶横过,晚上睡觉前拉上帘布,就能够将里面隔开成一个私密的小小卧室。 如此简陋朴素的环境下,家境条件优越又年轻时尚的肖倩,却能把小小的办公室布置收拾得像是闺房般温馨整洁。 加上室内保温效果还好,便使得办公室里颇有些温暖如春的意思了。 苏淳风略显拘谨地低头站在靠门的地方,一声不吭。 “坐下吧。”肖倩微笑着伸手将外面挂着厚厚棉帘子的木门关上,指了指放在煤炉旁边的一把凳子。 “哦。”苏淳风往里面迈了两步,坐在凳子上,低着头双手搁在一起,纹丝不动。 看着苏淳风拘谨的模样,肖倩坐到办公桌前笑道:“怎么?敢于和校外人员联手,把咱们班乃至在咱们全校都最有名的坏学生王立秋打得头破血流的苏淳风同学,来到老师的办公室里,就紧张害怕了?你的威风呢?” “肖老师……”苏淳风心里有些纳闷儿,这些日子肖倩不再像是最初那般针对他,两者之间师生关系还算和谐,怎么突然间又开始挑他的刺了呢?想归想,他还是略显尴尬地辩解道:“那天我可没动手,而且我跟董楚亮也不熟,没想到他们会打起来。” “算了,我不是找你谈这件事的。”肖倩摆摆手,尽可能流露出一副好教师的和蔼之色,道:“今天呢,老师主要是想和你谈谈心,根据这么长时间对你的观察,发现你其实是一个挺老实的孩子,也是一名优秀的学生,学习努力,进步快,成绩出众,在班里也很少捣乱调皮,得到了大部分老师的认可和喜欢。” 苏淳风红着脸说道:“我做得还不够,还得努力。” “是啊,你能明白这一点就好。”肖倩点点头,道:“有道是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你可不能骄傲啊。听说你和校外人员接触,并殴打同学的事情后,老师一直都很担心……你知道吗?在你这个正处于叛逆期、心理还未完全成熟的年龄段,最容易被一些愚昧的想法和外界的一些现象所迷惑,从而误入歧途。所以,老师希望你以后,能够和校外闲杂人员,尤其是那些不务正业好打架斗殴的小混混们,划清界限,彻底断绝联系,不要耽误了你现在大好的青春年华啊。” 听着肖倩苦口婆心的教导,苏淳风心里只想笑——心理成熟的他当然看得出来肖倩是在故作老成,当然,用心和出发点还是好的。 不过她为什么要跟我谈这些? 苏淳风当然想不到肖倩纯粹是责任心大爆发多管闲事儿,所以心里困惑着,他表面上连连点头认真地表态道:“是是,我一定不会辜负肖老师的期望和教诲,以后绝对和校外人员中断任何联系,好好学习!” 肖倩怔了怔,早就斟酌着准备好的一番说辞,被老老实实没有丝毫抵触情绪的苏淳风,以诚恳的表态给她堵在心里面无法表述出来。这让她不禁有种挫败的感觉,但还是露出了满意的赞赏之色,道:“嗯,苏淳风啊,你……” 话说了半句,就被敲门声打断。 笃笃笃…… 肖倩皱皱眉,起身走过去把门打开。 却见身材高大穿着一件黑色大衣的左宏彬手里拿着一个小电丝炉,不待肖倩是否应允,便低头过门,大步走了进来,一边微笑着说道:“肖老师,天气越来越冷,我给你拿个电丝炉过来,晚上做点儿热汤快,还能取暖……” 愕然看到苏淳风坐在里面,左宏彬不禁皱眉道:“你怎么在这里?” 苏淳风眨巴着眼睛一脸无辜地看向肖倩。 “哦,是我叫苏淳风来的,有些话要与他谈谈。”肖倩解释了一句,继而微笑着婉拒道:“左老师,谢谢你的好意,不过电丝炉你还是拿回去吧,我用不着。而且咱们学校办公室内的电线老化严重,用电丝炉的话容易引发电线断路,有火灾隐患……如果没别的事情的话,你看,我正在和学生谈话。” “这样啊,那回头抽时间我给你从新引一根电线进来。”左宏彬讨好地笑道:“烟筒出口这里不透风了吧?” 肖倩无奈,只得温婉地笑道:“挺好的,谢谢你了啊。” 墙壁上穿烟筒的洞比较大,烟筒穿过后难免会有缝隙透风。昨天左宏彬殷勤地主动前来帮助肖倩堵上了烟筒口。 “客气什么,这都是应该做的嘛!”左宏彬大方地摆摆手,却一点儿都没有要走的意思,放佛没有听出来刚才肖倩那句话里委婉请他离开的意思。继而昂头摆出一副严师的表情瞪视着苏淳风,道:“你怎么回事?是不是在肖老师的课上捣乱了啊?我警告你,以后注意着点儿,如果被我知道……” 苏淳风一脸苦笑地看向肖倩。 肖倩脸一红,赶紧打断左宏彬的话,道:“左老师,请不要误会,我只是在和苏淳风谈谈话而已。” “谈话?”左宏彬怔了下,随即状若了悟般说道:“肖老师,你虽然来到学校有一段时间了,但还是不太了解现在这些学生,尤其是男生的心理!我跟你说,对这种学生,就不能惯着他们,想要靠思想教育感化他们几乎不可能……” 肖倩皱眉露出了厌恶之色。 似乎也觉得自己话有些多了,左宏彬便讪笑着住口,摇摇头有些好心没好报的无奈和委屈般,正待要客气两句就走呢,却见苏淳风从凳子上站了起来,道:“肖老师,您的话我记住了,不会让您失望……我先走了。” 说罢,不待肖倩说什么,苏淳风迈步从左宏彬和肖倩两人中间走过去。 肖倩愕然,她发现此刻苏淳风的表情与之前简直判若两人,但又说不上到底哪里不对劲,好像是……成熟了许多? “哼!”左宏彬稍稍侧身让了让,恨恨地瞪视了一眼苏淳风。 拉开门,前脚都已经迈出去的苏淳风,忽而停下脚步,扭头一脸轻蔑之色地看着左宏彬,笑道:“左老师,我觉得还是有必要提醒下你,泡妞不是你这么泡的……想抱得美人归,首先要注重提高自己的品行和素质。毕竟,这世上没几个女孩是傻子!而女教师中,情商低下容易被你假情假意虚伪糊弄的几率,就更低了!您说是吧?” “你什么意思?”左宏彬一时间有些转不过弯来。 “这都不懂?回去好好琢磨琢磨吧……啥时候想通了也不用谢我。”苏淳风鄙夷地轻笑着扭头迈步而去,一边把门给拉上了。 办公室内,安静下来。 肖倩满脸通红,双眸中更是透着不可思议的神情。她定定地注视着贴着迈克尔?杰克逊形象海报的木门,仿若苏淳风还站在那里,用一副突然间从紧张青涩憨厚转变得无比成熟,又有些不羁和狂放的坏坏笑容,轻蔑地看着左宏彬,并训斥出一段全然不似这个年龄段的半大孩子们能够说出来的一些颇为前卫的轻佻话语。 而且那番话,更是极为犀利地把肖倩和左宏彬内心里你知我知但偏偏要掩盖着的一层遮羞布,残忍地撕开了。 肖倩当然知道左宏彬在追求她。但在对方没有直接表白的情况下,纵然是内心里已然了解了左宏彬其人的品行,所以没什么好感更没有考虑过和其发展感情,但肖倩也不好自作多情地去拒绝对方的热情和好意。 而左宏彬,一直都想着稳步推进,时机不成熟当然不能表白。 可现在…… 终于回过味儿来的左宏彬,突然生出了想要杀死苏淳风的暴怒之意:“这个混蛋学生,太歹毒了!他那番话看似在讽刺我,实则还在告诫提醒逼迫着肖倩——你,不会是一个情商极其底下的傻子吧?千万别被阴险卑鄙没素质品行低劣的小人给糊弄了啊!” 但现在当着肖倩的面,左宏彬又不好追出去发作,只得一脸尴尬地讪笑着想要解释些什么:“肖老师,你看看,我说得没错吧?现在这些学生,简直是……” …… 35章 师生之间的友谊 肖倩表情恢复如常,语气却有些冷淡地打断了左宏彬的话:“左老师,很感谢你这段时间以来对我的一些好心帮助。不过你也看到了,就连学生都对此产生了误会,所以我希望,我们以后最好能够保持距离,以免在学校里引起一些不必要的流言蜚语……毕竟,我是一名还很年轻的女教师,希望你能够理解,好吗?” “这……”左宏彬讪笑道:“是是,我理解。” “那请吧。”肖倩迈步走到门前,把门拉开了。 “肖老师。”左宏彬咬咬牙,当下有了种破釜沉舟的冲动,真情流露地说道:“其实说真的,从你来到学校第一天,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深深地爱上了你。这些日子以来,我更是每日里茶不思饭不想,就想着怎样能够让你开心,怎么和你增进了解,培养加深感情,希望有一天能够……” 不待他说完,肖倩就断然说道:“很抱歉,我们之间,不可能。” “我……” “请出去!” 左宏彬只好尴尬地迈步走了出去,站到门外他还有些不肯放弃地说道:“肖老师,希望你心里别因为今天的事情而产生芥蒂,我相信……” 砰! 门,关上了。 天空中,刚刚停了不到几分钟的雪花,再次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 左宏彬站在门外仰脸望天,任凭雪花落在脸上、脖颈间,感受着雪花融化时冰冷的凉意,心中怒火滔天,有感觉刚才像是做了一个梦——原本一切都挺顺利,关系发展得还算融洽,怎地一遇那个可恶的混账学生,几句话便让这份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感情,霎那间如水中月镜中花般消失得无影无踪……为了追她,我付出了多少时间和心思体力,而且,都已经花掉一百多块钱了啊! 办公室内。 肖倩气鼓鼓地走到床边坐下,伸手将那只白色的大毛毛熊抱在怀里,双手使劲儿地在上面拧来掐去。她虽然因为此次明明白白地拒绝了左宏彬而感到松了口气,但也有些恨苏淳风:“就算你再讨厌左宏彬,可怎么就那么直接,那么阴损歹毒,一点儿都不考虑我的面子和感受呢?”这时候,在肖倩心目中,已然疏忽了苏淳风的年龄。 遛遛达达回到教室的苏淳风,全然没有在意刚才给左宏彬闹了个大红脸,也不担心左宏彬会报复他。 因为,左宏彬是一名教师! 这个身份虽然很大程度可以让其和学生们在一起时有高高在上的优越感。但面对苏淳风这号两世为人心性成熟的学生,两者之间有了直接的冲突矛盾时,那么教师的身份,就会成为束缚左宏彬的一道绳索。 他敢怎样? 苏淳风现在可是公认的好学生,受诸多老师爱戴的! 如苏淳风所想,这之后左宏彬并没有找他的麻烦,只是上体育课或者在校园里偶遇时,会恶狠狠凶巴巴地瞪视他。 对此苏淳风基本不予理会。 偶尔心血来潮的时候,他就会笑呵呵地,莫名其妙地和左宏彬对视,再对视……用句农村的俚语怎么说来着?“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直到把左宏彬对视得怒火万丈七窍生烟,却又奈何不得苏淳风,只能忿忿地憋着一肚子气把目光转向一边儿,不再瞪着苏淳风反而给自己添堵。 而肖倩,在那件事情发生后的几天时间里,总有些不好意思地躲避着苏淳风的目光。 直到心里的情绪平稳下来,她才再次把苏淳风叫到办公室里,淳淳教诲一番后,又勉强摆出一副严师的模样,半告诫半请求地说:“苏淳风,那天你来老师办公室,和左老师之间说的那些话,可不许传出去哦。” 这年头,谈恋爱还是比较保守的话题。 大学刚毕业的肖倩,可不想在这个注定不会待多久的学校里留下什么对自己的名誉不太好的流言蜚语。 “嗯。”苏淳风一脸老实憨厚还有些畏惧般答应下来。 他这幅表情态度,惹得那天在办公室只穿了件黑色薄线衣的肖倩捧腹直笑,花枝乱颤,鼓鼓囊囊的酥胸颠簸起伏,后来实在没忍住就抬起纤纤玉手在苏淳风的脑门儿上弹了一下:“你这个促狭刻薄的小鬼,少在我面前装好人……” 苏淳风就咧嘴憨笑。 心性成熟的他自然难以避免地被这位老师波浪翻滚的部位所吸引,秀色可餐时又被这位年轻漂亮的女教师当孩子般弹了个脑瓜蹦,还挺有趣,感觉不错。 从那天起,肖倩就开始格外关注这个颇有些古怪的学生了。 在东王庄乡中学绝大多数师生的心目中,苏淳风都是一个老实憨厚、乐于助人、勤学上进、不迟到不早退、不喜多言还好害羞的好学生。 但肖倩却亲眼见识过苏淳风的阴险促狭和刻薄。 还有,这个小家伙在极短的时间内从清纯幼稚憨厚的表情突然转变出的轻狂不羁,还有些清傲成熟的诡异神态。 于是,心态日渐成熟却还未完全褪去女孩子青涩单纯心性的肖倩,总是抱着份好玩又好奇的心态,想要尝试着让苏淳风再次变变脸,企图揭开这个长相白净颇为俊俏的小促狭鬼套在身上的那层伪装——她会在上课时故意给苏淳风出难题,会在自习课的时候抱着双臂站在苏淳风的课桌旁好整以暇地盯着他让他不自在,会在放学期间把苏淳风叫到办公室里帮她去打水,帮她搬搬东西,会以帮助他学习的理由让其做一些比较难,绝非初中学生所学英语课程中应该会的题目。 还会,经常逗弄般和苏淳风说笑会儿…… 然而无论她如何做,苏淳风都一直是那副老实巴交的模样,时常因为做不出题来或者被肖倩打趣几句后,白净的小脸就会臊得通红。 每每这时候,肖倩都会忍不住敲苏淳风一个脑瓜蹦,或者拧拧他的脸蛋儿、耳朵。 而苏淳风就龇牙咧憨憨地一脸委屈地享受着美女老师的蹂躏,一边在心里满是困惑的腹诽着:“肖倩这个大丫头片子,不会是有对纯情白净俊俏小正太施虐的癖好吧?也就是我脾气好人老实,而且好男不跟女斗,让着她!” 越是揭不开苏淳风的伪装,肖倩就越是好奇…… 于是一来二去,这对儿师生渐渐从熟络,发展到了有点儿类似于忘年交般的美好友情,好像还有点儿深。 对此苏淳风当然不会排斥,反而乐在其中——毕竟和年轻美丽的肖倩老师在一起,装出老实憨厚的模样,抱着逗弄这个大丫头片子的心态,故意被对方逗弄调戏着……总比整天在班里或者宿舍里无可奈何地左右腿横跨巨大的心理代沟,和那些半大孩子们混一块儿扯淡要强得多啊。 当然了,和王海菲之间的交流除外。 不过他和肖倩之间这般熟络纯洁的师生友情关系,难以避免的会被还在厚着脸皮不断见缝插针寻找机会讨好肖倩的左宏彬所厌恶。 还好这种厌恶因为苏淳风年龄的缘故,不至于升级到争风吃醋。 否则苏淳风还真得担心,因爱生恨的情况下,一个人会做出何等疯狂可怕的凶残事情来。 转眼间元旦将至…… 品学兼优的好学生苏淳风,收到了一堆新年贺卡! 这年头,学生们之间流行送那种简单的印有漂亮图案的明信片,好点儿的是可以掀开的贺卡,再好点儿是掀开后对折出简单立体感图案的贺卡……还有更高档的,掀开就能响起音乐。不过这玩意儿鲜有人送,因为很贵,一块五一张啊! 要知道,同学们之间贺卡是相互送来送去的,最便宜最低档的明信片要一毛钱一张,全班七十多号人,别多了,送三分之一吧? 都是钱啊! 你好意思全送一毛的? 别人送你一张好的,你能回赠一张次品? 更不要说送给每位老师的,明明是有去无回没回赠,但起码档次上也得稍微高点儿吧? 得,八毛钱一张! 守着一堆新年贺卡,苏淳风哭笑不得。 好在是现在家里经济条件宽裕,也不在乎花上三十二十的,实话实说地找父母亲要钱,自然会给他的。 前世初中时期的时候,每每到元旦,送贺卡都是一个让他无比头痛的事情,不送的话在同学们之间抬不起头来,送的话又不敢以此为理由开口找父母要钱,只好编出些谎话讨要点儿钱。但如今想起,苏淳风却是知道,那时候如果实话实说,父母即便是不情愿,想来也能够理解孩子的这般行为,从而咬牙给钱。 完全没必要骗父母啊! 晚自习放学后,苏淳风在教室里想着前世的点点滴滴,一边感慨万千地内疚着,一边在一堆新买的贺卡上写着些“心想事成”“学习进步”“笑口常开”之类千篇一律毫无新意的吉祥话。 这时候张丽飞从外面蹦蹦跳跳地走进来,坐到了课桌旁。 入冬后,张丽飞就已经住校了。 苏淳风也没怎么在意,笔走龙蛇地忙碌着书写“吉祥话”的大事。 张丽飞歪着头,安安静静地,极为欣赏和钦佩,眼神中还带着丝丝爱慕之色地看着苏淳风在一张张漂亮的新年贺卡上写出的那一行行漂亮的钢笔字。 …… 36章 谁也不是泥捏的! 过了一会儿。 欣赏苏淳风写字从而有些入迷的张丽飞扭头四下里看看,确认了无人注意这边,就有些慌张地迅速从羽绒服口袋中摸出一个不足巴掌大小,用包装彩纸和彩条包裹得极为漂亮精致的小礼盒,由书桌下方塞到了苏淳风的桌屉中,小声提醒道:“苏淳风,看看抽屉里,我送你的新年礼物。” “嗯?”苏淳风回过神儿,伸手就从桌屉里掏出了那个小礼盒。 “别拿上来!”张丽飞急忙提醒道。 苏淳风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但低头看到手里那个包装得精致漂亮的小礼盒,立刻就明白了这其中是什么东西,也明白了为什么张丽飞不让他拿到课桌上——礼盒里,应该是一个音乐盒。对于这个年代乡下中学的学生来讲,音乐盒是相当贵重的礼物了,需要十几块钱!所以被别的同学发现之后,当然会好奇且羡慕。 而元旦节日,张丽飞送苏淳风这么贵重的礼物,同学们知道了岂能不想入非非嚼舌根子传谣言? “丽飞,这我可承受不起啊。”苏淳风哭笑不得地说道。 “嘁,小气鬼!拿着就行,又不要你回赠同样的……”张丽飞脸红红的,撅着小嘴儿说道:“给我张贺卡就好,记得上面多写点儿字哟!”说罢,张丽飞站起身来就走,待走到门口时忽而想到了什么,又急匆匆小跑着回来,俯身到书桌上,凑近了小声对犹自愕然的苏淳风撒着娇说道:“必须比给海菲送的贺卡上字多!而且不能重样,还要写得更漂亮些,要绣上字体花边!哼!” 言罢,她逃一般羞答答地转身小跑而去。 苏淳风哭笑不得。 到这时候如果他还想不明白张丽飞那点儿小心思的话,那他就是蠢猪了。 可问题是…… 颇有些受宠若惊从而沾沾自喜到自恋的苏淳风,无奈地摇了摇头,心里暗叹着:“我这个两世为人却因为沉迷修行境界的升级,且品行高尚用情专一从而还纯洁到没有尝过禁果的可怜老实人,对这种美丽可爱天真纯情的大萝莉,委实没那份邪恶猥琐大叔的喜好啊!更何况,她和王海菲是好友!” 把礼物退还,是万万不能的。 回赠音乐盒? 经济条件许可,但那样似乎显得有些打肿脸充胖子了。 思来想去,苏淳风还是觉得就如张丽飞所希望的那般,给她送张贺卡,多写点儿颇有新意的吉祥话,满足下她单纯的心灵。 不过贺卡,自然是要选张好点儿的,带响的吧。 今天批量买贺卡的时候,苏淳风只买了一张掀开就能响音乐的贺卡,是准备送给王海菲的,依现在这情况,还得再买一张啊。想到这里,他无奈地摇摇头,把桌上的东西收拾好,挑出最先写好的二十多张贺卡,起身在班里面转了一圈,给晚自习后留在班里学习的二十多位同学一人送了一张。 送完贺卡,他转身走了出去。 去小卖店,给张丽飞买张带响的…… 买完贺卡回来,苏淳风在班里又开始忙碌着书写贺卡的事情。 为了送给张丽飞和王海菲的贺卡上所写的吉祥话,着实让他耗费了一番脑筋——送给王海菲的贺卡上当然不能只写些千篇一律的东西。而送给张丽飞的贺卡上……有要求,写得多些,还不能和王海菲的一样。 这不是没事儿找事儿吗?唉! 还好,苏淳风心性成熟学习成绩又好,而且十五六岁的丫头们心性单纯容易满足,文化程度又不高,所以天花乱坠地凑些华丽的辞藻就可以了。 绞尽脑汁地写完两张最重要的贺卡上的吉祥贺语,苏淳风松了口气。 这时候,就听着身旁的窗户嘣嘣嘣地敲响。 苏淳风皱眉看去,却见外面漆黑的夜色下,李志超正站在窗前神色焦急地向他勾着手,示意他快点儿出去。 苏淳风有些疑惑地起身走到门外:“啥事儿?” “走走,到一边儿说去……”李志超不由分说地拉着他就往小圆门那边走去。 一直走到小圆门外的操场上,李志超停下脚步扭头四下里看着没什么人,这才焦虑不堪满是担忧地说道:“淳风,出大事了!” “什么事?”苏淳风疑惑道。 “就在刚才,十几分钟前……王立秋带着几个校外的人,把董楚亮给干趴下了!” “嗯?”苏淳风一愣,旋即道:“在哪儿?” “就在校外大街上,老灰头儿的台球厅门外。”王立秋咽了口唾沫,心有余悸般说道:“董楚亮这次被打得还不轻呢!不过王立秋他们几个也都受了些伤,董楚亮那家伙下手黑,而且身边也带着俩人呢。” 苏淳风沉默不语。 他知道李志超在担心什么——沉寂了一段日子的王立秋,难怪经常逃学不上课,原来一直都在和校外人员鬼混,积攒着实力和压抑酝酿着仇恨的怒火。这次爆发,无论王立秋能否把董楚亮彻底打服了,他都会在最近几天时间内,找苏淳风和李志超的麻烦——因为,他和董楚亮彻底撕破了脸皮,而且也拿董楚亮立了威。 这一战之后,王立秋毫无疑问会成为东王庄乡中学无人敢挑衅的学校霸王。 李志超忧心忡忡地说道:“淳风,你还是快去找找赵山刚吧,不然的话,以现在王立秋的疯狂劲儿,咱俩肯定得挨打,而且十有八九会挂彩!” “嗯。”苏淳风拍了拍李志超的肩膀,道:“别太担心……” “当然,当然,有赵山刚给咱们撑腰,我没啥好担心的。”李志超勉强露出笑容,道:“可是,你最好抓紧点儿。” “嗯。”苏淳风点点头。 “去的时候叫上我……” “赵山刚这个人,不大喜欢别人去他家里。”苏淳风有些为难地说道。 李志超忙不迭点头:“明白,明白,那就等他啥时候来学校见你的时候,你记得带上我,见个面,互相认识下。” “好。” 这则突发消息,让苏淳风也有些措手不及,暗暗想道:“看来,这事儿真得搬出来赵山刚这尊小神了啊。”担心夜长梦多的他,简单安抚了李志超几句话之后,就独自一人离开学校,在夜色下前往赵山刚的家里面。 没曾想…… 敲了几下门之后,却是赵山刚的母亲满是疑惑地从家里出来,打量着年纪轻轻穿着中学校服的苏淳风。得知这个小孩子是来找赵山刚的,赵母便温和地告知他:“赵山刚这几天忙着做买卖,去县里卖藕了。” “那等他回来再说吧,我也没什么事……打扰大娘了。”苏淳风无奈,只得礼貌地道别往回走去。 这可咋整? 实在不行,就只有先下手为强,找机会用激将法,把王立秋单独叫到一个僻静的地方,一次性把丫给收拾服帖了? 妈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还能让一个熊孩子反了天? 苏淳风上一世在奇门江湖中的刚硬狠戾脾性,终于在这一刻油然而生! …… 第二天早自习的时候,苏淳风把两张带响的贺卡送给了张丽飞和王海菲。 拿到贺卡的张丽飞高兴得像只雀跃的百灵鸟儿,主动和王海菲相互交流看对方的贺卡。当发现王海菲收到的贺卡上字句确实不如她的贺卡上多,而且词汇语句也不相同,张丽飞就欣喜不已,极为满足。 王海菲的表情倒是很平静。 她的性格一向如此,从不喜欢与人攀比争执。即便是知道张丽飞心里也喜欢苏淳风,也不会因此而忌恨厌恶张丽飞。 因为,苏淳风对她说过——我只喜欢你,一直,永远…… 待两位女同桌终于安静下来后,苏淳风写了张小纸条给王海菲:“海菲,贺卡只是一种象征心意的表达,所以没必要把相互赠予贺卡的优劣来做对比,因为无论是友谊还是比友谊更深厚的感情,都不是一张纸片能替代和交换的,你,能明白吗?” 他知道,王海菲家庭条件不太宽裕,如果相互间赠予这种价值一块五的高档贺卡,对王海菲来讲是有很大压力的。 看过纸条内容,王海菲温婉地一笑,回复道:“没事,我哥和我姐都给我钱了。” 苏淳风了悟般笑了笑,明白自己这次是多操心了——王海菲在家里排行最小,哥哥姐姐现在都已经开始打工赚钱了,想来还很年轻的他们自然能够理解正上初中的妹妹,在元旦期间同学之间必然会相互馈赠贺卡,所以很疼爱地提前给了她一些零花钱,以免这个最小最老实的妹妹为难。 今天是周五。 下周一,就是元旦了。 这年头,乡下中学元旦是不放假的。 但毕竟是代表新的一年来到,所以除了送贺卡会在学校里风靡着衬托出元旦节日的隆重之外,还有就是全校也会在元旦当天,举办一次庆元旦文艺联欢大会。而各班级,也会在元旦当晚与教室内举行一次元旦晚会。 所以最近各科目的教师们在课程上抓得并不紧,给予了各班级那些报名演节目的同学充足的时间去排练。而周末两天的假期时间里,报名参演节目的同学们,也会到学校里排练节目,为联欢会和晚会做准备。 …… 37章 为难 上午,苏淳风给绝大多数同学送了贺卡,又和同学们一起,在课间休息时间里,拿着贺卡去给老师送。 但凡教过他们的老师,一个都不能少。 第三节课下课后,苏淳风单独出去送最后一张贺卡——给王启民的。 办公室门上,挂着厚厚的军绿色棉帘子。瓦檐下方探出一截的烟筒口里面,正在往外喷吐着浓浓的白气。 “报告!”苏淳风站在门口轻声道。 室内,正坐在办公桌前看书的王启民抬起头推了推眼镜,惊喜道:“苏淳风啊,快进来……”一边应着声,他一边起身迎向门口。 门没关,苏淳风掀开帘子,迈步走进去,不过在进入门内一步距离的地方,就停下来站好——他知道,王启民起身走过来是想要关门的,所以自己站在这样一个位置上,就能够阻挡住王启民貌似随意的关门行为。 “王老师,元旦快乐。” 苏淳风把贺卡递到了王启民的面前。 本想着让苏淳风坐下聊聊的王启民见状,只好先接过了贺卡,道:“好,好,也祝你元旦快乐。” “老师再见。” 苏淳风扭头走了出去。 “哎,哎……”王启民愕然,赶紧追到门口,却还是停下了脚步,怔怔地看着苏淳风渐渐远去的身影。 现在,王启民心里满是不甘和困惑——十五六岁大的孩子们,正是好奇心强且充满无限遐想力的时候,神秘的术法岂能诱惑不了苏淳风呢?但现实就是,苏淳风根本不吃这一套,而且也不给王启民当面为他施展术法表演的机会。这般情况,委实不符合常理,但苏淳风借口说怕父亲揍他,也勉强能说得过去。 而最让王启民担心的就是,万一苏淳风拒绝的原因,是他已经被别的术士收做徒弟,所以才会婉拒他的诚意呢? 如果这般猜测属实,那么,他的师父是谁? 他有没有告诉他的师父,学校里有个叫王启民的老师要收他为徒,教他修行术法?有没有告诉他的师父……曾经有一个长相猥琐、穿着邋遢,名叫龚虎的老术士亲自来学校找过他,并查探过有关河塘村术法害人一事? 这时候,苏淳风已然遛遛达达地回到了教室中,结果刚到课桌旁,就听王海菲说道:“肖老师让你去她办公室一趟。” “哦,知道了。”苏淳风点点头,转身又走了出去。 旁边正在和几位女生商讨着元旦舞蹈表演的张丽飞闻声扭过头来,撇着嘴一脸不满地说道:“哼,天天找苏淳风,能有什么事呀?” “你啊……”王海菲不禁笑了笑,心想丽飞吃醋都吃到老师头上了,至于吗? 张丽飞凑过来,小声道:“海菲,你看咱们肖老师,长得又漂亮,也比咱们大不了几岁,她要是喜欢苏淳风的话,怎么办呀?” “喜欢就喜欢呗。”王海菲脸一红,忽而也有些担忧。 “你不吃醋啊?” “讨厌,你才吃醋呢!” 张丽飞歪歪脑袋,笑嘻嘻地凑到王海菲耳边,小声道:“我还真是吃肖倩的醋……不过苏淳风喜欢你,我一点儿都不介意,咱们俩是好朋友呀。可苏淳风要是敢喜欢肖倩老师,哼,被我知道了,肯定跟他没完!” 王海菲一脸惊诧地看着张丽飞:“你,你胡说些什么呀?” “喂,海菲,你是不是舍不得和我一起喜欢苏淳风啊?”张丽飞撅着嘴一脸失望地说道:“咱俩可是好朋友,你别这么小气好不好?” “我……” “好了好了,我去排演节目了啊。”张丽飞转过身蹦蹦跳跳地和几位一起排练舞蹈的女生往教室外走去。 王海菲有些失神地坐在课桌前,一时间心思恍惚。 这种事情,能分享吗? 这时候,苏淳风已然来到了肖倩的办公室里,喊了声报告,门很快打开了。 “进来吧。”肖倩的声音传出来。 苏淳风掀开帘子走进去,顺手轻轻地把门关上了——这已然是一种习惯,为的只是确保屋内的温度。 办公室里的肖倩长发披肩,很随意休闲的样子,穿着深蓝色牛仔裤,黑色高跟皮鞋,白色高领毛衣,纵然是冬日里穿着较厚,也掩不住她那前凸后翘比例修长的窈窕身姿。她笑吟吟地从办公桌上拿起一个蓝色封皮的崭新笔记本,递到苏淳风面前,道:“苏淳风,来而不往非礼也……这是老师送给你的元旦礼物,以后要好好学习哦。” “啊?”苏淳风赶紧摇头道:“肖老师,这,这不行。” “拿着吧!”肖倩强塞到苏淳风手里,道:“老师没有给学生回赠元旦礼物的,但老师把你当朋友,朋友之间送礼物总可以吧?” 苏淳风一脸尴尬地说道:“那,那我还赚了?一张贺卡才八毛钱。” “小促狭鬼!”肖倩给了他一个脑瓜蹦,道:“我听李继春老师说了,庆元旦文艺联欢会,你没有报名演节目,但班级里的元旦晚会,你总要表演一个吧?” “我不会呀。”苏淳风一脸无奈。 “唱歌会不会?” “我五音不全……” “真的啊?”肖倩笑得合不拢嘴,好像终于找到一个让苏淳风出糗的机会般,幸灾乐祸地说道:“那你明天晚上更要唱一首了……这样,我和班主任李老师说一声,晚会排定的节目演出完后,有一段自由表演时间,到时候你必须唱一首!我这次可是答应李老师,参加14班的元旦晚会呢。所以苏淳风同学,就算是你再低调,再脸皮薄,总要给肖老师我一个面子吧?咱们可是好朋友!” 苏淳风苦着脸说道:“老师,您就别让我出洋相了。” “必须唱。” “我……” “我有事要出去了,就这么定了,你回班里吧。”肖倩不容苏淳风再拒绝和辩解,近乎蛮不讲理地把苏淳风给推了出去。 刚从女教师办公室的小院出来,苏淳风就见李志超正等在外面呢。 “志超。” “哎,淳风!”李志刚扭过头来赶紧迎上去,小声道:“你发现没?今天上午王立秋没有来上课……” 苏淳风点头道:“这不稀奇,他经常不来上课的。” “你啊。”李志超摇摇头,皱眉道:“那是因为上次在宿舍,因为招惹你所以被董楚亮暴揍之后,他觉得自己没脸再待在班里面,才会一直旷课逃学的。我昨晚上和今天上午都已经打听过了……王立秋那时候私底下就撂过狠话,一定要把董楚亮给干服了!” “那又怎样?”苏淳风笑道。 李志超吃惊地说道:“淳风,他昨晚上已经把董楚亮给干趴下了!今天没来学校耀武扬威,你说他能干什么?八成正在召集人马,等着咱们下午放学回家的时候,在半路上拦截咱俩呢!唉,你去找赵山刚了吗?” “赵山刚去县城卖藕了,不在家。”苏淳风皱眉稍作思忖,道:“你不是说,昨晚上的殴斗中,王立秋也受了伤吗?” “就是脸上蹭破点儿皮,小事儿。”李志超道。 “那就好,今天下午和周日下午,王立秋不会堵截咱们的。”苏淳风长叹口气,抬头望着阴沉的天际,道:“王立秋这么好面子,此次打趴下董楚亮,出尽了风头,他肯定会把脸上那点儿小伤养好后再登场了。” 李志超愣愣地看着苏淳风,瞧这副模样,貌似还有那么点儿成竹在胸的意思。 这家伙还真沉得住气啊? 下午放学后…… 忐忑不安的李志超跟着苏淳风,还有一众同路的学生们骑着自行车,一路没有任何意外状况,顺利地出了东王庄村。 李志超终于松了口气,扭头看看苏淳风,却发现这家伙掉队了。李志超赶紧刹车停下,右脚还踩在脚蹬子上,左脚支在了地上,冲着后面喊道:“淳风,快点儿啊……”不离东王庄村远点儿,李志超无法完全放下心来。 苏淳风慢悠悠地到他身边停下,道:“志超,我有点儿事情,要去趟屯兵营村。” “去那儿干啥?”李志超诧异道。 “找董楚亮,有些话要对他说。”苏淳风小声道。 李志超愣了下,猛点头道:“我跟你一起去!” “好。” 两人骑上车到前面一条小路口后转弯,向东往屯兵营村骑行而去。 结果刚进屯兵营村,苏淳风又变卦了,他停下来紧皱双眉摇了摇头,道:“算了,咱们回去,和这类人尽量少接触。” “啊?”李志超一愣,苏淳风已经掉头骑着车就走。 李志超赶紧追了上去:“哎我说,那到底该咋办啊?” “没事儿!”苏淳风挥了挥手。 其实他心里现在也有些乱糟糟的。 他本想着找到董楚亮,搬出赵山刚的大名给董楚亮壮壮胆,从而让本就积攒着愤怒的董楚亮迅速展开对王立秋的报复行动。如此一来的话,说不得狗咬狗的情况下,董楚亮会把王立秋直接给废了。就算废不掉,至少也得让王立秋怯了胆,短时间内不敢对苏淳风和李志超轻举妄动。 但思来想去后,苏淳风觉得还是不妥。 他对董楚亮这种人根本没有任何好感——说白了,董楚亮和王立秋就是一丘之貉。当初在宿舍那次的冲突,若非赵山刚的影响力,董楚亮不但不会帮苏淳风,反而肯定还会和王立秋一起得意傲慢地以欺讹住校生为乐了。而且事实上,他那天对王立秋动手更多的原因,还是因为觉得王立秋当着众人不给他面子了。 所以和这种人接触多了…… 不是什么好事儿。 如果是赵山刚那号真正为人仗义,敢打敢拼而且都懒于欺凌弱小,专挑硬茬子干的猛主儿,苏淳风倒是会考虑下结交。 董楚亮嘛…… 苏淳风根本看不起这种小小的卑劣的人物! …… 38章 元旦晚会 东王庄村和屯兵营村之间的公路上,因为地理位置的优势,有多家从外地运来土豆、莲藕类蔬菜搞批发的商铺。 像赵山刚这类做二道贩子去县城里卖藕的,一般都是三两天一趟。 苏淳风觉得,赵山刚的母亲应该会转告儿子,有一个学生模样的人来找过他,而赵山刚肯定会想到是谁找他,也肯定会在第一时间内赶到学校里找苏淳风。另外,就算是赵山刚母亲忘了这茬事儿,董楚亮这种人,在和王立秋发生如此激烈的冲突之后,肯定也会带着伤去找赵山刚请功表决心,顺便再得到些赵山刚的支持——不需要多么明显的支持,只要赵山刚放出一句话,王立秋立马就得给董楚亮跪了! 但苏淳风没想到,周日傍晚他回到学校,直到晚上睡了觉,赵山刚都没有出现。 难道,他还没回来? 苏淳风心里隐隐有些担忧——赵山刚不回来,现在伤势还未好,又得不到赵山刚明确支持的董楚亮,绝对不会迅速对王立秋展开报复行动。而王立秋受的那点儿小伤,两三天时间应该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明天周一,是元旦…… 全校举行联欢会,晚上班里面又要举办元旦晚会,王立秋必然会来。而挟大战胜利之威的王立秋,十有八九会对李志超和苏淳风动手! 罢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苏淳风轻叹口气,心里那股无奈的狠戾之意再次升出。他真要发威的话,王立秋这号熊孩子,连个水花都掀不起来。只不过,苏淳风是真不想在学校里发飙,因为王启民可一直都注意着他呢。而且,他也确实不屑于对一个或者一群半大的毛孩子动用术法,那也太有失身份,小题大做了。 第二天下午,学校在操场上举行庆元旦文艺联欢会的时候,一直都长期旷课逃学不进校门的王立秋,真的来了。 当然,他还不会胆大包天到敢于当着全校师生的面作恶。 只是在联欢会进行的过程中,14班学生这个圈子里,王立秋时而就会恶狠狠凶巴巴地看向苏淳风,如果和苏淳风对视上,就会狞笑着张口表现出骂人的口型来,还伸手比划出恐吓的嚣张动作。许志俊、赵明峰、张海等狗腿子,也都凑在王立秋身旁,一副狗仗人势的模样,时而挑衅地看向苏淳风和李志超。 在他们眼里,这两人仿若已经是注定要被他们狠狠地暴揍羞辱的人了。 联欢会结束后,王立秋一伙人吹着口哨一副凶悍霸道的模样,当着众多学生的面朝李志超和苏淳风吐口水,比出侮辱的手势一个个神色狰狞嚣张。 李志超气得牙根儿痒痒:“淳风,不行就跟他们拼了!奶奶的!” “别急。”苏淳风耷拉着眼皮,一副好像什么都不在乎的老实憨厚模样。 看到这一幕的所有学生们,都低声议论纷纷着——王立秋暴揍董楚亮的消息,已经在王立秋一伙人刻意的散播下,传遍了全校。因此,所有同学都确信,苏淳风和李志超两人,此番在劫难逃。 私下里,李志超哭丧着脸道:“淳风,赵山刚到底来不来啊?不行咱们再去找找他,或者咱们回家吧,好汉不吃眼前亏……” 苏淳风轻叹口气,道:“志超,你去找人托话给王立秋,我和他单独谈谈。” “单独谈谈?”李志超苦笑道:“那不是白扯吗?他会跟你谈?” “试试看……” 李志超犹豫踌躇了半天,无奈道:“好吧。” 李志超不愧是八面玲珑混得开的人物,很快就把话传到了王立秋的耳朵里。但不出所料,王立秋霸气无匹地让托话的人转告苏淳风和李志超:“除非你们现在就滚出东王庄乡中学永远别回来,否则以后有你们受的!” 是人都要脸面。 更何况李志超这号原本就不是那种柔弱性子的主儿?他咬牙切齿戾气四溢地说道:“淳风,我去弄两把刀来,咱们狠狠地干他一票!然后回咱们乡中学上学去,他娘的,离了拉拉蛄叫,还不种粮食了?” “你疯了啊?”苏淳风瞪了李志超一眼,道:“别冲动……我会解决的。” 李志超咬了咬牙,没有吱声。 “走,你不是一直想认识赵山刚吗?”苏淳风拍了拍李志超的肩膀,道:“我带你去找找他,看在家不。” “好!”李志超当即眼冒精光。 两人回到宿舍院里,蹬着自行车就去了赵山刚家里。 然而赵山刚还是没有回来! 到这时候,李志超已经完全没有了耐性,心里对于遭受王立秋一伙人打击报复的忧心忡忡,也淡化了许多。 他神色平静地从兜里摸出包烟来,递给苏淳风一颗。 苏淳风摆摆手道:“我不抽。”说罢,他微笑着拍了拍神色间已然流露出很辣决绝的李志超的肩膀。 两人对视一眼,就都笑了。 有些轻松的开怀。 很多人都是这样,一旦在某件很纠结很烦恼的事情上下了决心后,压力反而会顷刻间消失不见。 …… 晚上七点整。 14班元旦晚会在教室内正式开始! 教室内讲台下方,腾出了三排桌子的空地,以便学生们表演节目。 班主任李继春还专门雇了辆农用三轮车,从他们村某户经济条件不错,孩子刚结婚的人家里,借来了在这个年代的乡下极为少见的家庭影院一套,也是全校六个班级中的独一份儿,就放在了讲台上的黑板下方,显得很是高端。 下面挨挨挤挤的每一张课桌上,都放满了糖果、瓜子、花生类的零食,这是全班同学摊份子钱凑到的消费。 受邀前来的教师有:任钊、王启民、肖倩、徐云霞。 其他教师,则是被别的班级请走了。 十五六岁,花儿一般的青春年龄段。难得在每日里枯燥的学校生活中,有了这般欢腾的机会,同学们都非常开心。 那些报名参演节目的同学,亦是毫无羞涩腼腆,载歌载舞,演小品,说相声,表演杂耍……加上此次元旦晚会班主任李继春给力,借来的这套高端家庭影院,很多同学们连见都没见过,那音效、那画面感,简直太棒了! 班里面热热闹闹欢腾一片。 苏淳风坐在教室左侧靠前的位置上,表情平静中带着微笑,欣赏着同学们的表演。 他身后,是李志超,磕着瓜子有些心不在焉。 对面女生的座位上,王海菲神色间好似忧心忡忡,时而把目光投向苏淳风,很快就会被苏淳风注意到,并点点头回以温和的微笑。 不大的表演场地上,几名女生正在跳着舞。 家庭影院的音响中,飘荡出《摘下闪闪满天星》的悠扬旋律,22寸彩电屏幕上,那位正当红的帅气男明星穿着帝王的服装正在动情地演唱,一群花枝招展裙裾飞扬的伴舞围绕在其身边,肢体轻柔,舞姿优美…… 只不过,屏幕上的影像被舞蹈的女生们挡住了。 虽然她们没有穿什么正规的统一的舞蹈服饰,只是穿上了自己最漂亮的衣服,也没有接受过舞蹈培训,舞姿颇有些不协调,显得生涩刻板,但青春的朝气和纯净地表情、专注的神态,倒是让她们有种别样的青春美感。 张丽飞在跳舞的女生最中间,红扑扑的脸蛋儿上,一双大眼睛透出热情的奔放——她,天生就喜欢表演! 苏淳风注意到,张丽飞在跳舞的时候,总是时不时地把骄傲的、喜悦的目光投向他。 就好像,这次舞蹈只是为了表演给他看。 苏淳风对她抱以赞赏的微笑,抬手轻轻地随着旋律声鼓掌。其实这时候,他眼角的余光早已发现了王立秋愈发凶狠歹毒的目光。 那又怎样呢? 舞蹈结束了…… 所有提前预定好的节目中,这个舞蹈是最后一个,接下来是班里自由表演的时间,班主任李继春为了提高同学们表演的积极性,主动带头站出来,拿出横笛吹奏了一首《梁祝》的经典旋律,曲音悠扬,从欢快高亢到低沉悲凉……颇显李继春吹奏横笛的功底。 苏淳风看着张丽飞和王海菲,还有另外两名女生走了出去。 去厕所嘛……这很正常。 到了自由表演时间里,同学们也就无拘无束了许多。 然后,王立秋和许志俊、张海三人大模大样地走了出去。从苏淳风和李志超他们面前走过的时候,还都露出了狰狞的冷笑,挑衅地瞪视着二人。 李志超用手轻戳了下苏淳风的腰。 苏淳风扭头冲他微微一笑,摇了摇头,然后往后仰了仰身子,贴着李志超的耳朵轻声道:“等等看吧。” 又过了一会儿…… 之前走出去的两名女生回来了,和她们一起的王海菲、张丽飞却没有回来! 苏淳风微微皱眉,恰此时,英语教师肖倩笑吟吟地看向了他,一双明亮的眸子里明白无误地提醒着苏淳风:“一会儿,你要表演节目哦!” 苏淳风微笑着,神色平静地起身低着头往外走去。 李志超见状,立刻站起身跟了出去。 教室门外,放着十多张为今晚的元旦晚会暂时腾出来的课桌——傍晚的时候苏淳风和李志超以及其他几名住校的男生,在班主任李继春的带领下一起忙活了一个多小时,把这些桌子搬出来,还把班里面好好规制了一番。 …… 39章 无奈地耍小性子 走出教室,苏淳风顺手从摆在外面的一张书桌下抽出了一根手腕粗细的板凳腿,并掩在了身前,动作很快,以防止被教室内的师生们看到。然后,他不慌不忙地往实验室和图书室之间的道路上走去。 李志超有些疑惑,怎么往这边走? 不是应该去操场吗? 换任何人都能想到,王立秋现在如果正在强迫张丽飞和其聊天的话,选择的地点十有八九是在操场上,而且距离通往教室的小圆门不远。 但李志超没吱声,他抽出提前准备好的板凳腿,同样掩在身前,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从实验室后面转弯,向操场那边走去。 李志超心里就暗暗佩服苏淳风的冷静和聪明——打,是必须要打的,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但仅凭着一腔热血就去死打硬冲的话,他们俩还真不是王立秋、许志俊、张海三人的对手。所以要先观察好形势,然后突袭! 突袭得手后,立刻逃之夭夭。 至于以后还能不能来东王庄乡中学上学,这一点根本无需担忧——赵山刚还能一辈子待在县城里卖藕不回来吗? 只要他回来了,漫天阴霾都能被他一口吹去! 校园里漆黑一片。 各个教室里的欢声笑语和歌唱的旋律声不断传出,飘荡在校园的上空中。 两人一声不响地走到实验室紧邻操场的墙角边,苏淳风抬手示意李志超停下,然后侧身探头往南看去。 操场和教室所在的院落之间,有一道红砖垒砌,并且为了美观而设有十字形砖孔的墙壁,长达二十米,连接着实验室和教室。教室里的灯光,越过不足两米高的矮墙,穿过墙壁上的砖孔,铺洒在操场上,使得靠近院墙的地方有了些昏暗的光线。 苏淳风原本视力就很好,而且已然适应了晚上的光线,再借助昏暗的光芒,完全可以看到那边的情况。 最南边校园围墙下,张海和许志俊正在说笑着抽烟。 这边实验室的东墙下,距离苏淳风和李志超所在墙角不足六米远的地方,王立秋正在和张丽飞低声说着些什么。再往南几米远的小圆门旁边,王海菲一声不响地站在那里,等待着张丽飞和王立秋的谈话结束。 王立秋,正好面朝南! 苏淳风稍稍犹豫,继而叹了口气后,神色略显无奈地拎着板凳腿从墙角处转过来,大步走向了王立秋——他从内心里厌恶抵-制这种很幼稚很鲁莽,逞凶斗狠的行为。但是,重生在这个年龄段的校园生活中,遇到这种事儿又有什么办法呢? 李志超狞笑着,神色狠戾地跟上。 这一刻…… 站在小圆门口的王海菲,站在王立秋面前的张丽飞,看到苏淳风和李志超从黑暗中出现,当即吃惊地睁大了眼睛。而远处学校围墙下的许志俊、张海看到这一幕,一时间也瞠目结舌地怔住了——短短不足六米远的距离,待他们看到苏淳风和李志超出现,再反应过来时,两人已经大步走到了王立秋的身后。 “王立秋!”苏淳风轻声唤道。 王立秋此刻也察觉到了张丽飞吃惊的目光,并听到了后面的脚步声,本就打算回头看看,又听到有人唤他,便下意识地扭头看去。 啪! 苏淳风左手中的板凳腿由上而下斜斜地抽在了王立秋的脸颊上,同时抬腿一脚踹在王立秋的右腿膝盖上。 “啊……” 王立秋一声惨叫,单腿跪了下去,同时嘴角喷血,竟是吐出了两颗牙齿。 没有丝毫的停顿,李志超冲上来举起板凳腿狠狠地捶在了王立秋的后背上和肩膀上:“我操-你妈-的!” 若非苏淳风眼疾手快地又一脚踹翻王立秋,李志超手里的板凳腿绝对直接捶到王立秋后脑勺上了——这可万万不行,后脑勺致命的几率太高!所以在最初动手的时候,心性成熟的苏淳风并没有像是这个年龄段完全不知深浅的熊孩子们那般,玩儿命地往死里干,他不选择突袭王立秋的头部,而是先叫了他一声。 两个人,手里都持有板凳腿,又突袭成功! 接下来自然是闪电般的一通暴打,直打得王立秋连连惨叫怒骂,使劲吃奶的力气终于从乱棍的捶打下连滚带爬地挣扎出来,沿着操场边缘飞奔逃窜。 苏淳风和李志超挥着板凳腿追打…… “操-你妈有种别跑!”李志超怒吼着。 而苏淳风,从一开始就保持着令人心悸的沉默,只打,不出声! 说来话长…… 其实这种打架斗殴,基本上都是在几十秒之内解决问题。 直到此刻,许志俊和张海才终于回过神儿追了上来,一边大呼小叫着:“操,今天跟你们拼了……立秋别跑,我们来了!” “干死他们!” 这时候王立秋已经被追打得血流满面、鼻青脸肿、浑身疼痛了,哪儿还有体力和胆量再实施反击啊? 跑得慢了都有可能被人直接打死打残废! “志超,掉头回去干那俩!”苏淳风终于开口了,说完后就扭头迎着许志俊和张海冲了过去,全然不再去理会王立秋那条丧家犬——这时候,他也已然打出些久违的激情和血性了,还好,没失去理智。 “操,今儿老子要打个痛快!” 李志超狞笑着,攥着板凳腿的手心都出汗了,发了疯一般冲向许志俊和张海。 许志俊和张海都是长得身高体壮,颇为凶悍的主儿。但现在带头的王立秋都被打得狼狈而逃,苏淳风和李志超两人下手又黑又狠,明显是豁出去了的节奏,又挟着刚刚得逞的胜利之威,一个沉默一个狰狞手里还攥着板凳腿…… 简直能把人吓到肝儿颤! 所以双方还没接触到,许志俊和张海就不约而同地掉头就跑——好汉不吃眼前亏! 远远的,从操场最北面传来了王立秋愤怒的吼骂声:“你们他妈-的有种给老子等着,等着啊!今晚非弄死你们!” 苏淳风和李志超追到实验室那边后,也就停下脚步不再追了。 两人掉头就往宿舍那边走。 “苏淳风!”张丽飞小跑追来。 王海菲也急忙一脸惊恐之色地追过来说道:“淳风,你们这,这是要去哪儿?” 苏淳风还没开口,李志超便乐呵呵地抢着说道:“回家呗,等着让人来打我们?哈哈!”现在李志超心里极为满足,根本没有丝毫后怕之心——今天晚上唱的这一出戏,有女生看着更过瘾啊!此刻他昂首挺胸,就好似做了一件多么英雄的事迹,在女生面前刚才彪悍的行为又是多么牛-逼般。 “你,你以后怎么办?”张丽飞满是担忧地看着苏淳风。 “淳风……”王海菲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急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李志超顿觉尴尬,俩美女全都在担忧苏淳风,他刚才那般抢着表现,实在是有点儿自作多情的意思了。 苏淳风扔掉板凳腿,微笑道:“行了,你们俩快回班里吧,不用担心我们……明天我们照常会来上课的。” “可是……” 两位女生全都是一脸忧色——王立秋被打了,怎么可能罢休?就连当初全校最有名的校霸董楚亮,都被王立秋给打怕了啊。 苏淳风皱皱眉,难得用严厉的语气道:“听话!赶紧回去!” “我……” “可是……” 张丽飞和王海菲还想要说什么,但看着苏淳风那严厉的不容置疑的神色,再想想刚才苏淳追打王立秋时那凶狠的模样,两位女生就都有些心悸般不敢说下去,点了点头后,就怯怯地拉着小手转身往小圆门走去,一边走还一边回头看着,只见苏淳风和李志超,已经掉转头疾步向西走去。 这一场短暂的,从开始到结束都不足三五分钟,却势必会轰动全校的斗殴事件,此刻却并没有给全校带来丝毫影响。 因为所有老师、学生们,都沉浸在各班热热闹闹的元旦晚会中。 只是在14班教室里,极个别学生还是隐隐感觉到有什么事情要发生或者已经发生了——李志超、苏淳风,和王立秋、张海、许志俊,出去那么久了,怎么还没回来?他们现在可是势同水火,必然要发生激烈冲突的。 苏淳风和李志超早就商量好,晚上豁出去干一架,然后骑自行车连夜逃离学校。等明天再来东王庄村,打听下赵山刚是否回来。如果没回来,无非就是再逃学两天,赵山刚总要回来的。而等他回来了,就可以请他出面摆平这件对他来说简直如芝麻小米一般举手之劳就能搞定的小事情。 至于惊动学校老师…… 苏淳风和李志超想都没想过,因为那没用。 然而就在他们匆匆赶回宿舍,刚刚蹬上自行车从宿舍院落里出来拐过弯时,就看到一个健硕的身影急匆匆地从学校门口走进来了。校门口门卫室虽然时常无人,但门卫室外面的灯除非停电,否则每晚都会亮着。 所以苏淳风和李志超能够清楚地看到那人的形象,身高一米七五左右,穿了件棕褐色略显陈旧的皮大衣,戴着一顶在那个年代很普遍的棉帽子。 一看到此人,苏淳风便停下来笑道:“志超,咱俩不用走了。” “嗯?”李志超愣神儿。 …… 40章 笑红尘 苏淳风神色从容地喊道:“山刚,这边儿呢。” “哎!”赵山刚听得喊声,赶紧转身大步走了过来,一边满脸歉意地说道:“实在对不住,我这几天在县城事情多了些,所以回来的有些晚,刚听我娘说你去找过我……咦?”看着两人都骑在自行车上,赵山刚不由得疑惑道:“淳风,大半夜的你们干啥去?” “和同学之间有些矛盾,本想着找你调解一下避免冲突,结果你没在家。”苏淳风微笑道:“就在刚才,我们俩把人给打了,这不得赶紧避避风头吗?” 赵山刚一听,当即一连怒色地昂首道:“没事!你们不用走,我倒要看谁敢找你们的麻烦!还反了他们啦?” 果然够仗义,够霸气! 就连苏淳风到底打了谁都不问。 很显然,在赵山刚这号二十啷当岁的猛人眼里面,不管是谁,敢不给他面子,那么只有一个解决办法——统统打倒! 李志超看着心目中的偶像,激动不已,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同时内心里愈发钦佩苏淳风:“真行啊,和赵山刚在一起谈话还那么从容!而且也根本不去说些请求帮助的话,赵山刚就主动上杆子要保护他们。” “你来了,我们自然不用走了。”苏淳风笑了笑,下来推着自行车往宿舍院内走去,一边说道:“山刚,你头上的伤怎么回事?”他看到赵山刚的棉帽子下方露出了包裹在额头上的纱布。 “在县城里跟人干了两架,小意思。” “哦。”苏淳风点点头,他知道赵山刚现在已经开始正式踏上了注定属于他的那条黑暗的波澜壮阔的道路。不过苏淳风却也没想要去阻止,他推着自行车进院,道:“我打的人叫王立秋,是你们村的,一会儿很可能会带人来找我……” “王立秋?”赵山刚想了想,似乎没想起来是谁,便道:“没事儿,你尽管放心。” “嗯,班里面正在举办元旦晚会,我和志超得回教室去。”苏淳风一边支撑好自行车,一边笑着说道:“不过,你的名头太大,还是别去教室那边了,省得把同学们给吓坏。就在学校门口等着吧,我估计他们很快就会来……务必不能让他们进入学校,搅乱了元旦晚会那可不太好啊。还有,这事儿别让他们传出去……你懂的。” 苏淳风可不希望在教室外面闹腾起来,不然的话被正在班里参加晚会的王启民看到……赵山刚帮苏淳风出头?这其中必有问题啊! 赵山刚笑道:“没问题!” 李志超听得禁不住后背生寒——好家伙,苏淳风的胆子大到没边儿了,竟然用吩咐的语气跟赵山刚说话。 而赵山刚,还真就听他的! 走出宿舍院门,苏淳风又忽而省起般扭头笑着对已然往校门口走去的赵山刚说道:“山刚,拜托了!” “别客气!”赵山刚扭头表情认真地说道:“我说过,水里火里,做牛做马!” “别别别……你以后可千万别这么说了,折我的寿啊。咱们不都说好了,是朋友嘛!”苏淳风赶紧摇头摆手逃一般地往教室方向快步走去,一边小声叮嘱李志超:“志超,我和赵山刚的事情,别传出去啊,这家伙好面子,传出去了他说不得就会翻脸。” “嗯嗯,我知道。”李志超听得脑门儿上顿时生出一层冷汗,刚才还想着回到班里借此吹牛显摆一番呢。 要是因此惹得赵山刚翻脸…… 妈的,不在这儿上学,一辈子不往东王庄村路过,心里也打突突啊! 王海菲和张丽飞压根儿没想到,几分钟之前还满是担忧伤感地和苏淳风道了别,心里忐忑不安。不曾想这时候,本来要跑路出去躲避一阵风头的苏淳风,和李志超俩人像没事儿人似的说说笑笑回到了教室。 这,他们疯了吗? 之前王立秋狼狈不堪地逃走后,可是在操场北面大怒高喊着今晚就要带人来报复他们俩呀! 苏淳风坐回到原来的位置上,看着对面王海菲和张丽飞充满担忧的哑然神色,便微笑着点了点头,抬起右手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安抚两名女生的心绪。 班里面,同学们已经被晚会的气氛所感染,再有李继春和两位女教师的鼓励,自然不断有同学上台表演节目。王启民却是坐在里侧讲台边缘的教师席上,一言不发,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地投向苏淳风。 苏淳风对此视而不见。 很快,在一位同学表演了一段霹雳舞后,李继春起身道:“我提议,让我们的两位英语教师,每人为大家表演一个节目,怎么样?” “好!” 同学们立刻全都欢呼起来。 徐云霞没有推辞,大大方方地起身走到台前拿起麦克风,简单说了两句新年祝贺的话语后,就为大家清唱了一首英文歌曲——其实具体唱的是什么,在座者中恐怕也只有肖倩老师可能懂,其他人都不明白。不过虽然没有音乐旋律的伴奏,天生嗓音不错的徐云霞,倒是唱的婉转动听,唱完后全班掌声雷动。 接下来轮到肖倩了。 她却是早就看过了李继春借来这套家庭影院时顺便借来的那几张vcd歌曲光盘,所以心里已然有了准备,就微笑着上前挑出一张光盘,很熟练的换下碟片,打开后选出了其中一首歌曲——叶倩文的《潇洒走一回》 耳熟能详的旋律响起…… 肖倩年轻美丽,音质也好,唱得动情投入,窈窕身段轻轻舞动,顿时引得班里同学们群情热烈,跟着节奏附声歌唱。 一曲唱完,同学们起着哄地要求肖倩再唱一首。 肖倩开心地笑着婉拒,道:“同学们,我想在班里挑选一位同学上台唱一首歌……点中谁,谁就必须上来,好不好啊?” “好!” 同学们开心地高声附和。 肖倩漂亮的大眼睛弯成了月牙状,目光投向苏淳风,笑道:“苏淳风,全班你的学习成绩进步最快,字体写得最好,经常为同学们抄写歌词,所以我想,你会的应该很多,唱得也不错吧?那就上台为大家唱一首歌曲呗。” “我唱不好。”苏淳风尴尬地连连摇头。 “大家要不要听苏淳风唱歌啊?”肖倩扭头看向全班同学。 不得不说,美丽的肖倩老师,很会挑起在这帮还不大懂得什么叫情绪引导的半大孩子们,于是都被她鼓动着起哄:“好!” “苏淳风,唱一个!” “来啊!” “上去吧……” 苏淳风无奈,知道肖倩已然预谋多时,而且这般情况下如果自己非得拒绝的话,显然会让肖倩面子上过不去,于是就尴尬讪笑着起身走到讲台边上,拿起了另一个麦克风,谦逊地说道:“我唱的不大好,大家别笑话我啊。” 同学们就一阵哄笑。 “唱什么?老师给你选……”肖倩已然把屏幕上的页面转到了目录。 如肖倩刚才所说,因为经常帮同学们抄歌词,苏淳风会的歌词还真不少,但让他唱的话……无论前世还是今生,还真没几首会唱的。只是恰好看到屏幕上的歌曲目录下方最后一首歌曲名称,是他前世在奇门江湖中发迹之后最喜欢的一首歌曲,便挠挠头微笑着指了指,道:“就唱这个吧,陈淑桦的《笑红尘》!” 肖倩愣了下,点点头道:“好啊。”一边按下了遥控器的播放键,又心里颇有些疑惑和恶作剧心态地,把声道设定为了左声道。 只有音乐旋律和字幕,没有原唱的声音。 班里面其他学生和老师都露出了些许好奇的神色——《笑红尘》这首歌,他们根本没有听过。由于当下国情的缘故,武侠电影《东方不败之风云再起》早已进入内陆,却并没有广泛传播开来。而在平阳市金州县地界,尤其是较为偏僻落后的乡下,看过这部电影的人更是少之又少。就算是偶尔在哪个村子里放过这场电影,但又有谁能够看一遍电影就记住这首歌呢? 欢快的旋律声响起,班里面一时间安静了下来。 看着屏幕上左声道的提示,苏淳风有些哀怨和无奈地看了眼肖倩,继而也没多想,随着歌词字幕的出现,他微微阖目倾听着熟悉的旋律,满怀着记忆中的思念和一丝丝伤感,略有些动情地唱了起来: 红尘多可笑, 痴情最无聊, 目空一切也好。 此生未了, 心却已无所扰, 只想换得半世逍遥。 醒时对人笑, 梦中全忘掉…… …… 校门口,昏暗的灯光下。 穿着皮大衣戴着棉帽子,嘴里叼着一颗烟的赵山刚,当着十几名看起来十七八、十八九岁模样的年轻人,站在王立秋的面前,神色平静不慌不忙地挥着手,一个耳刮子又接着一个耳刮子啪啪地呼扇着: “出息啊?” “耗子扛枪窝里横啊……知道啥叫丢人不?” “有能耐去外面混混,跟外面的人死磕去!” “再他妈让我知道你装蒜,把腿给你卸下来天天让你背着两条腿满街爬,你信不?” “还有你们这帮小王八蛋,一群人跑到学校里欺负比你们小的初中生,你们还要不要脸啊?” “我告诉你。”赵山刚使劲甩了王立秋已然高高肿起唇角满是鲜血的脸上一个大嘴巴子,扫视着众多人,霸气四溢地喝斥道:“还有你们,都给我记住了!以后谁他妈都不许去招惹苏淳风,那是我赵山刚的兄弟!记住了吗?” “记住了,记住了。” 一帮人唯唯诺诺,吓得浑身颤抖。 “另外,我跟苏淳风的关系,谁他妈也不许说出去,不然被我知道了,直接把你们拖到大路边的坑里活埋了!” …… 14班教室里。 所有的同学和老师,全都沉浸在了苏淳风动情的歌唱中,感受着优美欢快却隐隐透着伤感沧桑的旋律,听着那充满逍遥快活似脱尘而去远上云端的歌词,看着苏淳风昂起头越唱越动情,情绪激昂高亢,拧紧的双眉下阖住的眼角竟是流出了两串晶莹的泪珠: 风在冷,不想逃, 花再美也不想要 任我飘摇 天越高,心越小 不问因果有多少 独自醉倒 今天哭,明天笑 不求有人能明了 一身骄傲 歌在唱,舞在跳 长夜漫漫不觉晓 将快乐寻找…… …… 校门外。 赵山刚阴沉着脸大步离去。 剩下的一群十七八、十八九岁的小青年们,把王立秋、张海、许志俊三人围拢起来打翻在地,高声怒骂着、恶狠狠地捶打着发泄心头之前的恐惧,和对王立秋他们不长眼惹了不该惹的人物,还连累了他们被赵山刚记恨的怒火。 …… 41章 没有不透风的墙 元旦晚会后,《笑红尘》这首明显还没传到乡下的电影插曲,很快就被14班的女生们缠着苏淳风要走了歌词,更有甚者,在课余时间里死缠烂打地央求苏淳风教她们唱这首歌的曲调,不学会绝不肯罢休。 就连肖倩老师,晚会第二天也以权谋私地把他叫到办公室里抄写了歌词还又清唱了几遍,才肯把他放走。 班里面,王海菲和张丽飞占据近水楼台的优势,最先学会了这首歌曲。 随着14班的女生们传唱,东王庄乡中学里也刮起了《笑红尘》之风。家庭条件好些的同学干脆打听到歌曲出处,跑到镇上或者县城里找到并购买了这首歌曲出处的电影vcd光盘或者这年头还未被淘汰掉的录影带,专门守在家里的电视机前,一遍遍重复播放着插曲中的片段,直到完全学会这首歌。 一时间,学校里竟有了不会《笑红尘》,都不好意思说自己会唱歌的趋势。 苏淳风显然没想到在班级规模的元旦晚会上被赶鸭子上架地随便唱了首自己喜欢的歌曲,就会在学校里引起这般强烈的反响。 然而那天晚上,对于他的名气来讲,可不仅仅是唱红了一首歌曲…… 俗话说“世间无不透风的墙” 无论苏淳风事先考虑得多么周到,赵山刚的威名又有多么强大的震慑力,但依然无法避免掩盖住苏淳风和李志超两人联手暴打王立秋一伙的消息,在一个多星期后,就好像突然间出现般,并迅速传遍了整个东王庄乡中学。随之而来的,自然是学校所有同学们的震惊和困惑——王立秋本人,并没有如同学们所想象的那般果断迅速地实施狠辣的报复,而是在逃学旷课长达两个星期后,选择了退学。 就此,东王庄乡中学的几股学生势力中,今年最有可能登顶,也确实曾在打败了董楚亮后,一时间风头无两的王立秋,如流星般一闪而逝,彻底退出了东王庄乡中学学生争霸的舞台。 慢慢的…… 苏淳风暴揍王立秋当晚,王立秋随后率众前来报仇,却被鼎鼎大名的赵山刚堵在学校门口接连呼扇了数十个耳光,并强势把一群校外小混混驱逐走的消息,也在东王庄乡中学里传开,同学们为之大哗。 苏淳风是赵山刚的兄弟? 我靠! 这太不可思议了吧? 以前怎么就没听说过一丁点儿这方面的消息?苏淳风这家伙老实到傻-逼了?难道他一直以来,都是宁愿被人欺负也不愿意搬出赵山刚这尊大神来护体,直到被逼得没办法了,才请了赵山刚出面? 这不科学啊! 一些曾经欺负过苏淳风、经常拿苏淳风开玩笑的学生,全都后怕得直打哆嗦——作死啊,要了亲命哎! 期末考试结束后的第二天上午。 张丽飞趴在桌上一脸惊讶和钦佩地说道:“苏淳风,你怎么认识赵山刚的?还和他称兄道弟?” 王海菲也是一脸疑惑地看着苏淳风。 苏淳风苦笑不已地摇了摇头,没有马上给予回答,只是内心里忍不住长叹:“这真是要作死的节奏啊!” “还装什么呀?”张丽飞的好奇心大作,顿时有些生气般盯着苏淳风。 “我真不知道怎么回事。”苏淳风一脸无奈之情,拿着笔在纸上随意地画着字,道:“那天晚上你们也看到了,我和李志超都准备要跑路了,后来想想无非就是挨顿打,如果逃走的话太丢人,所以我们俩就返回来了。至于赵山刚打王立秋的事情,我觉得八成是传言……那,你们是知道的,那天晚上我又没出去,还在班里唱了一首歌呢。” 张丽飞和王海菲看苏淳风的表情不像是在说谎,而且那天晚上他确实在班里一直坚持到晚会结束才回了宿舍。而传言中,赵山刚阻拦并暴揍王立秋的时间段,恰好是在苏淳风和他们的冲突发生没多久之后。 奇怪了。 也许,就如那些对此有质疑的男生们所说,王立秋是被打怕了? 部分男生问及许志俊和张海的时候,两位当事人也都有些心有余悸般摇头坚决否认此事,可他们也说不清楚是为什么。 但可以肯定的是,自从那天晚上之后,他们两人见到苏淳风就会远远躲着走。 “苏淳风……”张丽飞轻咬着嘴唇,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没能好意思说出口,而是写了张纸条,毫不避讳王海菲的目光,从她面前传给了苏淳风,上面写道:“那天晚上,你是不是为了保护我,所以才去打王立秋的?” 看了纸条上的内容,苏淳风哭笑不得,一时间又不知道该作何回答。 我不是为了保护你,只是单纯为了揍王立秋? 这样的回答肯定不行——张丽飞向往憧憬着美好爱情的纯净无暇小心灵,会因此而受到打击的。 我是冲冠一怒为红颜? 那更扯了……王海菲也不乐意啊。 出乎苏淳风意料的是,王海菲明明看到了纸条上的内容,却偏偏露出一副忍俊不禁的笑容模样,掩着小嘴儿扭过头去偷乐,肩膀还轻轻颤抖着,好似看到苏淳风为此作难的样子,她就很有点儿幸灾乐祸的开心? 苏淳风顿时有些生气,当即在纸条上的那行字下方写道:“他不许男生与你说话,我自然也不许他与你说话,更何况还逼着你去外面约会?” 纸条一传过去,张丽飞就睁大了眼睛,喜上眉梢,俏脸泛红,难得地露出了娇羞之态。 王海菲瞅见纸条内容,愣了下,旋即抿着嘴继续笑,笑啊笑的,就在那张纸条上写了句“原来苏淳风是吃醋了。”然后递到苏淳风面前。 苏淳风神色一昂,哟呵,还敢逗弄我了? 他拿起钢笔在纸条上挥笔而就:“当然吃醋,只是蛮不讲理地约了丽飞一人出去他就该挨打,更何况海菲还跟着受牵连在外受冻?” 两名女生一看纸条,先是错愕,继而齐齐地霞飞双颊,抿嘴羞涩地笑着扭过头去不再理会苏淳风。 这个吃着碗里霸着锅里的色狼! 见此一幕,心性成熟又纯洁的苏淳风不禁有些摸不着头绪地想入非非起来——他本想很孩子气地逗逗貌似幸灾乐祸看笑话的王海菲,但现在看起来似乎没那么简单啊,这是什么节奏?两位闺蜜好友想要瓜分我? 简直是岂有此理! 我是那么随便的人吗? 正陶醉自恋着生闷气呢,身材高挑发育得颇为急躁的校花,语文课代表王芮扭动着腰肢袅袅婷婷地从外面走进来,径直走到苏淳风的课桌前,笑吟吟地说道:“苏淳风,政治老师王老师叫你去他办公室一趟……” “哦。”苏淳风点点头,起身在两名女同桌让开后,挤了出来。 “对了,过几天就要放寒假。”王芮笑颜如花地说道:“我就提前邀请一下吧,腊月二十我们村会那天,记得去我家里赶会哦。”顿了顿,王芮才看向张丽飞和王海菲,道:“还有,海菲,丽飞,你们也要去哦……” 苏淳风一边往外走着,一边客套道:“嗯,有时间一定去。” 受到邀请的张丽飞和王海菲,无论心里是否愿意去,口头上自然是要欣然答应下来的。 所谓“赶会”就好像是一个村落的节日般——在安平市金州县下面的各乡村,都会有一个约定俗成的习惯,把每一年的某一天定为村里的集会日子,也有的地方叫起集。到了那一天,村里各家各户都会提前备好丰盛的饭菜和酒肉,招待前来的亲朋好友。同时,村里的大街上也会有各种商贩摆摊售卖货物,可谓玲琅满目,对于这个年代物质需求方面并不算大的农村人来讲,绝对是应有尽有了。 不过苏淳风对于王芮的邀请没怎么在意,自重生以来,他虽然接受过多次各村同学的邀请,但他除了去舅舅家、姑姑家赶会两次之外,其它的村会都没有去过。 原因很简单——他不喜欢和一帮半大孩子们挤在一起冒充成熟逞能喝酒嬉闹,喝多了还会打架斗殴的场面。 此刻,他一边往王启民的办公室走去,一边在心里无奈地想着如何应对王启民的询问——赵山刚帮他出头的消息,肯定传到了这个为人低调老实,但私下里什么都看得一清二楚的神秘老头子耳中了。 果然,进了办公室后王启民就把门关上,坐到办公桌前神色平静地说道:“淳风啊,赵山刚母亲的疯病被人治好了,这件事你知道吧?” “嗯,知道。”苏淳风点点头承认。 “是谁治好的?”王启民面露惊讶,他没想到苏淳风会回答的如此干脆。 苏淳风一脸诧异:“我哪儿知道?” “那你说你知道?”王启民有些生气,这熊孩子逗我玩儿啊? “我听人说的啊……” 王启民感觉气有些闷,干咳了两声后,平心静气地说道:“那你怎么会和赵山刚认识?他又怎么会帮你?” “我俩是亲戚呀。” “什么亲戚?” “远亲……” “我怎么不知道?” …… 42章 打算 苏淳风皱皱眉,很是疑惑和有些不满地盯着王启民,道:“王老师……我觉得您实在是没必要什么事情都知道吧?我只是一个学生,您想收我为徒,我不想,多简单啊!这种事情本来就是两厢情愿,您何必非得一直跟我过不去?如果您再这样的话,我会报告班主任,也许还会报告校长。” 苏淳风知道,王启民应该最怕的就是这种事情传出去。 但这次他却失算了,王启民听了这番话后,没有丝毫惊讶和忌惮的神色流露出来,反而微微一笑,神色和蔼地接着说道:“好了,你别生气,我也只是随便问问。淳风啊,你是不是已经拜师了,所以才会屡次拒绝我?” “拜师?”苏淳风摇摇头:“我对您所说的那些神棍的把戏,不感兴趣,真的。” “但你要知道。”王启民没有再质疑,而是表情认真地看着苏淳风,道:“以你的资质和天赋,纵然是不肯做我的徒弟,将来也有别人会要求收你为徒。” “我不学不行啊?” “还真有可能……不行。”王启民微笑道:“这个世界上,其实有很多你不知道,也想象不到的奇人异事。就如同你们喜欢看的那些武侠小说中所讲的那般,江湖上门派林立,高手如云。而像我这样好脾气的人,并不多。所以当你遇到一些脾气不大好的人时,会直接用蛮横强硬的手段,逼着你拜他们为师,去修行玄妙无穷的术法。” 苏淳风眼神中顿时露出了惊惧和担忧之色。 他知道,自己重生以来,还真是疏忽了这一极为重要的现状。 奇门江湖人士虽然大多隐匿于市野间,但遍及全国各地,如果把国外的术士们也列入江湖中,那么更是堪称遍及全球。至本世纪末尤其是下个世纪初期,奇门江湖迅速复兴繁荣,还会涉及到社会各行各业……而人生百态,奇门江湖人士身负诡秘奇术可施展神秘强大的力量,每每施术皆属逆天而行之举,所以术士之中多有心志强硬傲慢者,非修行境界达到“炼气”者,更是难以心平气静下来。 王启民说的没错,如他这般好脾气的…… 奇门江湖中还真不多啊。 而像苏淳风这般在修行术法方面资质优秀到出类拔萃的天才人物,以后走到社会上岂能不被奇门人士关注到? 想到这里,苏淳风苦笑着摇了摇头,道:“王老师,您说得这些,太玄了。” “不信?” “嗯。” “淳风啊……”王启民微笑道:“就现在,在我的办公室里,我给你施展一个小小的术法,你看看就相信了。”说罢,王启民便伸手将办公桌上早已准备好的一碗水端到面前,左手掐决,微微凝神准备施术。 “不用了。”苏淳风道:“老师,谢谢您能看得起我,我只想好好学习……再见。” 言罢,苏淳风转身离去。 王启民默然,坐在办公桌前怔怔地透过窗户望着苏淳风远去的身影。 到现在,他当然看得出来苏淳风此人,绝对不同于寻常这个年龄段的初中生——就冲刚才苏淳风听到那番话后自我思忖时的表情,就让人觉得他对于奇门江湖极为了解,而且还好像经历过许多往事般,有些久历沧桑的萧瑟和无奈,从而让王启民内心里竟是无端端生出了一种见到高人般的诡异感觉。 难道…… 苏淳风会术法? 王启民忽然想到了这样一个几率几乎为零的可能性。 如果是真的,那么河塘村术法害人之事,东王庄村被邪物侵体的疯婆娘突然好转,其子赵山刚无端相助苏淳风,似乎就不难解释了。 不过王启民随即便苦笑着摇了摇头——就算是底蕴深厚的奇门术法世家的后代,从小开始修行精通奇门术法,但在年龄心智还未成长到足够的阶段时,根本不敢轻易施展术法。因为小孩子无论体质还是心境方面,都还不够成熟,精神意念承受不住来自于大自然的凶险反噬。更不要说如河塘村和东王庄村涉及到术法的那两件事了,几乎全都是手到擒来,轻松解决,只留下少许施术后难以清除干净的蛛丝马迹,俨然是大师级人物出手的风范啊。 想到这里,王启民不禁轻叹口气。 他不想放弃这个难得一见的术法天才。 人生短短不过百年,奇门江湖纵然是如铁卦仙程瞎子所推算那般,十几年内必然会风起云涌,繁荣兴盛起来。可是身为诡术传人,本身就以大隐隐于乡野市井为生存传承之道,尽可能不涉足江湖以免被人发现。如今王启民更是已近花甲之年,难不成还要走遍全国各地寻找资质优秀的传人吗? 能不能找到且不说,一旦被卷入江湖,麻烦很多的。 可是目前看来,苏淳风这孩子老成持重,有着很难被人左右的思想和判断力,说得难听点儿,简直有些拗! 该怎么办呢? 这时候已然回到班里的苏淳风,也陷入了沉思——王启民的一番话点醒了他,正所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他这一辈子,不可能永远窝藏在河塘村不出去。 但将来必然要迈入熙熙攘攘龙蛇混杂的社会上之后,就有极大可能被奇门江湖人士关注到,少不了会有些麻烦,甚至是大麻烦。而以自己现在这幅体质、术法修为,一旦遭遇到强势的奇门术士,根本无力抗衡。 想想奇门江湖各种神秘术法的恐怖强大,还有许多术士心性的狠辣歹毒,苏淳风就不禁心惊胆颤。 看来,纵然是不想做术士,不想入江湖,也得修行啊! 只有拥有了足够强大的实力,才能够自保,才能够在将来遭遇突发事件时从容应对,并有更大的把握全身而退,不被卷入到凶险万分的奇门江湖中。 …… 期末考试成绩下来当天,放寒假了。 苏淳风考出了663分的高分,名列全班第二,全年级第三,仅次于全班第一名李建坤的669分。 不过这次倒是没有引起同学们的惊讶——苏淳风能考出好成绩,情理之中。 王海菲的成绩也有起色,623分,全班第十名。 而张丽飞,608分,第十三名。 因此,班主任李继春现在可谓是春风得意。14班同学的平均成绩远远超过了15班。并且按照这种成绩的现状保持下去,来年中考的时候,14班甚至能考出三四名中专公读生,考进县一中的也能有十几名学生啊。 对于一名班主任来讲,到时候荣誉有了,奖金也就有了。 所谓公读生,是这个年代豫州省大部分市县的特殊政策——考试成绩特别优异的学生,中专院校会免费让其就学三年直到毕业。 而这个年代对于乡下的初中学校所面对的中专,只有两类: 一是中专师范学校,学生毕业后成绩合格就会直接分配到小学甚至是中学,成为一名光荣的园丁,国办教师,享受政府教育部门的财政薪资;还有就是警校,成绩优秀同样能够大量分配就业,而且都是铁饭碗。毕竟,当下国家正处于高速发展阶段,迫切需要补充更多优秀的师资力量来满足并提升全国九年义务教育的普及发展,提高整体民众文化素质的水准。 同理,警察这一行业也急需高素质人才的补充。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一名初中生如果能够考上中专并成为公读生,往往是学校和乡下农民家长的至高荣誉,并很大可能会成为这名学生一生生活无忧的保障。 当然了,这种现状再过两年就会被社会的快速发展淘汰掉。 苏淳风回到家后,就像这个年龄段所有的半大孩子般,考取了优秀的成绩后,总愿意带着邀功的心思第一时间告诉父母。 苏成和陈秀兰听闻后自然高兴得不行。 午饭时,苏成难得地又破例允许大儿子喝三盅酒,以资鼓励嘉勉,并狠狠地把二儿子给训斥了一顿——这小兔崽子,虽然有他哥哥每周末严厉的管教和帮助其补课,可成绩提升太慢,全班三十多号娃娃,考试还进不了前十,这怎么能行? 饭后,苏成把二儿子赶回卧室午休,却让大儿子留在客厅里。 点上支烟,苏成慢悠悠地抽着,道:“小风啊,今年你的表现不错,考试成绩稳步提升……而且也比以前懂事多了。但爹今天还是要给你打打预防针,可不能骄傲,不能懈怠,来年中考的时候,力争考取到公读生的名额。” “公读生?”苏淳风笑道:“爹,我想上高中,将来考大学!” “唉,傻孩子。”苏成摆了摆手,表情认真地说道:“以前爹说让你考大学,那都是激励你们的。考公读生好啊,虽然咱们家现在条件还行,倒是不在乎公读生能够省下来的那俩学费钱,但公读生毕业后几乎百分百的分配,到时候你当上一名老师,或者当了警察,就能够一辈子吃国家饭,这有保障!生活无忧,多好啊?” 这时洗完碗筷的陈秀兰也回到客厅里,正好听到丈夫这番话,便点头道:“是啊小风,你爹说的没错,你现在还小,不知道生活的艰难,听你爹的,啊!” 苏淳风收敛起笑容,认认真真地说道:“爹,娘,我觉得还是上高中好,将来考上大学,可以学到更多的知识,也能开阔眼界,以后的生活中机遇也会更多一些……你们放心,我肯定会继续好好学习,将来不但要考上大学,还要考上咱们全国最好的大学!” 苏成和陈秀兰一愣。 稍稍迟疑了几秒钟后,苏成不禁开怀笑道:“哟呵,小子有志气!成!你愿意上高中,那就上高中吧!” “我就说嘛,小风最有出息了!”陈秀兰满脸幸福的笑容。 …… 43章 经不起小风一拜 爆竹声声辞旧岁,春联户户迎新春。 大年初一凌晨四点半钟,苏淳风便早早从睡梦中醒来,起床叫醒弟弟小雨,然后出去打开了客厅、院子、厨房里的电灯。 金州县乡下的风俗习惯,大年初一起五更,各屋都要亮灯。 而吃完了年五更饺子后,要走出家门去给村里的长辈们拜年,不分姓氏,关系处的不错的、辈分不差的,都要去给对方家里长辈们拜年,正儿八经要下跪啊,不过不必叩头!如果谁家在村子里辈分小的话,几乎就得挨家挨户地上门磕头拜年了。 苏淳风不惧寒冷地站在院子里洗漱的时候,母亲陈秀兰已然起床到厨房里忙活着煮年五更饺子了。 而父亲苏成,则是领着欢蹦乱跳兴奋不已的小雨,在正屋门外靠西侧月台下方,点燃了一堆篝火。 漆黑的夜色下,已然传来了零星的鞭炮和爆竹声。 洗漱完毕的苏淳风站在屋外的月台上,守着篝火,映得红光满面。望着熊熊燃烧的篝火中,火光明亮,夹杂着黑色的暗影,时而潮湿的柴禾发出噼啪的声响,迸溅出无数一闪而逝的火星。他心里忽然就有了种好似做梦般的感觉,重生了……这是自己重生以来即将度过的第一个春节。 回首前尘往事,恍然如梦。 前世这个年龄段的时候,每到过年时他几乎都不在家里呆,天天跑出去疯玩儿,大年三十除夕夜,他都能在别人家玩到第二天起五更回家吃饺子。 昨晚上,他没有出门。 和父母、弟弟,一起在家里做馅、和面、包饺子,看春晚。 恍恍惚惚中不知道想了多久的心事,又像是什么都没有想。苏淳风看到父亲拎着一挂鞭炮搭在了院子里晾晒衣服用的铁丝上,然后简单地在上面缠绕了几圈。弟弟苏淳雨兴奋地站在屋门口盯着那一挂鞭炮,同时抬手捂住了耳朵,一边大声喊叫着:“哥,哥,咱爹要放鞭啦,你快进屋来!” “哎!”苏淳风笑着应道,转身往屋里走去。 陈秀兰笑吟吟地站在西屋厨房的门口,手里还拿着捞饺子的笊篱——放完这挂鞭,就该盛饺子吃了。 苏成手里捏着烟点燃了鞭炮的引捻,随即大步跑到屋门口扭头回望。 急促的鞭炮声噼里啪啦地炸响在了小小的院落中,一时间在灯光和火光的映射下,充满了刺鼻火药味的烟雾弥漫开来——万响的鞭炮!在这年头的乡村里,舍得大年初一起五更放一万响的鞭炮,全村也没几户。 一家四口听着,看着鞭炮响完,全都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陈秀兰转身回厨房盛饺子。 苏成则是和两个儿子每人拿了几个两响炮在院子里各自挑选好了位置。苏成拿烟点,苏淳风和弟弟苏淳雨则是从篝火中各自抽出一根燃烧着的柴禾棍。 咚! 叭! 爆竹声震耳欲聋。 苏淳风在爆竹声中嗅着弥漫而起的火药味儿,陶醉着,幸福着,眷恋着,眼角不知何时竟是流出了几滴晶莹的泪滴。 “哥,你咋哭了?” “没有啊。”苏淳风笑道:“刚才被火药味儿呛着了……” “哦……” 此时,村落中鞭炮和爆竹声密集起来,此起彼伏震耳欲聋地炸开了漆黑的夜幕,无数星星眨巴着眼睛好奇地望向广阔大地上的人间世界。 …… 冬日里原本就昼短夜长。 而村民们起五更在村里转悠着拜年的时间段,正值夜间最为黑暗的时候。好在是因为过年,村里的路灯晚上会难得地亮上那么几天。但见昏暗的路灯灯光下,村落中大街小巷人来人往,络绎不绝,都是拜年的人啊。 苏淳风自然不会俗。跟着本家的人浩浩荡荡在村子里转悠着拜完年后,他又挨个儿去往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家里,给他们家里的长辈拜年。 这一圈儿转下来,天色也就蒙蒙亮了。 刚回到家,父亲苏成就问道:“转完了吗?” “嗯,转完了。”苏淳风点点头。 “跟我去刘金明家,给他娘磕头拜年去……”苏成轻叹口气,道:“老太太虽然以前心眼儿坏,但总归和咱们家里没啥大矛盾,我和刘金明关系也说得过去。如今老太太瘫痪在床这么久了,咱们又是街坊,不去拜个年说不过去。” 苏淳风毫不犹豫地应道:“行。” 所谓男儿膝下有黄金,全天下谁都知道这个理儿。但金州县的老百姓更明白,也都常常玩笑着说:“正月初的那几天,男儿的膝盖还真不值几个钱,只是值几个人情份儿而已。”不过话又说回来,有时候,人情还真不是金钱所能衡量的。 苏成领着两个儿子,父子三人一起进了刘金明的家。 刘金明恰好在院子里正抽烟呢,一看到苏成领着俩孩子进来了,便赶紧露出客气的笑容,道:“成子来了。” “哎,给婶子磕个头拜拜年,一年一次的……”苏成客套道。 “在里屋呢,走走。”刘金明热情地伸手相请。 苏淳风跟在父亲后面,心里仍然觉得如今的刘金明像是变了个人般,简直让人难以置信——自从老太太瘫痪后,每每在大街上见面,刘金明都会抢先开口和苏淳风打招呼。而刚才在说着客套话的时候,他看向苏淳风的眼神中,竟然还有那么一丝好像心有余悸般的异常神色。 刘老太太住在正房的西屋里。 昏暗的灯光下,房子还没有装修的缘故,裸露着红砖、灰缝,只是在床边的墙壁上贴了些陈旧的报纸。 瘫痪在床的刘老太太半躺半坐在床头,身后垫上了厚厚的被褥,强打起精神在大年初一起五更守头(岁数大的长辈们,在家里守候着晚辈们前来磕头拜年)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守头也是一个极为艰巨的任务。 此刻老太太神色不振,恹恹欲睡的样子。 “娘,成子领着俩孩子来给您磕头了。”刘金明掀开棉帘子说道,却没有进屋——他是晚辈,人家下跪他当然不能在旁边。 苏成和俩孩子走了进去。 “谁?”老太太昏昏沉沉地睁开了眼睛,一看到苏成父子三人,尤其是站在苏成右后方的苏淳风,顿时一双昏昏欲睡的老眼猛地瞪大了。 “老婶子,新年好啊,给您磕头了……”苏成带头跪了下去。 苏淳风和苏淳雨跟在后面也往地上跪去。 “别,别!”老太太惊骇莫名地喊道,头部带动身体轻微颤抖着——看样子她想要下床伸手阻挡,无奈此时四肢瘫痪不能动弹。 说话间,苏成和两个孩子都已然站了起来。 所谓磕头拜年,很大程度就像是个形式而已,下跪,然后起来就行了。全然不似老一辈人所说的想当年拜年磕头那是真正要下跪,然后叩了头才算。随着社会的发展,一些传统习俗无论好的坏的,似乎都在不断地减少着,慢慢就如同一朵朵小小的水花般不声不响间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中。 现在,跪都已经跪了,算是正儿八经恭恭敬敬地拜了年。 谁曾想老太太会出现如此大的抵-制情绪? 一时间苏成和两个孩子都有些尴尬,神色间更是流露出了掩饰不住的愤怒——邻里街坊抬头不见低头见,哪儿有这样恶心人的? 刘金明见状赶紧进屋,斥道:“娘,你说啥胡话呢?成子带俩孩子给你磕头拜年来了,你咋越老越不懂事儿?”也难怪刘金明会敢于训斥他娘,常言道久病床前无孝子,这个老娘自作孽导致瘫痪不说,还连累着一大家子人全都跟着受苦受累,花光了兄弟几个的积蓄,还得每天有人专门守在病榻前照顾着她。脾性本就暴躁的刘金明,这时候哪儿还有一点儿畏惧老娘的意思了? 刘老太太神色惶恐地咧着不断流出口水的嘴角说道:“不是那个意思,是,是受不起小风那孩子下跪,会,会要命的。” 刘金明一愣,才知晓了母亲为什么会这般惊惶失措。 而苏成听得此言后,心头那丝不快也消失不见。他明白这老太太向来迷信,当初小风劝她把房顶上的瓦罐拆掉,她不肯拆,后来就莫名其妙或者说巧合地发病瘫痪在床。如今她这般态度,想来应该是迷信过头,忌惮苏淳风这孩子是什么星宿下凡……总之就是那套老迷信思想,所以才会说出受不起小风下跪,会要了她的老命。 苏淳风却是皱了皱眉,心中暗骂一声“龚虎这个老混蛋!” 他判断,能把刘家老太太吓成这副模样,显然并不是迷信思想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而是,龚虎十有八九对这个老太太讲述了更为贴近于术法方面的威慑话语,甚至有可能直接告诉老太太:“那家人,你招惹不起!”原本就迷信的老太太,此番突发疾病瘫痪在床一事的前因后果本就很诡异,再稍微想想苏淳风这孩子小小年纪在那天晚上就忠告提醒她更像是威胁她,此种巫术搞不好会反噬的啊…… 老太太被龚虎吓唬一番,如果不害怕的话,那就真老成人精了。 事实,当然更接近于苏淳风的猜测——龚虎那天虽然没有明确提起到术士这个神秘的并不为常人所知的“名称”,但委实很煞有介事地扯了一堆玄而又玄的东西。他本来就是在西山县干神棍这个行当的,又是正儿八经的奇门术士,所以忽悠刘家老太太这种普通且迷信的老百姓,那绝对是小菜一碟。 如此,别说老太太了,就连本就疑神疑鬼的刘金明两口子都吓得直打哆嗦。 因为龚虎后来还说:“那背后施法的人,显然手下留情了,不然的话,老太太你现在不止是瘫痪在床,受到反噬的,也不止是你一人了。” 太他妈吓人了! 这些话,刘金明出于面子也不好说出来。 所以他只能尴尬地解释道:“成子,对不住你和俩孩子了啊,老太太病了之后常犯糊涂,别跟她一样。” “哎,没事没事……”苏成毫不介意地微笑着摇头,继而领着俩孩子走了出去。 …… 44章 一样米养百样人 大年初一刚吃过午饭,李志超就开着摩托车来找苏淳风,出去拜年…… 苏淳风很是无奈地跨上了李志超的摩托车。他知道,这是要到各个村里面,给关系不错的初中同学的家长磕头拜年——十五六岁的年纪,正值不成熟却偏偏认为自己已经成熟长大的时候,凡事都要像模像样地端起架子来,像个爷们儿一样去循规蹈矩地遵从风俗习惯,好像你不这么做,就显得很无知幼稚,做了,就是一个大人了。 比如现在去磕头拜年,回来后肯定会在一伙兄弟们之间嚷嚷着唠叨:“哎呀,今天去了多少多少家,过年真他妈累”但表情上绝对是一副骄傲的模样,好像自己如今已经长大成人有了自己的社会圈子似的。 苏淳风对此现象虽然无奈,但也不会排斥。 不管这种行为出于什么样的心理,但老话说“见礼还礼”别的同学来你家里给父母磕头拜年,你不去对方家里磕头拜年的话,那叫真就不懂事了。 尤其是李志超此人,最热衷于此。 当然了,女生是不会到处乱转去磕头拜年的,这是传统。 而男生当然也不会傻乎乎地跑到女生家里给人家长磕头拜年,那样的话会遭受到女方家长用棍棒伺候的。 两个半大小子驾着一辆摩托车,与两个乡数个村子里转悠着拜年。 等拜完了年,天色已然渐渐暗了下来。 回来路经临河村,行驶到快要出村的那段泥坑坑洼的路上,摩托车只得放慢了速度在坑洼中七拐八绕艰难前行。这时候,就听着道旁高高窄窄的路牙子上有人喊道:“喂,苏淳风,李志超……你们给我停下!” 声音清脆如黄莺,很好听,但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的命令口吻。 苏淳风扭头望去,只见同班同学语文课代表王芮正叉腰站在路牙子上。她穿着风衣款的瘦身羽绒服,下面黑色筒裤加半高跟的黑色皮棉鞋,愈发衬得身材高挑丰满,就像是年画里的那些模特般,只是没有涂唇画眉,却更显得自然真实,清秀美丽,还有着一股子神似冰块教师陈丽萍的冷艳美感。 这种感觉,自然是因为此刻王芮颇显正式的穿着和俏脸含怒的缘故。 李志超却没心思去看看谁喊他们俩,神情专注地把摩托车开出了坑洼区,终于找了快干地靠边停下,才扭头看向王芮,招招手道:“嗨,王芮,新年好啊。” “王芮,春节快乐!”苏淳风也客套道。 王芮从高高的干净的路牙子上蹬蹬蹬地绕行过来,站到已然下车的两人身前,叉着腰气呼呼地看着苏淳风,道:“苏淳风,你为什么腊月二十的时候没有去我们家赶会?我可是亲自邀请你了的!瞧不起人啊?” 说话间,她却是连看都没看李志超一眼。 苏淳风一愣,旋即赶紧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我那天本来是要去的,结果家里正好有事,所以……” “你家里那天有什么事?” “这个,不方便告诉你吧?”苏淳风讪笑道。 王芮气道:“你就是瞧不起人!你知不知道,我邀请去我家里赶会的所有人中,只有你一位男生,就连学校的老师们,我都没有邀请,你却一点儿面子都不给,让我在同学们面前多难堪?” 苏淳风愕然道:“不是吧?谁敢瞧不起你呀?” “哼!”王芮说着话,竟是眼眶泛红,似乎下一刻就会流出泪来。 李志超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乖乖,苏淳风这小子硬是给力啊,就连一向心高气傲的王芮,都邀请他去家里赶会……王芮是名副其实的校花,学习成绩优秀,其父亲又是关庙乡乡党委书记王天明,曾经有那么几次上学放学,还专门用乡派出所的警车接送过她,就连校长和班主任、老师们,都整天捧着她呵护着她。还有,初中生早恋的那么多,谁听说过有男生追求过校花王芮?还不是因为都害怕王芮,且在王芮面前自愧不已嘛。 平日里,王芮和男生说话时都会不经意间流露出高高在上的姿态,却邀请苏淳风去她家里赶会…… 而苏淳风,竟然没去! 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苏淳风见王芮这幅模样,不禁满脸歉疚之色地连连道歉:“实在对不起,我那天确实有事,抱歉抱歉。” “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骗我啊?”王芮气呼呼地说道。 “哎,我那天在家里修车了,你不信问问李志超,他知道,我们家的联合收割机就在他家的饲料厂放着。”苏淳风指向李志超。 王芮气道:“你少骗我,李志超那天来我们村赶会了,我看到过他。” “他去赶会,又不影响我帮我爹在他们厂里修车……”苏淳风一脸无辜。 “对对对。”李志超赶紧解围,帮着圆谎道:“那天淳风和他爹确实在我们家厂里修车来着,要说这联合收割机的配件真不好买,厂家拖了有三个多月吧?才给发过来,你说说,这要是正赶上农忙,不耽误事嘛。” 苏淳风猛点头道:“谁说不是啊,唉。” 王芮被两人一唱一和说得似乎有些相信了,这才娇哼了一声,道:“好吧,我接受你的道歉了,以后可不许失信于我!”言罢,王芮转身袅袅婷婷地绕行到干净的路牙子上,向着远处走去。 看着那窈窕的身影,李志超咽了口口水,道:“淳风,你咋就没去啊?” “不想去呗。”苏淳风跨上摩托车,道:“走吧,天快黑了。” “你牛-逼!”李志超竖了竖大拇指,跨上摩托车狠蹬了几下脚蹬,轰轰轰,摩托车启动,载着苏淳风一溜烟向河塘村驶去。 苏淳风坐在后座上,感受着冷风扑面,心里想着之前王芮的那般态度,不由得苦笑连连——王芮此人,小小年纪就已然受到父母的影响,能被她看得上结交为朋友的人,绝对必须是有能力而且是将来可能为之所用的人,否则一概无视。想想前世的时候,年仅三十一岁的王芮就成为了平阳市手握重权的副市长,不说其父亲的作用,单说其能力之强,城府心计之深,就足够令人忌惮了……总之,这种女人,最好还是和她保持距离,不然的话一旦她要利用你时你却无用,就会毫不犹豫地把你踩在脚下,需要出卖你来换取利益时,更会果断地把你卖掉,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 连续几天都是遵从习俗去亲戚家拜年。 到了初六的时候,苏淳风和弟弟跟随着父母,去往平阳市一个亲戚家里拜年。 说起来这位亲戚还不是远亲,乃是陈秀兰娘家的亲叔叔,也就是苏淳风的三姥爷,陈献。 陈秀兰娘家早年是有名的书香门第,不过她幼时赶上共和国的特殊时期,家境没落才会导致她没能够上学接受文化教育,而且她家里这一脉也就成为了普普通通的农民,老爷子和老太太也因此郁郁寡欢,早早亡故了。 不过,陈献当年在特殊时期时,为人圆滑足智多谋,又恰逢在那个特殊时期里被社会现状刺激的心潮澎湃热血沸腾,果断与家里断绝关系并带头冲击家庭,使得他不但没有受到伤害,反受其益,成为赫赫有名的造反派头目。在那段日子的中后期,陈献更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妥,从而果断选择参军入伍! 于是在特殊时期过后为冤者平反的那段时期里,陈献很幸运也是必然地没有受到任何冲击,反而在军中成长为了一名优秀军官。 八三年陈献退伍转业到县公安局任职副局长,凭着其敏锐的政治头脑和圆滑的为人处事能力,在短短十余年时间里,仕途看似平稳却是不断提升,至今已然进入了市委常委,任市委副书记,真正的权势人物啊。 按理说,有这样一位正儿八经的亲戚长辈,苏成家和陈秀兰娘家的哥哥陈顺和,不应该是这般境地的。 最起码弄个正式工人的活儿干干吧? 不比在家里种地强上百倍? 问题是,陈献此人老思想严重,两袖清风从不以权谋私,他的亲哥哥和两个亲侄子,现在不照样在家里种地吗? 不过苏淳风却是知道,其实母亲娘家那边儿的亲戚们,对陈献这位长辈还都心存着怨恨——当初这位老陈家最有出息的人物,可是为了自己的前途不惜和家里断绝关系,并六亲不认地带头冲击家庭,迫害家人啊。 不过陈献后来成了军官,转业后又是政府高官,也曾亲自回家探亲。故而老陈家的人也就没有谁再去提那些陈年旧事。 谁不想指望着这位高官长辈能够照顾他们一二? 可惜,陈献没有帮过他们任何人! 也正因为陈年旧恨和如今的一些怨气,才导致双方平日里根本没有正常的亲戚间的走动,只有逢过年这个大节日时,作为晚辈的家里人才会去市里向陈献拜年。可以肯定的是,老陈家人,包括苏成,依然以有这样一位亲戚为荣。而且这其中部分人,不可避免地还抱有着一丝将来能受到照顾的心思。 这并非完全是出于势利眼的缘故,也并非上杆子巴结人…… 人之常情嘛。 至少,苏淳风就很清楚,父亲苏成就从来没有想过求这位三老丈人帮他安排份工作,很有骨气地在家务农为生——要知道,想当年苏成从军时可是在南疆战场上立过战功负过伤的,退伍后他如果找陈献,陈献又愿意帮帮手,凭着他上过战场负过伤立过战功的资历,轻轻松就能把他给安排到政府部门上班了。 …… 45章 可有可无的亲戚 正月初六,店铺开张大吉。 平阳市内,各条大街上不时地就会响起乒乒乓乓放鞭炮的声音和咚叭咚叭的爆竹声,大街上到处都是鞭炮响过后的一地碎红,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硝烟味儿…… 苏成一家四口坐在公交车上,望着外面道路上飞驰而过的小轿车和面包车,还有突突突冒着烟疾驰的摩托车,一幢幢拔地而起鳞次栉比的楼房,还有道路两侧各式各样的招牌广告,苏成和陈秀兰两口子一时间有些神思恍惚。 这年头,普通老百姓一年四季也去不了市里几回。 因此每每来到这座离家不足三十公里,不断飞速发展变化着的城市中,他们都会有种陌生的感觉。 公交车行驶至建设大街和幸福路交叉口时,恰逢红灯,车停下了。 苏淳风百无聊赖地望着窗外这个陌生得似乎都没有了任何印象的城市。在父母和弟弟眼里的一幢幢高楼和繁华的城市景象,对苏淳风来说,不过是一些五六层、七八层,最高也没有超过十层的楼房而已,和前世记忆中高楼大厦鳞次栉比的平阳市相比,如今的平阳市,充其量不过是一个落后的小县城而已。 而且,道路两侧的人行道上坑洼不整,垃圾遍地,偶尔出现一块绿色草坪也被践踏得不像样子。 脏、乱、差,就是当下这个城市的真实写照。 思忖间,苏淳风注意到十字路口东北角方向,在附近建筑的对比下颇为粉刷一新的那栋六层高的楼房大门口,摆满了花篮,门口台阶下不足两米远的地方绕着圈儿放好了一挂足有几万响的鞭炮。几个年轻人在对着大门的道路旁,忙忙碌碌地摆放了这个年代农村很少见的十几响的烟花筒,一溜摆开。 宽三米的玻璃大门前,台阶九层,两旁有高达两米的石狮。 大门一侧,如政府部门般竖挂着银灰色的金属牌匾,上书很醒目的黑色字体“平阳市鸿运建筑有限公司” 坐在公交车上远远看去,就给人气派非凡的感觉。 本来对于这种情景物事,苏淳风不会在意。但透过玻璃大门,看到宽畅的大厅里正站着的那几个人,苏淳风就情不自禁地微微皱了下眉头,他看到了石林桓——石林桓,豫州省省会中州市人,一位民间享誉盛名的风水大师。 当然了,所谓的享誉盛名,是指上苏淳风前世奇门江湖在内地繁荣起来之后,石林桓的名望才越来越大。 玄学五术:山、医、命、卜、相。 石林桓是相术高手! 由此苏淳风不由得想到:奇门江湖人士,已然开始融入到社会的大发展之中了啊。 当公交车开动,“平阳市鸿运建筑有限公司”的办公楼迅速消失在视线中时,苏淳风微阖双目,内心中轻叹口气:“唉,自己终究是无法完全静下心来生活啊,无论何时何地,不经意间总会想到奇门江湖……” 十点多钟。 苏成一家四口来到了市委家属院。 陈秀兰娘家的陈家人,都在大年初二的时候来这里拜过年了。 初三不拜年,初四、初五,初六,老陈家嫁出去的女性,分别商定好日子携带家眷到市里给陈献拜年。 她们商定好不能同一天去。 因为,怕人多杂乱引起陈献家人的厌烦。 身为平民百姓的他们,每每见到陈献,都会不自觉萌生一种敬畏的感觉,从而让他们自觉卑微,拘束。便是遇到陈献的孩子,乡下的亲戚本家们,也有点儿自惭形愧的感觉。总之,来这里会让人不舒服。 但作为晚辈,过年的时候就必须来拜年,这是最基本的礼数! 站在门口,苏成稍作犹豫后按响了门铃。 很快,门打开了。 开门的是陈献的妻子姜茹英,曾任平阳市第二高中副校长职务,目前退休在家赋闲。 她戴副金丝边眼镜,穿一身家居服饰,因为生活条件好和日常保养好的缘故,微烫卷的中长发乌黑发亮,岁月在其白皙的脸庞上留下的松弛痕迹也不太明显,看起来就像农村刚过四十五六岁年纪的妇女般。但家境和身份的缘故,使得姜茹英气质雍容,远非乡下那些务农的妇女们所能比拟。 “三婶过年好。”陈秀兰和丈夫一起恭恭敬敬地喊道。 苏淳风和弟弟也恭敬地打招呼:“姥姥新年好。” “好,好。”姜茹英淡淡地微笑着应答,客气道:“外面冷,快进屋来吧。”没什么亲戚见面热情洋溢的表现,但也没有冷漠厌烦。不过苏淳风却是看得出来,姜茹英只是因为自身修养的缘故,才会很自然而然地流露出和蔼的雍容之态,绝不会做出那种刻薄的模样,哪怕是,心里极度厌恶。 “老陈啊,秀兰一家人来了。”姜茹英对着里屋书房喊道,一边扭头道:“你们别拘束,快坐吧。” 苏成和陈秀兰神情恭敬地站在客厅里,没有落座。 苏淳风也紧拽了一把好奇地东张西望的弟弟,让其乖乖站好。苏淳雨童心未泯地打量着室内,一边说道:“三姥爷家真暖和呀。” “别吱声!”苏成皱皱眉斥了一句。 这是一套一百二十多平米,三室两厅的房屋,很宽敞。 粉刷雪白的墙壁,黄明色的木纹地砖,花蕊式的吊灯,淡雅的窗帘。客厅一侧摆放着颇有古典样式的棕褐色木质沙发和茶几,对面黑色的电视柜上,是一台二十一英寸的大彩电。墙角处,还放着一座暗红色的大钟。 一切,都让来自于乡下的人觉得豪奢,从而心生羡慕。 很快,陈献从书房里走了出来。他中等身高,浓眉入鬓,双目炯炯有神,鼻梁高挺,人中深,唇厚,身材和脸庞略显发福,穿着很随意的家居服饰。多年从政身居官位,让看似随意和蔼的陈献,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种看不见、摸不着,却委实存在令人敬畏的气势——所谓官威,霸气,便是此解。 “秀兰和成子来了。”陈献淡淡地打了声招呼,便坐到了沙发上,抬手道:“坐吧,那些陋俗免了。” 陈秀兰和苏成就恭敬地笑道:“该磕还是得磕头,一年一次嘛。” 说着话,两口子就跪了下去:“给三叔和三婶拜年了。” 苏淳风和弟弟也跪了下去:“给三姥爷和三姥姥拜年了。” “好。”陈献貌似和蔼地点了点头,扭头看向站在一旁的妻子,道:“去给孩子们拿压岁钱……” “哎。”姜茹英转身去里屋拿压岁钱。 苏家四口人已然起身,在陈献的示意下,毕恭毕敬地坐到了沙发上。 没有什么客套的对话,客厅里很安静。 让苏成一家四口很尴尬。 陈献对于老家这些亲人们,尤其是晚辈,没什么深厚的感情。而且刚刚退伍转业到县里任职那几年,老家的一些晚辈亲戚们每每找他,无不是为了想让他帮忙给安排工作之类的事情,这让陈献很是厌恶。他的厌恶,不在自身高风亮节绝不肯以权谋私,而是——我能给你们什么,你们又能给予我什么? 很快,姜茹英拿了两张崭新的十元人民币出来,递给苏淳风和苏淳雨每人一张。 苏淳雨开心地接下:“谢谢姥姥。”这年头,普通农家孩子身上能装十块钱的钞票,那会让他有种暴发户的喜悦,即便是明知道这钱在身上装不了多久,就会被父母强行夺取,但在兜里揣一会儿那也是一种享受。 苏淳风却是没有接钱,摇摇头礼貌地微笑道:“谢谢姥姥,我已经长大了,压岁钱就不要了。” 姜茹英愣了下,苏淳风的反应全然出乎她的意料——乡下老陈家那帮孩子们来了,见到给压岁钱都巴不得冲上来抢,苏淳风去年来的时候,看到压岁钱眼神中也是透着喜悦激动的光芒。可现在,姜茹英只觉得这孩子神色看起来很怪,很成熟的样子,不过她没多想,笑道:“哟,这才多大呀,就小大人了?快拿着吧。” “真不要。”苏淳风摇摇头。 他知道,一家四口坐车大老远过来磕头拜年,其实在这个家庭中根本待不了多久,更别提吃午饭了。所以,他不想让陈献两口子心中鄙夷他们——这一家人来磕头,就是为了挣点儿压岁钱! 苏淳风的坚持,倒是让姜茹英有些错愕,一时间不知该收回钱,还是强塞给面前这个看着年龄不大,但眼神和气质很特别的孩子。 “算了,他不要也罢。”陈献对这些事并不在意,开口道。 “真懂事。”姜茹英笑着夸赞了一句,也就没有再客气地给予。 苏成和陈秀兰对视一眼,神色间满是欣慰——自家孩子长大了啊,能够在市里这位冷面高官长辈家里,小小年纪不受金钱的诱惑,也算得上是给父母长脸了。 接下来,两家人总算是相互敷衍般别别扭扭地交谈起来。 不过陈献基本没说话言语,只是不经意间多打量了苏淳风两眼。谈话基本上是由姜茹英来微笑着询问,不过无论是从话语和表情上,陈献和姜茹英都没有流露出一丝留下苏成一家子吃午饭的意思。 苏成两口子对此早就习惯,也有了心理准备,所以并不在意,简单的一番客套后,便领着孩子起身告别。 直到这时,姜茹英才客气着挽留了一句:“中午就在家里吃饭吧。” 陈献却是坐在那里没有说话。 “不了,回去家里还有事……”苏成两口子客气地婉拒。 而对这个家庭极为厌恶的苏淳风,最先走到了门前,拧动手柄推门。 恰此时,一个看模样二十三四岁,穿着白色羽绒服的年轻女子打开了门,迈步就要进来,差点儿和苏淳风撞到一起。 而苏淳风一看到这名女子,完全是下意识地皱了眉,左手掐决在身侧,右手抬起至胸前,中指弯曲对接拇指,剩余三指竖起轻轻向前一推——因为他看到,此女子身上有一团如雾般阴影笼罩。 …… 46章 被识破了 “啊!”年轻女子不禁尖叫一声。 室内已然走到门口的其他人也都怔了怔。 因为苏淳风的动作很怪异,也很……无礼——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这般伸手推去,恰好推得就是这名女子的胸部位置。 还好,苏淳风反应机敏,右手稍稍一错,丝毫看不出任何异常地从女子身体左侧划过,同时侧身从女子身旁挤了过去,站在楼道中转过身来,神色间还流露出一丝诧异和惶恐。就好像,他是要出门却恰巧遇到这样的情景,便赶紧出于本能自保的意识生怕和对方撞到,从而伸手阻拦,并敏捷地侧身避让开来。 从施术的角度去分析,苏淳风也完全没必要非得以手决和掌功去命中那团阴影,只要擦边就可以。 只不过,任何人在做出类似攻击行为时,都会潜意识中去力求正中目标而已。 “你谁啊?”女子气愤不已地瞪视着苏淳风。 苏淳风没有生气,神色平静地微笑道:“表姨,新年好……” 这名穿着时尚长相一般但因为化了妆和身材姣好的缘故,从而显得颇为美丽的女子,是陈献最小的女儿陈羽芳,今年二十七岁。向来脾性蛮横刁蛮的她,此刻满脸愠怒地瞪视着苏淳风正想要继续发飙,但听着面前这个大孩子喊了她一声表姨,脸上稍显诧异,便也就不好发作,哼了一声不去理会这个半大孩子,扭头看向室内门口处站立着不知所措的苏成两口子还有另一个小孩,跺跺脚往室内走去,一边牢骚着:“哎呀,这都谁啊,进门的时候都不知道换上拖鞋!讨厌!” “羽芳,都是自家亲戚,别乱说话!”姜茹英轻斥道,不过表面上看不出丝毫生气的模样。 而坐在最里面沙发上的陈献却是双眉微皱,刚才他恰好看到了苏淳风出门那一刹那间,左右手掐决的动作。 这时候,苏成和陈秀兰两口子已然满脸歉意地领着小雨走到了外面。 姜茹英神色和蔼地送至门口处。 苏淳风也没太当回事儿,转身就往楼下走,心里却有些稍稍自责——刚才自己太过于职业病了,本不该出手,也没必要出手的。 刚才打开门看到陈羽芳身上有阴邪之气笼罩,苏淳风立刻下意识地施术自卫,而掐决施术的瞬间,他也同时发现,那股阴邪之气已然开始溃散逃窜了,确切地说,他施术与否,那股阴邪之气必然会退去。原因很简单:陈献是正儿八经的高官,一身浩然官威护佑家中,岂是魑魅魍魉宵小邪物能够侵犯? 更何况,以苏淳风的本意,他也懒得去理会陈献家的人是否遭受邪物侵害。 然而就在他们走出楼道,向着家属院大门口走去的时候,就听着后面传来了陈献的声音:“小风啊,过来一下,姥爷有几句话问你。” 一家人全都停下脚步。 苏淳风很是疑惑地扭头望去,却见陈献确实在微笑着向他招手,而且脸上露出了难得一见的和蔼之色。 苏淳风又看向父母。 苏成和陈秀兰也是一脸困惑,却只得点了点头。 苏淳风就小跑着过去站到了陈献面前,很礼貌地问道:“姥爷,有事吗?” “小风啊。”陈献看了看四周,继而神色和蔼语气轻柔地小声问道:“刚才,在咱们家门口你羽芳表姨回来时,正好和你碰面,当时我看你的动作和神情有些奇怪……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没什么啊。”苏淳风眼神中露出很天真的困惑。然而他的内心里却是不由得一紧——难道,这位身居官位的老爷子,也懂得奇门术法?不然的话,以陈献的性格又怎么会追到楼外面喊住一个半大的孩子问话? 陈献微笑着轻声道:“我看你,好像是掐决施术了。” “什么?”苏淳风愈发困惑,好像不明白陈献在说什么。 “孩子……你现在这副表情,和你刚才在家里时的神色,还有出门遇到你羽芳表姨的时候,全然是两个极端。”陈献微笑着抬手轻轻抚摸苏淳风短短的发茬,温和地说道:“所以,你想要在我面前有所隐瞒,反倒是暴露了自己。” 苏淳风心里颤了颤,这些当官的老家伙果然一个比一个眼神毒辣、人老成精啊。 不过他表情上却还是保持着那副少年心性的天真好奇和困惑:“姥爷,我不懂你说的是什么呀?” 陈献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懊恼,但旋即消失不见,视线越过苏淳风,看向了苏成和陈秀兰、苏淳雨,道:“回来吧,中午在家里吃饭,大老远来了不留下吃饭,像什么话?老家这些孩子们啊,怎么个个都这样,好像我是老虎似的,就那么怕我?” 言罢,他伸手主动拽着苏淳风往楼道里走。 “我不去。”苏淳风倔强地挣开陈献的手,有些畏惧般看着他,又扭头看向犹自愣在不远处发呆的父母和弟弟。 一看到孩子竟然挣开了陈献的手,苏成和陈秀兰急忙领着小雨走了过去。 苏成一边快步走这,一边呵斥道:“小风,你太不懂事了!” 苏淳风轻咬着嘴唇,低头不语。 陈献面带微笑地再次抓住了苏淳风的手,毫不介意地温和道:“行了,都是你们这些当父母的平时对孩子管教太严,瞧把孩子给吓得,唉。难得过年的时候你们才来一趟家里,中午吃过饭再走吧……你们啊,我平时不大爱说话,刚才你们婶子还说了我一顿,让我把你们请回去呢。” 他的态度很诚恳 但是真是假,唯有苏淳风此刻心里最清楚,也最是忐忑不安。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陈献为什么会懂得奇门术法?而且仅凭他掐出手决的动作就看出来他会术法。按理说,非奇门中人,基本上不可能看出来啊。更何况陈献还是官门中人,更不应该接触奇门术法了。 苏成两口子对于陈献的态度也感到很吃惊,但见陈献一副不容置疑的态度,两口子也只能领着小儿子唯唯诺诺地客气了几句之后,便随着他往楼道里走去。而苏淳风,也就任凭陈献拉着他走了进去。 这种感觉,很别扭。 毕竟谁都不愿意都已经走出家门了,再返回去到别人家里吃饭。那样显得也太不懂规矩了,咱就稀罕人家里那顿饭? 更何况,这还是陈献的家! 姜茹英和陈羽芳对于这一家人的去而复还,也感到格外困惑,陈羽芳更是生气的板起了面孔,转身去了自己的卧室。 陈献进门就吩咐道:“茹英,打电话让外面送些好点儿的饭菜来。” “哎,好。”姜茹英答应着,一边没有丝毫讶异之色地笑着嗔怪道:“就说嘛,中午吃了饭再走,来一趟不容易,还非得让老陈追到外面把你们叫回来……都是一家人,你们这么客气做什么?” 这话说的,好像还真是苏成一家人不懂事了。 苏成和陈秀兰就尴尬讪笑着有些羞愧地说了些“太麻烦了”“打扰了”之类的客套话。 “你们先在客厅看会儿电视,我和小风去书房谈谈话,感觉这孩子不错,我得考考他。”陈献没有落座,就微笑着招招手,道:“小风,随我到书房来。” “哦。”苏淳风只得答应着往书房走去。 客厅里,苏成和陈秀兰两口子满脸困惑和惊喜——看来是小风的表现,得到了陈献的赏识啊,小小年纪就能让这样一位高官长辈欣赏,做父母的脸上岂能无光?说不定,咱小风以后也能当大官,比陈献的官儿还大呢。 陈献的书房装修和陈设很简洁,棕褐色的书桌、座椅、书柜,书柜中放着满满的书籍。 书房最里侧是宽畅明亮的阳台,摆放着一个藤制的圆几和两把藤椅,圆桌上有一本掀开的书,还有一把紫砂壶和两个杯子。 很显然,之前陈献就在这里看书。 陈献走到阳台上的圆几旁坐下,示意苏淳风也落座,然后亲自端起精致的小紫砂壶给苏淳风沏了杯已然凉了的茶水,神情淡然地说道:“孩子,这里只有我们两人,你可以放心地对我说实话。我保证不会传出去,确保你的隐私。当然了,也可能以你的年龄和心性,自己到现在还不了解你所懂得的这些东西到底有多么神秘。另外,不要奢望能够骗得了我,我曾亲眼见识过类似于你刚才那般掐决施术的情景。” 苏淳风挠挠头走下,看了眼书桌上那本刚被陈献合上的书籍——易理剖析。 虽然苏淳风百思不得其解陈献为什么会如此了解奇门术法,但他从陈献的态度上来看,也知道自己这次恐怕瞒不过去了。于是稍作思忖,他的表情迅速转化成了一种成熟的淡然,端起茶杯喝下凉茶,微笑道:“略知一二,您想问什么,说吧。” 陈献稍滞,随即神色平静地问道:“刚才,你羽芳表姨有什么不妥?” “被阴邪之物笼罩,没什么大碍。”苏淳风道。 “为什么会有邪物找上她?”陈献皱皱眉,道:“据我了解,像我这样的人,宵小之物应该不会侵犯我的亲人。” 苏淳风想了想,道:“她可能是自己在外面玩儿了扶乩之类的游戏。” …… 47章 你吓唬谁啊? 陈献疑惑道:“什么?” “扶乩,算是奇门术语吧。通俗地来讲,就比如民间流传的一些占卜、召唤邪灵之类的把戏。”苏淳风简单地解释了一下,便摆摆手很有些风范地说道:“不过您也不用担心,那些宵小邪物绝不敢进入您的家门,即使在外面,也不会给我表姨带来多大伤害,毕竟,她经常会回家见您的,不是吗?” 陈献点点头,神色间闪过一丝无奈的感慨,女儿已然离婚的事情他当然不会对苏淳风这样一个毫不熟悉的晚辈讲。 稍作思忖后,陈献问道:“你能不能,帮她杜绝此类事件?” “我做不到。” “谁能做得到?” “这我不清楚……” “你的师父呢?”陈献皱皱眉,面露不喜之色。 苏淳风怔了下,没理会陈献稍显愠色的表情,叹口气有些无奈地说道:“我也是上初一那年冬天晚上在外面玩时,很偶然地遇到了他,也不知他是怎么做到的,就把一些东西印到了我的脑海里,后来,他简单跟我说了一些话,就走了,再没有见过面。说真的,我对这方面并不精通,也没有尝试做过什么。刚才见到我表姨那一刻,实在是因为害怕所以本能地施术要抵-制而已。” 这样颇为牵强和玄幻的解释,自然不能够让陈献相信,但他却没有在这方面计较,转而道:“你有认识这方面的其他高人吗?” 苏淳风摇了摇头,道:“其实,对这种事我到现在还是半信半疑。” “哦?”陈献笑了笑,道:“那你对于以前,还有刚才看到你表姨进门时身上的阴邪之物,又怎么认为?” “不知道。”苏淳风很坦诚的样子,道:“信则有不信则无吧。” 陈献就微微颔首,自顾自斟了杯凉茶轻轻嘬了一口,像是很随意的样子说道:“再过几年,我就要退休咯……老来无事,倒是对玄学和易经之类的东西有些好奇。孩子,我想问问你,如果一个人时运不济,那么怎样运用玄学知识,唔,你们叫做术法是吧?如何做,能够摆脱霉运,逢凶化吉呢?” “这我真不清楚。”苏淳风苦笑道:“我所懂得的一些,只是驱邪镇煞方面的旁门左道,和时运风马牛不相及啊。” “哦。”陈献也不生气,接着问道:“那么,如你所说的阴邪之物,是否会影响到一个人,乃至于他的亲人、家眷的时运?” “这个,可能会吧?”苏淳风做出半知半解的模样,说道:“毕竟那玩意儿属阴,带煞,阴阳相冲的话,纵然不会给身体上造成多大的伤害,但难免会影响一个人的生气和自身的情绪。所以,能避免还是要尽量避免。” 陈献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道:“你能把自己所知的这些秘术,告诉我吗?” 苏淳风摇摇头,微笑道:“不行。” “你告诉我,我绝不会传出去的。”陈献态度认真诚恳地说道。 “不行啊……”苏淳风叹口气,道:“我的师父那天晚上告诉过我,秘术之所以叫做秘术,正是因为有着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在其中,如果能够随便乱传的话,从古至今也就不会有那么多玄妙无比的术法失传。更何况,秘术肆意传出去的话,会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苏淳风抬手指了指天花板,神秘兮兮地说道:“所以,两年多来我连父母都不敢告知。姥爷,您之前既然能一眼看出我使用了秘术,想来多多少少也知道这些规矩吧?” 被这样一个半大孩子而且还是晚辈如此直接地拒绝,还略带着些说教的味道,这让陈献不由得有些愤怒,身上的官威之势陡然间迸发出来,给人带来了一种莫名的压力。他神色有些冷厉地淡淡说道:“你虽然年级还小,但从你的谈吐中,我想你也应该是一个明事理的孩子。” 苏淳风微笑不语,不卑不亢地看着陈献——心性成熟且经历过奇门江湖险事的他,其会轻易被陈献的气势镇住? “告诉我,我可以给你安排很好的将来,还有你的父母、弟弟,让你们全家在平阳市落户成为市民,过上比现在好得多的生活,无需再在乡下务农为生。”陈献说出这番话时,那种风轻云淡般模样,着实流露出了权势人物的自信和强势——在老百姓看来难如登天的事情,对他来说不过是轻而易举。 苏淳风眼睑垂下,摇了摇头。 陈献的声音当即冷厉起来:“孩子,你毕竟还小,不要太不懂事……像你现在身为一名初中生,偷习玄学秘术,如果被旁人知晓的话,后果是很严重的。甚至,你的父母、弟弟也会受到连累。” 一听这话,苏淳风当即毛了! 他最讨厌别人威胁他,更何况还敢拿他的父母亲人来要挟? 虽然想不明白陈献这样的大人物,到底被什么事情给逼得狗急跳墙,不得不对一个半大孩子说出这番委实不符合他身份的话来,但苏淳风可是一点儿都不想同情他,当即站起身来冷笑道:“三姥爷,你虽然身居高位手握重权,但你对于一些领域还是不够了解啊!我当你是长辈今天对你坦诚相见,你却恶言相向……”说到这里,苏淳风双手按在圆几上,探着身子凑到陈献面前,咧开嘴笑嘻嘻地说道:“我也只好再坦诚点儿告诉您一些,您的官威、官气,固然能够护持己身,但也不是万能的!您千不该万不该,这时候对我说这些话,现在可是在您的家里啊,所以我不得不稍稍做点儿手脚,以防万一。如果您言而无信把我的事情透露出去,那我也只有拼死一搏,动用秘术报复了。” “放肆,你吓唬我?”陈献怒道。 “别生气。”苏淳风笑道:“信不信由你,也许正如老话所说,信则有不信则无,您官威赫赫,如果真的心中无愧,那又何惧之有呢?” 言罢,苏淳风面带微笑,转身大模大样地走到门前,拉开门走了出去。 阳台上,陈献脸色阴沉地坐在那里看着敞开的书房门——他万万没想到,一个年仅十五六岁的半大孩子,在他的盛威之下不但没有丝毫惧怕,反而气势凌人地给予了凶悍强势的反击,威胁、恐吓他! 是年少气盛? 还是他艺高人胆大? 纵然是历经军旅、宦海争斗多年都游刃有余无往而不利的陈献,此时也陷入了迷茫,秀兰家的这个孩子,很不一般啊。 等等…… 陈献豁然起身,他想到了刚才苏淳风所说“现在可是在您的家里啊,所以我不得不稍稍做点儿手脚,以防万一。”还有最后那句“如果真的心中无愧,那又何惧之有呢?” 他能做什么? 陈献大步往外走去,但脸上的神情却迅速恢复了平静,还带着些许和蔼的笑容,走到外面客厅里施施然坐下,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般,道:“秀兰,苏成啊,你们可是养了个好儿子,淳风这孩子将来必成大器!” “您老太夸奖他了,能不给家里闯祸,我们就知足了。”苏成谦逊道。 难得自家这位一向目中无人的高官叔叔,会流露出这般亲和的态度,陈秀兰开心之余,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您可别夸他,这孩子就好骄傲。” 苏淳风坐在沙发上一副憨憨的模样,白净的小脸上泛起一抹红晕。 “哟哟,这孩子还害羞呢!”姜茹英在旁边笑得合不拢嘴儿,似乎特别喜欢苏淳风的样子。事实上,她只是察觉到丈夫今天对于这一家人有些不同寻常,所以才会很自然地流露出热情的态度来。 在姜茹英的带动下,客厅里很快便欢声笑语不断。 只是待在卧室里看书的陈羽芳,心里格外别扭——爸妈今天这是怎么了?不就是老家来的穷酸亲戚嘛,至于这么热情招待?竟然还留他们吃午饭! 午饭很丰盛,是外面饭店直接做好给送来的,五个菜一个汤,还有米饭。 陈献还特意开了瓶茅台酒,让苏成喝了点儿。 而对于苏成两口子来说,就有些受宠若惊了,被高官厚禄的叔叔如此罕有地热情招待,能不高兴激动吗? 苏淳雨年龄小并不懂大人之间的事情,只要能吃好喝好,大人不给脸色看,他就很开心了。而苏淳风更是早已习惯了脸谱化自己,一副憨厚老实的好孩子模样,大人问一句就老老实实还有点儿脸红地回一句。 看着这一家四口受宠若惊没见过世面般的拘束激动模样,陈羽芳愈发厌恶,饭吃了没一半,她就板着脸起身回到卧室穿衣打扮一番,蹬蹬蹬地出去了。 饭后,苏成一家不好意思再多叨扰,稍坐片刻后就起身道别。 陈献和姜茹英客气地挽留了两句,也就没再多说什么。只是这次,姜茹英却是跟随着丈夫陈献,不惧寒冷地一直送亲戚下楼,站在楼道外还依依不舍地挥手道别:“以后有时间常来啊……” 待这一家四口走远之后,陈献又忍不住追上去把苏淳风叫到一旁:“你在我家里做了什么?” “姥爷,我们家不会求您帮衬什么,所以您尽管放心。”苏淳风笑呵呵地说道:“你好,我好,大家都好……另外,好心提醒您一句,只要您一身正气堂堂正正,自然能邪不侵体,逢凶化吉。” 言罢,苏淳风转身而去。 …… 48章 病急乱投医 陈献一而再的连番异常举动,让苏成和陈秀兰感到格外诧异,坐上公交车后就忍不住问苏淳风:“三姥爷都跟你说啥了啊?” 苏淳风开心地回答道:“三姥爷叮嘱我一定要好好学习,如果将来能考上大学顺利毕业了,就让我到市里上班。” “哦……” 两口子半信半疑地点头,并且极为喜悦地在心里想着:淳风这孩子打小聪明,就是块学习的料啊,瞧瞧现在,就连他三姥爷陈献这样六亲不认铁面无私两袖清风的大官儿,都格外喜欢并关照他啊。 而此时回到家中的姜茹英,亦是满脸疑惑地问道:“老陈,你对秀兰这家人怎么突然这么热情了?还有那个叫淳风的孩子,你好像很关注他啊。” “嗯,这孩子不一般。”陈献点点头,也没多说什么,脱去厚厚的外套挂到衣架上,转身去了书房。 姜茹英坐在客厅里纳闷儿:苏淳风不一般?那又如何?这世上聪明的孩子有的是,不过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孩,何至于让丈夫如此关注,并且因为这个孩子,今天忽然间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格外关照这一家人? 书房中。 陈献静静地坐在阳台上的圆几前,点燃了一支烟,仰靠着藤椅弹性极为舒适的椅背,微阖双目思忖感慨着:“流年不利啊……” 最近半年多来,他的烦心事够多了。 女儿离婚,原本仕途上的强强联手、亲家,因此而变成了对手。又恰逢当前国家政治、经济形势的急剧变化,从中央政策的针对性改革计划,到省、市地方的转变,都对地方派系之间的权势之争带来了极大的影响。正所谓十年河东十年河西,曾经仕途平坦的陈献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当中。 一些曾经不起眼,或者说足以被他的谋略权势压制住的小问题,渐渐在人为的操纵下浮出水面。 陈献甚至能想象到,不久之后他就可能会狼狈倒台。 而且,必然会成为派系之间最后用于妥协而扔出去的一颗可怜的棋子! 紧张、惶恐、无奈、绝望……所有的负面情绪纠结着,让他半年多来几乎都难以入眠。于是不由得就会时常回忆起年轻时那个火红色的年代,充满着热血、激情、混乱的时期,让天性具有极强政治意识的他借势腾云而起。 记得那一年大串联,陈献到达外省市,会同当地革命战友共同批斗一个与他素不相识的老人时,他只是与那位老人对视了几眼,就莫名其妙地开始可怜同情那位老人,然后与当天晚上偷偷放走了那个老人。 当时那位老人出于感激他的缘由,为他卜算了一卦,然后赠予他一首晦涩难懂的颂曰诗,隐晦地给他指出了将来的人生道路:“群魔乱舞非人道,世态灼灼勿自高;有朝一日乌云散,金戈铁马把身保。三十年苍茫萧萧,正气铁甲驱虎豹;莫以私心纳污垢,可得终生仕途遥。” 那天晚上,陈献就像是着了魔似的要拜老人为师,但却被老人拒绝。 老人告诉他:“你不适合走上这条道路,你的将来,也切忌与奇门中人有接触,更不要存仰仗秘术行事之心,大道三千,唯一力而降之。” “为什么?”陈献不甘心地问。 “正气浩然,何惧阴邪?” 受尽欺辱磨难的老人洒然一笑,蹒跚着脚步消失在了夜色沉沉的黑暗中。 第二日天亮之后,陈献却对自己昨夜拯救老人的行为百思不得其解,因此而愈发感到那位老人的神秘莫测。后来他打听过这位老人的身世,当地人对老人也并不熟悉,只道是战乱年代流落至此,平日里与人算命卜卦苟且偷生。适逢特殊年代,横扫一切牛鬼-蛇神,这位神秘的老人也就无端遭受横祸…… 直到现在,陈献都不知道老人姓甚名谁,也没有再见过那位老人。 两年后,有着极高政治天赋的陈献敏锐地察觉到了未来将要发生的桑田巨变,立刻激流勇退,选择了从军入伍。 不得不说,他的人生转折和选择中,都受到了那位神秘老人给他卜算那一卦的影响。 再后来从军入伍,转业踏入仕途至今三十余载光阴,因为受到过那位老人的影响,和对老人的神秘有着深刻的记忆,故而陈献经常会关注有关奇门秘术的乡野传闻,也曾接触过一些所谓的“隐世高人”,但基本上都让他失望了…… 因为,他再也没有体会到与那位老人在一起时的神秘诡异感觉。 直到如今仕途命运堪忧,陈献回想起当年老人的嘱托和那一首颂曰诗,才恍恍惚感到了一些懊悔。 早有谶语鸣耳边,未曾常作警心钟啊! 于是悔不当初的陈献渴望着,能够通过神秘的奇门秘术,解除当前形势下自身所面临的困境、绝境。为此他还潜心学习钻研易学知识半年之久,在家中、办公室布风水之局,期望着能够短时间内从中找到出路绝地重生…… 今日偶然见到苏淳风那异常的掐决之举,陈献当即兴奋莫名,感觉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般激动非常。 所谓病急乱投医…… 而事实,也如陈献所判断和希望那般,苏淳风真的是一名身怀奇门秘术的人! 可是他断然没想到,自己会被这个半大的孩子给狠狠地羞辱了一番,并言辞凿凿态度狠戾地给予了强硬的反击和威胁! 而且,那小子竟然还能够在起了冲突之后,迅速转化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在长辈面前装腔作势地卖弄着他这个年龄段的憨厚、单纯、还有些羞涩的无耻模样!其变脸之快,城府之深,心性之狠辣果决,哪儿像是个十五六岁的孩子? 想着苏淳风临走时那句“只要您一身正气堂堂正正,自然能邪不侵体,逢凶化吉。”陈献不由得长叹口气。 这句话,和二十多年前那位神秘老人的话,不谋而合。 然而如今的自己…… 却悔之已晚! 忽而省起之前在书房中和苏淳风的那一番谈话,陈献猛地站起身来大步走了出去,板着脸严厉地对妻子吩咐道:“羽芳呢?” “饭吃一半就出去了啊。”姜茹英有些疑惑于丈夫那严肃愤怒的表情,道:“老陈,你怎么了?” “马上给寻呼台打电话,让她回来!” “老陈。”姜茹英微微皱眉道:“孩子都这么大了,别整天管她太严格,而且她刚刚离婚没多久,心情不好,经常到外面放松下,玩玩也好。” “你懂个屁!”陈献很少有的发火并骂出了脏字,愤怒地在客厅里来回踱步,挥手指着窗外斥道:“她要是去外面呼朋唤友唱歌跳舞,哪怕是去旅游,我也不会管她!可是她在外面竟和些旁门左道之人鼓捣些神神叨叨的东西,搅得家中不宁,自身也会深受其害!简直是不可理喻!再不管教,迟早她得疯掉!” 姜茹英一看丈夫发这么大火气,虽然心中满是困惑,不明白丈夫说的是什么,又如何知道女儿在外面和旁门左道之人鼓捣那些所谓“神神叨叨”的东西,但却是不敢反驳,急忙走到沙发旁拿起电话传呼女儿,让其速回家。 陈献坐到沙发上,有些疲累地抬手揉捏着太阳穴。 他现在,如惊弓之鸟般,草木皆兵! …… 苏淳风从平阳市回来后,也因为和陈献的此番冲突,愈发坚定了此生纵然不做术士,不入奇门江湖,也必须修行术法的决心。 如今奇门江湖复兴,不出十年就会彻底融入到社会当中。 故而想要安然抽身与江湖之外,确保自己的生活平静,使亲朋不受牵连……一味地以逃避的心态去对待,绝对不可行。 玄学山、医、命、卜、相五术之中,“山”门之所以能超然脱离尘世之外不受外界影响,可不仅仅是因为“山”门修行大道,与其它四术修行者所追求不同。“山”门超然世外,少有与奇门江湖中人产生利益上的冲突,这固然是很重要的因素之一,但还有极为重要和更为实际的一点就是——“山”术一门中,多有修为境界极高之人,其它并入江湖之中的四术修行者,谁敢轻易去招惹或拖“山”门中人下水? 至于陈献知晓其身份一事,苏淳风并不在乎。 在他的前世记忆中,并没有陈献仕途落马或者其它负面的消息,因为两家人很少来往,后期苏淳风也只是知道陈献退休的事情。 但今天看到陈献如此在意奇门术法,苏淳风就可以肯定,陈献的仕途,完了! 这并非是苏淳风多么聪慧,多么有预见性,多么了解官场。 而是他很清楚,居庙堂者不入玄门,隐江湖者不入庙堂——此乃数千年来的铁律,也是无数人付出极大代价为后人留下的警钟! 而苏淳风留给陈献那番威胁恐吓的言词,就更没什么了。 因为,他压根儿没有在陈献家中做任何事情。 其一是因为以现在他的修为根本不敢在陈献这样的高官家中施术,那样的话强大的反噬会直接要了他的命,纵然是修为达到“醒神”之境者,也绝不会因为这般鸡毛蒜皮小事去做出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蠢事。其二,以目前苏淳风的修为,在没有充分准备施法之器,天时地利没有提前选择合适的情况下,想要施展出那种足以给人带来伤害的长久性术法……根本不可能。 不过苏淳风却敢于肯定,陈献纵然是倒台了,也不敢把他身怀秘术的事情传出去从而招惹他生气。 原因很简单——陈献心中有鬼,病急乱投医的他,现在恐怕是草木皆兵了。 而因为相信奇门秘术,对此有所了解,就会使得陈献更加害怕这种玄而又玄的东西——奇门秘术可杀人于无形,为祸人几代……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啊。 ———— 49章 修行 开学后,苏淳风就感觉到了一股不同于以往的紧张气氛弥漫在全年级当中。 学生们似乎终于清晰地认识到了中考对于他们的重要性,并且感觉到了中考即将临近的紧迫。所以大部分同学都没有了如以往那般怠惰散漫的学习习惯,一个个变得沉默、严肃、认真,课堂纪律都比以前好多了。 就好像,一夜之间他们都长大了似的。 与此同时,班主任和各科的教师,也都有了紧张感。 教学进度开始明显加快,所有的教师都要争取在期中考试之前,就把所有的必授科目讲完。而剩下的时间里,就是帮助学生重温整个初中的课程,还有就是让学生们不断地去做一套套中考的模拟试卷。 在班主任李继春的吩咐下,由班长任志平、语文课代表王芮、苏淳风三人负责,以中考为主题,出一期板报为全班同学冲刺中考加油! 三人课下经过多番讨论,几易其稿,最后由李继春拍板定稿: 讲台上的教学黑板左上角,画一个简单却醒目的黄圈,中间写上阿拉伯数字,代表着中考的倒计时天数;教室后面的黑板板报,则由苏淳风执笔,写上了两个简单的励志故事,还有两行清晰的,素描了彩色花边的字体,极为惹眼——苦心人卧薪尝胆天不负,有志者含辛茹苦事竟成! 板报题目为:中考,我们来了! 字体大气磅礴,颇显张力! 再加上简练的词汇语句所代表的那种极具冲击性的含义,令人一看就会产生一种热血冲动慷慨激昂的感觉! 班主任和其它各科教师看到这样的板报和字体,都颇为满意,连连赞赏。 后来就连校长付长征,都亲自到14班教室里看了看这些学生们出的黑板办报,对此赞赏有加,并与每周的学校工作会议上,点名14班为模范班级,各班级尤其是同为初三年级面临中考的15班,更要向14班学习。 随后15班就立刻模仿借鉴着14班的板报,在班里办了以中考为主题的黑板办报……不过水准上,委实差了几级。 也由此,苏淳风在全班女生心目中的地位再次提升了不少。许多女生还专门拿着自己的笔记本或者课本找到苏淳风,让其帮忙在封皮上书写那两行漂亮的极有鼓舞性的字句“苦心人卧薪尝胆天不负,有志者含辛茹苦事竟成!” 苏淳风当然是来者不拒,小事嘛。 不过张丽飞却是每每在苏淳风帮助别的女生写字的时候,都会把肉肉的小嘴巴撅起老高,待求字的女生一走,立刻美眸瞪视苏淳风,气呼呼地警告道:“谁找你你都帮忙,花心大萝卜一个!” 王海菲就在中间抿着嘴偷笑。 苏淳风对此总是笑着摇摇头,无言以对。他总不能因此去和这个乱吃醋的漂亮小丫头片子争执些什么吧? 因为中考即将来临,全班学习氛围浓厚的缘故,苏淳风这段日子也不像是以往那般每天总要抽出些空闲时间和王海菲写写纸条,说说笑话沟通下感情,相互间挠挠对方的心扉——他不希望影响到王海菲的学习成绩。 而他本人,却是比全年级所有同学更为忙碌。 每天清晨,当学校里的广播中音乐声响起,住校生和走读生集合到操场上晨跑时,会发现初三年级14班的苏淳风,已然在操场一角不声不响地做着广播体操了。看到同学们都到来了,他就微笑着步入到14班的男生队伍当中,跟着队伍一起晨跑、做操,然后回教室上早自习。 事实上,苏淳风除了日常用功学习之外,每天凌晨四点钟就会起床,趁着无人的时候到操场上打拳锻炼身体,顺便修行术法。 前面我们说过,术法修为九层: 通念、修心、祭符、净体、固气、炼气、醒神、返璞、归真。 这里简单说下: 第一层通念——就是通达信念和心念,让自己绝对相信超然存在的力量和天道大自然之规。 您可千万不要觉得这一层简单。 其实绝大多数想要修行术法者,都会被挡在这一道坎之外。 因为,没有绝对的信念和心念,你根本无法感应到天地灵气,也无法让心灵和意念与天地相参,更不要说进行下一步的修行了。 这一层的难度在于,几乎所有想要修行并且有机会修行术法的人,在修行初期都不可避免地对术法抱着将信将疑的心态,故而根本无法感应到周边空气中阴阳五行灵气的奇妙存在。而越是这样,就越没有信心,越怀疑,就越无法跨过这一步。即便是亲眼见过诸多无法解释的奇事、妙事,甚至于亲眼所见神秘诡异的术法,也难免心中稍有疑惑,如此便无法与天地相参,然后信念越来越弱,信心降低,就更加难成了。 第二层修心——修心就是在通念之后,让自己的心态能够渐渐平静下来去打坐修行。 同样,这一层也并非说的那么简单。 只有做到了绝对的心平气静,才能在感应到天地灵气的同时,让心神能够与天地相参,并触摸到诸多大自然空气中阴阳五行的深奥绝妙所在,但无法清楚理解窥伺其中之秘。而这样的情况下,难免会因为想要触摸理解却又无法更贴切地触摸并理解其中的玄妙,使得修行者心浮气躁,于是乎便导致那种玄妙的感应立刻荡然无存。 无法坚持感应,这一层就会止步不前。 如果能够静坐保持至少十二个时辰也就是整整一天时间,而且脑海中不会有丝毫杂念地与天地相参,那么这一层就基本通过了。 但通过后,一般师父是不会允许徒弟进入下一层的修行,而是要求其稳固,确保静坐冥想感应的时间能够延长,直到随时随地可以立刻进入到冥想状态,达到自然之熟练程度,就可以尝试下一层的修行了。 同时,修心能让人心如止水,气定神闲,对修行者生理和心理的健康上有极大帮助。 第三层为祭符——祭符就是设坛画符箓。 在特定的日期,特定的时间、甚至于特定的节气里,沐浴净身,然后布坛(注:这里的布坛非影视剧中的开坛施法类场景)准备好一应用具后,诵咒、加以手决、心法使心灵与天地相参,静心画符以为用。而符箓自然也有三六九等之分,处于祭符层级的术士,只能画出普通的符箓,功效不大,但已经可以处理一般的阴邪之气和已经气像的普通阴邪之物,也能够用于驱邪镇宅,或者对应一些简单的小小术法。当然了,还远远不够参与到真正意义上的斗法中。 祭符需要修行到挥笔而就,不出丝毫差错,百分百成功,以至于器具不全准备不充分的情况下都能画出完美的符箓时,才算是通过了祭符一层。 第四层为净体——修行至净体之境,才算是实质上真正踏入了修行术法的门槛。 以符箓、咒决、心法,配以各流派代代相传下来的一些健身术法,通俗地可以称之为武术,在强身健体的过程中,汲取天地灵气入体,洗刷掉身体内部存在的污浊之气。 这个过程极为漫长,需要有持之以恒的大毅力。 …… 至于再往上的固气、炼气、醒神、返璞、归真,这里就不一一讲述,待到后面慢慢讲来。 话说这前四层之中,通念、修心、祭符三层,对苏淳风来说,已无必要修行。 他重生时灵魂归体,心境早已是处于“醒神”之境的高手行列,故而在常人来讲极难迈过的通念、修心两道坎,他根本不需要修行。 至于祭符,那更简单了,不就是挑选好日期时辰,准备好一应器具画符吗? 小儿把戏! 以苏淳风当前强大的心境修为,他现在可是直接从第四层净体开始修行了。 而且,他根本不需要使用符箓这种很麻烦的玩意儿加以增持辅助,直接以强大的心境修为,强行吟诵术咒配合心法,去感应到附近阴阳五行之气之秘,心灵于天地相参,然后引导汲取灵气入体洗涤体内污浊。 另外,他现在如果在特殊突发情况下需要画符的话,随时随地不受天时地利的限制,就可以以自身鲜血去画出更高层级的符箓。 当然了,要承受的反噬很大,他可不想一而再再而三地去挑衅大自然之威。 身子骨弱啊! 不过即便在这般等同于开了外挂有了金手指的前提下,想要短时间内迅速突破第四层净体之境,苏淳风也不可能做到。因为肉身为根基,对根基的洗涤净化改造,绝无近途可抄,也不能好高骛远地强行推进,那样会严重伤害到这幅娇弱的小身板。 所以,只能一步一个脚印地走过去! 倒春寒的时节过去,天气一天天暖和了起来。 恰逢周末这天晌午,快到饭点儿的时候,苏淳风正在家里做功课呢,就听着外面传来了两声汽车喇叭响,然后就听到了舅舅陈顺和的大嗓门喊道:“秀兰,成子,咱三叔来看你们了!快出来!” 陈献来了? 苏淳风皱皱眉,起身往外走去——他是晚辈,姥爷来了不赶紧出去那就显得太不懂事了。 在西屋厨房做饭的陈秀兰也有些惊喜地赶紧在围裙上擦擦手走了出来。 只见陈顺和已然走到了堂屋门口的台阶上,而穿着一身西装的陈献,正站在院子里神色温和地打量着这个不大,也不算破旧的普通农村院落。院子里打扫的干干净净,再有树木伸枝吐芽泛绿的缘故,故而虽然没有那种富贵荣华的奢侈,但更显清雅朴实,让人站在这样的院子里就有种舒心的感觉。 “三叔,快进屋……”陈秀兰有些激动地请陈献和陈顺和往屋里走,一边道:“小风他爹上田里去了,一会儿就回来。” …… 50章 暴打狗腿子 苏淳风掀开门帘走出来,礼貌地唤道:“舅舅,三姥爷,您来了……” “嗯。”陈顺和今天的心情非常好,伸出蒲扇般的大手使劲揉-搓了一下苏淳风的脑袋,搞得苏淳风龇牙咧嘴。 陈献亦是神色和蔼地点点头,一边往屋里走去,一边道:“小风啊,现在学习紧张吧?今年中考一定要考出好成绩啊。” “哎。”苏淳风欢快地答应道。 进到屋内,陈秀兰请陈献和大哥坐到沙发上,一边去沏茶倒水,一边喜悦地说道:“小风这孩子学习成绩挺好的,就是有些犟。说让他今年考中专呢,毕业后能当教师或者警察,可是他偏偏想着要考高中,说将来要上大学呢。” 陈献神色间闪过一抹诧异,不过还是点点头道:“小风是个有志向的孩子,我看你们当父母的,就不要把孩子管得太严了。” “可不是嘛。”陈秀兰道:“我和小风他爹也没勉强,他想上高中,就上呗。” 闲唠着家常话,陈献一边打量着室内的情景。 如今苏淳风的家,虽然从表面上看还是那么朴实无华,但室内却已然从新装修过。 蓝花白底的地砖,雪白的墙壁上刮了一层仿瓷涂料,窗台以下黄色的墙砖,墙体与地面之间是一溜的蓝色踢脚线砖。顶部用了雪白的石膏天花板吊顶,正对着屋门的墙壁上挂着一面高一米二,宽两米五的大镜子,镜下有棕黄色四方堂桌一张,堂桌内侧靠墙有长条形的贡台,两边是两把太师椅,虽然都是旧家具但都重新喷漆焕然一新。宽畅的客厅里,更有添置的新家具,沙发、茶几,电视柜,还有二十五寸的大彩电一台,相比陈献家中那台二十一寸彩电还要大。 打量着室内的装饰家具,再想想外面那农家小院的雅洁朴素,陈献忽然心里生出一种惭愧的感觉来——以往老家的穷亲戚们去到他家里的时候,他都觉得这些乡下穷亲戚都是想要来他这里捞到些好处的,如今看看秀兰两口子这家里的环境、条件,似乎小日子过得比市里面那些国企工人还好。 也难怪过年去家里拜年时,苏淳风会在最后颇有讽刺意味地对他说出那句话“姥爷,我们家不会求您帮衬什么,所以您尽管放心。” 瞧瞧这家里面…… 人家还真没必要低三下四地去求你这个官老爷亲戚。 想到这里,陈献不禁苦笑着摇摇头。其实他心里清楚,之所以会有这般想法,还不是因为自己如今已经提前病退,手上没有了权力吗?否则的话,纵然是市内那些富豪,他也不会放在眼里。 稍稍闲聊了一会儿,外面忽然传来了小雨带着哭腔的嚷嚷声。 苏淳风皱了皱眉赶紧起身道:“娘,我去外面看看……” “嗯。”陈秀兰也没怎么在意,毕竟小孩之间打打闹闹的很正常。况且家里面还有贵客在,她也不好出去。 苏淳风走到外面时,就见门西的十字巷口处,南北向停了一辆黑色的桑塔纳轿车。 也就南北这条巷子宽,轿车能开进来。如果换做是门口这条东西向的窄巷,轿车根本别想开进来。 轿车旁,站着两名男子。 其中一名身穿棕色皮夹克,留着平头,看上去二十六七岁的高大青年,正一脸凶相地死死拧住小雨的胳膊呵斥着:“你这小屁孩,碰坏了车你们家能赔得起吗?还敢嘴硬!你还哭……给我闭嘴,再他们乱喊乱叫我大嘴巴抽死你!小兔崽子!” “放你妈-的屁!”苏淳风不禁火冒三丈,冲上前抬脚把那名青年踹开,一边伸手把小雨拉了回来。 小雨立刻有些受到惊吓般躲到了哥哥身后。 “回家去!”苏淳风推了把小雨。 那名青年被踹得一个踉跄撞在车上,不禁略略有些吃惊,但看到踹他的竟然是一个半大孩子,身高也就是一米六五左右,瘦瘦弱弱的模样,顿时火冒三丈,起身就扑向了苏淳风,怒道:“你他-妈敢打我?” 苏淳风稍稍侧身一避,脚下一勾,抬手一拍对方的后背。 砰,噗通! “啊呀……”青年不受控制地撞到了墙角上,当即撞得头破血流,捂着额头站起身来,惊恐地看着距离他不足两米的苏淳风,抬手指着:“你,你,你敢打我……”他万万没想到,刚刚过招就被这个半大孩子给打得挂了彩! 苏淳风却是一言不发地大步上前,三拳两脚就把已然被打得见血慌了神儿的青年给打倒在地,一脚又一脚地猛踹。 重生至今快一年的时间里,苏淳风坚持不懈的晨起锻炼,加上“醒神”之境的术士高手具备的敏捷反应力,以及处事时的冷静果敢,让其虽然在力气方面依旧不能与成年大汉相提并论,但对付面前这位看似强壮高大实则就是个空架子的青年,简直可以说是不费吹灰之力。 再者说,就算对方能打,暴怒的苏淳风也会上前跟丫死磕! 一直都站在桑塔纳轿车旁的另一名看上去三十多岁年纪,穿着深蓝色西装,梳着背头,白白净净戴副眼镜的男子见状,先是愣了愣,旋即赶紧上前阻拦道:“哎哎,你这孩子怎么能打人啊?” 苏淳风停下手,往后退了退看向眼镜男,冷冷地说道:“他打我弟弟你怎么不吱声?” 这名眼镜男,苏淳风认识! 是陈献的大儿子陈羽凡。 只不过,陈羽芳却是不认识他这个乡下穷亲戚堂姐的儿子。即便是见过两面,他也懒得去记住这号穷亲戚家的孩子。 这时候,听到外面叫嚷声就跑出来看出了什么事的刘金明,恰好看到了苏淳风暴揍那名青年的一幕,不禁吃惊地待了一会儿。现在回过神儿来,当即骂骂咧咧地走上前,伸手蛮横粗野地推搡着陈羽凡:“哎哎,你他妈是哪儿的啊?敢跑到我们家门口欺负小孩子,活腻歪了是吧?信不信让你横着离开村子啊?” 刘金明身材高大壮实,又天生一副凶神恶煞的长相,加之后天养成的霸道气质,使得现在发起怒来的他狰狞凶悍,绝对属于典型的乡村暴徒形象。 这让在武城县下面一个乡任乡长挂职锻炼的陈羽凡不禁有些惊惶失措。 那满脸是血的青年见状,赶紧顶着张血脸上前护驾:“哎,这位是陈乡长,你可别乱来,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刘金明一听被自己揪着衣领推搡的青年是乡长,心里当即泛起了突突,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但还是狰狞着脸骂骂咧咧道:“乡长怎么啦?乡长就能随便欺负人啊?还欺负小孩子,什么他妈狗屁乡长,天皇老子来了也不行!” 陈羽凡被骂得尴尬不已,又心有余悸般不好还口。 以往自己身为乡长,出门乘坐公车,无论走到哪个村落里,村民们无不是敬畏有加。故而才让司机小杜养成了骄横跋扈的习惯。而陈羽凡对此现象也不怎么在意,反而有些享受权力地位带给他的这种高高在上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感觉。 然而今天,他和小杜却是疏忽了,这里不是武城县,更不是他当乡长的那个凤头乡! 其实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情,陈羽凡今天公车私用送父亲来这里走亲戚,还满心不愿地担心这些穷亲戚籍此和他套近乎,以后再找他帮忙什么的也是个麻烦事。所以他寻思着反正父亲说了,到里面也只是闲聊会儿话之后,就走,于是陈羽凡就干脆坐在车里没下车。赶巧一个看起来十二三岁的小男孩路过,大概是很少见到轿车,所以感到羡慕和新鲜吧,小男孩就在车上摸了几把。 在车前抽烟的司机小杜看到这一幕,习惯性地喝斥了那孩子两句。 那孩子起初有些害怕,但又有些倔强地瞪了小杜一眼才转身要走。 可就因为那么一个不敬的眼神,惹恼了向来跋扈惯了的小杜,当即拽回来那个小男孩兜头扇了两巴掌,又往屁股上踢了一脚。 接下来…… 就发生了冲突,司机小杜被那个小男孩的哥哥,一个半大孩子打得头破血流! 现在,又冒出一个更为壮实且一看就满脸凶相好勇斗狠的中年男子。这要是被讹上了,可如何是好? 恰此时,苏成骑着自行车从远处回来,看到这一幕赶紧骑到旁边皱着眉道:“金明哥,这是咋了?咦?这不是羽凡嘛!到家门口了怎么不进家啊?” 陈羽凡愣住,似乎想了想才猜测到面前这位应该就是没见过几面的堂姐夫,便有些不情不愿地讪笑着伸出手,道:“堂姐夫,你好你好,我爸要来你们家里走亲戚,他已经去家里了,我刚才在车上看些文件,正要去家里呢。” 苏成有些不自然地与陈羽凡握了握手,心想着终究是当官的,人家心里根本没把咱这乡下土老冒穷亲戚当回事儿,这见了面还握手,太生分了不是?不过这些话他自然不会说出口,而是“扭头看着那名头破血流的青年司机,又看看刘金明还有自己的儿子,以及已然围拢过来的几个邻居,道:“这是咋回事儿?” 这时候被小雨跑回到家里赶紧叫出来的陈秀兰,还有陈顺和,陈献,都走了过来。 一番简单的介绍和讲述后,原来都是自己人,一场误会而已。 苏成就赶紧满含歉意地赔不是,又看似严厉地斥责了苏淳风,并吩咐他马上带着那名青年司机赶紧去村卫生所那边包扎一下。 陈献却是听到事情经过就不禁心生愤怒,若非是靠着他曾经的权势地位,这个儿子又岂能到下面当一位乡长?这样的为人处事方式和傲慢心性,以后又怎么在仕途中进步?所以陈献当即皱眉道:“小风别去了,羽凡,你带着小杜去包扎一下。” “哎。”陈羽凡只得答应着。 苏成见状,就上前主动拉着司机小杜的胳膊,一边往巷外走一边道:“走走,别耽搁中了风就不好了,我带你们去……” 他们一走,陈秀兰就嗔怪地瞪了苏淳风一眼,正待要训斥两句呢,就听着陈献说道:“小风啊,陪我到村外面走走,我难得出来一趟,也去看看咱们乡下的田地,正是三月好风光,踏春时节啊。” 言罢,陈献就迈步顺着街巷往南走,他看到了巷子南端的尽头,就是连天碧野。 “快跟过去啊。”陈秀兰急忙推了把儿子。 “哎。”苏淳风答应着,转身急忙跟上,神色间却流露出了一丝疑惑和无奈。 天高云阔,暖阳融融。 站在微风习习的田间地梗上,放眼望去,绿油油的麦田一望无垠。 “找我干什么?”苏淳风微笑着问道,视线却是远眺着天际。而语气和神情上,看起来也全然没有了丝毫少年人的单纯和青涩。 “过完年后,我申请了提前病退……算是保住了名节。”陈献亦是没有去看苏淳风,似乎也不在乎所说的话苏淳风是否能听懂,他轻叹口气有些感慨和担忧地说道:“如今官位权势不在,官威自然也就淡了,很容易受到邪物侵害,是吗?” 苏淳风扭头认真仔细地看了看他,却间其眉心处果然有一缕很淡,如果不仔细观察都看不出来的青线,便说道:“您和我姥姥两人不会有事的,不过……是我羽芳表姨她又招惹上邪物了吧?”说话时,他心中却是有些感慨——虽然不懂官场政治的博弈,但他也能猜到,陈献这次提前退休算是最为明智的选择了。否则以他现在这般疑神疑鬼的心性,再坚持下去下场会更惨。 陈献闻言,豁然扭头看向苏淳风,心中愈发震惊。 …… 51章 大师的风范 二十余载宦海沉浮,陈献早就练得一身八风不动的养气功夫。 可即便如此,当听得苏淳风一口道破其女儿陈羽芳又招惹上了邪物的事情,最近疑神疑鬼的他也不禁大吃一惊——这算是未卜先知?还是招惹邪孽异物之灾在奇门秘术的记载中,有什么神秘的不为人知的规律,所以苏淳风上次见过陈羽芳被邪物侵体之后,就能知道后来她还会遭遇? 再看苏淳风气定神闲的表情,分明是已经肯定了。 稍作思忖,陈献点了点头,有些无奈和痛心地说道:“她疯了……” “怎么回事?”苏淳风吃惊地问道。 “上个月她每次从外面回来,我们就会觉得她的精神有些不太好,时常半夜会做噩梦惊醒,也会说梦话……”陈献叹了口气,似乎不太愿意回忆,但还是接着说道:“这个月我正式退休后,她的精神愈发不正常,经常半夜还不睡觉。有一次她母亲悄悄去她房间看了下,竟然看到她正坐在床上披头散发地与人对话,再后来,就彻底疯了。” 苏淳风听得有些疑惑,轻声嘀咕道:“不应该啊……” 从陈献所讲述的状况来看,陈羽芳确实有极大可能是被邪物侵体导致的精神失常。 但这又有悖常理——陈献可是正儿八经的高官,纵然是退下来了,数十载积攒下来已然稳定的官威气场,也不是宵小邪物所能侵犯的。 更何况,陈羽芳可是一直和他同住在一个家中啊。 “什么不应该?”陈献急忙问道。 苏淳风摆了摆手,皱着眉语气严肃地问道:“您想想,还有没有别的可能影响到她的事情……” “这……”陈献想了想,道:“她去年年底,离婚的。” “哦。”苏淳风有所了悟,又道:“这次离婚对她的打击很大,是吗?” “嗯。”陈献轻叹口气,道:“她的丈夫背着她在外面有了外遇,两人为此经常吵打,我们双方家长也劝过多次,可惜最终他们还是因为感情不和而离婚。羽芳离婚之后,还有过两次要寻短见,好在是被人及时发现,才没有走上绝路……难道,她不是受邪物所害,而是感情挫折才导致的精神失常?” 苏淳风本想立刻点头的,但想到陈献额头上那一缕似有若无的青线,又不禁有些困惑地摇了摇头,问道:“我表姨她,是不是经常出去与人玩些扶乩类的占卜游戏?” 陈献摇摇头道:“应该不会,她性格虽然有些倔强和叛逆,但只要我严厉叮嘱过的事情,她从来都不会再去做。自从正月初六那天你跟我说过之后,我专门为此教训了她,并叮嘱她,以后决不允许碰那种东西。” “哦。”苏淳风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心想这就奇怪了。 如果是普通家庭的人感情上受到伤害打击,想不开的话也会导致精神失常,这无可厚非。但陈羽芳显然不仅仅是感情问题导致的精神失常,因为她的父亲陈献现在的身体都被阴邪之气所侵蚀,自身本能强大的官威气场反制,而且是长期对峙反制的情况下,才会导致额头上出现阴邪之气衰败而亡的青线痕迹。 可陈献是高官显贵,自有一身官威气场,足以将普通的甚至于一些已经气像的凶煞震慑驱离,又怎么会受到这种长期性冲击呢? 假如是遇到了更强大的魔…… 这种百年不遇的玩意儿都能被陈献撞上,那他真有去买彩票中大奖的运气了。哦不,他没机会去买彩票,会直接挂掉,而不是活生生地站在这里! 就在苏淳风皱眉思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陈献忽而轻叹口气,道:“淳风,我知道以往是我对不住老家所有的亲戚,为人过于自私狭隘,自视甚高。所以,如果是因为我以前犯下的错,引起了你的不满,才会施术惩罚的话,那么我希望,也恳请你……把这一切都加在我的身上吧,不要累及家人。” 苏淳风愕然,继而冷哼一声,神情不屑地说道:“我没那么小心眼儿!而且我出手的话比这要狠戾得多。” 陈献心里颤了颤,面露惊恐之色。 不过苏淳风却没理会陈献的神色,反倒因为陈献的这番话,脑海中豁然闪过了一个念头,并当即心下了然。 也只有这一种可能性才会导致当前陈献家中的状况了。 又稍稍思忖了一番,苏淳风觉得这件事有必要帮陈献和陈羽芳解决难题。 首先,两家是亲戚,纵然是陈献不仁,但终归是亲戚长辈,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家里被邪孽异物祸害,而且自己因为好奇所以职业病地询问这么久了,再不去管的话,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万一这老头儿因此悲观绝望啥都不惧地把他身怀秘术的身份给透漏了出去,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其次,只有通过轻易解决此次神秘诡异的事件,才能给予陈献更大的心理压力,让他愈发忌惮并畏惧自己,从而不敢把秘密传出去。 再者说了,若是普通事件的话,苏淳风也懒得理会估计也没能力相助,不过这种事情嘛……举手之劳而已。 反正现在这个老家伙已经退休不再为官,而且此次帮忙也无需施术。 想及此处,苏淳风便微笑着说道:“姥爷,您别发愁,既然今天您来了,我自然不会置之不理。这样,您回去后在家里找找,尤其是我表姨房间里,是否有什么类似于请来的神龛,或者什么奇怪的物件,比如布娃娃啊、木头人啊什么的,还有她近一段时间里有没有从非正规渠道购买到或者别人送的玉器首饰玩物等等,不管是什么,只要是可疑的东西,统统拿出去烧掉,再过些日子我表姨她的病自然就会好转了。” “这……我好像没注意到过。”陈献有些半信半疑地说道。 “回去找找吧。”苏淳风自信十足地摆了摆手,旋即又神情冷漠六亲不认般地淡淡说道:“这次算您欠我的人情,而且也是仅此一次,下不为例。还有,切忌不要把我身负秘术的事情传出去,不然的话,我不喜欢,会很麻烦的!” 看到苏淳风这般风轻云淡颇有些大师风范的模样,陈献心里还是有些不太放心,道:“这,这能行吗?” 苏淳风微笑道:“放心吧,我会在这里施展秘术远距离震煞,将其祛除干净!” “远距离?”陈献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这没什么好奇怪的。”苏淳风背负双手,举目望向远处的天际,淡淡地说道:“奇门秘术,感应天地之威,借阴阳五行之势,用到极致便没有了空间的限制。虽然我现在还做不到极致,不过河塘村距离平阳市,不算远。” 陈献激灵灵打了个寒颤,他想到了正月初六时苏淳风给他留下的那番威胁之语,也想到了当年那个神秘老人指点出他数十年命运的惊天一卦,当下也就不再怀疑,又喜又有些敬畏和忌惮地连连点头道:“好,好,淳风啊,这次实在是太谢谢你了,你放心,我一定到死都为你保密!”说罢,他转身就要走,但随即停下脚步,苦笑着看向苏淳风,摇头自嘲道:“失态了,失态了。” 苏淳风当然能够理解陈献此时急迫的心情,微笑道:“行了,这次就不留您老吃饭了,快回去吧。” “好,好。” “淡定些,别这么一副心急如焚的模样,那还像是你吗?”苏淳风轻声半叱责半提醒地说道。 “哦,对对。”陈献忙不迭点头,随即忽而想到了什么,不禁仰头哈哈大笑,喜悦开怀中,还有些沧海桑田世事无常的无奈和凄凉——自己,宦海沉浮这么多年,大风大浪见得多了,如今已近花甲的年龄,却会在一个年仅十五六岁的半大孩子,而且是自己孙子辈的面前,有种拘束和低三下四唯唯诺诺的感觉呢? 太失态了! 这让人看见可不行啊……不为自己这张老脸,也得考虑苏淳风的处境。 得为他保密,不能让人感觉到蹊跷从而产生怀疑不是? 苏淳风颇为满意地咧开嘴露出了憨憨的,略显羞涩的笑容,就好像他刚刚说了什么话,引得这位三姥爷开怀大笑了似的。 一老一少迈步往家里走去。 远处村边的街巷口,几个街坊四邻的老娘们儿站在那里往这边儿一个劲儿瞅。 这年头村里大多数没啥见识的老娘们儿都这样,看到有轿车停在了苏成家门口,就新鲜的不行,又看到坐轿车的人去了苏成家又在苏成大儿子的带领下一起去麦田里遛弯儿……就开始羡慕嫉妒恨地议论纷纷起来: “瞧瞧人家那穿戴,那气质,肯定是有身份的人物。” 几个老娘们儿耐不住好奇心跑到苏成家一问,才从微有些不好意思的陈秀兰口中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嗯,市委副书记,俺亲叔!” 乖乖哟! 市委副书记,那得多厉害呀…… 等等,市委副书记到底是干啥的?是多大的官儿?能管得了公安局长不? 现在看着苏成家大儿子把那个当官的三姥爷给哄得开怀大笑,这帮老娘们儿更是感慨惊讶不已:哎呀呀,将来这孩子可了不得。 待苏淳风和陈献从这帮七嘴八舌议论着的老娘们儿身旁走过的时候,她们就都急忙闭上嘴巴,一副窃窃又羡慕恭敬的表情目送着一老一少回家,然后又迅速开始窃窃私语直到家里老爷们儿出来喊叫着回去做饭,这才散了场。 …… 52章 “药”到病除 苏淳风和陈献回到家,等了没多大会儿,苏成就带着陈羽凡和包扎好头部的司机小杜回来了。 心情迫切的陈献顾不上再唠些无用的家常话,当即起身道别。在苏成和陈秀兰两口子的热情挽留下,他还是决意离开,不过这次态度却不同以往,他很是亲切诚恳地保证说以后有时间一定再来家里做客,今天确实还有紧要的事情,所以不能留下吃午饭了。 这般决定,倒是正合陈羽凡的心意。 一直都因为下属司机被打,自己也惨遭那乡野暴徒辱骂,故而心中气愤无比板着脸,没有给堂姐一家人丝毫好脸色的陈羽凡,是极度排斥留在这个农村穷亲戚家里吃饭的,就算看起来他们家经济条件好像不错,但那也是挣了点儿钱就烧包的暴发户土包子!要不是看在父亲那股子似乎因为退休后有了落叶归根的想法所以对乡下穷亲戚格外平易近人的热情劲儿,还有堂姐夫苏成这次主动给垫付了医药费的自觉态度,今天非得报警把那个臭小子给抓走!还反了他们了! 苏成两口子见挽留不下来,也没办法,只得全家人一直护送着轿车倒出长长的街巷,直到大街上后,才挥手告别。 苏淳风也是一脸憨憨的老实模样,全然不似暴打司机小杜时的凶悍阴狠。 轿车飞快驶离了河塘村。 车上,陈羽凡白净斯文的脸上充斥着愤怒和厌恶感,忿忿地说道:“粗鲁,野蛮的乡村刁民,实在是太可恶了!小杜啊,你的伤势不要紧吧?” “还好,就是有点儿疼,不碍事。”司机小杜咧嘴苦笑,一脸受了委屈的模样。 “若不是那孩子他爸主动给垫付了医药费,若非他爸妈连连道歉的态度还算诚恳……”陈羽凡冷哼一声,道:“我今天非得把那个熊孩子抓进派出所去!简直是无法无天,太可恶了!” 司机小杜就咧嘴讪笑,今天没能保住陈乡长,反而让乡长受到羞辱,他还担心陈乡长回去后给他穿小鞋呢。未曾想陈乡长并没有生他的气,看样子还对他格外关心并想过要为他出这口恶气的。 但是,陈乡长他家老爷子,好像不太高兴啊。 只见坐在后排陈羽凡身边的陈献,正铁青着一张脸,呼吸粗重,胸膛急剧起伏着……忽然,他忍不住很罕有地挥手给了儿子陈羽凡一个大嘴巴子。 啪! 清脆响亮! “爸,你打我干什么?”陈羽凡被打的发懵,捂着脸满是惊讶又有些愤怒地问道——从小这么大,父亲也没打过他耳光啊!再者说,如今自己好歹也是三十多岁的人,一位乡长,堂堂国家干部!无论什么原因也不能不由分说地挥手就打嘴巴子啊? 而且,还当着自己手下司机的面出手就打…… 这,这面子上如何说得过去? 司机小杜更是吓得心惊胆颤,却不敢再透过后视镜看。他忍着头上不断传来的疼痛,在乡村坑洼的土路上尽量把车开得稳稳当当,心里惶恐不安地想着:“完了完了,今天真是狗眼看人低,这位老爷子如果迁怒于自己,以后……” 陈献怒视着儿子,使劲拍了下大腿,低声斥道:“你是乡长,怎么能如此飞扬跋扈目中无人?简直是幼稚,愚蠢!以这样的心态,以后还如何……”说到这里,陈献看了眼前面的司机小杜,把到嘴边的话咽下,道:“你这样,根本不配做一个乡长!天外有天人外人,不要总觉得自己多么了不起!以后,对待老家这些本家亲戚们,要客气!要礼貌!要懂得谦虚,要知道为人应该放低身份!尤其是,你秀兰姐姐一家人,还有她那个大儿子苏淳风!你更要尊重他们!” “为什么啊?” 啪! 又一个嘴巴子呼扇在了陈羽凡的脸上:“为官要低调,要平易近人!要有大胸怀!你连亲戚都不放在眼里,又如何会把百姓放在眼里?” 陈羽凡连挨了两个耳刮子,当下也不吱声了。 只是在心里面,却似乎有些慢慢了悟了许多——父亲突然间脾气变得如此暴躁,大概也是恨铁不成钢,情有可原啊。唉,今年又为了保住家人和自己半生的名誉,父亲只能被迫提前申请了病退,从此退出平阳市政坛。而与此同时,属于父亲的那个派系也基本被排挤到了平阳市的权力边缘。父亲本来就承受了很大的压力和无奈,如今妹妹忽然精神失常住进了精神病院……其心里有多么烦恼,可想而知啊。 另外,自己这个小小的乡长也因为失去了强硬的后台…… 当前处境可谓是如履薄冰,更要多加小心谨慎啊。 不过,父亲为什么要强调堂姐陈秀兰一家人,尤其还刻意地点了那个十五六岁的外甥苏淳风的名? 还得尊重他们? 凭什么啊? 火气发出去后,陈献也暗自有些懊悔。 他当然清楚,刚才打儿子的举动有些欠妥——毕竟这孩子已经是三十多岁有了家事的成年人,而且是乡长,又当着其下属的面。所以陈献的脸色稍稍和缓了些,淡淡地说道:“小杜,你以后在外面也要多注意影响!对一个小孩子就敢动粗,你怎么一点儿涵养都没有?不要觉得自己给乡长开车,在乡下就是多么了不起的人物了!” “是是,我以后一定改正,一定改正。”小杜忙不迭点头陪笑答应着,心里却是松了口气。常年跟着乡长混,耳熏目染之下,他也勉强算得上见多识广,从陈乡长父亲口中这番话,小杜就能听出来,自己这个司机的职务保住了。 轿车开回平阳市,陈献没有去医院,而是直接回家。 在市委家属院楼下,陈献下车后,就吩咐陈羽凡不要进家了,赶紧回武城县凤头乡。 赶走了儿子,陈献独自一人回到了家中。 一进家门,他顾不得脱去大衣,就冲进了女儿陈羽芳的房间,翻箱倒柜地开始寻找苏淳风所说的那些可疑物件。 房间里很快被翻得乱七八糟。 终于,他在女儿那张单人床的床垫子与床头的夹缝中,找出了一个深褐泛红的木偶——很奇怪的雕刻手工艺品,高度也就半尺多些,像人,但头部却是三张脸,皆狰狞可怖,右手持一个小木槌,左手拿一个碗,双脚并立踩着一朵怪异的花朵。 原本就疑神疑鬼,又被苏淳风点拨提醒过的陈献,看到这个东西的时候,脑海中立刻就想到了传说中的“巫蛊” 他气愤地将木偶重重摔在了地上,直接摔裂成了几块。 忽而想到苏淳风的叮嘱,陈献急忙拿了个小袋子,蹲下身把木偶碎块全都捡了起来,连一点儿碎末也不剩下。 接下来,他又在室内翻找了一通,把女儿锁着的书桌抽屉都撬开,犄角旮旯哪里都没有放过。但凡玉质的首饰,草木皆兵的陈献全都给找出来收集到一起。然后,他又把全家各个房间全都翻了一通。 直到傍晚的时候,他才满头大汗地停下来,坐到沙发上歇息。 家里面,已经被他弄得满是狼藉。 可疑的东西一共找到了三件,一个木偶,还有一件女儿过完年后买的玉坠,以及妻子曾经购买过的一个翡翠玉镯。 玉坠和镯子,都很贵重。 陈献有些舍不得扔掉,想想之前苏淳风的嘱咐中,只是提到了陈羽芳最近购买的可疑物件,所以他犹豫了半天之后,还是把玉镯给放回去了。 就在他准备出门焚烧扔掉木偶和玉坠时,妻子姜茹英神情疲惫不堪地从医院回来了。 一进屋看到满地狼藉,像是遭了贼般乱七八糟,再看到丈夫满头大汗却穿着棉大衣坐在沙发上抽烟,姜茹英就吓了一跳——这女儿精神失常还在医院里呢,家里老头子可别再因为仕途上的打击,出了问题啊。她神色间满是担忧地赶紧走过去,又不敢大声不敢着急,只得小心翼翼地轻声问道:“老陈,家里这是怎么了?遭贼了吗?你,你怎么出这么多汗,在家里穿什么大衣啊?” “哦。”陈献似乎刚反应过来,苦笑着摇摇头,道:“没什么,我找些东西。” “找什么啊?” “算了,都已经退休了,找不到就不找了。”陈献反应极快地敷衍了一句,然后把装着那个碎木偶和玉坠的袋子揣进大衣兜里,起身往外走去,一边说道:“你把家里收拾收拾,我出去一趟,一会儿就回来。” 姜茹英神情疑惑地应了一声,却也没有问别的,轻叹口气开始收拾乱糟糟的家中。 流年不利…… 这个家难道要垮了吗?姜茹英心里忽然有些恐惧。 …… 一个月后。 恰逢周末时,已然退休赋闲在家的陈献,独身一人乘坐公交车,又步行了一段乡村小路,再次来到了河塘村的侄女陈秀兰家串亲戚,并与私下里告诉苏淳风,他的女儿陈羽芳的病,已经康复,过几天就能上班了。 对此苏淳风没有丝毫诧异和惊奇的感觉,他早就确定是这样的结果了。 而且,上次陈献走后,苏淳风根本没有如自己所应承的,完全属于吹牛的那般在河塘村远距离施展秘术…… 因为用不着,他也做不到。 对于陈献心有余悸地提出的那个木偶,是不是有人在幕后故意下手加害陈羽芳。苏淳风只是微笑着予以了否定,并安抚陈献不要担心,告诉他只要以后盯住陈羽芳不去接触这些东西,就不会再有事了。 其它的,苏淳风没有多说。 …… 53章 摇旗,抄家伙! 苏淳风当然知道,陈羽芳遭受邪物侵体导致精神失常,不是奇门术士在幕后出手。 因为,如果是奇门术士出手,那么绝不会磨磨蹭蹭拖延至今,更不会仅仅只是将她害得发疯,从而给人落下追查的机会和口实了。要知道,陈羽芳的父亲可是正儿八经的高官,哪怕是退休了,那也是高官! 自古以来,江湖虽远离庙堂,却必为庙堂所察,非不得已或者利益大到让人无法拒绝的情况下,奇门术士有谁敢去挑衅官威? 所以陈羽芳的病因,只在于她自己。 正月初六苏淳风去陈献家里拜年,偶遇陈羽芳被邪物侵体一事,当时并不知道陈羽芳刚离婚不久心情遭受到了严重打击。如果那天他就知道的话,说不得就会善心大发提醒下陈献,要注意陈羽芳以后的行为了。 说起来,这种受邪孽异物所害之事极为少见,需要多种因素巧合地汇集到了一起,才会出现。 而陈羽芳,恰恰就赶上了: 其一,她感情受创遭受到严重打击,需要情绪上的发泄; 其二,情绪低落悲伤的陈羽芳找寻各种方式排解情绪时,正巧赶上有朋友或者自己听说了某种扶乩类的游戏,比如“笔仙”、“碟仙”、“筷仙”等等等等……然后出于好奇心和一种精神上的寄托感,去尝试。 其三,陈羽芳运气不错,恰好召灵成功了,不知不觉中思维情绪受到了邪孽异物的感染,从而因为好奇和对于超自然现象的惊讶,以及因恐惧而产生的异样兴奋感,使得内心里好似郁积的情绪得到了尽情的宣泄,精神上也找到了寄托和抚慰般,很满足——注意,这很危险,就像是抽大烟和赌博一样,会上瘾!因为那根本不是真正让你的郁积情绪宣泄了出去,只是好奇、惊讶、恐惧、兴奋之类亢奋的情绪,短暂地将其它原本比较强烈的负面情绪给压制住而已。 其四,陈献不许陈羽芳再去玩这种游戏,而她又很听父亲的话。如此,那种本来就很低落却被暂时压抑住的情绪迸发出来,内心受到各种负面情绪困扰纠缠,整个人就开始变得烦躁不安,让她迫切地希望能够尽情地宣泄,并找到精神上的寄托。又因为她曾经多次利用扶乩游戏而变相舒缓过情绪的缘故,自然而然的,就对神秘的“神”“仙”带有强烈的信任感,然后就会去找寻可替代扶乩的事情或者物品。 其五,陈羽芳盲目地从非正规途径求得了所谓的护身符、静心箓之类的物件,兜售者还言辞凿凿说是开过光什么的。 其六,以陈羽芳的经济条件,购买到的物件质量当然是不错的…… 其七,长期经历邪孽异物感染的陈羽芳,回家后邪孽异物就会被父亲长久为官汇聚在家中的强大气场驱散,如此反复几次后,她身上已经具备了一种独特的气息,就如同黑夜中的一盏孤灯,邪孽异物就是飞蛾,会循着灯光扑去,哪怕是个死也想粘上去。再加上陈羽芳情绪低落、心情烦躁,自身生气下降,内心魔障丛生,邪孽异物更容易贴近她。而她的身上恰好挟带着买到手的那个物件,邪孽异物侵犯人体时受到生气反噬本能地会逃离,又被陈羽芳的气息所吸引不舍得离开,于是就躲进了那个能供阴邪之气藏身的“好”物件当中。 然后,这个存着邪孽异物的东西被陈羽芳带到了家里面,还长期伴随在身边…… 接下来发生悲剧的事件,就是必然了。 综上所述,可以得出一个结论——但凡生活中遭遇到这种事儿还能侥幸如陈羽芳这般痊愈的人,基本都可以去买彩票并且有资格中大奖了;另外,普通人其实真没必要整天提心吊胆,因为你没那么好的运气。 当然这些话苏淳风是不会对陈献讲的,也省得这个好似短短两三个月时间就苍老了十几岁,受尽精神煎熬折磨的半老头子再吓出什么毛病来。 至于以后…… 苏淳风才懒得去操心陈献家里那些闲事呢。 他现在除了每天凌晨必要的修行和锻炼身体外,就是学习! 和全班同学一起,冲刺中考! 想想上一世,在这个最为关键的学习时期,他却已经基本放弃学业,每天沉迷于修行之中了。到最后,中考失败落魄归家,但在术法修为上,他却展现出了极高的天赋,修行不过八九个月,就已然踏过通念,迈入了修心之境。 此生,苏淳风断然不会再在学业上留下遗憾! 时间一天天过去…… 眼瞅着再过几天,就要中考了。 这天晚上十点多钟。教室里昏暗的灯光下,还有二十余位同学正在努力学习着。班主任李继春说过:“临阵磨枪,不快也光!不到最后时刻,绝不能松懈!”大部分同学对此深以为然,奉为座右铭。 苏淳风也在认认真真地做着一套试卷。 忽然,急促的脚步声中,李志超从教室外冲进来跑到苏淳风身边坐下,小声道:“淳风,出事了!” “什么事?”苏淳风头也不抬地问道。 他不怎么在意,因为李志超这家伙平时就好这么一惊一乍的。 见苏淳风这般爱理不理的样子,李志超急切地说道:“咱们英语老师肖倩,上厕所回来时被十大弟兄中的老四、老五还有老七一伙人给堵在操场上了。刚才我过来的时候,还看见左宏彬也听到动静往那边去了。” “什么?”苏淳风豁然起身,大步往外走去。 “哎,淳风……”李志超赶紧追到外面,一把拽住苏淳风的胳膊劝道:“你小子别去那逞能,赵山刚现在在县城做买卖,平时很少回来,十大弟兄咱可招惹不起啊,再说了,他们又不敢真把肖老师怎么样!” 苏淳风甩开李志超的手,道:“你回去!这事儿别插手!” “操,你去我能不去吗?”李志超一瞪眼,也不再劝说苏淳风,大步跟着就往操场走。 苏淳风心思电转,沉声道:“志超,你现在马上回宿舍抄家伙喊人,就说今天我苏淳风要跟十大弟兄干一仗!是爷们儿的都来,反正他妈的过几天就要中考,以后再也不用来东王庄中学了!到现在谁还害怕,谁他妈就是孙子!” “好!”李志超当即眼冒精光,转身热血沸腾地往宿舍方向跑去。 由于学校保安李强前段时间在一次执行派出所的公务中受伤,现在正在家养病,故而近段时间以来,晚上经常会有校外的混混们到学校里玩儿,竟干些逗逗漂亮女学生,再帮着熟识的初中生撑腰欺负下别的学生,讹两包烟、几瓶酒等等混账事。 李志超所提到的十大弟兄,是东王庄和屯兵营两村中,一伙臭名昭著的年轻人。 四年前,赵山刚就是一人一刀满大街追砍十大弟兄,杀得浑身是血,从而一战成名雄霸当地! 十大弟兄为首者王洪,前年入伍从军,老二张新江去年春天因在外斗殴致人重伤被抓捕入狱。剩余八人中,有的继续在村里瞎混,有的则是在家里的严厉管制下出去上班打工,或者跟着家人做点儿小生意。 但他们的名气早已经打出来了,所以提起十大弟兄,当地几乎无人敢惹。 正因为此,十大弟兄的人在学校里拦住一名女教师说说话这种事,别说是普通的学生了,就算是学校里的老师、校长,恐怕也不敢上前强硬阻拦,充其量也只能赶紧报警,这年头……学校里没电话,报警得骑着自行车去。 这大半夜的,等警察来了,黄瓜菜都凉了。 更何况,警察来了也不能因为这些混混们拦下一位女教师说话,就把他们抓走吧?而报警的人,则需要在以后的日子里,时刻担心被这群年轻气盛心狠手辣作恶多端的村痞混混们报复了。 可苏淳风这次,却不得不去管。 因为在他前世的记忆中,1996年春末夏初时期,十大弟兄中有两人因为强-奸-罪锒铛入狱。 而前世的1996年,寒假开学没多久,肖倩就离开了东王庄乡中学。 今世,肖倩却没有离开东王庄乡中学——私下里,她曾对苏淳风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其实我现在和你们一样,也在加紧学习备考。本来呢,是想回家好好学习的,不过感觉和你们这些学生,还有你这个朋友在一起,每天上上课,课余时间学习累了烦躁了聊聊天舒解下情绪,挺开心的。” 就冲这句话,苏淳风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肖倩面临很有可能发生的危险而不顾。 当苏淳风匆匆走到操场上的时候,只见距离实验室不远的昏暗中,七八个抽着烟斜着身子吊儿郎当的青年正站在那里围成一圈儿,肆无忌惮地有说有笑着。 在他们中间,肖倩惶恐不安地躲在左宏彬的身侧。 而左宏彬,看似正气凌然颇有些英雄救美以一当十的架势,但从他的眼神中,已然看出了惊惶和恐惧。 很显然,他也害怕十大弟兄。 毕竟,他就在当地教学! 而且真要和这帮凶悍的村痞们打起来,纵然是军校毕业专业练过散打战斗力不弱的左宏彬,也是双拳难敌四手! …… 54章 毕业前的疯狂 “你看看,肖老师误会我们了不是?交个朋友嘛,害怕什么?” “我们可是好人哦……不过你要是不给面子,我们很快就会变成凶恶的大灰狼,哈哈哈……” 两个明显是带头人的青年,走上前晃悠着身子嘻嘻哈哈调戏着肖倩。 身材高大健硕的左宏彬,本能地抬起左臂阻拦住青年靠近,右臂在身后揽住肖倩保护着,语气有些发颤地说道:“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我警告你们啊!最好是赶紧离开,这里可是学校!你们这样做,是违法的,知道吗?” “哎,你他妈谁啊?赶紧滚开!” “想英雄救美啊?操!” “还违法?”其中一名双手攥着一条铁链不断拉扯出喀嚓喀嚓声响的青年走到左宏彬面前,昂着头嚣张地说道:“老子进派出所好几次了,你吓唬谁呢?赶紧滚!不然老子今天把你撂这儿,信不信?” “你……” “给老子滚!”拿着铁链的青年不由分说,“我数三个数,一……二……” 围成一圈儿的村痞们摩拳擦掌,一个个狞笑着作势就要动手。 左宏彬,怕了! 他迅速收回了保护住肖倩的右臂,然后往旁边挪动了一步,作势要走但又犹犹豫豫的样子。 拿铁链的青年见状,很满意地停止了数数,仰着脸表情狰狞地用嘲笑的语气道:“哎,这才对嘛,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听话,今天就不会挨打……快走,走啊!你他妈听见没有,快滚!” “走啊!” “赶紧滚!” 一伙青年全都开始哄笑,其中一人还抬脚踢了下左宏彬的屁股……他们,以此为乐。 这一刻,肖倩脸上的恐惧和慌张慢慢消失不见,只剩下了绝望和无奈,她看着好似犹豫不决却很显然心里已经有了决定所以低下头羞愧万分的左宏彬,然后轻轻推了一把左宏彬,淡淡地说道:“左老师,你走吧……” “肖老师,对,对不起,你小心些。”左宏彬声若细蚊,迈步离开。 这一刻,左宏彬想要找一个地缝钻进去! 就在他低着头刚刚走出几名混混围拢而成的人圈,羞愧万分中还思忖着是不是应该赶紧去报警的时候,眼角余光却忽然瞥到了一个瘦小的身影从他身旁大步走过。他急忙停下脚步扭头看去,只见昏暗的光线下,一名穿着校服,身形瘦削,身高也就一米六五的学生,一往无前地撞开两个混混,挤进了人圈中。 然后,苏淳风清冷的声音从圈子里传了出来:“几个大老爷们儿欺负一个弱女子,你们的蛋-子是面捏的啊?啐!” “我操,你他妈找死啊?” “刚走一个怕死的,又来一个送死的……嘿,有点儿意思!” “小屁孩,这是你姐姐?我当你姐夫吧,哈哈!” 很显然,这帮二十啷当岁的青年村痞混混们,虽然心生愤怒,却全然没有把苏淳风这个十五六岁穿着校服的男学生放在眼里。他们都抱着一种耍猴般的心态,居高临下满是轻蔑地拿嘲讽这名男生为乐。 但可以想见的是,当他们失去了嘲讽的兴趣后,就会使用暴力宣泄心头的愤怒! 苏淳风左手抓住肖倩的胳膊将其拉到自己身后,右手抬起来挨个儿指了村痞们一圈,毫无惧色反而鄙夷地冷笑道:“竟他妈耍嘴皮子的废物!是爷们儿的,站出来跟老子单挑!是孬种就马上滚……” 这句话,彻底刺激了这帮心狠手辣的凶悍村痞! “操!”拿铁链的青年当即就要上前暴揍苏淳风,却被身旁另一名青年拽住,小声道:“四哥,这小子是赵山刚的兄弟!” “嗯?”被唤作四哥的青年愣了下。 此人正是十大弟兄中排行老四的侯刚。听得身旁同伙说出“赵山刚”这个名字的时候,他显然有些心有余悸般往后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随即回过神儿来,瞪着眼怒道:“赵山刚的兄弟怎么了?他很牛-逼啊!” “就是,赵山刚现在敢出来,老子照样揍他,谁怕谁啊?” “今天先揍了这兔崽子!” 一伙人大呼小叫嚣张至极,但却都是等待着同伙先出手后再上——毕竟,赵山刚这个名字,给他们造成的心理压力,太大了! 苏淳风趁机用左手使劲捏了下肖倩的胳膊,一边往旁边拽了下,小声道:“快走!” 此时的肖倩还未从震惊中醒过神儿来。 她万万没想到,苏淳风竟然会在这种情况下,勇悍地闯进被青年村痞们包围的圈子中,伸手将她拽在身后,以瘦小之躯体挡住她,保护她!然后,又以极为嚣张强势的态度,毫无畏惧之色地去鄙夷、挑衅这帮凶悍的村痞! 被苏淳风一捏一拽,肖倩恍惚间极为听话地扭头就走。 肖倩一动,立刻刺激到了本就处在爆发边缘的村痞们,两个村痞狞笑着伸手去推搡肖倩:“别走啊!陪咱们唠唠嗑……” “啊!”肖倩受到惊吓急忙后撤,双臂交叉抬起护在胸前。 苏淳风伸手一拽肖倩,抬脚踹在了狞笑着走在最前面的青年肚子上,直接将其踹得一个趔趄踉跄后退坐倒在地。 “操!” 见苏淳风率先动手,几名青年当即涌来上来。 “干死他!” “打!” 一发而不可收拾! 苏淳风踹倒一人后,就知道混战不可避免,抱着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的想法,心一横干脆地迎着一名青年冲上去,抬手挡住对方胳膊顺势一抓往旁边一推,然后肩膀重重地撞在了对方胸口处。 砰! 一声闷响! 青年直接被撞得脚尖离地仰面摔了出去。 “操!” 啪嚓! 苏淳风只觉得肩膀一痛,本能地向后探手抓住了摔到肩膀上的铁链,同时一个高高的后旋踢,却是踢倒了侧向冲过来的另一名青年身上,力未用尽的缘故,导致自己被反作用力弹得站立不稳踉跄后退,一下撞到了另一个青年怀中。 心思冷静毫不慌乱的苏淳风当即猛地后仰头部,直接撞在那青年下巴上,同时右臂弯曲肘部向后猛-撞其胸膛,砰! 那青年吃痛惨叫一声,一推苏淳风,旁边一人揪住苏淳风的衣服拉扯。 有道是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 苏淳风被几个人围攻,连推带扯地弄倒在地,旋即一伙人围拢上去抬脚就踹。苏淳风躺倒在地后双手抱头,后背用力不停转动,两条腿乱踢乱蹬。虽然难免在混战中被打中,但双腿乱蹬和双手抱头都能护住要害,又能踹到对方不至于彻底陷入被动中。 “操!” “干死他!” “妈的敢还手……” 一伙人气焰嚣张跋扈,凶狠无比地猛踹,侯刚更是挥起手中铁链猛摔向苏淳风,不曾想因为人太多,没摔到苏淳风反倒是摔到了自己人的腿上,气得他只得收回铁链抬脚去狠踹,一边骂骂咧咧着:“妈的,小瘪三,今儿非得弄死你!” 被挤到外面的肖倩吓坏了,不顾一切地冲上去拉扯那些村痞,哭叫着:“别打了,你们别打啊,求你们,不要打……” 然而她一介女流,力气能有多大? 很快就被蛮横粗野的村痞给推搡在地,两名村痞更是凶悍地冲上去挥手就要打她。这时候,一直没走远犹豫不决地观望这边情景的左宏彬,终于胆气迸发,猛然冲上来挡住了扇向肖倩的手掌,同时挥拳踢腿和两名凶悍村痞打在了一起。 其实左宏彬突然胆气大作的原因是…… “操,兄弟们上!” “今晚上谁怕谁他妈孬种!” “干死这帮王八蛋!” “弄死他们!” 混乱的脚步声夹杂在几乎冲入云霄的吼骂声中,一群十五六岁甚至十三四岁的初中生们,从夜幕中涌出,呼啦啦冲向了操场。他们有的手里拎着板凳腿,有的拿着铁锹,有的拿着砖头,有的拿着扫帚…… 这些在东王庄乡中学求学三两年,几乎都有被本地学生和校外混混们欺辱经历的住校生们,积压许久的愤懑,今夜,被点燃了! 怒火,一股脑地倾泄到了所谓的十大弟兄和他们的同伙身上! 乒乒乓乓…… 混乱的打斗中,凄厉的惨嚎和高声的怒骂夹杂在一起,响彻在沉沉夜幕下东王庄乡中学的上空。 乱套了! 从来没有见识过这般凶残的群殴场景的肖倩,被吓呆了,怔怔地坐在操场上,看着夜幕下一个个疯狂打斗着的人影,迷茫而恐惧。 “肖老师,你没事吧?” “啊?”肖倩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只觉得手臂被人拉动,身不由己地站了起来,这才看清楚是苏淳风将她搀扶起身,正面带关切笑容地看着她。 肖倩茫然地摇摇头:“没,没事。” “走吧,我送你回办公室……” “哦。”肖倩点点头,听话地转过身,在苏淳风的搀扶下,往远处走去。 两人身后,操场上吼骂声震天,八九个社会青年被四十多名戾气爆发的初中生追打着,有的还能仓皇逃窜,有的已然被打倒在地血流满面。 冲在最前的李志超被侯刚的铁链摔在了脑门儿上,当即血流满面! 然后,暴怒中的李志超从裤兜里掏出了一把锋利的,刀刃不足半尺的尖刀,凶狠地,毫不犹豫地捅进了侯刚的肚腹中。 “操-你妈!” “啊……” …… 55章 要出大事…… 小小的,温馨的办公室里,灯光明亮。 苏淳风光着膀子坐在一把小凳子上,两手攥着脏兮兮的体恤衫,裤子和球鞋上也满是污垢。有几块红肿青紫伤痕的脸上,挂着些许好似难为情般的羞涩神态,嘿嘿地讪笑着说道:“真的没啥事儿,歇两天自然就好了。” “你别动!”肖倩嗔怪了一句,往葱藕般的玉手手心中倒了些正骨水,按在苏淳风的左肩和后背上揉-搓着。 只见他瘦削的左肩至后背处,有一条近一尺长,乌青色泛起血点的骇人鞭痕。 “为什么要救我?”肖倩眼角还挂着泪珠,小声地责怪道:“他们那么多人,真要是把你打出个好歹来,老师,老师……” 苏淳风就憨笑:“您不是说了嘛,咱俩是朋友,所以我得仗义!”刚说罢,伤处被按到揉-搓后疼痛的加剧,让他忍不住咬牙咝咝地倒抽了几口凉气。 “疼了吗?”肖倩急忙问道。 “没事儿没事儿……”苏淳风嘿嘿笑着说,感觉着柔若无骨的光滑小手在后背伤口处温柔地揉-搓,纵然是疼痛,也有着一种别样的舒适感。 肖倩手上用力小了些,轻咬嘴唇看着苏淳风肩膀、后背,还有脸颊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想到在左宏彬胆怯地离开,自己已然绝望的时候,苏淳风却如同影视剧和小说中的英雄般勇悍无畏地冲了出来,用这副瘦削的身板,挡在了她的面前。 那一刻,并不高大也不健硕的苏淳风,在肖倩的眼里,就像是一条岭,一座峰! 巍然屹立,傲视天地! 忽而又想到,苏淳风刚刚冲进人群中保护住她,就霸气四溢地对那些村痞混混们说出了那句极具鄙夷和挑衅的话语“几个大老爷们儿欺负一个弱女子,你们的蛋-子是面捏的啊?”肖倩就不禁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很粗俗的话语,但真的很男人! 不是吗? “笑什么?”苏淳风诧异道,心想这女人怎得如此古怪?刚才说话还哽咽抽泣呢,转眼间咋就又笑了? 肖倩急忙抿嘴忍住笑,轻声道:“谢谢你!” “见外了不是?”苏淳风微微摇头,笑道:“且不说您把我当朋友,单说您是我的老师,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您让那些混蛋人渣们欺负啊。” 肖倩心中一暖,想到苏淳风为了保护她不受侵犯而悍然出手,以一当十,连续挑翻三个人真可谓战斗力强劲,但双拳难敌四手,随后就被人打倒在地,八九个人围着他殴打时那副令人心惊肉跳的场景,再看看现在他浑身上下青一块紫一块的……肖倩的泪水又禁不住流了出来,滴落在苏淳风的脖颈处。 感受到丝丝凉意,听着那嘤嘤哭声,苏淳风急忙道:“哎哎,老师,您别哭啊!” “没有,没哭……”肖倩使劲抽泣了一下,一边揉-搓着一边尽量保持着语气的平静,问道:“你当时,不害怕吗?” “害怕!”苏淳风老老实实地说道:“换谁也害怕啊!对方好几个人呢!” “那你怎么还……” “嘿嘿,我让李志超去喊人了,心里有谱。”苏淳风洋洋得意地说道,像极了一个占尽便宜出尽风头的半大孩子。 肖倩哭笑不得,忽而想到了什么,便忧心忡忡地说道:“那万一……他们回来报复你们呢?” “没事儿!”苏淳风无所谓地摆摆手,道:“下周就该中考了,大不了从明天开始我们这帮人都不再来学校,到时候委托关系好的同学帮忙把准考证领到手,中考那天直接上县里考试去,他们还敢追到我们村里打?”说罢,苏淳风又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嘟哝道:“唉,要不是因为这个,宿舍那帮家伙们今天也不敢发疯啊。说起来我们这些住校生真不容易,离家十几里路在外求学图个啥?男生宿舍里挨个儿数数,有一个算一个,东王庄乡中学的住校生中,有谁没被当地的学生和校外的混混们欺负过?所以一个个的都攒了一肚子火气,今天,他们想必也能打个痛快了!” 肖倩心里一颤,她没想到乡村中学的学生们,竟然还有这般酸楚的求学经历。 虽然她上学的时候,学校里也难免会有些蛮横的男生欺负同学,但她是女生,学习成绩又好,父母还是官员,所以深得校方领导和老师的照顾,从小学到大学毕业,一路顺风顺水,又怎能体会到农村学生的处境?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 肖倩犹豫了下,她已然猜到会是谁,毕竟已经是深夜十一点钟的时间了。但她还是轻轻地道了声:“请进。” 房门被缓缓推开。 在外面徘徊了几分钟的左宏彬,神情有些尴尬低落地走了进来,看到苏淳风光着膀子坐在那里,肖倩正在给他揉-搓着受伤的部位,便不由得愣了下,旋即满是羞愧和自责地低下头,歉疚地说道:“肖老师,对,对不起……是我无能,让你受惊了。” 肖倩没有去看他,一边给苏淳风揉-搓着肩膀和后背,一边语气轻婉地说道:“没什么,我还是要感谢你,一开始就想帮我脱困才会被人欺辱,而且后来,你还是出手救了我。” “这,这……”左宏彬苦笑着摇头。 他心里当然清楚,自己一开始本以为能够吓唬住那帮混混们的,没曾想反倒被吓得做了缩头乌龟。而之所以在最后关头敢于出手,主要还是因为看到了那群挥舞着棍棒的学生们从黑暗中杀了出来,他这才及时地冲在了最前面,并保护了肖倩没有被那两个可恶的村痞伤害到,现在想想,真是惭愧懊悔啊! “打完了?”苏淳风忽而问道。 “嗯。”左宏彬叹口气,道:“我怕打出人命来,所以及时制止了学生们。那些村痞,全都被打得不轻,有两个还是让同伙搀着走的。” 苏淳风点点头,道:“你做的对。” 左宏彬不仅愣了下,苏淳风的表情和语气,就好像一个成年人而且像是领导般,对他的做法给予了肯定和赞赏。神色间闪过一抹苦楚,左宏彬认真地说道:“苏淳风,你今天表现的非常勇敢,在你面前,我感到惭愧。” “这没什么。”苏淳风摇摇头,笑道:“人之常情嘛,一个人面对八九个凶悍的混混,这世上找不出几个不害怕的……所以你当时的选择也无可非议。” 左宏彬愕然,本以为和他颇有些过节的苏淳风,这时候应该抓住机会在肖倩的面前极尽可能地去讥诮嘲讽他,未曾想,却是替他说了句公道话。这让左宏彬心中涌出了浓浓的歉疚之情,也愈发为自己曾经的小心眼儿感到羞愧万分,还不如一个初三的学生胸怀宽广。但他还是有些疑惑地问道:“你当时,难道不害怕?” 苏淳风笑了笑,道:“你也看见了,我有后续部队,当然不害怕。” 颇为风趣的回答,让左宏彬和肖倩不禁都露出了笑容。 “淳风,淳风……” 门外忽然传来了李志超有些焦急的声音。 苏淳风皱了皱眉,正待要起身时,肖倩已然开口道:“李志超,进来说吧,在外面喊什么?天这么晚了。” 李志超似乎在外面迟疑了两秒钟,这才推开门讪笑着走进来。一看到屋内的情景,他的脸上就流露出了无奈和焦虑之色,本想着把苏淳风叫出去商量商量呢,现在肖老师正在给苏淳风涂药,还怎么叫出去? 可是,事情很紧急啊。 “有什么事说吧,还避讳着我们?”肖倩嗔怪道。 “出什么事了?”苏淳风的心猛然揪紧,一股不详的预感油然而生——他想到了前几天李志超在他面前炫耀过的那把刚买到手的漂亮匕首。 李志超眼珠子转了转,神色有些紧张地说道:“这次打得好像,好像有点儿狠了,我远远地跟着十大弟兄那伙人看了下,结果刚出校门那个一直嚎叫着疼的家伙就不能动弹了……几个人在街上大喊大叫着救命,然后抬着那个不动弹的家伙往卫生院跑了。” 苏淳风豁然站起身来,双眉紧皱。 肖倩被猛然站起来的苏淳风吓了一跳,但同时也因为刚才李志超的话感到吃惊不已,心思电转着一旦出了大事,该怎么办? 左宏彬亦是流露出掩饰不住的震惊和恐惧。 “我怕,怕出人命。”李志超小声道,一边冲苏淳风使了个眼色。 “这,这……”左宏彬慌了神儿——万一真出了人命的话,打架的学生们年龄不大而且事出有因可能不用承担太重的刑事责任。但他是成年人,是一名人民教师。不论出于什么缘由,最后他都将承担最大的责任。 苏淳风紧皱双眉,一时间也有些失措,真是没想到啊! 忽然,肖倩伸手拿起桌上的包,神色焦急不由分说地吩咐道:“淳风,你和李志超带参与的同学们连夜回家,防止那些人的家属报复!左老师,你马上开摩托车送我去派出所报案,到了派出所,你就去校长家里找校长汇报此事……快!” 说着话,肖倩已然大步走了出去。 左宏彬见状也顾不得说其它的了,赶紧跟上,走到外面还不忘扭头道:“苏淳风,记得锁上门!” “好!”苏淳风答应一声,随即拽上还在愣神儿的李志超:“走!” “淳风,其实是我……” “不用说,我猜到了!”苏淳风阴沉着脸拽着李志超走出去,反手把门锁上,两人步履匆匆地往宿舍跑去。 几分钟后…… 沉沉夜幕下,初二、初三男生宿舍的校园里,呼啦啦涌出了数十号骑着自行车的学生,一个个神情紧张地使劲踩着自行车离开了东王庄乡中学。 …… 56章 特事特办,奇了怪哉! 事发当晚。 接到报案的东王庄乡派出所值班民警张斌,骑着摩托车出去跑了好半天才终于找来了副所长王炳武,以及两名联防队员。 虽然他们赶到所里的时候一个个因为大半夜被搅扰了好梦,所以衣帽不整,神色间都是老大的不情愿,但看到办公室里坐着的那位美貌如花,却一脸焦虑担忧彷徨之色令人观之就会情不自禁生出我见犹怜之意的年轻女教师时,全都立刻打起了人民警察为人民,甘做护花使者的精气神儿,一个个义愤填膺霸气四溢摩拳擦掌迫不及待地听完了肖倩对案情的简单陈述…… 也懒得去详细询问了,副所长王炳武当即怒喝一声:“混账!敢去学校闹事,这帮龟儿子不好好收拾一顿都不知道自己爹娘叫啥了!走,给我抓人去!” 两名联防队员,加上那名值班民警,在王炳武的带领下,四个人杀气腾腾地冲了出去。王炳武更是亲自当司机,驾驶着派出所那辆破旧的面包警车,拉响警笛气势汹汹地杀奔向其实距离派出所还不到两百米远的东王庄乡卫生院! 赶到卫生院,王炳武怒气冲天地拎着手枪一副要杀人的凶相,不问青红皂白,先把几个鼻青脸肿正在排队让值班护士给敷药的混混,全都给拘到卫生院的小院中间蹲下。 但随后得到的案件情况,却让王炳武的冷汗唰地冒了出来。 涉案八名混混,有两人重伤。 臭名昭著的十大弟兄中的老七冯小利,被人打断了腿,肋骨好像也断了;老四侯刚更严重,被人在肚子上囊了两刀! 按照留下值班的护士所说,侯刚的性命恐怕都难保了——伤者送到卫生院后,值班医生就立刻去叫醒了司机,驾驶卫生院唯一的一辆面包车,连同三名匆匆赶来的伤者家属,护送着两名伤者紧急往县医院赶去,而且出发前就已然拨打了县医院的急救电话,约定在半路上碰面急救重伤员。 重伤! 可能要命! 王炳武知道,这次的事件,大发了! 社会青年到东王庄乡中学打架斗殴,而且是大规模群殴,绝对是恶性-事件,影响很恶劣的。 而且此次恶性群殴事件,竟然导致了两人重伤,有可能还会出人命。再延展想一下,就连臭名昭著凶狠残忍的十大弟兄中的俩人都伤成这样了,那学校的学生里岂不是会有伤势更严重的?如果一旦学生出现重伤和人命的话…… 他们派出所所有人,都将承担巨大的失职责任! 毕竟,案件发生在校园里啊! 等接到bp机讯息的东王庄乡派出所所长徐军,骑着摩托车从徐家铺匆匆赶来的时候,案情已经基本调查清楚。 警员张斌也从东王庄乡中学那边调查得知,涉案学生已经全部连夜离开了学校。 凌晨一点多钟。 徐军和王炳武两位正副所长蹲在关押混混们的房间外面,抽着烟愁眉苦脸地商议讨论着案情,时不时地,还会忍不住往办公室那边瞅一眼。他们已经听张斌汇报过了,里面那位漂亮的让任何男人见了都会忍不住多看几眼的年轻女教师,来到所里报了案之后,就用所里的电话打了个电话。 作为一名受了惊吓的年轻女教师,出门在外的女孩子,给家里打个电话,这似乎很正常,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 但问题是,张斌说这位女教师好像有点儿来头,她打电话明显是打给自己父亲的。这年头家里能按得起电话的不多,而这名女教师在电话中,还认认真真颇有些不同寻常地把案情经过给她父亲讲述了一遍。最让人感到惊讶的是,她还带着哭泣地在电话中说:“这件事情,真的是因我而起,我的学生们和一位男教师,都是为了保护我才和校外的那些社会人员打起来的,再过几天就要中考了,学生们耽误不得!您无论如何要保住这些学生们,务必要让他们参加中考啊!” 保住学生们! 务必让他们参加中考! 几天时间里…… 这些字眼,足以让徐军和王炳武两位正副所长瞠目结舌了——这位年轻女教师的爸爸显然不是一般人啊!不然的话,她敢向他爸爸提出这样的要求? 开什么玩笑? 如此性质恶劣的案件,还有可能要出人命! 想几天时间内解决问题,不耽误涉嫌群殴并严重伤人的学生们中考?这位女教师他爹就算是县公安局局长,也不敢轻易去玩儿这么一手吧? 就在张斌和两名联防队员迅速把那个逃回家的混混抓回来的时候,刺耳的警笛声远远地传来。 很快,三辆警车咆哮着驶入了东王庄乡派出所狭小的院落中。 十几名警察从车上下来。 为首者,竟然是金州县公安局局长詹拥国! …… 第二天. 当那些混混们的家属,尤其是侯刚和冯小利的家属,纠集了一百多号人冲到东王庄乡中学大门口,企图要让校方给个说法的时候,他们却惊惧无比地发现,学校门口站立着全副武装严阵以待的十几名警察! 两辆警车闪烁着警灯停放在学校门口! 这年头,可不似十多年后那般,很多地方普通老百姓们在占据大道理或者感觉受了冤屈吃了大亏后,可以聚众斗胆唱上一出法不责众的大戏,而公安干警地方干部们还得好言好语先是安抚一番。 现在呢? 敢聚众闹事,把带头的,不服从的全抓起来! 还反了你们啦? 一宿未睡承受着巨大压力的东王庄乡派出所正副所长徐军和王炳武两人,顶着黑眼圈儿腰间扎着武装带挎着枪威风凛凛精神抖擞地站到了一群嫌犯家属的面前。 王炳武挥着手大吼道:“干什么?干什么?想造反啊?” 百十号老百姓全都畏畏缩缩面面相觑着,看学校门口这架势,好像,好像事情有点儿不对劲啊…… 侯刚和冯小利的家属情绪还比较强烈些,上前硬扛着质问了几句,随即就被魁梧高大虎目圆睁杀气腾腾的所长徐军给大声喝斥住了:“你们是侯刚和冯小利的父母?还是亲属?瞧瞧你们教育出的好儿子!都是些什么混帐东西!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了,怎么竟干些王八蛋事情?我今天就明摆着告诉你们!等他们伤好了,也得蹲到监狱去!” “啥?” 家属们当即吓懵了! 本来还以为和以前一样,不就是打群架斗殴伤着了吗?受了伤的一方,理应该由沾了光的一方赔钱啊。至于派出所抓人……那是为了罚款嘛。 可现在,竟然要蹲监狱了? 老天爷啊! “张斌!”徐军吼道。 “到!”张斌唰唰唰大步走到跟前。 “跟副所长一起,带他们回派出所,给他们讲讲案情经过,讲讲法律,让他们知道什么叫违法犯罪!”徐军咬牙切齿地瞪视着人群,抬手一个个恶狠狠地点着他们,像头雄狮般大吼着训斥:“看看你们一个个的这副德行,为虎作伥!也难怪会教育出那种混账的孩子来!害人害己啊!你们不思反省,不先问清楚怎么回事,就敢于聚成一伙儿想要来学校里闹事?是不是全家老少一个不留全都蹲到监狱去,才能老实下来,才能想明白?马勒个把子的,全都给我滚回去!” 在强大的国家执法机器面前,在王炳武和张斌摇头叹气神色间颇为怜悯的目光注视下,一群人惶恐不安议论纷纷心有余悸地四散离去。 只有涉案混混的近亲家属们,战战兢兢惶恐不安地跟随着王炳武和张斌去了派出所。 等他们了解到此案的经过和其恶劣的性质后,全都一个个吓得魂不守舍——家里的孩子真是闯大祸了! 造孽啊! …… 万幸! 侯刚没死,经过抢救之后,脱离了生命危险。 对于涉案双方,或者说是三方来说,这绝对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倒霉的人中,除了那些个混混们全部被抓,注定因此次案件重大,性质极端恶劣,难逃牢狱之灾,家人也饱受痛苦之外,还有东王庄乡中学校长付长征被记大过、东王庄乡派出所所长徐军、副所长王炳武,予以降级处分,东王庄乡副乡长郭怀燕,行政记过——而且据说,这还是因为学校里那位女教师肖倩家中有背景,替他们说了些开脱的话,不然让他们担责的话,就地免职都有可能。 涉案教师左宏彬,留职观察。 涉案教师肖倩,案发后在学校办理完相应手续,就离开了东王庄乡中学。 反观涉案的中学生们,一个个就像是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似的,在接受了专案警察询问之后,还得到了抚慰鼓励和口头嘉奖。 一个个担惊受怕的家长们,也终于松了口气,喜笑颜开。 跟谁说理去? 而这一切,都发生在短短几天的时间里。 还真就没有耽误涉案学生们的中考! 在拿到由班主任李继春亲自送来的准考证时,苏淳风还有些难以置信恍若做梦,不禁感慨惊讶着在内心里忖度:“奇了怪哉,肖倩家里到底是什么背景?性质这么严重,影响如此恶劣的刑事案件,竟然能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基本结案……这不科学啊!” 自从案发后,他就一直没见到过肖倩。 但他却知道,除了肖倩之外,谁能有这么大能量?谁又会,帮着这些学生们去做这件天大的事? …… 57章 你在左,我在右 夜幕刚刚落下。 金州县县城里,虽然谈不上霓虹璀璨,但已然是灯火通明了。 演武楼大街的中心段,车辆行人络绎不绝,道路两旁的地摊和商铺、饭馆前吆喝声四起。各种小吃和饭菜的香味儿弥漫在空气中,令人闻之垂涎欲滴。 演武楼大街因金州县著名古迹,明末时期所建的演武楼而得名。 演武楼坐南朝北,高三层,雕梁画栋,飞檐流苏,气势雄浑。据县志记载,明末时期有州府官军长期驻扎于此,每每出征前将帅齐登演武楼,官兵们则会排兵列阵与演武楼前。通俗点儿说,那时候就在这里阅兵、召开誓师大会等等。 如今的演武楼虽然在地方政府多次修缮和加大力度的保护措施下,雄姿威严如古,但附近却早已没有了演兵之地。 凯旋路由演武楼下穿过,与演武楼大街交叉。 演武楼以东不过百米,就是金州县第一高中的校大门。而由凯旋路向北两公里,则是金州县第二高中。 金州县今年中考的主考场,就设在了一中和二中学校内。 一天的考试结束后,花季少年们初始的紧张情绪便已然缓和了不少,到了晚上便三五成群地结伴在县城大街上游走玩耍。尤其是来自下面乡镇的中学生,更是对繁华的县城充满了向往和好奇心。 这年头,乡下孩子进城少,可以理解。 只可惜大部分同学都是囊中羞涩,无法尽情地消费一番,只得在玲琅满目香气扑鼻勾人垂涎的小吃前路过使劲嗅嗅香气,然后再和伙伴们挑选一家最便宜的面馆,吃上一碗拉面或者烩面、烩饼类的实惠饭食。 凯旋路上,一家距离演武楼不到百米的羊肉烩面馆门口,呼啦啦走出了二十多号吃完烩面的学生们。 他们来自于东王庄乡中学。 苏淳风,就在这帮学生们中间。 今天,这些同学们集资请他和李志超吃饭。所谓请吃饭,也不过是每人要了瓶啤酒,每张四人的小饭桌上添了个凉拼菜,再就是一人一大碗羊肉烩面。 请客的原因是…… 中考之前,苏淳风和李志超带领他们在学校里酣畅淋漓地打了一场打胜仗,一场将来很长一段时期内都可以在伙伴们面前尽情吹牛-逼的胜仗,一场让他们被欺负三年愤懑无奈积郁了三年后终于彻底宣泄出去的胜仗——他们,把平日里欺负他们又无人敢惹的校外混混,而且是赫赫有名的十大弟兄的人,给暴打一顿,还打出了两个重伤,差点儿要了其中一人的命! 最最重要的是,事发后提心吊胆了好几天,结果竟然是他们不用承担责任,也没有耽误中考…… 痛快! 不请苏淳风和李志超吃顿饭,能说得过去吗? 对此苏淳风也不好拒绝,只是心里面却有些哭笑不得。 有道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自从苏淳风和王立秋的冲突爆发,到最后王立秋灰溜溜滚出东王庄乡中学,然后赵山刚把苏淳风当兄弟的消息在东王庄乡中学传播开后,不知不觉间,苏淳风已然成为了东王庄乡中学里名不符实的孩子王! 之所以说名不符实,因为他是好学生,从来不会去拉帮结派在学校里大张旗鼓不可一世。 反而很低调,很好学。 但无人敢惹他! 同时,他在所有住校的男生们心里面,更是有着带头人般的威望。 住校生们,以他为荣! 所以那天晚上爆发大群殴之前,苏淳风让李志超去叫人时,会叮嘱说打出他的旗帜来。而当李志超回到宿舍摇旗之后,全宿舍包括隔壁初二年级的部分住校生,全都像打了鸡血般群起而应,提上裤子穿上衣服抄上顺手的家伙什就冲了出去! 一番血战酣畅淋漓。 而混战中,苏淳风搀扶着受到惊吓的肖倩老师风轻云淡般离去的身影,更是让诸多参与群殴的学生们羡慕钦佩,向往不已——这,就是老大的风范! …… 聚餐完毕,一伙学生们说说笑笑地商量着要去逛街。 苏淳风借口喝了瓶啤酒头有些晕,想要早些回旅馆休息,和大家道了别,便往回走去。 李志超见状,也干脆不去逛街了,笑嘻嘻地跟上了苏淳风。现在,他心里不仅把苏淳风当好哥们儿,更是当作一个偶像,一个老大。 今天吃饭的时候,李志超差点儿忍不住把是自己动刀捅了侯刚的话说漏嘴,幸亏坐在旁边的苏淳风踢了他一脚,让他到嘴边的话生生咽了回去,随后就惊出了一身的冷汗——早在事发当晚回家的路上,苏淳风就让李志超将那把刚买没多久当作宝贝一般爱不释手的匕首,凶器,扔进了路边一个好些年都没有人清理过,积满了污水的窑坑中。并且很严肃地提醒他:“这件事,闷死在心里吧,永远不要说出去!” 后来警方果然重点调查询问是谁用刀捅了人,李志超就不得不感慨:“还是淳风有先见之明啊!” 万幸当天晚上操场上一片漆黑,而且混战之中没人注意到谁是谁。 苏淳风和李志超居住的旅馆,在距离演武楼几十米远路东的一条小巷内。 说是旅馆,其实就是一个普通的城中村农家小院,而且住宿的还是那种五张上下铺的大房间。 有电扇,还有免费提供的蚊香。 住宿费用是,每人五元! 还没走到旅馆门口,就见昏暗的灯光下,从旅馆那个不大的院门内走出来两个穿着连衣裙的少女。 竟然是张丽飞和王海菲。 “你们俩怎么来这儿了?”苏淳风笑着主动招呼道。 王海菲脸上就露出了羞涩的笑容,张丽飞却是大大方方地说道:“找你呀!我们打听了好多同学,才知道你们住在这里呢。刚才老板说你们都出去吃饭了,我们俩还想在门口等会儿你呢,正好,你回来了。” 苏淳风就笑道:“你们俩住哪儿?” “住我姨家。”张丽飞笑嘻嘻地揽住王海菲的胳膊,道:“苏淳风,跟我们一起去逛逛街呗。” 苏淳风笑着看了看王海菲,只见貌似羞涩的王海菲,眼神中似乎也有些期许般看向他,目光对视,王海菲急忙轻咬嘴唇笑着扭过头去,清秀的略显羞涩又好似鼓起了勇气的容颜,在昏黄的灯光下,愈发迷人。 “好啊,逛街去!”不等苏淳风开口,李志超便抢着答应下来。 苏淳风点点头道:“走吧。” 说起来,自从群殴事件发生之后,苏淳风再没有去过东王庄乡中学,自然也就没有和张丽飞、王海菲见过面,所以这心里面,又怎么会不想念呢? 一行四人巷外走去,李志超极为主动地和两名女生,尤其是张丽飞搭着话。 抢着应下来陪两位女生逛街,李志超心里面是打着小算盘的——早在几个月前,王海菲和苏淳风谈恋爱,就已经是班里众所周知的事情了。私下里李志超还问过苏淳风,并且得到了毫不隐瞒的肯定回答。 所以今晚上出去逛街的话,苏淳风有王海菲,俩人偶尔需要那么点儿私密空间时,张丽飞自然不能当电灯泡,那么……李志超当然可以理直气壮地陪同张丽飞。其实他心里也没有太过想入非非,只是如所有这个年龄段的男孩子们一样,能够和漂亮的女同学一起逛街游玩,实在是一大享受啊。 走在灯火通明的大街上,四人边说边笑,一边观赏着县城里的繁华夜景。 苏淳风很大方地出钱买了四根糖葫芦,是那种目前在乡下还买不着的带芝麻的糖葫芦,很大串儿,一块钱一根! 先递给李志超、张丽飞一人一根,苏淳风这才给了王海菲王海菲一根,边走便问道:“今天考试感觉怎么样?” “还行,你呢?”王海菲笑吟吟地说道。 “差不多吧。” 张丽飞插嘴道:“嘁,你平时成绩就那么好,当然不会有压力咯。”说到这里,她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哎对了,你考上中专的话,打算上师范还是警校呀?” “嗯?”苏淳风愣了下,笑道:“我不上中专,考高中。” “考高中?”张丽飞吐吐舌头,道:“你傻啊,学习成绩那么好,却不考中专?多少人想考还考不上嘞!” 苏淳风笑了笑也没解释,扭头问道:“海菲,你想考什么?” “中专,考不上就高中。”王海菲笑道——她现在已然没有了之前的拘束羞涩感,反正这是在县城里,没多少人认识。再说了,就算是遇到认识的同学也不要紧啊,有张丽飞和李志超还在旁边,而且大家都已经毕业了。 “我考高中,反正中专也考不上。”张丽飞道。 现在的情况是,苏淳风在中间,王海菲在他的右边,张丽飞在他的左边,三人并肩而行有说有笑着。 李志超走在后面,一脸苦相——主动搭了几次话,张丽飞都是很简单地敷衍他一句。 “呀,喷泉!”张丽飞忽然惊喜地喊道,同时很自然地伸手挽住了苏淳风的胳膊,并且身体微微倾斜,仰着头好似在看喷泉,却是恰恰倚在了苏淳风的肩膀上。 原来,他们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县城广场边缘。 但见今年刚刚落成没多久的广场上五彩灯光斑斓明亮,中心处一座天马横空的雕塑矗立在水池中央,灯光的映射下,水池边缘喷射出一圈高高的水柱,在喷到天马雕塑中间的高度时化作碎玉落下,分外美丽。 被张丽飞这般挽住,苏淳风顿觉温馨中又有些尴尬,又不好抽出手来让张丽飞不满。恰好眼角余光又看到了王海菲轻咬嘴唇略有不满但还带这些好似并不介意的笑容模样,苏淳风当即一不做二不休,抬臂揽住了王海菲的肩膀,视线却看向喷泉,一边仿若无事般赞叹道:“啊,好美呀!让我有种吟诗一首的冲动……” 被苏淳风这般揽住肩膀几乎拥入怀中,王海菲的脸唰地红了,稍稍挣了下没挣开,就没再挣,心中满是甜蜜地打趣道:“洗耳恭听。” “是呀是呀,你快作诗!”张丽飞一手拿着糖葫芦,一手攥住苏淳风拿着糖葫芦的左手腕,撒娇般笑嘻嘻的晃动着。 苏淳风嘿嘿笑道:“可惜我不会。” “你讨厌!” “我不管,你今天必须作诗,不然我掐死你!” 说笑着一行四人往广场上走去。 李志超跟在后面咬着糖葫芦,看着苏淳风右臂揽着一位,左胳膊还被另一位挽着,心中不禁涌起无限酸楚,若非才疏学浅,他倒是真想赋诗一首抒发心中无限悲苦:“淳风啊淳风,你小子太不够意思了,一个人占俩,还让不让兄弟活了?” 他却不知道,这时候的苏淳风,也有些泛苦:“张丽飞这丫头……海菲她……都怎么想的啊?唉。” …… 58章 家有此子,福也,幸也! 清晨的一场小雨,驱散了初夏的炎热,天气凉爽了许多。 院里的葡萄架上,葡萄树的茎叶攀爬缠绕在一根根铁丝上,郁葱繁茂,其间缀着一串串还沾着雨露的紫色葡萄,在穿过茎叶间缝隙的阳光映射下,闪烁出晶莹剔透的光芒,令人垂涎欲滴。 葡萄架下,红砖铺就的地面上,偶有小小的坑洼中还残留着些许积水,亮闪闪的。 一张矮小的棕红色方桌旁,苏淳风穿着白背心,黑色的大裤衩,翘着二郎腿儿半坐半倚在老旧的竹制躺椅上,手里捧着一本英语书认真地看着。时而伸手从桌上的白色大碗中捏一颗葡萄扔进嘴里,轻缓咀嚼,回味无穷。 弟弟苏淳雨趴在桌边上,一脸苦相地做着暑假作业。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在苏淳雨的心目中,哥哥的形象已经变成了一个比父亲还可怕的恶魔。 “暑假开学后就上初中了,不打好基础,那怎么行?”苏淳风瞄了眼愁眉苦脸的弟弟,训斥道:“我当初是凭着成绩考入东王庄乡中学的,你呢?还得让我跑到学校里托人走关系,花了家里一百多块钱,才拿到名额!” “在哪儿上学不一样啊?”小雨嘟哝道:“到那里上学离家远,万一受人欺负了咋办?唉……” 苏淳风瞪了他一眼,斥道:“你要是不好好学习,我找人天天去学校揍你!” “你还是我哥不?”小雨欲哭无泪,可怜兮兮地看着哥哥。 “你成绩好了,我保证在东王庄乡中学没人敢欺负你!”苏淳风哼了一声,眼角余光瞥见院门口有两个小脑袋鬼鬼祟祟地往院子里看,便不禁露出了哭笑不得的神情,摆摆手道:“你的小伙伴找你了,拿串葡萄出去玩儿吧!” “谢谢哥!”小雨兴奋地呼啦啦把书本合上,抓了串葡萄起身飞快地跑了出去。 “记得中午早点儿回来吃饭,下午要做两个小时作业!听见没有?” “听见啦!” 答应声中,小雨已然和小伙伴们跑远了。 苏淳风笑着摇了摇头——在他的严格管教下,一年多来弟弟的学习成绩已经提升了不少。今年小升初,也仅仅是差三分不到东王庄乡中学的录取分数线。无奈之下,苏淳风专程买了两瓶酒,一条烟,找到班主任李继春求名额。也得亏他学习成绩优秀,在李继春心中印象极好,所以买了点儿礼品就得到了李继春的应允。 只不过,苏淳风还是被李继春说教了一通。 原因无它,苏淳风不考中专,哪怕是考上公读生,他也不会去,而是要上高中。这让李继春看来简直是对资源和人才的严重浪费,实在是太可惜了。毕竟公读生是不用花钱就可以上学,而且很快就能毕业后参加正式工作赚钱的,干嘛非得去读高中啊?再者说了,一个班里面考上一个公读的中专生,那对于教师来说也是一份荣誉啊。 弟弟一走,苏淳风便打开了放在桌上的小随身听,里面很快就传出颇有些古典味道的旋律,接着,飘渺悠扬犹若天籁般的歌声唱响: 仙山隔云海,霞岭玉带连。 据说世外有天仙。 天仙休羡慕,世人刻苦干。 何难亦有欢乐园。 有志能自勉,艰辛不用怨; 奋斗流汗血,得失笑傲然。 但求为世上更添温暖。 尽发一份光,尽取一份暖。 困扰无忧虑,努力谋实践。 日日度过,开心快乐年。 玉楼仙宫金堆玉砌。 俗世比仙境,也不差一些…… …… 月台上,正在洗着衣服的陈秀兰抬起手臂用手背揩拭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微笑着的脸庞上满是幸福——家里有子如此,为人父母者岂能不满足呢?再听听那歌曲悠扬,还真让人感觉现在的生活比那神仙过得还要好。 就在苏淳风一遍遍陶醉在歌声和过往的回忆以及对今世生活的满足中时,就听着父亲粗犷的声音从院门口传来:“小风啊。” “哎。”苏淳风伸手关闭掉随身听,起身很惊喜地说道:“爹,你回来啦。”一边跑过去帮着父亲把那些大包小包的东西往屋里拎,一边说道:“这次回来不用出去了吧?今年收益咋样?” “嗯。”苏成笑道:“比去年还好。” 陈秀兰也急忙起身道:“把脏衣服都放外面吧,一会儿我都洗了晾起来……他爹,你赶紧洗个澡,把身上的衣服换下来。” “哎。” 在西屋和正屋之间的月台上方两米五高的地方,拉扯着一道铁丝,挂上布帘,就隔开了一个露天的洗澡间。房顶上放一个用白色塑料布制作的大水包,再用一根安装了淋浴头的皮管子接入水包中,垂落下来,夏日里阳光晒过后,就有了冲澡用的热水。 很简单。 然而当下农村环境里还没有人用这种方法,是苏淳风中考后回到家闲来无事自己做的,倒是让家里方便了许多。 早在苏淳风参加中考之前的十多天,苏成就驾着联合收割机去外面挣钱了。 所以苏淳风在学校里参与了那起性质恶劣严重的群殴事件,苏成并不知晓。而提心吊胆了好多天的陈秀兰,也没有告知丈夫,生怕在外地忙碌的丈夫听到这个消息后担惊受怕,而且这年头通讯也确实不方便。 洗完澡,苏成坐到葡萄架下的桌旁,喝着儿子给沏好的茶水,点了颗烟貌似随意地问道:“考得咋样?” “等通知书呢。”苏淳风就笑了笑。 “嗯。”苏成也没多问,以儿子的成绩考上县一中是没问题的。深吸了一口烟,苏成又道:“往饲料厂放车的时候,我听李胜和他儿子说,中考前几天,你和志超在学校里跟人打群架,差点儿出了人命,是吗?” 苏淳风一脸犯了错的样子,低头小声道:“是。” 事情的来龙去脉,刚才在饲料厂的时候,苏成就已经从李胜父子的口中得知了详细。所以大致闻讯了一番之后,他就点了点头说道:“事情过去了,我也不能责怪你们啥。不过以后还是要注意点,到外面上学可不能鲁莽冲动,这次是你们走运,没死人……万一要是死了人,你们能承担得起吗?” “爹,我知道错了。”苏淳风老老实实地说道。 “倒也不是完全错。”苏成有些哭笑不得和无奈,自己这个儿子说他老实吧,还真就干出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英雄事,而且听李胜家孩子李志超所说,小风当时都敢于一个人和八九个社会青年干架,委实勇悍!可你要说他好勇斗狠叛逆吧,也不是,无论在外面还是在家里,小风都是出了名老实巴交的好孩子。 虽然苏成和陈秀兰两口子在教育孩子方面,还是主张不能去惹是生非,但几乎如所有家长那般,也不希望孩子是一个老实巴交任人欺辱的怂包啊。 所以现在苏淳风这般听话的态度,让苏成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鼓励他跟人打架? 那是万万不可行的。 不过苏成还是对这个大儿子很满意——看看家里面,作为一家之主的苏成出外忙碌挣钱的时候,儿子苏淳风在家里帮着母亲干农活,收拾家里,管教弟弟,帮着弟弟走通关系可以去东王庄乡中学上学,还想着法地弄了一个热水包能够冲凉……本该大人办的事情,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全给你办好了,真是让父母省心,让街坊四邻羡慕。 说了会儿闲话后,苏淳风道:“爹,我估计最多再过两年,联合收割机的活儿就不太好干了,您看,今年咱们村又新上了两辆,邻村也有好几辆,以后肯定还会更多,竞争激烈啊。所以,我觉得您现在就应该考虑考虑以后做点儿别的了。” “嗯。”苏成颇为赞赏地点点头,道:“小风啊,你有什么想法不?” 苏淳风假作稍稍思忖一番后,斟酌着说道:“前几天我三姥爷来家里,和他唠嗑的时候,听他说起了一些西山县那边煤矿的事情,我觉得咱们家现在也可以贷款,让我三姥爷帮忙给半齐了证件后,去那边儿搞个小煤矿……” “煤矿?”苏成愣了下,没想到儿子张口就是大生意,还真敢想,真敢说啊! “投资是有点儿大,没有百十万估计很难弄。”苏淳风撇撇嘴说道。 其实他对这些也不大懂,但前世的记忆中晋原省那边的煤老板们一个个富到流油,所以在和陈献闲聊的过程中听到煤矿时,他就动了心。但现在想想,要搞煤矿投资太大,以目前家里的条件……就算是贷款都够呛——这年头,从一个乡村信用社里能贷出百万巨款来?就算能,以家里这点儿底子,凭什么让信用社冒着风险贷给你这么多? 想到这里,苏淳风便讪笑着摆摆手,道:“其实现在弄一辆大卡车,跑货运也不错,您看志超家里的饲料厂,往外运私聊的时候,雇车都难。” 苏成听得一愣一愣的,这儿子好像整天都在操心这些事情,而且懂得还挺多,好像都专门研究过似的。 正待要说什么呢,就听着门外有人唤道:“苏淳风在家吗?” “在呢。”苏淳风应道,他一听就知道是张丽飞来了。 “苏淳风!恭喜啦!你的录取通知书!”喜悦的喊声中,却见扎了马尾辫的张丽飞穿着粉色的绣花连衣裙,犹若一只欢快的小鸟儿般飞进了院子里,手里挥舞着一张白色的录取通知书。结果一进院看到苏淳风父母都坐在院子里,张丽飞不禁俏脸一红,轻咬嘴唇羞涩地迈着小碎步走上前,微微躬身羞涩礼貌地说道:“叔叔阿姨好。” …… 59章 我在南关混,有事儿说话! “好,好。” 陈秀兰和苏成两口子就忙不迭面露喜悦和蔼地答应,一边打量着这个漂亮的小丫头。 还未等苏淳风把通知书接到手里呢,只见院门口又走进来一位穿着白色短袖体恤衫,水蓝色长裙的俊俏女孩。她似乎还有些不好意思进来似的,脸上挂着羞赧之色,怯生生地走过来柔柔地唤道:“叔叔阿姨好。” “啊,好,好……快坐,坐吧。”陈秀兰和苏成笑呵呵地招呼着,请两名女生坐下后,陈秀兰随便与两个女孩聊了几句,便和丈夫一起回屋了。 入学录取通知书,是东王庄乡中学教导处接到后,再分发给各班班主任往外派送。 此次14班考入县一中的,总计有九名同学,考入二中的有十四名。另外,今年东王庄乡中学应届毕业生中,共考上了七名中专生,其中两名公读生,14班的李建坤以优异的成绩夺得一个珍贵的名额。不过,若非苏淳风在填志愿时没有报中专,14班就会出现两名公读生了,因为苏淳风的成绩是全年级第一名! 王海菲虽然未能如愿考上中专,却是和张丽飞一起,考入了县一中。 所以李继春在给王海菲送录取通知书的时候,知道她和两名同桌关系极为要好,就干脆把张丽飞、苏淳风的通知书都交给她,委托她帮忙送去。 王海菲欣然答应,有些日子没见到苏淳风,怪想念的。正好有了如此合适的理由和机会,她当然不会拒绝。结果等她先给张丽飞送去录取通知书的时候,一听说苏淳风的录取通知书也在王海菲手里,张丽飞当即雀跃着要和王海菲一起去送。对此王海菲也不好拒绝,想想有个人做伴也好,不至于太尴尬太羞人。 “走吧,我们出去玩会儿好不好?”张丽飞笑嘻嘻地建议道,一边从背着的小包里拿出一个相机:“我带相机了。” “去哪儿?”苏淳风诧异道。 张丽飞已然站起身来,道:“就去你们村外面转转啊,来时我看到你们村的农田里玉米苗都刚长出来,绿油油的挺好看呢。道路旁还有那么多繁茂的大树,小渠边水草茂盛,渠水潺潺。再说了,刚下过雨,天气也不热,走吧走吧……” “田里和渠边太泥泞了。”苏淳风苦笑着看向王海菲。 王海菲抿嘴笑道:“我也想去外面走走,挺好的,反正我们都穿着凉鞋,脏了在渠里洗洗脚就可以了。” 其实两位女生是觉得在苏淳风家里面有些不自在,毕竟当着家长的面呢。而要她们现在就走的话,感觉又有些不舍,半个多月没见到苏淳风的面了,好不容易有了这次机会,不得在一起好好玩玩啊? “好吧。”苏淳风只得起身,冲着屋里喊道:“爹,娘,我们出去走走啊。” “去吧去吧,中午让两位同学在家里吃饭啊。” “哎。” 苏淳风应了一声,和张丽飞,王海菲一起走了出去。 屋内。 苏成抽着烟乐滋滋地看着只有寥寥几十个字的录取通知书,还有上面鲜红的印章,笑呵呵地说道:“他娘,去年夏天来家里的,就是这俩女娃?” “嗯。”陈秀兰笑道:“挺漂亮吧?” “我说,你可别当着孩子的面说什么娶媳妇儿谈恋爱的事情。”苏成虽然面带笑容,却是用严肃的语气道:“没听见刚才她们说话吗?三个人都考到了县一中,这说明都是好学生!学生就要以学为主,你这要是乱说一通,搅得孩子们没心思学习,到时候你叫屈后悔都来不及了。” “我知道。”陈秀兰抿着嘴瞪了丈夫一眼,嗔笑道:“你啊,就会说别人,这种想法还不是你先提出来的啊?” “怎么可能?”苏成哈哈大笑着摆手不认账了。 “看你高兴的……赶紧睡一觉去吧,到中午我叫你起来吃饭,刚回来怪累的。” “不用,我到外面串个门儿。”苏成起身,叼着烟哼哼着小曲走了出去——有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这时候的苏成再累,又如何能睡得着? …… 早晨下过雨的缘故,碧空如洗,习习微风中带着清凉的湿气。 村外那条小路,因为春天的时候集资铺垫了黑渣,所以下过雨后也就不那么泥泞,湿漉漉地泛着亮光。 路两侧一棵棵高大参天的杨树枝繁叶茂,投下浓郁的绿荫。 一望无垠的田地,被笔直的田埂切割划分成一块块的,原本黄色的土地,因为潮湿而变得发暗。刚刚破土而出不足半尺高的青青玉米苗伸展着嫩绿的茎叶,喜气洋洋地排成一溜溜笔直的队伍,尽情地享受着阳光、雨水、微风的滋润。 麦田间那条小渠两边,水草丰盛,挨挨挤挤将原本就不宽阔的水面挤盖得只剩下了两尺宽,却依然是水流潺潺,清澈见底,偶尔还看到一群群的小鱼自由自在地在水面下游来游去,阵阵蛙鸣声也从水草中传出。 别说,景色还真不错。 苏淳风、张丽飞、王海菲,还有被苏淳风叫出来的李志超,四名年轻人赤着脚丫,在湿漉漉的田间、渠边欢快地玩乐着,时而采摘一朵小花,拽下一条柳枝,跳到渠沟里掀起一片水花,你帮我我帮你地摆出姿势拍照,或者一起合张影,不亦乐乎。 当然拍照较多的,还是张丽飞、王海菲、苏淳风三人。 单人照,合影,两人合影,三人合影…… 被拉出来好像是专门负责拍照工作的李志超,此时也毫不沮丧,玩儿得挺开心。毕竟他还有机会和张丽飞、王海菲合影来着,虽然……就拍了那么三四张。 玩儿得正开心时,不远处的道路上传来了一阵强劲的摩托车引擎轰鸣声。 是那种在这个年代分外吸引年轻人的所谓“跑车”的声音。 当然苏淳风对此并不怎么在意,只是张丽飞、王海菲和李志超都不禁循声望去。只见南边那条距离他们不足百米的黑渣路上,一个穿着紧身黑背心、黑色长裤、黑色皮鞋的长发青年,骑着一辆黑红相间的雅马哈400,从东面飞驰而来。 强劲的引擎轰鸣声响彻在田野间——嗡…… 李志超当即兴奋地喊道:“哎,淳风,你快看,那不是赵山刚吗?” 苏淳风扭头看去,不禁面露疑惑地皱了皱眉。他知道,赵山刚来河塘村,十有八九是找他的。 这时候李志超已经窜到窄窄矮矮的渠堤上,踮起脚挥着胳膊大声喊道:“山刚哥,山刚哥,这儿呢,我们在这儿呐!” 吱嘎! 摩托车稳稳地停在了道路上,几声轰响之后,熄了火。 赵山刚脚一蹬撑子,然后掀腿下车,匀称结实的身躯矫健,乌黑的长发飘飘,帅气,强势,硬朗,配上那辆霸气十足的雅马哈400摩托车,赵山刚简直就是一副典型的帅哥猛男形象。他微笑着举臂找了招手,然后绕过摩托车,就要沿着渠堤往这边走来。 这时候苏淳风也走到了渠堤上,他冲着赵山刚举起了手,掌心向前。 赵山刚愣了下,停下脚步站在路边。 “你们先玩儿,我过去和他说几句话。”苏淳风微笑着对三人说道,然后独自一人沿着渠堤往路边走去。 他不希望和赵山刚说话的时候,有其他朋友在场。 因为,有可能会涉及到一些不方便别人听到的话。 李志超心里巴不得跟苏淳风一起过去和赵山刚这号猛人多多接触留下点儿印象呢,但听了苏淳风的话,他神色间便有些失落地停下了脚步,不过心里也不怎么生气,颇为自作聪明地隐约明白苏淳风的意思——牛-逼的大老爷们儿之间谈些牛-逼的话,当然不能让女人在旁边嘛。那么张丽飞、王海菲这两位远道而来做客游玩儿的漂亮女生,自然还得有人陪伴着不是? “他好帅啊!”张丽飞看着站在远处的赵山刚,有些兴奋地说道。 王海菲抿着嘴偷笑。 她们两人,却是压根儿就不想去接近那个听说很凶很厉害的赵山刚,想想他的那些传说都怪吓人的。 走到路边,苏淳风笑着问道:“山刚,有事儿?” “难得有空回来,看看你。”赵山刚掏出红塔山烟,递给苏淳风一颗,被婉拒后就自己点上,抽了一口喷吐着烟雾客客气气地问道:“今天刚从县城回来,正好遇见乡中学的老师在送通知书,我顺便打听了一下,听说你考上县一中了,是吗?” “嗯。”苏淳风点点头。 赵山刚就乐道:“正好,我在南关农贸市场那边混,以后在县城里上学有什么事,尽管去那边找我……对了,这是我的电话还有寻呼机号码。”说着话,赵山刚从屁股兜里掏出一个黑色的真皮钱包,抽出一张名片来。 名片上写着“山刚农副产品批发零售部”,经理:赵山刚。下面有电话号码和寻呼机号码。 苏淳风有些钦佩地点了点头——这家伙,如今还给自己挂上了一个经理的职务。再看赵山刚现在这幅打扮,脖子上挂着金链子,开着就连在县城里都极为少见的雅马哈400摩托车,还安装上了电话…… 可见不到一年的时间里,赵山刚真是发家致富了。 不过,苏淳风却是知道,赵山刚这号人,能够在短时间内迅速白手起家积累到大笔的财富,绝对不是靠批发零售农副产品赚到的——看看他胳膊和肩膀上几道明显还没痊愈多久的刀疤,就能想象到他都干了什么! 当然这些事情苏淳风不会去理会,他笑着点点头,道:“行,有事儿肯定找你帮忙!” “那,一言为定!我就不耽误你们玩儿了。”赵山刚说着话转身过去跨上摩托车,脚蹬发动后,拧了两下油门发出强劲的隆隆声,一个利落的就地转弯甩头,然后抬起右手冲着苏淳风甩了一个潇洒的美式军礼,表情认真地说道:“我赵山刚还是那句话,水里火里咱做牛做马……再见!” “再见。”苏淳风微笑着点头。 轰轰……嗡…… 雅马哈400摩托车咆哮着飞快地笔直远去。 …… 60章 入校 八月三十一日,星期六。 上午十点多钟。 苏淳风和李志超骑着自行车劈头冒汗地来到了金州县第一中学的校门口。 刹车,单脚蹬地,手扶车把,停在人头攒动的校门前。两人举目望着这个他们两个月前参加中考的金州县最高学府,如今,却是要在这里开始他们的高中生涯了。 透过紧闭着的铁质栅栏大门,但见校内道路宽阔,参天树木繁茂。正对着大门十几米远是一个巨大的椭圆形花坛,里面栽种着郁郁葱葱的万年青和一些怒放的花卉。花坛后面是一堵巨大的影壁墙,上书“百年大计,教育为本”,背景是一副百里山川映日红的手绘山水画,大气磅礴,格外醒目。 校大门两侧敞开的校门前,各摆着一张桌子,有学校安排专人负责审核指导今日报到的新生及家长前往报名点。 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那一个个单纯青涩的学生还有一个个家长们,李志超脸上就流露出自豪骄傲的神情,撇着嘴甩了甩偏分头,轻蔑鄙夷地嘟哝道:“嘁,大老爷们儿来学校报个到,还要什么家长陪同?温室里的花朵,矫情……” 苏淳风笑了笑,拍拍李志超的肩膀,道:“走吧。” 这年头虽然通讯还不发达,但乡下人很多还都保持着对男娃散养的观念,十五六岁的男孩子去哪儿好像都很放心似的。通俗点儿说就是“反正是男娃,这么大了还怕他丢了不成?”所以中考的时候,除了女生会有家长送到县城的考点学校之外,基本上没有几个男生的家长会陪同。即便偶尔有那么几个家长不放心要跟随着,也会被自家孩子抵触——别的同学都不用家长送,你们送的话,我身为一个男子汉的面子往哪儿放? 不过现在是开学第一天报名的时候,家长陪同前来的基数就高得多了。 毕竟,孩子们身上都揣着数百元的学杂费呢! 随着拥挤的人流缓缓进入学校,在校方人员的指导下找到存放自行车的地方,把车锁好,李志超和苏淳风就各自拎着包前往不同的报名点。 苏淳风的录取通知书上写明了,他是优等生。 而李志超因为压根儿没有考上的缘故,所以没有录取通知书,只有后来他父亲花钱托关系走门路补办的一张第三批特长班入校生通知书。 每一个报名点,都排起了长龙。 苏淳风老老实实排队,等轮到他之后,就走进办公室,把录取通知书递给负责登记的那位戴着眼镜的青年男教师,一边从背包里翻出所需缴纳的七百七十五元学杂费,放到了负责登记的教师面前。 青年教师查看比对了一下名单,然后有些诧异地笑着问道:“苏淳风,中考成绩六百七十九分,是吗?” “嗯。” “难道你们学校的老师没有通知你,你是免学费的?” “嗯?”苏淳风愣了下,这倒是个意外之喜啊,便问道:“全免?” “书本费、住宿费、生活用品、校服等杂费,不会免除。”青年教师倒是不厌其烦地说道:“高一学费全免,如果学期结束成绩优异的话,以此类推至高二学期……所以你要继续努力学习,懂了吗?” “懂了,谢谢老师。” 青年教师笑着退还给苏淳风二百六十元学费,继而在一张表格上简单填写了下,然后把表格递给苏淳风,又从旁边拎了一摞新书放到桌上,笑道:“宿舍楼在北区,三号、四号楼为男生宿舍楼,你在三号楼二层211宿舍,表格上都写好了,拿好表格别丢了,明天体检和领取校服都要用到。别愣着了,先去宿舍楼下宿管处领取被褥和生活用品,到宿舍安顿好,一会儿自行熟悉下校园环境,你的新班级在一号教学楼一层,高一1班。” 苏淳风就笑着点头道:“谢谢老师。” 青年教师摆摆手:“下一个。” 苏淳风也没多言,拿着表格拎着厚厚的一摞新书走出了报名办公室。 这时候李志超正站在另一处报名办公室外的队伍中,和前后两名学生热络地唠嗑,像是多年未见的好友般——这也是他的长处,自来熟,无论和任何人都能迅速谈到一块儿,而且他从不会小看任何人,亦不会去谄媚高看谁。 苏淳风走过去和李志超打了声招呼,告诉他自己所在的宿舍,就先行去找宿舍了。 到宿管处领取到被褥和生活用品、钥匙,苏淳风连背带扛兼用手拎像个外出打工的民工般,来到了自己的宿舍。 宿舍敞着门,里面已经有了两名学生。 其中一名瘦瘦弱弱戴着眼镜的学生正在收拾着挑选好的床铺,另一个看起来高大壮实留着分头的学生则是枕着被褥仰躺在东侧最靠里面的下铺位置上,双手搁在头下,翘起二郎腿儿轻轻晃悠着。 宿舍不大,二十多平方米的样子,东西侧各有三张上下铺。 最南端是一扇还算宽敞的窗户。 只是房间内狼藉杂乱,灰尘垃圾遍布。想来应该是今年的应届毕业生们在离校时给新生们留下的纪念。 扛着包的苏淳风微笑着主动打招呼:“你们好,我叫苏淳风。” “你好,我叫刘悦。”戴眼镜的男生微笑道。 躺在床上的高大男生斜着眼角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看了眼苏淳风后,就仰头继续盯着上铺,像是没有听到苏淳风的话似的。 苏淳风也没怎么在意,走到最里面把帆布包放在靠窗的桌子上,又把被褥等用品放到帆布包上。然后,他从地上捡了一块脏兮兮的废旧床单出去,找到楼道尽头的公用卫生间,把床单扯成好几块,随便洗了下拧干当抹布。回到宿舍,他走到最里面西侧的床铺边,踩着下铺登上去,将上铺陈旧泛黄落满了灰尘的白色床垫轻轻擦拭了几遍,又将床铺上下的钢管和墙壁都擦过后,这才抽出学校统一配发的蓝白色方格花纹床单铺上,把被褥、枕头、背包、书籍放上去,又把帆布包下面擦了擦扔上去。 干完这些,他扭头扫视了一下屋内,走到门口的床铺边,从下面拿出一个破旧的塑料脸盆,到外面打了些水回来,往地面上洒了水,然后拿起扔在地上那把破旧的笤帚,开始打扫收拾脏乱差的宿舍。 叫做刘悦的同学看到这一幕,赶紧过来帮忙。 躺在里面那位身材高大壮实的学生见状,撇撇嘴轻蔑地嘟哝了一句:“假献殷勤,充什么老好人呐?吃饱撑的!” 正拿着湿布擦拭桌子的刘悦有些不满地看向高大男生。 “看什么看?”高大男生瞪眼凶巴巴地喝道。 刘悦很显然是一名胆小怕事的老实学生,脸一红赶紧扭过头,一声不响地继续擦拭桌子。 苏淳风皱皱眉,却也没有理会那蛮横的男生,继续扫地。 不一会儿,陆陆续续地又来了几名学生,进门后大多都很客气地打着招呼相互做自我介绍。看到刘悦和苏淳风在打扫宿舍,更是有四名同学连声道谢,把自己的东西放到擦拭干净的床铺上,就开始帮着一起打扫卫生。 只是躺在最里面那名学生,对任何人都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好像所有人都欠了他钱似的。并且在受到两名想要住他上铺,且颇有些脾气的学生顶撞了几句后,极为凶悍地从床铺上下来,凭着健硕如牛的体格和狰狞蛮横的表情,把那两名学生给震慑住了。 “哎,你叫刘悦是吧?”高大男生躺在床上,斜眉瞪眼地吩咐道:“把我床铺的钢管擦一下……”言罢又瞪视着另一个拿着拖布正在拖地的男生喝到:“哎,把我床铺下面拖拖,你他妈别把我鞋给弄脏了啊,小心着点儿。” 刘悦和拿拖布的薛晓亮都皱皱眉,没有理会他。 “耳朵聋啦?不服还是想怎么着?”高大男生虎目一瞪。 刘悦咬着嘴唇,一声不响地上前帮他擦拭钢管。薛晓亮稍作犹豫后,也没吱声,拿着拖布象征性地伸到高大男生的床铺下面拖了几下。 这时候,苏淳风正在门口拿着小方锹铲起垃圾倒进一个破旧编织袋里,看到宿舍内那一幕,就不由得苦笑着摇了摇头——他判断,能够被分到这间宿舍的,应该大多都是学习成绩最优秀的学生,而这类学生,基本都属于老实巴交的性格。 新的打扫用具还没分发,好在是,上一届学生留下的工具虽然破旧到也齐全。 大家齐心协力,很快就把宿舍内打扫得干干净净。 这时候,宿舍里已经有九名学生了。 “哎,我刚想起来,你小子扫地时,没扫我的床铺下面啊!”高大男生忽而省起了什么,冲着苏淳风喝道。 苏淳风没理会他,从帆布包里取出毛巾,转身走了出去。 “我-操!你他妈聋了啊?” 身后的宿舍里,传出了高大男生的怒骂声。 苏淳风好似没有听到般,神色平静地走到楼道尽头的卫生间,脱去体恤衫,只穿着大裤衩,把胳膊腿上都洗干净,又洗了洗头和脸,用毛巾擦拭一遍上身。 洗完后,他光着膀子干净清爽地回到宿舍门口,把湿毛巾搭在脖子上,体恤衫搭在肩膀上,拿起放在门外的那把破旧的小方锹,将儿臂粗细,只有一米左右长度的木柄拔了下来,锹头放回到墙根下。 拿着木柄试了试手感,还不错。 …… 61章 你身上还真画了条龙啊? 拎着硬实的木柄,苏淳风面带笑容地进了宿舍,径直走到那名高大男生的床铺前,看着他。 “哟呵,怎么着?拿根棍子吓唬我啊?”高大男生轻蔑地看着苏淳风,神色狰狞,一脸的不屑——他根本没有把苏淳风这号一看就没什么战斗力的小白脸放在眼里,更何况之前骂这个小白脸的时候,丫都不敢吱声。 众目睽睽下! 宿舍里安安静静,仿若时间停止般。 苏淳风丝毫生气的样子都没有,他微微俯身,笑眯眯地问道:“你叫啥?”说着话,他双手持棍,侧向高高举起。 “你干什么?”高大男生神色间闪过一抹惊慌,作势要起身。 呼…… 砰! 木柄带起风声,瞬间砸到了企图要起身的高大男生胳膊上,强势的力道直接将半坐起来的他给抽得侧躺到床上,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啊!” 砰砰砰…… 苏淳风狠狠地、快速地挥着木柄砸向高大男生的大腿、小腿、胳膊、腰、后背。 高大男生痛呼惨嚎:“操-你妈!” 他想挣扎着起身,无奈床铺窄小身躯高大施展活动不开。而且苏淳风每一棍重重地砸到他身上,都会带来一种令人痛入骨髓般难以忍受的揪心疼痛,几乎瞬间就能让挨到揍的那一块肌肉失去力量。 砰砰! 喀嚓! 木柄断裂开来。 苏淳风把断裂的木柄扔下,双手抓住上铺的钢管,低头面带微笑地盯着下面被打得已然浑身疼痛鼻青脸肿,惊恐万状不敢也无力动弹的高大男生,依旧是一言不发面带笑容地抬脚狠狠地往男生的头脸上踹去! 一脚,两脚…… 宿舍里的学生们,都惊呆了。 高大男生终于吃不住哀嚎着告饶:“别打了,别打,我不敢了……” 宿舍门口,刚刚找到这里的李志超看到这一幕,当即怔了下,随即二话不说冲了上去。他一手攥着上下铺的钢管稳住身形,抬脚就往那名素不相识正在惨叫告饶的高大男生身上踹去:“操-你妈-的,你牛-逼什么啊?操,操……弄死你!” 突然闯进来的这号猛主儿,让宿舍里的学生愈发瞠目结舌。 苏淳风打人好歹还有个理由。可这位刚刚出现的主儿,二话不说进来就打,而且那副凶狠的模样,实在令人观之心悸啊…… “行了。” 一直没有吱声只是一个劲儿微笑着揍人像是个神经病般的苏淳风,终于停下动作开口吩咐了一声。 李志超当即气喘吁吁地停下,往后退一步啐了口唾沫,凶神恶煞般站在旁边,恶狠狠地盯着床上那位腿上、胳膊上青一块紫一块,体恤衫和大裤衩上满是脚印,鼻青脸肿得已然看不出人模样的大块头男生。 苏淳风微笑着坐到床边,伸手拨拉开高大男生抱着头的双手和小臂,继而轻轻拍着他青肿的脸庞,温和地问道:“你叫什么?” “韩强。”高大男生抽泣着老老实实回答道。 “哦,我叫苏淳风,记住了吗?” “记住了。” 苏淳风便站起身来,看向宿舍内其他目瞪口呆的同学,微笑道:“不好意思,报到第一天就出了这么档子事儿,让大家见笑了……大家以往素不相识,能够聚到一起也算得上是缘分,希望以后咱们宿舍能够和和睦睦。” “是是是。” “对,缘分,缘分……” “那啥,苏淳风,我今天中午请你吃饭吧?” 宿舍同学全都陪着笑脸附和着。 这时候李志超却是因为在刚才的打斗中沾了光,且看到这个明显身材高大魁梧的主儿竟然被打成了这幅怂包模样,当下心中又是兴奋又有些劣根性迸发般走过去,俯身挥手推了下韩强的脑袋,骂骂咧咧道:“你牛-逼什么啊?你他妈身上画龙了啊?” 韩强畏惧地侧过头去躲避,同时双手抱头。 恰好李志超蛮横地伸手扯了一把韩强的体恤衫圆领,只见韩强露出部分的后背上,竟是显现出一条张牙舞爪的青龙。 “我操!”李志超愣了下,随即一巴掌呼扇在了韩强头上:“你还真他妈纹了条龙啊,你纹条龙就牛-逼啦?你纹条龙就牛-逼啊?”一边骂骂咧咧着,李志超还一边往韩强的脑袋上呼扇着,自己还因为这般巧合感到莫名其妙。 全宿舍同学和苏淳风看着这一幕,也全都哭笑不得。 “别,别打,我不敢了……”韩强羞愧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就连身上的疼痛似乎都忘记了,太丢人了。 “好了好了。”苏淳风忍着笑上前拽住李志超。 李志超停下手来,转身扶住另一边的床铺,忍不住嗬嗬嗬地笑了起来,眼泪都流了出来——这他妈也太巧了。 若是以往,一般人看到韩强这号身高接近一米八,膀大腰圆,面相凶恶全然不似十六七岁模样的学生,而且后背还纹了一条张牙舞爪青龙的人,恐怕都会望而生畏,气势和胆识上就先怯场了。 但他这条赖以唬住人的青龙,却是在被打怂了的情况下暴露出来…… 真不如一条毛毛虫了。 韩强丢尽了颜面,又怕又委屈又羞愧,虽然身躯高大强壮如成年人,但终究是十六七岁少年,如此打击下竟是忍不住捂着脸悲戚地抽泣起来。 见状,心性成熟的苏淳风苦笑着摇了摇头。 他一点儿都不想去和这些半大孩子们逞凶斗狠非得拳脚相向。但他却很清楚,这号熊孩子如果不好好拾掇拾掇,接下来肯定还得出幺蛾子。更何况,韩强不仅欺负到了他的头上,还破口大骂了呢?当然了,苏淳风下手还是极有分寸的,看似打得极为狠辣,实则不会给韩强造成太大的重创,只是让他吃尽了苦头,没个三五天别想缓过劲儿来。 心里想着这些,苏淳风神色温和地坐到床边,轻轻拍了下韩强健硕的膀子,道:“知道错了不?” “知道了……” “知错能改,就是好学生嘛。”苏淳风笑了笑,像个长辈又像个大哥哥般温和地劝慰道:“行了,挺大一老爷们儿,不就是挨顿打吗?哭哭泣泣像什么话?熊样更让人瞧不起。那,快中午了,起来,咱们十来号人以后同住一屋,都是朋友了,今天中午大家凑份子,一起吃顿饭庆贺下,也互相认识认识。” 这口气,就好像刚才根本就不是他把人家韩强打成了这幅惨样似的。 “起来啊!”苏淳风嗓门大了些。 “哦,哦。”韩强赶紧转过身忍着痛坐起来,鼻青脸肿的脸上挂着泪儿,心有余悸唯唯诺诺地低着头看着苏淳风和李志超。 苏淳风抬手揉了揉他乱糟糟的头发,这才扭头神色和蔼地看向其他同学,道:“哥儿几个,凑分子一起吃顿饭,同意不?” “好好。” “行!” 所有人都面露笑容地答应着。 他们之中有的确实觉得入学第一天,同宿舍的人凑一起吃顿饭是件挺好的事儿。也有的虽然并不大情愿,但忌惮刚才苏淳风像个神经病般微笑着对韩强施以暴力的狠戾性格,所以不得不答应下来。 “另外。”苏淳风站起身,面带笑容却是语气不容置疑地说道:“俗话说不打不相识,以后大家住一个宿舍,那就不仅仅是同学了,还是哥们儿朋友。所以今天这事儿,谁都不许说出去,给韩强留点儿面子。我先把丑话说在前面了,如果谁要是在外面乱嚼舌根子,丢了朋友的面,那我可不依啊。” 韩强坐在床边听着苏淳风的话,感动得泪水哗啦啦流了出来。他万万没想到,苏淳风会如此像是大哥哥般顾及到他的面子,这,这…… 其他同学连连附和着,也都打心眼儿里敬佩苏淳风:大气,不记仇,仗义! 当然了,这个年龄段的半大孩子们,还不会想到更深一层——如果不是苏淳风显现出来的霸气和强势狠辣的战斗力,并且以完胜的姿态将韩强彻底打哭打服打怕了,如果是在打了败仗或者打了平手的情况下,那么苏淳风现在的这般作态,就只会让韩强及所有在场同学鄙夷地认为他是怂了,所以要刻意讨好韩强。 人心本如此,实力为尊! 站在旁边的李志超内心里暗暗钦佩。不为苏淳风的为人气度,只为刚才他进来时,韩强这个大块头已经被苏淳风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还一个劲儿讨饶了。 “得,你们去吃饭,我还得回我们宿舍。”李志超笑呵呵地说道:“淳风,我是高一13班,四号楼323宿舍。” “那成,午饭后我去找你。”苏淳风也没客气。 “回见。” …… 说是聚餐,其实也就是几个人到校外小饭馆占了两张桌子,要了几个小菜,几瓶啤酒,一人一碗米饭而已。 三四十块钱的消费。 经过相互间介绍,大家很快熟识了。 211宿舍里,高一1班的有苏淳风、刘悦、郝志鹏、沈林、石国庆、刘凯;2班的有薛晓亮、周海涛;韩强则是8班的。 眼瞅着喝了瓶啤酒后,酒精刺激下的韩强神色间隐隐有些不服和仇恨的样子,苏淳风看在眼里,就微笑着貌似随意地说道:“韩强啊,既然今天咱俩不打不相识……有些话咱就敞开了说,你也别紧张害怕。”说到这里,他眯缝起眼睛,有些狰狞地笑道:“你要是觉得今天吃亏,是因为我手里拿着家伙趁着你没起身先下手为强了,那回头找个机会咱俩单练一次。” 韩强怔了怔。 苏淳风已然扭过头去,一边夹着菜吃着,一边道:“还有,别在我面前玩儿花花肠子,我最烦那些。” “淳风哥,你看你这是说哪儿的话啊。”韩强尴尬地讪笑道,只觉得自己心里面想什么,都被苏淳风看穿了似的,不由得后背生寒,搁在桌下的双腿都禁不住颤抖起来。 …… 62章 哥们儿 午饭后,苏淳风去了趟李志超的宿舍。 这家伙正在宿舍内和一帮新朋友们天南海北地胡侃,把一帮人给唬得一愣一愣的。 李志超天生擅于言谈,属于是到哪里都能迅速拉拢起一伙朋友的人。而且家境条件优越和个人性格豪爽的缘故,很容易令人产生好感。 不过苏淳风却是知道,看似大大咧咧出手阔绰的李志超,实则精明吝啬至极。他的豪爽大方,基本都来自于那张嘴皮子上的功夫。想要让他真正豪爽地付出实际……他只会针对极个别人,比如苏淳风。或者在有利益可赚的前提下,他会准确把握住最好的时机,毫不犹豫痛痛快快地付出。 而且李志超只要付出,就必然会做得让所有人都很清楚地认识到他付出了,他大方了,他豪爽了,他够意思!还不会显得做作,反而会让人理所当然地认为:“李志超就是这样一个值得深交的人嘛!” “哎,哥们儿我从来不吹牛-逼。”李志超拿着把折扇大模大样地坐在床头上,一边指了指另一位男生,道:“不信你们问问冯刚。” 也算是巧合,同在东王庄乡中学求学三年,虽不同班却是同年级同宿舍的冯刚,今天上午报名后,恰好和李志超被安排在了同一间宿舍。而且,冯刚参与了当初群殴十大弟兄一伙人的那场血战。 提起那一战,冯刚也是引以为傲,却假作谦虚地摆摆手,还好似有些感慨般叹口气道:“唉,别提了,几个重伤,还差点儿打死人闯出大祸。我们算是走运,才能顺利参加了中考,不然的话,现在能和哥儿几个凑到一个宿舍?早他妈蹲监狱去了。” “也是。”李志超一副过来人的深沉,道:“所以说退一步海阔天空,让三分心平气和,打打杀杀的,不好啊。” 其他人都露出了钦佩之色。 李志超能说会侃,而且其身材虽然算不得魁梧高大,但一米七出头的身高在这个年龄段自然不算矮,加上他言谈举止间的神态动作,这些话说出后在这帮学生们听来,可信度自然非常之高。 “哟,主角来了!”李志超从床上一跃而起,脑袋差点儿撞到上铺,小跑过去拽住微笑着刚刚走进来的苏淳风,认认真真地说道:“介绍下,这就是我说的苏淳风,风哥!我发小……告诉你们,甭看咱风哥看起来文文静静,那是真正的文武双全,就咱们宿舍这帮哥们儿,三个捆一块儿都不是风哥的对手,信不信?” 苏淳风一看这情形,就知道李志超又在宿舍胡侃了,便哭笑不得地说道:“行了,你丫竟扯淡。” “淳风。”冯刚从旁边站起来有些激动地招呼道。 “冯刚啊,太巧了……”苏淳风笑着伸手轻轻捶了下冯刚的胸脯,道:“怎么?跟志超一个宿舍?” “是啊是啊。” “那感情好。”苏淳风道:“哎,对了,回头找找咱们东王庄学校所有来县一中上学的,大家抽个时间聚聚。” “嗯,嗯。”冯刚颇为兴奋地点头答应。 “行了,哥儿几个先歇着,有机会咱们坐坐都认识一下。”苏淳风微笑着和宿舍里这些素不相识,神色间有惊讶、有崇拜、有怀疑的学生们客套了一句,然后转身拍拍李志超的肩膀往外走去:“志超,咱们出去遛遛弯儿。” “成嘞!”李志超在舍友们面前潇洒地一甩分头,转身跟着苏淳风走了出去。 宿舍里,几位同学面面相觑了一阵后,终于有人忍不住问道:“冯刚,就是这个苏淳风,很牛-逼?” “嗯。”冯刚点点头,一脸骄傲。 “看着不像啊。”一名身材健硕的学生露出轻蔑之色,懒洋洋地说道:“就他那副身板,碰一下就得倒吧?” “碰一下就倒?”冯刚冷笑道:“郑世江,你够胆就去试试……”说到这里,冯刚伸了个懒腰躺倒在床上,漫不经心地说道:“说实话,淳风勤奋好学,成绩在我们全校拔尖儿,他还真就是一个从不惹是生非的人,反而有些老实厚道,也乐于助人。不过,在我们学校但凡招惹他的人,最后的下场可都不怎么样,你们爱信不信。” 郑世江撇撇嘴,有些心悸般嘟哝道:“我又没说去招惹他。” 冯刚这般言语作态,加上之前颇显仗义豪爽霸气的李志超对苏淳风毫不吝啬的夸赞,以及刚才他见到苏淳风后那副略显恭维的表现,让这间宿舍的所有人都愈发相信,并萌生出结识苏淳风的想法。 …… 走在宽阔的校园道路上,苏淳风神色淡然地说道:“志超,以后在同学们之间,尽量少提我。” “哎,我可没说今天打韩强的事儿啊。”李志超赶紧说道。 “我不是说这个。”苏淳风笑了笑,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无论到哪儿,在逞凶斗狠这方面太显眼了都不是什么好事。我们来这里是为了上学,求学,不是要混社会。再说了,万一遇到些咱们惹不起的主儿,拼又拼不过,认怂了面子上又说不过去,可你已经把大话吹出去了,到时候又该怎么办?” “嗨,咱又不招惹他们。” “你不惹别人,那别人招惹你呢?”苏淳风瞪了李志超一眼,道:“想想在东王庄乡中学的日子吧,发生在我们身边多少次的打架斗殴事件,需要什么理由了?你有名气,自然就会有人来踩你!明白吗?” 李志超撇撇嘴说道:“那你怎么刚到这儿第一天,就把韩强给干趴下了?” “这能一样吗?”苏淳风板起脸来,神色严肃地拍了拍李志超的肩膀,道:“我们不惹事,但不是忍气吞声怕事。” “哦。”李志刚见苏淳风好似有些生气,就赶紧转移话题,道:“哎对了,我宿舍有一个和韩强是同学,都来自和邑镇中学。据说韩强这家伙还真不是一般人,在和邑镇中学几乎无人敢惹,而且和邑镇在县一中的学生可不少啊,高二高三都有韩强认识的人。这次咱俩把他给拾掇了,可得小心这家伙私底下找人报复。” 苏淳风想了想,无所谓地摆摆手道:“没事儿,那小子已经被打怕了。” 李志超当即竖起大拇指:“淳风,我真服你!” 苏淳风笑着摇摇头。 说话间,两人走到了教学楼前,转悠一圈各自找到了教室所在,熟悉了一下环境后,便溜溜达达去往校门口——前几天张丽飞往李志超家里打过电话,委托李志超帮忙告诉苏淳风,她和王海菲会在入校期当日下午前来报到。 这不,两人就寻思着过来看看,迎接一下。 李志超买了两根雪糕,两人找了个有阴凉地的台阶坐下,一边闲聊,一边张望着学校门口那边。 两点过后,陆陆续续前来报名的学生和家长们多了起来。 苏淳风坐着没动,李志超已然有些耐不住地站起身来往外面张望着,不多会儿便招呼道:“来了来了,淳风,她俩来了……我靠,有家长陪同!咱俩还帮个屁的忙啊!” “坐下。”苏淳风哭笑不得。 他早就想到张丽飞和王海菲来报到时,自然会有家长陪同,所以也没怎么抱着前来帮忙拎包的打算——既然有家长陪送女儿前来上学,在这个相对来讲乡下人思想还比较封建的年代,苏淳风和李志超这俩男生,当然不能屁颠颠跑过去献殷勤。只不过多日未见,苏淳风心里颇有些想念王海菲,而且下午无所事事,当然要过来看看,也省得张丽飞和王海菲两名女生到时候满世界去找他。 再说了,张丽飞专门打过电话,不过来迎接一下,说不过去。 思忖着望向校门口,只见大门外面的人群中,正排着队进校的张丽飞和王海菲身边,有两名穿着和气质截然不同的中年男子拎着包陪同在侧,一边说说笑笑着。 很显然,穿着干干净净但明显土气十足神色间隐隐还有些无措的中年男人,是王海菲的父亲;而另一位昂首挺胸气度不凡的中年男子,自然是张丽飞的父亲——金州县开达活性炭厂的老板张开达。 “想表现下都不给机会,唉。”李志超颇为沮丧地坐下,随即道:“我说淳风,你是不是真的要跟张丽飞、王海菲俩人都处对象啊?” “扯淡。”苏淳风笑骂了一句。 李志超就试探着小声道:“那,那我可追求张丽飞了啊。” 苏淳风怔了怔,随即微笑着毫不在意般地说道:“有能耐你就去追呗,但先说好了,可不许影响了张丽飞的学业,知道不?” “得,我不追了。”李志超一脸坏色地奸笑着说道:“因为你刚才犹豫了。” “去你的吧!”苏淳风笑呵呵地推了把李志超,心里却是有些吃味。 要说这男人没点儿花花肠子,那绝对是不可能的。诚然,心性成熟的苏淳风一心一意只爱着王海菲,并没有想过什么脚踩两只船。但他心里却很清楚,张丽飞喜欢他,而且性格开朗活泼可爱的张丽飞,也确实很讨他的喜欢。尽管这种喜欢和“爱”是截然不同的,但男人天性的强势和独占欲,让苏淳风在听到李志超想要追求张丽飞的话时,内心中难免会生出些许不快,或者说是丝丝醋意。 这世上,总有些东西不能拿来和兄弟共同分享,或者大大方方地舍弃。 而感情,更是很私人的东西——你可以有能力,但你没权力,去用任何理由剥夺别人的感情。 …… 63章 一样亲戚两样待 “苏淳风!” 张丽飞在校门外面的时候就开始到处观望寻找,一进校门看到苏淳风和李志超坐在不远处楼下的台阶旁,立刻兴奋地挥着手喊叫起来。 这一喊不要紧,王海菲,以及两人的父亲都看向这边。 李志超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扭头看看苏淳风。却见他已然起身,微笑着冲张丽飞和王海菲招招手,继而大大方方地走了过去,一边扭头轻声吩咐道:“走吧,还能假装不认识啊?” “人家又没叫我。”李志超嘟哝着跟上。 走上前去,苏淳风不卑不亢没有丝毫尴尬之色,礼貌地微微躬身,道:“二位叔叔好,我是丽飞和海菲的同学,也是同桌,我叫苏淳风。” “我叫李志超。”李志超咧开嘴笑着自我介绍。 王海菲的父亲王柱就有些不自然地憨笑着点点头,啊哦了两声算是打过招呼。 张丽飞的父亲张开达倒是很爽朗地笑着走过来,右手拎着包,左手抬起摸了摸苏淳风脑袋上短短的发茬,夸道:“苏淳风,听丽飞在家里经常提起你,学习成绩好,还写得一手好字,乐于助人。我还得好好谢谢你啊,多谢你在学校里经常帮助她,让她的学习成绩提高很快,才能顺利考上了高中。” 苏淳风有些诧异地看了眼张丽飞,却见张丽飞得意地冲他吐了吐舌头,便露出些许不太好意思的表情,道:“是丽飞自己聪明好学。” “哈哈。”张开达开怀道:“我是她爹,还不知道这丫头……又笨又贪玩。” “爸爸!”张丽飞不依地撅起了小嘴儿。 “好了好了,我们去报名吧。”张开达乐呵呵地扭头对王柱说道。 “对对。”王柱憨憨地答应着,扭过头去时,看向女儿的目光中多了些严肃——俗话说知女莫过父,刚才这个叫做苏淳风的小子往这边走来时,王柱就发现女儿的目光中多了些惊喜和好似期盼许久的目光,而苏淳风,也把更多充满思念和柔情的目光投向了王海菲……这俩孩子,不会是早恋了吧? 但稍作思忖,王柱也就释然了。 苏淳风这孩子学习成绩优秀,而且一看就是老实巴交的好孩子,应该不会胡闹的。更何况,人家张开达家的女儿那么漂亮,家里又有钱,看起来又格外喜欢苏淳风,张开达好像也挺喜欢这孩子的,恐怕就算是小孩子早恋,苏淳风也该和张开达闺女处对象。想到这里,王柱心里又略有些吃味:“我闺女长得也挺俊俏,不比他张开达的闺女难看,只是不如人家里条件好,穿得好,唉。” 说话间,一行人往报名点走去。 李志超和苏淳风主动勤快地上前接过张开达和王柱手里拎着的包,颇为礼貌又理直气壮地跟随在旁。 报名、交费,到宿管处领取被褥等物。 张丽飞和王海菲被分到了不同的班级,王海菲在4班,张丽飞在3班;宿舍房间也不同,二号宿舍楼的203和204,还好,是紧挨着的两间。 因为是新生入学报到当日,所以宿舍管理人员不会太过严格地去制止学生家属的进入。于是主动帮忙扛着被褥的李志超和苏淳风,能够跟随两对父女,顺利地进入了两间女生宿舍当中。 女生宿舍相比男生宿舍,要干净得多,而且里面已经有了入住的新生。 这般情况下,纵然是身为父亲的张开达和王柱,也不便在宿舍内多停留,把东西放下后,就打过招呼让女儿们自己收拾床铺,然后就和李志超、苏淳风都下了楼。张丽飞和王海菲顾不得收拾东西,急忙跟出来相送。 刚才排队报名时,通过闲聊,张开达和王柱都已然得知苏淳风因为学习成绩格外优秀,被分到了1班。而且,苏淳风还是今年入学县一中的新生当中,成绩排名前十的最优秀学生,免学费! 所以现在不仅张开达,就连王柱也对苏淳风愈发有好感了。 “淳风啊。”张开达拍着苏淳风的肩膀,一副长辈的和蔼表情,语重心长地说道:“你们初中就是同桌同学,是好朋友,关系挺不错的。如今来到县一中上学了,离家远,父母也不能天天守着照顾你们了。所以呢,作为男生,以后在许多事情上,一定要多多关照,帮助丽飞还有海菲两人,毕竟她俩是女孩子,是不是啊?” “嗯。”苏淳风表情认真地答应道:“以后她们有什么事,尽管去找我,我一定竭尽所能。” “好,好!”张开达看向王柱,道:“老王,瞧这孩子,多好!” “是啊,是个好孩子!”王柱附和着夸赞道。 站在旁边的李志超心里那个郁闷啊——屁颠颠儿跟在后面拎包扛被褥,我啥活儿都没少干,凭啥就不夸我两句?我脸上写着坏蛋俩字吗?太不公平了! 絮叨了一会儿,两位父亲终于在两个女儿的催促下,又千叮咛万嘱咐了一番,这才商商量量走几步回头看看依依不舍地离去——女孩子家家的,小小年纪出门在外求学,当父亲的一时间又怎能放下心来? “终于走了。”张丽飞松了口气,美眸看向苏淳风,喜滋滋地说道:“淳风,谢谢你来帮我们哦。” 苏淳风笑道:“客气什么。“ “丽飞,谢谢你。”王海菲却是对张丽飞道了声谢。 原来,张开达今天驾驶自家轿车,在女儿的要求下顺路到东王庄村,接上王海菲和她父亲王柱,一起来到了县一中。 “咱们俩是好朋友嘛。”张丽飞拉着王海菲的小手,道:“抽时间我去找你宿舍的同学商量下,看谁愿意和我换宿舍,到时候咱们俩住在同一间宿舍里。过几天再找找老师,如果能调到同一个班,那才好呢。” 看着三人说说笑笑,李志超在旁边苦着脸抗议道:“喂,就没人谢谢我啊,你们三个在一起恩恩爱爱的,我辛辛苦苦这么半天图什么啊?” “啊。”王海菲脸一红,抿嘴又想笑又有些羞气。 张丽飞对李志超的玩笑话不以为然,反而笑得花枝乱颤,道:“好吧好吧,谢谢你啦李志超同学,你也是我们的好朋友呀,对不对?” “甭客气。”李志超一摆手,豪气万丈地说道:“咱也不是那小气的人。” 张丽飞和王海菲都笑出了声。 苏淳风哭笑不得,对两名女生道:“行了,你们俩先回宿舍收拾下,再休息会儿。六点半我们到楼下等你们,一起吃顿饭去……” “好呀好呀。”张丽飞开心道。 王海菲也轻轻地嗯了一声,温柔的眸子里却透出浓浓的不舍之意,注视着苏淳风。 看到王海菲这般神情,苏淳风心里一软,忍不住抬手轻轻捏了下王海菲亮晶晶浸出些汗珠的小巧精致的鼻尖,柔声道:“快去吧。” “呀!” 王海菲和张丽飞同时尖叫出声。 “讨厌!”王海菲没想到苏淳风会当着别人的面做出这般亲昵的动作,当即羞得无地自容,满脸通红地转过身跑向宿舍楼道。 “捏我一下,不然我也不回宿舍!哼!”张丽飞赌气地把小嘴撅起,可爱俏丽的脸蛋儿往前探了探,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苏淳风。 “傻丫头片子!”苏淳风抬手给了她一个脑瓜蹦,转身就走。 “呀!”张丽飞吃痛,气呼呼地揉着光洁的脑门儿上那块有些发红有些疼的地方,嘟着小嘴气愤地跺了跺脚,不过却也没有叱责苏淳风。她歪着脑袋盯着苏淳风的背影,很快美丽可爱的小脸上就充满了娇嗔的笑容,好似回味了一会儿,这才转身走向宿舍楼。 原地未动,却被彻底无视了的李志超,仰头望天,长叹口气——还有没有天理了?这日子没法过了! “走啊,还愣着干啥?”苏淳风扭头唤道。 “哎。”李志超露出一副无精打采受到沉重打击的模样,走到苏淳风面前后突然高举双手做投降状,道:“风哥,你就是我亲哥,我真服了!求以后教教我,该怎么去讨女孩子喜欢吧……另外,我保证,刚才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不知道!” 苏淳风笑着踢了李志超的屁股一脚:“自己琢磨去!” “天地良心啊!”李志超悲嚎一声。 附近三三两两走过的女生以及家属们,都满是诧异古怪之色地看向李志超和苏淳风——那孩子咋了?不会是神经了吧? 苏淳风干咳两声,赶紧往东走去:“别犯病!” “啊?哦!”李志超扭头一看好多人正在指指点点地看着他,顿时臊得尴尬不已,耷拉着脑袋匆匆跟上了苏淳风。 一号、二号宿舍楼为女生宿舍楼,在北区西侧。 三号,四号宿舍楼为男生宿舍楼,在北区东侧。 之间相隔着巨大的足球场,球场南边有实验教学楼,北面则是一排教职工宿舍楼。 当苏淳风和李志超从二号宿舍楼前走过,走到一号宿舍楼前的时候,苏淳风忽然停下脚步,歪着头微微皱眉感应了一下,稍作思忖便转身往回走去。 “淳风,干啥去?”李志超诧异道。 “没事儿,我看看……”苏淳风摆摆手,头也不回地来到了二号宿舍楼与一号宿舍楼之间那条宽达八九米的道路上,和两栋宿舍楼的平行距离大概有十米远——宿舍楼正对着的南面,是图书馆和对外交流会堂大楼。后面,则是一个窄窄的小院落还用围墙挡住,围墙那边,是学校食堂。 现在,苏淳风的职业病,又发作了。 他仔细感应着空气中那股细微的、怪异的磁场波动,心中默念术咒,迈步向北缓缓走动。 走到两栋宿舍楼后面,站在道路中间,苏淳风扭头向东北方向看去——那里,是教职工宿舍楼! …… 64章 小术阵,无需理会! 空气中细微的磁场波动,其根源来自于五层高的教职工宿舍楼,要么是在楼顶,要么在第五层。 经过快速认真地感应分析,苏淳风断定那里应该有术士布下了一个类似于“六阴阵”的术阵。之所以说类似于,皆因奇门江湖之中,各门各派皆有其千百年传承下来的独到术法术阵,名称和手段、咒决、心法自然也有所不同。但正所谓万法相通,皆不出阴阳五行八卦,故而真正的术法高手,可以凭借其强大修为,对阵法所形成的磁场波动的频率、形势、强弱等等细节,判断出此阵法的大致作用和力度。 所谓“六阴阵”,就是取阳为阵眼,设六个阴属性的阵脚,一般情况下此类阵法的作用多用于防御,可以抵御分解阴邪之气的入侵,且不至于造成太大的冲突,从而使冲突中必然引发的自然反噬之力降低到最小。 六阴阵,属于是一种小术阵。 高手在必要时,根本不屑于使用这玩意儿。 以当前苏淳风的修为和状态来讲,他属于是一个很奇葩,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不是高手的高手。所以他能够轻易感应到那种细微的磁场波动,并且迅速分析出了阵法的大致位置、作用、强度等等。 那么…… 学校教职工里有术士? 苏淳风歪着头想了想,这个可以有——东王庄乡中学不就有一个藏了二十来年的诡术高手王启民嘛。 而术士在学校里施术的可能性,也有,充其量就是遭受到的反噬严重些。 但是,让苏淳风哭笑不得和疑惑的是:“这又是哪个自学成才的半把刀术士傻了吧唧地胆敢在学校这种人文气息极为浓厚的地方,布下术法阵?” 要知道,真正有传承的术法门派,新收的弟子在修行术法前,师父必然会告诫徒弟——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千万别去学校这类人文气息浓郁的地方布阵,还要尽可能不在学校施术。这就好比是,你觉得自己是术士会很强大神秘的术法,于是很牛-逼地跑到政府部门甚至是军队里施术,那结果必然会从牛-逼成为傻-逼的! 所以在学校里布下术阵的,除了事出有因,就只有自学成才不懂事的主儿了。 不要怀疑,奇门江湖中自古以来就不乏那些自学成才的天才术士,而且还有成为顶尖高手开宗立派者。 不过从目前使用这个小术阵的情况来看…… 施术者的身份显然更符合苏淳风的判断——自学成才,半把刀,傻了吧唧!也许,还是个老好人,一腔热血和正气,要施展一身绝学术法,去捍卫保护县一中女生宿舍里居住着的女生们不会受到邪孽异物的侵害。 总之,这种术阵对人基本没什么伤害性。 出于职业病以及担心王海菲、张丽飞居住在这里遭受术法侵害的想法,苏淳风才会多操了这份心。 而现在,他并没有完全放下心来,反而暗暗告诫自己:“奇门江湖中人,其实大部分都生活在普通社会普通人的身边,尤其是当下奇门江湖沉寂多年,刚刚露出复兴萌芽的时代,许多奇人异士更低调到让人无法察觉丝毫异常。所以,在以后的高中生活中还是要多加小心,避免被隐于县一中学府内的术士发现。” 日子,还很长啊! “淳风,瞅啥呢?”李志超很是纳闷儿地问道,一边顺着苏淳风的视线往教职工宿舍楼看了看。 苏淳风认认真真地说道:“我担心,学校里会有某些心怀不轨的老师,躲在自己的宿舍里,拿着望远镜偷看女生宿舍……你看看,从这个角度,如果真有这样的老师,是不是能轻易地干出这种龌龊事儿来?” “靠!”李志超捶了苏淳风一拳,感情神神秘秘皱着眉心事重重地走到这边,就因为这个荒唐的缘由?他不禁说道:“你这不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啊?” 苏淳风一瞪眼:“开玩笑!张丽飞和王海菲可住在这儿啊!” “有道理,我建议你再去给她们俩每人买一块头巾、脸巾、手套,长裤,长靴,围脖……”李志超哭笑不得地打趣道:“她们俩一个赛一个地长得漂亮,夏天穿的衣服又少,难免露胳膊露腿儿,脸蛋更不用说了,冬天也得被人看到。所以你得把她们俩全都包裹得严严实实,万万不能让人看到一丝细皮嫩肉啊!不然你可是吃大亏了。” 苏淳风怔了怔才好似反应过来,一脚踢向李志超,笑骂道:“滚蛋!” “哎,淳风,我觉得直到现在才真正了解了你……哈哈!”李志超躲避开,乐呵呵地转身小跑而去。 “操,你敢把这事儿说出去我弄死你!”苏淳风有些尴尬地追了上去。 就像是两个在打闹说笑的大男孩,乐在其中。 …… 苏淳风所在的高一1班,集中了考入县一中的所有高一新生中的精英们,总计六十名学生。 中考成绩就没有低于六百二十分的! 正式开学第一天,班主任曹兰就很严肃地告知了这些精英们一个残酷的现实:“每个年级的1班,代表的是最优秀的学生班级,所以有资格进入1班,对于你们来说,那就是一份荣誉!但是,你们不要因为被分在了1班,就觉得自己了不起了。我们学校在这方面有淘汰制规定,每半个学期的综合考试结束过后,学校会统计全年级总计十五个班所有学生的成绩,挑选出分数成绩最高,排名前六十者,进入1班。也就意味着,你们每次考试过后,都有可能会被别人替代!” 可以想见,这样淘汰制的残酷规定对于这些在学习成绩上风光无限的优秀学生们来讲,会带来多大的压力! 谁进入一班,就是荣誉。 谁进入一班又被别人挤了出去……那就是耻辱! 一个个学生不禁绷紧了那颗中考结束后松散了没多久的心弦,必须好好学习,绝不能被淘汰掉——对于高中的好奇和向往、新鲜陌生感,很快就被这些绷紧了弦的优秀尖子们抛之脑后。 这般情况下,对于高一1班的学上来讲,高中和初中生活似乎就没有多大的差别了——无非就是上课、吃饭、学习、睡觉。同样有早操,有早自习,晚自习。要说差别,也许就只有学校面积和建筑物比东王乡中学大了许多,多了许多,无论是体育运动、教学实验等硬件措施方面,也比中学时更加完善。 还有就是,在不知不觉中,他们从心理上较之以往成熟了些。 苏淳风倒是不怎么在意这种淘汰制规定,倒不是自信心十足,而是他觉得只要自己努力学习,做到问心无愧了,那么无论考出什么成绩,被分到哪个班级里,都无所谓,完全没必要给自己制造太大的压力。 转眼间,中秋已过。 已然熟悉了高中生活,熟悉了县一中的高一新生们发现,生活很平静很安宁,县一中很美好。全然不似道听途说中那些有关校内打架斗殴拉帮结派,校内学生勾结校外混混欺负学生的情况。 然而一些认识高二高三学生,并且能够得到些消息的同学却知道,这只是因为新生入学,短时间内学校各方面管理较为严格而已。 …… 65章 我亲你还是你亲我? 银月如钩,繁星璀璨。 朦胧夜色下,操场上三三两两的同学们遛遛达达地散步聊天,时而有那些嚣张跋扈惯了的学生会吹出几声刺耳尖锐的长长哨音,再大呼小叫地和同伴嘻嘻哈哈几句,以吸引诸多目光,展示自己在这所学校里的“地位” 距离篮球场不远处,苏淳风双腿挂在双杠上倒吊着,不急不缓极为轻松地做着吊身仰起的动作。 旁边,一身淡蓝色校服的王海菲靠着双杠的一根支柱,低头盯着自己那一双在已然有些隆起弧度的胸前拧来揪去不可开交的两只小手,嘟着嘴情绪微有些低落地说道:“这几天感觉学习越来越累,唉……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是心累吧?”苏淳风笑道。 “什么?”王海菲歪着头,面露诧异。 苏淳风继续做着倒吊仰身的动作,一边毫不费力地打趣道:“一边要努力学习,一边还得谈恋爱,绞尽脑汁地找机会偷偷摸摸约会,还要想着如何处理闺蜜与自己共享男朋友的问题,换谁都累啊。” “去你的。”王海菲脸一红,啐道:“你可美了吧?” “错,一点儿都不美,在这方面比你还头疼。”苏淳风腿部和腰部肌肉一绷,用力仰身而起,干脆利落地坐在了双杠上,双脚一蹬双杠另一边,扭头看着王海菲,道:“其实我也很纳闷儿,你和张丽飞两人是怎么想的?你们关系就那么好?可以好到把我当一块苹果切开一人一半吃?感情这种事儿……”说到这里,苏淳风摇摇头没再说下去——算了,说得更深奥,以王海菲目前的年龄也不好理解,反而会越发苦闷。 王海菲嘟着嘴说道:“和丽飞关系这么好,我怎么好意思说不愿意呀?而且,而且你还,挺,挺喜欢丽飞的。” “喜欢不等于爱!”苏淳风冤枉道:“其实我也是不好意思啊,咱们仨三年的同桌好友关系,你们俩又好得跟亲姐妹似的,所以你们在这种事情上都毫不介意了,我这个好像占了天大便宜的主儿,难道还能去直接拒绝丽飞?” “唉。”王海菲叹了口气,颇显无奈。 “海菲,其实你应该看得出来,无论丽飞每次说什么做什么,我都在敷衍着应对,只是不想伤害她,也不想伤害我们三人之间的感情。” “嗯。”王海菲点点头,忽而仰脸语气轻松地说道:“不提这些了,其实也没什么……那,现在帮我想想,该怎么样才能在学习中不觉得累?” 苏淳风一愣,什么叫其实也没什么? 这可是谈恋爱啊! 女孩的心思男孩果然是猜来猜去也猜不明白。 要说现在苏淳风和王海菲两人还真是不容易,虽然经常见面在一起聊聊天吃吃饭,成为高中生后这方面也不必太过于忌讳别人的目光和议论,但基本上每次在一起,都少不了和王海菲几乎形影不离的张丽飞的加入。 如此一来,像今晚这般两人单独相处的机会实在是太少了。 这还是趁着晚自习结束后,三班有教师讲解课题故而放学较晚的机会,苏淳风和王海菲才难得地避开了张丽飞,偷偷摸摸跑到篮球场这边约会。 单手一撑双杠边缘,双腿摆动,苏淳风从双杠上跃下,稳稳地落在了王海菲面前,笑道:“你是自己给自己太大压力了,所以学习的时候会觉得很累……说说看,你现在短期的学习目标是什么?” 王海菲咬咬嘴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想,期中考试后,进入1班。” “想和我同班?”苏淳风得意地坏笑道。 “讨厌!” “怕我被人抢走?” “谁稀罕你啊?” “还别说,今天真有人给我写了封情书……” “谁?”王海菲当即美眸一瞪,只是这本该怒气大作散发出凌厉之色的眼眶中,却因为性格的缘故,迅速汇集起了亮晶晶的水色。 苏淳风连忙道:“逗你玩儿呢,没有没有。” “哼!”王海菲又气又有些开心地笑出了两滴眼泪,道:“反正你就会欺负我老实,要是你真的偷偷和别的女生好上了,我,我就告诉丽飞,到时候丽飞肯定会跟你没完!看你还敢不敢!” 苏淳风咧嘴嘿嘿笑了起来,他很享受两人单独相处时愉快地,还有那么点儿暧昧地玩笑。 此时朦胧夜色下,王海菲这般娇嗔生气的样子,愈发显得可爱迷人。使得苏淳风按捺不住心里的悸动,伸手攥住了王海菲那一双柔若无骨的小手,抬起至胸前,紧紧攥着,往前凑着身子探着头,嘴巴都快咬住王海菲的耳朵了,嗅着淡淡的洗发水的香气,小声地说道:“海菲,你真好看。” 王海菲红着脸低下头,一言不发。 忽而,只觉得额头上一点温润湿滑的感觉,却是苏淳风如蜻蜓点水般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地亲了一口。 “啊。”王海菲轻呼一声,赶紧红着脸扭过头去。 不曾想尝到甜头的苏淳风又忍不住得寸进尺地轻轻在她的清秀脸颊上吻了一口。 这一下,王海菲只觉得浑身骨头都软了般,浑身无力软绵绵地靠在双杠的支柱上,尽可能地低下头躲避着,生恐苏淳风再亲到她,又紧张又羞涩地小声道:“淳风,你别这样,让人看见不好。” 苏淳风扭头看了下,却见昏暗中远处正有人说说笑笑着往这边走来。 孤男寡女地处在一起谈恋爱在这所高中学校不稀奇,但如果被人发现如此亲密的接触,还是会很快成为别人的谈资啊。想到王海菲毕竟是女生,而且好害羞,苏淳风当即松开了她的小手,侧向迈步,抓住双杠用力腾空而起,双腿矫健地一掀,稳稳当当地坐在了双杠上,心情极好地笑着说道:“这事儿可千万别告诉丽飞那丫头。” “去你的吧。”王海菲娇嗔了一句,想想刚才苏淳风攥着自己的手,距离那么近,还连续亲吻自己两下,心中即羞又有些回味和不舍。 苏淳风身子后仰,倒挂金钩垂下,由下向上地看着低头羞得满脸通红的王海菲,小声道:“下次让我亲亲嘴,好不好?” “不好!” “那你亲亲我的嘴,这总行了吧?” “你讨厌!”王海菲轻推了一把苏淳风,眼角余光看到有人走过来,就赶紧往旁边挪了两步,又生怕苏淳风接着耍贫嘴被人听到,便赶紧岔开话题:“哎对了淳风,我听宿舍里的人说,我们宿舍楼去年春天有一个女生跳楼死了,后来半年多时间里,宿舍楼里经常闹鬼,吓得好多女生都不敢住了,直到今年才好些。” “嗯?”苏淳风怔了下,他想到了那个针对女生宿舍楼,却布在了教职工宿舍楼上面的小小术阵。 “我现在晚上睡觉都害怕……”王海菲吐吐舌头。 苏淳风就笑道:“不是说今年没事了吗?还害怕什么?再说了,什么鬼不鬼的,都是吓唬人的!这世上哪儿有鬼啊?” “反正挺害怕的。” “害怕了就想我……” “想你,我更害怕!”王海菲啐了一口:“怕做噩梦。” “你梦到过我?”苏淳风打趣道。 “去!”王海菲跺跺脚,看到从不远处路过的那几个男生往这边张望着,便愈发不好意思,她轻咬嘴唇有些依依不舍又好似撒娇般说道:“不和你说了,我走了啊!再晚些丽飞找不到我,明天肯定要找你算账了。” 苏淳风翻身跃下:“我送你回去。” “不用啦,让人看到多不好!”王海菲推了推苏淳风让他站住,然后转身迈开小碎步飞快地往女生宿舍楼方向走去。 目送着王海菲窈窕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中,苏淳风这才转身又跃上了双杠,抬头仰望着璀璨深邃的星空,一边幸福地回味着刚才的甜蜜,一边思忖着王海菲所说女生宿舍楼的事情——看来这件事还不简单啊。 教职工宿舍楼上布下一个特别针对女生宿舍楼的小术阵,而且是用以抵御分解阴邪之气侵袭的防御型术阵。由此可以证明,王海菲听说的所谓“闹鬼”事件,并非是有人捕风捉影胡编乱造的。 而在教职工宿舍楼上布阵,那说明施术布阵者是男性,是本校教职工人员! 理由有二: 首先,施术布阵者不方便进入女生宿舍做些在常人看来很怪异的事情。 其次,施术布阵者绝非校方请来的奇门江湖人士,因为这年头校方领导层人员相信这些东西的可能性不高。而且因为涉及到学校的原因,奇门术士多半不会前来出手解决这种小事件。更何况,就算是奇门术士出手的话,还用得着去布下那么个小小的防御型术阵?直接张牙舞爪地去女生宿舍驱邪镇煞不就行了么? 至于所谓的“鬼”,在苏淳风这类奇门术士眼中,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我们传统意义上所说的“鬼” 魑魅魍魉凶煞等等宵小,统称为邪孽异物的存在。 邪孽异物的来源多种多样,当然也不乏数千年来人们认可的人死之后变成的“鬼”的情况,不过这种“鬼”冒头出来挑事儿的几率,相当之低。但既然“闹鬼”了,还闹了有那么几个月的时间,说明事情挺严重。 如前文所述,学校这种地方,术士不便施术。 同理,在人文气息极为浓厚的校园当中,出现邪孽异物作祟事件的几率也非常之低,许多灵异故事经常会拿学校来说事儿吓唬人,委实很扯淡。 即便是,偶尔因为诸多巧合导致了学校中确实发生了此类事件,也很难持续太长的时间。 因为,邪孽异物会被强烈的人文气息给磨灭得丝毫气息不剩。 那么,去年女生宿舍楼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校内教职工中,谁又是术士? 思忖良久,苏淳风忽然一拍脑门儿,仿若恍然大悟般从双杠上一跃而下,满脸自嘲笑容地往宿舍走去: “关我屁事啊?” …… 66章 青葱岁月 秋高气爽,风轻云淡。 随着放学铃声的响起,校园里很快沸腾了起来,欢声笑语弥漫在空中,荡漾着花季年华的蓬勃朝气和欢愉轻快。 与其它班级的喧嚣和热闹相比,高一一班要安静得多。 同学们没有放学后的激动和兴奋,也没有呼朋唤友的吵嚷声。他们大部分都很是安静地坐在课桌旁继续学习,有要离开教室的,亦是不急不缓从容地收拾好自己的书本,然后起身安静地走出安静的教室…… 只不过这种极讨老师和家长喜欢的学习氛围和环境,却是让苏淳风多多少少有些无奈的感慨——因为他清楚,这种看似良好的环境和气氛下,是巨大的压力对青春心理的摧残折磨,也是一种对青春的残忍挥霍。 事实上,年轻的他们纵然是学习成绩再好,又有几个能真正去用良好的心态完成学业,并留下一个美好的缤纷多彩的青春回忆呢? 看看身旁的同桌崔浩,戴着五百多度的眼镜,寡言少语一个劲儿地闷头学习,完全是学成了书呆子的典型。但苏淳风能看得出来,崔浩其实也很向往着和同学们一起出去蹦蹦跳跳说说笑笑。但每每流露着羡慕向往之色,望着窗外校园里那些愉快的身影,崔浩都会很快咬咬嘴唇,扭头伏案继续有些痛苦地学习。 这样就好吗? 苏淳风轻轻摇头,一边收拾着书本,准备去吃午饭,然后午休。 就在这时,门口处传来了李志超兴奋和有些焦急的声音,打破了教室里安静的学习环境:“淳风,快点儿来,快点儿……” 苏淳风笑着竖起食指做嘘状。 李志超赶紧点头,脸上流露出迫不及待的神色。 不过苏淳风却是并不怎么在意李志超的焦急神情,这家伙向来说风就是雨,有时候风风火火的其实并没什么要紧的事儿。 走到外面,苏淳风笑道:“什么事?” “快点儿!”李志超拽着苏淳风就往学校操场上跑去,一边说道:“有好戏给你看……高三孙磊那帮人和钱景江的人约好了今天中午放学后谈判呢,十有八九得打起来,高二和高一的学生都有参与,双方至少一百多人!” “这有什么好看的?”苏淳风哭笑不得。 “哎呀我-操。”李志超有点儿怒其不争般说道:“你不会是在一班时间长了,彻底沦落成书呆子了吧?” 苏淳风没有再说什么。 想想也是,这个年代这个年龄段的高中生们,对这种事情如果不感兴趣的话,很容易就被其他男生当作另类的好学生代表,从而在某方面鄙夷瞧不起你,很大程度上甚至都觉得跟你没有了共同语言——你可以不参与,但你不能不围观! 等他们快走到篮球场边的时候,只见操场上已经聚拢了很多人。 中间是已经开始谈判的两帮人,说白了就是你指着我吵吵几句,我指着你吆五喝六,然后是你推搡我,我推搡你,相互的帮手又开始口出狂言威慑对方,一个个大眼瞪小眼火冒三丈气势汹汹,大有一言不合就会立刻开战的节奏。 操场四周已然围拢了男男女女诸多学生,全都露出兴奋期待的神情,望着操场中间那数十号梗着脖子一个个彪悍气息十足的男生们。 “就在这儿看吧。”苏淳风拽住李志超,走到双杠前一跃而上,坐好后笑道:“看热闹也要有看热闹的觉悟,离得近了小心祸及己身。” “我说你至于这么小心吗?”李志超撇撇嘴,一边抓着双杠上去坐下。 “万一磕磕碰碰的,不划算。”苏淳风望着远处争执声越来越大,且越来越凶的两伙人,道:“志超,我可提前告诉你,你平时和咱们东王庄乡中学出来的人,还有咱们关庙乡的人走得很近,但最好不要参与此类事件。” 李志超有些失望和疑惑地说道:“淳风,你怎么就那么害怕?” “不是害怕,是没必要惹事,不是早就告诉你,咱们来这里是为了上学吗?打打杀杀不健康!” “可你也说了,不惹事不代表别人不惹你。”李志超眉毛一挑,道:“我已经和不少咱们那边的学生接触过了,包括高三、高二的学生。从他们所经历的事情上来看,想要不受人欺负,首先你必须得有一帮仗义的,齐心的朋友,有事儿大家一起上,谁他妈也别怂!不然的话,在这里就只有被欺负的份儿!” “话粗理不粗。”苏淳风点点头,道:“多结交认识些好朋友好哥们儿,不是什么坏事,在将来的生活中相互帮助共同发展,挺好的。不过你这种想法有些极端,朋友多可以是为了不受欺负,人多力量大嘛。但不是为了去张扬,去炫耀武力去争夺些没有丝毫意义的名气……要知道,打群架斗殴最容易出意外,就像咱们在东王庄乡中学和十大弟兄那次,万一出了人命怎么办?承担得起吗?所以,还是少惹事为妙。” “这……”李志超一时不知如何作答,但心里面却并不完全认可苏淳风的话。 说话间,那边两伙人已经打了起来。 “操!” “打,打死他……” “谁怕谁啊我-操!” 呼啦啦,数十号热血上头年轻气盛的学生们在操场上打成了一团,怒骂声和喊打声响彻整个校园,恨不得把操场都给掀起来。随即两帮人轰然散开追打着,偌大的操场变成了热血少年们的战场。 旁边远处围观的同学们见状,绝大多数人都开始向后退,向旁边让,以防止被伤及己身。 还有少数胆子比较大,又想要彰显自己勇气和地位的男生,则是三五成群甚至单独站在那里纹丝不动,高傲地、冷漠地,或者满脸不屑和轻蔑地看着追打在一起的同学,好像巴不得惹出点儿事从而有借口参与到激烈的打斗中般,哪怕是就在他们身边打了起来,他们也是毫不在乎地坐山观虎斗,脸上写着“谁也甭碰到我,不然要你们好看!” 很快,学校保安和一些教师匆匆赶来,在操场上你追我赶地前去制止正在疯狂地激烈地打斗着的学生。 坐在双杠上的李志超一脸兴奋跃跃欲试的模样,道:“真带劲!妈的,要是咱们关庙乡和东王庄乡中学出来的同学们,能够合起来活儿来齐心协力的话,我敢说在县一中绝对能横扫他们所有人,天下无敌!” 苏淳风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心性成熟的他,对于这种错误的行为和思想是极为排斥的。不过在排斥的同时,他也隐隐有些羡慕和感慨这个青春时期的青少年们。 谁人年少不轻狂? 又有多少人,成年后会十分怀念年少时的轻狂? 其实说到底,怀念的不是轻狂犯下的错,而是那个年代里没有太多杂念的纯净、仗义的感情和青葱岁月。 苏淳风知道,这时候的青少年们之所以会热衷于聚众斗殴,热衷于成群结伙四处张扬,说到底只是生理叛逆期的心态鼓荡着年少气盛的他们盲目彰显自己的成熟,继而用错误的实际行动去履行正确的美好的兄弟情义。再过多少年,当他们走过青春岁月,迈入复杂的社会中被各种因素缘由羁绊住的时候,这份美好的、单纯的甘愿不图回报英勇无畏地为兄弟两肋插刀的情义,又有几人能剩下? 想想前世初中同学十多年后聚会那次,奢华喧嚣下尽是世态炎凉的虚伪和做作…… 苏淳风就不禁有稍许的迷茫和感慨万千。 是对还是错? 谁人能说得清楚? 群殴事件终于平息下来的时候,苏淳风正若有所思地望着秋高气爽的万里晴空出神儿——如果有一天,李志超他们在这座高中学府中要与人发生类似这样的冲突殴斗时,作为朋友、伙伴,我又该怎么办? “淳风,你瞅瞅那是谁?”李志超在旁边忽然说道。 “嗯?”苏淳风回过神儿来,循着李志超的视线看去,却见东王庄乡中学的政治教师王启民,正在不远处的教学楼下徘徊张望。 满脸惊喜的张丽飞从三班的教室中雀跃着跑出来,主动上前和王启民打着招呼。 很快,张丽飞四处张望,然后发现了苏淳风和李志超,便抬起小手指向了篮球场这边,一边呼喊道:“苏淳风,你快过来,王老师找你呢。” “哎。”苏淳风招招手应道,一边从双杠上跳了下来。 李志超也跳下来跟上,疑惑道:“嗨,王启民找你干啥?这老头儿有意思,上初中的时候他没找过别人,就找你好几次呢。” “谁知道呢。”苏淳风摇了摇头。 “他找你干啥你不知道啊?” 苏淳风笑道:“在中学时,他找我都是为了让我帮他抄教科备案,我上高中了他还能再让我帮忙?” “这老家伙,真有意思。”李志超撇撇嘴,道:“那你去吧,我得去打听下这次群架的结果如何。” “嗯。”苏淳风点点头。 李志超冲着王启民挥手打了声招呼:“王老师您好。”继而转身生怕耽误了多大好事儿般,向着操场那边被老师和保安们控制住的学生群落小跑而去。 苏淳风从容地走到教学楼下,微微躬身礼貌地说道:“王老师,您好。” 王启民神色间略显得有些疲累,和蔼地说道:“走吧,一起吃顿饭,我有些事情想和你谈谈。” “好。”苏淳风没有拒绝。 当这一老一少往校门口走去的时候,张丽飞和随后赶来的王海菲,都有些诧异地看着两人的背影。 王启民找苏淳风干什么? …… 67章 断念 距离县一中校门口不远,一个牛肉板面摊位旁。 苏淳风和王启民这一老一少,坐在低矮的小马扎上,就着低矮的小长桌,吃着热气腾腾的香辣牛肉板面。就像是乡下的老爷爷不顾劳累地跑到县城看望正在上高中的孙子,没有那么多的言语,神色间却是满满和蔼幸福的亲情。 王启民说,他已经退休了。 其它的话没有多说。 毕竟这是在公共场合下,涉及到奇门江湖和术法方面的言论,总是要避讳些。 不过苏淳风心里明白,退休后的王启民此番前来,肯定还是为了收他为徒。对此苏淳风虽然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和决定,但看着退休后仿若短短几天内就老了十几岁的王启民,心中还是忍不住有些酸楚和难过。 一日为师百日恩。 纵然是从前世到今生逆天轮回,那份师徒情义,也依然无法真正从内心里抹去。 饭后,王启民一个劲儿地非说今天这顿饭他请,但最后还是由苏淳风很主动地抢着付了账——两碗面,三块钱。 “淳风,陪我走走,好吗?”王启民认真地看着他。 “当然。”苏淳风笑笑,没有犹豫。 一老一少便顺着演武楼大街缓步向西走去。 正值午时,又是临近金州县第一高中的缘故,大街上热热闹闹人来车往,两边各种小摊位和小的饭馆里,都坐满了吃饭的人。 至演武楼前,右转沿着穿演武楼下而过的凯旋路向北。过去演武楼宽阔的门洞后,似乎突然间就从繁华喧嚣的世界进入了另一个安静的世界般——因为正值中午吃饭的时间段,故而没有街摊的凯旋路上,行人和车辆稀少,两边已然泛黄的树木在微微的秋风中枝叶轻摇,洒下片片树荫和一地的黄叶,愈显秋日瑟瑟的安宁。 “淳风。”王启民终于开口,道:“你应该能想到,我找你的原因。” “嗯。”苏淳风点点头,若有所思着。 “老师没有骗你,对你说的那些有关术法之类的事情,绝对是真的。”王启民轻叹口气,不待苏淳风说什么,便接着说道:“就像是你们这个年纪都看过的武侠小说中所写的那般,从古至今,任何一个身负绝学的人,都不想他的绝学失传,但又必须要找到一个资质优秀的弟子后,才甘愿将绝学倾囊相授……而你,是修行术法资质中极为优秀的,可以说是万中挑一,难得的天才!” 苏淳风苦笑着摇摇头,道:“可是,我不想学术法。” “你知道,什么是术法?”王启民微微皱眉,认真地看着苏淳风。 苏淳风稍作沉默,道:“上高中后,我在图书馆里专门读过一些有这类记载的典籍,可惜只有一些只言片语的简单记述,就如您之前曾对我讲过的那些。我想,大抵也就是类似阴阳师、风水师、相师,还有那些从古至今的易学大师吧?” “看来你还是在意了。”王启民颇有些欣慰,道:“其实我要传授与你的,比之书中所讲的那些名垂千古的大师所精通的术法,还要强大神秘许多倍!” “我不想学。”苏淳风道:“书中有记载,凡修行此类玄学术法者,皆难以逃过‘五弊三缺犯其一’的天谴之命。” “那是胡说八道。”王启民信誓旦旦。 “是吗?”苏淳风微笑着看向王启民,斟酌了一下后才说道:“王老师,。我在东王庄乡中学读书的时候,也听说过您以前的一些事情,真真是饱受苦难和折磨,后来更是妻离子散……如今您已经退休,已是花甲之年,却连家室都没有,不是我故意揭您老的伤疤,但这些过往的经历和现状,对照书中所记载的那些,您说,这难道只是巧合吗?” “这……”王启民一时无言以对。 苏淳风接着说道:“我还听说,金州县城里有位姓程的老神仙,人称铁卦仙,据说能够画符驱邪捉鬼,还可以卜算乾坤命运,一卦千金啊。坊间传闻,正是因为他多次窥破天机,才最终惹得天降惩罚,毁掉他一双眼睛,让他目不能视。” “淳风,你别听信那些谣言……”王启民面露震惊之色,他没想到,年仅十六岁的苏淳风会如此谨慎小心。不过也从侧面可以看出来,苏淳风当初听了他的话之后,对术法有了相当浓厚的兴趣。 “上次去学校那个龚虎。”苏淳风笑了笑,道:“正好我在西山县那边有亲戚,听说过这个人,是当地有名的神棍,不学无术,运气极差还好吃懒做,就连家里的田地都荒废了,穷得叮当响……” “他是因为天赋资质太高,所以才……”王启民急忙道。 苏淳风苦笑道:“那我的天赋资质这么高,您让我将来也过上这样的日子?” “不不。”王启民乱了阵脚,他原本就不善言谈,在苏淳风如此伶俐的口齿和思路清晰的讲述下,顿时有些招架不住。 “王老师啊……”苏淳风语重心长地说道:“您看得起我,夸我,几次三番想收我为徒传我绝学,我真的很感动,也确实动过心想要做您的徒弟修行这种神秘的术法,可是我感觉这类和迷信差不多的东西,信了,学了,没好处。就比如我们村那些整天迷信烧香磕头的老太太们,有的专职干神婆的勾当,还会请神上身呢。要说这本来也没什么,总归说到底都是为了信一个好,我想东王庄村也有不少这类人吧?所以您老应该清楚,她们平日里烧香磕头拜庙请愿还愿信好,那么就应该多行善举多做好人好事吧?可是您看看,想想,在平日的生活中,这类人怎么就竟干些混账王八蛋的坏事儿呢?” 事实上,农村乡下很普遍的封建迷信活动,和奇门江湖术法简直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但从苏淳风这个平日里说话不多,今日却舌绽莲花的嘴里说出来,加上之前那番话,好像还真就让他无理搅三分地拧巴到了一块儿。 这下,王启民更是无语了。 “当然我知道,您是一位出了名的老好人,也知道或许您所说修行奇门术法的术士,不会做这些事,可是……”苏淳风叹口气,道:“真正了解,又知道这些的人,我想不会太多吧?普通人只会认为是封建迷信,会联想到农村的神婆神棍。您想想,如果我真得跟着您修行术法荒废学业,我爹我娘会怎么想?我们村的人,亲朋好友,会怎么看我还有我的家人?” 这番话说完,苏淳风就不再言语,神色忧虑无奈又带着丝丝歉疚之意。 王启民,也没有说话。 一老一少沿着凯旋路向北,在萧瑟的秋风中默默地走着。 直到远远看见了金州县第二高中的大门时,王启民才停下脚步,神色和蔼地说道:“淳风,你是一个很聪明,很成熟,有想法的孩子,以后老师也不会再来勉强你修行术法。不过,希望你能够答应老师一件事……” “您说。”苏淳风忽然心里有些愧疚的酸楚。 “不要把我和你说过的这些事情,传出去,也请你为我的术士身份保密。” “您放心。”苏淳风郑重地点了点头。 王启民又有些不放心和不甘心地说道:“淳风啊,你的资质太好,这个世界又很大,所以将来你走向更为广阔的天地中时,难免会遇到奇门中人想要收你为徒,到时候如果你回心转意,想修行术法了,记得不要应允别人,来找我……还有,当你在将来的某一天,真正遇到奇门术士的时候,一定要多加小心啊。” “嗯。”苏淳风心生感动,眼眶湿润了:“谢谢您。” “好了,你回去吧……”王启民挥挥手,神色略显轻松,似乎因为尽管得到了一个并不满意的结果,但还是没有了之前的那般纠结和无奈,从而放下心来。 苏淳风轻叹口气,认真地说道:“王老师,以后如果您遇到什么难事,需要帮助了,尽管找我!” “好。” “再见!”苏淳风转身大步离去。 “再见!”王启民温和地,依依不舍地看着那个天赋极高到罕见的术法天才,就那么渐行渐远,才轻轻地叹了一声:“可惜了。”——他知道,修行术法的最佳年限,不能超过十八岁,一旦过了那个年龄,根骨基本成型,而且但凡天资好的孩子,十八岁时都已然有了相对健全成熟的思想,再去修行术法,就难以触摸到更高的境界了。 眼看着苏淳风的背影在远处变得模糊不清,王启民这才转身离去。 从家里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想好了,如果此行不能收苏淳风为徒,那就回家收拾好东西,坐火车前往蜀川、南疆等地周游,希望能寻找到资质优秀的人,收为徒弟。 诡术,不能在他手里失传啊。 而这时候的苏淳风,也是心有戚戚。 也许这一生,就此将会和王启民不再接触——前世师徒,今生陌路。 然而,苏淳风却万万不会想到,自己之前说给王启民的那句“以后如果您遇到什么难事,需要帮助了,尽管找我。” 竟会,一语成谶! …… 68章 重回旧地 期中考试结束,恰好赶上周末,学校就连放了三天假期。 只不过周四傍晚落下的一场秋雨,把许多学生都给堵在了学校里无法回家。直到第二天早上天气放晴,同学们才陆陆续续离开校园返家。 苏淳风和李志超在校外买了两张煎饼果子,一边吃着一边蹬着自行车往回赶。 县城较远的同学,大部分都是每周末乘坐公交车回家,周日下午再乘坐公交车返校。关庙乡河塘村距离县城三十多里地,也不算近。苏淳风和李志超之所以选择每周骑自行车回家和返校,主要原因是河塘村距离公交车通行的公路,有五里地远,如果坐公交那么这段路就需要步行……倒不如自己骑自行车更为方便些。 时逢秋高气爽之季,乡下秋收已然基本结束,公路两旁辽阔的麦田一望无垠,播种下的小麦还未露出小脑袋,所以平整空空的麦田在秋风下颇显萧瑟。 今年秋收农忙,苏淳风没有回家,因为高中学校是没有秋收假期的。 父亲苏成也没时间去打理家里那几亩地,早早便驾驶着卸掉联合收割机,安装上旋耕器的50拖拉机外出干活儿赚钱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至于家里那几亩地,直接花钱雇人忙活,花上二百来块钱就足够了。如今家里经济条件宽裕,家里又只剩下陈秀兰和苏淳雨母子二人,委实没必要去辛苦受累。 苏淳风和李志超一路无忧无虑地聊着天,眼瞅着快到关庙乡了,就听着身后传来一阵摩托车引擎的咆哮声,嗡…… 唰! 一辆黑红相间的雅马哈400摩托车风驰电逝般从公路中间狂飙而过。 “嗨,那是赵山刚吧?”李志超叫道。 苏淳风笑了笑,没怎么在意——自从暑假期间和赵山刚见了一面后,到现在他也没有去金州县城南关农贸市场那边找过赵山刚,而赵山刚,也深知苏淳风不喜欢被他这号人打搅了平静的校园生活,所以从没去过县一中。 前面,雅马哈400靠边停车。 穿着一件黑色皮夹克,蓝色牛仔裤,黑色军勾皮鞋的赵山刚从车上下来,摘下头盔,朝着苏淳风和李志超挥了挥手:“淳风,这么巧啊,放学啦?” 两人骑着自行车过去,停下来。 苏淳风笑道:“是啊,你这是要回家去?” “嗯,回去看看货,往店铺里弄点儿莲藕啥的……”赵山刚意气风发地说道:“怎么样淳风?在一中那边没人跟咱过不去吧?” “上个学能有什么事,呵呵。”苏淳风笑着摆摆手。 “今天放学这么早?”赵山刚邀请道:“怎么样?到家里坐坐去吧,正好我也有空,咱们喝两杯。” 苏淳风正要拒绝,李志超却抢着说道:“哎,好啊!自从上次在学校干了那一架之后,咱们就没去过东王庄,今天正好有空,咱们去学校看看,顺便也能去看看小雨那小子,然后再到山刚哥家里坐坐……怎么样淳风,去一趟吧?” “好吧,去看看。”苏淳风点头答应下来。他虽然不怎么想去赵山刚家,但想想今天恰好赶上有时间,东王庄乡中学不一定放假,所以去学校里看看弟弟上学的情况,再问问他在学校里的表现和成绩如何。 “走!”赵山刚笑着跨上摩托车启动。 苏淳风道:“山刚,你车快,先走着,不用等我们。” “那行,我先回去准备准备,今儿中午一定要在家里吃饭啊!”赵山刚不容拒绝地说罢,便戴上头盔,踩档加油们如离弦之箭般激射而出。 “帅!”李志超羡慕不已地说道:“回头让我爹给我也弄一辆!” “你弄这玩意儿干啥?死鬼死贵的,还没用……” “不贵,我打听过了,咱不买400,太大了,弄辆二手的250就行,一万块钱搞定。”李志超狡黠地一笑,道:“其实也算不得二手,都是水货过来的,要是没熟识的人,你有钱恐怕也买不到。” 苏淳风笑笑没再说什么。 如今李志超家里的饲料厂生意兴隆,今年更是扩建厂房比之前大了两倍还多。其家里面的经济条件已然从全村的首富迈入了全乡富豪榜的行列中。向来不好张扬的李志超父亲李胜,上个月还新添了一辆桑塔纳轿车。 前面路口转弯,两人一路向东直奔东王庄。 短短几个月时间过去,再次来到东王庄乡中学,苏淳风心里颇有些感慨光阴如梭,重生后的中学时代,已然远去。 校园里,没有什么变化。 上午九点左右,正是第二节课的时间,郎朗的读书声从教室那边隐隐传来。 “哎,可惜肖倩老师不在啊。”李志超坏笑着感慨道。 “滚远点儿!”苏淳风跨在自行车上的右腿抬起来踹了李志超一脚,“上课时间,咱们就别去教室那边打扰他们上课了,等下课后再说。要说也巧了,我弟弟在21班,班主任还是咱们李继春老师。走,去看看李老师在没在办公室,我得问问他,淳雨这小子的表现和学习成绩咋样。” “走!”李志超一蹬自行车转弯就往教师办公室那边驶去。 这时候李继春恰好在办公室里,苏淳风和李志超礼貌地报告后走了进去,笑着说道:“李老师,您好。” “哟,苏淳风,李志超!”李继春笑呵呵的说道:“还知道来看看老师啊?” “期中考试后放了三天假,这不,刚从学校赶回来,所以来时都忘了给您买点儿东西……”苏淳风有些歉意地说着,一边在李继春的示意下,和李志超并肩坐到屋内的长凳上。“李老师,您最近还好吧?” 李继春笑道:“好着呢,说吧,来学校干什么?我可不认为你这个小滑头真是为了来看看老师。” “瞒不过您。”苏淳风笑道:“李老师,我弟弟在学校表现怎么样?” “就知道你要问他。”李继春点点头,说起这方面的事情,他的表情就认真了许多,道:“苏淳雨学习成绩还不错,当然比起你这个哥哥,他就差远了——全班八十三名学生,成绩也就是中上游。表现嘛,可圈可点,谈不上是什么坏学生,不过调皮捣蛋也少不了他,总之也就是一般般吧。不过这小子挺聪明,如果用功学习的话,成绩肯定能起来。你当初不也是从初二后半学期开始努力,到中考时考了全校第一名嘛。” 苏淳风心里松了口气,至少弟弟的表现和成绩,不会让他太尴尬。 接下来又闲聊了一些有关他上高中后的学习状况和生活。 不一会儿,听着下课的钟声敲响,苏淳风就起身道:“李老师,我去看看小雨,再好好训斥他一顿……以后啊,还望您严加管教,该打该骂您可千万别心软!” “好,好。”李继春颇为夸赞地拍了拍苏淳风的肩膀。 走出办公室,苏淳风和李志超步行往教室那边的校园走去——自行车就停放在李继春办公室门口,就连书包也放到了自行车上,反正在这里丢不了。 两人来到21班教室门口,往里面看了看,却没看到苏淳雨。问了下两位从教室里出来的男生,才得知苏淳雨和两名关系不错的同学刚刚去校门口了。苏淳风就有些纳闷儿,课间休息时间里,跑校门口那边干什么? “看看去。” 苏淳风和李志超转身往校门口走去。 此时,学校门外。 苏淳雨和两个同乡的同学正站在路边,昂着脑袋一脸倔强却又有些忌惮地面对着两名同样穿着校服,却明显比他们年龄大的学生,旁边还站着三个十六七岁,一看就是校外青年的半大小子。 “你他妈胆儿够肥的,敢打我弟弟!”一个穿着牛仔夹克衫的年轻人挥手往苏淳雨头上呼扇了一巴掌。 “还带着俩人出来,怎么着?想练练啊?”另一名留着偏分,染着一撮黄毛的年轻人阴笑道。 又一名青年在中间劝和道:“小子,买两包四七烟,再老老实实让我们打一顿,这事儿就算过去了,不然以后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苏淳雨咬咬牙没敢吱声,心里直念叨好汉不吃眼前亏。 而跟着他一起前来的两名同伴,更是低着头不敢吱声,神色紧张生怕挨打,暗暗懊悔着不该讲义气跟苏淳雨一起出来。 “操,说话啊?”一名穿校服的学生上前推了一把苏淳雨:“你不是很牛-逼吗?妈的……” “快去买烟!” “他妈想挨揍是吗?” …… 远远看到这一幕,李志超和苏淳风赶紧跑了过来。 啪! 李志超上前不由分说就是狠狠地一巴掌,将那名穿着牛仔夹克衫的年轻人呼扇了一个趔趄,随即不待对方反应过来,抬脚就将其踹倒在地,一边使劲狠踹一边骂骂咧咧着:“操,操……三天不见,冯晓军你他妈翅膀赢了啊?” “啊呀!”冯晓军惨呼痛叫:“干嘛啊志超?” 与此同时,苏淳风一把将正在愣神儿的弟弟拽到身后,神色平静地看着另外两名跃跃欲试又有些忌惮般不敢动手相助同伙的年轻人,微笑着说道:“任强、王海斌,这毕业可没多久,别说不认识我了啊。” “淳风,这,这是?”染着一撮黄毛的王海斌尴尬笑道,一边看向被苏淳风拉到后面的苏淳雨。 “我弟弟。”苏淳风淡淡地说道。 另一名叫做任强的年轻人生气地上前拽开正在暴打冯晓军的李志超,梗着脖子说道:“我说李志超、苏淳风,你们俩也太狂了吧?这可是在东王庄村!” 人高马大的李志超伸手揪住了任强的衣领,凶巴巴地吼道:“操你妈,吓唬谁呐?” …… 69章 撑起保护伞 几个月前前发生在东王庄乡中学操场上的那场血战,可谓是震惊了整个东王庄乡中学乃至东王庄、屯兵营两个村子——臭名昭著几乎无人敢惹的十大弟兄,阴沟里翻船,被一群初中生围殴暴打,最终导致两人重伤,数人轻伤,其中十大弟兄中的老四侯刚,肚子上被人攮了两刀差点儿要命。 而那场血战中,学生一方的带头者,正是苏淳风和李志超! 想当初苏淳风和李志超联手暴揍王立秋一伙,最终迫使王立秋羞愧辍学回家再不敢踏入东王庄乡中学一步,那时候身后有赵山刚作为靠山的苏淳风,就已然成为了中学内名不符实的校霸,不欺负人,但无人敢惹。 再有后来那一场血战,更是让所有同学都心有余悸! 如今,哪怕是他离开这里几个月,面前的任强、冯晓军、王海斌也已然毕业成为校外混子,但苏淳风和李志超余威犹在,谁敢不惧? “志超,放开他。”苏淳风淡淡地说道。 李志超一把将任强推开了,昂着头一脸挑衅和鄙夷之色,好像在说:“借你丫两个胆子,敢跟老子动手吗?” “大水冲了龙王庙……”王海斌讪笑着打圆场,道:“淳风,咱们也不知道这是你弟弟啊。” 苏淳风点点头,微笑道:“到底是为了什么?” “嗨。”王海斌哭笑不得地说道:“说起来这事儿也不能全怪咱兄弟,你这弟弟把晓军的弟弟给打了一顿……遇到这种事儿,晓军当哥哥的,不来给弟弟出头也说不过去,你说是吧淳风?” “是冯晓明先踢了我的饭缸,我才跟他打的,而且,而且我也没沾光啊。”苏淳雨气呼呼地说道。 “到底怎么回事?”苏淳风神色和蔼地看着弟弟:“别着急,慢慢说。” 大概是因为有了哥哥给撑腰,而且明显哥哥和李志超两人在这几个人面前还是很有震慑力的,所以苏淳雨的胆子瞬间肥了好几倍,挺着胸脯气呼呼地瞪着眼睛,抬手指着那个叫做冯晓明的同学,道:“就是他,他现在上初二,早上正吃饭的时候去我们宿舍,让我给他买包烟,我没搭理他,就把我的饭缸给踢了。” “哦。”苏淳风笑着点了点头,看不出有丝毫生气的样子,似乎想到了自己在这里上学时的情景,这并不稀奇。他看着那个叫做冯晓明的学生,很和蔼地问道:“你,为什么要让苏淳雨给你买包烟啊?” 这话问的…… 冯晓军、任强、王海斌几个人全都露出了尴尬之色,这不是明知故问吗?而且,这种问题该如何回答? “淳风,这都是误会。”王海斌苦笑着解释道。 “是啊,我看着晓军和任强似乎有点儿不大痛快,咱们同学一场,有什么误会还是说开了好。”苏淳风微笑着再次看向冯晓明,道:“问你话呢,说说吧,正好你哥哥他们也都在,别害怕,大胆地说。” 冯晓明那梗着的脖子终于软了下来,道:“我,我就是跟他闹着玩儿的。” “哦,闹着玩儿就把苏淳雨的饭缸子给踢翻掉?”苏淳风温和的脸色骤然变得阴沉冰冷,扭头对弟弟说道:“小雨,你跟他干仗的时候吃亏了没?” “没有。”苏淳雨一脸骄傲地昂起了头。 “那就好。”苏淳风满意地点点头,看向冯晓军几人,道:“你们也知道,我这个人从来不喜欢惹是生非,没欺负过谁,有时候受点儿欺负,忍忍也就过去了。可是我有没有脾气你们也清楚……今天我弟弟没吃亏,这事儿就算了,我不跟你们计较。但如果再有下次,我把话给你们撂这儿!”说到这里,他的语气骤然变得狠戾冷酷:“玩死一个算一个!”说罢,他不再理会几个人的反应,转过身拉着弟弟往学校里走去。 苏淳雨的两个同伴也赶紧跟上,小脸上都露出了激动的神情——哇,苏淳雨的哥哥好厉害啊,那些人都害怕他。 李志超歪着脑袋一脸痞相满是挑衅和警告之色地往后瞅着冯晓军一伙人,一边往学校走去。 屁颠颠跟在哥哥的后面,苏淳雨腆着脸笑嘻嘻地讨好着问道:“哥,你咋来了?” “怕我来是吗?”苏淳风板着脸。 “没有呀。”苏淳雨缩了缩脑袋。 “哼!”苏淳风冷哼一声,一边走一边语气严厉地呵斥道:“调皮捣蛋,不好好学习,这就是李老师对你的评价!” 苏淳雨连忙道:“冤枉啊,我一直都好好学习的!” “你敢再说一句!” “我……哥,我知道错了。”苏淳雨当即老实下来。 苏淳风一巴掌呼扇在了弟弟的后脑勺上,严厉地警告道:“我告诉你小雨,以后在学校给我好好学习,考出好成绩来我保证你在学校不受人欺负,还能让你小子耀武扬威……但如果你学习不进步的话,我亲自找人天天来学校揍你小子!” “哥!”苏淳雨咧着嘴一脸苦涩。 “别以为我跟你开玩笑!”苏淳风气呼呼地拽着苏淳雨大步来到李继春老师的办公室里,当着李继春的面又对弟弟一番狠狠地训斥。 这般态度让李继春很满意,赶紧摆出为人师表的慈祥模样,还替苏淳雨说了几句好话。 直到上课的钟声响起,苏淳风才喝令着苏淳雨赶紧去上课,然后和李志超一起向李继春道别。 李继春笑道道:“这节是我的课,苏淳雨啊,去送送你哥,看看你哥多关心你啊!” “嗯。”苏淳雨点头急忙跟了上去。 喧嚣热闹的校园里已然安静了下来。 苏淳风推着自行车,边走边说道:“小雨,身上钱和粮票够不?” “够。” “别怪哥对你太严厉,这都是为了你好,知道吗?” “嗯。” “以后在学校有啥事儿回去跟哥说……” “哦。” …… 一行三人刚走到学校门口,就见从校外呼啦啦跑来了十几号人,大到二十来岁,小到十四五岁还穿着校服的,全都是满脸凶相气势汹汹。 领头的冯晓军一指苏淳风他们,大喝道:“就他们!” “打!” “打死他们!” “操-他妈的敢在咱们东王庄耍横……” “打!” 苏淳风见势不妙,赶紧喊道:“小雨快跑……”说着话,他不但没有跑,反而推着自行车迎头冲了上去。 李志超见状,也不由分说推着自行车就往上冲,并且顺手从前筐里抽出来平时在学校用于锁自行车的那把链子锁,怒目圆睁,满脸煞气滚滚,临危不惧地大吼道:“我操-你-妈的,老子今天跟你们拼了!” 唰! 冲在最前面的苏淳风抓着自行车把猛然掀起甩动,用前轮狠狠地拍向冯晓军,将冯晓军拍得一个趔趄摔倒在地,随即苏淳风调转自行车头,一手攥着车把中间,一手抓住自行车斜梁,高高举起狠狠地砸向了冲来的人群。 这时候,李志超推着自行车硬生生撞进了人群,然后一脚把自行车踹翻,撞得两个人趔趄不稳。 “操你妈!”李志超挥着铁锁链抡了起来。 铁锁链这玩意儿纯钢铁制作,而且锁头重,被人高马大的李志超拼命地抡起来杀伤力有多大可想而知,噼里啪啦瞬间就把两个人给摔得头破血流。 这边儿也有两个人被苏淳风狠狠砸过来的自行车给剐蹭的手上脸上挂了彩。 一堆人呼喝叫骂着蜂拥而上。 苏淳风临危不乱,抬手格挡住其中一人挥砸下来的拳头,胳膊一拧用肘部直接别住了对方的胳膊往上架起,同时一脚踹向另一人胸口处,把对方踹得踉跄后退。被别住胳膊的家伙发出凄厉骇人的惨叫声“啊……” 那边惨叫声也没停,李志超这家伙下手极狠,手里的铁锁链挥得风雨不透,最先靠近他的人要么挂彩要么是头上起包。 只可惜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 这不是武侠小说,所以理所当然地,李志超在初期占了手持神兵的便宜之后,很快就被蜂拥而上的人贴近推搡着打倒在地。 好一个李志超! 被打倒在地后硬是扛着被人拳打脚踢之痛,将铁锁链缠绕在手上,铁拳狠砸双腿乱踢,逮到一个摔倒的竟是扑上去张嘴就咬,咬得满嘴鲜血淋漓,在凄厉的惨叫声中仿若魔鬼般挣扎而起,挥着铁链又打。 而苏淳风则是沾了运气的大便宜,被他别住胳膊惨嚎求饶的,正是这帮人里年龄最大想来也是主心骨的人。 如此情况下,竟是无人敢冲上前来。 几个人围着苏淳风大呼小叫。 任强捡了块砖头偷偷摸摸地从后面绕过去企图偷袭苏淳风,结果被咬着牙壮着胆子拎着板砖冲来的苏淳雨给一砖拍倒在地。 “都他妈停手!” 在打斗中从来不言不语的苏淳风,终于忍不住大喝出声,因为他看到了李志超被数人打倒在地围殴,弟弟也被两人推倒殴打。 然而他的吼声,还有被他别住胳膊制服的家伙不断凄惨的嚎叫声,都未能制止住其他人动手。 这不是电视剧电影情节啊! 擒贼先擒王这一招不好使啊! 嗡嗡…… 忽然,一阵剧烈狂躁仿若猛兽咆哮般的摩托车引擎声从校门外传来。 但见一辆雅马哈400摩托车狂飙着驶入校园内,随即吱嘎一声急刹车,嗤啦啦就地一个一百八十度甩弯,摩托车稳稳地停下。 赵山刚起初还有些诧异,结果一看到苏淳风和李志超在那里被人围殴,当即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一手摘下头盔冲进人群中,挥着头盔猛砸,一下一个,直接砸得他们全都捂着脑袋惨叫着后退,张口欲骂却见是赵山刚,当即一个个全都不敢吱声了。 混乱的战斗顷刻间静止下来。 …… 70章 错误的认知 “疯啦?”赵山刚横眉瞪眼地一个个看着他们,“都没长眼睛看清楚是谁啊?你们他妈的就敢打?” 苏淳风松开那人的胳膊,转身走过去扶起还躺在地上鼻青脸肿的李志超:“志超,咋样了?” “没事儿!”李志超站起身来啐出一口血沫子,咧嘴笑道:“今儿没吃亏,赚了!” 苏淳雨虽然被打倒在地,但委实没挨几下实的,所以在殴斗停止后,就立刻翻身恰里,瞪着眼气势汹汹要与人继续战斗,眼见着情况不对头,自然不好再去打架,屁颠颠跑到哥哥面前,也摆出一副雄赳赳气昂昂的男子汉架势:“我也没吃亏,赚了,给丫开瓢了!” 看着弟弟眼角的一块乌青,苏淳风皱皱眉,没有吱声。 他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块砖,沉默着走向了刚才围殴小雨的两个人——任强和冯晓明。 此时,刚刚被苏淳风松开了胳膊,看起来二十一二岁的年轻人搂着好似断了般剧痛不止的右臂,龇牙咧嘴低头哈腰地走到赵山刚面前,强打起笑脸道:“山刚哥,你这,这是唱哪一出啊?这几个是外村的人。” “去你-妈的!”赵山刚一脚把他踹翻在地,抬手指着苏淳风和李志超、苏淳雨,吼道:“这都是我兄弟,你他妈敢打他们?” 然后,赵山刚愣住了。 只见向来不喜欢惹是生非的苏淳风,正阴沉着脸拎着一整块红砖沉默着走向了任强和冯晓明。 “淳风,淳风你听我说……”任强吓得浑身哆嗦。 “你,你要干嘛?”冯晓明吓坏了,扭头就跑。 苏淳风追上去一脚把他踹翻在地,狠狠地往脸上踹了几脚,随即扭头走到已然被苏淳雨开过瓢流了血只是不严重的任强面前,伸手揪住了他的衣领,不急不缓地举起了手里的红砖,在众目睽睽下,在任强惊恐万状的哀求声下:“淳风,别,别……” 啪! 一砖盖在了任强的脸上,砸得血流满面! 苏淳风一脚把他踹翻在地,继而蹲下身,手里还拿着那块红砖,极有分寸却又极其狠辣地往任强的手上砸去。 啪,啪,啪! “啊,我不敢了,不敢啦……” 红砖砸到骨肉上骇人的闷响和任强凄厉的惨叫哀嚎声,响彻在安静的校园门内这片空地上。 直到把任强的手砸得血淋淋的,苏淳风才站起身来,叹口气道:“别打我弟弟!” 说罢,他扔掉没有碎裂的红砖,转身走到赵山刚面前,认认真真地说道:“山刚,拜托你一件事……我弟弟在这里上学,不能让他受欺负。” “没问题!”赵山刚信誓旦旦地说道:“你弟弟就是我兄弟,他以后在东王庄要是受了欺负,我赵山刚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谢谢。”苏淳风扭头看向小雨,道:“去吧,安心上课,记得好好学习!” “哦。”苏淳雨此刻心中满是好奇,但他也不好多问,乖乖地扭头往回走去,心里一边诧异着——那个叫做山刚的人是谁?开着一辆那么拉风的摩托车,挥着头盔砸人的时候是那么的威风,好像所有人都很害怕他似的。 现在,一帮人全都战战兢兢,连跑都不敢跑了。 而且他们之中很大部分人都把仇恨的目光放在了任强、冯晓军、冯晓明、王海斌的身上——他妈的,你们怎么不说这是赵山刚的兄弟啊?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乡派出所联防队员兼东王庄乡中学保安李强从校园里跑了过来,大声嚷嚷着。当看到赵山刚也在的时候,他不禁皱了皱眉,上前道:“山刚,你这是干什么?怎么到学校里打了起来,这不是让兄弟我难堪吗?” “不好意思,正好赶上这茬事儿,是这帮人来学校欺负我一兄弟的。”赵山刚指了指那帮人,怒吼道:“都他妈给老子滚!” 一帮人激灵灵打着寒颤,赶紧灰溜溜地往校外小跑而去。 李强一看这群人中大多是校外人员,而且好几个都头破血流的凄惨模样,心里也就释然了,道:“山刚,都说你在县城发财了,怎么今儿有空回来啊?” “回来办点事。”赵山刚笑了笑,道:“哎对了强子,看见那个小兄弟没?”赵山刚指了指走到男生宿舍后面的拐角处后,扭头好奇地回望这边的苏淳雨,道:“那是我一个小兄弟,倍儿亲的兄弟。你也知道,我现在平时很忙,回来的时间不多,所以还得指望你老弟多多照顾下,绝不能让他受了欺负啊……” “没问题啊,他叫什么?”李强笑道。 赵山刚扭头看向苏淳风。 苏淳风就微笑道:“苏淳雨,初一21班的。” “行了,我知道了!包在我身上。”李强拍着胸脯说道。 “那就多谢了!有机会我请你喝酒……” “客气什么。” “我还有事,先走了啊。” “成,那咱回见。” “回见!”赵山刚点点头,跨上摩托车又不放心地说道:“强子,我那兄弟可绝对不能受半点儿欺负啊,要是有什么事儿了,回来我可得跟你说道说道。” 李强苦笑道:“得,你尽管放心,回头我让他住我的保安室。” “客气话不多说了,回见!”赵山刚发动摩托车,扭头笑着对苏淳风道:“淳风,志超,走走,到家里喝酒去。” “嗯,走吧。”苏淳风点点头,和李志超扶起自行车,推着往外走去,一边又扭头对李强说道:“李哥,拜托了!” 李强笑着挥挥手。 一辆摩托车,两辆自行车,三人往校外走去。 赵山刚缓缓开着摩托车,一边有些抱怨地说道:“淳风,咱弟弟在这儿上学,你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啊?” 苏淳风摆摆手,道:“不提这个,唉。” “我就说,那几个笨蛋靠不住,跟他们说了也他妈白搭……”李志超骂骂咧咧地啐了口唾沫,道:“早让你告诉山刚哥一声,有山刚哥在东王庄说句话,谁他妈还敢欺负小雨?你跟其他人说有个屁用。” 赵山刚见苏淳风脸色不太好,便笑着打圆场道:“事情过去了,小雨不是也没啥大碍吗?都别放在心上了。”——对于他来讲,这种小打小闹好似过家家般的事件,委实算不得什么。只不过看苏淳风似乎心情不大好,所以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苏淳风心情确实不太好。 他有些自责。 自重生以来,他没有什么伟大的理想和抱负,只想着能够陪伴着家人过上幸福而平静的生活,所以他一直都尽可能地避免惹是生非。哪怕是救了赵山刚的母亲,被这样一位注定不凡的猛人感恩戴德以至于给他下跪还信誓旦旦地说要做牛做马报恩时,他都不想和赵山刚有太多的接触——毕竟,这种人走的不是正道。 弟弟到东王庄乡中学上学后,苏淳风也不是没考虑过弟弟是否会受欺负的事情。 就如李志超所说的那般,苏淳风在高中学校里和几位来自于东王庄村和屯兵营村的同学都打过招呼,请他们回到家记得多帮忙,和现在东王庄乡中学初二初三一些比较强势的当地学生,还有已然成为校外人员的同学们说一声,拜托他们帮忙照顾下弟弟,别在这里上学的时候受人欺负。 但是,他现在受到教训后才豁然想明白,以一个成年人的心态去考虑正值青春期的少年们的心性,显然过于自负了。 多亏今天自己来了,否则弟弟岂不是要受到别人的殴打和欺负吗? 放着赵山刚这样一个猛人不用,到最后还是得赵山刚出马……而且自己、弟弟,还有兄弟李志超,都参与到了一场危险的群殴之战中,李志超虽然没有吃亏反而占了大便宜,但终归也是受了伤,瞧现在鼻青脸肿的模样。 “志超,今天谢谢你了,还让你受这份罪。”苏淳风满是歉疚地说道。 “操,这不是扯淡嘛。”李志超一梗脖子,不喜道:“我说咱俩谁跟谁?你跟我客套这些不是打我的脸吗?” 苏淳风苦笑着赶紧摆摆手道:“行,行,这种话我不说了。” 李志超就乐道:“今儿这一架打得真他妈痛快!哎我都没想到自己竟然还沾光了,你瞅见没?好几个家伙都让我给开了瓢砸得满头包,哈哈。” 说说笑笑间,已然来到了赵山刚的家中。 家里面已经摆好了丰盛的酒菜,赵山刚请苏淳风和李志超上坐,又把弟弟赵山强给叫到了桌上一起陪着吃饭喝酒。 赵山强在金州县第二高中上高三,有道是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赵山强从小家境贫寒,全靠哥哥赵山刚一力支撑起这个家庭,所以他一直都很懂事,在学校里学习成绩非常优秀,每次考试都在全校前十名的行列中。 身为哥哥的赵山刚可从来不会去讲究什么不让学生们喝酒——在他看来,既然是爷们儿,喝点儿酒很正常嘛。 不过,喝酒闲聊的时候,赵山刚却是很认真地再次告诫弟弟:“必须好好学习,将来才能有出息!” 显然,赵山刚是个好哥哥! 哪怕是如今已然闯出了一番事业,在农村来讲算得上暴富户了,而且如今的他更是每天都有不少的进账,但他却很清楚,自己走的这条路,并不好。 苏淳风看在眼里,心中愈发钦佩此人。 中间上厕所撒尿的时候,趁着没有旁人,已然有了醉意的赵山刚满是歉疚地说道:“淳风啊,你是奇人,能人,是我赵山刚的大恩人……有件事儿我得先跟你说一声,觉得对不住你啊。” “什么事?”苏淳风皱皱眉。 “入秋的时候,你也知道,那时候咱也赚了些钱。”赵山刚打了个酒嗝,道:“我就拿了些钱去程瞎子那里,给人赔礼道歉,毕竟当初人家帮了我,咱做得也过分……不过,我真是啥都没说啊,可是,可是……”赵山刚有些心悸般打了个哆嗦,看着苏淳风,道:“程瞎子这个老神仙,神机妙算啊,他说,说我福大命大今生遇贵人,遇奇人,说是如果有机会,希望我能牵线,让我的恩人跟他见见面,我肯定不能答应他啊,我也没说起你。可我怕,怕这个老神仙能算出来是你啊。” 苏淳风沉默了一会儿,微笑道:“没事,以后别去找程瞎子了。” “嗯。”赵山刚应道:“走,咱们喝酒去,我今天高兴啊。” “好。”苏淳风点了点头,心里却在想:“程瞎子,还不至于神到可以推算出具体是谁吧?” …… 71章 正确的求学心态 周一,期中考试成绩出来了。 高一一班总计六十名学生中,有五十四人凭借优异的成绩,保住了身为一班学生的名誉,有六名学生则因为成绩没能进入全年级前六十名,从而懊丧无奈又不得不遵从规则,和另外新进的优秀生对调换了班级…… 苏淳风的成绩还不错,全年级第二十一名。不过相比中考进入县一中时前十五名的成绩,还是有所下降了。 对此他并不怎么在意。 因为他很清楚,开始高中生活以来,全班同学的学习劲头可以用恐怖两个字来形容,恐怖到苏淳风有些可怜他们——熬夜苦读、早起背诵,课间休息时间、放学后的娱乐时间,甚至于连吃饭的时候都要在碗边放本书看着。 青春,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学习,也不应该用这种近乎于搏命般的方式去苦读。 同桌崔浩此次考试成绩名列全年级第六十名,差一点儿就被人取而代之了。下课后,他坐在桌旁又激动又有些心有余悸般哆嗦着,一张胖乎乎的小肉脸上泛着红光,摘下眼镜轻抹着眼泪,竟是发出了低低的抽泣声。 苏淳风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劝慰道:“崔浩,别哭了……这不是没被淘汰出局嘛。” “不,不是,我只是,只是有些开心。”崔浩抹着泪把眼镜戴上,扭头咧开嘴强露出笑容,道:“就是不知道,下次期末考试的时候,会不会被人挤出去,唉。” “到哪个班级,不是上学?”苏淳风笑道。 “嗯?”崔浩愣了下,随即想明白了苏淳风话里的意思,便苦笑着摇摇头说道:“那不一样,在一班说明你是最优秀的学生,如果因为成绩不如人从一班被踢出局了,那就等于是倒退,多丢人啊!” 苏淳风摆摆手,没有言语。 过了会儿,崔浩有些好奇地小声问道:“苏淳风,我发现你平时学习挺轻松的啊。” “嗯。”苏淳风点点头。 “为什么你可以过得这么轻松?”崔浩神色间满是羡慕:“而且成绩还那么好?” 苏淳风笑了笑,道:“大概是运气吧……不过我倒是没有太大的学习压力。在我看来,无论是一班还是其它班级,都是同样水准的老师在讲课,所讲所学的都是同样的知识,差距只是学习氛围和环境有好有坏?” “如果分到十五班,那些学生天天捣乱你还怎么能安心学习?”崔浩嗤之以鼻。 苏淳风拍了拍崔浩的肩膀,道:“这次期中考试,其它班级的同学,是怎么考进前六十名的?尤其是那位黄薏瑜,她之前可是在五班的,此次考试成绩全年级第十四名,咱们一班的人是不是都该汗颜?” “嗯。”崔浩点头若有所思地说道:“看来我的努力还是不够。” 苏淳风无语,摇摇头不再解释下去。 学习心态相当良好的他,却没想到上午放学后,就被班主任曹兰给叫到了办公室里,一番柔中带刚慈祥和蔼中不乏严厉的淳淳教诲…… 原因无它,苏淳风的成绩相比考入一中时的名次下滑了。 “苏淳风啊,你平时在班里的表现还是不错的,老师都看在眼里,但是相比其他同学,你还是不够努力和用功。此次你的成绩还能够在全年级排第二十一名,说明你是一名非常聪明,非常有天赋的学生,但不能骄傲啊。” “到期末考试如果你不能考进前十五名的话,学校有可能会考虑提前取消对你免除学费的优秀生补助资格。” “你有没有想过,成绩下滑,父母心里会多难过?同学们会怎么看你?” “一班只有六十个名额,所有班级的学生都在努力争先,你自己要有思想压力啊!” “有压力,才有动力!” “老师相信你!” “不要让老师,和你的父母,失望啊!” …… 曹兰今年五十岁出头,曾经被评为省级优秀教师,平阳市十大名师之一,其教育成绩可谓是相当了得——但凡她带过的高中班级,每年总有那么几名在全市乃至省里的各项考试中获奖的学生。在平阳市这边目前还没有专门带高考班的老师,基本都是从高一直接带到高三,只是文理分班的时候会从新则选一次。而曹兰带过的两届高中生,在高考时的升学率竟然高达百分之八十多,前几年还带出了一名省高考状元 也正因为此,她有了大学学子之母的称号! 真是有能力啊! 苏淳风暗暗感叹钦佩着,就连他自己原本轻松的学习心态都被曹兰一通教诲,以及自我的思忖后,顿时感到压力山大——他不在乎每学期那几百块钱的学费,但他意识到,学习成绩和名次,在这个年代的学校教师、班级同学,以及家里面的亲人们……或者说是所有人的心目中,都有着非同一般的份量。 是衡量一个学生优秀与否的唯一标杆! 受了一番淳淳教诲,又信誓旦旦地表了一番决心后,苏淳风这才在曹兰老师满意的态度下,得以从办公室出来。 走在秋色渐浓的校园中,他一边走一边琢磨着,难道还要再如重生后的初中时期那般拼命学习? 可现在完全没必要啊。 思来想去后,苏淳风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还是要按照目前的心态去生活和学习。 因为在他看来这种废寝忘食般的学习精神和毅力,看似是传统中几乎所有人都认可的优点,事实上真的这样坚持下去,对绝大多数学生的生理和心里成长指不定会带来什么不良影响呢。更何况,他自信凭着目前的心态和学习生活节奏,完全可以保证自己的学习成绩不至于被落下,为什么非得去受苦受罪? 边想边走着,到食堂门口时,恰好碰到从食堂里走出来的张丽飞。 “丽飞,这次考试怎么样?”苏淳风微笑道。 “还好吧。”张丽飞似乎心情不大好的样子,靓丽的小脸上满是忧郁之色,道:“淳风,晚上我们一起去校外吃顿饭吧?” 苏淳风笑道:“可以啊。” “只有我和你,好吗?”张丽飞低着头,轻咬着嘴唇小声道。 “你怎么了?心情不好?”苏淳风诧异地问道——以张丽飞的性格,纵然是邀请他单独吃饭,也不至于如此这般流露出羞涩的表情,反而应该大大方方理直气壮地说出来,你不去还不行的强势傲娇态度。 张丽飞神色间流露出一抹哀怨之色,道:“到时候再说吧,唉。”言罢,她没有多说什么,低着头快步离去。 苏淳风站在食堂门口愣神儿。 这时候王海菲从食堂里走了出来,不声不响地和苏淳风并肩站在食堂门口,看着穿着校服,马尾辫左右摇摆着的张丽飞青春窈窕的身影。过了会儿才轻声问道:“淳风,这次期中考试,你考得怎么样?” “有些倒退,全年级第二十一名。”苏淳风无所谓地笑了笑,道:“刚被班主任训斥了一顿,你呢?” 王海菲神色有些消沉地说道:“差几分,没能进你们班。” “哦。”苏淳风微笑着安慰道:“别太有压力,让成绩给束缚住了心态,那就不值得了,学习固然重要,但正值青春年少,我们就应该多蹦多跳,过得开心才最好。如果一味地追求成绩,那很容易适得其反,导致内心里对各科目的学习产生抵触和厌恶的心理,所以我们应该保持快乐和轻松的心态去学习。” 听着这番颇有些道理的话语,王海菲面露欣喜和崇拜的神色——苏淳风,总是能说出一些比任何同龄人都有见地、更成熟的话语。 “哎对了。”苏淳风问道:“丽飞她怎么了?好像有什么心事的样子。” 听此一问,王海菲刚刚好些了的脸色,不禁又暗淡了下来,叹口气道:“她是不是要请你单独吃饭?” “是啊。”苏淳风点点头,对于王海菲知道这则消息一点儿都不惊讶——她和张丽飞整天好得都快穿一条裤子了,就连男朋友都愿意一起分享,还有什么事儿会相互瞒着?而且以张丽飞的性格,这种事铁定会先和王海菲打招呼。 “丽飞的爸爸,给她安排好了,让她去市一中上学。”王海菲道。 “市一中?”苏淳风稍稍怔了下,便说道:“这是好事儿啊!平阳市一中,大学生的摇篮嘛!教学质量比咱们县一中要高得多。” 王海菲嗔怪地瞪了眼苏淳风,道:“丽飞舍不得你!” “咳咳。”苏淳风干咳两声,脸上露出了不自然的神情,讪笑道:“有啥舍得舍不得的,又不是出国或者去更远的地方,距离这么近,啥时候咱们朋友想见个面了,坐上车一会儿就到呗,你说是吧海菲?” “其实,我也挺舍不得她的。”说着话,王海菲的眼眶就泛红了。 苏淳风赶紧劝道:“行了行了,丽飞去那里上学是好事儿,有什么难过的?作为朋友我们应该为她感到高兴啊。再说了……”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露出一抹坏笑道:“丽飞走了,咱俩不是更方面在一起……嗯?” “去你的!”王海菲羞红了脸,却是破涕为笑。 …… 72章 距离可以产生美 华灯初上,夜色朦胧。 演武楼大街上车来人往,熙熙攘攘。一家家小吃摊和小饭店前热热闹闹,吃饭的客人们纷至沓来,络绎不绝。 摩托车和自行车居多的往来车流中,苏淳风骑着自行车,慢慢悠悠地行驶着,一边四下里漫不经心地打量着演武楼大街上的夜景。后座上,穿着一身校服的张丽飞侧向坐着,双手抓住后座的铁架,修长的双腿紧紧并拢着微微向内勾起,白色运动鞋的后跟轻踩着轴架。她低着头,清秀的脸颊上泛着羞涩的红晕。 刚才从校门口出来的时候,被学校的保安打量,还被恰好路过的班主任给看到了。所以纵然是心性开朗的张丽飞,也不禁会觉得脸红心跳。只是这又怨的了谁?是她自己非得让苏淳风骑自行车载她的。 “去哪儿?”苏淳风微笑着问道。 “往东走吧……前几天我看到,有一家新开张的肯德基。” “哦。”苏淳风应了一声。这年头恐怕还没多少乡下人吃过在几年后就会变得稀松平常甚至被评价为垃圾食品的肯德基。忽而觉得腰部稍稍一紧,却是张丽飞伸出双臂轻轻抱住了他的腰,继而后背上也传来了轻轻的挤压感。 张丽飞侧脸贴在苏淳风的后背上,小声道:“你不介意吧?” “这有什么?”苏淳风笑了笑。 “你不会觉得,我,我不正经吧?” “傻丫头,竟说些胡话。”苏淳风轻轻拍了下张丽飞环抱在他腰部紧紧交叉着的那双柔滑的小手。 于是开心的张丽飞得寸进尺,抱得更紧了。 “咱们是好朋友啊,对不对?”苏淳风无奈地笑道。 “嗯。”张丽飞幸福地应了一声。 苏淳风一时间无语——这种明显婉拒的话语方式,似乎对于这个年代,这个年龄段的女孩子来讲,根本起不到丝毫作用,说难听点儿就是对牛弹琴——在张丽飞看来,好朋友,男女好朋友,可不就是谈恋爱嘛。 前面十字路口处,果然有一家新开张没多久的肯德基餐厅。 在当下的金州县县城里,肯德基餐厅的外部装饰、内部就餐环境等等,都显得格外独特和豪华,引人瞩目。 骑到店外停放自行车的位置上,苏淳风一脚蹬地稳稳停好。 张丽飞有些依依不舍地慢慢松开了环抱着苏淳风腰部的双臂,下车脸颊微红地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苏淳风把车锁好,笑道:“走吧。” “嗯,我请客。”张丽飞强调着。 “谁都一样。”苏淳风笑了笑。正待要转身往门内走去,却见张丽飞站在那里抬起了右手,轻咬着嘴唇羞答答地看着他。苏淳风稍作犹豫,便很大方地伸手攥住了张丽飞柔若无骨的光滑小手,迈步往店内走去。 进入餐厅,苏淳风领着张丽飞走到最边上靠窗户的位置坐下。 因为是新开张,金州县城的人对于这种看似极为高档所以消费应该不会低的餐厅,还多少有些不适应的缘故,所以宽畅明亮的餐厅内,没有多少人,从而空出了许多桌位,越发显得就餐环境极好,雅洁安静。 看着张丽飞颇有些好奇打量店内情景的天真淳朴模样,苏淳风想了想,便拿起桌上摆放着的卡片递过去,道:“丽飞,看看想吃什么?” “你点吧,我请客。”张丽飞笑眯眯地说道。 苏淳风就笑道:“那行,你等等。”言罢,在张丽飞有些好奇和疑惑的注视下,苏淳风放下卡片,起身走到服务台那边,点了两份炸鸡腿和汉堡的简单套餐,结账,然后一手托着放好食物的托盘微笑着走了回来。 张丽飞的俏脸唰地红了。 “吃吧。”苏淳风轻轻放在张丽飞面前一份儿。 “这个,这个让服务员端过来就好,何必自己去端?”张丽飞红着脸小声羞涩地问道,一边看了看不远处站立着的两位穿着红白条纹服饰的服务员,又道:“我们还没吃呢,为什么是先付钱啊?真讨厌!” “洋人的快餐厅,就这规矩。”苏淳风笑着伸手帮张丽飞开了酱包,道:“快吃吧。” 张丽飞羞得无地自容,但见苏淳风如此随意好似很熟悉的模样,便诧异道:“淳风,你来过这家店啊?” “过年去市里的时候,那边有肯德基店,我去吃过一次。” “哦。” 两人不急不缓地边吃边小声地聊了起来。 “过两天,我就要去市里上学了。”说起这件事,张丽飞红晕未散的美丽脸颊上,就显露出了淡淡的忧伤,一双明亮的大眼睛中也隐隐含泪,委屈地说道:“我不想去,可我爸非得让我去市一中,说那里比县里好。” “这是事实啊。”苏淳风笑道:“市一中出了名的大学生摇篮嘛。” “可我就是不想去……”张丽飞嘟着嘴说道:“我去那里上学了,以后就不能和你还有海菲天天见面,天天在一起了。” 苏淳风边吃边笑着说道:“傻丫头,天天在一起就好吗?友谊的深厚和真挚,不在于朝夕相处,而在于天长地久。没听人说过吗?距离产生美,意思就是,很多时候远方的思念反而愈发让友谊更显珍贵。所以啊,你就安心地去市里上学,好好学习,将来我们说不定还能考上同一所大学呢。” 张丽飞歪着脑袋,眨巴着一双美丽的大眼睛想了想,觉得有点儿道理,便说道:“那,那以后每逢周末,你能不能去我家里找我玩儿啊?” “每周都去显然是不可能的,偶尔可以。” “那我也可以去找你,对不对?” “嗯。” “那以后如果有时间有机会,你和海菲可以去市一中看我,我也可以回县一中来看你们,是不是呀?” “当然。” 到底是少年不知愁滋味,苏淳风一番简单的引导和劝慰后,张丽飞之前心里的不快和阴郁,就很快消散不见,反而对于这种以后可以在期待中思念、见面的感觉,有了好奇和懵懂幸福的向往。 她脸上挂着有些迫不及待般的神情,忽而想到了什么,又撅起嘴说道:“那我不在县一中了,以后你和海菲就可以天天在一起,谁知道你们俩会做些什么,哼!” “哟,你这话说的有点儿不讲道理了啊。”苏淳风哭笑不得地说道。 “这倒也是啊。”张丽飞耸耸肩,顽皮地笑道:“海菲那么大度,我这么做反而显得小气了,嘻嘻……不过,我可提前告诉你啊,反正你们之间都做了什么海菲都会告诉我,到时候,哼哼!可不许你偏心!” 苏淳风无语,心想我亲了王海菲两口,难不成还得再亲亲你? 这就公平了? …… 张丽飞是周四上午走的,她的爸爸张开达开着轿车来到学校,把她还有一堆的行李全都拉走了。 就好像,她从没有来过。 在这所有着近三千多名学生的金州县最高学府中,走一名学习成绩只能排中上游的学生,根本不会引起丝毫的波动。 为此伤感的,也许只有王海菲一人。 而苏淳风,当然不会有什么失落和伤感的情绪——他虽然从内心里有些喜欢张丽飞这样一个活泼可爱像只百灵鸟儿般的女孩子,但喜欢不等于是爱,他可不希望在自己无奈和丝丝虚伪的迁就下,让张丽飞真地沉浸到所谓的爱情泥潭中无法自拔,那就是作孽了。 因为他很清楚,现在张丽飞和王海菲或许因为少女心性对于感情还很懵懂,所以可以幼稚单纯地去认可这种好闺蜜之间共同分享爱情的甜蜜。但随着她们日渐成熟……这种很异常的感情必将化作成一根导火索,指不定什么时候骤然间引燃爆发后,朋友就会成为仇人,美好的友谊也会彻底的荡然无存。 感情,是自私的! 如果就这般在最美好的时期分开了,年轻的张丽飞内心里懵懂的初恋感情应该很快就会淡化,从而融入到新的学习环境和新的朋友圈子中,也许,美丽大方活泼可爱的她,还会遇到更好的白马王子。 不过,要说苏淳风心里对此没有半点儿可惜的情绪,那是假话。 大老爷们儿谁不想被美丽的情窦初开的少女深情依恋? 虚荣心和花心,哪个男人没有? 值得安慰和高兴的是,张丽飞这一走,他和王海菲以后的生活中,就少了一个巨大的仿若长在了两人之间的电灯泡,实在是太方便了。 …… 周六。 天还未亮,苏淳风早早起床,穿好衣服起身轻手轻脚地走出去,打开院门,准备到村外的田野里跑步锻炼身体,顺便再打几套拳辅助修行——从作出修行的决定之后,无论是在学校,还是假期在家里,他都是风雨无阻地保持着每天早晨健身和修行的习惯。 走出去返身刚把院门关上,就听着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苏淳风循声望去,只见从东面跑来一个人影,因为天还黑着的缘故,等近了些后才看清楚竟然是李志超。 “志超,大早起你干啥去?”苏淳风疑惑地问道。 “我操,吓我一跳!”黑灯瞎火猛不丁有人说话,着实把李志超吓得不轻,他拍着胸脯走过来埋怨了一句,随即又着急忙慌地说道:“淳风,快告诉你娘,我成子叔在冀中省那边儿,今天凌晨要往回赶的时候,让人给劫了!刚才打电话到我们家了,这不,我爹我娘就让我赶紧过来通知你们。” “啥?”苏淳风大吃一惊。 …… 73章 抢-劫案 苏成和大舅子陈顺和,驾驶着安装了旋耕器的五零拖拉机,已然在外耕地一月有余。 昨天傍晚,他们与冀中省沙台市东部地区的清馆县马官镇上坡村旋完了最后一块地后,在当地的把头家里休息至凌晨四点钟,然后早早起来驾车开始返家。不曾想出村后,沿313省道还未走出马官镇,路径一段正处于施工中故而坑坑洼洼的道路,车速放缓的时候,突然遭遇了五名劫匪,将他们携带的财务洗劫一空,损失六千余元。 而且苏成和陈顺和,还挨了一顿暴揍。 依着苏成的脾性,他真敢和五名劫匪拼命厮打。只是因为大舅子陈顺和在车上,面对持刀劫匪,万一出点儿什么事承担不起,故而苏成只能忍受着破财消灾。 事发后,苏成和陈顺和驾车至马官镇派出所报案,并往家里通了电话告知情况,同时让家里赶紧送些钱过去——如今身无分文的他们,就连油钱都没有,不送钱实在是没办法从两百公里外回家啊。 上午八点半。 苏淳风在平阳市火车站,坐上了开往冀中省沙台市的火车。 从家里出来的时候,他没有穿校服,而是穿了一件蓝灰色牛仔夹克衫,黑色水洗布休闲裤,白色球鞋。 出门在外,这般穿着总比校服要显得成熟些。 不为别的,只因他清楚这年头到外面,穿着校服的学生又是一口外地人口音,难免会在一些诸如车站类的公众场合受到一些坏分子的侵扰。而他这次出门,身上揣着两千元巨资,所以不得不小心些。 只可惜天生白净俊俏的苏淳风,再如何穿戴都显得那么文静秀气。 抵达沙台市的时候,已然快中午十二点了。苏淳风顾不得吃饭,打听到汽车站距离不太远,就匆匆跑过去买到十二点半开往清馆县的客车票。 下午一点抵达清馆县汽车站,再乘坐公交车赶往马官镇。 下午一点四十分,一路平安的苏淳风下车,找了路人打听到派出所所在地,距离不太远,便步行前往。拐过两道弯后,他就看到了派出所的大门,还有家里那辆安装了旋耕器的五零拖拉机,静静地停放在派出所大门的东侧,脏兮兮的车身上满是泥土和污垢,半边车身还骑在了路牙子上。 快步走过去,。透过灰土土的前挡风玻璃,隐隐能看到里面有个人蜷缩着身子躺在驾驶坐后面窄窄小小的卧铺上,还盖着件军绿色棉大衣。 苏淳风登上车仔细看了看,是舅舅陈顺和,便招呼道:“舅舅……” “哎。”陈顺和呼啦一下坐了起来,赶紧打开车门,道:“小风来了,那啥,你爹还在派出所里面呢,我去叫他。” “不着急。”苏淳风钻进去坐在驾驶座上,看着舅舅陈顺和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不禁皱了皱眉,关切地询问道:“舅舅,您这伤势重不?” “皮外伤,不打紧。”陈顺和叹了口气,“就是那几千块钱,都让人给抢了,唉。” 苏淳风宽慰道:“只要人好好的,比什么都强。” “唉。”陈顺和又叹了口气,掏出烟来点上一颗,使劲嘬了口,喷吐着烟雾道:“你爹也是为了省点儿钱,寻思着再过四五天就回家了,所以没去邮政局汇款。早知道这样,说啥也不能把钱都揣在身上啊。” “谁也没想着出这事儿啊。”苏淳风苦笑着摇摇头,继而开始询问起了这起事件的详细情况。 大概是从未遭遇过这种几乎和死亡擦肩而过,充满危机的抢-劫事件吧,陈顺和心里一直都有股子想要宣泄出压抑又惊惧的情绪,仿若不把心里那些话儿一遍遍捣腾出来,就无法安心睡觉似的。他也不去想自己的外甥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半大孩子,就一股脑地开始在苏淳风时而看似不经意的插嘴询问中,讲述出了事件的详细经过。 时间,地点,人物,包括事发地附近的一些状况等等。 两人正说着话呢,只见穿着脏兮兮的衣服,戴着一顶鸭舌帽的苏成从派出所里走了出来,脸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的,眼圈更是乌黑肿胀,脸上还有几处明显的擦伤。 苏淳风赶紧从车上跳下来:“爹,你没事吧?” “小风来了。”苏成摆摆手,道:“没啥大碍……钱带来了没?” “嗯。”苏淳风伸手从夹克衫的内兜里把一沓钱掏出来递给父亲,一边说道:“派出所方面,咋样了?” 这时候陈顺和也从车上下来走到跟前。 苏成走到车头前蹲下,抽着烟神色有些疲惫地说道:“去上坡村的把头家里调查过了,暂时没啥消息,我也觉得那老把头不是坏人。派出所的张所长说,让咱们先回家去等着,什么时候这边儿破案了,会通知咱们。” 所谓的把头,就是出门在外找到的当地比较有声望的人,让人家帮忙给联络地块、户主、住宿什么的,也可以处理些纠纷矛盾。 当然了,把头不是白当的,人家会抽钱。 “唉,看来是没希望了。”陈顺和苦着脸蹲下。 看着父亲和舅舅这般模样,苏淳风心里那股火气蹭蹭地往上跳。他强压着心头怒火,稍作思忖后,神色平静地说道:“爹,舅舅,事情已经发生了,就把心放宽些……要我说,反正这趟回家后也是歇着,不着急干别的去,倒不如就留在这里再等上一两天,万一派出所给破案了呢?而且派出所的人看着咱们在这儿苦等,多多少少总得有点儿压力和同情心,从而抓紧时间和精力去破案,您说是吧?” 苏成和陈顺和都愣了下,继而对视一眼,默然点点头。 没想到,小风这孩子年纪不大,考虑事情却总是能想得那么周全——要说也是,秋季忙完,回去后也是歇着,在外面一天无非就是多花个百八十的,万一派出所破案把钱给找回来了呢?如果现在一走…… 说句不大中听的话,派出所谁有心整天惦记着你这点儿事? 上午的时候,张所长就已经把案件给转报到县刑警队那边了,说是这样的刑事案件,要交给刑警队办,下午刑警队会来人。 下午三点多,县刑警队那边的人来了。 无非也就是询问案情,到事发现场简单查看一遍而已。再接下来就是调查……这种事儿,对于受害者来讲,等着最终能够破案,其实运气的成分很大。说到底,六千块钱的案子在刑侦人员来看,根本算不上值得重点关注的案件。 去现场时,苏淳风一言不发跟着父亲上了警车,也到现场看了看。 事发现场距离马官镇不远,只有两公里多点儿,附近却是有三四个村子。一般来讲这类案件的罪犯,十有八九是当地人所为。 但真要追查的话…… 难度相当高。 从案发现场回来,刑警队的警察调查取证之后,就说让苏成留下联系方式,破案后会通知他们。 派出所的警察,则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模样。 显然,想要住在这里不走,从而引得警察的同情心,并给警察带来压力加速破案,是不可能的。 可眼瞅着天色已晚,这时候再走的话就得赶夜路。 心有余悸的苏成和陈顺和,觉得此番出门在外运气不大好,还是将就着住一晚上,等天亮再走吧。 至于这次的遭遇……认倒霉! 别无他法。 吃过晚饭后,苏淳风主动要求在车上过夜看车,让父亲和舅舅到附近的一家小旅馆好好休息。对此,受了惊吓身心俱疲的苏成和陈顺和,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下来——反正这辆拖拉机和旋耕器在派出所门口放着,谁还敢给偷走不成? 到了晚上八点多钟。 苏淳风下车,到派出所门口和值班的警察打了声招呼,请其帮忙给照看下车,自己有事要离开一会儿。 值班警察对这位文静秀气且很会说话又懂礼貌的男孩印象不错,满口答应下来。反正值班室在派出所大门口,隔着窗户就能看到那辆停放在路边的五零拖拉机,而且那么个大家伙,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拽走的。 道了谢转身回来,苏淳风走到车后面,从旋耕器上把随车携带的自行车卸下来,骑上车往东行去。 他要去往案发地点。 因为白天坐着警车去过一趟,而且道路并没有七拐八绕,前面拐两个弯上了省道直接沿着路向东走就行。 案发地路段,正处于施工阶段,坑坑洼洼。 东西向的313国道笔直宽阔,道路两侧都是刚刚种上小麦的农田,宽阔无垠。浓浓夜色下,道路上杳无人迹,只有偶尔路过的汽车,轰鸣着晃动明亮刺眼的车灯,行驶至这段路的时候减速缓缓而过。 苏淳风站在路北的的坑洼中,举目四顾。 秋风瑟瑟,远处夜幕下的村落里,鳞次栉比地房屋上亮起一盏盏犹若星芒的灯光。 下午来时,他在附近观察过,知道从案发点向东没多远,有一个小的十字路口,分别通向南边和北边的两个村子。而且下午警察调查讯问的时候,苏淳风在旁边也听到了他们的谈话,知道北面的那个村子叫北李庄,南面的村子叫南李庄。 …… 74章 仙灵寻根鸟 月华如霜,繁星隐隐。 带着浓浓凉意的秋风轻轻拂过,让远离村庄的空旷之地愈发静谧萧瑟。 苏淳风从兜里掏出一张黄裱纸,这是他中午在沙台市汽车站停留的那段时间,正好看到不远处有一家纸扎店,是那种专门提供白事殡葬所用纸扎物品的店铺。苏淳风便进去花了两毛钱买了张黄裱纸。 既然买了黄裱纸以备用,其它必备物件当然也不能少,所以他又跑到车站附近的一家药店里买了点辰砂,也就是平时我们所说的朱砂。 黄裱纸的质地不怎么样,但对于他来说,无所谓好坏。 将黄裱纸对折几下,轻轻撕扯出八块大小相仿,宽五六厘米,长约二十厘米的纸条——这就是可以用来画符的符纸了。 剩余的纸张折叠成一个小小的厚厚的凹槽,苏淳风拿了从车上带来的喝水瓶蹲下身,瞅了瞅四下无人,安安静静的。他静下心来,把八张纸条整齐地摞在一起放置在身旁的土地上,取出装有一点儿辰砂的小纸包,将辰砂倒入小凹槽内,再拿水瓶轻轻倒进去一些水,用右手食指简单搅拌匀。 然后,他静心默念术咒心决,左手掐决按住八张符纸,右手食指蘸了辰砂液,运气诵咒,落指按在符纸上,然后慢慢地画下一笔! 再蘸辰砂液,画下一笔! 速度不快,但每一笔必然力透纸背,贯穿而下直透第八张纸条。 符箓有先天符和后天符之分,先天符只有高明的术士可以画出来,即不受时间、地点、物事的束缚,随时随地可一画而就,这就是所谓的一点灵光即是符;后天符则是高手和修为勉强达到祭符之境的术士,都可以画出,但那需要在特定地点、时节、时间段,提前准备好一应术法用器,还要净身、静心、布坛等等繁琐的程序后,才可以画符。 画符首先必须要画精确,但仅仅是能画精确了还不行,照猫画虎不会有一点点效应。 正所谓“若知书符窍,惊得得鬼神跳;不知书符窍,反遭鬼神笑。” 画符完毕,苏淳风左手拿起八张符,右手端起水瓶喝了一大口水。放下水瓶,右手掐决食指虚空在符箓上几笔勾画,心中默念术咒,随即张口噗的一声将水喷洒到八张符箓上面,继而将符箓放下。 接下来,他拿着制作完毕的符纸,开始迅速地折叠。 每张符纸折叠出的样子不同。 折完六张符纸,他将折叠成不同形状的六张符纸开始对插,再折叠,最后折出了一个栩栩如生,不过半个巴掌大小的飞鸟状纸扎物件。 在诡术中,这个小小的纸鸟,叫做仙灵寻根鸟。 苏淳风把仙灵寻根鸟放下,然后起身心中默念术咒,左右手同时掐决感应着附近大地和空气中稳定的五行磁场中所存在的微妙变化,同时脚踏罡步,在坑洼之地缓缓走动。 就在这时,东面远远传来了两道明亮刺目的光束。 苏淳风立刻走到道边的自行车旁边,很从容地站好。 一辆大型货运车轰鸣着行驶而来,待到坑洼地减速后,缓缓行过。车内副驾驶上的人透过车窗看了眼站在自行车旁的苏淳风,随后没怎么在意,扭过头去——路径此地不明就里的外乡人,肯定会认为苏淳风是一个看工地的人。 其实这段处于施工中的道路,哪里需要有人看护?到了晚上下班所有人都会带着工具离开。 不过就在车辆行驶过后,苏淳风感应到了空气中异常的五行波动。 很好! 苏淳风松了口气。 真正的高手在施术时,为了避免必然会产生的大自然反噬,往往会选择一处五行磁场相对来讲比较顺应己身所施术法的地带,借大自然五行磁场强弱和运行频率的匹配度,尽可能把施术对磁场带来的影响降至最低,从而使得大自然的反噬之力也会非常小,自身就不会受到更大的反噬伤害。 现在他发现,车辆行驶至此,放缓车速后,会带来一定的磁场变动。而这种变动,恰好隐隐契合他所施术法在五行之气中的运行规律…… 苏淳风立刻回到之前画符的地方,拿了辰砂液、仙灵寻根鸟和水瓶跑到刚才所站立的自行车旁,用脚把地上蹭出一小块相对平整的路面,然后右手蘸上辰砂液,默念术咒迅速在这块平整的地面上勾画出一个地符。 然后,他拿出小施妙手从父亲和舅舅身上取来的些许发丝,一股脑全都塞进了仙灵寻根鸟上的缝隙中。 做完这一切,他把已经被辰砂液浸透快要烂了的凹槽揉碎,撒入施工形成的坑洼,再踢了一些碎土碎石将其填埋住。想来等到第二日施工开始后,这些揉碎散落在其中的黄裱质和辰砂液形成的纸糊碎片,不至于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过了一会儿…… 前后共有三辆拉沙石的卡车车队轰鸣着驶过。 运气不错啊!苏淳风暗自欣喜。 三辆车刚走,他立刻拿出寻根鸟,左手捧着仙灵寻根鸟抬起,咬破右手上还沾着辰砂液的食指指尖,轻吟术咒,在仙灵寻根鸟上勾画两下,继而口中轻喝一声:“急……” 噗! 一团幽蓝的火苗诡异地燃起。 苏淳风左手轻轻一抛,霎那间火苗熄灭,仙灵寻根鸟已然化作一片纸灰在微微的秋风中散落开来,再找不到一丝痕迹。 然而不为常人所见的是,一只无形的纸鸟正在夜幕下翩然向东北方向飞去。 苏淳风站在那里稍稍等了会儿之后,立刻登上自行车向东,至前方不远处的十字路口,左转向北,一边在心里暗想着:“这劫匪应该就是北李庄村的人吧?” 然而当他骑着自行车行驶到北李庄村的时候,却感应到仙灵寻根鸟再次向东折转而去。 苏淳风皱了皱眉,骑着自行车在毫不熟悉的村庄里七拐八绕,终于还是出了村找到条乡间的小土路,循着仙灵寻根鸟的方向,向东又行驶了大概有两公里多后,抵达了一个道路坑洼,大部分房屋都低矮陈旧的村落中。 仙灵寻根鸟飞往了村落的西北角。 苏淳风骑着自行车,在狭窄坑洼的街巷中七拐八绕,来到了村边颇为偏僻的一条巷口。 夜幕下,这个很显然极为贫困的村落中,到处都是陈旧低矮的房屋,还有些宅院竟然是用土坯的低矮院墙。街巷中使用的电线杆,还都是以前那种木制的,夜色下,电线在空中乱七八糟地拉扯着,拽入各家各户。 只是,没有几家亮灯。 这时候,仙灵寻根鸟已然落地。 苏淳风就把自行车靠在进巷口的阴暗角落里,心中默念术咒,仔细感应着仙灵寻根鸟精确的落脚之地,一边缓步往巷子里走去。 这条巷子大概有三十多米深,径直向北到了村外。 在村落的最边上,是一户低矮破旧的小院,土坯垒砌的院墙大约也就是一米五高,歪歪扭扭的,用铁丝拧紧了一些粗大的木棍制作成的栅栏门斜斜地倒在一旁,没有关上。院子里,堆着一堆柴禾还有两堆用塑料布盖住的玉米棒子垛,最里面的墙根下红砖垒起的低矮厕所边上,扔着一辆破旧的排车。 三间坐北朝南的矮房,正屋又窄又矮的两扇破旧木门半掩着,西屋小小的窗户上透出昏黄的灯光,隐隐有说话声传来。 苏淳风四下里看看,附近其他几家住户院落里都漆黑一片,巷子里安安静静的。 稍作思忖,他蹑手蹑脚地走进了这个破旧的院落里,径直来到西屋外的窗户下面,在侧耳倾听着屋内的谈话声。 “来来,干了……” “虎子和德义那俩傻-逼,吓得都不敢出门儿了。” “就是,要我说这有啥啊,还是林强哥你给力,要不是你,咱们兄弟能一下弄到这么多钱?哈哈!” “操,我他妈容易吗?盯了那辆旋地的车好几天呢,啐!” “来,敬林强哥一个!” “来!” …… 蹲在窗户下的苏淳风,脸色变得冷厉起来。 他掏出剩余的两张符纸,再次咬破右手食指尖,默念术咒在符纸上稍稍勾画了几笔,就轻易地改变了这两张符纸的性质。然后,他左手食指中指夹着两张符纸,右手食指隔空指着符纸虚画了几下。 只听噗的一声轻响,幽蓝的火苗一闪而熄。 苏淳风缓缓起身,侧靠着窗边,透过脏兮兮昏暗不清的玻璃,看向室内。 看得不大清楚,但依稀能看出来,是三名也就二十五六岁的青年,正围坐在一张低矮的小木桌旁,一边大口喝酒,一边畅快地聊着天。 苏淳风口中默念着术咒,通过符纸形成的术法能量波,在不为常人所察觉之中,极为精准敏锐地感应着三人所释放出的生机气息。很快,他断定靠西侧桌边坐着的那名青年,已然喝得有些上头,其散发出的气息明显混乱,而且,他本人所释放出的阳刚气机,显然不如另外两人。 “随忌!出!”苏淳风轻轻地诵出了这三个字。 屋内,那名坐在木桌西边的青年突然大叫一声:“操,你谁啊?” “小涛,说啥呢?”对面那名青年当即瞪眼怒道。 “是你?我去-你妈-的!”被叫做小涛的青年猛然抓起酒瓶子,劈头盖脸地砸向了对面坐着的那名青年。 …… 75章 上苍作弄,偶遇古家人 人常说酒壮怂人胆,说的是酒精的刺激下,一个人会变得极度亢奋,导致理智上出现相对的不稳定和不清醒的状况。 更甚者,比如烂醉如泥。 而这个时候,其实往往正是一个人意志力最不坚定的时候。 尤其是一个心理薄弱,心虚有恐惧的人。比如刚才小破屋内那个叫做小涛的青年,今日凌晨时分的抢-劫行为,让他亢奋,紧张,惧怕……却要勉强撑起脸面以在朋友中显示出自己的坚强和胆识,然后靠着酒精的刺激再说出些大话来。可越是这样,他的意识越不清醒,越不坚定,越容易产生,幻觉! 也最容易,中招! 站在窗外,苏淳风冷漠地看着室内扭打在一起的三人。 当那个叫做小涛的人很快被林强和另一个人打倒在地死死地摁住时,苏淳风露出了狠戾的冷笑,左手掐决,口中默念一声:“折……” “小涛,你他妈疯了!” “敢跟老子动手,我今天非得弄死你!”额头被酒瓶子砸破后满脸是血的林强骑在小涛的身上,一手攥着其衣领,一手挥起大耳刮子猛抽着。 另一人死死摁住了小涛的两只手,让其不能动弹,嘴里骂着:“他妈的,找死!” “哎哎,林强哥,别打,你打我干什么?”被压在地上打得鼻青脸肿的小涛忽然间惊愕不已地求饶叫喊着:“洪亮,洪亮你干嘛抓着我……那个人呢?那个人去哪儿了?我操,这是咋回事儿啊?” 林强和洪亮都愣了下,道:“你他妈瞎咧咧啥呢?” “刚才那个人去哪儿了?” “谁?” “就是,就是我们抢的那个,开车那个人……” 林强和洪亮同时激灵灵打了个寒颤——有道是为人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这做了亏心事的人,再如何胆大,也难免会心虚。加之喝了酒的缘故,任何事件导致的心理波动都会比平常多出几倍的强度。 “你他妈瞎说什么呐?”林强啪地给了小涛一个嘴巴子。 这时候,洪亮忽然间松开了小涛的双手,惊愕地抬手指向林强:“那个,强哥你,你到底是谁?” “什么他妈的谁谁啊?”林强骤然心惊。 “操!”小涛突然间将骑在他身上的林强掀开,抓起散落在地的一个盘子劈头盖脸砸了下去。 洪亮大吃一惊,抄起凳子砸向了小涛,砸中后又有些茫然地扭头看向翻身而起大骂着扑向小涛的林强,洪亮赶紧一脚踹过去,挥起凳子砸向了歪倒的林强,随即又弯腰抓住之前就被掀翻在地的小木桌,高高举起砸了下去。 吃了亏的小涛伸手从兜里摸出了一把尖刀…… 一时间,屋内嘶吼大骂声仿若要把房顶都揭开似的。 窗外。 苏淳风看着打成一片的屋内,冷笑着转过身大步离去。 当他走到巷口骑上自行车要离开的时候,就听着后面巷子里有两家开门的声音,循声望去,却见几道人影匆匆地走向了正打得热闹的那个破旧宅院里。想来是邻居们终于忍不住,从家里出来去往那家看看,可别打出什么人命来。 苏淳风懒于理会这些,蹬着自行车顺原路往回赶。 路径北李庄村的时候,他到一个还亮着灯的小卖部买了包烟,顺便随口打听了一下,得知刚刚离开的那个村,叫三里铺村。 此时此刻…… 313省道上,之前苏淳风施展术法释放出仙灵寻根鸟的施工路段那里,停着一辆银灰色的标志小轿车。 轿车的灯光照射下,一个看上去二十八九岁,穿着西装革履的青年,正蹲在坑洼的工地上,伸手摸索着那块略显平整的地面上隐隐留下的些许地符的痕迹。过了会儿,他又往前走了两步,在碎土和混石间翻出了一些潮湿的小纸团,拿起来凑到鼻端嗅了嗅,扭头微笑着大声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竟然有高手在此施术。” 车后门打开,一名穿着黑色风衣,仪表堂堂,五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从车上下来,道:“没看错吗?” “不会错。”青年站起来拿着几块小小的纸团,递过去说道:“应该是画完符扔弃掉的。” 中年男子接过来看了下,嗅了嗅,点点头道:“是高手啊,随心所欲,随时随地,一点灵光即是符。” “还有,这位高手使用了地符。”青年说着话,走到刚才站立的地方,蹲下身指着地上那块小小的被鞋底蹭过故而颇显光滑平整的地面。 中年男子皱眉看了下,道:“他是来这里找人的。” “爸,那我们在这里等等?”青年笑道。 “等什么?”中年男子笑了笑,道:“和我们无关,在这里等着,反而徒惹人生疑和不满……走吧。” “嗯。” “哦对了小翰。”中年男子忽而想到了什么,一边往车旁走去,一边道:“回去打听下,这里发生过什么特殊事件没有。” “好。”青年答应着,一边打开车门上了驾驶座。。 也就在这两人说着话准备上车的时候,苏淳风骑着自行车从那条小路上转过弯来,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车灯明亮的光线下站在车旁的那两名男子。他当即心里一惊,不过很快就迅速恢复了平静之色,一边默念心诀术咒,祛除并压制住因为之前施术而残留在身上的术法气息,一边没有丝毫停留地骑着自行车往这边驶来——他很清楚,自己一旦停下,反而会引起那两名男子的怀疑。 当苏淳风骑着自行车接近轿车的时候,两名男子已然上了车。 不过他们却并没有着急开动轿车,而是打开了车窗,两个人都有些疑惑和好奇地看着这个穿着牛仔夹克衫,十六七岁模样的少年,骑着辆破旧的自行车慢慢悠悠地过来,然后颠簸着驶过坑坑洼洼的路段。 从轿车旁路过的时候,少年还颇为好奇地打量了一番轿车和车上的两人。 “唔,这小子有点儿古怪啊,大半夜的干什么去?”坐在驾驶座上的青年微笑道。 “是有些怪。”后排的中年男子微微皱眉,道:“我刚才好像隐隐察觉到他身上有施过术法的气息,但很快就消失不见,奇怪了。” 青年惊讶道:“您是说他?” “嗯。” “怎么可能啊,他也就十六七岁吧?” 中年男子有些自嘲般笑了笑,摆摆手道:“大概是他刚才靠近了被施术者的缘故吧?算了,我们走……” “好。” 轿车发动,缓缓驶过坑洼路段后加速,很快便超过了苏淳风,急驰而去。 骑着自行车的苏淳风松了口气——刚才从小路口拐过弯的那一霎那,幸亏他及时默念心决术咒压制己身因为施术后必然残留的术法气息,否则的话,肯定会被对方察觉到自己是施术者。而且,他现在肯定,那父子二人已经知晓了此地有高人施术。 苏淳风认得他们。 中年男子叫古岳白,青年是他的儿子,叫古翰。 他们是冀中省省会金官庄市西部地区平井县人士。在不久的将来,他们将是中原地区尤其是靠近京畿之地的奇门江湖中赫赫有名的人物。 古家为玄学世家,擅卜术。 这里要提一笔,诸玄学术法中,以“卜”最为驳杂且源远流长习者众多,卜术主要含有术法三绝之称的“六壬”、“太乙”、“奇门”。其中太乙以天元为主,测国事,为帝王忌,故声名不显;奇门以地元为主,测集体事,主刀兵,有强大杀伤力之术法,多用于军事、政治、家族发展等等;六壬以人元为主,测人事、推吉凶祸福。而由术法三绝衍生出的还有预言、克应占梦、测字解字、签贴、姓名学问,以及驱邪逐怪,降妖除魔等等流传于世的种种方术。 也正因为江湖术士,百分之九十以上都属于是修行“卜”术,而卜之一术中,又以奇门修行者最多,所以玄学江湖才会被笼统地称之为奇门江湖。 而古家擅长的,是卜术之中的奇门。 在苏淳风的记忆中,古岳白现在应该已经是炼气后期,到2012年年末时,据说古岳白一朝突破,踏入了醒神之境。 他的儿子古翰,也是术法修行方面的天才,现在应该是固气初期或者中期。 苏淳风前世的时候,曾经在京都那次因为王海菲之死,从而冲冠一怒为红颜,在江湖上掀起腥风血雨,从京都一路杀到蜀川。那时候,奇门江湖一片风声鹤唳,不得不找中间人前去说和,提出与苏淳风达成和解…… 当时前来负责谈和当说客的,就是古岳白。 谈和期间,心有不服的古翰曾经瞒着父亲,和苏淳风私下里交手斗法,不出三招便甘败下风,也算是一个光明磊落者。 想着前尘往事,苏淳风不禁诧异:“古岳白和古翰这对父子,怎么来沙台市了?而且还如此巧合地路经此地,恰好就撞见了我施术呢?奶奶个熊的……这贼老天委实好捉弄人,不把江湖中人往一块凑凑好像心不甘似的。” 思忖间,他已然回到了马官镇派出所外。 苏淳风啐了口唾沫腹诽着老天,一边把自行车放回到拖拉机后面的旋耕机上。 晃晃有些昏沉酸痛的脑袋,他强打起精神假装出一副慌张的神情,小跑到门卫室那边敲开窗户,焦急万分地说道:“警察大哥,我刚才在公路边上找小卖店的时候,听到有两个骑自行车路过的人说,他们今天凌晨下夜班回去的路上,看到了抢-劫我爹和我舅舅的那几个人,说是三里铺村叫什么林强和洪亮的一伙人……” “啥?”值班警察豁然站起身来,惊讶道:“你确定?” “真的,他们说看到一共五个人,抢了一辆旋地的大拖拉机!拖拉机上有俩人都挨了打,我猜他们说的肯定就是我们家这辆车。” “你等着!”值班警察匆匆拿起了电话。 …… 76章 青春的无奈 这年头…… 警察可不会在办案抓人的时候有太多的顾虑,自由心证几乎都是家常便饭,就算是抓错了你还敢怎么着吗? 所以在得到消息后,马官镇派出所所长张林贵以最快的速度赶赴到派出所,并集结警力,迅速出发前往三里铺村,在村卫生所顺利抓获因为惨烈的内讧打斗而导致受伤的两名犯罪嫌疑人,随即展开突击审讯,很快便抓获了村中另外两名犯罪嫌疑人,并于马官镇医院抓获了另一名在打斗中受重伤的主犯林强, 这起恶性持械抢-劫案件,在案发后不到二十个小时,顺利告破。 得知案件破获的消息后,苏成和陈顺和兴奋得不行。当得知是苏淳风向警方提供的重要破案线索时,更是心中说不出的激动和感慨——时也,运也! 感慨运气好的,还有马官镇派出所所长张林贵,以及派出所所有干警。 要知道,这起案件的迅速破获,对于一个普普通通的派出所来说,那绝对是一份荣誉,一份成绩,一份赫赫的功绩!对派出所的嘉奖,对所长将来的职务提升……对年内派出所的政绩考核等等,都是很重要的支点! 没有人会去想,年仅十六岁的苏淳风,晚上不在拖拉机上好好呆着,跑出去在公路上转悠两三个小时干什么?还找小卖店? 至于那两名聊天透漏线索的莫须有的下夜班工人…… 更没人去考虑找找是谁了,连问都懒得问。就连苏淳风提供的重要破案线索,也成了警方在摸查过程中得到的线索,然后立即对犯罪嫌疑人实施了抓捕。 谁提供的? 某村民! 为了保护线索提供者的安全,不方便过多透漏其个人信息。 案发第三天,周一上午九点半,苏成在派出所办理了一应手续并签字后,拿到了警方追回的五千九百多元的被劫款。他们没去再考虑追回被罪犯消费掉的几百块钱,连连道谢后,在人民警察的抚慰下,驾着五零拖拉机踏上了回家的旅途。 而这时候的苏淳风,已然在两百多公里外的平阳市金州县第一高中的教室里,认真地听讲上课了。 就放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 入冬的第一场雪纷纷扬扬地落下。 周五下午放学后,天色已然暗了下来,偌大的校园里白雪皑皑,树木植被全都银装素裹,分外美丽。 眼瞅着今日是不能返家了,苏淳风便匆匆走到4班教室的门口,向里面正在收拾着书本的王海菲招了招手,微笑着轻唤道:“海菲……” “哎。”王海菲应了声,甜甜地笑道:“等等我。” 在高中校园里生活了这么长时间后,高一的学生们已然慢慢适应了不同于初中时期的生活——同学们之间谈恋爱虽然还不能说是彻底公开,老师也经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教导不允许早恋,但这种事情也并不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而且,男女同学之间的交往,日常交流,也不似初中时期那般有种做作的保守了。 所以现在,王海菲和苏淳风之间经常会结伴在校园里遛遛弯,一起吃顿饭什么的,倒也没引起什么同学的非议和流言,反而有许多同学羡慕这两人。 “淳风。”王海菲背着书包开开心心地走了出来。 “今天下雪,回不去了。”苏淳风笑道:“走吧,一会儿一起到外面吃晚饭。” 王海菲应道:“好啊,我先回宿舍一趟。” “我陪你去,从宿舍出来的时候,记得拿把伞。”苏淳风笑着和王海菲走下台阶,在纷纷的小雪中迈步往女生宿舍的方向走出几步后,他停下来,扭头仰起脸朝着二楼15班教室大声喊道:“志超!志超……” “哎。”答应声中,李志超从教室里冲了出来。 苏淳风招招手喊道:“今儿下雪不回去了,一会儿你下楼在门口等着我和海菲,咱们上外面吃一顿去。” “你俩去吧,我跟人约好了。”李志超喊道。 “好!”苏淳风也没多说什么,笑着摆了摆了手,和王海菲转身离去。 到女生宿舍楼下,王海菲上楼放书包拿雨伞,苏淳风则是在楼下等着,一边在宿管阿姨带着有色眼镜的忿忿注视下,百无聊赖地在观赏着校园里飞雪飘零的雪景。感受到被雪花和寒冷的气温清洗过的空气中,灵气轻灵充沛,五行元素稳定,苏淳风便决定明日凌晨早些起来,好好锻炼修行一番。 不一会儿,王海菲拿着把黑色的雨伞小跑下楼,两人撑起一把雨伞,颇为亲密的肩并肩依偎着往校园大门口方向走去。 刚走过图书馆,就看到李志超一伙足有十几号人急匆匆地往东面的操场走去。 苏淳风皱皱眉,喊道:“志超,干啥去?” 李志超闻声扭过头来,神色间带着难以掩饰住的戾气,他脚步未停地挥了挥手道:“没事儿,你们去吃饭吧,晚些回来我去宿舍找你玩儿。”言罢,他扭头率领着同样气势汹汹的十几号人匆匆而去。 “淳风,他们这是……”王海菲有些担忧地挽住了苏淳风的胳膊。 “海菲,去校门口等我。”苏淳风把伞柄递到王海菲手里,温柔地说道:“我过去看看,一会儿就去找你。” “淳风……” “听话,乖!” “你别跟人打架!” “我知道。” 言罢,苏淳风挣开王海菲挽着他的胳膊,沉默着大步向李志超他们一伙人追去。 王海菲举着伞在纷扬的雪花中犹豫了一会儿,眼看着李志超一伙人和苏淳风的身影消失在了实验教学楼那边,她一咬牙,打着伞小跑着追了过去——她很担心,因为最近一段时间,学校打架斗殴的事件频发,许多学生像是吃了枪药般,憋着一股子火气随时都会爆炸。这要是打起来,淳风会不会吃亏呀? 操场边上,穿着棕褐色皮夹克的李志超单手掐腰,一手挥动着颇有些大将风范地喊道:“人呢?去找找他们,马勒个把子的,不是吹牛-逼很狂吗?” 三个人立刻散开小跑着到处找人。 苏淳风走过去皱眉道:“志超,这是跟谁扛上了?” “13班和邑镇那帮孙子,妈的跟我约战呢!”李志超骂骂咧咧着转过身来,忽而想到了什么,赶紧推了推苏淳风,道:“淳风,这没你的事儿,你回去……” “你这不废话吗?”苏淳风一把拍开了李志超的手。 “你是好学生,跟我不一样啊。”李志超一脸真诚和焦急地说道:“我啥都不怕,大不了被学校开除回家呗,反正学不学都这幅德行,将来托人买张毕业证就行了。你不一样,你要是耽搁了那太可惜!” 苏淳风心中生出些许感动,淡淡地说道:“先别打,我去跟他们谈谈。” “得了吧。”李志超一挥手,甩了甩长长的四六分头,道:“谈个屁啊!这次不把丫们给干趴下,我面子往哪儿放,操!” 苏淳风一时无语。 这个年龄段许多学生都正处在天不怕地不怕的时候,尤其是像李志超这类学习成绩不佳,颇为好动又广交朋友的人,最是在乎自己在同学们中间那张其实并不值钱的所谓面子——他们宁肯付出一切,也得挣得一份儿面子。 虽然早就对此有过心理准备,但当这种事情真正发生的时候,苏淳风发现自己根本无力去左右事态的发展。 而且,他不得不被动地卷入进去。 因为他可以不去管别人,但不能眼睁睁看着李志超与人群殴而不管不顾。李志超可是为了他与人干过好几仗了,那份哥们儿义气是真挚而充满热血的,是珍贵的,是也许等过些年都长大之后难以再寻回的单纯和无怨无悔。 思忖间,就听着有人喊道:“那呢,他们来了!” 循声望去,只见七八个人骑着自行车正朝着这边疾驰而来。 李志超伸手从旁边的同伙手里抄过一根棍子,扭头道:“淳风,这事儿你甭管,哥们儿吃不了亏!我-操-他妈-的!” 说着话,李志超拎着棍子率领一伙人大吼大叫地冲了上去。 激烈的混战,瞬间在飞雪飘舞的操场边缘爆发。一伙或穿校服或穿普通服饰的年轻的高一学生们,一个个在荷尔蒙刺激下将自己的青春热血就这般肆意地、毫无道理可讲地化作成冲动的暴力宣泄着,飞扬着。 “淳风……”王海菲拽住了苏淳风的胳膊。 “没事儿。”苏淳风挣开王海菲的手,快速地跑了过去。 在一群冲动暴躁嘶吼怒骂咆哮着宣泄暴力的学生中,苏淳风就像个傻瓜,像个异类般冲进战圈站在那里,不去主动出手,而是冷静地注视着挥动木棍怒骂着与人拼斗的李志超。但凡有人攻击向李志超的时候,苏淳风就会即时的出手,将袭击的人打翻在地,然后阴沉着脸像是老师和学校保安般怒吼一声:“别打了!” 当有人袭击他的时候,他也会立刻反击将对方击倒或者击退,再怒吼道:“别打了!” 战斗一共持续了不到两三分钟。 人多势众的李志超一伙大获全胜,将高一13班和邑镇的那帮学生们全都给打得四散逃走。当然难免会有些跑远了之后不甘地要挽回些面子的怒骂声“你们他妈有种等着”、“这事儿没完。”、“早晚废了你们……” 混战中,苏淳风没有受到丝毫打击。 来自于东王庄乡和关庙乡,被李志超在这些日子里集结到一起颇为团结的高一男生们,因为此番战斗旗开得的缘故,一个个梗着脖子,脸上露出骄傲兴奋的神情,在飞扬的小雪中以李志超为中心,聚到了一起,嘴里还都骂骂咧咧热切地讨论着,彰显着、炫耀着自己刚才的英勇无畏和狠辣…… 苏淳风没有凑过去,他一声不响地转过身离开。 与此同时,一直都站在不远处观战,俏脸上满是担忧之色的王海菲,已然快步迎了上来,为苏淳风撑起了雨伞:“你没事吧?” “没事,咱们吃饭去。” “嗯。” 苏淳风抬手攥住了王海菲举着伞柄的冰凉小手,两人在伞下依偎着向校门口走去。 在这对情侣身后的操场边缘,聚拢起来热热闹闹的人群中,领头人李志超抬手过肩,大拇指向后指着,道:“都鸡-巴别吹了,论干架谁能比得过我哥们儿淳风?刚才你们注意到没?和邑镇那帮窝囊孙子,不管是谁在淳风的手底下都走不过两招,肯定得被干翻在地,连他的毛都碰不到……不过咱丑话说在前面啊,今天这事儿学校要是追究,谁都不能说淳风参加了啊。他是好学生,是一班的!淳风仗义,咱不能耽搁了哥们儿是不是?” “对对对!” “谁也不能出卖兄弟啊!” “志超,这话不用你说,咱懂!” “嘿,要不说美人爱英雄呢,瞧瞧人家淳风那范儿,打完后一声不响转身就走,还有美女相伴,唉……” “别提了,人比人气死人啊!” 一帮半大小伙子们嘻嘻哈哈,满是艳羡地看向远处渐渐昏暗下来的天色和纷纷扬扬的雪幕中,那顶小小的黑伞下两个依偎在一起的模糊人影。 ———— 77章 斡旋调停 前世,苏淳风没有上过高中。 所以他并不清楚,在这个年代,高中时期的学生们要比初中时期的学生们更加疯狂——当他和王海菲在外面享受着二人空间甜蜜幸福地吃饭的时候,李志超正领着一伙人疯狂地在高一男生宿舍里挨个儿寻找着和邑镇那些参战的男生们补刀! 所谓补刀,就是趁胜追击,一个个地找到他们,再挨个儿收拾一顿! 之所以这么干,用李志超的话说,那就是:“一次性把他们给干服了,省得以后再你报复我报复你的打个没完没了……” 吃过晚饭后,苏淳风和王海菲在安安静静还落着纷纷小雪的校园里,很是悠闲颇有情调地踏雪遛达了半个多小时。其实两个人之间并没有多少话语,只是单纯地享受着这种情调下平静的亲密无间——王海菲是那种不喜多言的女孩,而苏淳风两世为人,心性更是淡然。如此两人的脾性就格外的契合,惺惺相惜相互爱慕,又不会因为一般的恋人因为热恋过后少了话题感而产生些没必要的矛盾。 送王海菲回去后,苏淳风又独自不急不缓地绕着足球场遛弯儿,一边不为常人所知地默念术咒心决,运转体内真元之气,感受并导引着空气中充沛轻灵的五行之气,透过肌肤缓缓渗入体内,洗涤着污浊之气。 “阳气始出东而南行,阴气始出西南而北行。” “是故五行为气之别,相生而出,相胜而走,五行者盖五官,应五脏……” 需知人生本体,食五谷杂粮,生存与人世间受到万象更新的长期侵染,自然难免体内慢慢积蓄尘世间的污垢和污垢的气息。 所以想要突破净体一关,耗时极长,必须要有大毅力和耐心。 能够感应并导引天地灵气入体是为净体一关的初期,这时候也仅仅只是导引到少许灵气入体,冲刷洗净表皮肌层组织内如蛛网般密密麻麻的细小气线。这些气线,是由中医所说的奇经八脉蔓延扩张至全身的毛细结构。 气线不净,则灵气无法进入体内更深处,就谈不上靠灵气洗涤体内污垢一说了。 当气线洗涤干净之后,就迈入了净体中期。因为表皮肌层组织内的气线被洗涤干净,灵气可以更多更充沛地入体,如此就可以借助大量的灵气来洗涤五脏六腑间的污垢之气。但这并不是所说的那么简单,因为这一层需要把灵气中的五行之气在体内分解开来,分别以金木水火土对应相应属性的五脏六腑。而且,修行一途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如果到了这个时候心志不坚想要休息一段时间,那么必然会导致体内不断生成的污垢之气和外界环境的熏染,在极短的时间里迅速填充满表皮肌层组织内的气线,让之前净体初期的修行成果毁于一旦,只能从头再来且愈发困难了。 净体后期,则是最为艰难且耗时极长的时候,一方面需要不断巩固洗涤已然净化的五脏六腑和体表肌层组织,还要靠强大的毅力汲取愈来愈多的灵气去一点点打通奇经八脉,从而在体内造就出可周而复始的大小三十六周天。 然而如今的苏淳风,断然不能像前世那般专注于修行过程中,因为他每天还需要挤出更多的时间去学习,去休息,去吃饭,去和同学们交流,去谈……恋爱。 好在是,这一世他拥有远超寻常术士的术法修行经验和强大的心境,在施展任何术法和修行过程中,都极为熟稔不会走任何的弯路。而且凭借丰富的修行经验和强大的心境修为,在修行过程中他能汲取到比同样净体之境的修行者超出数倍的天地灵气,并且可以随时随地不受诸多限制地修行,从而达到事半功倍的优良效果。 再者,这一世,他的生活不再以修行为主。 他更在乎的是,享受常人生活的平静和幸福,美满——比如,现在的生活状况,他很满意。 不过修行术法是必须要坚持下去的。 一来是为了应对将来可能发生的不测事件; 二来,修行给他的现实生活带来了极为实际的好处,除了在偶尔迫不得已的施术中,己身已然可以更多地承受住自然的反噬之力外,他的思维和反应愈发敏捷,体格也越来越强壮。虽然看似还那么白净瘦弱,实则却有着超出同龄普通人的力量和反应力。俗气点儿说,那就是个人战斗力很强大。 苏淳风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然是夜里十一点多。 宿舍里早已熄了灯。 他轻手轻脚地走到里侧的床铺,准备拖鞋登上上铺的时候,就听着身后传来了韩强的声音:“淳风,你回来了?” “嗯?”苏淳风转过身,微笑着轻声道:“还没睡呢?” 韩强坐了起来,因为身材高大睡下铺的原因,他弯腰前探着头,点上一颗烟悠悠地抽了口,道:“今晚上李志超和我们和邑镇干仗的事儿,你也参与了吧?” “晚上?”苏淳风愣了下,道:“不就是刚放学的时候在操场上打了一架吗?” “你真不知道今晚上发生的事情?”韩强有些不大相信,忿忿地哼了一声,问道:“那你这么晚才回来,去哪儿了?” 苏淳风皱眉道:“有话说有屁放,我去干什么有必要告诉你?” “李志超领着一帮人,在操场上干完那一架后,又在高一男生宿舍里挨个儿补刀了……”韩强语气中充斥着不满和愤怒地说道:“淳风,这件事我可是从头到尾没参与,要说咱们同学之间干几架也没啥大不了的,可这次李志超打完后又挨个儿补刀,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真当我们和邑镇的人怕你们啊?” 苏淳风当即愣住了——他真没想到李志超这家伙会干出这么出格的事情来。 稍作思忖后,苏淳风道:“和邑镇的同学,找你了?” “嗯。” “怎么个意思吧?”苏淳风淡淡地说道。反正事情已经发生了,这时候再说其它的都没用。而且既然那边的人找了韩强,韩强又主动和他提起这茬事,想必应该是有谈和的意思,或者,是韩强个人不太想参战。 韩强道:“我们和邑镇的人都想着联手再干一场……说实话,你也应该清楚,在县一中,我们和邑镇的人最多,高二高三也都有人。别的不说,高三钱景江那一帮人你也听说过吧?钱景江就是我们和邑镇的,真要干起来,你们不行。” “你就是要跟我说这些?”苏淳风冷笑道。 听着苏淳风语气不善而且隐隐有些不耐烦,韩强后背不禁生出些寒意,连忙挥了挥夹着烟的左手,道:“我在我们和邑镇高一的同学里,说话还是有点儿份量的,我的意思是,咱们都是同学,没必要非得打个你死我活,所以最好是私底下谈和吧。这次的事情谈不上谁对谁错,不就是说话较上劲了嘛。不过今晚上李志超补刀这事儿做得太过分。所以我想,请淳风你前去跟他说说,让他道个歉,几个人喝顿酒,这事儿就算结了……怎么说来着?不打不相识,大家还做朋友嘛。” “这话中听。”苏淳风点了点头,道:“我现在就去找志超谈谈。” “那行。”韩强松了口气。 他知道,15班那个最近气势愈发强盛的李志超,私底下却是最听1班这位貌似老实巴交学习成绩优秀的苏淳风的话。 原本同学之间爆发群殴,对于当事双方来说一般不会导致谁服了,谁怕了谁。尤其是对于来自和邑镇的学生来讲,他们连县城当地的同学都丝毫不惧,更不要说远道而来那些乡镇的学生们了。只不过,此次李志超补刀的行为固然做得过分到让人生气窝火,但也着实让韩强及部分和邑镇的高一学生心寒畏惧——这家伙,简直太狠了。 夜里十一点多。 苏淳风前往四号宿舍楼323宿舍,把李志超叫出来两人认真地谈了谈话。 对于李志超此次的行为,苏淳风并没有给予批评和指责。心性成熟的他很清楚,李志超这次的行为谈不上什么对错,甚至从策略上来讲,反倒是一次正确的抉择。既然不可避免地要打,就必须一战而就,不能拖泥带水。 而且以苏淳风对李志超的了解,他判断,此人八面玲珑心狠手辣又极为狡诈多谋,之所以选择补刀如此狠辣又过分的行为……除了面子和策略上的原因之外,还有很至关重要的一个原因——李志超,他害怕,他没信心,但又必须要干这一仗。所以他才会冒险决策,一战定乾坤,否则他以及他的小伙伴们,很难扛得住接下来和人多势众的和邑镇学生之间没完没了的报复殴斗事件。 于是和邑镇这些参战的高一学生们,以韩强为代表提出的和谈建议,在苏淳风的斡旋下,取得全面胜利的李志超当然毫不犹豫痛痛快快地答应下来。 合谈时间,定在下周一的晚上。 凌晨四点钟。 苏淳风没有受到前天晚上群殴事件的影响。他早早地起床,到外面的公用洗手间,用冰凉的水洗漱完毕,然后去了空寂寒冷的操场上,锻炼身体,修行。 就在他认认真真地打着拳,一边导引天地灵气入体的时候,却敏锐地听到不远处有脚步声传来。 他立刻收功,貌似很正常地做着简单的体操热身动作。 …… 78章 小巫见大巫 雪,早已停了。 操场上铺着约有四五公分厚的积雪,在漆黑的夜色下泛射出幽幽的白光,就像是一层松软的地毯,又像是一块寂静无暇的雪原世界。 苏淳风做了几个简单的热身动作,便迈开步伐踩着积雪沿着操场边缘小跑起来。 嘎吱嘎吱…… 脚步踩踏积雪时,在静谧的夜晚发出颇有节奏的清晰响声。 身后很快就传来了同样节奏的嘎吱嘎吱声,一个身高大约一米七五,中等身材的青年男子小跑着追上了苏淳风,和他并肩跑着,一边面带着微笑很主动温和地问道:“这位同学,你是哪个年级哪个班的呀?” “老师好。”苏淳风很礼貌地回答道:“我是高一一班的。” “叫什么呀?” “苏淳风。” “为什么这么早就出来跑步锻炼身体了?” 苏淳风有些腼腆地笑道:“这不是周末赶上下雪了,昨天没能回家,昨晚上又不用上课,所以早早地睡觉了。结果一觉醒来再也睡不着,干脆出来锻炼身体吧。老师,您呢,怎么也这么早就起来了啊?” “唔,我也是睡不着了,躺在床上总觉得外面有哪里不太对劲,所以出来看看。”这位青年教师微笑着若有所指地说道。 “哦。”苏淳风应了一声。 这时候,他已经能够完全肯定,这位看模样三十岁左右年纪,在凌晨四点多钟从教职工宿舍里出来,到操场上跑步健身的年轻男教师,就是在教职工宿舍楼上布下了那个小小阵法的半把刀术士了。 因为,他身上还带有刚刚从自己布下的术阵附近离开时,沾染上的术法气息。 而且观其还算英俊的脸庞面相苍白,眼眸中有疲累之态,整个人生机不旺,五行不调……这是受到术阵反噬和在修行过程中出了岔子,从而导致身体不康健的缘故。 真是个半把刀,自学成才的天才人物啊。 苏淳风内心里感慨怜悯着——维持了这么长时间后,这位半把刀术士都不知道把术阵给拆掉,也不考虑如何避讳术阵的反噬之力,就这么生生硬抗着还继续修行。也许,他根本不知道施术布阵后会有反噬吧? 青年教师忽而自我介绍道:“我是高三5班和6班的英语教师,钱明。” “哦,钱老师您好。” 钱明微笑着问道:“苏淳风,你之前在操场上,是不是修行术法了?” “嗯?”苏淳风道:“什么术法?” “苏淳风同学,你骗不了我的。”钱明笑了笑,颇有些高人风范地说道:“在整个县一中学校里,乃至整个金州县、平阳市,也许除了我之外,没有任何人可以察觉到你在修行术法,因为他们不懂……但是,我很清楚地感应到了刚才学校操场附近的五行之气出现异常波动,而且,你身上有术法气息。” 听到这话苏淳风差点儿没笑出来,这位在术法修为上明显没有师承的天才半把刀教师,语气很自负很狂傲啊,好像觉得自己自学了一点点术法就是世外高人了般。 真有点儿班门弄斧,关公面前耍大刀的意思了。 苏淳风是何许人也?他当然知道自己刚才在修行过程中,虽然导引天地灵气入体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也算是施术,但个人的修行根本不会引起自然的反噬,自然也就谈不上什么在身上留下术法气息了。 要说操场附近的五行之气出现异常波动,这倒是事实。 毕竟苏淳风如今的修为已然处于净体初期并接近了净体中期的水准,在修行过程中导引的天地灵气量较大。又恰逢刚刚下过雪,气温低,天地灵气充沛纯净且稳定至极,所以过程中出现灵气涌向一处的异常情况,确实容易被附近的术士感应到——这一点,倒是苏淳风自我疏忽放松警惕了。 “无话可说了吧?”钱明洋洋自得地说道。 “钱老师,你有病吧?”苏淳风哭笑不得地说了一句,然后加快了步伐奔跑而去——懒得理会这个半把刀自鸣得意的家伙。 钱明怔了下,急忙加快脚步追了上去,道:“喂,苏淳风,别怪我没提醒你啊,你还小,许多事情还不懂……我实话告诉你,修行术法注定是一个孤独的旅程,而且时刻都充满了危险。所以你需要有一位高人在身边时刻教导并扶持帮助着你,才不会误入歧途,否则一旦走火入魔的话,很危险的。”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看,你还在我面前装……刚才那灵气的波动异常,明显是施术导致的,除了是你在施术之外,还会有谁?”钱明体力不太好,这才跑了没一圈呢,就有些气喘吁吁了,他挥着手道:“你慢点跑,我也是好心想要帮你。那,别装了,没有人能够在县一中附近施法避开我敏锐的感知力的。” 苏淳风停下了脚步。 钱明没有及时收住脚,蹬蹬蹬跑出去两步后,才赶紧又扭头转身走回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你看你这,这孩子……唉。” “钱老师。”苏淳风微笑着说道:“你确定自己是高人?” “呃……”钱明愣了下,但很快恢复镇定,摆出一副淡然的高人风范,缓缓点头貌似谦虚地装-逼道:“谈不上什么高人,正所谓小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我只是小隐于世间的山野之人而已。算了,跟你说这些有关心境的感悟,你现在还无法明白。不过论及术法,俗世间如今能有如我这等本领者,不多见了啊。” 苏淳风差点儿没忍住喷他一脸唾沫星子,笑道:“那您觉得我算什么?” “初入门径。” “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主动认识我?” “唉,世间修行者如今已然屈指可数,高手寂寞……”钱明长叹口气,仰脸四十五度角望着黑沉沉的天空,淡淡地说道:“多年来我一直都在寻找修行者的踪迹,希望能结交一二知己,只可惜难得一见。今天看到你年纪轻轻,竟然会修行术法,实属难得一见的天才,于是我不禁庆幸自己得以在有生之年遇到你,自己这一身绝学也算是找到了可以传承的弟子,怎么样?给你个机会,拜我为师吧?” 遇到如此自恋装-逼的人,苏淳风倒也没有太多厌恶,反而有些怜悯和欣赏他。 坐井观天的青蛙固然自视甚高,但那也是因为眼界窄,没有机会看到外面广阔的世界而已。钱明能够凭借天赋和苦心钻研,独自修行至现在这般程度,又低调地生活在金州县第一学府之中,也算是难得了。而且他不顾自身危险,或者说不知道会给自己带来麻烦,为了女生宿舍楼的安全不惜耗费精力布下对他来讲难度已然算得上高的术阵去克制驱走邪孽异物,仅是这份善心,就值得肯定和赞赏。 到现在,苏淳风已经不打算在钱明的面前隐藏自己的身份,也瞒不住。而且看这个家伙好似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应该比自己对术士的身份还要小心翼翼。想到这里,苏淳风便直来直去地说道:“钱老师,你遇到难题了,需要人帮助,是吗?” “嗯?”钱明愣了下,随即摇摇头道:“我会有什么难题?” “既然如此,那咱们就井水不犯河水……”苏淳风微笑着挥挥手,道:“我想您也应该知道,修行术法不易为常人所知,所以今天的事情,就当没有发生过,你我依旧是素不相识,再见。”言罢,苏淳风转身就走。 “哎等等。”钱明急忙上前拦住了苏淳风,惊讶道:“你,你怎么知道我遇到难题了?” “你最大的问题不在于布下那个小小术阵后遭到自然反噬之力而不自知。”苏淳风淡淡地说道:“而是在于你坐井观天自视甚高,不懂术法却胡乱修行,如今体弱多病难以为继,时时有走火入魔的风险。” 被苏淳风一语道破此时己身所面临的困境,钱明禁不住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 尤其是,苏淳风竟然开口就道出了他布下了术阵的秘密,而且还说那只是一个小小的术阵,仿若在苏淳风眼里,这个术阵根本不屑一提;另外,苏淳风后半句话,更是一副凛然高高在上的语态,丝毫情面不留地揭开了钱明虚伪自负的面皮,并给予了极重的批评……犹若在他的脸上狠狠打了两记耳光。 一时间,钱明吱吱唔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苏淳风上前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神色淡然语气平缓地说道:“其实,你也算得上是一个修行术法的天才了,只是不知道这个世界有多大,才会认为所有修行术法者都和你的经历一样。所以,你只是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一些你不知道的术法学问,希望能够从中找到研究出可以解决你目前困境的术法,是吗?” “这,这……”钱明被揭穿了心里真实的想法,愈发尴尬不已。 “回去后暂停修行,把那个小小的术阵拆掉。”苏淳风温和地,用一副前辈的语气说道:“记住,施术和布阵,都会因术法和术阵的大小而引发大自然同比的反噬伤害。而且,学校这类地方,更不能随意施术和布阵。” “为,为什么?”钱明吱吱唔唔地问道。 “以后再说吧。”苏淳风笑着摇摇头,转身离去,一边淡淡地留下一句话:“你还不错,至少知道为术士的身份保密,不然早就家破人亡了。” 钱明顿时毛骨悚然。 他傻傻地站在积雪皑皑的操场边,看着那个瘦弱的身影慢慢消失在了浓浓的夜幕中,心中涌起无尽的羞愧和惊喜、兴奋。 …… 79章 别谈了,接着打下去吧 老话说“下雪不冷消雪冷。” 周一天色放晴,一天时间校园里堆积的雪堆就融化了不少,但气温低得让人在外面都伸不出手来。到了傍晚放学后,小冷风刮得嗖嗖的,学生们从温暖的教室里走出去,全都一个个缩着脖子像是蔫了的小鸡崽。 苏淳风没有急于离开教室,他坐在课桌旁,认认真真地做着一道化学题,时而停笔微皱眉思考。 学习方面,他不同于大部分同学。 平时在所有人看来,他比一班其他同学用在学习上的时间都要少得多。但事实上,他根本不会落下一节课程,学校给发的所有学习资料和试题资料,他也不会少做一道题。而且会很认真地去总结每一道做错的题错在哪里,温习每一道正确的题目是如何做对的,是否可以用别的方式去正确地解答出来。 在他看来,只要是课堂上老师所讲述过的知识,作为学生认认真真地听讲、做笔记,课后温习两遍理解通透,基本上就可以应对大部分学习资料中的试题了。只不过有些课题在做的时候,需要多多地举一反三,开动脑筋转几个弯而已。 如此认真的学习态度下,苏淳风的时间依旧足够宽裕。 这得益于他够聪明,而且能够合理地、科学地统筹安排自己的校园生活时间。 因此,他也会经常庆幸自己重生以来,不但有着成熟和冷静、不骄不躁的心态,同时还保留了这个年龄段应有的年轻化记忆思维。 “淳风。” 听到有人唤他,苏淳风从思考中回过神儿,抬头看去,只见韩强正笑着站在门口冲他招手。 “稍等下。”苏淳风微笑着起身收拾好桌上的书本,迈步走了出去——今天晚饭要到外面吃去。以李志超为首的东王庄乡、关庙乡的高一学生团伙,和以韩强、郑文涛为代表的来自于和邑镇的高一学生团伙和谈。 刚走到外面,韩强便稍有些牢骚般地说道:“淳风,志超那边还得你去叫一下,他这人太傲气,不给面子啊,我叫他一趟,还要我们先去等着。” “哦,那你们先去,我这就叫他。” “我们的人都在那等着了。”韩强有些尴尬地说道:“其实也没有别的谁,就是郑文涛还有另外两个我们和邑镇的同学,加上我和你、志超,不知道志超还会叫上谁。郑文涛他们已经在那边等着了,你看……” “那你稍等下。”苏淳风笑道,随即大步下了台阶往西走到楼道口那边,抬头朝着楼上大声喊道:“志超,志超!” “哎。”李志超从15班教室里走了出来。 苏淳风一招手:“走了。” “好嘞,来了您呢!”李志超笑呵呵地朝着班里面喊道:“刚子,走……吃饭去。” “走!”冯刚从班里冲出来,朝着楼下的苏淳风使劲儿摆了摆手:“淳风。” 苏淳风笑着招手示意。 很快,李志超、冯刚从楼上下来,跟着苏淳风笑呵呵地往校外走去。路过一班门口的时候,李志超和冯刚还颇为大度熟稔地主动走过去拍了拍韩强的肩膀,说说笑笑着往外走,就差没勾肩搭背了。 看着这一幕,苏淳风不禁笑着摇了摇头——现在的李志超,可谓是意气风发啊。 和谈地点,定在了校外的鸿福饭店。 鸿福饭店在一中对面,往东走五十多米就到。这是一家三层的小楼,一层大厅有十来张桌,二层、三层都是单间。在这个年代的金州县城里,这样的饭店,完全有资格加入中档次的行列中了。 而对于普通的高中学生来讲,能进这样的饭店再要个包间,绝对算得上是一种奢侈的消费行为。 二楼,203房间。 韩强走在前面,笑着轻轻推开房门,还伸手做出了请的姿势。 这态度让李志超的那份虚荣心愈发爆棚,昂首挺胸地当先迈步走了进去。倒是冯刚,谦让着让苏淳风先他一步走进房间内。 结果一进屋,李志超和冯刚就停下脚步,神色间闪过一抹难以掩饰的惊惶。 因为小小的房间里,那张圆形餐桌的对面,坐着三个人,除了郑文涛之外,还有全校赫赫有名的高三校霸钱景江,以及钱景江的铁杆好友周凡。 反倒是苏淳风,虽然内心里也有些惊讶,不过表面上却是显得很平静,保持着微笑轻轻拍了下站在那里有些愣神儿的李志超的后腰,继而迈步走上前不卑不亢地坐到桌旁,笑道:“这儿环境不错,韩强啊,点菜了没?” “这不等你们来嘛。”韩强笑呵呵地走到里面,坐在了郑文涛身侧。 这时候从震惊中回过神儿来的李志超,也恢复了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梗着脖子咧着嘴角,皮笑肉不笑地走过去,拽开一把椅子大马金刀地坐到了苏淳风的左侧。 冯刚见状,也走过去坐到苏淳风的右侧。 如此一来,原本应该是和事佬的苏淳风,因为座位的缘故,反倒是成了李志超和冯刚的头目般坐在中间,正对着对面的钱景江而坐。 钱景江穿着一件黑色带金属扣的皮夹克衫,留着板寸发型,大眼睛,额头上有几道颇显老成的抬头纹,长相还算不错。只不过此刻的他脸上却挂着轻蔑和戏谑的神色,往前探着身子,双臂搁在桌上,右手轻轻拨动着白色的瓷茶碗,看也不看苏淳风三人,眼睑微垂笑着说道:“多谢三位小兄弟看得起我钱景江,请咱吃这顿饭啊。” 这话一出口,李志超当即皱眉看向了韩强和郑文涛。 苏淳风神色不变,但心中亦是自责,疏忽了——单单定下和谈的地点,却没有提前说好谁来付账…… 冯刚在旁边咬着下嘴唇,低头不语。 按理说,这种情况谁怂了先提出谈和,自然是由谁来付账。没曾想,半路会杀出钱景江这号在县一中学校里和孙磊齐名的校霸人物。也是苏淳风大意,李志超和冯刚他们太过于自负,认为一战已经把郑文涛一伙人打怕了。 事到如今,却是被架在了半空中,左右不是。 李志超一咬牙,歪着嘴露出狠戾的神色,盯着郑文涛和韩强说道:“郑文涛,韩强,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谈谈嘛。”郑文涛耸耸肩得意地说道。 韩强亦是露出了无辜戏谑的神色,有恃无恐地说道:“不打不成交,咱们都是同学,吃顿饭说和说和,对吧?” “操。”李志超一脸怒容。 钱景江扬起脸来,歪着脖子翘起嘴角露出狠戾狰狞的笑容,道:“怎么着兄弟?心里有啥不痛快啊?” 李志超没有吱声。 钱景江一仰身子靠在椅背上,歪着脖子满脸凶相地说道:“把人打了,总不能白打吧?出来谈谈说和一下,以后就都是朋友,不用再打下去了……这不挺好吗?让你们请吃顿饭难道不应该吗?” “不想好好在一中过了呗。”周凡冷笑着语带威胁地说道。 李志超正待要说什么,却被苏淳风抬手制止住。苏淳风双臂支在桌子上,双手交叉在面前,神色平静地看着钱景江,微笑道:“请吃顿饭当然没问题,小事一桩,毕竟把郑文涛他们几个人给打了一顿嘛……” “嘿,这兄弟懂事儿。”钱景江抬手指着苏淳风,一边乐呵呵地扭头看看周凡和郑文涛、韩强。 三人都笑了起来。 “淳风。”李志超咬着牙想要说话,却再次被苏淳风挥手制止。 苏淳风接着说道:“在操场上打起来的时候我也有参与,不过,我今天是来管事儿的,这一点韩强知道。”说着话,他指了指韩强,然后笑道:“所以咱们还是把话说明白了,吃完这顿饭,是不是这茬事儿就算结了?” “操,他妈吃顿饭就想了结啊?”周凡斜着肩膀冷笑着嘁了一声。 钱景江不紧不慢地点了支烟,道:“我和周凡也是来管事儿的,韩强也是管事儿的,是吧?”他看了看韩强,然后再看向苏淳风,笑道:“这顿饭就当请我们的,管事儿的不能白忙活是吧?另外呢,挨了打的一共有七个兄弟,也不能白白挨打对不对?这样,你们给拿出三百五十块钱来,每个人才合五十块钱的医疗费,这不算多吧?” “不多。”苏淳风笑着点点头,站起身来看了眼韩强,又把目光注视向钱景江,笑道:“那就别谈了,接着打下去吧……志超,走。” 言罢,苏淳风转身往门口走去。 李志超愣了下,当即起身,梗着脖子一脸凶狠和挑衅地瞪视了钱景江几个人两眼,转身就走。 冯刚咧嘴笑笑,说不清是苦笑还是得意的笑容,起身就走。 “操,我看你们不想活了!”周凡砰的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已然拉开门的苏淳风停下脚步,扭头隔着冯刚和李志超的肩膀看向了气势凌人的周凡,以及坐在那里一脸冷厉的钱景江,微笑道:“一中学校就这么大点儿地方,谁还能跑到哪儿去?用不着大呼小叫的……” 言罢,他转身就走。 李志超和冯刚紧随其后走了出去。 室内。 周凡梗着脖子气呼呼地说道:“我-操,真够牛-逼的啊,景江,咱们马上回去招呼人,把丫宿舍给掀了去!” “别着急。”钱景江冷笑道:“晚自习之后吧,等这帮小子把人给召集齐了,咱们再带人过去把他们全给干趴下!他妈一群高一的小-逼崽子,还成精了!”言罢,他扭头看了看韩强和郑文涛,道:“别愣着了,点菜啊!” “景江哥,这,在这儿吃太贵了……”郑文涛尴尬地说道。 “是啊,要不咱们换个地儿。”韩强也陪着笑脸说道。 钱景江砰的一拍桌子,怒道:“放屁,来到这儿了再换地方,传出去还不得让人笑话死啊?” “这……” 钱景江没理会这两人,冲着外面喊道:“服务员,点菜!” …… 80章 单向虎山行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校园里一幢幢黑沉沉的大楼上,玻璃窗斑斑块块地亮起了部分灯光,在漆黑的夜色下格外鲜明。呼啸的寒风从半空中扑进校园里肆虐,在昏黄的路灯散发的光线下,卷起雪堆上的雪粒子飘摇而起如层层纱幕般四处侵袭,扑簌簌作响。 苏淳风和李志超、冯刚三人脚步匆匆地往宿舍方向走去。 “刚子,一会儿咱俩分头去召集人手……妈的,今天跟他们拼了。”李志超咬牙切齿地说道:“让兄弟们准备好家伙什。” “志超,淳风。”冯刚犹豫道:“和邑镇的人比咱们要多,而且这次连高三的钱景江都插手了。” 李志超梗着脖子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事到如今咱有别的法子吗?” “娘的!”冯刚一咬牙,道:“拼了!” 沉默前行的苏淳风忽而说道:“志超,你那里有刀吗?” “有!”李志超绷着脸凶神恶煞般说道:“我自己就有一把砍刀,两把尖刀……到了宿舍你随便挑,哪个顺手拿哪个。” “行了,两把尖刀给我留着。”苏淳风道:“一会儿我去宿舍找你,记住了,没有我的话,谁都不许去跟和邑镇的人动手。” “你要去哪儿?” “甭管了。”苏淳风挥挥手,转身离去。 李志超和冯刚稍稍愣了下,随即匆匆往宿舍赶去——他们要在最短时间里,集合起最多的人手——这次他们将要面对的。是几乎不可战胜的对手。和邑镇人多势众,而且有早已声名赫赫的校霸高三学生钱景江、周凡出面。而李志超,只是在来自于东王庄乡和关庙乡的高一年级学生中有些威望。至于这两个乡高年级的学生……别指望他们了,根本没有一个在学校里能称得上有点儿份量的人物。 和李志超、冯刚分开后,苏淳风快步赶到了校园北面的教职工宿舍楼,打听到高三5班6班的英语教师钱明的宿舍,立刻从三单元进入,上了五楼。 笃笃笃! 敲门声响起。 正准备出去吃晚饭的钱明一边应着声,一边把门打开了。门外,站立着一个面带微笑,穿着灰色棉夹克,长相白净俊朗的学生。 “是你?”钱明愣了下,随即赶紧让开门口:“快请进,请进……” “谢谢。”苏淳风迈步走了进去。 教职工的单人宿舍不大,也就二十平米的样子,放着一张单人木床,还有小书柜、书桌、衣柜,显得拥挤不堪。 钱明一边把门关上,一边有些激动地迫不及待说道:“我正想着这几天找你谈谈呢,哦不,应该是好好感谢你,向你请教一些有关术法方面的事情。前天凌晨听了你的话,我回来一一照办,现在果然好多了,希望你能够……” 苏淳风挥手打断他啰嗦的话语,道:“钱老师,你这里有符纸和辰砂、毛笔吧?” “有,有。” “借我用一下。” “好,你等等。”钱明小跑到床边,从下面抽出一个木箱打开,从中取出了辰砂、裁剪好的符纸、毛笔、砚台,一一摆放到桌子上。 “谢谢了。” 苏淳风没有多客气,也不废话,走到桌前调好辰砂液,直接拿了三张符纸摞在一起,左手按住符纸,右手持毛笔蘸辰砂液,继而默念术咒心法,平心静气,挥笔在符纸上笔走龙蛇般,瞬间挥毫而就。 一笔而成三符! 钱明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老天爷,这,这,这就是传说中的一点灵光即是符吗?高,高,高手啊! 苏淳风也不嫌脏,端起桌上茶杯里的水喝了一口,噗地喷洒在三张符箓上。 继而,他左手拿起符纸,右手轻轻弹了弹,转过身微笑道:“钱老师,多谢了……记住这种事情不要外传,你懂的。” “懂,懂!”钱明猛点头。 “再见。” “啊,再见,等等……”钱明忍不住上前拦住苏淳风,一脸惊愕和不可思议地问道:“你,你刚才画的符,能用吗?” “废话,不能用画它干什么?”苏淳风有些不耐烦地说道:“好了好了,以后再说,我忙着呢。” “哦,好好,再见。”钱明赶紧让开。 苏淳风打开门匆匆走了出去。 留下钱明一个人怔怔地站在房间里——他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年仅十六七岁的高中生,竟然能够在术法修为上有着如此之高的境界……那么,是不是可以说明,这个世界上还有更多的传说中的术法高人存在? 思忖半晌后,他长叹口气,苦笑着摇头自嘲道:“果然是井底之蛙啊。” …… 教学楼第三层西区,高三12班。 快要到晚自习的时候了,教室里灯光明亮,犹若白昼。男男女女的学生们聊着天说说笑笑,偶尔有那么几名学生,忍着教室里的喧嚣和噪杂,埋头苦学。 任何年级的11到15班,几乎都汇集了整个年级成绩最差的学生们。在学校落后而残酷的淘汰制度下,那些一时成绩不好的学生,被分到这样的班级后,绝大多数都会在环境的影响下自暴自弃随波逐流。 而高三12班和15班,更是所有高三教师最为头疼的两个班级。 因为,12班有钱景江,15班有孙磊——这两位在县一中校内,可以说是当之无愧的学校霸王。 此时,没有人去在意,来自于高一年级一班的苏淳风,正站在高三13班教室门口的护栏前,双臂搭在护栏上,好似百无聊赖般观望着夜幕下的校园景色。只是他眼角的余光,却一直都关注着楼道东面,和不远处12班教室的正门口。 过了会儿,钱景江和周凡二人叼着烟大模大样地从东面走来,径直进入了12班教室。 苏淳风转过身,稍稍犹豫之后,轻叹口气,脸上露出了狠戾决绝的冰冷之色,大步走向12班教室。 喧嚣噪杂的教室里…… 钱景江坐在教室最后排南侧的墙角处,被四五个人围拢住,正在商议着今晚上要去教训人的事情。 “把人都叫齐了。” “用不着,不就几个高一的小-逼崽子嘛,咱们去那里给撑撑腰,让郑文涛和韩强他们动手就行了。” “就是,把这些小家伙打一顿,还丢份儿呢。” 听着伙伴们的议论声,喝了点儿酒的钱景江脸上露出亢奋的神情。他没有丝毫压力,似乎对此早已司空见惯般挥挥手笑道:“那俩小子太他妈拽了,我要是不亲自动手练练他们,心里这股火气撒不出去……你们是没看到那俩逼-崽子的态度和说话有多狂,都他妈……”刚说到这里,钱景江满是笑容和亢奋的表情瞬间沉了下来,他眯缝着眼冷冷地说道:“小子,12班不是你来的地方。” 几个人纷纷扭头看去,却见一个面色白净俊俏,身形瘦弱,穿着灰色棉夹克衫的学生神色阴冷地走了过来。 “哟呵,来道歉了?”周凡迎上去抬起右手搭在了苏淳风的肩膀上。 教室里的所有学生都望向这边——之前苏淳风进来的时候,他们根本就懒得理会这个陌生的小家伙是谁,来这里干什么。 苏淳风右手闪电般抬起把周凡的搭过来的右手按住了,同时左臂一甩一拧,直接给周凡来了个反锁臂,在他凄厉的痛呼声中,苏淳风右手按住周凡的右手,左臂拧着他的右臂,左手按着他的肩膀生生推搡着将他摁在了钱景江面前的课桌上。 砰! “松手,快松手……我操……”周凡痛呼失声。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眨眼间。 “操!” “干他!” 呼啦啦…… 旁边几名男生立刻伸手抄起了凳子就要动手。 “别,别动!”周凡忽然惊声尖叫道。 几人这才悚然看到,苏淳风按住了周凡肩膀的左手上,不知道何时多出了一把锋寒刃利的尖刀,正斜斜地用锋利刀刃架住了周凡的脖子。 教室里当即大哗。 胆小的女生都惊声尖叫着跑了出去。 钱景江不愧是校霸,从苏淳风出手闪电般制服周凡,并持刀架住周凡脖子,让其他人忌惮不敢动手……钱景江都稳稳地坐在那里,虽然只是初始的时候有些吃惊,但很快就恢复了镇定,他面露狠戾狰狞之色,阴阴地说道:“小子,你吓唬我啊?” “没有。”苏淳风冷冰冰地说道,一边用右手从兜里又摸出了一把尖刀,扔到了钱景江的面前,道:“公平点儿,你一把,我一把,咱俩单挑,谁死谁倒霉!” “跟我耍狠啊?”钱景江毫无惧色地狞笑着,自然而然地看了眼面前桌上的尖刀。 这时候,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苏淳风和钱景江的表情,还有那两把寒光闪闪的尖刀。所以没有人会注意到,此刻苏淳风的右手掐出一个怪异的指决,同时微微张口,无声地说出了一个字:“慑!” 钱景江站了起来,把尖刀抄在手中,一脸狠戾地说道:“别在班里,咱们到操场上去。” “走……”苏淳风猛地甩开周凡,同时一脚将其踹翻在地,然后左手持匕首抬起来指着作势要动手的几个人,缓缓转动,一脸无惧和狠辣轻蔑之色,冷笑着面色狰狞:“嗯……怎么着?谁敢先上来让爷们儿试试刀啊?” …… 81章 你,草鸡啦? 苏淳风刀锋所指,几个平日里凶悍跋扈的高三男生全都禁不住后背生寒,仰着身子向后倒退两步。 班里其他男生女生也都吓得战战兢兢。 这,是要玩儿命啊! 苏淳风鼻音发出的那声长长的带着扬声调的“嗯……”再次响起,他昂着头转过身去,一副舍我其谁的勇悍霸气,左手中泛着骇人寒芒的刀锋指向同样手握尖刀的钱景江:“走啊,操场上去!不就是个死吗?嗯……” 又是长长的扬声调的重重拖音! 几乎是下意识的,钱景江看了眼苏淳风手中的尖刀。 然后,钱景江忽然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一种让他胆寒的恐怖压力犹若泰山般轰然砸进了他的潜意识中。 这个世界上,永远不缺乏悍不畏死的男人。 尤其是像钱景江这类能够经过无数次在校园里的殴斗事件成长为校霸的人物——他年轻气盛,冲动而不计后果;他心狠手辣胆大敢于搏命;他嚣张跋扈勇悍蛮横好面子,能号令诸多兄弟朋友跟随其冲锋陷阵。 但他的心性,还是不够成熟,意志不够坚毅。 而且,年仅十八岁的钱景江,面对的还是一位身负诡术的术士,一个为了对付他而不惜杀鸡用牛刀地动用术法,并做好了先前准备的神秘术士。 三张慑心符,一点小小慑心的术法。 再加上苏淳风施术经验丰富,对施术时的时间节点拿捏得极为精准…… 钱景江,怎么可能不怕? 两把尖刀,每一把都用慑心符烧度过,上面蕴有慑心符的功效。钱景江第一眼看向扔到桌子上的那把尖刀的时候,苏淳风就已然施术激化了尖刀上的慑心符。同时以凌厉的态度激得钱景江勃然大怒——怒则意志失,固而乱。 紧接着,苏淳风以带有慑心符的尖刀威慑几人,强势的霸气更是给钱景江带来了巨大的心理压力。 随后,刀锋指向钱景江! 摄心术同时施展! 多管齐下,向来不可一世从未服过谁甚至于敢在大街上和校外真正的混混们拼命的钱景江,发自内心地害怕了!而这种恐惧一旦生出,就再也无法抑制并迅速膨胀蔓延吞噬他的强硬思维,并留下深刻的,难以抹去的印记。 “我比你大,不和你一般见识,你走吧。”钱景江保持着仅存的胆量,为了面子给自己找下台阶。 “你草鸡啦?”苏淳风怒目相向,气势凌人,刀锋森寒。 “你,你是叫……哦对了,叫苏淳风是吧?”钱景江语气已然变弱,脸涨得通红,眼神躲避着苏淳风凌厉如刀的逼人目光,一边把刀扔回到桌子上,道:“不过是小事一桩,没必要这么大动干戈非得搞得你死我活吧?” 苏淳风冷哼一声,重复道:“你,草鸡啦?” 教室里所有的学生全都惊呆了,满脸的不可思议——很明显,钱景江在这个看起来白净文弱的高一学弟面前,害怕了,草鸡了!怂了!他在给自己找台阶下——这怎么可能?他是钱景江,是全校公认的唯一能够和孙磊相抗衡平起平坐的校霸啊! 而这个叫做苏淳风的学弟,霸气到盛气凌人,或者说是疯狂! 他似乎铁了心要和钱景江拼命,根本不给钱景江留有丝毫面子和余地,连续两次在钱景江明显的示弱之后,还继续开口羞辱刺激钱景江“你,草鸡啦?” 以至于,所有在场的学生,都觉得苏淳风未免太过分了。 他们心里甚至能想象到,纵然是钱景江再如何害怕,在遭受到如此当众羞辱之下,为了面子也必然会怒急反击。 因为,他是钱景江! “把刀拿起来,跟我去操场……”苏淳风左手刀指了指桌上被钱景江放弃的那把尖刀——不是他得寸进尺太过分,而是因为这都是施术过程中的一部分,必须保持高压态势,让术法发挥到最高效用,不给其反应过来的机会。 “淳风,你这又何必?” 苏淳风吼道:“把刀拿起来!” “我不拿,我不跟你打……”钱景江愤怒又恐惧地咆哮起来,他干脆坐了下去,身子挤到墙角处,扭过头看着墙壁而不是去直视苏淳风,就像是一只胆小的鸵鸟受惊后把脑袋扎进了沙子里,“你要打要杀,随便吧。” 教室内彻底静了下来! 钱景江竟然会像个孩子般耍赖皮? 苏淳风狞笑道:“好,我也不欺负你,就扎三刀!”说着话,他提刀就往前走。 “不,不要!”钱景江豁然转过身,后背紧紧地往墙角上挤着,靠着,惊恐万状地摆着手告饶道:“我服了,服了!淳风,我钱景江服了……真服了!” “草鸡了?”苏淳风伸着脑袋狞笑道。 “是,我草鸡了!”钱景江咬着嘴唇闭上眼睛把头使劲往墙壁上碰了两下——众目睽睽啊,自己的脸,彻底丢尽了! 苏淳风咧嘴笑了。 然后他忽然又转了个身,左手刀指向周凡和其他几个人,凶神恶煞般吼道:“你们呢?谁不服,拿起那把刀,跟我去操场上!” 没人吱声! 几个人低着头往后缩了缩。 “谁敢不服!”苏淳风像是疯了般挥着刀转圈指向所有围观的同学。 呼啦…… 所有人面露惊惧急忙后退,在教室中闪开了很大的空间。 教室后面那几排桌椅间的通道上,白净文弱的苏淳风此刻面部通红,眼眸泛着愤怒的不健康的猩红,犹若发狂的疯子般精神亢奋——他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好像随时都会扑向任何一个人,狠狠地发泄他心头的狂躁和愤怒。 就在此时,得到消息后匆忙赶来的高三12班班主任赵革冲进了教室,看到这般情景不禁惊叫道:“那位同学,你,你干什么?” 苏淳风扭头看向了四十岁左右,中等身高戴副眼镜的男教师赵革。 “把刀放下,你把刀放下……”赵革有些畏惧般不敢靠近,只是站在讲台上喊着。 苏淳风举着尖刀的左手放下,随意地拎着尖刀轻轻晃悠着,狞笑着看了看钱景江一伙人,骂骂咧咧道:“一帮王八蛋!草鸡!”骂完这句话,他随手将尖刀扔掉,狠狠地往地上啐了口唾沫,转身慢慢悠悠旁若无人地走了出去。 几个靠近这条通道的学生,还有钱景江一伙人,骇然发现——苏淳风吐出的那一大口唾沫,竟然是鲜红的血液! 他是不是有病? 是刚才发狂的时候自己咬破了舌头或者嘴角? 是怒火攻心愤怒之下吐血了? 这些高三12班的学生们面面相觑着,在心里猜测着。然而不论是何种原因,苏淳风之前的表现,再加上最后吐出的那一口鲜血……都是那么的骇人! 那一口血,是真的。 在校园里施展此等对于苏淳风当前的修为来讲已经算是高强度的术法,大自然反噬的力度自然也是极为强悍的。倘若刚才在施术中有任何差错或者意外情况发生,随便一名学生就能把苏淳风给轻易干倒了。 这很正常。 任何一名术士在施术的时候,提前都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去承担可能出现的风险。 这个世界上,没有百分百完美的术法。同样,任何一名术士,无论是修行医命卜相中哪一门,相比常人来讲,都算得上是心理学高手! 没这点儿能耐,术法修为再高也难成大器。 苏淳风慢慢悠悠地刚下楼,守在外面的李志超和冯刚一伙八九个人便一拥而上,将他团团围拢起来,并警惕地向楼梯上看着。 “淳风,怎么样了?” “你没事吧?” “他们有没有打你?娘的,老子跟他们拼了……”李志超看苏淳风面色不太好,体弱无力的样子,立刻就以为苏淳风遭受到了严重的围殴,他拎着用报纸卷住的砍刀就要往楼梯上冲,却被苏淳风一把拉住,笑着说道:“行了,事情解决了,兄弟们都放心吧,钱景江他们的人,不敢动咱了。” “啥?” 所有人都是一愣。 苏淳风强打起精神,笑着竖起大拇指道:“兄弟们够仗义,散了吧!” 其实今晚李志超和冯刚,一共就召集到了九个人,连同他俩再加上苏淳风,也就是十二个人。其余的同乡同学,平日里玩得不错甚至还有参与了上次打斗的学生,当听闻要和钱景江开战时,都心虚害怕地找出各种理由,退缩了。 上课的铃声急促地响起,一伙人来不及详细询问事情经过,只得满怀着兴奋激动和好奇疑惑,各自回了教室。 不出预料,苏淳风很快被班主任曹兰给叫到了办公室里。 与此同时,校方领导也得知了这起恶性-事件,当即通知高一一班班主任曹兰,把苏淳风带到校保卫科,由教务主任和校保卫科科长进行问讯。 曹兰虽然管理学生严格,但在许多方面对自己班的学生们会有种护犊子的心态。尤其是发生了这么严重的恶性-事件,让她简直难以置信会是自己班里的这些好学生乖孩子们干出来的,所以,这其中必有缘由。 一番详细的询问之后,曹兰当即义愤填膺,领着苏淳风直接去找校长,校长不在就找副校长。 曹兰老师认为,那个臭名昭著的高三学生钱景江实在是过分,竟然把高一一班成绩优秀又老实的苏淳风给逼得发疯,可见钱景江做了多么十恶不赦的事情。而且,万一苏淳风经过这次的刺激,脑袋也不灵光了可咋整? 这可是棵好苗子啊,不能给毁了啊! 于是在全县最优秀教师,全市十大名师,省级优秀教师曹兰老师的强力干涉下,此次恶性-事件迅速展开调查,相关同学全部被询问…… 事情很快水落石出。 本来无论苏淳风出于何种原因,做了这等恶事至少要背上一大过处分,还得叫家长。但曹兰老师却坚决地保护了自己学生的权益,并且还当着副校长、保卫科科长、几位班主任的面,颇为心疼如同慈母般流着泪劝慰安抚了一番看起来明显惊吓过度面色苍白精神萎靡不振的苏淳风同学,宽慰他不要担心害怕——这件事过去了,以后不会再发生。 …… 82章 寒夜里有你陪伴 常言道“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 苏淳风还在校办公大楼的小型会议室里接受副校长和部分教师的询问和安抚时,晚自习放学后的校园里,已经开始传播他单人双刀硬闯高三12班,强势震慑钱景江与周凡数人,迫使校霸钱景江与众目睽睽下拜服求饶的惊天事件…… 消息传播之快,犹若这冬日夜里肆虐的寒风,迅速席卷了整个校园。 而且,流言向来都是越传越离谱的东西。传到后来甚至有人说苏淳风直接血洗了高三12班,砍杀刺伤多人。 还好事实近在眼前,过分的谣言自然会不攻自破。 当苏淳风强打着精神和体力从办公楼里走出来的时候,他发现,外面已经三五成群地围拢了不少的学生正在往这边张望着——他们中有先行接受调查讯问后被放出来,此时正等待着苏淳风的李志超、冯刚一伙人;还有看到苏淳风就会后背生寒肝胆皆颤的韩强、郑文涛等和邑镇的学生们,以及一些听闻此事后格外震惊的那些在学校颇有些实力威名的学生们,都特意前来围观这位几乎都没听说过,却像是凭空出现般霸气无比地把钱景江给慑服的高一学生,到底是一副什么三头六臂的模样? 还有,孤零零站在凛冽的寒风中神色间满是焦虑担忧,等待着苏淳风的王海菲。 “你们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走走……”苏淳风笑着挥挥手,向围上来的李志超等人说道,一边往王海菲身边走去。 李志超几个人见状,就都会意地笑了。 “走走,都走……”李志超扭头朝着一帮人笑着打趣驱赶道:“还愣着干什么?想当电灯泡啊?” 众人就全都乐了。 这天晚上,是他们身为东王庄乡和关庙乡人,在县一中最自豪的一晚——从今以后,他们在县一中学生中的地位,将提升到顶尖的层次,他们可以趾高气昂地告诉别的同学,我是关庙乡的,是东王庄乡的——苏淳风老乡! “淳风……”王海菲上前担心地看着苏淳风,关切道:“你没事吧?” “嗯。”苏淳风抬臂揽住了王海菲的肩膀。 “别……”王海菲一惊赶紧想要挣开,毕竟当着这么多学生的面,苏淳风平时可不是这样的人啊。 “扶好我,我没力气了……”苏淳风有气无力地在她耳边轻声道。 王海菲心里一颤,同时也感觉到了苏淳风揽着她肩膀的手臂,份量很重,很沉,就好像整个人都支撑在了她的身上般。王海菲当即不再挣扎,伸出右臂揽住了苏淳风的腰,看似亲密无间,实则在用力扶着苏淳风的身体不至于倾斜踉跄。 两人不紧不慢地在众目睽睽下,就这般亲密无间地往远处的夜幕中走去。 “我们去哪儿?” “篮球场,找个地方坐会儿。” “哦。” 王海菲搀扶着强打起精神和体力的苏淳风,一直走到篮球场紧邻着操场的篮球架下。 篮球架下面是有水泥板压住的,水泥板上早已打扫的干干净净,只是边缘还有些积雪。苏淳风浑不在意水泥板上的冰凉,松开王海菲,一屁股坐了下去——从办公楼里出来的时候,他都有些坚持不住了。 他不想被人看到自己瘫软无力甚至有可能走着走着突然摔倒的可怜模样,那样的话会对自己好不容易营造出的威望带来很大损伤。 所以,只能求助王海菲搀扶着他离开。 “淳风,你怎么了?”王海菲蹲在苏淳风身边,神色焦虑满是担忧地问道。 “让我冷静下,歇会儿……头晕。”苏淳风轻轻摇头,靠着冰凉的篮球架微阖双目,默念术咒心法,平心静气感应引导天地间五行之气入体,弥补大自然强大的反噬带来的精神创伤,抚平肌肤中针刺般的疼痛。 他知道,此番施术后,至少一周时间内都不能再施术。 王海菲心里充满了焦虑和担忧,但看苏淳风的模样,又不敢去打扰他,只得站起身来默默地守在旁边。 等待,永远是最漫长的时间。 而对于苏淳风来说,却是不知不觉间就度过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当他豁然从冥想和修行中醒过神儿来时,只见昏暗的环境下,王海菲正紧搂着双臂,缩着脖子低着头,在几米开外绕着篮球架不停地轻踱着步伐取暖。 “海菲……”苏淳风伸手撑着水泥板有些困难地站起身来。 “啊,淳风,你好点儿了吗?”王海菲赶紧走过来,不顾自己此刻已经冻得手脚发麻,伸手扶住苏淳风的胳膊。 精神状态和身体肌肤都好了许多的苏淳风,此刻心中满是歉疚和感动,连声道:“对不起对不起,这么冷的天,让你在这里陪着我受冻。” “我没什么。”王海菲摇摇头担忧地说道:“你到底是怎么了啊?这么冷的天非得坐在外面,还,还像是睡着了似的。”王海菲忍不住抬手轻抚了下苏淳风的额头,惊声道:“呀,这么烫,是不是发烧了?我们去医院看看吧……” “不用,回去睡一觉就好。”苏淳风摇摇头,道:“天不早了,海菲,谢谢你陪着我。” “说这些做什么?”王海菲脸一红。 “我送你回宿舍,早些休息吧。”苏淳风攥住王海菲冰凉的小手,用自己热乎乎的手掌温暖着她,一边往女生宿舍楼走去。 “你真的没事?” “放心吧,我的身体我知道。” “可是,可是我怎么感觉你怪怪的……这么冷的天,非得跑到篮球场这边坐这么长时间……” “这儿清静,我头昏脑子发热。” “是不是,太紧张了啊?” “可能吧。” …… 苏淳风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了。 黑灯瞎火的宿舍里,安安静静。 他轻轻推开门走进去,把门关好,然后轻手轻脚地往里面的床铺走去。随即就听到呼啦啦一阵响动,宿舍里所有人都从床铺上坐了起来。 “淳风,回来了。” “去哪儿了?” “这么晚……” 舍友们超乎寻常的热情,就好像自己的亲人失踪后,焦急不堪地一直在家里等待着终于等到了他回来。 “都还没睡呢?”苏淳风有些诧异地笑着打了声招呼,走到自己床铺旁正待要拖鞋上去呢,就听着身后韩强怯怯喏喏的声音传来:“淳,淳风……那个,对不起啊,你,你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我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苏淳风没有理会他,脱了鞋爬到上铺,连衣服都懒得脱去,掀开被褥躺下盖好,这才侧过身看向黑暗中对面下铺位置上,坐立不安神色惶恐的韩强,微笑着说道:“韩强啊,我把你当朋友,真没想到你会干出这种事儿。” “淳风,我,我知道错了,对不起对不起……”韩强语气哽咽,吓得都快哭了。 “不用道歉,我也不打你。”苏淳风笑了笑,道:“长点儿记性吧,做人别总是想着欺负人,以后别这样了,听话。” “嗯,我知道,知道。” “睡吧。” 苏淳风翻过身躺好,闭上眼睛再也懒得去理会任何人——他现在,困极了。 宿舍内,安安静静。 韩强呆呆地坐在床铺边,一言不发。 其他同学也都不去议论什么,只是在内心里钦佩着苏淳风,够哥们儿,够仗义,够大度,够霸气,真牛-逼;同时,他们都暗暗地鄙夷着韩强,太孙子了,淳风这么好的人,把你当朋友,你他妈竟然玩儿阴的! …… 就像在东王庄乡中学上初中时那般,苏淳风一战成名。 接下来,他不像是许多在群殴打斗中扬名立万的学生那般去耀武扬威,去跋扈嚣张目中无人。而是如以往那般,安心地学习、健身、修行、谈恋爱……生活。平时也会经常态度随和地和同学们聊聊天,有了什么争执的话题时,也往往会在对方为自己忍不住脱口道出过激话语而后悔万分心惊胆颤时,苏淳风却像什么事都没有,大度地一笑置之。 他也慢慢意识到,在这个年龄段,在这样一个和一群青春期少年们在一起的校园生活中,偶尔施加些看似幼稚粗鲁的暴力,反而能起到意想不到的良好效果。比如,现在他就可以平平静静地安心享受校园生活,不需要在意担忧会有人来无事生非地招惹他。 因为,没人敢平白无故地招惹他。 光阴似箭…… 高一生活的第一个学期,随着期末考试的到来,也就要结束了。 …… 83章 傲娇小公主 元旦过后的第二个星期,为了响应县教育局传达的有关增强中学生体质教育的文件精神,金州县一中和二中的校领导经过磋商后,决定联合举办了一次为期一周的体育比赛——除却一些诸如长跑、立定跳远等基本的体育项目外,另外还有羽毛球、乒乓球、篮球、足球比赛。 当然,非基本项目的比赛,都是由教师、各班班主任鼓励,学生自愿报名参与。 其实每个年级早就有了由体育教师负责组织挑选,学生自愿报名的篮球队、足球队,平日里学校也经常会有学生球队之间进行比较轻松愉悦的比赛。 只不过,此次比赛较为正式而已。 考虑到期末考试和比赛时间不能冲突,也为了不影响学生们考试的心态,学校决定提前三天进行期末考试。 考试结束的第二天,体育比赛开始。 苏淳风没有参与任何项目的报名,倒不是这类体育运动不好,而是他个人心理成熟,重生而来后心性又较为淡然,不大喜欢去和少年人一起参与此类具有极强竞争意识的比赛,尤其是热热闹闹刺激无比的足球、篮球等团队合作精神要求较高的体育运动。 比赛最初,是各校进行选拔赛,再挑选出色的学员进行两校之间的比赛。 基本体育比赛项目,是全校学生必须参与的,所以苏淳风不得不参加——其实和体育考试差不多……比赛结束后,他的成绩在全年级中等偏上,还算不错,不过肯定是无法代表学校去和二中的学生比赛了。 这不稀奇,毕竟他是一班的学生。 而三个年级所有一班的学生,体育运动方面的成绩基本都不行。 没有人知道,苏淳风在参与这些比赛的过程中,都是刻意地没有发力,不然的话,纵然是无法肯定能拿第一,但杀入最后的两校学生决赛阶段是没问题的。 比赛开始第二天,就没他们这些先行被淘汰下来和未报名参与其它比赛的学生什么事儿了。他们能做的,就是在接下来的比赛中去凑个热闹,给参与比赛的朋友、同学加油助威当啦啦队。由于期末考试结束,加上学校举行全校参与的体育比赛,因此各班级基本上属于是无文化课的自由时间。但是因为还没有放假的缘故,所以每天各班班主任还是会点名的,学生们不能自行回家。 而考试刚刚结束没什么学习压力的年轻学子们,倒也乐在其中。 苏淳风不大好热闹,各项体育比赛激烈进行中的时候,他回到班里温习功课去了。 下午四点多钟,高一一班的教室里空空荡荡,只有大概十多名学生认认真真地温习着功课。 教室里很安静。 苏淳风正拿着地理课本学习呢,坐在他前排的女生黄薏瑜扭头小声问道:“苏淳风,学什么呢?” “哦。”苏淳风抬起头,笑道:“地理。” “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当然。”苏淳风点点头。 黄薏瑜想了想,道:“你平时是怎样安排自己的学习和休息、娱乐时间的?” “这……”苏淳风稍作思忖,有些为难地苦笑着摇摇头道:“我还真没有刻意地去安排过时间。不过,时间方面我不会太过于严格要求自己必须都用来学习,个人感觉吧,劳逸结合,平常心就好,没必要有太大压力。” “不在意是否会被从一班淘汰出局吗?”黄薏瑜笑眯眯地问道。 “无所谓。” “真羡慕你的心态和生活习惯。”黄薏瑜耸耸肩,有些感慨和无奈地说道:“没到一班之前,我无时不刻都在想着进入一班。但等进入一班之后,发现这里其实并不是我想来的地方,每个人都死气沉沉的,没意思。” 苏淳风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他知道,黄薏瑜是一个非常聪明要强的女生,学习成绩出类拔萃,而且相貌、身材都堪称校花级别的人物。不过,这年头但凡此类女生,多半会有一个明显的通病,自负,骄傲——期中考试结束后,她凭借优异的成绩跻身一班,最开始的时候还会主动和班里面的学生们聊几句,但很快,她就不怎么爱与人说话了。倒不是一班的学生过于死板都是书呆子,不善言谈让她无所适从,而是黄薏瑜个人慢慢地流露出了她骄傲的本色,好似所有人在她眼里,都没资格与她成为朋友。 大概,她觉得一班的学生,也不过如此吧? 所以苏淳风有些纳闷儿:“这样一位女生,而且是向来没怎么交流过的女生,怎么今天会突然主动问及我这类问题呢?” 看到苏淳风没有说话,黄薏瑜皱皱眉有些不喜,不过很快又面露善意随和的笑容,道:“高一年级的同学都知道,你在和4班的一位女生谈恋爱,我也看到过你经常和那位女生在一起,你们似乎并不避讳这份感情,是吗?” “这有什么好避讳的?”苏淳风笑了笑随口道。 “不怕人说?” 苏淳风微笑着摇摇头,低下头继续看书——他不太喜欢和别人谈论他和王海菲之间的恋情,说到底这终归属于早恋,较为敏感。 见到苏淳风这般爱理不理的态度,黄薏瑜心中立刻生出了一股怒火。在她看来,全班、全年级,乃至全校,也就苏淳风配得上和她聊聊天,和她做朋友——这名男生长相白净俊秀,学习成绩非常好,还写得一手令人惊叹的好字,班里的板报都是他执笔写的;他平时不好言谈嬉闹但也绝对不是书呆子类的人物,温文尔雅又有着似乎与他的性格相貌截然相反的强势血性霸气,身材并不高大健壮反而有些瘦削的他一人双刀闯入高三12班,慑服校霸钱景江,谁人不惧? 可以说,苏淳风一个人几乎集合了所有男生的优点! 除此之外,他更是有些离经叛道般,敢于毫不避讳地在校园里公然谈恋爱,和情人出双入对。 哪个学生不佩服,不羡慕? 平日里经常听到女生谈话的黄薏瑜知道,学校里已然有许多女生都在不知不觉中,对那个虽然长相清秀性格温婉但是论相貌的话绝对在全年级女生中排不到前十的王海菲,产生了些许羡慕的妒意。 “但这些,不应该是苏淳风骄傲自负的理由!他更不应该对一位优秀的,漂亮的女生摆出一副爱搭不理的模样!” 黄薏瑜心中有些恼怒地想着。 今天她也只是看到班里学生不多,而且学习有些烦闷了,又不想出去看那些无聊的吵吵嚷嚷的体育比赛,所以才会主动地和苏淳风聊聊天解闷儿,顺便有些好奇地了解下这个很优秀的男生,仅此而已。 但她却没想到,苏淳风竟然是这般态度。 要知道,平时多少男生都主动和黄薏瑜搭讪,都被她冷漠高傲地用不屑和轻蔑的眼神拒之于千里之外,若是她偶尔主动和哪个男生说话,那么那名男生肯定会激动到面色通红语无伦次。 所以,虽然苏淳风的态度没有任何问题,可落在黄薏瑜眼里,就是问题了。 她为人骄傲自负,但也确实有骄傲和自负的资格——论长相,论学习成绩,她几乎完美无缺。论家境,她父母皆是政府部门的官员,爷爷是全国人大代表、金州县华盛建筑工程有限公司的创始人、总经理。 可以说,在金州县乃至平阳市,黄薏瑜都称得上是一位天之娇女。 此刻,她轻咬嘴唇瞪视着低头看书学习的苏淳风,抬手轻轻拍了下苏淳风的桌子,小声提醒道:“我在和你说话呢。” “啊?”苏淳风抬头看了看她,点头微笑道:“说吧。” “你……”黄薏瑜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苏淳风一脸疑惑地看着黄薏瑜,有些纳闷儿这个漂亮骄傲的小丫头好端端地怎么了这是?好像很生气的样子,我又没招你惹你。 他这般无辜困惑的表情,让黄薏瑜愈发觉得气闷,但话已出口,就这般生气不去理会苏淳风,反倒显得自己无事生非又主动想要讨好苏淳风了,让班里面正在学习的十多名同学心里怎么想?于是黄薏瑜咽下冲到嗓子里的那口闷气,没话找话地说道:“你和你女朋友,是青梅竹马吗?” 苏淳风皱了皱眉,微笑着婉拒道:“很抱歉,感情方面的事情,我不想和别人谈。” “我问你呢!”黄薏瑜气道。 “跟你有关系吗?”苏淳风哭笑不得——这丫头有病吧? “你……”黄薏瑜一时无语,但也感觉到自己无端端对一个并不相熟的男同学,问及感情方面的敏感话题,确实有点儿自讨没趣。她哼了一声,神色不满地说道:“反正我觉得,早恋不是什么好事儿,哼。” 苏淳风愕然,今天早上起来该看看黄历的? 这是闹得哪门子矛盾啊? 郁闷不已的他懒得再理会这个无事生非的傲慢小公主,起身走了出去——外面,天气晴朗,碧空如洗。在这个无风而寒冷的冬日,因为远处操场、足球场、篮球场上不断传来的喧嚣喝彩和加油声,为校园里平添了些许暖心的生机和气氛。 …… 84章 择徒 体育比赛已经进行到了最后阶段,不过这与高一的学生们已经没什么关系了。 因为所有体育比赛的项目,他们都注定比不过高二高三的学生们,所以很快就被淘汰出局。 原因嘛,除了经验和技术上的差距之外,还有就是,高中生正值身体发育最快的年龄段,高一学生和高二、高三的学生相比,虽然年龄只差了那么两三岁,但体格和体力上的比例差距,那可是相当大的。 这也让一中和二中的校方负责人在前来观看比赛的县领导面前颇为尴尬,赛前考虑不周啊。 不过,也有例外。 此番杀入决赛的县一中高三足球队的队员中,破例招入了一名高一男生,李志超。 这小子身体素质好,反应敏捷,有耐力,天生就是块踢足球的好料子。而且这家伙踢球的时候风格凶狠强悍,擅于中场抢断和突破,几场比赛下来,虽然李志超所在的高一足球队最终输了,但负责高三球队的体育教师白林瑞,却是直接找到高一15班的班主任,把李志超给拽到了参与决赛的足球队中,去对阵县二中。 当李志超得意洋洋地告诉苏淳风,他破例被招入了高三足球队去对阵县二中的消息时,苏淳风自然是满口称赞和夸奖,只是心里却哭笑不得——他知道,李志超固然有踢球的优秀天赋和体格,但在几场比赛中他之所以抢断和突破表现优异,更大原因其实是……对方的球员都害怕他。 由于李志超平时好交际,且能说会侃,所以现在县一中所有男生,几乎全知道他李志超是苏淳风的铁哥们儿,发小! 而苏淳风…… 这位单人双刀硬闯高三12班,把钱景江都给干服了从而名扬全校的哥们儿,仗义、凶狠,敢玩儿命,惹不得。 所以,李志超也惹不得。 上午八点钟,班主任曹兰向同学们公布了期末考试的成绩,却并没有公布名次排列,这要等到寒假结束开学后,再按照成绩名次从新排班。公布完成绩,曹兰又用一番热情洋溢的话语鼓励学生们都去观看今天在一中和二中同时进行的各项体育比赛的决赛,为一中的队员们喝彩加油助威。 大部分同学都在老师的鼓动下兴高采烈充满着激情地去看比赛了。 只有少部分学生,留在了班里面继续学习。 苏淳风也没去,翻开一本《高中生优秀作文选集》认真地看着,一边在上面做着阅读笔记——他就等下午在一中足球场开战的足球决赛,到时候去现场看看,给李志超助助威加加油就行了。 刚看了两页,坐在前排的黄薏瑜扭头微笑着说道:“苏淳风,这次期末考试,我的成绩可是你比好哦……” “哦,恭喜你。”苏淳风头也不抬地淡淡回应道。 这般态度,让黄薏瑜顿时有些气馁,本想着籍此打击下苏淳风,从而发泄出前几天被苏淳风无视和不屑后的愤怒,但现在看来却像是一拳打在了空气中,全无丝毫着力点。她咬咬嘴唇,用一副教导的口吻说道:“从刚才班主任公布的成绩上来看,你的成绩是全班第二十五名,比上次稍有落后,不过还好,应该不会被淘汰出一班……” “哦,谢谢。”苏淳风终于抬头笑着看了看黄薏瑜,然后低头继续看书,心里却有些佩服黄薏瑜——这丫头脑子够好使的,刚才班主任公布成绩时,并没有按照名次去公布,她却能够迅速默记下并排出精确的名次来。这一点,苏淳风自认为做不到。 “但你的成绩还是有些倒退了。” “嗯。” “所以你得努力啊。” “嗯。” 黄薏瑜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儿太自作多情了,明明苏淳风一副爱搭不理的态度,自己偏要上赶着和他交流……但这种想法和感觉,并没有让黄薏瑜就此作罢不去理会苏淳风,反而让心性极为好强的她愈发下定决心,非得拿下苏淳风,让他老老实实和自己说话交流——干嘛啊,我有那么招人烦吗? 想到这里,她很认真很诚恳地说道:“苏淳风,我觉得你之所以成绩会倒退,完全是因为早恋影响到了你的学习,所以……” “打住。”苏淳风打断了黄薏瑜的话,抬头微笑着说道:“黄薏瑜同学,谢谢你的好心劝导。但感情是一个很私人的问题,我不想和别人谈及这方面。所以,请你能够尊重下我的个人隐私,好吗?” “啊?”黄薏瑜愣了愣,连忙道:“对,对不起,我其实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 “不用说了,我明白,谢谢。”苏淳风摆摆手,合上书本放回到抽屉中,然后起身神色平静地走了出去。 黄薏瑜愣愣地坐在那里。 她没想到苏淳风会用这般和蔼的态度去遏制她心里那点儿想要报复发泄的小算盘,而且似乎有种根本不屑于和她一般见识的大度,不想理会她却还是说出了谢谢的字眼,然后起身从容淡然地离去。 “我好像,确实有些招人烦,有些过分了。”黄薏瑜轻咬着嘴唇,低下头默默地想着。 …… 苏淳风压根儿没有把黄薏瑜的话放在心上,只是不想和这类骄傲自负的女生聊天徒增烦恼罢了。 走出教室后,他干脆遛遛达达地往4班教室走去。 他知道,以王海菲的性格,想来现在也应该是留在班里学习,而不是去看比赛给同学们加油助威。 不过让他有些失望的是,4班教室锁着门,一个学生都没有。 想来应该是4班的班主任直接下了死命令,响应校领导的号召,带着全班同学去围观比赛了吧? 苏淳风摇了摇头,正想着干脆去看看李志超他们的球队准备的怎么样了呢,就听着身后有人唤道:“苏淳风,你好你好。” 扭头看去,只见钱明从楼梯口大步走了下来。 “钱老师,你好。”苏淳风很礼貌地说道,待钱明走到身旁时,才小声提醒道:“你是教师,注意下称呼和态度,这算什么?” “哦,对不起,下次一定注意。”钱明赶紧笑着道歉,一边小声道:“今天没什么事,能不能屈尊到我的宿舍聊聊去?” 苏淳风想了想,点头道:“好吧。” “走,走。”钱明当即兴奋激动地伸手相请。 “你先去,一会儿我自己过去。”苏淳风皱皱眉不喜道。 “哦对,对对对,不好意思啊,我回去等着你。”钱明当即了悟,赶紧连连道歉,这才转身大步匆匆离去。 苏淳风微笑着摇了摇头。 原本他并不想和钱明有太多的接触,不过自从上次为了应急去钱明的宿舍借用符纸和辰砂液画符之后,事后他心里忽然生出了一个很不错的想法——钱明是一个在修行方面天赋极佳的人才,可以把他介绍给王启民为徒啊。 虽然,钱明的年龄偏大,但好在是这家伙自学成才打下了不错的底子,所以从现在开始正式修行的话,应该能行。 至少,有生之年其成就不会低于王启民吧? 而且这对钱明也是件好事,如果任凭他自己就这么固执顽强地继续坚持修行下去,将来意外身亡的危险性可是相当高的。 一边思忖着这些,苏淳风一边往教职工宿舍楼走去。 来到五楼钱明的宿舍门外,只见屋门敞开着,钱明就站在门口等着呢:“淳风,快请进,请进。” 苏淳风笑着摆摆手,大步走了进去。 钱明进屋关上门,赶紧忙活着斟茶倒水,一边说道:“这些年我独自研究修行术法,可以说是耗尽了心里,直到现在还时时处在迷茫中,每每想起也会不禁感叹我国数千年沉淀下来的神秘文化精萃到如今却几乎断了传承……真没想到,今生还能够遇到你这样一位术法高手,还望以后能够得到你的多多指教啊。” 坐在桌旁的苏淳风,没有搭茬钱明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话,问道:“你从多大开始修行术法的?” “十六岁。”钱明把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放到了苏淳风旁边的书桌上,随即搬了把凳子坐到旁边。 十六岁…… 太好了! 苏淳风心中惊喜之余,也愈发地吃惊和钦佩钱明——没有师承,年仅十六岁就开始自我进行修行,而且还能够如此坚持到现在,从他布下的那个小小术阵来看,其修为应该已经在祭符境界的初期阶段了。 真是难得啊。 想到这里,他微皱眉有些疑惑地问道:“你修行的是什么术法?” “嗯?”钱明愣了下,道:“这还有什么讲究?” 苏淳风哭笑不得,不禁有种对牛弹琴的无力感,只得微笑道:“我的意思是,嗯,你是从哪里学来的术法?” “书上。”钱明眼睛里闪烁出骄傲和兴奋的光芒,似乎对于这件事很引以为傲,他主动开口讲述道:“我刚上高一那年,父亲带我去蜀川省姑姑家走亲戚,那是我第一次出远门,正好姑姑家附近的山上举行庙会,结果那天打雷,那座庙附近的一座破旧小亭子被雷击倒塌了,我好奇过去看的时候,发现废墟下竟然有一本残破的古线装书……上面都是古字,不过我父亲是考古专家,家里有很多考证古字体的书籍,我从小接触较多,所以能勉强读懂一些。回到家,我把那本书给父亲看了,他说是一本古人留下来用于修行的书籍,但他并没有在意,只是说有收藏价值。” 说到这里,钱明暂时停了下来,神色间隐隐流露出骄傲和期待,好像在等着苏淳风问了,他再接着说,那样更有神秘感,也更有面子。 不过,苏淳风没有问他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因为根本没必要问——肯定是钱明天资聪颖,自我开始研究并修行上面的术法了,而且他小时候十有八九撞到过邪孽异物之事,还绝对不是一次两次,而是好几次,所以他才会对这方面格外关注和相信。 …… 85章 为你打开一扇门 苏淳风端起茶杯,低头轻轻地抿了口茶,微笑着把茶杯放下。 这般好整以暇的样子,很显然已经吃透了钱明的那点儿小心思,让钱明不禁有些尴尬地讪笑着干咳两声掩饰过去,道:“后来我就按照那本书上所记载的心法、术咒、手决开始了艰难的修行,直到现在。” “嗯。”苏淳风点点头,道:“你很有天赋,而且运气不错。” 钱明脸上再次露出了自得的神情。 “别这么得意,若不是你的运气足够好,恐怕早就死在了修行的过程中而不自知。”苏淳风冷笑一声,语气淡然地问道:“你小时候,遇到过多次超自然事件吧?嗯,通俗地说就是灵异事件。” “你,你怎么知道?”钱明惊讶道。 苏淳风摆摆手,道:“不仅如此,自从开始修行术法后,你天生的阴阳眼自闭,如果不利用术法的话,看不到任何邪孽异物之事。而且,你经常会做噩梦感受到邪物侵体……唔,在你的认知中,应该是叫做撞鬼吧?也正因为如此,你身怀奇术却胆战心惊,好虚荣却不敢示人,无时不刻都在想着让自己的修为境界提升到更高的层次,希望能够凭借更强大的术法祛除自身所面临的所有困境。” “你,你……”钱明毛骨悚然——面前这位年纪轻轻的高一学生,就好似能够看透他所有的心思意念,有未卜先知之能。 苏淳风端起茶杯喝了口水,神色淡然好似他刚才所说的不过是一些家常闲话。 沉默良久,钱明才从震惊中回过神儿来,语气发颤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从进入这所学校,察觉到那个小小的术阵,再看到你第一眼之后……”苏淳风笑了笑:“我就知道了。”说到这里,他挥挥手制止住似要开口的钱明,道:“好歹也是修行术法的人,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吗?” “可是,这……” “你只是对术法不了解而已。”苏淳风轻叹口气,有些怜悯般看着钱明,道:“术法修行,必须要有师承的,你根本不知道修行中最忌讳什么,修行的境界层次又有哪些,如何突破关口,怎样遏制心魔,你都不懂。” 钱明激灵灵打了个寒颤,起身恭恭敬敬地深鞠躬道:“求高人指点。” “别这么客气。”苏淳风挥挥手示意钱明坐下,道:“你知道,为什么我会和你谈这些吗?” “为什么?”钱明愕然,其实他连为什么苏淳风会问为什么要和他谈,都不明白。 “因为,你是个好人,做了件好事。”苏淳风颇为赞赏地看着钱明,说道:“同时,也是一个可怜人。其实当初刚进入这所校园,发现了你布下的小小术阵时,我还纳闷儿这是哪个愚蠢的术士胆敢在校园里布阵施术,而且是布下这种对自己毫无一丝助益的阵法。不过后来我听说了去年女生宿舍闹鬼一事后,才明白你当初是为了救人。只是,你却根本不知道在校园里布阵施术,引来的天谴反噬伤害相当之大,所以这么长时间以来,你救了别人,却苦了自己,不容易啊。” 这番话,让钱明又感动又委屈得想哭——倘若早知道在校园里布阵施术会导致这般严重的后果,当初他还真不一定会这么干。 “做好事不留名是美德。”苏淳风淡淡地说道:“委屈的是,想留名却不能留名。” 被再次揭穿其心性,钱明一脸愧疚讪讪之色,他知道,以自己的性格,如果做了好事能留名的话,会巴不得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那件事是他干的。 房间内,安静了下来。 过了会儿,就在钱明正要开口时,沉思过后的苏淳风已然开口道:“今天,我给你大致地讲解下术法,你记好了。” “啊,好好,我拿笔……”钱明兴奋地伸手从桌上拿了笔记本和钢笔,认认真真地看着苏淳风。 “不用写,只是粗浅了解下就好。”苏淳风笑着摆摆手,继而神色变得极为冷峻严肃,态度认真地慢慢讲述道: 玄学,有五术,分别为山、医、命、卜、相。 山为道,是玄学中至高的术法一门,传说为凡人修仙得道的修行之术,包罗万象,是求超脱的形而上之追求,故而“山”不流俗与凡尘世间,唯有医、命、卜、相四术流传于民间俗世之中。你可以把山门一术,理解为道家之术,甚至于各宗教得道高人们所修行和追求的目标,这也是为什么他们会出家避世修行的原因。 医为德,包含方剂、针灸、灵疗三项。方剂就是药物,俗称中药,可祛病除根;针灸是按照奇经八脉为基,针刺穴位祛病除疾,或以药物辅助强温烤灸穴位,使经络通血化瘀达到祛除疾患的效果;灵疗则是医门之中最难修成,也是最神秘的术法,是当今世界上所谓催眠术和顶级心理医疗术的鼻祖。简单说就是以暗示、催眠的方法集中精神意念,以超现实的方法精神治疗,流传于世的《祝由十三科》就是灵疗之术,通俗地说就是巫术治疗法,会用到精神、咒语、符箓、中草药等等。不要小看医门之术,医术杀人、害人往往与无形之中,故而医术重点强调品德。 命为理,以时间、空间的磁场变化、规律、形势,来判断人的命运。其中有占星术、干支术、五行八卦及六十四卦推衍术等等,其中涉及到复杂的时空超自然理论的推算、穷究,所以命为理。命之一门,施术目的所涉时间长、久、远,覆盖范围极广。 卜为数,诸玄学术法中,以“卜”最为源远流长习者众多,最为有名的便是所谓的术法三绝——六壬、太乙、奇门。其中太乙以天元为主,测国事,为帝王忌,故声名不显;奇门以地元为主,测集体事,主刀兵,是有强大杀伤力之术法,多用于军事、政治、家族发展等等;六壬以人元为主,测人事、推吉凶祸福,注意,六壬推吉凶祸福不同于命术一门。以术法三绝之数,后衍生出预言、克应占梦、测字解字、签贴、姓名学问,以及驱邪逐怪,降妖除魔等等流传于世的种种方术。哦对了,被我们普通人所熟知的武术,其实也是由奇门中演变而来。也正因为如此,千百年来,由世间修行玄学者组成的隐秘社会存在,被笼统地称之为奇门江湖。 再说最后一术,相! 相为基,承人之命,地之源。包含人相、地相,皆为人生于世成败祸福之本——人相有手相、面相、体相、痣相、骨相等等;地相则有山川地理风水、阴宅阳宅堪舆之术。所以,古往今来修行“相术”者,多有相士或者风水相师之称。 …… 讲完这些后,苏淳风端起茶杯,慢慢地喝了一口已然有些凉了的茶水。 刚才这番话看似玄奥神秘,本不应该与人随便讲述。但苏淳风却是知道,其实任何一个普通人只要肯用心,都能够从相关书籍资料中查到,委实算不得什么秘密。而且,遇上钱明这样一个运气逆天又有天赋,心性善良却爱慕虚荣的大嘴巴,如果将来他真的靠自己修行突破难关,没了什么忌惮的话,说不得哪天大嘴巴漏了,就会把他苏淳风给宣传出去。到那时候,苏淳风哭都没地方讲理。 而现在,苏淳风就是要以气势夺人,给钱明留下深刻到极点的忌讳——不能透漏苏淳风的身份,听苏淳风的话,否则将大祸临头。 此时的钱明,已经彻底呆住了! 虽然苏淳风所讲述的这些,他早就从各类书籍中找到过类似的记载。但真正从一位神秘的术法高人口中当面讲述出来,顿时让钱明清晰地感觉到了一种扑面而来的浩大、厚重、神秘、源远流长的历史气息。尤其是当苏淳风说到“奇门江湖“这个词汇时,更是让钱明感觉到,以往的自己真是井底之蛙。 这一刻,苏淳风就仿若给他打开了一扇神秘的大门。 钱明相信,一步跨过这道门,自己就会进入一个浩然无边,磅礴大气,充满了神秘诡异和凶险血腥的江湖世界。 “我,我能不能进入奇门江湖?”钱明充满希冀地颤声问道。 苏淳风皱皱眉,冷冷地说道:“你现在距离成为一名真正的术士,还差得很远……更不要说进入奇门江湖了。” 钱明激动不已地请求道:“那,那你能不能给我讲一下,奇门江湖是什么样子的?” “江湖……”苏淳风心里一酸,微微仰头望着白色的房顶,情不自禁地想到了前尘往事。他叹了口气,颇有些感慨万千地说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因为人,逃不开‘名’、‘利’二字啊。玄学山门一术的修行者,多为出家人,不入尘世,却也孤傲地视其它术法修行者为江湖草莽;入庙堂者,则视民间修行术法者为江湖;而江湖者,又因术法门派分歧、利益、名望、权势等等世俗的功利而产生矛盾争执,相互敌视构陷斗争,动则以神秘的符咒、压镇、祈星、武术等等具有绝对杀伤力的术法相斗,仙、道、幻、灵、兵五密齐出……也就有了所谓的正邪之分。其实这世间正邪之分,说到底,还不是一个人心吗?” “您……”钱明禁不住用上了尊敬的称呼,他有些惊悚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个年纪轻轻此刻却流露出如此这般沧桑之态的高一学生,觉得自己好像遇到了活神仙,妖孽!钱明使劲咬了咬舌头,咽下口水,声音颤抖地问道:“您怎么会,会说出这番话来?” …… 86章 似两全其美 苏淳风没有理会钱明惊悚不已的问话,淡然道:“我今天给你讲述这些,其实就是想告诫你,术法没有你所认知的那么简单,修行之途险恶万分,一着不慎就会走火入魔身死道消,严重者甚至还会殃及到其他人。所以,在没有得到真正的术法传承认可,没有师父的修行指导下,暂时就不要修行了。” “那我,我能不能拜您为师?”钱明仿若要抓住救命稻草般,一把攥住了苏淳风的双手,神色恳切地请求道。 “不行。”苏淳风干脆地拒绝道,抽出手和蔼地说道:“如果真的踏入了修行术法一途,你将要付出极大的代价,比如你的工作,你陪伴亲人的时间,娱乐休闲的时间;还有,你要放弃虚荣,你将生存在黑暗的世界中,承受枯寂孤单,身怀奇术而不能被常人所知……总之,弊端很多,所以你最好还是认真地考虑后,再决定是否继续修行术法。如果你决定了,就抽出时间去东王庄乡东王庄村,找一个叫王启民的老人,他是东王庄乡中学的一位退休教师,也是一位隐于世间的术法高手,拜他为师吧……” 钱明当即面露激动兴奋之色,又有些担心地问道:“他,会收我为徒吗?” 苏淳风轻叹口气,道:“你对他讲,承天得命万年长,传代千秋终有亡;术藏寰宇浩然处,诡策算及万里疆。” 钱明心生凛然,急忙提笔记下——虽然一时半会儿难以理解那四句话的含义,但经常翻阅相关典籍的他,判断这应该是一首深涩难悟的颂曰诗。 苏淳风轻叹口气,悠悠道:“以后,即便是你拜他为师了,也不要向他提及我。” “为什么?” “将来,也许你会明白的。”苏淳风站起身缓步往外走去,一边貌似随意地伸手轻轻拍了下钱明的后脖颈,道:“从今往后,若非万不得已之事,不要再找我……另外,切记祸从口出,你最大的缺点就在于此了。” “我知道,知道。”钱明忙不迭点头起身相送,后背已然被冷汗浸湿。 “回去吧。”苏淳风走到门外,头也不回地反手将门拉上了。 室内,钱明怔怔地站在门口。 他到现在都觉得自己仿若身处梦中一般——若非亲身体会,谁又会相信,一个年纪轻轻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年,竟是身怀奇术且充满沧桑忧郁的神秘高人,仿若其年轻的身体不过是一个躯壳,实则思维中刻满了年轮般书写着无数的春秋。 妖孽! 神仙? 返老还童? 抑或是,灵魂转世? 钱明激灵灵打了个寒颤,纵然幼年时天生阴阳眼可看到常人不能见到的鬼灵之物,少年时偶得奇书,开始自我研究修行神秘术法,但他也从来没有想到过,会有这种简直比传说还要传说的人物和事件存在。更没有想到过,这样的人物、事件,会活生生地出现在他的面前,跟他谈话,教导他,帮助他。 是福,是祸? 想到刚才苏淳风轻拍他后脖颈的一瞬间,一股如电流般的感觉侵袭至脑海中,让他头皮发麻浑身颤栗的感觉,钱明就愈发恐惧。 他对我做了什么? 他应该没有恶意…… 也许,只是为了警告我,绝对不能把他的身份泄露出去吧? 嗯,一定是这样! 钱明转身走回到桌前,激动的心情难以平复。他决定,此生无论到什么情况下,都绝不会把苏淳风的身份泄露出去——开玩笑,这样一位世所罕见仿若活神仙般的人物,却只有自己知道,想想都兴奋不已,又怎舍得与他人去分享?更何况,一旦说出去的话……百分百会遭受到老神仙愤怒之下的严厉惩戒。 继而,钱明开始有些急不可耐地想象着那位叫做王启民的退休老教师,是什么样子?有多么高明的术法? 苏淳风所说的那四句颂曰诗,又是什么意思? 哎呀,钱明一拍大腿懊悔万分——刚才怎么忘了问苏淳风,修行术法到底如何来区分修行境界的高低,都有什么修行关口和层级的差距啊? …… 校园里飘荡着热热闹闹的喧嚣声,操场、篮球场、足球场上,到处都在进行着各种体育项目的比赛,围拢着一堆又一堆的学生群,高呼大喊着加油,夹杂着时而传出的嘘声和口哨声,青春的气息愈显浓郁。 苏淳风身影略显孤单落寞地走在两侧堆积着未消融完积雪的小路上,微微仰头望着湛蓝的晴空,一边缓步走着,一边在心中暗暗感叹:“重生而来,虽然不能再拜王启民为师,但不惜冒险透露出惊天身份,为前世的师父安排了钱明这样一个天赋资质极佳的弟子,去传承诡术,想来师父应该能宽心吧?” 他不担心王启民是否会收钱明为徒。 首先,钱明的各项条件,都非常优秀。年龄偏大不要紧,他有修行术法打好的底子;已然修行过其它术法也不要紧,他所修行的术法没有传承,而且其修为境界刚刚踏入祭符之境,不会在将来的修行一途中受到太大的影响,很容易改变过来;最重要的是,他天赋好,适合修行术法。 其次,那四句好似颂曰诗般的话,其实是诡术传承者之间的联络暗语,王启民听到后自然明白。 这个世界上的诡术传承者,非常非常少。 但就连王启民都无比的相信,除了他之外必然还有其他的传承者存在。虽然,王启民一辈子都没有见到过其他诡术传承者,苏淳风前世在奇门江湖中声名显赫时,亦未曾遇到,也没有慕名而来的诡术传承者找过他。 而这四句暗语的出现,除了能让钱明顺利地成为王启民的徒弟,成为诡术传承者,还能够……宽慰王启民那颗心吧? 苏淳风太了解王启民了。 前世的时候,这位本性善良的老人从未有提及过寻找其他传承者的想法,他孤独地,默默地坚持着要把诡术传承下去。但他的内心里,必然非常想见到一位和他一样孤独寂寞的诡术传承者。 至少,那样的话他会觉得,这条路上不再孤独和寂寞。 苏淳风知道,当王启民听到这四句暗语之后,必然会兴奋,会激动,会疑惑,会忍不住想要马上见到那个神秘的传承者。但只要钱明不肯说出从何处是何人口中推荐他找王启民拜师,那么王启民也绝对不会去没完没了地逼问——他只要知道,有这样一个神秘的诡术传承者存在,而且这个传承者也知道他的存在,这就够了。 而对于钱明,苏淳风也没什么心理负担。 不管将来钱明的命运如何,是否会踏足奇门江湖,是否会遭遇种种凶险甚至身亡,至少,现在是救了他。 苏淳风却不知道,上次一别之后,王启民已然离家,踏上了找寻弟子的孤寂旅途。 下午两点。 县一中和县二中的两支球队,在县一中足球场上,开始了今年体育比赛项目决赛阶段的压轴戏。 苏淳风自然要到场观战。 学校也为此布下了高高的看台以供两校领导及县政府的领导们落座。球场四周,还用桌子、凳子摆布好如同正规球场那般层叠的座位看台,不过只有两层,不够的话,剩余的学生就只有站在那里观看了。 这场比赛,由县体育局一位曾经是省级足球队球员的干部当裁判,一中和二中各出一位教练做边裁。 双方都是全校最优秀的足球健将,在场上踢得那叫一个生龙活虎。 上半场二比一,二中领先一球。 到了下半场,一中的队员开始发力,不断向对方球门发动狂轰滥炸般的凶猛攻击。到底是年轻气盛且非专业的足球运动员,心急火燎的他们为了扳回比分,以至于连后防线都顾不得去全力防守了。 所幸中场有李志超,他一如既往发挥着敢抢敢拼的优势劲头,其抢断、铲球凶狠霸气,无所顾忌,成功阻止了数次对方球员的反击。 可好踢足球的男生们,有几个没点儿火爆脾气? 而且都是年轻气盛的时候! 所以一来二去,冲突不可避免地爆发了。 在一中的几场比赛里骄横惯了的李志超,压根儿不在乎对方球员的怒斥,三言两语就打了起来。 还好裁判和在旁围观的体育教师们及时上前制止,避免了大规模的围殴冲突。 而李志超和对方那名球员,也被红牌罚下。 气愤不已的李志超下来后,就立刻召集人手,怒气冲天信誓旦旦地要在比赛结束后,给二中那些球员们教训:“还他妈反了他们了,今天非得让他们一个个都横着离开一中校园!”他本就善交际,又有苏淳风的威名助阵,如今在一中校园里狐朋狗友遍地都是。所以在他的号召下,立刻就有数十名学生相应号召,要干掉二中球队那帮孙子们。 就在他们一帮人呼啦啦地往校园门口走去,准备到外面等待堵截时,苏淳风即时赶到拦住了他们。 他表情严肃地看着李志超,道:“回去。” “为啥?”李志超气呼呼地挥了挥手,道:“淳风,这次你别参与,出了事儿我扛着,妈的,这口气非得出。” “给我回去……”苏淳风声音冷厉严肃起来。 “这……”李志超很少见到苏淳风这么严肃地对他,不禁有些畏惧和疑惑地问道:“那边的人,你认识?” “我不认识。”苏淳风道:“但这是踢足球,有点儿冲突很正常,而且你动作过大恶意犯规在先,你还觉得受了委屈?做人总要讲道理!再者,今天有县政府的官员在,两校领导也都在,你要真这么干,惹出大乱子不把你开除才怪!你可以不在乎,可其他人呢?”苏淳风一指跟在李志超身后的数十号人,怒道:“出了事情你扛着,你扛得起吗?” 李志超一时间懵住了。 “都回去,回去!”苏淳风满面怒容地冲着一帮人挥手驱赶着。 恰此时,不远处球场上传来了响彻云霄的欢呼声。 一中,进球了! 这粒进球,也让李志超和一帮准备干仗的学生们心情瞬间变得好了许多,再有苏淳风这号猛人愤怒的驱赶下,一个个全都迫不及待地赶回去继续看球——比赛重要啊。 比赛结束,一中在下半场连进两球反超对手取得了最终的胜利。 校园里一片欢腾。 又有谁,还记得比赛过程中发生的那点儿不快呢? 至少,李志超一点儿都不生气了。 …… 87章 新的发财机遇 一夜连双岁,五更分两年。 除夕夜,苏淳风和父母、弟弟,一家四口人围坐在电视机前看春节联欢晚会,一边包着饺子聊天守岁,其乐融融。 这两年,家里可谓是一帆风顺,生活蒸蒸日上。 一台联合收割机,使得家里彻底摆脱了经济困境,成为了村中数得上的富裕户。今年入冬前,新房基地那边打好了根基,准备过完年开春天暖后就盖新房。入冬之后,家里安装了电话,还安装了小型的采暖锅炉供暖,使得外面天寒地冻,屋子里时时温暖如春。忙活这些的同时,苏成又从信用社贷了些款,加上手头的积蓄,总计花十六万多买了辆6.8米的货运卡车,荷载标准1.5吨,实载最多可载重12吨——这年头,已经算得上大个儿的货运车辆了。 至于超载问题嘛…… 嗯,谈不上严重与否,反正全国各地都这样。 苏成买了这辆车之后,李胜经营的那家在扩建后正式更名为“豫望农畜饲料制造厂”的企业,几乎所有对外销售的运输业务,全都由苏成给包揽了。 这其中,除了两家关系不错的原因之外,精明的李胜也是有过一番精打细算的考虑,并且很有先见之明地力排众议,决定雇佣车辆来承揽运输业务,而不是自己买车大小钱都赚——自己买车的话,需要雇佣司机,工资加上日常的开销、车辆保养等等费用,都不少花钱,而且整日里忙得脚不沾地的李胜,也没那个心思天天去惦记车辆的运营。倒不如雇佣车辆,省心,省力,省时。 饲料厂的生意如今是越做越红火,所以苏成的货运车也基本没有闲着的时候,自然不少赚钱。 而且,苏成又是一个极为勤快吃苦耐劳的人——饲料厂的销售渠道最远都没有超过两百公里,于是他连司机都没舍得雇佣,一个人起早贪黑地单干。偶尔饲料厂没活儿了,苏成就开车到平阳市的大路边上趴活。这年头,货运车辆不多,许多厂家发货都是大难题,到处找车辆,巴不得能和货运车主搭上线成为老客户呢。 所以苏成这辆车从购买、办齐手续正式上路,到现在还没两个月时间呢,就净赚了三万一千多元。 生意兴隆,家境越来越好,有时候苏成和陈秀兰两口子私底下说话时,难免会感慨不已地说道:“还不是咱家小风的功劳最大嘛。” 有子如此,福也,幸也。 买联合收割机,是大儿子苏淳风给出的主意;购买货运车,也是苏淳风给出的主意。这孩子似乎生就的七窍玲珑心,勤劳、好学、懂事,又有超前的眼光。另外,中考时苏淳风高分考入县一中,连学费都省了,这又是一份光荣。平日里,苏淳风周末回到家就帮着父母亲把家里地里的活儿都干得妥妥当当…… 左邻右舍说起来,谁不羡慕地夸赞两句? 而且大儿子不但自己懂事争气,还把他弟弟苏淳雨给管教得到现在也知道好好学习了,今年期末考试竟然考了全班第十一名。 得,将来又是一块上大学的料子! 这要是几年后俩儿子都上了大学…… 用苏成的话讲:“到那时候,咱们两口子就是坐上飞机跳迪斯科,美到天上去了!” 除夕夜,两口子越想越是高兴,又赶上春节联欢晚会正演着小品,更是让他们笑得合不拢嘴儿。兴头上来的苏成一挥胳膊:“小风,去把酒拿来,他娘……先别忙着包饺子,切点儿熟肉凉拌个菜,我和小风喝两盅。” “德行,明儿还得起五更呢。”陈秀兰笑着嗔怪了一句,但还是起身去做菜了。 苏淳风像个还没长大的孩子,被父亲宠爱后高兴得不行,笑嘻嘻地起身去拿了瓶白酒和酒壶,两个酒盅。弟弟苏淳雨也很懂事地去搬来那张小桌子放到旁边——餐桌上放了大案板,包饺子占用了。 过年家里什么都是现成的,所以不一会儿,陈秀兰就烧了一道青椒炒猪头肉,还切了根火腿肠用香菜、葱花、蒜沫、醋、香油调出一道凉菜。 往小桌上一放,两道菜倒也丰盛。 苏淳风给父亲倒上酒,爷俩就聊着天喝上了。 陈秀兰继续忙活包饺子,而苏淳雨则是蹭到桌旁拿着筷子吃菜,时而眼巴巴地瞅两眼酒盅,撇撇嘴心中闷闷不乐地想着:“不公平啊,凭啥就不给我喝两盅,好歹我现在也是初中生了,我哥上初中时咋就能喝酒?” 喝着小酒,苏成乐呵呵对苏淳风说道:“小风啊,爹想着过完年就把联合收割机给卖了,再买一辆货运车,雇俩司机,你看咋样?” “嗯,行啊。”苏淳风笑道:“您看着办。” “正好你舅舅他也想买辆联合收割机,我寻思着便宜点儿算给他得了。”苏成笑呵呵地看了眼妻子陈秀兰,接着说道:“今年秋天的时候,咱们这儿不少上新车的,虽然基本上都是加了旋耕机干秋季旋地的活儿,但我估摸着,开春后他们都得上联合收割机,所以这买卖估计也就再干三两年,就不好干咯。” 苏淳风笑道:“也得看怎么说吧,如果没啥大的想法,这玩意再折腾十多年也没问题,多少总比一年四季上班赚得多。” “嗯嗯。”苏成点头,颇有些事业有成大有想法般的自豪感,笑道:“咱这不是忙不过来了嘛……那,前些日子,省城制造联合收割机的那个厂家的销售经理还给我打电话了,想让我在咱们平阳市做代理销售呢,可咱哪儿有那时间啊?” 听到父亲这句纯属闲聊的话语,苏淳风却是怔了怔。 他觉得,这活儿能干啊! 虽然前世的时候他没接触过商业经营,也没做过生意,但代理商这个概念他还是有的。尤其是当下这个时代,联合收割机开始在广大的农村普及,正是销售节节攀升的时候,代理销售联合收割机绝对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爹,这买卖能做!”苏淳风喝下一口酒,认认真真地问道:“现在联合收割机多少钱?” 苏成愣了下,道:“拖拉机、收割机、旋耕器全办起了,最次的也得五万,好点儿的要六万多……哦对了,还有一种专用联合收割机,八万多呢,那玩意儿不能旋地,只能收割小麦,不过收割小麦速度快,比普通拖拉机安装起来的联合收割机,效率要高一倍!还不容易坏,就是太贵了。” “厂家销售经理有没有跟您说,代理商的收入怎么算?” “卖出去一台,给咱三千二。”苏成放下酒杯说道。这时候,他也开始上心了——大儿子苏淳风脑袋灵光,说啥准没错。 苏淳风就掰着指头算计着对父亲说道:“一台三千二,十台就是三万二。爹,当前咱们这边儿还没有干这个的,以目前联合收割机的普及速度,咱们要是卖的话,一年怎么着也能卖出去三四十台吧?另外,您接触了两年联合收割机,对这玩意儿比别人熟悉得多,所以在销售收割机的同时,还可以顺便经营联合收割机的维修,零配件销售……这样算起来,那可都是钱啊。” “你等会儿,等会儿我想想。”苏成一时半会儿还有些消化不了,他制止住儿子的话头,点了颗烟抽着,一边仔细琢磨。 旁边包着饺子的陈秀兰看着这父子俩谈赚钱的事儿,脸上就洋溢出幸福的喜悦。 身为一名普通的农家妇女,其实家里的生活条件达到现在这般程度,陈秀兰已经很知足了。此刻她幸福喜悦的是,自家男人和儿子,都在为了让这个家更幸福、更美好而开动脑筋讨论着如何做生意赚钱…… 倒是苏淳雨,没心没肺的懒得听这些事情,扭头关注着电视上正播放着的小品,笑得前仰后合。 苏成此时顾不得看电视了,一脑子的赚钱做生意,还有儿子刚才提到的那些话。思忖半晌后,他才皱眉有些为难地摇了摇头,说道:“小风,你的想法倒是不错,可问题是……这玩意儿投资太大了,咱家拿不出这些钱,一台都要好几万,真要卖的话,店里不得放几台啊?几十万的投资,上哪儿弄钱去?贷款倒是不成问题,可万一要是赔了的话,咱这两年攒下的家底儿,都得砸进去了。” 苏淳风笑道:“爹,我敢打赌,您要肯做代理商,肯定不用咱掏钱,他们厂家会负责铺货,应该是卖出去一台他们收一台的钱。而且,您还得再跟他们谈谈价格,提成,还有运输费用等等,都要签好正式的合同文件。” “那要是不用花钱,咱还怕啥,干就干了呗!”苏成乐了。 “钱还是要花的。”苏淳风哭笑不得地说道:“爹,咱得租赁门市,必须找一个显眼的地方,别去县里,直接就上咱们平阳市环城路的边上,还得租好大一块地,以便于停放车辆,以及方便车辆在里面简单开动转两圈,估计投资也不会小。”话说到这里,苏淳风意识到这般投资,恐怕家里也投资不起啊。 果然,苏成沉默了。 他干了两年的联合收割机,自然知道要停放七八台联合收割机,还得有联合收割机开动转圈的场地,需要多大面积。而且在市区边上的大路旁显眼的地方租赁门市房和土地……这得多少钱啊?刚买了货运车没多久,家里还差信用社九万多贷款,开春后还打算盖房,哪一样不得花钱? 苏淳风一时间也有些无奈。 他当然能想象到,单是租赁土地和门市,就要花费不少钱。 和父亲一起喝了杯闷酒之后,苏淳风忽然想到了一茬事儿,便问道:“爹,厂家那个经理的联系电话你留了吧?” “啊,这个有。”苏成点头道:“咱们平时车上有问题,经常联系他们发配件过来。” “那行。”苏淳风点点头,一边想着一边说道:“正好现在是过年,都放假了,这事儿不急,我想想辙,这事儿应该能办成。” …… 88章 新年旧人不在 正月初一。 因为除夕夜守岁,凌晨又要起五更拜年,所以绝大多数人吃过早饭后,上午都会在家里稍做休息。 中午刚吃过饭,李志超就开着他父亲年前新给他买的那辆黑色嘉陵125摩托车,到苏淳风家里接上苏淳风,出去到外村转着圈儿地拜年——因为上了高中的缘故,今年要磕头拜年的门,比去年要多得多了。 李志超长袖善舞又好广泛交友,朋友自然多。 对于这些所谓的高中朋友中,绝大多数人的家里,苏淳风是不大想去拜年的,因为和他们之间没到那情分上。但李志超一句话倒是提醒了他:“淳风,你虽然和他们交往少,但你在学校里名气大,你不去他们家,他们也会来你家,信不信?” 苏淳风想想也是,也就无奈地点头应下来。 反正,过年就这么回事儿,下跪的意义没那么大,人情往来见礼还礼,不用考虑什么男儿膝下有黄金之类的面子问题。 由于所要去串着拜年的门多,两人开着摩托车抓紧时间,无论到谁的家里基本上都是进去下跪拜年,然后随意客套两句急忙就走……效率极高,也确实够忙活。在苏淳风的建议下,他们转了一圈,最后才到了东王庄村。 走了几户同学家拜完年,路过一条狭窄的小巷时,苏淳风让李志超停了车稍等他一下。 “谁家去?”李志超纳闷儿。 苏淳风微笑道:“王启民老师,顺便给他拜个年吧。” “哦。”李志超有些疑惑,但还是毫不犹豫地调转摩托车头,道:“那就一起去呗。” 苏淳风笑笑也没有反对。 等两人进入巷子,到达王启民家的门口时,就都怔住了——只见贴着鲜红春联的破旧院门紧锁着,站在巷子里,隔着低矮的院墙能够看到载种了几棵榆树的院子里有三间破旧的平房,紧锁的屋门上也贴着春联,只是院子里落满了积雪,一些枯寂的野草在搀杂着枯叶的积雪中探出头来,显得杂乱不整,一派萧条。 很显然,这家里已经很久没人居住了。 “咦,老头儿搬家了?”李志超嘟哝着,一边把摩托车掉头准备离开。他的猜测没什么问题,因为家中久无人居住,且贴着春联,应该是搬了家的原因。 只是苏淳风心中却思绪万千,他知道,王启民根本无从谈起搬家一事。 恰好对门邻居出来,苏淳风便很礼貌地上前询问王启民的去向。邻居告诉他,王启民去年初秋退休赋闲后,就把家里的农田给了邻居租中,他自己也没说去哪里,就此离开,到现在都没有再回来过。 门上的对联,是邻居帮着给贴的。 邻居还说,年前有一个青年人,来过好几趟找王启民,昨天大年三十傍晚和今天大年初一上午,还都来过。 苏淳风知道,这位邻居所说的青年人,应该是钱明。 他也猜测到,王启民应该是到外地周游,寻找有资质的少年人收徒了。倒是苦了钱明这位一心想要拜师修行的天才。 想到这里,苏淳风不禁心生酸楚和一些无奈的愧疚之意。 向这位邻居道谢后,苏淳风和李志超两人离开小巷,去了趟赵山刚的家里——李志超执意要去赵山刚家拜年,苏淳风也不好反对。 赵山刚正好在家。他没有想到李志超和苏淳风会来家里给他的母亲拜年,所以感到分外惊喜和激动。尤其是面对苏淳风时,赵山刚更是充满了歉疚和似乎有些受宠若惊的态度。让跟在一旁的李志超心中不禁有些诧异:“按理说既然苏淳风的父亲是他赵山刚的救命恩人,这两年过年咋就没见赵山刚去给苏淳风的父母磕头拜年呢?” 因为基本上所有该去拜年的同学家里都串完了,所以李志超和苏淳风倒也不怎么着急回去,就在赵山刚的热情挽留下,多坐会儿聊聊天。当然主要还是李志超想在这里多待会儿,以便和赵山刚之间的关系拉得更近些。 苏淳风私下里对赵山刚说:“山刚,有件事得劳烦你一下。” “客气了不是?有事儿尽管吱声!”赵山刚就差没拍胸脯了——在他看来,苏淳风只要肯让他帮忙,他心里反而更舒坦。 苏淳风认认真真地说道:“王启民去年初秋离开家之后,到现在都没回来过,我有些不放心,毕竟他是我的老师啊。你这样,帮我委托几个人关注着王启民家,什么时候王启民回家了,赶紧通知我一声。” “没问题。”赵山刚满口答应下来。 这种事交给赵山刚来做,是最好不过的。即便是赵山刚平时也不怎么在家,但他只要给下面那些混混们打个招呼,恐怕所有人都得加点心帮他盯着王启民家里的动静。不过苏淳风还是有些不放心,他和赵山刚、李志超打了声招呼,让两人先聊着,自己出去有点儿事情,然后独自一人步行返回了王启民的家门口。 冬日天寒,狭窄的巷子里没什么人走动。 苏淳风瞅瞅四下里无人,就捡了一块砖头,在陈旧的木门上使劲刻下了一个并不显眼的符号。 常人看到这个符号,自然不会在意。 但如果王启民回来后看到这个符号,立刻就会明白——这是有诡术高手前来给他打招呼了。 忙完这些,眼瞅着天色以晚,苏淳风回到赵山刚家里后,就招呼上李志超,和赵山刚一家人道别离去。 不曾想…… 苏淳风前脚刚进家门,赵山刚后脚就开着摩托车到家里来了。 原因无它——拜年! 赵山刚来给苏淳风的父母拜年,那可真是拜年了。这可不是废话——赵山刚来到时候,抱着一箱价值千元的好酒,拿了两条红塔山香烟,还有一大袋子鸡鸭鱼肉……这且不说,就在苏成和陈秀兰两口子一脸纳闷儿还不得不面带微笑热情对待的时候,赵山刚又认认真真地请苏成和陈秀兰分别坐到堂桌两侧,然后,他走到堂桌前,面对着苏成和陈秀兰,正儿八经的下跪了,磕头! “山刚给叔、婶子磕头拜年了!新年好!” 砰! 实实在在的一个响头! 可把苏成和陈秀兰给吓了一跳,两口子有些心慌地对视一眼,赶紧上前把这个一看就彪悍气息十足的青年人给搀扶起来:“那啥,礼重了,重了!” “一年一次,应该的。”赵山刚咧嘴很是恭敬地笑着说道。 苏淳风在旁边看得直皱眉。 早知道如此,真不该和李志超一起去赵山刚家里拜年的。他如果不去赵山刚家,想来赵山刚未经他的许可,也绝不敢来家里拜年。今天他这一去……得,赵山刚可就算找着理由了,礼尚往来,得回拜不是? 赵山刚早就巴不得来苏淳风家里给长辈拜年了! 磕头拜年完毕,赵山刚谢绝了一家人的热情挽留,把带来的东西硬是留下,然后走出家门,跨上那辆雅马哈400摩托车,在苏成、陈秀兰两口子很是诧异又很是热情的目送下,轰着油门野性十足地飞一般驶离了这条狭窄的小巷。 看着那辆少见的超大号摩托车和同样彪悍气息十足的青年消失在巷口,苏成一边往回走着,一边很是纳闷儿地问道:“淳风,这个,这个赵山刚,是哪里人?干啥的?” “咳。”苏淳风干咳一声,解释道:“东王庄村的,在县城南关区农贸批发市场开门市做买卖。” “你怎么认识他的?”陈秀兰有些担忧地说道:“我看这人怪凶的,一身的匪气。” “嗨,别提了,说起来也是巧合。”苏淳风挠挠头道:“去年秋天我和几个同学在县城里玩儿的时候,正好遇到他开着摩托车出了车祸,差点儿死掉。我当时也没想别的,就叫上几个同学,把他及时送到了医院抢救……今天去东王庄村的同学家拜年,正好在街上遇到他,他非得说要来家里拜年,我都说了不用来,没想到我这刚回来,他就来了。” “哦……” 苏成和陈秀兰两口子顿时了悟,原来如此。 “知恩图报,也算是个不错的孩子。” “嗯,我看他也就二十三四岁的模样,年纪轻轻就在县城里自己开门市做买卖,也算是有出息,有能耐的人。” “小风啊。”苏成忽而说道:“你救人这件事做得对,做得好,不过……嗯,这个赵山刚呢,以后啊,最好是少接触……”说到这里苏成又觉得自己好像这样教育孩子有些不对,便斟酌了一下才接着说道:“你现在正上学,还不到结交社会朋友的时候,专心学习才对,再说咱们做好事也不是为了图啥回报,对吧?啊。” 苏淳风忙不迭点头:“是是,我知道,爹,娘,你们放心。” 他心里明白,赵山刚这号猛人的气场,太强大,太有攻击和压迫性了。即便是他表现得再如何老实厚道满脸挂笑,但骨子里透出的那种强悍霸气的气场,也会让寻常人在看到他时,内心里就会禁不住地生出些惧意。 —— 89章 说服 正月十四,早上快八点了。 苏淳风一家四口正围坐在桌前吃饭呢,当啷啷啷……清脆的电话铃声响起。 苏淳雨跳起来就冲到了卧室门口的沙发旁,从沙发之间的小桌上拿起了电话:“喂,谁呀?”这年头,乡下能有条件安装电话的人还不多,一般家庭安装上电话后,也很少会有电话打进来。所以偶尔电话铃声响起时,苏淳雨就会兴奋不已地抢着去接电话,感觉好像接电话是一件很上档次很有面子的事情。 很快,苏淳雨就扭头道:“哥,三姥爷找你呢。” “唔?”正咬着馒头的苏淳风眼里闪过一道精光,赶紧放下馒头和筷子,喝了口粥嚼着馒头起身大步走过去,接过电话一屁股把弟弟挤开坐下,一边嚼着馒头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姥爷,我是淳风,有消息了没?” 苏成和陈秀兰两口子都有些纳闷儿地看着大儿子苏淳风——三叔陈献往家里打电话有啥事儿?怎么还专门找小风? “嗯,嗯。” “好,我明白……是啊。” “没问题没问题。” “行啊!” 就听着苏淳风坐在沙发上拿着电话嗯嗯啊啊地简单应答着,也不知道电话那边的陈献都说了些什么。 足足有三四分钟后,苏淳风才终于道:“行,行,那就先这样,这次麻烦您了啊姥爷……好,再见。”挂断电话,苏淳风像极了一个少年人得知了天大好消息后兴奋不已的样子,他使劲拍了下手,起身往餐桌旁走来,一边喜笑颜开地说道:“爹,我三姥爷托人给找好地块了,便宜,位置又好!一会儿咱们去平阳市先看看,” “啥?”苏成一愣。 陈秀兰也是一脸疑惑,道:“找啥地块啊?” 苏淳风笑着坐下,左手拿起筷子夹着菜,一边笑呵呵地说道:“这么快就给忘了?咱们大年三十晚上不是还商量着做联合收割机的代理销售商嘛。那,初六去我三姥爷家拜年的时候,我和他在书房里谈了谈,求他帮忙看能不能找到地理位置好点儿、租金又便宜的地块。其实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办成,所以就没提前告诉你们。” “你小子……”苏成不禁愕然。 “这,真要卖联合收割机啊?”陈秀兰神色犹疑地说道:“咱们家也没谁会做买卖,万一赔了呢?现在你爹开辆车给人拉活儿,不是挺好嘛,也不少赚钱的。” 其实除夕夜之后,苏成和陈秀兰两口子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有道是没有三分三,怎能上梁山? 家里现在联合收割机干的挺好,货运车也基本不闲着。这不,初六从平阳市串亲戚拜年回来,苏成就赶紧开着车给饲料厂那边往外运了十一吨饲料,初七金州县那边一个电缆厂也打电话好说歹说地求着让苏成先帮他们运了一趟电缆……大过年正月里,从初六忙活到了正月十三。而且,饲料厂那边还有两车货要往外运,若非是正月十五要过节,这哪儿会有闲着的时候啊? 放着好好的运输生意不去做,再去投资折腾什么代理销售卖联合收割机…… 换做谁,心里恐怕一时间也难以接受。 再者说,投资也是个大问题啊。 苏淳风呼噜噜喝了一口粥,放下碗筷时,表情已然从少年人那副略显好高骛远的青稚,变得成熟稳重了许多。他认真地说道:“爹,娘,您们别怪我大过年的瞎叨叨说些不吉利的话啊,其实我从内心里是反对我爹当车老板搞货运的,俗话说玩车如玩虎,挣得再多,终究不大安全。现在做代理销售商,可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我们不做,肯定还会有别人做的。只有走在了别人的前面,我们才能够赚到钱……爹,娘,你们也许还不太明白,代理销售商的意思不仅仅是让咱们帮着卖,最重要的是,在平阳市只许我们一家销售这个牌子的联合收割机以及必要的零配件。如果我们有足够的实力,甚至可以和厂家谈下来,承揽几个市的独家销售代理都没有问题。” 苏成和陈秀兰对视一眼,都面露惊讶之色。 “小风,你是咋知道这些的?”陈秀兰忍不住心中的困惑惊喜地问道。 “我在学校,政治课老师讲过这些啊。”苏淳风很理所当然地撒着谎,道:“而且,县城里现在已经有好多种商品的品牌代理店铺了。” 苏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垄断这个词汇也许他不知道,但有点儿脑子的人都能想到,没有竞争却有需求量的买卖肯定好做。稍作思忖,苏成还是有些为难地说道:“那,别的牌子的联合收割机,人家也得卖,万一比咱们卖得好……” 苏淳风笑道:“爹,您干货运,就不让别的货运车拉活儿了?” 陈秀兰不禁笑出了声。 苏成愣了愣,随即拿起筷子敲了下苏淳风的脑袋,笑呵呵地斥骂道:“小兔崽子,还反了你了,敢这么跟你爹说话。” “爹,咱去市里看看地儿呗。”苏淳风赶紧面露讨好的笑容。 “不去能行吗?”苏成故意板起脸,硬梆梆地说道:“你都让你三姥爷帮忙联系好了,咱们不去的话,那不是耍着人玩儿嘛,不像话。” “对对对!”苏淳风忙不迭点头。 这时候,苏淳风已然看得出来,父亲和母亲都已经对于这桩生意动心了。 重生之后,苏淳风无时不刻都在想着让家里的经济条件愈发好起来,只可惜因为前世没有什么文化知识,而且一直潜心修行和社会环境有了很大的脱节,纵然是后来踏入奇门江湖,他也不过是周游在江湖世界之中,从来没有经过商,也没有接触过这方面的事情。所以去年刚重生时,他只能提出购买联合收割机这么简单的一个能赚小钱但对于这个家庭来说委实算得上发家致富的金点子。 去年和父亲提及了经营煤矿和跑货运的两个主意,不过经营煤矿太不切实际,无法达成。跑货运这个点子,父亲接纳了,并且真就买了辆货运车,目前看起来干得还挺好,相对来讲赚的钱也不少。 可是看着父亲一个人起早贪黑如此劳累,想到前世时所见所闻的那些因为疲劳驾驶以及其它各种原因导致的惨烈车祸,尤其是……父母意外身亡,也是直接死于车祸之中,苏淳风晚上做梦都会被惊醒。而且他还知道,现在做个体车老板貌似挺赚钱,但出一次事故,就能让你把血都吐出来! 所以,他早就想着无论如何也要尽快让父亲从车老板这个行当中尽快抽身出来。 没曾想,机会这么快就来了。 吃过早饭,父子二人到饲料厂那边,然后由苏成驾着自家的东风卡车,带着儿子苏淳风去了平阳市。 之前在电话中,陈献已经把时间和地点、负责人都告知了苏淳风——上午九点半,在107国道过二道口收费站往北两百米路东,平阳驾校对面,也恰好是107国道和南环路交叉口,有一位叫徐向东的负责人会和他们见面洽谈。 很快,父子二人就来到了指定的地点。 把车从107国道拐到南环路靠边停下,两人从车上走了下来。 看看时间,九点整。 苏成指着十字路口东南的一大片荒芜坑洼的土地,道:“那,你三姥爷说的就是这地方了,根本没什么门市房……” “嗯。”苏淳风点点头,道:“无所谓,盖几间屋子,圈起来围墙,有几万块钱怎么着也够了。” 苏成苦笑道:“臭小子,你说得倒是轻巧,几万块动动嘴皮子就有了啊?而且,咱们租这块地要多少钱?” 苏淳风无所谓地说道:“既然我三姥爷说了,这里的地皮租金不会太贵,那肯定就贵不到哪儿去,等那位负责人到了,咱们和他好好谈谈……对了爹,如果能谈妥的话,咱们最起码也得租三亩地吧?” “其实用不着。”苏成瞅瞅附近的情况,心里打着小算盘道:“可以少租,咱们把要租的地皮距离公路闪开七八米远的距离,这样的话,就能有一大块不用花钱,又只能留给咱们用的空地了,到时候门口停放三四辆联合收割机没问题……其实也用不着什么围墙院子了,这么大玩意儿谁还能给偷走啊?” “爹,您高明!”苏淳风竖起了大拇指笑着赞道。 “滚一边儿去。”苏成踢了儿子一脚,“还不知道能不能谈成呢,你啊,就是脑子里面想的太大,想要一口吃个胖子!这次要是投资太多,咱们到时候干不起来,你三姥爷在别人面前也没面子啊,唉。” 苏淳风笑了笑没有做声,开始四处打量着附近的环境。 要说地理位置的话,这里绝对是开办代理销售的最佳地点——107国道和南环路的交叉口,紧邻着市区,可谓是交通便利,来往的车辆、行人极多,再者此处视野开阔,到时候巨大的广告牌挂上,那得多醒目啊? 美中不足的是,107国道向北过了南环路之后,已然算作进入市区,但那一段路虽然看似和这边一样的宽度,实则两侧有两米多宽的人行便道,还有因为道路两侧盖起的门市房和民居楼,房前余留出了宽达六七米的空地。而且,从十字路口向北五百多米,就是平阳市铁路局的南墙,107国道右转融入了平阳市内。 如此一来,这条107国道的路段,就像是一个内宽外窄的巨大凸形。 苏淳风不懂风水相术,但身为诡术高手,也清楚这种地形长期存在所形成的气场,不利于外围的窄口处。 …… 90章 狮子大开口 地形造成的气场问题,倒是不难解决。 如父亲苏成刚才只因想要省钱贪便宜的小算盘所打的那般,把公路一侧让出来七八米乃至十米宽的距离,问题就可以轻松地迎刃而解。到时候北面尽头有平阳市铁路局南墙阻拦,所形成的路煞积淀沉入南环路以北,无法形成锋锐向南突,至少影响不到路东这块地方。而南面,有二道口收费站所阻,东西南环路如大江奔涌而过,代理销售场地可西北开两道门,南环路与107国道交叉环抱,正应了靠山面水之大旺地形。 就在父子二人打量着满是枯草积雪坑洼不整的荒地时,一位中年男子骑着自行车慢慢悠悠地来到了跟前停下。 “你们是苏成和苏淳风吧?”中年男子微笑着问道。 “啊对。”苏成应声道:“我是苏成。” 这名中年男子看上去四十岁左右,穿着件很普通的深蓝色棉大衣,戴着深蓝色的棉帽子,就像是某个国营企业穿着制服的工人般,因为戴了眼镜和皮肤白皙的缘故,显得颇有些斯斯文文的模样。 支好自行车,中年男子很客气地主动伸出右手:“苏同志你好,我是徐向东,二道口镇的镇长。” “啊?”苏成惊了下,连忙与对方握手,一边道:“徐镇长你好,你好。” “听说你们想要租赁这里的土地,是吗?” “是,是想要租一小块用来开个门市……”苏成有些没底气地咧嘴憨憨地笑着——纵然是如今家境不错,但面对一位镇长亲自前来谈租地的事情,苏成总觉得有些说不起话。毕竟,从他心里想,租也租不到多少地,何必劳烦一位镇长前来?而且你租用个一亩三分地的,人家镇长还不得笑话你? 这时候被冷落在一旁的苏淳风主动走上前,笑着伸出右手,道:“徐镇长,您好,我是苏淳风。” “啊,你好。”徐向东有些诧异,但还是微笑着和面前这位年轻小伙儿握了握手。 “外面这么冷,正好那边有一家饭店,咱们过去谈吧?”苏淳风笑着指了指对面,107国道那一排由南向北的门市房边上,有一家两层高的小饭馆。 徐向东神色间流露出一抹惊讶,微笑着点头道:“好。” 苏成这才缓过神儿来,连忙道:“对对,我们过去谈……” “爹,您开车,我和徐镇长走过去就好。”苏淳风笑着说了一句,然后伸手示意:“徐镇长,我们走吧?” “走。”徐向东颇为满意地转过身蹬开自行车的撑子,推着自行车往那边走去,一边走,一边颇为赞赏地看着苏淳风,和蔼地问道:“小伙子,今年多大了啊?”他对这个孩子的第一印象非常好——礼貌,成熟,稳重……关键是,很会办事儿啊,比他父亲要强得多,最起码明白这大冷天,路边委实不是谈事情的地方。 “十七虚岁。”苏淳风笑着回答道,一边问:“徐镇长,咱们这边总共有多少地可以租赁啊?” 徐向东笑道:“七十余亩,怎么?都要租下来?” “可别,我们租不起。”苏淳风露出腼腆之色,老老实实地说道。 “哈哈。”徐向东一下子乐了。 这片紧邻着南环路的土地,原先是一块矛盾极为突出的土地——八十年代初土地改革时期,附近的红罗村和池盘营村为了争夺这块土地的所有权,两村之间爆发了数次规模较大的冲突殴斗事件,后来平阳市南城区政府为了妥善处理此事,与二道口镇政府以规划区域建设的名义,将这块土地的使用权直接划归纳入了二道口镇政府。 得,让你们两个村平分还都不乐意呢,现在谁也别争了,说到底都是国家的。 两年前平阳市修建新南环路,占去了此处一大部分土地,倒也省得去和村民、村集体纠缠,补偿款落到了镇政府的财政中。 目前,剩余了七十多亩地,暂时闲置。 由于当前平阳市的建设规划,大体是向东、向西发展,南部的环城路修好之后,二道口镇政府辖区内,纵然是环城路以北已然是名义上的市区了,但大部分都还是村落,往南更不用说了,还有大量一望无垠的耕地。故而这块闲置的土地,实在是没多少人放在眼里,也根本看不到纳入城市扩建发展计划中的希望。 对于这种情况,陈献在电话中大致给苏淳风讲了讲——这里地理位置好,交通便利,租用价格肯定会很便宜。 价格呢,由他们和这位徐向东镇长自行洽谈。 陈献是不方便直接参与谈租用价格的,但他既然动用关系打过招呼,价格肯定还会更低一些。 而对于二道口镇政府来说…… 这块地闲着也是闲着,说白了只要租用时间不长,租用面积不大,徐向东直接就可以自己私下里租给苏成去使用,把钱纳入自己的腰包都没问题。这年头,一位镇长在这个不受人关注的闲地上捞点儿油水,根本不会出任何问题。 因为时间还不到十点钟,饭店都没开始营业的。 不过徐镇长来了,饭店老板当然是热情招待,又听说是来这里谈些事情,更是不用他们要求,就腾出了二楼的一个单间,并奉上了茶水。 “徐镇长。”苏淳风从兜里掏出红塔山香烟,递给徐向东一颗——这还是大年初一赵山刚来家里拜年时送的,父亲苏成一直都不怎么舍得抽,今天来的时候苏淳风就揣了一包香烟,又提醒父亲拿了一整条放在随身携带的包里面。热情地给徐镇长点上烟,苏淳风问道:“咱这块地,租用价格怎么算啊?” 徐向东笑呵呵地看了眼苏成,又看看苏淳风,打趣道:“你们这父子俩,谁说了算啊?啊?哈哈。” 苏成毕竟是成年人,打过仗杀过人,又走南闯北地干了这两年生意,手里有点儿钱腰杆子硬气得多。所以在初始的紧张之后,看到自家儿子言谈举止这么会来事儿,心中也已然放松了许多,笑呵呵地说道:“嗨,不怕徐镇长您笑话,我是个大老粗,没啥文化……不过这孩子倒是读高中,脑子也灵光,懂得较多,所以您跟谁说都一样,我在旁边听着就行。其实说白了,还不是您说了算嘛。” 最后这句具有点睛之笔无声无息的马屁,拍得徐向东心下里颇为受用,笑道:“那成,咱就开门见山直说吧,这块地是我们二道口政府的计划开发土地,暂时处于闲置当中,租赁给你们一些倒是没问题,租金呢,每亩地每年是一千元。” 一千元! 真是太便宜了。 但相对应这个年代来讲,一位镇长的工资才多少钱? 一亩地种粮食一年能挣多少钱? 所以这么算的话,一亩地一年一千块钱,也真不便宜。不过别用经商的眼光来看……毕竟现在他们压根儿就没打算走正规流程不是? 苏成差点儿没忍住立马开口答应下来,租上三亩地一年也就三千块钱,租它十年也不过是三万而已!不过他看了看儿子皱眉思忖的模样,也就忍住几欲出口的答应话语,拿过桌上的烟点了一颗做思考状。 这时候,苏淳风心里也是极为惊喜的。 但听到从徐向东口里说出的价格都这么便宜,那么苏淳风的脑子里立刻就闪现出了其它想法——可不仅仅是租三两亩地弄个代理销售联合收割机的场地和门市房了。稍作思忖后,他带着些试探的语气问道:“徐镇长,要是我们多租点儿地、租的时间长一些的话,能不能……再适当的便宜点儿?” 徐向东忍不住笑了起来,道:“小伙子,这可不是谈生意做买卖啊。” 苏成顿时有些尴尬地责怪道:“淳风,别乱说话……咱们又不打算租用太多的地,就别让徐镇长为难了。” 徐向东点了点头。 其实若非看在陈献的人脉网络面子上,这种小事情徐向东身为一镇之长,他才懒得亲自过来与人洽谈呢——别看陈献此人在政治-斗争中失败不得不为了明哲保身提前退休,但狡猾精明、阴柔诡谲如陈献,多年来早在平阳市经营出了广阔的政治人脉网络,否则他退休后,儿子陈羽凡凭什么不但没受影响,还从乡长升成了乡党委书记? 苏淳风微笑着摇摇头,用眼神示意父亲稍安勿躁,他心里有谱,然后对徐向东说道:“徐镇长,刚才您也说了,这块地大概有七十余亩……我想,价格合适的话,也许我们可以全部租下来,而且租个十年八年,几十年都行。” “全部?”徐向东怔了怔。 苏成被骇了一跳,忙道:“淳风,说什么胡话呢!”他觉得,自家儿子这纯粹是少年人心性,在一位镇长面前打肿脸充胖子呢。 “我是认真的。”苏淳风道:“徐镇长,您看看如果能便宜些,我们可以考虑全部租下来。” 徐向东神色顿时有些严肃和不快地说道:“小伙子,你还不如直接说,想要买下这块土地的使用权呢。” “那可不敢。”苏淳风笑道:“租用就是租用,这是国家政府的土地嘛……不过,徐镇长,咱们可以以镇政府出地,我们投资来共同开发的名义,租赁下这块土地的使用权,进行商业性的开发利用,这样既能增加财政收入避免土地资源的闲置浪费,还能促进地方经济的发展,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苏成听得彻底懵住了。 徐向东却是皱皱眉,稍作思忖后有些不以为意地笑道:“小伙子,你倒是说说看,怎么合作?” …… 91章 精心计划 徐向东从某种程度上说,算得上是一个难得的好官。 他从来不贪污,不受贿,以两袖清风勤政爱民节俭朴素著称——比如他身为堂堂平阳市南城区二道口镇的镇长,平日里若非特殊情况,很少乘坐公务车辆,而是骑着辆破自行车上下班,有时候到区政府那边开会,他也骑着自行车去。而且,他的穿着总是那么俭朴亲民,在百姓面前很少端起官架子。 不过他并不是那种纯粹油盐不进的清高人物,只是因为胆小,所以多年来只是在基层官场练就了一身油滑的和稀泥本事。 真本事没有,不然以他的油滑和和稀泥本事,也该升升官了。 譬如此次退休的老干部陈献听说这边有块闲置地后,就随意地给徐向东打个电话询问了一下,他立刻点头满口答应下来。在他看来,职权范围内这种小事情,简直算不得什么事。他这种人,还真没想过借此机会中饱私囊往自己兜里捞点儿油水,只是想着拿公家的东西去落人情,又不违反纪律,何乐而不为之? 苏淳风提出想要把七十多亩地整个承包下来,而且租上数十年的想法时,徐向东委实大吃了一惊。但他很快就只当作是年轻人恃才傲物,口出狂言不懂事了,竟然还说些什么共同开发增加财政收入促进发展之类颇有些官面的话语。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心中虽然略有不快,但毕竟租赁的事情还没谈妥,所以徐向东也只好虚与委蛇地让苏淳风谈谈具体的想法。 而随着苏淳风深入浅出的分析和讲解,徐向东的表情就渐渐开始凝重起来…… 他意识到,租赁承包土地这件事,恐怕根本不是面前这一对明显来自于农村有点儿暴发户般的土老冒父子来租赁,或者他们租赁小块地开门市是真,但幕后绝对有人在筹划更大的生意——陈献可是退休赋闲在家了啊。 因为,苏淳风所讲所说,根本不是一个正在上高中的半大孩子能够分析并想象出来的,就连他这个当乡长的,恐怕都难以想得这么通透。 按照苏淳风所说,他们家可以把七十多亩地全部租赁承包下来,租期可以定位二十年、三十年,甚至七十年。苏淳风也承认,他们家根本拿不出如此之多的承包费用,但正如他之前所说,可以采取二道口镇政府与他们合作的方式,镇政府出地皮,他们家投入资金、人力等各方面的资源去大力开发使用这块土地,用于经营商铺、停车场、库房等等。经营所得收入方面,二道口镇政府可以每年从中分得百分之十七点五的利润。苏淳风还强调说,这并非是他们家无需缴纳承包费用,而是让镇政府将费用适当减免降低一些。 这一番话头头是道地讲出来,让坐在旁边的苏成彻底懵了——自家儿子成精了啊?咋啥都敢说? 此刻,徐向东为自己的猜测震惊之余,还是保持着平静的笑容,一边思忖着如何妥善处置此事,一边微笑着说道:“既然是合作,那应该是五五分成吧?” “徐镇长,我们是租赁承包土地使用权。”苏淳风挠挠头,终于收敛了他那副少年人却露出淡定自若谈笑风云指点江山所以愈发慑人心魄的表情,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即便是不用掏承包费用,我们投资去开发建设,也要花很多钱的。” “我们政府也可以投资开发建设啊。”徐向东笑道。 “哎徐镇长,这主意可是我出的啊……哎算了算了,那,那好吧。”苏淳风撇撇嘴露出满心不愿的委屈表情,道:“可是,我们就靠着路边这里租十亩地的话,租赁承包费用给我们便宜些呗。” 徐向东被苏淳风的表情言语给逗乐了,笑道:“小伙子,你的想法不错,这样……我回去后召开会议讨论下你们的想法和建议,到时候再通知你们,你们家里有电话吧?给我留下电话号码。” “有,有。”苏淳风立刻从父亲面前拿过来那个大皮包,掏出纸笔写下电话号码,然后连同那条红塔山香烟一并递到了徐向东面前,有些羞涩地说道:“徐镇长,你们开会讨论归讨论,不管最后事情能不能成,我们承包开门市的地块,咱就算先定下来了,至于承包费,随后咱们再商量,行不行?” “呵,你这个小滑头。”徐向东开怀一笑,点头道:“好,我答应你,回去等消息吧。”说着话,徐向东神色很随意地拿起了写着电话号码的纸条和那条香烟,装进了自己的皮包中,又看着基本没怎么发言,还有些愣神儿的苏成,笑道:“老苏啊,你这儿子可真是太有出息了!唔,有道是虎父无犬子,我看你老苏这是摆着大老板的谱儿,让儿子出面谈话,自己坐镇八风不动静观其变啊,哈哈。” 回过神儿来的苏成连忙尴尬地一笑:“不敢不敢,我是个大老粗,真不懂这些。” 徐向东站起身来,笑着摆摆手,道:“那就先这样,我还有些工作上的事情,咱们回头再联系,好吧?” “啊?中午一起吃顿饭呗。”苏成急忙起身道。 苏淳风忍不住想笑,这才几点啊,而且第一次见面就想着请人家吃饭,父亲这亡羊补牢的功夫做得可真不咋地。 “下次吧。”徐向东也没在意,拎起包客气着往外走去。 苏成和苏淳风只得跟着徐向东一直送到外面,又客套了几句话后,徐向东骑上自行车优哉游哉不急不缓地离去。 待徐向东走远了,苏成才板着脸呵斥道:“小风,你今天是不是神经了?” “爹,回去后我再跟您细说……这次机会简直太难得了。”苏淳风神色间充满自信地说道:“您就等着徐向东来电话吧。” “什么?”苏成一头雾水。 “对了爹,给我二十块钱。” “干啥?”苏成一边问着,一边从兜里掏出来二十块钱递给苏淳风。 “在人家饭店里待了这么大会儿,虽然没吃饭但也得意思意思,以后可就是对门邻居了,常言道远亲不如近邻,少不得要叨扰人家。”苏淳风笑嘻嘻地接过钱,转身走进饭店,在饭店老板客气的推辞中,把二十块钱放下了。 上午十一点多,父子二人回到了家。 在家里,苏淳风认认真真地和父亲详谈了一番那块土地的实际使用价值。 当然他并没有提及几年后随着平阳市迅速扩建的步伐,新修没几年的南环路最终成为了市内一条大道,而紧邻着老南环路的这块地,将成为炙手可热的黄金宝地,数十亩地的价值说出来得把苏成给吓到。 苏淳风只是简单地分析了一下那块地该如何使用开发——毕竟是交通便利的要道之地,随着社会经济的快速发展,物流行业的繁荣,货运车辆将越来越多,那么紧邻着南环路和107国道的这块地,完全可以建成一个大型停车场,仅是收取停车管理费用就必将是一笔不小的收入,还有停车场建成后,随着资金的回拢以及凭借着这块土地和停车场的价值,再贷款,争取用最短的时间,迅速将物流、仓储、住宿、餐饮、维修车辆等配套服务全都建立起来……其实无需自己去经营,只要把房屋建起来,出租给别人,只收取房租那都是一笔相当可观的收入。而且苏淳风设想,甚至于房屋都不用自己盖,到时候谁想来停车场做买卖,那好,自己租赁场地,再按照停车场管理方的要求盖房。 当父亲最终被自己说服,眼冒精光觉得果然能赚大钱,却又发愁资金投资太大的问题时,苏淳风就开始谈起有关和二道口镇政府合作的事情了。 承包价格,可以在镇政府想要占据的收入分配比例方面进行相应的调整。 苏淳风定出的基本分配和投资比例为,每亩地每年的承包费用为六百元的话,给镇政府的利润分成为百分之十七点五,五百元则给百分之十八,四百元百分之十八点五,按照这个比例递增方式作为底价,与镇政府协商谈判。还有一个必要的前提是,承包时间至少要定二十年,七十年最好。 不过,这只是自己心里最理想的状况,实际上镇政府在谈判过程中也必然会提出各方面的要求。 那么到时候,就可以适当做出些让步。 这就像是做买卖讨价还价一样。 苏淳风定下的底线是,每亩地每年的租金不能超过四百元,镇政府方面的收入分成不能超过百分之三十五。另外,整个承包协定中,苏成自家所经营的代理销售和车辆维修收入,不在双方的合作经营范围内,一码归一码。 说到最后,苏成都有些顾不过来了,道:“停停停,你还是给我写到本子上,我慢慢看吧。” 苏淳风哭笑不得,道:“爹,准备好钱啊,至少得准备五十万。” “去去,赶紧写去!”苏成故作不耐烦地挥挥手,道:“就你小子这样瞎琢磨瞎折腾,咱们家早晚让你给折腾败了!” “您就等着发财吧。”苏淳风笑呵呵地回卧室去给父亲写计划书了。 他知道,父亲此时心里面已经完全做出了决定,干一场大的。 其实苏淳风对于承包土地开发经营方面,绝对是一窍不通。只不过今天看到那片数十亩地理位置优越的荒地时,他豁然想起前世时,这块地确实是建成了一个停车场,并隐隐记得这块地正式被人承包投资建成停车场的一些相关细节。而他之所以知道这些,则是当初停车场运营多年后,因为在城市的飞速扩建中已然成为了市内,不方便大型货运车辆通行,故而衰败下来并最终迁至市外,而随后这块价值极高的黄金宝地,引发了平阳市几股大势力的争夺,最后还有术士牵扯到了其中。 那一年,苏淳风悍然出手帮助其中一方,在与术士的斗法中获胜,从而帮助己方夺取到了这块地皮的经营开发权。 …… 92章 三个女人一台戏 春天的脚步似乎来的有些匆忙,刚出正月,天气竟有了些许暖意。 校园里的学生们便迫不及待地褪去了厚厚的臃肿冬装,只穿着毛衣和薄薄的外套,释放出青春的活力和激情。 午后。 温煦的阳光在无风的天气里洒落在人的身上,难免会让人提前就感觉到了什么叫做春困秋乏的意境,于是一个个蔫儿了吧唧无精打采地回宿舍躺到床上,或者趴在教室里的课桌上香甜地打上一个盹儿。 高一一班的教室里,苏淳风正在认真地做题。 虽然因为早起健身修行的缘故,他每天的睡眠时间只有六个小时,但修行术法者高质量的睡眠休息,使得他的精神状态远比其他同学要好得多。 寒假开学之后,苏淳风继续过着平静无波的校园生活。 只是在刚开学的时候,拜师心切的钱明忧心忡忡迫不及待地找过他一次,询问如何才能找到那位已然云游四方根本不在家,连过年的时候都没回来的老前辈隐世高手王启民。对此苏淳风也很无奈,他哪儿知道王启民去了哪里?不过他表面上还是很平静地告知钱明:“这说明你和王启民的师徒缘分未到,再等等吧。” 钱明差点儿没哭出来。 修行本身就是个苦差事,极为耗费时间,这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有结果?万一王启民一辈子不回来了,那可咋整? 还好苏淳风看他如此诚心,于是就大发怜悯施舍之意,给他讲述了一番修行境界的区分和修行冲关过程中的步骤、要点等等,继而稍作指点,让钱明暂时先在祭符之境的初期继续修炼巩固,打好基础。 就此把钱明给打发走了。 而钱明,却是激动万分——修行这么长时间以来,他实在是有太多不懂和想不通的地方,苏淳风只是稍加指点,就让他有种醍醐灌顶茅塞顿开的感觉。 “淳风……” 外面传来了王海菲的招呼声,苏淳风扭头看去,只见王海菲在教室门口挥了挥手,却是被有些羞涩和不满的张丽飞给拽着下了台阶往不远处走去。苏淳风就起身有些诧异地走了出去:“张丽飞怎么来了?” 正对着教室台阶下几米外,种植了万年青的花坛旁,王海菲和张丽飞正站在那里低声说笑,时而把目光投向从教室里走出来的苏淳风。 “丽飞,你怎么来了?”苏淳风笑着走上前问道。 “哼!”张丽飞俏脸一板,扭头不予理会。 苏淳风不禁纳闷儿,把疑惑的目光看向王海菲。只见王海菲轻咬嘴唇耸了耸肩膀,颇显无奈又露出幸灾乐祸的俏皮笑容。于是苏淳风只得自嘲般笑了笑,道:“得,是我没眼力介,不该打扰你们。”说罢,他转身往班里走去。 “哎苏淳风!”张丽飞急忙唤道。 “嗯?”苏淳风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张丽飞。 “你这个人……真讨厌!哼!”张丽飞气得直跺脚,道:“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朋友呀?没心没肺的。” 苏淳风哭笑不得:“我怎么了?” “你,去年我走了之后,你为什么不去找我玩儿?”张丽飞气呼呼地说道:“还有,放了寒假,过年那么长时间,你也没去找我玩儿!也没给我打过电话,没有给我写过信!有你这样当朋友的吗?你心里是不是压根儿就没有我啊?” “这事儿啊……”苏淳风笑了,病根原来在这里,他笑着解释道:“首先我不知道写信的具体地址,其次我不敢给你们家打电话,更不敢去你们家找你。毕竟你是女生,我是男生,到你们家我害怕挨揍。” 张丽飞气道:“你又不是不认识我爸,怕什么啊?” 苏淳风当即正色道:“丽飞,你要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人言可畏啊……为了你的名誉,我绝不能去你们家找你玩儿,省得街坊四邻说闲话。哎你还别不信,你问问海菲,我有没有去过她家里找她玩儿啊?” “去你的吧,讨厌!”张丽飞忍不住笑了起来,嘟起嘴颇有些撒娇模样地说道:“我们学校今天有一天假期,不过我傍晚要返回学校的,今天下午陪我玩儿会呗。” 苏淳风笑道:“我们还得上课,课间玩儿吧。” “唉。”张丽飞有些黯然神伤,道:“这样,周末的时候我和海菲去你们家玩儿,好不好?” “没问题……”苏淳风一口答应下来。 三人却没注意到,一班教室门口的台阶上,黄薏瑜正抱着两本书站在那里,秀眉微颦地看着他们。刚才她走过来看到苏淳风和张丽飞、王海菲在一起有说有笑时,心里就莫名其妙地生出些不快。 黄薏瑜觉得,苏淳风有一个女朋友也就算了,怎么还又有了一个如此漂亮俏皮可爱的女朋友?而且看他们之间亲密无间的模样…… 哼! 苏淳风的学习成绩之所以下滑,就是因为早恋,还,还有两个女朋友,简直太无耻了!目前身为一班学习委员的黄薏瑜歪着头,忍住心头之气,唤道:“苏淳风,班里面的板报该换了,你过来一下,我们共同讨论下一起板报该如何办……” “哦。”苏淳风笑着答复道:“下午放学后吧,我现在没时间。” “你就有时间跟女朋友聊天啊?”黄薏瑜气道。 苏淳风一愣。 王海菲脸上顿时生出羞涩的红晕。 毕竟在教室门口当着许多学生的面,黄薏瑜如此直来直去地斥责苏淳风在和女朋友聊天,这实在是让人感到难为情。 “哎你谁啊?”张丽飞却是气呼呼地瞪视着黄薏瑜:“多管闲事!” 黄薏瑜傲慢的一笑,哒哒哒地从台阶上走下来,高挑的身材让她具有了先天优势般,俯视着张丽飞和王海菲,道:“我是一班学习委员黄薏瑜,我有权力监督每一位同学的学习情况,你,又是谁呢?怎么没见过你?校外人员吧?” 张丽飞呵呵一笑,浑不在意黄薏瑜傲慢的态度和话里面夹枪带棒的轻蔑嘲讽,她毫无惧色地看着黄薏瑜,讥诮道:“哟,学习委员好大的官呀,这都能拿着鸡毛当令箭,真以为自己了不起啦?” “你……” “我怎么?”张丽飞得意地晃着脑袋说道:“你说的没错,我就是苏淳风的女朋友,我就是要他陪我聊天,他也愿意陪我聊天,怎么?你吃醋啊?” 黄薏瑜何曾遇到过这般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牙尖嘴利且敢于顶撞她的女生?当即气得娇躯轻颤,指着张丽飞骂道:“你,你不要脸!” “你才不要脸!”张丽飞一叉腰:“人家苏淳风都说了现在没时间,下午放学后和你讨论办板报的事情,哪儿有你这样张口就斥责别人在和女朋友聊天的?我说你吃醋第三者插足要与人抢男朋友,你乐意吗?” “我……” “就没见过你这样蛮不讲理的泼妇!” 张丽飞向来不是柔弱的性子,虽然家境优越但毕竟从小在乡下长大,耳熏目染得也被乡下妇女们吵架的功夫给熏陶得大有炉火纯青之势,加之口齿伶俐,岂是家教极严的黄薏瑜所能相抗?更何况,黄薏瑜本就理亏在先。 突如其来的争执变故,让夹在中间的苏淳风头都大了。 我这这好端端的,招谁惹谁了? 看着张丽飞和黄薏瑜这般争执随时都有可能动手掐到一块儿的阵势,苏淳风当即怒喝道:“行了,吵什么吵?” 两名女生当即闭嘴,都气呼呼地瞪视一眼,随即看向苏淳风,等着他拿决定。 “黄薏瑜,你先回教室吧。”苏淳风有些无奈地叹口气,解释道:“这是我的好朋友,在市一中上学,好不容易有机会来学校一趟,我陪她说会儿话而已……板报的事情不着急,晚些我们再说吧,好不好?” “哼!”黄薏瑜美眸中满含泪水地跺了跺脚,不过深知理亏又吵不过对方,此时难得有了下台阶,她当即转身就往班里走去:“我不和她一般见识。” 张丽飞正要反驳,却被苏淳风开口打断,轻轻半揽半推着她的肩膀,笑着劝道:“行了啊刁丫头,别没完没了的,走,咱们到操场上遛遛弯儿说会儿话。” “丽飞,走吧。”王海菲也劝道。 张丽飞这才轻咬嘴唇,歪着脑袋得意地隔着一班教室的窗户,向里面往外怒气冲冲张望着的黄薏瑜露出挑衅之色,继而得胜般转身跟着王海菲、苏淳风往操场走去,一边说道:“苏淳风,刚才那个狐狸精是谁啊?你们俩到底什么关系?”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苏淳风皱眉斥了一句。 “少装蒜!”张丽飞根本不吃苏淳风这一套,挥舞着小拳头威胁道:“要是让我知道你有外心,要你好看!”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苏淳风哭笑不得地摇摇头没有理会张丽飞。 开学这些日子以来,苏淳风对黄薏瑜的印象还是蛮不错的。至少这位各方面都极为优秀的女生在他面前再没有摆出过那副傲慢之态,作为前后桌同学,黄薏瑜又时常主动和苏淳风交流学习方面的问题,关系还算融洽。 但苏淳风怎么也没想到,今天好端端就出了这么一茬子事儿。 …… 93章 让人头大的合同 直到上课的铃声响起,苏淳风才回到了教室内。 一节课上完后,苏淳风正待要起身去外面陪张丽飞聊聊天呢,坐在他前面的黄薏瑜忽而扭过头,眼眶通红语带哽咽地看着他说道:“苏淳风,你,你难道不觉得应该向我道歉吗?我都等一节课了……你太过分了。” 旁边几位同学全都面露惊讶之色。 黄薏瑜是何等人物?那可是已然在全校都有了名气的冰山冷美人,傲慢非常,平时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今天却这般委屈娇弱得好像让人给那啥了似的,楚楚可怜地哀求着要苏淳风向她道歉。 苏淳风这个混账,对黄薏瑜做了什么? 这不能忍啊! 几位学习成绩相当好的老实男生都有些目露凶光义愤填膺了。 苏淳风皱皱眉,他当然知道黄薏瑜心里的委屈,可这件事只能怪她自己,怨的了谁呢?不过稍作思忖,苏淳风还是不想与一个丫头片子一般见识,便点点头温和地说道:“好吧,我代我朋友向你表示歉意,对不起。” “我,我其实也是为了你好,毕竟……”黄薏瑜本想说不让苏淳风早恋,会影响学习的,但想到苏淳风不喜欢听这些话,就只好作罢,轻咬嘴唇扭过头去。 “算了。”苏淳风摆摆手,大步走了出去。 张丽飞没有太多的时间在县一中逗留,天黑之前还要赶回平阳市第一高中,所以第二节课课间休息时,和王海菲、苏淳风聊了会儿之后,就叮嘱苏淳风周末时要去他家里做客,然后告辞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学校。 今天,已经是周四了。 也就是说,后天张丽飞和王海菲就要去家里做客。 下午最后一节课放学铃声刚刚响起,老师还没走呢,李志超就已经站在了窗外,朝着苏淳风心急火燎地直招手,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似的。 待老师刚离开,李志超就冲到门口喊:“淳风,你爹找你呢!” “嗯?”苏淳风急忙起身走了出去。 李志超身上带有寻呼机,所以家里面如果有事找苏淳风,就只有给李志超发了一条寻呼信息,让苏淳风速回电话。 和李志超一起匆匆走到校门外的商店里,苏淳风用公用电话拨通了家里的电话。 原来,平阳市南城区二道口镇政府镇长徐向东,今天中午的时候往苏淳风家里打了电话,让他们抽时间到镇政府去拿一份由镇政府方面草拟的土地开发经营承包租赁合同文本,希望他们看过之后,争取尽快和镇政府方面就南环路与107国道交叉口那块规划土地的承包开发一事,进行下一步的谈判商酌。 当时苏成正在外跑车呢,是陈秀兰接到的电话,她答应之后就赶紧给寻呼台打电话向丈夫发送了一条信息。 收到消息的苏成于返程时,路过二道口镇政府拿回了合同文本。 可是…… 回到家苏成拿着合同文本看了半天,被里面一条一条细致繁琐的各种规定、项目计划要求、管理方式、时间划定、承包费用等等条例,给弄得一脑袋浆糊,无奈之下,还是赶紧去了趟李胜的饲料厂,问出了李志超的寻呼机号码,然后给李志超发寻呼信息,让苏淳风回来看看吧。 在电话里听完父亲的简单讲述后,苏淳风松了口气,笑道:“爹,这事儿不急,明天晚上我回去后看看再说吧。” “淳风,人家那边还等着呢。”苏成显然觉得和政府打交道最好还是快些。 “爹,咱们这么快就回复的话,反而会让人觉得咱们过于草率,而且也显得咱们太心急火燎,在接下来的谈判中会被动的。” 苏成沉吟了几秒钟,不禁苦笑道:“好吧,那就明天等你回来再说吧。” “嗯。” 挂断电话,苏淳风一边往回走着,一边思忖着,二道口镇政府提出的条件会有哪些?自己又该如何应对? “淳风,啥事儿啊这么着急?”李志超好奇问道。 “哦。”苏淳风回过神儿来,神色随意地笑道:“我们家想在平阳市南环路边上租一块地开门市,那边镇政府同意了,不过有许多条件要再谈谈,我爹对镇政府的合同看得不太明白,想让我回去帮忙给看看呢。” 李志超大咧咧地说道:“嗨,我当什么事儿呢,让我叔去找我爹啊,我爹在这方面有经验。” “再说吧。”苏淳风笑着摆了摆手。 李志超也不以为意。 正月十四在平阳市与徐向东第一次相谈,回到家后苏淳风向父亲详细讲述此番承包租赁土地一事时,就特意叮嘱过父亲,即便是贷款,也绝对不要向李志超的父亲李胜借钱——倒不是李胜此人人品不好,而是苏淳风很清楚,李胜,乃至将来的李志超,这对父子都是纯粹的商人,在他们眼中,利益高于一切。只要有机会,他们就绝不会放过咬下一块肥肉的机会。而一旦被李胜得知那块土地可以低价租赁承包的话,那么精明如他肯定会看出那块地的商业价值,继而必然会想尽一切办法讨好缠磨苏成,然后争取投资入股。 而苏淳风又知道,父亲苏成是一个没有多少心机,又好面子讲义气的人,真要遇到李胜好言好语故作仗义出手帮助或者请求入股的情况,多半会答应下来。 这,可不是件好事。 将来那块土地的财富价值一旦明显起来,李胜此人必定会生出排挤他人,独自吞并之心。到那时候,本来关系要好的兄弟朋友,要么反目成仇,要么是苏成大度忍让自吞苦果——你也许会在意人情,但李胜平时讲人情,经商方面他会变得极为冷酷,六亲不认。 周五。 从学校回到家时已是傍晚,苏淳风匆匆吃过晚饭,就和父亲一起坐在茶几旁开始研究那份镇政府草拟出来的承包合同文本。 但看过一番后…… 苏淳风的头也大了。 他前世文化程度不高,没什么社会经商经验,更没有接触过这方面的事情。今世重生以来,更是一直都在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希望将来能够成为社会精英分子,可那是将来,现在的他可以提出大致的承包协议框架和规划,但真正涉及到具有法律效应,繁琐到条条框框的协议文件时,就一筹莫展了。 有着两世为人经验的他很清楚,这些繁琐复杂的条文中,最容易隐藏非专业人士根本看不出来的文字游戏。 没事还好,一旦有事的话,一字之差就能要人命啊! 皱着眉头绞尽脑汁看了半天后,苏淳风摇摇头苦笑着说道:“爹,这玩意儿还是得给我三姥爷帮忙看看,有些方面我也不大懂。” “实在不行,咱们还是只租三两亩地开门市吧。”苏成叹口气道。对于一次性承包数十亩地,而且不是种粮食,是用来开发搞停车场、物流中心什么的,投资以数十万上百万起步,苏成根本没那么大信心去做。 “爹,不进则退啊。”苏淳风认真地看着父亲。 苏成沉默了,他掏出烟来点上一颗,深深地吸了一口,吐出浓浓的烟雾。 思忖了足足有几分钟时间后,这位曾经上过前线杀过敌立过战功拿到过军功章的老兵,终于被儿子的话激起了心头沉寂多年被生活磨砺得几乎没了棱角的雄心壮志。苏成一拍大腿,豪气万丈地说道:“行啦,听你的,拼一把……大不了重新再来呗。” “一定能成!” 苏淳风胸有成竹地往旁边挪了挪,拿起电话拨通了陈献的电话。 简单地把情况向陈献讲述了一遍之后,电话那边的陈献温和地笑着说道:“淳风啊,明天你拿着合同文本来一趟,我帮你看看吧。” “好,好。”苏淳风连连答应。 放下电话,苏淳风笑着对父亲说道:“爹,既然二道口镇政府能草拟这份合同文本给咱们看,说明这件事八九不离十,成定了。接下来不过是完善合同,谈判双方的价码而已,最不济咱们多让给他们一些。所以,您现在可以和乡信用社的刘平东叔叔打声招呼,先期贷款准备五十万吧,等咱们和二道口镇政府的合同正式签订后,可以预交这五十万为承包订金,然后有了承包合同和那块地做抵押,再贷款一百万没问题!” “这倒是可以,但你计算的是签三十年承包合同所需费用,如果能租下来五十年,或者七十年呢?”苏成皱眉道。 苏淳风笑道:“无非就是再贷一百万而已。” 苏成摇摇头,道:“我问过刘平东了,他们信用社贷不出这么多,现在上面对贷款管理较为严格。” “哦。”苏淳风想了想,道:“那也不要紧,先贷款五十万吧,咱们家两辆车,加上咱们家的宅院还有那块房基地做抵押,应该足够了……等有了合同和地皮,再让我三姥爷帮忙问问,从市里的银行贷款。” “嗯。” 刚说到这里,就听着院子里传来了李胜的声音:“成子,在家没?” “在呢,胜哥来啦?”苏成立刻起身相迎。 苏淳风伸手拽了拽父亲的衣角,递过去一个提醒的眼色。 苏成苦笑着点点头——自家这个大儿子,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太精明了,好像什么事情他都能够未雨绸缪般。 不过,也确实有道理啊! …… 94章 谁做股东谁说了算? 上午苏成去往饲料厂开车往外送货的时候,忘了拿水杯,妻子陈秀兰就赶紧拿着水杯送到了饲料厂。 待苏成开着车走后,陈秀兰就在厂里和李胜的妻子闲聊了一会儿。 也就是在闲聊中,李胜的妻子随意问起了昨天干啥突然给在县里上学的孩子发传呼,家里是不是有啥事儿。当时陈秀兰也没多想什么,把家里最近遇到的这摊子承包土地的事简单向李胜的妻子讲述了一遍。 这原本没什么,农村妇道人家闲聊天嘛。 但晚饭时,李胜只是听着妻子随口提了提苏成家的事情,作为一名精明商人的李胜,就立刻敏锐地嗅到了利益的味道。 客气地请李胜落座,苏成从茶几底下拿出平时舍不得抽的红塔山香烟递过去,和李胜闲聊起来。苏淳风则是借着沏茶倒水的机会,颇有些不懂事地面带着笑容,拖了把椅子坐下,倾听两个长辈之间的谈话。 对此李胜倒是没怎么在意,很随和地和苏成闲唠起了有关饲料运输,客户那边态度如何,有没有什么意见等等…… 不过很快,李胜就问及了苏成在平阳市租赁承包土地的事情。 苏成知道自己心眼儿直,口才上又不大会说,更不要说去撒谎蒙骗精明的李胜了,而且承包土地这方面的许多问题他还真说不明白。于是苏成干脆哈哈笑着说道:“胜哥,这事儿我要说还真说不清,就让小风跟你说吧……都是他和他三姥爷在中间鼓捣的,小风啊,你跟你大伯说说,咱要承包的那块地具体咋回事儿?你大伯是真正的大老板,见过世面懂得多,有啥不懂的正好问问你大伯。” 这些话,是苏淳风早先就提醒过苏成的。 用陈献当挡箭牌! 李胜听到这话就有些纳闷儿,小风的三姥爷,不就是那位去年退休的市委任副书记吗?——他听自家婆娘说起过苏成家有这么个亲戚,所以李胜马上意识到,这次承包土地的事儿如果与陈秀兰的三叔有关,那么,还真不好插手了。 想想也是,以苏成的条件和心思,怎么可能会想到去市边上租数十亩地搞开发? 虽然自认为猜到了些许不便于明说的内幕,但李胜还是有些不甘心地笑着说道:“得花不少钱吧?” “可不是嘛,唉。”苏成叹了口气。 苏淳风撇撇嘴,心里埋怨父亲插嘴,不过这种事儿早晚也瞒不过去,便故作得意地说道:“没事儿,我三姥爷说了,能帮忙贷到款。” 又是三姥爷…… 李胜头有些大,但随即又觉得,这未尝就不是一个接触市内上层人物圈子的机会。想到这里,他颇为豪爽仗义地对苏成说道:“嗨,要是差得不太多,还贷款干什么?还得偿还那么高的利息,。要不这样,先从我这里拿点儿用呗,多了咱拿不出,三五十万的,凭咱们老哥俩的老关系,就算是东挪西凑我也得给你拿出来。” “这……”苏成有些为难,李胜压根儿就没打算和苏淳风这个半大孩子谈这种事儿。 “我说老弟啊。”李胜拿起烟点上一颗,认认真真地说道:“干这么大买卖,一两个人可挑不起来,要不,你考虑考虑,跟弟妹他三叔打个招呼,我入个股咋样?真要是赔了我绝对不会埋怨你。” 苏成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苏淳风在旁边说道:“对呀,爹,要不跟我三姥爷好好说说,让我李胜大伯也入个股,我大伯有钱呀!” “就是就是。”李胜乐呵呵地说道,觉得小风这孩子真不错。 “那,那我过两天去跟他说说……”苏成点头答应道,只是心里面不禁有些疑惑——小风这孩子为啥答应下来? 又闲扯了几句之后,李胜再次叮嘱了几句投资入股的事儿,然后笑呵呵地告辞离开了。 一直送李胜出了院门,苏成才转身回来将院门插上,回到屋内就皱着眉头对苏淳风说道:“小风,你咋就答应他了?李胜别看说得好像多有钱似的,他其实现在也背着一屁股的银行贷款呢。” 苏淳风笑道:“我三姥爷有入股吗?” “没有啊。” “入没入股,咱都不能对李胜说。”苏淳风挠挠头,狡黠地一笑,道:“同样,我三姥爷是否愿意让李胜入股,这得我三姥爷说了算,咱们说了不算啊。可是邻里街坊关系又这么好,总得帮着把话带到,您说是吧?” 苏成哭笑不得,一巴掌轻扇在了苏淳风脑袋上:“小兔崽子哪来的鬼灵精想法。” 这时陈秀兰从里屋走了出来,颇为内疚地说道:“唉,都怪我多嘴,不该跟志超他娘说这些事。” “没啥,早晚也得让人知道。”苏成无所谓地摆了摆手。 “嗯。”苏淳风点点头,叮嘱道:“娘,您以后心里惦记着这事儿啊,不能说我三姥爷和这事儿有关,也不能说无关……反正就是让别人自己猜就行了。” 陈秀兰嗔怪地瞪了眼儿子:“知道了,就你滑头!” …… 对于这个刚刚从经济困境中摆脱还不足两年,经济上也委实算不得特别富裕,而且因为年前买了货运车所以还背负着几万块钱银行贷款的家庭来说,一下子要投资数十万上百万去做生意,显然会让身为顶梁柱的苏成感到极大压力。 但自家儿子一连串令人瞠目的思维和表现,让苏成心里的底气越来越足。 现在,他已然把压力化作了动力,在事情还未最终确定之前,他要继续一心一意地跑货运赚钱——赚一点儿,将来背负的债务就能少一点儿。 第二天,他开着车往外送饲料时,顺便把儿子苏淳风送到了平阳市南环路边上。 目送着父亲驾驶的货运车远去,苏淳风在那块数十亩的荒地旁踱步徘徊许久,考虑了许多事情之后,才搭乘公交车,去往市内陈献的家中。 如今赋闲在家的陈献,因为经历了大起大落,又在最困难时刻,受到苏淳风连挖苦带嘲讽加打击的开导,早已从消沉中恢复过来,不再去贪恋权势高位。每日里,他和老伴出去遛遛弯,打打太极拳,钓钓鱼,在家里看看书,练习下书法,时而接来孙女逗弄逗弄,过得悠然平静,颇有颐养天年之乐。 今日,他却没有陪同老伴去公园里遛弯儿,独自留在家中等待苏淳风父子的到来。 未曾想,却只有苏淳风一人来了。 “姥爷,就您自己在家啊?”苏淳风很礼貌地左看看右看看,像极了一个半大孩子毛毛躁躁不稳重的模样。 “嗯。”陈献笑道:“所以不用装单纯了,放开点儿吧。” “看您这话说的……”苏淳风就乐呵呵地把拎着的包打开,取出合同文本递到陈献面前,道:“您先看着,我打个电话。” 陈献拿起合同文本,认真地看了起来。 苏淳风自顾自走到电话前,拨通了家里的电话:“娘,我到我三姥爷家里了,啊……是,有点儿事,一会儿可能有两个女同学去家里找我,我来的时候都给忘了,她们要是去了,您帮我好好给她们解释一下啊。” “还是那俩丫头吗?” “嗯。” “那行,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苏淳风想了想,又给张丽飞家里打了个电话——如他所料,张丽飞果然吃过早饭后就出门了。 放下电话,苏淳风坐在沙发上一脸苦笑。 昨天晚上和今天一大早,心里面一直都在琢磨承包租赁着数十亩土地的事情呢,结果把和张丽飞、王海菲约好周末见面的事情给忘得一干二净。以张丽飞的性格,还不得气得咬牙切齿找到学校里跟他闹啊? 过了会儿,陈献看完合同文本,神色平和地说道:“小风,合同整体来看没什么大问题,只是承包价格和双方所占股份比例方面需要进一步的洽谈。” “哦。”苏淳风又道:“我看这上面所说,好像要涉及到好多个部门,是不是太复杂了些?” “这是无法避免的。”陈献笑道:“你以为是两家换萝卜白菜啊?” 苏淳风挠挠头,讪讪一笑,继而认真地看着陈献,道:“姥爷,资金方面还有些问题,合同如果最终签订,承包的事情确定下来了……您老能不能,给帮忙问问,在咱们市里面的银行贷些钱啊?乡下信用社那边贷不出太多钱来。” “这没问题。”陈献满口答应。 有他托人情,再有那么一大块土地,银行在贷款方面自然不会有什么顾虑。 “还有……”苏淳风咧嘴笑道:“我觉得您老现在退休赋闲在家,委实有些屈才了,倒不如咱们两家,一起投资怎么样?跟二道口镇政府无关,就咱们两家所占股份中,您老占两成!”苏淳风大大方方地伸出两根手指头。 陈献当然听得出来苏淳风心里那点儿吝啬的小算盘,他摆了摆手笑道:“我岁数大了,不方便参与你们的事情,如果你和你父亲觉得同政府部门打交道,太过繁琐而且对这方面的事情不太懂,我倒是可以让你表姨帮你们去做这些事情,她可是京城政法大学毕业的高材生,而且在政府部门任过职,比较熟悉各项工作流程和一些协议条文方面的律法知识……以后你父亲就是大老板了,给你表姨开工资就行。” “我表姨还没上班?”苏淳风疑惑道。 “在一家私企工作,随时可以辞职。”陈献笑道。 苏淳风当即大大方方理所当然地说道:“那好说啊,我表姨这样的大能人要是肯帮忙,工资照开,那两成股份也给她!” 陈献笑了笑,不置可否。 …… 95章 爽约的后果 温煦得好似春天早早到来般的天气,忽而在夜半的一阵西北风吹过带来漫天阴云之后,气温就骤然降低了好几度。 倒春寒的天气,让人有些防不胜防。 天还未亮,早起的苏淳风就来到紧挨着厨房的西墙根下,把刚刚停了两天的供暖用小锅炉,再次烧了起来,然后才出门儿去了田野里健身修行一个多小时。等回到家里的时候,室内已然暖意融融。 他走进卧室,看到弟弟还在蒙着被褥呼呼大睡,便笑着上前一把将被褥扯开:“滚起来……” “哎哟!”苏淳雨激灵灵打了个寒颤,急忙夺过被褥卷在身上,睡意全无地埋怨道:“干嘛啊哥,这大早起的,把我冻着了咋办?” “早起是阅读记忆的最佳时间。”苏淳风笑道:“起来看会儿书。” “唉,亲娘啊……”苏淳雨哀嚎着满是无奈地拽过旁边的衣服磨磨蹭蹭地往身上套,一边说道:“哥,你咋每天好像都不用睡觉似的,精神头一直都那么大,我要是有你那么充沛的精神,早考第一名了。” 苏淳风斥道:“合理利用时间而已,和精神头有什么关系?你少跟我这儿唧唧歪歪的,快起来。” “知道了!亲哥!” 就在这时,苏淳风听到了父亲的唤声:“小风啊,过来……” “哎。”苏淳风答应着,转身去了东屋的卧室。 陈秀兰已然早早起来在厨房忙碌着做早饭了。苏成昨天连着送了三车货,回到家时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半,疲累交加的他倒头就睡,哪儿还有精力去把苏淳风叫起来问下那份合同文本陈献看过后有什么意见。 趴在被窝里的苏成点了颗烟,因疲劳而布满血丝的眼睛有些微微红肿,他看着进来的儿子说道:“昨天跟你姥爷谈得咋样了?” “基本差不多吧。”苏淳风笑道:“我答应给他两成的股份!” “啥?”苏成吃了一惊。 “两成的股份,不过是除去二道口镇政府所得的股份之后,从我们的股份中再分出两成给他。”苏淳风知道父亲心里肯定对此无法接受,所以拖过椅子来坐下,一边解释道:“和二道口镇政府方面谈判,咱们平民老百姓不懂那些弯弯绕绕的,容易被人套进去……而且即便是签订合同后,后期开发、建设、运营各方面,都需要和各个政府部门单位去打交道,咱们一头雾水很难办成。所以我想着,能稍微拿出点儿股份来给我三姥爷,让他帮忙给办理这些复杂的事情,咱们就省心多了。” 苏成愣了下,道:“他答应了?” “没有,不过他说让我羽芳堂姨帮着去处理这些事情。”苏淳风笑了笑,道:“所以我就同意事成之后,把那两成的股份给我堂姨。” “给她?”苏成更不乐意了,那个陈羽芳的品行为人,实在是不讨人喜。 苏淳风神色淡然地说道:“其实,这还是给了我三姥爷……他毕竟是有身份的人,总不能当着我的面答应要那个股份。而且,如果他真的不想要,也就不会同意让我堂姨陈羽芳要了,您说是吧?” 苏成稍微一想,不禁苦笑道:“你小子,从哪儿学来的鬼脑筋。” 苏淳风挠挠头露出一副憨笑。 他自认为没有多少社会经验,也没有足够的文化知识和时间,去应对诸如此类极为复杂繁琐牵涉到方方面面的生意事情。同时,他还知道,以父亲当前的生活阅历和性格,也无法完善地去做这些事情。 而放着如此好的赚钱机会不把握住,谁能甘心? 所以他必须借助外力的帮助——陈献,自然就成了最好的选择。 首先,陈献此人是亲戚,虽然已经退休但其影响力和关系人脉依旧存在于平阳市,不然他的儿子也不可能在他退休后不但没受影响反而还升了职;其次,陈献此人可以信赖,因为他知道苏淳风身怀奇术,所以心中肯定有所忌惮,断然不敢轻易生出其它心思;另外,没点儿甜头,以陈献此人的心性,怎么可能一直都肯尽心尽力? “唉。”苏成把烟蒂扔到地上,起身开始穿着衣服,一边叹口气道:“世路难行钱作马,愁城欲破酒为军……咱们还是没钱,不然的话,直接承包,和他们镇政府都不合作,爱谁谁去。” “爹,您别想这些了。”苏淳风笑道:“至少,那块地是咱们的了。” “是啊。”苏成道:“就盼着真能挣钱就好了,咱们现在可是干花钱,赚了钱还得给别人分……”虽然话是这么说,但苏成心里面已然越发坚信这笔生意肯定能赚钱。因为陈献这样的老人精都如此在意,而且就连李胜,也只是听说了一个大概知道了那片地在哪儿后,就迫不及待想要投资入股,这足以说明那块地的价值了。 对与从基层政府部门那里承包土地搞开发之类的事情基本一窍不通的父子二人,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昨晚上拿着合同文本的陈献、陈羽芳父女,经过一番激烈的争论之后,在家里商议好了该如何把这项承包计划进行下去——他们,根本不打算和二道口镇政府搞什么共同开发。他们的目标是,直接拿下那数十亩地的使用权,然后由他们注入部分资金,从苏成这里争取到百分之三十的经营股份。 多了不要! 起初陈羽芳觉得既然要做这件事,那么必须拿到至少百分之七十的股份,反正苏成这个亲戚又没钱,还不是得靠着她父亲陈献帮忙去贷款吗?所以能给他们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已经算是看在亲戚面子上给他们施舍了。 但陈献却是不容置疑地告诫女儿,最多只能拿百分之三十,不然的话就不许陈羽芳涉足其中。 话说回来。 苏淳风眼瞅着父亲满心不甘的样子,正待要劝慰几句呢,就听着外面客厅里响起了电话铃声。 这么早谁会来电话? 苏淳风起身走出卧室,坐到沙发上拿起了电话:“喂,谁啊?” “苏淳风!”话筒里爆炸般传出了张丽飞愤怒的吼声。 苏淳风急忙龇着牙把话筒往侧旁举了举,好嘛,这位被放了鸽子的丫头要发狂了——昨天从市里回来后,苏淳风听母亲说张丽飞和王海菲真来家里找他了,但并没有表现出多么不开心的样子,反而很礼貌地和母亲聊了好一会儿才告辞离开。 电话里,张丽飞大声的质问不断地传出来,那动静似乎恨不得从电话线里钻出来使用九阴白骨爪挠苏淳风几下。 苏成一边穿着衣服一边走了出来,皱眉道:“谁啊?” 电话里立刻没了声音。 “我同学,同学。”苏淳风尴尬不已地把话筒拿到耳边,小声捂着话筒说道:“丽飞,你先冷静下,听我解释……” “哼!”话筒里传出了张丽飞一声闷哼。想必刚才听到了苏成那一句颇为不快的“谁啊?”电话那头的她,也颇为尴尬吧? 皱眉略显不喜的苏成似乎想到了什么,就笑着摇摇头走了出去。 苏淳风愈发尴尬,对着话筒小声埋怨道:“我说丽飞,你瞧你发那么大脾气干什么?咱们有话好好说,淑女点儿行不行?我又不是故意爽约的。刚才你那么像个泼妇似的大吵大嚷,都让我爹给听到了……” “还不赖你啊!”张丽飞说着话竟是哭了起来,本来只是想冲苏淳风发火,谁曾想恰好被他的父亲给听到了,这,这多让人难为情啊。 “哎丽飞你别哭,别哭。”苏淳风慌了神儿,隐隐的,还能听到那边传来了一名妇女劝慰的说话声。 好嘛,这要让张丽飞父母误以为自己对人家闺女做了啥…… “你们别管我,我就是生气!”电话中传来张丽飞和人的争执声,随即就听着张丽飞气呼呼地说道:“苏淳风,我不管,你今天必须来找我玩儿,不然我以后就再也不理你了……我,我烦死你了!” “好,好,我去,我去……”苏淳风赶紧答应这位连撒娇带撒泼的姑奶奶。 “那就这样,我在家里等你,哼!” 咔! 电话挂断了。 苏淳风拿着电话筒愣了半晌,不由得往沙发上一靠,仰天长叹:“我去……”——这时候屁颠颠跑到南斗村找张丽飞赔礼道歉,即便不至于让张丽飞的父母拿棍子给打出来,至少也是横眉冷对将其误视作败类。 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不去也不行啊。 吃饭的时候,苏淳风尴尬不已一声不响,生怕父亲再提及刚才的事情——你那女同学的脾气也太坏了些吧? 还好,苏成早就在厨房里从妻子口中大概知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所以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在饭后苏淳风说要出去一趟时,苏成才意味深长地说道:“淳风啊,现在要以上学为重,当然了,交几个女生做朋友是可以的,啊,爹和你娘呢,也不是那么封建的人。不过,嗯,是不是?注意点儿,别乱来,知道吗?” “知道,知道。”苏淳风红着脸走了出去——老爹想的也太多了,什么叫注意点儿别乱来啊? 至于嘛…… 闷闷不乐地骑着自行车出了村,苏淳风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先去趟王海菲家里面,一来向王海菲道个歉,二来也好叫上王海菲陪同着前去张丽飞家中,总比一个有重大嫌疑的男生单独去张丽飞家里要好些。 可是找王海菲也是个让人作难的事儿,更不要说还得把人姑娘当着家长的面给领出家门了。 思来想去,苏淳风心一横,调转车头一路狂飙回家去也。 爱谁谁! 不过一回到家,他心头的刚强之气就消散了大半,无奈地拿起电话拨通张丽飞家里的电话,一番好言好语地哄劝,信誓旦旦保证以后一定要抽时间和王海菲一起去市一中学校里找张丽飞玩儿…… 总之,费了老鼻子劲可算是把近乎于狂暴化的张丽飞给稳住了。 放下电话,苏淳风摸着脑门儿上浸出的汗珠,恶狠狠地想着:“这要是当面的话,倒不如吃点自然反噬的苦头,直接施术把她给弄迷糊,那样反倒痛快些!” …… 96章 开业大吉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苏淳风和父亲苏成终于明白——承包土地搞商业开发这种事情,不是种地打农药,不是买联合收割机下地干活儿,也不是买货运车挂牌办齐了证件就能上路把货送到就能拿运费…… 这种事,急不得,很繁琐。 仅是二道口镇政府同意不行,他们还需要向上级写报告,待上级审核转交其它部门审核批复,再一层层批准下来,才有可能落实到正式的协议文本谈判上来。 这些事情如果让苏成或者苏淳风来办的话,两年他们都办不下来。 更何况还有接下来谈判中的各项细节问题,那更是让苏成和苏淳风这一对父子土老冒一脑袋浆糊。 好在是,有陈羽芳这位在政府部门工作过,熟悉其中流程并且有父亲陈献的人脉关系做后盾,所以才能够顺利地,不紧不慢地办理着一件件相关的事宜,获得一个个部门尽快的审批,等待最终的核准批复下来。 这,都需要时间啊。 普通老百姓谁会想到这些?谁又有耐心这么等下去? 所以当事情进行到一半,陈献委婉地告知苏成,此次承包开发无需和二道口镇政府合作入股,而且承包价格也不会太高,只是陈羽芳想要出资得到其中百分之三十的股份时,苏成甚至都没去询问下自家那个正在县一中上学的大儿子苏淳风的意见,就毫不犹豫地自作主张答应下来。 事后,苏淳风也对父亲的决定给予了支持和肯定。 如今的苏成也已然明白:有些事情不是他们能做到的,有些钱,也不能自己去赚,没这点儿心态和度量,那就别想干大事。 在陈羽芳忙碌于办理承包土地的相关事宜这段时间里,苏成也没闲着。 倒不是忙碌于货运赚钱的事情,而是在儿子苏淳风的建议下,与省城富康农用车制造厂谈判签订了代理销售富康牌联合收割机及一应农耕机械用具销售的协议。同时,苏淳风通过陈羽芳,争取到二道口镇政府的同意,先行与那块土地上建起了四间简易房,以及圈起了占地约三亩半的围墙,并竖起了广告牌。 值得一提的是,在与富康农用车制造厂签订协议的谈判过程中,苏淳风虽然未亲自参与,却是在幕后策划出主意,让父亲苏成在这项较为简单的合作谈判中争取到了最大程度的利益——销售提成从一辆车三千二百元,提升到了三千六百八十元;车辆及相应机械、配件的运输费用,由厂家负责;而且最重要的是,不需要付出本金,一切都由厂家供应铺货,销售之后厂家再收回款额。除此之外,苏淳风还建议父亲不要不好意思,要舍得放下脸面和厂家代表及负责人软磨硬泡。于是最终,就连广告牌、围墙、场地铺设规划,厂方都提供了部分资金支持…… 简而言之,代理销售富康牌联合收割机及一应机械的这笔生意从协商到正式开业,苏成家里几乎等于是空手套白狼。 其实这并非厂家愚蠢,苏淳风多么精明。 主要还是因为,随着联合收割机在全国的普及和广泛推广,身为全国产粮大省的豫州省,已然开始涌现出几家新的联合收割机制造厂,外地也有联合收割机的品牌开始进入豫州省广阔的市场。可以预见到,未来在豫州省的广阔市场前景下,各生产厂家必然会发生一场激烈的竞争拼杀。 而富康农用车制造厂的代表及负责人,在深入考察了平阳市的市场以及苏成的个人能力等等各方面综合因素后,最终通过会议讨论,同意了苏成提出的各项条件。 首先,苏成是平阳市购买富康牌联合收割机前十的人物。 其次,苏成拥有一块地理位置占有相当优势的土地可用以代理销售,而且苏成其人声誉好,已然为富康牌联合收割机打响了名气,在当地普通民众的心目中,购买和使用联合收割机方面,苏成的态度也具有一定的权威性。 阳春三月,正值草长莺飞时。 平阳市富康牌农用联合收割机独家代理销售处,与四月六日正式开业。 销售处没有如最初苏淳风所设想的那般,开出西门和北门两道门。因为考虑到几个月之后承包土地一事审核批复最终下来之后,销售处的围墙必然要拆除重建,所以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浪费,只在西面靠南侧开了一个朝西的大门。宽阔平整过的场院里,靠东南墙角处用水泥板搭建了一排简易的开口库房,用于停放车辆和放置大型的如旋耕机之类的机械配件。 四间坐东朝西的南北向简易砖结构房屋,东西皆开有小门和窗户。南屋为财务室,北屋两间是修理、零配件门市,中间则为接待办公室。事实上,北屋还用于苏成两口子住宿,南屋这个财务室基本是门卫室。 按照苏淳风的建议,房屋距离107国道东移八米,为门市前腾出了大片空地,方便停放联合收割机车辆的同时,也能够避免被南城路对面国道上的路煞之气反冲影响到店铺的生意运势。 销售点员工有——总经理兼财务、销售、维修、讲解员苏成,清洁、引导员陈秀兰,门卫苏理,也就是苏成的大哥。 今年已经五十出头的苏理平时就是一普通务农的老农民,偶尔给建筑队打打工,一天还赚不到二十块钱呢。如今弟弟苏成让他来负责看门,工资一天十五块钱,不忙不累还管吃管住,无非就是晚上守夜而已,不比干什么强? 再说还是自家兄弟,相互间信任得过。所以为了做好这份工作,苏理干脆把家里养得那条大狼狗也给牵了过来。 不仅是苏理,就连他的两个儿子苏长海、苏长江,也给二叔苏成打工。 这兄弟二人现在都在苏成的那辆货运车上,苏长海是司机,每天工资三十五元,苏长江是跟车人员顺便还能学开车,工资每天十三块钱,管吃。 家里那辆联合收割机及旋耕机,苏成也一并算给了大舅哥陈顺和,三万五千元。 如今还未到五月农忙时节,陈顺和就来销售处这里帮忙。 开业当天恰逢周日,是苏淳风早就算好的日期,这一天正好能在店铺里帮忙。 因为早先就在河塘乡当地宣传过,亲戚朋友也帮忙到处宣传,发送传单,而且这年头想要购买联合收割机的人委实不在少数,所以上午八点,店铺还没有点鞭炮正式开业呢,就已然有不少开着摩托车、骑着自信车的老百姓赶到了这里,加上家里前来捧场的亲朋好友,委实热热闹闹颇有点儿人声鼎沸的意思。 代理处小门、大门、窗户上,都张贴着开业大吉的红字贴, 正门口停放着三辆崭新的,身躯庞大的黄色联合收割机,在蓝天阳光下显得格外醒目霸气。再往西与107国道间的那块空地上,摆放好了一挂万响的鞭炮,家里几个亲戚还有苏淳风找来的几个好朋友,全都兴奋不已地拿着爆竹等候在旁。 噼噼啪啪…… 清脆的鞭炮声在空旷的国道边上响起,随着鞭炮声响起的同时,一个个年轻的小伙子们在随着微风弥漫的烟雾中蹲下身点燃了爆竹——咚,叭! 红红火火,开张大吉! 有意向购买联合收割机的农民们在苏成和陈秀兰、陈顺和热情的介绍下,三三两两地问询着联合收割机的各项性能,围在联合收割机旁打量着各处细节,有的按捺不住进入驾驶室摸摸这里,看看那里,熟悉里面的操作。 真打算买的人,还可以跟着陈顺和到后面的场院里,试着开动下联合收割机。 人们到后面一看,呵! 只见偌大的场院里,还停放着六七辆联合收割机呢。 这时候,苏淳风和李志超及其它小伙伴们,已经到路边开始拿着提前印制好的宣传单,向路过的行人们发放…… 开业当日上午,就有三人缴纳了全额款,直接开走了三辆联合收割机。 下午五点之前,再次销售出三台联合收割机,而且有四人态度明确地表示要购买,言辞凿凿回家准备钱去了。 一天时间销售出去六台联合收割机…… 销售处总共才预备了十台。 所以下午五点之前,苏成就赶紧给省城厂里那边打电话,让他们赶紧再运过来十台车,并告知了当天的销售情况。 一台联合收割机苏成能提到三千六百八十元,六台——两万两千零八十元。 一天时间赚了两万二! 苏成两口子感觉就像是做梦一样…… 去往银行存款的路途中,苏淳风笑着对父亲说道:“爹,这也是头一天销售情况好些,而且眼瞅着再过俩月就五月农忙了,想要购买联合收割机的人当然迫不及待,所以只是短时间的红火罢了。” 跟随着他们父子的陈顺和笑道:“一天卖一辆,卖俩月那也行啊。” “对对对……”苏成就乐呵呵地点头。 “舅舅,这些天您可得天天在这儿帮忙,至少去存款的时候陪着我爹,安全些。”苏淳风表情很认真地说道。 “嗯。”陈顺和答应道——这可不是开玩笑,就今天就已经往银行跑五趟了。每辆联合收割机卖出去那可都是五六万元的巨款,放在店铺里或者去往银行的路上,都让人放心不下,若是被有心人盯上了的话…… 苏淳风又对父亲说道:“爹,过些日子我舅舅去外地农忙,您自己在店里的时候,谁买联合收割机,就让他跟着您一起去银行把钱存上,回来再让他们把车开走。” “我知道,知道。”苏成笑呵呵地点头答应。 “成子,小风这孩子真够操心的。” “可不是嘛,唉,整天脑子里都不知道在想些啥,比大人想得都多……我这耳朵都快听出茧子来了,哈哈。” 陈顺和羡慕地说道:“也得亏了小风聪明,瞧瞧你和秀兰现在这日子过的……” 苏淳风在旁边就露出了腼腆羞涩的笑容。 …… …… 97章 暴发户 不出苏淳风所料,代理销售处如开业当日那般火爆的销售,并没有持续下去,第二日卖了三台,第三日卖了一台,第四日卖了两台,然后是一台,没有,一台……如此这般稳定的销售,持续了大约一个半月,就停止了。 原因很简单,真想买联合收割机的人,基本都会在农忙前把车买到手,然后趁着五月农忙这一季赚一笔钱。 而平阳市往南小麦成熟早的地方,如今已经开始农忙。 所以今年联合收割机的销售旺季,到此就基本结束了。 不过即便如此,销售处短短一个半月来的销售,依然让苏成和陈秀兰两口子惊喜不已——总计销售出四十三台联合收割机,也就是说,单是联合收割机的销售,就让他们赚到了十五万八千二百四十元。另外还额外销售出了单体联合收割机十一台、旋耕机五十九台,净利润四万两千余元。 所谓单体联合收割机,其实就是单独购买联合收割机,不包括拖拉机本身在内。因为农村个别家庭中,原本就有大马力适配型的农用拖拉机,可以把联合收割机、旋耕机安装上然后予以使用。 一个半月时间,赚了二十万…… 就算苏成回到村里在大喇叭上广播宣传,恐怕也没几个村民敢相信。 但在那个年代,这种暴发户在全国上下比比皆是,不仅仅限于这一行业。 苏成和陈秀兰两口子现在对自家大儿子苏淳风,已经可以说是言听计从了——这孩子,硬是天生具有经商的头脑,眼光奇准,看得又远,又能谈买卖做生意。直到现在,每每想起当初和人家富康农用车制造厂的负责人谈判之前,苏淳风给出的那些主意,本性憨实的苏成还会觉得老脸通红,若非儿子在谈判期间千叮咛万嘱咐,他还真舍不出这张老脸去张嘴向厂家负责人要这个要那个的提条件。可是,他提出的那些在自己看来都极为苛刻甚至于贪婪的条件,厂家基本都答应了。 仅是这些,就节省了多少钱?多赚了多少钱? 眼瞅着时光飞逝,转眼间已到了五月农忙之季。 销售处的生意基本冷清下来,每天只是偶尔有联合收割机开过来搞搞维修,买几个配件用用。 周五傍晚,苏淳风乘坐公交车从学校回到了销售处这边。 因为销售处这边无时不刻都要有人照应着的缘故,所以开业之前,父母亲就已经搬到销售处这里居住。所以每逢周末放假后,苏淳风就会乘坐公交车到销售处这边。而弟弟因为在东王庄上中学,坐车不方便,周末就在村里的大娘家吃饭住宿。 虽然销售处这边看似生意搞得挺大,那么大院子,停放好几辆联合收割机,还有那么多机械零配件,价值数十万近百万元…… 但事实上,居住和生活环境条件非常简陋。 苏成和陈秀兰两口子晚上睡觉挤在北屋那间塞满了零配件的小房子里,厨房是在北屋和围墙角处搭了一个小棚子凑合。南屋本应当作财务室的房间,事实上就是一间门卫室,苏淳风的大伯苏理住在里面,紧邻着大门。 中间的屋子又当会客室又当办公室,还当餐厅,周末苏淳风回来后,晚上还得摆放一张那种折叠的弹簧单人床当卧室用,顺便还可以当书房写作业学习。 晚饭时,苏成让苏淳风去对面饭店里要了三个菜和几瓶啤酒拿了过来。 一家三口和苏理围坐在了会客室的茶几旁。 苏理喝了两杯啤酒后,憨憨地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成子,这些日子我看咱们店里也不太忙,可家里现在正农忙呢,我寻思着明天回村去看看,在家里忙几天,你嫂子还有长海他媳妇在家,我担心她们忙不过来……” “有啥忙的。”苏成大咧咧地挥挥筷子,喝下一口啤酒道:“我跟长海还有长江他们小哥俩说了,这两天在饲料厂装货的时候,多去田里看看,联合收割机轮到咱家地头了,就先把麦子收了拉回家。俩孩子都大了,也知道操心,家里那些活计他们都盯着呢,你就放心吧啊,要实在是放心不下,这不正好周末,小风在这边呢,你就回去住两天,等到星期天晚上记得回来就好。” “我,我其实,其实是不想来了。”苏理结结巴巴地小声说道。 “嗯?”苏成一愣,道:“哥,这是咋的了?是兄弟和你弟妹哪儿对不住你了?咋就不想来了啊?” “是啊哥,有啥话你说,这是干啥?”陈秀兰也赶紧说道。 苏理老脸通红地叹口气,伸手去兜里掏烟,苏成就赶紧从茶几下面拿出红塔山香烟来递了过去:“抽这个。” 苏理犹豫了一下,拿起红塔山香烟点上一颗,深吸了一口,叹口气喷吐出浓浓的烟雾,道:“成子,你和弟妹都挺好,没啥对不住哥的……是哥沾了你们的光,这整天清清闲闲的,还吃你们的,住你们的,又挣高工资。眼瞅着这些日子咱这店里也没啥生意,我寻思着既然不忙,我就先回去,等啥时候忙了再来,不能在这儿挣闲钱。你和弟妹挣点儿钱也不容易,整天担惊受怕起早贪黑忙得脚不沾地,唉。” 说起来也是,这几天虽然销售处冷冷清清没什么生意,可苏成却因为承包土地那边的事情,陈羽芳要他去申请办一个公司,所以经常往外跑。 落在苏理眼中,就以为弟弟是生意不好所以心急火燎出去找生意做呢。 听了苏理这番话,苏成哭笑不得地说道:“嗨,我当啥事儿呢……行了哥,你踏踏实实在这儿待着吧,哪儿都别去。咱家生意这些天不大好,可也不差你那点儿工资钱,这样……”苏成扭头看向妻子,道:“秀兰,以后每个月给咱哥开成六百块钱工资,也别按天算钱了,到周末小风要是回来,咱哥想回家去住两天就回去住两天。” “中。”陈秀兰爽快地答应,一边笑着对苏理说道:“大哥,你可千万不能回去,要不然村里人私底下该怎么编排我们两口子啊?再说了,咱们家现在做这生意,再差也不能缺了您那点儿工钱,真要到了拿不出工钱的那天,说明咱这店铺也就干不下去了,您这不是盼着咱家铺子关门嘛?” 苏理愈发不好意思,忙不迭说道:“我没那个意思,没那个意思。” “秀兰,胡咧咧啥呢!”苏成板起脸训斥了妻子一句。虽然知道妻子最后那句也是玩笑话,不过当家作主的老爷们儿这时候当然要端起架子来。 这时候苏淳风也笑道:“大伯,您啊,就踏踏实实的,过些日子等承包土地的事情批下来,咱这边就得动工建设,把这数十亩地都圈起来,到那时候就更忙了,说不得还得再雇俩人看着工地呢。” “咳。”苏理立刻变得严肃起来,道:“雇那么多人干啥,竟乱花钱!我这身子骨硬朗着呐,有我一个人在,啥事儿都不能有。” “这就对了嘛,哈哈。”苏成乐呵呵地端起酒杯喝下一大口。 吃过饭,苏理就出去牵着狗遛弯儿了——他本性憨厚,挣这份钱就要尽心尽责,更何况是自家亲兄弟的买卖?每天晚上苏理隔一会儿就会牵着那条大狼狗在场院里溜达一圈,这里看看那里瞧瞧,生怕有什么事。本来他以为弟弟确实有钱了,但前几日私下里听到弟弟和弟妹聊天,好像说什么从信用社贷了三十多万,这句话可把苏理给吓得够呛,看来弟弟也不容易啊。 苏理一直都很感激自己的弟弟,给他安排了这么好的工作,又给他的俩儿子安排了开车的活儿,工资也不低,多好? 可看着弟弟背负这么多债务,苏理这心里就一直下不去。 本来想着离开,别挣这份闲钱给弟弟添难处了,谁曾想弟弟弟妹不但不让走,还又给他涨了工资。 苏理都有些后悔提出回家的事儿了。 这天晚上。 凌晨一点多的时候,正在会客室里睡着觉的苏淳风忽然从睡梦中警醒,他翻身坐起,微微皱眉歪着头细细地感应着空气中的五行磁场。 过了一会儿,他起身轻手轻脚地开开后门,来到了偌大的场院里。 深更半夜,夜空中繁星点点,半月高悬。 如银月华泻地,低低的虫鸣声在远远的墙根下、墙外面响着,愈发衬托得场院里静谧而安逸。 忽而,南屋的后门打开,大伯苏理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于是南屋旁边大门口的黑影中呼地冲出来一条黑影,在苏理的身旁欢快地蹭来蹭去,摇着尾巴一副乖巧的形象,嘴里发出轻微的讨喜的呜呜声。 “大伯。”苏淳风先招呼了一声。 “原来是小风啊,我说听着外面有动静似的,路路这畜生也不叫唤。”苏理笑着说道:“咋还不睡觉?” “起来解个手。”苏淳风笑道。 “哦。”苏理应了声,牵着大黑往场院里走去。 看着大伯走远了,苏淳风快步走到北屋靠墙跟的简陋厨房前,从那张破旧的橱柜中拿出两根筷子夹在了左手食指、中指、无名指中间,极为巧妙无比地屈指一弹一翻,两根筷子陡然弹起,筷尖向下笔直地竖立在了左手食指和无名指的指甲盖上。 …… 98章 有高手出招 苏淳风口中默念术咒,右手掐决抬起虚指筷尾。 轻喝一声:“咄!” 两根筷尾骤然一倒靠拢住,组成了一个三角形状,继而在苏淳风的左手上诡异地旋转起来——只是短短几秒钟后,筷尾组成的角尖就倒向了正北方向。然后,两根筷尾组成的角尖,愈发诡异地上下轻轻浮动起来。 当筷尾组成的角尖最终稳稳停住时,两根筷子倾斜的幅度已经非常之低,几乎和苏淳风平抬的手背平行。 他稍作思忖后,就转身回屋睡觉了。 这时候苏淳风已然肯定,绝对是有术士施术了。 只不过,这种术法没有明显的危害性——奇门江湖门派繁多,各种术法自然也是数不胜数。但所有术法的作用,无非就是那么几种,对人,对事,对物,小范围,大范围,有害、无害、轻微伤害……或者直接点说就是,杀伤力如何。 而针对各种术法的侦测、判断,也要使用不同的术法。 之前苏淳风被磁场的异常波动警醒,就隐隐感觉是术士做法,所以才会赶紧起身出去查看一番。 虽然他因为无法全身心、把全部时间专注地投入到修行当中,修为还在净体初期徘徊,但其心境修为极高,对于磁场波动五行变化相当敏感。而且,苏淳风有着丰富的施术经验,还经历过无数次斗法的实战经验,所以在感应到五行磁场的异常时,他能够在最短时间里判断分析出附近天地五行变化中的部分细节,从而选择相对应的术法去侦测,查找出术法来源方位后,再细致地分析术法的大致本质。 今晚感应到的这种术法,具体作用和目的、针对目标是什么,苏淳风无法知晓,他毕竟不是施术者。 不过,他知道这种术法对人体和销售处生意的危害性不大,这就够了。 也许是有术士在干点儿别的事情呢。 有道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第二天早上吃过饭后,父亲苏成接到了陈羽芳打来的电话,让他去工商局拿公司营业执照,顺便办理一些相关的手续。 苏成交代了几句,就夹着包匆匆出门了。 最开始的时候,苏淳风和苏成并不知道,承包土地用于开发经营,除了繁琐无比的申报、审核等流程之外,还必须要有合法的租赁承包资质——就算是你身家上亿,也不能以个人名义用莫须有的一个简单的“经商”之名就把地长期租用下来。 所以在陈羽芳的提议下,他们要组建一个货运代理责任公司,再以公司的资质去租赁承包这块土地,用于定位明确的物流园区开发。 万通货运代理有限责任公司,以苏成为法人、总经理,陈羽芳、陈秀兰、苏淳风为股东,注册资金不多,只有五十万元。其中有苏成从关庙乡信用社贷款三十五万元,陈羽芳从家中拿出十五万元现金。但就是这样一个小公司,在陈献的人脉关系网辅助和陈羽芳的公关下,就足以拿到这块土地的承包使用权了。 三四个月的时间里,陈羽芳已经把各部门的关系都打通,只差有了营业执照后,进行最后的审核批复环节。 除此之外,有了公司名义,从银行贷款也比较顺利。 之前已经讲过,陈羽芳已经和二道口镇政府达成了初步的口头协议,此番承包土地使用权用于商业经营,是全权承包,不会有二道口镇政府占据股份,所以承包租赁费用,相对要高一些。不过这也只是相对,因为有陈献的人脉关系网做幕后推手,承包价格其实并不高,非常低——按照口头协议,万通货运代理责任公司将一次性缴纳土地租赁承包使用费一百八十五万元整,二道口镇政府所辖规划区域的七十四亩土地使用权,交由万通货运代理责任公司用于公司扩大化经营物流园区项目,使用年限为五十年。 如果再加上后期开工建设及公司日常流动资金,那么万通货运代理有限公司,至少需要贷款三百五十万元。 昨晚上苏成和儿子谈话时,还自嘲般说道:“搞联合收割机销售代理挣了点儿钱,咱家货运车这段时间赚了些钱,那台旧的联合收割机全套转给你舅舅腾出了三万多块钱,眼瞅着差不多能把信用社的贷款还上了……这不,又要背上大头债务咯。” 不过,如今的苏成已然没有了当初那般生怕怎么样所以谨小慎微的态度。 钱赚得如流水般哗啦啦进账,而且一直以来儿子苏淳风的提议那都是必定赚钱,再者又有了数十亩地在手中,他还怕啥? 这且不说,任何人有了钱之后,就会想着有名了——公司开起来之后,苏成那就是法人,是公司总经理,投资数百万干这么大买卖那叫大老板。河塘村豫望饲料厂的厂长李胜,也不过如此而已嘛。 有了这些想法,苏成如今的眼界、心胸都开阔了许多。 吃过早饭后,熬了一夜的苏理就到南屋睡觉去了。 生意冷清的会客室内,就只剩下了陈秀兰和苏淳风母子二人。 陈秀兰一边拆着几件破旧的衣服,一边微笑着闲唠道:“淳风啊,你说这人吧,以前一听说要花多少钱多少钱,就心慌得不行……现在你看看你爹,几十万贷款压在身上,再过些日子说是还要贷款几百万,他都好像没有一点儿压力,没心没肺整天乐呵呵的。” “娘,您现在不也这样吗?”苏淳风笑道。 “谁说不是呢。”陈秀兰满脸幸福地笑着摇了摇头,道:“小风,咱家这两年的变化,也多亏了你机灵,看得准。” 苏淳风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其实我都是胡咧咧,还是我爹幸苦了。” 陈秀兰没有反驳儿子谦虚的话,轻轻叹口气,神色变得和蔼却又认真严肃,道:“娘有些话得跟你说说,你别不爱听。咱们家里面赚钱做生意,还是得指望着你爹,你别天天把所有的心都放到这上面,主要还是得学习,你看看,期中考试时成绩又退步了吧?你爹是忙着赚钱,也知道你有本事,有头脑,所以不把你的学业当回事儿了,可娘心里还是觉得,好好学习才是正事儿。” 期中考试,苏淳风的成绩再次下滑,考了全班第四十二名,全年级第五十四名,眼瞅着就有可能被挤出一班了。 班主任曹兰对此很是严肃地批评训斥了他,以至于把他和王海菲早恋的问题都给予了严厉地斥责,并且告诉他,如果期末考试后,成绩再有下滑,那么老师就有必要和他的家长进行联系和沟通了。 苏淳风深知,此次考试成绩下滑,确实和这段时间操心家里的生意,从而不可避免地耽误了学习有着直接的联系。 所以他认真地向班主任道歉,并做了保证。 而他又从来不会对父母隐瞒自己的成绩,所以父母自然是知晓的——在心性成熟的苏淳风看来,虽然父母不会真去学校调查他的成绩是真是假,但那是父母对子女的信任,自己断然不能拿假成绩谎话来欺骗父母。 此时听得母亲提及考试成绩和学习的事情,苏淳风不禁心生愧疚,点点头认真地说道:“娘,您说得对,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学习,争取考出更好的成绩。” “嗯,娘知道。”陈秀兰和蔼地笑了。 “娘,我去外面走走消化消化食儿,一会儿回来学习啊。”苏淳风露出孩童般讨好母亲的笑容说道。 “去吧,注意路上的车。” “哎。” 苏淳风答应着走了出去。 从销售处出来,苏淳风沿着107国道,从路口红绿灯处的斑马线走过去,然后站在路边上细细地感应着——现在他对于昨晚上那股细微的五行磁场波动,有了更加明确的判断,是有术士在附近布下了一个术阵。 此术阵白天不会运转,只有到了后半夜凌晨时分才会开始慢慢运转几个小时。既然术阵无害,施术者又布下这样一个颇为复杂的阵法,是为了什么呢? 苏淳风一时间有些困惑。 毕竟,他是诡术高手。 而诡术中,几乎没有这般柔性的术法,全部都是刚烈强势迅猛的术法。 细细感应了一会儿之后,苏淳风终于从天地五行的稳定波动中,寻找到了蛛丝马迹,然后他豁然转身,举目远眺四周的环境和地理形势,同时心中默念术咒,施术融入天地灵气中侦测,同时心中禁不住惊叹道:“高手啊……” 以固有的地形、建筑物、环境,稍稍对一些地点进行几乎微不可查的变动形成阵脚,布下术阵,这可不是一般术士能做到的。 而且,此术阵虽然没有多么强大的杀伤力,但却涵盖了方圆至少两公里的地域。 是相术高手! 苏淳风肯定地判断出了对方的基本身份——若非风水相术高手,断然难以做到如此妙到巅毫地借用自然形势,仿若随意般从容地布下了如此庞大的术阵啊。 既如此,那就更没必要去理会了。 反正对父母及销售处无害。 再者说了,方圆两公里这么大地方,那位相术高手指不定针对谁,针对哪块地域干什么事儿呢。 就在苏淳风沿着路边遛遛达达往东走的时候,一辆面包车迎面驶过,并很快停在了路边上。 这本来没什么,只是苏淳风无意间扭头看向那辆面包车时,就不禁皱了皱眉。因为,从面包车上下来一个面色阴鸷身材矮小的青年,也就一米六五左右,三十多岁年纪,穿一件白衬衣,黑色西裤,黑色皮鞋。 是术士! 他之前施过术法! 苏淳风一眼就看穿了那名青年身上的术法气息。 …… 99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 看到这名小个子青年术士的出现,苏淳风迅速恢复了平静,像个没事儿人似的扭头往回,从面包车旁走了过去。 此时,面包车驾驶位又下来一个中年男子,身材高大魁梧。 神色阴鸷的小个子青年和这位中年男子,看了眼从他们身边遛遛达达走过去的苏淳风,也没怎么在意——很明显,这只是一个穿着某中学校服的普通学生,周末假期回到家没事儿出来溜达着玩儿的。 “在这里行不?”中年男子问道。 “我得先看看方位……”小个子青年摆摆手,道:“你别再说话了。” 中年男子无所谓地说道:“嗨,反正也没人能听到。” 小个子青年就没再吱声,扭头神色认真地看向路对面那片偌大的荒地,以及两米多高的红砖墙圈起来的富康联合收割机代理销售处的场院及房屋,同时以常人不可察觉到的诡异步伐,在路边缓缓来回走动着。 这时候,苏淳风已然走到了路口那家“老马饭店”的门前,和正好出来倾倒废水的老板马新章闲唠起来。 马新章今年不到四十岁,二道口镇当地人,这家饭店也是他自己的家,所以看似不太红火的生意,因为无需出房租的缘故,所以收益还是不错的。他对苏淳风一家人有着极好的印象——正所谓小事观人心,今年正月十四那天,父子二人和镇长徐向东只是到饭店里坐了会儿谈了些事情,喝了两杯水而已,到最后苏淳风还给扔下二十块钱。 实在人啊! 蹲在饭店门口的台阶旁,苏淳风一边和马新章闲唠着,一边观察着不远处面包车旁的二人。 他知道,改革开放十几年来,国家经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且继续保持着稳定而快速的增长。如今正是奇门江湖复兴,奇门术士、术法都开始一点点渗透并融入社会的各行各业当中。所以现在出现术阵以及术士施术,并不奇怪。道理很简单,如果不能够拿出点儿真本事,术士凭什么让人相信?奇门江湖又凭什么复兴? 也正因为如此,苏淳风不得不多加点儿小心——有道是树大招风,家里生意这么好,如果被奇门术士给盯上了,那可就大大的不妙啊。 “小风,你玩儿吧,我还得回店里拾掇拾掇……”马新章笑呵呵地说道。 “哎,马叔您忙着。”苏淳风礼貌地应道。 不远处,那名青年术士已然抬手掐出怪异的指决,向四周瞄着,时而左右移动着脚步,似乎在查看合适的地形,感应附近天地灵气的波动,一边嘴唇轻动似自言自语,实则在默念着术咒。 苏淳风乐呵呵地蹲在饭店门前的台阶上看着这一幕:“是个新手啊。” 他现在可以肯定,周边庞大的风水术阵和这个青年术士无关。 而且,这位修为境界最多不过是祭符后期之境的青年术士,也许根本不知道自己就站在了一位相术高手布下的术阵之中。还在这儿信心十足认认真真地准备着施术,或者,还想要布下一个术阵吧? 这可就热闹了。 忽然,苏淳风的眼睛眯缝起来,寒芒爆射。 他看到,那名青年术士掐决的双手,最终朝向了富康联合收割机代理销售处,久久未动。 过了一会儿,青年术士和中年男子聊了几句,然后钻进面包车。 面包车开走了。 苏淳风紧皱着双眉,起身往回走去——正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在这个奇门江湖复兴的年代,自己家因为走在了暴富崛起的道路上,从而被术士盯上,将要成为全国上下奇门江湖复兴的大道上,一块小小的垫脚石。 这让苏淳风心中既愤怒又矛盾。 他不想涉足奇门江湖,更不想惹下江湖愁怨。但他又必须帮助家里摆脱贫穷的困境,过上更为幸福的生活。 而这样的结果就是现在,被一名术士当作其崛起的基石了。 自不量力! 苏淳风心中冷笑连连:“还真是越来越有趣,越来越热闹了。那位布下风水术阵的相术高手,不会是也在打我家这门生意的主意吧?” 不过,这个青年术士是谁? 他的背后,是否有高手撑腰,或者说……他师承何处? 在苏淳风的记忆中,平阳市比较有名的术士他都知道,但对这名面色阴鸷的青年术士,却没有丝毫印象。 快到中午的时候,苏成回来了。 万通货运代理责任公司的营业执照已经办了下来,不过刚办好就被陈羽芳拿走了正副本,用以去政府各部门办理申请承包二道口镇政府这数十亩开发区域土地的使用权,同时还要去银行那边提前申请大额贷款。 吃饭的时候,苏淳风笑着说道:“爹,以后我们得称呼您苏总了。” 苏成不禁开怀大笑,道:“你这臭小子,若不是你还在上学,我倒是想把这个总经理的官儿扔给你去干,我整天想着都头大。” “慢慢就熟悉了呗。”苏淳风道:“李胜之前不也是泥腿子一个嘛。” “这倒是。”苏成自信十足。 午饭后,苏长海和苏长江兄弟二人送货回来到销售处这里,给苏成报了账,又说了说接下来几天之内已然安排好的运输任务,然后便帮着他们的父亲苏理简单收拾了一下,开车载上父亲回村去了。 送苏理他们离开,苏成回到屋里就吩咐道:“小风,你下午多睡会儿觉,替你大伯看一晚上场院。我下午还得出去一趟。” “哎。”苏淳风答应着,转身去了大伯苏理那屋睡觉。 …… 凌晨一点多。 夜色沉沉,无星无月。 代理销售处房屋外侧门上那盏灯散发出的光芒,照得门前这片开阔地在无边静谧的黑暗中,像是一团昏黄的存在。场院里,南侧一溜停放联合收割机和存放机械设备的库房上,也安装有几盏灯泡,在安静的夜幕下投射出淡淡的光芒。 107国道和南环路上,时而有车辆晃动着刺目的光束,引擎咆哮着轰隆隆打破夜的安宁飞快驶过。 很快,黑夜又迅速填补被撕裂的创伤,将整片大地投入夜色下的安宁中。 南屋的窗口亮着灯光。 苏淳风坐在桌前,认真地看书温习着功课。 窗外,时而会传来路路那畜生耐不住寂寞般,懒洋洋地发出轻微的呜呜声,随后就再次安静下来。 就在此时,苏淳风微微皱眉,他又感觉到了天地灵气中那丝微弱的五行磁场波动——和昨晚上如出一辙,那位相术高手布下的庞大术阵已然开始运转了,但依旧没有丝毫带有伤害性质的术法气息出现。 “呜呜……” 路路那畜生忽而发出了有些烦躁不安的声音,并跳起来用爪子搭在窗口往里面张望着坐在桌前的苏淳风。 苏淳风想了想,起身过去轻手轻脚地打开门,走到屋外。 路路立刻跑过来,摇动着尾巴在他身边跑来跑去,极为亲热的样子。 “守好院子,别乱叫。”苏淳风蹲下身,轻轻抚摸着路路的头部和宽厚结实的后背,小声地吩咐了一句。路路扭头眯着眼睛露出很享受的模样,用舌头舔向苏淳风的脸颊。苏淳风笑着避开,起身走到大门旁,轻轻将没有上锁只是反插上的小门打开,又一脚把跟上来的路路踹回去,这才走出去把门轻轻地带上。 外面,灯光昏暗。 不远处城市里的璀璨霓虹似乎都被浓浓的夜色紧紧地束缚住,无法扩散开来,高楼林立坐落在荒野上的巨大城市轮廓,就像是笼罩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般,在漆黑的夜幕下显得静谧而安宁。 苏淳风顺着墙根,轻手轻脚地往北走去。 直到南环路边上的墙根下,他右转隐匿在了黑暗中。 那位相术高手布下的术阵,在运转时所带来的磁场波动变化,是平稳的,舒缓、柔性的,普通人甚至于普通的术士,都无法察觉到这种异常波动的存在。路路那条畜生,当然也不会察觉到。 不过,其它的动静,作为畜生的路路比人类要敏感得多。 刚才路路稍显异常的表现,让苏淳风立刻判断出,应该是白天遇到那位青年术士出现在了不远处的道路旁。因为,青年术士明显是冲着富康联合收割机代理销售处而来。虽然还未施术,但他的出现,已经引起了路路这种畜生的警觉。 站在墙根下的黑暗中,苏淳风看到,在漆黑夜色的笼罩下,对面不远处的南环路边,停下了一辆白色的面包车,明亮的车灯还开着。 车内驾驶位置,坐着那名中年男子。 车外,靠外侧旁边,那名白天出现过的青年术士,已然站在了那里。他左手掐决抬至腹前,右手掐出一个古怪的指决高举过顶。忽而,青年术士左手一甩抖出了几张符纸,在夜色下骤然扬起了一团诡异的明火。 火焰一闪而逝。 苏淳风双眼眯缝起,他已然感觉到了对方施术的浓重术法气息,并且大致得出了判断——对方要布术阵。 果然,那名青年术士转身从车头前绕过去,隐入了道路旁漆黑的荒地中。 苏淳风稍作思忖,当即在墙壁下的黑暗阴影中迈动步伐,一边默念术咒,左手掐决,一边轻轻地、缓缓地按照一定的规律迈着步子,在北墙根下踩出了一个小小的,甚至于都称不上是术阵的术阵。 但用来对付那名修为不高的术士,够用了。 …… 100章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四象护心阵” 诡术中,为数不多的一种简单的防御性阵法。 此阵易消散,稳定性和持续性不足,再加上苏淳风在没有符箓、法器、相应物事的提前充分准备下,仅靠丰富的施术经验和个人的修为,借助天地灵气,脚踏罡步踩踏布下此阵,那更是无法长期保持阵法的存在和运转。 这并非苏淳风无奈,而是他刻意要这么做的。 考虑到大动干戈的话,势必会引起布下风水术阵的相术高手注意,毕竟目前方圆几里地都是那位相术高手布下的阵法所在。所以,苏淳风只需要布下一个小小的术阵,在对面的青年术士施术运转其布下的术阵时,提醒下对方,让其知道富康联合收割机代理销售处,有术士坐镇——以苏淳风对于奇门江湖的认知和经验,以及对术士的了解,他觉得只要提醒下,对面修为境界不高的青年术士,就应该知难而退了。 这是所谓的江湖规矩,虽然很多江湖纷争都是因为不遵从规矩而产生,但现在奇门江湖处在复兴的时代,许多江湖术士还是很尊重传统规矩的。 而且,即便是事后青年术士找来其身后的术法高手前来查看,要了解所谓的真相或者结交坐镇此地的术士,可那时候“四象护心阵”已然消散在了天地间,术法高手能查到的,也只有那位相术高手布下的风水树阵。 如此一来…… 这件事最大的可能就是不了了之了。 因为按照规矩,双方本就应该井水不犯河水,毕竟相术高手有礼在先,给予了施术方面的提醒警告。 而且,这位布下风水术阵的,可是高手哦! 苏淳风的想法,是能悄无声息地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自然是最好不过。 过了一会儿,对方的术阵显然已经布好,并且开始施术运转术阵的能量——附近原本平稳的天地灵气忽然间就开始出现了剧烈的波动,从那辆面包车所阻挡着的北侧黑暗的荒地中,急剧波动的五行之气犹若被吹皱了的春水般,荡起一圈圈涟漪向富康联合收割机代理销售处这边涌来。 苏淳风没有急于发动自己布下的四象护心阵,而是屏息凝神细细感应对手术阵的作用和性质。 很快,他就从异常的五行波动中,敏锐地捕捉到了其中的波动细节和频率。 然后根据自己的经验,苏淳风推断出大致的结论:此类术阵产生的五行磁场紊乱,会导致被施术点的磁场变化,影响出现在此地的任何人的情绪,导致人情绪暴躁,思维紊乱,容易失控引发争执和冲突事件。 由此可以判断,对手的幕后指使者和其动机,应该只是单纯的商业竞争手段。 再大一点儿的可能,幕后指使者就是想让这家店铺生意做不下去,然后取而代之苏成,成为富康联合收割机在平阳市的代理销售商。 这种术阵没有对人的直接杀伤力。 但是,很容易间接引发人与人之间的暴力冲突,从而导致不可预测的后果。 苏淳风心头火起,不过想了想之后,还是决定忍了——提醒下对方就可以,没必要重创对手,那样会结下死仇,对自己和家庭不利。 想到这里,苏淳风站在四象护心阵的阵眼中,默念术咒,双手掐决。 左脚忽而向西北向挪动半步,微微躬身,右手掐决食指探出,斜向下虚指,口中轻喝一声:“启!” 嗡! 周边天地灵气就像是一团密度极高的天然气遇到了明火般,骤然爆炸向四周扩展蔓延开来。 在苏淳风的控制操纵下,灵气急剧如爆炸般的紊乱,向四周刚一扩展,就被术阵的力量所控,导引着没有冲过墙壁,而是丝毫没有泄漏地顺着墙壁向东西蔓延了数十米的距离,卸去巨大的冲击力后,按照术法的导引渐渐回笼,形成一缕完全可控的五行气墙,推动从对面而来的灵气波动涟漪,反扑回去。 此时斜对面大约不足百米远的地方。 那名青年术士刚刚从黑暗的荒地中走到路边,脸色有些苍白虚弱地趴在面包车右侧副驾驶位的车窗前,对里面的中年男子道:“成了,以后你就等着看笑话吧,哈哈。” “那就好。”中年男子脸上露出了阴险得意的笑容。 “这都是小事,对于我来说……”青年术士的话刚说到这里,忽然脸色骤然一变,急忙转身冲进了刚才自己施术布阵的荒地中。 站在坑洼不平的荒地里布下的术阵阵眼中,青年术士双眉紧皱,面露阴狠之色,左手掐决,右手高举过顶食指向天,口中默念术咒,同时左脚频率相当地抬起,落下,抬起,落下轻轻踩踏着阵眼。 术阵启动还不足两分钟,在确定了术阵运转正常后,他才离开的。 未曾想刚到路边上准备稍作喘息就离开呢,就感觉到了术阵形成的五行灵气波动,遭受到了强烈的反噬,竟瞬间导致了术阵停止了运转。 这是怎么回事? 站在阵眼上,青年术士这才感应到了那一波又一波如同惊涛骇浪反扑而来的强大紊乱气场…… 不过,很快那种浩然滂湃的气场就消失不见。 青年术士首先想到的,不是遇到了术法高手施术反制,反而认为是施术之后大自然的反噬。直到那股强大气场诡异地以可控的状态突然消失不见,他才意识到,可能是对面有术法高手在出手反制,或者是提前就布下了用于防御的术阵。 既然是高手,而且是明显的警告性质的反制手段,那么……按照规矩来讲,他就应该马上停止施术,并祛除自己布下的术阵。 更何况,对方还是一位神秘的高手呢? 不能自不力量不是? 但青年术士没有这么做,而是狰狞阴狠地施术,再次开启了术阵,让术阵加速运转,并且挥手掏出几张符箓引燃,扔在了术阵的几个阵脚当中,增强术阵的攻击力,且让术阵引起的气场紊乱中,带上了杀伤力。 说起来好笑…… 之所以这般做,是因为这位青年术士,认为自己也是术法高手。 这边身为一名奇门江湖中的老手,术法高手苏淳风,在施术开启了脆弱的四象护心阵之后,已然准备收手回去睡觉了。 他觉得对方应该知趣而退的。 四象护心阵爆发出几波强大的反制力量后,很快就因为术阵布置的简单,而且布阵者本身就不打算维持其长时间反制,因此只是爆发出几波反制力量,整个术阵就崩溃消失不见了。身为施术布阵者的苏淳风,不慌不忙地蹲下身,打算隐藏在黑暗中看着那辆面包车离去后,再回去睡觉。 未曾想,只是过去了不足一分钟时间,猛烈的磁场波动再次产生,一波波翻滚涌动着从东北方冲来。 而起,这股猛烈的气场中,显然带有对人体的直接杀伤力。 普通人如果遭遇这般五行气场的骤然波动,必然会引发气血紊乱,体内五脏六腑不调。轻者身体不适落下些许在将来可能引发一些病症的根子,身体不好的,直接会在这种五行紊乱的影响下,大病发作甚至于突发疾病死亡。 苏淳风勃然大怒:“操,这货要作死?” 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尤其是在施术过程中,诡术的刚猛狠戾会直接影响施术者的情绪。只不过出于不想惹是生非的缘由,苏淳风忍了又忍才想着警告提醒下对方就行了,没想到对方不退反进…… 作死! 盛怒之下,苏淳风豁然起身,左脚踏前一步,脚尖向内倾斜,右脚错开脚尖向内对准左脚中心。 左手掐决若兰花指抬起与肩同高,右手掐决伸食指至口端,张嘴咬破指尖。 随即苏淳风脚步未动强行拧转上半身面相墙壁,以右手流着鲜血的食指尖做笔点向墙壁,与墙壁表面却是若即若离,蜻蜓点水般飞快地勾画了数十笔似有若无,纵然是白天也看不出有什么异常的笔画。 但是,这却是六张符箓组成的一个术阵“两仪反杀阵!” 这种术阵没有符箓无法组成,同时术阵的形成也构成了六张符箓,没有术阵这六张符箓就根本不是符箓,可谓是相辅相成。 最重要的是,杀伤力极强! “兵!” 嗡…… 说时迟那时快,在对方术阵运转产生的强大的无形波动冲击到墙壁上的那一瞬间,苏淳风布下的“两仪反杀阵”也已然启动。 一阵肉眼难及的气场对撞,产生出的冲击波贴着墙壁扩散开来,犹若圈圈涟漪。 随即就像是影像倒带般,荡开的冲击波急速回笼,瞬息间在苏淳风布下的两仪反杀阵上凝聚成一团,被他的右手食指轻轻按住。他豁然转身,右手食指竟然跳动了那一团狂躁的冲击波气团,幽幽地飘动着,在半空中不急不缓,慢慢悠悠地飘向了东北方那名青年术士和其布下的术阵所在地。 时间仿若骤然变得凝滞缓慢。 似乎许久之后…… “啊,啊,啊……”一连串惊恐凄厉的惨嚎声从东北方漆黑的夜幕下传来。 苏淳风看着那名青年踉跄着冲到了公路上一头栽倒在了面包车前,灯光下他蜷缩着躺在地上抽搐不止。面包车上的中年男子惶恐不安地从车上下来,去搀扶那名青年术士,一边喊叫着:“曹明,曹明,你怎么了?” “自作孽,不可活!”苏淳风冷笑一声,转身墙壁下的阴影中匆匆往回走去。 汪,汪汪…… 与此同时,路路那畜生也凶悍地嚎叫起来。 …… …… 101章 狗尿和泥巴 跑回到场院大门边打开小门的时候,苏淳风故意把铁制的小门撞得咣当响了一声,然后领着早就按捺不住的路路冲回到了路边上。 因为他知道,父母亲必然会被路路这畜生凶悍的咆哮声所惊醒,也必定会出来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有必要做出他也是听到路路异常的吠声后,跟着路路刚从销售处的场院里跑出来查看情况的假象。 “路路,回来!”苏淳风喝斥一声。 杀气腾腾冲出去数十米远的路路停在漆黑的道路中央,冲着不远处那辆亮着灯的面包车愤怒地咆哮着——汪汪,汪…… “回来!”苏淳风怒了。 路路这才有些不甘心地跑回到苏淳风的身边,但依然保持着攻击的姿势,冲着远处亮着灯的面包车发出低沉的,瘆人的,带有警告之意的呜呜声,龇牙咧嘴杀气腾腾,似乎随时都会扑上前去与人厮杀一番。 此刻,那辆面包车旁,身形健硕魁梧的中年男子,正在吃力地拖拉着那名已然没了动静的小个子青年术士,往车门旁拽。 吱嘎! 销售处对外的屋门打开。 苏成大步匆匆地走了出来:“小风,发生啥事儿了?” “不知道。”苏淳风摇摇头,道:“那个人好像被车撞了,也不知道咋样了……” “哎呀!”紧跟着走出来的陈秀兰看到了那一幕后,有些吃惊地捂住了嘴——很显然,中年男子拖拽着的那人,好像死人般软绵绵的。因为一个人全身疲软没有丝毫力气的情况下,反而最难以搬动。 “我去看看……”苏成大步走了过去。 “他爹!你别去!”陈秀兰急忙唤道。 “没事!”苏成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一边说道:“见死不救可不行。” 陈秀兰见状,急忙道:“小风,你快跟着你爹去!” “哎。”苏淳风点点头,急忙大步追了上去。 路路那畜生嗖地一下蹿了出去,飞快地率先冲到那辆面包车前,朝着正在费力地往车上掀那名青年的中年男子狂吠起来。 苏成走过去一脚把路路踢开,皱眉上前道:“哥们儿,咋回事儿啊?” 中年男子现在很有些无奈,忙得满头大汗——虽然青年术士个子不高,但毕竟是成年人,想要把全身疲软没有了丝毫意识的他拖拽抱起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中年男子弄了半天才把人弄到车门旁,打开车门后往里弄却是怎么弄都弄不进去。 听到有人走过来并开口询问,他扭头看了眼苏成,当即目露凶光,语气不善地说道:“关你屁事!” “是你?”苏成皱皱眉。 这时候那名中年男子好像是被苏成的出现刺激到般,突然间潜力爆发,硬是拽着软绵绵的青年像是滚布袋般,将其塞进了车内。然后中年男子呼啦一下把车门拉上,转身蛮横的用肩膀把苏成撞开,打开车门钻进驾驶位。 轰轰! 面包车轰鸣着飞快地驶向远处,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父子二人只得扭头往回走去。 “爹,您认识那个人?”苏淳风有些疑惑地问道。 “嗯。”苏成点点头,道:“他叫于大庆,平阳市卖拖拉机和小型收割机的……富康农用车制造厂在咱们平阳市挑选代理销售商的时候,也曾经和他联系过,而且他的要求还不如咱们高,只是他的店铺位置和场地面积,厂家负责人不太满意,所以最终选择让咱们代理销售,上次在市里和厂家负责人谈的时候,他也在场,私下里还找过我,想和咱们合伙做这笔生意,被我拒绝了。” 苏淳风了悟般点了点头,没有再问其它的。 大致的缘由是明摆着的,无需去问。而于大庆请来术士,想要祸害苏成家人乃至整个代理销售处的事情,也不能告知父亲。 “他爹,那人是咋地了?”陈秀兰有些担忧地问道。 “没事,回屋睡吧。”苏成挥挥手,神色有些不快——毕竟好心去帮忙,却被当作了驴肝肺,谁心里也不会痛快。 两口子往回走去。 苏淳风在后面道:“我尿个尿……”言罢,转身顺着北墙根往东走去。 “一会儿记得锁上门。”苏成提醒道。 “哎。”苏淳风应道:“您把屋门锁上吧,我从大门那里走。” 他站在北墙根下,听到屋门锁上的咔嗒声响起,这才在黑暗中左顾右盼了一番,小声唤道:“路路……” 哧溜! 路路那畜生蹿了过来,摇尾巴晃脑袋地围着苏淳风打转。 苏淳风一指刚才用鲜血布下术阵的墙壁下方,呵斥道:“往这儿尿一泡……” 路路歪着脑袋晃着尾巴不为所动。 “畜生,让你尿一泡!”苏淳风踢了它一脚。 路路委屈地呜呜着趴在了长满了青草的墙根下,在漆黑的环境中眼巴巴地看着苏淳风,有些不明所以。 “蠢货!”苏淳风无奈地摇摇头,解开裤子往墙根下尿了一泡。 路路这畜生已然起来颠颠儿地往回跑去,不曾想到了西边墙角处时,一掀后腿,撅着腚呼啦啦撒了一大泡尿。 “他妈-的!”苏淳风气得不行,抖搂一下小弟弟塞进裤裆,骂骂咧咧地走过去,侧仰着脸撇着嘴屏住呼吸,一副老大不情愿的模样,蹲下身用双手在路路那狗畜生刚刚撒过尿的地方,抓起了两大把湿漉漉的泥土。 然后,他走回到刚才布画了术阵的墙边,双手使劲用被狗尿浇淋的泥巴往墙上涂抹了一番。 “呸!” 干完这活儿,苏淳风啐了口唾沫,使劲甩着手骂骂咧咧往回走去。 路路那狗畜生撒完尿后,就蹲在不远处有着些许昏暗灯光的路边上,歪着脑袋充满好奇地盯着苏淳风,那表情真真的,就好像人似的,在想着:“这位小主子咋还有这种嗜好?要不要回头找机会往他脸上撒一泡?讨讨他的好?” “滚回去!”苏淳风气呼呼地上前踢了路路一脚。 呜呜…… 路路委屈地夹着尾巴跑了回去。 苏淳风从场院大门上开着的小门进入院内,来到南屋门前的月台上。这里墙边有个小水台,安装了水龙头,是和房顶上砌的一个水池子相连,平时方便修车、整理配件后洗手,也方便那些前来购买车和修车的人用水。 打开水龙头,哗啦啦好一番清洗,用了一大把洗衣粉,苏淳风这才无奈地甩着湿淋淋的双手叹口气回了屋。 谁他妈吃饱撑了才愿意拿骚哄哄的狗尿和泥巴玩儿! 还不是因为狗尿这恶心玩意儿用来消除术阵和术法残留的痕迹气息,见效快,效果好,立竿见影,且没有副作用嘛。 其实想要祛除两仪反杀阵的痕迹和残留气息,苏淳风也有别的办法。 但那比较耗时,而且麻烦。 他之前施展了具有极强杀伤力的术法,此刻精神力较弱,懒于也难于继续施术。 而且,这么大动静已经堪称是斗法了,在此布下庞大风水术阵的那位相术高手,必然会有所感应。所以苏淳风必须在最短时间里解决掉施术后残留的痕迹和气息,不然被那位高手迅速赶来,看到“两仪反杀阵”以及感应到强悍的术法残留气息,就可以百分之八十地推断出这场术法之斗的根由,且可以肯定此番斗法的获胜一方,和富康联合收割机代理销售处有着绝对的联系。 苏淳风的术士身份,就有了极大的暴露风险。 这还不是最严重的。 如果让那位神秘的相术高手,通过“两仪反杀阵”以及术法残留的强悍气息,推断出这是诡术的话…… 那才麻烦呢。 而没有了术阵残留和术法气息的话,那么即便是术法高手前来查看,最终也只能得出一个结论——在对面路边上布阵施术的术士,是个很倒霉的半把刀,修为不足就逞能布下术阵并施展术法,倒霉的是……恰恰遭遇到异常的局部五行气场变化,从而承受了最为强烈的自然反噬,于是乎就很悲剧地一命呜呼了。 是的。 苏淳风可以肯定,那个青年术士不死也得成为一个植物人。 这个术法修为不高的笨蛋,原本布阵施术后就已经精疲力竭,又胆敢逞强继续施术与人斗法,而且对手还是一位真正的术法高手,诡术高手。所以在遭受到杀伤力极为强大的诡术攻击后,其脑细胞迅速死亡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神仙来了也救不活他! 假如青年术士之死,引来了传授他术法的师父,他的师父又是位高手的话,那么这位师父除了怀疑自家的笨蛋徒儿倒霉,修为不够又引来强烈的自然反噬之外,他也只能去怀疑,是布下风水术阵的那位神秘相术高手出手了。 但也只是怀疑。 除非这位师父蛮不讲理要去与人死磕。 当然了,就算是最终两位术法高手死磕,也和苏淳风没有半点儿关系了。 斜躺在叠好的被褥上,精神疲累的苏淳风却无心睡去。一来今晚上他得值班看场院,二来他还惦记着那位神秘相术高手,布下的这个看似对人体没有伤害性质的庞大风水术阵,到底是针对谁,又为了什么? 对于那位青年术士之死…… 苏淳风心里丝毫都没有普通人第一次杀人之后那种自责、愧疚、恐惧、慌乱等各种几乎能让人崩溃的压力情绪。 他前世在奇门江湖上用诡术杀过至少过百人! 这算什么? 此时,在那条漆黑的南环路上,两道雪亮的灯光刺破了夜幕。 引擎轰鸣声中,一辆桑塔纳轿车戛然停在了侧对着富康代理销售处的南环路北侧边上。从车上走下来一位穿着浅灰色休闲唐装的中年男子。站在夜幕下,中年男子左手掐决微微皱眉,细细地感应着附近天地五行气场中的异常波动。 如果苏淳风此时见到这个人,必定会感到惊讶。 此人,他前世时认识,重生以来也远远地见到过一面——豫州省省会中州市人,不久的将来奇门江湖中赫赫有名的相术高手,石林桓。 …… 102章 感情小风波 似乎事情的发展,就如苏淳风所料那般,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整件事就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 代理销售处这边没有受到丝毫的事件影响。随着小麦收割完毕,旋地的农忙时节紧随而来。代理销售处旋耕器的销售出现了一小波的高潮,同时对于车辆和机械的维修、安装,也使得代理销售处这边格外繁忙。 好在是万通货运代理有限责任公司成立后,陈羽芳拿着营业执照正副本去申请政府相关各部门的批复,以及银行贷款,都需要时间。 所以这段时间苏成无需去操心承包土地的事情,一心一意经营代理销售处的生意——比别人早玩儿了两年联合收割机和旋耕器,而且又有厂家派来的专家专门针对性对他进行过指导和简单的培训,再加上个人对机械方面的学习天赋,由此苏成针对联合收割机、旋耕器各方面的大小问题都比较了解和熟悉。所以在配件齐全的代理销售处,搞维修保养什么的,绝对没问题。 虽然搞这个不如销售联合收割机赚钱,但其中的利润也是相当可观的。 更何况贫困农民出身的苏成,根本不会捡过西瓜就嫌芝麻小,在他赚钱做生意的观念中,蚊子再小也是肉,该赚就得赚。 而且,这样间接也能打响代理销售处的名气。 这时候的苏淳风,也对父亲的眼界、心胸、处理相关事宜方面大为放心了。他不再多去操心代理销售处、公司承包土地搞物流开发的事宜,除了每天必须的修行健身之外,他把更多的时间投入到了学习当中。 无论如何,期末考试的时候成绩不能再下滑了。 班主任曹兰老师淳淳教诲,母亲的期望和叮嘱,这都是苏淳风必须努力学习且奔着考出好成绩为目标而努力的缘由。 至于代理销售处附近那个庞大的风水术阵,他在连续每周末回去晚上都会细致地感应分析后,最终得出的结论是——这个风水术阵确实无害。虽然,暂时苏淳风内心里还是有些疑惑,那位神秘的相术高手,搞出这么一个大手笔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不过既然对自家人和销售处无害,就没必要再操心了。 这天下午放学后,苏淳风坐在桌前认认真真地做着一套模拟试卷。 “苏淳风。”前排的黄薏瑜扭头唤道。 “嗯?” “这学期结束后,我们就要分班了……你打算选择理科班还是文科班?” 今天的周会上,班主任曹兰提前告知了一班的学生们有关升入高二后文理科分班的事情,并认认真真地分析了文科和理科的各方面优劣。身为一名优秀的高中教师、班主任,她并没有给出什么个人主观上偏好的建议,而是给予了全班同学们更为充分的自我考虑和选择的自由和判断力。 苏淳风笑道:“我想选文科班。” “哦。”黄薏瑜神色间似乎略有些遗憾,随即莞尔道:“最近我感觉你学习比以前勤奋多了,这是一个好现象,要保持哦。” “什么?”苏淳风有些莫名其妙。 “和李志超那些人的接触少了啊,还有……你和王海菲之间也很少在一起了。”黄薏瑜颇有些心下宽慰的态度,中肯地说道:“这样才对嘛,我早就提醒过你,早恋影响学习。如果你以前能注意到这点,能够勤奋学习,我敢打赌,你早就考进前五名了,又怎么会在连续三次的考试中都成绩下滑呢?” 苏淳风愣了愣,不禁点点头道:“你不提醒,我还真是有些疏忽了,谢谢你啊。” “不客气,应该的嘛。”黄薏瑜连忙微笑着说道,感觉难得受到苏淳风态度上谦和的认可,真让她心中颇为开怀。 未曾想,苏淳风道谢后,就开始收拾书本,一边自言自语地说道:“还真是有些日子没和海菲在一起吃饭聊天了,不行不行,我得去找她问问,她是准备选择理科班还是文科班。”将书本塞进课桌下,他起身往外走去——这半个多月以来,专心于学习,和李志超等伙伴们在一起时间少,和王海菲也没有再约会过,委实疏忽大意了。 黄薏瑜只觉得嗓子眼儿里仿若被什么东西堵塞住了似的,怔怔地看着苏淳风走向教室门口。 “苏淳风!”黄薏瑜回过神儿来忍不住唤道。 “啊?”苏淳风扭头看向黄薏瑜。 黄薏瑜豁然起身,气呼呼地问道:“你干什么去?” 苏淳风有些疑惑于黄薏瑜怎么突然间又发脾气,他看了看班里面其他都被黄薏瑜的话语声吸引过来的学生们,挠挠头道:“这个,现在……放学了吧?” “我问你去干什么?” “我出去玩儿啊。” “你……” “你有事吗?” “没有。” “哦。”苏淳风转身走了出去。 黄薏瑜气得浑身发抖,一张俏丽的脸庞上布满冰霜。 苏淳风的同桌崔浩绷着脸强忍着笑意,但还是没能忍住从鼻孔里发出呼哧呼哧的笑音,加上他那副想乐又不敢乐的模样,委实气坏了扭过头来看到他这般德行的黄薏瑜,不禁火冒三丈地瞪视着崔浩:“你乐什么乐?有什么好笑的?” “没,没有……”崔浩赶紧低下头看书。 旁边的几位同学也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都笑什么啊?”黄薏瑜气得一跺脚,俏脸通红地大步蹬蹬蹬走了出去。 她这一走,向来安安静静学习氛围极好的一班里,少有地迸发出了嗡嗡吵杂的议论声。尤其是坐在苏淳风和黄薏瑜旁边,听到了刚才两人对话的学生们,更是有种好似看懂了某件事的神秘兴奋感,大谈特谈八卦起来——进入高中将近一年的学生们,心理愈发成熟,针对所见的所思所想,当然也复杂得多。 这时候苏淳风已然来到了四班教室的门前,往里面张望着看到王海菲正坐在第二排靠里侧的课桌前认真地学习,就笑着唤道:“海菲……” “哎。”王海菲应声看向苏淳风,脸上闪过一抹喜悦后,随即就是有些紧张和惶惶地看了眼班里其他的同学,继而站起身红着脸低头匆匆走了出来,小声带着责怪的语气埋怨道:“你来干什么呀?真是的。” 苏淳风有些纳闷儿,平时王海菲不是这样的啊。 全年级谁不知道他和王海菲在谈恋爱? 而且王海菲原本早就对此不怎么在意了,今天为什么会流露出这般仿若是初中时期那般羞涩深恐被人知晓的样子来? “你怎么了?”苏淳风问道。 “走走,到一边说去……”王海菲低着头红着脸脚步匆匆地往操场那边走去,一边用慌乱的眼神四处乱看。 苏淳风纳闷儿不已,赶紧跟了上去。 等到了操场上偏僻的角落处,眼瞅着四下里无人时,王海菲才忽然间像是受了多大委屈般,一双清亮的眸子里流出了晶莹的泪滴,低头哽咽着说道:“淳风,我们,我们以后还是少在一起吧,你,你也少来找我,好好学习,呜呜……” “哎,到底咋了?”苏淳风慌了神儿,心里一阵的发酸,心疼不已地伸手揽住了王海菲的肩膀,劝慰道:“海菲,你别哭,有什么事对我说。” “我,我不想,不想耽误你的学习。”王海菲抽抽泣泣地说道。 苏淳风诧异道:“你没耽误我的学习啊?” “可是,可是从上高中后,你的学习成绩,一直都在倒退……”王海菲抹着眼泪,轻轻挣开苏淳风的手臂,道:“还不是因为,因为我们俩谈恋爱,所以,所以你不能安心专注学习,才,才这样的吗?” “谁跟你说的?”苏淳风哭笑不得。 “我,我自己,自己想的。”王海菲小声道。 “行了行了。”苏淳风笑着劝慰道:“谈恋爱要是能影响学习,那你的成绩怎么反而会提高了呢?我的学习成绩倒退,是因为这段时间以来家里事情多,所以学习上不够努力和勤奋,和咱们的感情没有半点关系。” 王海菲沉默了一会儿,低着头小声埋怨道:“那,那你这些日子怎么,怎么不找我了?” “嗨,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苏淳风好似找到了根由般,讨好着哄劝道:“因为前些时间家里的事情从而耽误了课程,所以这些天我一直都忙于补回来,这不今天忽然想起来,就赶紧找你了吗?” “唉。”王海菲轻叹口气,含情脉脉地看着苏淳风,道:“其实我们以后还是少这样接触吧,不太好……我不怕同学们说什么,只是期中考试后,我们班主任专门批评了我,说我和你谈恋爱,影响了你的学习成绩,为此你们班主任还专门找我们班主任谈了。而且,而且我真的不希望影响到你的学习。” 苏淳风立刻正色道:“别理会老师说什么,咱们拿成绩说话!我保证,期末考试成绩肯定上升!” “还,还是避讳些吧?”王海菲眼巴巴地看着苏淳风,语气轻柔带着些恳求的意思。 “海菲,你要是觉得,我们这样,会影响到你的生活和学习,那么我同意你的想法。”苏淳风将计就计道。 “我没有,真没有……”王海菲急忙道。 “那就对了嘛。”苏淳风笑着拉住王海菲的小手,亲密地说道:“走,一起吃饭去……别管他们说什么,期末考试咱们争取考出好成绩,用事实证明自己,比什么都强。” “呀,你别拉着我。” “我就拉着你!” “让人看见……” “那你答应我以后咱们还像以前一样。”苏淳风有些无赖般笑着说道。 “行了行了,我答应你还不行吗,真讨厌!” “嘿嘿!” …… 103章 有情义有担当 早恋是否会影响到学业…… 这一问题,我们几乎可以给予一个肯定的答案——会! 对于正处在青春叛逆期的初高中学子们来讲,他们的心智还远不够成熟稳重,在感情方面容易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从而影响其个人的情绪状况,自然不可避免地影响到学习生活中的心态。当然也不乏极个别少数天才级别心理成熟较早的学子们,受到家庭教育等等环境因素的影响,两者间能够做到惺惺相惜相互鼓励共同努力,然后共同成长进步……但那终究是可以忽略不计的少数, 不过,苏淳风很清楚,他和王海菲是一对特例。 他们不是优秀的天才,但苏淳风有着成年人的心态,懂得如何去控制情感,去引导情感,如何在日常学习生活中保持最为良好的心态。而王海菲,则是天性淳厚温和,不喜多言,与人为善不好计较,以至于因为情感心智不够成熟的缘故,还会做出甘愿与闺蜜分享一个男朋友的傻事。 上次苏淳风失约,张丽飞气得那叫一个暴跳如雷,可王海菲呢? 苏淳风回到学校向王海菲道歉时,她丝毫生气的样子都没有,反而温柔地说:“没什么呀,你肯定是有要紧的事去做,不然不会失约的。” 这样的女朋友,简直是打着灯笼都难找。 因为期中考试后,苏淳风成绩再次下滑,导致两人各自的班主任都对他们的早恋问题提出了严厉的批评和斥责,而且苏淳风忙于学习疏忽了和王海菲之间日常的交流,由此引发的一场小小感情风波…… 对这对无比般配的小情侣来讲,简直不算个事儿。 两人还为此信誓旦旦地共同下定决心,好好学习,考出好成绩给老师和同学们都看看——咱谈恋爱的,比不谈恋爱的学习成绩好! 有了这般动力,两位小情侣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勤学苦读的同时,也毫不避讳旁人目光地继续约会,在一起相互探讨学习方面的问题,有时候还会半玩笑半认真地用英语对话,且美其名曰为锻炼口语能力。 日子过得飞快。 转眼间,期末考试结束了。 这天上午七点半多,还没到上课的时间,一班教室里的学生们已经到齐了——在一班,从未有过学生迟到早退的例子发生,也很少会有学生请假。 教室里,安安静静。 偶有学生说话,声音也非常之轻。 苏淳风正在温习着已然学过的语文课本中的文言文,坐在他前面的黄薏瑜扭头轻声道:“苏淳风,这次考试感觉怎么样?” “唔,还行吧。”苏淳风笑了笑。 “你啊,唉。”黄薏瑜有些可惜地轻轻摇了摇头。 这时候,坐在第四排斜对过的一名身材高大,长相白净的男生冷哼一声,道:“老师和同学们善意的劝告,他都不听……能考出好成绩才怪。依我看,他这次考试后,会直接被淘汰出一班的。” 这名男生叫程帆,在全年级的学习成绩一直都名列前五,上半学期的期末考试时还拿到过全年级第二名的优异成绩。而且,他还是高一年级一班同学中,唯一体育成绩出类拔萃,好打篮球的男生,可谓是文体双全,加上身材高大长相帅气,颇受同年级女生们的爱慕,每每他打篮球时,都会有女生在球场边为其喝彩加油。 所以程帆颇为自负得意,虽青春之心躁动,却总是以最优秀的学生自居,公开宣称以学业为重,绝不会早恋。 实则,他内心里认为,全校也只有黄薏瑜这样近乎完美的女生,才配得上自己。 但他的自命不凡和优秀表现,却并未能得到高贵冷傲的黄薏瑜的瞩目,甚至于都从来没和他主动说过一句话。反而是那个公开谈恋爱,简直堪称毫无羞耻之心的苏淳风,偏偏总是能让黄薏瑜主动与其交流。 这实在是太气人了! 苏淳风凭什么? 学习成绩、身高、长相、体格、家境、素质、品行……程帆自认为哪一点都比苏淳风强得多! 程帆的这句话,立时在全班引起了一阵骚动,同学们议论纷纷,都颇为认可地点着头——在这些全年级最优秀的学子们心目中,早恋这种问题简直就是如洪水猛兽般可怕又可恶的存在,不能容忍! 看看苏淳风这一年来学习成绩的不断下滑,以及他平日里为了谈恋爱都顾不上和其他同学一样努力勤奋苦读的例子吧…… 活该! 苏淳风有些诧异,他扭头看了下程帆,微笑问道:“我怎么不听老师和同学们善意的劝告了?” “你……”程帆神色间露出些许的忌惮,毕竟苏淳风恶名昭著,而且苏淳风的那个好哥们儿李志超,现如今更是全校学生中有名的坏学生,整日里领着一帮狐朋狗友在学校里耀武扬威,委实不好惹啊。不过程帆稍作思忖后,还是不想在黄薏瑜的面前失了面子,他咬咬牙正视苏淳风,道:“老师说过,不允许早恋,你呢?成绩不断倒退,却不知悔改,还天天和你的女朋友在学校里毫不避讳地当众谈恋爱,简直是,简直是……” “不知好歹?”苏淳风笑着替他补充完了说不下去的话。 “哼。”程帆没想到苏淳风会这般态度,顿时有些气结,差点儿没忍住要骂一声“无耻之徒!” 苏淳风替他说了出来,笑道:“或者说不知廉耻?” “我可没这么说。”程帆哼了一声,低头不再看苏淳风——他发现,面对一个厚颜无耻的学生,实在是让人无奈。 全班同学神色间也都流露出了鄙夷之色,心中暗暗腹诽苏淳风的厚颜无耻。 “这没什么。”苏淳风笑了笑,目光扫视全班同学,淡淡地说道:“我想恳请各位,以后在涉及早恋问题的私下谈论中,不要用太多侮辱人的言词,也不要太片面。其实我觉得,男生女生之间做好朋友,感情深厚一些,这没什么,很正常。而且爱情,其实是美好的,是令人向往,令人心悦、心动的情感话题……试想下,我们大家虽然还都年轻,但扪心自问,谁心里没有对爱情的向往?谁心里对爱情的认知就只是玷污它,认为它是肮脏的,是不可触碰妖邪之事?” 全班同学都愣住了。 从小到大,他们从未有在学校这样的环境中,听到有人会如此堂而皇之,却又实实在在谈论爱情的话题。 是啊。 爱情,是美好的,是令人向往的…… 为什么我们所接受的教育和学习生活的环境下,明明只是说禁止早恋,但却让所有同学心里都把恋爱当成了一种不检点,不知羞耻、不可见人的龌龊丑事? 苏淳风接着神色诚恳地说道:“自从升入高中以后,我的学习成绩有退步,这是我个人不用功,不努力勤奋学习,懈怠贪玩的缘故,和与朋友之间维系感情没有关系,或者说,和恋爱没有任何关系。相反,只要有正确的爱情观,只要去认真地、负责任地对待感情,那么,何尝又不可以作为两者间互相支持互相鼓励的学习动力呢?比如,我的女朋友,大家想必也都知道是谁。但大家也许不知道,她的学习成绩一直都在稳步的提升中,上次期中考试,她是全年级第六十五名,差点儿就考入一班了!” “这一点,你们有谁注意到了?” 全班同学面面相觑。 “其实我今天说这些,没有别的意思……”苏淳风笑了笑,神色平和地说道:“只希望,大家以后在谈及这类事情,或者说谈起我的时候,不要用一些过分的言词去评价诽谤侮辱我的女朋友,她叫王海菲,谢谢大家。” 言罢,苏淳风坐了回去,翻开书像是没事儿人般地继续学习。 班里面,一片安静。 黄薏瑜保持着之前扭头面朝后的姿势,怔怔地看着苏淳风——她万万没有想到,苏淳风会站起来,如此勇敢果决地当众承认他和女朋友之间的恋情,并且以好似深刻又实际的话语,阐述了对于早恋和爱情的个人观点。 而且,他说得确实在理。 爱情本来在青春期学子们的心目中,是纯洁的、美好的,是无限让人向往的。 为什么我们却常常向往,常常期待,又畏惧如虎,又要去腹诽,去恶意地在内心里甚至在日常生活的交谈中,公开抨击爱情呢? 过了一会儿,班里嗡嗡嗡的议论声响起。 所有同学都在讨论着苏淳风刚才那番话,尤其是女生,更是在谈论中,还会把尊敬和倾慕,以及些许自责歉疚的目光,看向苏淳风——他有勇气,敢于直面同学去展现、去承认公开他和女朋友的爱情;他有担当,愿意把过错归罪在自己的身上,却把女朋友紧紧地护在了身后,不允许别人欺负她,伤害她;他有丰富的智慧和学识,有成熟的思想和观念,能够如此精辟而深刻地阐述出对爱情和早恋的看法。 谁能反驳他? 程帆此刻脸色极为难堪地低着头,他能感觉到所有同学看向他的目光中流露出的鄙夷和讥讽——就显你了?就你好?碍着你什么事了?别以为平时你装模作样,却总是偷偷盯着黄薏瑜看,大家不知道! …… ps:昨天红票只有七百多……求红票!熬夜到现在,短刀忽然有了股冲劲儿! 一日红票能达到一千五,我第二日加更一章! 就试一次,来! 红票这玩意儿,应该没问题的! 来!! …… 104章 个头好高 叮铃铃…… 上课的铃声响起。 很快,班主任曹兰神色和蔼面带微笑地走进了教室,站在讲台上,向同学们讲述了一番暑假即将开始,假期中要勤于学习,不要懈怠等等激励鞭策的话语之后,开始公布本次期末考试的成绩。 当成绩公布完毕时,全班学生大哗。 因为上次期中考试成绩只在全班排名第四十二,全年级第五十四名的苏淳风,竟然取得了全班也是全年级的第十三名。 太不可思议了! 黄薏瑜的成绩是第九名,她有些吃惊地扭头看着苏淳风,小声道:“苏淳风,恭喜你!你真的很棒!” 苏淳风有些不好意思地流露出谦逊的笑容,摇了摇头。 班主任曹兰更是在讲台上笑意盎然地点名说道:“苏淳风同学,你最近一段时间以来的努力,老师和同学们,都看在了眼里。正所谓功夫不负有心人……这次你的成绩提升很快,要继续努力,不可以骄傲啊。” “是,谢谢老师。”苏淳风起身微微鞠躬。 此次考试成绩第四名的程帆,这时候却丝毫得意喜悦之色都没有,反而愈发羞愧不已,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虽然,他考了第四名,可以说是非常优秀,但之前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断言苏淳风此次期末考试后必将会被淘汰出一班的行为,却被苏淳风以突飞猛进的优异成绩,狠狠地当众打了一耳光。 谁说,谈恋爱的学习就不好? 谁说,谈恋爱的就不能考出好成绩来? 想想之前人家苏淳风那一番慷慨激昂、精辟谦逊又颇有担当的话语,那才叫一个男人的行为! 其实,就连班主任曹兰都有些哭笑不得的无奈——前些天还感觉苏淳风和王海菲根本不听从老师的批评教诲,已经无药可救了。谁曾想苏淳风这次期末考试的成绩会如此优秀,而且……那个女生王海菲的成绩,也在全年级排名第五十七!也就是说,纵然下半年文理分班,王海菲和苏淳风,也都会在分班后进入代表着最优秀学生班级的一班和二班当中。 放学后,苏淳风正收拾着书本呢,黄薏瑜忽而转身拿着笔记本递过来,道:“苏淳风,你们家电话号码多少?” “嗯?”苏淳风愣了下。 黄薏瑜娇笑道:“这都不愿意说啊?” “哪儿能呢。”苏淳风微笑着把电话号码写在了黄薏瑜的笔记本上,道:“祝你假期生活愉快。” “谢谢,你也是。”黄薏瑜甜甜地一笑。 “再见。”苏淳风背上书包往外走去。 “再见。”黄薏瑜秀美的脸颊上满是笑容,坐在课桌前,歪着头,神色间颇有些感兴趣地看着苏淳风消瘦的背影。 看到这一幕,程帆心中愈发不忿和恼恨,然而之前自己的言行委实欠妥,丢尽了颜面,此刻又不好意思也没理由指斥苏淳风什么。稍作思忖,他干脆拎起书包,大踏步追上苏淳风,和苏淳风并肩往外走,并刻意地挺起胸脯昂起了脑袋。 虽然苏淳风现在身高已然接近一米七,在这个年龄段算不得矮小。但和身高一米八出头的程帆挤在一处,就显得他愈发矮小瘦弱。 所以如此不声不响地羞辱苏淳风,让程帆感到无比满足,他还故意回头看了下全班同学,尤其是黄薏瑜。 许多同学就都对此目的明显的行为忍不住发笑。 个别同学却是露出憎恶的神色。 黄薏瑜秀眉微颦,神色间满是鄙夷地看了眼程帆,继而低头收拾书本,不再去看这个平日里道貌岸然各方面都很优秀突出,实则今日里的表现却格外心胸狭隘的小人——什么东西啊,恶心。 苏淳风当然能想到程帆这般举动的目的。 只不过,他懒得与此人计较。 快走到门口的时候,苏淳风刻意放缓了一步,想着让程帆先出去,不至于两人挤着走出教室的门。然而程帆却故意停下了脚步,站在那里扭头俯视苏淳风,微笑道:“苏淳风,没想到你这次成绩考这么好,佩服!” “你也不错。”苏淳风笑着点点头,侧身想要从程帆身旁走过去。 程帆稍稍让开一点。 这样的话,苏淳风想要过去,就只能从程帆的身前挤过去——愈发会凸显出程帆身高上的优势。 苏淳风也没怎么在意,挤过去就挤过去吧。 不曾想刚挤过去走到门口,还没出去呢,外面正好走过来一名身材高大魁梧健硕的男生,看到苏淳风之后立刻面露恭敬的笑容,道:“风哥,今儿放假早,先别回去了,中午咱们一起吃顿饭,我请客。” 这位男生,恰是苏淳风的舍友,韩强。 “强子啊。”苏淳风笑着抬手拍了拍站在门阶下还比他高出半脑袋的韩强的肩膀,道:“好意心领了,我还有些事,得早些回家……” “那行,你忙你的,暑假我有时间去找你玩儿,行不?” “没问题。”苏淳风笑笑,扭头看了看站在身后侧一时间有些尴尬不已的程帆,然后笑着对韩强道:“哦对了强子,我们班程帆喜欢跟人比个儿……”苏淳风大拇指向后一挑指了指程帆,一边说道:“我的个头实在是不行,正好你来了,跟他比划比划吧。那,我先走了,回见。” 说罢,苏淳风笑呵呵地从韩强身边走了过去。 “成,风哥慢走。”韩强恭恭敬敬地说道,继而有些疑惑苏淳风刚才那话的意思是什么,一边看向了程帆。只见程帆面色阴沉,皱眉一脸的不喜之色,于是韩强大致猜测这家伙十有八九是找苏淳风的茬了。想到这里,他一步跨上门阶,梗着脖子用肩膀撞了下程帆,虎目圆睁地冷笑道:“哎,怎么着哥们儿,哪儿不舒服啊?” 韩强虽然害怕苏淳风和李志超,但在全校能让他害怕的学生委实没几个,更不要说在高一年级了。 全班顿时安静了下来。 所有同学都有些紧张地看着这一幕。 如果说身形挺拔高大的程帆像是一匹骏马,那么韩强简直就是一头昂身而起的北极熊,他的身高达到一米八五,尤其是身躯健硕壮实,整整比程帆能粗壮出一圈儿,长相更是凶悍狰狞,岂是程帆这般白净帅气的小伙儿能比? “没,没有。”程帆低下头小声嘟哝道。 “操!”韩强骂骂咧咧吊儿郎当地歪着身子扭头看了眼全班学生,痞性十足地瞪视着程帆:“你很屌啊?” 此刻,程帆内心里真真是悔恨交加——好端端干嘛非得去臭显摆自己的身高,这下可把脸丢尽了,人家苏淳风压根儿就没把他这个高个子放在眼里。这不,随口吩咐了一句,韩强这号猛人就一副凶巴巴的模样要对他动粗了。 程帆又不是什么好勇斗狠的学生,岂敢和韩强硬碰硬? 所以他耷拉着脑袋,连口气都不敢出一声,侧身从韩强身旁挤过去,背着书包灰溜溜地快速离开了。 班里稍稍沉寂,顿时哄堂大笑。 谁都看得出来,程帆这次,可真是自取其辱了! …… 苏淳风不慌不忙地回到宿舍收拾好东西,背着书包拎着行李包下楼。 他全然没把和程帆这点儿小矛盾放在心上,刚才对韩强说的话,也没想着让韩强把程帆给打一顿。只是出于内心里一点点小恶作剧般的想法,警告下程帆这号人,以后别有事没事乱找茬挑衅,太烦人了。 刚走出宿舍,就听着轰隆隆一阵引擎的咆哮声传来。 扭头看去,只见李志超牛气冲天地驾着摩托车载着韩强从远处疾驰而至,吱嘎一声刹车停下,李志超头一点,道:“淳风,咋回事儿?刚才我听韩强说,你们班有个大个子皮痒了,跟你过不去呢?” “没有,开个玩笑而已。”苏淳风笑道。 “中午一起吃饭呗。”李志超道。 “不了,我得赶回去,门市那边还忙着呢。”苏淳风笑着婉拒道:“你们去玩儿吧,我得现在赶回去。” “要我不去送你吧。”李志超道,他知道现在苏淳风住平阳市的销售处那边,所以没有骑自行车,一直都是乘坐公交车。 “不用不用。”苏淳风摆手婉拒道。 李志超正要再说什么,却看到不远处王海菲正拎着包背着书包有些吃力地走了过来,于是李志超和韩强都嘿嘿地坏笑起来,连连道:“哎,我们知道了,那,你们忙,你们忙啊,我们就不多打扰了,哈哈。” 轰轰…… 摩托车轰鸣着飞驰而去。 苏淳风哭笑不得地摇摇头,迎着王海菲走过去,接过她手里拎着的行李包,两人并肩往校外走去。 “海菲,暑假有时间一起出去玩玩吧?” “去哪里?” “市里的公园,或者到西山县西娘湖……” “我,我就不去了……”王海菲有些犹豫地说道。 苏淳风心里明白王海菲这是不好从家里拿到钱,经济拮据,所以笑着说道:“还得叫上丽飞,这丫头前几天又打电话跟我发脾气呢,这样,到时候我和丽飞通电话约好时间,让她去叫上你,至于钱方面你一分钱不用带。”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行了行了,就这么说定了啊。”苏淳风笑道,打断了王海菲的解释,以免王海菲过于尴尬。 …… ps:红票这个简单啊,谁都有,每天都有,对吧? 今儿红票一千五,明儿三更!说到做到!来!投起! …… 105章 谁是真正的老板? 烈日炎炎。 酷暑时节,气温已经升到了三十四度以上。 如今农忙早已过去,代理销售处的生意可以说是冷冷清清,整日里都没有一个顾客登门。只是隔三差五的某一天,会突然有人来买几个拖拉机的配件,或者是让苏成帮着给维修一下拖拉机的小毛病。 上午十点多钟,苏淳风坐在会客室的办公桌前,认认真真地温习着功课。 南屋里安安静静,大伯苏理值夜班后,白天除了吃饭,就是他睡觉休息的时间。北屋那边,传出了电视机中节目主持人满含深情的播报讲述声,隐隐还有悠扬的,充满着悲怆情感和历史韵味的旋律声: 小河弯弯向南流,流到香江去看一看 东方之珠我的爱人,你的风采是否浪漫依然 月儿弯弯的海港,夜色深深灯火闪亮 东方之珠整夜未眠 守着沧海桑田变幻的诺言 让海风吹佛了五千年 每一滴泪珠,放佛都说出你的尊严 让海潮伴我来保佑你 请别忘记我,永远不变黄色的脸 …… 上周二,香港回归! 这件必将永留史册的历史性大事件,可谓是举国上下欢腾。百年的等待,几代人的翘首以盼,亿万民众激动兴奋地感慨着沧海桑田历史更迭时光流逝,终于迎来了香港的回归——纵然是重生而来,经历过一次的苏淳风,也在那天晚上颇为动情地陪着父亲,熬夜观看了极具历史意义,震撼人心的回归交接仪式的现场直播。 许是当过兵,为保家卫国上过战场流过血的缘故吧,苏成对于这种事情,格外的关注,也格外的感动。 那天晚上,他让哥哥苏理,让儿子苏淳风都陪着他喝酒,喝醉了。 不仅如此,这都过去好几天了,苏成闲来无事还总会关注着这方面的新闻、节目,一遍遍不厌其烦地看,偶尔哼哼着《公元1997》、《东方之珠》这两首歌曲,再哼唱几首《十五的月亮》、《血染的风采》、《义勇军进行曲》…… 苏淳风并没有对此感到莫名其妙和哭笑不得,他理解父亲的心情和想法。 这就好像是许许多多明明面朝黄土背朝天,只种着家里的一亩三分地,却偏偏喜欢关心国家大事,并因此慷慨激昂地争执讨论起来热血上涌红脖子瞪眼睛火冒三丈的普通社会民众。 谈不上什么对错,爱国主义情操,人人都有只是分轻重而已嘛。 而让苏淳风格外关注并对此深刻回忆思忖一番的缘由,除了必然拥有的爱国主义情怀之外,还有极为重要的一点——他知道,香港的回归,让这个国家在世界上获得了无与伦比的尊严和地位,提升了整个民族的信心和力量,让这个改革开放多年经济和综合实力蒸蒸日上的国家,与世界的经济、文化交流多出了一个巨大的窗口。同时,也让那个保留了更多传统文化的狭小却繁荣无比,号称东方明珠的繁华之地的民间,与内陆有了更为广泛直接的交流,从而间接地刺激加快了国内奇门江湖的复兴繁荣速度。 每每想到这一点,无论身在屋外还是室内,苏淳风都会忍不住沉默着、专注地向南看一会儿,在内心里感慨一番——虽然前世这个时期,他还窝在家里面或者离家出走,像个傻瓜似的任人嘲笑,任凭父母伤心难过,执着倔强又不做任何解释地修行着神秘的术法,但他却在后来的江湖经历中了解过许多奇门江湖发展的过程。 所以他知道,如今繁华富饶经济迅速腾飞的南方沿海地区,奇门江湖纷争已现。 叮铃铃…… 电话铃声响起。 苏淳风收回了思绪,拿起电话道:“喂,您好。” “小风,我是你堂姨啊。” “哦,堂姨好。” “去叫你爸爸接电话。” “哎,您等等。”苏淳风冲着北屋喊道:“爹,我堂姨的电话,您快来接一下。” “来了!” 其实苏成听到电话铃声响起时,就已然起步往这边会客室走来,他到跟前拿起电话就面露期许地问道:“羽芳,咋样了?” 电话中传出了陈羽芳淡淡的话语声:“姐夫,我在二道口镇政府这里等你,你快过来,今天上午就签订承包协议。” “好,好,我马上过去!”苏成放下电话,一拍手兴奋地说道:“成了!” 苏淳风笑道:“爹,好事儿啊!” “回来再跟你讲……”苏成乐呵呵地挥挥手,跑回北屋里拿了包就步履匆匆地出来走到了门口,忽而又想到了什么似的,赶紧停下脚步扭头道:“小风,你跟着一起去?” “不了,您去就成。”苏淳风摇摇头。 “那你在家好好学习,等我回来再跟你细说。”苏成兴奋十足地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苏淳风也松了口气,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这件事,总算成了! 经过长达半年多的时间,平阳市南城区二道口镇规划区域,细致测量最终确定为七十四点八亩土地的五十年使用权,承包租赁给了万通货运代理有限责任公司,用于开发建设平阳市万通物流园区。 为此,万通货运代理有限责任公司将在协议签订后十五个工作日内,一次性向二道口镇政府土地管理部门,支付承包费用总计一百八十五万元整。 协议签订完当天下午,陈羽芳就带着苏成赶紧去银行跑贷款的事。 由于前期陈羽芳早就完成了所有公关方面的事宜,所以仅仅过去几天时间,三百五十万元的贷款就批复了下来。 在向二道口镇政府方面支付了一百八十五万元的承包费用之后,陈羽芳和苏成,就立刻投入到了物流园区开发、动工建设的讨论和计划中。 这可是关键时期。 苏淳风自然要毛遂自荐,参与到物流园区规模、形式的讨论中。 在他的记忆中,还有这个物流园区的大致建筑规划、格局——现成的成熟模式,不用上岂不是太可惜了? 苏淳风要参与物流园区建设规划的讨论,他老子苏成当然是一百个同意。他巴不得自己这个如有神助般聪慧多谋的孩子,能够参与到家里的生意当中。若非是妻子的一再阻拦和儿子的婉言推拒,苏成有一次喝了酒,还提出过让儿子干脆退学回家,帮着他干买卖得了,上学能赚几个钱? 这天吃过早饭,苏成骑着刚买的摩托车带上苏淳风去了市里。 销售处这边条件太差,大热的天陈羽芳可不想到这里来受罪讨论什么。所以她让苏成到她的家里去谈,顺便把她已经考察好的一家建筑施工企业的负责人,也叫到家里面,一起讨论施工建设方面的议题。 对于这一点,苏淳风心里颇为不满。 毕竟公司的大股东,真正的老板是他的父亲苏成。物流园区的建设动工,往少里说动则就是百万以上的资金就要掏出来……虽然现在财务方面归陈羽芳管理,但这么大的事情,她怎么能自己决定用哪一家建筑施工企业? 开玩笑! 这里面要是有什么猫腻的话,怎么说? 况且,你陈羽芳也太不把大老板苏成放在眼里了吧?把公司当成自己的,尽职尽责地去工作是好事儿,但你别大权独揽,真把自己当领头羊啊! 苏成和苏淳风来到陈羽芳家里时,这家人才刚刚吃完早饭。 因为家里安装有空调的缘故,所以颇为凉爽舒适。 陈献的爱人姜茹英微笑着请他们落坐,客客气气地说道:“你们聊着,我去串个门儿。”说罢,她就走了出去。 “姐夫,茶几上有图纸,你先看看……”陈羽芳笑着指了指茶几上放着的几份工程建设报表和几张物流园区初期规划建设的设计草图,继而不慌不忙地到饮水机旁边给自己沏了杯咖啡,走到苏成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下。 陈羽芳穿着很家居的休闲服饰,长发随意挽起,略施淡妆,因为长期家庭生活环境的缘故,算不得多么漂亮的她,颇有些熏陶出的高雅气质。 苏成倒是没想别的,神色兴奋地拿起图纸大概看了起来。 苏淳风却皱了皱眉,神色间略有不喜——这算什么?完全就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口吻,好像一切都由陈羽芳做出了决定,只是敷衍般拿着已经设计好的草图给苏成过目一下。而且,就连冲杯咖啡,她都只知道给自己,而不给客人,亲戚!倒上两杯水……根本没把人放在眼里啊。 这时候刚刚换了件比较正式的短袖衫从卧室出来的陈献,正好看到苏淳风神色间流露出的不喜之色。 人老成绩的陈献立刻看出了哪里不对。 他走到女儿身旁,皱着眉淡淡地说道:“羽芳,咖啡喝着很香吧?” “嗯。”陈羽芳点点头,道:“爸,您要来一杯吗?” “我要三杯!”陈献语气中已经透出了明显的怒意,哼了一声走过来坐到了沙发中间,呵斥道:“去沏茶!怎么这么不懂事?” “哦。”陈羽芳吐了吐舌头,有些不满地起身去拿父亲的茶具沏茶了。 苏成有些不好意思地客气道:“不用忙不用忙,都是自家亲戚,这么客气干啥,渴了自己倒水喝就行。” …… ps:昨天,一千一百二十多张红票!就差三百多张! 《低调术士》现在有七千多收藏,各位兄弟姐妹,咋就投不出一千五百张红票出来? 还是那句话,今天能有一千五百张红票,明儿我就给老婆请假努力也得加更一章出来! 来! 红票投起! 给短刀点儿劲头!! …… 106章 全盘否定 “成子,你别替她说话……这丫头从小让她妈给惯坏了,多大人了?一点儿礼貌都不懂!”陈献板着脸极为严肃地训斥了一句,随即扭头对神色恢复平静的苏淳风和蔼地说道:“淳风,可有些日子没见到你了,承包开发搞物流园区这么大的事情,你倒是放得下心,不闻不问啊。怎么样?是不是在学校里学习方面的压力挺大的?暑假后上高二,就要分班了吧?想好选择哪个了吗?” “学习还行吧。”苏淳风笑了笑,道:“我选文科班。” “哦。”陈献点了点头。 正在沏茶的陈羽芳心里不禁有些困惑——父亲怎么对苏淳风那个小孩子,表现得如此关心?以前还特意提醒过她和哥哥陈羽凡,要对堂姐陈秀兰一家人好,尤其是要对苏淳风好,还说这个孩子绝非池中之物,将来必定大有出息…… 有什么出息? 我怎么看不出来? 哼! 陈羽芳撇撇嘴端着茶具过来,给苏成、苏淳风,还有父亲每个人沏了杯茶,然后施施然走回到单人沙发旁坐下。 “小风,你也看看……”苏成指了指茶几上其它的设计图纸和工程报表。 苏淳风这才拿起其中一份图纸,眼角余光却看到了那叠几页纸的建筑施工计划报表下方盖着的红戳——平阳市鸿运建筑有限公司。 这名字看起来有些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 苏淳风想了想没想起来,拿起图纸大致浏览了一遍,又拿过其它图纸挨个儿浏览一遍,就往茶几上一放,神色平静语气淡然地说道:“这样的规划设计不够完善……完全是按照当前普通的停车场规划布局设计出来的,根本没有丝毫的超前性和新意,如果按照这样的规划去建设,不出两年就需要投入巨额资金进行大规模的重新建设改造,甚至于要推翻一些建筑物和整体园区的规划,太浪费了。” “嗯?”苏成愣了下。 陈献也有些惊讶地看着苏淳风。 这番话,简直就是直接把这份工程报表、设计图纸给全盘否定了啊。 “你个小孩子懂什么啊?”陈羽芳当即生气了,板着脸喝斥了一句——建筑公司是她找的,物流园区布局规划的初步构想,大致建设过程,也都是由她向建筑公司提出过,所以才有了这份工程报表和工程规划设计草图。 现在,却被苏淳风一个半大孩子如此不留情面地给予全盘否决,陈羽芳当然一百个不乐意了。 “堂姨。”苏淳风神色认真地指着设计图纸,道:“两侧全是门市房,中间停车带和行车带,加上三个大门,办公楼,门卫室……这还需要设计规划吗?这就是一个普通的停车场外加上一些皮包货运中介公司,也许其中少数能勉为其难地称作是货运公司吧?这样的设计,怎么能称得上是物流园区?” 陈羽芳冷笑道:“哟,看来你懂得还不少啊……” “小风,怎么说话呢?”苏成皱眉故作生气地斥了一句,其实内心里还是对儿子的想法很有期望,只是如此直接毫不留情面地把陈羽芳的劳动成果给驳斥得一无是处……让苏成也很尴尬,道:“我觉得,这挺好的啊。” 陈献却是皱皱眉看向陈羽芳,道:“注意你的态度,还是听听淳风怎么说吧。” “好啊。”陈羽芳不满地看向苏淳风:“你倒是说说,物流园区应该怎么规划,怎么建造。” 苏淳风把平面图往茶几上一铺,指着上面说道:“物流园区,不要一味地只是追求门面房多,就可以多出租多收取房租费用!必须要有完善的配套设施,要能够容纳正规的大中小型货运、物流公司的入驻……这样小的门市房怎么可以?还有,库房区域的规划不合理,作为物流园区没有充足的库房根本不行。” “你看清楚了!”陈羽芳冷哼道:“上面有库房的规划建筑区域和面积,另外,南面一排统一都是二层的门市房,什么样的货运公司会嫌二层的门市房小?有足够实力的话,他们可以租两套,三套都没问题。” “这不够。”苏淳风挥手打断了陈羽芳的话,道:“正规有实力的货运公司,怎么会这么做?库房和办公地点距离这么远,会带来极多的不便。所以,我们应该在库房区域这边,尽可能开辟建造出几个库房与办公楼一体的独立院落,给予有实力的公司更为方便快捷的工作地点。另外,要有专门独立出来至少两个提供司机住宿的区域。还有,饭店一个不够,厕所一个不够……整个库房区域预留出的面积以及单个库房的预算面积也太大,我们是物流园区,不是专业搞仓储的,我们的库房应该尽可能小型化,不要搞这么大,物流企业,货物的运输流通是关键,那么大库房有几个物流公司用得上?”说到这里,苏淳风喝了口茶,接着说道:“停车位的设计也不合理,应该划分出大型、中型、小型车辆专用停车位置,并为此多开辟出通道,停车位应该以斜向与通道连接,方便出入,同时也能够避免园区出现停车混乱导致拥堵且不美观的现象……” 一番思维缜密,逻辑严谨,且极为合理的话说出来,让其实对于物流、货运行业基本属于是门外汉的苏成、陈献、陈羽芳全都愣住了。 这是一个十六岁的孩子能说出来的话吗? 他怎么懂得这些的? “淳风,你,你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陈献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早在我们计划开发物流园区的时候,我就专门查找过相关方面的资料和一些相关的报纸报刊,还有,询问过一些跑长途货运的老司机、车老板……”苏淳风微笑着说道:“不做调查,只凭着空想就盲目动工建设,只会浪费资源!” “哈哈,说得好!”陈献忍不住拍了下大腿,道:“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羽芳啊,看来你很多方面,还是要和淳风多多学习啊。” 陈羽芳毕竟是名牌大学毕业,又经历过政府部门几年工作的锻炼培养出的丰富经验,其思维反应相当敏捷。虽然不得不承认苏淳风所提出的规划建议,都非常的合理,但陈羽芳又岂能甘败下风? 她轻蔑地冷笑道:“说得好听,仅仅是按照现在这份设计规划图来开工建造到最终完工,我们的资金都远远不足,更不要说按照你所说的那样去打造出一个配套设施完善的正规物流园区,初步估算投资金额没有两千万元根本别想拿下来,从哪儿来钱?贷款吗?就我们现在这个小小的万通货运代理有限责任公司的资质,凭什么让银行贷款千万以上?就连现在这三百多万元的贷款,也是我辛辛苦苦到处求人托关系才贷到的……而且,物流园区一开始就打造成这样,你就肯定会有足够的收益吗?不说什么时候还清银行贷款了,你知道每天银行的利息都有多少钱吗?” “那就更不能按照这份规划设计草图去动工建设了。”苏淳风表情认真严肃地说道:“资金不足所以我们要尽可能节省开支,绝不能把钱刚投进去回头再去推倒重建,那是严重的浪费,是对公司不负责!” “呵呵,不动工建设,又能怎么办?靠嘴巴吹啊?”陈羽芳话里面,已然充满了嘲讽和鄙夷。 “羽芳,注意你的态度,听淳风把话说完。”陈献呵斥道。 “哼。”陈羽芳不说话了,抱着双臂扭头看向一旁。 苏淳风似乎并没有生气,他指着规划图,淡淡地说道:“目前我们首先要做的,是以当前公司所能投入的资金,用于规划中建筑区域排除在外的地面平整、硬化,再整体盖起围墙,首先把停车场建立起来,然后就可以停放车辆,从而收取停车费慢慢回笼资金,虽然收益不会很高,但有总比没有强。如果资金还有剩余,那么就可以从北面开始建造平房门市,能建多少建多少,一步一步来。同时,投入资金进行广泛的宣传,让一些规模实力较强的货运公司动心从而到我们这里来进行实地考察,我们可以向他们提供优惠政策,由他们自己在划定区域内建设库房、办公室,可以免除一年甚至是三年、五年不等的租金。不过,纵然是他们自己的建筑,也必须要附和我们公司的规划,库房、办公室的外表装饰、高度、建筑质量等等,都必须保持将来整个物流园区的统一、美观。” “说来说去,还是一个破空壳呗。”陈羽芳心里服气,但表面上还是不肯示弱,讥讽道:“干脆什么也别建,就弄个大停车场得了。” “资金问题,这没办法。”苏淳风露出无奈之色。 就在此时,门铃声响起。 陈羽芳起身走过去打开门。 门外,站着一名看起来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面带微笑和恭维地说道:“陈总,您好您好……”这名男子中等身材,脸庞刚硬有型,鹰目长眉,气势不凡。纵然是刻意地对陈羽芳流露出恭维和尊敬的态度,但其神色间那股与生俱来般强势的充满攻击性的凌厉气质,却根本掩饰不住。 “闫总,请进。”陈羽芳微笑着侧身做出邀请的手势。 “谢谢。”中年男子不卑不亢地走了进来。 …… ps:目标,一千五红票!现在已经一半了,兄弟姐妹们,助《低调术士》一臂之力,红票投起!!! 107章 原来如此 中年男子走到客厅里,就非常谦恭地向着陈献微微躬身,微笑道:“老书记,您好,您好。” “嗯。”陈献很平易近人地摆了摆手。 “闫总,请坐。”陈羽芳请中年男子坐下,见其看向苏成和苏淳风的神色间流露出礼貌的疑惑,便微笑着介绍道:“这位,是我们公司的总经理,法人,苏成苏总经理,这位嘛……是苏总的长子,苏淳风。” “姐夫,这位是鸿运建筑有限公司的总经理闫鸿强严总。” 中年男子神色间闪过一抹差异,显然对于苏成这样穿戴得虽然干净但气质上委实土气十足明显就是农村大老粗形象的男人有些疑惑。这样一个人怎么能成为万通货运代理有限责任公司的法人和总经理?那陈羽芳又算什么?不过这位名叫闫鸿强的总经理,还是很礼貌客气地起身上前一步伸出右手,微笑道:“苏总,您好。” “啊,您好您好。”苏成赶紧起身满脸笑意地与对方握手,感觉被人唤一声苏总,实在是莫大的荣光。 苏淳风很自然地站起身来,伸出右手道:“闫总,您好。” “你好你好。”闫鸿强有些错愕,但还是和苏淳风握了握手,显得颇为亲和。 只是苏淳风坐下之后,心里禁不住地细想着——这个鸿运建筑有限公司,还有其负责人闫鸿强,为什么都感觉那么熟悉,好像确实在哪里见到过。 “闫总,坐吧。”陈羽芳微笑道。 “好。”闫鸿强微笑着坐下。 这时候,陈献神色和蔼地站起身来,道:“既然是公司合作的事情,你们聊吧,我就不打扰了……”说罢,他语气颇为认真严肃地对陈羽芳说道:“羽芳,你不要独断专行太过于自负,既然是共同经营的一家公司,而且你姐夫是总经理和法人,那么任何事情你都要和他,尤其是淳风,商量着办!” “知道了。”陈羽芳撇撇嘴,心中很是不满——当着外人的面,父亲这番话太让她没面子了。还,还强调要她和苏淳风商量着办,一个半大孩子懂什么啊?不过是看了些书就夸夸其谈纸上谈兵的毛头小子罢了。 训斥完陈羽芳,陈献摆手示意已然起身恭敬相送的苏成和闫鸿强坐下,然后转身往书房走去。 虽然他如今已然退休赋闲在家,但毕竟是平阳市政坛退下来的高官,在许多事情上还是要多多避讳些。此番若非为了这个倔强任性的女儿,以及考虑到苏淳风的面子,他断然是不同意到家中来谈生意的。 再次坐回到沙发上时,闫鸿强看向苏淳风的神色中就多了些关注和思忖。 这个名叫苏淳风,穿着运动鞋、短裤,白色体恤衫的年轻小伙子,看起来也就是十六七岁的高中生模样,为何前市委副书记陈献,会如此特意地点名要自己的女儿有什么事必须和苏淳风商量? 而且,闫鸿强听得出来,陈献那句话可不仅仅是训斥陈羽芳,更是说给他这个想要和其女儿公司打交道的外人听。 刚才陈羽芳也说了,苏淳风只是苏成的儿子。 而这个苏成明显是个土包子,既然他是万通货运代理有限责任公司的法人兼总经理,在涉及到万通物流园区的动工建设规划方面的事宜时,为什么陈羽芳根本就没有提到过此人?说明陈羽芳根本没把苏成这个姐夫放在眼里。换而言之,苏成也就是一个被架空的摆设,在万通货运代理有限责任公司里根本没有什么实权。 那他的儿子…… 就更不应该值得重视啊。 难道这小子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 闫鸿强刚想到这里,就听陈羽芳有些阴阳怪气地说道:“闫总,你们公司制作的工程报表和园区规划设计图……我们苏总的儿子,苏淳风,不太满意啊。” “嗯?”闫鸿强愣了下。 苏成尴尬地笑着解释道:“小孩子藏不住话,心里想到啥说啥,羽芳啊,你别和他一般见识。” “我怎么敢介意,我爸都那么器重他。”陈羽芳撇撇嘴,看也不去看苏淳风一眼。 闫鸿强愈发感到诧异,不过却还是极为精明地笑着打圆场赞道:“哎,有道是自古英雄出少年,这位小兄弟想必就是此类人物啊。”说到这里,他颇为自来熟地看向苏淳风,很客气地说道:“淳风,你感觉工程报表和园区的规划设计图有哪里不妥?可以跟我说说,咱们商量着办,好事多磨嘛,对不对?” 刚才他们的对话,尤其是陈羽芳的话,苏淳风仿若未闻也懒于去听似的,只是在低头一目十行地大致浏览着那一叠工程造价报表。此刻听得闫鸿强对他说话了,这才扭头微笑着放下手中的报表,语气淡然地说道:“闫总,有些话我说出来可能不大中听,还望您不要介意。” “请讲。”闫鸿强笑道,感觉一个半大孩子能对他说出这般话来,很有趣。 苏淳风笑了笑,道:“从贵公司递交的这份工程造价报表,以及设计出来的这份物流园区建设规划图纸上来看,我感觉贵公司的资质……恐怕不适合承揽此类大工程。” “嗯?”闫鸿强不觉得有趣了,认真地问道:“怎么讲?” “报表和设计图,都太草率了。”苏淳风有些不满地摇了摇头,道:“工程造价各方面都不够细致,大多是笼统的估价;另外园区规划设计草图,很显然根本没有用心制作,只是从哪里抄来的一份图纸而已。只看这些,我不得不怀疑贵公司的诚意和资质,是否真的有能力,承揽万通物流园区这么大的工程项目。又或者,闫总的公司,是准备把项目承包到手后,再分批承包下去?” 闫鸿强心里一惊,他万万没想到这个叫做苏淳风的半大孩子,会直接道破他计划中承揽下此工程之后的运作方式。不过表面上,他还是微笑着说道:“哎,淳风小兄弟这话可就不对了,工程报表和项目规划设计图有不妥之处,我们可以改正,至于我们公司的资质能力……这样,如果有时间的话,我们现在就可以一起到我们公司看一看,就在建设大街和幸福路交叉口。” “哪里?”苏淳风心里一颤。 “建设大街和幸福路交叉口啊……”闫鸿强笑道:“小兄弟去过?” “我从那里路过了两次,倒是隐约记得有这家公司。”苏淳风平复下内心里的情绪波动,眼眸中的寒芒一闪而逝,淡淡地说道:“是一幢六层高的办公楼是吧?” “对对对。” “哦。”苏淳风点了点头,忽而有些心烦意乱,他神色略显疲倦和烦躁地说道:“很抱歉,我感觉不太舒服,想冷静下。刚才我对园区建设规划的意见,已经对我堂姨还有我父亲说过了,让他们跟您讲讲吧。” 说罢,苏淳风起身往陈献的书房走去。 “小风,你怎么了?”苏成急忙问道。 “没事,我要静一静。”苏淳风头也没回地挥了挥手。 客厅内,陈羽芳和苏成、闫鸿强面面相觑着——谁都不明白,谈话好好的,苏淳风怎么突然间就起身离开,而且去了陈献的书房。 安静了一会儿,闫鸿强微笑着打破沉默,态度诚恳地说道:“陈总,苏总,对设计图纸和报表,有什么看法和意见,你们尽管说,我们公司有不够完善的地方,一定会尽力改正,直到满足贵公司的要求。” 此时,苏淳风已经很不礼貌地直接推开了书房的门走进去,反手把门关上,一边对坐在书桌前看报的陈献说道:“姥爷,我需要静一静想些事情,您继续看书。” 说着话,他走到阳台旁,坐靠在藤椅上,仰着脸微阖上了双目。 陈献有些诧异地扭头看向苏淳风,却没有开口闻讯什么。他知道,像这类奇人,往往会做出些令人无法理解的怪异行为。 坐靠在躺椅上的苏淳风,心中波澜起伏。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己听到鸿运建筑有限公司的名字,还有看到闫鸿强的第一眼,会觉得有些熟悉,似在哪里见到过——去年正月初六,苏淳风和家人一起到市里给陈献拜年的那天上午,乘坐公交车至建设大街和幸福路交叉口时,恰遇红灯,苏淳风看到了这家好像是刚开张的公司,也看到了站在公司大门里面的闫鸿强。而之所以苏淳风会在偶尔的匆匆一瞥中,对这家公司和闫鸿强留下些许印象,则是因为当时和闫鸿强站在一起的几个人中,有一位苏淳风在前世时就已经认识,并且知道几年后必将在奇门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风水相术大师——石林桓。 由此,苏淳风现在完全可以肯定,在代理销售处附近布下那个庞大风水术阵的相术高手,就是石林桓。 而石林桓布下术阵的目的…… 确实没有什么对人体的危害性,只是为了通过风水术阵,相助闫鸿强的鸿运建筑有限公司,得到万通物流园区的工程建设项目——很显然,闫鸿强干这一行,必然对平阳市各地有关工程项目的消息比较灵通,所以提前得知了二道口镇这边会有一个大项目。而作为一家新的建筑公司,在各方面资质实力不占据优势的情况下,想要从众多的竞争者中脱颖而出,他也只能请风水相术大师石林桓出手,布下风水术阵相助,以求运势大旺,最终拿下此工程项目。 这对于苏淳风来说,其实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威胁和危害。充其量,闫鸿强最多也不过是可以在承包费用方面,多赚走一些钱而已。 但苏淳风知晓这些的那一刻,心里就突然乱了,无法再保持冷静。 因为,重生两年多来,他头一次如此真切地感觉到——奇门江湖,距离自己竟是如此之近。 …… ps:一千一百六十三张红票!差距还是三百多张,不过比昨天多了几十张…… 今天,再来! 江湖已近,短刀就不信了,兄弟姐妹们,投起!!! 108章 每个人都有两面性 因为前世种种过往经历,导致重生后的苏淳风极度排斥奇门江湖。刚才在客厅里他,差点儿没忍住一口回绝闫鸿强,并且生出了绝不允许闫鸿强的鸿运建筑有限公司承揽下物流园区工程项目的念头。但理智却告诉他,以风水术数来提升公司运势,本身是一件无可厚非,很正常的事情。 而且,石林桓既然肯使用风水术数帮助闫鸿强的鸿运建筑有限公司增强运势,尤其是以他的术法修为,提前在工程项目区域布下庞大的风水树阵,可以说基本等同于手拿把攥地拿下了万通物流园区的项目工程。 倘若最终鸿运建筑有限公司失败的话…… 石林桓肯定会大感吃惊疑惑,并且追问到底是何人阻止了这项工程合作的最终达成。再加上前不久发生在南环路上的那起斗法事件,石林桓必然能够顺藤摸瓜地追查到苏淳风术士的身份。 这可不妙啊。 所以心烦意乱的苏淳风立刻起身到陈献的书房里,让自己冷静下来认真地思忖下,该如何去处理这件事情。 他不能离开陈献的家,因为他知道一旦自己离开,以父亲的性格绝对会让目中无人傲慢自负的陈羽芳压得死死的。而且他还清楚一点,如果当初不与陈羽芳合作,那么就根本不可能成功拿下二道口镇政府这块数十亩的开发区域,从银行贷款三百多万,更不会有现如今已然处于动工建设计划中的万通物流园区项目了。 至于现在卸磨杀驴把陈羽芳蹬掉…… 那更不可能了。 不说法律方面的各项问题,以苏淳风的性格固然做得出来,但父亲、母亲,断然是做不出这等事情。 更何况,生意是要长久做下去的。陈羽芳的个人工作能力,以及她和其父陈献在平阳市的人脉关系网络,将会给这个物流园区带来极大的助力。至少,可以让物流园区在长期的经营过程中,避免太多诸如工商、纳税、城管、治安、消防等等相关部门拖拖拉拉刻意刁难之类的麻烦事。 思忖许久后,苏淳风终于从牛角尖中钻了出来。 其实用哪家建筑公司去承揽物流园区的工程项目,都一样。而且以陈羽芳的精明强干,纵然是受到无形中的神秘运势影响,就认定了鸿运建筑有限公司,她也照样会在资金方面卡得非常紧。 毕竟,每一笔花费中,都有她自己的钱啊。 听得外面客厅里传来了闫鸿强告辞的声音,苏淳风便睁开眼睛,对正在安静地看书的陈献说道:“姥爷,我没有打扰你吧?” “嗯?”陈献扭头摘下眼镜,笑道:“我不打扰你就行,怎么样,好些了吗?” “嗯。”苏淳风起身道:“我去和我堂姨好好谈谈。” 陈献犹豫了下,语重心长地带着些恳请的口吻说道:“淳风,你堂姨她,只是性格太过于自负傲慢,其实心眼儿并不坏,而且她做事很认真,也有工作能力……以后,你和你父亲,多担待些。” “我明白。”苏淳风笑着点点头,拉开门走了出去。 客厅里,陈羽芳正在和苏成讨论着物流园区的规划建设,以及各方面的投资——之前苏淳风去了书房之后,陈羽芳因为眼前没有了碍眼的钉子而心情大好,她认认真真,态度坚定地对闫鸿强公司提交的工程报表以及工程项目设计图纸、方案,都给予了多方面的否决和批评。 让基本没怎么发言的苏成感到自豪和喜悦的是,陈羽芳在和闫鸿强的讨论中,几乎所有的意见,都是照搬苏淳风之前提出的构想。 苏淳风走到客厅里,毫不客气地坐到沙发上,笑道:“谈得怎么样?” 苏成笑道:“还好,那位闫总说回去后重新准备工程报表和项目设计图纸,尽可能按照我们的想法去做,满足我们的要求。” “哦?”苏淳风看向陈羽芳,道:“我们都提出了什么要求?” 陈羽芳撇撇嘴,但因为自己刚才和闫鸿强的谈话中说得有理有据头头是道,让闫鸿强这个好像是行家的建筑公司总经理,都连连点头道歉并称赞她的构想实在是太完美了,所以这时候陈羽芳的心情倒是不错。她本身就是一个非常务实的人,知道苏淳风那些意见都是正确的,所以此刻她的脸上也就带上了些和蔼的笑意,道:“能有什么要求,按照你的想法去做呗。另外,闫鸿强倒是提出了一个不错的建议。” “什么?”苏淳风问道。 陈羽芳拿过茶几上的规划图和笔,一边在上面勾画着一边说道:“他的意思是,既然我们在资金方面还有很大短缺,那么可以考虑盖简易房。刚才我问过他简易房的价格预算,也在心里大概盘算了一下,比起普通砖结构平房所投入的资金,能够节省出四分之三!这样一来,如果除去修建围墙、大门、硬化地面的费用后,我们还能省出来一部分,就可以先在北面盖出一排简易房,哪怕是四五十间,三十多间房屋,也能够在最短时间里用于出租,从而回笼资金,然后再投入建盖简易房……现如今市内许多市场都这么做,没人会嫌弃简易房不好。而且待三四年后,我们的资金充裕了,就可以把简易房推倒重新翻盖,把物流园区建设得更为规范化。” “这个想法很好。”苏淳风凑过去,指着南边说道:“这里计划中要盖二层的楼房,我们现在资金不宽裕,也可以盖出一些简易房当作库房出租。” “对,还有饭店,先盖上一个……慢慢来嘛。” “其它地方都空出来,不投入资金,省得刚开始租户少,而且将来还要推倒重新翻盖过于浪费。” “嗯,我们的办公室,还有员工宿舍,都可以用简易房……” …… 不知不觉间,讨论起正事儿的苏淳风和陈羽芳,倒是没有了之前那般针锋相对的态度,反而越是讨论越是热切。 终于安静下来时,陈羽芳才豁然省起了两人之前的矛盾,不禁哭笑不得有些娇嗔地瞪视了苏淳风一眼,道:“你个坏小子,脑袋瓜挺灵光嘛……之前还敢跟你堂姨我叫板,这叫不懂事,知道不?” “是是。”苏淳风点头笑道:“就事论事嘛。” “那个……”苏成笑道:“羽芳啊,你别和孩子一般见识,他还小。我看今天也没什么事了,我们就先回去,咱们电话联系。” “好啊。”陈羽芳笑道。 苏淳风却是笑了笑道:“爹,你先回去吧,说不得门市上有什么事情呢,我晚些自己乘坐公交车回去,刚想到一些事情,和我堂姨再谈谈。” “那行,你们聊着,我先回去。”苏成答应着起身往外走去——他现在,心里又想着让这个大儿子干脆辍学回家吧,真是帮自己做生意的一块好料子。其实苏成心里面跟明镜儿似的,他对于陈羽芳独断专行的行为也颇为不满,只是碍于亲戚面子,自己是姐夫,而且陈羽芳的工作能力强,又有官员家庭出身的人际网络关系,所以苏成实在是不好说什么罢了。如果有大儿子天天在身边帮衬着,就好多了。 待苏成走后,陈羽芳再次沏了杯咖啡回到沙发旁,有些小孩子斗气般撅了撅嘴,道:“就不给你倒。” “刚才您吩咐一声,我肯定给您沏咖啡。”苏淳风笑着说道。 “这才像话嘛。”陈羽芳得意地翘起了二郎腿儿,端着咖啡颇有些高雅气质地慢慢品着咖啡。 在书房里的一番冷静地思忖后,苏淳风已然了悟了许多——虽然陈羽芳的诸多行为处事方式实在是太过于自负,但那只是性格原因使然。在苏淳风提出意见时陈羽芳那般冷言冷语的不满也可以理解,毕竟换做任何能力非凡的成年人,恐怕都会厌恶一个半大的孩子貌似什么都懂对自己的构想计划指手划脚一番批评吧? 而随后,陈羽芳竟然采纳了苏淳风那些事实上对于当前公司的实力来讲等同于不切实际的构想,并且以此为基础想到了更完善的节省资金,逐步完善的计划。 苏淳风微笑道:“堂姨,有些话我得提前跟您说说,您听了可别生气。” “早被你气够了,还生什么气啊?”陈羽芳嗔怪着笑道。 “是这样。”苏淳风露出羞赧之色,斟酌着不急不缓地说道:“咱们公司能有现在的前景,几乎全是您尽心竭力做出来的,我必须得承认,我和我的父亲在处理这些事务方面,都不如您的能力强。” 陈羽芳脸上露出得意之色,道:“少拍马屁,说但是吧……” “好,那我就直说了。”苏淳风笑了笑,道:“我觉得,以后公司再有什么重要的事务,尤其是涉及到发展前景、重大资金投入方面,您有必要和我父亲商量下,或者说,您有必要先告知他一声,您说,是吧?” 陈羽芳怔住了,秀眉微颦——她当然听得出苏淳风话里的意思。 “我们是亲戚,也是合伙人。”苏淳风叹口气,道:“古往今来,多少亲戚和最好的朋友,因为合伙做生意,最终成了仇人……其实说到底,原因还在于人的私心杂念和互相不信任,这是人的本性,无可厚非。而想要杜绝相互怀疑的问题,就有必要在平时的工作当中尽可能地商量着来。” 陈羽芳微微颔首,似笑非笑地看着苏淳风。 “堂姨,您还是不太了解我父亲。”苏淳风往后靠了靠身子,淡淡地笑道:“其实许多事情,您去和他商量,说到底只不过是让他知道就够了,他对您的任何决定都深信不疑……但您别不让他知道啊,对不对?” 被这样一个半大孩子好言相劝又带着责怪的含义说教,陈羽芳不禁有些脸颊泛红。 细想起来,这些事情她委实做得不妥当。 而之所以会这般做,除了个人性格的原因之外,其实她还是发自内心地有些瞧不起苏成。但现在听了苏淳风这番话,不禁让陈羽芳有些惭愧和疑惑——原来,堂姐夫苏成其实心里什么都明白,只不过大度地忍让了她这么长时间以来颐指气使独断专行的言行,也等于是对她有着相当的信任和对她能力的认可。 所以,不是她陈羽芳能力太强,也不是苏成太笨蛋…… 而是,苏成只是为了公司的利益和发展,在没有出大错误的前提下,尽可能地迁就她,放任她去大刀阔斧地做事情。 这才象是一个领导吧? 又或者,这一切的幕后,都是苏淳风这个鬼灵精的天才少年,在帮助父亲稳坐与幕后冷静地看着公司的进展和她陈羽芳在前面打拼? 想到这些,陈羽芳轻轻叹口气,点点头道:“你说的对,在这方面我有疏忽。” “您别介意。”苏淳风露出些许紧张憨厚的羞涩笑容。 “小鬼头……”陈羽芳嗔怪地瞪了他一眼。 …… ps:红票,来,投起!!! 109章 时来运旺 上午九点多钟。 悬挂在东南边高空中的日头,已经变得极为毒辣,愤怒地散发出炙热的光线烘烤着大地上的万物。 平阳市107国道和南环路交叉口往东,南侧的路边上,一些人正站在毒辣的太阳地下,望着路南那片基本被推平且用压路机碾压得极为硬实的数十亩空地,指指点点地讨论着什么。空地上,堆放着一堆堆的水泥、石灰、石子、沙子,还有四台搅拌机,有数十名工人正在忙忙碌碌地做硬化路面的工作。 几辆运送红砖的拖拉机停放在空地上,司机师傅汗流浃背地往下卸砖,码放出整整齐齐的砖垛。 苏成穿了一件陈旧得已然泛黄的军绿色背心,一件深灰色农家妇女自己缝制的大裤衩,一双塑胶拖鞋,头上戴了顶草帽,就像是一位下地干活儿的老农般,古铜色的面庞上泛着喜悦的光芒。他指着这片荒地的最西边富康联合收割机代理销售处的场院外墙,道:“那个场院全都拆掉,办公楼先不盖了,挨着销售处那三间房屋,再东西盖出六间屋,用作办公室和员工宿舍。然后挨着大门重新砌墙,圈出一个小院落。对了,拆墙的时候注意些,别把砖块和石棉瓦啥的都糟蹋了。” 戴着墨镜的闫鸿强点头道:“好,我回头叮嘱他们。” 站在旁边打着一把浅蓝色遮阳伞的陈羽芳,还戴了遮阳帽、太阳镜,穿着白色短袖衬衣,黑色齐膝裹身短裙,银色凉高跟鞋,显得颇为时尚干练,气质不俗的她抬手指着空旷的工地说道,“先把a区北侧的简易平房建好,然后是西排办公楼和西大门以南的二层楼率先建起来,从西南角开始向东,起十个大户型库房。a区东面那一排预留出地基。资金预算你这几天加快做出来,如果充足的话,可以盖起二层的门市房。” “一定一定。”闫鸿强忙不迭点头,又问道:“加油站那边是圈进咱们停车场吗?” 陈羽芳笑了笑,道:“按照我给你说的情况,在设计图中给他们预留出一块地,就连围墙都让他们自己盖。” “好。”闫鸿强笑着点头。 此时的苏淳风,正坐在销售处北屋和会客室之间的小型零配件室里的一张小桌旁,吹着电扇温习着功课。 现在物流园区的建设方面,已经不需要他去操心了。 而且他不知道是不是石林桓布下的风水术阵,在帮助闫鸿强的鸿运建筑公司兴旺运势的同时,也间接帮助了万通货运代理有限责任公司。抑或是,陈献在政府部门的人脉网络以及陈羽芳的公关能力发挥了巨大作用——物流园区刚刚破土动工那天,又有好消息传来,平阳市政府为了响应国家经济发展政策的号召,同时也为了推动平阳市经济的发展,对部分中型企业和重点项目,以财政拨款的方式,给予资金扶持。 万通物流园区项目,获得了平阳市政府下拨的三百万元扶持资金。 如此一来,万通货运代理有限责任公司迅速拥有了相对比较宽裕的资金。并由此大刀阔斧地重新规划,取消原来的部分计划,尽可能在第一期工程中就把万通物流园a区基本建成并完善各项配套设施。 而且,动工第三天,就有一家私营加油站的老板主动找来,想要在万通物流园区的北门外建一个加油站。 经过两天的商谈,位置、面积、价格就谈了下来。 加油站将一次性支付五年的土地使用租金,三十五万元。 “苏淳风,在吗?” 会客室门外传来了女孩子的唤声。 “在呢!”苏淳风赶紧应声起身走了出去——和张丽飞、王海菲约好今天到市里的公园和动物园玩儿。 会客室的门被推开,张丽飞和王海菲笑着走了进来。 张丽飞穿了件白色的连衣裙,红色半高跟的凉鞋,十六岁的她,修长的身材已然渐渐发育,隐隐有了些前凸后翘的风情。 而王海菲则是穿着淡蓝色的短袖t恤,黑色七分裤,一双洗得干干净净却因为陈旧而泛起毛边的白色球鞋,女性特征发育较晚的她瘦瘦高高的,比穿了半高跟鞋的张丽飞还略微高出一些,夏日里阳光毒辣,使得原本肤色较深的她,愈发显得有些黑,再加上朴素到毫不起眼的穿着打扮,明显就是乡下来的柴火妞形象。不过,她清秀精致的五官,鹅蛋形的脸蛋,尤其是一双清亮如星辰般的眼睛,就足以将她穿着打扮和肤色上的缺陷完全覆盖,整个人似乎都透出一股农家碧玉的清新气质。 天热的缘故,两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额头上都满是汗珠,贴着一缕缕发丝。 “热死了,哇。”张丽飞站在吊扇下面,好似极为享受般抬起葱藕般的双臂,仰着脸眯起眼睛,欣长的脖颈如脂如玉,顺延着在敞开了一个扣子的衣领处露出一片颇为诱人的雪白光滑,探入到衣料下微微隆起的地方。 王海菲站在张丽飞身旁,双手垂在身前轻攥,笑吟吟地看着苏淳风。 “快坐到沙发上,我把台扇拿过来给你们吹吹……”苏淳风一边说着,一边到里屋把台扇搬出来插上电源打开,一边略带着些埋怨的语气道:“都说了挑个凉快些的天气,非得选这大热天的出来。” “嘁,天热怎么啦,到公园就凉快了呀。”张丽飞毫不在意地拽着王海菲走到沙发旁坐下。 “先凉快凉快,我去跟我娘说一声。”苏淳风笑着走到外面,对正在简陋的厨房前往两把烧水壶里盛绿豆汤的母亲说道:“娘,我两个同学来了,一会儿要去市里玩玩,您给我点儿钱吧。” “行,等等啊。”陈秀兰笑着应道。 工地开工已经有半个多月了,除了偶尔下雨的天气工人们会歇着之外,就没有停止过,哪怕是刚刚下完雨泥泞不堪,工人们也会汗流浃背地在工地上忙碌着。陈秀兰实在看不下去,就向丈夫提议给干活儿的工人们每天熬上两锅绿豆汤解暑。对此苏成也没有反对,他知道妻子心眼儿好,而且普通农民出身的他们,会善意地认为对这些工人们好一些,他们就会在干活儿的时候更用心,工程质量也就会更好。 怎么说来着? 与人为善,于己为善吧。 把绿豆汤盛好,陈秀兰笑着起身在围裙上擦着手,一边道:“拿多少钱?” “五十块钱应该足够了,剩下我再拿回来。” “谁来了?”陈秀兰一边从兜里掏出钱来给儿子,一边笑着问道。 “张丽飞和王海菲。” “哦,那俩丫头啊?”陈秀兰想了想,干脆又从兜里掏出五十块钱塞到苏淳风手里,道:“和女孩子出去玩儿,男孩要大方些,天热,记得给人买冰镇的饮料还有买雪糕吃啊。对了,我给盛两碗绿豆汤,喝了再走。”说着话,陈秀兰转身走到盛满了绿豆汤的烧水壶旁,倒了两碗绿豆汤往屋里端。 苏淳风赶紧把钱塞兜里,上前帮着接过来往屋里送。 陈秀兰跟着进屋,极为热情地和两个长得漂漂亮亮的女生闲唠了几句,这才出去拎着绿豆汤拿了碗去工地了。她的热情,让王海菲和张丽飞都羞涩不已——毕竟是女孩子家,都去过苏淳风家好几次了。如今苏淳风全家搬到平阳市的门市上住了,她们又来……传出去,还不得让人笑话啊? 喝完绿豆汤,吹着电扇等陈秀兰从工地上回来,两名女生极为礼貌地向陈秀兰告辞,跟着苏淳风往外走去。 陈秀兰送出门来叮嘱道:“淳风,别让你同学花钱啊。” “哎,知道了。”苏淳风哭笑不得地答应着。 如今万通货运代理有限责任公司贷款数百万元,按理说老苏家里的境况应该比较拮据的。不过苏成和陈秀兰却在儿子苏淳风的劝慰下想开了许多——银行债务那是公司贷款,和家里的财务是不能混为一谈的,更何况这看似骇人的数百万贷款其实也不算多,就一个加油站占了那么点儿地就给了三十多万,等停车场正式开始运营后,那么多房子出租出去得赚多少钱?最不济,这几十亩地放在这儿,那价值也相当高了。 话说回来,既然家里的财务和公司不能掺和在一起,那么经济条件自然还是很宽裕的——信用社的贷款已经还清,家里那辆货运车每个月除去所有的开销,还能赚六七千元呢。这年头,普通打工的干一年才能挣六七千吧? 乘坐公交车的时候,苏淳风主动买了车票。起步价五毛,三个人坐到平阳市公园也就一块五毛钱。 下车到公园,门票八毛,苏淳风也全票买了。 三人有说有笑地进入公园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多钟了。 日头愈发的毒辣,不过植被繁茂环境幽雅的公园里,倒是偶有凉风习习,加之绿荫处处,令人感觉颇为舒爽。 两男一女三位少年笑开心地说笑着走在公园湖畔的绿荫下。 张丽飞问道:“淳风,之前在你们家门市那边看到,那么大一片施工的地方,都是你们家的?” “嗯,两家合伙开的公司,承包下来了。”苏淳风笑道。 “那么大地方,得花多少钱才能承包下来啊?”王海菲有些惊讶地问道。 “不到两百万。”苏淳风神色随意,语气轻松地说道:“加上施工建设,一期下来得六百万左右吧。” “啊?” 不仅是王海菲,就连张丽飞都大感吃惊。 …… ps:凌晨两点了,虽然昨天还是没达到一千五,但短刀必须诚心感谢各位这三天的大力支持……按理说我应该三更以酬谢。 这样吧,下个月二号等孩子上了幼儿园,我一定努力! 我得承认,自己是手残党,码字速度太慢,而且我现在有强迫症,对自己码出来的字很较真……不多说了,总之,必须感谢! 110章 对熊孩子还是得靠拳头啊 看到两个女孩子如此吃惊的模样,苏淳风才恍悟自己应该以不大清楚的理由敷衍过去,而不是说出几百万的字眼。毕竟这年头,“万元户”这类名称在农村还残存着些许地位,所以百万元这类字眼,容易骇到人。 “其实我也是听说的,还都是贷款,具体就不知道了。”苏淳风笑着摇摇头,岔开话题道:“我去给你们买饮料……” 说罢,他转身往刚才路经的冷饮销售点走去。 王海菲犹有些吃惊地说道:“丽飞,没想到苏淳风家里这么有钱啊。” “我也没想到啊,看他平时穿得普普通通,还有他爸他妈,都和村里人几乎一模一样……”张丽飞撇撇嘴,她的家庭在农村来讲绝对称得上富豪,所以在最初的吃惊之后,就迅速恢复了平静,耸耸肩歪着脑袋故作得意地说道:“那正好咯,今天所有的开销都让他花钱,哼!算是弥补当初失约的过错吧。” 正说着话呢,就听着有人喊道:“张丽飞!” “嗯?” 张丽飞和王海菲循声望去。 只见从前面林荫道的拐弯处转过来三男两女五名学生模样的年轻人,当前那名身材高大健硕的男生颇为惊喜地大步走到张丽飞面前:“你怎么在这儿?” “啊,和我朋友来玩儿的。”张丽飞笑道:“闫鑫,你们这是……” “我们也是来玩儿的,太巧了。”叫做闫鑫的男生说道:“那正好,大家一起吧。” “干嘛要一起啊?”其中一名女生上前,面色有些不喜地瞪了眼张丽飞,道:“人家有朋友一起来玩儿的,互相又不熟。” 张丽飞笑道:“刘莹说得对,你们玩儿吧,我还有朋友一会儿过来。” 看着这些穿着时尚的同龄人,王海菲不禁有些拘束感,站在一旁轻咬嘴唇一言不发——这年头,乡下家境普通的孩子们面对市里的同龄人,很多时候都会不由自主地生出羡慕或者可以称之为自卑的些许感觉来,总之很不舒服。 一名留着分头,长得矮矮胖胖戴副眼镜的男生指着王海菲讥诮道:“嘿,这柴火妞,够黑的,哈哈……” 几个同伴全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高胜涵,你损不损啊?神经病!”张丽飞不禁怒斥道,拽着王海菲就往一旁走:“海菲,我们走,别搭理他。” 王海菲红着脸低头没吱声。 不曾想两人刚一转过身来,恰好看到刚刚买了三瓶饮料回来的苏淳风。刚才那小胖子说的话,苏淳风都听到了,只是他的神色间似乎没什么变化,微笑着把饮料递过去,道:“海菲,丽飞,喝点儿冷饮……”说着话,他看到王海菲的眼眶中隐隐泛起了些许泪光——有道是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女孩子家最在意的,恐怕就是长相了。 这时候已然有一名男生和一名女生笑着指责叫做高胜涵的胖学生,不该那么说话,有些过分,不过他们的表情倒是显得很随意。 闫鑫追过来道:“张丽飞,一起玩儿吧。” “闫鑫,你什么意思,非得叫上张丽飞一起玩儿?”刘莹气呼呼地说道:“我看你就是喜欢她吧?” “你瞎说什么呢。”闫鑫略显尴尬地说道。 张丽飞脸一红,生气地说道:“我不想和你们一起……真讨厌。”说着话,她转身就走:“淳风,海菲,我们走……” “等等。”苏淳风笑道,一边迈步走到了高胜涵面前,手里拿着玻璃制的饮料瓶一边就着吸管嘬饮料,一边微笑着说道:“小胖子,为你刚才那句很没教养给你爹妈丢脸的话,向我的朋友道歉……” “操,你谁啊?”高胜涵梗着脖子怒视苏淳风。 “淳风……”王海菲急忙想要上前阻拦,却是被张丽飞拽住,小声道:“那个人就欠揍,让淳风狠狠收拾他一顿!” 身材健硕高大的闫鑫却是大步走过去,推了推苏淳风的肩膀,冷笑着说道:“哎哥们儿,别给自己找不自在啊。”他本来就因为自己心目中极为喜欢的张丽飞,却和这个一看就是乡巴佬的小子在一块儿,而且看起来还挺亲密的模样,所以满心的不忿和醋意,巴不得找茬揍这小子一顿呢,只是出于不想让张丽飞厌恶他的心理,从而没去无缘无故地找苏淳风的麻烦。没曾想,这个乡巴佬小白脸,竟然会主动上前找茬要扮一把英雄救美,这让闫鑫心里颇为兴奋。 苏淳风没理会闫鑫,依旧保持着微笑的神色,看着高胜涵道:“小胖子,我数三声,你要是不道歉,我就揍你。” 很直白的话语。 没容得高胜涵和闫鑫说话嘲讽挑衅呢,苏淳风就开始数数了: “一。” “二。” 他数得很快。 高胜涵有些心虚了。 闫鑫却感觉到自己在女生和兄弟面前逞英雄的时机到了,他一把揪住了苏淳风的衣领,道:“装什么蒜呢,不道歉你能怎样?” “三!” 苏淳风口中吐出这个字眼的时候,右手松开饮料瓶,闪电般抓住闫鑫揪着他衣领的手,一掰一拧,左臂一番直接给闫鑫来了一个锁臂掰腕。 “哎呀!”闫鑫一声痛呼。 苏淳风抬腿一脚踹在闫鑫的屁股上,将其踹得踉跄着跑出好几步远一头撞到了一棵大树的树干上,噗通一声摔倒在地,眼冒金星捂着脑袋哎呦呦痛呼呻吟起来。 “你……”另一个小子反应极快大步冲上来,挥拳就打。 苏淳风侧头避开对方的拳头,踏步上前,一记铁肩靠,用肩膀将对方撞飞。然后神色平静地走到怔在当场浑身颤抖满脸惊愕的高胜涵身前,伸手一抓其肩膀的衣领往前一拉,身子侧转抬腿横扫高胜涵的双腿弯处。 噗通! 这位小胖子直挺挺跪了下去。苏淳风一脚踩在他的小腿肚子上,淡淡地说道:“好了,道歉吧!” “我……” 啪! 苏淳风抬手一个嘴巴子扇了上去:“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小胖子当即吓哭了,连连道歉:“哥哥,姐姐,我错了,原谅我,原谅我吧,呜呜呜……” 对付熊孩子,还是得靠拳头暴力来得快啊,唉。苏淳风心中暗叹口气,面带微笑地俯身拍了拍小胖子的脸蛋,道:“何必呢?以后注意点儿……” 说罢,苏淳风转身就走。 这时候闫鑫和另一名被撞飞的男生,已经在两名女生的搀扶下站了起来。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丢尽脸面的闫鑫怒气冲天地吼道:“操,敢他妈对老子动手……”一边大骂着,他一边冲了上来。 另一名男生也赶紧冲上来帮手。 噼里啪啦一顿打。 也就是短短几秒钟的时间而已,苏淳风已然再次将两个人撂翻在地。 收拾这种根本没有经历过任何格斗训练,充其量也就是打过几次架的半大熊孩子,对苏淳风这类心态成熟又极为冷静,反应敏锐且有格斗底子的人物来讲,简直就是手拿把攥,跟玩儿似的。 “行了,别再起来挨打了。”苏淳风神色轻松地微笑着对两名被打倒在地的男生摆了摆手,继而转身一手拉住紧张不已的王海菲,一手拉着兴奋不已的张丽飞,大步离去。 身后,闫鑫和那名男生全都鼻青脸肿地躺在地上,再不敢起身去和那个看似柔弱白净实则明显是练家子的乡下土老冒硬拼。而两名女生和高胜涵,则是赶紧上前搀扶他们,一脸惊惧和不可思议地看着远去的张丽飞三人。 待三人走远了,闫鑫才起身啐了口唾沫,眼里涌现出屈辱的泪水,气呼呼地说道:“妈的,我这就打电话告我爸……” 说完,他抹着泪儿大步往公园外走去。 走远了的苏淳风微笑着对犹自因为紧张而手心发凉的王海菲说道:“海菲,别害怕,小事一桩嘛。” “嗯。”王海菲点点头。 “淳风,你真厉害!”张丽飞开心地说道:“以后在市一中,我看谁还敢欺负我,到时候我就让你帮我去报仇,好不好?” 苏淳风哭笑不得地摇摇头。 若非不得已,他才不想去和小孩子们打打闹闹的,无聊。 “行了,我们去动物园吧,省得在这里遇到他们扫兴。”苏淳风笑道,然后领着两名女生往公园西门走去。 出西门,侧对面不到一百米远的地方,路西就是动物园了。 平阳市动物园不大,里面也没多少动物。但对于这个年代乡下农村的少男少女们来讲,已经算是很不错很新鲜的地方了。所以三人一路游玩儿观赏,倒也开心。来到猴山的时候,三人驻足在巨大的铁笼前,望着里面那座植被繁茂的小山上精灵般的猴子们跃来跳去的身影,指指点点说说笑笑。 就在这时,不远处呼啦啦走来五六名成年男子还有几名年轻的学生。 “在那儿呢,在那儿呢!” “今天我饶不了他们!” “打死他们!” 猴山铁笼前,游客们看到一群人气势汹汹地往这边快速走来,都急忙远远地闪开。 “淳风,闫鑫他们来报仇了!”张丽飞惊叫道。 “呀。”王海菲吓得急忙搂住了苏淳风的胳膊:“淳风,怎么办啊?” 苏淳风原本还有些无奈呢,本想着离开公园后,就能避免闫鑫找人报复,没曾想对方竟然找到动物园来了。不过想想也是,现如今乡下孩子到市里玩儿,也就是公园和动物园这俩主要的地方,还能去哪儿? 这可如何是好? 不过,在看清楚冲来的一群人中领头人的模样时,苏淳风就不禁露出了轻松和哭笑不得的神情。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左臂被王海菲紧紧地搂住,右手抬起轻拍王海菲的手背安抚着,一边面带微笑地看着冲过来的人。 …… ps:大家应该能猜到是谁吧?哈哈 111章 多大点事儿啊? “爸,就是他!”闫鑫气呼呼地就要冲上来对苏淳风动手,却被他的父亲一把拽了回去,怒斥道:“胡闹!” “爸……”闫鑫有些疑惑和不甘地看向父亲。 几个原本已然冲过去将苏淳风三人堵住的彪悍青年,也不禁有些愕然地站在那里,看向闫鑫的父亲。 而此时,看着神色平静表情有些哭笑不得的苏淳风,鸿运建筑有限公司的总经理闫鸿强,算是尴尬到极点了,他勉强露出同样不知所谓的诧异表情,以一副长者的口吻和蔼地斥道:“那个,淳风……怎么是你啊?” “闫总,这是您的儿子?”苏淳风笑着瞄了眼闫鑫。 “咳咳……”闫鸿强只得点了点头。 闫鸿强算是平阳市道上混得较早,且运气不错混出头来还没进去过的人物。以往他倒是对自己本性老实胆小的儿子颇为呵护和娇惯。但这两年再有孩子之间打架的事,闫鸿强多半也就不予理会或者让两个手下过去帮着儿子教训几个小年轻也就罢了。只是今天正在市外工地上呢,就接到儿子哭哭啼啼打来的电话,他就急忙赶到了市里,然后看到儿子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模样,当即心疼得直打哆嗦,火冒三丈地领着人到处寻找是哪儿来的乡下野孩子,敢在平阳市撒野打他闫鸿强的儿子。 哪曾想…… 撒野的人,竟然是万通货运代理有限责任公司的总经理苏成,苏老板的儿子苏淳风干的。 苏成现在,可是他闫鸿强的财神爷啊! 万通物流园区几百万的工程项目,而且只是一期,二期到时候又有多少钱?再过两年据说还得重新翻盖扩建,这都是大笔大笔的钱啊。 尤其是,苏成的合伙人兼亲戚陈羽芳,那可是刚刚退休一年多的原平阳市市委副书记陈献的女儿。这类人岂是闫鸿强这种看似风光无限在所谓的道上能够一呼百应的江湖人物,招惹得起的呢? 不说苏成和陈羽芳这两位不能招惹的财神爷,单说年仅十六七岁过完暑假才上高二的苏淳风,在闫鸿强心里就留有极为深刻的印象。 这是一个成熟稳重且极为强势又有城府,非常睿智的年轻人,纵然是自负如陈羽芳,都会忍不住在闲聊时对其赞叹有加,还告诉颇有疑惑的闫鸿强,她父亲陈献也多次对苏淳风有过极高的评价“此子将来绝非池中之物”。由此,闫鸿强在陈羽芳的家里和苏淳风第一次见面之后,就再没有把苏淳风当作一个上高中的小伙子去对待过——万通物流园区破土动工开始到现在的这些日子里,闫鸿强偶尔在工地上遇到苏淳风时,也会客客气气地商量几句物流园区工程项目的问题。 “淳风,你和小鑫怎么就打起来了啊?”闫鸿强依然保持着一副长辈的模样,笑着问道。 苏淳风用眼睛瞥了下围在旁边的几位彪悍青年,微笑道:“闫总,你这打算是怎么谈?先把我打一顿给你儿子消消气?” “嗨,别误会,别误会,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嘛。”闫鸿强赶紧打了个哈哈,且不说苏淳风惹不得,单是作为一个成年人不分青红皂白地就跑来向着儿子和少年人打架,传出去都够丢脸了。他挥手对手下几名小弟吩咐道:“去去,你们都跟着过来干什么?都说了没多大事,快回去忙你们的吧。” “那行强哥,我们走了。” “走了啊强哥。” “闫总,有事儿您打电话……” 几名青年满脸疑惑之色地一一向闫鸿强道别,然后转身离去。 闫鑫和几个小伙伴彻底傻眼了。 苏淳风扭头对一脸诧异和仍旧忧心忡忡有些惊恐的张丽飞、王海菲说道:“你们俩先在这附近玩会儿,我和闫总到一旁说说话啊。” “淳风……”王海菲眼巴巴满是担忧地挽着苏淳风的胳膊。 “没事,放心吧。”苏淳风轻轻拍了下王海菲的小手,将胳膊抽了出来。 这般亲密的一幕被张丽飞看到,她立刻忘了还有其他人在场,转身拽住苏淳风的手使劲摇着,道:“淳风,你别害怕……要不我现在就去给我爸爸打电话。”说着话,她又朝闫鸿强和闫鑫几人瞪着眼哼了一声。 “行了啊,和海菲先去一边玩,一会儿我找你们。”苏淳风挣开手,走到闫鸿强身旁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小凉亭道:“闫总,咱们去那边谈谈。” “好,好。”闫鸿强笑着转身就走。 苏淳风一边走一边回头像个长辈般朝闫鑫几人吩咐着喊道:“哎,你们几个也过来,一个巴掌拍不响,再说你们也是满肚子委屈吧?过来说道说道……把事情说开了。”接着,苏淳风又扭头像是闲聊般对闫鸿强道:“闫总,您说说,多大点儿事啊,不就是天热年轻人脾气躁一些打了一架,至于把家长都给叫来嘛。” “嗨,谁说不是呢,来的时候我还训了这小子一顿呢。”闫鸿强似有些怒其不争地摇了摇头,随即又带着些埋怨的语气道:“不过淳风老弟啊,你这下手也太重了些,瞧把孩子给打得,差点儿破相。” 苏淳风笑道:“得,我先给您陪个不是。” “不用不用,这谁跟谁啊?哈哈……” 好嘛,这两人一唱一和的,哪儿像是一个成年人和一个少年之间的谈话?简直就是平起平坐的老哥们儿老熟人在一起唠叨些家长里短孩子不听话不好管的鸡毛蒜皮小事,闫鸿强还亲热地称呼“淳风老弟”,就差没勾肩搭背了。 跟在后面的闫鑫这个郁闷啊,心想过一会儿是不是还得管这个乡巴佬喊一声叔叔? 高胜涵他们也没辙,跟着走吧。 苏淳风和闫鸿强说笑着走进小亭,坐到亭柱间的长座上。然后苏淳风略带些歉意地说道:“闫总,今天这事儿真有些误会,没想到都是自己人……既然你来了,这件事咱们就得有一说一地说开了,省得以后心里面留下啥误会,您说是不?” “其实不用说,我也知道小鑫这孩子太不懂事了。”闫鸿强颇为大度地说道——话说到这里,他当然能想得到,这件事绝对是自家孩子有错在先。 “还是说开了好。”苏淳风扭头看向闫鑫,道:“小鑫啊,现在当着你爸的面,你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一说……” 闫鑫心里这个别扭啊,他耷拉着脑袋撇着嘴道:“我没啥好说的。” “呵。”苏淳风一边指着闫鑫,一边扭头笑呵呵地对闫鸿强道:“得,毕竟是年轻人,都有点儿脾气,哈哈。” 闫鸿强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 苏淳风又看向高胜涵,道:“哎,小胖子,你人最老实,你说说,这事儿怨谁啊?” 虽然苏淳风一脸微笑,语气也很温和,但高胜涵还是忍不住激灵灵打了个寒颤,之前苏淳风以一敌三毫不费力地将他们全都打倒在地的场景,太过骇人。而且现在就连闫鑫的爸爸,在他们这些年轻人心里如偶像般的强势人物闫鸿强,竟然也得对苏淳风客客气气还称兄道弟,让高胜涵更加害怕。 于是他不敢犹豫,老老实实地说道:“这事儿都怪我……” 高胜涵真是个怂包,都没顾得上去看闫鑫一个劲儿给他使眼色,就老老实实把事情的前前后后全都给抖搂了出来。 闫鸿强听得愈发尴尬又有些上火——他没想到一向胆小怕事学习成绩优良的孩子,会在自己的娇纵惯养下,变成如今这般模样。不过现在想想,其实儿子闫鑫从初三时期就在他霸道的暴力保护和唆使下,变得跋扈嚣张,还借着父亲的名气收小弟。当时闫鸿强对此不但没有加以制止,反而有些开心地给予了默许…… “闫总,您听清楚了吧?其实就是个误会,小事一桩。”苏淳风笑着一指高胜涵,道:“就这小胖子最没担当,你说他当时要是听我的,知错就改给我朋友道个歉不就算了嘛……还有小鑫,讲义气没错,但别盲目地讲义气,对不对?你的兄弟有错,你就得纠正他,不能为虎作伥啊。” “听见没有?”闫鸿强厉声对垂头丧气一脸倔强的儿子呵斥道。 闫鑫只得点点头嘟哝道:“听见了。” “要说小鑫其实也没啥大错,就数这小胖子最不够意思。”苏淳风道:“你俩哥们儿为了帮你跟我打起来了,你倒好,都不敢动手……我看你小子就是个怂包,当汉奸的料,不值得深交。小鑫,还有那谁,你们俩平时也得多锻炼,这么大人了,啊,两个人跟我打,没占到便宜挨了打,那就得认,就得自我反省,俗话说知耻而后勇嘛!这么大人了,怎么能哭鼻子抹眼泪地告家长,当自己还是小学生啊?” 闫鸿强一脸汗颜——有道是虎父无犬子,自己咋就生了这么个不争气的儿子? 闫鑫和那位同时挨了打的男生,都红着脸低着头不吱声。 说起来,委实丢脸啊。 而且现在更加郁闷的是——这个叫做苏淳风的家伙,太他妈气人了,瞧丫那副高高在上训斥的模样,就好像当爹的似的。 “行啦,也没啥大不了的,闹了半天都是自己人,传出去都让人笑话。”苏淳风笑着起身道:“闫总,今天这事儿实在是对不住,我下手有些重,其实都是一场误会,还麻烦你跑来一趟,有机会我请您吃饭。” “哎。”闫鸿强赶紧客气道:“该我赔不是才对,淳风啊,是我教子无方……” “没啥,年轻人嘛,有点儿火气讲点儿义气也不是啥坏事。”苏淳风客套着摆摆手道:“那,我先走了,朋友还等着呢,咱们回见。” “好,回见。”闫鸿强起身相送至小亭外。 待苏淳风走远了,闫鸿强一脚狠狠地踢在了儿子的屁股上:“没出息的东西,瞧你那点儿能耐,滚回家去!” 骂完,闫鸿强板着脸大步离开。 …… ps:月底了,红票来点儿!鞠躬! 112章 没人追的原因 今年的雨季,来得晚了些。 待到暑假即将结束时,霹雷闪电的厚重云层才夹带着些许初秋的凉意,荡起强风蛮横地驱走了夏日的酷暑,泼洒下骇人的倾盆大雨,浇灌着早已在酷暑中煎熬许久有了干旱迹象的豫州省北部的大地。 暴雨过后,连绵细雨未停,断断续续淅淅沥沥地下了一个多星期,天气才渐渐有了放晴的迹象。 只是大雨过后,泥泞不堪的物流园区工地,短时间内也无法开工建设。 天气不可抗因素导致的停工,让心情焦灼的苏成和陈羽芳都颇感无奈——银行利息不会停啊,耽搁一天就等于是扔出去六七百元钱,一个月那就是两万……还好此次政府提供的三年扶持资金是无息的,不然他们就更坐不住了。 直到苏淳风开学快两个星期后,停了足足二十天的万通物流园区工程项目,才终于再次动工。 选择了文科班的苏淳风,还是在一班。 而原先一班部分选择了理科的学生,则被调入二班。 其实原本二班就是仅次于一班的优秀班级,只不过一班学生的成绩更加优秀罢了。现在分班后,全年级进行大调整,一班和二班就分别代表了文理两科中最优秀学生的班级。同样,每次的期中、期末考试后,还会在全年级按照成绩名次淘汰制,优秀者进入一班或者二班,成绩下滑或者被超越的,到其它班级。 同样选择了文科班,且在暑假前的期末考试中考出优秀成绩的王海菲,此次终于如愿以偿,和苏淳风成为了同班同学。 可惜的是,两人没能成为同桌。 巧合的是,前后桌…… 苏淳风的同桌是一名叫做岑泳峰的男生,中等身高,长得黑黑壮壮的,不过性格却全然不似长相那般透着悍勇之气,反而文文弱弱憨憨厚厚的,一天下来也说不出几句话,只知道闷头读书,是老师比较喜欢的那种学生。 而王海菲的同桌就更巧了……黄薏瑜。 开学那天,座位刚刚调整完毕之后,看着黄薏瑜扭头对他露出一个若有深意的笑容,以及王海菲也有些无奈的笑容时,苏淳风就不禁暗叹口气:这大概就是天意吧,正应了那句老话——不是冤家不聚头。 不过令苏淳风没想到的是,黄薏瑜不但没有因为之前她对早恋的排斥而反感王海菲,反而和王海菲很快熟悉并成为了好朋友。 而且,黄薏瑜也不再像是以往那般,去制止苏淳风和王海菲偶尔的小暧昧表现。比如两人自习课时偶尔递递小纸条,课间格外亲密的聊聊天,放学时一起离开教室……黄薏瑜都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反感和厌恶。 奇了怪哉。 直到有一天晚上,苏淳风和王海菲在校园的操场上散步时,才从王海菲的口中得知了原因。 黄薏瑜私下里对王海菲说:“我真的很羡慕你,苏淳风是一个非常优秀且有担当有勇气的男生,那天他在班里当着所有同学的面,大胆地说出那番话时,我的内心被深深地震撼了。我相信,当时班里所有女生都和我有着同样的想法和感受。而且,你们用实际行动和优异的成绩,证明了你们的感情是真挚而伟大的。” 听到这番话,苏淳风差点儿没乐出声来。 好嘛,还“伟大的”,黄薏瑜倒是适合代表政府做报告。 时,月朗星稀,微风习习。 人影稀少的诺大操场,在夜幕下披上了昏暗的月华星辉,颇为幽静。 平素里不喜多言又好害羞的王海菲,很难得地主动挽住了苏淳风的胳膊,轻轻倚在他的肩头,小声道:“淳风,如果不是黄薏瑜告诉我,我都不知道。现在想想,幸亏那天正好是放假,不然的话,就冲你在班里面说出的那番话,你和我现在肯定又要在全校出名了……呵呵。” “无所谓,反正咱们俩现在也是学校的名人,对吧?”苏淳风笑道。 “嗯。”王海菲不禁羞涩地低下头——现在全校师生,都知道她和苏淳风在谈恋爱,太明目张胆了。有时候王海菲都会疑惑,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大胆?她紧了紧搂着苏淳风的胳膊,柔柔地说道:“其实很多时候,我都有些疑惑,你这么优秀的人,为什么会喜欢我,我既不漂亮,又不会说话不会讨人开心……” 苏淳风诧异道:“谁说你不漂亮的?全校也找不出比你更漂亮的女生了。” “你别哄我,我自己知道。”王海菲笑吟吟地说道:“我呀,长得又黑,又没有身材,哪比得上其她女生,丽飞倒是真的漂亮。” “我可没哄你,你绝对是最漂亮的,能迷死人。”苏淳风正色道。 “那,那为什么别的女生都会有好多男生写,写信追求。”王海菲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可是,可是就没有人给我写信?” 苏淳风立刻停下脚步,故作生气道:“喂喂,你不会是想让别的男生给你写情书吧?” “才不是呢,我就是这么一说……”王海菲羞涩地轻轻捶了苏淳风一拳。 “哈哈,逗你玩儿呢。”苏淳风乐呵呵地攥住王海菲的双手抬到胸前,他当然知道,现在的王海菲只是含苞待放,所以真算不上出众的美女,但那又如何呢?两世为人的他,知道王海菲将来有多么美丽,而且心性成熟的他最为注重的是,王海菲的品行,还有两人之间那两世轮回绝不可分割的缘分和感情……他笑呵呵地说道:“傻丫头,没有男生给你写情书追求你的原因,不是你不够漂亮,而是他们不敢——全校谁不知道你是我的女朋友?又有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抢我苏淳风的女朋友?” 王海菲愣了愣,好似了悟般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随即低下头羞涩道:“你呀,看着文文静静老老实实的,可凶起来真吓人。” “我没凶过你吧?” “嗯。” 看着低头羞涩的王海菲,苏淳风忍不住柔声唤道:“海菲……” “嗯?”王海菲抬头看向苏淳风。 “我想……”苏淳风快速地亲了王海菲一口,嘿嘿笑着道:“亲你一口……” “去,你讨厌。”王海菲羞得不行,抬起一双小拳头在苏淳风胸脯上轻轻捶打,冷不防却被苏淳风一下子紧紧抱在了怀中,继而鼻尖和嘴唇埋进了王海菲耳根后的发丝间,轻轻地嗅着,吻着。 “嗯……”王海菲一声轻吟,只觉得浑身骨头都软了般,有些幸福的昏沉。 苏淳风紧紧抱着她,嗅着发丝间的清香,轻吻着细如油脂般的光滑脖颈,精致小巧的耳垂——这一刻,他没有任何不纯洁的思想,只是在享受着,眷恋着这般感受,然后思绪突然间就回想到了前世的过往,于是愈发珍惜和疼惜怀中的王海菲——今生今世,谁也不能再伤害到你,包括我自己! 整个人都陶醉在这般深情相拥中的王海菲,原本想要挣扎推却的双手,也不由得环绕过去,紧紧抱住了苏淳风,她只觉得脸颊和耳根火热发烫,怀中犹若揣了只小鹿般扑扑腾腾直跳。 迷迷糊糊间,王海菲忽然觉得脖颈间传来一丝凉意…… 她激灵灵从陶醉中清醒过来,急忙羞涩地轻轻挣开苏淳风的拥抱,却发现昏暗中,苏淳风白净俊秀的脸颊上,挂着几滴泪痕。 “淳风,你,你怎么哭了?” “没有啊。”苏淳风笑着揩去泪滴,道:“你的头发刚才刺着我眼睛了……” “该,谁让你那样的……”王海菲娇羞道。 苏淳风笑了笑,抬臂将王海菲揽住,一边沿着操场外围走着,一边说道:“海菲,还记得初中时我给你写的那封信吗?” “嗯。”王海菲点点头。 “我总觉得,我们好像前世就认识,而且……我好像欠了你许多,这辈子就是要来回报你的。” 王海菲低着头,身体微颤。 感受到怀中少女身体轻颤,苏淳风觉得应该是自己的话让王海菲感动了,于是心中愈发感慨地接着说道:“佛说,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能换得今世的擦肩而过。那么,我的前世是积攒了多少次的回眸,才换得今生与你相识相知相爱啊?” 王海菲终于忍不住弯腰压抑着声音吃吃笑了起来。 “你,你刚才是在笑?”苏淳风愕然。 “是啊,都,都让你笑死了……”王海菲因为忍着笑的缘故,肚子都有些抽筋般,不禁花枝乱颤,断断续续地说道:“你,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酸,这么肉麻了……刚才那些话,哈哈,我的牙都快酸掉了。” 苏淳风顿时又羞又气,伸手就去挠王海菲的腋窝:“我让你笑,让你笑……” “哈哈……”王海菲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赶紧避开苏淳风的爪子,欢快地笑着往远处跑去。 “我是在浪漫,你个死丫头浪漫都不懂!”苏淳风大步追了上去。 “别追我,你讨厌……” 夜色下,原本安静的操场上,一对少男少女就这般肆无忌惮地笑着、嬉闹着——旁若无人! …… ps:红票…… 113章 说客 秋意渐浓…… 代理销售处的生意再次红火起来,虽然比不得春季农忙前那般兴隆,但因为秋季玉米收割后,田地里需要旋地耕种小麦,所以旋耕器和拖拉机倒是销售出去不少,还有耕地时节开始前车辆、机械的保养维修,零配件销售等等,让苏成着实忙碌了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赚了四万多元。 与此同时,物流园区的工程进展也相当之快。 一期工程也就是物流园a区的建设,场地硬化已经完成,四面房屋建筑的根基也都已经打好。 之前苏成考虑到代理销售处秋季的生意,所以在场地硬化还未完成的时候,就立刻敦促闫鸿强,先动工建盖挨着销售处的东西六间房屋和小院的院墙。另外,a区的西大门,以及大门往南那一排二层的楼房主体架构已成。 最初设计园区规划图纸的时候,苏淳风就提议a区西面的建筑物,必须和107国道闪开八米的距离。 当时陈羽芳和苏成都对此意见极为不满。毕竟这都是花钱买来的土地,一百多米长的距离闪开八米宽的话……这得浪费多少地啊?纳入到停车场内,多停放一些车辆得收取多少停车费用? 不过苏淳风随后的解释倒是让他们释怀,并最终同意了苏淳风的建议。 苏淳风说:“和107国道保持八米的距离,主要原因是可以避免意外状况的发生,如果距离国道太近,一旦有车辆失控等原因导致的车祸发生,很容易就会殃及到我们物流园的建筑物遭受破坏,到那时候损失将相当大。而且,八米宽看似浪费,实则可以为我们带来不小的收益。因为,物流区西侧这一排全都是二层楼房,可以东西相通开门,我想稍有些实力的货运公司,恐怕都愿意租这样的门市房,哪怕是多花些租金他们也愿意,这样可以在外面悬挂公司牌匾从而起到相当好的广告效应,而且门前场地开阔,方便停放车辆……他们又何乐而不为之呢?另外,饭店老板恐怕也愿意租用这样的门面房经营饭店吧?” 如此分析合理缜密的一番话,顿时让精明的陈羽芳看出了其中的商机,不禁对苏淳风连连夸赞,并同意了苏淳风的提议。 苏成更是为儿子的精明睿智而感到莫大的喜悦和开怀。 他们却不知道,苏淳风之所以提议让物流园区的西侧和107国道之间相距八米,主要还是在担心南环路对面那一段被拦腰斩断的107国道形成的路煞之气,影响破坏了整个物流园区将来的发展和运营。 现在,西排楼房主体成型,大势已定。 苏淳风终于放下心来。 a北面的简易房,也已然开始动工建造。 原本陈羽芳想要继续复制苏淳风的想法,北排房屋也要和南环路之间让出足够宽畅的距离,不过却被苏淳风笑着否决了。 他说:“北排紧邻南环路这边,不能那样修建。首先,我们园区东西比南北要长出两倍多,如果那样的话损失土地面积太大。另外,有了西排的二层楼高价门面房,北排再这样就有些多此一举了,毕竟a区的东排也会有二层高租价房,南排除了库房也会有一批高租价房屋,而我们的物流园区最初开始运营的时候,总要有足够数量价格低廉的房屋,让那些没有实力或者刚刚开始进入这一行的人,租赁得起吧?物流是一个新兴行业,在初期没有什么实力的租户占据多数。再者说,北排只是简易房,早晚要从新推到翻盖嘛。” 陈羽芳当时哭笑不得地嗔怪道:“你个小鬼机灵,怎么说都是你的理……”不过,她还是同意了苏淳风的想法。 有理走遍天下嘛! 随着农忙时期的结束,销售处的生意也日渐冷清,苏成的时间又宽裕了起来。 周六上午,苏成正在a区南排那些打好的库房根基地旁,检查着根基的工程质量,一边和苏淳风商量着库房的高度、面积,建盖时要注意的事项等等。 “苏总……” 远远的,陈羽芳站在西门口挥手喊道。 “哎,来了!”苏成应了声,拍拍手上的灰土转身往那边走去,一边哭笑不得地对跟在身旁的苏淳风说道:“你看你堂姨,都是自家人,不喊姐夫,天天就苏总苏总地叫着,还说这是公开场合下必须的称呼,私下里可以喊姐夫。” “您也可以喊她陈总啊。”苏淳风笑道。 “别扭……”苏成摆了摆手。 万通物流园仅是第一期工程的的a区,总面积就有近两万平方米,南北宽一百四十三米,东西一百三十五米。 所以从南面的仓库根基地,走到西门那边,可得走上一会儿。 走到西门的小院墙边,苏成乐呵呵地问道:“羽芳,啥事儿啊?” “到办公室谈吧,。”陈羽芳笑着一转身哒哒哒地往小院门走去。 身为万通货运代理有限责任公司的副总经理,陈羽芳手里拎着一个黑色女式包,穿一身笔挺的黑色小西装,里面是白色大领衬衣,棕灰色高跟皮鞋,乌黑油亮的长发盘起高高的发髻,得体的穿着加上她略施粉黛还算清秀端庄的容颜,显得颇为清爽干练,透着一股子成功女强人的气质。 而总经理兼法人的一把手苏成,则是一身廉价的迷彩民工服…… 相比之下,实在是寒酸。 跟在后面的苏淳风就嘿嘿笑着对父亲说道:“爹,您也该弄几件像样的衣服,再怎么说也是总经理嘛。” 苏成无所谓地说道:“大老爷们儿讲逑啥穿戴啊,我穿成这样干活儿利索。” 小院北面的六间房屋刚刚装修过,其实也就是铺上劣质地砖,墙壁刮白然后刷了层仿瓷涂料。目前也只有最西面两间屋作为办公室和会客室,已经开始使用。里面添置了一些必要的简单办公用具,也安装上了电话。 不过,目前这两间办公室,平时基本上没什么涌出,基本闲置。 毕竟物流园区一期都还没建好,这年头还没有什么未完工就招商而且门庭若市的热闹场景,所以更谈不上有什么工作了。陈羽芳可没心思天天来这里待着浪费时间。而苏成更是忙忙碌碌整天没活儿也要给自己找点儿活干,哪儿有心思坐到办公室里当大老板翘着二郎腿儿喝茶看报纸? 陈羽芳哒哒哒地上了月台,从包里掏出钥匙开门走了进去。 “小风娘,羽芳来了,我们谈点儿事情,你泡点儿茶水端到这屋……”苏成跟在后面,冲着销售处的北屋喊了一句。 “哎。”陈秀兰在屋里应声道。 苏淳风直接往销售处北屋走去,帮着母亲泡好了一壶茶,端着往办公室里走去。 苏成一进办公室,就笑呵呵地说道:“羽芳,你今天怎么有空来了?” 这间办公室定好是陈羽芳的,所以进来后陈羽芳倒是大大方方地坐到了那张棕褐色宽大的办公桌后面的老板椅上,靠着椅背,双臂搭在扶手上,似乎颇为享受这种感觉,她笑吟吟地问道:“姐夫,你信风水不?” “风水?”苏成愣了下,继而摇头道:“不信。” “这可不是迷信,是一种文化……而且很灵验的。”陈羽芳往前探了探身子,双臂搁到办公桌上,表情认真地说道:“现在西方好多国家还专门研究我们老祖宗传下来的这种风水学问,并用于他们的园林规划,建筑、房屋装饰等方面。哦对了,还有阴宅坟地,他们也专门不远万里千方百计地来我国寻找并重金聘请真正的风水大师,去他们的国家帮忙看坟地的风水呢” 苏成走到沙发旁坐下,点了颗烟抽着,不以为意地笑道:“老外也信这玩意儿?” “当然。”陈羽芳颇为神秘地说道:“不说外国了,姐夫你知道香港吧?那么点儿个小地方,富豪满大街都是……人家可都是信风水的,工厂厂房盖成什么样,位置、大小、方位都有讲究。还有办公室里家具、装饰品的摆设,门口朝向、窗户大小,甚至于室内外所有装饰和办公用具的颜色,都要符合风水之势。” “呵。”苏成听得有些晕乎,挥挥手大咧咧地说道:“咱不跟人家比,有钱人那都是闲得心慌。” “姐夫,你看看你,都是总经理了,还那么土,这叫文化!”陈羽芳嗔怪了一句,又说道:“现在南方和香港紧邻的特区深港市,还有粤海省几个发达的城市里,企业家们甚至还有当官的都信这个呢。一个企业如果注重风水文化,就能够一帆风顺,如果风水不好,就很难事业兴旺甚至会一败涂地呢。” 这时候,苏淳风端着茶水刚好进来。 听着陈羽芳的这番话,他心里不由得颤了颤,不过神色间却没什么变化,微笑着走到茶几旁从下面拿了洗得干干净净的白瓷水杯,给父亲沏了杯茶,然后又拿了一个水杯给陈羽芳沏了一杯茶水送到办公桌前,一边有些好奇般笑着问道:“堂姨,您今天怎么有兴致,说起风水方面的事情了?” “小风你也知道风水?”陈羽芳惊喜道。 “听说过啊,迷信思想嘛。”苏淳风不以为意地说道。 …… 114章 否决已成习惯 “去去,你不懂别乱说……”陈羽芳挥挥手嗔怪着笑道:“记住了,风水是一种文化,是我们华夏民族数千年积累沉淀流传下来的神秘文化精粹,可不许亵渎,要用敬重的心态去看待这种深奥复杂又极为神秘的古老文化传统。” 苏淳风就不置可否地笑着点点头,走到沙发旁坐下。 苏成这时候已经被陈羽芳的一番话,给忽悠得有些半信半疑了——其实以他的秉性和思想熏陶,原本对这种风水迷信之类的事情,无论谁再如何说得天花乱坠,他也不会相信。只是,苏成在短短两年多时间里迅速发家致富,如今更是当上了大老板,成立了公司,而这家公司又背上了数百万的巨额贷款…… 他内心里怎么可能没压力? 在这种状况下,一说到风水不好就很难事业兴旺甚至会一败涂地,苏成的心里就禁不住地突突起来。 这要是赔了…… 一辈子都还不清债务啊。 “真有那么玄乎?”苏成忍不住问道。 “当然是真的。”陈羽芳举例道:“姐夫,承包咱们物流园区项目工程的闫鸿强,你去过他们公司和他的办公室吧?” “嗯,去过。”苏成点点头。 陈羽芳认真地说道:“他的公司六层楼,从选址到大门外面的场地规划,不同角度和侧面距离街道有多远,到大门多宽多高,什么样的形状,还有门前的台阶数,两侧的石狮那都是非常有考究的……再说里面,从一层到六层,每一层楼梯的台阶数,楼道内的各种摆设、装潢,门与门之间的距离,方位,朝向,办公室里的装饰家具摆设,那都是有高人专门指点过的,风水非常好啊。” “我咋就没看出来?”苏成抽了口烟,一脸迷糊。 “你不懂怎么能看出来。”陈羽芳笑了笑,随即又说道:“鸿运建筑有限公司去年正月初六才正式开业运营,到现在多长时间?还没两年呢,可人家公司发展成什么样了?都有资质和能力承揽咱们物流园区这么大工程了!而在这之前,鸿运建筑有限公司还承揽了平阳市许多的大小工程项目,其中最有名的两个大项目,就是中心广场的修建、平阳商厦的建盖及后期装修……都是他们公司做的。” 苏成连连点头道:“闫鸿强这人,真有本事,平时看他说话办事,就是极为精明,骨头缝里长心眼儿、眼睫毛都是空心的人。” “嘁。”陈羽芳不屑地撇撇嘴,道:“比他聪明能干的人有的是,怎么就他能迅速发展起来?姐夫你不知道吧,其实闫鸿强开公司之前,他就是平阳市的一个混混,他们公司的办公楼是租的,公司刚成立时就是一个皮包公司,他们公司能承揽下中心广场的项目,纯粹就是运势好,而且承包下来后竟然提前拿到了工程项目百分之七十的资金,然后他再往外分批包出去,空手套白狼赚的钱。平阳商厦直到现在还在装修没竣工呢,那也是转包了出去……可现在呢?你看看咱们物流园区工地上的设备,机械,还有建筑队伍,全都是鸿运建筑有限公司自己的!还有,人家闫鸿强这次承包咱们的物流园区工程,可是包工包料啊,除了咱们给的那一点点订金,一期项目完工后才会给他们结账,你算算,他得先垫付投入多少钱?人家都不用贷款……” “这,这也太快了吧?”苏成愈发惊讶。 “还不是因为有大师指点,他的公司风水好,运势足。”陈羽芳叹口气,有些羡慕地说道:“当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几家有资质有实力的老建筑公司,我都没选中,结果闫鸿强和我也不过是经人介绍见过一面之后,我就认定了非他们公司不用。现在想想,都是他们公司风水的运势在作怪啊,唉。” 苏淳风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满脸的好奇之色。 只不过,他内心里却是在疑惑着,还有丝丝的隐忧——闫鸿强的建筑公司请相术高手石林桓布下风水术阵,并且指点其公司各方面的风水,形成极高的兴旺运势……这种事儿闫鸿强绝对不会轻易告知与人。 而陈羽芳能知道这些,也只能是闫鸿强亲口告知的。 可闫鸿强不是个傻子,他敢于把这种事说出来,也必须是在得到石林桓首肯的情况下,才会这么做。 也就是说,是石林桓在幕后指使闫鸿强,把风水之密告诉了陈羽芳。 石林桓为什么这么做? 为了赚钱? 这种可能性不能排除,而且很大——毕竟现在正是奇门江湖复兴的时期,沉寂在民间多年的江湖术士们,一个个开始展露出他们神秘非凡的术法,融入社会中获取巨大的财富并且尽可能组建出属于自己的小小圈子来扬名立万。 也可能是为了别的。 具体是什么,苏淳风一时间无法确定。 但不论是什么原因,他都不会同意,石林桓以风水术数插手万通物流园区的项目以及万通货运代理有限责任公司内的事务。即便是,风水术数确实能够给公司和物流园区的运营带来极大的好处,那也不行。 苏成犹犹豫豫地说道:“羽芳,那咱们的物流园区,要不也找一个风水大师给看看风水?” “当然要啊,我就是这么想的。”陈羽芳道:“姐夫,我今天去闫鸿强公司的时候,恰好遇到那位风水大师离开。随后在和闫鸿强闲聊时,才听他说起了风水一事,还有他这两年的发家史。我细细打量了一番他的办公室还有公司的一应布局,果然是大有考究。所以我想,正好那位大师这两天有时间在平阳市,我们就让闫鸿强牵线,请那位风水大师,给我们的物流园区看看风水,怎么样?” “那,那得多少钱?”苏成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问过闫鸿强了,像咱们这样大的工程项目,应该要十万元。”陈羽芳道:“当然这其中包括指点策划办公室里的风水布局。” “十万?”苏成骇了一跳,连忙摇头道:“那还是算了吧。” 陈羽芳不禁又气又笑地嗔怪着说道:“姐夫,你是总经理,是平阳市第一家正规物流园区的老板,能不能别总是这样大惊小怪的,才十万元而已嘛。数百万资金都投进去了,还在乎这十万块钱?再说了,风水布局好了,将来我们的物流园区生意兴隆,不比你惨淡经营要强得多啊?真是的……” “这,哎,咱们现在资金太紧张了。”苏成犹豫着有些苦涩地说道。 “姐夫,资金紧张也不差那十万块钱,无非就是先少盖几间二层楼的门面房,或者三个仓库而已。” 苏成想了想,吞吞吐吐地说道:“要,要真是灵验……那就,你来决定吧。” “姐夫,你同意啦?”陈羽芳惊喜道。 苏成为难地笑着点了点头。 这时候苏淳风轻轻咳嗽了一声,道:“我不同意……” “嗯?”苏成愣住。 陈羽芳好似早有所料般,仰着脸颇为头疼地四处看了看,这才貌似有些生气地说道:“小风,你怎么总是和我唱对台戏啊?风水布局方面的事情你又不懂,再说了我也是为了咱们公司、物流园区好啊,等项目竣工招商时,宣传说我们的物流园区是由风水大师指点过,也能更多招揽商户的。” “堂姨,您这个想法不错,一期工程a区建设完成开始招商后,我们可以在宣传中加入风水一说。”苏淳风微笑着予以认可,道:“不过真的花钱请风水大师来帮忙布下风水局,就没必要了……您先别急,听我说完。风水布局兴旺运势一说,如果在园区设计规划初始,或者是动工前就开始筹划并用于图纸的规划,那么还可以接受。但现在园区的规划已成定局,场地硬化结束,各建筑区域的根基都打好了,如果风水大师说这样不好,难道我们还得推翻重来吗?那得造成多大的浪费?反之,如果风水大师认为这样挺好,那么,我们还花钱请他干什么?难道只是为了花十万元钱求得一个心理上的安慰吗?” 陈羽芳一愣,这一点她还真没想到。 如果此时为了布下风水局,而对整个园区的设计规划进行改动,那么不但会耽误时间,而且已然投入巨资建好的各建筑项目的根基,都要改动。 这可是一笔相当大的损失啊。 不过稍作思忖,陈羽芳就笑着摆摆手说道:“哎呀,大的规划和现已完成的工程进展,当然不能动,但园区内的布置、停车位规划,还有我们的办公室内布局,楼层的结构,外形,颜色等等,还是很有必要请风水大师给帮忙指点一二的。这种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否则到将来我们再后悔的时候,岂不是晚了吗?而且,闫鸿强所请的这位风水大师,是真正的大师,不是江湖骗子。如果以后我们后悔了再想要找一位风水大师时,说不得找不到真的大师,还会遇骗子呢。” 苏成在旁边听着两人的对话,脑子里愈发迷糊。 各有各的道理啊。 …… 115章 有文化是多么的重要 “没必要。”苏淳风摇了摇头,道:“堂姨,任何事情都带有不确定因素,所谓的风水或许有一定道理,能起到一定的帮助,但关键因素还是在人。我感觉以您出色过人的工作能力和睿智的头脑智慧,足以让我们的物流园区拥有更为广阔和光明的未来。从我们年初计划承包土地到现在,所有的一切都验证了您的个人魅力和能力,还有超前的商业眼光。至于风水一说嘛……说句大不敬的话,您别被人给迷惑了。” 陈羽芳顿时气结,可心里还有些开心——苏淳风刚才那一番不露声色的赞赏和肯定,换做任何人都会感到舒服并深以为然——嗯,我确实很棒啊。 不过陈羽芳还是说道:“我们权且可以把风水,当作锦上添花一事嘛。” “怕只怕锦上添花不成,反添其乱。”苏淳风神色认真地说道:“风水文化源远流长,传承数千年,是我们华夏民族的文化瑰宝,古语也有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一说,我们必须得承认并尊重这种古老文化的存在和流传。但文化就是文化,不是牢不可破的僵化行事准则,要知道还有句老话说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若说风水一事可成,又怎么会有数千年来的王朝更迭,沧海桑田?您想想看,历朝历代各个时期的帝王将相,无不希望皇权及家族传承的千秋万载,而且他们也都有着绝对的权势能力,寻找到那个时代最为顶尖的风水术数大师,南京、西安、京都,这些举世闻名的皇城之地,无论从城池还是皇宫、府邸,其风水选址建筑布局可谓都达到了风水布局的顶尖水平。可是,他们耗尽心机,穷究天理,到最后千秋万载不灭永存的梦想,还是无法挡得住历史的车轮滚滚碾轧而过。” “这……”陈羽芳一时无语了。 苏淳风都把历史朝代的更迭变换都给搬出来了,沧海桑田,数千年光阴时间在他口中似弹指一挥间,还让人如何辩驳? “另外。”苏淳风叹口气,道:“风水术数目前在国内大的形势下,还属于迷信范畴,我们可以以此作为广告宣传的噱头,但不能真的去依靠并付诸实际运用。想想看,市政府支持物流园区项目工程给予三百万元的无息扶持资金,我们却又背大道而驰,靠莫须有的风水术数来渴望着达成某些效果,这就有可能会引起某些人的不满啊。有道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谁知道因为这三百万的扶持资金,有没有小人眼红背地里正等待着抓到把柄捅我们一刀呢?万通物流园区这么大的项目,市委市政府高度重视还会在竣工后给予大力度的宣传……如果现在因为风水一事引起政府不满,甚至于愤而找个由头,提前要收回已经被我们全数投入工程开发项目中的扶持资金,真到了那时候,我们该怎么办?” 听到这番话,陈羽芳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身为高干-子弟的她,从小耳熏目染且又在政府部门工作过一段时间,当然比任何人都清楚,政府比任何私人、单位、企业都更要关注形象问题。 而高层一旦有某位官员对此产生极大的不满,抑或是有父亲陈献曾经在任时的政治对手寻机要上纲上线的话,那后果实在是不堪设想啊。要知道,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陈羽芳能够从容地获得银行贷款,顺利获得各部门审批,承包下二道口镇政府这片开发区域的土地使用权用于经营建设新兴的物流园区,还恰好赶上了市政府刚刚会议通过并开始实施的针对中小型企业和新兴企业给予各方面大力度扶持的计划,并且优先得到了三百万元巨额的无息扶持资金…… 这幕后若说没有陈献的影子,那真是骗三岁孩童了。 但陈羽芳还是不想被苏淳风给说服,她有些犹豫和勉强地说道:“淳风,你才多大啊,说这些话未免杞人忧天了。” “嗯,或许是我想得太多。”苏淳风点点头,道:“不过,我觉得您还是再考虑考虑。” “好吧。”陈羽芳有些大度地应了下来。 不过,她心里却明白,这是苏淳风给了她一个下台阶——因为苏淳风刚才的一番话,陈羽芳已然开始有些怀疑风水布局能够兴旺运势的说法,也有些担忧这种不现实的东西会不会带来现实上的负面影响。 而苏成,亦是松了口气。 虽然最初被陈羽芳忽悠得动心想要咬咬牙大方一次挥霍十万元钱,但他也只是因为压力过大如苏淳风所说权且当作花十万元钱得到点儿心理安慰而已。而且,既然陈羽芳决定要请风水大师,他又不太好反驳。 随后听了儿子的这一番有理有据条理清晰的话,苏成的心里就更加排斥请风水大师了。 在苏成看来,儿子的话那就是真理! 谁也甭管他苏成的儿子今年才多大,这小子数次高瞻远瞩极有先见之明的决策,那可是铁一般的事实,不容否认。 苏淳风也暗暗松了口气。 到此时,他都有些自恋般禁不住地佩服自己睿智敏锐的辩驳能力和相当了得的口才,也不得不庆幸自己两世为人的成熟心理、经验,以及对奇门江湖的了解。还有,重生以来好好学习积累了许多文化知识,又因为家中事务而博览群书、杂志、报纸,多有关注时事,从而能够让他在谈话过程中出口成章引经据典。 若是在前世,没什么文化根基又对现实社会颇为脱节的他,只会在有了矛盾冲突时,因为没有能力用口舌之争说服对方,而直接采取最简单直接的暴力——他妈的道理你听不明白,总该认识拳头吧? 由此可见,广泛越多增加阅历和文化知识的积累,有多么得重要! 就在陈羽芳前来找苏成商议请风水大师一事的时候,鸿运建筑有限公司总经理闫鸿强的办公室内,茶几旁的沙发上,正坐着一位从面相上看不过四十岁出头,穿着一身深灰色中山装的瘦削中年男子。 他肤色白净,满头灰白色发丝极为整洁地梳成了背头的发型,有着几缕清晰皱纹的额头略显前高,双眉浓而平直,一双并不算大的眸子深邃平静如渊,鼻梁中挺,人中狭长,双唇齐整,胡须刮得干干净净。最惹人注意的是,他有一双细长白净光滑细腻如脂,犹若闺秀女子般的手。 此人,便是在不久的将来,于复兴繁荣的奇门江湖中声名显赫的相术大师,豫州省省会中州市人——石林桓。 闫鸿强没有坐在办公桌后面,而是神色恭敬地坐在石林桓身旁的单人沙发上,一边给石林桓斟茶,一边有些困惑地说道:“石先生,我已经把公司布下风水局兴旺运势的事情,都告诉了陈羽芳,而且,看得出来她很感兴趣。” “嗯。”石林桓似乎早有所料般点了点头。 “可是……”闫鸿强想了想,又不好问出心中的困惑。 石林桓笑了笑,道:“她肯定会答应的。此女子面相英武,颇有巾帼不让须眉之势,将来必为大才,不过她情感受挫至心中有暗伤隐疾,使得相中有人上人之本,却只有做他人之基石方能稳固,否则纵然爬上巅峰也无法立下牢固根基,最终必会从高位摔下一败涂地且再无力翻身。而她的心疾,更是曾导致她误入歧途求解不得解,好在是有其父亲之官运福萌护持,才能够逆境重生,委实难得啊。不过纵然如此,她父亲保得了她一时,却护不住她一世,加上她曾经有过诡奇经历,所以听到你所说的话,自然而然地会选择相信,甚至于开始惶恐地依赖。” “石先生真乃高人。”闫鸿强不禁竖起了大拇指——精明如他,自然在接触陈羽芳之前,就已经打听过陈羽芳的诸多事情,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贻,商场如战场。 不过,他是通过暗中调查得知陈羽芳曾因离异情感受创,以至于精神失常过一段时间。 而石林桓,则是从面相上看出来的! “鸿强啊。”石林桓淡淡地说道:“我知道你心中肯定疑惑,为什么我要让你把风水布局一事告知陈羽芳,并且以言语引导让陈羽芳主动请我去帮助她的物流园区……” 闫鸿强赶紧点了点头。 他心里非常敬重,甚至可以说是害怕石林桓。此前石林桓曾告诫过他,断然不可轻易将公司布下风水之局的事情,以及石林桓的身份透露出去。闫鸿强对此一直都守口如瓶,纵然是在外应酬喝醉酒了,也断然不会提及这方面的事情。 “原因有二。”石林桓风轻云淡般说道:“其一,万通物流园区运势兴旺,间接也会兴旺你的公司;其二,我怀疑万通货运代理有限责任公司的背后,有术法高人坐镇,所以很好奇,想要知道这个人是谁。” “什么?”闫鸿强大吃一惊,心中甚至生出些惊惧来。 …… 116章 引人瞩目 闫鸿强太清楚石林桓这类神秘的术法高人有多么的强大和恐怖了。 倘若万通货运代理有限责任公司后面也有术法高手坐镇,那么他当初为了承揽下万通物流园区的项目,请石林桓布下风水之局的时候,万一因此而惹怒了那位术法高手的话,后果将不堪设想。幸亏那位很可能存在的神秘高人,似乎对此并不在意。但依然让现在得知这一消息的闫鸿强禁不住地后怕。 石林桓微微阖目,淡淡地问道:“还记得,我上次回去之前,让你调查的那件事吗?” “记得。”本就后怕不已的闫鸿强脊椎骨处顿时生出一阵凉飕飕的麻意——那是让他调查一件离奇的死亡事件。 死者叫曹明,平阳市铁西区市郊乡下人。 此人与初夏时节的一天晚上凌晨时分在南环路上突发脑溢血和癫痫,送至医院后抢救无效死亡,病发原因不明。而他发生意外的地点,恰好就在万通物流园区紧邻的南环路边缘,那时候正是石林桓刚刚在附近布下风水之局没几天。 事发当晚凌晨,身在平阳市还未离开的石林桓,突然给曹明打电话,让他迅速开车接上石林桓到事发地勘察了一番。 之后,石林桓未对曹明具体说什么,只是让他立刻调查距离最近的两家医院里在那个时间段所接收的急诊病人,而且必须是极为严重甚至死亡的病人,还要把死者的具体信息情况都给调查出来。 第二天石林桓因为还有些事情要做,而且似乎对这件事不太重视,所以吩咐交代一番后,就乘车离开平阳市回中州市了。 以闫鸿强在平阳市的人脉势力,调查这点事情还是很轻松的。更何况石林桓已经给出了很明确的条件,所以没过几天,这件事情的死者身份,和死者在一起的人,相互之间又有什么关系,就都被闫鸿强调查得一清二楚。 诡异的死亡事件,加上神秘的风水布局还有大师石林桓对此事的交代叮嘱,让原本对于神秘术法就极为忌惮的闫鸿强,立刻心慌意乱地给石林桓打去电话告知了调查结果。而石林桓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宽慰闫鸿强不必大惊小怪,没什么要紧的,并叮嘱他多多注意万通货运代理责任公司承包那块土地的进展以及附近有无发生比较特殊和蹊跷的事件,如果有的话务必要在第一时间里告诉他。 不过直到现在,那里没再发什么过什么蹊跷的事情。 “别这么紧张。”石林桓微笑道:“即便是万通货运代理有限责任公司的背后有术士坐镇,他也并没有在意我布下的风水之局,更没有什么恶意,不然的话,我早就劝你退出此次承包万通物流园区的项目了。” “那……”闫鸿强稍稍心安,但还是有些疑惑与石林桓为什么要对此进行调查。 “只是想认识下这个坐镇在幕后的术法高人而已。”石林桓摆摆手给出了一个刚才就提了一句的简单答案。他似乎不想和闫鸿强谈及太多内心想法,转而问道:“你和陈羽芳、苏成接触时间也不短了,难道这么长时间以来,就没有发现他们公司或者他们平时接触密切的人物中,有什么比较奇特的人吗?” “没有吧?”闫鸿强皱眉摇了摇头,忽而眼睛一亮,道:“对了,苏成的大儿子,很特别!” “嗯?”石林桓问道:“苏成的儿子?多大年龄?” “高二学生,十六周岁吧。” 石林桓不禁笑着摆了摆手,带着些埋怨的语气淡淡地说道:“一个小孩子能有什么独特,竟然还能让你注意到……” “石先生您有所不知。”闫鸿强表情认真地说道:“根据我的了解,苏成的大儿子苏淳风虽然年仅十六周岁,但他心性成熟,机智敏锐,谈吐不凡。我和他有过两次接触谈话,给我的感觉他就像是一个三十多岁的成年人,甚至还要老道许多。另外,一向眼高于顶的陈羽芳和我在私下里的闲谈中,都大为称赞苏淳风,还说苏成平日里对这个大儿子言听计从,就连陈羽芳的父亲,原平阳市委副书记陈献,也极为重视苏淳风,甚至多次态度坚决强硬地要求陈羽芳多多听从苏淳风的建议和看法。” “哦?”石林桓稍显诧异,颇为感兴趣地笑道:“听你这么一说,这个孩子还真不一般,你给我详细说说。” 闫鸿强立刻把他所知道的有关苏淳风的事情详细讲述了一遍,尤其是他和苏淳风的两次接触经过缘由,就连对话以及对话时的表情态度都丝毫不落——其实之所以闫鸿强会如此在意和认真,除了询问者是石林桓所以他必须郑重其事的原因之外,还有就是闫鸿强本人,对苏淳风也格外在意和钦佩。 听完他的讲述,石林桓不禁微微皱眉,思忖了起来。 他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一个年仅十六周岁的高中学生会是万通货运代理有限责任公司幕后坐镇的术士。 但按照闫鸿强所讲,这个孩子也确实太聪明,太独特了。 闫鸿强不会说谎话,而且以他的心性,若非事实也断然不会如此大加赞赏一个年轻的半大孩子。 而让石林桓尤为在意,也是他提前就注意到的一点是——万通物流园区西侧的建筑布局规划——如果说当初的联合收割机代理销售处是为了在门前空出大的面积用于停放联合收割机,所以巧合地闪开了八米宽的位置,那么之后物流园区西侧建筑物整体向东靠拢,与107国道之间相隔出八米的距离,就不得不让人怀疑了。 石林桓是相术大师,很清楚那般布局恰合风水之局,既避免了北面107国道路煞的对冲,又能够引107国道和南环路交叉汇流而形成的水运旺财之局。 难道,也是因为苏淳风提出的那些看似合理的建议,所以出现的巧合吗? 这似乎有些说不通。 那么大的面积,换做谁也难以割舍空置出来。就算是苏淳风提出的那些想法和建议合理所以最终被陈羽芳和苏成采纳了,可年纪十六岁的一个还是孩子的高中生提出这种想法,这本身就很令人吃惊和困惑了。 综合以上诸多因素,石林桓判断,如果所有的事情都不是巧合的话,那么苏淳风身后必然有高人指点,而且这个高人,绝对是术法高手。 想到这里,石林桓微笑道:“找个机会,让我见见这个孩子。” “唔,这简单,今天就行。”闫鸿强立刻满口答应下来,道:“每逢周末苏淳风都会从学校回来,您和我一起去工地上看看,自然能看到他。” “那就先去看看吧,不要惊动他。”石林桓起身道:“最好找个机会,我能和他单独谈谈。” “好,我安排。” “不要让他产生疑心,也别惊动其他人,办妥当些。” “嗯。” …… 下午三点多钟。 苏淳风正在北侧新盖的那排房子中专门给父亲预留出的空荡荡办公室里,安安静静地温习着功课呢,就听着小院里传来了父母和陈献说话的声音。他想了想也没太在意,退休赋闲在家的陈献来串个亲戚,没什么好奇怪的。 不过身为晚辈的苏淳风还是起身走出去,客客气气极为礼貌地和陈献打招呼:“姥爷,您来了。” 陈献穿了身深蓝色的运动休闲装,显得颇为年轻干练,精神矍铄,一看到苏淳风就开怀大笑,慈祥和蔼地摆着手说道:“淳风,功课忙不忙?” “不忙。”苏淳风笑道。 陈献走过去很自然地轻轻拍了下苏淳风的肩膀,笑道:“那正好,陪我在物流园区的工地上走走,也给我讲讲,让我这个老头子知道一下你们搞得这个物流园区规模如何,有什么前景规划,开开眼界嘛。” “您一点儿都不老。”苏淳风当着父母的面,自然显得格外恭敬,笑眯眯地讨好了陈献一句,然后伸手请陈献往园区走去。 苏成和陈秀兰对视一眼,都没跟着出去。两口子站在院子里满脸幸福和满足地看着那一老一少的背影消失在小院门口——曾经官位显赫手握权力的陈献,恐怕对自己的孩子都不会如此亲密和重视吧? 走出小院后,苏淳风和陈献肩并肩走在物流园区中央已然硬化过的路面上,四周不远处正在施工的建筑区域工人们忙得热火朝天。 闲聊了没那么几句话,陈献就轻声入了正题,道:“淳风啊,我觉得布下风水局,对物流园区没坏处吧?” 苏淳风笑道:“咱可是早就说好,不提这类事的。” “咳……”陈献有些老脸发红,尴尬道:“心里还是有些忍不住的好奇,而且我听你羽芳堂姨说了这件事后,觉得十万元钱不算多,可别因此招惹了那位风水大师不满,等将来在物流园区使坏啊。” “没事。”苏淳风摇摇头,笑道:“这种事其实也没必要瞒着你,记得保密就好。我之所以拒绝让那位风水大师出手布下风水局,正是因为担心将来再受其左右和控制。” “怎么说?”陈献诧异道。 …… 117章 拉过一张挡箭牌 如今陈献赋闲在家,无官一身轻,加上其曾经接触过奇门中人,平日里对于玄学术数多有研究了解,虽然无法成为一名术士,但其内心里对于神秘的玄学术数和术士愈发感兴趣。如今又从女儿口中得知有关万通物流园区风水布局一事,鸿运建筑有限公司幕后有真正的风水大师布局相助…… 按理说,能够有机会请到这样的风水大师前来,任何相信玄学术数的人,都不会拒绝此等好事吧? 可苏淳风却否决了陈羽芳的提议。 而苏淳风本人身为神秘的玄学奇门中人,陈献是知道的。所以,这般充满玄奥神秘的事件,他岂能忍住不前来询问一番? 对此,苏淳风当然能够理解——人之常情嘛。 他轻叹口气,道:“请那位大师布一场风水局充其量也就十万元钱,我不在乎。只不过你们不会明白,对于奇门术士来讲,堪舆观相、降妖除魔、捉鬼镇邪、破灾起运、推命占卜等等……这些固然都能挣到看似不菲的钱财,但那太少了——在真正的奇门术士看来,最挣钱的方式不是干这种一劳永逸的小事情,他们会考虑到长期性。简单点说,术士的想法不仅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而是‘小心你有灾,有灾必须请我,没灾我也能轻易给你弄出些灾难来。’我想,这个道理不难理解吧?” “这……”陈献不禁愕然,后背生寒。 他当然能够听得懂苏淳风这番话里颇为简单明了的意思,只是这世上又有多少人能明白这一点呢?且不说普通人无法想象到,纵然是奇门术士明白这层窗户纸后面有什么,但也不会去捅破啊。 可苏淳风,却毫无忌讳地一语道破其中玄机。 此时,远处紧邻着南环路的工地旁,鸿运建筑有限公司的老板闫鸿强,正站在那里指着工地和苏成商商量量地说着什么。 震惊过后的陈献看着那边,有些感慨地说道:“但不管怎么说,风水术数,确实起到了令人瞠目的效果,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帮助一个人白手起家成为一方豪富,纵然是有许多弊端,又有多少人能不心动呢?” “是啊。”苏淳风点头认可,心里不由地回想起了前世种种过往。 “淳风。”陈献扭头微笑着问道:“按照你刚才的说法,术士难道都是贪恋钱财,从而不会去帮助人做出一劳永逸的事情吗?” 苏淳风摇摇头,道:“不是不做,而是很难做到,代价太大……”说到这里,苏淳风忽而停下了话头,微微皱眉扫了眼远处闫鸿强身后,南环路边上停放的那辆黑色桑塔纳,随即转过身神情随意地往东南指了指,道:“去那边看看吧。” “好。”陈献微笑着和苏淳风往东南走去。 刚才苏淳风无意间看到了那辆黑色桑塔纳的后排座位上,隐约坐着一个人,内心里就不禁生出了些许警惕。 他知道,那辆车是闫鸿强的。 什么人会乘坐闫鸿强的车来到建筑工地上,却又大模大样地坐在里面不下车?他来这里的目的又是什么? 闫鸿强把自己公司布下风水局兴旺运势的秘密告知陈羽芳,从而诱导陈羽芳也想聘请风水大师的事情,原本就让苏淳风感到疑惑,并判断出这件事幕后必然是有石林桓指示闫鸿强做的,其目的有可能是为了赚钱,打响名气等等,这无可厚非。而现在,苏淳风想到自己对风水布局一事予以否决之后,极有可能引起石林桓的注意……更何况,几个月前那天晚上在物流园区紧邻的南环路上,他一怒之下斗法击杀那名术士,石林桓必然赶赴现场查看过,如果他有所怀疑并让闫鸿强这类出身复杂颇有势力的人物予以调查的话,事情可就有些复杂了。 稍作思忖,苏淳风边走着边说道:“姥爷,这次间接拒绝了那位风水大师前来布下风水局的事情,无论任何人提及,包括我堂姨再说起的时候,你都要说,这是你的意见,而且是你教导吩咐我说的那些话。” “嗯?”陈献有些困惑。 “我不想和奇门术士有任何接触。”苏淳风笑了笑,道:“别回头去看闫鸿强的那辆轿车,车里面坐着的人,十有八九就是那位风水大师……” 陈献点点头,道:“你觉得他心怀不轨?” “这倒不是。”苏淳风摇摇头,道:“但正所谓小心驶得万年船,我们没必要和这类人接触的太多。” “要不要,把他赶走?”陈献淡淡地说道,一边背负起双手,虽然他神色平静,低头微有些驼身,步履随意像是乡下老人行走于田间地头,但整个人却散发出了一股无形却犹若实质般能被人清晰感知到的强硬气势——多年为官大权在握所养成的官威,纵然是奇门江湖中的术法高手,也不敢轻视。 “不用。”苏淳风笑着摆摆手,他知道虽然如今陈献已然退休赋闲在家,没有了官场权力,而且因为是在官场之争中失败所以威风难敌当年,不过他想要在平阳市地界上,收拾一名江湖术士,绝对是手到擒来的小事情。 要知道,这年头“宣扬封建迷信”,不追究的话啥事儿没有,较真的话却足以把人给抓起来关上好几天再罚一笔钱。 派出所最乐意干这种事儿了。 只不过,苏淳风可不想动用官方势力去对付江湖事端。一来奇门江湖的规矩就是江湖事江湖了,绝不可以牵涉官方介入,这一条规矩是奇门江湖的大忌,基本没有任何江湖术士敢于越界,否则会惹下众怒的;二来,双方委实还没什么矛盾纠葛呢。 陈献道:“那给他一些警告?” 苏淳风稍作思忖,点头笑道:“未尝不可。” 当今时代,绝大多数官员们对于此类事情都是极为反感的。如果陈献直接开口或者示意他人,给予闫鸿强一些警告和提醒的话,想来可以震慑到石林桓和闫鸿强。 因为陈献不是奇门江湖术士,他可以对此实施任何手段。 而且,陈献有这个实力。 “淳风,他不会是专门针对你来的吧?”陈献忽而轻声问道。 “不确定。”苏淳风扭头笑看着陈献,道:“姥爷,如果您因为好奇亲自去接触那位大师的话……我不会介意,也不会制止您,但您绝对不能提及我是术士的事情。至于刚才我请您帮忙替我挡一挡,您应该能做到滴水不漏吧?” 陈献心里一凛,道:“淳风,我越来越害怕你了。” “奇门江湖神秘莫测,怕一些也好。”苏淳风微笑道:“最好还是和江湖术士保持距离,即便是想要满足下自己的好奇心,也别太深入,您虽然退休了,但终究是官场上下来的人,这两年又经常翻阅典籍了解玄学和历史上的奇门术士之事,想来也多多少少知晓一些其中的忌讳。” “我明白。”陈献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 ps:专访那事出了些意外改下周,短刀坐在电脑前只能“呵呵”了。 一天都在准备忙碌,码字都被耽搁了,晚上十二点之前努力再更一章,明天我不出门全力码字,码出多少更多少…… 118章 相术大师的纠结 秋阳早早西斜,辉芒泛红,晚霞覆天。 97年的平阳市还远未达到几年后的高速发展时期,但市区边缘也已然是工地处处,正在缓缓拔起一幢幢高大的建筑物。 黑色的桑塔纳轿车飞快行驶在车辆稀少的环城路上。 车内后排座上,石林桓双眉微皱,脸上带着些许似笑非笑的表情,望着车窗外不断闪过的秋景出神,似乎在想着些什么。 闫鸿强一边驾着车,一边透过后视镜看着保持沉默的石林桓——这位气度沉凝的相术大师高深莫测,无论什么时候,都会让一向在常人面前极为强势的闫鸿强感到忌惮和敬畏。此番开车载着石林桓到物流园区工地上一趟,闫鸿强心里实在没底,被自己夸赞不已的苏淳风,到底会给石林桓这位相术大师,留下何等印象? 虽然,仅仅只是坐在车上隔着车窗远观,但闫鸿强知道,石林桓必然会看出些端倪。 于是他忍不住开口问道:“石先生……先前在工地上,您注意到苏成的儿子了吧?您觉得,这个孩子怎么样?” “不错。”石林桓给出了一个简单的评价。 闫鸿强心里稍稍放松了些,不过还是有些疑惑,石林桓说“不错”是指什么?但他没有再问。 石林桓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只是,他的心里却有些希望,之前发生的那些和万通物流园区有关的事件,都只是巧合,而并非是自己所判断和猜测的那般,有术法高人坐镇幕后。因为这一切都是巧合的话,就说明苏淳风不是术士,万通货运代理有限责任公司幕后也就没有术士坐镇。那么,石林桓就可以去收苏淳风为徒。 这个孩子的资质,太优秀了! 奇门江湖中人,无论是哪一派人士,几乎都清楚纵然是资质优越天赋极佳的人,初始修行术法的年龄最好也不要超过十六岁。 而苏淳风虽然即将踏过十六岁这道年龄的坎,但其灵根蕙骨仙灵奇相丝毫褪色的迹象都没有,天赋资质之优,委实令石林桓激动不已——从相术上来看,苏淳风面相生灵秀若处子,又不缺男子阳刚强势之气,根骨奇佳似有传说中双魂合体之貌,而且观其气质,隐隐带有五行环绕之态,又绝非修行术法之人,这就是天生仙灵奇相。再据闫鸿强所讲述,此子心性成熟,机智敏锐,小小年纪便颇有城府和洞察之力,便是陈献和陈羽芳这对父女,都格外器重,由此可见苏淳风是多么的优秀了。 如果能收苏淳风为徒…… 身为相术大师的石林桓相信,此子将来在相术方面的成就,绝对会超越自己,成为奇门江湖中一代相术宗师。 能够在奇门江湖中被称之为宗师者,其术法修为必须达到醒神之境! 若是换做修行其它术法的奇门江湖术士,恐怕也不至于把苏淳风看得如此优秀。但石林桓是相术大师,最是擅于观人面相察人气运根骨,故而他仔细观察苏淳风之后,才会生出这般激动的想法。 其实石林桓到现在,已经收有两个徒弟了。 只不过他这两个徒弟虽然天赋资质都算上乘,但相比苏淳风这种资质优越到罕见的奇才,就仿若孔雀与凤凰相比,其差距简直是天上地下之分。 在见到苏淳风之前,石林桓对初夏时节南环路那名术士惨死的可能性,有过两种判断。一是那个术士太倒霉,施术时遭遇了最强烈的自然反噬没能挺过去,二是万通货运代理有限责任公司幕后有术法高手坐镇,出手施术击杀了那名半把刀术士。 那时候石林桓更倾向于第二种可能性。 所以那天晚上到南环路现场观察之后,他才会想要彻查此事,并迅速离开平阳市以免生出意外和不测事件。 要知道,这年头奇门江湖刚刚露出复兴的萌芽,根据古往今来一些其实江湖人士并不怎么遵循只是当作虚伪牌坊和谈判时所用的规矩来讲,动则施术杀人,是为心性险恶品行不端,要受江湖人士批判和惩戒警告的。 最关键的是,石林桓担心,如果万通货运代理有限责任公司的幕后,隐藏了这样一位心狠手辣的术法高手,那么这位高手不可能不知道石林桓帮助鸿运建筑有限公司在万通物流园区的项目上布下风水大阵之局的事情。万一啥时候这位高手突然间觉得不爽,恼火了,陡然冲出来杀石林桓一个措手不及,那绝对是令他防不胜防的。 所以不查出来,石林桓不安心。 只要查出来那位术法高手是谁,石林桓就会主动前往拜访结交,一来可以解释在万通物流园区提前布下风水局的事情,以免误会发生;二来,在几乎可以预见的将来,奇门江湖复兴繁荣之后,他行走江湖也能多一个实力强悍的朋友。 不过,人心向来容易被情绪所左右,任何人都无法完全摆脱这种与生俱来的生理状况。 故而有了收苏淳风为徒的想法之后,石林桓内心里对于先前术士死亡事件缘由的判断和猜测的天枰,开始向另一个方面倾斜——正如苏淳风早先谨小慎微抹去施术痕迹时所考虑的那般,石林桓觉得,那个倒霉蛋半把刀术士,企图施术为祸苏成的联合收割机代理销售处,身在风水大阵之局中却不察,又很倒霉地恰逢天地五行局部地区出现异常变化,从而承受了最为强烈的自然反噬,于是乎很悲剧地当场一命呜呼。 自作孽不可活这种事儿,向来不稀奇。 所以这时候,石林桓反倒是希望,陈羽芳能够主动前来邀请他,为万通物流园区布下一个兴旺财运的风水局。因为陈羽芳一旦肯花钱邀请,就说明其公司的幕后没有术法高人坐镇,反之,则必有高手。 道理很简单,既然本就有高手坐镇,谁会再去花钱请别的高手来? 那不是自找麻烦吗? 然而几天后,抱着希望的石林桓,却并没有等到万通货运代理有限责任公司的邀请。闫鸿强对陈羽芳所讲述的那些话,犹若石沉大海。 有术法高手坐镇! 这个念头再次占据了石林桓的脑海,他内心里不由得有些可惜——那位心性狠辣动则施术杀人的高手,明明知道他借闫鸿强和陈羽芳之口,间接打了招呼想要试探结交,但依旧按兵不动不肯露面。 这样一来,收苏淳风为徒就没有任何希望了。 因为,没有哪位术法高手会眼睁睁看着有这样一个天赋资质绝佳的苗子摆在面前,不收其为徒的。 坐在书桌后面,透过宽大的落地窗望着外面高高的晴空,石林桓轻轻叹了口气。 他目前所在的这间书房,是鸿运建筑有限公司办公楼六层,最东侧一间面积足有五十平米的办公室。平日里,鸿运建筑有限公司内部人员除了闫鸿强以及偶尔前来打扫清洁的那位扫地大妈之外,没有任何人可以进入这间书房,就连闫鸿强几个关系极铁的哥们儿和亲人,也不能进入。 哪怕是,石林桓不在这里的时候。 书房的落地窗,在当前的平阳市,绝对算得上独一无二。因为这年头还没人会在楼房上面搞落地大窗。书房正中间,摆放着一盆高大的散尾葵,显得颇为突兀,落地窗两侧各摆放了一盆滴水观音,青翠雅致。 宽大的红木书桌,背靠北墙面朝南墙,南墙西为门,东为窗。 书桌左右侧各摆放了一张单人的小型红木沙发,边上各放有一张小方桌,桌上都有一个白色烟灰缸和一个小鱼缸,鱼缸里面各有两尾红色的普通小金鱼,还有一株水草和五块彩色的石子对应五行之色。 笃笃笃…… 敲门声响起。 石林桓收回思绪,淡淡地说道:“进。” 房门轻轻推开,西装革履的闫鸿强一脸恭敬之色地走了进来,将房门关上,这才转身走过来说道:“石先生,我试探着问过陈羽芳了,她说万通物流园区不考虑请大师布风水局以旺运势,而且,是她父亲陈献的意思。” “哦?”石林桓点点头,心里又惊讶,又有些喜悦。 “不过……”闫鸿强面露犹豫和为难之色。 石林桓抬手示意闫鸿强坐到沙发上说话,一边微笑着说道:“鸿强,犹犹豫豫可不是你的性子啊。” 闫鸿强就苦笑着摇摇头,坐到旁边的沙发上,点了颗烟说道:“陈家那位老爷子虽然不同意在万通物流园区的项目上请您去布下风水局,但他却让陈羽芳带话过来,说是想要见见您,而且陈献还说,不在万通物流园区布风水局,是考虑到各方面的影响,并非是不重视您的风水玄学。” 听到这番话,石林桓稍作思忖,心里就想明白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当然,也只是他个人的判断和推测——原平阳市市委副书记陈献,对传统文化很感兴趣,退休后更是多有研究,所以听说有石林桓这样一位风水大师就在平阳市,就想要结识顺便请教一番。这种前半辈子身居高位,退休后专研传统文化的人,在全国各地并不稀奇,有精心书画者,有研究周易八卦的,还有学习古文、戏曲、古乐器的等等。而万通物流园区西侧让出八米宽距离的提议,应该也是陈献恰和风水之局的建议了。 …… 119章 来自京城的信件 陈献相邀,石林桓自然不能,也不敢拒绝。 八十年代末在全国上下兴起的气功热,直到九十年代初期,也就是前两年才在公众媒体的质疑、一些专家人物的揭秘和官方强势的打击下渐渐消退。一个个伪大师的身份和所谓的特异功能被揭破,从光芒万丈人人敬仰的神话高台上凄惨无比地跌落,成为过街老鼠般人人喊打。 所以这年头,私底下对谁称呼一声大师或许还算得上尊重,你要是当众喊人家一声“大师”,说不得就会惹来愤怒的回应:“你才是大师,你全家都是大师……” 老话说“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 但在如此大势之下,蠢蠢欲动萌芽初露的奇门江湖中,一个个身怀奇术的术士们,不得已也只能低调做人做事。 却又巧合地应了一句成语——厚积薄发! 不知不觉中,时节已入初冬。 午后。 苏淳风早早来到教室里正温习着功课呢,已然成为班长的黄薏瑜走进教室,道:“苏淳风,门卫室那边有你的信,去拿一下。” “哎,谢谢了。”苏淳风笑着应了一句,起身往外走去。 他琢磨着,应该是张丽飞的来信。 说起来好笑,虽然现在通讯已然方便了许多,周末的时候张丽飞经常给他打电话联系,而且两个村子距离也不算远,骑上自行车一会儿就能见面,但写信……似乎还是很让人着迷的一种通讯方式。 因为这样有私密感,有期待感。 从门卫室拿到信件的时候,苏淳风看着信封上的来信地址,不仅有些诧异——京城某某大学! 京城那边,这辈子应该还没有认识的人吧? 满腹疑惑地正要撕开信封看看是谁的来信呢,腰间挂着的寻呼机震动了起来,苏淳风摘下寻呼机看了看,上面写着很简短的一句话:“再次邀谈,甚欢。期间谈到了你,石似有收你为徒之意。” 看到这条讯息,苏淳风不由得轻叹口气,脸上露出了无奈的苦笑。 讯息是陈献发来的。 半个多月以来,陈献已然和石林桓有了多次的接触相谈。不过每逢周末的时候,陈献也会给苏淳风打个电话,大致地讲述下和石林桓之间的谈话都涉及到了什么。其实也没什么要紧的,无非就是一些周易、八卦、风水相术方面的话题而已——陈献对玄学充满好奇和学习的心态,而寻常人能够接触到的玄学,也只能是有关风水相术八卦推衍之类的知识,所以他找石林桓,倒是真找对了人。 只不过,陈献很清楚苏淳风的忌讳,故而虽然苏淳风并不反对他和石林桓的接触,但还是要经常闲聊般告知他和石林桓的谈话内容。 一来二去,陈献和石林桓渐渐熟识。 对此现状,苏淳风也颇为满意——略施小计,就成功把石林桓的注意力和疑心给转走,想来现在的石林桓,应该是既无奈又有些感到幸运吧? 石林桓无奈的是,被陈献这样一位人物纠缠着求学问,又不好拒绝;幸运的是,和陈献熟识的话,对其将来的名望、事业发展都有着极大的帮助,说不得什么时候遇到了倒霉事,陈献能帮上忙呢。 不过,石林桓万万不会想到,这一切都是苏淳风这个半大孩子在幕后信手拈来,一招太极推手轻松造就的。 而苏淳风也疏忽了一点——自己就像是暗夜中的萤火虫,太惹人注目了。 石林桓想要收他为徒! 对此苏淳风肯定不能同意,但问题是,该如何拒绝? 让陈献带话转告? 不太合适。 因为陈献目前在石林桓的印象中,就是一个极度热衷于周易玄学风水相术的退休老头儿。当石林桓向他提出要收苏淳风为徒的时候,陈献应该表现出很高兴,乐得其成的样子来,而不是想出各种理由拒绝。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且见机行事吧。” 苏淳风轻叹口气,迈步往教室里走去。 一班教室里,已然坐满了学生。 如高一时期那般,高二分班后这些学习成绩出类拔萃的优秀学子们,依然保持着他们勤学上进的习惯,每日里尽可能地将时间用在学习上,不肯虚度光阴。纵然是人尽皆知和苏淳风谈着恋爱的王海菲,也概莫能外。 不过在苏淳风看来,这样的青春校园生活,从某种程度上也有点儿虚度光阴的意思了。 回到书桌前坐下,苏淳风将信封撕开,抽出一张折叠好的信纸展开,上面,写满了一行行娟秀清丽的小楷钢笔字: 淳风 久未联系,近来可好? 原本一直都想要写信给你,只是一年多来学业繁忙,时而提笔又不知说些什么,故拖延至今未有联系,还望见谅。 今夜学至零点,忽而回想起在东王庄乡中学任教的那段时间,便觉得光阴如梭,不禁生出些许惆怅之意。继而想到了你这个学生,朋友,我身为老师故作成熟在你面前摆谱,教你知识,故意出问题为难你……等等过往,还有你像个英雄一样在老师危难之际挺身而出的形象,如今想起,挺好玩儿的。 分别之后,我不再是老师,和你一样,都坐在课堂上做学生了。 我的学习成绩不错,你呢? 我相信,你还是那么优秀——这似乎是一句废话,在金州县第一高中学校里,能够进入一班就足以说明你的成绩了。 对了,我当时在一中的时候,也是一班的学生哦。 …… 洋洋洒洒数百字的一封信,落款是:肖倩。 当真是见信如见人。 看着信的内容时,苏淳风就想到了肖倩,想到了那道动人的已然渐渐成熟的青春倩影,想到了肖倩时而故作成熟严谨,时而又会小女孩心性大发般,露出调皮和小狡猾甚至于带着些小撒娇神情的美丽脸庞。 转眼之间,一年多未见了啊。苏淳风心中生出些许温馨和怀念的情愫,微笑着将信纸折好塞入信封,放进了书包里。 “谁的信啊?”黄薏瑜微笑着扭头道:“看得还挺开心嘛。” “唔,一个朋友。”苏淳风随口道。 王海菲也扭过头来:“是丽飞吗?” 苏淳风摇摇头,笑道:“你肯定不会想到是谁……哈哈。” “谁啊?”王海菲面露嗔怪之色。 “肖倩老师,还记得吗?” “肖老师?”王海菲有些诧异地说道:“她怎么会给你写信啊?” 苏淳风丝毫不避讳地说道:“我和肖老师是好朋友啊。对了,肖老师现在在北京上学呢,和我们一样,都是学生了。” “哦。”王海菲也没有多想,点点头满脸笑意。 听了苏淳风理所当然般的话语,黄薏瑜顿时有些不可思议地说道:“你和你的老师……是好朋友?” “是啊。”苏淳风点点头。 “女老师?” “嗯。” “天啊……”黄薏瑜轻拍了下额头,道:“我真是无法理解。” 苏淳风哭笑不得道:“这有什么无法理解的?” “好吧,你人缘好。”黄薏瑜耸耸肩,面露无奈地转过身去,小声和王海菲说起话来:“海菲,肖倩是你们初中的老师啊?多大了?长得漂亮吗?为什么她会去北京上学呀?苏淳风为什么会和肖老师关系很好……” 两个女孩很快就窃窃私语地热聊起来。 苏淳风撇撇嘴,心想这女孩子的八卦心态看来果然是天生的。不过他也不好参与其中,起身出去买了信纸信封邮票,在上课之前就提笔把回信写好,然后到校门卫室那边,把信件投进了邮筒内。 肖倩的来信,让苏淳风在感到温馨怀念的同时,也不由得想起了王启民。 这位前世的师父,离家已经一年多了,至今杳无音讯。不知道,他现在在何方,生活得怎么样? 钱明那边还等着呢,且很有毅力地每逢周末必会去一趟东王庄村。 其拜师学艺之诚心,可鉴一斑啊。 下午放学后,苏淳风独自一人到校外的公用电话亭,拨通了陈献家里的电话:“姥爷,石林桓怎么会突然提及我?” 陈献道:“只是闲聊谈及到人的面相,要举例时,他特意说出了你的面相独特,是有灵根惠骨仙灵奇相之貌,如果你肯学习相术的话,将来必有大的成就……所以想要收你为徒。不过,对此我可没有说什么。” “哦,如果他再有提及的话,您就说些我的家庭环境原因,断然是不能学习相术玄学之类的话,其它的无需多说。”苏淳风叮嘱道。 “好。”陈献应了一声,随即道:“哦对了,石林桓还说你有双魂合体之貌,我问他什么叫双魂合体,他只是笑笑没有作答就岔开了话题。” 苏淳风心神一凛,道:“无需理会,你和他接触,全当作没有我这个人的存在吧。” “我明白。” 挂了电话,苏淳风皱眉往校园走去,心中思绪万千又有些疑惑——其实对于“双魂合体”的说法,他从未有听说过。只是世间学术门派驳杂,许多修行其它流派术法的术士们所讲述出的术语,苏淳风当然不会明白。 问题是,“双魂合体”这个词汇的表面意义,实在是很好理解。 这让苏淳风不得不担心起来——难不成,重生而来从面相上也能看出?那么石林桓会不会真的知道了一些什么不可告人的惊天之密? …… ps:状态恢复不过来,又恰逢情节过度期,上午坐在电脑前数小时删删改改最终一个字未成——很悲哀,晚上我尽力完成两章,质量差的话我宁肯挨骂也不能更新,不过至少一章总会有的。 120章 粗鲁无礼 周日。 初冬的第一场雪,在凌晨四点多钟时纷纷扬扬地落下。 许是阴云密布积蓄多日的缘故吧,这场初雪下得很大,很快就将夜色笼罩下的大地铺上了厚厚的积雪。平阳市内参差林立的建筑物全都披上了一层银装,远远看去整个城市亮起的昏黄灯火,在积雪的映射下,照耀着扑簌簌落下的鹅毛大雪,就犹若层层密布交织的帷幕般,在寂静的夜晚透着格外朦胧的美丽。 五点整,苏淳风准时起床。 他只穿了秋衣秋裤,外面穿上校服,就小跑着离开居住的小院,从已然铺了厚厚积雪的停车场上向东跑去。 万通物流园a区目前已经基本完工,只剩下各建筑物内部的简单装修了——说是简单装修,其实就是室内地面以混凝土硬化水泥抹平,白灰涂墙罢了。连腻子粉都没有,一切从简,主要还是为了节省开支。 北面那一排简易的平房中间,一间房屋内正亮着灯,灯光映射下,门头上方穿出的烟筒口往外腾腾地喷着烟雾。 空旷的停车场上,总计四排按照规划距离,以水泥底座硬化过的灯杆上,已然亮起了几盏散发出黄白色光芒的路灯,奋力地将光线透过层层密集的雪幕和夜幕,争取照射到更远一些的地方。 汪,汪汪…… 路路那畜生咆哮着咋咋呼呼地从亮着灯光的房屋内挤开棉帘子蹿了出来,直扑在停车场上小跑着的苏淳风。 “滚一边儿去!”苏淳风笑骂着一脚将它踢开。 这畜生却是死皮赖脸摇头晃脑,欢快地围绕着苏淳风来回跑动。直到苏理从远处亮着灯的房屋内走出来,大喝一声“回来!”这狗东西才一扭头,摇头晃脑地哧溜溜蹿了回去,苏淳风冲着那边喊道:“大伯,早些回屋歇会儿吧,我替您看会儿场子。” “哎,知道了。”苏理答应了一声,又扭头冲着屋里面的人说了几句什么,便领着路路往小院那边走去。 这里并排四间屋子,是鸿运建筑有限公司在万通物流园区工地上的办公室和食堂,白天工头们会在这里讨论一些事宜,工人们也在这里吃饭,晚上工人们把工具放到这里,另外还有两个值夜人,晚上巡视一圈儿后作为歇脚的地方。 既然工地上有值夜人,苏成就告诉大哥苏理,不用再值夜了。工地上的东西丢了又不用他们负责,而工地上有值夜人巡视,代理销售处这边的小院子自然也会安全许多,更何况还有路路这条看家护院的好狗呢? 可苏理这人实诚,不但份内的事儿必须要尽职尽责,还每天晚上牵着路路出小院,到停车场上转悠巡视去。 他觉得:“这可都是俺兄弟的产业了,可不能出半点儿差错。” 谁劝都劝不了,也就听之任之了。 物流园a区东侧,已然被联排的二层楼挡住,只在中间闪开了一条八米宽的道路,以便于将来b区开建后和a区相通。 苏淳风小跑着从路口那边出去,然后沿着外面因为建筑工地所需而夯实的小路向北,跑到南环路上,再沿着路边向西小跑——他一直都在坚持每天清晨5000米左右的长跑锻炼,然后是在打拳的过程中修行练体。只不过,别人锻炼身体都会练出一身令人羡慕的腱子肉,可他如此坚持不懈的锻炼下,身体看起来还是那么瘦弱,加上一副天生的俊俏小白脸,怎么看都缺少一种男子汉的阳刚勇猛之气,十足文弱书生的形象。 对此,苏淳风并不觉得可惜。 因为他很清楚,待自己的修为境界达到净体后期,那么身形肌体自然会比现在强壮一些,虽然天生骨架偏瘦的缘故,不会看起来五大三粗的孔武有力,但至少不会像现在这般形象孱弱。 以他前世的经验和今生拥有的强大心神修为,如果专注于修行的话,重生至今两年半的时间,恐怕早就突破固气之境了。 只是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他也只能不急不缓地修行。 反正当下奇门江湖还未复兴,远未达到繁荣昌盛时期。所以江湖术士们还不到可以稍微肆无忌惮些的时候,加上苏淳风为人低调小心谨慎,应该不会那么倒霉地就遇到强大的术士来加害于他。 更何况…… 以他强大的精神修为和前世的丰富经验,还有诡术无以伦比的杀伤力,纵然是现在身躯还未突破净体之境,他也有把握越级对付固气之境中期乃至后期的术士。 顶着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绕着物流园区周边道路跑了几圈之后,苏淳风沿南环路小跑着向东,准备到物流园a区东侧那片开阔却又偏僻的小路上,打一套拳顺便趁着大雪天五行灵气充沛洁净,赶紧修行一番。 不过当他跑到a区东侧那排楼旁,准备转弯向南到偏僻之地打拳修行的时候,眼角余光正好瞥见西面隐隐传来的两束车灯的灯光熄灭了。 汪汪,汪…… 路路那狗东西的叫声也远远地传来。 向来谨小慎微的苏淳风微微颦眉,转身又沿着南环路向西跑去。 当距离107国道和南环路交叉口还有二三十米的时候,苏淳风借着代理销售处外面微弱的灯光,透过层层雪幕和夜色,看到了一辆白色的面包车,正停在路口处,车内还亮着微弱的灯光,只是看不清楚里面有什么人。 车里的人,显然也注意到了苏淳风。 面包车随即再次启动,大灯亮起照射出刺目的光束,引擎轰鸣着从小跑而来的苏淳风身旁疾驰而过。 苏淳风停下脚步避开在一旁,看着面包车驶离。 他没看清楚车内人的相貌,但却看到了正副驾驶座各有一人。 稍作思忖后,他没有再跑去打拳修行,而是不急不缓地沿着南环路在物流园a区北侧的距离内,东西向来回跑动着。 小跑了一会儿,当他再此由西向东跑到a区东侧的楼旁时,只见夜色下雪幕中,一位穿着运动衣,发丝灰白的中年男子从东面顺着南环路南侧逆行小跑而来。仿若和苏淳风一样,不过是早起健身跑步的人而已。 两人交错而过。 苏淳风微微皱眉——石林桓! 石林桓当然也认识苏淳风,只不过,石林桓不知道苏淳风认识他。 苏淳风停下来,似乎跑累了似的,站在大雪中活动四肢做着伸展运动,一边像是有些好奇般打量着不远处已然消失在雪幕和夜色下的石林桓。 不一会儿,石林桓跑了回来。 待跑到苏淳风面前的时候,石林桓停下脚步,一边活动双臂伸展着,一边貌似随意地微笑着主动打招呼:“嘿,小伙子。这么大的雪,还出来锻炼身体,不错嘛。” “您不也是吗?”苏淳风笑道,也没有停下肢体运动,像个话痨般说道:“我家就住这里,基本上周末在家的时候,每天都会早起锻炼身体,不过我好像从来没有见到过您,刚搬来这附近的?还是从远处跑来的?” 石林桓稍稍滞了下,本想循序渐进谈下去的打算,只得放弃。他故作惊讶地说道:“你住在这里,是万通货运代理有限责任公司苏总经理的孩子?” “是啊,您认识我父亲?”苏淳风也故作诧异——他可不想和石林桓扯皮,所以刚才几句话就先把石林桓想要扯皮的打算给噎了回去——别在这儿装腔作势了,打开天窗说亮话,干脆点儿。 “你们公司物流园区的项目建设,就是我朋友的公司承揽啊。”石林桓笑道。 “哦,您和闫总认识?” “是的。” 苏淳风就诧异道:“那您怎么一大早冒着雪跑步到这里了?您是闫总雇佣来看工地的新人吗?” 石林桓干咳了两声,心中对于苏淳风的好感陡然间下降了几个百分点——这个天赋极佳又被人高度赞赏老成稳重颇有城府的孩子,怎么这么不会说话?把人呛得根本没办法委婉地表达下去……稍作思忖,石林桓只得貌似和蔼地微笑着说道:“好吧,实话实说,我是因为听说你有每天清晨跑步健身的习惯,才来的。” “跟我有什么关系?”苏淳风愈发诧异。 “小伙子……”石林桓笑道:“其实我早就见到过你,也听闫总还有陈献老书记说起过你,说你天生睿智聪明过人……” “您还认识我三姥爷啊?” “啊,对,认识。”石林桓很想抽这个不懂事的半大孩子一巴掌,能别截断别人的话语吗?他忍着心里的不快,干脆开门见山地说道:“淳风啊,你聪慧好学,天赋资质又好,我很想教你一些本领,你愿意学吗?” 苏淳风当即露出了疑惑之色:“什么本领?” “相术!观人面相知其命势,查三山五岳大地风水而知运势……”石林桓故意把话说得玄乎些,想以此勾起苏淳风的好奇心。在他看来,十六七岁年龄段的半大孩子,应该会对这种玄而又玄的事情分外好奇,从而愿意继续聆听下去的。 不曾想,苏淳风刚听完他这句话,就立刻面露鄙夷之色,歪着脖子冷笑道:“哦……原来你就是我三姥爷说的那个神棍啊,还想着要骗我们家十万块钱是吧?我可警告你,少来这一套,不然我就报警,哼!” 言罢,苏淳风趾高气昂地快步从石林桓身旁走过去,还极为蛮横地用他那瘦弱的小肩膀撞了下石林桓。 一代相术大师石林桓,傻愣愣地站在了夜幕下的鹅毛大雪中。 什么老成深沉,什么八风不动的定力,什么风水相术,大师风范……就在刚才和苏淳风的对话中,全都变得一文不值毫无用处。让石林桓顿觉得有种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郁闷感。 这,这…… 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初次和苏淳风接触,会是这样一个让他哭笑不得又格外郁闷的经过和结果。 谁他妈告诉我,苏淳风家教好,谦逊礼貌的? …… 121章 没把他放在眼里 许是前世种种过往的原因吧,苏淳风对于奇门江湖人士基本没什么好感——尤其是那些曾经一听说诡术传承者就义正词严地喊打喊杀,自己却不敢上前偷偷躲在后面坐山观虎斗的怂货们,可谓心性卑劣无耻。 石林桓,就是其中之一。 当然这种好恶感,多来自于苏淳风的个人主观性,毕竟当时的他,属于是被侵犯的一方。 从情理上来讲,奇门江湖是一个空泛的概念,所包含区域广阔,人员众多,与整个社会上所处的地位形势,又极为微妙和复杂。所以,在这样一个大的框架下诸如石林桓此类人,既不想和诡术传承者发生直接的冲突,又在必要情况下不得不做出表态时,自然会选择对诡术的反对甚至于敌视。 这其实无可厚非,人性本如此,历史上无论什么样形势的社会存在中,都不乏此类情况。 而苏淳风的情感因素,也在情理之中。 从另一方面来讲,苏淳风原本就很反感奇门江湖术士,以术法的手段来谋求涉及到他的家庭的利益。再有,他不想和奇门江湖有瓜葛,更不想和石林桓这般牵牵扯扯地没完没了,所以只有快刀斩乱麻…… 一番简短的、蛮横的、带有警告意味的话,或许并不能完全打消掉石林桓想要收徒的念头,但足以为接下来苏淳风的拒绝打下不会令人过多怀疑的根基。 你是神棍,你想骗我们家十万块钱…… 多么义正词严的反感理由! 我要报警! 多么强大的震慑力度! 早晨七点多钟,趁着父母吃早饭的时候,苏淳风到父亲的办公室里,关上房门给陈献打了个电话,把今天清晨发生的这件事情告知给陈献,以便让他在和石林桓的交谈中,能够灵活应对。至于如何应对,无需苏淳风说,陈献这种在官场上滚了半辈子的老油条,要比他更懂得谈话的艺术。 听完苏淳风的话,一直都满腹疑惑的陈献,终于忍不住问道:“淳风,你为什么会如此反感、排斥奇门术士?” “因为我不喜欢。”苏淳风回答的很简单,很直接,但很含糊。 陈献听得出来苏淳风话里的不快,而且早先苏淳风就曾说过,不想和陈献谈及这方面的事情。 不过现在,陈献为了自己女儿的事业方面考虑,也不得不去和苏淳风探讨这方面的事情了。因为他不懂奇门江湖,却知道这种江湖术士的神秘和厉害,故而多多少少心有忌惮。他说道:“我听石林桓说,初夏的时候,物流园区对面的南环路北侧,发生了一起离奇死亡案件,死者是一名术士……这件事,和你有关吗?” 苏淳风皱皱眉,心中顿生不快,道:“石林桓怎么会和你提起这种事情?我叮嘱过你,和奇门术士的交流,不要太深入!” 陈献急忙说道:“是他说起了有关物流园区风水方面的事情,然后我因为好奇,所以询问了风水术数如何改变人和物运势的缘由,也询问了典故记载的历史上,一些术士斗法还有邪孽异物之事。而他在对我的讲述中,提及了这件事情,不过他说,那是施术必然导致的自然反噬所引起的,但我总觉得不大好,那名死亡的术士为什么会出现在物流园区附近,为什么要施术,会不会对我们有什么不利?” “没什么,你不用担心,如果有什么必要的事件,我会告知你的。”苏淳风语气冷漠地说道。他很清楚,以陈献的睿智城府,岂能想不到其中的一些关键?所以完全没必要过多地隐瞒陈献什么,毕竟将来有可能发生一些事情的时候,也许就得靠陈献的人脉关系势力才能够解决。但石林桓此人竟然和陈献谈及到了这类比较敏感的话题,苏淳风就不得不多加注意了,他说道:“姥爷,石林桓的话你只需要相信一半,当作一种文化去研究学习可以,但不要被他的话所迷惑……切记,要保持好自己的心态。” “我明白。”陈献有些无奈地说道:“我只是,担心你堂姨。” “放心吧。” “淳风……”陈献犹豫了一下,说道:“石林桓此人是有真本事的,而且这一段时间的接触中,我发现他也不是什么恶毒之辈,所以既然他想收你为徒,你不妨答应他,多学一门学问,总没有什么坏处。” 苏淳风冷哼一声,道:“他那点儿本事,我还不放在眼里!先这样吧。” “哦,好。” 苏淳风连句再见都没有说,直接挂断了电话——他看到了窗外母亲走过的身影——有些话,可不能让父母听到啊。 “淳风,又给你姥爷打电话了啊?”陈秀兰微笑着走进来说道。 苏淳风笑着起身说道:“嗯,我姥爷说让我有时间去找他下棋……您说说,我每天功课这么多,哪儿有时间呀?” “他就待见你,”陈秀兰和蔼地说道:“年纪大了,又退休在家闲着闷得慌,你抽出点儿时间陪他解解闷也好。” “嗯。”苏淳风点头道:“下周吧。” “行,快去吃饭……” “哎。” 苏淳风笑呵呵的往外走去,一边在心里琢磨着:陈献的话语和态度,显露出他在近期和石林桓的接触交流中,已然对石林桓有了钦服之意。 这也难怪,相术中的风水堪舆、人相等等,历来与周易、推衍卜卦之术一样,最为常人熟知,并多记载于典籍和文学作品中,还有历朝历代一些达官显贵乃至文豪大家,都对其多有研究。虽然那些寻常人都能知晓的相术不过是浅层皮毛,谈不上真正的术法,但还是容易令人接受,并且其深奥奇妙足以令人痴迷其中。 而石林桓可是真正的相术大师,在陈献面前随便讲述一些相术学识,就能够让陈献拜服不已了。 不过…… 苏淳风觉得自己那几句话,应该能点醒下陈献这个并不愚钝,只是暂时痴迷玄学的老头儿吧? 其实,石林桓乃一代相术大师,纵然是前世苏淳风诡术修为和在奇门江湖中的名望最鼎盛时期,也绝不会轻视石林桓的相术。他之所以说出“他那点儿本事,我还不放在眼里。”的霸气话语,目的就是要给陈献打预防针、吃定心丸。 …… 前世处在这个年龄时,苏淳风正痴迷于修行术法之中。 今生,他一直都勤学上进,虽然也会时常和同学好友们聊聊天,一起做点儿什么活动,但他并不好在学校里呼朋唤友,更多喜欢安静地学习或者和王海菲谈谈恋爱享受这种平静幸福又充实的校园生活。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他这种三好学生,似乎与绝大多数校园学生们的生活氛围有些脱节。 所以他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古惑仔》的电影已然在国内风靡起来。 精明的商家迅速抓住商机,制造出了一批批各种各样和《古惑仔》电影能挂上钩的商品——比如穿着服饰、发型,比如金属链腰带、挂坠、本来早就被淘汰掉的煤油打火机等等,还比如……砍刀。 社会上的青年们以及校园里的学生们,也都开始纷纷效仿电影中的人物装扮、动作、表情、喜好、口头禅等等。 在金州县第一高中的校园里,学生们亦是纷纷拉帮结派起绰号。 一时间洪兴、东兴、七星、七兄弟、斧头帮、风云会等等乱七八糟极为幼稚的称号在校园里遍地都是…… 严格来讲,《古惑仔》这部系列的电影对于国内那个年代的青少年们害处极大——在这一系列的电影风靡之前,青少年们打架斗殴中,使用棍子、砖头见点儿血似乎都已经是很严重的事情了。但在这一系列电影风靡之后,正处于青春期荷尔蒙高速分泌,又不够理智热血冲动的青少年们,动则成群结队挥刀相向。 他们像是疯狂了一般,盲目地崇拜效仿黑-帮人物和那个世界的血腥法则。 比如现在的李志超,在一中校园里已经是首屈一指的人物。他有钱,能说会道,敢打敢拼,好交朋友,又有之前和铁哥们儿苏淳风对付校霸的威名……种种“优势”让他理所当然地在他喜好的圈子里混得如日中天。反倒是当初真正单枪匹马慑服校霸的苏淳风,因为个人性格不好张扬,平时又不和李志超那些人成群结伙在学校里耀武扬威,所以渐渐被李志超以及其他校内知名人物的风头所遮盖,以至于谈及暴力方面的话题时,许多同学都不再提及苏淳风这个人了。 不过,作为大名鼎鼎的李志超的铁哥们儿,且余威犹在的原因,倒也没人敢招惹苏淳风。 这也正是苏淳风当初如少年心性般逞凶斗狠的目的。 如某位大人物曾经说过的话那般:一仗打出几十年的和平来。 这天傍晚时分。 难得没有率领众人耀武扬威的李志超,在宿舍楼下等着苏淳风下楼后,一起往食堂走去。 …… 122章 小物件 汗一个,超市里忙昏头以为更新了一章,晚上回来码完这一章才发现没更新,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 ———————— 寒冷的冬日里,为了所谓的风度气质而耍酷的李志超,没有穿羽绒服或者棉大衣,外面只套了件未及膝部的黑色皮质大衣,大翻领,束腰,上面还挂着些亮晶晶的金属饰物。下面是黑色紧身裤,黑色的擦得铮亮的大头皮鞋。他嘴里嚼着口香糖,歪着脖子,一手夹着烟,几乎盖住整张脸的长发分头,前面还染了一撮黄毛,十足十的痞子模样,边走边骄傲地说道:“前两天校外俩混子找我们班语文老师付军的茬,结果付军害怕,专门把我请到办公室里求我帮忙……你猜怎么着?” 苏淳风哭笑不得地问道:“怎么?” “那天晚上我带着三十多号人到校门外面声援付老师,把那俩傻-逼给打得像狗一般夹着尾巴乱跑,最后让我们堵在演武楼下,哭爹喊娘地跪着给付老师道歉求饶。后来,付老师和他老婆,专门请我们几个领头的到饭店搓了一顿,还每人一包烟。”李志超在说这番话时,神色格外的得意霸气,一副舍我其谁的模样。 “耍这种威风可不好。”苏淳风认真地劝道:“志超,我们是来求学的,你的成绩一直处在下游,这可不大好啊。” “嗨,我天生就不是学习的料,我爹都说了,混一张高中毕业证算逑……”李志超无所谓地说道:“不过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学习成绩好了当然不是什么赖事儿,咱也想过要好好学习,可看到书上那些知识就头疼,学不进去啊。” 苏淳风无奈地摇了摇头。细想下也是,没必要以自己的主观意识去改变别人的生活和思想。 就比如前世的李志超,到后来混得风生水起,名利双收,能说人家差吗? 想到这里,苏淳风甚至都怀疑,自己重生以来的言行作为,如果影响到李志超最终高中毕业,而不是如前世那般高二时期就辍学回家,会不会间接地导致李志超这辈子不会再如另一个时空中的他那般耀眼辉煌? 毕竟,时运这种东西,错过了,就不会再有了。 而绝大多数的成功人士,除了自己的能力、勤奋等各方面的因素之外,还有一个运势会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所谓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 两者,缺一不可。 冬日里昼短夜长,所以这时候天色已然完全昏暗下来。恰逢晚饭的时间段,宿舍和食堂之间的道路上,人来人往。 说说笑笑着,苏淳风和李志超一起来到了食堂门外。 刚踏上台阶,就听着食堂外不远处的北墙角处传来了几声喝斥,还有颇带着些压抑的哽咽哀求声。循声望去,只见墙角边的空地上,几名凶巴巴的学生正围着一个戴眼镜的胖男生,厉声威胁: “妈-的,让你丫买两包,怎么就买一包烟?” “你身上带着的这点儿零花钱,还不够我们几个吃顿饭呢!操,赶紧借钱去……” “下周也得拿二十块钱,记住了!” 正值晚饭时间,食堂门外来来往往的学生们很多,只不过对此要么视而不见,要么远远观望。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就算想管,也不敢管啊。 巧合的是,这位胖乎乎戴眼镜正在受欺负的男生,是苏淳风的前同桌崔浩,文理分班之后,崔浩因为学的是理科,所以分在了二班。 此时的他一副委屈的模样,唯唯诺诺带着哭腔地说道:“我没办法跟我爸妈要啊,这周的钱我都是骗我爸妈说买学习资料的……你们就饶了我吧,大不了下周我给你们再买两包烟好不好?” “放屁!” “你小子看不起我们是吧?” 几位男生骂骂咧咧地推搡着,性格懦弱胆小的崔浩踉踉跄跄摔倒在道旁花池中的雪堆上,眼镜都掉了。在昏暗的光线下,高度近视的他一时间慌了神儿,赶紧哭哭啼啼地伸手去地上摸索着找眼镜。 苏淳风见状立刻大步走了过去,皱眉呵斥道:“住手,干什么呢?”说话间,他撞开挡在身前的两人,将掉到花池边缘的眼镜捡起来递给了崔浩。 “操,你他-妈谁啊?” “想死啊?” 几名男生顿时火冒三丈,一个个声色俱厉地围住了苏淳风。 苏淳风平日里在学校沉默低调,不喜欢拉帮结伙地到处张扬,许多学生纵然是听说过他的事迹而且也见过他几次,但并不熟识。再加上现在光线昏暗的缘故,这几名男生倒是没有认出这个横插进来多管闲事的人,是苏淳风。 “你们简直太不像话了!”苏淳风板着脸训道。 崔浩戴上眼镜爬起来,哆哆嗦嗦地躲到苏淳风身后,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般,抽抽啼啼地唤道:“淳风……” “操,想死啊?”一男生上前揪住了苏淳风的衣领。 看到这边的冲突,李志超已然大步冲过来,从后面一巴掌扇到了揪住苏淳风衣领的男生后脑勺上,怒喝道:“你-他妈想死啊?” “你……”这男生一扭头看到是李志超,当即激灵灵打了个寒颤,赶紧松开了苏淳风的衣领,讪笑着问道:“超哥,这,咋回事?” 苏淳风冷冷地说道:“以后别随便欺负人,我不待见。” 说罢,他拽着崔浩撞开围住他的几名学生,往食堂里走去。 人高马大的李志超又伸手在这名男生头上划拉了一下,随即用食指挨个儿点着旁边几名男生的胸脯,喝骂道:“你们牛-逼啊,就他妈会欺负老实人是吧?还想打我的哥们儿?我操,去,再去打一个我看看?” “超哥,你的哥们儿,我们怎么能打啊,兄弟几个这不是不知道嘛。” “是啊是啊,超哥你别生气。” “生气个屁。”李志超冷笑道:“你们几个有种就去打,我不管,吃了亏可别怨我没提醒你们……他妈的,在一中我还没听说谁敢跟我哥们儿苏淳风单撂的!” “苏淳风?” “他……那个,没看清啊。” “天太黑,真认不清,超哥,我们要知道他是苏淳风,咋能这样啊。” “是啊是啊。” 几个学生吓得浑身哆嗦一个劲儿解释——想想那个从来不张扬不跋扈,甚至于平时都很少和李志超一伙人在一起的苏淳风,曾经干出的那起震惊全校的事件,就让人不寒而栗。那才是真正的狠人啊。 食堂大厅里。 苏淳风打了份儿饭菜坐在最角落处,看着哭丧着脸站在旁边墙根下的崔浩,不禁叹口气道:“行了,去打饭吃饭吧。” “我,我刚吃过了。”崔浩抹着眼泪道:“淳风,谢谢你。” “不用谢,既然你吃过了,就回去吧,以后再有人欺负你,就说你和我是老同桌好哥们儿。”苏淳风神色平静地挥了挥手,然后低头拿起筷子吃饭——这种事儿也只是被他撞见了才顺手帮一把而已。其实他知道,学校里这种事情太多了,如果他好心泛滥真要去管,那天天啥事儿都别干了,竟惹是生非吧。 “哦,那我走了,谢谢你。”崔浩低着头转身走出去两步,随即又想到了什么似的,转身走回来,从裤兜里摸出一个亮晶晶的小物件放在了苏淳风面前,道:“淳风,这是我在学校里捡来的,觉得挺好看,送给你吧。” 苏淳风哭笑不得地说道:“拿走拿走,什么话啊?”说话间,他看到了桌上那件小物事,当即伸手捏起来端详着,一边皱眉问道:“这东西,你从哪儿捡来的?” “是,是……”崔浩吞吞吐吐着。 “说!”苏淳风厉声喝道。 崔浩打了个哆嗦,赶紧道:“是从女生宿舍楼后面。” 苏淳风神色严肃地盯着崔浩,语气冷厉地问道:“扯淡,你跑女生宿舍楼后面干什么去了?” “昨天晚上,我,我是想,想……上墙偷看女生的。”崔浩红着脸低着头蚊吟般小声道,似乎恨不得把脑袋钻进裤裆里面。 “没出息的东西。”苏淳风不禁失笑骂了一句:“滚吧。” “哦。”崔浩赶紧转身快步离去。 苏淳风拿捏着那个小物件,凝眉认真地打量起来——这是一个做工精致,像是戒指般大小的红铜圈形物件,只是在两端镶出了两个凸起的小东西,仿若是两朵花,但仔细看的话,就能发现这其实是两个类似于人的面孔。 …… 123章 邪性的东西 若是常人看到这种似戒指又绝然不能当戒指戴的小物件,多半会认为只是一个小挂饰而已。 但苏淳风却知道,这东西很邪性。 除了前世身为诡术高手,在奇门江湖中的丰富经历让他见多识广之外,还有就是这个小物件上明显散发出的术法气息,让他一眼就看出了这玩意儿的用途——容邪灵,导魂气,破五行。 所谓容邪灵,便是容纳邪灵与此物事中,或者说可以作为邪灵遇险时的藏身之所,最适宜在学校这类并不适合邪灵存在的地方,保护邪灵; 导魂气,是把刚死的阴魂引导而至其间,然后施术者可以将阴魂取走; 破五行,是以最小术阵的方式,在固定的区域内,与稳定磁场环境下破开一个小口,既不会迅速影响到整个磁场环境的变动,避免剧烈的自然反噬,又能够做到顺利导引邪灵或者魂气与这个物件中的出入。 一般情况下使用此类物件并布下阵法的人,多半没安好心。或者,可以肯定地说,是坏人,是修炼邪术之人。 因为只有这类人,才会去导魂气把阴魂取走。 有关人类死亡之后是否有灵魂转世或者到另一个时空的争议,其实直到现在,别说寻常人了,就连奇门江湖中人都无法给予明确的定论,而且还为此争论着——正常情况下人死之后,灵魂的存在不会超过一个月,薄弱者甚至于七天就会消亡,而一些生前意志力超强的人,或许其灵魂能存在半年甚至数年不灭。 但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最终的结局也只能是消亡,或者说是……去往了另一个不为人知的世界、空间里。 这就是争议所在。 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突发的极端自然条件比如雷雨交加、地气迸发、大火、水灾、等等导致某一区域的五行急剧紊乱,又巧合地被阴魂遇上,而且那种极端自然条件又和阴魂达成了时段、五行状态、阴阳属性方面的契合,就能影响到阴魂的性质,从而产生使阴魂长久存在的情况。也就是我们日常生活中所说的鬼,奇门江湖术士口中所说的邪灵或者是邪孽异物。这种情况很少见,不过因为地域面积大,人口众多的原因,基数大了,概率自然也就会显得高一些。 前文中我们曾提到过,邪孽异物侵犯人体的概率,是非常之低的。 而在概率如此之低的情况下,我们的生活中却又会经常发生一些灵异事件……这就要说到邪孽异物出现的另一种情况了——人为! 灵异事件中,人为因素占据的比例最高,至少有百分之九十以上。 虽然人为制造出邪孽异物甚至于豢养阴邪之物,都被视作邪术,是人人得而可诛之的行为,但事实上千百年来,奇门江湖各门各派的术法之中,都不乏这种虽然复杂繁琐但并不太难的术法。 只不过,大部分术士都懒于做这种费心费力又实在没什么用处的事情。 不过却有少数术法流派的术士们,会干这种事儿。因为他们所修行的术法中,就有以人类魂气用于增强修为的术法。 通常我们会很直观地认为,这种人绝对是坏蛋,是修行邪术的,是要被坚决干掉的。 而在奇门江湖中……这种人以及他们所修行的术法,都被归类到了“诡术”流派的余孽之中——当然,江湖术士们也都清楚,这类人算不得真正的诡术传承者,只是从诡术中分支出来的一些小小的流派,修行着诡术中极少的术法。 不过,世间正邪之分不在于术,而在与人。 前世身为真正的诡术传承者,苏淳风对此太了解了,也深感无奈——江湖流派之争,到最后尽是不择手段。 正在思忖时,李志超带着那几个刚才在外面欺负崔浩的学生走了进来。 “淳风。” “嗯。”苏淳风回过神儿来,顺手将小物件攥住揣进裤兜里,一边微笑着看向那几个满脸歉疚恭维讪笑的男生,道:“这是干什么?” “淳风,我们刚才不知道是你,对不起啊。” “是啊,风哥你别在意……” “哥儿几个琢磨了一下,这事儿实在对不住你,所以想着请你和超哥,一起到外面饭馆里吃一顿。” 几个人纷纷开口表态。 苏淳风微笑着摇摇头,道:“不用,小事一桩,我怎么会生气呢?再说了,你们今天也算给我面子,以后别再欺负崔浩就行了。” “那肯定的。” “风哥大度,仗义!” “风哥的面子我们肯定得给啊,以后有什么事儿,尽管找我们。” 苏淳风笑着摆了摆手。 李志超在旁边不耐烦地挥手说道:“去去,赶紧走吧,淳风大度不跟你们一般见识,以后都把眼睛睁大点儿。” “是是。” “那我们走了啊……” 几位男生满脸赔笑地道别转身离去。 食堂大厅里,许多之前目睹了事情经过的学生们,全都对苏淳风流露出了钦佩和羡慕的目光——瞧瞧人家苏淳风,那才叫有面子。随便站出来说两句话,就能让几个在学校里恶名昭著的男生乖乖道歉。 可惜的是,这次不是英雄救美,否则那就太完美了。 在人面前趾高气昂颐指气使的感觉,每每都会让李志超感到格外舒爽,这次也不例外。他在众多学生的瞩目中,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去打了份儿饭菜回来坐到苏淳风对面,一边吃一边说道:“淳风,今儿你可做好人了啊。” “算不上,只是遇到了看不过去而已。”苏淳风不以为意。 “这几个小子其实也挺狠的,敢跟人动刀子的主儿,也得亏了今天遇到的是你和我,还能镇得住他们。” 苏淳风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李志超见苏淳风还是这般平平淡淡的态度,也就不再提这茬事儿,道:“淳风,我刚才看见你拿了个小东西揣进兜里了,是什么玩意儿?” “唔,一个小挂坠。”苏淳风很大方地随手拿出来给李志超看了看——他知道,这东西李志超不会好奇,更不会放在眼里面。不过要是不拿出来给他看看,反而会引起李志超极大的好奇心和些许不满。 果然,李志超捏在手里看了下就还给了苏淳风,道:“红铜的,不好看。” “嗯,捡来的玩玩儿,做工还挺精致。”苏淳风道。刚准备把小物件揣回裤兜里呢,只见王海菲和同宿舍的一位身材玲珑瘦小的大眼睛女生打了饭菜端着走了过来。苏淳风就笑着招呼道:“海菲,来这边吃饭吧。” “哎。”王海菲答应道。她现在也早就不会刻意地去避讳和苏淳风的接触,反正校园里都知道他们两人在谈恋爱而且关系极为亲密。平日里两人出双入对经常在操场和校园中结伴而行,就像家常便饭一样。坐到苏淳风身边,王海菲好奇地看着苏淳风手里的小物件,道:“这是什么?” “小挂坠。”苏淳风随口说道,一边把挂坠揣进了裤兜里。 王海菲也就没再多问,她的性格就是如此,虽然心中对于那个看起来格外别致又精致的小东西很有好感,但对于任何物事,她都不会抱有太强烈的好奇心,所以苏淳风揣进兜里,她就不会提出非得看看的要求。 不过和她结伴而来,似乎因为惧怕李志超而坐到旁侧桌上的舍友李玲,却突然开口道:“咦,那东西好眼熟哦,你从哪儿弄来的?” 苏淳风神色诧异地掏出小物件捏在手上举起来,道:“你见过?” 李玲伸手接过,拿在手中看了下,道:“没有……不过真的好巧哎,上个星期曲晓颖她们在宿舍玩儿笔仙的时候,我在那里看,她们在纸上就画出了这样一个东西,虽然画得不太清晰,但大致就这样。” 说着话,她把小物件递了回来。 苏淳风接过来揣回兜里,微笑着说道:“你们这些女生啊,就喜欢玩儿那些神神叨叨的东西。” “可好玩儿了。”李玲兴奋地说道:“不过玩儿的时候挺吓人的,宿舍里要插上门,关上灯,拉上窗帘,只打开手电筒,黑糊糊的……两个人用手架着一支笔转啊转的,再问笔仙问题,就能在纸上画出答案了。” “真的啊?”王海菲面露惊讶和好奇。 “是啊,下次我们也玩玩儿……”李玲显然很兴奋的样子。 苏淳风皱皱眉面露不喜,拿起筷子一边吃着饭,一边淡淡地说道:“海菲,不要和人玩儿这种邪性的东西,不好。” “哦。”王海菲乖乖地应了一声,扭过头开始吃饭。 李玲见自己不过是因为好奇而提出的建议,却是被苏淳风轻轻淡淡的一句话就给否决了,顿时内心里生出些许不满,撅撅嘴扭过头去,心想海菲这人也真是,长得不那么好看吧,偏偏就凭着温柔听话的性子,追到了苏淳风这么好的男生。 此时看似表情平静的苏淳风,内心里却是生出了浓浓的担忧。 饭后,他独自一人匆匆去了教职工宿舍楼。 …… 124章 下达指示 自从受到苏淳风的简单提点,从而对奇门术法乃至一个神秘的江湖有了更深入的了解之后,钱明虽然不敢再去参照自己那本破书中的术法进行修行,但却是更加勤奋地稳固自身浅薄的修为,等待着那位叫做王启民的术法高手回来。 他相信,有苏淳风的推荐,有自我的勤奋努力,有稳固的修为基础,一定能打动那位就连强大的苏淳风都认为是高手的隐世高人,收其为徒。 然而这种没有明确时间点的等待,让钱明在急切中,又有一丝彷徨。 多少次,他都想找苏淳风,但又不知道找到苏淳风后应该说些什么——拜苏淳风为师已经被明确拒绝过,找苏淳风探讨请教些术法问题……苏淳风说过不要轻易找他,他不喜欢被人打扰平静的校园生活。 这种无奈、犹豫、彷徨、期望的心态想法,随着时间的流逝与日俱增,以至于让钱明在修行时,都难以静下心来。 好在是,他天赋资质优秀,又是一个成年人,有着成熟的心性,所以并没有影响到他的教学工作。 未曾想,今晚苏淳风突然到访。 这让钱明有种受宠若惊,宿舍内蓬荜生辉的感觉。他忙不迭请苏淳风落座,然后沏茶倒水恭恭敬敬一脸的热情。 简单两句客套话之后,苏淳风就神色严峻地掏出了那个小物件,道:“钱老师,这个东西,你见过没有?” “嗯?”钱明见苏淳风这般严肃之态,当即也不敢怠慢,接过那个小物件捏在两指间,仔细地打量并回想着,过了好一会儿之后,他摇了摇头认真地说道:“我肯定,从来没有见过这件东西。” 苏淳风皱眉道:“那你给我讲述下,前年女生宿舍楼发生的灵异事件,详细些。” “这个东西……和那起灵异事件有关?”钱明吃惊地问道。 “不一定。”苏淳风摇摇头。 钱明松了口气,继而稍作思忖后,慢慢地讲述起了前年一中学校女生宿舍楼里面发生的那起女生跳楼自杀,以及随后发生的一连串灵异事件,还有后来他施术布阵对灵异事件的处理过程…… 事情,发生在95年九月份。 那时候暑假结束,刚刚开学没几天,学校女生宿舍一号楼住在四层的一名高三女生,与凌晨1点钟时,独自离开宿舍,到五楼顺着爬梯攀上去,推开顶端的挡板,登上了楼顶,然后从上面一跃而下,当场身亡。 警方经过详细调查之后,确定为自杀,自杀原因不明。 据悉,死者当晚曾与同宿舍女生一起玩儿碟仙的招灵游戏。但这种事情,只能当作一种导致心理失控的推测性依据,自然不能说是灵异事件。 事件发生后,学校方面也迅速采取措施,将宿舍楼乃至教学楼楼顶挡板全部上锁以防再次发生类似时间,并且对全校学生,尤其是住宿在一号宿舍楼的女生们,进行心理方面的疏导和安慰,同时尽可能地制止有关同学玩儿碟仙游戏导致精神失常跳楼自杀的流言,避免在全校造成慌乱恐惧的情绪。 然而这种流言很难制止住,而且人内心里的恐惧更是短时间内无法完全杜绝的。 在随后的三个多月时间里,一号宿舍楼灵异事件频发,经常有女生夜半在噩梦中失声尖叫,有的女生会梦游……甚至个别女生还说自己亲眼目睹到了有女鬼在宿舍楼的楼道中飘荡,会进入宿舍内等等。 持续不断的灵异事件发酵,直接导致一号宿舍楼大部分女生开始在极度的惊恐中搬离一号宿舍楼,有的开始走读,有的在学校外面租房,或者到亲戚同学家借宿。 这种情况下,校方只得采取了强硬措施,迫使学生们不得在外住宿,原住校生必须回宿舍入住。 如此一来,那些离开的女生们才不得不陆陆续续返回。 就连死者生前居住过的宿舍里的女生们,也必须继续在宿舍内住下去。 不过,学校方面对这间宿舍进行了重新刷白装修,更换了床铺。并且安排专门的男性安保人员,每日夜间十点以后,在女生宿舍楼的楼道内每隔半小时巡逻一趟,以此来安抚一号宿舍楼的的女生们。 与此同时,学校里的老师们不断找到学生做思想安抚工作…… 接下来,一号宿舍楼里就真得再没有发生过一起灵异事件。似乎一切都如老师们所劝慰的那般,这些所谓的灵异事件,都是心理上的恐惧从而产生幻觉,其实什么都没有,没必要害怕。 但学校的领导、教职工、学生们,都不知道,这一切的幕后,有一位自学成才的半把刀术士,凭着一腔热血和正义感,稀里糊涂地不知道自己在冒着生命的危险,去做了那传说中的幕后英雄。 钱明,与教职工宿舍楼顶端,耗费时间、精力、身体的健康,布下了专门用于抵御分解阴邪之气的防御型术阵,化解了一号宿舍楼里的阴邪之气。 如此才没有了灵异事件的发生。 在灵异事件终于平息之后,钱明内心里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感,觉得自己如救世主一般伟大……只可惜不能够名扬天下。 听完了钱明的讲述,苏淳风皱眉认真地说道:“钱老师,类似于前年的那起事件,最近有可能再次发生。” “什么?”钱明大吃一惊。 “我只是说可能。”苏淳风从钱明手里拿过来那个小物件,捏在手中对钱明说道:“这东西,是一位男生在女生宿舍楼后面无意中捡到的,并且很巧合地被我发现拿到了手中……你,知道这是干什么用的吗?” 钱明摇摇头:“不知道。” “这是术士手工制作而成的,而且其上施过术,布下了小型术阵。”苏淳风认真地把这个小物件的作用讲述了一遍,道:“如果我的担心是真,那么这件东西应该是安插在墙里面的,你想个办法,白天的时候专门到女生宿舍楼后面,仔细寻找一下墙壁上是否还有这类物件,我想至少还有两到三个。” 苏淳风当然知道这东西应该镶在墙里面,崔浩那个猥琐胆小的小胖子,肯定是在攀墙的时候凑巧给蹬了下来才让他捡到的。 只不过,这事儿自然没必要对钱明讲述。 “去那里……”钱明有些为难地说道:“如果只是到那里走走倒也没什么,可是要仔细寻找的话,太容易令人怀疑。” 苏淳风道:“晚上偷偷去,光线太差不容易找到啊,而且被人发现的话,那就更说不清了。” “可是这……这,我怎么去啊?”钱明一脸苦涩。 “找个理由。” “哪儿有合适的理由,说过不去啊,我可是一名教师。”钱明使劲捏了捏额头,道:“要不,咱们托人去找?” “不行!”苏淳风断然拒绝。 室内一时间安静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苏淳风才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算了,今晚零点以后,你和我一起去吧。” “晚上光线差,能找到吗?”钱明疑惑道。 苏淳风瞥了他一眼:“你能感应到这东西上面的术法气息吗?” “不能。”钱明摇摇头。 “我能。” “哦。”钱明恍然大悟,看向苏淳风的目光愈发崇拜——自己道行太浅,苏淳风道行深厚啊。 苏淳风神情有些烦躁地挥了挥手。 若非王海菲住在女生宿舍楼里,他就算是再好心,也得犹豫考虑下是否去做这件事,毕竟干这种事儿的话,说不得就会招惹上一位术士。他刚才来找钱明的时候就在路途中想过,自己可以给王海菲一道护身符,足以保护她不受到伤害,但女生宿舍楼发生灵异事件的话,王海菲就算不受侵害,也会吓坏的。 而大晚上到女生宿舍楼后面转悠,万一被人发现的话,那真是有理都说不清。 所以苏淳风才想要让钱明去干这事儿。可惜钱明这货太笨蛋,或者说……人家也是无奈啊。 “还有。”苏淳风往前俯了俯身,轻声道:“在不让人太过怀疑的情况下,以合理的理由,调查下女生宿舍楼内,最近几日所有玩儿过扶乩招灵游戏的女生,然后查找出是谁先玩儿的,再问出来……是谁教她玩儿的,这个你应该能做到吧?哦对了,你知道什么是扶乩招灵游戏不?” “这我知道。”钱明点点头。 “那就好。” 钱明想了想,道:“调查这件事不难,杜绝学生们玩儿这种东西,原本就是学校老师的责任和义务嘛,调查起来无可厚非。” “好。”苏淳风又道:“切记,最好别让人注意到是你在调查,如果实在是没办法隐瞒下去,有必要亲自调查或者暴露是你在主导,也绝不能提及我,不要主动找我……”说到这里,他抬手制止住钱明的问话,道:“我不会不管的,在事情调查清楚之前,每天清晨早操时间,到厕所里碰面,简单讲述给我听。如果简短的话无法表述清楚,你就写纸条给我,我会在暗中时刻关注这件事情。” “淳风,我,我有些害怕。”钱明声音有些发颤地问道:“这,是不是,是不是要和术士斗法,算不算奇门江湖恩怨了?” “算个屁。”苏淳风鄙夷地看着他,道:“小事一桩,就你这点儿胆量还想继续修行下去闯荡奇门江湖啊?” “可是我,我没和术士斗过法,怎么斗啊?” “一切有我,放心吧。” “可是……” “你要实在为难和害怕,就算了,唉。”苏淳风轻叹口气,神色温和地说道:“我明白,你有正义感,容不得邪术害人,所以当初才会施术布阵驱逐阴邪安定女生宿舍一号楼。但现在面对这种事情,你的内心里恐惧,对这种小事情都如此胆怯,也是人之常情。所以,你不适合做一名术士。” 钱明当即一瞪眼,昂首道:“不,我听你的!” “这才对嘛。”苏淳风笑了笑,道:“不是我激将你,仔细想想,其实这真的只是一件小事,不然的话,当初为什么你布下术阵之后,就再没灵异事件发生了?说明对方还是害怕你的。” “对对对……”钱明心中顿时自豪感迸发。 …… 125章 夜探女生宿舍楼后 不得不说,钱明是一个相当负责且讲求效率的人。 在苏淳风离开他的宿舍之后,他就立刻找到了校教导处,向教导主任反应了他听闻到最近有些住校女生开始玩儿一种叫做“笔仙”的招灵游戏,并且态度认真严肃地说道:“虽然我们知道,这类神鬼的东西并不存在,但这种游戏本身会给学生们的心理造成很大影响,前年一号宿舍楼的女生跳楼自杀事件,最终没有任何结论……最大的可能就是,死者在玩那种游戏的时候导致了精神失常。” 这一番话,让教导处主任刘富国心肝发颤。 他清楚前年那起事件最终造成了极为严重的恶劣影响。而且,他更知道这个年龄段的高中生们,正处在生理性叛逆期,思维多变不稳定,情绪脆弱易失控,稍有不慎就容易出现无可挽回的差池。 于是,刘富国立刻联系校长并反应了这一问题。 由于晚上会有部分教职工并不在学校内,迅速召开会议讨论此事不切实际,所以校长决定第二日召集全校各班主任,就加强学生的正确认知观,反对迷信思想及一切不健康游戏一事召开会议讨论。 与此同时,教导处主任刘富国,迅速找到几名女教师,包括女生宿舍楼宿管处的负责人,指示她们对此事进行相关调查,并对学生进行心理辅导。 说是辅导,其实就是批评。 这年头有几个学校会讲求什么心理辅导的? 说实在的,整个平阳市境内,恐怕也就市一中学校里,有真正的心理辅导教师。 而为了防止此类调查引发学生的猜忌,从而在校内出现流言导致学生们大规模的恐慌情绪,刘富国在下达指示的时候,格外强调了在调查问询过程中,一定要保持冷静,方式要委婉,不要大张旗鼓。 当这一切都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时,苏淳风已然坐在教室里,认认真真地学习了。 身为一名术法高手,他知道其实这种事对于常人来说算得上是大事件,但对于奇门江湖术士来说……不过是小事一桩而已。 让钱明出头展开调查,最终不见得能找到幕后主使者是谁,毕竟哪一位术士也不是傻帽,会自我出面去鼓动女生们在学校宿舍里玩儿扶乩的招灵游戏。调查的目的,只是为了震慑住那位潜在幕后干坏事儿的术士。而将这个混蛋术士偷偷布在女生宿舍楼后面的校园围墙上的小法器找出来,足以让那位术士心里有些忌惮了。 其它的,苏淳风还真没多想。 但他不知道的是,自己为了利用钱明让其出头,所说出的那一番颇有些激励意思的话语,让原本就满腔正义感总有着英雄情结的钱明,现在是豪情万丈正义感爆满,下定决心要把那作恶的术士给找出来干掉! 苏淳风不想入江湖,所以万事多想小心谨慎,非不得已的情况下绝不去拉仇恨。 而钱明觉得,仅仅是震慑,制止了那名混账术士在一中学校里施术害人还不够,必须除掉才行,不然的话他还会去别的学校害人。 至于满满的正义感是否会满满地拉仇恨…… 钱明考虑过,但还是决定如此去做。 原因很简单,虽然他对神秘的从未接触过的奇门江湖有些许惧意,但更多的是好奇心和正义感驱使下热血沸腾的向往——江湖啊,那可是正义与邪恶,刀光和剑影,快意解恩仇,纵情挥豪迈的世界! 深夜,零点。 苏淳风摸黑轻轻地下床,披上衣服悄悄地走出去,将宿舍门关上。 顺着楼道至楼梯下楼,到楼梯口的时候,宿管处紧闭的窗户上还亮着灯,只是里面那位好逸恶劳的青年宿管员大哥,正趴在桌上呼呼大睡。 原本还打算猫着腰偷偷溜过去的苏淳风,颇有些怒其不争地从宿管处窗前大模大样地走过,并狠狠地瞪视了里面那位不负责任的宿管员一眼。琢磨着这时候做个鬼脸敲敲窗户,会不会把这哥们儿吓过去? 夜色极沉,校园里伸手不见五指。 刺骨的北风在浓浓的夜色下肆虐咆哮,从堆积到一个个栽种着万年青的花池中的积雪堆上,卷起层层雪粒到处挥洒,打在树木、门窗、墙壁上,发出扑簌簌的声响。却越发衬得夜色下的校园里静谧、安详。 钱明早就在教职工宿舍楼的西墙根下等着了,他穿着厚厚的黑色羽绒服,缩着脖子揣着手,冻得在黑暗中来回地踱着步子。 “钱老师……” “哎。”内心里颇为紧张和兴奋的钱明骇了一跳。 “走吧。” “哎。” 两人并肩往女生宿舍楼那边走去。 一边走着,钱明还有些心慌不安地说道:“我说淳风,万一被巡逻的保安给撞见了,咱们怎么解释啊?” “这得问你,你是教师。”苏淳风道。 “我是教师更不好解释啊。”钱明试探着建议道:“你是学生反倒好解释一些,充其量不过是偷偷跑到女生宿舍楼后面想偷看女生什么的……呃,这样似乎也不行,我跟着你又该怎么解释?唉。” 苏淳风不满道:“扯淡,我可是三好学生!怎么能背这种黑锅?” “那咋办?” “要不别去了……”苏淳风停下脚步。 “不行不行,得去,不然住校的女生们会有生命危险!”钱明急忙正义感十足地摇头,道:“要不这样,万一被人给撞上了,咱们就分头跑,不行就跳墙头。” 苏淳风点头认可:“好主意。” 钱明暗想,这他妈分明是做贼心虚的馊主意啊。 心怀鬼胎的俩人偷偷摸摸鬼鬼祟祟地在黑夜中悄悄地溜达着来到了女生宿舍楼附近,然后惊愕地发现,两栋楼的宿管处不禁亮着灯,而且其中一间还能看到里面有两位宿管大妈聊天的身影…… 靠,危险系数再次提升了。 两人面面相觑。 苏淳风有些生气地小声怨愤道:“胡闹,大半夜的她们不待在各自的屋里睡觉,凑到一起聊什么天啊?” “是,是教导主任吩咐,让她们晚上多注意女生宿舍的动静,防止发生意外……”钱明颇有点儿懊悔,今晚好像不应该为了防止意外发生,而那么着急地向教导主任刘富国汇报此事,明天汇报也行啊。 苏淳风问道:“那咱们还去不去?” “都到这里了,去吧?”钱明有些没底气。 “你说的!”苏淳风一扭头:“出发!” 钱明心想怎么听着苏淳风的语气里,好像有意在强调着,出事儿后要我背黑锅做主谋的意思啊? 俩人贴着墙根悄悄溜到了女生宿舍楼后面狭窄的,只有不到四米宽的窄道间,站在二号宿舍楼后的最东端。 苏淳风抬手示意钱明别吱声。 他微微凝眉,紧挨着墙根缓缓迈动步伐往西走着,一边在心中默念术咒,左手掐决开始细细地感应附近天地五行气息中的细微变化——如果那种小法器摆在苏淳风眼前,他立马就能认清并感应到其中的术法气息,但如果镶在墙上,又处于黑暗中,那么苏淳风想要感知到它的存在,就必须稍稍施术了。 钱明紧跟在苏淳风身后,大气不敢出一声。 大概走出了十几米的距离后,苏淳风停下脚步,抬头注视着近三米高的破旧围墙,抬手示意着钱明,小声道:“来,蹲下……” “干嘛?” “这上面有一个,我够不着,得搭人梯。” “哦。”钱明毫不犹豫地扶着墙蹲下,“上来吧。” 苏淳风也不客气,双手扶墙,一脚踩在了钱明的肩膀上,随即另一只脚也踩了上去:“来,慢点儿起身。” “哎。”钱明慢慢地起身。 他还没完全直立起来,几乎是半蹲半立的时候,苏淳风小声道:“停。” 钱明立刻不动了。 苏淳风伸手在因为年深日久灰土掉落所以颇深的墙缝间摸索了几下,然后抠出了一个小小的和之前崔浩给他的那个一模一样的小物件,然后揣进兜里,道:“好了,慢慢蹲下,别搞出响声来。” “哎。”钱明慢慢蹲下。 苏淳风小心翼翼地下来,可谓是没有搞出一点儿声响。 接下来很顺利…… 不出苏淳风所料,而且比他所料的至少三枚小法器还要多,从东头走到西面这段数十米的距离内,他在墙头上总共抠出了五件小法器。这让苏淳风内心里暗暗鄙夷那个混账术士——高手何需布下五件法器,这不是给自己添麻烦吗?要知道,纵然是此类小法器每件只会在天地五行的稳定状态中打开一个微乎其微的小缺口,但数量多了,导致五行出现紊乱并强烈反噬的风险也就高啊。 所以,施术者绝对不是高手,充其量修为最高达到净体之境中期而已。 “走吧。”苏淳风小声道。 “淳风……”钱明很负责任地说道:“为了安全其间,我认为有必要再往回查找一遍,防止有遗漏。” 苏淳风想了想一路走来精神高度紧张,确实有可能出现纰漏,便点头道:“好吧。” 两人就又转而往回。 果然,在正对着两栋楼之间那条道路的墙壁上,又发现了一枚塞在墙缝里的小法器。两人还是搭人梯上去往外抠。 就在苏淳风刚刚抠出那件小法器,准备开口让钱明下蹲的时候…… 两道手电筒发出的光束从他们身后的道路上唰地照了过来,同时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呵斥声也响了起来: “干什么的?” “不许动!” 千钧一发之际,苏淳风毫不犹豫地双手用力扣住墙头,脚下用力一蹬钱明的肩膀,一个鹞子翻身便翻了出去…… …… 126章 是对还是错 身后追来汹汹强兵,身前是高高墙壁一堵,想遁地无法门,想飞窜而上却被队友苏淳风双脚蹬了下踉跄无措…… 可怜的钱明尴尬不已地转过身来,举起了双手做投降状。 “你干什么的?” “站住别动!” “妈-的,一看就是副臭流氓模样!” “你那跑了的同伙是谁,叫什么?什么地方人?” 三名保安,两名女生宿舍楼的宿管大妈,四根手电筒,皆气势汹汹,虎目圆睁义正词严做嫉恶如仇状。 钱明哭的心都有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流年不利时运差,怎得就偏偏遇到了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还好他聪明睿智反应快,这当口心念电转,当即在手电筒的光束照耀下,放下右手竖起食指在嘴边做嘘声状,神色认真地说道:“大家冷静,千万别误会,别声张,别打搅了学生们的休息。我是英语教师钱明,到这里来是有正经事要做……咱们到办公室细细谈来。” “英语教师?” “钱明?” “哪个年级哪个班的?” 也难怪保安和宿管大妈会厉声质问——学校这么大,教师一大堆,你一个普普通通男教师,而且黑夜里手电筒的光束照耀下,人的面相看得可不太真啊,谁能在这当口认得出你是谁来? 钱明急道:“高一9班、10班、11班。” 保安和宿管大妈这才稍稍收敛了一些愤怒之色。想到这个十有八九是猥琐偷窥狂的混账,毕竟是一位老师,深更半夜在女生宿舍楼后面吵吵嚷嚷的话,第一影响学生休息,第二又对学校的名誉不大好。于是宿管大妈和保安便喝令了钱明,一起往宿管处走去。一边走一边在心里忿忿地腹诽着“你一个男教师,大半夜跑到女生宿舍楼后面协助同伙爬墙头,算他妈甚么正经事?撒谎都不会……” 等到了宿管处之后,钱明立刻施展出他的三寸不烂之舌,讲述了他听闻有女生玩耍“笔仙”之类迷信的招灵游戏,就主动向教导处主任汇报,还出主意应该如何如何防患于未然。在教导主任请示校长并做出英明决策之后,钱明深感因汇报此事且提出建议而责任重大,所以深夜前来女生宿舍楼查看。他认为,倘若有哪间宿舍半夜还有亮光,说明那间宿舍的女生有玩“笔仙”游戏的嫌疑…… 一番话说出来,颇有道理。 这还不算,钱明又信誓旦旦地说道:“不信你们明天可以去询问教导主任,要是我说半句假话,你们就把我今晚到女生宿舍楼后面爬墙头的事情宣扬出去。” 乖乖,这可不是小事。 事关个人名誉啊。 心里没有三分三,哪个老师敢说出这等话来? 宿管大妈还有些犹疑地质问道:“那个翻-墙头逃走的又是谁?” 钱明此时已然气势大盛,一挥手带着埋怨的语气道:“嗨,这是我自己担心被学校保安还有你们看到了产生误会,所以就找来一位学生陪着,结果你们气势汹汹这么一喊,把他给吓得跑了。” “他叫什么?” “哪个班的?” “为什么害怕?” 钱明眉毛一挑,气呼呼地说道:“一个学生难道就不知道名誉吗?深更半夜到女生宿舍楼后面的事情,他本来就不想做,若不是我这个老师吩咐,他怎么肯来?你们大呼小叫的他能不害怕被曝光吗?至于他叫什么哪个班的,事关学生名誉和隐私,我不能告诉你们!你们只需要知道,我们是来做正经事的,不是你们想的那么龌龊卑劣就行了,有什么疑问明天去找教导主任!” 好一个钱明,化被动为主动,其反应之快,时机把握之准,人心拿捏之精妙……勉强能当一名合格术士了。 于是保安和宿管大妈就都吱吱唔唔不好再说什么了。 人家钱老师义正词严毫无惧色,显然是身正不怕影子斜。至于明天要不要去找教导主任询问核实下…… 问个屁啊! 钱老师都把“笔仙”这事儿说出来了,咱们还用再去教导主任那里找不痛快吗? 其实三名保安起初并不知道“笔仙”的事情,只是今晚接到队长下达的指示,晚上务必多到女生宿舍楼这边巡逻,防止意外发生,他们才满腹疑惑地前来。恰好遇到两位没睡觉的宿管大妈,这两位大妈的嘴巴不严实,大半夜的又有些心慌意乱的惧意,恨不得保安留在这儿别走,所以把校领导叮嘱不要宣扬出去的话给忘得一干二净,和几个年轻保安闲扯着,就把有女生玩儿“笔仙”的事情给说了出来。 这三位保安听闻后也都骇得不行。 他们当中,有一位曾经历过前年那段巡逻女生宿舍一号楼,而且是在楼内巡视的时期。另外两位也曾听说过前年一号宿舍楼有女生跳楼自杀,后来还闹了几个月鬼的事件。想想平日里被严词喝令不得近距离巡视女生宿舍楼,注意影响,今晚队长却叮嘱一定要多巡逻几遍,这本来就有些蹊跷。 听了宿管大妈的话,三位保安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啊……” 从宿管处离开后,钱明满腔怒火气愤不已地往教职工宿舍楼走去——这个苏淳风,简直太过分了,怎么能自己溜掉? 不过…… 好像两人之前商定的就是,万一被人撞上了分头跑,跳墙头。 问题是,你苏淳风自己翻-墙头逃跑可以,但别为了方便自己跑路,还一脚把队友狠踹进火堆里当后盾啊。 就在钱明满心不忿地走回到教职工宿舍楼前的时候,就听着墙角的黑暗处传来了苏淳风的声音:“钱老师,这里……” “啊?”钱明有些惊讶地走过去:“你怎么在这儿?” 苏淳风神色平静地微笑道:“虽然说好遇到意外一定要分头逃,但我能把你留下自己跑吗?那也太不仗义了。其实我根本就没有真的逃走,只是双手扒着墙头吊在外面,听里面的动静。结果钱老师你反应真是机敏,不错不错……你跟着他们去了宿管处,我感觉你能自己应对,就爬上墙,沿着墙头先到这边来等你了。” “哦,这样啊。”钱明语气有些不快——说得好听,真要是我反应不快,没辙的话,你能怎么帮我? 苏淳风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头,道:“行了,知道你心里有些不满意,不过你换位思考下,当时那般情况,如果换做是你,你又会怎么做?” 钱明怔了怔,细想还真是——假如换做是他,也会下意识地立刻手脚并用使劲爬墙,然后逃出去。再者说了,苏淳风如果留下被人认出来,那么原本就想隐于幕后的他,就有了暴露身份的危险。 得不偿失啊。 想到这里,钱明的心里就宽慰了许多,道:“接下来怎么办?” 苏淳风笑了笑,道:“你只需要跟进调查这件事情就好了,防止再有意外发生。不过我判断,学校里重视此事,开始进行调查,那么暗中施邪术害人的术士会感受到很大的压力,咱们又把他的法器全给收了,那么他应该能明白这是有术士出手了,自然会知难而退,不再来一中施术作祟。” “能查出他是谁吗?” “这够呛,哪一个术士也不是傻帽。”苏淳风摇摇头,道:“而且也没必要非得查出来他是谁,双方心知肚明,井水不犯河水就好……” 钱明当即瞪眼道:“井水不犯河水?你的意思是只要他不来一中害人,我们就不再理会?” “你还想怎样?”苏淳风苦笑道。 “不找出他,除掉他,他肯定还会继续害人,不来一中害人,他可以去二中,去阜才高中……去其它县里或者市里的高中害人。”钱明情绪激动起来:“我们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这种人继续为祸社会?” 苏淳风哑然。 他能够理解钱明的想法和心态,而且从本心来讲,他也属于那种路见不平,就想着拔刀相助的人,见不得这种以邪恶的术法祸害无辜学生的术士。只是前世的种种经历,以及今生的心愿,让他不得不时常在心里告诫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要过普普通通的生活——普通人遇到这种事情能管吗? 不能。 所以苏淳风不想过多插手,不想与奇门江湖有牵连,不想结下恩怨情仇从而身陷江湖而最终身不由己。 但现在,他无法反驳钱明的话。 甚至于内心里,还有些羞愧。 “你说得对。”苏淳风轻叹口气,表情平静,语气有些沧桑地说道:“我很赞赏你的勇气和正义感……但我不可能冒着本校有学生身亡的代价,静候那名术士的出现,所以只有将他的法器收起来,警告他知难而退。而这样的话,想要查出来并找到他,只有通过学生玩‘笔仙’游戏的由来这条线索,顺藤摸瓜查下去,不过想要以此查到他的可能性,很小。你要有思想准备。” 钱明咬了咬牙,道:“如果能查到,在我没有能力对付他的时候,你肯不肯帮我?” 苏淳风轻轻地点头,道:“按照之前我们说好的,调查有什么进展,随时都要通知我……还有,别盲目行动。” 言罢,苏淳风转身离去。 “谢谢你。”钱明低声道。 …… ps:祝大家中秋快乐~~ ps2:上次因意外专访取消,网站方面从新做了访问这里有短刀的专访录音~~网站首页资讯中也能找到。 127章 背后有眼 尽管苏淳风被钱明的正义感所打动,又感到些许羞愧般地在正能量面前狠心咬牙答应,如果钱明最终查到了那个隐藏在幕后作恶的术士,那么他必然会出手相助……但苏淳风心里明白,这种可能性极低。 因为那个作恶的术士不会愚蠢到被发现被识破被警告了,还继续明目张胆地蹦跶等着人来收拾他。 其实最初如果苏淳风真想要弄死那名术士,并不难。 找到那六枚小法器,却不取下来打草惊蛇,只确定是有术士在施术作恶,而后,静待女生宿舍楼发生变故。至于那枚被猥琐小胖子崔浩攀墙时蹬下来又捡起的小法器,作恶的术士不会太过在意——这个世界上无时不刻都在发生着许多巧合的事情,如果是术士弄走了法器,那么会全套抠出来取走,而不是只取一枚。 等到女生宿舍发生意外状况,有女生身亡了…… 那名术士肯定会迅速出现,以得到刚刚死亡女生的魂气。这时候以逸待劳当黄雀的苏淳风就能够一举擒获那名术士,或者干脆地突下死手将那位意图捕蝉的术士给击毙掉。他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把握能做到这一点。 纵然是当场杀不死,但循迹施术追踪到那名术士再干掉,还是没问题的。 但正如苏淳风之前所说的那般,他不可能冒着有本校女生身亡的风险,去静候那名术士的出现。 要知道,这类害人的术法没有确定性,而是广撒网,谁倒霉谁中! 王海菲可是住在女生宿舍楼啊! 第二日上午。 校领导紧急召开全校各班班主任会议,讲述了迷信类游戏对青少年学生们的害处,提出前年一中校园里发生的那起自杀事件,要求各班班主任以此为警钟,加强对学生们的监管,并重点强调,对近一段时间以来玩过这种游戏,尤其是沉迷于其中的学生,进行以心理辅导为主的批评教育,防止再发生悲剧。 第四节自习课上。 一班教室里安安静静,所有学生们都在认认真真地学习。 班主任曹兰忽而走进教室,神色和蔼地唤道:“王海菲,到我办公室来了一下……” “是。”王海菲神色诧异地应声站起——像她这种平日里性情温婉老实,不爱热闹,既不是班干部,又绝不会犯错误的女生,几乎从来不会被任何教师叫去办公室里。所以突然面对班主任的召唤,她还真有些紧张起来,不由自主地扭头看了看苏淳风,难道又是要提及……两人恋爱的问题了? “去吧,别紧张。”苏淳风对她抱以鼓励的微笑。 王海菲紧张的情绪就平复了不少,表情平静地走了出去。 苏淳风知道,肯定是学校方面开始调查女生宿舍有关玩儿“笔仙”招灵游戏的事情了,而王海菲这样老实的学生,自然是班主任最先要询问的——原因很简单,老实的学生会老实地回答老师的询问。 这样的调查,一定会给那名术士带来极大压力。 目视着王海菲走出教室,苏淳风忽然想到,如果那名术士太过粗心大意的话,还真有可能被这种调查方式给查出来…… 不过,校方不是警方,即便是查出来是谁在幕后诱导女生玩儿扶乩游戏,也很难去追究。再者,就算是警方插手,追查到了嫌疑人,又能把他怎么样呢?不过是告诉在校女生一种游戏的玩法罢了,连小小的治安错误都谈不上。 谁会去联想到神秘恐怖的术法? 如此一来,到时候去追究那位嫌疑人的,就只有正义感爆满的钱明了。 这可如何是好? 苏淳风苦笑着摇摇头,心想爱咋咋地吧,如果到时候真的涉及到斗法,那么就在暗中相助钱明,让他把那个术士干掉吧。反正那名术士不是什么术法高手,也不是好人,死有余辜的东西而已。 刚想到这里,坐在他前面的黄薏瑜忽而扭过头来,莫名其妙地递到他面前一本《高二英语测试大全》,然后又转过头去。 苏淳风不禁有些纳闷儿,什么意思? 想想从今天早上开始,黄薏瑜看到自己时的眼神表情就有些异常,苏淳风就愈发困惑,一边打开了那本《高二英语测试大全》只见封面下压了张小纸条,上面写着:“你昨晚上去女生宿舍楼后面干了什么?” 苏淳风大吃一惊,黄薏瑜怎么知道的? 如果真的被黄薏瑜亲眼看到了,这还真不好解释,而且误会很深,印象很差啊。可是,这怎么可能?黄薏瑜又不是住校生。 “哎。”苏淳风伸手轻轻碰了下黄薏瑜的后背,小声问:“你怎么知道的?” 黄薏瑜转过身,伸手拽过苏淳风拿着的那本《高二英语测试大全》,像是在和他探讨问题般,往那张纸条上写道:“没想到你是这种人,大半夜跑到女生宿舍楼后面爬墙头,哼!和你一起的那个人是谁?” “这……”苏淳风很识趣地小声隐晦道:“我先问你的,你来答。” 黄薏瑜写道:“我昨晚上没回家,住在二号楼310宿舍,半夜去上厕所的时候,正巧看到了你,哼,还把我吓了一跳呢。” 苏淳风一脸尴尬地挠挠头,写道:“除了你,还有谁?” “没有了。” “你好好的住什么校啊?” “我和朋友玩游戏了呀,关你什么事?” 苏淳风心里一颤——黄薏瑜这种心性高傲的女生,在学校里的朋友可不多,而且也不喜欢与人玩耍,更不会因为玩游戏而选择不回家在同学的宿舍里挤一宿。那么能引发她强烈好奇心留下来玩耍的游戏…… “这事儿你没对别人说吧?”苏淳风写道。 “给你留点儿脸,暂时还没说……我看你怎么向我解释,哼。” 苏淳风想了想,撕了一张纸条在上面飞快地写道:“替我保密,晚饭我请你和海菲到外面吃,到时候给你细说。”写完后,他将纸条夹在了《高二英语测试大全》里,递给了黄薏瑜,笑道:“再说吧,我得做语文作业了。” “嗯。”黄薏瑜很配合地应道。 两个各怀心思的男女生,把这件颇为秘密的小事做得滴水不漏,没有任何学生会因此产生什么歧义。 时值寒冬。 午后的校园里安安静静。 因为天气寒冷的原因,鲜有学生会在室外玩耍,全都躲进教室或者宿舍里,或午休一会儿,或说说笑笑打闹,或温习功课。 苏淳风和王海菲却是在校园的小道上溜达着。 不出苏淳风所料,上午班主任曹兰叫王海菲去办公室,果然是询问有关玩儿“笔仙”的事情。而王海菲也老老实实地回答了班主任的问话——她的宿舍里没有玩儿过这种游戏,但舍友李玲在另一个宿舍看过曲晓颖她们玩,而且还打算这几天学会了之后,和同宿舍的同学一起玩玩。 询问过王海菲之后,班主任又叫了两名女生去办公室询问。 “海菲,下午放学后,你叫上黄薏瑜,我们一起到外面吃顿饭。”苏淳风神色随意地说道:“我已经和她说好了。” “请她吃饭?为什么?”王海菲诧异道,神色间流露出一丝醋意。 “有些话要谈谈,你别误会。” “谈什么?”王海菲嘟着嘴,道:“你都已经和她说好了,干嘛还要我和她说呀?” 苏淳风哭笑不得地说道:“人言可畏啊,我不能当着同学们的面邀请她对不对?而你请她的话,就没人会说三道四了……”说到这里,苏淳风笑着攥住王海菲戴着粉红色毛线手套的手,道:“别胡思乱想,是真有重要的事情和她谈一谈。” “人言可畏?”王海菲轻轻捶了苏淳风一拳:“我和你在一起你怎么就不说人言可畏?反倒是惦记着她被人说道。” “咱俩是真爱!正大光明,我巴不得全世界人都知道呢。” “那你和她是什么爱?” “咳咳,海菲啊,你这样可就不对了……”苏淳风一脸无辜冤枉悲痛欲绝的模样,做捶胸顿足状:“天可怜见,你竟然不相信我,我太伤心了。” “瞧你这副傻样,讨厌。”王海菲赶紧四下里看看,生怕被人看到苏淳风这幅贱贱的作态,气鼓鼓地说道:“相信你啦,既然你们是真有事情要谈,那我帮你约一下,你们自己谈,不过我就不参与了。” “别啊,我就是担心你误会,而且不想有任何事情瞒着你,才会让你一起参与的。”苏淳风赶紧讨好着说道。 王海菲抬头认真地看着他。 “真的。”苏淳风挠挠头,露出憨憨的笑容。 “坏蛋!”王海菲扭捏着转过身去,一边走一边说道:“我看你是担心人家黄薏瑜不肯单独赴约吧?这也就是我好欺负,才会答应你……要是换成丽飞的话,看你敢不敢!” “哎哟,这事儿你可千万别跟丽飞说,那丫头不讲理的。”苏淳风骇了一跳。 王海菲不禁笑出了声:“德行!” …… ps:各位兄弟姐妹们中秋快乐哈~~~ 128章 忽悠 冬日里昼短夜长。 所以还未六点钟时,金州县县城里已然是华灯璀璨,夜色朦胧了。 身负着爬墙头玩儿猥琐偷窥恶名的苏淳风,骑自行车一脸笑颜地载着在一中校园里众所周知的女朋友王海菲,和同样骑着自行车,在全校堪称第一校花亦是冰山大美女的黄家千金黄薏瑜,优哉游哉地并行出了校大门。 这一行三人,难免会引来诸多学生艳羡的目光。 好在是,有王海菲这位苏淳风的女友,黄薏瑜的同桌在,学生们也就不会觉得太过惊讶,亦不会产生别的甚么不大健康的想法。也难怪,黄薏瑜此人美貌出众兼性格冷傲极为自负,出身显贵,又怎么会屈身和同桌貌似还是好友的王海菲,去争抢男朋友玩儿一出三角恋甚至是共享男友的狗血剧情呢? 黄薏瑜现在有些纳闷儿,难不成苏淳风昨晚上与人跑到女生宿舍楼后面爬墙头,还真是干了什么说得过去的事情? 若非如此,怎么还带来女友王海菲解释这件事? 可思来想去,黄薏瑜也想不明白一位男生半夜三更在女生宿舍楼后面爬墙头,能干出什么好事情。 该不会是…… 和王海菲有关吧? 苏淳风请吃饭的地点,在肯德基——这年头,到肯德基吃一顿,对高中生来说绝对算得上是奢侈的行为。不过以苏淳风的家庭条件,偶尔请同学吃一顿肯德基还是没问题的。当然了,平时他才不会如此奢侈的浪费。 进入肯德基餐厅,苏淳风选了一处相对较为私密,有隔层的位置,请黄薏瑜和从没有到过肯德基的王海菲落座,然后去点了餐端过来。 “苏淳风,让你破费了。”黄薏瑜微笑着客气道。 “哪里。”苏淳风笑着摆了摆手,似乎对此毫不在意,也没什么故作显摆和讨好的样子,只是普普通通吃顿饭而已,道:“别客气,咱们边吃边聊……海菲,你也吃啊,别这么拘束?”说着话,苏淳风帮王海菲揭开包纸。 “谢谢。”王海菲脸色微红地小声说道。家境条件不大好的她,并不知道这种看起来档次极高的地方,实则也就是个对于当下普通民众阶层来讲消费水准稍微高一些的快餐店而已。为此,王海菲心里也难免会生出些稍稍吃味的想法:“去哪里吃饭谈话不行,为什么非得要到这么好的地方来破费?” “黄薏瑜,咱们前后桌,平时关系也不错,算得上是朋友了,所以有些话我就不再客套,直说了……”苏淳风一边吃着,一边微笑着说道:“但我说完之后,你可得替我保密,不然的话,我就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咯。” 黄薏瑜不禁得意地一笑,道:“那得看你说得是不是真话。” “嗯。”苏淳风看了眼王海菲,道:“是这样,学校最近开始调查女生宿舍楼里,晚上有女生玩儿‘笔仙’游戏的事情,不信的话你可以问问海菲,她今天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就是询问这件事的。” 黄薏瑜有些惊讶地愣了下,看向王海菲。 王海菲抿嘴笑了笑,点头道:“是这样的,而且我考虑,后来班主任又叫马玉红、刘静去办公室,也是问这件事的。” “那和你昨晚上去女生宿舍楼后面爬墙头,又有什么关系?”黄薏瑜神色疑惑地看着苏淳风。 “什么?”王海菲顿时面露惊讶。 “咳咳。”苏淳风尴尬地讪笑着挠挠头,解释道:“说起来话长,和我一起去的那位老师,是高一年级的英语教师钱明……所以,一定要保密啊。我和钱明老师呢,都喜欢并保持着晨起健身的习惯,所以去年就认识了,关系还算不错。而钱老师是最先听说有女生在玩‘笔仙’的教师,也是他向校领导反应这个问题的。昨天早起健身的时候,钱老师和我聊起了这个问题,说是学校教导处特意安排他负责调查此事,可他一个男教师又不方便进入女生宿舍,又担心引起住校女生的恐慌情绪,所以只好晚上后半夜去。我听说之后,也有些好奇和担心海菲,就自告奋勇地和他一起去了。” 黄薏瑜撇撇嘴,有些不大相信地问道:“大半夜的,你们在楼外面,怎么知道宿舍里有没有人玩?” “很简单。”苏淳风笑道:“玩这种游戏一般都在夜里全校熄灯后,甚至到十一二点才开始玩。在那个时间段,我们站在墙头上看的话,哪间宿舍里有少许的亮光传出,说明哪间宿舍里有玩‘笔仙’的嫌疑。” “这……”黄薏瑜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慌。 这一抹惊慌之色,自然逃不过苏淳风敏锐的眼光,他微笑着轻声说道:“黄薏瑜,你说昨晚上住在了310宿舍,很不巧的是,昨晚大概也就是十一点半左右的时候,二号宿舍楼的三层,确实有一间宿舍的窗口,透出了些许亮光。不过,我和钱老师当时并不知道,那到底应该是哪一间宿舍,该不会……你说自己昨晚没有回家,而是留在学校里和朋友玩游戏,就是玩的‘笔仙’游戏吧?” “啊,没,没有。”黄薏瑜赶紧摇头否认。 “你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你,不用否认了。”苏淳风微笑道,他已经肯定黄薏瑜昨晚上玩了“笔仙”游戏,至于刚才所说的时间段,也是他推测出来的——昨天晚上他和钱明在女生宿舍楼后面的时间,是零点后到一点之间,既然黄薏瑜没睡觉去厕所看到了他,那么很有可能是黄薏瑜玩罢了“笔仙”的游戏后,睡不着觉又紧张地有了尿意,才去了厕所,如此一来大致的时间点应该在十二点之前。现在,从黄薏瑜的表情来看,苏淳风知道自己的判断是对的,他笑着说道:“其实这没什么,不知者不怪,以后不要再玩就是了,校领导和老师都很反感这种游戏。” 黄薏瑜秀眉微颦,道:“为什么?” 苏淳风咬了一口鸡腿使劲咀嚼着,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听说过,前年一号宿舍楼有女生跳楼自杀,后来一号宿舍楼闹了三个月鬼的事情吗?” “这,和‘笔仙’游戏有关?”王海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惶恐。 “我不知道啊。”黄薏瑜更是面露惊讶和恐惧。 “据说,前年那名死者在自杀前,玩儿了一种类似于‘笔仙’的‘碟仙’游戏。”苏淳风咽下口中的食物,神色变得认真了许多,道:“这类游戏,其实在古时候是部落法师们用来占卜的扶乩仪式,简单点儿来说,就是一种招灵的巫术。” 一听这话,王海菲只觉得头皮发麻,不由得往苏淳风身旁靠了靠。 而坐在对面的黄薏瑜,亦是后背生寒,心有余悸,但犹有些固执地哼了一声,道:“你说的都是迷信,其实这不过是一种游戏而已。” “嗯。”苏淳风笑着点头认可,又道:“但不可否认的是,这种游戏会让人害怕,让人心里紧张,尤其是对于胆小的女生来讲,尤为可怕,只是好奇心驱使下才会去玩这类游戏,甚至……会因为一些看似神秘,实则完全正常的生理和物理现象而愈发好奇上瘾。玩的次数多了,一些心理承受能力较弱的女生,由于长期的紧张和对于游戏的沉迷,而出现精神失常的状况,从而有可能导致悲剧事件的发生。” “你怎么知道这些的?”黄薏瑜声音有些发颤地问道,一双美眸中满是惧色。 “钱老师告诉我的。” “哦。”黄薏瑜低下头慢慢咀嚼着食物,心里面,已然认可了苏淳风刚才说出的那番话——昨晚上她第一次和别人玩了“笔仙”游戏,现在回想起当时自己的心理状况,几乎和苏淳风所说的一模一样。 王海菲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昨天吃晚饭的时候,李玲说起“笔仙”的游戏,苏淳风会立刻开口不许她参与。 原来,这种游戏,竟然会和前年女生跳楼自杀以及宿舍楼闹鬼的事件联系起来。 想想还真是够可怕的。 尤其是,最近女生宿舍楼里,玩儿“笔仙”游戏的女生可不少,而且有越来越多的迹象。万一因此真的再导致什么自杀事件发生,再闹上几个月的鬼……还不得把人吓死吗?宿舍楼还怎么住啊? 想到这里,王海菲不禁问道:“淳风,学校领导和老师们,会马上制止吗?” 苏淳风知道王海菲胆小,这种事情听听都会害怕,所以神色温和地拍了拍王海菲的小手,安慰道:“放心吧,不会有事的。”说罢,他又看向黄薏瑜,道:“那,事情就是这样,你可得替我和钱老师保密啊。” “嘁,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黄薏瑜撅嘴说道。 “你可以去问钱老师啊。” “也许你们一起说谎,或者趁机还想着做别的什么事情呢?哼。” 苏淳风一脸冤枉,道:“天地良心啊,要不你去问问学校保安,还有昨晚上值夜班的宿管大妈,他们可都是见证人,还和钱老师谈话了呢。” 黄薏瑜有些生气和无奈地撅嘴瞪了苏淳风一眼,其实她刚才就已经相信了苏淳风的话,只是自负的本性,让她嘴上不肯服软而已。没想到苏淳风这家伙是个大木头大笨蛋,非得较真让人家亲口说出相信他并且会为他保密的话语来。 无奈之下,黄薏瑜也只得娇嗔地哼了一声,道:“相信你啦……木头!” “要保密,这涉及到名誉问题。”苏淳风强调道。 “知道,我才不是那种大嘴巴的人。” “那就好,那就好。”苏淳风松了口气,心里也知道黄薏瑜这类性格的人,断然不会做长舌妇。至于王海菲……那更不用担心了——以她的性格,看到苏淳风如此郑重其事,恐怕连张丽飞都不会告知。 …… …… 129章 报复 针对住校女生玩“笔仙”游戏一事,经过了三天的调查后,如苏淳风最初所猜测的那般,陷入了僵局之中。 调查结果显示,这种“游戏”的来源,涉及到了第二高中和阜才高中的学生们。 也就是说,是本校女生通过其它学校的朋友们,得知了此类游戏的玩耍方式,然后才在一中女生宿舍楼内开始流传。而针对其它学校,一中的教职工们,可就没办法继续调查下去。所以校方很理所当然地停止了相关的调查问询,只是在本校内重点监督,管控,告诫住校女生不要再玩类似的恐怖游戏。 而随着学校的调查,“笔仙”一事在一中校园里渐渐传开,所有同学们,也都知晓了前年发生在一号宿舍楼的女生自杀事件以及后来的长期灵异事件。 问题就来了…… 学校如此重视的态度,让学生们愈发相信,当年的“碟仙”和今年的“笔仙”肯定是闹鬼的游戏,很恐怖,会死人! 不然的话学校干嘛这么紧张? 不就是个小游戏吗? 于是乎校领导和教职工们一个个张口结舌,难以对这些正处在青春期,想象力和叛逆性都超强的学生们认真地解释。还好这个问题没啥实际的坏作用,相反还起到了遏制学生们继续玩下去的作用。 有点儿“以暴制暴”的意思了。 对于这样的结果,苏淳风还是较为满意的。他甚至还满心地期望着,既然阜才高中和第二高中能够把“笔仙”的游戏传入第一高中,那么第一高中学生们针对“笔仙”的这种恐惧心理,或许也能够传入到阜才高中和第二高中呢,这样一来的话所有学生们出于对未知的恐惧心理,都不玩儿了,那才叫皆大欢喜呢。 至于那位潜藏在幕后的邪恶术士,苏淳风也懒于去计较了:“算丫识相,不然的话非要了你丫小命。” 按理说事情到此,就算是彻底结束了。 但有一个人不认为结束。 钱明! 这位正义感爆满,一心要代表月亮消灭邪恶存在的伟大人民教师,半把刀术士,在学校都已经停止了对这件事的调查之后,独自一人踏上了追查之路——他像个愣头青似的,按照学校调查问询出来的那些学生名单,在闲暇时间里专门跑到第二高中、阜才高中的学校里,找到那些学生,然后询问…… 这他妈不是吃饱撑的,给自己找不自在吗? 在钱明向苏淳风汇报自己的调查结果很各种分析推测的时候,苏淳风顿时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他问道:“钱老师,你哪儿来的信心和勇气?” 钱明认真地说道:“是你,给我的。” 苏淳风差点儿没忍住给丫一个大耳刮子。 但他还是忍住了。 他无法做到昧着良心去制止这种正能量的延续。 所以也只能充满无奈地沉默着点点头给予了认可,心里却是哭笑不得地想着:“算逑,爱咋咋地吧。” 苏淳风觉得,钱明这种行为不仅仅是在拉仇恨,也是对自我时间、精力上的浪费——那位潜藏在幕后的邪恶术士,既然能够如此滴水不漏地布下很长的线,那么又岂是钱明能够追查出结果来的? 或许,“笔仙”的游戏根本不是那位术士故意传出来,只是很聪明地借着这种游戏的传播,趁机为自己谋利。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调查出结果的可能性就一点儿都没有了。 但事后一想,苏淳风又不免觉得好笑:“那个混账术士现在得吓破胆了吧?学校里大张旗鼓地调查,又有术士出手针对他,还没完没了地非得把他的祖坟都要刨出来……估摸着这家伙最后得远走他乡避难。” 转眼间,期末考试结束,寒假到来。 腊月二十四,上午。 天寒地冻,金州县城南关镇农贸大街北段,道路两侧摆满了各种年货摊位,玲琅满目。置办年货的民众们熙熙攘攘,摩托车、自行车、三轮车、农用车夹杂在其间,越发显得整条大街拥堵不堪。 叫卖声、讨价还价的声音,嚷嚷着让路的声音,鸣笛声充斥在大街上空,热闹非凡。 穿着黑色羽绒服,深蓝色牛仔裤和皮鞋的钱明,双手揣在羽绒服的口袋中,从一条小巷中走了出来。 他刚刚去一名女生的家中拜访。 那名女生名叫秦改娣,是阜才高中的一名高三学生。 根据长时间以来的调查,钱明得知这位叫做秦改娣的女生,貌似是最早开始在学校里和同学们一起玩儿“笔仙”游戏的学生。但这种游戏,在阜才高中学校里并没有流行起来,反而在传到一中后迅速风靡。 以教师的身份找学生谈谈话,这自然不会引起家长的警觉。 不过,非本班教师,而且还非本校教师,有哪个学生会愿意理会?更何况还是要询问一些莫名其妙的话题,自然会让处在青春叛逆期的学生产生厌恶的抵触情绪。而秦改娣,更是属于那种典型的刁蛮女生,于是乎没说几句话,这位女生就翻了脸,当即一通冷言冷语,其家长得知情况亦是愤怒不已地把钱明给赶了出来,就差没拿棍棒伺候了——混账玩意儿,你他妈一中的男教师,找俺家闺女问啥子“笔仙”游戏是从哪儿学来的,这他妈碍着你哪根儿筋发酸还是蛋疼了? 灰溜溜滚出来的钱明一点儿都不沮丧,这段日子他经常遇到类似的挫折。 但目前已然自认为属于正义化身的他,却是愈挫愈勇! 行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钱明似乎受到了这种年节临近的氛围感染,不禁想到,自己也该赶紧回家过年去了。 钱明非本地人,他的家在冀中省邯城市。 虽然邯城市和平阳市分属两省,不过却是两省交接之地,故而从金州县到钱明的老家,也不过一百多公里远。 寒假后,钱明为了调查此事,并没有立刻回家,而是选择继续住在学校里。 他是教师,想要多住些日子,自然没有人会反对阻止。 一路向北,感慨着回家过年的事情,钱明走过了紧邻着农贸市场的这段拥挤不堪的道路,来到了存自行车的地方,交了两毛钱的存车费,骑上自行车往北继续行驶了大概有二十多米远后,左转进入一条窄巷,向西往凯旋路行去。 刚拐过弯走了没多远,钱明的身后传来摩托车引擎的轰鸣声。 钱明急忙往边上靠。 嗡嗡…… 咣铛铛! “哎呀!” 钱明一声惊呼,连人带自行车被撞翻在地。 摩托车在其前方几米远的地方吱嘎一声停了下来。驾驶摩托车的男子一脚蹬开撑子,将摩托车斜着撑稳了,然后下车扭头往钱明这边走来。 此人看上去三十六七岁模样,中等身高,瘦瘦的像根麻杆。短发,脸颊瘦削腮部下陷,头上还戴着一副用于保暖的暗红色毛线织耳套。因为过于消瘦的缘故,一双长眉下的眼窝深陷,使得他的一双三角眼中,看起来愈发有种阴狠歹毒的样子。 此刻钱明已然挣扎着起身,右手戴着的黑色皮手套都被擦破了,他忍着身上的酸痛怒道:“你怎么开车的?” “我驾驶摩托车的技术很好。”摩托车手走到了钱明的面前,阴笑着说道。 “你……”钱明被对方那双歹毒的眼睛盯着,感觉像是被即将要发动攻击的眼镜蛇盯住般,不禁后背发凉,心脏跳动的频率陡然升高。 摩托车手唇角一翘,阴狠无比地说道:“我,是故意撞你的。” “为,为什么?”钱明往后退了一步,靠在了墙壁上。 “因为,你太不懂事了。”摩托车手冷冷地看着钱明,道:“你走你的阳关道,别妨碍他人过独木桥……你收了我的法器,我没有找你的麻烦,反而选择退让。可你-他妈-的怎么还没完没了了?” 钱明愣了愣,心中原本因为摩托车手狰狞可怖的形象而产生的恐惧心理,陡然间消散无踪,他挺直了脊梁露出了狠戾的神色,歪着头冷笑着说道:“原来,你就是那个施邪术害人的术士!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还正发愁找不到你呢,你自己反倒送上门来了。” 砰! 噼里啪啦,咚! 一阵皮肉撞击的声音,夹杂着钱明压抑的痛哼声…… 不过是眨眼睛的功夫,钱明已然被看似瘦得一阵风都能吹倒实则战斗力极强的摩托车手给打倒在地,并被一只手掐住脖子死死按在了墙角处。 钱明万万想不到,自己会被如此轻易地击倒,而且此刻浑身酸痛无力。尤其是被对方一手狠狠地掐住脖子,顿时双眼昏花有种要窒息了的感觉。只听得那摩托车手杀气腾腾地说道:“钱明,我知道你的底细,别不自量力找死!” “你,你这个混蛋……”钱明咬着牙强硬地骂了一句。 摩托车手不禁戾气大作,掐住钱明脖子的手加大了力道。 “你,你……”钱明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 130章 年后再议 腊月末,南关镇农贸大街农贸市场这一段路,堪称整个县城最为繁华的地段。 也正因为此,金州县公安局早在前几年就下达过指示,每年的年末,都要向南关镇派出所方面增派警力,专门用于维持农贸市场附近的治安状况,防止盗抢、拥挤或买卖发生的争执冲突等意外状况。 所以钱明很走运。 就在他遭人袭击昏迷过去的那一刻,巷口恰恰出现了两名巡逻的民警,看到这一幕就迅速往这边赶来。 而施暴的摩托车手,也急忙扔下钱明,骑上摩托车飞快逃离。 钱明并没有受到太严重的伤害,两名民警将他解救后,掐了掐人中就将他从昏迷中唤醒。头脑反应极快的钱明,在清醒过来的那一刻,就马上意识到自己所遭遇的事情,并不能对警察实话实说,所以到派出所里做笔录的时候,他说并不认识袭击自己的人,他今天是到农贸市场附近来转转,想要置办些年货的,未曾想遭遇了抢-劫。 警方对此也没有过多的怀疑,毕竟钱明的身份是县一中的英语教师。所以只是立了案之后,便让钱明离开了。 从派出所出来,钱明忍着浑身的酸痛,骑着被好心警察修好的自行车往一中学校赶去。半路上顺便到药店买了一瓶红花油。等到了一中学校大门口的时候,他稍稍犹豫了下,到门外不远处的公用电话亭,拨通了苏淳风家里的电话。 此时,苏淳风正在父亲的办公室里,和父亲、陈羽芳讨论着物流园区各方面的事宜。 如今万通物流园a区项目基本已经竣工,宣传单都早已发放出去,而且平阳市电视台还专门为此做了一期专题节目,讲述万通物流园区,将成为平阳市第一个正规化物流园区,必将带动整个平阳市地区的物流行业发展,提升平阳市作为中原要地,四省交接之处的重要交通枢纽地位。 只待过完年正月十五之后,万通物流园a区,将正式开始招商。 办公室内一角,放置着一个大的装有两套蜂窝煤的炉子,风门大开,炭火旺盛,烧得生铁制的炉子遍体泛红,散发着高温热量,再加上烟囱散发出的热量,面积不过二十平米的办公室里,温暖如春。 叮铃铃…… 电话声响起。 苏成拿起了办公桌上的电话:“喂,你好。” “你好,请问苏淳风在吗?” 苏成稍有些疑惑,这个成熟的男性声音显然不会是苏淳风的同学,于是他说道:“嗯,在的,请问你是?” “我是县一中的一位英语教师,姓钱。” “哦,钱老师您好您好,请稍等下。”苏成赶紧客气地说道,一边对苏淳风招了招手。 坐在沙发上的苏淳风听到父亲说出“钱老师”这三个字眼时,就不禁皱了皱眉——钱明没什么要紧事的话,决然不会往这里打电话找他的。今天却忽然打来电话……难道是,笔仙一事真让他查出什么眉目了? 走到办公桌前,苏淳风从父亲手中接过电话,神色平静地问道:“钱老师您好,有什么事吗?” “淳风,现在你接电话不方便吧?” “是的。” “我,我有要紧的事情……” “这样,一分钟后,你打221****” “好,好。” 挂断电话,苏淳风露出一副不大好意思的憨笑,看向陈羽芳,道:“堂姨,不好意思啊,我去你的办公室用用电话。” “去吧。”陈羽芳神情随意地挥挥手,不过还是强调道:“以后可不许随便把我办公室的电话告知给你的朋友们,让他们找你的时候打到我的办公室里可不行,那会影响到我的工作,知道了吗?” “知道了。”苏淳风笑着点点头。 对陈羽芳的这般表态,苏淳风一点儿都不介意——陈羽芳在某些方面属于是一个直性子又傲慢习惯了的人,说话不会转圜委婉。而且,这种话说给别人听了,可能还会心里不痛快甚至腹诽陈羽芳。但苏淳风却明白,陈羽芳说的对,毕竟那是副总经理、财务总监的办公电话,怎么能让人乱打呢? 看着苏淳风走了出去,苏成略有些歉意地对陈羽芳说道:“你看看,现在这些孩子们事儿可真多,和老师打个电话,还得回避大人。” “长大了嘛,有隐私的。”陈羽芳笑道。 苏成又道:“小风这孩子有时候就是不大懂事,竟然还让老师一会儿再给他打电话,自己主动打过去不就行了嘛,唉。” 陈羽芳一想还真是,就不禁有些错愕。 苏淳风刚才拿着电话对老师说话的语气、态度,很显然不像是一个正常学生和老师说话的样子啊。 不过两人在稍稍诧异之后,也懒于再去思忖这种小事,转而拿出物流园区管理规定条例的草稿,开始逐条讨论研究起来——既然是要营造正规化的物流园区,在费用支出、治安、停车收费模式、公司人员管理制度、房屋租赁收费等方面,都要有完善的条例。过完年正式招商开始后,还将同时启动对于员工的聘请。 这年头还不似几年后那般,各种公司还未运营,员工就必须齐备。 其实所谓的万通物流园区初期开始经营的话,也只是简单的停车场模式,聘请员工也只是几名保安人员和清洁人员而已。 另一间装饰得颇为雅致整洁的办公室内,苏淳风微皱眉坐在办公桌前。 不一会儿,电话铃声响起。 他拿起电话,轻声道:“什么事?” 电话那端,寒风中站在大街上电话亭里的钱明,一手拿着电话,一手捂着嘴边,一边打量着附近走过的行人,一边认认真真地小声将今天自己的遭遇讲述了一遍,继而问道:“淳风,现在该怎么办?” 听完他的讲述,苏淳风亦是格外吃惊。他怎么都不会想到,这个潜藏在幕后的混账术士,不但没有识趣地逃走,反而愚蠢透顶跋扈至极地敢于出来对钱明实施打击报复,这他妈简直就是作死的节奏啊, 稍作思忖,苏淳风道:“先回去过年吧,年后再说。” “哦。”钱明应了一声,又道:“那,那个王启民师父今年过年,回来吗?” “我也不知道,希望他会回来吧。”苏淳风轻叹口气,思绪中禁不住升起了对王启民浓浓的歉疚和思念之情。 “好吧,淳风……那个术士,他会不会……” “年后再说!”苏淳风有些不耐烦了。 “好好,再见。” 挂断电话,苏淳风起身走了出去。 他没有再回父亲的办公室去参与物流园区各项事宜的讨论,大致的条例、制度他都已经提出了自己的见解和看法,其它方面他也帮不上太大的忙。真正论及管理、经营,陈羽芳那才是能人。 甚至,现在的苏成都在这方面比苏淳风强。 数九寒冬,天气极冷。 苏淳风穿着件翻毛领的棕褐色休闲皮衣,黑色的休闲裤、白色运动鞋,在空旷的停车场内不急不缓地散着步,似乎感觉不到丝毫寒冷。 此事件,委实出乎他的意料。 在听钱明的讲述过程中,苏淳风的第一感觉就是——那个警告并袭击钱明的摩托车手,不是术士,只是术士雇佣的打手而已。因为,既然那个术士知晓钱明的底细,那么他想要报复的话,完全没必要亲自去动手从而暴露出真实的身份。 而且苏淳风断定,虽然摩托车手看似要置钱明于死地,但事实上,他根本没想着要杀死钱明。 光天化日啊。 哪个术士会愚蠢到玩出人命来?而且还是杀死一名人民教师!又恰逢年关影响恶劣……公安机关倾尽全力也要破案的。 所以这般针对钱明的袭击行动,只是恐吓、警告。 目的,只是让钱明知难而退罢了。 可仔细想想,雇佣打手袭击钱明,这本身就是很愚蠢的行为,所以那名混账术士,做出什么事情来似乎都有可能。而且,这个愚蠢狂妄的混账术士,竟然还亲口说出“我知道你的底细……” 就这一句话,就足以说明两点。 其一,他清楚钱明懂术法,而且知道钱明是个半把刀术士; 其二,前年发生在一中女生宿舍楼的自杀事件,十有八九就是这个混账术士干的。 原因很简单,当初他干完了那件祸害人的事情之后,必然发现了钱明布下的那个用于抵御分解阴邪之气的防御性术阵。这倒不是说后来女生宿舍一号楼持续了近三个月的灵异事件也是这位术士所为,因为他根本没必要去这么做,那种灵异事件也有很大可能发生。而且,就算是没有钱明布下的术阵,灵异事件也会在持续一段时间后消失不见。 因为,宿舍楼长期有女生玩儿“碟仙”这种扶乩招灵的游戏,或者确切地说这就是一种小术法。再有术士布下的法器用于护持并将邪孽异物顺利输送进学生宿舍楼内,久而久之,就会对宿舍楼里的五行磁场造成必然的影响,从而导致超自然现象,也就是灵异现象的频繁发生。 不过法器被取走,随着时间的推移,有校内强势的人文气息以及大自然的大环境影响,宿舍楼里就会恢复平静。 …… 131章 新年旧人还未归 一个在金州县城第一高中学校里施术作恶害死人,还能够踏踏实实地留下来一年多又继续准备害人的混账术士…… 苏淳风认认真真地回想了半天,前世的记忆中放佛都没有这样一号人物。而且,前世的时候,他都没有听说过金州县有术士以邪术在学校里害了学生的事情。这似乎,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要知道,金州县县城里有铁卦仙程瞎子,有西山县邪不倒龚虎的大徒弟常增先,乡下和邑镇沉皇山三皇庙有他的三徒弟郑建军,东王庄乡又有王启民这号诡术高手。纵然是奇门江湖人士会抱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心态,但面对这种十恶不赦的事情,再怎么说也得站出来表表态度,把那个作恶的术士给逼出金州县城去啊。 而且以邪不倒龚虎的脾性,只要他从徒弟口中听闻此事,十有八九会怒气勃发正义感十足地从西山县赶到金州县查个水落石,出如果可能的话还得手刃恶人。 可目前的事实却是,这个混账术士没事。 前些日子更是再次跳出来要在第一高中的校园里兴风作浪。 只不过这一次,纵然是没有江湖术士出手,这个混账术士也得心慌意乱了。毕竟,全校都开始严查“笔仙”一事。如果真的再发生一起死亡事件,惊动警方刨根究底地追查下去,到最后把他给揪出来话,以当前的社会形势,谈不上叛他一个死刑,义愤填膺的公检法部门也能来个自由心证,把他扔进大牢关上几年——搞封建迷信本身就是错,宣扬封建迷信害死人,那还不得往死里收拾你啊? 自古民不与官斗,江湖人士亦最不愿意官方介入。 更何况又有术士出手了呢? 虽然,钱明这半把刀术士,委实不会被真正的江湖术士,尤其是这种心性邪恶歹毒的术士放在眼里。可也经不住钱明钻牛角尖一心要当救世主正义感爆满的主儿,非得刨根究底没完没了地追查啊。 于是那位隐藏在幕后的邪恶术士,被逼得狗急跳墙出来狠狠教训一下钱明,让丫知道什么叫做害怕。 大概缘由就是这般吧? 苏淳风轻叹口气,他知道,那术士既然敢明目张胆地跳出来教训钱明,就敢再次到一中学校里兴风作浪。 苏淳风现在犹疑顾忌的是——这个混账术士敢于做出袭击报复的行为,到底是被逼急了才犯下这般愚蠢的错误,还是他有什么强大的背景从而有恃无恐?若非如此为什么这两年金州县的术士们没对他动手? 前世,自己又为什么没听说过这号人的存在? 想及此处,苏淳风不禁眉头紧锁,站在空旷的停车场上,抬头远望阴沉沉的天际,心中默默地想着:“不论你是什么人物什么身份,若是还想到第一高中的校园里行恶,那么,我也只能杀掉你……” …… 爆竹声声,旧去新来。 除夕夜,苏淳风和家人一起在物流园区的代理销售处守岁度过。大年初一早早地起床吃过年五更饺子,留下陈秀兰在销售处,苏成开着摩托车载着俩儿子,在漆黑的夜幕下,返回村子里拜年守头。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在外做生意赚钱,就难免要失去一些其它方面的人情世故等等。 例如这大过年的,本来应该举家团圆,在村子里和邻里街坊们一起,遵循着千百年来的习俗,各家各户的相互拜年,亲朋之间走动走动。但苏淳风一家人,却是无法做到——销售处这边,总要有人照应着。 在村里拜完年,苏淳风和父亲苏成开着摩托车赶回了物流园区的销售处。 苏淳雨则是留在了村里和伙伴们玩耍。 吃过中午饭,苏淳风和父母打过招呼,骑上摩托车又赶回到村里,邀上李志超,开始了一年一次的磕头拜年之旅。 下午四点多钟。 苏淳风和李志超赶到了东王庄村。 同学朋友家走了一遭,两人又去了赵山刚的家中——去年过年时来过这里磕头拜年,今年自然也就不能免除。 “淳风,志超……今天说啥也得喝几杯再走。”赵山刚极为热情地拽着两人坐到摆满了丰盛酒菜的桌旁。他早就考虑到苏淳风会来,所以上午就骑着摩托车走访了十里八乡的朋友家拜年,下午则是专门在家中等着苏淳风和李志超的到来。 苏淳风推脱不过,而且李志超满心想要坐会儿,他也只好客气着喝上两杯酒。 “淳风,一大早我就去你们家了,可是家里锁着门没人。”赵山刚一边满着酒,一边说道:“听邻居说,你们全家都搬到平阳市的门市上了,是吗?” 苏淳风点头道:“是啊,真不好意思,让你白跑一趟。” “嗨,这算什么,告诉我在哪儿,我明天再去……”赵山刚神色诚恳地说道:“别推辞,一年一次,这可不能少。” 李志超插嘴道:“嘿,山刚哥你没看电视吗?上个月平阳市电视台播报新闻,还做了一期节目,平阳市第一个正规化物流园区,万通物流园,那就是淳风家里开的。占地近百亩,就在107国道和南环路交叉口那边。” “是吗?”赵山刚有些吃惊,虽然还不太明白所谓的物流园区到底是干什么用的,不过想来也算得上是大生意了。他笑道:“正好我也想着今年去平阳市做点儿生意呢,到时候还得靠你们家多照应啊。” “山刚,你的生意看来也越做越大,都要到市里发展了。”苏淳风夸赞道,心里却明白——不久的将来,平阳市也难以满足赵山刚的胃口。 赵山刚谦逊道:“小生意,不过是倒腾些农副产品。” “山刚哥,等我毕业了就跟你混,行不行?”李志超嘿嘿笑着说道。 “得了吧。”赵山刚举杯和李志超碰了下,道:“你小子家里面那么大企业,跟着我混毛啊?别在这儿寒碜哥。” 李志超就讪笑道:“哪儿能啊,我看山刚哥你将来肯定会成为大老板。” “借你的吉言。”赵山刚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苏淳风看了下挂在墙上的时钟,已经快五点了,便起身说道:“你们先聊着,我出去转转,一会儿回来。” “哪儿去啊?”李志超问道。 “上王老师家看看,他回来没有。”苏淳风随口道。 “别去了,没回来。”赵山刚笑道:“我一直都留意着呢,要是王启民回来了,肯定会告知你。” 苏淳风道:“嗯,我出去走走……”说罢,他迈步走了出去。 赵山刚一愣,心里面不禁生出些许惧意和歉疚——有关王启民是否回家的事情,苏淳风是私下里请他帮忙注意些的,今天却当着李志超的面说出来,苏淳风大概是生气了吧?好在是李志超似乎不太在意。 “他肯定去女朋友家了,哈哈。”李志超举杯道:“山刚哥,我敬你一杯,感谢你的盛情款待,来!” “来。”赵山刚笑着举起杯,道:“不过先说好了,今天只喝好,不能多喝,你们俩都骑着摩托车呢。” “是是是,山刚哥有心,兄弟我感动啊……” 天色已晚。 夕阳悬挂在西边的地平线上,无精打采地散发着毫无热量的红霞。 从赵山刚家出来,苏淳风没有骑摩托车,步行溜溜达达着来到了距离赵山刚家并不太远的那条小巷中,站在了王启民的家门口。 院门前落满了未曾打扫过的积雪,上面还有些凌乱的脚印。破旧的崩裂出道道缝隙的门框上,张贴着崭新的春联,只是这春联边上,还露出去年过年时粘贴的,已然泛白了的旧春联。透过两扇因为关闭不严的木门间足有半尺宽的门缝,可以看到里面积雪和荒草满院,很显然已经许久未有人来过。 忽然间悲从心起,苏淳风酒意有些上头。 四下里看看无人,便从耳朵上拿下赵山刚递给他一直都没抽的那根烟,塞到嘴边叼着,抬右手伸出食指,在破旧的院门上轻轻一划,陡然爆出一团诡异的火苗,凑到嘴边点燃了香烟,深深地吸了一口——这是一种小小的术法,不过再强大的术士在没有准备的前提下,也无法做到这般信手拈来。 之所以苏淳风能做到,是因为他去年过年来这里的时候,在门上布下了一个诡术传承者专用的接头符号,也是一个符箓。 前世的时候,苏淳风抽烟,抽得很凶。 重生以来,他这是第一次抽烟。 蹲在门前满是积雪的台阶上,苏淳风就像是一个蹲在田埂上看着庄稼地的老汉,一边抽着香烟,一边想着王启民…… 不知道,他在哪里? 过得怎么样? 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其实从前世到重生,直到现在苏淳风都无法理解,王启民是如何坚持着一个信念,就这样走过大半辈子的——饱经沧桑受尽屈辱,妻离子散没有一个完好的家庭,到如今又要浪迹天涯寻找所谓的传承者…… 这,对于他来说,真的值得吗? 忽然,一阵摩托车引擎的轰鸣声从巷口处传来。 苏淳风抬头看去,只见一个穿着黑色羽绒服,戴着头盔的人骑着一辆蓝色金城100摩托车从巷口处驶来。 摩托车在距离苏淳风还有三米多远时吱嘎一声停下。 骑摩托车的青年摘下头盔,诧异地问道:“淳风,你怎么在这里?” …… ps:白天停电,我争取12点之前再更一章出来,如果出不来那就零点后,不睡觉也得完成。 132章 令人称赞和同情的人 傍晚,街巷里的光线格外昏暗。 苏淳风微微皱眉,蹲在台阶上没有起身,嘴里叼着烟神色平静地说道:“我就是在这个村子里的中学上初中的,所以同学比较多,今天大年初一到这边拜年,在朋友家喝了些酒有点儿上头,出来走走透透风,顺便过来帮你看看王启民是否回来了。哎,你大老远的这么晚跑来干什么?” “我,我这不是,也惦记着王大师嘛。”钱明讪笑着从摩托车上下来走到苏淳风面前。 “你很执着,很好。”苏淳风将烟蒂弹飞出去,站起身来轻叹口气,道:“可惜又白跑一趟,今年他还是没回来。” “哦。”钱明脸上露出了失望之色。 “这种事情,急不得。在奇门江湖中,为拜师修行术法,等上三年五年的人比比皆是,也确实讲究个诚心和缘分。”苏淳风抬手拍拍钱明的肩膀安慰道。 他现在除了欣赏钱明的一片虔诚和执着之心,也有些同情钱明——大过年正月初一,全国各地到那儿都在团团圆圆忙活着拜年,他却是忙里抽闲,驾驶着摩托车跑出一百多公里远只为了希望中的拜师学术。 不曾想又空跑一趟,还得赶夜路回去。 钱明表情颇有些无奈地苦笑着点了点头,道:“嗯,其实来之前,我已经做好了王大师没有回来的心理准备。” “那就好。”苏淳风不想再说这方面的事情,便道:“唔,忘了给你拜个年,钱老师,祝您新春快乐,全家幸福安康。” “谢谢,你也是。”钱明的神色轻松了许多,不过还是满心疑惑地问道:“淳风,你和王启民师父,是……什么关系?” “师生。”苏淳风笑道:“别误会,他是我初中时期的政治老师。” 钱明又问道:“那你和他,谁的术法修为更高?” 苏淳风皱了皱眉,他不喜欢听到这种话。不过正所谓不知者不怪,更何况钱明今天大老远跑来也挺让人同情的,所以苏淳风忍住心头的些许不快,淡淡地说道:“自然是他的术法修为高。我记得以前叮嘱过你,不要在王老师的面前提及我,因为我和他只是普通的师生关系。另外,你记住,我知道王老师是术法高手,但他并不知道我是术士。所以,这些话以后最好别再提。” “为什么?”钱明愈发感到困惑。 “不要再问为什么了。”苏淳风有些厌烦地摆摆手,转身不急不缓地往巷外走去,一边说道:“对了,给我讲讲年前袭击你的那个人,长什么模样,有什么特征。” “好。”钱明赶紧走过去将摩托车转过弯来,推着一边往外走,一边回想着慢慢地说道:“那个人三十六七岁的样子,身高一米七五左右,非常瘦,就像一根麻杆,肤色黑,短发平头,脸颊有些塌陷,长眉笔直但很窄,不黑也不浓,大眼睛,眼窝很深,鼻梁很高,稍稍有些鹰钩鼻,嘴窄,唇厚,上嘴唇很明显往前凸出些,下巴尖而长……反正,这个人看起来有些营养不良的样子,或者说,像是一个长期吸毒的人。不过,他很明显是练过格斗术的,出手非常快,下手极狠,力道也非常大,我正面和他对敌,在做好防范准备和主动出手的情况下,结果都没来得及反应,眨眼睛就被他打倒在地了。” 听着钱明如此细致的描述,苏淳风愈发肯定自己之前的判断——袭击钱明的人,绝对不是那名术士本人,而是他的亲信打手。 首先,那名术士本人绝对不会傻到让钱明清楚他的长相; 其次,袭击钱明的打手绝对是那名术士的亲信,不然的话,打手又怎么会对钱明说出有关法器以及提及到术法害人一事? “淳风,那个混账术士,实在是太猖狂太嚣张了!”钱明咬牙切齿地说道:“他既然敢于这么做,我想他以后肯定会再去一中学校里兴风作浪害人的。所以,我们务必要除掉他,以绝后患!” 苏淳风瞥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杀人是犯法的。” “我们不是可以……可以用术法吗?”钱明犹犹豫豫地说道,心想着难道我对于奇门江湖术士的了解和认知,还很幼稚? “过完年再说。” “哦。”钱明点了点头。 这时候两人已经从僻静无人的街巷中,走到了大街上。虽然刚才的谈话过程中,他们都尽可能地压低了声音,不过毕竟是在村落里,尤其是大街上不断会有人走过,所以有些话就不方便再说下去了。 苏淳风道:“这天马上就要黑了,大过年的我也不说客套话留你,快回去吧。” “好,那我就先走了。”钱明说着话,抬腿跨上了摩托车。 “淳风……” 身后忽然传来了王海菲的声音。 苏淳风扭头看去,只见王海菲从东面快步走了过来,清秀的脸颊上和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里都洋溢着惊喜之色。她穿着深蓝色棉夹克,黑色休闲裤,白色运动鞋。虽然明显都是些廉价的服饰,但穿在身形高挑面容清秀的王海菲身上,却愈发透出她乡村里那种小家碧玉朴实无华的无暇婉约。 “海菲,新年好啊。”苏淳风笑着招呼道。 “啊,新年好。”王海菲开心地走到苏淳风面前停下脚步,双手挽着放在身前,有些好奇地看了眼钱明,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苏淳风笑道:“我来同学们家拜年啊。” 在学校中就一直注意着苏淳风的钱明,自然知道这个清秀婉约的女孩就是苏淳风在一中校园里几乎人尽皆知的女朋友,他笑着用脚蹬着启动了摩托车,道:“淳风,你们先聊着,我走了啊,再见。” “哎,再见,路上注意安全。” “好嘞。” 摩托车轰鸣着远去。 “淳风,他不就是咱们学校的那个,那个和你关系还不错的钱老师吗?他怎么会来这里?”王海菲疑惑地问道。 苏淳风随口撒谎道:“我也是刚巧遇到他了,听他说是去南斗村同学家拜年,回来正好路过这里。” “哦。”王海菲倒是没怎么怀疑,道:“天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回家?” “在赵山刚家喝酒了。”苏淳风看了看附近没什么人,便露出促狭之色,玩笑道:“海菲,要不要我去你们家,拜个年?” “才不要呢。”王海菲赶紧说道,俏脸唰地红了,娇嗔道:“你要敢去……” “怎样?” “行啦,真讨厌。”王海菲伸手想要轻捶苏淳风一下,但随即想到这是在自己村里,被村民们看到她和一个男孩子如此亲昵的举动实在不妥,便赶紧收回手,道:“都这么晚了,少喝些酒,赶紧回家吧。” 苏淳风笑着点点头,道:“我知道了,你也快回家吧。” “嗯,再见。” “再见。” 目送着三步一回头的王海菲渐行渐远,苏淳风这才微笑着转身往赵山刚家走去,一边在心里琢磨着那名混账术士的事情——此人,不简单啊。 要知道,钱明今年二十七岁,正值青壮年,平日里勤于健身又修行术法,所以他虽然没有专门训练过格斗技能,但其体能和反应敏捷度,绝对要比常人强得多。而且钱明身高一米七八左右,体格健硕,就算是遇到一个专业散打运动员,也能和对方过过招。可是面对偷袭他的人,却连还手之力都没有,可见那人的战斗力有多么强悍了。 而且,按照苏淳风的猜测推断,这名袭击钱明的打手,还只是那个混账术士的亲信手下。 什么样的人,才能有战斗力如此强悍的手下为其卖命? 思忖着这些,苏淳风回到了赵山刚的家中。 这时候李志超已然在赵山刚的委婉劝说下,不再喝酒,只是在和赵山刚一家人闲聊着等苏淳风回来。 天色已晚,所以苏淳风和李志超没有再多停留,道别离去。 赵山刚一直送他们走到巷口大街上,临别时又说道:“淳风,明儿早上我去你们家拜年啊。” “行。”苏淳风也没有拒绝——这种事情,拒绝的话会显得太瞧不起人。 两人开着摩托车回到村里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六点半了。 李志超劝苏淳风别回代理销售处,今晚就住在他们家,反正明天大年初二,苏淳风还得带上弟弟去姑姑家串亲戚,来回折腾实在是没必要。而且天色这么晚了,骑摩托车在路上又不太安全。 其实苏淳风今天下午从销售处出来的时候,也是这么考虑的。 不过,考虑到明天一早赵山刚就会去销售处那边给父母拜年,自己也正好有些话要和赵山刚谈谈,所以苏淳风还是决定,回销售处。 …… 133章 蛇有蛇路,鼠有鼠道 刚吃过早饭,赵山刚就开着摩托车来拜年了。 和去年一样,大包小包的礼物,实打实地下跪磕头……他的行为着实让苏成和陈秀兰两口子有种收受不起的尴尬,连连客套着请面相英武微笑中却透着令人惊惧煞气的赵山刚落座,沏茶倒水地忙活着招待。 “山刚啊。”苏成递过去一颗烟,语重心长地说道:“以后来家里别拿东西,太见外了,大过年的咱们家里啥都不缺,啊。还有这个拜年的事儿,不用那么搞得太,太……总之你也明白,咱们这边所谓的磕头,其实用不着真磕头,是吧?你每次这样,不是折我和你婶子的寿嘛,对不对?” 赵山刚赶紧说道:“叔,婶子,我绝对没这个意思。” “知道,知道。”陈秀兰连连点头,道:“你叔他也就是这么一说,以后不用这样了,啊。” “哎。”赵山刚点头应道。 苏淳风在旁边神色平静地说道:“山刚,吃过早饭了吗?” “吃过来的。” “走,带你去看看咱们物流园区……”苏淳风笑呵呵地站起身来,道:“其实也没李志超说得那么夸张。” 赵山刚稍稍迟疑,便起身道:“叔,婶子,我和淳风去外面走走。” “哎,去吧。” 苏成和陈秀兰点头应道——虽然对于赵山刚的印象很不错,但两口子总觉得和赵山刚这号人坐在一起实在是别扭。且不说他过于客气礼貌的尊重之态让人收受不起,仅仅是他身上那种让人看不到却能清晰感觉到的凌厉气息,就让人内心里情不自禁地产生畏惧,就好像,和一头随时会择人而噬的凶兽坐在一起。 此时天色已然大亮。 火红的太阳冉冉升起,跃过了东面那排粘着白色瓷砖的二层楼房,悬挂在空中散发出刺目的光芒。 空旷的停车场内寒风凛冽,刮起厚厚的积雪四处飞舞。 咯吱,咯吱…… 两人踩踏积雪行走在停车场上。 “淳风,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赵山刚最先开口问道。 “嗯。”苏淳风点了点头,道:“山刚,我想向你打听一个人……” “谁?” “我不认识。”苏淳风摇摇头,继而微皱着双眉,一边斟酌着,一边不急不缓地把袭击钱明的那人相貌特征大致讲述了一遍,然后说道:“此人是个练家子,手脚上的功夫非常了得,寻常人纵然是三五个也难以近他的身。” 听完苏淳风的讲述,赵山刚眼前一亮,道:“他是哪里人?” “不知道。”苏淳风还是摇头,道:“但想来,他应该是生活在金州县城,或者经常出现在县城里的人。” “找他有什么事?”赵山刚疑惑地问道。 苏淳风稍作思忖,笑了笑答非所问地说道:“山刚,我知道你现在做的是什么生意,平日里走的又是一条什么样的道路……当然我不会去制止你、劝说你,因为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独立的想法和能力。” “哦。”赵山刚愈发困惑,不过内心里也油然而生出一股吃惊和钦佩之意。 他和苏淳风之间的接触并不多。而且苏淳风此人,过完年也不过是十八岁年纪,周岁也才十七岁而已,然而无论是说话、办事方面,其语气神态都仿若成年人那般沉着稳重,深谋远虑,好似有着极深的城府。尤其让赵山刚吃惊的是,平日里几乎不怎么接触的苏淳风,开口便隐晦地说他知道赵山刚现在走的是一条什么样的道路! 于是赵山刚不禁联想到了铁卦仙程瞎子,联想到了苏淳风轻描淡写般救了他那沾染阴邪之病疯了多年的老母亲。 在并不了解甚至都不知道奇门江湖的赵山刚的认知中,苏淳风和程瞎子这类人应该都属于是那种身怀奇术,可以驱邪治病降妖除魔捉鬼除煞,还能掐会算的全才、活神仙——不然的话,程瞎子又怎么会有一个铁卦仙的绰号,又怎么能一卦值千金?其卜卦推衍的精准度,高到令人瞠目,赵山刚可是有着切身体会的。 “这个世界上有许多种人,生活在不同的圈子里,就好像,你走的这条道路,很多时候很多事情,都见不得光,无法用正常的社会制度、律法去约束。”苏淳风意有所指地笑着看了眼赵山刚,又道:“我们这类人,也有一个圈子……同样也能像你所走的那条道路般,美其名曰江湖。” 若是常人在知道苏淳风身怀奇术的前提下,听到这种话必然会惊骇得激灵灵打个寒颤。 不过,赵山刚绝非寻常人,其天生的胆识让他在面对任何事情的时候,或许会惊讶但绝不会害怕。 江湖这种字眼,听起来很古老,赵山刚也明白什么意思。 但江湖这个字眼或许只能出现在书面的描述中,在赵山刚以及和他走着同样一条道路的人,乃至于普通民众、官方的表述中,都不会称之为“江湖”,而是称作——黑-道——如苏淳风所言,很多时候很多事情,见不得光。 只是让赵山刚不明白的是,苏淳风为什么突然要说这些? “之所以先和你说这些,是希望你能够保密。”苏淳风轻叹口气,淡淡地说道:“你我都一样,不会让父母亲知道自己具体在做什么。” 仅是这一句话,立刻让赵山刚心生酸楚和找到了知音的感觉。 他表情认真地说道:“淳风,有什么事,你尽管吩咐……” “在保密的情况下,找到刚才我所说的那个人。”苏淳风道:“当然,我不勉强你,尽你所能吧。” 之所以把这件事交给赵山刚去做,是因为苏淳风清楚,诸如此类的事情,有时候道上的人去做,比警察去做的效率都要高。所以在我们以往的生活中,警察破获的许多案件,也需要道上的线人。 “不用找了,我想,我知道你所说的这个人。”赵山刚微微皱眉,说道:“和你描述的样子差不多,他叫陈典,卧岁镇人。” “哦?”苏淳风面露惊喜——这他妈效率也太高了些吧? 赵山刚接着说道:“我在卧岁镇有个朋友,和陈典是邻居。去年秋天的时候,两家发生了点儿矛盾,于是找我安排一些兄弟前去解决问题。说起来有些丢脸,那天虽然我没有亲自去,但也安排了十一个兄弟,结果万万没想到,他们全都被陈典一个人打得鼻青脸肿像狗一般逃了回来。” “十一个人?”苏淳风也不禁露出了惊讶之色。 “嗯,我那朋友之前竟然不知道,做了几十年邻居的陈典是一个练家子,而且是真正的高手。”赵山刚撇撇嘴,冷笑道:“其实陈典虽然手上功夫了得,但真要是敢豁出去跟他干,十一个人挥刀抡棒的,怎么着也得把他给废掉了。可惜,我手头的那帮兄弟打群架占优势的情况下还行,一个个都能像疯狗似的上去乱咬,可一旦对方比他们凶了,就他妈全怂逼了。后来,还是我亲自去解决的问题。” 苏淳风皱皱眉,有些难以置信地说道:“你,能打得过陈典?” “打不过。”赵山刚摇摇头,神色严肃地说道:“我和他单挑的话,就算是拿着刀也伤不到他,而且十招之内必败……淳风,我想你是了解我的,虽然我没练过武术,但论及打架绝对算一把好手。” 苏淳风点点头,他知道赵山刚此人生性凶悍,好勇斗狠,天生反应敏捷,加上力气大,打架次数多经验足,所以纵然是一个专业散打人员,只要不是真正的高手,和赵山刚对阵也很难占得了便宜。 可是面对一个能单挑十一人且完胜的格斗高手,苏淳风还是有些疑惑赵山刚是怎么解决问题的? 难道,亲率百人玩儿大规模群殴? 这种可能性不大。 虽然人多势众这句话没错,但论及到对阵赵山刚口中所说的陈典,人多不见得就能占得了便宜——要知道,目标单一的情况下,不可能所有人都围上去施展拳脚。真正对阵一个人能出手的,往多里说也就五六个人了不起了。而一个能单挑手持凶器的十一人且完胜的高手,就算打不过你们百十号人,也完全能够在占尽便宜的情况下脱身而去。 所以苏淳风不禁问道:“那你怎么解决问题的?” 赵山刚似乎感觉终于能够在苏淳风面前显示自己的能力了,还远未至将来那般成熟稳重的他,颇为开怀地笑着说道:“第一,我也能打,我敢玩儿命;第二,我手下有两个好手,虽然手上功夫都比不得陈典,但也都是敢玩儿命的人。我们三个一起上,陈典不是对手;第三……他一个人再厉害有什么用?当时打得他跑到房子上之后,我也没追他,只说了一句话,就逼得他下来和我谈判了。” “什么话?” 赵山刚唇角一掀,神色阴狠地说道:“我对他说,要么你今天把我们几个干死,要么,带着你的老婆孩子滚出金州县。” …… 134章 查查他 苏淳风眉毛跳了下,带着些叱责的口吻道:“过了。” “嗯。”赵山刚挥挥手,不以为意地说道:“这不能怪我,是他陈典先不仗义的,最初我那兄弟要开一家水泥制品厂,跟陈典谈占地的时候,他大大方方地说邻里街坊之间这种事儿还不好说嘛,要占就占去。我那兄弟也是个傻帽,见陈典态度挺仗义,考虑到两家平时关系不错,也就没好意思当时就谈价钱。谁知道等机器设备、证件啥都置办齐了,边上几户的地也都谈拢了,施工队准备开干那天,陈典出来阻挠施工不让占地,张嘴就他妈要三万!按照县城外环的平均占地费用,一分地占用十年就三千块钱,他那二分自留地还不是什么好地,平时他都懒得去种一直荒着。我那兄弟就急了,直接对他说,一分地一千块,二分地两千块,他妈的爱要不要,不让占也得占!这不,就打起来了。” 听了这般话,苏淳风不由得苦笑着摇摇头。他了解赵山刚的脾性,此人敢作敢当,断然不会在这方面说谎话。 赵山刚点了颗烟深吸一口,笑道:“其实真到最后,我也不见得会去对陈典的家人动手。虽然这么吓唬他确实过分,也有些卑劣,但对陈典这号人,我也没别的办法。出来混,我必须为兄弟出头……” “后来呢?”苏淳风问道。 “陈典也算得上是条汉子,倒是没怎么认怂,不过他没辙,只能跟我谈。”赵山刚道:“我呢,也是一个讲道理的人,陈典家被占了二分地,而且我的人把他的家给砸了也造成一定损失,所以给他三千块钱了事,算给他脸了。” 苏淳风哭笑不得地说道:“那陈典他能同意?” “不同意又怎样?”赵山刚不屑地说道:“我的兄弟还都受了伤,这笔帐他总得认吧?再者说了,事情闹这么大,都到抄家的份儿上了,派出所那边过来抓了几个人,我们还得出五千块钱罚款的钱。” “感情这些帐也得算到陈典的头上,你还好意思说自己讲道理?”苏淳风笑着斥了一句。 “嗨,既然都动拳头了,陈典给脸不要脸,还有什么道理可讲?”赵山刚笑着抽了口烟,道:“陈典后来也跟我抱怨,他说最后你们又得给派出所交罚款五千块,总共就出了八千,还不如当初好好跟他谈价钱,八千块他其实也能同意,这样两全其美,双方还不至于结下梁子,更不会有人员受伤,他的家里也不会被砸。我当时就对他说了,你他妈说这种话纯粹扯淡,当初张嘴要三万,老子豁出去就准备好三万块摆平这件事了,八千算什么?还他妈有两万二呢,甩出去绝对有人愿意拿了钱要你的命!信不信?结果丫当时就怂了,吱吱唔唔半天连个屁都没放。” 苏淳风差点儿没乐喷出来。 如果陈典就是袭击钱明的人,那么苏淳风现在绝对丝毫都不同情他。而且,恶人就得恶人磨,遇到赵山刚这种猛人,也活该陈典这号把人架到无奈之际从而趁机想要敲竹杠的混蛋倒霉。 “那水泥制品厂,是你的吧?”苏淳风笑道。 赵山刚愣了下,颇有些不好意思地叼着烟说道:“就是占了点儿股份,和朋友一起开的……” “唔。”苏淳风也没去多问,心想着赵山刚这两年的发展速度真是太迅猛了,要知道,赵山刚今年才二十三岁,能够在短短三年时间里迅速发家致富,其个人能力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是他走的这条路,委实是发家致富的捷径。而如赵山刚这类二十啷当岁又敢玩命斗狠,又有经济头脑,气运又好的人,委实称得上是人才了,也难怪他在不久的将来能够成为号令群雄的一方大枭。想着这些,苏淳风貌似闲聊般说道:“估计陈典也是看你们年轻,所以之前没把你们放在眼里。” “他其实也不大,就是看着面老。”赵山刚骂骂咧咧地说道:“看起来像他妈三十六七岁的人了,其实也就三十一二岁,长得像只痨病鬼似的,一巴掌就能扇倒,谁能想到,这家伙竟然有那么好的身手。” 听了这话,苏淳风忽然若有所思起来。 如赵山刚所说,他的朋友和陈典做了几十年邻居,竟然不知道陈典有这么好的身手,再联系到陈典那副极端病态的痨鬼模样,不得不让苏淳风怀疑,会不会是有术士以术法催生他的个人战斗力? 这种可能性并非没有。 奇门江湖中有诸多流派的术士,都拥有此类术法。而苏淳风的诡术,也能在极短的时间里,迅速提升一个人的战斗力。 不过施展这种术法较为繁琐,且只能给予一个人短时间内拥有超强战斗力。 最关键的是,副作用很大。 所以一般情况下很少有人会使用这种较为极端的术法。 “哎我说淳风。”赵山刚笑着打趣道:“刚才你说那家伙看我们年轻所以没把我们放在眼里,你今年才多大啊,哈哈。” 苏淳风不以为意地摇了摇头,道:“说正经事,既然你心里大概有了谱,那么等出了正月十五我们开学后,你帮忙安排下,我和我的一名老师,要暗中看看陈典,确认下是不是我们要找的人。” “好,这没问题。” “要保密。” “放心。”赵山刚认真地说道:“我这人嘴巴严实得很……哎对了,淳风,这个人是不是也和你一样,有点儿道行?” 苏淳风笑了笑,道:“他要是有点儿道行,还能让你给镇住吗?” “那他还能怎样?” “不知不觉中,就能要了你的命。” “哦。”赵山刚点了点头。 其实对于他这类人,纵然是听到这种提醒他小心危机己身性命的话,只要不涉及其家人,那么他根本不会有丝毫的畏惧,充其量也只会多加警惕而已。赵山刚却不知道,苏淳风说这句话也是在隐隐地提醒他别太张狂,另外就是再给他灌输些深刻的印象,别等将来越混越大,连苏淳风都不放在眼里了,那可不好。 苏淳风又道:“忘了跟你说,查一下陈典平时接触比较多的人中,有没有那种比较神秘、行为异常的人。切记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不要被他察觉到。” “好。”赵山刚应了一声,又神色阴狠地小声道:“淳风,如果真的是陈典,他又做了什么对你不利的事,想要收拾他的话,一定要告诉我,咱活劈了他都行,但你别自己去冒险,这号人很能打,不好对付。” 苏淳风微笑着拍了拍赵山刚的肩膀,道:“心意,我领了。” …… 转眼间已是正月十五。 刚刚消散了些许的春节氛围再次被元宵佳节给点燃,处处张灯结彩,卖烟花爆竹的摊位、门市上拥满了购买的顾客们。村落中,早已按捺不住的孩童们,已然拿着那种小小的摔炮、钻天猴、火焰绳等烟花玩耍着。 今年元宵节,已然在河塘村里颇有名气成为公认富豪的苏成,也买了不少的烟花和鞭炮、爆竹,代理销售处这边虽然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又守着偌大的物流园区停车场,不放点儿烟花热闹热闹怎么行?另外,他还让出车的两个侄子苏长海和苏长江中午回来时路过代理销售处这边,捎回去一挂鞭炮,一箱烟花,嘱托他们到了晚上,记得去宅子那边放一下红火红火。 这也是出于两个方面的考虑。 首先,既然有了富豪的名气,就不能显得太小家子气,这是面子问题; 其次,虽然家里没住人,但习俗就是这样,元宵节晚上不放点儿烟花鞭炮什么的,就好像这个家成了无主之家,不吉利。 下午三点多钟。 午休起来的苏成来到办公室里,拿起一些物流园区的相关文案看了起来。 现在,苏成每日里都会感到压力很大,所以会非常用心地去做每一件事情,而且还会抽出时间来阅读报纸、杂志,目的只是为了提高自己的学识和眼界——这还是儿子苏淳风给他出的主意。 只有初中文化程度的苏成,现在已经意识到了自己很多方面的不足。 和同村的大老板李胜不同。人家李胜是从一个小小的饲料厂开始做起,自己当销售员到处跑客户,逐步一点点积累做大到如今的规模,而且到目前为止其“豫望农畜饲料制造厂”的销售网络,绝大多数还都是凭着多年的良好信誉积攒下来的老客户,销售渠道可以说是相当的稳定。所以相对来讲,同样没什么文化基础的李胜,管理和经营当前的“豫望农畜饲料制造厂”颇为得心应手,纵然是在不断的发展壮大,但李胜也有足够的经验去应对。 可苏成呢? 他以前从未有想过能把生意能做到这份儿上,而且机遇根本没有给他由小到大发展积累经验的时间和环境。 放佛突然间,就让他从一个玩儿联合收割机、跑个体运输的小老板,成为了一个货运代理有限责任公司的总经理,紧接着又贷款投资数百万建立一个必将走向正规化的物流园区,还要去管理去运营…… 具体该怎么做? 他到现在很多时候还会一头雾水,心里没底。 尤其是,他的合伙人陈羽芳,是一位名牌大学毕业生且在政府部门工作过几年的强势人物,其经营理念可以说非常先进,要求严格到不符合当下的时代现实。所以在和苏成的日常交流、沟通、探讨中,不可避免地会出现许多代沟。 …… ps:那个,今天已经两更了,能要点儿红票了不?俺去码第三更…… 135章 好孩子苏淳风 办公室里,很安静。 燃烧正旺的煤炉中时而会发出噼啪一声轻响,上面放着的烧水壶,正不断从盖子的缝隙间冒着袅袅的水蒸气。 过了会儿,苏淳风拿着书本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父亲正坐在沙发上看着一叠文件,就一边往办公桌那边走着,一边说道:“爹,又在学习了?其实没必要给自己太多的压力,咱们的物流园区还要慢慢发展才能够真正走向正规化,现在也不过是一个停车场和物流园区的雏形而已,所以您有的是时间。” 放寒假之后,苏淳风一般情况下都会到父亲的办公室来学习,因为这间屋里烧的是两套蜂窝煤的炉子,保暖效果又好,比其它房间暖和得多。所以,这里会经常出现父子二人学习的场景。 “哦,闲着没事就拿来看看……”苏成放下手里的资料,感慨道:“不学习不行啊。” “那倒是,学无止境嘛。”苏淳风笑着坐到了办公桌前。 苏成点了颗烟,忽而想到了什么,便说道:“正好有件事要和你商量下,现在知道咱们家这辆车的厂家、客户越来越多,经常会有客户预定,家里一辆车不够用了,眼瞅着那些钱赚不到,太可惜。所以我想,咱们是不是再添一辆车?” “可以啊,资金没问题就行。”苏淳风随口道。 “嗯,我考虑过了,再上一辆大点儿的后八轮,能拉三十吨。”苏成似乎有些疲累般往后仰身靠着沙发,道:“也不知道,十五号正式开始招商后,咱们物流园区会不会有商户来租房啊,唉。” 苏淳风笑着劝慰道:“别着急,总会有的……” “年前我去过其它停车场,也问过一些搞货运这一行当的司机还有公司人员,包括各企业的负责人。”苏成抽了口烟,喷出浓浓的烟雾,道:“很多时候车找不到货,货找不到车,信息不够流通。所以我考虑,咱们有了这么大停车场,到时候也可以向各企业散发广告,让他们通过我们来找车源,这样的话,车辆能在咱们停车场找到货源,也就更愿意到咱们停车场来……两全其美的事情嘛。咱们呢,也能从中收取一定比例的中介费。” “这想法不错。”苏淳风颇为认可父亲的建议,不过稍作思忖后,他又说道:“爹,我觉得吧,存在这种想法的人会很多,将来势必会形成一个趋势,各家物流、货运公司争抢这种货源、车源信息,从而慢慢形成一种恶行的竞争。既然这样,我们何不去提供一个车源、货源信息的交流平台呢?” “啥平台?”苏成疑惑地问道。 “信息交流平台。”苏淳风斟酌着说道:“就好像是,寻呼机这种模式,各个货运公司、中介、物流公司,乃至于个体货运车辆老板,都能够通过这个平台,及时地得到平阳市附近最新的车源、货源信息,从而提高整个行业的运行效率。而我们作为信息平台的运营商,只需要收取每个月的信息提供费用。这种模式一旦运行成功,达到全面覆盖的程度,那么将来即便是有竞争者,也很难竞争过我们。” 苏成皱眉思忖了半晌,还是有些转不过弯来,道:“这个是啥意思?我还是有些听不明白啊。” “就是……”苏淳风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去给父亲解释清楚。 其实他本人也没有完整的构思想法,只是刚才突发奇想的一个法子。灵感,来源于前世听过的一个牛仔裤的诞生经历,说是当年的美国许多人热衷于淘金,所有淘金者都抱怨裤子不结实容易磨破,其中一个聪明的淘金者就想到可以用帆布为他们制作结实的裤子,于是这位聪明的淘金者并没有去与诸多的淘金者竞争淘金行业,而是靠制作牛仔裤发了财。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了陈羽芳惊喜的声音:“好主意!” 办公室内父子二人全都一愣。 只见陈羽芳掀门帘而入,笑吟吟地说道:“我这大外甥真是越来越让人吃惊了,你是怎么想到这个主意的?” “唔,前几天看杂志上面有说牛仔裤的来源,所以忽然间想到的。”苏淳风挠着头憨憨地说道:“不过具体也想得不太明白。” 陈羽芳笑眯眯地说道:“我今天来就是要说这件事的。” “哦?”苏成露出惊讶之色。 苏淳风亦是惊讶不已——这么巧? “年前我让在京城的同学帮忙了解考察一下京城的物流行业概况,他昨天给我打来电话,详细讲述了一下。”陈羽芳坐到沙发上,从包里掏出自己写好的一份计划书,道:“刚才淳风所说的这种信息平台,京城那边在两年前已经有了,我们确实可以这样做,一来能够提升平阳市物流信息的流通,加快物流效率,二来还可以为我们公司以及物流园区打响知名度,又能为公司多出一个收益项目,简直是一箭三雕的好主意啊。” “这个……具体怎么做?”苏成神色认真地问道。虽然内心里还是不太明白,但既然儿子和陈羽芳都这么说了,京城那边也早有人做,自然是没问题了。 “嗯,我们还需要详细探讨下。”陈羽芳道:“看来这段时间我们有得忙喽,物流园区正式开始招商,停车场运营,还得聘请工作人员。再者,有关信息平台的组建,我还得去和咱们市的寻呼台接洽谈一下合作事宜。” 叮铃铃…… 电话铃声响起。 苏淳风坐在办公桌前,就顺手拿起了电话:“喂,您好。” “您好,请问苏淳风在家吗?”电话里传出了张丽飞的声音。 “丽飞啊,有事吗?”苏淳风笑道。 “真讨厌,我还以为是你爸呢!语气那么正儿八经的。”张丽飞嗔怪了一句,道:“今天元宵节,平阳市搞花灯展呀,晚上我和海菲要去观看,傍晚我们到你家门市上找你,一起去呗……不许找理由拒绝,哼。” 苏淳风哭笑不得,他本来已经答应弟弟,晚上一起去看花灯展的,所以就痛快地答应道:“好,没问题。” “太好了,那就先这样,晚上见。” “嗯,再见。” 挂断电话,苏淳风苦笑着摇摇头,张丽飞这霸道的小公主脾气,什么时候能改一改呀? 坐在沙发上的陈羽芳微微颦了下秀眉,道:“姐夫,我觉得你办公室里的电话还是从新装一部吧,和销售处的电话分开使用,毕竟以后我们公司会很忙,你是总经理,电话更多。所以为了避免公司业务和家庭、销售处的事情相互影响,完全有必要重新装一部电话,专门用于你办公使用。” “没那么忙吧?”苏成疑惑道。 “就算没那么忙,也有必要更换。”陈秀兰几乎不容置疑地说道:“销售处广告牌上的电话是这个,货运公司名片上的电话也是这个,物流园区电话还是这个,家里私用电话也是这台……你是总经理啊,太不正规了。” 苏淳风知道陈秀兰是在意刚才自己接了一个私人电话,而且她说得确实在理,便笑着说道:“对,我也建议重新安装一部电话。” “那就,再安装一部吧。”苏成点头道。 …… 傍晚。 刚吃过晚饭,天色还未完全暗下来的时候,一辆轿车停在了代理销售处的门外。 金州县“开达活性炭厂”的老板张开达和妻子徐香,以及女儿张丽飞,还有女儿的同学王海菲,说笑着从车上走了下来,一边打量着四周的环境,一边跟随女儿往销售处的门口走去。 张丽飞雀跃着走在最前面,掀开厚厚的棉门帘喊道:“苏淳风,我们来啦!” “哎。”苏淳风早就在会客室内等着了,起身微笑着迎上前去,见到张丽飞和王海菲的身后,竟然还有张丽飞的父母,便急忙礼貌地说道:“叔叔、婶婶,你们好。” “你好你好,苏淳风,我们又见面了。”张开达爽朗地大声笑道。 徐香亦是满脸慈祥的笑容,只是心里面却有些欣慰地想着——这个男孩子,长得还蛮俊俏的,和照片上一个样。 她对苏淳风可是有很深印象的,除了女儿在家里摆放着苏淳风的照片之外,主要还是因为去年初春的时候,有一次女儿在电话中对一个男同学的爽约而大发雷霆,谁劝都劝不住。结果事后,也不知道那名叫做苏淳风的男生在电话里是怎么哄的,把从小被娇生惯养的女儿给哄得破涕为笑。 作为成年人的徐香,自然能感觉到已然渐渐长大的女儿,似乎情窦初开,对初中同桌苏淳风有了那个意思。 可徐香和丈夫张开达,又舍不得太过严厉地管教这个宝贝女儿? 而且听丈夫说起过,苏淳风还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孩子,所以徐香心里那些不满之意倒是消减了许多。刚才进门第一眼看到苏淳风,再感受着苏淳风礼貌的态度,她心里对苏淳风的些许不喜之意,顿时一扫而空——这孩子无论长相还是言行上,真讨人喜欢:白白净净,眉清目秀,又这么懂礼貌…… …… ps:短刀从小也是一个诚实的好孩纸,如今是个号爷们儿,三更到,求红票~~ 136章 门当户对 销售处的房间里较冷,自然不适合招待客人。 所以苏淳风和父母、弟弟,一家人极为热情地将客人们请到了苏成的办公室。办公室里煤炉的风门早已打开,烧得室内温煦如春。 因为物流园区即将正式招商运营的缘故,所以现在苏成的办公室在陈羽芳的强烈要求和建议下,除了那个煤炉以及烟囱委实显得有些碍眼之外,整体上的装饰还是很不错的——宽大的棕褐色办公桌,黑色真皮老板椅,后面雪白的墙壁上悬挂着一副装裱过,前市委副书记陈献亲手书写的隶书毛笔大字“厚德载物” 北墙上贴着全国地图、豫州省地图、平阳市地图。 南墙靠窗户两侧分别挂着《万通物流园区规章制度表》、《万通物流园区平面规划图》、《万通物流园区消防管理示意图》…… 窗台上摆放着两株葱绿欲滴的小盆景。 一套黑色的沙发和棕褐色纯木质茶几,和办公室内严谨简朴的整体布局相得益彰。 有道是人靠衣衫马靠鞍——苏成穿着过年时买的深黄色大翻毛领皮制半棉夹克,里面是圆领蓝白格线衣,下身穿黑色板裤,锃亮的黑色尖头皮鞋,配上他干练的板寸发型,刚毅的脸型,从军入伍打过仗练就的挺拔身型,让他的气质似乎脱胎换骨一般,全然没有了乡下老农的模样,活脱脱一位成功企业家形象。 陈秀兰穿着粉白相间的丝绒线蝙蝠毛衫,灰色铅笔裤,黑色半高跟皮鞋,姿容犹在丝毫未显老的她,年前还在丈夫和儿子的怂恿下,烫了大波浪卷的过肩发型,使得本就端庄秀雅的她多了些时尚感。 客套中,陈秀兰已然为客人们沏上了热茶。 张开达没想到,苏淳风的父亲竟是万通物流园区的总经理、法人。 记得前年送女儿去县一中上学时,见到的苏淳风穿着普通,而且因为他学习成绩格外优秀的缘故,这年头乡下人固有的思维观念中认为学习成绩最好的学生,家境条件一般都不会怎么样,有道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嘛。所以张开达就认为苏淳风家境条件应该不太好,当时听女儿说苏淳风家里有联合收割机,后来还做什么联合收割机代理销售,张开达心里也只是觉得这是一个刚刚开始致富的家庭而已。 就在刚才把车停在销售处门外的时候,张开达从销售处那外表普普通通的房屋,以及进入销售处会客室里,看到简单得甚至有些寒酸的家具、装修和颇显凌乱脏旧的环境时,心里更是没有把这个销售处放在眼里。 然而从光线昏暗的销售处会客室,通过边缘的库房下停放着数台联合收割机的平整院落,再走进这间灯光通明、装饰严谨整洁的办公室后…… 张开达顿时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 和苏成客气着相互递交了名片,张开达就笑着说道:“去年电视新闻上看到介绍万通物流园区的时候,我就考虑要在这里的外墙上为我们公司的活性炭做广告宣传。没想到我家闺女,竟然和苏总的儿子是同学,这真是太巧了。” “做宣传好说,十五号我们物流园区开始招商,停车场正式运营,到时候还请张总前来捧场啊。” “一定一定。”张开达点头答应,一边问道:“不知道咱们这边外墙做广告宣传,是怎样的收费标准?” “唔,这个具体要和我们公司的陈总谈,我不负责。而且我们公司主要业务并不在外墙的广告宣传方面。”苏成微笑着颇有些总经理气派地说道,一边起身到办公桌前拉开抽屉拿出一张内部文印表,走过来递给张开达,道:“不过我这里有一份物流园区的各项收费简表,上面好像有关于外墙广告宣传占用方面的收费标准明细。张总可以拿去参考下,如果确定要在我们这里做广告宣传,张总你尽管放心,不说别的,就冲俩孩子是同学,咱们做父母得也得卖孩子一个面子,而且张总愿意为我们物流园区捧场,也是我们物流园区的荣幸啊,肯定要半价优惠!” 张开达开怀道:“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哈哈。” 得,这说话间似乎就谈成了一笔生意。 两个大老爷们儿的谈话离不开生意,陈秀兰和徐香之间,亦如老相识般很快唠起了家常话。 却说这两位妇女全都是农村土生土长,所以广大农村妇女多半都有的传统思想心态自然存在——在闲唠之中,内心里竟是都在琢磨着对方的言语态度中透露出的品行,然后斟酌考虑着:这样的人,做亲家怎么样? 也难怪作为孩子母亲的她们有这种想法。 苏淳风和张丽飞关系要好,双方父母都心知肚明。如今孩子们渐渐长大,都是十七八岁的大孩子了,这要是搁在以前都该结婚甚至都能有娃了。 尤其是徐香,心中更是满足——苏淳风长得好,学习好,人品好,父母品行看起来挺好,最重要的是两个孩子关系要好,苏淳风家庭条件也好。两家可谓是门当户对……这样的女婿,打着灯笼都难找啊! 陈秀兰也在想着——张丽飞这丫头挺漂亮,又讨人喜欢,家里条件很好,父母亲看起来也都是爽快人,就是……这闺女被父母惯得脾气好像有些大。 家长们聊得欢,作为孩子的苏淳风、张丽飞、王海菲三人倒是放不开了。 毕竟当着家长的面,三人总不能如平时那般嘻哈说笑,所以就规规矩矩地坐在旁边,相互间也只有偶尔用眼神交流一下,或者轻声闲聊几句。 苏淳雨也搬了把凳子过来,乖乖坐在沙发旁,似乎等待着一会儿大家同去观花灯。 看着弟弟时而用躲躲闪闪的眼神偷瞄张丽飞和王海菲,苏淳风总觉得这个平日里根本就闲不住的弟弟似乎有些不对劲,今天怎么看起来老老实实,天都黑了还往他的小分头上抹了些摩丝打扮一番…… 稍作思忖,苏淳风恍然大悟——这小子纯粹是看到漂亮姐姐就有点儿春心骚动了。不过也只是少年心性释然,想要吸引漂亮异性的注意力,也对漂亮的女生有种渴求交流的本能向往,仅此而已。 所以苏淳风也没怎么在意。 这时候却没人注意到,王海菲清亮的一双大眼睛里,时而会流露出些许难以掩饰的失落和伤感。 张丽飞长相漂亮是公认的,她的家庭条件优越,父母看起来似乎和苏淳风的父母也很谈得来,双方在交谈中要么涉及到生意,要么就是谈及家里的境况、亲朋关系等等,相互奉承夸赞,其乐融融。 可是…… 王海菲的父母、家庭条件呢? 父亲是普普通通的的老实农民,农闲时给人打工赚钱,母亲就是一个普通的农村家庭妇女,缝缝补补洗衣做饭做家务就是她的所有生活。家里面一年到头难得有些剩余,这几年又要供应她上学,还一直都在还着前几年哥哥结婚时欠下的债务。 所以王海菲不禁有些自卑地想着:“在我和张丽飞两个人中,苏淳风的父母凭什么选择、认可我?” 七点钟时,夜幕已然完全笼罩了大地。 张开达和妻子便起身告辞,要领着孩子们去市里面看花灯展览了。因为花灯展览在市中心大街,而中心大街距离此处并不算远,所以张开达决定把车就停在销售处的门口,一行人步行走过去就好。毕竟,今夜花灯展览,车辆进入市内距离中心大街近了,怕是没有车位停靠,远了的话又不放心。 苏成当然满口答应,并建议妻子也跟随着一同前往,他自己则留在销售处这边。 一行人有说有笑地离开销售处,往北走去。 过去南环路,沿着107国道走大约五百多米到头,右转就是铁建路,再行走不过二百米远,就是南北向的市中心大街了。 深邃的夜空中,一轮明月高悬,月华如霜。 下方泛着朦胧辉煌的平阳市里,中心大街上,人群熙嚷,热热闹闹沸腾一片——各种各样的花灯纷纷绽放出多彩的霓虹。虎年自然要以虎为主题,一只只或大或小、姿态各异、就连颜色都有着差异的虎形花灯活灵活现,张贴着虎画的花灯流光溢彩,透出梦幻般的多姿美丽和喧嚣繁华。 人们逛花灯、猜灯谜,沉浸在美好的中秋之夜。 徐香和陈秀兰聊得来,两位家境条件优越的农村妇女似乎很有共同语言地结伴行走观赏花灯。张丽飞当着双方父母亲的面自然不好去过多纠缠苏淳风,保持着女孩子天性的那丝羞涩,挽着父亲的胳膊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雀跃开心。 苏淳雨一进入中心大街,就兴奋地乱窜得找不到人影了,不过已然是大孩子的他,倒是无需家人操心。 于是苏淳风和王海菲,自然而然就结伴而行了。 一路走来,苏淳风明显感觉到王海菲的情绪似乎不大好,便趁着前面的人不怎么注意,拉住王海菲的手来到边上比较偏僻安静些的花灯下,问道:“海菲,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还是不喜欢观花灯?” …… 137章 虎之戾气 “没有,挺好的。”王海菲笑着摇摇头。 苏淳风凝眉盯视着她,语气严肃地说道:“你有心事,别瞒我!” 王海菲低下头,轻咬着嘴唇没有吱声。 “告诉我,到底怎么了?”苏淳风有些着急了——他不喜欢这种沉默,但偏偏一般的女孩子就喜欢这样。 好在是王海菲心性柔和,不会太过执拗,也不希望看到苏淳风如此这般焦虑的样子,于是稍稍犹豫了一番之后,终于还是抬起头来,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苏淳风,露出明显苦涩的笑容,哽咽道:“淳风,我觉得,你和丽飞在一起,挺好的,我,我配不上你,倒不如早些分手,以免将来……” “住口!”苏淳风一把攥住了王海菲的双手捧在胸前,有些生气地说道:“好端端的,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啊?” “淳风……” “以后不许再说这种话,不然我会生气的。”苏淳风眼眸中充斥着柔情的怜悯,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严厉! 王海菲低下头,轻声哭泣起来。 天资聪颖且心性成熟的苏淳风,电光火石间便大致猜测到了王海菲为什么和张丽飞一起走进销售处的时候还挺开心的,可出来时表情就有些伤感了。他忍不住伸臂将王海菲揽在怀中,柔声劝慰道:“海菲,别想那么多,我们现在都还很年轻,以后的路还很长……你会成为一个最优秀的女孩子,没人能比得了你。至少,在我的心目中,你永远都是最优秀最完美的女孩,相信我。” “嗯。”单纯的王海菲感动得一塌糊涂,不由得伸出双臂紧紧抱住了苏淳风。 “那,不许再哭了。”苏淳风微笑着轻轻挣开王海菲的拥抱,抬手亲昵地揩去她脸上的泪滴,道:“一会儿看不到咱们俩,他们该到处找了。别让人看出什么来你哭成了大花猫,再笑话你……” 王海菲赶紧用衣袖擦拭着脸上的泪滴,一边轻轻捶了下苏淳风的胸脯,娇嗔道:“你讨厌。” “走吧走吧。”苏淳风牵着王海菲的小手往人群中挤去。 此时,大街上的人已经越来越多。人们赏灯的兴致似乎也愈发高涨起来,不时会传来惊叹声和呼朋唤友的叫喊声,大街上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海菲!苏淳风!”张丽飞在前面找了一处台阶大声挥着胳膊叫喊,寻找着。 “这儿呐!”苏淳风挥起胳膊大喊。 “你们跑哪儿去了,快过来看呀,这里有真的老虎哎……”张丽飞兴奋不已地挥舞双臂雀跃着。 “来了!” 苏淳风拉着王海菲从人群中往前挤去。 忽然,苏淳雨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人堆中钻了出来,挤到苏淳风和王海菲身前,伸手一抹溜光发亮的小分头,神色狡黠地笑着说道:“哥,快开学了,兄弟我比不得你,零花钱少,是不是……支援兄弟三十块钱?” 苏淳风愣了下,不禁笑着伸手把弟弟那光溜溜的小分头给挠乱,笑斥道:“混小子,瞎咧咧什么呢。” 说着话,苏淳风已然拉着王海菲往前继续走着。 王海菲也有些忍俊不禁地露出笑容,感觉苏淳雨实在是一个很好玩儿的小兄弟。 “哎亲哥。”苏淳雨橡皮糖般黏在苏淳风的身边,咧嘴笑着贱贱地说道:“咱爹咱娘最待见你,每周给你那么多零花钱,反正你也不怎么花都会剩下,而且花了咱爹娘也不会责怪你,不如接济一下我吧。” “你要钱干什么?”苏淳风很纳闷儿,一向害怕自己的弟弟今天这是怎么了? “你就别问了,反正我有用……”苏淳雨撇着嘴苦兮兮地说道:“你也是过来人,也知道咱初中生有些事情不方便跟爹娘要钱。” 苏淳风笑道:“不说是吧?那不给。” “你要是不给我,嘿嘿……” “怎么?” 苏淳雨抬起拳头洋洋得意地威胁道:“我就把你刚才和海菲姐抱在一起,还把海菲姐欺负哭了的事情,告诉咱爹咱娘。” “呀。”王海菲当即羞红了脸。 苏淳风一愣,抬手一巴掌扇到了弟弟的脑袋上,怒道:“还反了你小子了,滚蛋!上哪儿学来的这些臭毛病?去,你去告吧!” “亲哥,亲哥!”苏淳雨一看这招不管用,当下骇得惊恐万状,他其实打心眼儿里是害怕自己这个哥哥的,忙不迭连连告饶:“哥,我错了我错了,你别生气……其实是,是我开学后没几天就要过生日,这过生日就得请朋友们搓一顿吧?这事儿跟咱爹咱娘说,肯定不行,所以我才,才……” 苏淳风大怒,一把揪住弟弟的衣领拽到面前,凶巴巴地说道:“小雨,你没说怎么就知道咱爹娘不给你钱?你何必在咱爹娘面前心虚?” “我,你又不是不知道咱爹那脾气……” “放屁!”苏淳风一脚踢在弟弟的腿上,怒道:“回去找咱爹娘要去,不要都不行。还有,以后不管什么事,用得着花钱的地方,必须跟咱爹娘说,该给你的自然会给你,不该给你的,你小子也别想乱来,听见没有?” “听见了。”苏淳雨忍着腿上的疼痛,龇牙咧嘴满脸委屈地答应下来。 王海菲看着苏淳风这般凶巴巴的模样,心里也有些害怕,赶紧拽了拽苏淳风的胳膊,道:“淳风,你怎么能打小雨啊,快别生气了,松开,松开他。” 苏淳风重重地哼了一声,这才松开揪住弟弟衣领的手。 “亲哥哎,疼死我了。”苏淳雨一边单腿弹跳着揉腿,一边看向王海菲,讨好道:“谢谢海菲姐,谢谢……要不是你劝,我哥非得打死我。” “嗯?”苏淳风一瞪眼。 苏淳雨赶紧缩了缩脑袋闭嘴不敢吱声。 三人终于艰难地挤过人群,和张开达父女汇合时,发现徐香和陈秀兰也已然站在了那处整个占据了十字街口的展览区边缘,透过高高竖起的铁笼往里面观望着。巨大的铁笼四周已经挤满了围观的民众。 为了安全起见,铁笼分内外两层,之间相隔两米。 两层铁笼上方,挂着一个个闪烁着五彩灯光的灯笼,将四周映得绚烂迷幻。 但见里面的笼子中,两只身躯庞大的斑纹大虎正虎视眈眈,情绪焦躁地来回走动着,时而冲着围观的人群发出低沉的咆哮声。 “好大的老虎……” “看起来真凶啊。” “刚才还吃了一只鸡呢,一下子蹦起来两米多高,那鸡刚飞起来就被一口咬住,嘿,老虎竟然还挺干净,知道拔毛后再吃呢。” “瞎扯吧?” “真的,你看那一地鸡毛……” 围观的民众们嘻嘻哈哈颇为兴奋地讲述着。 观看花灯展览的群众中,绝大多数都来自于向下农村,甚至于一些距离数十里地其它县里的民众们也会在听说有花灯展览后,专程赶来观看。而老虎这种平时只能在动物园里看到的凶猛肉食动物,对于许多乡下民众来说,还是只在电视或者书上见过。纵然是见到过真老虎的人,在这种环境下能看到老虎,也是格外兴奋的。 人多噪杂的环境下,难免会有围观群众给老虎扔些东西逗弄。 所以笼子里的地上已经遍布着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食物,甚至还有碎砖头、石子、土坷垃等等故意砸老虎的东西。 嗷唔! 嗷嗷呜…… 两只老虎似乎被激怒了,发出骇人的长长的咆哮声。 群众们愈发兴奋起来。 就在此时,苏淳风微微皱眉,凝神透过攒动的人群和铁笼,看向西北面那些欢呼嬉闹说笑着的人群——他感应到了铁笼内的气场突然出现了一种诡异的变化,而且隐隐有术法的气息开始在其中流转。 有术士在施术! 在这种环境下,苏淳风根本无法迅速找到施术的术士。所以他只得把目光锁定铁笼内的两只老虎,并细细感应分析这种术法的作用。 只见铁笼中的两只老虎愈发焦躁不安,愤怒地连连咆哮,紧接着被彻底激怒般,竟然开始扑击铁笼,发出咣当咣当的声音。 “哇!” “好大的力气!” “啊啊……” 人群中不断爆发出激动的呐喊声。 “淳风。”王海菲察觉到苏淳风神情有些异样,不禁拽了拽他的胳膊,有些忌惮般看着铁笼内发狂的老虎,一边轻声问道:“你怎么了?” 苏淳风没有说话,只是抬抬手示意王海菲别打扰他。 分析一番后,苏淳风心里有了结果——施术术士的目的,是借着这种人群喧嚣噪杂的环境现状,再以术法激怒本就狂躁不安的老虎,使其彻底发飙,从而以术法猎取收集老虎在愤怒时的凶残戾气! 收集凶兽的戾气,能干出什么好事儿来? 苏淳风几乎完全下意识地就要掐决施术制止潜藏在人群中的那名神秘术士的行为,但他豁然想到自己目前不方便施术,王海菲可就在身边啊,自己稍有些异常举动,恐怕都会让王海菲产生疑惑。 与此同时,他也敏锐地察觉到,那名术士竟然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完成了收集老虎凶残戾气的术法,已然开始收功了。 苏淳风暗暗咬牙,算了…… 正所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然而这个念头刚刚在脑海中闪现,苏淳风就察觉到了一股强势的术法气息陡然间横空杀出,目标直指收集了老虎凶残戾气的术法气息。 …… ps:求红票,谢谢! 138章 趁乱逃脱 有术士出手了! 苏淳风双眉紧皱,没想到今晚赏灯,会如此巧合地遇到两名术士。而且,刚刚出手的这位,显然是一腔正气要行正道,而且从其施出的术法气息强度上来看,其修为绝不低于施术收集老虎凶残戾气的术士, 还有没有其他术士? 苏淳风细细地感应着两股陡然交锋在一起的术法气息。 不为常人所能察觉到的激烈术法对撞,使得四周空气中的五行平衡瞬间被打破,紊乱的磁场无声无息地影响到了围观的人群,让他们的情绪愈发亢奋。 两只凶猛暴怒中的老虎,也愈发愤怒,嗷嗷咆哮着扑击铁笼。 来自于动物园的两名工作人员终于开始紧张和担忧起来,他们生恐发飙狂躁的老虎发生什么意外受伤,赶紧大声喊叫制止围观群众们,不要再向老虎投掷东西,不要再去激怒老虎,尽可能安静下来…… 此刻,拥挤兴奋的人群哪儿还能听得进去工作人员的劝说? 苏淳雨挤在最前面,双手抓着铁笼,往里面探着脑袋恨不得钻到老虎面前观看。忽然觉得肩膀上一紧,随即被生生拽着往后仰面倒去,还好人群拥挤使得他没有倒下,踉跄着挤到了哥哥面前。 “往后退……”苏淳风厉声喝到,也没有松开拽着弟弟衣服的手,又一把揽住满脸惊讶的王海菲,迅速后撤。 “怎么了?” 苏淳雨和王海菲几乎同时充满疑惑地问道。 “退!” 苏淳风再喝一声。 他已然观察到,母亲和徐香,张开达和张丽飞父女,全都因为人群拥挤的缘故并没能太过靠近铁笼,和铁笼保持着有一米多的距离。所以苏淳风没有立刻高喊示意他们往后退,直到揽着王海菲,呵斥着弟弟退到人群外时,才急忙吩咐弟弟和王海菲:“小雨,去把娘叫回来别在那边挤,海菲,你去喊丽飞,让他们快点儿退出人群,我担心这样下去人越来越多,容易出乱子,快点!” “好!” 苏淳雨和王海菲虽有疑惑,但见苏淳风如此高度紧张和严肃的模样,便也不再多问,应声赶紧往那边的人群中挤去,一边大声呼唤。 苏淳风则是从外围迅速向北面迂回。 他并不想去出手协助正在斗法的双方中任何一方,只是要做好出手的准备,防止双方高手的斗法一旦进入白热化,难免会伤及到无辜之人。而这些拥挤的无辜之人中,有他的亲人和朋友。 就在苏淳风刚刚跑到北面,挤到墙根下一脚登上墙沿扒着墙角,像个普通围观群众般企图居高临下观看老虎,事实上却在寻找施术者的时候,他突然察觉到,那两股激烈对撞的术法气息骤然间扩散开来,旋即消失。 其中一方要逃! 苏淳风微微皱眉,暗想着施术收集老虎戾气的术士,果然有两下子,能在这当口迅速且安全地收手,还能把收集到的老虎戾气全部顺利带走。 哧啦…… 啪! 四周五彩斑斓的光线骤然间一暗,只见悬挂在铁笼上方的灯笼中,有几盏灯笼忽然熄灭,同时铁笼上迸溅出噼里啪啦的一串串火星,人群中噪声大作,惊慌不堪的群众们开始大声喊叫:“啊!中电啦!” “快跑啊……” “踩着我了!” “让开!” 在一片噪杂惊慌的叫喊声和惨嚎呼救声中,铁笼上所有的灯笼全都瞬间熄灭——电源断了。 万幸电源一断,遭遇电击的数十人才没有受到更大的伤害。 然而引发的人群混乱,却已经不可避免难以制止地爆发,慌乱中人群四散奔逃,两只关在铁笼中的老虎更是连连怒吼咆哮,愈发使得慌乱的人群感觉两只老虎好像已经冲破了牢笼,开始追袭人群。 慌乱、拥挤在这种情况下,势必引发踩踏。 惨呼声、痛叫声、呐喊声不绝于耳。 原本扒着墙角站在墙沿上的苏淳风,双眉紧皱,借着大街上璀璨斑斓的灯光,注意到了混乱的人群中,有一个人匆匆忙忙地挤进了中心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犹若狡猾的狐狸般,几下就不见了踪影。 与此同时,另有两人在人群中快速行进并四处观望,继而朝着之前那人消失的方向追踪而去。 稍作犹豫,苏淳风跳下来追了上去。 他能够看得出来,之前挤入人群中逃离的,肯定就是施术收集老虎戾气的术士,只是光线昏暗相貌方面看得不大清楚,隐约好似是一个四十岁左右年纪的中年男子。而后面紧追的那两人,应该就是出手阻止的术士。 这两名术士,苏淳风认识。 其中之一,赫然便是西山县的邪不倒龚虎,和他同行的那名三十五六岁模样的青年,是他的二徒弟许万发。 到底怎么回事? 苏淳风按捺不住好奇心,很想去看一看,同时也希望着,龚虎能够追到那个收集老虎戾气明显居心不良的家伙。 以龚虎的脾性…… 说不得就是一场大战——对手也不弱啊。 在大街上挤入熙攘人群很快便如石沉大海般的苏淳风,并不担心母亲、弟弟还有张丽飞、王海菲他们一行人,因为在漏电伤人导致大的混乱爆发之前,他们恰好刚刚从最拥挤的人群中提前撤出到了外面。 中心大街上的花灯展览由南向北,一直延伸到长途汽车站,足有三四里地远的距离。 只不过在快要到长途汽车站的时候,大街上的人群已经渐渐稀少,两侧展览的各种花灯也稀稀拉拉。 长途汽车站侧对面,一条狭窄凌乱的黑暗小巷里。 穿着破旧军绿色大棉袄的龚虎,气喘吁吁地从腰间缠着的布带上抽出了大烟袋,用火柴点燃了,吧哒吧哒使劲抽了两口,喷吐着浓浓的烟雾责怪道:“你可真是个笨蛋,让你盯住一个人都盯不住,以后还能让你干点儿啥?” “师父,那人速度太快,而且今天人也多,转眼就找不到人了。”二徒弟许万发颇显无奈地说道。 与龚虎那副土到掉渣,让人一看就会以为是乞丐般的着装形象和模样不同,三十多岁的许万发西装革履,身躯挺拔高大,方面大耳相貌堂堂,颇有些成功人士的风范。可惜在只比他长几岁的龚虎面前却是一副恭敬之态。 “还是你太笨。”龚虎吧嗒了一口烟,唉声叹气道:“那个混账竟然收集恶虎戾气,这次没能阻止他,还让他给跑了……不知道他会到哪里害人啊,唉。” 许万发有些诧异地问道:“师父,您不是施术了吗?为什么还没能阻止?” “那人修为不次于我。”龚虎有些沮丧地摇了摇头,道:“而且我担心全力以对的话,一旦和他斗上法陷入僵局,难免会伤及到无辜。不过这个混蛋却趁着我没有全力以对,迅速收术,摆脱了我的追击。” “可灯笼还是灭了,人群也乱了啊。” “这不是斗法造成的,是那孙子扯断了电线。”龚虎气得使劲抽了口烟,然后在墙上铛铛铛地磕打着烟锅,道:“王八蛋,为了制造混乱好让自己逃跑,竟然干出这种混账事情来,他就没考虑会不会电死人。” 许万发听着师父毫无形象感的脏话连篇,哭笑不得地说道:“师父,既然那人修为不次于您,何必非得再追来,就算是追上了,您也没办法对付不是?” 龚虎一瞪眼,怒道:“我要你干什么?在旁边看啊?” “您两位高手斗法,我那点儿修为,怎么敢介入进去?”许万发特无辜地双手一摊:“您不会是想让我送死吧?” 龚虎一挥烟锅重重地敲在了许万发的腰上,怒其不争地斥道:“笨蛋,谁让你斗法的?你长这么大块头干什么用的?不会冲上去把那个王八蛋狠狠地揍一顿吗?你只要揍了他,我稍微施术就能悄无声息地弄死他了。” “这……”许万发愕然。 不远处,站在巷口拐弯处偷听着里面师徒二人对话的苏淳风,忍不住露出了笑容——当今时代,奇门江湖还未复兴,绝大多数术士对于术士之间的争斗,还都固执地钻在斗法的牛角尖中出不来。 而事实上,在将来奇门江湖复兴,繁荣之后,斗法不过是在特定的情况下才会出现。一般术士都会不可避免地动用拳脚。 怎么说来着? 其实武术也是玄学术法中“卜门”里的一种延伸出的术法。 更何况,动则施术斗法,那在社会上会引起大乱子。对自己,对整个奇门江湖,都会惹来大麻烦。 “师父,您认识那人不?”许万发小声问道。 “屁话。”龚虎骂骂咧咧地说道:“我要是认识他,还用得着这么费劲追他吗?不掘了他祖坟我都不是龚虎!” 许万发苦笑,他知道以师父的脾性,什么事儿都干的出来。 龚虎随即又满是困惑地说道:“妈的,金州县的程瞎子肯定玩儿不得这种术法,东王庄乡的王老头儿,更不会做这种事……这平阳市地界上,没听说还有谁这么大本事呢,回头得好好查一下啊。” “师父,您忘了前年我师兄常增先说过,金州县一中发生的那起事件吗?”许万发提醒道:“会不会,是那个人干的?” …… 139章 前世情义今世报 “得了吧。”龚虎摇了摇头,道:“当初我可是掘地三尺找那个混蛋,都没找着,那个混帐东西应该也听说过我,所以干出了那种人神共愤的事儿,他还敢在平阳市的地界上待着,岂不成了傻帽?别总把别人想得那么傻……” 站在巷口的苏淳风轻轻叹了口气——龚虎口中的混蛋、傻帽,还真就胆大包天地没走,留在了平阳市地界,而且还在金州县城! 奇门江湖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正如龚虎所言,平阳市地界上真正有点儿道行的术士,能有几个? 今晚上是没啥戏份看了,苏淳风就转身快步往回走去,一边在心里琢磨着:“兴许,今晚收集恶虎戾气的那名术士,还真就是制造了金州县一中灵异事件的混账呢?只不过……从一中学校女生宿舍楼后面的施术手段上来看,施术者的术法修为,应该没有今晚上这位术士的修为高,所以也可能另有其人。” 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尽可能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到发生拥挤踩踏事故的路口时,苏淳风发现,已然有警车和大批警察把现场隔离开来,两辆急救车从路口处载着伤势较重的人员往医院送去,一些医护人员正在对轻伤着包扎或者检查身体状况。 动物园的工作人员,也已经将停放在十字路另一端路边的大卡车开了过来,准备将老虎运走。 附近围观的群众们都在议论着刚才发生的拥挤踩踏事件,或庆幸或感叹——正月十五大过年的,本来是高高兴兴赏花灯,谁想到会出这种事儿? “淳风!” 人群中忽而传来了张丽飞的呼唤。 苏淳风扭头循声望去,只见张丽飞和王海菲以及家人们,都在不远处的道旁人群中对他翘首以盼着,便挥着手面带笑容地走了过去。 “你去哪儿了?”张丽飞上前无所顾忌地就拉住苏淳风的手,眼中含泪满是担忧地嗔怪着:“刚才我们都在找你,那么多人被挤伤踩伤,可吓死我们了……” 原本也已然走上前的王海菲见状,便神色略显无奈地往后退了一步。 张开达当即重重地咳嗽了一声,想提醒下女儿注意影响——女孩子家家的,这样做像什么话?就算是内心里再怎么喜欢苏淳风,可总得表现得矜持些嘛。不过很显然,他的提醒没有被女儿当回事儿。 徐香急忙大步走上前,貌似不经意地拽开了女儿拉着苏淳风的手,微笑着关切中带着些斥责的语气问道:“淳风啊,你去哪儿了?大家都在等着你,多耽误时间。” “是啊是啊。”陈秀兰在旁边笑吟吟地埋怨道。 其实她倒没怎么担忧自家儿子,毕竟这孩子平日里成熟稳重,身体素质又好,而且王海菲和小雨也都说了,是苏淳风有先见之明,及时地吩咐小雨和王海菲把他们从人群中叫出来,从而很巧合地避免了受到随即发生的拥挤踩踏事故的伤害。所以,他自己就更不会有什么危险了。现在,看着张丽飞担忧得都要掉泪的楚楚可怜模样,还上前焦急地拉住了苏淳风的手,陈秀兰全然没有张开达和徐香那般尴尬的想法,反而心里还有些小得意——我家这儿子,可真是讨女孩子喜欢啊。 “哦,刚才我看到有个小偷趁乱偷钱,就去追那小偷了……”苏淳风撒谎道:“可惜没追上,哎。” “碍着你什么事了呀,万一伤到你怎么办?”张丽飞担忧不已地责怪道。 “淳风……”王海菲再也忍不住,上前站在了苏淳风身边。虽然没有多说什么,但眼中的关切之浓厚,绝不比张丽飞少。 张开达就微微皱了下眉头。 徐香也有些诧异地看了眼王海菲,又看看女儿,再看看苏淳风……什么情况?这小子该不会是想和我家闺女好着,再和王海菲好吧? 陈秀兰一看这态势有些不妙,急忙上前道:“淳风,这种事情你看不惯去追,倒是没什么错,可你要知道大家都在等着你呢,心里没个轻重可不行啊。” “是是,我错了,对不起啊……”苏淳风听得出母亲话里隐隐透出的那层意思,便挠挠头,尴尬地讪笑着岔开话题道:“那个,走吧,咱们继续往前看,那边花灯比这里还漂亮呢,有十二生肖抢新福。” “对对,咱们去吧。”陈秀兰附和着说道。 张开达和徐香自然不好说什么,考虑到都是年轻孩子不大懂事,更何况女儿和王海菲、苏淳风本就是好友同桌,这其中的关系稍显亲近些也可以理解嘛。再者说了,女儿还拉了苏淳风的手,王海菲没拉手不是? 跟在后面的苏淳雨一脸的羡慕钦佩之色,趁着大人们没注意的功夫,他挤到苏淳风身边,看着另一侧结伴而行关系极好的王海菲和张丽飞,小声问道:“哥,你到底是和丽飞姐好,还是和海菲姐好啊?” “滚一边儿去,小毛孩子懂个啥?”苏淳风斥道。 “哦,我明白了……”苏淳雨坏笑道:“你是想脚踩两只船。” “我抽你!”苏淳风怒目而视。 苏淳雨赶紧往旁侧闪开,嘻嘻哈哈地钻进了人群中。 之前发生的事件,显然没能影响到大多数民众们观赏花灯的兴致,包括苏淳风一行人。大家继续在缤纷多姿喧嚣繁华的中心大街上,赏灯浏览,其乐融融。而且随着时间进入夜里九点多钟,花灯展览也进入了高潮时期。 几乎所有展示的位置上,都把花灯最拿手最漂亮的一面展现了出来。 一时间街头花灯华光绽放愈发璀璨,五光十色斑斓梦幻,映得整条人群熙攘的中心大街上,仿若仙境一般。 “淳风,你快看,那两只小老虎好漂亮呀!”张丽飞一手挽着王海菲的胳膊,一边招手让苏淳风过来,指着道旁一个展览位上,由丝线拉扯着飘荡而起的花灯——但见两只斑纹小老虎在半空中悠悠荡荡活灵活现,憨态尽现,着实惹人喜爱。 王海菲驻足抬头看着,脸上洋溢出女孩子天性对于这种小饰品的喜爱之色。 苏淳风对这些东西委实没什么爱好,不过还是很配合地微笑着点头道:“嗯,是比大老虎看起来可爱多了……” 说话间,他忽然看到龚虎和许万发从不远处迎面走了过来。 苏淳风赶紧侧身扭头看着旁边悬挂得并不高的花灯上,一行行介绍的字句,似对这些很感兴趣般。只是他眼角的余光,还是在注意着龚虎——龚虎认识他,当着亲朋好友的面,这个穿戴打扮一看就是那种农村乡下好吃懒做邋里邋遢的神棍,如果热情地和苏淳风攀谈,实在是……丢脸,也没法解释啊。 当龚虎和许万发走近了些,还是四五米远的时候,苏淳风眼角余光,忽然看到了在龚虎身后大约有七八米远的人群中,一个面色阴沉、眼神歹毒,极为瘦削的青年,正紧紧地盯视着龚虎和许万发。 只是刹那间,苏淳风就想到了一个人——陈典! 几乎没有过多思考,完全是下意识地,苏淳风转过身来,面对向了龚虎——他想要给龚虎提个醒,因为龚虎这个人不错——前世的时候,整个奇门江湖中,只有龚虎最先毫无所忌地站在了诡术传人王启民的身边,怒斥江湖中人,并对江湖术士们的威胁恐吓嗤之以鼻:“我看你们他妈就没一个好东西!” 龚虎此人不拘小节,很多时候其言行都为人所不耻和轻蔑,但他却有一颗强大的,正直的,纯爷们儿的心! 他早就知道王启民是诡术传人,和王启民也谈不上有什么深厚的交情,但他却从来不会戴着有色眼镜去看待王启民,也从不去考虑什么江湖规矩和历来的派系纷争、利益冲突等问题,他就是固执地看不惯江湖中人的做派,从而敢说敢干,敢作敢为。 可以说,苏淳风前世的时候,龚虎对他和师父有恩,有情有义! 然而转过身的那一刻,苏淳风心里就有些稍稍懊悔:“今生既不想入江湖,又何必去管这些事情?” 但悔时已晚。 向来不拘小节的龚虎看到了他,立刻眼睛一亮,嘿嘿乐着露出满嘴大黄牙,一副猥琐之态地凑了过来,热情地招呼道:“哟,你小子不就是那个,那个王启民的学生,关庙乡河塘村的那小子嘛……哎嘿,还真是巧了啊,你老师咋没来啊?哦不,现在应该是你的师父了吧?他咋样了?” 王海菲、张丽飞全都露出了讶异的表情,看向这个穿着邋里邋遢像个乞丐,相貌又极端丑陋猥琐一看就不是好东西的老头儿。 就连不远处的张开达、徐香、陈秀兰,也都扭过头看向这边。 苏淳风微微皱眉,心思电转间有些疑惑地笑着说道:“您是……哦,想起来了,您是王老师的那位朋友吧?” “对对对,好小子,好记性。”龚虎乐得眉开眼笑,习惯性要从腰间掏烟锅想抽烟,但无奈人群拥挤,不方便掏出来,也只得作罢。又见到苏淳风冲他使劲挤了挤眼睛,这才忽而后知后觉地想到什么般,伸手在自己乱糟糟的头顶上摸了下,道:“哎,那个……你们那个王老师,现在还好吧?” …… ps:求红票…… 140章 小提醒大作用 “我现在在金州县第一高中上高二年级。”苏淳风笑道:“所以和王老师已经很久没有联系过。不过前些时日去东王庄村同学家里拜年的时候,听说我们王老师去了外地,这两年都没有回来过。” “去外地?”龚虎愣了下,全然不顾苏淳风旁边两个女孩子诧异的眼神,不由分说地拽着苏淳风来到一旁小声问道:“你没拜他为师?” “我为什么要拜他为师?” “哎你小子傻啊?” 苏淳风故作不喜道:“你才傻!” “哟呵!”龚虎那短短的八字眉一挑,咧着一嘴黄牙道:“你小子敢这么跟我说话……算了,我老人家大人不计小人过,你没拜他为师也罢,拜我为师咋样?说真的,我可比你们王老师厉害多了。” 苏淳风心想你老丫挺的厉害个屁,嘴上更是挖苦道:“跟你学什么?讨饭?” “我呸!你小子咋这么不会说话?”龚虎很没素质地啐了口唾沫,正待要说什么,却见苏淳风冲他又眨了眨眼睛,龚虎不禁纳闷儿。 苏淳风凑到他耳边轻声道:“有个看起来很混账的人,好像是在跟踪你,小心些。” “哦?”龚虎又是一愣。 “先别回头看……”苏淳风带着些少年家心性般小声挖苦讥诮道:“我就纳闷儿,您这副打扮像个乞丐似的,咋还有人会盯上你,想图什么啊?真是瞎了他的狗眼了……哦不对,也许是我看错了,呸呸……反正我可是好心给你提个醒,你别再来烦我呀。”说罢,苏淳风伸手很不礼貌地一推龚虎,极度厌恶地呵斥道:“你这个老头儿有神经病吧?什么鬼啊怪的,我不信这些东西,别想骗我的钱!去去,一边儿去!” 龚虎不禁气结。 他的二徒弟许万发本来还满心疑惑呢,见状当即走过去,皱眉严肃地斥道:“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 “嗨,你想干什么?”张开达大步走了过来,横身挡在苏淳风身前,板着脸沉声斥道——张开达经营企业多年,一步步走到今天,如今身价数百万,而且一直坐在老板的位置上,自然颇有股居上位者的气势。 许万发毫无惧色,冷哼道:“这是你家孩子?也不管教好!” “这是你爹啊?”张丽飞迈步上前瞪视着许万发,一边抬起芊芊玉手指了指面相猥琐穿着邋遢的龚虎,小嘴儿极为刁蛮伶俐地反击道:“他既然有病,你怎么不把他关在家里看好了?自己打扮得人五人六,给老人咋穿成这副模样,跟个要饭的似的,就这你还有脸跟着,专门出来讹人呢吧?” “你……”许万发一时语塞,他总不好和一个牙尖嘴利的小姑娘吵架吧? 龚虎却是丝毫生气的模样都没有,双手揣在破棉袄袖子里,咧着嘴露着满口黄牙一脸猥琐地笑道:“好,好,这漂亮小丫头有性格。”说着话,龚虎抬腿踢了脚许万发,训孩子般喝斥道:“你小子啥时候学得骂人不带脏话了?” “我……”许万发一脸委屈——想想自己刚才那句话,好像真有问题? 苏淳风摆摆手做老好人状,拉了下财大气粗胆壮的张开达,又横身拦住张丽飞和王海菲,笑道:“别跟这老神经病一般见识,咱们走。” “哼!”张丽飞昂着小脸气鼓鼓的模样,在苏淳风和王海菲的劝阻下,从龚虎和许万发身旁走了过去。 张开达亦是皱眉瞪视了龚虎和许万发一眼,挥手示意走过来的妻子和陈秀兰,往前走去。 附近围观的群众们皆窃窃私语,纷纷鄙夷地瞧着龚虎和许万发。 “师父……”许万发哭笑不得地问道:“那是谁啊?” “一个小屁孩。”龚虎一点儿都没在乎被人围观鄙视,依然保持着一副乐呵呵的猥琐模样。说话间,他转过身貌似目送着苏淳风一行人的离去,实则电光火石间用眼角的余光瞄到了人群中那个长相阴狠毒辣的青年,随即龚虎转过身来,微微皱眉道:“也没啥好看的,咱们回去吧。” “哦。”许万发应声跟上师父,恭恭敬敬地说道:“天太晚了,今晚就住我家,别回去了。” “废话,这大半夜我怎么回去?”龚虎怒道。 “我……”许万发哭笑不得——他太了解自己这个师父了,天生一副讨人厌恶的长相,又邋里邋遢的不注重形象,还不会说话出口则伤人,总是爱在普通人面前摆出一副高人的架子,在徒弟面前摆师父的架子。好在是他有真本事,而且人品不错,心眼儿好,不然的话,有一百个徒弟也都得让他那张臭嘴给气跑了。 张丽飞一边跟在苏淳风身旁走着,一边问道:“淳风,那人是谁啊?” “初中时,在王启民老师的办公室见过一次。”苏淳风表情随意地说道:“好像是王老师的朋友,说话神神叨叨的……” “哦。”张丽飞点了点头,也没怎么怀疑。 王海菲问道:“他说什么你该叫王启民老师师父,是啥意思啊?” “我哪儿知道?”苏淳风一脸的无辜,道:“所以我才觉得他有病,说话颠三倒四,都听不明白。” “嗯,我也觉得他怪怪的。”王海菲撅起嘴又扭头往回看了看,却见入目处皆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已然看不到龚虎的身影,只有跟随着龚虎的那位高大男子,还能在人群中若隐若现地露出脑袋来。 张开达夫妇和陈秀兰,在旁边听着孩子们说话,也没怎么在意。 如所有赏灯游客们一样看起来悠悠闲闲的苏淳风,在从那名疑似陈典的青年身旁走过的时候,貌似不经意地和对方对视了一眼,忽而横眉瞪眼像个被人踩到脚的小痞子似的,愤怒地挑衅道:“看什么看?” 青年扭过头去没有吱声。 这名青年,正是金州县卧岁镇陈典。 看似胆怯而避开苏淳风视线的他,用眼角的余光看到,刚才对龚虎没有丝毫客气和尊敬之态,骄横跋扈,又无端对自己挑衅的少年郎,似乎因为挑衅后对手不敢吱声,从而感觉在同行的女孩子面前颇有面子般,得意洋洋地走了过去。 年少轻狂,早晚吃苦头…… 陈典冷笑着腹诽了一句,迈步往前走去——他可没心思和功夫,去和一个陌生的毫无干系的少年郎呕气打上一架。 “淳风,你刚才干什么呀?”王海菲小声责怪道。 “像个小流氓似的。”张丽飞嗔怪着。 走在前面的陈秀兰也有些疑惑和不满,自家儿子平日里可不是这种好惹是生非的小痞子模样啊,今儿个这是怎么了?好端端地就与人横眉瞪眼地挑衅……于是她扭头斥道:“小风,以后可不许这样了啊。” “那家伙直勾勾地看丽飞和海菲,明显没安好心,所以我得警告他一下。”苏淳风理直气壮地说道。 “哦,这样啊。”陈秀兰释然。 张开达和徐香心头原本因为刚才苏淳风的言行,从而对他生出的些许不满之意,也随即烟消云散。 小伙子很勇敢,不错! 而此时的苏淳风却在心里暗暗惊讶着。他刚才是故意瞪视那名青年并发出挑衅的,目的,是为了认真地观察对方的眼睛,并感应对方身体上流露出的那一丝明显被刻意掩饰过的术法气息,同时又不会引起对方的怀疑。现在,他已然能够肯定——这家伙,果然是靠术法来催生出的强悍战斗力。 所以,他十有八九就是陈典。 而今晚上施术收集恶虎戾气的术士,和在金州县第一高中学校女生宿舍楼后施术的混账术士为同一人的可能性,也愈发高了。 现在,苏淳风并不担心龚虎的安全。 因为有了自己的提醒,以龚虎目前的术法修为,肯定能看出来这个可能是陈典的青年,受到术法催生从而拥有强悍的战斗力。而在龚虎有所准备的情况下,这个个人战斗力超强的人物,想要再袭击龚虎得手,可就没那么容易,说不定还得栽进坑里面呢。要知道,龚虎身边,还有一位身材魁梧高大,个人武力不弱的二徒弟许万发。 如陈典这种受术法催生出强悍战斗力的人,遇到早有准备的龚虎,一旦发动袭击的话,就会被龚虎施术轻易破掉他身上赖以拥有强悍战力的术阵。 几分钟后…… 龚虎和许万发在轻纺路口左转,溜溜达达地往许万发的居住地走去。 陈典在人群中稍稍停留了一会儿,便远远地跟上。 走了大概有一百米远,陈典加快了步伐,在树木枝桠遮挡路灯光线形成的稀疏阴影中,犹若鬼魅般急速前进。一些过路的行人在夜色的环境下看到急速奔跑又枯瘦如柴的他,都会禁不住感到害怕,还以为遇到了进击的骷髅。 急速的奔跑中,陈典距离龚虎和许万发,越来越近。 这时候龚虎忽然一转身,拐入了一条小巷。 许万发则是停下步伐,转身站在了巷口处。他面带从容而轻蔑的冷笑,不急不缓地把双手抬起在身前拧动舒展着,一边轻轻扭动着他的脖子。看样子,他明显已经做好了与人肉搏的准备。 …… 141章 外光内破的大公司 杀气腾腾已然要发起袭击的陈典,一看到龚虎拐入巷内,许万发站在巷口一副自信从容的神态,当即在距离许万发还有七八米远的距离时止步。然后,陈典没有丝毫犹豫地转身逃一般疾奔而去。 许万发愣了下,扭头满是疑惑地冲着巷子里说道:“师父,他,跑了……” 穿着臃肿的破棉袄、破棉裤的龚虎从巷子里气急败坏地跑了出来,挥起手里的烟袋杆使劲砸向了许万发,一边打一边骂骂咧咧着:“让你装-逼,让你装-逼,你不装-逼他能跑吗?你不装-逼会死吗?” “师父,别,别打,我哪儿知道……”许万发连连哀求,一边抬臂挡着,神色戚戚。 “我让你不知道,让你不知道!”龚虎打得越发来气。 许万发缩着脖子抬起胳膊老老实实让师父在他的胳膊上使劲敲了十几下,看着师父收手了,这才无奈地说道:“师父,我真没想到他会这么胆小,连过过招的勇气都没有,果然也就能做贼子小人。” “你懂个屁!”龚虎愤怒地挥起烟杆指着大街,压着嗓子低声斥道:“这说明此人背后的术士谨慎狡诈,提前告知此人如果被提前发现,就必须第一时间逃离!” “为什么?”许万发不解道。 龚虎瞪着眼低吼道:“你傻啊?刚才追来那小子,是被术士施术后催生出了强悍的个人武力,既然被我提前发现了,一旦交手我就能施术破掉他身上的术阵,到时候他连个屁都不如,还不得被咱们轻易抓住吗?抓住了他,咱们就能问出他身后的那名术士是谁,顺藤摸瓜找到那个混账东西!” “可是,您没告诉我,这人是被术法催生武力值的。”许万发满腹委屈地说道。 “哦,对……”龚虎挠挠头,随即一瞪眼,毫无一丝自我反省的态度,反而愈发恼羞成怒般低吼道:“那你也不能像根电线杆子似的戳在那儿,还摇脖子拧手傻笑,你当自己是电影里的主角啊?” “师父……” “笨蛋!反面角色才会装-逼!”龚虎气呼呼地转身就走:“以后学机灵点儿。” “是,是。” 气愤难平地走在昏暗的街道上,龚虎心里忽而又想到了那个叫做苏淳风的少年——这小子竟然没有拜王启民为师,真是奇怪了。可既然没有拜王启民为师,那是不是说明他拜了其他术士为师?当初苏淳风家的邻居那个老太婆,明显是被高手施术反制,才会全身瘫痪差点儿丢了性命啊。 可是,苏淳风身上没有丝毫术士的气息感。 这就奇怪了。 无法从人的身上感应到术士的气息,有三种情况:第一,这个人不是术士;第二,这个人的术法修为,比感应者要高出许多;第三,这个人一直都小心翼翼,无时不刻都在以术阵或者符箓,掩饰着自身的术法气息,而且他所修行的术法相当高明,高明到足以掩饰住所有的术法气息不流露出丝毫破绽。 第二、第三种情况,龚虎是决然不相信的——毕竟苏淳风年龄小,怎么能达到那么高的修为水准? 那就只剩下第一种情况了。 问题是苏淳风怎么看出来那人不怀好意在跟踪,从而好意提醒龚虎小心些,让他没有因为大意而惨遭杀手的打击呢?难不成真的就如苏淳风所说的那般,只是看出来那个人像是不怀好意在跟踪他们师徒俩? 妈的,有可能! 龚虎撇撇嘴,心想着:“毕竟刚才那小子长得就好像在脸上写了“坏蛋”俩字儿,怎比我这般一看就是特别老实憨厚的人?” …… 二月十五日,晴。 万通物流园a区在这一天,正式开始招商,停车场开始营业——不过,从营业开始当日算起,直到八月十五日,六个月时间内无论大小车辆,都不会收取任何停车费用;另外,至三月一日前入驻的商户,无论大小房间,皆免除两个月租金,且从缴纳租金当日算起,一年之内租金减半。 这些都早在去年散发宣传单的时候,就已经宣传出去了。 目的自然是为了吸引更多的车辆、商户入驻万通物流园。这年头物流行业还远远没达到真正意义上的正规化,纵然是苏淳风前世生活的最后,到二零一二年时,全国的物流行业整体来讲也远未达到正规化。 通俗地说,这是一个刚刚进入快速发展时期的行业,还需要很多年慢慢的积累、淘汰、筛选、完善,最终才能步入正规。 现在的物流园区,很大程度上要吸收的客户群体,是个体户老板们的车辆,以及那些货运中介公司。能提供货源信息的货运中介公司多了,自然会有大批的货运车辆进入物流园区。同样,货运车辆多了,自然也会吸引货运中介公司的入驻——这是一个良性的循环,但需要过程去积累运转。 万通货运代理有限责任公司,前期为物流园区投入的宣传力度,相对这个年代以及平阳这样一个普通城市的综合经济发展水平来讲,已经算是不低了。而且平阳市电视台还曾为此制作专栏节目宣传介绍,比起撒传单这类方式的广告效应要强得多。所以招商开始当天,就有不少人前来咨询、看房屋,也有一些车辆进入停车场内停放。 当天上午九点,更是有市政府的一位副市长、一位主任、市交通局副局长,二道口镇镇委书记、镇长,还有平阳市多名企业家前来为万通物流园区剪彩。 爆竹声声,搞得颇为隆重…… 不过直到傍晚,苏淳风去往学校的时候,公司却只签订了五份合约,其中有三份只是租了最为廉价的北排房屋三间。还有一份是对面“老马饭店”的老板马新章,签下了西大门口南侧上下两层紧邻的两套楼房,用于饭店经营。用马新章的话说:“早些占据有利位置,反正现在不用缴纳房租,而且我暂时也不打算投资让饭店开始营业,但我相信,你们物流园区将来肯定红火。” 另一份合约,则是一家早就由陈羽芳谈好的中型专线货运公司,承租了南排的两个大库房,并在库房内部自行搭建了简易房办公室,便于办公营业——这时候,万通物流园区那种办公楼房和库房独立的特户型区还没开建,要等到物流园第二期工程b区开工建造时才会有。 停车场内,也只停放了大大小小不超过二十五辆车。这还包括那家专线货运公司自己的三辆车。 可以说,万通物流园区的开门红没打响。 房屋租出去少,更没有分文收入——目前一切费用都是全免的啊。 好在是,“金州县开达活性炭制造厂”的老板张开达,在这一天不仅参与了剪彩,还在开幕仪式上当众宣布,和万通货运代理有限责任公司签署了协议,使用万通物流园a区北侧的所有墙壁,用于“金州县开达活性炭制造厂”活性炭产品做广告——使用年限为三年,费用十万元。 财大气粗的张开达,直接在开幕仪式上宣布完之后,就掏出了带来的现金。 苏淳风临去学校之前,专门到父亲那间冷冷清清的办公室里,对父亲和堂姨陈羽芳说道:“不要着急,慢慢来……” 苏成对此还有些焦虑,毕竟数百万贷款沉甸甸地压在心头啊。 而陈羽芳倒是早就有心理准备,也依旧保持着充足的信心,听了苏淳风的劝慰后,就笑着说:“你个小毛头子,不用来安慰我们……这些天不忙也好,你爸他自己在这里能照应过来,我还要去忙物流信息平台的事情呢。” 苏淳风这才放下心来去往学校。 表面上故作轻松的苏成,内心里却是因为陈羽芳忙碌的那件事,而愈发感到压力甚大——据陈羽芳所说,那个什么物流信息平台的组建,好像也需要至少十五万元的投资费用,这笔钱,上哪儿弄去? 且不说目前看来招商效果不大好,就算是过些日子渐渐好转,房子租出去不少……可是,没收入啊。 营业一开始,到处都在花钱,公司财务上存的那点儿流动资金,根本不够。 别的不说,单是聘请了七个保安人员,队长的工资是每个月四百五十元,其他六名保安人员每人每个月四百元。一个月工资就两千八百五十元,还得管吃住……七个保安吃饭一个月也得一千多吧? 这还没算已然并入保安队伍中,从万通货运代理有限责任公司财务上支付工资的苏理,月工资六百元。 为了节省开支,保安人员还要负责开具车辆出入凭证。 而为保安人员做饭的事情,则交给了陈秀兰。 苏成和陈秀兰两口子本来是坚决不要工资的,但陈羽芳却坚持要开工资——总经理苏成,每个月工资一千五百元,陈秀兰每个月工资三百元;副总经理兼财务经理、会计陈羽芳,每个月工资两千一百元。都由公司财务上支出。 用陈羽芳的话说:“一码归一码,公司财务必须明细。” 哪儿哪儿都是钱啊! 到现在,万通货运代理有限责任公司的负债包括银行贷款三百五十万元,市政府无息扶持资金三百万,另外还拖欠鸿运建筑有限公司的建筑工程费用一百一十万元,总计七百六十余万元。 而公司财务账户上的流动资金,加上张开达给的那十万元,还不到二十万啊。 还要搞什么物流信息平台…… …… 142章 生意人赵山刚 在物流园区的建设、规划,以及后期的招商、运营研讨方面,苏淳风可以凭借着自己成熟的心态,以及身为重生者对于社会大的发展方面的少许认知,从而提出部分极有远见的想法和建议。但当物流园区正式开始招商运营之后,他基本上也就帮不上什么大忙了。更何况,他还得忙碌于自己的学业。 周四上午第三节课下课后,苏淳风正在教室内学习着呢,就听着赵山刚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淳风……” “哎。”苏淳风答应着走了出去,出门后就直接下台阶往远处走着,一边轻声道:“有消息了?” 赵山刚点头道:“嗯,陈典是上午九点多到家的。” 今春开学后,苏淳风就通知赵山刚,让其帮忙找到合适的机会,然后和钱明一起私下里到卧岁镇去看看陈典,确定其是否就是袭击钱明的人。不过由赵山刚反馈回的消息是,陈典近段时间以来,一直没有在家。 “这样,中午放学的时候你到校门口接我,哦对,还有我的一个老师。”苏淳风道:“让你的人盯住了,我们悄悄过去看看,确认下目标就好。” “好,晚些我开车在校门外等你。” “嗯。” 赵山刚转身匆匆离去。 苏淳风微眉稍作思忖后,回到了教室门口,朝着里面唤道:“海菲,你先来一下。” “哎,来了。”王海菲应声站起身往外走去,神色间略有些疑惑,她本来就在想着赵山刚怎么突然到学校找苏淳风了,看样子好像还有什么事情似的,这让王海菲不禁有些担忧,因为赵山刚这个人……东王庄村的人都知道,是混社会的。走到门外,王海菲就忍不住轻声问道:“淳风,赵山刚找你干什么?” 苏淳风微笑着往台阶下走去,一边说道:“我让他帮忙找一个人,现在有消息了来通知我一下。” “什么人?” “是赵山刚帮我们家物流园区联系的一个商户,租房的事情。”苏淳风随口找了个理由,紧接着便说道:“你帮我一个忙,到办公楼那边去找下钱明老师,告诉他,中午放学后到演武楼西边等着。” “干什么?” “你就别问了,没啥要紧的事儿。”苏淳风笑呵呵地说道。 “哦。”王海菲也就没多问,答应之后,便往学校办公楼那边走去。 苏淳风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王海菲的背影,心里面稍有些歉疚——重生以来,不断地对亲人、朋友撒谎,只因为要避免自己神秘诡异的身份为人所知。而现在,更是有些事还得瞒着王海菲…… 这,会不会让王海菲心里不舒服呢? 这次苏淳风让王海菲帮个小忙,也是为了避免自己和钱明的接触太频繁,引发别人的好奇心,尤其是被那个还藏在幕后,甚至有可能藏身于校园内或者附近的术士看到,或者,被其从学校的教职工口中打听到。 总之,小心驶得万年船。 苏淳风不希望自己的生活中出现任何可以提前预防到的纰漏。 正在办公室准备着去上课的钱明,看到苏淳风的女朋友王海菲出现在办公室门口的时候,没等王海菲开口报告,便赶紧起身微笑着走了出去,到门外还顺手把办公室的门关上,在楼道里小声问道:“苏淳风让你来的吧?什么事?” “他说,中午放学后让您到演武楼西侧等着。”王海菲一脸困惑地说道。 “行,我知道了。”钱明微笑着点点头。 “那我走了。” “好。” 王海菲转过身往回走去,秀眉微颦着,满心的疑惑。 走回到教室前的花池旁时,上课铃声恰好响起。等在那里的苏淳风看她神色间带着些困惑和些许的失落,便微笑着和她并肩往教室走去,一边有些歉意地小声道:“海菲,有些事以后再告诉你,现在不方便说。” “嗯。”王海菲点了点头展露笑颜。她本就是心性柔和淡然之人,不太好事,所以有苏淳风这句话,她心里那丝失落感也就荡然无存了。 最后一节课很快结束。 放学铃声刚刚响起,早就收拾好书本的苏淳风便起身大步走了出去。 黄薏瑜不禁诧异道:“海菲,苏淳风这是急着干什么去啊?平时他放学后都要温习一会儿功课的。” “我也不知道。”王海菲笑着摇了摇头:“大概是有急事吧?” “嘁……他能有什么急事。”黄薏瑜嘟了嘟嘴,随即神神秘秘地说道:“海菲,我听说年前你们宿舍有人玩儿过‘笔仙’是吗?” 王海菲点头道:“是呀。” “那你玩儿过没有?” “没有,淳风不让我玩儿,说那个不好。”王海菲老老实实地说道。 “他不让玩儿就不玩儿了呀?”黄薏瑜打趣道:“你可真够听他的话……”看着王海菲的脸马上就红了,黄薏瑜便赶紧笑道:“好啦,开玩笑呢。哎,你知道吗?我玩儿过一次‘笔仙’,很神秘玄妙的哦。” 王海菲急忙道:“薏瑜,老师说过不许玩儿那个的。” “知道啦,我不就问问你,看你会不会嘛。”黄薏瑜用肩膀轻轻碰了下王海菲,笑道:“学校里不让玩,可以回到家里玩呀,可惜我玩儿过一次还是配合别人,具体该怎么做不知道。要不这样吧,问问你的舍友,如果她会的话,咱们可以抽出时间,一起去我家里玩一玩好不好?” “不行不行。”王海菲立刻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般,“我害怕。” “嘁,是害怕苏淳风吧?” “没有……” “好了,不为难你了,我也就是这么一说。”黄薏瑜耸耸肩,起身道:“我回家去了啊,下午见。” “嗯,再见。” …… 元宵节前,刚刚过完春节的赵山刚,就购买了一辆崭新的黑色桑塔纳2000轿车——这已经是属于他个人的第四辆汽车了,另外三辆分别是一辆客货两用的皮卡、一辆4.2米箱式小型货运车、一辆面包车。 除此之外,他还刚刚购买了一部在这个年代绝对算得上是奢侈品的摩托罗拉手机,挂在腰上。 可以说,如今的他真正是年轻有为,无限风光! 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苏淳风微笑着说道:“行啊山刚,你混得越来越好了,有车,有手机,真正的大老板。” “可不敢当。”还处在年轻气盛时期的赵山刚,掩饰不住的一脸得意之色,不过还是颇有感慨般地说道:“忙忙碌碌打拼着做些小生意赚了点儿钱,其实还真没到阔绰的时候,买车、买手机都是咬着牙买的,纯粹就是玩儿面子,就想着回到村里给俺娘争争光,让那些以前瞧不起我,瞧不起我们家的人都看看……” 苏淳风笑着点点头,道:“可以理解。” 后排座上的钱明心里暗暗吃惊,他没想到苏淳风小小年纪,就有这样一位强势的朋友——从赵山刚的话里面能够听得出来,他的家境并不好,完全是凭借自己的努力和拼打,成就了如今的这般风光无限,手机、轿车……可是,赵山刚看起来年龄并不大,也就二十四五岁的模样吧?他是怎么做到的?从小生活在一个可以称作是书香门第家庭中的钱明,很难去想象一个从农村乡下贫苦家境中走出来的孩子,没有文化、没有门路、没有钱,怎么能够迅速的发家致富? 最让钱明心惊的,还是赵山刚与生俱来的那种凛然不可侵犯的霸气,充满着猛兽般令人畏惧的攻击性。 卧岁镇在金州县城西,紧邻107国道。因为近几年来县城的快速发展,所以如今的卧岁镇已然处在了城区范围之内,而不是前几年的城外镇。只不过,卧岁镇附近还是多有耕地,俨然是一个正处于城乡迅速发展时期的在建区域。 轿车在坑洼不平的街道上一路行驶,至卧岁镇最西边,在一处新盖的两层白色小楼前停下。 “前面那户,就是陈典的家。”赵山刚坐在车内,指着小楼南边的那套陈旧破落的宅院,道:“这幢小楼,是我兄弟的家。” 苏淳风点了点头。 “我去把陈典叫出来,在外面唠唠嗑,你们在车上看着,如果他就是你们要找的人,你们也别急,想怎样跟我说一声,要他一条腿还是一条胳膊,都行。”赵山刚微笑着说道,从口气和他的表情上看,仿若是在说咱们要不要来两张煎饼果子吃。 坐在后排的钱明激灵灵打了个寒颤,隐约间已然猜出了这个年轻有为充满攻击性的赵山刚,是干什么的了。 “你以什么理由叫他出来?”苏淳风笑道。 “陈典手上功夫不错,我想让他跟我混,这个理由应该说得过去……”赵山刚咧嘴一笑,推开车门下了车。 看着赵山刚大步往那边走去,钱明不禁问道:“淳风,你这个,嗯,朋友,到底是干什么的?” 苏淳风笑了笑:“生意人。” 钱明撇撇嘴,不过也没有再问下去。 …… 143章 把他给我绑了 穿着一身黑色皮衣皮裤的赵山刚戴着副墨镜,昂首阔步地走到了陈典家的门前,喊道:“陈典,在家没?” 里面很快传出了回应声:“谁啊?” 过了会儿,一个长得极为瘦削像根麻杆似的青年从低矮破旧的院门中走了出来,他穿着一身很普通的衣衫,双颊塌陷,眼窝深深,下巴尖长,头发乱糟糟的,像是刚睡醒似的没什么精气神儿。看到门口叼着烟站在那里的赵山刚,当即微微皱眉,面色不善地说道:“你找我干什么?” “别他妈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赵山刚笑骂了一句,道:“早几天就找过你,可你不在家,今天听说你回来了,我就过来看看。” “有话就说!”陈典不耐烦地说道。 “我知道,你平时也没什么事情做……”赵山刚深吸了一口烟,颇有些赏识般看着陈德,道:“不过你手上的功夫挺好,我想和你做个朋友,以后呢,你可以跟着我做点儿小生意,保证两年之内,让你盖起和谭军一样的楼房,咋样?” 陈典稍稍愣了下,哼声道:“没兴趣。”说着话,他转身就往回走。 “妈的,活该你穷一辈子!”赵山刚似乎很不喜陈典这般给脸不要脸的作态,转过身骂骂咧咧地往车前走来。 车内。 “钱老师,是这个人吗?”苏淳风语气淡然地问道。只是,他的双眼已然眯缝成了一条线,这个叫做陈典的家伙,和正月十五元宵节那天晚上在平阳市中心大街上遇到的那个跟踪龚虎的人,是同一人。 钱明咬牙切齿地说道:“是他!” “哦。”苏淳风点了点头,心里已然开始盘算着——袭击钱明的人是陈典,想要偷袭龚虎和许万发的,也是陈典。如此说来,元宵节当晚在平阳市中心大街上施术收集恶虎戾气,并安排陈典去袭击龚虎、许万发的那名术士,和在金州县第一高中学校女生宿舍楼后面施术的术士,也是同一个人。 年前苏淳风和钱明去女生宿舍楼后面排查出那些小法器的时候,苏淳风从法器的数量、质量上判断,施术者修为并不算高。可是收集恶虎戾气,并与龚虎斗法交锋的时候,那名术士的修为显然不会低于龚虎。 这就奇怪了。 难道陈典的背后有两名术士?抑或是……那名术士在一中校园里施术时,刻意要给人造成其修为不高的假象? “淳风,接下来我们怎么办?”钱明神色严肃地问道。 “我想想……”苏淳风皱眉思忖着。 这时候赵山刚打开车门坐到了驾驶位置上,扭头微笑道:“看清楚了吧?是你们要找的人不?” 苏淳风点头道:“嗯,没错。” “其实这家伙要是愿意跟我混的话,我还真想替他向你们求个情,难得他的一身好功夫啊。”赵山刚有些感慨地摇了摇头,随即露出狠戾的笑容,道:“不过丫竟然给脸不要脸,他妈的,你说吧淳风,想把他怎么样?” “稍安勿躁。”苏淳风摆了摆手,凝眉认真地想了想之后,道:“他家里有老婆孩子是吧?” “是的。”赵山刚点头道。 苏淳风伸手从旁侧座椅中间储物盒中拿了赵山刚的香烟,掏出一支点上,轻轻吸了一口,借着香烟中的成分让自己的思维更加清晰些,然后低下头想了好一会儿,才微笑着扭头看向钱明,道:“钱老师,你不着急回去吧?” “嗯。”钱明点头道:“下午我没课。” 苏淳风又扭头对赵山刚说道:“山刚,有没有比较安静些,不易被人发现和打扰的好地方?” “有。”赵山刚立刻说道。 “那好,让你的朋友出面,想个辙把陈典带到那里,然后捆起来……”苏淳风双目中迸射出凌厉的寒芒,道:“钱老师,你和山刚一起,审讯陈典,从而获取到那名术士的身份还有他的藏身之地。” 钱明惊骇道:“你要绑架他?” 苏淳风轻蔑地看了他一眼,道:“是的,你害怕了吗?” “不,不是害怕,只是,只是这样……”钱明连连摇头,又有些为难地说道:“这样做是犯法的啊。” “他告了那叫犯法,他不告,又怎么会犯法?”苏淳风淡淡地说道。 “可是……”钱明一时无语。 赵山刚却是皱眉道:“淳风,要是想绑架别的人还好说,不过陈典这号人,把他骗到一个地方不难,但想要把他绑架起来威胁审问出什么,难度有些大啊,毕竟这家伙身手相当了得。”说到这里,赵山刚的神色骤然间变得狠辣无比,一双充满攻击性的眸子里泛着令人生畏的寒芒,道:“依我看,倒不如把他的老婆孩子一块儿绑了,到时候陈典纵然是有三头六臂,也得乖乖听咱们的话。” “那不行,他老婆孩子是无辜的。更何况,那么做的话如果陈典狗急跳墙或者秋后算账选择报警,我们的罪责就大了。”苏淳风摇摇头否决了赵山刚的意见,道:“至于陈典那一身的功夫,无需忌惮,别的我不敢说,但今天,陈典绝对没有你们想象中那么厉害,是个爷们儿就能把他轻易撂倒。” “为什么?” 赵山刚和钱明几乎异口同声地问道。 苏淳风看了眼赵山刚,道:“本来这种事情不该对你说的,不过想想也没必要隐瞒你,记得保密就好了。” “你放心。”赵山刚当即有些感动地说道。 “其实陈典此人,本身是没有什么强大的战斗力的。从你们的讲述中我可以得出些判断,他充其量也不过是习练过武艺,在一些格斗招数上比较熟练,但他的身体素质绝对不行。”苏淳风笑了笑,接着不急不缓地说道:“而陈典之所以在和你们的对决中,能够爆发出令人畏惧的战斗力,是因为,有术士施术催生出了他身体内的大部分潜能,从而让其能够超常发挥,展现出非同寻常的战斗力。” 钱明愕然道:“施术催生潜能爆发?” “对。” “这……”钱明觉得自己再次大开眼界了——修行接触术法这么多年,压根儿不知道,竟然还有这种术法。 赵山刚亦是吃惊不已,不过很快就颇有些愤懑地骂骂咧咧道:“他娘的,我说陈典这货长得像根麻杆似的,一阵风都能吹倒,可偏偏有那么强大的战斗力,感情是玩了点儿小把戏才成了超人的。” 苏淳风接着说道:“不过这种术法再如何精妙,施术者的修为再如何高深,都不可能长期保持被施术者的这种超常状态。而且,保持时间越长,使用的频率次数越多,对被施术者本身造成的副作用伤害,也会越大。刚才你们也看到了,陈典的精神萎靡不振,很显然今天没有被施术,而且因为多次频繁地接受术法催生身体潜能,导致他的身体状况目前正处于非常差的状态。所以,尽管放手去收拾他吧。” 钱明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态,慢慢点头,一边在心里思忖着。 赵山刚的眼中则是露出了有些兴奋和期许的目光,道:“淳风,那以后如果我用得着,你能不能也帮我施什么术的,让我变成超人?” “山刚,忘了我以前对你说过的那些话吗?”苏淳风淡淡地提醒道。 赵山刚急忙道:“没有没有,哪儿能呢,呵呵……刚才我也就是没忍住说说而已,你别在意。” 苏淳风点了点头。 坐在后排的钱明犹犹豫豫地问道:“淳风,你,你不参与吗?” 没等苏淳风给予回复,赵山刚就迅速扭头横眉瞪视着钱明,怒道:“屁话,这点儿事情还要让淳风参与,你还能干点儿什么?” “我没别的意思,只是问问……”钱明尴尬道,只觉得被赵山刚怒目而视,仿若被一只随时会择人而噬的猛兽盯住了一般。 苏淳风微笑道:“做任何事情,都要有后手,你懂吗?” 钱明了悟道:“明白了。” “小心驶得万年船,后手是底牌,也是万一情况下的退路。”苏淳风深吸了一口烟,将烟蒂暗灭在了烟灰缸中,仰头靠在座椅后背上,微阖双目淡淡地说道:“山刚,开车送我回去,一会儿你们再过来。” “好。”赵山刚应声启动了引擎。 崭新的黑色桑塔纳2000在坑洼却宽畅的街道上直接转过弯来,轰鸣着驶向镇外。 坐在车内的钱明心中还是难以平复下来,他有些不自信地问道:“淳风,绑架了陈典之后,该怎么审讯他啊?要是他不说又该怎么办?” “审不出来,这件事就此打住吧。”苏淳风笑了笑,道:“反正已经打草惊蛇了。” “可是……”钱明不甘地说道:“就放任那个作恶的术士逍遥法外吗?” 苏淳风气道:“那就想办法审出来!” “啊?”钱明愕然。 赵山刚哭笑不得地说道:“淳风,你从哪儿找来这么个笨蛋?”说着话,他透过后视镜鄙夷地看了眼坐在后排的钱明,不耐烦地说道:“你姓钱是吧?晚些把陈典捆起来之后,你只管问就行了,其它的交给我来做。” 钱明不吱声了。 …… 144章 冷库 午后,和煦的阳光有了些暖洋洋的迹象,似乎寒冬的时节已然开始消退。 苏淳风和王海菲沿着空旷的操场边缘,神态悠闲百无聊赖般散着步,时而抬脚很随意地把一块小土坷垃踢得飞出去很远…… 王海菲穿着过年时才舍得买的新衣,一种叫做太空棉的劣质深蓝色棉夹克,做工还算不错,挺漂亮的,下面是黑色的休闲裤,白色运动鞋。用一句时下流行的话语说,那就是“一百元从上到下一身……”。不过她身材高挑,且比之去年体态已然有了很大的改变,虽然比不得那些发育较早的女生们丰盈若花蕾,却也有了微前凸后翘之势,故而穿着虽然普通,但整体形象上看起来绝对是中上之姿。 而王海菲容貌上的瑕疵,除了其因为家境环境从小经常在农田劳作所以肤色较深呈现小麦色之外,还有就是处在青春发育期的她,脸上几乎不可避免地生出的那些通俗地称之为“青春痘”的粉刺、丘疹。 苏淳风穿着深褐色休闲款皮衣,下身穿黑色休闲款板裤,皮鞋。 相对于大多数高中生来讲,这一身穿戴自然显得有些成熟和严谨,但重生后装纯了快三年的苏淳风,实在是不喜欢那种过于青春气息化的着装了。 “这次的英语比赛,你为什么不去参加?”王海菲歪着头有些疑惑地问道——开学后,班里面就下发了通知,此番全校每个年级都要挑选出英语成绩最好的五名学生,去市里面参加一次高中生英语比赛。 其实说是在全校学生中挑选,说到底还是从每个年级成绩最为优秀的一班中挑选。 综合成绩优秀的苏淳风,也被选上了。 但苏淳风主动找到班主任,推却了这个名额,理由也很让班主任曹兰欣慰:“既然是英语比赛,就挑选英语最优秀的同学去吧,我的综合成绩不错,但英语水准相比其他同学,是有差距的,所以不能为班级,为学校丢脸。” 事实上原因是,苏淳风不大喜欢凑热闹——比赛成绩好了,回来要搞些什么表彰会等等,成绩不好了,回来还得背负些心理上的压力。 委实没必要。 当然这种理由苏淳风不会对王海菲讲,他笑着打趣道:“我参加的话,岂不是要把你们都比下去?” “嘁……”王海菲抿着嘴白了苏淳风一眼,道:“德行吧,别的科目不如你,可是在英语方面我成绩比你好哦。” “那是那是。”苏淳风笑着点头认可。 “对了,去年你的成绩又有下滑,还得努力哦。” “不是我不努力,而是你们更努力。”苏淳风挠挠头,露出无奈的神情,道:“要是让我也像你们那样勤奋刻苦的话,那还不如杀了我。说到这里,我还得提醒下你,别太过分地去熬夜苦读,对身体不好,对心理上也不好,适可而止嘛。而且你要知道,熬夜对女性的肌肤保养伤害很大的。” 王海菲愣了下,不禁嗔怪道:“你怎么还懂这些?” “为了你呗……”苏淳风拉住王海菲的手,笑道:“我可不想漂漂亮亮的女朋友,还没到结婚的时候就变成黄脸婆啊。” “丽飞肯定不会,她皮肤那么好。”王海菲嘟起嘴不满地说道。 “咳咳!”苏淳风尴尬不已,不过随即板起脸严肃地说道:“海菲,以后别乱开这种玩笑,我会生气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对丽飞可是从来没有那种想法的。在感情方面,我们要相互信任。” 这一招果然灵验。 王海菲脸色一红,道:“对不起啦,我以后不说了还不行嘛。” “乖!” “别动不动就说我乖,我又不是小孩子!” “我就说你乖了!” 两人亲昵地说说笑笑着,仿若所有青葱少年时光中的学生们一样,无忧无虑。 只是王海菲却不知道,此时的苏淳风,心里面还在惦记着钱明和赵山刚那边的事情,做得怎么样了? 去年学校里发生了“笔仙”事件之后,苏淳风考虑到王海菲的个人安全,抑或是在校园里的住宿生活不会受到影响,所以才果断出手,想着暗中警告一下那个混账术士,不要再来一中校园里闹事。即便是后来钱明一心要查下去时,苏淳风虽然受其正义之心的感动,良心上也不好去制止钱明的行为,但他还是发自内心地,不太愿意去和那名隐藏在暗中的混账术士发生直接的冲突。 他本以为,那个术士应该会知难而退,谁曾想那术士如此嚣张无忌,竟然派人袭击钱明并给予了恐吓警告。 这说明,那个术士还会在一中动手。 为什么他偏偏要选择一中校园? 其中的缘由苏淳风无法忖度出来,毕竟这可能涉及到很多方面的原因——比如风水、地势、五行灵气与术法的契合度等等,这都需要施术者进行详细深入的了解分析,还有可能是一中这所学校,方便那名术士布局做事。 不管什么原因,苏淳风都不会允许这个嚣张无羁的术士,再在一中校园里施术害人。尤其是,当苏淳风基本确定,这名术士和在平阳市的元宵节花灯展览会上施术收集恶虎戾气的术士为同一人后,就更加坚定了打击这名术士的信念——因为,收集恶虎戾气用于施术害人的话,杀伤力是极强的。 试想一下,几位刚刚玩儿过“笔仙”类扶乩游戏的女生,处在高度紧张的状态中睡眠时突然遭遇恶虎戾气的惊吓,再有邪灵侵体…… 精神不崩溃才怪。 如果施术者修为足够高,甚至完全可以在整整一栋宿舍楼里引发恐怖骇人的虎啸声以及邪灵游荡的虚拟场景。当然一般情况下没有哪个术士会疯狂到这种地步,因为强烈的自然反噬会让他得不偿失的。 但苏淳风,必须往最坏处想。 因为奇门江湖中的术士,本来就不是常人,在有必要的情况下,术士什么疯狂的事情都有可能干的出来。 …… 金州县城南关镇农贸市场的东面,不远处有一个占地近百亩的仓储区。 这里的库房,基本上都是由农贸市场里的商户们租赁,存放农副产品所用——由于地理位置的优势,处于四省交界之地的平阳市本身就是全国各地农贸产品的集散中心,而金州县城郊区更是因为盛产大棚蔬菜,从而成为了平阳市,乃至全省、及周边省市蔬菜供应方面的一个重要产地。 刚刚过完年的冬春交接之时,是各类农副产品生产销售的淡季,所以目前这片仓储区许多的库房都处在空闲状态。 仓储区东南端c区5号库,是包含有一个冷库和两个普通仓库的大户型库房。 库房上横挂着一个绿底白字的巨大牌匾——山刚农副产品批发销售总公司。上面还有经营产品类别、公司电话等等。 库房前,停放着一辆崭新的黑色桑塔纳2000轿车,还有一辆4.2米的箱式小型货运车,一辆皮卡车。 因为还处在冬季,气温较低,而且过完年这段时间是生产销售的淡季,所以“山刚农副产品批发销售总公司”的冷库,近来一直都闲置着。而今天,冷库的大门却是半开着的。另外两处普通型库房外忙忙碌碌装卸搬运着货物的员工,以及中间库房内部办公室里的员工们都知道,总经理赵山刚在冷库,有事情要做。 做什么…… 不知道,也没人会去问。 一点多钟的时候,一辆面包车疾驰而至,停在了冷库门口。 公司里的骨干成员谭军穿着一身迷彩服,叼着烟从车上下来,笑呵呵地和外面工作的员工们打了招呼之后,便领着从车上下来的一名穿着普通,瘦瘦的、看起来有些面老、长相阴沉的青年走进了冷库中。 哗啦! 两人刚刚走进去,冷库的大门就关上了。 冷库里,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进入冷库的陈典不禁微微皱眉,一边毫无畏惧地四下里打量着,一边寒声道:“谭军,你-他妈带我来到底想干什么?” “刚哥找你问些话……”谭军笑道。 唰! 四根灯棍骤然亮起,将库房里照得一片通明。 陈典不禁眯缝起了眼睛,一时间有些难以适应从黑暗到突然明亮的光线,看不清冷库里的情形。 “把他捆起来。”赵山刚冷酷无情的声音突然响起。 两名人高马大的青年拎着绳子从后面扑了上来,三下五除二就把惊慌挣扎却根本没有什么反抗力的陈典给捆了起来,随即往他嘴里又塞入了一团破布。 “唔唔……”陈典有些不明所以,神色惊惶地看着走到他面前的赵山刚。 赵山刚笑着摆摆手,对谭军和另外两名青年说道:“行了,你们先出去吧,记得告诉其他人,听到这边儿有什么动静,别他妈大惊小怪的。还有,盯住了,没我的吩咐别让不相干的人过来瞎逛游,听见没有?” “是,刚哥。” 谭军和两名青年点头答应,然后转身走到冷库门前,将大门推开一道两尺宽的缝隙,三人鱼贯而出。 …… 145章 审讯 唰! 大门再次关紧了。 冷库里。 赵山刚神色平静地站在被捆得结结实实,嘴巴里塞入了破布的陈典面前,优哉游哉地点了颗烟,不急不缓地问道:“知道,找你来干什么吗?” 这显然是一句废话。 待在里面那间小办公室兼休息室、控制室里的钱明哭笑不得。 陈典很愤怒,很想破口大骂或者质问什么,但赵山刚似乎根本没打算听他说什么,所以问出这句很明显让陈典无法回答的话时,都没有把陈典嘴里的破布给拽出来给他机会让他说。所以,陈典也只能用充满愤怒的狠毒双眼瞪视着赵山刚,然后摇摇头,喉咙和鼻腔中发出唔唔唔唔愤懑的声音。 “有些事想问问你,能告诉我不?” “唔唔唔……”陈典愈发愤怒——这他妈让我怎么回答你? “我知道,你小子骨头硬,不肯轻易开口服软。”赵山刚淡淡地说道,继而转过身慢悠悠地走到库房一侧,拎起了一把铁制的高脚折叠椅,回身走到陈典面前,将折叠椅缓缓地折好,双手握住椅背两侧,猛然挥起,重重地拍在了陈典的后背上——砰的一声闷响,双手被缚着的陈典一头栽倒在地,喉咙和鼻腔里发出了痛苦的闷哼声,犹若一条蛇般蜷缩挣扎着翻转过来,侧身躺在地上,惊恐困惑中又有些愤怒地看着赵山刚。 赵山刚嘴里叼着烟,双手拎着折叠椅,神色平静地走到陈典面前,一声不响地挥起了折叠椅。 砰,砰砰砰…… 一通猛砸狠打。 似乎不需要任何理由,也没打算说什么,赵山刚只是为了打而打。 陈典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都断了般,剧烈的疼痛下,被捆绑着毫无还手之力的他鼻涕眼泪横流,在地上痛苦地打着滚抽搐,塞着破布的嘴里发出一声又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闷哼声——唔唔唔…… 站在那间没有窗户的小屋内,透过门缝看到这一幕的钱明,惊得浑身打颤,瞠目结舌。 粗暴,狠辣! 他心里只能用这样两个词汇去形容此刻的赵山刚。 赵山刚把折叠椅放下拉开,然后单手把蜷缩在地瘦骨嶙峋的陈典拽了起来,双手扶着他放在了折叠椅上坐好,把他嘴里的破布给拽了出来,神色平静地说道:“我这人没啥耐性,别让我不高兴。” 说着话,赵山刚把烟蒂仍在地上,又点上一颗烟塞到了陈典的嘴里。 陈典呸地一声把烟吐掉,昂着鼻青脸肿的头颅,怒目瞪视着赵山刚:“赵山刚,你,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啪! 赵山刚干脆利落地挥手给了陈典一个耳刮子,继而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般,手里把玩着一个金属制的煤油打火机,发出清脆的咔嗒咔嗒的声响,淡淡地说道:“陈典,你这样的表情和语气,不大好……” 陈典立刻泄了气。 他知道,面前这个看上去不过二十四五岁的青年,是一个心狠手辣为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的人物。也许下一刻,赵山刚就会抬脚将他一脚踹翻在地,然后挥起折叠椅狠狠地打下去,甚至……他生气的话敢把人打死。 这人,什么都干的出来。 甚至能干得出,拿他的老婆孩子下手。 所以陈典低下了头颅,压抑着心头的愤怒,忍着浑身的剧痛,低声道:“我的家被你们砸了,地也让你们占了,钱你们也没多出……你,你们还想怎么样?” “这态度还行。”赵山刚满意地点了点头,又拖了把椅子过来和陈典几乎紧挨着面对面地坐下,直视着陈典,道:“关于建厂占地的事情,本来呢,咱们算是扯平了对吧?你也同意,钱也拿了。不过我最近听说了一件事,所以琢磨着你小子是不是还想着找机会报复我们呢?我这人天生胆小,不得不来问问你。” “什么事?”陈典骇然道——他心里还真想过找机会报复赵山刚等人,而且他的报复,必将置人于死地。 赵山刚,是何等人物? 在从苏淳风口中得知了陈典能够拥有超强战斗力的原因之后,立刻就想到了这个和神秘的术士有联系的家伙,吃了那么大的亏之后,能不想着报复吗?如果这个心性狭隘阴狠歹毒的家伙想要报复,在被施术后拥有超强战斗力,再加上术士暗中以恐怖神秘的术法相助,绝对会让人防不胜防啊。 所以纵然是苏淳风不让他帮忙做这件事,赵山刚恐怕也会想办法……斩草除根。 看着惊骇莫名的陈典,赵山刚微笑着说道:“钱老师,你出来吧。” 吱嘎! 那间小屋的门打开,已然强行平复下惊恐不安的内心,装出一副强势之态的钱明,从里面大步走了出来,冷笑看着陈典。 “你……”陈典一下子呆住了。 “陈典,别来无恙啊。”钱明走到陈典的面前,抬手轻拍陈典青肿的脸颊,语气阴狠地问道:“说说吧,那个术士是谁,他在哪里?” 陈典激灵灵打了个寒颤,急忙看向赵山刚,道:“山刚,你千万别听钱明胡说八道,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个人恩怨,绝对和你没有任何关系的。而且,我真的从来没有想过要报复你,请你相信我。” “别说废话。”赵山刚微笑道:“回答钱老师的问题。” “山刚,你听我说……” “一。” “山刚……” “二……” 赵山刚看也不看惊慌不已的陈典,嘴里数着数就站了起来。 “三!” 他数得很快,似乎根本没打算给人过多考虑犹豫的机会。 “我说!”陈典扯着嗓子喊道。 啪! 赵山刚挥手给了陈典一个耳刮子,皱眉道:“别喊,慢慢说,不要着急……我又没说杀你的老婆孩子。” 原本这两日就心神恍惚疲惫不振的陈典,精神防线瞬间崩溃了! “我,我其实也不知道他真名叫什么,住在哪里。”陈典垂头丧气地说道:“真的,我说的都是实话,我平时对他的称呼,是枯晨大师。96年春天,我的女儿才五岁,有段时间她一直半夜发癔症,到处求医问药都治不好,后来是他主动登门用神秘的术法医治好了我的女儿,还说是我个人的煞气太重,体虚多灾,才导致女儿生了阴邪之病。可我身上的煞气是天生的,几乎不能医治断根,只能靠他长期施术来压制煞气……”说到这里,他有些生恐钱明和赵山刚不相信似的,道:“我说的,都是真的,相信我。” 钱明微微皱眉,看向了赵山刚。 赵山刚却是好整以暇地微笑着点了点头,似乎一点儿都不觉得陈典这番在常人听来简直是鬼扯的话语哪里不对,道:“接着说。” 陈典咬了咬流着血的嘴唇,接着讲述道:“以前,我因为身体不好的原因,所以经常锻炼身体,还专门去练习过武术,希望可以让身体好一些,但一直都不怎么好。后来经过枯晨大师的帮助,身体状况果然好了许多。前年冬天,枯晨大师让我帮他去晋西省杀一个人,除了来回盘缠之外,还额外给我五百元钱。我本来就因为体弱多病,家里没什么钱,而且枯晨大师对我有恩,所以当时几乎没有犹豫就答应下来,但我没什么信心,于是枯晨大师在我身上施术,让我几乎瞬间就拥有了难以置信的武力,还能保持这种状态长达四天时间。去年夏末,我和你们因为占地的事情发生冲突时,也请他帮忙施术,但事后,我给了他一千五百元。可惜,到最后还是没能从你们手里多拿到钱,反而吃了亏……” “别说这些没用的。”钱明打断了陈典的讲述,道:“你说不知道他人在哪里,那你们平时怎么联系?” “平时有事都是他晚上来找我。”陈典急忙道:“如果我有事找他,就烧一张他给我的纸鹤,他就会来找我。不过他只给了我两张纸鹤,都已经用完了。一张是因为占地的事情和你们发生冲突的时候我用了,还有一张是,是正月十六晚上,我身体突然不舒服,烧了纸鹤让他来给我治疗。” 赵山刚道:“这几天,你去哪儿了?” “枯晨大师给我治好病后,让我去冀中省滏阳市西南的黑龙洞那边休养几天,说那里的地气可以根除我的病根。” “嗯?”赵山刚眯缝起了眼睛。 钱明道:“他长什么模样?哪个地方的口音?” “他的普通话听起来很标准,不过偶尔会有些其它地方的口音,但我从小没出过远门,接触外乡人少,所以也听不出来是哪儿的。长相……也就是四十多岁的样子,不胖不瘦,中等身高,国字脸,嘴唇很厚,两条浓眉,鼻梁高。”陈典皱眉一边思忖着一边讲述出上面的一番话来,道:“其它的,我也不好说,因为每次看到他,我都有种眼花看不清他的脸庞的神秘感觉,以前我还以为这是他被仙气笼罩,现在想想大概是他不想被我看到相貌认出他来吧?至于他的家庭住址,我更不知道了……但我猜,他应该就住在金州县,不然也不能去一中学校那里施术了。” 赵山刚冷笑道:“你他妈真不仗义,这么快就把人给出卖了?” “这不怪我。”陈典连忙摇头道:“是因为我听说了县一中发生的事情后,就觉得他不是好人,怀疑他一直都是在利用我,甚至怀疑当初我女儿忽然得病,也可能是他故意在暗中害的。而且,他也坑了我,我的身体状况并没好,你们给我的占地的钱,也被他要走了四千块钱。” …… 146章 这都算不上江湖 冷库里,安静了下来。 静得能让陈典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他彷徨失措地看着表情平静但眼眸中透着凌厉杀气犹若一头随时会把人连骨头都嚼碎了吞下的猛兽般的赵山刚——其实陈典并没有别人和自己想象中那般坚强得像个纯爷们儿,相反,他一直以来体弱多病所以内心里充满了自卑和自暴自弃的想法。只是当他能够凭借枯晨大师的术法拥有远超常人的身体状况后,内心里积蓄已久的自卑感便瞬间扩大化地消散,扭曲着形成了一种过度的自信和带有报复性质的蛮横心理。 钱明在皱眉思忖着,如果陈典所说属实,又该如何找到那位叫做枯晨大师的术士?金州县人口数十万,想要从中找到一个只有着大致模糊形象的人物,无异于大海捞针。而且,对方是否就住在金州县,还不一定呢。 “我如果不相信你的话呢?”赵山刚忽而开口说道。 他的话音很轻,但落在陈典的耳中,却如同炸响的惊雷般,骇得他浑身激灵灵打了个哆嗦,惊恐万状地用哀求的口吻急道:“山刚,我说得都是真的,一点儿假话都没有啊,你不信可以,可以去问……”说到这里,陈典忽然露出了绝望的神色——可以去问谁?这种事情,谁可以给他做证明呢? “想办法,联系上那个枯晨大师。”赵山刚冷冷地说道。 “我真的没办法联系他。”陈典哭丧着脸说道:“元宵节过后,他说我已经被人注意到,让我以后要小心些,还说不会再来联系我了。” 钱明皱眉道:“元宵节,你做了什么?” “在平阳市的花灯展览会上,有人差点儿坏了枯晨大师的好事,那天晚上恰好我带老婆孩子去看花灯展览。他遇到了我之后,就让我去杀了那两个人,但是没能成功。”陈典老老实实地说道:“对方很显然也是术士,枯晨大师告诉过我,一旦偷袭不成功被人提前发现的话,就要在第一时间里逃走,千万不要被人破了我身上的术法再把我抓住,所以,当时我就逃了。” 又是一阵的沉默。 赵山刚意识到自己目前所接触到的人和事,似乎比自己想象中要复杂危险得多,动则就是要人命,而且都像是鬼魅般影藏在暗中窥视着人群,随时可能把任何人给吞噬掉。这,比之他所混迹的这条道路还要阴暗险恶得多,毕竟自己遇到再大的麻烦,也都是真刀明枪地对着干,谁够狠、够聪明,就能混出个人样来。 可术士的世界呢? 想到这里,赵山刚起身把钱明叫到了里面那间小屋内,轻声道:“我看陈典说得不像是假话,你先回学校,把陈典交代的这些告知淳风,问他下一步怎么办。” “好。”钱明立刻答应了下来,又问道:“陈典怎么办?” “放心吧,我把他留在这里。” 钱明打了个寒颤,他不敢想象陈典留在赵山刚这里,接下来还会遭受什么样的残忍毒打——赵山刚这家伙根本不讲道理,只要他有一丝困惑,就会施暴。 …… 快到上课的时间了。 苏淳风和王海菲已然早早地坐在了教室里,温习着功课。 嗡嗡…… 苏淳风腰上挂着的寻呼机震动了起来,坐在前排的王海菲和黄薏瑜都下意识地扭头看了看他。 这寻呼机震动起来的动静,还真够大的。 苏淳风露出带着些许歉意的无奈神情,一边把寻呼机掏了出来,只见上面显示出一条简短的讯息——我在公用电话亭,钱明。 苏淳风微微皱眉,这么快就有结果了? 黄薏瑜端起班干部的架子,狠狠地瞪视着苏淳风,给予了一个警告的眼神——早就叮嘱过他,上课时一定要关闭寻呼机。 “我这就关掉。”苏淳风很自觉的笑着说道,一边把寻呼机关了。 “哼,如果让我发现你上课时寻呼机没关,就给你没收掉!”黄薏瑜示威般地挥了挥白净的小拳头。 王海菲轻咬嘴唇有些幸灾乐祸地笑着扭过头去。 “不敢不敢。”苏淳风忙不迭说道,似乎还真有些害怕黄薏瑜。不过说完这句话,他就起身走了出去。 一中校园外的演武楼大街上,此刻正是上班和上学的高峰时期,自行车和摩托车汇集成的两股洪流相对而过,稀少的车辆不停地按响着刺耳的喇叭声提醒着前面的行人让开道路,然后轰鸣着驶过。 远远地,苏淳风就看到校门西侧的公用电话亭旁,戴着一定鸭舌帽,竖起羽绒服衣领的钱明,做贼般站在那里小心翼翼地东张西望着等待。 苏淳风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他大步走了过去,轻声斥道:“你以为自己是地下党?” “咳咳。”钱明尴尬说道:“你不是说,要,要小心些吗?” “那也不至于做作地摆弄出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来,反倒令人生疑。”苏淳风摆摆手,侧身让开匆匆走过的几个行人,然后靠在了电话亭旁,拿起电话机装作打电话的样子,轻声道:“陈典怎么说?” 钱明凑过去,尽可能简单地把陈典交代的话快速讲述了一遍。 听完他的话,苏淳风皱眉稍作思忖,便点头道:“嗯,陈典没有说谎话,元宵节那晚平阳市的花灯展览会上,确实发生了一些事情。所以,想要从陈典这边寻找到那名术士,难度有些大,别为难他了。” “那我们怎么办?”钱明急忙问道。 “这几天学校里不会有任何事情,因为那个术士也会避避风头。你抓紧时间找几两硫磺粉、几棵艾草根、桃木一小块,弄一只活公鸡留着,还有画符的器具都准备好,对了,我给你的那几件小法器别弄丢了,我还有用。”苏淳风简短地吩咐完,又皱眉颇为不满地斥责道:“没多大事,别把自己搞得这么紧张神秘兮兮的,像什么话?把心态放平了,和往常一个样!听见没有?” “是是,我知道了。”钱明忙不迭点头。 “快回学校去吧。” “哦。”钱明转身要走,忽而又扭头道:“淳风,那个陈典是一个罪犯,他杀过人的。” “你是圣人啊?什么事情都想管一管,日子还过不过了?”苏淳风顿时气急,不耐烦地喝斥道:“赶紧滚……” 钱明咧嘴讪笑,却是不敢反驳一句,赶紧转身把帽子摘掉,强装出一副无所谓的神情往学校里走去——他现在对苏淳风已然充满了敬畏之情,不仅仅是因为苏淳风术法修为高的缘故,还因为随着对事件的调查深入,他已然明白了为什么当初苏淳风不想追查此事,不想去行所谓的正义之举。 太他妈的刺激,太凶险了啊! 这,就是奇门江湖吗? 钱明却不知道,这种小事情对于真正的奇门江湖术士来讲,实在是不足挂齿。 待钱明离开后,苏淳风拿起公用电话拨通寻呼台,给赵山刚发了条讯息:让陈典回家去吧,记得好好关照一下。 南关镇农贸市场“山刚农副产品批发销售总公司”总经理办公室里,悠然自得地坐在沙发上的赵山刚正在和下属们商量着进军平阳市,承揽各大、中型饭店所需精品蔬菜的事情。寻呼机嘀嘀嘀地响了起来,他叼着烟掏出寻呼机看了看,便笑着吩咐道:“军子,你开车去把陈典送回家吧。” “好嘞。”谭军应声起身走了出去。 把寻呼机上的消息删除掉,赵山刚深吸了一口烟,不禁暗暗想着,苏淳风的本领,到底有多大? “赵总,华盛建筑工程公司那边的关系已经打通了,负责采购项目的高经理,答应107国道城内路段两侧的后期施工用便道砖,由咱们提供,不过……”负责水泥制品厂产品销售的经理王清笑道:“高江的意思是,要一点点回扣。” 王清是省会中州市人,今年二十四岁。 他原本大专毕业后在中州市一家国营企业干销售,去年春天出差到金州县的时候,巧合下结实了赵山刚,并被赵山刚说服,回到老家后不顾家人朋友的劝阻,果断辞去了国营企业的工作,到小小的金州县来给赵山刚的小小水泥制品厂干销售。 赵山刚挥手爽快地说道:“给他!” “赵总,您也不问问对方要多少回扣?”王清笑道。 “一块砖我出两分钱回扣。”赵山刚竖起食指,道:“你能给他一分钱回扣把生意谈成了,剩下一分钱算你的,你要是一分钱都不给他还把生意谈成,那这两分钱全都归你赚……唔,用你的话怎么说来着?对,提成!” 王清当即愕然,扭头看着其他人。 “靠,王清你这次可要大赚一笔咯。” “回头必须请客!” 几个人嘻嘻哈哈地开着玩笑,但全然没有丝毫吃惊的样子,似乎对这种事情早就司空见惯了。 王清虽然早知道赵山刚为人豪爽仗义,对下属都当亲兄弟一般信任无疑,向来讲求有钱兄弟们一起赚,这也是他甘愿投奔赵山刚的原因之一。但他决然没想到,自己谈下来的第一笔大生意,赵山刚轻描淡写地就答应给他如此高的提成。 这…… 王清想到了一个词汇——枭雄! …… 147章 也说同学少年 通过对陈典审讯得到的一些讯息,苏淳风基本可以肯定——所谓的枯晨大师短时间内,绝对不会来一中校园内施术害人。 原因有三: 首先,元宵节平阳市花灯展览会上,龚虎的出现,必然让枯晨大师有所忌惮,所以他才会安排陈典前去袭击龚虎、许万发师徒二人。但龚虎提前知晓并做出防备,从而让陈典的偷袭没能得手,那么现在的枯晨大师,必然如惊弓之鸟一般,否则他也不会让陈典跑出去躲避几天,也不会放弃陈典这样一个合适的打手; 其次,枯晨大师应该考虑到,一中校园里有一个半把刀术士钱明,而且钱明此人正义感十足,如果枯晨大师再到一中校园里施术,难保钱明会不会出手阻拦。钱明虽然修为不高,但捣乱还是没问题的。所以枯晨大师才会去收集恶虎戾气,从而增强施术时的力度,让钱明想捣乱却有心无力。而恶虎戾气收集完成后,需要一定的时间来慢慢融入到符箓、阵法之中,才能起到特定的效果。 第三,因为半把刀术士钱明的提议,第一高中校园里针对“笔仙”一类的扶乩游戏进行了专项整顿、监督、管理,与此同时,学生中也开始流传一些颇为令人恐惧的流言消息,使得短时间之内,学生们基本不会去接触这类游戏。没有学生玩儿的话……枯晨大师再胆大包天,也不敢直接进入校园里施术害人。 综合这三方面的原因,枯晨大师必然要沉寂一段时间避风头、做准备。 但是,苏淳风知道,这个所谓的枯晨大师,必然还会来一中校园里施术害人——如果他可以随意选择其它学校的话,又何必和钱明这样的半把刀术士斗气,还派遣陈典袭击并警告恐吓钱明呢? 尤其让苏淳风愤怒的是…… 通过陈典供认出他受枯晨的命令去过晋西省杀人一事上来看,这个枯晨大师为人心狠毒辣,动则会要人性命。 而在平阳市元宵节那天晚上针对龚虎、许万发,还有年前针对钱明的袭击,两起事件如果不是巧合以及三人运气好的话,那么陈典有极大可能是受命前去杀人,而不仅仅是报复打击给点儿教训就算了。 当然这些事情钱明和赵山刚没有询问,而苏淳风也不方便亲自出面去审问陈典。不过正所谓未雨绸缪,苏淳风必须往坏的一方面想。 周日傍晚。 苏淳风乘坐公交车返回学校,应韩强的邀请,和李志超等人,一起去外面的饭店里吃饭。 今天,是韩强的生日。 男同学生日自然不需要朋友们准备什么生日礼物,相反生日的同学反倒要花销不菲的一笔钱去请朋友们吃饭——这似乎已然成了一个墨守成规的规矩,当然针对的也只是那些好事儿的学生们。像苏淳风这类一般不怎么和李志超等人结伴玩耍的人,自然不会去咋咋呼呼地呼朋唤友,到处宣扬“我要生日了”、“今天我请客”之类的话。 韩强家庭条件相对来讲还不错,恰逢生日从家长手里多要了点儿钱,关系不错的哥们儿又给他凑了些,就在鸿福饭店里包了一个大间,摆了两桌。 三十来号高中生聚在一起,吃吃喝喝,热热闹闹。 而且,还有那么三四名比较放得开的女生在。 席间酒酣耳热之际,免不了又是一番相互的吹捧,诸如什么我多么多么厉害,我曾经干过谁谁谁,我看谁不顺眼非得揍他,我怎么怎么地…… 苏淳风当然不会参与到这样的谈话中。他只是象征性地喝了几杯酒,说了两句祝韩强同学生日快乐之类的客套话,然后就是面带微笑地听这些同学们胡侃吹牛。酒桌上相互攀酒罚酒,也没他什么事——没人敢攀他喝酒。 于是他颇有些像个多余的人。 只是那三四名长相还不错的女生,时而都会向他递来一些暧昧的、钦慕的目光,可惜苏淳风不懂风情,没有给予任何理会。 坐在苏淳风旁边的李志超,天生就喜欢这种场合,而且在这种场合上他注定会成为主角。只见他与人推杯换盏,时而挥着手说出些颇有气势的话语,引得众学生连连夸赞点头称道,于是乎愈发开怀。 “我跟你们说,要论干仗……”李志超喝得有些上头,抬臂搭在了苏淳风的胳膊上,咧着嘴嘿嘿笑着扫视全场,道:“淳风,风哥绝对是第一。我李志超从小到大没几个能让我服气的人,不说爹妈长辈,那是应该服的,咱就说朋友。”说到这里,他打了个重重的酒嗝,接着说道:“你们谁不服风哥?谁不服?” “服,绝对服!” “风哥太牛-逼了!那身手不是盖的!” “我可是亲眼见识过。” “咱风哥就是低调,看过武侠小说不?真正的高手,那都是很少出手的……” “风哥不光身手好,风哥各方面都好啊,学习成绩没得说吧?咱们几个捆一块儿都不行。还有,咱风哥从初中开始谈恋爱,一直到现在,那是又专情又光明正大,就连老师都不管,你们谁能做得到?站出来!” “哈哈……” 一群醉眼迷离的学生们不断地奉承着,玩笑着。 苏淳风对此也只是微笑着摆摆手,任由这帮少年人说去吧。 赵山刚往后仰了仰身子,歪着脑袋牛气冲天地说道:“刚才,我听着你们一个个说自己这个朋友厉害,那个本家亲戚的哥哥牛-逼,嘿……不说淳风,我再说一个人,也是我朋友,铁哥们儿!赵山刚!听说过没有?” 两桌学生都面面相觑。 忽而有同学道:“我是东王庄的,我知道。” “我也听说过。” “不会是说南关镇那位赵山刚吧?这两年他在咱们金州县城可是挺有名气的!听说年龄还不大呀。” “我也听说了,现在南关镇农贸市场的物价,他说了算。” 苏淳风微微皱眉,对于这些近乎于醉酒状态的少年们,他倒是不太厌恶,但却是反感越来越离谱的醉话——大家喝酒高高兴兴胡乱吹侃些什么的无所谓,但别越扯越没边,差不多就行了。这么没完没了地闹腾,还敞开着门,打搅了其他在饭店就餐的顾客们不说,别人往这里路过的时候,也会鄙夷瞧不起他们的。 所以苏淳风想要离开,但又不好找借口。 恰此时,腰间的寻呼机嘀嘀嘀地响了起来。 “有借口走人了!”苏淳风心中一喜,赶紧掏出寻呼机看了看,上面是一条简短的讯息:东西已经备好,今晚放学后可到我宿舍来。 “谁啊?”李志超凑过来问道。 苏淳风迅速把寻呼机揣到腰间,笑道:“家里面。”说罢,他起身颇有些歉意地微笑着向各位同学说道:“那个,不好意思啊哥儿几个,我这里有事得出去打个电话,你们吃好喝好玩儿好啊,回见。” “去吧去吧。” “一会儿回来接着喝啊风哥。” “风哥,回来我得再敬你两杯酒啊……” 苏淳风连连点头应着,一边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他巴不得有借口离开呢,走了之后还再回来? 扯淡…… 刚才收到的讯息虽然没有署名,但苏淳风知道,肯定是钱明发来的。 所谓备好的东西,自然是他叮嘱钱明准备用来布阵施术的物事——桃木、艾草根、硫磺、活公鸡等等。 从饭店出来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回到学校里,心细如发的苏淳风先去了趟教室,告知已然吃过晚饭后在教室里学习的王海菲,晚上自己不来上晚自习了,不过绝对不是去继续和李志超他们喝酒,而是有别的事情要做,所以让王海菲不用担心。 对此王海菲心里颇有些欣慰的感动,也没有过问苏淳风去做什么事。 钱明给苏淳风发传呼讯息说“晚自习放学后到他的宿舍” 可苏淳风心里有数,此番施术画符可是要正儿八经地去做,所以得离开学校这地方,省得承受太大的自然反噬。而且,得耗时至少五个小时,完后就得赶紧在学校里布下术阵,争取在天亮之前搞定。不然的话,等到天色蒙蒙亮的时候,校内校外到处都有人了,实在是不方便干活儿。因为苏淳风此番想要画的符箓和布下的术阵,必须一气呵成,不能分成几次去做。 所以,晚自习是别想去上了。 从教室出来,苏淳风匆匆走出校门,到外面的公用电话亭,拨通寻呼台给钱明发了条传呼讯息,让他开摩托车到校外接上他,然后两人一起去了南关镇农贸市场找赵山刚——赵山刚那里,有适合干活儿的地方。 坐着摩托车飞驰在灯火阑珊的金州县城大街上,感受着冷风扑面,回想着这两年来发生的许多事件,包括在冀中省沙台市清馆县马官镇施术的时候,又巧遇到古岳白和古翰父子,并被他们发现了施术迹象……苏淳风难免有些感慨和失落:“是天道昭昭,注定要把自己推向这类事情上的吗?” 此时的他并不知道,自己提前离开饭店,恰恰避过了一场大麻烦。 两个小时后…… 就在学校里晚自习快要放学的时候,李志超、韩强等喝得醉醺醺的学生们从饭店里摇摇晃晃地走出来,撞上了几名同样喝得有些上了头的社会青年——如同许多司空见惯的群殴事件一般,双方的冲突一触即发,继而失控。 那几名社会青年显然没想到,这些喝醉酒的学生们陆陆续续从饭店里竟然出来三十多号人,而且在酒精的刺激下,一个比一个兴奋,下手狠辣。 前面我们提到过,《古惑仔》电影已经风靡全国。 这个年代的社会青年、学生们,都深受这一系列电影的熏陶影响,从而变得愈发嚣张跋扈无所忌惮。 几名社会青年中,有两人随身携带着匕首。 而李志超等一伙儿学生中,有超过一半的人身上随身携带了锋利的匕首,竟然还有四人带了砍刀。 一场惨烈的殴斗,在演武楼大街上爆发。 此次殴斗,最终导致几名社会青年皆身受重伤,而以李志超、韩强为首的一伙高中生们,也有九个人不同程度受伤,一人重伤。 万幸,没有人死亡。 …… 148章 符箓 夜色沉沉。 金州县南关镇农贸市场的仓储区内,静谧安宁,一盏盏路灯散发出微弱昏黄的光芒,轻抚着夜色下一排排整齐的瓦顶结构的仓储用库房。 东南端,山刚农副产品批发总公司的冷库如往常那般紧闭着大门。 旁边总库房的大门半开着,里面的办公室内,总经理赵山刚和手下骨干谭军等人乐呵呵地谈论着生意上的事情。办公室外面,一帮年轻人正在吆喝着兴高采烈地打牌赌钱——赵山刚从不赌钱,年纪轻轻的他认为,赌博这种事情百害而无一利。不过,他也从来不会去制止兄弟朋友们赌博,这些人有时候也确实需要靠赌博这种极具刺激性和容易上瘾的娱乐,来宣泄他们心中的一些情绪,诸如紧张、愤怒、渴求、枯燥等等。但有一点,赵山刚严令自己的兄弟朋友们,绝不能到外面参与赌博。 “刚哥,淳风兄弟和那个钱老师,在冷库干啥呢?”谭军笑呵呵地问道。 赵山刚表情随意地说道:“我也不太清楚。”说完这句话,他扫视了室内其他人一眼,道:“以后苏淳风来咱们这里,不管他提出什么样的要求,兄弟们一定要尽可能地满足他,把当自己人去对待,谁跟他过不去,就是跟我赵山刚过不去……另外,有关他的任何事情,大家以后就不要再打听了。” “有赵总这句话,兄弟们心里有数。” “刚哥的兄弟,那就是咱们的兄弟嘛。” “嘿,既然是刚哥的兄弟,也是哥儿几个的兄弟,那回头我必须得给他介绍一年轻漂亮的妹子,哈哈……” 赵山刚笑着斥道:“竟扯淡,我可警告你们啊,谁他妈也别去一中学校里打扰淳风的生活,他学习成绩非常好,怎么说来着?哦对,他就是三好,不,是五号学生,跟咱们这些吊儿郎当的人可不一样。” 几个人就又开怀大笑起来。 紧闭着大门的冷库中,那间小小的办公室里。 苏淳风手里拿着尖刀,干脆利落地割破了一只鲜活的大公鸡的脖子,紧抓着公鸡的翅膀,拽起鸡冠,用一只白瓷碗接住了喷流而出的鸡血。 旁边,钱明正在调和着画符用的朱砂红墨,里面掺入了硫磺粉。 待朱砂汁调和好之后,苏淳风将死鸡扔到一旁,然后端过来朱砂红墨倒入盛了大约有半碗的鸡血当中,伸出食指搅和均匀,一边说道:“钱老师,去把黄裱纸裁剪好,要比平时的画符用纸大一倍。” “哎。”钱明答应着,到一旁开始裁剪黄裱纸。 苏淳风则是放下碗,拿起之前画好的五张“五行落地符”,每张符纸卷一颗艾草根,卷好之后,左手掐决,右手持被符纸卷裹着的艾草根,口中轻吟术咒,轻轻将艾草根插入鸡血和朱砂、硫磺粉混合的粘稠汁液中。 四角个一根,中间一根。 “四象合两仪,两仪归无极……”苏淳风轻声念叨了一句术咒,左手掐决,右手伸出食指点在中间的艾草根上面,轻喝一声:“着!” 噗! 五支艾草根同时燃起了诡异的淡蓝色火焰,如烟花般滋滋滋地四溅着小小的火星,在蓝色火焰的映射下,格外魅丽诡异。 不过短短几秒钟时间后,火焰熄灭。 五支艾草根,连同卷在外面的五行落地符,全都化作灰烬落在了碗中。 钱明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 苏淳风用食指继续搅和着隐隐然变得稀释了许多的液体,一边皱眉喝斥道:“你看什么看?赶紧把符纸剪裁好,一共需要八十一张。” “啊,好好。”钱明急忙答应着低头继续剪裁符纸,一边问道:“淳风,你这是什么术法?” “早告诉过你,这方面的事情别乱问。”苏淳风面露不喜,起身走到一旁把那块巴掌大小的桃木疙瘩拿了过来,坐到凳子上拿起尖刀,开始在桃木疙瘩上削了起来——这块桃木疙瘩太大了,需要削制出九根尖尖的桃木刺,五六公分长短就行。 待他迅速削出九根桃木刺时,钱明在旁边也已然裁剪好了符纸。 苏淳风端起碗放到桌子上,然后站在桌旁,拿起了毛笔,皱眉道:“你离远点儿,想看的话就站到门外去。” “哦。”钱明面带疑惑,却也是赶紧走出小屋,站在门外看着。 苏淳风唇口轻微开阖吟诵深奥艰涩的术咒,一边拿起毛笔蘸上调制好的鸡血朱砂红墨,拿过一张符纸铺好,迅速一笔重重地点在了符纸上,然后缓缓地划动——速度非常慢,慢的像是在精心绘制一幅画。 钱明愈发困惑:“苏淳风上次画符,速度很快,几乎是提笔而就。这次,怎么就慢成这样了?” 而更奇怪的是,苏淳风无论是上次还是这次,画符前都没有沐浴净身。 这不科学啊! 他到底是要做什么? 忽然,钱明的心怦怦直跳地激动起来——他意识到,自己可能要亲眼观看,亲身经历一次真正的术法高手绘制出最好的符箓,继而施展精妙绝伦的术法,布下一个有着诡异非常的术法力量的术阵。 在奇门术士的江湖中,符箓绝对是术法中最为重要的存在。 术法有五要素——手决、术咒、符箓、功法、心境。 每一名术士,几乎在每一次施术时,除了手决、术咒、功法于体内的运转之外,都会使用到符箓。就连看似普普通通掐出手决心中默念术咒施展出的小小术法,其实内心里功法的运转也是按照符箓中特定的轨迹去与天地自然达到契合,才能够将神秘诡异的术法之力展现出来,从而达到特定的术法效果。 符箓分很多种——有虚符、实符之分,有先天符、后天符之分,又有浅符、深符、类层符、天符、地符、阴阳、五行等较为宽泛的定义区分。而这其中每一个大的分类里,又会涉及到许多按照实际作用、门派术法的不同,从而区分出千百种明目不同、作用不同、符痕不同等等五花八门具有神秘功效的符箓。 层级最高的符箓,是仙符。 所谓仙符,不是指符箓能够发挥出神仙般翻江倒海无所不能的大术法之力,而是一名修为极高的术士,在偶遇特殊的情况下,可以根据不同的天时、环境、地理、人物、物事等现状条件,在短时间内迅速勾勒出一种全新的符箓,恰应“天时地利人和”从而以最小的代价达到事半功倍的最佳效果。 通俗地说,这是术士修为达到极高境界后,对“道”的一种深悟。 其实说到底,奇门江湖中万千种符箓的存在,还不是数千年历史的长河中,一代又一代悟出大道的术士们参悟出来,留给后人的吗? 而之所以此类符箓会称之为“仙符”,则是因为有这般修为的术士,其修为至少已经达到了术法修行的第八层“返璞”之境。在奇门江湖的历史当中,能够修行至此境界的术士,奇门中人会给予其一个特别的尊称——地仙! 至于第九层“归真”…… 传说中到了那个境界的术士,已经不会再受到“山医命卜相”之术法门类的束缚,足不出户就能通晓世间万事。其相貌,可返老还童,心神能脱离肉身达到神游之妙,并能够附着在任何物事、生灵上予以操控,杀人于千里之外! “归真”之境,是术法修为中的至高境界。 再往上,就只有羽化而去证道成仙了。也有传说是到了那个境界的术士,会转世重生,以达到灵魂永驻寿与天齐…… 而这些,目前还只是半把刀术士的钱明,自然是不会懂得的。 钱明怎么也没想到,待苏淳风将那九九八十一张符箓画完的时候,已然是深夜十二点半钟。 在这期间,钱明虽然心急,却也不敢去打扰苏淳风。 苏淳风一落笔,就重重地坐在了椅子上,满头大汗淋漓,面色通红呼哧呼哧大口地喘着粗气。 钱明赶紧走进去,把桌上的保温杯拿起拧开递了过去:“淳风,喝点水。” “嗯。”苏淳风接过来大口大口地喝下里面正好温热的茶水,一边说道:“把符纸收拾好装起来,别搞乱了。我稍微休息下,咱们就出发。” “干啥去?” “布阵……” “什么阵?” 苏淳风皱皱眉,道:“有什么好问的?告诉你也不懂……不过,你以后会懂的吧?”说完这句话,他内心里暗暗地叹了口气——天道昭昭,冥冥中自有天意。重生来过不想踏足奇门江湖,不想被更多人知晓自己的秘密。然而到如今还未三年时间,一件件发生的事情,就把他推到了现在的境况中。 不拜王启民为师,但前世的师徒情谊让他又不忍心王启民因为无徒传承诡术而凄凉辛劳,所以为他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徒弟钱明。 将来王启民回来后,无论是否找到了称心如意的徒弟,必然也会因为诡术传承者的暗语,而收下钱明为徒。而到将来钱明术法有成时,自然会想起苏淳风施展的术法,画出的符箓,布下的术阵——是诡术。 …… ps:祝大家国庆快乐,合家幸福安康,笑口常开~~~ 149章 九宫虚天阵 “以后会懂?”钱明愣了下。 “修为到了,自然也就懂了。”苏淳风随口敷衍了一句。 “哦。”钱明点点头,内心里顿时充满了向往和渴望,如果有一天,自己也能拥有了苏淳风这般修为的话,那该多好?可是……钱明那一直都存在着的困惑也再次涌上心头——苏淳风才多大?术法修为到底有多高虽然钱明不太清楚,但感觉很厉害的样子。而且,不过是一介高中生的苏淳风,为何总是一副老气横秋般的表情神态? 想着这些,钱明一边收拾着符箓,一边惊讶地看着上面那一道道精妙深奥的符痕,就像是油印上去似的,光滑整洁丝毫不渗不凹。 “钱明……”苏淳风忽而开口道,但却没有如往常那般称呼“钱老师” “嗯?”钱明看向苏淳风。 苏淳风稍稍斟酌,淡淡地说道:“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的那些话吗?” “哪些?” “拜师后,不允许提及我,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也不要再找我。” “记得。”钱明点点头,心里忽然有些彷徨。 苏淳风轻叹了口气,道:“这件事是我找你的,所以我得向你说声抱歉,给你添了不少的麻烦。”说到这里,他微抬手示意钱明不要插嘴,接着说道:“将来有可能,我还会找你,但我必须好似很无礼地再次对你说,以后你不许找我帮你做这类事情。还有,将来在术法修行的道路上,或者你可能也会踏足到奇门江湖中,但不管对谁,切忌都不要提起我……我知道,你心里有很多的疑惑难以解开,不过以后终会有明白的一天,但到那时,也不要把我的秘密告知给任何人,否则的话,会引来杀身之祸。你别误会,不是我对你怎样,而是这天,这地,会对你怎样。” 钱明沉思了一下,认真地说道:“您放心,我钱明发誓,在没有您的许可下,您的秘密我会带进坟墓,不告知任何人,包括我至亲的人。” “嗯。”苏淳风微笑道:“以后,你会懂的,但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虽然我还是不明白,但我不会去问。” “很好。”苏淳风双手扶着桌子站起来,立时额头冒汗,原本通红的脸庞也开始泛起苍白之色,他笑着说道:“把这里收拾好,我们去做事。” 钱明立刻拿起提前准备好的袋子,将废料还有那只死鸡一股脑装进去系上,又掏出一本书,把厚厚的一叠符箓小心翼翼地压到书页里面再装进书包中背上。正要拿那九枚桃木针的时候,却已被苏淳风伸手拿起来揣进了兜里。 “走吧。” “走……” 打开冷库大门,钱明拎着一个袋子背着一个包走出去,跨上摩托车启动。苏淳风则是到旁侧的主库房那边,和库房的两名值班人员打了声招呼道别,然后便走到摩托车前,从钱明手里接过那个装着废料物品的塑料袋,坐上了摩托车。 摩托车轰鸣着,大灯照射出刺目的两道光束,驶向仓储区外。 路过农贸市场外那两个巨大的垃圾箱时,苏淳风将塑料袋随手扔了进去。 夜色沉沉。 金州县城里万籁俱寂。 一条条大街上路灯安安静静地散发着昏黄的光芒,偶尔会有一辆汽车轰鸣着驶过,打破夜的安宁,随即再次被黑夜的静谧所吞噬。 感受着扑面的冷风,想象着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苏淳风不由得回想起了上一世在奇门江湖中的一幕幕经历——从最初的小小施术救人,到后来与人斗法轻松获胜,再到后来施展大手笔布阵、施术与高人斗法,杀人…… 历历在目,犹若昨日黄昏。 这次,要施术布下的术阵,对于自己目前的修为境界来讲,已经可以称得上是最大手笔了吧? 当摩托车驶至演武楼前的时候,苏淳风拍了拍钱明的肩膀:“停。” 吱嘎! 摩托车急刹车停下。 苏淳风从摩托车上下来,抬头仰望着巍峨耸立的演武楼,道:“把符纸拿出来,给我……” “哦。”钱明赶紧摘下背包,从里面拿出那一叠符纸。 苏淳风接过符纸,在九九八十一张符箓中,抽出各不相同的九张符箓,然后把剩余的交给钱明:“拿起来放好。” 钱明接过来重新压入书页中。 八十一张符箓,共分九种,每种九张。 “七曜浑天,灼生日月阴阳,分八门九宫之路……”苏淳风轻吟着术咒,一边迈开转天罡步,大步至演武楼东南角处,左手掐决,右手将九张符箓若随意般挥洒向地面。只见那九张符箓却像是受到了无形中力量的牵引控制般,竟是轻飘飘又极为精准地落在了地面上,形成一个标准的九宫图。 苏淳风右手随即从兜里摸出一枚桃木针,俯身硬生生向中宫位置上的符箓中心刺了下去。 哧…… 一声轻响! 桃木针竟是连根没入符箓中——符箓下面,可是坚硬的混凝土路面啊! 站在不远处的钱明彻底傻眼了! 苏淳风没有起身,右手随即一摆掐出诡异的手决,食指探出,在符箓摆成的九宫图上按照八门逆行之规律,由中宫穿行其它八宫。食指每经过一宫则蜻蜓点水般轻轻下按,随即弹起,符箓自燃…… 很快,九张符箓全部化作灰烬。 苏淳风挥一挥手,一阵诡异的小小旋风平地而起,灰烬立时散去,地面上仿若从未有出现过任何物事般。 “走,往北!”苏淳风扭头吩咐道。 瞠目结舌正处在无比震惊中的钱明豁然醒过神儿来,赶紧答应一声,转身跨上摩托车,启动后开了过来。 苏淳风跨上摩托车,道:“慢点开,我让你停下,就停下。” “好。” 摩托车顺着凯旋路向北而去…… 苏淳风要布下的术阵,是“九宫虚天阵”——这种术阵可以按照八卦和九宫之位,与天地相参,使术阵所辖范围内的区域和天地稳定的五行灵气形成非常微妙的契合度,但实质上把阵法内天地五行的稳定性,给弱化到了相对来讲极为脆弱的程度——正常情况下不会有什么意外发生,而且九宫虚天阵,几乎不会流露出丝毫术阵和术法的气息。 术法修为的境界达不到炼气中期之境的术士,根本不可能轻易感应到这种神秘术阵的存在。 想要知晓这种术阵的存在,那么只有施术来感应。 而九宫虚天阵的精妙危险之处就在于,如果有术士在此施术,即便是小小的施术,也会在瞬间打破整个术阵内所辖区域的天地五行平衡,然后九宫虚天阵会瞬间崩溃消散与天地之间。但术阵在崩溃的瞬间,会爆发出一股极强的杀伤力,融入到天地五行平衡被打破后自然形成的反噬之力中,一起反噬攻击施术者。 苏淳风布下此阵的目的,就是要针对那名叫做枯晨大师的混账术士。 不来则以,敢来,就让他有去无回! 苏淳风知道,目前龚虎的术法修为应该接近炼气中期,而枯晨大师和龚虎交手的时候,苏淳风就在现场,并且感应到了双方的术法力量对比,从而判断出枯晨大师的修为,应该也没有超过炼气中期,不会轻易发现九宫虚天阵。 即便是,枯晨的修为达到了炼气中期,感应到了这种术阵的存在,但想来这个狂傲自负的术士,也会因为知晓钱明的底细,所以毫无忌惮地去施术破阵甚至强攻…… 九宫虚天阵崩溃的力量和大自然的反噬之力,还无法做到一举击杀枯晨大师。 但足以让其身受重创。 而九宫虚天阵一旦运转崩溃,身在校园里的苏淳风就会在第一时间内察觉到,然后可以迅速施术,将枯晨大师一击毙命! 布下九宫虚天阵,需要围绕整个一中校园进行九宫的布局。 九宫布局的选择点,也就是术阵的阵脚,都要选择基本的精准位置——校园四周可不仅仅全都是大路,而且阵脚位置也不全在大路上,还会涉及到一些建筑物。所以布下九宫虚天阵的所辖区域只是限定在一中校园里的话,那么很显然是无法轻易做到的。所以苏淳风经过提前对各个阵脚和周边区域路线的考察后,决定把范围扩大。 这样做虽然会更加耗费精力和时间,同时会在布阵时受到更大的自然反噬,但毕竟可以方便些,也容易做到。 待九宫虚天阵的外八宫阵脚全都布置好后,苏淳风已然是面色苍白手脚冰凉。 但他还是强忍着浑身的酸痛感,打起精神道:“走,去校园里,实验教学楼的东墙下。” “好!”钱明答应着跨上摩托车,一边有些担忧地说道:“淳风,你的身体状况,看起来不太好,要不我们歇一歇吧?” “走吧,我没事。”苏淳风扶着钱明的肩膀爬上了摩托车。 九宫虚天阵,因为其特殊性,所以在布阵的时候不能停下,因为看起来布阵好似不需要多长时间,但接下来还要启动术阵,那可是相当耗费时间的。而且这种阵法一旦在五更之前没有启动,那么之前辛辛苦苦画的符箓、准备的桃木针、红墨,还有布下的所有阵脚,都会消散在天地五行之中。 …… ps:熬夜到现在,终于完成了今天的第二更,求点儿红票以资鼓励和安慰。 另,祝大家国庆节快乐~~ 150章 精疲力竭 夜空沉沉,无星无月,仿若在整个金州县城的上空拉开了一道漆黑的幕布将其牢牢地覆盖般。 第一高中校园里,路灯早已熄灭,到处黑漆漆的。 实验教学楼东侧墙根下,苏淳风布下了九宫虚天阵最后中宫的阵脚,继而不顾地上的冰凉,一屁股坐到了中宫阵脚的位置上,神色苍白虚弱地说道:“钱明,帮我护法,在我起身之前,不要让任何人打搅到我。” “好。”钱明赶紧点头答应。 苏淳风吃力地盘膝而坐,双手各掐出不同的手决放在膝盖位置上,发麻酸痛的脊梁艰难地挺直,抬头双目平时前方黑暗之中,继而微阖双目,口中轻吟术咒,静心感应四周天地五行之气加以引导,意念力以九宫虚天阵中宫之位为传感点,借天地之力,缓缓循着地气探向四面八方的另外八宫阵脚之位。 奇门术数之中,分天、地、人、神四盘。 四盘之中唯地盘不动,为坐山,而地盘指的就是九宫。 除中宫之外,术数之中的八门正是按照另外的八宫而走,循五行终始之迹——自水始,火次之,木次之,金次之,土为后。 掌握这般五行规律,再加以术法咒决支撑意念力,坐山稳行与地盘之中,继而可以渐渐由地表之土属性逆向而进,与天地五行之气达成微妙契合。然而要做到这一点,必须极为小心谨慎,因为九宫之中,每一宫中又有八卦八门之分,与其它宫遥相呼应,又受到天地五行平衡中的微妙支撑点所限,出现一点瑕疵都难以达成最终的术阵开启。 要知道,九宫虚天阵的启动过程中,绝对不能影响到术阵所包含区域内五行平衡的一丝一毫。 此时此刻,校园里静得仿若在冬末时节里和黑夜一起被冻住了般,万籁俱寂。 钱明远远地站在实验教学楼东侧的道路上,精神高度紧张地注意着四周黑暗中的情况,防止出现任何突发的人或物,影响到此刻苏淳风的施术过程。 虽无声无息,但钱明知道,现在很关键。 时间,在缓缓地流逝着。 苏淳风在导引天地灵气相助自己的意念力开启术阵的同时,也借助着天地灵气在体内周游往复,不去抵抗大自然的反噬,只是在不断修复着体内受到的创伤,一边还要忍受着反噬造成的痛苦。 他不能抵抗,因为抵抗的话就会导致附近的五行平衡被打破。 过了许久…… 苏淳风终于睁开了眼睛,轻声道:“钱明,扶我起来。” “啊,好!”钱明急忙答应一声迈步就走,不曾想一脚迈出不足十公分,而且后脚没跟上,双腿发麻一头栽倒在地,瞬间摔得鼻青脸肿——原来,他高度紧张地站在这里近三个小时,不知不觉中双腿长时间站立又受低温的影响而受冻麻木,故而才会导致突然动作时,腿脚不听使唤。 “哎哟,腿不听话了,麻,抽筋了……哎呀呀……”钱明坐起来使劲蹬直了双腿,一边用手揉搓着,道:“淳风,你等我一下,等我一下。” 席地而坐的苏淳风哭笑不得——这时候的他,浑身冰凉四肢麻木,通体血脉的运行缓慢到了极限,动弹不得,只有借助外力的影响站起身后,才能慢慢加速血液循环,从而恢复身体的大部分机能。 过了好一会儿,钱明才终于挣扎着起来,一瘸一拐地蹒跚走到东墙根下,伸手搀扶无法动弹的苏淳风。 好嘛…… 这俩病秧子! 钱明双腿还是发麻酸痛,胳膊手用不上多大力气,而苏淳风又是一点儿都动弹不得。结果钱明搀扶了好半天,才终于勉为其难地将苏淳风给搀扶了起来。 苏淳风刚一起来,就不再有自主地直接靠在了钱明的身上,有气无力地说道:“别动,让我靠会儿。” “哦。”钱明吃不住这般倚靠,干脆自己也靠在了墙上做支撑。 “你真是个废物!”苏淳风苦笑着骂了一句。 “对不起,我太紧张了。” “帮我揉揉。” “揉哪儿?” 苏淳风无奈地说道:“哪儿都行……” “哦!” “使劲!” “我使不上多大力气……那个,感觉舒服些了吗?” “嗯。” …… 当东边的天际上空终于泛起了些许浅浅的鱼肚白,一层薄薄的若轻纱帷幔般的雾气荡漾在校园里的时候,苏淳风的四肢才终于有了些温热的感觉,他试着轻微活动了一下,继而一手扶着墙壁,脱离开了钱明的胸膛,一瘸一拐地往南缓缓走去,一边说道:“行了,你快回去吧,一会儿学校里就有人了。” “你去哪儿?”钱明急忙道:“我送你。” “我去教室,你送我干什么?” “哦。”钱明目视着苏淳风蹒跚艰难地离去。 苏淳风一边走着,一边扔下一句话:“记住,没有得到我的许可之前,以后别在学校里施术修行,不然会要命的。” 钱明愕然——啥情况? 苏淳风来到教室的时候,门还没有开。 走这一段路就累的气喘吁吁虚弱乏力的苏淳风,就靠着墙壁坐在了门前的冰凉台阶上,微阖上双目默念修行的心法,他不敢如往常那般去施术引导天地灵气修行健身,因为那样会引动极为敏感的九宫虚天阵。所以只能一点点靠皮肤细细地感应呼吸着天地中的五行灵气,丝毫不去浪费地汲取到体内,再慢慢地洗涤修复伤痕。 过了一会儿,远处的操场上终于有了隐隐的说话声和跑步的声音。 许多早起的学生、教职工,都已然出来开始健身了。 熬了一宿,且以自身当前并不高深的术法修为,强行布下“九宫虚天阵”的苏淳风,真正是精疲力竭,昏昏沉沉地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有人唤道:“苏淳风,苏淳风……” “哎。”苏淳风缓缓抬起了眼皮,只见穿着浅黄色羽绒服,身形窈窕的班长黄薏瑜正俯身站在他的面前,美丽的脸颊上布满了担忧之色。 “你怎么在这儿睡着了?”黄薏瑜诧异地问道。 苏淳风苦笑道:“昨晚上去帮一个朋友搬家,累坏了。刚才到学校,教室门还没开,我感觉有些累,所以在这里歇会儿,不曾想睡着了……”说着话,他双手撑地想要挣扎着起身,不曾想一下子竟然没能起来,禁不住发出了“哎哟”一声呻吟。 黄薏瑜赶紧伸手吃力地搀扶着他站起来,道:“你是不是生病了?” “没,没事,我是太累了。”苏淳风一边搭着话,一边不由自主地靠在了黄薏瑜的身上,有气无力地说道:“扶我去教室歇会儿,谢谢。” “好,好。”黄薏瑜赶紧一手拿出钥匙把教室门打开,踉踉跄跄地搀扶着苏淳风走进教室内,让他坐到了座位上后,黄薏瑜才豁然想到什么,不禁俏脸发红发烫——刚才苏淳风整个人都靠在了她已然发育起来的前胸上,两人往班里踉跄走动的时候,难免会挤压、摩擦,那种感觉…… 就好像怀抱着家里的小宠物狗时那般? 有些温馨,有些让人情不自禁地母性大发。 “谢谢你。”苏淳风趴在课桌上,阖上双目很快便进入了沉沉的睡眠中。 黄薏瑜微微颦眉,歪着头看着趴在桌上睡得香甜的苏淳风。那张有些苍白虚弱的脸颊上,似乎还有些大量出过汗的痕迹,但丝毫没有影响到他俊美的面孔——他的皮肤白净光滑,黑色的短发,睫毛长长的,双眉浓长却又不宽,犹若刻意地修饰过一般,显得很是清秀,他的鼻梁挺翘着,上唇微微前出,唇上隐隐有了些泛起青黑色的短短的软软的胡须。他的双手比女孩子的手要大、要粗壮些,但比其他男孩子的手要修长白净得多。 他真的好帅气…… 黄薏瑜情不自禁般伸出手想要摸摸苏淳风的脸颊,却陡然间醒过神儿来急忙把手收回,红着脸低着头赶紧转身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心里犹若揣了只小鹿般砰砰跳个不停,一边自我腹诽批评着:“薏瑜,你刚才是怎么了?为什么会有那种想法,为什么会有那样的冲动,简直不知羞耻!他,他可是有女朋友的……” 班里面,学生越来越多。 同学们倒是没怎么在意趴在课桌上睡得香甜的苏淳风,只是在班里转悠一圈,到班长黄薏瑜那里点了名之后,就去往操场准备开始一天的早操。 王海菲近来时,一看到苏淳风正趴在课桌上睡觉,便急忙上前轻轻推了推他:“淳风……” “别叫他,让他睡会儿吧,累坏了。”黄薏瑜几乎下意识般劝阻道。 “嗯?”王海菲眼神中闪过一抹讶异之色,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看着黄薏瑜,问道:“他做什么了?” “听他说,是昨晚上去帮朋友搬库房了……我来的时候他竟然坐在外面的台阶上睡着了。”黄薏瑜赶紧解释道,自己刚才下意识流露出对苏淳风的关切之意,很容易引起王海菲的误会啊。 …… ps:国庆节快乐,求红票月票~~ 151章 最后的校园风光 两人的对话,让向来睡觉灵敏的苏淳风从沉睡中豁然醒来,他抬着眼皮一脸困倦地笑道:“海菲,你来了?” “嗯。”王海菲赶紧坐下,小声道:“昨晚上吓死我了,你知道吗?赵山刚他们闯祸了,我以为,以为你也和他们在一起呢……” “怎么了?”苏淳风困意顿消,坐直了身子问道。 黄薏瑜插嘴道:“昨天晚上我们上晚自习的时候,李志超他们一伙人在校外喝醉了酒,和几个社会青年打了起来,双方都动了刀,据说有好几个重伤的呢。现在,他们所有人都被抓进了公安局……这次,我估计全都要被开除。” 苏淳风心里一凛。 他想到了前世——那时候,自己虽然初中毕业后就没有再继续上学,但却知道李志超去了县一中上高中,且在高二后半学期时,正是因为和校外人员打架斗殴造成了极为严重的后果,才被开除的。 世道轮回,一切又回到了原有的轨迹上吗? “淳风,想什么呢?”王海菲问道。 “哦,没什么。”苏淳风摇了摇头,道:“李志超受伤了吗?” “不知道。” 苏淳风轻揉着太阳穴,起身晕晕乎乎地说道:“班长,我今天实在是不舒服,就不上早自习了,先回宿舍休息会儿。” “好,你去吧。”黄薏瑜赶紧点头道。 王海菲神情有些担忧地站起身来说道:“淳风,要不我先陪你去医务室看看吧?” “没事,我歇会儿就好。”苏淳风摇摇头,迈步往教室外走去。 天色,蒙蒙亮。 校园里已然到处都是走动的人影,学生们或从宿舍赶往教室报名,或从教室里出来赶往操场上集合准备做早操和长跑。 苏淳风低着头,拖着双腿,慢慢地往宿舍走去。 路过操场边缘的时候,高三11班集合的队列当中,一名男生忽然跑出来追上了苏淳风,神色有些焦急地说道:“淳风,昨晚上你去哪儿了?我到处找你都找不到。” “沈乐啊,什么事?”苏淳风隐隐记得这位大一年级的学长,是东王庄乡南斗村人,自从苏淳风和李志超在县一中一战成名之后,沈乐便整日里跟随着李志超在一起玩儿。不过昨晚上韩强生日,沈乐好像没在场。 “听说志超出事了吗?”沈乐小声问道。 “哦,听说了。”苏淳风微微皱眉,道:“志超现在怎么样了?他有没有受伤?” “没有。”沈乐认真地说道:“不过被抓进去了……这次事情闹得挺大,还有几个重伤在医院里躺着呢,韩强也伤到了。现在就怕死人,咱们学校领导昨晚上都去了公安局,听说治保主任留在公安局配合调查了。” 苏淳风松了口气,道:“行,我知道了,谢谢你啊。”说罢,苏淳风转身就走。 “哎淳风。”沈乐赶紧拽住他,道:“你不给志超家里打个电话说一声啊?” 苏淳风一愣,晕晕乎乎的脑子里豁然如醍醐灌顶般清醒了许多——难怪刚才一直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没做。他赶紧点头答应了一声,转身又拖着疲惫的双腿,尽可能地加快脚步往学校外面走去。 强打着精神头儿,忍着浑身的酸痛乏力,苏淳风来到校外的公用电话亭旁,拨通了李志超家里的电话,将李志超此次闯的祸和目前的状况告知了李胜。 打完电话,苏淳风靠着电话亭歇息了好一会儿,这才蹒跚着脚步回了宿舍。 这年头…… 警方一般不愿意将此类殴斗案件移交,转为刑事案件走起诉判刑的程序。只要没出人命,当事双方愿意和解的话,基本上都是罚款了事。 再者,此事件中有一方是县一中的学生,如果最终判刑的话影响不好。 所以几乎轰动整个县城的这次群殴事件,最终却没有一人入刑。而且当事双方,互相也没有赔偿——这也是公安局警方的调解人员立下的功劳,他们对受害最严重的社会青年们的家属说:“你们要追究,想得到赔偿的话也可以,但要清楚一点,对方可都是学生,罪责肯定不会太大,而你们家的孩子,可都是成年人!一旦走司法程序的话,聚众斗殴造成多人受伤,且有重伤……判个三年五年都是轻的。” 就这一句话,那些家属们都不敢吱声了。 双方全都交纳了巨额的罚款,最终不了了之。 这是一方面。 一中学校方面,在经过了两次认真的会议讨论后,校方领导层一致决定:开除此次群殴事件的带头者李志超、韩强、冯刚等共计五名学生。其他当晚参加韩强生日宴会的所有学生,不论男女全部记大过一次。 转眼间,一个多星期过去了。 周三上午刚刚放学,苏淳风正在教室里温习功课呢,就听着门外传来了李志超的声音:“淳风……” “哎。”苏淳风应声看去,只见被剃成了平头,穿着皮夹克和牛仔裤、大头皮鞋的李志超正叼着烟一副痞子模样地站在教室门外,乐呵呵地冲他招手。 苏淳风起身走了出去,到门外抬手捶了李志超一拳,道:“出来了?” “嗯,十点多出来的。”李志超抽了口烟喷出浓浓的烟雾,丝毫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地说道:“我爹那臭脾气,把我从拘留所带出来后,开着车就走了,让我自己到学校收拾东西滚回家去,说是带着我回村嫌丢人,哈哈。” 苏淳风笑着斥道:“瞧你丫这副德行,把烟掐了,这是在学校呢。” “靠,我现在又不是学生,怕啥?”李志超得意洋洋地说道,还颇为挑衅地冲着教室里其他皱眉看向他的男生瞪了瞪眼睛。 “别在这儿吓唬人。”苏淳风斥道,一边抬手揽住李志超的肩膀往台阶下走去,道:“走吧,我帮你收拾收拾东西,一会儿咱们吃顿饭,算是给你丫送行了……唉,说你多少次少喝酒少惹事,你都不听,现在吃亏了吧?” 李志超一副无所谓的模样,道:“不就是被学校开除嘛,反正我在学校里也是混日子,没啥意思。” “你啊。”苏淳风苦笑道:“算了,以后不上学了,就在厂里帮你爹做企业吧。” “得,等着哥们儿发财吧。”李志超志得意满般,抬手将烟蒂远远地弹飞了出去,道:“妈的,这一架干得真爽,只可惜那天晚上喝多了,具体当时到底怎么打的,现在都想不清楚了,我觉得当时我肯定倍儿英勇无敌……” 苏淳风哭笑不得,他又能说什么呢? 有道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李志超此番聚众斗殴导致多人受伤,自己万般幸运没有受伤,但还是闯了大祸,被学校开除,无论怎么说也不是一件好事情。但谁又会想到,正是因为李志超早早地离开学校,跟随着父亲和哥哥开始打理家里的饲料厂,然后混迹社会迈入商场,使他最终成长为一名优秀的青年企业家。 可苏淳风很清楚,李志超这样幸运的人,毕竟是少数。 无论怎么说,他那天晚上的行为,还有现在这般无所谓、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态度,都是不可取的。 然而这个年龄段的青少年们,又有几个会这么想呢? 所以,犯下大错的李志超,回到学校里没有受到任何人的鄙夷和冷淡。相反,在这样一个到处都是青春叛逆期青少年的环境中,他就像是一个凯旋而归的英雄般,受到了诸多学生们钦佩的目光。 在宿舍里收拾好东西,李志超骑上摩托车缓缓离开学校的时候,更是有上百名学生相送。校园里,操场上,学生们纷纷驻足,目送着这个向来名声显赫,却不像是其他学校霸王那样恶名昭著般的学校第一霸主的离去。俨然就像是电影情节中一位江湖大佬威风凛凛走上街头时无限风光的模样。 李志超为此得意非凡。 而这些相送的年轻学生们,更是内心里激动不已——他们也是刻意要营造这种声势场面,好让自己显得颇像是江湖人的风范。 心性成熟的苏淳风跟随在李志超身旁,被众多欢天喜地有说有笑的学生们团团围绕着往校外走。感受到这种情景还有校园里驻足目送的学生们的眼神,苏淳风不禁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还是,太年轻啊!” 从教学楼路过的时候,李志超远远看到王海菲站在教室门外的台阶上往这边观望,便停下摩托车,挥着手大声喊道:“嫂子,来,一起吃饭去……” “滚蛋!”跟在一旁的苏淳风抬腿踢在了李志超的屁股上。 王海菲红着脸转身回了教室。 李志超和一帮人顿时哈哈大笑,苏淳风亦是忍俊不禁——这家伙有时候,还真是个活宝啊。 出了学校,李志超停下摩托车,扭头挥手大大咧咧地说道:“行了,哥们儿又不是赴刑场去?都跟着干啥,回去吧。以后呢,都别学我逃学旷课,整天打架斗殴闹事,这样不好,你们都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将来做国家的栋梁之才。” 一群人全都哄笑起来。 “得,没他妈一个听话的,你们都是坏人……”李志超撇撇嘴,道:“那,以后有机会再说啊,今儿我和淳风去吃饭,你们都回去吧。” 这句明显的话说出来,相送的学生们便都识趣地纷纷和李志超道别,然后回了学校。 苏淳风微笑着跨上了摩托车。从宿舍出来的时候,他就知道李志超是故意讲排场,所以慢悠悠地开着摩托车和众人闲唠嗑。对于这种讲求面子的小小虚荣心,苏淳风自然不会去制止——人都被开除了,还不让他在学校里风光这一回啊? 踏出校门,李志超将来再想背上书包上学…… 已然是不可能了。 对于李志超来说,这也就意味着青春一去不复返。 当然现在的李志超还没有这种感慨的心态。 但苏淳风,却是深有感触。 …… ps:求红票、月票~ 152章 生意突然好转 春水波新漾,柳枝展嫩叶。 阳春三月,正是草长莺飞时,广袤的农田中翠绿的农作物抽枝拔节,似乎一夜不见便哧溜溜地长到了抽穗的时候,一片喜气洋洋的大好景象。 与之相应的,则是平阳市以及所辖的各县城区高速的发展。 一幢幢新盖的大楼、建筑物犹若雨后春笋般拔地而起;一条条四通八达的道路由城区开始向外延伸,连接到城乡各处;一家家大小不一的新企业出现在城郊的土地上。与此同时,京珠高速豫州省路段全线开通……整个社会的经济都在高速的腾飞中,时代也在不断发生着日新月异的变化。 一切,都发展的太快了。 甚至让许多人无从适应,跟不上大发展的脚步。 苏淳风知道,这还只是开始。 再过两年跨入新世纪之后,信息化和互联网的时代真正到来时,那种如火箭般飞速蹿升的社会大发展变革,才真正是让人目不暇接,跑步前行都跟不上,思想思维必须跳跃式地提升,坐上汽车把油门踩到底去追,去赶,去超越。 周末傍晚。 苏淳风乘坐公交车至平阳市南环路口时下车,只见联合收割机代理销售处门外,已然停放了三辆崭新的联合收割机。 又是一年联合收割机的销售旺季,到来了。 销售处往南那一排二层的楼房上,悬挂起了四五个新的物流公司、货运公司的招牌,前面那片开阔地,更是停放着二十多辆大大小小的货运车。 “有新商户入驻了啊。”苏淳风颇为开心地想着。 自物流园区正式开始招商,停车场开始投入使用之后,到现在两个多月时间过去了。也不过才入驻了大小不足三十户公司,最多的时候,停车场内也不过才停放了大小六十多辆车。可以说,万通物流园区自开业之后的生意,极为惨淡。以至于陈羽芳都偶尔会流露出再次邀请那位风水大师石林桓,为万通物流园区布下风水局的念头。不过这个想法刚刚提出,就被苏淳风断然拒绝,而且就连和石林桓私交甚好的陈献,都坚定不移地支持苏淳风的观点,让陈羽芳很是无奈。 现在,看到西排二层楼的中户型又多租出去几家,苏淳风当然替父亲、替公司感到开心……太难得了啊。 以后,应该会越来越好吧? 毕竟城市在发展,万通物流园区的地理位置又如此之好。在度过这段艰苦时期后,一切都必然会好转起来。 苏淳风想着这些,迈步进入销售处里面的会客室内。 父亲苏成正在和几名穿着普通一看就是农民的人恰谈着有关联合收割机的性能、价格、以及各方面配件、维修的问题。 苏淳风没有去打搅父亲谈生意,直接穿过会客室来到了院落中,正好遇到母亲从物流园办公室那边出来,便笑道:“娘,我回来了。” “小风啊,饿不?娘这就做饭去……”陈秀兰颇为疼爱地看着儿子。 “不饿。”苏淳风道,一边打量着院落东、南的库房下停放的十二、三辆联合收割机,以及摆放满了的旋耕器、大型配件,随口问道:“娘,看起来今年的销售情况应该不错啊,都预置了这么多台车。” 陈秀兰笑道:“这都已经订出去一半了,过几天厂家还得赶紧送。” “哟,这么好啊?”苏淳风颇为开心地说道。 其实这一切,他心里早已有数了——联合收割机在98、99、2000年的时候,销售数量激增,再往后才开始日趋平稳下来。 母子俩正说着话呢,只见穿着一身灰蓝色西装和套裙,黑色高跟鞋的陈羽芳出现在了她的办公室门口,招手道:“小风回来了,快过来,我交待你一些事情……”说罢,陈羽芳就转身走回了办公室。 “哎,来了。”苏淳风一边答应着,一边有些诧异地看了眼母亲。 “去吧,这几天你堂姨可忙得不轻。”陈秀兰笑道。 “哦。”苏淳风把书包递给母亲,然后快步往陈羽芳的办公室里走去。 一进入办公室,坐在办公桌前忙碌着的陈羽芳就指着桌上的一叠表单道:“淳风,你帮我把这些我们物流园区商户的名单,重新做一下记录备份,大户型、中户型、小户型全都区分开来,姓名、电话和公司名称都要写详细。哦对了,还有他们入驻的时间,租赁协议上登记的租用到期时间。” 苏淳风笑着走过去拿起这叠登记表格,以及下面一摞厚厚的租赁协议,诧异道:“堂姨,咱们物流园区这么忙了?” “一会儿你去园区里看看,就知道了。”陈羽芳笑道。 “哦?”苏淳风愣了下——上周他回来的时候,物流园区里还空空荡荡的呢,到现在不过才一个星期时间,至于这么忙碌吗? “行了,今天晚上你务必把表格整理出来,明天我就要用。”陈羽芳起身收拾了一下桌上的文件,一边感慨着说道:“真羡慕你们这些学生的生活,每周末都有假期,还不用去操心太多的事情,唉。” “堂姨辛苦了。”苏淳风笑了笑,拿着文稿往茶几旁走去。 陈羽芳忙道:“哎,就坐我办公桌这边吧,我现在得回家了……今晚上还要去赴宴,有同学结婚呢。” “哦。”苏淳风答应道。 等着陈羽芳走了后,他就坐到办公桌前开始整理商户统计表。不整理不知道,一整理,苏淳风还真吓了一跳。 目前万通物流园只有a区已经建成并投入使用,大小门面房、库房总计才一百一十二户。而现在,物流园区的统计报表上显示,却有入驻商户89户。短短一周时间,就有六十多户新入驻的大小公司个体户,平均每天出租十套门市房…… 开什么玩笑? 苏淳风皱了皱眉,忍不住起身走出去到物流园的停车场看了看。 只见偌大的物流园区内,几乎所有的门市房都已经入驻了商户。尤其是北排的小户型简易房,已经全部爆满,上面挂满了各种各样名目的“货运代理责任公司”的招牌。停车场区,大大小小的货运车辆停放得满满当当。 难怪刚才回来时,看到外面停放了近二十辆货运车,本以为不过是在这里稍作停歇就走的过路车呢,现在苏淳风才知道,感情是停车场里面车位爆满了。 他满腹疑惑地准备回办公室整理商户统计表,打算吃完饭的时候问问父亲这是怎么回事儿呢,就听着有人喊道:“小风,回来啦?” “哎。”苏淳风答应着循声望去。 只见穿着一身迷彩服,戴着迷彩帽,左臂上裹着印有“万通物流园区保安”字样的红袖标,剃了平头的刘金明嘿嘿笑着走过来——没错,他就是苏淳风在河塘村的老家邻居那位刘老太太的儿子刘金明。四十多岁的刘金明,在听说苏成开的万通物流园区招收安保人员的时候,就主动腆着脸找到苏成,要求到物流园区当保安。 本来物流园区招保安,肯定是要招收一些年轻人的。 不过碍于邻舍之间的面子,而且刘金明此人身强体壮有着一身的力气,倒也适合当一名保安。再者说了,物流园区的保安队伍中,也确实需要这样一位年龄较大,相对成熟些又知根知底的人物来带领管理。于是苏成就答应下来,让刘金明到物流园区当保安队长,工资每个月四百五十元。 别小看这四百五十元,这年头对于普通农民来说,已经不低了。 苏淳风笑道:“大伯,忙着了?” “可不是咋地,这几天一天比一天忙啊,哈哈。”刘金明乐呵呵地掏出烟来递给苏淳风一颗,被苏淳风婉拒之后,便自顾自地点上,道:“哎呀,你是不知道,就这六七天时间,那些人就好像鬼子进村似的,抢着闹着要到咱们物流园区租房。嘿,房子往外一租,大大小小一辆辆车也全都给开进来了。这不,我们这些干保安的,又得开票登记、又得指挥车辆停放、还得昼夜不停地二十四小时巡逻……” “大伯您受累了,回头有时间,让我爹请您喝酒犒劳下您。”苏淳风笑道。 “嗨,你爹现在更忙,哪有时间喝酒啊?”刘金明摆摆手,继而略有些尴尬和不好意思地试探着说道:“小风,你是了解你大伯这人咋样的,所以不是大伯偷懒啊,有些话实在是不好意思跟你爹还有你堂姨说,在这里我就跟你多一句嘴,咱们停车场,是该再用俩人,专门负责开票登记了,省得乱,你说是不?” 苏淳风想了想,道:“您说得对,这事儿回头我就跟我爹说说。” “哎哎,那就好,那就好。”刘金明连连点头,道:“那我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快回去做作业吧,我还得再巡视一圈儿。唉,咱们物流园越来越红火,人多车多了吧,就怕出事,前天两辆车还因为停放的事情,司机都打了起来……他娘的,要不是我带着几个人拦住,指不定还要出人命呐。” 刘金明唠唠叨叨地往远处走去。 苏淳风不禁笑着摇了摇头——他知道,刘金明看似闲唠,其实心里面是在邀功呢。 …… 153章 风吹草帽扣鹌鹑 十天前,平阳市政府、公安交通管理局、城市管理局的主要领导人共同召开会议,通过了新的“平阳市城区交通管理制度”,扩大并明确划定了市内货运车辆禁止通行或者分时段禁止通行的区域、道路。 这条新规定的出台,也就预示着平阳市最早的两个停车场“华云停车场”和“南城新民停车场”将难以为继下去。 平阳市电视台连续三天播报此条新闻…… 像这类新闻,或许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平阳市民众们不会去关注,但对于经营货运行业的人来说,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传开了。 几乎所有的车老板和大中小型货运公司的员工、老板们,都在讨论这个问题。 然后,就自然而然地促成了万通物流园区骤然间红火了起来——原“华云停车场”和“南城新民停车场”的那些货运公司、物流公司、货运中介公司,都抓紧时间到万通物流园区看房、签订协议租下房屋。 而且一个个的,全都懊悔当初为什么不早早来万通物流园区租房,那样的话还可以免除两个月租金,且可以享受一年房租减半的优惠。 现在,悔时已晚。 不过即便如此,万通物流园区的房租相对来讲,还是较为便宜的——像北排那些简易房,每间房的面积为二十一平方米,房租每个月才三百五十元。而中户型为楼房,比小户型的简易房要好得多,上下两层共计四十八平米,房租每个月八百元。大户型暂时没有,不过可以额外加库房,有大中小三种库房可供选择,小库房四十平米,每月租金六百元,中库房四十八平米,每月租金七百二,大户型六十四平米,每月租金九百元。 廉价的房租,优越的地理位置,大面积的停车场…… 万通物流园区,绝对是当前情况下,平阳市货运物流行业人们的最佳选择之地。 于是乎,在短短一个星期的时间里,原本冷冷清清的万通物流园区,迅速呈现出了房屋租赁火爆之势,仅剩下的二十三户中,只有十七套中户型门面房,三个大型库房,两个中型库房,一个小型库房了。 可以想见的是,剩下的这些库房和门市房,也将会迅速租赁出去。 万通物流园a区总计一百一十二套房屋——简易小户型房屋共计32间,中户型房屋65套;大户型库房4个,中户型库房4个,小户型库房7个。 对于万通货运代理有限责任公司来讲,最为重要的是…… 现在的房屋,都开始收费了! 除去三月一日前入驻的15户之外,其它住户都要开始缴纳至少半年的租金——所以在短短一个星期的时间里,万通货运代理有限责任公司财务方面,已经收到房屋租金总计五十八万多元,这还是其中少部分缴纳的是半年的租金。 自元宵节后正式开始招商运营,万通货运代理有限责任公司财务方面的困境,顷刻间被解决掉了。 天色已然完全黑了下来。 销售处会客室里的茶几旁,一家人围坐在桌前吃着饭。 原本苏理一直都和弟弟苏成家里人一起吃饭的。不过自物流园区和停车场正式开始运营之后,同样作为员工的苏理,坚持要和保安人员们在一起吃饭——他就是这样的性子,苏成一家人也拿他没办法。 苏淳雨原本每周末都是在村里大娘家住的,不过今天傍晚恰好自家货运车在村里装上货要出发了,他就一时兴起搭上车来到物流园区这边过周末。 近几天来一直心情都很好的苏成,乐呵呵地喝着小酒,一边给儿子苏淳风讲了一个星期时间里物流园区发生的翻天覆地的变化,以及发生这些变化的具体缘由……说着说着,苏成都禁不住有些飘飘然了。 苏淳风当然也为此感到分外的高兴,真乃是“时运一来不由人,风吹草帽扣鹌鹑”啊! 他笑着说道:“爹,这还只是开始,房屋租赁的收入看似多,但房租收上来之后,接下来基本上等同于一年时间里,公司都不会再有房屋租赁的收入。所以现在的钱看似多,但并不多,因为公司还要纳税,还得支付员工工资、停车场配套设施的改善、维护、增进以及日常其它方面的开销等等,各方面花销其实都很大的。而且,咱们物流园区也仅仅只是一期工程的a区建设完成,b区还没有开始动工建造呢,到时候还要一大笔钱啊。另外,这样的收入比起银行的贷款以及市政府的无息扶持资金来,还差得很多。” 这话一出口,苏成原本兴奋的脸色,当即便布满了苦涩,道:“唉,五年还清,光是利息就得翻出去百万元咯。” “其实也不要紧……”苏淳风露出一抹调皮之色,好似刚才只是故意泼了父亲一头冷水般,带着些许歉意地嘿嘿笑着说道:“爹,您忘了,八月份下旬开始,咱们停车场就要收停车费咯。” “那个又没多少钱。”苏成摇摇头道。 “没多少?”苏淳风哭笑不得地说道:“爹,积少成多啊,您难道没有算过这笔细账吗?” 苏成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我知道,停车收费制度早就拟定好了的,小轿车和小型车进入收费一元,单日不论小时;七米以下车辆每小时五角,七米至十米每小时八角,十米至十五米的车辆每小时一块五……这能收多少钱?” 苏淳风正待要说什么,就听坐在旁边的弟弟小雨嘁了一声,道:“基数大了,钱自然就多了,这帐都算不过来。” “嗯?”苏成拿筷子敲了小雨脑袋一下,道:“那你给我算算。” 苏淳雨吃痛咧了咧嘴,不过还是掰着指头算道:“就按照平均每天有七米以下车辆二十辆停放二十四小时,七米至十米每天有二十辆,十米至十五米每天有五辆算吧……二十四乘以零点五乘以二十,二百四十元;二十四乘以零点八乘以二十,三百八十四元;二十四乘以一点五乘以五,一百八十元。加起来多少?八百零四元。按照现在这情况,咱们停车场到时候哪天至少也得停放几十辆车吧?所以我这都是往少了算的,一天八百块,一个月就是两万四千元,您还嫌少啊?” 苏淳风和母亲陈秀兰在旁边听得直笑。 苏成却是一下子愣住了——前些时日物流区和停车场里实在是冷清,所以他没心情去算计过以后停车场收费时能有多少收入。这一周停车场里的车辆忽然增多,但他却在忙碌物流园区招商方面的事宜之外,还要照应着联合收割机代理销售处的生意,还得去忙活着给人修理联合收割机……所以,他还真是没去仔细算计过,寻思着停车费用不过块八毛的收入,每个月够物流园区员工们开支就行了。不曾想,竟然达到了两万四千元。而且,这还是按照最低值去计算出来的收入。 “也就是说,有可能平均每天停车收费都能够达到上千元了?”苏成心里迅速盘算了出来。 “当然。”苏淳雨耸耸肩,拿起筷子夹着菜吃饭,嘟哝道:“按照车位数量来算,爆满的话收入得翻四五倍不止。” 苏淳风给父亲面前空了的酒杯里斟了些酒,道:“爹,您看着吧,随着全国经济形势的快速发展,平阳市介于四省交界之地物流货运中枢的作用将愈发凸显出来。到时候,咱们物流园区的生意将会越来越好,所以这几年物流园区方面,先不要想着可以为我们带来多大实际的收入,只要有收入,就先还清银行贷款和政府的扶持资金,然后再贷款,把物流园b区迅速建成投入使用。” “嗯,这些我以前就想过。”苏成点了点头,道:“哎对了,你堂姨说那个什么万通货运信息网半个月后就能开通使用了,和市里寻呼台那边她也谈好了价钱,一年的费用为六万元,你觉得合适不?” “可以。”苏淳风毫不犹豫地说道。 “那我就放心了。”苏成喝下一口酒,道:“我觉得,回头把你堂姨的工资每个月再涨三百元吧,她最近实在是太忙了,里里外外其实我还真没帮上太大的忙,都是她一个人在操持着,不容易啊。” 苏淳风道:“这倒不用,忙也只是这段时间看起来忙碌而已。给她涨三百她反而会觉得自己功劳确实大,涨三百都少……所以,还不如不给她涨工资。”顿了顿,不待父亲说什么,他忽而想到了之前刘金明说的那番话,便说道:“爹,咱们物流园区车辆出入开票和记录方面,需要从现在开始,就着手重新安排专人负责了。毕竟到八月份中旬之后开始收费,到时候再让保安来兼职的话,不合适。” “这个我和你堂姨商量过了,下周就开始安排。” “嗯。” 爷俩吃着饭就把这些事情谈妥。 陈秀兰在旁边听着丈夫和儿子商量着物流园区的事情,想到如今物流园区房屋出租的火爆,还有将来无比可观的收入,一时间竟然有些恍惚,仿若做梦一般——想想三年前,一家人何曾敢想过,这个家会拥有如此大的一个产业? 而这一切…… 竟然会是自家大儿子,当初年仅十四岁的苏淳风开始提出建议购买一台联合收割机之后,这个家,就迅速发展到了现在的地步。 …… ps:求红票、月票!! 154章 可疑人物 中午的时候,天边忽然响起了一阵闷雷声。很快,原本万里无云的碧蓝晴空,便迅速被从东南方滚滚涌起的乌云吞噬。 一场春雨,酣畅淋漓地落下。 站在宿舍的窗前往外观望,只见校园里,仿若忽然间冒出来的些许五颜六色的雨伞,如鲜花绽放般,点缀着青春气息十足、处处绿意盎然的校园,在这样一个下雨的天气里,愈发令人观之便顿生陶醉之感。 “这场雨后,再过些天就该农忙了吧?” 苏淳风站在宿舍外的走廊上,扶着已然被淋湿的栏杆,眺望着在雨中如诗如画般的校园景色,想着一些心事——转眼间,自布下九宫虚天阵至今已经过去了三个月,那个所谓的枯晨大师,并没有出现。 其实这一点苏淳风早有心理准备,也知道那个枯晨大师十有八九早晚都要来。 但他还是希望,枯晨早些来。 因为等待,是一种煎熬——谁也不愿意心里一直都压着一件事情,都想着有什么事情尽快解决掉,拖泥带水的实在是让人心烦。 嘀嘀嘀…… 腰间的寻呼机响了起来。 苏淳风掏出寻呼机看了下,上面显示着:我在校园外面发现两个人,钱明。 一看到这条讯息,苏淳风当即皱了皱眉,继而转身回到宿舍拿了雨伞,飞快地下楼往大门那边跑去。他知道一直以来钱明比他更为心焦,只要一有空闲,就会在学校外面溜达着,注意着任何可疑的人物。 他专门发来这条讯息,应该是真有可疑人物了。 举着雨伞快步走出校门,苏淳风就看到不远处的电话亭旁,钱明正站在那里神色焦急地望着校门口。 看到苏淳风出来,钱明赶紧招了招手。 “怎么回事?”苏淳风举着雨伞走了过去,一边神色貌似平静地观察着四周道路两侧在雨中稀稀疏疏来往的行人和车辆。 钱明小心翼翼地说道:“凯旋路上,有两个举止怪异的男子在走动。” “怎么个怪异法?” “两个人低声讨论着什么,而且目光一直都在注视着校园方向。而且其中一人看似做出了一个掐手决的动作,但被另外一人阻拦。”钱明有些担忧地说道:“他们好像发现我了,那个阻拦同伙出手的老家伙,还一直盯着我笑,笑得很瘆人……”说到这里,钱明又有些心悸般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苏淳风皱眉道:“他们在哪儿?” “往北走了。” “你回学校吧,我过去看看。”苏淳风摆摆手,举着雨伞大步往演武楼走去。 钱明站在原地愣了会儿,这才压下心头忍不住要追过去一看究竟的冲动,转身回学校去了——他知道,有些事情,还是不要太过好奇,省得给苏淳风添乱。而之前那两个人,尤其是那个长相、笑容、眼神都很瘆人的老家伙,现在想想,还让钱明有种胆怯的感觉,仿若被妖魔鬼怪盯住吸取了部分灵魂般。 苏淳风走到演武楼前,右转穿过演武楼沿着凯旋路往北走去。 他并不担心自己会被人发现怀疑到,因为他穿着校服,一看就是高中生啊——天气转暖之后,学校里又刮起了一阵对学生着装方面的管理风,所以现在苏淳风很无奈地再次穿上了一身的校服扮纯情少年。 从演武楼往北,路东侧是一排的门市房。 门市房后面,就是一中校园的西外墙了。 沿着凯旋路走了大约有两百多米后,路东就出现了一片高低参差不齐的建筑物,后面还有一片低矮的平房,狭窄的街巷从中七拐八绕。也因此,一中校园的西外墙会很突兀地向东收缩了四十多米直到北外墙附近。北外墙外面,则是或狭窄或宽畅的巷子及一片平房,北外墙东段的外面,则是一条宽阔的大街。 也就是说,整个校园的平面图并非是那种整齐的方形。 苏淳风没有拐入那片平房区,而是依旧沿着凯旋路往北,直到前面的大街口后,右转往东走。 走着走着,突然间就听着有人喊道:“嗨,小伙子!” “嗯?”苏淳风停步,扭头循声看去。 却见从南边的平房区一条狭窄的巷子里,走出了两个人。当先一人看起来六十多岁的年纪,黑黑瘦瘦的,个子不高还略有些驼背般往前探着脑袋,形象穿着也颇为邋遢,也就比乞丐好那么一点点,他手里拎着一杆一尺多长的黄铜色烟杆,咧开嘴尽可能使自己的笑容显得和蔼些,只是满嘴的黄牙加上他那天生猥琐奸猾的长相,这副尊容实在是让人观之便不禁心生厌恶反感。 此人,正是西山县邪不倒龚虎。 在他侧后方紧跟着走来的,是一名看起来三十五六岁的青年男子,中等身高,古铜色面庞棱角分明,显得颇为刚毅,双手粗大布满老茧,手背上血管虬结凸起,一看就是那种常年干体力活儿,孔武有力之人。他穿着很朴素的灰色秋衣,黑裤子,千层底的布鞋,像是一个农民工般。 苏淳风知道——此人是邪不倒龚虎的二徒弟常增先,目前还真是一个民工。 “怎么是你?真巧啊。”苏淳风面露礼貌的笑容,客气地说道。 “是啊是啊,太巧了。”龚虎咧着嘴嘿嘿乐着走到苏淳风面前,道:“你不是在一中上学吗?怎么来这里了呀?” 苏淳风似乎特别反感龚虎每次见面问这个问那个的,他撇撇嘴瞄了眼南边,说道:“这不就是我们学校吗?我喜欢吃完饭后绕着学校外面溜达溜达消化食儿,咋了?这也碍着你的事了?” 常增先当即皱眉,心想这孩子怎得说话如此难听? 不过师父在旁边,天性少言寡语的他自然不好说什么。 “不碍事,我也就问问。”龚虎丝毫不介意,乐呵呵地说道:“哎,上次的事情还真是得好好谢谢你,那个家伙确实是个坏蛋,想要抢劫我呀……幸亏你提前提醒了我们,后来我们俩反过来就把他给抢了。” 苏淳风像个不通世事的少年般,听了龚虎这般话当即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那你是不是也得分给我点儿东西?” “什么?”龚虎愣住。 “你老人家抢了别人东西,可是我给您提的醒,不该分点儿?”苏淳风狡黠地笑道。 “嗨,别提了,就他妈抢到三块八,那厮是个穷光蛋,不然也不会想着来抢劫老子。”龚虎乐得直打颤,道:“小兄弟,你当时是怎么看出来那人是个坏蛋的?” 苏淳风撇撇嘴轻蔑地看了眼龚虎,道:“也就你和你儿子看不出来吧,明眼人谁看不出那人盯你们很久了?不过,我觉得您当时的穿着打扮,恐怕比那个混蛋看起来还要穷光蛋吧?简直跟要饭的有一比,傻子才会想去抢你。也就是您儿子穿戴成那副模样,肯定是个大老板,有钱啊。不过您儿子人高马大的,而那家伙瘦得像根麻杆,贼眉鼠眼的,肯定打不过您儿子。所以我觉得那个坏人倒不是想抢你们,而是想趁着灯展的时候人多拥挤,偷您儿子身上的钱。” “对对对!”龚虎连连点头,转而问道:“最近有你们王老师的消息没?” “没有啊,我过完年就一直没去过东王庄了。” “我说……”龚虎凑近小声道:“你小子真没拜他为师呀?” “你这人烦不烦啊?”苏淳风面露厌恶之色,道:“行了,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走了啊,你个老神棍。”说罢,苏淳风转身就走。 “哎等等。”龚虎拦住他,谨慎地四下打量着,一边露出郑重之色,道:“我问你,你们学校是不是有谁,和你们王老师一样,会术法?” 苏淳风诧异道:“术法?我不知道啊。” “笨小子!” “你才笨!笨老头子!” “算了算了,唉。”龚虎挥挥手,面露无奈地转身就往西走,一边嘟哝道:“你小子现在后悔都晚咯,年龄大了,纵然是现在就开始学习术法,这辈子也难以有什么大的突破了,你那王老师,也是个倒霉蛋。” 苏淳风撇撇嘴转身往东走,同样极为不满地嘟哝道:“老神棍。”心里却在想着——感情钱明说的两个可疑人物,就是龚虎和常增先啊。 龚虎这次前来,应该是听闻了一中学校里年前又闹“笔仙”才会来看看的。 元宵节那天晚上,苏淳风可是听到龚虎和大徒弟许万发的对话——大前年一中发生女生跳楼死亡和随后的灵异事件之后,龚虎也曾亲自到一中校园附近查看过,并且在整个金州县城专门追查过那名作恶的术士,最后无果而终。 如今他再来,也就可以理解了。 不过苏淳风却有些担心,龚虎这个看似老实则不老的家伙,可千万别在一中校园这边施术想要布术阵做预防啊,不然的话招惹上九宫虚天阵,那岂不是要受无妄之灾?虽然不至于弄死他老丫挺的,但九宫虚天阵是一次性的术阵,苏淳风可不想再受苦受累地去重新布置一个九宫虚天阵。 又想到刚才钱明说的话,应该是常增先想要施术查看下,结果被龚虎及时的制止了…… 难不成,龚虎这老丫挺的,看出了些许端倪? …… 155章 净体中期 苏淳风暗暗思忖:“龚虎应该认识钱明,且知道钱明这家伙是一个术士。因为大前年一中学校出事之后,龚虎曾经亲自来调查过这方面的事情,所以他肯定发现了半把刀术士钱明布下的术阵。只不过,当初龚虎发现钱明布下术阵的时间,和女生跳楼自杀以及随后的灵异事件最终消失的时间点,太近了,所以龚虎只是觉得钱明是一个满腔正义感的术士,在学校里布下了术阵抵制阴邪之气之外,还做好防御应对,却无论如何也没想到,钱明是一个半把刀,且是一个没有师承自学成才的术士。” 不然的话,这位长相实在是猥琐的家伙,也不至于嘿嘿怪笑着瞅钱明,把钱明看得心里发毛——换谁让龚虎这号人嘿嘿怪笑着瞅,心里都会发毛。 想到这里,苏淳风哭笑不得地绕行往学校里走去。 真是虚惊一场啊。 他不在意龚虎是否看出一中校园里布下了诡异术阵,因为即便是龚虎看出来了,也只会认为是钱明布下的术阵。 什么术阵? 那只有人家施术布阵者才知道。 同样,那个所谓的枯晨大师即便是看出了这种诡异阵法的存在,恐怕也不会太紧张,因为他也会认为是钱明布下的术阵。而且,这个术阵从表面上来看,根本没有什么强悍到令人忌惮的气息。所以枯晨如果发现了这个术阵的话,十有八九会选择强行破阵——说到底,枯晨根本没有把钱明这号半把刀术士放在眼里。 此时哗哗直下的中雨,已然转为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苏淳风神情悠闲地打着伞,在雨中迈步。感受着天地间充沛轻灵的五行气息,禁不住浑身舒畅,便在心中默念术咒,悠闲散步的过程中,就缓缓引导着吸附在周身上下和四周的灵气缓缓进入体内。 幅度不大,就连小小的施术都算不上。 所以他也无需担心这点儿小小的灵气波动,会引起那个反方向而走越来越远的邪不倒龚虎给察觉到。 快要走到学校大门口的时候,苏淳风只觉得浑身肌肤一紧、一松…… 霎那间,好像浑身的汗毛孔都全然舒张开来般,天地间的灵气仿若溪水般涓涓流淌着通过汗毛孔渗入了他的体内,继而洗刷着体表肌肤各处,然后顺利地周游往复一遍后,循着细微的气线,滑入经络内,向五脏六腑之中汇集而去。 “突破了!” 苏淳风心中一喜,急忙走到校园墙下靠边站定,心中默念术咒,静下心神细细感应着那些不断滑入体内的天地灵气。 他没想到,不知不觉间自己竟然踏入了净体中期的境界中。 遥想上一世,自己苦苦修行历经多少辛苦和等待,最终才突破了净体初期迈入中期之境——达到净体中期之后,就可以汲取天地五行灵气,并将灵气按照五行之分在体内分解出来,进入金木水火土五行相应的五脏六腑之中,从而洗涤五脏六腑中的污垢之气,为下一步通关打破体内周天做好准备。 正常情况下,术士在修为进入净体中期之后,就会更加地重视修行。 因为,修行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稍有疏忽就会导致体表肌肤中的气线再次被污垢所阻,从而让好不容易迈入的净体中期之境,再次倒退回净体初期的时候。 不过这只是针对普通的术士修行来讲。 苏淳风,是一个特例。 他重生的时候就带着“醒神”之境修为的强大心神,不但在修行方面可以事半功倍,更能够为当世任何术士之所不为,越级做到许多同境界术士做不到的事情——例如施展更为精妙的术法、布下更高深复杂的术阵等等。 若非如此,从重生后决定修行,到现在才不过两年左右的时间,从未有全身心投入修行的他,凭什么从净体初期不知不觉间像是玩儿似的就踏入了净体中期? 站在墙根下举着伞,苏淳风旁若无人般静静地凝神引导进入体内的五行灵气从气线进入经络中,继而默念术咒,在体内施术分解天地灵气,清晰的分出金木水火土的五行之态,然后一点点进入五脏六腑之中。 过了一会儿,苏淳风以自身无与伦比的心神修为,强行与体内施术截断了天地灵气的进入,并引导体表肌肤下气线中的灵气与肌肤表层形成隔层,切断体内与外界的联系。 这样的话,体内的修行状态就进入了一个短暂的停滞中。 不会受到外界的影响干扰。 而所谓修行过程中公认的逆水行舟定律,在苏淳风身上,也就不会发生了——他可以随心所欲地想什么时候继续修行,就接着上一次修行的步骤修行下去,不至于因为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而走一步退三步。 轻轻呼出一口浓浓的浊气,苏淳风神色平静如常地往校园里走去。 还没到上课的时间。 虽然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但校园里还是有不少年轻的身影或打伞,或干脆就那么在小雨中散步、急走。 就在苏淳风快到教学楼前的时候,就听着有人喊道:“苏淳风,等等。” “嗯?”苏淳风转过身来,循声看去。 只见四名顶风作案没有穿校服,而是穿着颇为前卫时尚衣衫的女生举着伞匆匆走了过来。 当先一名女生留着齐耳的短发,穿着一件蓝白条纹状的针织七分袖的蝙蝠衫,蓝色牛仔裤。颇有些姿色的她还化了淡妆,两条眉毛显然修饰过的原因,若柳叶般细长好看,一双大眼睛忽闪着,却透出些许桀骜的神情。这名女生身材高挑,足足有一米七出头,而还穿了双半高跟的黑色皮鞋,于是就这般站到目前身高才一米六九的苏淳风面前,竟然还隐隐高出了半个脑袋。 “你是……”苏淳风有些疑惑地看着这名女生——有些眼熟,肯定是本校的学生,但具体哪个年级哪个班,就不知道了。 “我叫邢燕,你好。”女生很大方地伸出了涂抹着亮红色指甲油的手。 “哦,你好。”苏淳风有些犹豫地把手伸过去和对方握了握,旋即松开,心里还因为这般正式的结交形式而感到哭笑不得,这年头,高中生哪儿有见面认识先握手一说?这丫头电视剧电影看多了吧? 邢燕嘴里嚼着口香糖,歪着头昂着脸,颇为傲气地说道:“我这人说话比较直接,所以咱你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当我男朋友,怎么样?” “啥?”苏淳风一下愣住了。 “我想和你搞对象啊。”邢燕很理所当然地说道:“我知道你有女朋友,是王海菲对吧?不过我很喜欢你,所以希望你和王海菲分手。” “那个……”苏淳风有些错愕地说道:“这位同学,咱们好像不认识吧?” 邢燕耸耸肩,道:“这不就是认识了吗?” 苏淳风瞠目结舌地看着邢燕那副桀骜自负的表情,再看看跟在她身后的三名女生一个个那副颇为前卫时尚的着装打扮,心里豁然想起,这三名女生,好像就是韩强生日的那天晚上,在一起喝酒的女生啊? 于是他立刻断定,这些女生们就像是李志超那一伙男生般,属于是女生群体中最为叛逆的风头人物了。 “抱歉。”苏淳风笑了笑,道:“我不愿意。”说罢,他转身迈步就要走。 “站住。”邢燕急忙打着伞追上去抬臂拦住了苏淳风,秀眉微颦,嚼着口香糖颇有些霸气地说道:“怎么着?不给面子是吧?” 苏淳风苦笑道:“邢燕同学,感情这种事情……不能强迫啊。”说完这句话,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在对牛弹琴,因为这个年龄段的叛逆学生们,根本不会想到、也不会去接受这种思想感情类的问题。 “我在主动追求你啊。”邢燕有些生气地说道:“当着我朋友的面,你拒绝我,我会很没面子你懂不懂?” 苏淳风皱皱眉,脸色瞬间冷了下来,道:“让开!” 说着话,他大步从邢燕身旁走了过去。两把雨伞在小雨中相撞,发出一声轻轻的砰响,迸溅出无数清亮的水珠散开在雨中。 “我操……”邢燕啐了口唾沫:“这也太不给姐妹儿面子了,走着瞧。” “就是,咱们燕姐这么漂亮,他竟然给脸不要脸。” “有眼无珠!” “燕姐,别搭理他了,什么人啊!” 邢燕扭头怒目瞪视着三个好姐妹,道:“你们别瞎说好不好?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纸,再过些日子他肯定是我男朋友,你们现在说他的坏话,不就是等于在说我的坏话吗?真是的,再这样别怪我不客气。” 三名女生赶紧唯唯诺诺称是并流露出歉疚的神色。 走到教学楼台阶上的苏淳风听着后面女生的对话,差点儿没一头栽下去——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还隔层纸…… 呸! 苏淳风心中顿生出一阵厌恶的感觉,一边大步往教室走去,一边暗暗地腹诽着:“妈的,长得帅也有罪啊?” …… 156章 高三课本 其实从去年冬天开始,苏淳风到现在已经收到过四五封表达爱慕之意的情书了。有的是委托别的女生交给他,还附上照片,有的是当面递给他然后羞答答地转身跑开,还有会委托人问他的生日是几月几日…… 对于这些苏淳风基本上都是以沉默给予回应,就仿若从没发生过这种事情似的。 如此一来,既委婉地表达了拒绝,也不至于让对方太过于难堪——少年人情窦初开,表达爱慕之心可以理解的嘛。 但苏淳风却从没想到过,自己会遇到如邢燕这样强势表达爱意的女生。 好家伙,套用一句电影里的词汇来形容,那副嚼着口香糖歪着脑袋一脸桀骜的形象,简直就是活脱脱一位“小太妹”啊。 不过他也没太当回事儿。 小丫头片子还能成得了精啊? 傍晚,淅淅沥沥的小雨还未停,校园里的操场、球场上都已然泥泞不堪,积满了一层亮晶晶的雨水,在雨滴的击打下荡起一圈圈小小的涟漪泛着光,映衬着青翠欲滴的小草和远处繁茂的树木,被雨水洗刷干净的建筑物,愈发使得傍晚时分幽静清雅人文气息浓厚的校园景色,分外美丽。 吃过晚饭后的苏淳风,打着雨伞悠悠闲闲地走出校门,在人影稀少的大街上溜达着,一边在心中默念术咒,左手揣在裤兜里掐出手决,细细感应着引导天地灵气入体,继而清晰无比地分解开来,循入五脏六腑之中清洗污垢之气——刚刚踏入净体中期之境,趁着下雨天的灵气充沛清新,巩固下最好。 走到校园东面的大街上时,恰遇到同样出来遛弯修行汲取天地灵气的钱明,苏淳风便微笑着点了点头。 “淳风……”钱明赶紧转身跟上,道:“中午那两人,你看到了吗?” “嗯。”苏淳风道:“不是他们。” 钱明不禁流露出失望之色,道:“可他们的举止很怪异啊,明明是掐出手决的……我相信没看错。” “他们确实是术士。”苏淳风道:“不过和你我一样,都是想追查出那个混账术士的。” “这样啊……”钱明了悟道:“你认识他们?” “认识。”苏淳风笑了笑,道:“不过他们不知道,我是术士。” 钱明立刻认真地说道:“你放心,我绝不会透露出你的身份,一定为你保密。” “嗯。” “淳风,那个混账术士,怎么还不出现?” “不知道。” “大概什么时候出现?” “别急,该来的总会来……”苏淳风微微一笑,道:“如果哪天晚上你感觉到了校园里的天地灵气突然出现急剧的紊乱状态,那么你马上出来,到校园篮球场的东南角,立刻施术攻击那名混账术士。” 钱明诧异道:“他会出现在那里?” “不会。” “那我为什么去那里施术攻击?还有,我应该怎么攻击?我从来没有与人斗过法啊……”钱明一头雾水,紧张不已地说道。 苏淳风笑道:“你只管施术就是了,别的不用管。” “施什么术?” “什么都行。” “这……”钱明彻底懵了——斗法就是胡乱来? 苏淳风挥挥手不待钱明再询问,便已然转身往回走去,一边说道:“别跟着我走了,你从那边绕过去吧。” “哦。”钱明答应一声,驻足看着苏淳风的身影消失在傍晚昏暗的雨幕中。 …… 周四中午。 吃过午饭后苏淳风就去了教室学习。 年初开学之后,文科一班和理科二班的学业就变得繁重起来——高二下半学期的课程,到现在已然全部结束,学生们正在加紧复习。下周,老师们就要开始教授高三上半学期的课程了。即便是,学生们还没有高三的课本。 班主任和老师们说:“你们都是最优秀的学生,加快课程学习进度,争取在高三上学期把高中课程全部学完,然后到高三下半学期,就要全力准备应对高考了。” 所谓全力准备…… 除了温习高一、高二、高三全部的课程之外,其实最重要的就是,一遍遍不停地做模拟试卷。 所以这两天,高二一班、二班的学生们,都已经开始忙着去借书了。 如此繁重的学习任务,如果没课本的话,那可不行。 教室里此时已经坐满了学生,但安安静静的,只有翻书页和笔尖在纸上划过时的轻微沙沙声——每一名学生,都在认真地温习着功课。 黄薏瑜背着书包从外面走了进来,坐到桌旁后,就轻声对旁边的王海菲说道:“海菲,我已经借到高三的课本了。你不用担心借不到,以后上课时,我们两人可以一起用。温习功课的时候也可以分开学习,这样的话互相之间不会耽误。” “嗯,谢谢你。”王海菲轻声道谢。 “客气什么,咱们是同桌好友嘛。”黄薏瑜笑道,一边扭头看了看苏淳风,问道:“哎,苏淳风,你借到课本了吗?” “还没有。”苏淳风微笑着摇摇头。 “抓紧借来做好准备啊。”黄薏瑜认真地,很负责任地说道:“课程本来就紧张,如果没有课本会严重影响到你的学习成绩。” “嗯。”苏淳风点头道:“我正在借。” 黄薏瑜便不再说什么,扭过头掏出书本开始学习。 这时候就听着右后方有人阴阳怪气地说道:“前天老师吩咐过借高三课本之后,我当天晚上就借到了。其实我要是想借的话,三套书都能借来了,只不过用不着,所以我从中挑选了比较新的一套书。” 苏淳风听声音就知道是程帆在故意说这种话刺激他了,不过也懒得去理会这家伙。 见程帆没有理会他,程帆就对附近的几名女生说道:“你们谁有借不到书的吗?跟我说,咱们都是同学,朋友……我帮你们借来,不就是一套书嘛。要是连这点事情都帮不到女同学的忙,那还叫男人吗?” “程帆,你说话注意点儿。”黄薏瑜扭头怒斥道。 “我怎么了?”程帆露出一脸无辜之色,道:“实话实说嘛,又没有针对谁。”说罢,他站起身来道:“同学们,谁有需要的话,跟我说,我尽力帮助你们。” 坐在程帆前面的女生孙莹莹说道:“我也借到了,上午放学时朋友给我送来的。” “是男朋友吧,嘻嘻。”她的同桌李晓莉打趣道。 “什么啊,讨厌!我可没答应他。”孙莹莹微红着脸,一脸得意骄傲地说道。 孙莹莹个子不高,但发育较早,身材颇有些玲珑娇俏之态,加之天生一副娃娃脸,属于那种可爱型的女孩子。年初刚开学的时候,她私下里给苏淳风写过一封情书,不过却没有得到苏淳风的任何回应,难免心中有些不满。再加上平时看苏淳风和王海菲成双入对,孙莹莹心中更是嫉恨交加。 上午放学时,那名一直都在追求她的高三男生给送来新书时,她就觉得很有面子了,还刻意地在苏淳风面前撅起嘴一副“我有人追”的样子。 现在逮着机会,她当然要赶紧气气这个“有眼无珠”的苏淳风,顺便再挖苦讥讽一下,道:“正如程帆所说,这点事情都做不到那还叫男人吗?所以就凭他给我送一套书,就想让我答应,美死他了。” 坐在课桌旁本来正温习功课的王海菲轻咬嘴唇,一声不吭——她认识的亲戚朋友家中,没有上过高三的学生,又能去哪里借到高三的课本呢? 黄薏瑜鄙夷地瞪视了孙莹莹一眼,冷笑着转过头去。恰看到王海菲表情神态似乎有些伤感,她便急忙小声地安慰道:“海菲,你别搭理他们,等我今天回去再问问,帮你借一套书来……” “没事,淳风说帮我借了。”王海菲微笑着替苏淳风开脱。 “哟,叫的可真亲切……”孙莹莹颇有些吃味地说道。 程帆不屑地嘁了一声。 苏淳风就像是没有听到他们说话似的,面带微笑,神色平静地继续温习着功课——其实有关高三课本的事情,他压根儿就没太当回事儿。因为对于他来讲,简直太容易了,所以只是和本校高三的那些同乡男生们打了个招呼,让他们谁的书暂时没用的话,下周来的时候帮忙给带来两套就行了,反正下周才会用到,不用着急。 谁曾想,这些年轻的同班同学们中,偏生就有程帆和孙莹莹这种人,拿几本破书就借故炫耀并嘲讽人。 不过,苏淳风也懒得搭理他们,没必要。 这时候,班里面的同学们都已经被刚才程帆和孙莹莹他们的话给搅扰的无心学习,纷纷交头接耳地小声议论起来,也有同学开始犯愁,上哪儿借套书去,要不要,去求求程帆帮忙借一套书用呢? “淳风。”门外忽然有人唤道。 “哎。”苏淳风抬头看去。 只见高三那位徐家庄的男生徐立涛拎着一摞书走了进来,往苏淳风面前的书桌上一放,大大方方地说道:“听说你要用高三上册的课本,那,我和沈志民的两套都在这儿了,你挑着哪套新些,就拿去用吧。” …… 157章 品德好榜样 苏淳风面露感激之色,起身道:“立涛,多谢了,也代我向志民道声谢。” “客气啥,多大点儿事情啊。以后有事儿尽管招呼,我先走了,回见。”徐立涛摆摆手,转身走了出去。 “回见。”苏淳风笑着目送徐立涛走出教室后,便拎起面前的两套书,探身全都放到了王海菲的面前,道:“你先挑选一套用。” “嗯。”王海菲笑吟吟一脸惊喜地说道。 班里面同学们都静了下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看看苏淳风和王海菲,再接着,就看向了程帆和孙莹莹。 这二位,眼里面顿时冒出了颇有些愤怒和故作不屑的神色。 “淳风……”外面又有人喊道。 “哎。”苏淳风答应着循声看去。 只见辛官营村的林志军、马勇各自拎着一套书走了进来,往桌上一放,道:“听说你要用高三上册的课本,那,给你放下了,挑着用。”说罢,两人几乎没有多做停留,生怕苏淳风拒绝似的,道了声“回见”就大步走了出去。 苏淳风哭笑不得,好嘛,四套书了。 班里面嗡嗡的议论声瞬间响起。 还没等同学们议论几句呢,就听着外面又有人招呼苏淳风,然后驿馆村的刘兵还有郝家营村的郝云强、杏园村的闫海滨各自拎着一套书走了进来。 “淳风,听说你要用书,那,挑着用,不过可惜上面有名字了,不用的回头还给我们就行……” “我的不要了,回头你不用了拿去卖废纸。” “留着,甭说客气话啊!” 苏淳风哭笑不得,心中更是有些感动——自己也只是和同乡高三的男生们打了个招呼,结果就全都把书给送来了,而且还如此的及时。难不成,他们都专程回家一趟,把上半学期用过的课本拿过来,就为了提前给我吗? 现在,都已经七套书了。 随便用也用不完啊。 然而就在这时,又有人在门外招呼了一声“淳风……”然后,还是同乡,带着俩非同乡的朋友,拎着三套书走了进来。 不一会儿,又有人拎着书来了。 又有人来了…… 上课的预备铃声响起的时候,苏淳风的书桌前和书桌旁的地上,已经堆放了总计十五套高三上册的课本。 其中有三套,还都是崭新的基本没怎么用过——就如同他们现在一样,当前的高三一班、二班的学生们,也早在高二的时候就学过了高三的课程,所以当他们迈入高三,新书发下来之后,基本用不上了。 之所以留下这么多套书的原因,首先是苏淳风不好意思拒绝,其次是,有些人来了之后不由分说把书放下打个招呼转身就走…… 看着这堆课本,苏淳风哭笑不得地说道:“海菲,挑新的用吧。” “嗯。”王海菲也是一脸无奈的惊喜和笑容。 黄薏瑜有些夸张地拍着额头流露出惊愕之色,继而站起身来故意当着全班同学的面看了眼孙莹莹和程帆一眼,然后撅着嘴露出羡慕的神情,故作讨好请求般地说道:“苏淳风,海菲,你们有三套新书了,能不能让我用一套新的呀?” “当然。”苏淳风指了指桌上的一套新书,道:“拿走吧。” “谢谢咯。”黄薏瑜也不客气,拎着那套新书放到了自己的书桌旁边,话里有话地说道:“哎呀,和海菲还有苏淳风做朋友,真是太好了,还能沾到这样的光。原本我借到一套书还想着在班里炫耀一下呢,真是惭愧哦。” 王海菲忍俊不禁地笑出了声,随即抿嘴笑道:“薏瑜,别说这些了。” “咳。”苏淳风也摆摆手道:“行了,少说两句吧。” “你可真大度。”黄薏瑜撇撇嘴,耸肩坐了回去,一边说道:“本来呢,我身为班长有些话实在是不方便说,但今天上课前呢,还是想要说一句,大家作为同班同学,本应该友好相处,不要无事生非讥讽嘲笑别人,好像自己就得到了莫大的荣誉和心理安慰的快感般,到最后却是自取其辱,又何必呢?哼!” 全班同学们都笑出了声,谁都听的明白,这番话是说给谁听的。 孙莹莹气得咬牙切齿,又羞愧难当地低下头闷不做声,眼泪禁不住地流了下来——自己今天,真是丢尽了颜面啊。 程帆脸都青了,低着头一声不吭,只觉得脸上仿若被人连扇了几个耳光般,火辣辣的。 还能说什么? 那一堆书,就摆在苏淳风的脚下和书桌上,堆得像是一座小山。 刚才说谁借不到书呢? “苏淳风,能……能不能借我一套?”苏淳风的同桌岑泳峰红着脸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 “拿。”苏淳风很大度地一挥手。 “谢谢。”岑泳峰便从桌上挑了一套最旧的,放到了自己的脚下,“等用完了,我会还给你的。” “嗯。”苏淳风点点头——这些书虽然都送来了,而且也委实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在苏淳风看来,值钱不值钱是一回事儿,东西是别人好心主动送来帮他的,所以最后肯定要按照书上的名字,挨个儿还回去的。 有了岑泳峰开口求借,并且顺利得到了苏淳风的应允,班里其他一些发愁借不到书的同学,便都纷纷上前来开口借书。 苏淳风自然是有求必应,让同学们自己挑选着拿。 等到上课的铃声响起,老师进入班里面时,几分钟之内苏淳风面前和旁边堆放的高三上册课本,已然全部借了出去。 这件事,很快传到了班主任曹兰的耳中。 于是下午放学前,曹兰专门到班里面,占用了同学们的几分钟时间,对苏淳风帮助同学们借书的行为,大加赞扬,她说道:“同学们,我们是一个整体,大家不仅仅是在为了自己的明天而努力奋斗,还要有集体的荣誉感,为我们这个班级贡献出自己力所能及的一份力量!多少年后,当你们回忆起高中时期的生活时,可以理直气壮地说,我,对得起同学们,对得起这个班级!多少年后,当你们有机会再聚首时,无论你们是否有更好的成绩,你都可以在同学们中间昂起头,受到同学们的尊敬和怀念!因为,你们是同学,是朋友,是共同经历了这段高中时期的优秀少年!所以我希望,我们班的每一位同学,不仅仅要在学习上出类拔萃,更要在道德和品行上,做最优秀的学生,一个人才!苏淳风同学这次的行为,就是我们班级最好的一个榜样!大家鼓掌!” 哗哗哗…… 掌声在一班教室里经久不息。 所有同学都看向了苏淳风。 于是他有些不好意思般微红了俊美的脸颊,害羞般低下了头。 接下来,曹兰又不点名地针对程帆和孙莹莹的言行给予了批评和揭露,并严词喝斥,要求同学们引以为戒,切不可以后在同学们中间故意煽风点火制造矛盾,或者自我感觉了不起而瞧不起他人,那是愚蠢的,是卑劣的…… 孙莹莹抽抽啼啼地哭了起来。 程帆耷拉着脑袋,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而苏淳风,红着脸一副羞答答的模样,直到班主任宣布放学之后,才收拾好书本,起身走了出去——他知道自己不赶紧出去的话,那些借了书的同学肯定会上前来再次表达谢意……实在是没必要啊。 孙莹莹见苏淳风走了,稍作犹豫后,就急忙大步追了出去,在教室门外唤道:“苏淳风,等等。” “嗯?”苏淳风有些诧异地停下脚步扭头看着她。 孙莹莹红着脸眼睛里面噙着泪,无比真诚羞愧地说道:“对,对不起……” “过去了,不要再去想,我们是同学。”苏淳风微笑着摇摇头,继而转身大步离去——他还得去给高三那些同乡的哥们儿道谢去呢。这帮同乡们简直太给力了,今天借书来的又那么的及时,那么恰到好处。 他心里清楚,之所以只是和同乡们开口说了一声,就能一下子借到这么多的书,归根结底,还是自己和李志超打出的威名,尤其是后来李志超在这个学校里打出的无人敢惹当之无愧校霸的威望,让原本在县一中校园里颇有些受人欺负的东王庄乡、关庙乡的同学们,再不像是以前那般不得不忍受着他人的欺负,他们可以在学校里面对一些傲慢的学生时,昂着头骄傲地说一声:“老子是东王庄乡的,老子是关庙乡的!是苏淳风、李志超的老乡,是同一所中学走出来的!” 同乡的这帮人,感激苏淳风和李志超。 李志超被开除后…… 谁来给他们撑腰? 唯有向来不显山不露水,却虎威犹在的苏淳风,可以让他们心里有底气! 转眼间,五月农忙的时期已经过去。 眼瞅着今年的高考结束,高二,尤其是一班、二班的学生们,在经历了一段繁重的学业过程之后,也就即将迎来期末考试。 他们都无比地期待着,期末考试的结束。 因为,那预示着暑假的到来,他们就难得地可以放松一下了——纵然是作为最优秀的学生,在学习方面无比勤奋的他们,在如此繁重紧张的学习进度下,也难免会产生疲惫、烦躁、无力的心态状况。 人,终究不是铁打的。 …… ps:勤奋刻苦品德高尚的短刀同学,想各位同学求点儿红票和月票,谢谢~ 158章 万通货运信息网 周末。 陈羽芳负责开发组建的万通货运信息网,终于正式开通并试运营了。 所谓万通货运信息网,其实就是和市寻呼台、达成了一项合作协议,让寻呼台接受万通货运信息网客货打来的电话后,通过用户编码和密码来核对,继而将其传达的货源、车源信息,发布给所有的万通货运信息网的客户。 如此一来,就能让平阳市物流行业中加入万通货运信息网的那些客户们,及时得到最新的货源、车源信息。从而为当地物流行业的交易达成极为便利的条件,相应地,也促使平阳市的物流行业进入了更为便捷化的信息时代,提升了物流效率。 这年头,正是物流行业从小型个体户到专业化产业链的过渡时期。 随着国家整体经济、科技、民众生活需求的迅猛发展,物流行业的需求量也开始激增。与此同时,由车队和个体户车老板为主的货运主体们,再不像是以往那般颇为紧俏,也没有了以往无数需要发货的企业老板或者个体户,站在公路上举着有货需要运输求车的大牌子,苦苦寻求货运车辆的现象了。 虽然,货运车辆相对来讲还有些紧俏,但整个货运行业已然出现了激烈的竞争势头。 所以这时候,正是许多新进的车老板们找不到货源或者对部分货物给出的运费不满意的时期,也是许多企业、个体户老板们寻找车辆不易,对能找到的车辆要求的高额运费不满的时代——这,是一个极端矛盾的时期。 于是,货运中介行业应运而生,并逐步开始进入其最为兴旺的时期…… 而万通货运信息网的出现,更是让诸多货运中介皮包公司看到了其中的商机——得到一条货源、车源信息,然后通过自己手边的货源或者车源,促成交易的达成,那么就可以从中抽取到不菲的中介费用。 也就是说,这形成了所有中介公司互惠互利互相帮助的一个信息平台。 所以,当万通货运信息网的宣传资料,由推销员散发到这些货运中介公司之后,立时就得到了他们的热烈反响,纷纷踊跃报名参与。 信息费用不高,每个用户每年三百元。 开通之前,陈羽芳以发展一个客户提成十五元的工资形式,招聘了三名年轻的,能说会道的女性推销员,负责在平阳市区、各县的停车场、货运中介集中的区域发展客户,甚至去游说车队、个体户车老板的加入。 短短半个月时间,客户就发展到了两百二十四名。 半个月,一个客户提成十五元,三名推销员赚到了三千三百六十元——平均每人合一千一百多元。 这年头…… 那绝对是高薪白领阶层了啊! 陈羽芳笑吟吟地坐在办公桌前,拿着手里的一叠合同书随意地浏览着,一边笑着说道:“怎么样苏总,本钱已经收回来了,接下来会有更多的客户加入,也就是我们收益的开始。现在,你可以放心了吧?” 坐在沙发上的苏成笑呵呵地说道:“还是你行,所以我建议,本月公司可以给陈总多发五百元奖金。” “嘁。”陈羽芳撇撇嘴,似有些撒娇般地说道:“公司大事小情的,这两个月来哪一项不要我操心?您还得去忙活着代理销售联合收割机赚大钱,所以公司里我最忙的好不好?就只发五百元奖金呀?” “那就发一千元!”苏成大方地说道。 “这还差不多。”陈羽芳得意地笑了起来。 苏淳风坐在父亲身旁,拿着一份有关万通货运信息网的合同书和宣传资料仔细的看着,一边在心里想着这个信息网将来的发展方向——他清楚,电话如今已经普及,而跨入新世纪之后,手机也将迅速地普及。 寻呼机…… 马上就要被快速发展的社会淘汰掉,其淘汰的速度可以说让适应了寻呼机的人们自己都有些难以置信。 所以货运信息网在不久的将来,绝对不能再靠寻呼机来发布消息,而是——电脑! 但是电脑这种相对于这个时代来讲还属于昂贵奢侈品的东西,在近几年时间里,还无法达成一种全面的普及,更不要说互联网了。另外,现在大部分搞中介货运的老板们,几乎没有懂得如何操作电脑上网的人。 在寻呼机和寻呼台必将淘汰,互联网又衔接不上的空档期,货运信息网难道要停止运营吗? 群发手机短信? 近几年之内,这一点还是无法做到的,而且代价太过高昂。 那么,该怎么办? 苏淳风皱眉认真地思忖着——他清楚货运信息网的作用和未来光明的前景,但中间这个时期该如何顺利地过度? 忽然,苏淳风脑海中灵光一闪,道:“堂姨,如果寻呼台现在倒掉的话,那么他们原有的针对全市的信号发射塔,能不能低价转让给我们?” “嗯?”陈羽芳愣了下,道:“我哪儿知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苏淳风道:“堂姨,现在电话已经普及,手机很快也会普及开来,所以寻呼机的淘汰是一个必然……而且我估计,两年之内寻呼台就有可能会因为客户群体的消失而关门。到那个时候,我们的货运信息网怎么运营下去?” 陈羽芳秀眉微颦,稍作思忖便想明白了什么,道:“你的意思是,我们承包下来后,自己做只针对货运信息网客户的寻呼业务?” “可以这么说。”苏淳风点点头,道:“不过我想,到时候针对的将不再是寻呼机,而是电脑。” “电脑?”陈羽芳愣了下。 “对。”苏淳风认认真真地说道:“请专业人员制作一种类似于寻呼机类的接收器,能够和电脑相连,再制作出很简单的一种操作软件,可以让普通人只要会开启电脑,会点击打开软件,就可以接收到货运信息……”说到这里,苏淳风猛然止住了话头,他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中“操作软件”、“点击”这样的词汇有些超前了。 苏成在旁边听得直愣神儿,不懂啊。 陈羽芳却是知道苏淳风说的是什么,但她也同样惊讶,苏淳风怎么会说出相对这个年代的高中生们来讲几乎根本不懂的“操作软件”、“点击”这类词汇,而且听他信口拈来般的语气,分明是懂得一些电脑常识的人啊。 “淳风,你怎么知道这些的?”陈羽芳诧异地问道。 “咳……”苏淳风解释道:“是听我们物理老师讲述过,他说电脑将来会普及到全社会的家家户户之中。” 陈羽芳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道:“你说的这种情况有些不切实际,不过我会注意的。” “好吧。”苏淳风无奈地笑了笑。 他清楚,自己刚才的一番言论,实在是有些过于超前,以至于让人短时间内根本无法接受。 但他小瞧了陈羽芳的学识和其过人的眼光、头脑。 似乎被苏淳风的话给说动心了,陈羽芳接着他的思路往下说道:“如果真如你所说,那么到时候我们不仅仅是把信号发射塔接手,还要接手寻呼台,接手那些接线员,以及复杂昂贵的全套设备仪器……这可是需要大笔的投资和支出,对我们公司来说压力不小。但好像,前景不错的样子,可以考虑。” “还是堂姨您看得清楚。”苏淳风竖起了大拇指。 “回头我问问京城的同学吧。”陈羽芳笑着摆了摆手,神色间已然在开始思忖着这种事情的可行性,尤其是,苏淳风所说的寻呼机必然会被淘汰掉的话,以陈羽芳的超前眼光和敏锐的判断力,自然能够想到。 “嗯。”苏淳风开心地笑了。 他知道,陈羽芳已经动心,这就够了。 剩下的事情,不是他苏淳风能完全想通透,也不是他能做到的。 苏成点了颗烟,颇有些欣慰般笑着说道:“你们说的这些啊,我听都听不懂……唉,没文化就是这样子咯,一直在学习,都跟不上。” “想跟上吗?”陈羽芳笑道。 “当然想。” “先买一部手机……” 苏成愣了下,当即摇头道:“可不中,那玩意儿太贵了,而且听说打个电话都要好几块钱,不行不行。” “苏总,这都什么年代了?您是万通货运代理有限责任公司的总经理,是万通物流园区的老总!动辄投资数百万的大老板,连部手机都没有,传出去还不让人笑话啊?”陈羽芳哭笑不得地嗔怪了一句,又道:“正好淳风在,我们三个人举手表决吧,身为公司副总经理、财务总经理,我提议,公司应该为苏总、陈总每人配备一部手机……我同意。”陈羽芳微笑着,神情有些调皮般地举起了右手。 苏淳风立刻举手道:“我也同意。” 苏成有些反应不过来。 “好了,三比二,通过。”陈羽芳得意洋洋地往后靠了靠身子,不容置疑地说道:“那,明天我就去购买手机,每人一部哦。” “这……好吧。”苏成无奈地答应下来。 苏淳风笑呵呵地起身道:“爹,堂姨,你们聊着,我该去学校了。” “嗯,去吧,好好学习。”苏成挥挥手道。 看着苏淳风走了出去,陈羽芳故意打趣道:“姐夫,要不让淳风退学回来帮你吧,他这么有才……” 苏成神情坚决地摇头道:“那可不中,还是多学习文化知识更重要,我现在算是有了切身体会咯,没文化可不行。“ …… 159章 万有平衡规律 傍晚的时候,夕阳还散发着余威炙烤着大地。 等到了晚上八点钟时,突然间刮起了一阵狂风呼啸肆虐着驱散了初夏的闷热,随即电闪雷鸣,瓢泼大雨倾盆而下,哗啦啦地在校园里奏响了大雨的节奏。 教室里一些走读的学生们,皆露出了一脸的愁容。 这么大的雨,放学后可怎么回家啊? 黄薏瑜看了看外面透过窗户的灯光映射下密集的亮晶晶的雨幕,扭头轻声对王海菲说道:“海菲,今晚上下大雨,我没有带雨衣,不能回家了。所以,晚上我去你们宿舍住,和你挤挤睡一觉好不好?” “你要是不嫌热,当然没问题咯。”王海菲微笑道。 “嘁,今晚这么大雨,天气凉快……”黄薏瑜笑嘻嘻地说道——两年的时间,已然让一向高傲自负的黄薏瑜慢慢熟悉了高中的生活,也熟悉了这些高中的同学们。而随着年龄的增长心性的渐渐成熟,尤其是当上班长之后,她更是刻意地收敛了以往那副傲慢的姿态,尽可能地做到平易近人,和同学们的关系也就越来越融洽。 而且,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正是因为苏淳风的存在,她已然真心把王海菲当成了很要好的朋友。 王海菲又有些关切地说道:“你不回家,父母不担心你吗?” “放学后我去外面电话亭,给家里打个电话呗。” “嗯。”王海菲不再说什么。 坐在后排的苏淳风,自然听到了两人的悄声对话。他微微皱了下眉头,心里不禁有些担忧起来——前些日子王海菲私下里曾跟他提起过,身为班长向来表现得无可挑剔,绝对是最优秀学生的黄薏瑜,其实私底下,对于“笔仙”这种在学校里被严令禁止的游戏,非常的感兴趣,甚至于还曾邀请过王海菲去她家一起玩儿。 只不过,因为苏淳风的多次提醒,王海菲没有同意。 而能够让黄薏瑜信任又真心当作朋友的女生并不多,所以黄薏瑜玩儿这种游戏的心愿,也未能得逞。 如果她留在学校里住宿…… 苏淳风不由得想起了去年闹“笔仙”的时候,黄薏瑜曾经留在学校里住宿一晚,专门和朋友一起玩儿了笔仙。 她不会心血来潮今晚上就在宿舍里玩儿“笔仙”吧? 其实在不涉及到术士施术布阵害人的情况下,学生们玩儿这种“笔仙”之类的扶乩招灵的游戏,没有太高的危险性——因为校园是人文气息浓厚之地,邪孽异物根本不会出现在这种地方,所以也就是玩玩。 招灵招不到,那就不算是扶乩,自然也就谈不上属于小术法了。 如此,就不会影响到苏淳风布下的“九宫虚天阵” 但怕只怕…… 那个所谓的枯晨大师恰好出现,并且施术企图祸害学生。 这种可能性发生的概率,按理说是非常低的。但在苏淳风这种曾经身为顶尖高手的术士来看的话,概率却是很高的。 因为,冥冥中的天道自然,总会把一些相关的事情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巧合,凑到一起——科学地说,那就是人体所散发出的小小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心里磁场,就像是扇动翅膀的蝴蝶般,会最终形成一种诡异的蝴蝶效应,与另外一面的微弱磁场互相产生影响,从而在大自然的万有平衡规律下,给凑到一起。 山医命卜相,玄学五术之中任何一门术法的来源,很大程度上都与此类自然平衡规律有关。 这也就是我们通长所说的阴阳循环,五行相生相克。 听起来简单,但其中之深奥难涩,绝对非寻常人能够理解——简单地说,玄学中的“命”术和“卜”术,在卜算、推理命运甚至“一笔定命运”的时候,其中运用到的天干地支、五行八卦六十四爻等等术数、术法,从而推算出一人、一事、一物的命势走向、吉凶祸福……其理论基础,都是根据对万有平衡规律的理解、认知,再一点点循着规律推算出各种巧合事件的发生。 或者说,都是在万有平衡规律下必然要发生的事情。 除非是人为地去改变这种平衡规律最终形成事件之前的细微磁场走向。但这样的话,必然会引起大自然的反噬。 还有,术士施术的时候,往往会尽可能地去顺势而为之。这个顺势,就是顺应自然之势,和大自然的万有平衡规律玩儿一出打擦边球的游戏,既能够达成自身施术的目的,又尽可能避免受到最大的自然反噬伤害。 越是术法高手,越懂得如何去做。 所以几乎所有的术士,在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不会贸然出手,而是做好所有准备之后伺机而动。 可是这些神秘的知识,以及心中的担忧,苏淳风没办法去对黄薏瑜和王海菲讲,他更没理由去制止黄薏瑜住下来。 所以他现在只能希望,这场大雨会是阵雨,放学后赶紧停了吧。 叮铃铃…… 放学的铃声,在瓢泼大雨中响起。 “妈-的。”苏淳风暗骂了一句,心中自我安慰着:“概率再高,也不至于真得如此巧合,没必要杞人忧天吧?” 黄薏瑜扭头看向苏淳风,微笑道:“苏淳风,下大雨了,我不能回家,又必须给家里打一个电话。可是下这么大雨,我又没有雨伞,怎么出去打电话呀?所以,请你帮帮忙,拿你的雨伞给我和海菲用一用,好吗?” “呃……”苏淳风哭笑不得地说道:“我现在去宿舍拿伞,雨滴难道不会往我身上下吗?” “你是男生,是我们班的道德榜样嘛。”黄薏瑜轻声打趣道,一边用胳膊肘碰了碰王海菲,希望能够得到同桌的有力支持。 不曾想王海菲却是不好意思,而且也有些心疼苏淳风,便说道:“我去宿舍拿雨伞吧,你等会儿。” 说着话,王海菲就站起身来。 苏淳风见状赶紧起身道:“得得得,你赶紧坐下,我去给你们拿雨伞啊……”说罢,他不由分说地大步走了出去。 “海菲,他真得很心疼你哦。”黄薏瑜故作羡慕般神色打趣道。 王海菲红着脸坐下,轻声嗔怪道:“薏瑜,你还是当班长的呢,可不许在这方面乱开我的玩笑。” “知道啦。”黄薏瑜亲密地抬臂揽住了王海菲,凑到她耳边小声道:“反正你们俩的关系人尽皆知,有什么害羞的嘛。” 王海菲挣了下:“讨厌。” 外面。 瓢泼大雨中,苏淳风一路小跑冲回到宿舍,拿了两把雨伞慢慢悠悠地往教室方向走去。然而内心里那种不安的因素,却像是迅速滋生的萌芽般飞快地长大,让他禁不住转身去了趟教职工宿舍楼,想要给钱明打个招呼,让他今晚上提高些警惕。 正所谓,小心驶得万年船。 不曾想钱明没在宿舍,想来应该是今晚在教室里值晚自习了。 苏淳风只好琢磨着一会儿再来一趟,然后步履匆匆地回到教室,把雨伞给了黄薏瑜和王海菲两人。 “谢谢你啊。”黄薏瑜开心地拿着雨伞,道:“海菲,走,陪我一起去外面打个电话吧。” “嗯。”王海菲答应着,一边看着浑身湿漉漉的苏淳风,嗔怪道:“回到宿舍,也不说换身衣服穿,明天就要期末考试,可别感冒了。” “没事儿,我体格好。”苏淳风笑道。 黄薏瑜笑着拽了拽王海菲:“走啦。” “嗯。”王海菲这才跟着黄薏瑜往外走去。 待两人走出教室之后,苏淳风忽而想到了什么,便急忙起身追了出去,沿着台阶喊道:“这大晚上的,我和你们一起去。”说话间他追上王海菲,不由分说地接过她手中的雨伞,两人肩并肩跟着黄薏瑜往校外走去。 到了校外的电话亭旁,趁着黄薏瑜去打电话的时候,苏淳风神色认真地对王海菲小声说道:“海菲,今天晚上在宿舍里,如果黄薏瑜想要玩儿笔仙游戏,你务必要拒绝她,并且制止她和别的同学玩儿,听见没有?” “啊?”王海菲有些诧异和忌惮地点点头,道:“好,我听你的……可是,你怎么知道她要玩儿?” “我只是担心。” “哦。” …… …… ps:今天回来的晚,所以码字到现在,两章一起更了~~~求红票和月票,拜谢!! 160章 大家一起好奇地玩儿 到夜里十点钟的时候,滂沱大雨转成了淅淅沥沥的中雨。时而有电闪雷鸣在夜空中肆虐,照得黑沉沉的天地间陡然一亮,震得窗户玻璃似乎都颤抖起来。 看样子,这场雨是停不下来了。 因为明天就要期末考试的缘故,大部分学生们都没有再继续熬夜苦学,而是选择早早地回宿舍休息,以养精蓄锐保证明天考试时能够有良好的精神状态。走读生中,有的是家长送来雨具接走的,有的则是和黄薏瑜一样,和同班关系不错的住校生商量好,今天晚上就到宿舍凑合一晚。 教室里的同学,越来越少。 王海菲和黄薏瑜也已然共同打着一把雨伞走出了教室。 只是在走到教室门口的时候,王海菲有些紧张地扭头看了眼正在对他抱以微笑和鼓励的苏淳风,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苏淳风又稍坐了会儿,便拿起雨伞走出教室,去往教职工宿舍楼。 他必须找到钱明做好以防万一的准备——黄薏瑜今晚住下了,就有可能玩儿笔仙游戏,久未现身的枯晨大师也很可能会出现;而且,今夜雨势滂沱,电闪雷鸣。如果突然间有极端的天气现象降落到一中校园或者附近,比如闪电击中了这里的某一建筑物等,就会导致九宫虚天阵的瞬间崩溃——这个术阵,脆弱而敏感。 轰隆隆…… 闷雷声滚滚,闪电若游丝般在夜空中肆虐着。 和钱明打过招呼让其今晚上多多留意之后,苏淳风没多说其它的,离开教职工宿舍楼,打着雨伞回了宿舍。 此时,女生二号宿舍楼203宿舍内。 只穿了内衣的黄薏瑜和王海菲,肩并肩躺在了铺着凉席的下铺位置上,一边小声地和舍友们说着话。 这个时间段,宿舍里已经停电了。 外面哗啦啦的雨声中,时而几道刺目的白光闪过,将宿舍里映得白晃晃一片,转瞬间就会再次陷入黑暗中后,隆隆的闷雷声也随即传来。偶有惊天动地极为骇人的雷声炸响时,玻璃窗发出嗡嗡的声音,整栋宿舍楼仿若都在雷声中颤抖。 “我说了吧,不会热……”黄薏瑜舒展着四肢,有些慵懒般抱住了同样只穿着内衣的王海菲,亲密地小声道:“苏淳风抱过你没?” “才没有。”王海菲挣了挣却没有挣开,便任由黄薏瑜抱着。 “海菲,你觉得你和苏淳风之间的感情,会一直这样保持到白头偕老吗?” 王海菲幸福地笑了笑,道:“不说这个了,快睡觉吧。” “嘁……”黄薏瑜凑到她耳边,小声地说道:“想不想知道,你们两人的感情能维持多久?能什么时候结婚呀?” 王海菲没有吱声,心里却有些好奇。 黄薏瑜道:“我们可以求问笔仙,它会告诉你答案的。” “不,不能玩儿那个。”王海菲立刻摇头否决道。 “嘻……”黄薏瑜忍俊不禁地说道:“逗你呢,我才不会相信那些神神怪怪迷信的东西,只不过,感觉那个游戏挺好玩儿的,所以想探知下,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觉得吧,做这种游戏的时候,往往有其中一方在故意动作,但偏偏说自己没动作。或者呢,是个人心理上的原因,不知不觉间动作了,但自我却不知道。” 躺在上铺的李玲翻身探出头来,道:“我觉得还是有笔仙,上次玩儿的时候,我们可是都没动呀。” “我也觉得有,我看过别人玩儿。”对面的李诗蕊认真地说道。 “可能是心理作用。”郝霞道:“什么神啊仙的,要是真有的话,直接让笔仙帮我们学习那岂不是更好?省得天天学习累得要命,唉。” 李玲嘻嘻笑着说道:“薏瑜,要不咱们玩一玩吧,问问这次期末考试成绩会怎么样?” “无所谓咯。”黄薏瑜语气随意轻松地说道。 “我想问问感情方面的问题……什么时候会有人给我写情书啊。”长得胖乎乎的郝霞干脆坐起身来,满是期望地说道。 “算了,好恐怖的。”李诗蕊小声道。 王海菲想到之前苏淳风的叮嘱,不由得有些心慌起来——这种游戏本就诡异非常,再被苏淳风一语成谶地提前猜测到,想想都令人不寒而栗。所以她赶紧说道:“大家可不要玩儿这个,学校是严令禁止的,而且,而且……大前年就曾经有女生玩儿这个,跳楼自杀,宿舍楼里还闹了三个月的鬼。不行不行,大家千万别玩啊。” “呵,那都是传言罢了。”黄薏瑜不屑地说道:“去年玩儿笔仙的同学不少吧?怎么没一个自杀也没听说闹鬼,就说前年那名女生跳楼的时候,当时有那么多学生玩儿碟仙,为什么就她自己跳楼了?而且那么多学生说是遇到鬼了什么的,可是后来不还是照样住在了宿舍楼里,没什么事情吗?所以啊,这些东西都是心理作用造成的,至少,我在玩儿这种游戏的时候,一点儿都不觉得害怕。” “薏瑜,你也玩儿过啊?”李玲激动道。 其她同学也都有些惊讶和好奇。 她们没想到,大名鼎鼎的一班班长,学习成绩全年级名列前茅的校花,也会玩儿这个,她不是应该最听老师的话吗? 黄薏瑜无所谓地笑了笑,道:“是啊,这有什么,游戏就是游戏,娱乐而已。而且我个人觉得,学校在这件事情上虽然严格禁止管理是对的,但还是有些过激了。本来没什么大不了的,反而因为学校过激的管理应对,使得学生们愈发好奇和害怕,间接地好像宣传了迷信思想似的,不可取。” “要不,我们玩一次吧?我还没玩儿过呢。”郝霞小声道。 “好呀。”李玲说着话,便从上铺飞快地下来,好像生怕别人反悔了似的,道:“那,玩儿可以,谁也不许告密哦!” 李诗蕊道:“玩就玩,咱们宿舍这么多人,还害怕什么呀。” “对对,不害怕。” “都小点声,别让人听到把我们给告了,嘻嘻……” 几名女生都凑了过来。 王海菲一下子吓傻了,连连道:“不行,不能玩儿,淳风说过这种东西很邪行,玩儿的话不好……” “哟,海菲这么害怕苏淳风呀。” “瞧这夫唱妇随的。” “好嫉妒好羡慕……” 舍友们纷纷打趣着王海菲,这让她禁不住霞飞双颊,有些难堪和害羞起来,可是她还是说道:“我不同意在宿舍里玩笔仙,这太吓人了。” “海菲。”黄薏瑜坐起来慵懒地舒展了一下自己窈窕的身躯,似乎这件事情在她看来可有可无,而且也是别的同学们央求下,自己作为一名学生干部,大度地允许并愿意陪同她们玩一把似的,道:“大家都这么有兴趣,你可别扫了大家的兴趣嘛,要是害怕的话,你可以不玩,躺下睡觉就好,其实一会儿就行。”说到这里,她抬腕看了看手表,颇有些领导干部气度地说道:“那,最多玩儿一个小时,十二点之前必须睡觉,好不好?” “好。” “同意!” 203宿舍的女生们纷纷同意,并迅速凑到了中间的床铺前。 李玲和郝霞、李诗蕊三人到窗台前把桌上的东西收拾干净,并招呼旁边的两名女生一起,轻手轻脚小心翼翼地把桌子抬到了宿舍中间。 王海菲彻底懵了。 她害怕,也想听从苏淳风的话,但她天生性格柔弱不好与人争执,不好意思去强行阻止大家都想玩儿的游戏,更做不到事后向老师打小报告的事情。而现在,眼睁睁看着她们就要玩儿笔仙的游戏了…… 无奈之下的她,也只能选择躺在床铺的里侧,紧挨着墙壁,轻咬嘴唇保持沉默,心中祈祷着不会发生什么事情。 李玲从墙上撕下来一张海报,反过来铺在桌上。 几个人稍加商议,便定下来由李玲、黄薏瑜、郝霞三人围在桌前负责玩儿,其她人则是在旁边观看,等待轮到她们玩儿或者是在旁边询问一些事项。然后,知道游戏玩法的黄薏瑜、李玲拿起笔在白色的海报反面纸上开始划出请入的口,再在纸张两侧书写上从一到十的大写数字,以便在接下来的有些过程中,询问一些问题并求得答案。 游戏,开始了…… …… 小雨淅淅沥沥地下着。 十一点过后,校园里的路灯全都熄灭了。 学生宿舍楼里在十点钟的时候就会全部熄灯,只有教职工宿舍楼上,偶尔有那么几扇窗户前透出白色的灯光。还有教学楼内,除了已然毕业走的各高三教室的窗户上漆黑一片之外,高二、高一有超过一半的教室中,还亮着灯光——总有些学生们,会在每一个夜晚,苦读学习,期待着用他们的勤奋获取到优秀的成绩回报。 钱明安静地坐在宿舍的书桌前看着书。一盏小小的台灯散发出柔和的光线,照亮了书桌上一小片地方。 合上书本,他扭头看向窗外。 …… 161章 来了…… 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衬得这个夜晚,愈发安详宁静。 在近乎于煎熬般的长时间等待后,今晚,真的要发生什么事情了吗?钱明有些激动的内心里忽然生出了些许的紧张感——苏淳风之前对他的交代,也只是注意些防止发生万一情况,并没有肯定今晚会发生某些事故。 但以往,苏淳风没有这样严肃认真过。 吱嘎…… 钱明伸手拉开了抽屉。 在安安静静的单人宿舍里,拉开抽屉的声音似乎都显得格外刺耳,搅得人的心不由得跳突了一下。 钱明腹诽着自己过于的紧张和胆怯,一边从抽屉里取出了三张符箓。 这是他在认识苏淳风之后,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潜心修行稳固自身修为,修为境界上没有提升,但修为却是愈发纯熟,故而才能够画出了自认为最好、最完美的三张符箓——五行辟邪符一张,寻常人佩带着可以不受邪孽异物的侵犯,却没有什么攻击性;阴阳生死门符两张,是驱邪所用,可对普通的邪孽异物产生有效的杀伤力。 其实钱明也会画其它的符箓,但都不够完美。 他也会布阵,但苏淳风不让他布阵。 而且苏淳风提醒过他,在校园里的五行磁场稳定没有被打破之前,绝对不能在学校里施展术法。 看看时间,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半了。 把符箓放在桌上看了看,又想了一会儿如果发生意外后,自己应该如何按照苏淳风早就指示过的那些话,去校园篮球场的东南角施术。苏淳风说让他施术攻击那名叫做枯晨大师的术士,但钱明根本不知道该如何与术士隔空斗法,也不知道如何进行攻击,然后苏淳风又告诉他……随便施术就行了。 到现在,钱明还有些糊里糊涂。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轻叹了一口气,关掉台灯起身走到床铺前,连鞋子都没有脱,就躺在了床上,忽而想到:“也许,不发生什么意外的话,才是最好的吧?” 三号男生宿舍楼二层,211宿舍里。 苏淳风躺在最里侧的上铺上,头枕着双手盯着黑暗中的天花板。 外面雨声比之前小了许多,时而有滚滚的闷雷声远远地传来,又像是从地底下喷薄而出的怒吼般,积蓄着力量随时会迸发出来。 奇门江湖…… 苏淳风的脑海中再次回忆起了前世的种种过往,还有重生后自己的心愿。 随着年龄的增长,纵然是如此优秀的天赋资质,会使得自己像漆黑夜色下的萤火虫般受到奇门江湖术士们的关注,但年龄大了,那些术士们也就不会再眼巴巴地想尽办法甚至不择手段收他为徒了吧? 比如石林桓,在收徒这件事情上就没有纠缠下去。 也许将来的生活,会因为这样的现实,变得平静不再受人打扰。只是苏淳风重生以来,到现在不过才三年多时间,他已然施术击伤了邻居刘老太太,施术打击了几名抢-劫-犯,还与一名术士暗中斗法并将其击杀……而且自己的修为,也有了第一次质的提升,不知不觉间就踏入了净体中期的境界。 赵山刚知道他是术士,陈献知道他是术士,钱明知道…… 以后,谁还会知道? 如今苏淳风更是参与了调查校园一中的笔仙事件,并且在查出端倪后,早早布下九宫虚天阵,抱定了要将那名枯晨大师击毙的想法,等待着枯晨大师的到来。 枯晨,和龚虎交过手。 龚虎,知道一中校园里发生的这些事情,大前年他就曾调查过,这次又极为关注地亲自前来调查…… 苏淳风发现,自己似乎距离奇门江湖,越来越近。 其实奇门江湖,就在每个普通人的身边。只是江湖中人与非江湖中人之间距离远近的区别而已。 可是,有别的选择吗? 苏淳风有些懊恼——本来这些事情他都不想去管,可是本性让他根本做不到袖手旁观,纵然是心里面一直在提醒劝慰着自己,是为了保护王海菲不受到伤害,所以未雨绸缪要提前预防,甚至于不惜出手施术。但苏淳风知道,这只是一个不那么牵强的理由而已。自己还是发自内心地,想要去伸张一种叫做“正义”的东西。 如果今晚真的会发生什么事情的话…… 苏淳风露出一抹苦笑,想道:“也许心里的矛盾,会稍稍释怀吧?毕竟今晚上牵涉到了王海菲,还有……把自己当朋友,自己也应该把她当朋友的黄薏瑜。” “两个惹事精!” 苏淳风微笑着轻叹口气,侧身闭上眼睡去——以后,我可不去管这些事情了。 嘀嗒,嘀嗒,嘀嗒…… 靠着窗户的桌子上,那个小小的方形钟表的秒针在不厌其烦地走动着。 嗒嗒嗒! 一阵稍微大点儿的钟表声响起,几秒钟后,再次恢复了滴答滴答秒针走动的声音——十二点了。 即将要进入梦想的苏淳风,忽然睁开了眼睛。 他微微皱眉,双眼在黑暗中闪烁出了一抹精光,当即双手用力,翻身轻飘飘地从上铺跃下,角尖在上下铺的梯子上轻踩卸力,随即整个人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般地落在了地上。迅速穿上球鞋,疾步走到门前轻轻打开门出去,然后将宿舍门轻轻地关上,继而转身一个箭步冲到宿舍门外楼道的护栏前,双手一抓护栏翻身跳下。在横空跃下的那一瞬间,他左手抓着栏杆卸力,随即一松,右手在急速下坠过程中五指勾住了楼道边沿处稍稍用力,卸去部分力道,整个人便从二楼跳了下去。 因为下过雨多楼前有一层浅浅积水的缘故,所以跳下时难以避免地发出了噼啪一声响动,水花四溅。 不过这点声音,被雨声和恰恰响起的滚雷声掩饰住了。 穿了黑色背心、深灰色大裤衩、白色运动鞋的苏淳风,在绵绵细雨中不顾一切地地快速冲向了女生宿舍楼,一边从裤兜里掏出了早就准备好的那七件从女生宿舍楼后的围墙上抠出的小法器,紧攥在了手中。 刚才,他感应到了九宫虚天阵的乾宫和巽宫之间,似乎有异常的术法波动,非常的微弱,而且竟然没有影响到敏感脆弱的九宫虚天阵的发动。也幸亏苏淳风是布下此术阵的术士,又身处在术阵中,所以和术阵之间可谓是灵犀相通,稍许的异常五行波动都能被他在第一时间内敏锐地察觉到——是高手在施术,而且这名高手明显是发现了九宫虚天阵的存在,所以企图以术法和术阵,在九宫虚天阵上打开缺口。 为什么发现了有如此庞大的术阵在,那名术士还要冒险动手? 苏淳风一时间也顾不得去考虑这个问题。但他几乎可以肯定,来者绝对是那个神秘的枯晨大师。 疾步奔跑到校食堂南侧的墙根下,苏淳风停下了脚步,凝神感应着九宫虚天阵中细微的术法气息波动——他暂时不能轻举妄动,因为对手的修为,似乎超出了他的预料——这个枯晨的修为不低啊,竟然能够发现九宫虚天阵的存在。不过只是稍作思忖后,苏淳风就想明白了怎么回事——他对枯晨大师术法修为境界的评估没有错,错就错在,太高估自己的实力了——自身修为境界不足的缘故,导致他布下的“九宫虚天阵”,没有能达到他预想中那般几乎无迹可寻的隐藏效果。 因为在这之前,龚虎似乎也察觉到了这里有诡异庞大术阵的存在。 校园北面,正对着女生宿舍一、二号宿舍楼之间的围墙外侧,是几幢普通的低矮民房,和一条相隔开的狭窄小巷。 此时,一名头戴草帽,穿着黑色短袖体恤衫,黑色裤子和雨鞋的中年男子,正如同一只野猫般蹲在墙根下的黑暗环境中。他右手上拿着一根一尺半长短、四公分粗细的木棍,木棍前端雕刻成了一个怀抱飞鸟的孩童般模样,活灵活现极为逼真,赤身的孩童脖子和腰上皆缠着细细的红头绳;他的左手食指、中指、无名指间,夹着两枚长约十公分左右,寒光闪闪的银针,正缓缓地刺入了墙壁上的砖缝中。 “五行分合之际,阴阳止;天与地可存异,外乎无直直,曲则行……” 淅淅沥沥的小雨中,神秘的中年男子口中低吟着术咒,右手中雕刻着一个孩童的木棍也高高地举过了头顶,在细雨中轻轻前后晃动着。 他,就是枯晨大师。 一中校园里这个庞大的术阵,他很早就感应到并发现了。 虽然不清楚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术阵,但枯晨却能够感知到这个术阵的脆弱和敏感,并且大致判断出这个术阵的作用。只不过他观察许久之后,确定这个术阵并非学校内那个半把刀术士钱明布下的,钱明也没这么大能耐。 那么,能够布下这般庞大又隐藏极深、诡异狠毒术阵的,除了西山县那个爱多管闲事的邪不倒龚虎之外,没有别的人了吧? 而龚虎,他不可能天天守护在这个术阵前。 …… ps:十一点左右更第三章~ 162章 既召唤,自然来 最近一段时日里,除周末假期时间之外,枯晨大师每天早上、中午、傍晚的时候,都会在一中校外的道路上,悄悄散布些只有两个小时功效的符箓,并开启些许小小术阵,籍符箓和术阵的力量,对五行磁场产生一些细微的影响,再影响到路过的走读生,尤其是走读女生们的心态想法,让她们重新开始对“笔仙”这类扶乩招灵游戏感兴趣并私下里进行探讨。时间过去这么久,学校里对学生们玩儿笔仙的管控也没有了去年那么严格,同时,学生们的警惕性也减弱了许多。 那么,好奇心极重的女生们,就会再次玩儿笔仙的游戏。 这几乎是可以肯定的。 因为枯晨大师很清楚,简单的小型扶乩类招灵游戏,对于女性的吸引力是极强的,甚至于会让她们上瘾。 所以但凡玩儿过这种游戏,又长时间受到外界的压力不能够玩儿的她们,情绪上受到外来术阵和术法气息的影响后,必然会有些迫不及待般找机会玩儿一把“笔仙”,求问虚无的鬼神来给予心理上一定的安慰。 有了这般准备之后,枯晨大师就挑选出这样一个下雨的夜晚,再次来到了一中校园的北墙外——他可不想去冒险又费心费力地直接破除掉这个神秘的术阵,只是想在其中打开一个漏洞,悄无声息地把自己的活儿干完就好。 纵然是没有学生恰好在今天晚上玩儿笔仙,那也不要紧。 枯晨大师留有后手。 他手中预备了恶虎的戾气,只要能从这个神秘的庞大术阵上打开一个漏洞,使其能将自身施术所用的邪孽异物、恶虎戾气传进女生宿舍楼,那就可以全力针对一名女生。 或者让其过度受惊情绪失控自杀。 或者,让其在睡梦中梦游,不知不觉间了却自己宝贵的,年轻的生命。 当然了,如果有女生玩儿笔仙的游戏,那就最好不过了。因为这样一来,枯晨大师就无需耗费太多的精力去施展更多的术法,风险程度也将会大大降低——女生玩儿笔仙游戏,直接就会相助他,将邪灵及恶虎戾气引入到女生身上。同时,因为施术引发的自然反噬,也会转接到了那些女生的身上。 众所周知,但凡玩儿笔仙之类游戏,真正招灵成功的人,游戏过程中都会有种头皮发麻和浑身冒虚汗的症状。 严重者,甚至会身心俱疲昏昏欲睡。 所以有人会说,招灵游戏具有催眠、治疗失眠的效果。 这其实也属于是一种施术后的自然反噬。只不过正常人因为非术士,所以即便是玩儿了招灵游戏且玩儿成功了,其所受到自然反噬的力度也会很小很小。 “心诚则灵,既召唤,自然来……” “心如火,阴灵调合,折折股罗!” 枯晨大师念念有词,手中木棍顶端那个雕刻出来的孩童脸上,骤然间腾起了一阵细微几不可见的青色烟雾,瞬息间附着在了枯晨大师左手指间夹着的刺入了墙壁中的银针上,继而循着枯晨大师之前施术开启的线路,迅疾地穿墙而过,没入了地下,直接蔓延至两栋宿舍楼间的道路中,开始在积了层浅浅雨水的地表层徘徊一阵,转而悄无声息地向二号宿舍楼飘去。 食堂北侧墙根下。 苏淳风还在皱眉感应着那种细微的术法气息波动,似乎没有什么异常的变化。 他忽然意识到,以自己目前的修为布下九宫虚天阵都不够完美,那么枯晨这样的术法高手,施术从九宫虚天阵中找出漏洞,直接去祸害女生宿舍楼的话……恐怕自己还真得无法感知到从而被其得逞。 尤其是,如果女生宿舍楼里现在有人在玩儿笔仙游戏,那么当枯晨得手的时候,九宫虚天阵必然会受到影响发动。 而遭受九宫虚天阵打击的,将是玩儿笔仙游戏的女生! 糟糕! 苏淳风顾不得去想其它,当即单手掐决,已然探入到九宫虚天阵中的意念力迅速汇集至有术士施术的那个点上,施术强行攻击对方。 他是在冒着两败俱伤的风险去发动袭击的。 他希望,能攻击对手一个措手不及! 也希望,对手会在第一时间里实施反击。 这样的话,苏淳风就会占大便宜——身为九宫虚天阵的布阵者,他可以迅速地在两三秒钟的世间里,控制住九宫虚天阵启动崩溃后,引导天地灵气将对手作为施术者进行反噬攻击。但是,对手如果没有在第一时间里反击,而是选择退却的话……那么苏淳风将不得不承受九宫虚天阵崩溃后和天地灵气共同发起的反噬攻击。 …… 女生二号宿舍楼203寝室。 手电筒散发出的微弱光圈下,几个因为玩儿笔仙游戏故而分外紧张,大气不敢出的女生,终于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今晚要玩儿的游戏,结束了。 “我就说嘛,不会有事的。”黄薏瑜打了个哈欠,回到王海菲的床铺旁,极为亲热地上床搂住了精神高度紧张难以入睡的王海菲,微笑着说道:“我看看,哎呀,我亲爱的海菲是不是太紧张了,身上好凉。” “讨厌……”王海菲嗔怪着轻轻推了一把黄薏瑜。 李玲一边和舍友搬着桌子,一边轻声道:“今天的笔仙不太灵验啊,感觉有些呆滞,不像是上次玩儿的时候那么快,那么精准。” “心理作用而已。”黄薏瑜毫不在意地说道,只是内心里还是有些略微的失望。 李诗蕊嘟哝道:“我问的问题,都没回答我呢,唉。” “可是笔仙告诉我了,今年肯定会有人追求我,给我写情书的……”郝霞满是憧憬地把桌子放下后,就再次坐在了桌前,道:“你们先睡觉吧,我自己再玩玩儿笔仙,希望笔仙能告诉我具体的时间。” 李玲当即快步走过去,道:“咱们一起玩儿。” “该睡觉了!”黄薏瑜不满道。 “你睡你的呗。”李玲嘁了一声——她打从心眼儿里有些反感黄薏瑜这样的天之娇女,各方面都优秀得令人嫉妒。今晚上不过是来这里借宿一晚,还像是在自己班里面似的端着班长的架子,之前还不是她最先提起笔仙的啊? 王海菲道:“是啊,别玩儿了,都十二点多了。” “行了行了,再玩一会儿。”李玲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黄薏瑜和王海菲无奈,只得不予理会,低声相互说道:“不早了,快睡觉吧。” 其她舍友,也没有人吱声了。 几分钟后。 李玲有些兴奋地小声说道:“郝霞,你看,你看,暑假开学后就有人追求你了……到五了,到五了!” 此时的李玲,右臂悬空,右手和郝霞的右手一起夹着一支铅笔,那支铅笔笔尖在纸上缓缓地滑动着,向着那一片数字中的五划去。刚才郝霞问的就是“如果暑假开学后就有人追求我的话,请笔仙到五!” 然而李玲兴奋激动的声音,却没有引起郝霞的反应。 刚刚问过笔仙后的郝霞,像是沉迷在了这个游戏中般,神色平静,眼睑微垂,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正在缓缓滑动着的笔尖。 “郝霞。”李玲好像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 郝霞没有理会她。 “郝,郝霞……”李玲的声音颤抖起来。 郝霞还是没有理会她。 “郝霞,你,你怎么了?我,我,我问,问你话呢?”李玲的声音愈发紧张起来,她因为紧张和惊恐,整个人不由自主地想要站起身来躲到一边去。但她骇然发现,自己的右手像是被郝霞的右手五指紧紧夹住,又像是被那支笔给吸附住了似的,根本拿不开、动弹不得,并且那支笔的笔尖在划到五的数字上面之后,再次加速,从五一直挪动着划到十,留下了一条极为笔直的黑线。 李玲当即吓哭了:“郝霞,你放开我,快放开我,呜呜呜……” 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头的黄薏瑜豁然起身,呵斥道:“郝霞,你别乱开玩笑,快松开她!” 这时候,全宿舍都还没有睡着的女生全都惊恐万状地坐了起来,心惊胆颤瞠目结舌地看向了围坐在窗前书桌旁的郝霞和李玲。 “郝霞,我求你了,放开我,放开我……”李玲哭泣着哀求,一边站起身使劲地往外抽自己的右手,但却是怎么都抽不出来。 郝霞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 手电筒散发出的微弱光线映射下,她的表情平静得有些异常,就像是麻木呆滞了一般。她的双目是睁开着的,但一眨不眨,隐隐的,似乎还有些青色的雾气,从她肉乎乎白嫩的脸颊上泛起,唇角流出了一串晶莹的口水,往下滴答着…… “放开她!”黄薏瑜心中虽然害怕,但她胆量比较大,当即大步走过去想要拽开呆滞住的郝霞。 “小心!”刚才听着李玲的口气不对,就高度紧张起来的王海菲,看到郝霞的样子后心中更加害怕,这时发现黄薏瑜竟然大步走过去似乎试图去拉扯郝霞……向来性格柔弱胆小的王海菲,却突然间迸发出了一股强烈的责任心,她迅速从床铺上下来,赤着脚冲了过去:“不要拽她!” 当黄薏瑜一把抓住了郝霞的胳膊,使劲往旁边拉扯的时候,王海菲恰好也从后面拽住了黄薏瑜。 黄薏瑜,没有拉动郝霞。 王海菲却是把黄薏瑜一下子拽到了身旁,继而下意识般跨前半步挡在了黄薏瑜的身前。 这一刻,郝霞猛然转过头来,双目圆整,迸射出恐怖骇人的凶残光芒瞪视向王海菲和黄薏瑜,在手电筒的光芒映射下隐隐还有些血腥的红色光芒般。她微微张嘴,喉咙和嘴唇里迸发出了一声低低的、沉闷的、却恐怖无比的呼啸声: “吼……” …… ps:明儿还是三更,求红票和月票给力~~! 163章 魑魅术 唰! 郝霞豁然起身,双手呈爪形扣住了王海菲瘦削的肩膀。 这一幕,吓坏了宿舍内所有的女生。 “啊!” “救命啊!” “鬼上身啦!” 除了黄薏瑜、王海菲之外,其它几名女生全都疯了般大呼小叫起来,蜷缩在床上急剧颤抖着,不知是谁在这一刻吓得大小便失禁,一股臊臭的气息瞬间弥漫在了宿舍中。李玲更是吓得在郝霞松开她之后,浑身瘫软昏倒在地。 然而谁都不会想到,平日里温柔胆小的王海菲,这一刻却展现出了远超过常人的勇气和胆量。凭借着从小经常下地干活儿、在家里勤做家务从而锻炼出的一股子力气和强健的身体素质,王海菲在如此慌乱恐怖的环境下,虽然紧张害怕但却没有慌乱,而是咬着牙双手本能地向前一推,再从中间向两侧上方胡乱挥打,竟然把此刻状如疯魔般的郝霞抓住她双肩的手给打开了。 紧接着,王海菲在推抓拍打郝霞的同时,抬起一脚把郝霞给踹得踉跄后退撞到桌子上,又摔倒在地。 然后,郝霞昏过去了。 “薏瑜!快跑……”王海菲转身拽着呆在当场的黄薏瑜就往门口跑。 “啊!”黄薏瑜回过神儿来,急忙跟着王海菲就跑,同时她终于把几乎憋在嗓子眼儿里的惊恐大声地释放了出来——尖叫声在寝室内回荡着穿透墙壁的阻隔,响彻在整个楼栋间,并传遍了夜色雨幕下安静的一中校园。 看到郝霞昏了过去,其她女生也都纷纷尖叫着,急忙从床铺上下来,迅速往门口涌去。 然而就在王海菲拉着黄薏瑜冲到门口,伸手拉门的时候,一声恐怖的虎啸平地而起,响彻在寝室中。 一个个飘忽不定几乎肉眼可及的阴影在每个人的眼前盘旋飞舞。 “啊!救命啊……” “啊!” 凄厉的尖叫声不绝于耳。 “海菲,打开门啊!”黄薏瑜大声地尖叫着,只是身为班长的责任心和向来自负高傲的性格,让她难得地没有太过于仓皇失措。 “打不开,你帮我一起拉!”王海菲急忙道。 黄薏瑜急忙上前和王海菲一起拽门,李诗蕊也冲过来使劲拽着王海菲的胳膊,其她几名女生尖声大叫着,哭嚎着,在寝室内狭小的空间里来回奔跑,冲撞……很快,便因为过度的惊恐和慌乱,内心里压力骤然间升至到承受极限的缘故,或者还有别的原因吧,她们中间竟然有人怒骂着疯了般厮打起来。 “吼……” 虎啸声在女生们凄厉的尖叫声中夹杂着,黑暗中鬼影憧憧! …… 两栋女生宿舍楼中间正对着的北围墙外侧。 霏霏阴雨中。 枯晨清楚地感知到了自己施术释出的邪灵挟带着恶虎戾气,被扶乩招灵游戏吸引召唤,迅速循迹遁入到女生宿舍楼内,并成功附着在了一名女生的身上时,脸上就不由得露出了一抹狰狞的喜悦笑容。 他来之前就已经决定,此番成功之后,就此离开金州县,任凭那些自命非凡正义感十足的术士,去找他吧——天涯海角茫茫人海,谁又能找得到他? 此次,枯晨的目标是三条人命! 少了可惜,多了不要——也要不起,付出的代价太大。 他需要十五岁至十八岁女性的灵魂,用以祭炼出魂精从而提升自身的修为。 枯晨所修行的术法,叫做“魑魅术”,所谓魑魅,字面上就像是我们平时里经常会用到的一个词汇——“魑魅魍魉”,形容宵小之物。 而事实上,这个词汇在奇门江湖的传说中,可以追溯到上古传说时期的旱魃、魑宵,那可不是宵小之物,全都是有着翻江倒海大神通的存在。当然了,魑魅术不是翻江倒海的大神通,也并不一定就真得来源于旱魃、魑宵这样的大神通者。从整个奇门江湖的大体上来讲,亦属于是玄学五术的“卜”门之中的一个分支,只是在奇门江湖中,魑魅术被列入到了“诡术”一门。原因无它,盖因此术法阴邪狠毒,修行者以术法害人,获取人魂淬炼魂精提升个人修为。 而修行魑魅术者,也必须要获取人魂祭炼出魂精。 善恶之区别就在于,有的魑魅术修行者只会寻找刚死去的人,收取其魂魄为己用;有的,则是为害好端端的人,比如枯晨。 没有魂精,魑魅术修行者会承受难以承受的苦痛折磨——就好似是瘾君子般,越是修行时间长,修为境界高,需要的越多,一个魂精的使用时间也会越短。从最初的普通魂精可以维持半年,到后期一个优质的魂精也难以维持半年,这其中还要夹杂着其它的普通魂精——所谓优质与普通的区别,就在于获取的灵魂是生老病死者,还是康健者、年轻者,是否为女性等等。 最优秀的,莫过于含苞待放之花龄少女的灵魂。 因为女性属阴,含苞待放少女的阴性至纯,恰能够中和魑魅术至刚至阳的术法修行导致的身体不适。而且,这个年龄段身体也愈发康健,灵魂完善,其所祭炼出来的魂精不仅量大,质也好。 也许大家看到这里会有所疑惑,至刚至阳……那不是应该属于正派人士修行的无比强大的招数吗? 大错特错! 这不是武侠小说! 在玄学术法之中,阴和阳绝对没有正邪之分。 至阴、至阳,对于人体都没有丝毫好处,至阴至阳的结果一般情况下都只会落个“死”。 中医讲,人体需阴阳调和方得康健,更何况修行术法可谓是时常逆天而存的术士呢?那更会极为注重阴阳五行在体内的平衡性,因为稍有不慎,就有可能招致身死道消的悲惨下场。 而之所以如此凶险的情况下,依然会有至阴或者至阳的术法存在,也有术士专门修行者中术法,其实说到底,还是因为这种术法的修行效率高,速度快。 正所谓物极必反。 修行至阴或者至阳术法的术士,都是在承担高风险的情况下追求高效率。一旦术法有成,其修为、术法的强度相对来讲都是非常高的。 话说枯晨施术度邪灵挟恶虎戾气,成功遁入女生宿舍楼并附着在了玩儿笔仙的女生身上,故而他心中刚刚稍有所放松的时候,陡然间就感觉到了一股极为凌厉的术法气息由四面八方顷刻间攻袭而来。 杀机四溢! 如若是平时,枯晨兴许会在这种庞大的且明知其脆弱敏感有极强危险攻击性的术阵之中,保持冷静迅速规避对方的袭击。 然而他刚刚施术完毕,心情稍有放松! 所以几乎完全是下意识地,他立刻心中默念术咒,掐决施术,意念力及术法气息喷薄而出,抵挡并反击来袭的术法力量。 嗡…… 空气中一阵剧烈的气场波动。 苏淳风在发动攻击的那一刻,就高度紧张地关注着枯晨的反击。感应到枯晨果然实施了反击,苏淳风立刻冒着被对方的术法反击伤害到的风险,强行收回自己的术法力量,同时导引在这一瞬间崩溃的九宫虚天阵迸发出来的反噬之力,以及方圆近一平方公里内五行平衡瞬间被打破后大自然爆发的反噬之力,向枯晨发起了攻击。 嘣! 几乎是可以清晰听到的气场对撞的爆裂声在耳畔响起! 苏淳风身体四周密集的雨幕,在半空中骤然间被磅礴的术法能量对撞产生的冲击力给震得四散开来,犹若围绕着苏淳风绽放开了一朵巨大的圆形雨花般,荡起一阵阵泛着亮光的水幕将其裹在了中间。 这是术阵与自然反噬的力量,和枯晨施术后攻袭而来的术法能量对撞的结果。 再晚零点几秒钟,枯晨的术法攻击就会直接击伤强行收回术法的苏淳风,真可谓是千钧一发之际。 即便如此,苏淳风还是被近在咫尺的五行气场的对撞,给震得头晕眼花。 然而他此时内心里却生出了一些疑惑——就在自己刚才施术攻击枯晨,引诱其出手的那一瞬间,似乎隐隐的,还感应到了另一股术法的力量,冲向了枯晨。如此一来的话,另外一个施术攻击枯晨的,也必将会和枯晨一起分享九宫虚天阵崩溃时产生的强大冲击力以及大自然五行气场被打破后的凶狠反噬。 这绝不是钱明干的,他还没那个本事。 难道是龚虎? 这个念头刚刚萌生,苏淳风就听到了从二号女生宿舍楼里传出来的凄厉惊恐的尖叫声…… 不好! 苏淳风骇然心惊,再也顾不得是哪个术士在出手,枯晨是否会死。他毫不犹豫地疾奔向食堂后面和二号女生宿舍楼之间的狭窄小巷。 在冲到食堂后面的墙根下时,苏淳风借着奔跑的势头,身体陡然拔高,左脚在墙角处的电线杆上一蹬,右手搭在了墙沿上用力一扒,左手也按了上去,双手使力整个人腾空而起,眨眼间翻上了墙头。只是双脚刚一落到墙沿上,他顾不得站稳就再次用力蹬动,整个人腾空扑向了两米宽小巷那一端的二号女生宿舍楼楼道东部尽头处的护栏。 …… 164章 救人 自去年女生宿舍楼内风靡笔仙之类的扶乩招灵游戏,校方予以高度关注并加强监管后,女生宿舍楼这边的楼道口,都安装上了铁门,晚上十点整铁门上锁,在教室学习回来晚的女生,需要到楼道口的宿管办公室登记请示后,才能回宿舍楼。 所以,苏淳风根本别想从楼道那里进入。 纵然是没有那道铁门的存在,苏淳风也不愿意去冲撞楼道口宿管处办公室里彪悍的大妈。 然而当前所发生的紧急状况,却让他不得不以最快的速度冲到二号女生宿舍楼的二层,保护王海菲不受到伤害。还好他身手矫健反应敏捷,真要是豁出去的话,绝对堪比几年后流行起来的跑酷运动员,翻墙头这种活儿简直是手拿把攥 然而,老马也有失蹄的时候。 苏淳风在短短两秒钟的时间内攀爬上墙,随即没有丝毫顾虑和停顿地扑出去企图抓住护栏翻入女生宿舍楼的二层,他却没想到,下雨必然导致这堵墙沿上滑溜难立,用力蹬动的双脚在那一瞬间滑了一下…… 整个人,就不由自主地失控朝下栽去。 万幸,他双脚蹬动的力度够大,且小巷不宽,使得他在这般倒霉的境遇下双手虽然没能抓住护栏上方,但却勉强搭在了护栏下面的墙沿处。但头部,还是在惯性下迅速地撞向了坚硬的混凝土墙沿。 电光火石间,苏淳风侧头撞到了自己的左手背上。 砰! 闷响声中,一阵剧烈的疼痛从左手背上传来,他不由得松开了左手,只剩下右手单吊在护栏下的墙沿上。 咝…… 苏淳风痛得龇牙咧嘴。 虽然很清楚这次撞击后,左手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创伤,至少不会骨折,但这种钻心般的疼痛还是让他忍不住想要马上松开右手跳下去,然后抱住左手使劲蹦跶几下再干嚎几嗓子发泄减缓那种剧烈的痛楚。 然而这时候,二号女生宿舍楼中凄厉惊恐的尖叫声愈发响亮起来。 苏淳风咬紧牙关忍着剧痛,右手扣住墙沿,单臂甩动身躯前后一晃,借着晃悠的惯性,整个人向后猛地甩起来,疼痛难忍的左手探出去插入护栏内,用臂弯处抱紧护栏间焊接的铁棍。右手借此稍稍得以放松了一下,再次用力一扯,右腿抬起用右脚猛地蹬在了护栏连接墙壁的边角处,左臂弯得空抽出向上一勾,搂住了护栏上方,随即右手也再次用力,左脚也抬了上来踩住墙沿,整个人吃力地爬了进去。 这时候,整栋宿舍楼里都传出了噪杂凌乱的话语声和下床穿戴衣服的声音。 而之前那几名女生凄厉的尖叫声此起彼伏没有丝毫停下的迹象。苏淳风也不敢耽搁,生恐被其它宿舍跑出来的女生看到,他用右手抱住左手,一边揉搓着,一边大步冲向了203寝室——王海菲住在那里。 其实苏淳风到现在还不能确定,凄厉的尖叫声就是从203宿舍传来。 但他现在顾不得管这些,哪怕是其它宿舍里出了事,他也要第一时间内赶到203宿舍——因为王海菲天性柔弱胆小,纵然是别的宿舍发生了异常状况,王海菲也肯定会惧怕;而且,万一是203宿舍内的情况呢? 疾步冲到203宿舍门前时,苏淳风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他已然可以确定,事情果真就发生在了203宿舍。 因为此刻,203宿舍内传出了王海菲和黄薏瑜惊惶失措的对话声: “海菲,打开门啊!” “打不开,你帮我一起拉!” 紧接着,恐怖的虎啸声从室内传了出来:“吼……” 苏淳风忍着已然肿胀起来的左手上剧烈的疼痛,艰难无比却是极快地掐出了一个覆阴雷手决,右手高高举起,口中轻喝一声:“五雷云开,在此间,急如谏令,兵!”话音一落,右手狠狠地朝着紧闭的宿舍门一甩,食指精准无比地堪堪点在了门上。 他抬腿一脚踹在了门上。 力道用得不大。 心细如苏淳风,在这无比紧张的时刻,也不忘小心着如果把门硬生生踹开的话,难免会伤及到里面正在拉扯着门却拉不开的王海菲和黄薏瑜——他很清楚,里面拉不开门的原因,不是门关得太紧,而是所有的女生心理上受到邪孽异物的干扰影响,高度紧张中出现的一种无力打开门的诡异幻觉——虽然她们在奋尽全力地要拉开那扇门,但事实上,她们却不知道,自己其实根本没有用上丝毫的力气。 也就是说,她们现在已经被邪物侵扰到了思维,只是还没有完全被邪物控制。 苏淳风,来的很及时! 紧闭的宿舍门在他的术法攻击和迅速却并不重的一踹之下,开启了一道缝隙,随即被人从里面猛地拉开了。 苏淳风立刻闪身避开,站在了门口侧旁。 只穿着内衣裤的王海菲最先跑了出来,但她并没有自顾自地迅速逃离,而是冲出两步后扭头朝着门里面充满惶恐惊惧,又极为义气地喊道:“薏瑜,你们快出来……”这句话喊完,王海菲就是“啊!”的一声尖叫,随即赶紧抬手捂住了嘴巴。 因为她看到了站在门口高高抬起右手似乎作势欲打人,然后左手却是竖起食指在唇前做出嘘声示意的苏淳风。 两手的动作不同,却是同时做出的。 因为第一个出来的如果是别人,苏淳风就会立马动手打晕。既然是王海菲,那自然不会,也舍不得动手。 但在如此黑暗的环境下,又因为正在经历着无比惊悚的灵异事件,纵然是王海菲适应了黑暗的环境,第一眼就看出了是苏淳风,可还是在第一时间里吓得三魂飞出了一魂,体内七魄暂停了三魄——他怎么会来这里? “海菲……”穿着内衣裤的黄薏瑜跑了出来,然后“唔”的一声闷哼,当即一头栽倒进了王海菲的怀里。 王海菲赶紧搀扶住昏迷过去的黄薏瑜,一边有些不解和惊恐地看向苏淳风。 却见苏淳风没有理会她,而是快速地挥起刚刚击打了黄薏瑜后脑勺的右手,伸入口中咬破,随即在半空中划拉了几下,嘴里也不知道嘀咕了两句什么,转身就大步冲进了尖叫声还在响彻着的宿舍内。 正要随着黄薏瑜冲出来的几名女生,瞬间一个个昏倒在地。 她们,全都被刚才苏淳风施展的术法,借助于天地自然之势以及邪孽异物对这些女生思维上的侵蚀之力,将她们的精神瞬间击垮导致昏迷。 苏淳风阴沉着脸,脚踏转天罡步,快速进入室内,肿胀的左手掐出手决在身侧,右手被咬破的食指在空中虚画了两张“死门五雷镇邪符”随即屈指轻弹,怒目圆睁低吼道:“生门无路死门开,天音五雷绝阴地,前!” 嗡…… 空气中一阵诡异的波动。 随即整个光线黑暗的寝室内泛起一阵阵肉眼可及的青白色雾气,同时空气中弥漫开一股令人闻之欲呕的腥臭气息。 苏淳风按照记忆中王海菲对他讲述过的铺位位置,迅速走到床铺前,凭借着在黑暗中远超常人的视觉,从床角拿了王海菲的两件衣衫,随即转身大步匆匆地走了出来。这时候王海菲正蹲在寝室门外搀扶着昏迷过去的黄薏瑜,一边瞠目结舌地看着从寝室内大步走出来脸色阴沉得可怕的苏淳风。 苏淳风微俯身,探出搭着衣服的左臂揽住王海菲的胳膊将她拽起来,轻声道:“不用管她,她没事的,快跟我走!” 王海菲身不由己地被搀扶起来,随即又被苏淳风揽住柔弱杨柳般的细腰,踏步往楼梯口走去。 其实…… 苏淳风现在真不敢保证黄薏瑜接下来到底会不会有事。 因为他已然清楚地感知到,九宫虚天阵崩溃瞬间引发了四周天地五行磁场大动,便是校园里浓郁的人文气息也被彻底搅乱,从而导致侵入校内的邪孽异物,在最短时间里扩散开来。也就是说,现在的二号女生宿舍楼里,随处都可能出现挟带着恶虎戾气的邪孽异物在游走着祸害人。虽然施术控制这些邪孽异物的术士枯晨大师,目前恐怕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至少也得身受重创,所以邪孽异物的危害性会降低不少…… 但是,一切皆有可能啊。 而苏淳风分身乏术,就只能把黄薏瑜击昏,然后全力保护王海菲无碍,带她迅速且安全地离开这里。 若非如此,苏淳风刚才甚至会把王海菲都给直接打晕过去! 因为经此一事,王海菲已然发现了他施术啊! 夜色沉沉。 二号女生宿舍楼此时已然如同沸腾的开水锅般,所有楼层的宿舍内都传出了惊惶失措的声音。楼道里,也已然到处都是仓惶从寝室中逃出来的女生,纷纷尖叫着嚷嚷着向着楼梯口混乱不堪地涌了过去。 …… ps:短刀在全力修稿第三更,十二点之前拿不出来就十二点后,不睡觉也得出来!!!! 165章 陌生人的感觉 滚滚的闷雷声在远处的天际中低吼着,游蛇般的闪电在夜空中肆虐,濛濛细雨还在下着。 微风时而会把细密的雨滴刮入没有任何遮挡的楼道里。 苏淳风微微低头,揽着犹自没能从震惊中回过神儿来的王海菲,在快步走出一段后,不得不放缓脚步,行走在仓皇失措的女生群中——因为光线黑暗,加之所有人都极度惊恐慌不择路,所以此时没有人会在意,在她们之间还有一名身形瘦弱且并不高大的男生,正一脸冷厉警惕之色地揽着女友往楼道口走去。 回过神儿来的王海菲刚要开口问什么,苏淳风仿若知道似的,就立刻紧了紧挽着她腰部的左手,凑到她耳边轻声道:“别出声,跟我走!” 言罢,苏淳风忽然往前冲出一步,挡在王海菲身前,同时右手闪电般抓住了一名正要从护栏上跃下的女生,狠狠地拽了下来,然后右手掐出诡异的手决,反手以中指关节凸起处敲在了一声不响挣扎着要起身的那名女生眉心泉处。 嘣! 一声轻微的闷响。 那名女生当即昏倒在地。 苏淳风仿若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似的,继续挽着王海菲在人群中走到了楼道口,随着人流慢慢向下走着。 慌乱的人群中,没有谁发现苏淳风对那名女生做了什么。 虽然那名女生昏倒后,她同行的舍友立刻发现并赶紧蹲下身搀扶并呼唤着她,但也没有发现苏淳风对那名女生做出的快速轻微的击打动作,仅仅只是看到了苏淳风出于救人的目的把她从护栏上拉扯了下来。 而且,这名舍友也没有发现,苏淳风是名男生。 只有被苏淳风紧紧揽着腰部的王海菲,清楚地看到了那名女生在跳楼时麻木呆滞的神情,还有被苏淳风拽下来摔坐在地时,抬头看向苏淳风的目光中,透出的那种明显非正常人类能够流露出的凶狠目光——呆滞、麻木,却又隐隐闪烁着一股诡异的骇人心魄的红色光芒,被苏淳风看似轻轻的又快速的一击之后立刻消失不见。 楼道口宿管处的大妈,也被今晚上突然响起的恐怖凄厉的骇人尖叫声吓坏了。 这时候又看到住宿在这栋宿舍楼里数不清的女生纷纷涌了出来,当即也不敢多做犹豫和劝说,赶紧把门给打开了。 呼啦啦…… 人群如开闸的洪水般涌了出来。 而此时,二号女生宿舍楼上面原本就尖叫吵嚷声不断,却又突然间响起了几声凄厉的骇人尖叫,随即有人大喊着“救命啊” “把衣服穿上,什么都别说!”苏淳风几乎没有多加考虑,把衣服塞给王海菲,转身就匆匆向东跑去。 雨,还在下着。 浇湿了宿舍楼前熙熙攘攘乱吵吵的人群。 似乎因为人多了的缘故,跑出宿舍楼的女生们心头的惊恐感降低了不少,都在纷纷地开口议论着,一边心有余悸地抬头望着夜色雨幕中近在咫尺的宿舍楼——那上面,又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有人在不断地喊救命? 王海菲怔怔地站在人群中,看着犹若鬼魅般出现,又迅疾离去的苏淳风消失的方向。 这,不是在做梦吧? 刚才,苏淳风是怎么突然上楼的? 而且,他在楼上,在进入寝室的时候,那一个个神秘的动作,还有口中吟出的那些含糊不清却很显然神秘难懂的话语,都是些什么啊? 想到苏淳风很早就提醒过她不要玩儿笔仙的游戏,今晚上更是很认真严肃地提醒她务必要制止黄薏瑜在宿舍里玩儿笔仙的游戏……王海菲禁不住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忽然就对苏淳风有了种恐惧的感觉。 他,到底是什么人? 放佛突然间,变得那么神秘,又陌生。 急匆匆跑到食堂南墙下的苏淳风,正待要施术去解决目前二号女生宿舍楼上散开了的邪孽异物时,却发现远处几名保安正打着手电筒往这边快步跑来。 为了避免被保安发现后解释不清,他只好贴着墙根窜到食堂前面,继续贴着墙根迅速向北,来到了北墙下再转身往西到墙头,墙的那一边,就是二号女生宿舍楼了。苏淳风蹲下身藏在黑暗中,再次咬破右手食指上已然凝固了的血口子,在湿漉漉的水泥地面上贴着那层薄薄的积水,飞速的画符布阵。 短短不过十几秒钟,五雷绝音阵已成。 苏淳风豁然起身向后倒退两步,贴着食堂北墙根站定,口中轻吟术咒,肿胀的左手掐决抬起,右手食指高举过顶直指二号女生宿舍楼。 这一刻,他看到了四楼的楼道最东边,一名女生掐住了另一名女生的脖子按在了护栏上,一声不响却是使尽全力地企图将那名女生从护栏上掀翻下去。而被掐住脖子的女生已然喊不出声音来,她一手紧紧抓着护栏,一手使劲地挣扎厮打着那名掐住她脖子的女生。然而她的上半身,已然几乎被推出了护栏,随时都有可能掉下来。 “阵!”苏淳风右脚猛地跺地。 嗡…… 围绕在他身旁,密集落下的雨滴瞬间向四周散开,形成了一层直径一米五左右的圆柱形雨幕,不为常人所能察觉到的强大能量波动,按照苏淳风手指的方向,如同平地而起的巨龙般,咆哮着扑向了二号女生宿舍楼。 吼! 嗷唔…… 恐怖却极为沉闷,仿若远在天际尽在咫尺,又似闷雷声般震荡在校园上空。 掐住了那名女生脖子的女生骤然间浑身气力一松,被即将要摔落下去不停拼命挣扎的女生推开。此时,两名保安也恰恰冲了过来,将那名被推开的女生一把拽到一旁摁倒在地。然后赶紧又把那名已然精疲力竭差点儿摔下去的女生从栏杆前搀扶到了一旁,一边挥着手电筒兴奋又紧张和后怕地喊叫着:“人救到了,没事,没事……” 没有人知道,这时候二号宿舍楼乃至宿舍楼附近一直延伸到一号宿舍楼里,一股强大的术法气息正在风卷残云般吞噬着惊惶失措到处窜逃的邪孽异物。 原先几乎能让人听到的兽吼声,此刻也降低到了几不可闻的状态。 苏淳风转身就走,一个踉跄差点儿摔倒在地,赶紧用左手扶住了墙壁才没有倒下,然而本就受创肿胀起来的左手,却因为陡然发力再次剧烈地疼痛起来。 “妈的,这是要玩命啊。” 苏淳风啐了口唾沫,强打起精神一路小跑着往篮球场东南角奔去——他知道,这时候钱明肯定已经开始装模作样地施术了。 如他所料。 钱明早在感应到了天地间五行磁场骤然间发生剧烈的震荡后,就迅速翻身下床一口气冲出教职工宿舍楼,来到了篮球场的东南角,然后二话不说拿出手里的三张符箓也不管有用没用全都施展了出来。 现在,他继续在装模作样中。 女生宿舍楼那边传来的动静,让他无法静下心来,几次都差点儿没忍住想要跑过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状况。 …… 166章 有备无患事必成! 轰隆隆! 咔嚓嚓嚓…… 一道恐怖骇人的粗大闪电划破半个夜空,紧接着惊天动地的炸雷声响彻在一中校园的上空,震得地面和所有建筑物似乎都微微颤抖了起来,让本就惊惶失措的女生们、还有被惊醒了的教职工们都愈发的惊惧不安。 在这个恐怖的雨夜里,还会发生什么? 每个人,都想起了大前年发生在一号女生宿舍楼里的女生自杀事件,以及后来持续三个多月的灵异事件。 保安和一些惊醒的教师、校领导们,纷纷打着雨伞冲向了混乱的女生宿舍楼那边。 一时间,无数道手电筒的光束,在漆黑的细雨蒙蒙的校园里到处晃动,将沉沉夜幕撕裂出一道道白色的口子,映得雨幕反射出星星点点的光芒。 因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至女生宿舍楼那边,所以校园里其它地方就愈发显得安静,只有唰唰的密集雨声还在不知疲倦地轻奏着落雨的乐章,将西北角女生宿舍楼附近不和谐的喧嚣吵杂声都阻隔在了那片区域中,让处在夜色雨幕下的校园里其它地域,依旧保持着安静祥和的美好环境氛围。 篮球场东南角。 苏淳风气喘吁吁地快步走过去,道:“钱老师。” “哎,淳风。”钱明心里一颤,赶紧迎上来神色焦虑地问道:“女生宿舍楼发生什么事情了?”他感觉到了当前校园附近区域内,大自然恐怖暴戾的五行磁场紊乱状态,加上之前女生宿舍楼那边传来凄厉惊骇的尖叫声,到现在忽然间又沉寂了下来,越来越多的人往那边匆匆忙忙地赶去,让钱明格外紧张和担心。 “不要紧,没人伤亡。”苏淳风从兜里摸出那七枚小法器,递给钱明说道:“天罡位知道吧?快点儿施术布下……” “知道。”钱明接过来七枚小法器,毫不犹豫地按照天罡位迅速在积了层浅浅雨水的地面上布下,继而口中轻吟术咒,左右手掐决启动术阵——所谓天罡位,就是以北斗七星之位做阵脚,形成一种可引导天地灵气自然汇聚,从而起到稳定五行磁场的作用,也有震慑邪孽异物趋吉避凶之效。 这,是一种最为简单普及的基础小型术阵。 本来,苏淳风是想自己用这七枚小法器在靠近女生宿舍楼的食堂那边布下天罡位的。至于安排钱明在这里随便施术的目的,不过是要他做一个有可能要用到的遮人耳目的幌子,和一个以防万一的后手罢了。 而这个未雨绸缪的安排,果然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因为,现在的苏淳风精疲力竭身受重创,无力再去施术,布下天罡位的事情,只能交给钱明来做。 “布好了。”钱明松口气,术法修为低的缘故,仅是布下这种小型的基础术阵,就让他颇耗了不少的精力。不过能够在如此关键的时刻,受到苏淳风的重用,做了件能帮上忙的事情,他还是很满足的,道:“嗯,应该能在一个小时之内,恢复校园的五行磁场稳定。对了,那个混蛋枯晨,在哪里?” 苏淳风脸色煞白地挥挥手,吩咐道:“快点儿,施术把天罡位给破掉,要狠一些!” “啥?”钱明一愣。 “破掉!”苏淳风呵斥道。 “好,好……”钱明差点儿没哭出来,这叫什么事儿啊? 对于高手来讲,也许布下一个天罡位就跟玩儿似的。但对于钱明来说,布下天罡位不容易啊。 要知道,因为九宫虚天阵的崩溃,当前校园附近的天地五行磁场状态极度紊乱,暴戾的气息随处游走,术士施术时所要面对的自然反噬也就更强。结果刚布好的天罡位就要自己再施术破掉,实在是让人费解又不忍心。 而且,术阵被强行破坏,身为布阵者的钱明也会受到一定程度的伤害啊。 这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吗? 但这般紧要的关头,钱明可不敢违逆苏淳风的意思,他当即一咬牙,忍着体内外因为刚才施术布阵从而遭受自然反噬产生的不适,施术强行破除天罡位。 轰隆隆…… 雷声愈响,闪电交织大作,雨势在这一刻也变得密集起来。 脸色煞白的苏淳风站在大雨中,凝眉看向西北方——他知道,枯晨就在那里,另一个出手针对枯晨的术士,也在那里。 两者,已然开始斗法。 能够斗法,说明这两名术士在之前九宫虚天阵崩溃的那一刻,强大的术阵和自然反噬攻击,没有给他们造成严重伤害。但从双方斗法的力度上来看,很显然他们还是受到术阵和自然反噬攻击的影响,都有些体力不济了,因为他们所释放出的术法攻击性、破坏性,都没有想象中那么强悍骇人。 苏淳风从来都是一个做任何事都小心翼翼的人。 而前世奇门江湖的凶险经历,让他在和奇门江湖术士的接触中,尤其是敌对斗法这一方面,更是加倍小心,提前做好了多重准备。即便是斗法过程中偶有意外发生,也能有充分的后手应对,确保自身不败。 理论上来讲,九宫虚天阵就足够重创枯晨。 在苏淳风的计划中,枯晨受到重创,然后他再迅疾地施术攻击,那么就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要了枯晨的命。 但他高估了自己布下术阵的实力,也低估了枯晨的修为。 如此女生宿舍楼遭受到邪孽异物的攻击,苏淳风只能仓促间冒着两败俱伤的风险引爆九宫虚天阵,反正自己还有钱明作为后手。 但是,意外又发生了。 突然出现的另一名攻击枯晨的术士,好心办了坏事,替枯晨承担了一半来自于九宫虚天阵崩溃及大自然反噬的攻击力。 这种简直无法预料到的意外状况,恐怕换做其他术士的话,只能哀叹计划失败了。 但苏淳风有着充分的准备,他手里还有七枚小法器——这七枚法器,是枯晨亲自施术打造而成,里面有他的术法气息,有和他息息相关的术阵。所以一旦由这七枚小法器布下的术阵,遭受到强势的毁灭性破除的话,势必会直接对枯晨造成严重的打击伤害。而天罡位,是任何一个流派,任何一名术士,哪怕是钱明这号没有师承修为又不及的半把刀术士,都可以布下的基础性术阵。 有备无患,事必成! 只是让苏淳风有些懊丧和无奈的是,自己还是粗心大意太过自信了,才差点儿酿成大祸。万幸,自己反应够快,并以最快的速度及时解决了邪孽异物的问题,从而确保了女生宿舍楼里没有发生任何伤亡。 但此事之后,势必还会在整个校园甚至于社会上,造成极为恶劣的影响。 哗啦! 破坏术阵受到反噬打击的钱明一屁股坐在了雨水中,脸色苍白气喘吁吁地说道:“淳风,天罡位破,破了。” “嗯。”苏淳风点点头,道:“还有体力吗?” 一直要当正义化身的钱明老师,咬牙挣扎着站起身来:“有!” 苏淳风微微仰脸,任凭密集的雨点浇在脸颊上,感受着风雨中传来的远处双方术士斗法的凶险气息,一边语气平静低沉地说道:“那就开上摩托车,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正对着女生宿舍楼后面的围墙外附近……” “干什么?”钱明愣道。 “补刀!” “啥?” 苏淳风轻轻叹了口气,道:“有另外一名术士正在和枯晨斗法,找到他们。不用动手,只要让枯晨远远地看到你,就足够要他的命了……” “为什么?” “快去!” “好!” 钱明打起精神咬着牙迅速往不远处的车棚跑去,一边从腰畔挂着的钥匙扣上摘下了摩托车钥匙。跑到车棚下寻找到自己的摩托车,开锁,推出来,跨上,一连串行动没有丝毫凝滞,根本看不出来他有多么的疲惫。 因为现在,他已经认定自己就是代表着正义的力量,不惧任何艰难困苦,也要去惩处消灭邪恶! 启动摩托车,钱明满怀英雄气概地驾驶着飞快向校园门口驶去。 引擎的咆哮声,在校园里回响。 看着摩托车红色的尾灯消失在远处,苏淳风使劲甩了甩昏昏沉沉的脑袋,忍着心口剧烈的绞痛,还有身体各处的酸痛,拖着沉重的步伐往宿舍楼方向蹒跚而去——九宫虚天阵的瞬间崩溃,本身就会对身为布阵者的苏淳风造成一定的伤害打击,而且突发的状况,让他不得不在校园五行磁场的稳定遭到破坏后,急剧动荡暴戾的环境下施术,故而身体遭受自然反噬导致的创伤,比之校园外面正在斗法的双方术士,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过现在,枯晨比我更惨吧? 他死定了! 苏淳风没有丝毫成竹在胸的喜悦,微微摇了摇头。 此时的男生宿舍楼里,也已然有许多男生从睡梦中惊醒,有的站在楼道中向那边张望,有的穿着大裤衩和拖鞋,打着雨伞冲出宿舍楼,往女生宿舍楼方向看去,还有人干脆抱着英雄救美的想法,一溜小跑地冲向女生宿舍楼。 …… ps:本来按照网站计划安排,应该是今天上架,想了想还是明天吧,毕竟欠下读者们不少——今晚还有一更免费章节,零点后更新一章vip~明天白天爆发,但我不知道能码多少,尽力! 167章 摆在前台的生死斗法 女生宿舍楼后的北墙外。 浓浓的夜色和密集的雨幕将这片低矮的平房区完全笼罩,小巷里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只有不远处的大街上,路灯散发出微弱的昏黄光线,在雨幕的分割下,和这片平房区域形成了泾渭分明的对比。 然而此刻,这里有超过一半的房屋内,亮起了灯光。 很明显,之前女生宿舍楼里传出的恐怖凄厉的尖叫声,以及随后的混乱噪杂声,将附近的住户们从睡梦中吵醒了。 其中一条通往大街上的小巷中,戴着草帽,穿着黑色衣衫的枯晨,神色阴鸷地往巷外走去。他左手中握着那根槐木制作而成的法器,掐出诡异手决的右手垂在身侧,急剧地颤抖着,像是中风不受控制似的。 安静的大街上,路灯昏黄的光线让雨势看起来更加密集,扯出层层亮闪闪的雨幕。 小巷出口的对面,繁茂的树木枝叶投下的阴影中,贴墙根站着一名身材矮小瘦弱的老人,他穿着破旧的白色背心,下身是用一条泛黄的白布当作腰带束住裤腰的黑色粗布裤,没穿袜子的脚上套着一双劣质的土黄色塑胶凉鞋。 老人双腿叉开两尺宽,右手端着一尺多长的黄铜色烟杆,左臂抬起弯曲着把掐出一个指决的左手几乎要放在头顶上。 很滑稽,诡异的姿势。 走出巷子的枯晨看到那名老者,阴鸷的脸上就露出了一抹狰狞的笑容,左手抬起用法器前端的孩童头颅指向对面阴影中的老人,迈步踏上大街,一步一顿,似乎步履极为沉重地向对面走去,一边缓缓地说道:“龚虎,你死定了。” 站在阴影中的龚虎面露轻蔑之色,咧开嘴不屑地笑着想要说什么,但他脸上的肌肉抽搐着,却是没有说出话来。 他的身体,也开始颤抖。 表情上的轻蔑之色,也渐渐转化成一种承受着无比的压力却还在咬牙坚持不肯服软的痛苦之色。 “这就是,你多管闲事……的下场!”枯晨的步履极为缓慢,每一次抬腿似乎都遇到了极大的阻力般,缓缓地才能落下,他虽然狰狞地笑着,慢慢地一字一顿地吐出些狠戾的话语,但神色间似乎也在极为困难地坚持着。 如果有人从附近东西两侧看向两人之间的大街,就会发现,在十几米的范围内,昏黄微弱的路灯光线映射下,密集的雨幕在落至距离地面还有三米多高的半空时,就会忽南忽北地摆动形成一道道s形的曲线,快要落地时诡异地向东西两边划拨开来,在地表浅浅的一层积水上划出一道道明显的水痕。 肉眼难及的术法能量波动,正在这段狭窄的不足十五米的距离内互相攻击着,并将附近的天地五行磁场屏蔽开来。 现在,双方处在斗法过程中最为凶险的僵持状态。 谁落败不敌,谁的精神思维就会瞬间崩溃! 而枯晨,占据了优势。 龚虎,很倒霉。 他和枯晨的实力相当,原本觉得自己选择了枯晨专心施术的时刻,出其不意地倾尽全力发起攻击,瞬间就能重创枯晨,然后手拿把攥地把枯晨给活捉,再居高临下义正词严地折磨这个作恶多端的混账术士。 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在他倾尽全力偷袭施术攻击枯晨企图毕其功于一击的那一刻,早就被他发现的这个围绕着一中校园布下,有些不妥的诡异庞大术阵,会突然崩溃并且迸发出了巨大的冲击力,裹挟引领着天地自然反噬之威,凶悍地不分青红皂白地攻击向了所有的施术者。 那一刻…… 谁施展出的术法力量最强,谁承受到的自然反噬最大。 于是龚虎从占据着先下手为强且是偷袭的优势情况下,陡然变成了弱势的一方,被经验老道修为相当的枯晨迅速扳回劣势,在同样身处术阵和自然反噬攻击受到严重伤害的条件下,全力开始反击龚虎,并迅速将龚虎拉入到了白热化的僵持阶段。 谁想抽身而退,都不可能了。 在变局突发的那一瞬间,龚虎就意识到了巨大的危险,心中不由得暗骂一声:“早知道,带徒弟来了……” 然后,他没有精力再去想别的,必须全身心地应对支撑。 枯晨一步,一步地,走到了大街的中央,他神色愈发狰狞,脸上浮现出高亢的红色光彩,嘴角溢出了一丝鲜红的血迹,气势陡然间暴涨,左手法器前端的孩童雕像上青光流转,狞笑着说道:“你以为布下区区一个术阵就能挡得住我,做梦!” “唔!”龚虎的头颅像是遭受到重击似的猛然后仰撞在墙上。他仰着脸,痛苦万分地盯着枯晨,眼眸中迸射出愤怒和绝望的目光。 “死吧!”枯晨手中的法器高高举起。 龚虎艰难地将烟杆缓缓向上举,却似举着千钧重物般难以动弹分毫,他的唇角、眼角、鼻孔、耳孔内都开始溢出鲜血,其形象看起来格外恐怖骇人。 他很想说:“去你-妈的,那个术阵不是老子布下的。” 他还想痛快地多骂上几句再被对方击毙…… 然而,现在的他无力开口。 这一刻,平地起风雷,雨势仿若骤然间加大般,一边倒地由南向北刮去,哗啦啦全部落在仰头贴墙站在阴影中的龚虎身上——他颤抖着,还是保持着那个有些滑稽的诡异姿势,脸上浮现出了彻底绝望后的一丝带着痛苦和倔强之色的轻蔑冷笑——他在想,身为一名术法高手,因为行正义之举而死在一场酣畅淋漓的斗法过程中,也算得上是马革裹尸死得其所死得值了吧? 而且,死亡或许是一个解脱。 活了半辈子,强势的天赋却让自己饱受了太多的悲苦! 跟他妈谁说理去? 忽然! 站在大街中央气势如虹的枯晨,面色猛地暗了下来,张口噗地喷出了一口鲜血,继而浑身剧烈抽搐着倒在了地上,狰狞痛苦的面庞上充斥着不甘和愤怒地瞪视向龚虎,左手中变得暗淡无光的法器还在指着神色绝望的龚虎。 龚虎何许人也? 他立刻感应到了那股强势无匹的反噬之力,突破双方术法能量僵持形成的磁场隔离带,直扑而去将原本占据上风的枯晨击倒。 抓住千载难逢的机会,龚虎心中默念术咒,术法能量波动裹夹着意念力发起反击。 只是他毕竟在斗法中身受重创,这般反击,却对虽然身受重创倒地不起的枯晨,短时间内无法形成致命的伤害。 因为,几乎已成定局的斗法僵持中,双方的术法能量波动还在。 枯晨杀他的信念还在! 此刻枯晨败局虽然已定,但如果他发狠要和龚虎同归于尽的话,也有可能做到——之前必胜必杀的信念,以及绝对优势情况下龚虎已经身受重创,连反击的力量都如此之小了,根本扛不住枯晨决死的攻击。 僵持的术法能量波动,开始从龚虎的身前,缓缓向着倒在地上的枯晨一方渐渐靠拢。 枯晨面色如土灰,草帽斜在头上,草帽上的绳挂着脖子,雨水浇在他的脸上,一副凄惨的模样。 “停下,你我都活。”枯晨呢喃着:“不然,都死!” 占据了优势的龚虎脸上布满血痕,显得愈发狰狞可怖,他凄惨地笑着,蹒跚着脚步,保持着滑稽的姿势向枯晨缓缓走去,傲气十足地艰难说道:“你必须死,但别想拉老子垫背,老子会躺在你身上!” “好,好……”枯晨露出了决绝之色。 遇到龚虎这号疯狂的人,他知道自己今天想要活下去,是不可能的——唯有和龚虎同归于尽了。 但就在他生出这个念头的时候,引擎的轰鸣声骤然传来。 一辆摩托车风驰电挚般冲破了雨幕,在距离枯晨还有几米远的地方戛然停下,没有熄火,引擎还在轰鸣着。 钱明骑在摩托车上没有下来,他神色冷漠地看着躺在大街中央的枯晨。 他以前见过街旁那个形象穿着邋遢的老家伙,苏淳风也告诉过他,此人是术士,但不是在一中校园里作恶的术士。 所以,唯有躺在那里戴着草帽形象凄惨的家伙,是恶棍了。 枯晨也看到了钱明——这个他早就认识并注意到,却从来不放在眼里的人民教师,一个半把刀术士。 钱明开口道:“多行不义必自毙,你这是咎由自取。” 他以为,枯晨即将死去…… 却不知道,这句话直接导致了枯晨的死亡结局,而且让枯晨根本来不及发起针对龚虎同归于尽的一击。 间接地,救了龚虎一命! 因为绝望了的枯晨,看到钱明,再听到钱明这句话后,就下意识地分心了! 占据优势的龚虎立刻抓住了千钧一发的时机,倾尽所能地发起了当前自己所能施展出的最强术法攻击,口中轻吟术咒,喝一声:“绝!” 僵持的两股术法能量波动,骤然间一边倒地覆盖在了枯晨身上,并迅速汇集至他的大脑中。 枯晨双目圆睁,生机瞬间断开。 “公道自在人心,正义必将战胜邪恶!”钱明一脸傲气地看着枯晨,义正词严地轻声呵斥着。 龚虎啐了口血沫子,踉跄着扑到了钱明的摩托车旁,抓着钱明的衣服爬上去做好,整个人的份量都趴在了钱明身上,有气无力却又骂骂咧咧地说道:“傻小子,别在这儿演戏了,赶紧走,他已经死了……” “啊?”钱明激灵灵打了个寒颤,死了? 这一刻,他忽然发现死亡竟然是如此的恐怖——活生生的人,一个术法修为极高的术士,就这样死在了自己的面前! “走啊!” “啊,好,好!”钱明赶紧捏离合踩档位,轰着油门疾驰而去。 …… ps:零点后,可能要到零点半,更新vip章节,求订阅,订阅是《低调术士》,是短刀生存的保障,谢谢大家了~~~深鞠躬!! 168章 影响 013-10-10 上架了,短刀鞠躬恳请订阅,谢谢了!!! —————— 天sè,隐隐泛亮。 一夜未停的雨,终于停了。 只是低沉的天空中还是yin云密布,丝毫放晴的迹象都没有。 夏初炎热的天气,被这场雨驱散了许多。清新cháo湿中带着丝丝凉意的空气,让人们颇感舒适。于是到处都是积水的金州县城内,条条的大街两侧,就多了许多晨起健身或者遛遛达达散步的人们。 当走读的高中生们骑着自行车早早赶到一中的校园里,准备早cāo和早自习的时候,却发现雨后清雅幽静的校园里,弥漫着一股诡异、紧张、神秘的气氛。 各班的教室里,坐满了双目通红,神sè疲倦,却又紧张不已的住校女生。 住校的男生们,似乎也都不约而同,没有一个睡懒觉企图逃课的,全都来到了教室里,jing神亢奋地低声议论讲述着什么。 更加奇怪的是…… 每个班里面,都有两名或者三名教师,神sè疲倦地坐在讲台上,注视着班里的学生。似乎,生怕这些学生们出点儿什么事情。 平时早自习,班里只有一名教师,甚至都没有教师啊。 而且教师们也不会这么早来的。 没过多久,这些走读生们就都从同学们的口中,得知了昨晚上发生在二号女生宿舍楼里的恐怖集体事件。 而且此事件,还惊动了金州县jing方——凌晨一点多钟的时候,先后有七八辆jing车赶到一中校园,超过三十多名jing察冒雨维持着女生宿舍楼前的秩序,并以最快的速度将围观的男生们赶回宿舍,把死活不敢回寝室睡觉的一号、二号楼的女生们,疏散到了各班的教室中,并且由闻讯赶来的学校领导,安排教师专门在教室里看护、开导劝说这些女生,防止再发生什么意外的状况。 同时,校方也全力配合jing方迅速介入了这起诡异恐怖的大规模恶件的调查中。 调查很快有了进展,起因是: 二号女生宿舍楼203寝室内,几名女生玩儿笔仙游戏的过程中,其中一名叫做郝霞的女生因为过度的紧张和恐惧出现了jing神失常的突发病征,并攻击了室友,从而引发室友们的恐慌情绪。在几名同寝室女生极度恐惧下凄厉的尖叫声传出后,立刻惊醒了宿舍楼内其它寝室的女生们,而因为考前学生们就jing神高度紧张,所以恐惧、紧张、害怕的情绪迅速蔓延并恶化,形成了连锁反应,最终爆发了此次二号女生宿舍楼半夜时分集体情绪失控,涌出宿舍的恶件。 而且,在此事件爆发的过程中,总计有四名女生因为极度的恐惧心理导致jing神失常,做出了极具危险的一些过激行为。 当然这只是初步的调查结果。 直到凌晨四点半钟,在确定校园里一切稳定下来之后,jing方才有序地从校园内撤离,并带走了包括两名宿舍大妈、一名副校长、几名值班保安人员和203寝室的几名女生以及她们的班主任,做进一步的案情调查。而郝霞以及另外三名事件发生时jing神失常的女生,虽然早已恢复了神智,但还是被jing察送到了医院进行进一步的身体、心理检查。 负责在班里开导劝慰学生的教师,毕竟不是真正的心理教师,所以他们只能去尽可能地找出些合理的解释,安抚这些惊惶失措的女生们。 其实大部分的教职工,内心里也有些惶恐和疑神疑鬼。 因为大前年的时候,女生宿舍楼就爆发过一起类似的神秘恐怖事件——这次,难道又会重蹈覆辙,再次闹几个月的鬼吗? 紧张、担忧、恐惧的情绪,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 然而一中校园里所有的师生们都不知道,就在天sè刚刚亮的时候,jing方又接到群众报案,从校园北面的那条大街上,拉走了一具不明死尸。如果被他们知道了这则消息的话,十有会愈发浮想联翩,从而愈发畏惧惊恐吧? 一宿未睡的钱明,已经从高二一班的教室门前走过好几趟了。 他想找苏淳风问问,接下来该咋办? 但教室内,一直都没有出现苏淳风的身影。给他发了几次传呼,也没有得到丝毫的回应。 钱明想过要去宿舍找苏淳风,但想想自己的身份,去男生宿舍里找一名并非自己学生的男生,很容易让人起疑心——这时候学校里可是一片风声鹤唳,一点点异常情况都有可能引起别人胡乱的猜测啊。 所以他只能忍着心里的担忧和无尽的迷茫,期待着苏淳风赶紧出现,可千万别,别出什么意外啊。 钱明记得,昨晚上和苏淳风分开时,苏淳风脸sè惨白,状态极差。 除了担忧和迷茫的情绪之外,钱明心里还有些庆幸,昨晚上所有的保安都被吸引到了女生宿舍楼那边,所以在他开着摩托车出去,到再回来的过程中,都没有被人发现——他回来的很及时,因为那个神秘的长相猥琐穿着邋遢,好像还在斗法过程中受到了重创的老家伙,只是让钱明开着摩托车把他送到了县城北面的一处工地旁后,就要求下车,然后自行蹒跚着踉踉跄跄地走了。 此时的苏淳风…… 正在宿舍里蒙头大睡,放佛所有的事情都与他无关似的。 同寝室的舍友们,几次三番地把他叫醒,神秘兮兮紧张不已地告知他女生宿舍楼灵异事件的进展,并在天sè泛亮的时候叫他起床上早cāo和早自习,可惜都没能把他叫起来。 凌晨时分舍友们被惊醒之后,就发现苏淳风不在了。 后来当他们走出寝室站在楼道里,甚至于跑下楼、跑到女生宿舍楼那边围观的时候,才有两名只是站在楼道里远远观望的舍友,发现苏淳风神sè苍白疲惫不堪地走了回来。问他去哪里了,苏淳风说:“你们睡得真死,天都塌了才知道啊?我早就听到女生宿舍楼那边有动静,就先跑出去看了半天……”然后他无jing打采地嘟哝着说:“真不该去看热闹啊,这不,摔了一跤伤到了手,还被雨淋了个通透,好像有些发烧,我先睡一觉歇歇去。” 没有谁会怀疑他的话。 因为舍友们都知道,人家苏淳风睡觉的时候,灵着呢。 五点整。 待在班里面充满紧张恐惧情绪的学生们,在教师的催促喝斥下,按时出了早cāo,并开始了早自习。 只不过,原定的期末考试,不得不推迟一天了。 校方领导层考虑到学生们的情绪和jing神状态,因为二号女生宿舍楼的这起事件,明显不太好,几乎所有的住校女生后半宿都没睡觉,就连住校的男生们都一个个情绪亢奋没能睡好觉,还怎么参加考试? 上午八点钟之前,jing方把所有带走调查的人都给送了回来。 毕竟都是学生,不好追究责任。 交给校方处理吧。 这时候,苏淳风还未睡醒。 几名舍友神sè担忧地围在宿舍里,经过一番商议之后,由郝志鹏和刘悦上前,推醒了面sè苍白的苏淳风。 “淳风,今天不考试了,改到明天……” “你身体还不舒服吗?要不我们送你去医护室看看吧?” 苏淳风费力地抬着眼皮,嘟哝道:“反正不考试了,再让我睡会儿吧,头疼,好像是感冒了,胃还疼,手也疼……哎呦呦,咝……”他装出一副疼痛难忍的模样,道:“哥儿几个,帮我去拿点儿感冒药和胃药,再买瓶正骨水来。那个,我裤兜里有钱,你们自己掏……”说着话,他又昏昏沉沉地闭上了眼睛。 “我们背你去医护室吧?”石国庆上前关切地说道。 “别,我现在一动都不想动,去拿药吧,谢谢哥儿几个了。”苏淳风呻吟着说道:“到中午还不行,咱们再去医院看看。” “好,好,你先躺着睡会儿。”沈林赶紧说道,一边挥手示意舍友们让开,小声道:“走,咱们拿药去。” “他压着裤子呢,怎么拿钱啊?” “cāo,真小气!我出钱!” “就是,还怕淳风回头不给你钱啊?真他妈话多!” “我不是那个意思……” …… 期末考试延迟一天,但学校里还要正常上课。 受到校方领导指示的各班班主任,尤其是那些一宿未睡的班主任,不顾疲倦地在班里面针对此次事件,对所有的学生进行开导和严厉地批评教育: “你们都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会如此害怕?这其实都是心理作用,人吓人吓死人没听说过啊?学校曾三令五申不许在校内玩这种迷信游戏,但有些学生就是不听,偏偏要玩,这下把自己吓到了,也把同学们给吓到了!给学校造成了多么恶劣的影响?在同学们中间,造成了多大的负面情绪?以后,你们所有人都要引以为戒,不许再玩这种迷信的游戏,更不要去相信这些牛-鬼-蛇-神无中生有的事情!” “同学们,这只是一起偶然的事件,类似于从古至今都曾经在战场上发生过的罕有的营啸事件,没听说过吧?我给你们讲讲……” “怕什么?回头我去你们宿舍楼住一段时间,给你们看看!” “我们要相信科学,这些虚无的东西是不存在的,这个世界上有许多jing神病患者,哪一个不是心理疾病?还有许多都治好了的……” “要放平心态,不要畏惧那些迷信的东西,准备期末考试!” “同学们……” …… …… ps:明天我全力码字,码多少更多少!求订阅给动力!成绩好五更都有可能!!! 169章 他是谁? 013-10-10 上午十点多钟。 淅淅沥沥的小雨又下了起来。 一宿都没怎么睡觉的男生女生们,一个个似乎毫无困倦之意,jing神亢奋地在私底下议论着昨晚上发生的事情,还有学校针对黄薏瑜、王海菲、郝霞、李玲、李诗蕊等同寝室总计十三名女生,将会做出怎样的处理。 王海菲和黄薏瑜红着眼圈,从班主任的办公室里走了出来。 平ri里,她们二位在班主任曹兰的眼里,那可是最优秀的学生,并多次在全班公开表扬过。 一个,是xing格柔和从不惹是生非的乖乖女; 一个,是xing格鲜明光明磊落敢说敢言,学习成绩拔尖的班长。 然而这次,她们全都第一次受到了班主任曹兰的严厉批评——其实事件调查的结果已经很清楚了,王海菲并没有参与玩笔仙游戏,而且最初的时候她还试图劝阻制止舍友们玩笔仙,但她依旧受到了曹兰的批评,原因是,她同意黄薏瑜去宿舍同住,这身就是违反了学校和宿舍管理规定;而黄薏瑜,虽然不是提议玩笔仙游戏的主导者,但身为一名优秀的班干部,没有去加以制止,反而参与和同学一起玩了游戏,自然更要受到严厉的批评。并且,期末考试结束后,黄薏瑜要叫家长到学校来一趟。 走出办公楼,没有打伞的两人几乎心有灵犀般停下了脚步,站在遮雨檐下抬头望着灰蒙蒙落雨的天空,轻轻叹了口气。 “海菲……” “嗯。” “对不起,连累你也受批评。” “没事。” 黄薏瑜犹豫了一会儿,小声道:“苏淳风今天上午,没有来上课,托人请假说是病了,在宿舍里休息。” “哦。”王海菲心里颤了颤,眼神中闪过一抹担忧。 “你还害怕吗?” “没什么……”王海菲摇了摇头。 黄薏瑜眼神复杂地看着低下头躲避着她的目光,似乎有些心虚的王海菲,轻声地说道:“昨天晚上我从宿舍跑出来的时候,被人击中了后脑勺,晕了过去。当时你就站在门外,看的应该很清楚,是谁打了我?” “没,没有人打你。”王海菲吞吞吐吐地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你会昏倒,可能,可能和其她人一样吧,她们都,都昏过去了。” “你为什么没有晕倒,还跑了出去?” “我,我,我不知道。”王海菲抬起头充满歉疚地说道:“对不起,薏瑜,我,我当时也是害怕,所以跑了……你,你别生气,好吗?” “如果,你只是因为害怕所以丢下我们自己跑了,我不会生气,这是人之常情,平心而论,谁遇到这样的事情都会选择逃跑。”黄薏瑜认真地看着王海菲,道:“可我希望,你能够对我说实话,好吗?” 王海菲心里一颤,再次低下头道:“我,我没有骗你。” 黄薏瑜神sè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叹口气说道:“其实我应该感谢你,当时那么危险的时刻,你却敢于挺身而出,替我挡住了发疯的郝霞。现在回想起来,如果当时换做是我,肯定不会像你那么勇敢。”说到这里,她苦笑着用钦佩的口吻道:“而且,你还把郝霞打晕了过去,真厉害。” “我,我当时也,也没想那么多。”王海菲低声道,心中愈发愧疚。 “海菲,就凭你能那么做,我就相信,你是真心把我当朋友了。”黄薏瑜颇为动情地说道,一边把嘴凑到了王海菲的耳畔,小声道:“其实,我被打倒在地后,没有完全晕过去,只是意识模糊四肢麻木,但我,看到了……苏,淳,风。” “啊?”王海菲吓了一跳,惊惶失措地看向黄薏瑜。 黄薏瑜抬手做出嘘的示意,轻声道:“别担心,在公安局的时候我都没有说这些事情,回来后也没有对任何人说。” “薏瑜,对,对不起,我不是想……”王海菲急忙解释。 “我明白。”黄薏瑜打断了王海菲的话,拉着她不顾外面淅淅沥沥落着的小雨,迈步往教学楼走去,一边在安安静静没有人影走动的小路上轻声地说道:“相信我,肯定会在这件事情上,为你们保守秘密的。” 王海菲点了点头,眼泪顷刻间流了出来。 “不过你要告诉我,苏淳风昨晚上为什么会站在宿舍门外,他后来那些奇怪的行为,又是在做什么?”黄薏瑜问道。 “我,我也不知道。” “海菲,你就这么不相信我这个朋友呀?”黄薏瑜有些委屈地责怪道。 “不不,我是真的不知道。”王海菲情急之下,干脆在雨中停下了脚步,流着泪抽泣着对黄薏瑜说道:“薏瑜,其实我,我现在也好害怕,我不知道苏淳风为什么会出现,他又做了些什么,后来他还做了一些事情,他一直都守护在我身边,送我到了楼下,他还救了一个人……”说着说着,王海菲就有些前言不搭后语了,低下头哽咽着说道:“我现在越想越害怕,觉得好像不认识苏淳风了,他,他到底是谁,为什么会那么做,昨天晚上到底怎么回事,呜呜呜……” 黄薏瑜愣住了。 她能够感觉到,王海菲不是在说谎。 然而正因为如此,黄薏瑜内心里才会愈发地感到恐怖和害怕。 因为苏淳风一直都生活在她们的身边,是她的朋友,前后桌同学,是王海菲的男朋友,平ri里两人亲密无间,恋爱关系更是在全校人尽皆知。苏淳风学习成绩优秀,平ri里不好惹是生非,成熟稳重又敢作敢为…… 但就是这样一个几乎优秀到无可挑剔的男生,好朋友,却在昨天晚上黄薏瑜和王海菲遭遇最为恐怖一刻的时候,出现在了不该他出现的地方,还出手打昏黄薏瑜,又用诡异的手段让寝室里所有女生都昏了过去,而后救走了王海菲。他做出的那些诡异的动作,口中呢喃出的那些令人听不懂的诡异言语…… 一切的一切,都显得那么的神秘和令人恐惧。 他是传说中未卜先知,能够降妖除魔驱邪捉鬼的道士,所以才会及时地出现在危险的时刻,挽救了他的爱人王海菲? 或者,更让黄薏瑜害怕的是,这起事件,是不是苏淳风做的? 他或许是懂得一些恐怖诡异邪术的坏人,隐藏在普通的学生中间,装出一副最完美的形象,待所有人都疏于防备的时候,却偷偷做出了害人的行为,只是舍不得伤害到他爱的人,所以才会救走了王海菲。 要不然的话,为什么王海菲昨天晚上在寝室中坚持不让舍友们玩笔仙? 为什么,苏淳风一直告诫王海菲不能玩这种游戏? 为什么,苏淳风会及时出现在女生宿舍楼的二层? 他,怎么进入的? 黄薏瑜想到了昨天晚自习放学后,自己让王海菲陪同着去公用电话亭给家里打电话,苏淳风却追了出来。在她打电话时,苏淳风却在不远处和王海菲嘀嘀咕咕神神秘秘的样子……越想,黄薏瑜越害怕,也愈发好奇和怀疑。 王海菲是不是,提前知道要出事? 是不是,王海菲偷偷把苏淳风带进女生宿舍楼的? 黄薏瑜原心里就怀疑是这样的——但现在看王海菲的表现,似乎她真的不清楚苏淳风的一些秘密。 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是苏淳风早知道女生宿舍楼要发生这般恐怖骇人的事情,却又不想王海菲受到伤害,所以才要制止这件事情发生在203宿舍。而且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提前偷偷潜入到了女生宿舍楼内,在事情发生后及时出现拯救了王海菲。 他,到底是什么人? 这件事情,是否和他有关? 做这些事,又为了什么? “薏瑜……”王海菲抽抽泣泣地拉住了黄薏瑜的手,用恳求的语气说道:“我求求你,千万不要说出去,我,我担心淳风他,他出事。” “可是,你现在也有些害怕他,不是吗?”黄薏瑜有些怜悯般地看着王海菲。 “嗯。”王海菲又哭了。 黄薏瑜揽住了王海菲的肩膀,语气坚定地说道:“所以,我们要找个机会,问问他,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不要问他。”王海菲急忙摇头道:“也许,也许他有难言之隐。” “你还要替他着想啊?”黄薏瑜有些生气地说道:“也许,他是一个坏人啊,是一个只心疼你一个人,却要不断地害别人的大坏蛋。” 王海菲一下子呆住了。 她,也确实有过如此可怕的想法和猜测。但她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苏淳风会是坏人。 可是整件事情所有的疑问,又该怎么解释? 王海菲不知道,心里又不想知道,害怕知道。所以她摇着头,神情恍惚地抽泣着说道:“淳风不是坏人,我,我相信他……他,他当时还说,还说你不会有事的,你看,他说对了,你真的没有事啊薏瑜。” “这……”黄薏瑜一时无语,她隐约记得,当时苏淳风确实这样说了。 “薏瑜。”王海菲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过了好一会儿,黄薏瑜才小声地问道:“海菲,他把你送下楼之后,难道就没向你解释,或者,你没有问他?” “没有。”王海菲摇摇头,道:“他很快就走了。” “那么,他既然这么爱你……”黄薏瑜咬了咬嘴唇,道:“应该会在这件事情过去后,主动向你解释的,不是吗?” 王海菲愣了一会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嗯。” “那么,我们就等他主动解释吧。” “薏瑜,求你答应我……”王海菲神sè凄凄地看着黄薏瑜,道:“不管什么原因,都,都要保密,好吗?” “嗯。” …… …… ps:码字到现在,凌晨三点多了,这一章感觉很吃力,不过码完感觉很满意,也很困~~求月票和订阅!《低调术士》是我们大家的,鞠躬! jing彩推荐: 170章 这辈子和那辈子 013-10-10 校方很人xing化地给同学们放了一下午的假,以便让昨晚上没有得到充分睡眠的同学,能够好好休息,为延迟到明天的期末考试做准备。 也许因为是白天的缘故,还有老师们的淳淳教诲和开导训诫吧?或者,是太困乏了的原因?总之,那些住在一号、二号宿舍楼里的女生们,倒是没怎么因为对于昨夜灵异事件的恐惧而抵触,纷纷回到宿舍休息。 而苏淳风,除了上午八点多钟敷衍般吃了些可有可无的药片,左手上涂抹了些正骨水之外,连中午饭都没吃,一直都在呼呼大睡。 搞得舍友们都有些惊讶于这家伙的没心没肺——学校都出这么大事情了,他竟然还睡得着! 不过也真是奇怪了,苏淳风的身体素质倍儿好,从来没病过吧? 傍晚。 微风细雨轻缓地拉着夜幕,温柔地将大地万物盖上。 似乎连绵的yin雨发泄出了所有的戾气,大自然变得温顺了许多。虽然淅淅沥沥的小雨依旧在清凉的微风中不厌其烦地下着,但没有了滚滚雷声震撼地轰鸣,没有了骇人的闪电暴戾游走撕裂着夜空。 沉睡中的苏淳风再次被舍友们好心地唤醒,在两名舍友的搀扶下,从上铺艰难地爬下来,坐在了椅子上,浑身虚汗直冒。 桌上,摆放着一碟凉拌土豆丝,一碗大米粥,俩馒头。 一天一宿没吃东西的苏淳风,闻到清单的饭菜香气顿觉食指大动,饥肠辘辘,用还未完全消退略显肿胀的左手艰难地拿起筷子,看着围在宿舍里眼神中满是关切之意瞅着他的舍友们,不禁心生感激,道:“谢谢哥儿几个了。” “客气啥,快吃吧。” “是啊,你都一天没吃东西了……” “看起来气sè好多了。” “一会儿上晚自习,你还去不?” “去啥啊,让淳风再好好休息一晚上,别耽误了明天的考试。” 舍友们七嘴八舌着。 苏淳风心中暖暖的,一边点头嗯哈应着话,一边大口小口地把馒头、粥、菜全都吃得干干净净。大概是因为吃得太过猛了的缘故吧,还没感觉饱呢,就忍不住打了一个响亮的饱嗝。吃干抹净,苏淳风的jing神头好了许多,身上也多了些力气,便起身从上铺拽下来裤子掏出钱包,往桌子上一扔,道:“哥儿几个,谁花了多少钱自己从包里拿,我得再睡会儿……昨晚上我真是倒大霉了,去看什么热闹啊,唉。” 舍友们就都嘻嘻哈哈着。 看得出来,苏淳风的身体状况已然恢复得不错,他们也就放心了。 看着苏淳风要爬到上铺去睡觉,沈林就赶紧拦住他劝说道:“淳风,别去上面了,你昨晚上没擦身子没换衣服就躺上去,现在被褥都湿透了吧?得,躺到我铺上,好好歇歇……”说罢,他又扭头对舍友们道:“行了,咱们几个也别在这儿围着了,都去上晚自习,让淳风一个人安省地睡会儿觉。” 舍友们就都答应着,和苏淳风道别,走出了宿舍。 感激地目送着舍友们离去,苏淳风躺在了沈林的床铺上想着心事。虽然依旧浑身酸痛无力,脑子里昏昏沉沉的,但睡了这么久,现在倒是短时间内无法入眠了。 他知道,王海菲现在心里一定充满了许多疑问。 该怎么向她解释呢? 苏淳风现在很踏实,他了解并相信王海菲的为人xing格,绝不会把昨天晚上有关他的一些事情传播出去。只是这件事太过诡异,许多问题终究要给王海菲一些解释,不然的话就会在两人的感情问题上,产生些不信任的坏因素。 然而女人心海底针。 苏淳风压根儿没想到,昨天的事情,会让王海菲对他产生了极为恐惧和陌生的感觉。 他现在甚至还有些沾沾自喜地想着:“这次我英雄救美的神秘伟岸形象,肯定会让海菲很陶醉吧?” 至于枯晨的事情…… 苏淳风一点儿都不担心——以昨晚那种情况,枯晨如果还能活下来的话,那真是得诸天神佛全都出现了。 昏昏沉沉中,苏淳风又睡着了。 窗外,小雨淅淅。 夜sè和小雨的笼罩下,早就恢复了五行磁场稳定的校园里,一片静谧安详。 教学楼那边高二和高一的所有教室里,灯光明亮,同学们都在认真地学习,为明天的期末考试做准备。 有了一下午充分的睡眠补充后,原惊恐疲累的女生们,此刻jing神状态都好了许多。而且在这样一个yin雨霏霏光线极差的下午,在昏暗的宿舍里安然休息一下午,也没有受到什么灵异鬼怪的侵扰,使得住校的女生们心理上自然而然地放松、宽慰了许多,觉得宿舍楼的寝室中,并没有那么的可怕。 钱明打着一把雨伞,貌似随意地从高二一班的教室门口走过,却失望地发现,教室里依然没有苏淳风的身影。 稍作思忖后,钱明打着伞往三号男生宿舍楼走去。 他要趁着晚自习宿舍楼里没有学生的时间段,到苏淳风的寝室看看去,这家伙到底怎么样了?学校里发生了这么严重的大事件,他这个最最重要的关键神秘人物,竟然一天时间里都杳无音讯,实在是让人担忧困惑。 走到211寝室门口,钱明轻轻地推了下门,开了。 没锁! 钱明心里一喜,探着脑袋往漆黑的寝室里张望着,一边小声地唤道:“淳风,淳风,在不在?” 苏淳风微微皱眉,从睡梦中清醒:“在,进来吧。” “哎哟,我还以为你没在呢。”钱明长出了一口气,迈步进去轻轻将房门反插上,也没有开灯,就循着声音和微弱的光线,走到苏淳风对面的床铺边坐下,道:“出了这么大事情,连jing察都来了一群,可一天都没见到你的人影,给你传呼也没有回信,我真担心你出什么事情呢。怎么样?身体好些了吗?” “嗯。”苏淳风懒洋洋地躺在床上,道:“你呢,身体还好吧?” “我没事。”钱明咧咧嘴,神sè轻松地说道:“对了,昨晚上那个,那个枯晨,死在了校后面的大街上……” “我知道。” “上次我遇见过一回,还跟你提起过的那个糟老头子,伤得不轻,是我开摩托车把他送到了城北外环路附近的一处工地,然后他就下车自己蹒跚着往一个村子走去了。”钱明满是疑惑地说道:“他和枯晨斗法了,是吗?” 苏淳风笑了笑,道:“是的,他是个好人。” “五点钟的时候,枯晨的尸体被jing方带走了……”钱明神秘兮兮地说道:“你猜,这个枯晨是谁?” “谁?”苏淳风皱了皱眉。 钱明道:“两年前,他是咱们一中的电工,从一中离职后,一直负责演武楼和县博物馆那边的电力维修保障工作,他的名字,叫邢金志。” “是咱们金州县地人?”苏淳风疑惑道。 “老家据说是晋西省的。” “哦。”苏淳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根据陈典交代他受枯晨的委托去过晋西省杀人,以及枯晨的施术手段,苏淳风豁然想到了这名叫邢金志的人,知道了枯晨所修行的术法,是魑魅术。因为前世,苏淳风还真就在奇门江湖中和邢金志交过手,并在斗法中将其击毙在了豫州省洛城市。 现在想想,那还是2007年的事情了。 那一年,邢金志这种纯粹修行邪术的人物,却很莫名其妙地成为了正派人士的代表,在奇门江湖上摇旗呐喊着要诛杀诡术传人。而事实上,这家伙一肚子坏水,其实是想从王启民和苏淳风身上,得到诡术,以及诡术传承…… 这里所说的诡术传承,不是传承者的身份。 而是一件当年就连苏淳风和王启民都没见过,只是听说过的一件神秘的法器——据说诡术传承者手中,会有一件代代相传并有着神秘强大力量的法器,或者更恰当地说,这件法器堪称是一件举世罕有的神兵。因为,这件神秘法器不仅可以发挥出强大无匹的术法力量,还隐藏着数千年来人类追求长生永存的绝世机密。 可惜,前世苏淳风直到死亡的最后一刻,都没有见到那玩意儿。 所以十有,这件神器的存在,只是传说罢了。 到底有没有呢? 按照王启民的说法就是:“这东西,我感觉或许历史上真有过,但早就失传了。而后来被诡术传承者持有代代相传的说法,则是奇门江湖人物杜撰出来的谣言罢了,功效也委实太夸张了。其传谣的目的,只是为了引发江湖术士们的贪念,激励一些原不想与诡术传承者为敌的术士,还有懒于去追查这种事情的术士们,为了那件根不存在的无上神兵,而倾尽全力地寻找我们。” 当年苏淳风听到这样的yin谋论时,还有些不以为意。 因为,那时候的他术法修为极高,且天赋资质惊才绝艳,修行速度太快,故而心境受到诡术影响极深,又根来不及磨合那种极强的狠辣戾气,所以心高气傲,在江湖中为人行事极为强硬,认可一力降十会的理念。 谁不服,全部干掉! 回忆前世过往,苏淳风不禁苦笑——天道昭昭,这一世邢金志竟然还是死在了自己的手上,虽然,是间接的。 是巧合吗? …… ps:求订阅和月票,给我码字的动力,今晚至少还有一更,明天我继续拼…… jing彩推荐: 171章 大骗子 今日第四更,求订阅、月票—— ———— 宿舍里,黑灯瞎火。 两个人一躺一坐,安静地听着彼此的呼吸声和心跳声,放佛都在思忖着什么极为重要的事情般。 许久。 钱明点了支烟,道:“你认识他?” “嗯?”苏淳风从回忆中回过神儿来,笑道:“不认识,只是感觉挺奇怪的,没想到他真的就生活在我们身边……给我支烟抽。” “哦。”钱明递给他一支烟,帮他点上,道:“那个老头儿,是你搬来的援兵吗?” 苏淳风抽了口烟,稍作思忖后便笑着含含糊糊地说道:“算是吧……”其实他心里也有些纳闷儿,龚虎来得为什么如此巧合?难不成这个老家伙,因为猜测到作恶多端的神秘术士还会来一中作恶,就天天晚上蹲守在那里等候吗? 这太不可思议了。 “他叫什么?”钱明问道。 “龚虎。” “他……”钱明犹豫了一下,道:“他下车之后,很莫名其妙地对我说,如果我没有师父的话,可以,可以拜他为师。” 苏淳风毫不介意地微笑道:“你当时怎么说的?” “我什么都没说。”钱明摇了摇头,继而语气有些苦涩地说道:“虽然你说他是个好人,可是他的形象实在是太难堪了,我对他的印象不大好。而且,而且我既然答应你,去拜王启民大师为师父,就必然不能再拜其他人了。这点儿江湖规矩,我还是懂的。做人不能三心二意,要有诚信。” “别,我可没让你答应我什么……”苏淳风哭笑不得地说道:“我当初也只是给你一个建议。更何况,王启民大师什么时候回来,谁都不知道。其实龚虎此人品行不错,术法修为也高,机会难得,你考虑下吧。” 这番话,苏淳风是出自真心的。 钱明是一个好人,不能耽误了他的术法修行。 如果王启民十几年不回家,或者说句不吉利的话,他这辈子都回不来了,难道让人家钱明一直这样看不到丝毫希望地等下去吗? 钱明尴尬道:“我还是再等等吧。” “为什么?”苏淳风问道。 “你说过,一切都看缘分,缘分到了,我自然能拜王启民大师为师,缘分不到,再求也没什么意思。”钱明抽了口烟,有些感慨地说道:“而且说真心话,虽然我不知道具体你的术法修为有多高,但我觉得至少要比那个叫龚虎的邋遢猥琐老头子强,你还说王启民大师比你的修为高,所以我想,既然是要拜师,我肯定得选择一个更优秀的师父……最不济,将来我就赖上你了,拜你为师呗。” 苏淳风皱了皱眉。 钱明最后这句明显带着些试探口吻的话,有点儿范了他的忌讳。但钱明能够如此坦诚地讲述出来,让苏淳风也不好生气,便淡淡地说道:“拜我为师的念头,你想都不要想了,有关我的事情,也提醒过你很多次了。”他摆摆手,不容置疑地说道:“枯晨的事情就此已经结束,所以从现在开始,以后你我之间若非必要,就别再联系了……唔,没什么事的话,你走吧。” “淳风……” “谢谢你,真的,钱老师,你品行不错,天赋也很优秀,会有成功的一天。”苏淳风翻过身背对着钱明,道:“走吧。” “哦,再见。”钱明无奈地苦笑着摇摇头,起身走了出去。 听着关门声响起,面朝里侧的苏淳风不禁轻轻叹了口气——自己,也算是尽心了。钱明做出什么选择,旁人无法左右,就随他去吧。 对钱明,苏淳风不会有任何愧疚之意。 或许钱明现在会有怨言,觉得苏淳风太没人情味儿了。毕竟这件事情是苏淳风找他帮忙,而他鞍前马后地跑了这么久,到头来苏淳风却还是这般不冷不热的态度对他。但钱明不知道的是,如果苏淳风从最初就打算置身事外不插手此事的话,恐怕钱明一旦卷入此事,就会有生命危险了。 当然这些话,苏淳风懒于去解释。 身心皆疲且负有内伤的他,很快又沉沉地睡去了。 有了经验的一中校领导和教职工们,在此次事件的应对上显得很及时,也很妥善——下午安排女生们回宿舍休息,打消了她们心头的部分顾虑,到了晚自习放学后,又安排宿管大妈和几名教师、保安人员,今夜轮流在两栋女生宿舍楼内巡查,确保不会发生意外状况,也给这些娇弱的女生们壮壮胆量。 有了这般安排,女生们不好再说什么,全都忐忑不安地回寝室休息。 一宿自然无事。 清晨,天色放晴。 朝阳还未升起,但东方的天际已然是霞光灿烂,映亮了如洗般万里碧空。 因为要期末考试的缘故,所以今天学生们无需上早操和早自习,于是巴不得能够在学校里天经地义地睡懒觉的学生们,都懒懒地躺在床上不肯起来。即便是头天晚上还经历了惊悚一夜的女生们,心惊胆颤地平平安安度过了这一夜后,发现其实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而现在外面天光又已然大亮,自然更要懒懒地睡上一个回笼觉。 苏淳风却是早早地起床,在安安静静,空气清新凉爽的校园里闲散地遛达着——连着睡了一天一夜,头都快睡扁了。 现在,他的身体还很虚弱。 所以不会打拳,更不会去跑步。 只是轻松惬意地在漫步的过程中,默念术咒运转心法,感应并导引天地灵气汇入体内,循着体表气线进入经络,有条不紊地分解成金木水火土五种基本灵气元素,继而按照相对应的五行属性,进入五脏六腑内洗涤污垢,抚平养护伤痕。 修为达到净体中期的苏淳风,做这种事情的效率还是很低的。毕竟大小数个周天中,连一个小周天都还没有贯通。 待行至到操场边缘的时候,他忽然看到了远处站着一个孤零零的身影。 “海菲!”苏淳风急忙抬手唤道,结果声音过大,导致气息一时间竟有些跟不上,不禁弯腰剧烈地咳嗽起来。 远处的王海菲见状,赶紧跑过来扶着他轻拍后背,道:“你这是怎么了?” “没,没事……”苏淳风脸色苍白虚汗直冒地摆摆手,气喘吁吁了半天,才直起腰来,对神色有些躲躲闪闪的王海菲说道:“昨晚上,休息得好吗?” “嗯。”王海菲低头应了声。 “你怎么了?”苏淳风察觉到了王海菲神情的异样。 王海菲摇了摇头,没有吱声。 “生我的气了?”苏淳风微笑着伸手挽住王海菲盈盈一握的柔软细腰,不曾想王海菲却像是畏惧般躲闪了一下,未能躲过才有些不情愿般任凭苏淳风揽住,一起踩踏着湿漉漉的黑渣路面,沿着操场往远处走着。 苏淳风满怀歉疚地说道:“昨天我身体一直不舒服,所以在宿舍里休息,没有及时地向你解释,别生气了。” “嗯。”王海菲点点头。 “其实这件事……”苏淳风一时间不知道如何解释了——遇到王海菲这样不好言语也不喜欢与人计较的温柔女生,在此类事情发生后,还真让人无从开口。因为她不会埋怨你,也不会去追着问你。所以斟酌一番后,苏淳风才按照早就想好的理由,编排着说道:“咱们中学时的王启民老师和你同村,所以你应该听说过,他以前是个神棍。我就是听他讲述过一些,嗯,好吧,是跟他学到过一些迷信的知识。” 王海菲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确实,王启民在东王庄村里的传言中,以前是一个神神叨叨的人,听说会驱邪捉鬼。而苏淳风,又是东王庄中学历来唯一和王启民接触较多的学生。 苏淳风接着说道:“前天晚上快十二点的时候,我上卫生间出来,在楼道里恰好看到有几个脏东西往你们宿舍楼那边飘去,所以我就赶紧追了过去,生怕你出什么事。没想到,还真就在你们宿舍出事了,唉。” 温柔善良的王海菲,很轻易地被苏淳风给骗了。 于是稍感释怀的她,就露出了些许娇嗔的表情,嘟着嘴问道:“那你,你怎么到我们宿舍门口的?” “我身手好,偷摸着上二层楼还是没问题的,你又不是不知道。”苏淳风神色轻松地说道:“要不我现在再给你试一遍?还是算了吧,为了爬到你们楼上我可摔得不轻,那,身体到现在都没恢复过来,手还肿着呢。” 说着话,他伸出了略显肿胀还有些泛青的左手。 “哎呀,伤得这么严重。”王海菲赶紧攥住了苏淳风的左手,极为心疼地轻轻揉着,道:“多危险,以后可不许这样了。” “为了你,值得。”苏淳风很肉麻地说道。 王海菲脸红红地低下了头。 看着她这般娇羞之态,苏淳风忍不住探头亲了下王海菲的脸颊。 “别闹。”王海菲羞涩地躲闪了一下,忽而想到了什么,便扭头有些生气地责问道:“那你干嘛还要把薏瑜给打昏过去,还有,你一进我们宿舍,其她女生怎么都昏过去了?你到底把她们怎么样了啊?” 苏淳风一副冤枉表情地说道:“我不想被黄薏瑜误会,所以就把她打昏啊。至于其她女生的昏迷和我无关,我当时只想抹黑进去替你拿衣服,谁知道她们全都被吓昏了?” 王海菲立刻想到了当时的自己只穿着内衣裤跑出来,还被苏淳风搂着腰送下楼…… 羞死人了! …… 172章 小丫头你莫成精 芥蒂一开,好心情自然来。 这对儿穿着校服却早就敢于在校园里光明正大的小情人,就在这样一个幽静清雅,难得凉爽的夏日早晨,绕着偌大的操场卿卿我我地散着步子。只是这般平静美好的光景并没有持续半分钟,王海菲却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停下来一脸苦涩地说道:“淳风,其实当时,当时薏瑜没有被你打昏,她,她都看到了……” “什么?”苏淳风当即怔住。 王海菲见苏淳风这般吃惊的表情,赶紧说道:“不过你别担心,她除了告诉我之外,没有对任何人说你的事情。” “哦。”苏淳风稍稍松了口气,暗自懊悔——当时真不该心软,下手轻了。 “她要你给她一个解释……”王海菲像是负罪般低下头,吱吱唔唔地说道:“对,对不起啊,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所以……” 苏淳风稍作思忖,当即大手一挥,道:“上午考试前,把她约到操场来,我跟她解释。” “啊?”王海菲没想到苏淳风这般爽快。 “不过这些事情,以后千万别传出去。”苏淳风苦着脸说道:“你知道的,跟着王启民学这些东西,我纯粹是好奇心发作,根本没想着当神棍啊,如果让别人知道我会这套把戏,以后有什么事都找我,我这张俏脸可就丢尽了。” 王海菲被苏淳风给逗乐了,啐道:“知道啦!” 苏淳风就笑呵呵地揽住王海菲的腰,一边走一边神色轻松地说道:“我跟你说句实话啊,其实这些什么神神怪怪的脏东西,都是信则有不信则无,如果当时你们谁都别害怕,不当回事儿,绝对不会有任何情况发生了。” “换谁也会害怕的。” “你要是在那踏踏实实躺着睡觉别理会,我保证什么事都没有……” “我可没你那么大胆子。” …… 八点整。 黄薏瑜板着张俏丽的小脸,气呼呼地往校园西边的操场上走去。王海菲苦笑着紧跟在她身边,一脸无奈焦虑地轻声解释着什么。 操场西南角。 苏淳风背负双手,百无聊赖般地欣赏着朗朗乾坤,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远远看到苏淳风这般模样,黄薏瑜心头的火气更甚——刚才王海菲已经私下里悄悄把苏淳风的小秘密都讲述了一遍,但这丝毫不能压下黄薏瑜心头的怒气。好嘛,就因为怕我发现你的秘密,就狠心把我给打晕? 我要是让鬼给祸害了,谁担负这个责任? 可是…… 原来真的有鬼啊? 黄薏瑜心里面犹有余悸地七上八下着。 待气冲冲地走到苏淳风身后时,黄薏瑜却发现,悠悠然转过身来看向她的苏淳风,脸上不仅没有丝毫的歉意,反而还挂着一脸的冷笑。于是黄薏瑜当即火冒三丈,怒声质问道:“苏淳风,你凭什么把我打晕,就为了隐藏你的小秘密,就只顾着把你心爱的海菲救出去,不管不顾我们了啊?” “管你?”苏淳风冷哼一声,随即凶巴巴地低吼道:“我打你那一下都是轻的!现在看到你我都想再抽你几巴掌!” “什么?”黄薏瑜愣住了。 王海菲也傻眼了。 她们俩万万没想到,苏淳风不但没有一丁点儿道歉的意思,反而一副愤怒怪罪的模样。还,还说什么觉得打昏黄薏瑜都是轻的,恨不得现在再抽几巴掌……老天爷,黄薏瑜到底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过啊? 至于吗? 苏淳风一脸凶相地往四周看了看,似乎确定了没有其他人之后,这才扭头继续忿忿地斥责道:“别以为你骗得了警察,骗得了老师,骗得了同学们,就能骗得过我……什么别人提议玩笔仙游戏,你推托不过又因为好奇才会加入了游戏,全是谎言!我一猜就知道,是你故意最先提出笔仙,然后勾起别人的兴趣让别人提议玩儿,这样一来,你又能够玩笔仙游戏满足自己,还能把责任一推二五六,没你什么事儿了。黄薏瑜,你玩儿这招玩儿的不错啊,算计人心算计到自己朋友和同学头上了。” “你,你……”黄薏瑜被戳破了心里那点儿其实没有什么恶意的小伎俩,当即红着脸有些心虚又满是怨念地看向王海菲。她以为,肯定是王海菲把当晚所发生的事情经过一股脑都告诉苏淳风了。 “甭看海菲,不是她说的。”苏淳风哼了一声。 “你,你胡说八道!”黄薏瑜气呼呼地说道:“你凭什么这么说我?” “凭什么?呵呵。”苏淳风冷笑一声,愤怒的语气中带着讥诮道:“您是谁啊?我的千金大小姐黄薏瑜同学,您是全校领导、班主任,所有老师都捧着的大小姐啊,是学校的校花,是班长,校学委会骨干,您学习成绩优秀,严于律己,是全校学生中的道德和纪律楷模。如果您不提出笔仙的事儿,别人敢当着您的面提议玩儿笔仙的游戏?而且您会不去制止?可你要是制止的话,她们敢不听吗?所以,你也就糊弄糊弄不明底细的警察吧,恐怕咱们班主任现在,心里也跟明镜儿似的,只是碍于您出身好,有背景,还得考虑到您是班干部的面子,才没有戳破而已。” 黄薏瑜顿时懵了,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这,这是强词夺理,信口雌黄……” “少跟我撒泼耍赖。”苏淳风一挥手。 “淳风,你别这样,好好说话不行吗?”王海菲赶紧拽住苏淳风的胳膊,好像生怕他真会去打黄薏瑜似的。 她不拦着还好。 她这一拦,黄薏瑜还以为苏淳风真要打她,当即吓得往旁边躲闪了一下,随即觉得自己害怕躲闪的动作实在是太丢脸了,于是气呼呼地干脆昂首挺胸地叉着腰怒道:“就算你说对了,那又怎么样?你,你凭什么打我?” “凭什么打你?”苏淳风气得直摇头,好似在王海菲的阻拦劝慰下才消了消火,强压着愤怒,尽可能平静地叹了口气:“薏瑜啊……” 这一声“薏瑜啊……” 再加上苏淳风那怒其不争哀其不幸无可奈何的表情,顿时让黄薏瑜心头生出了无限愧疚,好像自己真就犯下了多么不可饶恕的错误般,以至于向来坚强的她又委屈又迷茫又内疚,眼眶中顿时盈满了晶莹的泪光。 “你不懂。”苏淳风神色悲愤地摇了摇头,语重心长地说道:“笔仙,不是什么仙,而是脏东西,说得通俗些,就是鬼。而笔仙游戏,其实就是一种巫术,是一种招灵的巫术……如果你们不去玩儿,就不会招来这些东西,又怎么会惹出这么大的乱子来?要不是我提前发现,冒着风险不顾自身受伤及时地赶到,加以阻止和解决了那些脏东西的话,指不定还会出什么大事呢。” 黄薏瑜心里一颤,惊惧又委屈地说道:“可是,可是我以前玩儿,还有别人玩儿的时候,怎么就没事啊?” “唉。”苏淳风道:“其实这就好比,为什么有的人能遇到鬼,绝大多数人一辈子都不会见一次。” “这……” “说到底,这玩意很少,少到可以忽略不计。”苏淳风认认真真地说道:“而且,这东西也不会无端端地害人。可是经不住你们一个劲儿逗弄它啊,泥人还有三分血性呢,何况是有点儿灵性的玩意儿?所以以后,千万别再玩这种游戏了,知道了吗?” “嗯。”黄薏瑜激灵灵打了个寒颤,老老实实地点头抽泣着答应。 王海菲瞠目结舌地站在旁边。 眼前的一幕,让她简直有些难以置信——本以为到这里之后,向来自负骄傲又挨了打一肚子火气的千金娇女大班长黄薏瑜,必然要狠狠地向苏淳风发火,而平日里对女生总是谦让有加,这次又理屈了的苏淳风,肯定会连连赔不是再苦苦哀求黄薏瑜为他保守秘密的。谁曾想,事情的发展竟然彻底倒转了过来。 黄薏瑜,被苏淳风给狠狠地训斥了一顿,还得老老实实地点头做出一副乖乖认错的态度来。 苏淳风似乎火气撒尽了,便柔声责问道:“虽然我当时也有些冲动了,可你说,你该不该打?” “嗯。”黄薏瑜抽泣着。 “真出了大事的话,你后悔都晚了,也担不起那个责任啊。” “嗯。” “好了,别哭了……”苏淳风长长地叹了口气,像一位慈祥的长辈般,颇显大度又有些无奈地说道:“吸取教训,以后不要再犯就好。另外,海菲应该跟你说过了,有关我的事情,还请你多多为我考虑下,别传出去,好吗?” 黄薏瑜忙不迭点头,信誓旦旦地说道:“嗯,我一定,一定不会说出去的。” “那就好,行了,擦干眼泪去参加考试吧,别让人看见你这般梨花带雨可怜兮兮的模样,还以为我把你怎么样了似的,听话。” “嗯。”黄薏瑜急忙抽抽啼啼地擦着眼泪。 苏淳风如长辈逗弄小孩般,乐道:“来,笑一个再走……” “讨厌!”黄薏瑜终于破涕为笑,不依地跺跺脚羞涩地转过身去,拽着王海菲往教学楼方向快步走去,一边娇嗔道:“苏淳风,我恨死你啦!” 被强拉着小跑的王海菲,哭笑不得地扭头看向苏淳风。 苏淳风就微笑着挥了挥手。 待看着那两道青春气息十足的美丽倩影欢快地远去后,苏淳风才撇撇嘴露出了一副轻松之态,自言自语地嘟哝道:“小丫头片子,在我的面前,还能让你成了精啊?” …… ps:熬不住了,睡觉去,明天再码字争取继续四更——求订阅、月票鼓劲。 173章 叛逆嚣张的女生 人嘴两张皮,咋说都有理。 神秘诡异的奇门江湖术士,这身份名号说出来自然是高端大气上档次。但反过来如苏淳风这般自我贬低地说成是神棍,然后把术法轻蔑不屑地说成是小把戏,无形中就会让人联想到不学无术、好吃懒做、神神叨叨的乡下无赖泼皮。 同时,那诡异惊悚的闹鬼事件,感觉也就似乎没多么严重了。 小事一桩嘛。 因为王海菲和黄薏瑜虽然没有听说过所谓的奇门江湖和术士,但“神棍”这个明显贬义的词汇,却是在每个人的心中都有印象且很容易理解。而神棍干的那些事情,无非就是神神叨叨辟邪捉鬼看风水算命的勾当。 所以苏淳风轻描淡写间,就化解了此次有可能暴露身份的危机,也驱散了黄薏瑜和王海菲心头的余悸。 只不过,副作用还是有的。 比如作为前后桌的黄薏瑜,在被苏淳风劈头盖脸训得哭哭啼啼愧疚自责不已地回去后,忽然回过味儿来感觉似乎哪里不大对劲,但又实在是深深自责着不好去再找苏淳风辨出个是非对错来,只得私下里愤愤不平着想要报复下,于是她就会时而用一种窃窃偷笑的模样去颇为怜悯又讥诮地看看苏淳风,那副神情明显就是在打趣他:“哟,真没想到,原来苏淳风你还是一个神棍哎!” 就连王海菲,偶尔也会忍俊不禁幸灾乐祸地笑着看苏淳风两眼:“神棍,哈哈哈……” 这二位已然穿上了一条裤子的俏丽女生,可把苏淳风看得无可奈何哭笑不得——妈的,这日子真没法过了。 他有种给自己往头上扣屎盆子的憋闷感。 好在是,至少能保密了。 其实针对大多数普通人来讲,当你想要保护自己的秘密不被泄露,然而秘密已然被个别人知晓的时候,那么,切不可搞得太神秘太严肃了。因为那样的话,反而会让知道的人,尤其是天生八卦之心浓重的女生们,不说出去的话心里痒痒得难受,不可避免地就把这个天大的秘密赶紧倾诉给一个自认为可靠的人,然后这个可靠的人也会找一个可靠的人倾诉,然后……大家就都知道了。 而身为这个秘密的人自己却不知道,其实大家都知道你是个秘密。 所以,倒不如把这个秘密放到一个很稀松平常又实在是让人清楚自己会很难堪的位置上。如此,知晓这个秘密的人,反而会觉得这个秘密其实不是一个天大的秘密,但却是一个有必要为你保守下去的小秘密。 两天的期末考试,很快结束。 待到下周一公布了考试成绩后,就该放暑假了。 苏淳风知道,自己这次的考试成绩不会太理想。因为身体状况的原因,两天考试的过程,他都是咬牙坚持下来的。 果然,不出他所料。 周一上午,班主任曹兰在教室里公布了成绩。 苏淳风全年级文科班排名第五十六名。这也就意味着,暑假开学后升入高三,苏淳风就不能再享受学费全免的优待,必须和其他学生一样,缴纳学费了。 对此苏淳风并不怎么在意,几百块钱的学费而已。而且,他周末在家里的时候,就提前向父母亲说了,这次因为生病状态不好,考试成绩可能会很差。所以,也不用担心父母亲会因为他的考试成绩下滑而不开心。 黄薏瑜和王海菲在听到班主任公布的名次后,都扭头对苏淳风抱以了同情和些许歉疚感激的目光,同时,她们二人的神色间还隐隐有些小骄傲和小得意。因为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苏淳风考试那两天身体不适,就连班主任曹兰都在念出成绩名次时,给予了苏淳风理解的目光注视。但只有黄薏瑜和王海菲,知道苏淳风可以做一个小神棍的小秘密,也知道他为什么会生病,而且,他还是一个为了救所有住校女生而受伤生病的无名英雄。 每每想起这个小秘密,都会让黄薏瑜和王海菲感到心里激动怀恋不已。 因为,苏淳风救了她们! 成绩公布完,班主任曹兰接下来自然是一番长篇大论,叮嘱同学们要继续上进,努力学习,暑假期间不要贪玩等等等等…… 然后,放假了。 苏淳风回到宿舍收拾了一下东西,将被单、枕套、床单、凉席打了个包裹卷好,背上像个民工般走出了宿舍楼。 因为清楚这次来学校,就是听成绩放暑假的,所以他连书包都没有带。 上午九点半。 炎炎烈日已然升到了半空中,散发出毒辣的阳光,炙烤着大地万物。 绿荫处处的校园里,蝉鸣声阵阵。三五成群男男女女的学生们,背着包裹、书包,提着袋子在校园里兴高采烈地说说笑笑着,青春气息十足——假期,似乎对于所有的学生来讲,都是一个极为向往的日子。 苏淳风背着插了凉席的包裹,悠悠闲闲地走在校园的道路上,不时地和经过的同学们打声招呼,相互客套地邀请暑假去家里玩。 当然,也只是客套而已。 刚走过足球场,就听着有人喊道:“淳风,淳风……” 苏淳风驻足循声望去,只见前同桌,那位小胖子崔浩气喘吁吁地往他这边跑了过来,一边跑还一边神色焦急地挥着手喊他。 “什么事?”苏淳风微笑着问道。 “你快去吧。”崔浩跑到他面前,弯着腰一手扶着膝盖,一手指着女生宿舍楼那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我,我刚听我们班一位女生说,就在一号、二号女生宿舍楼,后面,邢燕把,把王海菲,给堵上了……” “谁?”苏淳风一愣。 “邢燕啊,12班的邢燕,你没听说过她啊?”崔浩焦急道:“可凶着呢。” 苏淳风脑子里豁然闪过了前些日子在教学楼前堵住他,主动到让人吃惊地要求和他处对象,并蛮横无理地要求他和王海菲分手的那名傲慢嚣张叛逆的“小太妹”女生。这种女生……可是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啊! 糟糕! 苏淳风双眉一挑,转身往女生宿舍楼那边匆匆跑去,一边道:“崔浩,谢了啊。” “应该的,应该的。”崔浩满腹好奇心地又匆匆跟了上去。 一号、二号女生宿舍楼之间的那条路尽头转角,墙根下。以邢燕为首的几名女生,正围住了神色惊惶的王海菲。 “贱人,别给脸不要脸!” “我们燕姐看上苏淳风了,你还不乖乖地和他分手,这不是找不自在吗?” “信不信我们把你给扒光了啊?” “啐!” 几名身穿校服的女生全都是肆无忌惮凶巴巴的模样。而没有穿校服,还化了妆,显得颇为叛逆时尚漂亮的邢燕,则是站在中间的位置上,双臂交叉抱在胸前,一副傲慢得意的神情,俨然是这些女生的大姐头。她嘴里嚼着口香糖,左手夹着一支香烟抽了一口,探头朝着王海菲喷出一口浓浓的烟雾,道:“我说王海菲,前些天我就托人给你打招呼了,结果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你好像根本没当回事,连个屁都不放。怎么着?看不起燕姐,不打算给燕姐我这个面子吗?” “你,你怎么可以这样?”王海菲被这几名女生吓得不轻,搂着书包挡在身前,声音颤抖着怯怯地说道:“这种事情,你,你应该去,去问苏淳风。” “你他妈缠着苏淳风,我还怎么问啊?”邢燕伸手一巴掌扇在了王海菲的头上,把她的发丝都扇得凌乱了许多。 性格柔弱胆小的王海菲,低着头眼眶含泪,却是没敢吱声。 “今天给我说个准话,分,还是不分?”邢燕傲慢地问道。 旁边一名女生阴阴地笑着说道:“和这个贱人废什么话,直接扒光了衣服,让她丢尽脸面,看苏淳风还要不要她,嘿嘿。” 几名女生全都露出了邪恶阴险的笑容。 王海菲吓得浑身颤抖,惊恐万状地看着这些女生,哀求道:“不要,你们不能这样……” “听见没有?”邢燕颇显大度地挥挥手,道:“王海菲,我有耐性,我这帮姐妹们可没什么耐性哦。快点儿说,分不分?” 王海菲吓哭了,抽泣着道:“你们,你们太欺负人了,我,我告诉老师去。” “呵呵。”邢燕毫不在意地冷笑一声,挥手道:“敬酒不吃吃罚酒,姐妹们,给我扒了她的衣服!” “是!” 几名女生当即一拥而上,骂骂咧咧着伸手就去撕扯王海菲的衣服,还有人踹了王海菲几脚,扯乱了王海菲的马尾辫。 “你们干什么,不要……”王海菲惊恐地大叫着。 宿舍楼前面,一些路过的女生看到这一幕,全都不敢吱声,有的还站在那里远远围观,有的干脆装作没看见匆匆离去。 就在此时,一声怒喝响起:“住手!” 正在撕扯殴打谩骂着王海菲的几名女生当即停了下来,扭头循声望去。 …… ps:求订阅、月票给力!晚上争取两更凑齐今日的四更! 174章 没把你当人 只见穿着白色短袖体恤和蓝色长裤校服的苏淳风,身背插了卷凉席的包裹,阴沉着面色苍白发青的脸,大步走了过来,一声不响极为粗鲁地拽开挡在王海菲前面的邢燕,然后双手扶起了靠墙蹲在地上搂着书包,吓得惶恐失措不敢反抗的王海菲,心疼不已地看着她,柔声道:“海菲,别害怕,是我。” “淳风,呜呜呜……”王海菲丢下书包伸开双臂紧紧抱住了苏淳风,埋在他怀中委屈地大哭了起来。 “没事了,没事了,不哭。”苏淳风柔声安慰着。 因为身体还未恢复,这一段疾奔就导致他虚汗直冒面色苍白,只是神色间,已然充满了难以抑制的愤怒。 “操,在姐面前别这么煽情好不好?”邢燕忿忿地、一脸无所谓地说道。 王海菲的身体颤抖了一下,明显有些害怕和羞涩地松开了抱着苏淳风的双臂,低着头站在苏淳风面前,忍不住地抽泣着。苏淳风却是没有理会邢燕那句话,他紧紧抓着王海菲的双臂,心如刀绞般上下打量着心爱的女孩——此时的王海菲,长发凌乱,双眼通红,布满泪水的脸上和裸露在外的胳膊上,到处都是明显的红色抓痕,浑身的衣衫也被撕扯踢踹得脏兮兮的凌乱不堪,可谓是相当的凄惨…… 见两人都没有搭理自己,邢燕愈发有些挂不住,怒道:“喂,至于嘛,装什么可怜啊?” 本就已经快要按捺不住的苏淳风,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他豁然转过身挥手不由分说狠狠地一巴掌扇在了邢燕的脸上。 啪! 清脆的耳光声响起。 邢燕一下子被打懵了,右脸颊被扇出了一个清晰的红红的手掌印。 “都他妈疯啦?”苏淳风像头愤怒的雄狮般怒吼着,摘下包裹疯了似的挥起来砸向了原本就有些畏惧地傻愣愣站在旁边的几名女生,一边抬脚猛踹,挥起巴掌挨着个儿地扇过去,噼里啪啦一通猛打——他无法理解,也无法接受,几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子,为什么会如此嚣张跋扈泼辣粗野,这简直比校园里那些好勇斗狠整日里惹是生非的男生,不,比社会上那些街头流氓都要可恶! “啊!” “打人啦!” 几名女生彻底吓坏了,顷刻间被苏淳风连砸带踹又挥巴掌呼扇着打得踉跄倒地惊恐惨嚎不止。 其实如果换做别的男生,如邢燕和她的几个同伙这类女生,还真敢合起伙来和对方厮打一番甚至于占据优势。但面对平日里在校园中不显山不露水,但绝对凶名赫赫虎威犹在,而且现在又近乎疯狂的苏淳风,她们还真不敢还手。 听闻王海菲被邢燕等人堵住的消息,就迅速赶来的黄薏瑜,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从骨子里来讲,似乎所有的人都认可一个长久以来在社会上根本无需辩驳的信条——男人,不能打女人。 放在学生中,也一样道理。 也正因为如此,几名女生才敢于无惧苏淳风的存在,跟着邢燕这位似乎颇有点儿后台整日里跋扈嚣张的大姐大,去欺负王海菲。 而黄薏瑜,也认可无论什么情况下,男人都不能打女人。 打了,就是不对。 然而今天,向来都表现得温文尔雅平易近人有求必应,只是偶尔严肃正气凌然的苏淳风,却在校园里,女生宿舍楼后,朗朗乾坤众目睽睽下,干出了这么一件似乎应该令全天下人所不耻、鄙夷的卑劣残暴行为。 附近围观的女生们,也都惊呆了。 听说过护花使者,但谁听说过护着一朵花又辣手摧残其它花的使者? “淳风,淳风,不要打了……”王海菲被苏淳风疯狂的样子给吓得呆掉,回过神来就急忙上前搂抱住苏淳风,哭泣着劝阻道:“别打了,淳风你别这样,我害怕……” 震惊不已的黄薏瑜,也急忙冲过去帮着王海菲拽住了苏淳风:“苏淳风,快住手,别打了!” 数名女生见黄薏瑜冲过去拦住了近乎疯狂的苏淳风,这才赶紧全都跑过去将双方隔开,把邢燕和几名女生搀扶了起来。 在王海菲和黄薏瑜的全力阻拦下,苏淳风终于脸色煞白地停了手,他身体摇摇晃晃似乎有些站立不稳般倒退了一步,额头、脸上不断滚落着大滴大滴的汗珠,嘴唇发青,牙关紧咬,左手剧烈地颤抖着,却是一声不响。 “淳风,你,你怎么了?”王海菲发现了苏淳风的异常,顿时心慌担忧地晃了晃他。 “不要动他。”黄薏瑜见状,急忙示意王海菲别晃苏淳风,一边用双手看似拽着苏淳风,实则用力地扶着他,轻声问道:“淳风,身体不舒服吗?” 几秒钟后。 呼…… 苏淳风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随即开始剧烈地喘息起来。 因为内伤还未痊愈,身体状况很差,再加上刚才一路疾奔跑到这里,又气火攻心全力施暴,导致他一口气没上来堵在胸口差点儿没过去。还好被及时制止住后,他立刻默念心诀术咒,舒缓体内气机,才缓过劲儿来。 再晚些拦他的话,说不得打着打着自己先一头栽倒昏死过去了。 喘了会儿气,苏淳风感觉好些了,这才微微摇了下昏昏沉沉的脑袋,轻声道:“我没事……海菲,你身体怎么样?有没有受伤?”说着话,他再次怒目瞪视向那几名被打后,吓得躲在其她人身后的女生。 “没有,真的没有。”王海菲挽着他的胳膊,心疼道:“淳风,你,你坐下歇会儿吧。” “不用。”苏淳风凝眉强打着精神。。 见他似乎没什么事了,黄薏瑜这才稍稍心安,随即皱眉斥道:“淳风,不管发生什么事,你怎么可以打女生啊?” 苏淳风看了眼黄薏瑜,没有做声。 他不想在这种根本无法讲清楚道理和是非的事情上与人争执——所以,打了,就是打了,爱咋咋地吧。 然而此时正躲在女生们身后,被打得鼻青脸肿的邢燕,见到苏淳风被阻拦住了,同学们又越聚越多,而且全都是女生,于是原本还胆颤心惊的她,那股桀骜的胆气又陡然迸发了出来,心中顿觉刚才被苏淳风暴打一通委实丢尽了面子。想想这两年在一中校园里,谁敢动手打她?也只有她打别人的份儿。当然了,她不会去考虑自己根本没敢去招惹过如李志超、钱景江、孙磊这号校园风云霸主人物。 现在,她听到黄薏瑜的话之后,更觉得占据了道德制高点般,怒气冲冲地撒泼般扯着嗓子喊道:“苏淳风,你能耐啊,一个大男人打女人,了不起!行,今天姑奶奶我还就奉陪到底没完了,来,有种你就打死我!” 喊着话,她还作势要往前走,却是被两名同伴劝阻住。 在场的其她女生,听着黄薏瑜和邢燕这般话,心中难免会生出些同仇敌忾之意,都略显不满地看向苏淳风。 苏淳风没有去理会其她人神色间对他的不满之意,他眯缝着眼睛看向咋咋呼呼的邢燕和她身边那几名同样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女生,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地说道:“你们,谁都别拦着邢燕,让她过来吧。” 被苏淳风的目光盯视,两名女生当即骇得松开了拦着邢燕的手。 而邢燕,在这一刻却是不敢往前再走了。 她心里不禁暗暗骂着两个同伙,为什么要松开她,让她连个台阶都没得下——现在走过去?傻子才过去让苏淳风这个神经病打呢。 “淳风……”王海菲赶紧搂紧了苏淳风的胳膊,生怕他再冲动之下暴打几名女生。 黄薏瑜挡在苏淳风身前,斥道:“苏淳风,你别一错再错!” 苏淳风的眼睑垂了下来,稍作思忖,便一声不响地弯腰捡起了地上的包裹背在肩上,一边拉着王海菲转身走到墙根下,把王海菲的包也捡起来拎着,一手拉着王海菲往人群外走去:“海菲,放假了,我们回家吧。” “哦。”王海菲怯怯地答应,跟着苏淳风往外走。 没有人,敢去阻拦他们二人,纷纷让开了道路。 唯有黄薏瑜,和惊惧、害怕又倔强死撑着所谓的面子的邢燕,站在那里没有动弹。只是不为人知的是,她后背生寒,冷汗直冒。 苏淳风拉着王海菲从她的身旁走了过去,然后稍稍驻足,扭头眼神冷漠地扫视着邢燕和那几名女生,淡淡地说道:“打女人,是不对的……但我,没有把你邢燕当人。所以你最好趁着暑假时间,在家里先学会怎么做人,怎么做女人,再来上学吧!今天我饶了你们这几个不知廉耻地女疯子,如果再有下次,我就打死你们。” 说罢,他拉着王海菲大步离去。 一时间,所有人都愣住了,安安静静地目视着面色苍白虚弱的苏淳风,背着包裹拎着包,拉着受尽欺辱形象凄惨的王海菲,往远处走去。 打女人,是不对的。 但我,没有把你当人! 如果再有下次,我就打死你们! 何等的霸气,嚣张,粗野,狠辣——这还是那个温文尔雅总是面带笑容和和气气的苏淳风吗?还是那个曾经为了女朋友而在全班说出那么一番义正词严理直气壮的话语,感动了全校所有女生的苏淳风吗?还是那个,总是牵着王海菲的手在操场上亲密无间地闲散迈步,晚上送王海菲回女生宿舍的温柔贴心好男生吗? 简直就是个十足的暴力狂啊! …… ps:今天估计只有三更了,有一章没码好删了,所以今晚什么时候码好什么时候更新。明天肯定四更,求订阅和月票给点儿动力,谢谢! 175章 铁卦仙程瞎子 坐上公交车,苏淳风就瘫软无力地靠在椅背上,微阖了双目。 此时的他浑身虚汗直冒,衣衫浸透,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发青,体内五行之气紊乱得厉害。所以他需要赶紧闭目养神,默念术咒心决,导引些天地灵气进入体内,补充并修复缓解体内气机紊乱的症状。 “淳风,要不先去医院看看吧?”王海菲神色担忧地说道,眼眶通红含泪。 “不用,我没事的。” 王海菲就挽着他的胳膊,心疼不已地说道:“那,那我送你回家去。” “别担心我。”苏淳风强打起笑容,侧头微睁着双目看向王海菲,气喘吁吁地说道:“海菲,到石丰路口时你自己下车转车回家去吧。” “可是……” “真没事,我先睡会儿。”苏淳风笑了笑,正待要合上都快睁不开的双眼,潜心凝神施术缓解身体的不适时,他忽然微皱了皱眉——此时,公交车刚刚驶过演武楼前,苏淳风看到了演武楼东侧路边上,有一个手中拿着罗盘的中年男子,正神色认真地来回走动着,一边单手掐诀嘴唇开合似乎在低吟着术咒。 相术大师,石林桓! 他来干什么? 一时间苏淳风困乏之意顿消,微阖双目看似睡着了似的,却枕在王海菲的肩头,眯缝眼望着车窗外不断倒退而过的景象,思忖着石林桓来一中学校的目的。 仅仅过去不到一分钟,当公交车沿着凯旋路行至一中校园的北端稍停,上乘客的时候,苏淳风又看到了一个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穿着朴素的白色短袖衬衫,黑色的长裤,千层底老汉鞋,戴了副墨镜,慢慢悠悠稳稳当当地走在人行道上,左手不断地掐指,嘴唇开合着像是在自言自语地叨咕着什么。 铁卦仙程瞎子。 这个几乎从不出门的家伙,怎么也来这儿了? 思忖好一会儿之后,苏淳风恍然大悟:“是了,一中校园里上周发生了那么大事情,有所听闻的这些家伙们,自然要到这里来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不过任凭他们有天大的本事,现在再来也已经晚了。 因为天地五行磁场急剧紊乱的时刻早就过去,而且九宫虚天阵从布下之后,就连龚虎察觉到了都不敢贸然强破,又怎能知晓这到底是何术阵呢? 真正知晓九宫虚天阵一些具体端倪的,只有枯晨大师邢金志,可他已经死了。 所以现在留给石林桓和程瞎子的线索,可以说一点儿都没有。 那还找个屁! 也就是程瞎子能通过老朋友龚虎,知道钱明这号人的存在。而钱明……虽然这家伙是个没有师承修为境界又低,纯粹自学成才的半把刀,但你怎么就知道这号天才经历奇遇之后,从那部残书中就没学到、或者悟出些什么绝妙非凡不为人知的强大术阵呢?所以,他们从钱明这里也查不出什么来。 苏淳风不担心钱明的安危,因为石林桓是相术大师,程瞎子是卜算大师,夺钱明的术法没啥用。 更何况,他们俩也不是那种卑劣阴狠的歹人。 想明白这些,苏淳风也就放下心来,安然地默念术咒心决,施术导引天地灵气缓缓透过体表肌肤的气线,进入经络之中…… …… …… 金州县城西的固城路中段。 原国营陶瓷厂西侧,有几排陈旧的平房小巷——这里早些年的时候,还是属于城外的乡村土地。只是后来陶瓷厂建在这里之后,就陆陆续续地有些本地的职工申请到了宅基地使用证,就在此建盖房屋,并逐渐形成了现在的陶瓷厂西村。满打满算也就七八十户人家,三百来口人。 陶瓷厂倒闭后,这里曾经冷清了两三年。 不过随着这些年国家经济的飞速发展,城市在扩建过程中,竟是把这样一个小小的村落给包进了县城里。 而随着固城路两侧的店铺林立而起,几个小区的落成,陶瓷厂附近就再次显得繁华了起来。只不过,与四周幢幢商业楼和住宅小区对比,这个小小的建筑规划颇为整齐的破旧村落,还是显得有些碍眼。 就好像,一块菜窝窝头放在了一大堆白面馒头中间。 平时,除了本村居民和一些亲朋来走亲戚之外,谁都懒得到村里面走走看看。 但也有例外——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按照村里人说大概有那么三四年光景了吧?住在村北最为偏僻角落里的程瞎子家,就会经常有些开着小轿车,或者西装革履一看就非富即贵的人物们前来拜访,而且来的时候还都是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有的人走时一脸喜色开开心心,有的人垂头丧气,还有人怒气冲冲骂骂咧咧。 渐渐的,村里人就都知道了,这个以前被人瞧不起,只会给人算命的瞎子,原来在算命这方面还真挺灵验的。 以前是没人信,也懒得信,还有一段时期更是不敢信。 可现在…… 人们只能感叹:“不服不行啊。” 据说,人家程瞎子有了个绰号叫铁卦仙,一卦千金虽然说得有些玄乎,但每次给人算卦绝对不少收钱。而且,程瞎子给人算命还看时间,看人,总之规矩讲究很多,稍有不如意,那就请走吧恁呐——给多少钱他都不带说一个字儿的。 所谓金口玉言,程瞎子那谱摆得大着呢。 不管怎么说吧,反正现在村里人都知道,程瞎子有钱,很有钱。 虽然住的宅子和村里人一样破旧,但程瞎子愣是会享受——请了个也不知道谁家的俊俏媳妇当保姆,每天一大早就过来负责给做饭拾掇家务,等到了吃过晚饭啥都忙活清了,保姆才回去,一个月工资,六百块呐! 说到这儿,还有个更稀罕的事儿呢。 据说有一个贼听说程瞎子有钱,就提前踩好点后半夜去程瞎子家里偷钱,结果被程瞎子发现了。那贼胆子大又凶又狠,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掏出刀来威逼程瞎子交钱。可人家程瞎子不慌不忙地说了一通那贼的家庭情况,还有他近来的遭遇,又给他卜算了一卦指出一条明路……到最后,那狠贼不但没抢钱,还感恩戴德心悦诚服地给程瞎子磕了几个头,留下二十块零八毛,屁颠颠地走了。 传得更神的是,那狠贼当时拿着刀根本近不了程瞎子的身,因为程瞎子有神灵护佑啊。若不是程瞎子心善,区区小毛贼恐怕刚进门就得死在那儿了。 前年冬天的时候…… 还有一个彪悍气十足的年轻人给程瞎子送了许多值钱的礼物,然后又领着一帮凶巴巴膀大腰圆的小伙子,绕着陶瓷厂西村的几条巷子喊:“今天把话撂在这儿给大家提个醒,以后谁要是敢去招惹程老神仙,我赵山刚就抄了谁的家!” 村民们无人不惊。 这程瞎子到底是有些真本事,才能让如此彪悍的年轻人,就这般似乎肝脑涂地也要保护效忠于他。 这一日。 夜幕刚刚降临,点点繁星就似乎早就按捺不住寂寞般,从夜空中蹦跶出来一眨一眨地窥视着人间。 陶瓷厂西村家家户户院落里载种的树木上,知了们可不管黑夜的到来,在这个炎热的天气里,扯着嗓门不厌其烦地嚷嚷着。 村西北,因为不通透所以最为偏僻的那条小巷里端,就是铁卦仙程瞎子的家——相比村落里其他户的宅子,面积要大出两间来。因为以前程瞎子的哥哥是陶瓷厂的厂长,后来他哥因病去世,这处宅子就留给了他。 四方形小院里青砖铺地,中间东西两侧各种着一棵碗口粗细的大枣树,正是枝叶繁茂的时候。 此时,院中间摆放的那个颇为碍事却从未挪动过的圆形小石桌旁边,除了那三个小石凳之外,还摆了一张竹制的用来乘凉的躺椅。上面躺着一个长相猥琐穿着邋遢的瘦小老人,懒洋洋地端着烟杆不停地吞云吐雾,颇为享受的样子。 铁卦仙程瞎子坐在石凳上,腰杆笔挺,神色平静地轻轻抿着茶水。 如果这时候有外人进来坐上一小会儿,就会发现一个很奇怪的现象——程瞎子家的院子里,很凉快,而且没有蚊子。 “你的身体养得差不多了,明天就回西山县吧。”程瞎子淡淡地说道。 “嗨,你这是赶我走啊?”龚虎不乐意地说道:“这也太不够意思了吧?咱俩好歹是老交情了,在你这儿多住些日子就不行?” 程瞎子皱皱眉,道:“你在这里,影响我的生意。” “少跟我扯淡。”龚虎似乎有些吃力地坐了起来,在旁边的石凳上敲了敲烟锅,端起桌上的茶水咕咚咚喝下一杯,用手擦着嘴像个无赖般地说道:“你夏天又不给人算命,影响你什么生意了?不就是那俊俏的小保姆说私底下跟你说了句我不像是个好人的话嘛,哎我说老瞎子,你不会和那小媳妇有一腿,所以耳根子软了吧?” 程瞎子手一抬,将剩下的半杯茶水准确地泼在了龚虎脸上,道:“管住你那张臭嘴!” “哎哟呵。”龚虎一边揩拭着脸上的水珠,一边瞪着眼愤怒地低吼道:“你个老瞎子敢拿水泼我,也就是看我现在身子骨不舒坦,打不过你了是吧?啐啐……等老子身体好了,非得给你泼一脸大粪尝尝!” …… 176章 交友不慎 013-10-12 对龚虎这号无赖,程瞎子似乎也颇感无奈,他眉头挑了挑道:“你在这里吃我的,喝我的……真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龚虎理所当然地道:“咱俩都老交情了,换个人用八抬大轿请我我还不呢。”罢,他把揩拭了脸上茶水的右在大裤衩上蹭了蹭,从烟袋里捏了些烟叶塞进烟锅里摁实了,拿着打火机点着,吧嗒吧嗒使劲抽了两口,往后一仰身子躺了下。躺椅就吱呀吱呀地摇晃起来。 “个时间,你什么时候走?”程瞎子彻底没脾气了。 “哎,这样才像话嘛。”龚虎仰着脸抽着烟,望着漫天星辰,像个土财主似的悠悠道:“再过十天半个月,最多半个月,我这身子骨将养好了就走。其实我心里也怪不好意思的,可你也知道,我的经济条件差,就怕身子养不好,万一哪天突然过了,在这世上你就少了一个知己,是多么痛心的一件事情啊?” 程瞎子哼了一声,道:“你死了我就在门口放十万响的鞭炮……” “真重情义!”龚虎感慨道。 “是欢庆,不是送你一程。” “得,把实话出来了吧?”龚虎勾着脖子抬起头怒气冲冲地瞪视着程瞎子,道:“我就知道你这个老瞎子没安好心,巴不得早点儿把老子害死,才故意不给我交底,害老子在一中学校后面蹲守了半个多月。换你天天晚上十点多以后那等,连续蹲半个月试试!呸!没心没肺的白眼狼!还有,那个叫邢金志的混帐东西,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的底细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如果苏淳风听到这番话,肯定会大吃一惊。 因为他一直都纳闷儿事发当天晚上,为什么龚虎会那么巧合地出现在校园后面,并对枯晨邢金志发起突袭?当时苏淳风还琢磨着,该不会是龚虎自从怀疑邪恶术士还会来祸害一中校园后,就天天晚上到那里蹲点守候吧? 不过随即苏淳风就摇头否认了这个猜测,因为他觉得不可思议。 然而事实,还真就是龚虎在那里连续蹲守了整整十七个夜晚。不守株待兔除掉那个作恶多端的混账术士,他决不罢休。 其毅力和决心,令人胆寒。 而龚虎选择这个时间段在那里蹲守,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程瞎子卜卦推算出了这件事情爆发的时间段,但这个时间段却跨越了二十天,没有明确是哪一天。所以龚虎也只能提前到一中校园后面,苦苦蹲守等待。 其实他心里也明白,别程瞎子推算不出具体的时间点,即便是jing准到了哪一天哪一个时辰…… 程瞎子也不会对他。 正所谓天机不可泄露,越是泄露的清楚jing准,程瞎子所要承受的自然反噬就会越大。另外,任何jing擅于卜算的术士,都不会出肯定的话语。这一点和一些江湖骗子类似,所谓给自己的卦算留有一丝余地。 更何况,程瞎子此番卜算要针对的,还是一名术法高呢? 邢金志肯定也有所防备。 所以,若非是和龚虎多年的交情,程瞎子根不会帮他这个忙。因为在程瞎子看来,这件事情和自己毫不相干,凭什么让他遭罪? 而且,也不会有任何好处! 收钱? 还是算了吧,程瞎子倒是想收钱,可也得龚虎有钱才行啊。这个倒霉了大半辈子到现在依旧穷困潦倒的家伙,巴不得随便找个由头赖在这里不走天天蹭吃蹭喝呢。所以程瞎子宁愿多受点儿罪,也想赶紧把龚虎打发走。 可惜身为一个无赖,他随时都能找到理由耍赖占便宜。 这不,龚虎坚定地认为自己此次行侠仗义却身受重创,程瞎子也要负一定的间接责任——谁他妈让你不把所有事都推算清楚的? 所以,龚虎住在这里不走了。 “你可以,你徒弟常增先那里住些ri子……”程瞎子很无奈地婉言道。 “不行。”龚虎摇摇头,道:“咱是长辈,得为孩子们的生活考虑。为了方便每天晚上一中校园蹲点,老子在曾先家里吃喝了十几天,曾先他老婆明显有些烦了,唉。曾先哪儿都好,就是娶了个不懂事也没啥眼力介的老婆,你像我这么慈祥和蔼的老人家,到谁家也应该当个宝一样舍不得让咱走不是?” 程瞎子忍住把刚刚倒上的一杯茶水泼到龚虎脸上的冲动,淡淡地道:“最多一个星期,你再不走我就报jing。” “呸,你个没良心的老瞎子,当年要不是老子……” “这件事你唠叨多少年了?”程瞎子直接打断了龚虎的话,怒道:“三年前我还救过你一命,而且这么多年你从我这里连吃带拿又借的,还少了?早该偿清了吧?” “哎哟。”龚虎坐起来挥着烟杆直敲桌子,嚷嚷道:“我当年要是不救你,你能有机会再救我一命,有机会让我占便宜吗?你还觉得吃亏了,我告诉你程瞎子,你现在给人算命收钱过上好ri子了,老子就该到回的时候了,你还别不乐意,惹急了老子就住在你这儿不走了,回头把老婆孩子也接来……” 程瞎子无奈,哭笑不得地摇摇头:“无赖!” “行啦。”龚虎伸了个懒腰,再次躺回优哉游哉地道:“今天你也一中那里看过了,还见到了石林桓,怎么样?那个术阵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程瞎子轻轻抿了口茶,没有吱声。 “要钱明那个半把刀,还真有两下子,搞了那么个老子听都没听过的术阵……看来这家伙的术法,还真有些古怪啊。”龚虎略带着些不忿的语气嘟哝道:“不过这小子挺傲气,我收他为徒,竟然都没理会我。” “谁当你徒弟谁倒霉!” “放屁!” 程瞎子懒得理会龚虎的无耻粗鄙,道:“你疏忽了一个人。” “谁?” “苏淳风……” “得了吧。”龚虎一听到这个名字就来气,道:“那个臭小子简直就是个二百五,放着老王头那样的高都不肯拜师,连我老人家想收他为徒也不肯,还,还他妈敢骂老子是神棍……他懂个屁,哼。”到这里,他随即又有些幸灾乐祸地道:“现在苏淳风年龄已过,后悔也晚咯。” 程瞎子若有所指地道:“我记得你过,他的背后还有一名术法高。” 龚虎愣了下,旋即想到了三年前苏淳风家的邻居刘老太太受伤的事情——明显是受到了术阵反噬的攻击才瘫痪的。但后来龚虎调查时,却发现术法和术阵的痕迹气息全无,由此他断定,幕后施术者必然是此中高。稍作思忖,龚虎摇了摇头,道:“也可能是那个老太太倒霉,恰好遇到了极端的自然天气状况,导致五行平衡骤然被打破,才会遭遇自然反噬从而受了重伤。如果,真是有高暗中相助苏淳风的话,那么苏淳风怎么到现在都没有修行任何术法?这也太浪费人才了。” “你就这么肯定,苏淳风没有修行?”程瞎子冷笑道。 “呸。”龚虎啐了口唾沫,道:“老瞎子,你眼瞎可能看不出来,但还没有哪个术士能在我面前掩盖住他的修行气机……你可千万别跟我,苏淳风那个小二百五的修行境界,已经迈入了醒神之境,所以我修行浅薄看不出来。” 程瞎子皱眉道:“王启民,能不能做到掩盖一个人的修行气机?” “嗯?”龚虎想了想,摇头道:“诡术这玩意儿多少年来,谁又曾真正摸清过底细?不过,他肯定没有收苏淳风为徒,不然的话也不会跑出找徒弟了。” 程瞎子默然。 “再了,那小子年纪轻轻,如果修行术法的话,怎么可能有如此心计将自己隐藏得这么深?”龚虎往烟锅里添了些烟叶,点燃后吧嗒了几口,眯着眼颇为享受地建议道:“咱俩也别在这瞎琢磨了,老瞎子,我给你苏淳风的具体情况,你卜算一卦试试,看这小子哪儿不对劲,不就行了嘛。” 罢,他不待程瞎子同意与否,便絮絮叨叨地讲述了一些自己所了解到的有关苏淳风的基情况。 “你这个无赖!” 程瞎子苦笑着摇摇头,但还是忍不住内心里对这件事的疑问,探出右食指在茶杯中蘸水,在石桌上轻轻划出了一个太极yin阳图,随即快速地蘸水,继续在yin阳图周边画上卦爻,继而左掐指推算,右继续蘸水在图案中勾画。 寻常人看到这一幕,谁又会想到,他是一个瞎子呢? 许久之后…… 蝉鸣声渐歇,月华星芒如流水般倾泻在安安静静的院落里,显得这处小小的院落愈发静谧安详。 只有龚虎躺在轻轻摇晃着的躺椅上,微微地发出均匀的鼾声。 “噗……” 程瞎子忽然张开吐出了一口鲜血,喷得石桌上到处都是。 龚虎豁然惊醒,急忙翻身坐起看向面sè苍白墨镜都掉落在石桌上,露出被泛起的肉皮和一些肉疙瘩堵塞住了眼孔的程瞎子,再看看桌上的那一片若梅花般点点绽放开的血迹,不禁惊诧道:“老瞎子,你这是怎么了?” …… jing彩推荐: 177章 天机不允,无力卦算 星空璀璨,月华如霜。 小院里一片静谧。 明显因为在施术卦算过程中,遭遇强烈的自然反噬才吐出一口鲜血受了内伤的程瞎子,伸出颤颤巍巍的右手拿起墨镜戴上,左手扶着石桌,喘息有些急促地说道:“苏淳风天生仙灵奇相,隐有双魂合体之态……天机不允,无力卦算。” “啥?”龚虎惊得手中烟杆掉落在地。 他知道天生仙灵奇相,也知道所谓的双魂合体之态——其实双魂合体并不是说某个人就有双魂,而是指一些天赋异禀的人,拥有部分无法解释的慧根,也有称作是前生后世的部分记忆,所以这类人能够少年老成,心智早开,判断力和眼光远超常人。当然这种所谓前生后世记忆的说法,如人类灵魂是否永存一样,依然是有争议的。而且双魂合体者,也并不会真的就记得前生后世的许多事情。 不过,纵观全球历史长河,确实出现过极少数令人匪夷所思的惊天奇才,也就是那些传说中的预言家。他们不需要依靠任何卜算命理之类的术法,就准确洞悉,并详细预言出了在遥远的未来会发生的一些事件。 而即便是这类奇才,也只被认为偶尔思忆起了那么一两件事,并非全部的前世记忆都能够恢复。 这,已经算得上神奇了。 所以,双魂合体、仙灵奇相,并不会让龚虎这类术法高手太过吃惊到失态。 让他吃惊的是,程瞎子说出的“天机不允,无力卦算”两个词汇——这种人,可真是世间罕有了啊。 “你没搞错吧?”龚虎有些难以置信地说道:“是不是,我给你的这些苏淳风的基本情况,还不够……所以你在卦算方面,难免会出现些失误。” 程瞎子掏出手绢轻轻揩拭着唇角的血渍,摇了摇头。 “妈的,还真有这种变态。”龚虎撇撇嘴似有些嫉妒般嘟哝了一句,往烟锅里塞上烟叶点上抽了起来。 他知道,程瞎子在这方面断然是不会出错的。 程瞎子默默地起身,背负着双手往屋内走去,一边讥讽道:“管好你那张臭嘴吧,你不也是一个变态吗?” 龚虎不以为意地叹了口气,躺下身子悠然自得地说道:“所以我现在才有了这般修为境界,如你说奇门江湖复兴之后,咱邪不倒也得威名扬天下。只是可惜苏淳风这样的变态,奇门江湖少了一个天纵奇才之辈。” “你错了。”程瞎子停下脚步,认真地说道:“他如果做术士,才真是可惜了。” “怎么说?”龚虎随口问道。 “术士能有多大成就?”程瞎子冷哼一声,道:“以苏淳风这般精彩绝艳之辈,无论走上哪条道路,都必将青史留名。” 龚虎嘿嘿阴笑道:“那我还真得琢磨琢磨,把他拉下水……” “你真是个混蛋!”程瞎子迈步回了屋。 龚虎捡起地上的烟杆,往烟锅中塞了些烟叶点上,躺下吧嗒吧嗒地抽着吞云吐雾,一边在心里暗暗地叹了口气——他不大在乎什么青史留名与否,自然也不会在意苏淳风的前程好与坏。他只是单纯地以一个奇门江湖术士的心态,去考虑这个江湖中,有多少年没有出现过真正意义上的顶尖术法高手了。 所以,苏淳风不当术士,而且也过了成为一名顶尖术士的最佳年龄段,在龚虎看来,实在是奇门江湖的损失。 而且,龚虎心里难免会有少许的嫉妒。 程瞎子刚才说他“你不也是个变态吗?”,这话不假。 以龚虎自身的天赋异禀,那天晚上若非是遭受到了九宫虚天阵崩溃引发大自然强烈的反噬直接重创了他的话,别说是偷袭枯晨邢金志了,就算是两人面对面地斗法,只要邢金志不跑,两个邢金志也得被龚虎当场干死。 因为,龚虎与生俱来的天赋就是邪孽不侵,对术法、术阵都有一定的免疫力。 只可惜货比货该扔,人比人该死——龚虎天赋异禀,却受天所妒,从而时运不济,活到现在依旧是穷困潦倒的倒霉蛋一个。可人家苏淳风呢?如程瞎子所言,“以苏淳风这般精彩绝艳之辈,无论走上了哪条道路,都必将青史留名。” 这他妈跟谁说理去? 想及此处,龚虎仰望星空,情不自禁地悲叹一声:“去你-妈的,老天爷!” 然而无人可知的是,纵然铁卦神算如程瞎子这般的卜算高手,也断然无法卜算出,更无从知晓,其实苏淳风并不是传说中那种世所罕见,让任何卜算高手都心悸不敢推算其运势命理的所谓“天机不允,无力卦算”的奇才。 他也不是那种所谓的双魂合体天才。 他只是,一个到现在自己都不清楚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才会在身死道消之后又无比幸运地重新来过的重生者,并为此而时常思忖困惑。 …… 夏日炎炎。 每天最热时,气温已经上升到了三十九度。 万通物流园区内,更是因为全部都是硬化地面,没有丝毫绿荫的缘故,如火炉般蒸腾着肉眼可及的流波热浪。 一辆辆大小不一的货运车在停车场内整齐地停放着。 一家家货运物流公司、中介公司内,风扇大开,门前时不时就会泼洒上几盆水以驱走些许的暑气,只是泼后即干,似乎起不到任何作用。 这年头,舍得用上空调此类奢侈昂贵电器的,委实没有几家。 就连许多已经渐渐开始向正规专线发展,且盈利不错的货运公司,老板还和员工们一起做业务员、装卸工呢。 不过,万通货运代理有限责任公司的两间办公室,一间员工宿舍,其实也就是保安宿舍内,却是在陈羽芳的坚决要求下,都安装上了空调。用她的话说:“办公室如果不安装空调,那来了客户或者上级来检查时,一看咱们连空调都没有安装,那咱们公司岂不是要被小瞧吗?间接的,也会影响到公司的形象声誉。” 可既然两位老总的办公室安装了空调,苏成和陈秀兰就提出:“员工宿舍自然也要安装,让员工们感觉公司待遇好,工作才会更上心。” 这两口子本就是土生土长的朴实农民出身,感觉炎热的夏季里,自己享受空调的舒适凉爽,让员工吹电扇受热,打心眼儿里都过不去啊。于是干脆,门卫保安室、北门、西门的收费办公室,也都安装上了空调。 对此,苏淳风哭笑不得。 在他的记忆中,纵然是几年后甚至到2010年前后,整个国家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可许多大企业内诸如此类员工宿舍、门卫室,也没有公司负责安装空调的。好嘛,平时舍不得吃舍不得穿的爹娘,这次可真够大方的。 不过天性善良的苏淳风当然不会去制止,正所谓好心有好报嘛。 而身为公司副总兼管财务收支的陈秀兰,本来是反对这笔花销的,但经过苏成和陈秀兰的一再好言相劝,也就不好去做这个恶人了。 说到底,还是因为现在公司已经开始盈利且收入不菲。 万通货运信息网,有了远超预期的盈利; 再过两天,停车场也要正式收取停车费了——按照目前平均每日里停车的数量来看,仅是每个月的停车费用收入方面,就能达到最低四万五千余元。 如此算来,除去物流园区和公司每月的各项支出费用两万四千多,仅停车费一项就能让公司剩余两万多元的净利润。再加上已经收入到财务中的房屋租赁收入一项,物流园区每年的净利润将突破百万元大关。 这年头,百万元绝对是一个令人瞠目的数字。 苏成和陈秀兰为了给家里的两个孩子创造良好的学习环境,还在代理销售处的接待室安装上了空调。不过这台空调的购买,以及代理销售处的一应开销,和万通货运代理有限责任公司的财务,是没有关系的。 正所谓亲是亲财是财,账目还是要明细的。 其实抛开背负着巨额贷款的万通货运代理有限责任公司,单说苏成目前的家庭条件,那还是相当不错的。 今年五月农忙前的联合收割机及零配件销售、维修各项,苏成就赚到了二十多万元。至于那辆小型货运车,目前他已经直接承包给了两个侄子,财大气粗的苏成啥都不管,每个月只收取四千元。再加上苏成身为公司总经理的工资,他现在每个月的收入总计五千五百元。这年头,有这样的收入,在乡下那绝对是堪称土豪了。 销售处会客室内。 苏淳风正坐在办公桌前,认认真真地温习着功课。 他穿着长裤、凉皮鞋、短袖衬衣——在这个炎热的夏季里,虽然整体形象看起来不错,但委实让人不解——大热的天就算是天天钻在空调室里,也没必要穿成这样,你一个十七八岁的高中生大小伙子,给谁看啊? 其实,苏淳风也不想。 可是放暑假那天,他的身体本就虚弱不堪,又气火攻心大动干戈一番,导致内伤就更加严重。虽然到现在过去一个月,身体也已经基本恢复,可还是有些畏寒。吹空调稍微久些,就会肌肉关节发酸,浑身打冷颤。 而因为暑假期间,弟弟苏淳雨也搬到这边来住,所以总不能因为苏淳风的身体原因,就不开空调了吧? 去别的屋也不行。 因为吹电扇更容易让苏淳风肌肉关节发酸,不吹电扇的话……热。 真他妈没辙了。 …… 178章 州官能放火,百姓别电灯 对于目前的身体状况,苏淳风并不怎么担心。因为他很清楚,这只是些许小小的后遗症而已,再过上三两个月,自然就会恢复如初。 而且正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在承受了一段时期身体虚弱到极点的伤病之痛后,带给他的除了这点儿无伤大雅的短期小后遗症之外,还有一个巨大的好处——他的修为从刚刚踏入净体中期的境界,隐隐然在短短一个月时间内,就有突破至净体后期的迹象了。 对于奇门江湖术士来讲,这种现象不稀奇。 一名修为境界处在净体后期之前的术士,往往经历了与术法有关的生死般劫难后,会破而后立,修为迅速提升。 归其原因也很简单: 本身修为低实力不强,肌肤中的气线、体内的经络、五脏六腑、七魄中真气不足,而且斗法经验不足,导致在施术过程中无法将任何一种术法施展发挥至最强的功效。而一旦到了生死危机的关头,每个人都会被迫着迸发出巨大的潜力,从而最大限度地提升个人所施展术法的强度,导致浑身的精神、气线、经络、五脏六腑七魄,就会达到一种爆发般的膨胀状态。就好像一根带有松紧性的塑胶管,一旦被大幅度超限的冲击力猛然撑开的话,即使是有些地方会破裂损伤,但只要不全部崩碎,那么修复好之后,这根软塑胶管内部的空间,就必然比之前要大出许多,且不会恢复到原先的样子。 既然体内各方面都因此有了大幅度的提升和扩充,其修为境界的突破,自然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但修为达到炼气之境后,这种情况一般都不会再发生。因为那时候体内各方面都已然经过了固气之境的修行,形成了一种固化且更加强韧的状态。只有通过缓慢的炼气修行,去一点点扩充体内各器官对真气的容量。 达到炼气之境的术士,一旦遭遇涉及到生死危机的斗法,而各方面又因此崩裂出了伤口…… 不好意思,运气好你能恢复如初。 运气不好,你就等死吧。 …… 销售处接待室里,安安静静。 苏淳风坐在办公桌前学习,弟弟苏淳雨则是坐在沙发上认认真真地看书。 铛,铛,铛…… 挂在墙上的石英钟连续响了十下。 苏淳雨似乎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抬头看了看石英钟,就赶紧起身走到苏淳风的面前,趴在桌上一脸谄媚地笑着说道:“哥,学习呢?” “有话说……”苏淳风头也不抬地说道。 苏淳雨撇撇嘴,继而小声地讨好着说道:“哥,弟弟我期末考试的时候,可是考了全年级第七名,全班第三名,这成绩,获得点儿奖励理所应当吧?” “嗯。”苏淳风点头道。 “亲哥,还是我亲哥好。” 苏淳风放下笔,抬头神色严肃地说道:“少废话,要钱没有。你这一个暑假,以考试成绩好为理由要奖励几次了?” “要啥钱啊?哥你真俗,动不动就钱钱的……”苏淳雨不屑地翻了个白眼,一边拖了把椅子过来,坐下后神色认真地竖起一根指头,说道:“哥,这次我还真不要钱,就只有一个小小的要求,占用你几分钟的时间,仅此而已。” 苏淳风愣了下,道:“说吧。” “你回避几分钟,去外面遛达遛达,放松下精神思维。”苏淳雨嘿嘿笑着说道:“你不是经常跟我说吗?在学习方面要注重劳逸结合,不然会事倍功半的。” “呵呵,你想干什么?”苏淳风不禁笑道。 苏淳雨往后仰了仰身子,故作随意轻松地说道:“嗨,其实也没啥事儿,就是我要和同学打个电话。” “你打你的呗,还怕我听到?” “个人**,谁还不能有点儿小秘密啊?” “嗯,有道理……”苏淳风想想也是,便微笑着答应道:“那行,你打电话吧。”说罢,他起身往门口走去。待走到门口时忽而想到了什么,他当即停下脚步,扭头皱着眉严肃地问道:“小雨,你小子是不是在学校谈恋爱了?” 苏淳雨愕然,随即赶紧讪笑着摇头道:“哪儿能啊,我这人好害羞。” “你小子少跟我玩儿这些花花肠子弯弯绕。”苏淳风冷哼一声,他只看弟弟的表情和眼神,就知道自己刚才的猜测**不离十,当即阴沉着脸走回到桌前,厉声斥道:“说,是不是谈恋爱了?” “哥,哥你别生气。”苏淳雨最害怕的就是哥哥,尴尬不已地怯声声说道:“其实也算不上谈恋爱,我们都还小,哪儿懂得什么情啊爱的,再说了,学校又不让早恋……只是,只是关系不错的朋友,好朋友。” 苏淳风一巴掌呼扇在了小雨梳得油光发亮的小分头上,怒道:“我警告你啊,交朋友可以,谈恋爱这个念头,必须断掉。” “凭啥啊?”苏淳雨毕竟不是小孩子了,当即委屈地瞪视着哥哥反驳道。 “就凭你还是初中生,学业为重你懂不懂?”苏淳风双眉紧皱,怒气迸发地斥道。不过他及时地忍住了习惯性挥手打弟弟的冲动,因为,他从弟弟的眼神中,看出了只属于青春叛逆期少年的那种倔强和不忿。于是稍作思忖后,苏淳风便压着心头的火气,尽可能流露出一副平静温和的表情,坐回到桌前语重心长地说道:“小雨,其实同学之间呢,交朋友是没有任何错的,哥哥也是从初中时期刚刚过来,所以能够理解,更不会制止,反而会鼓励你多多结交朋友,无论是男生女生,都没有任何问题。但是,友情并不等于爱情,你们现在还小,无法真正理解和区分爱情和友情之间的不同之处,很容易因为处理这种事情导致内心里产生诸多的烦恼,从而影响到学习成绩,知道吗?” 苏淳雨扭过头去,有些厌烦般地说道:“我知道,老师天天讲。” “你给我转过头来!”苏淳风当即压不住火气地怒喝一声。 “干嘛啊?”苏淳雨撇着嘴扭过头来有些畏惧,又有些执拗地看着气势汹汹的哥哥,道:“就算是我交了女朋友,谈恋爱了,那又怎么样?我学习成绩优秀,在学校里各方面表现都挺好,所以她才会喜欢我,我也喜欢她……她的学习成绩也很好,全班前十名。我们谁的学习成绩被影响到了?” 苏淳风忍着动手的冲动,严厉地说道:“我警告你,你们可以做好友,但绝对不能谈恋爱!小雨,你别把我惹火了。” 苏淳雨再如何处在青春叛逆期,但心里对哥哥的那种深深忌惮也无法完全消除。现在看着哥哥没有如以往那般真发火生气后直接动手打他,只是神色语气严厉更甚,这反而让苏淳雨心里更加的害怕。所以他没有再反驳,只是低下头嘟哝了一句:“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你……” 苏淳风一时无语。 是啊。 自己这个当哥哥的,就是从初二后半学期开始谈恋爱的,到现在和王海菲之间都保持三年多恋爱关系了。本身就没有做个好的表率,又凭什么在早恋的问题上,斥责并制止同样在学校里各方面都表现得很优异的弟弟呢? …… ps:十二点之前,没晚,今天四更完成。 不过字数不够三千字,按照两千字收费——下一章估计要到明天下午一两点,但明天至少也得三更! 求月票和订阅给点儿动力!鞠躬拜谢! 179章 弟弟的榜样 接待室内,静得像是凝固了一般。 苏淳风铁青着脸站在桌前,一言不发。 苏淳雨低着头,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起来——他是发自内心地害怕自己的哥哥,因为哥哥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讲,都比他优秀,而且颇为严厉又向来是稳居大道理的制高点,就连父母亲都对他言听计从。 但处在青春叛逆期的苏淳雨,那股倔强和不屈的性子还是在刺激着他,不能服软,自己本来就没有错! 而且关于早恋的问题…… 哼! 你有什么资格来说我? 你上初中时都堂而皇之地把女朋友领到家里来,上高中后和女朋友私下里搂搂抱抱亲亲热热。这还不算,你当哥哥的竟然脚踩两只船,两个女朋友一个赛一个的漂亮,三天两头打电话,动不动都主动来家里找…… 惭愧于为没能做一个好榜样的苏淳风,此刻内心里哀叹连连,却也没有在自我早恋的问题上产生丝毫懊悔之意。 他很清楚,早恋对于初中、高中学生的学业产生的影响,是很大的。 不仅仅是在学习成绩上,还有日常生活中的情绪、观念、想法等等。尤其是,年少轻狂不通世事却对“性”已然有了朦胧认知和好奇心之下,说不得哪天收不住擦枪走火偷尝了禁果的话,那可是容易出大事的。 可问题是,该怎么去阻止正处在青春叛逆期的弟弟,如何断绝小雨对懵懂青涩初恋的眷念? 这似乎有些残忍。 毕竟,这也有可能会成为他人生中的一份美好的回忆。 可是苏淳风总不能对弟弟说:“你哥我有着一颗成熟稳重的心,所以自信能够掌控大局不出乱子,而你嫂子又天性温和善良乖巧听话,端庄秀雅实在是让人爱不释手情不自禁,更是你哥我前世的初恋今生的最爱……” 就在这时,外面院子里传来了父亲的喊声:“吵啥吵?” 很快,房门被推开了,一脸严肃和带着少许疑惑之色的苏成走了进来。 “爹。”苏淳风立刻面露笑容。 苏淳雨也赶紧抬头看向父亲,尴尬地讪笑着道:“爹……”说罢,他有些心虚地瞄了眼哥哥,神色间明显带着些哀求之意,可千万别把这事儿告诉咱爹啊。然后,他就耷拉下了脑袋,心里惴惴不安着。 “兄弟两人吵什么吵?让人听见不笑话啊?”苏成板着脸斥了一句。 他刚才在办公室里就听着这边本应该在好好学习的兄弟二人,好像争执了起来,不过吵得什么苏成倒是没听清楚,而妻子陈秀兰又去给那些保安、员工们送绿豆汤去了,所以送走了前来谈事的两位物流园区的商户后,苏成就赶紧过来看看是怎么回事。可就在此时,他又听得外面有人喊“苏总……” 苏成皱皱眉,朝着外面应道:“哎,去办公室吧,稍等我一下。”言罢,他瞪视向耷拉着脑袋坐在椅子上的苏淳雨,不由分说地呵斥道:“吵吵啥,你还有理了你,你哥说你两句不行啊?再敢跟你哥顶嘴,回头我抽你!” “知道了。”苏淳雨差点儿没哭出来——不带这么偏心的。 苏淳风却是笑道:“爹,没啥事儿,您先忙去吧,我和小雨再谈谈……” “嗯。”苏成满意地看了大儿子一眼,转身走了出去,心里一边感慨着:“有这样一个懂事的儿子,真是此生之福啊。” 待父亲走后,苏淳风叹了口气,道:“快打电话吧。” 说罢,他转身从西门走了出去。 苏淳雨愣了愣,心里忽然生出了些许酸楚的感动和内疚——他知道,哥哥虽然平时对他很严厉,但确实是真心对他好,很疼爱他。在东王庄乡中学上学这两年,哥哥无时不刻都在关注着他的学习和生活,关注着他是否被人欺负,从而恳请许多朋友经常去学校里看看他,询问他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助的;每次,自己私下里偷偷向哥哥要钱,虽然都会挨一顿训斥,但随后哥哥就会把钱扔给他。 而且,哥哥从来不会去父母那里告他的小状。 无奈苦笑着的苏淳风,走到外面站在了公路旁。似乎还有些不适应强烈的光线般,他微眯起眼睛,眺望着绵延的公路和不远处日渐繁华的平阳市。四周,还有一幢幢正在施工中拔地而起的高楼大厦。 公路上的车辆,似乎也比以前多了许多。 窥一斑而知全貌,而有着前世经历的苏淳风,更加清楚:不仅仅是小小的平阳市,整个国家这些年和将来的十多年间,都在不断发生着日新月异的变化。 重生,三年多了…… 回想三年来的过往,仿若历历在目。 因为修行术法所以听觉远比常人要强得多的缘故,苏淳风时而能听到从十几米外的销售处接待室里,传出的弟弟打电话时刻意压低了的声音。虽然听不清楚说的是什么,不过却能听得出来,弟弟的话语声很欢快。 于是苏淳风不禁也有了种为弟弟感到开心的喜悦。刚才心中那些怒其不争的火气,似乎也消减了许多。 于是他忽而心生感慨——这,就是平平静静的幸福生活。 有家人,有朋友,时而相互间还会有些小矛盾,吵几句嘴。 油盐酱醋茶,酸甜苦辣咸……生活,本应该就是这样五味杂陈——而拥有了让你心疼在乎,同样也心疼在乎你的人,这就是幸福。 回想前世,苏淳风近乎于疯魔般潜心修行,最终踏足奇门江湖,虽然心里还是有着亲人的概念和浓浓的无法割舍的亲情,但似乎和亲人之间的感情,已然疏远了许多,而且,后来父母、弟弟都对他近乎于绝望了。尤其是弟弟,更是记恨他让父母伤心难过,让父母在亲朋好友街坊四邻中抬不起头来丢尽了面子。以至于,在后来的日子里弟弟几乎从不和他说一句话,结婚搬出去有了自己的家庭后,也不让他进那个小小的却很幸福的三口之家。即便是后来他赚到了令人瞠目的大笔财富,甩手送给弟弟一张内有数百万元巨款的银行卡时,弟弟都冷笑着把那张卡给他扔了出去:“我挣不了多少钱,但孝顺咱爹咱娘养活我的老婆孩子,还是没问题的。所以你这种人给的钱,我,不稀罕!” 父母意外离世后,当苏淳风听闻消息赶赴到家中悲痛欲绝着要披麻戴孝时,弟弟,还有亲戚朋友,包括乡邻们,都对他怒目而视: “不能给他穿!” “他没资格!” “什么东西,赶紧滚……” “你不是老苏家的儿子!” 时,苏淳风在全国的奇门江湖乃至全世界的术士界,都已然有了赫赫威名。他惊才绝艳不到三十岁修为就踏入醒神之境,被誉为千年一遇的修行天才,是唯一最有可能在有生之年触摸到归真之境的顶尖术士。 然而,当他悲恸不已地被乡邻亲朋怒斥愤骂时,才忽然发现,自己很渺小,渺小到没有人会把他放在眼里。 就连身为人子,父母双亲亡故后披麻戴孝的资格,他都没有! 这是何等的可怜、可悲、可恨! 纵然是天赋异禀,纵然是惊才绝艳,纵然是术法高强无人能及,纵然是在奇门江湖中风光无限万人景仰,威名如日中天……纵然是行侠仗义,纵然是降妖除魔驱邪卫道,纵然是大义凌然无惧生死救万民与水火之中。 纵然是,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之能。 纵然是,能够那样荣耀一辈子,最终踏入归真之境羽化而去…… 那又怎样? 在此生的苏淳风看来,也及不得他重生以来这三年多温馨平静,与家人共享天伦、和朋友谈笑风生的幸福时光的千万分之一。 不知不觉间,苏淳风眼角竟是渗出了几滴晶莹的泪珠。 “哥……” 身后传来了弟弟苏淳雨怯怯的,有些歉疚的喊声。苏淳风闻声急忙揩拭掉眼角的泪珠,笑着转过身去,只见弟弟正一脸尴尬和内疚之色地站在门口,看着他,道:“哥,进来吧,我打完电话了,你,你别生气啊。” “臭小子。”苏淳风温和地笑着斥了一句,迈步走回了屋内。 苏淳雨屁颠颠跑到里屋,从冰箱里拿了一根雪糕出来,把外包装撕去,递到已然坐到办公桌后面的哥哥面前,露着一副谄媚讨好的表情道::“哥,刚才在外面站了会儿,热坏了吧?吃块雪糕解解暑……” “嗯。”苏淳风接过雪糕,对转身就要出去避风头的小雨说道:“坐下。” “哦。”苏淳雨尴尬地讪笑着,老老实实坐下。 苏淳风轻咬了一小口冰凉的雪糕,淡淡地说道:“我和王海菲,嗯,就是我的女朋友之间,初中时其实没有确立恋爱关系,只是很要好的同桌、朋友。我们之间的感情经历中,也没有什么情和爱的浪漫,甚至于我们都没有共同陪着谁度过一个不错的生日,或者送上一份生日礼物。我们,只有一份真挚的承诺,和一起努力学习,为双方共同美好的将来奠定基础的约定……所以,我们直到现在,学习成绩以及各方面的表现,都很优秀,也没有乱花过一分钱,因为我们都知道,我们还没有自立。” “哥,我,我们其实也,也……”苏淳雨有些心虚了。 “如果那个女孩,还有你,也能做到这些,我支持也祝福你们。”苏淳风笑了笑,摆摆手道:“去吧,我要学习了。” “哦。”苏淳雨若有所思地起身走了出去。 此时的他,已然开始反思许多。 其实一直以来,苏淳雨已然在不知不觉中,就把严厉的、优秀的哥哥,当作了一个学习甚至于模仿的榜样、标杆! …… …… 180章 这才像个一把手 一九九八年八月十五日。 平阳市万通物流园a区停车场,正式开始实施停车收费制度。 此时,万通货运代理有限责任公司已经正式更名为万通物流有限公司,其经营项目包括万通货运信息网、万通物流园a区仓储、房屋租赁、停车场收费的经营管理,以及包括后续万通物流园b区的建造、经营管理等等。 公司员工目前有保安人员十四名,车辆出入开票收费人员六名,清洁工两名,水电维修负责人一名,财务出纳一名,货运信息网固定业务员两名。 停车场开始收费制之后,停车场内的车辆停放数量,基本没有任何变化,依旧保持着平均每日至少四百辆次的幅度,平均每二十四小时合七十至一百一十辆车停放。而物流园区也同时加强了巡护管理制度——为了防止停车场出现盗窃案件,夜间车辆上不允许有人休息。 物流园区内,有专门承包出去用以司机住宿的旅店房间,上下铺,收费很便宜,每人每晚每个床铺只收十元。 而这个旅店,则是承包给了苏淳风的大伯,让这老两口有点事情做。 另外,停车场的小卖店,则是承包给了苏淳风的舅舅。 现在万通物流公司的效益,可以说日渐提升,已经完全进入了一个快速发展的良性循环状态。 看着物流园区的繁荣盛景,苏淳风心里也格外的宽慰和放松——他对于财富方面没有什么太大的理想,感觉这就够了。因为在几年后,物流园区整体形成规模,偿清了所有贷款,家里每年的收入应该能达到两百万左右。 这样的收入,即便是放到十多年后,虽然比不得那些大富大贵者,但也足以提供非常优越的生活条件了。在市里买上一套别墅,家里买两辆高档轿车,给自己还有弟弟提供上学、工作、买房、结婚成家的费用,绝对是绰绰有余。 而且,还没计算这块土地的价值。 如果算上的话…… 这天傍晚,坐在餐桌前的苏淳风想到这些,再看向坐在对面穿着背心喝着平阳啤酒的父亲时,就忍不住笑出了声。 苏成放下酒杯,有些诧异道:“笑啥?” “没什么。”苏淳风拿着筷子夹菜,一边笑着说道:“爹,我现在看着您,忽然觉得好像看到了十多年后的一位亿万富豪。” “竟瞎咧咧。”苏成往嘴里塞了快肉,不以为意地笑着斥了一句。 陈秀兰也忍不住抿着嘴笑了笑,随即叹口气道:“还亿万富豪呢,可别把你爹给吹到天上去了。现在公司负债好几百万,前几天才刚把人家鸿运建筑公司的钱给结算清。贷款一分钱都没还上呢,这不,又要打算搞二期工程,到时候岂不是要贷款一千多万了?十年能把账还清,我就烧高香了。唉,你说说,铺这么大摊子干啥……” 苏淳风愣了下,道:“爹,二期工程这就准备着手了?” “嗯。”苏成点了点头,道:“是我提出的,目前物流园区良好的经营状况是明摆着的,所以我让你堂姨和银行那边打过招呼了,银行很愿意放贷。” “您提出的?”苏淳风有些不确定。 “是啊。” “为什么?”苏淳风道:“我记得上个月您还说,再等一年半,把银行贷款及政府的无息扶持资金偿还一部分后,再筹备二期工程建设的。” 苏成摇了摇头,认认真真地说道:“最近一段时间以来,不断有新的商户前来咨询,可惜我们物流园区内已经无房可租。另外,已经入驻的一些条件不错的货运公司中,也有些负责人主动找我谈话,希望可以现在就续租,一次性缴纳三年甚至是五年的房租。所以我考虑,有必要迅速筹备二期工程的动工建设,争取在明年下半年的时候,二期工程可以完工并投入到我们整个物流园区的经营中。” “您,同意那些有意向的老板,续租了?”苏淳风神色间闪烁出了一抹担忧之色——他判断父亲可能是答应续租,并且公司已经得到了一笔不菲的续约费用,才有底气继续贷款并筹备二期工程的建设。 “你羽芳阿姨倒是同意,不过在我这里被卡住了。”苏成已然吃完饭,放下筷子点了颗烟抽着,一边说道:“那些干货运的老板们哪一个是傻子?好端端凭啥要给咱们拿出三年五年的房租来?所以他们这么做,倒是提醒了我……以目前物流园区的门市房紧张和火爆程度,明年咱们的房租肯定是要上涨的。” 苏淳风松了口气,竖起大拇指道:“爹,您真行。” “谈不上行不行。”苏成乐呵呵地摆摆手,道:“买卖嘛,你做得好了,自然会有人眼热。说不得今年或者明年,平阳市就会有人开始投资筹建新的物流园和停车场,和咱们展开竞争。所以二期工程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建成。” “对!”苏淳风激动地一拍巴掌。 他没想到,仅仅过去这么短的时间,父亲的眼光和思维就已经有了一跃千里般的长进。果然是实践和社会磨砺人啊。 苏成深吸了一口烟,道:“淳风啊,说起这个我还真有件事情要问问你。” “什么?”苏淳风愣了下。父亲可有些日子没和自己讨论过公司的问题了。 “你觉得咱们公司现在,是不是应该配一辆车了?”苏成微微皱眉似乎有些纠结,强调道:“我是说,轿车。” 苏淳风想了想,道:“这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儿嘛。” 苏成摇摇头,道:“你堂姨她提出,公司有必要配备一辆轿车,以方便工作需要。但是被我否决了,咱们物流园区现在根本没有配备轿车的必要,有什么事情完全可以乘坐公交车,甚至你出门就打出租车都没问题,何必非得花十几万元配备一辆轿车呢?单是每年一辆车的保养、保险、油耗各方面算下来,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虽然现在公司已经实现了可观的盈利,但毕竟还背负着巨额的贷款,而且公司现在已经要着手建锅炉房,为除却北排简易房之外所有的楼房内铺设暖气管道,争取入冬前完工,今冬供暖,这也需要很大一笔费用开支。另外,银行贷款下来后,二期工程随时都要动工,所以在资金方面,还是能节约的都尽可能地省下来……不过,你堂姨的意思是,公司配备车辆的话,会更显出我们公司的实力。” “爹,这件事您说的对。”苏淳风微笑着点头认可了父亲的决定。 他心里也愈发欣慰——父亲现在,才真正像是一位公司的一把手了。 要知道,身为公司一把手,不仅要有过人的眼光和深谋远虑。还要有作为一把手必须的决策力度。 尤其是,在必要的、正确的条件下,否决掉如陈羽芳这般能力过人、气势迫人又有极强权力欲的女性二把手的意见——如果苏成还是如以往那般性格憨厚实在,又不好意思去否决陈羽芳的许多建议想法…… 那么,他这个一把手迟早会被陈羽芳彻底架空。 苏成叹了口气,苦笑道:“可是看得出来,你堂姨因为这件事,最近几天心情都不太好,今天又没来公司。” “简单的情绪化而已,您可不能太心软松口给她留下例子。”苏淳风无所谓地摆了摆手,道:“我堂姨现在很多时候还会更多的考虑面子问题,毕竟她还年轻嘛,有些时候难免会耍些小孩子脾气,不能太惯着她了。所以,公司里的许多事情还是需要您这样老成持重的人把关。”稍稍停顿了下,苏淳风又道:“我觉得可以这样,您和我堂姨打个招呼,就说目前公司不会配备轿车,但如果她个人有能力购买私人车辆的话,她身为副总经理,公司可以给予每个月四百元的燃油补助费。” “嗯?”苏成想了想,笑道:“你小子这主意不错。” 陈秀兰却是笑着嗔怪道:“什么毕竟她还年轻,耍小孩子脾气,不能惯着……这孩子,哪儿有你这样说你堂姨的?你才多大呀?” 苏淳风就嘿嘿笑着挠了挠头。 “我哥说得对!”一直没做声的苏淳雨高高举手赞同道。 “去,大人说话少插嘴。”苏成瞪了小雨一眼。 苏淳雨撇撇嘴低下头去,心想着我哥也不大啊,凭啥什么事都让他参与讨论?都是亲儿子,不带你们这么偏心的。 吃过晚饭的苏成没有多耽搁,起身走到办公桌前,给陈羽芳去了一个电话。 如今的苏成在谈话方面也很有些简单的技巧性了,为避免直接提及购车事宜会引起陈羽芳的尴尬,他借着和陈羽芳讨论物流园二期工程建设的话题,在说完二期工程还承包给鸿运建筑有限公司的事情后,就顺口提了提建议陈羽芳私人购买车辆,公司给予每月燃油补助费的事情。 果然,陈羽芳稍作犹豫后就爽快地答应下来。 第二天,陈羽芳来上班的时候满脸笑容,看到苏淳风时还喜滋滋地问苏淳风:“是买一辆富康好看呢,还是买一辆桑塔纳。” “粉色的富康!”苏淳风笑道。 “我也觉得那个好看……” …… …… 181章 美堂姨 陈羽芳家里条件不错,而且离婚的时候分到了一笔不菲的财产,加之几年来自己也有些存款,购买一辆轿车对她来讲还是很轻松的。 只不过,刚刚退休两年多的父亲,一直都要求她低调,不能购买私家车。 所以颇有虚荣心的陈羽芳,才会有了让公司里配备轿车的想法。按照她强势的秉性和想法,觉得公司配备了轿车以后,堂姐夫苏成那个土老冒小气鬼,才舍不得平时用车呢,那么,就等于是给她个人配备的轿车了。 只是万万没想到,在没有苏淳风参与的情况下,向来对她言听计从的堂姐夫,竟然坚定地否决了她的提议。 这让性格好强的陈羽芳,颇为不爽。 她最初根本就没有想过,从公来讲,总经理苏成因为公司财务及各方面的原因否决她的提议,那完全是很正常且理所应当的事情,她完全没必要也不能够耍性子。从私来讲,那也是她个人有私心才会这么做,更不合理了。 但自私傲慢惯了的陈羽芳,反倒认为堂姐夫这是为了彰显总经理的地位和权力,刻意刁难她。 反省了几天后,陈羽芳才意识到自己不对,只是面子上还有些不舒服。 却未曾想,堂姐夫苏成竟然提出了这样一个让她喜笑颜开的建议——自己买车,公司贴补燃油费,每个月四百元! 陈羽芳算了算,自己平时无非就是上下班,偶尔出去见个朋友时开车显摆下,四百元的燃油费花都花不完,顺带着还能补贴些保险、养路费,简直太划算了。而且,这也让她有理由说服父亲,同意她购买轿车了。 于是做出决定后不到一个星期时间,向来雷厉风行且有足够存款的陈羽芳,就购买了一辆崭新的粉红色两厢式富康轿车。 苏淳风开学那天下午。 购买新车没几天,还处在对驾车三分钟热度时期的陈羽芳,可算找到跑远途的借口了。她兴高采烈地帮着苏淳风拎包拿行囊,近乎于强迫式地把苏淳风给推进了轿车内,然后驾驶着她的爱车送苏淳风去学校了。 这年头,高中生上学不是骑自行车就是坐公交车,像李志超那样的富二代开辆摩托车上学的,在一中校园里都是独一份儿。 更何况一辆颇为惹眼的粉红色崭新两厢轿车,把苏淳风送进学校的宿舍楼下? 顿时引来一大堆惊羡不已的目光。 再看看开车送苏淳风的那位,身材高挑,化着淡妆,戴着大大的太阳镜,高高盘起的发髻,一身华贵的无袖瘦身黑色连衣裙,水晶色高跟凉鞋,手腕上还戴着一块精致小巧亮晶晶的女士手表……说不出的华贵范儿。 怎么说来着? 就跟那电视里的大明星似的,明艳照人! 这是苏淳风什么人啊? 他的姐姐吗? 真漂亮! 其实今年已然三十岁的陈羽芳,长相最多也就能打七十五分。只不过,陈羽芳从小成长的家庭环境和自己的社交群体,让她自然而然地有着比普通人要好得多的气质。而且她本来长相就显得年轻,加上身材姣好,又向来讲求时尚会穿着打扮,这两年心情好保养也好,结过婚的她更是透着成熟职场女性独有的曼妙韵味儿。 而且,这年头女性开车还很少见,金州县里更是罕有。 于是陈羽芳开着一辆少见的粉红色崭新轿车出现在一中的校园里,穿着华贵气质高雅的她,就顿时显得如出水芙蓉,又似鹤立鸡群般那么令人妩媚惊艳。 使得一群群含苞待放穿着校服的小丫头们心生崇敬向往,让一群群正处在青春期荷尔蒙高素分泌的少男们脸红心跳直流口水。 虚荣心十足的陈羽芳,很享受这般受人瞩目的感觉。 而苏淳风,则是哭笑不得——若非是发现同学们这般万众瞩目如看待仙女般地远观陈羽芳,在往宿舍走去时那些男生们被陈羽芳看一眼都会脸红害羞,苏淳风还真是从来都没注意到,自家这个追求时尚会穿戴打扮,秉性强势虚荣心颇大的年轻堂姨,竟然还真有点儿大美女的意思呢。 宿舍里。 把东西放下之后,苏淳风看着几位经介绍礼貌地打过招呼后,就羞涩得都不敢抬头直视陈羽芳的舍友,不禁哭笑不得地说道:“堂姨,我送您下楼。” “嗯,你这宿舍条件还行。”陈羽芳点点头,也没去在意那几个小家伙们可笑的模样,袅袅婷婷地跟着苏淳风一起往楼下走去。 来到车前,陈羽芳打开车门,一边笑着说道:“周末几点放学?姨来接你。” “不用不用。”苏淳风急忙道。 “怎么了?”陈羽芳嘁了一声,道:“你堂姨开车来接你,让你丢脸了啊?” “那倒不是。”苏淳风知道陈羽芳这是存心要找借口过开车的瘾呢,可看着陈羽芳不满的表情,他只好笑着恭维道:“您来学校接我,可是让我出尽风头了……倒不是这车好,您瞅瞅学校里的这些同学们,哪一个不把您当电影明星似的围观?女生一个个羡慕得眼里冒星星,男生眼珠子都快绿了。还有我那几个舍友,看到您一个个全都脸红心跳害羞得像个小姑娘似的,您啊,放过我们这些学生吧。” 陈羽芳被夸赞得心里乐开了花,挥手往苏淳风头上轻拍了下,娇嗔道:“油嘴滑舌,还挺会说话,行了,我走了啊。” 说着话,她转身就要上车。 就在这时,一名女生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道:“苏淳风,苏淳风……” “嗯?”苏淳风诧异地看向这名女生,竟然是王海菲的舍友李诗蕊,他不禁有些紧张起来,道:“海菲她怎么了?” “不,不是海菲,她还没来呢。”李诗蕊神色焦急担忧地说道:“你快出去躲躲吧,邢燕她哥哥带人在学校里等着你和海菲来呢,呀——他们来了!” 苏淳风扭头看去,只见邢燕和一名身材高大魁梧的青年正快步从西面往这边走来。在他们的身后,还有十多名流露着彪悍之气,吊儿郎当一看就是社会混混的青年,正神色轻松有说有笑地往这边走来。 “听说邢燕的哥哥叫邢斌,很厉害的,我先走了啊。”李诗蕊丢下这句话,就赶紧远远地走开了。 还未上车的陈羽芳听得出来事情似乎有些严重,她当即秀眉微颦,跨前一步挡在了苏淳风身前,毫无惧色地看着远远走来的那帮气势汹汹的混子们,道:“小风,怎么回事呀?暑假前在学校里和女生打架了?” “没,没有,只是发生点儿小矛盾……”苏淳风有些尴尬,毕竟这时候没空解释那么多,而如果不解释清楚的话,和女生打架?委实很丢脸啊。 “别怕,有姨在。”陈羽芳道。 “堂姨,您还是先上车走吧,我能应付。”苏淳风拽了拽陈羽芳的胳膊。 “应付什么?”陈羽芳端着长辈的架子厉声呵斥道:“就知道跟人打架,就你这副小身板,让人把你给打了怎么办?” “我……”苏淳风挠挠头,一脸苦涩地想着这可麻烦大了,一会儿打起来自己再如何吃亏也不能让堂姨受到半点儿伤害啊。可是自己这一动手,和十多个社会青年打起来,还不得把堂姨给吓到吗?回去告诉爹娘了咋办? 想着这些,没得选择的他扭头朝着宿舍楼前几名正自诧异着的男生挥了挥手:“哥儿几个,去招呼人。” 这几名男生都是东王庄乡和关庙乡的。 他们本就琢磨着远处过来的那些彪悍社会青年来干嘛呢,此刻一听到苏淳风的招呼,立刻明白过来——这帮人是奔着淳风来的。 他妈-的,那可不行! 摇旗去! 几名男生立刻飞奔上楼,其中一名男生干脆就没上楼,而是站在楼下举起双手放到嘴边当喇叭,朝着楼上大声喊道:“东王庄、河塘乡的兄弟们,有外面的痞子来打苏淳风啦,都快点儿抄家伙,来支援啦……” 陈羽芳诧异地扭头看了眼苏淳风。 苏淳风红着脸讪笑道:“那个,俺们学校老乡们,心齐。” 说话间。 那边邢燕和邢斌兄妹二人已经大步走过来,站在了陈羽芳面前两米开外。 从面相上看已然有二十三四岁的邢斌,穿着黑色背心,长裤,一身健硕的肌肉疙瘩充满了爆发力。他压根儿没去理会之前那名学生喊人的行为——今天他来之前,就听妹妹说那个小家伙貌似还在学校里混得不错,所以才招呼了一帮兄弟们前来助阵。在他看来,十多名兄弟身上揣着家伙,足以震慑几十号学生了。 邢斌用一种雄性牲口般流露着毫不掩饰的贪婪欲-望目光的眼神,狠狠地盯视了陈羽芳两眼,心想着今天运气真好,打了那小子给妹妹出口气,还能顺带调戏下这个看起来很有钱的大美女啊。想到这里,他眉毛一挑,露出凶巴巴的模样,指着被陈羽芳几乎完全挡住了的苏淳风,扭头问邢燕:“小燕,是他不?” …… ps:汗,这章算十三号的第三更——稍微晚了两分钟,今天还是三更~~ 182章 这绝对是一个误会 “就是他!”邢燕气呼呼地跨前一步,挑衅道:“苏淳风,你出来啊,躲在一个骚娘们儿身后,算什么英雄好汉?” 所以说,有些人天生就是嘴贱欠抽! 一听这句话,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被人骂过如此难听话语的陈羽芳,火气蹭地冒了出来,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挥手就扇在了这个穿戴打扮都很没品位像个小妖精似的,一看就不是那种好女孩的邢燕脸上。 啪! “没教养的东西!”陈羽芳怒斥一句,似乎还不能解气般,再次抬手又是一巴掌闪了上去。 不过,这一下却没打到邢燕的脸上。 因为,她的手腕被反应过来迅速迈步上前的邢斌一把攥住,怒喝道:“臭娘们儿,敢打我妹子!” 说话间,邢斌挥手就打向了陈羽芳的脸。 “放手!”苏淳风一声猛喝,右手如电般伸过去,往旁侧一勾堪堪挡住了邢斌挥过来的大手,向旁边一拉,同时微微低头避开,身子前探,右手贴着邢斌的手臂划向内侧,狠狠一记掌刀砍在了他的右肩膀上。 啪! 身材高大健硕的邢斌,竟在这一击之下不由自主地松开了陈羽芳的右手,踉跄后退。 苏淳风根本不给对方反应的机会,紧跟着上去一记高劈腿重重地砸向了还未站稳的邢斌,脚跟直接劈头砸在了邢斌的头上。 砰! 一声闷响! 还佝偻着腰没站直身体的邢斌,双腿顿时如面条般很诡异地往两侧一歪,然后身体左右摇摆着仰面重重地躺倒在地。 苏淳风踏步上前,一脚踢在了邢斌的腰上。 咚咚咚…… 苏淳风出脚又快又狠,犹若擂鼓般。 躺倒在地后就迅速挣扎着起身的邢斌,还没等翻身爬起来呢,就再次被苏淳风一脚狠狠地踹在了后腰上,噗通一声直挺挺趴在了那里。就像是被打断了脊梁的恶狗般。凄厉的惨嚎声,当即在男生宿舍楼前响彻。 说来话长,其实从苏淳风出手到现在,也不过短短三四秒钟时间而已。 所有人都傻眼了。 刚才到底怎么回事?都没看清楚呢,邢燕那彪悍气十足的哥哥,怎么就被干得趴下去惨嚎着起不来了呢? 邢燕更是呆在了当场,待回过神儿来惊怒交加地大喊一声:“哥哥……”便要冲上前去和苏淳风拼命的时候,却被一肚子火气待发的陈羽芳一把揪住了头发,连拽带摁地将邢燕的脑袋狠狠撞在了车门上。 咚! “啊……”邢燕痛呼一声歪倒在车门旁。 从衣着打扮上看分明就是一位雍容华贵娇滴滴美少妇形象的陈羽芳,还真不是什么善类,在如此凶狠地击倒了一个比她小十几岁的女孩子之后,竟然还不罢休,抬起穿着高跟鞋的脚,残忍地踹在了邢燕的身上。 “啊……”邢燕的惨叫声凄厉无比,嗓子似乎都要嚎破了似的。 就连在旁边正暴打邢斌的苏淳风,眼角余光瞥到这一幕心里都直打颤——亲姨啊,您那可是尖高跟的鞋,这也太狠了点儿吧? 原本还不慌不忙谈笑风生往这边走着的十多名混混,看到邢斌兄妹俩刚走到那位美少妇和学生面前不过才几秒钟的功夫,就全部给撂倒暴打得惨叫连连,当即被惊呆了好几秒钟。待反应过来后,几乎异口同声地大吼着冲了上去。 但见他们有的举起了手里拎着的棍棒,有的则是攥着用报纸卷住的砍刀,气势凶悍骇人。 附近围观的学生们都吓得把心都提到嗓子里了。 完了! 苏淳风这次要倒大霉! 一些得到通知后,匆匆抄棍子拎刀从宿舍楼上冲下来要支援苏淳风的学生,见到对手竟然是如此彪悍的一帮社会混混时,当下全都惊得犹犹豫豫不敢上前,甚至于连楼道都不敢冲出来了——其实也怨不得他们胆小,因为这种事情往往都需要有一个带头的,如果李志超在的话,这帮正处在年轻气盛时期的学生们绝对会毫不犹豫地跟着李志超冲上去,只可惜,苏淳风没有和他们一起干过这种事。 苏淳风这时候迅速往后退了两步,挡在陈羽芳的面前,低声催促道:“堂姨,你快上车走……” 陈羽芳又狠踹了萎顿在车旁的邢燕一脚,转过身毫无惧色地看向那些冲过来的混混,喝道:“还反了你们了,我看你们谁敢……”然后,她接下来的话没敢再继续喝斥下去,因为那帮混混凶神恶煞般的模样,还有他们手里挥舞的砍刀、棍棒,让从未有经历过这种事情的陈羽芳意识到,这些人全都是些疯子。 他们才不管你陈羽芳是谁,也不会去在乎是否犯法! 这一刻,陈羽芳想马上钻进车里去,但她发现高度紧张之下,四肢都不听使唤了,浑身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苏淳风也紧张! 他虽然身怀神秘术法绝技,但这种情况下基本无用,来不及且应对不了这么多人。他虽然能打,但面对十几号拿刀抡棒的凶徒,好汉也架不住人多。他也是个人,挨打了痛喝多了吐,放在平时遇到这种情况,苏淳风绝对会毫不犹豫地扭头就跑。可今天不行,堂姨陈羽芳就站在他的身后,所以他也只能咬牙紧盯着冲过来的混混们,琢磨着夺过一把刀来厮杀硬抗,并且在心里暗暗祈祷着:“只要一开打,那帮好勇斗狠的同学们,被激起了血性应该会冲上来吧?” 要不然,自己这副小身板今天就有可能交代在这儿了! 近了! 苏淳风双眼微眯,他浑身肌肉紧绷,神色平静到极点,看准了一个冲在最前面穿着短袖花衬衫拿刀的混混…… 千钧一发之际。 夹在一群混混中间往前冲的一名看起来二十三四岁模样,身形线条格外健硕匀称,穿着黑色背心赤手空拳的青年,突然双臂一身拽住了旁边两名同伙,同时大吼一声:“我操,都他妈给我停下,停下,不能打!” 一群混混们似乎有些刹不住般踉跄着停下。 跑在最前面那位,手里的砍刀猛劈下去,被苏淳风闪电般抓住了手腕干脆利落地一个过肩摔狠狠砸到地上,并且空手夺白刃成功。 不过他没有趁势出击,而是哭笑不得地拎着刀站直了身子。 刚才喊话那名青年已然冲到了混混们的前面,转过身挡住所有人,气急败坏地喊叫着:“停,停!” “军哥,你这是干啥?” “老五都被打了,我操……” “咋了这是?” 一群混混们全都露出了迫不及待和焦躁不安义愤填膺的神情,纷纷诧异地看着这个叫做军哥的人。 “误会,这绝对是他妈的一次误会,我警告你们,谁他妈都别乱动啊,这,这是淳风,淳风知道不?自己兄弟……大水他妈冲了龙王庙!”谭军骂骂咧咧着,一脸尴尬和有些懊丧般地啐了口唾沫。 他现在后悔得都想宰了邢斌——来之前,狗日的邢斌也没说要收拾的那个学生叫啥,只是说那学生在学校里混得还不错,所以得多带几个兄弟。而且赵山刚曾经对谭军他们说过,苏淳风是好学生,和他们这些人不一样,所以谭军想都没想过,今天邢斌要在一中校园里收拾的学生,会是苏淳风。之前谭军他们远远走过来的时候,因为那位暴力大美女挡住了苏淳风,作为头目的谭军也根本就没把收拾一名高中生当回事儿,一直都走在同伙们的后面,所以就连邢斌兄妹挨打惨嚎连连时,谭军都没看清楚那个干翻并暴揍邢斌的学生,长了副啥模样。 直到一帮人呼啦啦往前冲,马上要短兵相接了,谭军才豁然看清了神色平静到不可思议的苏淳风的相貌。 他妈的! 这事儿要是让刚哥知道了,还不把邢斌给活剐了啊? “自己这帮兄弟也得让刚哥给狠狠地训一顿”想到赵山刚生气时那般没有丝毫表情,平静却令人心肝儿颤的模样,谭军就忍不住后背生寒——那可是真正的狠人啊,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生气——上次谭军跟着赵山刚,就他们两个在平阳市和另一伙人谈判,喝着酒对方正大模大样说着话呢,保持沉默的赵山刚突然就爆发了,挥着酒瓶子三下五除二干翻了饭桌上四个人,在外面那帮人冲进来的瞬间,赵山刚似乎根本没把他们放在眼里,他毫不犹豫地将那名被他砸得头破血流的头目的右手给摁在桌子上,用一双筷子,生生插进了那名头目的手背上。 从始至终,赵山刚一句话没说。 后来,他领着谭军,在一群凶徒的注视下,施施然离开了那家酒店。 而就在刚才谭军看清楚苏淳风的模样时,脑海里就闪过了一个让他自己都觉得是幻觉般的想法——苏淳风平静的神色,隐隐然和赵山刚发怒前相似啊。 制止住冲动的兄弟伙们,谭军转过身面对苏淳风,双手举起满含歉意又哭笑不得地说道:“淳风,实在是不好意思,哥哥们真不知道是你啊,抱歉抱歉……”说着话,他看了眼陈羽芳,很礼貌地问道:“冒昧冒昧,这位是?” …… …… 183章 小人心虚 013-10-14 苏淳风也没想到,事情发生如此戏剧xing的变化。 他上次去山刚农副产品公司的冷库制作符箓时,见过谭军一次,自然是认得的。此时谭军如此客客气气地道歉解释,苏淳风便微笑着说道:“没啥,既然是误会,解释清楚了就好,小事一桩嘛……这位,是我堂姨。” “原来是堂姨啊。”谭军满脸带笑,很自然地连连致歉道:“对不住对不住,让堂姨您受惊了。” 陈羽芳差点儿没忍住大耳刮子抽这个混混——被苏淳风喊堂姨是理所应当,她也从来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可是让这样一个比她小不了几岁,身材健硕长相凶悍狰狞的高大青年,还是个地痞渣滓喊一声堂姨…… 这岂不是把姐喊老了吗? 这些粗鄙愚昧的社会渣滓,果然不懂得女人最忌讳任何影shè她年老的词汇。陈羽芳心中暗暗腹诽,面若寒霜般敷衍着点了点头。 还好,墨镜掩饰住了她眼神中的愤怒之火。 谭军倒也识趣,他干脆地拱了拱手,道:“淳风,没什么事我们先走了,今天这件事可千万别告诉刚哥,算哥哥我欠你一次人情……”说罢,他转身踢了一脚被人搀起来还一手扶着腰满脸诧异痛苦委屈之sè的邢斌,然后嘻嘻哈哈仿若什么事都没发生般,挥挥手招呼道:“哥儿几个,走了走了。” 一群混混们虽然都颇为困惑,却也没有人去问问谭军到底咋回事儿。 很明显,军哥对那个穿着校服的男生有些忌惮,尤其是最后他还说出了“千万别告诉刚哥”这句话,难不成邢斌想要揍的那小子,和赵山刚是亲戚?一想到这里,几名混混就不寒而栗,这他妈也太吓人了! 于是这些混混们一边往校园门口走去,一边有些心有余悸般扭头看向苏淳风——万幸没打起来啊! 围观的学生们,全都一个个瞠目结舌的样子。 就这么完了? 到底唱的是哪一出啊? 这些学生们因为害怕殃及己身,所以保持围观时距离现场都比较远,所以没听清楚双方说了些什么。不过他们能看得出来,那群气势凶悍的混混们的头目,在苏淳风面前却是颇为恭敬一脸歉意惶恐的样子。 此时,邢燕已然爬起来偷偷溜掉了。 苏淳风朝着一帮逐渐往这边围拢的学生们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别过来,继而露出尴尬讪笑的表情,对抱着双臂歪着头,板着一张俏脸,似乎等待着他主动给出一个解释的陈羽芳说道:“堂姨,那个……现在没事了,您看,您还是尽快回去吧,咱们公司可是一刻都离不开您啊。” “少跟我油嘴滑舌来这一套!”陈羽芳端着长辈的架子,严厉地问道:“说,你怎么会认识这些社会渣滓的?刚才那人说的刚哥又是谁?” “这个您回去问我爹,他知道。” “我不管那些人是谁,和你又是什么关系!”陈羽芳义正词严地呵斥道:“但你是学生,学生就要以学业为重,在学校里整天惹是生非,和一些社会上的地痞流氓勾结厮混在一起,你能学得到好吗?” “是是是,您教训的是。”苏淳风忙不迭点头:“我平时根没和他们有什么接触,要不是他认出我来,我都不认识他呢。” 很难得有这般机会训斥曾多次和自己唱对台戏的苏淳风,而且他还不敢反驳,只能唯唯诺诺地讨好自己,这让陈羽芳顿觉有种酣畅淋漓的满足感。而且今天发生的这点儿小冲突,也让她难得地宣泄了一番内心里的暴力yin暗面。 这种感觉,很爽快。 所以心情大好的她流露出一副身为长辈的大度和蔼之sè,语重心长地说道:“淳风啊,你能认识到错误就好,以后别再乱结交那些狐朋狗友了。” “嗯嗯,我一定谨记。” “行了,我走了。”陈羽芳一转身,姿态优雅地坐进了驾驶室内,启动后隔着车窗又叮嘱道:“好好学习!” “一定,一定。”苏淳风满脸堆笑。 粉红sè的两厢轿车轻盈地转了一个弯,在诸多学生的瞩目中,缓缓驶向了校园大门口。 目送着轿车消失在实验教学楼前的拐弯处后,苏淳风这才面露无奈之sè,苦笑着摇摇头转身往楼道口走去,舍友和一帮老乡同学们呼啦啦全都围了过来,纷纷开口询问着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些痞子怎么认识他…… 苏淳风随便找了些借口敷衍了过去。 他可不想成为第二个李志超。 …… 下午五点多了。 炙热的太阳还悬挂在西边的天际上空,丝毫疲累的迹象都没有,愤怒地将它的热量泼洒到人间烘烤着万物。 校园大门外,对面行人寥寥的人行道上。 邢燕正在稀疏的树影下脚步蹒跚地来回踱着步子。她一手扶着腰部,时而还会因为疼痛,龇牙咧嘴地倒抽上几口凉气。偶有公交车停下来时,邢燕就赶紧驻足目视着返校的学生们下车,再略显失望地继续来回踱着步子。神sè焦虑的她眼圈红肿,头发乱糟糟的,黑sè七分裤和印着明星肖像图案的白sè短袖体恤上,满是尘垢。 又一辆公交车缓缓停了下来。 王海菲背着书包,拎着鼓鼓囊囊的包裹,从被烈ri烤得像是蒸笼般的公交车上有些费力地走了下来,汗水已然浸湿了她的衣衫,额头上黏贴着一缕缕的发丝,清秀泛红的脸颊上挂满了细密的汗珠。 “海菲……”邢燕神sè激动,一瘸一拐地大步走了过去。 “呀!”王海菲一看到邢燕,当即吓得双手抱住包裹挡在身前,惊恐的眼眶中顿时布满了盈盈泪光,她神sè惶惶地疾退到一棵树旁,紧靠着大树的树干,摇着头说道:“邢燕,你,你要干什么?” “海菲,海菲你别误会,别误会,我是来接你的……”邢燕赶紧解释着,一边惶恐不安地往四周看了看,放佛生怕被苏淳风看到后产生误会,一边伸手去拽住王海菲抱着的包裹,讨好地说道:“来,我帮你拿,你看你热的。” 王海菲面露jing惕,紧紧抱着包裹不肯松手。 “哎呀海菲,我是真心来接你,向你道歉呢。”邢燕诚恳地说道,神sè间更是隐隐约约透出些哀求之态。 “这……” “原谅我吧,好吗?”邢燕眼里竟然泛起了泪光。 王海菲一时间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 邢燕见状,急得干脆直接哀求道:“海菲,我求求你,求求你大人不计小人过,你就原谅我吧,不然苏淳风会打死我的。”她现在是真的吓坏了——万万没想到,哥哥带来的那些社会上的人物,竟然都会对苏淳风恭恭敬敬,由此可见自己的行为是多么的愚蠢。当她想到放暑假那天,苏淳风打了她之后,临走时撂下的那句话“再有下次,我就打死你!”邢燕更加惶恐不安,都不敢在学校里待着了。 “你别,别这样。”王海菲心软,见不得别人哀求,赶紧松开包裹任凭邢燕拿着。 “海菲,你等我一会儿,等一会儿啊……”邢燕拿着包裹一瘸一拐地就往旁边的一家小卖店匆匆走去。 王海菲看着邢燕这般凄惨形象,心里忽然一紧——不会是,淳风把她打成这样了吧? 没过一会儿,邢燕就买了一块雪糕出来,热情地递到王海菲的手里,道:“吃块雪糕解解暑,走,咱们回学校去,我帮你把床铺好……这大热天的,一路上坐公交车热坏了吧?哎呀,我再去给你买瓶冰镇矿泉水。” “不用,不用。”王海菲赶紧拦住她,尴尬道:“这样就挺好,谢谢你啊。” “客气什么,应该的。”邢燕堆出满脸的笑容,帮王海菲拎着包一瘸一拐忍着腰上和头上的疼痛,一起往学校里走去。 两人一进学校,就立刻吸引了诸多学生的目光。 好嘛……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瞧瞧邢燕那副谄媚讨好的模样,就跟只哈巴狗在主人面前摇尾乞怜般,脸上那假到不能再假的笑容,还偏生就显出了无比的真挚。再看王海菲,就像是忽然间从一个丫鬟变成了正宫娘娘般,被人服侍奉承着似乎很别扭的样子。 邢燕是什么人? 那是全校女生中赫赫有名的大姐头,谁人不服谁人不惧? 王海菲呢? 苏淳风的女朋友,谁不知道她天xing温柔善良胆小,从不与人争执。 所以这般诡异的一幕,就格外令人费解了。 邢燕现在才顾不得去理会别人用什么眼光看她,也不去考虑自己的面子问题了——面子再大,大不过命啊。 苏淳风那人狠着呢。 等到了王海菲的宿舍后,邢燕更是不顾伤势,极为殷勤地让王海菲坐下歇着,自己动手帮着王海菲擦床铺床单、铺凉席,又把旁边擦得干干净净……总之,把一切都给拾掇得利利索索。平时她在家里面,都没这么勤快过啊。 在邢燕忙活这些的时候,李诗蕊已然忍俊不禁地笑着,把王海菲拽到外面,告知了之前发生在学校里的那一幕。 王海菲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不过,天xing善良的她,又有些可怜和同情邢燕了——何必呢? 于是到了晚上,王海菲就私下里把邢燕的表现告知了苏淳风,并替邢燕求情道:“淳风,邢燕知道错了,你就原谅她吧。” “嗯。”苏淳风笑着点了答应。 正所谓小人心虚,邢燕哪里会知道,苏淳风压根儿就没把她放在眼里面,更不要说想着再去报复她了。 …… …… jing彩推荐: 184章 可恶的大势 前世苏淳风也曾多次听闻过高三学子们的学业是如何如何紧张,压力多么多么的大…… 但今生轮到自己成为一名高三学生后,他才切身体会到了个中滋味。 纵然是如他这般头脑聪慧,又心智成熟、沉的住气、静的下心的人,也感受到了一种无形中存在着的沉重压力。不仅仅是教学进度太快,也不止是课业太繁重。最关键的原因就是一个整体环境下形成的那种势。 每个人,都在刻苦学习。 每位老师,也都在时刻叮嘱着同学们努力、努力,再努力! 无形中慢慢地产生、积累、影响,再产生、积累、影响……如滚雪球般越滚越大,这种势也就自然而然地产生了。 如果从玄学的角度来讲,这,也算得上是一种术法。 因为人是万灵之首,纵然是普通人在日常生活中,也无时不刻地和天地灵气保持着一种沟通和平衡,比如天地阴阳,比如四象五行都能在人体内有着妙到巅毫的展现,更有相辅相成之功效,恰似寰宇万有平衡规律一般。所以人体的健康状况、心态情绪、动作幅度大小等等,都会一点点影响到大自然中微妙的天地五行磁场平衡。 如之前所讲述过的,命理、卜算大师可以借助人体微弱复杂的势对天地五行磁场的影响,从而推断出人、物、事的吉凶祸福和命运走向等等。 而一旦这种个体微弱的势,极为相似地契合在一起的时候,就形成了一个大势。 比如我们平时曾经听说过的一些似乎不大令人相信,但确确实实发生过的宗教信仰根治重症疾患的罕见事例。这其实就是忠实的信徒众多,集合庞大的信仰之力所形成的一种势,当这种势恰好与天时、地理以及病患者形成一种微妙的契合时,就真有可能起到匪夷所思的作用。当然不仅仅是指治病这方面,也可以有其它诸般玄妙的现象,也就是很多宗教传说中神灵所展现出的神迹。 再举一个简单的例子——军队! 古往今来,奇门江湖乃至于玄学五术中至高存在的山门中人,哪怕是修行至最高境界归真的术士,也不敢去硬碰硬地对撞一支军队。尤其是,那些刚刚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军队,更是术士们不敢招惹的存在。 相传在明朝年间,一位修为达到了返璞之境的超强术士,就曾经被一支从北疆战场上刚刚归来,不足三百余人的军队悍勇无匹地直接冲垮了他布下的强大术阵,更无惧恐怖的术法力量,直接冲杀到那名术士的面前,将其一举格杀。而从发起冲锋到格杀那名术士结束,仅有三名士兵在此战中死亡。 这,就是势的作用。 还有我们曾说过的官威——那些政府官员们为何能百邪不侵?为什么江湖术士非不得已鲜有人会去招惹政府官员?千百年来奇门江湖更是遵从居庙堂者不入玄门,隐江湖者不入庙堂之铁律?说到底,还是一个势的原因! 话说回来。 高三年级师生们所形成的这种势,会在无形中影响到每一位学生,让他们进入一种高亢的兴奋状态,和一种群体性的相互影响状态中。 心理学上,也有这种说法。 而绝大多数人会在这种群体性,势的影响下,慢慢融入其中并适应承受这种滚雪球般越来越高的压力。个别心理、生理上承受不住的,会导致精神崩溃——当然这种情况是极少的,毕竟人类是适应性最强也最快的万灵之首嘛。 但适应,只代表着可以承受,并非就等于没有了身心上的压力和疲累感。 也正因为如此,一旦势破,学生们就会有种种怪异的心理和生理反应。所以我们可以看到,高考结束后,短时间内应届毕业生们往往都会有各种异于常人的身心状况。或极度疲劳,或情绪亢奋甚至失控、得病等等…… 也就是类似阵法被破后导致的反噬伤害。 暑假开学不到一个月,苏淳风就很悲哀地发现,这种远比高一高二时期强大得多的势,自己无法去适应,反而要硬抗。 因为他是术士,和常人所不同的是,修行术法使得他自身所形成的势,具有极强的不可调和的排它性,根本无法如其他同学们那样,融入到这种类似于术法形成又非术法形成的大势之中。也正因为如此,他所承受的压力反而比别的学生更大——学习进度紧张,课业繁重,不能和别的同学在大势中相辅相成,还得在平日里无可奈何地享受着同学们形成的那股大势,对他身心的蹂-躏…… 更加郁闷的是,所有同学包括王海菲在内,全都一心扑在了学习上,让平时不怎么喜好与同学们说笑闲聊的苏淳风,时而想找个人说说闲话解解闷,都不好意思,生怕打扰了别人的学习。 于是有些承受不住这种大势蹂躏的苏淳风,一度曾生出坚持着等高三课程的教育进度结束后,就立刻回家自己复习,来年再参加高考的想法。 他觉得,以自己的成绩和学习基础,考个本科还是没问题的吧? 总比这样天天饱受身心的摧残,每天不但拿不出更多的时间去学习,就连休息和修行时间都不足的日子要强得多。因为,他每天都会感觉身心俱疲劳累不堪,晚自习一结束就得早早地回宿舍睡觉休息,然后凌晨三点多钟就爬起来去操场上锻炼身体,再打上一套拳,顺便导引天地灵气修复弥补身心受到的伤害,然后再去上早操,早自习,白天再继续上课,苦兮兮地去忍受大势的折磨。 期中考试的时候…… 可怜的苏淳风成绩勉强垫底,没有被清除出最优秀班级一班的序列中。 班主任办公室里。 曹兰一副痛心疾首怒其不争的模样,严厉地批评道:“苏淳风啊苏淳风,你太让老师失望了!从最初的前几名,一落千丈啊,我看再这样下去,期末考试后,你就会被挤出一班的序列,你知道吗?” “知道。”苏淳风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的模样。 “我早就了解过了,从暑假开学后,你上课的时候就经常走神、犯困,甚至课堂上睡觉!”曹兰气得砰砰直拍桌子:“现在是什么时候?是高中三年最为关键的时期!高三的课程马上就要结束了,你这段时期不努力不好好听课,过去后就晚了!难道要每一位老师专门再为你一个人去补课?你觉得这可能吗?” “不可能。”苏淳风老老实实说道。 曹兰喝下一口水,接着训斥道:“这段时间,别的同学每天都在熬夜苦读,你呢?你哪天不是一放晚自习就回宿舍睡觉?你就那么欠觉?以你的学习底子,你每天哪怕多学习一个小时,也不至于成绩倒退得如此不堪啊。” 苏淳风忍不住张大嘴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 “你……”曹兰气得脸都青了,挥手道:“你回去吧,好自为之!” “老师,对不起。”苏淳风尴尬地道了声歉,一脸无奈之色地转身离开曹兰的办公室,一边琢磨着,下周末高中课程进度就结束了,是该跟班主任商量下,自己回家复习功课,明年不耽误高考,或者也可以每次考试他都来参加——他听说了,高三后半学期几乎就是天天温习功课、做模拟试卷,每半个月全年级都会进行统一的模拟考试。 一路打着哈欠无精打采地回到教室里,苏淳风发现许多同学都用异样的目光看了看他。 很显然,对他的近况相当了解的同学们,心里面都已然明白——再这样下去,苏淳风下半学期就别想在一班了。 这些同学们并不知道,其实苏淳风已经很努力了。 如此快的教学进度和繁重的课业压力下,此次期中考试一班、二班都刷下去好几名学生。而苏淳风能够在承受大势的摧残蹂-躏,无法抽出更多学习时间的前提下,还垫底留在了一班,真是不容易啊。 待苏淳风坐下后,黄薏瑜扭头秀眉微颦地责怪道:“苏淳风,你可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啊,同学们可都看着你呢。” “嗯。”苏淳风神色慵懒地应了声。 “我说你有点儿荣誉感和责任感好不好?”黄薏瑜瞅着苏淳风这般无精打采的模样就来气,道:“没想到进入高三后,你会变成这样。” 苏淳风耷拉着眼皮道:“行啦我的大班长,班主任刚才都已经把我训一顿了。” “你……”黄薏瑜气结干脆扭过头去不再看苏淳风。 王海菲在旁边小声劝道:“薏瑜,你别生气,淳风他这不是身体一直不舒服嘛,精神状态不好,容易劳累犯困。” 黄薏瑜轻咬了咬嘴唇没有说话。 想想还真是,苏淳风这般极差的身心状态,确实是从暑假前那个惊魂的夜晚之后,才开始的。如果真的是因为那次受伤生病,导致了苏淳风现如今的如此不堪,那么她不但不应该斥责苏淳风,反而还要因此内疚,感激。 王海菲扭头又对苏淳风说道:“淳风,明天周末,我陪你去医院检查一下?” “不用不用,过些日子就好,放心吧。”苏淳风赶紧说道,疲倦的脸上绽放笑颜,心里更是暖暖的。 现在,高三学生是没有周末假期的。 不过周末时没有教学课程,学生们统一在教室里温习一周所学,尽快熟悉并掌握这些知识。好在是,周末的时候学生请假比较方便些,而且早晚自习、早操,都不用去上——苏淳风已经连续请了两个周末的假期。 这周周末,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回家享受两天舒适的生活了。 晚上,当别的同学都自发地到教室里学习的时候,苏淳风已然在宿舍的被窝里睡觉了。一觉睡醒,已是凌晨一点多钟。 他爬起来悄悄地离开宿舍,去了校园西面的操场上。 …… …… ps:求红票、月票、订阅……这几天快累趴下了,明天还是三更,时间不定!求…… 185章 指点一二 时已入秋。 后半夜外面的空气中已经多了些秋凉之意。 夜空中横贯着一条朦胧若白纱般美丽的银河,星光璀璨,一线弯月格外清亮,在深邃夜空和群星的辉映下显得皎洁静谧。 操场边缘的草丛中,时有秋虫的低鸣声吱吱唔唔地传出。 苏淳风绕着操场慢跑着,同时心中默念术咒,运转心法,体内本元真气欢快地在经络中跳跃奔腾,五脏六腑调动七魄与三魂相通,自然而然形成了一个和外界天地相契合的五行磁场环境,再以秘法导引天地灵气,如细雨无声汇入体肤气线…… 以前苏淳风对于周末假期,不像是其他同学那么向往。 但如今,他却格外地盼着周末的到来,因为每逢周末他都可以有更多的时间不在教室里承受那种大势的折磨摧残,经过充分的休息和修行补损体内的创伤,从而获得难得良好舒适的身心状况——修为在净体之境时,一个人本就容易疲乏劳累,因为术法结合自身生成速度缓慢且本就不多的本元真气,去分解天地灵气进入五脏六腑,洗涤污垢后再排出去,这就是一个耗费精力、时间和本元的过程。更何况,他还要承受繁重的课业、外部环境中大势的不断蹂-躏呢? 绕着操场慢跑几圈之后,苏淳风就来到操场的西北角,开始缓缓地打拳。 他动作开阖间幅度很大,但动作不快,显得舒展绵长,轻灵圆活,如行云流水般连绵不断。 如果常人看到,必然会以为他在打太极拳。 但懂太极拳的人一看就知道,这根本就不是正宗的太极拳。因为他脚下那看似“禹步”的踏罡布斗之姿势,并非禹步。而是一种世间鲜有人知的转天罡步,乃诡术之密,非得心法者,纵然观其步学会,比葫芦画瓢也难成其势。 禹步,注重的是七星、八卦和太极圆环。 而转天罡步,却是踏九宫、行八门、转四象、并两仪,归无极之点再反复相行。此时的苏淳风,步伐拳势至强劲时,开阖间非环抱日月之姿,而是推日月而出之势,极为恢弘大气,颇有驱万物与外,唯我独尊气吞万里如虎之磅礴。 随着他打拳的时间越来越久,周边天地灵气开始在不打破自然平衡的前提下缓缓汇集至其周身上下。 灵气密度一升再升。 苏淳风尽全力汲取着,只可惜体内经络周天不通,无法快速大量的汲取。 这几个月以来,他先是经历那惊魂一夜,在术法争斗中迫不得已遭受术阵和天地自然的反噬之苦,却因祸得福,一举突破净体初期并达到净体中期之末,隐隐然触摸到了净体后期的边缘。再有这段时间以来在学校里饱受折磨——体内气线、经络、五脏六腑七魄,可谓是伤了补、补了伤,没完没了把他折腾得够呛。 一直打到精疲力竭时,苏淳风才缓缓收功,气喘吁吁地慢跑着往宿舍方向去了。 已是凌晨四点多钟。 小跑着经过足球场和教职工宿舍楼间的道路上时,恰好穿着短裤背心运动鞋的钱明从楼道中跑了出来。 一看到苏淳风,钱明就赶紧上前小声招呼道:“哎,淳风,这么早啊?” “嗯。”苏淳风点点头继续慢跑着。 钱明稍作犹豫后,小跑着跟上,有点尴尬地带着些恳求的语气说道:“淳风,我正有些事情要问你。” “说吧。” “我最近画符时,经常会出现心神不宁,像是脑部有烧灼的感觉……”钱明无奈地说道:“要么不小心朱砂浸透了符纸,要么用力不匀符纸开裂,还有两次,我竟然在画符的时候不由自主地施术,引燃了刚刚画好的符箓。” 苏淳风停下脚步,有些诧异地上下打量着钱明,微笑道:“行啊,进步不小……” “进步?”钱明愕然。 “嗯。”苏淳风点点头,这段时间他很少与人闲聊,又饱受困苦折磨,难得能和钱明聊上几句,倒也可以宽宽心。而此时又是万籁俱寂的凌晨时分,四下里不会有什么人,便索性和他聊聊也好,也顺便帮衬他一把吧。想到这里,苏淳风就面带微笑地说道:“能够自我修行至今,迈入了祭符中期之境,很不错。” “祭符中期?”钱明愈发困惑,他并不知道修行术法还有着极为分明的境界层次之分,两年前苏淳风和他谈话那次,也没有跟他细述。 “嗯。”苏淳风道:“别担心,只是刚刚踏入新的修为境界后,心魔作祟而已。” “心魔……”钱明激灵灵打了个寒颤,道:“那,那我有没有走火入魔的危险?会不会出意外啊?” 苏淳风笑了笑,舒展着四肢不急不缓地做着简单的动作,一边说道:“如果是两年前你没遇到我,恐怕就算是安全活到了现在又能达到这般修为境界,但遭遇心魔作祟,也肯定是有生命危险的。不过,这两年你听从我的话,在修行方面没有好高骛远盲目前行,只是不断反复地稳固修行的根基。现在,基础稳固了,这点儿小小的心魔作祟就不会给你带来什么伤害,所以无需理会,慢慢就过去了。” “那,那我现在,可以继续修行吗?” “依然是顺其自然,莫要强求进步。”苏淳风笑道。 钱明松了口气,继而试探着小心翼翼地问道:“淳风,刚才你说什么祭符中期,能不能给我讲讲,修行到底都有什么境界层次?是不是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炼虚合道?这其中都有什么不同啊?” 苏淳风摇了摇头,道:“你说的这些术语,是道家修行的笼统概念而已,讲述的不是境界层次,而是一个修行的过程。” “那……” “术法修为的境界,共分九层。”苏淳风神色轻松,毫不在意,这玩意儿本身就不是什么秘密,对于奇门江湖术士来讲,是公开的,不管你修行的是哪一门哪一派,其修为境界也无出这九层。苏淳风尽可能大幅度地伸展着双臂,一边讲述道:“分别是通念、修心、祭符、净体、固气、炼气、醒神、返璞、归真。每一层又有初期、中期、后期之分,说起来倒是简单,其中复杂之处嘛,你现在也没必要知道。” 钱明一听,脸上顿觉无光——本以为自己如今的修为再不济,也能算得上中下了,未曾想却连中层的边都摸不到,勉强也就是个小学文化程度。 祭符中期…… 修行他妈的十几年了,才到这地步? 他苦着脸自我嘲讽般地笑着摇了摇头,道:“看来,我这辈子都别想触摸到最高的境界了。” 苏淳风不禁失笑,道:“你啊你,这术法修行,千百年来都难得遇到一位达到返璞境界的人,当今世上能够达到醒神之境的术士恐怕都是屈指可数,多少修行资质极佳的术士,终其一生也不过是徘徊在炼气境界中,若天堑般难以逾越。好嘛,你这张口就想修到归真之境,你怎么就不去想着羽化飞仙呢?” “这样啊?”钱明心里稍稍找到了些平衡感,神色尴尬地讪笑着问道:“我,我什么时候能达到炼气之境?” 苏淳风不忍心去打击钱明的希望和自信心,便说道:“不要急,基础越扎实,越稳固,后期修行时的突破就会越快越安全,如果基础不牢靠,最容易在修为突破时走火入魔身死道消。你天赋极佳,只是在自我修行的过程中耽误了一段时间,好在是这两年稳固了根基,如果有师父指点教导修行的话,以你的天赋资质和悟性,想来二十年之内,还是大有希望的,努力吧!” “哦。”钱明心里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郁闷了——需要师父指点教导,自己哪儿来的师父?而且,有师父的话还得二十年之内大有希望,二十年啊……到时候自己都已经是五十岁的半老头子了,还怎么去风光无限?更何况,苏淳风说的还只是大有希望,并没有肯定自己就能达到炼气之境。 看着钱明这般神态,苏淳风不禁心生怜悯,叹了口气道:“早就告诉过你,修行术法一途,有诸般困苦不易,你还是好好考虑下,是否放弃吧。或者也可以把修行当作一种闲时的消遣,别耽误了自己美好的生活前景。” “不,我一定要坚持下去。”钱明认真地说道。 “那我还是建议,你去找龚虎拜师,别等王启民了。”苏淳风说到这里,心里忽然一阵发酸——师父,你现在到底在哪里? 钱明稍有动心,但还是咬了咬牙,道:“我再等一年。” “随你吧。”苏淳风摆摆手,转身小跑着离去。 钱明愣愣地站在那里,思忖许久之后,才豁然省起了什么,不禁气得狠拍自己的大腿,嘟哝着自责道:“钱明啊钱明,你这个大笨蛋,多好的机会啊,难得苏淳风愿意聊聊,你竟然忘了询问一下,每一层修为境界,到底有何不同,又如何来区分?还有……苏淳风是什么境界?看他说到炼气之境时那般轻松的表情,难不成……” …… …… 186章 再突破 苏淳风凌晨一点起床偷偷出去锻炼身体,回来的路上又和钱明稍稍闲聊了一会儿,回到宿舍的时候都已经四点半多了。 而昨晚踏踏实实睡了一大觉,凌晨起来经过三个小时修行锻炼,汲天地之灵气弥补修复了体内小却极多的创伤,这让他感觉身体格外舒爽的同时,也不由地涌出了无尽的困乏疲累之感,躺到床上就香甜地睡着了。 最美不过回笼觉。 这一觉,苏淳风一直睡到上午快八点钟了。好在是,周末无需上早操和早自习,所以倒不至于犯下旷课的错。 直到舍友们在去往教室前唤醒了他,这才懒洋洋地准备起床。 此时,宿舍内已空无一人。 穿好衣服从上铺下来,苏淳风伸了个懒腰,正待要迈步去卫生间洗漱的时候,却陡然觉得身子骨一软,不由自主地噗通一声坐到了下铺的床位上,放佛就在刹那间,浑身的气力都被抽空了似的,让他心里禁不住颤了下。 什么情况? 没有敢胡乱动作,苏淳风屏息凝神,心中默念术咒,保护心神不受伤害,同时意念力细细感应着身体内各处的情况——他现在还无法做到内视察体,但凭借强大的心神修为,去感应体内不适状况发生在哪里,还是没问题的。 他保持着一个怪异的有些滑稽和狼狈的姿势不动,微阖双目,仿若是在打盹似的。 体内…… 五脏六腑和七魄,奇经八脉中,真气本元已然倾泻一空。 就好像一个装满了水的塑料袋,突然被扎了数百个破洞泄漏了一般,连带着那些自然而然生成的污秽,都被这般迅速的冲击给涤荡扫清。 “净体后期……” 苏淳风猛然睁开了眼睛,有些难以置信的轻轻道出了目前自己的修为境界。 他没想到,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中,突破进入了净体后期的境界,而且,还是净体后期的最高水平。 只差一步,就能迈入固气的境界了。 净体之境,本身就是导引天地灵气先洗涤体表肌肤中的气线,再用术法心决分解天地灵气,由自身本元导引着洗涤五脏六腑七魄中的污垢。什么时候这些污垢清洗一空了,那么就能够生成更多的本元真气,反向洗涤经络…… 这时候的经络,并非是相通的。 只是五脏六腑和七魄本身各自与不同的经络相通。经络又分气线,各自为络,然后由血管、气线等连接五脏六腑七魄,达成一种最基础的缓慢的能量转换效果。 如果所有的经络都打通了的话,那就是周天。 周天分大小周天。 大周天有一,小周天分九。 这是后话。 却说当前苏淳风体内的状况,就是净体后期的最佳体现了——五脏六腑七魄中,由自身生成的本元,和天地灵气分解而出还未完全化作本元的真气,逆向导入气线和血管、经络中,这说明各器官中的污垢被涤荡干净了,才能够逆向将所有堵塞着气线、经络关口的污垢除去,这样一来,本元就会裹夹着污垢倾泻而出。 也就是说,体内各器官中以后只要生出污垢,都会在最短时间内被清除掉。 净体后期给人体带来的最大好处就是,神清气爽。如果是老年人的话,在短短数天时间内就可能容光焕发,容颜见轻。缺憾是,处于净体后期之境的术士,基本上全都体弱无力,和自身那种神清气爽的表面,极为矛盾。 所以修为达到净体后期最佳状态时的术士,都会立刻闭关,潜心修行争取尽快度过这段时期,从而一举突破至固气的状态。 固气,就是在修行中以天地灵气扩充五脏六腑七魄,促进生成更多的本元,然后在倾泻洗涤体内不断生成的污垢同时,尽可能保留住部分天地灵气转化成的本元,缓缓输入至中枢魄,也就是我们平时所说的丹田中。 丹田是本元真气的存储器。 中枢魄又是人身体中最为关键的一魄,由中枢魄为五脏六腑和其它六魄、经络、气线之中输送强大的本元真气,才能让一个人愈发康健有力。 一时间,苏淳风有些惘然。 遥想前世修行时,自己似乎也是在十七岁后半年的时候,一举突破净体后期,迈入了固气之境中。 重生而来,无意间竟然也在十七岁后半年达到了这般境界。 是巧合? 还是冥冥中自有天意? 依照目前的身体状况,要不了多久就能踏入固气之境了——不论你是否勤于修行,只要达到这种境界时,体内器官关口已开,随时随地都会不断地清除着污垢。 又因为体内本元是在不断生成的,而天地灵气也会自然而然地循着干净清爽的气线进入体内,无需施术分解安排,就会在气线和经络中按照五行属性分解开来,寻找相对应的五脏六腑七魄而去。 这,就是大自然的奇妙之处。 人体,本就是奇妙大自然的一个缩影。 思忖许久,苏淳风才豁然明白——这段时期饱受班级内学生们所造成的大势所摧残,自己几乎每日里都在极限状态下忍受着,每日里都要修修补补肌肤表层气线、体内经络、五脏六腑上的损伤,各器官和经络间天地灵气、本元真气的流通量大增,一直保持着高负荷的运转,于是在不知不觉中,关口就通了。 叮铃铃…… 预备中的铃声响起。 精神状态极好的苏淳风,赶紧起身想要赶去教室,未曾想一时间因为气力太弱的缘故,没能站稳,差点儿栽倒在地。 他扶着上下铺的铁管站了好一会儿之后,才缓过劲儿来,不紧不慢地走出了宿舍。 自从上高中以来,从没有迟到早退过的苏淳风,第一次迟到了。 还好,周末没有正式的课程,都是自习课,所以值课的老师也没有批评他什么,只是略显诧异地看了看他,就摆摆手让他进教室了。 一名术士,什么情况下他的势最弱? 毫无疑问,只有两种——身受重创,或者在净体后期的时候。 因为这个时期的术士几乎没有什么力道,毫不夸张地说,那是典型的手无缚鸡之力状态,更不要提能迸发出什么势来了。 所以没有了势,但神清气爽的苏淳风,反倒是因为自身排斥其它势是势不在了,所以在班里面没有了以往那般承受大势摧残、蹂躏的痛苦,只是在受到这些势的影响后,自我思想的压力上大了许多。而他又恰恰是一个心态成熟稳重的人,自然不在乎这种紧张的学习气氛所带来的巨大压力。 这让他感到很开怀。 既然如此,就不用请长假回家去了,也能和同学们一起上课学习,那么自己的成绩,应该能很快提升起来吧? 平时,苏淳风在同学们眼里,就不是一个急性子的人。 他很少大声说话,总是温言细语;他也很少怒发冲冠,总是以微笑待人,便是两次在班里受到程帆的冷嘲热讽找茬时,他都没有丝毫动怒的模样;他也从来没有因为什么事而着急忙慌地跑来跳去,总是神色平静地迈着慢悠悠四平八稳的步伐,仿若一切都了若指掌成竹在胸。而且,他也确实没有耽误过什么事情。 总之,抛开他几次发飙闯出来的赫赫凶名不提,苏淳风在同学们的印象中,就是一个特别斯文温和的人。 又是一个一旦爆发就恐怖骇人的家伙。 所以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整日里神清气爽的苏淳风,哪怕是体弱无力走路慢慢悠悠,也没有人对此怀疑什么。 本来嘛,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当然这种无力,并不像是刚刚踏入这层境界时那般可怜到站都站不稳。只是不能做剧烈运动,也无法去干体力活而已。 让老师和同学们感到欣慰的是,苏淳风终于摆脱了他似乎因为骄傲自满而在学习上怠惰的想法,开始和所有同学们一样,提起了精神头儿,每日里熬夜苦读,清晨早早起来读书用功,上课时专心听讲。 只不过,这家伙总是以身体不适为理由,不出早操更不会长跑。 尤其是上体育课的时候,他总会开小差。 这都是小问题。 老师们不会去记怪什么,反正这家伙向来体格不错,体育各项成绩都很好。 同学们不知道的是,他其实每天比任何人都早早地起床,到操场上慢慢悠悠地溜达几圈,再慢慢悠悠像是电影片段放慢了十倍的节奏般打上一套拳,打得大汗淋漓气喘吁吁疲累不堪——因为无论体力多差多弱,修行都不能断。他需要天地灵气不断洗涤身体内的污垢,并冲刷经络和五脏六腑七魄间的关口,直至彻底大开不再回拢,能够容纳更多天地灵气的进入,从而迈入固气初期之境。 气温一天天下降着。 转眼间,已是初冬时节。 当所有的同学们都还在要风度不要温度,加之年轻体格好抗寒力较强,所以未穿太厚的衣服时,身高已经一米七二,愈发显得丰神俊朗的苏淳风,却已然穿上了母亲缝制的手工棉袄、棉裤,外面套着校服,显得颇为臃肿难看。 …… ps:下章得到零点以后了,修改不出来……汗。抱歉抱歉,无论多晚都算今天的~~ 187章 围脖和手套 因为处在净体后期的特殊时期,本元和真气在体内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向外倾泻着,毫无保留,所以五脏六腑七魄对于整个人身体的各方面供应都不足,直接就导致了现在的苏淳风,除了体弱无力之外,还很畏寒。 而穿大衣或者羽绒服,在这个时节里实在是太显眼,而且又不贴身舒适,对修行中的他来讲,多有不便。 所以苏淳风更愿意穿母亲手工缝制的棉袄棉裤。 而且,他不大在乎形象上的问题。 于是这家伙现在的整体形象,要多土气就有多土气,让人一看就能想象到七八十年代来自于乡下的那些穷孩子们。 这天傍晚时分。 寒冷的北风忽然间肆虐了起来,在校园里的建筑物间穿梭奔腾,发出鬼哭狼嚎般的呼啸声,气温骤然下降了好几度。 放学时,天空中就落下了星星碎碎的雪粒子,刮到人的脸上有种生疼的感觉。 教室里,学生们都还在安安静静的学习着。 苏淳风头上扣了顶那种老款的戴护耳的蓝色棉帽子,而穿着棉袄棉裤的身体又格外臃肿肥胖,于是愈发衬得他那张俊美却偏瘦的脸颊像个核桃似的小小的,很是滑稽。他匆匆收拾好书本,往嘴上哈了几口热气,冻得直跺脚,一边搓着手缩着脖子站起身来往外走去,一边招呼道:“海菲,走走,吃饭去,先暖和暖和……” “嗯。”王海菲微笑着从课桌抽屉里拽出一个包,起身跟着走了出去。 看着苏淳风这副模样,全班同学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真是让人想不明白,以前身体结实寒冬腊月都不用穿羽绒服的苏淳风,现在怎么就那么怕冷。 而且,他还穿得这么滑稽,是故意搞笑的吧? 黄薏瑜在笑过之后,心里却生出了些愧疚感。她认为,苏淳风的身体之所以会这么差,还是因为暑假前那个惊魂的夜晚为了救她们而受伤后,留下的后遗症。 走出教室的苏淳风,把双手揣在裤兜里都嫌冷,干脆就把校服的束袖口卷起,双手揣进了棉袄的袖口里端在胸前,然后缩着脖子冻得直打哆嗦——好嘛,要不是身上穿的是校服,长得又年轻的话,活脱脱就是位乡下贫农啊。 不过对于他这般形象,王海菲一点儿都不在意。 离教室远了些后,王海菲忽而停下脚步,开口道:“淳风。” “嗯?”苏淳风哆嗦着扭头看了看王海菲。 王海菲打开手里拎着的那个鼓鼓囊囊的小包,从里面拽出了一条厚厚的毛绒绒的黑白相间的针织围脖,还有两只白色的大巴掌毛线手套,递过去有些羞涩地说道:“天冷了,你又这么怕冷,我,我就给你织了条围脖和两只手套。” 苏淳风一愣,问道:“你哪儿来的时间啊?” “抽空呗,反正我织得快。”王海菲有些小得意地说道,一边催促着:“快戴上试试。” “哦。”苏淳风心里暖暖的,抽出手接过来把围脖先围到脖子上缠了一圈,又把两只手套戴上了,拍拍手道:“漂亮,暖和!” 王海菲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她抬起双手,仔仔细细地替苏淳风整理了一番围脖,又端着他的双手看了看手套后,这才满意地点着头说道:“还行。” “谢谢你。”苏淳风眼眸中流露着感激之色 现在高三的学生们,哪一个不是在争分夺秒地学习着?晚上熬夜清晨早起,一个个全都拼了命地苦读。 而王海菲,却在如此紧张的时期,还抽出时间来给他织围脖和手套,这至少得提前一个多月,就开始织了吧?晚上肯定不行,从班里学习回到宿舍的时候,宿舍早就断电了。回到家里织也不行,父母家人会怀疑她问她。所以,王海菲只能是占用了在学校里每天中午放学和下午放学,吃过饭后的那点休息的时间。 想到这里,苏淳风愈发感动,眼角和鼻子都有些酸了。 “去……跟我还说这种话做什么?”王海菲羞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侧过身去,道:“走吧。” 啵! 苏淳风飞快地在王海菲冰凉泛红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呀!”王海菲急忙往旁边躲了躲,又颇为紧张地扭头四顾,还好远远的三五成群的学生们似乎没有注意到这边,心里面这才稍稍安了安心,但随即她又看到有两名面孔似乎有些陌生的成年人正在往这边看着他们俩呢,便不禁羞红了脸,抬手轻轻捶打了苏淳风的胸口一下,转过身快步离去,一边小声地嗔怪道:“你真讨厌……都让人看到了,早知道就不送给你啦。” 苏淳风毫不在意地嘿嘿笑着,慢慢悠悠跟上,一边扭头看了下刚才的一幕到底被谁看到了? 然后,他看到了那两名站在不远处开阔大道上的中年男子,不禁微微皱了下眉头,继而转过身不急不缓地走着,一边仿若没看到那两人似得,笑着对前面急匆匆走着的王海菲道:“你慢点,我都跟不上你了。” 王海菲红着脸停下来,扭头撅嘴不满地瞪着苏淳风,待他走到身边时,才娇嗔地哼了一声,转身慢慢地陪着他往食堂走去。 此时苏淳风心里却在疑惑地琢磨着:“他们俩怎么来这里了?” 那两名中年男子,其中一人是相术大师石林桓。另外一人,是苏淳风上辈子的时候认识的——蜀天省的观音手袁赐辛。 袁赐辛,奇门江湖中的医术高手。 他不在蜀天省待着,跑到平阳市的地界上干什么?而且还偏偏跟着石林桓跑到金州县的第一高中校园里…… 他妈的,该不会是石林桓这个老混蛋,因为收徒弟不成反被辱,所以心怀记恨,抱着些幸灾乐祸以及些许感叹可惜的想法,领着他的老友袁赐辛,到这里来看看这个资质天赋极佳,可惜悔时已晚,已经过了最佳修行年龄的术法天才吧? 管他呢。 苏淳风撇了撇嘴。 反正自己现在正好处在净体后期最虚弱的阶段,加上诡术秘法隐藏术士的气息,纵然是医术高手袁赐辛,也看不出什么端倪来。 不再去想石林桓和袁赐辛来这里的原因后,苏淳风感受着围脖和手套的暖意,心里正幸福得想唱歌呢,却忽而想到了什么,急忙有些担忧和疑惑地问道:“海菲,你对我说实话,从哪儿弄来的买毛线的钱?” “我自己攒的啊。”王海菲一边走着一边微笑回答道。 “真的?”苏淳风皱皱眉。 以王海菲家里的经济条件,平时她吃饭都尽可能买便宜的,又怎么能节省下买毛线的钱?苏淳风能感觉出来,这种毛线的质量不错,而且围脖和手套都织得这么厚实,绝对没少用毛线,所以至少要花费五六十块钱。 这点儿钱对苏淳风来说不多,但对王海菲来说…… 她很难拿得出手。 心性善良温和,不会撒谎的王海菲,在苏淳风灼热的目光注视下,终于红着脸低下头,似乎犯了多大错误似的,像个孩子般小声地说道:“对,对不起啊,我说了你别生气,其实,其实是你平时经常请我吃饭,所以我,我就省下来一些,然后,然后我又借了薏瑜三十块钱……不过你放心,我姐姐已经答应下个月她工资发了,会给我点儿零花钱,到时候我就能还给薏瑜了。” 苏淳风停下脚步,轻轻叹了口气,用戴着手套的双手抓住王海菲冰凉的小手,捧到嘴边轻轻往上面哈着热气,一边温和地说道:“你啊,傻丫头。” “淳风。”王海菲低着头,可怜兮兮地说道:“我,我就想送给你一件礼物,别怪我,好吗?” “嗯。”苏淳风怎么舍得去责怪这个可爱的、温柔的、善良的……几乎完美无瑕的心爱的女孩?他毫不在意附近来来往往的学生们看来的目光,紧紧攥着王海菲的双手,深情地凝视着她,轻声道:“海菲,答应我,黄薏瑜的钱我替你还了她,你别不好意思,也别拒绝,因为你亲手织了围脖和手套,仅是付出的辛苦和时间,还有你的这份心意、感情,在我心里,就比世界上任何东西的价值都要高得多。” 说到这里,他一字一顿地说道:“我现在,很开心,很幸福,真的。” 听着这般充满了柔情蜜意的话语,再被苏淳风深情的目光凝视着,王海菲顿时有种幸福得晕眩的感觉,她有些昏昏沉沉地低下头,缩了缩脖子,小声道:“淳风,别这样,快松开我,在这里,别人都看着呢。” 苏淳风松开王海菲的双手,随即又不由分说地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在她耳畔轻声道:“让所有人都看吧,我就是要让所有人知道,让所有人都羡慕、嫉妒我,因为我苏淳风拥有一个如此完美的女孩,我比他们任何人都幸福。” “你……”王海菲只觉得头晕目眩,耳根和脸颊发烫,浑身酥软无力。 夜幕,已然拉上。 不远处,食堂门口亮起了灯光灯光。 寒风,飞雪,夜幕,微弱的光线,诸多来来往往的学生们的目光,将二人紧紧地包裹了起来。 这一刻,两人心目中只有彼此的存在。 仿若天地已空,时间静止。 …… 188章 此地不宜装高人 雪越下越大。 咆哮肆虐的寒风似乎都被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组成的层层雪幕阻隔困住,在挣扎了一段时间后便销声匿迹了。 两把黑伞在篮球场的边缘处撑起。 “那个孩子,似乎确实与众不同。”袁赐辛微笑着说道。 今年不过四十岁出头的他面色白净,留着短发,双目炯炯有神,身形挺拔修长,穿了一件黑色的风衣,里面是白色衬衣和蓝白相间的领带,下身是黑色西裤、黑色皮鞋。无论是穿着形象,还是其沉凝稳重的气质,都让人在看到他的第一眼时,就会不由自主发自内心地产生一种尊敬的感觉。 穿着棕褐色翻毛领皮大衣的石林桓点了点头,道:“我一直都觉得,这个天赋异禀的孩子身边,应该有高手相助。” “我说的不是他天赋异禀。”袁赐辛笑了笑,打趣般说道:“而是他的胆量和性格……难以想象,在这样一所高中校园里,他身为在你口中一再强调过心智成熟睿智的优秀学生,竟然敢于当众深情地拥抱自己所喜欢的女孩子,似乎根本不在乎任何人的目光,其叛逆和桀骜的表现,太与众不同了。” “你就操心这一点了?”石林桓哭笑不得。 袁赐辛扭头道:“我觉得除了这一点,其他方面没必要过于关注他。虽然,他确实有双魂合体之貌,又生具仙灵奇相,可惜,耽搁了。” “你的意思是,确定苏淳风没有修行术法?”石林桓微微皱眉,道:“不可能吧,既然他身边有术法高手的存在,那么,怎么会舍得眼睁睁看着他这样资质天赋极高的修行天才,耽搁了最佳的修行年龄?” “我不会看错。”袁赐辛颇为自信地说道,不过随即又道:“除非,他现在刚好处在净体后期,所以是其势最弱的时候。” 石林桓道:“那怎么办?” “如果能再接近些他,能为他把一下脉搏最好……”说到这里,袁赐辛摇了摇头,道:“没这个必要了,正如你所说,这么长时间你一直都在暗中观察着他,不还是没有发现任何他身负术法以及身边有术法高人的蛛丝马迹吗?” “但发生在他身边的一些事情,却证明了有术法高手的存在。”石林桓皱眉道。 “你为什么要去得到答案?”袁赐辛笑了笑,道:“他本来就和你毫不相干,何必去追查这些事情呢?” 石林桓想了想,道:“这个社会发展的太快,奇门在不久的将来就会复兴……我需要提前知道更多的生活在我们这个时代里的术法高手,增进了解,从而为将来做好充分应对的准备,或者说,为自己多一份保险。” “你害怕?” “是的。” 袁赐辛沉默了一会儿,道:“你确定,在这样一个不同于历史的大时代中,奇门复兴繁荣之后,还会如历史传说中那般险恶、残酷?” “恰风水至,大河奔涌,高山巍峨,总有暗穴藏其间。”石林桓微笑着,抬头望向雪幕重重的夜空。 袁赐辛似乎了悟般,点头道:“开平盛世下,奇门当复兴。” 两位相术、医术的高手,就这般打着伞站在纷飞着鹅毛大雪的校园里,仰望着夜空,你一言我一语,却是句句艰涩深奥若谶言,常人听得就会感到莫名其妙,要么暗暗惊讶赞叹他们实乃有着高深文学修养的高人,要么就会说他们两人是俩老腐朽老顽固,或者……神经病啊——都这么大人了,冒着大雪打着伞晚上跑到到一中校园里说些云里雾罩扯淡的话,充什么大尾巴狼呐? 就在二位高人沉浸在自诩高手,所以说话就得故作玄虚时,却听得一声大喝从身后传来: “嗨,你们俩干什么的?” 循声转身望去,但见三名穿着军绿色棉大衣,袖子上裹着印有“一中治安办公室”字样红袖标的青年,拿着手电筒从纷飞的雪幕中大步走了过来,一个个横眉瞪眼,面色不善地用手电筒的光束罩住了他们二人。 领头的那位说话还算客气:“你们找谁?” “哦,不找谁,来学校里随便看看……”石林桓微笑道。 “随便看看?看什么?” “看……”石林桓一时语塞。 袁赐辛微微皱眉,神色间颇有些厌恶和不屑地摇了摇头,淡淡地说道:“很抱歉,我们这就走……” “慢着!”领头那位保安横身挡住他们的去路,拿着手电筒直照着袁赐辛的脸,道:“听口音你们俩都不像是本地人啊,这里可是学校,你们没啥事儿跑到这里来能干什么?不把话给我说清楚了,别想走!” “我们只是来找人而已。”袁赐辛冷冷地说道。 “找谁?” 袁赐辛看向石林桓,心中暗暗懊悔——无端端跟着石林桓跑到这所普普通通的县城高中学校里,只为了看一眼那个和自己八竿子打不着,而且已经过了最佳修行年龄,再高的天赋资质也委实没啥稀缺价值的年轻人…… 图个什么? 现在,又遇到了如此负责的学校保安,如果解释不清楚的话,说不得还会惊动警方。万一被带进局子里的话,虽然最终不至于有什么严重的后果,但身为奇门术士,谁他妈愿意进那种江湖人士极为忌讳的晦气地方? 石林桓亦是面露无奈,只得说道:“找苏淳风,一个学生。” “苏淳风啊。” “那小子在食堂吃饭呢。” 另外两名保安听说是找苏淳风,当即就显得颇为热情地纷纷开口说道,一边用手电筒照了照食堂的方向。 石林桓和袁赐辛对视一眼,不禁心生讶异——看来苏淳风这小子不仅叛逆桀骜敢于在学校里公开表露深情抱女生,而且在学校里还混得挺有名气的啊,就连学校的保安都对他格外熟识。 领头的保安却是冷笑道:“既然是来找苏淳风的,那就请二位跟我走吧,我带你们去找他。” “不用了,我们刚才见过了。”袁赐辛冷冷地拒绝。 “是啊。”石林桓也道:“我们这就走,不用麻烦你们了。” 领头保安横眉一挑,怒道:“少来这一套,糊弄谁呐?呸!从你们进入学校,我就发现你们不对劲了,大老远一直鬼鬼祟祟地跟踪着苏淳风,却根本没上前和他打过招呼……说,你们到底是干什么的?” 另外两名保安立刻全都打起了精神,虎视眈眈。 袁赐辛皱皱眉,没有言语。 石林桓轻叹口气,迈步上前一边从兜里摸出一张十元大钞,悄无声息地塞到了领头保安的手里,一边神色如常略带歉意地微笑道:“我们是苏淳风的亲戚,今天出差到了金州县,就想着过来看看他,没想到这孩子竟然早恋了。他现在可是高三学生,最为关键时期,真担心他的学业出什么问题……可我们做亲戚的也不好说他什么,还是回去告知他的父母吧。那个,三位小兄弟尽职尽责,这么冷的天又下着雪还要在学校里巡视,真不容易,这点小意思拿去买两包烟,通融一下,回头别告诉淳风,好吗?” 领头的保安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道:“能够理解,二位尽管放心,苏淳风虽然早恋,不过学习成绩还是很好的。” “是吗?那太好了。”石林桓道:“谢谢,谢谢,还望以后多多关照淳风。” “这是我们的责任。” “辛苦辛苦……” “应该的。” “那,再见。” “回见。” …… 两位刚才还风范十足颇有些指点江山之势的术法高人,此刻却灰头土脸心中无限惆怅地往校门口走去。 袁赐辛道:“老石,你真像个江湖骗子。” “阎王好惹,小鬼难缠。”石林桓无所谓地笑了笑,道:“赐辛,我可不像是你这样永远都是一副上流社会人士的风范。正所谓三教九流,各有各道,我是从底层社会爬起来的,在民间阅历上,比你这样名门世家出身的人,懂得更多一些,至少……在遇到这种看似小却麻烦的事情时,我比你更会去通融。” “也许吧。”袁赐辛轻轻叹了口气。 出身名门术法世家的他,从小到大都被一种无形的枷锁捆缚着,以至于对所谓的民间草莽社会,接触和了解得不够多。所以,早早知晓奇门江湖在下个世纪必将复兴繁荣的前提下,袁赐辛内心里自然而然也就有所向往和好奇。 若非如此,袁赐辛也就不会和石林桓成为好友了。 只是这二位并不知道,他们还没走出校园门口呢,那位刚才还对他们横眉冷对虎视眈眈语气不善尽职尽责又以权谋私收受贿赂的领头保安,已然屁颠颠跑到了学校食堂里,找到正在食堂大厅角落里吃饭的苏淳风,神秘兮兮地说道:“淳风,有两位好像是你远房亲戚的人,刚刚走了,他们……看到你和……”说到这里,他用一副你懂的神色,看了眼坐在苏淳风旁边的王海菲,接着好意提醒道:“他们还说,要回去把刚才看到的情况,告知你的父母呢,你可做好准备啊。” …… ps:昨天停电一天到晚上九点,匆忙在十二点之前码完一章要更新时,发现作者后台日常维修要到今天凌晨四点半,于是熬夜至现在更新——今天五更弥补~~做到了大家给票,做不到都打我脸~~ 189章 所谓臭名昭著 苏淳风稍稍愣了下,继而想到了什么,便面露感激之色,微笑着对这名保安说道:“谢谢,我知道了。” “就这,也没别的事,我先走了啊。” “坐下一起吃点吧?” “不了不了……” 这位保安一脸笑容好像立下了多大功劳似的,转身昂首挺胸地大步离去。 看着保安喜气洋洋得意非凡地离开,依旧还沉浸在之前浪漫的浓浓爱意中的王海菲,就有些诧异地问道:“淳风,你和保安认识?” “不认识。”苏淳风摇摇头。 “那他为什么好像和你很熟悉的样子。” “呃……”苏淳风挠了挠头,苦笑道:“我可不可以说,这可能是因为我臭名昭著的缘故?” 王海菲稍作思忖,就禁不住掩嘴笑出了声。 不过笑过之后,想到刚才那名保安的话,她又心生担忧满面羞涩地小声说道:“淳风,亲戚来了为什么没找你?是不是……他们刚才看到你和我,咱们……那个了,所以生气了?哎呀,都不让你那样,你非得那样……” 苏淳风微笑道:“别听那保安瞎掰,他就是故意找个借口来邀功的。” “哦。”王海菲一脸疑惑。 “吃饭吧。” “嗯。” 此时,食堂大厅里正在吃饭的同学们,无论男女,全都会时不时地将羡慕和嫉妒的目光投向苏淳风和王海菲——学校里目前谈恋爱的同学不少,但能做到如苏淳风和王海菲这般高调浪漫的,可以说前无古人。 以至于一些目前正处在早恋中的同学,忍不住在心头生出些咱也做个后来者浪漫一次的想法。但也只是想想,就放弃了这个打算。 没有三分三,可别上梁山。 吃过饭走出食堂,苏淳风先让王海菲回教室,自己往宿舍走去——因为下雪降温,体弱畏寒的他,有必要在本就穿得臃肿厚实的身上,再套一件羽绒服了。 独自走在大雪纷飞的校园里,王海菲心里暖洋洋的。 饭前那一幕,虽然让她羞涩不已,但现在想想还会有种晕眩的幸福感。 就在她快走到教室的时候,不远处教学楼的楼道口那里,聚集着的七八名高一男生看到了她,就都嘻嘻哈哈指指点点着说笑起来: “嘿,就这妞。” “长得还真不赖哎,真羡慕那个土包子,竟然能当众抱着这么漂亮的女生……” “一看就是个小骚蹄子,也不嫌害臊。” “不知道被干过了没有?” “肯定啊!” …… 一句句刺耳的污言秽语,从几名男生的嘴里喷了出来。他们根本就没想过这些话是否会伤人,是否会让人难堪痛苦,似乎就是故意要让王海菲听到他们这些话,才能够满足他们那卑劣、肮脏、丑陋、扭曲的心态。 听到这些话,王海菲原本因为回味着饭前那一幕温馨浪漫而幸福微红的脸颊,唰地变白,眼泪顷刻间流了出来。 她低着头,轻咬着嘴唇,快步往教室走去。 “嗨,别跑啊!” “还怕让我们看看呀?” “哎哟我操,你还知道害羞呢……” 这些进入一中校园上学不过才短短三个来月的高一男生们,已然开始在学校里拉帮结派学坏,凡事都想出头引起别人的注意,以显示自己多么的年少轻狂年轻气盛,甚至于有想法去挑战学校里那些早就混出名堂的老油条们。 而且,他们听说过被学校开除的李志超的大名鼎鼎,却鲜有听说过在学校里一向低调到老实的苏淳风的赫赫威名。 这时候黄薏瑜恰好从教室里走了出来。 因为下大雪的缘故,她今天不回家吃晚饭了,学习到现在正准备去食堂用餐呢。 听到那些混账高一男生们肆无忌惮调戏侮辱王海菲的污言秽语,黄薏瑜当即厉声呵斥道:“一群没教养的败类,你们是哪个班的?” 高一新生入学时,黄薏瑜就作为全校的学生代表和优秀模范生,在迎新生大会上做过报告,加上她人长得格外漂亮,是公认的校花,自然会给这些高一的男生们留下深刻印象。课余时就难免会打听一下黄薏瑜的身份,个别认识黄薏瑜的高一学生,就会骄傲地告诉同学,黄薏瑜家里怎么样怎么样…… 所以她的喝斥,多多少少会让这几名叛逆期的不良少年,心生些许忌惮。 不过,没有再多说什么污言秽语的他们,还是一个个流露出不屑和无所谓的桀骜模样,吊儿郎当地站在那里嘻嘻哈哈着。 “海菲,别理会这帮人渣!”黄薏瑜一边劝慰着,一边挽着王海菲的胳膊往教室走去。 “嗯。”王海菲擦了擦眼泪。 就在两人刚登上台阶,正待要迈步进入教室的时候,就听着刚才那几名高一男生站立着的楼道口处,忽然传来了一阵乱吵吵的打骂声,夹杂着骇人的惊呼和求饶惨叫的声音,响彻在雪花纷飞的安宁校园中。 黄薏瑜和王海菲神色疑惑地停下脚步,扭头循声望去。 只见楼道口那边,从各教室窗口透出的昏暗光线照射下,两位如今在全校最有名的学校霸王,高三13班的胡新林,和向来与他不合还打过几次群架的11班曹延涛,各自领着七八名身材高大气势凶悍的男生,很不可思议地合起伙来,一个个挥拳抡胳膊踢腿,凶狠地把刚才出言不逊侮辱王海菲的七八名高一男生,全都给打下台阶,有的滚在了雪窝中,有的摔进了教学楼前栽种着万年青的花池中。 “妈的,瞎眼了?也不看看是谁,就他妈张开逼嘴瞎咧咧!” “王海菲是你能说的?什么他妈东西!操!” “今天非得把你丫这张贱嘴给打烂……” “操!操-你妈的……” “不开眼的东西,皮痒还是活腻歪了?” “你们他妈的算老几啊?不想在一中校园待下去了是吧,找死……” …… 一通暴打之后,胡新林叼了支烟点上,傲慢地看着躺在地上鼻青脸肿有的还流着鼻血,一个个或畏缩或露出不忿之色的高一男生,骂骂咧咧地喝道:“都他妈给我乖乖向王海菲道歉去,不然的话,以后老子见你们一次,打一次!” 曹延涛呵呵冷笑道:“道歉管个屁用,谁不知道王海菲心地善良,性格温和,不会和这帮小逼崽子一般见识。” “那还咋地?”胡新林不满道。 “让他们全都去一班教室门外跪俩钟头……” 胡新林一听大觉有理,当即道:“听见没有,都他妈给我去一班门口跪着……” 说着话,两人都像是玩儿变脸游戏般,很快露出温和中还带着些许讨好之色的表情,看向不远处站在教室门口惊得瞠目结舌的王海菲,一边好似不过举手之劳无需感谢般,拱了拱手——王海菲见状脸色一窘,忽而想到了刚才在食堂吃饭时,苏淳风故作尴尬地玩笑自嘲着解释的那句“我可不可以说,这可能是因为我臭名昭著的缘故?” 于是,王海菲愈发感到了一种幸福安全的感觉。 有这样一个臭名昭著的男朋友,在一中校园里,谁还敢欺负她? 黄薏瑜看到这一幕,心中虽然也大感舒畅,但还是忍不住秀眉微颦,为时已晚地喝阻道:“胡新林,曹延涛,你们快住手,太过分了!” “得,黄班长面子大。”胡新林无所谓地笑了笑。 曹延涛也乐道:“没问题,黄班长开口了,咱们说啥也得给大美女面子,放过这几个小逼崽子吧。” 其实像胡新林和曹延涛这种学生,心里面压根儿就不把黄薏瑜放在眼里,更何况还是当着兄弟们的面服软?只不过,他们清楚黄薏瑜和王海菲是朋友,而且似乎和苏淳风的关系也相处的不错,所以才会给她这个面子。 黄薏瑜哼了一声,挽着王海菲的胳膊,一起走进了教室。 外面。 三四名听到这边动静的学校保安大步匆匆赶来。 “延涛,就不能消停几天啊!” “胡新林,不想混毕业证了?怎么还他妈打上高一的学生了?” 几名保安一个个面色有些不快地说道,话里面却没有过多的刺激性言语——他们虽然极度厌恶这些好勇斗狠整天惹是生非的学生,但也不敢太过招惹,因为这帮小子天不怕地不怕,鲁莽又好冲动、且不计后果。 想想被开除的那个李志超还有那起事件…… “嗨,这几个小子不开眼。” “他们最贱,就他妈欠揍!” 胡新林和曹延涛丝毫不怎么在意地流露出轻松的表情,和几名保安简单地讲述了一下这起事件的缘由。 听完了两人的讲述,几名保安面面相觑一番,继而颇有默契地板起脸,走到了那几名鼻青脸肿刚刚从雪地和花池中爬起来凑到一起的可怜男生面前,不由分说地挨个往脑袋上呼扇巴掌,再踹上几脚,一边打还一边骂骂咧咧着训斥: “让你们不学好!” “他妈刚上高一就这德行,赶紧开除算逑……” “要造-反啊?” …… …… 190章 我是个好人 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像个圆球般密不透风的苏淳风,感受着围脖和手套带来的暖意尤其是心里的热乎劲儿,开开心心地来到了教室中。 这时候,同学们大多都已经去吃晚饭了。 所以偌大的教室里,只有包括王海菲在内的寥寥几名学生。 感受到几名同学看向他时有些怪异的眼神,苏淳风也没怎么在意,反正自己这幅穿戴委实不堪入目的形象早已深入人心。他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地在心里得意着“咱都是有女朋友的过来人了,无需在乎穿戴形象。”一边悠悠然坐回到座位上,戴着手套费力地掀开书本,翻到那一页算那一页,开始学习。 就在此时,王海菲扭过头,眼眸中透着些焦虑和担忧地说道:“淳,淳风……” “嗯?”苏淳风抬头笑道:“啥事儿?” 看苏淳风的表情神色,似乎他还不知道刚才发生的事情,王海菲就暗暗松了口气。她最担心的就是苏淳风一旦知晓自己受到别人的污言秽语侮辱后,会失去理智大动肝火,说不得闯出多大祸事呢———想到平时斯斯文文的苏淳风暴怒时那般恐怖的状态,王海菲都会后背发寒。 不过,他也有可能知道了。因为苏淳风很多时候,纵然是火冒三丈,也依然会表现得平平静静古井不波一般。 “那个……你知道了吗?”王海菲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道。 “什么?” 王海菲红着脸怯生生地说道:“那个,你先答应我,不许生气,不许冲动,我,我就告诉你……” 苏淳风哭笑不得地说道:“说吧。” 王海菲轻咬了下嘴唇,然后很聪明地把刚才的事情,以倒述的方式,先给苏淳风讲了下胡新林和曹延涛率领一伙人暴打了高一的几名男生,保安赶到后不但没有责怪胡新林和曹延涛,反而也把那几名高一男生痛揍了一顿。然后,在苏淳风的好奇问询之心,才说出了那几名男生之所以挨揍的缘由。 说罢,王海菲就急忙道:“那,他们都已经被打得很惨了,你答应我不生气,不冲动的,别去和人打架啊。” “哦。”苏淳风笑着点了点头,道:“你啊,就是心太软。” “我担心你会……” “我有那么可恶到睚眦必报吗?”苏淳风面带笑容,眼神中满是溺爱之色地抬手用手套刮了下王海菲的鼻尖,道:“那几个小子纯属自作自受,不过既然都挨了打,我也不至于再去和他们一般见识,放心吧。” 王海菲终于放下心来,羞涩地转过身继续学习了。 苏淳风唇角微挑露出一抹残忍的冷笑,旋即放松下来——发生这种事情,他怎么可能不生气?只不过,既然都已经把人打了,心性成熟的他自然不会再去与那些少不更事的高一男生们非得为这点小事没完没了地再去闹腾一番,那样的话不叫“冲冠一怒为红颜”,而是二百五了。 …… 要说这几位自作自受惨遭痛扁的高一男生,可都是处在青春叛逆期,而且也属于是那种好勇斗狠桀骜难驯的主儿,吃了这么大亏岂能甘心?于是灰溜溜狼狈滚走之后,立刻就去联络本校高二高三他们的靠山、熟人、老乡,企图报复。 四号男生宿舍楼307宿舍里。 高二13班的李义强看到这帮入校后就跟他混,仰仗着他而且平时对他言听计从的小兄弟,一个个被打得鼻青脸肿浑身泥垢的凄惨模样,当即火冒三丈,挥着胳膊叫嚣“老子早就想跟他们干一仗了,高三的就牛-逼啊?操!” 正如他所说的那般,自开学升入高二以后,他一直都期望着有一个机会,一个借口,去挑战高三生,从而在学校里登顶霸主之位。 至少,可以闯出些更大的名气来。 似乎机会真的来了。 几名被残暴殴打了的高一男生,顿时感动得热泪盈眶——在一中上学,有一位顶天立地肯为小弟两肋插刀的大哥,是多么得重要啊。 然而当他们把事情的缘由大致讲述了一遍之后…… 李义强愣了好一会儿之后,才神色严峻地问道:“等等,你们说,你们调戏谁了?” “一个高三的女生。” “好像叫,叫王海菲……” 一听到这个名字,李义强的火气更大了,他劈头盖脸地往几名本就挨了打的男生脸上头上呼扇了几巴掌:“我操,你们他妈瞎眼了还是脑子被驴踢了,苏淳风的女朋友你们也敢调戏……都他妈不想活了是吧?” “强哥!” “苏淳风是谁啊?” 几名挨了打的男生全都露出了惊诧和不满之色。 李义强却是极为不耐烦地挥手喝道:“滚滚滚,以后不许在学校里说认识老子!”骂完后,他犹自有些不忿地自言自语地嘟哝着:“妈的,怎么一个个全都不开眼呢?你们招惹谁不行,偏生去惹那位祖奶奶……” 他这般反应剧烈的态度,让几位高一男生心生惶恐,灰溜溜地走出这间宿舍后,就赶紧分头去找相熟的学哥们,打听下苏淳风是谁。 这一打听不要紧,全都给吓坏了。 苏淳风曾经的赫赫威名让他们心生忌惮,而苏淳风曾因为王海菲受辱全然不顾形象地疯狂暴打女生的消息,更是让这些高一的男生们肝颤胆寒,下意识地就觉得这次真是有眼无珠不识泰山,太岁头上动土啊。 完了! 于是在晚自习上课前,他们就惶惶不安地凑钱买烟,到处托人找关系,先是恭恭敬敬地托人给胡新林和曹延涛带话求原谅和帮助,再通过其他相熟的人介绍,找到了苏淳风的几名舍友,好言相托…… 而此时,苏淳风对这些情况都毫无所知。 向来不好惹是生非的他,正在教室里挨冻受冷地好好学习呢。 直到夜里十点钟左右的时候,胡新林、曹延涛,还有几名舍友在教室门外面带笑容客客气气地叫他了,苏淳风才一脸疑惑地走了出去。 然后,他才发现教室外竟然聚集了认识不认识的数十号人。 “淳风,他们知道错了,别和他们一般见识。” “风哥,大人不计小人过,这几个小子不懂事,放他们一马。” “让他们明儿到饭店摆一桌,表表态,风哥你看这事儿是不是……咱就掀过去吧?新林和延涛已经把他们给打一顿了,你看?” “让他们当面给嫂子道个歉,行不?” …… 苏淳风头有些大——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难不成又应了那句老话“一语成谶”,自己在一中校园里果真是臭名昭著,让人如此忌惮畏惧吗?好家伙,找来这么多人求情讲面子,如此兴师动众,恐怕又要在学校里传开了。 一世英名,毁于一旦啊! 想及此处,他顿时有些不耐烦地挥挥手,客气道:“我说哥儿几个,多大点事啊,至于你们都来说道说道?行了,也别道什么歉,都回去吧。” “风哥大度!” “风哥给面子!” “风哥仗义,以后有事儿招呼一声……” …… 一班教室里。 在这个寒冷冬夜里依旧待在教室中熬夜苦读的学生们,都看到了外面兴师动众的情景,也听到了那些人的话。于是一个个全都面露羡慕和钦佩,时而把目光投向仅仅是在几个小时前受了些污言秽语欺辱的王海菲。 感受到同学们的目光,王海菲愈发窘迫,低着头红着脸,心里却是幸福得不行。 感慨无奈着身败名裂的苏淳风,回到教室后看到同学们那异样的目光,还有王海菲窘迫的神情,稍作思忖后,就一脸无奈和冤枉的表情,指了指自己的脸,可怜兮兮地说道:“同学们,我脸上有写坏蛋俩字吗?” 同学们面面相觑,怔了一会儿之后,全都露出了忍俊不禁的会心笑容。 是啊,苏淳风可不是什么坏蛋。 他和所有在学校里那些靠着逞凶斗狠惹是生非闯出点儿恶名的学生们不同——他很和气,从不欺负人,反而乐于助人;他为人低调,除了在恋爱这件事情上作风大胆之外,从不张扬跋扈;他有这么多可以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同学、朋友,但他却从来不会在学校里聚众集伙横行而过;他为人大度,从不斤斤计较也不会睚眦必报…… 如苏淳风所想。 第二天,这件事情就在全校传开了。 刚刚听说这件事的黄薏瑜,故意露出认真严肃的表情,幸灾乐祸地对苏淳风说道:“苏淳风,你脸上没有写坏蛋两个字,但你看起来……真是一个十足的大坏蛋哎。” “薏瑜。”苏淳风轻咳一声,道:“大坏蛋这个词,有时候会让人产生别的想法。” “什么想法?”黄薏瑜纳闷儿道。 “你比如……”苏淳风瞄了眼转过头来同样一脸疑惑的王海菲,道:“平时海菲就经常在某些比较私密的情形下,说我是大坏蛋。” 王海菲噗一声笑了,掩着嘴转过身去,又羞又气地忍着笑双肩轻颤。 黄薏瑜愣了会儿才想明白了苏淳风这句话的意思,当即羞红了脸颊,脸上挂笑却是气呼呼地迅速拿起书本朝着苏淳风头上拍了下:“你讨厌你!” 苏淳风缩了缩脖子,老老实实地说道:“海菲也经常这样……” “啊!”黄薏瑜一时间气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干脆转过身去不再理他,但还是忍不住忿忿地说了句:“我不理你了!” “咳……”苏淳风无语。 全班同学哗然大笑。 教室里,紧张的学习气氛似乎在这一刻被打破,难得地轻松了许多。 …… 191章 心事重重的小雨 转眼间,期末考试结束了。 如所有同学和老师们所预料到的那般,在期中考试中成绩急剧下滑,受到些打击决心洗心革面不再怠惰的苏淳风,因为基础好的缘故,经过一段时间的努力刻苦学习后,成绩就有了显著的提升——全年级文科班第二十四名。 高三学生的寒假,来得比较晚。 当高一、高二的学生们都早早放假回家玩乐的时候,高三的学子们还得天天坐在教室里,如以往那般听老师们认真地讲述着高考模拟试卷中的难题解答,重点汇总等等,然后就是温习高中三年所有的功课,早晚自习依旧。 直到腊月二十七,他们的寒假才迟迟来临。 但临放假那天,各班班主任又认认真真地叮嘱:“正月初八开学,十五、十六放假两日,正月十七正式开学……” 这,就是高三。 和刚刚进入高中时的心态想法不同,如今的苏淳风已然接受了这种貌似在不久的将来会不断承受着批评的教育体制下的学习氛围。倒不是他多么赞同,而是懒得去考虑那么多和自己毫不相干也无力左右的事情。 他不想做圣人,也没想过青史留名,所以更不会有什么做一名改革先行者去挑战大局的勇气和理想。 他现在的目标只有一个——尽自己所能考上一所名牌大学,为父母争光。 年三十下午,三点钟。 万通物流园区各大门正式关闭。 停车场内,满满当当地停放了九十多辆车。其中大部分是本地车辆,大过年的既然不跑车了,就直接开进停车场放着,无非就是花点儿停车费而已,他们不在乎,关键是安全,方便。还有几辆车是外地的车辆,因为跑长途货运,腊月末来到了平阳市之后,配不上回程的货物,空车跑回去的话消费太高不划算,就只得把车辆停在这里,司机和车老板乘坐火车或者长途汽车赶回家中过年。 物流园的所有员工,也都放假了。 偌大的物流园区里安安静静,各家大小不一的货运中介、物流公司的大门上都张贴着鲜红的对联,喜气洋洋。 傍晚的时候,一些家住不远的商户,陆陆续续拎着东西来到物流园区,敲开联合收割机代理销售处的门,客客气气地向苏成一家拜个早年,然后通过小院进入物流园区内,到各自的门市门口,放上一挂鞭炮,点上几个二踢脚,热热闹闹一阵子,图个吉利。 夜幕,缓缓地拉上。 远处鞭炮声和二踢脚的声音此起彼伏地响彻着。 站在空旷的停车场中,抽着烟看着南边那两家货运公司门前,噼里啪啦炸响着的鞭炮闪烁出星星点点的光芒,腾起阵阵烟雾……苏成就有些感慨地说道:“唉,再怎么说,也比不得在咱们村子里过年时的那种气氛好啊。” “一会儿咱们多点上几挂鞭炮,多放几个两响炮。”苏淳风就笑着说道。 “嗯。”苏成点了点头,忽而扭头看了眼小雨,道:“嘿,小雨今天是怎么了?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 苏淳雨就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挺高兴啊,大过年的。” “想回村里过年去?”苏成问道。 “嗯。”苏淳雨低头神思有些恍惚地应了一声。 “明早让你哥带你回村里拜完年,就先别回来,住村里吧……”苏成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虽然全家都住在物流园区这边,大哥大嫂现在也承包了物流园区的旅店,不过两个侄子苏长海、苏长江都还在村子里,所以小雨回到村里也有住的地方。 苏淳雨没有吱声。 站在旁边的苏淳风,却是微微皱眉。他知道弟弟性格活泼,开朗好动,平时不会这么消沉,更何况是大过年的呢? 点鞭炮和放二踢脚的时候,苏淳雨还是那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苏成和陈秀兰两口子自然看出了二儿子心情似乎不大好,像是有什么心事。但这个年代农村出来的家长们,对于叛逆期青少年的心理关注度还不够,甚至于连“生理性青春叛逆期”这个词儿都没听说过,自然也就不会太当回事儿。 晚饭后。 一家人围坐在桌前一边包饺子聊天,一边看春节联欢晚会。 苏淳雨不声不响地去了里屋。 “小雨怎么了?”陈秀兰有些诧异地问道。 “没地方撒欢,憋闷得慌……”苏成笑着抽了口烟,喷吐着烟雾随口道:“要是在村子里多好啊,他大过年的找一帮玩伴们到处疯跑。可住到这边呢,想找人玩儿都找不到,又被咱们当爹妈的给看着,能高兴得起来吗?” 陈秀兰就嗔怪道:“我看啊,是你想玩儿了吧。” “呵。”苏成摆摆手,满脸笑容地说道:“就这还要管管,真成了严妻啊?我一年到头忙活着都没闲过,和村里那些老伙计们喝酒的机会都没有……过几天吧,请他们到咱们物流园来喝一顿,怎么样?” “行。”陈秀兰笑着答应道。 苏淳风起来伸了个懒腰,神色随意地说道:“爹,娘,你们看着电视,我出去到园区里转转……” “去吧,记得带上路路。”苏成随口道。 “嗯。”苏淳风起身到门后取下羽绒服穿上,一边冲着里屋喊道:“小雨,出来,跟我出去遛达遛达。” “我不去了。”苏淳雨在里屋不耐烦地应了声。 苏淳风脸上挂着笑容,大步进到里屋,一把将小雨蒙在头上的被褥掀开,低声道:“知道你小子心里不舒坦,跟哥出去走走,说说心事话……别老是待在屋里,把话都闷在肚子里了,容易憋出毛病,快点儿给我起来!” 躺在床上,神情明显流露着沮丧和悲伤的苏淳雨,有些诧异地看了眼哥哥。 “走吧。” “哥……” “出去再说。” “哦。” 苏淳雨老老实实却又有些不情愿地起来,到外面把羽绒服穿上后,垂头丧气无精打采地跟着哥哥往外面走去。 外面,夜色已深。 路路那狗东西早就按捺不住,见到两位小主子出来了,立刻撒着欢地绕着两人来回蹦跶。结果被心情低落的苏淳雨很是厌恶地一脚踢开。颇有灵性的路路就神色戚戚地露出委屈的表情,但很快又没心没肺兴高采烈地围绕着苏淳风转悠了。 安安静静的停车场里,一根根灯杆上的路灯,还在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将停车场里照得一片昏黄。 夜空深邃,繁星隐隐。 干燥寒冷的空气中,飘荡着隐隐的火药味儿。 远处,高楼林立灯火辉煌的平阳市,还有附近的村落中,依稀不断地传来鞭炮和二踢脚的炸响声。 大过年的,心性善良朴实的苏成和陈秀兰两口子,不好意思去吩咐员工们轮换值班,更愿意让他们都回家过年去。可是,物流园区总要有人来保障安全,毕竟各家门市内都不可能搬空,再者停车场里还有这么多的车辆停放着。对此,发放过年礼品那天,苏成和陈秀兰两口子对员工们说:“俺们一家就住在这里呢,过年也没啥事儿,这些就交给我们吧。大家都放心地回家过上个高高兴兴的团圆年。” 苏淳风和弟弟,领着一条撒欢的狗,在偌大的安安静静的物流园区内溜达着。 如今万通物流园b区项目的建设,也已然有了雏形——b区主要就是大、中、小三种独门独院,集仓储、办公为一体的建筑结构。针对的客户群体,也是那些较为有实力的货运、物流公司。如此一来,整个万通物流园区的规模模式就基本完善了。 许久,苏淳风没有言语。 苏淳雨就按捺不住,闷声闷气地问道:“哥,你咋知道我心里有事儿?” “都写在脸上了,谁不知道?”苏淳风微笑道。 “哦。”苏淳雨叹了口气。 苏淳风扭头上下打量着弟弟,一边颇有些欣慰地点着头,心里暗暗想着弟弟绝对算得上是一名典型的帅哥了。 现在上初三的苏淳雨比哥哥小三岁,但身高却比哥哥还高,达到了一米七五。而且,他身材匀称结实,不像是苏淳风那般身材偏瘦。脸型上,苏淳雨也是那种棱角分明的刚毅,不像苏淳风那般斯斯文文看起来就是一副柔弱的书生相。此时的苏淳雨,穿着崭新的白色运动鞋,深蓝色板式牛仔裤,黑色的夹克式羽绒服,留着短短的板寸发型,看起来愈发身形挺拔,青春阳光,帅气得让人羡慕。 “看啥?”苏淳雨被哥哥看得有些不自在,勉强露出一丝笑容,玩笑道:“比你高吧?”说着话,他还抖了抖肩膀。 苏淳风点点头,道:“小雨,你在学校里,会不会经常有同学夸你帅?” “谁还能当面夸你帅啊?”苏淳雨撇撇嘴,难得有了些自得的喜悦,道:“不过倒是有不少女生,都给我写过信。” “唔,不简单。”苏淳风笑道:“那你的个头,在班里面算得上高不?” …… …… ps:正在修第五更的稿子…… 192章 不要让女人瞧不起你! 苏淳雨愈发得意,故作不好意思地说道:“全年级一百六十多人,我能排前十吧。” “呵呵,比我强。”苏淳风说着话,伸手从弟弟的羽绒服口袋里掏出了一包烟还有一个打火机,一边在弟弟惊讶的眼神注视下自顾自地点了一颗烟,熟练地抽了口吞吐着烟雾,一边说道:“大过年的,身上带包烟可以,毕竟朋友多相互递递烟也是应该的,礼节嘛。不过在学校里可不许抽烟,另外,以后也尽量别抽,初中生抽烟像什么话?这玩意儿上瘾了,很难戒掉。” 苏淳雨有些发愣地看着哥哥把烟和打火机塞回到他的口袋里,这才吱吱唔唔地说道:“哥,你咋知道的?” “咱爹抽烟,咱娘跟他过了半辈子了,也习惯了烟味儿。”苏淳风轻轻拍了下弟弟的肩膀,丝毫埋怨责怪的意思都没有,微笑着说道:“所以,他们大概闻不出来你身上的烟味儿,但你小子,能瞒得过我?” 苏淳雨就尴尬地说道:“我其实不抽烟,就今天,不,昨天偷偷买了一包,到现在才抽了两支。” “嗯。”苏淳风似乎并不像追究下去,道:“对了,咱们家这条件,在你们班里,算好不?” “肯定啊!”苏淳雨骄傲地仰着脸说道:“谁不知道咱们家现在开了这么大一个物流园区,还有联合收割机代理销售处?就咱家这经济条件,我不敢说在全校排第一吧,但至少……目前还找不到比咱们家更有钱的主儿。”说到这里,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赶紧神色尴尬地解释道:“哥,我不是好吹牛啊,同学们之间一传十十传百的,就都知道咱家的情况了。而且,我也没好意思说,咱们家其实有很多贷款。” 苏淳风摆摆手,依旧是一副没有丝毫埋怨责怪的表情,接着说道:“期末考试你全年级第九名,比上次有些倒退,不过还好,属于是正常的成绩起伏。” “下次我会考得更好。”苏淳雨轻咬着嘴唇,似乎想到了什么,神色情绪间,又显消沉低落。 苏淳风没去看弟弟的神情,忽而道:“咱爹咱娘,平时给你的钱,够花不?” “够。” “我平时也会私下里给你点儿。”苏淳风笑着说道:“所以再不济,也不会让你手头紧,在同学们面前丢份儿,对不对?” “嗯。”苏淳雨点了点头。 苏淳风的话,似乎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毫无头绪,像是在闲扯淡,但跨越度又太大。所以一时间,让弟弟苏淳雨有些茫然,不明白哥哥为什么要说这些。但隐隐的……似乎又能体会到哥哥说出的这一番话里面,有某种深意。 “我不想和你谈你为什么会沮丧消沉,也不想去问你心里那点儿屁事!”苏淳风的语气陡然变得严厉了许多,他停下脚步神色严峻地看着弟弟,道:“我之所以对你说这些话,是想让你清楚地认识自己,你很优秀!优秀到无可挑剔,所以你没有理由不自信,更没有理由,让别人得意地看到你这般沮丧消沉伤感的傻样!” “我……” “别跟我解释,也别想着对我倾诉你那点儿心声!”苏淳风冷哼一声,道:“一个人,一个男人,自信是可以由外在条件填补的,但是!”苏淳风用手指头戳着弟弟的胸口位置,喝道:“但傲骨,是长在你这副皮囊里的!” “哥,其实我……” 苏淳风神色微缓,道:“不要给别人,瞧不起你的机会!尤其是,不要让一个女人,瞧不起你!” 苏淳雨一下子呆住了。 他毕竟年龄还小,心智还不够成熟,在许多事情上看不透,想不通。但他能从哥哥刚才的一番话里面,感受到那种直刺心扉般的激励,仿若给心脏中注入了一剂强心针,让他的血液骤然间沸腾了起来。 同时,他还有些震惊的疑惑——哥哥怎么知道的? 苏淳风已然迈步往物流园b区走去。 路路那畜生撒着欢地远远跑开,又哧溜溜地冲回来,放佛在向主人彰显着它无与伦比的运动能力。 苏淳雨静静地站在那里,许久…… 直到苏淳风从物流园b区转了一圈回来后,才豁然醒过神儿来,满脸堆着讨好的笑容,凑过去嘿嘿笑着说道:“哥,明天起五更回村里拜年的时候,让我开摩托车带着你咋样?说真的,我现在的技术绝对过关了……” “行。”苏淳风点头应下。 “那明天摩托车给我用一天行不?” “我也得用!” “你跟志超哥开一辆还不行嘛,那天我看见他了,新买一辆雅马哈250,嘿,那车真带劲……” 苏淳风瞥了眼弟弟,似乎犹豫半晌才道:“好吧。” “哥,亲哥……” …… 苏淳风知道,弟弟已经走出了情绪的低谷。至少,他现在已经没有了之前那般消沉、悲伤、沮丧的可怜模样。 自始至终,苏淳风都没有去询问弟弟,到底有什么心事。 因为他能够猜得到。 一个家境环境优越,学习成绩优秀,自身长相各方面都很好的初中生,过完年才十六岁的大孩子……能有什么样的重重心事,让他沮丧消沉悲伤难过到大过年的情绪低落,没有丝毫的欢快气儿? 答案只有一个——感情。 而苏淳雨,又是一个性格开朗、心性善良没啥坏心眼儿,在感情方面还很单纯的大男孩。所以能够让他低落难过到这种程度的感情问题,绝不仅仅是早恋的小两口吵吵架闹闹别扭了。而是分手,还是把他给甩了,让他感到自我非常失败以至于受到严重的感情打击从而失去信心的分手! 谁他妈有这么大能耐? 苏淳风不想去知道那个女孩子是谁,也不想去追究什么责任,但他却知道并肯定,错,不会在自己的弟弟身上。 不仅仅是因为亲情所以护短。 而是,苏淳风太了解自己的弟弟了。 还好苏淳雨年龄不大,心智不够成熟,纵然是受点儿感情上的挫折,也很容易在苏淳风的这般循循善诱以及鞭策激励下,迅速恢复过来。这要是年龄大了什么都懂的话……苏淳风太明白,爱情给人带来的伤害打击,有多大了。 回想前世,多年未曾联系却永远在心底最深处的初恋,一直都曾爱着的王海菲在京城被术士残忍杀害后。 苏淳风冲冠一怒为红颜! 他近乎于走火入魔般,从京城一路南下千里追杀,在奇门江湖上掀起腥风血雨惊涛骇浪,让奇门江湖人士们一个个心惊胆颤风声鹤唳草木皆兵。那一段时期的厮杀,在旁人看来是何等的霸气四溢酣畅淋漓快意恩仇。 唯有师父王启民和苏淳风自己知道,他承受了多么巨大的痛苦! 在最终大仇得报后,苏淳风躲在一个偏远的小县城的精神病院里,孤独地在一帮神经病人的陪伴下,住了整整半年——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就连师父也不得不迫于江湖上的严峻形势,离他远去…… 他那段时期,是走火入魔后导致精神真的出了些问题。 …… 毕竟是少年心性。 在受到苏淳风一番教导之后,苏淳雨很快就走出了失恋的阴影,虽然心里难免还会时而有些痛苦,但却可以自我控制地把这份情绪抛开到一旁不再去想。 除夕夜,他陪着父母亲擀面皮,包饺子,看联欢晚会,心情格外的好。 苏淳风很欣慰。 大年初一凌晨三点多,早早起床后吃过饺子,苏淳风就让弟弟开摩托车带着他,在浓浓夜色下,冒着严寒赶回村里拜年。 今年,父母亲都不回村拜年了。 没办法——这么大的物流园区,那么多门市,那么多车辆,总要有人照顾着,让陈秀兰一个妇道人家自己在这里,谁也放不下心。 下午四点多钟。 和前两年一样,苏淳风再次独自一人出现在了东王庄村王启民的家门口。 院门依旧锁着,只是陈旧斑驳的院门似乎愈发破败,两扇门之间的缝隙更大,足有半尺多宽,能够清楚地看到院落里愈发荒芜的遍地枯草和积雪,以及那几棵还凄凉地顶着些许积雪和几片枯叶的榆树,静静地站在院子中。 苏淳风一言不发地在门口抽了根烟,转身离去。 他不知道。 在他离开一个小时后,王启民这处已然两年多无人居住的宅门前,又有两个外来人很巧合地碰了面。 一个,是西山县的邪不倒龚虎。 一个,是拜师心切,从冀中省不远百里抱着一线希望骑着摩托车赶来的钱明。 时值傍晚时分。 夕阳西斜,寒风凌冽。 狭窄的巷子中,光线更是昏暗。 钱明把摩托车掉头转过来,跨上摩托车,神色间充斥着失望和无奈的苦楚,看着这个破败不堪的老宅,有些不甘心地咬了咬牙,自言自语道:“我还就不信这个邪了,只要你不死,我钱明这辈子就非得把你给等回来!” 轰轰~ 钱明刚刚启动摩托车,就见十几米外的巷口,停下了一辆黑色的红旗轿车。 轿车后门打开。 手拿着烟杆的龚虎从里面悠悠闲闲地走了下来——难得大过年的,他也穿了身干干净净的新衣服,黑色棉大衣,黑色裤子,黑色雪地棉。只是那大衣领口里露出的破棉袄领子,还有他那副实在是猥琐奸猾的嘴脸,委实让人心里给他的形象打不了正分。 …… …… ps:那个,五更——能要票和订阅不?嘿嘿,嘿嘿…… 193章 大家庭聚会 “龚虎?” 看到这个相貌猥琐纵然是穿着一身崭新衣衫却佝偻着腰腆着脸显得邋遢无比的老家伙,钱明就情不自禁地叫出了声,然后因为吃惊右手一松油门,突突突响着已经挂上了档的摩托车骤然往前窜了几公分,吭地一下熄火了。 “嘿,钱明?”龚虎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乐了。 然后…… 两人异口同声地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一阵的沉默。 “我想知道你叫啥,这不难。”龚虎洋洋得意地吧嗒了两口烟,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钱明反应也很快,神色恢复平静,跨在摩托车上也没有下车,掏出烟来点上一颗,慢慢悠悠地说道:“你鼎鼎大名,我不想知道你的名字,都难。” “呵。”龚虎一乐,凑过去道:“过奖过奖。” 钱明厌恶地歪了歪身子,道:“你见到我,好像应该先说声谢谢吧?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我让你救我了?”龚虎瞪眼怒道。 钱明怔住。 “就这点屁事还想让我欠你人情啊?”龚虎似乎生怕欠了别人人情似的,端着烟杆一边吧嗒着吞吐出浓浓的呛人烟雾,一边转着圈打量钱明,像个长辈训斥教导晚辈般,烟杆上下点动着,老气横秋地说道:“要我说呢,你还得感谢我给了你一次救死扶伤做英雄的好机会,对不对?再说了,要不是老子跟那个人渣死磕,就凭你那点儿道行,早他妈让人给弄死了……那,我大方点儿,咱俩这算是扯平了。” 钱明还从来没见过这么无赖的人,加上本身对龚虎的印象就不太好,所以神色厌恶地讥讽道:“老而不死是为贼,说的就是你这种人吧?” “你什么眼神儿?”龚虎梗着脖子怒道:“老子还很年轻!” “好吧。”钱明无奈了,道:“再见,哦不是,别再见……”说着话,他一边摘了档位,然后脚踹摩托车启动。 龚虎横身挡在了摩托车前,然后瞄了眼那处上了锁,而且锁上都已经是锈迹斑斑的破旧小院门,似笑非笑地问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你又来干什么?”钱明冷笑。 “我来找王老头……” “我来找王大师。” 龚虎一点儿都不在意钱明那副厌恶的神情,笑眯眯地说道:“我和王老头是老朋友了,那么你,怎么知道王老头的?” “我不告诉你。”钱明笑了。 “操……”龚虎怒了。 钱明戴上头盔踹着了摩托车,开启大灯,看都不再看龚虎一眼,轰着油门擦着龚虎佝偻着的消瘦身子窜了过去。 狭窄阴暗的巷子里,就只剩下了龚虎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那里。 他轻轻在旁侧的墙壁上磕打了两下烟锅,正待要转身离开的时候,忽而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微微皱眉,转身登上只有两层的小台阶,右手轻轻地在右侧那扇崩裂了好几道口子的破旧木门上,小心翼翼地摸索着。 过了一会儿。 龚虎嘿嘿乐着自言自语道:“感情老王头这家伙躲躲藏藏半辈子了,也没闲着嘛,认识的人也不少。” 然后,他突然就想到了苏淳风。 苏淳风在金州县一中上学,钱明是金州县一中的教师——苏淳风知道王启民术士的身份,而以王启民的性格以及其隐秘的诡术传承者身份,断然不会和钱明相识,也不可能已经把钱明收为徒弟了。若非如此,王启民又怎么会离家出走去找徒弟三两年都不回来呢?所以,钱明无端端跑到这里来…… 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 正月初五。 万通物流园区的员工们,除却家中确实有事走不开的,基本都来上班了。因为明天许多货运、物流公司都要开张,物流园区将开启新一年的忙碌。 所以这一天,苏成和陈秀兰两口子也就能抽出空来,带着俩孩子去了关庙乡武庙村。 武庙村是陈秀兰的娘家,距离河塘村也就六七里地。 年前腊月末的时候,陈顺和就和本家、亲戚们都商量着,今年过年的时候全家人聚一聚。考虑到苏成和陈秀兰两口子如今事业做得大,忙,所以大家一致同意,定下初五的日子,趁着都有空,到陈顺和家里团聚。 如今,陈顺和家里的经济条件也蒸蒸日上——前年他从妹夫苏成手里买走了那辆联合收割机,这两年来可着实没少赚钱。再加上去年春天承包了万通物流园的商店,随着物流园区日渐繁荣,单是那个小商店,每个月都能让他纯进账四千多元……这小日子,在亲戚本家人中除了比不得妹妹家之外,绝对是响当当的了。 这不,去年春天他就着手翻盖房子,冬天的时候一家人就都搬进了新居。 用乡下人的说法就是:“人家陈顺和现在都住进小洋楼里咯。” 所谓小洋楼,也就是老一辈儿传下来的一种称呼而已,其实也没什么出格的样式——直上直下盖起的两层楼房,外墙整个用白色的瓷砖覆盖,铝合金门窗,蓝色的玻璃。另外还有一间东屋做厨房,西面两间小屋,一个储物间、一个是小小的锅炉房,自家冬天的时候烧暖气用的。 这年头,乡下楼房还不多,能盖起楼房的,那绝对是经济条件相对优越的家庭了。而且陈顺和家的宅基地是老宅,地方大——足足能比苏成家的宅子大三倍。 高高的院墙,气派的门楼,宽大的院落,崭新的楼房…… 邻里街坊亲戚朋友谁不羡慕? 上午十点多钟,亲戚本家们几乎都到齐了。 陈顺和的老婆郝金凤,以及本家还有亲戚中的妇女们,在宽畅暖和的一楼大厅里择菜、切肉,还有在厨房忙活着烧菜做饭的。 二楼客厅里。 一帮大大小小的老爷们儿坐在沙发上,抽烟喝茶聊天。 小孩子们楼上楼下院里院外地跑跳着玩耍…… 作为东道主的陈顺和,更是和一个闺女、一个儿子,忙得脚不沾地不亦乐乎,一会儿拿这个一会儿找那个,时不时还得陪着亲戚们搭几句话。 其乐融融的一个大家庭。 今天,陈献一家人也来了。 来的时候开了两辆小轿车,陈羽凡是公车私用,载着老婆孩子来的。而陈羽芳开着的自然是她那辆漂亮的粉红色富康轿车,载着父母亲。这年头有开着小轿车的亲戚,而且一来就是两辆,那也是让陈顺和两口子在村里颇为长脸的事情。 其实陈羽凡和陈羽芳兄妹二人,从小受到父母的熏陶影响,是不大喜欢到乡下这些亲戚们家里来走亲的。不过碍于父母,尤其是父亲陈献的坚持要求,他们才不得不答应,大年初五来这里参加所谓的家族大聚会。 如今在老陈家,陈献已经算得上是排在第二位的长辈了。 他还有一个堂哥在世,另外还有一个堂弟。只是自己的亲哥哥、姐姐,都已经早早过世。 许是因为侄女陈羽芳的家庭经济条件得到了极大的改善,还有以往苏淳风对陈献的一些忠告和较为逆耳的直言,让陈献的心态观念都有所改变。抑或是,退休赋闲在家后的陈献,随着年龄的增长,也渐渐开始对自己的过往反思,开始懂得怀念,从而有了些狐死首丘的感慨吧?所以如今的陈献和妻子姜茹英,对于乡下的本家亲戚们,不再像是以前那般冷淡,也不会在见面的时候摆出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相反,只要是有亲戚去家里了,老两口都会很热情很客气地接待。 这次家里的聚会通知陈献时,他也没有丝毫犹豫地答应下来。 然而人心隔肚皮,谁又没点儿私心和脾气呢? 当陈献的心态观念改变时,老家的许多亲戚们,却已然是对他们家开始冷淡了——过年这几天,那些晚辈们虽然出于习俗礼节,还是去他们家拜了年,但任凭陈献和姜茹英再如何热情挽留,他们也不会留下吃饭,一个个大多都露出牵强虚伪的笑容,拜完年敷衍着客套几句就走人了…… 对此陈献心中感慨不已。 他看透的,不只是自己以往在为人方面的一些过错,还有人情冷暖。 说到底,还是他现在没有了大权在握的原因——比如现在,坐在一起的这些晚辈们看向他的目光中,绝大部分都没有丝毫应该对长辈的尊敬之态。 可是,以前呢? 纵然是陈献再怎样冷淡地对这些老家的亲戚们,可大多数还都会对他恭恭敬敬,甚至有事儿没事就跑到家里献殷勤,只希望着能从他这里得到些益处。 坐在沙发上听着这些晚辈们热络地聊着天,有些孤独寂寞感的陈献在内心里暗暗地叹了口气。大风大浪走到现在的他,对人心自然有着极深的洞察力,也有着远超常人的城府和涵养。所以他当然不会因为这点小事情,就去和这些老家的亲戚们怄气。更何况,还是自己有错在先呢? 今天,在这个大家庭的聚会中,被众人所瞩目的,是侄女陈秀兰一家人。 楼上客厅里,老爷们儿之间的表现还不太明显,但也能看得出来,只要是苏成说的话,就会得到所有人的附和赞同。 …… 194章 家长里短多是非 楼下妇女们之间,那就太明显了。 姜茹英再怎么和蔼可亲,也难以受到一帮妇女们的尊敬,甚至于看都懒得看她一眼,时而她主动搭话茬,有的装作没听见,有的则是敷衍着说上那么两句。 陈羽芳更不用说了,她本来就不喜欢和这些妇女们聚在一起唠家常,干脆保持着一贯傲慢的姿态,和嫂子周云一起领着四岁多的小侄女,到外面溜达去了。所以老陈家的这些媳妇、出门的闺女们,对陈羽芳、周云都没什么好感。 这些乡下妇女们中,如陈秀兰这般心性温和善良,还有郝金凤那种心直口快性情泼辣可没啥坏心的人还好些,不会说什么刺耳的话语。 但却有极个别人,闲唠着家常,都会忍不住夹枪带棒指桑骂槐地说上那么几句刺耳的话语,好像能泄愤,或者靠打击别人自己得到某些满足感似的。而有这样的人说出这些话来,自然会有开口附和点头称是的…… “哎,要不说这人啊,不能太把自己当回事儿。” “就是,听说那些当官的在位的时候一个个都是大爷,六亲不认呢。等不当官了,没人把他们当回事儿了吧,才想起自家亲戚呢。”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离了谁还不能活呀?说白了,把你当亲戚才找你帮帮忙,要不谁搭理你是谁呀?” “可不是嘛。” 这些话里话外透出的不满和恶意,有着良好素养的姜茹英自然能听得出来。只是她作为长辈,实在是不好去和晚辈们争吵,何况今天是大过年老陈家难得聚在一起的日子,真要是闹出点儿矛盾来,太不像话。而且,姜茹英自认为,吵架她还真不是这帮实战经验丰富的乡下婆娘们的对手。 与之相反的是,对陈秀兰,这帮妇女们可就亲热多了,一个劲儿地问这个问那个,要么夸孩子,要么就问如今公司一天挣多少钱,能不能帮忙给安排工作…… “秀兰,听说你们卖联合收割机,一年就干那么几天,赚好几十万呀?” “秀兰姐,你们物流园区一天能挣几万啊?” “你们那里还用人不?小凯在家里闲着呢,让他也去你们物流园上个班,一个月给他几百块就行。” “那里面的买卖都咋做?要不咱也去你们那租个房子,干货运行不?” “租啥呀,自家人还用拿房租啊?” …… 面对亲戚们如火的热情,天性柔和善良的陈秀兰实在是不好意思,只能连连谦逊着说:“其实也挣不了那么多,公司到现在欠着银行贷款六百多万,市政府三百万,反正差不多都算上的话,外面负债都上千万了,唉。” “嘿,这说明你们能挣钱,不然人家银行能贷给你们吗?” “就是啊,银行也不是傻子,那是看我姐夫能挣钱,哎呀秀兰姐,你这日子现在可真享福了,你买的这件外套得好几百吧?” “我倒是也想贷款,可我们家那口子去银行,恐怕人家都懒得用正眼看他。” “秀兰,那个,孩子上班的事情……” 陈秀兰不好拒绝,可公司的事情她说了又不算,只能委婉地说道:“再等等吧,这段时间物流园的员工都满着呢。不过,物流园第二期今年入秋应该能够完工,肯定还得招人,到时候,我提前给你们打个招呼吧。” “哎呀,你看你,去年招工的时候也不说,让孩子还得再等半年多。”本家的一个堂姐陈秀芝就不满地嘟哝道。 恰此时郝金凤走过来,笑道:“秀芝姐你这话说的,秀兰两口子做那么大生意,一年四季忙成啥样了,还顾得上专门跑你家里去问问孩子能不能去他们物流园上班?你自己咋就一点儿都不上心啊?那,这次秀兰可提前跟你说了,到时候你可上点心勤问着点,别想着人家那么忙还天天惦记你,是你给孩子找工作还是人家给孩子找工作?” “哎呀,我这不就是说说嘛。”陈秀芝就尴尬地说道——她心里还真忌惮这个心直口快又泼辣的堂弟媳妇。 这边堂嫂郭红娥也开口道:“那个,到时候我也说说,家里老大给建筑队干活有一天没一天的,不稳定。” 陈秀兰无奈地笑着点头一一答应。 大厅里这帮妇女们的对话,都被正在旁侧一间屋内和三四个表兄弟们闲聊的苏淳风听到了。他心中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隐隐的,竟是生出了些莫名其妙的担忧。透过窗户见外面太阳晴好,苏淳风便起身往外走去,琢磨着现在外面应该不算太冷,透透气也好——他实在是不想听这些妇女们唠叨是非。 结果他刚走出这间屋,就被客厅里坐着的那些妇女们瞅见,一个个都面带亲切笑容热情地议论起来: “哎,听说淳风学习可好了。” “长大肯定有出息!” “今年就高考了吧?我看能考上京城大学,要么就是清华大学……” “还别说,淳风这孩子长得多俊啊,白白净净跟个大姑娘似的,哎你们快瞅瞅,他还脸红了呢,哈哈。” “淳雨长的也好啊,才多大,瞧那个头,都比我姐夫高了。” …… 因为人多的缘故,陈顺和还专门租赁了几张大圆桌,一些凳子。 午饭,一共在家里摆放了五大桌,全都在一楼——大厅里摆放了一桌老爷们儿的席,里侧两间各摆放一桌女人的席,外侧两间则是摆放小孩子们的席。不过真正坐下时,女人和小孩子的席倒是不会规规矩矩,毕竟有些孩子太小,总要当妈的在旁边看护着甚至还得当妈的喂食呢。 好嘛。 大小老少男人女人,总计六十七口人。 这,还是有些亲戚没来呢。 老话讲人多嘴杂,乡下村妇们本就好东家长西家短地八卦是非,这下难得亲戚们聚到一起,吃着饭这热乎劲就别提了。可说到了兴头上,就难免再次有人话里有话夹枪带棒地开始数落陈献家里人曾经的一些不对,甚至于都开始直接点名对姜茹英道:“婶子,不是我说啊,您和我叔以前也太不把咱们亲戚当回事儿了。” “就是嘛,当了这么多年的官,家里就没人能沾上你们的光。” “上次因为孩子当兵的事儿……” 这些妇女们,已然不会去考虑其实陈献的儿子陈羽凡现在也是在市里当官的。因为在她们看来,连陈献都指望不上,这个不怎么熟悉基本没有回过老家的城里人表弟,那就更指望不上了——反正,陈献一家子都帮不上咱啥忙。 这家亲戚,断了也无所谓。 姜茹英无奈苦笑,连连说一些带着歉意的话语。 周云作为儿媳妇,不好说什么。可陈羽芳的脾气怎么能受得了?当即给予了强烈的反驳,她那种天性的傲慢和家庭环境影响下的气质,还真有点女王范儿。 不过很显然,农村妇女不吃这一套…… 幸亏有郝金凤这号泼辣又讲理的东道主坐镇,赶紧制止了双方的辩驳。不然的话,说不得在饭桌上一大家子人就得吵翻了天。 因为所有房间的门都敞开着的缘故,里屋妇女们之间的少许争执,外面大厅里的老爷们儿,自然都听到了。 只是,都假装没听到。 苏淳风过完年十八岁了,而且更多的原因是沾了家里面现在条件格外优越的光,所以有幸能够被舅舅和一帮长辈们唤着,坐在了一帮大老爷们儿的桌上——这张桌上,同辈分的除了两个表姐夫之外,其他两个表哥、四个表弟们,还有自己的亲弟弟苏淳雨,全都坐到了里屋的桌上。 屋内妇女们的争执,他也听到了。 大老爷们儿这一桌上,虽然都假装没听到,但苏淳风看得出来,气氛还是有些尴尬。尤其是陈献,脸上虽然保持着淡然的平静,但眼眸中,却是流露出了明显的愧疚和无奈之色,他一声不响地喝下了一杯闷酒。 陈羽凡的表情有些阴沉的可怕,但却被陈献淡淡地扫了一眼后,就苦笑着摇摇头不做声。 当苏淳风的目光落在父亲微有些不喜的脸上时,就从父亲的眼神中,看出了些一丝忧虑。再扭头往里屋看看,母亲的脸上似乎也隐隐泛着些许的担忧。 于是苏淳风豁然明白了,之前自己心里那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担忧,是什么。 同时,他也知道,父母和自己一样,都开始有了这种担忧——你家里最有钱,条件最好,有门路。那么好了,一大家子亲戚们不管远近,不论以往和平时关系处得怎么样,找你你就得帮忙,你帮了一个就得帮另一个,你帮得上的忙要帮,帮不上的话,那就是你的问题了——“瞧不起人了”,“有本事忘了亲了”,“不尽心了”、“有俩臭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等等等等各种帽子,全都会扣到你的头上。 这,就是现实! 妇女孩子们很快吃完饭,然后相互间说得来的,自然就坐到了一间屋内。 姜茹英、周云、陈羽芳,还有因为开车本就不喝酒,再加上心情不好从酒桌上退下来的陈羽凡,领着孩子去了东边靠里侧那间屋内。 …… 195章 接受报应的老人 现在,陈献一家人,都有些懊悔来参加这次家庭聚会——什么聚会啊,明明就是针对他们一家人的审判问罪加挖苦嘲讽大会! 何必呢? 本来陈秀兰想过去东里间安慰下姜茹英他们,但却被其她妇女亲戚们热情地给拽到了西边的里间,一屋子老娘们小媳妇大姑娘围得满满当当,聊得是热火朝天。而姜茹英一家人所在的那间屋内,却是冷冷清清,皆愁眉不展。 身为东道主的郝金凤见状,不禁有些气闷,心里暗暗不忿着:“我招谁惹谁了,花钱受忙受累的,咋就不给我点儿面子?” 想着这些,她跺跺脚去了那屋——总得有人陪着受了气的三叔那一家子人啊。 客厅男人这一桌,还在喝酒。 渐渐地酒过三巡,话题越聊越浓厚,大家也都没了之前的尴尬,再有陈顺和极为热情地招呼着,一帮大老爷们儿还算喝得挺尽兴。 然而一堆妇女们聚集的那间屋内,很快就传出了不和谐的声音: “呵,现在知道惦记这帮亲戚们了?早干嘛去了?” “退休了,没啥权力了,在市里面也没人把他当个豆腐菜了,这才知道还是老家的亲人们好……真把人都当傻子啊?” “当初看不起人,爱搭不理的,可咱们这帮亲戚谁指望他了?不都过得挺好嘛……” “瞧瞧那个闺女的得瑟劲儿,好像自己是七仙女,能耐大着呐。我看,要不是她爸贪污的钱,她能买得起轿车?要不是秀云和成子人实在,不计较,她能去秀云家的公司上班?说起来秀云你们也有点儿实在得过分,给她开工资就行了,还让她在公司当领导,又让她入了点儿股份,咱们家这么多亲戚,咋就没听你们两口子招呼一声。你也不想想,当初成子当兵复原回来,可是有军功的,她爸要是肯伸伸手,成子现在肯定都当公安局局长了。三叔他不就是从部队转业回来,才当了官的嘛。” “嘿,他没帮忙倒是个好事儿,现在成子是啥,真正的大老板,百万,千万富翁,给俩公安局长都不换。” “哎,听说陈羽芳离婚好几年了。” “能不离婚吗?谁娶了她这么刁蛮的,再碰上那么一对亲家,谁家倒霉后悔,早离早轻松……” …… 一句句话,犹若针刺般,刺入了陈献,以及其家人的心里面。 然而陈献却神色如常,面带微笑地和坐在旁边的堂哥陈会、堂弟陈青闲聊着一些老年间的事情,就好像没有听到那些话似的。 在东里间和姜茹英一家聊着天的郝金凤皱着眉出来,匆匆往西里间走去——没完没了了还是咋的? 苏成和陈顺和,也都面露不喜之色。 今年已经七十一岁的陈会叹了口气,道:“献啊,你别往心里去……妇道人家爱唠叨就让她们唠叨去。” “嗯,没事。”陈献轻轻摇头。 他右手侧的堂弟陈青,耷拉下眼皮,借着酒劲道:“献哥,其实也怪不得她们唠叨,以前你也确实是,哎……你说说,老些年间你干得那些对不起家里人的事情,咱就不提了。就说后来你当官了吧,家里人也不咋记恨你,可这么多年了,你帮过家里人啥?啥都没有。孩子们去给你拜年了吧,你还总是冲一帮孩子们摆官威,不像话啊。” “嗯。”陈献点点头,丝毫生气的样子都没有,他端起一杯酒站起来,神色中满是歉意,诚挚地说道:“记得我刚从部队回来那一年,到家里的祖坟上磕过头,道了歉,也专门在家里设宴向大家请过罪……后来因为工作忙,还有性格等各方面的原因吧,没给家里这些人出过力,也没照应到大家。如今我退休了,想出力也帮不上忙了,就在这里给大家再道个歉,我也是六十多的人了,还望家里这些亲戚、本家的亲人们,都能原谅我这个已经被黄土埋了半截身子的老头吧。” 说罢,他喝下杯中酒,放下酒杯,往后退了两步,认真地鞠躬。 然后,除了自己家里人所在的东里间之外,陈献朝着每一间屋内,不论里面的人是老是幼是男是女,皆鞠躬! 所有人,都愣住了。 谁也不会想到,陈献作为长辈,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然而他们更不会想到——陈献这般鞠躬致歉,内心里的歉意不是向着他们所有人,而是向着曾经在他年少轻狂时,对不住的家人,还有已故的长辈们,道歉! 并,深深的忏悔。 他心里没有太多的怨气,只是在想着,今天所遭受到这些晚辈们言语上的讽刺打击,不过是自己应得的报应——每个人,都要为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负责。哪怕是光阴如梭匆匆数十年过去,但错了,终归还是错了。 三年前,陈献被年仅十四岁的苏淳风强势威慑,又聆听他的训诫提醒,果断选择了退一步海阔天空。 安然退休后,陈献赋闲在家多有反思,常回忆过往想到那位世外高人为自己卜算的一卦,并潜心学习易学之理,再经过一段时期和相术大师石林桓的交流,更是对神秘的风水相术多有理解,并深深受到了易理的影响。 如今,他没有多大的奢望。 只希望,自己将来老去之后,能够安然魂归故里,埋骨祖坟。 然而他疏忽了最为重要的一点…… 当同辈的亲人们渐渐故去,只剩下了堂哥堂弟二人时,对于陈献这个和家族本来就已经很疏远,再加上他为人冷漠,几乎让家族中人没什么亲情感觉的长辈来讲,多数人并不会如他所想象和希望的那般,被他的行为所打动甚至落泪。 他们会有感动,会有些心软,会有些过意不去。 但这不是言情电影电视剧,不是言情家庭伦理的小说…… 这是现实。 是陈献面对着一帮或许朴实憨厚,或许有着小农民式奸诈狡猾小心眼的乡下刁民、泼妇,他们会觉得你干出这种事儿说出这种话不实在,有些……狗血,有些过分,让人难堪,让人下不来台——因为他们确实不知道,遇到这种情况,该咋办? 更有甚者,会有种感觉到无比得意和自豪的感觉:看看吧,这个曾经高高在上不肯对我们小施恩惠的老家伙,现在竟然给我们鞠躬,向我们道歉了! “三叔,事情都过去了,你这是干啥。”陈顺和最先红着眼圈起身大步走过去,扶着陈献坐回到桌旁。 “献,别这样……”陈会擦着眼泪,想到了辛酸往事。 “献哥,坐下吧。”陈青醉眼有些迷离地摆摆手,呵呵苦笑着说道:“你这么做,让晚辈们以后还咋做人啊,传出去了,村里人还不得天天戳他们后脊梁骨笑话咱老陈家啊?哦,一大家子人逼着老陈家三叔给他们鞠躬?” 这句话,明显带着埋怨的语气了。 于是酒桌旁边和西里间,就有人开口附和着:“哎呀哎呀,干啥啊这是,快坐下说话,你这是唱的哪一出啊,让人牙都酸了。” “行了三叔,没谁非得跟你过不去。” “别在这儿倚老卖老行不?” 陈献愣了愣,继而苦笑着坐下——显然,大风大浪宦海纵横一辈子,曾经被誉为平阳市政坛不倒翁,足智多谋的他,却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未曾想到在这乡下老家的农村里,这般行为……还真讨不到啥好来。 不过人心都是肉长的。 作为长辈,一名老人,做出这样的行为,说出那样的话,无论放在哪里,都能够打动下人的心。 所以酒桌上的老爷们儿,还有东里间的妇女们,一时间也不好再说啥难听话。 然而,随着陈顺和好意地挑起老陈家这些年人丁兴旺的话题,想要籍此将家里的氛围搞得融洽些,让大家都能够真正接纳三叔之后……讨论这个大家庭的话题开始蔓延,然后渐渐地就在个别人恶意的引导下,开始了对陈献的抱怨。 而且,抱怨得似乎也都在理。 “既然三叔您今天有这样的态度,咱都敞开了话说,一家人嘛,对不对?其实您以前,还真没把我们当过自家人啊。” “是啊,别人家出个当官的,谁不是拉拉扯扯本家亲戚都能有点儿事情做。” “我们求你办点事,都从来没帮过,唉。” 几个妇女也从西里间走了出来,纷纷开始抱怨指责起来,孩子们也出来看热闹……渐渐的,一大家子人都围拢在了客厅里。 陈羽芳气得肺都快炸了,她和哥哥都想要出去辩驳几句,但被母亲和嫂子拽住,并把东里间的门,关上了。 陈顺和两口子一时间也是面露苦涩和后悔,不该牵头办这次家族大聚会。 他们作为东道主插不上话,又不能强行去制止——毕竟有长辈在这儿呢,而且都是本家的人,众怒难犯。再者说,三叔都鞠躬道歉了,那态度摆明了是允许大家纷纷说他以往的过错,抱怨完了,大家以后兴许就能亲了? 陈秀兰走到丈夫身边,一脸伤感。 坐在对面的苏淳风,看着父亲的神情,就知道,父亲快要忍不住了。 …… ps:今日还有两更,下一更应该在中午十二点左右,第三更在晚上十点左右。谢谢…… 196章 我来说几句 只见苏成的脸色,愈发难看,他的胸膛起伏频率加快,捏着酒杯的右手上青筋虬结,脸色泛红,双目微微眯缝着,似乎有些酒意上头的样子——他早就想站起来替陈献说几句了,但是他知道,自己只是老陈家的女婿,轮不到他来说这些话! 但现在,苏成不打算忍了。 太过分了! 就在他准备起身,即将开口时…… 坐在对面的苏淳风很及时地喊了声:“爹。” “嗯?”苏成愣住。 苏淳风微笑着抬手示意父亲别说话,然后,他站了起来,双手抬起下压着示意大家安静些,脸色微红害羞般道:“大姥爷,三姥爷,五姥爷,舅舅,舅妈……”他很礼貌,不厌其烦地挨个儿地称呼了在场的所有长辈们,在众人诧异的眼神中,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犹犹豫豫着说道:“那个,大家先别说话了,能不能听我这个小孩子说两句啊?” 其实这种场合,这些事情,怎么排都轮不到过完年才十八岁,而且还是晚辈的小年轻苏淳风来说话的。 但苏淳风较为特殊,他是老陈家最有出息的女婿苏成的长子。 就看在苏成这张财神爷般的面子上,所有人也不好说什么。更何况,一群长辈,老陈家的人,能当众拒绝一个孩子提出的要求吗? 显然不能。 这些,都在苏淳风的预料之中——其实以他不好出风头的低调心性,原本是不想在这样的场合下开口的。就连年老的陈献都甘愿受到些屈辱,从而达成自己的心愿,苏淳风又何必去非得为陈献鸣不平呢? 但今天,他必须开口说话。 因为他知道,他不开口,父亲就要开口了。而父亲又是一个直性子的人,遇到这种事情最是容易冲动,有啥说啥。如果让喝了些酒的父亲开口的话,说出来的话肯定很冲,很难让人接受,从而得罪在场的所有亲戚们。 可如果有些话从苏淳风的口中说出来…… 那就不一样了。 因为他说得再难听,到最后这些亲戚们再如何生气,也只能忍气吞声地私下唠叨腹诽几句,表面上却不能和孩子一般见识。这样一来,亲戚之间的关系就不至于僵化了,母亲陈秀兰,以后也不会在娘家亲戚们中间太尴尬。 苏成眉头紧皱,但却没有说什么。 陈秀兰却是有些担忧和尴尬地看了看亲戚们,然后斥道:“淳风,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 “哎,淳风高中都快毕业了,学习又好,是有文化明事理的孩子。”陈秀芝抢着开口说道。她觉得自己之前在屋子里说出的那番话,肯定会影响到堂妹一家人的想法。更何况,苏淳风还是一个孩子,得知他的父亲当年就是因为没有受到陈献的帮助,所以才会苦苦务农好些年,那么苏淳风心里肯定是不会高兴的。 陈顺和眼珠子一转,道:“那,看来孩子们也都大咯,咱们作为长辈的,总要给孩子们说话的机会,淳风你说吧。” 有陈秀芝这样心胸狭隘之人开口赞同,又有东道主陈顺和的支持,其他亲戚们当然也都纷纷点头,一个个面露笑容地看向苏淳风,寻思着这个半大的孩子,能在这样的场合下,说出什么话来?要是丢了老苏的家人…… 那可真就好玩儿了。 当听到苏淳风说他要讲几句时,陈献的心里就轻轻颤抖了一下,只是他的神色依旧平静,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似的。 他不会表态。 他已经在这样的场合下,被诸多晚辈本家亲戚们,批判讽刺挖苦埋怨得有些麻木了。甚至于,耳边似乎都听不到他们说的那些话,反而想到了自己年轻的时候,和一帮同样年轻的人去批斗别人,尤其是批斗亲人的时候…… 那些往事,很让他自责懊悔、愧疚无比。 在客厅里的议论声渐渐静下来之后,年轻的苏淳风才微红着脸,似很小翼所以斟酌着慢慢地说道:“三姥爷,您自己也认错了……以前的一些陈年旧事,您做的确实不对,这方面受到大家的批评指责,也没啥,是吧?” “嗯。”陈献神色和蔼地点了点头。 “亲戚嘛。”苏淳风大概觉得自己说错了这个称谓,就赶紧更正道:“这边说起来,应该是老陈家的本家人,尤其是晚辈们,埋怨您当了官有了权力之后,大家去求您委托您帮忙照应下,但您真没为他们做过什么……所以这方面,您确实显得有些不太近人情,或许有些事情不过举手之劳,可您都没做,这也不好,是吧?” 陈献略带歉疚地点头承认:“嗯。” 苏淳风就笑着耸耸肩,扭头扫视着众人,道:“看看,我三姥爷这胸怀,气度,确实不一样……哪儿做得错了,他懊悔,所以向大家道歉,还鞠躬了!一个长辈,一个年老的人,一个曾经有着显赫官威手掌大权的高官,因为自己以往的一些过错,向全家族的人鞠躬,表示他的歉疚,难道仅凭这一点,我们不应该原谅吗?” 没有人说话。 人心都是肉长的,谁心里还没点儿软乎劲儿? 而从一个孩子嘴里说出这些话来,更是让他们感到有些脸红…… 纵然是如陈秀芝这般蛮不讲理只有私心的人,这时候也不好去和一个晚辈辩驳,更何况,苏淳风还是苏成和陈秀兰的儿子呢? “另外。”苏淳风抬起了手,竖起食指轻轻前后摆动着以示强调,道:“我刚才说,三姥爷为了他以往的过错而道歉,鞠躬。但在没有关照亲戚本家们这件事情上,我没有说他错,只是说做得不好,不近人情……” 所有人立刻面露诧异。 “不好,不近人情,不等于错。”苏淳风原本微笑着的表情,忽然间就有些变得冷厉和不忿,他微微皱眉,左唇角上扬,带着些讥诮之色地说道:“刚才埋怨怪罪三姥爷的各位,都是我的长辈,也都是成年人,不是小孩子了……如果你们只是说三姥爷他年轻的时候怎么对不起家里的亲人,为了一己私利干出了许多无可挽回让人难以原谅的错事,就连我这个外姓的亲戚晚辈,也会觉得应该狠狠地批判他,让他后悔万分,让他背负罪责一辈子内疚难过。可是,你们凭啥埋怨人家没帮你们做这个做那个?说句不大中听的心里话……三姥爷他,欠你们谁的?” 众人都愣住了。 陈秀芝最先回过味儿来,怒道:“哎,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这咋能说欠不欠的?自家人谁帮着照顾下谁,难道不应该啊?还有没有人情味儿了?” “人情味儿是这样的吗?”苏淳风冷笑道:“要是真记恨他早些年做的那些错事,就跟他断了亲啊,别去找他帮忙啊!找他帮忙他不帮,咱自己有点骨气这日子就不过了?我没听说过这些年有谁家因为没受到三姥爷的帮助就饿死人了!再说了,不帮忙就不是亲戚,不是长辈了?亲爹妈还不能管你一辈子呢,凭啥别人就欠你的?” “你……” “堂姨。”苏淳风歪着头笑呵呵地说道:“换做是你,你就会愿意帮助这么一大家子人都当官,都发财,是吗?”刚说完这句话,不待陈秀芝开口,苏淳风就接着说道:“你肯定会说我当然要帮之类的话。可事情不是你上嘴皮子碰下嘴皮子说说就能办了的。你的事要办,家族其他人的事情办还是不办?不办就是不公,就是偏心,更得挨骂了。可办了呢?别说三姥爷他没那么大本事,就算有,难道让他冒着犯错误蹲监狱的风险,去帮助你们所有人一个个地办?你以为一个当官的就可以一手遮天想做啥就做啥?记住了,他要帮你们做什么,也得去求人,别人给他办了事情他就得欠下别人的人情,以后别人有什么事要他做,他就得还人情……不是你自认为别人都该无偿地为你做所有事情,而你却不需要去为别人做什么,更不需要去考虑别人的难处!” 陈秀芝被这番话说得面目通红,气得使劲晃脑袋跺脚道:“你这话什么意思?秀兰,你管不管你家孩子了?” “实话实说而已,无非就是回家让我爹打一顿,让我娘骂一顿。”苏淳风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扭过头看向其他人,道:“三姥爷在人情这方面做得不好,要是真在意就别和他亲……既然都亲了这么多年,干啥非得纠结这些事情?要我说,有事求人,别人帮你那是仁义,你得知人情。别人不帮你,那是理所当然,你也没必要记恨,除非别人欠了你的,那是他不厚道没良心——至少,咱自己做人首先要无愧于心!” “淳风,你少说两句!”陈秀兰终于忍不住喝斥道。 苏淳风委屈地撇撇嘴,倔强道:“本来就是嘛,一大家子团聚在一起,热热闹闹高高兴兴的,非得唠叨些陈年旧事,还扯出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来……这不是让我舅舅难堪吗?既然都有这么大的能耐和气性,早干嘛去了?再说了,我就纳闷儿,是个人都知道大公无私不徇私情的官是好官,一家子咋都巴不得让我三姥爷当一个坏官呐?感情啥事儿搁在自己身上,就要变个理?呵呵!” 话,说得差不多了。 所以苏淳风瞄了眼看似铁青着脸实则眼中带着笑意的父亲,唇角咧了下,眼角眨巴了一下。 于是苏成拍桌而起,怒声喝道:“出去!” “出去就出去……”苏淳风赌气转身走了出去。 …… ps:小区暖气管道整改,把他妈俺们这栋楼的电线都给干掉了,停一天电……我熬夜码字补更吧,呜呜呜…… 197章 全家欠淳风的人情债 血气方刚年少气盛的苏淳风一走,客厅里苏成和陈秀兰就开始面带歉疚尴尬不已地向各位亲戚道歉: “大家别介意,回去我非得好好教训他一顿。” “别跟他一般见识,这,这……淳风这孩子,啥都不懂,整天在学校里读书读得有点儿死脑筋了,书呆子一个,别生气啊。” 一大家子人,谁能落下脸皮去为此非得较真? 更何况,苏淳风说得那些话,听起来似乎确实很有道理啊——其实这般浅显的道理,亲戚们未必都没有想到过,也未必没有在心里因为一些亲身经历过的事情而有所无奈地感慨过。只不过,在这个年代的乡下农村里,或者更远些、更大范围地来讲,也很少有人会去当众把这番话说出来,因为这种话很容易引发争议从而受人指斥、怀疑其心性之凉薄。 亲戚、本家、朋友之间,难道互相帮助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吗?亲情、友情,体现在哪方面? 这也是今天家族聚会过程中,会出现集体讨伐攻讦陈献的原因。 倒不是每个人都坏得流油,只是人人都有缺点,人人都有私心。当自我在某些自认为情理之中的事情上没有得到满足的时候,必然会有不满的情绪。再在适当的场合环境中,有人恶意地挑唆、带头、激化,那么忍不住起哄般发泄下心头的愤懑,也就是很自然而然的事情了。 还好苏淳风那一番话说得相对来讲比较圆满,各方面补充得不错。尤其是最后好官与坏官的比喻,让老陈家的人更不好说些什么了。 而且,谁心里都会自觉地思忖琢磨,自己有没有让人为难过呢? 所以在苏成和陈秀兰两口子诚恳地代孩子向大家道歉时,多数人都微笑着大度地予以了谅解,表示并不介意,甚至还有夸赞苏淳风说得好的。 身为东道主的陈顺和两口子,自然也得赶紧说些圆场的话。 接下来…… 一些之前埋怨、指责过陈献的人,尤其是还在酒桌上的大老爷们儿,就都借着酒劲和这个场合,端起酒杯向陈献这位长辈表示了诚挚的歉意,也代表家里有在刚才说了些不合适话语的人,向陈献致歉。 陈献感慨万千地连连摇头,心情大动的他,忍不住就多喝了几杯酒。 常言道“血浓于水” 毕竟是一个家族的人,原本那些所谓的仇怨也不过是早些年间在那个特殊的时代背景下,出现的一些可以说全国上下并不少见的事情。而且自陈献从部队回到地方任职之后,这些年来和家族里的关系虽然冷冷淡淡,却也没有断了关系——逢年过节,尤其是春节,家族里的晚辈们还是会去给他磕头拜年。 且不说他们有无私心,至少亲情关系还在。 而今天这番群情激奋的斥责、埋怨,如同批判大会般,本来会导致双方的矛盾加深,亲情恐难以再续了。却因为苏淳风的一番话,反而促成了一大家子人在发泄完心头的不满情绪后,对陈献心生愧疚真诚地致歉……于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大家都敞开了心扉,多年来那些积攒的矛盾和心头的疙瘩,就都一一解开了。 很快…… 客厅里就一片欢声笑语。 一些老娘们儿、小媳妇、姑娘家,都主动到东里间去和姜茹英、周云、陈羽芳她们谈话。 亲戚本家们瞬间颠倒过来的态度,让姜茹英和周云,包括心性高傲自负瞧不起一帮乡下亲戚们的陈羽芳、陈羽凡兄妹二人,都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之前还一个个地看他们如仇敌,让他们在愤怒的同时还有些无奈、悲哀。但现在却摇身一变成为了贵宾,让他们深刻体会到了乡下农民们对自己人高兴时的热乎劲儿。 那才叫亲切、朴实! 最为尴尬的,莫过于陈秀芝了。 虽然她的丈夫胡军,已经替她向三叔陈献道过歉了。可她的秉性,却让她说不出什么服软的话,而且还当众被苏淳风一个小毛孩子给训斥一顿,实在是丢尽了颜面,心中怒火更甚。本想要再和本家的妇女们唠嗑继续指桑骂槐地发泄一番吧,未曾想都如同避瘟神般地躲着她,主动往东里间那边去热情攀谈以表歉意和亲热了。 这让陈秀芝更加难堪,独自站在客厅里暗暗怒骂着一群吃里扒外,口是心非,飞机眼的东西们…… 再看着酒桌上一边喝酒一边热聊的老爷们儿们,倍受冷落的她不禁气鼓鼓地冷笑道:“孩子大人可真像啊,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家里能混到现如今这么好,还不是上杆子巴结讨好着三叔,三叔又偏心帮衬着,你们能有今天?” 苏成皱了皱眉头,却没有吱声。 胡军害怕自己这个老婆,但还是忍不住说道:“秀芝,你唠叨这些干啥,一家人高高兴兴的不好吗?” “你高兴的起来啊?”陈秀芝立刻跳着脚骂道:“你有出息就一辈子在家里修地球,窝囊废!一年挣的钱都不如人家一天多,你还有脸和人坐在一个桌子上喝酒,赶紧给我滚回家去,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你,你……” 胡军嘟哝了两声后,有气无胆却也真觉得丢人现眼了,不顾旁人的劝阻,起身耷拉着脑袋无比沮丧地离开了。原本在另一间屋子里的两个孩子,也都因为这个当妈的表现,感觉无地自容,红着脸走了出去。 “一家子没出息的东西!”陈秀芝愈发愤怒,在屋子里跳脚怒骂。 今天喝酒有些过量的陈献,看都未看陈秀芝一眼。他轻轻叹了口气,微有些醉意地对桌上的人说道:“秀兰和成子,是有福气的人啊,能有淳风那样的好儿子,即便是没有今天的事业,将来也一定会过上好日子的。说实话,在成子搞物流园区这件事上,我真没帮上什么忙,都是成子和羽芳他们俩合伙办起来的。要说这其中有没有用到我以前的人际关系、影响力,这肯定是有的。如果非得说这也算是我帮上了成子的忙,那我只能说,我是在还一个人情债,还的是……我们一家,欠淳风那孩子的人情债。” 此话一出,满座皆惊。 陈献这样的人物,怎么会欠下苏淳风的人情债? 而且,还是他们一家人,欠苏淳风的人情债? 从时间上来推断,苏成一家人开始去平阳市发展,到现在已经快三年时间了。那时候甚至再之前的苏淳风,才多大年纪? 似乎意识到自己差点儿说漏了嘴,陈献苦笑着摆摆手,道:“不说了,不说了……今天酒喝多了,我很高兴,很高兴啊。” 何止是他。 现在这么大一家子人,除了陈秀芝之外,又有谁不高兴呢? 见到无人理会自己,而且丈夫孩子也都走了,陈秀芝气得都想拿脑袋撞墙,她跺着脚挥手指着桌子上还有东里间的满屋子人喝道:“就你们亲!亲吧……谁离了谁还不能过日子啦?”吵吵完,她转身大步离开了。 无人理会。 都装作没看到没听到——好好的大家庭聚会,不能让陈秀芝这样的人给搅了情绪不是? 屋里屋外,欢声笑语不断。 随着聊天的深入,所有人的谈话内容,都慢慢地转到了苏成、陈秀兰身上,然后,自然而然地提及到了苏淳风,这个非常了得的孩子身上——他学习成绩优秀,长得好看,人又懂事,而且说起话来头头是道,比一般的大人都要强好多。 最重要的是,陈献那句代表全家还苏淳风人情的话语。 不仅家族人疑惑,就连陈献的家人,还有苏成、陈秀兰两口子,也都是满心的困惑。实在是想不明白,到底苏淳风干了啥,让陈献都得心生感慨认认真真地说,代表一家人去还他的人情呢? 对此,陈献讳莫如深。 不过所有人都清楚的是,今天苏淳风确实帮了陈献,还有他这一家人,乃至于整个家族的大忙。若非是苏淳风站起来当众说出那番话,这个大家庭,又怎么会有现在这般和睦融洽的亲情氛围呢?恐怕家族和陈献这一股的亲情,都要因为今天发生的那些几乎无法挽回和制止的情况,给断掉了。 而苏成和陈秀兰还知道,今天儿子帮了他们一个大忙。 儿子,替他们出头了! 如果苏淳风不出头的话,苏成知道自己会说些什么话,会导致什么后果。陈秀兰也知道丈夫的秉性,所以当时也非常担忧。还好,苏淳风在最为关键的时刻,制止了父亲说话,随即就替父亲出头,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 现在,聚集在陈顺和家里的这些亲戚本家们,谁心里不因此而感慨,感激苏淳风当时及时地站出来说出的那番话? 宽畅的院落里。 被表哥陈俊叫回来的苏淳风,正蹲在狭小的锅炉房里,伸出双手烤着火取暖。 现在屋里面的情况,他已经从陈俊的口中得知,心中感慨并为这一大家子人高兴的同时,却也不想回到那热热闹闹欢声笑语的屋里去和大家一起高兴——他知道,自己一进去就会成为所有人关注的对象,问这个问那个的…… 最让苏淳风郁闷的是,陈献喝高了,那张嘴乱叨叨,虽然及时地把住了关键秘密没有说,可他那句话,还是会让所有人都心存疑惑啊。 唉,这风头出的…… …… ps:群里那谁那谁和那谁,你们的月票,你们懂的……哼! 198章 其实大家都不是小孩子 年初五的家族大聚会之后,在多数人看来,陈献说出的那句所谓“我是在还一个人情债,还的是,我们一家,欠淳风这孩子的人情债。”不过是一句有些颠倒了次序的醉话罢了,因为那天,年过六十的陈献确实喝多了。 不过,在了解陈献的家人来看,却深知以他的秉性,此言非虚啊。 但具体指的又是什么呢? 没有人知道。 家里人问及的时候,陈献都会笑而置之地说一句“那天心情好,喝得躲了,竟说些醉话,以后不要再提,老脸上挂不住咯……” 陈羽芳本想找个机会问问苏淳风的,然而从初六开始,物流园区内的各货运、中介公司相继开张,她的工作也开始变得繁忙起来——新一年园区房租到期的商户统计,房租涨价比例计划,综合市场的调研,万通货运信息网的重新组建及信息台收购、重组方案,还有万通物流园b区项目建设的进度等等。 而且初八的时候,正处在高三关键时期的苏淳风,也开学去往学校了。 哪儿还有时间和机会,去问问苏淳风这件其实也没什么要紧的问题呢?但陈羽芳为此心里一直都有个疙瘩。 因为她记得当初父亲说过,对堂姐一家人,尤其是苏淳风,要尊重! 那时候苏淳风还上初中吧? 与陈羽芳有着同样疑惑的,还有他的哥哥陈羽凡——现任平阳市南城区政府国土资源局局长。他当初第一次去往乡下堂姐陈秀兰家,回来的路上,被父亲严厉地斥责,并告知过,对堂姐陈秀兰一家人,要尊重,尤其是对苏淳风。 只不过,和苏淳风没有什么接触,第一次见面还曾差点让苏淳风给暴揍一顿的陈羽凡,当然不会去问问苏淳风怎么回事,他也没那个时间。 而与这对兄妹不同,他们的母亲姜茹英,却隐隐猜测到了什么。 她记得,96年正月初六,苏成、陈秀兰一家人来拜年的那天,丈夫就很是一反常态地和苏淳风在书房里私下谈了些话,临走时又把苏淳风单独叫到一旁说了几句。而后,深陷政治漩涡中的陈献在春日里又亲自去了趟乡下的堂侄女家中一趟,据儿子回来说,陈献和苏淳风共同去河塘村村外的农田中走了一遭。 那次从乡下回来,陈献在家中一番折腾,找出些女儿的首饰等物,拿出去扔了还不算,又烧掉…… 后来,女儿的病就好了。 再后来,陈献以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大勇气大智慧,选择了最为有利于自己的主动退休,得以在残酷的斗争中争取到了最为有利于自己的结果——明哲保身,而不至于身陷囹囵身败名裂。同时,也保住了孩子,以及他的关系网。 再想想这三年来陈献的日常生活中,多有学习传统文化,研究易学、风水,查看些野史典籍中有关方术之类的记载。 还有,很多很多…… 于是曾任市第二高中副校长职务,搞了一辈子教育的姜茹英,心中忽然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想。 难不成,淳风那孩子,懂得些神秘的东西? 正月十六清晨。 寒气未消,冰冻三尺。 姜茹英陪着丈夫在公园里跑步健身回来。穿着羽绒服裹着围巾,戴着棉手套的老两口,在人影稀少,两侧栽种着一棵棵参天大树的街道上闲散地迈着步子。天冷的缘故,他们的呼吸,在面前绽放出一团团不断消散又腾现的白色雾气。 “老陈,淳风那孩子……是不是有什么古怪?”姜茹英忽而轻声问道。 陈献笑了笑,道:“都说了,别再提那件事。” “那我提一下以前的一些事情吧。”姜茹英微笑着,不急不缓地一件件开始叙述她心中的疑惑,有关陈献这些年来所有反常的行为…… 陈献神色一直都很平静。 直到姜茹英讲述完最后的一段话“所有的一切,都不得不让我怀疑,也许淳风这个孩子,就像是那位和你私交不错的风水大师石林桓一般,在某方面有着非常天赋或者他本人也是一个大师?不然的话,实在是无法解释你这些年来许多异常的表现和行为。”陈献这才笑着摆摆手,道:“竟说些胡话,淳风不过是个孩子。” “但你不是个孩子。”姜茹英道。 “以后不要再提这件事了。”陈献叹了口气,道:“还有,你今天讲述的这些话,以及猜测,更不要对人提及,就连羽凡、羽芳他们,也不能告知。” 姜茹英就笑了笑,道:“我也不是小孩子了,用你叮嘱?” 她知道,自己的推断和猜测,似乎已然接近了某个真相。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大的疑惑——苏淳风毕竟是个孩子,三年前更是一个初中生而已。怎么会懂得一些神秘的东西,从而让她丈夫这样的人物,都钦佩不已言听计从? 但既然丈夫不让再问,不让再说,她也没有继续追寻答案的想法。 到了她这个年纪,对于许多事情都没有了太大的好奇心和探知欲。同时她也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太多超出常理的事情似乎永远都无法解释,也不会有答案。 而对苏淳风,姜茹英也愈发有好感了。 淳风,是一个挺好的孩子。 …… …… 教室里,黑板左上角的那个高考倒计时,在不断地缩减着。 对于高三的学生们来讲,这将是他们人生中永远不会忘却的一段青春记忆——没有周末假期,没有如高一高二时那些丰富多彩的课余生活,没有娱乐休闲,他们几乎每天都要待在校园里,像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般,面对着一本本教科书、一叠叠学习资料,一张张模拟试卷……以至于每天清晨的早操健身时间,都被他们当成了每日里所向往着的难得休闲娱乐下的时间段。 他们觉得日子过得很慢,巴不得高考赶紧来临;他们又觉得,时间过得很快,也许自己对于高考的准备还不够充分。 矛盾,紧张,渴望,忐忑中…… 时间没有丝毫停滞地保留着它亘古不变的状态,一点一滴地流逝着。 冬去春来。 转眼间,已是春暖花开时。 苏淳风的身体状况,除了早上的时候能够勉强气喘吁吁地跟着同学们跑两圈,再做上一套早操之外,依旧没什么大的好转。他还是很虚弱无力,畏寒怕冷——当别的同学们都早早褪去了冬装,穿上薄薄的衣衫尽显青春朝气蓬勃,他那一身的校服里面,却还穿着线衣线裤,稍微冷一些就会抽鼻涕。 而这段时间里,他并没有停止修行。 只不过,他刻意地将自己的修为压制在了净体后期圆满的境界中,没有突破。 因为他知道,一旦修为突破进入固气之境,那么一来他需要更多的时间用于修行中防止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二来,就得继续承受同学们形成的大势所压。现在可是高中最为关键的时期,课业如此紧张,哪儿有太多时间去修行?他更没有什么变态的受虐癖,去享受大势带来的折磨和苦痛,那也会影响到他的学习。 另外,当前的身体状况还有一个好处就是,避免被可能遇到的江湖术士们搅扰。比如上次袁赐辛跟着石林桓来了一趟,结果一声不响地就走了。 现在,是一九九九年。 奇门江湖复兴的萌芽,已然开始在全国各地飞速成长。 几年后,奇门江湖就会像是藤蔓般,向四周伸展出它细长的茎叶,相互交错扩展覆盖,遍及全国乃至世界各地。 到那时,才算得上是真正意义上的奇门江湖! 一派繁荣! 而这时候,平阳市金州县内几乎足不出户的铁卦仙程瞎子,已经率先在全国范围内的奇门江湖中,打响了一定的名气。所以如今的金州县城里,出现一些奇门术士的概率很高,——江湖复兴繁荣在即,谁不想在程瞎子这里先卜上一卦呢? 晚上八点半。 高三一班的教室里,鸦雀无声,同学都在认认真真地复习功课或者做模拟试卷。 苏淳风很快做完了一张英语模拟试卷,把卷子递给前面的黄薏瑜和王海菲,让她们俩帮忙审阅一下——这是三人之间商量好的,不管哪一科的模拟试卷做完后,都相互审阅评分,这样一来对双方的成绩都有提高。 “薏瑜你先看吧,我这套卷子还没做完。”王海菲轻声道。 “嗯。”黄薏瑜点点头,道:“我做完这套题。” 苏淳风也不急于催促,微微伸了个懒腰后,就从抽屉里拽出随身听的耳机戴上,微微阖目开始了听力练习。 大约听了有三四分钟时,苏淳风忽然感觉到了体表肌肤有一种奇妙的紧缩感。 同时,小腹部传来了阵阵暖洋洋的热流。 “我操。”苏淳风心中暗骂一声——这是,这是修为踏入固气之境的征兆啊——当术士自身修为在净体后期之境持续修行一段时间后,体内已然形成了一种自发的循环净体状态。而这种状态持续地循环,会让身体慢慢适应并自发地向更为有利的状态迈进,从而开始收紧皮肤下的气线,阻塞本元真气不断的大量外泄。 这时候,本元气息循着五脏六腑外的各条经络向外外泄而不能通透时,就开始一点点地循着状如蛛网般的气线,向中枢魄内积蓄存储。 但是,这种看似自然而然产生的积蓄状态,对于一名术士来讲,是很危险的。 …… …… 199章 修行无小事,莫自大 术法修行,其实从某些方面来讲,本身就属于是一种逆修——将一个人的精、气、神都修行到一种非本质化的状态。 而人体又近乎于完美。 那么借助于修行而改变自我的身体状态,就是一种对大自然的逆向而行。 所以在术法修行的过程中,务必要保持绝对的谨慎和小翼,尽可能地顺应大自然之势,通俗点说就是打擦边球,在不引起天道自然和身体自然反噬的情况下,把自身的修为境界一点点提升起来。但如果操之过急,就必然会引发各种各样的不妥——走火入魔就是最常见的一种身体的自然反噬,另外还有经络崩裂、气血堵塞等等状态,更甚者会直接导致意念骤停,从而迅速挂掉。 我们知道,人体有免疫系统,分固有免疫和适应免疫。 像苏淳风目前的修行状态,就属于是人体免疫系统的适应免疫产生后,循着固有的优化状态去改进。但这种优化免疫,是按照人体正常的状态去优化的,而苏淳风本身的状态已经有所改变了,这时候就会导致身体出现危机状况。 在没有修行引导的情况下,从五脏六腑七魄中走成的本元、真气,循着经络和密如蛛网般的气线,原本应该外泄至体外,却突然因为体表下的气线收缩堵塞,从而开始自然而然地向中枢魄汇集。 问题来了——苏淳风体内经络大小周天没有通,根本无法顺利地、快速地让这些本元真气汇流至中枢魄。 这时候,就会出现体内本元紊乱的可怕状态。 与此同时,还没有做好任何积蓄存储大量本元真气准备的中枢魄,也会在不断涌入的本元真气的冲击下受到严重的伤害。更可怕的是,这种伤害的发生,不是缓缓积累的,而是在极短的时间里就会发生。 如果换做是一般的术士,恐怕还会因为这种情况的发生暗自欣喜,然后等感觉到不适的时候,就已经晚了。 还好苏淳风重生而来,在术法修行方面有着丰富的经验和足够的见识,所以他当即伸手拍了下黄薏瑜的肩膀,轻声道:“班长,我有急事要出去一趟,请个假啊……”说罢,他也不待黄薏瑜是否同意,起身就往外匆匆走去。 “哎!”黄薏瑜只是哎了一声,苏淳风已经走到班门口了。 她有些无奈和生气地哼了一声,然后不再理会,低头继续做试题——今天晚自习的值课老师刚出去没多大会儿,哪位同学有什么事情当然要请示班长。 可苏淳风这哪儿像是请示啊? 就只是打个招呼而已。 什么有急事要出去一趟……黄薏瑜撇撇嘴,暗暗在心中腹诽道:“憋死你!”她自然而然地认为,苏淳风肯定是内急了,不然还能有什么事? 王海菲神色间露出一抹诧异和担忧:“苏淳风,是不是着凉拉肚子了?” 她知道,苏淳风一直身体不太好,畏寒容易着凉。 外面,银月高悬,繁星隐隐。 苏淳风气喘吁吁急匆匆地往宿舍方向走去,心里又暗暗思忖着去哪里才会更安全一些——如果回宿舍的话,一会儿晚自习放学后难免会有舍友提前回来,从而打搅他的修行。去操场上也不行,现在天气转暖,晚上也会有学生到操场上跑步、玩耍或者偷偷摸摸早恋……焦急不堪的他甚至想到,要不要去女生宿舍楼后面? 那里还真是一个理想的地方。 因为去年的灵异事件,导致住校的女生们晚上去卫生间都要找个伴,更不要说去狭窄阴暗的楼后面了。 但万一巡逻的保安脑子抽筋非得去女生宿舍楼后面转转,或者现在去的话被宿管大妈给看到了…… 这可如何是好? 就在苏淳风气喘吁吁地跑到足球场北边的时候,恰好看到了不远处教职工宿舍楼前,一个人正在不急不缓地往楼道口走去。 钱明! 恰好此时足球场附近没什么人,苏淳风连忙无所顾忌地喊道:“钱老师……” “啊?”钱明停下脚步循声望来。 苏淳风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了过去,额头上虚汗直冒,神色苍白虚弱地说道:“快,带我去你房间。” “啊,好好……”钱明赶紧答应着,一边伸手搀扶着看起来像是受了重伤的苏淳风往楼道里走去。 走到三楼的时候,恰遇到一位高二年级的男教师从屋里出来,诧异道:“哎钱明,这位同学怎么了?” “刚才跑步不小心碰到腿了。”钱明反应很快。 “那送去医护室啊。” “我那里有正骨水,抹点就行。” 这位男教师显然很有责任感,纵然是钱明面露不耐烦之色,那名穿着校服的男生更是低着头看都未看他一眼,两人已经登上楼梯快要拐弯了,他还是皱眉带着些责备的语气道:“咦?现在正是晚自习时间,跑什么步啊?他是哪个年级哪个班的?” “我们班的!我让他出来给我掐表计算跑步时间的,行吗?”钱明扭头不耐烦地撂下了这么句话。 “嘿,生什么气嘛。”男老师耸耸肩嘟哝着往楼下走去。 两人来到五楼,因为门上还是那种老式的锁,所以钱明只能松开苏淳风,然后腾出两只手,一只手拿捏住锁,一手拿着钥匙开锁。这时候的苏淳风只能靠墙站住——本身就够累了,加之体内经络之中的本元真气已然出现了大规模紊乱的迹象,体表下的气线都已经开始鼓胀跳动,使得他浑身像是中风般禁不住地剧烈颤抖着。 这次的修为境界突破,太出乎他的意料了。 因为他一直都认为,自己对于修行境界状态的压制,很稳定,而且体内一切如常,却突然间就发生了这种情况。 而且,恶化得还是如此之快。 不过,苏淳风现在顾不得去考虑到底是什么原因了。 钱明匆匆打开门,一手开灯,一手扶着苏淳风走进去坐到床边上,然后回身把门反锁,一边扭头问道:“淳风,你怎么了?” 没有回应。 钱明发现,苏淳风已然盘膝坐在床铺上,微阖双目入定了。 只见他额头上汗珠滚滚而下,脸色苍白似虚弱到了极点。但隐隐的,裸露在外的肌肤似乎还泛着些肉眼可及的红晕,像是发烧的症状。更诡异可怖的是,他脸上、脖子上、双手上的肌肤,都在不停地颤抖着,时而还会鼓起一个个米粒大小的疙瘩,随即很快落下,但又会再次浮现出来,如此重复着。 这…… 钱明心中极为震惊地愣了好一会儿,这才蹑手蹑脚地走到窗前,把窗帘轻轻拉上,尽量不发出一丝的声响,然后走回到门口处,把灯关上了。 单人宿舍内,陷入了一片漆黑之中。 钱明一声不响地坐在了书桌旁。他判断,苏淳风应该是受了些内伤,所以正在以修行疗伤。 但他到底受了什么伤? 是不是中了某种术法的侵害,才会导致他的身体出现这般诡异可怖的严重症状? 而且让钱明感到奇怪的是,宿舍内竟然没有丝毫灵气汇集的波动,这似乎有悖于常理。因为修行和疗伤虽然不等同于施术,不会引发剧烈的磁场异动,但导引汇集稳定的天地灵气并加以汲取,是每次修行的必要步骤啊。 由于苏淳风在疗伤,钱明自然不方便修行,他担心自己的修行会和苏淳风的修行疗伤起冲突,所以只能干坐在桌旁守护着。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 许久后,困乏不已的钱明,趴在桌上睡着了。 此时的苏淳风,正在倾尽全力以意念和心法,去克制并导引着体内紊乱的本元真气,向着体表肌肤每一条紧缩的气线渗透冲击,以求将紧缩的气线关口打开,让本元真气外泄出去,减缓体内经络、气线和中枢魄的压力。 同时,默念术咒心决,导引本元真气向五脏六腑和七魄中回流。 再强行运转中枢魄内现有的本元真气,按照固气境界的状态,循环往复,让汇流而入的那些暴戾紊乱的本元真气,可以在这种循环中渐趋稳定。 三管齐下! 普通术士在修行中,一般情况下不会遇到这种危险状况。因为他们的修行是稳定的,按部就班的,在净体后期大圆满时,就已然开始了对于中枢魄的运转,不断增强中枢魄的承受力度,同时一点一滴地导引本元真气向其中汇集,在存储积蓄的同时,也渐渐拓展增强中枢魄的功能。 即便是偶有遇到这种状况的,也会有师父帮助强行打通紧缩的气线释放紊乱暴戾的本元真气,从而达到稳定。 但现在,无人能帮助苏淳风。 他只能靠自己! 好在是,他有着丰富的修行经验和见识,而且他有着和自身修为并不匹配等同的超强心神境界,故而在应对此番风险的时候,能够精准无比,不出丝毫差错地三管齐下…… 有惊无险地度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后,体内本元真气的紊乱暴戾状态,渐渐平复。 黑暗中,苏淳风慢慢睁开了眼睛。 体内的危险状态已经完全解除,他的修为境界,踏入了固气这道坎中。 同时,他也知道了此次引发这般突发危险状况的原因是什么,并暗暗自责羞愧:“身为一名曾经修为至醒神境界的术法高手,竟然犯下了大意和自大这本不应该犯下的错误,盲目相信自己强大的经验知识积累,却忽视了人体自身免疫系统的强大适应性功能——这要是传出去,干脆把两张老脸揣兜里算了。” …… …… ps:我,我,我……妈的,不敢承诺了。今天还有两更!不管你们信不信,我信了! 200章 这假,不批不行 书桌上,摆放着一个带有浅绿色荧光效果的小型钟表,时针处在四点和五点中间的位置上。 苏淳风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浊气。 有道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本想一再压制着自身的修为不去突破,然而术法修行本就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人力终有无法达成之时,更何况重生以来自身修为太低,所以在修行上,再不可盲目大意了啊。 看看那位趴在书桌上睡得香甜的钱明,苏淳风心中忽而生出一股同情和歉疚——他今年,三十二岁了吧? 注定是大器晚成的命啊。 “钱老师……”苏淳风轻声唤道。 “嗯?”钱明激灵灵醒来,立马坐直了身子露出笑容:“淳风,你醒了?怎么样,身体感觉好些了么?” “很好,谢谢你。”苏淳风微微一笑,道:“钱老师,自从我们认识到现在,快三年时间了。再过两个月,我就要参加高考,以后再见的机会想来不会太多……所以我想问问你,对于王启民,你还要继续等下去吗?” 钱明稍作思忖,苦笑着点点头道:“再等等吧。” “其实你可以拜别人为师的。”苏淳风颇有些怜悯地看着他,语气和蔼地劝说道:“我可以给你推荐几位术法高手。如果你不喜欢龚虎,还可以去拜铁卦仙程瞎子为师,修行卜算之术,铁口直断,一卦千金;你也可以去拜中州市相术大师石林桓,习风水堪舆,知乾坤流转,观人相风骨,鉴心明性……” “我三十二了。”钱明无所谓地摇了摇头,婉拒道:“再去学别的没啥意义,就等着王启民大师吧,等来了就等,等不来就这么过,无所谓。” 苏淳风不由地笑道:“你这不是死心眼吗?” “你上次也对我说过,其实修行术法,权且当作生活中的消遣之事,似乎也不错。五一的时候我就要结婚,有自己的家庭,将来还有自己的孩子……”钱明神色平静地说道:“所以,这不是死心眼,反而是想法通透,你觉得呢?” “嗯。”苏淳风点头赞赏道:“心态很好。” 但他的心里,却愈发为钱明担心起来——既然做了术士,不是你想过上平静安逸的幸福生活,就可以的。 纵然是你能避开险恶的奇门江湖,但你在修行,修行避不开。 就正如苏淳风刚刚遭遇到的这场意外,钱明修行天赋资质如此之高,纵然是没有旁人指点教导,继续自己摸索着小心翼翼前行,十几年甚或是二十几年后,也势必会触摸到净体后期的大圆满之境,到那时候…… 他如果遇到了修行中的意外,根本难以应对。 更何况,在这个漫长的修行过程中,他还会遭遇到重重险阻,稍有差池都有可能丢掉性命啊。 钱明道:“对了淳风,你之前的伤势,是怎么回事?与人斗法受伤了吗?” 苏淳风摆摆手,没有回答钱明的问题,而是直呼其名道:“钱明,你现在的修行境界已在祭符中期,而且基础极为牢固,加上天赋资质极高,所以你现在如果能专心修行的话,势必会事半功倍。但术法修行一途,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日后随着你的修行境界提升,势必会影响到你现在的事业和生活……你,有没有想过?” “想过,我有准备。”钱明忽而意识到了什么,心跳频率加快了。 “哦。” 漆黑的单人宿舍里,陷入了如之前那般的宁静中。 就在钱明心里有些失望而开始变得空落落的时候,苏淳风平静淡然的声音缓缓响起:“术法修行,是为逆途之旅。盖以论人体,取天地阴阳五行灵气滋养本元之身,通经络、壮五脏、润六腑、溉七魄、扩周天……然则人生于自然长与自然,与天道息息相通,固而相辅相成,是为完美,图破而后立之事则为逆天道自然。千万年来,人类触摸天道,寻求长生,实为以人之力抗天之道,逆大势而行……” “术法修行有三,一为顺势,二为触势,三为转势。” “顺势为顺应天道自然之势,是诸般术法修行之根本,知天地之势,顺应而为达自身之果。” “触势为知天道自然法则,成就四两拨千斤之妙。” “转势则为以自身强大修为和绝妙之术,引导大势所向,趋自身之果……” …… “钱明,你记住,术法修行不可好高骛远,不可懈怠停滞,不可在看似自然突破时沾沾自喜,须知修行本为逆天逆自身,修为至一定程度相当于脱胎换骨,其艰难之处超乎你的想象,稍有差池就会走火入魔身死道消。”苏淳风从床上下来,淡淡地说道:“刚才我给你讲的那些术咒、心法,足够你修行至固气中期了。那些符箓、术法、术阵,不到万不得已,切忌使用,尤其是不要被奇门江湖术士发现。而这些,和你以前所掌握的那些术法知识,并无冲突,还可以用的。” 说罢,苏淳风走向门口。 “淳风……”钱明豁然起身,神色激动万分地犹豫了一下,忽而双腿一弯便要下跪,口中唤道:“师父!” 苏淳风及时出手扶住了钱明,没让他跪下,冷冷地说道:“我不是你师父!”说罢,苏淳风在黑暗中打开门,迈步走了出去。 留下钱明,独自站在安静的狭小房间里,一时思绪万千。 …… 如苏淳风之前所预料到的那般,当修为一步跨过净体后期大圆满,踏足固气之境后,自身的势犹若火山迸发般迅速暴涨。不可避免的,就是与班级中同学们所形成的那种愈发强大的大势产生了相互的排斥效应。 而自身一直以来所使用的掩盖术士气息的术法、术阵,似乎也难以再完全遮掩住这般刚刚突破后的强势气机。 气机强了,修为高了。 但刚完成突破的身体,是虚弱的。 于是他一上午的时间都没能坚持住,就在大势的蹂躏摧残中败下阵来。第四节自习课开始前,他灰溜溜地来到了班主任曹兰的办公室。 “曹老师,我想请假。”他低着头,神情小翼胆怯。 “什么事?” “身体不舒服……” “哪儿不舒服?” “哪儿都不舒服。” 曹兰忍住拿起书本砸到苏淳风头上的冲动,淡淡地说道:“你不觉得你这个请假的理由和你的解释,很荒谬吗?” “大概,是学习压力太大吧?”苏淳风耷拉着脑袋小声道。 “嗯,这个理由还说得过去。”曹兰满意地点了点头,神色和蔼地说道:“最近你的表现不错,几次模拟考试中,都取得了很好的成绩,希望你再接再厉。好吧,我批准你今天下午可以回家去看看,放松下,明天记得早些来,别耽误了……” 苏淳风急忙道:“曹老师,我想,想请很长时间的假。” “什么?” “我是想,现在高中课业都已经结束,目前只是复习功课,巩固高中所有课程的知识,再就是多参考学习资料,多做题,多做模拟试卷,多练习……”苏淳风低着头,道:“可是我在咱们班里面,因为同学们紧张的学习氛围,总会感觉压力太大,这段时间都有些力不从心了。所以,所以才想回家自己学习,清静些。” 曹兰不由怒道:“你这叫什么话?有你这样的学生吗?胡闹!” “老师……” “回去!” “老师……” “回去,简直是胡闹!这个假,不批!” 苏淳风很沮丧,很无奈地离开了办公室。 …… 下午。 第二节课正在进行中时,苏淳风突然昏倒在了课堂上。 这可把同学老师们给吓坏了。 连抬带背地把他弄到校医护室,医生掐了他半天人中,苏淳风才脸色苍白虚弱无力地悠悠醒来。接下来,医生又给他做了些简单的检查后,道:“目前看来没什么大问题,只是身体虚弱,需要静养一段时间。不过,最好还是再去大医院做一次全面的身体检查,防止体内有别的什么病症。” “不,不用,我没事……”苏淳风强撑着虚弱的身体,在泪眼朦胧满面担忧的王海菲搀扶下站了起来。 闻讯而来的班主任曹兰更是心悸不已,上午没批准苏淳风的请假要求,这孩子下午就晕倒在了教室中。刚开始得到消息时,她还怀疑苏淳风在假装呢,现在看他这副病怏怏似乎随时都可能挂掉的可怜模样,曹兰实在是不敢再大意了。 她让两名男生搀扶着苏淳风,去往综合办公楼。 去年因为女生宿舍楼灵异事件搞的影响太大,一中学校里目前已经有了一位专业的心理辅导教师秦慧轩。 秦慧轩老师听完了曹兰讲述之前医生做出的初步诊断,以及上午苏淳风请假的经过,又和苏淳风单独交谈了一会儿之后,就得出了一个肯定的结论——学习压力过大,休息不够充分,精神状态极差,已经到了临界点。 建议: 暂时停止学习,至少,不能再这般学习下去,回家静养,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曹兰无奈,只得给苏淳风批了假期,让他什么时候休息好了,再来学校上课。并批准了王海菲的请求,由她送苏淳风回家。 …… …… 201章 完美生活 脸色苍白虚弱的苏淳风,脚步虚浮地在王海菲的陪伴下,走出了一中校园的大门。 然后,他似乎突然就好转了似的,不由分说地从王海菲肩上摘下来自己的书包,一甩手轻轻松松就背到了自己的肩上,微笑道:“还是外面舒坦啊,走,陪我溜达一会儿,晚些你就回学校,我自己回家就行了。” “淳风,你……”王海菲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我没事。”苏淳风笑着抬臂揽住了王海菲,沿着街旁的人行道向西走着,一边说道:“其实我就是不想再在学校里待着了,如今班里面学习气氛太紧张,我有些受不了,所以想回家自己学习去,清静些。” 王海菲愣了会儿,抬手轻轻捶了苏淳风的胸脯一下,嗔怪道:“你讨厌,装得那么像,把人家吓死了。” “也不完全是装的,反正那会儿特难受。”苏淳风笑了笑,道:“海菲,在学校里别太想我啊,好好学习才是正事,现在可是高三最关键的时期。那,每两周一次的统一模拟考试,我都会来参加的,顺便看看你。” “呸,才不会想你。” “真不想?” “哎呀。”王海菲羞红了脸,嘟着嘴岔开话题道:“真不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在学校里天天有老师讲课,总比自己在家里学习好啊。” 苏淳风道:“看看吧,如果成绩有下滑,我还会回来的。” “哦。” 时,阳光明媚,暖风和煦。 大街上车辆行人稀少,两侧树木抽枝吐叶泛起了油油绿意。 离开教室,不再去和同学们一起面对厚厚的课本、试卷、复习资料,不再听老师不厌其烦地一遍遍讲解试题文章,而是陪着苏淳风悠闲地迈步在宽敞的大街上,王海菲似乎也感觉到了一种难得的轻松和愉悦。 两个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都不怎么爱说话的年轻人,就这般安详地、满足地牵手在大街上,不去在意旁人各种眼神的注视。 “如果时间能够停留在这一刻,我希望永恒……”苏淳风淡淡地说道。 “你真酸。” “咳!”苏淳风脸一红,“浪漫,情调,懂不懂?” “不懂!” “我爱你懂不懂?” “不懂!”王海菲低头羞笑。 啵! “呀!你讨厌!”王海菲羞急,粉拳乱捶。 苏淳风哈哈笑着往前小跑而去,充满着青春年少活力十足气息的他,得意地挑衅着:“这下你懂了不?” “你别跑!” 王海菲红着脸追了上去。 …… …… 大儿子苏淳风突然请假回来,说是不去学校上课了,要自己在家学习,只有考试的时候才去学校。这让苏成和陈秀兰两口子感到格外诧异,不过听了苏淳风简单的一番解释后,他们也就释然了,不爱去就不去呗。 在他们两口子看来,大儿子的选择决定,那就没有错的时候。 第二天一早。 苏淳风拿了老家宅子的钥匙,背上书包,骑着自行车回了河塘村——他已然做出决定,以后就在老家安心学习和修行了。 两年多无人居住过的老宅,显得有些破败荒凉。院子里枯叶遍地,铺着的红砖缝隙中,许多青草的嫩芽钻出,几棵榆树上也已然绿叶遍布,还有些榆钱冒了出来,泛着嫩嫩的黄绿色,一簇簇地展露着勃勃的生机。 屋里面,空空荡荡,到处落满了灰尘。 好在是,他和弟弟的卧室里,依旧摆放着那张大床,书桌也在,还有一个靠墙的衣柜,里面放着现成的被褥等等。 苏淳风放下书包,找出几块破布和笤帚、扫帚、铁锹,又到厨房里拿了留在家里的脸盆和水桶,在院子里用手压井压出水来,心情愉悦地在家里开始了大扫除——整整忙碌到午后一点多钟,这个因为长期无人居住而显得破败荒凉的宅院,重新焕发出了一丝生机,屋里屋外,院内院外,都打扫得干干净净。 稍作休息后,苏淳风到邻居家夹了一块烧得通红的蜂窝煤,引燃了厨房里的炉子,然后又骑自行车去小卖店买了方便面、面条、火腿肠、鸡蛋,回到家里煮了两大碗鸡蛋火腿卤面,美美地吃了一顿。 家里,还有以前剩下的一些蜂窝煤,足够他这段时间用了。 回来的时候,父亲给了他一千块钱,也足够花销。 平时懒得做饭了,他还可以去堂哥苏长江家里吃饭去——回来时父亲和大伯都已经给苏长江打了电话,家里多双筷子的小事情而已。 不过,依着苏淳风的性格,他还是不想去打扰别人。 在他看来,自己能凑合着对付过去这段也就两个多月的日子就好。反正不缺钱,想吃啥了可以买。 接下来,他过上了一个人独处的安稳小日子。 每天晨起去田野里跑步打拳锻炼身体、修行,回到家做早饭、吃饭,学习,再做午饭,吃饭,午休时修行,下午学习一段时间,做饭吃饭,晚上再学习到十点钟,然后修行、睡觉……似乎有些无聊,但对于目前的苏淳风来说,这简直是最完美的生活了。 不耽误学习,又不影响修行,还无人打搅。 只是偶尔到了晚上,李志超或单独或带着几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们,来找苏淳风聊聊天,或者喝顿小酒乐呵乐呵。 当然了,平时李志超还有那些小伙伴们,不会来打扰苏淳风。 因为苏淳风从搬回来第一次和朋友们坐在一起的时候,就没有不好意思,而是很直接地告诉他们,自己这次回村里住些日子,是为高考做准备而好好学习的,所以一般情况下,大家尽量不要来打扰他的学习。 是自己人,会理解,不会记怪。 而对此记怪不理解的,那也没必要当自己人了。 话又说回来,其实李志超还有那些甚至早在中学毕业后都已经辍学的玩伴们,平时谁也不是闲得天天有空找苏淳风聊天喝酒的,他们要么帮着家里面干农活做小本生意,要么出门打工挣钱。忙活一天回到家里累得要死要活,明天还得出去继续忙碌,所以吃过晚饭看会儿电视就早早地睡觉歇息了。 怎比得小时候那般悠悠闲闲无忧无虑? 尤其是李志超,他现在可是真正的大忙人,全乡的大红人——“志超养猪场”的场长,手下还有三名员工呢。 去年被学校开除后,李志超回到家里一开始还跟着父亲、哥哥出门跑客户学着做生意,后来也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年轻气盛的他和父亲、哥哥闹了点儿小别扭,一气之下和父亲较真,由家里给他出资三十万元,自己单干! 他在村里租了块地,搞了一个养猪场。 还别说,这家伙天生运气好,在做生意这方面有天赋,还能吃苦肯钻研,再加上和父亲、哥哥堵着气自己单干,所以干劲十足。 这个养猪场,还真就让他给搞火了! 去年不过才十七周岁的李志超,生生在最短的时间里学会了给猪配饲料、配药打预防针、治病、猪栏消毒什么的。而且,他养的第一批猪,正好赶在年关时出栏,又恰逢猪肉价格飙升,李志超卖掉那批成猪之后,竟然净赚了四十多万元。 别说村里人了,就连他的父母哥哥,也全都被镇住了。 能人啊! 随后,李志超没有把赚到的钱交给家里,甚至都没有还家里给他出资的三十万元,而是拿着赚到的钱,扩大了养殖规模,还像模像样地和父亲签署购买饲料的合同书,并且按照自己学习和琢磨出的猪饲料配方,委托父亲的饲料厂加工生产,如果有销售的话,此类饲料他从中抽取净利润的百分之五十。 好嘛…… 亲兄弟,不,亲父子明算帐! 他今年,才十八岁啊! 论生月,比苏淳风还小四个月呢。 每每想到这些,苏淳风都会暗暗地为李志超感到高兴,也会感慨着:“时也运也,天道昭昭,纵然是这一世自己从新来过,和李志超在一起的日子里稍稍改变了一些他的生活,但小节对大局似乎不会有任何影响,在冥冥中的天道运势之下,李志超还是走上了那条成功企业家的道路,几乎没有任何改变。后年,他就应该和父亲一起投资屠宰场和肉制品加工了吧?” 转眼间,一个多月时间过去了。 又一次全年级模拟统考之后,身体状况良好壮得像头小马驹似的苏淳风,却还是愁眉苦脸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无赖般地向班主任老师请假,要求在家里自己学习。 这次,曹兰没有拒绝。 因为在几次全年级统一的模拟考试中,苏淳风的成绩都不错,而且还在稳步的提升中。如果继续这样下去,曹兰相信,在正式高考的时候苏淳风只要发挥正常,那么稳稳当当能拿到全校前三名,考入一本线是手拿把攥的事情。 甚至,他超差发挥的话,有可能考入国内的顶尖学府中。 这天下午四点多钟。 苏淳风正坐在院落里悠悠闲闲地看着书,旁边的小桌上还放着泡好的一壶茶水。 插着的院门忽然砰砰砰被敲响。 “淳风,淳风……”竟然是黄薏瑜的声音。 苏淳风愣了下,旋即答应着:“在呢。”一边有些疑惑地起身小跑着过去,打开了门,一边道:“大班长,你怎么来了?” 门外。 站着两名身穿蓝白相间校服的漂亮女生——黄薏瑜、王海菲。 …… …… ps:明天在下午和晚上更新……两更或者三更,谢谢! 202章 无事不登门 门一开,黄薏瑜就迫不及待地说道:“苏淳风,快,跟我走……”说话间,她竟是伸手抓住苏淳风的手腕就往外拽。 “哎。”苏淳风站住道:“干啥去?” “去我们家啊。”黄薏瑜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唐突了,忙道:“你不是会那些神棍的把戏吗?快跟我去一趟我们家,看看我爷爷他到底怎么了。” 苏淳风微微皱眉,道:“你先别急,有话慢慢说。” “能不急嘛,我爷爷都生病了。”黄薏瑜一脸焦急担忧之态,哀求道:“苏淳风,你快跟我去吧。” “你把话说清楚了好不好?”苏淳风当即板起脸来:“我又不是医生!你爷爷病了让我去干什么?”说罢,他一甩手挣开黄薏瑜的手,转身往屋内走去,一边道:“有话进来再说,别在门口瞎嚷嚷,像什么话?” 黄薏瑜怔了下,美眸中顿时溢出了几滴泪珠,像是受了多大委屈似的,撅着嘴大步往里面走去。 王海菲怯怯地跟着进去,把院门关上了。 客厅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只有西侧的卧室里,有一张书桌,一把椅子,一张双人床还有一个衣柜,不过屋内屋外,倒是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 苏淳风坐在椅子上,指了指床边,道:“坐吧。” “淳风……”王海菲拉着已然委屈得开始掉泪的黄薏瑜,坐到了床边,神色间略带歉意地说道:“薏瑜家里出了些事情,她,她要找你,所以,我就带她先去了你们家的物流园区,叔叔阿姨说你在村里住,我们就赶紧打车到这边来了。” “嗯。”苏淳风神色平静地点点头,一点儿责怪王海菲的意思都没有,他看向黄薏瑜,道:“我不是医生,找我能有什么用?” 黄薏瑜抬手抹去脸上的泪痕,强作镇定地说道:“我爷爷得的病,很古怪,有人说像是邪病。” “那你也不该找我的。” “你不是懂得那些神神叨叨的东西吗?你不是会神棍的手段吗?”黄薏瑜说着说着,泪水再次流了出来,道:“苏淳风,其实我也不相信这些东西。可是,我爷爷的病太古怪了,所以我只想请你去试一试,万一能看好了呢?” 苏淳风没有吱声。 这种事情,且不论真假,他都不愿意搀和——黄薏瑜的爷爷黄汉正,是金州县华盛建筑工程有限公司的创始人,总经理。其公司在金州县可以说首屈一指,甚至于一些平阳市的建筑工程项目,他们公司都投标承揽过。 而黄薏瑜的父亲、母亲,都在政府部门工作。 这样的家庭环境,一般情况下怎么可能会有人身患邪病呢?而且看黄薏瑜这般焦灼之态,想必她爷爷应该是突发的疾病。 如果真是邪病,又是突发,那么…… 黄汉正年龄至少也得六十岁以上了,又是一位久经商场的精英人物,养育出如黄薏瑜父亲那样的官员儿子,其个人的气势绝非一般。所以他这样的人物,不可能如陈羽芳那样年轻又受到感情打击从而迷茫去寻找些虚幻的精神寄托,更不会如陈羽芳那时候精神脆弱容易受到邪物的侵害。 因此,能让黄汉正患上邪病的原因,十之七八是有术士从中作梗。 而现在,更是奇门江湖复兴的时候,金州县城里因为有铁卦仙程瞎子的存在,自然也会不断地有外来的奇门术士出没,说不得黄汉正在哪方面无意中得罪了某个术士,或者哪个术士想祸害他这样的大户弄点儿钱等等。 鉴于此,黄汉正被术士所害的可能性,自然就更大了。 所以,苏淳风不得不小心些。 “淳风,你快跟我去一趟吧。”黄薏瑜近乎于哀求般地说道:“出租车还在你们家巷外等着呢。” “淳风……”王海菲想替黄薏瑜求情,但还是忍住没有开口,她知道苏淳风一定很为难,不然早就答应了。 都找到门上了,又是这般苦苦地哀求,苏淳风实在是难以拒绝,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故作哭笑不得之态,道:“去看看可以,但我可不敢保证能给你爷爷看好,毕竟我学到的那些东西,是迷信。还有,你可不能对任何人说,我是神棍,我懂这些迷信的东西啊。你就说……哎呀,就说我家里有个偏方,也许能治像是你爷爷那种症状的病吧。当然了,咱们最好还是偷偷的,别让你家里人看到我去了,省得让人说三道四。”说到这里,他不禁又问道:“对了,你爷爷什么症状啊?” “走吧,路上我跟你讲。”黄薏瑜急切地站了起来。 “路上一句话都别跟我说!”苏淳风跟着起身,一边往外走去,一边皱眉问道:“你们来时,在出租车上没有说我的事情吧?” 黄薏瑜似乎想到了什么,急忙道:“没有,绝对没有说。” “嗯。”王海菲点点头,证明道:“只是离开学校乘坐公交车去你家物流园的时候,薏瑜小声地给我讲了讲她爷爷的病情,还问了下你会神棍把戏的一些事……我敢保证,绝对没有让外人听到的。” “哦。”苏淳风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走到外面,苏淳风把院门锁上,然后依然是满心的不情愿,却也很无奈地快步跟上了脚步匆匆的黄薏瑜和王海菲。 一辆明显是黑出租的暗红色面包车,就在巷外的大街上停放着。 三人坐上车之后,剃着光头的出租车司机还老大不情愿地说道:“怎么这么慢啊,还以为你们不来了呢,耽误我多少事情。” “对不起对不起。”坐到副驾驶位置的黄薏瑜急忙道歉。 “先说好啊,送到了再加十块钱!”司机启动车子。 黄薏瑜满口答应。 苏淳风皱皱眉,却也没有理会,反正不是自己花钱,而且这种小事情,完全没必要和一个出租车司机为了十块钱较真。 不曾想,这司机还真够孙子的,一路上那张嘴就没闲着,竟是唠叨着这趟跑得有些亏了,之前没仔细盘算,没想到要下村里去,村里的道路多么多么难走……说到后来,还一脸贱笑地看看黄薏瑜,再从后视镜上看看王海菲,道:“要不是看你们俩都是漂漂亮亮的大姑娘,再给我加五十块钱都不拉这趟活儿。” 三人都没有搭理他。 似乎觉得这三个一看就是学生模样的年轻人好欺负吧,出租车司机一边驾着车,一边歪着脖子露出一副吊儿郎当的痞子模样,道:“那,之前咱们说好是七十的,后来又加十块……那是在村里等了很长时间的误工费,不过进村出村,道不好走,所以再加二十块钱,凑个整,一百块钱啊。” “喂,你怎么能这样?”黄薏瑜终于忍不住叱道。 “哎哟,怎么着小姑娘?”司机减速靠边,停在了107国道旁,眉毛一挑凶巴巴地说道:“现在就给钱,不给钱我还不送了呢。” “你……”黄薏瑜气得俏脸通红,一时间却也无奈。 光头司机道:“利索点儿,赶紧给我掏八十块钱,我就送到这儿,你们下车自己再打车吧。”说着话,他从旁侧的储物盒里掏出一把折叠的小匕首,打开在手里把玩着,锋利的匕首刀刃泛出森寒骇人的光芒。 一时间,倒是把黄薏瑜和王海菲两个大姑娘吓得脸色发白。 苏淳风没有吱声,神色如常。 黄薏瑜心中大失所望,本以为在学校里威名赫赫能打能杀的苏淳风,现在起码应该表现出一些男子汉的气慨英雄救美。未曾想,他竟是一声不响,果然也只是能在学校里逞威风的主儿。现在,却害怕了这个看起来三十多岁凶悍得像个混子般的出租车司机啊。或者,是因为我被讹诈他才懒得理会,如果换做王海菲,苏淳风应该会有所行动吧? 想到这里,黄薏瑜眼里流出委屈的泪水,甚至有些懊悔,刚才答应那司机给一百块钱又如何?到现在反而耽误时间了。她板着脸从兜里掏出钱包,数出八十元钱甩给了司机,抹着眼泪推开车门下了车。 本就害怕不已的王海菲也赶紧下车,上前挽住黄薏瑜的胳膊安慰她。 “嘿,你小子傻了?下车啊!”出租车司机隔着后视镜朝苏淳风不耐烦地呵斥道。 苏淳风笑了笑,推开车门下车,往前走了一步,拍拍驾驶位置的车顶,神色平静地隔着车窗对出租车司机说道:“看着你挺眼熟的,刚想起来是谁。以后,别在万通物流园门口趴活了,不然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哎呀我操!”出租车司机推开车门下来,朝着已然从车头前绕过去的苏淳风,挥着匕首骂道:“你小子吓唬……你,你是?” 他看着苏淳风,似乎也有些眼熟了。 苏淳风没有理会他,一手拉住王海菲,一手拍拍黄薏瑜的肩膀,往后走了几步,远远向北观望着,等出租车或者公交车的到来。 …… …… ps:十二点之前还有一章…… 203章 偏方懂不懂? 光头司机瞅着苏淳风看了半天后,豁然想起来是谁了!他赶紧一脸谄笑地上前道:“哎哟哟,这不是苏总家的大公子嘛,怪我这眼瞎了,对不住对不住,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上车上车,快请上车。”光头司机点头哈腰地做出请的手势,忽而想到了什么,就赶紧从兜里掏出那八十块钱硬塞回一脸诧异的黄薏瑜手中,一边客客气气恭维着说道:“大公子,兄弟,原谅哥哥这一回,哥哥鬼迷心窍犯浑了,你们大人有大量,甭跟我一般见识,上车吧,来来,我给您几位免费送到。” 苏淳风轻蔑地瞥了他一眼,没有理会。 “哎呀上车吧,我给几位作揖赔不是了还不行嘛。”光头司机连连拱手,道:“这时候在路上等车也不好等,来来,上车,上车……” “你说你,这不是耽误事嘛。”苏淳风似乎有些勉强地摇了摇头,道:“也是我们有急事,不然你说破大天去,今天也不坐你的车了。”说罢,他拉着王海菲,一边招呼黄薏瑜道:“薏瑜,上车吧,咱不跟他一般见识。” “哦。”黄薏瑜赶紧跟了上来。 她现在可不想斗气,只想赶紧带着苏淳风回到家去。 这次,苏淳风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上。 光头司机施展开他的三寸不烂之舌,连番道歉后又是不断地恭维着苏淳风,真是把客气话给说尽了。 黄薏瑜坐在后面,心中对这名司机充满了厌恶。 而王海菲,则是一直看着苏淳风,心想着他怎么就那么大本事?似乎不管什么时候,什么事情,都能轻易地解决掉? 这位光头司机名叫周亮,他今年过完正月十五以后,买了一辆面包车开始在万通物流园区的西门外趴活。赶上物流园区的生意好,车多人多,周亮的出租活儿自然也多,小日子过得挺舒坦。不过,虽然西门紧挨着联合收割机代理销售处,但上高三的苏淳风今年回物流园区少,而且基本回去后就待在屋里学习,故而和这名光头司机之间,还真没见过几面,更没有打过招呼。 双方也只是,都有那么点儿模糊的印象。 之前苏淳风上车后,就看着周亮似乎有些眼熟,联想到王海菲和黄薏瑜既然是乘坐公交车到物流园区的,那么想必乘坐的这辆黑出租车,应该是在物流园西门口趴活儿的出租车。如此,苏淳风自然就想到了为什么看着这名司机有些眼熟。 今年偶尔从学校返回物流园,学习闷了到园区里遛弯儿时,苏淳风就曾听刘金明闲唠过,园区门外趴活的司机,对他们这些保安都极为客气,时不时就主动上前递烟,攀谈着拉近些关系,生怕这些保安坏他们的买卖。 要知道,保安想收拾周亮这类趴活的黑出租司机,不用动手打,只要让其把车开远点,别在物流园门口待着,就够周亮喝一壶了。 离物流园门口远了,还趴个屁的活儿啊。 …… 金州县城演武楼大街西段,市政府广场对面的紫荆花小区。 苏淳风让周亮把车停在了小区门口后,就推开车门招呼着黄薏瑜和王海菲下车,一边扭头道:“老周,以后干活别赚这种昧良心的钱,坏了你自己的良心不要紧,坏了万通物流园的名声,你承担得起吗?” “是是是,以后我再这么干就不是人。”周亮信誓旦旦地答应道。 “走吧。”苏淳风挥挥手。 周亮道:“那什么,我在这儿等着,你忙完事情后,再送你回家去吧。” “不用。”苏淳风有些不耐烦地转过身,拉着王海菲的手,跟着脚步匆匆的黄薏瑜往小区里快步走去。 紫荆花小区,是九七年华盛建筑有限公司投资入股,和华茂地产联合开建的商业住宅小区。在当下的金州县,乃至于整个平阳市辖地内,紫荆花小区都算得上是名列前茅的高档小区了——五栋五层高的大面积住宅楼,一栋复式结构的楼房,两排总计十套联排别墅,五套独栋别墅,还有一栋十九层的高层住宅楼,为金州县第一次出现的高层住宅楼,也是目前金州县最高建筑物。 小区西侧,紧邻着紫荆人工湖,向湖内略显凸出的那套独栋别墅,就是黄薏瑜爷爷黄汉正的住所。 黄薏瑜父母不在这里住。 不过平时黄薏瑜最喜欢住在爷爷的家里。 “薏瑜,你等等,慢点走……”刚进入小区没多远,苏淳风就皱眉停下脚步颇为不喜地呵斥道:“把话说清楚了再去也不迟。” 黄薏瑜停下来,扭头焦急道:“你刚才干嘛让司机停在小区门口啊,让他送我们进来多好。” 此时,夕阳西斜,天色隐隐发暗。 本就没有多少住户的小区里,安安静静的。 苏淳风道:“你这样冒冒失失地带我去你们家,看到你爷爷后,又该怎么说?说我是神棍,会法术,能给你爷爷驱邪治病?” “这……”黄薏瑜怔住。 “先跟我说说,他什么症状吧。”苏淳风抬手往下压了压,示意黄薏瑜冷静些,道:“我也好有所准备,就算是神棍做事,民间偏方,也不能两手空空就把事情做了吧?我又不是神仙!” 王海菲上前挽住黄薏瑜的胳膊,道:“是啊薏瑜,你快跟他说说。” 黄薏瑜忍住心头的焦虑,心有余悸般地说道:“三天前,我爷爷从湘南省旅游回来当晚,突然发高烧,去医院输完液烧退了,回到家后半夜突然又发起了高烧,而且意识不清,胡言乱语,说些神神叨叨的话,什么鬼啊怪的,还有黄大仙。后来家里人赶紧连夜送他去医院,到医院之后,医生说是高烧导致神志不清,不要紧,等烧退了之后就会好起来。第二天早上他果然好多了,可是等回到家之后,他躺在床上休息,时不时地就会从睡梦中惊醒,或者在睡梦中说一些古怪的话语,还像是梦游般起来指着屋子里到处说这里有个人,那里有个人,牛头马面什么的……我们全家人都吓坏了。奶奶说,他是中邪了,去医院,又检查不出什么问题来,也不发烧。而且,他到医院后就什么事都没有了,还说我们胡闹,他都不记得自己说过些什么。” “哦。”苏淳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那不要紧,这样吧,你别着急,先去买点儿中药。” “什么中药?”黄薏瑜愣了下。 “呃……”苏淳风挠头想了想,道:“柴胡、板蓝根、金银花、甘草各来几钱就够了,你赶紧去买,对了,记得买点朱砂,一点点就够。啊,最好找两三块桃木,或者拿古钱币也行,越快越好,我和海菲在这里等你。” “你不是神棍吗?还用药?”黄薏瑜诧异道。 “不是神棍,是偏方!治癔症的,懂不懂?癔症!”苏淳风认认真真地强调道。 “哦。”黄薏瑜赶紧转身小跑着往小区外去了。 看着她远去的身影,王海菲不禁疑惑道:“淳风,你还会看病啊?” “都说了,这是偏方。”苏淳风耸耸肩,一边往旁边的草坪处走去,一边说道:“哎,一会儿可别告诉黄薏瑜啊,我得刨点儿草根往药里面搀杂些——这是偏方,有些事情不能让患者和患者家属知道,对了,我还得尿些尿。” “啊?” “童子尿,辟邪,你没听说过吗?” 王海菲红着脸没有吱声,想到一会儿苏淳风要用自己的尿和草根,喂食给黄薏瑜的爷爷,她就忍不住一阵的恶寒。 其实…… 苏淳风提出的这些所谓的中药,还有草根、童子尿,都是在瞎扯淡。 他根本用不着。 只不过,他有必要用这些,遮掩住自己施术的奇妙——如果他进到黄薏瑜家里面,像个神棍一样蹦蹦跳跳吆五喝六,就把黄汉正的病给治好了,那也太震撼人心了吧?传出去的话……肯定会有人怀疑到他是术士。 而偏方就不同了。 偏方这玩意儿,就连奇门江湖中的术士,对于偏方都不敢小视。尤其是修行医术者,更是懂得许多这种民间亘古流传下来的偏方。 其实说白了,多数偏方就是术法,只是使用和功效方面简单些而已。 从黄薏瑜简单讲述出的症状来看,苏淳风判断黄汉正应该是被术士下了压魂术,或者是被人下了蛊,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被人下了索誓符。索誓符这种东西,一旦被种下后,起初三天之内会让人频频高烧,睡梦中容易出现癔症的状况。不过往往几日之后,就会好转,像是什么事都没有一样。 但是,索誓符的危害性,在后面。 那就是你发誓要怎样怎样,如果你做不到,违背了誓言……那么下索誓符的术士,就可以隔空施术,让你瞬间神智崩溃,发疯,难以医治。 顶级的索誓符,可以把一个人的誓言和天地五行磁场相通。 而一旦誓言与天地五行磁场相通的话,如果你发誓说什么“我要怎样怎样的话就五雷轰顶。”那么恭喜你,只要你违背了誓言,就会有百份之九十九的幸运机率,得到五雷轰顶的成全。 当然,能够幸运地,有资格被种下顶级索誓符的人,历来罕见。 顶级的索誓符,只有修为达到醒神之境的术士,才勉强能够制作出来。而且,其副作用反噬伤害,相当大。 可但凡境界到了那种程度的术士,有的是其它手段可以施展,谁用这玩意儿? …… …… 204章 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 天色渐暗。 微风起,从不远处的人工湖面上吹来些许潮湿的凉气,小区内栽种的漂亮繁茂的树木摇曳着,发出轻微的唰唰声。 坐在道旁的长椅上,苏淳风望着渐渐阴暗下来的天空出神儿。 “淳风,对不起……”王海菲轻声道。 “嗯?”苏淳风看向王海菲,不禁微笑着揽住了王海菲的肩膀,温和地说道:“你啊,别胡思乱想的,也不要总是说对不起,这件事本身就没什么大不了。黄薏瑜是因为把你当作朋友,才会让你陪着她一起去找我的。而且,她也确实是把我当朋友才会想到找我。这件事情简单说来,就是黄薏瑜心慌意乱,病急乱投医而已。” 王海菲抬头看着苏淳风,神色间满是期望,道:“那你,能治好她爷爷的病吗?” “不知道。”苏淳风摇摇头,露出无奈的笑容,道:“我又不是神仙,咱们也没和她爷爷见面呢,到底得的什么病都不知道,又怎么谈治疗呢?再说了,其实这次我来也就是走个过场,安慰下黄薏瑜的心而已。至少,咱们来了,尽到了作为朋友的的一份心意。至于她爷爷的病能不能治好,那就另说了。其实以他们家的经济条件,最好的医生肯定能找到,就算是邪病,也能找到最好的大师,你说呢?” “嗯。”王海菲点了点头,又有些欣喜地说道:“淳风,我记得上次你说过,自己能看到鬼,也治得住鬼,所以我相信你肯定能做到。” “海菲。”苏淳风神色认真道:“以后这种话,千万别再说出去,知道吗?” “哦。”王海菲吐了吐舌头。 苏淳风举目望向远处黄汉正居住的那套独栋的三层小别墅,米花色的墙体,红色瓦顶结构,铁质工艺栅栏门——大概是为了美观且显出独特存在的缘故吧?别墅建在了向人工湖内部凸出的一块椭圆形地带上,宛若处在湖中,前后湖波荡漾,移栽的棵棵垂柳随风轻摆摇曳着绿枝,恰似古诗中那句“万条垂下绿丝绦”,说不出的唯美清雅。 “老话说前不栽桑,后不插柳,院内不种鬼拍手。”苏淳风微笑着说道:“海菲,你看看黄薏瑜的家,岂不是前后右都种了些柳树吗?” 王海菲看了看,道:“鬼拍手是什么?” “杨树。” “哦。”王海菲了悟地点了点头,道:“那么,黄薏瑜爷爷的病,可能和这些柳树有关吗?” “不好说。”苏淳风笑了笑,道:“总之这样不好。” 王海菲有些心悸地说道:“淳风,我们家院子里还种了几棵榆树,种榆树好不好?” “我们家也种了榆树,你说好不好?” 王海菲松了口气,双手放在腿上攥着,用脚轻轻地踢了下苏淳风的脚,红着脸小声地嗔怪道:“就你能耐。” 苏淳风乐呵呵地眯起了眼睛,目光却是一直没有脱离开黄汉正所居住的那栋别墅——寻常人自然是看不出那里有什么异样,但苏淳风却能轻易地看出,弥漫在别墅西侧墙体上的一层约有三四米厚度的青黑色阴邪之气。 在术士看来,这种阴邪之气并不可怕,和煞气相比对人体的伤害力度,差远了。 而此类阴邪之气出现的状况无非是两种:一,此小区开建时,尤其是那个人工湖的挖掘过程中,挖出了聚阴地,阴气外泄徘徊此地不去,又恰好是在黄薏瑜家这栋别墅的西侧相邻处;二,有术士在黄汉正的身上下了压魂术,或者是下蛊,从而引来了阴邪之气徘徊附着在西墙上不散。 但以黄汉正的身份地位,这两种可能性都不大。 首先第一种,以目前这种阴邪之气的强度上来看,外泄阴气的聚阴地所聚所泄的阴邪气量、质都不够,远远无法侵害并渗破黄汉正的气势;第二种,术士从中作梗,但既然是术士要施术害黄汉正的话,力度也未免小了些,远远达不到突破黄汉正自身之气场,从而对其身心健康造成影响破坏的程度。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了——肯定是术士施术所为,而且这名术士必须很清楚黄汉正的生辰八字。如果没有精确的生辰八字,那么想以这种普通的术法就伤害到黄汉正这种人物,显然是不可能的。 但生辰八字…… 非至亲之人,谁又能知道呢? 一想到这里,苏淳风就禁不住叹了口气。果然是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仅凭黄薏瑜一番简单的讲述,自己又怎么会百分百地做出肯定,又如何能分析出这件事十有八九可能牵涉到家庭内部的矛盾呢? “淳风,在想什么?”王海菲轻声问道。 “哦。”苏淳风想了想,笑道:“黄薏瑜的父母,和她的爷爷奶奶,没有在一起住吧?” 王海菲点头道:“是呀,你怎么忽然问这个?” “没什么。”苏淳风神色随意地说道:“我在想,如果她的父母也在,咱们去用偏方给老爷子看癔症……还不得让人给轰出来啊?” “也是。”王海菲似有些担忧般说道:“薏瑜的父母现在应该都在这里吧,毕竟老人生病了。” 苏淳风耸耸肩,道:“要是被轰出来,她可不能埋怨咱。” “嗯。” “再说吧。”苏淳风微笑着似乎一点儿都不担心,他攥住了王海菲的小手抚摸着,享受着柔滑细腻的温润,神色略显感慨——其实他现在心里,反而轻松了许多。刚才观察清楚那片青黑色的阴邪之气,没有想象中那么强大的伤害力度时,苏淳风就肯定,黄薏瑜的父母应该不在这里和老人同住。 这样一来,事情就好办多了。 夕阳落下地平线一半的时候,黄薏瑜终于匆匆赶了回来。 她手里拎着一个小小的塑料袋,里面有一个个小纸包,各装有苏淳风所要求的那些中药。另外,还真就让她找到了两枚古铜钱。 她把手里的东西递给苏淳风,道:“现在可以了吗?” “嗯。”苏淳风点点头,道:“走吧,一会儿到你们家里后,记得说是偏方。” “放心吧。”黄薏瑜立刻信誓旦旦地说道。 看着苏淳风把手中那个破塑料袋里的几根可能还沾染着他的尿液的草根,一起放进草药袋子里,王海菲就忍不住胃里犯恶心。 一边往别墅方向走着,苏淳风一边装模作样地把小纸袋里的中药按照一定的比例掺和在了一起,多余的连同纸袋全都放在那个破袋子里,路过垃圾桶时扔了进去。走到别墅门口后,苏淳风停下了脚步,把像是刚刚配好的药物递给黄薏瑜,道:“这些不是口服的,包起来缝进你爷爷用的枕头里面,用两个晚上之后,扔掉就可以了。” 王海菲松了口气——不是喝的就好。 “真的能行吗?”黄薏瑜接过来,有些诧异地问道。 “当然还得有别的条件……”苏淳风微笑道:“让你的爸爸妈妈,和爷爷奶奶他们在一起住上十天半个月。” 黄薏瑜秀眉微颦,为难道:“这恐怕不行,我爷爷不会同意的。” “你和你爸妈,劝劝老人吧。”苏淳风微笑道:“一会儿到家里,就说我们两个是来你家里做客,其它的,就不用说了。” “哦。”黄薏瑜点点头,道:“为什么住在一起就能治疗邪病?” “壮胆!” “这……” “人越老,心事越多,也容易有孤独心理,从而出现幻觉的几率就高……算了,这些一时半会儿也跟你说不清楚,咱们进去吧。” “哦。” 黄薏瑜半信半疑地领着王海菲和苏淳风走了进去。 一楼宽畅的客厅里,坐着男男女女大概有七八个人,一个个神色忧虑和无奈地聊着一些话题。 其中自然有黄薏瑜的父亲黄培、母亲李亚茹。 客厅尽头的落地窗旁边,黄薏瑜的爷爷黄汉正神色间带着些怒气地坐在单人沙发上。他似乎不想搭理任何人,拿着一份报纸独自在那里喝着茶看报。虽然是在家里面,但黄汉正穿着一身笔挺的灰蓝色格子西装,梳着背头,显得愈发神采奕奕,气场十足,一点儿生病后萎靡不振的样子都没有。 简单向家里的长辈们介绍了苏淳风和王海菲后,黄薏瑜就有些尴尬地领着两名同学往楼上走去。 因为父母亲还有长辈们,神色间都流露出了些许愠怒。 很显然,黄薏瑜这个时候带同学到爷爷家里做客的行为,让这些家中长辈们,很是不满。 苏淳风和王海菲当然也看出了这些大人们不满的神情,于是向来脸皮薄的王海菲,心里愈发的尴尬。不过苏淳风的表情看起来还是那么随意轻松,仿若没心没肺,根本没有察觉到那些长辈们不冷不热的神情。 三人走到三楼,黄薏瑜请苏淳风和王海菲到书房坐下后,让他们稍等下,便独自一人拿着苏淳风给她的那个药包走了出去。 王海菲小声道:“淳风,薏瑜的爷爷看起来挺好啊。” …… 205章 平常心 “嗯。”苏淳风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他心里明白,黄汉正果然受到了术法的侵害,太阳穴处那丝在术士看来再明显不过的青暗气息已经印证了这一点。只是因为家中有亲属的到来,尤其是黄薏瑜父母这样的政府官员在,所以黄汉正身上的阴邪气息都被强势的官威给驱散一空,再加上其个人气场还未过度减弱,又在骤然间失去了阴邪气给精神思维上造成的无法察觉到的重压,于是难得有了目前状况下的神采奕奕。 不过,等这些人一走…… 黄汉正的身体和精神状况,必然会比之前发病时,还要差。 现在,苏淳风还可以肯定,二楼西南角那间房屋,就是黄汉正的卧室。因为那里受到术法符箓导引聚集的阴邪气极为浓郁。而导引聚集阴邪气息的术法符箓,却是在黄汉正的体内,只是当前情况下,受到儿女们散出的强大气场压迫,无法发挥出效应。 “淳风,薏瑜家里人,好像不太欢迎我们。”王海菲小声道。 苏淳风笑了笑,道:“可以理解,黄薏瑜的爷爷得了怪病,这几天神神叨叨的,全家人都吃不下睡不香担心不已,偏生老爷子性格倔强说自己没病……这当口,黄薏瑜又领着俩同学到老爷子家里来做客,这家人能高兴才怪。” “那我们怎么办呀?”王海菲愁眉苦脸地问道。 “行了,一会儿黄薏瑜上来,咱们和她打个招呼就走。”苏淳风无所谓地摆了摆手,道:“反正咱们的心意到了。” “嗯。”王海菲点点头。 过了一会儿。 黄薏瑜神色沮丧地回来了。她有些生气地坐到沙发上,双手在头上狠狠地把扎起马尾辫的粉红色皮筋花饰给拽了下来,披头散发地撅着嘴,委屈地说道:“我爷爷,还有我爸我妈,我叔,我婶,我姑姑,他们都把我训了一顿,说我胡闹……真讨厌,我明明好心要帮助爷爷治病的嘛。” “薏瑜,你别难过。”王海菲赶紧走过去坐到她旁边,劝慰道:“他们现在心情也不好,所以我们就别再添乱了。” “这怎么是添乱啊?”黄薏瑜气得拿起沙发上的靠枕狠狠地拍在了茶几上。 苏淳风微笑着说道:“那你还想怎样?让全家人都夸你懂事,夸你孝顺,夸你用心了,这样才能满足吗?” “我……你什么意思嘛。”黄薏瑜生气地瞪视向苏淳风。 “你是因为担心你爷爷的健康状况,所以才想办法希望能治好他老人家的病,而不是为了让人夸奖吧?”苏淳风笑着说道:“诚然,每个人做了好事之后都希望得到别人的夸赞和认可,但现在时机有些不对,所以作为晚辈,自己尽心了就好。我想,等你爷爷身体康复之后,家里人都宽心了,自然就会想到你的好,你说呢?” 黄薏瑜嘟哝道:“那,那他们也不该训斥我的。” “呵,换位思考下。”苏淳风道:“如果你是他们,正在发愁的时候,本应该上高中好好学习的女儿,却来操心这些事情,好吧,孝心可以理解,但相信什么邪病,还私自跑到外面找同样年纪轻轻的同学,问了些偏方就回来要给老人家治病,还要求让老人必须和子女同住……作为长辈,能不生气吗?” “怎么啦?”黄薏瑜委屈道。 苏淳风无奈地摇了摇头,不再吱声。 他知道,这些看似简单的道理,目前和黄薏瑜这样的年轻女孩,还说不明白,她也无法完全理解,更别说换位思考了。 一时间,小小的客厅里安静下来。 过了会儿…… 楼梯口传来了不急不缓的脚步声。 黄薏瑜的母亲李亚茹走了上来。相貌端庄的她表情有些职业化的严肃,穿着一身黑蓝色紧身西装,半高跟黑皮鞋,留着齐耳短发,显得颇为干练。从保养得非常好的面相上看,四十多岁的她看起来,不过才三十五六岁。 “阿姨好。” 王海菲和苏淳风起身礼貌地称呼道。 李亚茹点点头,脸上浮现出一丝敷衍般的和蔼微笑,示意两人坐下后,她也坐到沙发上,看向苏淳风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苏淳风。” “哦。”李亚茹微笑道:“薏瑜说的偏方,是你告诉她的?” “嗯。” 李亚茹似乎并不怎么介意,笑着摇了摇头,用带着些官腔的语气说道:“能够被薏瑜信任的同学并不多,由此可见你也应该是一名优秀的学生。现在,你们马上就要参加高考上大学了,无论身心还是思想上,都不能说是小孩子了……既然受教育这么多年,也应该懂得认识科学,明白唯物主义,怎么能够去相信那些神神叨叨带有迷信色彩的东西呢?以后,切不可再相信,更不要宣传这类东西了,明白吗?” “是,阿姨。”苏淳风态度不卑不亢地点了点头。 黄薏瑜有些不满地说道:“妈,是我去求问人家,才告诉我这个偏方的,你怎么上来就训斥人家啊?” “我有训斥吗?只是在就事论事而已。”李亚茹面对女儿,就板起了面孔,呵斥道:“薏瑜,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家里添乱,简直是胡闹!一会儿请你的同学,到外面饭店吃点饭,赶紧回学校上晚自习去!” “我是担心爷爷的病,我同学也是好心才帮助的好不好?”黄薏瑜气道。 就在这时,楼梯口传来了沉稳的脚步声和颇为严厉的训斥声:“薏瑜,怎么跟你妈说话呢?越大越不懂事!” 只见黄薏瑜的父亲黄培,板着脸走了上来。 训斥完女儿,再看向苏淳风和王海菲时,黄培就流露出了一抹脸谱化的和蔼之色,道:“两位同学,实在是不好意思,你们难得来家里做客,可今天家里有些事情,所以不太方便,希望你们能理解……一会儿,和薏瑜去外面饭店吃些吧。”说完,他又看向苏淳风,微笑道:“这位同学,也感谢你的好心,不过正如薏瑜的妈妈刚才所说,你们是学生,以后这些带有迷信色彩的偏方,还是不要到处宣扬,不然的话,万一因为耽误了病人的病情,或者起到了副作用,责任你们可担待不起啊。” 黄培身高约有一米八,国字脸,浓眉大眼,鼻梁高挺,身材略胖,穿着浅灰色单件西装,里面是白色衬衣,打着领带,下身黑色西裤,擦得锃亮的黑色皮鞋。多年从政历练陶冶出的一身官场气质,加上时尚又不失严谨的穿着,让黄培即便是面带和蔼的微笑,却依然会让人感觉到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 已然站起身来的苏淳风和王海菲,本想着先礼貌地打声招呼的,但黄培似乎没有给他们打招呼的机会,就直接说出了这样一番颇为委婉的话语。 黄培的威严气势之下,王海菲有些害怕地面露尴尬之色。 苏淳风却是毫不在意地点了点头,道:“是,以后不会了。” “嗯,这样才好。”黄培满意地笑了笑,对妻子道:“亚茹,去楼下吧,老太太请来了一位大师,真让人无奈。” “这不是胡闹嘛。”李亚茹生气地起身往楼梯口走去,一边道:“既然有病就得赶紧治,怎么像个孩子似的那么不懂事,还找大师?再拖延下去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就晚了,真是越老越不让人省心,犟的……” “行了,你少说两句!”黄培斥道。 李亚茹就没有再说什么,毕竟当着孩子还有孩子的两个同学在,家里这些小小的矛盾,还是别在小孩子们面前唠叨。 两人缓步下楼,在楼梯转角处又停下来,低声说着些什么。 “淳风,海菲,对不起啊。”黄薏瑜满脸歉意地站起身来,伸手随意地拢着一头长发挽扎起马尾辫,一边说道:“走,不理他们,咱们去外面吃饭,哼!” 王海菲笑容有些牵强地应了一声。 苏淳风倒是不怎么生气。 在他看来,黄薏瑜的家人听不听信他的偏方,都无所谓。听了,老人的病能治好;不听,他苏淳风还乐得清静呢。虽然遇到这种小事情他只是小小地出手帮一把,不至于暴露出自己术士的身份,但总归是没有比有的好。若非是黄薏瑜亲眼见过他施术,而且经历了那惊魂一晚,所以已然认定他是神棍才会开口相求,而且自己和黄薏瑜又是关系不错的同学、朋友,他才懒得理会呢。 不过,这时候苏淳风心里却在琢磨着:“黄薏瑜的奶奶,请来了一位什么大师?” 恰此时,就听到楼梯口转角处传来了一名妇女有些惊奇的声音:“大哥,大嫂,老太太请来的那个瞎子大师,说的办法和薏瑜打听到的偏方,一模一样。” “嗯?”黄培发出一声疑惑。 李亚茹气道:“民间的那些迷信偏方,可不都是一个样嘛,简直是胡闹。” “大嫂,这位大师还真不一般,在咱们金州县,甚至在咱们平阳市都鼎鼎大名,人称活神仙,铁卦仙……”黄薏瑜的姑姑黄敏语气认真地说道:“我平时也听人说起过,这位大师为人卜卦起运,一卦千金,极为灵验,找这位大师的人,非富即贵,甚至有专程从国外回来找他卜卦算命的商人呢。” …… …… 206章 吕洞宾的愤怒 听了这番话,李亚茹似有些动心,道:“我怎么没听说过?” “算了,看老太太和老爷子的意思吧。”黄培语气有些不耐烦地说道:“走,下去看看……” 说着话,三人蹬蹬蹬地下楼了。 楼上。 苏淳风、黄薏瑜、王海菲三人都愣在了那里——黄薏瑜和王海菲,都没想到苏淳风貌似随意地给出的偏方,竟然和一位鼎鼎大名的大师给出的办法一样;而苏淳风则是哭笑不得,在心里暗暗感叹着:“天道昭昭,咋就这么巧?” “走,我们去看看那位大师。”黄薏瑜激动地拽着王海菲就往楼梯口走,一边说道:“这下我看他们信不信我的话,哼!” “淳风……”王海菲看出了苏淳风神色有些不对,停下脚步唤道。 苏淳风回过神儿来,坐回到沙发上笑着说道:“不着急,等会儿再走吧。”说罢,他就紧接着解释道:“既然有那么一位大师在,我们还是别下去凑热闹了。也省得长辈们看到我们再心烦意乱的,毕竟,这件事有些巧。” “对,我们坐会儿再走吧。”王海菲转过身走到苏淳风身旁坐下。 黄薏瑜想了想,似乎也明白此时下去的话,好像是故意领着两位同学向父母长辈们示威似的,委实不太礼貌,也更容易引发他们的反感,便点点头坐回到沙发上,心情大好地说道:“你们想吃什么?一会儿我请……” “还是回学校吃吧。”王海菲道:“外面太贵了。” “我无所谓。”苏淳风耸耸肩笑道——他寻思着一会儿出去后,如果还能赶上公交车的话,就直接回家,他可不想回学校去。因为那样的话,自己就没理由不上晚自习,而上晚自习就得承受大势的蹂躏,太折磨人了。 他知道,用不了多大会儿,楼下的程瞎子就会离开。 原因很简单,黄薏瑜父母亲及家人对于带有迷信色彩之类事情上的态度,哪怕是说话再如何委婉客气,对于程瞎子来讲,也是不能接受的。而双方发生直接冲突的可能性是没有的,所以程瞎子会高傲地离开。 大约过去十多分钟之后,苏淳风就微笑着起身道:“我们走吧。” 正在和王海菲闲聊的黄薏瑜愣了下,道:“那位大师走了吗?” “我得赶最后一班公交车回家呢,再晚了,就回不去咯……”苏淳风一边说道,一边往楼梯口走去。 “喂,你在学校里待一晚怎么了?”黄薏瑜跟上去有些诧异地说道。 “我待一晚,会被班主任训斥。”苏淳风像个坏学生似地露出一抹狡黠得意之色,道:“班长,你不会打我的小报告吧?” 王海菲禁不住笑出了声。 黄薏瑜气道:“我今晚就向班主任汇报!” 说罢,三人都笑了起来。 不出苏淳风所料,铁卦仙程瞎子在黄汉正的家里坐了一共还不到十五分钟,就告辞离去了。而黄汉正一家人,也都清楚地感觉到了那个瞎子大师的清高、傲慢之态,似乎根本不在意你们任何人委婉的质疑和批评,也不去理会你们到底是什么身份地位,什么家庭条件,他只是把自己的话说了,把钱,赚到手了,然后就施施然离开。 程瞎子的态度总之就一句话——爱信不信。 而正因为他的这般态度,也使得黄汉正的儿女们,原本还有些听闻其大名故而稍有些相信的念头,也彻底断掉了,并因此而愤怒不已——在他们看来,金州县,乃至于平阳市境内,谁敢在他们黄家人的面前摆这么大的谱? 此时,一楼客厅里,众人正满脸不忿地议论着程瞎子。 黄汉正也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精神矍铄的脸上带着些许愠怒,慢悠悠地喝着茶水一声不响。 老伴张禾凤坐在他旁边轻声劝慰着什么。 从楼上下来的苏淳风和王海菲,很礼貌地向客厅里的长辈们道别。 似乎程瞎子的态度,让黄汉正的儿女们格外气愤却又无处发泄吧?所以这时候看到苏淳风,他们就忍不住把心头的愤懑发泄在了这个年轻的学生身上: “这些年管得松了些,迷信思想就有泛滥成灾的迹象啊,连学生们都开始相信这些东西。” “薏瑜这孩子,怎么也相信啊?” “薏瑜,在学校里别乱结交朋友……” 李亚茹大概觉得女儿这次从同学那里得来一个偏方,还把这位男生请到家里做客的行为,实在是让她有些丢面子吧,就板着脸严肃地说道:“你们还是学生,又处在高三关键时期,以后不要再私下里讨论宣扬迷信思想,听见了吗?” “知道了。”黄薏瑜不满地嘟哝道。 王海菲低头轻轻嗯了一声。 苏淳风却是露出无所谓的表情,一笑置之。 黄培皱了皱眉,道:“看来有必要向第一高中校方领导们沟通一下,这几年,他们学校发生了好几起迷信导致的恶性事件,造成了极为恶劣的影响。现如今,竟然还有学生宣扬并且相信这些东西,真不知道他们怎么搞教育的。” “是啊,百年大计,教育为本,必须要提高重视。” …… 苏淳风扭头往门口走去。 他懒得与这些人一般见识,没必要辩驳,更不可能辩驳出什么来。 但他这般极为类似于之前程瞎子走时的那边傲慢轻蔑不屑之态,却是再次激起了客厅里黄汉正的儿女们心头的愤懑。 “呵,这孩子还挺有脾气嘛。” “薏瑜,你看看你结交的这些朋友!” “简直不可理喻!” 王海菲又气又怕,紧咬着嘴唇大步跟上苏淳风。 黄薏瑜气道:“你们怎么这样啊?我同学是好心要帮爷爷治病的,是我请来的!就算是没有这件事,到家里来做客不行吗?你们就这样对待客人吗?”言罢,黄薏瑜气愤地跺跺脚往外走去。 这时候,已然走到门口的苏淳风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神色间带着些鄙夷和轻蔑之色地看向客厅里的那些人,语带讥诮地说道:“各位,别乱扣迷信的帽子了好不好?一个偏方是用了中药,还不用口服外敷,会害人吗?中药是迷信吗?另外,让你们这些做儿女的多陪陪身心不适的老人,也是迷信?呵,还真会给自己的不孝找借口啊!瞅瞅,一个个穿戴打扮形象气质人五人六的,家里有钱,有实力,好像还有当官的吧?怎么就好意思虚伪到信口开河,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程度啊?欺骗自己、欺骗老人,再蛮不讲理地训斥晚辈,很有成就感?太好笑了……要我看,你们是巴不得赶紧瓜分老人的遗产吧?” 说完这番话,苏淳风在一众人愤怒地、瞠目结舌地注视下,拉着惊呆了的王海菲,大步走了出去。 “放肆!” “混帐东西!” “这是什么话?这……” 客厅里,炸开了锅。 黄汉正的儿女们一个个抓狂般愤怒地斥责着,恨不得追出去呼扇苏淳风几个耳光,却又碍于身份不好做什么。而且被苏淳风一番简直是诛心般的讽刺挖苦后,全都面露尴尬,一时间不知道该是向父母亲道歉,还是应该解释些什么。 黄薏瑜也吓坏了,心里充斥着的愤怒、歉疚、无奈、担忧等等复杂情绪,让她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办,迷迷糊糊地转过身追了出去。 一直都一言未发的黄汉正,忽而大声笑了起来,拍着巴掌道:“好,好,好,果然是自古英雄出少年,这孩子的性格,我喜欢。” “爸。”黄敏嘟起了嘴,一脸不满。 李亚茹气道:“您怎么一点儿都不体谅我们,反倒是夸那个没教养的孩子?” 黄薏瑜的二婶李静冷哼道:“感情您老的意思,是您心里一直都觉得,我们都像刚才那个孩子说的那么不堪了吗?哼。” 黄薏瑜的二叔黄坤神色间闪过一抹阴狠之色,道:“我们不是没提出过和您二老同住,但这几年您可一直都没同意过……” 老太太张禾凤道:“好了好了,大家都少说两句,小孩子不懂事乱说几句话,我和你爸还能真介意啊?” 黄培想了想道:“爸,妈,我和亚茹搬过来住几天吧,或者,你们搬到我那里住些日子也好,爸的身体不太好,总要有人照应着。至于那个瞎子的话,我们当然不会相信,不过,权当作一种心理上的安慰吧。” “对,搬到一起住些日子,省得让人说闲话。”李亚茹意有所指地说道。 “不行。”黄坤却突然有些神色激动般断然否决,随即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便尴尬说道:“大哥、大嫂,你们工作那么忙,哪有时间照顾爸妈,而且咱爸妈这里不还有保姆吗?实在不行,我和李静搬过来住些日子吧。” “我才不过来住,我胆小……”李静立刻说道。 老太太张禾凤道:“行了,那位大师是有真本事的,就听那位大师的,小培,亚茹啊,你们家里地方小,不方便,就搬到这里住几天吧。” “嗯。”黄培点头应下。 黄坤张张嘴想要说什么,但没有说出来,他低下头牙关紧咬,双拳攥得紧紧的,手背上青筋暴起,随即松开。 黄汉正站起身板着脸往楼梯口走去,一边忿忿地说道:“我这好好的没病,也得让你们都给咒出病来了!” “这老头子,死犟!”张禾凤苦笑着摇摇头,起身跟了上去。 …… ps:对不起,我今天喝醉了一直睡到晚上起来码字,现在还头疼——明天补更吧,下午四点左右一更,晚上两更。 207章 一样的偏方 外面。 夜幕已然拉上。 紫荆花小区内路灯亮起,一幢幢住宅楼,还有那栋最高的高层建筑物上,些许窗户上亮出了灯光,显得有些斑驳的迷离。这样的高档住宅小区,相对于这个年代,金州县的人均收入和平均房价来讲,出现得有些过分超前。 所以直到现在,完工已经两年多了,依旧有超过一半的房屋还没有销售出去。 苏淳风拉着王海菲大步往小区门口走着。 “淳风,你刚才……” “不用担心,他们还能把我吃了啊?”苏淳风面带笑容,与之前说出那番诛心之语时的态度截然不同,道:“本来就是两个不同社会层面的人,若非是黄薏瑜开口,咱们和他们之间根本不会有任何的交际。也许他们发自内心的没把咱们放在眼里,但同样,我们也无需去仰着脸看他们,谁还求得着谁了?” 这番话,让还年轻的王海菲听得有些似懂非懂,她微微点头道:“可是,你刚才那样说,薏瑜夹在中间很为难的。” “难道我们不是一直都很礼貌吗?” “可是……”王海菲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细想下也对,本来是好心出于朋友的关系才来帮忙,而且她和苏淳风两人一直都保持着身为晚辈对长辈们的尊敬礼貌。但黄薏瑜的家人,表现得委实有些过分了。 说话间,后面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苏淳风,海菲,你们等等。” 两人停下脚步,转身望去。 只见黄薏瑜急匆匆地追了上来,俏脸含怒,美眸中盈满了泪水,委屈不已地怪责道:“苏淳风,你怎么能那样说我的家人啊?” “那你认为,我应该怎么说?”苏淳风反问道。 “你……”黄薏瑜一时语塞。 “薏瑜。”王海菲神色间难得地流露出些许不满,道:“你也看到了,我和淳风从进你们家之后,就一直都很礼貌,没有说什么出格的话吧?可是临走的时候,你家里人也太过分了些,这件事,怨不得淳风。” 黄薏瑜自知理亏,低头羞愧地说道:“对不起,我也没想到他们会这样……” “行了,回学校吧。”苏淳风笑着转身往小区门外走去,一边道:“家里老人身心不适,他们做儿女的心情不好说些过分的话,可以理解。” 黄薏瑜愣住了。 她本以为,这时候的苏淳风应该会冲她抱怨一通的。毕竟是她找到苏淳风家里,在苏淳风不太情愿的情况下,请求苏淳风前来帮助的。却让苏淳风在她的家里遭受到这般歧视和批评。这种情况,恐怕换做任何人都无法接受。 而现在,苏淳风大度的表现,出乎黄薏瑜的预料。 “薏瑜,你也别太内疚了,这件事不怪你。”王海菲挽着黄薏瑜的胳膊往外走去,一边说道:“走吧,我们回学校。” “嗯。”黄薏瑜含着泪羞愧万分地点头应下。 走出紫荆花小区,苏淳风就摆摆手道:“你们就在这儿等公交回学校吧,我得走过去到市政府大门西边乘公交车。” “苏淳风,一起吃饭吧,我请……”黄薏瑜红着脸歉疚地说道。 “不用。”苏淳风摇摇头就往北走去。 “喂,你,你真不生气吗?” 苏淳风扭头笑道:“我有那么小气吗?行了,咱们是朋友,以后记得这种事情别再找我,我就谢天谢地了。” 黄薏瑜流着泪道:“谢谢你。” 苏淳风已然转过身大步离去,一边抬手挥了挥。 紫金花小区大门朝东,出门右转往北不到五十米就是市政府广场。王海菲和黄薏瑜只要到小区大门的对面坐公交车就行。而苏淳风则需要从市政府广场过去,再到演武楼大街对面,市政府大门西侧的公交站牌那里等公交车。 时值春末夏初,夜幕下的市政府广场和四周已然亮起了斑斓的霓虹。 只不过因为是刚到夜晚,所以广场上人影稀少,中央雕像四周水池中的喷泉,也都停着没有喷放。 苏淳风神情悠闲地走在广场上,脑海中不由得生出了有关黄汉正遭受术法迫害的事情——他判断,之前坐在客厅里的那些黄汉正的儿女们,其中某一位,十有八九便是伙同甚至是邀请术士来害黄汉正的人。 而程瞎子的出现,必然会打乱幕后者的计划。 因为不管黄汉正以及他的儿女们是否相信程瞎子的话,最后苏淳风那句诛心之语,也会迫使这些儿女们,选择和黄汉正同住一段时间。尤其是黄培、李亚茹两口子,在女儿的强烈要求下,他们和父亲黄汉正同住的可能性更高。如此一来,黄汉正身心受到的这点儿小小的术法侵害,自然会很快痊愈。 可既然是至亲之人要害他,此次失败之后,必然还会想别的办法。而程瞎子,也必然会因为黄汉正家人的态度,不再去理会此事。 那么…… 黄汉正被害,只是早晚的事情。 因为他的大儿子黄培、大儿媳李亚茹,总不能一直都和他住在一起。那个想要害他的亲人,也不可能会暴露出身份来。 想到这里,苏淳风摇摇头,暗自思忖:“关我屁事?” 忽而,身后有人唤道:“小兄弟,留步。” “嗯?”苏淳风停步,扭头看去,却见一名穿着白色长袖衬衫,黑色长裤,黑面白底的千层底布鞋,看起来年约五十,留着短发,大晚上却戴着一副墨镜的中年男子,正面带微笑地站在距离他不足五米远的地方,看着他。 铁卦仙程瞎子! 苏淳风微微皱眉:“你是?” “鄙人姓程。”程瞎子微微一笑,上前两步道:“小兄弟应该是刚刚从黄汉正的家里,出来吧?” “你怎么知道?”苏淳风故作诧异。 程瞎子摇摇头不予回答,道:“小兄弟,可愿意让我为你卜算一卦?” “你是算命的?” “谈不上。”程瞎子微笑道:“只是占卜起卦,知晓你近来运势如何……” “我没带钱。”苏淳风咧嘴一笑,很无礼地带着些调侃的语气说道:“你还是去找别人行骗吧。”说罢,他还厌恶地啐了口唾沫,转身就走——这般表现自然是刻意装出来的,内心里,苏淳风却是不免疑惑,程瞎子在这里等他,要干什么? 对于程瞎子恰恰出现在广场上,又能够绕着广场中心雕像的水池而行,从而不被苏淳风提前看到…… 这一点苏淳风没什么惊讶。 因为对于程瞎子这样的卜算高手来讲,要做到这一点并不难。 程瞎子似乎并不介意苏淳风的无礼,迈步跟上苏淳风,一边不急不缓地说道:“我知道,你叫苏淳风。” “你怎么知道的?”苏淳风皱皱眉,愈发诧异。 “我还知道,你初中时期的政治老师,叫王启民。”程瞎子神色和蔼地继续说道:“你认识龚虎,也认识石林桓,而且,你知道王启民、龚虎、石林桓他们都身负奇门术法,有种种匪夷所思之奇能。” 苏淳风撇嘴道:“奇能个屁,不就是骗人的把戏嘛。” “那你今天,为什么要用上这些骗人的把戏?”程瞎子道:“这些把戏,你又是从谁那里学来的?” “你有病吧?老子什么时候骗人了?” “唔,应该说,是你的偏方?” 苏淳风停下脚步,扭头怒视着程瞎子,语气不善地质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私底下调查我?” “鄙人姓程。”程瞎子又重复了一遍,笑道:“黄汉正的老婆请我去给他看病,然后我就听说,小苏兄弟先我一步到了黄汉正家里,而且,小苏兄弟你提出治疗黄汉正之病的办法,和我的办法是一样的……” “哦,你就是那个大师啊。”苏淳风做了悟状,随即又道:“你咋知道我那么多事?” 程瞎子道:“我和龚虎是故交,而且,我会卜算。” “少跟我说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老子不信。”苏淳风伸手揪住了程瞎子的衣领,威胁道:“我警告你,以后少他妈想着打老子的主意,不然我就弄死你信不信?我有朋友是混社会的,干的就是砍人的买卖。” “赵山刚?” “操,这你都知道?” 程瞎子挣开苏淳风揪住他衣领的手,微笑道:“黄汉正的事情,很复杂,你只是一个普通人,以后不要再插手去管了。” “鬼才他妈愿意管。”苏淳风忿忿道。 “对于这种家庭里的人,完全没必要太同情他们,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把你我放在眼里。哦对了,你那个偏方不错。”程瞎子似乎知道苏淳风为什么会如何气愤,笑道:“我给出的偏方和你的一样,但我从黄汉正家里赚到五千元……你呢?” “靠!”苏淳风似乎有些嫉妒地瞪了程瞎子一眼,随即转过身趁着路上车辆少的空档,快步从人行横道上横穿了过去。 留下程瞎子一人,独自站在广场的北边。 原本,他还有很多话想和苏淳风聊一聊,顺便再仔细感应下这个命势非凡的年轻人身上那种极为古怪的气势。 可惜苏淳风似乎很厌恶他,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 站在市政府大门西面的站牌旁大约有十几分钟后,苏淳风等来了最后一班公交车,急忙挤了上去。 …… 208章 渐行渐近,亦在其外 站在拥挤的公交车上,苏淳风隔窗回望渐远的金州县城。 但见沉沉夜幕下,灯火璀璨的县城,仿若被一个巨大的淡黄色光晕所笼罩般,静谧而安详——在全国经济迅速腾飞的时代,这座县城正在不断发生着日新月异的变化,相比三年前更加繁华,现代化气息也愈发浓厚。 斗转星移,沧海变化的更迭,似乎在这个时代里愈发明显。 恍惚间,苏淳风竟是有了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重生至今,已经过去四年了…… 和程瞎子这次好似偶然却并非偶然的见面,也使得苏淳风愈发清晰地认识到,日渐复兴的奇门江湖,就在身边。 在这个小小的金州县城。 也在,全国上下奇门江湖必将复兴并繁荣昌盛的大势之中。 此时的县城里,演武楼大街上路灯明亮,车辆人流如织,两侧商铺林立,霓虹灯饰五光十色,斑斓夺目。 戴着墨镜的程瞎子缓步在人行道上。 若非认识他的人看到这一幕,断然不会想到,这是一个目不能视的瞎子。所以人来人往的道路上,过往的行人都会禁不住充满疑惑地多看他几眼,心说这个人是不是有病啊?大晚上的还戴副墨镜,装什么蒜? 自古医不自治,卜不算己。 此时的程瞎子,心中也是充满了疑惑。 他没想到,这次亲自登门前往黄汉正家里时,恰遇苏淳风先一步而到。更没想到,苏淳风会给出了那样一个偏方。 其实原本程瞎子还没想过要借用黄汉正长子和长媳的官威,为黄汉正祛除术法之祸。作为一名奇门江湖中的卜算高手,他纵然再不擅长斗术斗法,但对付这点儿小小术法,还是能轻松做到的。只不过,当他进入客厅坐在沙发上之后,就从黄汉正儿女们颇为不悦的唠叨话语中,听说了黄汉正的长孙女,从同学那里打听到了一个偏方。而这个偏方,恰恰是一个近乎于完美的办法。 于是在看出了黄汉正此番受术法侵害一事必有至亲之人参与的情况下,程瞎子顺水推舟,把那个偏方稍加更改,添了几句更加玄乎的解释,就交代给了黄汉正的家属们——所谓以子女之官威气场,驱邪逐阴…… 随后,他忍着黄汉正家属们恶劣的态度,旁敲侧击地问出了那个同学,好像姓苏。 程瞎子第一时间里,就想到了苏淳风。 再掐指稍加推算,程瞎子就确定了真的是苏淳风,心中愈发吃惊,也愈发疑惑——这个被龚虎信誓旦旦地肯定,根本没有修行术法的年轻人,又怎么会如此轻而易举地想到这样一个近乎于完美的办法呢? 疑惑和震惊中,表情平静的程瞎子又从这些人唠叨的话语里,听到了些许有关苏淳风提出那个办法的理由后,便施施然离去。 他才懒得去理会黄汉正的家属们。 他只要知道,黄汉正两口子相信他,而且钱已经提前给了,这就够了。 而且,若非患者是黄汉正,又是黄汉正的妻子张禾凤去请他,他根本不会因为这区区五千块钱而走出家门,亲自登门去给患者祛除疾患。即便如此,看出了这件事有着复杂隐情,程瞎子也懒得再去理会黄汉正以后是死是活了。 他在意的,只有苏淳风。 这个孩子,到底有没有修行术法? 在市政府广场上堵住苏淳风,一番询问和仔细地观察感应后,程瞎子到现在依旧无法做出肯定的判断。 首先,苏淳风身上没有丝毫术士的气息,如果他是以术法掩盖了自身的术士气息,那么这种术法也未免太过于绝妙了;其次,苏淳风的言行、态度,也似乎证明其根本没有修行术法。就连最让人怀疑的那个偏方……严格说来,也根本算不得是什么术法。而且苏淳风还给黄汉正的孙女道出了一个近乎于科学的合理解释:“人越老,心事越多,也容易有孤独心理,从而出现幻觉的几率就高。” 这个解释,黄汉正的孙女讲述给了奶奶张禾凤,张禾凤又告知在那里待了不过十几分钟的程瞎子。 而程瞎子又很早就知道,苏淳风的学习成绩,非常优秀,人又天生早慧睿智。 那么,一个学习成绩优秀的高三男生,因为平日里勤奋好学,博览杂志群书,又聪慧睿智,所以想在女生面前出风头,讨好女生,就自我琢磨出这么一个很合理的主意来,似乎也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但未免,太巧合了吧? 可如果苏淳风真得是一名术士,却把事情做得如此滴水不漏,其年纪轻轻心机城府之深,是不是太可怕了?相反,如果他真是一名术士,既然想要隐藏自己术士的身份和术法修为,那么又何必来趟这一潭明明是浑水的事情呢? 思忖良久…… 程瞎子发现自己的脑子,竟然不够用了。 就在程瞎子为此困惑不已的时候,站在拥挤不堪的公交车中的苏淳风,也在暗暗感慨庆幸着自己的未雨绸缪:“小心驶得万年船,罢了罢了。” 他不后悔这次帮助黄薏瑜。 因为后悔无用,而且在黄薏瑜知道他是个神棍,有点儿小手段的前提下前来相求,作为朋友,他没得选择,只能力所能及又考虑周全地出手帮一把。只是没有想到,程瞎子会很巧合地出现在黄汉正的家中。 现在,程瞎子又在想什么呢? 苏淳风自信,也可以肯定,程瞎子并没有看出他身怀奇术,且修为已至固气初期之境的秘密。 因为自修为境界突破,他就回到家里独居。 当前的修为稳固之后,他再次施展诡术在体内布下最为精妙的符箓和术阵,将自身术士的气息掩盖得严严实实。纵观奇门江湖各门各派,在掩盖自身术法气息方面,绝对称得上是无出其右。若非如此,诡术也难以流传数千年不绝了。 而程瞎子之所以如此刻意地等在广场上,和他见面并说出那么一番话,苏淳风现在也不感到奇怪了——既然程瞎子和龚虎相熟,自然早就得知了他这号修行天赋资质极佳,却因为年龄耽搁了最佳修行年龄的可惜存在。而今天,恰好他和程瞎子都去了黄汉正家里,还都提出了一个除却那个不会有任何作用的中药纸包外,完全相同的偏方。所以程瞎子好奇地把他堵在市政府广场上问一问,也是情有可原的。 好奇,只会给程瞎子带来更多的疑惑…… 又能如何? 苏淳风不在乎。 只是让他现在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程瞎子这种人,不应该亲自登门到黄汉正家里给看病的。虽然那个偏方简单到不能再简单,普通到任何常人都能理解,所以程瞎子以此赚人家五千块钱,在常人看来简直等同于抢劫。但区区五千块钱,还真不足以请得动程瞎子这种卜算之术天下无双的大能,亲自登门为黄汉正瞧病吧? 时,星空璀璨,皎月如钩,银河横贯长空。 下了公交车的苏淳风,缓步步行走在通往河塘村的相间小道上,时而抬头仰望星空,面色从容心态轻松地想着:“高考过后,我就要出去上学了,程瞎子、龚虎、石林桓、钱明……也将从我的身边的生活中消失,何必顾虑太多?” 嗵嗵嗵…… 一阵柴油三轮农用车的轰鸣声从身后传来。 苏淳风提前往边上靠了靠,一边随意地扭头看了下,迎面是强烈的一束刺目的白光,他本能地眯缝着眼转过身去。 嗵嗵嗵…… 三轮农用车咆哮着停在了他身前,驾着车的李志超挥着胳膊兴高采烈地喊道:“淳风,上车。” “嘿,志超。”苏淳风笑着打了声招呼,一边伸手一按车后斗的边缘,轻松地翻身上去,一屁股坐在了装得满满当当高高耸起的货物上,“你这是上哪儿去了?” “去东王庄买了些豆饼当饲料。”李志超一边大声搭着话,一边熟练地挂档踩着油门,双手抓着车把,嗵嗵嗵地开着往村里赶,“你这么晚,去哪了?” “回学校看了看。”苏淳风笑道:“哎,你还用去外面买饲料啊?” “嗨,这不是搞试验配方嘛……” “你小子现在都快成专家了。” “哈哈,你可千万别去上什么养殖类的大学,要不然赶巧了哪天,我就去给你们当老师咯……” 苏淳风笑道:“我说志超,你也该换辆车了,天天开这玩意儿,配不上你李场长的地位和大名啊。” “明年再换……”李志超爽朗地挥挥手,道:“现在哪儿都需要钱,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跟我爹还较着一口劲呢。嘿,你猜怎么着?哥们儿年初搞好的那个饲料,现在卖火了,年底我就连本带利把钱还给我爹,剩下的都是我的咯!” “行啊你小子!还真成专家了。” “马马虎虎,哈哈。”李志超得意道:“明年我打算再弄一个屠宰场,搞鲜肉批发,自己养自己杀自己卖!” 苏淳风心中钦佩不已。 正所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李志超的成功,也不易啊——这小子养猪场刚建起的时候,舍不得雇佣人,那么大一个养猪场,全靠他自己天天起早贪黑,自己出粪,拉粪,喂猪,还得学习怎么给猪防疫,治病,怎么喂养长膘快…… 自己呢? 不涉足奇门江湖,又会有一个怎样的将来? 夜色星光下,三轮农用车轰鸣颠簸着,载着两个开心说笑的年轻人驶向河塘村。 …… ps:大家别等了,明早看吧。因为我不知道十二点之前能不能码出来,但今晚不管几点都会更,更出来也算今天的—— 209章 同为一件事、一个人而来 今年的酷暑,似乎到来的早了些。 还不到上午十点,毒辣的日头就已经悬挂在了高空中,拼命地散发出火热刺目的光芒,炙烤着天地间的一切。 县一中学校大门外,人头攒动,熙熙攘攘。 人们似乎全然不在意烈日当头的炙热,或蹲或站,或打伞或戴帽,或躲在大树和墙壁的阴影中,或者干脆就那么蹲、站在太阳底下,将校园大门外的空旷地和附近道路两侧,挤得严严实实,水泼不进。 有的在相互讨论着什么,有的则是翘首以盼地望着紧闭的学校大门。 今天,是高考的日子。 而高考的重要性,以及在绝大多数学生和家长们心目中牵挂在意的份量有多大,无需言表…… 但仍有为数不少的学生家长,尤其是乡下农村的家长们,不会追着孩子跑到考点所在学校的大门外守候着。在他们看来,虽然很在意孩子高考成绩的好与坏,但作为家长守候在校门口干着急又起不到啥作用,还耽误自己做事,何苦呢? 于是他们除了高考前叮嘱孩子几句,拿出够孩子吃饱喝足休息好的钱之后,就继续去忙活自己的事情了。 比如苏淳风的爹娘、王海菲的爹娘,都是这样想并这样做的。 一辆黑色桑塔纳2000轿车,由西向东,在因为人多拥挤而变得狭窄的大街上缓缓驶过,直到一中学校大门往东数十米远的距离后,才得空驶至道旁鸿福饭店外的停车位停下。 车门打开,戴着副墨镜,穿着白色短袖衬衣,黑色西裤、黑色皮鞋,显得颇有些斯文模样的赵山刚,左臂夹着一个黑色皮包,从车上走了下来。他顺手将车门关上,一边往西缓步走去,一边微微皱眉看着人头攒动的校园门口,神色间闪过些许诧异之色。 走出大概七八米远之后,赵山刚俯身很客气地问树荫下蹲着聊天的几位学生家长:“您好,麻烦问一下,今儿咱们一中学校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这么多人?” 一位抽着烟的男子咧嘴笑道:“大兄弟,今儿高考呢,你不知道啊?” “哟,还真不知道。”赵山刚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站起身思忖了一会儿,似乎做出了什么决定,转身往车旁走去。 “赵总……” 对面道路上忽而有人唤了一声。 赵山刚扭头循声望去,只见对面的路牙子上,一个穿着白色短袖体恤,牛仔裤、运动鞋,看模样三十岁左右的青年正坐在还未熄火似乎刚刚停下的摩托车上朝他招了招手,然后熄火拔出钥匙,抬腿下车往这边走来。 赵山刚没有丝毫惊讶疑惑的模样,流露出客气的笑容,迎上前两步主动伸出右手道:“钱老师,你好你好。” 钱明赶紧伸手与赵山刚握了握,问道:“赵总,这是忙什么呢?” “哦,本来有点事要找淳风。”赵山刚笑道:“这不,刚知道今天高考,想了想还是等他高考结束后再说吧,别影响了他考试。” 钱明愣了下,若有所思般点头道:“赵总有心啊。” 赵山刚笑着摇摇头,从皮包里掏出一包中华香烟,先递给钱明一支,然后才自己点了一支抽着,道:“钱老师,你怎么没有监考啊?” “上个月我结婚,请了次长假,结果等我回到学校的时候,今年高考教师监考的名次、地点安排,都已经结束了。”钱明抽了口烟,神情随意地笑着闲聊道:“这不,现在没我什么事,又能多休息几天咯。” “结婚?”赵山刚闻言当即打开皮包,从中数出十张百元大钞递过去:“恭喜恭喜!我说钱老师,这么大喜事你也不打个招呼,太不够意思了啊……” “赵总你这是……” “那,别推辞啊,一点迟了的礼钱,聊表心意,拿着……” “不用不用。” “拿着,结婚的礼钱还有推辞的啊?不吉利!”赵山刚嘴里叼着烟,不由分说地硬塞到钱明手里,道:“再恭祝老兄你一句新婚大喜,早生贵子,回头你可得抽时间补我一顿喜酒,让兄弟也沾沾你的喜气啊,哈哈。” 钱明尴尬不已,只得连连点头道:“那我就却之不恭了,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吧,请赵总忙里抽闲,务必赏光咯。” “难怪人常说还是有文化好,钱老师说出来的话就是不一样,文绉绉的,听着就让人心里舒坦,我这大老粗可比不得咯。”赵山刚开怀大笑,一边婉言拒绝道:“现在喝酒可不行,开着车呢,上次就因为喝了酒开车差点儿出大事,咱得长点儿记性。走走,咱们到车上聊,在这大太阳底下晒着干啥。” 钱明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一边略显尴尬地客气着,一边跟着赵山刚来到车旁,坐进了车内。 赵山刚启动车子打开空调,道:“钱老师既然不监考,来这儿干啥?” “咳,我也是有点小事想找淳风。”钱明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不过刚才听赵总一说倒是提醒了我,还是再等等吧,不能打搅了淳风高考。” “这样啊。”赵山刚点点头,忽而道:“钱老师,也懂得些仙术,是吧?” 钱明一愣,随即想到这个赵山刚和苏淳风关系密切,是为数不多知道苏淳风身怀奇术秘密的人,便哭笑不得地摇摇头说道:“什么仙术啊,不过是略知一些左道术法的皮毛而已,比不得淳风那般有翻云覆雨之能。” 闻听此言,赵山刚心中顿时震惊不已——他虽然知道苏淳风身怀奇术,但也委实没想到过能有这么利害。 翻云覆雨…… 这不真成传说中的神仙了吗? 若是换做说别人,赵山刚自然明白这不过是一句夸张些的言词而已。但这个词形容的对象是苏淳风,就让赵山刚真有些信了。不过,他的表情却是没什么变化,道:“钱老师谦虚了,心态真好,让人钦佩啊。可我总觉得有些可惜,像钱老师这样有大本领的高人,却待在一所学校里当一名普通的人民教师,太屈才了?那,我冒昧提个请求,钱老师有没有兴趣,和兄弟合作,咱们一起干点儿买卖,保证比你当老师强百倍。” 钱明不禁有些心动,不过稍作思忖,便婉拒道:“赵总的心意我领了,也感谢赵总能看得起,容我回头认真考虑下,到时候真要是去求赵总赏口饭吃,还望赵总别嫌弃啊。” “哪儿的话!兄弟之间这么说,太见外了不是?”赵山刚大咧咧地说道:“我那里的大门随时为老兄你开着,你想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另外,有什么需要帮助的,随时可以找我……”说罢,他掏出名片递给钱明一张,道:“以后常联系。” “好,好。”钱明接过名片看了看,上面写着“山刚农产品商贸公司,总经理” 似乎为了避免这类话题引发的尴尬吧,赵山刚有些感慨又似乎要和信得过的人交心般,叉开了话题道:“老兄,跟你说句真心话,我赵山刚这辈子最大的福气,就是能结交认识淳风这种像是神话传说中一样的人物。” “赵总是怎么认识淳风的?” “唔,他上中学时,就在我们村。”赵山刚眼眸中流露出一抹回忆之色,长叹一口气感慨万千地说道:“那一年,如果不是淳风出手相救,我的母亲恐怕早就去世了,而我,也不会有今天啊。” “赵总是东王庄的?” “是啊,钱老师知道我们村?” “当然知道,淳风不就是在那里上初中的嘛。”钱明随口道,心里却是立刻想到了苏淳风说一直都托人帮他留意着王启民是否回来的消息,而赵山刚说他今天有事找苏淳风……再联想到自己此番前来找苏淳风的缘由,钱明不禁有些激动地问道:“赵总这次来找淳风,是不是因为,你们村里的某个人,回来了?” 赵山刚皱了皱眉,笑道:“钱老师,也是为了这事?” 钱明再也按捺不住激动之情,使劲地点着头说道:“是的是的,这么说,他,那个人,真的回来了?” “呵呵。”赵山刚神色平静,但心中已然有些警惕地问道:“钱老师既然今天找淳风也是为了这件事,那么,那个人回没回来,你不知道?” 从赵山刚的表情语气,还有称呼上“老兄”到“钱老师”的转变,让钱明不禁有些诧异和惴惴不安,自己哪里不对了?这时候的钱明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和比他还小几岁的赵山刚坐在一起,不知不觉间就被一种气势压制住,无论说话还是表情心态上,都不会不由自主地变得被动,好像……很害怕却又很敬重面前这个人似的。 钱明尴尬地解释道:“我只是,看到那个家的院门,好像被人开启过,院子里好像也有人打理过。” “你去村里了?” “是的,但我在那里等了一晚上,却没人回来。” “你找他,有什么事?” “拜师。” 赵山刚当即心神大动——他从小就听说过,王启民以前会一些神神叨叨的神棍把戏,但却从未想到过,王启民那个老实巴交三脚踢不出个屁的半老头儿,会是一名和苏淳风一样身怀奇术的隐世高人。难怪,当初母亲突然病愈之后,王启民会表现得那么积极地去询问相关事宜,也难怪,苏淳风会如此关切王启民是否回来的消息。 …… ps:我难道会说,一直码字到现在就这一章吗?下午四点多更一章,晚上再更一章,羞愧遁走先眯一觉去,困死了…… 210章 何故敌对于我? 现在,和苏淳风关系好像很密切,同样身怀奇术的钱明,却要去找王启民拜师。 而这其中,似乎还和苏淳风有莫大的关系。但在这之前,苏淳风对王启民,可是很有戒心的啊。 想到这里,赵山刚不禁心生警惕,眉头一挑神色冷厉地说道:“钱老师,我不知道你拜师这件事和淳风有什么关系,也不会去问。但我警告你,在没有得到淳风许可之前,你绝对不能对王启民透漏淳风的秘密,更不能告知王启民,我受淳风所托,一直在关注着他回来与否的消息,也不要说,你和我认识……不然的话,别怪我翻脸无情!” 钱明激灵灵打了个寒颤——赵山刚这一刻散发出的凌厉杀气,竟是如此强大骇人到令他莫名胆寒。 作为一名半把刀术士,钱明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了。 非权势极高的官员和统帅千军的将领,非尸山血海死人堆中九死一生杀出来的悍卒,而且还只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却能顷刻间散发出这般令人,尤其是令一名术士都胆寒的气势来,在钱明看过的相关典籍记载中,这类天生势如凶魔般的人,最终都会在历史上留下一个很有些褒贬皆具的称号——枭雄! 枭雄,鬼神皆惧! 从术法的角度去分析,就是那种意志极为独立强悍,不易受术法蛊惑之灾的人物。 定了定心神,钱明躲避着赵山刚攻击性极强的凌厉眼神,心生不甘,却又颇感压力极大,甚至有些克制不住的惧怕,道:“我和你一样,都很清楚苏淳风的秘密绝不能透露出去,这一点你大可放心。” “那就好。”赵山刚点点头,神色瞬间和缓如初,温和地笑道:“很抱歉钱老师,刚才我的态度,你别介意。其实对于你们这类人的事情,我不会参与,更不会过多地去询问探知,这也是淳风的意思。不过我只在意一条,那就是,任何人不能侵犯到苏淳风的利益,否则就是我赵山刚的死敌。相反,任何人只要是苏淳风的朋友,那就是我赵山刚的朋友,我愿意为朋友,两肋插刀!” “看得出来,赵总是一个仗义的人。”钱明苦笑道,后背已然生汗。 “哦对了,刚才我提议咱们合作的事情,就另说了,哈哈。”赵山刚抬手拍着钱明的肩膀,道:“一码归一码,咱们……”说到这里,赵山刚忽然皱了皱眉,微笑着问道:“老兄,你认识王启民吗?” 钱明摇头:“不认识。” “那你怎么知道他,还要拜其为师?”赵山刚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是淳风告诉我,指点我去拜王启民为师的。”钱明丝毫隐瞒的意思都没有,因为很显然,赵山刚比他更在意苏淳风,也似乎更受苏淳风的信任,“不过,如你之前所说,淳风叮嘱过我,这件事,不能告诉王启民,他不希望王启民知道。” 赵山刚面带微笑地想了想后,抬手一指西面不远处的人群中,道:“你看到那个领着一个孩子的老头儿了吗?” “嗯?”钱明顺着赵山刚所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大街北侧熙熙攘攘或站或蹲着的人群中,一位穿着很朴素的灰色背心,黑色长裤和一双褐黄色皮凉鞋,个子不高,微有些胖,还略有些秃顶,看上去六十多岁年级的老人,正拉着一名穿着一双劣质蓝塑料拖鞋,黑色大裤衩,白色背心的少年,站在人群中往人头攒动的一中学校大门口张望着。 那少年看起来也就十三四岁的模样,留着普通的平头,瘦瘦黑黑的,因为背对着的缘故,看不清其面庞。 “他就是王启民。”赵山刚淡淡地说道。 “什么?”钱明愣住了。 时光荏苒,转眼已经快要过去两年多了——当年苏淳风就读高一,如今苏淳风正在一中的校园里参加高考。 那时候,钱明受到苏淳风的教导,并给他指出了拜师学艺的道路。 再后来,他就踏上了寻师之路。记得那一年,他每个周末都会去东王庄村里看看,希望那个破败的宅院门能够开启。再后来,逢年过节一定会抽出时间去看看,每次都带着希望,每次都失望而归,但秉性的坚韧,让他不肯放弃。 如今…… 盼望等待了将近三年的王启民,出现在了钱明的面前! 他却忽然间没有了什么激动和兴奋的喜悦,反而有些彷徨失措——接下来,我该怎么做? 他有印象,王启民领着那名少年,刚才正是从对面人行道上走了过去。 “想啥呢?”赵山刚笑了笑,道:“我把你带到路口你再下车,别让王启民看见你在我的车上……这老头儿心眼挺多的,出去好几年了,虽然不认识我的车,但不能保证他以后不认得这辆车。”说着话,赵山刚启动车子,右转顺着道路往东驶去,一边从后视镜里往后看着,道:“注意点,别让这老头儿打搅了淳风的考试。” “哦。”钱明这才回过神儿来。 很快,轿车开到了一中校门往东百米远的路口处,转弯停了下来。 “赵总,回头见。” “去吧。”赵山刚摆摆手。 下了车,钱明顾不得目送赵山刚的车离去,便快步往一中校门口走去。 百米远的距离内,他一直都紧紧盯视着那个穿着普通,相貌普通,像是一位农家老汉般的王启民。一边在心里,回忆着苏淳风对王启民的介绍:“他是东王庄乡中学的一位退休教师,是一位隐于世间的术法高手,去拜他为师吧……”钱明记得,苏淳风还曾极为感慨和认真地说过,王启民比他的术法修为,要高得多。 在距离王启民还有二十多米远的距离时,那个站在人群中其貌不扬根本不会引起任何人注意的老头儿,却忽然扭过头来准确无误地看向了钱明,一双看似昏花的老眼中,豁然迸射出两道骇人心魄的寒芒。 钱明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站在了原地。 王启民眼中的寒芒一闪而逝,随即恢复如初,没有了丝毫的精气神,就像是一位垂暮的老人,又像是在田间地头干完农活累得疲惫不堪的老农般。他转过身,拉着那名瘦瘦弱弱黑黑,好像从小营养不良的少年,大步从人群拥挤的人行道上下来,沿着已然变得狭窄的演武楼大街,往西快步走去。 那少年似乎因为王启民突然就走的动作,所以有些诧异和害怕,扭头神色惊惧地往后看了看,随即快步跟着王启民往西走。 钱明从震惊中回过神儿来,浑身已是汗如雨下,后背一阵凉意。 他发现,自己刚才竟然在一瞬间就被王启民的眼神,或者更准确地说是术法,给震慑住了心神,导致他短时间内站在原地无法动弹分毫。 人呢? 王启民和那名少年,竟然不见了。 钱明心里一阵发慌,举目四顾——才恍然发现,自己就这么站在大太阳底下怔怔地出神儿,不知道过去多久了。 附近一些人,都已经在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他,还有人低声议论着什么。 钱明一跺脚,赶紧转身回去骑上摩托车,轰着油门往西追去。 一直追到演武楼下,钱明停下了摩托车,扭头四顾着,却再也找不到王启民和那名少年的身影了。 时近晌午,毒日当空。 演武楼大街往西,凯旋路南北,皆行人车辆稀少。 怎么回事? 王启民去了哪里?他为什么会突然像是对待敌人般施术针对我,为什么要躲避我?他知道我是谁吗? 钱明仿徨失措,心里竟然生出了些绝望的愤怒! 你我素不相识,只是因为苏淳风一句话,我没有任何恶意地等你王启民快三年了,无数次跑到东王庄村那个小巷里的破宅子门前观望,大过年不远百公里开着摩托车冒着严寒祈祷着抱着希望前去,又失望地赶夜路回去…… 拳拳诚心可鉴,天地作证! 为什么? 许久之后,钱明在毒辣的太阳光照射下,坐在摩托车上垂下头来,点了颗烟深深地吸了一口,无精打采地露出苦涩的笑容。 这时,高考第一场结束的铃声,从不远处的一中校园里传了出来。 于是校门口等待的人群,顿时爆发出了喧哗。 扭头看了看愈发拥挤不堪乱糟糟的一中学校门口,钱明很想去那里等待苏淳风出来,然后把这件事告诉他。 但想想,他还是忍住了。 不能因此,影响苏淳风的心态,耽误了他的高考。 “罢了。”钱明咬咬牙,将烟蒂狠狠地弹飞出去,踹着了摩托车,轰着油门右转沿着凯旋路向北急驰而去。 …… 一中校园里。 对外面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的苏淳风,正拿着装有考试用文具的小塑料袋,站在教学楼西侧的楼道口,等待着王海菲挤在学生群中从楼道口走出来之后,便微笑着上前拉住了王海菲的手,一起往外走去:“感觉怎么样?” “还行吧,都做完了。”王海菲神色轻松地笑着说道:“你呢?” “提前交卷,就在这儿等你咯……” “呀,你怎么不多审几遍题啊?” “因为我有信心。” “那也不能大意啊,高考这么重要的事情……”王海菲有些生气地责怪道:“下次可不许提前交卷了啊。” 苏淳风笑道:“听你的。” …… 211章 雨季 高考第二天。 上午的时候还是晴空万里,烈日炎炎。 午后一阵滚滚的闷雷声惊起了漫天铅云,到了下午四点多钟,就开始落下淅淅沥沥的小雨,为这个炎热的初夏酷暑,增添了些许难得的凉意。 一中校园门外,撑起了一把把挨挨挤挤的雨伞,仿若雨中绽放的朵朵鲜花。 叮铃铃铃…… 急促的电铃声在教学楼中响彻。 于是校园大门外的家长们,再次沸腾了。 教学楼里,经历了两天紧张的高考后,终于结束卸下了重担的学生们鱼贯而出。他们或面露笑容谈笑风生,或唉声叹气无奈摇头抱怨,也有似乎高考结束还不肯放松下来的同学,相互激烈地讨论着某一道题应该如何如何做,答案最终会是怎样的……还有,沉默着一声不响离去的。 苏淳风面带微笑地撑着一把黑伞站在西边的楼道口,等待着王海菲从楼道里走出来后,便上前为她撑起雨伞,两人一起往女生宿舍楼走去。 “怎么愁眉苦脸的?”苏淳风笑道:“最后这场没考好?” “挺好的。”王海菲笑了笑:“你呢?” “还行吧。”苏淳风右手打着伞,左手伸过去攥住了王海菲似有些冰凉的小手,道:“为什么不开心?” 王海菲摇摇头:“没有……” “说实话。” “真……”王海菲低下头来,小声道:“其实,我在想考上大学后的事情,如果能考上一所好的大学,会不会离家太远。” 苏淳风道:“是担心学费的问题吧?” “没,没有。”王海菲小声道。 “你啊,唉。”苏淳风轻叹口气,有些爱怜地把王海菲的小手拿到胸口,轻拽着她靠在自己胸前,道:“仔细想想,其实你已经很幸运了,家里经济条件虽然不大好,但至少你爹你娘没有像有些父母那般,阻止女儿去上学。我知道,你是担心家里拿不出那么多学费,心疼父母还要因为你上学而负债。可是你想过没有,负债只是短暂的几年而已,等你从一所好的大学毕业后,找工作也方便,工资赚得也少不了。更何况,你考上一所好的大学,父母在村里面,会赚足了面子啊。钱可以慢慢还,但你给父母挣来的荣光,是一辈子的……如果你不相信,等拿到通知书的那一天,你就知道了。” 王海菲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轻轻捶了苏淳风一拳,道:“就你会说。”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女生宿舍楼下。 苏淳风松开王海菲的小手,微笑道:“去吧,到宿舍收拾收拾东西,一会儿去外面吃饭,黄薏瑜应该也快到了。” “嗯。”王海菲红着脸蹬蹬蹬地往楼道里跑去。 苏淳风举着雨伞,在老思想极为严重的宿管大妈怒视下,很礼貌地微微颔首,继而转身往一旁走去,悠悠闲闲地在淅淅沥沥的小雨中溜达着。 对于他来说,此次参加高考,是轻松的。 倒不是因为考题简单或者说他在学习方面准备充分,有十足的把握考出最好的成绩,这都是次要的。重要的是,他为此次高考所做的最充分准备,是在身上种下符箓布下术阵,随时要不惜受创去硬撼来自于高考学生们的大势压力,无论如何也要挺过去这两天。而现实是……体内的符箓和术阵,都没用上。 因为用不着! 今年高考,平阳市辖区内各县市的考生们,都由市教育局在各县市进行统一调配,所以部分考生并不会在本校内考试,而是按照准考证上标注的本县、市考点所在学校,去参加考试。同时,监考教师,也是各县市教师对调,以便更大程度上避免高考作弊。 苏淳风和王海菲很巧合地,被分配在了本校考点考试。 而由于各校考生的大规模调动,以及本校内的所有学生也都分散到了数十个教室内,所以原本近乎于实质化的那种大势,在短时间内因为不同学校不同班级学生势的对撞,以及分散的缘故,竟然迅速散化开了。 这般情况,委实给了苏淳风一个惊喜。 于是高考这两天,他的状态也非常好,答题过程中基本没有出现什么磕磕绊绊,极为顺畅。 陆陆续续的女生们,说笑着返回女生宿舍楼。 大概是高考结束,同学们都有种过度紧张之后骤然放松下来的兴奋感吧。一些女生在从苏淳风身旁走过的时候,都会开心地主动打声招呼: “苏淳风,你好啊!” “又在等海菲了?” “考得怎么样?” “金榜题名哦……” 面对着这些叽叽喳喳兴奋不已的莺莺燕燕们,苏淳风自然是一一客气地答着话,并问候祝福着她们。 其实许多打招呼的女生,因为不同班的原因,他根本就不认识。 一名戴着眼镜穿着白色连衣裙,有些胖乎乎的女生,在和苏淳风打过招呼走过去之后,忽然把雨伞扔到了宿舍楼道口,蹬蹬蹬地冒着雨跑到了苏淳风的面前,然后在苏淳风诧异的注视下,似乎鼓足了很大的勇气后,才红着脸小声道:“苏淳风,我喜欢你!” “嗯?”苏淳风愣住。 “没别的意思,只是想要告诉你,我一直都暗恋你……再见!”这名女生似乎根本没打算要苏淳风给予回复,她只是勇敢地表达出她的情感后,便转过身跑走了。 苏淳风挠挠头,有些莫名其妙。 又一名女生跑了过来,不由分说地递给苏淳风一只折叠得极为精美的粉红色纸鹤,红着脸道:“送给你的,再见!” 然后,跑了…… 苏淳风低头看看,小纸鹤上画着两颗被一支箭穿过的红心。 又有一名女生跑来,不由分说地给了他一个印有漂亮卡通图案的笔记本,上面还粘着一支精致的黑色钢笔。 不一会儿的功夫,苏淳风就收到了五六份小礼物。 还有两名女生,很直接地向他表达了爱慕之意,但所有女生都有一个共同点——没有要求他给予回复,甚至都没有告知她们的名字。 打着一把黑伞的苏淳风,呆呆地,尴尬地站在雨中,不明所以。 直到他发现远处有一些男生,在淅淅沥沥的小雨中奔跑着,勇敢地冲到几位漂亮的小女生身旁,不由分说地送上小小的礼品,或者站在那里憋得满脸通红终于嘀嘀咕咕小声说出些什么,然后就转身逃也似地飞奔离去…… 苏淳风才恍然想明白了什么,心里,也禁不住地有些感慨起来。 光阴匆匆,三年时间眨眼而过。 懵懂的少年们终于长大,他们在不舍青春少年时光的离去,他们已然开始怀念,开始留恋,开始懂得了珍惜。 恰此时,校园里用于广播的喇叭中,忽然传出了悠扬的旋律声,一首青春的歌曲回荡在了校园的各个角落中,那么的应景应时: 当我还是小孩子 门前有许多的茉莉花 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当我渐渐地长大 门前的那些茉莉花 已经慢慢地枯萎不再萌芽 什么样的心情 什么样的年纪 什么样的欢愉 什么样的哭泣 十七岁那年的雨季 我们有共同的期许 也曾经紧紧拥抱在一起 十七岁那年的雨季 回忆起童年的点点滴滴 却发现成长已慢慢接近 …… 苏淳风打着伞,在雨中缓缓转身,看着空旷的校园里,稀稀拉拉或三五成群,或单人独自,或打伞或就那么呆呆站立在淅淅沥沥小雨中的男生、女生。他发现,大多数人略显伤感的眼眸中,都盈出了晶莹剔透的泪光——在这个高考结束,压力骤然减去的日子里,年轻的孩子们中有许多人愿意鼓足勇气,去尽情地宣泄他们已然长大的情感。 看着这一幕情景,苏淳风欣慰地笑了,莫名其妙地欣慰。 以他成熟的心性,自然无法完全融入到这些孩子们的情感氛围中。但他却同样享受这种喜悦的伤感,也同样能够感受到这种已然接近离别时的留恋和不舍。 “淳风……”王海菲站在了他身旁。 “哦。”苏淳风醒过神儿来,微笑道:“看来我确实人缘不错,而且长得也挺帅气,有这么多同学喜欢我。” “瞧把你美得!”王海菲稍有些吃味地瞪了他一眼,继而第一次极为主动地伸手挽住了苏淳风的胳膊,然后把头倚在了他的肩膀上,一边接过他手里那些小礼物帮他拿着,然后幸福满满地向远处的校园大门走去,一边笑眯眯地说道:“本来也不至于这样的,谁让你把自己送到了女生宿舍楼下,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苏淳风笑了笑,心里明白其实自己如果不到女生宿舍楼下,或许很多女生都因为害羞而不至于仓促间鼓足这么大的勇气来表达她们的情感。 “你不吃醋?” “为什么要吃醋?” “呵。”苏淳风乐道:“我明白了,感情你今天这么主动,是在向同学们宣示主权啊。” 王海菲抿着嘴笑道:“就是呀!” 苏淳风爽朗地开怀大笑起来。 旋律声在校园里不断地回荡着,初始的感怀之后,站在雨中的同学们,纷纷开始各忙各的,于是悠扬的旋律歌声中,就多了些青春的欢声笑语。 苏淳风和王海菲,就这般亲密无间,旁若无人地一路在许多同学羡慕的注视下,走出了一中校园的大门。 刚走出校门,苏淳风就把伞柄递到了王海菲手中,微笑着说道:“海菲,你先去饭店等我,我有点事。” “什么事?”王海菲有些诧异地顺着苏淳风的目光看去,只见校园大门对面人群已然稀少的便道上,停着一辆黑色的桑塔纳2000轿车,驾驶位的车窗玻璃是敞开着的,赵山刚坐在驾驶位上,叼着烟满面笑容地朝苏淳风招手。 …… ps:明天上午十二点前更一章,晚上更一章……咳咳,不保证时间,保证章节。 对了,月底了,好久没要月票了,感谢投月票和捧场的各位,我再红着脸要下月票吧。 话说俺这章写得很怀旧呀~~~ 212章 许是杞人忧天? 早在高考前一天,黄薏瑜就和王海菲、苏淳风说好,高考结束当天下午六点半,三人一起到演武楼北的“佳佳美食林”吃饭,她请客。 此时看到大名鼎鼎的赵山刚在路对面,王海菲就点点头,接过苏淳风的雨伞,有些担忧地说道:“那你快点啊。” “嗯,去吧。”苏淳风笑着拍了拍王海菲的手。 看着王海菲往西走了,苏淳风这才迈步走到街对面,从车头前绕过去,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山刚,什么事?” “王启民回来了。”赵山刚一边说着,一边给苏淳风递了颗烟。 “嗯?”苏淳风不禁怦然心动,本已经要婉拒赵山刚的烟了,但却是因为心情激动的缘故,接过烟来点着抽了一口,道:“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前天下午到的东王庄村,不过傍晚就又走了。”赵山刚道:“他还带着一个看起来也就十三四岁的孩子。” 苏淳风稍稍想了下,道:“走了之后,没再回来吗?” “我昨天上午得到消息的,马上安排人在那里二十四小时看着,直到现在,可以肯定他没有再回来。”赵山刚摇摇头,接着说道:“本来昨天上午我来过一中,想要第一时间告诉你的,不过到这里之后才知道正赶上高考时间。怕影响了你高考,所以就没有告诉你。哦对了,钱明应该是昨天早上去过东王庄村,看到王启民家院门和院里面有人进去收拾过,所以他猜测王启民回来了。昨天上午我来到这里的时候,正巧钱明也赶来了,他想跟你说王启民可能回来了的消息……我劝住了他,先别告诉你。不过奇怪的是,当时我和钱明刚说完,王启民带着那个孩子也来到了这里。” 苏淳风微皱眉,道:“钱明都跟你说了吗?” “嗯。”赵山刚点头道:“大概是因为知道我和你的关系吧,他没对我隐瞒什么。你放心,我已经警告过他了,即便是他要拜王启民为师,在未得到你的许可下,也绝不能告知包括王启民在内的任何人,他和你认识的事情。” “钱明和王启民见面了没有?” “应该见到了。”赵山刚说道:“昨天我指给钱明哪个是王启民了。不过,为了防止王启民生疑,所以我提前开车离去后,才让钱明去找王启民的。” “那就好。”苏淳风神色有些黯然地点了点头。 他其实也很想马上见到王启民,不过那只是因为一直以来的担心和挂念,才会有这种迫切的想法。现在知道王启民平安回来了,而钱明又和王启民见了面,那么自己就没必要去再见王启民,现在也不方便。 至于王启民带着的那个孩子…… 想来,应该是他已经找到的一个资质不错的徒弟吧? 赵山刚将烟蒂弹出窗外,做好准备启动车,一边道:“高考完了,走吧,我带你去玩玩,放松下。” “别。”苏淳风摆摆手婉拒道:“心意领了,我和两位同学约好一起吃饭,所以咱们以后有时间再坐吧。”说着话,他侧身就要推门下车。 “那行。”赵山刚爽快应道,心里却因为苏淳风刚才说“以后有时间再坐吧”而略有些激动。因为在这之前,苏淳风可是一直强调着没什么事不要随便和他联系的。现在说出了这么一句话,就让赵山刚颇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暗想这是不是代表着,以后可以随时和他联系呢?不过赵山刚没有继续蹬鼻子上脸,转而说道:“哎淳风,冒昧问一下,刚才和你在一起的那个女孩,是不是我们村王海平的妹妹?” “她叫王海菲,是你们村的,不过她哥哥叫什么我还真不知道。”苏淳风笑道。 赵山刚露出些许玩笑的神色,打趣道:“那就没错了,我说,看你们俩关系不错,是不是有点儿那个意思?” “她是我女朋友。”苏淳风毫不隐瞒地说道。 “原来还有这层关系啊,你真该早告诉我的。”赵山刚拍拍方向盘,有些可惜地说道:“她家,还有她哥家,日子都过得挺紧巴的。既然有你这层关系了,回头我去找她哥,让他去我那里干点儿活,总比他在家里面给人干活赚得多。” 苏淳风笑道:“山刚,海菲全家都是老实人,你可别把她哥哥给带进沟里去。” “嗨,我能那么干嘛。”赵山刚丝毫不在意苏淳风这句话有影射他不是正经人的意思,笑道:“你尽管放心,我给他安排在公司里干点事情,别的不让他参与。” “那我可得代表我女朋友谢谢你咯。” “客气了不是?” “不过咱话可说在前面。”苏淳风似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你帮这个忙,可别跟他们家里人说,是因为我这层关系。” 赵山刚乐道:“放心吧。” “那行,谢谢了啊。”苏淳风拍拍赵山刚放在方向盘上的手背,道:“你去忙你的,我得走了。” “去吧,以后别跟我客气,有事尽管招呼。” 苏淳风打开车门下车,关上车门后,又隔着车窗道:“山刚,这么长时间以来,麻烦你这么多次……” “打住!”赵山刚道:“甭跟我客气,还是那句话,水里火里,你尽管招呼。” 苏淳风点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往西走去。 此时,天色渐暗。 一中校门外,人群渐渐散去,已然恢复了如以往那般平静。 淅淅沥沥的小雨中,缓步而行的苏淳风感慨着在自己离开一中学校之前,王启民终于平安回来,钱明也能够拜师的同时,也不免有些疑惑——王启民既然带着新收的徒弟从外地刚刚回到家中,又为什么要急匆匆离去? 还有,他来一中学校门口干什么? 苏淳风忽然想到了当初自己和王启民告别时,说过的那句话“王老师,以后如果您遇到什么难事,需要帮助了,尽管找我!” 不会是,他真有什么难事了吧? 身为诡术传承者,王启民数十年来隐藏在穷乡僻壤之地,默默无闻地做一名普普通通的中学教师。而当他走出东王庄,走出金州县、平阳市的地界,要去全国各地寻找一个资质优秀的孩子,收徒授术要把诡术继续传承下去时,也相当于一步踏入了奇门江湖中。 要知道,现在可是奇门江湖在全国遍地发芽生长的时期,一个个身怀奇术的奇门术士重出江湖,江湖风起云涌…… 天晓得王启民会遇到什么事。 苏淳风仍记得,前世时他步入社会后,就是身不由己地卷入了奇门江湖之中。 一路思忖着走到演武楼下,苏淳风右转往北默默地走着,待走到“佳佳美食林”饭店门前的时候,苏淳风稍稍停步,微笑着摇了摇头,自我安慰道:“没必要杞人忧天,王启民之所以领着那个孩子找到一中学校的门口,应该是钱明告知王启民的邻居,县一中有人找吧?至于王启民为什么回到家后迅速离开的原因……十有八九是因为那个破旧的院门上,留下的那个诡术传承者的小术阵符号吧?” 他知道,既然王启民回过家,那么现在那个破旧的院门上,应该又多了一个诡异的小术阵符号。 是王启民留下的符号。 如果之前留下符号的诡术传承者看到后,就会再留下一个符号。 如此,王启民才能放心,并肯定对方诡术传承者的身份。或者,对方能够出面,道出那一首诡术传承者才会的接头谶曰诗。 想及此处,苏淳风迈步进入店内。 一名服务员上前礼貌地问道:“您好,请问几位?” “哦,提前订好的15座。”苏淳风笑道。 “请……” 苏淳风神色平静地微笑着往里面走去。 “佳佳美食林”是一家新开张不到半年的特色快餐店,里面有仿肯德基汉堡之类的快餐,还有精致的点心、小菜肴、果汁、饮料、红酒等等。不过最吸引人的,还是店里的布局装潢和经营风格的特色——整个店只有一层,里面刻意调成了昏暗的光线,营业面积大约有两百平米左右,用装饰板隔出一个个小小的单间,内部墙壁上悬挂有精美的饰品,中间是一个精致的小桌,两侧各有一张双人沙发,狭小的空间里,以暗红和蓝色光线照明,颇有些迷离浪漫的情调。如果一行超过四人,大家想痛痛快快喝酒畅聊的话,那么最好还是别来这家店里,因为这里的单间,最多只能坐四个人。 掀开15座小门上垂落的蓝色珠帘,苏淳风笑道:“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 “没事啦。”黄薏瑜开心地站起身来,坐到对面的沙发上,打趣道:“那,我得赶紧为你让座,让你们小两口恩爱地挨着咯。” “薏瑜……”王海菲露出嗔怪的笑容,一边从桌上抽出两张纸巾递给苏淳风:“快擦擦,衣服都淋湿了吧?” 苏淳风笑着接过纸巾擦了擦脸上和头上的水珠,挨着王海菲坐下,道:“还没点餐吗?” “这不是等你嘛。”黄薏瑜道。 苏淳风满含歉意地摆摆手,道:“对不住对不住……得,今天这顿算我的,想吃什么随便点。” “那可不行,说好我请客的。”黄薏瑜一副不容反驳的神色,探身朝外唤道:“服务员,点餐啦。” 苏淳风笑笑,不置可否。 …… 213章 都已长大,感情不能儿戏 小小的半封闭单间里,淡淡的粉红色和蓝色光线交织融汇,让昏暗的环境氛围,更显得格外温馨迷离。 三人一边吃着精致的菜肴和甜点,一边轻声闲聊着。 谈过此次高考以及随后填报志愿的事情后,苏淳风出于朋友间的关心和礼貌,随口问了句:“薏瑜,你爷爷的身体好些了吧?” “嗯,早就好了。”黄薏瑜道:“还得谢谢你啊。” “别介,我那纯粹是瞎猫撞上了死耗子。”苏淳风摇摇头,神色轻松地说道:“要是那个偏方真有效的话,也应该是谢谢那位大师,不然的话,你家里人能相信我们这些小孩子说的鬼话吗?” 黄薏瑜嗔怪道:“你是瞎猫,我爷爷可不是死耗子,真不会说话。” “对不住对不住,我可没那个意思。”苏淳风哭笑不得。 “苏淳风。”黄薏瑜轻咬了咬嘴唇,略带着些歉意地说道:“你是不是,还在生我家里人的气?” “没有。”苏淳风摆手道:“其实那天我的话说得也有些重,回头代我向你家里人道个歉啊。” 黄薏瑜歪着头道:“真的?” “当然。”苏淳风看向王海菲,道:“你问问海菲,我是那种小心眼儿的人吗?” “你就是小心眼。”王海菲促狭地笑道。 “得,连老婆都这么说我……”苏淳风露出一脸的委屈:“这日子是没法过了,天地良心啊。” “你讨厌!”王海菲忍不住放下筷子在苏淳风身上轻捶了起来:“谁是你老婆,谁是你老婆……” “喂喂,能不能别这么恩爱地打情骂俏?还当着人呢,是不是想赶我这个电灯泡走啊?”黄薏瑜故作不忿地笑着抗议道。待王海菲终于因为害羞而红着脸收手之后,黄薏瑜这才神色间略有些担忧地说道:“淳风,现在我爸爸和妈妈,已经搬回到家里住了。你说,我爷爷的那种病症,以后会不会复发啊?” 苏淳风怔了下,随即语气轻松地说道:“这我哪儿知道,我又不是神仙,也不是医生。反正现在你们家都已经知道了偏方,如果复发的话,你爸妈再搬过去陪老人家住一段时间呗。” “那万一……”黄薏瑜没有说下去,轻叹了口气。 “哎咱可先说好,再有这种事情可千万别找我,我就一神棍,传出去名声多不好啊,而且你家里人肯定也是反对的。”苏淳风夹起一块小甜饼吃着,一边道:“你还小,这种事能操心,但别插手添乱。再说了,不是还有那位真正的大师嘛,真有什么事请他就好了,反正你们家也不差那点儿钱。” 王海菲也附和道:“是啊薏瑜,那个大师才是真正有本事的人。” 黄薏瑜想想也对,神色间的忧郁散开,变得轻松愉悦,神秘兮兮地说道:“听我奶奶说,其实我爷爷和我奶奶,早就认识那位瞎子大师了,你们不知道吧?那位大师可有本事了,据说绰号叫做铁卦仙,卜卦算命极准,在咱们全县、全市都很有名,还有很多外地人、甚至国外都有人不远万里专程来咱们县里找他,一卦千金呢。” “好厉害。”王海菲吐吐舌头。 苏淳风笑道:“这些话,那天在你爷爷家里,就听你姑姑说过了。” “嘁,我姑姑才知道多少……”黄薏瑜得意地说道:“我可是听我奶奶说的,那位程大师以前啊……” 黄薏瑜开始讲述一些她从奶奶口中听闻的有关程瞎子的传奇。 王海菲听得津津有味,惊叹不已。 苏淳风却是微笑着边吃边听,也不吱声,心里却在想着原来如此——感情黄汉正老两口早就认识程瞎子,说不定还有点儿深厚交情呢,所以大名鼎鼎的铁卦仙程瞎子,才会只收取区区五千块钱,就肯登门为黄汉正驱邪医病。不过,程瞎子这家伙也太不够意思了,既然双方的交情都到了能让他亲自登门的份儿上,竟然还好意思收钱,还一收就是五千块,认钱认规矩,却不认人的老瞎子…… 而有了程瞎子出面,那么想要祸害黄汉正的那位亲人,应该放弃雇佣术士施术害人的想法了吧? 因为,幕后施术的术士,也应该识趣地罢手。 即便是,他们还敢于再使用更厉害的术法去试试祸害黄汉正,到时候只精通卜算之术的程瞎子对付不了了,那也不要紧——因为,程瞎子可以找他的老朋友,西山县的龚虎出手,那可是位真正的术法牛人。 另外,程瞎子也应该推断出,加害黄汉正的幕后黑手,是其至亲之人。 既然双方的交情到了,那么程瞎子必然会明确地提醒黄汉正。如此一来,那个混账至亲不用术士术法,想要用别的方法来加害黄汉正,也会十分艰难,搞不好还会因为担心自己的身份暴露,所以无奈地放弃加害黄汉正呢。 …… 晚饭后。 小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 三人步行过演武楼,到演武楼大街上后道别。 黄薏瑜打着一把雨伞步行往西回爷爷居住的小区。苏淳风则是打着伞,揽着王海菲,极为亲密地往学校走去。 明天上午全班的聚会结束,他们就要收拾东西,离开这所生活了三年的高中。 苏淳风现在没有别的想法,他只想和王海菲就这样打着伞相互依偎着,在校园里到处走走,感慨怀念下青春,再享受一番雨中迈步的浪漫之情。同时,也能够让王海菲因为学习而长期紧张的心情,得到更舒缓温和的放松。 当两人走进校门的时候,苏淳风发现,钱明打着一把雨伞在影壁墙前的花坛边踱步,看到他和王海菲走进了学校,神色间立刻流露出了一抹惊喜。 苏淳风微微颔首,用眼神示意他:“我知道。” 然后,苏淳风像是没看见钱明似的,揽着王海菲往校园里走去。 钱明神色间就流露出了一抹无奈和苦涩——他明白苏淳风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但他猜测,苏淳风应该只是知道了王启民回来的消息,也知道他见到了王启民,却不知道,他钱明激动兴奋屁颠颠地想要上前拜师的时候,却碰了个硬钉子,被王启民蛮横地、毫无任何理由地施术定在了大街上,然后施施然领着一个小孩子,就那么离开了! “淳风,那个钱老师,好像有事要找你。”王海菲轻声道。 “他能有什么事。”苏淳风笑道:“别理他,咱们在学校里遛遛弯儿,明天就要离开了,难道你不觉得很留恋吗?” 王海菲颇有些动情地感慨道:“是啊,感觉时间过得好快。” “咱俩都恋爱四年多了吧?” “哪儿有……” “初二后半学期开始的。” “瞎说,那时候我可没答应你。” 夜色雨幕下,偌大的校园里祥和安宁,小雨落下演奏出淅淅沥沥密集的乐章。 身后庞大的教学楼灯光全熄,黑沉沉地透着一片肃穆。远处,四栋宿舍楼上,只有高三学生居住的寝室窗户亮着灯光。时而,还会隐隐约约地从宿舍楼里传出些欢快的笑声和歌声。 “淳风,你说丽飞她,能不能考上影视学院啊?” “不是都已经考上了吗?” “那只是考试合格,还需要看高考成绩分数够了,才能正式录取呢。” 苏淳风笑道:“丽飞平时学习成绩不错,而且她参加影视学校的考试时各项得分都比较高,应该没问题的。” 初春的时候,张丽飞就已经报考了京城的影视学院,那时候她还和王海菲、苏淳风保持着经常的联系。只是后来她顺利考过并且拿到了影视学院的考试合格证后,就因为大家都投入到了紧张的学习中,学校里也没有什么假期,所以相互间几乎就断了联系似的。尤其是,后来苏淳风还搬回到河塘村的老宅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和张丽飞之间更不可能有什么联系了。 “嗯,我也相信她一定行的。”王海菲微笑着依偎在苏淳风怀中,有些向往地说道:“如果我们也能考上京城的大学,到时候和丽飞都在京城,就可以经常见面了……你说,那该多好啊。 苏淳风哭笑不得地说道:“京城很大的,两所学校之间有可能比咱们金州县一中到平阳市一中还远,经常见面的话,还上不上课了?” “哦。”王海菲吐吐舌头,道:“反正我填志愿的时候,就挑京城的大学填。” 苏淳风点点头,心中却在暗暗地想着:这一世从新来过,王海菲的学习成绩是否会比上一世高中时期的成绩好一些或者差一些?那么,她是否还会考进京城的师范大学?而自己,又应该报考哪一所学校好些呢? 干脆,填写志愿的时候,和海菲填写一样的吧。 他刚想到这里,却听着王海菲轻轻叹了口气,幽幽地说道:“淳风,现在我们都已经高中毕业了,你说丽飞她,她对你是不是还有,还有那种感觉啊?” “没事,如你所说,她又不是小孩子了。” “那万一呢?” 想到张丽飞的性格,苏淳风不禁有些发愁地苦笑着摇摇头,道:“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和她认真地谈一谈……对了,我最好还是少和她联系少见面,高考后你们俩肯定能经常在一起,你得多找机会试探着给她提个醒,感情这种事儿太伤人了,别因为小时候的一些胡闹,让都已经长大的我们之间,再产生什么矛盾。毕竟,大家都是好朋友。” “嗯。”王海菲点了点头,又轻叹口气。 有些话,有些事,确实难以启齿啊。 …… ps:我以后再也不保证了,尼玛保证后就有问题——全市电网整修,偏偏在我给大家保证后先整修俺们这一片!还好昨天熬夜码了些,今晚十二点前能两更…… 214章 曾经一言今成谶 细雨蒙蒙的校园里,一些喝醉了酒归来的男生们,嘻嘻哈哈地在雨中跑跳吵嚷打闹。 拿着手电筒披着雨衣的几位保安哭笑不得地一路跟随远远观望,待那些醉酒的男生回到宿舍楼后,保安们才转过身回了保安室——每年高考结束,总难免会有这种情况的发生,就连校领导对此都不去过问,采取默认放纵的态度。 苏淳风送王海菲回宿舍后,自己也溜溜达达地回了宿舍。 高考前一天,他就回到学校住进了宿舍中。 因为天气已经炎热起来,所以苏淳风来之前也没带什么行李,就连书本他都没有携带,只是带了必要的考试用文具。 宿舍里,弥漫着烟雾和酒气,还有些烤肉的香味儿。 一帮小伙子们全都带着醉意,拿着酒瓶子胡吹海侃,时而还放声高歌,肆无忌惮地大笑好像要彰显出自己的豪迈,多么像个大男子汉。 “淳风回来了……” “哎哟风哥,你还知道回来啊,就差你了。” “没说的,先喝三瓶!” “对,罚你!” 苏淳风满含歉意地笑着向各位舍友们一一拱手:“对不住对不住,提前与人有约,所以回来的晚了些,看来哥儿几个喝得已经不少了啊……饶过哥们儿这一回,先来一瓶成不成?慢慢喝嘛,别一次性把哥们儿放倒了,那就没意思了不是?” 说着话,他极为豪爽地接过醉眼朦胧的石国庆递来的一瓶啤酒,举起来对着瓶口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下去。 “牛-逼!” “我操,服了!” “不愧是风哥,来,咱们一起陪风哥喝点儿!” …… 凌晨四点钟。 污浊之气弥漫,一片狼藉的宿舍内,小伙子们都香甜地沉浸在睡梦中。 从床铺上下来的苏淳风,看到这番情景不禁苦笑着摇了摇头——遥想当年上高中第一天报到,进入宿舍后的那般乱糟糟的情况,与之相比也差不到哪儿去。也许,这间小小宿舍里的情景,也算得上是一个奇妙的轮回吧? 走出宿舍,只见外面的夜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放晴,繁星密布,月华如霜。 偌大的校园里,一片安详静谧。 舒展着双臂健步走出宿舍楼,苏淳风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的足球场边,钱明正在星芒月光下慢跑,脚步踩踏着浅浅的积水发出啪啦啪啦的声响, 苏淳风没有去那边跑步,而是呼吸着新鲜的空气,神色自然地沿着黑渣铺就的地面,向足球场西面的硬化路走去。与此同时,他心中默念术咒心决,意念导引天地灵气渐渐向身体四周汇拢,循着体表气线进入经络,沿经络运行过程中迅速分化为五行之气,流入相对应的五脏六腑七魄之中,再被五脏六腑七魄的自然功能融汇吸收一小部分,剩余的大部分循着经络和气线泄出体外,还有极少的一小部分,则是慢慢开始向中枢魄汇集。 所谓固气之境,就是把天地灵气尽可能多地化为本元,被体内五脏六腑七魄所吸收,达到灌溉滋养壮大之功效。 然则由于在之前的净体之境的修行过程中,体内经络、气线与五脏六腑七魄间的关口大开,气线与经络通畅无阻,故而天地间与修行者自身体内已然近乎于贯通。当修行时气线之口大开,天地灵气在术法引导下循入体内时,相应的,也会受到外界天地大自然的吸引,从而极快地向外泄出,形成一种奇妙的循环,以达成自然平衡状态。 而术士要做的,就是阻止这些气与外界自然的平衡循环,以气养身,以身固气。 但又不能完全将气息固于体内,一来需要和自然达成平衡防止不平衡导致的自然和身体的反噬,二来还需要籍此去继续净化体内不断产生的污浊。这时候,术士在每次的修行过程中都要极为小翼,尽可能在多多固气的情况下,又能不打破平衡。 这是固气初期之境要做到的。 一般术士修行至此都要潜心修行,以便能够在更多的修行过程中积累经验,也能凭修行次数和时间的量,达到更多固气的目标。 但失败的次数居多,要么没把持好让气息全都流出体外; 要么,就是吸收固留气息量太大,引发自然与身体的状态失衡,从而导致反噬受到损伤。 不过,苏淳风修行经验极为丰富,加之其意念心神足够强大,所以从一开始固气之时,修行中就几乎没有出过任何差错。每次都可以精确到巅毫地存固下最多的天地灵气和本元之气,又能够保持天地自然与身体内的平衡状态。 “淳风……”钱明小跑过来,轻声唤道。 “嗯。”苏淳风停下脚步,收回心神,微笑道:“见到王启民了吧?” 钱明苦笑道:“见是见到了,但也只是见了一面,相聚还有二三十米的时候,他好像发现了我,然后突然转过身来对我施术,把毫无防备的我定在了当场,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等我回过神儿来时,他已经走了。” “什么?”苏淳风诧异道:“你之前,有没有做别的?” “我能做什么啊?”钱明露出一脸的沮丧和无奈。 苏淳风缓缓地点了点头,凝眉沉思起来——王启民能迅速察觉到钱明这类修为境界还很低的术士在接近他,然后突然施术震慑将钱明定在原地,这自然没什么奇怪的,就算钱明提前有所防备也很难避免和抵挡,因为双方的修为差距实在是太大了。只是,王启民和钱明素不相识,而钱明更不可能做出什么看似有敌意的行为来,那么王启民为什么会如此小心谨慎地突然以术法攻击钱明,然后将其甩开呢? 要知道,王启民的脾性向来很好,在苏淳风的前世记忆中,纵然是踏入奇门江湖中时,王启民也鲜有主动出手攻击别人的时候。 那么,是什么原因导致王启民如此谨慎小翼,不惜在未知的情况下悍然对一名修为极低素不相识的术士出手呢?也幸亏,王启民本性不好恶,若是换做别的术士,在这种情况下出手,钱明甚至都有可能不明不白地无辜冤死当场! “你后来没找他?”苏淳风问道。 “找了,找不到。”钱明摇摇头,道:“我又去过他的家里两趟,只是院门紧锁。” 苏淳风仰头望着星空,一边思忖着各种可能性,一边淡淡地说道:“你这几天没什么事吧?” “今天是假期,明天我就有课了。” “哦,你马上去一趟西山县找龚虎,也许王启民会在他那里……”苏淳风叹口气,道:“别灰心,或许是因为别的原因,王启民产生了误会而已。只要你通过龚虎找到他,私下里再告知他那一首谶曰诗,他自然会收你为徒。” 钱明为难道:“可是,我不知道龚虎住在西山县什么地方。” 苏淳风想了想,道:“这样,你先去找程瞎子问问龚虎住在那里。” “程瞎子是……” “给赵山刚打电话,让他告诉你程瞎子的具体住处。” “程瞎子,会告诉我吗?” “会,他应该知道你。”苏淳风似有些烦躁地挥挥手,道:“快去吧,不管有没有王启民的消息,都要在第一时间里告知我。” “好。”钱明转身就走。 “等等……”苏淳风唤住他,凝眉叮嘱道:“记得,别提起我,还有,不要对程瞎子说你和赵山刚相识,这件事也提醒下赵山刚,别乱说话。” “嗯。”钱明认真地点点头,大步往车棚走去。 不一会儿,摩托车引擎的轰鸣声中,钱明驾着摩托车在夜色下向校园大门口飞快地驶去。 苏淳风静静地站在偌大空旷的球场边,一颗心,已然提了起来。 他意识到,王启民肯定是遇到比较严重且危险的事件了。而且,是有江湖术士在追查他,也绝不是一两个江湖术士那么简单——很明显,王启民都被逼得不得不宁可错杀不放过一个地对素不相识且修为极低的钱明出手了,这说明他所防备的,绝对是一个群体。 而能让王启民这般敏感,说明追查甚至于是追杀他的势力,已经跟踪了他许久,而且很难摆脱掉。 那么,又是什么人、什么势力,才能够做到这一点呢? 要知道,王启民术法修为极高,而且诡术又最擅长隐藏个人的术法气息。当今时代通讯、交通各方面还远未达到几年后的鼎盛时期,所以想要一路追踪王启民这样的术法高手,绝对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些突发事件引起的仇恨,抑或是王启民诡术传承者的身份,被奇门江湖中的术士发现了? 不论哪一种情况,苏淳风都很清楚,自己现在最好还是不要插手。因为那样的话,自己的神秘身份就有极大的可能会暴露,并且因此而承担极大的风险。 “罢了!”苏淳风咬咬牙,绕着整个校园里硬化的路面小跑起来。 可是,这已经乱了的心,又怎能平复下来呢? 天色渐亮。 校园里慢慢多了些教师,以及偶尔有那么几名还未从高考结束后的兴奋中缓过劲儿来的学生,在学校里跑步健身。 苏淳风心事重重地回了宿舍。 …… 215章 离别前的聚会 上午八点半整。 高三一班的同学们,齐聚到已然由先到的班干部和同学从新布置过,在中间留出一大片空地的教室中,开心地说笑着,等待着他们三年来难得的欢庆聚会开始,也是一场欢乐中带着些许离别伤感的分别宴会。 三年时光匆匆,眨眼而过。 从今以后,他们将天南海北,各奔东西。 班主任曹兰在讲台上发表了一番热情洋溢的讲话,无外乎就是些留恋、不舍、鼓励之类的话语。 接下来,全班同学们纷纷互相赠送礼物,在各自的签名簿上签下自己的名字,还有临别赠言等等。 坐在最后排角落中的苏淳风,除了一如既往地面带温和微笑之外,还有一丝的尴尬——因为,教室里现在围成两圈的两排桌子上,摆放着瓜子、糖果之类的零食,还有班级里统一发放的通讯签名本,包括随后的全班同学合影留念……这些都需要花钱啊。可苏淳风刚刚从岑泳峰口中得知,这些都需要每位同学均摊出钱采购安排的。 而他,却没有花一分钱。 因为当时班主任摊牌这笔花销的时候,苏淳风还在乡下老家的宅子里悠悠然独自一人闲居呢。 到现在,也没人给他提出均摊钱的事儿。 于是随波逐流忙忙碌碌给同学们签名留言,又拿着本子让同学们给他签名留言之后,苏淳风抽了空到教室外,找到站在台阶上神色和蔼的班主任曹兰,掏出五十块钱递过去,道:“曹老师,这是我的份子钱,实在是不好意思,当时我没在,不知道这件事,高考前一天晚上我来到学校后,同学们也没人跟我说。” “不用了,本来大家均摊的钱还有剩余呢,也都已经分退给同学们了。”曹兰微笑着说道。 “可是这,这……不合适啊。”苏淳风尴尬无比。 “没什么。”曹兰笑着岔开话题道:“这次考试过程中,感觉怎么样?” “还行吧。”苏淳风挠挠头:“和平常模拟考试时,感觉差不多,没遇到啥难题。” “嗯,那就好。”曹兰表情欣慰地抬手轻轻拍了下苏淳风的肩膀,道:“老师相信你!去班里吧,一会儿还有给你安排的节目呢。” “节目?”苏淳风愣住。 曹兰笑了笑:“班干部安排的。” 苏淳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走回了教室。 看着这名长相俊秀,学习成绩优秀的男生那略显消瘦的背影,曹兰心中忽而生出了些期盼之情——如果苏淳风在此次高考中,能够保持两个月来每次模拟考试的成绩那般增进的幅度的话,那么他极有可能,考入国内顶级的学府之中。 因为,苏淳风虽然没有在学校里上课,而是选择请长假在家中自习,但他每次模拟考试的成绩,都会比上一次提升许多。 最后一次模拟考试,苏淳风更是高分稳拿全年级第一! 不过最后一次模拟考试的成绩,校方和各班级,都没有公布。 如果此次高考后,苏淳风考上了顶级学府,诸如清华、京大……那将是曹兰在金州县半辈子的执教生涯中,培养出的第二名考入顶级学府的学生。这是全校的荣誉,是她个人的成绩,也是她毕生执教生涯中,不可磨灭的一份骄傲! 教室里,吵吵嚷嚷喜气洋洋一片。 同学们还在相互交流着,时不时的,还会有其它班级的学生来到这里,也有本班的学生去别的班级里交换签名留言。 苏淳风走到王海菲身旁,小声道:“海菲,黄薏瑜给我安排节目了?” “嗯。”王海菲点点头,随即笑意盎然地说道:“别问我,我可不知道呀……嘻嘻。” “这不是胡闹嘛。”苏淳风哭笑不得地说道:“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不好玩儿这些的,你快去找她,跟她说一声,取消我的节目。” 王海菲顿时有些为难地摇摇头道:“难,她都已经为此准备好久了。” “到底什么节目?”苏淳风苦笑道。 “这……”王海菲实在是不忍心看着苏淳风抓狂的模样,凑到他耳畔小声道:“都怪我,当时黄薏瑜问我你会不会唱歌,我说你初中毕业的时候唱了一首《笑红尘》可好听了,当时还轰动了全校,所以,她,她就安排了这个节目。” 苏淳风愕然道:“别啊,我五音不全的。” “她都已经准备好了,还,还带了古筝要亲自给你伴奏呢,那……你也看到咯。”王海菲一脸无奈地指了指挨着讲台的教室左墙角。 苏淳风急忙道:“你去跟她说说,咱取消了吧,别让我献丑了。” “那好吧。”王海菲点点头道:“我去跟她说说,不过不一定能行,反正,反正你做好准备吧,唱一首歌而已,没什么的。”说罢,王海菲起身去往教室外找黄薏瑜——此时身为班长以及全校学委会领导的黄薏瑜,很忙啊。 苏淳风挠着头往班级后面的墙角走去。 想想其实还真没什么大不了,无非就是在离别之际给同学们唱首歌露露脸而已,又不是上断头台或者去奇门江湖中和人斗法玩儿命。有了这般心态,坐在教室的角落中,苏淳风的心思,就又开始担忧起王启民的事情。 如果,王启民现在已经离开了平阳市地界呢? 在他出神的时候,王海菲回到了教室中,她没能让黄薏瑜妥协。本想着和苏淳风打声招呼的,却发现苏淳风有些孤独般坐在角落中似乎心事重重地想着什么,许多男生挡在他的面前欢声笑语,王海菲也就没好意思过去打扰。 将近一个小时后…… 全班同学们再次聚齐,班里面安静了下来。 对于这次离别的聚会,班主任曹兰和班长黄薏瑜,以及其他班干部们,可谓是在高考前煞费苦心——聚会的步骤过程安排都早就拟好了提表,另外程帆主动从家里搬来了高档家庭影院一套,班里面还挂满了五彩的气球等等。 黄薏瑜,自然是当仁不让的主持人了。 身材高大外表形象气质俱佳的程帆,被班主任选为黄薏瑜的搭档,同台主持最后离别时的聚会。 程帆自然是开心不已。 而黄薏瑜则是无所谓,她可没想过别的,只是一心要把最后这次聚会办得完美些。 高中三年的生涯,以及作为班干部和校学委会成员的她,早已褪去了昔年的冷傲自负,如今可谓是在这类事情上得心应手。 站在台上,黄薏瑜动情地脱稿讲演了一段颇为感人肺腑的离别感言,对老师教导的感激、对同学们相处三年的不舍等等,让全班同学都禁不住目光含泪,心潮澎湃。当然了,苏淳风除外,这个在程帆眼里好似没心没肺的家伙,独自躲在角落和几名男生的身后,正琢磨着王启民的事情,回忆着前世的恩恩怨怨江湖情仇…… 作为校委会干部,班干部,家境条件极好的黄薏瑜,不仅学习成绩优秀,更是一位各方面兼优出类拔萃无可挑剔的高材生。 她先是代表全班同学,向班主任及各位老师,倾情演唱了一首《好大一棵树》,然后又用古筝弹奏了一曲《高山流水》,再起身和程帆一起,诚挚地邀请班主任曹兰,以及各位老师上台讲话,能唱歌的为大家唱一首歌曲,不能唱的自然也不会勉强。 再接下来,就是主持人按照提前安排好的节目表,请早就打过招呼有所准备的同学,上台在最后离别的聚会上,表演节目。 其实也就是唱首歌或者朗诵一首诗词而已。 再之后,黄薏瑜、程帆以及班主任曹兰还有各位老师,都鼓励着在座的同学们,踊跃上台表演节目。 你可以说几句离别的感慨,也可以献上一首歌。 对于一班这些高中三年来几乎天天都在好好学习的学生们来讲,除了每年的元旦之外,这种场景他们三年来几乎都没有经历过,也很少放纵过自己。因为他们从进入高中时期开始,就一直在学校残酷的淘汰机制下造成的紧张学习氛围中,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勤奋刻苦地努力,学习学习再学习。 正因为如此,每年的一班以及分科后的二班在内,就连元旦的班级晚会都没有其它班级那么红火热闹。 如今,他们一个个却都心潮澎湃勇气十足地登台表演或者说上那么几句感慨之言。 这,是离别的时刻。 以后,将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欢乐又充满着离别惆怅之情的聚会,一直持续到了下午一点多钟,老师和同学们,似乎都没有一点点疲惫和饥饿的意思,大家还都是满脸的兴奋和不舍。 当最为喜欢表现自己,所以已经唱过好几首歌曲的程帆,再次自我陶醉地连唱带跳唱完了一首《我恨我痴心》后,主持人黄薏瑜似乎根本没打算让班里的聚会上出现片刻冷场,她笑吟吟地拿着话筒唤道:“苏淳风!” “啊?”苏淳风从沉思中回过神儿来。 全班同学的目光,都看向了躲在角落中一直都默默无闻不声不响的苏淳风。 高中三年…… 金州县一中高三一班,乃至于整个年级,甚至是全校,到现在似乎所有学生都或多或少地听闻过苏淳风的大名。而在高三一班,同学们都知道,苏淳风除了干过那么几次让他在全校留下赫赫威名的事件之外,平日里只是一个低调,不爱张扬,不爱表现,不好文艺,不好娱乐的同学。 当然了,一班的同学们还都知道,苏淳风是一个对感情负责又敢于明目张胆谈恋爱的爷们儿,一个学习成绩优秀、帅气的三好学生。 其它的,诸如文艺、娱乐、交际各方面,他都不行。 “我不会啊,那个,祝大家以后一帆风顺,万事如意,家人平安……就这样吧。”苏淳风嘿嘿讪笑着起身鞠了一躬,然后就低下了头。 几个小时以来,他一直都在回忆或者纠结地想着许多还未发生却有可能发生的事情,是否要参与其中。虽然偶尔也会干脆地咬牙抛开这些心事去关注同学们的表演,想着融入到同学们离别的氛围中,但很快就会不由自主地再次陷入这些纠结和回忆当中…… 因为有些事,经历过,就再也难以放下。 …… …… 216章 大师的家 西山县,因西邻巍峨绵延的太行山脉而得名。 历史以来,西山县就是一个贫困的地方。直到九十年代初期的时候,西山县还是一个国家级的贫困县——这里土地贫瘠,石多人少,农作物产量极低。即便是一些本地产的如核桃、柿子、枣等果类作物,在山区中种植收获还算不错,且口味相当好,但道路不通,往外运输都成问题,更遑论致富呢? 然而短短几年时间里,西山县如今已经一跃成为了平阳市,乃至于在全省都有名的富裕县。 因为,这里发现了煤矿、铁矿! 曾几何时,这片靠天吃饭种植农作物低产甚至都会绝产的贫瘠土地上,谁又会想到只要往下挖十几米就有可能挖到煤呢?谁又会想到,那些漫山遍野一座座巍峨耸立的大山上,随便炸下来一堆烂石头,就能炼出铁变成钱? 这年头,平阳市境内谁还敢笑话西山县的人是“出来逃荒,回家饥荒”? 因为西山县的人,有钱! 这几乎是平阳市全民皆知且必须羡慕嫉妒恨的事情。 西山县那些一个个斗大字不识二升,扁担倒了都不知道念一,在山里面多少年都过着穷日子没见过啥世面的刁民们,现在一个个富到流油——他们在市里最好的饭店点餐时不识字没见过那些五花八门的菜肴怎么办? 挥着菜单甩一句:“别费那个鸟劲了,老子不知道这都是啥,也不知道哪个好哪个坏,一样来一份!” 他们可以拿着价值几万元一瓶的红酒,像喝水一样对着瓶口粗俗好爽地一口气喝下,可以因为穿着粗俗在商场里购买衣服被售货员嘲讽小瞧后直接买下一堆的奢侈衣物,然后当众拿着烟一件件地烫窟窿,就为了泄愤打脸! 他们可以买一辆豪车之后看到邻居家买了一辆不一样的还挺漂亮,那就再买一辆,别人有啥咱就得有啥! 他们,挥金如土,典型的超级暴发户! 与此同时,他们也在迅速地提升着自己精明的商业头脑,并且发挥出他们穷山恶水养出的刁民精明狠辣的习性,不择手段地将那些曾经为了巨大利益帮助且糊弄着他们发了大财的外来商人们,一个个地榨干他们赚到的钱再统统赶出西山县的地头,或者纳入麾下从原来的决策者成为他们的执行者,然后他们称霸垄断当地的矿产资源! 这年头,平阳市地界上平均每十辆豪车中,绝对有八辆是西山人开的。 甚至有人说,平阳市所有银行的存款里面,百分之八十都是西山县矿老板们的存款。 西山县此地,如今真正是卧虎藏龙。 就连迅速强势崛起在金州县、平阳市黑-道,混得风生水起的牛人赵山刚,如今也只能眼巴巴地盯着西山县那块巨大到令人瞠目的肥肉流口水,却不敢轻易趟入西山县那一潭深水之中。在受到他人或恶意或善意的蛊惑时,还没怎么真正见识过大世面的赵山刚,也极为有自知之明和睿智远见地说出了一句话:“强龙不压地头蛇,更何况与西山县那边的条条强龙相比,我赵山刚充其量就是条小蛇,以后再说吧。” 午后的西山县,被炎炎烈日烘烤着。 西面原本巍峨葱绿的一座座山峰,大多数都在机械的轰鸣声中变得光秃秃的,并且在不断地缩小着它雄伟的身姿。 环境的急速恶化,使得西山县这两年的夏季格外炎热。 如今的西山县县城,街宽路广,轿车如织。一座座拔地而起的高楼大厦,一个个美丽崭新的住宅小区……让这个昔日里还不如外地普通小镇的穷县城,脱胎换骨般展露新颜,其繁华程度,比平阳市都要强出几倍。 新修的东环路南段靠里侧,有一片还未被拆建,保留着先前贫困面貌的村落。 一间间破旧的瓦房毫无秩序规则地散落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七拐八绕的狭窄街巷都是坑洼不平的土路。 因为昨晚刚刚下过雨的缘故,街巷里到处泥泞难行,肮脏不堪。唯有那家家户户院落里还有街巷边上栽种着的树木,在这个炎热的夏季里生机盎然地摇曳着它们的繁茂葱翠,为这个破败穷困的村庄添上了些许美丽的意境。 村落的西南角,有一家即便是在如此破旧贫困的村落中却依然能显现出其破落得出类拔萃的宅院。 三间正屋全是低矮的瓦房,破败不堪的瓦顶上还用砖头到处压着一块块油布用于挡雨堵漏。每间屋子的墙壁上,还都是那种老式的木格贴窗纸的小窗户,正屋门是那种老式的木门,上面有木格子雕饰,下面门框不足一米七的高度。门前的台阶是红砖垒砌的浅浅两层,屋内铺地的红砖早已看不清楚颜色,也看不清楚砖缝,全都被厚厚的的尘垢铺满,也不知道就这样扫扫、踩踩经历了多少年,竟然有了泛着亮光的曼妙效果。 院子里还是泥土地,只有一条宽不足半米的小路用红砖铺成,歪歪扭扭地从正屋门口通往院门处。 院子西北角还搭着一个更为简陋的小屋,大概是厨房吧? 东北角,是一个露天的,只是用土坯简单垒起来的厕所,里面也就是挖个坑,放进去两个桶就那么凑合着用,数不清的苍蝇嗡嗡嗡地盘旋在臭气熏天的厕所附近和里面。 土坯垒砌的院墙,也就一米五高,墙体歪斜斑驳脱落,说不得哪天一场大雨一场风,就能把它摧垮。 院门…… 没有院门,土坯墙之间正对着屋门口那里开了个两米宽的口子,这就是院门。 如果说破旧到不堪,在这个村落里还不算稀奇的话,那么这个小小的破败的宅院建筑布局风格,绝对算得上是一个奇葩了——正屋三间不像是大多数那般坐北朝南,也不似有的宅院碍于地势等各种原因不得不坐西朝东、坐东朝西,而是非常罕见的坐南朝北。问题是,这个小院南北西三面临路,全然不应该这么建的啊。 真不知道户主当初是怎么想的。 金州县第一高中的人民教师钱明,此时正蹲在院门外的一个斑驳陈旧,不知道放了多少年都埋入土里一截的石碾子上面,神情焦灼苦闷又无奈地抽着烟。还好旁边一棵碗口粗细的繁茂枣树,遮住阳光投下了片片绿荫,让他不至于被阳光暴晒。 这里,是龚虎的家。 钱明怎么也没想到,被苏淳风都认可为术法修为极高的西山县邪不倒龚虎,其生活条件竟然贫困到了这般不堪的凄惨程度。他甚至无法想象,这个家里面那位如虎般的婆娘,是如何忍受着和龚虎一起生活了大半辈子的? 以至于,让钱明心里都生出了一丝不再修行术法当术士的念头…… 这他妈真不是人过的日子啊! 钱明是上午十点多钟一路打听着找到龚虎家的。 家里面那位自称是龚虎家婆娘,长得人高马大虎背熊腰的妇人,告诉他龚虎出门办事了,得到中午的时候回来。本来龚虎的老婆是很客气地请钱明在屋里坐下歇着喝口水等待的,可钱明实在是不好意思在家里面坐等,而且屋里面的环境也差,乱七八糟连把像样的椅子都没有,再者坐在陌生人家里的炕头上,钱明也不好意思,于是只得待在外面这块勉强还算干净,且有点儿树荫的石碾子上等候。 一直到现在,连午饭都没吃。 龚虎还没回来。 不过这倒是让钱明心生出了一线希望,也许龚虎今天出去办事,正是因为王启民来找他了吧? 就在他等得都有些犯困开始打盹的时候,远处传来了泥水被碾压时的哗啦啦声响。 循声望去,只见东面被半个房屋挡住的街道上,一辆黑色大气的奔驰轿车,在狭窄坑洼泥泞中可怜兮兮地转过弯,往这边缓缓驶来,漂亮的车身上溅得全是泥水。 “糟践了一辆好车啊,跑到这破地方来干啥……”钱明嘟哝了一句。 未曾想,那辆奔驰轿车竟然到龚虎家的门口时停了下来。 车右侧的后门打开。 一位看起来四十七八岁年纪,皮肤粗糙发暗的中年男子率先从车上下来。 这名男子穿着白色短袖衬衫,黑色西裤黑色皮鞋,脖子上套着粗大金链子,手腕上戴着金表,两双手上各戴着镶钻大金戒指,身材肥胖高大,梳着油光发亮的背头,一看就是财大气粗的暴发户。一下车,他就全然不顾街上的泥泞肮脏,噼里啪啦踩着泥水快速绕行到这边,推开下车准备帮开门的司机,然后亲自将门打开,客客气气点头哈腰地道:“龚大师,到家了,您请,请……” 随着车门的打开,一阵浓浓的烟雾从车里面冒出。 手里端着红铜烟杆的龚虎从车上笑眯眯地下来。他穿着有几个破洞的白色背心,粗布缝制还打着补丁的大裤衩,一双破得后脚跟都磨透了的蓝色劣质塑胶拖鞋。他那张猥琐丑陋的脸颊通红,眼神迷迷瞪瞪,满是醉意地任由那位暴发户老板搀扶着往破旧到凄惨的院落里走去,一边道:“哎呀,太客气了……” “应该的,应该的。”大老板满脸堆笑。 …… …… ps:那个上架感言是纵横上架宣传下来后,俺才贴到作品相关里的,脸红羞涩遁走…… 217章 琴声、笛声 乍一看到从石碾子上下来的钱明,龚虎就不禁“咦?”了一声,继而笑眯眯地带着些轻佻的语气故意咬文嚼字道:“这不是金州县第一高中的钱老师嘛,不知道钱老师今日大驾光临鄙人的寒舍门前,有何贵干呀?” 钱明尴尬道:“龚大师,你好。”却也没有说所为何来。 龚虎会意地笑着点点头,正待要对搀扶着他的那位大老板说几句委婉客气的告辞话,然后把人赶走时,就听着从屋里面忽然传出了雷鸣般的怒吼声: “死药罐子要疯啊,这都几点了才回来,老娘今儿非得扒了你的皮!” 说话间,一位身高将近一米七五,长得五大三粗相貌彪悍,大手大脚,穿着无袖花衫,粗布长裤和布鞋,看样子四十多岁年龄的村妇从屋内大步走了出来,手里拎着一根擀面杖,气势汹汹活脱脱就是一位乡下悍妇的模样。 本就又矮又瘦的龚虎霎那间吓得好似又矮了一截,佝偻着像只耗子般迅速躲到那位老板壮硕的身躯后面,探着头脸色苍白地急道:“别打,有贵客,给我点儿面子!” 钱明愕然,往旁边闪了闪。 那位老板尴尬不已,又似乎颇为害怕般,肥硕的肉脸哆嗦了几下,连忙挥着双手道:“大嫂,大嫂别生气,消消气……这事儿赖我,都怪我非得强留大师吃饭,真不知道家里有急事啊,对不住对不住。” 站在车旁的那位司机绷着脸低头忍着笑,肩膀一抽一抽的。 龚虎的老婆站在门口,毫不理会大老板的解释劝阻,也不在意有旁人在场,她怒气冲冲地用擀面杖指向躲在大老板身后的龚虎,怒道:“给我回屋去!” “你先答应不打我!”龚虎缩着脖子小声道。 “给我回屋去再说!” “我不回去!” “我再说一遍,回屋去!” “不!” “还反了你了!回不回去?” “你先答应不打我,我就回去!”龚虎咬牙切齿地哆嗦着说道:“如果不答应,我,我男子汉大丈夫,说不回去,就不回去!” 这两口子…… 简直就是一对儿活宝啊! 司机最先忍不住笑出了声,随即赶紧掩着嘴打开车门钻进驾驶位置去了。那位老板也有些忍俊不禁,哭笑不得地说道:“龚大师,那个,我先回去了啊……您放心,您吩咐过的事情我回去就给您办妥当了,回见。” 说罢,老板转身钻回了车里面。 黑色的奔驰轿车立刻碾压着坑坑洼洼泥泞不堪的路面,溅起一片肮脏混浊的泥水花,快速离去。 钱明忍着笑转过身去不看,省得龚虎太过尴尬。 龚虎像只小耗子般耷拉着脑袋浑身哆嗦着站在那里,翻着眼皮小心翼翼地瞅向老婆,小声道:“你莫急,晓蕊和晓磊的钱,一会儿就给他们打过去了,每个人五万……姓卢的敢少一分钱,我就去掘了他的煤矿和祖坟。” “啥?”已然挥起了擀面杖的悍妇吃惊道:“你说多少钱?” “每个人五万!” “你敢在老娘面前说瞎话!” “天地良心啊!”龚虎单手高举烟杆。 悍妇这才有些犹犹豫豫地嘟哝道:“姓卢的还真是有钱烧得慌……”她放下擀面杖,冷冷地说道:“行了,今儿就饶了你这次!”说罢,她似乎想起了什么,那张脸立刻就变得客气起来,扭头笑眯眯地看向钱明,说道:“哎呀,可让这位大兄弟久等了,这不,老药罐子回来了,你有啥事儿进屋去和他说吧。” “啊对,进屋吧。”龚虎一脸淡然平静,好似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似的。 “还是在这里说吧。”钱明讪笑道。 “那行,你们唠着。”悍妇似乎很贤惠,明白妇道人家不搀和男人们之间的话题,转身拎着擀面杖回去了。 龚虎大模大样地走到石碾边坐下,翘起二郎腿儿,解开烟袋往烟锅里添了些烟叶,点着吧哒吧哒抽了两口,端着烟杆好整以暇地喷吐着烟雾道:“说吧,啥事儿?” “龚大师……”钱明犹豫了下,道:“请问,王启民大师,来找您了吗?” “王启民?”龚虎愣了下,道:“他回来了?” 钱明心里一空,苦笑道:“是的,看来他没有找过您,唉……”摇摇头,钱明神情沮丧地转身就走,一边道:“打扰了。” “等等。”龚虎叫住他,皱眉道:“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钱明想了想,扭头道:“今天是第四天。” 龚虎不禁心生诧异——以他对王启民的了解,既然离家几年从外面回来了,无论在外面找没找到徒弟,也不应该这么快就走的。那么,能让他迅速离开的原因,十有八九应该是遭遇到了什么凶险的事件,迫不得已才离开的。 想到几年前程瞎子说过的那句“当代英杰频出,江湖初现,不出十年就是风起云涌。”龚虎立刻少有地正色说道:“钱明,你先回去,这件事你不要再过问了,有什么消息我会通知你的。” “您能找到他?”钱明略有些激动地问道。 “不一定。”龚虎摇摇头,道:“不过应该比你找他,更容易些。” “那就拜托您了。” 龚虎挥了挥烟杆,起身往家里走去。 钱明站在原地略作思忖后,神色间抱着些期望和浓浓的失落,转身离开。 …… …… 金州县第一高中高三一班教室里。 黄薏瑜拿着话筒,微笑着对全班同学说道:“三年来,我们班的苏淳风同学,从来没有唱过一首歌,没有表演过一次节目,也许大家都会想,他是不是五音不全呢?其实不然,苏淳风同学上初中的时候,曾经在一次元旦晚会上,一曲高歌唱红了整个校园,引得全校学生争相传唱……” “那么今天,在我们告别的日子里。”黄薏瑜顿了顿,热情洋溢地说道:“就由我,亲自为苏淳风同学伴奏,请他开尊口,为我们唱一首吧。” “好!” 掌声响起,夹杂着同学们的叫好和怂恿声: “苏淳风,唱一个!” “唱一个!” 苏淳风挠着头起身,俊脸通红一副害羞的模样,在几位同学的怂恿推搡下走到了讲台边,一边双手抬起下压着,道:“我唱,唱还不行嘛……不过咱可先说好了,我唱得不好听了,大家都不许笑话我。”说罢,他转身从黄薏瑜手里接过话筒,哭笑不得地说道:“也别伴奏了,就放影音我跟着唱几句得了。” 他已然看到了黄薏瑜手里拿着的那张光盘上的字样“影视金曲100首”,其中就有陈淑桦的《笑红尘》。 “说好的,我来弹奏……”黄薏瑜抿嘴笑道:“其实我弹得也不好,大家别笑话我哦。”说罢,她扭头把光盘递给程帆,小声道:“播放笑红尘。” “好。”程帆微笑着把手里的话筒递给黄薏瑜,接过光盘去更换,心里却是有些吃味。 黄薏瑜走到侧对着讲台放古筝的课桌后站好,将话筒插入到支架上,笑吟吟地对站在她旁边的苏淳风道:“做好准备哦!”说着话,她纤手玉指轻轻在琴弦上划过,于是一阵若流水般清脆悦耳的琴声荡漾,响彻在教室中。 教室内,顷刻间安静了下来。 老师和同学们的目光,全都放在了苏淳风和黄薏瑜的身上。 蹲在家庭影院旁边的程帆心中忽而生出一股怨念,咬咬牙决定故意弄错一回,让苏淳风出丑,他没有选定《笑红尘》,而是飞快地按过去两格,按下确定键。继而满面笑容地起身站到了一旁,道:“让我们大家,一起来聆听下我们全班全校的才女黄薏瑜,和我们班大才子苏淳风,献给大家的一首《沧海一声笑》” 说罢,他带头鼓掌。 然后全班同学哗啦啦都鼓起掌来,一片叫好声。 黄薏瑜有些诧异地看向程帆。 苏淳风也有些愕然,不过看到黄薏瑜秀眉微颦的神情时,他就想明白了什么,微笑着说道:“班长,能弹吗?” “没问题!”黄薏瑜反应极快地说道。 这时候,vcd机也已然读碟成功,二十九寸的大彩电上开始显露出经过剪辑后期制作而成的电影原声版画面,“笑傲江湖”四个字相继出现。 苏淳风后退了两步,神色平静地看着屏幕。 黄薏瑜一边看着屏幕,一边素手轻抚琴弦,十指灵动,一阵悠扬的琴声几乎和音响中传出的琴声没有丝毫间隔地在教室中飘扬起来。 巧合的是,几秒钟的琴声刚刚落下,就听着清脆的竹笛声适时地响起。 不仅是音响中传出的音乐! 全班同学都被笛声吸引看去,只见之前表演过用横笛吹奏《梁祝》的孙莹莹,正拿着横笛搁在嘴边动情地吹着,笑意盈盈的一双美眸望向苏淳风和黄薏瑜,用眼神告知他们二人:“让我,来与你们合奏一曲吧!“ 这年头,电影《笑傲江湖》中的主题曲大热,喜欢古琴、古筝、横笛之类乐器的黄薏瑜、孙莹莹,自然是在家中多有练习,对其中的音律节点和荧幕上的画面感之间的节点都达到了了然于心的地步。 程帆一看这架势,感情难不倒平日里没唱过歌的苏淳风,又有两位班中美女为其伴乐,尤其是平日里和程帆关系不错的孙莹莹都站了出来。 这让程帆的嫉恨心更是大作,他悄悄按下了无声键。 音响中顿时没有了vcd播放的声乐。 然而教室内悠扬的琴声和笛声,却并没有消减,仿若和vcd机播放出的画面同出一处般,契合得近乎完美。 笛声响,琴声停; 琴声响,笛声停。 时而舒缓如流泉,时而激越如飞瀑,时而清脆如珠落玉盘,时而低回如呢喃细语,悠扬动听,沁人心脾,令人不禁陶醉在古典乐器合奏出的旋律中,微微眯眼,望着电视屏幕上剪辑出的精彩画面,思绪似乎都融入到了武侠江湖的感人情节中。 …… …… 218章 天上掉馅饼 悠扬的旋律,恰合了苏淳风之前的心境。 他原本就一直在思忖着王启民现在所面临的凶险状况,回忆着前世自己和师父在奇门江湖中的点点滴滴。 也许这首歌曲的出处和优美的旋律,会让班里的同学们被其中的人物剧情所打动,被歌词旋律所吸引。但他们的心动,只是一种对于小说电影中虚构的武侠世界和快意恩仇的江湖故事的向往,却根本无法深刻体会到这首歌曲和音乐旋律中的意境,那种对江湖的丝丝眷恋不舍,还有痛恨、绝望、无奈,以及在经历过江湖残酷后的沧桑、疲累、厌倦…… 而苏淳风,对于江湖这样的字眼中所包含的一切恩怨、凶险、冲突等等情感因素,都有着深切的感悟和切身的体会。 当琴声初响,荧幕展开时,他的心,就迅速被代入到了回忆中。 此时,没有人比他更沉溺于其中。 他的心开始发酸,忍不住的伤感,前世眼睁睁看着王海菲无辜凄惨死去时的怒火攻心以及后来冲冠一怒为红颜时走火入魔般的暴戾心境,还有2012年年末经历一场大战后陡然遭袭身受重创又得知父母双亡时,那种痛彻心扉的心境…… 仿若刹那间,全都回到了心头。 这一刻,他愁肠百转,泪水在眼眶中打转,被还清醒着的意识控制着没有流出,但语声已然有些哽咽沙哑地随着屏幕上出现的词幕唱了起来:“沧海笑,滔滔两岸潮,浮沉随浪记今朝;苍天笑,纷纷世上潮,谁负谁胜出天知晓;江山笑,烟雨遥,涛浪淘尽红尘俗世知多少……” 似乎是因为代入感的缘由所以太动情投入了吧? 他和字幕以及琴声、笛声并不怎么契合的歌唱,却是深深打动了班里面所有同学的心灵,勾起了他们的共鸣,也可能,是这首歌和优美的旋律大家都耳熟能详的原因吧?于是在苏淳风唱罢那短短的几句歌词之后,班里的老师和同学们,就都异口同声地跟着唱了起来:“啦啦啦啦啦……” 数十名学生,还有几位老师,班主任曹兰,皆面带笑容,眼眶中含泪,相互你看我、我看你地唱着。 这一刻。 黄薏瑜惊喜地发现,或许只有这首歌,才适合作为离别聚会最后的一个节目,带动大家共同高唱,将氛围推上了高潮。 曲声和歌唱,持续了很久,很久。 直到班主任曹兰微笑着挥手喊道:“大家到外面拍照了,合影留念……” 同学们这才一个个欢呼着往外涌去。 苏淳风放下话筒,笑容中略带着些苦涩的回味——重生至今,四年多了。前世不堪回首,却永难忘却,今生从头再来,何其珍贵难得? “苏淳风,唱得不错啊。”黄薏瑜双手抚琴,笑眯眯地说道。 “嗨,也就是瞎唱几句。”苏淳风微微摇头,谦虚道:“多亏了你古筝弹得好,孙莹莹横笛吹得好,遮掩住了我那破腔调。” 王海菲却是察觉到了苏淳风神色间的那一抹哀伤,不禁心生差异——她仍然记得初三元旦晚会那天晚上,苏淳风唱那首《笑红尘》的过程中,也是如今天那般动情的投入,而且唱完之后,也是流露出了这样的表情。 就像是…… 他真得经历过许许多多不堪回首的沧桑过往一般。 “淳风,你怎么了?”王海菲陪在他身旁往外走着,一边小声地问道。 “唔,唱得太投入,难免会伤春悲秋。”苏淳风笑着摇摇头,自嘲道:“是不是有点儿神经质了?” 王海菲抿嘴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在班主任曹兰的指挥领导下,跑出去的男生们又纷纷折转了回来,搬桌子的搬桌子,拿凳子的拿凳子,蜂拥至学校影壁墙的花坛前,摆好了阵势,然后男生们涌上桌凳,女生们往前站,老师和请来的校领导们,坐在了最前面。 苏淳风站在倒数第二排最靠右边的凳子上,王海菲站在他的身前。 闪光灯亮起…… 将他年轻的,白净俊秀的面庞定格,同时定格住的,还有他那张带着微笑的脸庞上,一双清秀的眸子里透着淡淡的忧郁和伤感。 高中,毕业了! …… 离别之时多不舍。 尤其是女生们之间絮叨的话语似乎更多一些,在班里面哭,回到宿舍后一帮舍友们必然也会哭吧? 苏淳风无奈地站在女生宿舍楼下,等了足足有四十多分钟后,才看到眼眶红肿拎着大包小包的王海菲从楼道口哀哀戚戚地走了出来。他笑着上前把王海菲的书包行囊一股脑接过来,安慰道:“以后总有机会再见,别难过了。” “嗯。”王海菲点点头,跟着苏淳风往校门口走去。 两个多月没在学校里住的苏淳风,当然没什么需要拿回去的行李和书本。他之所以在校园里等到现在,一是要帮着王海菲把这么多行李拿上,并且要送王海菲回到东王庄村,然后自己再乘车回平阳市的物流园区那边;二来,他还想着,也许一会儿钱明就能从西山县带回王启民的消息呢。 不过从时间上来看,不管有没有找到王启民,钱明也该回来了吧? 还没走到校门口呢,就见戴着副墨镜夹着皮包的赵山刚远远地走来,看到他之后就挥挥手道:“嗨,淳风!” 王海菲就柔声道:“把东西给我吧,我去校门外等你。” “不用,一会儿我拿过去。”苏淳风笑道。 “我拿着这个……”王海菲有些害羞地从苏淳风手中夺过那个装了些衣物的小包裹,低头躲避着赵山刚的目光,快步往校门口走去。 苏淳风往东北方走了几步,站到较为偏僻些的两棵大树和花坛间。 赵山刚走过来说道:“淳风,钱明给我打来电话,说是怕你等得心急,才托我先告诉你一声,他在西山县没有找到王启民,不过有一个叫龚虎的人答应他会想办法尽力去找,而且找到王启民后,也会第一时间里通知钱明。” “哦。”苏淳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淳风,要不我也让人帮你留意下,看能不能找到王启民?”赵山刚试探着说道。 “也好。” 赵山刚伸手从苏淳风肩膀上摘下来那个最大的包裹,拎在手里笑道:“走吧,我送你回家去……” “我没啥东西,这都是海菲的。”苏淳风道。 “那正好,我把你们都送回家去,正好我也找她哥哥谈谈去我那里上班的事情。” “麻烦你了。” “又客气……” …… 下午四点。 西斜的日头丝毫疲惫的感觉都没有,悬挂在西天上散发出火热的光芒,炙烤着平静的乡村。 繁茂的树木和街道两侧墙根下的小草,在暴晒下全都是一副无精打采垂头丧气的可怜模样。就连树梢上的知了,似乎都在这般炎热的天气中被蒸晒的没了精气神,本该喧嚣吵杂的蝉鸣声,也变得有一声没一声的。 穿着白色短袖衬衣,浅蓝色牛仔裤和运动鞋的苏淳风,缓步走进了这条他来过好几次的狭窄小巷中。 破旧低矮的院门明显被打开过,又重新关上了。 所以两扇斑驳木门间的缝隙,比以前窄了许多,仅剩下不足五公分宽。 木门上,苏淳风以前留下的那个小小的符箓术阵信号,已然被人以术法抹去,换上了一个新的符箓信号。 看看左右无人,苏淳风走上台阶,心中默念术咒,左手抬起掐决施术,轻轻抹去了王启民在门上留下的符号,却没有再给王启民留下诡术传承者的信号——如果王启民回来,发现门上符号被抹去,想来应该能明白。或者龚虎找到了王启民,钱明和王启民见面后,自然有那么一首谶曰诗足以让双方相识。 如果王启民不回来了…… 那么再留下联络的暗号,又有什么意义呢? 而且,倘若王启民真的是被人发现了行踪,那么留在门上的符号,也有可能被不怀好意者察觉到,说不定还会因此而引发什么不可预知的事件。 缓步走在东王庄村的大街上,苏淳风再次思忖着王启民可能去了哪里? 在他的记忆中,目前适合王启民逃避风险的地方,除了西山县邪不倒龚虎那里,还真没有其它的地方吧?因为王启民平平淡淡地在东王庄村住了几十年,在东王庄乡中学当了这么多年教师,几乎没出过门啊。 可龚虎既然那么说,想必是有一定把握的。 快走到村西头的时候,苏淳风恰好看到赵山刚从王海菲家住的巷子里走了出来,王海菲的哥哥王海平面露感激还有一丝歉疚之色地跟在旁边。只听王海平说道:“山刚,妇道人家不大懂事,你别跟她一般见识,明儿我就去上班。” “行了海平哥。”赵山刚大度地挥挥手,道:“跟你交个底也好让你们放心,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有那种混账王八蛋的想法。” 王海平尴尬不已,只觉得赵山刚还是有些不忿与他老婆刚才说的那几句不中听的话。 毕竟,这世上还有他赵山刚不敢做的事情? 再想想,赵山刚这号人,怎么就突然大发善心主动来邀请他王海平去公司上班,一个月还给三千块钱的工资…… 天上能掉馅饼吗? …… 219章 恶人还需恶人磨 十几分钟前…… 当赵山刚送王海菲回家时,还没到家门口,在巷子里就听到王海菲的嫂子胡文玲在院子里撒泼呢: “真是吃饱撑得慌,当初不供着儿子上学,现在却琢磨着借钱准备供一个丫头片子上什么大学,别说她考不上,就算是考上了大学,那也不能去!也不掂量掂量家里啥条件,真以为能从这穷鸡窝里蹦出去当凤凰啊?” 王海平在院子里劝着媳妇:“你别嚷嚷行不?咱爹娘又没说借咱的钱。” “是没借咱的钱,你也得有能耐挣来啊?”胡文玲甩开丈夫的手,怒气冲冲地说道:“我结婚的时候家里咋就没多借点钱好好置办一次,现在轮到小闺女了,哟,可就显出偏心了。既然有能耐借到钱,咋就不想着接济接济儿子一家,这边日子过得多紧巴他们不知道?就算看我命贱,也得看孙子孙女的面吧?” 听到这番话,刚走到家门口的王海菲当即停下脚步,眼泪夺眶而出。 赵山刚这些年很少回村里,所以虽然听母亲闲唠过一些王海菲家的事情,却并不清楚王海菲的嫂子在村里很早就已经臭名远扬。此时看到王海菲这般模样,他忍不住皱眉轻声问道:“妹子,这是谁在你们家撒泼呢?” 王海菲抽泣着摇了摇头。 “你嫂子?”赵山刚问道。 王海菲没有吱声。 “到家了,总不能就这么站在外面,走……”赵山刚扛着包裹,一边拍了拍王海菲柔弱的肩膀,大步往里面走去。 王海菲见状,犹犹豫豫却也只能跟着进去。 “这是怎么个意思?”赵山刚一踏进院子里,就昂着脖子看向王海平,道:“海平,是不是有谁来咱们家闹事啊?” 王海平一愣,赶紧客气道:“山刚,你咋来了?” “哦,没啥事儿。”赵山刚上下撇着胡文玲,道:“这是谁啊?” “让你看笑话了,这是我媳妇。”王海平尴尬不已地说道:“走,有话咱们进屋里说去。”说到这里,他才看到赵山刚背着的包裹,以及低着头磨磨蹭蹭走进来的妹妹王海菲,不禁诧异地打量着二人,道:“海菲,你们这是……” 赵山刚笑道:“国道上有辆公交车抛锚了,我正好路过,看到这妹子挺眼熟,像是咱们村的,又见她大包小包拿着怪累的,就顺路捎她回来了。” “哎呀,那谢谢你了啊山刚。”王海平毫不怀疑地连连道谢。 “客气啥,都一个村的,抬头不见低头见。”赵山刚笑着把包裹递给了王海平,一边扭头示意王海菲跟他往屋里走,一边有些不喜地问道:“在外面就听着你们家吵吵嚷嚷的,为了啥啊这是?” 王海平尴尬地直摇头:“没事没事。” 王海菲不敢看横眉冷对的嫂子,低头抹着眼泪跟在赵山刚和哥哥身后,进了西屋。 西屋分三间,南边一间是王海菲和姐姐王海燕的卧室,中间是客厅加餐厅天冷了还得兼厨房,北边是父母的卧室。 正屋三间和东屋两间,都在分家时分给了王海平两口子。 这个家院的面积委实不小,前些年为了给儿子盖新房娶媳妇,王海菲的父亲王柱把老宅卖掉,要了这块大的新房基地盖了起来。只不过除了正屋三间和东屋两间,以及院门门楼都粘上了瓷砖显得颇有些气派之外,西屋三间的外墙连砖缝都没有用水泥抹上,屋里也只是用白灰刷了一层将就着住。 究其原因,还是钱的问题。 王海平结婚第二年,媳妇就闹着和家里分家,而且一分钱债务都不肯承担,还要了正屋三间和东屋的两间房。 为人父母多慈善,王柱两口子就这样。他们一句话没说就承担下了所有债务,累死累活地种田打工,又得给王海平家看孩子,还得供应着二女儿王海菲上高中。得亏了还未出嫁的大女儿王海燕在外打工赚钱舍不得吃喝穿戴,全都贴补了家用,于是几年下来直到现在,外债才刚刚还清。 看着丈夫和小姑子跟着赵山刚进了西屋,胡文玲板着张脸往前走了走,站在西屋门口探头隔着竹帘子听里面的声音。 她虽然生性刁蛮,但人的名树的影,赵山刚这号人她还是不敢轻易去招惹的。 西屋的北里间,王柱两口子坐在床头一声不响地唉声叹气着。 王海菲接过东西直接去了南里间的卧室,赵山刚也没搭理跟在旁边的王海平,径直进了北里间。一进门他就主动掏出中华香烟给王柱递过去一颗,在王柱两口子有些诚惶诚恐和疑惑的询问下,赵山刚简单解释了巧遇王海菲就顺道捎回来的事情,而后微笑着问道:“柱子叔,婶,刚才外面吵吵嚷嚷的,咋回事?” 老两口唉声叹气一言不发,家丑不可外扬啊。 王海平红着脸跟进来,站在旁边说:“爹,娘,你们别跟文玲她一般见识,我回头好好说说她。” “哎,哎。”老两口就面露无奈地点点头。 赵山刚也懒得再去询问到底咋回事了,这么一会儿他早就猜出个八九不离十,就随口道:“对了,我在平阳市的公司那边正缺人手,海平要是有空的话去我那上班吧,往酒店和商场超市送菜,装车卸车的活,就是累点儿。” “啊?” 一家三口全都愣住。 东王庄村谁不知道年纪轻轻的赵山刚这些年发了大财,而且据说人家是干的正经生意,开公司的,不像外面谣传的那些抢劫讹诈搞黑-社-会。所以村里现在多少人都巴不得能受到赵山刚的关照,去跟着他挣点钱呢。 赵山刚又道:“考虑下,愿意去明天就上班,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地址。”说着话,他掏出一张名片递给了王海平。 “中,中。”王海平赶紧点头。 “这可太好了,太好了。”王柱两口子也是满脸喜庆,连工资给多少都不问。 去赵山刚的公司干活,工资能给得少了吗? 赵山刚抽了口烟,眯着眼上下打量着王海平,道:“不过,咱丑话可得说在前面,你不是和我叔、婶子他们分家了吗?而我这人又最重孝道,所以在我的公司干,每月领了工资之后,回到家先得给父母交上一部分,这没问题吧?” “行,行。”王海平忙不迭点头。 “不行。”外面忽然传来了胡文玲的大叫声,她面红耳赤地冲进来,看到神色冷峻的赵山刚心里那股气势就不禁一泄,站在里间的门口拧巴着脸道:“他们现在又不是老得不能动弹了,得要人养活,现在俺们家这日子过得还挺紧巴呢。” 赵山刚看向王海平。 王海平没吱声,一脸的为难。 “那就甭去了。”赵山刚摆摆手,起身就走。 王柱老婆赶紧道:“山刚,山刚,俺们不用他给钱,让他去你那里上班吧,只要他们一家的日子过得松快些就成。” “不行。”赵山刚冷哼着从胡文玲身旁挤过去,不慌不忙地往外走着。 眼见着这么好的工作就这么飞走了,胡文玲不禁又气又心疼,跺脚撒泼道:“呵,这俩老不死的现在有没过门的女婿向着了,腰杆以后还不得挺到天上去啊?瞧瞧这有钱人说话就是硬气嗨,既然你那么有钱,又想来老王家当女婿,那就自己孝顺呗,干啥还装模作样地到俺家当清官!要说也是老王家人作贱,都傍上这么大本事的爷们儿了,还非得上啥大学,想上大学还用家里借钱呀?男人有钱给出啊!” 这番话一出口,屋内屋外当即安静了。 静得有些可怕。 王柱两口子面面相觑,王海平也看向了南里间。 这…… 想想二闺女王海菲今年十八岁,高中毕业也是个大姑娘了,出落得又漂亮——难不成,这赵山刚,看上咱家海菲了?要不然他咋就这么好心把海菲送回家,又帮着扛包拎包,还,还无端端就要给海平一份工作?还要让海平挣了钱孝顺爹娘。 清官还难段家务事呢! 他干啥这么操心? 走到门外的赵山刚豁然转过身,掀开门帘直视胡文玲。 被赵山刚平静到如一潭深水般的目光盯住,胡文玲顿觉浑身冰寒,腿肚子发软,身不由己地靠在了墙上,但还是低头躲避着赵山刚骇人的目光注视,一边倔强道:“看,看啥看,吓,吓唬我啊。” 王海平回过神儿来,赶紧跑过去向赵山刚道歉。 王柱两口子也吓坏了,从卧室里冲出来站到门口挡在赵山刚面前连番道歉,生恐这个凶名赫赫的赵山刚,一怒之下直接把胡文玲给活剐了。 正躲在卧室里轻声哭泣的王海菲也赶忙跑出来,从父母哥哥身旁挤过去到外面,拽住赵山刚的衣角哽咽着哀求道:“山刚大哥,你,你别生气,你千万别……就当给淳风一个面子,好吗?我求求你。” 足足有两分钟后。 赵山刚神色稍缓,他看着胡文玲,淡淡地说道:“让海平去我的公司上班,你要多少钱工资?” “啊?”胡文玲骇得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赵山刚又重复了一遍,道:“说个数,明天就让他去我那里上班。“ 胡文玲心下里一横,结结巴巴地说道:“一个月,咋,咋也得给一,一千,一千二,不,不,一千五……还得管,管吃住。” “工资两千五!”赵山刚一挥手,冷冷地说道:“管吃住,一个月三天假。每个月开支后给爹娘一千块!另外,我回到村里听到有人夸你们两口子孝顺父母,每个月就给奖金五百块。要是听到什么不好的话了,立马从我那里滚蛋!” 言罢,他转身就走,走出几步后又转身回来,站在门口掀开帘子声色俱厉地指着胡文玲喝道:“我赵山刚是答应了别人,才会想着帮衬海平一把,和他的妹妹王海菲,没任何关系,我以前,都不知道这丫头叫啥!我告诉你海平媳妇,你给我记住了,以后要是再他妈敢胡咧咧,我赵山刚抄了你的娘家门!” 这番话说完,他扭头大步离去。 “海平,快,快去送送啊。”王柱老婆提醒道。 “啊。”王海平回过神儿,赶紧往外跑去:“山刚,山刚……” 王柱两口子惊魂未定地面面相觑着——今天遇到的这桩事,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让他们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呢。 王海菲眼眶含泪地站在父母身旁,看着门外如同一头发怒的雄狮般大步离去的赵山刚。她知道,赵山刚说答应别人才会帮她的哥哥一把,那个别人,正是苏淳风。可是,苏淳风又凭什么,让赵山刚这样威名赫赫的人物,答应他来帮助这个家庭,而且,让赵山刚在如此愤怒的时候,依旧会强忍着怒火,给出了更高的工资,让哥哥王海平去他的公司里上班? 忽然,王海菲想到了一件事——赵山刚的母亲,曾经疯了好多年,据说是被鬼上身祸害的,前几年却突然就好了。 那时候,苏淳风正好在东王庄乡中学上学。而且,王海菲记得好像正是从赵山刚的母亲疯病好了之后,赵山刚才开始和苏淳风认识,并且去学校里为苏淳风出头打架,从那时候起,让苏淳风在东王庄乡中学无人敢惹! 苏淳风,跟着王启民学过点儿神棍的把戏,能除鬼驱邪!对此,王海菲可是亲眼所见的。 赵山刚又是有名的大孝子! 那么…… 聪慧的王海菲,似乎已经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屋子里,安安静静。 当王柱两口子终于回过神儿,和女儿一起回屋时,吓得浑身瘫软靠在墙上的胡文玲,忽而咧开嘴露出满脸谄媚和牵强的笑容,快步上前伸手搀扶住了婆婆的胳膊,尴尬地讨好着说道:“娘,那啥,您跟我爹回屋歇会儿吧。”似乎也觉得自己这般突然的转变有些下作和让人难以接受吧?她赶紧松开婆婆的胳膊,快步走到桌旁,一边拿起暖壶往杯子里倒水,一边道:“天热,我,我给你们凉点水喝。等会儿,等海平回来,去,去买点菜,晚上到堂屋吃饭吧,海菲刚从学校回来,也,也毕业了,咱们一家,一家人坐坐,庆贺下……” 屋内,王海菲和父母,全都傻眼了。 转变如此之快? 过了会儿,王柱和老婆对视一眼,心有灵犀地想到了一句在农村久久流传的老话——恶人还需恶人磨! …… 此时,黑色的桑塔纳2000驶离了东王庄村。 坐在副驾驶位置的苏淳风微笑着问道:“山刚,之前听到你和海菲她哥说那几句话,好像在海菲家里,发生了什么不愉快?” “嗨,一点小误会,没事。”赵山刚无所谓地说道。 “哦。”苏淳风点点头,也就没有再问。 他本来就不是那种好事儿的人,只是因为赵山刚去了王海菲的家里,所以才会随口那么一问。而赵山刚也不是那种屁大点事情就爱叨叨的人,哪怕是这次确实在王海菲家里遇到了很不顺心的事,他也不想对苏淳风去抱怨什么。 …… …… 220章 那年的情书,你没给我 午后,天阴沉沉的。 一点风都没有,树木纹丝不动,知了隐藏在繁茂的枝叶中,拼命地扯着嗓子咝啦咝啦地鸣叫着。 闷热的天气,似乎随时都能把人给蒸熟了。 苏淳风斜躺在吊扇下的竹椅上吹着没有丝毫凉意的风,微阖双目看似睡得香甜。实则,他此时心中默念着术咒,精神意念力高度集中,在体内控制引导着本元循心法口诀流转,五脏六腑七魄和经络间,都在高负荷地运转着,不断地汲取外界充沛的天地灵气,慢慢吸收、沉淀积蓄至中枢魄,同时又有大部分天地灵气随之泄出体外,与外界自然环境达成了一种极为微妙的平衡。 身旁的书桌上,除了摆放整齐的书籍和摊开的课本之外,还有一部黑色的手机。 这是陈羽芳以前用的那部西门子手机,半个月前,追赶潮流的她换了一部新的手机后,就把这部旧的送给了苏淳风。 这年头,年轻人能用上手机,绝对是一件倍儿有面子的事情。 苏淳雨就一直羡慕哥哥能用上手机,所以这些天一个劲儿地撺掇着父亲苏成更换一部新的手机用,可惜没能成功。而且苏成很严厉地告诉他:“就算是换了手机,旧的手机也不能给你用,因为,你现在还是一名学生!” “我哥咋就有一个手机?” “等你高中毕业了,自然会给你买一部。” 现在手机座机费、通信费用,对于普通家庭来说那是相当昂贵的。虽然以苏成目前的经济实力,并不会太在乎这点儿小钱,但对于出身穷困的苏成两口子来说,完全没必要的奢侈性浪费,那是绝对不允许的。 不过大儿子苏淳风使用手机,他们却觉得理所当然。 因为淳风名义上也是公司的一位股东,而且他在这个家起步以及公司创建之初,可是立下了最大功劳的。 再说了,淳风不在物流园区住,平时要是有什么事情找他的话,也方便些。 高考结束后,苏淳风还是选择继续住在河塘村的老宅里。 因为这边清静,方便他学习、修行。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一个人住在这里比较自由,如果有什么事的话,方便随时出去,哪怕在外跑三两天,家里人也因为不知情所以不会担心他。而这,也是他没有婉拒使用这部手机的原因——他并不是一个好奢侈好显摆的人,反而对于消费方面很是节俭。只不过,现在他需要有一部手机,以便随时可以得到一些最及时的消息。 高考结束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 前几天成绩下来了,苏淳风从班主任曹兰的口中得知,他名列金州县考生文科第一名,平阳市地区总分第二名。 当然这并不会意味着他就能考上全国顶尖的学府之中。因为谁也不知道那些顶级学府的招生数量、分数线是多少。而且,金州县一中的领导和教师们,也只是知道苏淳风考了全县第一全市第二,并不知道在全省能排到第几名。 王海菲的成绩总分比他低了十九分,不过相对来讲,也已经很不错了。 两人的志愿表都已经填写好,一模一样。 苏淳风对于成绩以及随后报考的大学没有什么太大的在意,甚至于都没把这份全县第一全市第二的荣誉,告知给父母亲。 这段时间他一直操心挂念的,还是王启民。 可直到现在,依旧没有任何消息。 轰隆隆…… 远处的天际忽然传来了一阵滚滚闷雷声,本就阴沉的天色,仿若刹那间就黑了下来,狂风似平地骤起,刮得外面的大树枝桠晃动,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苏淳风从修行中清醒过来,迅速停止修行,起身伸展着有些酸皱麻木的四肢走到外屋门口,仰头向外望去——这种天气下修行或者施术,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就好像雷雨天一个人非得跑到楼顶上搂着避雷针耍酷一样危险。 砰砰砰! 院门被敲响,同时传来了张丽飞有些焦急的喊声:“苏淳风,苏淳风,快开门……” “哎,来了。”苏淳风赶紧跑过去把院门打开。 张丽飞骑着一辆崭新的红白相间的小型踏板木兰摩托车,焦急道:“快帮我把摩托车推到屋里去,别被雨淋了。” “好,好。”苏淳风答应着走出去,接过摩托车毫不费力地推进院子,又推到了空荡荡的外屋中。 张丽飞跟在后面,前脚刚踏进屋内,外面噼里啪啦豆大的密集雨点已然落下。 黑沉沉的天空中闪电如蛇,忽隐忽现,恐怖的雷声夹杂在密集交织的雨幕中,将整个天地都投入到了一片混沌的境地。 “太及时了。”穿着牛仔短裤和粉色无袖紧身衫的张丽飞轻拍胸口庆幸着。 苏淳风一边请张丽飞去里屋坐,一边问道:“你怎么来了?” “中午给你们家打电话,听说你在村里住,我就过来玩儿啊。”张丽飞很随意地说道,一边毫不客气地像是来到自己家似的,径直走到竹制躺椅旁坐下,然后仰面往后一躺:“哎呀,还是吹电扇凉快些,外面都热死了。” 苏淳风微笑着坐到床边,眼神不由得被张丽飞所吸引。 她美丽的脸颊上还浸着一层细密的汗珠,泛起些许淡淡的红晕,刘海发丝湿淋淋地黏成一缕缕地贴在光洁的额头上,细长的眉毛弯出精致的弧度,衬着长长上翘的睫毛,大大的眼睛享受般微微眯起,高挺的鼻梁和鼻尖上亮晶晶的,唇口微张轻轻喘息……舒适地躺在竹椅上,她洁白修长的双腿并拢着笔直地伸展,如葱藕般的玉臂向两侧张开,更使得她起伏有致的身材曼妙地舒展出了青春性-感的气息,极具火辣的诱惑性。 苏淳风干咳一声,把视线稍稍移开些问道:“海菲没和你一起来?” “没有,她现在可忙了。”张丽飞察觉到了苏淳风刚才眼神中透出的闪烁异样,却似乎全然不在意自己这般姿态有些太过随意,她收回舒展的双臂放在稍稍裸-露出一线洁白光滑的腰腹上,穿着亮晶晶半高跟凉鞋的双脚落回地面,却翘着脚尖轻轻晃动,俏皮的脚趾指甲上涂抹着银亮的指甲油,一闪一闪的。 “她忙什么?”苏淳风疑惑道。 “你不知道啊?”张丽飞歪着头笑道:“海菲现在已经是老师了,她借用中学的一间教室,开了一个补课班,为初中学生补习数学、英语,每名学生收费四十元。还不错,招收了三十多名学生,一个月下来能赚一千多块钱呢。” 苏淳风点了点头。 他知道,若非是家庭经济条件差,天性腼腆好害羞又老实的王海菲,恐怕也想不到,更做不出开补课班赚钱的事情。 不过这样也好,对她是一种锻炼。 “你今天来,有什么事情吗?”苏淳风问道。 “没有啊,就是想找你玩儿。”张丽飞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坐起来伸手从桌上拿下那部手机把玩着,惊讶道:“喂,别告诉我这是你的手机啊。” 苏淳风点头道:“是我的。” “行啊你,都混上手机了,回去让我爸也给我买一部。”张丽飞笑嘻嘻地把手机放回去,又拿下来笔和本子,撕下一张纸道:“告诉我手机号码,以后方便联系你。” 苏淳风就把手机号告诉了她。 记下手机号,张丽飞将那张纸折叠几下,有些费力地塞进紧身的短裤兜里,于是这一番短暂的动作过程,让本就火辣的身材难免又多透出些诱人的春光。 还好苏淳风定力超强,不然这般情形下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又遇这般美色在前,很容易出问题的。不过,正所谓食色性也,苏淳风再怎么没有邪念坏心,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所以倒也是看得舒心,没有做作地假扮清高。 本来神色轻松随意的张丽飞,忽而表情认真起来,一双美眸看着苏淳风,认认真真地唤道:“淳风。” “嗯?” “来之前,我和海菲谈了一些事情。” “哦。”苏淳风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表情平静地点了点头。 张丽飞眨巴了一下略有些湿润的大眼睛,轻声道:“海菲性格善良老实,有时候心里有许多话却不好意思说出口,但是我能听得出来,也能猜到她想说什么。而且……有些事情,其实,其实我也很早很早就想过了。” “嗯。”苏淳风挠挠头,神情不大自然了。 “淳风,我知道,你和海菲之间,关系一直都很好。”张丽飞笑了笑,歪着头故作调皮轻松地说道:“我还记得,初二上半学期的时候,你给我写了封信,还叠成了很漂亮的一只纸鹤,但你却没有送给我,是吗?” 苏淳风想了想,笑着摇头道:“想不起来了。” 张丽飞脸颊上飞过一抹红晕,道:“你下课出去的时候,我偷偷看了,然后赶紧叠好又放回了你的书包里,假装不知道。” “呃……”苏淳风尴尬地说道:“那时候不懂事。” “嘁!”张丽飞有些小得意地笑着晃了下脑袋,随即有些伤感地叹了口气:“是啊,那时候我们都还小,不懂事。现在,我们或许还没有长大吧?至少,我觉得自己还没有长大,心里总是放不下一些事情,哪怕是,明知不好。” …… 221章 可恶的手机 更新时间:2013-10-31 屋内,一时间静了下来。 外面初始那一阵瓢泼大雨使得瓦口的水流窜出一米多远,哗啦啦冲刷着用红砖铺就的院子。此刻风住天亮,雨势稍缓,淅淅沥沥地交织出层层清亮的雨帘。落雨声和雨水冲刷的声音,愈发使得屋内的气氛平静安详。 苏淳风颇有些感慨般轻声道:“丽飞,我们三年同桌,关系要好,几乎所有的同学都会羡慕我们之间的这份珍贵友谊……” “你爱海菲,是吗?”张丽飞打断了他的话。 “嗯。”苏淳风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那你对我呢?” “喜欢。”苏淳风神色温和地看着张丽飞,道:“我一直都很喜欢你,就像是一个大哥哥,喜欢一个漂亮的,有些调皮,格外可爱的小妹妹一样。所以我想,这大概就是最深厚的友谊情感吧……但这,不是爱情。” 张丽飞笑了笑,嗔怪道:“你总是那么故作成熟,好像真的比我们大几岁,比我们懂得更多似的。” “也许吧。”苏淳风表情充满如长辈般的和蔼,还有一丝的心疼。 张丽飞轻咬着嘴唇,眼睑微垂着低下头,有些犹豫,有些羞涩,却坚决地问道:“如果,我是说如果,高中三年,我没有去市一中,而是继续留在了县一中,我们能够经常在一起,我也可以努力学习凭成绩进入最优秀的一班,和你成为同班同学的话,会不会有可能,我在你的心目中拥有和海菲同样的位置,或者,比她的位置多那么一点点?” 苏淳风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虽然,他心里有着非常明确的答案,但这时候,又怎么忍心去说出那些必定会伤人的话?思忖一番后,他柔声劝慰道:“丽飞,感情这种事情,有时候,是很自私的……” “比如爱情?”张丽飞又打断了他的话,抬起头直视着他。 “嗯。” “我知道。”张丽飞深吸了一口气,往前探着身子,直视苏淳风,道:“所以我一直都在想,我该怎么做!” 苏淳风无语。 张丽飞眼眶含泪,情真意切地接着说道:“我和海菲,是最好的朋友,亲姐妹一样。所以我首先会想,应该珍惜,珍惜你、海菲、我三人之间的这份美好的深厚的友谊,不应该去想别的,因为那样会破坏我们的友谊,或许到最后我不仅得不到爱情,还会失去友情,这些我能想得到。但我还是忍不住想,我是不是应该更加自私一些?淳风,我自信无论哪一方面,学习成绩、长相、品行、家庭条件等等……都不比海菲差,甚至比她还要好,只是我不能够如她那样陪你度过了三年的高中时期,从而相互间培养出更为深厚的感情,是的,是感情,我不愿意认可你们之间就是真正的爱情,所以我会自私地想着去争取,去抢;有时候,我甚至还会幻想,奢望着,我们都不要长大,不要懂得太多的事情,还像是年少时那样可以胡闹,可以恣意妄为,和海菲不分你我地分享一个深爱的人,就像是分享一块糖果,一块雪糕,一起唱一首歌。” “咳咳。”苏淳风被张丽飞深情地凝视和表白,搞得心慌意乱,只能露出牵强的和蔼微笑,道:“丽飞,我们是好朋友,永远都是,那个……” “淳风。”张丽飞又打断了他的话,道:“也许你又要说,我还小。但同样,你和海菲也不大,我们现在都只是高中刚刚毕业,事实上我们还处在懵懂的不被认可的早恋中,所以我希望,你和海菲,先不要那么急于做出决定,好吗?让我们就这样……” 叮叮啷叮叮啷…… 桌上的手机很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苏淳风脸上露出一抹歉意的尴尬和少许的庆幸,这个电话来得好像很及时呀。 而张丽飞却是泪水夺目而出,气鼓鼓地瞪向了那部手机,恨不得拿起摔烂它——这个可恶的东西,把她好不容易鼓足勇气表达出来的心声,残酷地打断了。 下次,还会有这么大的勇气吗? 压下心中满满的抱怨和无奈心酸,张丽飞也只能红着脸故作镇定地点了点头,表示并不介意。 苏淳风讪笑着拿起手机按下接通键:“喂?” “淳风,我是赵山刚。”赵山刚的声音从手机中传来了出来。大概是信号问题吧,略有些沙沙的噪音,还好放在耳边勉强能听得清楚。苏淳风知道赵山刚没什么事不会给他打电话,所以急忙起身往外间走去,一边道:“什么事?” “我公司的一个人,说是好像见到王启民了。” “在哪儿?”苏淳风心头一震。 “平阳市西环外的杨家镇。” “能确定吗?” “不离十,我跟兄弟们详细说过王启民的相貌,也说过他带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赵山刚语气很肯定地说道:“那位兄弟说是在一家小卖店里遇到的一老一少,而且他听老人的口音像咱们金州县这边的。” 苏淳风想了想,道:“你通知下钱明,让他赶紧去一趟。” “淳风……”赵山刚犹豫了下,道:“我的那个兄弟就是杨家镇的人,今天刚回去。他说回去的时候在镇外看到了几个陌生的面孔,好像在找什么人。而他遇到王启民的时候,也看得出来王启民像是遇到了麻烦,很紧张很仓促的样子。” 苏淳风皱眉道:“山刚,你现在在哪儿?” “我在公司。” “你先通知钱明,如果有空现在就亲自过去确定一下,哦对了,让你那位兄弟暗中跟上王启民,有必要的话,别让任何人伤害到他还有那个孩子。” “好。” 正准备要挂断时,苏淳风又道:“我现在也马上赶过去。” “要不我接你?” “不用,你先去。” “好。” 挂断通讯,苏淳风迈步就往外走,到门口时忽而想到张丽飞还在里屋呢,就急忙转身回屋,眼角余光恰好看到了张丽飞的摩托车,便立刻说道:“丽飞,我有事要出去一趟,借一下你的摩托车,把我送到国道上好不好?” “现在还下着雨呢。”张丽飞神色有些不快地起身望着窗外说道——自己是来做客的,而且还是厚着脸皮鼓起勇气向苏淳风坦露心声,话都没说完呢,所以不管有什么急事,苏淳风也不能这样说走就走吧? “实在抱歉,我真有急事。”苏淳风摇摇头,道:“要不这样,一会儿雨停了你自己走,记得把门锁上,我去找李志超让他送我。” 说着话,他转身就走。 “等等,我送你吧。”张丽飞跺跺脚说道:“你先把衣服换了!穿这身怎么出去呀?” 苏淳风这察觉到自己还穿着大裤衩和背心、拖鞋呢。虽然他不怎么在乎穿戴和形象,但如果今天真要遇到什么事情的话,穿这身衣服确实多有不便。想到这里,他赶紧快步回屋一边从柜子里拿出衣服,一边道:“你先回避下。” “嘁,谁稀罕看你!”张丽飞红着脸走到外间了。 苏淳风飞快地套上一件白色短袖衬衣,把大裤衩脱掉换了条蓝色牛仔长裤,一双白色运动鞋,一边系着腰带一边走到外间,从自行车上拿了雨衣递到张丽飞手中,道:“你把雨衣穿上……”说着话,他转身抓住摩托车原地转弯,蹬开撑子往门外推去。 “什么事这么着急啊?”张丽飞不情愿地问道。 “不方便说,快走吧。”苏淳风推着摩托车蹬蹬蹬地快速推下门槛和台阶,然后脚步未停一直推到了院门外,将摩托车撑好,又转身准备去锁院门,看到张丽飞没有拿雨衣就跑了出来,立刻皱眉训斥道:“你咋不把雨衣穿上?别淋感冒了!” 张丽飞就不太高兴,再加上苏淳风还不肯告诉她到底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心中更是有气,所以干脆把雨衣扔在了屋内。 现在让苏淳风这么一训斥,她当即委屈地撅着嘴道:“我就不穿,你管我啊?” “你……”苏淳风无奈地把院门锁上,转身脱下自己的衬衣不由分说地递到张丽飞手上,一边从她手里拽过来钥匙,道:“把衬衣披在身上,我来开吧。”说着话,他走下台阶跨上摩托车,一边往后坐了坐蹭干座上的雨滴,启动摩托车,催促道:“上车。” 递衬衣,又蹭干摩托车后座的两个小小举动,顿时让张丽飞有些感动的同时,也有些羞愧,她红着脸将衬衣穿在身上,走过去跨上了摩托车。 苏淳风拧动油门,碾压着已然变得泥泞滑溜的小道,拐弯向北驶去。 驶出小巷后,村中大街上的道路和村外的道路都是由黑渣铺过,所以虽然被大雨淋透,却并不泥泞湿滑。 雨势渐小。 苏淳风将油门拧到底,小摩托车轰鸣着飞驰出村。 踏板小型木兰摩托车的座位就狭窄,即便是苏淳风和张丽飞两个瘦瘦的人坐在一起,也会稍显拥挤。 飞驰中,清凉的小雨扑面,打湿了两人的衣衫和发丝。 此时瓢泼大雨刚过,加之淅淅沥沥的小雨浇淋下,乡间的空气格外清新湿润,没有了丝毫闷热的暑意。一望无垠的农田中绿意盎然,道路两侧一棵棵参天的杨树郁郁葱葱地摇曳着身姿。 …… …… ps:那啥,明天就是新的一个月了,先求下保底月票,俺明儿努力三更! 另外,十月份即将结束,这个月成绩还不错,短刀是个憨厚老实宅男,不大会说话,总之就是谢谢各位兄弟姐妹们的支持了。 新的一个月,俺准备抢下月票榜,更新和情节会给力的! 攥拳给自己加油! 当然了,还得靠兄弟姐妹们的订阅和月票,俺才更有动力——保底月票,投起!!! 222章 人在画中画映人 摩托车还未出村的时候,张丽飞还往后仰着身子,双手扶后面,尽量和苏淳风保持距离。 可渐渐的,似乎受到雨中飞驰的情景以及四周美丽的乡间美景所感染,再加上今天的来意还有之前的真情流露吧?于是在摩托车驶出河塘村后,张丽飞的心跳开始加快,再次冲动了起来——她鼓足勇气,慢慢地用双手扶住了苏淳风腰的两侧。 穿着背心的苏淳风没有动,也没有说什么。 又能说什么呢? 张丽飞咬了咬嘴唇,红着脸双手慢慢向前挪动,直到双手在苏淳风的腰腹前相触,然后双手飞快地交叉而过,双臂一紧猛地抱住了苏淳风的腰,身体,也就趴在了苏淳风的后背上。 苏淳风的身子一僵。他感受到了后背上的柔软,想出声但不知道说什么好,总不能……拒绝吧? 因为紧张和羞涩的缘故,张丽飞的身体也有些僵硬,紧抱着苏淳风整个前胸都贴上去了,却很滑稽地有些尴尬地仰着脸。过了一会儿她才放松下来,把脸庞轻轻贴在了苏淳风的后背上,双臂也抱得越来越紧,似乎恨不得将苏淳风整个人都抱进自己的心里面。听着苏淳风的心跳,她的心跳也越来越快,脑子里有些乱,耳根有些发烫,似乎失神般小声道:“淳风,我,我爱你。” 苏淳风装作没听到。 “苏淳风……” “嗯。” “我爱你!” 苏淳风表情极不自然地抬起左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没有吱声。 张丽飞忽然大声喊了起来:“苏淳风,我爱你……” 摩托车猛然左右摆动了一下,苏淳风赶紧轻捏了几下刹车稳住,收回心神专心致志地驾着摩托车,一边斥道:“喊什么喊,老实点儿!” “我就喊!” “差点儿摔死!” “摔死就摔死,反正我抱着你了,大不了一起死……”张丽飞紧紧地抱着苏淳风,脸颊贴在他的后背上,竟是忍不住咯咯咯地大笑起来,但没多大会儿,欢快的笑声中却又透出了些许的哽咽,和伤感的哭泣声。 苏淳风心慌意乱,咬牙铁青着脸没有吱声。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三年都没有太多的相处过,为什么张丽飞还是如初中时期那样孩子气,那样的,忘却不了当年还很单纯幼稚的情感? 雨,还在下着。 天光已然大亮,却让珠帘般的雨丝愈发晶莹,也让这雨中乡下的景色愈发迷人。 穿过了一个村庄后,摩托车行驶至国道旁停了下来。 苏淳风侧头道:“丽飞,你先回去吧。” “你要去哪里?” “平阳市。” “开摩托车,带我去,好吗?” “你干啥去?” “我就想这样,让你多带我一会儿……”张丽飞抱着苏淳风不肯松手。 苏淳风神情无奈地叹了口气,温和地劝说道:“丽飞,我现在是真的有事,听话,快下来……” “我不打扰你做事好不好?”张丽飞带着哭腔哀求般说道:“你就这样带着我,到了目的地,我自己开摩托车回来行不行?我就想多和你在一起待会儿,也许以后,以后我们再也不会见面了,我以后再也不找你了,行吗?” “坐好了!”苏淳风淡淡地说道,右手拧动了油门。 嗡…… 小小的踏板摩托车,转弯驶上107国道,载着二人向平阳市方向急驰而去。 张丽飞再次紧紧地抱住了他。 行驶至云岗路口后,摩托车左转从国道上拐向云岗路,沿云岗路斜插向平阳市西环外的杨家镇。 之前果断地下决定,答应张丽飞的请求,开摩托车带她向杨家镇出发之后,苏淳风一路上在内心里为自己的决定想了许多理由——比如下雨在路上等出租车不好等,坐公交到市里再倒车反而更慢,不如骑着摩托车抄近路更快些;如果带着张丽飞,到杨家镇那边一旦有什么事情发生,还可以多一个掩护自己的身份……等等。 但他却很清楚,自己只是一时冲动,不忍心拒绝张丽飞的恳求而已。 一路无语。 摩托车飞驰着驶过杨家镇的牌坊,穿街过巷。 此时,小雨初停。 天空中浅浅的阴云如同被撕扯开一个个大洞的薄纱,露出了一块块湛蓝的晴空。只是本该炙热毒辣的骄阳,还被一片阴云遮掩着,像是一块没有洗干净的白盘子似的,无精打采地悬挂在稍稍西斜的天空中。 拐了一个弯,沿这一条大街至杨家镇东南边,远远地看到了通往平阳市西环路和市内方向的路口时,苏淳风刹车停了下来,侧头道:“到了。” “哦。”张丽飞红着脸下来,站在旁边低着头一言不发。 苏淳风一脚蹬开撑子,下车后面露和蔼的笑容,看着因为穿了半高跟的凉鞋似乎比他还要高一些的张丽飞,温和地说道:“丽飞,你知道,我和海菲一直都把你当作最好的朋友,我们,是三年的同桌好友,这份友谊是多少人都羡慕却得不来的。所以,把今天的事情,还有我们的对话,都忘掉,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好吗?” “嗯。”张丽飞点点头。 “来时的这条路很好记,没那么多弯,也没有交警查证……”苏淳风轻拍了下她的肩膀,然后松开手,指着来时的路说道:“快回去吧,听话。” 张丽飞抬起头泪汪汪地看着苏淳风,嘟着嘴说道:“你抱抱我。” 苏淳风稍作迟疑,随即微笑着飞快地张开双臂用力抱了抱张丽飞,在她反应过来想要抱住他的时候,已然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笑道:“回去吧。” “嘁。”张丽飞有些不满地撅了撅嘴,道:“这么急着赶我走啊?” “我要去办事了。” “那你去吧。”张丽飞耸耸肩,故作出一副坚强的,无所谓的表情,从苏淳风身旁走过去,抬腿跨上了摩托车,将撑子蹬开,甩了甩湿淋淋的马尾辫,很灿烂地笑着吐了吐舌头,调皮道:“放心吧,今天的事情我不会告诉海菲的。” 苏淳风哭笑不得地挥了挥手,转身往不远处的镇外路口方向走去。 张丽飞没有急于离开,她坐在摩托车上,歪着头认认真真地看着苏淳风的背影——牛仔裤、运动鞋、黑色背心,瘦瘦的,白白净净的,留着很普通的半寸发型,身高也就那样,还不到一米七五,步伐很稳健,很……好看? 走出十多米远的苏淳风扭头笑着斥道:“还不走!” “就不!”张丽飞撅起嘴仰着脸,笑盈盈的。 些许阳光穿透了阴云,洒落下来,罩在了张丽飞青春气息十足的身上——白色短袖衬衣的纽扣没有系上,显露出她雪白的粉颈和被粉红色无袖紧身衫裹住的挺拔胸部,葱藕般的玉臂随意地搭在摩托车把手上,因为坐着摩托车的缘故,牛仔短裤愈发紧绷着,修长光洁的一双玉腿搭在摩托车两侧,稍向前和外伸开,膝盖处微微弯曲着,半高跟凉鞋踩在湿漉漉的地面上。 胯下红白相间的摩托车,被雨水冲唰得格外鲜亮。 张丽飞的身旁,是一幢崭新的小楼,身后,是湿淋淋的水泥路和一排排整齐的民房,还有路两侧种植的郁郁葱葱泛着水色光芒的树木…… 就像是,一副美丽的风景画。 人在画中画映人。 手机铃声响起,苏淳风一边面露微笑地看着张丽飞,一边掏出手机放在耳边:“我苏淳风。” “淳风,我在杨家镇,看到王启民了,是他!”赵山刚沉着的声音从手机中传出来,道:“他刚才领着那个孩子从一户人家里走了出来,但似乎感觉到什么危险似的,到大街上后,又极为紧张地匆匆返回了那条巷子。” 苏淳风眉头微皱,轻声道:“我到了,告诉我什么方位。” “杨家镇东北,关帝庙附近。”赵山刚道:“我开的是一辆白色面包车,车牌号是2126。” “我马上过去。” 挂断通讯,苏淳风朝着张丽飞挥挥手道别,转身稍稍打量了一番附近的情况,然后快步走进了北侧的一条贯通的小巷中,向北小跑而去。 张丽飞怔住了。 她原本还在窃喜、害羞着,苏淳风就那么有些痴痴地看着她,神色间满是掩饰不住的喜欢,这让张丽飞的心中格外满足。然而苏淳风却又是那么自然而然地微笑着接了一个电话后,就朝她挥挥手,毫不犹豫地转身小跑而去。 “唉。”张丽飞轻叹口气,自言自语地小声道:“他有什么好的,哼!” 然后,她启动摩托车稍加油门,刚刚转了半个弯打算往回走时,却又忍不住往右一转,开着摩托车驶到了刚才苏淳风跑进去的那条巷口,往北看去。 换做任何人,都难免会有好奇。 张丽飞也不例外——下着雨苏淳风来这个地方干什么?而且看他刚接完电话时左右看了看才小跑而去的样子,似乎对这里并不熟悉。可是在这之前,他又像是来过这里好多次,对通往杨家镇的道路很熟悉。而且,他在家里接了一个电话,就匆匆忙忙地赶来,到这里接了一个电话又匆匆忙忙地找了条路跑去…… 到底要去做什么事情? “算了,看看就走吧,别影响他做事情。”张丽飞心里如此想着。然后,她就看到了苏淳风速度极快地从巷子里飞奔而出。 …… …… ps:天可怜见,我上次说了不再承诺,结果承诺了一次果然又他妈停电……我人品向来很好有没有? 十二点之前争取再更一章! 手残党很苦逼啊——我说明天我爆发补回来,就不信还他妈停电!! 求月票鼓劲~!!! 223章 杨家镇 杨家镇的建筑规划非常好,几乎没有弯曲的道路,无论是小巷还是大街,全都是笔直且贯通的。 苏淳风挂断电话后,只是按照大致的方位,寻思着立刻赶赴杨家镇东北方向。 当他飞快地跑到这条南北贯通的小巷中间,在一条横贯的街口为了避让一辆拐弯的轿车而停下脚步时,恰好看到了从西面悠悠然不慌不忙走来了一个穿着邋遢相貌猥琐,端着杆烟枪的老头儿——西山县邪不倒龚虎!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苏淳风掉头就往回跑,他可以确定龚虎没有看到他。 这个老混蛋,果然找到了王启民。 他怎么会找到的? 苏淳风心中满是疑惑,但这时候他可不想去解开这个谜团,只想着赶紧跑到大街上然后避开,省得被龚虎看到,不然的话实在是无法解释。 跑到巷口恰好看到张丽飞停在这里,苏淳风往旁侧一闪,皱眉道:“你怎么还不走?” “啊?”张丽飞从诧异中回过神儿来,赶紧道:“这就走,这就走……咦,你怎么又跑回来了?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你快走!”苏淳风挥手道。 张丽飞开着摩托车往旁边让了让,又忍不住仰着身子往巷子里看了看,有些担心地问道:“淳风,有人在追你吗?” “没有。”苏淳风故作平静。 这时候手机又响了,他掏出来按下接听键:“我一会儿过去,怎么了?” “淳风,这边确实有两个人在转悠,我的兄弟说不是杨家镇人。”赵山刚语气严肃地说道:“而且,这两个人还有至少三名同伙,之前我的兄弟从市里回来时,在镇外见到过他们在一起……我怀疑,他们是来找王启民的,要不要动手干掉他们?” “别轻举妄动。”苏淳风轻声道:“等我过去。” “好。” 挂断电话,苏淳风飞快地想着——既然龚虎来了,那么以他和王启民两人的术法修为,应该能扛得过去吧?可是,对方既然能追得王启民如此慌张地逃避,想来其中应该不乏高手,那么万一,他和龚虎都扛不住了,怎么办? 而现在,双方的冲突几乎一触即发! 想到这里,苏淳风大步走到正满脸惊讶中还带着一丝恐惧之色的张丽飞身旁,道:“丽飞,我来开车,带你转转。” “去哪儿?”张丽飞神情紧张,个高腿长的她直接站起来往后挪了挪,让苏淳风坐在了前面。 苏淳风跨上摩托车拧动油门向前驶去,一边道:“我要找一个人。” 张丽飞心里惴惴不安地问道:“你到底在做什么?” “回头再跟你解释……” “淳风,我,我有些害怕。” “怕什么?”苏淳风道:“我们又不去杀人放火,不偷不抢不打仗,就是不想让一些人看到我而已。” 说话间,摩托车右转弯驶入一条小巷。 “你刚才为什么那么紧张,还,还说什么别轻举妄动……” “逗你玩儿呢。” “你骗人。” “骗你我就是小狗!”苏淳风道:“行了,一会儿如果遇到什么人和我搭茬,记得少说话,咱俩就是来玩儿的。” “哦。”张丽飞点点头,原本有些害怕的心里面,忽然又觉得有些刺激——感觉这就像是电影里的情节似的,男主角很神秘要去做一件非常神秘的事情,女主角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很勇敢地陪同男主角去面对风险和挑战。 “你开慢点!” “没事……” …… 穿街过巷。 苏淳风驾着摩托车来到镇子北面的一条宽度大约有七八米的街上,再往前巷子的尽头是一条马路和广袤的田野。 所以他没有丝毫犹豫地右转,向东飞快地驶去。 迎面几辆拉砖的拖拉机突突突地冒着黑烟驶来,一名开着辆哈雷摩托车赤着纹了条龙的上身,还戴副墨镜的青年彪悍地从拖拉机旁超车,一边按动了声响非常大的喇叭。苏淳风只得减速往旁边让了让,那位墨镜男犹有些不满地冲着苏淳风吼道:“开那么快干啥!操!”声音未落,哈雷摩托车已然轰鸣着远去。 “什么人啊,真讨厌!”张丽飞不忿地斥了一句。 当然,她这句话对方是听不到的。 苏淳风倒是不怎么在意,这类地头蛇全国各地哪儿都有,根本就是蛮不讲理的主儿,何必跟这种人去怄气呢?他拧动油门正待要走时,身后右侧的巷口处忽然有人喊道:“哎嘿,这不是苏淳风嘛,你这是干啥去啊?” “靠……”苏淳风心中暗骂一声,扭头故作诧异地看向龚虎,道:“咦?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找人。”龚虎兴高采烈地快步走到苏淳风身旁,一边上下打量着张丽飞,一边道:“你来杨家镇干啥呀?” 苏淳风道:“我们去云岗湖玩了一圈。” “这是你小对象啊?真漂亮!”龚虎眉开眼笑地瞅着张丽飞赞赏地点着头。 可惜他毫无恶意的真心赞赏,却因为天生那副猥琐丑陋的长相,让张丽飞顿时后背生寒,心生厌恶,秀眉微颦地板着脸扭过头不去理会龚虎,一边忍不住推了推苏淳风的腰,催促道:“淳风,我们快走吧……” “好。”苏淳风朝着龚虎摆摆手,道:“我们走了啊。”言罢,他拧动油门向前开去。 “再见!”龚虎很热情地在后面挥着手喊道。 快要行驶到尽头的时候,苏淳风看到了路右侧一座规模不算小的关帝庙——飞檐流苏颇为古典的门楼,还有一个小院落,敞开的院门上方挂着“关帝庙”的牌匾,院内的庙门大开着,里面正对门供着一尊两米高左右威风凛凛的关帝像。 本来苏淳风是无心观赏这座庙宇的。 但庙门前站立着的两名男子,却让他忍不住减速用眼角的余光多看了两眼。 是术士! 一人看起来四十多岁年龄,大约有一米八的个头,身形挺拔,穿蓝绿色短袖t恤,黑色西裤、黑色皮鞋,梳着背头,腰间挂着手机,看起来颇像一位老板的模样;另一人二十六七岁的年龄,身高一米七五左右,皮肤有些黑,脸部线条刚硬,戴副墨镜,穿着黑色短袖衬衫,蓝花白底的大裤衩,白色运动鞋,浑身肌肉坟起,看起来极为强壮,尤其是他的双手手背上血管粗大虬结,一看就是正儿八经的练家子。 苏淳风能清楚地感觉到,两人身上毫不掩饰的术士气息。 而且,看面相有些眼熟。 前世的时候应该在奇门江湖上见过面,但因为没什么交际和接触,所以对他们的印象不深。 王启民,应该就在这附近了! 关帝庙大门外的两名术士,只是随意地看了眼苏淳风,便没有再去关注。因为苏淳风只是稍稍减速,驶过关帝庙后,就驾着摩托车在前方一条巷口左转,往镇外北面的那条路上驶去——完全就是从这里路过要出镇的样子,很普通。 一进入巷内,看到巷子北面尽头的那条马路上,靠路北侧停放着一辆白色的面包车,车头驶过了巷口,只留下车身的后半部分,能够从巷子里看到。 苏淳风判断,那就是赵山刚乘坐的面包车。 而王启民,就住在这条巷子里。 他再次减缓了一些车速,视线盯着前方,但眼角余光却在不断打量着经过的每一户人家,同时精神高度集中,感受着附近随时都有可能出现的任何术法和术士的气息——很显然,王启民已经被人追查到,并且把他堵在了临时的藏身地。 巷子并不长,也就七八十米远,左右总计十户人家。 在经过左侧第三户的时候,苏淳风察觉到了一阵极其微弱隐秘的术阵气息,即便是修为在炼气之境的术法高手,如果不仔细感应,恐怕都难以在短时间内察觉到。 但苏淳风,对这种术阵的气息太熟悉了! 是诡术! 九宫虚天阵! 能够在一户小小的家院里,布下这等杀伤力极为强大的复杂阵法……以苏淳风目前的修为绝对做不到。 所以他可以肯定,王启民就住在这里。 够小心的! 同时也能够证明,王启民招惹上的麻烦,很棘手,所以他才会如此谨慎小心,不惜布下了这种伤敌又会自损的强大阵法。 驶出这条小巷,苏淳风往右转停下,扭头看了看那辆面包车的车牌是2126。 后车窗摇开,赵山刚唤道:“淳风,这儿呢。” 苏淳风点点头,迅速从摩托车上下来,一边抬手往东指着,语速极快地对张丽飞说道:“丽飞,你从这儿向东沿着路直走就能到西环,记得路上小心些,如果远远看到交警的话,提前停下来打听一下路,绕道过去,别让警察把摩托车扣了。” “你干嘛去?” “快走吧,回去后我再向你解释!”苏淳风已然大步走到了面包车前,拉开后车门钻了进去。 张丽飞心里愈发紧张,也无比地担忧苏淳风的安全,但又不想做如同大多数电影里面的女主角那般在最为关键的紧要时刻拖累男主角,所以她挥着胳膊喊道:“淳风,你安心做事,不用担心我,我有摩托车驾驶证!” 苏淳风隔着车窗喝斥道:“但你的摩托车没拍照!” “哦。”张丽飞吐了吐舌头,看到黑乎乎的车窗关上了,就红着脸满心疑惑和担忧地开着摩托车往东驶去。 …… ps:明天中午十二点左右估计能更新第一更,必须三更弥补! 现在月票23张,明天达到五十张我就四更,妈的,再敢停电我就买笔记本到超市码字去!短刀人品杠杠的!!! 月票,投起来! 224章 苦孩子刁平 “西侧第三户。”赵山刚指着巷子里对苏淳风说道。 “嗯。”苏淳风点点头,紧绷的心神陡然间感受到了从巷内第三户宅院的西边传来了一阵清晰的术法能量波动,他不禁微微皱眉,目光凛然看向前面驾驶位置上的那名也就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司机,冷喝道:“你,下去!快!” 司机扭头不忿地瞪视向苏淳风:“说谁呢?” “红伟,下车……”赵山刚沉声道。 “哦。”叫做红伟的司机这才点点头,推开车门走了下去,只是神色间略显诧异——不仅仅是因为赵山刚的态度,还有就是,他看到那个莫名其妙上来就喝令赶他下车的家伙,双手忽然抬起在胸前对接,组成了一个极为诡异的手式,而且微阖双目唇口速度极快地小幅度开阖着,好像在嘟哝着什么。 赵山刚坐在车里没有动,他冷峻的面庞上,带着些许的困惑,看着苏淳风。 他庆幸杨家镇的这位兄弟有眼光有头脑,观察细致才发现了王启民紧张仓促的神情,也发现了那几个外来陌生人似乎在找人。他也庆幸自己果断地判断出了王启民身处险境之中,并迅速把相关情况和自己的猜测告知了苏淳风。 其实他和王启民…… 根本就没有丝毫情分,完全没必要去理会王启民是否有什么危险。 只不过因为苏淳风的嘱托,他才会如此高度关注并兴师动众地让手下的兄弟们都随时注意着寻找那一老一少。 一直以来,赵山刚都有些疑惑与苏淳风和王启民的关系。因为当初他的母亲被苏淳风所救,疯病痊愈后,王启民登门去询问,反被他一怒之下赶了出去。随后,赵山刚将此事告知苏淳风的时候,他能够从苏淳风的态度和言语里明确地肯定,对王启民,苏淳风是有戒备和排斥心理的。但当王启民离开东王庄村,长达近三年时间里,苏淳风又每每在过年的时候都会到王启民的家门口,看一看。 而且,苏淳风还委托他,时刻关注着王启民是否回来。 似乎又极为在意这个老头儿。 这很矛盾。 而今天,当得知王启民的消息之后,苏淳风又极为紧张在意地叮嘱他,在必要的情况下,保护王启民和那个孩子的安全。 并且,苏淳风自己也以最快的速度赶赴到了杨家镇。 赵山刚现在的内心里,不可避免地有些矛盾——他已然吩咐杨家镇的兄弟去召集人手以应对不测了,但他又有些犹豫,或者说是担心,自己这些寻常人如果插手这种匪夷所思根本无法用常理去忖度的事件时,能不能帮得上忙?倒不是害怕,而是担心帮了倒忙添乱,还会给自身以及兄弟们带来无法预估的伤害。 就如同今年高考第一天,他在一中校园外对钱明所说的话那般,他并不想去关注苏淳风这类人的事情,也不想参与其中。 但如果涉及到了苏淳风的安危,那么他绝对会毫不犹豫地出手! 不是为了义气,他和苏淳风之间还谈不上“义气”这种字眼所代表的那种在他看来明显有着浓浓江湖味道的深厚兄弟情义。 只是,为了一个承诺,报一份恩情。 滴水之恩尚需涌泉相报,何况救母之大恩大德呢? 将强大的意识通过术法的手段极为隐蔽地散播出去之后,苏淳风咬破右手食指,迅速在车内左右两侧的玻璃上画下了两个诡异的符箓,又在车顶画下一个符箓,继而口吟术咒施术布下术阵,以便于隐藏气息。然后,他将自身的气机提升到了最高水准,随时都可以发动力所能及的最强攻击。 这样一来,在他施展强大术法发动攻击之前,应该不会被人察觉到他的存在。 因为,现在王启民、龚虎,以及另一方那些神秘的术士们,都在高度紧张地相互关注着对方的反应,又怎么会细心留意到有黄雀在后呢? 不远处那套干净整洁的宅院里。 穿着朴素的王启民坐在客厅的简陋沙发上,微阖双目,神色平静安详。 他右手掐决,左手平抬手心向下,悬空到面前的茶几上——茶几上摆放着八个一模一样的玻璃杯,里面各盛放着半杯水,中间是一个白瓷水碗,里面也盛满了水。每个茶杯和白瓷水碗下面,都压着一张黄色的符箓。 旁边的沙发上,蜷缩着一个神情稍显紧张,但又有些麻木般的少年,瘦瘦的,黑黑的,大眼睛很亮。 他穿着破旧的大裤衩和背心,身前的沙发边上放着一双拖鞋。 他姓刁,单名一个平字。 小名叫平娃。 这个世界上,恐怕找不出第二个如刁平这么小的年龄,就经历了太多诡异、凶险的事件,而这些事件也直接致使其父母早亡,妹妹幼年夭折。在遭遇了一段非人的折磨之后,他终于茫然地完全是出于本能求生的欲-望,极为聪明又幸运地找到了一个机会,成功逃离出那个恐怖的如地狱般的地方。 后来,他遇到了一个陌生的操着一口外地口音的老头儿。 老头儿很善良,在他即将被人杀死的时候救了他,然后,把他带走。 不曾想,当老头儿把他救下,带着他乘坐火车即将回去老头所说的那个遥远的家时,他们却被人追踪到了。 接下来的三个多月时间里,刁平跟着这个老头儿不断地乘坐火车、汽车、轮船,去过很多地方,也经历了很多次凶险的追杀。 那天,在一个普普通通的陌生村庄里,刁平跟着老头儿进入了一条狭窄的小巷,站在了一户破旧的院落门外。 老头儿告诉他:“我们到家了。” 于是年少的刁平忽然就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幸福,言语不多的他欢欣地跑到院子里拔草,拿着破旧的扫帚打扫院落,但是当他准备打水去屋子里擦拭桌子和窗户的时候,老头儿又领着他急匆匆地从那个家里,离开了。 他们又乘坐汽车去了一个地方,见到了一个长得很像是个坏蛋总是一脸坏笑的丑陋老头儿,然后就来到了这里。 在这里,踏踏实实住了有半个月吧? 现在,危险再度来临。 刁平对于这种神秘危险的气息,从小就有着与生俱来的敏锐感知,而且他经历过太多类似的事情,渐渐在恐惧中变得麻木。 他曾哭着对老头儿说过:“爷爷,你走吧,别再管我……” 年少的他并不知道,正是因为这句话,反而更加坚定了心性善良的王启民要保护他,并且把他收为徒弟的决心。 茶几上。 八个玻璃杯中只盛放着半杯的水,忽然间沸腾起来,犹若烧开了似的。很快,几乎在短短不到三秒钟的时间里,水杯里的水竟然盈满,并咕嘟咕嘟沸腾着溢了出来,浇湿了水杯下压着的黄色符箓,迅速渗透扩展。 喀嚓,喀嚓,喀嚓! 八个水杯相继整齐地从中间断裂开来,咣铛铛滚落,有的掉到地上,摔碎了。 刁平骇了一跳,惊恐地看着老头儿。 王启民睁开眼睛,神色安详地微笑着说道:“平娃,你过来,站到我面前。” 刁平赶紧走了过去,想象着似乎距离自己已经很遥远的童年,他刚刚上学时,老师教给他应该怎样立正站好,一边尽可能笔直地站好,身体绷紧,小脸严肃。 “喝下那碗水。”王启民轻声道。 “哦。”刁平上前端起来那碗水就喝,但只喝了一口就忍不住吐出来,哈着气苦兮兮地说道:“爷爷,好烫。” “只是你的幻觉而已。”王启民微笑着鼓励,劝慰道:“忍住,喝下去……” 刁平听话地咬了咬牙,端着水碗大口大口地往嘴里灌——似乎是因为水太烫的缘故吧,他双颊通红,双目睁大,眼角流出了一串串的泪水,四肢都在忍不住颤抖着,但他还是极为坚强地,丝毫未停地将一碗滚烫的水,全部喝了下去。 王启民神色间闪过一抹安慰和赞赏。 他知道,这种术法引起的滚烫幻觉,纵然是一名术士,都难以如此坚定地一气喝下去,更何况一个孩子? “平娃,一会儿这些水杯都碎了,符纸都燃烧起来时……”王启民神态慈祥地看着他,微笑着说道:“你就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这里,到外面打听金州县第一高中,找到一个叫做钱明的老师,让他来照顾你以后的生活吧。” “爷爷……”刁平呼哧呼哧地哈着气,一边哭着问道:“您,您不要我了?” 王启民微笑道:“爷爷已经帮你祛除了体内的术咒印记,以后那些坏人再也找不到你了。跟在爷爷的身边,太危险,听话。” “可是……” “听话。” “哦。” “去站到门外,看着桌子上。”王启民挥挥手,严肃地说道:“一会儿不管爷爷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要管,只要看到水杯碎了,符纸燃烧起来,就马上离开!” 刁平噙着泪点了点头,转身走向门外。 年少的他,还无法完全去忖度出王启民话语里的意思,只知道,自己应该听从老头儿的吩咐。但久经凶险事件的他,隐隐地感觉到了一丝不详的征兆。 …… ps:今日第一更,来月票,来!!! 225章 请你们,滚回去! 和这处院落并排西侧那户人家的西面,也是一条笔直的南北向小巷。 巷子里,靠东墙根下站着两名看起来年龄都在三十岁出头的青年,皆仪表堂堂,穿着整洁。 他们就像是闲来无事路过的人,在这里歇歇脚。 其中穿白色短袖运动衫,留着平头的青年,左手上握着一个类似于手镯却比手镯大一些,更像是孩童们所戴的那种项圈,黄铜色,上面有三个精致小巧的铃铛。他轻轻地晃动着铜圈,三个小铃铛就发出一连串颇有节奏感的清脆响声,然而声音却不大,仿若被玻璃罩罩住了似的,无法向四周传播开来。 另一名青年留着长发分头,嘴里叼着烟,神情冷漠地仰头望天。 “术咒印记消失了。”平头青年忽而停下了摇晃铃铛,微微皱眉道:“那个老家伙果然有两下子。” 长发青年深吸一口烟,将嘴边的烟捏下来,语气冷厉森寒地说道:“我真想挨门挨户地踹开去查查。” “别着急。”平头青年道:“师叔应该已经肯定他们在哪一家了。” “那还等什么?” “出门在外,不能轻举妄动,小心驶得万年船啊。”平头青年微笑道:“这不是在咱们那里,万一惹出点乱子来收不住。另外,万一对方身边有高手相助的的话,我们贸然出手,说不定反而会死在这里,还是稳妥些好。” 长发青年哼了一声,道:“如果他有帮手,会这么狼狈地到处跑吗?” 平头青年正待要说什么时,目光看到南面巷口处,之前站在关帝庙门外的两名术士缓步从那里走过,其中的中年男子微抬手往下轻轻一斩。 “唔,准备动手吧。”平头青年笑道。 “你知道在哪里?” “之前没有告诉你,是因为师叔怕你莽撞。”平头青年神色语气变得严肃起来,冷冷地斥道:“我们是术士,做事不能如寻常人那般去随意地打打杀杀,这是在外地!留下蛛丝马迹的话,被警察追查到,你应该知道后果的!” 长发青年桀骜地撇了撇嘴。 平头青年四下里看看没什么人,便从口袋中掏出了两张符箓,口吟术咒,微微一抖符箓便燃烧起来,顷刻间烧成了灰烬。 他蹲下身,默念术咒,掐出手决,右手食指触地。 一股术法波动的能量无声无息地越过高墙和空间的阻隔,逼入东面王启民所居住的那套宅院里。 嗡…… 周遭天地五行之气骤然发生了急剧的波动。 也就是一瞬间,蹲下身低着头的平头青年刚刚施术,随即就身不由己地像是遭遇了重击般,头颅猛地后仰一屁股坐倒在地,鼻孔里喷溅出星星点点的血液洒落在了潮湿的地面上,口中发出了一声闷哼,随即就地盘膝而坐,双手剧烈颤抖着吃力地收拢在腹前组成一个手决,低着头双目圆睁,抵抗着来自于强大术阵和周遭天地自然反噬的猛烈侵袭。 分头青年见状急忙从口袋里掏出两张折叠好的符箓,口中默念着术咒,将符箓塞入了平头青年的脖颈后面衣服里。 这时候,身后那户人家的院门打开,一名戴眼镜的中年男子推着自行车出来,看到巷子里一名相貌陌生的青年耷拉着脑袋坐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另一名青年站在旁边微微俯身似乎在观察着同伴,中年男子便忍不住关切地询问道:“他怎么了?” “没事,喝多了。”长发青年淡淡地说道,一边用极为冷厉的眼神看了眼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心神一颤,顿生极大的莫名恐惧,再也不敢询问什么,急忙转身把自家院门关上,推着自行车往南快步离去。 长发青年已然感应到了术阵所在位置,立刻施术开始攻击。 然后,他竟是也忍不住蹬蹬蹬后退了几步站在了西侧的墙根下,眉头紧皱着咬牙往右手心吐了口血,左手五指尖在右手心沾了些血液掐决施术,神情冷厉,眸中怒火熊熊,杀机顿显!他用沾着血的右手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类似于缩小版陀螺样的黑色金属物件,随手抛掷到了地面上。 咕噜噜…… 那小玩意儿滚落到东面的墙根下,竟然在几块红砖上稳稳地,飞快地旋转起来,便是那红砖之间的缝隙,都无法让其失去稳定。 此时东面的那条巷子里。 之前站在关帝庙大门外的两名术士,大步走到了王启民藏身所在的宅院门口。浑身肌肉发达的青年上前推了推门,没有推动,扭头道:“插上了。” “动手。”中年男子淡淡地说道。 “好。” 青年往后退了退,从口袋中掏出几张符箓,丝毫不顾忌一辆摩托车和两辆自行车分别从巷子的两侧行驶过来,将符箓间隔均匀地摆放在了门口的地面上,总计十三张,然后拿一枚铁钉用指头生生按进了紧闭着的两扇门之间的缝隙中。 骑自行车和摩托车的行人路过时,都面露差异,但随即被那名中年男子平静无波的眼神注视到,便像是什么都没有看到般,从旁边过去。 他们的心神,已然受到了术法的影响。 青年男子蹲在门口扭头道:“师父,对方术阵的力量很强,兆林和余磊扛得住吗?” “不要紧,你去接应你师伯。”中年男子淡淡地笑了笑,随即双目微眯着看向紧闭的院门,右手抬起掐决,左手竖起呈掌刀形高举过顶,缓缓向前斩下! 哧哧哧…… 一股肉眼可及的细微波动出现在他与院门之间不足两米远的空气中——附近本已经充斥绞杀成一团乱麻的自然反噬能量、术法能量、术阵的能量,似乎被他这一记缓缓落下的掌刀所透出的无形力量给生生劈开了一般。 青年男子转身大步往回走去。 这时候,一辆出租车在巷口南边停了下来。 一名穿着浅色短袖汗衫,军绿色长裤和军绿色迷彩胶底鞋,戴着一顶草帽的中年男子从车上走了下来,他看上去约莫有五十多岁的样子,中等身高,似乎是因为长期务农的缘故,脸膛发红,双目炯炯有神,大手大脚,手里拎着一个八十年代的那种黑色公文皮包,就像是乡下农村收电费的人似的,站在车旁微抬头往北看去。 出租车倒车离开。 草帽男正待要往巷子里去时,忽而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一个穿着邋遢长相猥琐拿着杆烟枪的半拉老头儿慌里慌张地小跑了过来,到巷口后停下脚步,似乎有些害怕般小心翼翼地往巷子北面探着脑袋看了看,扭头用一口极为不标准的普通话客客气气地问道:“我说,你们是哪儿来的?” “南疆。”草帽男微微皱眉。他已然在杨家镇里里外外转了三圈,确信除了自己这些人,还有躲藏在那处宅子里的老头儿,以及面前这个邋遢猥琐举止有些滑稽的老家伙在镇子里来回转悠之外,没有别的术士存在。 “哦。”龚虎了悟般点了点头,嘿嘿咧着嘴露出一口令人恶心的不规则大黄牙,笑道:“远来是客,所以我想请……你们,滚回去。” 草帽男眼睛眯缝起,道:“这位大师,你想插手此事?” “是啊是啊。”龚虎像是与人唠家常般点头道。 “会死人的。” “我死过好几回了。”龚虎咧嘴直笑。 草帽男被这个有点儿神经质般的猥琐老头儿搞得有些生气,觉得这家伙是不是真得脑子有病啊?难道他觉得凭自己,就能救得了被堵在藏身处的那个老头儿?草帽男开怀笑道:“好吧……”在说出这两个字的同时,他单手掐决,默念术咒,双眼一眯精芒爆射,浑身气机勃发,顷刻间与相距不过三米远的距离内,发起了最强的术法攻击。、 嗡! 无形的术法力量瞬间如平地而起般,竟有排山倒海之势。 龚虎咧嘴直笑,右手烟杆前出虚空划拉了几下,口中轻喝一声“着!”一边往后倒退一步坐到了一户人家门口旁边的高阶上。 无形的磅礴气息立时在身前若壁垒般竖起,与那股山呼海啸着袭来的术法波动相撞。 强烈的术法波动瞬间挤压着向四周扩散开。 然而草帽男的术法攻击强度显然要高于龚虎,且占据了先下手为强的优势——猛烈的术法波动冲过龚虎的术法气息所形成的气墙,将他席卷住。他头顶上稀疏的发丝舞动,愈发凌乱,破旧邋遢的衣衫鼓荡,仿若在大风中一般。 然而龚虎仿若什么事都没有般,挥着烟杆又冲天一指,轻喝道:“者!” 两股纠结对撞在一起的术法能量波动,仿若被导引了似的,迅疾卷动着形成一股暴强的冲击波,向北翻滚而去,连续穿过数道墙壁,直达王启民所居住的宅院中,并在院落中轰然崩开,将那里混杂紊乱的能量波动炸得呈圆形向四周扩散。 身处房间内的王启民心神一震,嘴角渗出一缕鲜血,然而他原本庄严肃穆的脸上,却浮现出一抹轻松的笑容。 他知道,龚虎来了。 …… …… 226章 你在忌惮什么? 外面。 正在施术中的三人同时心神巨震,体内本元紊乱。 门口的中年男子立刻稳住心神,默念术咒平息体内紊乱的本元,同时咬破舌尖张口喷出些许星星点点的鲜血,术法没有丝毫停息地继续向院内屋中的王启民发起连绵不绝的攻击——他知道,西边那条巷子里的两名师侄,现在的处境更艰难,尤其是之前最先施术的大师侄顾兆林,恐怕此番回去就要修养半年以上了。 因为,顾兆林是最先出手的。 而让顾兆林最先出手的目的,就是要让他去引发对方很可能会布下的防御型术阵。 事实证明了这一点,对方布下的术阵极为恐怖强悍,且是一种受到攻击直接崩坏产生巨大杀伤力并引发天地自然强大反噬的术阵。 以至于在术阵被引发时就打算要出手的中年男子廖永善,都不得不短暂停顿了一番,待二师侄余磊也展开攻击,将绝大多数对手的术法攻击以及大自然的反噬再次承接了一部分后,再有徒弟银承汉布下防御术阵,廖永善才悍然出手开始攻击。 他很清楚里面那位术士的修为境界至少在炼气中期,而且其修行的术法诡异非常,擅攻击,术法波动狠辣勇悍,寻常同等级术士很难敌对。 所以一出手,廖永善就施展出了最强的攻击。 即便如此,那个人在遭遇己身布下的术阵崩溃后产生的自损伤害,和大自然紊乱反噬的同时,还是稳稳地以超强绝伦的术法及高深修为,硬撼住了三名术士的进攻,甚至于还会不断地发起凶狠的反击。 要知道,余磊和顾兆林都已经是固气后期的修为,而廖永善更是炼气中期的修为水准……由此可见,那人所修行的术法何其精妙绝伦。 不过,他支撑不了多久。 哪怕是,他的帮手来了,也无用。 胸有成竹的廖永善神色间露出狰狞的冷笑——他的师兄蔡贤,以及徒弟银承汉还没有出手。那个形象邋遢猥琐的老头儿,虽然看起来修为不低,但凭他一人之力,即便是能够暂时挡得住蔡贤和银承汉,又怎能救得了里面的人? 西面的巷子里。 顾兆林已然浑身僵硬难以动弹,但还是在倾尽全力支撑着己身的术法,纵然是无力攻击,也要承接下来对手的部分术法攻击力。 余磊靠在墙边脸色发紫,气喘加剧,浑身颤栗着。 …… 巷口。 蔡贤虽然察觉到了龚虎此人似乎天赋异禀,竟然能够免疫绝大部分的术法攻击力,但他还是显得神色极为轻松,因为龚虎不仅仅要抗衡他,还得施术去照应那边。 更何况,他还有帮手会赶到呢? 所以蔡贤面带微笑地迈步上前,与龚虎之间距离不过两尺,皆处在巷口西侧的路沿上,仿若刻意要为他人让开巷口道路般,轻声说道:“以前曾听闻豫州省有一位天赋异禀的邪不倒龚虎,今日一见,果然令人钦佩。” “老子名气啥时候都传到南疆去了?”龚虎咧嘴乐得屁颠颠的,道:“既然知道老子的名号,那还不赶紧乖乖地滚回去!” “龚虎。”蔡贤神色一凛:“难道你要助纣为虐吗?” 龚虎眼神中闪过一抹讶异,不过他很快恢复轻松之态,撇嘴骂骂咧咧地说道:“少跟老子咬文嚼字,你们要是一对一跟他干,我二话不说拍屁股就走……但你们仗着人多欺负人少,还是在老子的地盘上,我不能不管!” 此时。 雨过初晴,云雾散尽,碧空如洗。 于是日头再次恢复了它的毒辣,炙热的阳光洒落人间。 午后的休息时间也已然过去,大街小巷上走动的身影多了起来。而这条巷子又是处在镇子的东北角,许多要出门的人都会路径这里。所以不时的,就会有骑着摩托车或者骑着自行车,甚至是步行的人从旁边走过去。 人们都会很诧异地看看这两位面相陌生的人。 但在寻常人眼里,这二人就像是在闲聊般,神态自若,谈笑风生——就是说话的声音有些小,姿势有些古怪。 几个孩童玩耍嬉闹着奔跑而过,一个调皮的孩子还拿了一颗石子远远地投掷到龚虎的肩膀上,然后在大人的呵斥声中嘻嘻哈哈地陪着小伙伴们向远处的大街上跑去。那位孩子的母亲就略带歉意地看向龚虎,却发现那个穿着邋遢像个乞丐,端着烟杆长相有些猥琐的老头儿,却是连看都未看她这边。 就好像,根本没有感受到被一个小孩用石子扔了一下似的。 那位妇人就有些奇怪地摇摇头,不再去理会。 常人又怎么会知道,看似谈笑风生无所事事一坐一站的两个半老头子,实则正处在极为凶险的斗法中杀得难解难分呢? “龚大师,收手可好?” “你们现在就滚,我就饶了你……” 蔡贤摇了摇头。 银承汉从街巷中大步走出来,他微微眯眼,站在了师伯的旁侧掐决施术,以最快的速度向龚虎发起了术法攻击。 龚虎微微皱眉,原本轻松的表情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蔡贤却是神色愈发轻松,他右手松开手决,从新掐出一个指决,在对抗龚虎的同时,抽出些心神来施术,意念力瞬间袭至王启民藏身的那处宅院里,并且在第一时间里锁定了站在屋门口的刁平。 “平娃,把门打开!” 刁平脑子里轰隆一声,有些晕晕乎乎地往院门口走去。 客厅里,王启民嘴角溢血,双目肿起,眼睁睁看着刁平被人以术法控制了心神,转身神色麻木地往院门口走去。他却无能为力,就连开口召唤提醒,都做不到——门外不断向他发起术法攻击的那名术士,修为不低于他,让他无暇分神。 至于另外两名术士…… 王启民虽然不怎么放在眼里,但也确实影响着他,让他无法全心应对那名术法修为不低于与他的高手。 刁平浑浑噩噩地走到门口,将院门打开了。 廖永善阴沉着脸,丝毫未理会开门的刁平,大步迈入院落,向客厅内走去。 巷口处,蔡贤意念一转,术法不再针对刁平,转而迅速杀入了王启民所在的客厅内,向王启民发起攻击。同时,蔡贤和龚虎保持着僵持,神色轻松地微笑道:“龚虎,你明知道挡不住,又何必非得来阻挡呢?” 龚虎轻蔑地看了眼蔡贤,咬牙道:“信不信老子现在大叫?” “你如果有这种想法,我保证你在开口前,我的师侄会掐断你的脖子……”蔡贤轻蔑地说道。 龚虎咧嘴无畏地笑了笑。 但是,他发不出声来——谁都不想鱼死网破,他和王启民的交情也没那么深。而且,他现在承受的压力很重,即便是刚才开口说话,也是极为困难的一件事情——他也确实没想到,对方会如此肆无忌惮,大白天众目睽睽下就敢动手。 敞开门的宅院里,醒过神儿来的刁平急忙返身往正屋跑去。当他跑到门口的时候,看到了那名在他心中留下极大恐怖阴影的男人,正站在客厅里背对着他。 刁平吓了一跳。 “交出诡术传承,饶你不死!”廖永善冷冷地说道。 王启民张嘴吐出一口鲜血,脸色有些病态般的通红,艰难地说道:“如果我把你们的事情传出去,你们是什么下场?” “你没这个机会。” “这个孩子知道,就够了。”王启民忽然露出一抹笑容,放置在身侧掐决的右手猛地攥拳,悬空在茶几上的左手五指诡异地拧动结成两个圆圈形状,轻轻下按。 喀嚓喀嚓…… 呼! 茶几上的水杯瞬间全部碎裂,符箓呼啦啦燃烧了起来。 恐怖的术法攻击力量以王启民为中心点,排山倒海般冲向了廖永善。同时向巷口外的蔡贤冲击而去。 这处宅院乃至于前后左右的邻居家里,所有的电源插口几乎同时爆裂嘣现出电火花发出噼啪的轻响声。 一股电线外皮烧灼的气味在屋内弥漫开来。 廖永善没想到这个老头儿,竟然好似之前都未尽全力般,术法的攻击力突然间再次成倍地增强。而且,他甚至于都放弃了防守,悍然以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拼命之势发起了进攻,其势骇人,生生将廖永善的术法力量尽数冲垮。 传说中的诡术,果然非同小可! 廖永善一边以术法相抗,一边迅速后退,踉跄着从屋内倒踩着台阶站到了院落中,还未站稳,就又快步急退至院门外的街巷中,双手掐决在身前,开启提前布在门口以防万一的防御型阵法,强行硬抗。 他知道,对方这种拼命的进攻,坚持不了多久。 站在屋门外一侧惊惶愣神的刁平,看到水杯碎裂,符箓燃烧,当即转身往外跑去,心里面犹自惊恐不安和担心不已地想着那个被自己一直唤作爷爷的善良老头儿,那副可怖的模样——通红肿胀的脸庞,向外凸起的双眼,渗血的嘴角…… 小巷北面尽头。 停放在路旁的面包车内。 一直都在以强大的意念力高度关注着附近的斗法进度,以及所有术士施术现状的苏淳风,眼睛微眯,寒光爆射! 他知道,自己出手的最佳时机,到了! …… ps:今天月票涨了十七张,明天晚上十点前涨十五张,我还三更!求月票!!! 227章 大崩心术 当前术法修为只是固气之境初期的苏淳风,可不会鲁莽地贸然参与到这种高手对决的斗法中,那样无异于找死。 更何况,在斗法的过程中,只要他一出手,立刻就会被双方的高手察觉并锁定。 所以他一直在等待着,最合适的契机出现。 此时王启民骤然发飙,倾尽全力以搏命之势向对手发起攻击,其势强则强亦,然而后继乏力;他的对手中那两名最具有威胁性的术法高手,也必须倾尽全力去应对王启民这搏命般的一击,从而无暇分神。与此同时,龚虎也势必会抓住时机全身心投入到攻击中,因为对于他来说,这是能够决定此次胜出的唯一机会了。 所以苏淳风果断掐决施术,施展出目前为止自己所能的最强术法以及攻击力,杀向了那两名术法高手。 至于另外三名术士…… 虽然他们的修为比苏淳风高,但现在苏淳风可没把他们放在眼里面。 因为西边那条巷子里的两名术士基本已经废了,而和龚虎正在对决的那个术法修为较低的术士,在龚虎、王启民的全力攻击下,也只能仰仗着两名术法高手接下了绝大部分的攻击力,从而能够侥幸自保不死而已。 王启民最后这一招术法,叫做“大崩心术!” 苏淳风所使用的,亦是“大崩心术” 只不过修为较低的缘故,他所施展出后没有王启民施展出来的杀伤力更为强大。但他施术所把握的时机,极为精准,足以起到四两拨千斤的作用。 就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此时廖永善站在门外,以提前布下的防御型术阵为主,拼尽全力抵挡住了王启民这最后的一击;而身处巷口正在和龚虎对决中的蔡贤,也迸发出了自己最强的术法力量,和师侄银承汉共同抵挡来自于王启民拼死一搏的强大攻击以及龚虎抓住时机发起的疯狂反击——身处其中的每个人都很清楚,这一击过后,胜败立分。 王启民很清楚,自己这拼死的一击,并不能和龚虎一起击败对方。 不过他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他的目的,只是让对方在这一战之后,精疲乏力,无法在最短的时间里追上刁平,只要刁平跑远了,那么他们再想找到并抓住体内已经没有了术咒印记的刁平,无异于大海捞针。 至于自己的下场,无非是个死,不要紧。 因为他还知道,有一位神秘的诡术传承者早已经出现,并建议一个叫做钱明的教师找他……那么,诡术不至于断了传承,这就够了。 王启民也不担心龚虎。 以龚虎的实力,还有目前光天化日之下的现实环境,激战之后对手亦是精疲力竭无力再攻击,而龚虎的两位徒弟正在赶来的途中,所以纵然是斗法落败,龚虎也可以施施然地离开这里。 这时候,发起最强一击的龚虎,心里已然放开:“输了,老子该走人了。” 排山倒海般的恐怖攻势,力度迅速衰弱。 廖永善和蔡贤神色间露出了一抹轻松的冷笑。纵然是在这样的强势对决中,有备而来的他们自身还是受到了很大的损伤,但目前看来,目的已经能够达到——他们不会杀死龚虎,不想现在就杀死王启民,也没想着把刁平夺回去。 他们只需要把龚虎关起来暂时让其无法透出风声,然后把身受重创的王启民控制住带走就行了。 能带走王启民,就是最大的收获。 因为王启民是诡术传承者,他身上有诡术传承的秘密! 这场斗法…… 似乎已经到了结束的时刻。 然而就在双方所有参与者都认为此次凶险的斗法马上就要结束的时候,一股狂暴的术法攻击力量如排山倒海般突然席卷而来,“大崩心术”之势若泰山压顶,顷刻间将廖永善、蔡贤释在体外已然是强弩之末的防御型术法力量碾碎,并势如破竹地攻入了在斗法过程中精疲力竭的两人的心神和经络之中。 嗡! 廖永善和蔡贤几乎同时感受到了脑子里一阵恐怖的轰鸣,体内气血五行和本元与瞬间紊乱,导致五脏六腑七魄和经络,乃至于遍及全身内外的气线,都在这一刻几乎被冲击得要崩碎寸断般疼痛难忍,如万蚁啃噬。 两人皆忍耐不住闷哼出声,嘴角鼻孔里溢出鲜血,耳鸣声不绝,双目充血肿胀,脸颊和体表血丝遍布。 万幸…… 施展出这般强悍术法攻击的神秘术士,似乎术法修为不济,抑或是并不想杀死他们吧?恐怖的术法攻击第一波过后,却没有第二波攻袭而来。 廖永善毫不犹豫地转身踉跄着往巷外跑去。 蔡贤双手急剧颤抖着,对师侄银承汉道:“去接余磊和兆林,赶紧撤!” “是!”银承汉面露惊愕和恐惧之色,转身飞快地往西边那条巷子跑去。在跑到巷口右转时,因为之前斗法过程中受了内伤的他体弱无力,从而导致疾奔中拐弯腿软了,一下子摔倒在地,他挣扎着起身一边往里面跑,一边朝巷子里喊道:“快走!” 站在墙边的余磊脚步虚浮地上前吃力地搀扶顾兆林,但却搀扶不起来。待银承汉赶到后,两人合力才把余磊搀扶起来,踉踉跄跄地往巷外艰难走去。 蔡贤一边往关帝庙门口疾步走着,一边朝着那边停放的两辆出租车招手。 早已约好停在这里等他们的两辆夏利出租车司机见状,赶紧启动车子开了过来。蔡贤当先坐了进去,紧跟其后疾步走来的廖永善把第二辆出租车的车门打开,招呼着一个徒弟和两个师侄坐进去,自己转身跑到前面的出租车旁拉开门坐了进去。 两辆出租车随即飞快驶离。 说来话长…… 其实从最初顾兆林最先出手实施攻击,到现在这场看似平平静静实则惊心动魄凶险万分的斗法过程,总共也就不到十五分钟的时间。 大街上恰好经过的几个行人,都有些诧异地看着这一幕,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此时。 杨家镇东南的大路口处,一辆黑色的红旗轿车飞驰而来。 驾驶位上是龚虎的大徒弟许万发。副驾驶位上坐着的是龚虎的二徒弟常增先,他神色有些紧张地问道:“师兄,你与人斗过法吗?” “没有”许万发摇摇头。 “真不知道斗法是什么样的。”常增先叹口气,道:“师父本来说让今晚上九点之前到就行,怎么忽然又着急催促着让咱们尽快赶来?” 许万发道:“可能是,今天下午就可能发生冲突吧。” “对手是谁?” “不知道。” “还好我提前从金州县赶到了平阳市,不然的话今天下午都赶不上这次斗法了……呵,还真有些好奇和紧张。” …… 小巷北端的马路旁,那辆停放了半个多小时的面包车,迅速倒入了巷内,然后右转向东驶离。 在面包车先前停放的地方,往西大约有十几米的道路上,聚集着或开摩托车,或者驾驶乘坐农用三轮车,甚至还有骑着自行车赶来的三十多号当地青年。他们目视着面包车消失在东面的拐弯处后,领头那位骑着一辆哈雷摩托车的光头青年才挥挥手道:“得,今天没啥事儿,大家都散了吧,回头我请兄弟们喝酒!” 一群人当即一哄而散。 哈雷摩托车轰鸣着向东追着那辆面包车而去。 面包车后排座上,赵山刚微微皱眉有些疑惑地问道:“淳风,我的人到了,你为什么不让动手,把他们全都干掉?” “不用了。”苏淳风摇摇头。 看着他面色苍白,满头大汗,虚弱无力的样子,赵山刚不禁有些担忧,道:“淳风,你没事吧?” “没事。” “只要你说句话,我的人现在就能把他们全都堵住,一个也跑不了。” 苏淳风轻叹口气摆摆手没有解释——他又何尝不知道杀伐果断斩草除根以绝后患的益处呢? 他也很清楚赵山刚话里的意思,无非就是数十号人把那几个在斗法过程中受到重创的术士堵住,全都捆起来拉到一个没人的地方一个个干掉,神不知鬼不觉。但那是针对普通人,而且即便是针对普通人也很难做到真的就不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和后患。更不要说去用这种野蛮极端的方法,去针对术士了。 他们再如何精疲力竭身受重创,也是术士,岂是普通的一帮混混们就能轻易神不知鬼不觉解决掉的呢?恐怕真这么做的时候,要么赵山刚会折掉几名无辜的兄弟,要么就是东窗事发,然后一牵连一大片…… 事情,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啊。 一念至此,苏淳风苦笑着摇摇头,若是前世自己修为鼎盛时期,这几名术士一个都别想活着离开平阳市的地界。 不过他心里面,现在也没有太大的压力和担忧了。 在九宫虚天阵崩坏的时候,苏淳风就已经把强大的意念力扩散开来,高度关注着附近所有的术法能量波动。而他对于诡术更是再熟悉不过了,所以他很清楚王启民最初所施术法中,有解决某种术咒印记的效用,而和王启民住在一起的,只有那个后来从宅院里仓惶逃出来的孩子。 …… ps:理由不多说,十二点之前还有一更! 228章 神秘的术士 所以苏淳风判断,对手想必是通过那个孩子体内的术咒印记,才能够一路追踪王启民至此的。 没有了术咒印记,再想找到王启民和那个孩子…… 茫茫人海,无异于大海捞针。 而这,也间接地让苏淳风猜到了王启民遭遇这么大麻烦的缘由。 无非是两种情况: 一,王启民看中了这个孩子要收为徒弟,那几名术士也恰好看中了这个孩子,如此王启民就硬抢了过来,这种可能性不大,因为王启民的性格根本做不出这种事情来; 二,这个孩子受到了那些术士的迫害,王启民恰好遇到就出手救了这个孩子,从而带着这个孩子远走他乡。这种可能性最高,因为王启民心性善良,虽然他应该还不至于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为此而把自己搅入奇门江湖的恩怨中,但如果是一个在修行术法方面资质极佳的孩子遭受术士的祸害,那么求徒心切的王启民,出手的可能性就相当高了。而且这个孩子体内竟然被人下了术咒印记,这更加能说明这孩子是被王启民救出来的…… 说起来,这孩子的资质确实不错啊。 虽然只是匆匆晃了一眼那个孩子,但是以苏淳风的心神修为和见识,自然能够轻易看出一个人的修行资质如何。 面包车行驶出没多远,他就看到了前面不远处,那个在路上慌慌张张拼命逃窜的小孩子,便微笑着对驾车的司机说道:“哥们儿,到前面追上那个小孩子后,稍停一下,我和他打声招呼。” “哦。”司机答应一声,他现在对苏淳风已然没有了丝毫不忿。 刁平不知道应该往哪里跑,但他知道自己现在必须跑,离那个危险的镇子越远越好,然后再找人打听下金州县怎么走,再到金州县的第一高中找一个叫钱明的老师。 为什么找钱明? 钱明又是谁? 刁平不知道,但老头儿的话,他相信。 一辆疾驰而过的面包车在他面前刹车停下,身材矮小瘦弱的刁平被侧向停下的面包车堵住了前行的道路,他出于本能的警觉性,惊恐万状地掉头就往后跑,未曾想面包车车门拉开一条缝,里面有人说道:“孩子,赶紧回去吧,你师父没事了。” 唰! 车门拉上。 面包车飞速驶离。 车内,苏淳风隔着后窗看着那个愣在路边的黑瘦少年,忽而想到了什么,不由得莞尔笑道:“山刚,你说这个被吓坏了的孩子,会不会记下咱们的车牌号?” “他记下也没用。”赵山刚笑道:“假牌照。” “哦。”苏淳风放下心来,道:“你可真够有心的。” “业务需要。” 苏淳风愣了下,随即被赵山刚的冷幽默给逗得笑出了声,挥挥手对司机说道:“哥们儿,顺着西环路往南走,看看能不能追上之前和我一起来的那个女孩子。” “行。”司机答应一声,道:“你放心吧,这个时间段环城路上没有查摩托车的。” 苏淳风稍稍放心,不过没有说什么。 让张丽飞一个女孩子,骑着辆没有牌照的小摩托车,从平阳市开二十多公里回家,苏淳风怎么能放得下心来? 她认识路吗? 摩托车油箱里的油肯定不够,她身上带钱了吗?如果停在了没有加油站的半道上,怎么办? 那么漂亮的小姑娘,遇到坏人怎么办? 面包车刚行驶到西环路口,赵山刚忽而说道:“淳风,钱明来了。” “嗯?”正在往南观望着的苏淳风扭头一看,果然看到钱明正骑着摩托车停在北侧的路口处,向一位冷饮摊的老板娘问路,便急忙说道:“停车。” 面包车拐过弯停了下来。 赵山刚已然拉开了旁侧的车门,喊道:“钱老师!” “哎。”钱明扭过头来,看到苏淳风和赵山刚都在车里面,当即一脸惊喜地说道:“怎么样?见到人了吗?” 苏淳风挥挥手,道:“你回去吧,等龚虎联系你。” “啊?”钱明愕然,一脸的失望和疑惑。 苏淳风微笑着宽慰道:“放心,这次十有八九没问题的。” “好,好。”钱明这才松了口气,心中激动难安地问道:“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回家。” “那行,回头咱们再联系吧。”钱明喜不自禁地摆摆手道。 苏淳风转身坐好,道:“走吧。” “嗯。”赵山刚应了声,朝着钱明挥挥手,拉上了车门。 不远上百里驾着摩托车以最快的速度匆匆跨省赶到这里的钱明,骑着摩托车在路口处想了好一会儿之后,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随即又露出欣喜不已的笑容,买了瓶冰镇饮料大口大口喝下去,这才哼着歌驾摩托车掉头往回驶去。 这一趟跑的…… 值了! 面包车内,苏淳风忍着因为过度施术后体内遭遇自然反噬导致的剧烈内伤痛苦,一边和赵山刚、司机一起注意着道路上有没有张丽飞的身影。 让钱明先回去,是因为用不到他了。 既然用不到,再让他出现在杨家镇并找到王启民,岂不是太蹊跷了? 而苏淳风之所以对钱明说“这次十有八九没问题。”是因为在叮嘱了那个孩子回杨家镇之后,他心里面已然想到了龚虎为什么会对钱明说他要找王启民的话,更容易些,为什么他又会如此巧合地出现在杨家镇的原因。 其实很简单,因为王启民从外地回到家中又匆匆离开后,找到的第一个人,就是龚虎。 而王启民在杨家镇的这个藏身之处,说不定还是龚虎帮忙安排的。 苏淳风判断,王启民回来后找到龚虎时,就应该已经从龚虎的口中,得知了金州县第一高中有一个叫做钱明的老师,也是位半把刀术士,要拜他为师的消息。所以,王启民才会在回来的第二天就出现在金州县一中的大门口,想要找到那个叫做钱明的老师——因为王启民家的院门上,有诡术传承者留下的符箓暗号,而他自己多年来一直都隐藏身份,知道他是术士的人屈指可数,那么这个素不相识的钱明既然会来找他拜师,十有八九可能是那位留下符箓暗号的同门中人,告知钱明的。 可惜上苍作弄,当时遭人追杀本就高度紧张的王启民,恰遇第一次见到他激动兴奋地跑过去要和他打招呼的钱明,于是就发生了一点小误会。 再接下来,王启民考虑到自己的处境,所以就让龚虎不要告知钱明他的去向。 而如今危机已然解决,王启民自然不会再躲避拒绝那位受同门中人所指引,想要来拜师的钱明。 那么龚虎,也就会通知钱明了。 …… 杨家镇。 王启民暂居处那条巷子的南面巷口,龚虎正气急败坏地挥着烟杆子往红旗轿车的车顶上砰砰地敲打着:“我看你们就是巴不得老子早点被人弄死,要不然怎么会磨磨唧唧半天才赶到?他娘的,两个没心没肺的白眼狼……” 许万发和常增先两人站在车旁,耷拉着脑袋一脸的无奈和委屈。 其实接到师父打去的电话后,他们就以最快的速度往杨家镇赶了,谁曾想这么快双方的冲突就已经结束了呢? 不过,熟知师父脾性的二人,当然不会去为此辩驳解释。而且,他们心里也确实有些心疼师父,并且后怕不已——瞧瞧师父现在这副疲惫不堪显然受了内伤的样子,发火也没那么大火候了,烟锅敲在车顶上都没多大声响。 唉,要是早来一步的话,师父或许不会受内伤吧? 还好没有…… 大街和两边的巷子里,一些路过或听到吵嚷声从家里出来看热闹的人,都一脸好奇疑惑地看着这一幕: 一个穿着气派高大魁梧还开着辆红旗轿车,一看就是大老板,似乎已近中年的男子,以及一个虽然面庞发黑穿着普通却也是孔武有力的青年,被一个穿着邋遢如同乞丐,长相猥琐奸猾的老头儿,训孙子般地呵骂着,烟杆子在轿车上砰砰地敲…… 那可是红旗轿车啊! 这老头儿是不是神经病? 巷内,王启民从院子里走了出来,他双目红肿面色苍白,虚弱不堪的站在门口往南望去,一边忍着体内伤痛,有气无力地唤道:“龚虎,来家里歇歇,喝口茶。” “来了!”龚虎这才停手,气急败坏地转身往巷子里走,一边道:“你们俩还不扶住我。” “哦。”两位徒弟赶紧上前,一左一右地搀扶住腿软无力脚步蹒跚的龚虎。 王启民混浊的双眼中就闪过一抹羡慕和向往之色,暗暗想着——将来自己年迈,或者再在斗法中受到重创,也会有一个徒弟,不,应该是两个徒弟,这么搀扶着我吧? “爷爷。” “嗯?”王启民扭头看着站在他旁边的刁平,诧异道:“平娃,你怎么回来了?” 刁平眨巴着眼睛说道:“我刚才正跑着呢,一辆车拦住我,车里面有人对我说,您没事了,让我赶紧回来。” 王启民怔住。 他想到了之前斗法到最后关键时刻,突然出手的神秘术士——那个术士使用的术法是“大崩心术”。只不过,因为其术法修为不足,所以施展出的“大崩心术”杀伤力不够大,也没能够施展出第二波的攻击,从而让那几名术士逃走了。 但是,那位神秘术士斗法的经验绝对非常的丰富,而且其心态稳重,对施术时机的把握之精准,达到了令人惊惧钦佩的水准。 …… ps:我要说还是停电你们肯定不信。 他喵的这小城市条件蛮不错的啊,就是最近全市电网整修,三天两头停电!!! 最后,还要厚着脸皮求月票! …… 229章 倒霉一串串 修为不足,施术杀伤力不大,无法持续攻击; 斗法经验异常丰富,在如此高强度对决的斗法中,能够毫不慌乱地准确把握施术时机,达到四两拨千斤的奇效…… 这两种王启民几乎可以肯定的判断,却很矛盾。 因为当今时代奇门江湖复兴,还远未有大规模频繁的江湖术士之争出现,又谈何斗法经验丰富呢?而且,没有足够高强的修为,凭什么去经历那么多的生死斗法从而积累下丰富的经验?恐怕早就应该死在斗法的过程中了。更何况,从这位神秘的施术者经验之丰富,心态之沉着稳定上来看,其年龄应该在四十岁左右——而能够成为一名诡术传承者,必然要有极佳的修行资质和天赋,可为什么这位应该已入不惑之年的神秘术士,其修为竟然会……不足呢? 在蔡贤、廖永善,以及龚虎看来,这位突然出手的神秘术士之所以没有发起第二波足以要命的强大攻击,也可能是不想击杀蔡贤和廖永善,所以放他们一马。 但王启民太了解诡术了。 所以他完全可以肯定,突然出手的神秘术士并非因某种别的缘由而不杀那几个术士,实在是因为,其修为不足! 那么,他是谁?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想到这里,龚虎不由得有些心悸般的忌惮——自己的一举一动,似乎都在一位神秘同门的关注之中。而那位神秘的同门,并没有在如此危机的关头自己出手,只是让他修为不高但斗法经验丰富的徒弟出手了。 这,又是为什么? 难道只是借此来让自己的徒弟积累更加丰富的斗法经验吗?他的徒弟,天赋资质也太高了点儿吧? 而所有的困惑,又都指向了一个人——钱明。 只有通过钱明,才能找到那位同门! “老王头,这次你欠我一个人情。”龚虎像是吃了很大亏的吝啬鬼般絮叨着往院子里走去,一边说道:“所以从现在开始,老子不欠你的了。啐……”他啐了一口唾沫,打量着这个小院,道:“这儿不能住了,还得换个地方。” 王启民神色平静地点点头:“嗯。” “哎对了。”龚虎一屁股歪坐在屋门口的台阶上,有些诧异地问道:“老王头,之前你在这儿布下的术阵,叫啥?” “龚虎,这不合规矩。”王启民淡淡地说道,一边坐在了刁平小跑着搬出来的一把椅子上。 “啊呸!”龚虎满脸不忿地瞪了王启民一眼,道:“老子救了你一命,为此还差点儿把自己的命给搭进去,你现在竟然跟我扯这些狗屁规矩?老子又没让你教给我心法咒决?”骂骂咧咧完,龚虎低头气呼呼地往烟锅里塞着烟叶,大徒弟许万发殷勤地掏出打火机弯腰帮他点着。他吧嗒吧嗒地使劲抽了两口,呛得连连咳嗽好几声,看着神色苍白虚弱不堪的王启民,认真地说道:“去年,有人在金州县第一高中,布下了和你这个一模一样的术阵,老子当时就栽在了这个术阵上面,差点儿挂掉,这事儿跟钱明也有关……” 王启民微微皱眉,愈发疑惑——那位神秘的同门,为什么自己不收钱明为徒弟,非得推给他呢? 而且,那位同门应该在金州县,很久了。 自己和龚虎等人,却都对他一无所知。 龚虎一边吞云吐雾,一边略带感慨地说道:“老王头,今天老子算是开眼了,最后出手的那位,和你的术法又是一模一样……他妈的诡,咳咳,你们这些人竟然也开始扎堆了啊?怎么样?介绍介绍,让咱也认识一下呗。” “我不知道他是谁。”王启民摇了摇头,“也确实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这里。” “我靠!”龚虎的短眉毛一挑,惊讶道:“你的意思是,咱们偷偷摸摸地忙活,感情背地里有人一直像是看耍猴似的看着咱们?” 王启民哭笑不得,但也只能点了点头。 龚虎左思右想了半天,忽而想到了一个人,咧嘴嘿嘿笑着说道:“老王头,你身体不适,早点儿安心歇着疗伤吧,今天他们肯定不敢再来了。明天我让大徒弟接你,从新换个地方住。我也得回去休息,妈的今天差点儿要了老命。” 说着话,他抬手示意两个徒弟把他搀扶了起来。 王启民坐在凳子上没动,道:“我就不送你了。” “坐着吧。”龚虎毫不在意地挥了挥手,一边往外走,一边吩咐道:“平娃,把院门插上,照顾好你的师父。” “哎。”刁平神色懵懂地应道。 在两个徒弟的搀扶下,龚虎颤颤巍巍脚步虚浮地走出了这条小巷,坐进了大徒弟的红旗轿车内,然后神色疲惫不堪但眼眸里却透着一股子狡黠精芒地吩咐道:“万发,从巷子里插过去,从镇北和东面的小道上绕行去西环路,然后再沿着西环路一直走到南环路,往金州县方向开……” “师父,先去我那里休息休息吧。”许万发启动车子。 “让你干啥就干啥,哪儿那么多废话?”龚虎怒道。 “好,好。”许万发只得点头应下,驾车转弯从王启民暂居处的这条巷子里向北穿插了过去,再右转向东。 …… …… 南环路西段。 宽阔的公路两侧如今已然有了些许繁华都市的景象。 广袤的农田和成片的村落间,耸立起几栋高楼,三个崭新的住宅小区内一幢幢住宅楼,还有许多正处在建设中的企业、厂房、小区等等,和北面市内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遥相呼应着,俨然在不久的将来,就会联成一体。 南环路从京广铁路下方穿过。 大桥东边的上坡路段,穿着清凉时尚的张丽飞,正满头大汗地推着摩托车艰难地往坡上行走着。美丽的脸颊上梨花带雨,表情及其委屈。 她现在心里面只有懊悔和埋怨: “图什么啊?” “早知道这样,路过那个加油站的时候就应该加油的……” “早知道这样,就不该来。” 当她终于把摩托车推到坡上面时,疲惫不堪加之天气炎热让她浑身软绵绵的没有了丝毫力气。 气喘吁吁地坚持着把摩托车推到大树下的荫凉地,张丽飞蹬下斜撑,斜坐在摩托车上越想越伤心,忍不住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一边抹着眼泪往两边看着,一边抽抽啼啼地埋怨着:“苏淳风,我,我这次回去后跟你没完,你就是,天底下最大最大的大坏蛋,你,你怎么就忍心,就放心,让我自己走,你太坏了,呜呜呜……” 两辆极为拉风的摩托车引擎轰鸣着从桥下飞驰而来。 当驶过张丽飞身旁后,两辆摩托车刹车停下,掉转头咆哮着驶到了张丽飞的面前。其中一名戴墨镜穿着黑色紧身短袖t恤,看上去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乐道:“嗨,美女,哭什么啊?” “有啥伤心事儿跟哥说说。”另一名留着碎发分头,面色白净,右耳上打着两枚耳钉的年轻人从摩托车上下来,笑呵呵地走到张丽飞身边,一边抬手就放在了张丽飞的肩头,道:“美女,让人欺负了吗?哥帮你出口恶气……” 张丽飞挥手将他的手打开,不耐烦地抬头喝道:“走开!” “嘿,把哥哥一份好心当成驴肝肺了啊。”打耳钉的年轻人伸手蛮横地推了推张丽飞的肩膀处,凶巴巴地吼道:“给哥道歉!” “海强,温柔点儿行不行。”戴墨镜的年轻人下车,走到张丽飞身后抬臂阻止同伙,手臂却恰好是从张丽飞脸颊一侧伸过去,就像是把张丽飞抱住了似的,手往回收的时候,就握住了张丽飞的肩膀,道:“美女别害怕,有哥哥在呢。” “闪开!臭流氓!”张丽飞一把拍开对方的手,起身走到旁边,怒气冲冲充满戒意地瞪视着两人。 两个年轻人对视一眼,皆露出些卑劣邪恶的阴笑,同时向张丽飞走去。 嚣张跋扈惯了的他们,见到路旁如此漂亮的一位女孩子,又是单独一人,怎能不心动?至于她看似不好欺负的泼辣表现,在颇有经验的他们看来更算不得什么了——这类女孩子,几个耳光呼扇过去,立马就变得老老实实。 “怎么能张嘴就骂人呢?” “赶紧道歉!” “不用道歉,乖乖地让哥哥亲两口,抱一抱过过瘾就好咯……哎呀,其实哥哥脾气真不怎么好,千万别让我生气哦。” “我,我也要。” “哈哈!” 张丽飞何曾见识过这么明目张胆敢于在光天化日之下耍流氓的地痞混混?她当即吓得花容失色,转身就跑,也顾不得去管自己那辆摩托车了。无奈穿着半高跟鞋跑动不便,而且体弱乏力,所以没跑出两步就被两名年轻人追上拽住了胳膊。 “放开我!”张丽飞疯了般挣扎着,一边恐惧地大喊:“救命啊!” 然而她一介女流本就力弱,精疲力竭之时,又怎么能扛得过两名年轻男子?所以很快就被两人狞笑着推搡到了路旁一棵大树下。 南环路上,车来车往。 却没有人停下车来去制止路边这起明显耍流氓的行为。 …… ps:目前月票榜二十二名,想进前二十! 兄弟姐妹们助俺一臂之力,求月票!! 230章 别在我面前玩儿刀 面包车从铁路桥下穿过。 车上三人同时看到了坡上面,两个身强体壮的年轻人正把一名漂亮的女孩子推搡到了路旁的大树下。女孩惊恐万分地奋力挣扎着,一边大声呼救,那两个年轻人却是满脸狰狞笑容,肆无忌惮的抓着女孩的胳膊试图迅速将其控制住。 其中那名打了耳钉的年轻人,挥手就要扇向女孩。 就在此时,刺耳的刹车声骤然在他们身后响起。 挥起手来的年轻人神色诧异地扭过头来。另一名同伙则是流露出凶狠之色,转身瞪视向面包车——他们以前在干这种事情的时候,也遇到过多管闲事的好心人,但多数情况下都被他们凶狠地吓跑,或者被他们暴打一顿。 司机郑红伟最先下车大喝道:“干什么呐?” 看着愤然起身的苏淳风苍白虚弱的脸上因为愤怒而泛起的潮红色,以及眸子里喷射出的森寒之意,赵山刚按住他,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别生气,我去解决……” 说罢,赵山刚拉开车门走了下去。 苏淳风有些费力地扶着座椅,弓着身往车门旁挪动。 “操,吃瓜子嗑出个臭虫,还真他妈有充仁(人)的来了。”戴墨镜的年轻人咋咋呼呼地转过身来,晃着膀子对郑红伟道:“怎么着哥们儿,皮痒啦?” 打耳钉的青年把金属扣腰带抽出,攥在手里晃动着冷笑道:“少他妈多管闲事,滚!” 郑红伟皱皱眉,却没有吱声,转身走到车前打开副驾驶的门,从座位底下抽出了一根一米左右长度的洋镐把。 两名年轻人骇了一跳,同时往后退了两步。不过看对方年龄也不大,和自己两人相仿,所以久经战阵的他们也不至于太过害怕,打耳钉的年轻人抡着腰带再次踏前一步,戴墨镜的年轻人从裤兜里有些紧张地掏出了一把弹簧刀,啪地弹出了短小森寒的刀刃,举起来晃动着,一边恶狠狠地威胁道:“想死啊?” 走下车的赵山刚神色平静地说道:“把刀收起来。” “你他妈来啊!废什么话!” “操!” 嗡…… 一阵摩托车引擎的轰鸣声咆哮着由远及近。 只见一辆大太子摩托车发了疯般从西面坡下疾驰而来,在冲到两名年轻人身旁撞上后才急刹车停下,但还是将惊恐不已匆忙躲避的两名年轻人给撞得踉跄翻滚到了路边长满杂草的干渠中。 开太子摩托车的青年膀大腰圆剔着光头,戴副墨镜,赤裸的上身还纹着一条张牙舞爪的青龙。他骂骂咧咧地从摩托车上下来,直接搬起路旁一块锅盖大小不规则的混凝土块,恶狠狠地朝干渠里两个挣扎着爬起来的年轻人砸了下去。 两人吓得大骂着连滚带爬地避开。 纹身青年赤手空拳地凌空跳了下去,直接将其中一人踹翻,自己也摔倒在地,随即爬起来挥起一拳把另外一个砸倒。 郑红伟挥着洋镐把冲下去,劈头盖脸向两名年轻人狠砸。 一时间怒骂和痛呼惨叫哀嚎声乱作一团。 赵山刚神色平静地站在路边,望着下面正在发生着的殴打,即不去出声制止或者鼓励,也没有参与其中。 从恐慌和惊惧中回过神的张丽飞,一眼看到站在面包车旁边的苏淳风,这才哇地一声大哭着跑到了苏淳风面前,一把将他抱住,呜呜咽咽地哭泣着埋怨起来:“都怪你都怪你,你怎么就放心让我自己走,呜呜呜……” “咳咳!”苏淳风差点儿腿软被张丽飞扑倒,苍白的脸颊上冷汗直冒,他强忍着体内的不适撑住身体,一边轻轻拍着张丽飞的肩膀安慰道:“好了好了,对不起,是我不好……现在没事了,别害怕,不哭。” “就怪你,呜呜呜!”张丽飞不依不挠,她刚才确实被吓坏了。 苏淳风无奈,只得任凭她抱着自己痛哭抱怨。 心里面,也庆幸着自己及时赶到了。 路边长满杂草的干渠里,两名刚才还调戏骚扰张丽飞,又嚣张凶狠的年轻人在短短一分多钟的时间里,就被打得满脸是血,哀嚎连连地告饶:“别打,别打了……” “我不敢了!” “求求你们,别打了,再打我们就要死了!” 在他们平时的生活中,打架斗殴可以说是家常便饭,要么打别人,要么被别人打,习以为常所以从来不觉得自己会成为软骨头,被打得吓破胆哀嚎求饶,更何况还是一对一的情况下呢——只是普通地痞小混混的他们,没想到今天会莫名其妙地遭遇殴打,而且也没遇到过如此凶狠毒辣又能打,还真往死里打的狠主儿。 直到站在路边上观战的赵山刚淡淡地说道:“停了吧。” 那名个子不算高大,挥着洋镐把的司机,还有赤手空拳魁梧如熊的纹身青年,才犹有些不解恨地骂骂咧咧停止了殴打。 赵山刚扭头道:“妹子,你想把这俩人咋样?” “啊?”张丽飞这才骤然停止哭泣,有些诧异地转过身来,当她一眼看到干渠里那两个血流满面跪在地上不知道是疼得还是吓得战栗不止的年轻人时,一双大眼睛中顿时露出惶恐之色,连连摇头道:“我不知道,我……别问我。” 苏淳风叹口气,道:“山刚,算了吧。” 赵山刚点点头,冲下面招呼道:“大雄,红伟,该走了。” “哎。”叫做大雄的魁梧大汉答应着,又一脚把打耳钉的年轻人踹翻在地,啐了口唾沫转身往路上走去。 郑红伟用洋镐把指着两名年轻人,道:“以后别他妈的再干这种王八蛋的事情!否则见你们一次,打一次!” 两个年轻人只得唯唯诺诺不敢吱声。 面包车旁,张丽飞这才看到苏淳风脸色苍白虚弱的模样,急忙抹着泪水关切地询问道:“淳风,你,脸色怎么这么差?不会是中暑了吧?” “没事。”苏淳风摇摇头,问道:“你是被他们截停的?” “我摩托车没油了。”张丽飞说完这句话,委屈的泪水又不争气地流了出来,哽咽道::“都怪你,也不管我。” 苏淳风四下里看了看,道:“山刚,车上有管子没?抽点汽油用,摩托车没油了。” 赵山刚看向刚刚从干渠下上来的郑红伟。 郑红伟点头道:“有。”说罢,他快步走过去将洋镐把放进车后箱里,又从座椅下翻出一个塑料壶和一根软塑料管,拧开油箱盖子开始抽取汽油。 膀大腰圆的大雄从干渠下面上来后,看看苏淳风,再看看张丽飞,又看到那辆红白相间的小型木兰踏板摩托车,立刻想起之前在杨家镇大街上被他喝骂的那一对好似小情侣的年轻人。于是面露尴尬地上前,主动向苏淳风伸出右手,歉意地讪笑道:“兄弟,大妹子,在镇上碰见的时候,还不认识你们俩,不好意思啊。” 张丽飞有些畏惧此类凶悍的暴徒,红着脸低下头没有吱声。 苏淳风伸手与对方握了握,微笑道:“没事。” 赵山刚眼神中闪过一抹疑惑,却也没有去过问什么。他看了眼路边停放的那两辆250型号的摩托车,扭头问张丽飞:“这是那俩人开的摩托车?” “嗯。”张丽飞点点头。 赵山刚就走到面包车门前,从里面抽出郑红伟刚刚放进去的洋镐把,一言不发地走到两辆摩托车旁边,挥起洋镐把狠狠地砸了上去…… 砰砰,咣铛铛! 两辆摩托车很快被砸得遍体鳞伤。 赵山刚抬脚将两辆车全都踹倒,又是一通猛砸,然后把洋镐把随手扔到了干渠里,神情冷漠地对干渠下的两名年轻人道:“下次别在我面前玩儿刀。” 头破血流的两名年轻人心都碎了——被一顿暴打不说,那两辆摩托车可都是价值过万啊,平时他们全都指望着驾驶这两辆摩托车出门拉风装-逼呢,现在倒好,被那个阴沉着脸不怎么开口说话,但明显是头领的青年,直接给砸得虽然还不至于报废,但现在恐怕已经很难启动了,而且维修好,还得花费一大笔钱。 那边郑红伟已经往张丽飞的摩托车油箱里加了一塑料壶汽油,道:“差不多满了……刚哥,咱们走吧?” 赵山刚看向苏淳风。 苏淳风笑道:“山刚,你去忙你的,我和丽飞开摩托车回去。” “还是我送你们回去吧,你的身体……” “没事,让丽飞带着我。” 赵山刚就点了点头,道:“那行,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好。” 赵山刚转身上了面包车,朝苏淳风和张丽飞挥挥手,将车门呼啦一下拉上。面包车启动向远处急驰而去。 大雄骑上那辆太子摩托车,按了一声喇叭,道:“兄弟,妹子,走了啊!” 苏淳风微笑着挥挥手:“再见。” “淳风……”张丽飞轻声道 “让你受惊了,对不起。”苏淳风回头来,微笑道:“走吧,你来开摩托车,我现在浑身没力气。” “哦。”张丽飞走过去骑上摩托车。 苏淳风坐到了后座上。 小型踏板木兰摩托车启动,向东驶去。 当两人骑乘着这辆小摩托车快要行驶到107国道路口的时候,一辆黑色的红旗轿车超过了他们。 车里面,龚虎看着两人,有些失望地说道:“万发,别去金州县了,回西山。” “哦。”许万发有些疑惑地应了声,在107国道路口掉头转弯。 …… …… ps:《低调术士》要进前二十,求月票~~~ 231章 不要做黑-社会 “等等……”龚虎忽而又想到了什么,道:“回去再追上开摩托车那俩年轻孩子。” 许万发面露苦笑,只得再次掉头,到107国道路口右转,很快追上了那两名骑着一辆小型木兰踏板摩托车的年轻人,然而稍稍减速超了过去。 龚虎歪着头仔细打量了几眼那辆摩托车后坐上的苏淳风之后,顿时有些惊喜和好奇地指着后面说道:“哎,到前面掉头往回,你们俩也好好看看,就那个坐在摩托车后座上的臭小子,是不是气色不大好,像受了内伤的样子呀?” 常增先疑惑道:“师父,那小子看着眼熟,谁啊?” “哎呀,就上次咱们在金州县一中外面转悠的时候,遇到的那个不懂事的混账小子。”龚虎似乎对苏淳风的兴趣很浓厚,兴高采烈地说道。 “我看着也眼熟,是不是去年正月十五晚上,在市里的花灯展览会遇到的那小子?”许万发笑着问道,一边趁着路上车辆稀少的空档掉头转弯——他记得那天晚上,自己陪师父追击那个收取恶虎戾气的术士未果往回走时,正是这个小伙子提醒了他和师父,有坏人跟踪他们,才让他们提高警觉,没有遭遇偷袭。 “对对对!”龚虎像个孩子般一脸喜色地点头,道:“在杨家镇我们斗法之前,这小子恰好游玩回来路过杨家镇,你们说是不是太巧了?” 许万发微皱眉,也认真打量了几眼那个和他们逆向而过的小伙子。 常增先道:“师父,他是术士吗?” “没准儿。”龚虎摇摇头,道:“不过这小子可是个妖孽一般的超级天才,如果他不是术士的话,那就太可惜了。” 许万发隔着后视镜又看了看,道:“您猜测,他是术士?” “对。”龚虎眯着眼道:“我得揭开这小子的罩。” “可从时间上来推算的话……”常增先摇了摇头,道:“他和朋友驾着一辆这类摩托车已经行驶到了这里,应该没有参与斗法的。” 龚虎眨巴着小眼睛道:“如果他斗法完毕,再由人开车赶紧送到半路上,然后坐上这辆摩托车呢?” “他为什么要多此一举?”许万发哭笑不得地说道。 “为了防止被人怀疑呗。” “师父……”常增先挠挠头,一脸无奈地说道:“说句不大中听的话您别生气,您想得太多了吧?” 龚虎一愣,随即怒气冲冲地说道:“滚!老子愿意!” 许万发和常增先就都不吱声了。 他们了解师父就这古怪的脾性——可事实上他们心里很清楚,师父这般推算猜测简直就是无中生有。 而原本兴高采烈好像发现新大陆般的龚虎,也有些泄气。 他其实从内心里一直都希望,并且凭直觉认为苏淳风有极大可能,是一名术士。但直觉和希望,并不等于现实。徒弟许万发和常增先的话,说得很在理——从时间和常理上来讲,苏淳风根本不可能留在杨家镇参与了斗法后,又开着摩托车载着小女友跑到了107国道这边。而且如果他既然要干这种事情,肯定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又怎么可能让那个同行的小女友一起,还得再安排一辆轿车专门接送呢? 至于苏淳风面色苍白虚弱,从摩托车的驾驶位换到后面乘坐…… 这些似乎根本算不得任何疑点,龚虎也不好现在就下车拦住苏淳风,非得问问“你是不是挨打了或者中暑了、忽然身体不适闹肚子呀?你们小两口是不是因为打情骂俏秀恩爱所以互相替换驾驶位置呀?” 红旗轿车在南环路上飞驰。 后排坐上,龚虎苍白的脸颊上,满是不忿和疲惫。 忽然,他又想到了斗法开始前以及过程中,一直都停放在那条巷子北面路边上的白色面包车,在斗法结束后,就离开了。 有疑点! 怎么会如此巧合? 但心神疲累的龚虎很快又抛开了这个无中生有般的念头,暗暗地责怪自己:“着魔了啊,啥事儿都疑神疑鬼的……苏淳风那个小混蛋是不是术士,跟我有个屁的关系?老子还是赶紧先把自己受创的心神调理疗养好吧。” …… 小小的摩托车不紧不慢地行驶在107国道上。 坐在摩托车后座的苏淳风,心里有些庆幸地感叹了一声:“小心驶得万年船啊!” 之前从南环路拐上107国道时,他就发现了那辆从后面驶来的黑色红旗轿车,并且清楚地感应到了轿车内的人身上浓郁的术士气息。随后红旗轿车从旁边超过时速度稍减,到前方更是又转弯往回来,与苏淳风、张丽飞逆向而过。 那一刻,苏淳风看似随意地目光扫视,就看到了驾驶位置上的许万发。 所以他感叹庆幸。 斗法结束后,他之所以选择一路追寻张丽飞,除了担心张丽飞一个女孩子自己大老远回去不安全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了解龚虎的心性——这个老家伙很多时候就如同顽童般多疑又充满好奇,为了解开心中天马行空般产生的些许疑惑和验证自己的某个猜测,他还真就做得出来任何事情,从而有极大可能强迫症爆发,非得一路追查看看苏淳风和那位漂亮女孩子到底去哪里了? 如果让龚虎看到张丽飞单独一人在回家的路上,他必然愈发生疑,说不定以后就会较真似的,在各方面专注地盯上苏淳风。 太阳西斜。 河塘村村东湿漉漉的黑渣路上,缕缕清风吹散了闷热潮湿的暑气。排排繁茂的杨树洒下片片浓郁的绿荫。 脸色苍白的苏淳风,故作悠闲状地倚在一棵大杨树的树干上,手里拿着张丽飞脱下来还给他的短袖衬衣,道:“回去吧。” “苏淳风。”骑在摩托车上的张丽飞咬咬牙,小声道:“你学习成绩挺好的,这次也肯定能考上很好的一所大学,将来会有很美好的前途……所以我想,我想劝劝你,以后别和那些人走得太近,也,也别再去做那些事情了,好吗?” “嗯?”苏淳风愣了下,旋即了悟张丽飞恐怕是误会了,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不用他去再费尽心思琢磨其它的理由向她解释,而且张丽飞的误会,似乎能更加合理地解释他古怪的行为。于是苏淳风一脸正色,认认真真颇有年轻豪气地说道:“这个世界上有太多我们无法去抉择的事情,尤其是涉及到兄弟情义,我必须要讲义气!不过你放心,等我上大学走了之后,就没时间也没机会去参与这些事情了。” 张丽飞心里颤了颤,道:“可是你以后还会回来的,淳风,那样不好。” “我知道。”苏淳风点了点头。 “你那些朋友,真的是……”张丽飞有些心悸般犹豫了下,才缓缓地吐出了几个字,期期艾艾地看着他问道:“黑-社-会吗?” 苏淳风神情严肃地点点头:“你也看到了。” 年纪轻轻涉世未深的张丽飞,再次很轻易地代入到了电影的情节中,她忍不住攥住苏淳风的手,秀丽的脸颊上满是恐慌和担忧,又有些激动和紧张地说道:“淳风,不要再在这条刀光剑影充满血腥残忍的道路上行走,过一个平凡人的生活,才是最幸福的事情……你要清楚,你不仅有那些所谓的兄弟,还有我、海菲这样的朋友,还有你的家人!如果你出了什么意外的话,你让我们怎么办?你好好想想。” “丽飞。”苏淳风忍着笑,低头干咳两声掩饰住,神色忧郁地缓缓点了点头,似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般,无奈地说道:“好吧,我答应你。不过,这件事不要告诉海菲,我不想让她也担心。” “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你真好。” “淳风,你好自为之……” 苏淳风黯然神伤:“我知道,你放心回去吧,听话。” “嗯。” …… 目送着那道美丽的倩影骑着辆精致小巧的摩托车渐行渐远,苏淳风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他转过身脚步虚浮地往村里走去,一边走着,还因为发笑牵扯到了体内的伤势而连连咳嗽,愈发让他浑身乏力酸痛,几欲腿软倒地。 回到家里懒洋洋地倒在躺椅上,苏淳风长出了一口气。 这起事件让他更加清楚地认识到,无论起因是巧合还是必然,都说明奇门江湖复兴的脚步已然越来越快,从各地的复兴,到各地区奇门术士之间的接触,蔓延开来直至在全国各地形成一个庞大的神秘的纷乱的江湖状态。 不久之后,这个古老的国度里纷乱却繁荣的奇门江湖上,术士们还会在当前科技信息化的高速发展中与时俱进,与世界接轨。 而自己呢? 一直都想着远离,远离…… 但还是不得不参与到了江湖事务中——如果说当初布下术阵间接干掉了枯晨邢金志,还算不得什么江湖恩仇的话,那么这次与人斗法,无论是人数规模还是事态严重性上来看,都绝对算得上是典型的江湖事件了。 好在是,自己处心积虑小心谨慎下,不至于暴漏身份,也不会深深卷入其中。 以后,应该没事了吧。 苏淳风知道,以王启民的心性,既然找到了一个资质极佳的好徒弟,又收下钱明后,必将会再次隐姓埋名采菊东篱,完成自己将诡术传承下去的毕生夙愿。 …… …… 232章 乔迁新居的龚虎 西山县缺水,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这些年西山县靠着丰富的煤矿和铁矿资源,经济迅速腾飞的同时,也带来了环境的急剧恶化。 而有了钱的西山县政府以及人民,在富裕之后已然开始懂得享受物质以外的精神生活——或许这年头,他们大多数人还不懂得环境恶化对身体健康会带来多大的影响,但他们却知道,以往西山县虽然没水但有美丽的植被繁茂的群山,可如今附近一座座山峦都被开伐得不像样子,实在是没有了丝毫美感。相比之下,城里面的高楼大厦别墅群和条条大道建设得再怎么好,也不大养眼啊,瞧瞧人家江南水乡。 富裕的民众们有了这般心态想法,政府官员又想搞出些面子工程,反正咱们西山县有的是钱…… 于是,就有了改革渠项目的动工建设。 改革渠,是一条从西北部太行山两条小型自然河流里引来的水源。 在改革渠项目提出之始,西山县政府还专程去和冀中省赵都市及省政府水利部门公关洽谈,因为改革渠要引来水源的那两条自然河流,是冀中省赵都市西南部重要的大型水库灵王水库的主要水源。如果改革渠建成后,等于是从上游直接引走了灵王水库近五分之一的水资源,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不过正所谓愁城欲破酒为军,世路难行钱作马。 西山县,有钱! 于是在省、市、县三级政府大力支持,以及西山县的土豪们一掷千金地豪爽捐资下,一条由西山县西北大山中引来,沿西山县城西,环绕至城南,再顺流而下通往平阳市几近枯竭的平漳河,人工开凿挖掘长度约四十一公里,外加修挖、拓宽、加深的一些干渠,总长度约一百二十七公里长的改革渠,仅经过短短两年半多的时间后,就在这个炎热的夏季里,正式完工通水了。 改革渠项目开工初期,消息灵通颇具商业眼光的房地产商们,就瞄准了改革渠流经西山县城的主干线,在线路附近购下土地,耗巨资栽种树木实施绿化,并动工开建高档住宅小区、别墅区…… 通水这一日下午。 西山县城万人空巷,民众们全都跑到了改革渠畔,观看水流奔腾着从远方涌来填满渠道,一直看着水流渐渐平缓,一望无尽。 下午三点多。 县城南面,紧邻着改革渠的山水苑别墅区门口。 从一辆公交车上下来一男一女两人。 男子看上去约有六十岁年纪,身材瘦小佝偻着腰身,穿着邋遢长相猥琐奸猾,手里端着黄铜色的烟杆,大概是在公交车上憋了一路的缘故吧?他下车后一边往小区里走着,一边点燃了一袋烟吧哒吧哒地狠命抽着。 跟在他身旁的妇女约莫有四十多岁年纪,身高足有一米七五,肩宽体阔,留着短发,穿着无袖花衬衫,浅蓝色粗布长裤,一双浅红色劣质塑胶凉鞋。妇女背着一个用粗布格子被单卷着的大包裹,以及一块大面板还有一根擀面杖,右手拎着一个大包裹,左手上一个装满杂物的大水桶还有一个超大号编织袋做的提包,就连脖子上都还挂着了一个塞得鼓鼓囊囊的大书包…… 远远看去,这位妇女就像个构造复杂的变形金刚。但她似乎一点儿都不吃力,昂首挺胸走路虎虎生风。 两人刚走到小区门口,就被保安给拦下了:“大爷,大妈,你们这是找谁啊?” 龚虎咧开嘴乐道:“不找谁,搬家。” “搬家?”保安愣了下,扭头看了看从门卫室走出来的同事,两人都是一脸惘然。 “没看到拿着行李了吗?”龚虎指了指后面大包小包连背带扛加上拎的老婆,一边催促道:“赶紧让让,拿这么多东西大夏天的多累人啊。” 保安不禁失笑道:“大爷,您认错地方了吧?这里是山水苑小区,是别墅区。” 要说也难怪这位保安会诧异——山水苑小区正式入住虽然才半年时间,但里面四十九幢别墅几乎都已经住满了,而住在这里的业主们皆是西山县非富即贵的人物,每日里豪车出入,一个个穿金戴银气派十足。 可面前这二位…… 这是刚从哪儿逃荒来投奔亲戚的吧? 龚虎左边的短眉毛一挑,小眼睛一瞪,端着烟杆指着保安的鼻子呵斥道:“哟呵,瞧不起你虎爷是不是?让开,老子就是住这儿的。” “您老别生气。”保安赶紧客客气气地说道:“您有钥匙吗?住哪一户?” “你管得着吗?”龚虎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另一名保安不乐意了,皱眉道:“老大爷,我们还真管得着,您住在哪一户必须登记,以后有什么事也方便联系通知您。” “老子……” “你老子个屁!”悍妇终于忍不住抬脚踢在了龚虎的屁股上,虎目圆睁着怒斥道:“废什么话,赶紧拿出来钥匙给人看看,再登记下!瞧你这幅得势的熊样,能住到这儿你就不姓龚,改姓母了啊?”骂完龚虎,悍妇随即露出一脸和蔼笑容地对保安说道:“大兄弟,俺们真是住这儿的。” 装-逼没能装过瘾的龚虎一脸遗憾地摇摇头,从兜里掏出一串钥匙晃了晃:“那,看见没,老子叫龚虎,住西区21号。” 保安想了想,西区21号别墅的那位业主还真在他们这里登记过,说是要住在这里的是一个叫龚虎的人,便点点头道:“您身份证带了没?” 龚虎本想再装一把,结果又被老婆踢了一脚,赶紧极为不满地嘟哝着在兜里掏出一团卫生纸还有一块脏兮兮的小手绢,以及一堆乱七八糟的零钱,从其中抽出皱巴巴的身份证递给了保安,冷哼道:“那,看看吧……” 保安检查了一下,满脸疑惑哭笑不得地把身份证还给龚虎,闪开小门道:“谢谢您老配合,请进吧。” “嘁。”龚虎得意洋洋地把本来有些佝偻的腰背都挺直了,往里面走去。 “谢谢你们啊大兄弟。”龚虎的老婆齐翠感激着说道,一边往里面走,不过浑身上下都是包裹的她,却是极为费力地从小门间挤了过去。 两位保安傻愣愣地看着新搬来的住户…… 妈的,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吧? “前些日子西区21号别墅那里,确实往里面拉了不少的新家电,当时那位姓卢的业主开辆大奔,他说有个叫龚虎的人要住在这里时,咱也没想别的,人家业主出钱买的别墅,乐意给谁住就住呗。”其中一名保安撇撇嘴,道:“谁曾想,现在住进来这么两位穷大爷大妈,哎你说,就刚才他们拿那些家什,是不是把家当全给搬来了?” “得了吧你。”另一位保安耸耸肩道:“可别小瞧人,能住进咱们山水苑的谁手里没个几百上千万?指不定那位开大奔的业主卢老板,就是刚才那两位的儿子呢。” “我操,那老板看着都快比龚虎他老婆大了。” “嗨,你管那么多干啥。” “可你看他们……” “有钱人,大概就好这一口吧?” “这不有病嘛。” 正说着话呢,就见刚才那个邋遢猥琐的老头儿屁颠颠小跑了过来,挥着烟杆子嚷嚷道:“哎我说你俩小子,一会儿还有个老头儿领着一个小孩来找我,他们跟我住一块儿的,老头儿叫王启民,你们俩别难为人啊,听见没有?” “成,叫王启民是吧?”保安点头道。 “对。” 龚虎转身又屁颠颠跑走了。 山水苑小区的西区21号别墅,是一栋联排的三层别墅,欧式建筑风格,价值二百一十万元。 院落里有车库,还有专门的花池,栽种着两棵还不大的石榴树。 漂亮美观的铁艺栅栏门上,安装有门铃。 别墅后面也有一个小院,小院的工艺栅栏墙外,就是蜿蜒流淌而过的改革渠。虽然刚刚通水,但南岸早就种植上的棵棵杨柳,已然是枝繁叶茂摇曳生姿。平缓如镜的水面上倒映着别墅、杨柳……愈发显得环境格外美丽雅致。 此时别墅一层的客厅里。 龚虎窝在昂贵的真皮沙发上,吧哒吧哒地抽着烟,一边得意洋洋颇为亲密地说道:“翠儿,我就说早晚让你过上好日子,你看看,这西山县,不,整个平阳市,有几个能住得起这么好别墅的?嘿嘿,你男人就给你挣来了。” 从楼梯上下来的齐翠把一堆家什扔到楼梯口,怒道:“那管个屁用,说破大天去,这房子也不是你的。” “唉。”龚虎叹口气,委屈地说道:“还不是让狗日的老天爷给折腾怕了,我不敢改成我的名嘛。” “那你就少咧咧!”齐翠骂了一句,看着地上扔着的家什,无奈地苦笑着说道:“得,咱这些东西全都白拿来了,那姓卢的真够意思,家里面啥都给备得齐齐的。” 龚虎悠悠地喷吐着烟雾,像个大功臣似的说道:“我就说让你别拿,你非得拿。” “扔在那破房子里,不都得糟践了吗?”齐翠一瞪眼吼道。 “我说……”龚虎干咳了两声,用近乎于恳求般的语气说道:“以后不是咱们两口子住了,还有老王头和那个小娃子住,所以当着外人的面,别动不动就吆五喝六的,好歹我也是个男人,给我点儿面子……” …… …… ps:求月票!差不了多少就能上前二十了——给俺点儿动力爆发啊……鞠躬~ 233章 奇葩一户人家 “呸,你还想让老娘伺候惯着你啊?” 龚虎赶紧解释道:“没有没有,我的意思是,对别人的时候,你可不能这么大火气,客气点儿,要不让人笑话,是不?” “老娘没那么泼辣!”齐翠理直气壮地说道。 “是是是。”龚虎一脸讨好之色,心想自己这老婆如果还算不得泼辣的话,那这世界上的所有女人都能衬得上“温柔如水”这个词儿了。不过他当然不敢说出这种话,连表情都不敢流露出丝毫,看着老婆走过来坐到了沙发上,他神色悠悠地闲唠道:“翠儿,我寻思着这几天去趟金州县,找程瞎子给我算一卦。” 齐翠皱眉道:“你没事算什么卦啊?” 龚虎嘿嘿乐道:“今年我感觉自己时来运转了,所以想让程瞎子给看看,是不是以后咱能过得更舒坦些。” “得了吧。”齐翠摆摆手,叹口气道:“只要能这么将就着过下去,等俩孩子都成了家,咱俩这辈子也就知足了。再苦再累总比以前强,跟你过了半辈子,还真没想到能住上这么好的房子……我说老虎,你也别异想这贼老天能开开眼,要真是时来运转了,前些日子在杨家镇斗法,你还能吃那么大亏吗?所以还是小心着点儿吧,别因为羡慕别人贪图点儿啥,把这条老命再给搭进去。” 难得听到老婆这么贴心的话,龚虎感动不已,道:“上次斗法其实也算运气好,嘿,关键时刻竟然有厉害的角色偷摸地出手帮咱,要不然我还得更惨。” “行了,安安生生过日子吧啊,老娘可不想天天伺候躺在床上的你。” “应该不会了,我去问问程瞎子。” “你还没完了是咋地?”齐翠厉声喝道,虎目圆睁。 龚虎吓得激灵灵打了个寒颤,连忙道:“不去了,不去了,咱就这么过日子……” 齐翠起身跺跺脚往客厅拐角那边的两间卧室走去:“老王头和孩子来了,让他们住一楼吧,我先给收拾收拾。” “哎。” 龚虎把烟杆放到了茶几上,仰面靠着沙发舒舒服服地眯上了眼睛。 他觉得自己这辈子最走运的事情,就是娶到了这样一个老婆,还给他生了俩娃。而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也是老婆和俩孩子。 当年龚虎正值年轻气盛时,把师父埋葬之后就远走他乡至东北,在零下三十多度的冰天雪地山林中,恰遇一个老术士和一只罕见的黄皮子妖正在恶斗。老术士术法修为不济,快被黄皮子妖杀死时,刚好赶到的龚虎毫不犹豫地冲上去和黄皮子妖一场大战——虽然当年的龚虎术法修为也不高,但他天赋异禀百邪不侵,身体也格外强壮,最终在身负重创之下,将那黄皮子妖击杀,也拯救了那位老术士。 后来,老术士的闺女,也就是齐翠,嫁给了他,并不远千里跟着他来到了豫州省平阳市西山县落户。 一住就是二十载。 用那位老术士的话说:“这闺女让黄皮子妖咬过,又遭了妖气煅骨,不嫁给你这号人,活不长……虽然跟了你也注定会过苦日子,但好死不如赖活着。” 那些年,龚虎还不服命。 但随着时光的流逝,久经天谴倒霉透顶的他,可算是对自己的命格彻底失望了。 要说还真应了那句老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也只有齐翠这样命格奇特又被黄皮子妖咬过,还遭了妖气煅骨的人,才能跟龚虎相互将就着过了这么多年,换做别人,恐怕早就跟他离婚了。而且,龚虎也格外地害怕齐翠——首先,他打不过齐翠;其次,逼急了施术也不管用,被黄皮子妖咬过还遭了妖气煅骨的齐翠,体质变异,比龚虎更加百邪不侵免疫术法攻击;第三,龚虎打心眼儿里,觉得对不起这么好的老婆跟他受苦这么多年。 其实凭良心讲,龚虎知道老婆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也格外得疼惜他。 想当初他这副在任何人看来都格外强壮的体格,却三天两头吃药,动则受伤卧床不起……还不都是老婆在身旁伺候的吗? 而且那些年老婆又要照顾他,又要养活俩孩子,吃了多大苦受了多少累? 正在他感慨之时,门铃声响起。 龚虎急忙起身大步往外走去,一边招呼道:“嗨我说老王头,你可真够准时的……” 打开院门看着背了一个简单行囊的王启民和同样背了一个小包裹的刁平,龚虎就一边让俩人进屋,一边满是不忿地唠叨着:“我说老王头你可真够实在的,来我家住也不多带点儿东西,起码扛袋面、搬袋米吧?” “一会儿我就买去。”王启民微笑道。 “这还差不多。”龚虎嘟哝道。 进入客厅,齐翠已然听到说话声从卧室走了出来,客客气气地招呼着王启民坐下,一边上前抱起瘦瘦的刁平狠狠地在脸上脖子上亲了几口:“平娃看着就讨人疼,瞧把孩子给瘦得,以后在大娘这儿保准把你养得白白胖胖。” 刁平今年都十三岁了,而且久经事故,心智早熟,被齐翠当作一个小娃娃般又抱又啃的,不禁有些羞赧,微挣着下来后,红着脸低头道:“我,我应该叫您奶奶。” “啊呸!可不许把大娘给喊老了!”齐翠赶紧纠正道:“你以后喊老王叫师父,这不就是差一辈份的事情嘛,所以喊大娘没错。” “哦。”刁平点点头,看向王启民。 王启民微笑道:“就喊大娘吧。” “那个老王头儿……”龚虎点着塞满烟叶的烟锅,吧哒吧哒抽了两口,吞云吐雾地说道:“咱可得把丑话说在前面,住我这里房租不要,我老婆还得给你们一老一少做饭洗涮拾掇家务,但平时柴米油盐家里缺啥你得赶紧买啥,另外还有水电费、那个叫什么物业费的等等,都得你来负责,这没问题吧?” 齐翠本想着怒斥丈夫几句,但想想自家这境遇,也只能尴尬地说道:“老王,这些话你别记怪,我们家的条件你也知道,不能存钱,所以……” “这都没问题。”王启民微笑着说道:“弟妹你以后有用钱的地方就跟我说,也别不好意思,多的没有,零用还是够的。”王启民每个月都有退休金,前妻和孩子们都已然成家,无需他再照料,所以这几年倒也攒下了一些钱。 “那实在不好意思了。”齐翠轻叹口气。 王启民又道:“龚虎,你在西山县有人脉,所以还得麻烦你托人帮帮忙,给平娃这孩子落个户口,入秋的时候得让他上学。” “户口没问题。”龚虎吧嗒着烟说道:“不过你不是收他当徒弟了吗?还上学干啥?” “他只读了几年小学,以后没文化可不行。” “呸,老子也没文化!”龚虎瞪眼道。 “都像你这样斗大字不识二声就好啊?”齐翠怒吼道:“你还觉得没文化多光彩似的,老不要脸的东西!” “不好不好。”龚虎赶紧点头:“平娃得上学,上学……我肯定托人给办了。不过老王头儿,这学费你可得自己出。还有,不是我多嘴多舌,你这么辛辛苦苦把棺材板都掏出来花在平娃身上,万一要是养了个白眼狼的话……” 王启民微笑着摇了摇头。 齐翠在这方面也有些顾虑地看了眼王启民,又看看身边站着的这个孩子。 刁平眼眶中含泪,倔强地说道:“我不是白眼狼。” “好孩子。”齐翠抹了把泪儿,拽着刁平往卧室里走去,一边道:“走,跟大娘去看看你的卧室,以后就住这儿了,谁敢欺负你就跟大娘说,大娘扒了他们的皮……” 看着老婆领着平娃去了卧室,龚虎这才道:“那个钱明呢,你不打算让他过来住?” “他有工作,也有家室了。”王启民摇摇头,道:“而且修行的底子不错,以后他有时间就来,我指点指点他就行,不用天天跟着我修行术法。” “你干嘛非得收他为徒?” “对缘吧。” “他干嘛非得拜你为师?”龚虎一副不忿的模样,道:“老子想收他,他还不肯,真是个傻帽……跟这你学了那些破术法,又不能随便用。” 王启民再次摇了摇头,没有说什么。 龚虎忽而想到了什么,就嘿嘿阴笑着小声道:“老王头儿,虽然南疆‘伏地门’的蔡贤、廖永善,托人跟咱说和了,但我还是有点儿搞不明白他们说的那句‘月上树梢头,落地走华光’是啥意思,你给我讲讲这其中的道道呗。” “奇门江湖里的行话,有你龚虎不懂的?”王启民哼了一声。 “嘿,承蒙夸奖,真是愧不敢当啊。”龚虎乐得眉开眼笑,道:“不过,我虽然明白这行话里的意思就是各走各的道,谁也别乱嚼舌根子,因为都拿捏着对方的把柄,也知道你被他们拿捏的把柄是诡术,可你拿捏的他们的把柄是啥?” “算了,他们既然求和,我不能言而无信。”王启民摇头道。 龚虎一瞪眼:“你他妈傻啊?” “嗯?” “他们为啥托人让我带话?那不仅仅是因为联系不到你,也不是只因为我龚虎名气太大德高望重。”龚虎大言不惭地夸赞着自己,一边道:“更重要的是,他们肯定认为你把他们的把柄告诉了我……其实所谓把柄,必须得多几个人知道才叫把柄,不然的话人家把你和平娃灭了口,还算啥把柄?傻老头儿!” 王启民苦笑着摇摇头,他何尝不知道这些? 只不过,他了解龚虎的脾性,有些事情如果告诉了龚虎,这家伙真敢一腔正义地跑到南疆去祸害“伏地门”的人。 而且就算不告诉龚虎…… “伏地门”的人,也会认为龚虎知道。 …… ps:又停电,我能说骑着电动车跑到城外一个亲戚家码字的吗?身为大叔级别的人物能不能猥琐地卖萌求点儿月票? 234章 龚虎的时运和买卖 铛铛铛! 龚虎拿着烟杆在烟灰缸上使劲磕打着烟灰,眯着眼颇为不满地说道:“老王头儿,别卖关子了,咱俩都心知肚明,你就是不告诉我,伏地门的人也会认为我知道……回头万一伏地门的人拿我开刀灭口的话,你也得让老子死个明白吧?” 王启民想了想,道:“我可以给你讲讲,但你别去惹事。” “老子能惹啥事儿?” “你为人正义感太足。”王启民微笑道:“如果听说一些比较阴暗的事情,说不得冲动起来就会跑南疆去找伏地门的麻烦了。” 龚虎愣了下,眉开眼笑地说道:“你这是夸我对吧?” 王启民摆摆手,岔开话题问道:“龚虎,你现在看起来日子过得不错,怎么?程瞎子逆天为你改命了?” “得了吧,那个老瞎子也就有本事卜卦而已,逆天改命这种事情是‘命’门中人才能干的活儿。”龚虎往烟锅里塞着烟叶,一边说道:“老子今年是靠真本事拼出来的,哎对了,我拿件东西给你瞅瞅。”说罢,他起身快步走到老婆之前扔下的那一堆破烂家当前,翻出一个用红绸卷裹着的物事拿过来,得意洋洋地放在了茶几上。 看着红绸上明显的符箓印痕,王启民不禁有些诧异,拿起来缓缓解开了红绸,顿时一股浓郁骇人的恐怖气息弥漫开来。 红绸里,是一件长约十公分,宽厚不足三公分,像是一块骨头般的黑色物事。旁边还有两个如玻璃球大小的不规则骨质黑色小物件。 王启民惊讶道:“妖骨?” “嘿嘿。”龚虎乐呵呵地说道:“老王头你还挺有眼力的嘛,那你再猜猜看,这是什么妖的骨头?” 王启民端详了半晌,摇头道:“眼拙,看不出来。” “你遇到过妖物没?”龚虎问道。 “没有。” “老子活到现在已经遇到过两次了,而且都让老子给解决掉了,哈哈。”龚虎搓着手一脸的得意和兴奋,道:“头一次就是年轻的时候,在东北遇到的黄皮子妖,除掉那妖物之后老子讨了个媳妇,还顺带着用黄皮子妖的鼻梁骨做成了烟锅。”说着话,龚虎点燃了烟锅吧哒吧哒地抽着,“那,就这个。” 王启民哭笑不得:“暴殄天物!” 话虽这么说,但王启民心里清楚,龚虎才不会真把一块妖骨浪费掉去做烟锅用——他这杆烟袋,可是件好法器,关键就在于妖骨做成的烟锅。而且王启民还知道,龚虎当初除掉那只黄皮子妖后,剩下的两块妖骨给了他的老丈人。 “少跟老子咬文嚼字。”龚虎不以为意地挥了挥烟杆,道:“老子命不好,再值钱的东西也存不住,当宝贝的话老天爷都跟老子过不去,所以干脆做个烟锅,显得咱手里这玩意儿也上点档次不是?”说到这里,龚虎享受般眯着眼一边吞云吐雾,一边道:“还有就是这三块妖骨了,上个月老子在西山煤矿里干死一只黑狸妖,可惜这只黑狸子火候还不够,刚有了点儿妖的道行,这妖骨的质量也就不好了。” 王启民手里把玩着那块大的妖骨,神色间生出了些许的羡慕。 他活了这么大年纪,论及修为比龚虎只高不低,但平生却未遇到过一只妖物。这不仅仅是他一直隐姓埋名从来不出远门的缘故,而是运气和缘分占据很大比重。因为,妖物本就是极其稀有的存在。 接下来,龚虎又慢慢悠悠地讲述起了有关发现这只黒狸妖的事情。 说起来和他今年的财运也有极大关系。 去年春,富坤煤业集团投巨资获得了二梁沟煤矿开采权之后,就立刻开始动工建设,至今年正式采煤时,总计资金投入已经超过四个亿。然而就在第一口煤井开始采煤的当天晚上,煤矿上就发生了一起诡异的命案,两名矿工不知道什么原因惨死在了并不深的煤井内。当时同在井下的矿工们只听到了凄惨恐怖的嚎叫声和求救声,待他们迅速赶赴到两名矿工所在的施工区域时,发现两人已经死亡,死状极为凄惨恐怖,都是身体蜷缩做抱头状,脸上遍布自己抓挠过后的血痕,双目圆睁且眼珠凸出。 富坤煤业老板卢富坤得知消息后,立刻安排专业的医疗人员前去查看,并亲自赶赴现场,安抚矿工的同时,以最快速度掩盖消息,联系死者家属给予高额赔偿。 医疗人员最后的检查结果是——两名矿工是被吓死的。 卢富坤气得火冒三丈,这他妈不是扯淡吗? 矿工天天干得就是下井的活儿,他们能在煤井下面被吓死? 而随后…… 矿区接二连三的灵异事件几乎每天都会发生,并在短短半个月的时间里,已经启动的两口煤井内相继又有五名矿工死亡。其中有吓死的,有莫名其妙喉咙被切断,有的直接是脑壳被砸开了。 卢富坤不得不下令煤矿暂时停止晚上作业。但井下面又没有昼夜区分,矿工们有时候会吓得成群结队从矿井下窜出来,要么说遇到了鬼缠身,要么是看到了有东西在矿井里飞快地来回窜,而且龇牙咧嘴要咬人,也有说采着煤时就看到大片大片的鲜血从地下渗了出来,还有鬼哭狼嚎的声音等等等等。 再之后,没有矿工愿意下井了,纷纷传言二梁沟煤矿不能开采,惹怒了山神,也有说是这里以前曾死过许多人,所以阴气重闹鬼。 无奈之下,卢富坤只得找到了在西山县颇有名气的神棍大仙龚虎。 龚虎到煤矿上转悠了一圈,又在煤井口嗅了嗅里面的味道之后,随即便吩咐卢富坤去购买了一应所需之物如黑狗血、黄裱纸、朱砂、铜钉、桃木针……等等。备齐后,他又在一号煤井口装模作样地开坛施法半个小时。 然后,在众目睽睽下,龚虎独自一人施施然下了煤井。 好一番恶斗! 矿洞外的人虽然看不到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但都能听到从煤井里不断传出的恐怖诡异凄厉的嚎叫声,以及从煤井口喷涌而出的阵阵浓烈的腥臭之气。 足足过去两个多小时…… 神情疲惫的龚虎,才衣衫褴褛脏污不堪地从井下出来了。 他出来时,用一块提前备好的破布卷裹了妖骨——当然在场的人是不会关注这种事情的,他们所关注的,只是里面那神秘的恐怖物事,除掉了没有。 龚虎信誓旦旦地告诉众人:“里面那脏东西已经被我干掉,以后绝对不会有事了。” 私下里,龚虎却一脸严肃地告知卢富坤:“这座煤矿地势极阴,在这里开井采煤很容易引来邪孽异物为祸作乱。这次虽然我帮你除掉了那只邪魔,暂时煤矿肯定不会有事,但不敢保证以后会不会再有邪孽异物前来捣乱。” 卢富坤骇得不行,当即认认真真地请求道:“龚大师,您得想办法给除了根啊……” 龚虎一脸为难。 卢富坤当即写了一张十万元的支票:“龚大师,您虽然仗义说不收钱,但我卢富坤不能不够意思,我先给您十万算这次的报酬,您别嫌少,也别推辞……只要您能帮我这煤矿除了祸害的根,我给您一百万,不,二百万!” “唉,我不能拿钱,会遭天谴的。”龚虎当时一脸无奈地摇头婉拒,然后淡然道:“煤矿地势风水的问题,纵然是大罗金仙下凡也难以除根。不过,以后我可以定时到那里布阵画下镇邪符箓,避免邪孽异物出现。而且即便是再有那些东西来了,至少可以确保短时间内不出人命,我也能及时赶到那里诛杀邪魔!” 卢富坤一听这话,心里顿时踏实了。 这才是真正的大师啊! 绝对不是骗子啊! 人家不要钱啊! 身家数亿的卢富坤怎么好意思不给钱?必须给,还得多给,不要都不行——煤矿再他妈死几个人,到时候包不住消息走漏的话,这煤矿别干了。 得! 龚虎做成这笔长期的买卖了! 讲述到这里,龚虎一脸怅然做高人范儿,长叹口气道:“唉,老子是真不想要好处的。金钱乃身外之物,咱们奇门术士视金钱为粪土,降妖除魔本是我辈理当所为之事,更何况术法岂能被金钱所玷污?无奈这姓卢的土豪除了有钱别的啥都没有,实在是不知道怎么感谢我,急得天天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为了不让他太为难,成全他一片诚恳之心,老子也只好笑纳了些许。” 王启民哭笑不得,道:“既然把黑狸妖除掉了,你又何必再吓唬人,多赚这些钱?” “要不说老王头你就是个傻帽。”龚虎原形毕露,神色颇显狰狞地冷哼着说道:“西山县搞煤矿、铁矿的这些土豪们,哪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想轻易赚走他们的钱?做梦吧!我敢跟你打赌,老子如果跟他说实话,然后只收取那十万块钱酬劳的话,以后卢富坤的煤矿万一再出什么事情,不管是不是邪孽异物作怪,他都会找老子的麻烦,让老子免费出手。当然我要钱,他还会给,但回头就得让你连骨头带肉全吐出来。所以,得放下条长线,也省得以后麻烦事情多。” 心性善良的王启民顿时了悟。 干哪一行都不容易啊。 …… …… 235章 所谓把柄 几个月前。 王启民到了南疆省最南端的临边市。 两年多的时间里,他几乎走遍了半个国家的山山水水,就像是古时候那些隐居的大师们,闲来无事总要云游四海般,一边陶冶着情操舒缓心境开阔眼界,在增强自身心境修为的同时,一边恰待着机缘的出现——在奇门术士看来,收徒固然不难,但想要收到一名资质绝佳的徒弟,全靠机缘,而不是一味地地毯式寻找。 在这段长期的好似漫无目标自由自在的旅途中,王启民遇到过很多适合修行术法的少年,也遇到过资质堪称绝佳的天才少年,但要么是已然被人收做徒弟,要么是家庭条件环境的影响,不适合做一名术士…… 那一日清晨,王启民于临边市市郊,登上了一座小山,观旭日东升,群山峰峦叠嶂,云霞缭绕。 正自心境开阔时,忽感到一阵细微的术法波动传来。 他立刻凝眉细察。 然后就看到了下方数十米开外,一个黑黑瘦瘦的少年郎,正惊惶失措地从山间蜿蜒的石径上跑了过来,神色间充满了无尽的恐惧。从王启民身边跑过去的时候,少年还用求助的眼神看了看他,但没有停下来,就向山的另一边跑去。 而王启民,却立刻对这名少年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是修行术法的一棵好苗子啊,拥有着绝佳的天赋资质。 但少年的身上,明显带有术法的气息。 当时王启民还略有些遗憾地想着,看来这少年已然有了师承,正在修行术法的初期阶段。 抢夺他人爱徒这种事,王启民做不出来。 然而就在他不想再去关注这个资质绝佳的少年时,却看到那正在从山的另一侧石径向下仓惶奔逃的少年一头栽倒在地,连滚了几个台阶后,万幸被石径转弯处一丛灌木阻挡,从而避免了滚落下去粉身碎骨的悲惨下场。 但见那挣扎着起身的少年随即又痛苦万分地蜷缩在地,双目圆睁充满痛苦和绝望地望向了快步走来的王启民。 那一刻,王启民察觉到了清晰无比充满杀机的术法气息波动,正在疯狂地涌向少年。 几乎没有丝毫犹豫,王启民当即施术强行打断了那股带有杀伤性的术法波动,并赶赴到少年身边把他搀扶起来,仔细观察。然后,王启民发现少年体内被人下了术咒印记。而这种术咒印记已然被术法激活,从而给少年带来了极大痛苦。 发现术咒印记时,王启民心里是有所犹豫和惊讶的。 他想不明白是什么术士舍得在这样一个资质绝佳的少年身上下了术咒印记,难道是为了“不为我用就宁可毁掉”吗? 这未免太残忍了。 同时,王启民也很清楚,如果自己插手此事,就必然会惹来麻烦。 只是在短短几秒钟的时间里,他做出了决定——救下这个孩子,把他带走——这是一个天赋资质绝佳的少年,如果被人害掉实在是太可惜了。而且王启民自信,以自己的的修为和诡术的绝妙,完全可以处理麻烦的。 所谓的处理,一是祛除少年体内的术咒印记,二就是……杀! 就在他迅速施术压制住少年体内活跃的术咒印记时,他随即就感应到了杀气四溢的术法攻击波动迅速袭来。 王启民毫不犹豫地施术反击。 但他没想到对手下手极为狠毒,根本没有丝毫试探和谈的意思。所以在第一波次的交锋后,王启民毫不犹豫地下了杀手,将那名紧跟而来应该就在山后石径上的术士击杀——不过是一个修为固气中期的术士,竟敢如此嚣张无惧,简直是不知死活。 王启民在冷漠不屑之时,虽然对己身术法修为颇有自信,却也没有过多地盲目乐观。他带着惶惶不安的少年刁平,迅速下山乘车离开了临边市。 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和刁平被人追踪上了。 而且很显然,追踪者考虑到了他的术法修为,知道他肯定能够祛除掉刁平体内的术咒印记,所以根本没有给予他充分的安定时间,一路紧跟着追杀,让王启民每每抵达一处,都别想安安生生超过三天时间。 几个月之内,王启民领着刁平辗转全国各地,直到所带的钱财几乎耗尽,历经数次斗法之战,才无奈地选择回平阳市老家,找人帮忙。 也幸亏有龚虎出手帮助,布阵尽可能地掩盖气息,并迷惑对手,从而让他有足够安定的时间,去祛除刁平体内的术咒印记。 在这段充满了凶险危机的旅途中,王启民从少年刁平的口中,了解到了一个骇人听闻的阴暗内幕——刁平并不知道那是一个什么门派,也不知道那些人叫什么,他只知道,五年前上小学四年级的他,被人找上门要带他走,并给他父母一笔相当可观的费用,但父母坚决不从并带着他离开山村的老家,到城市里东躲西藏地过日子。 从小就经常能看到邪孽异物,遇到过许多离奇事件的刁平,由此开始见识到了神秘恐怖的术法,那些术士以术法威逼胁迫加害他的父母,让他们受尽折磨痛苦,最终不屈不甘地凄惨死去,就连刁平的妹妹也死在了术法的迫害中。 当时年幼的刁平并不知道那是术法,但他能清晰感应到每一次加害其父母和妹妹的那些恐怖的术法能量波动。 两年前,亲人死亡后,刁平被人强行掳走。 在接下来的两年时间里,他饱受痛苦的折磨,那些人每天都会在他身上下符箓,把他带到一个恐怖的布满符箓布下术阵的狭小房屋内,对他施术做法,让他每每都感觉到自己的血液和精神都被抽干了一般。 据此王启民判断——那个神秘的颇有规模的门派,不是为了把资质绝佳的刁平收为徒弟,而是要用一种类似于“窃寿术”的术法,利用刁平的资质和天赋,去增强其他术士修为的资质,提高他们在修行过程中的效率。 很残忍,很卑劣的一种手段。 此乃奇门江湖之大忌。 …… 听完王启民的讲述,龚虎不禁怒气大发,稀稀落落的几根胡须都要翘起来似的,烟袋在烟灰缸上敲得铛铛直响。 他怒道:“老子要灭了这帮畜生!” “龚虎。”王启民长叹口气,道:“你冷静些吧,这种术法你知道,必须要选择资质绝佳的天才少年,才能够有效。而此类少年本就少见,再者纵然是有,也多在年少时期就被奇门中人发现收为徒弟。所以伏地门的人,即便是再如何卑劣,恐怕也没有为祸多少人,也许平娃是唯一的一个。” “那也不能任由伏地门这帮人渣混账活下去。”龚虎拳头攥得咯嘣响。 王启民淡淡地说道:“我们都是势单力孤,纵观全国各地,奇门江湖中流传至今能够有规模的门派,少之又少,凭你我就连对方派来的少部分人都难以对付,更何况去挑战整个门派呢?所以,这件事就此作罢吧。” 一百多年来,这个国家饱受外辱又战乱迭起,奇门江湖中各门各派也在乱世中多有消亡,能够残存下单薄的余脉,就已经不错了。 而能够近乎于完整地保持着规模流传至今的门派…… 其实力和气运可想而知。 龚虎细想过后,也不禁无奈地点上一袋烟吧哒吧哒抽着,犹自不忿地说道:“看来老子得多收些徒弟,壮大实力到时候南下一举剿灭伏地门。他娘的,你们诡术传承者也是不争气,明明有着比所有门派都强大的术法,但偏偏就是一个个偷偷摸摸地单传,数千年下来,到现在一点儿火候都没有。我敢打赌,不用多,你身边有十个八个如你这般修为的诡术传承者,绝对横扫奇门江湖,无人敢惹。” “壮大?”王启民苦笑连连。 历史上确实有过那么几次,还曾引发过战争,但最终无一不是被奇门江湖以及儒释道联手,将壮大起来的诡术一门残酷地摧毁,几乎断绝了传承。 “哎对了。”龚虎道:“钱明是怎么认识你的?” 王启民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这不扯淡嘛。”龚虎面露不满,稍作思忖后,道:“感情这事儿,也和背地里你那位缩头乌龟般的同门,有关系啊,你得问问钱明。” “他不说。” “你们诡术不是有索心术嘛,让他乖乖把话都说出来……” “你以为索心术那么简单?”王启民微皱眉道:“索心术施展之后,对自身伤害太大,而且稍有差池,被施术者都有可能精神失常甚至死亡。” 王启民撇撇嘴,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咧嘴笑道:“老王头儿,你还记得苏淳风吗?” “他怎么了?” “这小子很奇怪啊。”龚虎摸着下巴一脸狡黠,把王启民离开后这三年时间里发生的几起事件全都讲述了出来,然后说道:“就连苏淳风家里搞那个万通物流园区最开始时,还曾有想要祸害他们家的一名术士,被神秘的术士出手击杀,这事儿是中州市相术大师石林桓亲自告知程瞎子的。这么多起事件,有的和苏淳风直接相关,有的是间接有关,反正都和他靠得挺近。所以我更加确定,这小子身后绝对有一位神秘的,术法修为极高的术士,而且这个术士,十有八九就是这次出手帮你的那位同门……甚至,我都好几次凭直觉怀疑,这个术士就是苏淳风,他妈的!” …… …… 236章 土鳖暴发户的骄傲 提及苏淳风,王启民不禁有些怀念和可惜——那个已然高中毕业的少年,其资质天赋之佳,堪称罕有。 如今听龚虎谈及到如此多的事件…… 再想想当初苏淳风拒绝拜师修行术法的诸多疑点,王启民心中也愈发的困惑,甚至于都开始怀疑,苏淳风或许,还真的就是一名被那位神秘同门早早收为徒弟,又不显山不露水的术士。不然的话,许多疑点总不能都归类为巧合吧? 而如果苏淳风是修行诡术的术士,那么其自身术法气息不为他人所察觉到,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因为诡术在隐藏自身气息的术法中,绝对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 只不过稍作思忖后,王启民还是摇了摇头,道:“不可能,纵然是他修行诡术,但要想凭借诡术来隐藏自身的术士气息,并且把我都瞒住的话,那么其心境方面的修为,至少要达到和我一样的水准,你觉得可能吗?” “或许,是你的那位同门帮他。”龚虎吧嗒着烟说道。 “你不懂诡术,在隐藏自身气息的过程中,外部帮助其实是次要的,最重要的个人心境方面的修为。” “怎么说?” “没有足够高的心境修为,他的神色、表情中因为修行诡术而导致的必然异常,绝对无法瞒得过我的眼睛。” 龚虎略显失望地说道:“你老小子不是逗我玩儿吧?” 王启民摇了摇头。 …… …… 中午十二点半。 平阳市中心大街“金满堂酒楼”二层的一个豪华包厢内,酒桌上已然是摆满了佳肴美酒。 在座者有平阳市主管经济、企业扶持规划等几方面的副市长丁月伟,南城区区长闻茂、南城区国土资源局局长陈羽凡,市工商银行副行长付向波,平阳市电视台台长霍启兵,还有万通物流园区总经理苏成、副总经理兼财务总监陈羽芳。 万通物流园区二期工程即将建设完工,秋季就能够正式招商了。曾经关照过物流园区发展的各方面领导们,自然都要好好打点一下。 至少,这些必要的宴请隔些时日就得来那么一次。 加深感情,相互熟悉,以后好办事嘛。 而之所以能够把这几位毫不避嫌地都请来坐在一桌上,除了证明这不过是一次普通的宴请,没有丝毫利益关联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这些人都曾经是陈献那个圈子里的人物,所以大家在一起倒也不会显得太见外。 席间没有什么酒酣耳热,大家只是浅尝辄止,边吃边闲聊…… 对于这种应酬,苏成虽然已经习惯但还是做不到应对自如,做不到畅快地谈笑风生,他更愿意如在村里那样和几个乡下汉子端起酒杯豪爽地大吃二喝胡吹海侃。 说白了,就是还没练出来。 所以陈羽芳总找机会让苏成跟着她一起参与应酬,一来是为了锻炼他,二来身为万通物流的总经理大股东,如果老是不参与这种应酬场合的话,会让这些真正有权有势的人物心里产生不满的情绪——你一个小物流公司总经理,摆什么谱啊? 正边吃边聊着呢,陈羽芳接了一个电话,便满脸歉意地向诸位请辞,说是她的一个朋友出车祸住院了,要赶紧过去一趟。 在座者自然不会说别的,还都面带关切地和她道别。 没有了陈羽芳这位能够活跃气氛的主儿,苏成的热情和主动又显得不那么自然,席间热络的氛围难免会有些淡化。 在座几位其实打心眼儿里,不怎么看得起苏成——不过是一个走了些时运,和陈献搭上亲戚关系,当过兵上过战场的农民大老粗而已,即便是现在有了些钱,也委实算不上能入得了这些人物们法眼的企业家。 若非陈献的关系,以及其女儿陈羽芳的长袖善舞,他们怎么也不可能和苏成这类粗俗的暴发户坐在一起吃饭。 只不过碍于面子上的问题,他们还会时而不咸不淡地和苏成搭上三言两语的话。 就连陈羽凡,也不喜欢这种场合下的苏成,感觉简直就是在给他丢脸,说话没什么水平,也没啥气质。 闲聊中,电视台台长霍启兵笑呵呵地说道:“丁市长,听说晓华今年高考成绩不错啊,报考哪所学校了?” “算不得好,勉强刚达到一本线,报考了中州大学。”丁月伟微笑道:“老霍,令千金呢?” “昨天通知书到了,京城广播学院。” “不错嘛。” 银行副行长付向波道:“真是羡慕你们啊,我的孩子去年考上的大学,二本,想着让他补习一年重考,可孩子倔强不听话,说什么也不想再读高中了,也就随他去吧。” 听着他们谈及孩子高考的话题,陈羽凡觉得终于能让这位给自己丢脸的土鳖亲戚露露脸,也省得坐在那里只会干瘪瘪地插话,让人小瞧。于是陈羽凡微笑道:“说起高考我想起来了,堂姐夫,小风今年也高考吧?” “啊对,我那儿子今年也高考了。”苏成会意地笑道,“真巧啊,和丁市长,霍台长家的孩子赶在一年咯。” 南城区区长闻茂道:“这还真是巧了,苏总孩子考得怎么样?” 苏成本性不好张扬,道:“还行吧。” “苏总打算让孩子到哪里读大学?”霍启兵问道。 苏成道:“嗨,我也没想过那么多,乡下孩子,能考上一所大学就行,甭管到哪儿,好歹也是个大学生了。” 这,本身就是乡下人习惯了的谦虚话。 但在这种场合下,落在霍启兵、付向波、丁月伟这样的人物耳中,自然而然就会认为——像苏成这样的家长,营造出的家庭环境条件下,没有良好的家教,也根本没有提前为孩子定下过明确的目标,学习成绩能强到哪儿去? 闻茂又问道:“苏总的孩子在哪里读高中的?” “金州县一中。” “哦,县一中应该也算是重点高中,考上一所不错的大学应该没问题。” “谁知道呢。”苏成憨笑道,心里有些痒痒想要显摆下自家孩子的成绩,但又觉得这场和下说自家儿子以一分之差考了全市第二名,那不是让丁市长和付行长、霍台长难堪吗?所以谦虚道:“他那成绩也就一般,考到哪儿算哪儿。” 霍启兵便笑着半嘲讽半打趣地说道:“苏总是企业家,倒是看得开,估计还想着等孩子混一张大学文凭,回来子承父业吧?” “我才不会去管这些,将来他想干啥随他去。”苏成大咧咧地说道。 “有气魄!”付向波竖了竖大拇指,心里却是暗暗鄙夷。 丁月伟身份在这儿摆着呢,自然不会流露出内心里的鄙夷和不屑。他微微颔首,端着官架子一口官腔地淡淡说道:“说来也是,我了解过当前全国农村的教育问题,农民们普遍还不怎么注重孩子的文化教育,尤其是在我省范围内,大多数农村家庭的孩子初中毕业就不再读书,在一个农村里如果能考出一个大学生,似乎就是件了不起的事情,这,值得我们深思啊。另外,就我市来讲,各县区的高中教育水平,无论是师资、硬件配套设施、管理、环境等各方面,整体和市内重点高中相比,还有不少的差距。百年大计,教育为本啊,必须得重视起来……” “可不是嘛。”苏成认认真真地说道:“我儿子要是能考上大学,在俺们村那可真就给我长脸了,全村老老少少加起来,也超不过十个大学生。” “噗……”付向波忍不住笑出了声。 霍启兵笑道:“苏总这番话,让我不禁要忆苦思甜咯。” “这说明我们政府部门,还要加强在教育方面的宣传力度,让百姓们更加深刻地认识到文化教育的重要性,同时,乡村基础教育的整体水平也亟待提高。”丁月伟颇有些痛定思痛的感触般认真地说道,但脸上也情不自禁地露出些许轻蔑。 “丁市长真是随时都关注民生。”陈羽凡恭维道。 闻茂道:“看来以后我们平阳市的整体教育水平,又要提一个档次咯,丁市长吃着饭都开始考虑这方面的规划安排了。” “哎,我职能上不负责教育方面,只是能为政府部门各方面提些看法和意见,让他们加快实施。”丁月伟谦虚地摆摆手,起身微笑道:“那,感谢苏总的盛情,今天就先吃到这里吧,我下午还有个会。” 丁月伟一说这话,其他人自然连连称好,都纷纷起身。 苏成也急忙起身相送。 走出包间门时,陈羽凡刻意落后两步小声埋怨道:“小风学习成绩不是挺好吗?你有什么好谦虚的?” “我……” “行了行了,快走吧。”陈羽凡不耐烦地大步跟出去,和丁月伟他们一起说笑着。 苏成心里纳闷儿,难道自己谦虚点儿还错了? 不过他现在也顾不得想太多,大步追上那几人,跟随在侧正待要说几句客气话呢,腰里别着的手机响起了铃声。霍启兵、付向波、闻茂就都露出不满之色,连丁月伟也皱了皱眉头——因为很明显苏成正要和他们说话,他们也已经准备好敷衍几句呢,好嘛……你的电话来了,你业务可真够忙的。 苏成掏出手机看看来电显示,然后按下接听键举到耳边道:“小风娘,啥事儿啊?” 几个人差点儿笑出声来,都刻意地转过身不去看苏成——要知道,这金满堂大酒楼的档次在市里绝对排得上前三,来来往往客人这么多,如果有认识的人看到这一幕还不得笑话他们,从哪儿找来这么个大老粗一起吃饭了? 还“小风娘……” 土到掉渣! 恰此时,就听着苏成的嗓门儿陡然提高了八度:“啥?京大?” “好,好,我一会儿就回去!” 挂断电话,苏成一脸惊喜之色再也控制不住,激动不已地扯着大嗓门儿道:“我儿子考上京大了!通知书刚到!” …… …… ps:求月票…… 237章 大操大办! 苏成的嗓门儿本来就大,加之其激动之下,那声音在金满堂酒楼里难免就有些震荡的效果。 所有人都面带惊讶地看向了他。 苏成如今好歹也是万通物流的老总,再有妻子陈秀兰和陈羽芳整日里叮咛嘱咐帮衬着拾掇,穿戴上自然不会显得土气——蓝绿色短袖衫,深蓝色西裤,黑色皮鞋,腰带上挂着手机。他虽然肤色较深面相粗犷,但早年从军入伍并上过战场的他,自然有股子相貌堂堂的刚硬气质,目光锐利炯炯有神。 而长相本就不错的他,年过四十又正是男人最具有成熟魅力的时候,加上事业有成,端的是一副成功人士的模样。 很快,众人的目光从惊讶转为了羡慕。 这年头对于市内的民众们来讲,孩子考上大学或许算不得什么新鲜事儿。但考上京大、华清这类赫赫有名的全国顶级学府之中,别说在平阳市这样的小地方,就算在京城、华海这些一线城市中,那也是绝对是令人羡慕不已的成绩。 “啧,这位老板的儿子真争气啊。” “了不起!” “从京大毕业后,回到咱们平阳市,各单位还不都抢着要啊?” “得了吧,从京大毕业后,谁还回平阳这小地方?” “也是。” 许多人就都满是羡慕地议论起来。 这边陈羽凡亦是满脸震惊喜悦不已,道:“堂姐夫,小风真的考上京大了?” “可不是嘛,哈哈!”向来不好张扬的苏成,这时候似乎全然丢掉了本性似的,眉飞色舞乐不开支。 丁月伟、付向波、霍启兵三人,也都是面露震惊。 刚才酒席上他们心里还鄙夷着苏成的心态想法各方面大老粗,家里培养不出什么优秀的孩子来……结果转眼间,人家苏成的儿子考上京大了!你们一个个倒是有文化、有水平,给孩子优越的家庭教育环境,可你们家孩子考一个京大、华清试试? 尴尬之余,他们倒也不会在心中有所嫉妒的愤懑,毕竟同为人父,羡慕之余也为苏成感到高兴,而之前对于苏成各种轻蔑瞧不起的心态也荡然无存。 人家苏成的儿子可是要上京大了! 从京大出来的学子…… 付向波拱手贺道:“恭喜苏总啊,果真是虎父无犬子,贵公子能考上京大,也是咱们整个平阳市的光荣。” “我回去得叮嘱一下,电视台要做一期节目,专门采访下苏总这一家人咯。”霍启兵笑道。 闻茂道:“苏总,这我可得找你再讨几杯喜酒喝。” “一定一定。”苏成高兴得不行,一边掏出钱包在一楼的前台结账,一边大咧咧地说道:“那,咱们可说好了,明天中午还在这儿,大家务必都要来,哈哈。” 前台收银员一边结账,还一边恭维道:“恭喜苏总膝下公子考入京大。” “谢谢谢谢。”苏成脸都乐开花了。 此刻沉吟片刻的丁月伟副市长,也忍不住点头赞道:“苏总,你这次可是让我长见识了,有句话说环境是必要的因素,但也不是绝对的因素,成功与否重点还在个人啊……这次我回去,可要好好给我那不长进的儿子上上课咯,哈哈。” 这话说的,就没有什么官腔了。 显然,关系拉近了许多。 “丁市长您这么一说,让我出门走路都不知道先迈哪只脚了。”苏成乐道。 几个人就全都开怀长笑。 这时候他们再听苏成说出的这些没什么水平乡土味十足的话语,倒也不觉得粗俗,反而透着淳厚和朴实的感觉——那么的贴心、实在。 而丁月伟心里却在盘算着:“苏成和陈献是亲戚关系,而多年来极少帮助过亲戚从而落下铁面无私美名的陈献,却很蹊跷地帮助了苏成走上成功之路,很显然陈献极为重视苏成这家亲戚。陈献的儿子陈羽凡,在平阳市政坛现在也算得上是一位新秀,将来会登到什么样的位置暂时未可知。而苏成家的儿子从京大这样的顶级学府毕业后,陈献和陈羽凡会无动于衷吗?显然不会……那么,如果这样一个京大毕业的人才将来迈入政坛,有陈献和陈羽凡、陈羽芳的人际关系网扶持,家庭条件又优渥,其前途绝对不可限量啊。” 也只有丁月伟这样身居高位的政界人物,才会在这时候,就开始联想几年以后的事情,并在心里暗自有所规划了。 …… 正值酷暑时节。 早上九点多钟的时候,日头已经升起了老高,气势汹汹地散出着刺目炙热的光焰,烘烤着天地万物。 河塘村村委大院里,几棵参天的大柳树撑起繁茂的枝桠,在偌大的村委大院里遮出了大片大片的绿荫。 此刻,村委大院内西边墙根下垒起了一排的锅灶,八口黑色的大铁锅里蒸腾着热气,火红的灶膛子里煤火旺盛,喷涌散发出滚滚热浪。几位常年负责村里红白喜事上做饭的老人和大厨们,不顾天气的炎热,劈头冒汗地在锅灶边忙活。 村委大院里,一些大老爷们儿们忙活着把一张张桌椅板凳都支撑好,也有些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抽着烟喝水闲聊。 村委会议室里,说笑声不断。 二十多个老娘们儿、小媳妇儿凑在一起择菜,切菜,忙碌中说笑着,喜气洋洋。一些小孩子们进进出出嘻嘻哈哈玩闹着。 一般村里出现这样的场景,多半就是谁家里要办喜事了——不过无论是谁家,办白事就是在自家里和大街上忙活,办喜事就是在自家和占用下邻居家的房屋布置酒席,基本没有人会占用村委大院以及村委的办公室、会议室。 再说村委也不让占用啊。 但今天! 这喜宴就摆在村委大院了。 事主,是现在号称河塘村乃至关庙乡首富的苏成。 办喜宴的目的,是为了庆贺他的儿子苏淳风,在今年高考的时候,以全县第一,全市乃至全省第二名的优秀成绩,考入了鼎鼎大名的京城大学!所以苏大老板高兴,要在村里设宴摆席,村里面老老少少有一个算一个! 谁来都有份儿! 酒肉饭菜管够! 其实以苏成和陈秀兰两口子的秉性,如果孩子只是考上普通大学,哪怕是一本,充其量也就是在市里找家好点儿的饭店,订上几桌酒宴庆贺下也就算了。 但这次,自家儿子考上的是京大啊! 现在别说全村了,就是在整个金州县里都已经出名了。 像苏成这样如今号称全村乃至全乡首富的主儿,不在村里面好好意思下,那岂不是显得太小家子气?而且苏成两口子也确实高兴得不行,经济条件优越的他们,好像不这样高调地宣泄下自己的喜悦之情,非得憋出毛病来。 村书记袁奎和村长钟云生,对此也是大力支持——村委大院随便用,别说大院和会议室,就是把几间办公室全都腾出来也是必须的。 因为,苏淳风是咱们全村的光荣! 再者,苏成是首富,这点儿面子不给的话怎么行? 现在河塘村的村干部们去乡里开会,河塘村的村民们出门儿走亲访友时,都会忍不住骄傲地在别人面前说:“嘿,知道不?俺们村首富苏成的儿子,今年高考考上京大了!那孩子真争气,咱可是打小看着那孩子长大的!” 好像苏淳风是他们家娃似的。 中午十一点半。 正式开席。 为此专门受邀前来赴宴的,还有乡委书记、乡长、派出所所长等几位乡领导……站在村委大院的露天大讲台上,乡委书记、乡长分别发表了一番简短的讲话,无非就是些夸奖、赞美之词等等——河塘村出了一个考上京大的孩子,他们作为乡里的干部也是脸上颇有荣光,说起来他们作为乡干部,也为全乡的教育事业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啊。 不然的话,苏成的孩子能考上京大? 得。 好像一个个的全都有功劳了。 领导们讲完话,事主苏成乐呵呵地拽着羞涩的老婆陈秀兰,也站在台上拿着话筒向各位领导的到来表示感谢,也感谢这些年乡邻们对家里的帮助,才有了他的今天等等。简简单单一番话说完,苏成挥着手极为豪迈地喊道:“今天高兴,大家放开了吃喝,谁也甭给我苏成省钱!” 人头攒动的村委大院里,立刻沸腾了…… 一共摆了多少桌? 村委会议室、几间办公室、村委大院、大街上……大大小小全都算上吧,总共摆了一百六十八桌! 这是为了讨个吉利的数字。 要不然还得多。 因为还有许多不怎么喝酒吃饭的大人小孩挤不上酒桌,全都在大街上的墙根和树荫下,或蹲或坐在板凳上,端着碗吃着香喷喷的大锅饭和馒头。 绝对是全村总动员! 村委大院外的大街上,左右两溜四方形的那种饭桌,摆出了老远…… 而作为此次主角的苏淳风,这时候那张俊俏白净的脸蛋上,满是羞涩的笑容,正坐在村书记袁奎的办公室里安置的那张大酒桌上,陪乡干部、村干部们喝酒呢。 考上京大,他也很高兴。 虽然以他的性格,并不喜欢张扬,也不怎么喜欢这种热闹喧嚣的场合,但他在最初颇为不好意思地表示了自己的态度后,就没有再去制止父母亲坚持要大办喜宴庆贺的高调炫耀行为——因为在他看来,这辈子的人生目标,就是要在平安幸福的生活中,让父亲、母亲因为有他这样的儿子,而在任何人面前感到骄傲! …… …… 238章 蒸蒸日上 一次村宴,花费三万四千余元。 这对于向来勤俭持家的苏成和陈秀兰两口子来讲,无疑是极为奢侈,以前连想都不敢想的铺张。但两口子似乎一点儿都不觉得浪费,也没有感到心疼——紧接着第二日他们又在物流园区北面的老马饭店里,包下了十桌,邀请亲朋好友全都到场…… 在亲朋好友,以及河塘村的村民看来,苏成现在有钱,是河塘村乃至关庙乡的首富,没有人怀疑他的经济实力。 而事实上,苏成的个人存款到现在也就七十余万元。 万通物流公司的贷款总额已经达到了七百二十万,加上市政府的无息扶持资金三百万元,负债上千万。 公司目前账户上的流动资金,还不到二百万元。 但苏成和陈秀兰两口子都不在乎。 联合收割机代理销售处的生意虽然是季节性的,但每年两季,都能为他们带来二十多万元的收入。加上那辆车租赁给两个侄子每个月的租赁费用,苏成在万通物流公司的工资收入,算下来每年都能稳定收入三十万元以上。 万通物流公司现在的盈利,也是非常可观——仅仅是物流园区的停车费用一项收入,每个月平均都在五万元以上,而物流园区的房屋租金今年已经上调了平均百分之十五,所有的客户几乎没有任何意义,反而一个比一个交钱痛快。因为平阳市搞货运物流这个行当的人,谁都清楚万通物流园区的房屋,那叫一个紧俏,多少干货运的巴不得来这边租一间门市还租不到呢。 万通货运信息网的客户,也开始逐步提升,费用也做出了相应的调整,每个客户每年收费为五百元。 此时,万通物流公司副总经理陈羽芳,已经和平阳市寻呼台达成了协议,计划在九月中旬,完成对寻呼台大功率信号发射塔、服务器等相应设备仪器的收购,同时租下寻呼台位于市中心广播大厦八层的终端接收中心办公地。与此同时,万通货运信息网请京城一家电子设备制造商研发的信号接收器也研制成功,第一批已经运抵平阳市。 这些信号接收器,将会提供给货运信息网的客户们,安装在电脑上使用。 时代正在飞速的发展中,短短不到两年的时间,货运信息网的信息接收模式,就要从寻呼机延伸到电脑上了…… 而且,万通货运信息网的业务,已然在陈羽芳的大力推动下,业务范围扩展至相邻的丹凤市、富祥市,以及北面冀中省的赵都市,并筹备计划向省会中州市挺进,分公司已经在中州市成立,业务员入驻并开始做市场调研和服务推广宣传。陈羽芳也已经和中州市寻呼台那边联系上,开始洽谈相关合作事宜。 除此之外,入秋之后万通物流园b区将正式开始招商。 初步预算,b区只需要有一半的中大户型商户房租出去,就至少能为公司带来七十余万元的租金收入。 可以说,苏成的事业如今蒸蒸日上,他个人也已经从一个普普通通的乡下贫农,逐渐迅速地蜕变成为一个越来越成熟的企业家。 午后。 开着空调的总经理办公室内,凉风习习,格外舒适。 略带醉意的苏成坐在沙发上抽着烟,眯着眼微笑道:“淳风,晚些你去一趟你三姥爷家,今天中午看得出来,他很想和你单独谈会儿话,不过亲戚多,场合不大方便……说起来你也有些日子没去和他老人家唠嗑了,高三前半年你忙着准备高考,高考后还待在村里面不出门儿,过些日子你又要去京城上大学了,见面的机会就更少了。” “嗯。”苏淳风答应一声,道:“爹,等我上学走了之后,您别只顾着忙生意,平时多关注下小雨的学习成绩。” “不要紧。”苏成摆摆手,笑道:“有你这个哥哥做榜样,他自己心里有压力。” “可不是嘛。”陈秀兰端着沏好的茶水走了进来,神色和蔼中透着掩饰不住的幸福,道:“从你的通知书送到咱们家那天开始,这几天小雨都很自觉地跑到屋里学习,要说他也是中考刚结束,该好好玩些日子放松的。” 今年参加中考的苏淳雨,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了金州县第一中学。 不过那天苏成在酒桌上听了丁月伟副市长的一番话之后,回到家就决定,让二儿子苏淳雨到市一中上高中,无非就是多花点钱而已。虽然大儿子苏淳风就是在金州县第一高中上学,且考取了京大,但苏成了解小雨,这孩子比不得他哥哥那么懂事又好学,所以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最好还是让他进入教育条件更好的市一中上学。 喝了一口茶水,苏成眯着眼说道:“小风啊,爹有些日子没和你谈过公司的事情,今天正好有个想法,你给拿捏下,看中不中。“ “爹,我堂姨都说,您现在极具战略眼光了。”苏淳风笑道。 这倒是事实,比如万通货运信息网迅速向周边各市发展业务,从而在第一时间里抢占了市场份额的成功之笔,虽然是陈羽芳一手策划并推动的,但最初却是苏成提出。陈羽芳不过是策划和执行者而已。 而在挺近省会中州市的计划中,苏成是持保留意见的,但也没有反对。 他对陈羽芳说:“中州市不比咱们这小地方,早已经有了近乎垄断的中州货运信息网,我们想要去那里发展抢占客户市场,很难,毕竟货运信息这种东西带有极大的局限性。不过我们也有优势,那就是终端接收器,当然这一点对方也可能会尽快配备……所以我觉得,成功的可能性不大。但既然你想做,就放手去做,大不了失败了我们再回来,至少咱们争取过,而且即便是失败了,也能打响咱们公司的名气。” 听了儿子的夸赞,苏成笑着摆摆手,道:“入秋之后,物流园b区正式招商,至少能为公司带来七十万元的收入。我计划,加上目前公司财务上的流动资金,在物流园区以东,买下红罗村紧邻南环路和我们物流园区的二十到三十亩耕地,然后投资建设成一个专门的仓储中心。” “嗯?”苏淳风愣了下,稍作思忖后,笑道:“您为什么会有这个想法?” “现在经济发展极快,市内对于大型货运车辆的二十四小时或者限时禁行路段区域越来越多。”苏成神色认真地说道:“许多车辆向市内送货,白天无法送达,只能在我们停车场暂停,晚上再进入市内,甚至于有些地方晚上都无法进入,需要把货物用小型车辆倒运进入市内,或者让货运车辆冒着被罚款的风险进入。所以我想,如果在市外交通便利的地方,建一个仓储中心的话,肯定会有许多市内各行各业的商户,来这里租赁库房,便于他们存储货物。” 苏淳风想了想,道:“爹,您的想法不错,我赞成,但您是不是还得考虑下资金的问题……毕竟,公司贷款和市政府的无息扶持资金,是有年限的。” “这我想没问题。”苏成笑了笑,道:“明年物流园区的租金会再次提升百分之十,而且仓储中心在建筑上的投入不会太高,但收益应该较大,因为仓储中心正好紧邻我们万通物流园区,占有一体化的优势……而且也能缓解物流园区货物存储周转方面的压力。无所谓了,大不了再用仓储中心的土地,去银行抵押贷款。” 苏淳风被父亲的魄力,以及他思想上的转变,给镇住了。 没想到,父亲的转变如此之快。 其实这个计划,苏淳风心里也没底,毕竟他不是一个全能战士。从最初购买联合收割机,到经营联合收割机代理销售,后来物流园区项目的建设……这些都是前世记忆中现成的成功模式,真要让他凭自己的眼光和智慧去看到什么商机,他还真做不到。 不过,建这个仓储中心是否能快速赚到钱苏淳风不能肯定,但他却知道,现在如果真能购买到土地的话,不出几年就会成为一块大金疙瘩。 所以他笑着点头道:“可行。” 刚说完这句话,腰上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掏出看了看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按下接听键附到耳边:“哪位?” “淳风,是我……” “钱老师,您好。”苏淳风微笑道:“有事吗?” “先得恭喜你,考入了京大啊。” “谢谢。” “淳风……”钱明的语气很快变得认真起来,道:“今天上午我去拜访师父,闲聊中师父问及我是否知道你,然后我对他说当然知道你,一中鼎鼎大名的高材生,考入了京城大学。后来他很有些遗憾地对我说,你在修行术法方面有着极高的天赋资质,他本想收你为徒却被你屡次拒绝,如今你的年龄已经过了最佳修行年龄。” 苏淳风起身走到外面,轻声道:“唔,你记得别跟他讲我的事情就好。” “可是他和龚虎,都怀疑你可能是术士,或者,怀疑你背后,有一位神秘的高手术士在帮助你。”钱明语气有些担忧地说道:“而且,我师父和龚虎都肯定,在背后帮助你的那位神秘术士,是我师父的同门,我听他们谈及了上次在杨家镇斗法的事情。” …… …… 239章 送猪青年 听到这番话,苏淳风微皱了皱眉:“我知道了。” “淳风……” “好了,以后尽量少联系吧。”苏淳风轻叹口气,道:“你如今有家室,也有自己的工作,把修行不要看得太重,也别幻想踏入什么奇门江湖,好好过日子吧。” “哦。” 说到这里,苏淳风忽而又想到了什么,语气诚恳地说道:“钱老师,我个人有个建议,希望你能认真考虑下。” “什么?” “王启民现在刚收了一个徒弟,年龄还小,而且资质绝佳,他必然会悉心教导。”苏淳风斟酌着,不急不缓地说道:“而你虽然无论是资质还是个人修为的根基,都堪称出类拔萃,但毕竟年龄偏大,心性已定,难以更改……所以我觉得,你既然是想要修行术法,倒不如拜龚虎为师,此人修为不低于王启民,而且你跟随龚虎修行术法,将来必然会比跟随王启民修行术法的成就要高。” 钱明诧异道:“这怎么行?我已经拜王启民为师了。” “完全可行,只要你愿意,王启民绝对不会有任何不满,甚至反而会很高兴。”苏淳风微笑道:“而且,龚虎也很乐意收你为徒。” “不行。”钱明断然拒绝,道:“那样岂不是要被龚虎笑话?我很不喜欢看到他那副得意的嘴脸。” 苏淳风无奈道:“你自己好好考虑清楚吧,再见。” “哦,再见。” …… 挂断电话,苏淳风转身回了办公室,看到父亲坐靠在沙发上眯着眼酒意上头般打着盹儿,便微笑道:“爹,您中午喝了不少酒,回卧室休息会儿吧。” “啊,确实有些晕乎了。”苏成睁开眼,起身笑呵呵地往外走去。 苏淳风坐到父亲的办公桌后面,仰面靠着椅背,微阖双目陷入了沉思中——他知道,现在王启民还没有和钱明谈及所修行术法为诡术的事情,更不会提及诡术是被奇门江湖所忌惮、敌视的存在。王启民只会一再告诫钱明,不要轻易使用术法,尽可能不要去和奇门江湖术士发生什么矛盾冲突等等。 而极富有正义感,又热血好面子的钱明,将来知道了诡术在奇门江湖中的尴尬位置,所以自己身负强大诡术却不能大显身手时,他会不会感到懊悔?会不会因此而在内心里对苏淳风产生某种埋怨甚至是记恨呢? 答案是肯定的。 因为钱明和前世的苏淳风不同。 当初苏淳风初次接触术法的时候,纯粹是好奇心和对神秘术法的向往迷恋,并不知道有奇门江湖的存在,也不知道诡术的弊端。而且苏淳风修行术法时年仅十四岁,心性还不够成熟,无法通盘去合理地考虑许多事情。 可钱明呢? 他今年已经三十二岁,心性成熟稳定,有绝对独立的思维,也知道奇门江湖的存在,而且还经历过术士斗法…… 所以,苏淳风不想让钱明再跟随王启民修行诡术。 反正王启民已经有了一个资质绝佳的徒弟,不用担心他的诡术失去传承。 不过现在看来,木已成舟,很难改变了。 苏淳风轻叹口气,暗暗自言自语道:“也罢,反正自己丑话说在了前头,将来钱明纵然懊悔时,也不能再埋怨我。” …… 考上京大引发的轰动热度很快过去。 暂时没什么事情的苏淳风,依旧选择回河塘村的老宅里居住——原因自然是乡下比万通物流园区那边要清静得多,便于修行。 而且他个人的性格,也偏向于好静。 这天下午五点多,他被李志超一个电话叫到了养猪场。 养猪场在村南的渠边上,占地面积四亩半。 三米高的围墙上,用水泥固定了一圈儿密密麻麻的尖利的碎玻璃渣,目的自然是用来防盗。场内,通长三排猪栏全都用简易石膏板做顶棚,里面大大小小养了九百多头商品猪,四十多头母猪。在猪场的东北角紧挨着猪场的大门,盖有四间平房屋舍,其中一间就是李志超个人的办公室和宿舍。 “淳风,实在是不好意思。”光着膀子忙得劈头冒汗的李志超擦着脸,一边说道:“场里面的伙计有俩家里面有事,一个还得值夜班,赶巧县里面有个客户要送几头猪过去,我一个人送又担心忙不过来,天晚了结账回来又不安全。咱那几个哥们儿都出去打工没回来,我寻思着你正好在家,帮忙跟我去一趟县城送猪,咋样?” 苏淳风痛快地应道:“没问题。” “自家兄弟,客气话我就不多说了。”李志超一挥手大步往外走去:“走,装猪。” 臭气熏天的猪场南面那一排通道间,停放着一辆农用柴油三轮车,七头平均都在二百斤以上的肥猪被捆好了仍在三轮车后面,两个膀大腰圆的大老爷们,还有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妇女,站在旁边。 “来来来,王叔,许哥,四婶,今天可是咱们村考上京大的大才子来干这活儿。”李志超大咧咧地说道:“他妈的,这几头猪运气好,赶上让文曲星下凡的大才子来送它们最后一程,回头我得再割它们几斤排骨带回来吃了,还能沾点才气……” “滚你的吧。”苏淳风踢了他一脚。 几个人全都哈哈大笑起来。 忙活着把几头猪装上车,李志超负责驾驶,苏淳风跳上车后斗,蹲在边沿上抓着前挡,三轮车突突突地冒着黑烟,在几头肥猪不满的哼唧声中,驶出了养猪场。 赶到金州县南关农贸市场附近一家屠宰场的时候,夕阳已经西斜。 苏淳风丝毫不嫌脏臭地搭着手,和李志超,还有市场的客户,将几头猪卸下来过了秤,然后和李志超一起与人顺利地结完账,就在屠宰场借用水管把三轮车上简单冲了冲,然后两人也简单洗了洗,便驾着臭气熏天的农用三轮车,突突突地离开屠宰场,向西面的国道方向开去。 刚到107国道上没驶出多远,苏淳风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掏出看了看来电,站在三轮车上迎着风按下接听键附在了耳边,大声喊道:“你好,谁啊?” “苏大才子,近来可好啊?” 苏淳风哭笑不得地大声道:“班长大人,可不带这么挖苦人的。” “事实嘛,这么长时间也不知道联系一下,考上京大是不是就把我们这些普通学生都给忘掉了?”黄薏瑜嗔怪道。 “哪儿能啊。” “你那边噪音怎么那么大?” “我正坐在三马子上呢。” “难怪。”黄薏瑜嘟哝了一句,随即也大着嗓门儿道:“喂,你现在有没有时间,到县里来一趟,我和海菲在固城路和新民大街交叉口的东来顺饭店……你赶紧过来一起吃顿饭吧,我们可以等着你。” 苏淳风本想婉拒的,不过既然王海菲也在,他便说道:“巧了,我和李志超就在县城呢,一会儿就过去。” “是吗?那太好了,赶紧过来,这是我手机号,找不到了随时给我打电话。” “好。”挂断电话,苏淳风喊道:“志超,晚上回去有事吗?” “没,咋了?”李志超大声道。 苏淳风笑道:“记得黄薏瑜不?” “啊,咱们校花嘛,当然记得。” “请我吃饭呢,海菲也在,咱们一起去吧。”苏淳风乐呵呵地说道:“固城路和新民大街交叉口,东来顺饭店。” 李志超驾着三轮车缓缓靠边,瞅了瞅苏淳风,又瞅瞅自己,在突突突的柴油机暴响声中,咧着嘴大声道:“我说伙计,咱俩可是刚送完猪,浑身都臭烘烘的,连衣服都没得换,还有咱俩这穿戴形象,现在去你觉得合适吗?” 两人现在都是穿着拖鞋,大裤衩、背心…… 这形象,还真不咋地。 不过苏淳风却是毫不在意地挥挥手道:“这有啥,都是熟人不用见外,一会儿到前面加油站再好好洗吧洗吧得了。” “中!”李志超当即点头答应,驾着三轮车往前面的加油站驶去。 …… 位于固城路和新民大街交叉口的东来顺饭店,自然不是京城那家老字号。不过是金州县一家想借着“东来顺”的名头招揽顾客的饭店而已。不过在金州县城,这家三层楼的饭店,档次也算中上等了,而且主要经营的也是火锅。 虽然时值盛夏,但饭店里的火锅生意却格外的好。 随着人均收入的日益提高,人们的消费水平和消费观念都在不断发生着变化。这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金州县的人们就喜欢上大夏天喝着冰镇啤酒吃着烧烤,再顺带着涮火锅……还为此起了一个在不久的将来网络普及后必然会带着某种不纯洁含义,但现在听起来好像很高端大气上档次的雅号——冰火两重天。 天色已然暗了下来。 西面天际的火烧云似乎都因为不堪重负,被压在了地平线上方,似乎随时都会沉入地平线以下。 东来顺饭店门外已经停放了七八辆轿车,还有几辆摩托车。 突突突…… 臭烘烘的农用三轮车冒着黑烟咆哮着来到了饭店门外,靠着最路边停下。 苏淳风从车上跳下来,李志超熄了火下车,抽出摇把拎在手中,神色轻松惬意地和苏淳风一起往饭店里面走去。 “志超,咱这也算是开车来的啊。”苏淳风打趣道。 “那是。”李志超一本正经地转了转手里的摇把,得意道:“瞅瞅咱这车钥匙,论个头甩门口这些车辆好几条街!” …… …… ps:汗,月票不进反退,降了啊,求月票!!!! 240章 人杰地灵 两个穿着有些脏兮兮的大裤衩,背心,拖鞋的年轻人,就这么颇显邋遢地迈步走进了东来顺饭店。 一楼餐厅里,此刻已然有七八张桌坐满了客人。 服务员和客人们看到这俩穿着邋遢的年轻人走进来,其中一个还手提那种农用柴油三轮车的摇把,这且不说,还大模大样的好像手里拎着奔驰车钥匙似的,都不禁露出了哭笑不得的神情,更有甚者满脸鄙夷之色。 苏淳风和李志超倒是全然没在意旁人的眼色,站在大厅旁向里面张望。 就见最里面靠窗位置的一张桌旁,身材高挑面容清秀的黄薏瑜已然站起身来挥手道:“苏淳风,这边儿呢。” 两人便笑着招招手走了过去。 只是苏淳风心里有些纳闷儿,怎么张丽飞也来了? 走到桌旁,苏淳风略带歉意地微笑道:“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说罢,他看向张丽飞,随口道:“丽飞,你怎么也来了?” 出乎他意料的是,张丽飞并没有说什么“干嘛啊,我怎么就不能来?”、“苏大才子看不起我啊?”之类的俏皮话,而是很温婉地笑了笑,解释道:“薏瑜去找海菲的时候,正好我也在啊,所以我们就一起来了呢。” “哦。”苏淳风拽开一把椅子示意李志超坐下,然后自己才坐下,略带关切之意地问道:“海菲,补课班还办着呢?” 王海菲脸色微红,道:“昨天停的,下周我们就该去大学报到了。” “倒也是。”苏淳风笑呵呵地向黄薏瑜道:“班长,先谢谢你今天盛情款待和相邀了。”言罢,他对李志超说道:“志超,咱们这三位女同学可都了不得,海菲考上了京城师范大学,而且这个暑假就已经在东王庄乡中学当老师,自己办补习班,招收了不少学生呢。丽飞,考上了京城影视学院,不用说,将来肯定是红透全国的大明星……黄薏瑜,咱们的校花,一班班长,全校学生代表……”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颇有些尴尬地问道:“班长,你去哪儿上学啊?” 黄薏瑜故作没好气地说道:“我没考上,还得补习一年!” “谁信啊?”苏淳风乐道。 王海菲抿嘴笑道:“薏瑜要去华海市了,赫赫有名的华海大学,法律系,将来肯定是有名的大律师咯。” “海菲,你干嘛告诉他。”黄薏瑜不依道:“人家考上了京大,才瞧不起我们呢。” “我觉得薏瑜将来肯定不能当律师,而是要去法院当领导的料啊。”苏淳风笑着打哈哈道。 李志超笑呵呵地把手里的摇把往窗台上一放,道:“真羡慕你们这些高材生,都比我这个土老冒强,当初我不好好学习光捣蛋,结果高中都没能毕业就被开除了,还真应了那句老话,不好好学习的孩子只能滚回农村老家种地养猪,我现在就是个养猪的,和你们这帮文曲星下凡的人才坐在一起,只觉得矮三分咯。” 三名女生不禁掩嘴失笑。 苏淳风却是一本正经地说道:“你们都别不信,志超现在还真是个养猪的,不过他可是我们全乡有名的杰出青年,养猪专业户,年仅十八岁的养猪场场长,其实去年他十七岁离开学校就干养猪场了,半年赚了几十万……而且全靠自己辛苦打拼,所经受的艰难困苦你们恐怕想都想不到,。” “不是吧,那我们以后可得称呼李老板了。”张丽飞颇有些惊讶地笑道。 黄薏瑜也有些愕然,毫不避讳地说道:“还真是难以置信,本以为李志超回到家里面,也应该是个纨绔呢,没想到这么厉害。” “不敢当不敢当,小本生意。”李志超谦虚道:“以后等你们大学毕业都当了官,还得仰仗你们多多关照呢。” 张丽飞说道:“淳风,你还不知道吧?咱们东王庄中学96届毕业生,今年好多考上大学的呢。王芮你还记得吗?她是在市二中上高中的,考上了京城政法大学,班长任志平考上了省中州大学理工学院,田萍萍是冀中省师范大学,还有林彬,考了上海津市开南大学金融系,陈妍考得是鄂大外语系专业……” “是吗?”苏淳风故作惊讶道:“咱们东王庄乡中学很不错嘛。” 其实他内心里却知道,这一切,和前世那些同学们的学子生涯,几乎没有什么不同。大概唯一的不同,就是自己上了高中,并考上了京城大学吧?正如铁卦仙程瞎子所说的那句话——恰风水至三两年,便人杰地灵。 王海菲笑道:“学校还在暑假期间,大门口就已经拉上横幅宣传了,把96届毕业所有考上大学的人名都写上了,尤其是你的名字,和京城大学的名字单独挂了条横幅,在最上面,特显眼呢。” “咳。”苏淳风脸一红,道:“我其实只是运气好而已。” 黄薏瑜撇撇嘴:“嘁,过度的谦虚就是骄傲。” 苏淳风挠挠头:“班长欺负人。” “男生别装可爱好不好?真恶心,都这么大人了……”黄薏瑜被逗乐了,拿起筷子夹菜往火锅里放,一边道:“好啦,就等你们来了,准备吃饭吧。哎对了,你们俩要不要喝点酒?想喝什么随便点吧,可不许客气。” 苏淳风笑道:“不喝了,我们开车来的。” 李志超几乎同时开口道:“两瓶啤酒就行。” “服务员,来两瓶啤酒。”黄薏瑜忍着笑道:“哟,没看出来,你们俩还开车来的呢,李老板开什么车啊?” 李志超理直气壮地拿起窗台上的摇把转了转,道:“三马子!” 三名女生全都笑出了声。 旁边几张桌上吃饭的顾客们听着几个年轻人的谈话,禁不住转过头来低声议论着:“嘿,那个白白净净的小子,就是今年咱们县考上京大的学生啊。” “看着就是个老实孩子,还挺俊。” “应该是乡下孩子,家里条件也不大好,瞧那副穿戴……” “要不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懂事,认学。” “这娃爹妈有福啊!” …… 议论声中,更有两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大概是喝酒有些上头的缘故吧,走上前来乐呵呵地非得要和苏淳风干一杯酒,夸赞他为金州县争光,为金州县人民争光,金州县人民以他为荣等等高帽子话语,搞得苏淳风哭笑不得也只能满脸羞涩之意,起身礼貌地说着“谢谢、愧不敢当”之类的话语,然后喝下了两杯啤酒。 这个小插曲之后,黄薏瑜抿嘴笑着有些埋怨又有些打趣地说道:“你们俩这是去干嘛了?穿成这副模样,还开着辆三马子就来吃饭。” “送猪。”李志超嘴里大嚼特嚼着一边含糊地答道。 苏淳风接口道:“我陪他送猪。” 三名女生都笑喷了。 “淳风,开学报到的时候,我们一起去京城吧。”张丽飞道:“其实我比你们晚开学几天,早点去正好做个伴。” “听说咱们三所学校距离都挺远的。”王海菲神色间略显遗憾。 苏淳风笑道:“也不算远吧,我在家里看过地图了,你和丽飞距离最近,坐车的话,也就几分钟的路程。我离你们较远,不过坐公交车的话,最多也就半个小时应该能到师范大学。所以以后,咱们在京城可以经常见面的。” “那你上次说远。”王海菲嗔怪道。 “那时候还没确定是哪所大学嘛。” 黄薏瑜嘟着嘴有些不忿和羡慕地说道:“你们可美了,都在京城上大学,平时能经常见面,唯有我独自一人在华海市上学,以后只能寒暑假的时候才有机会和你们见面。唉,可惜到那个时候,恐怕某些人都不记得我是谁了,高考后就没了消息,有手机了也不来个电话告知下手机号码……” “抱歉抱歉,我真没那意思。”苏淳风举杯道:“我自罚一杯。” “这还差不多。”黄薏瑜颇为满足地说道。 坐在旁边的李志超一时间插不上话,心里无限钦佩,琢磨着回到家以后一定要好好向苏淳风请教一番——这哥们儿简直太牛了,他女朋友是王海菲,当年的小黑妞如今出落得赛天仙,果然是女大十八变;而美丽更胜以往的张丽飞,也明显对苏淳风有那个意思;现在倒好,就连当初县一中鼎鼎大名的校花,冰山大美人黄薏瑜,也在他面前像个爱撒娇的乖乖女似的……更让人佩服的是,三位一个赛一个又漂亮学习成绩又好的女生,竟然还相处融洽地在一起陪着苏淳风说说笑笑。 由此可见,淳风好手段,我辈楷模啊! 一桌五人说说笑笑,气氛欢愉,却不知道,此时和他们隔着两张桌的那边上,正围在一张饭桌前吆五喝六划拳,大吃海喝的六七名吊儿郎当痞性十足的青年,却是早早地就关注上苏淳风他们五个人了。 “那三个妞真他妈靓!” “嘿,邪行了,俩土包子竟然能勾搭上仨这么漂亮的妞,真他妈鲜花插在了牛粪上,难不成那俩小子底下那玩意儿大?” “哈哈……” 借着酒劲,这些在附近社会上混得还算不错的社会青年,愈发肆无忌惮起来,言语中多有不逊且嗓门儿极高,好像故意要让人听到似的。 …… …… ps:求月票…… 241章 冤家路窄 其他桌上吃饭的顾客们皆皱眉面露厌恶,却也没人敢吱声。 毕竟这类人明显都不是善茬啊。 黄薏瑜、王海菲、张丽飞都厌恶地看了眼那边,继而被那些青年跋扈嚣张的目光直视,就很快转过头避开对方视线,美丽的脸颊上充斥着难堪和羞怒之色——她们都已经十八岁,当然听得出那些荤话里的意思。只是作为女生,天性让她们不愿意去和这些社会上的人渣败类一般见识,而且,她们心里更多的是畏惧和害怕。 如果和她们一起的两名男生换做别人,恐怕多半也会忍忍权且当作没听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现在,桌上坐着的是苏淳风和李志超。 尤其是李志超这火爆脾气,他一年多来辛辛苦苦干事业,平日里出门在外和客户打交道那叫一个长袖善舞能说会道,只是心里那股子年轻气盛的戾气早就压抑得恨不能找个茬子发泄出去呢。现在听着那边几个青年的话语越来越露骨,针对性越来越明显,李志超当即怒火中烧,眼角余光瞥见苏淳风亦是微微皱眉看向那边,李志超当即像是得到命令般蹭地一下站起来,右手从窗台上抄下来摇把,左手指向那几人,梗着脖子横眉瞪眼地怒吼道:“我说那几个孙子,你们他妈的打小是跟着狗长大的吧?” “你他妈骂谁呢?”对面当即站起来三名青年。 李志超左手抄起啤酒瓶子甩了过去:“操-你妈!”随着酒瓶子甩过去的同时,他右手拎着摇把大步冲了上去。 砰! 咣当当…… 酒瓶子直接砸在了一个青年脸上,当即砸得鼻子里窜血,脸上挂了彩。 “我操!” 几个青年全都怒了,纷纷抄起酒瓶子,亦有顺手拿起了凳子,作势就要冲过来围殴李志超和紧跟而来的苏淳风。 一些吃饭的顾客纷纷起身向两侧闪避。 就在群殴将起,餐厅内一片混乱之际,一位身材高大魁梧,剃着光头,留着八字胡的中年男子大步冲了过来,很及时地横身挡在双方之间,双手挥起高声道:“我说,干嘛啊几位兄弟,要砸老哥的场子是不是?能不能给老哥个面子?” 如有神助般…… 这位中年男子一露面,挥手喊出这段话之后,对方那几名气势汹汹的青年,立刻全都泄了气般,神色间满是不甘和不忿,却是都对中年男子露出了客气尊敬的牵强笑容,然后骂骂咧咧地坐回到了桌旁。 就连身高一米八出头,一年多来的辛劳更是让他练出了一身腱子肉,气势汹汹悍气十足的李志超,被那位中年男子劝阻拦住的时候,竟然也强压住心头怒火,道:“我可不想砸您的场子,这几个孙子他妈找茬!” “好了兄弟,给我个面子啊,消停吃饭。”中年男子很客气地拍拍李志超的肩膀,往回轻推着他,一边招手对不远处的服务员道:“往这桌送个硬菜。” 服务员答应一声转身去了厨房。 中年男子似乎这才注意到了神色平静地站在一旁,目光注视着那几名青年的苏淳风,心中莫名生出了一股寒意,赶紧伸臂揽住了苏淳风的肩膀,道:“来兄弟,消消火……喝了酒难免火气都有些冲,给老哥一个面子。” 苏淳风就微笑着点点头,转身往桌旁走来。 事态似乎就此平息。 不过难以避免的是,双方相互充满挑衅意味地隔空瞪视。 苏淳风还好些,他懒得去理会那些人,微笑着仿若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般,安抚了三名女生几句后,随即便岔开话题开始闲聊起过往高中时期的生活,畅想不久后大学校园里的生活会如何。 而李志超却是时不时都会用轻蔑不屑和充满挑衅的眼神,去回应对方那几名青年的敌视。 几个怒火中烧却又不便发作的青年,窃窃私语着: “那小子看着眼熟啊。” “我也瞅着好像见过,哎我想起来了,去年咱们在一中附近那次被打,这小子不就是领头的那个吗?二哥还让这家伙给捅了两刀……” “对,就是他!” “妈的,真是冤家路窄啊。” “可现在在大猛的饭店里,咱们得卖他面子啊。” “卖个屁,他不就是蹲了几年刚出来吗?这年头,早他妈不是他混的那个时候了,瞧丫现在跟谁都客客气气那副怂包样,估摸着在号子里被人收拾出尿性了。咱们多找些人过来,叫上二哥,大猛以前再牛-逼,也他妈不敢吱声。” “对!” 几名青年悄声议论完,便都纷纷起身到前台结账离去,走出饭店门口时,还都恶狠狠地瞪视了苏淳风和李志超几眼。 因为坐在饭桌外侧的缘故,所以黄薏瑜清楚看到了这一幕,便急忙道:“咱们今天就到这里吧,我担心那些人渣会找人来报复你们。” “是啊,我们,我们走吧。” 李志超大咧咧地说道:“不怕,我就在这儿等着,看他们还能咋的?” “算了。”苏淳风微笑着摇头道:“今儿让人挂了彩,你小子又没吃亏,走,咱们回去吧。” 毕竟是黄薏瑜做东,张丽飞和王海菲都已然面带忧虑地站起身来,苏淳风也表了态,李志超便耸耸肩一脸无所谓地站起身来,拿着摇把道:“那行,咱们先走……回头别让我再遇到这帮人渣,否则非得干死他们。” 黄薏瑜迅速到前台把账结了,五人便一起往饭店外走去。 “丽飞,海菲,你们晚上住哪儿?”苏淳风随口问道。 “住我家啊。”黄薏瑜微笑着打趣道:“要不,你把海菲带走?” “薏瑜,你讨厌!”王海菲红着脸轻轻打了黄薏瑜一拳。 心性纯洁正派的苏淳风更是尴尬不已,委实没想到黄薏瑜这样的女生,竟然会突然间冒出这么一句颇为超前的玩笑话,这实在是让人很不好意思呀……于是苏淳风那张白净俊俏的脸蛋儿,也情不自禁地有些发红。 说笑着刚走下台阶,就听着李志超怒骂一声:“我-操!” 几人抬头一看,只见从对面一家“乐炫歌舞厅”里,呼啦啦冲出来大概有十五六个身形彪悍的青年,带头那几位赫然便是之前在饭店里和他们起了冲突的青年,更有几辆摩托车轰鸣咆哮着高速驶来,戛然停在了东来顺饭店门前的马路边,摩托车上的青年手持钢管等物从车上跳下来,一个个气势汹汹。 “就他们,妈的,干死他们!” “干死!” “操-他妈敢在这一块装-逼!” …… “我-操!”李志超毫无惧色,拎着摇把就要上去与人死磕,却是被苏淳风一把拽住大步往饭店里撤退,一边吼道:“赶紧回饭店!” 三名惊呆了的女生这才回过神儿,惊恐不安地跑回了饭店。 苏淳风判断,从之前发生冲突时饭店那位老板出现劝阻,以及那些青年们还有李志超的表现来看,东来顺饭店的老板肯定不是一般人。所以只要进入饭店里,那些混混们应该不会闯进来对他们的人身安全形成威胁。 果然,进入饭店后,他就听李志超开口安慰三名女生道:“没事,别害怕,东来顺的老板大猛,是有名的大混子,没人敢砸他的场子。” 在几名手持棍棒砍刀的混混冲入饭店门口的那一刻,饭店老板大猛也及时得到服务员的通知从二楼冲了下来,横身将几名凶悍的混混挡在了门口,他板着脸微微皱眉道:“何二,你们这是要砸哥的场子是不是?” “大猛哥,场子砸了兄弟我给你赔,今天必须得教训那俩小子。”领头叫做何二的青年看起来三十出头,梗着脖子毫无惧色地说道。 大猛不慌不忙地叼了颗烟点上,道:“不行,回头我可以给你们几个兄弟摆酒,给个面子吧。” “大猛哥,兄弟我的面子可丢了啊。”何二不为所动地说道。 “出了饭店门,你们杀人老子也不管。”大猛咧嘴冷笑一声,语气变得狠戾起来,道:“但他们在我的饭店里,就是我的顾客,你们谁敢进我的店里砸人,我就跟谁玩儿命……何二,我要是带人去砸你的歌舞厅,你乐意吗?” 何二瞪眼正待要说什么,并大步要往里走的时候,却被身旁两名同伙拽住: “二哥,咱们去外面等。” “给大猛哥一个面子,就不信他们能一直待在饭店里面不出来!” “就是……” 何二有些不甘地抬起手里一米长的钢管指了指大猛,狰狞道:“你行大猛,今儿我卖你面子,我在外面等,你有本事就把他们留在你这里别出门!” “随便你。”大猛伸手送客。 何二带着人转身走了出去。 这时候,表面凶悍狰狞,实则内心里也有些忌惮的李志超,被苏淳风拽着劝回到了之前那张饭桌旁坐下。 三名女生也神色惶恐的坐在了那里。 黄薏瑜掏出手机:“我们报警吧。” “嗯。”苏淳风点点头——警察来了之后,三名女生自然能平安无事地回到黄薏瑜的家中。 不过,他和李志超…… 张丽飞道:“可是你和李志超怎么回去啊?就算警察来了,他们在饭店门口不能把你们怎么样,还会一路追你们啊。” …… …… 242章 是男人,让女孩子先走 “没事,一会儿警察来了你们先走。”苏淳风看似毫不担心地微笑着说道。 拿着手机的黄薏瑜犹豫不决。 王海菲紧紧挽住了苏淳风的胳膊,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李志超正待要说什么时,饭店老板大猛走了过来,苦笑着拿出两包红塔山香烟放在了桌上,坐下轻声道:“两位兄弟,三位大妹子,实在是抱歉,让你们在我这店里吃饭时受了惊吓……说真心话,你们只要在我店里,我肯定不能让你们受了欺负。可刚才你们也听到了,何二那帮人看样子不会善罢甘休,你们一直躲在我这店里也不是个办法。”说到这里,大猛神色间闪过一抹疑惑,道:“之前和你们发生冲突的几个人,只是何二的兄弟,按说何二不至于因为这点事非得亲自来跟你俩过不去。我再去跟他们说说吧,尽可能替你们求情,小事情没必要搞得太大。” “不用了,您的好意我们心领。”李志超嘴角一咧,阴狠地说道:“刚才叫何二的那孙子,去年在演武楼大街上被我捅过两刀。” 大猛当即愣住,他意识到,这梁子没法了结。 苏淳风微微侧头,凑到李志超耳边小声道:“去一旁给赵山刚打个电话。” “我不知道他手机号。” “拿我的手机打。”苏淳风掏出手机递给了李志超。 李志超有些诧异为什么苏淳风自己不打,反而让他打这个电话,不过也没多问,接过手机往一旁走去。 这时候,大厅里许多吃饭的顾客已然因为刚才的那一幕而颇显紧张,生怕被殃及池鱼般结了帐走人。 大猛看着表情平静毫不紧张,似乎成竹在胸的苏淳风,心中难免会有些惊讶。这个穿着邋遢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小伙子,在之前的冲突即将发生时,却带给人一种极为震撼的感觉——他没有如其他年轻人那般,在激烈的殴斗冲突爆发前,因为高度紧张或者神情暴躁或者紧张惶恐,反而平静如水一般。 现在,苏淳风更是好像根本没有意识到身处在几乎无解的险境中,神色平静淡然地关心着三名女生,而且还同意报警。 按理说,年轻人既然选择报警,就说明他怕事,不想惹事,会紧张慌乱。 但大猛感觉不到面前这个年轻人有丝毫紧张畏惧的模样。 久经世故的大猛,很清楚这类人往往是最可怕的。 俗话说咬人的狗不叫唤——大猛以前有个兄弟就这样,出手极为狠辣且根本不计后果,当年大猛入狱的时候,那个兄弟被执行了死刑。 现在,大猛可不希望在自己这个店里或者店门外,出人命。 “这位兄弟。”大猛好心道:“我得提醒你一句,这种事情即便是警察来了,他们也照样敢对你们动手……因为何二在这片区域混得很开,当着警察的面打了人,充其量也就是花点钱摆平,再有俩兄弟被拘留几天而已。” 苏淳风闻言微微皱眉。 他并不清楚赵山刚是否能摆平何二这号人,因为这年头能在县城里开一个上档次的歌舞厅场子,而且还敢直言挑衅大猛的主儿,绝非善类。一旦因此爆发激烈的混战,难免会造成不必要的伤亡,甚至会殃及女孩子。 想到这里,苏淳风便说道:“老板,您帮忙去跟何二他们说一声,让几个女孩子走,我和我的兄弟留下。” “难办。”大猛摇了摇头。 “你告诉何二,这位是咱们县华盛建筑公司老板黄汉正的孙女,让他自己掂量掂量……”说着话,苏淳风指了指黄薏瑜。 黄薏瑜轻咬嘴唇,神色复杂。 大猛愣了下,点头道:“好,我去跟他们讲。” 他起身刚走,李志超就走了回来,凑到苏淳风耳边小声道:“山刚在平阳市,不过他说没事,不出十五分钟他的人肯定能到。” “嗯。”苏淳风点了点头。 赵山刚说没事,并不等于他就能轻松摆平这件事。不然的话,他也不会说不出十五分钟他的人肯定能到的话了。 李志超很显然也明白这一点,他狞笑着拿起摇把转悠着说道:“有些日子没动手了,还怪痒痒的。” “你们别和人打架。”黄薏瑜被李志超的表情吓了一跳。 “淳风……”王海菲惊恐不安地搂紧了苏淳风的胳膊。 张丽飞亦是一脸惶恐,不知所措。 很快,饭店老板大猛从外面走了进来,神色间略显不快和无奈地说道:“两位兄弟,何二的意思是,让你们俩去给他道个歉,尤其是这位兄弟,给他磕个头,自己扇俩嘴巴子,这件事就算扯平了。”大猛看向李志超。 “扯淡。”李志超冷笑着眯起了眼睛。 苏淳风却是微笑着说道:“他答应让这三个女孩子先走了吧?男人的事情,男人解决……” 大猛摇了摇头。 “他还真活腻歪了。”苏淳风不禁恼怒之余也有些诧异——既然提及了华盛公司的老总黄汉正的大名,一个地痞流氓头头竟然敢不予理会?按理说他应该清楚黄汉正的大儿子和大儿媳可都是政府高官啊,这不是找死吗? 但越是这样的人,反而越可怕。 大猛看着李志超,劝道:“兄弟,能软能硬是条龙,别跟他们斗气,犯不上的。韩信还曾受胯下之辱,来日方长,何必计较一时长短……” 李志超狰狞笑道:“谁给谁跪下还不一定呢。” 苏淳风没吱声——他不希望群殴事件爆发时,有女孩子在场,那样的话一旦事情闹大了,对女孩子的名誉不好——这年头在人们心目中,和小混混群殴的必定是混混,而和混混们在一起的女孩子……能是好女孩吗? 黄薏瑜气呼呼地掏出手机,道:“我给我爸打电话!” 苏淳风没有制止。 恰此时楼梯口有人喊道:“薏瑜,你怎么在这里?” 几人循声望去。 只见刚从楼上下来的几个人中,一名穿着休闲装的中年男子大步走了过来,竟然是黄薏瑜的二叔黄坤。他走到桌前,看到苏淳风和王海菲就忍不住皱了皱眉,斥道:“薏瑜,你怎么和这小子在一起吃饭?简直是胡闹!” “二叔,他们都是我同学。”黄薏瑜尴尬道。 黄坤本来心里对苏淳风就充满了厌恶和记恨,此时再看他以及旁边那小子穿着邋遢吊儿郎当的模样,就愈发厌恶,道:“吃完饭了,怎么还不回去?” 黄薏瑜急忙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和现在所面临的情况简单讲述了一遍,道:“二叔,那些混混人渣都坏死了。” 旁边的饭店老板大猛松了口气。他虽然没见过这位黄先生几面,也不知道其人是谁,但却很清楚这位黄先生身价不菲,而且和金州县道上许多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有结交,听着黄汉正的孙女喊其二叔,想来就是黄汉正的二儿子了。有他在,那么处理今晚这件事情,想来应该没问题的。 “何二?”黄坤皱了皱眉,道:“薏瑜,这种人不好惹,你跟我走吧。” “二叔,你真好。”黄薏瑜激动得兴奋不已。 “我只能带你走,其他人不管。”黄坤冷冷地说道:“以后别乱结交朋友,传出去让人怎么看你,怎么看你父母?” 黄薏瑜不禁有些失望:“二叔你……” “跟我走!” “我不走!”黄薏瑜生气了。 “你不走,我现在就给你爸妈打电话!”黄坤厉声呵斥道:“走!” “二叔!” 黄坤神色阴冷地看了眼苏淳风和王海菲,冷哼道:“你不走就在这儿待着吧!”说罢,他大步转身离去。那边几个和黄坤一行的人,都有些诧异地迎上前询问黄坤发生了什么事情,一边说说笑笑地往外走去。 看着气得流出眼泪的黄薏瑜和另外两名格外紧张害怕的女孩,东来顺老板大猛劝慰道:“姑娘,你带着俩女同学走吧,你二叔虽然生气,但到外面肯定会和何二打声招呼,所以他们不会把你们女孩子怎么样。” “对,你们先走吧。”苏淳风微笑着说道,目光隔着窗户看到外面,黄坤一行人走到了路边,和领着二三十号混混站在那里的何二,颇为熟稔地说了些什么。 何二大咧咧地挥挥手。 黄薏瑜也看到了这一幕,扭头道:“你和李志超怎么办?” 王海菲搂着苏淳风的胳膊不放手。 张丽飞也一脸倔强地不肯走。 “没事,一会儿我们的救兵就来了。”李志超毫无所惧反而有些兴奋地笑着说道:“你们是女生,先走吧。” 苏淳风轻轻挣开王海菲的胳膊,柔声道:“走吧,赵山刚一会儿就来。” “可是……” “快走吧。”苏淳风拍拍她的小手。 赵山刚的大名,无疑是相当管用的——尤其是见识过赵山刚以及手下人有多么凶悍狠戾的张丽飞,想想现在这般情景和紧接着可能爆发的群殴,内心里不由得代入到了电影情节中,觉得这时候可不能做拖后腿连累男主角的女角,便伸手拉着王海菲起身,道:“海菲,我们先走,留下来反而会让淳风他们更担心。” 苏淳风愣了下,笑道:“对对,你们先走,一会儿我给薏瑜打电话报平安。” “淳风……” “快走吧。” 黄薏瑜仍旧犹豫不决,却也被张丽飞拉着往门外走去。 …… ps:十二点之后有一章~ 243章 真不想混了就开战 大厅里,还没有离开的那些顾客们,都面露同情之色地看着苏淳风和李志超。 常年在这一带居住生活或者经商做买卖的人,当然都清楚对面那家“乐炫歌舞厅”的年轻老板何二,是什么人。 苏淳风和李志超、饭店老板大猛走到了门口,隔着玻璃门向外看着。 黄坤一行人已经坐进了三辆轿车内。 黄薏瑜、张丽飞、王海菲三人走到外面,惶恐不安紧张万分地快步往黄坤所在的那辆黑色尼桑蓝鸟牌轿车走去。 然而就在此时,何二一挥手,几名凶悍的手下拎着刀棍狞笑着走向三位女生。 苏淳风见状大惊失色,脑海中飞快地闪过了黄坤之前所说的那些话以及他那副阴冷的神态——狗日的黄坤,他让何二只放走黄薏瑜,另外两名女生不能放走,随便他们玩儿!一念至此,苏淳风毫不犹豫地大步冲了出去。 “哎淳风!”李志超拎着摇把赶紧追了出去,心里暗骂:“妈的,该死鸟朝上,豁出去了!” 东来顺老板大猛无奈地叹了口气。 饭店里的顾客们,也都起身涌到门口往外看去。 几个混混狞笑着挡在了黄薏瑜三人面前,其中一人往旁边侧了侧身,道:“黄总的侄女可以走,这二位大妹子留下,跟我们去舞厅聊聊吧。” “妹子,看你们认识那俩怂包,他们不行,跟哥哥去玩儿吧。” “绝对包你们玩儿得开心,哈哈。” 说着话,三名混混几乎同时出手强拉硬拽王海菲和张丽飞。 “呀,你们放开!” “混蛋!” 三名女孩几乎同时挥手乱打,转身就要跑。 几个混混没有理会黄薏瑜,全都伸手拽住了王海菲和张丽飞。 “放手!” 大喝声中,苏淳风如同一头发狂的猎豹般,眨眼间冲到几名狞笑着肆无忌惮的混混面前,三拳两脚便把几个手持刀棍却还没反应过来的混混给撂翻在地两名,另有两名混混也被打得踉跄着身不由己地后退。 一击得手,苏淳风随即拽着张丽飞和王海菲往后急退。 “我-操-你妈!”李志超大骂着冲上来,挥动摇把朝挣扎着刚爬起来的两名混混劈头盖脸砸了好几下,在他们的惨嚎声中又弯腰就地捡起一把砍刀,猛地朝着围上来的三名混混连连挥砍,其搏命般凶悍的攻击,让三个混混惊恐地后退避让。 那两名爬起来随即被砸倒在地的混混头破血流,蜷缩在地抱头惨嚎。 “回饭店!”苏淳风使劲把王海菲和张丽飞往后一拽。 两个惊恐万状中的女孩子怎么经得住苏淳风猛拽的力道,当即惊呼着踉跄后退倒在了饭店门口的台阶上。 苏淳风冲上前捡起地上一根钢管,拽着李志超往后撤:“快回去!” “走!”李志超本就是好汉不吃眼前亏的主儿,当即和苏淳风飞快后撤。 这一番突然的变故,彻底把站在路边的何二给激怒了,回过神儿来当即大怒着吼道:“给我弄死他们!”喊罢,他当先拎着钢管怒目圆睁地大步往东来顺饭店门口跑去。 二十三号混混们也都大声怒骂着向前冲。 饭店里。 大猛抬手狠狠地拍了下自己的额头,他还真犯不上去和何二那些人拼命。便不由分说地冲到门口拽住两名已经被眼前一幕吓得惊声尖叫的两名女孩,转身就往回走,一边道:“快跟我上楼!”他心里明白,这次群殴已经不可避免,别让俩女孩子遭了殃就好,那两个看起来身手不错又凶悍的小伙子,他就有心无力了。 苏淳风右手攥着钢管,李志超一手持刀一手拎摇把,站在台阶上稍稍靠门里侧的地方,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气势。 只是他们清楚,这不是演电影…… 真正的群殴上来就是挥刀猛砍狠捅、挥棍乱砸,两个人怎么可能挡得住一拥而上的混混对他们的殴打? 李志超一颗心都悬到嗓子里了,心中暗骂:“死在这儿了,妈的!” 这一刻,苏淳风右手持刀,左手掐决,心中默念术咒,以一种旁人根本看不出什么异常的前后斜错的脚位站立,双目微眯直视大步冲来气势汹汹的何二一伙混混们。在他们距离饭店门口还有四五米远的距离时,苏淳风双眼猛然暴睁,目光如电,气势滔天地怒吼一声:“谁敢上前受死!” 若平地起惊雷,似虚空敲金鼓! 吼声直透人心扉,目光直慑人肝胆! 诡术,镇魔吼! 修为足够高的诡术传承者,施展出这种术法的话,可以在极短时间里远距离震慑数名术士。在诡术的传承中,镇魔吼号称以一敌百。虽然实际上是指修为达到炼气后期之境的时候,才能够以一敌对百名普通人,但针对几名同境界的术士,镇魔吼也足以让同境界修为的术士,短暂失神——斗法过程中可谓是凶险万分,稍有差池就会身死道消,更不要说被镇魔吼撼动心扉失神了。 只不过这种术法的弊端是,必须修为达到炼气后期之境才能施展出来,否则修为不到强行施展的话,极为消耗自身本元并引来天地自然反噬,造成严重内伤。而且,镇魔吼之类的术法动静太大,一般情况下对术士又没什么实际杀伤力,对普通人的话又完全没必要,得不偿失,所以极少有术士使用。 现在,苏淳风却是靠自己极高的心境修为,强行施展出了镇魔吼。 他心里很清楚,以自己目前的修为施展镇魔吼,肯定无法对这些混混们造成直接的伤害,但至少能够短暂地震慑住他们…… 这就够了! 因为,他听到远处传来了几乎要响彻这座县城的摩托车和汽车飞驰中引擎咆哮的怒吼轰鸣声。 他知道,那应该是赵山刚的人,来了! 在镇魔吼强大的威慑效应下,一群气势汹汹的混混们纵然是已经汇集起了一股强大的势,但依旧没能抵挡住镇魔吼的震慑之威,纷纷惊恐万状心神恍惚地后速退。唯有何二意志力较为强悍,只是稍稍愣了下,随即怒骂着挥起钢管冲了上来。 李志超怒目圆睁以硬碰硬地挥刀砍了下去。 铛铛! 两声刺耳的金铁交鸣…… 手拿钢管的何二发现自己的兄弟没有一拥而上,当即蹬蹬蹬后退了几步暂避锋芒。 轰…… 引擎的咆哮声中,刺目的灯光晃动,一辆红色夏利轿车从东来顺饭店南侧的斜道口轰鸣着驶来,直冲向东来顺饭店大门口。 何二见状大惊,急忙后退躲避。 冲下台阶的李志超也急忙退回避让。 吱嘎! 夏利轿车在门口处急刹车停下来。 穿着黑色背心,迷彩长裤的谭军推开驾驶位的门大步走了下来,另外还有三名彪形大汉气势汹汹地拎着刀棍从车上先后下来站到谭军身旁,挡住了何二一伙人。 谭军右手拎着把砍刀,却是很客气地说道:“何二哥,不好意思啊。” 何二皱眉冷冷地说道:“谭军,你他妈这是什么意思?” “没别的。”谭军左手一抬,大拇指向后指了指,傲慢地笑道:“那两位是我们刚哥的兄弟,不知道他们和何二哥你有什么过节,刚哥让我来跟你求求情,给个面子,让这两位兄弟走人,明天刚哥从市里回来后,给你摆酒致谢。” “放屁!”何二手中钢管一指谭军身后,道:“那俩逼玩意儿去年就他妈捅我两刀,今天又把我的几个兄弟打了,我给个鸡-巴面子!” 谭军狞笑道:“何二哥的意思是,不打算给兄弟这个面子呗?” “我告诉你谭军,赶紧他妈带着你这几个兄弟滚。”何二怒气冲天地吼道:“不然老子连你们一块儿打!” 谭军啐了口唾沫,道:“仗着人多啊?” 话音一落,就听着马路边再次传来了刺耳的长长的刹车音,两辆小型厢式货车停下,箱货车门打开,从车厢里还有司机驾驶室中,呼啦啦冲下三十多号持刀拎棍的青年,一个个彪悍气十足地往谭军这边快步走来。 这还不算完,一辆又一辆大大小小的摩托车或单人独骑,或两人、甚至三人,轰鸣咆哮着飞快驶来,在东来顺饭店门前停下,顷刻间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 一些摩托车不得已只能停在路边。 一个又一个……加起来绝对超过一百多号青年,全都杀气腾腾气势汹汹地冲过来,把何二一伙人团团包围住了。 数十辆摩托车没有熄火,引擎轰鸣着震耳欲聋。 一道道强烈的摩托车大灯光束,还有路灯和东来顺饭店门口的大灯,以及对面乐炫歌舞厅的霓虹灯光,将这里照得通明中又有些炫目的斑斓…… 摩托车、轿车、挨挨挤挤的人群。 就像是一个大集会般。 十字路口过往的行人车辆,都放缓速度往这边好奇地张望着。 站在东来顺门口台阶上的李志超兴奋得都颤栗了起来,他恨不得马上冲过去与人厮杀。忽然觉得肩膀一沉,却是苏淳风扔掉钢管用胳膊揽住了他的脖子,并且将身体的压力整个都挂在了李志超的身上,轻声道:“志超,扶着我。” “你怎么了?”李志超大惊:“是不是受伤了?” “没,太紧张。”苏淳风咧嘴笑笑,神色有些苍白,额头上冷汗直冒。 “哦。”李志超一脸诧异。 此时,谭军神色得意地扫视着围拢过来的上百号兄弟,微笑道:“何二哥,咱们可是一向井水不犯河水的,要打吗?” “你他妈仗着人多吓我啊?”何二梗着脖子毫无惧色地吼道。 只是他身后的那二十多号人,却都是面露惊惧,紧张不安起来,甚至有几个站在最后面的,悄无声息地偷偷要溜走。结果都被谭军带来的人瞪着眼举起刀棍给吓得又退入到自己的队伍中,神色惶恐。 谭军正待要说什么,腰上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掏出手机附在耳边:“嗯,刚哥放心,咱们的人都赶到了,淳风兄弟没事。” “好,好。” 谭军点了点头,迈步走到何二的面前,把手机递过去微笑道:“何二哥,我们刚哥想和你说几句话。” 何二脸色不忿地哼了一声,却还是接过了手机,直接怒道:“赵山刚,别说我何二不给你面子,你要保的那俩鸡-巴玩意儿去年捅了我两刀,刚才又把我的几个兄弟打伤了,今天我要是不把他们给打了,以后我在金州县城还怎么混?” 手机里传出了赵山刚极为平静的声音:“何二,你要是真不想混了,就开战吧。” “你什么意思?”何二怒道。 “我话说得很明白。”赵山刚淡淡地说道:“听说你那乐炫歌舞厅的生意不错,很红火,我对开歌舞厅也挺感兴趣……不过你应该知道,我赵山刚出来混,从来不干那种强买强夺的事情,所以何二,别给我借口,行吗?” 不知道是因为天热还是过于激动的原因,何二额头上突然间就生出了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他咬着牙犹豫了半晌,语气有些发颤地说道:“山刚,你不能让我说不起话!兄弟们都在这儿呢。” “回头我给你摆酒,以后让我的兄弟们多去给你捧场。” “行!”何二咬了咬牙,又有些心悸地转身朝着自己一帮兄弟,大声对手机里喊道:“山刚,今天哥哥我给你这个面子!” 说罢,他转身阴沉着脸满是不甘地把手机递给了谭军。 何二给自己下台阶的言语和行为,谭军岂能看不出来,只是他没有道破而已,接过手机和赵山刚又说了几句话之后,便挂了线,朝着拥挤围拢一圈的兄弟们喊道:“行了,兄弟们去对面舞厅玩儿吧,刚哥说了,今晚他包场!” “好嘞!” 一百多号原本还气势汹汹面色狠戾的年轻人,顿时欢呼起来。 何二手下那二十多号混混们,心里全都松了口气,有的眼泪都流出来了,赶紧擦拭掉,暗暗庆幸着:“妈的,幸亏没打起来!” 两个头破血流的家伙,却是一脸的惊讶,这就算完了? 头上的伤,怎么算? “走,回去!”何二垂头丧气地一挥手,耷拉着脑袋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心有余悸地从人群中闪开的通道间走过,往路对面走去。 …… …… ps:这章字数多点,今天白天有事要出门,所以提前码出来,第二更可能还得到晚上了——求月票!!! 244章 那小子好胆 数十辆摩托车轰鸣着,上百号社会青年叫嚣着、呼喝着…… 东来顺饭店门口,很快便恢复了之前的安静。而对面乐炫歌舞厅门前,却是被摩托车和混混们挤得满满当当,热闹非凡。 谭军笑呵呵地从夏利轿车前绕过来,道:“淳风,没事吧?” “嗯。”苏淳风微笑着松开了李志超,脸色虽然还有些苍白乏力,但毕竟他现在的修为境界已是固气初期,且相当稳固了,所以在短暂的歇息过程中默念术咒运转心法,汲取天地灵气补充修复体内的创伤,即便是不能够完全恢复如初,却也不至于憔悴到非得让人搀扶。他走下台阶和谭军握了握手,道:“麻烦你了,军哥。”说着话,苏淳风似有意无意间,往不远处黄坤乘坐的那辆黑色尼桑蓝鸟轿车看了眼。 “客气了不是?”谭军大咧咧地说道:“走,一起到对面玩玩儿吧?” 苏淳风婉拒道:“我还有事,就不过去了。” “那行,别的也没什么事,我先过去了。”谭军潇洒地挥挥手里的砍刀,招呼三个兄弟上了车。 苏淳风招手道:“回见。” 夏利轿车响了两声喇叭,轰鸣着向对面的乐炫歌舞厅驶去。 李志超站在一旁激动不已地说道:“淳风,你说之前赵山刚在电话里跟何二说了些什么?瞧把丫给吓成了那副怂包模样。” “谁知道呢?”苏淳风笑着摇摇头。 此时,黄坤所乘坐的那辆黑色尼桑蓝鸟轿车后面,黄薏瑜目瞪口呆的站在那里——刚才那些数不清的混混们涌来的时候,她惊慌中出于本能地想要逃到二叔的车里面,但想到那几个混混放过她却不肯放王海菲、张丽飞离去,肯定是二叔和那个叫做何二的混混头目打过招呼。所以黄薏瑜便有些赌气般站在了车后面,目睹了这起事件从剑拔弩张随时都会爆发大规模冲突,到顷刻间销声匿迹,双方在针锋相对毫不相让的过程中,一个叫做赵山刚的人打来一个电话,就使得他们握手言和了。 “薏瑜,上车!”黄坤推开车门往外探头喊道。 “哼!”黄薏瑜回过神儿来,绷着嘴瞪了眼二叔,忿忿地跺了跺脚,转身往饭店门口快步走去。 蓝鸟轿车内。 坐在后排座位上的黄坤,神色间略带着些不忿和讶异地自言自语道:“看不出来,那小子还有点儿来头嘛,能把赵山刚的人马都搬来……” 驾驶位上的司机,是一个看上去二十八九岁的青年,他扭头道:“黄总,赵山刚的水泥制品厂,可是咱们养着的。” “你是想说,以后不再和赵山刚的水泥制品厂合作?” “当然。” 黄坤摇摇头,笑道:“一点小事情而已,没必要,赵山刚他本人又不知道。再者说了,赵山刚的人对我们来讲还是有用出的,因为,由他们提供水泥制品,我们的工程项目在施工过程中就能少许多麻烦,他们会主动出面解决。” 司机了悟般点了点头。 华盛公司每年在承接下金州县城的各种工程项目之后,在动工建设的过程中,难以避免地会遇到许多他们不便又不好解决的小麻烦,比如钉子户、一些地痞碰瓷讹诈阻挠施工等等。而如果有赵山刚的水泥制品厂供料,那些负责送货的人,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替华盛公司解决这类小麻烦。 然而司机却并不知道,其实除了这个原因之外,心胸狭隘睚眦必报的黄坤,内心里还是有些忌惮赵山刚的。 如果莫名其妙不用赵山刚水泥制品厂的产品……这类人别的本事没有,捣乱的本事却足够——在工地寻衅滋事阻挠施工都是小事,他们甚至会直接干涉其它企业对工地上的材料供应! 有道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和赵山刚这类人打交道,就是这样。 “丛群,你在想什么?”黄坤忽而道。 坐在副驾驶位置的,是一名三十多岁年龄的青年,个子不高,身材略胖,剃着平头,脖子因为短粗的原因,坐在那里放佛直接往两个肩膀上放了颗脑袋。他一直都在微皱双眉注视着东来顺饭店门口那名长相白净,身材瘦削的年轻人。 此刻听得黄坤问话,丛群才扭头道:“唔,没想什么……只是觉得那俩小子,确实很有胆量,面对强敌竟然敢主动出击。” “年少气盛,不知天高地厚而已。”黄坤神色厌恶地说道。 丛群笑道:“黄总似乎对他们,很有成见啊。” 黄坤有意无意地看了眼司机,道:“还记得上次老爷子生病那回吧?就是这个白白净净的瘦小子,给薏瑜出得偏方,妈的,也不知道从哪儿学来的。” 司机自然听不明白这句话里隐含的深意。 “哦?”丛群故作诧异,随即神色轻松地笑道:“民间确实流传有许多偏方,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黄坤神色间有些不快,挥手吩咐道:“走吧。” 司机问道:“薏瑜小姐呢?” “不用管她。”黄坤挥挥手往后一靠身体,双目微阖,似酒意有些上头。 蓝鸟轿车缓缓驶离。 …… …… “淳风,你没事吧?”黄薏瑜步履匆匆地走到饭店门前,充满关切地询问道。 苏淳风微笑着摇摇头。 此时王海菲和张丽飞也从饭店里面走了出来,她们脸上的惊恐之色还未消退,又有些心有余悸般四处张望着——之前她俩身不由己地被饭店老板大猛好心拽进店里,往楼梯口跑的时候,外面传来了苏淳风那一声骇人心魄的怒吼。于是她们二人和饭店老板,几乎同时站在楼梯口,和饭店一层大厅里的那些顾客们隔着玻璃门向外看去,亲眼目睹了几乎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一幕。 太震撼人心了。 当谭军驾车横档在何二那群人前面,随后数不清的彪悍混混们围拢过来,饭店门前数十辆摩托车轰鸣,上百号混混们气势汹汹将何二的人全都包围起来……那一刻,王海菲和张丽飞,饭店老板大猛,才豁然想起,从冲突一开始,苏淳风就没有丝毫畏惧和紧张之色,仿若成竹在胸,压根儿不把那些地痞混混放在眼里。 果然,在最危险的时刻,形势陡转。 起初嚣张霸气的何二,在大势之下,不得不垂头丧气地灰溜溜带着人离去。 这一招翻云覆雨手,似乎被年轻的苏淳风施展得淋漓尽致。只不过任何人都不会想到,黄坤会做出那般卑劣无耻的小人行径,才使得王海菲和张丽飞跟随黄薏瑜离去时,出了些小小的茬子。 这时候饭店里的顾客们也都议论纷纷着,简直难以置信——那位穿着邋遢看似家境条件堪忧,考上京大的乡下穷才子,竟然能一个电话招来那么多社会上的混混们,把对面乐炫歌舞厅的老板,大名鼎鼎的何二,都给镇住了! 这得多大能耐? 站在台阶下,黄薏瑜泪眼朦胧,充满歉疚地说道:“对不起,我,我没想到我二叔他……” 苏淳风笑着摆了摆手。 张丽飞和王海菲走下台阶,一左一右地挽住了黄薏瑜的胳膊,轻声宽慰着她:“薏瑜,你别内疚了,我们现在不挺好的吗?” “是啊,这事不能怪你。” 几人正说着话呢,饭店老板大猛从里面大步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七十多块钱递到黄薏瑜手边,充满歉疚地说道:“实在抱歉,今天在我的饭店里让你们受了惊吓,还好有惊无险……这顿饭算我请的,给两位兄弟、三位妹妹赔不是了。” “不用不用。”黄薏瑜赶紧推辞。 大猛却是不由分说地将钱塞到了她的手里,一边看向苏淳风和李志超,竖起大拇指赞道:“两位兄弟,哥哥我佩服啊!” “小事一桩。”李志超得意地昂头说道——能让这位曾经凶名赫赫的金州县大混子竖大拇指说一声佩服,这让李志超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满足。 苏淳风微笑着摆摆手。 站在饭店门口几个人闲聊了几句,待三位女生的心态终于从之前的高度紧张和恐惧中放松下来后,苏淳风和李志超便和她们告辞就要回去。未曾想受到之前事情的影响,张丽飞和王海菲都不想再住下和黄薏瑜一起去逛夜市了。 黄薏瑜客气地挽留了几句后,只好和张丽飞、王海菲道别。 其实,她也没有逛夜市游玩儿的心情了。 农用柴油三轮车突突突地冒着黑烟,向107国道方向驶去。 驾车的自然是李志超。 苏淳风和张丽飞、王海菲都坐在后面的车斗宽边上——好在是把猪卸了之后在屠宰场就把车斗清洗过,来饭店时又到加油站好好清洗了一番。不然的话,实在是让两位漂亮的女生难以入座啊。 即便如此,三轮车上还是弥漫着一阵阵的臭味儿。 一路上四人说说笑笑,倒也欢畅。 当农用三轮车突突着行驶至石丰路口的时候,苏淳风招呼李志超停车,然后跳下车道:“志超,你先送她们俩回家,一会儿再拐回来接我。” “你干啥去?” 黑暗中,苏淳风一脸的不好意思:“闹肚子……” 两名女生都忍不住掩嘴失笑。 李志超哈哈大笑道:“那行,我送她们回去后再过来接你,用帮你买卷纸吗?” “不用,我身上带着呢!”苏淳风道:“你回来时到徐庄桥那里吧,我一会儿自己溜达着往那边走……”说着话,苏淳风已然从大路边跳到农田里,在漆黑的夜幕下往远处小跑而去,似乎憋不住了。 …… 245章 对不起,你必须死! 银月如钩,繁星棋布。 107国道上来往车辆轰鸣,刺目的光束不断交割撕裂着朦胧静谧的夜幕。国道两侧的农田里,玉米苗已然长起了一米多高,挨挨挤挤郁葱茂盛。 苏淳风缓步行走在青纱帐中,一边默念术咒,运转心法,导引农田间浓郁的天地灵气向自己附近汇集,并加速汲取——从县城里归来这一路上,他坐在三马子后斗上,尽全力快速修复体内的伤势,补充本元和精神之力。以至于在和张丽飞、王海菲、李志超对话时,他都有些词不达意,答非所问…… 本来三人对此还有些纳闷儿呢,现在可算明白了怎么回事:“感情苏淳风这是闹肚子给憋得心慌意乱了。” 夏日里田间多蚊虫。 然而穿着大裤衩和背心、拖鞋的苏淳风,所过之处两米方圆内,却是没有一只蚊虫飞舞。便是那些趴伏在玉米苗上的害虫,也悉悉索索慌乱不已地企图爬开,纷纷掉落,有的因为走不及,又承受不住天地灵气的密度骤然提高而瞬间死亡。 坐着农用车刚出县城的时候,苏淳风就察觉到后面有一辆出租车在跟踪他们。 而最有可能跟踪他们的,必然是和黄坤同坐在一辆轿车里的那名术士。 之前,和何二等人爆发冲突,在苏淳风施展出镇魔吼时,那名坐在轿车里的术士立刻就断定,苏淳风是术士,只是一直都在以术法掩藏着自身的术法气息不为人所知。而那时候,苏淳风也并不知道同样以术法掩盖自身气息的那个矮胖子是术士,直到他施展出镇魔吼,矮胖子在不知镇魔吼底细的情况下,仓促间施术抵抗防止被镇魔吼伤及,这才让苏淳风察觉到了有术士的存在。 那一刻…… 身份暴露的苏淳风,内心里高度紧张。甚至于,都生出了把黄坤以及手下那名术士全部灭口的念头。 但当时情况下,他根本没机会去做这些事情。 眼角余光注意着黄坤和那名术士乘坐的蓝鸟轿车缓缓驶离,苏淳风判断,那名术士只要稍稍有些心计,应该不会马上把苏淳风是术士的消息告知黄坤。原因很简单,黄坤此人心胸狭隘睚眦必报,且本性卑劣,不但极为无耻地做得出让一群混混加害两名素不相识的女孩子的行为,就连亲爹他都想要加害…… 这样的人,谁不得防范着他? 不过,有道是蛇鼠一窝,既然能和黄坤混在一起这么久,那术士也他妈不是好东西。所以苏淳风当时就想,有必要尽快找个机会,把黄坤身边这名术士给干掉。没想到刚出县城,就发现了那辆不慌不忙远远缀在后面的出租车。 除了那个术士,苏淳风想不到还会有谁来跟踪。 所以他情不自禁地在心里感慨不已,有道是“瞌睡的时候送枕头,想吃奶就来了个妈……”世上竟然还有这种好事,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一时间心性善良的苏淳风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杀机,都消退了许多。 这个混账术士,找我干什么? 作死? 苏淳风百思不得其解。 他确信,那名术士坐在出租车里肯定看到他从农用车上下来了。那么对方也应该清楚,自己的跟踪行为已经被发现,所以如果真有什么事,就下车说话吧——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正适合身份神秘的术士们洽谈机密。 眼睁睁看着那辆出租车没有丝毫停顿地驶过了石丰路口,苏淳风也没怎么在意,他转身往农田中更深的地方缓步走去。 几分钟后。 一个矮胖的身影在夜幕下步行出现在了石丰路口。 然后矮胖的身影稍作犹豫,便迈步向东南方向的农田中走去。因为他借着月光星芒,隐隐约约看到了那个缓步行走在田间的瘦削身影。 大约走出了百多米远,抵达一条窄窄的田间小路上,苏淳风挺下脚步。 可以肯定,晚上从公路上哪怕是灯光直射照来,也无法看清楚百多米外的青纱帐中,有人站立交谈的身影。 苏淳风神色平静地看着不慌不忙穿越青纱帐向这边走来的那名矮胖青年,同时暗吟术咒,心法运转——虽然因为之前越级施展镇魔吼,从而让他遭遇强烈的自然反噬身受内伤,但术法修为已达到固气之境的他,从金州县城至此一路上全身心投入到修复伤势补充本元的修行中,所以现在也能勉强发挥出两成的功力。 两成,足够杀死这个术士了。 凭借着强大的心神修为和丰富的经验,苏淳风在对方施术抵挡镇魔吼的一瞬间,就知道了对方的修为,是净体后期大圆满。 修为差一大级…… 碾压的优势。 不过苏淳风虽然下定了将这个术士灭口的决心,可善良的本性还是让他有些优柔寡断——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不过是被人知道了术士的身份,就把人灭口,是不是太杀伐果断没人性了呢?陈献和钱明都知道我是术士,不也没灭口吗? 思忖间,那名矮胖的术士已然走到了小路上,距离苏淳风四五米远站定。 “你好,我叫丛群。”矮胖术士很礼貌地说道。 “你好。”苏淳风微微颔首:“我是苏淳风。” 丛群笑道:“既然这大晚上咱们能站在这荒郊野外田间相见,想必谁心里都明白了对方术士的身份。敢问,小兄弟师从何人?” “无师无门。”苏淳风神色谦逊,道:“不知丛大哥,又是师从何人呢?” “淮南小门小派,不值得一提。”丛群的话语虽然谦虚,但口气和表情却明显颇为傲慢自负,他摆了摆手,故作平易近人地说道:“苏兄弟,你我都是术士,所以有些话我就直言相问了,还望苏兄弟别介意。” 苏淳风道:“请讲。” “你,有没有把我是术士的秘密,说给别人听?” “没有。” 丛群笑道:“明人不说暗话,今晚你察觉到我施术,后来就没告诉你的朋友吗?尤其是,黄薏瑜。” 苏淳风摇了摇头,道:“这种事情我向来口风极紧,哦对了,丛大哥,你有没有把我是术士的秘密,告诉别人,尤其是……黄坤呢?” “当然不会。”丛群哈哈一笑。 “果真?” “你也没骗我吧?” “哈哈……” 俩人都笑了——似乎下一刻他们就该勾肩搭背做一对快乐的小伙伴,相互交流下术法经验,再留下联系方式以后多多勾搭了。 但丛群忽而又正色道:“苏兄弟,上次黄汉正得病,你看出点儿什么门道了吧?” “嗯。”苏淳风点点头,道:“不止是我,铁卦仙程瞎子也看得出来。” “苏兄弟,你没对别人说吧?” “当然没有。” “可是我很不放心啊。”丛群一双小眼睛眯缝了起来,神色间充斥着阴冷的狰狞,杀机顿起。 苏淳风打了个寒颤,道:“我发誓没有说出去!” “唉。”丛群背负着双手侧过身去,轻叹一声,语气低沉地说道:“你走吧,切记到了下辈子,不该说的,不要说,不该知道的,也不要知道。” “下辈子?”苏淳风歪着头道:“丛群,你怎么说话呢?” “你没听错,是指下辈子……”丛群神色平静淡然地扭头瞥了眼苏淳风,仿若屠夫看着一只将死的可怜小绵羊,继而再次转过头去不再看苏淳风,略带着些遗憾地说道:“很抱歉苏兄弟,你知道了我是术士,也知道了我这个曾经祸害过黄汉正将来肯定还会下手的术士,一直都留在黄坤的身边,而你又和黄薏瑜是关系不错的同学,好朋友。所以,我不能让你活下去了。” 丛群根本不把苏淳风放在眼里。 在他看来,苏淳风年仅十八九岁,术法修为高不到哪儿去。也正是因为修为不足,才会在慌乱中施展出那么一个看起来动静大却没啥实际效果的小小术法。而且,就是那样一个小小的术法所引发的自然反噬,就让苏淳风承受到极大的打击,神色苍白虚弱,浑身无力,明显是体力不支了。 所以丛群觉得,以自己的修为在苏淳风面前,那就是绝对的死神! 想杀就杀! “你真要杀我?”苏淳风有些惊喜般地问道。 “对不起,你必须死。”丛群有些心痛和无奈地长叹了一口气,微抬头仰望星空故作高人状,自然没有注意到苏淳风那颇为古怪的惊喜表情,他语气依旧淡然地说道:“我现在可以让你多活一会儿,往北走吧。” 苏淳风点头道:“这样等我走得远了,你再施术杀人,距离死者远,安全系数更高些,麻烦也会少一些……你还真够小心的。” “你懂得也挺多嘛。”丛群侧头用眼角的余光瞥了眼苏淳风。 “你就不怕我跑了?” 丛群冷笑着极为自信地说道:“你跑不了……” “也对,想跑也跑不了。”苏淳风点点头:“那我走了。”说罢,他神色消沉,步履缓慢沉重,似乎犹有不甘地往北面,一步步地走着。 十米,二十米,三十米…… 大概走出了约有四五十米远的距离时,苏淳风主动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左手掐决高举过头,右手前指虚空画符,心中默念术咒,唇口开阖间,声音轻缓飘渺地直达数十米开外的丛群耳畔:“对不起,你必须死!” …… ps:十二点之前争取再更,正在修改~ 246章 啰嗦的杀人 “对不起,你必须死!” 陡然间听到这句颇为熟悉,自己刚才说过的话,正准备施术击杀苏淳风的丛群豁然转身,目光阴寒地看向北面远处,在夜色下身影朦胧的苏淳风。 “垂死挣扎么?”丛群面露轻蔑的冷笑,右手从裤兜里迅速掏出八张符纸高高抛起,左手掐决口吟术咒,一边飞快地咬破右手食指尖随即闪电般向空中勾画两笔。只听噗噗噗的连串轻响声中,几乎快要落地的几张符纸诡异地燃烧出淡蓝色的火苗……符纸一燃,丛群同样唇口开阖,以术法催动轻微的话语声飘渺地传至苏淳风的耳畔:“本想让你死个痛快,可惜你偏要自讨苦吃。” “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为活下去而挣扎拼搏的权力和本能……”苏淳风语气平静,没有丝毫垂死挣扎时的决绝之意,甚至于一点点慌乱的意思都没有,他只是不慌不忙地用左手掐着手决,右手虚空画符,时而右手若兰花指采摘了一朵花瓣般快速回收,再伸出去继续采摘,轻描淡写,说不出的幽雅随心。 丛群口中轻喝一声:“疾……” 呼! 八张燃烧的符箓在长满碧草的田间小路上呈八卦形铺开,原本快要熄灭的火苗又陡然像是被泼了层汽油般轰隆一下窜起一尺多高。 无形的术法力量波动,犹若开闸泄洪时的汹涌洪水般,滚滚奔腾向苏淳风。 丛群冷笑:“只要你能忍得住无比的痛苦,我就大发慈悲,让你一直唠叨下去……” “我不是一个喜欢杀人的人,相反很厌恶杀人。”苏淳风没有理会傲慢自信又残忍的丛群,他掐决的左手从头顶上缓缓向前,向下按,一边淡淡地,语气中满是沧桑地说道:“你说,让我下辈子,不该说的不要说,不该知道的不要去知道……其实自从来到下辈子,我一直都很想找一个合适的人,说出许多不该说的话,但我又不敢,甚至做梦的时候都要加小心生怕说出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所以我很感谢你,今天能给我这个机会,让我把一些不该说的话,说出来。” 什么叫“自从来到下辈子?”丛群忽而感到后背有些发凉:“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说出这句话的同时,丛群改变之前想要慢慢折磨苏淳风致死的策略,陡然发起了迅猛的攻击!先前那些犹若洪水般滚滚奔涌着将苏淳风吞没的术法力量,再次掀起了汹涌的惊涛,开始狂暴地汇集幻化出千万道针芒,刺向苏淳风的体表气线、五官、思维! 苏淳风飘渺的声音又轻缓地传来:“我改变了许多,但有许多习惯或许是本性的缘故吧,依旧难以改变。虽然上辈子在奇门江湖上短短几年时间,我前前后后一共杀死了一百一十三人,但杀死每一个人之前或者之后,我都必须给自己充分的理由,哪怕是牵强地让理由显得充分些。因为我并不是一个好杀戮的人,但我又知道,许多时候不能心软,不得不杀。就好像这次,你要杀我的理由一样,我也很担心你把我是术士的秘密传出去,因为我本不该是这一世的人,也不应该是一名术士……所以丛群啊,无论如何你今晚都要死的。” 听着这般有些如老人絮叨般的话语,丛群浑身禁不住颤栗起来——他发现自己今晚遇到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恐怖的,拥有着神秘强大术法的鬼术士! 这个叫做苏淳风的年轻术士,有上辈子,有这辈子! 他两世为人! 如果换作十几秒钟之前,丛群或许还会认为苏淳风只是人之将死吓坏了精神错乱胡说八道。但现在,他知道苏淳风说得是真话。因为,苏淳风根本没必要对他这样一个将死的人,说什么假话,完全是把他当作一个绝对安全的倾诉对象,把内心里压抑了许久的惊天秘密,倾诉给一个很快就会死去的人。 而之所以能意识到如此恐怖的现实,是因为丛群发现,自己之前施展出的那些滔滔洪水般的术法力量,犹若石沉大海,根本没有引起丝毫动静。 随后他迅猛的攻击,也顷刻间像是打入了无尽的深渊之中。 他想要收回自己的术法力量,他想要斩断这些力量,想要趁着苏淳风还未发起攻击的时候,迅速抽身而退…… 但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抽身逃避! 就在不知不觉中,苏淳风的术法力量已经循着他的术法攻击力,无声无息地将他捆缚住。他肌肤的气线,体内经络,五脏六腑七魄,都被苏淳风的术法力量侵入,甚至于他的大脑思维中,都有了苏淳风强横的意念存在。 这,是一种极为恐怖的感觉! “丛群,你我原本素不相识,今天是第一次见面。”苏淳风话语飘渺,犹若在云端,又似在耳畔:“谢谢你,能给我这个机会倾诉心声,谢谢你,给了我杀死你的充分理由,让我不至于在今后的人生中,为此而背负着些许的自责。” “苏,苏兄……”丛群说不出话来了。 苏淳风原本就有些虚弱的脸色愈发苍白,额头上浸出一层细密的汗珠,他却是丝毫疲累的感觉都没有,双目中湛然有神,淡淡地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师从淮南锁江龙纵仙歌,可惜你的资质,入不得纵仙歌的内门。” 丛群彻底傻眼了,他想要哀求,却吐不出一个字来。 体内的气线,正在寸寸断裂。经络也开始急剧膨胀,五脏六腑和七魄都在以极高的频率大幅度地收缩、膨胀,收缩…… 他面色通红,浑身肌肤犹若烧灼了般。 他记得,刚才自己曾冷漠又残忍地对苏淳风说:“本想让你死个痛快,可惜你偏要自讨苦吃!” “纵仙歌算得上是奇门江湖中少有的高手了。”苏淳风轻咳了一声,似有些气喘般说道:“我记得他好像是在二零零八年踏入了醒神之境,可惜后来一战败于我手下,从而自封修为,终生不肯寸进。其实我根本没和他赌什么,他又何苦呢?” 长叹一口气,苏淳风转身慢慢地向北往石丰路上走去。 前世,今生…… 杀人听起来、说起来,都很简单,但却是最容易让人心魔难安的事情。 苏淳风很清楚自己,不是一个杀伐果断的人,也从来不是一个嗜杀残暴的人。他就像是大多数普通人那样,心地善良柔弱,偶尔大怒之时会发狠地去想着要怎么样怎么样,但也只是去想,却因为顾忌太多,而不敢真的去做。只不过,身为一名术士,一名有着极高修为和神秘术法的术士,苏淳风可以完全无视掉许多导致普通人不敢行非常事的顾忌,从而去做下了许多常人不能为也不敢为的事情。 纵然如前世修为最高时,诡术之密激发得他狂暴凶悍,且已然在奇门江湖中掀起过腥风血雨,江湖术士们私底下都唤他绰号叫做“诡魔王”…… 可内心的深处,本性还有着好似虚伪的善良和柔软。 身后,数十米开外的田间小路上。 月华星芒如水泻地。 矮矮胖胖的丛群像颗大号的猎枪子弹,静静地矗立在那里一动不动。他的表情,还保持着之前那副傲慢的冷漠和不屑,注视着远方。 许久…… 当苏淳风气喘吁吁,步履缓慢地走到石丰路上,右转向东走去的时候。 往南百米开外的狭窄田间小路上,昏暗中的丛群忽然双目暴睁,嗓子里发出一声咕噜的闷响,紧闭的嘴唇不由自主地张开,大口大口的鲜血喷涌而出。他站在那里摇摇晃晃,不停呕吐着鲜血,鼻孔、眼角、耳孔里,也都开始想歪渗血。 这种凄惨恐怖的情形,足足持续了约有两分多钟后,丛群才颓然如断筋碎骨般软绵绵地瘫倒在地。 意识陷入永久的黑暗中时,极度恐惧的丛群想到了一句话:“原来死亡如此简单,又如此的恐怖。” …… …… “各位旅客,列车已经抵达此次终点站,京城南站……” 车厢广播声在人群的喧嚣吵杂和火车站内的吵杂声中,显得含糊不清。但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已经到达京城了。 苏淳风站到座位上,高举双手帮着王海菲的父亲王柱、张丽飞的父亲张开达把行李箱、包裹全都拿下来,最后才把自己的行李箱拿下来,一手拖着行李箱,面带微笑礼貌地说道:“王伯,张叔,你们先往前走……” “哎哎。”王柱人老实,神色间还有些尴尬和不好意思——他人老实,但并不傻,一路八个小时的车程,当然看得出来女儿和苏淳风这俩年轻人之间无论是说话还是眼神交流时,那种惺惺相惜之态。 “淳风,一起走!”张开达倒是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妥,他还觉得自己闺女似乎和苏淳风关系越来越好了。 从站台走过,进入火车站里的时候…… 除了苏淳风之外,其他人都愣住了,神色间流露出一抹苦笑。 …… 247章 入京城 对于王柱和王海菲这对父女来讲,从未到过京城的他们认为京城的火车站应该很大,很气派,充斥着现代化大都市种种繁华的斑斓元素,下了火车就应该看到一座座参天入云的高楼大厦…… 谁曾想,除了人多之外,京城南站的建筑物低矮、陈旧,站内结构空间狭小,环境杂乱不堪。火车站外,是条狭窄的街道,两旁也没什么高楼大厦,左右尽是普通的平房,小卖店和小饭店之类的门市前摆放着杂乱的摊位,胡乱停放的车辆,让街道愈发显得狭窄拥挤不堪,附近偶有那么几栋三五层高的陈旧楼房……丝毫繁华大都市的样子都没有。还不如平阳市火车站那般有着偌大的广场,雄伟的火车站综合大楼,还有合理规划的高站台、地下通道、旅客天桥等等。 而来过京城几次的张开达和张丽飞,每每都是乘坐特快列车,直达西客站,也没有到过京城南站。 所以他们也感觉有些不可思议——这哪儿像是京城的火车站? 和西客站相比…… 就好像是一辆永久牌自行车和一辆大众桑塔纳2000。 苏淳风对此倒是一点儿都不觉得奇怪。前世他第一次上京城,依稀记得还是2000年的时候,南站也是这样,脏、乱、差。 “这就是京城吗?”王海菲有些恍惚和些许的失望——在她的印象中,也许京城就是故宫、天安门、天安门广场、纪念碑、人民大会堂、长城、颐和园之类书本电视上多有出现的具有代表性的建筑物和名胜古迹画面。 “西客站比这里好多了。”张丽飞耸耸肩,一指右侧那片不大的场地上两排色彩艳丽夺目的便携式遮阳篷,道:“走,那里有接新生的。” 只见那些遮阳篷前,各摆放有一张办公桌,京城多所大学校园的大学生志愿者,在教职工的安排下,正在接受许多到京城上学的新学子和家长们的咨询,并热情洋溢地为他们指点着路线,如果是本校的学生就会给予相应的安排。 苏淳风一行人浏览了一圈,不禁有些遗憾。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南站这边竟然没有师大和京大、电影学院的新生接待人员。 已经是下午四点钟了。 张开达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接通嗯啊说了几句挂断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淳风,海菲,王大哥,你们在这里咨询打听下乘车路线,然后到学校报到吧。亲戚打电话了,在家里等着呢,所以我得先带着丽飞走了啊。” “啊,好好,你们先走。”王柱憨憨地点头道。 “张叔,您和丽飞先走吧。”苏淳风微笑道。 张丽飞有些不舍和歉疚地挽着王海菲的手,道:“海菲,我先走了。那个,一会儿让淳风陪你去师大报名。”说罢,她又看向苏淳风,认认真真地说道:“淳风,你先把海菲送到学校,把她安顿好了再去京大报名,好吗?” 王海菲笑吟吟地说道:“去吧,我又不是小孩子。” “有我呢,放心。”苏淳风挥挥手。 其实张丽飞考入电影学院还要再过几天才开学,她这次提前来,除了想要和苏淳风、王海菲一起到京城之外,主要是因为得跟着父亲,在亲戚的介绍安排下,和电影学院的两位教授认识认识——如同这年头大部分家长的心理一样,张开达有一定的经济实力,就会力所能及地为女儿将来在京城的学习生活,以及前途都铺好路子。 目送着张开达和张丽飞离开火车站,从未出过远门又没什么文化,心性憨厚老实缺少主见的王柱,神色间难免有些彷徨无措。他拎着包裹,拖着行李箱,站在人来人往的火车站里,憨笑着,茫然地看着女儿跟在苏淳风身边去那边咨询。 很快,两个年轻人打听到了乘车线路,领着王柱往火车站外走去。 坐上公交车,苏淳风还不忘认认真真地给王柱讲述着乘坐的公交车线路,站点,然后从书包里掏出本子和笔,详细地写上。 目的,自然是方便王柱回家的时候,不至于在京城迷路。 “中,中,记住了。”王柱满是感动和喜悦,觉得苏淳风这小伙子真不错,心眼儿好,心又细,家里条件也好,而且考上的还是京大,比自家二闺女都强,所以将来二闺女海菲真嫁给了苏淳风,应该能过得不错…… 公交车绕行驶上三环路,王柱和王海菲的视线一下子被外面的情景吸引。 主路、辅路上车流如织,高架桥一座座,林立的大厦、高楼鳞次栉比,巨幅的广告牌、海报、商务公司等等字样缤纷多彩,让从未出过远门到过大城市的父女二人眼花缭乱,难免有点儿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的意思。 当公交车驶至三环里和二环路,父女二人的神色愈发惊讶,这般繁华盛景,才是想象中的首都京城啊。 历经半个小时行程,公交车终于抵达了京城师范大学南门公交站。 苏淳风招呼着还在不断观望的父女二人下车,拖着行李箱,背着包往师大校园里走去,在门口咨询了院系新生报名处,再领着这对父女往报名处走去。 其实来到师大校门口,就无需苏淳风帮忙了。 因为随处可见负责接待新生的师大学生志愿者们,会热情洋溢地主动上前询问,并指引他们前往报名点。 已经快到下午五点钟了。 行走在校园里的三人难免有些着急,生怕到报名点的时候已经下班。这时候一位身材高大相貌俊朗的男生,主动上前来热情地自我介绍并询问道:“学弟学妹,我是本校技术学院的大三学生胡鑫,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吗?” 王柱就憨憨地笑:“不用不用,俺们刚打听了,知道在哪儿报名。” “谢谢。”王海菲微红着脸道,她自然察觉到了这位素不相识的学长热情的眼神中,透出的那丝毫不掩饰的喜爱。 苏淳风微笑道:“多谢学长了。” 这位男生跟随在侧,边走边问道:“你们是哪个院系的?” “教育学。” “哦。”胡鑫一边打量着王海菲和王柱的穿着气质,一边说道:“这位学妹,咱们师大今年有家庭贫困新生的补助金和奖学金,要不要我带你们去咨询下,如果各方面条件附和,成绩优异的话,是可以办理申请到奖学金和补助金的。” 这个提议立刻引起了王柱和王海菲的兴趣,王海菲惊喜道:“真的吗?” “当然,来,我带你们去……”胡鑫热情地说道。 “太谢谢你了。”王海菲感激道。 王柱一脸的喜色和期盼。如果女儿真能入校就申请到奖学金和补助金的话,对于他们这样一个负债的家庭来讲,那真是莫大的帮助了。 苏淳风也颇感惊喜。 对于胡鑫的热情,也没有丝毫戒备的心理和反感。 虽然他很清楚,胡鑫看向王海菲的眼神中有着掩饰不住的喜爱,其主动热情也多有出于爱慕王海菲的美貌。但正所谓食色性也,心性成熟的苏淳风,倒不至于因此就小心眼儿地去排斥厌恶胡鑫的好心帮助。相反,除了感激之外,苏淳风还有些许的骄傲——瞧咱这女朋友…… 行走在师大校园里,苏淳风忽而察觉到有术士的气息,忍不住用眼角余光瞥了眼不远处走过的几名学生,不禁在心中感叹:“天子脚下,四九城内,藏龙卧虎,以后在京城可得低调些,踏踏实实学习,切莫生是非啊。” 在胡鑫的引领下来到新生贫困补助和奖学金申请办理处,咨询了各方面的条件,王海菲惊喜地发现,自己各方面竟然都附和。她高考成绩优异,一本线平行志愿报考选择了京城师大,有资格拿到3000元的奖学金。不过贫困补助金,还需要回老家开具各种证明,这就比较复杂了。 负责人很耐心地向王柱和王海菲讲述了都需要什么证明,如何办理申请等等。 而申请到奖学金后,憨厚老实的王柱就感慨不已地说道:“贫困补助咱不要了,能拿到奖学金,咱就算是赚了,没这钱咱也得上大学不是?刚才听人一说,原来还有比咱们更困难的,所以海菲啊,你可得好好学习……” “爹。”王海菲眼圈红红的。 在别人看来或许会觉得王柱傻。 但苏淳风却认为,这种朴实,是难得的,是金钱无法衡量和换取到的,是,值得赞扬和钦佩的。而且王柱现在其实没多大压力,以他目前务农和打工的收入,加上儿子王海平每个月还要给他五百元钱,供应一个女儿上大学,偿还债务,无非就是这几年节俭些而已,能应付得了。 所以苏淳风没有在这方面多说什么,他面露感激之色地对胡鑫说道:“学长,这件事真得谢谢你了啊。” “哎,客气什么。”胡鑫笑着摆摆手:“学弟,你怎么称呼?” “苏淳风。”苏淳风笑道:“我不是师大新生,是京大的。”说到这里,他看了眼王海菲,道:“我们是高中同学。” “京大?了不起啊!”胡鑫竖起大拇指,眨巴着眼睛凑到苏淳风耳边小声道:“女朋友?” “嗯。” …… …… 248章 肖老师,别来无恙 “得……”胡鑫乐道:“兄弟你以后可得注意着点儿,我们师大可是人才济济,帅哥如云。” 没想到胡鑫说话倒是痛快,苏淳风乐道:“我懂。” “哈哈!” 憨厚老实的王柱在旁边听得一头雾水,王海菲却是脸红红地说道:“咱们去报名吧,一会儿我担心招生处的老师们都该下班了。” “不会的,报名这两天,学校二十四小时有人接待新生。”胡鑫乐呵呵地告辞道:“行了,我还得接待别的新生,你们快去报名吧……学妹,以后有什么事可以到技术学院找我胡鑫,有求必应。另外,学弟可别乱想啊,哈哈。” “多谢了。”苏淳风笑着摆摆手。 王海菲愈发脸红羞涩。 来到教育学部新生报名点的时候,前面正有学生在报名,排着队的王海菲看看天色,道:“淳风,我这边没什么事了,你快去京大报名吧,一会儿天都晚了。” 王柱也说道:“是啊孩子,你快去吧,别耽误了你的事情。” 苏淳风想了想也确实没什么好操心的,便笑着说道:“那行,我先走了,有事给我打电话。” “嗯。”王海菲看了眼父亲,稍作犹豫就红着脸鼓起勇气拿出手绢,上前给苏淳风擦拭了一下脸上的汗珠,又极为暧昧地帮他整理了一下有些歪斜的衣领,柔声说道:“快去吧,以后有时间,记得来师大看我。” 王柱老脸有些不自然地扭过头去——孩子长大了啊。 苏淳风显然没想到王海菲会当着她父亲的面,做出这样亲密的行为来,所以他一时间也有些尴尬和不好意思地干咳了两声,拍拍王海菲的小手,微笑着说道:“我会经常来看你的,再见。” “再见。” 王海菲拿着录取通知书和个人简历表去报名。 苏淳风拖着行李箱,悠悠然不慌不忙地往师大校门外走去。 …… 从出租车上下来,苏淳风拖着行李箱站在京大南门外,举目四顾——繁华的商业街上铺面林立,服装店、眼镜店、网吧、电脑公司、书店琳琅满目,还有许多游走的商贩,在夕阳的余晖下追逐着利益和梦想。 “风水宝地。” 苏淳风微笑着自言自语地感叹了一句。 此时一辆辆从西客站和京城站接新生的大巴车从他身旁驶过,进入了南门。 苏淳风心中难免有些诧异,既然有接新生的大巴车,为什么自己在南站就没有遇到呢?当然了,他并不怎么在意,转身拖着行李箱往校门内走去 夕阳下的五四大道,两侧彩旗飘扬,随处可见朝气蓬勃的身影,许多穿着“红马甲”来自各院系的志愿者,热心地为师弟、师妹们指引着入校报到的各项流程。到处都是洋溢着幸福的新生学子和家长们。 一位扎着马尾辫的漂亮女生匆匆走到了苏淳风面前:“同学,你是来报到的新生吧?” “是的,您好。”苏淳风微笑道。 “哪所院系的?” “管理学院市场营销系。” “呵,那可远咯。”女生神色间略显失望,不过随即就恢复了热情地笑容,道:“往前直走,到东侧门再向北,看到博雅塔后,往东北大约一百多米远就是了。” “谢谢。”苏淳风礼貌地点头,拉着行李箱继续往前走。 身后,两名女生已经凑到马尾辫女生身边说说笑笑:“多帅气的小师弟啊,你怎么就放他走了呢?” “管理学院的,又不是我们的。” “作为热情的,心怀不轨的师姐,应该送过去呀。” “你去吧!” …… 六识聪慧远超常人的苏淳风,自然听得到后面几位学姐的欢声笑语,不禁摸摸自己的脸颊,难免有些自恋:“想低调都难啊,术士的气息可以用诡术绝学掩藏,可这天生爹娘给的一副好脸蛋儿,总不能为了低调而毁容吧?” 缓步行走在颇有历史沉淀、人文气息浓厚的燕园之地,苏淳风在感慨今生能进入这所高等学府的同时,也不禁有些诧异——按理说人文气息浓郁,且有厚重的历史沉淀,这样的学府之内,断然是不会有任何邪祟之气。可一路走来,他分明察觉到了许多各种各样的邪孽异物存在并活跃的气息,这又是怎么回事? 从博雅塔前绕行而过后,苏淳风才恍然了悟。 正是因为历史的沉淀和人文气息过于浓厚,许是物极必反和万有平衡规律的缘故吧?许多邪孽异物进入此地固然会被顷刻间毁灭,但也有许多此地滋生的邪孽异物,反而会借助于这里的人文、历史厚重的气息存活。 一旦离开这里,反倒是活不下去。 这不仅让苏淳风联想到了生物进化论……感情也适合于邪孽异物。 好在是,正所谓近墨者黑,近朱者赤,这些邪孽异物大概是受到与生俱来的环境熏陶影响吧,并没有什么恶念歹毒之类。 至少,苏淳风没有发现有邪恶的异物存在。 思忖间,他不知不觉已然走到了管理学院,一位男生和一名女生赛跑般冲了过来: “同学,哪个系的!” 苏淳风愣了下,道:“管理学院市场营销系。” 戴着眼镜有点儿小龅牙的女生就耸耸肩一脸的失望之色。 “不好意思啊,是我们的。”身材高大的男生得意地挽住了苏淳风的肩膀,好像抢到了一个宝贝般,热情地说道:“同学,你怎么来这么晚?天都快黑了……走,师兄带你办理入学手续,安排住宿,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我……” “谢谢。”苏淳风有些诧异地看了眼那名女生,一边跟着男生走,道:“师兄贵姓啊?” “不敢,免贵姓林,林岳。”男生笑道:“我是金融系的,比你大两届……哎,你叫什么名字啊?” “苏淳风。” “唔。”林岳搂着苏淳风的肩膀,一边走一边颇为熟络地小声道:“刚才那女生是经济学院的。”说话间又有两名男生走了过来,林岳就和他们说笑道终于抢到了一位,一边得意地朝那位龅牙女生露出玩笑般的挑衅之色。 京大学子多,但分到各个院系,委实就没有多少人了。 尤其是赫赫有名的管理学院,更是少之又少。就拿苏淳风考入的市场营销系来说,就只有一个班级,三十二名学生。 听着林岳的讲述,苏淳风哭笑不得地想着这种事儿有什么好抢的? 难不成新生还能因此改变所报考的院系专业? 大约走出十几米远,苏淳风无意间回望时,却见那名有些赌气般离去的龅牙女生,正站在路旁和一名年龄看上去略年长些的女子说着什么。那女子相貌秀丽,眼眸如星,眉如远黛,乌黑的长发随意地在头上盘起一个发髻,穿着白色短袖t恤,蓝色瘦身牛仔裤,半高跟的水晶凉鞋,婷婷玉立。 看到她,苏淳风当即停下脚步,面露惊喜。 林岳有些诧异地顺着苏淳风的视线往那边看了看,随即坏笑道:“学弟,别瞅了,那位看着年轻漂亮,可实际年龄比你大七八岁呢,她可是外语学院留校攻读博士的代理老师,教英语的,惦记她的人多了去了。” “我好像,认识她。”苏淳风随口道。 “嗯?”林岳愣了下。 就在这时,那位林岳口中教英语的代理教师,和苏淳风对视了十多秒钟后,忽然面露惊喜地快步往这边走来,一边挥手喊道:“苏淳风,真得是你啊?” “肖老师。”苏淳风微笑着迎上去,“我看着像您,没敢认。” “哎呀,太巧了。” 肖倩似乎还把苏淳风当作她在东王庄乡中学任教时的初中生般,惊喜激动之下,竟是张开双臂抱了抱苏淳风,随即才意识到苏淳风如今已经是一名大学生,一米七七的身高都已经超过了她。肖倩脸颊微红,不过神态不变地一手抚着苏淳风的肩膀,上下打量道:“几年不见,个子都这么高了,帅小伙一个啊。” 苏淳风略显腼腆地说道:“肖老师,您还是那么美丽。” 肖倩抿嘴一笑,道:“真不好意思,去年我们全家搬离了金州县城,我一直没回去过,而且知道你要高考,没怎么和你联系,所以不知道你竟然考上京大了。听说今年金州县一中的应届毕业生们,考得都不错啊。” “嗯。”苏淳风道:“咱们东王庄中学的许多初中同学,也都考上大学了,海菲在京师大,丽飞在电影学院……” “真得吗?太好了!”肖倩开心地说道:“一会儿我请你吃晚饭,到时候再细说。走,我先带你去办入学手续,管理学院市场营销系是吗?” “嗯。” 肖倩扭头看向正在发愣的林岳和另外两名男生,笑道:“苏淳风交给我了,你们这些师兄,不会觉得我抢你们的人了吧?” “哪儿能啊,老师优先!”林岳大方地说道。 “对对,您先请。” “女士也得优先嘛。” 这些学子们心目中,年轻的肖倩老师就是位漂亮的学姐,所以他们没有太多的约束,言语间颇为轻松。 “走吧。”肖倩喜悦道。 苏淳风就跟着肖倩往学院走去,一边客气地对林岳三人说道:“师兄,多谢了啊,回头我请你们吃饭。” 林岳他们就笑着招手答应,继而面面相觑——这位叫做苏淳风的师弟,太让人羡慕了吧?京大多少老油条们,从肖倩当助教开始,就巴不得能够有机会和肖倩接触,哪怕是借口用英语交流几句,就美得不行了。 可苏淳风刚刚来到学校,就被出了名的美女老师主动拥抱,还夸赞他是帅哥,又要请他吃饭叙旧…… 简直太过分了! …… ps:先声明,故事是虚构的,大学这段一些细节,比如校园学习、听课、教育、环境等各方面以及名称、习惯与现实不符。 好吧,我承认,我是一个有强迫症和较真的人——没这样的经历,纵然查阅资料n多,但也无法写出来那种感觉。所以接下来大学生活细节方面会略显粗糙,用情节推动吧——鞠躬先致歉! 另外,月中了,大家手头应该有月票了,就冲俺的态度,是不是把月票投给俺,给俺加加油? 鞠躬九十八度,求月票~~~ 249章 舍友是术士 办完入学手续,肖倩又领着苏淳风到了28号寝室楼。 “淳风,你运气不大好……”肖倩略显同情地看着他,道:“这栋寝室楼是全校最旧也是最差的了,将就着住吧。” “看起来也蛮不错的。”苏淳风抬头打量着这栋说好听点儿是历史气息浓厚沉重,说难听点儿墙砖都脱皮了的四层陈旧老破的灰蓝色寝室楼,一副无所谓的表情,轻松地说道:“咱乡下孩子皮糙肉厚好养活,当初在东王庄乡中学几十个人住大炕,初一的时候住的老宿舍还漏雨漏风,不也这么过来了吗?” 刚说到这里,手机铃声响起,苏淳风面露一丝歉意,然后掏出手机接通:“你好,哪位?” “淳风,我是海菲……” 苏淳风连忙问道:“哦,怎么样?都办妥了吗?” “嗯,我刚才买了许多东西,宿舍里也都安置好了。”王海菲言语中略有些伤感,问道:“你那边办妥了吗?” “刚办完入学手续,还没进宿舍呢。” “那你快忙吧……” “你怎么了?”苏淳风听出来王海菲语气中的伤感。 王海菲犹豫了下,道:“我爹他,他回去了。” 苏淳风略有些诧异,随即猜到家境贫寒的王柱,肯定是为了节省下来住招待所和在北京吃两顿饭太贵的费用,所以要连夜回家了。想到这里,他轻叹口气,柔声关切地问道:“晚上有车吗?” “我请一位学姐帮忙查了下,说是晚上十点多有一趟车。”王海菲哽咽着说道:“我爹连饭也不肯留下来吃,就急急忙忙地坐公交车去火车南站了。” “别难过,他总要回去的,不是吗?”苏淳风宽慰道:“我们,都长大了。” “嗯。”王海菲应了一声,大概是为了节省公用话费的缘故吧?她快速把自己的寝室楼和房间号告知苏淳风,然后说道:“淳风,你快忙吧,我回宿舍了。” “好,有事给我打电话。” “再见。” …… 站在旁边的肖倩神色间略显诧异。 她依稀记得,当年在东王庄乡中学代教的时候,苏淳风的家庭条件并不宽裕。从目前苏淳风的穿着上来看,虽然是款式不算俗套的新衣服,却是连牌子都叫不出来的普通服装,显然,他现在的家庭条件也好不到哪儿去。而且之前办理入学手续,缴纳了学杂费,给饭卡里充了二百块钱后,肖倩还发现,苏淳风的钱包里只剩下几百块钱了。 要知道,这年头手机绝对是奢侈品,能用上手机的学生寥寥无几。 可就是这样一个家境并不宽裕的学生,竟然用手机,而且苏淳风用的手机明显还是一部旧的。 于是自觉从小在金州县长大,对当地民众的心态理念较为熟悉的肖倩,理所当然地认为,大概是苏淳风考上了京大,家里人高兴,也为了让孩子在大学里体面些,才忍痛花钱给孩子买了一部二手的手机。或许,这其中还有苏淳风年少好面子,强求家里给买了部手机,只是为了满足下虚荣心的因素吧? “肖老师。”苏淳风见肖倩正在发愣,便笑道:“不好意思,刚才是海菲打来的电话。” “哦。”肖倩回过神儿来,微笑道:“你先回宿舍收拾一下,我去骑自行车,一会儿过来接你去吃饭,吃完饭再带你去外面买些生活用品。” “好的,一会儿见。”苏淳风也不客气,点点头往寝室楼走去。 肖倩迈步往回走去,心里面已然有了些许的不快。 自考入京大读研这几年来,肖倩见识到太多来自全国各地的才子们,进入京大后却因为幼稚的虚荣心作祟,很快堕落沉迷于物质生活的享受中,丝毫不去考虑家里的经济条件如何,不去考虑家长的辛劳,一味地攀比,为了面子追求时尚潮流,甚至更过分的还有家长来了都不让家长进学校,生怕给他们丢了面子…… 肖倩真不希望,给自己留下了深刻良好印象的苏淳风,也变成那样。 可苏淳风哪儿知道肖倩心里会想这么多?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陈旧的寝室楼楼道里灯光昏暗,从一个个寝室中不断传出阵阵欢声笑语。时而有学子从楼道间走过,或礼貌地朝他笑笑,或用略带些同情的眼神看看他……这让苏淳风心里颇感诧异。 他拖着行李箱背着书包慢悠悠地来到了三楼334寝室门口。 寝室门是开着的。 苏淳风迈步走了进去——这是一间不足十五平米的宿舍,里面有三张上下铺,还有小型的书桌衣柜组合,室内空间很狭小。 寝室里,只有有三个人。 一位看上去十八九岁的男同学站在最里侧的那张上下铺旁边,他一米七二三的个头,穿一身浅色休闲运动装,胖乎乎的,戴副眼镜,看起来格外憨厚的模样。另外两位大概是他的父母吧,正在下铺的位置上忙着铺床,收拾衣物。 穿着颇为考究,还盘着发髻容颜未怎么显老的中年妇女一边叠着衣服,一边唠叨:“本以为京大是咱们全国最好的大学,没想到宿舍楼的条件这么差,孩子在这里上四年大学,也太苦了吧?” “来这里是为了上学,又不是享受的。”中年男子把一个塑料盆塞到床下,扭头看到苏淳风走了进来,便客气道:“这位同学,新生?” “是的,叔叔好。”苏淳风很礼貌地说道。 “你好你好。” 那位戴眼镜的男生脸上的憨厚之色敛去,乐呵呵地上前主动伸出右手,道:“你好,我叫刘悦,鲁东省海岛市人。” “苏淳风,豫州省平阳市人。”苏淳风和对方握了握手。看看除了右侧挨着书桌衣柜单列的床铺下层还空着,就走过去把行李箱放在了旁边。在转过身的时候,他的眸子里闪过了一抹惊讶和哭笑不得的神情——奇了怪哉,竟然如此巧合地遇到了一对术士父子。虽然刘悦和其父都明显以术法掩盖了自身的术士气息,但以他们的术法掩藏住的术士气息,又怎么能瞒得过心神修为极高的苏淳风呢? 不过苏淳风的神色很快恢复如常,放下行李箱后,他转身向那位妇女微躬了躬身:“阿姨好。” 妇女皱眉打量了一下苏淳风,却没有吱声,低头继续忙活着,把叠放好的衣服压到行李箱中,又把行李箱推到了床铺下面——似乎因为寝室条件太差,所以心情不好的缘故,懒得搭理素未平生的苏淳风。 苏淳风也没觉得尴尬,看向刘悦,微笑道:“宿舍其他同学都出去了吗?” “他们都去吃饭了。”刘悦笑着介绍道:“这是我的爸爸和妈妈。” “哦。”苏淳风的表情依旧很谦恭礼貌——不过心性成熟的他,自然看得出来,这位看似很和气的刘悦同学,实则心高气傲,因为他的眼神中始终都透这些高高在上,对人和气的时候,就像是故作出平易近人之态。 而刘悦的父亲,显然就比较老道了,很和蔼地问道:“苏同学,你的家长没来?” “没有。”苏淳风笑道:“我自己来的。” “看看,苏同学就不用家长送,好男儿就该自食其力。小悦,你要向你的同学学习啊。”刘悦父亲表情诚恳地夸赞了一句,又道:“小苏,五湖四海走到一起就是缘分,以后你们作为同寝室的同学,要和睦相处,互相照顾啊……” 苏淳风道:“一定一定。” 刘父看到妻子站起身来,便客气地对苏淳风说道:“小苏,正好我们要去吃饭,一起去吧?” “谢谢叔叔。”苏淳风道:“实在抱歉,我和一位朋友约好了。” “这样啊,那以后有机会。” “好。” 刘悦也客气地说道:“那我们先去了啊。” 苏淳风点头道:“嗯,下次咱们坐……” 一家三口往外走去,刘悦的母亲走到门口还犹有些不放心地扭头看了眼苏淳风,道:“这位同学,一会儿你出去的时候,记得锁门。” 话虽是叮嘱,但却带着一股子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而且苏淳风能看得出来,刘悦的母亲看向他的眼神中,似有些像是防范小偷般的怀疑和不信任。不过苏淳风自然不会去和这位明显小心眼儿的妇女一般见识,他微笑着很礼貌地点点头道:“好的,阿姨您放心吧。” 刘母犹豫了下,又极为不放心地皱着眉大步走进来,从床铺下拽出行李箱,拉开后拿出一个笔记本电脑包,挎在肩上往外走去。 刘悦和父亲神色间略显尴尬,对苏淳风露出歉意的眼神。 苏淳风很大度地笑着挥挥手,表示不介意,心里想着:“难怪,感情刘悦已然有笔记本电脑这类昂贵的奢侈物件了……” 寝室里安静留下来。 苏淳风坐在空荡荡的床铺前,打量着亮着灯的狭小寝室,一边琢磨着同寝室内有一个室友是术士,以后再想每晚躺在床上假装睡觉实则修行,就行不通了。思忖间,他忽然发现了一个让他更加哭笑不得的细节…… 宿舍里的电灯开关,竟然是老式的拉绳! 这都什么年代了? 这是京大啊! 苏淳风不禁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进错学校了? …… …… 250章 藏龙卧虎之地 华灯初上。 风景秀丽的京大校园,夜景也格外雅致怡人。一幢幢学院的综合大楼、教学楼、实验楼、寝室楼……亮起点点的灯光和夜空中棋布的繁星交相辉映;夜色和灯光的交织下,不似校园更像园林的京大校园中,古典的建筑物,亭台楼阁、博雅塔,雕塑,甚至于一棵棵一簇簇植被,朦胧中透着极为浓郁的人文气息。 苏淳风骑着一辆弯梁的女式自行车,载着肖倩,优哉游哉地在校园道路上慢行。 沿途随处可见三五成群的学子,一对对年轻的情侣,还有新生家长们跟着孩子游走其间,观赏夜景,谈笑风生。 “入校前几天,班里会安排你们游览熟悉京大校园。”肖倩侧坐在后座上,双腿交叉搭在一起,神情悠闲地笑着说道:“京大校园历史悠久,风景秀丽,人文气息浓厚。你很快就会喜欢上它。不要因为28号寝室楼的陈旧而误会了京大校园,事实上你们那栋寝室楼本身就有着很厚重的历史意义,许多近代和当代名人,就是从28号寝室楼走出去的。还有许多许多事迹,你慢慢会了解到的。” 苏淳风道:“看来您已经对这里有很深的感情了。” “是啊,舍不得离开。”肖倩幽幽地说道。 “早听说过京大校园大,今天算是深有体会。”苏淳风心情很放松地到处张望着,一边在心里暗暗感慨——本以为遇到一个寝室舍友是术士,算是非常巧合了,没想到这所在全国顶级的学府之中,术士还不少啊。 仅是这一路行来,就感知到了至少五六名术士。 本以为自己有上辈子在奇门江湖中闯下赫赫威名的人生经历,已经算是对奇门江湖非常了解了,可现在看看…… 自己还是有点儿坐井观天的意思。 两世为人,苏淳风很清楚修行术法的过程何其不易。 纵然如他这般天赋异禀资质超绝的术法天才,前世也不得不耗费掉几乎全部的宝贵青春光阴,放弃了亲情、友情、爱情还有多姿的生活,一心投入到枯燥凶险艰难的修行中,最终才能够踏入奇门江湖,并早早登上术法修为的巅峰,成为年轻一代修为境界最顶尖的术法高手。 而这一世,他有着强大的心神修为,丰富的修行经验和阅历,从而能够在修行中事半功倍。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尽可能挤出更多的时间专注于修行,才能有了如今这般修为。 所以无论前世今生,他一直都坚定地认为,术士修行和寻常人的学业,无法兼得。 可现在看看…… 能考入京大这类顶级学府的,哪一个又不是在学习文化知识方面出类拔萃的天之骄子呢? 而这些精英才子之中,却真真实实存在有术士,还不是一个两个,修为境界竟然也都不低——从之前感应到的那几位术士来看,最次的也是净体中期,甚至还有一个达到了固气中期之境。 而这种现实若非亲身感应到,苏淳风断然是不会相信的。 哪儿冒出来这么多顶级天才? 自己前世闯荡奇门江湖时,咋就一个都没遇到过? “右转……”肖倩提醒道。 “哦。”苏淳风回过神儿来,笑着右转,一边道:“肖老师,我听说,大学生活很轻松很悠闲,是吗?” 肖倩没有立刻回答,想了想之后才认认真真地说道:“淳风,如果你真这样想,那就大错特错了。我以一个朋友,一个过来人的身份,很负责任地告诉你,大学生活的轻松悠闲,只是有更多可自由支配的时间,但想要成为一名优秀的学生,学业也是极为繁重的。这几天你的班主任会专门为你们细讲,大学应该怎样度过。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自己提前为几年的大学生活定下一个明确的规划。” “总不会比高三生活还累吧?”苏淳风笑道。 “这没有可比性。”肖倩的语气稍稍放松了些许,道:“大学生活不是轻松,而是多姿多彩,在学习知识的同时,合理安排自己的课余时间,融入到新的学习环境中。学校里有各种社团,你可以选择感兴趣的社团报名参加一个或者两个、三个,社团会经常组织各种各样的课余活动。而且每一个学院、一个系、一个班级里,也经常会组织各种各样包括娱乐在内的节目。学习方面,教授和老师也都会鼓励同学们以小组团队的形式,在实践和探讨中共同学习进步……” 苏淳风想了想,笑道:“我不好热闹,这些团体和娱乐活动还是免了吧,有那时间去图书馆或者自习室看书学习多好。” “那可不行。”肖倩认真地说道:“参加有组织性的各种活动,有助于培养你的团队意识,增强个人的交往、合作能力。你必须要认清一点,京大的学子们,绝大多数将来走出去都有可能成为社会上各行各业的精英。而这些就会成为你丰富的,强有力的人脉资源,有了这样的积累,会给你将来的人生道路上带来多大帮助,可想而知。” “倒也是。”苏淳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闲谈中,两人已经来到了京大西门外。 在夜色下观赏了一番西门作为京大标志性建筑的气势雄浑,再次感受到这所百年大学的沧桑厚重之后,苏淳风跟随着肖倩去了一家普通的饭馆里。 …… 京大南门外商业街上。 全聚德京大分店二楼,一间雅室内。 刘行乾一边动作细致颇为考究地吃着烤鸭肉,一边神色间丝毫不觉得麻烦地指点着妻子闫新瑶,应该怎样吃才能吃出全聚德烤鸭最正宗的味道。 “爸,您刚才说,京大校园里有术士。”刘悦细嚼慢咽着,一边说道:“那我以后的修行就不方便了啊。” “这一点,来之前倒是我多虑了。”刘行乾微笑着放下筷子,道:“既然京大不止你一个学生是术士,那么以后在修行方面,就无需太过忌讳被人发现。当然了,行事为人还是要低调些,切忌不要与人,尤其是术士发生冲突。” 刘悦撇撇嘴,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就是。”闫新瑶微笑着,神色有些不快地说道:“小悦天赋资质绝佳,从小修行术法,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可你天天叮嘱他在外要低调,不要惹是生非,遇事让三分……那学来这些术法又有什么用处?”言罢,闫新瑶看向儿子,宠溺地说道:“小悦,别听你爸的,咱在外面不惹事,但绝对不能怕事,不能受人欺负。” 刘悦极为自信地说道:“我长这么大,还真没受过别人的欺负。” 刘行乾当即皱眉道:“我不担心你被人欺负,就担心以你的性子仗势欺人!小悦,来到京大,看到这所顶级学府中,有比你修为还高的术士,而且同样是学生,你就应该明白什么叫做天外有天人外人!不要觉得自己多么了不起……” “我又没说自己了不起。”刘悦嘟哝着低下头吃饭。 “京城自古盘龙卧虎,又是首都重地,全国政治经济文化的中心。”刘行乾严肃地说道:“你这样高傲自负的性子,很容易招惹上惹不起的人物。” 闫新瑶轻哼道:“依你这么说,小悦就不该出家门。” 刘行乾滞了下,摇摇头喝下一口酒,神色微缓,淳淳道:“小悦,以后在学校里,要与人为善,广交朋友,这对你的将来大有好处。尤其是那些术士同学,可能的情况下要主动去结交。如果别人主动和你接触,也不要排斥,更不能傲慢,要热情些,大方些。当然了,在结交的同时,多些心思,别让人给利用了。” “哦。”刘悦点点头。 “尚老先生说过,奇门江湖复兴,英才迭出,几年之内必将风起云涌。”刘行乾轻叹口气,有些向往,又有些忧虑地说道:“所以你要切忌,广结人脉,但绝对不涉足插手任何奇门江湖恩怨,一心刻苦修行,努力学习知识,厚积才能薄发啊。” “知道了。”刘悦答应着,神色间却流露出些许厌烦。 闫新瑶嗔怪道:“快吃饭吧,说起来又没完了。” “好好,不说了。”刘行乾笑着摇摇头,刚吃下一口菜,忽而又想到了什么,道:“小悦,那个叫苏淳风的同学,你以后可以用心拉拢下。” “他怎么了?”刘悦不屑地说道。 “是个难得的人才。” 闫新瑶轻蔑道:“考入京大的哪个不是人才?你看你整天没完没了的……干脆让小悦这几年在京大校园里,天天去巴结所有人吧。” “你们懂什么?”刘行乾斥了一句,正色道:“苏淳风此子,在修行术法方面的天赋资质绝佳,甚至比小悦的资质都要高一些。只可惜这孩子明珠蒙尘,没有被江湖中人及早发现,如今已然过了最佳的修行年限……不过即便如此,他如果修行术法的话,将来虽然不会有太高的成就,也应该能修行至净体后期甚至迈入固气之境。我想,不需要多久,京大校园里的那些术士天才们,就会发现苏淳风有此绝佳的资质,从而找上他。这方面,小悦你和苏淳风是室友,占据天时地利人和的优势,所以,你可以抢在别人前面,争取让他为你所用,将来也能多个帮手。” …… ps:感谢各位兄弟姐妹们的月票! 再求,月票! 一步步往上进! 251章 借你二百块,别乱花 回锅肉、羊肉串、凉拼小菜、西门鸡翅,两碗米饭…… 一杯扎啤,一瓶冷饮。 很普通的一小桌。 食客爆满的这家普通小饭馆里,苏淳风和肖倩对坐在一张小桌旁,浅饮慢食,叙旧聊天,其乐融融。 “我真的没想到,当年那所普通的乡下中学里,如今走出了这么多大学生。”肖倩神色间颇有些感慨时光飞逝,赞叹她曾经年少时实习任教一年的那所乡下中学那一届毕业生的优秀,说起来似乎自己也因执教那届学生而有着莫大荣焉。 “咱们老家有句俗语说,出人就像种庄稼,一茬又一茬,茬茬有不同。”苏淳风微笑道:“东王庄乡中学历届学生中,就属我们那一届考上高中、中专的同学最多,而且其中又有超过一多半今年都考上了大学。今年东王庄乡中学就不太好,我弟弟他们年级,只有两人考上了中专,七人考上了高中,唉。” 肖倩捏着羊肉串轻轻啃食着,打趣般笑道:“你啊,还像初中时那般,好像一件小事都会感慨一番。” “故作老成?” “何止故作,我看你就是早熟……”肖倩抿嘴笑了笑,道:“刚才谈话中,不经意间你提起王海菲的次数至少有七八次。我猜,你们俩是不是一直都保持着恋爱关系?” 苏淳风点头道:“嗯。” “上初中的时候你们俩就好上了吧?” “这您也是知道?” “早恋!”肖倩欢快地笑着指了指苏淳风,道:“不过真没想到,那时候你们还不懂事,竟然能够将这份纯洁无瑕的感情维护到现在,而且都没有影响到学业,双双考上了名牌大学,传出去真是要羡煞旁人啊。” 说到这一点,苏淳风颇有些自得和开怀,道:“我们俩,从没吵过架拌过嘴。” 肖倩点点头,认真道:“嗯,王海菲是一个善良老实的女孩,肯定会让着你,有什么事都不会和你计较……” “咳。”苏淳风知道肖倩在打趣他,点头道:“大概,是吧?” 肖倩乐了。 其实她心里明白,能够从少不更事时就把这份单纯的早恋幸福平静地维持到现在,绝对是苏淳风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要知道,初中时期不过十四五岁的苏淳风就已然心性成熟内敛,聪慧却从不张扬,又不好斤斤计较,不惹是生非但绝对有担当。而且他长相俊秀,身材不孔武但个人体能绝非长相那般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书生,相反真正遇到什么冲突时悍勇非凡、身手矫健。 仍记得那一年的那个夜晚,在东王庄乡中学的操场上,她被一群流氓堵住,是苏淳风悍然挺身而出救了她,又率领一帮少年郎与流氓血战的情景…… 每每回想起来,肖倩都记忆犹新。 于是她的心里面忽而就闪现出一个词汇——儒将! 颇有些古典味道的儒将一词,所形容的应该是什么样的人呢? 肖倩抿嘴微笑,似有些欣喜和回味般都思忖着:“大概是儒雅斯文,血性刚强,铁骨铮铮,有勇有谋,所以文武双全吧?” 如果苏淳风再成熟些,稳重些,不虚荣不浮躁…… 简直堪称完美了。 一念至此,颇有点儿喜之深责之切的肖倩,就不禁萌生出了想要提醒下苏淳风的冲动。不过犹豫一番后,她还是没能说出口。毕竟多年未见,正是开心叙旧的时候,自己身为东道主就直指苏淳风的缺陷,难免会让双方都尴尬。 饭后,她又带着苏淳风去了附近的一家商场,购买生活用品。 两人迈步在商场里,一边采购着诸如牙膏牙刷、水杯、洗发露、充电台灯、衣架、蚊帐、凉席、拖鞋、洗衣粉,以及一些学习用具等等…… 这方面男人终究比不得女人心细,而且苏淳风初来乍到一身轻松,准备还真不充分。所以在肖倩的建议指导下,不一会儿的功夫购物车上就装上了一堆零碎的生活用品。大概买得差不多了,肖倩又笑着说道:“对了,回头我再帮你联系,买辆二手的自行车吧,在学校里方便些。”说罢,她像个大姐姐般亲昵地拧了拧苏淳风的鼻子,带着嗔怪的语气解释道:“别图面子买新的,容易丢。” 苏淳风有些尴尬,脸红着应道:“哦,可以。” “呵,还害羞啊?” “脸皮薄。” 肖倩忍不住笑出了声。 两人推着购物车到出口一结账,二百八十多。 苏淳风掏钱付完账,钱包里就只剩下三百多块钱了。他拎着东西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对了钱老师,我还得买张京城的手机卡,不然漫游费都付不起咯……” “嗯,我带你去。”肖倩点点头,一边往外走着,一边忍不住说道:“淳风,其实你现在只是一名学生,手机对你来说用途并不大,平时需要打电话可以购买电话卡,又便宜。手机消费太高,而且在学校里会显得张扬。” 这话,说得很委婉。 苏淳风微笑道:“没事,手机方便些。” 肖倩滞了滞,苦笑着摇摇头,语重心长地说道:“淳风,家里人赚钱不易,你在外求学一定要懂得节约俭省啊。其实京大的生活,消费可高可低,毕竟这里是京城,如果一味地去追求潮流时尚,贪图虚荣面子,你有再多的钱也不够花。同样,在学校里的最低消费,也可以保证你的生活衣食无忧。” “嗯,我会注意的。”苏淳风应道,心里不免苦笑——感情自己用了部手机,肖老师已然有些误会了。 其实他用手机的唯一目的,就是让王海菲有事找他的时候,方便! 至于手机费用的花销…… 苏淳风现在还真不在乎这点儿钱,这和奢侈浪费、节约俭省的生活态度扯不上半毛钱关系。因为在他看来,条件许可的前提下,完全没必要非得纠结于这种很正常的生活消费,就好像我有条件买个行李箱,何必扛个包裹? 当然这种话他不会对肖倩说,毕竟肖老师一片好心。 依旧是苏淳风骑着自行车,前筐里放了一堆生活用品,肖倩拎着一包坐在后面,两人去往最近的移动营业厅,购买了一张京城的手机卡,又花掉了一百块钱。 苏淳风的钱包里,干瘪瘪的只剩下了二百多块钱的现金。 回到学校寝室楼下,肖倩掏出两百元现金递给苏淳风,道:“淳风,刚到学校可能还有许多要花钱的地方,我看你钱也不多了,补助金暂时发不到学生手中,你先别向家里人要钱了,俗话说儿行千里母担忧,父母会担心的。这二百块钱你先拿着应急用,等下个月钱充裕些了,再还我。” 苏淳风愣了下,连忙婉拒道:“不用不用,肖老师,我银行卡里还有钱……” “让你拿着就拿着!”肖倩板起面孔,道:“记得以后别乱花钱。” “呃……”苏淳风挠挠头,以他的性子又不好说自己的银行卡里有五千块钱,那样反而会让肖倩以为他死要面子臭显摆。所以稍作犹豫后,他便哭笑不得地把钱接到手里,道:“好吧,谢谢你啊钱老师,我下个月还给你。” “回去吧,有什么事尽管找我。” “嗯。” …… 334寝室里,六个人正在聊着天。 其中三名是学生,三名是送孩子来学校的家长。 苏淳风自然很是礼貌地主动打招呼,然后相互介绍——这三名学生中,来自湘江省娄山市的谭哲和秦岭省西都市的张展飞,都是管理学院市场营销系的学生,因为市场营销系只有一个班,所以和苏淳风算是同班同学。而来自冀中省沧州市的顾天恩,则是管理学院管理科学与信息系统系的学生。 初次见面,来自于五湖四海能够有缘住在一个寝室中,几个人很快便熟识热聊起来。 三位家长忙碌一天后,也有些疲累,便把时间留给孩子们聊天拉近关系,他们则是离开宿舍,回宾馆了。 不一会儿,刘悦和其父母都回来了。 因为之前都已经见过面并相互介绍过,倒也无需太客套。闲聊了没几句,刘行乾和妻子闫新瑶就道别离开了宿舍。 一直到九点左右,寝室里的另外一名同学,来自淮南省临安市,与顾天恩同系同班的刁翔才回来。和他一起来的,还有父亲、母亲、二叔、舅舅、大姑、表姐六位亲属,大包小包一大堆,几乎要把本就狭小的宿舍空地上给挤满了。 而在这之前,刁翔的铺位上就已经是摆满了行李。 刁翔个子不高,胖乎乎的,戴副高度数的黑框眼镜,一身的名牌服装。 他似乎性格很老实,不大爱说话,白净的脸上始终挂着腼腆的笑容,和同学们说话时,白净的小胖脸上,还会泛起害羞和怯怯的红晕。 倒是他的家属们,显得格外热情。父母拿出来时带的各种特产,一个劲儿给宿舍里的每一位同学分发,大姑和表姐帮着收拾床铺,整理各种物品,二叔和舅舅拿着香烟不管同学们是否抽烟,挨个儿的递……还别说,一堆堆的东西分发给同学们部分,再经过他们收拾后,寝室里顿时显得整洁了许多。 “小翔人老实,不大爱说话,以后同学们都多多关照啊。” “出门靠朋友,大家有缘在一起……” “天南海北这得多大的缘分才能住到一起啊,所以还望各位同学以后能把小翔当兄弟一样,谢谢大家了啊。” “拜托拜托……” …… …… 252章 江湖水很深 当刁翔的亲属团终于依依不舍地离开后,寝室里总算安静了下来。 几位同学面面相觑,发现除了刘悦之外,其他几位同学全都因为受宠若惊地不得不一直保持着尴尬客气的笑容去应对刁翔家属团的热情,从而导致脸部肌肉似乎都有些僵硬的不自然了……真够累的啊。 “呼!” 刁翔长出了一口气,歪身重重地躺倒在下铺的位置上,双手枕在头下面,眼巴巴地瞅着寝室里的同学们,脸上那副腼腆羞涩的表情消失得无影无踪,反而露出了一丝狡黠调皮的笑容,继而苦兮兮地撇撇嘴,自嘲道:“哥们儿的亲属团规模,不小吧?” 顾天恩当即大拇指一翘:“相当了得!” 谭哲点头道:“比我们多。” 苏淳风躺在刁翔对面的下铺位置上,笑了笑没有言语。不过他上铺的张展飞却是轻叹口气,意味深长地说道:“正所谓可怜天下父母心……” 刘悦胳膊撑在叠放整齐的被褥上,斜倚着身子坐在那里翘起二郎腿,表情傲然,用略带嘲讽的语气说道:“看来你小子,打小就是家里的小皇帝啊。” “嗯,差不多吧,娇生惯养,唉。”刁翔翻身坐起,嘿嘿乐着说道:“那,俗话说吃人家的最短,拿人家的手短,今天你们吃也吃了,拿也拿了……而且我们家亲属团都把好话对你们说尽了,所以,以后你们可得好好照顾憨厚老实、纯洁善良、腼腆羞涩、手无缚鸡之力软弱可欺的朕啊。” “我-操。”顾天恩忍不住喷出了脏字儿,乐道:“感情刁翔这货,之前那副老实巴交的模样都是装的啊。” 谭哲也乐呵呵地说道:“就一活宝!” 张展飞哭笑不得:“我说刁翔,改明儿我就把你这番话,全告诉你的亲属团……” “哎别啊哥哥。”刁翔赶紧露出讨好之色,继而认认真真地说道:“唉,跟你们说实话吧,哥们一直都有着翱翔的心胸,无奈家里呵护得太紧,所以直到如今翅膀都没能长出来,反倒是养出了一身的肥肉和一对近视眼,别说飞了,跑起来都费劲,如今终于看到了冲出牢笼的希望,天高任我飞,不,任我看。” “哈哈,你小子看天都得垫脚。”刘悦大笑道。 这句话一出口,寝室里本来欢愉的气氛瞬间就好像凝滞了般,安静下来——有道是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 大家刚认识没多久…… 刘悦这玩笑开得,未免有些过了。 似乎也意识到寝室内气氛的变化是因为自己刚才的玩笑话不妥,刘悦就皱了皱眉,有些不满地撇撇嘴,然后仿若无事般躺倒在了床上。 苏淳风眼角余光瞥了眼刘悦,随即满含善意地朝神色尴尬的刁翔笑了笑。 得到了苏淳风以眼神安慰,刁翔的表情这才和缓了许多,继而挥挥手像个没心没肺的孩子般,兴冲冲地说道:“哎各位,我刚才和家里人去见过咱们寝室楼的楼长了,是大伯级别的呢,你们说,以后会不会像家长一样管得太严啊?” “当然。” “没事,我听几位学长说了,其实楼长管得也不算太严。” “慢慢熟悉了好说话呗。” 寝室里又恢复了之前欢快的聊天气氛。 …… 十一点。 寝室熄灯了。 334寝室里终于安静了下来。 忙碌奔波一天,又畅聊许久之后,大家也都有些身心疲累,相互道了晚安,在黑暗中憧憬着即将开始的大学生活,慢慢进入了梦乡。 不过早就习惯了以半修行状态睡眠的苏淳风,因为寝室里有刘悦这样一个术士舍友在,不方便施术修行,所以一时半会儿难以入眠。他躺在床上静静地思忖着,接下来大学的生活应该怎样度过——大学四年啊,每日里还要用功学习,并保持和同学们近乎于完全相同的校园生活,必然不会有充分的修行时间。如果每天晚上还不能够以半修行状态进入睡眠,那么自己的修为不但不会有提升,反而会迅速倒退。 修行,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最关键的是,既然是术士,你想放弃修行重做常人……那也不行,因为身体已然和天地自然有了以术法强行打通的渠道,那么修为一旦逆退,自身所遭受的自然反噬就会更重。就好比传说中一个妖怪想做人…… 必然天雷滚滚往死里面劈你! 这该如何是好? 正在万般苦恼地思忖着时,苏淳风感觉到了一阵阵清晰的术法气息出现在了昏暗的寝室中。 是刘悦,他已经进入了半修行状态的睡眠中。 而且,刘悦明显已经不再以术法掩藏在身的术士气息了。 净体后期! 苏淳风暗暗地想着:“这小子的天赋资质绝对属于是天才级别,而且长这么大,肯定也吃了不少苦啊。”因为能够在不影响学业而且是以绝对优异的成绩考入京大的前提下,在术法修为上又达到了净体后期,其经历过的艰辛苦楚,绝非常人能想象到。 而这所顶级的学府中,还有不少术士学生的存在…… 毫无疑问,他们全都是天才级别的精英。 这让苏淳风不得不再次困惑,并陷入深深的回忆中——前世从自己踏足奇门江湖,到声名鹊起迅速在江湖中达到了如日中天的威望,再到最终死亡莫名其妙地轮回重生,经历了九年多的时间……可以说在奇门江湖上识人颇多,就连国外的一些知名术士他都有过接触。但这些天才级别的年轻高手们,为什么就没给自己留下什么印象呢? 难道是自己丢失了部分前世的记忆? 这不可能…… 因为除了前世死亡时最后一刻的记忆,以及这辈子重生之前几个小时的记忆缺失之外,前世今生的记忆都很清楚,也都衔接得上。 半夜时分。 昏昏沉处于半梦半醒状态中的苏淳风,豁然睁开了眼睛。 他,想起来了! 前世混迹奇门江湖中时,苏淳风曾多次听人提到过所谓的术法世家。而且,他也接触过不少这些所谓世家中的高手们。 但他所接触到的,基本上都是奇门江湖中前辈级别的人物,而且对来自于世家中的高手们接触得不够深,对于那些世家之中的晚辈们,更是接触甚少。而这些在社会上极为低调的术法世家,因为家传基因良好,所以后代们中出现天赋绝佳子弟的几率,必然也高。最重要的是,这些术法世家能够传承至今,基本上都是家底实力雄厚! …… …… 253章 想修行好难 有着悠久的家族历史传承,实力雄厚且无论在民间和江湖上都不显山露水的术法世家,有足够的财富、时间、人力,默默无闻地搜集积累各种珍稀罕有的天才地宝,再凭借传承下来的独门秘术、各种复杂深奥功效强大的术阵,相助家族中资质极高的子弟,在修行过程中达成事半功倍的效果,从而迅速提升修为…… 苏淳风记得,2012年年末,那场堪称旷古烁今的术法之战,几乎集合了全天下顶尖的术法高手们时,许多术法世家中肯定会有的晚辈高手们,却几乎都没有出现。 现在再回想起来,他隐隐然猜到了个中缘由。 这些传承数百乃至上千年的世家,能够经历多少次浩劫而不亡,保存余脉至今的原因,除了家族传承的术法足够强大,术法高手众多之外,最重要的就是——他们处事谨慎小心,并且在任何时候,都能够做到未雨绸缪。 他们,永远都不会倾巢而出孤注一掷。 他们,永远都会为家族留下后路。 不愧是世家啊。 想到这里,苏淳风不禁暗暗苦笑——当年的自己年轻气盛,依仗着个人超高的修为和诡术的强大,在奇门江湖上掀起一片腥风血雨,又凭借着残酷的、不断的实战厮杀,险境中不断超速突破,最终踏入醒神之境……在术法和修为方面,他绝对比那些世家出类拔萃且有着各种外在优厚辅助的子弟们更加优秀,所以身为诡术传承者的他,才能在奇门江湖上博得巨大的声望,威名赫赫。 那时候,锋芒无限足以傲视群雄的苏淳风,便是那些世家的前辈高手们,都会对他恭维有加。 然而事实上呢? 或许私底下,这些传承悠久的术法世家的高手及家族优秀子弟们,都在闷声发大财,积蓄壮大着自身的实力,一边置身于事外坐在高山凉亭中,喝着红酒谈笑风生,远观江山美色,以及奇门江湖上的术士们争名夺利斗得你死我活。 最终谁负谁胜出,岂只天知晓? 原来如此…… 虽然入睡较晚,但凌晨四点钟的时候,苏淳风还是习惯性地从睡梦中醒来。 躺在床上稍作犹豫后,他才轻手轻脚地起身,决定到校园里溜达溜达,顺便观察下到底这所校园里到底有多少名学生是术士,是否还有其他人? 黑暗中,就听着里面那张床铺传来咯吱咯吱两声响,然后是穿衣起身的声响。 响动很大。 “嘿,苏淳风,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啊?”刘悦主动招呼道。 “嘘……”苏淳风轻声道:“小点儿声,别人还睡着觉呢。” 刘悦没有再说什么,但很显然对苏淳风善意的提醒认作是对他的指责,蹬蹬蹬大步往外走去,咔嚓拧开锁,呼地一下拉开门走了出去,连门都没关。 苏淳风微皱了皱眉,轻手轻脚地走出去,将房门轻轻关上,用钥匙插入锁孔内缓缓拧动锁好。 他听到屋内传来了顾天恩不满的嘟哝声:“妈的,什么东西!” “操,怎么摊上这么个室友?”谭哲也被吵醒了。 站在门外的苏淳风摇摇头,转身离去。 …… 夏末时节。 凌晨四点多钟,天色已然有了朦胧的亮意。 校园里安安静静,空气清新。 苏淳风小跑着往学院方向跑去,一边散开意识感应着附近是否有术士的存在。至博雅塔附近后,他放缓了速度,迈步在郁葱树木和植被间的小道上,尽情呼吸新鲜的空气,倾听着草丛中传来的虫鸣声,顿觉心旷神怡。 “苏淳风。” “嗯?”苏淳风停下脚步,循声望去。 只见身材胖乎乎的刘悦,穿着短裤和无袖运动衫,从不远处小跑着过来,面带微笑地说道:“你怎么这么早就起床了?” “大概是刚入校,对环境还有些不适应吧。”苏淳风笑了笑,道:“早就醒了,一直睡不着,干脆出来走走,熟悉下京大校园。”话说得很客气,表情也很随和。不过苏淳风心里却有些纳闷儿——从宿舍出来之前,刘悦显然是对他有所不满的,但现在怎么又客客气气地主动前来和他交流呢? “我是习惯早起健身运动了。”刘悦推了推眼镜,道:“要不要一起跑会儿?” 苏淳风婉拒道:“不了,我想一个人走走。” 刘悦微微颦眉,似有不喜,但随即展露笑颜,道:“淳风,刚才在宿舍的时候,谢谢你的提醒。我以前没有住过校,所以起床什么的各方面都没有在意过。出来后细想确实有些不妥,以后在这方面,我一定会注意的。” “没事。”苏淳风愈发诧异,表情如常道:“大家以后要一起生活四年,互相为对方考虑的同时,也应该尽可能地迁就下每个人。” “对对。”刘悦点头道:“哎对了,我会武术,要不要学两招?” “是吗?”苏淳风露出惊讶和钦佩之色,但还是微笑着婉拒道:“我不行,身子骨打小就柔弱,不适合练武。” 刘悦道:“越是体质弱,越要练武强身嘛。” 苏淳风就笑着挥挥手,道:“好意心领了,以后看情况吧。” “操……”刘悦的耐性很快就被消磨完了,在他看来自己如此热情主动,苏淳风就应该感到受宠若惊感激不已的,没想过这家伙竟然会连续两次拒绝。刘悦皱着眉头责斥道:“我说苏淳风,你也太不近人情了吧?我好心主动和你攀谈又要教你习武,想和你拉近下关系而已,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识趣啊?” 苏淳风愣了下,哭笑不得地说道:“你别误会,我只是想一个人安静会儿。” “哼!”刘悦冷哼一声,转身小跑而去。 看着他的背影,苏淳风摇摇头也没去在意,更谈不上生气。 他知道,刘悦这孩子应该是打小用功学习还得刻苦修行术法,再加上家境条件优越,又自负骄傲,所以在与人接触交流方面,实在是缺乏经验。不过苏淳风还是有些困惑,刘悦这样的人,怎么会主动上前热情地和他接触? 竟然还要教他练武…… 管他呢,这样的人不予理会便是。 苏淳风抛开心头疑惑,迈开步子在附近跑了两圈儿,确定没有术士的存在后,便散开神识警戒,继而默念术咒,运转心法修行。 趁机赶紧修行一会儿吧。 只是修行还不到半个小时,灵气刚刚导引聚集浓郁了,还没来得及汲取呢,他就不得不骤然停了下来。 因为,他感应到了有术士气息正在靠近。 “妈-的!”苏淳风很少有地骂出了脏字,皱眉迈步朝着术士气息传来的方向走去——非得看看是哪个术士会如此无礼。这么大的京大校园,非得跑到这里来打搅别人的修行,换个暴脾气的,还不得因此掐起来啊? 要知道,任何术士在修行过程中,最忌被人打扰了。 一旦被打搅到,轻者心烦意乱,如果处在修行突破的关键时期,还有可能会造成走火入魔的严重后果。 但苏淳风马上发现,之前的术法气息也开始向反方向离去。 他加快脚步跟了上去。一直走到未名湖畔,从小路上转过弯,才看到了那位之前靠近他的术士。 竟然是一名年轻的女生! 这名女生身材高挑,留着齐耳的短发,大眼睛高鼻梁,鹅蛋形的脸庞,相貌清丽脱俗。穿着白色短袖运动t恤,胸部撑得鼓鼓囊囊,紧绷的白色短裤勾勒出其圆润挺翘的臀部曲线,一双修长洁白的大腿充满了青春和健康的弹力。 也许是之前察觉那边汇集的天地灵气骤然散开,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打搅了别人的修行,所以这位女生才会转而来到了这边吧? 此刻的她,正在湖畔一棵柳树下做着舒展运动。 随着她葱藕般的玉臂开阖,修长的双腿叉开合拢,或弯腰俯身或挺身而起的动作,曲线玲珑的身材就愈发纤毫毕现地呈现出来。 如此美丽的女子在运动时,对男性的目光绝对有着非凡的吸引力。 苏淳风也不例外。 只不过,心境修为极高的他定力远超常人,淡淡地扫视了一眼这名女生后,便从旁边悠悠然迈步离去。心中却是暗暗赞叹:“此女子术法修为不低,竟然达到了固气初期的水准,但自在修行便可,又何必去打搅别人的修行呢?” 身后女生的美眸中闪过一抹诧异。 她一直都在关注着那边,但随着浓郁的天地灵气和丝丝缕缕淡弱的术法气息散去,本应该正在修行中的那名术士,也似乎凭空消失了般,再没有丝毫的术士和术法的气息存在。随后,却从那边走过来一名相貌俊秀却并非术士的普通男生。 而且,这位男生不过是貌似无意地扫视了她一眼后,便转身离开,甚至于都没看她第二眼。 这太奇怪了。 这位女生很清楚,以自己的相貌和魅力,无论到哪里,几乎所有的男生的目光都会被她所吸引。尤其是当自己做运动的时候,那些男生们更是会迸发出掩饰不住的炽热贪婪目光,盯到目不斜视。 难道,这个白白净净相貌俊秀的男生,是……那个? …… …… 254章 绊脚石 苏淳风自然不会想到,自己因为心性纯洁正派所以没有饱餐秀色,就很无辜地被那位素不相识的女生术士误会了他的性取向问题。 他悠哉悠哉地往西刚走出七八米远,就看到那边不远处湖畔的几棵树下,刘悦正挺身而立,呼吸绵长地汲取着天地灵气。 苏淳风懒得看到此人,便转身往回,寻思着溜达一圈回去算了。 然而当他再次从那名美丽的女生身旁走过,很随意地看了女生一眼之后,就听着那名女生唤道:“这位同学,请留步。” 苏淳风转过身,诧异道:“我?” 女生打量了一下苏淳风,神色平静地说道:“你这样来来回回地关注别人,是很不礼貌的行为,知道吗?” “呃……”苏淳风挠挠头,道:“对不起,你误会了,我只是路过。” “这种理由很可笑。”女生表情上看不出任何生气的迹象,她淡淡地说道:“你大可不必这样躲闪着鬼鬼祟祟地看,那会显得自己很猥琐。即使你站在这里大方地看着我,我也不会反感,但请你不要再这样来回走动,会影响别人的情绪,好吗?” 女生很自信,说话很直接,却也算得上客气温和。 她确实遇到过不少想看她,却又不好意思的男生,生怕被人误会讥讽叱责,就只好装作闲散迈步,来回走动很猥琐地偷瞄美女过眼瘾。 而这种行为,确实很影响她的修行。 问题是…… 苏淳风真没想多瞅她几眼。 顿觉有些冤屈的他也懒得解释,微笑着点点头便转过身,拐弯顺着原来的那条小径往回走去,心里不免有些牢骚:“咱俩到底是谁打扰了谁的修行啊?” 看着苏淳风离去的背影,女生心里忽生出些许歉意——刚才从这位俊秀男生的表情上来看,他好像真的只是路过,并没有什么猥琐的念头。而且,这位男生的眼神中,隐隐然似乎还有种对她的自信话语及容貌,颇为不屑的意思。 撇撇嘴,女生抛开这个古怪的念头,皱眉略有些不喜地向不远处湖畔正有术士修行的地方看了眼之后,便开始了自己的修行。 京大校园,容得下他们这些极少数的术士学生。 相互间,谁也不会去影响别人的修行。 天光已然大亮,校园里晨起健身的同学和老师们,渐渐多了起来,有跑步的,也有快走,或者缓步而行的,有独自一人,也有三三俩俩结伴的。 无聊闲溜达的苏淳风,干脆也在偌大的校园里跑起步来。 大约又跑了约一个小时后,他才回到寝室楼,从宿舍拿了毛巾和香皂、牙膏牙刷杯子,去公共盥洗室那边冲了个凉水澡,洗漱一番。 大学的第一个清晨,就这样过去了。 虽然没能够修行,不过苏淳风大致了解到了目前京大校园内有多少术士——之前在校园里四处跑了一遍,被他发现的一共是十一名术士。当然并非所有的术士都被他亲眼看到,只是远远感知到了术士的气息及修行时造成的灵气汇集。据此,苏淳风判断全校的术士应该不会超过十五名,因为几乎所有的术士,都会抓住清晨修行的最佳时机。 而这些术士,很显然都知道对方的存在,但相互间在修行时都会保持适当的距离,以保证不会打扰到对方。 很显然,这是一种无声的默契。 苏淳风猜测,京大校园里每一位术士修行的地方,恐怕也都是固定的。 只不过今天刘悦这个初来乍到的小子,不懂规矩,太过与靠近那位女生术士修行的地盘了。当然,自己也可能是因为太靠近那位女生修行的地盘,所以才导致那位女生有些不满,要走过去看看是谁不懂规矩,于是也就打扰了苏淳风的修行。 算是一次误会吧。 苏淳风琢磨着,自己以后也可以在校园里选择一个僻静点儿的地方修行,和别的术士之间互不影响,虽然都知道对方的存在,但也许老死不相往来。 至于非术士的同学们,那就不用去理会了,他们又不懂修行和术法。 这样的修行环境,其实挺好的。 诚然,即便在如此默契的条件下,自己也有可能会被其他术士认识到他的庐山真面目,毕竟京大校园里师生数万名,仅有十几名术士的存在,太显眼了。又或许,目前校园里的这些术士们,相互间也都知道对方是谁,只是修行的时候相互保持默契互不打扰,私下里有可能都是经常相互交流切磋的好友了。 那么当他们发现新的术士出现后,就有可能会主动去结识,拉拢…… 但苏淳风肯定,这其中必然有不喜与其他术士相交,只喜欢独自一人清清静静的存在。因为修行,本来就是一件很私人,很有些孤僻的过程。 所以他考虑,既然京大校园里的术士们在修行的时候,能够保持默契互不打扰,那么自己每天清晨,完全可以比他们更早些修行完毕,然后等待有人跑步经过自己的地盘时,立刻加入混迹到跑步的人群队伍中。这样一来,凭借诡术天下无双的掩息术,别人想发现并确定他是术士,难度就会非常之大。而且慢慢地,他们必然能感觉到自己并不想和他们这些人接触,如此,他们应该会守规矩,不去打破这份和睦微妙的默契。 说起来,京大校园还真是个适合术士修行的好地方,植被繁茂,空气清新,天地自然灵气充沛浓郁。 即便是不懂风水术,苏淳风也能够清楚地感知到,这里无论是固有的地势风水还是整体的建筑布局规划,甚至于每一栋建筑物的构造细节方面,都非常契合自然风水之局。若非如此,京大校园里断然不会有这般良好的自然条件。 七点整。 校园里传出了新闻广播声…… 最早吃过早饭的苏淳风,看似悠闲无事地在28号寝室楼前徘徊散步,一边打量着附近的建筑物和环境。 实则,他在观察着每一个进进出出28号寝室楼的同学。 当半个小时的新闻广播结束后,苏淳风又貌似无聊般,溜溜达达地从一楼直到四楼把整栋寝室楼转了一遍,从而得出了一个肯定的结论——这栋寝室楼里,除了刘悦和自己之外,没有其他的术士。 那么,现在唯一影响自己在大学里偷偷修行术法的绊脚石,就是室友刘悦。 这家伙太他妈碍眼了! 有刘悦在寝室,苏淳风晚上就无法以半修行状态睡觉不说,也不好每天都早早地起来出去健身修行,不然早晚都会被这家伙怀疑并发现其术士的身份。 而且以刘悦此人的心性,今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苏淳风想到了刘悦的父亲,那个因为以术法掩藏自身术士气息,所以让苏淳风无法感知出其具体修为境界的中年男子。再想到刘悦莫名其妙地主动提出要教他武术,苏淳风就不禁暗暗思忖着:“或许,是因为刘悦的父亲发现我的资质绝佳,只是耽搁了修行术法的最佳年限,所以叮嘱刘悦和我拉近关系,然后收入门下,如此将来他们也能多一个修为不高,但足以壮大其家族实力的人手吧?” 不行,得提防这小子! 八点多钟。 宿舍里空荡荡的。 其他同学都去送家人了,开学第一天的班会上午九点半才开始。 苏淳风独自坐在床铺上琢磨,现在他有两个选择:第一,自己搬离出去,到校外租房;第二,想法子把刘悦给挤出去。 正想着呢,宿舍门被推开,谭哲和张展飞走了进来。 “回来了。”苏淳风笑道。 谭哲道:“你倒是清闲,不用来回折腾……” “可不是嘛。”张展飞也一屁股坐下,道:“这一趟把我累够呛,想到一会儿还得去咱们院,我腿肚子都抽筋,看来有必要买辆自行车咯。” 苏淳风笑道:“别歇着了,抄家伙走吧,时间也快到了。” “不等等他们了?”张展飞道。 谭哲说:“都认得路,咱们仨先走……哎对了淳风,今天早上天还黑着呢,你和刘悦那么早出去干什么了?” “我是睡不着,出去溜达一圈儿。”苏淳风笑道:“至于刘悦,我就不清楚了。” “那货怎么一点儿都不考虑别人。”谭哲面露不满,嘟哝道:“我听着你提醒了他一句,那小子好像还很不满意的样子。” 苏淳风微笑着摇摇头,道:“没什么,大家相互迁就下。” 谭哲道:“回头咱们寝室得开个小会,定几条规矩。” “算了算了,慢慢再说啊,大家刚到一起,谁还能没点儿小毛病啊?”张展飞笑着劝慰道:“咱们走吧。” 因为暂时没有课程,所以三人只是拿了笔和笔记本,说说笑笑地往外走去。 却没想到,刘悦像个鬼似的无声无息地站在门口侧旁,除了苏淳风之外,谭哲和张展飞都吓了一跳。 “我操,你站在这儿干嘛?”谭哲惊道。 “吓我一跳。”张展飞笑道:“正好你回来了,咱们一起走吧。” 刘悦冷哼一声,迈步往寝室内走去,道:“背后说人坏话,就如同搬弄是非的娘们儿一般,可笑又可怜!” 谭哲皱眉便要反驳,却是被苏淳风和张展飞拽着往楼梯口走去。 …… …… 255章 舍友矛盾 入学后的前几天,就是开班会、填写一些必要的表格,参加开学典礼、迎新会,聆听入学讲座,参观校史观等等,班主任和一些学长也会串宿舍。这些活动就是为了让新生相互熟悉,也能迅速熟悉京大校园及周边环境,还有就是方便他们购买必要的生活用品,为正式开课做准备等等。 总之,每天都会有些事情要办。 所以入学这几天的生活,是比较充实的。 当然了,新生们还是会有许多可以自由支配的时间,在校园里四处观光熟悉。 苏淳风抽空去了趟京城师范大学,一来是为了看望王海菲,二来也是张丽飞打电话约他一起见个面,三人吃了顿饭。 因为寝室内有刘悦的存在,所以苏淳风晚上无法以半修行状态进入睡眠。不过他的修行却是没有中断——每天凌晨四点多,苏淳风醒来会等刘悦走了之后,再起床出去。他选择了红湖岸边生命科学学院办公实验楼后面,那片植被郁葱,相对较为隐秘的地方修行。这里距其他学生术士修行的地盘较远,保持默契的同时,相互间也不会打扰。 几天下来倒也顺利,没发生任何意外情况。 略有些遗憾的就是,每天早晨修行时间只有一个多小时,然后苏淳风就会在校园里和那些晨起锻炼的师生们一样,悠悠闲闲地跑步健身。 好在是,这点儿修行时间足够确保他的修为不倒退。 他甚至想过,如果能这样平静地生活下去,倒也没必要去计较晚上睡眠是否能修行了。因为,既然自己不想踏入奇门江湖,那么保持着现在的修为境界,就足以应对一般的意外状况。而且只要自己过着普通人的生活,不去主动惹是生非接触那些术士们,哪儿又会有那么多和术士牵涉到的意外发生呢? 但很快,他就抛开了这个想法,行不通。在京大校园里的生活,可不是一个月两个月的时间,而是要持续四年的大学生活。期间他异常的早起习惯,不可避免地会被寝室的舍友们察觉到,也会被刘悦发现并对此产生怀疑。 寝室几位同学相互间的关系,还比较融洽。 入校第二天早上那一点儿话语间的小矛盾,在苏淳风和张展飞的劝阻下,谭哲没有追究,而刘悦似乎也不想刚入学就和室友们闹僵,所以矛盾并没有被激化。 只不过,自负傲慢的刘悦偶尔会说出些不中听的话语,彰显着自己的强势。还好,他在大部分时间里,会尽可能有些明显做作地装出一副平易近人的姿态,去和室友们闲聊以显示他的友好。 室友们虽然心知肚明,却也不会和他一般见识。 毕竟要同寝室四年,和为贵嘛。 谁还能没什么缺点? 时间过得飞快。 正式开课的第一天结束了。 晚上,334寝室里几位同学坐在一起热络地聊着天。 张展飞首先提议道:“其他宿舍都已经排大小了,咱们334也不能耽搁下去,哥儿六个总得有个大小之分。” “估计我最大,哈哈。”顾天恩乐呵呵地说道:“我十九岁,二月的生日!” 室内几个人面面相觑,很显然没有人比顾天恩的生月和年龄大,然后就都不得不承认,他是宿舍老大。 刘悦倚在床上翘着二郎腿儿,道:“我也十九岁,八月的生日。” “我十八岁,三月三。”苏淳风笑道:“不过我们老家那边生日讲阴历,这咱们得提前说清楚了,要不容易出茬子。” “我十九岁,十月初九,阴历。”谭哲道。 张展飞耸耸肩:“我十八岁,五月十八,阴历。” 刁翔撇嘴故作哀怨地嘟哝道:“唉,十七岁,十一月二十二……我最小。” 张展飞爬起来拿出本子和笔,兴致盎然地说道:“来来,重新报一遍,我记一下,别弄混了。”一边记着,他一边道:“老大,顾天恩,老二刘悦,老三谭哲,老四苏淳风,老五就是我啦……小六是刁翔,我-操,这熊孩子是个天才啊,按照他的生月看,这小子还不满十七岁呢,十六岁上京大的天才少年郎。” 刁翔得意地一笑,继而红着脸装纯道:“那以后几位哥哥,可要好好照顾弟弟哦。” 几个人就都笑了起来。 刘悦忽而坐起身,皱眉以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等等,我得把丑话说在前面,以后你们可以互相喊老几老几的,但对我,还是喊名字吧。” 几个人稍作思忖,顿时明白过来。 可不,老二这个称呼,很容易让人联想到男性裤裆里的那玩意儿。 于是寝室里哄笑声一片。 顾天恩更是一边乐一边玩笑道:“他们几个还好些,我这个老大,下面是老二……这太容易扯到蛋了,哈哈!” 谭哲苦着脸道:“那我这个老三岂不是要头顶着老二了?” 刘悦的脸色愈发阴沉如水。 苏淳风见状便微笑道:“好了好了,适可而止啊,以后大家记得都喊刘悦的名字,老二这称呼确实有些不雅……” 张展飞附和道:“对对。” 话是这么说,但毕竟刚才的玩笑确实好玩儿。而且大家相处几天熟悉之后,都是大小伙子了,自然没人去太过介意这般善意的玩笑。所以,几个人脸上还都是挂着忍俊不禁的笑容,虽然不再开刘悦老二的玩笑,却还是兴趣盎然地议论着排行的话题。 然而就在此时,刘悦冷哼一声道:“竟他妈扯淡,我看这宿舍排大小本来就是极为无聊的一件事,一个个都还搞得挺欢乐似的。”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不免神色尴尬。 一时间寝室里安静下来。 几天的相处,让大家都知道刘悦这家伙自负高傲目中无人,没想到还是个小心眼儿。 考虑到关系不能闹僵,所以大家就躲着他的目光,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只是每个人心中都难免有些不满:“至于吗?” 但刘悦并不想就这么算了,他觉得有必要狠狠打击下这些舍友们,省得以后这些不知道马王爷长了几只眼的家伙们,再拿他开玩笑——什么他妈老大老几的,在这间寝室里,老子就是爷!别他妈一个个给脸不要脸!想到这里,刘悦阴沉着脸看向顾天恩和谭哲,冷笑道:“顾天恩,宿舍里数你年龄大,是不是觉得做老大就很牛-逼?以后所有人都得听你的了?还容易扯到蛋,你他妈有蛋子吗?” 顾天恩脸色一沉,道:“刘悦,开个玩笑而已,你至于这样吗?” “我他妈不乐意。”刘悦昂头道。 顾天恩黑着脸咬了咬牙,道:“那行,算我不对,向你道歉……”说罢,顾天恩起身上床,不再去理会刘悦。 “好好好,我也道歉,对不起了。”谭哲耸耸肩,起身上床。 刘悦似乎一点儿都不觉得自己过分,他颇有些满意地点了点头接受两人的歉意。然后仰头看着睡自己上铺的谭哲,冷笑着讥诮道:“谭哲,刚才看你还挺乐呵,怎么着?趴在哥的裤裆下面当那玩意儿,很开心是吧?” 刚上到一半的谭哲腾地跳了下来,怒视刘悦:“我已经道歉了,你怎么没完没了啊?” “道歉有用,还要警察干什么?”刘悦坐在床铺上轻蔑地看着谭哲。 谭哲身高一米八,身材健硕,自然不会怕了身高不过一米七出头的刘悦,冷笑道:“那你想怎么样?” “哟呵。”刘悦看着怒气冲冲的谭哲,推推眼镜,轻蔑地挑衅道:“怎么?想动手啊?” 坐在侧对面床铺上的苏淳风淡淡地说道:“谭哲,算了……你开了他的玩笑,刚才他也骂了你,双方扯平,睡觉吧。” 谭哲双拳紧攥,咬咬牙哼了一声,迈步就要上床。 然而谁都没想到,刘悦却忽然挺身而起,出手极为飞快地砰一掌重重地拍在了谭哲的胸口。 谭哲踉跄退后一步,后腰撞到了书桌上,当即怒骂“我-操!”抬脚踢向了刘悦,却是被刘悦闪电般抬脚踹在膝盖上,不但没有踢到刘悦,反而被踹得踉跄前扑,然后被刘悦左手一拳捣向胸口,右臂如长蛇般翻起从后面揽住了他的脖子,向下按的同时,膝盖抬起狠狠撞在了谭哲的脸上。 砰! 咣铛铛噗通! 刘悦左手攥住谭哲的胳膊一拧,利落地将其扔得趴倒在地,同时左手掰着谭哲手腕向上提起,一脚踩在谭哲的后背脖颈处。 “啊呀!”谭哲爆出了凄厉的痛呼声。 寝室里,一片安静。 除了苏淳风之外,谁都没想到,足足比刘悦高出一头的谭哲,眨眼间竟然被刘悦暴揍一顿掀翻在地,又极具侮辱性地将其踩在了脚底下。 苏淳风坐在床铺上没有动,神色平静。 在刘悦出手的那一瞬间,苏淳风就有种想要上前制止的冲动,但他克制住了。 此刻身高一米八的谭哲狼狈地趴在狭窄的地面上,双腿还不得不蜷缩着,鼻子和嘴角都被刘悦的那一记膝撞撞破流血,头部刚才磕到床铺边缘也被磕破,满脸是血,看起来凄惨不已。而且他一动不动,也一声不吭,若非双目怒症,满是不甘又痛苦的怒意,还真会让人怀疑他已经晕死过去了——因为他现在稍稍一动,就会觉得胳膊要被扭断般剧痛不已,而且考虑到面子,谭哲还得强忍着不发出痛呼声,更不会求饶。 “够了,停手吧刘悦。”苏淳风最先开口劝道。 刘悦却是冷笑着傲视寝室其他人一圈儿,道:“你们都他妈给我听好了,以后在寝室里谁他妈敢对我不敬,就是这个下场!” 刁翔上铺的顾天恩翻身利落地跳下,却是只发出了轻轻的声响。 高手! 顾天恩身高一米八五,身躯也比谭哲看起来更加魁梧雄壮。从上铺一跃而下只发出轻轻声响,可见一斑啊。 从床铺上跳下来后,顾天恩赤着脚站在那里,目视刘悦,冷冷地说道:“大家都是舍友,不过因为一点儿小矛盾,你刘悦仗着自己是练家子,下手就这么狠,未免太过分了!而且打也打了,放开谭哲吧,他还流着血呢。” 苏淳风当然看得出来,老家沧州的顾天恩,绝对是长期习武之人,身手非凡。 “你不服?”刘悦轻蔑地看着顾天恩。 “谈不上服不服,你要是想单练,咱们楼下去,地方宽敞。”顾天恩指了指谭哲,道:“先把他放开。” 刘悦笑道:“好啊。”说着话,他的左手一用力。 谭哲当即忍不住剧痛,爆出了一声惨嚎。 “谭哲,受不了的话,就告饶求我,求我放开你。”刘悦狞笑道:“其实我心眼儿软的,快求我啊!” “你他-妈……”谭哲张口就骂。却是被刘悦手上一用力,顿时痛得惨叫连连,左手在地上狠命拍打,双腿乱踢,眼泪都流了出来。 顾天恩见状,立刻大步上前一拳捣向刘悦,暴吼道:“放手!” 刘悦右手一抬,如蛇般缠向顾天恩的手腕。 顾天恩的铁拳骤然一收一抬,啪地拍在刘悦的右手上,同时抬腿踢向刘悦左臂腋下。在如此狭窄的空间里,身高体阔的顾天恩却极为灵活自如,出手迅速快捷——仅是两招便迫使刘悦不得不松开谭哲,同时疾步后退避开。 而顾天恩也没有乘势追击,他往后退了一步,寒声道:“刘悦,你要打,咱们就下楼去,别在这儿影响了别人。” “好啊。”刘悦表情轻松,眼神和语气中满是轻蔑的挑衅。 “淳风,展飞,你们送谭哲去医护室包扎下。”顾天恩穿上鞋子,转身大步往外走去。 这时候苏淳风忍不住站起来,走过去挡在刘悦面前,劝阻道:“算了,一个寝室的哥们儿,刚来没几天就搞成这样,让人笑话。” 谭哲忍着剧痛,挣扎着从地上长爬起来。很显然他已经被刘悦打怕了,所以没敢再去怒视刘悦,转过身穿上拖鞋,一声不吭地捂着流血的额头,在刁翔和张展飞的搀扶下,脚步虚浮蹒跚地往外走去。 刘悦推推眼镜,轻蔑地看了眼苏淳风,道:“没你的事,让开。” “淳风,你别拦着他。”顾天恩在门外说道。 “犯不上。”苏淳风抬手推着刘悦,继续劝道:“先消消火,以后大家要一起生活四年,真要是都闹僵了,在同一个屋檐下不觉得别扭吗?” 刘悦冷冷地盯视着苏淳风:“你很喜欢充烂好人?让开!” 苏淳风皱皱眉,侧身让开。 外面,已然有几名隔壁寝室听到动静赶来看热闹的学生。 顾天恩大步离去。 刘悦走到门口,扭头冷笑道:“苏淳风,一起下楼看看去吧,我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武术……咱们寝室里,我也就看你顺眼些,回头可以教你几招。”说罢,他不再看苏淳风,蛮横地撞开几位围观的学生,大步离去。 苏淳风稍作思忖,拿了钥匙走出去,顺手把寝室门锁上。 已经是晚上九点多钟。 从各寝室窗口洒出的灯光和路灯的光线,让寝室楼前不至于被黑暗所吞噬。 楼道口不时还会有学生进进出出着。 顾天恩大步走出去,到距离寝室楼不远处的空地上站定转过身来。身形魁梧高大的他,在昏暗的光线下犹若一尊铁塔般,神情冷漠地注视着从楼道里走出来的刘悦。 刘悦倒是一脸轻松,笑呵呵地走向顾天恩。 跟在后面还没下楼梯的苏淳风眉毛微微一挑,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刘悦身上散发出的术法气息,不禁大吃一惊——这个混蛋,竟然要施展术法! 十几名听说有人要单挑消息的同学,从后面冲了出来。 苏淳风快步跟在了这群同学中。 一些回宿舍和路过的同学,看到这边有些异样,也都驻足围观。 “刘悦。”顾天恩开口道:“你要怎么打?” “废话!” 刘悦脚步突然加快,上前直接一记黑虎掏心,被顾天恩抬臂挡开,反手就是一掌劈向他的胸口。 两人瞬间打在了一起! 围观的学生全都震惊不已——难得看到现实版本的武术高手对决啊。原本以为这种场面只是电影画面里虚构的,没想到还真有这样的人物和这样格斗情景发生。但见两人拳来腿往,你攻我防——格斗场面在昏暗的环境下显得无比精彩,震撼人心。 “我-操!” “牛-逼啊!” 喝彩声在人群中响起。 苏淳风神色平静淡漠地站在学生最多的人群外围,目视着场中情景。 他看得出来,如果只是比拼拳脚功夫的话,刘悦不是顾天恩的对手,至少,刘悦做不到干脆利落地击败顾天恩,最多也就能打个平手而已。但刘悦在动手之前已然施展出了术法,出手时就让顾天恩的心神有了紊乱之态。 所以,顾天恩必败无疑。 而且,刘悦肯定会速战速决! 因为他这是在校园里施展术法,虽然因为顾忌到强大的自然反噬所以没有施展带有更强攻击性的术法,但刘悦还是很快就会受到自然反噬的影响。 如果不能够速战速决,他就会落败。 场中的精彩打斗,没有如电影和电视剧的情节中那般难解难分,打上几分钟甚至十几分钟。 …… 256章 暗中出手 不过是几十秒钟后…… 顾天恩就被刘悦一记鞭腿重重地砸在了肩膀处,踉跄侧退差点儿摔倒。 刘悦迅速追上去,一记高劈腿重重地砸了下去——这一刻,顾天恩想要侧身避让并微俯身以一记铁肩靠将刘悦撞飞出去,但他的心神骤然间恍惚。 站在外围的苏淳风早已经掐出手决,心中默念术咒,开口无声:“利!” 一股无形的术法能量波动,如平地而起般,毫无凝滞地切开了刘悦周身上下散发开来的术法气息。 随即,苏淳风释出的术法能量波动就消失无踪。 但即便如此,刘悦还是在电光火石间心神巨震,高劈腿稍稍倾斜,擦着顾天恩的左臂落下。 而瞬息间的心神恍惚一过,顾天恩的思维以惯性向肢体发出信号,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般传达至周身上下。他迅疾地稍侧身避让,左脚蹬地,右脚猛然跨前一步,微俯身身躯一拧,铁肩结结实实地撞在了重心失衡的刘悦身上。 砰! 刘悦双脚离地,后仰着倒飞出两米多远,噗通一声摔落在地。 顾天恩正要冲上前去时,就听着赶来的楼长怒喝道:“住手,干什么呢?你们是哪个院系的?” “我们在切磋,切磋而已。”顾天恩站好强笑着解释道。 “切磋个屁!”年近五十岁的楼长大伯怒气冲冲地大步走到刘悦面前,伸手搀扶,一边关切地询问道:“这位同学,你没事吧?” 刘悦阴沉着脸极为无礼地甩开楼长要搀扶他的手,爬起来目光阴冷地扫视围观的学生,一边说道:“我们是同宿舍的,确实是在切磋武术……”他心里,却是怒火冲天——刚才竟然有术士突然出手破除了他的术法,对他形成了绝对的干扰,才导致他功亏一篑,不但没有速战速决重挫顾天恩,反而在众多同学的面前,被顾天恩一记铁肩靠给重重地撞飞出去,狼狈摔倒在地。 是谁他妈的多管闲事? 挨打的都说是切磋了,楼长也不好追究责任,怒道:“我看你们就是吃饱撑的,以后再想打,找个僻静的地方去,在这儿捣什么乱!” 说罢,楼长转身气冲冲离开。 除了苏淳风和刘悦之外,围观者和当事人顾天恩,都不知道刚才那场精彩的打斗在最关键的时刻,有某种神秘的力量顷刻间颠覆了打斗的结局。 众目睽睽下,在公平的搏击中以一记近乎完美的铁肩靠击倒刘悦,取得胜利的顾天恩,却没有丝毫的得意之色,他阴沉着脸往回走了几步,正好发现站在人群外的苏淳风神色间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往远处走去。 于是顾天恩似乎想到了什么,停下脚步稍稍犹豫之后,便转过身看向刘悦。 只见刘悦正一脸不甘和愤怒仇恨的神情扫视着周围所有的同学。只不过,可能是因为遭到那一记铁肩靠的重击后受了内伤,他脸色苍白气喘吁吁,站在那里身体还似乎有些不稳般轻微地摇晃,双臂和手更是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着。 顾天恩咬咬牙,走过去主动伸出手,道:“这次就算是切磋吧,你功夫不错,我也只是侥幸才能赢了你一招……” 刘悦没有伸手,冷笑道:“你走狗屎运!” 顾天恩强忍心头的怒火,点点头大度地说道:“是,我走运,以后咱们两人还有机会继续切磋。不过,咱们是同寝室的舍友,要在一起生活四年,却因为一句没有任何恶意的玩笑话,就彻底翻脸闹僵,你觉得有意思吗?” “没意思。”刘悦脚步虚浮地往寝室楼缓慢走去,一边恶狠狠地丢下一句话:“咱们走着瞧!” 他从小到大,都没有受过这种窝囊气! 之前揍完谭哲后,刘悦已然是信心满满,并极度兴奋地想着,只要把寝室内最为强劲的对手顾天恩彻底击败,从此在寝室里所有人将为自己是从。或许,整栋28号寝室楼,整个管理学院,整个京城大学校园里,自己都会声名远播,无人敢再来招惹他——因为,顾天恩此等身手不凡的人物,早晚会在学校里出名,而自己却在众目睽睽下看似公平的搏击中,将其干脆利落地击败过,这是何等的荣耀? 到那时候,京大校园所有院系各年级各班级的女生们,还不都得用崇拜的眼神来关注自己,一如当年自己在高中校园时那般威风八面。 而且,苏淳风也会佩服得五体投地,从而心甘情愿地拜在他的门下! 在打斗的最后时刻,那一记高劈腿只要砸中顾天恩…… 这些都将手到擒来! 然而一切,都在刘悦信心满满的一记高劈腿抬起的瞬间,被多管闲事突然出手的神秘术士,给彻底地、轻易地击碎了! 这种心理上的打击对于他来说,无疑是巨大的,沉重的,是无法忍受的! 以至于,刘悦本就因为施术遭受自然反噬、被神秘术士出手打破术法,还有顾天恩那一记铁肩靠的重击后受了严重内伤的身心状况,在极为震怒的情绪刺激下,更是气火攻心体内本元急剧紊乱,差点儿因此而走火入魔崩溃掉。 还好他修为稳固,及时压制住了心魔。 看着刘悦明显受了内伤虚浮蹒跚的背影,顾天恩无奈地叹了口气——真没想到刚刚上大学才几天,同寝室的舍友之间,就闹出了这么一出。 正如苏淳风所说,以后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 太他妈别扭了! 而此时正缓步往医护室方向走着的苏淳风,心里却是想着:“经过这次严重的冲突,以刘悦自负傲慢的秉性,吃了大亏之后,应该会主动离开334寝室吧?他也没脸,更不愿意再留下来,这样也好,倒是省得自己发愁了。” 不过,刘悦心胸狭隘,十有八九会报复顾天恩。而且他肯定会追查到底是哪一个术士,暗中出手影响了他。 京大校园里的术士,也不过十几个人。 所以…… 苏淳风颇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双眸中寒芒一闪而逝,暗暗思忖:“看来很有必要,再让他吃个大亏,不然不长记性啊。” …… 谭哲虽然被刘悦给打怕了,但也只是不敢再去和刘悦发生直接冲突而已。作为一名受到过优良文化教育的高材生,一个认真阅过校纪和违纪处分条例的新生,他自然懂得在京大校园里应该如何去妥善处理此类问题。所以在医护室做了简单的包扎之后,谭哲当即就去找楼长把情况讲述了一遍,然后由楼长通知管理学院的领导,再联系上了市场营销系、科学与信息系统系的班主任李伟和教授。 两个系一共才三个班级,而大学里班主任主要职责是监督管理学生的生活,并不一定需要去为所负责的班级学生们授课。 所以这三个班虽然属两个系,却是一位班主任。 没过多久,李伟和就匆匆赶来处理此事。 新生入校在寝室中发生如此激烈的冲突矛盾,对于学校里的教师们来讲虽然遇到的不多,但也不会觉得太奇怪和震惊——毕竟都是年轻气盛的小伙子,谁都难免会有些小缺点,又刚刚相识生活在一起,发生点儿矛盾冲突也在情理之中。 所以在经过详细调查询问,严厉地批评了当事双方的学生,尤其是主要责任人刘悦之后,李伟和教授也没有过多地责备,更没想再追究下去,甚至连在学院里必须给予通报批评的处罚都酌情免除了。他只是淳淳教育了一番,叮嘱334寝室的所有学生再认真看几遍校纪和违纪处分条例,告诫道:“如果再有这样的情况发生,就不再是口头警告了,而是直接给予处分;倘若有谁胆敢事后再实施打击报复,学校将会依照校纪,从重处分!” 不论是多么自负傲慢的学生,也害怕校纪处分。 毕竟考上京大,不容易。 刚入校就被从重处分,可不是开玩笑的,那会直接影响到将来的升级毕业,甚至还有可能被勒令退学。 所以有了班主任的教诲批评,刘悦即便是再不满,也只能乖乖掏出三百元的医疗费和后期营养费用,而且还得当面向谭哲道歉。相反,对于刘悦明显遭到重击受了内伤神色苍白虚弱的情况,班主任只是关切地建议他去检查下身体,并没有让顾天恩赔偿他什么,批评了顾天恩几句也就作罢——因为两人是公平比斗,刘悦输了怨不得谁,更何况,这件事大部分责任都在刘悦身上。 这号学生不让他吃点亏,能长记性吗? 事件处理的最后,李伟和教授才露出了和蔼的笑容,半劝导半命令地要求334寝室发生直接冲突的三名学生,握手言和。 谭哲对此自然不会流露出任何不满的表情,他心里还是有些发怵的。 顾天恩也很真诚地主动和刘悦握手。 然而刘悦虽然在话语上也承认了错误并道歉赔偿,但当着班主任李伟和教授的面,自负傲慢又觉得丢尽颜面的他,依旧是冷笑着,神色间明显充满敌意地和顾天恩、谭哲二人敷衍般搭了搭手。 对此,李伟和也没说什么——刚发生过冲突,总要给予当事者反省和冷静的时间嘛。 而在此次冲突中起到关键性作用的苏淳风,一直都是默默无语。 这天晚上,334寝室里没有再发生任何事端。 …… …… ps:昨天白天停电晚上码字,但更新的那章五千多字,也算两章了,只是因为快到十二点了所以没来得及分。 连夜码字到现在,凌晨三点多了,更完这一章睡觉。 今天会三更的,求月票!! …… 257章 可怜可悲之人 凌晨四点多钟。 内伤不轻的刘悦,还是坚持起床,在寝室里刻意搞出了几声响动,把同寝室的人都吵醒,这才若无其事脚步虚浮地走了出去。 “操!” 黑暗中,谭哲极为不满的嘟哝声响起。 昨晚的冲突之后,苏淳风善意地主动提出和谭哲换了铺位。所以现在睡在刘悦上铺的人,是苏淳风。 被吵醒的顾天恩翻了个身,稍作犹豫后下床,俯身轻声关切地小声问道:“谭哲,头还疼吗?” “有点儿胀,倒不是那么疼了。”谭哲声音也很轻。 “别和他一般见识。” “嗯。” 苏淳风翻身坐起,慢慢下床,道:“睡不着了,出去溜达溜达。” “一起去吧。”顾天恩微笑道。 “好啊。”苏淳风没有拒绝。 才四点多钟,校园里安安静静。夜幕铺张开犹若巨兽的大口般,将整座校园笼罩得严严实实——天气有些潮湿的闷热,时而会有滚滚的闷雷声从远处的天际传来,似乎在预示着不久之后,会有一场或大或小的雨落下。 “淳风,你平时起床很早啊。”顾天恩随意地问道。 苏淳风也没感到诧异,点头道:“嗯,习惯了。” “其实这些天我一直都好奇,不过没好意思问你们。”顾天恩笑道:“除了入校第一天凌晨,你和刘悦几乎是一起起床之外,再接下来每天你都会等他走了之后,才出去……想必也是不愿意和这家伙走到一起吧?”没待苏淳风回答,顾天恩就接着说道:“最初还奇怪你们每天起床那么早去干什么,昨晚的事情过后,我才明白,感情在习武这方面,还真有比我更勤快的人。” 苏淳风笑了笑。 顾天恩道:“你也习武?” “谈不上。”苏淳风道:“从小身子骨弱,所以得加强锻炼,一来二去就养成了晨起散步小跑的习惯。” “谦虚了不是?” “你是不是觉得,我应该和刘悦一样,看起来文文弱弱,实则很猛很强大?” 顾天恩故作认真严肃:“嗯。” 然后两人忍俊不禁地就都笑出了声。 也就短短一个星期左右的相处时间,舍友间说是相互已然熟悉了,其实对每一位舍友来讲,更多的还是舍友并未了解到的地方。所以每个人心目中,都有对舍友的点点好奇。尤其是,当一位舍友的表现似乎很独特的时候,往往更容易引发别人的好奇。 顾天恩一直都觉得,苏淳风很奇怪。 这种感觉不仅仅是因为苏淳风每天会很早起床出去锻炼身体,主要还是苏淳风在日常生活中所表现出的成熟稳重——他似乎不那么好热闹,更不会去夸夸其谈,大部分情况下都是选择微笑着聆听别人的谈话。当然他也不会像个闷葫芦一般腼腆害羞地不吱声,而是像一位普通得没有丝毫特点的人,当所有同学们相谈甚欢时,有他在没人觉得多余,但没他在也不会让人觉得少了谁…… 当然也许给人最直观的优点,就是苏淳风长得很帅气,或者用“俊秀”这个词汇来形容似乎没什么青春阳光活跃面的他,更贴切些。 但以上种种只是直观上给人的感觉。 稍稍相处久了些后,顾天恩发现,每次和苏淳风坐在一起,无论你说什么,说完之后都会忍不住先看看苏淳风,发自内心地希望能够得到他的认可,哪怕他只是微笑着点点头表示他在听,你就会有种满足感。而每当苏淳风开口时,你也会下意识地认认真真听他说什么,然后很愿意去附和,认可他的话。 这种感觉很奇怪。 因为苏淳风的性格似乎很老实随和,从不会与任何人争执什么。 顾天恩琢磨着,大概这就是所谓个人气质上的魅力?抑或是,入校第一天凌晨四点多钟,苏淳风对刘悦普普通通的一个善意提醒,一个在小小的细节上为他人着想的举动,给室友们留下了良好印象的缘故?又或者,是他向来随和淡然的性格,脸上总是挂着亲和的微笑,与人为善的原因吧? 其实苏淳风对顾天恩也有些好奇。 这个体格魁梧雄壮,身手矫健武艺非凡的年轻人,入校后在和舍友们相处的过程中没有丝毫张扬的表现。 他嘻嘻哈哈像个乐天派似的迅速和舍友们打成一片,互相开玩笑从不着闹,不会仗着人高马大又有一身武艺而跟谁去瞪眼睛说些恐吓胁迫的话语。他还会主动打扫寝室卫生,帮舍友往回捎东西,和舍友们大谈特谈各种或纯洁或不纯洁的话题,早起锻炼回到寝室他还会突然把睡懒觉的张展飞的内裤给扯下来…… 若非昨晚上顾天恩为了帮谭哲不得不出手,谁又会想到,他是一个深藏不露的武术搏击高手呢? 有道是习武先习德,顾天恩的武德,显然不错。 不过苏淳风的好奇心,不像大部分这个年龄段的年轻人那么强,所以他没有因此去巴巴地询问顾天恩师从何人,练得又是哪一流派的武术…… 就好像,顾天恩武艺非凡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而这,又恰是让顾天恩愈发困惑的一点。 他虽然从小受到过严厉的教育和良好的家教环境熏陶,让他知道并在生活中遵从着,不可随意使用武力去解决事端,更不可仗着有一身武艺好勇斗狠欺辱他人的武术品德。习武只是为了强身健体以御外辱,而个人的德行必须要放在第一位。但毕竟正值年少气盛时,谁又没那么点儿虚荣心呢? 按理说,顾天恩陡然出手技惊诸人,苏淳风起码也该表现出无比的惊讶和钦佩。 可看他在这方面的表现,实在是太过于平静淡然了。 也得亏了是顾天恩这样的心性,若是换做刘悦那种自负傲慢之人,甚至还会误解苏淳风根本瞧不起他呢。 步行一会儿,两人小跑而去。 绕着跑过博雅塔附近那片树木植被郁葱之地,至未名湖畔,恰听得前方转弯处传来争执声,隐隐然好像是刘悦在与一名女子争执。 苏淳风和顾天恩对视一眼,小跑向那边。 那位穿着白色短裤、白色短袖运动t恤、白色运动鞋,留着短发的漂亮女生,秀眉微颦地站在湖畔:“这位同学,请你换个地方。” “我为什么要换地方?”刘悦冷冷地说道。 “你入校这几天,每天清晨也看到了,我一直都在这里。” 刘悦哼了一声:“这块地卖给你了?” “同学,你懂不懂规矩?” “什么规矩?” “你入校已经好几天了,每天清晨一直都距离我不远,我虽然心有不满,但也没说你什么,因为你是新生。”女生的表情和语气明显已是不满,但还是尽可能耐心地向刘悦讲着道理:“但几天时间过去,你也应该看得出来,在京大校园里,我们这类人每个人每天早晨修行,相互间都会刻意地保持一定距离,互不干扰。” 本来心情就不好的刘悦挥了挥手,不耐烦地说道:“那你换个地方不就行了?” 女生失去了耐性,冷冷地说道:“这是我的地盘!” “笑话,这是京大!公共场合!” “滚开!”女生怒了。 刘悦神色间顿时闪过一抹怒意,冷笑道:“看我受了内伤,好欺负是吗?” “滚!” “我……”刘悦咬了咬牙,心中怒火滔天,感觉自己走了背运到哪儿都有人跟他过不去。但内伤在身,他还真害怕这名女生暴怒下施术,便冷笑着转身往不远处走去,一边道:“美女你狠,等我内伤修复后,定要向你讨教几招。” 女生面露鄙夷,理都懒得理会这号人。 刘悦气冲冲地走到小路上,恰好看到刚刚小跑过来,停在几棵树旁侧的苏淳风和顾天恩。意识到自己刚才和那位女生的对话,可能被他们听到了,刘悦顿觉蒙受了羞辱般勃然大怒,目光森寒地盯视着二人,质问道:“你们跟踪我?” “别误会,我们跑步正巧路过这里。”苏淳风微笑道。 顾天恩没说话,目光看向一旁——他实在是不想再和刘悦这类人去计较了,因为丫根本就是一个只有自己,丝毫道理都不讲的主儿。 和这种人斗气没必要。 “苏淳风。”刘悦目光森寒,冷冷地说道:“在334寝室里,能被我刘悦瞧得起的人,只有你一个。而且,我好心要教你习武,你却屡次拒绝,是不是觉得昨天晚上我输给了顾天恩,所以你现在就跟他穿上一条裤子了?” 苏淳风微皱眉,淡淡地说道:“刘悦,你真可怜、可悲。” 说罢,他大步往前走去。 “淳风……”顾天恩跟上去,轻声劝慰道:“别和他这样的人一般见识,真斗气到最后被学校记过处分的话,不值得。” “嗯。”苏淳风点点头 刘悦站在那里愣了几秒钟,他万万没想到,苏淳风这样一个心性随和,从不与人争执的老实巴交的烂好人小白脸,竟然会如此鄙夷和轻蔑地瞧不起他,说他可怜可悲!这让刘悦一时间无法接受,他当即追上几步,大怒骂道:“苏淳风,你这个下贱坯子!以前怎么不敢对我这样说,现在傍上顾天恩就觉得有人给你撑腰了是吗?我呸!” …… 258章 羞辱 泥人还有三分血性! 更何况苏淳风? 他不喜欢惹是生非,也克制着自己的本性不去多管闲事,只想平平静静安稳地待在京大校园里,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交一帮朋友蓄积些人脉资源,将来毕业后能够找到一份好的工作或者独自创业让父母因为他在人前感到骄傲。 谁曾想,竟然遇到刘悦这号人? 还好苏淳风不是一个鲁莽易冲动的人,所以他停住脚步,稍稍怔了下。 然后…… 苏淳风转身迅速跑到满面怒容的刘悦面前,一言不发地挥起手噼里啪啦两个响亮的耳刮子呼扇了上去! “你……” 咚! 苏淳风一脚将刘悦踹翻在地,上前踩到他的脸上,还使劲用鞋底拧了几下,表情却看不出丝毫凶狠和怒气勃发之色,淡淡地说道:“我这人脾气很好,但不是没脾气……刘悦,你还是回家和父母学学怎么做人,再回来吧。” 刘悦的肺都快气炸了! 这个老实巴交手无缚鸡之力,烂好人小白脸,仗着和顾天恩关系好,竟然胆敢对他动手,而且如此羞辱与他! “苏淳风,你,你……” “我怎么?你无非就是去班主任那里告我一状。”苏淳风的脚又用力拧了拧,道:“可以试试咱俩谁受的处分更重些。”说罢,苏淳风把脚从刘悦的脸上挪开,又狠狠踢了一脚刘悦的腰部,这才转过身神色平静地离去。 刘悦目眦欲裂,气得喘息都不匀了。 他清楚地感知到,苏淳风无论是那两巴掌还是那踹来的一脚以及后来踩在他脸上使劲拧,再踢了他腰部一脚的力道,都很小。 但刘悦有内伤,虽然不重但这时候四肢乏力,更不敢去施术。 又如何是苏淳风的对手? 而那位站在湖畔准备修行的女生,还有几步开外的顾天恩,也都是满脸惊讶之色——他们当然看得出来,苏淳风刚才呼扇刘悦的两巴掌,还有踹出去的那一脚,虽然利落干脆地把刘悦打倒在地,并踩了刘悦的脸好似威风霸气。 但实际上,这个瘦瘦的白净俊秀的家伙,根本不会武术,纯粹就是普通人发怒时和人厮打的乱招。 而刘悦,吃亏就吃在有内伤,四肢乏力闪避不及。 现在看苏淳风好似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悠悠然就要离去的身影、表情,不由得让人在幸灾乐祸刘悦这号欠揍的人被暴打羞辱的同时,还有些同情可怜他,也有点儿……鄙夷苏淳风,感觉他就是个趁火打劫,趁人病要人命的无耻小人。 “苏淳风,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刘悦暴怒骂道。 “嗯?” 已然走出几步的苏淳风转身大步跑回到一边怒骂一边挣扎着爬起来的刘悦身旁,一脚将他踹得滚倒在小路旁的草丛中,咚咚咚又连踹几脚。 “操,你他-妈有种!”刘悦快气疯了。 “再骂!”苏淳风抬脚狠踹。 可惜力道太小,除了把刘悦的身上给踹得脏乱不堪,让他感到受尽欺辱之外,还不至于给刘悦造成什么实质性的打击伤害。 所以无力反击的刘悦当然不会嘴软。 顾天恩回过神儿赶紧跑过去从后面抱住苏淳风把他拖开,一边劝阻道:“淳风,别打了,别打了,犯不上啊。” 苏淳风气喘吁吁,好似累坏了般,但还是神色平静地说道:“让他告去吧!” 那位女生迈步从湖边走过来,道:“这位学弟,他虽然有错在先,但你的行为未免过分。” 直觉上,她认为这个有过一面之缘,名字叫做苏淳风的大一男生,纯粹是如同许多男生那样,因为当着她这个漂亮女生的面,死要面子才会去暴揍那个实在是欠揍却悲屈无比委实可怜又可悲的男生刘悦。但眼睁睁看着一名身受内伤的术士,被这样一个比普通人看起来还要体弱的男生暴打羞辱,这位女生实在是看不下去。 苏淳风看了眼这位美丽得让人惊艳的女生,点点头转身就走。 刘悦从草丛中挣扎着爬了起来,抹着脸上的脏污,怒火冲天地恶狠狠骂道:“苏淳风,你这个卑鄙无耻下贱的杂种!” 苏淳风转过身就要冲上去再打。 顾天恩急忙抱住了他,劝道:“算了算了,别和他一般见识,咱们走。” 那位女生也及时挡在刘悦身前,冷冷地斥道:“你是哪个院系的?再没完没了的话,我会去报告校保卫部的。” 苏淳风的表情,还是那么平静。 只是内心里却有些意外——他没想到,这位刚刚还被刘悦气得不行的女生,会站出来横插一杠子……这才叫烂好人吧? 苏淳风的本意,纯粹就是挨骂了所以要教训下这个不懂事的刘悦,顺便打打他的脸激怒他,从而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再狠狠地把刘悦收拾一顿。这样的话,刘悦无论如何也得离开334寝室了。至于是否违反校纪,苏淳风不担心,他断定以刘悦的心性,绝不会去班主任那里告状。而且正如他所说那般,就算告到了班主任那里,无非就是个警告而已——刘悦挑衅骂人在先苏淳风占理,而且刘悦可是刚刚犯过错误,他会傻乎乎地去自找处分? 果然。 刘悦也不想把事情闹大,心里还有些厌恶这位好心帮他的女生术士,碍着他妈你什么事了?轮得到你来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不过他再蠢也不会说出这种话来,只是恶狠狠地低吼道:“你有种就等我身体好了,跟我打一场!” “我不想违反校纪。”苏淳风扔下这句话,转身就走。 刘悦气得差点儿吐血。 顾天恩哭笑不得。 那位女生也愈发鄙夷苏淳风,同时还有些疑惑——这个叫做苏淳风的大一新生,好像从头至尾,无论是与人争执还是动手打人,抑或是高高在上踩着刘悦的时候,表情上却看不出任何冲动的神色,好似在做一件很普通的事情。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孬种!”刘悦忍不住再次开口怒骂。 苏淳风停下脚步豁然转身,却似乎因为忌惮那位女生去告状,所以没有如之前那般立刻动粗,只是看似不温不火,语气淡漠地问道:“刘悦,你的身体,大概几天能痊愈?” “怎么?”刘悦怒目相视。 苏淳风笑了笑:“还好得了吗?” 刘悦双眼眯缝成了一条线,狞笑着鄙夷地说道:“我就是废了,收拾你也如同捏死一只蚂蚁!” 一说完这句话,他豁然想起自己刚才被连续暴打了两次…… 于是愈发恼恨! “有自信是好处,但别坐井观天做蛤蟆,那很给你的父母和家族丢脸。”苏淳风点点头,看不出丝毫生气的样子,神情间似乎根本没有把刘悦放在眼里,语气平淡地说道:“我不想教育你什么山外有山人外人的废话,这样,等你养好伤,我陪你打一场。哦对了,有必要提前和班主任说一声,以切磋的名义,谁也不用承担责任。” 刘悦愣住。 “不敢?”苏淳风温和地笑了。 “苏淳风,你真是不知死活。”刘悦神色狰狞,道:“我给你后悔的机会,权当你刚才的话是放了个屁!” 苏淳风暗骂:“靠,不会是又不想打了吧?” 那可不行! 想到这里,苏淳风转过身给刘悦留下一个背影,悠悠然往远处走去,一边抬手竖起食指向后摇了摇:“一个星期,如果你还恢复不了,那只能说明你是一个废物。” “到时候你可别吓尿裤子!”刘悦恶狠狠地说道。 无人理会他。 那位女生听到如此粗俗的话语,神色厌恶地转身往远处走去。 顾天恩大步跟上苏淳风,焦急地说道:“淳风,你这是干什么?他明显是在故意找茬激怒你,然后借机报仇……” 苏淳风想了想,道:“我好像真着他的道了?” “回去拒绝他。”顾天恩很认真地说道:“只要你拒绝他,即便是他伤好之后,也绝对不敢在学校里随意对你动手。” 苏淳风摇摇头,道:“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怎能反悔?” “可是你怎么能和他打啊?”顾天恩皱着眉神色焦虑地说道:“昨晚上我和刘悦交过手,所以很清楚他的实力,就连我赢他都很侥幸了。刚才你之所以能打得过他,是因为他有内伤在身,体乏无力反应缓慢。” “没事,无非就是挨顿打。”苏淳风笑道:“他还敢打死我?” “你何必受那个罪?” “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谁都懂……”苏淳风扬起脸有些感慨般幽幽地说道:“可是古往今来,几乎所有人再如何说得清高,到头来还不是活在面子上吗?哦,说得俗了些,应该是头可断血可流,尊严不能丢。” 顾天恩哭笑不得:“这,这是两回事。” “换做你呢?” “我不一样,即便是不能稳赢刘悦,但至少有把握和他打个平手……而且,你刚才打了他还,还骂了他,以他这种人的秉性,到时候不仅仅打败你就算完了,肯定会极尽在众人面前羞辱你,以发泄他心头的仇恨。” “可如果你没练过,会拒绝吗?”苏淳风似乎没想后果有多严重。 “这……” 顾天恩面露犹豫,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是啊,如果换做是他,纵然是明知不敌,在如此情景下也断然无法拒绝。 苏淳风神色平静地往前走去,一边想着:“或许刘悦还想借这个机会,找到昨晚多管闲事出手坏了他好事的那位术士吧?只可惜,如刘悦这样不通世事没有多少实战经验又自负傲慢的术士,实在是可怜又可悲,他大概想都没想过,武术的根源本就是术法的一个分支,在高手眼中,术法不一定,能胜得过武术!” …… …… ps:大家说是术法厉害还是武术厉害呢? 三更完成了,理直气壮求月票~~~ 259章 以武术协会的名义 前两天的一场小雨过后,今年的夏季也就走到了尽头,秋意渐浓。 上午九点多。 和煦的阳光铺洒在依旧绿意盎然的京大校园里,各处享誉全国的校园景点,已然有了三五成群的游客们兴致勃勃地游览、拍照。 未名湖畔。 苏淳风和几位舍友脚步匆匆地往管理学院走着。 肖倩骑着自行车远远地看到他们后,便喊道:“苏淳风。” “哎。”苏淳风停步,让几位舍友先走,然后转身迎着肖倩走了几步停下,道:“肖老师,我还正打算今天中午找你呢。”说着话,他掏出钱包拿了二百元钱递过去,笑呵呵地说道:“手里的钱宽裕了些,先还给你,谢谢啊。” 肖倩倒也没客气,接过钱塞进兜里,秀眉微颦地说道:“我听说,你明天下午要和人打架,是吗?” “没有没有,是切磋。”苏淳风笑着解释,继而诧异道:“您怎么知道的?” “哼!我是京大武术协会的一员,刚刚听说了你们的事情。”肖倩板着脸严肃地训斥道:“你们简直太不像话了,还以为自己是中学生啊?” 苏淳风愈发疑惑:“武术协会怎么知道的?” 肖倩气道:“还跟我装傻!” “我真不知道啊。”苏淳风一脸冤枉。 肖倩看他的表情不像是在装,这才有些半信半疑地说道:“刘悦是新加入武术协会的大一成员,你不是和他约好切磋比试了吗?这种事情在京大校园里,也只有以武术协会的名义,才能发起合理的武术比赛,明天下午,地点在对外汉语教育学院楼前,武术协会的日常训练场地进行。” “靠……”苏淳风不禁骂出了脏话。 京大的学生社团五花八门,其中“京大武术协会”就是比较著名的一个社团。上次顾天恩和刘悦在28号寝室楼外那场精彩的打斗后,没过几天就有武术协会的学长找到334寝室,很热情地邀请他们二人加入武术协会。 在京大,入社团一般都是个人按照自己的兴趣爱好去主动申请,难得作为新生被社团相邀,顾天恩自然不会拒绝。 而当时丢尽颜面的刘悦,却没有答应,只说考虑一下。 苏淳风却不知道,那天早上刘悦被他暴打羞辱之后,第二天就去申请加入了京大武术协会。 刘悦虽然在为人处事方面自负傲慢似有些愚蠢,但能考入京大就说明他绝对不是个十足的笨蛋——他事后仔细思忖过得失,很清楚有了武术协会成员这个身份的话,就可以以“武术切磋交流比试”的名义堂而皇之地和苏淳风对决,以后还可以理所当然地用这样的借口去报复顾天恩,从而挽回颜面,还不用担心违反校纪遭受处分。 最重要的是,以这样的名义发起的搏击比试是公开化的,可以让他在更多学生们的面前,狠狠地羞辱苏淳风。 当然,苏淳风不是武术协会的成员。 他没去主动申请,也没人邀请他。 不过这并不妨碍武术协会的成员与本校或者其他学校的学生间进行武术交流……正所谓多元化发展,不能眼界狭隘嘛。 想透了这一层,苏淳风不禁有些犹豫——这样是不是太张扬? 肖倩单腿跨在自行车上没下来,抬手给了苏淳风一个脑瓜蹦,俏脸含怒地斥道:“你就那么喜欢和人逞凶斗狠啊?” 苏淳风挠挠头,道:“肖老师,真不像您想的那样。” “少在我面前装可怜,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你的脾气啊?我可警告你,京大的校纪和违纪处罚条例不是说着玩儿的,情节严重真会开除!” “是是是,我知道。”苏淳风忙不迭点头。 “唉。”肖倩叹了口气,神色间有些担忧地说道:“我听说了你那个舍友刘悦的事,知道他肯定受到过长期的专业武术或者搏击训练。淳风,我能理解你们这种以切磋交流的名义相互报复发泄的心理,但你要清楚,既然是切磋交流,肯定会有许多比试规则是不能违反的,所以你以前上初中、高中时那种乱殴的方式,行不通。” 苏淳风尴尬不已,点头道:“嗯,我会注意。” “你注意什么啊?”肖倩拧了拧苏淳风俊秀白净的脸蛋儿,没好气地说道:“能拒绝就拒绝吧,别还像个中学生那样好勇斗狠,也省得到了比试的时候,让人当众把你狠狠收拾一顿,自己又丢面子还得受痛,图什么啊?” “这恐怕不行。”苏淳风摇头道。 肖倩知道又是面子的问题,但她真不想苏淳风挨打丢脸,便严肃地说道:“这件事没商量,你必须……” “肖老师,我要迟到了。”苏淳风抬手腕看表。 肖倩气道:“少敷衍我,迟到怕什么?就算是少上一节课也不要紧。” 苏淳风苦着脸道:“这节课万万不能迟到,更不能逃课的。” “什么课?” “马列概论……” 肖倩恍然大悟,一看表急忙说道:“那你快去吧,还差三分钟!” “肖老师再见!”苏淳风掉头小跑而去。 这年头,京大校园里有一条不二的规则——你可以逃任何一门课,但是绝不能逃政治思想课,因为这类课的老师会很较真地宁可花费课上一半的时间来进行点名,任何缺席之人十有八九会被打成不及格从而影响到毕业。这其实也可以理解,京大校园号称五?四精神发祥地,百年历史中闹过多次的学生运动。因此,即便是为了做样子,学校也得重点关注学生们的思想政治课。 下课后,苏淳风起身拿着书本正要离开时,刘悦站在教室门口笑呵呵地喊道:“嘿,苏淳风!” “嗯?”苏淳风看向他。 “明天下午五点,对外汉语教育学院大楼前,咱们不见不散。”刘悦神色间闪过一抹阴险狠戾之色,故意当着所有同学的面,道:“你不会忘了前几天咱们的约定吧?公平,公开地打一场。正好,那里是咱们京大武术协会的日常训练地,在场的也都是武术格斗方面专业的协会成员,肯定不失公允,而且也不用担心违反校纪。” 这番话一出口,班里所有同学都来了兴趣。 苏淳风皱皱眉,道:“我记得了。” 说罢,他大步走到门口,从刘悦的身旁挤了过去。 原本苏淳风只是想,和刘悦约好之后,私底下找个僻静的地方,有那么几个舍友或者少数同学能够看到他和刘悦的比斗也就可以了,全然没必要把这场纯属于斗气的比试完全公开化。可刘悦似乎恨不得让全校师生都来围观,好像不在更多的人面前把苏淳风狠狠地暴打羞辱一番,就难解他心头之恨。 刘悦站在门口看着苏淳风的背影,笑道:“喂,苏淳风,别死要面子了,你现在认输的话,我可以同意。” 苏淳风没有理他。 班里的男生女生们都忍不住相互询问低声议论。 有道是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虽然顾天恩、谭哲和刘悦的那次激烈冲突没有通报批评,但也在管理学院各系的大一新生中传开,就连其它年级的学生们也有所耳闻,感慨今年入校的大一新生真是胆大妄为,入校就干仗…… 而现在,市场营销系的同学们在想着明天一定要去现场围观的同时,也难免会同情苏淳风。尤其是一些女生,更是有些不忍心。 谁心里都清楚,所谓的切磋比试,只不过是个幌子而已。 可苏淳风这样一表人才俊秀得像个奶油小生,而且性格温和老实的男生,去和能单挑顾天恩那号猛汉的刘悦比斗,那不是找虐吗? 于是一些同学就把张展飞和谭哲围起来询问议论: “刘悦和苏淳风之间有什么矛盾?” “苏淳风挺好的啊。” “不过刘悦这人确实挺招人厌的,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好像别人都不如他……个头不高心气倒是挺高。” “就是,看人家苏淳风多好啊,人又帅还特温和。” “长得帅管个屁用,比试的时候还不得让人打得像狗一样……” “那可不一定,俗话说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没准儿人家苏淳风也是一个武林高手呢。刘悦看起来也不像个会武术能打的人啊,白白胖胖个子不高还戴副眼镜,多斯文,照样能单挑顾天恩。” “谁知道呢。” 同学们议论纷纷,当然也有部分学生对此嗤之以鼻——他们觉得身为当代京大学子,好勇斗狠以暴力去发泄解决矛盾,简直是莽夫的行为! 管理学院外。 顾天恩小跑着追上苏淳风,道:“淳风,我刚听说了,刘悦要把你们俩比斗的地点,选在对外汉语教育学院大楼前。” “嗯,我知道。”苏淳风点点头。 “那里是武术协会的日常训练场地。”顾天恩面露愤恨和担忧地说道:“刘悦这么干,等于是通知了武术协会所有的成员,而且他现在逢人就说这件事,到时候围观的同学肯定不少……这个混蛋,是非得要给你闹难堪啊。” 苏淳风神色平静地说道:“随便他吧,这孩子没治了。” 顾天恩皱着眉头想了想,道:“淳风,要不我找协会的人,把事情缘由说一说,取消这次比试。” …… …… 260章 街殴经验十足的混混 “那倒不用。”苏淳风摇头道:“不过,你可以和武术协会的负责人协商下,看能不能到新修的室内训练馆那边,私底下打一场算了。一点小矛盾,到最后闹得全校沸沸扬扬,不值得。” “嗯,我尽力吧。”顾天恩答应下来。 顾天恩觉得,苏淳风肯定也是怕太过丢脸——但要让定好的比试做出更改的话,似乎很难,毕竟他也只是一个刚刚加入武术协会的新成员,在协会里说话根本没什么份量。而且这种切磋比试,对于武术协会的人来讲其实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他们也比较支持这类的活动。更何况,若非刘悦的刻意宣传,武术协会根本没有多少人会去关注,更不要说协会的几位主要负责人了。 下午的体育课结束后,顾天恩匆匆忙忙地找到苏淳风,告知他武术协会那边的意思是,苏淳风个人可以拒绝比试,也可以和刘悦商议从新选择场地。 换句话说…… 决定权在比试双方的手中。 而刘悦,肯定不会答应换场地。 苏淳风就有些不耐烦,道:“既然这样,那就什么也别说了。” “淳风。”顾天恩忧心忡忡地说道:“我和负责当裁判的体院大三生江浩强,还有几位在协会任职的学长都说了,要他们注意些,比试时别让刘悦伤到你。” “哦。”苏淳风笑道:“多谢你了。” “说这些干啥。”顾天恩尴尬道:“这事儿,也是我和谭哲给你惹来的麻烦……” “即便是没有你们和他的冲突,和刘悦这类人生活在一个寝室中,早晚也会闹出些矛盾。”苏淳风眼眸中闪过一抹寒芒,淡淡地说道:“既然难以避免,那么晚打不如早打,也省得以后的日子过得不痛快。” 顾天恩没有吱声,心里却是暗暗打算着,到时候情况一旦不对,自己哪怕破坏规则,也要上场去对阵刘悦,绝不能让苏淳风受到严重伤害。 晚上。 肖倩又找到自习室把苏淳风叫出来,劝他无论如何放弃这场比试——拳脚无眼,既然是搏击比赛,难免会受到伤害,更何况双方积蓄着仇怨,要借此机会发泄呢? 但苏淳风婉拒了肖倩的好意。 打! 必须打! 周四下午,五点整。 天高云阔,夕阳西斜。 京城大学对外汉语教育学院大楼前的那片空地上,里三层外三层挤满了男男女女大约有三四百名学生,其中还有一些外国的留学生。 平日这个时间段,武术协会没有训练,这里当然不会聚拢如此多的人。而且,即便是偶尔有所谓的武术表演、搏击比赛等等,一般除了武术协会的人之外,也不会有太多的学生来关注这种几乎司空见惯,没有什么太高欣赏价值的武术搏击比试。只不过这次,却颇有些引人注目的意思。 首先,比试双方都是大一新生,其中一人还是前些日子受到武术协会成员重点关注并主动邀请,实战水准极高的新成员刘悦,挑战一位据说老实巴交的同寝室同学。 其次,和刘悦对决并战胜刘悦的另一位优秀新生顾天恩,在协会里一再希望能取消这场比试,实在不行就换个比较私密些的场地进行。这更加引发了武术协会一些成员们的好奇心,甚至还有点儿幸灾乐祸看热闹的心理。 再者,刘悦在协会、28号寝室楼、管理学院的大一学生中四处宣扬,也着实引来了不少学生们的关注。 人群中间,被武术协会的成员们隔开了大约有上百平米的场地。 刘悦已然好整以暇地站在了西侧边缘,戴着眼镜身材略胖的他看起来斯斯文文,只是镜片后面的一双眸子里,却透着狡诈阴狠之色。两名武术协会负责组织安排此次比试的高年级学生,正在和刘悦低声说着什么。 旁侧几米开外,顾天恩也在和此次比试的裁判学长江浩强交流叮嘱着,务必要确保双方比试时点到为止。 而另一名当事人苏淳风…… 还没有来。 看看时间已经过了五点,许多围观的学生们都流露出了不满和厌烦的表情——谁有心思和时间,在这儿干等着看你们无聊的比试啊? 刘悦扫视人群,扭头对身后围观的不少学生说道:“苏淳风不会是吓尿了吧?唉,其实我真不想跟他打这一场……还劝了他几次别逞能,但他偏不服气,非得要和我比比,还说过些日子也要申请加入武术协会呢。” 旁边一位武术协会的负责人笑道:“迟到就是失信,这本身就说明了苏淳风的品行有问题。而且,只会吹嘘说大话,连比赛的勇气都没有,我们武术协会怎么会允许这样的人加入呢?” 顾天恩皱眉神色不喜地大声道:“苏淳风还有课,一会儿就到!” 他身高体阔,嗓门儿洪亮,一开口声音就把在场所有嗡嗡嗡的议论声全给盖了下去。正待要接着说什么时,就听着东面人群外围一阵骚乱,继而人群闪开一条缝隙,穿着牛仔裤、运动鞋和短袖汗衫的苏淳风满头大汗地挤了进来,一边抹着汗一边笑呵呵满脸歉意地向众人拱着手道歉:“对不住,对不住,刚上完选修的历史课,让大家久等了啊。” 看着这位瘦弱俊秀白白净净的大一男生这般匆忙的模样,多数人之前的不满也就荡然无存,反而感到有些好笑——这家伙看起来好像压根儿就没把这场比试当回事儿,选修的历史课还非得上完,然后气喘吁吁地跑来打一场? 协会一位负责人上前道:“苏淳风,你先休息下吧。” “不用不用。”苏淳风一脸歉疚,挠着头四处打量,一边客客气气老老实实还有些害羞般地说道:“真没想到这么多人,实在是让我汗颜啊。害大家都等这么久了,咱们就别耽误时间,开始吧。” 刘悦冷笑道:“别输了再找借口,你还是休息会儿吧。” “没时间。”苏淳风挥挥手,道:“打完了你,我还有事要出去一趟。” 全场哄笑。 苏淳风这家伙纯粹是来搞笑的吧?把比试说成打一场也好啊,竟然说“打完了你”,分明是没有把刘悦放在眼里,简直是嚣张,猖狂——且不说他能不能打赢,倒是这股子气势先赢了刘悦。 可惜,输了会更丢脸。 “既然你不知死活,那就开始吧。”刘悦摊手耸耸肩,眼神歹毒。 协会负责人和裁判点了点头。 作为本场“友谊比试”的临时裁判江浩强,身高一米八左右,穿着短裤、运动鞋、短袖运动衫,浑身肌肉疙瘩坟起,显得健硕有力。他大步走到场中央,挥手示意双方走到身旁,叮嘱了不可击打的部位以及点到为止等等,然后双臂往两侧拨开二人,道:“总计三局,每局五分钟时间,两位同学,准备好了吗?” “当然。”刘悦往后又退了两步,一脸轻松自得。 苏淳风退了一步,原本客气老实的脸上迅速收敛起笑容,变得平静淡漠,双眸更是如深渊般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 “开始!”江浩强单手向下一压,后退两步。 刘悦右手前伸,食指勾动,轻蔑地说道:“来吧……” 嗖! 苏淳风骤然如一只灵活的野猫般冲到刘悦身前,挥起拳头毫无一点儿武术招式技巧地狠狠砸向了刘悦那张脸。 刘悦脚步未动,眼神中闪过一抹轻蔑之色,只是抬手闪电般抓向苏淳风的手腕,同时抬脚踢向了苏淳风的膝盖。 他根本没把苏淳风放在眼里! 他要在一击之下就让这个没有丝毫武术根底,敢于在他面前嚣张的苏淳风,跪倒在他的面前,然后不去乘胜追击,放过苏淳风,再把他击倒,让其跪下,再击倒,跪下……在刘悦看来,他完全可以轻轻松松如猫玩儿耗子般当众肆意尽情地借着比试羞辱苏淳风,直到三局结束! 但他却没想到,一脚竟然踢空了! 而且虽然抬手抓住了苏淳风的手腕,在顺势拧动的时候,苏淳风的拳头也跟着他顺势而去,但苏淳风整个人已然迅捷无比地撞向了他的胸口,被抓的手腕也在迅猛的前冲中借力拽开,从下面一拳捣向了刘悦的侧腰。 刘悦一惊,侧身避让,抬臂横扫,掌刀斩向苏淳风的脖颈。 苏淳风又是前冲,堪堪避过了刘悦的掌刀,而且已然近身,双臂张开似乎要把刘悦抱住厮打。 刘悦急忙双臂回收从内侧双掌推过去,同时后退。 苏淳风趁机抬脚狠踹。 刘悦闪身避开。 两人你来我往,顷刻间打得难解难分。 场外围观的学生中,武术协会的行家们全都露出吃惊和哭笑不得的神情——苏淳风这家伙,分明不会任何武术格斗技巧和招式,但他就像是一个在街头群殴中打出经验,而且经验十足到恐怖的混混,在和搏击方面水准极高的刘悦缠斗中,竟然能一时间打得平分秋色。不过,这种纯粹的蛮打,很快就会因为体力的迅速流逝而落败。 就连不懂武术的学生们,也觉得苏淳风这哪儿叫和人比武啊?纯粹就是个街头混混死缠烂打嘛。 瞧人家刘悦,一招一式间都颇有大师的风范。 …… …… 261章 破! 只有正在和苏淳风对决中的刘悦,心里最清楚苏淳风这家伙给他带来的压力有多大——看似没招没式,一味地蛮打猛冲,但其拳脚速度极快,而且反应敏捷,躲闪避让反击如行云流水,在疯狂的进攻中,把防守做到了近乎滴水不漏的水平。 难道这就是所谓“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 如果自己被打败了……苏淳风这次就等于是把传统和现代任何武术、搏击格斗术的牢固地为,彻底给颠覆了! 都不如他这种俗话说的“王八拳”厉害! 原本刘悦还在散开心神感应着附近围观的学生中,哪个术士会出手——他也知道,这些围观的学生中有三名术士。 可现在,他无暇顾及了。 勉强坚持完第一局比试结束,刘悦的神色已然变得凝重起来,哪儿还有丝毫之前嚣张自信的模样? 武术协会的成员们,一个个神色诧异。 其他围观的同学,亦是议论纷纷着。 比试开始前,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苏淳风三招五式间就会被刘悦干脆利落地击倒,根本不会有什么第二局、第三局…… 但现在,他们觉得或许这场比试的最后胜者,不是刘悦。 看刘悦那阴沉凝重的表情,就足见一斑。 不可避免的是,许多围观的同学都忍不住开始议论传说中那天晚上刘悦和顾天恩之间,那场据说很精彩的对决,其实就是以讹传讹罢了——哪儿有那么玄乎?说什么跟演电影似的,纯粹胡说八道,好像谁没看过搏击比赛似的。 刚才这才叫真实的搏击! 拳拳到肉,硬撼! 什么狗屁武术招式,其实说到底,搏击比赛还是讲究个经验足、抗击打能力强、反应敏锐、闪避快、攻击力够大就好。 看人家苏淳风,就不会武术,照样打得刘悦没辙。 顾天恩递过一瓶矿泉水,一边给苏淳风揉着肩膀,一边惊讶不已地说道:“淳风,你行啊,看样子还真有可能把刘悦给打败。” “挨了好几脚实的,疼。”苏淳风微笑着说道。 “他不也被你打得不轻嘛。”顾天恩不以为意地笑道——正所谓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他这样的高手,自然看得出来苏淳风在搏击中似乎还保留着没有完全发力,而且,苏淳风也绝非表面上看起来那般只是蛮打猛冲——绝对是练家子! 苏淳风有意无意地看了眼四周围观的学生,其中有三名术士分散在人群中,包括那个每天早上在未名湖南岸修行的短发女术士。 “淳风,不错嘛。”肖倩从人群中挤出来,走到苏淳风身旁,微笑着说道:“你这蛮打猛冲,还真打得像模像样。” 苏淳风讪笑道:“我运气一直都很好。” 稍作休息,第二局开始。 不出苏淳风所料,当刘悦迈步走向场中间的时候,已然开始暗暗施术。 “开始!”江浩强手臂下压,后退。 刘悦的双眸间闪现出一丝病态般的红芒,就好像被心头的愤怒烧灼,他的脸色也开始泛起阵阵晕红。一股无形的强大术法力量波动,从其身体上迅猛如掀起的巨浪般呼啸着盖向苏淳风。同时,刘悦快速冲了上去——他知道,一旦施术,自己就必须在最短时间内迅速结束这场比试,不然自己就会彻底落败,败得很惨。 看到刘悦施术,苏淳风也不打算拖延了。 虽然他很清楚,也完全有能力拖延下去。但是,他要重挫的不仅仅是刘悦的身体,还有他的精神! 所以要干脆利落地击败施术的刘悦! 当无形的强大术法能量波动铺天盖地袭来,当刘悦如凶狠的狮子般冲向他,一记高劈腿狠狠斩下…… 苏淳风双目微眯,侧身一拳直击刘悦劈空斩下的大腿内侧,右手并指如刀,直插刘悦腹部偏下的位置。 砰! 刘悦的高劈腿被打开,但随即身形借力旋转避开苏淳风的手刀,紧接着一记势大力沉的鞭腿砸向苏淳风的胳膊。 “死!”刘悦怒吼一声。 喀! 苏淳风迈步前冲,贴着刘悦横砸过来的腿向内再切,在不可避免地遭受到刘悦那一记鞭腿的击打时,右手手刀插在了刘悦的腹部正中偏下的位置——中枢魄! 没有什么声响。 但足以让刘悦大惊失色。 手刀在插中刘悦的中枢魄位置瞬间,指关节弯曲,撞击,掌刀化拳,再攻击——寸劲迸发,连续三击! 刘悦蹬蹬蹬后退,脸色苍白。 无形中的术法力量如急退的潮水般迅速收敛,随即在刘悦强行的施术下,再次席卷而来。 苏淳风大步跟进,以极为刁钻的角度顺时针连续三步,如影随形般引动那股袭向他的术法力量缠绕在他与刘悦两者间,让刘悦忌惮无法倾尽发力。同时,苏淳风右臂横扫挡住刘悦打来的左拳,随即一甩一夹,右臂如蛇般缠住刘悦的左臂,右手探入其腋下勾住猛抬,竟是把刘悦的胳膊给生生别住,同时不顾刘悦的右拳猛砸他的头部,一掌狠狠拍在了刘悦的心口位置——力魄! 随即抬手似拳如掌,手背迅即无比地反打在了刘悦的喉咙正中心——气魄! 苏淳风的右臂松开刘悦的胳膊,回收时迅即无比地一掌拍在了刘悦已然疼痛麻木无力松开的右拳上。 啪! 中枢魄、力魄、气魄连续遭击! 刘悦身子一软,表情瞬间僵硬,双目中闪烁着惊恐、不甘、难以置信的神色,不由自主地踉跄着后退,却被苏淳风抬脚狠狠地踹在了腹部。 噗通! 刘悦仰面倒地。 苏淳风冲上去又是连续好几脚狠踹。 “停,停!” 江浩强及时冲上去阻拦并将苏淳风大力推开。 刘悦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软绵绵得像一具死尸,面色苍白如纸,眼镜也甩到了一旁,双眼迷茫无神——作为一名术士,他的术法没有起到作用,反而在施术中最忌惮被人攻击的地方,都被苏淳风狠狠地击中了! 是巧合? 抑或是,苏淳风本身就很清楚? “我-操!” “牛-逼啊!” “嘿,直接给干得不能动了……” “赶紧送医护室去!” 围观的学生们炸开了锅——谁会想到,第二局刚开始不过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刘悦就被直接打倒在地不能动弹了? 武术协会的成员们倒是不怎么紧张,两名负责组织此次比试的学生上前查看询问刘悦的身体情况,他们平时切磋比赛的时候,也难免会有这种情况发生。临时裁判江浩强走到苏淳风面前,抓着苏淳风的胳膊举了举,道:“友谊第一,比试第二,苏淳风同学获胜!”言罢,他松开苏淳风的手,笑着说道:“没想到啊苏淳风同学,你武术底子不错嘛。怎么样,加入我们武术协会吧?咱们京大武术协会,和全国各地的一些武术门派的大师们,以及许多专业的散打搏击高手们都有机会交流,每年还会安排两到三次校外活动,可能在国内某地,也可能有机会出国表演、比赛。” “谢谢。”苏淳风婉拒道:“只是我对这方面,不太感兴趣,很抱歉。” “哦。”江浩强也不太在意,京大校园人才济济,人各有志,任何社团遇到此类的事情都很正常,于是便笑道:“好吧,那以后有时间我们再交流。” “好。”苏淳风点头答应,转身走到肖倩和顾天恩面前,道:“咱们走吧。” 顾天恩哈哈大笑,抬起蒲扇般的大手使劲拍着苏淳风的肩膀:“我靠,人不可貌相,我顾天恩今天算是开眼了!” “别扯淡,走。”苏淳风笑着推了把顾天恩。 “算你走运。”肖倩抿嘴笑着嗔怪道。 跟着往已然散开的人群外走了两步,顾天恩忽而停下,想了想说道:“淳风,你先走,我和张展飞、刁翔把刘悦扶回去……” “嗯。”苏淳风应了声,也没说别的。 这时候,刘悦已经在他人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脸色苍白虚弱到极点,双目中却充满了愤恨、迷茫、不甘和难以置信的复杂神色,看着在人群中渐渐远去的苏淳风的清瘦背影——为什么,他能够在高强度的搏击对抗中,准确把握住术法攻击波动的弱点,精准无比地出击,生生以暴力破除术法? “刘悦,上医务室去吧。” “对,赶紧先送医护室检查下……” 几名武术协会的人七嘴八舌,神色忧虑。 刘悦有些失神般地摇了摇头,自己的伤势自己清楚,那不是医生给检查完后再开点儿药就能治疗的。 顾天恩和张展飞、刁翔走了过去。 “学长,我们来搀扶刘悦回宿舍吧。” “刘悦,你还能走吗?” 刘悦从恍惚中回过味儿来,豁然想到了什么,看着顾天恩、张展飞、刁翔,还有不远处一脸幸灾乐祸冷笑的谭哲,还有周围许多注视着他,眼神中或嘲讽、或不屑、或鄙夷,对他指指点点议论纷纷的同学们……他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输了。 当众输了! 是自己高调地选择了这样一个公开的场合,还刻意地自信满满地提前到处宣扬,招来了这么多围观的人。 本想要狠狠地羞辱苏淳风。 但现在,自己输了! 一阵气血翻腾,刘悦眼前的人影、景物忽然变得模糊,继而黑了下来。 “哎哎……” 众人惊叫着扶住了瘫倒昏迷过去的刘悦,急匆匆抬起他往校医护室送去。 …… …… 262章 别想报复,会死人的 西边的天际,被夕阳的余晖映出漫天绚烂的彩霞。 景色怡人的京大校园,在金红色的落日光辉下愈发显得静逸安详,又充满了极具历史沉淀的厚重人文气息。 对外汉语教育学院大楼前的人群已然散开。 偶有三五成群的同学往远处走去,一边低声议论着之前发生的那起所谓的友好切磋交流比试。然后大部分人就都会会心地一笑——武术、搏击、格斗,从现实来讲,也不过如此。至于之前流传的刘悦和顾天恩那次比电影中虚构的情节还要精彩的打斗,纯粹就是同学们武侠小说和打斗画面较多的电影看多了,产生的臆想而已。 此时,一位女生走到之前苏淳风和刘悦比试的场地上,若有所思地踱着步子。 她面容清秀脱俗,留着利落清爽的短发,高挑的身材没有那种骨干的苗条,但绝没有一丁点儿多余的肉感,一身黑色的连体束腰长裙,一双半高跟的黑色凉鞋,愈发衬得她的身材前凸后翘,优雅中不失夺人目光的丰盈诱感。 “慧瑶。”一名身材高大,长相俊朗的男生走到她身旁,轻声道:“怎么?在思考刚才那个叫做刘悦的男生,为什么会被击败吗?” 女生秀眉微颦,道:“叫我潘慧瑶!” “不用这么较真吧?”男生无所谓地笑了笑。 “高盛。”潘慧瑶似乎除了在意面前这位男生对她的称呼上不能显出哪怕少许的亲昵之外,并不介意和他交流一些话题,道:“你怎么看这次比试?” 高盛笑道:“刘悦是个傲慢的蠢货,自取其辱而已。” “他不应该输啊。”潘慧瑶美眸间流露出浓浓的疑惑,道:“即便是输,也不应该输得那么快。因为很明显,他被击败时还没有遭受到自然反噬。” “唔,这不奇怪。”高盛一点儿都不觉得意外,道:“他被人直接破除了术法!” “这我清楚。”潘慧瑶点点头,道:“可是,苏淳风不是术士,又怎么会在那样激烈的搏击过程中,目标明确精准地连续攻击了刘悦的中枢魄、力魄、气魄?” “你认识那位学弟,苏淳风?”高盛面露诧异。 “见过两次。”潘慧瑶道:“一个星期前他和内伤在身的刘悦在未名湖畔发生冲突,把刘悦狠狠地打了一顿,所以才有了这次的比试……当时我就在旁边,听到他们的争执才知道他们叫什么。不过这也是我感到奇怪的地方,上次他们发生冲突时,我看得很清楚,虽然苏淳风的身手算得上快,而且当时刘悦因为有内伤根本无力还手,但苏淳风的力道很小,拳打脚踢根本没对刘悦造成任何实质性伤害。” 高盛皱眉想了想,道:“两个原因。” “什么?” “第一,苏淳风也是一名术士,只是以术法隐藏了自身气息,不为人所知。” “这不可能。”潘慧瑶摇头道:“上次我距离他们很近,而且这次你和我都是在现场看的,苏淳风就算是用术法隐藏自身的气息,也绝不可能隐藏得如此完美,以至于在打斗中都不会散发出丝毫的术士气息吧?” 高盛点头笑道:“第二,苏淳风知道术士的存在,也知道术士施术时的弱点,所以长期习武的他,能感应到术法的攻击波动也就不足为奇了。” 潘慧瑶愈发疑惑:“可是他刚才击败刘悦时,看起来根本没有受到丝毫的术法影响,而他的武术修为、心境,个人气场,很显然没有达到足以无视刘悦术法攻击的地步,不然的话,根本不可能等到第二局开始,刘悦早就被他打翻在地了。要知道,刘悦的术法修为,应该已迈入了净体后期之境。” “慧瑶……” “叫我潘慧瑶!” “好吧好吧。”高盛面露歉意,笑道:“或许你并不知道,其实传统武术,追根溯源的话,也是术法的一种。” “嗯?” 高盛难得能够在潘慧瑶面前显示下自己的博学,却也没有流露出得意之色,只是很认真地讲述道:“所以武学修为达到一定程度,心境提升之后,普通的术法几乎难以对他们形成有效的攻击伤害。最关键的就是,如果一名术士面对一位知道术士施术弱点的武学高手,哪怕是这位术士的修为很高,在术法没能够对武学高手造成绝对伤害时,依然会面临被武学高手袭击重创的风险。” “哦。”潘慧瑶若有所悟地点头道:“难怪刘悦半个月前就曾经输给了顾天恩。” 高盛笑道:“刘悦输给顾天恩,和输给苏淳风不同。苏淳风知道术士和术法的存在,并在刚才的比试中感知到了刘悦施展出的术法,才会干脆利落地将刘悦击败。而顾天恩根本就是靠个人长期习武所练就的气势和坚韧的心志,硬抗住了刘悦的术法攻击,然后纯粹以蛮力将刘悦击败。当然了,这其中还有一个最关键的原因就是,刘悦没有占据天时地利人和——这是在京大校园里,他不敢全力施展出术法,那样会让他直接被反噬得躺倒在地。如果换做是在校园外的话……”高盛神色间流露出一抹少有的傲慢和轻蔑之色:“苏淳风和顾天恩,两个人联手恐怕都得被刘悦干脆利落地打趴下。” 潘慧瑶想了想,秀眉微颦道:“那么,有必要警告下刘悦,防止他找机会在校外以术法报复打击苏淳风和顾天恩。” “喂,这种事我们何必去理会?”高盛哭笑不得。 “别说我们,你是你,我是我!” “好好好。”高盛无奈道:“你没必要去做这种事情,我已经打听过了,刘悦此人心胸狭隘,目中无人,你何必得罪他?” 潘慧瑶冷哼道:“你我既然修行术法,就有义务和责任,制止此类恶性事件的发生,尤其是,在校园里。” 高盛笑道:“有宋慈文他们呢,不用你去得罪人。” 潘慧瑶想了想也是,便点点头,没有再理会高盛,迈步往远处走去。 高盛很自然地跟上几步,与潘慧瑶并肩而行,郎才女貌颇有些情侣的样子。却被潘慧瑶有些厌恶地扭头瞪视道:“你别跟着我。” “遵命。”高盛立刻笑着停下了脚步。 …… 晚饭后。 334寝室里除了刘悦之外,其他几位同学都去了自习室。 他躺在床铺上,面色苍白虚弱不堪,微眯着双目默念术咒,心法运转导引汲取着天地灵气,以便迅速修复体内严重的伤势——这次,他的内伤比上次要严重得多,没有一个月的时间根本别想恢复如初。 但他很快放弃了修行,睁开眼睛望着上铺的铺板。 心魔作祟,让他根本无法安静修行。 之前的昏迷,就是因为遭受重创后,又在众目睽睽下一时气急羞愤恼恨,气血翻腾心魔涌现,才会导致当场昏迷过去。 还好他的修为已经迈入了净体后期之境,这点心魔并没有让他走火入魔,而是在昏迷后就自然而然地平复,待意识清醒后,心魔才再次涌现。而心魔难去的原因,还是因为他现在无法释怀,不甘心,也不明白,怎么会被苏淳风击败。 无法接受啊! 那个混蛋一直都在装出一副斯文柔弱的模样,事实上他在武学方面,比之顾天恩都差不到哪儿去。 可是,他并不比顾天恩强! 这一点刘悦可以肯定,所以他愈发想不通,为什么苏淳风能击败他,为什么苏淳风没有被术法影响到——当时也并没有其他术士暗中出手啊! 天时,地利,人和! 自负傲慢的刘悦在恼恨羞愤中,想到了这一点。 顾天恩和苏淳风,尤其是苏淳风,让他蒙受了巨大的羞辱,以至于现在都没脸走出寝室,连晚饭都没吃。 “你们总不能一直窝在学校里,你们总会走出校门!”刘悦神色狰狞,心中杀意陡起。但随即心魔滋生壮大,让他心神恍惚意识混乱,头痛欲裂,急忙默念术咒运转心法,稳定住心神,压制住心魔的成长。 就在此时,寝室门推开。 苏淳风走进来把门关上,缓步走到刘悦的床铺前,靠在身后的桌柜边,神色平静地看着躺在那里闭上眼睛不想看他的刘悦,淡淡地说道:“刘悦,你现在心里应该在想,等伤愈之后,瞅准我和顾天恩离开校园的机会,就跟踪出去,在校园外报复我们,甚至……要用你那点儿小小的术法,杀死我们,是吗?” 刘悦猛然睁开了眼睛,瞠目结舌地看着苏淳风。 “会点儿术法,也不能为所欲为,不知天高地厚。”苏淳风没有理会刘悦那副表情,已然神色平静语气淡然地说着:“山外有山人外人的道理,你的父母应该教育过你吧?” “你,你是术士!”刘悦瞪视着苏淳风。 “不是术士你就肯定自己能对付得了吗?”苏淳风笑了笑,似乎根本没有把刘悦,把术士放在眼里面,道:“京大校园里至少有十几名是术士的学生,他们哪一个会像你这么目中无人?真以为自己了不起的话,会死人的。” 刘悦心里一寒。 这一刻,他已经彻底打消了报复的念头,一颗心,仿若坠入了冰窟般,冰冷冷的。 263章 豁然开朗 334寝室里,安安静静。 刘悦独自一人躺在床上,神思恍惚——苏淳风没有和他说太多的废话,只是轻蔑地,丝毫没把他放在眼里般,扔下那么几句话之后,就转身离开了。 笃笃笃…… 寝室的门被敲响。 刘悦皱眉露出极度烦躁厌恶的神色,没有理会。当听着敲门声再度响起时,他本想怒喊一声,但似乎受到今天比试中惨败的打击,戾气反倒没有那么重了,也可能是需要压制心魔的缘故吧,所以他忍着心头的烦躁情绪,颇显吃力地撑起身子,缓步走过去把门打开,然后怔了下,语气不善地问道:“你找谁?” 门外,站着一名相貌俊朗斯文的男生,身形挺拔,留着很精神的板寸发型,细眉长目,高鼻梁,穿着对于学生来讲略显严谨的短袖衬衣、黑色西裤、黑色皮鞋,看上去年龄略大,像是大三、大四的学生。 “你好。”男生主动伸出手,面带微笑:“我叫宋慈文,语言文学系大四学生。” 刘悦有些疑惑地和对方握了握手:“你有事吗?” “能不能进去谈?”宋慈文很礼貌。 依着刘悦以往的性格,此时身受重创心情极差的他,十有八九会直接把门给关上——什么他妈认识不认识的人,就来打扰他的休息……但面前这位叫做宋慈文的学长,似乎有着令人无法抗拒的魅力,或者说是一种过人的气场,让刘悦即便是心里很不喜,也无法拒绝这位学长礼貌的请求,点点头转身往里面走去。 宋慈文迈步而入,将房门关上了。 回到床边的刘悦再次躺到床上,没好气地说道:“我不认识你,有什么事快说……” 宋慈文微笑着坐在了侧对面的床铺上,隔着三四米远的距离,道:“你是术士。” 刘悦眼睛眯缝起来:“是。” “我也是术士。”宋慈文似乎并不在意刘悦的态度,依然保持着很友好的神态,不慌不忙地说道:“京大校园师生超过五万,如此大的基数下,同学们之间发生一些小的矛盾冲突,可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但身为术士,和普通的同学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情,就悍然动用术法,绝不可取,也是不被允许的。” “谁不允许?”刘悦冷哼道。 “我。”宋慈文笑了笑:“还有其他术士,都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在京大校园里,所以刘悦同学,希望你以后能够收敛些。” 刘悦哼了一声:“你们凭什么管我?” “规则。” “谁定的?我怎么就没听说过……”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宋慈文淡淡地说道:“按照奇门江湖上流传下来的规矩,在社会上术士都不能随意动用术法为祸常人,更不要说这里是京大校园了。而且你要清楚,这是在京城,首都重地,随意动用术法,会有可能连累到其他人的。” 刘悦不屑地转过头去。 看到他这般态度,宋慈文却丝毫生气的样子都没有,如拉家常般地微笑着说道:“我知道,今天的事情对你打击很大,也许你还有很多想不明白的地方,有不甘和愤怒。总觉得自己是天之骄子,有绝佳的修行天赋,修行的术法又足够强大,家里还有足够的实力去为你付出。所以即便处在净体后期之境,你还是能够保持强健的体魄和绝对的个人实力,不会像许多奇门江湖中的术士那般,在净体中期、后期之时体质虚弱手无缚鸡之力……” “你废话真多。”刘悦不耐烦地打断了宋慈文的话。 “好吧。”宋慈文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道:“那我就长话短说,在京大求学期间,你不能再针对普通学生使用术法,无论是校园内,还是校园外。” 刘悦怒道:“我怎样做,用得着你来管?” 宋慈文的耐性,终于被消磨完了。他神色平静地起身走到门口,淡淡地说道:“不论你来自于哪里,师承何人,家族又有多么大的实力,但在京大校园里,绝不许任何术士胡作非为……其实来之前,我已经从别人口中得知过一些你的为人品行如何,所以我想,如果这样善意的劝解无法让你认识并承认、遵守规则的话,那我也只能用一个比较直接、粗俗的理由来告诫你——拳头比你大,信不信由你。” 言罢,宋慈文打开门走了出去。 刘悦躺在床上愣愣地出了一会儿神,心头怒火更甚。 他当然听得出来宋慈文最后那句“拳头比你大”的理由,所隐含的威胁之意。只是他不明白,自己不过是来上大学而已,已经尽可能地让自己在日常生活中平易近人了,为什么还会不断地有人挑衅他,甚至,欺负他? 我还怕了你们不成? 刘悦躺在床上咬牙切齿…… 此时的苏淳风,正坐在教室里温习着功课。 然而再如何成熟、稳重的心性,在京大校园里经历了这样一件事情,他也无法完全让自己真的就冷静下来安心学习。 如果在京大校园里没有遇到刘悦,他还有办法让自己偷偷摸摸小心翼翼,悄无声息、不为人知地继续修行着术法,又能安安稳稳地学习,度过四年的大学生活。但他偏偏遇到了刘悦,而刘悦又是这样一个嚣张跋扈自视甚高的井中蛙。在答应刘悦挑战的那天清晨,苏淳风还想着能够在私下里,不惊动太多人地打一场,把这件事解决,迫使刘悦离开334寝室,如此一来自己的术士身份还有可能继续不为人知。 但昨天得知刘悦把比试的地点选在了对外汉语教育学院的大楼前,并在院系和武术协会中到处宣扬时,苏淳风就知道,自己术士身份的暴露,已然无法避免。 唯一能隐藏的,也只有诡术传承者的身份了。 坐在书桌前,苏淳风的回忆便如同一副缓缓展开的画卷,一点点清晰无比地出现在脑海中——从重生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想着不做术士,尤其是不做诡术传承者,绝不踏入奇门江湖,所以他几次拒绝王启民,却又因为天赋资质绝佳的缘故,不得不在私下里偷偷修行,以防止万一状况的发生。 他,还是一名术士。 而对于寻常人来讲,神秘的奇门江湖就一直都在他们的身边,也在苏淳风的身边,距离是如此之近。 也罢。 不就是暴露术士的身份吗? 那又如何? 前世奇门江湖繁盛时期,可谓是波澜壮阔恩怨冲突不断,短短几年时间里多少奇门术士名扬天下,多少奇门术士丧命其中……但依然有很多奇门术士隐于世间不为人知,尤其是这些身处于顶级大学学府中的天之骄子们,他们或许来自于家世雄厚的奇门术士世家,或许来自于贫困的乡间僻壤之地,但同样身负异术。 但在前世那个残酷激荡的奇门江湖中,他们并没有出现过,他们过得很好。 苏淳风甚至能想象到,当自己崛起于奇门江湖之中,千里追杀掀起腥风血雨,威望如日中天之时,许多天之骄子们则是在雄厚家世的福萌庇护下,或者凭借自我的克制和淡然心性,乐悠悠地过着幸福而平静的生活。 他们可以凭借着自身术法和受到良好高等教育掌握学识,从而成为某个商业领域里的成功人士,也可以做一位学者、一位教授、一个教师,或者开个小店做个小老板,甚或是当一名默默无闻的优秀员工领取丰厚的薪水,八小时工作制双休日,每天下班或者假日里回到家中与父母妻儿享受天伦之乐…… 术士,不一定就要踏足奇门江湖。 一念至此,苏淳风豁然开朗——自己又何必执着于前世,活在前世经历的阴影中,让自己活得那么累呢? 他笑着摇了摇头。 坐在他旁边的,是同班女生华丹,一个白白净净长相很清秀的女孩,留着齐至下巴处的短发,个子不高,也就一米六,戴副眼镜,穿着米黄色印有卡通图案的短袖t恤,瘦瘦的,胸部没有那种高耸鼓胀的挺拔,只有微微起伏的小丘,像是一个还没有完全发育成熟的高中女孩。 见到苏淳风无端端发笑,华丹便忍不住有些诧异地轻声问道:“苏淳风,想什么呢?这么开心。” “哦,没什么。”苏淳风摆摆手。 “下周分学习小组。”华丹眨巴着藏在镜片后面的大眼睛,很自然地说道:“我和冯小颖,想请你加入我们的小组,可以吗?” 苏淳风点头笑道:“没问题,不过,小组里不会只有我一名男生吧?” 华丹脸上不禁泛起一抹羞涩的红晕,犹豫了一下才娇嗔道:“想得美……我们还会再找一位男生,四个人一组。” “我推荐谭哲。” “好吧。” …… 当晚,刘悦没有住在334寝室。 第二天早上,几位舍友难免对此有所疑惑,议论之后觉得,刘悦肯定是要离开这间寝室了。 对此苏淳风早有预料,也正和心意。 但他们没有想到,就连当晚离开宿舍到校外宾馆住宿了一晚的刘悦都没有想到……上午十点多,刘悦在班里上课时,接到通知到学院院长那里谈话,然后,他被告知,由于严重违反学校纪律,经学院和京大教务部管理层开会讨论决定,给予开除学籍! 晴天霹雳! …… ps:昨天喝醉了,汗,对不起啊,今天三更…… 264章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刘悦因严重违反校纪被开除的消息,是在下午四点的班会上,由班主任李伟和教授向同学们公布的。 公布消息时,刘悦不在教室。 这则消息,让全班同学都格外的震惊和诧异——谁也没想到,刚刚进入京大才半个月的时间,刘悦竟然被开除了! 下课后,苏淳风和谭哲、张展飞一起走出学院教学楼,骑上自行车往寝室楼慢悠悠地行去,一边议论着刘悦被开除的事情。这时候顾天恩骑着自行车飞快地从后面追了上来,满脸困惑和惊讶地说道:“我说哥儿几个,这件事真怪了啊。按理说,学校开除刘悦的学籍,总要把缘由给说清楚吧,一句在校园内打架斗殴造成恶劣影响,就给开除了?” “谁知道怎么回事。”张展飞皱眉摇头叹气。 苏淳风也觉得这件事有蹊跷,道:“是不是,他又闯什么祸了?” “他昨天被你打得路都走不稳,还能闯什么祸?” “要说他也是活该。” “唉,我都有些后怕了。”顾天恩撇撇嘴,心有余悸地说道:“说起来他不就是和谭哲打了一架,和我打了一架嘛,那天晚上班主任都已经处理完,说好没事的,结果跟你打完这场,就被学校给开除学籍……说不过去啊,你和他这次,是通过武术协会安排的一场友谊交流性质的切磋比试,又不违反校纪。” 苏淳风苦笑道:“说得我也害怕了,别回头教务部又找咱们秋后算账。” “我-操,你别乱说。”顾天恩打了个激灵。 苏淳风笑着伸手拍拍顾天恩的肩膀,轻松地说道:“行了,别杞人忧天,他被开除对咱们寝室也是件好事。” “还是觉得不对劲。”顾天恩有些可惜地叹口气,道:“考入京大不容易啊。” “嗯。” “看来京大管得确实严……” 一路议论着这件事回到寝室,苏淳风和舍友们发现,刘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过宿舍收拾东西走人了。 他的衣柜、书桌、床铺上都干干净净,行李箱也不见了。 留下的,只有满屋的狼藉。 所有舍友的衣物,全都被散落得到处都是。很显然,这是暴怒的刘悦在离开寝室时干的好事,为了要宣泄下他心头的愤怒和不满。 “这个混蛋!”谭哲双拳紧攥,气得狠狠踹了刘悦睡过的床铺两脚。 张展飞和刁翔两人一脸无辜: “我招谁惹谁了?” “他有病吧?” 苏淳风苦笑着摇摇头,一边走过去收拾自己的东西,一边说道:“他被学校开除了,心情不好可以理解,大家犯不上为这个可怜人生气。” “是啊,他也不容易,够冤的。”顾天恩叹了口气。 张展飞做到床铺边,皱着眉头说道:“学校这次的处理,过了。” “我怎么觉得,刘悦这次好像是倒霉赶上了严打?”刁翔推推眼镜,道:“你们说,有没有可能是学校要杀鸡儆猴啊?” “他活该!”谭哲冷哼一声。 说着话,几个人开始收拾乱糟糟的寝室。 刘悦被开除的消息,并没有在全院、全校内公开通报,但还是迅速在管理学院传开,并向其它院系传播——像京大这样的顶级学府之地,开除一名学生虽然也算不上什么特别罕见的事情,但一个大一新生,入校仅半个月就被冠上“打架斗殴造成恶劣影响”的罪名给开除掉,就显得很新鲜了。更何况,他还是在一场以武术协会成员的名义,发起的“友谊切磋交流比试”中落败后被开除,难免会让一些知晓些许矛盾缘由的同学们心里,感觉学校有点儿“莫须有”的意思了。 不过苏淳风,似乎想明白了什么。 第二天凌晨四点多。 苏淳风起床走出寝室楼,小跑着去往选好的那处位于红湖岸边生命科学学院办公实验楼后面的僻静地方,修行。 昨天晚上,因为寝室里没有刘悦,所以他很坦然地以半修行状态睡眠休息。 半修行状态的睡眠,不仅可以让修行持续,还能够让术士得到最充分的睡眠休息,从而精神百倍。 现在,苏淳风不打算再偷偷摸摸地修行。 他已经想通了——京大校园里有十几位术士,除非自己不修行,否则的话根本别想隐瞒下去。而一味地躲躲藏藏着去修行,被人发现后更容易让人产生好奇和疑问,倒不如坦坦荡荡,只要不为人察觉到他是一名诡术传承者,那么基本上不会有什么麻烦。充其量,也就是会有京大校园里的其他术士主动找来交流交流修行和术法的经验,到时候苏淳风可以婉言拒绝,安然地自我修行,谁也不碍着谁。 不过等他坦然地修行了两个小时,收功走出这片僻静之地,打算以跑步姿态回宿舍的时候,却在小路上被人挡住了。 “苏淳风,你好。” “你好。”苏淳风有些诧异地看着站在他面前的男生——身形挺拔匀称,身高应该有一米八出头,板寸发型,细眉长目,肤色白净,穿着白色短袖衬衣,黑色西裤,黑色皮鞋,整个人看起来很精神,很帅气,面带微笑,一副和气的模样。 男生主动伸出右手,一边自我介绍道:“我叫宋慈文,语言文学系大四学生。” “哦,你好。”苏淳风伸出手与对方握了握,“有事?” 宋慈文开门见山地说道:“你是术士。” “是的。”苏淳风没有因为被人识破而有丝毫的惊讶,也没有犹豫,表情平静地点点头承认——他没必要去隐瞒,宋慈文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就感应到了对方身上根本没有丝毫遮掩,清晰无比的术士气息。 宋慈文微笑道:“在京大校园里,任何术士要遵循一条不成文的规则。” “请说。” “无论是在校园内,还是校园外,不得随意施术,更不能以术法伤害其他非术士的同学。即便是术士学生之间的切磋斗法,也不允许在校内,那会影响到京大校园整体的风水和气场环境。” “可以。” 宋慈文没想到苏淳风答应得如此痛快,怔了怔之后似乎想到了什么,便微笑着说道:“不问为什么吗?”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这没什么好质疑的。”苏淳风笑着摇摇头,道:“京大是全国顶级的学府,又是地处首都京城重地,如果没点儿规矩束缚住术士,任凭术士在校园里胡作非为的话,那就真让我感到奇怪了。而且,入校这半个月来,我也看得出来,咱们京大校园里的术士,都很遵守规则。” “哦?怎么说?”宋慈文笑着问道。 苏淳风打量了一下四周清雅的环境,道:“京大的学生术士,最多不超过十五名,每天早上各自守在固定的地点修行,互不打扰,这一点我还是能看得出来的。” “但有一个术士没有遵守规矩。”宋慈文道。 “已经被开除了。” “哈哈……”宋慈文笑着抬手拍了拍苏淳风的肩膀,热络地问道:“你和刘悦比试的时候,为什么没有使用术法?” 苏淳风微笑着反问道:“如果我使用了术法,是不是也会被开除?” “不一定。”宋慈文的回答模棱两可,道:“你们是大一新生,接受劝导愿意遵守规则,自然不会给予什么处分,更何况你们的比试在常人看起来,不过是普通的格斗搏击而已。可惜的是,刘悦不听劝告,戾气过重,而且学校经过调查,此人品行也有很大的问题,留在学校里,恐怕以后会惹出无可挽回的事端,所以只能将其开除。” 苏淳风点了点头,神色间依然没有感到吃惊的样子。 宋慈文接着又说道:“别误会,这件事不是我来决定的,我也没那个权力。” “没误会。”苏淳风笑着点头,心想这不是废话吗?你宋慈文不过一个大四的学生,纵然是术法修为达到了固气中期之境,算得上是京大校园术士学生中的佼佼者了,也不可能有权力去决定开除一名学生,这又不是过家家? 宋慈文大概也觉得自己刚才的话显得幼稚了,便笑着岔开话题:“别的也没什么事,以后有机会咱们再交流……” 苏淳风微笑着婉拒道:“如果是交流术法的话,那就没必要了,不方便。” “理解。”宋慈文道:“不过大家身为术士,难得在京大校园里相识,就算是同学之间多多交流,也没什么吧?” “嗯。” “那咱们再见。” “再见。” …… 刘悦被开除的事件,虽然看起来显得校方的处理似有点儿“莫须有”了,但在人多事多的京大校园里,也不过是一潭湖水中偶尔泛起的一朵小小浪花般,很快便销声匿迹,没有人再去讨论关注,仿若从没有发生过一般。 苏淳风在京大的生活,也开始逐渐变得有规律起来。 每日里吃饭、上课、自习,在寝室里和舍友们侃侃天,晚上以半修行状态睡眠,早起去修行健身,周末的时候会乘坐公交车到师范大学那边找王海菲吃吃饭、聊聊最近的生活等等…… 如他所想的那般,修行过程中,没有人来打搅他。 一切,都很安逸。 …… …… 265章 学习不易 起初苏淳风感觉大学确实不错,课业很轻松,可自由安排的时间很充裕。 但随着课业进度的发展,他渐渐感觉到了压力,也清楚地认识到了老家平阳市金州县一中,在教育方面的平均水准,和全国许多地方,尤其是一线、二线城市里的教育水平有着极大的差距。即便是,他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了京大管理学院市场营销系,在全国都算得上出类拔萃的佼佼者。 最简单的例子就是英语,高中时期他感觉自己的英语成绩还不错,但进入大学之后才发现,在口语方面有着相当大的差距。 发音不够标准,缺少口语交流的经验。 比如他在和同学们之间以英语交流的时候,会显得很迟钝,甚至很多时候都听不懂别人说的是什么。 而在全院必修课程方面,还有高等数学、财务会计等等更适合理科学生的科目。另外,大学的教师更多的只是给予理论上框架性质的讲解和指导,更多的知识则是需要自己去理解,去和同学们研讨,去查资料解决许多问题……这种多元化交叉学习的节奏,同样也让苏淳风有些难以适应,必须用更多的时间去学习。 这,又涉及到了一个更为严重问题。 京大校园里学风极浓,牛叉的学生又多,于是就出现了疯狂的占座现象——每当苏淳风拿着课本推开一间间教室,即便是人不多的情况下,也只能望座兴叹,无法下座。因为桌面上摆满了占座的物品:书本、水杯、手套、书包、或者一件衣物,无不都在得意地向他昭示着:哥们儿,这有主了。 而图书馆里,似乎永远都是人满为患。 这让本来就感到课业压力较大的苏淳风,更是哭笑不得,只得在勤奋学习的时间里,又不得不很快学会了如何去占座。当然也没什么高明的手段,只有笨却最实际的办法——准确掌握时间,一定要尽可能多地提前赶到,在门口看着书排队以便于第一时间进入教室;自己没时间的话,就让关系要好的舍友、同学去帮着先把座占住。 当然大多数情况下,都是他帮别的同学占座。 天气一天天转凉。 周六。 上午十点多钟,苏淳风从图书馆里出来,骑着自行车匆匆赶往学院自习室那边——和华丹、冯小颖、谭哲、窦琳琳他们约好了,今天小组要召开一次方案研讨会,讨论下一步公司新产品定向销售渠道的拓展问题…… 当然,是虚拟的。 “从当代消费者日益增长的消费理念上来讲,产品在包装上的成本可以进一步提升到百分之十八甚至更高……” “我觉得,一味追求高端品牌化不可取,我们的产品现在还没有知名度,所以有必要分成系列,从低端到高端进行销售,进一步拓展市场。而质量上的参差,使得包装成本的平均水准要适当调低,否则不要说消费者,即便是目前的代理销售商这一关我们就过不去,更不要说进一步拓展渠道了。” “我赞同谭哲的意见,为了打响品牌,我们在广告方面的投入已经够高,而且产品质量必须确保,如此一来包装成本就不宜过高,否则公司将没有任何利润,经销商也会因此而放弃代理销售我们的产品……” …… 听起来似乎有些搞笑,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似的。 但事实上管理学院各系各班基本上都有教师鼓励指导,学生自发组织的类似的学习小组。目前还只是各小组和小组与小组之间理论上的探讨研究共同学习,而且只是偶尔进行一次模拟的市场营销管理策划、讨论等会议。到大二、大三,尤其是大四的时候,会在学院教务部门、教师的指导帮助下,到一些公司进行工作实习,理论与实践交叉结合,更有助于学生在专业课程方面的进步。 模拟的讨论会结束之后,每个人还都要做总结报告、市场分析,下一步的计划书等等。 而且每个人每次所扮演的角色又有不同——可以是市场策划、销售总监,也可以是部门销售经理、业务员…… 然后,他们再对照目前所学的理论知识,找出其中的不足。 从最初感觉好玩儿,到现在慢慢地适应之后,没有哪位学生会觉得这是在进行一场敷衍的,好玩儿的游戏。良性竞争意识,会潜移默化地融入到每一个人的心理,让他们认真地对待每次的小组研讨,争取让自己的见解、理论更加具体化,更能够带有预见性和正确性,得到小组以及其他合作小组中同学们的赞成和支持。 同样,也能让每个人认知到自己各方面的不足,于是更加努力地去学习。 十一点半,会议结束。 几个人拿着策划案和会议记录,像模像样地说笑着走出了教室。 走到教学大楼外,苏淳风笑呵呵地说道:“走吧,今天我是咱们公司的总经理,中午到外面吃饭,我请……” “我同意!”谭哲立刻举手赞同。 “又没请你……”窦琳琳伸手推了下谭哲,玩笑道:“苏淳风这是要单独请小颖呢,你凑什么热闹?” 谭哲立刻说道:“那我请你和华丹吃饭吧。” “好啊。”华丹笑道:“那,苏淳风,我们可是给你机会咯……” “不不,我的意思是请大家……”苏淳风哭笑不得地摆手解释。这都哪儿跟哪儿啊?他压根儿就是想着大家一起吃顿饭而已,现在被谭哲、窦琳琳、华丹一打岔,反倒好像是他要单独约冯小颖似的,这可不行,容易产生误解。 谭哲朝他挤了挤眼睛,道:“你请你的。” 说罢,他很风趣地摆出绅士的模样,伸手请华丹和窦琳琳往台阶下走去。 苏淳风知道谭哲这小子想追求华丹,今天这事儿十有八九是他和窦琳琳商量好的。可现在自己被赶鸭子上架,如果再解释下去的话,不但会坏了谭哲的好事儿,还容易让冯小颖心有不快,所以他也只能无奈地摇摇头,对冯小颖说道:“想吃什么?” “随意。” “德克士吧。” “好。” 两人说着话往台阶下走去。 冯小颖留着披肩的长发,戴一副深蓝色窄框眼镜,长相算不得多么漂亮,不过化了淡妆的缘故,倒也是眉清目秀肤色白净。瘦瘦的一米六七的身高,没有前凸后翘饱满的风姿诱感,但穿着浅灰色束腰小西装,里面是一件黑色裹身圆领秋衣,直筒裤、半高跟黑色尖头皮鞋,倒是让她清丽中透出些许高贵冷艳的职场女性气质。比起这所学院里的大部分女生,还真有点儿美女的意思了。 现在,冯小颖觉得苏淳风肯定是和谭哲提前商量好,然后找借口单独邀请她。 不过这种事情她也不好拒绝,毕竟大家都是同班同学又是一个小组,当着其他人的面拒绝苏淳风的邀请,不太好。 但也仅限于此。 冯小颖是个有心机且自负的人,她从来没考虑过,和苏淳风这样一个来自于农村乡下,明显家境平平,成绩又普普通通,除了长得帅气点儿,貌似还有点儿蛮力能打之外,没有任何优点和丝毫个性的男生谈恋爱。 一边往台阶下走着,冯小颖一边朝着骑上自行车先行离去的三人打趣道:“谭哲,今天你可享福了,和两位美女共同进餐,别太小气哦。” “你不是独享大帅哥苏淳风了嘛,咱们彼此彼此,嘿嘿。”谭哲露出贱贱的神情。 “快滚吧你。”冯小颖白了他一眼,微有些羞涩。 谭哲嘿嘿笑着又朝苏淳风竖了竖大拇指,和两位女生骑着自行车先行离去。 “这小子就是嘴贫。”苏淳风哭笑不得,见冯小颖站在原地没动,便问道:“你没骑自行车吗?” “没有。” “那我带着你吧。” “好。”冯小颖点点头,心中冷笑——她来时是和窦琳琳同骑一辆自行车的,现在窦琳琳把自行车骑走了,很显然苏淳风是提前讨好窦琳琳、华丹,和谭哲商量好,如此才能找到借口骑自行车带她。不过也没必要拒绝,而且和苏淳风这样一个帅气的男生吃顿饭,也不是什么丢份儿的事情。 两人一辆自行车,沿着五四大道往校南门行去。 刚出校门,就听着有人喊道:“小颖同学。” 苏淳风捏刹车停下。 冯小颖从自行车后座上下来,看向走过来的两男一女三名学生,当即面露惊喜,迎上前两步热情地说道:“董会长,你们好啊。” “这是你同学?”一名中等身高,身材略胖故而显得健硕的男生看了眼苏淳风,主动伸出手:“你好,我是经学院金融系的大四学生,董亮。” 苏淳风下车,很礼貌地与对方握了握:“苏淳风,和冯小颖是同班同学。”说罢,他又和另外两名学生相互做自我介绍,知道了那名个子不太高,也就一米七出头的男生叫王志奇,颇有些姿色的女生叫陈霞。 王志奇和陈献,是大三学生,也是所谓京大国际投资管理协会的主要成员。 董亮是协会会长。 国际投资管理协会,名号听起来响亮,其实就是京大部分学生按照专业和个人喜好,自发组织起来的一个小型社团而已。 …… …… ps:昨晚第三更是码出来的,但不满意删除了,情节卡壳……今天也是码到现在。 我必须很认真地对待自己写出来的每一个字,对得起你们花的钱——谢谢订阅正版的vip读者,虽然你们对我的食言心有不满但都没有表达出来,我还是要向你们道歉。 另外,订阅的读者id后面都会显示等级的。 …… 266章 他有女朋友,俩! 三人有意无意地都打量了一下苏淳风——平头发型,白白净净长相很俊秀,文弱老实的一副憨厚模样,也就一米七六、七七的身高,瘦瘦的,里面穿着蓝色秋衣,外面套一件深色排扣薄毛衫,下身穿蓝色牛仔裤,灰白相间的运动鞋。很普通的穿着,而且很明显,那些衣服都是连牌子都没有的便宜货。 董亮微笑着对冯小颖说道:“小颖,我正要去找你呢,咱们国投协会几名负责人在全聚德聚餐,讨论下个月到两家公司实习的事情,你也来参加吧,虽然你只是大一,不过提前接触协会的一些交流事务,对你以后有帮助。” “谢谢董会长。”冯小颖兴奋不已,道:“那咱们走吧?” “好。”董亮笑着点头。 两人连理都没有理会苏淳风,好像无视了他的存在。 苏淳风略显尴尬地挠挠头,却也没太在意,转身就要往回走。寻思着省一顿饭钱挺好,还是学校食堂拿饭卡吃着便宜啊。 陈霞微微颦眉,道:“冯小颖,你的这位同学呢?要不一起去吧,正好可以多招一个人入会。” “不用了。”冯小颖看向停下脚步的苏淳风,道:“苏淳风,你先回去吧。” “好。”苏淳风也不介意,笑着摆了摆手。 “这样的机会不多。”陈霞猜测苏淳风应该是一名追求冯小颖的男生,不禁有些可怜他,为避免苏淳风太过尴尬,便微笑着解释道:“我们协会最近都很忙,董会长下个月可能就要正式参加工作,在一起讨论协会事项的时间就更少了,今天正好有时间,所以就找冯小颖一起吃顿饭。” 苏淳风点头客气地说道:“可以理解,你们去吧。” 王志奇知道会长董亮很想玩玩儿这位叫做冯小颖的大一女生,而且他自己又想着巴结董亮,就面带讥诮地对苏淳风说道:“兄弟,好好学习努力向上,等将来成功后,会有女孩子喜欢的。你看我们董会长,自己家里有公司,偏偏不肯回去,就在京城凭自己的实力去实习应聘,现在还没毕业,就已经接到了三家实力雄厚的公司正式邀请。他上大学几年,都不会去追女孩子,事业为重嘛。” 董亮忍不住露出得意之色,故作谦虚道:“哎,说这些干什么。” 王志奇抬手拍拍苏淳风的肩膀,又看了眼冯小颖,若有所指地打趣道:“学弟别灰心啊,面包会有的,不过要等有了足够的实力才行,现在追女孩子,家里给的那点儿生活费根本不够花的,你又何必苦撑着面子受罪呢?” “王学长,你瞎说什么呢。”冯小颖娇嗔道。 王志奇笑着对苏淳风说道:“兄弟别生气,开个玩笑。” 苏淳风懒得与这号人一般见识,微笑道:“你们聊着,我先走了,回见。”说罢,他转身就走。 “你们别误会,我和苏淳风只是同班同学而已,没别的关系。”冯小颖颇显无奈地解释,眼巴巴地看向董亮,露出一丝羞涩的楚楚可怜表情,道:“我们是一个学习小组的,实在不好意思拒绝他,唉,挺烦人的……” 这句话,更坐实了苏淳风想要追求她的意思。 而且既然都招人烦了,想必是那种契而不舍追求的痴情主儿。 董亮就笑道:“你这么漂亮,有人追你很正常啊,不过看人要小心些,现在的大一新生比不得我们那时候咯。” “讨厌!”冯小颖白了董亮一眼。 刚走出三步远的苏淳风哭笑不得地摇摇头,冯小颖平时不是这种性子啊,难不成到京大上学两个多月没人追她,所以感到很寂寞,难得有机会就要在人面前显摆一番?于是苏淳风不禁忿忿地想着:回头得让谭哲那小子请客,害老子被误会,还让人讥讽一通,老子他妈招谁惹谁了? 就在这时,门柱内侧忽然闪出了两道靓丽的倩影,快步上前一左一右挽住了苏淳风的胳膊,亲密无间地唤道:“淳风!” “淳风。” 非别人,正是张丽飞和王海菲。 张丽飞穿了一身粉红色的运动装,白色运动鞋,梳着马尾辫,清爽靓丽,近一米七的身高搭配合适的穿着,显得运动范儿十足。此时挽着苏淳风的胳膊,张丽飞的胸前高耸几乎要把苏淳风的胳膊夹进去,长腿细腰丰-乳-翘-臀弯出曼妙的s形,姿色撩人。 王海菲则是穿着普通的蓝色牛仔裤,黑色半高跟皮鞋,一件红蓝格子的小夹克衫,里面穿一件白色衬衣,长发用大红色的皮筋随意地系上披在身后。虽然朴素的穿着打扮让她显得很有些俗气,但容颜清秀姣好,一米七一的身高也让穿着朴素的她身材凸显,婷婷玉立宛若一株初夏雨后的碧莲。而因为穿了半高跟黑色皮鞋的缘故,王海菲此刻亲密地挽着苏淳风的胳膊站在那里,几乎与苏淳风一般高了。 苏淳风愣了下,随即有些惊喜地笑问道:“你们俩怎么来了?” “找你啊!”张丽飞笑眯眯地说道,一边伸手狠狠地掐了下苏淳风的手背,有些轻蔑地瞄了眼几步开外的冯小颖,撅着嘴露出不满之色,小声却刻意要让人听到般,道:“喂,你在京大有花花肠子我和海菲不怪你,可是你的眼光是不是也太差了些啊,好歹还是万通物流的大公子呢。” 冯小颖顿时脸色泛青,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像是被狠狠扇了两巴掌似的——她当然听得出来那句“你的眼光是不是也太差了些”是什么意思,可后面那句“好歹是万通物流的大公子”又是什么意思? 王海菲红着脸轻斥道:“丽飞,别乱说。” “本来就是嘛。”张丽飞笑嘻嘻地紧了紧搂着苏淳风的胳膊,道:“看看,我们海菲多心疼你,都不让我说……” 苏淳风尴尬不已,俊脸通红,道:“海菲,我不是说好下午去找你的吗?” “丽飞去找我,她想来京大看看,然后就一起来了。”王海菲小声道,挽住苏淳风的胳膊稍稍松了松,当众这般亲密的行为,让她羞涩得俏脸愈发通红。 苏淳风似乎想到了什么,尴尬地小声道:“你们俩都看见了?” “对啊,也听到了。”张丽飞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这时候董亮、王志奇眼睛都看直了——两位漂亮得耀眼的女生,左右揽着苏淳风的胳膊,那个亲密劲儿…… 正所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张丽飞和王海菲站在京大南门外,一个好似怒放的鲜花,一个宛若清雅的碧莲,难免会吸引校门外时而走过的男性目光。更何况两位大美女还一左一右地揽着苏淳风的胳膊做亲密无间状? 简直是羡煞旁人! “他们是你的同学啊?”张丽飞一脸轻视地看向冯小颖几人。 “嗯。”苏淳风知道张丽飞的刁蛮性子上来了,便笑着拉住两人的小手往旁边走,一边道:“走吧,咱们先吃饭去,下午我带你们在京大走走。” “别啊,介绍介绍呗。”张丽飞说着话,松开苏淳风的胳膊,挣开手,迈着碎步走到冯小颖面前,大大方方地伸出右手,道:“你好,我叫张丽飞,是苏淳风的女朋友,喏,那个是王海菲,是苏淳风青梅竹马的正牌女友。” 谁也没想到张丽飞会主动上前做自我介绍,竟然还说什么两人都是苏淳风的女友…… 冯小颖咬了咬嘴唇,伸手与张丽飞握了握,道:“你好,我是冯小颖,苏淳风同班同学,欢迎你们到北大来。” “够官方的。”张丽飞笑道:“不知道还以为你是校长呢。” 冯小颖面露愠色,道:“你什么意思?” “开个玩笑嘛。” 苏淳风有些尴尬地拉着王海菲走过去,道:“冯小颖是我的同班同学,也是一个学习小组的。” “哦。”王海菲点点头,礼貌道:“你好。” “你好。”冯小颖表情有些僵硬,站在张丽飞和王海菲两位女生面前,她不由得生出些自惭形愧的情绪——之前自己对苏淳风的一些猜测,还有刚才为了面子,对董亮、王志奇、陈霞说的那番有损苏淳风面子的话,在这两位美丽得连让她自惭形愧的女生面前,显得是那么的幼稚可笑,自作多情。 董亮用微笑掩饰住神色间的惊艳,颇有绅士地风度伸出右手道:“你好,我是董亮,京大国际金融投资协会会长。” “我叫王志奇。”王志奇也凑过来,却是被陈霞一把拽了回去。 张丽飞没有伸手,大眼睛向上翻着,一副目中无人的姿态,道:“哇,这么利害呀……没听说过。” 董亮不禁心生恼怒,皱眉道:“小颖,咱们走。” 冯小颖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等等。”张丽飞俏脸一寒,冷冷地说道:“冯小颖,今天这件事,你是不是给我们一个解释呀?” “我有什么好解释的?”冯小颖扭头怒道,感觉张丽飞简直是无事生非。 张丽飞歪着头想了想,点头道:“也对,不用解释什么,反正你刚才那些话说得比较隐晦,虽然表情和语气表达得很清楚。当然了,我和海菲也相信,苏淳风的眼光应该没这么差劲……好啦,你可以走了,以后不要自我感觉良好哦。”骄傲地说完这句话,张丽飞似乎不屑于再去看冯小颖,转身就揽住了苏淳风的胳膊,不让他开口劝解,拽着往校园里走去,一边娇嗔道:“今天不给我和海菲一个解释,就掐死你!” “哎哟别掐。”苏淳风龇牙咧嘴道:“真是误会,天地良心啊,我是为舍友抗雷了,那小子要约会……” “丽飞,你别掐他了。”王海菲心疼不已。 “他不疼,都是装的!” “真疼!” …… …… 267章 游园 有道是物极必反…… 意料之外风头出尽的苏淳风刚刚被两位大美女左右包夹着走进校门里,就豁然想到了什么,然后跳着脚着急忙慌地掉头跑到校门外,在众多如同刀子般羡慕嫉妒恨的目光注视下,推着他那辆破旧的自行车往回小跑而去。 “差点儿把驴给丢了。”苏淳风咧开嘴乐呵呵地说道。 张丽飞和王海菲不禁笑弯了腰,姹紫嫣红。 京大校园里,秋色未浓,绿意犹在。 苏淳风推着自行车,领着王海菲、张丽飞,沿五四大道往寝室楼方向走去,一边把事情的经过大致讲了一遍,道:“等咱们吃完饭,我把谭哲给叫来,当面对质,丫不把话给我说清楚,我岂不是要背上花花肠子的恶名?” “行了。”王海菲抿嘴笑道:“我相信你。” “嘁……”张丽飞撇撇嘴,道:“你也就是充烂好人,像冯小颖那样的女生,根本就不该请她吃饭,人家压根儿就没把你放在眼里,把你当凯子耍宝呢。幸好让我和海菲遇到,不然的话今天你还不糗大了啊?傻帽!” 苏淳风挠挠头,尴尬道:“刚才我怎么没看到你们俩?” 张丽飞撅着嘴不说。 王海菲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说道:“在校门口远远看到你骑自行车带着一名女生过来了,丽飞就拽着我躲到一旁,想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要抓奸?”苏淳风故作惊讶。 “不害臊!”王海菲红着脸啐了一口。 张丽飞伸手又拧了苏淳风一把,道:“哼,我们俩就站在门柱那边,你要是真留心的话,也该看到的,结果你带着你那女同学就从我们旁边过去了,估计心里光想着一会儿怎么在饭桌上勾搭冯小颖了,哪儿还有余心留意旁边。” 苏淳风愕然道:“不对啊,你们是从学校里面出来的。” 王海菲抿嘴笑道:“你带着冯小颖出校门,丽飞就拽着我从你们后面进了学校,站在门柱后面往外看。” “哦。”苏淳风恍然大悟,道:“冲出来就占我便宜的主意,也是丽飞提出来的呗?” “我呸!”张丽飞伸手狠掐苏淳风的胳膊,又羞又气地说道:“是你占了便宜好不好?我还不是看你让人欺负,才拽着海菲给你出头啊?哼!你个死没良心的……不过你那同学也真是够贱的,看着她我就来气,什么人啊。” 王海菲亦是点头道:“淳风,你别怪丽飞,她也是为你好。” “我是那种胳膊肘往外拐,不识好歹的人吗?”苏淳风当即正色道:“别说丽飞骂她几句,就是挠她两把,我也是坚定站在你们这一边的。” “好啊,那我现在就去挠她!” “别。”苏淳风骇了一跳,张丽飞这刁蛮性子上来了,说不得还真敢现在追出去满世界找冯小颖,即便是找不到,下午在学校里万一碰面的话,张丽飞也会上前再挖苦讥讽几句,便赶紧劝道:“咱大人不计小人过,啊。” “吓坏了吧?”张丽飞得意洋洋,酸溜溜地说道:“哎,就知道你舍不得,谁知道等我们走了,又要屁颠颠地怎么向冯小颖解释呢。” 苏淳风脸一板,道:“我眼光有那么差吗?” “嘁,家花不如野花香。” “这你都懂?” “你给我滚!”张丽飞红着脸使劲狠掐苏淳风。 王海菲在旁边笑得花枝招展,赶紧拉住张丽飞,又插在两人中间挡着,道:“淳风,上次你说肖老师也在京大,一会儿我们去看看她吧?” “先吃饭。” “好。” 说说笑笑着,三人来到了28号寝室楼一侧的三角地。 苏淳风把自行车给王海菲推着,一边道:“这里是有名的三角地,喏,你们俩先逛着看看,我去寝室找舍友拿钥匙,借辆自行车。” “去吧。” 张丽飞和王海菲答应着,一边打量着所谓的三角地。 乍一看,会让人觉得这根本不像是大学校园里的一景,仿若来到了农贸市场。路旁到处都是类似于广告牌的地方,张贴着五颜六色杂乱的广告、诗歌、、文章、海报、社团信息、讲座消息、考研复习课等等,五花八门应有尽有,还有些随手画的涂鸦作品,一层糊裱一层,层层叠叠,还有摆上一张桌子坐在那里,甚至就只是搬一把凳子坐在那铺开海报和宣传信息的人,像大街上那些卖狗皮膏药和算命的摊位般。 但如果走到近处细细浏览的话,你会发现这里就像是京大校园里一处信息和自由的圣地——这里有新闻,有诗歌、有文章、有各种各样的最新消息,你想租房?想考研?想参加社团?想听讲座,想看辩论、八卦……商业和文化信息应有尽有。 时值中午,依然有许多同学在这里流连忘返,像是赶集一样。 “挺有趣的。”张丽飞站在一张海报栏前歪着头说道。 王海菲点头道:“是啊,真没想到,京大校园里会有这样一个缤纷多彩的地方,太丰富了。” “两位美女,请让一下……”一位戴着眼镜的男生很礼貌的请二人让开,手里拿着浆糊和一张跆拳道协会的海报冲过去,干脆利落地覆盖在了原先就有只是过了期的海报上面,一边扭头热情地说道:“美女,有兴趣参加我们社团,就抓紧时间报名,学会跆拳道,杜绝性骚扰;独行也不怕,色狼全打跑!” “我看你就像个色狼。”张丽飞玩笑道。 眼镜男脸一红,乐道:“得,我可是五好良民,您二位慢慢看……”说罢,他骑上自行车优哉游哉地离去。 苏淳风小跑着回到寝室,结果寝室里没人,无奈只得下楼。 往三角地那边走着的时候,正好遇到顾天恩骑着自行车路过,苏淳风赶紧招手道:“天恩,自行车借我用用。” “干啥?”顾天恩诧异道。 “来了两个朋友,打算去西门外吃饭。”苏淳风笑道:“一会儿回来还得在咱们学校逛一逛。” 顾天恩道:“嘿,要哥们儿去陪酒吗?” “喝个屁的酒啊。”苏淳风下巴往张丽飞和王海菲站着的地方示意了一下,道:“是女同学。” 顾天恩眼睛就看直了,道:“穿粉红衣服和那位红蓝格子夹克衫的?” “嗯。” “兄弟。”顾天恩认真地说道:“说实话,是不是你女朋友?” “是。”苏淳风笑道。 “哪个是?” “穿红蓝格子的。” 顾天恩大义凌然道:“那哥哥就牺牲一次,让你们俩单独约会,穿粉红色衣服的,就交给我吧!” 苏淳风笑着拍了拍顾天恩的肩膀,道:“那姑娘是个刺儿头,以后有机会再介绍你们认识。这次恐怕不行,刚才在校外她还和人吵了一架呢。”话是这么说,其实苏淳风心里还是考虑到张丽飞的心情和脾气,自己如果领着顾天恩过去,这家伙再玩笑着说不让张丽飞当灯泡的话……说不得张丽飞当场就敢发飙——而且,苏淳风也不得不在心里感叹承认,虽然自己没有脚踩两条船的想法,但真要让他主动把张丽飞介绍给别的男生,让人去追求,还真有点儿舍不得,也做不到,还泛着点儿酸溜溜的醋意。 “唉,自古玫瑰多带刺,不能惹啊不能惹。”顾天恩感慨着把自行车递给苏淳风,一边不忿地说道:“你小子隐藏得可够深啊,这么早就谈女朋友了,还是位超级大美女,回去我就向舍友们汇报,今儿晚上你得做东。” “没问题。”苏淳风爽快地答应下来。 骑着顾天恩的自行车过去,苏淳风还没开口呢,张丽飞就从王海菲手里拽过去那辆自行车,笑道:“让淳风带着你,我可不能抢那个后座的位置。” “谁坐都一样。”王海菲红着脸道。 “冯小颖坐着能一样吗?”张丽飞打趣道。 王海菲啐道:“看你,得理不饶人的,赶紧去吃饭,堵住你那张嘴。” “走走,肚子饿了……”苏淳风笑呵呵地招呼王海菲上车。 三人说说笑笑出了西门,找了家餐馆,随便点了些菜食,自然也免不了要吃“西门鸡翅”这类有着京大特色的烧烤。 饭后,苏淳风带着两人在京大校园里游览。 未至深秋时节,京大校园绿衣仍在,却也是与秋黄相间。 风和日丽,景色也就格外怡人。沿路观赏,但见百年老树处处耸立,大小湖波波光粼粼,校友桥下红鱼游弋,红湖远眺若江南水乡,镜春园内曲径通幽,博雅塔在未名湖面上倒影出一塔湖图的幽幽之景……一座座充满着古典美感雕梁画栋的建筑物,和一栋栋现代化建筑物交相辉映——藏书万卷的图书馆,气势恢宏的贝公楼,磅礴大气的教学楼群,庄严肃穆的百周年纪念堂…… 几乎每一处建筑、景点,都彰显着皇家园林般的宏伟,气度非凡。 兴致勃勃的张丽飞干脆把自行车交给王海菲,拿着照相机到处拍,两卷胶卷很快拍完后,又要苏淳风去买来胶卷继续拍。 游玩一圈又至贝公楼,也就是京大办公楼前。 观麒麟、丹墀、华表,赏绿地青青衬托贝公楼尊者风范……张丽飞把照相机递给苏淳风,让他帮忙给她和王海菲合影留念。 苏淳风拿着相机,退后几步微俯身按下了快门。 喀嚓! 拍完照,三人说笑着正待要离去时,苏淳风察觉到有人在注视着他们,便扭头看去,只见草坪间的小路上,有一位穿着深灰色西装,戴副眼睛,斯斯文文像位教授般,满头银发苍苍的老人,不知道何时路过此地,正站在那里,神色温和地看着他们三人。似乎看到青春气息十足的学生在游览拍照,让他不禁回忆当年似的,有些出神儿。 苏淳风避开老人的视线,微微皱眉。 他认得这位老人,但不是在京大校园里认识的,而是存在于前世的记忆中,那个骇浪惊涛、杀机四伏的奇门江湖中。 …… 268章 水很深啊 那一年。 无辜的王海菲在京城惨遭杀害,香消玉殒。 涉足奇门江湖没多久的苏淳风冲冠一怒,如疯魔般丝毫不顾及京畿要地之威,便要在此掀起腥风血雨又有何惧? 那一夜。 细雨纷纷,夜幕下苏淳风从方庄子一路追杀至六里桥,术锋所向,无人敢缨其锋,四九城因此而风水地势震荡,磁场大动,天地灵气急剧紊乱,霹雷闪电裹夹在狂风暴雨之中,将整座京城投入到了一片混沌的境地。 就在苏淳风即将酿成大祸之时,一位老者出手阻拦,不惜献祭自毁,力挫苏淳风,迫使他退出京城,南下追杀仇敌。 其时。 若非仇敌趁机逃出京城,苏淳风宁死都不会退让半步。 接下来,苏淳风从京城一路南下,所向披靡,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千里追杀直至蜀川,最终大仇得报,奇门江湖因其一人而动荡难安、草木皆兵。也正是经历那一次千里追杀之后,苏淳风名扬天下,在奇门江湖中威望如日中天。 而在京城力挫他的那位高手,就是面前这位像个教授般的老人——罗同华。 当年两人在六里桥交手时,罗同华的修为刚刚突破醒神之境,而苏淳风那时候只是炼气中期。只不过罗同华刚刚突破险关,正是最为精疲力竭之时,而苏淳风虽然只是炼气中期,但诡术本就是威力强悍,杀伤力独步天下之术,一旦迈入固气之境,再往上可以说同阶之内所向无敌。更何况当时的苏淳风近乎于走火入魔,杀气腾腾的状态,完全在气势上压倒罗同华,又悍然不顾一切地使用了武力手段,故而能够越级、越境界和迈入醒神之境的罗同华斗成平手。 双方各退一步。 罗同华献祭自毁修为大跌,苏淳风退出京城。 “淳风,在想什么?”王海菲轻声问道。 “哦,没事。”苏淳风回过神儿笑着摇摇头,一边有意无意地看了眼那边,罗同华还站在那里,只是视线已经移向了别处,目光深邃,神色平静如水。 张丽飞收好相机,推着自行车一边走一边说道:“淳风,下次我们约个时间一起出去玩吧,国庆节的时候我回家,没有在京城。可你既然没有回去,也不说带海菲在京城里逛逛,作为男朋友也也太不负责任了吧?” 苏淳风跨上自行车,一边让王海菲坐上去,一边尴尬地解释道:“别提了,我这段时间学习压力太大,国庆节基本就是泡在图书馆了。” “学习压力有那么大吗?”张丽飞骑上车,一脸不相信。 王海菲叹口气,道:“我也感觉压力挺大的,唉,看别的同学都很轻松的样子,尤其是高年级的。” “我问过肖老师。”苏淳风微笑道:“这种情况到大二就好些了。” “希望吧。”王海菲似有些疲累般轻轻倚在了苏淳风的后背上,略显无奈地说道:“我本来还想,大学的学业轻松,时间充裕,就去做家教呢。” 张丽飞和苏淳风一时无语。 王海菲的家境条件差,他们作为同样是学生的朋友,又不能给予实际的金钱帮助,毕竟他们现在也是从家里要钱花——如果王海菲向他们开口借钱,张丽飞和苏淳风都能够从自己较为宽裕的生活费中,毫不犹豫地拿出一部分来借给她,也许都不会去考虑要她还。但王海菲不开口,如果他们自作主张地借钱给王海菲,反而会让王海菲尴尬不已,还可能因此而产生自卑心理。 “海菲……”苏淳风犹豫了下,还是忍不住说道:“别太委屈自己,钱不够了,跟我说一声。” “是啊是啊,你别不好意思。”张丽飞道:“我们是朋友嘛,你和我说也行,我们都是借给你,等你将来有钱了再还给我们。” 王海菲抿嘴笑了笑,点头道:“真没钱了,我肯定会找你们借啊。” 话是这么说,但张丽飞和苏淳风却都知道,王海菲若非迫不得已时,宁愿自己更俭朴些,也不会找人借钱。 苏淳风捏刹车停下,一边掏出手机岔开话题道:“我给肖老师打个电话,看她在不在学校。” “对,快打快打……”张丽飞来了兴致。 苏淳风打完电话后,颇显无奈地笑道:“肖老师和朋友去西三旗了,她说明天有时间,或者下周周末也行,提前约好去她的家里做客。” “她不在学校住吗?”王海菲好奇道。 “嗯,在校外的京大教师公寓那边,距离也就六七里地远吧?”苏淳风把手机揣回兜里,一边蹬着自行车往南大门方向行去,一边说道:“听她说的,我也没去过。” 张丽飞想了想,道:“下周看吧,有时间提前打电话。” “嗯。” 到前面路口拐弯的时候,苏淳风有意无意地回头看了看,发现罗同华走进了校长办公楼,心中不禁有些跳突。 前世和罗同华发生那次激烈的冲突之后,后来双方也有过几次接触。那时候的接触,都是因为奇门江湖上的一些事宜,双方的关系算不得良好,仅仅是互相之间多少有些了解而已。只不过苏淳风没有询问打听过,罗同华是做什么的。 算起来,到京大已经两个多月了。 每日里清晨的修行、锻炼基本上也是风雨无阻,从未有中断过。所以苏淳风现在可以肯定,京大校园数万名师生中,包括他在内一共十四名学生是术士,其中有三名女生,十一名男生,具体是大几或者是研究生、硕士生,苏淳风就不太清楚了。 但他怎么都没想到,会在办公楼那里遇到罗同华。 上次刘悦被学校以近乎于蛮横的“莫须有”之名开除学籍时,苏淳风只是推断出京大校方管理层应该有知晓术士存在的人物,而且在这方面多有注意和防范,并和学生术士中诸如宋慈文这样的优秀术士有联系,再由宋慈文出面和学生术士进行沟通,联络……不管怎么说吧,校方管理层绝对有人很清楚校园里的学生中有多少术士,分别是谁。 这也是为了方便管理,防止术士在校园里胡作非为。 可以理解。 但在两个多月的时间里,苏淳风却从来没有发现过,京大校园里还有这样一位术法修为极高的老家伙。 而且,罗同华走进了校长办公楼! 苏淳风知道,校长办公楼的二层是礼堂,一层是校长和校党委办公室,在那里面办公的人,可以说是整个京大校园的最高决策管理者。而京大校园,包括校长在内的那些高层人士们,基本上都是有行政级别的。换句话说,那就是国家干部,官员! 官员是术士? 这话扔到奇门江湖上,绝对能掀起一片惊涛骇浪。 可如果罗同华不是校领导层的人物,那么他怎么会走进那所办公楼,刘悦被开除的事情又该作何解释? 难不成,罗同华只是一个校方聘请的管理人员,或者是一位有超然身份的某个学科领域的教授,仅此而已吗? 这种可能性,同样很小。 因为开除一名学生不是随随便便某个人就能轻易做出决定的,纵然是校长也不能乾纲独断,还得考虑再三,与其他管理层人员商议之后,按照校规校纪,才能对某位学生予以开除学籍的处罚。 京大校园的管理层,不可能所有人都知道术士的存在。 更不会听信罗同华的片面之言。 这且不说,毕竟刘悦确实很有些冤枉又可怜地被学校给开除了,说明学校领导层中确实有人手握尚方宝剑,可以独断专行特事特办。 但前世…… 罗同华在经历了那次激战,献祭自毁修为大跌之后,又介入了奇门江湖中的许多事情,这就更加匪夷所思了。 他到底是哪一边的? 苏淳风想得一头雾水,不禁暗暗感慨:“京大校园里,水很深,京城的水,更深,更浑啊。” 第二天周日。 吃过早饭后,苏淳风叫上谭哲,一起去了教室。 今天除了自习之外,还得把昨晚写的结论报告,在小组中相互探讨。下午要去理教那边蹭一节课。 苏淳风和谭哲在教室里自习到十点半钟,都没有等到窦琳琳、华丹和冯小颖。 “怪了,她们怎么还不来?”谭哲疑惑地嘟哝道。 “谁知道呢。”苏淳风摇摇头,心想十有八九是冯小颖闹别扭,不想见到他,又阻止窦琳琳和华丹前来,不过对此他不会说什么。 他不是那种爱嚼舌根子的人,昨晚上请客和寝室的几头牲口喝酒海侃的时候,也只是玩笑着以谭哲这小子为了泡妞不够意思,把他当雷给顶出去为理由,罚了谭哲三杯酒,却并没有对谭哲说起自己和冯小颖之间发生的不快。 就在这时,冯小颖和华丹、窦琳琳一起走进教室,来到了苏淳风、谭哲的面前。 冯小颖还是穿着那身颇有点儿职场女性般的服装,板着脸一副冷冰冰不近人情的模样,不待谭哲说话,就开门见山地说道:“我觉得,我们小组有四名同学就够了,所以有必要,让某位同学退出。”她的口气很生硬,有点儿不容置疑的意思,好像自己现在就是一位公司的总裁,要开除一名普通的员工那般自信。 …… …… 269章 有女友也是罪? 看着冯小颖用带着仇恨的目光盯视苏淳风,谭哲纳闷儿道:“为什么啊?” 除了个子不大哪儿都大的窦琳琳瞪着一双鱼眼睛,狠狠剜了苏淳风一眼,道:“团队合作,首重人品,品行不行还怎么合作,哼!” 娇小玲珑的华丹轻咬嘴唇,犹豫着没有吱声。 “等等……”谭哲扭头一脸坏笑地瞅着苏淳风,打趣道:“兄弟,我看着这阵势不对劲儿啊?你昨天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除了他们这个五人小组之外,班里面还有另外三个小组的十四名同学。听着苏淳风所在小组好像出了内讧,就都把目光注意到这边。入学这么久,同学之间相互难免会有些小的矛盾,但在班里当众如此挑明,而且好像苏淳风还引起了小组内的公愤,这就新鲜了——几名男生的神色间满是幸灾乐祸,平时就有些羡慕苏淳风长得帅气,女生都愿意往他身边凑;而女生原本对苏淳风的印象都不错,但看冯小颖的表情,再听听她的话,还有窦琳琳、谭哲的话,就不免会遐想到别的地方。 苏淳风知道谭哲这是在开玩笑,所以也不着恼,哭笑不得地看着冯小颖和窦琳琳,道:“你们的意思,是让我退出?” 窦琳琳昂着粗大的脖子锅盖般的大脸,让硕大的胸部挺起来终于超过了腰围,理直气壮地说道:“是啊。” “有自知之明最好。”冯小颖冷哼道——她从昨天苏淳风的表现上,就吃定以苏淳风的性格不会把事情挑明。更何况,有些事情根本说不清楚,而她是女生,在这类矛盾中绝对占据优势,又抢占了先机,苏淳风只能退出。 不出她所料,苏淳风无奈地点头道:“好吧。” 很显然,冯小颖已经联合了窦琳琳,华丹就算不情愿也只能沉默不表态,但还是支持她的舍友,而谭哲想要追求华丹,也会选择在这个小组。 所以,苏淳风只能选择退出。 更何况,双方既然有了矛盾,冯小颖又把矛盾直接给扔到了台面上,大家以后也不可能继续在一个小组了。 华丹低着头,心有愧疚不好意思去看苏淳风——是她把苏淳风邀入小组的,现在却要当众把苏淳风逐出小组,难免会让全班同学们对苏淳风有误解。其实华丹了解冯小颖的性格为人,自然不会完全相信冯小颖在寝室里对她们说的那些话。可她和冯小颖是舍友,总不能替苏淳风说话,从而惹恼了舍友,以后生活在一个寝室里就会很难堪。 教室里其他同学见状,也都觉得苏淳风肯定是理亏,看向他的目光中就满是鄙夷。 “不是不是……”谭哲却是一脸疑惑地不干了,站起来皱眉看着窦琳琳和冯小颖,颇有些生气地问道:“到底是为什么啊?” 冯小颖傲慢和厌恶地说道:“他自己清楚!” “下流!”窦琳琳忿忿道。 谭哲看向苏淳风:“兄弟,到底怎么回事?” “唉,其实这事儿你也知道。”苏淳风长叹了口气,心里也因为冯小颖和窦琳琳得势不饶人而有些着恼,一脸委屈和无奈地说道:“还不是因为,我有女朋友了。” “什么?”谭哲一愣。 其他同学也都面面相觑。 冯小颖和窦琳琳一致要把苏淳风排斥出小组的原因,是苏淳风有女朋友了?这算什么理由?可看苏淳风的表情神态,还有以他平时的为人品行来看,似乎……不像是个说假话的人。而且他有女朋友,和被逐出小组听起来根本就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苏淳风不至于这么驴头不对马嘴地胡说八道吧? 那么,为什么他有女朋友,冯小颖和窦琳琳就要强迫他退出小组? 冯小颖气道:“你有女朋友关我什么事?” “哦……”教室里同学们恍然大悟,不约而同地露出了悟之色。 冯小颖的脸唰地白了,她发现自己好像不打自招——苏淳风又没说她。可一时间又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该不该解释? 同学们也没说什么啊。 虽然,他们想说的“原来如此”好像就写在了脸上似的。 苏淳风低头翻着书本,不去看冯小颖,仿若自言自语般抱怨道:“初中高中谈恋爱被说成早恋,老师要管。上了大学老师没管过,班长没说过,俺爹俺娘还一个劲儿催呢,好嘛,一个学习小组的成员却为此恼火……这日子真没法过了。” 两秒钟的安静后,同学们全都笑出了声。 就连华丹也忍不住掩嘴发笑。 要说也是,苏淳风长得俊秀,性格温和,全班全系全学院都公认的帅哥一枚,班里面女生哪一个心里对他没点儿好感?而这件事看起来苏淳风又不好意思解释具体缘由,也不去争辩什么……那么答案,也就呼之欲出了。 谭哲只觉得肚子里直抽抽,伸手使劲掐着苏淳风的后脖颈道:“操,炫耀的人应该拉出去火烧!” “哎哎,我真没那意思。”苏淳风冤枉道:“感情我有女朋友你也不乐意?” 谭哲不松手,扫视教室里其他男生,夸张地嚷嚷道:“兄弟们,苏淳风这家伙有俩女朋友,一个比一个漂亮,我们宿舍昨天可都看见了,昨晚上还宰了丫一顿肥的……我提议,单身的不论男女,全都可以向他表达强烈不满,让丫请客!” “嘿,是该请客,昨天我也看见了!”一名男生起哄道:“没想到两位美女都是你女朋友,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苏淳风举手投降:“一个,只有一个,另外一个是纯洁的友情,不,我女朋友和我之间也是纯洁的爱情啊!” “哦……” “怎么才算不纯洁啊?” “心虚咯!” 同学们嘻嘻哈哈地起哄。 张展飞刚巧出现在教室门口,听着教室里热闹,就赶紧凑进来嚷嚷道:“我觉得咱们全班要联合起来,坚决抵制非单身者,才刚上大一怎么就能谈恋爱呢?尤其是苏淳风这货,昨晚上我们在寝室已经严加拷问过,丫和女友竟然是初中时期就好上的,青梅竹马到现在啊!还有脸说自己纯洁,从小就蠢蠢欲动了吧……” 谭哲道:“我作证!这是事实!” 另一位男生王宝和悲愤道:“没天理啊,长得帅果然占优势,我也想被女生因爱生恨从而给逐出小组,哪怕是把我从班里逐出去也行啊。” 这家伙把话直接给挑明了。 教室里哄堂大笑。 “你们瞎说什么!”冯小颖气得浑身直哆嗦,尖声斥道。 窦琳琳也懵了,羞涩地连连摆手解释:“不是我不是我,我可没那个意思,是小颖说的,昨天苏淳风对她有那个意思,还动手动脚……” 同学们大笑——就您那尊容,不用解释大家也知道不是你。 “你,你,你胡说八道!”冯小颖指着窦琳琳怒斥。 苏淳风心中亦是大怒,没想到冯小颖竟然私底下会用这么下作的话来诽谤他,当即抬头冷冷地注视着冯小颖:“我对你动手动脚了?” “反正,你有那个意思。”冯小颖干脆耍赖道,“不然你干嘛单独请我吃饭?” 教室里安静了下来。 苏淳风单独请冯小颖吃饭? 这可就有古怪了——说不得这家伙人面兽心仗着一副小白脸就想脚踩几只船,私底下真就对冯小颖说了什么下流的话,还猥琐地动手动脚,才惹得冯小颖如此大动肝火,不肯和他一组了。 苏淳风心中恼怒,可他又懒得把昨天的糗事细讲一遍,说出来也不见得有人信。 这时候谭哲砰地一拍桌子,大咧咧地说道:“得,真没想到这点事情还连累淳风被扣屎盆子了。咱明人不说暗话,其实昨天的事情起因在我,淳风本想请我们小组所有人吃饭的,是我想请华丹吃饭,私底下又恳求窦琳琳帮忙,截了淳风的话,才让说出请吃饭的他抹不开脸,只能单独请冯小颖……我坦白,我确实喜欢华丹,想追求她。窦琳琳,这事儿你比谁都清楚。冯小颖,你别这么自作多情行不行?” 窦琳琳尴尬讪笑。 华丹的脸唰地红了——这是被当众表白啊,虽然能感觉出来谭哲对她有好感,可她哪儿有半分心理准备? “谁自作多情了?你说话放尊重些好不好?”冯小颖快要疯了,她本来还打算让苏淳风在班里丢脸,哪曾想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 谭哲冷笑道:“苏淳风抹不开脸才请你吃饭,按理说这也是很普通的一件事情,怎么到你嘴里就是想追求你的行为了?你这不是自作多情是什么?还好意思说什么他对你动手动脚……我可是听说了,昨天中午你和你们那个国际金融投资协会的会长一起去吃饭,苏淳风和他的女朋友在一起吃饭,下午陪着女朋友在校园里游玩,晚上和我们全宿舍的人都在一起,他怎么对你动手动脚?难不成从咱们教学楼出去时,他就在光天化日之下对你耍流氓了?说瞎话的时候动动脑子行不行?” “你,你又知道什么?”冯小颖怒气冲冲,恨不得往谭哲脸上挠几把。 苏淳风拽了拽谭哲,淡淡地说道:“冯小颖,非得让我去找你们协会的陈霞和王志奇来作证,把昨天发生的那点糗事都说出来,你脸上就有光了?” 正所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冯小颖毕竟心虚,可当着同学们的面她又不能服软,顿时气鼓鼓地跺脚如同泼妇般嚷道:“好好好,是我不要脸,是我自作多情行了吧?我退出这个小组,你们爱怎么说怎么说吧!呜呜呜……”冯小颖大哭着转身跑了出去。 毕竟她是女生,这一哭一闹,谭哲和苏淳风也就不好再说什么。 但事情是明摆着的,冯小颖确实是私底下诽谤污蔑了苏淳风——而且听苏淳风话里的意思,昨天冯小颖还指不定干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呢。当然,同学们也能猜测到,十有八九是冯小颖向苏淳风表白遭拒,又恰好看到苏淳风的两位漂亮女友出现,于是冯小颖醋意大发气怒交加因爱生恨…… 苏淳风起身拍了拍谭哲的肩膀,道:“我退出,你们继续一个小组。”说罢,他又看向华丹,微笑道:“我不大会说话,但谭哲,不错。” 华丹红着脸低头嘟哝道:“他好不好,和我有什么关系。” 此时教室前排的一名女生林佳佳起身邀请道:“苏淳风,加入我们小组吧。” “我赞成。”林佳佳旁边的女生李怡曼笑嘻嘻地拍手说道:“我们小组还没有男生呢,欢迎帅哥的加入……” 苏淳风微笑着点头答应道:“不胜荣幸。” “没人权啊,我也要脱离组织,加入李怡曼她们小组!”王宝和故作捶胸顿足状:“淳风,你得给我们留条活路啊!” “打倒苏淳风!” “他是我们男生的公敌!” 同学们全都笑呵呵地跟着起哄。 谭哲现在也是把该说的话都说了,心里倒也畅快,耸肩玩笑道:“林佳佳,我现在好像已经背叛了组织,所以看在党国的面子上,把我也纳入麾下吧。” “哎,那华丹就到我们小组来!”张庆斌乐道。 “谭哲,够爷们儿!” 华丹红着脸羞涩地瞪了眼几名起哄的同学,嘴里说了声“讨厌!”跺跺脚低着头小跑了出去。 “去追啊。”苏淳风推了把谭哲。 谭哲这才回过神儿,嘿嘿笑着赶紧追了出去。 窦琳琳尴尬不已地说道:“苏淳风,对,对不起啊,我不该……” “没事。”苏淳风大度地摆了摆手,拿着书本走到林佳佳她们那一桌,笑道:“新人初来乍到,还望各位老总多多提携。” 林佳佳掩嘴失笑。 李怡曼打趣道:“正好有两位女客户很难沟通,我们考虑用美男计,苏淳风你一定要努力哦!” 苏淳风脸一红,道:“我,我,我好害羞……” 同学们哄笑起来。 这件小事情,只算得上在繁重的学习生活中,给同学们添加一点轻松愉悦的笑料而已,并不会引起多么大的轰动,甚至于在市场营销系这一个班级里,都不会议论多久,也没人去打听这件事背后到底发生了怎么样的爱情纠葛。 …… ps:今天封推,小区网通的机房却他妈出问题了,不知道几点能修好,晚上也不知道第二更啥时候,我在亲戚家蹭网上传——你们说我这悲催的人品~~~这章四千! 270章 班干部选举 冯小颖和华丹、窦琳琳三个人还是一个小组,班里另一位对冯小颖有点儿那个意思的男生张同鑫,加入了她们小组。 苏淳风加入了林佳佳、李怡曼等四名女生的小组中。 而谭哲则是和张展飞几人一个小组。 不过谭哲却没有放弃对华丹的追求,厚着脸皮经常往华丹身边凑,时不时就找机会邀请人家吃饭,被拒绝了不要紧,下次再接着约……用他的话说:“反正在班里已经公开了,不成功则成仁,要不然自己这张脸还往哪儿放?” 入冬后。 管理学院市场营销系班开始选班干部。 林佳佳、李怡曼、李静、周梓若,还有谭哲、张展飞都建议让苏淳风参选班长。 全班一共三十二名学生,这就有六人明确支持他——而苏淳风平时人缘也好,长相帅气性格温和,颇受女生喜欢,也很受男生的尊重,所以他要参选的话可以说是十拿九稳。 在大学里当上班干部,就有了加入院系学生会的资质,更进一步就能加入校学生会,有希望成为学生会干事,优秀的话将来甚至能参选院系甚至全校学生会的主席等等,也方便入党(很重要),这些都会记入学历中,对自己在学校的进步、历练,将来步入社会找工作投简历等等,都有着莫大的好处。 不过,苏淳风对此不感兴趣,婉言谢绝。 他可不想在学校里混得多么风生水起——偌大的校园里数万师生中就只有十几名术士,已经够显眼了,何必再去给自己头上戴光环呢? 而且现在,苏淳风还得忌惮罗同华! 这个老家伙的修为极高,见识广博,如果被罗同华重点关注,说不得哪天一个不小心,就会被罗同华识破诡术传承者的身份——学生是术士不奇怪,但诡术传承者的身份,绝对能震惊罗同华,甚至引发整个奇门江湖的震动。 好在是,罗同华似乎并不在京大任职,也不在京大住。 自从上次偶遇罗同华之后,这么长时间里苏淳风也只是有一天晚上去一教那边上课的时候,和罗同华擦肩而过。 当时罗同华有意无意地看了眼苏淳风,就不急不缓神色平静淡然地离去。 苏淳风心里清楚,罗同华肯定早就知道了他的存在,但决然不会想到,京大校园里这几十名学生术士中,有一位是诡术传承者。 最终参与角逐班长职务的,一共有三人——谭哲、冯小颖、林佳佳。 苏淳风当然要支持谭哲…… 私下里,同一个学习小组的林佳佳也找苏淳风拉票了,却被他很明确地婉拒:“很抱歉,我只能支持谭哲,因为我和他是舍友,是兄弟,他是否有能力、资格这都不是我考虑内的事情,事实上在我看来谁做班长都可以,希望你能够理解。” 林佳佳还真不怎么介意,笑道:“为什么你不做班长?” “我这人没什么责任心,又懒,当了班长恐怕会耽误班里的事务。” “好吧。”林佳佳苦笑——她心里明白,苏淳风支持谭哲,那么谭哲就已经有百分之五十胜出的机会了。 也许连苏淳风自己都意识不到这一点。 全班十一名男生,二十一名女生,绝大多数女生对苏淳风都有着极好的印象,私下里闲谈玩笑时也总会把苏淳风挂在嘴边——他长相俊秀斯文,脾性温和,不张扬,也不会太沉默寡言,穿着朴素但绝对干净整洁,尤其是他那双算不得大的眸子里,一直都透着令女生迷醉的忧郁和成熟的沧桑感。 可以说,除了一米七七的身高达不到优秀之外,他绝对是所有女生心目中最佳男友的标准模范。 所以苏淳风支持谁,就会无形中影响到大部分女生的选择。 哪怕是,都知道他有女朋友了。 选举头天晚上。 334寝室里几个人围坐在一起商量着哪里有纰漏,给谭哲打气加油。 一个多星期时间以来,可把谭哲忙得不轻,私下里挨个儿去和同学们交流拉票,也花了不少钱请同学们吃饭,但心里还有些惴惴不安。 因为他知道,冯小颖也在拉票。 而全班同学中,女生比男生多一半,女生自然会向着女生,而男生……也他妈会向着长的颇有姿色、能说会道的冯小颖。 “演说稿再背两遍,别到时候紧张忘了词。”顾天恩提醒道。 “倒背如流了。”谭哲使劲搓了搓手,道:“前些日子还不怎么紧张,明天就选举了,心里面反倒是紧张起来。” 苏淳风倚在床边看着书,笑道:“紧张什么,选不上班长这日子还不过了啊?” “我得争取选上啊。”谭哲苦着脸说道:“来上大学之前,我爸就下达了指示,大学期间必须得做班干部,然后加入校学生会,争取早日入党……” “为什么?”张展飞笑道:“你爸盼着你以后当官?” 听他这么一说,谭哲神色间闪过些许的异色,随即挥挥手道:“反正我得努力圆了我爸的希望,唉,可惜咱们班阴盛阳衰。” 苏淳风笑着安慰道:“阴盛阳衰也不要紧,女生有两位参选人,她们被分化了,所以你还是有机会的。” “问题是咱们男生十个有八个支持女生。” “扯淡,哪儿有那么高的几率?”张展飞不满道:“一共十一名男生,你,我,加上淳风,咱们不就三个了吗?还有王宝和明确支持你了啊。” 苏淳风笑道:“女生也有被你分化的,别的不说,华丹被你追了这么久,总得意思意思吧?” “别提了,她已经向我道歉,要支持冯小颖。”谭哲忿忿道。 “得,赶紧睡觉,养好精神明儿抖擞些。”苏淳风挥挥手,道:“该死鸟朝上,你现在犯愁管个屁用。” 几个人就都附和着称是。 谭哲点点头,躺到床上翻来覆去许久,才睡下。 …… 第二天上午九点半。 管理学院市场营销系大一生陆陆续续进入了教室。 提前就已经来到教室里做准备的谭哲,站在门外巴望着楼梯口,见苏淳风和张展飞走了过来,便赶紧上前把苏淳风拽到了一旁,颇有些兴奋地小声说道:“淳风,一会儿到了教室里,在班会开始之前,你可得给我捧场啊。” “这不废话嘛。”苏淳风笑道:“我肯定选你。” “我不是说这个。”谭哲小心翼翼地瞅了瞅四周,道:“你到班里看着同学们差不多齐了,就明确地当众说支持我。” “为什么?”苏淳风纳闷儿道。 谭哲嘿嘿一笑,道:“美男计!” “去你的吧!” “说真的呢。”谭哲认真地说道:“我已经得到内线情报,只要你站出来给我摇旗助威,我的赢面就更大了!” “扯淡。” “是不是兄弟?”谭哲一脸讨好之色。 苏淳风撇嘴笑着点点头,道:“好吧。”其实他并不想这么干——虽然不用说全班同学也都知道他支持的是谭哲,但在班里公开给谭哲摇旗,那等于是明摆着跟林佳佳、冯小颖做对,而且万一谭哲输了的话,他的脸上也不好看。可谭哲都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苏淳风自然不好拒绝,心想无所谓,这又不是多大的事儿? 谭哲搂着他的肩膀兴高采烈地走进了教室。 苏淳风心里还纳闷呢,这小子咋就一点儿都不紧张了? 走进教室,发现同学们都已经到齐了,谭哲就笑呵呵地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独自往座位上走去。 苏淳风知道谭哲的意思是什么,摇摇头走到讲台上,看着下面同学们诧异的眼神,笑道:“我这人不好藏着掖着,有一说一有二说二,谭哲是我舍友,好哥们儿,为人仗义……这次班长选举,我肯定是要选他的,也在这里给他拉拉票,同学们都选他啊。”说罢,苏淳风脸色有些微红地向大家拱了拱手,走下讲台。 冯小颖坐在下面冷哼一声,轻蔑地说道:“一会儿就要选举了,这时候苏淳风同学上台为谭哲同学拉票,我怎么听着有种威胁的意思呢?哦对,好像苏淳风同学会武术,很能打,可惜这里是京大,粗野蛮横对我们起不到任何作用。” 全班安安静静。 谭哲的双眼中闪过了一抹惊慌——糟糕,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苏淳风微微皱眉,暗想冯小颖此人果然有头脑,反应机智敏锐,她这番话就足够让本来还倾向于谭哲的同学,临阵倒戈支持她了。因为,她话里的意思就是:谁支持谭哲,谁就是胆小害怕苏淳风。而身为京大学子,来自于全国各地的精英们,谁愿意受这种威胁?谁又会怕这种粗野蛮横的胁迫呢? 同时,也挑起了同学们对苏淳风的不满。 虽然大部分同学都能够想到冯小颖话里面暗藏的阴险,但谁也得要点儿面子,尤其是男生——这要是让谭哲当选,岂不是在女生面前显得我们很胆小很窝囊? “我可没这意思,大家别误会。”苏淳风微笑着向大家解释。 “啊!”张展飞忽而惨叫一声,把同学们的目光吸引过去,坐在那里张开双臂做后仰状态,脑袋歪斜耷拉着故作凄惨地悲愤道:“我和苏淳风是舍友,一直以来受尽凌辱,快要被他欺负死了!大家一定要为我伸张正义,不然我死不瞑目啊!” 全班顿时哄堂大笑。 谭哲差点儿没忍住冲上去亲两口张展飞,这才是哥们儿! 苏淳风忍俊不禁地笑歪了身子,没想到张展飞这小子反应也够机敏的。 冯小颖却是面露不屑,鄙夷地看了眼苏淳风和张展飞、谭哲——她已经攥住了十六张明确支持她的选票,全班一共才三十二名同学,剩下的一半同学,还会有部分选票投给林佳佳,所以冯小颖现在信心十足,岂会把谭哲放在眼里?至于苏淳风和张展飞的行为,在她眼里就如同跳梁小丑一般可笑,可怜。 …… ps:我擦,十二点之前上来了…… 271章 幕后 这段时间,冯小颖为了竞选班长可以说付出了百倍的努力。 她心里有着很高的目标——做班长,进入院系学生会做干事,再加入校学生会,将来竞选院校学生会主席,校学生会主席……还有一个让她不惜代价要做班长的动力,那就是当上班长之后,凭借着那点儿小小权利,让苏淳风不痛快! 至少,能在日常综合评分上,给苏淳风低分! 班主任李伟和教授、辅导员赵国栋进入教室后,选举开始。 首先,要由谭哲、冯小颖、林佳佳三名同学分别上台进行竞选演说,在最后时刻为自己再拉一拉票。 苏淳风坐在台下,面带微笑地看着谭哲在上面演讲,心想这小子还真有点儿当干部的天赋,昨天晚上还紧张得睡不着觉呢,今天站在讲台上却是精神抖擞,演讲时满怀激情,好似有着纵横捭阖指点江山的气魄,演说结束之后,赢得了全班同学热烈的掌声——单论其竞选演说的表现,几乎可以打满分了。 而冯小颖上台之后,其竞选演说丝毫不弱于谭哲。 她穿着精致得体,相貌不俗,演说过程中时而表情严肃,时而面带微笑,循序渐进,常与细微中见真章,同样赢得了同学们热情的掌声。 谭哲竞选班长的演说题意和未来计划,极为开阔却相对笼统,是从大的方面来带动全班同学的激情,鼓励促进同学们积极向上,让每位同学都能像雄鹰般自由飞翔;而冯小颖更注重细节,从日常生活到学习互助,再到班里面的各项组织活动,形象生动地勾勒出了一副缤纷多彩的校园生活画卷。 当冯小颖走下讲台时,几乎每个人都能从她的表情中看出十足的信心。 有意无意间,冯小颖朝着苏淳风露出了一个温婉的,同情的微笑——那不是友好,而是胜利者骄傲地赐予失败者的怜悯。 苏淳风不以为意。 这时候张展飞递给了苏淳风一张纸条。 苏淳风有些诧异地打开,只见上面写着很简短的一句话——班长有权力为每一名同学的日常综合表现评分。 苏淳风微笑着朝一脸忧色的张展飞点了点头。 他当然知道这一点,不过并不在意——虽然班长、各科教师、辅导员给予学生的综合表现平分,也会算入成绩,但只要各科不挂科,没什么迟到、旷课记录,就算是冯小颖再如何以班长的权限去公报私仇给他下绊子,也无所谓。 她还能把苏淳风给开除掉? 当然了,冯小颖做了班长,如果真敢于去公报私仇的话,多多少少也会给苏淳风带来一些不良的影响。 林佳佳的竞选演说开始了。 苏淳风面带微笑,神色平静地端坐着,倾听林佳佳同样热情洋溢的演说,丝毫不去理会冯小颖时而看向他的目光。 谁都没有想到…… 当林佳佳的演说临近尾声时,她微笑着,有些羞涩地说道:“其实参加这次班长的竞选,我已经鼓足了很大的勇气,对我来说,能勇敢地走到现在,我已经觉得自己很成功了。但我心里很清楚,自己还没有足够的能力、魄力和资质,去胜任班长一职,所以为了不影响到全班的进步,我选择放弃这次班长的竞选,对一直以来支持我的舍友们、朋友们说一声,对不起,让你们失望了,同时我也要真诚地感谢你们,谢谢各位同学,你们都是我最亲爱的朋友!请大家为谭哲、冯小颖投票,谢谢。” 教室里安安静静。 班主任、辅导员,所有同学们,都愣住了——他们都已经做好鼓掌的准备,谁曾想林佳佳会放弃竞选? 几秒钟后…… 当林佳佳走下讲台,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时,热烈的掌声在教室中响起,经久不息。 林佳佳不漂亮,无论是身材还是长相充其量也就是中等偏上,她也从不化妆,穿着也很随意。在学习方面,全班同学哪一位不是今年高考时各省、各地区的状元、探花、榜眼之类的精英?所以她的学习成绩,也算不得优秀。 但是,林佳佳有一项优点,那就是品行和为人的智慧,她热情、谦虚、朴实…… 她在班里面和任何人都没有矛盾,相处的都极为融洽,没有任何一名同学可以说出她哪里不好。 苏淳风扪心自问,这方面绝对不如林佳佳。 就在所有同学都在为林佳佳鼓掌的时候,冯小颖的神色却已然变得愤怒,焦灼难安——她很清楚,林佳佳此时忽然放弃竞选,那么原本支持林佳佳的同学,至少会有一大部分选票投给谭哲,因为林佳佳的小组中,有苏淳风!另一部分支持林佳佳的同学,恐怕也会将选票投给谭哲,原因,还是苏淳风! 如此一来,谭哲就能和她打平! 最让冯小颖担忧的是…… 林佳佳这一步退让,会干扰到其他本已经确定支持冯小颖的那些同学。 在填写选票的时候,冯小颖极为紧张地四处张望着,恨不得把眼睛珠子分成几十块扔到每一位同学的选票上盯着他们填写。尤其是那些明确答应支持她的同学,她更是紧张不已地挨个儿去盯他们,眼神中满是警惕和怀疑。 殊不知,她这样的眼神,立刻就引起了许多本就有所动摇的同学的反感。 一共三十二张选票,很好统计。 几分钟后…… 黑板上以“正”字确立的票数统计了出来。 三张弃选票。 谭哲得票二十五张。 冯小颖只得到了可怜的四张票! 也就是说,她的舍友、学习小组中,就有人没投票给她! 当热烈的掌声响起,谭哲激动不已地上台感谢各位同学的支持,当许多同学们都热切地向谭哲道贺时……失魂落魄的冯小颖却像是看不到,听不到眼前发生的一切,她紧咬着嘴唇,神色苍白茫然地,不甘地,鬼使神差般转过头看向苏淳风。 只见苏淳风正在对她微笑——没有怜悯、没有安慰——只是单纯的,平易近人的微笑。然后,苏淳风把视线转过去,看向林佳佳,两人相视一笑,微微点头。 冯小颖差点儿昏过去。 一切的努力,都化为了泡影。 所有的心机,抱负,还有当选班长后报复的打算……全都落空。 她似乎能看到自己在选举开始前、演讲后,傲然、自信地对苏淳风施以怜悯和嘲讽般笑容时的样子,是那么的可笑又可悲。 她似乎能感觉到,所有同学都在用讥讽、鄙夷、幸灾乐祸的目光看她。 当然,这只是她以己度人。 但可以肯定的是,没有谁知道,谭哲能够成功在竞选中击败胜券在握的冯小颖,其实真正的原因是——苏淳风和林佳佳早已达成了共识。 那天晚上。 林佳佳拉票时,被苏淳风婉拒。 林佳佳就知道,苏淳风不需要去为谭哲拉票,他只要支持谭哲,就等于是为谭哲拉到了一些票,那么谭哲绝对会胜过她。论及心机,论及品行和在同学们心目中的印象,林佳佳自信不比冯小颖差,但她却缺少冯小颖那种长袖善舞不择手段的泼辣冲劲和不惜一切的魄力,所以她也不可能在竞选中胜过冯小颖。 而本应该十拿九稳当班长的苏淳风,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参选。 这也直接影响了林佳佳的心态想法,为什么自己就不能如苏淳风那样淡泊名利闲散观景呢?思来想去后,林佳佳果断选择了和苏淳风达成共识,在最后一刻放弃竞选,以此或直接或间接地,帮助谭哲在竞选中成功,也为自己赢得声誉。 既然竞选必败,何不从另一方面胜出? 林佳佳是聪明人! 意外的是,她和苏淳风都没有想到,最后的票数悬殊会如此之大。 说到底,谭哲的胜出,其实不是本人的能力有多强威望有多高,而是林佳佳和苏淳风的为人品行以及二人的立场,为他赢得了选票。 班会结束后。 作为第一任班长的谭哲显得意气风发,走到苏淳风身旁二话不说,使劲拥抱了一下苏淳风。 “瞧把你丫乐的,以后班务忙了,千万别找我这个懒人帮忙。”苏淳风捶了谭哲一拳。 张展飞凑过来道:“班长大人,以后请多多关照。” “去你的吧。”谭哲乐呵呵地和几位男生说笑了几句,就走到被华丹和窦琳琳等几名女生围着劝慰的冯小颖面前,主动伸出手说道:“友谊第一,竞争第二,无论我们谁当班长,目的都是为了我们系、我们班能够进步。冯小颖,我必须承认,你真的很棒,希望在以后的学习和班务工作中,能够得到你的支持和帮助,谢谢。” 脸色苍白的冯小颖冷哼一声,没有去看谭哲伸过来的右手,她扭头狠狠地瞪视向苏淳风和林佳佳,继而鄙夷地看着谭哲,讥讽道:“你以为这次胜出是凭自己的实力吗?你不过是苏淳风和林佳佳摆在台前的可怜傀儡罢了!别高兴得太早。” “你……”谭哲脸色一黑。 林佳佳秀眉微颦,轻咬朱唇,却没有说什么,她不好争执。 苏淳风神色平静,但心中却是愈发憎恶冯小颖这种女人的歹毒,到现在都不忘给别人心里种上一根刺! 冯小颖的那句话,会让谭哲怎么想。 谭哲心知肚明,出主意告诉他请苏淳风明确地站出来可以为他拉到女生选票的,是林佳佳;而放弃竞选为他带来选票的,也是林佳佳。同样,苏淳风在女生心目中的人气,在男生中的谦和友善,也为他拉到了选票……现在被冯小颖当众说成傀儡,不仅有很大可能影响到谭哲和苏淳风的关系,还会让刚刚当选班长的谭哲颜面扫地。 很清楚这跟毒刺有多么伤人的苏淳风走到冯小颖面前,表情平静,语气淡漠地说道:“冯小颖,不要把所有人都想得那么不堪,那么阴险,那只会说明你自己心理的阴暗和自卑。你现在应该想的是,为什么林佳佳放弃竞选后,会给谭哲带来帮助,为什么我拉票同学们就会支持谭哲……那是因为谭哲各方面都比你强,我和林佳佳愿意支持他,同学们也都愿意支持他。难道市场营销系班里的同学们,都不如你聪明?不,谁心里都有杆秤,只有你,虽然很聪明,但心胸太狭隘,心思太歹毒了。” 说罢,苏淳风转身大步走出了教室。 “你算什么东西来教训我!”冯小颖豁然起身嗓音尖利地嚎叫着。 苏淳风没有理会她。 班里面,同学们陆陆续续地走了出去。 到最后,华丹和窦琳琳也似乎有些忌惮般,轻轻安慰了颓然坐下的冯小颖几句后,低着头离开了教室。 只剩下冯小颖孤独地坐在那里,神色恍惚。 …… …… ps:码字到现在,凌晨零点多了,三千六百字不足四千自然按照三千字收费——困死,睡觉去~~~封推期间好歹也得加把劲更新。 各位兄弟姐妹,给点儿月票呗? 272章 术士学生的小圈子 凌晨五点。 正值寒冬时节黎明前最为黑暗的时候,京大校园里万籁俱寂。 鹅毛大雪纷纷扬扬,无声落下,很快就将偌大的校园里装点得银装素裹,在夜色下透着静谧清冷的美感。 红湖岸畔,苏淳风默念口诀,体内心法流转,脚踏转天罡步,行八卦踏九宫,手臂开阖时而若怀抱日月,随即又将日月崩塌,时而如缠丝拔力,松柔慢匀似风拂杨柳、水推碣石,舒展绵长动静相和之际,却隐隐然有融万物于心的恢弘磅礴之大气。 天地灵气环绕其周身附近,浓郁得仿若要凝化成水般,丝丝缕缕缠绕着争先恐后的浸入苏淳风体内。 经络中灵气和本元活跃奔腾如江河流水,灌入五脏六腑间洗涤污垢,催化天地灵气快速生成本元,与外界大自然紧密相联达成微妙的平衡。期间更有少数化作本元的灵气缓缓循入中枢魄丹田之中积蓄下来,并随着丹田的运作而迸发出强大的能量,催动五脏六腑、七魄共同运作,以达成和周身经络、气线的良性循环。 苏淳风渐入忘我之境。 直到天光泛亮,他的心神才从入境之中缓缓收回,收功站定,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心中不免感慨:“京大校园中灵气汇聚如此浓郁,果然适宜修行,迈入固气之境至今不过半年多时间,已然将初期牢牢稳固下来,六腑通透,气线合拢,照此下去至年末放寒假的时候,差不多就能突破初期,进入固气中期之境了啊。” 鹅毛大雪还在下着。 附近被践踏过的凹痕被落雪覆盖,形成一个直径四米多的圆形,中间错落有致的凹痕铺展开来,仿若一副诡异神秘的图腾。 苏淳风神情随意地在其间来回踱步,将落雪和凹痕形成的图案踢散开来。 然后,他缓步至不远处的道路上,转弯向东小跑而去。 此时虽然大雪纷飞,天寒地冻,校园里还是有了不少清晨跑步的师生。从镜春园附近跑过去时,苏淳风听到后面有人喊他,便驻足停下,有些诧异地循声望去。只见宋慈文从后面小跑着追上来,打量了一下四周无人,便微笑着说道:“周六晚上七点半,考古文博学院楼第一教室有一堂讲座,到时候记得去。” “嗯。”苏淳风点点头,没有丝毫疑惑惊讶之色。 宋慈文反倒是有些诧异,笑道:“不问什么课?” “宋学长亲自通知的。”苏淳风笑了笑,道:“无外乎就是类似于思想政治宣教的课程,我想,听课的学生也就十几位吧?” “错。”宋慈文道:“学生应该不少……不过下课后,我们这类学生要留下来再听讲大概一个小时。” 苏淳风道:“那没什么区别。” “好吧。”宋慈文只得承认,耸耸肩微笑道:“那就周六见,我去通知别的同学了。” “回见。”苏淳风微笑着与宋慈文告别。 第一次和宋慈文见面之后,苏淳风就猜测京大校园里既然有针对术士的不成文规矩,那么想必这个小小的圈子也会有一定的组织性,以便于管理。再结合刘悦被“莫须有”地开除学籍一事,就更加能确定这种小小的隐形圈子的存在。 大抵上,也是类似于社团之类的组织。 只不过这种组织隐密性较强,而且也基本上不会组织什么社团的集体活动。但也绝对有必要间或地上上课,给学生术士们灌输些法律、道德规范、政治思想之类的理念,防止他们依仗术法胡作非为,同时还能起到相互制约、相互监督的效果。 苏淳风判断,既然专门针对学生术士的教育和思想灌输,那么负责授课的教师,或者说课程结束后负责那一个小时特殊课程的教师…… 十有八九就是罗同华。 苏淳风并不想过多地接触京大校园里的学生术士们,更不想和罗同华这个人老成精的高手接触,但身处京大校园,他没有理由拒绝。 既然不能拒绝,倒不如爽快答应。 周六晚上七点多。 苏淳风拿着笔、笔记本像模像样地来到了考古文博学院楼第一教室。 这年头考古文博学院的学生不算多,而且晚上的课程也少,温煦如春的教室里零零星星只有二十多名学生就坐。 看了看门上贴着的讲座名目:历史文化的更迭——罗同华教授。 果然是他。 竟然还是一位教授…… “低调的教授,或者是挂羊头卖狗肉的冒牌货吧?”苏淳风撇撇嘴,微笑着走了进去。他早就查过京大校园里的教授及管理人员名单,就没看到过罗同华的名字。 八点开课前,又陆陆续续来了大约有三十多名同学,甚至还有四五位明显是校外人士,三四十岁模样的男子——苏淳风有些纳闷儿,这年头如此冷门的课竟然也会有外面的人来蹭课?不过他也没有过多的好奇,蹭课这种事儿不新鲜。 包括他在内,京大校园的十四名术士都到齐了。 宋慈文和一名胖乎乎的男生相邻而坐在前排,两人低声说笑着什么,看起来很熟稔的样子。那位漂亮的短发女生坐在最后排的角落中,和同样坐在后排的苏淳风相隔不远。只是有一位身材高大的男生术士,神态轻松地走过来,好似无意间坐到了两人中间,然后对苏淳风抱以温和礼貌的微笑,道:“你好,我是环境科学工程学院的大四学生,高盛。” 苏淳风也很礼貌地点头道:“你好,管理学院大一,苏淳风。” “第一次?”高盛笑道。 “嗯。” “京大一年有那么两三次,有时候多些。” “哦。” 大家都是术士,也都知道对方是术士,所以苏淳风当然明白对方这些听起来似乎有点儿不着边际的话,是什么意思。 看到苏淳风并无意过多地热切交流,高盛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苏淳风神色平静地坐在那里,有意无意地打量着教室内的十几名学生术士,发现除了自己之外,还有四名术士明显都以术法隐藏了自身的术士气息。 这种隐藏,有点儿掩耳盗铃了。 因为苏淳风看得出来,教室内的术士们相互之间应该都很清楚对方的存在。而且,他们这类隐藏术士气息的术法,根本瞒不过心境修为极高的苏淳风。同样,也不可能瞒得过术法修为极高的罗同华——既然如此,又何必多此一举呢?反正普通的学生们也无法察觉到所谓的术法气息。 当然了,苏淳风也多此一举地隐藏了自身的术法气息,不过他只是将强大的势掩盖,气息还要稍稍流露出一些来。 出乎意料的是,讲课的人并非罗同华,而是一名看起来也就不到三十岁的青年男教师。 想必应该是留校读博或者已经是博士留校任教的教师吧? 苏淳风也没有在意。 但许多来听课的学生们却明显流露出了不满之色,嘀嘀咕咕地议论着——这种偏门的讲座,大家就是冲着所谓“教授”的名头来听讲的,你一个年轻的教师站到台上,还从容不迫理所当然地说罗教授身体稍有不适,所以由他来代理本次讲座…… 谁愿意在这儿听你啰嗦? 不过既然已经来了,就不妨听他讲讲,实在不行就走人呗。 等这位青年教师开讲之后,大家很快就收回了之前对他的轻视。因为这位教师的教学水平极高,而且确实是有真材实料且准备充分的,他的讲解深入浅出,引经据典旁征博引,结合一些有趣的故事,把历史中一些较为典型的文化因为朝代的更迭而出现的断层、变化讲解得颇为透彻,并认真阐述了许多能够在朝代的更迭、断层中延续下来的文化精粹,例如儒释道的由来、融汇、相互的影响、发展等等,甚至于一些寻常人从未听闻过,已然消失在历史长河中的流派文化,都被其讲解得极为生动有趣。 苏淳风坐在台下听得很认真,感觉这堂课受益匪浅。 讲座结束后,许多同学还认真地整理了一下笔记,相互交流一番后,才陆陆续续地离开教室。 只有苏淳风和其他十三名学生术士没有走。 宋慈文走到台前看了下教室内零星坐着的学生术士们,微笑道:“大家稍等。”说罢,他就走了出去。 应该是去找罗同华了吧? 苏淳风一边想着,一边观察其他术士,发现除了坐在最前排靠右侧那位穿着深灰色西装的男生之外,其他人都是神色如常,并没有丝毫诧异和期许之色。所以他猜想,那位男生应该也是大一的学生,而其他人,都是京大的老学生,早已经熟悉了这类一年里也就有那么两三次的特殊课程。 宋慈文离开后,教室里的学生术士们就都很自觉地起身往前排聚拢,三三两两地客套闲唠。 “到前面坐,一会儿罗教授就来。”高盛笑着提醒道。 “哦。”苏淳风的表情故作疑惑,起身往前走去。 高盛走到那位之前和宋慈文并肩而坐的胖男生身旁,很熟络地热聊起一些学校的新鲜事。苏淳风没有跟上前去,而是稍稍打量后,选择了学生边缘的位置,孤零零地坐下,翻开笔记本认认真真地浏览之前自己记下的听讲笔记。 …… …… 273章 罗教授 就在苏淳风低头看笔记的时候,原先坐在最前排靠右侧的那名穿着深灰色西装的男生走到他身边坐下,轻声道:“同学,你也是大一新生吧?” “嗯。”苏淳风应了声,抬头很礼貌地看向来者。 面前的男生一米七五左右的中等身高,国字脸,浓眉大眼,颇有点儿相貌堂堂的样子。他微笑着伸出右手道:“我叫袁朗,医学院大一生。” “苏淳风,管理学院的。”苏淳风友好地伸出手与对方握了握。 “我是蜀川省天府市人,你呢?” 苏淳风微笑道:“豫州省平阳市,小地方。”心里却在想着,袁朗,蜀川省天府市人,学医,又是术士——想必应该是蜀川省天府市的医术世家袁家的子弟吧?不知道袁赐辛、袁赐钦、袁荣、袁尊都是袁朗的什么人? “来京大之前,真没想到京大会有这么多术士。” “嗯。” “更没想到,会有人管……” 苏淳风笑了笑。 见苏淳风似乎不太想聊天,袁朗也没在意,就笑着不再作声,却也没有离开——似乎同为大一学生,坐在一起有点儿相互依仗的意思。 这时候坐在他们前面的一位黑黑瘦瘦的男生扭头笑道:“别着急,大学四年时间长着呢,慢慢你们会知道的更多,这里是京大,又是在首都,没点儿约束也不行啊。”说罢,他向袁郎伸出手,自我介绍道:“我叫谢成飞,信息科技院大三生,晋西省阳原市人。” 袁郎笑着与对方握手:“学长以后多多照顾。” “客气。”谢成飞又把手伸向苏淳风。 苏淳风微笑着与他握了握,心想谢成飞是晋西省阳原市人,应该是平凉谢家的人,平凉谢家现在的家主谢震东,是他的爷爷? 想到这里,苏淳风忽然有点儿哭笑不得的沧桑感,感觉自己在这些学生术士面前,就像个半老头子——前世,纵然是他在奇门江湖中威望如日中天之时,也没有接触过这些年轻的世家子弟,反而是和他们的长辈多有接触甚至不管真情假意吧,还能够称兄道弟。当年风光无限,现在想想却是坐井观天——以为自己了解整个奇门江湖,踏上了江湖的巅峰,却不知道原来自己是那么的肤浅。 一力降十会固然快意恩仇锋芒万丈,可惜不过一介莽夫尔。 而奇门江湖的实质在内里,不仅仅是表象所显露出的那些赤-裸-裸的恩怨纠葛和残酷凶险的血雨腥风。 这,是一个英杰才俊辈出的年代。 门口传来脚步声,宋慈文率先走进教室面带微笑地双手鼓掌。 同学们就都起身鼓掌欢迎。 穿着一身灰蓝色列宁装,戴副眼镜,头发花白的罗同华神情和蔼慈祥地走进来,直接登上了讲台,双手微微抬起示意大家不必鼓掌。站在门口的宋慈文将教室门关上,这才回到了那位胖乎乎的男生身旁站定。 “罗教授好!” “同学们好,请坐。” 十几名学生术士纷纷坐下,教室里安静下来。 罗同华坐到准备好的椅子上,打量了一下在座的学生们,微笑着语气平缓地说道:“很高兴,今年我们京大的大一新生中,有三位术士。遗憾的是,其中一名桀骜难驯,行事作风太过跋扈,为防止出现意外状况,不得已将其开除学籍。” 苏淳风眼睑微垂,心里有些吃惊——这事儿都能公开谈? “自范嫣芝毕业离校后,京大术士临时协会的会长,就由原副会长宋慈文接替。”罗同华接着说道:“相关的规则也没什么好说的,遵守校纪这些大家都知道,身为术士在学校里不施术,不切磋术法,更不能以术法危害他人。嗯,总之就是,大家在这里要把自己当作一名普通的学生。当然了,术士临时协会的成员们私下里可以相互交流,但实际切磋斗法的话必须到校外,最好是远离校园,远离市中心区域,到四环路外面。” 说到这里,罗同华神情随意地看了眼苏淳风和袁朗,然后就开始讲座了:“今天我要为大家讲的是,明朝嘉靖年间的术法之祸。” 袁朗侧头小声道:“怪哉,还真有术士的专业课?” 苏淳风笑了笑,眼睑微垂。 他也感到奇怪,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课程,罗同华或者说他背后的官方,到底想要做什么? 直接干涉奇门江湖? 不可能! 纵然是奇门江湖复兴,甚至于不久后进入繁荣时期,只要不出大的乱子,还处在可控形势下,那么官方就绝不会去插手奇门江湖中的事情——纵观历朝历代,莫不如此。苏淳风前世在奇门江湖上混迹数年,千里追杀搅动江湖风云,接下来又多少次或直接或间接地参与江湖纷争,那些年的奇门江湖上绝对是血雨腥风,而且他诡术传承者的身份更是令天下震动……但是,从没遇到过官方的强势插手。 可如果只是为了维护校园的稳定,那也不必如此正儿八经地开课搞讲座吧? 抛开这些念头,苏淳风认真地听起了罗同华的讲座。 罗同华讲得很生动,也很具体,时间、人物、地点、事件缘由、最终的结果从他口中娓娓道来,悬念频出高潮迭起,就好像一位历史学教授在讲述剖析一起历史上的重大事件般,颇为精彩。让身为术士的学生们在下面听得聚精会神,代入感十足,时而凝眉沉思,时而神情激动兴奋,时而落寞为古人担忧。 “好了,今天要讲的,就这些。”罗同华微笑着起身,道:“耽误了大家不少时间。” 学生们起立鼓掌。 “再见。”罗同华挥挥手走下讲台。 “罗教授再见!” 同学们纷纷起身。 以宋慈文为首的三名同学主动跟过去,陪在罗同华身旁一边往外走,一边询问着什么,似有些许巴结讨好的意思。 苏淳风把圆珠笔夹在笔记本上,起身慢慢悠悠地往外走去。 虽然罗同华没有明确地讲述一些贴近思想政治教育类的话语,但苏淳风凭借着前世在奇门江湖中的许多经历,以及重生之后的感悟,隐隐地猜测到——如果罗同华确实代表着官方,那么就说明,官方并无意直接插手奇门江湖,只是要加以引导而已。 直白地说,就是在潜移默化中,向这些聪慧的天之骄子们灌输一种“正确”的思想意识,让他们在未来的生活中不至于去触碰许多红线。 要知道,这些能够考入京大的术士学生们,无一不是精英中的精英。 将来,他们都有可能成为奇门江湖中极有分量的人物。 而通过在大学校园中对他们的接触、熟悉,并引导着将他们组成一个潜在的圈子,那么以后也就方便如罗同华之类的人物以及他们所代表的官方,能够更详尽及时地掌握奇门江湖的动态,甚至……幕后操控左右一些事件的发展。 走出考古文博学院,外面夜色沉沉,寒风凌冽。 袁郎跟上苏淳风的脚步,闲聊道:“除了对所谓的学生术士临时协会、还有讲座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之外,不得不承认,罗同华教授的讲座不错。可是,我晚饭后专门查了下咱们京大的所有教授和教师的名单,没有他的名字啊。” 苏淳风笑了笑,道:“我没有关注过这些。” “不过想想也能理解,就好像咱们不会轻易让人知道自己是术士一样,得保密吧?” “嗯。” 不远处的灯光下,宋慈文、谢成飞几个人已然和罗同华挥手道别。 看到苏淳风和袁郎并肩而行,谢成飞就走过来和两人一起边走边聊道:“和你们一样,我在进入京大之前,也不知道这里藏龙卧虎,当然,我算不得什么龙虎……事实上,也不是每年都会有学生术士进入京大,95年以前,京大甚至都没有一名学生术士,现在大二的这批学生中,也没有术士。” “其它学校呢?”袁朗很感兴趣地问道。 “应该也有。”谢成飞笑着说道:“据说罗教授负责管理京城所有大学校园里的学生术士,由此说来,全国各地应该有不少他这样的人物。” 袁朗怅然道:“那么像咱们这样的学生,也不少咯。” “基数大了嘛。”谢成飞笑道:“我国地大物博,人杰地灵,历史悠久,有如此之多的术士不足为奇。不过,相对比十几亿的总人口来算,就可以忽略不计了。” “满天下都是术士,还不得乱套啊?”袁朗笑了起来。 两人聊得很起兴,不过苏淳风却没有参与,只是一言不发地倾听着二人的谈话。 到寝室楼附近分手时,谢成飞很热情地说道:“明天下午六点,全聚德那边,我请两位学弟吃饭,怎么样?” “哎,我来请。”袁郎立刻说道。 苏淳风微笑着婉言谢绝:“不好意思,我和室友们有约,明天恐怕不行,以后有机会我请你们吧。” “那行,下次我去找你。”袁朗笑道。 谢成飞也不介意,点头道:“以后有的是机会,大家五湖四海能够聚到一起,而且咱们京大就只有十几名学生术士,缘分难得。” “是啊是啊。” 苏淳风点头道:“那就先这样,我住28号楼334寝室,咱们再见。” “再见。” 和两人道别,苏淳风转身往寝室楼走去——他知道,袁朗、谢成飞现在就已经借着术士临时协会,开始拓展他们的人脉圈子,然而苏淳风并不想和学生术士们有过多的接触——但他又实在是摆不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脸。 …… …… 274章 新舍友 京大学生术士临时协会,自然是不能公开化的。 所以更多只是一种象征性的意义,但对于大多数进入京大的学生术士们来讲,这种象征性协会的存在,每年有那么三两次以讲座的名义聚集到一起的机会,就足以让他们相互认识,从而私下里多多交流,拓展个人的人脉圈子了。 对此,苏淳风是感同身受。 因为自那次讲座结束之后,隔三差五地谢成飞和袁朗都会找他聊聊,提出一起吃饭、交流交流的想法。偶尔在校园里遇到某个术士,也都会主动地上前和苏淳风攀谈两句,自我介绍认识下。 苏淳风虽然不至于厌烦,却也不会高高兴兴地与学生术士交往,每次受到吃饭、交流之类的邀请,他都会婉言谢绝。 时间久了…… 别人自然而然地就会明白,他这个人并不自负傲慢,也不会明显地去排斥别人的热情,只是性格似乎有些淡然好静,不大喜欢和术士学生交往过甚——没人会太过在意和不满,世上确实有不少冷僻的术士门派不愿意出风头。 而且京大校园的十几名术士中,除了苏淳风之外,还有两位学生术士,从来不与其他学生术士交流。 于是苏淳风渐渐被人淡化。 他乐得清静,专心致志地学习,争取能够在期末的时候考出比较好的成绩。 这天下午四点多钟。 刚刚从一教那边上完课,苏淳风和张展飞本想去图书馆再查查写论文的资料,却被谭哲拽回了寝室,一起商量期末前班里举行一次辩论会的事情。 两人无奈,只能帮着谭哲这位大班长出主意提建议。 三个人在寝室里还没商量出个头绪来呢,顾天恩和刁翔两人回到了寝室。 顾天恩发牢骚道:“我听说有的院系那边每年只在学期结束后搞一次期末考试,咱们学院偏偏搞两次……这不是诚心给人添堵么?” “我喜欢考试。”刁翔笑眯眯地说道。 “滚蛋!”铁塔般的顾天恩一把抓着刁翔给扔到了上铺,道:“你小子能不能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以为别人都跟你一样变态啊?” 刁翔在上铺打着滚儿抱屈:“老大欺负人了啊,二哥,三哥、四哥你们快帮帮我!” “现在就把你小子的脑浆挖着吃了。”谭哲道。 “就是……” “很抱歉,我打不过老大,心有余而力不足。” 全寝室学习最不用功努力的是刁翔,年龄最小的也是刁翔,但这小子在学习方面就是个天才,他的记忆力超强,几乎能达到过目不忘,脑筋还转得飞快,思维活跃善辩,选修课比寝室其他人加起来都多。而且,他的读书兴趣爱好涉猎广泛,几乎没有他不喜欢看的书籍、新闻、杂志等等。 寝室里热闹起来。 苏淳风的手机忽然响起,他起身走到门外,按下接听键:“肖老师,您好。” 肖倩温婉的声音传出:“淳风,加入社团了吗?” “还没有。”苏淳风笑道:“这半年我学习的时间都觉得不够用,哪儿还有心加入社团啊,明年再说吧。” “嘁,加入社团又不影响学习。”肖倩嗔怪了一句,道:“今晚有课吗?” “没有。” “那好,六点半到南大门口,咱们见面一起吃顿饭,我给你介绍一个社团。” “行,一会儿见。” “挂了吧。” 苏淳风把手机揣兜里,一边挠了挠头。 同寝室的顾天恩、谭哲、刁翔都加入社团了,他和张展飞还没加入。倒不是没考虑过,只是入京大之后,学习方面确实感觉有些吃力,就连大班长谭哲组织发起的一些班里的小活动,他都懒得去捧场,更不要说入社团了。 就在这时,一个长得白净瘦弱,中等身高的男生背着大包拎着小包挤到了他的面前,气喘吁吁地问道:“哥们儿,这是334寝室吧?” “嗯。”苏淳风点点头:“你找哪位?” “逃荒找地方住住。”男生咧嘴笑道,一边推开门走了进去,把大包小包往地上一扔,看着室内几名神色诧异的男生,抚着胸口喘着气自报家门:“各位大哥,小弟姓杨名波,家宅遭洋人抢夺,虽悲愤无比,无奈身单力薄家境贫弱,只得落魄逃荒至此,还望各位大哥行行好收留则个……拜托了。” 几个人面面相觑。 苏淳风从门外走进来笑道:“哥们儿,从清朝逃过来的?” “唉,一言难尽啊。”杨波丝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到了谭哲的铺位上,委屈地说道:“小弟是经济学院的,原本住在41号,占据一层紧邻楼长办公室,可谓是进出得宜的风水宝地,无奈洋人留学生势大,将我们几人逐出寝室,通过外交渠道抗议无果之后,只得求助于院系领导,几经周折,我就被安排在了28号寝室楼334寝室。” 几个人都乐了。 感情是一位刚搬来的舍友啊。 这小子挺幽默,一看就是那种好相处的主儿。 坐在里面床铺边的顾天恩当即挺起腰板,双腿叉开,颇有些大马金刀威风凛凛地模样,昂着头道:“念你惨遭不幸,既流落至此,我等自然不会赶你流离在外,不过进了334的门,规矩总得先给你讲讲,免得以后犯了错要受那刑罚之苦。” “您说您说。”杨波听得出来玩笑,起身恭敬道。 “先跳一段脱衣舞吧。”顾天恩板着脸道。 “喳!”杨波站起身来双臂举起就做妩媚状,扭动着屁股双手从上至下抚摸,还在胸口搓啊搓地就要拉开羽绒服的拉链。 张展飞没忍住笑喷了,蹦起来喊道:“我-操,赶紧停了吧大哥,别让我吃不下饭……” 谭哲也笑得肚子疼,道:“来新人了,那咱们今晚改善伙食,到外面搓一顿表示欢迎,老规矩aa制!” “好嘞!”刁翔撅着屁股就下床。 “我请,初来乍到,这顿饭必须我请。”杨波笑嘻嘻地说道:“以后哥儿几个多多照应着,别说跳脱衣舞了,你们乐意看裸奔,哥们儿也二话不说。” “呸!”顾天恩大笑起来。 苏淳风满脸歉意地说道:“对不住对不住,我跟人约好了晚饭,就不能参加了啊,明天晚上我再请你们吧。” “女朋友?”刁翔笑嘻嘻地问道。 “去!”苏淳风挥手道:“小屁孩懂什么,竟瞎操心。”开了句玩笑,苏淳风才解释道:“是肖倩老师。” 谭哲故作陶醉状,羡慕地说道:“那也是美女老师,哦……” “老师?年轻的美女老师?我的最爱啊!”杨波天生自来熟的性子,抓住苏淳风的手,满脸哀求之色:“哥哥,求介绍!” “去去,你们这帮淫-棍!”苏淳风笑呵呵地说道:“谭哲你丫别那副德行,好歹还是班长呢,能不能以身作则了?明儿我就去告诉华丹!” 谭哲悠悠道:“食色,性也,唉,罢了罢了。” 寝室里很快打成一片,热热闹闹。 六点钟,几个人说笑着走出寝室,步行往南门走去。 到南门外时,恰好肖倩骑着自行车刚到,招呼道:“淳风,你们这是要去干什么?” 肖倩穿着牛仔裤,长筒半高跟的皮靴,上身是一件浅黄色的夹克衫羽绒服,丝毫不显得臃肿,反而让身材更显丰腴修长。她脖子上围着雪白的薄围巾,头戴粉色针织棉帽,双手戴着粉白相间的针织棉手套,颇有点儿可爱俏皮的少女风。 “肖老师好。” “肖老师好……” 顾天恩几人全都热情不已地主动打着招呼,杨波那小子眼睛都看直了,发现肖倩的目光看向她,便有些羞涩腼腆地低下头。 谭哲见状差点儿没忍住说一声“感情你丫是个闷骚。” “今天寝室来了位新室友,他叫杨波。”苏淳风指了指杨波,笑道:“所以大家决定一起吃顿饭表示欢迎。” 肖倩温婉地一笑,道:“那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苏淳风摇头道:“不会,他们都知道。” “不打扰不打扰。”刁翔抢着说道:“肖老师,您和淳风去吃饭,都说好了,算他欠我们的,他明天再请。” 谭哲瞪眼道:“直接让肖老师和咱们一起吃不就行了嘛。” “对对对。” “肖老师,一起去吧,我们请你。” 肖倩笑着摆摆手,她虽然认识苏淳风的这些舍友,却也不至于愿意和这些并不相熟的大学男生们凑到一桌上吃饭,婉拒道:“不打扰你们开心了,我和苏淳风还有些事情要谈,一会儿让他再去找你们。” “你们先去吧。”苏淳风挥手道。 几个人也不会没完没了地纠缠,说笑着道别,就先行往商业街西面的一家小饭馆走去。 苏淳风则是和肖倩一起去了不远处的南门麻辣烫——来到京大后,他和肖倩在一起吃过三四次饭,除了第一次肖倩请他在西门外,其余每次肖倩都请他到南门这边吃麻辣烫,所以他知道肖倩好这一口。 不过让他难堪的是,每次自己要掏钱,肖倩都会板着脸说什么都不让他掏。 进了饭店,肖倩把围巾、帽子、手套摘下,一边搓着被寒风吹得通红的俏脸,一边点了菜之后,说道:“淳风,我知道你好静不好动,加入‘英语角’社团吧,社团是新成立的,规模不大,也就一百多人,但多数都是研究生,还有留学生,英语水平都不错,对提高你的英语口语能力,应该有所帮助。” …… …… 275章 腚砸蛋蛋疼 “我这英语水平,能进得去吗?”苏淳风笑着摇摇头。 肖倩抿嘴笑道:“我说行,就行。” “哦,我明白了。”苏淳风乐道:“肖老师您这是打算要以权谋私了……这社团是您组建的?” “算是发起人之一吧。”肖倩道:“副社长。” 苏淳风竖起大拇指:“我能不能厚颜无耻地说自己这算是给您捧个场?然后不必太过于感激?” “去你的吧。”肖倩掩嘴失笑,道:“愿意加入吗?” “当然。” “明天上午十一点英语课结束之后,我带你到外语学院社团办办理入会手续。”肖倩道:“社团规定以及日常一些活动,你需要了解一下。当然了,社团的活动是自由的,目前还没出台什么硬性规定。” 苏淳风笑道:“那我明天先缴纳点儿团费,就算是为社团尽点儿绵薄之力。” “不用。”肖倩摆摆手,道:“你啊,以后有时间多多参加社团的活动就行,对社团发展,对你个人的英语水平提高都会有帮助。一般情况下都是一些授课、交流会等,我们和爱心协会有合作,所以还会有一些爱心助教的活动。” 菜食很快上来了,两人边吃边聊。 经过肖倩的讲述,苏淳风对英语角社团大致有了些了解——社团成立不足一个月,成立当日在外语学院的礼堂搞了次小小的成立仪式,发起人除了肖倩之外,还有另外三名助教研究生,七名外籍留学生。社长是肖倩读研时的同学陈志光,社团成立的目的是普及校内英语口语的日常交流、提升学员阅读翻译英文书籍资料的能力、同时将国内优秀的历史文化作品向国外推广宣传我国文化精神,并促进与国外大学的一些活动交流,也为国内培养输送更高素质水准的翻译人才等等。 听起来志向高远,意义非常。 苏淳风随口问道:“肖老师,你们现在怎么拉赞助啊?” “新社团,经费方面确实有问题。”肖倩却没有丝毫发愁的样子,一副信心满满地表情,道:“除了向学校申请了少量的社团补助经费,以及我们这批发起人每人拿出一点之外,以后自然会面相社会多渠道筹集团费,比如可以向企业提供翻译帮助、培训,做宣传策划,为杂志、报刊出版社做一些业余的编译工作等等。” “我觉得你们还不如几个人联手在外面开培训班。”苏淳风道:“京大的博士生、教师,就冲这响亮的名头,也能招来不少学员吧?” 肖倩愣了下,笑道:“是有这个想法。” “呵。”苏淳风乐了,道:“既然社团里有留学生,那还可以合作,办理国内学生赴海外留学的相关业务以及英语培训啊。” “老天……”肖倩撇嘴叹道:“看来我们这条路很难走得通咯,还没开始呢,连你都能想到,那别人肯定也早就想到了。” “真这样打算的?” “嗯,有过这样的长远规划。”肖倩笑了笑,道:“不说这些,都还没影的事儿呢。” 苏淳风也就不再多问,他本来就只是随口那么一说,谁曾想肖倩心里面还真有这样的打算。 外面,飘起了纷纷扬扬的雪花。 吃完饭两人走出饭店时,道路上已经落满薄薄的一层积雪。 肖倩一边到自行车旁打开车锁,拍打着车座上的积雪,一边笑着问道:“还去找你的舍友们吗?” 苏淳风想了想,道:“不了,我得去图书馆查资料,准备一下论文。” “那就一起。”肖倩推着自行车往校门口走去。 “你不回公寓?” “晚上在三教那边有一节课。” “哦。” 下雪路滑,所以两人就推着自行车步行在路灯明亮,雪幕交织的校园里。 快走到寝室楼的时候,前面转弯处忽然驶来一辆白色的宝马轿车,明亮的车灯晃得人眼花,而且车速较快,苏淳风和肖倩就急忙往边上避让。但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间,轿车转弯减速刹车时,往苏淳风和肖倩他们这边滑了一下。 “啊。”肖倩惊吓中脚下打滑,抓着自行车连人带车就往侧旁的轿车上摔去。 苏淳风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肖倩往怀里拉,同时往后退了一步避开倒下的自行车。 咣铛铛。 自行车倒下,而肖倩慌乱中挣扎着,导致苏淳风没能稳住,打滑就往后摔,幸亏他反应敏捷脚下用力往右侧倒,同时紧紧抱住了肖倩。 噗通! 苏淳风几乎是仰面躺倒在地,佝着脖子才避免了后脑勺磕到路牙子上。而肖倩则是摔在了他的身上,被牛仔裤紧绷着的翘臀恰好结结实实地重压到了苏淳风的裆部——这种情况下,金钟罩铁布衫也扛不住啊,苏淳风忍不住“嗷”地发出一声痛呼,抱在肖倩高耸-胸前的双手也不由得用力,狠狠攥了两把。 肖倩手忙脚乱地爬起来,伸手搀扶弓成了大虾状的苏淳风:“淳风,你没事吧。” “没,没事。”苏淳风忍着痛站起来,弯着腰撅着腚双腿紧紧夹在一起,两手还捂着裤裆咝咝地倒吸凉气,一边迅速运功释出意念力检查裤裆里的那活儿,心想可千万别把命根子给砸坏了,那自己哭都找不到地方说理。 看到苏淳风这般模样,肖倩岂能不明白怎么回事?想到刚才自己的臀-部正好压在了苏淳风那里…… “淳风,我,我扶你去医护室?”肖倩红着脸说道。 “不用,不用。”苏淳风也是尴尬,忍着剧痛意念力快速检查后发现蛋蛋没坏,命根子也因为是软趴趴地躲在里面,所以不至于断掉,只不过遭遇猛然的大力挤压,钻心的酸痛感无法避免而已,他放下心来,道:“一会儿就好。” 见苏淳风神色好转,肖倩也不好意思追问那里的伤势,只是说道:“还是去检查一下吧,万一……” 这时候急刹车停到前面不远处的那辆宝马轿车上,急匆匆走下来两名男子,一边往这里跑,一边充满关切地询问:“同学,没事吧?” “你们怎么开车的?”肖倩把气撒到了两人身上:“下雪了还开那么快?” “小倩老师?”开车的青年惊讶地唤了一声,继而满脸歉疚地连连说道:“对不起,实在对不起,刚才车打滑了。” 另一名青年道:“是肖老师啊,这位是……” “刘志峰,古博,怎么是你们?”肖倩不禁又气又无奈,焦急道:“真是不知道说你们什么好,先送我朋友去医院吧。” “好好好。” 刚才他们也看到了苏淳风和肖倩摔倒的那一幕,现在看苏淳风,虽然双手已然从裆部拿开,可双腿紧夹还撅着腚的样子,身为男人自然更清楚是怎么回事。 刘志峰上前搀扶苏淳风,一边忍着笑道:“先上车,咱们去医院。” 苏淳风正要拒绝,不曾想站在旁边的古博却是冷哼一声,喝斥道:“刚才摔了一下根本没那么重,我说你小子别装出这么一副猥琐的样子行不行?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撞到哪儿了似的,男子汉大丈夫,一点点痛你就不能忍忍?当着肖老师的面,还做出这么下流的动作,你是不是故意的?真他妈-的龌龊!” 如果没有最后这句脏话,以苏淳风的性格自然能稍稍忍让一下。 但一句“真他妈的龌龊”顿时让他火冒三丈:“放你妈-的屁!老子踢你一脚试试!”说话间他就大步上前。 肖倩赶紧把他拽住向后拉,一边气冲冲地瞪视着古博:“古博,你怎么说话呢?” “呵。”古博指了指苏淳风,道:“小倩,你看见了吧?这小子被我的话一激,马上就没事了,所以说刚才他那副模样,分明就是装的。” “你有病啊?”肖倩气道,转身看了看苏淳风。 好像,真的没事了? 可不是嘛,被撞到裆部也就短时间内无法忍受,过去那十多秒钟后,只要没什么严重的伤害,疼痛自然会减轻。而且苏淳风气急之下,还真就感觉不到疼痛,只想上去踹这个混蛋两脚——他认得古博,京大外语学院的硕士生,京大学生术士临时协会的一员。前些日子在校园里偶遇,古博还主动邀请他吃饭,被他婉言谢绝。 看着肖倩神色间流露出的些许疑惑,苏淳风顿觉得古博这家伙简直是太阴险了,简单两句话就让人无从辩驳。而且古博在骂完苏淳风后,刚遭到反击,自己就好像在讲道理般,没有丝毫的怒气,倒显得苏淳风粗鲁野蛮气量小。 “古博,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刘志峰笑呵呵地拍了拍古博的肩膀,继而语气不阴不阳地对苏淳风道:“这位同学,还用去医院吗?” 苏淳风双眼微眯,冷冷地问道:“刚才谁开的车?” “我开的。”古博一脸不在乎的神情。 “你是不是故意的?” “同学,你可别冤枉我啊,只是因为下雪路滑,而且我也向你们道歉了……”古博又看向肖倩:“小倩老师,真对不起。” “你就是故意的!”苏淳风踏前一步,站在古博面前气呼呼地说道。 …… …… 276章 自讨苦吃 古博满脸的鄙夷和不屑,有点儿幸灾乐祸般笑着说道:“那你就报警或者通知校保卫部,我们再去医院检查一下,你到底有没有受到伤害?” 砰! 谁都没想到,苏淳风突然一脚踢在了古博的裤裆下。 身为术士的古博是在第一时间里察觉到了,但苏淳风的速度太快,两人距离又如此之近,故而他闪避不及,本能地侧身避让还是被踢到,脚下一滑噗通一声摔了个仰面朝天,随即痛呼一声蜷缩成大虾捂住了裆部抽搐着。 苏淳风没有乘胜追击,而是迅速后退两三步,笑嘻嘻地说道:“算了算了,不用去医院,我已经好多了……”说罢,他像个没事儿人似的,走到旁边将自行车扶起来,扭头道:“肖老师,咱们走吧?” “啊?”肖倩回过神儿来,不禁气道:“你怎么能这样?” “我和古博闹着玩儿的,又不疼。” 刘志峰横身挡在了苏淳风面前,怒气冲冲地吼道:“你不能走!打了人就得负责!” “喂,你耳朵聋了还是眼睛瞎了啊?我明明是跟他闹着玩儿的。”苏淳风脸上没有丝毫生气的样子,一指蜷缩在雪地中痛苦不堪的古博,戏谑道:“不信你问问他,一点儿都不疼的。” 刘志峰气急败坏地低吼道:“那让我踢你一脚试试!” “你敢吗?”苏淳风轻蔑地看了他一眼。 “你……”刘志峰咬牙切齿,转身去搀扶古博:“你怎么样了?我们现在就找校保卫部,不行就报警,简直是不可理喻!” “古博,男子汉大丈夫,你可别装疼啊。”苏淳风故作害怕状,委屈地说道:“我和你闹着玩儿的,你不会想着要讹我吧?我没钱……” 肖倩上前拽住苏淳风的胳膊往后拉,制止他继续出口挑衅,斥道:“淳风,你怎么能动手打人啊?” “没动手,是动脚了。”苏淳风嬉皮笑脸地纠正,解释道:“而且我没用力,不信您问他,肯定是不疼的,只不过他脚底下打滑不小心摔倒了,看起来好像挺严重似的,是不是啊,古博?” 说这番话时,苏淳风脸上分明写着几个字——来打我呀! 肖倩又气又担心,赶紧转身要去搀扶古博:“古博,你怎么样了?” 古博忍着剧痛在刘志峰的搀扶下挣扎着爬起来,双腿紧紧夹住,弯腰撅腚,脸部扭曲一副痛苦不堪的模样,双眸中喷出滔天的怒火,嘴上却是说道:“没,没事,小倩你别担心……”说罢,他轻轻挣开肖倩的搀扶,转身夹着两条腿似有些扭捏般向轿车旁蹒跚走去,一边恨恨地说道:“志峰,我们走!” 既然不能反击,他当然不想在肖倩面前继续丢脸。 “哎……”肖倩还想说什么,但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苏淳风笑道:“肖老师,咱们走吧。” “唉,你都多大了,怎么还那么冲动?”肖倩转过身走过去,抬起带着手套的手,狠狠地拧住了苏淳风的耳朵。 “疼。”苏淳风赶紧龇牙咧嘴求饶。 肖倩气道:“看你以后再胡来,这要是被学校记过处分的话,还不得冤枉死啊?他说什么你别和他一般见识不就行了?” “一时冲动,一时冲动。”苏淳风咧嘴讪笑。 “走吧。”肖倩跺跺脚,从苏淳风手里接过自行车,推着往教学楼那边走去,心里难免有些困惑——古博刚才那么生气,可看样子又好像有所忌惮,不打算继续追究,这又是为什么?难道是他担心追究的话,自己也要受到处罚吗? 苏淳风心里跟明镜似的。 他力度适当地踢一脚古博,让其吃点苦头,自然是有把握古博不会告他,也不敢在京大校园里大动干戈。 首先,打起来古博没把握赢; 其次,他也得顾忌学校的处罚; 第三,古博是京大学生术士临时协会的一员,而且这件事他本身就理亏,两名术士在学校里打架斗殴,又被踢了裤裆,传出去还不得让人笑话死啊? 当然了,可能还有一点原因就是…… 肖倩在旁边。 苏淳风猜测——古博这家伙之所以无缘无故地在肖倩面前奚落他,除了记恨上次主动热情相邀被他婉拒之外,恐怕更大的原因是古博心里喜欢肖倩,又见不得苏淳风在这个雪花飞舞的夜晚陪同肖倩颇有点儿浪漫地雪中行,而且刚才不小心摔倒时,还和肖倩有了那么亲密的接触——腚砸蛋蛋疼…… 想到这里,苏淳风不禁有些回味,虽然之前因为剧痛没有感受到肖倩翘-臀的柔软,只觉得犹若石头撞击,但疼痛的瞬间不由自主地双手抓握了一把,即便是隔着厚厚的羽绒服,都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里的丰腴高耸,很舒服。 沿着路又走了一段,到岔路口要分开时,肖倩红着脸关切地询问道:“淳风,你没事了吧?” “没,一阵疼,过去就好了。”苏淳风扭扭屁股蹬蹬腿,表示自己确实没什么问题。 “那我去准备上课了。” “嗯,再见。” “再见。” 肖倩跨上自行车就走,心里却是不住地抱怨着自己:“怎么就那么挫,偏偏在摔倒时屁股砸到了苏淳风的那里,还,还让苏淳风狠狠地在胸部抓了两把。”但随即又想到,苏淳风当时也是情急之下为了不让她摔伤,才自己当了肉垫子。 于是肖倩心里生出些许感动,暖乎乎的。 脑海中不由自主地闪现出了苏淳风那张白净俊秀,戏谑古博和刘志峰时坏笑的面孔,还有几年前在东王庄乡中学的那个夜晚,苏淳风如英雄般勇悍无畏地站出来,横档在几个流氓面前保护她的情景……然后画面一闪,刚才自己快要摔倒时,被苏淳风从旁侧猛然抱住,然后两人倒下,那一瞬间天旋地转,眼前雪花在路灯的光线映射下飞舞。 苏淳风抱得好紧,后来又抓了两把。 肖倩忽而觉得胸前有点儿麻麻的、紧紧的,酥酥的,好似又被那双大手用力地抓了两把旋即松开了。 “小坏蛋!”肖倩轻咬嘴唇,缓缓骑着自行车,脸红心跳地暗想:“苏淳风都已经是大学生了,他现在心里,是不是也会想着那一刻双手的动作?” 第二天上午十一点,苏淳风跟随肖倩去了趟外语学院那边,报名加入了英语角社团。 肖倩还建议他,以后如果学习稳定下来,可以再多报两个社团,这样能够多结交朋友,也可以开阔眼界。 走出外语学院的大楼,恰遇到古博和刘志峰二人。 两人一看到苏淳风和肖倩在一起,当即脸色就阴沉了下来,恶狠狠地盯视向苏淳风。 苏淳风毫不在意,无视二人。 这让古博和刘志峰更加憋气。 “刘志峰,古博,你们好啊。”肖倩略显尴尬地主动打招呼。 “小倩你好。” 两人无奈,只能敷衍着和肖倩打了声招呼,然后快步离去。 肖倩心里松了口气,知道这二人虽然心里记恨苏淳风,却也没有追究下去的意思。扭过头看到苏淳风一脸轻松的模样,不禁伸手拧了下苏淳风的耳朵,道:“看你没心没肺的这副模样,幸亏他们不追究了,要不然你非得被记过。” “以后我一定改,一定改。”苏淳风缩着脖子讨好保证。 …… 转眼间期末考试结束,学习方面的压力也轻松了不少。 苏淳风就抽出时间去外语学院那边,参加了两次英语角社团组织的口语交流活动。 其实就是选一处没开课的教室,占用两三个小时的时间,社团成员们聚到一起,以英语交流对话,或三两人,或五六人一组,可以谈论军事、政治、新闻等等各方面的话题。另外,社团负责人还会为每次的活动提前选定好有针对性讨论的题目,比如怎样组织公益活动,评价一本英文版的小说著作,世界各地著名人物的事迹,地方风土人情,如何帮助非专业人员更轻松、更快地学习掌握英语等等。 参加了两次活动,苏淳风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的英语水平还差得远,有时候坐在别人身边别说加入讨论了,听得都吃力。 不过,这种活动对个人英语水平的提高,绝对有极大的帮助。 元旦这天,吃过早饭后苏淳风和舍友们打声招呼,下楼往校南大门走去。 他前几天就已经和王海菲约好,今天去师大找她,然后两人去电影学院那边找张丽飞,一起到故宫博物院玩玩儿。 下公交车,苏淳风熟门熟路地进入师大,来到了王海菲的寝室楼下。 往寝室里打了个电话,不一会儿,扎着马尾辫的王海菲就开开心心地从楼道口走了出来——她今天穿了件蓝色的长款双排扣束腰棉大衣,围着一条粉红色针织毛线围脖,蓝色的牛仔裤,白色运动鞋,虽然穿着普通且明显都是地摊货的衣服,不过王海菲身材高挑,相貌端庄秀丽,朴素的小家碧玉气质,让她站在两侧还满是积雪的寝室楼前,就犹若一株冬日里绽放的腊梅般,清雅脱俗,美丽动人。 美中不足的是,那件双排扣的蓝色大衣有些短。 苏淳风记得,这还是王海菲高二时姐姐给买的一件衣服。 这两年王海菲身高已经超过一米七,故而本该靠近膝盖的大衣下摆,却只到大腿中间的位置,显得颇不得体。 …… …… 277章 身份暴露 发现苏淳风眼神中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她,王海菲抿嘴羞涩地嗔道:“看什么?不认识啦?” “看不够……”苏淳风笑了笑,胳膊肘微抬向外弯曲。 王海菲知道苏淳风的意思是要她上前挽住胳膊,却还是不好意思,毕竟才是大一女生,而且从乡下贫农家庭走出来的女孩子,在这方面总有些拘谨放不开,就红着脸娇嗔地笑了笑,没有去挽苏淳风的胳膊,蹬蹬蹬地迈步前行,道:“我们去找丽飞吧,刚才她还打电话催了呢。” 苏淳风也没在意,笑着跟了上去。 虽然是元旦假日,但现在时间还不到八点钟,故而偌大的校园里几乎没什么学生走动的身影,冷冷清清。 “海菲,你的节目排练得怎么样了?”苏淳风随口问道。 “还行吧,下午早些回来再排练一次,晚上就可以登台表演。”王海菲笑着说道:“班长和导员,还有我们舞蹈小组的成员,今天还要抓紧排练呢。我这不是答应你和丽飞出去玩嘛,所以就向班长请假出来咯。” 庆元旦,王海菲因为身材和长相出众,而且舞蹈方面天赋较高,所以在同学们的怂恿下,报名参加出演一个舞蹈节目。 苏淳风笑道:“提前还真没考虑到这一点,要不咱们改明天出去耍?” “都和丽飞说好了。”王海菲犹豫了下,道:“其实丽飞今天肯定也很忙的,她们有一个话剧还要排练,唉。” 苏淳风挠挠头,这事儿怪自己没有想周到。他明白,王海菲是不好回绝他,而张丽飞更是难得他主动邀约出去玩儿,所以都没对他说起还有话剧要排练的事情。想到这里,苏淳风就笑着说道:“我给丽飞打个电话,说一声吧。” “嗯。”王海菲点点头。 苏淳风掏出手机给张丽飞打通电话,把建议一说,张丽飞果然兴奋得不行,在电话里开心地说道:“好呀好呀,不过明天一定要出来玩!” “好,那你快忙吧,我和海菲明天去找你,再见。” “不许骗我,再见!” 挂断电话,苏淳风笑道:“你们学校附近,哪儿有卖衣服的?” “东门外往北有几家店铺。”王海菲顺口答道,一边打量着苏淳风的穿戴,棕色的休闲款皮衣,深蓝色牛仔裤,黑色的休闲皮鞋,脖子上还围着去年她送的那条毛线围巾,和前两次穿的衣服都不一样,说明他并不缺衣服。于是王海菲想到了什么,下意识地拽了拽有些不合体的大衣下摆,红着脸道:“你想干什么?” “想添两件衣服。”苏淳风道:“走,陪我看看去。” 王海菲轻咬着嘴唇,小声道:“既然今天不出去玩了,我要赶紧回去和舞蹈小组的同学们排练。” “走吧,不差这一会儿。”苏淳风拽着王海菲往东门那边走去。 快要走到东二门的时候,苏淳风忽然发现从北面走过来一位穿着黑色羽绒服,戴副眼镜,头发花白的老者。 是罗同华! 苏淳风转过脸故作没看见,和王海菲说说笑笑地往门口走。 未曾想罗同华看到他之后,稍作思忖便招手唤道:“苏淳风同学,你过来一下。” 苏淳风不禁心生诧异,却还是应了一声:“哎。” “他是谁啊?”王海菲疑惑地问道。 “我们学校一位历史系的教授。” “哦,那你快过去吧。” 苏淳风就带着一脸的困惑之色走了过去,很礼貌地说道:“罗教授您好,真没想到在京师大能遇到您,您这是?” “这边也要经常走动走动。”罗同华神色平静好似闲聊般,道:“那是你女朋友?” “是的。” 罗同华点点头,一边转身表情平静地往不远处一座位置较偏僻的景观小亭旁走着,一边如唠家常般说道:“你在老家平阳市金州县这些年来,似乎一直都对自己术士的身份有所隐瞒,知者甚少,而且你的家人应该也不知道吧?” 苏淳风心中一惊,眉头微皱着边走边答道:“是的。” “你师从何人?” “不方便说。” “可以理解。”罗同华没有丝毫不快,又问道:“据我所知,京城几所大学,包括全国各地一些知名学院里,学生术士并不多。当然,术士本身在社会上的比例也是极低的,能够在修行术法的同时,又不影响到个人的学习成绩考入名牌大学,这样的概率可就更低了……他们,基本上都是家境殷厚,而且多有术法世家的背景支撑。虽然你的家庭条件目前好像也不错,但并非术法世家,以前更是家境一般,所以我感到很惊讶,应该说,你的资质和天赋,算得上是最优秀了。” 苏淳风眼睑微垂,心生灭口的杀机,却也知道这般想法纯粹无用,道:“承蒙罗教授夸奖,愧不敢当。” 走到四角小亭下,罗同华停下脚步,道:“你的术法是什么?” “不便说具体的名称。”苏淳风摇摇头,似有些警惕,又好似无奈般地说道:“其实也谈不上什么了不起的术法,只是知道术法的存在,而且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以武力抗衡术法。”说到这里,他犹豫了一下,直视着罗同华,淡淡地说道:“坦白讲,我对罗教授您私下里调查我的情况,很不满。” 罗同华面露歉意,道:“对此我表示歉意,你也不用多虑,这只是我个人为了学术研究而进行的一项调查,没有其它的因素。” “研究?” “是的,我想对沉寂百年的奇门江湖各门各派的术法,能有一个大致的了解和分析统计。”罗同华微笑道:“虽然术法历来为人所忌,不被大众认可,但不能否定它作为历史文化的意义,同样也是人类历史文化的璀璨明珠嘛,总要有人去研究它留下些典籍记载。当然了,我也是以权谋私,希望你能原谅。” 苏淳风点了点头。 罗同华又问道:“你们当地,还有哪些术士?” “抱歉,这我就不太清楚了。”苏淳风道:“在上大学之前,我几乎没有接触过什么术士,而且,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我的师父了。” “但根据我的了解……”罗同华笑了笑,道:“你确实接触过至少两名术士。” 苏淳风眉毛挑了挑,道:“这些年,有两位术士找过我,想要收我为徒,但都被我拒绝了,具体他们的身份,我不清楚。” “你不喜欢术法?” “是的。” “但你却修行了术法。” 苏淳风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我最初跟随师父的时候,只是以为在习武,没想到这是什么狗屁术法,等知道术法的存在时,已经是现在这样了。而且您应该知道,我们主修武术,以武越境者,自然有一套能够隐藏术士气息的诀窍。” “这些,是你的师父告知你的?”罗同华神色平静。心里却想着我知道个屁啊,依照潘慧瑶和刘悦的说法,苏淳风的术法气息最初掩盖得滴水不漏,就连刘悦的父亲都感应不到,世上有这么利害的掩息术吗? “嗯。”苏淳风一脸疑惑:“难道不是吗?” 罗同华暗暗感慨泱泱华夏数千年历史,沉淀流传下来的术法文化果然博大精深,自己这么多年做术法流派文化方面的研究,可惜了解研究得还是不够啊。叹了口气,罗同华实在是不好意思在苏淳风的面前显露出自己不知情,便岔开这个话题,道:“但是,你现在不再隐藏气息了。” 苏淳风笑了笑,道:“京大有学生术士,我每天也要修行,所以没必要再隐藏下去。而且,我已经四年多没见到我的师父了。” “这样啊。”罗同华点了点头。 “罗教授,如果没什么事,我得走了……” 罗同华怔了下,道:“啊,好,你先去吧,以后有事我再找你。” “再见。”苏淳风转身离去,心里忿忿地想着最好以后别他妈的再见——但他现在又不能直接开诚布公地对罗同华说什么老子要低调,不做术士不入奇门江湖之类的废话。因为,他不清楚这个老家伙私底下都他妈干了些什么? 现在,苏淳风恨不得把罗同华干掉灭口。 但他知道,自己现在的修为,根本不是罗同华的对手。而且,他也没有理由杀罗同华,杀了罗同华,也起不到丝毫作用。 罗同华既然去了平阳市金州县做调查,那么邪不倒龚虎、铁卦仙程瞎子肯定已经知道了苏淳风是术士。因为在平阳市境内,罗同华也只能找到这二位在奇门江湖上颇有些知名度的人物。而龚虎和程瞎子肯定不会对罗同华说起诡术传承者王启民的存在,但肯定会告知王启民,你以前一直想收为徒的那个天赋资质极高的学生苏淳风,到京城上了大学后,才暴露出了身份——他是术士! “天杀的罗同华,好端端调查老子干什么?”苏淳风心中暗骂,一时间无法接受这样的一个现实。 见苏淳风脸色不太好,王海菲迎上来关切地询问道:“淳风,怎么了?” …… …… 278章 买衣服 “哦,没事。”苏淳风摇摇头,微笑道:“我选修课不是有历史么?上次有事情迟到了一次,这倔老头儿就认识我了,这不,今天也不知道谁把他惹得不开心了,把我叫过去一通训斥教育,好嘛,我都不知道跟谁说理去……” “这样啊?”王海菲半信半疑。 “走,买衣服去。”苏淳风拉住王海菲的小手,往校门外走去。 新街口外大街两侧,酒店、餐馆、超市、药房、银行各种各样的商铺营业厅应有尽有。出东二门向北走大概有两三百米后,道路两侧果然有几家服装店。 苏淳风四顾了一番后,拉着王海菲到路对面,往一家门脸看起来较大的“紫罗兰女式服装专卖”店内走去 “淳风……”王海菲挣开手站在门口,红着脸道:“你干什么?” “给你买两件衣服。”苏淳风神色随意地说道。 王海菲站着不动,小声道:“是不是,你觉得我穿这样的衣服不好看了?” “好看啊,你这么漂亮穿什么都好看,问题是,衣服小了点儿,不太合身。”苏淳风笑着拉住她的小手攥到胸前,道:“就知道你会不乐意,但你得为我考虑下,好歹是你的男朋友,连件衣服都舍不得给你买,让你的舍友们不笑话我吗?” “她们笑话什么?”王海菲撅嘴道。 苏淳风咧嘴哄着她说道:“我是你男朋友,送礼物给你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你在学校里打听下哪个当男友的不给女友买礼物?要说我也是笨蛋,很多时候想得不周到,前两天在寝室里听我们班长说起他给女友买礼物的事情,我说我基本上没买过啥,结果你猜怎么样?我差点儿被他们唾弃死!” “我才不信。” “必须信!”苏淳风抓着王海菲的手在自己脸上轻轻拍了两下,道:“也怪我平时自己都不怎么注重穿戴,在买衣服方面没啥眼力,生怕给你买了穿上不好看或者不合身,要不然我直接买来送给你了……那,别因为这个生气啊!” 王海菲哭笑不得,扭捏道:“我才没生气。” “没生气就好,没生气就好。” “我就是不想……” 就在这时,服装店门内站着的一位穿着红色高领线衣,黑色牛仔裤,身形苗条丰满的女店员推开玻璃门笑眯眯地说道:“这位女同学,看你男朋友多爱你啊,就别让他作难,原谅他这一次,进来挑选两件合适的衣服吧。” “对对对,走,咱们进去看看。”苏淳风不由分说拽着俏脸都红成了苹果的王海菲,大步走进了服装店内。 紫罗兰女士服装专卖店,只有一层,但营业面积不小,大概有三百多平米左右。 时间还早,服装店大概也是刚开门,里面没什么顾客,只有三四位店员正在一排排的衣架间整理着衣服。 店员都穿着统一制式的黑色小西装,见到顾客走过来就很礼貌地问好。 这让王海菲愈发羞涩——在她看来,让男朋友给买衣服实在是一件令人尴尬的事情,毕竟才上大一,而且她知道苏淳风就算是家境良好,可作为学生身上也不会有太多钱。更何况,苏淳风平时虽然不吝啬小气,但基本上不会铺张浪费。 走到羽绒服专区那边,苏淳风拉着王海菲驻足打量着假模特穿着的一件浅黄色长款羽绒服。 之前迎他们进店的那位没有穿小西装的女店员,故作打量着王海菲的身高,笑眯眯地说道:“你女朋友身材真好,都跟这假模特一样高了,而且还长得这么漂亮,穿上这款羽绒服肯定合适,走出去那就是一位模特啊!” 王海菲看了下羽绒服上挂着的标牌,价格:988元。 “拿一件试试。”苏淳风笑道,心想这位看起来二十八九岁模样的女士,应该是店主,要不然怎么会有一位穿制服的店员跟在旁边呢? “不行不行,这件太贵了。”王海菲赶紧摇头说道。 店主愣了下。 苏淳风道:“试试再说。” 店主就赶紧点头道:“对对,先试试嘛……”说罢,她扭头吩咐道:“小云,快去拿一件新的来。” “淳风。”王海菲满脸不情愿地晃了晃苏淳风的手。 苏淳风只是笑,不说话。 很快,店员拿来了羽绒服,苏淳风笑道:“来,把外套脱下,换上这件试试。” 王海菲无奈,也只能把不太合体的大衣脱下来,里面穿着的白色高领毛衣虽然干干净净,却明显有些泛旧了。但牛仔裤包裹着的修长笔直双腿和挺翘的臀部,盈盈一握的细腰,白色高领毛衣前面紧包着的高耸就愈发明显,不合体的大衣脱下去,她立刻仿若脱胎换骨般,焕发出曼妙的青春靓丽。 就连颇有姿色和身材傲人的店主,都不禁露出了些许嫉妒的目光。 苏淳风更是看得有些发呆。 王海菲红着脸在店员主动热情的帮助下穿上了那款浅黄色的羽绒服,拉链拉上,站在镜子前转了转身,看着镜子里被羽绒服的颜色衬得愈发靓丽得有些耀眼的自己,王海菲的眼神中也不禁露出了喜欢之色,只是很快又有些不情愿地拉开拉链把羽绒服往下脱,一边扭头看向苏淳风,嘟哝道:“不太好看。” “多漂亮啊。”店主赞叹道。 苏淳风满意地点了点头,不由王海菲分说,就对店主说道:“确实很合适,不错,包上吧……” “好,好。”店主喜滋滋地让店员给装好了。 苏淳风可没打算就买这一件,他拉着满脸不情愿的王海菲继续在店里逛。而且也不再和王海菲商量,不由分说地又买了两条裤子,一双半高跟的棕红色皮鞋。 王海菲急得眼泪都快掉出来了,但又拿苏淳风没办法。 算上那件羽绒服,这就花掉快两千块钱了——对于王海菲来说,自己回家办补习班一个寒假都挣不到两千块钱。 而在苏淳风心里,真不觉得两千块钱能买到什么好衣服。只不过他现在不挣钱,平时花销还是家里给他,实在是无力去花上十万八万块钱给王海菲购买高档品牌的服饰。而且,他秉性就不怎么注重穿戴,就连自己的衣服还都是母亲给买来了他就穿,不买就穿旧衣服,很少自己出去挑挑选选地买衣服。 两人从内衣区走过时,苏淳风本想开口要买,却是被羞涩不已的王海菲拽着就匆匆走了过去。 女店主和店员就都忍不住笑,心想女学生就是怕羞。 走到柜台准备结账了,苏淳风才小声对王海菲说道:“你不好意思让我跟着,就自己去挑选三件内衣,别拒绝,不然我现在就过去随便拿……” “淳风!”王海菲红着脸不依。 “我真去了啊……”苏淳风笑道。 王海菲脸颊发烫,女店主看着这一幕也是忍不住笑,就上前连哄带劝地挽着王海菲的胳膊往内衣区走去。 苏淳风心里发笑,这店主真会做生意。 旁边站着的一位女店员看着帅气的苏淳风,抛了个媚眼,赞道:“帅哥,你对你女朋友真好。” “这话让我愧疚啊。”苏淳风笑着摆了摆手。转身往里面走去——那件红色大衣不错,买下来! 这时候玻璃门被推开,两名看起来就是对面师大学生模样的女生挽着手说笑着走了进来,在店员的礼貌招呼下,往店内走去。 王海菲红着脸正在店主的推荐下挑选内衣呢,就听着有人唤道:“哎,这不是王海菲嘛,来买衣服呀?” “啊。”王海菲扭头看到是同班同学许晴晴和林雅,就愈发不好意思,扭捏道:“我,我过来看看,你们买衣服?” 许晴晴笑道:“难道我们是只进来看看吗?” 林雅忍不住噗哧一笑,道:“只进来看看有什么好奇怪的,海菲自己不都说了嘛。你忘了吗?上次我们和方瑞拽着海菲去逛街,海菲就是只看不买啊。搞得我们几个都不好意思多买,后来再出去,就不再叫上她了,没想到今天这么一大早,海菲自己就出来了。要说你也真该买几件衣服了,半年都没见你买过一件。” 王海菲愈发窘迫,寻思着赶紧走,别让人知道是苏淳风给自己来买衣服,还,还要买内衣……她随便挑了女店主推荐的两件内衣就往外走,一边道:“我,我还有事,先走了啊,你们慢慢选。” “喂,别走啊,帮我们看看挑选一下嘛。” “就是,你怎么就买两件内衣?再买件外套或者羽绒服穿吧,看你那件都成什么样子了,像件夹克衫,难看死。” 两名女生却是不依不饶地跟了上去。 “是不是嫌这里贵,要去别的店啊?” “对面祥福服装店的衣服便宜,不过那些衣服真是不好看的……” 小心眼儿的许晴晴因为大三的男友有两次看到王海菲时眼睛直勾勾的,所以和男友大吵了两次,并因此恨上了王海菲。 279章 你婆婆让我花钱的 而林雅则是因为上次在班里开玩笑说王海菲的衣服破旧时,被旁边听到她的话的一名男生嘲讽道:“王海菲的脸上涂满锅底灰都比你漂亮……”于是就此记恨上了虽然穿着俗气老套,但漂亮得让所有男生都甘愿讨好的王海菲。 正所谓臭味相投,林雅和许晴晴的关系至少表面上看起来非常要好,但两个家庭条件只算普通的女生私下里,却不断在日常生活中的穿衣打扮等各方面攀比。 当然了,遇到真正条件好的同学,她们也只有阿谀奉承的份儿。 能够在“紫罗兰女式服装专卖”遇到王海菲,且看着王海菲仓惶要逃离般的模样,许晴晴和林雅顿时就兴奋起来,感觉今天起了个大早没白起——让一位比她们漂亮但实在是穷的女生出糗,回到学校里再到处宣扬一番狠狠打击下王海菲,在她们看来能极大地满足自我的虚荣感。 “海菲,一起看看衣服吧。” “你也该买一件了,我们俩帮你选……” 王海菲匆匆茫茫地走到柜台前,却不见苏淳风,只得手里拿着挑好的内衣左顾右盼,红着脸婉拒着:“不了不了,你们去挑选衣服吧。” 许晴晴一看,王海菲连个包都没有,站在那里也不说掏钱,神色紧张地左顾右盼着,再看看那两套内衣上标注的价格都是百元以上,便下意识地认为王海菲只是想挑选两件便宜的衣服,未曾想被同学遇到,于是慌乱中也没看价格就把内衣拿了过来,结果现在又后悔舍不得花钱了。 许晴晴不禁讥讽道:“海菲,你怎么不付款啊?” “不会是忘了带钱吧?”林雅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看着柜台上摆放着的几个大兜小兜,还以为是别人买的衣服,故意道:“呀,海菲,这不会是你买的衣服吧?真不错哎……” 王海菲尴尬道:“不,不是,我……” 女店主走过来听着两名女生夹枪带棒的话语,虽然神色间流露出厌恶之色,但毕竟开门做生意,也不好说什么难听的话,就面带微笑地站在了柜台后,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等着看两名自以为是的女生出丑。 “别让人等着,海菲,快给钱啊。” “是啊,你结算完了,陪我们两人去挑选下衣服。”许晴晴轻轻推了下王海菲的胳膊,笑道:“算了,舍不得买就给人放回去,没人笑话你。” 王海菲脸颊都红透了,轻咬着嘴唇低下头。 就在这时,苏淳风拎着一件包好的红色大衣和一个黑色的女式挎包走过来,笑呵呵地问道:“海菲,这是你同学啊?” “啊。”王海菲扭头看到苏淳风,惊讶道:“怎么又要买?” 女店主笑道:“你男朋友真大方,对你多好啊?我都有些羡慕了……” 王海菲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苏淳风从王海菲手里接过那两件装着内衣的盒子放到柜台上,一边略显不好意思地笑着说道:“我可不大方,穷学生一个,想大方也没钱……海菲是太要强的性子,说什么上了大学就要自立,他哥哥挣那么多钱给她都不要,现在她在学校花的钱还都是自己在家里开补习班挣到的,所以我这个大老爷们儿在她面前花钱都羞愧,唉。” “淳风,别乱说。”王海菲赶紧扯了扯苏淳风的衣服。 “得,我不说了,老板,一共多少钱?”苏淳风也就住口不提,掏出钱一边准备结账一边扭头打量着两位女生,道:“你们好,我叫苏淳风,是海菲的男朋友。” “啊,你好,我,我叫许晴晴。” “我叫林雅。” 两位女生急忙尴尬地做自我介绍。看着面前这位斯文帅气的男生拿出厚厚的一叠百元大钞,再想想刚才他说的那一番话,许晴晴和林雅顿时为自己刚才的拙劣表现感到羞愧万分——虽然看起来苏淳风几乎把钱夹子都要掏干净了,但她们也不会傻乎乎地认为苏淳风这是在死要面子充大头从而再讥讽几句——毕竟,不是每一名大学生身上都会随时带着三千多元的现金。 其实也算巧合,因为约好今天要出去玩耍的,所以苏淳风就提前取出了三千元现金带在身上。 如果换一个人说出苏淳风刚才那番话,或许别人不会相信。 但在这个人心渐趋浮躁物质化的社会中,当长相帅气又颇有气质的苏淳风,甩手掏出两三千元玩儿似的轻轻松松给女友买一堆衣服,那么他说出来的话,就让两个爱慕虚荣的小心眼儿女生相信了一大半。而自己辛苦打拼出一番事业的女店主,更是心生出对王海菲的惺惺相惜之情,神色间满是钦佩。 这不,算下来总计两千八百多的衣物,女店主给打折收取了两千六百元。 客客气气地和两位女生道别,苏淳风帮忙拎着大包小包,陪着王海菲往外走去,一边埋怨道:“不是我说你,你哥挣那么多钱花都花不完,给你就用呗……” 王海菲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红着脸跟在苏淳风身旁,一声不吭。 店里面,女店主满脸热情地对许晴晴和林雅说道:“来来,我给你们推荐下衣服,我们店里虽然没有昂贵的奢侈品牌,只有比较适合大众的衣服,但绝对都是正品,最时尚流行的款式。那,刚才你们同学买的是这件,喏,还有那件……要我说,刚才那位女同学的做法不可取,女孩子嘛,大学时期在穿着方面可不能太亏待自己,要不然,在同学们面前还不得被人笑话啊?” 话听得好听,但精明的女店主,却是为了刺激两名明显小心眼儿且攀比心极强的女生,让她们花钱。 可问题是…… 许晴晴和林雅,不是什么家境优越的女学生,每人身上就装了七八百块钱,这还是因为故作显富把银行卡里的钱都取了出来,除了日常的生活费之外,这其中还包含放了寒假回家购买火车票的费用。 然而在女店主的刺激下,两名本就有着相互攀比的心态,原本只想来买条裤子的女生,还是咬着牙每人花掉了六百多元钱,购买了两三件衣物。 结账时,女店主看似热情客气,但漂亮的眸子里却充满了掩饰不住的鄙夷。 旁边的店员更是一脸的轻蔑。 这种肉疼地花了钱还得遭人鄙视当凯子的境遇,让许晴晴和林雅憋了一肚子气撒不出来,心尖儿都疼得直打哆嗦,却又不能不买。两人结完帐红着脸匆匆逃离这家服装店,一路上看似强颜欢笑地聊着回头再买什么什么衣服,心里却是苦逼兮兮地想着接下来的日子可怎么过,怎么张口向家里人再要钱…… 新街口外大街上。 王海菲秀眉微颦,边走边撅着嘴埋怨道:“你看你,谎话怎么张嘴就来啊?” “那要看用在什么地方,对什么人。”苏淳风毫不为意地摆摆手,微笑着说道:“得亏了她们是女生,我也只是说几句话刺激下她们。要是换做男生敢这么嘲笑你,我直接就大耳刮子抽上了。” 王海菲心里暖暖的,但还是有些心疼地说道:“你赌气也没必要花这么多钱。” “哎,话不能这么说,这可不是赌气才花钱的,她们来之前咱们就已经把衣服买好了。”苏淳风笑道:“而且这点儿钱真不算多,你婆婆隔三差五就给我打钱,生怕我在外面吃不好穿不暖,还天天打电话叮嘱我在学校里大方点儿……” “什么我婆婆?” “俺娘。” “呀,你讨厌……”王海菲羞气地拎着包就砸苏淳风。 苏淳风乐得屁颠颠儿地一边闪躲一边道:“我说的是实话啊,俺娘可不就是你婆婆嘛,再说了,她天天还念叨着让我记得多给媳妇买礼物……” 王海菲羞得耳根子都红了,追着苏淳风拿新买的挎包连连拍打。 苏淳风刚才说的可不是假话——有道是儿行千里母担忧,家里如今经济条件宽裕,父母又都知道他平时节约俭省舍不得花钱,所以他来京大报到时,除了缴纳的学杂费之外,银行卡上还给他存了五千块。这还不算,平时每个月陈秀兰都会逼着丈夫给儿子打三千块,还隔三差五地打电话叮嘱儿子,在外面别亏待自己,要舍得吃喝穿衣,和同学们在日常交往中,要大方点儿,别小气…… 到现在,苏淳风的银行卡上已经存了一万多块钱。 打打闹闹地来到寝室楼下,苏淳风不能进入女生寝室楼,只能目送着王海菲红着脸无奈地拎着大包小包的衣物上楼,这才笑呵呵地转过身离去,一边掏出手机拨通了赵山刚的手机号码。 嘟嘟…… 两声响后,那边就接通了:“是淳风吗?” 苏淳风愣了下,道:“是我,你怎么知道我在京城的手机号?” “嗨,这不是让李志超给你们家打电话问出来的嘛。”赵山刚笑呵呵地说道:“一大早钱明就打来电话问我要你的新手机号码,说是有要紧的事情找你,可我也不知道你在京城的手机号码,又不方便问你父母,所以只能打电话给李志超,让他帮忙给你们家打电话,这不,刚刚挂断李志超的电话,正要给你打过去呢。” …… …… 280章 变数下无法隐瞒 苏淳风皱眉道:“你把我的手机号码告知钱明,让他给我打电话。” “好。”赵山刚心知应该发生了什么比较严重的事情,而且苏淳风大抵也有数了,便试探着问道:“事情紧要吗?” 苏淳风道:“没什么。” “有需要帮忙的,尽管招呼。” “嗯,谢了!” 赵山刚也不废话,道:“那行,先这样吧,有事电话再联系,我这就呼一下钱明,让他赶紧联系你……” “嗯,再见。” 挂断电话,苏淳风已然走出了校园,微皱着眉头坐上公交车,返回京大校园——他当然猜得到,钱明所谓的要紧事,是什么。而他这次主动给赵山刚打电话的目的,本就是想让赵山刚通知钱明,让钱明和他联络,因为钱明没有手机。 至京大南门下了公交车,苏淳风在商业街口,看到了另一位平时在学校里不与其他术士学生有什么接触的术士,纵蒙。 纵蒙是艺术学院大三学生,他性格冷傲,似有些孤僻。 有关纵蒙的简单情况,还是自上次学生术士聚会之后,很快就和学校里的几位术士打得火热的袁朗,私下里对苏淳风讲的。只不过现在,袁朗已经很少再找虽然不那么冷傲,还很随和,但显然不想和术士有过多接触的苏淳风了。 苏淳风想了想,大步走过去招呼道:“纵萌学长,你好。” 纵萌个头不是很高,一米七三四左右,但身材健硕,棱角分明的脸庞和细长的双眼中,透着不近人情的冷漠孤傲。他穿着一件黑色皮夹克,丝毫不惧冷地敞着怀,里面是一件白色衬衣,下身穿黑色板裤,一双休闲黑皮鞋。 听到身后有人喊他,纵蒙停下脚步扭头看向苏淳风,微皱眉道:“什么事?” “能否借一步说话?”苏淳风微笑道。 纵萌双眼微眯,冷冷地说道:“我们不熟,没什么好说的。”说罢,他转身就走。 苏淳风也不在意,迈步跟上,一边轻声说道:“我只想问一下,纵学长你当初入校后,罗同华教授有没有……私下里调查过你的一些情况?” 纵萌犹豫了一下,点点头,脚步未停。 “曲飞燕呢?” “不知道。” “哦,打扰纵学长了。”苏淳风停下脚步,若有所思——他判断,在校园中越是低调冷漠不与其他术士接触的术士学生,越会引起罗同华的重点关注。因为这类学生,罗同华往往无法通过其他术士学生得知他们的一些情况。 苏淳风不知道之前罗同华对他讲述的那些有关研究奇门江湖术法流派的话,是不是其展开私下调查的唯一理由。 他相信,罗同华确实有心要专研撰写一部记载奇门江湖术法流派的典籍,因为在苏淳风的记忆中,虽然前世的他并不知道罗同华特殊的身份,但却知道,罗同华此人就像是武侠小说中的“江湖百晓生”似的,对奇门江湖的历史过往,以及各门各派各类术法,有哪些世家哪些高手,都非常之了解。 但是,罗同华显然有官方的背景。 这让苏淳风不得不多加警惕。 正在他思忖着的时候,走出十几米远的纵蒙忽而又折身回到他面前,语气冷淡地问道:“罗同华,也调查你了?” “嗯。”苏淳风点点头。 “这个老东西。”纵蒙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苏淳风摇摇头,纵蒙这家伙还真有点儿莫名其妙的臭脾气——从纵蒙身上散发的术士气息和其所形成的势上来看,他应该是一位修为接近但还未达到固气中期的术士,实力仅次于京大校园中唯一一名达到固气中期的术士学生,也就是目前京大学生术士临时协会的会长宋慈文。 朝阳已然升至到半空中,在冬日里散发着刺目却没有丝毫暖意的光芒。 五四大道上彩旗飘飘,庆贺元旦佳节的字迹条幅随处可见。 三五成群结伴而行的学生们,青春气息十足的脸上洋溢着节日的快乐气氛。 28号寝室楼附近的三角地,到处张贴着一些院系的班级、学校社团要在某个时间某个地点召开欢庆元旦节目的宣传海报,有的是印刷品,也有龙飞凤舞手写的毛笔字……来来往往的同学如同赶集似地浏览着三角地的各种信息。 苏淳风似百无聊赖般行走在人群中。 忽而手机铃声响起,他掏出来看了看来电显示,是一个打头为平阳市区号的电话号码。便按下接听键,转身往不远处寝室楼的墙根边缘走去,一边把手机附在耳边说道:“我是苏淳风。” “淳风,我是钱明。” “嗯,什么事?” “龚虎和程瞎子都知道了你是术士的身份。”钱明的声音有些焦急和担忧,“我师父王启民,也知道了。” 苏淳风淡淡地说道:“你没有乱说什么吧?” “我就是想赶紧告诉你,再向你解释一些事情。”钱明底气明显不足地说道:“我是昨天放假去找师父的时候,才获悉这则消息的。他们问我,和你是否熟悉,我没办法否认自己认识你,那样反而会让疑点更多,所以只能承认说知道你是术士,但并不熟悉……他们还特意询问了邢金志的事情,我说那天晚上之所以去后街上,是因为察觉到有人斗法才过去的,至于学校被人布下术阵的事情,我说并不清楚。” 苏淳风轻叹了口气,问道:“你拜王启民为师的事情,怎么解释的?” “淳风,对,对不起……” 苏淳风沉默了几秒钟,语气淡漠地说道:“没事,以后不要再多说别的了。” “嗯,淳风……” 苏淳风直接挂了线。 他很生气,但并不怪钱明——因为当罗同华带着疑问和好奇或者还有其它的目的,赶赴到平阳市金州县,找到龚虎和程瞎子去打听他的师承背景时,就已经注定了他是术士的身份必将暴露,钱明纵然是不承认,也没用。 苏淳风抬手捏了捏额头,心里做着打算,寒假回去后,有必要和龚虎、王启民坐下谈谈了。 王启民会猜测他就是留下暗号的诡术传承者; 而龚虎,更确定在金州县一中布下庞大术阵间接杀死邢金志,在平阳市西郊杨家镇暗中出手强势急退“伏地门”那帮家伙的术士,是诡术传承者——这个诡术传承者的身份,极有可能是,一直都刻意隐藏术士身份的苏淳风。 程瞎子也会想到这些…… 万幸的是,龚虎、程瞎子都不是那种爱嚼舌根子又贪婪的术士,而且在苏淳风的记忆中,前世龚虎和程瞎子,对于诡术传承者向来没有任何的偏见,他们很早就知道王启民是诡术传承者了,却一直都没有向外界透露过这个足以震动奇门江湖的消息; 而王启民,更不会把这种消息传出去。 现在最让苏淳风担心的是,以后还会遇到什么样难以预估的变数? 尤其是钱明,这家伙一旦将来知道了他拜师所修行的术法是诡术,肯定能猜测到苏淳风是另一位诡术传承者。 想到这里,苏淳风仰头望天。 但见碧空万里。 …… 豫州省平阳市西山县。 山水苑别墅区西区21号别墅的客厅里,薄薄的烟雾袅袅蒸腾着散开,向阳台落地窗上方旋转着的排风扇飘荡而去。 龚虎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儿,端着烟杆吧哒吧哒地抽着,一脸得意之色,道:“老夫早就看出来苏淳风这小子不对劲,看看吧,一进京城就露了馅儿。嘿,你那徒弟钱明也不是个东西,拜师不心诚,这么重要的事情都敢一直瞒着你。” “虎伯伯,您把话说清楚了。”坐在一旁小凳子上的刁平不满地说道:“是师兄钱明心不诚。” “傻帽!”龚虎一瞪眼:“按规矩,钱明该喊你师兄!” 刁平就撅着嘴反驳道:“我师父让这么喊的,再说了,钱明比我大十几岁,让他喊我师兄那怎么行?” “啊呸,怎么不行了?” 王启民哭笑不得地说道:“龚虎,你都一大把年纪了,和一个小孩子斗什么嘴?” “你才一大把年纪!”龚虎气呼呼地说道:“老子今年四十六,正当壮年,老子还打算活二百岁呢!”说到这里,他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忿忿地说道:“王老头儿,你也够不是东西的,老子管你们师徒住宿,还帮着你徒弟找学校上学、办户口,可你老头儿不仗义啊,早就收了个好徒弟,竟然一声不吭到现在。” “他不是我的徒弟。”王启民道。 “屁话!”龚虎骂骂咧咧极为粗俗地说道:“你们诡术传承者比他妈天上的月亮都稀少,他不是你的徒弟是谁的徒弟?” 王启民摇摇头,道:“现在还不能确定,他是诡术传承者。” “得了吧你!老子又不会说出去。”龚虎将烟锅在玻璃烟灰缸上敲打出铛铛的声响,道:“一中校园里那个术阵,杨家镇暗中及时出手,都和你的术法、术阵一模一样,他不是诡术传承者是什么?你们诡术是他妈大白菜到处都有啊?” “可能,是别人出手吧。”王启民叹道。 “就算是另有其人,那也是苏淳风的师父。”龚虎知道不管是在一中校园里布下术阵,还是在杨家镇出手时那位人物的能力,似乎都不是苏淳风这样年轻的术士所能做到的——那小子还没二十岁呢,而且还勤奋学习考上了全国顶级的学府京城大学,所以……他哪儿来那么多时间把修为提升到那么高的境界?龚虎嘿嘿笑着说道:“既然苏淳风的师父是诡术传承者,那他自然而然也就是咯。小刁儿,看来你又多了位师兄啊。” 刁平一脸迷糊。 …… …… ps:月末了——这个月更新了十九万字,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这个月月票成绩全站25名,感谢大家,最后提前求明天的保底月票,下个月咱们再接再厉!鞠躬~~~ 281章 心魔极重的刁平 杨家镇一战,身为诡术传承者的王启民,最清楚那位暗中出手相助,救下他们的术士,所使用的术法是诡术中的大崩心术。 至于当初在金州县第一高中间接杀死邢金志,无意中重创龚虎的那个术阵,是否是九宫虚天阵……王启民觉得,应该是,因为虽然自己在杨家镇暂居的那处宅院里布下的九宫虚天阵覆盖范围小,但以龚虎的修为,绝对看得出来两个阵法的相同之处,而且以龚虎的秉性,断然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胡说八道夸夸其谈。 当然这些还不足以确认苏淳风是诡术传承者。 但王启民却清楚,仅是苏淳风能够近乎完美地隐藏自身的术法气息,这一点就足以证明,苏淳风是诡术传承者。 如果,没有罗同华从京城不远千里赶赴平阳市来调查询问,并说出苏淳风是术士的消息,如果没有钱明在无可奈何之下的认可,恐怕王启民和龚虎、程瞎子永远都不会知道,也不会想到,苏淳风是一名术士,而且还是这个世界上极其罕有的诡术传承者。 王启民轻叹了口气,道:“龚虎,这件事无论如何,也不能说出去啊。” “嘿。”龚虎眯着眼乐悠悠地说道:“老子要把把柄攥在自己手里,才不会傻乎乎地传出去。苏淳风这小兔崽子,以后敢不在老子面前摇尾巴?” “你真是个混蛋。”王启民笑骂了一句,道:“我还得去找程瞎子谈谈。” “不用,他肯定不会说出去的。”龚虎挥了挥烟杆,“老瞎子最他妈胆小怕事,躲都躲不及的乱子,他会给自己惹麻烦?” 王启民想想也是,就点了点头。 刁平眨巴着眼睛好奇地问道:“师父,我们修行的是诡术吗?” “嗯。”王启民微微皱眉,稍作思忖就认真地说道:“平娃,以后在外面,切记不要对任何人说,你修行的是诡术。” “为什么?” 龚虎露出狡黠的笑容,插嘴道:“因为诡术见不得人啊……平娃,你现在修行术法正是打根基的时候,后悔还来得及,不如拜我为师,我保证将来让你风风光光,横着走出去光明正大地对任何人说,你是龚虎的徒弟,你修行的是‘破虏术’” “不。”刁平小脸板着,一副认真严肃的模样:“我已经有师父了,不能改!” “傻小子!”龚虎撇嘴道:“有你后悔的时候。” 王启民从茶几上拿起烟盒,抽出一颗烟,刁平很懂事地主动拿打火机给王启民把烟点上,道:“师父,您放心,我保证不会在外面说这些。可是……”刁平咬了咬牙,一双明亮的大眼睛中忽然就迸发出了骇人的凌厉杀机,恶狠狠地说道:“等我将来修为超过您的时候,一定要回家报仇,屠了伏地门满门!” 王启民怔了下,叹口气说道:“嗯,如果你的修为真能超过我,我不会拦着你。” “这小子杀气够重的。”龚虎眼睛眯缝起来,带着点儿挑拨离间的口气道:“老王头儿,我担心将来,你降不住平娃啊。” “我管不了那么多。”王启民神色淡然地摇了摇头。 “我永远都听我师父的!”刁平梗着脖子信誓旦旦,眼神倔强地盯着龚虎。 龚虎嘿嘿一笑,他知道王启民的想法——刁平就算是天赋极高,但有如此重的心魔,想要在修为上超越他的师父王启民,这辈子都难,就算是几十年后能达到王启民的修为,可那时候王启民早死了,想管也管不了啊。 但这种话,看似大嘴巴没遮没拦的龚虎,不会去说破。 自搬到西山县县城的山水苑小区居住,为平娃落户口上了学之后,王启民又委托龚虎帮他找了份儿清洁工的工作,负责新民路山水苑小区外这一段的道路,每个月有四百块钱工资,加上他现在还领取着退休金,日子过得倒也是安稳踏实。 龚虎本来什么活儿都不想干,可经不住家里母老虎齐翠的虎威,只得到富坤煤业集团总部看大门。 富坤煤业的老总卢富坤怎么好意思让龚大仙干看大门的活儿啊?可他也知道龚虎除了那点儿大仙的本事,别的都干不了,而且以往家境生活实在是穷得要命。所以卢富坤就随便给了龚虎一个看大门的职务,外加在富坤煤业集团总部到处溜达着巡视。 说白了,就是个闲职,来不来都无所谓。 每个月工资,两千元。 好嘛…… 保安队长一个月才一千五。 卢富坤不在乎这点儿钱,再加上这套别墅,还有之前给龚虎儿女汇过去的钱,都权当作供养了一个能保佑富坤煤业集团平安的大仙。 烧香拜佛你还得花香火钱呢不是? “平娃。”齐翠严厉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上楼写作业去!期末考试没进步,小心老娘扒了你的皮!” “哎!”刁平跳起来就往楼上跑。 王启民带着刁平搬到山水苑的最初那段时间,齐翠还像一位慈母般温柔和蔼地对待刁平,比对亲儿子都亲。但自从刁平入学之后,齐翠就原形毕露,真真是把自己当亲娘一样严厉地管教刁平的学习,甚至好几次直接把正在跟随王启民修行术法的刁平,揪着耳朵拎到楼上让他去写作业。用齐翠的话说:“修行那破术法有个屁用,不如好好学习考大学,将来能当大官,那才有出息!” 对此,王启民很无奈。 龚虎更是不敢言声。 而刁平这孩子天性聪慧,又打小经历了常人难以想象的悲惨痛苦,所以深知齐翠在学习方面对他严厉得过分,也是为他好。而平时生活中,齐翠对他却是格外的疼爱,家里有什么好吃的都要给他留着,让刁平感受到了久违的母爱,所以他平时对齐翠绝对言听计从,从来不会违逆齐翠的意思。 虎视眈眈着刁平上了楼,齐翠才大步走到客厅里,埋怨道:“你们那些破事能不能别当着平娃说,他才多大?” 龚虎低下头不吱声。 王启民连连道:“是是,以后一定注意。” “王大哥。”齐翠拖过一把椅子坐到茶几前,道:“要我说,你们琢磨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有什么用?那个叫苏淳风的小子,人家明摆着就是不想当术士,不想搀和太多的事情,还考上了京城大学,这得多大的出息?所以啊,你们就别去天天念叨琢磨苏淳风,以后也少打扰人家的生活。” “是啊。”王启民点头道:“那孩子瞒了这么久,也不容易。” 龚虎撇嘴道:“谁不想清清静静的,可有时候啊,狗-日-的老天爷它就作弄人,那你能有什么办法?” “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这么倒霉啊?”齐翠瞪眼怒道。 “呵。”龚虎往烟锅里塞着烟叶,不敢正眼去看齐翠,却有些幸灾乐祸地嘟哝道:“苏淳风现在心里面不知道多纠结呢,好不容易瞒了这么久,辛辛苦苦考上了名牌大学,避开咱们平阳市地界了吧,结果怎么着?一脚踏入京城就给人识破了……他也不想想,京城是什么地方?那是天子脚下的四九城,藏龙卧虎,高手如云,可不是咱们平阳市这犄角旮旯的小地方,他还想在京城里安省?做梦吧!” 王启民点头叹道:“京城水深啊,还好苏淳风是在京大校园里,若是在社会上,就更难了。” “京大校园也不安省,不然罗同华怎么能找到这儿来?” 罗同华找到龚虎那天,王启民正好在大街上扫地,所以两人没有碰面。当然了,即便是两人见了面,罗同华也无法识破隐藏了术法气息的王启民术士的身份。 “罗同华到底是干什么的?”王启民皱眉问道。 龚虎点着烟深深地吧嗒了一口,喷吐着烟雾有些厌恶地说道:“不清楚,不过程瞎子说了,那老家伙不是好东西,少和他来往。” 齐翠道:“少去琢磨别人!踏踏实实过自己的日子吧。”说罢,她板着脸转身蹬蹬蹬上楼去了。 龚虎和王启民对视一眼,皆面露苦笑——谁不想平平安安? 听着老婆的脚步声到了楼上,龚虎这才往王启民身旁凑了凑,小声道:“苏淳风现在的修为,是什么境界?” “不清楚。”王启民摇头道:“我估计,应该是净体初期。” “那小子天赋极高,可能这么低吗?” “可他没有太多时间修行,一直都在努力学习啊。” 龚虎想想也是,眯着眼吧哒吧哒地抽了两口烟,又道:“你那位同门,也就是苏淳风的师父,藏得够深的……可惜程瞎子不敢再去开任何和苏淳风有关的卦。哎我说老王头儿,你该不会是,还瞒着我什么吧?赶紧告诉我!” 王启民苦笑道:“别瞎想了。” “钱明这小子肯定还有些事情瞒着咱们。”龚虎摸索着稀稀拉拉的几根胡子,说道:“你得留一手,提防着他们啊。” “我有什么好提防的,他愿意学,就教给他。” “可你的同门不愿意收他,偏偏把他推给了你……这其中的蹊跷,你难道就没有怀疑过?”龚虎狡黠地说道:“杨家镇一战,肯定不是苏淳风出手,那么就是你的同门没有全力以赴,故意放走了伏地门的人,这是为什么?” …… …… ps:求保底月票啊~~十二点之前还有一更! 282章 我让你当会长 王启民摆摆手,道:“别人想什么,咱们怎么能知道。” “你得想啊。”龚虎眯着眼像只狐狸般,狡黠地问道:“说实话,你手里到底有没有诡术传承?搞不好你那同门,也在琢磨着这个问题呢。” 王启民笑道:“诡术传承,本来就是捏造的东西,根本不存在。” “得,不想说拉倒。”龚虎虽然不信,却也懒得再追问,道:“老王头,有没有兴趣,咱们去趟京城,暗中查查苏淳风?” “不去。” “要说也是,快放寒假了,等苏淳风回来,咱们去会会他,瞒了这么久,总得给咱们一个解释啊。” “他又不欠我们,何必呢?” “怎么不欠?”龚虎瞪眼道:“他要早说自己是术士,谁还屁颠颠儿地求着他当徒弟啊?这小兔崽子,我都忍不住想对他动手,逼他师父站出来给我划出个道道!为什么在杨家镇一战中最后还留一手,放虎归山想坑老子啊?” 王启民哭笑不得,摆摆手不再言声。 …… 京城。 正所谓发愁当不得死,所以苏淳风纵然是知晓了身份泄漏,在初期的紧张思忖之后,倒也放开了心态,认真思考以后该如何之余,仿若无事般继续过自己的校园生活。他第二天到师大找王海菲,又一起去电影学院找到张丽飞,三人开开心心地玩耍了一天,并约好寒假后一起回家。 转眼间,寒假将至。 期末考试的成绩已经下来,苏淳风的成绩在全班排中等。不过市场营销系的学生成绩相对比较平均,差距都不大,所以也谈不上什么好坏。至于挂科的现象,在这个全都是精英学子的班级里,没有一例。 这天晚上七点多。 苏淳风吃过晚饭后,和舍友们打招呼说要去外语学院参加英语角社团的一个活动,然后骑上自行车独自往那边去了。今天晚上,英语角社团确实有活动,而且还请来了隔壁华清大学一个同样以学习英语为主的优秀社团的同学们,互相交流经验。 但苏淳风,并不是真的要去参加这个活动,而是去了历史系院校那边听一堂历史讲座——京大学生术士临时协会以讲座的名义,发起的一次聚会。 流程和上次基本差不多,还是那位青年教师给他们认真地讲了一个多小时的历史课,然后下课,待无关的人离开之后,罗同华进入教室,给同学们讲“淹没在历史中的术法”,详细地阐述一些术法流派曾经何其繁盛,又为什么会逐渐败落直至消亡,甚至有庞大繁荣的门派突然间神秘地消失…… 同学们都听得很认真。 在这节课中,罗同华还提到了诡术! 当他提及诡术的时候,所有的学生术士眼神中都流露出了期许和兴奋的神色——苏淳风知道,这些学生术士们,想必从小就在家中受到过长辈或者师父的教导,知晓诡术是世间至邪之术,诡术传承者十恶不赦,奇门江湖人士人人可诛之!所以,他们才会对这样一个神秘邪恶的存在,颇感兴趣。 可惜,罗同华并没有细述诡术的由来,也没有讲述奇门江湖历史上诸多和诡术相关的大事件,只是简简单单地一言带过:“诡术至邪,诡术传承者狡诈如狐,隐于世间若沙砾藏尘,近百年来虽然再没有诡术传承者为祸的事件发生过,但依旧没人能确定,诡术传承者是否已经绝迹……” 同学们都面露遗憾,窃窃私语着希望能够遇到一位诡术传承者,如果自己遇到了必将出手为江湖为人类除害等等。 坐在苏淳风身旁的袁朗凑过来,小声道:“这些人吹牛都不怕风大闪了舌头,真要是遇到诡术传承者,他们捆到一起恐怕也只有送死的份儿。” “也不尽然吧?”苏淳风微笑道:“诡术传承者也只是传说得邪乎,再说了,人多力量才大,诡术传承者毕竟自古就很稀少。” “不,我爷爷说,我祖上有人和诡术传承者交过手,同境界之内,诡术传承者完全可以碾压对手,以一敌十!甚至,诡术传承者还可以做到越级击杀术士。”袁朗小心翼翼地说道:“我的祖上,是在清朝道光年间和诡术传承者交手的,所以我猜,现在这世上,诡术传承者依旧存在的可能性很高。” 苏淳风不置可否,故作好奇地问道:“你祖上和诡术传承者交手,最后输了还是赢了?” “输了啊,唉。”袁朗道:“而且还是三人联手,结果输得很惨,不过诡术传承者并没有传说中那么邪恶歹毒,赢了之后也没有痛下杀手。” 苏淳风故作惊讶,又善意地小声提醒道:“这话可别说出去,会激起众怒的。” “我爷爷也这么说。” “那你还跟我说?” 袁朗缩缩脖子,道:“好吧,我承认自己是为了虚荣心,所以没忍住要吹吹牛-逼,好歹咱祖上跟诡术传承者交过手啊。” 苏淳风笑着摇了摇头。 讲座结束后,罗同华一如上次那般,整堂讲座都没有扯什么思想政治教育的话。但苏淳风却听得出来,罗同华在看似讲述历史的过程中,已经把他重点要表达的思想,灌输到了这些京大学生术士的脑海里——比如术法自古以来都不是绝对的强大,而且奇门江湖任何门派、术法再如何强大,倘若越过红线,就会遭遇到山门中人出手剿杀,甚至是强大的国家机器残酷地碾压,彻底消亡在历史的长河中。 即便是在座的每位学生,都很清楚罗同华讲座的主要目的,但也难以避免地会受到些许的影响,影响深远…… 宋慈文、古博、吕伟阳三人陪同着罗同华往外走去。 教室里其他同学也都纷纷起身。 这时候,走到门口的罗同华忽而转过身来,神色平静淡然地招手说道:“苏淳风,你过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谈。” 略有些喧嚣的教室里,顷刻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苏淳风的身上。 苏淳风有些纳闷儿,罗同华又找我谈什么事情?他没有答话,只是点点头,拿着本子和笔神色平静地往外走去,一边在心里哭笑不得地想着——不就是罗同华叫我谈话吗?教室里的这些学生术士们,至于这么惊奇到鸦雀无声吗?而且古博、高盛的眼神里,甚至还流露出了嫉妒的神色。 把苏淳风叫到外面后,罗同华没有带他去办公室,只是在幽静寒冷的校园里,往僻静的小路上走去。 苏淳风猜想,罗同华这类人,大概在京大校园里连办公室都没有吧? 走到两边皆是落满积雪的树木和植被的小道上,罗同华才开口淡淡地夸赞道:“苏淳风,你的品行不错,为人低调谦和……” “谢谢罗教授夸奖。” 罗同华怔了下,笑着责怪道:“你就不能等我把话说完?或许我接下来就要说‘但是’了呢?” 苏淳风笑了笑,道:“您批评的是。” “怎么?”罗同华不再看苏淳风,一边缓步往前走着,一边淡淡地说道:“对我把你单独叫出来谈话,心里有抵触的情绪?” “是的。” 罗同华点点头,也不生气,道:“两年前我找纵蒙的时候,他也是这样。不过你和他有很大不同,纵蒙性格孤僻冷傲,又一心学习和修行术法,不仅排斥学生术士,其他普通的同学,他也几乎没有朋友。而你,虽然看起来也不想和学生术士接触太多,但明显态度还是温和的,而且你在学校里,有很多朋友。” 苏淳风低着头,没有插话,思忖着罗同华到底想要说什么。 “所以我想……”罗同华的话头顿住,停下脚步,抬手随意地拽着一株矮松的枝桠,吹去上面的落雪,这才神色和蔼地说道:“重点培养你,做下一届京大学生术士临时协会的会长。” 苏淳风微微皱眉,直接拒绝道:“抱歉,我不想做。” “先别急着拒绝。”罗同华笑道:“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其实大可不必,学校就是学校,江湖只是江湖,和所谓的官方没有什么瓜葛。而且,这对你是有益处的,可以为你以后步入社会带来极大的助力,想想看,没有什么深厚世家和传承背景的你,却结交了如此之多的来自于全国各地奇门世家的精英弟子们,这么大一张强势的人脉关系网,足够帮助你在未来的社会和江湖中不受欺压,万事亨通,也足够让你振兴师门,甚至成为历史上一个术法世家的建立者!” 苏淳风心里颤了颤。 罗同华描绘的未来,对于任何术士来讲,都无疑是一个巨大的诱惑。 苏淳风知道自己是诡术传承者,所以他不会去奢望着能够振兴师门,组建一个能够源远流长的术法世家。 但他却想到了前世自己和师父在奇门江湖中的尴尬地位,以及后来身死道消的遭遇。还有,前世在奇门江湖上锋芒万丈威望如日中天之时,却如可怜的井底之蛙,不知奇门江湖中的多少实力雄厚的世家,都在冷笑着像是看耍猴般,注视着他。 “为什么选择我?”苏淳风语气淡漠地说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我还是懂得的。成为所谓的会长,不见得就能如您所说那般给我带来极大终生享之不尽的好处,相反,还会引来他人的嫉妒排斥心理。更何况,我原本就不想和术士有过多的接触,又何必因此引火烧身?” …… ps:鞠躬拜求月票…… 283章 动摇 在罗同华看来,苏淳风的师承较为隐秘,且没有术法世家的雄厚背景支撑,那么年纪轻轻的他纵然是再如何聪慧,也会忍不住被罗同华抛出的美好前景给诱惑,哪怕是故作平静,实则内心里必然激动不已,继而委婉地答应下来。 未曾想,苏淳风却是道出了这样一番话。 稍作思忖,罗同华微笑着说道:“刚才我已经说了,你的心性品格,是我选择你作下一任会长的主要原因。京大校园里,需要一位各方面都优秀的术士,来适当地管束住你们这些身负术法的学生们。至于你担心其他学生术士嫉妒、排斥你,虽然这一点无法完全避免,但也无需太过担心,毕竟不是每位学生术士都那么心胸险隘,也不是所有的学生术士,都眼馋这样一个没什么实际权力意义的职务。更何况,京大学生术士临时协会的会长,是由我来决定的,你认为其他学生术士,除了心里有怨言之外,还能做什么?” 说罢,罗同华屈指轻弹,将拉弯下来的一根枝桠弹开,扑簌簌落下片片积雪。 “我会遵守规矩。”苏淳风笑了笑,道:“但这个会长,您还是另选贤能吧,我这人不大喜欢和别的术士接触过多。” “如果你遇到不公、不正的事情,比如再遇到如刘悦那样,很容易在校园里引发过激事端的学生,会怎么做?”罗同华语气变得严肃了许多,似乎因为再次被苏淳风不识抬举地拒绝而产生了些许恼意,道:“不要说什么你会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在刘悦和顾天恩发生冲突时,暗中出手的术士除了你还能是谁?如果不是宋慈文向我汇报,横加干涉将其开除的话,以刘悦的心性,接下来会再做什么事情予以报复?” 苏淳风没有做声。 “最终你会迫不得已杀死他。”罗同华淡淡地说道:“那样会导致多么严重的连锁反应,你想过没有?” 苏淳风微皱眉,道:“这和我当不当会长,有什么关系?” 罗同华抬手轻轻按在苏淳风的肩膀上,语重心长地说道:“不论是在京大校园里,还是将来你步入社会,要做一些事情,只有合理的理由是不够的,你还要有话语权,没有话语权,你做任何事情都无法得到各方面的支持,我想,你能明白。” “我似乎能猜到您想让我做会长的原因了。”苏淳风答非所问地笑着说道。 罗同华没有因为苏淳风这句话而感到丝毫以外,摆摆手微笑着转身向前走去,一边说道:“你好好考虑下,寒假结束后,再给我回复吧。” 苏淳风沉默着,目视罗同华远去。 无论心里有多么不想去做这个什么劳什子的“京大学生术士临时协会”的会长,但不得不承认,罗同华的一番话,确实打动了他。 话语权,很重要。 而话语权,并非靠一双铁拳就能打出来的。 这一刻,苏淳风内心里自重生以来坚持了四年多的信念,有所动摇了——术士的身份已经暴露,如果还一味地想要隐瞒下去无异于掩耳盗铃。不但对自己毫无帮助,反而会引来更多人对他产生好奇和疑惑,继而去探究他的秘密。 京大的学生术士中,如纵蒙、曲飞燕那般冷傲不近人情者,皆有着很清晰的背景身世,随便让人去探究,他们也不会太敏感。 可苏淳风呢? 经得住别人去琢磨、探究他的秘密吗? 答案是明显的——重生以来他一直竭尽全力隐瞒,不就是因为自己所修行的是诡术,自己是诡术传承者吗? 苏淳风转身回到历史系的综合大楼前,骑上自行车往寝室楼方向行去。 却不知道,此时还在大楼前没有离去的几名学生术士们,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低声议论起来: “罗教授为什么单独把苏淳风叫走?” “这还不简单,今年年初罗教授当众把宋慈文叫出去谈了一些话,暑假开学后,宋慈文就成为了会长。” “难道要让苏淳风做副会长?” “宋慈文明年就毕业了,如果他不再留校考研,说不得罗教授直接就让苏淳风当这个会长咯。” “苏淳风是大一新生,他凭什么?” “谁知道呢。” 听着大家的议论,谢成飞微微皱眉细想了一会儿之后,微笑道:“我好像,明白了什么……苏淳风十有八九要当上咱们协会的会长咯。” 高盛转念一想,笑道:“我看也是。” 未名湖畔。 沉沉夜色下,宋慈文、古博、吕伟阳三人神色悠闲地散步交谈。 古博忿忿地说道:“罗教授没有理会咱们三人,却当众把苏淳风叫走谈话,这不是明摆着想要扶持他做咱们协会的副会长吗?” 吕伟阳笑道:“我看没什么不妥,古博啊,你好像和苏淳风有过节?” “我跟他一个大一学生能有什么过节?”古博一脸的不屑和轻蔑之色。 宋慈文不置可否地微笑着说道:“让苏淳风做副会长,再接替我做会长,是最好的选择……有些话咱们各自心里明白就好,不必说得太透。” 吕伟阳笑着掏出烟来点上一颗,悠悠然抽了一口。 古博心里也明白,但还是有些不忿地冷哼一声。 京大校园里这十多位学生术士,哪一个不是聪慧绝顶的人物?加上出身世家从小耳熏目染,看事情自然要通透得多。 所以罗同华具体有什么想法,苏淳风能猜得出来,这些学生们,自然也能想的到——罗同华要选择苏淳风作为京大学生术士临时协会会长的原因,除了那番听起来好像大义凌然的理由之外,恐怕更大的原因则是,为了在京大这个小小的术士圈子里维持必要的平衡,防止发生一些明里暗里的矛盾冲突。 因为,进入京大求学的学生术士,一个个都是天赋极高、学习成绩优异且家世雄厚的天之骄子! 谁不是雄心勃勃? 谁又没点儿铮铮的傲骨? 京大学生术士临时协会这个小小的社团性质的隐秘存在,会长一职表面上看起来委实没有什么大的意义所在,也没有什么实质性可以对其他术士颐指气使的权力。但京大毕竟是在全国名列前茅的顶级学府,进入这所学府的学生术士无不是精英中的精英。如果能够成为这个协会的会长,那就是对自身各方面综合实力的一份证明,也是将来步入社会,或者说步入奇门江湖之后,个人在圈子里的一份光荣的履历,将极大地增强其个人的影响力。 所以,几乎每个人都想要成为这个协会的会长。 即便是冷傲孤僻如纵蒙、曲飞燕,心里恐怕也难免会有这种想法。 人之一生,无非名利二字! 几人能摆脱? 而选择让谁来当这个会长,固然是由罗同华个人拍板取决的,但仅凭其官方背景和个人强大的修为,身为前辈的威望,就独断专行,力压管控这些天之骄子们,还得让他们心服口服,从而在受其教导时能够心平气和地接受他的思想灌输…… 那可就难了。 所以这时候,罗同华就需要选择出一个最合适的人,来担当会长一职。 苏淳风,无疑是最合适的。 首先,他的术法修为应该不低,虽然无法确认其修为境界,但至少他轻松地以纯粹的武力击败了修为在净体后期的刘悦,还是在刘悦施术的情况下,将其击败,这一点全校的学生术士有几人能做到? 其次,苏淳风品行良好,不张扬跋扈,不冷傲自负,亦不会过于热情主动地结交其他术士,可以说基本没什么私心; 再次,苏淳风没有什么雄厚的家世背景,和奇门江湖更是几乎没有任何接触。所以扶持他做协会会长,其他术士纵然心有不服但至少能明白罗同华在这件事情上是公正的,没有看任何世家的脸色行事,而且也不会让这些术士们因为没能被选为会长,觉得自己或者自家,不如另一位术士及其家世。 还有一点很重要的原因——苏淳风是大一学生,即便是要到明年后半年他才能接替宋慈文成为临时协会的会长,他至少还能在京大校园里待上三年,也就是说,可以连任三年的协会会长。 如此一来,整日里忙忙碌碌还要抽出时间修行的罗同华,不用每年都发愁京大术士学生临时协会的会长人选,这得省多大心? …… …… 傍晚的时候,呼啸肆虐的寒风带来一场纷纷扬扬的小雪,覆盖了京城大地。 晚上七点多钟。 京城火车南站的候车大厅里人头攒动,熙熙攘攘,吵杂声几乎要把破旧的候车大厅给掀开似的。虽然没有暖气的供应,但候车大厅里因为人多的缘故,倒也没有外面那么寒冷。只不过空气中混杂的气味,实在是不咋地。 春运的高峰期还未到,火车站里的客流量已然明显增大。 苏淳风站在一排候车椅的边缘,和坐在椅子上的张丽飞、王海菲说笑着。他们三人之间的地上,放着三个行李箱,三个书包,两个提包。 这年头,特快列车在火车南站这边基本没有停留,有的只是始发的普快。若非是考虑到不让王海菲太难堪,苏淳风和张丽飞二人肯定会选择去西客站乘坐特快列车——特快列车从京城西客站到平阳市,最便宜的硬座都要55元,而普快列车从京城南站出发,到平阳市一张硬座票才33元。 …… 284章 龚家姐弟 火车站里,以民工和学生居多。 看着检票口拥挤的人群,拖着行李箱背着书包的张丽飞就不禁满脸愁容,撅嘴道:“天啊,一会儿车上得多拥挤啊?” 王海菲笑着安慰道:“反正咱们有座。” “可也挤得难受啊……” “没事,上车就好了,车厢里再挤也不要紧。”苏淳风笑呵呵地拖着行李箱,左手上拎着一个提包,胳膊上还挎着一个提包,领着两人排在缓慢前移的人群中前行着——其实他自己只有一个背着的书包和一个行李箱。至于左手和左臂上连挎带拎的两个大提包,则是王海菲和张丽飞二人的。 前面检票口忽然传来了吵嚷的声音,立时把他们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只见售票口侧旁的护栏里面,一名身材高大壮实,穿着黑色风衣,留着平头,看起来二十岁左右的男青年正隔着护栏伸手指着检票通道里的四五名青年怒斥:“你们几个王八蛋,挤什么挤?不知道排队啊?赶着去送死还是怎么地?操!” “操,你他妈骂谁呢?” “想死啊?” “小子,活腻歪了吧?” 几名穿着流里流气,扛着大包小包的男青年立刻与护栏里面的男青年对骂起来。 检票员怒道:“吵吵什么,赶紧检票过去了,别人都还等着呢,你们几个也是,插队好像还有理了?知道的你们是在插队,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故意耍流氓呢?非得把你们一个个都抓起来收拾一顿才老实是吗?” 站在里面的一名警察也板着脸呵斥道:“不想回去过年啦?” 有警察和检票员这么一通训斥,双方也都不再说什么。 狭窄的检票口间,一位穿着橘黄色呢大衣,身材高挑长相清秀,约莫有二十一二岁的女生红着脸轻咬着嘴唇把车票给检票员检过后,就赶紧匆匆走了进去,拽着里面那位怒气冲冲的风衣男,一边低声劝着,一边往车站通道里走去。 几名检完票的男青年浑不在意后面人群不忿的目光,大模大样地往车站里走去。 苏淳风听着人们的议论,大抵也能猜到,刚才那几名青年肯定是插队挤进去,可能还有人故意手贱骚扰了那名漂亮的女生。 “几个人渣。”张丽飞气鼓鼓地说道。 王海菲没有吱声,却是小心地扭头看了看自己身后和两侧。 检完票,随着拥挤的人群走过车站通道,来到站台上,苏淳风领着张丽飞和王海菲,脚步匆匆地往十号车厢门口走去。却见那几名流里流气的男青年,也扛着大包小包有说有笑地进入了十号车厢,丝毫没有受到之前事件的影响。 张丽飞嘟哝道:“真倒霉,和这几个人渣坐同一节车厢。” 苏淳风笑着打趣道:“搞不好还是邻座呢。” “乌鸦嘴,呸!”张丽飞赶紧斥道。 王海菲道:“坐十号车厢,大概都是咱们平阳市的人吧,看他们的样子好像是在京城打工的……” “管他们呢。”苏淳风神态轻松地领着二人上了车。 常言道:过头饭可以吃,过头话可不能说。 这不,苏淳风领着王海菲、张丽飞上车后,从拥挤不堪的人群中艰难地挤到了座位前时,却发现还真就和那几名青年中的两人坐了个面对面。而之前那位和这些青年发生冲突的风衣男,却是被两名一脸得意之色的青年给夹在了中间。 张丽飞一张俏脸顿时板了起来,坐到最里面直接把书包放到了小桌上挡住了对面青年的视线,一边扭头气鼓鼓地瞪了眼苏淳风。 苏淳风哭笑不得,心里直喊冤。不过他倒是不怎么在意那几名民工青年,笑呵呵地让王海菲坐到中间挨着张丽飞,这才脱鞋踩着座位,把行李箱、提包、书包都给放到了上面的行李架上,然后拍拍手下来穿好鞋子。 他刚坐下,对面那位被夹在中间的风衣男豁然站起身走到通道间,俯视着旁侧双人座边上的一名留着四六分头,穿了件丝棉袄的男青年,道:“咱俩换个坐吧?” “不换。”分头青年干脆地说道,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样。 苏淳风这才发现,原来穿橘黄色大衣的女生,竟是和流里流气的分头青年同坐,只是她的座位在里面靠窗。 问题就复杂了。 风衣男青年显然是和橘黄色大衣女生是同伴,如果他和同伴女生换座位的话,那么女生就会坐在两名男青年之间,如果不换的话,女生就要和一名男青年同坐,而且这名之前和他们有过冲突的男青年很显然没安好心,直接蛮横地占据了大半个座位,使得那位女生不得不紧贴窗边坐着,咬着嘴唇一脸的无奈。 张丽飞忍不住开口道:“你和人换换座位怎么啦?” 分头青年闻言瞥了眼张丽飞,嘿嘿一乐道:“哟,我坐我的,你乐意你就跟他换换呗,装什么好人啊?” 一句话把张丽飞给堵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而坐在分头青年对面穿着军绿色棉大衣的青年,亦是他的同伙,此刻站起身来歪着脑袋一副挑衅的神色,瞅着风衣男。 苏淳风对面的两名男青年也站起身来,一副吊儿郎当的痞子模样,恶狠狠地扫视着附近的乘客们。 之前还对此面露不忿的一些乘客,就都赶紧把目光移向旁边,有的干脆低下头去。 出门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大家都是打算着回家过年了,谁愿意这时候再去和几个明显不是什么善茬的男青年较真,万一出点什么事呢? 本来这种事情,苏淳风也懒得去理会,不过他现在近距离打量了风衣男和那名女生几眼之后,觉得有些眼熟,似曾相识,只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再加上刚才那名男青年顶撞了张丽飞一句,也让苏淳风稍有不满,于是就微笑着起身主动说道:“那位学姐,咱俩换换座位,你坐到我这边。” “啊?”女生愣了下。 正在气恼不已却又无可奈何的风衣男扭头看向苏淳风,连连开口道:“谢谢,谢谢你了……” 苏淳风无所谓地摆摆手。 那名女生回过神儿来,赶紧起身道谢,从两名男青年的夹缝中挤过来,坐到了苏淳风的座位上,和王海菲挨着。 苏淳风笑呵呵地和两名男青年点头示意,也不管他们如何凶巴巴地瞪视他,就坐到了里面。 风衣男青年这才放下心来,又对苏淳风连连道了两声谢之后,就冷笑着毫无惧色地坐到了两名男青年中间,然后昂首挺胸,双腿叉开,大马金刀,一副巴不得等他们来挑衅的霸气模样。 车厢里不断地有人进入,人越来越多。 车厢结合部还有车厢内狭窄的过道间,挤满了没有坐票的乘客,或站或干脆坐在包裹上,大大小小的包裹塞得到处都是。 咣当咣当…… 列车喘着粗气晃悠着缓缓开动。 噪杂喧嚣的车厢里,似乎也变得安静了许多。 这趟普快列车的终点站,是豫州省省会中州市,到平阳市的时间,如果不晚点的话,是凌晨两点半钟——当然,普快列车不晚点,就跟市长大人突然要亲自见见上访群众的几率一样低。 几位民工打扮的男青年再如何不忿,也不好直斥苏淳风的行为是和他们做对让他们难堪,于是一个个脸色铁青地坐在那里不吱声。 他们不高兴,张丽飞可就高兴了,她笑眯眯地主动和那位女生,还有大马金刀坐在对面的男青年攀谈起来。 “你们到哪儿下车呀?” “平阳市,你们呢?” “嘿,咱们一样……看来还是老乡呢。”张丽飞很活跃,问道:“你们在京城上学还是工作啊?” 简简单单几句话的攀谈之后,双方就都交了底。 这一男一女原来是亲姐弟,平阳市西山县人。姐姐叫龚晓蕊,在黑龙江省哈工大上学,大四学生;弟弟叫龚晓磊,在京城交通大学上大二。龚晓蕊从哈尔滨提前两天出发,到京城转车,和弟弟一起回家。 10号车厢里大多数都是在外打工或者做生意的平阳市人,大学生倒是不多。附近的乘客听着张丽飞她们谈话,就都露出羡慕的神色。 这年头,大学生的招牌,在普通人心里还是有一定地位的。 而几名民工打扮的男青年却是面露嫉妒和故作不屑之色,苏淳风对面的男青年阴阳怪气地说道:“嘁,大学生算什么?这年头只要有钱,大学随便挑着进。要说真正考上大学的也不是没有,可惜十个里面有八个都是书呆子。” 可惜,除了他们一伙的几人连连附和之外,其他乘客懒得理会这种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人。 张丽飞笑嘻嘻地指了指苏淳风,对龚晓蕊说道:“喏,跟你们换座位那个,我们是初中、高中的同学,又一起到京城上大学,他叫苏淳风,是京城大学的学子哦!” “京大?” 龚晓蕊和龚晓磊姐弟二人,以及旁边的乘客们看向苏淳风的眼神中,就都满是钦佩惊讶了。 就连那几名青年,也都神色尴尬,为刚才的话感到羞愧懊恼。 苏淳风有些腼腆地笑着摆了摆手,心想着难怪看那姐弟二人眼熟,感情是西山县邪不倒龚虎的闺女和儿子——虽然今生苏淳风还是头一次见到龚晓蕊和龚晓磊,但前世的时候,因为师父王启民和龚虎私交不错,故而他也与龚虎多有交际,所以见过几次龚晓蕊和龚晓磊,未曾想会如此巧合地在火车上相遇。 于是他暗暗发笑,琢磨着这次回去,和嘴上没把门而且小气狡诈就爱占便宜的龚虎谈话,能掌握主动权了啊。 因为,龚虎这家伙最在乎的东西就是欠人情。 别人欠了他的人情,他会惦记一辈子;他欠了别人的人情,也会记一辈子! …… ps:昨天晚上正打算更新的时候,网络断了,到现在才修好,妈-的…… 285章 多管闲事 说起来龚虎这一对儿女还真会长,基本都随娘,没一个随爹的——姐姐龚晓蕊有近一米七的身高,身形苗条又不失丰腴,肤色白净细腻,长相清秀端庄,只是性格温婉不似其母那般彪悍。弟弟龚晓磊身高一米八出头,肩宽体阔,国字脸浓眉大眼,性格上,倒是有点儿其父和其母的综合,敢惹事也不惧事。 有张丽飞这样一个活泼开朗的漂亮女孩,聊天的气氛自然不会冷落下来。 三名女生聊学习、聊八卦新闻、聊穿着打扮、校园生活…… 能够在火车上偶遇美女邻座,这恐怕是能让所有男人都感到开心和幸运的一件事情。虽然不至于非得龌龊地奢望着什么艳遇,但至少赏心悦目不是? 年仅二十岁的龚晓磊亦因此而感到开心,时不时地就会参与到姐姐和两名美女的谈话中。只不过碍于和姐姐在一起,而且他心里委实不清楚这两位大美女,到底哪一个是那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帮了大忙的哥们儿的女朋友,所以自然不会表现出太过殷勤热切的模样,谈话中时不时地还会主动和苏淳风交流几句。 只不过,碍于两人之间隔着两名不太对付的青年,且还有一条狭窄的通道,交谈上多有不便,故而言谈较少。 对此苏淳风也不怎么在意。 他本来就没想过晚上坐在火车上还能当众和王海菲卿卿我我,更何况还有张丽飞同行,俩人更不方便聊一些私密的话题。 夜里十二点之前,张丽飞、王海菲、龚晓蕊聊得兴致勃勃,龚晓磊也参与其中不亦乐乎。 一过十二点。 车厢里安静了许多,三名漂亮的女生困意袭来,也缺乏了聊天的兴致,一个个昏昏欲睡无精打采。龚晓磊虽然精神头十足,但也不好意思去一个劲儿地纠缠着聊天,只得在昏暗的车厢里靠着椅背微阖双目假寐,实则警惕性没有丝毫的放松,生怕旁边坐着的几名貌似民工的青年再干出点儿什么出格的事情。 因为他发现,这一路上自己和姐姐以及王海菲、张丽飞聊得热切开心,倒是有意无意间让几名本和他们就有点儿矛盾的青年,或因为尴尬或因为作茧自缚相互间聊天不便,所以基本上都没有如其他同行者那般热聊的情况发生。 只不过,他们每个人的神色间都流露着毫不掩饰的不虞和忿恨。 “来,让一让,让一让咯……”火车上的售货员推着小车近乎于蛮横地叫喊着,冲撞着:“瓜子、饮料、火腿、方便了……” 通道间站立的乘客往座位中挤靠避让。 坐在边上的龚晓蕊自然而然地往里面坐了坐,双腿并拢着向里面倾斜。待售货员的小车过去,挤靠过来的乘客再次站回到过道间时,龚晓蕊就把右腿往外先动了动,然后再动左腿——她不好意思太挤王海菲、张丽飞二人。 本来这是很正常的一个小动作。 然而坐在龚晓蕊对面的那名男青年,却是看似无意,实则故意地抓住时机,把一只脚伸到了龚晓蕊的两脚之间。 这还不算,男青年的那只翘起脚尖的左脚,还故意很猥琐地向前探着,向上一挑一挑的。 龚晓蕊本想抬腿跨过去避开对方近乎于明显的下流动作,但那名男青年却是故意把脚抬高挡住,还眯缝着眼看着她,露出一抹嚣张得意的阴损笑容。这下,龚晓蕊的脸唰地红了——她知道,对方真的是故意这么做了。 本就一直注意着身边两名青年的龚晓磊再也遏制不住心头的怒火,挥手一拳重重地砸到了左侧这名青年的脸上。 砰! “啊呀!”一声惨叫。 青年捂着鼻子忍不住剧痛打着滚儿从座位上翻滚下去,撞到了两名站着都快睡着的乘客身上,然后跌落在地,被豁然起身的龚晓磊紧接着一脚重重踹在了后腰上。这时候坐在最里面的青年大骂一声,起身从后面抱住了龚晓磊,侧对面座椅上的青年抄起一个玻璃水杯砸向了龚晓磊的头部。 龚晓磊侧头避开,头部猛然后仰砸到了身后抱着他的青年鼻梁上,撞得对方吃痛惨叫踉跄后撞在小桌上,咣当!。 嘣! 水杯砸到了龚晓磊胸脯上,他抬脚狠踹对方,却被倒在地上的青年搂住了小腿,身形踉跄不稳摔倒,砸在了搂倒他的青年身上,紧接着爬起来挥拳就打。 其他几名青年一拥而上。 电光火石之间,几人打作一团。 喝骂打斗声充斥着的车厢里立刻炸开了锅,附近的乘客纷纷向两侧拥挤避让,就连在打斗中被殃及挨了几下的乘客,亦是没敢吱声就往两边避开。 毕竟地形狭窄,龚晓磊再能打也施展不开,更何况双拳难敌四手,几名穿着似民工般的青年虽然不是练家子,但明显平时都好勇斗狠,而且身板强壮力气大,所以龚晓磊在初始暴起出手沾了点儿便宜之后,随即就陷入了极大的被动中。 打斗爆发时苏淳风正闭着眼貌似打盹儿般琢磨着回去之后,该怎么和王启民、龚虎他们谈呢,哪儿曾想这边突然就打了起来。 打就打吧…… 苏淳风可不想参与这种殴斗,他缩着身子尽量往窗户边靠,生怕被殃及到。 可龚晓磊这家伙力道极大,被打翻在地还奋力踢打着,愣是将几名占据优势的青年打得东倒西歪,于是难免撞到别人。尤其是当龚晓蕊冲上去哭喊着阻拦的时候,更是被其中一名青年一巴掌扇在脸上,踉跄后退撞到了王海菲,然后那名青年也被龚晓磊踹了一脚斜躺了过去,撞到了龚晓蕊,擦到了王海菲,吓到了张丽飞。 青年的后背撞在小桌边缘,吃痛惨叫翻滚着倒在了座位上。 张丽飞也不知道是愤怒还是受惊过度,豁然站起身哇哇尖叫着拿着小桌上的书包重重地砸到了那青年脸上。 苏淳风一看这可不行啊…… 他弹身而起,出手如电一拳捣向了其中一名青年的腰部,随即噼里啪啦拳打脚踢连带着呼扇巴掌,三下五除二把几名在混战中已然疲累不堪,又遭遇突袭反应不及的青年给打得人仰马翻,惨叫和怒骂声在车厢里回荡不绝。 “多大点事啊。”苏淳风一脚狠狠地揣在其中一名躺倒在座椅中间蜷缩着的青年脸上,挥手做劝阻状:“这都要回家过年了,犯得上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吗?” 啪! 他挥手一巴掌扇在了扑过来的一名青年脸上,将其扇得一头撞到了椅背角上,接着劝道:“算了算了,听我一句劝……” 咚! 苏淳风揪着一名青年的头发狠狠地撞到了椅背上,青年被撞得七荤八素,软绵绵歪倒在地。 “干嘛啊,都住手,住手。”苏淳风义正词严,踩着一名青年,单手掐着一名青年的后脖颈摁在椅背上,就好像他根本没有打人,只是在阻拦一起暴-力冲突的正义之士,认真地劝阻着双方:“有多大的仇怨,就值得这么干?出门在外不容易,一个个打得鼻青脸肿回去过年,怎么好意思见家里人啊?怎么跟家里人说?” 车厢里安安静静。 就听着苏淳风一个人在那里理直气壮地呵斥着龚晓磊以及那几名青年。 说来话长,其实也不过短短分分钟的事情。而群殴本来就是极度耗费力气的,几名青年遇到了龚晓磊这号能打能拼抗击打能力超强的主儿,又遭遇到身手变态,却义正词严理直气壮的苏淳风,被狠狠地暴揍一顿,哪儿还有力气还手? 这时候列车员才从人群中挤了过来,板着脸怒声呵斥殴斗的双方。 有了列车员出面,双方自然不会继续打。 而看到列车员来了,本来就理直气壮的苏淳风好像找到了政府做靠山似的,愈发大义凌然,自来熟地附和着列车员,你一言我一语地训斥参与斗殴的青年们。 列车员就纳闷儿了——难道是自己刚才看眼花了,这个白白净净的小子压根儿没动手,确实是在阻拦发生殴斗的双方? 而附近看得真切的乘客们,也有些迷迷糊糊——瞧瞧,还是人家京大的学子有文化有素质,有魄力有气势,把那几个明显比他还大的青年训斥得像孙子似的。至于苏淳风动手的情况……哎呀,这种形势下不动手的话,又能怎么阻止? 谁要有本事,你上去阻拦一下试试? 张丽飞和王海菲两人差点儿没笑出声来,却碍于龚晓磊被打得鼻青脸肿,龚晓蕊也挨了一耳光又被狠狠地撞到,所以只能忍着笑憋得满脸通红。 吃了亏的龚晓磊被姐姐强拉着坐下,一脸诧异地看着苏淳风,心中又是感激又有些憋屈:“这家伙到底和谁一伙儿的?怎么连带着把我也训斥了一顿?” 又过去大概三四分钟后,列车长和乘警才姗姗来迟。 因为火车上每节车厢里都人满为患,所以好不容易挤过来的列车长和乘警,也懒得因为这点小事情,就把斗殴的双方全给带走正儿八经地做询问和处罚。他们只是在车厢里一番厉声地喝斥和警告,再以特权从中协调,找了几位有座的乘客和几个青年互换,将冲突双方的距离拉开,这才板着脸走了出去——反正没出人命没出重伤,看样子双方几人无非是鼻青脸肿的轻微外伤而已。 …… …… ps:今天小舅子结婚,从昨天中午开始忙活到今天天黑,干活儿、喝酒……好嘛,咱可都是主力啊! 明天三更! 286章 白净小哥儿不好惹 凌晨三点多。 平阳市火车站外小北风刮得嗖嗖的,出站口处,昏暗的光线下,七八名黑的司机把接车的人都给堵在了台阶下方,挡着出站口不停地向陆陆续续走出来的乘客们询问、吆喝着:“去哪儿您?打车不?” “西山,西山县的打车走咯……” “金州有人凑车不,马上就走……” 苏淳风拎着俩提包,背着书包,拖着行李箱,领着张丽飞和王海菲,不慌不忙地走出车站。在他们身后,是同样拖着行李箱拎着提包背着书包的龚家姐弟二人。 没有去理会黑的司机热情的询问,几人走下台阶。 张丽飞四顾着看了半天,才撅着嘴不满地说道:“我爸我妈肯定是嫌冷,躲到加州面馆去了,哼!” 苏淳风和王海菲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车站广场东南面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加州牛肉面大王面馆的店门外,停放着几辆轿车。远远看去自然认不出哪辆轿车是,不过火车站广场不允许停车,即便是开车来接人,也不方便直接开着车到出站口,而紧邻着车站广场的中心大街边上除了出租车之外,没有别的轿车,所以前来接女儿的张开达和徐香两口子,肯定是在加州牛肉面大王面馆里避寒了。 “火车晚点,你手机又没电了,不能告知他们一声已经下了火车,还非得让他们等在出站口啊?”苏淳风微笑着斥了一句,然后迈步往那边走去。 龚晓蕊和龚晓磊也没看到有人接,神色间就略有些失望,下台阶往中心大街走去。 在火车上和龚晓磊、苏淳风发生冲突的那几名青年,已然率先走出火车站匆匆赶到路边,把行李什么的放入两辆面包车内。此时看到和他们发生冲突的苏淳风、龚晓磊,还有那三名女学生,都拿着行李往路边走来,一看就是没人接的主儿,而且凌晨三点多钟,火车站广场冷冷清清根本没有警察的身影,于是几个人一商量,伙同来接他们的三个人,气势汹汹地迎着苏淳风他们小跑而来。 刚走到火车站广场中间的苏淳风见状,赶紧拎着提包拖着行李箱跨前两步挡住张丽飞和王海菲,一边催促道:“你们先走,快!” “姐,你先走!”龚晓磊大吼一声,把包和行李箱往旁边一扔,毫无惧意地做好准备与对方厮打——他倒是想跑,可如果跑的话,他的姐姐跑不了啊。 三名女生一下子吓坏了。 张丽飞拖着王海菲就跑,一边尖叫道:“爸,妈……你们快来呀!” 八九名青年呼啦啦冲了上来,其中两人手里还拎着在工地上干活儿用的桃形铲、瓦刀,一个个脸上满是凶狠和狰狞之色。 “妈-的,你们不是很牛-逼吗?” “操!” “今天非得弄死你们!” 苏淳风知道,虽然龚晓蕊和龚晓磊姐弟二人从小都没有和老爹龚虎学习修行术法,但他们还是很清楚术法的存在。而苏淳风现在又不方便让这姐弟二人知道自己是术士,所以也不好当着他们的面使用术法去解决这场冲突。于是往后稍稍退了一步,放下行李箱和提包,左手暗暗掐决,心中默念术咒。 眼看着八九名青年快要冲到了跟前,龚晓磊抬脚干脆利落地把冲在最前面的一人踹飞,与此同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暴喝:“都给我住手!” 几名青年豁然怔住。 龚晓磊也呆在了当场。 镇魔吼! 对付这几个民工般的社会青年,苏淳风只是动用了三四成的功力,随即趁着几名青年愣神儿的片刻时间,大步冲上去噼里啪啦一通猛揍,尤其是当先两名手里拿着家伙的青年,全都被他干翻在地,然后左手捡起桃形铲,右手攥住了瓦刀,指着几名青年的鼻子怒喝道:“还反了你们了,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不想回去过年啦?” “一个个的,全想着在拘留所里过年了是不是?” “想去监狱里蹲几年还是想着挨枪子儿了?” 这一刻,苏淳风绝对是大义凌然,气势慑人,没有丝毫书呆子文青病发作的模样,俨然一位有身份有地位临危不惧的强者风范,似乎根本没有把眼前八九名身强体壮狰狞凶悍的青年放在眼里,就这么像警察训犯人似的,先是一通暴打,然后厉声呵斥。 镇魔吼的功效,被苏淳风以粗暴直接的方式间接扩大。 走出车站的乘客们,都远远地围观着这一幕,更有许多同在十号车厢的乘客们认得发生冲突的双方,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低头议论纷纷。 几名被镇魔吼震住的青年回过神儿来,只觉得后背发冷,看向苏淳风的眼神中都透出了些许畏惧。但毕竟人多势众,好几个人被当众打了一顿,又被训孙子般训斥一通,面子上也过不去啊,挨了耳刮子被踹翻在地的几位当即咬着牙就要扑向苏淳风,要群殴这个装-逼的货——妈的,装什么大尾巴鹰,你就是泰森也架不住俺们几个联手。 “操,弄死你!” “你他妈谁啊?” “干!” 不曾想他们骂骂咧咧地刚要冲上去,就被今晚来接他们的一个同伙阻拦在,厉声喝斥道:“住手!” 几个青年全都怔住,一脸的莫名其妙。 “都他妈给我住手!”阻拦他们的同伙又大声警告了一句,这才转身走到苏淳风面前,仔细看了两眼确认后,就露出讨好的笑容,伸出右手道:“这不是苏总的长子苏淳风兄弟嘛,你好你好,误会,一场误会……几个兄弟不认识你,实在是抱歉啊。” “您是?”苏淳风诧异地看着对方。 “嗨。”青年讪笑着摆摆手,道:“我叫胡宝国,是鸿运建筑公司闫总的朋友,上次你和闫总的儿子在动物园发生冲突之后,我还去了呢。” 苏淳风做恍然大悟状,道:“哎哟,想起来了,您好您好。” “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胡宝国满脸歉意,心里当然明白苏淳风这般态度只是客套而已,根本不可能记得他,但还是要装出一副亲热的模样,道:“闫总在京城那边与人合作,接了几个活儿,这不,几位兄弟都是在京城工地上的工头,没想到和淳风兄弟还有你的朋友发生了一点不快,真是对不住啊。” “小事小事。”苏淳风大度地摆了摆手,继而板起脸又看向几名青年,半和气半生气地呵斥道:“我说哥儿几个,你们好歹也是代表着闫总,代表着鸿运建筑公司去京城工作的,好好想想你们今天在京城火车南站,还有在火车上,下了火车这一连串的卑劣行为,简直是太混账,太丢人了!你们知不知道,你们的行为,丢的不仅仅是自己的人,丢的是鸿运建筑公司,丢的是闫总的脸面,丢的是我们平阳市,我们所有民工兄弟的脸面!”喝斥完,他又一副痛心疾首怒其不争的姿态,语重心长地说道:“出门在外,咱们就不能表现好点儿吗?非得让人在后面戳脊梁骨,笑话咱们民工没素质,都是粗暴的流氓恶棍?你们这么做,会成为坏了满锅汤的那几块臭肉啊!” 几名青年压根儿没想到,这个能够考入京大的学子,不仅气势慑人身手了得,而且还是闫鸿强的朋友! 闫鸿强是什么人物? 虽然现在看似洗白,但想当初那可是在平阳市跺跺脚许多人就得肝颤的人物,到现在更是财大气粗,在平阳市可以呼风唤雨。 而身为闫鸿强的小弟,他们深知大哥的脾性! 苏淳风和闫鸿强的儿子在动物园发生的那次冲突,他们也是有耳闻的。当时强势的闫总不但没有替挨了打的儿子出口恶气,反而和打了他儿子的苏淳风好好聊了半天,又把自己的儿子给训斥了一顿! 现在再看看,这个叫做苏淳风的家伙,有胡宝国从中调解说和,明知他们是闫鸿强的小弟,是鸿运建筑公司的人,但还是厉声呵斥他们…… 这说明什么? 苏淳风不是他们几个小虾米能惹得起的人物! 于是几个本来就被打得鼻青脸肿,刚才又稀里糊涂挨了顿打,还被苏淳风狠狠训斥的青年,只得连连点头称是,还得不住地道歉。 发生冲突的那一刻,张丽飞和王海菲在苏淳风的提醒下,已然向东南跑出了十几米远,而待在加州牛肉面大王面馆里的张开达和徐香两人听到女儿的尖叫声,又惊又吓地赶紧跑了出来,遇到女儿和王海菲后,就赶紧把她们给拽在了身后挡着,气呼呼地就要看看谁胆大包天敢欺负他们闺女。 和他们一起跑出来的,还有一位身高体阔的中年男子。 此人正是龚虎的大徒弟许万发,他远远看到是龚晓磊和人发生了冲突,顿时吓得魂儿都差点儿蹦出来,抹着满脑门儿的冷汗大步冲过去,挡在了龚晓蕊和龚晓磊身前。一看到龚晓磊鼻青脸肿的模样,许万发就差点儿疯掉——师父的儿子和女儿被一群混混在平阳市火车站给欺负了,他这个负责前来接站的躲在面馆里吃饭? 以龚虎的脾气,还不得把他挂到树上大骂三天三夜啊? 怒气冲天又担心不已的许万发,本想不由分说先把那几个青年给暴打一通呢,结果提前出手的苏淳风已经控制住局面,并且开口大声训斥了起来。 一时间许万发也不好再上前动手激化矛盾。 …… …… 287章 金窝银窝不如家 远远看着冲突的爆发,关键时刻苏淳风力挽狂澜大吼一声震慑一群混混,随即又将他们暴打一通,然后义正词严点着一群混混的鼻子喝骂,迫使本来气势汹汹的混混们乖乖就范,讨好般在苏淳风面前点头哈腰,连连道歉…… 张开达和徐香两口子都不禁暗暗咂舌——这孩子,有气魄,有胆识! 训斥完一群混混们,苏淳风对胡宝国道:“行了,今天的事情看在闫总的面子上,我也不想过多追究下去,你们走吧。” “好好。”胡宝国客气地说道:“我回去再好好训这帮家伙。” 苏淳风摆摆手。 “淳风,别生气了,再见哈。” “嗯,再见。” 胡宝国带着一群混混们转身快速离去。 站在龚晓蕊和龚晓磊身前的许万发,刚才明明清晰地感应到了一阵术法的波动,但随即那股术法波动就消失无踪,仿若从未出现过一般,而背对着他的那名青年身上,却透着点点隐约的术士气息。心中诧异之余,许万发也顾不得多想什么,扭头小声问及龚晓蕊和龚晓磊姐弟二人这起冲突的缘由。见那帮混混们快步离去了,许万发便走到苏淳风身边道:“这位兄弟,多谢了。” “甭客气。”苏淳风微笑着转过身来。 许万发愣了下,道:“是你?” “您是?”苏淳风故作糊涂。 “说起来有两年多了吧。”许万发客气道:“那年正月十五在中心大街上看花灯展览,咱们见过一面,你还提醒我们,有坏人盯上我们了呢。” “哦对对对。”苏淳风拍拍额头道:“你和那个邋遢的老头儿,对,叫龚虎的老家伙,在一起的是吧?” 许万发苦笑着点头。 “你说谁邋遢,谁是老家伙呢?”龚晓磊不禁瞪眼怒道。 “这……”苏淳风愣了下,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连连抱歉道:“对不起对不起,我这人心直口快,说话哪儿不中听了,还望别介意。” 龚晓磊一下子气馁了,没想到苏淳风道歉这么痛快,反倒显得自己小肚鸡肠。 龚晓蕊抿嘴笑道:“好了好了,今天还是要谢谢你帮了我们,倒是没想到你和我爸还有许大哥认识。” “哎哟。”苏淳风满脸歉意:“我真得挨抽了,对不住,原来是伯父啊!” 他们说笑着,那边张丽飞和王海菲,还有张开达徐香两口子也走了过来。不过相互之间倒是没有过多地说些什么,简单地客套几句之后,张丽飞、王海菲向龚晓蕊、龚晓磊姐弟二人道别,然后和苏淳风一起往停放在面馆门前的轿车旁走去。 苏淳风本不想挤坐张开达新买的这辆黑色别克轿车,但架不住一家人的热情,只得和张丽飞、王海菲挤在后排座上。 沿中心大街前行不到两公里,右转到尽头,再左转驶上107国道,出南环路,就到万通物流园区。 苏淳风在物流园区西大门下车,和张开达他们挥手道别,这才转身横穿公路,从大门口的电子挡杆边缘走了进去。 西大门分左右出口和入口,中间是一个收费小亭。 此时,两名值班的女性工作人员正坐在里面打瞌睡,倒也没注意到有人进入,即便是注意到了也不会理会,她们操心的是车辆的进出。 进门这条道路的北侧,就是园区办公小院,也是联合收割机代理销售处的车辆停放地。 不同于以前的是,今年暑期的雨季过后,趁着销售处的生意还在淡季,个人资金充裕的苏成就立刻着手,配合物流园区办公楼的建造,干脆把销售处的平房也重新翻盖成了二层的小楼,这样有助于提升整个物流园区的外观形象。建设速度相当快,在秋季农忙开始之前,销售处和物流园的两层办公楼都已然建成,销售处率先投入使用,至入冬时节,万通物流的办公场所从b区临时用于办公的小户型那边搬了回来。 苏淳风沿南墙外走到东边上,左转往小门那边走去。 刚走了没几步就听着院落里传来了路路那狗东西兴奋的吠叫声。 苏淳风倒是不着急,慢慢悠悠地往小门口走着,一边扭头打量着偌大的物流园区——此时物流园区内停满了大大小小的货运车辆,远处时而还有车辆照射出的刺目光束晃动,叉车轰鸣的声音不时地传来,期间夹杂着熬夜的员工们说话的声音,那是一些物流、货运公司还在忙忙碌碌地装卸着货物。 吱呀一声,办公小院的铁门从里面打开了,披着一件枣红色羽绒服的陈秀兰往外探着头道:“是淳风回来了吗?” “娘,是我。”苏淳风赶紧答应着走了过去。 “我这躺在屋里一会儿一醒,就等着你回来呢。”陈秀兰开心地走过来,不由分说地接过儿子手里的行李箱往里面拖着走,一边乐滋滋地说道:“就听着路路那狗东西叫唤个没完没了,我寻思着肯定是你回来了,赶紧出来看看,还真是!你说你这孩子,回来还不赶紧进门,在外面溜达啥?怪冷的。” 苏淳风笑道:“看看咱们物流园。” “有什么好看的,整天乱糟糟的,明天再看吧。”陈秀兰笑呵呵地往两栋二层楼之间的西北角楼梯口那边走去,一边说道:“东面的物流园b区内,商户早就入驻满了,你爹入冬之后就一直折腾那个仓储基地呢。” 嗖! 路路那狗东西扑了过来,人立而起兴奋地吐着舌头要舔苏淳风的脸,无奈实在够不着,急得跳下去来回转圈儿。 “行了行了,回去睡吧,明儿给你骨头吃。”苏淳风笑呵呵地抬脚轻轻踢了下路路的屁股。 路路就懂事地摇着尾巴钻回了窝里面,还讨好地汪汪吠叫了两声。 苏淳风一家人都住在二楼。 和北面的物流园区办公楼虽然紧紧相连为一体,不过中间有墙体隔开。物流园办公楼的二层西面是会议室和一间闲置的办公室,东面三间中,挨着楼梯口是卫生间,再往东两间则是男员工宿舍。 苏淳风跟随母亲上楼,进入了客厅。 室内的温度大概在二十三四度左右,采用了物流园区的供暖管道,不过为了确保物流园区的财务公正,苏成是按照平米数向物流园财务那边缴纳取暖费用的。 一进客厅,陈秀兰就来到客厅南面的东屋推开门道:“这是你的房间,西边是小雨的房间。” “哦。”苏淳风跟着进入房间,却见大约十五六平米的卧室内收拾得干干净净,进门右转墙边摆放着一个小型的棕褐色衣柜,西墙根下是一张单人席梦思,东南角挨着窗户放了一张书桌,一把椅子,书桌上有台灯。席梦思床上,棉被都已然铺好,床边放着一双拖鞋。看着室内的布置,苏淳风不禁赞道:“挺不错啊。” “快把衣服脱了,屋里热。”陈秀兰笑眯眯地上前帮着儿子把外套脱掉顺手挂在墙边的挂钩上,一边打量着半年未见的大儿子,满意地点头道:“半年不见,明显又长高了……娘去给你打点水洗洗脚。” “娘,您别忙了,一会儿我自己弄。”苏淳风赶紧制止,心里暖暖的。 就听着外面客厅里传来了父亲苏成的唠叨声:“他都多大了,还帮他打洗脚水,早晚让你给惯坏了,赶紧回屋睡觉去吧。” 苏淳风笑呵呵地走出卧室:“爹。” “嗯。”苏成穿着浅蓝色丝绒睡衣坐到沙发上,精神抖擞看起来没有丝毫刚刚睡醒的困倦之意,想必也是一直睡不着,就等着在京大上学的儿子回家呢。不过那些关切的话,苏成可说不出口,他点了颗烟道:“打车回来的?” “丽飞她爸去火车站接她,就顺路把我给捎回来了。”苏淳风走过去坐到了沙发上,道:“爹,家里都挺好吧?” “快去,你娘给你打洗脚水去了。”苏成挥挥手道。 “啊?”苏淳风赶紧跳起来跑进卫生间,抢过母亲手里的洗脚盆,自己接了些水,又从暖壶里倒了热水,端起来放到客厅沙发旁,又跑到卧室换了拖鞋出来,母亲已然拿着拖布放在地上,将洗脚盆压在拖布厚厚的棉布上面。 苏淳风脱去袜子放到旁边,舒舒服服地泡着脚,一边说道:“爹,刚才我娘说,仓储基地开建了啊?” “嗯,进度很快,开春到二月底差不多就能完工。”苏成道:“广告都已经打了出去,到三月底,应该就能往里面存放货物了。” “仓储基地,消防是重点啊。”苏淳风道。 苏成想了想,点头道:“你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我,仓储基地那边没有铺设直接用于仓库内部的水管,只在基地东西两面的外墙下开了两个公用水管,当初的设想是仓库不需要供应水,而且水管破裂对存放的货物来说也是隐患。不过消防这事儿马虎不得,过完正月十五开工后,让他们再铺设一条环绕仓储基地的消防管道,库房里不通水,就在整个基地的四个方向、还有中间,安装至少十五个消防栓。” 又闲聊了一些关于物流园区的情况,苏淳风洗完了脚,苏成就吩咐他早些休息,起身和妻子陈秀兰一起回了卧室。 苏淳风一时半会儿睡不着,给已经回到家的张丽飞相互发了几条短信,给前天就回了省城的肖倩发了条短信报平安,又给舍友中有手机的杨波、刁翔分别发了条短信报平安,然后披上衣服走到客厅外,站在楼道里向东眺望。 夜色下,偌大的物流园a区几乎尽收眼底。 园区内灯光昏暗,除了还在忙碌的公司那边,停车场里倒是显得很幽静,三名穿着制式棉大衣的保安,正说说笑笑着来回转悠。 东面那排楼房过去,就是物流园b区,而b区再往东,就是万通仓储基地。 目前,物流园区和仓储基地总计占地超过一百亩的万通物流公司,已经具有了一定的规模,且已然走上正规。 …… ps:丢人品啊,一承诺准出岔子——今天十二点之前搞不出第三更了,忙碌一天顶不住了,对不住各位,我不敢再承诺了,闪人睡觉…… 288章 扯不平的人情 寒冬腊月,滴水成冰。 上午十点多钟,普照的阳光在凌冽北风的肆虐下,没有丝毫的暖意。 西山县县城,新民路山水苑小区段,一位穿着灰黄相间清洁工制式大袄,戴着黄色帽子的老人,拿着把扫帚,在冷风中不急不缓地清扫着公路的边缘,在他身后不远处,停放着一辆专用敞口箱式的小三轮车,里面已然堆满了垃圾。 不时地,就会有公交车、一辆辆轿车驶过; 道路两边葱绿的万年青,落叶凋零的树木,附近一幢幢豪华别墅,一栋栋漂亮的公寓、居民楼,还有那缤纷多彩的广告牌…… 一切,都将老人衬得卑微而渺小。 他扫了一小堆垃圾,返身回去把三轮车推过来,扫好的垃圾又被风吹得散开,老人就细心地拿着扫帚从新扫拢到一起,用铁锹铲入车里面。 一辆黑色的红旗轿车驶入不远处的山水苑小区大门。 推着三轮车前行的老人看到了那辆红旗轿车,于是混浊的双眼中忽而闪过了一抹伤感。他停下来,把扫帚放到路沿上,然后坐在了扫帚上,从脏兮兮的大袄里面掏出一包烟和一个打火机,抽出支烟来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 快要过年了啊。 王启民知道,那辆黑色的红旗轿车,是龚虎的大徒弟许万发的。 王启民还知道,许万发这是把龚虎的女儿龚晓蕊、儿子龚晓磊,给送回来了。 这让王启民在思念家人的同时,也有些尴尬于现在的处境——龚虎要和老婆孩子在一起过年,自己领着刁平住在龚虎的家里,算什么? 二十二年前。 刚刚熬过共和国建国后那段特殊时期的王启民,因为诸多不为人知的原因,和妻子李芳离婚。之后,李芳带着年仅五岁的大女儿和三岁的小女儿去了丹凤市。又过了两年,李芳在丹凤市嫁给了市郊乡下一位憨厚朴实的农民。 离婚之后,身为教师的王启民独自一人生活,勤俭节约,每个月都会按时把大部分的工资寄给前妻,做为两个女儿的抚养费。这么多年来,他每每会思念女儿,但为了不影响到前妻的家庭生活,也只能默默地独自承受着思念的痛楚。偶尔前妻带着女儿来看望王启民时,不擅言谈的他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感情,只能慷慨地把所有的不多的积蓄掏出来给女儿买好衣服、好吃的、书包、文具…… 七年前的夏天。 李芳带着已然成家并当上母亲的大女儿王萱,还有十八岁高中毕业的小女儿王妍,再次来看望王启民,临走时让他以后不用再汇钱给她们,把工资都攒下来,自己留着用。 从那时起,王启民才开始有了积蓄。 也正是从那时候起,王启民开始认认真真地考虑,收徒的事情——第二年,苏淳风考入了东王庄乡中学,被王启民发现了其在修行术法方面优越的资质。 光阴如梭…… 如今,苏淳风都已经是大学生了。 寒风中香烟燃得很快,细碎的烟灰飘散出去,渺无影踪。王启民连着抽了两颗烟后,才笑着站起身,轻轻叹了口气,自嘲地嘟哝着:“老咯……”继而拿起扫帚,放到三轮车上,推着三轮车向山水苑小区的大门口走去。 他已然决定,今年过年的时候,回东王庄村。 那辆黑色的红旗轿车从小区大门口驶出,右转没多远就停靠在了路边。 坐在后排座位上的龚虎从放下的车窗口探出脑袋来,神色间满是焦急和愤懑地挥着手道:“老王头儿,你快过来!” 王启民愣了下,把三轮车靠边停下,然后横穿马路走过去上了车,微笑道:“什么事这么着急?” “还不是苏淳风那小兔崽子!”龚虎一脸气愤。 “他怎么了?” 龚虎气得直拍副驾驶位的靠背,道:“老子就知道和你混一起没好事儿,以后这日子没法过了……娘的,你说苏淳风那小兔崽子从京城回来,坐什么车不行?偏偏和我闺女我儿子坐在了同一趟火车的同一节车厢中,还他娘的是邻座,又屁颠颠上杆子帮我闺女、儿子和人打了一架!你说气人不气人?” 王启民纳闷儿道:“他帮你儿子和闺女了,你怎么还生气?” “我能不生气吗?苏淳风这小兔崽子肯定是故意的!”龚虎三角眼圆瞪,掰着手指头骂骂咧咧地分析道:“第一,这小子没安好心,看我闺女长得漂亮所以想要玩儿一出英雄救美的把戏哄走我闺女;第二,他知道老子最不愿意欠别人的人情,所以想着让我欠他人情,老子这就去还给他!” 王启民哭笑不得。 许万发扭头尴尬地说道:“师父,苏淳风之前根本就不认识晓蕊和晓磊,更不知道他们和您的关系。而且,人家有女朋友跟着一起回来的,刚才晓蕊和晓磊也说了,他们在车上聊得还挺合拍,您这么想……” “废什么话?”龚虎怒道:“开车!” “别。”王启民急忙阻止,道:“你叫上我干什么?” “去和苏淳风掰扯掰扯啊。”龚虎一脸理所应当地说道:“你是他的中学老师,又是同门长辈……”说到这里,龚虎皱皱眉看了眼大徒弟许万发,终于还是忍着没把诡术俩字说出来,道:“我帮了你这么多,也算是间接帮了他,所以你得给我作证,他这次帮我闺女和儿子,顶多算是和我扯平了,老子不欠他的。” 换做不熟悉龚虎性格的人,恐怕早就受不了这家伙的口不择言和胡搅蛮缠了。 王启民苦笑着摇摇头,没有理会龚虎,转而看向许万发,道:“万发,你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许万发就简单地把事情讲述了一遍。 王启民点了点头,对龚虎说道:“你啊,就是心眼儿太小。苏淳风心性善良,这次出手帮助你闺女和你儿子,只不过是对一些人和一些事看不过眼,好心帮忙而已,他甚至压根儿就没想过要谁来报恩,你又何必如此较真呢?” “扯淡,这小子要是有那么好心,猪都能上树了。”龚虎气呼呼地说道。 “那你去吧,我丢不起那人。”王启民推开门下车,站在外面又扭头微笑道:“如果你觉得,合适的话。”说罢,他转身从车尾绕过,往路对面走去。 “怎么就不合适了?”龚虎隔着车窗喊道。 “合适。”王启民头也不回地笑着摆摆手,道:“正合适让苏淳风觉得自己是可怜的吕洞宾,从而深受打击。” 龚虎怔了下,当即推开车门骂道:“你才是狗,你是条老狗!” 许万发憋着笑掏出烟来点上一颗。 骂人没有得到理会,龚虎愈发气闷,砰地关上车门,塞了一锅烟叶点上吧哒吧哒地使劲抽,也不催促着大徒弟开车了。 “师父,还去吗?” “去去去,去你个大头鬼啊!”龚虎怒道:“回家!” 许万发笑了笑,驾车掉头驶回山水苑小区。 其实龚虎本性上并非那种无赖,只是本来这些日子一直都乐得屁颠的,琢磨苏淳风放假回来之后,该怎么去逗弄逗弄这个曾经几次见面说话就把他噎得够呛的兔崽子呢,哪儿曾想到这小兔崽子回家的半道上,干了这么一出事情。 向来最怕欠人情的龚虎顿觉得手里掌握的那点小把柄,在苏淳风面前没脸拿出来了。 这让他心绪难平,才气鼓鼓地想要拽上王启民,先下手为强堵住苏淳风的嘴,在关于人情这方面扯平,不然他以后睡觉都睡不踏实了。 现在被王启民简单地提点了一下,他当然没脸去找苏淳风说这些话。 这可如何是好? 这时候,齐翠刚刚从女儿和儿子的口中追问出了事情的详细经过,气得火冒三丈,如同一只被偷了狼崽的母狼般在客厅里转磨,一边狠狠地训斥儿子:“在外面好过了才几年,就把打小练的那身武艺都给丢光了是吧?瞧你那个熊样,怎么就让几个泼皮给打得鼻青脸肿?最后还得让别人帮忙,你丢不丢脸?你,你,你给我记住了,再看到那几个小子,把他们全都打得跪在你姐姐面前磕头!” “娘,火车上地方狭窄,我施展不开,而且他们人多……” “屁话!” 龚晓蕊赶紧劝道:“娘,你别骂晓磊了,他都让人打成这样,再说我和晓磊,也没吃多大亏啊!” “可闺女你吃亏了啊。”齐翠说着话眼圈都红了。 龚晓蕊红着脸哭笑不得——自己怎么就摊上了这样的一对爹娘,一个个行事风格都窘于常人。 齐翠正待要继续训斥儿子呢,扭头正好看到龚虎垂头丧气地领着许万发走了进来,于是她立刻将枪口瞄向了龚虎:“你个老不死的混账东西,闺女在外头让人欺负了,你也不管管,他们刚回来你就急着往外跑?你跑啥?” “不是没,没受到多大欺负吗?”龚虎缩着脖子小声嘟哝道。 “放屁!”齐翠大怒:“都让流氓给调戏了,还没受多大欺负?你还想咋的?你给老娘滚出这个家去!” 龚虎不敢吱声了。 齐翠又扭头看向许万发,道:“万发,你在市里面认识人多,打听打听那几个王八蛋是哪儿的,老娘非得扒了他们的皮不可!” 许万发赶紧上前劝道:“师母,您消消气,那几个混蛋都已经吃了苦头,咱不跟他们一般见识啊……” 龚晓蕊和龚晓磊也赶紧凑过去好言相劝。 “娘,别生气了。” “看把平娃吓得,都不敢吱声了。” “是啊娘,咱们家现在过得日子这么好,您真让晓磊,或者您亲自去把人给打残打死了,咱们还得承担责任蹲监狱,日子不过了啊?” …… …… 289章 神棍的儿女 在众人的劝导下,齐翠的火气终于消减了许多,便气鼓鼓地去厨房准备午饭。 龚虎往烟锅里塞了些烟叶,正打算点上时,恰好看到女儿龚晓蕊撇过来一眼,就嘿嘿讪笑着端着烟袋起身往外面走去。 龚晓蕊抿嘴笑了笑,本想去厨房帮母亲做饭,结果刚进去就被轰了出来。 她哭笑不得地回到客厅里,摸着刁平的脑门儿道:“平娃,你老家是哪里人呀?在这里住多久了?” 龚晓磊也面露诧异之色,看向那个长得鬼精鬼精的小兄弟。 “姐姐,哥哥,我是南疆人,和师父一起来的。”刁平脸上露出些许尴尬的笑容——他知道自己是外来户,和师父一起住到别人家里,本来就有种寄人篱下的感觉。平时和龚虎、齐翠在一起时间久了还能习惯,可是家里突然添加了这么两个年轻的哥哥姐姐,而且刚才齐翠为了他们大发雷霆,让刁平一时间有些惶恐不安。 正在厨房做饭的齐翠忽然探出头来,板着脸说道:“你们俩别吓着平娃,有个当哥哥姐姐的样!” “哎,知道了。”龚晓蕊吐吐舌头,看向许万发。 许万发就笑着慢慢给二人讲述起了刁平的来历——当然他知道的并不清楚,只是简单地说了是王启民从南疆省带回来的一个孤儿,而王启民和龚虎是故交,考虑到王启民一个老头儿照顾不好刁平,就干脆让这一老一少先住到了这里。 孤儿总是能引起他人的同情心,所以龚晓蕊和龚晓磊看向刁平的眼神中,就充满了心疼和怜悯。 只不过,他们还是有些疑惑王启民又是谁? 既然是父亲的故交,为什么他们从小到大都没有见过? 当然了,他们知道父亲是一名术士,所以这类问题倒也不会着急去刨根究底。两人转而开始询问最为好奇的事情——家里条件怎么突然转好,住到了豪奢的别墅里。 从上初中开始,龚晓蕊和龚晓磊就被安排去了平阳市读书,平时很少回家。首先是因为家里条件太差不方便居住,其次是父母亲也不让他们经常在家里居住,原因嘛,说是父亲龚虎那个倒霉蛋,总会给家里人招来灾祸,而且三天两头动不动就卧病在床,委实不适宜两个孩子居住。所以,即便是周末和寒暑假期里,姐弟二人也只能在父亲龚虎的三个徒弟,还有父亲在金州县城那个瞎子朋友家里,轮换着居住,过着寄人篱下的尴尬生活,只有过年的时候才会回来住几天。 今年有所不同,还没放寒假呢,父母亲就主动打电话,让他们放了寒假就早早地回家来住着。 现在看情况,家里条件确实好多了。 与以前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刚才回到家里之后,困惑不已的龚晓蕊和龚晓磊,还没来得及询问这些到底都是怎么回事呢,父亲就拽着许万发跑了出去,然后姐弟二人又被母亲齐翠缠住询问,接下来齐翠又虎威大作一番……所以直到现在,才终于得空清静下来。 听完许万发大致的讲述,龚晓蕊和龚晓磊才恍然大悟,兴奋不已起来。 他们小时候,一直生活在父亲是一个神棍的阴影里,经常被知情的同学朋友们讥讽嘲笑,于是很多时候,他们甚至还暗暗地愤恨,为什么父亲要做一个神棍…… 后来慢慢长大的姐弟二人,知道了父亲并不是神棍,而是名副其实的术士,并亲眼见识过父亲神秘莫测的术法后,才终于有所释怀,并暗暗地为自己拥有这样一位父亲而感到骄傲,但还是有些无奈的憋闷感——既然父亲是神秘强大的术士,为什么要甘愿背负那种贬义的卑贱骂名,而且还不让儿女们出去以此张扬炫耀,反而让他们和父母一起承受外人的误解和冷眼嘲讽? 如今,一直被人瞧不起鄙夷地说成是神棍的父亲,终于大显身手了! 一出手,就赚到了大笔的财富,还有一幢别墅! 难怪夏初时节,父亲会突然托人给他们姐弟二人每人汇款五万元,让身为学生的他们,从贫困生忽然就成了同学们中间的爆发户。 那种感觉…… 别提有多美了! 龚晓蕊忽而又想起了什么,急忙问道:“万发哥,那个苏淳风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爹一听到他的名字,就急乎乎地要去找他?” 许万发苦笑道:“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 “那小子是术士?”龚晓磊问道。 “好像,是吧?”许万发有些不确定地说道——他想到了凌晨三点多在火车站,那一阵强大的术法气息波动,想到了师父和王启民之前在车里的谈话,还有夏天去杨家镇那次回来时,在半路上师父对苏淳风格外关注的态度。 龚晓磊撇嘴道:“我以前也想学术法,可我爹就是不教,唉。” “是咱娘不让教。”龚晓蕊笑道。 “咱爹压根儿就没打算教,有一次我偷看他修行,还被他打了一顿呢。” …… 室外的小院里,因为今天儿女们回家,所以专门穿上一身干净衣服的龚虎,却是邋遢成性地直接坐在了屋门口的台阶上,即不嫌脏也不嫌凉,吧哒吧哒地抽着烟。 他发愁,现在该怎么办? 按理说,苏淳风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帮了一双儿女这么大的忙,龚虎既然认识苏淳风,那就应该去登门表示下感激。 可龚虎还想着把这份人情给扯平,又不愿意见到苏淳风。 正在他发愁的时候,穿着清洁工服的王启民慢慢悠悠地踱着方步走进了院子,到他跟前后,也丝毫不嫌水泥台阶上冰凉,直接转身坐了下去,点了颗烟慢慢抽着,一边道:“眼瞅着要过年了,我想带平娃回家过年去。” “嗯。”龚虎也不说什么挽留的客套话,点点头道:“伏地门那帮孙子,大过年的也不敢来折腾,而且如今的老瞎子在江湖上已经颇有名望了,所以伏地门的孙子们,只要不是缺心眼儿,就不敢随便来平阳市的地界上胡作非为。” “照这么说,过完年我就不用再回你这边住了。”王启民道:“明年后半年,平娃也该上初中了,在东王庄那边上学,方便点儿。” 龚虎瞪了他一眼,道:“扯淡,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还是回来住吧。” “你的孩子也都大了……” “别说那些没用的。”龚虎挥挥烟杆,道:“儿孙自有儿孙福,不用去操心他们。杨家镇一战之后,咱们俩住到一块儿,万一有什么事还能相互照应着。再说了,我还指望着你在这里负责我们两口子的伙食费呢,你这一走,我得花自己的钱,他娘的,老子上哪儿弄那么多钱去?” 王启民面露感激,叹口气道:“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他知道,龚虎话是那么说,但事实上心里并不这么想——龚虎现在有稳定的高工资收入,而且他想要钱,随时都能从富坤煤业的老板卢富坤那里弄到钱。 “等平娃大点儿了,你再搬走吧。”龚虎吧嗒了一口烟,转移话题道:“你打算是等苏淳风主动来找,还是去找他?” 王启民想了想,道:“等他来吧,他要是不想,我们也没必要去打扰他。” 龚虎嗯了一声,又道:“罗同华那个老王八蛋,这不是竟添乱嘛……苏淳风现在,说不定还不知道罗同华来过咱们平阳呢。” “他知道了。”王启民苦笑道:“钱明和他联系过。” “哦。” 龚虎心里更闷得慌了,找苏淳风不是,不找也不是。 …… 时近晌午。 苏淳风和弟弟苏淳雨走在万通物流园区东面繁忙的工地上,看着正在添砖加瓦的一排排拔地而起的库房。 今年刚上高一的苏淳雨,在期末考试的时候成绩有所下滑,全年级排名65位,被挤出了一班。所以凌晨时虽然知道哥哥回家了,但躲在卧室里装睡没敢出来。天亮之后,知道再也躲不过去,苏淳雨就在父母说出之前,先行钻到哥哥的卧室里,主动交代了自己成绩下滑的事情。 让他感到意外的是,哥哥并没有立刻训斥他一顿。 一直到现在兄弟二人出来溜达,苏淳风才开始心平气和地教导弟弟:“高一高二如果不把基础打好,到高三时,你会更吃力的。” “嗯。”苏淳雨低着头,下决心道:“明年我肯定努力学习。” “别急着打包票。”苏淳风笑了笑,道:“把心态放平了,不求名次,只要确保自己融会贯通了所有的知识点,基础牢固就行。” 苏淳雨琢磨着哥哥这句话的意思。 苏淳风正待要详细讲述一下自己高中时期的学习经验呢,腰间挂着的手机响了,他掏出来看了看来电显示,按下接听键客客气气地笑道:“堂姨,今天上午也没在公司看见您,听我爹说您在中州市那边的分公司忙着呢,所以我就想着一会儿吃饭时抽您的空,给您打个电话问候一下。” “呵,在京大上了几天学就是不一样,小嘴儿够甜的。”陈羽芳在手机里笑呵呵地说道:“我再过两天就回去,刚才和家里通电话,你姥爷说正要给你打电话,让你今天中午过去吃饭,这不,赶巧我也想给你小子打个电话,顺便替他说了吧……哎,京大学子可不许耍大牌,非得让你姥爷亲自请你。” 苏淳风哭笑不得,忙道:“堂姨您竟笑话我,我这就给我姥爷打电话。” “那行,先这样吧,我这儿还忙着呢。” “嗯,再见。” 挂了线,苏淳风挠挠头有些纳闷儿,刚回到家,三姥爷陈献怎么就打电话要请自己过去吃饭?他一边琢磨着,一边拨通了陈献家里的电话,那边嘟嘟地响了两声,很快接通,陈献的声音传了出来:“谁啊?” “姥爷,我淳风啊,还说下午过去看您呢,刚接到我堂姨的电话,说您让我过去吃饭,我寻思着还是您和我姥姥来我们家吃饭,都是现成的。” “你过来吧,羽凡他妈今天串亲戚去了。”陈献说完这句话,语气就变得有些严肃认真地说道:“淳风,石林桓前几天就说了,非得见见你,他还说你是术士……但我向你保证,绝对不是我说的,而且直到现在,我在石林桓面前都对你是术士的事情,保持怀疑的态度,没有露出丝毫破绽。” …… …… ps:惊闻又一网络写手身患绝症,顿生悲凉之感,该写手是鬼皇七,纵横首页有专栏提及此事——网络写手不易,生活作息无规律,码字极为疲累,宅男与社会脱节,基本都有着身心各种疾病,唉……鬼皇七家有幼女、年轻的妻子、年迈的老人,还望大家能伸出一把援手。 290章 借秘术一观 苏淳风愣了下,道:“嗯,没事。” “我想既然要装作不知情,总不能太护着你。”陈献解释道:“所以那天我答应他,等你回来后,就约你过来见个面。” “还有别人吗?”苏淳风问道。 “没有了。” “那行,我一会儿就过去。” “好。” 苏淳风微皱着眉头挂了线——虽然在京大和罗同华谈及那一番话之后,就知道自己的术士身份再也无法隐瞒下去,但没想到传播得如此之快,难不成罗同华那个老混蛋,不仅仅来过平阳市,还去了中州市找石林桓询问过? 苏淳雨见哥哥眉头紧锁的样子,就凑过来问道:“哥,怎么了?” “哦,没事。”苏淳风摆摆手,道:“你先回去温习功课,不要一放假就想着玩儿。” “有什么事非得瞒着你弟弟我啊?”苏淳雨故作不满,笑嘻嘻的说道:“去三姥爷家做客,带上我呗,还能给你丢脸啊?” 苏淳风笑着捶了弟弟一拳,道:“下次,今天有事。” “好吧。”苏淳雨苦兮兮地转身往回走去。 苏淳风从繁忙的工地走到南环路上,沿着宽阔的南环路往东闲散地踱着步子,一边思忖着如何应对将来的生活——术士的身份已然暴露,而自己以前刻意隐藏术士身份的行为,难免会引起那些接触过自己的术士对此产生极大的好奇和疑心,所以自己诡术传承者的身份也极有可能会被有心人察觉到。 龚虎、王启民必然已经知晓了自己是诡术传承者,但他们二人不会说出去,也不会对自己产生敌意。 但其他人一旦知晓,危险系数就会变得极高。 思忖半晌后,苏淳风掏出手机,给寻呼台打了一个电话,留言只有两个字:“速回” 没过一分钟,手机就响了起来。 苏淳风按下接听键放到耳边,道:“钱老师,我回来了……” “淳风,你打算怎么办?”钱明语气有些紧张地问道。 “没什么大不了,你不用这么紧张。”苏淳风语气颇为轻松地说道:“对了钱老师,我想从你那里借点儿东西看,不知道方便否?” 钱明立刻道:“你说,什么都行。” “现在,你已经拜王启民为师了,以前自己参悟修行的那些术法,对你来说没有任何用处。”苏淳风斟酌着说道:“所以,你那本珍贵的修行典籍,能不能借给我阅览一些日子,我想研究一下里面的术法记载,以及其中的奥妙。” 钱明稍作犹豫,道:“行,我下午给你送过去。” “不着急,抽你的时间吧。” “下午我有时间,大概三点左右到,你是在万通物流园那边吗?” “是的。” “好,到了我给你打电话,哦对了,前几天我买了手机,你记下我的手机号。”钱明把手机号码讲了一遍。 苏淳风默记下来:“我知道了。” “下午见。” “好,回见。” 挂了线,苏淳风一边在手机中存储下钱明的手机号码,一边快步往物流园办公区那边走去。心里面,忍不住有些庆幸地感慨——也就是遇到了钱明这样一位半把刀且对奇门江湖不怎么了解的天才术士,换做其他奇门江湖人士,偶得一本神秘的术法修行典籍,纵然是自己不能修行,恐怕也没几个舍得拿给别人去看的。 当然,如果换做是别人,苏淳风也不会去讨这个没趣。 回到办公小院里,苏淳风和父母打过招呼,出门打了辆出租车,去往市内陈献家中。 百里之外的赵都市磁州县。 钱明挂断电话后,就快步走进书房关上了房门。他先从书桌抽屉最里面的笔记本中拿出夹着的一个小钥匙,然后到书柜前,从最顶层一排厚厚的书籍后面,拿出了一个小小的用红绸布包裹着的红木盒子,放到书桌上小心翼翼地打开红绸布,又用小钥匙打开了木盒上面的一把黄铜小锁。 盒子里,四周全是有特效防护保存作用的浅黄色细绒布。 中间放着一本薄薄的,纸质泛黄且边角有不少缺损的古书籍,书皮基本损毁,里面的书页上全都是大大的竖行古篆体字,边缘的缝线多处断裂。 思忖一番后,钱明拿来照相机,小心翼翼地把每一页的正反面都拍了张清晰的照片。其实一共才十四张纸,正反面总计二十八页,且其中六张十二页有少部分损坏,两张基本损毁无法辨识内容和字迹,可谓残缺不全。 而后,钱明把古书小心翼翼地放好,盖上盒子放回到原位。 接着,他又把自己很早就认真编译过的手稿找出来,放到书桌的抽屉里锁上,从相机里抠出胶卷揣进兜里,转身出了书房。 妻子余琳琳看到他急匆匆要出门的模样,赶紧道:“这都要吃饭了,你去哪儿?” “哦,没事。”钱明怔了下,笑呵呵往餐厅走去。 …… 苏淳风来到陈献家里的时候,发现家里只有陈献一人。 餐桌上,已然摆放好了四个明显刚刚由饭店员工送来的精致炒菜,还有一瓶茅台酒,三个晶莹剔透薄如蝉翼的矮脚玻璃酒杯,三双筷子。 半年未见,陈献头上的白发又多了不少,他穿着休闲的居家衣裤,棉拖鞋,微笑着请苏淳风到客厅先坐,一边拿了包香烟和打火机放到茶几上,道:“淳风,先坐下稍等一会儿,我已经给石大师打过电话,他马上就到。” 苏淳风神色淡漠地点点头,坐到沙发上拿起烟点上一颗,若有所指地说道:“看来,你现在和石林桓的关系,不错嘛。” 无论是表情还是语气,都没有了以往对长辈尊敬的姿态。 陈献的心里就不由地颤了下,这才豁然意识到,两年来,自己似乎在慢慢的熟悉过程中,已然完全把苏淳风当作一个外孙,一个晚辈去对待,却在一些事情的细节上,疏忽了苏淳风不仅是他的外孙,还是一个强有力的神秘术士。 “其实接触也不算多,只是偶尔向他请教一些问题。”陈献坐下,解释道:“石林桓给我的印象是,此人品行还不错。” 苏淳风抽了口烟吞吐着,淡淡地说道:“那是对你,换做别人,他会这样吗?” “这……” “两年前,石林桓通过你,和我有过一次接触之后,我就特意叮嘱了你,闲来无事学习易学风水,充实下自己的精神生活,这都无所谓。”苏淳风微皱着眉,语气颇为严厉地说道:“但别对奇门术士太过好奇,也不要随便去过多地打听术士的事情。但你还是没能忍住自己的好奇心,这样不好!”顿了顿,苏淳风接着说道:“想必你现在已经从石林桓口中得知,术士其实有一个神秘的圈子存在,古往今来称之为奇门江湖,既然是江湖,难免会有种种复杂的恩怨纠葛和纷争,卷入其中的话,对你能有什么好处?” 陈献骇了一跳,正待要说什么,门铃声响起。 “石林桓来了。”陈献起身往门口走去。 苏淳风坐在沙发上没有动,心思电转——石林桓找自己,无非就是想要接触下,试着问询出师从何人,继而扩大人脉关系,他还能做什么? “石大师,请……”陈献站在门口很有些尊敬之态地招呼道。 “陈老先生太客气了。” 穿着黑色大衣的石林桓迈步而入,将大衣脱下挂在门旁侧的挂钩上,迈步过玄关,一眼便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苏淳风。不过,苏淳风没有往他这边看,只是神色平静淡漠地坐在那里,上半身前探,手里把玩着一个精致的打火机,似乎在思忖着什么,全然没有把石林桓的到来当回事儿。 石林桓微微皱眉,继而流露出惊喜的表情,大步上前爽朗地笑道:“哈哈,苏淳风,我看你还能隐瞒到什么时候!” 苏淳风这才放下打火机,起身伸手与石林桓握了握:“石大师,你好。” 谈不上客气,也不至于冷漠不近人情。 “说起来还要向你道歉啊。”石林桓似乎丝毫没觉得苏淳风隐隐然透露出的些许排斥之意,他就好像来到自己家里般,也不去理会主人陈献,自顾自地拉着苏淳风一起坐下,道:“两年前是我眼拙,没能看出你身负术法,已有师承,却一厢情愿地想要收你为徒,这么做是坏了规矩。不过,你小子上次也是,既然已经有了师承,大大方方告诉我不就行了嘛,还非得装出一副不知情,把术法当迷信的热血少年样子来,几句话就把我给噎得无言以对,回去后还生了几天的闷气呢。” 苏淳风微笑道:“到现在,我依然认为修行术法做术士,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所以不想被人所知。但没想到,石大师消息灵通,而且还主动邀约。” “唔,是我唐突了,抱歉抱歉。”石林桓神色稍显不虞,却还是很客气地说道。 陈献见两人的谈话有些僵硬,便从中斡旋道:“石大师,淳风,走,到餐桌上边吃边聊吧,饭菜都要凉咯。” “好好。”石林桓起身拍了拍苏淳风的肩膀,端着一副长辈的架子和蔼地笑着说道:“淳风,不论年龄辈分,咱们也算是同为奇门江湖中人,所以今天可得好好喝上几杯,不要告诉我,你这大学生不能喝酒啊。” 苏淳风起身淡淡地说道:“学习为重,酒量确实不大。” …… …… 291章 对谈 两年前,万通物流园区还未动工开建,石林桓为了帮助闫鸿强承揽下万通物流园区的建设项目,从而围绕万通物流园区布下了一个庞大的风水术阵,借无形中的神秘天地风水之势,影响相关决策者并和闫鸿强之间的势搭在一起。 之后不久,一名修为不足的术士在物流园区正对面的南环路北侧,与人斗法惨遭重创,死在了送往医院的途中。 也正因为此,石林桓开始关注万通物流,并且让闫鸿强立刻着手调查死者身份来历。 再后来…… 石林桓见到了苏淳风,被其优越的修行天赋和资质所吸引,且暗中认真观察确定其并非术士,这才主动找到苏淳风,试图将其收为徒弟,跟随他修习堪舆风水及人相之术的相术,未曾想,却被年少气盛的苏淳风断然拒绝。 饭桌上,石林桓满面笑容侃侃而谈,毫不避讳地把过往的一些事情讲述出来。 陈献在旁边听得心惊胆颤——术士杀人,竟如此简单。而且,术士杀了人之后,警方破案都无从着手。 而苏淳风则是神色平静,时而纯粹出于礼节性地回应下石林桓的话,或者面露出些许的歉意腼腆之色。眼角余光有意无意间瞥一眼陈献,就会不由得暗暗感慨:陈献退休不过三四年时间,远离了平阳市的政权,又沉迷于对易学、风水的学习,以及对术士的好奇之中,导致其个人多年来养成的官威之势,极速锐减,以至于到现在,竟然有了对石林桓毕恭毕敬之态,真让人唏嘘不已啊。 其实也难怪,石林桓乃奇门江湖相门一术之中顶尖的高手,已然退休且沉迷易学风水的陈献,想要继续在石林桓面前保持住官威之势,确实很难。 更何况,石林桓又是有备而来呢? 早在九五年的正月初六,石林桓到平阳市为鸿运建筑有限公司的开业捧场时,被苏淳风偶然看到,当时苏淳风凭借重生而来未卜先知的优势,就知道,石林桓已经开始为将来踏足渐渐复兴并终将繁荣的奇门江湖做准备,逐步布局豫州省,并放眼全国了。 “淳风。”石林桓端起一杯酒提醒神游天外的苏淳风。 “哦。”苏淳风笑了笑,端起酒杯轻抿了一口。 石林桓慢慢饮下杯中酒,微笑着问道:“是不是听我谈及往事,就想起了两年前的那件事,和死去的曹明了?” “曹明是谁?”苏淳风诧异道。 “那个夜半凌晨时分,在万通物流园对面南环路北侧,与人斗法遭受重创从而死去的术士。”石林桓笑眯眯地说道:“难道他,不是死在你的手中?” 苏淳风打了个哈哈,道:“石大师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别误会。”石林桓面露歉意,道:“曹明之死,总是和你脱不开关系的。另外,去年金州县一中发生的灵异事件,以及后来死在一中校外的邢金志,应该也和你有关;还有,今夏死在石丰路口附近农田里的那位术士,貌似事发当晚,曾经在金州县城一家饭馆里和你擦肩而过。” 苏淳风眼睛微眯,左手放下筷子轻轻摸索着酒杯,淡淡地说道:“石大师,调查得够清楚的。” “曹明死在了我的术阵中,邢金志之死动静太大,难免会引起我的关注。至于今夏死去的那个叫做丛群的术士……是因为金州县有人委托我过去看了下。”石林桓微笑道:“当然,那时候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是你,直到前些天,从一位故交那里得知,他的儿子在京大有一位叫做苏淳风的同学是术士,也恰好是平阳市人,我才豁然明白,原来近几年发生在平阳市的一连串术士相斗的事件,都与你密切相关。” “我说和我无关,你信吗?”苏淳风盯着石林桓,心中暗想石林桓的故交,其子又和自己同在京大,那么石林桓所说的这位学生,很可能是袁朗——袁朗是蜀川省天府市人,学医;石林桓的故交袁赐辛,正是蜀川省天府市医术世家之人。 当然了,也可能是其他京大学生术士。 因为石林桓此人相术超群又擅于交际,在奇门江湖中交友甚广,有多名所谓故交的孩子在京大上学,也不奇怪。 “不信。”石林桓笑着摇摇头。 苏淳风往后一仰身子,靠在椅背上淡淡地说道:“石大师,我还年轻,不喜欢拐弯抹角,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陈献在旁边早就听得后背生寒了,此时看着两人语气中都隐隐然透出了些许冷森之意,尤其是苏淳风,微眯着双眸,看似平静淡然,可浑身上下已然透出了一股近乎于实质化让人清晰感受到的骇人气势。再想想刚才石林桓说的那些话,似乎苏淳风就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一般,而自己当初还曾鄙夷不屑,威胁过苏淳风,这两年又不听从苏淳风的叮嘱,和石林桓越走越近……陈献禁不住地心惊肉跳,连忙插嘴说道:“来来,既然今天大家坐在一起畅聊,就没什么不好说的,先喝杯酒。”说着话,他一边给石林桓面前的酒杯中斟满酒,一边端起了酒杯,面露些许勉强的笑意。 石林桓摆了摆手,示意陈献放下酒杯。 苏淳风却是端起酒杯,伸过去轻轻和陈献碰了下酒杯,一口喝下杯中剩余不多的酒,放下杯看也不看石林桓,道:“石大师好大的派头。” “抱歉。“石林桓微微一笑,很有气度地端起酒杯一口喝下,道:“淳风,或许我刚才说这些话让你产生了些许误会,不过我并没有什么恶意,只是想提醒你和你的师父,凡事不要这么激进……动辄杀人与无形,有违人道天和啊。” 苏淳风点点头,道:“迫于无奈而已。” “什么无奈?”石林桓微笑道:“也许,还有因为不想暴露自己是术士的身份?” “石大师。”苏淳风的手指轻轻敲打了一下桌子,语带叱责之气地说道:“不要总是以自己的想法强加于人,这样不好……” “好吧,我洗耳恭听。” 苏淳风拿起筷子夹着有些凉了的菜肴,一边缓缓咀嚼,一边仿若随口闲聊般说道:“当初你布下风水术阵,相助闫鸿强的鸿运建筑公司拿下万通物流园区的建设项目,如果我出手制止的话,也算是合情合理,对吧?” “嗯。”石林桓点头认可。 “不想为人所知术士的身份,只是因为不想和江湖中人有染。”苏淳风话锋一转,轻描淡写地说道:“但也决不会任人欺凌。” 石林桓笑道:“可这样过激的手段,总会引来恩怨,冤冤相报何时了?” “无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一己之力终究势弱。”石林桓道:“曹明师承赣江省净月门下,今年中秋过后,净月门的人曾来过平阳市,或许是事情过去两年多很难再追查出什么线索,抑或是曹明本身就不为师承门派重视,所以净月门的人很快就走了。而今年夏天死在石丰路口附近的丛群,师承淮南省青鸾宗,虽然不是宗主锁江龙纵仙歌的门下弟子,但青鸾宗实力极强,一旦青鸾宗的人前来追查的话,你想过后果没有?” 苏淳风自斟一杯酒,喝下半杯,沉默不语。 虽然他不想和石林桓这种城府心计极深之人接触太过密切,也极度反感石林桓私下里调查他,并且今天还毫不隐讳地带着威胁的意思来和他谈话,但苏淳风不得不承认——石林桓刚才这番话,说的都是事实。 以前,苏淳风不想涉足奇门江湖,不想和术士有接触,所以他杀曹明、杀邢金志、杀丛群,都没有丝毫顾虑。 杀了,就杀了! 又能如何? 反正自己凭借绝冠天下的掩息之术,不被人察觉到自己是术士,那么无论旁人怎么追查,都查不到自己这个“普通人”身上来。而且当初曹明之死,十有八九只会引发曹明背后的师承与石林桓之间的误会,从而发生矛盾纠纷,石林桓想撇清都难,甚至此番净月门的人前来,石林桓为了避免麻烦私底下出手断掉许多线索,都有可能。 至于丛群之死,苏淳风从其施术的手段上就知晓,丛群绝非青鸾宗嫡系,而以青鸾宗宗主锁江龙纵仙歌的脾性,根本懒得去追究这种小事,即便是追究调查,当得知丛群干的那些混账事情后,纵仙歌恐怕恨不得将丛群挖出来挫骨扬灰以严正宗门之规,更不可能再继续调查追究下去,他丢不起那人。 邢金志就更不用说了…… 就好像以前的王启民如果死了,又有谁会痛心疾首义愤填膺地非得帮他报仇呢? 可时至今日,苏淳风的心态再也无法如以前那么轻松——因为,他术士的身份已经暴露。无论是曹明还是丛群之死,有心人稍加调查,就能轻易地发现并把凶手锁定在他的身上,从而恩怨难免。更不要说,苏淳风还是千百年来在奇门江湖中,人人可诛之的大反派诡术传承者呢? 所以,苏淳风需要有足够的实力去应对将来的不测。 除了个人的术法修为必须尽快提升之外,还要培养出自己的人脉关系网,相互依存形成一个强而有力的圈子,让人忌惮,不敢小觑他。 一念至此,苏淳风虽然对石林桓的为人品行颇为了解,且猜透了他心中的打算,却还是微笑着端起酒杯道:“石大师言之有理。” …… …… 292章 多有算计却落空 “一家之言,倒是显得唐突了。”石林桓微笑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陈献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刚才坐在两人中间,听着二人近乎于针锋相对般的谈话,后背的冷汗就没干过,真担心这两位神秘的术士,尤其是很可能杀人不眨眼的苏淳风,突然间一言不合就在他的家里大动干戈,斗起法来。 而表面上看似从始至终都神色平和,气质超然仿若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石林桓,心中亦是苦涩又有些庆幸。 他万万没想到,在自己掌握了苏淳风是术士的机密,从而挟绝对谈话之优势,又依仗着长辈身份的前提下,前来和刚上大学年轻人苏淳风谈话,却一点儿都没能掌握到谈话的主动权。虽然尽可能保持住了成竹在胸气度雍容的高人姿态,但心中早已盘算好的谈话流程,全都被苏淳风犀利的话语和近乎于强势的态度,给搅得一团糟麻,让他几次都有些彷徨失措,差点儿乱了分寸。 现在,苏淳风沉思一阵后,主动端起酒杯认可了他的话。 但石林桓却觉得,自己一番提前斟酌过的话语,并没能让苏淳风对他有所感激或忌惮,从而因为担心身份事迹败露不得不主动示好。苏淳风这般姿态,更像是猜透了他的心计,却大度地不与他计较,并愿意屈尊与他结交。 这让石林桓很不爽。 因为他的目的虽然是为了拓展人脉关系,增强自身的实力,但目标不是冲着苏淳风,而是苏淳风背后那位强势的师承人物。 几次的事件都表明,苏淳风身后确实有一位心狠手辣、术法强绝的低调隐世高手。 这样的人物,正是当下石林桓所希望结交的——他很早就预见到,当今时代奇门江湖复兴已是必然,不久之后就会达到繁荣之时。而江湖的复兴和繁荣,也就意味着在庞大的利益和权势勾动下,肯定会出现数之不尽的纷争、矛盾。 所谓共赢的大好局面,只能出现在文学作品和美好的遐想中。残酷的现实是,再怎么大的蛋糕,也无法满足个人的私欲,更不要说与人均分了。 石林桓深知,自己没有那些术法世家、宗门流派深厚的实力沉淀和积累。 那么,要想在未来的大格局下获得更多的利益、名望,确保自身的地位和话语权,避免遭遇挑衅甚或是被淘汰出局,就必须拥有足够强悍的实力。而苏淳风背后低调神秘的师承,绝对值得他去主动结交,从而能多一位高手为己所用。 “淳风。”石林桓表情和蔼地说道:“你现在毕竟年轻气盛,有些事情还不便参与探讨,所以我想,和你的师父见一面。” “我也想见他。”苏淳风叹口气,“可惜,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他不在平阳市?”石林桓诧异道。 “嗯,我考上大学后,他就走了。”苏淳风神色间闪过一抹苦涩,道:“走之前,一句话都没有给我留下。” 石林桓微微皱眉,道:“不能一见高人,深感遗憾啊。” “他总会回来的。”苏淳风笑了笑,道:“毕竟出了这么多事,总不能真把我扔下,自己甩手潇洒地云游四海,什么都不管了吧?” 陈献插嘴道:“什么时候高人回来,淳风你也帮我引荐下。” “陈老,你没见过其人?”石林桓诧异道。 “说真的,若非石大师你对我讲,而且今天淳风也亲口承认,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淳风竟然是一位术士……”陈献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听你们谈话,让我有种世事恍惚,犹若身处梦境之中的感觉,太不真实了,这,怎么可能呢?” 苏淳风淡淡地说道:“姥爷,别说是你,就连我爹我娘他们都不知道。所以,今天的谈话,还有我术士的身份,切记不要告知别人。” “嗯。”陈献认真地点了点头。 石林桓一时间也不知道这一老一少所说的话是真是假,但他可以肯定的是,苏成和陈秀兰两口子,确实不知道大儿子苏淳风是术士的隐秘。当然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位隐于幕后的高手,现在不知道去了哪里云游,这让石林桓有所失望,也有所怀疑——他可不想自降身份和苏淳风这样一个小辈谈及什么相互扶持的事情…… 忽而,石林桓脑海中闪过一个有些惊悚的念头,心里咯噔一下,神色平静地微笑着说道:“淳风,冒昧地问一下,你和你师父所修行的,是何种术法?” “我不清楚。”苏淳风摇头道。 “不清楚?”石林桓笑了,道:“不会是……诡术吧?” 苏淳风对此早有防备,却还是故作吃惊,手里的筷子都掉到了桌上,淡淡地说道:“石大师这种话可不能乱说,传出去会给我带来杀身之祸的。” “可我看着,真像是啊。” “为什么?” 石林桓悠悠然道:“古往今来,奇门江湖中唯有诡术的掩息之术,冠绝天下。淳风,你能将自身术士气息掩藏得如此之深,莫说是我,恐怕任何一位江湖中人,也会怀疑是诡术的掩息术。而且,你师父和你对于自己术士的身份讳莫如深,这也很容易让人怀疑。或者,正如你所说,只是你自己还不知道,这是诡术吧?” “笑话。”苏淳风冷笑一声,道:“我虽然鲜有接触奇门江湖术士,但也知道术法宗门流派众多,且都有绝密之术,更何况历史以来世间多有隐于市井乡野的神秘术法传人,所谓诡术之掩息术冠绝天下,未免夸张,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 “有气魄!”石林桓点头赞道,“淳风,可否有机会,让我一观你的术法?” “当然。”苏淳风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只是神色间犹有些不快地说道:“我可不想被石大师误认作是修行诡术的人。” “抱歉抱歉,只是随口一提。”石林桓面露歉意,笑道:“修行诡术者,历来罕有,我得提醒你一下,这类人在奇门江湖中,被称之为诡术传承者。” 苏淳风不冷不热地说道:“受教了。” 陈献哪儿会想到两人好端端说着话,忽然间就又是剑拔弩张。所以眼见着双方的语气缓和了,就赶紧为二人斟酒,劝和道:“有机会淳风如果出手,我这寻常人也想开开眼界啊,来……咱们今天不提这些事情了,喝酒。” “好。”石林桓端起酒杯,神色诚恳地说道:“今日所言如有不当之处,还望淳风小友多多海涵。” 苏淳风端了端酒杯:“不敢当。” “淳风,如今修为如何?”石林桓似随口问道。 “刚踏足固气之境。” “少年英杰啊!” “不敢当。” …… 一瓶茅台酒喝尽,自然谈不上酒足饭饱,石林桓便告辞离去。 苏淳风没有相送,走回客厅坐到沙发上,拿起烟来自顾自地点上一颗,靠着沙发背翘起了二郎腿,高手的架子端得十足。 送走石林桓,陈献回到客厅,一看苏淳风这般姿态,就不禁流露出歉意之色,道:“淳风,我记得上次你说过,石林桓这样的术法高人,还不被你放在眼里。但他明显有结交之意,你又何必言语间态度咄咄逼人?这可不符合你的性子啊。” 苏淳风微阖双目,似有些许酒意般,看也不看陈献,淡淡地说道:“他私心过重,诚意不足,我不杀他已经算是忍让了。” 陈献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他久经官场,心思玲珑,自然看的出来,之前石林桓有心想要结识苏淳风的师父,但言语间多自负高傲,且提及诸多事件隐隐然有威胁恫吓之意,明明想要结交,却先以势迫人,再送上人情,以便让人感激他,从而掌握主动权。 不过,石林桓万万没想到,苏淳风会如此强势吧? 陈献苦笑道:“是我考虑不周。” “没什么。”苏淳风摆摆手,坐直了身子语气严厉地说道:“今天的谈话你听到也就听到了,不要传出去,也别太放在心上。奇门江湖本就如此,凶险万分,但与你无关,也不是你能够接触的世界。以后,无论多么好奇,你必须和石林桓之间保持距离,别太过于相信他、高看他!你看看你现在,在石林桓面前哪还有半点官威之气?我猜,你这两年或直接或间接地,帮他介绍了不少的生意和关系吧?” 陈献尴尬地点了点头。 “想想以前他刚刚认识你的时候,他是什么姿态吧。”苏淳风深吸了一口烟,再次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陈献恍然了悟,默默地点头深思。 过了一会儿,苏淳风的手机铃声响起,他看了看来电显示,是钱明打来的,便按下接听键问道:“你到了吗?” “我在物流园西门。” “不好意思,你得稍等我一下,我在外面呢,现在马上往回赶,几分钟就到。” “不急。” 挂了线,苏淳风起身神情严肃地说道:“在石林桓面前,别显得太毕恭毕敬,你要知道,他不能,也不敢把你怎么样。” 陈献以前太过于痴迷易学风水,又受石林桓这等相术高手的蛊惑,才会心智蒙蔽气势锐减。如今聆听苏淳风一番训诫,当即如醍醐灌顶般茅塞顿开,点头嗯了一声,自嘲道:“老糊涂了,心窍愚昧被江湖术士左右,淳风啊,这次多谢你了。” 苏淳风摆摆手:“我还有事,再见。” “我送你。” …… …… 293章 再劝钱明 走出陈献居住的那栋楼,感受到扑面的寒意,苏淳风才豁然省起刚才和钱明通电话时,倒是疏忽了这寒冬腊月的,让钱明在外面等着实在不像话,于是赶紧给钱明打了个电话,让他到家里等。 打了辆出租车赶回到物流园,匆匆走进办公小院,苏淳雨正好从楼上下来:“哥,我们学校的钱老师来了,说要找你,在楼上呢。” “嗯。”苏淳风应了声,大步上楼。 钱明正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和苏成、陈秀兰闲聊。 苏淳风一进屋就笑着说道:“钱老师,还麻烦您跑一趟,实在是不好意思啊。”说罢,他介绍道:“爹,娘,这是我高中时的老师,我在大学报了一门历史课程,需要一些古文言文的学习资料,正好钱老师手里有。” “刚才钱老师已经说过了。”苏成点头道。 陈秀兰嗔怪:“你这孩子,自己去拿呗,还让老师给你送来。” 钱明笑道:“我和淳风不仅是师生关系,还是好朋友呢,正好今天我在平阳市,就给他送过来了。” “爹,娘,我还有些问题要请教钱老师,去我那屋说了啊。”苏淳风笑眯眯地说道,一边从茶几上拿了烟和烟灰缸,一边示意钱明到他那屋去。 钱明起身和苏成、陈秀兰客套两句,往苏淳风的卧室走去。 一进卧室,钱明就关上门,从怀里掏出胶卷,连同手里拿着的笔记本放到书桌上,轻声道:“淳风,笔记本里是我当初在父亲帮助下,一起编译出来的手稿,或许对你能有些用处。还有,那本书因为年代久远,而且纸张损毁严重,不便携带,所以我用相机拍了下来,怕你急着用,所以也没来得及去洗出照片,你放心,绝对是原稿。” “嗯。”苏淳风点头道:“快请坐,我正有些事要和你谈谈,不急着回家吧?” “不急,不急。”钱明赶紧说道,一边坐到了书桌旁。 苏淳风拖了把椅子坐到旁边,一边大致翻阅着笔记本上记载的编译手稿,一边说道:“通常情况下,术法修行秘籍,在奇门江湖中是不宜外传的。我这次借阅你的这本秘籍,不符合规矩,显得有些唐突和过分,还请你能原谅。” “没事,反正我也用不着。”钱明大方地摆摆手,心里却是因为苏淳风的坦诚相告,而颇受感动。 他又不是个傻子? 这样一本孤本古书,且是术法秘籍,其珍贵程度有多高,用脚趾头都能想得出来。只不过苏淳风对他有恩,所以既然苏淳风主动提出来要借阅,他实在是不好意思拒绝,来的时候心里还有些不舒服呢。 苏淳风放下手稿,正色道:“钱明,有些话,我现在必须对你讲清楚了。” “你说。”钱明坐直了身子,犹若小学生听讲般,表情认真。 “奇门江湖沉寂多年,如今已然复兴,而且看形势不久的将来必定进入繁荣时期。”苏淳风从桌上拿起烟递给钱明一支,自己也点上一支,接着说道:“但奇门江湖凶险万分,危机重重,很多情况下身为术士,即便不想踏足江湖,也会迫不得已地卷入到江湖的纷争之中。而你又是嫉恶如仇的性格,好行正义之举,所以我必须提前告诫你,将来遇到什么与术士相关的事情,不论是好是坏,切不可轻举妄动招惹是非啊。” “嗯,我一定谨记。”钱明点头道。 “另外。”苏淳风在心里斟酌了一下言词,道:“我会尝试着去参悟这本古书里的术法,如果能有所成,就可以帮助你修行其中的术法。但术法修行,同时修行两种很容易引起术法的内在冲突,从而导致走火入魔。所以王启民那里,我还是建议你,离开他,不要修行他的术法。” 钱明面露惊喜之色,随即又疑惑道:“你确定能参悟出这本古书里的术法吗?” “我不确定能参悟出所有。”苏淳风微微皱眉,道:“但既然你都能够自己参悟修行至祭符中期,我想我至少能帮你修行至固气之境,但具体到初、中、后期哪一层,以及是否能冲至炼气甚或醒神更高的境界,就不敢保证了。而且,修行一途,一旦跨入净体之境,再想退出不去修行,是不行的,必须一往无前。还好你现在没有踏入净体之境,想必这半年来从王启民那里并没有深入接触到他的术法,只是在修行方面受到了他的一些指点,所以现在决定不去修行他的术法,还来得及。” “这……”钱明犹豫一番,道:“淳风,我能不能问一下,当初你建议我去拜师王启民,现在为什么又几次劝我离开师父?” 苏淳风轻叹口气,道:“王启民曾经想要收我为徒,被我拒绝,那时候我看他没有徒弟,而你的资质天赋不错,又恰好没有师父指导修行,所以想着正好让你拜他为师,这样就能够两全其美。却没想到两年后他找到了徒弟,另外,我也是后来才发现,王启民所修行的术法有蹊跷,具体缘由我不便对你细说,但这种术法容易引来大祸。” 钱明愈发诧异:“什么祸?” “你看王启民现在的境遇如何?” “不好。”钱明道:“龚虎说过,我师父命犯五弊三缺其中之二,才会在早年主动与妻子离婚,把两个女儿都给前妻带走了。” “嗯。”苏淳风点点头。 钱明随即又道:“可我问过师父,他否认了,还说具体什么原因,让我去问你……当然,他说的是,让我问推荐我拜他为师的人。” 苏淳风苦笑着摇了摇头,他现在可不能把实情告知钱明,天知道这家伙听闻实情后,能不能保守住这个天大的秘密。所以只能说道:“王启民很少施术,也必然会警告跟随他修行的徒弟不可随意在外施术,就是因为担心术法施展出来后,招致大祸临头。” “可是……” “你愿意,修行这些术法,一辈子却只能碌碌无为吗?” 钱明默然,缓缓摇头。 苏淳风道:“今天我和你谈的这些话,以后不要对任何人说起,更不要提及你和王启民的事情,尤其是,遇到术士的时候,更不要说这些。”说到这里,他轻叹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钱明,你现在已经成家了,或许到明年,你就会当上父亲,有了自己的孩子,所以许多事情还是要慎重考虑……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建议,你回去后好好考虑下,有了决定再告诉我,王启民那里,我会代你去说。” “嗯。”钱明有些失落地点了点头。 “回去吧。” 苏淳风起身轻轻拍了下钱明的肩头,他知道,钱明现在的心里肯定不好受——换做任何人,这样被抛来掷去,没着没落的,心里能好受得了? 钱明揉了揉脸颊,放松表情,起身往外走去。 摩托车就在楼下院子里停放着,钱明下楼后神色如常地微笑着和苏成、陈秀兰一番客套话道别,又鼓励夸奖了苏淳雨几句,这才推着摩托车,由苏淳风相送离开。走出物流园到107国道旁,苏淳风又叮嘱道:“这本秘籍,切记不要外泄。” “我知道,放心。” “走吧。” 钱明戴上头盔:“我会尽快给你回复,再见。” “再见。” 摩托车轰鸣着远去。 目送着钱明骑着摩托车远去,苏淳风站在凌冽的寒风中细细思忖一番后,打车到市里找了家能够快洗的相馆,把胶卷交给相馆的老板,然后坐在相馆里一边翻看着钱明给他的编译手稿,一边等待着相片冲洗出来。 术法修行,最忌两种术法同修。 因为任何一种术法的修行,都有其独特的咒决、心法,在与天地相参的修行过程中,哪怕是一丁点儿细节上的差池,就会形成天壤之别,导致体内气血五行紊乱,心境失衡,心魔陡生,极短时间里就会走火入魔,轻则修为大减,重则人死道消。 但这是相对于一般的术士。 术法修为的九层境界中,能够迈入炼气之境者,就可称之为大师了。 而炼气之境后期,想要大圆满一跃而入醒神之境,那不仅仅靠的是对自身肉体的修行积累,最重要的就是心境的修为——心境最终的突破,人人皆有不同,言传身教甚至直接以自身功力去催动,都无法帮助一名术士突破至醒神之境。 醒神,只能靠个人的机缘和悟性。 所以踏入醒神之境的术士,在奇门江湖中被称之为——宗师! 醒神之境的术士,施术和修行已经不拘泥于固定的术法,而是可以将许多术咒、符箓、阵法、、心法、手决糅合并用。天赋超强或者醒神境界更高深者,甚至可以自我创造或者改良出符箓、术法、手决、术咒等等。 因为,其心神已经能感悟天地自然和气场中的隐秘。 苏淳风现在的修为虽然只是在固气初期的圆满之时,但其重生时,心境依然处在醒神之境的状态,纵然是因为体质和心神的综合方面修为不足,无法做到自我创造改良符箓、术法、手决、术咒等等,但现在有现成的术法修行之密,只要不深入修行,多加谨慎,还是可以安全地做到比葫芦画瓢的。 …… …… 294章 我要拜你为师! 总计二十八张照片,拍摄效果不错,很清晰。 苏淳风看得出来,钱明在这其中没有隐藏什么,将整本珍贵的秘籍一丝不漏地都呈给了他。 坐在卧室里的书桌旁,苏淳风认真浏览着照片上那些古体字词、语句,不禁暗暗感慨庆幸——虽然自己曾经在术法修行中迈入过醒神之境,堪称一代宗师级别的诡术传承者,今生心境修为未减,但前世文化程度不够,少有阅读古籍,今世文化水平是达到了,可又涉及到古字、谶言、箴语,尤其是术法秘籍中的口诀更为晦涩难懂,所以如果没有钱明给予的编译手稿,根本别想看懂这本残缺孤本里面每个字每个词所代表的含义。 而且,根据古籍的原文和编译文本,苏淳风可以肯定,虽然钱明在父亲的帮助下编译出了孤本秘籍中那些残缺字句的含义,从而晓得了一些术法的初期修行步骤,但却并不能完全意会领悟,只能靠自我的坚持和天赋去摸索着尝试修行,故而十多年的修行中一直都是事倍功半,而且风险性很高,若非钱明天赋资质绝佳,悟性和运气又好,恐怕早就死在了处处凶险的修行中。 因为修行,是一个很复杂很缜密的过程。 钱明没有丝毫的术法修行根基,对术法各方面的术语又是一知半解甚至根本不知道,没有旁人加以指导授教,仅凭一本秘籍和个人的天赋努力去领悟,就想修成术法并达到极高的境界,根本不可能。 就好像,历来研究玄学的专家颇多,相关孤本典籍传世的不少,但哪一个历史文献专家能成为术士? 到最后,也只能将那些典籍当做一些历史文学作品收藏起来罢了。 但这些难题,对于苏淳风来说又都不是问题。 而且深奥晦涩的语言文字,有钱明给予的编译手稿,让苏淳风如虎添翼,看的时候也就格外轻松顺畅。甚至于他都有了些许的自信,当修行至残缺部分的时候,可以凭借自己对于术法的丰富经验,以及醒神之境对天地自然的感悟,承上启下地推敲出其中残缺的那部分奥秘,记载的是什么。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苏淳风几乎足不出户,天天钻在卧室里研究这本连名字都没有了的术法秘籍。时而也会按照秘籍中的修行步骤,去小心翼翼地默念术咒心决,运转心法,并尝试着施展一些初级的术法,慢慢熟悉。 家里人,对此并不感到奇怪。 因为苏淳风在他们印象中,本来就是一个潜心好学的人。 随着对这本秘籍的了解越来越深入,苏淳风渐感吃惊——因为这本秘籍中所记载的术法,无论是术咒、术阵、心法、手决等等,在修行和施展术法,与天地相参的过程中,隐隐然和诡术有着宏观上的相似之处,但绝对没有任何关联。 确切地说,就像是阴阳两仪,可相辅相成同具威势,但又是互相对立其势不分上下。 前世,苏淳风接触过太多奇门江湖人士,并且与诸多术法高手对决,所以对于奇门江湖中诸多宗门流派的术法强弱,大体上有着一个较为直观的了解和比对——诡术,无论是从攻击力和术法的精妙高深方面,绝对要超过奇门江湖中任何宗门流派的术法。 而诡术的优点和弱点,是过于着重其攻击性,至刚至强。 当年苏淳风名扬天下,与奇门江湖中诸多高人多有交际,并多次探讨交流过玄学秘法的历史渊源、强弱之差等等。 那时候有人曾讲过:“从淳风的术法修为和近年来与人实战斗法的经历上看,论及攻击力,诡术之强悍堪称天下无双!纵然是山门之术,亦难与其相提并论。只不过,综合方面来讲,诡术远不及山门之术,无法与之比肩。玄学五术山、医、命、卜、相,山门能雄踞首位万年不变,正是因为山门的涵盖面极广,不仅攻击力天下无双,仙、道、幻、灵、兵五密齐进,更有医、命、卜、相四术与其中。故而相较之下,诡术远不及山门,但也绝非医、命、卜、相四术能相比。” 此言非虚。 现实中比如王启民,若非其身负诡术攻击力盖世无双,又怎能携刁平一个娃娃,在保护刁平的同时,还能千里逃亡数月,历经多次术法之战而不败,最终迫使“伏地门”的掌门亲自出马,率高手及数名精英不远千里前来应对呢? 而现在,苏淳风虽然没有能力把这本秘术中的术法、术阵发挥到最巅峰的强度,但凭借其醒神的心境修为,足以忖度出这些术法、术阵,一旦由一名炼气之境甚或醒神之境的高手施展出来,其攻击力之强悍,绝对堪比诡术。 也因此,苏淳风怀疑,这本流失在历史的长河中,却被钱明机缘巧合之下偶得的术法秘籍,或许与山门有关。 可问题是,山门术法触类旁通,涵盖面极广。如果这本秘籍中记载的真是山门之术,那么应该只是一个山门流派术法的其中之一,并非全部。 如果不是山门之术…… 那又会是什么术法呢? 苏淳风想不通,也就懒得再去多想,反正对自己有用就好。 腊月二十六日。 这天一早,苏成和陈秀兰就吩咐俩儿子,先回河塘村老家,把老宅收拾干净,今年全家要在老家村里面过年。 苏淳风就骑上摩托车,带着弟弟苏淳雨回了河塘村。 赶回到村里时,已经是上午九点半。 苏淳风从摩托车上下来去开院门,苏淳雨就骑上摩托车嘿嘿笑着一脸讨好的神色,道:“哥,别急着收拾家里面,你先进去歇歇,我找村里几个哥们玩会儿,下午再把他们都带过来,人多力量大,一会儿就收拾妥当了,咋样啊?” “去吧。”苏淳风笑着挥手道。 苏淳雨就乐呵呵地骑着摩托车一溜烟儿离去。 苏淳风独自一人走进半年无人居住,空落落得颇有些凄凉的老宅里,从西屋找出笤帚,开始打扫屋子——弟弟还处在贪玩的年龄,老宅这边也没什么重活累活,所以他倒不至于因为这点收拾的活计,非得把弟弟留下来帮着收拾。 打扫完三间正屋,苏淳风走到外面正打算拿铁锹把垃圾铲出去时,手机铃声响起。他掏出来看了看,是钱明打来的,便按下接听键道:“钱明啊,想好了吗?” 自上次和钱明谈过话,到现在已经过去一个星期了。 “淳风,这几天我一直都在考虑,但始终拿不定主意,所以给你回复晚了……”钱明语气中满含歉疚,道:“今天早上起来我琢磨到现在,决定了。” “嗯。”苏淳风应了声。 “我要拜你为师!” 苏淳风愣了下,道:“没这个必要,这门术法本就是你的,我只是抱着私心拿来借阅,如果真要论资排辈的话,我还得唤你一声师兄呢。” “不。”钱明语气颇为坚决地说道:“当初我修行误入歧途,如果不是你指点,恐怕活都活不下来了。而且之后也是你多加指导,我才能稳妥地修行至今,修为提升虽然不多,但至少打下了稳固的根基,最重要的是,活了下来!” “钱明……” “淳风,你听我说完。”钱明语气有些激动,道:“我并不害怕所谓的五弊三缺,但跟随师父王启民修行,心里总有些说不出的别扭,好像他不怎么重视我似的。当然我也能看出来,他并非不重视我,而是他的性格本就不好多言,喜怒又不行于色。另外正如你所说,王启民的术法有蹊跷有凶险,他始终都不肯对我透露过多,似有苦楚,我也有所怀疑。既然如此,我又何必让他再为难下去呢?” 苏淳风心里一酸,淡淡地说道:“他有他的难处。” 钱明诚恳地说道:“我明白,也能感觉出来,你对王启民其实是有感情的。所以这件事情也不用你去对他说,我会亲自向他致歉……背叛师门,是大逆不道的行为,我必须勇于面对并承担可能会有的骂名。而且一日为师百日恩,以后无论到什么时候,我都会把他当作师父去尊敬。但你也得答应,接受我这个徒弟啊。”说到这里,钱明故作委屈地说道:“不然的话,我连一个良禽择木而栖的牵强理由,都说不出口了。” “钱明,我年纪小……” “我感觉,你比我大多了,再说了,术法修为又那么高。” “不合适啊。” “当着外人的面,我不会让你难堪的,绝对会很不尊重地喊你淳风;私底下咱们行师徒之礼,这总行了吧?”钱明不待苏淳风再说什么,就接着说道:“师父,你可得好好参悟那本秘籍,这次我可是赌上了自己的修行前途,还想着将来在你的教导下踏足醒神之境成为一代宗师闯荡奇门江湖,扬名立万呢,所以就算是为了我的将来,您也得努力做一个称职的好师父啊。” 苏淳风哭笑不得,道:“你别胡说八道了,师父之名我可不敢当,至于修行方面,我自然会用心教你。” “谢谢师父。” “别。”苏淳风道:“没什么事先挂了啊,我这儿忙着呢。” “再见师父。” 话音一落,手机里就传出了忙音。 苏淳风拿着挂了线的手机,一时间有些无奈和恍惚——前世,他的术法修为踏入醒神之境,在奇门江湖中威名如日中天,被无数人或真诚或虚伪地恭称为一代宗师、绝世无双的术法天才,多少江湖中人和社会上的达官贵人不惜重金处处委托人情,想要让自家晚辈拜苏淳风为师,都被他婉言谢绝。 因为,他有师门在上,而且年纪还轻。 未曾想今生不过才十八岁年纪,已然有人要诚心实意地拜他为师,是一个比他大十多岁的人,想拒绝又拒绝不了…… 最让苏淳风感到心里堵塞的是,钱明已经拜了王启民为师,而王启民是他前世的师父! 现在钱明又要拜他为师,那他岂不是等于和王启民同辈分了? 这不是胡闹嘛。 虽然今生不比前世,也不会有任何人会对此说三道四,奇门江湖中不乏比师父年龄大的术士,甚至于社会人士只为挂个徒弟的名分不管年龄差距就要拜师的。但苏淳风这心里面,一时间又怎么能接受得了? 问题是,这个理由他不能对任何人说! …… ps:对不起,今天只有一更了…… 295章 女强人的风光背后 把屋子里打扫干净,中午的时候到堂哥苏长海家里吃的午饭。 午饭后,苏淳风骑自行车在村子里转了一圈,把李志超、钟华、陈彬彬、李海峰等几个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叫过来,弟弟苏淳雨也找来了六七个小伙子,一起帮衬着把院内院外巷子里的杂草、垃圾清理出来,用小推车推出去。 又从苏长海家里推来了两小车煤,用于过年这几天取暖用。 前两年苏淳风一家人还没去平阳市代理销售联合收割机的时候,河塘村家里就安装了小型采暖用锅炉,现在几个人忙活着把暖气管道和暖气片上几个生锈腐蚀的接口换掉,点火加热,排水通气尝试着供暖,倒是没什么问题,挺好用。 四点多钟。 苏成和陈秀兰两口子跟随一辆小型货车,把以前从老宅这边拉到联合收割机代理销售处那边的家具,全都给拉了回来——在公司搬到楼上居住时,换上了全套的新家具,这套旧的舍不得扔掉,放到老宅这边逢年过节回来居住,也方便些。而且老宅平时不怎么住人,没必要再浪费买一套新家具。 有十几个大小伙子在,三下五除二就把家具、厨房用具全都给卸下来搬进宅子里归置好了。 苏成和陈秀兰没有多耽搁,坐着那辆租用的小型货车回了物流园。 晚上。 苏淳风和弟弟,就在家里设宴,款待今天帮忙的兄弟们。 第二天一早,苏淳风晨练回来后,煮了三包方便面,加了四个鸡蛋、两根火腿肠,然后唤醒弟弟,催着他起床吃早饭,准备回物流园。 苏淳雨钻在被窝里懒得起床,说是不回去了。 今年没有年三十,腊月二十九就是除夕,而物流园区那边又没苏淳风和弟弟什么事,所以他们大可不必回去。不过苏淳风还想着回去后把术法秘籍的那套照片和编译手稿全都拿到老宅这边,过完年就在村里老宅这边住着,一直到开学的时候,而秘籍和编译手稿不方便让父母帮忙捎带回来,所以只能亲自回去一趟。 他坐在床边笑呵呵地说道:“今天中午,咱爹咱娘去提车,你不跟着去看看?” “嗯?”苏淳雨立刻来了精神,赶紧起床穿衣,一边说道:“我把这事儿都给忘了,必须去啊!哈哈……” 半个月前父亲苏成在平阳市富华汽贸那边订了辆桑塔纳2000,让今天提车呢。 冬日里昼短夜长,虽说是早起,但兄弟俩骑着摩托车回到物流园区的时候,已经是上午九点半钟。 苏淳风没有和父母、弟弟一起去市里提车,而是钻到书房里继续看书——他打算把秘籍里记载的东西全都烂熟于心之后,就将二十八张照片连同编译手稿,全都还给钱明。留在自己身边没用,万一被人发现还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编译手稿中,苏淳风在每一页都认认真真地批注了许多修行常识、要领,疑点解惑,以便于让钱明在以后的修行中能够少走些弯路,也不会有太大风险。 因为他在京大上学,没那么多时间去向钱明言传身教。 坐在书桌旁,苏淳风聚精会神地研究推敲着秘籍里的术法,时间一点一滴流逝。 腰间挂着的手机嘀嘀嘀地响了几声,他掏出手机看了下,是堂姨陈羽芳发来的一条短信:“下楼,一起去吃饭。” 看看时间,已经十一点二十了。 苏淳风不禁有些诧异,父母和弟弟去市里提车怎么还没回来?他把书桌上的东西收拾好,放到抽屉里锁上,起身走了出去。 到楼下走进陈羽芳的办公室,苏淳风问道:“堂姨,我爹我娘他们怎么还没回来?” “哦,他们估计要等到下午两点多了。”陈羽芳放下手里的文件材料,关闭电脑,起身道:“去车管所那边办理牌照、行车证之类的东西,很麻烦的……大过年的车管所谁愿意上班?这不,还是我提前好几天就跟人打过招呼,要不然就得等到年后了。你爹他也是瞎着急,临牌又不是不能用。” 说着话,陈羽芳袅袅婷婷地走到柜侧的衣架旁,把黑色的风衣摘了下来。 陈羽芳化着淡妆,白净秀媚的脸上没有丝毫皱纹,做过离子烫的笔直长发简单地扎在脑后。上身穿了件白色的高领线衣,将丰腴的上身裹出令人瞠目的曲线,深红色黑线格子呢料短裙,紧绷着挺-翘浑-圆的丰-臀,黑色的瘦身保暖裤和黑色的长筒高跟靴,愈发衬得她双腿修长笔直,身段苗条诱人,将黑色的束腰风衣穿上后,更让她浑身上下散发出成熟白领女丽人浓郁的绰约风姿。 “堂姨,您真是越来越漂亮了。”苏淳风由衷地赞叹道。 “油嘴滑舌。”陈羽芳笑着斥了一句,却还是很受用,一边站在镜子前整理着围到脖子上的浅蓝色丝质围巾,一边道:“今天带你去市里吃饭。” 苏淳风诧异道:“怎么想着去市里啊?” “和几个老同学有约。”陈羽芳扭头打量了一下苏淳风的穿着,道:“去换上你妈给你买的那件西服,还有,要穿皮鞋。” 苏淳风哭笑不得:“您和同学有约,我去干什么啊?” “让你给堂姨长长脸啊。”陈羽芳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道:“我这外甥可是京大学子,人又长得帅气。” “得了吧,我可不去……” “必须去!”陈羽芳秀眉一挑,巧笑嫣然却是不由分说地命令道:“赶紧上楼换衣服,今天这场子你得给我撑起来,堂姨我现在,在这些同学们面前实在是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不能让他们给小瞧了啊,就当帮堂姨一个忙,快去。” “得,您就把我当物件往外挂吧。”苏淳风无奈,只得返身出去上楼换了身衣服。 常言道人靠衣裳马靠鞍,苏淳风本来人就长得白净俊俏,虽然有点儿奶油小生的柔弱样,但一双深邃的的眸子里总是透出掩饰不住的忧郁和沧桑感。此时他穿着一件蓝灰色双扣西服,里面白色衬衣,下面穿一条黑色休闲款西裤,脚上穿一双锃亮的黑色尖头皮鞋,整个人立时就显得成熟硬朗了许多。 陈羽芳拿着车钥匙一边往外走,一边打量着苏淳风:“真帅气,我都忍不住想要让你假扮我的男朋友了。” “您可别吓我。”苏淳风道:“对了堂姨,您怎么还单身呢?” “恐婚,行不行?” “不知道。” 陈羽芳噗哧笑出了声,打开车门招呼苏淳风上车,驾着车往外驶去,一边说道:“到那里不用紧张,放开些。” “嗯。”苏淳风道:“我还是有些搞不明白,您带我去就是为了当花瓶?” “是啊。”陈羽芳笑道。 苏淳风无语。 有道是女人心海底针,他又怎么能明白陈羽芳想些什么? 约好的饭局在幸福大街北段的滨海渔港大酒楼,顾名思义,滨海渔港以海鲜美食为主,在平阳市算得上数一数二的高档酒楼。 时值中午,酒店门前停满了一辆辆或高档或普通的轿车。 旋转玻璃大门内,两侧站着身材高挑,穿红色曳地长裙的迎宾小姐,脸上挂着职业性的微笑,每有顾客出出进进,都会微微躬身道一句“欢迎光临”、“请您慢走”之类的话,声音清脆似莺,笑颜绽放如花,令人赏心悦目。 长相帅气俊朗,又颇有些文雅气质的苏淳风,跟在拎着一个黑色手包,丰姿绰约职业女性气场十足的陈羽芳身后,迈步走进酒楼。 察觉到到迎宾小姐和前台服务员看向苏淳风时的目光,陈羽芳心里格外开怀,愈发觉得自己这次带苏淳风前来是一个非常明智的选择——随着父亲退休的时间越来越长,人情冷暖就愈发在她以往所交际的圈子里显露出来,她离婚后这几年虽然称得上是事业有成,但相比其他一些或依然在政府部门任职,或借着家里人的权势经商开公司的朋友们来讲,委实算不得什么。 她的哥哥陈羽凡,能力不足,前两年还靠着父亲的人脉关系网,看似混得不错,事实上这一年里已经渐渐被排挤,没有了实权,只能够勉强尸位素餐。 家里没有了权势人物,她这点儿事业在圈子里,又算得了什么? 所以这一年多来,她每每在朋友们面前总会有种抬不起头的感觉,也能感受到个别人眼里不屑和轻蔑的目光。而她的秉性又好强,好面子。所以无时不刻都在想着从各方面为自己赚取些哪怕是虚伪的面子——就比如,这次带苏淳风赴约。 苏淳风长相帅气俊朗,家境优越,又是北大学子,是她陈羽芳的……外甥。 最关键的是,陈羽芳很清楚,或许在寻常人看起来苏淳风也就是长相好点儿、家境好点儿、学习成绩好点儿、上的大学好点儿,让人羡慕嫉妒恨。但在她们这个圈子里的人,眼光放得都比较远,他们想到的首先会是——当今时代,科技和经济挂帅,京大的文凭就足以让其步入官场后的起点高于他人,再有虽日薄西山但老而弥坚的陈献全力支持,谁知道将来苏淳风会不会成为平阳市的政界新星呢? 所以,把苏淳风带在身边,这就是个面子! 两人乘电梯上三楼。 出电梯沿着楼道间向里走,在服务员的指引下,陈羽芳领着苏淳风,推开一扇门走了进去。 宽畅的大包间里,是两张十人坐的大圆桌。 圆桌旁的座位上,已经有十多名男女青年就坐,看到陈羽芳迈步而入,有的开口挥手打着招呼,有两名女青年起身喜笑颜开地迎了上来,当然也有坐在那里没动作,只是抱以礼貌的微笑点点头,而坐在最里面正位上的男青年,却是仿若没有看到陈羽芳般,和旁边的一名女青年微笑着闲聊。 …… …… ps:正在修第二更…… 296章 精英的交际圈子 刚进门时,苏淳风心里还有些别扭。因为陈羽芳说只是几个同学约好一起吃顿饭,哪儿曾想到包间里坐了将近二十号人?他这个十八九岁的小年轻,和一群三十岁左右的青年男女们凑到一起,总觉得自己像是来蹭饭的。 不过相互一介绍,苏淳风就坦然了——感情不是自己一个蹭饭的,这二十来号人中,倒是有十多个全都不是陈羽芳的同学。 对于陈羽芳来讲,这种饭局早已司空见惯。 无非就是谁又要做什么生意、开什么公司,或者到哪家公司、哪个政府部门任职了,谁与谁之间有相互需要帮助扶持什么的,然后有人居中牵线搭桥,以饭局的名义认识一下,增进交流以后能够多多关照之类。所以这种场合下带着苏淳风前来,没什么不妥,而且还真有那么几名同学面露惊讶之色,或真诚或虚伪客套地夸赞了苏淳风两句。 苏淳风虽然前世今生都很少接触这类场合,但俗话说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客套应付几句还是没问题的。 而且他觉得,自己也确实需要多多经历这种场合。 因为将来总要迈入社会,总不能如前世那般,端着高手的架子天天接受他人恭敬的宴请,身处饭局中也是被众人捧着夸着得意洋洋吧? 一番客套的介绍之后,苏淳风挨着陈羽芳坐在了里面那张桌旁,侧对着包间的门。 席间,两桌人或者遥遥举杯,或者拉着人过来做介绍,自然也有人讨论着一些诸如时事经济,哪家公司的发展前景,企业贷款融资、资产重组,省里、市里又有什么新的政策下来,会有什么影响,会带来何等机遇等等话题,气氛相当好。 这些同学朋友们,至少表面上显得颇为亲密。 但苏淳风看得出来,亲密友好的圈子氛围下,隐隐然也有一个个小的圈子,还有被在座者都关注奉承的中心焦点人物。 比如旁边桌上那名叫做秦宣玲的女子,无论气质还是容貌、身材、穿着打扮和言谈举止方面,都要比陈羽芳还高出两个档次。之前介绍的时候,苏淳风知道秦宣玲是平阳市华豫集团旗下华豫信投有限责任公司的总裁,年纪轻轻能胜任如此之高的职务,其个人能力是一方面,家庭背景也绝对不可小觑。 参加饭局者,与其谈话无不是面带恭敬之色。 而秦宣玲毫无高高在上的冷傲自负之态,与在座者谈笑风生,神色温婉吐字如珠,开口说话总有种令人如沐春风的感觉。 即便如此,她身上还是有着一种强大的,令人不敢亵渎轻视的气场。 气质和气场这种非实质的东西,在今天参与饭局的各位青年俊杰当中,想装是装不出来的。它来源于个人的能力和自信心,以及从小生长的环境和后期生活经历中耳熏目染培养出来的一种无形却实际存在的势,还有个人名誉、成就、职位高低、人际关系方面给人形成的直观印象。 还有一人,则是和苏淳风同桌,坐在陈羽芳正对面那名身材略有些发福的魁梧青年——王进。 王进,平阳市市长姚天磊的秘书,市政府办公厅综合一处处长。 也不知是天生的还是在官场上浸泡许久后养成的,王进那张脸很容易让人想到“笑面虎”这个词,他戴着副眼镜,梳着背头,穿着很严谨的西装,白净圆润的脸上总是挂着似有若无貌似亲和的笑容,但那种笑容在明白人眼里看起来,明显很假,再配上他那副薄薄的眼镜片后面一双细小的眼睛中时刻闪烁出狡黠阴毒的攻击性,让人被其视之,总会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身为术士的苏淳风,不喜欢和这种已然有了官威气势的官场人物坐在一起。 因为术士身上的势,和官场人物的势,本身就仿若五行相克一般,难以融合。而这种相坐在一起的情况下,官方人物不会有什么感觉,但术士对于势和气场的感应极为敏锐,待在一起就会别扭。 一般情况下,这种势与势之间的相克,不会产生对冲。 但双方如果出现了争执、仇视,那么无形中的两股势就会发生猛烈的对撞——这对于修为不足的术士来讲,是不可控的。 以王进这种级别的官员,其个人的势,足以瞬间击垮一名修为在祭符之境的术士。 当年苏淳风在陈献家中,若非个人心神修为极其强悍,而且陈献个人当时因为官场失利心情低落精神颓废所以气势不足,以苏淳风的虚弱之躯,根本扛不住陈献身上迸发出的强大官威的冲击,更不要说针锋相对还把陈献给唬住了。 刚才陈羽芳在做介绍时,与王进之间倒是客套了两句,不过苏淳风却是从双方的表情,已经在座几个人的神色间看得出来,陈羽芳和王进,显然不对付。 只不过,王进现在是平阳市实权人物,陈羽芳自然不好开罪。 而王进显然不屑于把自己的大度留给有矛盾成见的陈羽芳——陈羽芳在对苏淳风介绍他的身份时,还没讲完,王进就扭头和旁边的一名女子低声说笑了。让陈羽芳一时间有些尴尬,苏淳风也有些莫名其妙,还好自己没伸手。 当然这种小插曲,不会影响到饭局的整体气氛。 席间话不投机者相互不理,与旁人自然还是要谈笑风生。 陈羽芳很快就抛开了之前的尴尬,笑吟吟地与在座几位笼统地谈及了生意上的事情,自然也有自我介绍万通物流现在的发展计划以及目前的困难、优势所在等等,还重点提到了苏淳风为万通物流及旗下物流园区建立之初所立下的功劳,夸赞他小小年纪就有着敏锐的商业嗅觉,极高的发展战略眼光等等…… 在几人颇为惊讶和赞赏的夸奖和问询下,苏淳风倒也不怯场,略显腼腆地简单谈了些相关话题。 然而随着酒宴的深入,两张桌上的交流,自然而然地都聚焦到了秦宣玲和王进两人的身上——几乎所有人要么和秦宣玲、王进谈话,要么就是听他们二人讲。这也是人之常情,毕竟这种饭局就是一种拓展人脉关系的社交场合。 既然要拓展人脉关系,看重的自然是有权有势者。 陈羽芳和王进一桌,旁人都在和王进谈话,她难免有点儿受到冷落的尴尬。 苏淳风倒是一副坦然的模样,仿若不知道这张桌上人与人之间的微妙,认认真真地做谦虚学生状,倾听别人谈话。 忽而腰间的手机震动起来,苏淳风看了下是黄薏瑜的来电,便面露歉意地对身旁几位点点头,起身大步走出去接电话。 “薏瑜,好久不见啊。”苏淳风笑呵呵地说着,一边往卫生间走去。 “呵,我要是不打这个电话,京大才子恐怕都忘了我呢。”黄薏瑜语气中略带嗔怪地说道:“放假这么久,也不说来个电话。” “我可不敢忘了老班长,还说正月初几的时候抽时间去你们家拜年呢。” “少来了,初六有时间没?” “干啥?” 黄薏瑜道:“咱们一班的同学聚聚呗,分别半年,班主任曹老师今天专门给我打电话,让我来安排一下呢。” “没问题,我一切行动听指挥!”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回头咱们再联系,我得好好宰你一顿以示惩罚你疏远老朋友的罪过,现在没时间,我还得联系其他同学呢。” “那行,你忙着。” “再见。” 挂了线,苏淳风站在卫生间里舒舒服服地撒了泡尿,转身刚走出卫生间,正好遇到一名身材高大,穿着一身笔挺西装的青年,和一名气度超然,穿着一身深灰色唐装的中年男子说说笑笑着迎面走来。 “哟,淳风!”中年男子面露惊喜,主动伸出手来。 苏淳风微笑着伸出手与对方相握:“石大师,真是太巧了。” “来,介绍一下。”石林桓介绍道:“这位是中州天茂煤业集团的肖总,肖振。肖总,这位是平阳市万通物流公司苏总经理家的大公子,也是平阳市原市委副书记陈献陈老先生的外孙,苏淳风。” “肖总,您好。”苏淳风主动伸手。 “你好。”肖振微笑着与苏淳风握手,神色间闪过一抹诧异,一边表情温和地说道:“我听说过万通物流,以后在平阳市,希望能有与贵公司合作的机会啊。” 苏淳风谦虚道:“肖总抬举我,我现在只是一介学生,合作这种事情我可不敢当,但我相信,我父亲会很愿意与肖总这样的大集团公司合作,那是我们的荣幸。” “哦?”肖振故作讶异道:“淳风还是学生啊,看不出来嘛。” 石林桓在旁边笑着介绍道:“淳风是今年我们豫州省高考的榜眼,考入京大的才子啊。” “是吗?”肖振流露出稍显客套的钦佩之色,道:“今天真是眼拙了,据说考入京大和华清大学的,都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我可要好好与京大才子结识一下……淳风,可否赏脸一起过去喝几杯酒?” 苏淳风微笑着婉拒道:“不敢不敢,实在是抱歉,我这边还有应酬,就不去打扰肖总和石大师了,以后有机会我请肖总,还望肖总能够赏光。” “这样啊,那以后有机会。”肖振点点头。 “好,肖总,石大师,再见。” 石林桓拍了拍苏淳风的肩膀:“嗯,再见。” 苏淳风转身离去。 肖振原地未动,看着苏淳风进入不远处的包间,又扭头看向石林桓,眉宇间略显疑惑。 …… …… 297章 别人眼中的肥肉 两年前,肖振经人介绍无意中结识石林桓,当时出身权贵之家眼界极高的他还不怎么将石林桓放在眼里,更不会相信旁人对石林桓神乎其神的称赞。但石林桓仿若仙风道骨般的风姿和言谈举止间的洒脱气质,着实让他颇有好感。 接下来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征询石林桓对某个人的看法时,石林桓一语道破其人心性喜好,优劣之处,让肖振顿觉震撼。遂邀请石林桓去他的办公室看风水,并为他观相断性,以识别真伪,石林桓字句如珍,直指肖振在集团内部所面临的困境,日常心态不佳,内忧外患……肖振惊为天人。 再后来,石林桓以绝世风水、人相之术,为肖振出谋划策,帮助他在集团内部的权势斗争中几次胜出,又相助其取得了非凡的业绩。 有先天家族背景的优势,又有后天的成就…… 年仅三十一岁的肖振,在短短两年的时间里,从分公司一名业务经理,势不可挡地登上了天茂集团的总裁宝座。 自肖振成为天茂集团总裁之后,石林桓也就从肖振的私人幕僚,一跃成为了天茂集团管理层正式聘请的内部高级顾问——负责协助制定集团各公司办公区域、实业厂房、矿区,乃至公司整体战略发展方向的风水布局规划,偶尔还会让石林桓以其人相之术,参与集团重要的商业谈判,各公司高层管理人员的招聘面试。 不过集团内部对于石林桓的术士身份,知者甚少。 而且,石林桓虽然接受聘请成为天茂集团内部高级顾问,但他个人并不受天茂集团的管辖束缚,拥有绝对的自由权。 对此肖振给予了充分的理解和尊重:高人嘛,自然当如闲云野鹤悠然于世外。 也正因为对石林桓的认知和了解,肖振才会因为刚才石林桓见到苏淳风之后的一番表现而感到惊讶。 首先,见到苏淳风的时候,石林桓是主动伸手相握的; 其次,石林桓称呼“淳风”未加其姓,仅此一字之差,其态度就有天壤之别; 其三,石林桓主动开口为苏淳风和肖振做介绍。肖振虽然不是那种自负高傲的人,但也深知自己的身份,也知道石林桓是何等惊才绝艳的人物。而苏淳风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物流公司老总的儿子,即便他还是原平阳市市委副书记陈献的外孙,那又如何?根本当不得石林桓如此郑重其事甚至有点儿讨好般地主动介绍,为苏淳风拉关系……或者说,是在帮他肖振,去结识苏淳风? 心中虽有困惑,但肖振也不会去问,稍显诧异之后,就伸手做出示意的动作,请石林桓随他一起去那边的包间。 石林桓知道肖振心中疑惑,边走边微笑着说道:“苏淳风,非凡夫俗子也。” “哦?”肖振心中一动。 能被石林桓赞“非凡夫俗子也”这意味着什么,肖振心里自然明白——要么苏淳风是术士,是比石林桓还要厉害、神秘的术士;要么,是石林桓以其神秘超绝的人相之术,断定苏淳风此人将来必定一遇风云便化龙——值得深交! 石林桓没有再多说什么。 而肖振,也不再细问。 …… 回到包间的苏淳风,一如之前满脸谦逊之色,安静地坐在那里聆听别人的谈话,一边在心里琢磨着,石林桓刚才的表现未免有些太热情主动了。 毕竟,双方的关系还没有熟到那种随意的程度。 对天茂集团和肖振,苏淳风也有点儿影响。他隐隐然记得,前世的奇门江湖中似乎就有天茂集团和肖振的影子。当初因为天茂集团,石林桓还曾经出面与晋西省的术士之间发生过冲突,最终天茂集团大概是被逼急了,竟悍然动用官方势力,把晋西省那股奇门术士势力差点儿连根拔除掉。也因为那一次冲突,之后石林桓在江湖中威望大减,并饱受诟病——别人都认为他太不遵守江湖规则了,竟然和官方势力有染。 而事实上,奇门江湖至繁盛时期,可谓是和官方、民间社会的接触日益加深,但凡有些势力的奇门江湖流派、宗门,又有谁底子干净? 只不过,大家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官方,也似乎从来都不屑于去理会奇门江湖上的纷争,只要他们不越线。 但那次,天茂集团的事情却因为幕后种种复杂的不为人知的原因,给硬生生摆到了台面上,让鼎鼎大名的石林桓有苦说不出。 在那起事件之后,苏淳风曾听说过天茂集团的背景,董事长肖振,以及集团主要控股方,正是肖振他们家族的人。肖振的父亲,据说是豫州省省府高官,其叔叔肖万民亦是政府高官,曾经先后在金州县、平阳市,直至省会中州市任职。 苏淳风忽然想起了肖倩…… 96年东王庄乡中学发生那起恶性群殴事件后,当晚县公安局局长亲自带队第一时间赶到处置,之后,当事的学生们却没有承担任何责任。 一切都说明,肖倩来历不凡。 那么,肖倩和肖振之间,会不会有什么关系? 刚想到这里,坐在对面的王进忽而将目光注视向陈羽芳,主动开口道:“羽芳,你这离婚都几年了,怎么没有再成个家啊?” “没合适的。”陈羽芳笑了笑敷衍道。 “不是我说你。”王进摇了摇头,脸庞泛红似乎有了些许的酒意,道:“当初你和郑刚多合适的一对啊,偏偏因为那点小事情,你就闹得不可开交最终离婚。其实现在想想,如果你当初不胡闹,和郑刚没有离婚,陈老书记也不至于……”说到这里,他似乎意识到这些话说出来有些不妥,微笑着摇摇头没有说下去。 可话已经开了个头,在座者无不是在平阳市有头有脸的青年俊杰,谁不晓得当年陈献在官场斗争中败北,不得已为了明哲保身主动申请病退?而王进,是和陈献对立的那一派的人,也是陈羽芳前夫郑刚的父亲郑红旗提拔起来的人物。 所以王进说出这番话,在座者心里都明白,他是故意刺激陈羽芳的。 一时间,本来酒席上热络的氛围,冷了下来。 陈羽芳秀美微颦,面色不虞,却强忍着心头的恼火,淡淡地说道:“都已经过去的事情了,谈这些做什么?” 王进点了点头,自嘲般笑道:“说起来,当年我还曾追求过陈羽芳呢,哈哈。” 在座者就都露出附和的笑容。 坐在王进身旁那位颇有姿色的女子轻蔑地看向陈羽芳,道:“王秘书你当年追求陈羽芳时,人家就是县委书记的女儿了,眼光自然高,后来陈羽芳的父亲更是成了咱们平阳市的市委副书记。”说到这里,她又故作同情地说道:“羽芳,其实也怪你秉性太好强,嫁给郑刚之后,还想着自己是副书记的女儿,在婆家耀武扬威那怎么能行得通呢?人家郑刚的父亲可不比你父亲差。” “胡海燕,你还是改不了你那张尖酸刻薄的嘴巴。”陈羽芳冷冷地说道。 “哎呀,瞧我这张嘴,陈总你可别生气啊。”胡海燕道:“我还想着以后去陈总你那里取取经呢。我和詹立涛他们,也打算在北环路那边建一个物流园区,开春批文就能下来,公司也已经注册成立了,到时候多多照顾哦。” 陈羽芳脸色一寒,道:“那我提前祝你生意兴隆了。” “你不会怪我和你竞争吧?”胡海燕笑道。 王进微笑着打岔,似乎要做中间人般,道:“羽芳,想必你也听说了,目前市里的财政上有困难,用钱的地方太多,所以春节过后,可能要提前收回一批扶持中小企业的无息资金,包括你们万通物流的那笔资金。当然我也知道,万通物流今年b区刚刚竣工投入运营,又新建了仓储基地,资金较为紧张,不过市财政该收回的还是要收回。所以我建议,你可以和海燕、詹立涛他们谈一下,把万通物流和他们要新建的物流园区合并,由他们来出资偿还这笔无息扶持资金,算作合并后公司的股本,这样的话,你们万通物流既能避免资金链断裂,公司资产也能够得到极大的提升,更方便以后的业务拓展扩张。而且,市里以后也会重点关照大中型企业的发展……” 陈羽芳眼睑微垂,她知道这件事,但还没有来得及告知堂姐夫苏成,私下里也正在想着如何化解。 不过现在就连王进当众说出这种话来,恐怕是板上钉钉难以变通了。 而且,本属于父亲一系的副市长丁月伟秋末时失势,再有王进这些有宿怨的人从中作梗,她现在去政府部门公关肯定是举步维艰,就连银行那边恐怕也难以再贷款出来,银行只要不落井下石,她都得烧高香了。 想到这里,陈羽芳故作微笑道:“我们和市里是三年的合同期限,还差一年。即便是市政府财政有困难,我们万通物流可以挤出一部分资金先予以偿还,但要想现在就全部收回,这恐怕不行,万通物流这两年可没少纳税。” “这倒是,但当初万通物流园占地的程序方面,似乎有不妥,市里如果真要追查下去的话……”王进的话只说了一半。 但后半句话,在座者谁听不明白? 即便是陈羽芳身正不怕影子斜,但哪一家企业被官方盯上了能有好果子吃? 坐在另一张桌上的詹立涛扭过头来,笑道:“羽芳,两家公司及物流园合并后,还是以万通物流为名,到时候咱们共同发展嘛。” “抱歉,我不是公司法人,也不是大股东,做不了主。”陈羽芳冷冷地说道 “羽芳。”詹立涛依旧保持着温和的笑容,道:“咱们都是老同学,今天王秘书也在这里,有什么话可都是敞开了说的,合则双赢,何必竞争搞得两败俱伤呢?到时候大家同学一场再见面,岂不是尴尬嘛。再说了,我们的物流园一旦建成,竞争优势很大的,你们万通物流园,前景可不乐观。” 陈羽芳神色从容地说道:“竞争是好事,只有竞争才能进步,做什么事如果怕竞争,那还不如不做。” “呵,真厉害啊。”胡海燕道:“我有些害怕咯。” 王进面带笑容,但神色间隐隐然有些不快,本来就小的双眼眯缝起来,狠狠地盯着陈羽芳。 詹立涛道:“羽芳,你最好想清楚再做决定。试想下,如果交警和路政在南环路107国道附近长期设几道卡,严查超重超载及私改车辆的现象,那么你们万通物流园区,还会有几辆货运车愿意过去?没有了车源,那些货运公司能在你们物流园待多久?你们新建的仓储基地,还有商户租赁吗?” 陈羽芳的神色间,立时充满了无奈的愤怒。 她当然知道詹立涛是什么意思——詹立涛的父亲是平阳市路政管理支队的支队长詹洪,胡海燕的丈夫是市交警支队副队长杨忠军,如果他们真的要搞这么一出合法合规的戏码,绝对能将正快速扩张的万通物流公司,置于死地! 在他们谈及这些话时,自始至终都没有人去看万通物流真正的大股东,法人,总经理苏成的大公子苏淳风一眼。 苏淳风,被人无视了。 这也难怪,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所谓万通物流大股东、法人、总经理的苏成,不过是陈献和陈羽芳父女二人摆在台面上的人而已。 另一张桌上的人也安静了下来,包括秦宣玲在内,都看向这边。 苏淳风虽然不太明白他们说的这些话里面具体的道道,但也能看的出来,今天这场饭局的重点,其实从一开始就把目标定在了陈羽芳身上,定在了陈羽芳身后的万通物流——随着全国经济的高速腾飞,处在四省交界之地的平阳市,已经成为了中原地区仅次于豫州省省会中州市的交通枢纽地带,是四省货物流通的重要中转基地,物流行业的前景极为广阔。而万通物流园地处107国道和南环路交叉口,向东不足三公里就是京深高速,可以说是平阳市交通最为便利的宝地,自然成了一块人人眼馋的大肥肉。 压抑沉寂的气氛中,苏淳风忽而笑眯眯地开口道:“堂姨,这是怎么回事?” “没事,不要紧。”陈羽芳脸色阴沉地摇了摇头。 苏淳风扫视了众人一圈,道:“好好的同学聚会,怎么搞得像是三堂会审啊,怪吓人的。不就是万通物流的事情嘛,你们都是老同学,老朋友了,拜托各位别让我堂姨为难,毕竟这么大的事情,她在万通物流公司真不能全权做主。不过,要是再加上我大言不惭地说几句话,还是小有份量的……那,我的意见就是,欢迎竞争,合伙没戏。” “哟。”胡海燕一脸鄙夷地说道:“京大才子口气不小,我们这可是看在老同学的面子上,为了万通物流好,你学市场营销,难道这都想不明白?” “人笨,还真有点儿不太明白。”苏淳风笑道:“但我觉得也没你们说的那么复杂,不就是合伙做生意吗?这是好事儿啊。可如果我们真想找人合伙做生意的话,那肯定也得找信得过的人,总不能傻乎乎地引狼入室吧?好嘛……还没谈合作条件呢,直接就先露出獠牙凶巴巴地威胁。”苏淳风端起酒杯喝下一口酒,淡淡地说道:“坦白说,咱这人别的没有,除了良心和一身皮囊之外,就只剩下一副硬骨头了,就算最终让人给生吞活剥掉,咱也得崩掉它的门牙!” 一番话谈不上多么有气势,但绝对是语惊四座。 陈羽芳轻轻叹了口气,没有说什么——依她以前的性子,恐怕也会如苏淳风这般,锋芒毕露强势如刀。 但毕竟几年来为公司奔波劳碌处处求人,陈羽芳的棱角早已被现实磨平。 形势比人强啊。 王进拍了拍手,阴笑着说道:“果然是年轻气盛,英雄出少年……可考虑问题还是不周,需要多摔打摔打才能成才。” “是啊。”苏淳风点头道:“人啊,就得活到老学到老,任何时候都不能太自负,更不能欺人太甚,须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嘛。” 王进被噎了一下。 胡海燕冷笑道:“苏淳风,你可真是年轻不懂事,说话怎么夹枪带棒不知好歹呢?你的外公陈献,现在可不是市委副书记了。” “你外公是市委副书记?” “你……”胡海燕怒道:“没想到京大培养出来的,就是这种低素质的学生。” 苏淳风笑道:“至少,我家教不错。”言外之意,众人自然都听得明白,于是两张桌上就有不少人忍不住笑出了声。 詹立涛皱眉斥道:“苏淳风,你说话注意点儿!” “那我该怎么注意?”苏淳风看都未看詹立涛,探手从桌上拿过来一包开了口的香烟,抽出一颗悠悠然点上,脸上满是不屑之色,道:“堂姨,公司最坏的结果不过就是关门大吉,物流园区倒腾出去卖掉,我就不信没人敢买……咱们还能亏得了本吗?”说罢,他忽而又有些害怕地问道:“堂姨,他们怎么都这么厉害?” 陈羽芳本就对未来没有了信心,此时听得苏淳风一番话,忽然就有了种破罐子破摔的情绪,于是微笑着神色间满是鄙夷地看了看王进、胡海燕,还有詹立涛,随即把胡海燕和詹立涛家里人的职务都给说了出来。 “交警支队副队长,路政管理支队队长,是什么身份?”苏淳风故作诧异道:“和王秘书一样,都是公务员?” 陈羽芳愣了下,随即点点头。 苏淳风立刻变得理直气壮起来,道:“咱们是纳税公民啊。” …… ps:这是一大章,汗~ 298章 撕破脸 咱们是纳税公民! 掷地有声! 一时间在座者面面相觑,回过味儿来就都有些哭笑不得,更有人暗暗地钦佩苏淳风反应机敏言语犀利,胆识过人。 若是换个场合,换一些人,苏淳风说出的这句话,恐怕会被众人讥讽鄙夷他天真幼稚傻呆痴。毕竟人们总是在习惯性的思维下,容易随波逐流地忽视掉许多虽然不切现实但却属于本质上的东西,就比如公务员的身份、公民的身份。 但今天这场饭局的参与者,谁心里都跟明镜儿似的——苏淳风就是在狠狠地抽王进、胡海燕、詹立涛的耳刮子! 同时也给予了他们最为严厉的警告! 如果苏淳风不说这句话,没人会觉得胡海燕、詹立涛凭借权势手段卑劣无耻地搞垮万通物流有什么过分,现实就是如此残酷,谁让陈羽芳家的老爷子以及关系网倒台失势了呢?可苏淳风义愤填膺的一句“咱们是纳税公民” 性质就大不同了! 恶意竞争以权谋私仗势欺人的屎盆子硬生生扣到王进、胡海燕、詹立涛的头上,到时候万通物流真的关门倒闭了,今天饭局上发生的一幕必然会迅速传播出去,再有陈羽芳家里那位老爷子暴怒之下撕破脸皮拽着失势但确实还存在的圈子,借着这些传言拼个鱼死网破的话……胡海燕的丈夫、詹立涛的老爹,包括王进,都有可能授人以柄! 说白了,他们可以在普通老百姓面前耀武扬威,但背后官场上又有多少只眼睛凶巴巴地盯着他们呢? 有道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当别人都意识到苏淳风话语里隐含破釜沉舟的决心时,胡海燕却是开口讥讽道:“哟,纳税好像多了不起似的,是不是王秘书还得敬你两杯酒?” 詹立涛更是冷笑道:“不知好歹!” “行了!”王进冷冷地斥了一句,同时右手在桌上拍了下,看向胡海燕和詹立涛的眼神中充满凌厉之色,心中暗骂这两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 詹立涛和胡海燕愕然,不明白为什么王进会恼怒拍桌子,还当众瞪视喝斥他们——在他们二人看来,陈羽芳以及万通物流,现在就是任凭他们随便踩随便捏的软柿子,是他们嘴边的一口肥肉,想什么时候吃,想怎么吃都行。 王进铁青的脸色很快恢复如初,微笑道:“羽芳,苏淳风,你们别误会立涛的话。合作可以共赢,不合作自然要良性竞争,这都无所谓,大家同学一场,有些话敞开了说也显真诚嘛。当然了,无论做什么事情,我们都要遵守国家的法律法规,像刚才立涛所说的情况,或许短时间内真的会对你们万通物流的经营造成一定的影响,但交警及路政的正常执法,你们可不能有抵触情绪,更不能恶意曲解栽赃陷害并歪曲事实散布谣言,那样不好。你们要做的,应该是协助配合相关部门,宣传道路交通法规,规劝指导货运物流的从业者,增强他们的法律意识和观念……” 市长秘书就是有水平。 一番话娓娓道来,直接把话给兜了一个圈子,毫无破绽地翻手压制住了气势汹汹的苏淳风。 说到底,法律法规不容践踏,和商业竞争无关。 即便是将来双方真的撕破脸皮闹得不可开交,造成了恶劣影响,但王进在饭局上这一番话,首先就把自己给摘了个干净,也提前做好铺垫警告陈羽芳和苏淳风——你们如果闹,就涉嫌恶意散布谣言,报复栽赃、陷害国家公务人员。 这罪过,可就大了。 话说到这份儿上,詹立涛和胡海燕再蠢,也能从王进的话里听出关键,不由得后背生出些许的冷汗。 他们压根儿就没想过陈羽芳敢鱼死网破。 从常理上分析,但凡有点儿身份的人物面对这种情况,最明智的选择就是妥协,委曲求全,尽可能让自己避免更大的损失。所以詹立涛和胡海燕才会肆无忌惮,就等着秉性好强又骄傲的陈羽芳,不得不被他们踩在脚底下苦苦哀求。 哪儿曾想突然冒出来的这个京大才子苏淳风,一点儿都不明智地当众翻脸,似乎一点儿都不考虑后果也许会万劫不复。 什么他娘的妥协退让,什么狗屁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什么好死不如赖活? 苏淳风根本不管这些,直接掀掉桌子,攥着刀就要作势乱捅——不让老子好过,老子干脆就不过了,都他妈别过了! 他还说:“就算最终被人给生吞活剥掉,咱也得崩掉它的门牙!” 简直太不理性了! 胡海燕怒视苏淳风,恨恨地说道:“王秘书的话,你们不会当作耳旁风吧?我倒要看看,你们还能无法无天不成?” 詹立涛冷笑道:“刁民秉性,粗野蛮横,真当执法部门会惧怕你们的威胁吗?” 苏淳风一脸惘然,左顾右盼地问道:“呵,这一唱一和的,无端端跟我一个平民老百姓讲这些话干什么?听说过公务员代表公务员讲话,但还真没见过公务员家属能代表公务员执行公务的……而且,我怎么就无法无天,怎么就刁民秉性粗野蛮横了?我是犯法了还是得罪谁了?” 在座者全都绷着脸忍住笑,有几个没忍住的干脆转过脸低下头双肩颤抖。 王进和詹立涛、胡海燕对视几眼,差点儿没忍住拿起酒杯和盘子往苏淳风的脸上摔——刚才真是气急失态,犯下了极为低级的错误。 最先是詹立涛出口威胁不假,但苏淳风根本没有反驳,他只是问了问他们的身份。而陈羽芳也只是回应苏淳风,介绍了一下詹立涛、胡海燕家里人的工作部门和职务,然后苏淳风随口说了句“咱们是纳税公民啊!” 别的,他可什么都没说。 结果王进、詹立涛、胡海燕三人就有点儿做贼心虚似的,叽叽喳喳地一通说教和辩驳,痛痛快快地端起屎盆子扣到了自己头上。 要说话说到这份儿上了,双方都已经撕破脸皮,就应该愤而起身离席算逑。 问题是,王进、詹立涛、胡海燕不能就这么气呼呼地一走了之,那会让人笑话,也显得他们心虚没气度。更何况,天知道陈羽芳接下来会和其他人说些什么,别人又会对之前双方明刀暗枪地冲突,做出怎样的议论? 而抱定了破罐子破摔心态的陈羽芳,也坐在那里没有要走的意思,还笑吟吟的,脸上分明写着:“老娘不走,老娘就要恶心死你们。” 苏淳风夹着烟坐在那儿,一脸谦和无辜。 到现在,已经没人觉得陈羽芳和苏淳风处于弱势地位了。因为很多事情都有其两面性,不能单纯地只看一面。 王进有权势能够掐断万通物流的资金链,甚至让银行都不再给万通物流放贷;胡海燕和詹立涛,可以仗势欺人,以合法合规的手段,把万通物流园区的车源流量给扼死。但真把万通物流给掐住逼急了,且不说陈羽芳及其父亲残存的圈子怒发冲冠,鱼死网破地挣扎报复会带来多么坏的影响,单如苏淳风所说关门大吉倒腾着把物流园卖掉的话,万通物流也绝对亏不了本,甚至还能赚一笔。 这两年全国经济迅猛发展,各地都在不断发生着日新月异的变化,身为四省交界交通枢纽的平阳市,经济增速更是一日千里。在这样的大环境局势下,万通物流园凭借优越的地理位置,其土地价值已经翻了近十倍。 苏成或者陈羽芳只要站出来吆喝着要卖掉物流园,绝对有大批人排队抢着买。 诚然,万通物流现在卖掉物流园绝对是愚蠢的行为,因为物流园的地价三五年内再翻个十几倍都是很明显的趋势。 而王进、胡海燕、詹立涛也正是因此而盯上了这块大肥肉。 可双方脸皮既然都撕破了,已经抱定恶狠狠破罐子破摔之决心的万通物流,怎么可能会把物流园区卖给他们? 陈羽芳知道,今天闹到这种程度,万通物流园似乎已经走到只有卖掉的绝境了。当然她也明白,即便是苏淳风没有站出来拿着刀子乱捅,万通物流被迫妥协退让,王进、詹立涛、胡海燕也会凭借着手中权势,在合并后毫不手软地一点点把万通物流园吞掉,别说肉了,能不能给苏成、陈羽芳留下点儿汤,还得看他们的心情好与坏呢。 想到这里,陈羽芳扭头看向坐在另一张席旁,神色平静自然的秦宣玲,微笑道:“宣玲,我们万通物流已经是前景灰暗,所以我不得不提前做打算,你们华豫集团有没有收购我们物流园区的想法?咱们可以就此谈一谈。” 秦宣玲稍显诧异,秀眉微颦做考虑状。 王进拿起筷子夹菜,一边若无其事般淡淡地说道:“万通物流园区,在初期承包土地时,似乎存在一些营私舞弊的问题啊。” 众人心里一惊。 秦宣玲就微笑着说道:“羽芳,不管你说这些是不是气话,我现在可没把握,也没权力应承你,不过回去之后,我可以向华豫集团总部那边提议下。” …… …… 299章 丑态毕露 平阳市眼馋万通物流园的人,不少。 秦宣玲当然愿意代表华豫集团,去谈妥购买万通物流园区的交易。而且华豫集团绝对有足够的实力,在极短的时间里打破各种阻力,成功买下这块明显会为集团带来极大增值收益的物流园地块。但是,秦宣玲更清楚,华豫集团没必要因为万通物流园区,和王进背后的势力产生严重的分歧矛盾。 而秦宣玲本人,也绝不会在这种场合下去和王进唱对台戏。 陈羽芳一时陷入了悲愤的尴尬境地中。 她没想到,王进不仅要拿万通物流园承包土地时有问题的理由,来收回市财政下拨的扶持资金,到现在双方撕破脸皮后,他竟然直接要把万通物流园转让的道路都给掐死——即便是在承包土地一事方面,万通物流不惧市里的调查,但市里如果真要调查,那就能拖上一年半载甚至三年五年。被调查期间物流园区又不能转让,没有了收益,又背负着银行贷款的万通物流,耗不起啊! 苏淳风双眼微眯,嘴角翘起挂着淡淡的笑意,看不出丝毫恼羞成怒抑或是懊悔的神色。虽然一时间想不明白其中的关键在哪儿,但看王进、詹立涛、胡海燕的得意神情,秦宣玲的风轻云淡,陈羽芳的尴尬悲愤,苏淳风也能大致猜到一些奥妙。 妈的,这次真是长见识了! 苏淳风心头暗骂,他怎么也不会想到,王进这样的人物,竟然当众都敢如此卑劣歹毒,也不怕别人说他吃相难看? 看着陈羽芳和苏淳风沉默下来愤怒无奈的憋屈模样,王进心中大快,想及之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竟敢当众教训讥讽他,不禁端起一杯酒朝着苏淳风示意,神色和蔼地微笑道:“淳风啊,刚才你说学到老活到老,人不可太自负,这话不错。但我还是要送你一句话,年轻人,更要注意克制住年少气盛的冲动,不然将来三十年河西,风水轮到你家门前的时候,或许你已经没有能力站在门口,而是被人赶下了河。” 包间内,所有人看向苏淳风和陈羽芳的眼神中,都满是怜悯和感慨——今天这次饭局,真是跌宕起伏峰回路转,精彩纷呈啊。 詹立涛笑道:“苏大学子太幸运了,能听王秘书一番话,可是胜读十年书哦,赶紧回家仔细揣摩吧。” 胡海燕更是满脸鄙夷之色地看着苏淳风和陈羽芳,得意地讥讽道:“也不看看自己什么东西,就敢大言不惭,真当背后还有一个市委副书记罩着啊?” 陈羽芳铁青着脸就要作势起身离去。 苏淳风一把抓住了陈羽芳,一只手端起酒杯朝王进示意,看也不看詹立涛和胡海燕,轻轻抿了口酒,笑道:“我家住在河东,而且我现在正寻思着,要不要一个猛子扎过去,把河西对门那几家的宅院,给拆了。” 他现在,真是起了杀机! 如果万通物流园真被如此相逼,那么父亲这几年来的辛苦打拼,将在他人的贪婪歹毒下化作泡影,还得背负上沉重债务,家境一落千丈。 当然苏淳风不至于愚蛮到去拼个两败俱伤。 他还考虑到,无论是石林桓,还是龚虎,都能,也都愿意帮自己的忙,所以万通物流园即便是不能继续保持繁荣,但卖出去还是没有问题的。 “勇气可嘉!”王进微笑着点头,神色间满是轻蔑。 “哟,这算不算是恐吓?”胡海燕看向脸色铁青的陈羽芳:“羽芳,我现在好害怕你的外甥啊。” 詹立涛微微皱眉,他想到的是——年少冲动,不计后果。 就在此时,包间门被人推开了。 众人的目光看向门口。 只见一名穿着笔挺西装,身材高大相貌英俊,气势不凡的青年端着酒杯走进来,面带微笑和些许歉意地向众人点了点头,继而走到秦宣玲面前,道:“宣玲,刚听吴总说你在这里,我就厚着脸皮前来相邀,过去喝两杯如何?” “肖总客气了。”秦宣玲微笑着举杯示意,轻轻抿了一口红酒,婉拒道:“实在不好意思,我今天略有酒意,改日在座如何?” 肖振神情自然地说道:“那好,今天下午我正好要去你们公司,咱们到公司再谈。” “好。”秦宣玲点点头。 这边桌上,王进神情略显激动地站起身来,满面笑容带着期许之色注视着肖振,那副姿态明显就是要等着肖振和秦宣玲说完话,就主动打招呼向肖振敬酒。 肖振很绅士地向秦宣玲一桌的人微躬身道:“打搅各位雅兴了,抱歉。”说罢,他转身似要离开时,有意无意地往另一张桌上扫了一眼,随即有些惊喜地走了过去。 王进见状,心头喜不自禁,神色恭维地笑道:“肖总……” 然而他早已酝酿好的客套话,陡然卡在了嗓子眼里,因为几乎在他开口的同时,肖振已经大步走到了苏淳风的身旁,主动伸出右手,热情洋溢地说道:“淳风,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看来我们是真有合作的缘分。” 苏淳风起身和肖振握了握手,微笑道:“我也觉得很巧。” 松开手,肖振似乎这才回想到刚才有人唤他,扭头看了看王进,就客气道:“王秘书也在这里啊。”说着话,他举杯示意了一下,继而扭头看向苏淳风,笑道:“我下午就要回中州市,元宵节前恐怕是没时间再来,等过完元宵节,你也要回京大,所以今天你务必得赏脸,过去与我和石先生一起喝两杯。” 苏淳风稍作犹豫,点头道:“也好,我们一会儿过去谈,正好我堂姨在这里,她是我们万通物流的副总经理,陈羽芳。” “哦,陈总您好。”肖振立刻伸手。 陈羽芳有些受宠若惊地起身和肖振握了握手,道:“久仰肖总大名,今日一见,真是幸会。” “哪里,我可不敢承受一位美女总经理的奉承。”肖振笑道:“真是巧了,我还感叹可惜着年末不能在平阳市谈下来物流仓储方面的事宜,回去后也不能踏踏实实过春节呢,没想到今天运气好,陈总可要多多关照啊,请……” “请。”陈羽芳拿过手包,微笑着与在座各位道别。 苏淳风也起身往外走去。 肖振这才纯粹出于礼貌甚至带了些明显敷衍的神情,微笑着朝王进举了举杯,就转身和陈羽芳、苏淳风一起走出了包间。 房间内,安安静静。 王进已经端起了酒杯,却没想到肖振只是敷衍地对他举杯示意后就转身离去,这让他一时间尴尬不已手足无措,呆立在当场。 他可是市长秘书,市政府综合一处的处长啊! 所有人看向王进的目光中,都充满了怜悯讥诮之色——能够参与到今天这场饭局的人,都是平阳市有头有脸的青年俊杰,即便是不认识肖振,但看到王进这般恭敬客气的模样,还有肖振主动前来邀请秦宣玲,也能猜到这位肖总的身份。 肖振没有来之前,王进在包间内,绝对是最有权势和身份的人物,纵然是秦宣玲,也难以与其比肩。 他威风八面,三言两语就把陈羽芳和苏淳风逼入绝境! 他风轻云淡,高高在上根本就没有把陈羽芳和苏淳风放在眼里。 可肖振一来,王进就满脸谄媚巴结讨好之色。 只可惜,肖振和秦宣玲搭过话之后,转身过去主动热情甚至还有些讨好地邀请苏淳风一起过去喝杯酒,却把他王进冷落在一旁,只是敷衍地和他打了个招呼,举了举杯——分明就是没把身为堂堂平阳市市长秘书的王进放在眼里! 而苏淳风在接受肖振的热情邀请时,还略显犹豫,似考虑到要给肖振一个面子,这才勉强答应下来。 鲜明的对比,让王进丑态毕露! 那么苏淳风…… 是谁? 什么来头? 众人惊讶过后,议论纷纷。 面如土灰的王进放下酒杯,也不和众人打招呼,拿起外套大步匆匆地走了出去。 詹立涛和王海燕的一颗心,已然沉入了冰窟之中——肖振,华豫集团,要和万通物流合作,那么他们还能,还敢觊觎万通物流园区吗? 那些手段,还能,还敢用上吗? 对视一眼,两人再也没脸留在包间里,尴尬不已地起身和众人打过招呼,匆匆离席。 秦宣玲没有参与到众人的议论中,她神色平静地端起酒杯,轻轻抿着高脚杯中猩红的葡萄酒,秀眉微颦。思忖间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错过了一个机会,一个能够收购万通物流园区的绝好机会! …… …… 300章 势单力孤需要朋友 肖振的饭局,一共四个人。 除了他和石林桓之外,还有两位分别是平阳市负责南城工业园区筹备规划及后期建设、招商引资的副市长吴安斌,另一位是平阳市华豫集团财务部总经理吴安聪。 双方今天饭局中要沟通的话,基本已经谈妥,所以肖振这时候突然把陈羽芳、苏淳风带过来,吴安斌和吴安聪也不会有什么异议和不满。而且吴安斌早就认识陈羽芳,和陈羽芳的父亲陈献以往是上下级,关系疏淡,却也谈不上有什么恩怨。而吴安聪和陈羽芳,以往就没有接触过。 所以几人坐到一桌上,相互介绍之后倒也是气氛融洽。 只是他们之间关系毕竟不熟,目前也没什么好谈的话,所以吴安斌和吴安聪就提前道别离去。 从包间里出来,吴安聪才有些疑惑地问道:“陈献的女儿,怎么和肖振联系上的?” “不太清楚。”吴安斌摇了摇头,道:“陈献那个考入京大的外孙,年纪轻轻倒是个人物,言谈沉稳,不卑不亢,似很有些头脑,在同龄人中算得上佼佼者了。而且看肖振,尤其是那位天茂集团的高级顾问石林桓,似乎对苏淳风都是一副颇为重视的姿态,想必他的来头,不简单啊。” 吴安聪点点头,心中仍有些疑惑。平阳是有点儿背景的人物和圈子里,没听说过有姓苏的家庭,一个年轻人怎能被肖振如此重视在意? 包间里。 苏淳风言语不多,在初始的一番客套话之后,就故意把话题引向了合作的事情上,让陈羽芳和肖振来谈,有没有哪方面的合作可能,如何合作。 陈羽芳当然不会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虽然,她心里还是有些困惑——苏淳风,是怎么认识肖振的?而这位以前经常去自己家里做客的风水大师石林桓,怎么就和肖振走到了一起? 当然了,她不会八卦之心大作地在这种场合下去问及一些不该自己问,会引起别人反感,也会浪费时间的话。她现在最操心的,是能不能从肖振身后的天茂集团那里,争取到极强的助力,从而确保王进、詹立涛、胡海燕他们,以后不敢再轻举妄动,至少名面上,他们吃相不敢太难看。毕竟他们得忌惮肖振,天茂集团,尤其是肖振和天茂集团背后那棵在豫州省堪称参天的巨树。 肖振也是明白人,不会贸然提及术士的话题,他也没打算第一次接触就和苏淳风谈及如此敏感的事情。 事实上,肖振在石林桓面前,都从未问过有关奇门江湖和术士的事情。 因为他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那不是他的圈子,没必要处处都去伸手,那样反而会对适得其反。 之所以他今天会主动相邀苏淳风,一是因为石林桓的态度,明显是希望肖振和苏淳风接触,甚至还有可能是石林桓想借此,来促进自己和苏淳风的关系。肖振当然不会揣着明白装糊涂,而且这样的结交既不会给他带来什么损失,又能卖石林桓一个面子,他又何乐而不为之呢?另外,从石林桓口中得知了万通物流园区的一些基本概况尤其是地理位置后,肖振立刻就意识到,可以和万通物流合作。 又问询了一些万通物流的情况后,肖振说道:“年前没有时间了,元宵节后,我会抽时间到万通仓储基地实地考察一下。” “随时欢迎。”陈羽芳立刻道。 “不过仓储基地的面积还有些小。”肖振稍作沉思,道:“这样,元宵节之前,还请陈总安排下,让仓储基地的建设进度先停一停,以免一旦我们落实合作的话,仓储基地在施工和建设方面的持续投入,会造成不必要的浪费。” 陈羽芳为难道:“仓储基地的库房已经建成,整体布局无法改动,年后也只是剩下配套设施及装修的施工了。” 肖振点点头道:“那这样,我一会儿要去华豫信托那边,和秦宣玲谈一些业务,陈总你回去之后,把仓储基地的建筑布局资料图,还有你们万通货运信息网在中州市的分公司资料,给我送一份,春节这些日子我会抽时间看看,再让公司里的人研究讨论一下,咱们随时电话联系,怎么样?” “好,没问题。”陈羽芳爽快地应道。 两人谈及合作方面的事宜时,石林桓基本不怎么说话,苏淳风也只是时而简单地说上几句。 肖振没有太多的时间,大概交流了一下双方的合作可行性,以及初步确立了合作意向之后,双方这顿临时凑到一起的饭局就告结束。 从酒楼里往外走时,陈羽芳和肖振还一边谈着货运物流方面的问题。 石林桓则是示意苏淳风落后几步,没有跟着陈羽芳和肖振去乘坐电梯,而是沿着楼梯缓步下去,一边低声谈话。 “淳风,今天的事情,你不会怪我唐突吧?” “没什么”苏淳风微微一笑,道:“肖振的态度倒是让我有些惊讶,他不会是遇到什么您都解决不了的难题了吧?” 苏淳风心里清楚,仅是一面之缘就能让肖振做出这般姿态来,首先就是肖振已经从石林桓口中得知了他是术士的身份。但目前看来,他除了一身的术法之外,根本没有值得肖振主动结交的资本,而肖振身边又有石林桓这样的相术大师,也似乎没必要自降身份再多结交苏淳风这样一个朋友。更何况,石林桓为了自己的利益,也不见得愿意把肖振介绍给其他术士相识。 那么,肖振为什么又要如此主动呢? 石林桓笑道:“你误会了,肖振此人眼光长远,好结交朋友。今天他有这般态度,除了考虑到天茂集团确实需要和万通物流有合作之外,更多的是卖我一个面子,当然还有一个原因,你是术士,他当然愿意结交一位术士朋友。” 苏淳风扭头道:“那么,石大师您又为什么让肖振,卖您一个面子呢?” “朋友!” “我有些受宠若惊。” “淳风不会是看不起我石某人吧?或者,对我有所怀疑?” 苏淳风摇头道:“石大师相术冠绝天下,我这样的人又怎么敢看不起石大师,只是正所谓无功不受禄,难免心中有些惴惴。” “唉。”石林桓轻叹口气,道:“我想你也应该知道,奇门江湖复兴繁荣在即,我们这些游走江湖之人,却是势单力孤,不得不未雨绸缪啊。这世道,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也就多一份实力。退一步说,对将来总没有坏处,你觉得呢?” “了解。” “那……” 两人此时已然走到了一楼大厅,苏淳风转过身来,主动伸出右手,神色平静地说道:“力所能及之事,相互照应。不过世间总有些事情,临到头来会让人左右为难,这些话其实不用我说,石大师您心里也应该想到过。” “当然。”石林桓开怀笑道。 有苏淳风这句坦诚的话,他现在就知足了——人与人之间的交情,还是要靠年常日久慢慢加深的,不能一筹而就。 在酒楼外分手,肖振和石林桓坐上专用司机驾驶的奔驰车,去往华豫信托,苏淳风则是和陈羽芳一起回物流园。 陈羽芳一边驾着车,一边随口问道:“淳风,你怎么认识肖振的?” “哦,是石林桓介绍认识的。”苏淳风道:“吃饭时我不是去外面接了个电话吗?正好遇到了石林桓和肖振,您也知道,石林桓是认识我的。”说到这里,他也故意露出些许疑惑之色,随即笑着岔开了话题,“咱们挺幸运的,正好赶上肖振去邀请秦宣玲,不然可就让王进几人给挤兑得下不来台了哦。” 想到在包间里肖振很巧合地进入后上演的那一幕情景,尤其是王进那副尴尬的模样,陈羽芳心头就不禁暗爽,道:“你今天可真给堂姨长脸啊。” “也是被逼无奈。”苏淳风苦笑道:“妥协和退让,结果都一样,又何必受那份窝囊气?” “嗯。”陈羽芳点了点头。 苏淳风忽而想到了什么,问道:“肖振是什么人物?竟然连王进的面子都不卖,这好像不符合他的身份啊。王进毕竟是市长秘书,不管肖振背后有多么强势的背景,天茂集团想进入平阳市,他也不该如此当众冷落王进的。” 陈羽芳笑了笑,幸灾乐祸地说道:“肖振如果和王进表现的太亲近了,就会有别人不高兴,因为王进,是市长彭金堂的狗。” 苏淳风若有了悟:“那也不至于如此冷落,至少表面上的功夫得做足了。” “你说得没错。”陈羽芳秀眉微颦,稍作思忖后笑道:“不过我好像明白了什么,彭金堂再有两年就该退居二线了,甚至明年他都有可能被调至省里升一级,再过一年退休。不论哪一种情况下,没有了彭金堂,那么王进这种三家姓奴就会彻底失势……难怪,他会这么心急火燎肆无忌惮地和詹立涛、胡海燕勾结到一起,原来是急于给自己留条后路了,这只可恶的狗杂碎!” “哦。”苏淳风点了点头。 官场上的事情他懒得去打听那么多,不过也能从陈羽芳的话中,明白些大概。 “你好像还真听明白了似的。”陈羽芳有些诧异地看了眼苏淳风,笑着摇了摇头,道:“也就是我吧,换做别人谁会相信你过完年才十九岁?” 苏淳风摆摆手,神色间略显腼腆:“说说肖振吧,什么来头?” “来头很大。”陈羽芳神色间闪过一抹羡慕之色。 事实上,从综合实力来讲,中州天茂集团在豫州省算不得什么,甚至在中州市都无法排进前十五的位置。 但在豫州省,没有人敢小觑天茂集团。 因为,天茂集团是肖家和傅家联合掌控的集团公司。 天茂集团最初,是以煤矿为核心,迅速崛起之后又拓展了城市基建、工程建设两项核心业务。而最近短短两年时间里,在肖振的努力之下,又快速并成功地增加了铁矿开采、冶炼、钢厂综合一体化的产业,并成为天茂集团的核心支柱产业。 也正因为有如此耀眼夺目的成绩,年仅三十一岁的肖振,才能够势不可挡地飙升至天茂集团总裁的高位上。 当然,这个位子不好坐。 仅是集团内部,就有多少人时时刻刻都在盯着总裁的宝座。 所以肖振想要稳坐总裁之位,除了要加强其在集团内部的人脉、威信,尽可能拉拢一批集团核心成员成为自己的心腹或者支持他的人,增强个人权力之外,最重要的还是得带领着整个集团继续开拓进取,不断地取得新的成就。 现在,肖振已经盯上了平阳市即将要动工开建的南城工业园区。 大概是起步较晚的缘故吧,平阳市这几年来的经济发展速度,可谓有目共睹——以西山县的煤矿和铁矿为主导,无数直接或间接相关化的产业链条在平阳市铺展开来,建设得如火如荼。为了更快促进并跟上快速发展的节奏,年后市里就要启动占地面积十一点八平方公里的南城工业园区的建设。 这么大的动静,肖振怎么可能不领着天茂集团来分一杯羹? 介绍完肖振,陈羽芳又大致讲述了一下南城工业园区的相关情况,继而禁不住面带笑容地感慨道:“咱们的运气,真好啊。” “嗯。”苏淳风点点头。 “你又知道我指的是哪一方面?”陈羽芳有些娇嗔和诧异地说道。 苏淳风挠挠头,颇为不好意思。 之前在酒店里就听陈羽芳和肖振谈话,现在又听完陈羽芳对南城工业园区的一番讲述,他怎么能猜不到陈羽芳感慨运气好,是指的什么? 说起来也是巧合。 早在几年前平阳市南环路开建之初,市内规划中就把南环路以外、107国道以东的大片耕地都划入了新开发区的规划之中,但由于当时平阳市高层内部意见不一,又是暗流涌动之时,这个初始的规划就有了搁置,再加上二道口镇两个村因为地块的争斗,于是空出了那么一大块地。 这些情况,当初苏淳风和苏成,又怎么会知道? 但也许是冥冥中自有天意,或者应该说是撞大运吧?恰恰是在陈献刚下台不久,苏淳风鼓动父亲搞联合收割机代理销售,然后凭借着前世的记忆看中了这块地,然后以建设物流园区为名,租赁下了这块地理位置优越但在当时还不显眼的土地。 那时候,陈献余威犹在,二道口镇政府又想着做出政绩,区里和市里也都急于让搁置的开发区规划提上日程,以便尽快打造出平阳市的产业园区,进一步加快推进平阳市的经济迅速发展。而物流企业是产业园区必备的配套企业,有物流企业推动货运的发展,也能刺激市里和省里对产业园区建设的重视。 于是种种巧合下,万通物流园顺风顺水地走到了今天。 然后…… 万通物流园成为了一块肥肉。 回到万通物流园区,苏淳风和陈羽芳下车后,都没有急于回到办公小院里,而是站在小院门口,一言不发地眺望着因为年关已到,车辆稀落的偌大物流园停车场,心中感慨万千,惆怅和喜悦交织——只是所想所思,又各有不同。 …… ps:今天回来晚,就码出4500字,对不住了,汗…… 301章 几乎无解的困境 陈羽芳没有多耽搁,回到办公室立刻整理出了相关材料,驾车去华豫信托那边,交给肖振,也没留下来打扰秦宣玲和肖振谈事项,客套几句之后,就很识趣地告辞离开。 办公室内。 谈完在南城工业园区共同出资建厂的事项之后,看到肖振没有马上要走的意思,秦宣玲就笑着起身沏了两杯咖啡,两人闲聊起来。 抛开公事不提,肖振其实一直都在追求秦宣玲。 而秦宣玲虽然对肖振很有好感,肖振各方面也可以说是出类拔萃,但肖振平时生活中的风流秉性,却委实让任何女人都难免会心有芥蒂。不过说起来,男人嘛,有几个没点儿花花肠子的?更何况如肖振这样优秀的男青年,不需要他跑出去沾花惹草,整天就会有无数莺莺燕燕主动围绕到他的身边来。 到了秦宣玲这种地位的女人,也多半不会太过计较此类事情, 她所担心的,是如果和肖振结婚成家之后,肖振还改不了风流秉性,那就不好了——太容易被得到的女人,男人往往不会去珍惜。 所以,秦宣玲不急于答应肖振,只是保持着很友好的朋友关系。 闲聊中,她把今天发生在饭局中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打趣道:“肖总,你赶到的时机可真好。” 肖振有些错愕地放下杯子,故作委屈道:“真没想到你们同学聚会的饭局上,还发生了这么多有趣的事情,那我岂不是无端端在平阳市惹下了几个仇人吗?看来苏淳风和陈羽芳,得好好感谢我啊。” 秦宣玲笑了笑,也不理会肖振故作委屈讨同情的模样,道:“王进要给自己留后路,你最好别掺和这种事。” “我至于给自己拉那么多仇恨吗?只要他们不影响我的计划就行……不过,王进这最后的挣扎,吃相也太难看了点。”肖振神色间闪过一抹鄙夷,暗想着如果王进他们真把事情做绝了,苏淳风暴怒之下会怎么去报复呢? 秦宣玲轻轻抿了一口咖啡,道:“在你来之前,陈羽芳倒是主动提出让我们华豫收购万通物流园区,被我婉拒了。” “他们真想卖?” “怎么?动心了?” 肖振笑道:“如果你还有打算,那我肯定不会出手的……两相比较,在我心里别说一个区区万通物流园,就算是放弃整个南城工业园区的项目,只要能博你一笑,我也会毫不犹豫地退出。” “少贫嘴了。”秦宣玲端着茶杯靠在了沙发背上,微笑道:“如果我不想染指万通物流园,你愿意买下来吗?” “当然,只要他们有心卖。” “这好像不符合你的行事风格。” 肖振笑道:“万通物流园地块的价值和增值空间,有目共睹,有这么好的机会,我当然不能放给除了你之外的别人去染指。” “不惜得罪王进?” “他算个什么东西?”肖振轻蔑地说道。 秦宣玲清亮的眸子里闪过一抹疑惑——她肯定肖振不可能仅仅只是为了万通物流园的地块价值而不惜现在就和王进翻脸,因为这样做,甚至有可能惹恼彭金堂。但有些事情秦宣玲不会去过多地刨根究底,就好像她也不会好奇地询问,肖振和陈羽芳、苏淳风之间,是否有着什么特殊关系一样。 下午两点半。 苏成开着新买的黑色桑塔纳2000,载着陈秀兰和苏淳雨回来了。 事到如今,陈羽芳自然不会再瞒着万通物流园区所面临的困境,她神色严峻地把刚买了新车喜气洋洋的苏成叫到办公室里,和苏淳风一起把公司年后要面对的困难以及和天茂集团合作的事情谈了谈。 市财政拨发的三百万元无息扶持资金,年后必然要提前偿还,这对于目前正投资建设仓储基地的万通物流来说,无疑是一笔沉重的资金,哪儿来这么多钱去偿还? 而一旦他们凑钱偿还了这笔资金的话…… 银行那边会怎么看? 再想从银行贷款,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另外,还要面对詹立涛、胡海燕他们投资建设的顺发物流园区的竞争。 甚至,是恶性竞争。 陈羽芳考虑,如果之前自己对王进的动机判断是正确的,那么他们很有可能狗急跳墙地不去看肖振的面子,悍然使用合法合规的手段,去达成他们卑劣无耻的恶性竞争行为。肖振及其身后的势力再如何不满,名面上也无法对此做出什么指斥干涉。更何况,肖振会否因此就明确表态支持万通物流,还是一个未知数呢。 除非,肖振的天茂集团不仅是和万通物流合作,还愿意出资持股万通物流,那样的话性质就不同了。 但这种想法,陈羽芳不能主动提出。 而且让肖振出资持股万通物流,要的多了不合适,要的少了作为股东的陈羽芳和苏成,肯定不乐意——万通物流园区的地皮价值及增值空间,是明摆着的,谁愿意现在就卖?而没有足够诱人的利益,肖振凭什么入股万通物流? 苏成坐在沙发上抽着烟,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微皱眉道:“他们是在吓唬人!真敢这么做才怪!” “嗯?”陈羽芳苦笑道:“有王进在市政府那边配合,他们还真能做到。” 苏成笑着摆摆手,道:“路政和交警长期设点执法,不是一个两个人说了就能算的。再说了,既然南城工业园区的建设就要启动了,到时候大批的工程运输车辆都要拥挤到107国道和南环路上,交警和路政执法往这边设卡抓超载超限,那不是明摆着阻拦工业园区的建设,和市委市政府做对吗?” “这……”陈羽芳想想还真是这么回事。 “顺发物流园区的事情我早有耳闻,也听说了顺发物流的老板在路政和交警那边都有人,所以想过这些。”苏成将烟蒂拧灭在了烟灰缸中,道:“我担心的不是路政和交警,而是红罗村、沙盘营村的村民闹事。最近有消息风传,因为地价飞涨的事情,两个村又有人挑唆着想要从二道口镇政府那边讨要当初的征地款,其实说白了,就是这两个村的一些地痞流氓,想要讹诈咱们物流园一笔钱而已。仓储基地秋末被红罗村村民拦阻施工,就有这些人在背后鼓捣挑唆,不得已才在原有基础上,给红罗村加了五十万元的增值补偿款。” 陈羽芳秀眉微颦,她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村民闹事,有镇政府出面调解阻拦,只要万通物流园区的建设合法合规,作为曾经市里典型被公开报道鼓励表扬过的企业,一般情况下不会出什么太大的问题。但如果市里面再有人借此事上纲上线,甚至在幕后推波助澜,造成极恶劣的群众-事-件,影响到整个工业园区建设的话…… 那问题就会变得极为棘手。 甚至于,肖振也会因此不得不中止和万通物流的合作。 因为天茂集团不可能让己身沾染到任何不良的影响。 苏淳风以前没听说过今年秋后有村民闹事的事情,现在听父亲谈及,他也不禁有些发愁。细细思量一番后,苏淳风微笑道:“大过年的,咱们都别发愁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先高高兴兴地过完年再说吧。” 苏成就笑着拍了下大腿,起身道:“对,爱怎样怎样,不行就和肖振说说,让他把物流园买走……这么大的便宜放到这里,他巴不得咱们有卖掉物流园的意思呢。以后咱们就专门搞货运信息网,搞仓储,搞联合收割机销售和维修,实在不行我就回村里种地去,村里还有几亩地,总不至于饿死。” “好吧。”陈羽芳苦笑着摇摇头,她可没有苏成父子这般开阔的心胸,道:“现在公司没什么事,你们回去吧,过年我值班。” 值班的事情是早就商量好的。 而且过年物流园区有值班员工,万通货运信息网停业放假,所以基本没什么事,陈羽芳只需要每天到公司里看看就好。 但这个年…… 陈羽芳是注定过不好了。 她能够想象到,如果村民受挑唆把事情闹大了,别说肖振可能会停止和万通物流的合作,就算是想把物流园区打包卖,肖振恐怕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拖下去——因为事情很明显,越是对万通物流不利的局势拖延下去,那么承受不住的万通物流公司自己就会把价格往下一降再降。 到时候,肖振就可以付出极少的资金,赚取极大的利润。 也许,秦宣玲打得就是这样的主意吧? …… 刚买了新车的万通物流大老板苏成,今年回河塘村过年,在邻里街坊和亲戚面前可谓是风光无限。 然而没有人知道,这位在河塘村乃至整个关庙乡都堪称首富的大老板,内心里却承受着巨大的压力,甚至于除夕夜睡不着,和大儿子苏淳风坐在客厅里,针对万通物流目前所面临的困境,促膝长谈至五更。 他怎么可能这时候还宽的下心来? 万通物流现在的资产是不低,但那是物流园区、仓储基地、万通货运信息网在支撑着,是固定的资产价值。而且随时都有可能因为公司形势的急剧恶化和外部环境的压力,导致公司资产价值快速成倍地缩水。 万通物流财务账面上的实际资金,现在都不到一百万! 因为万通货运信息网的拓展业务,分公司成立,万通仓储基地的动工建设,目前万通物流的银行贷款依旧高达九百多万,市政府无息扶持资金三百万,物流园b区、仓储基地的工程建设项目,到现在还欠着鸿运建筑三百多万元。 再加上每个月员工要开支,银行利息要偿还,各种税费要缴纳…… 一旦各方面的危机集中爆发,万通物流必然万劫不复! 苏淳风颇为震惊地问道:“公司负债怎么会这么高?” “仓储基地。”苏成叹了口气,道:“这两年地价飞涨,租赁征购红罗村的三十多亩地,比当初租赁物流园区的七十多亩地,花费还多。而且建筑工程造价等各方面的费用,也比前两年高得多……如果没有这些事情,其实我们是稳赚不赔的,半年时间仓储基地地块的增值就足以弥补仓储基地建设各方面投入的费用。可惜啊,生意做得越大,出乎意料的风险状况就会越多。” 苏淳风沉默下来。 许久之后,他表情镇定信心十足地说道:“爹,您把心放宽吧,这件事我会解决的,万通物流倒不了!” “嗯?”苏成看向儿子,神色中满是希冀。 这个曾经为他带来太多惊喜,睿智聪慧并让他一直以来都引以为豪的儿子,难道真的有办法解决掉公司目前所面临的几乎无解的困境吗? “我现在还不能对您细说。”苏淳风道:“但您放一百个心,正月十五之前,我绝对能把事情给您办妥。” “这……” “好好过年,相信我。” 苏成愣了好一会儿,出于对儿子的信任,以及不想让儿子再为他担心,便点点头故作轻松地笑道:“那行,不去想这些了。”抬腕看了看手表,就急忙起身往卧室里走去,一边说道:“这都四更天了,赶紧叫你娘起来准备煮饺子!” “我去叫小雨。” …… 此起彼伏的鞭炮声中,寒冬时节沉沉夜幕下的村庄里,慢慢沸腾着热闹起来。 辞旧岁迎新年,传统却一如既往。 起五更在村里拜完年一直到天亮后,苏淳风没有回屋休息,直接去找了李志超,不由分说地拽着这个已经躺在床上打算补一觉的家伙开上车,在中午十二点之前转遍了十里八村的同学们家中拜年。两人在东王庄村去赵山刚家里拜年的时候,赵山刚不在——大过年的,都要忙着出去拜年。 苏淳风虽然从钱明那里得知,王启民今年会在东王庄村过年,却没有急于去王启民家里,和李志超从赵山刚家里出来之后,就一起回了家。 回到家里,他听父母说赵山刚九点多钟的时候,来家里拜过年了。 下午一点多。 苏淳风独自一人骑上摩托车去了东王庄村。 …… ps:今儿过生日,更完这一章,晚上喝酒回来早,没喝多的话,会尽可能再更的,但别抱希望,汗——那个,生日呢,求点儿月票不为过吧? 302章 叩头拜年! 正月初一,年节的氛围最为浓烈的时候。 村与村之间的道路上,时不时就会看到三五成群骑着自行车、开着摩托车的年轻人,不畏寒冷热情洋溢地赶着串村去拜年。 村落里,家家户户门口张贴着喜庆的春联,街道上到处都落满了碎红。穿着新衣服的孩童们拿着用刚赚到的压岁钱买来的玩具枪、摔炮,在大街小巷里欢快地跑跳着,时而恶作剧地拿小鞭炮点着了扔到路过的人脚下,啪地炸响,然后叽叽喳喳在大人的呵斥声中跑开,一个个小脸冻得通红,呼哧出腾腾热气,却是乐此不疲。 苏淳风开着摩托车驶入了王启民家所在的小巷。 停在门口,苏淳风没有急于下车,掀开头盔的前罩,打量着这座陈旧的宅院——两米高的砖墙被岁月侵蚀得斑驳坑洼,破旧的两扇木门敞开着,门两侧贴着春联,却依然显得有些萧索。两阶红砖垒砌的低矮台阶上打扫得干干净净,砖缝里还有些许白色的残雪,门前潮湿发黑的土路面冻得硬梆梆的。 空旷的院子里,有几棵榆树,一条红砖铺就的狭窄小路从院门直到堂屋门口。堂屋门上挂着粗布绣花的棉帘子,西屋用白色塑料布糊得严严实实的窗口上方,伸出来一节用于蜂窝煤炉排烟的烟囱,不断往外冒出白色的烟气。 苏淳风从摩托车上下来,锁上摩托车,摘下头盔和手套拎在手里,迈步走了进去。 前世,他曾经常出入这个破旧的有些凄凉的小院。 今生,他却从未有踏入过。 “王老师,在吗?”苏淳风站在堂屋门口的台阶下方。 “谁啊?”门帘掀开,一个肤色较黑,身高大概有一米四左右,眉清目秀的男孩子探出头来看向苏淳风。 苏淳风微笑道:“王老师在不在?” “在呢,进屋来吧。”刁平把门帘又掀了掀。 苏淳风踩着三层的台阶进入屋内。堂屋里光线暗淡,正对着堂屋门的北墙上,张贴着一副伟人像,两侧有伟人的诗句——自信人生二百年,会当水击三千里。伟人像下面是长长的水磨石案几,案几前是一张深褐色的大方桌,两边各摆放着一把陈旧的太师椅。 西屋卧室的门帘掀开,穿着军绿色棉大衣的王启民走出来,看到苏淳风就愣了下,继而神色和蔼地说道:“淳风,你来了。” “嗯。”苏淳风应了声,上前两步屈膝跪在了铺在地上的麻袋上,俯身叩头:“王老师过年好,学生给您磕头了。” “来了就好,来了就好。”王启民急忙上前搀扶,心中颇有些讶异——当地拜年磕头是习俗,但一般情况下,磕头其实就是象征性地下跪就好,全然没必要真的以头叩地。可苏淳风这次,却是实打实地给他磕了一个头啊。 苏淳风起身道:“王老师,以前瞒了您许久,对不起。” “我能理解,理解。”王启民和蔼地笑着,一边掀开西屋的门帘,“到里屋暖和暖和,说会儿话吧。” “嗯。”苏淳风转身走了进去。 王启民又道:“平娃,去把院门关上。” “哎。” 西屋的卧室不大。 进门左侧门后面,放着一个生铁铸造的大蜂窝煤炉,上面放着一口锅,正不断蒸腾出袅袅的热气。挨着炉子的窗户下面,放着一张小木桌,木桌上还摆放着一个小簸箕,簸箕里面撒了层薄薄的白面粉,放着一排排包好的饺子。 北边是一个直连东西墙的大炕,上面的被褥折叠得整整齐齐,两个木制暗红色的衣箱并排放在西边。 比之外间,西屋里要暖和许多。 苏淳风坐到了炕边上,道:“王老师,还没吃饭?” “刚吃完饺子。”王启民笑道:“剩下这点儿饺子到晚饭再煮着吃……淳风啊,你能考上京大,我这个老师脸上也有光。”说着话,他往里走了两步坐到炕边,掀开炕褥角从下面拿出一包4.7香烟,递给苏淳风一支,自己也点上一支,道:“家里条件有些差,没啥好烟好酒的招待,你别嫌弃。” 苏淳风摇摇头,点着了香烟,道:“钱明已经跟您说了吧?” “嗯。”王启民笑了笑,道:“他天赋不错,十多年缓慢修行,根基筑得牢固,应该有更好的前途,跟着我,会耽误了他。” “这件事是我出的主意,您心里别太责怪他。”苏淳风轻叹口气。 “他都跟我说了。”王启民抽了口烟,道:“淳风,你的师父他……在哪里?我能不能和他见上一面。” 苏淳风心里一酸,摇摇头道:“他走了。” “哦。”王启民就没有再问——所谓“他走了”,是离开平阳市地界,去了别的地方?还是说,已经离开了人世呢? 屋子里安静了下来。 一时间双方似乎都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不见面的时候,想着见面,在谈话中解开许多疑惑。但真正见了面,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刁平回到屋里后,就坐在了炉子旁边的一把小凳子上,一直打量着苏淳风,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记得你。” “嗯?”苏淳风微微一笑。 “在杨家镇,坐在面包车里让我回镇上找我师父的人,就是你……”刁平认认真真地说道:“你的声音,变不了。” 苏淳风点头道:“没错,那天是我让你回去的。” “你以前认识我?” “不认识。” “那你怎么知道,我是师父的徒弟?” 苏淳风笑道:“因为我看到你从院子里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 “龚伯伯说,你是我的师兄。”刁平嘴角一翘,露出不满的神色,充满着怨气地质问道:“杨家镇那天,你为什么不出手杀了伏地门的那些人?” “伏地门?”苏淳风豁然一怔——他之前并不知道,追杀王启民和刁平的那些人,是来自伏地门。现在听刁平一说,才豁然想起了在杨家镇的关帝庙遇到那两名术士时,感觉有些眼熟,上点儿年纪的那位,不就是伏地门的掌门人蔡贤嘛,而另外一个站在巷内直接攻击王启民的,则是蔡贤的师弟廖永善。 刁平还在盯着苏淳风,等着他的回答。 苏淳风此刻却是清晰无比地感应到了刁平清亮的眸子里以及浑身散发出的狠戾杀机和仇恨。于是稍稍思忖,苏淳风微笑着扭头看向王启民,道:“王老师,您的徒弟平娃,心性狠戾,仇怨太深,这样可不利于修行,很容易走火入魔的。而且,即便是仇怨能够激发他的潜力,在修行上突飞猛进,又因为天赋资质以及您老的看护,不至于走火入魔,但将来一旦修为有成,必然会惹出麻烦。” “你胡说!”刁平豁然起身。 “平娃,坐下。”王启民轻声斥道。 刁平咬着牙忿忿地坐下。 苏淳风双眼微眯,目光森冷地盯视着刁平,道:“王老师,如果我是您,现在就废了他的一身术法!”在说出这句话的同时,苏淳风心中默念术咒,浑身迸发出强大慑人的气机,瞬间将刁平笼罩,将其散发出的浓郁怨念和仇恨气势压制回体内,并势如破竹般撕开了刁平的倔强意识。 噗通! 刁平身子一软,从小凳子上摔倒在地,浑身抽搐,双目中满是惊恐地看着苏淳风,又用求救的眼神看向师父,张着嘴却是发不出一点儿声音来。 苏淳风所使用的,是诡术! “淳风。”王启民右手抬起,掐出手决,屈指轻弹,磅礴无匹的术法力量侵入苏淳风的气机之中,卷裹护住了刁平的意识。 苏淳风迅速收回术法,居高临下地冷冷注视着刁平。 刁平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双目中满是惊惧和一丝困惑怨念地看了眼王启民,不明白师父为什么不马上去教训这个胆大包天悍然出手的家伙,然后又看向苏淳风,咬着牙恨恨地质问道:“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苏淳风没有理会他。 王启民轻叹口气,道:“淳风,平娃还小,慢慢他会长大并懂得更多的事情……” “嗯。”苏淳风点了点头,看向刁平,冷冷地训斥道:“刁平,我不管你心里有什么深仇大恨,但现在你还没有能力去解决许多问题,所以不要动不动就显露出你的强势和狠戾,那样会给你自己,也会给你的师父,惹来许多麻烦。” “我知道!”刁平目光中满是倔强和厌恶。 苏淳风看向王启民:“这孩子,将来您能降得住吗?” “他的仇怨太深,将来修为有成的话,我不会阻止他去报仇。”王启民神色平和地说道:“我也管不了那么多。” 这番话,王启民当初也对龚虎说过。 只是,他知道龚虎认为刁平心魔极重,术法修为方面肯定会进展缓慢,真正有了足够能力时恐怕已经是数十年之后,到那时王启民和龚虎都已经死去,想管也管不了。而苏淳风既然修行诡术,想必更清楚——诡术一门,如果仇恨怨念极深,在承担更多走火入魔的风险性的同时,修为的提升会极快。 …… …… 303章 拉人入股 苏淳风颇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心想自己倒是有点儿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 说到底,他还是太关心王启民的安危,所以才会在发现刁平心魔极重、心性狠戾时,悍然出手先狠狠地教训一下刁平。 他并非真想废掉刁平,只是要给这个小家伙心理上留下惧怕的阴影! 要知道,修行诡术者如果修为增进太快,心性极易受到诡术的影响变得狠辣易怒。那么,将来如果有一天,王启民控制不住刁平的时候,至少苏淳风还能够震慑住刁平,让其不能胡作非为,更不敢做出极端过分的事情。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了砰砰砰的敲门声。 “平娃,去看看谁来了。” “哎。”刁平答应一声,蹒跚着脚步走了出去。 苏淳风双眼微咪,认真地说道:“王老师,别怪我刚才不给您面子教训刁平,这是为他,也是为您好。要知道,刁平这孩子天赋资质绝佳,又心怀极深的仇恨,不超过三年,其术法根基牢固之后,修为就会开始突飞猛进。我判断,不出十年他的修为就能迈入炼气之境,到那时候,他如果再去报仇的话,一经杀戮,戾气就会变得更重,加上其修为已经迈入炼气之境,您还能控制得住他吗?” “十年?”王启民愣了下——他看不出来,也不会相信刁平能够用十年时间迈入炼气之境。 王启民的修为在炼气中期,已然是大师级别的人物了。 但在观人修为潜质,以及推测修为进展速度方面,他和前世修为迈入过醒神之境的苏淳风相比,眼光绝对要差出很多。 苏淳风道:“所以必须慎重对待刁平,不能让他误入歧途。” “嗯。”王启民点了点头。 虽然不怎么相信苏淳风刚才对刁平修行进度的判断,但他心里也清楚,以刁平心魔之重,如果不加以管控和引导,那么一旦他的修为进展速度太快,再经历复仇之事,将来还真有可能在诡术和杀戮的刺激下,成魔! 刚说到这里,就听着脚步声在外屋响起。 龚虎人未进声先到:“嘿,没想到还有人来给你老王头拜年啊,一看门口那辆摩托车,老子就知道是钱明那个背叛师门的混账来了!” 门帘一掀,端着烟杆使劲吧嗒着的龚虎大步走了进来。 “龚大师,别来无恙。”苏淳风微笑道。 “呸呸……”龚虎连啐了两口唾沫,掉头就走:“真是晦气,大过年出门遇到这么个小兔崽子,怪不得你老王头正月初一就他妈把门给关上,好像见不得人似的,原来还真有个见不得人的混帐小子在,老子走了!” 苏淳风和王启民都面露笑容,没有理会龚虎。 隔着被龚虎掀开的门帘,能看到刁平站在门口一侧,而龚虎的大徒弟许万发,则是哭笑不得地站在外间的门内,往里面探了探头道:“王大师,新年好啊。” 王启民就急忙起身往外走:“来了就行,别跪。” “一年一次嘛。”许万发笑着待王启民走到屋外,这才屈膝跪下,一边道:“王大师,我给您磕头拜年了。” “好好。”王启民伸手虚扶。 屋内,苏淳风心里暗想着——好嘛,龚虎和许万发都来了,倒是省得自己再费劲多跑一趟。 龚虎气冲冲走到外屋门口,发现也没人拦住他全说两句给个下台阶,顿时愈发气恼,跺跺脚又转身往西屋走去,径直到之前王启民坐着的炕边,一撅屁股坐上去,使劲吧嗒了一口烟,瞪着苏淳风忿忿地说道:“你小子就没安好心,说吧,为什么帮我闺女和我儿子?” “我要早知道他们是您的儿女,绝对不会去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苏淳风笑着从炕边下来,作势请王启民坐到炕沿上,自己则是搬把小凳子坐到里侧墙根下。 许万发进来后坐到了炉子旁。 刁平就站在师父身旁,扭过头不去看苏淳风。 “你……”龚虎在炕沿上敲了敲烟锅,气急败坏地说道:“好吧,你的事情我就当什么都不知道,以后也不会说出去,这样咱俩算是扯平了吧?” 苏淳风笑着摆摆手,扭头对许万发道:“许总,我还正想着这几天找你呢。” “哦?”许万发愣了下,:“什么事?” 苏淳风微笑道:“我听说您的商贸公司,已经提前预定了万通仓储基地的四套库房,是吗?” 许万发愕然道:“你怎么知道的?” “万通物流的总经理苏成,是我父亲。” “哦,原来如此。”许万发开怀笑道:“早知道有这层关系,我先不找苏总,而是找淳风你,那样的话在租赁金方面,还不得给我优惠啊?” 苏淳风点点头,开门见山地说道:“许总,现在万通物流的资金有些困难……所以正在考虑正月十五过后,以股份折价转化做部分现金,以解决万通物流当前的资金短缺状况。我听说许总的商贸公司提前预定了万通仓储基地库房的消息时,就想着许总应该也对我们万通物流的股份有兴趣,而且能和许总合作的话,至少相互之间的信任是没问题的,您意下如何呢?” “你们需要多少资金?”许万发立时来了兴趣——万通物流园区和万通仓储基地的地理位置优势,有目共睹,有这么好的事情,他当然不愿意错过。 “上千万。” “千万?”许万发摇了摇头,道:“我可没那么大实力。” 苏淳风笑道:“不仅仅是许总您,还有天茂集团出资……我们考虑天茂集团势大,不能让其一家吃走太多,那样以后会对我们不利。所以我和我父亲商量,有必要再多找至少一位股东参与到万通物流的股权交易之中。” “你能做主?”许万发疑惑道。 “我先提前和您打个招呼。”苏淳风道:“四百万,公司百分之五的股份,您考虑下,如果有意向,初五那天可以提前和我联系,然后到我们公司和我父亲,以及我们公司的副总经理陈羽芳商谈。” 许万发心里大概盘算了一下,道:“这个价格定位有些偏高。” “不说万通物流现在的盈利状况,我想万通物流园区和仓储基地当前的价值以及增值空间,许总也应该清楚。” “嗯,我考虑下。” “还有两位我意向中可以参与的股东,环宇农贸的总经理赵山刚,以及鸿运建筑的总经理闫鸿强。”苏淳风道:“万通物流有意向出售的股份,不会超过百分之四十,刚才所说的价格,也只是我个人的猜测,或许还会要高。这需要我父亲和公司副总陈羽芳来决定,我个人,是倾向于许总您更多购入股份的。” 许万发笑道:“行,初五我肯定过去谈。” 龚虎吧嗒着烟没好气地说道:“万发,你得小心着点儿,苏淳风这小兔崽子可没啥好心,他肯定想刨个坑让你跳进去。” “公司现在有难题,不得已才会想要出售股份。”苏淳风坦然道。 许万发点了点头——如果万通物流没有什么困难的话,怎么可能会傻乎乎地现在去变卖股份套取现金?现在万通物流园区和仓储基地的地块,可以说一年就可能翻上三五倍,再过三五年价值还会更高。而且,万通物流园和仓储基地、万通货运信息网的收益,是明摆着的,现在卖股份明摆着吃亏嘛。 “我说苏淳风……”龚虎岔开话题,道:“你小子瞒了我和老王头好几年,是不是该给我们一个解释?” 苏淳风笑道:“什么解释?” “为什么瞒着我们?” “为什么不能瞒着您?” “呃……”龚虎噎了一下,道:“反正你小子这事儿做得不地道,你早说自己有师父,我和老王头也不至于再费心想着收你为徒啊。” 苏淳风叹口气,表情诚恳地点点头,道:“对不起。” 王启民笑了。 许万发也忍着笑低下头不吱声。 龚虎又被噎了一下——他哪儿曾想到,苏淳风的道歉如此干脆利落毫不犹豫。如果他再揪住这一点小事情扯皮,反倒是显得他太小心眼儿斤斤计较了。再说了,人家苏淳风不欠你龚虎什么,当初也没上杆子求着让你收徒啊。 “如果没别的什么事,我就不打扰你们聊天,先走了。”说着话,苏淳风面带微笑和恭敬地站起身来。 龚虎无语,耷拉着眼皮不吱声。 他其实心里一直都闷着许多事情,想要好好问问苏淳风,比如这小子是什么时候开始修行的,师父又是谁,躲在哪里,这么多年在平阳市地界上怎么就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当初在杨家镇为什么不下死手击杀伏地门的人等等……但留下苏淳风问话,又实在是没理由,而且他现在也没兴趣和苏淳风这个说话就噎人的小子谈话了。 “平娃,去送送你这位淳风大哥。”王启民吩咐道。 “哦。”刁平满心不愿地答应。 龚虎呛声道:“平娃应该叫苏淳风师兄,再怎么说也是同门师兄弟嘛,在老子这个明人面前,有啥好装的?” 刁平没吱声。 王启民风轻云淡般笑着摆了摆手。 苏淳风就像是没听到龚虎那句话似的,再次向王启民、许万发、龚虎道别后,掀开门帘走了出去。 …… …… 304章 半个准姑爷 从王启民家中出来,苏淳风把摩托车掉过头跨上,戴着头盔看了眼敞开的破旧院门,眼角忽然有些发酸,启动摩托车快速驶离。 人心都是肉长的。 虽然一直以来苏淳风都尽可能让自己保持着高度的理智,但特殊情况下还会难以自制地做出些突兀的举动——就好像之前进入王启民家里,下跪拜年的那一刻,苏淳风诚心诚意地叩头,甚至于差点儿脱口喊出“师父”二字。 但这个师父,却不能认啊。 纵然是身为术士,身为诡术传承者的秘密已经暴露,可苏淳风心里非常清楚,重生的秘密,绝不能告知给任何人。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重生,重生前后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 而重生,很大程度上意味着有可能触摸到了人类千万年来一直都在追寻探索的永生之谜——倘若重生之秘为人所知,哪怕仅仅是被王启民知道,苏淳风也不得不担心,在如此惊天的绝密诱-惑下,王启民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而这则消息一旦再走漏出去的话,势必会引发各方面的高度关注,继而导致极端的混乱局面。 有时候,隐藏着一个不能为人知的秘密…… 又何尝不是一种煎熬? 赵山刚的家,早已翻盖重建成了一栋两层的楼房。 高高的红砖院墙和雕梁画栋铺瓦流苏的门楼,显得格外气派,大门外整条巷子的路面都用水泥硬化过。 看着巷内和巷外的街道上停放着七八辆轿车,苏淳风就知道,今天到赵山刚家里给其母亲拜年并留下吃中午饭的人,不少。于是在巷口稍稍停了会儿,苏淳风就开着摩托车向村外驶去,寻思着回到家里再给赵山刚打个电话。 行至村西最边上那条巷口时,苏淳风刹车停下,往北面的巷子里看了看。 放假到现在,他和王海菲还没有见过面。 王海菲又没手机,家里也没电话,还是上次张丽飞找她玩儿的时候,用张丽飞的手机和苏淳风通过一次电话。 正处在恋爱期间,两人怎能不想念? 只是苏淳风忙于研究手里的那份秘籍,王海菲放假之后就又在村里办补习班,忙得不可开交。再者,两人的恋爱关系毕竟还没有告知双方父母,尤其是王海菲的父母都是老实人,相对也就更为保守和传统。所以苏淳风不方便,王海菲也不好意思让他去家里……于是两人就只能寄托相思与寒冬冷月之中。 稍作犹豫,终究是耐不住心头的思念之情,苏淳风开着摩托车右转驶进巷子,停到了王海菲的家门口。 摘下头盔挂到后视镜上,苏淳风下车大步往敞开的大门里走去。 王海菲此时正在西屋和母亲、姐姐围坐在窗台下的蜂窝煤炉旁一边包着饺子,一边闲聊着,欢声笑语不断。 恰此时,就听着院子里有人唤道:“海菲,在家不?” 王海菲的脸唰地红了,急忙起身就往外走:“谁啊?” 母亲和姐姐一脸疑惑地往屋门口看去。 王海菲刚走到门口,就见门帘一掀,苏淳风微笑着走了进来:“海菲,你在家啊,我到东王庄的同学家拜年,正好路过这边,就寻思着顺便通知你一声,咱们高中一班同学,初六的时候聚会,到时候记得去啊。”说着话,他看向王海菲的母亲和姐姐,微微躬身微笑道:“大娘,大姐,过年好啊。” “哎,哎,好。”王海菲母亲就赶紧点头应着,起身道:“快坐到炉子边暖和暖和。” “不了不了,您老坐。”苏淳风客气着,一边自我介绍道:“我是海菲初中到高中的同学,现在也在京城上大学呢。” 王海燕笑眯眯地说道:“苏淳风?” “对,是我。” 王海菲站在那里拘谨地拧着手,俏脸愈发红得像苹果——私底下姐妹俩早就说过苏淳风,哪儿有什么隐瞒?况且即便是王海菲不愿意说,也早就被经常来找她玩儿的张丽飞,嘻嘻哈哈地把苏淳风的存在告知给了王海燕。 “海菲,快领人去屋里说话呗。”王海燕带着些促狭的神色笑嘻嘻地上前推了推妹妹。 王海菲就羞涩地嘟了嘟嘴,低头红着脸小声道:“苏淳风,你,你坐到沙发上吧,我,我给你倒杯水喝。” 看到她这般羞答答的模样,苏淳风心里别提多喜欢了,笑着点头应了一声,就走到里侧的沙发旁大大方方地坐了下去——本来还寻思着找个理由进来见王海菲一面,说上两句话,稍稍缓解下相思之情就道别呢,现在却是舍不得走了,只想多看会儿王海菲这般羞赧的娇憨可爱模样,实在是爱煞人也。 王海菲见苏淳风眼神里透出的得意和促狭,不禁又气又羞又有些高兴,红着脸去给苏淳风倒了杯水放到茶几上,然后就站在旁边看着苏淳风,一双美眸中满是娇嗔的责怪之色,好像在说:“我看你的脸皮能有多厚,讨厌!” “海菲你也坐下啊,站在那儿让人多不好意思。”王海燕笑道。 “这丫头,去屋里给人拿烟!”王海菲母亲也轻声斥了句,一边坐在饭桌旁认认真真地打量着苏淳风——嗯,小伙子长得不错,白白净净,个头和穿着都挺板正。要说天底下为人父母者,哪儿有不了解自家孩子的?现在看着自家小闺女这副娇态,她立刻猜到这个叫苏淳风的小伙子和自家小闺女关系非同一般,于是主动开口道:“我想起来了,你就是河塘村考上京大的那位同学,是吧?” “嗯,是我,大娘您听说过我?” “能不知道嘛。”王母乐呵呵地说道:“你们考上大学的时候,中学那边大门口的横幅挂了一个多月,学校大喇叭里还喊了好几次呢。” 王海菲转身去父母的卧室里拿烟,正好卧室门一开,父亲王柱走了出来。 苏淳风就急忙起身道:“大伯,您好。” “哦,淳风来了啊,快坐。”王柱挥挥手,走过去挨着苏淳风坐下,把手里拿的一包哈德门香烟和打火机放到了茶几上。 “抽我的,抽我的……” 苏淳风从兜里掏出了绿包的熊猫香烟,给王柱点上一颗。 虽然苏淳风没有烟瘾,平时也基本上不抽烟,但回到村里老宅这边过年期间,父亲叮嘱他身上要随时带着烟和打火机,见了村里的老少爷们儿一定要客气些,别让街坊四邻戳咱们脊梁骨说有了钱鼻孔朝天瞧不起人。 王柱讪笑着抽了口烟,道:“淳风啊,海菲这丫头没出过远门,在京城上学这半年,得亏你多照顾了啊。” “应该的,应该的。”苏淳风连连道。 “谁要他照顾了。”王海菲红着脸嘟着嘴小声嘀咕道。 苏淳风也脸红了。 于是身为长辈的王柱倒是没了刚才那般略显尴尬的样子,反倒面露和蔼之色,闲聊般道:“你家里,今年回村过年了没?” “嗯,在村里。” “要说你爹你娘也不容易,做那么大生意,一年四季也没个清闲的时候,赶上过年才能歇歇,是吧?” “是啊,唉。” 好嘛…… 一老一少这闲嗑就唠上了。 还是那句话,为人父母者岂能不知儿女心?眼瞅着王海菲也已经十九岁,赶上老辈子的时候这娃都该有了,所以看似庄户老实人家心思保守,事实上孩子到了十八九岁的时候,庄户人家反倒是更容易接受并去考虑孩子成家的事情。 比如现在,王柱和苏淳风聊天就倍儿显亲切。 王柱媳妇一边包着饺子,一边时不时就满脸笑容地打量苏淳风,那叫一个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 王海燕坐在母亲旁边,擀着面皮儿一边还偷偷地笑。 坐在茶几旁侧的王海菲只觉得脸上滚烫滚烫的。她怎能不知姐姐那时而递来的促狭笑容里是什么意思,也看得出来父母此时对苏淳风的满意之态。只是这种事情,让她在欣喜不已的同时,又颇为难堪羞涩。 虽然谈话的气氛融洽和谐,但苏淳风不会真就把自己当成入门的姑爷随随便便,所以在闲唠了一会儿之后,就委婉地告辞,起身就要离去。 就在此时,王海菲的嫂子胡文玲掀开门帘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瞪视着王海菲喝斥道:“那件红大衣呢?” “啊?我,我收起来了。”王海菲急忙道。 “没心没肺的死丫头片子,这就着急忙慌地拿走藏起来,我穿两天怎么啦?”胡文玲挥着胳膊跳着脚就骂:“你在外面上学,还指望着我们家拿钱呢。你在京城逍遥快活买那么好的衣裳,好嘛,我花了钱供你上学,穿你两天衣服就不乐意了,你怎么就不想想,你买衣服那钱是谁给你的?藏起来留着自己穿出去勾搭野男人啊?” 这话,骂得绝对是恶毒了。 苏淳风顿时怒火攻心,但毕竟他是外人,不好发作,只能强压着怒火,微皱眉看向王海菲。 “我,我去给你拿……”王海菲唯唯诺诺地答应一声,转身去了卧室。 她万万没想到,今天大年初一,而且又赶在苏淳风到家里来作客的时候,嫂子胡文玲就闯到他们屋里闹腾。 真是丢死人了! 王柱老婆上前劝道:“文玲啊,大过年的这是咋了?” …… …… 305章 我是她男朋友 “娘,这么长时间我可没亏待你们老两口吧?”胡文玲倒也惦记着当初赵山刚的话,所以对公公婆婆不敢过分,道:“海平在外面受苦受累挣钱,以前说好每个月给您二老一千块,咱可一分钱没少拿过。要说这钱给你们二老花了我做儿媳妇的不能说啥,给这小姑子上学用我也不说啥,反正都算是你们二老的了。小姑子拿了我们家海平挣的钱在外面上学,还买这么贵的衣裳,我也就不说啥了……可上学回来,她的衣服我穿两天就不行了啊?哎呀,过年我自己都舍不得买件好衣裳穿,她花着我们家的钱,自己享受了,扭头就当白眼狼,这是人干的事儿吗?” 王柱唉声叹气道:“文玲,你们给的钱我都用来还债了,海菲花的是我这半年挣得钱,还有海燕给她攒的,海菲自己也当家教挣了些。” 胡文玲瞪眼嚎道:“哟,要不是我们给钱,你们挣的钱不用还债啊?算来算去不一样吗?” 说起来,还真是这么个理儿。 王柱两口子一时无语,就连王海燕都不好说什么。 其实一家人心里都明白,家里平时给小闺女王海菲的钱,勉强也就够她省吃俭用的生活费和学杂费,毕竟在京城,又是京师大那样的名牌大学,住宿费用一年就得好几千块,学校虽然还给点儿奖学金、生活补助,可你吃喝生活费总要花钱吧?所以海菲能买这么好的衣服,钱肯定都是如她所说在京城做家教赚来的。 孩子大了要面子,又在京城上学,豁出去买两件好衣裳穿,大人也能理解。 这时候王海菲从卧室里拿着一件红色的大衣走出来,眼里噙着泪羞愧不已地看了看苏淳风,抽泣着把衣服递给胡文玲,满腹委屈地说道:“嫂子,这件衣服你穿了吧,我没想着要回来,是,是我哥晌午时给我送过来的。” “你不往回要,你哥能给你送来吗?还好意思说!”胡文玲怒道。 王海菲没有再辩解什么,扭头看向苏淳风,低声抽泣着说道:“淳风,你,你先回去吧,对不起……” 这件红色大衣,正是上次苏淳风给她买的。 苏淳风走上前两步,柔声劝慰道:“一件衣服而已,别难过了。” 在京城求学这半年来,几乎每周末苏淳风都会去京师大找王海菲,两人在一起聊得多了,自然而然会聊起一些家庭情况的话题。正是在这期间,王海菲对苏淳风心存感激,心情也好,偶尔提起了当初赵山刚看苏淳风的面子,给她的哥哥王海平一份收入颇高的工作,但条件是哥哥嫂子必须每个月给父母一千块钱。 苏淳风对此不以为意,心里虽然感激赵山刚,但有些话没必要说出口。况且王海平是个老实人,既然挣到了高工资,在赵山刚那里肯定会更卖力地干活儿。 但苏淳风却没想到,自己给王海菲买了几件新衣服,会引发王海菲嫂子的不满。 王海菲羞愧委屈得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她觉得实在对不起苏淳风——衣服是苏淳风送给她的礼物,却当着苏淳风的面,把衣服给嫂子穿…… 得逞的胡文玲似乎这才注意到有个陌生的年轻人站在屋内,却也懒得理会,她犹自气呼呼地说道:“哭,哭什么哭?当着外人的面,好像我欺负你了似的,你爹和你哥挣钱不容易,你以后别在外面胡乱糟蹋钱。真有本事勾搭个大富豪被包养了,那也算一回事,家里人都能沾点儿光,要不然花那么多钱在京城上大学,还穿得花里胡哨挺洋气的,能管个屁用啊!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斤两?” 一家人似乎都很畏惧胡文玲,全都无奈地沉默着。 王海菲更不好说什么,她现在只觉得在苏淳风面前,丢尽了颜面。 苏淳风差点儿没忍住大耳刮子抽上去,他双眼微眯着看向胡文玲,斥道:“衣服也给你了,怎么叨叨起来还没完了?” “哟,你谁啊?”胡文玲猜到这个刚才开口劝慰王海菲的年轻人,应该是王海菲的同学,当即冷笑着斥道:“用得着你来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在这儿逞什么英雄救美啊?看我们家海菲漂亮就讨好,有本事你去给她买几件衣服啊?” “咳。”王柱尴尬道:“淳风啊,那个,你先回去吧……” “文玲,这是海菲的同学,你别跟人家撒火。”王柱媳妇也上前劝阻着,“这衣服你拿回去穿就行,海菲不管你要了。” 胡文玲这才志得意满地冷笑一声,又狠狠瞪了王海菲两眼,再朝着苏淳风昂起脸哼了一声,转身就走,一边叨叨着:“什么玩意儿!” “等等。”苏淳风沉声唤道。 王海菲急忙拉住苏淳风的胳膊,面露担忧地轻声劝道:“淳风,你别……”她可知道苏淳风的脾气,却是被苏淳风轻轻按住了手。 “干啥?”胡文玲扭头昂着脖子瞪视苏淳风,好像巴不得再吵一架似的。 “把衣服留下。”苏淳风从怀里掏出钱包,抽出两百块钱递过去,神色平静地说道:“这件红色大衣,是我在京城给海菲买的,她个子比你要高出一大截,所以你穿在身上肯定不合适。我给你拿二百块钱,自己买件合适的衣服去穿。” 胡文玲愣了下,随即感到被羞辱般怒道:“有钱就了不起啊?老娘不稀罕!” “不稀罕无所谓。”苏淳风把钱塞进钱包揣回怀里,淡淡地说道:“但你以后别再当着旁人的面欺负海菲,给她留点儿面子。” “哟,我乐意,你算什么东西啊?”胡文玲抱着衣服冷笑道。 苏淳风右臂被王海菲搂住,胳膊肘一弯一紧,左手抬起按住王海菲的小手,道:“我,是海菲的男朋友。” 王海菲当即羞得脸颊通红,挣了下却是没挣开,心中又喜又羞又气。 王柱两口子虽然早就猜到俩年轻人有这么一层关系,但现在苏淳风当着他们的面说出这种话,又是在这样的场合下,还和海菲挽着胳膊亲密无间的模样,于是二老的神色间难免有些尴尬的喜悦,还有些许气愤,情绪夹杂着也不知说什么好——他们心里,还是很中意苏淳风当女婿的。 王海燕神色间更是充满了激动和兴奋,以及浓浓的羡慕。 其实王海燕过完年也才二十四岁,平时在厂里上班也经常会有人追求,村里说媒的也不少,只是考虑到家庭条件差,还得供着妹妹上学,才一直都没有找男朋友。可正值青春芳华,心里怎能没有什么春心?如今看到妹妹的男朋友苏淳风当着她家人的面,勇敢地站出来表露出自己的身份,同时保护住王海菲……这不正是所有女孩子心目中梦寐以求的男友形象吗?王海燕心里羡慕向往的同时,又为妹妹感到高兴。 “哟,男朋友怎么了?”胡文玲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却是冷笑道:“别说她还没过门,就算她过了门,我也是她嫂子!怎么?你还向着她要打我啊?” “淳风……”王海菲拽紧了苏淳风。 苏淳风微笑着拍拍王海菲的手,看着胡文玲语气平和地说道:“好吧,看在海菲和二老的面子上,我也喊你一声嫂子。如果你不想让海平哥丢掉那份一个月两千五百元工资的工作,现在就当着我的面向海菲道歉,并向二老道歉。” 胡文玲哪儿听得进这种话,当即跳脚道:“小瘪三你吹牛也不怕砸死自己啊?知道我们家海平的老板是谁吗?说出来吓死你!” “嫂子……”王海菲焦急不堪,扭头又要劝苏淳风时,只见他已经掏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附在了耳边。 电话很快接通。 苏淳风神色平静地说道:“山刚,嗯,是我。刚才路过你家门口,看到车不少,就没进去……这两天你抽出点儿时间,我有生意要和你谈谈。哦,我现在在海菲家里呢。什么?她哥哥在你家里啊,呵,正巧了,你跟他说一声,如果家里的老婆管教不好,以后就别让他再去你的公司上班了。没什么,我今天不太高兴,先这样吧。” 挂断电话,苏淳风扭头看向王柱两口子,略带歉意地说道:“大伯,大娘,对不住了。我不想看到海菲受气。今天的事情,回头我再向您二老道歉,先走了,再见。”说罢,他拉着王海菲的手大步往外走去。 “哎,哎。”王柱两口子神色恍惚地点头应声,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面对浑身上下似乎散发出逼人气势的苏淳风,而且也确实有资格霸气慑人的主儿,别说他们两口子本来就是老实巴交,就算换做旁的普通人,有几个敢于发作的?更何况,苏淳风既是他们女儿的男朋友,在向着他们的女儿好,又是占尽了道理呢? 王海菲不由自主地被苏淳风拉着走了出去。 看着两人从面前走过,胡文玲彻底傻眼了——这,这小子是谁啊?他,他刚才跟谁打电话,什么意思? 忽然,胡文玲想到了当初赵山刚的那番话“我赵山刚是答应了别人,才会想着帮衬海平一把!” 赵山刚好端端为什么要帮衬海平? 他是答应了谁? 这半年多时间,一家人私下琢磨商量了许久,都想不明白家里的亲朋好友中,谁能让赵山刚卖一个面子? 但现在,似乎答案有了! “嫂子,快去给人道个歉啊。”王海燕小声提醒道。 “啊?”胡文玲醒过神儿来,赶紧慌慌张张地大步追了出去:“那谁,海菲,海菲她对象……等等,都是我不好,我猪油蒙了心,你别生气啊,我刚才就是闹着玩儿的,这衣服我不穿了,我给海菲穿,我再给她买件儿新的” 一边跑一边喊着,胡文玲尖利的嗓音中,竟是透出了哽咽和凄惶。 …… …… 306章 谋划物流园 有道是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老话讲强将手下无弱兵。 三十岁出头的王海平这半年多在赵山刚的农贸公司勤勤恳恳做配送员,学会了开汽车,也看到了山刚农贸在平阳市的强势崛起。跟着一堆看似从不仗势欺人,但从不受人欺辱,抓住时机就立刻狠打猛冲抢地盘赚足利益油水的人混迹,王海平也算是长了见识,长了脾气,熏陶出了些许硬骨头。 同时,他的憨厚老实勤恳努力也被赵山刚所赏识,加上又是同村老乡,而且是苏淳风女友的哥哥,赵山刚很多时候会对他稍加照顾。于是山刚农贸的那群猛人,平时也都卖王海平面子。 在村里,邻里街坊羡慕他能够去赵山刚的农贸公司里工作,一些当地的痞子混混现在看到他也会客客气气递烟…… 这,更让王海平颇有点儿志得意满。 今天得幸被赵山刚叫过去,陪着一帮在平阳市、金州县道上呼风唤雨的青年一代人物们喝酒聊天,王海平酒意上头顿觉飘飘然。 可突然间被赵山刚当众狠批,说他家里那蛮妇又惹是生非,如果以后管不住老婆就别再到山刚农贸上班了……如今已然被熏陶得不那么怂的王海平,又有酒壮怂人胆!当下心里火冒三丈,抢在赵山刚前面一路疾奔往家里赶。 也不知那臭婆娘又干了什么得罪人的事情,让赵山刚接了个电话后就怒气横生。 还反了那臭婆娘了! 巷口。 苏淳风正跨坐在摩托车上,若无其事地和王海菲闲聊着就要道别。 胡文玲在旁边满脸赔笑地连连道歉,又眼含热泪地拽着王海菲一个劲儿赔不是,乞求小姑子帮她说几句好话。 可这时候王海菲又能说什么? 她知道苏淳风的脾气,再说自家嫂子刁蛮撒泼,骂得那么难听,王海菲心里也有股子怨气,甚至还有些庆幸地寻思着,也就淳风这样的人,才能把胡文玲狠狠地收拾一顿,让她以后不敢撒泼耍赖,要不然这家里能安省吗? 王海平远远看到老婆在巷口拽着妹妹哭天抹泪,也不清楚他老婆胡文玲其实是在一个劲儿哀求小姑子呢,只当她又在撒泼耍赖哭闹,于是乎酒劲上涌火气更甚,上前二话不说一巴掌将老婆给呼扇倒地,随即不由分说揪着老婆的衣领就往巷子里拖,一边怒骂着:“死婆娘三天不打就要上房揭瓦,大过年你诚心给我添堵,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丢人丢到大街上,老子今天收拾死你!” 好家伙! 当真是老实骡子能踢死人! 一些闻声出来看热闹的街坊四邻暗暗咂舌:“今儿的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海平这是要发威啊……” “王海平,你他-妈敢打我!”胡文玲撕心裂肺地嚎哭起来。 “打你是轻的,再他妈咧咧我弄死你!”王海平怒气冲天,拖着老婆在巷子里当着众人的面接连又是几个大耳刮子狠狠地抽上去,噼里啪啦脆响,好像要把结婚这几年来对老婆所有的怨气,借着今天的火头一股脑都发泄出去似的。 就连平日里对胡文玲颇为厌恶的邻居们也看不下去,赶紧上前劝阻。 那边王海菲的父母从家里跑出来,吓得冲上去就抱住了儿子——可了不得啊,亲家那边人多势众的,闺女在婆家大过年挨了打,人家能罢休吗? 王海菲想上前阻拦,却被苏淳风拽住,道:“你别去添乱。” “我嫂子娘家人凶着呢。”王海菲满脸担忧地焦急说道。 这时候赵山刚走上前来,冷哼一声道:“他们家人再凶,那也是看着你们家里人太老实,你爹和你哥要是站出来喊一声,村里的街坊会看着你们家受外村人的欺负?这么多年,十里八乡哪个村的人敢来咱们东王庄村闹事?借他们三个胆子……海菲你别怕,我今天把话撂这了,让他们来!” 巷口的邻居任二叼着烟附和道:“就是,还没见过谁能到咱们东王庄村打得出去的!你嫂子就是被你们家里人给惯的。” 苏淳风笑着攥住王海菲的小手,劝道:“放心,天塌不下来。” 眼瞅着那边王海平在父母和众人的劝阻下,却依旧是揪着媳妇儿的衣裳连拖带打地拽进家里,赵山刚就笑着问道:“淳风,真不让海平去我那里上班了?” “你觉得,他以后能管得了老婆不?”苏淳风反问道。 赵山刚听了听那边家院里传出胡文玲撕心裂肺的哭嚎和哀求声,不禁笑道:“我看,没问题。” “那就当我之前的话没说。”苏淳风摆摆手,转而道:“不过山刚,公司是你的,拿工资雇佣人干活儿,这事儿还是得你说了算,不能只看我的面子,主要还是看他的工作能力,天经地义的事情你可别做难啊。” 赵山刚笑道:“海平干得挺好,我还想过完年给他再涨工资呢。” “那就好。”苏淳风接过赵山刚递来的烟点上,道:“得,既然已经把你给搅出来了,干脆到你家里再坐会儿,正好还有事找你谈。” “家里酒菜现成。” “不喝酒,只谈事情。”苏淳风摇摇头,又对王海菲道:“海菲,初六上午我来找你,咱们一块儿去县城和同学们聚会,先这样吧,你赶紧回去,别让你哥真把你嫂子打坏了。我到山刚家里还有些事情谈,咱们回见。” “嗯,你别喝酒啊。”王海菲红着脸应下,转身低头匆匆往家里走去,刚才当着街坊四邻的面被苏淳风拉着小手亲密无间,她已然是霞飞双颊。 苏淳风启动摩托车,带上赵山刚往东驶去。 下午快三点钟了。 赵山刚请苏淳风直接上二楼。 那些陆陆续续前来拜年,还有中午在这里喝酒聊天到现在的朋友,见赵山刚从外面带人回来并请上了楼,明显有事情要谈,就纷纷起身告辞离去。 送完了客人,赵山刚这才上楼。 沏了壶热茶端过去,赵山刚拿出烟递给苏淳风一颗,帮他点上,道:“淳风,怎么有兴趣和我谈生意上的事情了?” “哦,是这样。”苏淳风抿了口茶,道:“寒假回来后,听我父亲说,你的农贸公司也经常去咱们万通物流园区那边找货运配送车辆,还说有意向在物流园那边租赁一间房屋,搞点儿货运的买卖,是吗?” 赵山刚点头道:“是啊,公司往外地发货总要找车,每次都是要通过配货站的。所以我寻思着自己经营一家货运站,一来方便,二来也能省点儿中介费。却没想到万通物流园区的生意太好,房屋都租赁一空,剩下b区那边倒是还有几套闲余的,但我的公司不是主营货运行业,所以b区的户型不适合。上次我去那边找车时,还专程拜访你父亲请教过,怎么?现在能给我挤出一间闲房?” “那倒不是。”苏淳风摆摆手,认真地问道:“山刚,你觉得万通物流园区,以及仓储基地那边的生意,以后发展前景如何?” “当然好啊。”赵山刚道:“地理位置优越,生意兴隆,明摆着的事情嘛,平阳市眼馋万通物流的人可不少。” 苏淳风微笑道:“如果让你入股万通物流,你有兴趣吗?” “入股?”赵山刚愣了下,微皱眉道:“淳风,是不是公司资金紧张了?用钱的话你尽管吱声,太多我拿不出来,百八十万没问题。” “不是借钱的事。”苏淳风轻叹口气,道:“实话说,公司现在确实遇到难题了,但不光是钱的问题……我现在的想法是,多引入几个股东,解决资金困难,壮大万通物流的整体实力,也能借助于大家共同的努力,化解公司的其它难题。当然了,没有好处就让别人入股,那不切实际,也显得太不仗义,有钱大家一起赚嘛。但我又不希望,别人入股太多,这一点,我想你能明白。” 赵山刚点了点头。 “目前有意向入股的,有亨通商贸的许万发,还有一位我可以接触到的,是鸿运建筑有限公司的总经理闫鸿强。另外一家相对更为强势,中州市天茂集团的总裁肖振,应该也有兴趣。”苏淳风简单地介绍完可能入股的人,然后把目前万通物流所面临的困境,一五一十没有丝毫隐瞒地告知给了赵山刚。 听完苏淳风的讲述,赵山刚思考一番后,道:“官方那边涉及到太高的层面,我搭不上线。红罗村和池盘营村那几个能挑出头来闹事的家伙,我认识,也应该能处理。不过如你所说,万通物流现在所面临的不仅仅是单方面的问题,所以确实需要增强自身的实力,然后各股东同时发力,才能化解困境。” “山刚,我平时不太关注公司的事情。”苏淳风道:“你帮我估算下,万通物流现在能值多少钱?” 赵山刚大概盘算了下,道:“按照目前的地价,以万通物流园区的地理位置优势和规模,少说也得值五千万靠上,再加上仓储基地,那最少得值六千万了。货运信息网能值多少钱我不太清楚,毕竟这方面我没办法了解估算,但想来几百万总要有的。而且,这还没算上万通物流目前相当可观的盈利,以及地块必然大幅度的增值价。这么一算,你对许万发说四百万购入百分之五的股份,要价不算太高。但说实话,做生意的人谁不想投入就能看到回报?所以我想,他会犹豫的。” “嗯。”苏淳风点点头。 “四百万百分之五的股份,许万发会犹豫不决。闫鸿强那边,可以拿目前万通物流欠他们公司的债务来入股,他应该愿意。”赵山刚继续分析道:“天茂集团财大气粗,这样的价格对他们来说求之不得,不过,也许肖振更愿意看到万通物流陷入绝境后,再凭借天茂集团的强势官方背景,以极低的价格吃下万通物流。但是,只要我们入股,万通物流的资金困难解决,附近村民被压制住不闹事,那么肖振肯定会坐不住,甚至会想着狮子大开口一次性购入更多万通物流的股份,因为,他看中的是万通物流的地。” 苏淳风道:“山刚,你跟我交个底,有没有兴趣?” “有!”赵山刚斩钉截铁地说道:“这么大的便宜,我当然有兴趣做,只要你不说我赵山刚趁势得利就好,哈哈。” “能拿多少?” 赵山刚想了想,道:“公司还需要部分用于周转的流动资金,所以账上的资金能拿出一部分,再加上我个人的钱,勉强可以购入百分之五。” “你拿六百万,我可以做主给你百分之十!” “淳风,你要这么说,那我就去借钱,哪怕是贷款,也得凑够八百万的数。”赵山刚当即说道。 苏淳风摆了摆手,道:“一码是一码,我说六百万给你百分之十的股份,不仅是出于咱们两人的关系,最关键的是我们家需要能够托付并信任的股东,从而确保将来对公司的绝对控股权。就算说到个人关系,有钱也应该大家一起赚嘛!” 这番话,太对赵山刚的脾气了。 他一拍大腿,道:“中!我这几天就凑钱……初五肯定过去给你压阵。” “好。”苏淳风起身微笑着告辞:“那就先这样,我得回去再联系下,争取把事情尽快都定下来。” “嗯,有事电话联系。” 两人说笑着下楼。 原本苏淳风的计划是,初一的时候和赵山刚谈妥,初七、初八去找龚虎,然后联系上许万发,甚至考虑让龚虎从西山县那边联系一个煤老板做投资,从而一鼓作气解决万通物流当前可能要面临的资金困境。却没想到正月初一当天,就在东王庄村见到了许万发,并基本达成投资意向。 所以傍晚回到家,苏淳风也就没有再隐瞒下去,把父亲叫到里屋,详谈了一番引资入股的事情。 苏成最初还有些犹疑,毕竟万通物流现在贱卖股份有些可惜。 不过经过儿子一番开导,又细想了其中的利弊之后,发觉这委实是目前情况下最好的解决办法了。 晚饭前,苏淳风又和陈羽芳通电话,就此事做了简单的沟通。 他可没想在电话中就能说服陈羽芳接受这个提议,只不过要先告知她,让她心里有个底,晚上好好思量下,明天下午苏淳风和父亲会赶去市里,面见陈羽芳详谈——明天上午没时间,按照当地风俗,初二的时候娘家后代们得去姑姑家拜年,而苏成和陈秀兰两口子,则是要在家里招待老陈家那边的侄子们过来拜年。 正月初二下午。 苏淳风和父亲一起去市里,和陈羽芳、陈献父女二人就此事探讨。 相对于苏成和苏淳风,陈羽芳更要专业得多。她昨晚上就熬夜把万通物流目前的资产总和及各项负债做出了详细的列表,并且把股权折价和对抵债务、股份分算明细,都做出了一个初具规划的详细报表,拿出来供大家一起讨论。 因为公司当前所面临的困境几乎误解,所以双方很快就引资入股达成了共识。 只不过,在山刚农贸公司的投资购入股份折价上,陈羽芳还是颇为不满的——因为这一差价,就是两百万啊! 这一点,其实苏成心中也有些许不满。 但苏淳风坚持如此,并言称实在不行就拿他个人在公司的股份做折价给赵山刚。 之所以这般坚持,不仅仅是因为苏淳风好面子讲义气,一口唾沫就是一颗钉地讲信用,而是他很清楚,在解决公司困境的过程中,赵山刚所能起到的,是最为至关重要的作用——村民不闹事,政府部门那边就好公关啊。 拗不过苏淳风的坚持,再有陈献也表示支持苏淳风的意见,陈羽芳和苏成只得答应,基本框架下午就定了下来。 当晚,苏成独自驾车回村里,苏淳风则是和陈羽芳一起去了平阳市北面,和市区几乎融为一体的平安县。鸿运建筑有限公司总经理闫鸿强的老家在平安县,大过年的,闫鸿强也没在市里居住,而是全家回平安县过年。 但闫鸿强在投资入股的问题上,没有马上做出明确的表态,只是说初五的时候他肯定过去参与探讨。 陈羽芳和苏淳风也不好强求,把要说的都说完后,就返回了平阳市。 苏淳风晚上住在物流园区。 他知道,以闫鸿强在市里的人脉圈子,肯定已经知道了万通物流目前被多方挤压面临困境的消息。而闫鸿强纵然不会幸灾乐祸落井下石,他还是要看石林桓的态度,因为石林桓不仅仅是他的恩人,更是天茂集团的高级顾问,肖振最为信任的私人幕僚。闫鸿强在平阳市混得再好,也只不过是勉强踏入了中层的圈子而已,相比天茂集团这样的庞然大物,他和他的鸿运建筑有限公司,充其量只是一棵小草而已。 如果石林桓和肖振不同意,闫鸿强怎么敢去掺和这种事情? 而且,没有石林桓、肖振的支持,闫鸿强也不会傻乎乎地去无端招惹詹立涛、胡海燕这种有官方背景的人物,更不敢去得罪王进。 晚上九点半。 苏淳风接到了石林桓打来的电话。 石林桓开门见山地说道:“淳风,肖振对投资入股万通物流的兴趣不太大,但年后的合作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了。” “嗯。”苏淳风应了声,不禁有些发愁。 他找闫鸿强,就是想着能通过闫鸿强递话给石林桓,再由石林桓把消息告知给肖振。他觉得肖振既然看中了万通仓储基地,有合作意向,那么就算是他想要坐收渔翁之利,起码现在也得表态多少买点儿股份,因为他还得顾虑,万通物流一旦资金没问题了,再有多方入股参与公关,打通了平阳市官方的难题,那么说不定会一怒之下拒绝与天茂集团合作——这不符合天茂集团在南城工业开发新区项目上的利益。 这一点,肖振肯定想得到。 万通物流有了天茂集团入股,那么王进及詹立涛、胡海燕绝对不敢在名面上对万通物流再动手脚,也动不了手脚。 因为平阳市官方,没人会愿意去为难天茂集团。 但肖振,却不答应入股万通物流。 …… ps:不分章了,就这样吧…… 307章 双术同行 入股与否,决定权在肖振手中。 苏淳风不能对此有什么埋怨,因为他和肖振交情不深,甚至和石林桓之间都谈不上有什么过深的交情。 手机中稍稍沉默,石林桓道:“淳风,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个人倒是想入股万通物流,可以吗?” 苏淳风转念一想,笑道:“当然,只是不知道,石大师您想入股多少?” “百分之十,或者更多。” “恕我直言。”苏淳风微笑道:“我们之所以引资入股,只是想籍此缓解万通物流的资金困难,所以并没有打算出售过多的股份,目前已经有两家公司有意向入股,而万通物流现在能够接受的最大限度个人注资持股比例,是不超过百分之五。” 石林桓沉吟一下,道:“可以理解。” “谢谢。” “初五我没有时间过去,但四百万百分之五的股份,我现在就能答应你。” “好。” “初五之后,我会尽早赶过去和你们面谈。” “嗯,另外还请您转告肖总,如果有意向在仓储基地上合作的话,还请他尽快拿出合作方案,因为仓储基地初六就会继续开工建设。” “我会的,再见。” “再见。” 挂断电话,苏淳风稍作思忖后,又给陈羽芳打了个电话,说明石林桓要入股的事情,然后回到卧室,拿着陈羽芳给他的关于万通物流的所有详细资料,以及陈羽芳策划整理出的股份重组分配方案,认真看了起来。 直到深夜十二点,苏淳风才放下资料,盘膝在床上打坐修行。 石林桓此次提出个人入股万通物流,苏淳风无法判断这幕后到底是什么缘由,但也知道无外乎两种: 首先,有可能这是石林桓和肖振讨论并迅速达成共识的决定,先由石林桓个人出资持有一定股份,天茂集团再出资,从而占据万通物流更多的股份比例,将来的话语权就更重,可以通过再度注资稀释摊薄股份,一步步掌控万通物流; 其次,是肖振确实不想现在就入资万通物流,也不相信在没有天茂集团或者华豫集团这类强势力量的支持下,万通物流能够突破目前所面临的困境,所以他还是想要静观其变,然后在最合适的时机出手低价购下万通物流。因为到那时候,即便是很多人想吃这块便宜的肥肉,也没人愿意或者是敢于去和天茂集团竞争。那么在这种情况下,石林桓出于个人的利益和维持增进于苏淳风关系的想法,只能与肖振产生分歧,私下决定自我出资,入股万通物流,并帮助万通物流渡过难关。 石林桓不会畏惧肖振,相反甚至他有可能还想借此举动,迫使肖振不得不卖他的面子,出资持股万通物流。 窗外,不知何时飞起了雪花。 慢慢摆脱杂念的苏淳风,沉息入定,渐入忘我之境。 体内本元循着五脏六腑通达至周身经络和气线之中,渐渐汇通,外部天地灵气受导引汇聚浸入体内,缓缓流转洗涤,部分化作本元沉淀入五脏六腑七魄,或在运转之中缓缓循迹而入中枢魄丹田之中,循环流转,与天地相参。 便在这循环往复的缓慢修行过程中,连日来苏淳风一直都研究揣摩的那本无名术法中的心法忽而似受到诡术的吸引般,自行运转起来。 处在半修行睡眠状态中的苏淳风豁然惊醒,却没有立刻中断修行,而是暂时稳住了修行的进度,意念力循迹探入体内,仔细感应那无名心法的气息,并尝试着导引其与诡术心法同行,从而更加明确地去了解这种术法的深层次修行法门和要点。 换做其他术士,恐怕没人敢这么做。 但苏淳风有绝对的把握,能够凭借强悍的心神修为和精准的判断力,去一点点尝试,哪怕是有了风险,他也可以在第一时间内察觉到并迅速终止修行。 接下来…… 他发现这种无名术法,竟然有可能在体内和诡术同步修行。 也就是说,两种术法本质上有高度的契合性。 当然这并不等于体内就可以因此生成两套经络和两套五脏六腑七魄。而是这两种术法在修行过程中互不影响,又可以相互扶持,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比如以现在苏淳风体内还没有打通任何周天的情况下,处于固气初期对于本元的积累非常缓慢。而这两套术法同步修行的话,就可以将这种本元积累的速度提升两倍。 道理很简单。 五脏六腑七魄之间经络未完全打通,没有周天循环,那么体内从上至下的流转就会耗时长久,在这个过程中本元、灵气也会耗费极大部分。而两种术法分别循环对应上下、左右,亦或是前后的五脏六腑七魄,就等于是让本元、灵气的流通线路缩短一半。 这显然是一件无意中得来的大好处。 但修行无小事,苏淳风依然不敢大意,集中精神一点点分析感应着无名术法与诡术在修行过程中的微妙之处。 直到凌晨四点多钟,苏淳风才放下心来。 两种术法不同,无名术法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比之诡术还稍有不如,但同步修行的话,确实不会产生副作用影响。 苏淳风甚至判断,一旦无名术法在修行中产生可能的不良影响时,也会被诡术迅速反制压下。当然,如果真出现那种情况,苏淳风的身体必然会遭受一定程度的创伤,不过不会产生什么难以控制的恶果。 起床简单洗漱一番,苏淳风穿上一身运动衣,下楼小跑着到仓储基地再往东的那片荒地中,打拳健身修行。 直到天光微亮时…… 正在打拳修行的苏淳风,忽觉得体内本元和灵气交杂愈发活跃,若溪水潺潺,欢快流淌,不多时中枢魄内循阴阳逆时针运转的本元,受到不断点滴进入的本元汇集压力,突然猛地一沉,陷入了沉寂之中。仿若在水中旋转的陀螺,再也承受不住越来越多的水的压力,终于静止下来似的,一动不动。 苏淳风对此没有丝毫的惊慌和诧异,他缓缓收功,不顾地上冰寒,盘膝就地而坐,一边中止了无名术法的心法运转,屏息凝神开始冲关。 突破了! 在京大校园的生活中,苏淳风就曾判断,以京大校园风水之妙,天地灵气之充沛,至年末时自己就有可能从固气初期突破至固气中期。只是寒假回到家里之后,又开始参研从钱明手里借来的无名术法,故而难免会耽误修行。 未曾想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今日无名术法的心法自然运转,契合诡术心法同步修行,竟是促进了苏淳风的修为提升,一朝突破。 中枢魄的运转静止,是本元的存储汇聚到一定量之后出现的必然。 此时的中枢魄仿若一颗火炭般滚烫,因为停止运转就会使充沛蓄积的本元出现狂躁,蓄势的状态。而苏淳风现在要做的,就是中止外部本元对中枢魄的持续灌入,同时导引五脏六腑和其它六魄高效运转,通过经络尤其是层层叠叠的密集气线,反向吸引沉寂下来的中枢魄,并将蓄积的狂躁本元迸发的势汲取消磨,防止出现突然间的崩溃。 就在这关键时刻,令苏淳风意想不到的现象发生了——无名术法的心法忽然间又自发运转起来…… 这让他不由得紧张万分。 老天爷! 这是他妈的什么狗屁术法,怎么心法不受控制啊? 现在可是修为境界突破后冲关的关键时期,根本无法停止,一旦诡术修行的过程遭遇到无名术法作乱,就极有可能导致中枢魄崩溃! 中枢魄一崩…… 不死也得半残废。 如果换做一般的术士,遇到这种情况当即就有可能心神大乱走火入魔,陷入万劫不复之境地。还好苏淳风心神足够强悍,虽然有惊恐却没有慌乱失神,他小心翼翼地分出一缕意念力,试图去控制并阻止住无名心法的自主运作,但却又发现,无名心法并没有去干扰诡术的运作,而是导引出了围绕中枢魄附近气线里的一股势,以妙到巅毫的幅度,轻轻触碰沉寂中如火炭般滚烫蓄势待发的中枢魄。 这一刻,苏淳风冒险没有再去理会无名心法的运作,而是专心修行施展诡术尽快冲关成功。 因为他发现,无名术法的心法,似乎在帮忙! 果然。 如火炭般沉寂着蓄势的中枢魄,在无名心法的催动,以及诡术的导引之下,一点点地循着顺时针方向开始动了,从缓慢到不可察觉的状态,到转完半圈,继而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稳定……不到半个小时,中枢魄就恢复了正常的运转。 超高效率! 固气初期,中枢魄是逆时针运转。 固气中期为顺时针运转。 到固气后期再转化为逆时针,固气大圆满时,逆时针和顺时针分上下交相而行稳固勃发,从而突破固气之境。 如果没有无名心法的推动,那么苏淳风至少需要一个半小时的时间才能让中枢魄开始缓缓动起来,中枢魄一动,就不会影响到他的日常生活了。不过接下来,因为他的修行时间不足,还需要至少半个月时间每日里不间断地修行,导引,稳固,才能够最终让中枢魄进入正常的循环运作之中,个人修为才算是真正踏入了固气中期之境。 但这次,从突破到冲关恢复正常,仅用了不到半个小时。 …… 308章 前景明朗 正月初五下午两点。 赵山刚、闫鸿强、许万发三人如约来到万通物流,在会议室与万通物流总经理苏成、副总经理陈羽芳,就投资购买万通物流股份一事进行意向洽谈。苏淳风也参与了洽谈会,并代表中州市石林桓,明确表示要个人注资万通物流四百万元现金,购入重组后万通物流百分之五的股份。 会谈中,陈羽芳开诚布公地讲述了当前万通物流所面临的困境,以及融资重组之后希望各股东能够为公司尽力的话语。 虽然有些事情和人名无法直接说出来,但在座者基本都能明白。 于是原本心里还有些犹疑,抱着来这里讨价还价想法的许万发,更加笃定一会儿能把四百万的价格砍到三百万甚至更低。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有些犹豫不决——踏上万通物流这条看似稳赚不赔的船,那就要得罪一批人了。 值不值得? 万通物流能不能闯得过去? 许万发心里实在是没底——说到底,身为亨通商贸公司创始人兼总经理,他虽然身家千万,但在平阳市商界,还远远达不到可以呼风唤雨的地位,更不要说去得罪一些很可能有着官方势力背景的人物了。 而前两天对于投资入股万通物流的兴趣看似不大的闫鸿强,今天却表现的格外积极,愿意以万通物流欠他们公司的三百万元工程建设债务,再投入百万元换取万通物流百分之五的股份。 赵山刚则是按照事先的约定,以原股东的身份,表示再注资六百万,从而占有重组后万通物流百分之十的股份。 看着闫鸿强、赵山刚毫不犹豫地答应投资,还有中州市的石林桓人都未到就答应以四百万元购入万通物流百分之五的股份,许万发思来想去,觉得值得赌一把——闫鸿强、赵山刚经营的公司都比他的商贸公司规模大,而且他也知道石林桓乃是奇门江湖中的一代相术大师,别人难道都是傻子吗? 更何况富贵险中求…… 许万发一咬牙就答应了下来。 达成了初步意向,几位主要人物还得就重组后股权、财务资金的分配,详细进行探讨。 当然不可能达成意向探讨出结果后就立马签订合同,接下来还得有专业的评估公司,或者几位股东各自派出代表对万通物流做一份详尽细致的资产评估,再对陈羽芳的股权分配方案进行研究修订,当各方面条件都达成了,才会签订合约,投入资金。 洽谈会结束之后,苏淳风给石林桓打去电话,告知其元宵节前一应流程会迅速走完,让他备好现金,以便随时可以前来签约。 晚上五点半。 正在加班和苏成、苏淳风商讨,并重新制定重组股权分配方案的陈羽芳,接到了肖振打来的电话。 简单说了几句挂断后,陈羽芳秀眉微颦着说道:“肖振的意思是,天茂集团想要以我们拟定的价格,购入万通物流百分之三十的股份。” 百分之三十,那就是两千四百万元! 仅仅是这一笔巨资,就能让苏成和陈羽芳连本带利都收回来了。 不过苏淳风稍作思忖后,就斩钉截铁地说道:“最多百分之十,而且天茂集团不能干涉万通物流的日常经营,只能作为股东参与董事会及年终利润分红。另外,此次万通物流的资产评估、重组方案,天茂集团也不得干涉。” “这样的条件,怕肖振不会同意。”陈羽芳道。 “是啊。”苏成点头道:“我们现在迫切需要的,正是借助于肖振背后的实力背景,从而抗住有可能从上面下来的压力。” 苏淳风摆摆手,一副轻松之态地笑道:“万通物流的困境,第一是资金问题;第二是詹立涛、胡海燕、王进他们借助权势给咱们出难题;第三就是红罗村、池盘营村的村民闹事,被有心人利用……不过现在嘛,资金方面有石林桓、闫鸿强、许万发、赵山刚他们注资入股,别说市政府的无息扶持贷款,就连银行的贷款咱都能一次性还清。至于红罗村和池盘营村的村民闹事,说到底也就是那几个想要讹诈点儿钱的混混在作祟,还有两个村的的村委想要让咱们拿钱打点下,这些事情有闫鸿强、赵山刚成为万通物流的股东之后,他们会解决的。二道口镇镇政府和区里不用担心,他们还得帮着咱们说话。没有了这两方面的问题,如父亲您所说,詹立涛、胡海燕他们的家属也不能只手遮天就敢随意动用国家执法部门为他们个人谋私利,更不敢公然与市里南城工业新区的建设做对。” 苏成想了想,不禁笑道:“对,确保前半年不出大的问题,到下半年商户们就会续约。顺发物流园区下半年即便是可以招商,但地理位置和刚刚起步的原因,也无法和占了先手的咱们竞争。这样一来,他们只能赔本赚吆喝。” “是啊,只要咱们能再坚持一年……”陈羽芳的神色轻松下来,道:“彭金堂退居二线或者调离平阳市,王进立刻就会失势。” 三人又简单谈了一下可能还会遇到的困难后,陈羽芳就给肖振打去电话做了回复。 肖振对此似乎没有什么不满,表示购入百分之十的股份也可以,但天茂公司作为投资方,必须派人参与万通物流重组股权分配方案的讨论。 这合情合理。 毕竟人家要拿出八百万的资金注资,总得让人知道这八百万的钱花到哪儿去了吧? 现在,万通物流的前景已然明朗。 且不去谈最终重组后的股权及公司财务方面的细节问题,单说大框架下——天茂集团持股百分之十,山刚农贸持股百分之十,亨通商贸持股百分之五,鸿运建筑持股百分之五,石林桓个人持股百分之五。那么万通物流,也就是苏成和陈羽芳二人还持股有百分之六十五,占据绝对控股权。 用脚指头都能算出来,此次融资重组之后,公司除了能还清所有债务,公司财务预留必须的一笔资金之外,两人还都能迅速得到相当可观的现金收益。 这三年,不白干啊。 正月初六。 基本上各个商家都要重新开张营业,万通物流园区内鞭炮声四起,家家商户开张,进出物流园区的车辆也开始增多。 不过毕竟是新年刚开张,大多货运、物流公司及中介配货站都没什么事情。 大大小小的商户老板们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聊着天——于是对万通物流园区许多不利的说法,迅速在物流园区内传开,另外还有顺发物流园区后半年就会招商,免一年房租和停车费用的消息,也在迅速传播着。 保安队长刘金明,还有苏成的大哥苏理、陈羽芳的大哥陈顺和,听说这些流言后,就都忍不住找到苏成和陈羽芳询问。 苏成和陈羽芳对此只是笑着说没事,别听他们乱传,其它的两人没多说。 这些流言的出现,早在他们预料之中。不过在万通物流还未真正重组之前,自然不会把相关消息透露出去。 上午十点多钟。 苏淳风骑着摩托车来到了东王庄村,王海菲的家门口。 初一那天,他已经当面锣对面鼓地挑明了身为王海菲男朋友的身份,而且王海菲父母也没有反对的意思,所以今天再来,苏淳风就没有了丝毫尴尬犹豫心态,反而还颇有点儿明目张胆堂而皇之的得瑟想法了——爷们儿算是准姑爷不? 把摩托车锁上,苏淳风拎着头盔大步往院子里走去,一边唤道:“海菲。” “哎。”西屋门帘一掀,王海菲红着脸羞答答地嗔怪着瞪了他一眼,道:“一会儿我自己去就行,你还来干什么?” “说好一起去,我不能言而无信。”苏淳风微笑着往西屋走。 这时候胡文玲从堂屋里急匆匆走了出来,腆着笑脸热情地招呼道:“哎呀,淳风来了……快上屋里暖和暖和,我这就给你们沏茶。” 说罢,胡文玲笑眯眯地转身回堂屋沏茶去了。 苏淳风受宠若惊般满是疑惑地看向王海菲,一边往屋里走一边小声问道:“海菲,这是啥情况?” “还不是因为你……”王海菲红着脸转身进屋。 屋内,王柱两口子正坐在炉子旁闲聊。知道今天苏淳风要来,大过年的王柱也没有出去串门。看到苏淳风进了屋,老两口就都面带微笑,神色和蔼地起身和苏淳风打过招呼,请他坐到里面的沙发上,王柱也跟着坐到旁边。 不待王柱掏烟,苏淳风就抢着先把熊猫香烟掏出来给未来的老丈人递过去一颗,又忙不迭帮着点上。 王柱老婆坐在炉子旁,笑眯眯地看看羞涩的女儿,再打量下那个长相俊朗,家境殷实的准姑爷,怎么看都看不够。心里还一边琢磨着是不是挑个日子,让俩孩子先订了亲?反正订亲不耽误俩孩子上大学,也省得夜长梦多。而且,听说国家规定现在的大学生能结婚?不过他俩的年龄好像还不够……也不是啥难题,无非就是花点钱儿办结婚证呗,苏淳风他家里那么有钱,不在乎这仨瓜俩枣的。再说了,乡下没办结婚证先结婚的年轻人有的是,抱上孩子再领结婚证也行。问题是,大闺女海燕到现在还没订亲呢,二闺女先急着订了亲,是不是显得不太合适呢? …… 309章 分别半年再相逢 胡文玲很快沏好一壶茶水,连同自家屋里洗得干干净净的玻璃茶杯也拿过来,给苏淳风和王柱沏上茶之后,就站在旁边一时有些手足无措的紧张模样,似乎生恐苏淳风还记恨着她,陪着笑道:“淳风,你,你喝茶……” “哎。”苏淳风哭笑不得,感觉自己好像成了个令人惊惧的大魔头般,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一边客套道:“今儿初六,海平哥上班了没?” “初四就上班了。” “那挺好的。” 苏淳风没打算多待,简单聊了些家常话之后,就抬腕看看手表,对王海菲说道:“咱们是坐公交过去,还是我开摩托车带你?” “坐公交车吧,天冷。”王海菲小声道。 “嗯。”苏淳风起身向王海菲父母、嫂子道别。 把停放在巷子里的摩托车推进院子,苏淳风和王海菲在门口又是和家人一番客套话,这才往巷外走去。 王柱两口子和胡文玲,却是坚持着一直把他们送到了巷口大街上。 一些街坊们看到这一幕,就都好奇地询问: “柱哥,那小伙儿是谁啊?” “海平娘,那是海菲她对象吗?小伙子长得真不赖呀。” “海菲不是正上大学吗?” “大学生不正好谈恋爱嘛……” 王柱两口子呵呵憨笑着回答:“那孩子就是河塘村考上京大的苏淳风,他和海菲初中、高中一直都是同学,现在又都在京城上大学,” “孩子大了,这种事儿咱也不去管,孩子们乐意就行。” 邻里街坊们神色间就都流露出羡慕的目光,纷纷夸赞着王柱两口子好福气。胡文玲忍不住凑上去显摆般叽叽喳喳地说:“我们家海菲的对象,不光是人长得俊学习又好,家里也老有钱了,关庙乡首富啊。哎,你们听说过万通物流不?就是他们家开的,年前淳风给海菲买那几件衣服,一件都要好几千块呐……” 街坊四邻们心中惊讶羡慕,但看向胡文玲的目光中却满是鄙夷。 再看看渐行渐远的那两个年轻人的背影——苏淳风今天穿了一件翻毛领棕褐色皮大衣,黑色西裤,黑皮鞋,显得颇有些成熟的气质;王海菲穿着那件浅黄色的束腰长款羽绒服,纤瘦的牛仔裤,本来身材就高挑,搭配上这身衣服和黑色的半高根皮鞋,几乎与苏淳风一般高…… 街坊们就不禁赞叹:真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啊。 在公路上等公交车的闲暇里,苏淳风从王海菲口中得知,初一那天下午王海平暴揍了媳妇之后,当天晚上娘家人就找上门闹事。 不过,王海平也不知道是酒劲儿未过还是在山刚农贸公司上班这半年时间里被熏陶出了一些强硬的性格,亦或是真被老婆这些年给逼急了吧?面对着火气冲天前来质问的胡文玲娘家人,王海平以硬碰硬,瞪着眼像是要发疯般挥着胳膊怒吼:“都跑来干啥,兴师问罪啊?先回去问问胡文玲她亏不亏心!放着好好的日子不想过,大过年的瞎折腾,真不想过了,就他妈别回来!” 毕竟他打了人,媳妇娘家人上门质问那是理直气壮啊,所以看到王海平这般态度,胡文玲的娘家人顿时勃然大怒,家里很快就吵翻了天。 就在快要动手的时候…… 街坊四邻们都围了进来,一个个虎视眈眈,更有街坊大声斥责胡文玲的娘家人。 而王海平亦是板着脸毫无畏惧地挥着胳膊喊道:“谁都别拦着他们家的人,就我家里这些家当,愿意砸就让他们全都给砸烂!砸!” 喊着话,王海平先是一脚把穿衣镜给踹烂了! 好嘛! 胡文玲的娘家人当时就怂了——说到底,他们给闺女撑腰,只是不想让闺女在婆家受气,也没想让闺女离婚,日子还得过不是?可看着平时老实巴交的女婿王海平都被逼成这副模样了,想想自家闺女可能确实做的过分。如今王海平在市里赵山刚的公司上班,工资高待遇好,又有面子,真要是事情闹大离了婚…… 对谁都不好! 于是乎接下来形势大逆转,胡文玲的娘家人气冲冲离开,结果第二天胡文玲的爹娘就托人前来说和,让王海平去接人。 王海平犟驴般就是不去,一点儿面子都不给,亲爹娘劝都劝不了。 等到了初三傍晚。 被打得鼻青脸肿满心懊悔的胡文玲,被她爹娘连拖带拽地送了回来,又当着王海平全家人的面狠狠训斥了自家闺女一顿。 此事,就此揭过。 苏淳风听完差点儿没笑喷出来,恰好公交车来了,他一边推着王海菲上公交车,一边笑道:“有这么一位又凶又猛的大舅哥,我以后可有得受咯。” “去你的吧。”王海菲啐了他一口,道:“还不都赖你!” “是赖我还是感谢我?” 王海菲红着脸拧了一下苏淳风的手背,懒得再说这些事情。不过王海菲心里却明白,如今父母、姐姐和哥哥,包括蛮不讲理的嫂子胡文玲,其实对苏淳风都充满了感激之情——没有苏淳风,哪儿会有王海平的今天? 99届一班学生们聚会的地点,选在了演武楼大街西段的天外天饭庄。 苏淳风和王海菲下公交车来到天外天的时候,已经是晌午十一点半,同学们差不多都已经到齐了。 大厅里,十几张圆桌旁坐满了同学,欢声笑语不断。 黄薏瑜和程帆坐在饭庄前台一侧的桌旁,看到苏淳风和王海菲进来,黄薏瑜就立刻起身满面笑容地说道:“淳风,海菲,你们怎么才来啊?就等着你们俩了……来,今天咱们聚会是aa制,每人五十元钱的份子钱。” 身材高挑的黄薏瑜今天穿着黑色小西服、齐膝的套裙,黑色保暖裤紧裹着修长的双腿,一双铮亮的黑色尖头高跟鞋,颇有白领丽人的气质。 她是这次聚会的负责人。 穿着笔挺西装的程帆,因为家就在县城主,所以提前收到班主任曹兰的嘱托,负责和黄薏瑜搭档共同组织此次聚会。他似乎也忘却了高中时期和苏淳风之间的不快,起身热情地玩笑道:“女士晚到可以谅解,男士必须罚酒啊。” “没问题没问题,一会儿我自罚三杯。”苏淳风笑着从钱包里抽出一百块钱递给黄薏瑜。 王海菲现在手里也有点儿闲钱,寒假后在村里办补习班收取了一千多块钱呢。所以拿出五十块钱的份子钱,还是没问题的。只不过当着诸多同学的面,她也不好意思非得和苏淳风把五十块钱分清楚,只能在心里想着等聚会结束,回去的路上把钱给苏淳风……可是,他又怎么可能会要呢? 思忖间,那边已然有同学招呼他们: “淳风,坐我们这桌。” “海菲啊,别黏着苏淳风了,快过来。” 对于这般玩笑,如今的王海菲也不会不好意思,毕竟她和苏淳风之间的恋人关系早已被同学们所知。她笑着应声招招手,和黄薏瑜、程帆又闲聊了几句客套话,便跟着苏淳风一起往里面走去,而后分开各自选择男生、女生的席位坐下。 苏淳风坐到岑泳峰身边,神情随意地和在座几位热聊,一边有意无意间往黄薏瑜那边看了几眼。 刚才一见面,他就察觉到黄薏瑜身上透着些许淡淡的阴邪之气。 这种阴邪之气,并不一定就是有邪孽异物在加害黄薏瑜,也可能是黄薏瑜偶然接近了邪孽异物从而沾染上些许的气息,毕竟她身上的阴邪之气并不浓烈,对一个正常人康健的身体所能造成的影响可以说微乎其微。但联想到上次黄薏瑜家里发生的事件,苏淳风就不得不怀疑,是否是青鸾宗的人找上门儿来了? 前面我们讲到过,世间不乏邪孽异物,但邪孽异物的数量稀少,而且绝大多数邪孽异物也不会、甚至是不敢攻击人类。 多数灵异事件,反倒是人为导致的。 比之前几年,苏淳风现在的心态已经有了巨大的转变。他不会再去刻意地强求隐藏自己的术士身份,所以遇到这类事件首先就会想着去帮助朋友解决。不过,不隐藏术士身份,针对的还是奇门江湖术士,而非寻常人。 稍作思忖,苏淳风决定还是等等看吧。 如果黄薏瑜真有什么不妥,自然会主动找他询问,因为黄薏瑜知道他是“神棍”。如果黄薏瑜不找他,那说明事态不严重,或许就是巧合。 此次聚会,虽然有个别同学因为各种原因没能前来,但还是有大约九十多名同学。 这其中除了毕业时一班的同学之外,还有高一时期每次考试被淘汰出局,和高二分班后分开的同学,以及高二高三每次考试之后或者新进或者被淘汰到其它班级的同学们。 另外,还有四五名教师,包括班主任曹兰,直到十二点聚会开始前才赶到。 一班本来就是优秀的尖子生班级,所以几乎所有前来参与聚会的同学,高考时都顺利考入了大学。 而处于将成熟还未成熟的他们,反倒是最没有功利心的时候。 所以大家的综合素质比较高,几乎没什么勾心斗角,也没什么相互攀比、挖苦嘲讽的扯淡事件,聚会的气氛非常好——分别半年难得重逢,以往有矛盾的同学多半也会付之一笑,亦或是相互之间不予理会也就作罢。 谁也不至于在这种场合下搞出些徒增他人厌恶的事情来。 …… 310章 中邪的曹老师 99届毕业生,是曹兰在金州县一中带出的最后一个高三班,去年高考结束后,她就被调到了平阳市第二高中任教并升职为教导主任。 99届毕业生,也是曹兰在金州县一中带出的一届高考升学率最高的班级。 她由衷地喜欢这一届的孩子们。 所以此次聚会,并非学生发起,而是身为班主任的曹兰最先提出,然后请黄薏瑜以及家住金州县城的几名同学组织的。 看着这些朝气蓬勃的学生们渐渐走向成熟,多年从教的曹兰颇有些沧海桑田的感触,在聚会开始,黄薏瑜和程帆等几名班干部的共同提议下,请她登台讲话时,她拿着话筒感慨万千,敞开心扉地讲述了一段不同于当年教育这些孩子们时的话语。 没有严厉,没有鼓励; 没有批评,没有指教; 没有长篇累赘令人厌烦的大论……曹兰只是如一名和蔼的长辈,向孩子们推心置腹地讲述了许多知心的话语,以及对他们的喜爱、希望和祝福。 一些女生听着曹兰的讲话,都忍不住流出了泪水。 而苏淳风,则是微皱着眉头,暗中掐决施术,探出一缕意念力至站在横幅下神色和蔼,双眸中泪光闪烁,微笑着向同学们讲话的曹兰身上——如果不是曹兰走到前面讲话,苏淳风还真没注意到,曹兰身上竟然有阴邪之气。 较之黄薏瑜身上的阴邪气,曹兰身上的阴邪气虽然不明显,但却浓郁得多,因为阴邪之气已然侵入体内,不浮于表象。 这种情况,明显是有邪孽异物在加害她啊。 稍稍查探之后,苏淳风就确定,黄薏瑜身上的阴邪之气,和曹兰身上的阴邪之气同出一物。那么就可以肯定,黄薏瑜是因为近日来接触曹兰次数过多,而沾染上了些许阴邪之气。但曹兰遭受邪孽异物侵害,却让苏淳风百思不得其解。 谁会加害曹兰? 她只是一个普通的人民教师,纵然是因为这些年教学水平突出,业绩高,职务和工资都高,能够比其他教师赚得多,但她攒下来的那点儿钱,委实入不得术士的法眼,也不值得术士动手去迫害她。 而作为一名教师,她虽然教学严谨,但也不至于和人结下什么深仇大恨。 如此想来,曹兰有极大可能是在很偶然的情况下遭遇到了邪孽异物的侵害,就如同当年赵山刚的母亲那么倒霉。 但问题又来了——曹兰,是人民教师啊! 数十年在校园这种人文气息浓厚的校园里从事教育工作,让她早就培养和熏陶出了独特的文人气息,是乃文阳之刚气。通俗的说,这就是类似于所谓浩然正气之类的势,寻常情况下纵然是有邪孽异物攻击,也很难侵害到她。 难不成,她家里收藏了什么邪行的玩意儿? 就在苏淳风皱眉思忖的时候,却没有注意到,黄薏瑜正在关注着他的异常神色。 “最后……”曹兰微笑着把目光投向了苏淳风,道:“我想我应该为自己以前在教学时的一些可能颇显僵化和腐朽的观念,再向同学们道个歉,尤其是苏淳风和王海菲同学,请你们能够原谅。我不得不承认,早恋不一定就会影响到同学们的学业,苏淳风和王海菲同学的成绩,有目共睹啊。” 说到这里,曹兰露出欣慰和些许打趣般的笑容。 同学们哄然笑了起来。 王海菲秀美的脸颊顿时通红,羞涩地低下头,一边往苏淳风这边瞄了一眼。却见苏淳风在怔了怔之后才回过神般,露出了腼腆的尴尬笑容,抬手挠了挠头。 “但在以后的教学工作中,我还是会坚持不允许高中学生早恋。”曹兰笑道:“现在嘛,你们都是大学生了,老师希望你们能够学业有成的同时,也鼓励你们谈恋爱,收获美好的爱情,与你们的另一半共度此生,你们的青春还在,你们是最优秀的年轻一代,你们的大好青春必将缤纷多彩……” 最后这番话,曹兰有了点儿慷慨激昂之意。 同学们全都不约而同地起身,向曹兰老师报以了热烈的掌声。 无论高中时期对曹兰老师的严厉管教和种种批评有何种不满,但同学们如今回过头来再想,再听听曹兰这一番推心置腹的讲话,又怎能不令人心怀感恩? 聚会在热烈欢快的氛围中进行着。 已然都是大学生的同学们没有了高中时期的拘谨,也没有了那个时期因为整日里熬夜苦读看似书呆子般的模样,一个个端起酒或者饮料,在席间游走串桌,欢声笑语。便是苏淳风也不得不出于礼节,起身在同学们之间来回走了几圈。 聚餐结束,同学们合影留念,又相互留下联系方式等等。 曹兰和几名老师最先离去。 苏淳风本想跟上曹兰老师,私下里单独询问下,甚至去曹兰老师家里帮她看看都可以。但这种事情,又不好向身为人民教师的曹兰开口,到时候一片好心反而会遭人误解,那就得不偿失了。 就在他犹豫不决无奈地准备和王海菲一起离开时,送几位老师离开的黄薏瑜脚步匆匆地走了回来,道:“淳风,海菲,你们先别走,一会儿我有事找你们啊。” 说罢,黄薏瑜就去饭店前台那边结账。 同学们凑的份子钱刚才在聚会过程中,黄薏瑜就已经说了——吃饭的钱无论剩下多少,都用来此次聚会照片的冲洗,钱如果还富余就把照片洗的大一些,如果不富裕了就小点儿,不够的话她就个人垫上。 “薏瑜有什么事啊?”王海菲轻声问道。 苏淳风摇了摇头。 结完帐,又送走了其他同学们之后,黄薏瑜才说道:“淳风,有要紧的事跟你说,我们去广场那边,边走边谈,好吗?” 苏淳风略显诧异,抬腕看看手表,已经是下午三点半。 “去吧,不急着回家。”王海菲道。 “嗯。”苏淳风点了点头。 三人往不远处的政府广场那边走去。 正月初六,天寒地冻。又是下午三点多钟,演武楼大街上行人车辆稀少,偌大的广场上更是连个人影都没有。 走到广场边缘时,黄薏瑜就忍不住开口道:“淳风,咱们曹老师年前好像撞邪了。” “嗯?”苏淳风眉头挑了挑,道:“怎么回事?” 王海菲也面露惊惧。 黄薏瑜秀眉微颦,显得心有余悸般讲述道:“腊月二十八下午三点多钟,我去曹老师家里,和她商量这次聚会的事情,就觉得她好似精神不振,谈了一会儿话之后,曹老师突然就有些思维混乱般,和我说话时词不搭调,后来干脆自己在那里胡言乱语,说些什么都听不清楚……我当时吓得不轻,还好曹老师的丈夫,儿子儿媳、孙子都在家里,他们急忙制止了她,把她拽到了卧室里,劝她吃下药休息。可我在客厅里还是听到了曹老师在卧室里胡言乱语,当时我害怕,又不好意思再留在曹老师家里,就急忙告辞离开了。第二天曹老师给我打电话道歉,说是她那段时期教学压力较大,一直都在忙碌着为今年的教学计划熬夜备教,所以没有休息好,精神错乱,已经好多了。” 苏淳风双眉紧皱着微微点头,心里却在分析着黄薏瑜讲述的情况——正月二十八曹兰在家中突发癔症,无论是从其目前的受害程度,还是她家里人好似不怎么慌乱的处置上来看,曹兰都不是第一次犯病,至少应该有五六次。 而且,她肯定看过医生。 因为在受害程度如此之深的情况下,曹兰还能有今天这样看起来很良好的状态,除了其个人常年从事教育工作养成的势足够强,休息好的话能够暂时抵御住邪孽异物对精神上的不断侵害之外,应该还在用着某种精神类药物,从而间接地抑制了邪孽异物对她精神上的摧残伤害。 但这种情况,维持不了多久了。 如果没有术法的介入,亦或是让她在短暂的时间里拥有足够诚信的宗教信仰,那么不出半年,曹兰就会精神崩溃成为疯子,甚至……死亡。 黄薏瑜接着说道:“年初一我给曹兰老师打电话拜年时,听着她的语气有些不对,心里害怕没敢多说什么。但之后放心不下,就拿了些礼品去看她,想着再和她商讨下聚会的事情,但她双眼迷离,时而还会闪烁出一种很怪异,很吓人的目光。” “你又看到过她发癔症吗?”苏淳风问道。 “没有。”黄薏瑜摇头道:“后来我没敢再去找她,有什么事就电话联系。可毕竟都已经通知所有同学定下了聚会,而且我答应她负责同学聚会的,所以昨天晚上给她通了一次电话后,今天上午又专程去了她家里一趟,但曹老师上午却在家里休息睡觉,我从她家人的表情上看得出来,曹老师当时很可能刚刚犯过病吃了药,家里人还说她身体不适,就不让她来参加此次聚会了,还好,曹老师休息过后还是来了。” 王海菲吓得小脸有些发白,紧揽着苏淳风的胳膊,怯怯地问道:“淳风,这,是怎么回事?” 苏淳风摆摆手,宽慰道:“不要紧……” “淳风,你懂这方面的事情,而且也会一些神棍的把戏,赶紧帮帮曹老师吧?”黄薏瑜神色间满是焦虑。 …… 311章 成了精的东西 苏淳风故作轻松地微笑道:“别担心,这种事不见得有多么邪乎。我觉得大概是一中笔仙事件的那次经历,以及后来你爷爷那次中邪,让你的心里有了阴影,所以曹老师也许只是普通的精神疾病,就让你疑神疑鬼心有畏惧了。” “这怎么可能?”黄薏瑜秀眉一挑。 “先去曹老师家里看看再说吧。”苏淳风微笑着抬腕看看手表,道:“走,咱们买点儿东西去,记得到曹老师家里后,你们俩别乱说话啊。” 王海菲怯怯地问道:“不,不会有事吧?” “有我在呢,别害怕。”苏淳风笑着攥住了王海菲戴着毛线手套的手。 黄薏瑜顿时一扫之前的担心,颇有些兴趣盎然地说道:“对对,有苏淳风这个大神棍在,没什么好怕的。” 苏淳风哭笑不得,一边跟着黄薏瑜往南走,一边神色认真地说道:“薏瑜,咱们丑话说在前面,以后别有事没事就惦记着我是个神棍,找我能解决此类问题,首先我不是医生,其次我也不是神棍,更不想沾手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别装了,之前聚会时曹老师在台上讲话,你干嘛那么关注她,而且表情太明显了。”黄薏瑜仿若抓住了别人的小秘密般,一脸得意。 “薏瑜,我怎么看你一点担心的样子都没有?”王海菲诧异道。 黄薏瑜耸耸肩,道:“起初我确实很害怕,今天上午去曹老师家里,还挺害怕的。不过,想想咱们在一中那天晚上经历的事情,还有我爷爷那次生病……所以啊,只要有苏淳风在,其实也没什么好害怕的,反正他是神棍。” 王海菲苦笑着看向苏淳风。 苏淳风没想到聚会时黄薏瑜就一直在观察着他,摆摆手无奈道:“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在电影、电视剧、小说中你们也应该看到过类似的情节片段,正所谓故事来源于生活,其实古往今来灵异事件多有发生,能够降妖除魔驱邪逐鬼镇压异物的道士、大仙数不胜数,但同样,干这种脏活儿死掉的人也很多,而且又不能报工伤,当不得见义勇为的英雄,甚至冒着生命的危险到最后都落不下个好名声。唉,我这么说,不知道你们能不能理解,为什么我不想掺和这类事儿?” “这……”黄薏瑜一时无语。 “很危险吗?”王海菲担忧地问道。 苏淳风看了看二人,神色有些落寞地反问道:“你们难道不记得,在一中发生笔仙事件那天晚上之后,我成什么样子了吗?” 两人顿时一怔。 过了会儿,黄薏瑜才有些愧疚地咬了咬嘴唇,轻声道:“对不起。” “淳风,要不我们别去了吧?”王海菲紧揽着苏淳风的胳膊。 苏淳风笑着摇摇头,边走边说道:“一日为师百日恩,既然让我赶上了,总不能袖手旁观不闻不问,还是去看看吧,也许真不是什么邪事。” “万一呢?”王海菲有些不情愿地说道。 “管得了就管,管不了也不能把自己搭进去,我可没那么高尚的风格。”苏淳风抬手捏了捏王海菲被冷风吹得有些发红的脸蛋儿,动作颇显亲昵,道:“我刚才之所以跟你们俩说那番话,其实就是想让你们记住,以后别什么事情都好奇,尤其是这类事件,不要因为经历过就想着做好人好事非得去管上一管。” 黄薏瑜道:“可那些大仙、道长,不就应该降妖除魔的吗?” “我又不是道长。” “哦。” …… 曹兰老师家住县教育局小区。 前几年教育局新小区建成后,曹兰因为在一中的教育成绩突出,并且在省里、市里多次获奖,故而金州县教育局特批奖励了她一套两居室的房子。 苏淳风抱着一箱露露饮料,王海菲抱了箱康师傅方便面,跟着黄薏瑜来到教育局小区二号楼东单301。 按下门铃,过了大概有十几秒钟后,门才打开。 一个长相清秀温婉,穿着居家服饰的年轻少妇诧异道:“薏瑜啊,你们这是……” “哦,他们俩是我同学,都是曹老师的学生。”黄薏瑜急忙介绍道:“听说曹老师身体不适,所以他们非要来看望下曹老师。” “那请进吧。”少妇有些不情愿地侧身让开,一边道:“她刚发完脾气,让吃药也不吃。” 黄薏瑜当先往里面走去,王海菲跟在她身旁。 苏淳风则是走在了最后面,心中还颇为诧异——曹兰明显是身受邪孽异物侵害,而且听刚才这名少妇话里的意思,曹兰现在应该正处在犯病的状态,可为什么房间外面、楼道里都没有丝毫阴邪之气?按理说,像此类较为凶悍的阴邪之物,以苏淳风目前固气中期的术法修为,远远地就应该感受到这栋楼散发出的气息了。 不过这名少妇的身上,倒是带着淡淡的阴邪气。 前脚踏入屋内,苏淳风立刻就感受到了清晰的阴邪之气。但相对来讲,还是比较淡,还远远达不到侵害人体的浓烈程度。 这种情况也很奇怪。 曹兰正处在被邪孽异物侵害的过程中,那么屋内的阴邪之气应该极为浓烈才对。如果气息还是如此之淡,说明那只阴邪之物自身应该没有太强悍的攻击性,远不足以伤害到曹兰。可曹兰的身体状况,又是怎么回事呢? 客厅里的沙发上。 曹兰正佝偻着身子坐在那里,低着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有机玻璃茶几上的几朵梅花,好像那几朵梅花对她有着多么巨大的吸引力般。 “曹老师,您好。” 黄薏瑜和王海菲走到了曹兰身旁,轻声问候道。 苏淳风没有吱声,双眼微眯看向此时意识几乎被完全控制住的曹兰,左手揣在裤兜里,捏出一个指诀,心中默念术咒。 曹兰豁然抬起头来,看向黄薏瑜和王海菲。 这一刻。 黄薏瑜和王海菲都禁不住“啊”地尖叫出声,同时后退两步——因为曹兰那一双眸子里,透着凶残狠厉极为骇人的目光。 苏淳风一把揽住了王海菲的肩膀,抱在怀中,神色平静地看着曹兰,微笑道:“曹老师,我们看您来了。” 刚才那位少妇,也就是曹兰老师的儿媳妇付颖急忙挡在了黄薏瑜身前,劝道:“你们先回去吧,她每天犯病的时候就这样,一会儿又要说胡话了……”说话间,她神色间也有些忌惮地扭头看向婆婆,生怕婆婆突然扑向她似的。 但她随即露出了诧异的目光。 只见曹兰凶残狠厉的眸子里,骇人的凶光以肉眼可及般的状态,逐渐地快速敛去,取而代之的则是平日里的和蔼慈祥之色,还有些许的诧异,她露出尴尬的苦笑,温和地说道:“你们怎么来了?快坐吧,老师这几天精神状态不大好,都说我经常会犯神经,唉,也不知道寒假后,还能不能教学了。” 付颖一下子呆住了。 这一幕,简直比年前年后这段时间里,婆婆每次犯病时神神叨叨的样子都要诡异非常——难道,婆婆平时犯病是装的,看到她自己的几位学生都来了,实在是不好意思再装下去,所以才会这样吗? 想到这里,付颖竟是忍不住流出了委屈的泪水。 黄薏瑜和王海菲虽然也感到奇怪,但毕竟没有和曹兰生活在一起,不清楚曹兰的病症状态,所以见曹兰神色慈祥,话语平和,便都觉得自己刚才可能是眼花了,走上前把带来的东西放到茶几旁边,恭敬地问候:“曹老师,您可不能这么累啊。” “放假了就要多休息。” 苏淳风也走过去把饮料放下,微笑道:“曹老师,您身体不适,今天就不该去参加聚会,我们同学一起来看您不就行了嘛。” 任谁也看不出来,此时苏淳风内心里极为震惊。 这他妈可不是普通的邪孽异物,而是一只成了精的东西啊。 所谓邪孽异物,只是对阴邪之物的统称,大体上可区分为——魂、宵、魑、魅、魍、魉、煞,另有尸、魔之分。日常出现在文学作品中时,魑魅魍魉往往会和宵小用在一起,形容一些无需畏惧的虚无之物或者是贬义地特指那些只会隐藏在暗中干些卑劣行径勾当的小人。 而在奇门江湖的字面说法中,魂、宵、魑、魅、魍、魉、煞、尸、魔是邪孽异物的种类名称。 魂,同人体三魂,死后化气而有魂生,魂一般情况下存在不了多久(另有说法指魂去了另一个世界或者投胎转世)当然,也有还魂重生的说法; 宵,魂不死而为宵,可以比之我们平时所认知的鬼; 魑,鬼不死百年为魑,作祟害人,术士口语中称其为精; 魅,生灵遇奇缘,老而不死是为魅,多出于山林,心生智慧,可学人语,禽兽通灵则为怪; 魍,怪亡魂不散,命附与骨,变化多端,来去无踪迅疾如风,是为妖; 魉,妖化骨存心,可附体夺魄而生,是为灵。 煞,生灵死而戾气不散,结三魂共存,又遇机缘得极阴滋养成煞(三魂指天、地、命三魂) …… 312章 龚虎那不成材的徒弟 通俗点儿以强弱等级来区分邪孽异物的话,由低到高分别是:魂,鬼和怪同级、精和妖同级,而后是煞、灵。当然,这只是从大的框架上给出的一个简单比对,真正论及孰强孰弱,这又得涉及到很多方面,有更详细纷繁的说法,这里就不长篇累赘了。 再有不同于这七种的,就是尸和魔了。 尸,其实就是指僵尸,僵尸分多种,这里暂不一一表述; 魔,是上古传说中的玩意儿,堪比神、仙、佛的恐怖存在。在奇门江湖中,魔一般指的是心魔,亦或是术法高强又意识混乱嗜杀成性的术士,趋于走火入魔与又不至于身死道消抑或修为锐减,反而战斗力极端强悍还有心智的恐怖状态。另外,那些实力恐怖强悍的灵、妖,以及高阶的僵尸,也会被称之为成魔了。 成了精的东西,心智已开,知道如何隐藏保护自己,行事也会懂得分寸——在侵害了曹兰的同时,它还很谨慎地刻意遮掩住自己的气势,同时也能保存实力以便于和曹兰身上的势做长期抗争,逐步消磨其势,并一点点侵蚀她的思维意念。 如果这只精蛮横地上来就火力全开向曹兰发起攻势…… 那么这只精就会死得很惨。 而精之所以要侵害人,倒不是可以夺魄重生,而是在汲取人类体内极为平衡的阴阳生气,才能够保证它继续存活下去,同时也能够逐步增强自身实力。最终的目的,说起来似乎有点儿冠冕堂皇的扯淡——它是为了自由和强大。 实力强横到一定程度,精就不会过于惧怕世间的至阳之气,无需长期寄附与其它生灵体内,可以单独在外周游一段时间。 目前附着在曹兰身上的这只精,其实力似乎应该能够跟随曹兰出门了。 但它今天没有跟着去参加聚会。 刚才这只精,已经基本控制住了曹兰的意识,正在和曹兰的潜意识进行着对抗消磨。豁然感受到一股危险的强横气机出现,它迅速抬头看向走到身旁的两名女生,眼眸中充满威胁恐吓之意,但随即和黄薏瑜、王海菲身后的苏淳风目光相对,立刻就被苏淳风凌厉的目光和气势所震慑,迅速消退逃之夭夭。 当着曹兰和其儿媳妇的面,苏淳风为了不让人误会他是个神经病,所以并没有立刻施术阻止这只精的逃离。 “来家里还拿什么东西。”曹兰责怪道:“一会儿走的时候都拿走啊。” “哎。”苏淳风摆摆手,笑道:“一点小小心意,我们都不好意思拿出手呢,曹老师您可别嫌弃啊。” 东西委实不多,也算不上值钱。 但一箱露露饮料,一箱康师傅方便面,这年头在金州县看病人,或者登门走亲访友,对于普通家庭来说已经算是很不错的东西了。而目前还只是学生身份的苏淳风、王海菲,来看望老师拿着这样的礼品,就更让曹兰感到欣慰了。 当然,钱是苏淳风出的。 他也不在乎一百多块钱的花销。 这时候放下心来的付颖沏好热茶端过来,给三名学生倒上茶水,坐到沙发旁拿药给婆婆吃,一边和三名学生闲聊。 “小颖啊,雷雷和他爸怎么还不回来?”曹兰吃下药后问道。 “雷雷想姥姥了,我就让盛林把他送到姥姥家去。”付颖笑着说道:“而且雷雷在家闹腾得您也休息不好,让他去那边住些日子吧。哦对了,盛林一会儿应该就会回来了,我爸之前打电话说,让盛林去接他呢。” 曹兰的丈夫张国,是金州县钢厂的一位机械工程师,儿子张盛林是县医院的一名外科大夫。 谈话时,黄薏瑜和王海菲都会时不时地看苏淳风,心中急切又充满好奇。 而苏淳风看起来似乎忘了来这里的主要目的,面带微笑地在曹兰的询问下,闲聊些在京大上学的事情。 但他心里,却在琢磨着如何解决这只精。 他已经锁定,这只精目前在曹兰家中附着寄生的物件,就在里面那间正对着餐厅的房屋内。但不论那是书房还是卧室,都属于一个家庭中比较私密的地方,第一次登门做客的苏淳风,自然不方便提出想去那间屋子里看看。 即便是有机会,那么如何解决处理这只精,也让苏淳风有些犹豫。 直接杀掉太可惜——对于一名术士来讲,遇到精的话,肯定先把其捕获,而后要么汲取其精粹,要么以术法炼化至器物中,将来适合做法器用。 但捕获…… 在曹兰的家里,杀都不方便,更不要说捕获了。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 王海菲抬头看了看挂在墙上的时钟,道:“淳风,天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哦。”苏淳风点点头,寻思着回去之后再想办法吧,反正一时半会儿曹兰不至于有什么生命危险。等离开曹兰家后,可以让黄薏瑜随便买个小礼品,然后苏淳风在上面用鲜血画几道符,再由黄薏瑜送过去放在曹兰家里,应该能短时间内抑制那只精不让它为非作歹。接下来再从长计议出一个更好的办法。 这只精,苏淳风还真想捉活的了。 就在他起身准备要告辞离去时,屋门打开,曹兰的丈夫和儿子回来了。在他们身后,还跟着一名看上去也就三十三四岁,中等身高,相貌堂堂却穿着很土的列宁装一副故作老成模样的青年,手里拎着一个上面绣有阴阳八卦图案的帆布包。 看到此人苏淳风就忍不住露出了一抹笑容——这不是龚虎那最不成才又好吃懒做的三徒弟,也就是在和邑镇沉皇山上的三皇庙外广场边骗吃骗喝,兜售符箓的郑建军嘛。当初教给苏淳风的邻居刘金明他娘一招小巫术,祸害苏淳风家庭,后来还曾被刘金明瘫痪了的老娘在三皇庙外当着一众信徒骂了个狗血淋头,于是郑建军心生警惕急忙向师父汇报,跟着龚虎一起到河塘村视察情况。 看情况,今儿郑建军又到曹兰家行骗来了。 苏淳风前世虽然没有和郑建军有过多么深的接触,却也见过这家伙几面——油滑擅诈,卑鄙无耻说的就是这号人。 不过,这家伙除了骗点儿小钱之外,倒是没有行过什么大恶。 而且在大事上,郑建军还颇有有点儿令人钦佩的骨气。 想当年龚虎因为实力强横,个性张狂,毫无所惧地在奇门江湖中为王启民、苏淳风师徒仗义执言,从而惹下仇人,有一次与人斗法正旗鼓相当之时,对方却有帮手暗中出手偷袭龚虎,而修为极低甚至都算不得术士的郑建军,却在危急关头挺身而出,不顾性命地抄起一块板砖和人死磕,被打得头破血流死战不退…… 从这一点上来讲,郑建军也算得上是个爷们儿! 看到他们回来,曹兰就微笑着起身做介绍,张国和张盛林父子一看就是老实厚道人,客客气气地和苏淳风他们打招呼。 因为有曹兰的三名学生在,张国和张盛林父子一时又不好意思介绍郑建军。他们总不能当着三名学生的面,说是请来了一位神棍大仙给曹兰看病吧?别说曹兰本身就不会相信这种事情,就算是她可以理解家人的关心迁就着同意,但当着她的学生的面,这种事儿是万万不会答应的。 其实也不用介绍,郑建军手里那陈旧的土黄色帆布包上绣着的阴阳八卦图案,已经深深地出卖了他神棍的身份。 曹兰早就听丈夫提及过要给她找一位大师看病的事情,现在岂能猜不到郑建军的身份? 而黄薏瑜、王海菲,亦是聪明灵慧,当下就考虑到这名穿着怪异可笑,土里土气的青年是位神棍大仙,那么她们和苏淳风作为学生留在这里,会让曹老师一家人都尴尬,所以就准备告辞离开,王海菲一边拉了下苏淳风的衣角。 苏淳风当然明白自己现在不方便留下,但他不想走。 因为,他知道曹兰家里那只邪孽异物是精。而郑建军凭着那点儿上不得台面的术法修为,别说对付这只精了,他甚至都看不出祸害曹兰的是一只成了精的玩意儿。如果郑建军傻乎乎地去施术烧符的话,说不得会被那只精给重重地伤到。 苏淳风不能明知他有危险,却不管不顾地离去。 一来郑建军受了重创,将来再见面苏淳风向龚虎没法交代;二来出了事情之后,龚虎肯定会亲自前来,然后把那只精给抓走。 苏淳风自然会感到可惜。 再者,一旦郑建军不知深浅地贸然施术,不仅他会受创,还有可能连累曹兰遭受到不可预知的伤害。 想到这里,苏淳风抢在黄薏瑜和王海菲开口道别之前,面带惊讶地看向郑建军,道:“哎,这不是三皇庙的郑大师吗?您好您好。” 说着话,他颇有些激动地大步上前伸出了右手。 屋里人全都一愣。 郑建军神色诧异地点了点头,伸出右手与苏淳风相握,一边问道:“小兄弟,你认识我?” “我去过三皇庙,也听说过郑大师您画的符箓可灵验了,驱邪避凶,安宅送福……我还买过您的两张辟邪安神符呢,真的很灵验。” 郑建军被夸得有些飘飘然,不过擅于行骗的他倒不至于失了分寸,而职业的油滑狡诈更让他立刻意识到这正是彰显自己身份的机会,于是松开苏淳风的手之后,他就挺胸抬头摆出一副道貌岸然清傲又谦逊的高人气度,淡淡地说道:“符箓不过小术尔,承蒙小兄弟夸奖,鄙人愧不敢当啊。” …… ps:这段时间俺很勤奋啊,求月票鼓励! 313章 开坛作法 苏淳风认出郑建军的身份,这让曹兰的家人都没想到,一时神色间都难免会有些尴尬和无措。 毕竟,曹兰是教师,又是荣誉颇多的教师。 一位人民教师生病了不找医生,反而搞封建迷信请来一个神棍大仙……这要是传出去的话,曹兰别说在市二中的教导主任职务,恐怕在市二中做一名普通教师都别想了,即便是调回县一中,其在教育部门的名声也会坏掉。 退一步说,即便是没有这么糟糕的后果,但当着三名颇让曹兰引以为傲的优秀学生,她的面子上也说不过去。 于是曹兰当即皱眉道:“老张,这怎么回事?” “我……”张国面露尴尬。 张盛林赶紧说道:“妈,您最近精神状态不大好,我父亲一直担心挂念,所以想着用些民间的偏方,给您看看。” “你是医生!”曹兰怒斥儿子。 张盛林苦笑着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劝说了。 付颖这时候却是不再顾忌这些,秀眉微颦道:“妈,请郑大师来的主意,是我出的。老话说病急乱投医,家里这不是也没办法了吗?您这病到医院又检查不出什么问题,每天发作的时候那么吓人,小雷都不敢在家待着了。您还是教师,我们总不能把您送到精神病院去吧?您能不能为我们着想考虑一下?” 听儿媳妇这么一说,曹兰顿时没了脾气。 其实她儿子张盛林自己有房,只是这大过年的,曹兰又得了这种病,他们做儿女的只能搬过来一起居住,也方便照顾她。而平日里,曹兰也愿意周末回到家休息的时候,有孙子在身边陪伴。 看着曹老师家里人发生争执,黄薏瑜和王海菲顿觉尴尬不已,就想着赶紧告辞离开。 可苏淳风看起来却丝毫要离开的意思都没有,反而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惊喜道:“哦,郑大师是来给我们曹老师看病的啊?那真是太好了……”说着话,他又看向曹兰,道:“曹老师,您别生气,其实家里人也是为您好,既然人都请来了,权且抱着试一试的想法,让大师帮您看看,说不定病就能好了呢?” 话说得委婉又显颇为关切之意,曹兰只得无奈地点点头,神色和蔼又有些尴尬地坐到了沙发上。 不过曹兰及家人的心里面,难免对苏淳风心生些许不满。 这孩子,咋就这么不懂事呢? 郑建军全然没有因为曹兰的态度而生出丝毫尴尬的模样,他无视室内诸人的表情,仰着脸微微皱眉似在感应室内状况,右手掐决唇口无声开阖吟诵术咒,不多时就神色严峻地说道:“阴邪之气太重,果然有邪物作祟啊。” 付颖骇了一跳,赶紧问道:“在哪里?” 张国和张盛林四下里打量着室内——其实也由不得他们不信,毕竟这段时间曹兰每次犯病的时候,症状都太诡异了。 而黄薏瑜和王海菲则是都神情紧张地看向了苏淳风。 在她们看来,既然郑大师说屋里有邪物,那么苏淳风之前肯定察觉到了邪物的存在,只是不方便当着曹兰和付颖的面去处理。现在既然有专业的神棍大仙来了,苏淳风就应该走人才对,他不是那种不识情理之人,怎么非得故意留下来呢?难不成,他是担心这位郑大仙,处理不了曹老师家里的邪物? 苏淳风心中暗笑,郑建军即便是修为不济,也能感应到那股残留的阴邪之气,但他又岂能判断出那是一只精呢? 而且,郑建军根本无法锁定那只精的位置。 说白了,现在郑建军感应到那淡淡的阴邪之气,心里面恐怕早就不知道天高地厚,认为不过是普通的邪孽异物在作祟,他只要随便烧几张符纸就能起到辟邪驱孽的作用,如此一来他既赚到了钱,又赚到了名声,可谓两全其美。 “你们莫害怕,我自会将这阴邪之物擒杀……”郑建军淡淡地说道,一边走到茶几旁边,从他那看起来不大,却仿若内有乾坤般的帆布袋中掏出了几张最为普通的镇邪符、驱煞符放到茶几上,又抽出了一把一尺左右的桃木剑,几枚古铜钱,还有一叠黄裱纸剪裁成的串钱以及香烛、小香炉、烛台之类的物事…… 用来唬人的家伙什备得倒是够齐全。 只是苏淳风心里清楚,这些东西在郑建军手里用的话,除了能惊扰激怒那只精之外,基本起不到任何镇邪驱煞的作用。 看着茶几上的这些零碎物事,曹兰面露厌恶之色。 苏淳风则是充满好奇地询问道:“大师,您就打算在茶几上开坛作法吗?” 他的好奇询问,顿时惹来张国、张盛林、付颖三人不满的目光。黄薏瑜苦笑着摇头往后退了退——她知道苏淳风绝非那种好奇心极大,又不懂事的人,所以现在这般言行,绝对是刻意而为之,但实在是很……招人烦啊。 王海菲在苏淳风身后,轻轻拉了下他的衣角。 苏淳风仿若未觉。 郑建军反应极快,没有理会苏淳风的话语,而是扭头淡淡地说道:“我现在要去餐厅,借用餐桌开坛施法。” “啊,在这里……”付颖赶紧往那边一指。 郑建军不慌不忙地以貌似有着某种讲究般的手法,在茶几上挨个儿拾捡着那些零碎,这个拿一件,那个再拿一件,到最后全都拿了起来——其实完全没必要如此这般脱了裤子放屁,但他必须故弄玄虚才像一位神秘的大师。刚才若非苏淳风好奇般的提醒,就在这客厅的茶几上故弄玄虚的话,确实有点儿不像样啊。 在付颖的带领下,郑建军迈着八字步施施然往餐厅走去。 曹兰坐在沙发上没有动弹,板着脸一言不发。 苏淳风神情有些激动地跟着郑建军就往餐厅走,就好像一个乡下孩童看到有耍猴的,就迫不及待要追着看的模样,就算是赶他也赶不走。 王海菲和黄薏瑜犹豫了一番,终是没好意思跟过去,坐到沙发上没话找话地安慰起了曹兰。 张国和张盛林这时候心里别提多烦苏淳风了。但他们实在是没理由赶苏淳风走,只能跟着过去看着。一来他们也想看看那位大师如何施法,二来也得盯住了苏淳风,可别让这个好奇心十足的小子,搅乱了郑大师作法。 餐厅和客厅之间隔着半堵墙,面积不大,也就十二三平米的样子。 餐厅一侧,正对着那只精藏身的房屋。 若是换做真正的术士,在开坛作法的时候,决不允许身边有不相干的人围拢看热闹,最多允许一个徒弟在身旁,以便必要的情况下搭把手。 郑建军可不在乎这些,似乎巴不得都来看他开坛作法呢。 因为他本来就是做做样子而已。 但也不能说郑建军就是个十足十的骗子,至少他手里的桃木剑、古铜钱、辰砂,都是真家伙,尤其是那些符箓,苏淳风一眼就能看得出来,绝对是出自龚虎的手笔。若是换做寻常阴邪之物,仅是这其中一张符箓就足以解决问题了。 餐桌是长方形,苏淳风上前主动搭手挪桌子,有意无意间力道恰好地把桌子掉过来正对着那间屋门。 郑建军虽然心有诧异,却也没有当回事儿。 反正就是做样子嘛。 黄铜烛台摆两侧,香炉放中间,一碗清水压串钱,至于左手边;符箓有八张,左四镇邪符,右四驱煞符,桃木剑横压符箓定乾坤;一小袋黄沙倒入香炉,再点燃三支细香,左拜三清右拜阎罗,中间敬天道,细香插入香炉。 苏淳风站在郑建军的右手侧,稍稍靠后,认认真真地看着郑建军在那里装神弄鬼。 他没理由阻止郑建军在这里开坛作法,但必须要制止那些符箓的能量波动影响到那只精,不然肯定得出乱子。 反正到最后到底有没有效果,郑建军也不会知道。 郑建军净手、祈祷一番后,手拿桃木剑开始念念有词,苏淳风站在旁边看似满脸好奇,这时候却也是暗暗打起了精神,左手插在皮衣的口袋里掐出一个手诀,心中默念术咒,右手抬起仿若随意般揉了下鼻子,小指趁机塞到口中咬破一点。继而把右手大拇指按住小指尖的破口垂落在身侧。 “天有天将,地有地祗。” “聪明正直,不偏不私。” “斩邪除恶,解困安危。” “如干神怒,焚骨扬灰……” 郑建军轻吟术咒,右手桃木剑轻灵地左右各点一张镇邪符和驱煞符,剑尖竟是挑起了两张符箓,平举在身前凭空画圆,口中道一声:“急如律令!” 噗! 两张符箓凭空燃烧起来。 苏淳风右手微抬,大拇指按住屈起的小指轻轻一弹,虽未有血滴弹出,却是有浓郁的一股血气弹至餐桌前方,在苏淳风的施展而出的术法作用下,无形的血气散开形成一道虚无的幕墙,遮挡住了两张符箓燃烧时的能量波动,无法进入那间房屋内。 郑建军微微皱眉,他感应到了异常的术法波动。 但他转念一想,就觉得这大概是师父给他的符箓中,又添加了什么特殊功效吧?所以也就没多想,继续念咒施术: “杳杳冥冥,天地昏沉。” “雷电风火,官将吏兵。” “若闻官名,迅速来临。” “驱除幽厉,拿捉精灵。” “安龙镇宅,功在天听……” 郑建军右手桃木剑再次左右轻点,挑起两张符箓,口中呵一声“急如律令!”剑尖左摆,符箓噗哧一声燃烧着脱离桃木剑,精准地落入了盛满清水的碗中,火苗蹿起足有一尺多高,随即很快熄灭,碗里的清水中就满是符箓燃烧后的黑色纸灰。 苏淳风再次屈指轻弹,血气之幕阻挡了符箓的能量波动。 也就是遇到了郑建军这个菜鸟,无法将符箓之力尽数施展出来。若是换个术士,别说是龚虎了,就算是钱明来施术,苏淳风也做不到如此轻易地阻挡住。 毕竟,这几张符箓可是出自龚虎之手啊。 …… ps:今天就一更,明天补上吧,太累太困了…… 314章 郑建军的职业道德 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 餐厅里的光线比较昏暗,餐桌上摆放的两个小型黄铜烛台上,两支小小的红色蜡烛豆火跳突,符箓燃烧产生的袅袅烟雾散而不消。 郑建军手持桃木剑念念有声。 开坛作法本身就是一种在常人看来颇为诡秘的事情,再加上符箓凭空燃烧的神秘诡异现象,就愈发为在此开坛作法的郑建军蒙上了一层令人忌惮和敬畏的神秘感。也让张国、张盛林、付颖三人屏气凝神,高度紧张。 出于好奇心,原本坐在客厅里的曹兰,由黄薏瑜和王海菲左右陪伴着,走到客厅一侧,看着餐厅里那位大仙装神弄鬼的姿态。 郑建军第一次和第二次施术,都是每次烧两张符。 第三次,则直接以桃木剑挑起了剩余的四张符箓,然后左右大幅度摆动着口吟咒语,一副神神叨叨的模样。 苏淳风知道,郑建军第三次施术之后,这次开坛作法就算结束了。 这第三次施术,其实完全可以很快将符箓引燃,继而把被一碗清水压着的串钱烧掉,再喷洒符水完成法事。但为了在普通人面前表现出郑重其事的姿态,以及证明其作法的严谨性,郑建军还是要装模作样地多折腾会儿,再施术引燃符箓,烧掉串钱,喷洒符水驱邪——不然的话,来到这里不过开坛作法三两分钟就搞定,肯定会让事主心里不踏实,出钱的时候也会觉得吃亏被骗从而不甘心情愿,甚至耍赖。 郑建军装模作样念叨了大概有十几分钟后,这才停下来,桃木剑平举直指前方,口吟术咒准备烧符: “五鬼五鬼,奔逐忙忙。” “迷人藏物,搬运无常。” “我奉敕令,逐厉避荒。” “如敢有违,化骨飞扬。” 便在此时,精神高度集中的苏淳风,忽而察觉到了里屋那只精,似乎按捺不住有了要动作的迹象。他不禁微微皱眉,向右侧踏前一步,双目中精光暴射,如电般盯视住屋门口,同时默念术咒探出一缕意念力进入屋内,左手在兜里掐决导引前方几乎消散剩余不多的血气汇入门缝之中,籍此震慑那只精不敢轻举妄动。 但他这样一个未雨绸缪的小动作,却是引起了本就对他不满的张国、张盛林、付颖三人的不满——大师正作法呢,这不懂事的年轻人咋就乱动呢? 影响到大师作法可不行! 张国和张盛林两个大老爷们儿还能保持着克制,只是皱眉瞪视苏淳风,异口同声地轻呵道:“别动……” 而付颖大概是在这种气氛下过于紧张的缘故吧?她竟然在不忿的情绪刺激下,上前一步伸手抓住苏淳风的左臂,往后猛地拉扯了一下:“别捣乱!” 与此同时,郑建军口喝一声:“敕令!” 噗! 四张符箓爆燃腾起一团火光。 苏淳风被付颖突然这么一拉,身体不由得踉跄后退,却又顾不得去理会付颖,急忙口吟术咒,左手掐决,右手屈小指轻弹,要以血气之幕挡住那四张符箓燃烧时所产生的术法力量,防止惊扰到里面那只精,否则铁定要出乱子。 然而付颖又紧接着猛地推了下苏淳风:“你这人咋这么不懂事啊!” 苏淳风侧着身子撞到了旁侧的墙壁上。 而这连续两次的打扰,也让他的施术出现了偏差——四张符箓燃烧产生的术法能量没能全数阻挡住,一缕符箓的镇邪功效似嗅到了那间屋内的阴邪之气般,直接逼入室内,奔向那只蠢蠢欲动的精。 呼…… 阴风在那间屋内骤然刮起,关闭着的门颤抖了几下,发出轻微的嘣嘣声。 一般情况下此类开坛作法,最后四张符箓燃烧后,作法者会端起水碗,喝一口沾了符箓灰烬的水喷洒而出,如此三番。但郑建军刚端起水碗,就发现水碗里的灰烬忽然在水中急速旋转,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旋窝。 “孽畜!” 郑建军皱眉呵斥一声,迅疾地放下水碗,左手并指成剑抬起在脸颊一侧,右手桃木剑在餐桌上一扫,瞬时将五枚铜钱列成一线,口吟术咒剑尖前推。 五枚铜钱立时如珠串般凌空疾射向正对着的屋门一侧,大约两米高位置的墙壁上。 啪啪啪! 铜钱击打在雪白的墙壁上,竟是迸溅出一闪而逝的火星。 这一刻,张国、张盛林、付颖、曹兰、黄薏瑜、王海菲,全都怔住了——什么情况? 苏淳风暗骂一声:“坏菜!” 但见郑建军口念术咒,以桃木剑弹出那几枚烙印过术阵的铜钱之后,左手飞快地从帆布袋中又取出了两张符箓,右手紧攥着桃木剑,大步向那间房屋门口走去,一边神色严峻语气不容置疑地警告道:“都不要别乱动!” 苏淳风见状,哪儿还顾得上去考虑其它? 他挥臂挣开付颖的手,大步冲上去,在郑建军拧动那扇门准备要推开进去的时候,一把拉住他:“别进去!后退!”说话的同时,苏淳风左右脚一错踩出奔星脚位,旋即左脚脚尖往门上重重地踢了一下,发出砰的一声响。 “你干什么?”郑建军怒道。 “别干傻事。”苏淳风低声警告道:“那玩意儿成精了,你镇不住它。” 郑建军一愣。 他虽然术法修为不济,但精是什么,还是知道的。 回过神儿的付颖大步追上去一把拽住苏淳风,厉声斥道:“喂,你是不是有病啊?别打扰这位大师好不好?” “你懂个屁!”苏淳风怒道。 郑建军这时候皱眉一想,这个年轻的小子八成是吓坏了,或者是读书读傻了,所谓“那玩意儿成精了”不过是一句正常人惊骇之下说出的话而已。察觉到室内邪气冲天,阴风阵阵,郑建军知道此时容不得多耽搁,当即面露怒容挥臂挣开苏淳风的阻拦,拧动门上的手柄,推门而入,大喝一声:“畜生!” 呼…… 阴风呼啸而出,整间房子里光线陡然暗了下来,仿若突然间夜幕降临。 苏淳风快速闪身退到客厅里,横身挡在曹兰、黄薏瑜、王海菲三人身前,双手抬起在胸前掐无上封印诀,挡住汹涌而出的阴邪之气。 “啊!” 曹兰凄厉地尖叫出声。 这一叫不要紧,付颖、黄薏瑜、王海菲全都吓得惊声尖叫——其实她们什么都没看到,只是觉得阴风阵阵寒气侵骨,又有曹兰那一声凄厉的尖叫在先,顿时让她们控制不住恐慌的情绪大叫了起来。 黄薏瑜和王海菲从曹兰的身旁迅速后退避开,两人抱在一起惊恐万状地看向站在苏淳风身后的曹兰。只见曹兰浑身急剧颤抖着,神色狰狞可怖,使劲扯着脖子向后仰头,目眦欲裂,双手抬起从额头上往下抓脸,再抓到脖子上,抓出一道道清晰可见的红色抓痕,一边张着嘴似要喊出声却喊不出来般,痛苦万分地哆嗦着萎顿在地。 “哎呀!” 郑建军惊呼一声,踉跄着摔倒在门里,连滚带爬地蹿了出来,又急忙转身坐在门口,一脸惶恐和不甘地左手持符,右手持桃木剑念念有声。 他是有职业道德的! 即便是明知自己今天大意遇到了硬茬子,也得尽可能地去阻挡那邪孽异物,拖延时间让身为普通人的客户们赶紧逃离。 然而,以他的修为,根本无法阻挡住那只暴怒的精。 站在餐厅里本就吓得惊慌失措的付颖,眼见着大仙郑建军都狼狈地滚了出来,立刻尖叫着转身扑到了丈夫张盛林的怀中紧紧抱住。 张盛林和张国父子瞬间懵了。 老天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 一阵无法形容的恶臭气息汹涌而出,迅速将他们吞噬——张国和张盛林、付颖只觉得眼前一黑,都来不及张口呼救叫喊,就晕倒在地。 苏淳风咬破舌尖冲着餐厅和客厅间的通口处喷了口鲜血,默念术咒双手掐决前推,将汹涌的阴邪之气逼退。继而大步往郑建军身旁走去。他不用回头看也知道,黄薏瑜和王海菲应该没事,而曹兰肯定已经被那只精侵蚀失去了意识。 屏气凝神走过去,苏淳风伸手就去夺郑建军手里的桃木剑。 哪儿曾想郑建军虽然平日里油嘴滑舌道貌岸然冒充大师骗人,自身修为极差,但想必其身上应该有龚虎赐予的护身符箓甚至是以术阵烙印开过光的小物件,此刻竟然没有被凶悍的阴邪之气给冲击得昏过去。而且郑建军职业道德极为高尚,在如此紧要关头,承受着那只精的攻击,又见苏淳风没有昏迷反而过来要夺他手中桃木剑,郑建军想都未想挥着桃木剑挡开,咬牙从嘴里艰难地挤出几个字:“赶紧带他们走……” 然后,郑建军似乎潜力大爆发,攥着符箓的左手扶着门框挣扎着站起身就要向那间屋内扑,口中怒喝:“孽畜!” 苏淳风肺都差点儿气炸了! 他抬脚踹在了郑建军的腿弯处。 郑建军不由自主地单腿一屈跪在地上,随即头颅中豁然轰鸣,意识到那邪孽异物开始入侵他的意识,本来向前扑倒的身体遭到强大阴邪气的攻击,身体骤然又直了起来,仰面向后倒去。 …… 315章 供祭神 站在后面的苏淳风身体前探,顺手从郑建军手里夺过桃木剑,大喝一声:“行!” 唰! 夺过桃木剑在手,苏淳风没有丝毫停顿和犹豫,反手用并不锋利的桃木剑剑刃生生划破了郑建军的手背,随即向上一挑,心中默念术咒,体内本元沸腾流转,意念力顷刻而出,右手掐决前推,导引着滴滴鲜血甩出一条抛物线,从门口抛入那间昏暗的屋内,鲜血立刻在空气中迸溅着爆裂般发出噼啪噼啪的轻响。 苏淳风一脚把已然昏过去的郑建军踢开,大步踏入屋内,右手将沾了血的桃木剑往下一掷! 咔嚓! 桃木剑触碰地板砖,剑尖立刻断裂迸开,但断了尖的桃木剑却笔直地戳在了地板砖上,纹丝不动。 苏淳风转身从昏迷的郑建军身上跨过去,在餐厅里俯身飞快地拾捡起那五枚铜钱,意识一扫就知道这五枚铜钱上烙印下的术阵已然尽数被毁。他拿着五枚铜钱往餐桌上一撒,借助于法坛仅存之力,精准无误地摆列成了一个小小的五行之阵,继而又拿起水碗喝了一大口水喷洒在五枚铜钱上,将水碗放置到五枚铜钱之间,左手掐决,右手拔出香炉中还未燃尽的三根细香,口中默念术咒,又将三根细香插入了水碗之中——三根细矮的香就笔直地,稳稳地立在了水中。 噗噗…… 两支蜡烛相继熄灭。 苏淳风双眉紧皱,右手抄起桌上的黄纸串钱,在空中摆动几下,啪地一下按在了桌角上,口中喝一声“组!” 哧哧两声,两支蜡烛再次燃起豆大的小小火苗。 “淳风,怎么办啊?” 客厅里,黄薏瑜带着哭腔呼唤道——她看到苏淳风进出于那间恐怖的房屋,既想冲过去跟在苏淳风身后,又想着打开房门赶紧逃离此地,可站在原地和王海菲紧紧相拥着,就是不敢动弹丝毫。 平日里性格柔弱胆小怕事的王海菲,每每在大事临头时,反而比常人更加冷静,她眼里噙着泪,浑身止不住地哆嗦着,却还是开口安慰黄薏瑜:“薏瑜,别害怕,没事的,有淳风在,一定不会有事的。” “呜……”黄薏瑜哭出了声。 苏淳风顾不得开口去安慰黄薏瑜和王海菲,右手在水碗旁边转动一圈儿,将五枚铜钱抄在手中,返身又回到那间光线已然变得漆黑如墨,腥臭味儿十足的屋内,屏住呼吸精神高度集中,默念术咒抗拒着那只精针对他的思维意识发起的犹若惊涛骇浪般汹涌狂暴,无处不在的侵蚀攻击。 他挺身站立,左手掐决施术,右手一挥把五枚铜钱撒下。 当啷啷! 五枚铜钱落地后,极为精准地按照标准的五行方位落在了笔直戳立着的桃木剑四周。 苏淳风转身疾步出屋,走到萎顿在地的曹兰面前,右手揪住她的衣领拽着让其坐直了,左手食指塞到嘴里咬破指尖,然后掐着指诀用流出鲜血的指尖迅即无比地在曹兰的额头上画了一道符箓,口中快速无比地吟诵道“青龙居左,白虎侍右,朱雀护前,玄武立后,四方神将守元神!” 术咒吟毕,苏淳风扭头对紧张万分搂抱在一起抽泣着的黄薏瑜和王海菲道:“别害怕,过来扶着曹老师。” “啊。”黄薏瑜愣住,惊惶地连连摇头。 “我来!”王海菲松开黄薏瑜,咬着嘴唇快步走过去蹲下身,扶住了神情呆滞的曹兰。 苏淳风没时间再说些别的,起身大步走到郑建军身旁,俯身从他身上挎着的帆布包里搜罗出一个小小的黄色瓷瓶,打开瓶盖嗅了嗅,确认里面装满的是辰砂,便拿着小瓶起身从郑建军身体上跨过去,进入那只精藏身的屋内。 站在之前布下的简易五行金刚解煞阵前,苏淳风紧皱双眉细细感应,将装满辰砂的小瓷瓶打开,瓶口放到唇前轻轻一吹。 呼…… 辰砂如雾洒落而出。 漆黑的环境中,辰砂雾仿若燃烧般闪烁出了星星点点的光芒。屋内的腥臭味儿随之更加呛鼻,令人闻之欲呕。 而诡异莫名的黑暗,很快开始消散溃退。 苏淳风这才看清楚,此屋是一间书房,里面摆放着书柜、书桌、椅子,还有两张单人的沙发,与挂满了衣裳的阳台相连。 循着辰砂散开又凝聚如星河般缓缓飘向的方位,苏淳风的目光落在了书柜靠南墙根一侧下方的抽屉上。 抽屉紧闭有锁。 苏淳风大步走过去拉了拉抽屉,发现打不开,不禁皱眉稍作思忖,继而抬起左手把食指指尖的破口再次咬出鲜血来,在抽屉上飞快地画出了一道符箓。放下辰砂瓶,他转身回到简易的五行金刚解煞阵前,右手探出从水位开始拾捡,把五枚铜钱按一定的规律顺序拾捡起来,又把断了剑尖的桃木剑拔出。 解除了此术阵,苏淳风快步跑到外面从法坛前拿了那一叠串钱,端起那碗符水回到书房的书柜前蹲下身。 把串钱错开交叠平铺,端起碗将符水均匀地浇在了串钱上。 而后,他口吟术咒,右手拿起辰砂瓶,往左手食指上蘸着辰砂,施术在湿透的串钱上轻轻勾勒出一道符箓。 符箓画完,苏淳风一咬牙,把左手食指点在了串钱上的符箓中间。 滋…… 一阵轻烟蒸腾而起。 随即诡异的淡蓝色火苗燃烧起来。 火苗沾衣却不燃,极为诡异非常。只是苏淳风却觉得摁在串钱上的左手食指尖破口处仿若被长针刺入般,顷刻间就钻到了左臂的肘部位置,才被他臂膀经络中磅礴的本元之气强行挡住。 猛烈的对撞,让他的左臂肘部以下瞬间肿胀起来。 苏淳风顾不得左臂和左手上的疼痛,压制住这只精的反噬后,右手拿着断裂没有剑尖的桃木剑顺着自己的左手食指指尖插在了串钱上。 呼呼! 平地阴风起。 火苗燃尽,地面上水渍已干,留下一小片黑色的纸灰,中间没有纸灰的空处,则是显露成一个像是端坐着的人形。 “供祭神?”苏淳风微微皱眉。 供祭神,是奇门江湖中针对一些物事的术语统称——说白了,其实就是类似于许多民间小庙内祭拜的一些东西。本来这类泥塑木雕石刻的东西就是死物,没有丝毫灵性,只不过长期有诸多人敬拜供奉,很容易就会引来一些较为强横的邪孽异物寄居在这类东西上面,享受人类的信仰生气,得以“吃饱喝足”壮大己身。 当然,这只是举一个例子。 民间甚至好多情况下,连一座哪怕几块砖垒砌的小庙都不需要,找一棵长相奇特,或者是被雷劈却未死的树木,一些迷信的人就可以拿来当作骗财骗钱或者为自己的精神找一处寄托的神灵,诚心诚意地逢年过节就去祭拜。 有的家庭,还会专门去外面委托神棍大仙请来一个木偶、石像什么的,放到家里面诚心诚意长年累月地祭拜。 一般情况下,这类东西都不会出事。 因为邪孽异物的存在率本身就不高,而且这其中还涉及到许多邪孽异物有了寄存之处,巴不得踏踏实实享受着过日子呢,怎么可能去侵害人呢?更有极少数的邪孽异物,在有了一定的能力和灵性之后,还真有可能会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帮助祭拜它向它贡献生气的人,去做点小事情。 也就是民间迷信中所谓的显灵。 听起来似乎还不错,但即便是被邪孽异物显灵帮了忙,也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有道是信则有,不信则无。一个人如果在不知实情的情况下祭拜了邪孽异物后,又恰好遇到显灵之事,那以后肯定会更加虔诚地去祭拜供奉。而虔诚的供奉祭拜得来的,会是邪孽异物更容易侵蚀此人的心神思维意识,一旦在某些方面得不到满足的时候,它就会强行夺取这个人体内的生气。 不过真正的庙宇、道观内,绝对不会出现邪孽异物寄居侵占神像之事。 邪孽异物也不敢去那种地方找死。 苏淳风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曹老师会在家里祭拜这玩意儿。更何况,既然这东西会被搁进抽屉里,那么明显不是用来祭拜的。想必应该是曹老师家里人无意中在某处得来一个东西,当作一件艺术藏品拿了回来,却不曾想引狼入室。 稍稍惊讶之后,苏淳风把五枚铜钱摞起来摁在了人形的胸口部位,又用左手食指指尖蘸着辰砂在四周画下了几道符箓组成一个锁煞阵。 而后,他再次咬破指尖摁在了摞起的五枚铜钱上方。 心中默念术咒,右手持断了尖的桃木剑施术,在几道符箓上勾划几下将术阵开启,而后把桃木剑刺向了抽屉的缝隙之中。 他轻呵一声:“皆!” 哧…… 一阵腥臭无比的青烟从抽屉的缝隙中喷薄而出,飞快地向四周扩散。 但抽屉上之前画下的那道符骤然迸发出若隐若现的红光,迅疾无比地将青烟笼罩,如同一张网般拉扯着青烟让其无法远遁散去。与此同时,小小的锁煞阵发动,生出一道无形的诡异气旋,吸附着丝丝缕缕的青烟,向中间那几枚铜钱中汇聚。 五枚铜钱隐隐泛起了红色的光芒。 苏淳风摁在五枚铜钱上的食指指尖处,有阵阵烧灼的痛感传来,烫得他忍不住龇牙咧嘴…… …… ps:汗,羞愧中…… 316章 出力不讨好 短短不到八九秒钟,青烟收尽。 苏淳风收回左手,使劲儿在烫出了一层茧子的指尖上吹着气,一边疼得直哆嗦地甩着左手,一边用右手把术阵解除掉,起身跑到厨房那边找来笤帚小铲,招呼还在客厅里哆嗦着紧张不已愣神儿的黄薏瑜赶紧过来帮忙,把书房里打扫一遍,又拿墩布拖拖地,将书柜抽屉上的符箓擦去。 那五枚铜钱已然像是融到一起般粘成了一块铜疙瘩,苏淳风捡起来揣进兜里,走到门口,把装辰砂的瓷瓶放到郑建军的手边。 说来话长,其实从发生变故到现在处理完,满打满算也就几分钟的时间而已。 黄薏瑜抽泣着神色间满是惊恐地问道:“淳风,他们怎么样了?” 苏淳风此时已经因为刚才过度施术和遭受反噬,累得头晕眼花,来到客厅里就瘫坐到沙发上,摆摆手有气无力地说道:“不要紧,一会儿郑大仙醒了自然会施法把他们都弄醒。薏瑜,你先帮海菲把曹兰老师拖到沙发旁靠着。” 黄薏瑜赶紧走过去,和王海菲一起把明明睁着眼睛却神情呆傻的曹老师连拖带拽地弄到沙发旁。 苏淳风接着说道:“你俩也得装昏迷。” “为什么?”黄薏瑜诧异道。 苏淳风叹口气,神色间颇显无奈地说道:“总不能让他们都知道,是我这个神棍把问题给解决了吧?” 黄薏瑜道:“我们又不会说。” “你们俩没昏迷过去,这就是最大的疑问。要不然怎么解释?我救了你们俩,却不管别人?”苏淳风端起茶几上还温热的一杯茶水大口饮下,道:“行了,快装昏吧,一会儿醒来就当什么事情都不知道,也别乱说话。我估计,郑大仙也该醒过来了。”说罢,他立刻闭上眼往沙发上一倒,假装昏睡。 黄薏瑜和王海菲对视一眼,无奈只得坐到沙发上闭目装睡。 苏淳风哭笑不得:“坐地上去,装也要装得像样子嘛。” “哦。”王海菲赶紧答应一声,挨着曹兰靠沙发坐到地上,一手还挽住了曹兰的胳膊。 黄薏瑜撇撇嘴,却也只得从沙发上挪下来,歪着身子抬臂趴在了茶几上,心中暗暗感到好笑,又禁不住嘟哝道:“那你怎么还躺在沙发上?” “也对。”苏淳风起身脚步有些虚浮地走到书房门口,靠着门边坐下装睡——其实以他目前的修为,对付一只精完全不至于累成这样。只不过他提前没有任何准备,临时抱佛脚把一只精给收缚,自然要困难得多。而且还得亏了郑建军提前备好的串钱、桃木剑、辰砂以及符水,要不然根本别想拿下那只精。 至于郑建军使用的符箓,苏淳风用不上,因为两者术法不同。 一时间,室内安静了下来。 那只精被收缚进铜钱里,室内浓郁磅礴的阴邪之气已然消散一空,大约又过去了三两分钟,郑建军迷迷瞪瞪地睁开了眼睛。 然后,他一骨碌爬起来神色紧张地打量着室内的情景。 所有人都处在昏迷的状态中。 小心翼翼地查看感知了一番后,确定阴邪之气已然消散,再看看地上扔着的那个装有辰砂的瓷瓶,还有剑尖断掉的桃木剑,郑建军就满心的困惑。他隐隐约约记得苏淳风提醒他不要莽撞,那玩意儿成精了,也记得苏淳风冲过来要夺他的桃木剑……躲在书房里的邪孽异物,果真是只精吗? 想到这里,郑建军不寒而栗,但又愈发疑惑——如果是只精,自己怎么还能好端端地醒过来,那只精又怎么会逃走? 装有辰砂的瓷瓶,自己什么时候拿出来的? 桃木剑如何断裂的? 伸手从怀里掏出挂在脖子上的那枚玉坠,郑建军惊讶的发现,原本润滑光亮的乳白色水滴形玉坠上,遍布着如蛛网般的裂痕。 “师父,谢谢您老人家。”郑建军当即热泪盈眶,认定了那只邪物没能进一步胡作非为而且又被驱逐走,是师父给他的这枚布有护身术阵的玉坠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不然的话,实在是没有别的理由来解释现在的状况。 捡起地上的辰砂瓶,郑建军挨个走到每个人身前,将瓷瓶放到他们的鼻翼下方让他们嗅了嗅。 很快,昏迷的几个人慢慢醒来。 “这,这是怎么了?” “郑大师,发生什么事了?” “啊呀,那,那鬼跑了吗?我怎么昏过去了?” 郑建军面色有些苍白的虚弱,却还是强打起精神装出一副高人的姿态,神情淡然地往帆布袋里收拾着东西,一边说道:“放心吧,那孽畜已经被我诛杀……咦?”郑建军找了一圈儿都没找到那五枚铜钱,串钱也都消失不见,他不禁微微皱眉思忖,难不成在之前施术的过程中,因为那邪孽异物成了精,所以五枚内有术阵的铜钱,以及桌上放置的串钱,也在激烈的施术对决中化作灰烬了? “真是谢谢大师了。”付颖心有余悸地连连道谢。 “盛林,去给大师拿钱。”张国吩咐道。 “哎。” 曹兰坐在沙发上神情犹有些难以置信,她低声和黄薏瑜、王海菲简单询问了几句,才肯定刚才意识突然空白的那段时间里,发生了令人难以置信的灵异事件。 只是,除了郑建军之外,似乎其他人刚才都昏迷不知详情。 苏淳风最后一个悠悠然醒来,睁开眼满脸惧色地打量着屋内,继而看向郑建军,立刻激动万分地说道:“哎呀,大师您真是太厉害了,之前那到底怎么回事?他们都昏过去了,您手持桃木剑和那团黑雾大战,差点儿没把我吓死……” 郑建军一愣,道:“你看到了?” “是啊。”苏淳风道:“可后来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就睡着了。” “哦,你那是被邪孽异物侵害才昏迷过去的。”郑建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听师父提及过,许多术士在降妖除魔之后,精疲力尽倒下再醒来时,会忘掉部分施术的过程。也许自己,确实和那邪物大战了三百回合吧? 想到这里,郑建军暗暗庆幸,还好苏淳风这小子当时躲在自己身后故而昏迷过去晚了些,才能够目睹了他的神勇,不然这件事还说不清呢。 现在,苏淳风和屋内所有人都满脸钦佩地看着郑建军。 郑建军很享受被这种目光的注视,微笑着提醒道:“张先生,你们一家人还是抓紧时间检查下屋内有没有丢东西吧,不然我可说不清楚咯……” “不用不用。”张国赶紧说道。 曹兰也都露出了尴尬的笑容,连连摇头。 这时候张盛林从西侧那间卧室里拿出来一沓百元大钞,表情诚恳充满感激之色地说道:“郑大师,这是给您的酬劳,多谢您了。” “哎。”郑建军毫不推辞客气地接过钱,点头道:“降妖除魔是我等江湖术士的义务,本无需收取钱财,但开坛作法所用总需花费些钱财……” “是是是。” 几人就都赶紧附和着称是。 就算是明知道人家赚钱,这钱也得给啊——想想之前那诡异恐怖的情景,郑大神棍从屋内狼狈滚出来,到现在还面色苍白一看就受了内伤的模样,说明其在降妖除魔的时候都差点儿豁出命去,果然是干哪一行都不容易。 苏淳风看那一叠百元大钞最多不过两千元左右,心中不禁暗叹:“真不容易啊,才赚这么点儿钱。” “淳风,我们走吧?”王海菲起身道:“天色不早了。” “哦,对对。”苏淳风点头起身向曹兰及其家人告辞。 这时候付颖似乎才想起来之前郑建军开坛作法降妖除魔时,苏淳风上前打扰,还怒喝她“你懂个屁!”于是面露厌恶之色,冷冷地说道:“郑大师为我们家尽了心尽了力,可有些不懂事的人啊,早该走不走,还竟添乱。” 苏淳风讪笑着摇摇头。 曹兰道:“小颖,你说什么呢。” “本来就是嘛。”付颖哼了一声,道:“郑大师在作法时,您的这位好学生就上前捣乱,我阻止他,他还呵斥我懂个屁,呵呵,我是什么都不懂,您教出来的好学生懂……这京大的学生,原来还会降妖除魔开坛作法啊?得亏了郑大师道行高深,不然的话出点儿什么意外,他能担得起这个责任吗?哼!” 黄薏瑜忍不住就想要辩驳几句,却见苏淳风冲她使了使眼色,道:“是是,对不住了,我当时也是太害怕想过去搭把手,失态了,对不起啊。” 见苏淳风道歉,付颖也不好再说什么,哼了一声转身去收拾餐厅。 郑建军轻叹口气,淡淡地说道:“不知者无罪,小兄弟,以后切莫要再冲动之下胡乱行事,会闹出笑话甚至人命的啊。” “是是是。”苏淳风尴尬点头,再次道别后,和黄薏瑜、王海菲一起离开。 此时外面已然夕阳西斜。 从楼道里出来,王海菲和黄薏瑜就禁不住接连呼吸了几大口冰凉的空气,仿若之前在曹兰的家里被那种气氛压抑得喘不过气来般。 今天的事情,太恐怖了。 王海菲关切地挽住苏淳风的胳膊,道:“淳风,你没事吧?” “嗯。”苏淳风笑了笑。 “脸色那么差,唉。”黄薏瑜秀眉微颦,神色间带着些歉疚和不满地说道:“你也真是的,明明做了好事,还甘愿让曹老师的儿媳妇那么说你。” 苏淳风摆摆手没有多解释,三人往小区门外走去。 出了小区大门,正赶上公交车过来,苏淳风和王海菲急忙和黄薏瑜道别,匆匆坐上了公交车。 …… 317章 有失必有得 苏淳风才不会因为曹兰老师的儿媳妇对他的恶劣态度而耿耿于怀。 正所谓不知者无罪,就连郑建军都搞不明白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些什么,更何况付颖只不过是一个普通人呢? 而且,苏淳风此次虽然出力不讨好,倒也是有大收获——活捉了一只稀有的精啊。 魂、宵、魑、魅、魍、魉、煞、尸、魔,九种邪孽异物,对于奇门术士来讲,都可以拿来有所用途。纵然是魂、宵这类最低级的玩意儿,也可以让一些术士养成傀儡小鬼等物,当然了,干这种事儿的术士,多半都不是他妈好东西。 一般的正派术士,根本不把魂、宵放在眼里。 而剩下的魑魅魍魉煞尸魔,除了尸、魔更为罕有少见可以排除在外,其它五种,也就是精、怪、妖、灵、煞,术士都能用来汲取其精粹提升自身修为,亦或是用来炼制法器,效果要比辰砂、狗血、符箓、中药等等,要好得多。 我们知道,术士施术布阵,基本都会用到诸如桃木剑、符箓、辰砂、血液等等辅助品。 诚然,一些小的术法在一些修为高的术士施展时,仅凭手诀、步法、术咒、心法就能导引天地灵气形成一定的术法力量,甚至于展开攻击。但那是修为高的术士才能完成,而且其施术的功效,也远远要低于使用辅助品施术。 但行走江湖,尤其是混迹于人世间,一名术士不可能如郑建军那样天天在身上挂着一个帆布袋揣一兜东西满大街串游吧? 这个时候,就要用到法器了。 法器一来不显山不露水,便于携带又不引人瞩目,二来其中又烙印了个人所修行术法的诸般重要符箓、术阵,故而功效齐全,可谓是奇门江湖术士居家旅行混迹江湖的必备物品——奇门江湖中但凡高手,几乎人手一件甚至多件法器。 比如龚虎手里那杆烟枪,程瞎子口袋里始终揣着的几枚算子,手上的扳指,石林桓兜里装着的那一个小小的罗盘等等。 法器,也分上中下三品。 再好的可以称之为法宝,再再好的……太罕见了。 法器品质的区分,除了看原材料的品质之外,当然还得看所持法器的术士修为高低、术法的精妙程度。 下品的法器由低修为的术士用,如果遇到比较激烈的施术斗法,一次性就会被毁坏掉。比如郑建军这次,他压根儿就没怎么动手呢,脖子上挂着的那枚玉坠就崩裂损毁掉了。上品法器功效强大,且质量高不宜损毁可多次重复使用。 当然,即便是上品法器,也需要经常维护其中烙印的符箓、术阵,以便于让法器时常都处在最优质的状态中。 而法宝,一旦炼制而成,除非在斗法中被毁坏,平日里基本无需去维护。 现在苏淳风手里有了一只精,他倒是不急于去赶紧炼制法器或者汲取掉提升自身的修为。 首先,他没有其它辅助类药物,汲取这只精的话会浪费太多; 其次,他现在也没有更好的法器外材料,如果用普通的金银铜铁之类的物事或者买件玉饰做法器外料的话,他也觉得有些可惜——前世他曾有一件近乎于法宝品质的法器,又是修为踏入醒神之境的高手,在法器方面难免会比较挑剔。 所以收缚在五枚铜钱里的精,就暂时先留着了。 初五父母就已经回到物流园区那边居住,现在只有他和弟弟苏淳雨住在河塘村的老宅里。 弟弟是趁着过年痛快玩几天。 苏淳风则是因为刚刚迈入固气中期之境才几天,每日里还得加紧修行,无名术法也得加紧时间研究修行,而乡下老宅这边的环境条件,比物流园区要好得多。到初十那天苏淳风又把弟弟给赶回物流园好好学习,老宅就更清静了。 这且不提。 话说郑建军在金州县曹兰老师家里开坛作法驱邪一事之后,回到家里左思右想总觉得那天的经历多有蹊跷之处。他知道邪孽异物的种类,也遇到过魂、宵之类的普通邪孽异物,但却从来没有遇到过一只精。 回想开坛作法时,那邪孽异物的强悍程度让他心有余悸。 再想想事后房间内没有了丝毫阴邪之气,倘若那只真有可能是精的邪物没有被诛杀,只是逃走了,过几天再回去祸害人的话…… 曹兰的家人肯定还会来找他。 到那时候,可如何是好? 再去冒险和那凶悍的玩意儿斗一场?郑建军可没那个胆子和自信,再说手里的家伙什也不全了,他心里就愈发不安。到了正月初十,郑建军再也按捺不住,起了个大早连早饭都顾不上吃,和家里人打过招呼,匆匆忙忙地出门乘车去西山县找师父。 龚虎现在住着别墅,年节放假公司里照样发着高工资,时来运转大过年的一双儿女也都在家里陪着…… 对于倒了大半辈子霉运的他来说,小日子过得别提多美了。 这天上午,难得今年过年有女儿帮衬着拾掇,买了几身颇为时尚新衣服,天天打扮的有点儿老来俏的齐翠,领着一双儿女要去逛商场。龚虎这号哪怕是浑身贴金子都掩饰不住其邋遢猥琐形象的家伙,死皮赖脸非要缠着一起去。 龚晓蕊和龚晓磊姐弟二人自然不好说什么。 而齐翠虽然不想让丈夫跟着去逛街,也省得他那副形象给儿女们丢脸,但这种话当着儿女的面又不好说出口。 她犹犹豫豫走到院子里还琢磨着怎么把丈夫给赶回去呢,恰好看到郑建军拎着两份礼盒满脸笑容,面色却有些苍白虚弱地进了院门。齐翠立刻欣喜热情地招呼着郑建军去屋里坐,然后把龚虎给推回屋里招待客人,自己赶紧领着儿女出门了。 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龚虎一脸怒容地呵斥道:“你小子好端端跑过来干什么?” “师父,我遇到了一桩怪事。”郑建军了解师父的性子,所以对于龚虎莫名其妙般的怒气不怎么在意,道:“您给我的那枚玉坠法器毁了。”说着话,他从兜里摸出那枚遍布裂纹的玉坠,又掏出了那柄断了的桃木剑。 涉及到此类事件,龚虎立刻打起精神,接过玉坠和桃木剑看了看,又打量了下郑建军,凝眉道:“你小子也受了内伤啊。” “嗯。” “怎么回事?” 郑建军没有丝毫隐瞒,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及当天在曹兰老师家里发生的每一个细节,包括都有什么人在,全都讲述给了龚虎听。 听完他的讲述,龚虎点上一袋烟眯着眼吧嗒了几口后,道:“拦你的那小子叫啥?” “好像叫,叫什么淳风……” 龚虎一口烟没吐出来,呛得连连咳嗽了几声,老脸憋得通红,一双倒三角的小眼睛圆睁,右手从茶几上抄起断了剑尖的桃木剑就摔到郑建军的脸上,破口大骂道:“你个混账玩意儿!我的老脸都让你给丢尽了!” “师父。”郑建军没想到师父突然如此大动肝火,赶紧告罪道:“我学艺不精,修为浅薄,对不起您老人家,我以后好好修行。” “我呸!”龚虎啐了一口,怒道:“这不是你修为高低的问题,是你没脑子!” “啊?”郑建军愣住。 龚虎拿烟枪在茶几旁的铜制痰盂上使劲敲打了几下,气急败坏地斥道:“你这个猪脑子啊,苏淳风明明提醒你那东西成了精,你怎么还傻乎乎地往里面冲,着急去送死投胎啊?他娘的,也得亏有苏淳风在,不然的话你,还有那个叫什么曹兰的老师,谁都别想活下来,甚至她的家里人都他妈得遭灾!” …… 318章 你俩什么时候订婚? “那玩意儿真是只精啊?”郑建军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废话!”龚虎往烟锅里塞着烟叶子,一边忿忿地说道:“这下好了,白白丢掉了一只精,老子还得欠苏淳风那兔崽子一份人情,娘的……” 郑建军越听越糊涂:“师父,您怎么欠他人情?” “你真是个猪脑子!”龚虎狠狠地瞪他一眼,道:“你小子不知天高地厚以为自己是大罗金仙下凡,非得要冲进去挑衅那只精,结果差点儿死掉还得亏苏淳风救了你一命,你说老子这当师父的是不是得欠他一份人情?” “那我去向他道谢,我给他钱还他的人情。” “你小子也配?”龚虎鄙夷地瞪视徒弟一眼,点上烟锅使劲吧嗒了几口,似乎怒气稍减,闷闷地说道:“苏淳风那兔崽子比谁都奸猾,他可没什么大公大义之心,要不是迫不得已,你死一万次他都不带救你的。而且这小子以后肯定会说,啊,他是看在老子的面子上,才救了老子的徒弟!” 郑建军懵了:“这……他认识您?而且,他又怎么知道我是您的徒弟?” 龚虎喷吐着烟雾若有所思,一边唉声叹气道:“还记得几年前关庙乡河塘村那个害人不成反害己成了瘫子的老太太不?苏淳风就是老太太想要祸害的那家人的儿子。你说那小子认得你,肯定是因为几年前那件事,他曾暗中调查过你,甚至还想过报复你,谁让你这混帐东西胡乱授人以术法为祸的?得亏了当时老子跟你一起去河塘村调查情况,断定幕后肯定有术法高手出招,这才去了苏淳风上学的学校做进一步调查。我估计,那时候他是看在王启民和我相熟的面子上,自己又不想暴露身份,才考虑不再追究你的责任,可惜,老子当时没能识破苏淳风这小子的术士身份。” “师父,那现在怎么办?”郑建军尴尬道。 龚虎又详细询问了一下事发前后的情况,尤其是苏淳风的语气态度等等。继而琢磨了几分钟后,道:“你确定,醒来之后那间屋子里就再没有了丝毫的阴邪之气?” “嗯。” “这就怪了。”龚虎似自言自语般嘀咕道:“按理说,以苏淳风当前的术法修为,在没有任何提前准备的情况下,他根本杀不死那只精,更不要提活捉了……所以唯一的可能是,他借助你的东西把那只精给赶跑了。” 郑建军一愣,忙不迭点头道:“对对,所以啊师父,我寻思着您得再给我弄几张更厉害的符还有法器,万一那只精又回来了,姓张的那家人再找我,我也好去应付一下。” “你应付个屁!”龚虎瞪眼道:“给你件神兵你也拿不住那只精。” “可生意还得继续做,我现在总得有趁手的物件啊,您说是不?师父……” “呸!以后做事多长点儿心眼,掂量掂量自己那点儿道行,别他妈送死!”龚虎忿忿地说道:“笨蛋,开坛作法不但自己受伤,还做亏本的生意,就只收了两千块钱,真他娘的没出息!滚滚,自己到二楼书房的书桌抽屉里拿符去,那还有一把桃木剑,十八枚铜钱,一个护身翡翠镯,铜钱你只能拿五枚!” 郑建军一蹦三尺高,连连道谢着起身往楼梯口跑去。 “记得把钱给老子放下,敢放少了老子扒了你的皮!”龚虎怒道。 “前几天赚的两千我都给您。” “赚你爹个蛋,败家玩意!”龚虎没好气地拿着烟枪在痰盂上当当当地磕打去烟灰,气呼呼地挪到沙发边,从放着电话的小桌抽屉里翻出一个小电话薄,掀开找到苏淳风的手机号码,然后拿起电话拨了过去。 …… 窗外,天阴沉沉的,寒风裹夹着零星的雪花在村落里呼啸肆虐。 室内却是温煦如春。 早上九点钟把玩心未泯的弟弟苏淳雨赶去物流园,叮嘱他好好学习之后,苏淳风就把老宅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又在客厅的茶几上摆放好了一盘盘瓜子、花生、果仁、糖果还有水果等零食,烧好了两壶热水放在茶几旁边。 初八张丽飞给他打电话,约好初十上午会和王海菲一起来他这里做客。 十点多钟,王海菲和张丽飞骑着那辆小摩托车来了。 王海菲还是穿了那件黄色的长款羽绒服,朴素淡雅犹若冬日里绽放的梅花;张丽飞穿了件雪白色的小夹克羽绒服,裹着浅蓝色围巾,戴一顶粉色的毛线帽子,上面还绣有小小的卡通图案,下身纤瘦的黑色牛仔裤把两条修长的大腿绷得像是圆规似的,黑色尖高跟的棉靴,再加上化了淡妆的缘故,整个人青春可爱中又透着时尚的成熟风范,颇有点儿大气的明星范儿。 苏淳风热情地把两人请到客厅的沙发旁,一边往热水袋里冲着开水,一边问道:“海菲,你的补习班今天不用开课吗?” “嗯。”王海菲抿嘴笑道:“昨天告知了同学们,今天上午不用上课,下午两点再上课,耽误的课程晚上补回来。” 张丽飞摘下棉帽,脱下羽绒服挂到衣柜外侧的挂衣钩上,里面穿了件薄薄的黑色束身线衣,更显得细腰翘-臀,胸部高-耸如峰,抬臂整理着乌黑的长发,一边打量着屋内说道:“淳风,家里就你一个人住,烧暖气多浪费呀?” “今年过春节全家人都在这边住,初五我爹娘回的物流园。”苏淳风笑着把两个热水袋上的水擦干净递给二人暖手用,一边道:“你们来之前,我弟弟刚被我赶走,到正月十五他们还要回来再住一天,所以差这几天也没必要把暖气停了。” 张丽飞坐到沙发上,有些羡慕地说道:“其实我特向往着一个人住,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一个人,多闷呀。”王海菲说道。 “是啊。”张丽飞促狭地说道:“那你这几天就过来陪陪淳风吧,他一个人住,很孤独很寂寞哦。” 王海菲红着脸嗔道:“去你的吧,我才懒得管他。” “我可是好心哟。”张丽飞嘻嘻笑着说道:“他自己在这里住,你就不担心到了晚上,有别的女人来这里陪他吗?” “谁稀罕他,你来啊?” 张丽飞趴到王海菲肩头嘻嘻笑着说道:“我真来,你吃醋不?” “不管。”王海菲脸红红的。 听着两位美女斗嘴玩闹,苏淳风哭笑不得,举手投降道:“咱们能不能换个话题,我这么老实巴交的人招谁惹谁了?” 张丽飞歪着脑袋笑嘻嘻地说道:“淳风,刚才去海菲家里时,趁着海菲去换衣服,你猜她嫂子和她妈妈跟我说什么了?” “什么?” 苏淳风和王海菲都看向张丽飞。 “其实是她嫂子说的,不过海菲妈妈看样子也不反对,甚至可能是海菲妈妈的意思……”张丽飞故意顿了顿,看向苏淳风时漂亮的大眼睛中闪过一抹伤感,旋即消失不见,道:“海菲嫂子知道我们来找你玩,所以想让我帮着问问你,如果你们俩都愿意的话,是不是找时间托媒人说一说,然后先把婚事订下来?” “啊?”苏淳风愣了下。 “丽飞,你讨厌!”王海菲使劲揪住张丽飞的胳膊掐了两把。 张丽飞赶紧躲闪着,一边笑嘻嘻地说道:“天地良心,我发誓说的是真的呢,淳风,你怎么看?” 苏淳风神色温和地看向王海菲,道:“我听海菲的。” 张丽飞美眸中略显伤感,继而笑着扭头看向王海菲,揽着她的胳膊轻晃着说道:“海菲,反正你们俩的事情家长都已经知道了,而且既然你妈和你嫂子有这个想法,你也该为他们考虑考虑,你觉得什么时候订婚合适呀?” “这,这总要大学毕业后再说。”王海菲红着脸蚊吟般说道——大年初一苏淳风在她家里公开其男友身份的事情,还是王海菲在和张丽飞闲聊时主动提及的。所谓闺蜜嘛,这种事本来就不会相互隐瞒。而且,王海菲也确实抱有些许私心,希望这个消息能让张丽飞彻底打消掉心头对于苏淳风的那一丝执念。 “我是一切行动听指挥,随时都可以。”苏淳风笑着表态,刚说完这句话,手机铃声响起,他看看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的座机号码,摁下接听键道:“哎你好,哪位?” “淳风,我龚虎啊。” “哟。”苏淳风向张丽飞和王海菲露出一抹歉意的笑容,起身往外面走去,一边道:“您老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龚虎嘿嘿笑道:“你救了我那劣徒一命,我这不是给你打电话表示下感谢嘛。” “小事一桩,何足挂齿。” “这可是你说的,那我就不承你的人情了啊。”龚虎立刻说道,似乎生怕苏淳风反悔般,接着岔开话题道:“对了淳风,我还有件事要问你……” 苏淳风到院子里往西屋厨房走去:“您说。” “那只精,是不是被你赶走了?” “没,在我手里呢。” “啥?让你给抓了?” …… …… 319章 邪路捷径不可取 “是啊。”苏淳风语气颇为轻松地说道。 如今术士的身份已经曝光,龚虎又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所以在这方面苏淳风自然不会再刻意地去隐瞒什么。 龚虎在电话那端捶胸顿足,气呼呼地说道:“淳风,有点儿不符合江湖规矩啊,你这不是从我徒弟手里明抢嘛!” “瞧您这话说的。”苏淳风道:“合着我就不该管这事儿,眼睁睁看着您的徒弟送命?” “这是两码事,而且你刚才也说了,救我徒弟是小事一桩不足挂齿的。”龚虎像个无赖般说道:“老子也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既然你救了我徒弟,我也不能不表示一下,这样吧,那只精咱们俩二一添作五,这总行了吧?” 苏淳风了解龚虎的秉性,所以也不生气,道:“精这玩意儿平分的话得双方同时施术,龚大师你不觉得在我面前打这种小算盘,很无聊吗?得,我也懒得跟你辩驳,那只精如果你想要的话,随时过来拿,我给你不就行了……多大点事啊。” “这可是你说的。” “当然。” “一口唾沫一颗钉。” “行,抽空来拿吧。”苏淳风笑道:“我还有事,先这样,再见。”说罢,他不待龚虎再说什么,就直接挂了线。 从厨房里拿了点儿香菜、油麦、小白菜回到堂屋,苏淳风笑呵呵地说道:“今儿中午咱们涮羊肉,家里就我一个人,你们总不好意思让我自己忙活吧?来,帮着择菜,我去把羊肉、萝卜、土豆和粉丝什么的都拾掇好。” 王海菲起身脱下羽绒服挂到衣柜旁,接过菜坐下开始择,一边羞涩地说道:“告诉我东西在哪里,一会儿我来弄吧。” “那我就坐着等吃咯。”张丽飞打趣道:“真有点儿感觉像是来你们家做客,两口子要招待我似的,嘻嘻。” “去!”王海菲红着脸啐了一口。 玩笑归玩笑,张丽芳还是俯身和王海菲一起择菜,一边对走到冰箱旁往外拿东西的苏淳风说道:“淳风,刚才谁给你打的电话?还背着我和海菲赶紧跑到外面去接,是不是做贼心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呀?” “哪儿能啊。”苏淳风随口道:“一个糟老头子,他干儿子要入股我们家公司,谁知道他当时怎么搞的,记电话的时候就记住我的手机号了。” “是不是呀?” “要不你和海菲打过去问问……”苏淳风笑着把手机扔到沙发上,道:“海菲,你来打,要是个女的只管使劲骂。” 王海菲啐道:“我又没说什么,神经病。” “这不是怕你误会嘛。”苏淳风笑着看了眼张丽飞,道:“而且还有这么一个在旁边专擅长挑唆的小狐狸精,我更得主动用事实来证明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 平阳市这边的乡下人,平时玩笑说谁是狐狸精,并非指勾引人,而是源自于一个带点儿灵异色彩的传说——说是农村乡下有种狐狸精,平日里专门迷惑小媳妇儿的心智,让其多疑多怒,从而成功挑唆小两口,让他们在生活中天天吵架。 传说时间长了,人们就会在玩笑时说爱挑唆的人是只小狐狸精。 王海菲忍不住笑道:“丽飞这么漂亮,就算是只狐狸精,也不是那种爱挑唆的小狐狸,而是祸国殃民的妲己……” 张丽飞道:“那我就勾引淳风咯。” “好啊。”王海菲难得地开起玩笑道:“你要不嫌吃亏,我把他让一半给你。” 没想到王海菲会开这样的玩笑,张丽飞反倒是羞涩了,红着脸娇嗔地瞪了眼苏淳风,道:“那还不美死他。” 张丽芳穿黑色线衣,裹出丰-胸细腰,化着淡妆的俏脸上红霞翻飞,长发如瀑;王海菲穿白色线衣,虽然没有张丽芳的身材那般丰-腴-诱-人,但束身的衣服紧紧包裹在身上,亦是曲线毕露,清秀雅致的脸颊上笑意吟吟。这样两位十足十的大美女坐在沙发上一边打闹说笑,一边择着菜,时而娇嗔地瞄一眼苏淳风…… 真真是无限风光惹人醉。 “黑白双煞啊!”苏淳风饕餮着眼前秀色暗暗感慨,一边板起脸故作严肃地叱责道:“你们在说话时能不能尊重我一下?我,是一个男人,一个重情重义的男人,不是一件普普通通的礼物,可以让你们拿在手里互送或者分享!” 两位美女愣住,一时有些尴尬。 苏淳风随即露出促狭的笑容,道:“不过刚才我已经明确表态,一切行动听指挥,所以海菲既然这么说,那你们俩就把我瓜分了吧。” 噼里啪啦! 几片菜叶子砸到了他的脸上。 “德行!” “让你耍贫嘴!” “看见没有海菲,男人平时无论装得多么道貌岸然,事实上啊,都是吃着碗里扒着锅里的大色狼,一肚子的花花肠,你可得看紧咯……” “他呀,就是耍耍嘴皮子,有色心没色胆。” 苏淳风扛不住两位大美女的批判,一张白净俊美的脸颊都羞红了,赶紧一溜烟儿跑出去到西屋厨房里准备碗筷和锅了。 三个人说说笑笑忙活到中午十一点半,所有的东西全都备齐。 苏淳风将几罐露露饮料放到暖气片上热着,把电热炉放到茶几上,坐上小铁锅,倒入开水和火锅料,待水沸时,三个人就围着茶几开涮。 不一会儿,屋内香气四溢,热气腾腾。 三人边吃边聊,欢声笑语不断。 闲聊间,王海菲忽而问道:“丽飞,那天你跟我说,有些明星私下里做什么事来着?” 张丽飞眨巴着大眼睛诧异道:“什么呀?” “我记得你说,有些明星好像会求神拜佛,还往家里请什么东西……”王海菲看了眼苏淳风,继而接着说道:“你同学也弄那个了,是吗?” “哦。”张丽飞了悟道:“就是养小鬼啦。” “对对对,说来听听。”王海菲神色间满是好奇地说道,一边看了眼苏淳风。 苏淳风微微皱眉,继而微笑着也故作好奇地问道:“什么是养小鬼啊?怎么明星还得养那玩意儿?是宠物的一种别样称呼吗?”说罢,他朝王海菲递了个眼神,微微点头示意明白——他知道,王海菲这是故意把养小鬼的话题引出来,让他听的。 “那玩意儿挺邪行的,说是能让养小鬼的人鸿运当头,得大富贵。”张丽飞神秘兮兮地说道:“本来一开始我是不相信的,但后来同学们传的厉害,据说在香港和东南亚一带,好多明星会在运势低落走霉运的时候,专门请法师施法送一个小鬼养在身边,可以扭转颓势,助涨气运。还有一些明星,在出道前就开始养小鬼,才能够红起来的。而且,听说我们学校走出去的一些明星里面,也有养小鬼的哦……对了海菲,我跟你说过的那个女生,现在才大二,就养了小鬼呢。” 王海菲咬了咬嘴唇,道:“那多恐怖啊,她也不害怕?” “看起来她平时也没什么不一样啊,同学们也不觉得她哪里怪,但我是真害怕,从来不去和她接触。”张丽飞缩了缩肩膀,道:“年前在学校,有位同学建议我养小鬼的时候,我立刻就拒绝了。哎,不管是真是假,能不能看得见,总之天天在身边养着那种似有似无的东西,想想都让人不寒而栗。” “嗯。”苏淳风点点头,微笑道:“丽飞,你可别听信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感觉吧,凡事打好基础做好准备,把握住机遇努力博取,这才是正道,正所谓机会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嘛。邪路子就算是真能够让人成就捷径迅速亨通发达,但总归路子不正,早晚都会出事,绝不可取。” 张丽飞点头道:“对对,我就是这么想的。” “可惜现在这社会,人心都太浮躁了。”王海菲叹了口气,略显担忧地说道:“丽飞,我也经常听同学们谈明星,谈娱乐圈的新闻,而且报纸、电视上天天都有这类的新闻报导,感觉娱乐圈挺乱的,你以后如果真要是演电影当上了明星,还是得小心些好。” “得了吧。”张丽飞撇撇嘴,道:“你以为当明星那么容易啊?就说我们学校吧,随随便便挑出一个来那都是俊男靓女,成绩出类拔萃的比比皆是,还有许多本来就在影视圈子里有背景靠山的人。有好多从影视学院毕业好多年的学长学姐们,在圈子里混迹几年都得不到一个小角色出镜……反正我现在感觉,希望渺茫。” 苏淳风心里一颤。 他知道,张丽飞目前这种悲观失落的情绪,会在那个环境里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积累。 当这种情绪积累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就很容易在浮躁的大环境影响下,心态出现极大的变化,从而更加奢望着机遇。一旦有任何可能对自己有帮助的机遇出现,就会不惜代价地牢牢抓住,哪怕只是一种可能,也要去尝试。 而这类机遇,往往都是陷阱。 想到这里,苏淳风表情严肃,语气诚恳地说道:“丽飞,你现在只是大一学生,好好学习,为自己打好牢固的基础,不要好高骛远,不要让自己浮躁,要时刻相信自己,并学会等待。千万千万,别听信传言误入歧途啊。” “瞧你一本正经的样子,好像我就那么不懂事似的。”张丽飞笑着嗔怪道,心里却是因为苏淳风如此关心在乎她,暖烘烘的,有种幸福和甜蜜的感觉。 “丽飞,淳风也是为你好。” “知道啦!你们尽管放心,我才不会傻乎乎地去求爷爷告奶奶非得当演员,大不了毕业后回家在我爸的公司当经理。” 苏淳风笑道:“对,这种心态最好了,人最重要的就是要活的开心!” …… …… 320章 元宵佳节 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任何一种形式的江湖,其间纷争的源头无非名利二字。 纵然是在寻常人看来神秘飘渺的奇门江湖,也不过如此。 前世苏淳风也是因利而沾江湖,因名而入江湖,因仇而闯江湖……其实在那个社会经济飞速发展,物欲横流,奇门江湖进入繁荣昌盛阶段的时代里,几乎各行各业,尤其是财富利益极为庞大又相对集中的行业,都少不了奇门江湖术士的身影。 而演艺圈,或者更宽泛地说娱乐圈,更是个让诸多人一夜成名一夜暴富,又让诸多人从大红大紫瞬间一落千丈臭名远播万劫不复的混乱圈子。 遥想当年,苏淳风也曾出手帮助一名大红大紫的艺人摆脱邪术的侵害。 当然,要收费。 他只是略施小术,帮那名艺人斩断与“负灾神”的意识牵连,就收取了高达两千万元的巨额报酬——事实上这种小事情,任何一名修为达到固气之境的术士,基本都可以做到。但能做到,并不等于就可以做,因为这其中肯定会涉及到两个甚至三四个圈子之间极为复杂交织的利益链条,没有足够的实力和名望撼得动那错综复杂的利益网,谁敢轻易出手? 要知道,江湖是诞生并生长、存在与大的社会中,任何形式的江湖和大环境都是紧密相合无法脱离的。 而庞大复杂的人类社会,又是一个个江湖组成的。 所以当年苏淳风无惧什么规则和复杂的利益圈子,悍然出手帮了那名艺人,固然是一力降十会风光无限,也没人敢于去与他这号猛人对抗。但如今回忆起来,也只能暗暗感叹自己曾经的年少轻狂和跋扈张扬。 回忆前尘往事,苏淳风心头莫名酸楚,不知道那个曾经红透半边天的张丽飞,是否走了那个肮脏圈子里的捷径? “淳风,想什么呢?”王海菲轻声问道。 “哦。”苏淳风回过神儿,笑道:“我感觉丽飞以后一定会大红大紫,只是不知道她到时候是否还能认得我们?” 张丽飞啐道:“去你的吧,我是那种人吗?” “那可没准儿。”苏淳风打趣道:“须知世态炎凉,人心隔肚皮……” “讨厌!” 王海菲抿嘴笑道:“那你先帮我和丽飞多拍几张照片,然后我让她签上名,等到将来就能卖钱咯。” “海菲!”张丽飞气鼓鼓地说道:“你们俩可真是夫唱妇随啊。” 说笑着吃过饭后,王海菲和张丽飞一起帮着苏淳风收拾碗筷盘碟。 趁着张丽飞端着些碗筷盘碟去了西屋的厨房,王海菲一边收拾着茶几上剩下的东西,一边轻声问道:“淳风,丽飞她不会有事吧?” “目前没事,以后不好说。”苏淳风轻叹口气。 “你得帮帮她啊,万一……” “她是个大活人,有自己的主观想法。”苏淳风苦笑道:“我又能怎么帮?充其量只是多给她提提醒,真要是有那么一天,我还能强迫她不去做什么吗?海菲,我知道你关心她,可有些事情很复杂,不是你我想怎样就怎样的。” 王海菲无奈地点了点头,道:“反正无论如何,如果在这方面出了事,也只有你能帮到她。” “嗯,我尽力吧。” …… 弟弟苏淳雨被赶去了物流园,老宅这边就只剩下了苏淳风自己。 难得清静,他把学习都暂时放下,每天把院门从里面插上,专心致志地钻在屋子里一边修行一边研究无名术法。 这几天,龚虎也没有来找他要那只精。 虽然电话中答应了龚虎,随时可以过来拿,但苏淳风心里明白,龚虎这号人看似无赖般就喜欢沾点儿便宜,事实上关系不算太熟悉的人,越是把便宜给他,他越是会犹豫不决不想占便宜,更担心因此欠下别人的人情。 正月十三那天上午,石林桓打来电话说他和天茂集团派来的代表到了万通物流园。 苏淳风知道,这是提前就约好的,几位已经达成口头协议要入股万通物流的股东,将和陈羽芳、苏成共同就公司重组后的股权分配及财务方面的各项事宜正式开会讨论,通过后就直接签订协议,元宵节后公司将重新申报。 这方面的事情,苏淳风不再参与。 正月十五元宵节。 苏成和陈秀兰两口子开车回双河村,把二儿子苏淳雨留在了物流园区,并交给他一项艰巨的任务——晚上负责和物流园的保安们,在物流园点放烟花。 作为村里首屈一指的有钱人,苏成和村里另一位土豪李胜今年春节受村里老人们和村委会的恳请建议,共同出资一万元,其中五千元用于村里秧歌队购买锣鼓、服饰、高跷等用具,另外五千元买烟花,元宵节晚上在村里的十字大街上好好热闹一把,也算是为河塘村过年的娱乐做贡献。 当然不只是他们两家,其他经济条件不错的也都有掏钱。 晚上八点钟,在家里放过烟花后,苏淳风就和父亲,还有两位堂哥苏长江、苏长海一起到村里的十字大街上准备燃放烟花。 这时候村里鞭炮声此起彼伏,到处都在不断燃放着的烟花。 十字大街上的村民们越聚越多。 喧嚣的锣鼓声中,秧歌队已然开始热热闹闹地扭起了大秧歌。 快九点钟的时候,李志超才开着车匆匆赶了回来。跟他在一起的还有钟华、陈彬彬、李海峰三人。从车上一下来,四个人就笑呵呵地围到了苏淳风他们几个身旁,李志成掏出烟散发一圈,道:“我靠,紧赶慢赶,还算没耽误。” “好嘛,点烟花都能把人累死。”钟华叼着烟道:“我们可是从县城赶回来的。” “三个地儿啊,还点了他妈那么多烟花……”李海峰乐道:“李总你这买卖越干越大,以后哥儿几个每年正月十五晚上帮着你放烟花,都得放到正月十六天亮了。” “盼着那天赶紧到来吧,到时候哥们儿给你们每人配一辆小轿车,咱们各自带领一支队伍分头行动,比现在还得快呢,哈哈。”李志成言语气势上颇显豪气干云,举手投足间隐隐然已经有了大老板的气概,扭头道:“淳风,一会儿放完烟花到咱们猪场去,哥儿几个今晚上喝个痛快。” “对,这大过年的,你在家整天不出门儿那咋行。” “不能读书读成书呆子啊。” 苏淳风笑呵呵地说道:“我有罪有罪,今晚上开席先罚三杯。说起来也是没办法,功课太多,天天累够呛还怕学习跟不上呢。” 几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哥们儿说说笑笑,心里其实也不怎么计怪他。 现在他们这一伙人中,只有苏淳风还在上学,其他人有的初中毕业后就已经辍学。如今都是十九二十岁的大小伙子了,谁天天也不能闲着,只有赶上过年这些天能够清闲地痛痛快快玩一阵子。 而其中最忙的,莫过于苏淳风和李志超。 苏淳风在哥们儿眼里是学习太忙,京大学子嘛,学习繁重可以理解,却没人知道,他是在忙于神秘的术法修行。 李志超则是忙于生意。 这家伙年前秋末,没用家里一分钱,直接以养猪场抵押贷款一百多万,买下了县里的一个因为经营不善频临倒闭的屠宰场,然后又与赵山刚合作,在金州县和平阳市里,打通了一些销售渠道,把养殖和宰杀、生猪肉销售给一体化了。 今年过年,李志超更是大赚了一笔。 九点钟。 点放烟花开始…… 一时间村里的十字大街上爆竹声声,鞭炮齐鸣,把喧嚣的锣鼓声都给压了下去,不断腾空而起的绚烂烟花将深邃的夜空映得璀璨多姿。 苏淳风没有参与到点放烟花的过程中。 他站在街道旁的人群里,神色间颇有些沧桑地看着一帮从小一起长大的哥们儿,还有村里其他年轻人们热热闹闹地放着烟花,看着从地面爆燃而起的火树银花,看着在夜空中绽放的璀璨绚烂,看着那如瀑布般倒挂而下如银河倾泻的雪亮烟花,看着激情高涨的老娘们儿和年轻小媳妇儿们在喧天的锣鼓声中披红挂彩地扭着秧歌…… 时光如梭,前世今生在苏淳风的脑海中如放电影般一幕幕闪现。 重生已经快五年了。 一直隐瞒着的术士身份,已经被诸多人所知。 未来会怎样? 一时间,苏淳风心头竟有了些许的迷茫。 夜里十二点,苏淳风向酒桌上的各位兄弟告饶,提前离席,带着些许酒意回了家。 推开院门,发现客厅里灯光还亮着。 苏淳风把院门插上,走进堂屋里,只见屋内烟雾缭绕,父亲正坐在茶几前拿着万通物流公司的资料认真地看着,茶几上还放着一个计算器。 “淳风回来了。”苏成把资料放下,神色有些疲倦地伸了个懒腰。 苏淳风走过去坐下:“爹,这么晚了还不睡?” 苏成笑着摇摇头,神色开怀地说道:“这次得亏你小子提前把事情都给办妥了……今天上午,就有人不想让咱们好好过元宵节,市政府那边正式通知下个月还款,还有人提出要重新审核调查万通物流园区当年承包土地时的流程,说什么涉嫌营私舞弊,这不是他娘的扯淡吗?银行那边也打电话,催促说是贷款快到期了,让咱们提前准备,还说今年上面政策紧,放给咱们的贷款不能再续贷。我在想,等过完元宵节咱们公司重组的消息传出去,大笔的现金进入公司账上后,他们会是什么表情?哈哈。” …… 321章 老子犯贱行不行? “公司的难题能解决就好。”苏淳风微笑道:“您和我堂姨可别因为这点事,到时候把所有人都狠狠地踩上两脚。” 苏成愣了下,感慨道:“是啊,做事留三分,总好过四处树敌。” “爹,早些睡吧。” “等会儿,还有件事和你商量。”苏成摆摆手,道:“去年夏天你堂姨要在中州市那边建分公司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太可行。现在过去都半年了,搭进去几十万不说,问题是还看不到前景。前两天你堂姨和我提议,此次公司重组之后,公司的账目上流动资金较为充裕,她想收购中州市中州货运信息网。” 苏淳风微皱眉道:“中州货运信息网比咱们公司的信息网实力还要强,收购的话需要多少资金?而且,人家是否愿意卖呢?” “有天茂集团做公关,应该没问题。”苏成道:“这件事,你堂姨和肖成联系过。” “哦。”苏淳风点了点头。 中州货运信息网确实比万通货运信息网的规模要大得多,基本覆盖了豫州省省会中州市以及省会周边的所有城市,甚至于豫州省南部几个城市的货运信息网都有其股份,而且中州货运信息网还曾经派人到平阳市,有意向收购万通货运信息网,或者入股合作,但被当时正值信心蓬勃的陈羽芳婉拒。所以按理说,万通物流纵然是资金宽裕,但想要去收购中州货运信息网,人家也未必会同意。 但如果有天茂集团出面的话…… 这件事的可行性就高了。 因为中州货运信息网实力再强,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类似于无线寻呼传播信息的公司,怎能和天茂集团这样的商业巨舰相比?现在万通物流有天茂集团注资持股,再有天茂集团的人出面商谈收购,中州货运信息网的负责人心里必须得掂量掂量自己那点儿家底,倘若不同意的话,万通物流凭着天茂集团在中州市乃至整个豫州省的强大实力,硬生生在中州市和他们展开竞争的话,最终的结果是什么,很明显。 “我堂姨的胃口很大啊。”苏淳风笑道:“这是想把全省的货运信息网整合到万通物流旗下。” “嗯。”苏成抽了口烟,道:“你堂姨说什么货运信息网的终端和接收方式,不出三年就会告别无线寻呼台,转化作什么宽带网络化形式。还说到时候信息网规模做大了,还能够承揽广告业务,收益可观,这我就听不懂了,所以问问你。” 苏淳风愣了下,继而点头道:“是这样的,收购的投资可能会高些,两三年内资金恐怕都难以回笼,但将来的前景很广阔。” “那就行。”苏成放下心来。 “爹,公司重组后股权财务划分的结果是什么?”苏淳风问道。 苏成笑着喝了口茶,道:“你娘还有你的股份都转到我的名下,咱们家百分之四十五,让给你堂姨一点,她有百分之二十……无非就是几十万的钱,因为她心里对于赵山刚入股时少拿了二百万心里还有些不痛快,说起来这还都是你一手策划的,所以咱们吃点亏就无所谓了。” 百分之零点五的股份,按照此次投资入股的价格换算,确实就是几十万,但事实上目前万通物流的总资产,已经不能这么算了。 不过苏淳风也知道父亲的意思,道:“咱们抽取多少钱?” “资金到位后,把公司所有债务偿还需要一千五百万。”苏成盘算着说道:“我是个粗人,他们讲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听不懂,所以直截了当地对他们说,剩余还有一千一百多万,以万通物流目前的资产来换算,咱们家拿走七百七十万,你堂姨拿走三百五十万……公司重组后暂时不会有大的项目要做,所以各股东都无需再投入,至于日常经营所需费用,单是停车费一项就够了,还能有盈余。” 苏淳风咧嘴一笑,道:“收购中州市货运信息网一事呢?” “贷款,或者各股东借钱给公司,公司按照银行利率偿还。”苏成乐道:“你小子少考我,这点儿账我还是算得过来的。” “我哪儿敢考苏董事长您啊。” “滚蛋,赶紧睡觉去。” “哎,您也早点儿歇着。” …… 正月十六。 一大早父母就开车回了物流园区。 苏淳风给钱明打去电话,让他明天到物流园拿回无名术法的秘籍。那本手写的编译稿,苏淳风在上面做了详细的批示,还额外专门写了一本针对无名术法的修行精要,便于钱明以后在修行过程中不至于走弯路或者出茬子。除此之外,他还按照自己的想法,给无名术法取了个名字——中天秘术。 介于诡术与其它所谓正派术法之间,乾坤不明,故而取“中天” 十点钟,苏淳风接到了许万发打来的电话,说他的师父龚虎要见苏淳风,问问他是在物流园还是在村里。 苏淳风告知许万发,让龚虎到河塘村,自己在家里等着。 十点十五分。 院门砰砰砰地敲响,龚虎没好气地在外面扯着嗓子喊叫:“苏淳风,大白天你插着门在家里干啥见不得人的事情呐?” 苏淳风哭笑不得,到外面打开门看到龚虎站在院门口,台阶下停着一辆摩的。 “老子没带钱,你给人三块。”龚虎理所当然地说道,一边大步往院子里走去,好像回到自己家里似的。 苏淳风也不和他一般见识,从兜里掏出三块钱递给摩的司机。 回到屋里,龚虎正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吧嗒吧嗒地抽烟,一边说道:“你小子说话不能当屁放了吧?把那只精给老子拿来。” “别把人都想得和你一样。”苏淳风反挖苦他一句,回到卧室从抽屉里翻出那五枚融成一团的铜钱,到客厅挥手抛开了龚虎。 龚虎伸手敏捷地接住,唠叨道:“你也不怕砸着我老人家讹死你啊?” “我现在打电话报警,能告你个私闯民宅还企图勒索。”苏淳风坐到沙发上大模大样地点上颗烟,笑道:“要不要试试?” “呸!”龚虎说不过苏淳风,拿着那块铜疙瘩打量了一会儿,惊讶道:“没想到啊,你小子还真能抓得住。” “别提了,我当时是去给老师拜年的,哪儿想到他们家里会有一只精?本来打算回去准备好家伙什,再收拾那只精的。”苏淳风撇撇嘴,有些不忿地讥讽道:“得,你那好徒弟正好去了,我劝都劝不住,好嘛,当时我还以为你徒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不得呢……结果害得我都差点儿把命给撂那里,您可真收了个好徒弟。” 龚虎哼了一声,把铜钱揣兜里起身就走:“我走了啊。” “嗯,回见。”苏淳风大方地摆摆手。 龚虎端着烟枪迈着八字步悠哉悠哉地往门外走去。 苏淳风也不理会他,心想着无非就是一只精而已,龚虎这次真厚着脸皮拿走了这只精,就得多欠一份人情——让龚虎欠下人情…… 绝对值。 走到屋门口的龚虎扭头看了眼苏淳风,随即怒气冲冲地返回到沙发旁一屁股坐下,用烟枪指着苏淳风的鼻子骂道:“你这小王八羔子心眼儿坏透了,老子才不上你的当,说吧,你到底安得什么心?” 苏淳风愕然,皱眉道:“我说龚虎,你也忒没礼数了,我帮了你的闺女儿子,又救了你的徒弟,这只精本该是我的,我也不跟你计较随你拿走,你怎么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啊?你拍拍自己胸口,看看自己的良心是不是坏了?” “我……”龚虎气急败坏地说道:“你说个数吧。” “什么数?” “我给你钱!”龚虎板着脸道:“以后咱们之间两不相欠,不过你别狮子大张口,老子没那么多钱。” 苏淳风轻蔑地说道:“你走吧,我不缺钱。” “那你想怎样?” “我没想怎样!”苏淳风猛地一拍桌子,起身指着龚虎的鼻子吼道:“就是看你老丫挺不顺眼!你以为所有人都和你似的,整天干点儿什么都是为了得到报酬,就想着让人欠你的人情啊?我告诉你,老子不稀罕!”顿了顿,苏淳风紧接着又训斥道:“当初在火车上帮你闺女儿子,那是因为我见不得那几个混帐东西的做派,和你没有半毛钱的关系,我当时也不知道那是你闺女和儿子。我救你徒弟,那是因为知道他是你龚虎的徒弟,我把你当一位老前辈,不能眼睁睁看着你的徒弟死在那里,同样,也是为了保护我的老师家人不受到伤害。怎么?诛杀邪孽异物,难道不是我们这类人应该做的事情吗?你倒好,张嘴闭嘴就是人情、钱,你一大把年纪都活到粪坑里了啊?” 龚虎被训得一愣一愣的,半天都没回过神儿来。 苏淳风气呼呼地端起茶杯大口喝下,见龚虎张嘴欲言,就瞪着他哼了一声道:“什么都别说了,你走吧。” 龚虎耷拉着眼皮沉默了好一会儿,从怀里摸出一个用红绸子包裹着的物件,连同那五枚铜钱融成的铜疙瘩,啪地扔到了茶几上,冷笑道:“小兔崽子,别说我老人家没提醒你,这只精没有药物配合,直接汲取太浪费,长期留着也不是回事儿,但用于炼制法器的话,普通的外材料就可惜这只精了,用这个当外材料吧。” 说罢,龚虎板着脸起身往外走去。 “把你的东西拿走。”苏淳风语气淡漠地说道。 “老子犯贱,所以挨了顿骂就想把你当朋友,送你的礼物,这总行了吧?”龚虎头也没回地走了出去。 …… ps:祝各位圣诞快乐~~~ 322章 行行有大师 朋友? 苏淳风笑了笑,听着木质的院门关上时重重的一声砰响,不禁神色略显感慨地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能让邪不倒龚虎当朋友,两生有幸啊。” 人与人的圈子,几乎都脱离不了朋友二字。 事实上在绝大多数人看来,龚虎这号人绝对不是一个值得结交的朋友——他私心极重,占便宜没够,吝啬抠门儿斤斤计较,口无遮拦满嘴脏话,穿着邋遢长相猥琐,走到街上你只想离他远点儿生怕被人知道他和你认识…… 纵然是明知龚虎秉性,苏淳风之前也没有更多地去考虑和龚虎结交成为朋友,只是想着能让龚虎欠自己几分人情而已。 因为,这家伙的缺点太多太明显了。 但就是这样一个人,在结交朋友方面却极为慎重到如他的性格那般吝啬小翼,甚至是傲慢自负眼高于顶。 可以说,龚虎是一个明目张胆却又光明正大的小人。 他对自己的缺点毫不掩饰,全都肆意张扬地展现在所有人的面前——他无耻无赖,但不卑鄙不阴险;他自私吝啬抠门,但内心里把人情看得极重,所以交友谨慎生怕多一个朋友就得多一份责任;他邋遢猥琐满嘴脏话,但理所当然自得其乐反以为荣……最重要的是,龚虎对朋友绝对肝胆相照,是那种遇事时毫不犹豫甚至会蛮不讲理地就敢于豁出命为朋友两肋插刀的狠主儿。 思忖着这些,苏淳风神色随意地打开了卷裹着的红绸,瞬间怔住。 妖骨! 好大的手笔! 一根长约十公分,宽厚不足三公分,边缘不整的漆黑色妖骨,还有两块玻璃球大小的不规则漆黑色妖骨。 拿捏起妖骨打量了一会儿,苏淳风有些可惜地叹了口气。 以他强大的心神修为和前世的丰富经验,自然能看得出来,这妖骨的本体火候还不够,刚有了点儿妖的道行就不幸被龚虎给干掉,妖骨的质量也就稍稍差了些。不过妖物本就罕见,所以能有这么大块的完整妖骨,也绝对算得上稀有的珍宝了。 龚虎真够朋友啊。 有了妖骨这么好的东西做外材料,再以精去炼制法器,绝对能炼制出一件中品法器。 真是时运来了不由人,风吹草帽扣鹌鹑。 本来正发愁用什么外材料炼制法器,才不会浪费了这只精呢,结果龚虎就给送来了妖骨……想到这里,苏淳风忽而生出些许歉疚之意。他摇摇头,起身把妖骨包好揣在身上,拿着铜疙瘩放回到卧室的抽屉里,继而转身出门。 到大街上拦了一辆三蹦子,搭车到107国道,再乘公交车去往平阳市。 苏淳风不急于炼制法器,因为在炼制法器的过程中,是不能受到丝毫打搅的。而老宅这边大白天说不得就会有人来找他,或者有什么事打来电话,委实不太方便。更何况,既然有这么好的东西在手,总不能随随便便就这么搞出一个外观上不伦不类的东西做法器吧?那纯粹是暴殄天物。 到贸易街平阳商场站下车,苏淳风大步往商场走去。 因为刚刚过完年,又是大中午的缘故,商场里零零星星没有几位顾客。 进大门左侧,有一个专门制作和回收金银首饰的小店铺。店铺老板是一位看起来年过六旬的老头儿,须发皆白,戴着副老花镜。此时店铺前没有顾客,老头儿也没什么活儿,正坐在桌旁,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面条吃着。 看到苏淳风走到窗前,老头儿放下碗筷笑道:“小伙子,打首饰还是卖啊?” “打首饰。”苏淳风笑着从兜里掏出一大两小三块妖骨,递到窗口里面,到:“这两块小的您老给我打磨出两个小项坠儿,样式您看着做就行,给女孩子戴的。这块大的,您给做一条项链,项坠要做成八边形,中间刻上八卦和阴阳鱼。” “呵,小伙子你还信这一套啊?”老头儿把妖骨拿在手中打量着,一边拿起放大镜仔细看了看质地,道:“这是什么玩意儿的骨头?” “从京城淘来的,觉得是好东西。” “嗯,确实不错。”老头儿不再多问,又检查了一番后,道:“一条项链,加上那两个小项坠,加工费两千八百块,后天赶早过来拿。” 苏淳风点头道:“没问题。” 老头儿愣了愣,显然没想到这个俊俏白净的小伙子会如此痛快。不过他也没想别的,随便开了张票递给苏淳风,道:“行了,我得关门回家去弄。” “那后天见。”苏淳风把票装好,转身走了出去。 平阳商场这位叫做白景安的老头儿,在设计、雕工、打磨缺一不可的手工首饰制作方面,别说平阳市,就算放眼豫州省乃至全国,都堪称是大师级的人物。只不过因为近些年现代化科技的发展,各行各业的产品都有了靠仪器设备制造的流水线生产,制作出来的东西又足够精美,而纯手工的许多老手艺制品加工费又相对高昂,所以被挤兑得几乎没了什么市场,生意惨淡,学的人也寥寥无几。 但苏淳风知道,再过几年纯手工的市场将会再度活跃起来,并且纯手工打造出来的首饰将会一跃成为高档次的奢侈品。 白景安身为手工微雕首饰制作方面的专家,几年后中央电视台还会邀请他做一期节目专访,之后全国各地慕名前来者如过江之鲫。因为人们都明白,经白景安手工雕刻制作出来的首饰,那就是真正具有收藏价值的艺术品。 到那时候,再想让享誉全国的白景安给打造首饰,那手工费…… 苏淳风记得,前世有不少的江湖术士在制作法器的时候,都会慕名找到白景安,由其制作雕刻。 2011年他请白景安制作的那支玉笛,手工费就掏了七十万。 白景安不是奇门江湖术士,但他这种老艺术家都知道奇门江湖和术士的存在。 只不过,他从来不会去过问顾客的身份,也不去问让他做出来的东西是干什么用的。甚至于,他拿到原材料要做成什么样,都不让顾客提意见。 而江湖术士甘愿掏钱让白景安制作法器的原因,除了他雕刻制作出来的物件外观精致美观又不失大气之外,最主要还是因为白景安这类老手工艺人,大师级的人物,亲手打造出来的物件上都会自然而然地带有一股子浓郁的灵性——这是多年在一个行当中沉淀积累下来的厚重气息,以及个人情感上的真挚付出。 就好像一位顶级的画家,画出来的一草一木都会透着生命的灵动。 任何艺术的至高境界,就在于此。 从商场出来,苏淳风到对面的拉面馆吃了碗面条,期间给张丽飞打电话,让她帮忙去趟东王庄村,告诉王海菲不用操心车票的事情了。 匆匆吃过饭,赶到火车站排了一个多小时的队伍,把后天返京的三张车票买好,又给赵山刚打了个电话,然后坐车去往山刚农贸公司。 万通物流现在资金方面没有任何问题,随时都可以还清所有债务。 剩下最为至关重要的问题是,防范红罗村和池盘营村的村民闹事——赵山刚虽然说了他能够处理这个难题,但苏淳风还是有些不放心。 因为赵山刚这家伙是黑-道上的人物,而且还年轻,万一搞出人命来…… 那就扯淡了。 位于平阳市解放路和东环交叉口,前两年新落成的新阳农贸市场,堪称是平阳市人民的菜篮子。 山刚农贸公司在新阳农贸市场南大门外西侧,是一幢两层的楼房和一个后院,最下面一层是四间里外通透的门市房,上面一层是办公场所——后院和市场相通,和库房区衔接,山刚农贸在这里还有三个普通库房,两个大型冷库,其经营的产品有粮油、蔬菜、肉食、副食产品等等,主要经营精品蔬菜,而且山刚农贸的精品菜,几乎垄断了平阳市的各家大型超市、商场及酒店、饭庄一半以上的销路。 当然,短短两三年的时间里在平阳市打出一片天下,其幕后各种激烈残酷的竞争手段,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苏淳风下车走到公司后院,恰好看到王海平正站在门市房的后门口,手拿本子和笔指挥着几个人往一辆依维柯上装成箱的精品蔬菜。 “哟,淳风来了。”王海平笑着打招呼。 “海平哥,忙着了?”苏淳风笑着走过去,掏出烟来递上一颗。 王海平接过烟点上,乐呵呵地说道:“操的就是这份心,总得尽心尽力。你找赵总是吧?他就在楼上呢,刚有三四个人进去找他了。” “那你先忙着,我上楼去。” “去吧。” 看着苏淳风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王海平撇了撇嘴,心里五味杂陈——他打心眼儿里是感激苏淳风的,没有苏淳风,就没有他的今天。但问题是,苏淳风是妹妹的男朋友,是因为把他当大舅哥才帮他的…… 这个缘由每每想起来,都会让王海平有种哭笑不得的别扭感。 …… 333章 成功的背后 楼梯转弯处的墙壁上贴着一行字“今天的事情,不推到明天。” 登上二楼,侧面墙壁上贴着“需求万变,努力不变。”沿着楼道往里面走,两侧墙壁上贴着“优服务、高效益、大发展”、“团结、拼搏、务实、高效”、“勇于承认错误、敢于承担责任”……等等企业口号类的标语。 这让苏淳风不禁想到了前世听过的一句笑话——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 赵山刚,没什么文化。 他是从九十年代中后期开始闯荡江湖的,而这几年,完全靠胆量和勇悍蛮横地拼杀就能谋得一片天下的时代,已经过去。 所以几年后赵山刚能够在豫州省黑-道锋芒万丈,靠得不仅仅是拳头。 至关重要的,是其过人的头脑和远见。 想及此处,苏淳风若有所思:“或许,我的担心是多余的……” 这时候迎面走过来两名西装革履,浑身透着彪悍气息,神色间却显得貌似很和善的青年。 其中一名青年看到苏淳风有些面生,当即微微皱眉拦住了他,微笑着问道:“这位兄弟,你找谁?” 苏淳风笑道:“哦,我找赵山刚,请问他的办公室在哪间?” 青年脸色不喜道:“你找我们赵总有事吗?” “对不起对不起……”苏淳风意识到自己刚才直呼赵山刚姓名的话略有不妥,便满脸歉意地说道:“我找赵总谈些事情。” “赵总没空。”青年冷哼一声,道:“有事可以和我说。” “你是?”苏淳风诧异道。 旁边那名青年道:“这是我们陈经理。” “抱歉。”苏淳风笑了笑,道:“我还是等会儿和赵总谈吧。” 被唤作陈经理的青年当即露出不耐烦的神色,之前脸上的和善表情迅速消失一空,取而代之的是凶悍的狠戾,冷冷地说道:“你是丹凤市郭二的人吧?回去告诉郭二,山刚农贸的生意先做到那里的,不是和谁抢来的,他如果觉得自己是地头蛇,就能从山刚农贸嘴里抢生意,那就尽管放马过来试试……” 苏淳风愣了下,哭笑不得地说道:“误会了,我可不是丹凤市的人。” “少废话。”陈经理怒道。 “利军,怎么了?”旁边的办公室里,一名穿着黑色风衣,戴副眼镜看起来颇为斯文的青年走了出来。 陈利军道:“王总,这小子看着眼生,上来就说找刚哥。” 被唤作王总的青年打量了一番苏淳风,随即笑着伸出右手,道:“苏淳风,哈哈,许久不见,今儿是什么风把你给刮来了?” “我找赵总有点事。”苏淳风微笑道:“您是?” “贵人多忘事啊!”王总也不介意苏淳风不记得他,笑道:“我是王清,你在金州县上高中的时候,我正好在刚哥经营的水泥制品厂做销售经理,咱们在南关农贸市场的冷库那边见过一面,忘了吧?” 苏淳风拍拍脑门儿道:“哎哟瞧我这记性,真抱歉,对不起王总。” 王清摆摆手,对陈利军道:“来,利军,斌子,给你们介绍下,这是刚哥的好兄弟,苏淳风,去年平阳市考入京大的才子啊。淳风,这是我们公司粮油销售的主管陈利军,这位是配送部的俞斌,他们不认得你,可能有点儿误会,别在意。” “不会不会。”苏淳风笑着主动伸手与二人相握,道:“陈哥,俞哥,你们好。” 两人赶紧和苏淳风握手,连连抱歉。 王清也不多说什么,指了指里面说道:“刚哥的办公室在最里面,他有几个客人在谈话。”说到这里,王清稍稍顿了下,意有所指地轻声提醒道:“是红罗村和池盘营村的三个人,所以也不用避讳你什么,过去看看吧。” 苏淳风点头道:“好,那我先过去,你们忙着。”说罢,他向三人礼貌地点点头,往赵山刚的办公室走去。 敲了敲门,里面就传来了赵山刚的声音:“进。” 苏淳风推门而入。 外面楼道里,陈利军神色诧异地问道:“王总,苏淳风是谁啊?没听刚哥和你们提起过,刚哥正在和人谈话,让他进去不合适吧?” “知道万通物流吗?”王清笑道。 “当然,咱们公司可没少从万通物流园区那边调车,而且咱们公司今年不是入股万通物流了嘛,上午刚哥开会的时候提到的。”陈利军颇有些自豪地说道:“别人入股百分之五要拿四百万,咱们出六百万就占了它百分之十的股份。” 王清微笑着点了点头,道:“你肯定心里会想,是万通物流卖咱们刚哥的面子,也想着让咱们撑腰,所以才白送咱们公司二百万吧?错咯,我告诉你们,那是因为万通物流的老板苏成,是苏淳风的父亲。而苏淳风,是咱们刚哥的老铁……几年前刚哥就说过,谁和苏淳风过不去,就是和他过不去。” 陈利军一听这话,脸上歉意更浓,摇摇头道:“得,回头我赶紧找刚哥解释一下。” “没事,一点误会而已。”王清笑着拍了拍陈利军的肩膀,轻声道:“精品菜库管王海平的妹妹,是苏淳风女朋友,以后你少拿海平开涮。” “行,谢谢王总提醒了啊。” “赶紧忙去吧。” “哎。” 陈利军知道,能让在公司里地位仅次于谭军的王清如此郑重其事地交代,说明苏淳风此人和赵山刚的关系,绝非一般。 赵山刚的办公室不大,也就二十七八平米的样子。 屋内摆设很简单,进门左侧是一张玻璃茶几,被两张单人沙发和一张靠墙的三人座黑色真皮沙发半围住。再往里是一张暗褐色的大老板桌,上面还摆放着一台电脑,后面是一把黑色的真皮转椅,南边的窗台上摆放着几盆绿色的盆景。 此时赵山刚坐在正对门的单人沙发上,和三名看上去三十四五到四十岁不等的彪悍男子喝茶聊天,室内烟雾缭绕。 “淳风来了。”赵山刚起身道:“办公室简陋,你先坐办公桌这边吧。” “行,你忙着。”苏淳风笑着点点头,走到里面坐到了办公桌后面的转椅上,若无其事地打量着办公桌上的电脑和文具。 他惊讶的发现,办公桌旁侧的小桌上,放着一本新华字典和一本汉语词典。 而办公桌上,除了靠墙侧的文件栏里插着的文件夹之外,电脑显示器前还放着一个学生用的那种大汉字本,一支钢笔,本子是掀开着的,上面写着一行行整洁的汉字语句,就连标点符号都非常精确。细看的话,明显就是从词典里直接抄写的词语和词汇解释——学校里的学生,也不会吃饱撑着干这种笨活儿吧? 苏淳风看了眼办公桌前坐在沙发上和人谈话的赵山刚,心中暗暗钦佩。 这世上,偶然的成功毕竟是少数。 寻常人看不到的,是每一位成功者的背后,比别人更多的付出和努力。 若非亲眼所见,谁又能想到,黑-道起步年纪轻轻赤手空拳迅速打下上千万资产,如今在平阳市地界的黑-道上风头日盛,咄咄逼人的赵山刚,因为从小家境贫寒没有上过几年学,所以现在私底下会像个小学生般,用一种近乎愚笨的方法,刻苦努力着一点点去啃新华字典和词典。 他是不是还想着将来要参加成人高考甚至上大学? 有几人,能做到赵山刚这般? 感慨过后,苏淳风听着几人的谈话时,无意中碰了下鼠标,显示屏的桌面显出来,只见电脑桌面上除了一些公司的文档资料之外,打开着却暂停了的播放器里,是初级英语教学的cd影音……这家伙,也太用功了吧? 钦佩和好奇之下,苏淳风点开电脑的d盘,看到里面除了英语教学,还有数学、语文的教学影音文件。 猛人! 苏淳风豁然想到自己这么做很不礼貌,于是把打开的d盘关闭,不再去浏览电脑里的东西,转而看向谈话的几人。 刚才苏淳风进来时,三名正在谈话的男子,心中还有些疑惑——这个穿着休闲款皮衣,长得白净俊俏看起来颇为文弱的年轻人,是赵山刚的弟弟吗?赵山刚似乎根本不避讳他,在这种场合下还让他坐到了办公桌的后面, 但赵山刚却并没有开口介绍,这显然有些不合理。 稍稍诧异之后,三人也不再多想,赵山刚都不避讳,他们也没必要去在意什么。 三人现在和赵山刚谈的,是南城工业园区开始建设后的一些工程项目上的事情。此次是赵山刚主动请他们来,想要和他们几个红罗村、池盘营村的地头蛇合作,共同拿下南城工业园区建设过程中部分土石运输和供应的买卖。 关洪江是红罗村人,蔡勇和褚二河是池盘营村的人。 他们都清楚南城工业园区开工建设,里面有巨大的油水可以捞到。而作为地头蛇,他们也有实力和资格从中捞点儿油水。 但如果想要捞得更多…… 就必须拉拢到更强的势力和他们联手去做。 说到底,他们也就能在红罗村和池盘营村跺跺脚,纯粹的村痞而已。平阳市那些有实力资格介入到南城工业园区的公司,谁会把他们几个村痞放在眼里?嫌麻烦给他们点儿油水那叫施舍,不高兴了直接打压他们又如何? …… 324章 你们玩不起! 红罗村和池盘营村紧邻平阳市区,所以这些年关洪江、蔡勇和褚二河这类村痞们,和平阳市区一些势力团伙中的人物也并非没有交际。甚至于,一些势力团伙中的个别重要人物,还出身于红罗、池盘营,亦或是二道口镇的其它村子。 其实市边缘村落中痞子的发展史,也算得上是改革开放后的黑-道风云史,从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开始说起,一直到现在跨入新世纪。 全国各地,几乎如出一辙。 这些村痞们在他们的成长过程中,有的混进市里的圈子发达了,有的做了大势力团伙中的手下马仔,有的选择离开这样的生活道路安安稳稳踏实过日子,有的再如何悍勇但没头脑就只能留在村子里这一亩三分地上耗子扛枪。 还有的,进了监狱。 有的,死了。 随着年龄增长岁月流逝,人与人之间混迹圈子的不同和眼界层面上的差距,会使得混得好的人不屑于再理会村落中的老痞子们,村落中的老痞子们则是有些嫉妒地保持着那种自卑的骄傲不肯低头与人为伍,关系也就渐渐疏远。 现如今,南城工业园新区的开发,无论是初期的拆迁,还是中期的建设,后期的维护等等,其中都有着巨大的油水。 谁不想上来啃几口肥肉? 关洪江、蔡勇和褚二河他们想要多啃到嘴里几块肉,又不想去低三下四求人,更不想被人当枪使,却又惹不起那些强大的势力。 怎么办? 同样,以赵山刚为首,如过江猛龙般杀进平阳市,迅速崛起生生打出一片天下的势力团伙,看似锋芒毕露势不可挡,但根基毕竟不牢固,想要跨行业作战,在群狼诸虎中抢食儿吃,也有极大的困难。所以,赵山刚需要在南城工业区规划的地面上,找到如关洪江、蔡勇、褚二河这些和其它势力不怎么合得来,却又是老牌地头蛇在当地村落中有着一定势力威望的人物,强强联手,才能在利益的瓜分过程中抢到肥肉,而不是只喝口汤。 苏淳风在旁边听着他们谈笑风生,心中暗暗钦佩,赵山刚果然是天生强者的风范——不过二十六七岁的年龄,却能让这些老牌地头蛇们端不起丝毫前辈的架子,反而赵山刚隐隐然有股子领导者纵横捭阖的强大气场。 “听说过几位老哥以前的事,为了两个村争地闹得不可开交。”赵山刚笑道:“如今时代不同了,大家有什么事最好还是坐下来好好谈,有钱一起赚,何乐而不为?打来打去反倒是让别人赚了便宜,是吧?” “山刚兄弟这话说得我爱听。”蔡勇道:“当初我们两个村打来闹去,最后那块地谁都没捞着,图什么啊。” 关洪江道:“可不是嘛,唉。” “咱们也不年轻咯。”褚二河靠在沙发上,叼着烟道:“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打来打去有啥意思?学老狗和蝎子他们,进了监狱,可就啥都没了。所以我琢磨着,现如今能多赚点钱,让家里人都跟着咱们过上好日子,才是正经事儿。” “是啊。” “这次南城工业园区,咱们也别想那么大,能捞到几个拆迁的项目还有土石供应,这几年也就够了。” 赵山刚摆摆手,道:“这都没问题,三位老哥只要能在红罗村和池盘营村拉动一些靠得住的人,扛住各方面的压力,钱绝对有得赚。不瞒你们说,鸿运建设公司的闫鸿强这次肯定会拿下不少项目,从他那里我能拉到一些拆迁和土石供应的生意;另外,南城工业园区建设的主要投资方天茂集团,我也能搭上话。” “哟,那感情好啊。” “山刚兄弟,你尽管放心,在红罗村的地盘上,咱说话还是有点儿分量的。” “池盘营村也没问题,不过山刚兄弟,单是拉到项目还不够,到时候你这边还得多拉上一票兄弟过去镇镇场面,要不然凭我们几个能拉到的那点儿人手,恐怕是扛不住的。”褚二河眨巴着眼睛,道:“因为,我们两个村也有和咱们不一条心,而且在咱们平阳市混得不错的人,不好办啊。” “这没问题。”赵山刚满口答应下来。 三个人相视一笑。 赵山刚又道:“哦对了,还有件事情得请三位老哥多多照顾下。” “山刚兄弟有事尽管开口。” “对啊,客气什么。” 赵山刚笑着点了点头,道:“是这样,我的公司入股了万通物流,而万通物流的园区和仓储基地,正好在三位哥哥的地盘上,以后还望多多照顾啊。” “这……” 三人面面相觑,神色间都充满了犹疑。 万通物流是块肥肉,繁荣的货运行业和地皮价格的飞速上涨,让他们这些地头蛇一个个眼馋得不行。 这两年隔三差五的,他们就要想着法子去找点儿万通物流的麻烦,然后从万通物流公司的手指缝里挤出点儿油水来。而万通物流为了避免麻烦,很多时候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都懒得,也有些忌惮去和他们这些地头蛇较真,直接拿钱打发他们走人就是。去年为仓储区的事情,万通物流都不得不拿出没有丝毫名义的五十万巨资来安抚红罗、池盘营两个村,这其中大部分钱,都落在了地头蛇和村委的手里面。 眼见着万通物流如此慷慨大方,他们不但不觉得应该收敛,反而认为万通物流挣得的钱太多了,不在乎这点儿钱。 这是村痞和混混们的通病。 那么,单纯地讹诈万通物流,已经无法满足他们的胃口。 关洪江斟酌了一番,笑着说道:“山刚啊,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万通物流的事情有些复杂,我们几个的态度不管用,这是两个村村委和所有村民们的的事情。当初那块地镇政府划走的时候,我们两个村的人都不乐意,可胳膊扭不过大腿,实在是没辙,但好歹也算是镇上的地。后来镇上把地租给万通物流了,我们两个村一分钱没落下,好处全让镇上给捞走了,这种事儿,搁谁也不能乐意啊。” “是啊山刚。”蔡勇叹口气,指了指天花板道:“说实话,你就不该趟万通物流这摊子浑水,上面也有人要动他们呢。” “其实我们倒无所谓。”褚二河笑了笑道:“可全村人要闹,上面有人要整治,哥哥我这种小人物也拦不住啊。” 三人的态度几乎完全一致。 他们和赵山刚其实并不算相熟,只是偶尔因为池盘营、红罗两个村大棚蔬菜收购销售的生意有过一些合作。 而对于这个年纪轻轻却锋芒毕露的赵山刚,他们心里除了钦佩之外,其实也有些嫉妒和自卑般的不屑、轻蔑——说到底,赵山刚混得再牛-逼,强龙也压不住地头蛇呢。没有他们,毛刚长齐的赵山刚根本别想插手南城工业园区的生意。 所以一码归一码,万通物流的事情他们没必要卖赵山刚的面子。 更何况,元宵节前他们还在针对万通物流的事情上,得到了市里一些人物的暗中支持,并且许诺事后给他们足够的好处。 赵山刚丝毫生气的样子都没有,俯身把烟蒂暗灭在烟灰缸里,坐直了翘起二郎腿微笑着说道:“红罗、池盘营两个村,我能说的上话的人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之所以今天找三位老哥来谈事情,主要是觉得三位最仗义。其实说实话,南城开发区我能从鸿运建设、天茂集团手里拉到活儿,那么愿意和我合作的大有人在,谁也不会和钱有仇……”说到这里,他微微微抬手,神色微敛道:“万通物流的事情很复杂,这我知道,心里没底的话,我也不会傻乎乎地把几百万的钱往里面扔,不过三位老哥的好意我还是心领了。但山刚也想劝劝三位老哥,万通物流的事,你们玩儿不转,到最后不论谁输谁赢,也轮不到你们赚钱,恐怕还得把自己栽进去,信不信由你们。” 蔡勇唇角一掀,露出不屑的笑容。 褚二河微微皱眉,做沉思状。 关洪江却是俯身往赵山刚身边凑了凑,颇有些小翼地问道:“山刚,到底咋回事儿,跟哥哥交个底啊。” “知道万通物流值多少钱吗?”赵山刚冷笑着反问道。 “多少?” 三人都认真地看向赵山刚。 赵山刚竖起一根手指头:“一个亿!” 咝…… 三人全都倒抽了一口凉气——像他们这种村痞,心里天天惦记的也就是几十万、几百万顶天了,哪儿敢往上亿的资金上想? “这还只是现在,我敢说三两年内就得翻几番。”赵山刚目光中满是轻蔑地扫视着三人,道:“敢打万通物流主意的人,有来头,这我知道。可万通物流真就扛不住吗?我跟你们交个底,不光是我赵山刚的农贸公司入股,还有闫鸿强严总的鸿运建设、许万发的亨通商贸,以及中州市的天茂集团,也就是此次南城工业园区的主要投资方……如果没听说过天茂集团,就先回去打听打听。” 听到这一番话,关洪江,蔡勇和褚二河都面露震惊之色。 …… 325章 便宜徒弟 他们豁然明白,刚才赵山刚说“你们玩不转”是什么意思了——他们,确实玩不转。赵山刚、闫鸿强在平阳市黑-道上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还有那个什么亨通商贸的许万发,中州市的天茂集团……这一个个人物谁是傻子?谁不比他们几个村痞强?人家难道就不知道想要动万通物流的人是什么身份背景吗? 现在,围绕着万通物流争夺的双方,都是他们惹不起的大人物,无论最后结局如何,他们这号屁颠颠冲到前面的小角色,只能成为炮灰。 赚钱? 赚个屁,命都保不住了。 赵山刚扭头看向苏淳风,笑道:“淳风,年前那五十万就算了吧,也不全是他们拿的,主要还是村委以及少数村民。” 苏淳风会意,点点头神色平静,语气淡漠地说道:“无所谓。” “刚才忘了给你们介绍。”赵山刚微笑着对三人说道:“这位就是万通物流苏总家的大公子,苏淳风,去年咱们平阳市考入京大的大才子啊。” 三人愣了下。 褚二河最先回过神儿来,起身主动伸过手去,满是歉意地说道:“哎哟,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原来是苏总家的公子,对不住对不住。” 苏淳风不冷不热地起身和他握了握,道:“不敢当。” “淳风,幸会呀。” “刚才真是不好意思了。” 关洪江和蔡勇也都起身腆着笑脸与苏淳风握手。 如果换做平时,即便是面对苏成,他们也不会如此的忌惮和客气。但刚才被赵山刚一番话给震慑住心里正惶惶然呢,陡然听得赵山刚和苏淳风那两句对话,又听赵山刚介绍,他们心里就愈发恐慌——好家伙,感情赵山刚今天把他们叫过来不止是谈合作的事情,也不仅仅是告诫他们以后别再找万通物流的麻烦,万通物流竟然还想着让他们把去年吃到嘴里的那笔钱,再吐出来呢。 去年他们闹事的时候趾高气昂,苏成对他们还得陪着笑脸。 现在想想,以往人家苏成压根儿就没把他们放在眼里,只是当做跳梁小丑般懒得和他们计较,给钱就像打发叫花子似的。如今涉及到了大事,而且他们几个还牵涉其中,那么万通物流就会搂草打兔子,顺手把他们先给收拾掉。 再看这位苏总的儿子,进入办公室后就沉默着一言不发,神色淡漠喜怒不形于色,但此刻却有着一种令人畏惧的强大气势,直慑人心魄。 苏淳风当然知道,自己刻意散发出来的气场,对于这些人有多么大的震慑力。 不过,他懒得和这些贪婪卑劣的村痞们多说什么,看情况事情基本已经解决,自己也不用担心赵山刚以后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所以抬腕看了看手表,道:“山刚,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行,我送你。” “不用。”苏淳风走到门口,扭头看也不看另外三人,对跟过来的赵山刚道:“我今天来也没别的事情,就是想叮嘱你尽可能别搞出人命来,没必要。不过刚才听了你们的谈话,倒是我多虑了……行了,你继续和他们谈吧。” 赵山刚笑道:“好,你放心。” “再见。” 苏淳风走出去反手把门给关上了。 室内。 关洪江、蔡勇、褚二河三人后背冷汗直冒,腿肚子都有些软——苏淳风刚才的话已经说得很明显了,万通物流绝对有十足的把握应对此次危局。而且,他们和赵山刚之间,恐怕早就做好了实在不行就下死手杀一儆百的准备。 乖乖…… 他们可不比年轻时,一人吃饱全家不饥,现在上有老下有小一大家子人,只要日子能过得去,谁原意去跟人玩命? 赵山刚笑着招呼几个人坐下,道:“咱们谈谈有关拆迁的问题吧,这里头有利润。” …… 当天晚上。 池盘营、红罗两个村的村干部,以及关洪江、蔡勇、褚二河等几个在村里颇有声望的村痞人物们,到万通物流园对面的老马饭店安排了一桌,宴请苏成。 本来苏成还以为这是村民要闹事的前奏开始了,未曾想,这些人对他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一个个客客气气恭恭敬敬。开席之后就没有说过一句不中听的话语,酒过三巡,更是挨个儿地自自己罚酒向苏成道歉。 这种转变,让苏成很是纳闷儿。 这天晚上,他在诸多人的奉承和道歉声中,推却不过就多喝了些酒,醉醺醺地回了物流园区。 第二天睡到九点多才醒来。 苏成揉着还有些疼的脑袋走到客厅里,只见妻子陈秀兰正忙着往行李箱里塞东西,一边对大儿子苏淳风叮嘱着到了学校要好好学习,要舍得吃舍得喝,别委屈了自己,开春后别急着脱衣服,春捂秋冻不生杂病…… “爹,您醒了。”苏淳风笑道。 “嗯,昨晚喝得太多。”苏成点点头,坐到沙发上喝着妻子已经给他泡好的热茶,问道:“明天几点的火车?” “十点。” “一个人走?还是和张开达的闺女,还有那个王海菲一起走啊?” “一起走,昨儿我把车票买好了。” 苏成愣了下,道:“你昨天去市里了?” “啊,正好有点事,顺便到火车站买了车票,之后我直接回了村,老宅那边还得好好拾掇拾掇呢,就没顾上往物流园这边拐个弯。”苏淳风笑道:“爹,我听说昨晚上您和红罗村、池盘营村的那帮人喝酒了,以后注意着点儿别喝太多,对身体不好。哦对了,昨晚谈得怎么样?他们没再说什么过分的话吧?” 苏成恍然大悟,笑道:“原来是你小子在后面又动手脚了,我说这些人怎么都像是转了性似的,还都一个个地向我赔不是。” 陈秀兰诧异道:“淳风,你……可别冲动干傻事儿啊。” “没有。”苏淳风笑道:“是赵山刚和他们谈了谈,估摸着说了些什么话吓到他们了吧?其实也不能说赵山刚自己就能吓到他们,还有鸿运建设公司入股万通物流的消息呢,闫鸿强在平阳市名头那么大,他和赵山刚俩人加起来如果还吓不倒这些村痞的话,那他们在平阳市就白混了。” “是啊。”苏成叹了口气,感慨道:“有时候,恶人就得恶人磨。” 陈秀兰微微颦眉,忧心忡忡地说道:“我可不想和这类人打交道,说不定啥时候反过来就会咬咱们两口。” 苏淳雨从里屋走出来,笑嘻嘻地说道:“哥,回头你介绍我认识下赵山刚吧,他现在可是咱们平阳市的扛把子,我们学校里还有人天天说一些有关他的事情,你可不知道,传得老厉害了,比电影里都精彩。” “别想这些没用的,好好上你的学吧。”苏淳风板着脸斥了句,一边扭头对母亲说道:“放心吧娘,赵山刚的品性我了解,要不然也不会便宜他二百万入股了。再说了,他不是还一直要认你们做干爹干娘嘛。” “去,这事儿以后可不能提,胡闹嘛。”陈秀兰嗔怪道。 苏成点了点头,干亲可不能随便认。 这时候苏淳风腰上的手机有短信提示音响起,他掏出来看了看,是钱明发来的短信——师父,我到物流园了,你在楼上吗? 苏淳风哭笑不得,转身走到门外,看到钱明正在楼下院子里,便招呼道:“钱老师,上来坐。” “哎,来了。” 苏淳风先回到客厅里,道:“明儿就要走了,钱老师的那些资料我得赶紧还给人家。” “你这孩子真不懂事。”陈秀兰斥道:“咱家有车,让你爹开车带着你给人送到家去才对,哪儿有借了人家东西还让人过来拿的?” “以后不能这样了啊。”苏成也板着脸斥道。 “是是是。”苏淳风赶紧承认错误。 钱明上来后,免不了一番客套话,然后和苏淳风一起去了卧室。 把编译稿和那一叠照片、交卷,以及自己撰写的“中天秘术修行精要”递给钱明,苏淳风轻声道:“你的修行基础牢固,所以修行此秘术的时候,修为增长会很快,但切记不要因此而欣喜大意,一定要沉稳,不要急于求成,严格按照我给你写的这本精要里的步骤去脚踏实地地修行,有任何不妥,都要第一时间询问我。” “嗯。”钱明掀开笔记本封面,首页竖写着几个铁画银钩虬劲有力的钢笔字——中天秘术修行精要。 他不禁动容,屈膝就要下跪,被苏淳风一把拽住强按在椅子上,斥道:“别胡来!” “师父!”钱明咬了咬嘴唇,低头道:“你可以不认我,但我必须认你这个师父……我听龚虎和王启民师父说过,奇门江湖最重师门之规,我既然修行奇门术法,要做一名术士,就必须遵从规则和传统,否则以后有什么脸走江湖?” 苏淳风皱眉驳斥道:“如果别人知道,你的师父是我,别人会作何感想?” “之前我说过,在旁人面前,我不会唤你师父。”钱明认真地说道:“我也不会告诉别人,但我得让自己心安啊,师父。” “得得。”苏淳风无奈,挥挥手道:“你回去吧。” “嗯。”钱明不慌不忙地把东西放进带来的包里,“我先走了啊师父。” “去去……” “师父再见。” 钱明嘿嘿笑着走了出去,顺手把门关上,到客厅里和苏成、陈秀兰客套着说笑了几句,又帮着解释不用苏淳风下去相送,便快步离去。 苏淳风站在卧室里连连摇头叹气。 这叫什么事儿啊? 年纪轻轻的自己,突然就多了这么一个三十出头的……徒弟? …… 326章 有人知有人不知 正月十八。 春运的返程高峰期早已过去,但平阳市火车站依然是人头攒动,候车大厅里人声鼎沸,喧嚣噪杂。 时间还不到九点钟。 苏淳风早早地赶到火车站候车大厅里,把行李箱和书包放到寄存处,给张丽飞打了个电话,而后下楼出火车站,打车去往贸易街平阳商场。 商场刚开门,里面冷冷清清。 “老爷子,东西做好了吗?”苏淳风笑着走到手工首饰加工店窗口。 正在里面收拾着小柜子的白景安闻言转过身来,一边走到桌前坐下,一边说道:“妥了,小伙子你看看,满意不?”说着话,他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三个精致的小纸盒,一个长的,两个正方形的,搁到了窗口台上。 苏淳风掏出钱包数出两千八百元现金,连同票据一块递进去:“这是两千八,您老数数,看好真假。” “哎哎。”白景安乐呵呵地接过钱在手中,也不急着数钱,而是看着苏淳风。 苏淳风把长条形的纸盒打开,里面是红绒布和泡沫夹板,挂摆着一条黑色的项链——项链上的串珠,是一厘米长、直径约六七毫米的圆柱体,总计六十粒,紧密相连几乎看不出里面的红线,接口处是金属开合挂钩,项坠是一块直径三点五厘米的八边形,正面雕刻出了精致标准的八卦卦爻,中间是阴阳鱼图案,卦爻上描了鎏金,阴阳图的阳鱼涂成白色,鱼眼为黑,而阴鱼鱼眼涂白;项坠的背面,则是简单粗犷的雕刻线条勾勒出一个活灵活现的阴阳鱼图案,没有涂色区分,但却似在缓缓转动般透着股子灵韵。 可以说,整个项链的制作工艺和雕刻技巧,都达到了登峰造极的水准。 美中不足的是,因为项链材质的缘故,现在看起来明明是黑色的材质表面却显得灰土土的,没有丝毫光泽还略显粗糙,就像是用污泥制作风干而成。 打开两个小方盒,里面是相同的两枚小项坠,用红线穿着。 小项坠直径三厘米,同样是八边形,雕刻出八卦和阴阳鱼图案,边缘像是雕刻又像是粘上了一圈镂空的圆边,看起来格外的精致。只是从直径上来看的话,明显不是之前苏淳风交给白景安的那两块小的妖骨就能雕刻而成的。 似乎看出了苏淳风的疑惑,白景安道:“那两块小的,我用来切割打磨珠串了。这两个小项坠,都取材于那件大的材料上。” “哦。”苏淳风点了点头。 两块小的妖骨其体积虽然不比这两块小项坠少,但平面太小,不适合做项坠,做出来不美观。 所以物尽其用,才是最好的方法。 白景安微笑道:“小伙子,我干这行几十年了,这是第三次遇到类似的质材。你别看现在它看着灰土土的不好看,但佩戴的时间长了,从里到外就会变得越来越光洁,如同羊脂玉般温润油亮,到那时候,就真是好东西咯。” “嗯,您老的手艺没得说。”苏淳风竖了竖大拇指,一边把盒子盖上装进随身的挎包里。 “还有这些”白景安又递过来一个小方盒,道:“加工完剩下的碎料。” 苏淳风笑道:“您老留着吧。” “那不行。”白景安摇摇头,表情认真地说道:“第一太贵重,我留下的话不合规矩。第二,这玩意儿阴气太重,我留着存不住,也没好处。小伙子,我给你提个醒你别不高兴,这玩意儿在给人佩带之前,最好是拿到寺庙里让得道的高僧或者找一位道长给开开光,因为阴气重的东西,长期佩戴容易伤神伤身。” 苏淳风不禁动容,满脸钦佩之色地点点头,赞道:“您老好眼力!” 白景安摆了摆手,低头开始数钱。 “老爷子,咱们回见。” “嗯。” 苏淳风拿起那一盒碎料揣兜里,转身离开。 妖骨固然宝贵,但雕刻出法器的外观主体之后,剩余的碎料对于一名术士来讲,基本上没什么用处。 就如鸡肋般,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苏淳风当然知道,妖骨这种东西对于普通人来说,长期放在身边确实会对身心健康带来很大的影响,只不过他疏忽了一点——这些碎料放在常人手里,肯定会随手扔掉,但对于白景安这号知晓其珍贵程度的老艺术家来说,有这类料子就舍不得扔了。可又不好留在身边放着,所以白景安干脆就还给了他。 赶回到火车站,王海菲和张丽飞已经在候车大厅里等着他了。 与她们在一起闲聊的,除了张丽飞的父亲张开达之外,竟然还有龚晓蕊和龚晓磊姐弟二人。 苏淳风上前很礼貌地和张开达打过招呼,这才笑着对龚晓蕊、龚晓磊说道:“这么快咱们就又见面了,真是巧啊,同一趟车吗?” “是啊。”龚晓蕊道:“我到京城再转车去黑龙江。” 龚晓磊道:“淳风,年前的事情还得多谢你出手相助呢,以后在京城要常联系,有时间一起出来坐坐啊。” “客气了。”苏淳风道:“随时欢迎你去京大找我。” 又闲叙了几句后,龚晓蕊忽而笑眯眯地问道:“苏淳风,你怎么和许大哥,还有我爸爸认识的?” “凑巧。”苏淳风看似神色随意地向龚晓蕊姐弟二人递了个眼色,接着说道:“许总的亨通商贸,以前和我们万通物流那边有过不少次的合作,所以见过几面。而且今年亨通商贸入股万通物流,许总和我爸的关系就更要好了。” 言语间,苏淳风轻轻松松就把如何认识龚晓蕊父亲的问题给带了过去,而且也不会让人感到有丝毫不妥。 龚晓蕊和弟弟对视一眼,笑着点点头,也不道破。 他们明白,想必王海菲和张丽飞,并不知道苏淳风的术士身份。 “入股万通物流?”张开达诧异道:“淳风,你们家公司引资入股要重组了?” “嗯。”苏淳风道:“年前我放寒假回来后,公司流动资金上有些短缺,所以考虑引资入股化解公司的资金问题,元宵节前已经把重组的事宜和各股东签订了合同,这两天提交申报,我想快的话,下周末应该就能注资了。” 张开达面露惊讶和可惜,连连摇头道:“这也太快了,早知道万通物流要引资入股,我公司肯定要入股的。” 苏淳风尴尬道:“对不起啊张叔,这方面我也不做主。” “没事,没事……”张开达笑着摆摆手,但神色间犹有些可惜之色——开达活性炭厂的效益这两年不断下滑,他一直都在考虑投资其它行业。而万通物流无论是其市场前景,还是那块地皮的未来升值空间,都是相当可观的。如果早知道万通物流要引资入股重组,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入股其中的。 张丽飞抱怨道:“那你怎么不和我说一声,真是的。” “对不起对不起,我对这些不大懂。”苏淳风连连赔不是。 “和你这个丫头片子说,能有什么用?”张开达笑着责怪了一句,看看手表,便说道:“小龚,你们姐弟俩和丽飞他们在路上要相互照顾啊,以后回来有时间欢迎到我们家做客。我还有事得赶紧回去,就不送你们了,再见。” 几个人赶忙答应着和他道别。 待张开达离开后,张丽飞面露疑惑地说道:“淳风,你们家万通物流怎么会这个时候卖股权?过年时我爸在家里经常说,万通物流现在生意兴隆,而且地皮价值不断攀升……现在如果卖掉部分股权,岂不是吃亏了吗?” “资金紧张,没办法。”苏淳风笑着摇摇头,心想着张丽飞竟然还操心这种事情。 “唉,可惜了。”张丽飞撅撅嘴,嗔怪道:“瞧你,这么大的事情都不告知我一声,是不是怕我们家赚了钱啊?” 苏淳风哭笑不得:“哪儿的话啊?” “我不管,反正这次算你欠我的,哼。”张丽飞歪着脑袋伸臂揽住王海菲的胳膊,娇声打趣道:“海菲,你看清楚苏淳风的本质了吗?他呀,根本就没有把咱们当朋友,这么大的事,初十的时候去他家里,他都不说。” “这可冤死我了。”苏淳风露出无奈的表情,心想万通物流重组的幕后缘由如果被张开达知道,他也不敢插手吧? 说笑了几句,看看快到检票时间了,苏淳风就到寄存处把包拿过来。 检票开始后,他再次担当起了搬运工的角色,拉着行李箱背着书包,左右手和臂膀又拎又挎地揽着大包小包往检票口挤去。 龚晓蕊、龚晓磊姐弟和苏淳风他们不在同一节车厢,进站上车前就分开了。 本来姐弟二人上车时还想着找到苏淳风他们所在的车厢,和他们旁边的乘客换下车票,这样一来大家能坐在一起。但进入车厢后才发现列车上乘客太多,拥挤不堪,实在是不方便来回走动,姐弟二人也就作罢。 找到座位坐下后,龚晓磊就小声问道:“姐,你觉得,张丽飞和王海菲两人不知道苏淳风是术士?” “嗯。”龚晓蕊点点头:“没听父亲说吗?苏淳风以前几乎隐瞒了所有人。” “这不是傻帽嘛。” “你懂什么?”龚晓蕊嗔怪道:“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出风头的。更何况又是他们这类人……父亲年纪大了还不大在乎什么,可苏淳风才多大?你想想,就现在这社会,让人知道他是个神棍,别说出风头了,恐怕会被人嘲笑死。” 龚晓磊不屑道:“嘁,他有真本事还怕人嘲笑吗?” “为什么不怕?” “你看咱爹现在,谁会嘲讽他?就连卢富坤那样的大老板,还得上杆子巴结咱爹。” “你想得太简单了。”龚晓蕊苦笑着摇了摇头,道:“许多不知实情的人固然会羡慕嫉妒咱们家目前的生活状况,但私底下,你觉得他们还会怎么说?” “这……”龚晓磊一时无语。 …… ps:今天就一更了,咳咳,感觉好多情节需要码出来,但又觉得不合适……得理清思路。 327章 年前河东,年后河西(上) 明媚的阳光,透过宽大的玻璃窗洒落到办公室里。 光洁的地板反射着阳光照在脸上,晃得人眼花。如此明媚的阳光加上室内暖暖的气温,让人有种好似春天已经来到的错觉,不禁生出些许懒洋洋的舒适困意。 王进眯缝着眼睛,端起茶杯神色安详地细品着极品狮峰龙井茶幽幽浓郁的茶香,甘泽入口,香气似由内而外从喉咙中回旋至鼻腔里,味蕾上滑溜溜的醇厚独特质感,让他心旷神怡,似立足于群山之中,感受清风徐徐拂面。 坐在沙发上的詹立涛品不出茶中韵味,看到王进喝下茶水时那颇显陶醉的神情,心里忍不住暗骂:“妈-的,装什么高雅!”不过表情上,他还是露出了谄媚之色,满脸笑容地恭维道:“好茶也得王秘书这般高雅之人才能品出个中滋味,像我们这类粗人,喝再好的茶,也不过是做作地充个脸面而已,就像是牛嚼牡丹,暴殄天物咯……” 王进摇了摇头,微笑道:“针对超载超限的乱象,市里已经明确要严厉整顿,你们私下要协调好,我不方便直接过问的。” “嗯,明天路政和交通队会设卡联合执法。”詹立涛点头道。 “顺发物流园区的建设进度还要加快。”王进抿了口茶,接着说道:“可以先把建好的那一排楼房装修出来,尽快招商入驻。另外放出风去,就说路政、交警在万通物流附近,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加大查超力度。万通物流的大部分商户,两个月后租期到期,到时候他们不会傻乎乎地继续留在万通物流的。” 詹立涛皱眉道:“我觉得最好是在那里建一个长期性的检查站,这样的话,直接就会让万通物流的商户们断了念。” 建立检查站,当然需要王进在市政府这边运作一下。 王进笑着摆摆手,道:“行不通的。南城工业园新区项目上马,现在谁提出在南环路附近建长期性超载超限检查站,那就是和南城工业园新区项目,和市里、省里作对。之所以市里同意在南环路和市区以南的107国道范围内严厉整顿一段时期,不过是为了应付上面和舆论,表表态而已。” “这倒是。”詹立涛点了点头。 南城工业园新区动工建设,至少两三年甚至更久的时间里,市内都会从各方面大开绿灯。如果交警和路政在那里严查超载超限,各种工程项目所用的拉土石和建筑材料的车辆进出都成问题,运输成本大幅度提高,那还建设个屁啊? 在建设动工的最初,严厉整顿做做样子,市里面就能在舆论等各方面占据主动,也会显得格外重视。 王进接着说道:“别担心,掐住他们这段时间,然后放出风去,就能让万通物流陷于被动之中,商户们可不会考虑这些问题。而且,万通物流看似经营得不错,但他们步子迈得太快,发展迅速,从而导致公司财务上一直都很紧张。他们的主要收益来源于物流园区的库房房屋租赁费用和万通信息网的费用,但这些都是年限合同制的一次性收费,而且这些盈利都已经投入到了公司的发展中。日常开销和流动资金,全靠停车场的停车费用来支撑。一旦车源方面断流,没有了停车费用这项大收入,他们立刻就会陷入财务困境。” “难道,他们连市里的扶持资金都还不起了?”詹立涛诧异道。 “嗯。”王进笑着点点头。 詹立涛闻听此言长吁一口气,心里的把握更大了。 万通物流陷入财务困境,即便是能筹措到部分资金,可市政府的扶持资金他们怎么还?各大银行都收到了相关消息,肯定不会再放贷给万通物流。而且,消息传出去之后,万通物流想要引资入股重组,都难,谁会傻乎乎地冒着招惹一大批强人的风险,这时候选择盲目地投入大笔资金支持万通物流呢? 年前那次聚会之后,王进和詹立涛、胡海燕私下里都打探过消息,得知肖振并无意入股万通物流,只是看中了万通仓储基地,想要合作而已。 据说,肖振也想着坐收渔翁之利呢。 所以万通物流现在是死路一条。 如果不想死得太难看,陈羽芳必须来卑躬屈膝地祈求他们,或者贱卖万通物流,或者选择合作,然后慢慢被吞噬掉。 问题是…… 詹立涛皱眉道:“以陈羽芳的秉性,她如果宁肯底价出售给肖振,也不和咱们合作的话,到时候我们就得不偿失,为他人做嫁衣了。” “怎么?”王进神色轻松地问道。 “天茂集团一旦收购了万通物流,我们从各方面都竞争不过,毕竟顺发物流园区的地理位置不行。” “肖振不会那么傻,他就算收购了万通物流,也不会来和我们在物流货运行业打擂台,天茂集团岂能放着那么好的一块地用来搞物流园区?”王进摆摆手,眼眸中闪过一抹狠戾之色,道:“如果肖振真的要这么干的话,那也别怪咱们不客气。有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平阳不是中州,想要折腾他有的是办法,而且一旦事情搞大了的话,肖振兜不住,他身后的那些大人物们,也不敢轻举妄动的。” 詹立涛心里颤了颤。 他可没有那个胆量,去和肖振对决。 不过王进说得似乎没错,因为这件事他们藏有最大的后手,那就是红罗村和池盘营村的村民,一旦事情闹起来,动静可就大了。 其实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也不会采取这样激烈的手段。 那样对他们来说也会留下些隐患。 就在这时,詹立涛的手机响了,他掏出来按下接听键:“喂,海燕啊,我在王秘书办公室这边,你那里安排的怎么样了?” “什么?” “消息确定吗?” 简单说了几句后,詹立涛挂断电话,神色惊愕地说道:“万通物流在如此短的时间里,秘密完成了股份重组。” “嗯?”王进愣了下,冷冷地问道:“投资的股东都有谁?” “亨通商贸、鸿运建设、山刚农贸,还有天茂集团,以及肖振的心腹,一个叫做石林桓的人。” 王进皱眉想了想,道:“鸿运建设的总经理闫鸿强,我倒是听说过,好像和吴副书记有关系。不过那两家公司,还有石林桓,是谁?” 他身为市政府的高官,平时接触的要么就是政府部门官员,要么就是一些大的企业高层,若非和詹立涛、胡海燕这层同学关系,以及他们的家属也身为政府部门官员,能够为王进带来些许助力,他又岂会和詹立涛、胡海燕接触如此密切? 所以,对于亨通商贸、山刚农贸这类小公司,王进根本没听说过,更不知道石林桓是何方神圣。 詹立涛道:“亨通商贸主要经营市钢厂的部分钢材产品,总经理和法人叫许万发,与市钢厂的厂长郑卫军似乎有关系。山刚农贸,是这两年刚刚崛起的一个农贸公司,在新阳农贸市场经营粮油农副产品和蔬菜瓜果类产品,发展势头迅猛,公司总经理和法人,是一个叫做赵山刚的年轻人,不过二十六七岁年纪。” “二十六七岁?”王进皱眉道:“什么来头?” “白手起家。” “涉黑?” “嗯。” 王进露出轻蔑之色,他不会把这种小人物放在眼里,淡淡地说道:“那个石林桓呢?” 詹立涛道:“石林桓此人看似不显山不露水,没什么名气。但此人我倒是听说过,他深谙风水堪舆和识人的相术,是天茂集团内部高级顾问,也是肖振私人最信任的幕僚。另外,他好像和前副书记陈献,以及我市部分官员,都有过联系。” “哼!”王进冷哼一声,道:“一些阿猫阿狗的江湖骗子,靠迷信手段就能混到这般地位,也难怪陈献会有如今这般下场,如果肖振信任这种人的话,他的好景也长不了。” 詹立涛不想和王进讨论这些,他紧锁眉头道:“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万通物流融资成功,短时间内没有了资金困难的话,我们怎么办?而且,天茂集团插手其中,对我们来讲,大为不利啊。” 王进想了想,道:“他们此次融资,有多少?” “两千多万。” “还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王进冷笑道:“你去找红罗村、池盘营村的那些人,让他们开始闹吧,闹得越大越好。” 詹立涛道:“恐怕够呛。” “怎么?” “山刚农贸的赵山刚,还有鸿运建设的闫鸿强……”詹立涛顿了顿,道:“他们都涉黑,所以红罗村和池盘营村那几个村痞流氓,恐怕不敢去招惹赵山刚和闫鸿强。而且,许万发、闫鸿强他们肯定也会疏通各自市里的关系啊。” 王进闻言陷入了沉思之中。 办公桌上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 王进皱皱眉,拿起电话道:“喂,我是王进。” “王秘书你好。”电话中传出了陈羽芳语态轻松的声音:“我是陈羽芳啊。” “哦,羽芳你好。”王进微笑道:“我正在工作,你有什么事?” “是这样。”陈羽芳道:“年前聚会时,詹立涛和胡海燕不是说,想要和我们万通物流合作嘛……我和我们苏董事长商谈之后,觉得可以合作,不过聚会时我和詹立涛、胡海燕之间好像闹得有些不愉快,所以就想委托你做中间人对他们说一下,万通物流有意向投资顺发物流园区的建设和后期经营,他们可以随时来找我洽谈。” …… 328章 年前河东,年后河西(下) 王进笑了笑,道:“羽芳,看来你现在真是财大气粗了啊。” “哪里,勉强能摆脱债务的困境而已。” “好,我会代你转告的。”王进脸色冷了下来,但语气还是很温和地与陈羽芳道别。挂断了电话,他眯缝着眼睛咬牙切齿地说道:“立涛,你和海燕商量下,交警和路政在万通物流的附近联合执法查超限超载时,可以逼到物流园区的大门口!另外,告知红罗村和池盘营村那几个村痞,联系他们的村委干部,尽管闹,可以承诺给他们更多的好处。” 詹立涛诧异道:“怎么了?” “陈羽芳小人得志,敢打电话向我示威了。”王进冷笑一声,道:“我们这次就算不要万通物流,也得让他们倾家荡产!” “这……” “怎么?你怕了?”王进寒声道。 詹立涛急忙摇头,起身道:“我这就去安排。” 王进挥了挥手,语气和缓道:“去吧,我们现在也只能斗下去,没有回头路。” “我明白。”詹立涛转身往外走去——他当然清楚,既然双方都已经撕破了脸皮,那么现在就算收手,将来万通物流一旦做大,肯定会反扑他们的。只是,詹立涛的心里面,已经没有了之前那般自信和从容。 …… 中午,中心大街金满堂酒楼二层一间包厢内。 市工商银行原副行长付向波正在和丁月伟、闻茂、陈羽凡、霍启兵几人用餐。 与以往不同的是,如今的付向波在这几位市政府官员的面前,尤其是副市长丁月伟面前,不再如以前那般说话时稍显谨慎和小翼。 去年秋末,他被正式提为工商银行平阳市分行行长,可谓春风得意。而以前的老朋友,也是让他恭恭敬敬的副市长丁月伟却在官场上失势,闻茂、霍启兵、陈羽凡等人也都是在各自的职务上明升暗降,失去了实际权柄。 这让付向波在同情他们的同时,也颇有些幸灾乐祸之意。 他是银行高管,自然不会受到官场斗争的牵连。 按理说他现在应该和这几个老朋友尽可能拉开些距离,省得以后政府那些有权势的官员给他上眼药,让工商银行在平阳市的竞争中受到抑制。不过考虑到以前自己的业绩,也得亏了这些人的帮助,所以短时间内他还不好太明显地过河拆桥。 只是在日常接触时,语气自然要硬朗许多。 “向波。”丁月伟很少有地主动端起酒杯敬了付向波一杯酒,微笑着问道:“我听说你们银行,对万通物流的资质审核、放贷信用额度,调低了?” “哦。”付向波笑道:“万通物流步子迈得太大,在中州市的分公司半年来连续亏损,没有丝毫盈利的可能性,经营上明显存在很大问题,而且物流园区当初在租赁土地一事上有违规嫌疑,所以……我也没办法。” 桌上几人心中都忍不住暗骂。 万通物流在中州市的分公司,总共到现在不过投入才几十万而已,这算个屁啊? 说到底,还是付向波以及其它银行的负责人,都收到了各种消息,知道万通物流恐怕难以挨过这次的难关了,若非是合约限制,付向波甚至巴不得现在就逼着万通物流变卖资产还贷,哪儿还肯贷款给万通物流? 陈羽凡面露冷笑,道:“付行长,万通物流这几天会按照市里的意思,把那笔扶持资金偿还,而且……” 不待他说完,付向波就说道:“是吗?小凡,你能不能和羽芳说说,先还我们行部分贷款,只要还一部分就好。你知道,我现在压力也很大的,当初是看在你父亲和丁副市长的面子上,我才扛住压力一力主张放贷给万通物流的,唉。” “哼。”陈羽凡没有什么涵养性,冷冷地说道:“会全部偿还的。” “真的?”付向波面露讥讽之色:“那我真是求之不得了,把贷款还清后,我一定要好好感谢你们兄妹二人。” 霍启兵和闻茂面露无奈之色,摇头叹气。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他们心里不会太过于鄙夷愤恨付向波,甚至有些羡慕嫉妒付向波,也有些懊悔当初何必和陈献这一派系走得太近,去年想要改弦易辙时,都没人给他们机会。如今闻茂从南城区区长,调到了市委宣传部任一个普通的副职,已经没了任何实权。而霍启兵,也很快就要从电视台的台长调到教育局做个清闲的副局长。 丁月伟淡淡地说道:“老付,我听说农行的迟思高,对万通物流倒是很有信心,昨天还亲自和羽芳谈了一些合作事宜。” “哦?”付向波稍作思忖,笑道:“也好,老迟如果原意为我分忧,我感激不尽啊。” 这话里的讥讽之意,说得就太过明显了。 感情万通物流现在在你付向波的心里,就是一个巨大的忧虑? 欺人太甚! 恰此时,付向波的手机响起,他笑眯眯地起身说道:“不好意思,我还有事情,今天就不陪各位了,咱们改日再叙。”说罢,他拿出手机按下接听键,一边往外走去,一边说道:“喂,我是付向波啊,嗯,嗯,你说……” 饭桌上的几人相互看了一眼。 霍启兵和闻茂无奈叹气,丁月伟却是神色淡然,面露微笑。 而陈羽凡,则是冷笑连连。 “罢了罢了,咱们今天也差不多了,喝完最后这杯酒吧。”闻茂略带酒意地端起面前的酒杯,神色无奈道。他心里已然打定主意,以后不再和丁月伟、陈羽凡过多接触,尽可能划清界限,这样的话,说不得自己还有机会东山再起呢。 霍启兵点点头,意味深长地说道:“来吧,世事无常,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啊。” 陈羽凡和丁月伟见状,也只能端起了酒杯。 闻茂率先一口喝下去。 这边三人的酒杯还没放到嘴边呢,就见包厢的门被推开,刚刚趾高气昂走出去的付向波面带笑容地走了回来,略带歉意地说道:“刚才还以为有什么要紧的事呢,结果只是一件小事,我安排人去处理了。来,咱们接着聊。”说罢,他走过去站着主动端起酒杯喝了下去,然后才坐下颇为热情地说道:“羽凡,我刚才走到外面后仔细想了想,毕竟和你父亲,以及丁副市长这么多年的老朋友了,所以万通物流的事情,我一定会尽全力帮助。如果现在偿还市里那笔扶持资金有困难的话,你告诉羽芳,我来想办法,行里再贷给万通物流三五百万,应该没问题。” “呵。”陈羽凡冷冷地一笑,道:“多谢付行长的好意,这事我说了不算,而且,我觉得羽芳和万通物流,不稀罕!” “你……”付向波愕然。 丁月伟神色依旧平静。 霍启兵和闻茂全都愣住——怎么回事? 陈羽凡的话怎么如此激进?这是要破罐子破摔吗?看来陈羽凡此人的心性……唉,确实不适合在官场上混啊。 陈羽凡一口喝下杯中酒,将杯子重重地放在了桌上,不再理会付向波,起身向丁月伟、霍启兵、闻茂道别,继而大步走了出去。 “丁副市长,你看小凡这孩子,他,唉……”付向波尴尬道。 “这才是真性情嘛。”丁月伟微笑着起身道:“我下午还有个会,就不能多陪你们了,下次咱们再聊吧。”说罢,丁月伟也走了出去。 霍启兵和闻茂愈发困惑。 付向波紧皱眉头,心中懊悔万分——刚才接到电话,下属通知他万通物流确实要提前把工商银行的贷款一次性还清。他在惊讶中急忙询问到底怎么回事,才知晓了万通物流在极短的时间里迅速融资重组,一次性拥有了高达两千多万的充裕资金。 其实万通物流对于工商银行平阳市分行来说,算不得什么大客户,丢掉也无所谓。 但让付向波懊悔不已的是,自己如此这般果决无情又有点儿落井下石般地对待万通物流,那么天茂集团这个已经开始进军平阳市的大老虎,肯定不会再和由付向波执掌的平阳市工商银行分行合作。而天茂集团,是此次南城工业园新区开发建设的主要投资方,天茂集团又会影响到更多公司企业…… 一旦在南城工业园新区的建设中,工商银行被排挤在外,那他付向波刚刚坐上的分行行长位子,就岌岌可危了。 想及此处,付向波再也顾不得什么面子,赶紧把实情向霍启兵和闻茂道出,希望这两位能够帮他去和陈羽芳那边通融一下。 霍启兵和闻茂听完之后,亦是大感震惊。 怪不得陈羽凡敢口出狂言,怪不得丁月伟始终稳坐如山,原来他们心里都有数了。 万通物流和天茂集团搭上线,也就是说陈羽凡就能借着其妹妹陈羽芳的万通物流,和中州市的肖家联系上,即便是不能,也能和肖振以及平阳市肖家一系的官员搭上线。那么闻茂和霍启兵,多多少少也能从中受益。 想及此处,两人不禁暗暗庆幸这段时间没有对陈羽凡摆脸色,更没有对万通物流落井下石。 事情突然间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折,傻子才会去帮着付向波向陈羽芳说什么通融的话,所以霍启兵和闻茂只是客套着敷衍了付向波一番后,就道别离去——得罪付向波不要紧,他不过是一个银行的行长而已,根本影响不到平阳市的官场。 但现在,陈羽凡和陈羽芳兄妹,却不能得罪。 329章 肖倩的烦恼 今年的春日似乎来得早了些,元宵节过去没几天,京城的气温就已经回升到了零上几度的范围内。 这一日晴空万里,暖阳和煦。 京城大学偌大的东操场上,男生们排着整齐的队列,跟着老师的示范动作,像模像样地打着太极拳——这种古老的被国人誉为养生之秘的拳术,是泱泱华夏历史沉淀下来的国术精粹,也是京大校园体育课程中男生的必修课。 一个人单独打太极拳或许看不出有什么美感,但数十人、上百人同时腿臂舒展开阖,动作松沉柔顺、圆活畅通,刚柔相济间就会彰显出一种容纳天地的磅礴大气。 旁人观之,则会心生震撼。 操场上很安静,没有学生嬉笑打闹,每个人的心似乎都很静。 其实每次太极拳课程的集体演练中,最初同学们都会有浮躁的情绪。但随着太极拳式的展开,在一静一动间,每个人都会慢慢地褪去浮躁,静下心来,享受和沉浸于这种颐养性情、强身健体的群体运动中。 身为术士的苏淳风,对此最为清楚不过。 太极拳将武术、艺术、引导术、中医等完美结合,核心思想是传统儒、道哲学中的太极、阴阳辩证理念,是一种高层次的人体文化。针对人体意、气、形、神的锻炼,符合人体生理和心理的要求。尤其是群体共同参与时,更会形成一种强大的自然气场,影响到每个人,也受每个人的影响。 太极拳练至高深之处,个人就能打出非常之势。 只不过,京大校园的太极拳和寻常社会中人们普遍习练的太极拳,多为体操运动和表演用的国标太极拳。 世所公认,太极拳是近代才形成的拳种。 但鲜有人知,最早期的太极拳实际上是道家乃至于奇门江湖中人极为推崇并流传下来的一门必备的外功修行之术。 那时候,也不叫太极拳。 如苏淳风平日里健身修行时所练的修行拳术,隐隐然就似太极拳。 当然他不会因此而小觑京大校园里的太极拳——这类国标太极拳的好处就在于,比术士们各自修行的类似于太极拳的各种修行拳术,更适合群体性的习练。如果让寻常人习练修行术法用的拳术,根本无法融合甚至会产生相互排斥的副作用。 纵然是修行同一种术法的师徒二人,也会尽可能避免同时打拳。 因为每个人资质不同,感悟不同,同样的术法在修行时对于天地间自然灵气的融合又有不同,练修行拳术的时候形成的势也会不同。 术法精妙非凡,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稍有差池,就会形成排斥甚至是激烈的对撞,所以奇门江湖中基本上没有同时在一起修行术法,同时练修行拳术者。 而儒释道这类自古以来源远流长的正统流派之中,却不会忌讳这一点。 其中自有诸般奥妙,不足为外人道也。 下课后,身为班长的张展飞事情多,回学院操心班务去了。 苏淳风一个人独自往图书馆走去。 在图书馆门口,正好遇到穿着浅黄色风衣的肖倩从里面走了出来,看到他肖倩就笑着挥手走过来,道:“周末社团有活动,和爱心社合作,有两家公司赞助,到滦县的贫困山区为孩子们捐书和辅导英语,你有没有时间去啊?” “唔,我就不去了。”苏淳风笑着摇摇头婉拒道:“周末和海菲约好,要去电影学院找丽飞。” 肖倩嗔怪道:“几天不见女友,心痒痒?” 苏淳风略显尴尬,道:“只是提前约好了,不能失信啊。” 回到学校这几天,他每天清晨早起,都会把修行的时间用于炼制法器,在那串项链和两枚项坠上画符布下术阵。 当然,炼制法器也有益于修为的提升。因为炼制法器不是一件简单容易的事情,需要反复施术在外材料上面画符、布阵,然后待符箓和术阵都沉淀后,再往上画符、布阵,越是高品质的法器,越需要多次重复画符、布阵,构造极为复杂繁琐,且必须做到精密非常。可是在京大校园里,苏淳风可没那么多方便于炼制法器的时间。更何况他没使用诡术炼制法器,而是选择用还不熟悉的中天秘术来炼制法器,以防患于未然。所以一周多的时间下来,他也只是把两枚项坠做成了简单的法器。 没什么大的功效,仅仅是辟邪镇煞以及防备些小术法。 他决定周末去找王海菲和张丽飞,把两枚项坠送给她们佩戴。至于张丽飞是否愿意佩戴目前看起来并不好看的妖骨项坠……随她吧。 不能一味地好心泛滥去强求什么,尽心便是。 “现在有空吗?”肖倩问道。 “嗯。”苏淳风点点头。 “陪我随便走走。”肖倩笑着往台阶下走去,一边说道:“什么时候约个时间,让丽飞和海菲都来,去年那次我正好在外面,还欠你们一顿饭呢。” 苏淳风有些诧异,不过还是跟上去,道:“肖老师有心事?” “算不上心事,就是略有些烦躁。”肖倩轻叹口气,抬手理了理被轻风吹落在清秀脸颊前的发丝,道:“真羡慕你们,无忧无虑地生活在校园里,不需要有什么太大的压力,学习、娱乐、参加社团活动,谈谈恋爱……多幸福啊。” “学业压力也很大的。”苏淳风笑道。 “慢慢适应就好了。”肖倩莞尔一笑,道:“其实大一之后课业相对来讲会轻松许多,京大的教育制度宽松,理念超前,所以有的同学只要肯努力下功夫,可以在三年甚至更少的时间里,修完所有的课程,接下来的时间都用于社团活动和社会工作实践、甚至是创业。淳风,我发现你似乎不太热衷于社团或者其它娱乐性的群体活动,那么你可以试试提前把课程修完。” 苏淳风稍作思忖,感觉这个主意不错,道:“看看再说吧,我可没那么聪明,能保证每次考试不挂科,修满学分就很满意了。” “谦虚了不是?”肖倩笑道。 苏淳风露出腼腆之色。 肖倩掩嘴轻笑——当初在东王庄乡中学的时候,她就喜欢逗苏淳风,看着这个白净俊俏的男孩露出有些害羞般的腼腆笑容。最初她认定心理早熟的苏淳风每次都是在装可爱,因为他内心里隐藏着很深的暴烈脾性和许多心事,或者说,这个小家伙有点儿蔫坏。但随着接触的时间越来越长,肖倩发现,苏淳风还真是个好害羞的男孩子,尤其是当自己轻笑着打趣他时,他都会腼腆、不好意思。 而每次和苏淳风聊会天,都会让她心情愉悦,放松下来。 这种感觉很奇怪。 “肖老师。”苏淳风看着肖倩若有所思,嘴角挂着浅浅笑容的表情,不禁再次问道:“您有什么心事?说出来就好,别藏在心里,堵得慌。” 肖倩白了苏淳风一眼,道:“你猜?” “我怎么猜?” “猜不出来,我又怎么能向你讲述些心事呢?”肖倩乐呵呵地逗弄着苏淳风,一边打趣道:“真正的朋友自然会了解朋友的心事,比如我现在如果和要好的闺蜜在一起,她们肯定会猜到我有什么心事,然后劝导我,哄我开心。” 苏淳风撇嘴道:“那是因为你们一直都毫无隐瞒地谈心,没有这个前提条件,谁能猜到?需知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肖倩抬手轻轻打了下苏淳风,嗔道:“好端端的话,怎么非得用上贬义的词句?” “这可不是贬义,是大实话。” “去!”肖倩抬脚踢了他一下,撅嘴像个小女孩般耍赖道:“当我是朋友就猜下,猜出来我请你吃饭,猜不出来就回图书馆去当你的书呆子吧。” 苏淳风挠挠头,试探着小心道:“是不是感情问题?” “嘁。”肖倩不屑道:“这方面我会发愁吗?” “您当然不会发愁,这么漂亮追您的人少说也能组成一个加强排。”苏淳风笑呵呵地恭维了一句,道:“不过,您家里人可就发愁咯,闺女太优秀了也难找合适的女婿,这眼瞅着过一年长一岁,就怕剩在家里成了老闺女……” 肖倩漂亮的大眼睛中闪过一抹惊讶,不过随即苦笑着摇摇头,道:“你猜得还不对。” 还……不对。 那就说明已经对了一多半吧? 苏淳风故作夸张的表情,道:“您可千万别告诉我,您在当今社会却遭遇了封建家庭给予的包办婚姻啊。” 肖倩笑了笑,笑容有些苦涩,没有作声。 苏淳风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这倒不是他多么聪明,而是前世的经历让他比同龄人对现实社会了解得更多,身为术士又擅于察言观色忖度人心,所以从肖倩刚才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神色间,就能大致猜出个七七八八,然后顺着线继续往下猜,自然能猜出准确的结果来——像肖倩这般优秀的女子,在大都市生活多年,到了二十七八岁的年龄还没有谈恋爱,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一件事情。她自己也必然时常向往爱情,只不过或许是有先创业再谈恋爱成家的坚定信念,也可能是瓜里挑瓜挑着眼花…… 而家里的父母,会更焦急。 再看现在肖倩不置可否的苦涩表情,苏淳风就不禁心生同情。 毫无疑问,她的婚姻大概已经被贴上了政治联姻的标签。 可谁让她生在那样一个家庭里了呢?没长大以前,肖倩比寻常家庭里的孩子们幸福得多,但长大了,有了自我的成熟思想后,却又不得不遵从于现实,拿自己的后半生当做家庭的筹码。 只是,换做谁,又能甘心呢? 其实这种事情在苏淳风看来,也谈不上什么对错。 或许会更加幸福,或许会落下个悲剧——就好比陈羽芳,当年的婚姻何尝不是一次政治联姻?结果不仅仅是她自己离婚,身心遭受打击差点儿把命都给丢掉,就连她父亲陈献的仕途,也间接地受到了那场失败的婚姻的影响。 肖倩扭头看着苏淳风同情的目光,莞尔一笑道:“很同情我?” “嗯。” “我也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可怜虫。”肖倩耸耸肩,故作轻松地笑道:“有时候你聪明得会让人感到害怕,告诉我,你是怎么猜到的?” 苏淳风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初三中考之前,我们一帮学生惹下那么大祸事,都没耽误中考……太违反常理了。所以当时我就猜到,您的家里面,应该是有当官的,而且肯定是高官。那么,像您这样有着良好的家庭环境,有一份好工作,长得又这么漂亮,还能有什么让您发愁的事情呢?只有感情问题。” “可我刚才否认了。” “但您接下来没有否认。”苏淳风轻叹口气,道:“我有一个堂姨,和您的出身差不多,前几年离婚了,所以我就胡乱猜测,没想到猜对了。” 肖倩神色间闪过一抹恍惚和悲伤。 苏淳风赶紧说道:“我没别的意思,您别误会。其实这也没什么,从古至今通过媒人介绍从见面相亲到成家的,还是占据多数,最后感情不和导致离婚的也没见有多少。可自由恋爱结婚成家的,离婚率反倒还会高一些,因为每个人的主观性都太强了。所以要我说,这种事儿啊,就讲究个缘分。” “你的思想可真够封建的。”肖倩轻斥了一句,苦笑着摇摇头。 …… ps:今天一更,回来晚了。 330章 心动 苏淳风不知道该怎么去开导安慰肖倩。 因为感情这种事情本来就是比较私人的问题,你劝合或劝离,到最后都有可能落下个里外不是人的结局。更何况,苏淳风可不会自作多情地认为自己是肖倩老师的蓝颜知己,从而有资格去对肖倩的感情问题指手画脚。 一时间双方皆无语,就这般看似悠闲自在地来到了镜春园附近,沿着曲折的小路,欣赏着冬日后隐然有复苏迹象的萧瑟植被。 时而一对对年轻的眷侣相依相伴着从旁边走过,或在远处嬉笑轻谈。 肖倩驻足停下,望着不远处依偎着卿卿我我的一对情侣,神情有些羡慕地说道:“淳风,说说你和海菲之间恋爱过程的甜蜜和幸福,好不好?” “嗯?”苏淳风面露疑惑。 “我想听,也算是要学习一下吧?”肖倩把垂落的发丝轻拂至耳后,笑吟吟地说道:“就像你说的那样,其实从高中时期,一直到现在,这些年来追求我的人很多……可是,我还从来没有谈过一次恋爱,感觉好失败。” 苏淳风诧异道:“为什么?” “最初的时候,是不想耽误了学业。”肖倩轻笑着,道:“后来,或许是太自负,眼界太高了吧?没有中意的人。再后来,我发现自己已经失去了自我选择另一半的权力。也就不想再去伤害到别人,更不想亵渎爱情的神圣和纯洁。” “爱情没那么神圣和高雅。”苏淳风挠挠头,笑道:“越是看得太重,越会让自己背负的压力太大,就无法体会到爱情的幸福。” “怎么说?” “您可以尝试着去认可家里的安排,认可这就是你的爱情,或许就会觉得美好。” 肖倩神色间有些迷茫:“自我安慰吗?” “本来就是这样。”苏淳风耸耸肩,略有些感慨般地说道:“我从来不会去把爱情想象的太过美好,那样只会让自己因为期许得太高而生出更多的不满情绪,从而让感情出现更多的裂痕,当这些裂痕一点点扩展最终崩溃,爱情就成了水中月镜中花,不现实不牢固,反而会伤人。” “呵,还有点儿哲理了啊。” “个人浅见而已。”苏淳风谦逊道,这时候手机铃声响起,他掏出来看看来电显示,是赵山刚打来的,便按下接听键:“山刚,什么事?” “顺发物流的詹立涛和胡海燕他们,已经开始安排人四下里活动散布流言。”赵山刚语气颇有些严肃认真地说道:“这几天咱们物流园区附近路政和交警查得很紧,设卡都快要设到咱们物流园区的大门口了。不过闫总和许总他们得到的消息是,这种情况持续不了几天就会没事的。但毕竟对我们不利,所以我和闫总商量了一下,要不要给顺发物流点儿颜色看看?” 苏淳风往旁边走了几步,轻声道:“先等等看吧,我估计他们在市里的后台,这时候已经盯住了你和闫总,巴不得你们闹事。” “小心些,应该没问题。” “暂时别轻举妄动。”苏淳风小声叮嘱道:“重点是盯紧了红罗村和池盘营村的人,别让他们关键时刻反水。” “顺发物流那边,就让他们顺利地建成?” 苏淳风微皱眉思忖了几秒钟,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就不信他们手底下干净,你和闫总商量下,从顺发物流园区的占地方面入手,看能不能挑起点儿事情来,那边只要挑起事端,他们就不敢让咱们这边出事。” “好,我这就去办。” “记得不到万不得已,别采取过激手段。” “放心。” “有什么情况随时告知我。” “行,先这样。” “再见。” …… 看着苏淳风走到几步开外轻声接着电话的侧影,白净俊俏线条刚毅的脸颊,短短的发茬,浓黑的眉毛,长长的睫毛,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肖倩忽而心生出一种异样的喜欢——苏淳风如果是个女孩子,也会很漂亮吧? 但他发怒的时候,比如当年在操场上与那些村痞激战,却充满了男子汉的血性; 他严肃的时候,比如现在打电话时的样子,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浓郁的成熟成功男人不怒而威的气势。 这种性格,似乎与他俊美的长相和年龄,颇为不符。 肖倩抿嘴露出笑容,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苏淳风,想着苏淳风的种种优点——玉树临风赛潘安,说得就是他这样的美男子吧?而且他敢作敢为却从不盲目冲动,成熟稳重又不失风趣幽默,话不多但也不至于寡言少语,心性聪慧却从不张扬,为人谦和气质儒雅却并没有什么令人钦佩的翩翩风度…… 他有什么缺点呢? 也许,如此年轻却好似有着极深城府,让人偶尔会莫名其妙地生出些敬畏之心,就是他最大的缺点了吧? 挂断电话的苏淳风扭头看到肖倩俏脸含笑,立足于四周枯黄萧瑟的小径间,仿若一株绽放的腊梅般亭亭玉立,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便有些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走过去说道:“肖老师,想什么呢?” “啊?”肖倩回过神儿来,不禁俏脸一红,心里有些慌乱,摇头道:“没,没什么。” “对不起啊,刚才是一位朋友打来的电话。” “没事。”肖倩展颜一笑,大概是为了掩饰自己的紧张和莫名其妙的羞意吧?她岔开话题嗔怪道:“瞧你现在穿得这身名牌,从上到下得小三千块了吧?我早就说过你,不要沉迷与物质和虚伪的面子而浪费太多的金钱,唉。” 她说话的时候,却不知道,身后小径的拐弯处走来了两男一女三名青年。 苏淳风瞄了眼那两名青年,便将他们无视,点头笑着说道:“肖老师教训的是,以后我一定谨记。” “你啊……”肖倩抿嘴笑着,一边抬手整了整苏淳风有些歪了的皮衣衣领。 走到近前的三名青年脸上都露出诧异之色,其中一名身材高大的青年更是满目怒意,看向苏淳风的眼神仿若要生吞活剥了他一般狠戾,他忍不住冷冷地讥讽道:“这类打肿脸充胖子的学生太多了,去年还有一名平日里穿着光鲜的学生,家里老父亲来了,都不肯让穿着破旧的父亲进学校,生怕给他丢脸。” “嗯?”肖倩扭头看去,看到是古博、徐志峰和他的女朋友乔萱影三人,当即脸颊飞霞,刚才自己鬼使神差般整理苏淳风衣领的动作,显得太过亲昵了,而苏淳风,是她的学生,又被这三人看到……神色间稍显慌乱后,肖倩展露笑颜道:“古博,志峰,萱影,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闲来无事,随便走走。”徐志峰笑道。 古博道:“我回学院,正好遇到志峰和萱影,就一起走走。” 乔萱影笑着打量了一下苏淳风,巧笑嫣然地说道:“肖倩老师,这位帅哥是谁啊?看年龄还不大哟。” “古博,你越来越没头脑了。”苏淳风风轻云淡般轻轻斥了一句,继而微笑着看向乔萱影,自我介绍道:“我是管理学院市场营销系大一学生,以前上初中的时候,肖老师就是我的英语老师。” “哦,这样啊。”乔萱影点点头,有些玩味般看向古博。 古博被苏淳风那句话以及不屑于理会他的神情,给气得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心里更是懊悔刚才没忍住说出的那一番话。他铁青着脸冷哼一声,道:“我只是在附和肖老师刚才的话而已,你又何必如此自卑地敏感?说到你痛处了吗?” 去年和苏淳风发生了那次冲突后,私下里古博和肖倩接触时,曾旁敲侧击地询问过苏淳风的一些情况,得知这孩子出身农村,家境并不怎么样。而在京大临时术士协会里,他也从现任会长宋慈文那里得知,罗教授调查过苏淳风,确定他几乎没有什么背景来历。如此一来,古博更不会把苏淳风放在眼里。 但偏偏就是这样一个没什么深厚的背景,出身农村家境一般的穷小子,却没有丝毫卑微的模样,反而还傲慢十足。 苏淳风往旁边站了站,道:“好吧,我被你说得很痛,满意了吧?那就忙你的去……” 古博一愣。 徐志峰愕然,有些同情地看了看古博。 乔萱影已然忍不住掩嘴失笑。 “不就是一次误会嘛。”肖倩秀眉微颦,不满地斥道:“古博你至于这样记恨苏淳风吗?有点儿学长的风度好不好?” “哼!”古博冷哼一声,不知道再说什么好。 徐志峰和乔萱影正待要插话劝和一下,却听得手机短信提示音响起,肖倩掏出手机扫了眼屏幕,继而面露惊讶之色地看向苏淳风,道:“淳风,你认识我堂哥?” “嗯?”苏淳风讶异道:“您堂哥是?” “肖振。” 苏淳风恍然,还真让自己给猜对了,肖倩果然来头很大,和天茂集团的肖振是堂兄妹。他点点头微笑道:“哦,年前在平阳市有幸和肖总见过一面,真没想到,肖总竟然是您的堂哥,这世界可真是小啊。” “你怎么会和他见面?”肖倩愈发诧异——她当然了解自己的堂哥,如果仅仅只是和苏淳风见过一面,怎么可能会在一条短信里专门问及苏淳风? “巧合。”苏淳风道:“而且前几天,肖总的天茂集团,注资收购了我们家公司百分之十的股份。” 肖倩惊讶道:“你们家公司?” “嗯。”苏淳风挠挠头,再次露出了腼腆的神色,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平阳市一家小的物流公司。” “万通物流?” “您也知道万通物流?” 肖倩忍不住又气又笑地抬手轻轻拍了下苏淳风的胸口,像个被人善意地哄骗了的小女孩般跺跺脚,娇嗔地责怪道:“你真够讨厌的!明明家里条件不错,非得装穷,害得我还整天好心好意地劝你节俭,你怎么不早说呀?” “您也没问我啊。”苏淳风尴尬道。 …… ps:还一更——那个,元旦将至,祝大家在新的一年里心想事成,万事如意!鞠躬~~~ 331章 挑唆 徐志峰和乔萱影没听说过天茂集团,也不知道肖振其人,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苏淳风家经营着一家物流公司,其规模大小不说,至少,说明苏淳风的家境条件纵然称不上大富大贵,但小康水准还是绰绰有余的。 于是二人神色间满是同情地看向了古博——真如苏淳风所训斥那般,越来越没头脑了,何必无端挖苦苏淳风穷酸死要面子呢? 而古博,更是又气又愧得想要撞墙,心里不断暗骂宋慈文、罗同华、肖倩:“你们到底是唱的哪一出?是不是故意挖坑让我跳进去难堪,才他妈的告诉我苏淳风没有什么背景出身,只是来自于穷乡僻壤的一个普通农村家庭……” 古博是冀中省人,近几年来其家族在省会金官庄市发展得颇有实力。他在京大读博,一直存心暗恋追求肖倩,所以私下里打听过一些关于肖倩的身世,从而知道豫州省省会中州市的天茂集团有着多么雄厚的实力背景。而像古博这种从不会发愁缺少漂亮女人的富家公子哥,之所以能持之以恒地追求肖倩,且屡次被拒犹自能厚下脸皮继续追求的缘由,除了“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这个男人都有的臭毛病之外,最主要的原因,还是看中了肖倩身后那庞大雄厚横跨豫州省官商两界的家族势力。 可刚才,他忍不住心头的戾气和醋意,去嘲讽打击苏淳风,未曾想却遇到了这种情况。古博自己都不得不心头叫苦地自责,如苏淳风轻斥反嘲的那一句“你越来越没头脑了……”自己这么大人和苏淳风这个小学弟较个什么劲儿啊? 还非得嘲讽人家穷酸! 这不是自取其辱吗? 古博不是个傻子,既然天茂集团和万通物流合作也只是注资占了百分之十的股份,而非控股,那么他用脚趾头都能想到,万通物流的规模绝不可小觑。 也就是说,苏淳风的家境相当优越。 再看肖倩,在苏淳风面前如同小女孩般娇嗔的模样…… 古博更是恨得牙痒痒,真想一脚把苏淳风踹倒在地,再一巴掌把肖倩给扇个跟头。但这种事儿他再愚蠢也不会去做,别说动手了,他现在连话都不想再说,委实丢不起这人了,当即板着脸一声不响地扭头离开。 徐志峰和乔萱影见状,也就笑着和肖倩、苏淳风道别,快步追上了古博。虽然他们心里也有些鄙夷古博的浅薄,但深知和这样一位拥有奇门术法的神秘人物作为朋友,在将来必定能给自己带来极大的助力。所以无论什么情况下,哪怕是当场和肖倩、苏淳风翻脸,他们也会坚定地站在古博这边。 “呵,古博这次的脸面真是丢尽了。”肖倩幸灾乐祸般轻笑着说道。 “他太浅薄,太幼稚。”苏淳风笑着摇摇头,心中暗暗感叹——仍记得前世,金官庄古家的家主古岳白膝下有长子古翰,当年在奇门江湖中颇有青年俊杰之称,古岳白也因有此子而甚感宽慰和自豪。可惜这二儿子古博,虽然天赋资质绝佳,术法修为也不低,又于名校就读,可谓精英中的精英,只是这为人品性,委实拿不出手啊。 前世,苏淳风和古岳白、古翰都有过数次接触。重生后上高一那年,他去沙台市处理父亲被劫一案,也曾和古岳白、古翰父子偶遇,擦肩而过。但因为相交不深的缘故,他并不知道古岳白的二儿子是古博。 只是上次在校园里和古博发生冲突之后,才对此人稍加留意,从袁郎和谢成飞的口中得知了古博的家世。 肖倩嗔道:“你倒是不幼稚不浅薄,哼!” 苏淳风挠挠头,憨憨地把话题转开,道:“刚才是肖总给您来的短信啊?他好端端提我干什么?” “他下周要来京城。”肖倩道:“顺便问我认不认识你。” “哦。”苏淳风可不想再把话题扯回去,就故意打趣道:“肖总真是以身作则,注重节俭,连个电话都舍不得打,而只是发了条短信告知。” “什么啊,他是担心我正在上课,怕打扰我。” “那您快回过去呗。” “不理他,来了也没什么好事。”肖倩撇撇嘴,双手揣进风衣兜里,似乎刚才发生的事情让她的心情愉悦了许多,一边往前走着一边笑嘻嘻地说道:“你这个大骗子,以前装穷每次在一起吃饭都让我请,今天你得请我吃顿好的。” 苏淳风爽快地说道:“没问题,只要一顿饭不超过五十块钱,我绝对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去你的吧!” 肖倩如铃铛般的笑声回荡在萧瑟的小林间。 苏淳风微笑着,能够让心事重重的肖倩短暂地开心起来,他也颇为欣慰。只是难免暗中嘀咕:“我可不是那小气的人,问题是每次一起吃饭的时候,你肖倩都把我当贫困户照顾,抢着付款,我又能怎样?” 至于肖倩的婚姻大事,苏淳风可不想过多地去过问和出谋划策。 有道是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啊。 …… 不远处的红湖岸畔。 徐志峰微笑着说道:“古博,你又何必执着于追求肖倩,比她漂亮、比她有才华的女人多了,再说以你的条件难道还缺女人吗?” “是啊。”乔萱影道:“为了这个女人,你今天可真是……失态。” “哼。”古博背负双手,看着远处说说笑笑颇显亲密的苏淳风和肖倩二人,语气狠戾地说道:“我就是看不惯那小子做作的姿态,妈-的!肖倩这女人也是,老子追了她这么多年,都不冷不淡地,好像她喜欢女人似的。现在倒好,竟然对曾经的学生,那么个小白脸,倒贴上去似的热乎。” 徐志峰笑了笑,道:“以你的手段,对付这小子还不容易吗?” “这是在京大。”古博咬牙切齿地说道。 “他不可能一直待在学校里吧?”乔萱影好像生怕事情不大似的,有点儿挑唆般地说道:“你们那个什么术士协会,难不成还天天盯住了你?在校外对苏淳风做点儿什么,谁又能知道?” 古博狠狠地瞪视了乔萱影一眼,道:“乔萱影,别用这种法子来激将我,你虽然不是术士,但手段不是也很多吗?你去对付苏淳风试试。” “他是没惹我。”乔萱影巧笑嫣然,仿若只是在聊些喝茶穿衣的小事,轻松道:“换做我,不管这小子有什么来头,肯定会狠狠地教训他一番,让他知道这里是京城,不是他这样家里有几个臭钱就能耀武扬威扮低调的地方。” 徐志峰道:“是啊古博,既然你不方便出手,那我帮你教训一下那小子?” 古博看了眼乔萱影,这个漂亮得如同瓷瓶般的美丽女子,心肠却如蛇蝎般歹毒。本来苏淳风就和她无仇无怨,但偏偏就喜欢看点儿热闹,从而在中间挑唆。 “那,别生闷气了。”乔萱影道:“志峰会帮你出气的。” “用不着。”古博看向徐志峰,认真地说道:“志峰,我把你当朋友,所以劝你以后最好别去招惹苏淳风,因为这小子和我一样,都是术士。” “什么?”徐志峰怔住。 乔萱影亦是美眸间闪过一抹惊惧之色。 看到乔萱影神色间的惊惧,古博冷笑着讥讽道:“怎么?乔大小姐现在是不是还觉得,如果苏淳风招惹了你,你挥挥手就能教训他,让他知道这里是京城,不是什么人家里有几个臭钱就可以耀武扬威扮低调的地方啊?” 乔萱影反应极快,笑道:“我承认我不敢,可古博你也是术士啊,难道,你还不如这个大一学弟的术法强吗?” “萱影!”徐志峰沉声打断了乔萱影的话。 古博摆摆手,没有去理会乔萱影的激将,对徐志峰道了声别,转身大步往文学院方向走去。 乔萱影仿若无事般抱着双臂,笑吟吟的。 徐志峰将乔萱影揽在怀里,笑着斥道:“你这只狐狸精,是不是看上苏淳风那个小白脸了?” “还行吧。”乔萱影柔若无骨地倚在徐志峰怀里,仰着桃花般的美丽娇脸,轻捏着徐志峰胡茬微有些扎手的下巴,道:“本来只是想亲眼见识下术士怎么施术害人呢,现在知道了苏淳风也是一位术士,我就更加好奇,他们术士与术士之间,又会怎样争斗呢?是不是像电影里那样,飞天遁地移山填海,或者飞剑千里杀人?” “你应该还想着和术士做-爱,会不会更有情趣?” 乔萱影娇柔地一笑,似蛇般双臂揽紧了徐志峰:“那我是不是还能沾到点儿仙气,容颜永驻?” “我可吃醋了啊。” “呸,你若吃醋,我就把和你厮混的几个小浪蹄子全都给宰掉?” “随便你咯。” 两人嬉笑着打情骂俏,亲热得让人羡慕。 只是少有人知道,徐志峰和乔萱影这对看似亲密无间郎才女貌的完美恋人,事实上双方心里都没有把这种感情当做爱。当然作为成年人,他们私下里也会相互满足成熟生理上的需求,但更多的则是,利益上的需求让他们成为很要好的朋友而已。 古博,是极少数知道这一点的人。 因为徐志峰和乔萱影把他当朋友,或者说需要他这样的朋友,所以不会对古博隐瞒这种对他们来说其实算不得什么见不得人的小秘密。相反这样看似极为私人的秘密让古博知道,更能显得出他们的诚意。 而古博,也需要多结交这类出身权贵豪门的朋友。 就如同他一心想要追求那位没有主儿的名花肖倩,目的是相同的——奇门江湖复兴,古家这些年的实力发展很快,但,不稳固。 …… ps:三号就要出发去帝都然后去深圳参加年会,所以为了避免那几天断更,只能每日一更,汗…… 332章 惹人厌恶的妖精 有件事古博不会告知徐志峰和乔萱影。 他之所以如此恼恨苏淳风,除了一直追求的肖倩对苏淳风格外关照让他醋意大发,极为不甘之外,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促使他今天如此的不冷静——苏淳风,很可能会继宋慈文之后,成为京大临时术士协会的会长。 苏淳风凭什么? 他不过是一个没什么背景来历的农村少年,一个去年才刚刚进入京大的大一学生! 而古博呢? 他在京大已经八年了! 从本科生,到硕士研究生,读博……和他同届的,就连那些普通的学生,还有同样读硕士研究生、读博的,要么在学校里搞研究,要么一边工作或创业一边就读。只有他在外人眼中像个啃老族般,仗着家里经济条件富足,无所事事地待在京大校园里踏踏实实按部就班地学习进取。 为什么? 不是为了搞研究,不是为了留校,而是因为他受到父亲的嘱托,想要在京大校园里接触更多来自于全国各地一些奇门江湖世家的精英子弟,从而拓展人脉,为家族将来的发展打下牢固的基础。 古博当年来到京大时,京大临时术士协会的会长是欧阳远,欧阳远什么底细古博没打听到,但他心服口服,因为欧阳远在京大比他资格老,而且那时候欧阳远的术法修为境界比他高得多;欧阳远之后,是范嫣芝,古博照样心服口服,因为范嫣芝那漂亮得如同仙女般的娘们儿不仅术法修为高,而且家族势力极强,在京城甚至和一些红色家族都有联系。 范嫣芝走后,罗同华让宋慈文暂代会长。 古博心有不忿,他自认为和宋慈文在术法修为上不分伯仲,虽然宋慈文家族实力比古家要强得多,可宋慈文不如古博在京大,在京大临时术士协会的资格老。但考虑到和宋慈文之间要保持良好的关系,古博也就认了。 但苏淳风,他算哪根葱? 宋慈文就此向古博解释过罗同华教授的想法,可古博心里始终不能释怀,总觉得被苏淳风这个小毛贼给生生压了一头,太憋屈了。 京大术士协会的其他学生术士,怎么看他这位老学长? 如果没有苏淳风…… 这个术士协会会长的头衔,绝对非古博莫属! …… 在苏淳风的预想中,开学后,京大临时术士协会应该如绝大多数校园里的社团一样,大家得聚一聚,回首下过去,展望下未来。当然,对于神秘的临时术士协会来说,就是开一次讲座课程而已。 不过到现在一个多星期过去,没有什么消息。 或许是都知道了苏淳风不大喜好与术士结交的缘故吧?开学几天的时间里,也没什么术士来主动找他攀谈。开学到现在,也只有袁郎找过他一次,或者,和古博这次偶遇发生的一点点不愉快,也算是和京大学生术士的接触吧?总之,在京大校园里,十几名术士都保持着固有的默契,每日里晨起各自修行,偶尔在校园里相遇,也不过是微笑着点点头,亦或是相互都仿若没看见,擦肩而过形同陌路。 苏淳风也没见到过罗同华。 那天袁郎问他:“协会里都在猜测,今年宋慈文毕业后,罗教授会让你当临时术士协会的会长,所以上次罗教授才会把你单独叫走谈话,有这回事儿吗?” 苏淳风没有隐瞒,说:“是提到了这件事,但我当时婉拒了。” 袁郎就颇为惊讶和可惜地摇头叹息一番。 苏淳风能够理解袁郎对此事的表现——能在京大校园里担当临时术士协会的会长,虽然协会也就那么少得可怜的十几号人,而且会长的头衔都有可能只是个虚职,除了跑腿儿受累之外几乎没有什么实权。但术士本来就是稀罕物,人不在多,而在于精。有了京大临时术士协会会长的资历,就好比去找工作填写履历表时,在全球五百强企业干过几年重要部门的经理,或者在热门事业单位当过干部…… 那踏入奇门江湖后,底气和名望绝对不一样啊。 所以苏淳风时而也会犹豫,琢磨着罗同华再找他谈及这个问题时,自己是拒绝还是答应?或者,罗同华现在也许会改变主意了吧? 周末,天气晴朗。 徐徐的冷风没有了刺骨的寒意,正值年轻爱美的大好时光,学生们早早褪去了臃肿的冬衣,在校园内外肆意地奔放着他们的青春。 吃过早饭后,苏淳风悠悠闲闲地溜达着往南门外走去。 走出南门,来到路对面的公交车站等公交车的时候,一辆红色的奥迪双门轿跑停在了他身后的非机动车道上,车窗玻璃摇下,化着淡妆穿着红色小皮夹克的乔萱影笑着主动招呼道:“嗨,苏淳风,上哪儿去啊?捎你一程……” 苏淳风闻言扭头看去,只见娇艳得比那辆玫红色轿跑还要引人瞩目的乔萱影,正坐在车内驾驶位上微笑着向他招手。她敞着的红色小夹克里黑色的低胸秋衣夸张地露出两半块隆起的酥白,一道诱人的v字形深沟陷在其间。便是心态稳重如苏淳风,也在刹那间有些恍惚地失神,目光被那处沟壑吸附了一秒半,才迅速移开,微笑着婉拒道:“谢谢学姐,不用麻烦了,我去师大,坐公交车一会儿就到。” “顺路啊。”乔萱影笑吟吟地再次邀请道:“上车吧。” “不用不用。”苏淳风连连婉拒,心里好奇乔萱影和自己并不相熟,又何必如此热情主动要拉他一程? 乔萱影故作不快道:“害怕学姐吃了你啊?” “这……”苏淳风不好意思再拒绝,只得略显腼腆害羞地走过去拉开车门上车,“给学姐添麻烦了。” “呵,还脸红了?”乔萱影颇为惊喜地打量着苏淳风白净俊美的脸颊上泛起的那抹晕红,就像是大灰狼看到了一只惊恐万状的小白兔匍匐在其面前颤抖般,忍不住伸手捏了下苏淳风的下巴,眯着勾人的凤眼嗲声嗲气甜腻腻地打趣道:“学弟,你怎么像个女孩子似的,这么好害羞啊?” 说话间,乔萱影还故意往前探了探身子,以便让自己胸前高耸半露的酥白和深深的沟壑更多地展现在苏淳风的眼前,继而她很快收回手,适时地坐直了身子,似察觉到了自己春光乍泄般抬手欲抱琵琶半遮面地掩了下胸口,却又故意看似紧张地活动了下紧绷的黑色短裙下被厚丝袜紧紧裹着的修长双腿,媚眼如丝地白了一眼视线果然被吸引到她诱人双腿上的苏淳风。 之前苏淳风看到她时眼神短暂的恍惚,乔萱影当然注意到苏淳风的视线盯住了她傲人的胸部。 男人嘛,都是被下半身支配的雄性牲口。 乔萱影对自己的相貌和身材有着极度的自信甚至自恋。她从不会介意能让自己瞧得上眼的男人肆意地用眼神侵犯她,反而为此自负并且有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只要自己抛过去一个媚眼,就能让任何男人拜倒在裙下俯首称臣。 而苏淳风这个有色心无色胆,又害羞得明显是个雏儿的俊俏学弟,尤其是,他还是个术士…… 乔萱影更愿意品尝一下,最好是掌控在手里。 不过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确实被她的妖娆身姿和妩媚诱惑吸引了视线的苏淳风,现在差点儿没忍住大耳刮子抽她。因为苏淳风觉得自己面对这种妖女的调戏,真有点儿招架不住,他扭头把视线移开看向前方,道:“走吧学姐。” 乔萱影笑了笑,启动车子,驾驶着从前面的入口驶入机动车道,一边问道:“你和肖老师,是不是姐弟恋啊?” “学姐,话不能乱说。”苏淳风微微皱眉,语气不善地说道:“她是我的老师,我尊重她,也不会允许别人亵渎她。” “哟,真生气啦?不就是开个玩笑嘛。”乔萱影扭头看了眼苏淳风,发现这个白净的小子确实有点儿生气的样子,也就不再继续刚才的话题,转而仿若无事般岔开话题随口问道:“学弟,你去师大干什么啊?找女朋友吗?” “嗯。” “真有女朋友啦?”乔萱影故作吃味儿地娇嗔道:“一会儿让我见见,是哪位大美女能有幸让我这么帅的学弟看上,学姐都有些吃醋呢。” 苏淳风沉着脸没有说话。 他不喜欢这种信口开河且言行举止极为开放到张扬的女子。 乔萱影瞥了眼苏淳风,笑道:“听古博说,你是奇门江湖中的术士……” 苏淳风微皱眉,冷冷地说道:“学姐,这好像与你无关吧?别告诉我,你今天请我上车,就是想确认下我是不是术士。” 本来对于乔萱影,苏淳风还谈不上多么厌恶,乔萱影提出他是术士这么敏感的话题,苏淳风也不会太过于挂怀。但乔萱影开口就直接把古博给卖了出来,这就让苏淳风就极度不爽了——虽然他和古博不对付,但这和乔萱影之间没什么关系。而且乔萱影作为古博一方的朋友,至少得替古博说话的,哪儿能开口就把朋友给卖了? 333章 谁敢搞出一起车祸 乔萱影在看似轻松的闲聊中就随口把朋友给痛痛快快地卖出来,只有两个原因:一,她是个没有任何头脑和心机的女人,就像是那些普通的长舌妇般,只是无意间脱口道出了古博;二,她是故意要挑起苏淳风对古博愈发不满的情绪。 但乔萱影看起来不像是个愚蠢的女人。 所以理由只能是后者。 苏淳风并不讨厌聪明傲慢且有心机甚至是放荡到肆无忌惮的强势女人,但他讨厌心性恶毒的女人。 至于乔萱影为什么要挑唆激化他和古博之间的矛盾,这些苏淳风不想,也懒得去知道。他只知道,即便古博把他是术士的身份暴露给徐志峰和乔萱影,让他颇有些不爽,他也不会去因此而恼恨古博,更不会因此对古博做出点儿什么。 一来没这个必要,自己是术士已经算不得什么秘密了;二来,他不可能顺着乔萱影这种恶毒女人的心思去行事。 “你说对了一半。”乔萱影抬起葱玉般的手指,娇笑着说道:“首先,我是看学弟你长得太帅气,忍不住喜欢你;其次才是要确认下,古博那个没头脑的笨蛋说的话是不是真的……现在听你的口气,原来你真是一位神秘的术士啊?不得了,这会让我越来越喜欢你的,学弟,要不要今天陪姐姐一起吃顿饭啊?” “免了吧。”苏淳风语气冷淡,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 “术士是不是都像你和古博这样,不近人情傲慢地把我们看作凡夫俗子?”乔萱影扭头向苏淳风抛了个媚眼,有些哀怨地撅嘴说道:“可你越是这样,姐姐我就会越喜欢你……要不,我一会儿就给徐志峰打电话,把他给甩了,然后追求你?” 苏淳风板着脸道:“停车。” “干嘛?”乔萱影没有停车,不满道:“我可是说到做到,你要是如此不近人情,我真会在学校里公开,甚至跑到京师大当着你女友的面追求你的。” “我和你有怨还是有仇?”苏淳风皱眉道。 “有怨呗。”乔萱影笑眯眯地说着,一边抬手摸了下自己裸-露在外的半边酥白高耸,道:“不是有句老话说吗?冤家……其实就是怨家,前世的怨家。” 苏淳风冷冷地说道:“我不喜欢拐弯抹角,有话直说。” “好奇心害死猫嘛,我对神秘的术士和术法,一直都很好奇,而且学弟你长得这么俊俏,让我情不自禁地喜欢上你了。”乔萱影舔了舔性-感的红唇,扭头有些贪婪地盯着苏淳风:“难道你觉得,姐姐不漂亮吗?” 唰! 红色的奥迪轿跑差点儿与旁边一辆黑色宝马撞上。 嘀嘀! 黑色宝马愤怒地按响了喇叭,从旁边迅速超了过去,狠狠地别了一下这辆驾驶着明显心不在焉的红色奥迪轿跑。 苏淳风骇了一跳,急忙提醒道:“注意开车!” “原来术士这么胆小啊?”乔萱影似乎一点儿都不害怕,她扭头盯着前面的车辆,眼眸中闪过一抹狠戾之色,左手抓着方向盘,右手拿出一支细细的白色女士香烟点燃,叼在性感的红唇中,眯着一双妩媚的凤眼,挂挡,加速…… 轰! 红色奥迪轿跑飞一般疾驰而出,迅速地超过了前面那辆黑色宝马,然后猛地一甩方向盘,别向黑色宝马。 吱嘎! 刺耳的刹车声响起! 红色奥迪轿跑只是稍稍减速达成骇人的目的后,便轰鸣着提速,在滚滚如织的车流中见缝插针地高速飞驰着,引得一阵阵愤怒不满的鸣笛声响彻在道路上。 苏淳风神色平静地拽出安全带扣上,一言不发,任凭乔萱影发疯。 “怕了?”乔萱影得意道。 “有什么好怕的?”苏淳风淡淡地说道。 “那你为什么扣上安全带?” “如果被交警拦下,至少我系安全带了。”苏淳风神色平静,语气淡漠地说道:“而且我不知道你是否真的会发疯搞出一起车祸,所以为了安全起见,也得系上安全带。坦白说,我的命比你的值钱,犯不上和你怄气。” 乔萱影一边疯狂地驾着超跑在车流量极大的市内道路上咆哮,一边神色轻松地说道:“那我和你同归于尽岂不是赚了?” 苏淳风面露出轻蔑的冷笑。 前世他闯荡奇门江湖,见过好几个比乔萱影还要神经质,还要嚣张跋扈的妖女。但或许是他当年恶名太盛的缘故吧,那些令奇门江湖诸多术士都头疼忌惮不已的女术士,得知苏淳风的身份之后,就再不敢在他面前肆意张扬,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他这个嗜杀残忍没有一点儿怜香惜玉之心的恐怖大魔头直接给击杀掉——江湖传闻,苏淳风这个魔头起了杀机时,就算遇到倾国倾城的容颜,他都懒得去先-奸-后-杀。 “别以为我不敢搞出一起车祸……”乔萱影笑着吐出一口烟圈,轿车在车流中险象环生,她看起来依旧轻轻松松。 只不过,她的心里已经生出了极大的恼意。 之前她还极为自信地调戏逗弄着苏淳风,只当苏淳风是腼腆害羞不好意思,才会各种婉拒甚至提出要下车,假装正经而已。或许下车后就会捶胸顿足懊悔万分,再找个隐秘的地方偷偷幻想着她妩媚绝伦的容颜和诱人发热的身躯,撸一管子自-慰。 但现在看起来,苏淳风这家伙的言语和表情,分明是轻蔑,不屑,没有把她这位绝对堪称祸水的倾城妖娆放在眼里。 这让从来对自己的相貌身材都有着变态自信的乔萱影有种被狠狠羞辱了的感觉。 是挫折! 是巨大的失败! 思忖间,她不知不觉地已经把车速放缓了一些,扭头娇笑着,眼神却如毒蛇的芯子般扫过苏淳风的脸颊,笑道:“一次车祸,算不得什么。” “是吗?” 这两个字从苏淳风嘴里吐出的同时,他猛然伸手夺了一把方向盘。 “啊!” 乔萱影惊声尖叫,急忙掌控着方向盘往回拉,高速飞驰的轿跑几乎失控,吱吱喳喳的刺耳刹车声中,红色奥迪轿跑连续刮蹭了两辆轿车和一辆小型厢货,然后猛地一头撞到了道旁隔离墩上,车内车外几乎同时传出砰的一声爆响! 安全气囊骤然打开。 呜呜…… 乔萱影在安全气囊的包裹中挣扎着。 被安全气囊爆出时的冲击力撞得稍有些头晕和胸腔略痛的苏淳风扯开安全带,推开车门挤了出去,双手搓着有些生疼的脸颊,运功调整着紊乱的体内气血,站在车外看向后面道路上横七竖八停放着的几辆车,还有骤然放缓了的车流。 他可不是一个冲动起来就玩儿命,而且不在乎别人性命的狠主儿。 刚才之所以敢看似不顾后果地出手抢夺方向盘,还是因为他看到乔萱影开始减缓车速,这段路上车辆又明显稀少,而且道路旁更没有行人。 当然,苏淳风也考虑到了这种足以让寻常人仰望的奥迪轿跑安全配置相当高,而乔萱影的驾驶技术相当熟练心态也足够冷静,自己又提了股气施术运转心法护住周身上下,才会做出这种惊险万分极为吓人的行为,以震慑下乔萱影这类癫狂无耻的妖女——省得这号奇葩神经质妖女,以后有事没事就来找他的麻烦。 “你疯啦?”乔萱影终于吃力地从车里挤了出来,性-感妖娆的娇躯剧烈地哆嗦着,一边扶着车顶弯腰呕吐,一边怒吼:“幸亏老娘刚才反应快,不然我们全都得死!” 苏淳风仿若无事般转身离去,一边挥了挥手仍下句话:“学姐,你的车不错。” “苏淳风,我……” 乔萱影没能喊出那句威胁的话语,撞击导致的胸腔剧痛和惊吓过度引发的胃部痉挛剧烈呕吐,让她喘不过气来。 而且,她真有些害怕苏淳风了——这家伙,简直就是个亡命徒! 事实上,乔萱影并没有想着去故意搞出一场车祸。 或许再斗几句嘴被苏淳风逼急了,以乔萱影的心性,她气怒之下真敢开着这辆轿跑狠狠地搞出一场车祸,但那必须是在可以自控的情况下,让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苏淳风受重伤甚至死掉。毁掉一辆这种价值两百多万的奥迪轿跑,乔萱影根本就不会在乎,她只会在乎自己一时的痛快。 哪儿曾想看似胆小故作平静把安全带都扣上了,还说自己的命值钱的苏淳风,竟然会突然出手夺方向盘,真要玩一出同归于尽的把戏? 这还是人吗? “喂,你怎么开车的?” “神经病啊!” 几位男性车主和同乘者冲上前愤怒地质问乔萱影,但看到竟然是一位如花似玉妖娆到让人看一眼下体都会有反应的美女时,几个男人就都忍住了心头的怒火,颇有些怜香惜玉般地关切询问起来:“姑娘,你,你没事吧?” “快打120急救,先去医院检查下。” “是啊,车损不要紧,有保险公司呢……” 乔萱影一张妖娆的脸颊此时已然变得苍白如纸,她没有去理会那些上前先是质问后又关切的男人们,神情复杂地盯视向那个在不远处的路旁招手揽下一辆出租车坐上去悠悠然离开的苏淳风。 …… 334章 信不信由你 来到京师大王海菲居住的寝室楼下时,苏淳风略显阴鸷的表情敛去,一如既往的温和平静。 往寝室打了个电话,不一会儿王海菲就和两名舍友说笑着走下来。 王海菲穿着去年苏淳风给她买的那件红色束腰长款风衣,深灰色牛仔裤,黑色半高跟皮鞋,愈显得身材高挑,落落大方。和她在一起的两名舍友,分别是李林茹、周敏,两名女生显然早已和苏淳风熟悉,笑着和他开了几句诸如什么时候请她们吃顿饭讨好一下她们之类的玩笑后,就雀跃着离开不再做灯泡。 苏淳风从兜里掏出装有项坠的精致小盒,递过去道:“海菲,我订做了一枚项坠送给你,以后经常戴着。” “又花钱。”王海菲犹犹豫豫地不肯伸手接过。 “不光是你。”苏淳风笑了笑,道:“我做了两枚相同的,你和丽飞一人一枚……”说着话,他打开盒子取出系着红绳,看似普通的八卦小项坠,亲手给王海菲戴到了脖子上,一边附在她的耳边柔声道:“你说让我帮帮丽飞,我想来想去只有给她这个东西护身,丽飞有,海菲你当然更要有,我怕你吃醋。” “去,我才不会吃丽飞的醋。”王海菲红着脸小声说道,一边抬手捏起打量着这枚虽然精雕细琢但灰土土的实在不怎么好看的项坠。 “这东西佩戴时间越长,就会越光洁,到时候就好看了。”苏淳风解释道。 “能辟邪?” “嗯。” 王海菲对于饰物没什么讲究,上初中的时候戴过些姐姐从地摊上给她买的那些几块钱的样子货。但随着年龄和见识的增长,她知道戴地摊货那类首饰还不如不戴,起码不至于让人笑话,所以这些年她从来没有佩戴过诸如项链、耳环、戒指类的首饰。当然并非是不喜欢,女孩子嘛,哪儿有不喜欢首饰的? 只不过家庭条件的困窘,让她无力也舍不得购买好点儿的首饰。 哪怕是,银的。 其实无论是从色泽还是款式上来说,第一眼看到这枚项坠,王海菲并不喜欢。 但既然是苏淳风送的项坠,又有辟邪的功效,王海菲当然不会因为外观色泽和款式不好就婉拒佩戴,相反还很开心。因为她很清楚,以苏淳风的条件,想要送给她一条价值数千元甚至上万的首饰并不是什么问题。 忽而想到什么,她有些担忧地说道:“就怕丽飞不喜欢,表面接受,平日里她不佩戴,那……” “我也没办法。”苏淳风微笑着摇摇头。 王海菲就叹了口气。 世间事本就如此,纵然你是好心,也不能强迫别人接受你的好意。王海菲甚至考虑,是不是把苏淳风是一位神棍的消息告知给张丽飞? 但那会不会将来给淳风带来更多麻烦? 而且,张丽飞也不一定会相信——没有亲身经历,任何寻常人对这种离奇超现实的事情都只会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 看出王海菲心里的犹豫和担忧,苏淳风一边拉着她的手往校外走去,一边温和地说道:“如果你想告诉丽飞一些事情,就不妨告诉她,信不信由她,即便是她为此来询问我,或者将来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助,我也不会嫌麻烦……谁让我们是朋友呢?可是你知道,女孩子往往好奇心极重,如果她真的相信了,又出于好奇心故意去寻找些神鬼灵异的事件,到时候咱们可就是好心办了坏事啊。” “嗯。”王海菲轻咬着嘴唇,道:“还有,好奇心会让丽飞更加喜欢你吧?” 苏淳风挠挠头,尴尬无语。 王海菲抿嘴一笑,也不继续在这方面让苏淳风为难,主动岔开话题和苏淳风聊起了参加学校社团的一些事情,两人说说笑笑走出学校,坐公交车去往影视学院。 京城影视学院,可谓是明星的摇篮,这里走出了太多大红大紫的明星。 每天傍晚或者周末的时候,影视学院的门外经常会豪车云集——当然并非是一些成名的老学生们返校或者什么重要人物受邀前来参加什么活动,主要是一个个颇有身价的人物来这里猎艳或者接走他们的恁葱般的小情人。 众所周知,影视学院里最不缺少的,就是俊男靓女。 走在校园里,看着来来往往那些身材高挑相貌姣好的女生们,王海菲就禁不住赞叹道:“她们都好漂亮啊。” “没一个比你漂亮的。”苏淳风道。 “去……”王海菲脸一红。 “真的。”苏淳风很认真地笑着强调。 其实这倒不是他刻意讨好,而且他也清楚如果单纯以表象的漂亮来做评论的话,王海菲并不如张丽飞,也比不上京城影视学院里大部分姹紫嫣红的莺莺燕燕。但这都得另说——把这些漂亮的让任何男人看了都心动的女生们的脸蛋儿打上肥皂摁进水里洗洗再露出来,估计直接就得刷到王海菲身后一多半。而王海菲如果愿意稍稍化点儿淡妆,表现得妩媚点儿的话,就能再往前进那么一大截,于是就出类拔萃。 抛开长相不提,论及心性,那就更没得比了。 像王海菲这般柔情似水,又几乎从来不会生气,不会去爱慕虚荣地要求些什么东西,心地善良的女孩……在这个越来越浮躁的社会里,简直就如国宝大熊猫般难以寻找。而这种性子,虽然未免无趣,但恰合苏淳风今世淡然的心性。 “淳风,这枚项坠好凉啊。”王海菲忽而抬手捂着胸口,有些诧异地说道,“什么东西做的?” “难受吗?”苏淳风微皱眉问道。 王海菲摇摇头,道:“现在没事了,就刚才突然间感觉项坠像是变成了一块冰。” “哦。”苏淳风微笑道:“没事,戴一段时间就好了,可能最近几天还会发生一次两次类似的情况,别紧张。” 王海菲点点头,神色间略显疑惑。 苏淳风也没有多解释。他总不能把妖骨、术法开光、天地自然灵气和妖气浓郁这种事儿都讲述给王海菲听吧?让一个胆小善良老实的女孩子听说自己佩戴了一只被杀死的妖的骨头,那每天还不得做恶梦啊? 说话间,两人看到不远处张丽飞站在一栋楼旁侧的花坛旁,正在和一名身材高大,穿一身西装,戴副眼镜显得斯斯文文颇为俊雅的男青年微笑着谈话。 似乎眼角余光一直都注意着这边,张丽飞也看到了王海菲和苏淳风拐过弯来,便笑着招手:“海菲,淳风……” 两人微笑着走了过去。 张丽飞介绍道:“学长,这是我的老乡兼好友,我们从初中到高中,又一起到京城来上大学的。苏淳风在京大,海菲在师大。淳风,海菲,这是我的学长,导演系大四生何子阳,去年全国大学生电影比赛,获得二等奖的导演和最佳编剧的,就是他。” “哦,何学长你好。”苏淳风主动伸出右手。 “你好。” 两手相握,苏淳风能够感觉到何子阳的手骨粗壮有力,应该不似其白净表象那般是个花架子,至少他的身体素质非常棒。而且其皮肤光洁,说明并非是一个干体力活的人,那么就是一个日常勤于锻炼,甚至是习武之人。 客套几句后,张丽飞就说道:“淳风,海菲,何学长负责指导的一场舞台剧,想让我参演一个角色,今天开始排练,正好你们来了,一起去看我排练吧?” 苏淳风和王海菲略显犹豫。 何子阳有些为难地歉意道:“丽飞,这恐怕不太好,毕竟在节目公开演出前,我们的排练是私下的,我个人当然不会介意邀请淳风和海菲去观看我们排练,顺便给我们提出些意见,但其他同学……或许会对此不满。” “这……”张丽飞神情尴尬不已。 苏淳风笑道:“没事,丽飞你和何学长去排练吧,机会难得,我和海菲今天来找你,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就是送你一样东西。” “什么?”张丽飞疑惑道。 王海菲道:“是淳风送给你的。” 苏淳风从兜里掏出一个看起来格外精致但委实不上档次的纸盒,递给张丽飞,道:“别嫌弃东西不好,据说是一件开了光的东西,戴在身上能辟邪。” “什么?”张丽飞惊喜不已地接到手中,就忙不迭地将纸盒打开,然后她神色间的目光先是愈发惊喜,继而又是失望,秀眉微颦,随即很快恢复了欣喜之色,道:“好精致的项坠啊,淳风你从哪里买来的?” 苏淳风道:“订做的。” “丽飞,你别看这项坠现在看起来色泽灰土土的,款式也有些老土,但越戴就会越亮,越光洁啊。”王海菲提醒道。 “是吗?”张丽飞看向苏淳风。 “嗯。”苏淳风点点头。 站在旁边的何子阳面露好奇之色,微笑着问道:“这么好的东西,是什么材质?能不能让我仔细看看?” “好啊。”张丽飞神色随意地把项坠递给了何子阳。 何子阳接在手中,认认真真地打量一番后,微皱眉道:“淳风,说句话你别不爱听,你可能被人骗了,这种东西非金非玉非石,也不是琥珀,更像是一块炭化了的骨头,或者往好里说,可能是一块快要形成化石的动物骨头,没什么价值,也不会越戴越亮。” 听闻此言,张丽飞撇撇嘴,神色间有些失落和沮丧——当着这位优秀学长的面,自己的朋友却送了这么一件可能是地摊货的首饰…… 好没面子啊。 …… 335章 有牛,也有识货人 苏淳风笑道:“或许吧,丽飞你带带看,如果真如何学长所说,这玩意儿不会变亮,到时候给我,我拿着去找那家店主算账。” 看到张丽飞这般神色,王海菲略显焦急,道:“丽飞,这真的是好东西。” “哦。”张丽飞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表现不妥,便急忙微笑着说道:“做工看起来还是蛮精致的。” “我也有一个。”王海菲抬手从脖子里拽出项坠给张丽飞看。 张丽飞看了下果然一模一样,心中先是惊喜,继而略显失落——惊喜的是,这说明在苏淳风的心目中还是有自己的;失落的是,苏淳风当着王海菲的面送上这件委实有点儿让她在学长面前丢面子的项坠,却并没有避讳王海菲,说明苏淳风很坦然,只是把她当做一个要好的朋友,仅此而已。 何子阳当然看得出张丽飞神色间的敷衍,就笑着把手中项坠递还给张丽飞,道:“礼轻情意重嘛,而且还是订做的……” “淳风,谢谢你。”张丽飞笑着把项坠装好放入兜里。 苏淳风岂能不知此时张丽飞的想法,不过他并没有太在意,毕竟这都是提前预料到的情况。而且对于何子阳看似好言相劝实则暗带嘲讽的话语,他也懒得去理会,笑着摆摆手道:“客气什么,你快和何学长去排练吧,我们就不打扰了。” 难得有机会登台表演,所以张丽飞纵然是心中有不舍和歉意,却也无奈,只得说道:“淳风,海菲,实在对不起了,下周我一定去找你们玩。” “丽飞,这个项坠你一定要带上啊。”王海菲认真地劝道。 “嗯。”张丽飞点头答应。 苏淳风倒是一副无所谓的姿态。他知道,让张丽飞把这枚项坠给带出光亮色泽的可能性,很渺茫。因为张丽飞十有八九会把这枚项坠给收起来,而不是长期佩带在身上。不过,既然自己说出了如果项坠带段时间不亮就还给他的话,而且王海菲又郑重其事地叮嘱了两次,那么以张丽飞的性格,总不至于把项坠给丢掉。 不丢掉就好,毕竟这玩意儿堪称珍贵。 多说无益,对牛弹琴更是一种很令人郁闷的事情。所以又客套了两句之后,苏淳风和王海菲就在张丽飞饱含歉意的目送下离开了京城影视学院。 王海菲满是担忧地说:“淳风,我担心丽飞会把项坠丢掉。” 苏淳风道:“应该不会,最多就是不佩戴而已。回头你有机会和丽飞单独在一起时,委婉地询问她,如果实在不喜欢,也不佩戴,你就找个借口向她讨要过来,比如说想送给你的亲戚或者朋友什么的,留在她那里也是浪费。” “嗯。”王海菲点点头。 “走吧,咱们到天坛逛逛去。” …… 京城影视学院里。 张丽飞和何子阳一起来到了排演厅,约好的参演学生还没到齐。何子阳就先领着张丽飞和其他同学做介绍,共同讨论剧情。 当几位同学在舞台上开始筹备第一场的排演时,没有多少戏份的张丽飞坐在台下观看学习。心里又想起了苏淳风和王海菲,就忍不住掏出那个精致的小纸盒,取出灰土土的项坠,在手里摸索着打量,忽而感觉到一阵侵入骨髓般的凉意从指尖传来,不禁秀眉微颦,轻轻地啊了一声。 项坠脱手,所幸有红绳牵扯,没有掉落在地。 她赶紧把项坠拿好,却发现那股冰凉之意消失,仿若从未出现过。 何子阳在台上和几位同学商议好,排演开始后,就转身往台下走来,恰好看到了张丽飞项坠脱手,又神色紧张地赶紧接住,好像生怕那不值钱的地摊货摔坏了似的。何子阳心头生出些郁闷,他喜欢这个大一的小学妹,天生丽质,阳光自信,活泼开朗,但又有着一种无以言表,隐隐约约乡下小家碧玉般的淳朴气质。 在何子阳看来,这种没怎么见过世面,又单纯活泼的女孩子,最容易上手,也最容易摆脱掉。 不过他可不会像许多纨绔那般甩出一沓沓的金钱或者摆出嚣张跋扈的姿态,以此来吸引一些拜金女的喜好或者唬住一些单纯的女孩,亦或是,震慑住任何可能出现的情敌,轻而易举地得到看中的女人。虽然以何子阳的家世条件足以做到这些,但那样未免太无趣。就好像他喜欢导演这个行业一样,他更喜欢用偏偏绅士的风度去征服各种漂亮的女生,享受追求和被追求的有趣美妙过程。 成功后,自然也就无趣了。 他走过去坐在张丽飞身旁,微笑道:“这种东西不值钱却也有意义,收起来就好,但别佩戴,那会让人笑话的。” “嗯。”张丽飞苦笑着点点头,又替苏淳风解释道:“其实淳风家境宽裕,不至于去买地摊货当礼物送人。这次可能正如学长你所说,他被人骗了吧,唉。” 何子阳笑道:“吃一堑长一智,对他也有好处。” “或许我应该戴一段时间。”张丽飞歪着头,大眼睛眨巴着,道:“如果不亮的话,再拿给他,让他去找那无良的奸商。我想,他买这两枚项坠肯定没少花钱。因为他不是小气的人,而且还送给海菲一枚,海菲是他的女朋友啊。” “戴多久会亮?很空洞的说辞嘛。”何子阳道:“而且过些时日再找回去,商家会认吗?这种事情一旦被骗就要坦然接受,完全没必要为此去争执什么。男人嘛,如果没这点儿肚量和心胸,那未免显得太小家子气。” 张丽飞若有所思。 何子阳问道:“你喜欢他?” “怎么会?”张丽飞红着脸摇摇头。 何子阳心生妒意——那个小白脸还真有本事,当着女友的面还想着再占有一个,想要一龙双凤吗?最不能容忍的是,他竟然用这么垃圾的东西来骗取女孩子的喜好,还说什么开过光辟邪护身的荒谬话语……这种欺骗简直就是对清纯漂亮女生的亵渎。但苏淳风好像还偏偏做到了,看现在张丽飞认真为他解释的表情态度,再想想刚才苏淳风风轻云淡的模样,简直太可恶了。 “或许,他不是被骗,而是存心呢?”何子阳温和地说道:“至少,我做不到当着女友的面,送给另外一位关系很好的女性朋友同样的礼物,尤其是首饰这类往往会代表着更多些意义的礼物。” “这……”张丽飞恍惚了。 “而且,送的礼物又实在是太差。”何子阳哭笑不得般摇摇头,道:“男人,怎么能让朋友,尤其是女性朋友难堪?” 张丽飞轻咬朱唇,愈发尴尬。 何子阳深知言多必失,恰到好处是为妙,也就不再多言语。 这时候正在台上演练的一名气质超然的女生没忍住笑场了,摆摆手歉意地和朋友们笑着说暂停下,扭头看向何子阳正要唤他时,目光却停在了张丽飞手中的项坠上,稍稍惊讶后,她微笑着下台走到张丽飞和何子阳面前。 “丽飞,这枚项坠挺别致啊。”女生随意地说道。 张丽飞尴尬道:“不是什么好东西,拿着玩儿,让学姐笑话了……” 这位女学姐叫裴佳,大三学生。已经在几部电视剧和电影中出演过小角色,还曾有导演专门找她谈过,要让她在一部电视剧中出演女二号甚至女一号。据说是因为不满导演提出的某些恶心条件,所以裴佳毫不犹豫地拒绝,虽然失去了如此好的一个成名机会,但也让她在影视学院里颇受师生们的好评和尊重。 何子阳笑道:“丽飞朋友送给她的,那位京大的男生可真有趣,当着女友的面送给丽飞和其女友同样的项坠,而且,还是这种廉价的地摊……” 说到这里,他似乎觉得不妥,便停顿下来,向张丽飞报以歉意的微笑。 张丽飞表情窘迫。 裴佳心性灵慧,一眼看出张丽飞此时的心态想法,同时也知晓何子阳话中有话,便微笑着说道:“学妹,这枚项坠确实不好看,你佩戴的话不合适。不过,我倒是对这枚项坠的雕刻工艺很喜欢,可不可以送给学姐啊?” “啊?”张丽飞愣了下。 “哦,抱歉。”裴佳温婉道:“我只是喜欢这枚项坠的八卦造型,想要做收藏。这样吧,我买下来你这枚项坠好不好?” 张丽飞赶紧讪笑着尴尬道:“学姐,这,这枚项坠太普通了,我怎么好意思要学姐的钱。只是我朋友刚刚送给我……” “那能不能帮我给你朋友打个电话,问问他还有没有这种项坠?” 张丽飞心有疑惑,却也不好拒绝,便点头道:“好,我帮学姐问问。”说罢,她拿出手机拨通了苏淳风的电话。 何子阳笑道:“小佳,你怎么会看上这种东西?” “我平时就喜欢收集些雕刻类的小物件。”裴佳随口敷衍道,目光却盯视着张丽飞手中的项坠。 简短的通话后,张丽飞挂了线,满含歉意地说道:“学姐,真对不起啊,我朋友说,他只有这两枚……如果你喜欢的话,我有时间回老家时,去找那家店铺的老板,定做一枚一模一样的送给你。” 裴佳秀眉微颦,随即展开,笑道:“有道是君子不夺人所好,不过我确实太喜欢这枚项坠了,丽飞,卖给我好吗?我出一万元!” “什么?”何子阳满脸惊愕。 张丽飞亦是瞠目结舌。 开什么玩笑? 就这样一个破烂玩意儿,裴佳张口就出价一万元…… …… ps:年会回来了,汗,从明天开始恢复更新~~会加更弥补。 336章 价值几何? 一万元! 不多。. 对于何子阳、裴佳来讲,价值万元的首饰他们都不好意思戴在身上,因为丢份儿。便是张丽飞、苏淳风这类家境小富之人看来,一万块钱的首饰也谈不上多么的豪奢贵重。但那是指真金白银宝玉类材料制作的首饰坠件。 这枚项坠算什么东西? 灰土土的还用一条普通的红绳系着,就算三块钱一个五块钱俩的地摊货,也比这枚项坠的卖相要好得多啊。 于是张丽飞吃惊之余又有些气愤的尴尬:“学姐,你这是做什么?” “小佳,别开玩笑了。”何子阳似有些呵护张丽飞的意思。 “我是认真的,丽飞你别误会,这样……你说个价格。”裴佳坦然道,神色间颇有势在必得的坚定和诚恳——她当然知道这枚项坠何等珍贵,落在张丽飞这样一个普通人的手中简直就是暴殄天物,用于辟邪护身更是一种奢侈的资源浪费。而能够甩手送出一枚用妖骨为材料,上书玄奥符录术阵的辟邪宝物,张丽飞的那位朋友,在全国顶级学府京大求学的男生,又是何等风姿阔绰家境殷厚的世家人物呢? 何子阳愈发吃惊,紧紧盯住那枚项坠,难不成是自己打了眼不识宝物? 张丽飞秀眉微颦,摇摇头道:“学姐,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朋友送的礼物,我拿来再送人,不合适啊。” “送给你,就是你的,难道不是吗?”裴佳温婉笑道:“当然,我承认说出用钱购买这类对你来讲有友情价值和意义的项坠,实在是欠妥,会让你左右为难。但我是真心喜欢,又不能厚着脸皮白白索要,那就更不合适了。” “小佳,这东西我怎么看不出哪里好?”何子阳哭笑不得地说道。 张丽飞犹豫不决。 裴佳只是和张丽飞刚刚相识,自然明白不能以好友的身份从张丽飞手中索取这枚项坠。但难得一见的妖骨出现在面前,她实在是不想错过,所以即便是这般做有所不妥,她也要去尽可能地争取到手。没有理会自命万花丛中过,沾花不带走的何子阳,裴佳只是微笑着伸手从沉默不决的张丽飞手中捏起那枚项坠,在指尖把玩打量着,一边说道:“丽飞,五万元你觉得够吗?” 何子阳更加惊讶。 “学姐,这……”张丽飞错愕地看着裴佳,一时间以为自己在做梦——五万元,就买这件灰土土的东西? “十万!”裴佳美艳的脸颊上挂着风轻云淡的笑容。 开口一万。 再开口五万。 不容张丽飞和何子阳从惊讶中反应过来,裴佳就直接把价格又提升到了十万元——不容犹豫,势在必得! 很多人在曰常生活中,偶尔想象着某年某月某时某刻突然遇到天上掉馅饼、走路捡金条的好事儿,或许还会考虑应该摆出一副多么清高善良、视金钱如粪土的姿态。但真正遇到这种事情的时候,有几人能做到沉稳如山不动心? 十万元! 张丽飞心动了,俏脸通红,怀里犹若抱了只跳突的小鹿。 何子阳不会把十万元当作一笔巨款,但裴佳要花十万元买被他视作垃圾,都不屑一顾的一枚破项坠,也使得他内心里的震撼程度不亚于张丽飞。他不会傻乎乎地认为裴佳是一个为喜好而挥霍的败家女,也不会小觑裴佳此人的心机和眼光,既然她肯如此干脆爽利一掷千金地势在必得这枚项坠,那么说明这枚项坠的价值就不仅仅是十万元,甚至是数十万,百万,几百万…… 何子阳终于耐不住站起身来,神情严肃地说道:“小佳,玩笑开大了。” “是啊学姐,你这,这样……”张丽飞很紧张——如果裴佳是在开玩笑,那自己现在答应岂不是显得太功利?可如果不答应,万一错过如此好的机会,又着实可惜。 裴佳抬起芊芊玉手,撩起如云披肩青丝,摘下洁白脖颈间戴着的一串珠玉项链,递到张丽飞手中,笑道:“这串项链是我去年买的,项坠是冰玻种飘花绿翡翠,串珠倒是普通的珍珠,总价格四十八万元。如果觉得我刚才是在开玩笑,不放心的话,那么我们可以交换项链……其实交换嘛,没必要谈多少钱,更谈不上吃亏与否,你情我愿权当作交个朋友,丽飞,你觉得呢?” “你疯了吧?”何子阳想不到别的理由了。 张丽飞呆呆地看着手中的项链,是一条经过精加工打磨出的米粒大小的水清色珍珠项链,项坠是一枚通体碧绿透亮,长约三公分左右的翡翠树叶。 在豫州省平阳市金州县东王庄乡,张丽飞家里的经济条件能排进前五。但那是在一个普通的农村乡镇,不过是数百万的家产而已,便是她的父亲张开达,也舍不得豪掷千金花费近五十万元买一串项链和一枚项坠戴。 当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和走路踢到的金条大到一定程度之后,带给人的就不仅仅是惊喜和贪欲,而是更多的忐忑和不安。张丽飞现在就是这样——她不敢再奢望拿苏淳风送给她的这枚破项坠换取价值数十万元的项链和项坠,不仅仅是因为项坠是苏淳风送给她的礼物,而是因为谁都清楚,巨大的诱惑往往意味着风险和赔本的付出;但如果拒绝的话,那是不是有点儿太不识抬举,太不给裴佳面子了? 张丽飞能够想像得到,一个平曰里脖子上挂价值数十万项链项坠的女生,而且张口就是几万,十几万随便花,拿着价值数十万的项坠与人交换或者干脆说是相赠,只为交个朋友的女生……其家境条件得殷厚到何等程度? 惹这样一位在学院颇有名望,家境显赫,风华姿色皆堪称上上乘的学姐不高兴了,会有什么后果? 裴佳,已经把张丽飞这位小富之家出身的小公主,给逼到了墙角。 何子阳从疑惑到震惊,现在已经完全相确信,这枚看似比地摊货还垃圾的项坠,绝对是一件蒙尘的宝贝。 他也能想到,现在张丽飞左右为难的处境。 “学姐……”张丽飞犹犹豫豫着把手里价值数十万的项链和项坠慢慢地递向裴佳。 裴佳细长秀眉微挑,意识到自己有些艹之过急,吓坏了张丽飞,便温和地笑着说道:“丽飞,你别紧张,学姐绝对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要和你做朋友,顺便讨取这枚项坠而已。”说着话,她捏玩着灰土土的八卦造型项坠,道:“坦白说,这枚项坠的质料倒是其次,关键是手工雕刻的工艺,绝对出自于一位大师之手。不过价值嘛,喜欢的人可以说它价值几千几万或者几十万上百万,但不喜欢的人,不过是一个玩物而已。” “我就说嘛。”何子阳笑了笑,帮着劝道:“丽飞,这次你可是沾到大便宜咯。” “朋友之间,没必要说什么便宜不便宜这类俗套话。”裴佳抿嘴轻笑,风情万种,诱得何子阳都心中生出一股几乎按捺不住的邪火,暗暗懊丧着此女风华姿色难得,家境虽然有些模糊不为人知,但想来亦是豪富世家,如果能够据为己有的话,他这般翩翩花公子也甘愿为她钟情。只可惜裴佳心姓聪慧自傲,眼界奇高,实在是追求不得。 张丽飞也因裴佳刚才这轻轻渺渺的风姿言辞打动,差点儿没忍住点头答应。 只是心底深处一缕执念忽而迸发,让她鬼使神差般摇了摇头,近乎于违心地说道:“对不起,学姐,有机会我请朋友帮你定做一枚可以,但这枚项坠是他送给我的礼物,我不能送人或者与人交换……” 说着话,本该理直气壮的她却是羞愧不已地低下头,声如蚊吟。 裴佳愣了下,随即展颜一笑,将手中项坠递还给张丽飞,顺手拿回自己的项链,动作柔美优雅地戴到脖子上,道:“有机会,介绍你那位朋友和我认识下,好吗?” “当然可以。”张丽飞立刻点头答应。 “记得哦。”裴佳似真非真地强调了一句,便不再多说什么,转身往台上正在讨论着剧情表演的几位同学走去。 何子阳叹息道:“丽飞,你可真傻。” 压力骤然减退的张丽飞轻轻一笑,视线看向舞台上的同学,道:“学长之前不也说了吗?礼轻情意重……”说着话,她双手捏着红绳,似刻意又似无意地学着刚才裴佳的优雅动作,将项坠戴至雪白脖颈间,俏脸上满是幸福和开心——淳风送给我的,便是一支笔、一页纸,既然能和海菲的礼物相同,便是最好的礼物和情谊,又何必纠结于项坠的价值表象,何必纠结于旁人眼光? 倘若刚才真的与裴佳交换了,恐怕只会让裴佳和何子阳小觑,也会让何子阳更加轻蔑苏淳风吧? 何子阳轻轻拍了下腿,起身一言不发地往舞台上走去。 他已然不再去想把张丽飞当作能让自己偶合随即抛弃的一个小小满足成就感的目标,今天自己的表现本来还算是天衣无缝,只是裴佳突然唱出的这么一处,让他顿时在张丽飞面前显得极为小人了。 让女人心生芥蒂视作小人,哪怕只是一丝,对自身形象极为挑剔的何子阳,也断然不能忍受。 …… ps:真诚道歉,年会前本想存些稿子,无奈孩子那几天恰好生病,只存了两章的稿子,三号四号用了……于是五六号断更,又身在外地不便上线,鞠躬致歉! 此番年会,能和诸位大神和编辑面谈写作,受益匪浅啊。 337章 不去退一步观海阔天空 接到张丽飞打来的电话时,苏淳风和王海菲正在天坛公园游玩。 电话里张丽飞把今天发生的事情简单讲述了一遍,继而认真地问道:“淳风,你实话告诉我,这枚项坠,是不是真的很贵重啊?” 苏淳风本想故作惊骇和懊悔地扯上几句废话打消张丽飞的心头疑虑,不过想想还是算了,万一张丽飞扭头又去找那个学姐要卖掉项坠,或者以后再遇到此类事件当真把项坠给卖掉,可就得不偿失了。所以他语气平和地说道:“还行吧,原材料是家里传下来的,具体是什么我也不清楚。但能辟邪应该是真的,因为制作完成后,我专门找咱们县城里那个有名的铁卦仙程瞎子给开了光,算命瞎子也说这东西挺好的。” “花了多少钱?” “我给自己做了条项链和一枚项坠,给你和海菲每人一枚项坠,手工费也就不到三千块钱,你学姐如果喜欢,啥时候你回去了,到平阳商厦进门那处回收金银首饰,手工订制首饰的小铺子里给她订做一个不就行了嘛。” 手机里面静默了一会儿,张丽飞声音有些哽咽地说道:“淳风,对不起……” “怎么了?” “没,没什么。”张丽飞强笑道:“谢谢你送给我这么好的礼物,真的,我会好好珍惜,天天戴着的。” 苏淳风打趣道:“得,别提这茬啊,听了你那学姐开出的价格,我现在悔得肠子都青了。” 张丽飞扑哧笑出了声,嗔道:“你后悔也没用,我可不会还给你。” “唉,我这天生的破财命。” “讨厌。”张丽飞道:“你和海菲在哪里?” “天坛。” “那你们玩儿吧,我下午还要排练,下周末再去找你们……” “好,再见。” “再见。” 挂断电话,苏淳风望着远处气势恢宏的天坛和白玉栏杆围绕的层层阶梯,心中暗暗感慨世界好小,走到哪里都有术士的出现——那位舍得用价值近五十万的翡翠项链换妖骨项坠的女生,肯定是术士,不然的话怎肯如此大手笔? 王海菲依偎在苏淳风身旁,道:“什么事?” “丽飞那个傻丫头啊。”苏淳风笑着说道:“有一位识货的学姐看到我送她的项坠,要用价值五十万的翡翠项链与她兑换,还好她有份心,没答应换。” “五十万?”王海菲吃惊道。 “怎么?”苏淳风揽住王海菲柔若无骨的细腰,轻声道:“没什么好惊讶的,我送给你们俩的项坠扔到社会上给普通人看,恐怕五块钱都没人肯买,但如果是识货又有钱的主儿,你开价一百万一枚,都有可能屁颠颠地给你拿钱。” 王海菲瞠目结舌,好一会儿才说道:“我,我不敢戴了。” “戴着吧,再过些时日,等项坠亮了之后,识货的人如果不仔细观察,也很难看出来它的宝贵之处。”苏淳风揽着王海菲向远处走去,一边说道:“有了这次的事情,倒是不用担心丽飞不肯戴项坠,以后啊,她恐怕会和你一样,天天戴在身上不肯离身了,刚才向我道歉时还差点儿哭出来呢。” “淳风……”王海菲语气略带歉疚地说道:“这么贵重的项坠,你,你还是拿回家,给叔叔婶婶戴吧。” “送给你了,就坦然戴着。”苏淳风微笑着摇摇头。 王海菲轻轻倚在他的怀中,柔声道:“可是东西太贵重了,我戴着会天天睡不着觉啊。” “习惯了就好。” “叔叔婶婶他们有吗?” “没有。” “为什么?” 苏淳风抬头望天,轻声叹道:“自古医不自治,卜不卦己……寻常人理解的意思是医生在治疗自己或者自己的亲人,卜算者在为自己和亲人测算时,会影响到个人的心态,从而出现误诊和误算,严重了就要人命。这是事实,换到神棍的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上,也差不多有这层意思,但副作用会更加严重,唉。” 王海菲心中一酸,忽觉得苏淳风纵然有一身令人惊奇羡慕的神秘本领,却始终承受着常人所不知的极大压力。也许,正是因为这些玄而又玄的无形压力,才会使得他一直以来都不希望有更多人知晓他会那些神棍的手段吧? “累吗?”王海菲心疼地抬手轻轻摩挲苏淳风的脸颊。 “挺好的。”苏淳风笑笑:“我有什么累?” “那就好。” …… 春寒还未褪尽,小雨便耐不住寂寞淅淅沥沥地落下。 平阳市南城工业园区已经开始了前期的动员拆迁工作,一些勘探设备,还有前期测量工程队伍进入广袤的农田和村落中,每日里进行测量、绘图等等工作。 与此同时,市交警大队和路政部门开始联合执法,在南环路及107国道附近路段大力整顿货运车辆超载超限的问题,107国道与南环路交叉口东、西、南三个方位全设了卡,几乎完全卡死了万通物流园区的车辆通行线路,导致近一段时间物流园区每日里的停车辆次大幅度下滑,甚至一度跌至日均停车辆次的百分之二十以下。 交警和路政联合执法查得太狠太严了,二十四小时有人值班——你不超限、不超载?那就罚你车辆改装,不改装?车号不清,罚款!没带灭火器,罚款,反光条不干净,罚款,随便抬脚做检查模样顺便把某处电路踢得断路接触不良,然后车辆显示灯只要有一个不亮,罚款……总之,交警路政想要罚你,总能从车上找出点儿大大小小的毛病来。轻则当场罚款一百到五百不等,重则扣车,卸货,然后就是更让货运车辆和公司无法承受的超额罚款及相关费用。 跟谁说理去? 迫于形势,许多货运车辆不得不停放到其它地方,然后司机或者车老板坐公交、出租车、骑摩托车来到万通物流园区配货。 当然这是少数,大部分只能选择去其它货运场地的货运中介公司配货。 而万通物流园区的大中小各家物流、货运公司,还有那些货运中介的生意,都受到了极大的影响。大中型物流货运公司承接的零担配送业务都无法整车往外走货,因为整车货物往外走,出门就被查,罚款不要紧,万一扣车可就耽误大发了。迫不得已他们只能用小型货运车一点点往外倒运,导致物流成本高度攀升。 物流园区内的商户们怨声载道,最初骂交警、骂路政,然后骂万通物流…… 如果不是你们万通物流惹到了不该惹的人物,自己的公关能力又不行,上面没人,路政交警联合执法会如此严苛吗? 好家伙,三面封堵,不给活路! 明摆着就是冲万通物流来的,这些商户们作为被殃及者愤懑不已。私底下商量着今年房租一到期,咱们就立马搬走去顺发物流园吧,这日子没法过了! 此时的万通物流公司董事长苏成和总经理、财务总监陈羽芳,以及公司目前的副总经理余辉,还有各大股东们,倒是都沉得住气,没有丝毫着急的样子——现在公司财务充裕,不紧张,再耗上三五个月半年,没问题。 而且他们都很清楚,再过些日子南城工业园区正式动工之后,这些交警、路政执法想不撤也不行——因为如此大规模的拆迁、建设必将动用大批的货运车辆,到时候天天查车那还怎么动工?现在严查一段时间也就是让市里面做做样子而已。 再说了,着急也没办法不是? 天茂集团的肖振,不屑于因为这点屁事去麻烦在平阳市的人脉资源。而许万发、闫鸿强、赵山刚、石林桓,还有苏成、陈羽芳,倒是都能找到各自的人脉关系,联合起来发动的话,也足以能在市里的交锋中,把这些交警、路政针对万通物流的密集设卡严格执法给尽快撤掉。问题是,既然谁都知道用不了多久这些卡和所谓的联合执法都必然会撤,何必现在去明火执仗地对着干? 至于万通物流的损失,物流园区内各大小商户的损失,货运车辆的损失…… 当官的谁去理会心疼你们? 但有的人可以忍,有的人不屑于理会,有的人,却是绝对无法容忍别人骑在脖子上拉屎的行为,哪怕是,相关部门! 当今平阳市道上陡然崛起如日中天锋芒毕露磨刀霍霍的赵山刚,以及曾经在平阳市跺跺脚四方虾兵蟹将都得胆寒到现在依旧虎威不减当年的闫鸿强,两位枭雄如今成了合作伙伴坐到一起可谓是相知恨晚,共同语言颇多。 私下里两人一商量,就拍板决定了——干他娘的! 这天上午,十一点半。 细雨蒙蒙,倒春寒几乎要把气温重新降回到零度似的。 一辆东风后八轮高护栏货运车不急不缓地在南环路上从东向西驶来,车上深绿色的苫布蒙得严严实实。许是拉的货物太多的缘故吧?后面八个轮胎稍有些瘪了的样子,车轴上的弹簧板都被压得几乎直了。 明眼人一看,不仅超吨,还超限! 与此同时,万通物流园区内有两辆半挂车蒙着苫布轰鸣着驶出西大门,驶上了107国道,向南而去。 设在万通物流园区北门往东南环路上的治超治限卡,以及设在西门以南107国道上的治超治限卡处,交警和路政的执法人员们似乎一点儿都没受到下雨和低温的影响,一个个穿着雨衣精神抖擞地严密盯视着来往的大大小小货运车辆。 …… 338章 莫贪便宜,适可而止 春寒时节,又落小雨,冷飕飕的谁愿意站在大路上执勤? 虽然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年头罚款指标放在头上,大家伙儿可不就愿意使劲儿折腾?到时候一个个都能分到不少的红利。而且这玩意儿的标准上下幅度那么高,管理监督也形同虚设,私下里收点儿灰色罚款不开票放车,更是有着大笔的油水可捞。 问题是,三个设卡点的布局不合理。 这段时间如此密集地扎堆在万通物流附近,简直是在抢肉吃,就差没打起内战。 最初还好些,大家每天都能查到不少的车,倒也没人会生出些什么怨愤的情绪。可最近两天几乎都查不到车了,毕竟没人会傻乎乎地往他们的枪口上撞,领导又重点吩咐过,不能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明摆着要弄死万通物流。 查不到车,交警和路政人员就没额外的灰色收入。 没灰色收入,大家工作的劲头也就不大了。 但今天不行,知晓手下们工作劲头不大,但还是要狠抓狠堵狠狠地和万通物流过不去的市路政管理支队的支队长詹洪,市交警支队的副队长杨忠军,看到今天细雨纷纷就寻思着下属们会偷懒,便亲自出马,顶风冒雨不畏寒地站在了设卡点。美其名曰和同志们同甘共苦奋战在工作第一线…… 一二把手的领导都上阵了,手下们当然也得打起精神来啊。 南环路上驾驶那辆东风后八轮高护栏货运车的司机及车老板看到前面设卡点站立着的交警和路政人员,都不禁苦着脸暗骂:“他娘的,这鬼天气都到中午了,交警和路政的人也没撤,都他娘罚款罚上瘾了吧?这不是要人命嘛!” 司机说:“咱们掉头撤吧?” “撤个屁,掉头他们就能追,罚得更狠……”车老板唉声叹气:“算逑,一会儿私下里给他们塞点儿钱,认倒霉吧。” “唉。” 此情此景,同样发生在从万通物流园西门出去顺着107国道向南行驶的两辆半挂车的驾驶室内。 这他娘倒霉催的! 在设卡点站了一上午也没拦下几辆车的路政人员和交警们,正愁今天白耽误工夫了,心里暗骂着领导赶紧滚蛋去吃中午饭,咱们哥儿几个也好散伙找个地方暖和暖和,站在小雨春寒中受什么罪啊?简直是吃饱撑的! 百无聊赖着腹诽呢,就瞅着有货运车来了! 好嘛! 两个设卡点的所有交警和路政人员全都打起了百分之三百六的精神,心中那股愤懑迫使他们都露出了狰狞之色,恨不得把这倒霉蛋货运车给生吞活剥——就你了,谁他娘求情都没用,可得狠狠宰一把犒劳下兄弟们受的苦受的累。 作为长期从事货运行业的车老板和司机们,对这种情况也算是司空见惯,被拦下后立刻掏出烟来挨个儿递烟,低眉顺眼躬身弯腰好言好语相求,并阻拦交警开罚单,央求着不要把车开到路政扣车场过地磅,不然可就完蛋了。但路政人员和交警都卯足了劲儿认定他们是倒霉蛋,更何况还有领导在场,谁敢胡来把他们轻易放走? 于是乎在司机和车老板委屈无奈的眼神中,三辆满载货物的货运车被路政、交警执法人员押着,开到了位于东环路的路政管理处停车场过磅,核实,暂扣…… 巧合的是,因为时值中午,詹洪和杨忠军两位领导懒得再继续奋战在第一线,今天又无甚收获,赶上三辆严重顶风超限超载的货运车辆,两位领导可算是能出一把风头了,就亲自上阵跟着三辆货运车到路政管理处的停车场,也亲眼看到了司机和车老板那副诚惶诚恐低三下四承认了车上货物的吨位并一再哀求的模样。更巧合的是,电子地磅的线路出了点儿问题无法过磅。所以路政和交警执法部门,也就按照三辆车的货物运输合同上注明的货物名称、吨位,开具了执法扣车单和罚款通知。 几名司机和车老板满腹委屈唉声叹气地拿着执法罚款通知单离开,回家筹措罚款,托人说情吧。 通知说了,限多少多少时间内必须来把货物倒运走,并缴纳巨额罚款。 当闫鸿强和赵山刚在山刚农贸的办公室里得知车辆被扣的消息时,两人都愣了几秒钟,实在是想不到事情会如此顺利,而且詹洪和杨忠军两位本该在幕后指点江山的人物,也恰好直接参与了此事,这不是他娘死催的吗? 稍稍愣神之后,闫鸿强和赵山刚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这帮蠢货!” “闫总,还得好好叮嘱下去,别让人透露出去消息。” “山刚兄弟放心。” …… 苏淳风接到赵山刚打来的电话时,刚刚吃过午饭,和几位舍友闲聊着往寝室楼走去。 听完赵山刚的大致讲述,苏淳风微微皱眉,问道:“山刚,你和闫鸿强打算如何处理这件事?” 赵山刚笑道:“让司机和车老板出头,闹呗,货丢了,总得有个交代不是?” “不行。”苏淳风和舍友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先走,然后往僻静的地方走去,一边语气认真地说道:“不要把事情闹大,也千万不要提出让路政和交警部门赔偿丢失货物损失的要求。告诉车老板和司机,这时候不提要求,保持沉默,把票据留好就行。熬上那么几天后,等牵扯到上面来调查时再说,只咬紧一条,凭什么扣车!千万叮嘱好司机和车老板统一口径,别贪便宜。” “不用担心。”赵山刚无所谓地说道:“转出的货物我和闫总已经安排好了绝对安全的渠道走出去,让他们查不到。现在他们只能哑巴吃黄莲,官司打到京城去,他们也没辙。司机和车老板都是咱们的人,也都收了钱,而且谁不怕承担责任?既然上了船,就得把戏给唱好了才行。” 苏淳风语气严肃地说道:“山刚,你不要以为躲在幕后就没事了!这件事是明摆着的,谁都不是傻子!所以如果你们一味地闹腾下去,最后有理也变成了没理,反而会被动,甚至把自己都得搭进去!” “淳风,这次搞好了就是一百多万啊。” “你想都别想那一百多万!把货赶紧给货主送过去,要不然最后还得落下个诈骗的罪名!” “这……” “让詹洪和杨忠军难堪就好。”苏淳风不容置疑地吩咐道:“按照我说的办,车放在那里不出来,拖上几天把事情闹出些影响,足够折腾詹洪和杨忠军了,千万别让这种难堪,牵扯到更多人,尤其是市里的脸面。” 赵山刚稍作思忖,答应道:“我明白了。” 挂断电话,苏淳风扭头向南望去,似乎能透过密密麻麻的建筑物和时空的阻隔,看到千里之外的万通物流园。 他知道,赵山刚和闫鸿强并非想不到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只是秉性和他们为人处事的习惯,一旦得理就不饶人,哪怕对方再如何强悍不可动摇——如果没有这种胆识和魄力的话,他们也闯不出如今的地位和实力。同样,在需要忍让和妥协的时候,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地退一步,但找到机会就能反扑咬死对手。 但优点有时候也是缺点,身处局中终难看清全局。 反倒是苏淳风置身事外,才能够把任何事情看得更加透彻,想得更远一些。貌似胆小优柔寡断,实则稳重获利,而非冒险。 这件事,如他所吩咐地闹下去,获益; 如果按照赵山刚和闫鸿强的想法闹下去,固然可以将詹洪、杨忠军掀倒在地,可是对赵山刚、闫鸿强,甚至于对万通物流,都会带来极大的风险,且根本得不到更多的好处,一百多万元的货物损失赔偿?作梦吧!事情闹大了,让市里面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们脸面难堪,他们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拿下詹洪和杨忠军,但随后必然针对万通物流、赵山刚、闫鸿强下手,还反了你们这些刁民了! 第三天。 几位司机和车老板拿着钱来到路政执法管理处的停车场,苦兮兮地缴纳了罚款,装模做样地打电话安排倒货的小型货车以及装卸工人的时候,顺便把车上的苫布给解开,打开车门,然后…… 司机、车老板,执法的路政人员和交警,全都愣住了。 车厢里空无一物! 货呢? 按照之前路政和交警扣下的货运单以及他们填写出具的扣车单、罚款单据上明确的货物吨位来计算——东风后八轮高护栏货运车上,是满载的三千件重达二十七吨的蓝带啤酒,价值十五万元;而两辆半挂车各自装载有六十四吨的板材,总计一百二十多吨板材价值近百万!一夜之间全都消失了,什么都没有! 车老板和司机面面相觑。 天杀的! 路政管理处的人和交警也都懵了——货呢? 司机和车老板在惊愕过后,全都冲上去围着路政管理处的人和交警开始质问,我们车上的货物呢? 路政管理处的人和交警心里骂破了天,谁他妈知道货飞到哪儿去了? 可是这种话他们没法子开口说啊,只能赶紧向上级部门汇报。 本想着汇报完就马上报警,但上级领导接到他们的汇报后,立刻下达指示,不要报警,把司机和车老板留下,准备协商解决。 …… 339章 平民不好惹 开玩笑! 报什么警? 还想着把事情捅出去啊? 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无声无息地把事情给解决掉,一旦消息捅出去,乱了套谁他妈能有好果子吃? 路政和交警的人,都不是傻子,他们在措手不及时接到上级的吩咐,立刻回过味儿来,想到前天这三辆货运车没有过磅,他们车上的苫布没有打开,执法人员当时也都疏忽大意没有打开车厢和苫布检查里面是否有货物。 也就是说,他们查扣这三辆车的时候,可能查扣的本身就是没有装货的空车。 根据停车场看门的负责人说,昨天下午三辆被扣货运车的老板还带着人来车场对车辆进行过简单的维修…… 被耍了! 身在办公室里的詹洪和杨忠军挂断电话后,差点儿没气得蹦起来——他们才不会相信车上货物让人盗走了,上百吨板材和二十七吨啤酒,怎么可能在停车场里被轻易盗走,还没有留下丝毫痕迹?那三辆车明摆着就是故意来坑他们的! 关键是,那天他们俩身为领导干部亲临一线,扣押那三辆车的责任,想要推给手下的人也不行。 姥姥! 骂归骂,他们知道这件事情必须在没有爆发前解决,不然的话事情捅出了篓子,俩人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吩咐下去后,下面的人却没能把事情处理好,司机和车老板不肯把车开走。 第二天詹洪和杨忠军就亲自急匆匆地赶到路政管理处的停车场,把司机和车老板请到一间办公室里,先是口头道歉,让他们把车开走。未曾想车老板和司机都是硬茬子,瞪着眼睛也不说要他们赔偿货物的事情,就拿着扣车单和罚款单质问,既然扣了俺们的车,那么车上的货物去哪儿了?你们得给俺们一个解释! 詹洪和杨忠军暗骂解释你奶奶个腿啊! 可这种话他们说不出口,道歉不管用,立刻就施加威胁:“如果你们这样耍无赖的话,那只能报警由警方来调查,到时候你们可就是涉嫌诈骗政府机关,妨碍公务罪!” 司机和车老板对此早有准备,一个个揣着手看似老实巴交受尽委屈胆战心惊的模样,但嘴里愣是不肯服软:“俺们又没诈骗,也没妨碍公务,是你们不讲道理,把俺们的车给扣了……报警就报警吧,俺们还想找个说理的地方哩!” 软硬不吃! 久居官位向来趾高气昂的詹洪怒了:“那你们到底想咋样?” “俺们还想问,你们到底想咋样哩?还让不让人活啦?”一位车老板擦着红肿的眼眶,只差没哀嚎诉冤了:“官字两个口,咋说理都有,苍天啊。” 杨忠军赶紧劝阻詹洪别发脾气,他向司机、车主认认真真地解释,并再次表示诚恳的歉意。 说来说去,就是不提赔偿一事。 因为赔偿是要拿钱的,赔多少合适?这笔钱谁来出?让路政和交警部门出的话,怎么走财务账目,上面问下来怎么汇报? 车老板和司机似乎不好意思也不敢提赔偿的事儿,反正就是支支吾吾不肯把车开走。 总之态度就是几个字——这事儿,没完! 与此同时。 市里信访办那边,短短几天时间里集中收到了许多举报信和投诉电话,全都是针对交警支队和路政部门在107国道、南环路上设卡治超治限时,乱罚款,乱扣车,乱收费等种种不法枉法行为。如此大量集中的反映情况和举报投诉,信访办也不敢轻视,立刻向上级部门汇报,而上级部门自然而然顺手就把问题传达给了路政和交警队——怎么搞的? 正在为错扣车辆一事焦头烂额发愁的詹洪和杨忠军,顿时慌了神儿。 他们很清楚,本身在南环路和107国道设卡治超治限,就存在问题,三点集中明显带有私人倾向的针对性,当初市里,包括路政和交警队内部也有人对此提出意见。现在事情闹出来,保不齐就会有人趁机攻击他们。 赶紧先把那三辆被错扣车辆的问题解决掉吧,不惜代价。 问题又来了,那几位司机和车老板绝口不提要赔偿货物的事情,就是要让他们给个解释:我们的货哪儿去了?把我们的车扣在这里几天是啥意思? 怎么解释啊? 你们的货都他妈送到货主那里了,我们再去找货主当面对质? 这他妈脸面丢到西天去了! 谁他妈能说出把车扣在这里几天是鸡-巴-毛的意思…… 迫于无奈,詹洪和杨忠军只得诚恳地表达了歉意,并承诺给于三辆车经济补偿,可是在经济补偿方面,又出现问题了——三位车老板不好意思说要赔多少钱,甚至都不肯拿赔偿,还说如果俺们拿了赔偿金,岂不是俺们在讹诈你们? 好嘛! 这事儿没法子解决了,钻进死胡同了。 消息,在有心人的运作下,很快就传到了上面。 紧接着,又有省电视台的记者前来,对此颇有戏剧性的事件进行追踪访问。按照正常情况下,这种事情遇到记者肯定先推诿呗?可路政及交警部门推诿了两次不要紧,记者干脆直接找到了市政府一位主管这方面的副市长采访。副市长大人很温和地接受了记者的采访,并言辞凿凿大义凛然地表示要公正、公开地处理此事,并要下决心大力整顿路政、交警乱执法的现象。 应付完记者,副市长拿起电话劈头盖脸就把詹洪、杨忠军给骂了一通。 此事件,毫无意外地登上了省电视台的新闻! 平阳市政府部门不得不出面处理了,开什么玩笑,南城工业园区动工在即,为这点屁事节外生枝搅乱大局可不行啊。 市长秘书王进被委派前去处理。 有这样一位大人物出面,被扣车辆的车老板当然不好再装傻充愣,也不用担心被秋后算账了。他们言辞凿凿地告状,说当时被扣时,和路政、交警都说没拉货了,结果还是被强行押到停车场扣车,连电子地磅都没给过,这些詹队长和杨队长当时也在场的。面对执法人员,他们身为平民百姓又没办法,窝了一肚子火,所以才会和路政、交警怄气,扣了俺们车,那你们就把货给找出来吧。 哪曾想路政管理支队的支队长詹洪还批评他们这是在讹诈政府机关,这是在妨碍公务,身为平民百姓的车主就更生气,也更害怕了。 于是就有了车开走不是,不开走也不是的情况。 事情又拖了一天。 詹洪和杨忠军被停职反省。 王进领着路政管理支队的代理支队长秦勇、市交警支队支队长王明江,共同前往,对三名车主又是一番劝慰和保证后,三名车主才羞答答地提出了赔偿:别多,每天每辆车。给三千块吧。 经过讨价还价,双方最终达成协议,都在协议补偿调解书上签字,三名车主当场得到了路政和交警部门给于的现金补偿——三辆车被扣八天,由路政和交警支队共同赔偿每车每天两千元的损失费用。 詹洪、杨忠军欲哭无泪。 他们现在悔得肠子都青了,如果那天没有亲临一线,如果没有跟着那三辆车去停车场亲眼看着出具罚单和扣车……他们这次也不至于倒台。没办法,事情闹出影响了,市里面不得不拿他们开刀,谁这时候肯替他们俩说话? 詹洪的儿子詹立涛、杨忠军的妻子胡海燕,也都气得七窍生烟。 他们能猜得出来,这件事的背后,肯定有万通物流的人在做鬼——那三名车主算什么东西?敢和交警、路政部门的人闹成这样,就不怕得罪了人以后没办法再继续从事货运这一行业吗?除非他们背后有强有力的人支持,才敢于装出一副老实巴交受了欺负但偏偏还委屈地耍无赖的模样,最终把两位官员给掀翻落马! 在痛恨万通物流的同时,詹立涛和胡海燕更是暗暗地愤恨咒骂王进这个狗东西,出这么大事情,不但不帮忙还他妈义正词严地落井下石…… 王八蛋! 私下里咒骂忿恨,表面上詹立涛和胡海燕可不敢去指责王进。 王进已经向他们解释过,他们也能理解王进身在其位的无奈。而且王进还叮嘱他们,暂时先别考虑詹洪和杨忠军的职务问题,当务之急是赶紧安排红罗村和池盘营村的人,去万通物流园区那边闹事,闹得越大越好。因为现在不闹,再过些日子南城工业园区一旦正式动工,拆迁开始了,他们再闹的话,就等于是和市政府做对,是阻止南城工业园的建设,后果很严重。 事有轻重缓急之分,詹立涛和胡海燕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再说事情发展到现在他们也没办法挽回什么,只有破釜沉舟把万通物流击垮! 经此一事,两人对万通物流更加恨之入骨,当天晚上就委托中间人联系,在金满堂酒楼设宴,亲自出马款待红罗村、池盘营村一些有“威望”的头目人物,席间针对万通物流的事情进行了动员和鼓励。无非就是恩威并施,利益诱惑。 年前,这些人对此提议还格外感兴趣,一个个信誓旦旦摩拳擦掌要冲锋在前;前些日子提及的时候,他们的态度却变得游移不定。 胡海燕和詹立涛清楚,这是因为赵山刚和闫鸿强恶名昭著。 所以现在,必须加大利益筹码,诱惑他们卖命! …… ps:那啥,厚着脸皮羞答答地求月票行不?鞠躬…… 340章 仿若世外桃源 清晨。 天光蒙蒙亮,薄薄的一层雾气笼罩着春暖未至,早有绿意攀上树梢的京大校园,颇有些诗情画意的清淡色彩。 许多晨起健身的师生们,在阔路、小道、操场上奔跑、做操、打拳。 一片生机盎然。 红湖岸畔,苏淳风缓缓收功,将放置于一块石头上的项链拿起戴到脖子上,面带微笑缓步走到不远处的小路旁,甩开步伐小跑着往寝室楼方向跑去——近来每日早起修行,除了正常打一套拳之外,其它的时间都用在了以妖骨为材质制作的项链、项坠上施术画符布阵,将符录、术阵融汇与妖骨之中。时至今日,总算是基本完成,同时个人的修为也得到了稳步提升。 术法修行最忌心浮气躁好高骛远。 但并非没有捷径可走。只是捷径固然便捷,要付出的却更多。 如斗法切磋,就可以增进修为的提升速度。和比自己修为高的人斗法,甚或是生死相向,当然更能够刺激修为的大幅度提升,但那样的话风险性极高。而平日里也极少有术士会相互以实际的施术斗法来增进修为,纵然是同门师徒之间,师父也不会用这种方法去激励徒弟的修为迅速增进。 原因嘛…… 施术斗法多多少少都会受到自然反噬的影响,日积月累下还有可能积攒出更大的自然反噬,甚至遭遇天谴劫难。所以纵然是师父,也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康健做代价,去给徒儿增进修为,更何况徒儿是否能承受住打击和自然反噬呢? 还有一种,那就是施术画符布阵做法器。 术法修为低,材质不够好,做出来的法器自然不行,而且失败率极高。东西不好,做的法器不够上档次,对修为的提升自然不够。可如果用好的材质如金银玉之类的,一件件去毁坏的话,代价也未免太高昂了。 还有就是悟性,也可以说是机缘巧合。 奇门江湖有一句俗语叫“一朝顿悟,便是刹那芳华……” 前世苏淳风能够年纪轻轻便跨入醒神之境,在奇门江湖中声名显赫如日中天,堪称奇门江湖千百年来最有可能触摸到归真之境的奇才,除了其个人修行的天赋资质和悟性极高之外,更多的则是来自于那一场堪称惊心动魄,又持续连贯的千里追杀过程,在多次万分凶险的追杀斗法中迫使其潜力迸发,修为进展一日千里。须知修行一途越是往上越是艰难,多少天赋资质极高之人毕生修行,又有几人突破桎梏迈入醒神之境?而如苏淳风那般机缘巧合,其中凶险又有几人能够承受并侥幸活下来? 试想下,连续斗法杀人,也可能被人击杀,可能遭遇强大的自然反噬身死道消,可能走火入魔……便如当年苏淳风大仇得报,戾气横生心魔暴涨,迫不得已隐居在偏远之地的精神病院半年多。 回到寝室楼,苏淳风正待要推门而入时,就听着里面传来了吉它的琴弦声。 然后,不着调的吉它声和张展飞的歌声传了出来:“今天我,寒夜里看雪飘过,怀着冷却了的心窝飘远方,风雨里追赶……” 苏淳风推门而入。 正好看到三四个枕头飞起,噼里啪啦地砸向了坐在床头抱着一把吉它做陶醉状的张展飞。 “靠,周末能不能让人睡个好觉!” “你丫滚出去唱!” “隔壁的兄弟们一会儿找来揍你,可没人管啊!” 谭哲、杨波翻身坐起捶胸顿足,刁翔则是用被褥紧紧裹住了脑袋,在被窝里愤怒地抗议。 张展飞眯缝着眼睛望向窗户,似沉浸陶醉在自己的歌声和音律中,亦或是睡眼惺忪吧?他轻轻地叹了口气,道:“一曲难觅知音,山高水长千里惆怅心……罢了罢了,你们这些俗人,我不屑于与你们为伍。” 又是一阵骚乱! 苏淳风抬脚把杨波的一只鞋子踢到了张展飞的胳膊肘上,笑骂道:“滚去你们乐队和社团练吉它,甭在这儿恶心兄弟们。” “淳风哥,没想到你也这样。”张展飞故作可怜兮兮状:“我好心痛。” 刚刚从外面健身回来的顾天恩大步上前,一把夺过张展飞的吉它高举起作势要砸烂:“自从买了吉它,你丫就着了魔一般,今天哥哥要拯救你!” “老大,不要!”张展飞赶紧起身阻拦:“它就是我的命,我就指望着靠它找女朋友呐!” 顾天恩当然不会真砸了吉它,笑呵呵地把吉它还给张展飞。 这么一闹腾,寝室里的人再无一丝睡意,全都嘻嘻哈哈着穿衣起床,准备去吃早饭。谭哲问道:“淳风,今儿还得去找女朋友吧?啥时候带过来和兄弟们一起吃顿饭,让大家都认识认识,别总是藏着掖着的,大家说对不对啊?” 几个人就齐声附和。 苏淳风笑道:“再说吧,我女友脸皮薄,好害羞……” “风哥你不会是担心兄弟们挖墙脚吧?” “你丫挖得动吗?” “只要锄头挖得好,没有墙角挖不倒!” “嘘……” 咚咚咚! 隔壁的同学砸墙表达抗议:“安静点儿,还让不让人活啦!” 张展飞立刻反击砸墙,大声反驳:“去你大爷的,太阳晒着屁股了还窝着不起来!” …… 苏淳风很喜欢现在的大学生活:上课、自习、健身、参加社团活动,周末找女朋友逛逛街,聊聊天,时而和朋友们聚个餐,和班里的学习小组共同研讨学习,在寝室和舍友们说说笑笑……充实而又平静,仿若世外桃源,不受外界纷扰。 只是能有这般心态者,委实不多。 毕竟这世上,有几人如苏淳风这般经历过残酷凶险又饱尝心酸遗憾的前世重回到今生,所以才能懂得珍惜和美好? 上午十点多钟。 苏淳风从图书馆出来,到南校门接上来找他的张丽飞和王海菲,一起在校园里散步聊天,同时给肖倩打了个电话,中午的时候一起吃饭。 光阴如流水。 距上次到影视学院找张丽飞已经过去了两个星期。本来说好上周末张丽飞就会和王海菲一起来京大的,但张丽飞有节目演出,所以没能前来。这使得张丽飞心中愈发愧疚,迈步在颇有早春景色的校园里,连连向苏淳风道歉。 苏淳风微笑道:“丽飞,你这样是不是显得太生分了些?不把我当朋友了是吧?” 张丽飞一滞,撅撅嘴道:“还不怪你啊,送那么贵重的礼物给人家,我这段时间天天睡觉都不踏实。” “那你还给我。” “才不!”张丽飞像个小女孩般歪着脖子,一把挽住王海菲往旁边躲了躲,道:“海菲,他好小气,哪儿有送给人家的礼物还往回要的?我现在严重怀疑他心有不轨……哼,指不定以后还要拿这件礼物,胁迫我做什么呢。” 苏淳风愕然。 王海菲抿嘴笑道:“那你就以身相许吧,要不然怎么办?” “嘁……”张丽飞不满道:“海菲你可真是的,重色轻友,总那么护着他,等将来可有你受的,哼!” “我明明是在帮你啊。”王海菲笑吟吟地看着张丽飞,若有深意。 张丽飞一窘,羞气道:“去,他可是你男朋友,看管好他,别让人给抢走了。” “被你抢走,总比被别人抢走要好。”王海菲微笑着抚了抚耳畔发丝,俏脸微红地轻声道:“我听人说,男人啊,总难免有些花花肠子。可是我知道自己性格柔弱,不好与人争执,所以就觉得吧,还是丽飞你的性子,能管住他。” “你放心。”张丽飞挥挥小拳头,咬牙切齿道:“他敢对不起你,我就跟他没完!” 王海菲笑着看了眼苏淳风。 苏淳风脸上的哑然和委屈荡然一空,风轻云淡般背着手往前走去,一边说道:“有道是好男不跟女斗,身正不怕影子斜,所以任凭你们诽谤,我自巍然不动。” 王海菲笑道:“又没说不相信你,可经不住别人追求你。” “是啊。”苏淳风轻叹一声,惆怅道:“长得帅,有时候也是一种罪,我也很无奈。” “呸,真不要脸!”张丽飞啐道。 王海菲挽着张丽飞的胳膊笑弯了腰,脸上荡漾着幸福和满足——想想在师大校园里,舍友们哪一个不羡慕自己的男友帅气又有风度? 叮铃铃…… 手机铃声响起,苏淳风掏出手机看了下来电,按下接听键,一边往旁边走去,一边朝着张丽飞和王海菲摆摆手示意,“山刚,事情怎么样了?” “一切顺利。”赵山刚笑道:“詹洪、杨忠军全都下台,咱们物流园区附近的三个点也都撤了。” “嗯,那就好。” “詹立涛和胡海燕又有动作,私下里挑唆红罗村和池盘营村的人闹事。还真像你之前判断的那样,市里面也因为这件事,有人对万通物流不满,和王进他们坑蒙一气,挑起了审查万通物流当初承包土地的事情,我估计他们都巴不得两个村的村民闹事吧?”赵山刚语气颇有些狠戾地说道:“所以,我和闫总打算今晚上安排,亲自去会会池盘营和红罗两个村里那些不大安省的主儿,还反了他们了!” …… 341章 试探性术法挑衅 苏淳风知道赵山刚所谓会会的意思是什么,想了想之后说道:“两个村的村干部,还有关洪江、褚二河、蔡勇,和你们不都有接触吗?这些事情让他们去活动,你和闫总别站到前台去,最多私下里再接触几个人,但手段不要玩儿得太狠,因为对手肯定巴不得你们犯错误。现在最关键的是,只要把顺发物流园区那边承包土地的事情挑起来,咱们这边的问题自然就迎刃而解。等到南城工业园区正式开始拆迁,动工建设,就什么事情都没了……到那时候,再对顺发物流动狠手。” 赵山刚犹豫了一下,道:“如果村民们闹起来了呢?” “关洪江、褚二河、蔡勇,还有那几个村干部是干什么吃的?”苏淳风语气狠戾地说道:“告诉他们,村民们小打小闹可以,万通物流不予理会。但事情闹大了,万通物流不对村民,只去和他们说道说道,没那么好赚的钱。” “好,听你的。” “那就先这样吧,随时联系。” “嗯。” 挂断电话,苏淳风神色间闪过一抹狠厉之色——这世上有许多事情,并非讲道理和玩儿谋略就可以做到。谋略在后,前面总要有实际的行动,对于关洪江、褚二河、蔡勇之类的村痞们,除了利益诱惑收买,还得靠狠辣直接的手段! 时近中午。 苏淳风领着王海菲、张丽飞两人,到南门外的烤鸭店临窗定了张桌。 没过一会儿,穿着蓝色风衣、黑色制服筒裙和黑色保暖打底裤的肖倩老师,踩着高跟鞋拎着一个精致的小包,袅袅婷婷地走了过来,笑吟吟地说道:“丽飞、海菲,好久没见啊,走到大街上都不敢认你们了,全成大美女咯。” 张丽飞和王海菲急忙起身: “肖老师,您还是这么漂亮。” “是啊肖老师,我以后要来京大听您的英语课。” 时隔几年未见,曾经的小姑娘如今都已经出落成了大美女,异乡再相逢,肖倩的心中颇为感慨和喜悦,坐下后很快就和张丽飞、王海菲说笑成一片。倒是苏淳风,有些受冷落般坐在旁边,微笑着饕餮三人秀色,倾听她们谈话。 饭菜上齐之后,三位女士喝果汁,苏淳风要了瓶啤酒,四人边吃边聊,气氛融洽。 正吃着饭呢,肖倩接了一个电话,挂断后笑道:“淳风,上次我堂哥来,因为比较匆忙所以没和你见面,他说下周末还要来一趟,想和你见一面,怎么样?” “唔。”苏淳风点头道:“非常荣幸。” “得了吧。”肖倩道:“上次我问过他了,他对你可是评价相当高,而且还说如果不是因为你,都不肯投资万通物流呢。” 苏淳风谦虚道:“那我可受宠若惊咯。” “他怎么认识肖老师您的堂哥?”张丽飞好奇地问道。 “过年时他们见过一面。”肖倩笑着解释道:“这不,我堂哥对苏淳风印象极好,把他夸得天花乱坠,然后就决定投资他们家的万通物流了。” 一听这个,张丽飞撅嘴道:“苏淳风都没跟我说,要不然我们家也会投资的。” “当时忙糊涂了。”苏淳风尴尬道。 就像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小插曲般,说完这件事,三位女士很快又接着谈论起关于许多还在影视学院上学,以及从影视学院毕业出去那些大红大紫的明星们。 苏淳风心里却在琢磨着,肖振找他有什么好谈的?估计也就是想和自己套近乎拉近些关系。这年头整个国家的经济奇迹般迅速腾飞,奇门江湖从复兴到繁荣的速度也非常之快。于是奇门术士与社会各阶层,尤其是先一步富裕起来的那些个人、大型企业之间,多有瓜葛,而且少数企业和个人也难以避免地会遭受到神秘莫测的术法迫害——可以说,是一种更为恶劣的竞争手段。 忽而,苏淳风感应到了一股强大的术法波动,奔袭而来。 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右手迅速放下酒杯,搁在桌上掐出一个手诀,捏着筷子的左手食指、中指轻轻一转,将两根筷子如翻花般陡然旋转,啪地轻拍在了桌上,筷尖分左右精准地指向东北和西北方向,同时掐诀的右手中指在水杯中蜻蜓点水般轻轻一点,屈指飞快地轻弹三下。 噗噗噗…… 无声无息间,三滴小米粒般的水珠分别弹到了张丽飞、王海菲、肖倩三人的额头正中心。 苏淳风神色严峻,心中默念:“继往有魔来,神水覆心间,兵!” 说来话长,其实这一切不过在两秒钟之内完成。这一刻张丽飞、肖倩、王海菲三人几乎同时露出了愕然的表情,她们也没有感到身体哪里有不适,但只觉得好像霎那间时间静止了似的。待回过神儿来,却只是相视一笑,仿若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心里虽然还有种说不出的怪异和困惑,但也不会说出口来。 瞬间的意识空白,让她们没有发现苏淳风刚才飞快的小动作。只是看到苏淳风好像神色严峻地微微低下了头。 她们不知道,自己刚刚险些遭遇到术法的迫害。 苏淳风心头火气蹭蹭上涨。 他已然明白,出手的术士根本没打算攻击张丽飞、王海菲、肖倩,只是施展出很寻常的术法来试探他,或者说,在挑衅他!即便是苏淳风刚才不出手,那名暗中偷袭的术士,也不会真的冒着受到反噬的风险,去杀害无辜的三位女士。 但那股充满敌意的术法能量波动骤然出现,苏淳风根本来不及去考虑别的,只能迅速出手阻止,以免三位女士受到伤害。 此刻,术法波动消散。 仿若从未出现。 苏淳风抬起头来,神色平静,面带微笑地说道:“你们先聊着,我去趟卫生间……”说着话,他起身往卫生间方向走去。 三位女士也没在意。 趁着三人不注意,苏淳风转身迅速走到二楼的楼梯口,往二楼走去。 他倒要看看,是谁吃饱了撑得敢于用这种极为下作的手段来试探、挑衅他——换做修为不足的术士,遭到这般突然的试探性挑衅攻击随即迅速收敛,根本无法察觉到施术者的具体方位。但苏淳风的心神何等强大?纵然是当前自身修为不足,也能精准地判断出对方刚才施术的大致方位,以及,对方的修为境界。 是一名修为接近固气中期之境的术士。 沿着楼梯上到二楼,分左右两边,皆有十几间包厢。楼道里,三两名顾客从卫生间出来和进去,还有就是来往忙碌的几名服务人员。 苏淳风知道,刚才那名术士就是站在楼梯口施术的。 他掐诀施术暗暗感应了一番,左转缓步行走至210房间门口停下,拧动手柄推开门,大步走进去,顺手把房门关上了。 房间里,坐着四男两女六名青年。 其中一名女青年,正是前些时日被苏淳风教训,出了次车祸吓得胆都差点儿破了的乔萱影。此时的乔萱影坐在最里侧,大约是喝了些酒的缘故,艳媚的脸颊上泛着诱人的绯红之色,杏眸含春,大波兰卷的披肩长发垂在胸前,薄薄的粉色裹身上衣,愈发显得她脖颈修长,酥-胸挺拔,腰肢细软。 陡然看到苏淳风进来,包间里的几人都面露诧异之色。 乔萱影愣了下,随即起身极为热情地笑着招呼道:“淳风,你怎么来了?快过来,我给你介绍一下……” 苏淳风脸色不善地抬手制止,森寒的目光注视向坐在餐桌左侧,只是看了他一眼后就扭过头去的青年,继而左手食指指向这名看样子三十多岁年纪的青年,毫不客气甚至有些无礼地冷冷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西装革履梳着油光发亮短分头的青年转过身来,微笑道:“我认识你吗?” 其他几人除了徐志峰外,都面露不忿之色。 乔萱影赶紧说道:“淳风,有话坐下说。” 苏淳风看都未看乔萱影,走上前两步站在那名青年身旁,俯视着他,语气冰冷地说道:“你不认识我?” “是的。”青年点点头,短眉一挑,小眼中闪烁着寒光,圆脸上满是轻蔑之色。 “哦。”苏淳风面无表情地应了声,快如闪电般伸手从桌上拿起一个还没打开的啤酒瓶子,抡起来砸向这位身材略胖的青年头部。 青年眼疾手快,抬手抓住苏淳风攥着酒瓶子的手腕,却并没有反击,只是站起身呵斥道:“你干什么?” 在座者全都豁然起身,开口呵斥。 苏淳风没有理会旁人的呵斥,微微仰头,看着这名比自己还高出几公分的略胖青年,唇角一掀,神色轻蔑地冷笑着说道:“想给你开瓢,教教你怎么做人,怎么?不允许吗?”说话间,他右手掐诀,目光中寒芒爆射,心中默念术咒,体内心法流转,一股无形的强大能量波动升腾而起。 青年闪烁出一抹诡异神芒的眸子骤然紧缩,围绕身体刚刚迸发出的术法波动被强行压回了体内,他有些吃惊地说道:“你……” “松手!”苏淳风打断对方的话。 青年咬了咬牙。 苏淳风攥着酒瓶子的左手猛然挣开,青年随即一个前冲肩撞,苏淳风在极短的距离内侧身避开,高抬腿用膝盖撞向对方的胸部,却是被青年单臂下磕挡住。但苏淳风的左臂弯曲,肘部狠狠地砸在了对方的后背上,砰地一声。 与此同时,青年弯曲的肘部也侧击向苏淳风的腹部,被苏淳风抬手按下,后退一步卸力,身体却撞到了酒桌上。 砰! …… ps:再求月票…… 342章 长点儿记性! 略胖的青年身体踉跄着前扑,双手扶住墙堪堪没有摔倒,愤怒不已地转过身来就要反击。 嗖……咚! 苏淳风脱手将啤酒瓶子甩过去重重地砸到了青年的头上,啤酒瓶没有开裂,掉落的瞬间被青年顺手接住,狠狠地反砸向苏淳风,结果又被苏淳风一手抄住,大踏步上前抬脚狠狠踹在了头部被砸有些发晕的青年腹部,在其身体弯曲的时候,苏淳风手里的酒瓶子再次重重地砸到了对方的头上。 咚! 喀嚓,酒瓶碎裂。 青年一头栽倒在地,鲜血瞬间流出。 所有人都被这突然间发生的变故给惊得呆住,短短三四秒钟的时间里两人交手几个回合,然后青年被干倒在地,血流满面。这时候他们才反应过来般大声呵斥,更有两名男青年作势就要冲上来阻止,甚或是想对苏淳风动手。 苏淳风左臂平举,手中底部碎裂还滴答着啤酒液的酒瓶子指向那两名青年,锋利尖锐的酒瓶子断茬森森:“嗯?” 两名青年神情惊骇地连忙后退。 “淳风,你,你这是干什么?”乔萱影和另外一名女士急忙上前搀扶倒地的青年:“辛如亮先生,您怎么样了?” 此时,唯有徐志峰坐在里面没有动,微皱眉神色间也有些吃惊。 他知道苏淳风此人一言不合就可能会爆粗动手,但他不明白,苏淳风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包间里,更不会想到苏淳风和辛如亮明明素不相识,进来后就充满敌意地厉声质问,三言两语间都没说什么难听的话,苏淳风突然间爆发,挥起酒瓶子砸向辛如亮,然后,很显然身手不凡的辛如亮,却被苏淳风干脆利落地打趴下还开了瓢! 辛如亮从地上爬了起来,挣开乔萱影和另一名女士的搀扶,细小的双眸中满是惊恐和一丝愤怒地看向苏淳风。 “长记性了吗?”苏淳风冷冷地问道。 “为什么?”辛如亮抬手捂住头顶上被砸破还在流血的伤口。 “就是让你长点儿记性!”苏淳风把碎裂的半截酒瓶扔到桌子上,看也不去看辛如亮,狠戾的目光在徐志峰脸颊上扫过,随即盯住了乔萱影:“我是不是该问问你,有没有长点儿记性啊,乔萱影学姐?” 乔萱影妖媚的脸颊上浮现出一抹尴尬之色:“你什么意思?” “不要仗着有点家底,有点背景和能力,就可以为所欲为,更不能无事生非。天大地大,这个世界上不是你们最大,长点儿记性吧……”苏淳风微仰着头,如高高在上的长辈般厉声训斥完这句话,冷眼扫视徐志峰、乔萱影、辛如亮,继而轻蔑地哼了一声,转身仿若无事地拉开门大步走了出去。 包间内,安静了几秒钟。 然后,两名男青年和那名女青年愤怒地掏出了手机: “报警!” “这人是谁啊?好端端谁惹他了?” “打了人就一走了之,哼,报警把他抓起来……” 徐志峰神色平静地起身从酒桌里面走出来,往门口走去,一边语气平淡地说道:“萱影,说过你多少次了,别总是抱着玩儿的心态去做一些无聊的事情。在你看来好玩的事情,也许就会不经意间触碰到别人的逆鳞!” 乔萱影顾不得唤住走出去的徐志峰向他解释什么,而是先制止了准备打电话报警的朋友:“别报警。” “怎么了?” 三名青年满脸诧异。 “朋友之间,一点误会而已。”乔萱影摆摆手,妩媚的眸子里满是温柔地看向辛如亮,如葱玉般的双手扶住辛如亮的胳膊,心疼地说道:“辛大哥,今天的事情,真是对不起啊,我先送你去医院,咱们包扎一下。” 原本心里还有些愤懑的辛如亮,被美人这般温言软语一哄,顿时没了丝毫脾气,捂着脑袋摆出一副大度的姿态:“没事,我不和他一般见识。” …… 来到楼下,苏淳风神色坦然地回到座位上。 张丽飞、王海菲、肖倩三人也没察觉到丝毫异常,继续开心地边吃边聊。她们已经谈到下个月,去京大影视学院观看张丽飞参演的一场舞台剧。 “呵,丽飞你才大一,就开始连续登台表演了啊?”苏淳风赞叹道。 “还得多谢你呢。”张丽飞抿嘴笑道:“上次你走了之后,裴佳学姐不是想要买你送给我的那枚项坠,结果我没答应吗?还以为会惹恼她的,没想到裴佳学姐很大度,一点儿都不生气,反倒是何子阳好像很不高兴,近来一直都不冷不热的,本来我以为继上次参演了一个小角色之后,短时间内没机会再出演了,不过裴佳学姐却主动找我,让我参与她主演的另一部舞台剧。” 苏淳风道:“我就说嘛,丽飞你就是大明星的料,现在就开始被伯乐所识,前途不可限量啊。” “到那天我带一束鲜花,去给你捧场。”肖倩乐道。 “我带本子和笔,要签名。”王海菲附和着笑道。 张丽飞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什么啊,说是舞台剧,其实只是学校一些专业内的表演课程,算不得真正登上舞台,不过这都能算到学分里的。”说到这里,她忽而想到了什么,道:“哎对了淳风,裴佳学姐问过我好几次了,说是有机会的话介绍你和她认识呢,怎么样?下周抽时间,和裴佳学姐见见面呗?” “不用了吧?”苏淳风嘴里吃着烤鸭肉,含糊其辞地说道:“她想要手工项坠,你有时间回到平阳市帮她订做一个就行。” 王海菲也有些疑惑地说道:“对啊,那位学姐为什么要认识淳风?” “因为淳风长得帅呗。”张丽飞打趣道。 “嘁……”王海菲脸一红。 闲聊中,苏淳风看到徐志峰从二楼下来,往他这边看了眼,颇为客气地点了点头示意,然后走了出去。没过一会儿,乔萱影和捂着头满脸血迹的辛如亮,还有那两名男青年、一名女青年,都纷纷从二楼下来。乔萱影和辛如亮的视线往这边看来时,正好和苏淳风目光相对,有些忌惮般急忙避开双方眼神的碰撞,匆匆离去。 目视着几人离开,苏淳风低头继续大快朵颐。 对于自己之前的冲动,他一点儿都不后悔。诚然,如果现在再给他从新考虑的机会,或许真不至于那么冲动,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在苏淳风看来,就完全没必要再去懊悔什么,因为没用。 他可以猜测出,此次那位叫做辛如亮的术士出手试探他,肯定是乔萱影在幕后指使的,而且应该也不至于是非得报复打击他。不然的话,辛如亮出手时也不会是针对张丽飞、王海菲、肖倩三人略施小术试探、挑衅,继而迅速收手了。 同样,如果辛如亮直接施术针对苏淳风的话,苏淳风也不会如此勃然大怒。 前世王海菲无辜惨死那一次,在苏淳风的心里留下了极大的仇恨阴影。术士胆敢施术针对他的亲人,他的至爱,朋友,无论有无恶念,都等同于触碰到了他内心深处那片敏感的逆鳞,是他绝对无法容忍的。 那一刻,他杀人的心都有了! 好在是辛如亮只是试探一下,就迅速收手。 如果胆敢再侵袭一点点,让苏淳风感受到了更多的威胁,那么,和他素昧平生的辛如亮,今日必死无疑! …… 晚上。 刚刚吃过晚饭,苏淳风就接到了一个陌生的手机号码打来的电话,他摁下接听键:“您好,哪位?” “我是罗同华。” “罗教授,您好,什么事?” “到考古文博学院门外,我有事要和你谈。” “好。” 挂断电话,苏淳风和几位舍友打了声招呼,不慌不忙地步行往考古文博学院走去,心里一边琢磨着,罗同华突然找自己,能有什么事情谈?或许,是要自己给他一个准信,当不当京大临时术士协会的会长吧?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校园里处处路灯亮起。 考古文博学院门外,罗同华负手而立在路灯下的几株小树旁,望着夜色中颇有些幽深宁静之意的林间小道。 苏淳风走了过来,礼貌地说道:“罗教授,您好。” “哦。”罗同华应了声,迈步往幽静的小道上走去,一边语气平静地说道:“今天在饭店里,你的表现太冲动了。我听说这件事后,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以你的性格,应该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事就大动干戈。难道,你这么做的目的,就是想让所有人知道你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人,也让我放弃推举你做会长的想法?” “我没那么复杂的心机。”苏淳风微笑着摇摇头,道:“动手揍那个叫做辛如亮的术士,是因为他施术挑衅在先。而且,他施术针对的目标不是我,是和我坐在一起的肖倩老师,还有另外两位女士……我不能容忍这种行为。” 罗同华还真不知道此事的一些细节,消息是宋慈文告知他的,而宋慈文,则是从古博那里得知,说是一个叫做辛如亮的术士,在外面烤鸭店里出手试探苏淳风,结果苏淳风勃然大怒,当众伤人。 …… 343章 胆小如鼠,气壮如虎 听完苏淳风的解释,罗同华点了点头,语气温和地说道:“既然是这样,我也不追究这件事了。而且,通过这件事,更能够说明你适合做京大临时术士协会的会长。因为制止或者惩罚他人滥用术法,也是身为京大临时术士协会会长的职责所在。任何术士,都不可以滥用术法,针对无辜者施术,就必须要受到责罚,自古以来奇门江湖如此,当今时代亦是如此,尤其是在校园里,更要严厉对待。” 苏淳风没有吱声。 罗同华也不急于让他表态,话题一转,道:“辛如亮、古博,还有徐志峰、乔萱影,他们的家世背景、身份,你不了解吧?” “嗯。” “没考虑过和他们结仇的后果?” “考虑过。”苏淳风无所谓地笑了笑,道:“不过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矛盾已经结下了。” “有气魄。”罗同华道:“古博出身冀中省省会金官庄市古家,虽然算不得什么奇门江湖中的大世家流派,但其家族术法流传也算得上悠长,可以追溯到明朝末年,当前的家主古岳白资质不凡,是奇门江湖中已知为数不多踏足炼气后期之境的术士之一,而且正值鼎盛时期,十五年之内有望突破踏入醒神之境。近几年古家的人涉足商业领域,发展飞快,颇有雄心实力。” 苏淳风心中暗暗钦佩罗同华,果然是专业钻研奇门江湖的教授人物啊,竟然能推断出古岳白十五年之内有望突破踏入醒神之境。 前世的记忆中,古岳白是在2012年年末一朝突破,踏入醒神之境的。 罗同华继续说道:“乔萱影来自于晋西省,家族煤矿企业,财力雄厚,不过对她我不太了解,毕竟她不是奇门术士;徐志峰是中海市人,家族横跨官商领域,在京城里为官经商的,也有他的家族长辈,这类人你最好缓和一下,别和他针锋相对,原因我想不用我多做解释,你也能明白。当然,只要双方不至于闹到不可开交的程度,徐志峰断然不敢轻易为难你,因为他知道奇门江湖术士的存在,那么也很清楚奇门江湖术士,可杀人于无形。更何况,京城里藏龙卧虎,轮不到他跋扈张扬。” 苏淳风微微皱眉,却没有言语。 “奇门江湖消迹与乱世,但逢盛世太平,崛起繁荣就势不可挡,古今如此。”罗同华长叹口气,道:“人心贪欲永远无法满足,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而奇门江湖的复兴繁荣,也谈不上是好是坏,毕竟术法都是老祖宗辈辈相传下来的无价瑰宝,强制打压不允奇门术士存在,那也是人类的损失,你说呢?” “嗯。”苏淳风简单应了声。 罗同华看了他一眼,道:“可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奇门江湖自古为儒释道、为官方所忌,视为草莽,皆因奇门术法为祸作乱与无形,而奇门江湖历代流传下来的那些不成文的规矩,又有几人遵从?所以,总要管一管,要不然容易生乱。” “术士不入庙堂,您可有点儿越界了。”苏淳风笑道。 “有吗?”罗同华摆摆手,微笑道:“我没入庙堂,只是在为奇门江湖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说白了,就是在江湖与庙堂间做一条线,没有这条线,庙堂中人来直接插手管制奇门江湖,就更越界,更容易产生不可调和的矛盾冲突。到时候儒释道齐出,庙堂举铁血之兵横扫……奇门江湖中又会有多少术法流派彻底断绝?” 苏淳风心里一寒。 前世今生,他都没有真的往这方面想过。现在听罗同华这么讲,再想想那种惨绝人寰的后果,当真是伏尸千里,令人毛骨悚然。 他知道,这不是危言耸听。 历朝历代,居庙堂高位者,又有谁不是铁血心肠,对非常之事绝对会强势横扫。 罗同华背负双手,仰望星空,淡淡地说道:“当代奇门江湖复兴,三五年内就会进入繁盛时期。而一旦进入繁盛时期,必然冲突不断,庙堂中人冷眼旁观,或偶尔插手打压一门两派三五人等,或挑起事端让奇门江湖始终处于纷乱状态。苏淳风,你有没有想过,将来自己如何处身于奇门江湖之中?” “想过。”苏淳风点头道。 “远离江湖,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苏淳风挠挠头,苦笑着说道:“是啊,可惜事不关己可以高高挂起,但一件又一件小事关乎己身,积少成多,积小成大,这江湖,岂是谁不想涉足,就不涉足的?您老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些年日子过得有多不容易,唉。” 罗同华微笑道:“京大临时术士协会会长,做不做?”这话问的,很有点儿天马行空,没来由得突兀。 苏淳风却没有再犹豫:“做!” “将来与我同谋,如何?” “不行!” 还是很干脆的回复。 罗同华也不生气,笑道:“可是这江湖,由不得你时,又该怎么办?” “有可为之,有不可为之。”苏淳风长叹口气,也不和罗同华道别,便迈步往远处走去,似自言自语般淡然地说道:“此生若能得幸福安稳,绝不向往江湖奔流激荡,千万里江山如画,功名利禄不过一心度之,我没有气吞万里如虎之魄,亦没有拔剑江湖登顶舍我其谁之志……没办法,心眼儿小,胆小,自自在在挺好。” 声音不大,字字铿锵。 有点儿迂腐古板的味道,但苏淳风本不是这种人,或许是心有感慨无奈,或者是言语间道给旁人听? 总之他就这么说了。 罗同华面带微笑,目视着苏淳风远去,消失在层层叠叠已有春意气息的小树林外,语态平静地说道:“我不想让他做会长了。” “怎么?” 几米开外的假山后缓步走出一道人影。此人西装革履,短发两鬓泛白,国字脸,卧蚕浓眉,双目炯炯犀利。他神色平静地走到罗同华的面前,自己点上一支烟,这才给罗同华递过去一支:“心软了是吗?其实大可不必,听这小子拿腔拿调故作迂腐的一番话,明明就是在装深沉老熟,想给你留下更深些的好印象,从而在将来得到更大的助力,又能有理由适时地推卸许多风险而已。” “但很聪明,不是吗?”罗同华问道。 中年男子点头道:“是啊,所以我才说你没必要心软。” “你不了解他。”罗同华摇了摇头,点上烟深吸一口,才接着说道:“我去调查过他,师从不明,但确实如他所说,一直以来都低调处事,从不张扬,说难听点儿,他真的有些胆小如鼠般躲躲藏藏,似乎生怕被他人知晓自己的术士身份,生怕卷入到奇门江湖中的事情。可惜,他见识不深,对外界不了解,不知道大学学府中有学生术士,也不知道全国有诸多底蕴深厚源远流长的奇门世家。如果他早知道这些,我都敢肯定,以他的性格,绝不肯来京大求学,甚至有可能不去任何大学求学,而是躲在平阳市的那个弹丸之地,自得其乐地当普通人藏一辈子。” 中年男子眉毛一挑,严肃道:“什么样的术士,才会如此小心谨慎?而且,他师从不明……” “我也怀疑过。”罗同华苦笑道:“但不像是。” “怎么说?” “他只是胆小不想踏足奇门江湖,不想惹是生非而已,并不是不敢施术。”罗同华道:“既然他几次三番被逼无奈施展出了术法,那说明他不是诡术传承者。你觉得,真正的诡术传承者,不到自身有生命危险的地步,会施术吗?” 中年男子哼了一声,道:“会,小小施术没人能识破他是诡术传承者,而且,他的掩息之术怎么解释?” “那些学生术士修为低,而苏淳风修为境界足够高,所以不被其他学生术士感应到,很正常。”罗同华很认真地解释道:“京大校园里每年这么多新生入校,谁会去认认真真仔细感应每一位新生是不是术士?苏淳风有意掩饰自己的术法气息,而不是像其他学生术士那般肆无忌惮,谁又能留意到?至少……在知道了他是术士之后,每一个学生术士,都能轻易察觉到他身上的术士气息了。” “话是这么说,但那是他没必要再隐藏气息。”中年男子想了想,问道:“他的术法是哪一流派?” 罗同华摇摇头。 “连你都不知道?” “自古以来名不见经传的术法流派,隐于市井乡野的术法高手有的是……”罗同华笑道:“你真当我是奇门江湖百晓生了?” 中年男子道:“但总要确定下,他是不是诡术传承者。” “那需要逼迫他倾尽全力施术。”罗同华认真地说道:“我不想强人所难。” “这小子修为在什么境?” “你自己判断不出来吗?” “固气中期。”中年男子语气有些犹豫,道:“但我总觉得不对劲,刚才这小子好像知道我就在附近。” “他就算是诡术传承者,固气中期的修为能感应到施术掩息的你存在?”罗同华哭笑不得地用夹着烟的手指点着中年男子,道:“你啊,总是这样疑神疑鬼,不要把每一位奇门江湖术士都想成敌人去严密监视和怀疑对待好不好?须知你自己也是术士,算不得庙堂中人……况且我们做事不能逼得太紧,和事佬嘛,要以和为贵。” …… ps:求月票~ 344章 怎样为人? 和罗同华谈话的时候,苏淳风当然感应到了旁侧有高手窥伺。 他不知道此人是谁,但却清楚此人的术法修为应该已经达到了炼气初期至中期之境,而且修为根基扎实,本元之气雄浑内敛,在奇门江湖中绝对称得上是高手了。而此人能够在他和罗同华谈话时躲在一旁,说明肯定是和罗同华一伙儿的。因为罗同华这样的高人,不可能察觉不到旁侧有高手窥伺。 既然如此,苏淳风和罗同华又没谈论什么机密问题,那位高手又何必鬼鬼祟祟躲在暗中窥伺偷听呢? 这让苏淳风不得不对罗同华多加了一份小心。 他很庆幸,自己认识了钱明,并且从钱明那里得到了一本无名术法的秘籍。也庆幸自己重生时保留了前世强大的心神境界,又有着丰富的修行和斗法经验,再有这几年勉强还称得上扎实的修行根基,所以在短短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已经初步掌握了中天秘术的法门诀窍,并且能随心所欲地释放出中天秘术的气息。 若非有中天秘术在身,和罗同华见面详谈时,他还得尽量小翼地隐藏部分术士气息,实在是太累,也有隐患。 第二天中午。 苏淳风从二教那边上完一节课,正要去图书馆时,恰好遇到了古博和徐志峰。 徐志峰很主动地走上前微笑着打招呼:“淳风,刚上完课啊?” “嗯。”苏淳风点点头。 “方便的话,一起走走?”徐志峰神色诚恳地说道。 “好。”苏淳风答应下来。 三人往不远处清静的地方走去,徐志峰一边满含歉意地轻声说道:“昨天的事情,之前我真的一点儿都不知道。” “嗯。”苏淳风无所谓地笑了笑:“我也是一时冲动。” 古博难得露出没有丝毫敌意的神情,甚至还有些赞许般笑着说道:“上次把乔萱影的车给撞了,也是一时冲动吧?哈哈!” 苏淳风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够爷们儿!”古博竖起大拇指。 他和苏淳风之间算不得有什么深仇大恨,不过是一点小误会和冲突,加上因为肖倩对苏淳风的热情以及临时术士协会会长一事,古博心里难免有些吃醋、嫉妒和不忿。前些日子听闻苏淳风坐乔萱影的车搞出了那么一起车祸,虽然乔萱影并没有说她和苏淳风在车上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争执,但古博以自己对乔萱影的了解,当然能猜出些许真相。而苏淳风胆敢悍然出手,不惜看似同归于尽地把妖女乔萱影都吓得失魂落魄,事后懊恼沮丧不已,实在是让古博感到大快人心。 昨天苏淳风再次悍然出手,更是让古博大感吃惊和钦佩。 这小子,不是善类啊! 至于自己对苏淳风的态度转变,并且当着徐志峰的面夸赞支持苏淳风的行为,古博也不在意是否会引起徐志峰的不满。 他知道,徐志峰这类人没那么小心眼儿。而且乔萱影和徐志峰之间的关系,压根儿谈不上什么真情爱意。这两年和乔萱影之间多有接触,也让古博对乔萱影的品行为人极为不屑和厌恶,只是出于想要多多结交朋友,拓展人脉圈子,而且看在徐志峰的面子上,不去和乔萱影一般见识。 但上次乔萱影只为了满足其好奇心就公然挑唆和激将,让他格外愤怒。接下来苏淳风又搞出了那么一起车祸,让古博心头大快钦佩苏淳风的同时,也意识到,自己这些年来结交朋友的方式和心态,似乎应该改改了。 因为苏淳风的强势姿态,并没有引起徐志峰的恼恨,相反,徐志峰还有些忌惮和钦佩般小心翼翼地主动释放善意去结交。而乔萱影这妖女,不但没有丧心病狂地生出报复之心,反而想要与苏淳风和解…… 这让古博顿觉学到了什么。 “淳风。”徐志峰认真地说道:“其实萱影也没什么恶意,她只是玩心和好奇心太重,最近又刚刚认识了术士辛如亮,所以她就提议让辛如亮试探下你的修为,可能的话还想和你切磋比试,但没想到你的反应会这么激烈。” 对此事格外敏感的苏淳风当即脸色一沉,抬手制止了徐志峰的解释:“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唔,抱歉。”徐志峰歉意道:“其实古博刚才已经对我说过了。” 苏淳风看了眼古博。 古博笑道:“今天早上,宋慈文找到辛如亮问询,又和他过了过招……结果嘛,辛如亮落败受伤,五年之内不能踏入京城半步,够倒霉的。” “哦。”苏淳风默然点头。 他倒是没想到,罗同华雷厉风行,而宋慈文这位临时术士协会的会长,在知晓事情真相之后,也没有丝毫犹豫地去尽了身为会长的义务职责——迫使辛如亮五年之内不能踏入京城半步,看似只是一个小小的警告惩罚,甚或是一次过招比试的小赌注而已。但重点是罗同华、宋慈文的态度,借此杀鸡儆猴,让所有的术士都明白,京城,尤其是京大这类学府之地,不是谁都可以来胡作非为的。 徐志峰见苏淳风脸色稍缓,这才接着说道:“辛如亮卑劣的行径,完全是他自己的过错,不是萱影的意思。” “我不喜欢被人试探,也不喜欢被人当作玩物。”苏淳风硬梆梆地说道。 “好吧。” 徐志峰笑着点点头,不再试图劝和苏淳风和乔萱影之间的矛盾。不过他擅于言谈,转而便提及到了大学校园里的一些诸如社团活动,京大校园风俗、各学院一些知名人士等等,倒是不至于冷场尴尬。 前几次见面就和苏淳风不对眼的古博,这时候也变得格外熟络热情,甚至还主动说出了“不打不相识”的话语。 三人边走边聊,中午又一起吃了顿饭。 即便是没有罗同华的那番善意劝告,苏淳风也不至于真的和徐志峰针锋相对没完没了,更不会和古博计较。他不是那种小心眼儿到睚眦必报株连他人摆出一副唯我独尊神当杀神生人勿近姿态的蠢货,不过,徐志峰和古博想要劝和调解他与乔萱影之间的矛盾,苏淳风是断然不会接受的。 做人,必须要有条能让别人清楚的底线。 一味地宽宏大度,只会让人把你当成可欺可惹之人。 那种全天下皆是朋友没有仇敌的超然境界,苏淳风自认为永远也达不到。 更何况,苏淳风压根儿就不相信,辛如亮施术针对张丽飞、王海菲、肖倩三人的行为,乔萱影事先并不知情。他心里,更多地认为这都是乔萱影出的主意。即便真的是辛如亮愚蠢卑劣透顶,自作主张干的蠢事,苏淳风也不会原谅乔萱影。 原因嘛,除了是向古博、徐志峰明确自己的态度之外,还有就是他不想和乔萱影这类简直堪称妖女的女人,再有什么接触。 …… 平阳市。 路政和交警部门联合治超治限的风暴,还没有过去。 不过死死卡住了万通物流园区的三处执法点,都已经撤掉。万通物流园的车源流量,自然开始慢慢增长恢复。 物流园里,商户们因此高兴之余,也忧心忡忡着——他们都清楚,之所以执法点撤走,主要还是因为这段时间里闹得沸沸扬扬的错扣车辆事件曝光,让交警和路政部门承受了不小的压力。等这股风声过去后,指不定哪天交警和路政部门因为记恨,再次迁怒于万通物流园,到时候倒霉的,还是他们这些商户。 现在,大部分商户的租金即将到期,他们已然打定主意,到时候转去顺发物流园。 随着红罗、池盘营两个村的村民聚集到万通物流园堵门闹事的情况发生,更坚定了商户们离开万通物流园的想法。 还好,接二连三的堵门事件,闹得都不严重,也没有多少村民参与。每次都是镇上和村里的干部们带着警察前来,严词呵斥加劝导,把闹事的村民们给强行驱散,然后私下里再做调解抚慰的工作,所以没影响到商户们的生意。 至于所谓的调解,无非就是源远流长的拖字诀而已。 官要拖,万通物流也在拖。 “苏总。”红罗村的村书记成解放讪笑着说道:“实在不行,您再拿出点儿钱来,村民们的工作我们也好做啊。” 池盘营村的村长蔡民兵附和道:“是啊,苏总也不差这三五十万块的小钱。” 虽然他们忌惮万通物流的股东闫鸿强、赵山刚,也确实在赵山刚闫鸿强二人的强压威慑和万通物流许以他们的好处下,联合褚二河、关洪江、蔡勇这类老村痞,对闹事的村民们做了不少工作,可村民难治,一些村痞仗着身后有大人物撑腰,而且还和平阳市道上的人物们有关系,在巨大的利益诱惑下,根本不把他们这些村干部,以及蔡勇、关洪江、褚二河这些老牌村痞放在眼里,哪儿肯听他们的劝? 这些人,甚至都不惧闫鸿强、赵山刚的威名。 有道是长江后浪推前浪,闫鸿强在平阳市道上的赫赫威名已然是过去时,赵山刚固然是锋芒毕露时,但新起之秀还做不到在平阳市一手遮天。再者,村痞们和市里道上的人物们也得到了有心人递给他们的消息——市里面,早就盯紧了赵山刚和闫鸿强二人,就等着他们犯错误呢。 …… ps:这个月接下来,恐怕只能每日一更了,汗…… 实在对不起各位,要过年了,而且家里有事——后天短刀就要提前回老家,希望大家能够理解。 345章 苏董事长 这时候,作为村干部只能寄希望于苏成再次妥协,拿出点儿钱来打点下。 他们知道,三五十万的资金对于万通物流来说,算不得什么。去年红罗村闹事的时候,苏成不就是毫不犹豫地甩出了五十万元钱吗?这次苏成只要肯点头拿出钱来,他们在村里就更好做工作,也能两头做好人。因为只要有钱,就能让大部分跟着起哄的村民们消停下来,至于剩余的那些个村痞和势力嘛,搞不出兴师动众的势头来,自然也就无需去理会。而且,作为村干部也能从中得到好处。 苏成没有如以前那般坐到沙发上和两位在各自村里必然有着强大号召力和实力的村干部洽谈,而是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隔着几米远看着成解放和蔡民兵,神色平和地摇了摇头,颇有点儿居高临下气势地淡然说道:“老成,老蔡,万通物流不差这点儿钱,但也不能一直当冤大头啊。” “这……”蔡民兵尴尬不已。 成解放讪笑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苏总你知道,我们的工作也难……” 苏成点了点头,道:“这我都知道,不过万通物流现在不是我自己说了算,这样,你们先回去,我通知几位股东开会讨论一下。” “好吧。” “苏总,你和几位股东好好说说,尤其是赵总和闫总。”成解放道:“可别让他们误会,好像我和老蔡与你们万通物流过不去似的。” “嗯。”苏成微笑着答应。 两人走出去的时候,苏成都没有起身相送,神色间满是厌恶和鄙夷的冷笑。 他太清楚这些村官村痞,以及部分村民们的秉性了——有了上次红罗村轻易从万通物流讹诈到五十万的先例,红罗村的人不但不会收敛,反而觉得万通物流理亏,家大业大也好让他们讹到钱。而池盘营村的人,更是眼红红罗村轻易从万通物流讹到了五十万块钱,自然也就要跟着起哄闹事了。 那次,是苏成急于把仓储基地赶紧建起来,才会拿出五十万。 其实当时他心里就明白,拿出五十万也没想过真就能一清二白。不过在他看来,只要仓储基地建成后,村民们再怎么闹事,也闹不到哪儿去。 现在嘛…… 万通物流才不会拿一分钱出来。 闹事? 有本事他们就继续闹,这点儿人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来,他们还敢把万通物流园区给拆了啊?现在的万通物流可不是能随便让人拿捏的企业,几大股东谁在市里没有点儿关系路子?更不要说从省会过来的天茂集团的总裁肖振了,那是直接要插手南城工业园区建设的硬主儿,手眼通天家世背景雄厚。而且市里面的官场不是铁板一块,谁不是打着自己的小算盘恨不得逮到机会就把对手往死里咬? 那个市长秘书王进,敢公然站出来做什么吗? 万通物流只要把事情一拖再拖,拖到南城工业园区在红罗和池盘营两村开始拆迁动工,这些村民们就顾不上折腾万通物流园了。而且,到那时候万通物流园绝对是南城工业园区建设发展的顶梁柱,谁敢动万通物流园就是和市政府做对! 这些村痞刁民们,敢? 至于目前物流园区内商户们人心不稳,想要房租到期后转去顺发物流的事情,苏成也不焦急,不担心。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们去吧。 平阳市发展这么快,一个万通物流园区根本别想把场面撑起来,盘子里的蛋糕足够大,养出三四个物流园都没问题,而现在平阳市成规模气候的物流园,也就万通和还没有建成招商的顺发。所以,哪怕是万通物流园的商户们走掉一大半,也会很快被其他商户涌进来站住角,根本不用担心房屋租不出去,更不要说万通物流占据了最有利的交通要道,再加上马上投建的工业园区,谁不知道搞物流货运万通物流园区是最佳选择之地? 顺发物流玩儿什么免租半年一年不收停车费的把戏,万通物流的股东们看都懒得去看一眼,他们最近还商量着今年的租金涨多少呢。 更何况顺发物流…… 接下来还得面临更头痛的事情。 想到这里,苏董事长把烟蒂暗灭在烟灰缸里,眯上眼露出了温和的微笑——真不知道自家那个天才的儿子使了些什么手段,经历过何等让他想象不到的大事件,从而让赵山刚这号前途不可限量也可能中道夭折的青年枭雄甘愿舍身投地,又把许万发拉拢过来,还有那个平阳市老牌道上霸主闫鸿强……更不思议的是,天茂集团的总裁肖振,那位普通平民百姓见都难得见一面的显贵豪门子弟,也要卖苏淳风一个面子。 苏成从陈羽芳口中得知过自家儿子和肖振结识的缘由,还有那次宴会上儿子惊人的表现。 只是这种巧合的相识造就出如今的万通物流,未免太过不切实际。 有道是知子莫若父,苏成当然明白这一切不可思议之后都有着非同寻常的隐秘。只是天才般的儿子不肯说,整天打马虎眼,他这个当父亲的也就乐得装一下糊涂,省得让儿子心里不舒坦,说到底,又不是什么坏事? 现在赵山刚和闫鸿强私底下的动作,当然都有和苏成、陈羽芳讨论过。 对此身为董事长的苏成没有表态,既不明确支持,也不会明确反对。在他看来打打闹闹报复下对手未尝不可,但不打不闹事情也翻不了天,无非就是看似被动地把事情拖下去,水到自然成渠。因为万通物流走到今天,已经不可能被人推倒了,顺发物流的詹立涛、胡海燕,包括可能在其幕后的老板王进,不过是气怒攻心失了分寸才会这般针对万通物流,却疏忽了他们再怎么闹,最后也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万通物流就撂在这儿一动不动,他们也啃不下几块肉,还得把门牙给崩下来。 这般考虑,苏成私底下和那位颇有点儿深不可测的风水大师石林桓谈及过,对此石林桓亦是点头认可,苏成心里就更加笃定。 电话铃声响起,苏成拿起电话:“哪位?” “成叔,我是山刚。” “哦,山刚啊。”苏成微笑着应了一声,然后和赵山刚谈及了村民闹事的情况。对于赵山刚喊他成叔,苏成现在已经完全接受,这没什么,都是金州县乡下村里走出来的人,赵山刚和淳风称兄道弟,自然要喊他一声叔。以前赵山刚都主动提出过要认苏成两口子当干爹干娘呢,每天恭恭敬敬地喊叔,算啥? 听着赵山刚的讲述,苏成微笑着拿起笔在一份空白的稿件上随意地勾勒了几个字——迂回敌后,一锤定音! 字体写得不咋地。 但颇有悍气! 曾经身为侦察兵深入敌后九死一生的老兵,复原后沉默着居穷乡僻壤务农耕作多年,看似没啥大出息,但铁血的军事素养和血染沙场的人生经历,却让其得风云便化成蛟,掀不起滔天巨浪也能在一方浅水中称雄称霸。 爷们儿是见识过炮火连天沙场上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主! 一帮村痞乌合之众吓唬谁啊? 苏成微笑着说道:“山刚,你和闫总商量着办,该用钱的地方公司里出,把活儿干漂亮了,咱们就反过去把他们给吞掉!” “成叔,您放心。” 第二天。 上午十点多钟,红罗、池盘营两个村的村民再次前来闹事。 这次,规模更大。 足有二百多号人,老老少少男男女女拖家带口地把万通物流园a区和b区的两个北大门全都给堵上了,因为人太多的缘故,导致南环路几乎都被堵上了一半,群情激奋,拉扯横幅叫喊着要让万通物流还他们土地。 人群中,村痞们怂恿着尖酸刻薄的妇女大声叫骂,还有几个泼妇干脆坐到大门口的水泥地上拍着大腿哭天抢地。成解放和蔡民兵等村干部们,装模做样满脸焦急之色地劝解着村民,又忙又急满头大汗。 陈羽芳吩咐让人报警后,大步去了苏成的办公室,一进门就秀眉微颦极为生气地说道:“堂姐夫,村民又来闹事了,这次得有二三百人,怎么办啊?” “没事。”苏成微笑着摆摆手,道:“报警了吗?” “报了。”陈羽芳道:“这样下去可不行,南城工业园区拆迁动工在即,咱们物流园的事情闹大了,保不齐市里会真拿咱们开刀做样子啊。” “我过去看看。”苏成起身往外走去。 “姐夫,你不能去。”陈羽芳赶紧拦住苏成,焦急道:“人多出乱子,那些村民们受人怂恿,万一冲进来乱打……” “我跟他们谈谈。”苏成笑着从陈羽芳身旁走了出去。 陈羽芳见状赶紧跟上。 来到a区北门前,苏成让保安队长刘金明在平房前架起梯子,然后蹬蹬蹬上了房顶,蹲在房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下面黑压压闹事的村民们,神色间满是轻蔑和怜悯,却是一言不发,悠悠地点上了一颗烟,扭头对跟着他一起上来的刘金明吩咐道:“金明哥,那几辆车都打好招呼了没?” “嗯,一会儿就过来。” “让保安把门打开吧。” “别!”刚刚跟上来的陈羽芳赶紧制止。 刘金明面露忧色,压低声音说道:“大成子,哦不,董事长,你是不是再考虑下?要知道,法不责众啊。” 苏成摆摆手,语气不容置疑地吩咐道:“开门!” …… 346章 有种就进来砸! 陈羽芳愣住,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苏成这般有些冷厉的态度。 在河塘村算得上老牌村痞,只是如今已然人到中年又有稳定工作,所以脾气收敛了不少的刘金明,心头那股冲动狠戾的劲头被苏成的态度挑起,咬牙对下面严阵以待紧张不已的几名年轻保安喊道:“董事长说了,把门打开!” 大门外,一些认得苏成的村痞们立刻鼓噪起来:“那就是万通物流的董事长苏成,让他给咱们个说法!” 就像是火堆里泼上了汽油,村民们更加喧嚣吵嚷起来。 “苏成,你下来!” “操,外地人你牛啥,二道口镇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有种下来!” 苏成蹲在房顶的角上,望着下方呵斥怒骂的人群,一脸轻蔑不屑的笑容,悠悠地抽着烟,仿若听不到他们的吵嚷。 吱吱吱…… a区北门进出两个口的电子杆升了起来。 几名保安站在旁侧。 人群吵杂谩骂的声音无需谁去制止,渐渐低落了下来。那几个坐在地上撒泼哭天抢地的娘们儿,也睁大了干打雷不下雨的双眼,有些困惑地看着升起的电子杆,再仰头看向蹲在房顶上居高临下俯视着他们的苏成——很有派头的穿着,蓝灰色西服,黑色的西裤,锃亮的皮鞋;人很有气势,短短的头发,浓眉大眼炯炯有神,就那么微笑着,却带着冷厉和挑衅、不屑一顾的表情,好像,他在看一群嬉闹的猴子。 成解放和蔡民兵抹着满脑门儿的冷汗颠颠儿地跑上前,仰着脸无奈地解释着:“苏董事长,你看这……唉。” 两人摇头叹气。 许是有人打了招呼的缘故吧,原本聚拢在b区北大门的人群,也呼啦啦跑过来,围拢在了a区的北门外,仰头看着蹲在上面的苏成。 “成支书,蔡村长,你们这俩村里的老老少少都聚在这儿堵着路,干啥呢?”苏成眉毛挑了挑,微笑着问道。 “这,这不是,他们……”两人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直接说想要钱?不像话啊,他们可豁不出去这张老脸。于是只得扭头看向这几天闹得最欢腾的那几个村痞,一边装模做样地呵斥道:“三强,老棍,何秃子,蔡斌!” “褚海,二本,胡老生!” “你们到底想干啥,这不苏董事长来了,有啥话不能好好说,非得他妈天天来物流园这边闹腾,有意思啊?” 成解放和蔡民兵不是傻子,这时候当然得先把自己摘干净,把那些挑事的人全都挨个儿点名点出来,别他妈想着吃嘴不露头,就指望着鼓捣老头老太太老娘们儿小孩子到这里讹人,真他妈丢咱们红罗、池盘营的人! 被点了名的村痞们,有的趾高气昂仰着脸叼着烟,却是不看苏成,仿若这些事与他们无关。 当然也有自觉够格的人大步走了出来。 胡老生是其中之一,三十四五岁的年纪,长得五大三粗,满脸胡茬子,看起来倍儿彪悍的模样,他穿着黑色风衣,敞着怀露出里面的白色衬衣和领带,很有点儿市里面做生意老板的风范,仰着脸道:“苏总,不是我们和万通物流过不去,实在是因为你这万通物流园区占的地,是我们两个村的,当初没经过我们同意啊。” “对啊,我们他妈的一分钱没落着,你们万通物流才他妈花了几个钱,就买走这么大一块地?”何秃子叼着烟嘴角翘着,典型的混子模样。 苏成笑了笑,看向成解放和蔡民兵:“老成,老蔡,这块地,是你们村的?” 成解放尴尬道:“以前,以前是我们红罗村的。” “啥你们红罗村的,还有池盘营的好不好?”蔡民兵当即瞪着眼睛说道:“要不是你们村想独吞,能让区里和镇上划走吗?” “就是,明明我们池盘营多些。” “是红罗村的!” “放你妈的屁!当初老子家里还在这儿有半亩地呢!” “你把嘴给老子放干净点儿!” 两个村的村民当即吵吵起来,终于在几位村痞的强势压制下,一个个都安省下来,这才回过味儿大家今天是同仇敌忾来找万通物流麻烦的,咋个就让苏成三言两语挑得咱们先内讧了呢?一想到这里,大家看向苏成的目光就愈发愤怒。 苏成冷笑道:“别说那些没用的,痛快点儿,你们想怎么着?” 村痞们和村民们都愣住了。 这咋回答? 直接要钱的话,显得忒俗了。讹人也不能讹得正大光明不是?好歹得有个下台阶,得有个中间人两头牵线搭桥。 有那么几个村妇在村痞们的示意下,扯着嗓子嚎起来: “给钱啊!” “就是,当初你们就只知道给镇上塞钱,俺们俩村一分钱都没落着,这叫什么事儿啊?分明是瞧不起俺们……” “不给钱,你们这物流园就别想开门!” 众人七嘴八舌起来。 苏成豁然站起身,鄙夷地俯视着众人,颇显豪气地挥了挥大手,道:“不就是想要钱吗?好说……这样,你们村里拿出这百十多亩地的证明,给万通物流开出占地的手续,咱们签合同,我今儿把话撂在这儿了,手续拿出来,这地值多少钱,万通物流一分钱不少你们,回头我拿着手续再去找二道口镇政府往回要钱!” 村痞和村民们一愣,嘿,这苏董事长还真是个痛快人啊! 于是大家都把目光看向了村干部,你们他妈的整天回来瞎咧咧,替万通物流说话,劝着我们别闹事,感情你们想自己吞钱? 村干部们差点儿没哭出来,上哪儿弄手续啊? 这苏董事长转移仇恨的手段真高! 蔡民兵尴尬不已又有些恼火地说道:“苏董事长,你这不是把我们村干部往火上烤嘛……这块地早些年就被区里和镇上收走了,又不是我们村的地,我们村委会怎么能给你开手续?” “是啊苏董事长,这事儿你又不是不知道。”成解放也说道。 “不是你们村的地?”苏成冷笑着扫视众人:“不是你们村的地,万通物流干嘛要给你们钱?” 这话让众人一时无语。 胡老生仰着脸道:“苏大老板,你甭说这些没用的,当初这地就是我们两个村的,后来被区里和镇上强行收走了而已,如今你们万通物流既然占了这地,就得给我们两个村补偿款,这事儿,你就是说出花来,占地也得给钱。” 何秃子附和道:“对,我们俩村的人可不是吃素的!” “那你们找镇上去,找我干什么?占地的钱我给了镇上,镇上给我出手续,给我签合同……”苏成冷笑道:“我给你们钱你们能给我出啥手续?总不能啥都没有,空口白话就从万通物流里百八十万地往外拿钱吧?做梦抱媳妇儿,想美事想过头了是不是?天底下有这么便宜的事?”刚说到这里,就听着发动机的轰鸣声和汽车喇叭声鸣响,四五辆中型和大型货运车从停车场内缓缓驶来,第一辆车驶到出口收费亭旁边,如往常般把停车费缴纳了,然后司机摁了几下喇叭。 后面几辆车也跟着摁喇叭。 “都让让,让让啊,堵着门拦着路干啥?”苏成不耐烦地站在房顶上挥着手呵斥道。 人群不自觉地就开始往旁边让路。 就在这时,有人喊道:“不能让,不给钱就堵死万通物流的大门!” “对,堵住门,让万通物流这边进不去车,也出不去车!” 人群顿时喧嚣起来。 苏淳风怒吼道:“妈的,讹诈老子啊?我今天把话撂这儿了,有手续,能签合同,合法合规老子给钱,别说他妈几十万,就算几百万,几千万,万通物流也不差钱!不过要是谁想讹万通物流,我告诉你们,一分钱没有!” 人群一静。 何秃子狰狞道:“那你的物流园就别开门了!” “苏总你牛气啊,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呗?”胡老生大步上前挡在了出口那里,叼着烟指向那辆车驾驶室里的司机:“摁你妈什么喇叭呢?再他妈摁一声我听听,不服是不是?往前再开一厘米试试,来,来!” 苏成扭头给刘金明使了个眼色。 刘金明会意,向后面那几辆车的司机点了点头。 于是,几辆车同时摁响了喇叭。 与此同时,苏成朝着人群后面有意无意地微微颔首。之前在人群中起哄提醒村民堵住万通物流大门不让进出车辆的人,又开始叫嚣起来:“妈的,万通物流欺负咱们红罗村、池盘营村没人啊,把他们车给砸咯,把他们的商铺都砸了!” “砸!”又有人跟着起哄。 苏成怒道:“老子借你们几个胆子,物流园里几百间门市房,二百多辆车,有种就进来砸,大门老子给你们打开了!吹他妈什么?” 何秃子、胡老生等数名村痞顿时气得火冒三丈。 这时候人群里又有人叫喊起来:“砸了它,妈的外地人来咱们二道口镇欺负人,红罗村、池盘营村的人是吃素的吗?砸了它!” 好嘛! 群情顿时激愤起来。 “砸!” “全给它砸烂,谁敢挡着就干死!” 何秃子、胡老生等村痞,原本并没有想着把事情激化,他们又不是蠢货。但在这种情况下,受到苏成的挑衅,又有村民鼓噪怂恿,所有人的火气顷刻间点燃,几乎由不得何秃子、胡老生他们考虑,就被愤怒的村民们推搡着冲在了最前面,冲进了万通物流园区的大门,然后本就不是善类的他们,拽开车门就要打司机。 …… ps:七点钟回到老家的,简单吃了些赶紧先码字到朋友家上传…… 347章 好大的动静 几辆车上的司机早就见势不妙仓皇推开车门跑了。 结果车门打开顾不得关上,正好露出驾驶座下面放着的那些扳手、钳子、撬棍等等维修用工具,红了眼的村痞们抄出这些趁手的家伙什,开砸吧! 法不责众! 砸! 噼里啪啦乒乒乓乓…… 大多数货运车上的司机、车老板,还有那些物流、货运公司,中介公司的老板、员工们,在这种声势浩大的冲击前,惊慌失措地躲藏着,生怕惹怒了这些群情激奋的村民们后被殃及。但也有少数人,面对这种情况,为了保护自己财产,或者自己的车辆、门市已经被砸,当即火冒三丈地抄起家伙干了起来。 短短数十秒钟时间,事态就迅速失控蔓延开来,多达数百人分散在物流园区里打得热火朝天。 吵嚷声、嘶吼声、怒骂声、惨叫声,声声不绝。 万通物流园区,彻底乱套了。 a区北门外的南环路上,对面靠西侧停放着一辆黑色的尼桑蓝鸟轿车,就像其它路过停下来围观看热闹的车辆一样。 轿车里,胡海燕幸灾乐祸地说道:“以前觉得苏成在万通物流就是一个傀儡,什么事情都得听从陈羽芳的吩咐安排,现在看来,也不尽然嘛……至少,在处理这件事情上,苏成表现得很果断,很有魄力。” 詹立涛摸着方向盘,满脸笑容。他当然听得出来胡海燕语气中幸灾乐祸的讥讽,笑着附和道:“可惜,很愚蠢。” “我们要不要进去看看?” “看什么?”詹立涛吹了声口哨,轻松地说道:“全都乱套了,咱们进去可别被误伤到,海燕,给王秘书打电话吧,就说成功了。” “好。”胡海燕得意洋洋地拿起手机拨通了王进的电话。 急促的警笛声传来,三四辆警车从万通物流园的西大门飞驰而入。 苏成站在房顶上,冷笑着俯视下方乱了套的红罗村、池盘营村的村民,尤其是那些被激将更像是身不由己地被人流推搡着冲在最前面的村痞,他们正在挥舞着扳手、撬棍、铁钎猛砸车辆,有的冲到了门市房前砸门窗玻璃,再与万通物流园区的商户们、司机、车老板打做一团,热血冲头…… 陈羽芳急得直跺脚,堂姐夫平时不是这样的人啊,今天这是怎么了? 很显然,正是因为苏成不冷静的言行,激怒了闹事的村民,从而导致事态恶化到了不可控的局面。 “堂姐夫,你看这……” 苏成冷笑道:“让他们随便砸,能砸掉多少钱?” “可是性质恶劣啊。” “对,性质恶劣,砸得越狠,越好。”苏成神情冷峻地背负着双手站在房顶上,观看着下方冲动的人群和疾驰而来的警车。 刘金明站在苏成的身旁,满脸钦佩之色。 倒不是他知道苏成的想法和计划,而是身为一个曾经的老牌村痞,最清楚不过的就是村痞的秉性——其实村痞最为忌惮的除了有权势的人,还害怕有的是钱,不屑于和你一般见识,就让你随便砸的豪气——现在什么年代了?岂能还像是几年、十几年前逞凶斗狠就可以为所欲为? 聪明的村痞绝不会傻到真就胡乱砸一通,因为你赔不起! 还有,责任你背得起吗? 背得起? 除非是破罐子破摔的人,背得起。 可这世上有几个原意破罐子破摔不过日子的主儿?尤其是,这些紧邻市区生活条件相对都不错,而且考虑事情更为周全的村痞们,更不会去不计后果地逞凶斗狠了。但现在,何秃子、胡老生等人,已经身不由己。 警车发出刺耳的刹车声停下,十多名警察匆匆忙忙地从车上下来,大呼小叫着制止这些村民们的疯狂行为。 他们清楚,事情闹大了。 二道口镇派出所所长和巡警队一位接到指挥中心指示,前来处理突发事件的小队长,全都拔出了手枪。 砰砰! 鸣枪示警! 骚乱的人群顿时静止了下来。 这一刻,绝大多数村民都懊悔了——我们干了些什么? 何秃子、胡老生等几名村痞,更是比普通村民要狡猾得多,反应快得多,他们见势不妙,立刻钻进一排排货运车的缝隙中,然后从另一侧出来时,就一个个装出了一副围观群众的模样,充满好奇地往这边张望着,一边摇头叹气地往远处走去。 可惜,事情闹大了,想走就能走吗? 能! 几名村痞毕竟是老油条了,在停满了大大小小货运车辆的停车场里七拐八绕地混入那些围观看热闹的司机、物流货运公司的员工人群里,然后趁着警察抓捕训斥那些村民的时候,离开了万通物流园区。 站在房顶上的苏成,把这些都看得一清二楚。 他微笑道:“没问题吧?” “什么?”陈羽芳一脸诧异。 刘金明咧嘴一笑,道:“苏总放心,这点小事他们要干不好,那就真是废物中的废物了,回头全都得开除掉……” “嗯。”苏成点点头。 陈羽芳满是困惑地看向刘金明:“刘队长,到底怎么回事?” 刘金明把刚塞到嘴边的烟拿开,眯着眼睛嘿嘿笑着说道:“按照苏总的吩咐,咱们物流园区的保安不参与打斗,只需要盯住那几个带头闹事打、砸的家伙,把他们的行为全都用照相机拍了下来。这可是铁打的证据啊,这些照片交到警察手里,绝对能让何秃子、胡老生他们全部倾家荡产地赔钱,还得蹲监狱。我现在啊,就嫌警察来得早,再来晚点儿,让何秃子、胡老生他们多砸点儿,那才够劲呢。” “众怒难犯,法不责众啊。”陈羽芳气道。 苏成摇摇头,胸有成竹般微笑着说道:“羽芳,你在政府部门工作过,像这种事情,不可能全都追究所有人的责任,但事情闹大了,造成极为恶劣的影响,带头的人能有好果子吃?他们不是吃素的,咱们万通物流就是吃素的了?所有人都以为南城工业园区开建在即,万通物流出事,市里一定会拿万通物流开刀杀鸡儆猴,但我认为,市里确实会杀鸡儆猴,但杀的应该是这些闹事的村痞,如果在万通物流上面让他们尝到了甜头,南城工业园区的拆迁及后期建设工作还怎么进行下去?哼!” 对于陈羽芳这样的聪明人来说,一叶障目不见泰山的事情,只需轻点就能点透。 但她听完苏成的话,却有种悚然心惊的感觉——平日里几乎像个老好人般的苏成,真正遇到大事的时候,会迸发出如此果决狠辣的一面。 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去干出这种事情的! 因为,这无疑是一次豪赌! 赌的是,万通物流的未来。 陈羽芳肯定,苏成在做出这般打算的时候,没有和公司任何股东沟通,因为就连她不知道,苏成怎么可能去和别的股东说?那么,苏成的决定是何其的自信或者自负到鲁莽?一旦赌输了,他不但会丢失万通物流,还会惹下所有股东的愤怒和记恨。但陈羽芳又不得不承认,苏成说得有理。 她不知道的是,秉性稳重的苏成,这几天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做了通盘考虑,才会如此自信貌似有些冲动地豁出去赌一把。 万通物流园区内的混乱失态,被赶来的警察迅速控制住了。 就连村痞们都脚底下抹油溜之大吉了,那些本来就是被怂恿鼓噪着前来闹事想要沾点儿便宜的普通村民们,怎么敢去硬撼已然鸣枪示警的警察?一个个唯唯诺诺地被警察驱赶着往物流园区外走去。几个傻乎乎的小青年顺手捡到的砖头、木棍,还有铁钎子、扳手等物都忘了赶紧扔掉,结果被警察挨个儿扣住。 这些小青年的父母们上前交涉,尤其是那几个泼妇更是哭闹嚎丧。 可惜,出这么大事情,派出所的所长肺都快气炸了,生怕被上级责怪,这时候哪儿还去考虑别的?当即怒容满面地吩咐手下的警察还有联防队员,把这些小青年们抓起来,敢哭嚎撒泼阻拦的,一律抓走,还反了你们啦? 没过一会儿,又有接到命令前来增援的六七辆警车飞驰着赶到。 差不多同时赶到的,还有三四辆急救车。 此次事件中,有超过二十多人不同程度受伤。 轰动,已是必然! 坐镇市政府的王进,接到胡海燕打来的电话后,兴奋得差点儿把嘴乐歪掉。 他早就盼着这一天了! 万通物流的股东们强势压制红罗、池盘营的村痞、村官,让他和詹立涛、胡海燕一度担忧无法让村民在万通物流闹出大的影响。所以才会让詹立涛、胡海燕不惜代价许以重利让那些村痞们挑唆闹事,闹的越大越好。 等事情闹大,把万通物流彻底掀翻之后…… 给那些村痞们重利? 呸! 王进根本没有把这些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蠢货们放在眼里,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的念头早在王进的脑海里定下了。 “终于闹出大动静了啊!” 王进冷笑着起身去市长那里反应问题,并且刻意把这则消息在市政府里传开,并重点告知了负责南城工业园区建设发展的小组成员。不出他所料,这则消息立刻引起了高层的重视——南城工业园区拆迁在即,出了这么轰动的大事件,传到省里会怎么样?如果南城工业园区在拆迁建设过程中,再出现类似的事件怎么办? 回到办公室的王进,悠闲轻松地泡了杯茶。 运筹帷幄之中,掌控全局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 ps:身在老家,不便上网且没时间码字,老爷子住院了,唉……更新无法稳定,大家多多包涵。 348章 一份大礼一份人情 周日。 晚上七点多钟。 京大校园外的道路上车流如织,高楼大厦灯火通明,霓虹璀璨,汇聚在一起的庞大光晕托起了深邃高远的夜空,朦胧而迷人——京城的夜景,无处不彰显着这个历史悠久,举国政治、经济、文化中心的大都市现代化的盛世繁华。 位于中关村大街上的一家星级酒店内,三楼餐饮处一间小包厢里。 苏淳风坐在餐桌前,神色有些错愕和惊讶。 他真没想到,父亲苏成竟然自作主张地操纵了这起颇有点儿震撼人心的大手笔事件。 虽然苏淳风一直都和赵山刚有联系,对千里之外的平阳市万通物流所面临的形势还算了解,但毕竟身在外无法通透知晓全盘,自然也就考虑不到更多方面。而且重生以来他的性子谨慎惯了,对万通物流的事情考虑更多的就是一动不如一静,拖下去自然会等来云开天晴之日。 今天傍晚,肖振到京大校园里找他,并把他接到了这家酒店吃饭,提及这次万通物流的事情,苏淳风才得知,万通物流出了大事。 他也不埋怨赵山刚没有及时告知他,想来在事情还未定之前,赵山刚怕他担心吧? 毕竟,这次的动静确实太大,而且是苏成自作主张搞出来的。 稍稍惊愕之后,苏淳风很快恢复从容之色,微笑道:“这样也好,可以做到一劳永逸,也算是帮了市里的大忙吧?” 肖振点头道:“苏董事长深谋远虑,出手果决啊。” “还得靠肖总运作一下。” “得。”肖振摆摆手:“不去添那一笔了,也省得让人误会想到别的。不过可以提前告诉你,这次王进如果被牵连到,必然会栽进去……市长彭金堂不但不会出手力保他,反而会狠狠地踩上一脚。” “为什么?” “王进三姓家奴,最是墙头草随风倒,而且翻脸不认人落井下石,谁能信得过他?”肖振面露讥讽鄙夷之色,又道:“再者,彭金堂今年腾出市长的位置,还想更进一步到省里任职一年后退休,这时候怎么会保王进?而且南城工业园区是他在离开平阳之前的一笔显著政绩,岂能容许出乱子?” 苏淳风点了点头。 肖振神色间闪过一抹惊惑——他看得出来,苏淳风是真听懂了他说的这些话。可是苏淳风不过十九岁年纪,一个大一的学生,能想通透这些方方面面复杂阴险的各种利害关系?他又不是官员子弟从小耳濡目染了解这方面的阴暗?而且,苏淳风还是一位身份神秘的术士。肖振从石林桓那里得知过,术士修行极为耗费心血时间,以苏淳风的家庭出身环境,能够在修行术法的同时还考上京城大学,已经堪称是出类拔萃天才级别的人物了,哪儿还能有闲心去琢磨现实社会尤其是官场上的暗流激荡波涛汹涌? “顺发物流园区怎么样?”苏淳风忽而问道。 “怎么?”肖振微笑着反问道。 苏淳风举杯示意,抿了一口酒后,风轻云淡般说道:“肖总既然都透露了这则消息,想必王进这次倒台已经是必然。那么,在前面冲锋陷阵的詹立涛、胡海燕就更倒霉了。顺发物流园建了一半扔在那里未免可惜,市里总不至于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有了雏形的顺发物流园区烂尾,或者干脆推倒?” 肖振明白了苏淳风的想法,道:“那块地不错,到时候肯定会有很多人想要,以万通物流目前的实力,吞不下。” “需要多少钱?” “具体我也不了解,不顾估算的话,至少要一个亿的资金。” “看来肖总也看中了啊。” 肖振开怀一笑,解释道:“生意人嘛,投资万通物流之前,总要考察了解下对手的情况。现在看似风平浪静,不过等到这件事爆发后,我们天茂集团,还有华豫集团,以及平阳市其它有实力的公司,都会出手。” “如果万通物流出一个亿,能拿到的机会有多大?” “百分之五。” “肖总如果愿意帮帮忙呢?” “百分之五十。” 苏淳风摊手笑道:“那咱们万通物流,就把那块地,要了吧?” “搞物流投入大,资金回收太慢,一个亿的贷款,可不是个小数目。”肖振认真地说道:“你可得考虑清楚啊。” “一百三十多亩地,值了。” “淳风,是不是还得征询下苏董事长和其他股东的意思?” “嗯。”苏淳风道:“我父亲,应该会同意。” 肖振苦笑,暗想着万通物流此次事件,或许是苏淳风这家伙躲藏在幕后给他父亲苏成出的主意?他听说过苏成能有如今的万通物流,其实归根究底,都是苏淳风在幕后提出建议想法的。今天再听苏淳风一番话谈来,明显像是能够对苏成,对陈羽芳,对整个万通物流的经营发展起到决策性的影响力。 “肖总看来有些舍不得啊。”苏淳风笑道。 “那块地,用来搞物流太可惜,虽然交通算得上便利,但比不得万通物流园区更好。”肖振坦诚地说道:“淳风,这样吧,在南城工业新区这边,我尽可能为万通物流争取到五十亩的土地使用权,直接扩大万通物流园区。至于顺发物流园区那边,天茂集团想要搞房地产开发。” “这面子太大。”苏淳风道:“多谢肖总了。” 肖振摇摇头,端起酒杯示意。 苏淳风举杯碰了下,喝下半杯,微笑着说道:“肖总,这次回去后让石林桓大师帮忙鉴别,购买一块乌木芯,不用太大,制作出两个乌木芯的球胆就行。到时候给我拿来,我在上面施术后,再由肖总把球胆送给那位身体不适的人长期把玩,我不敢肯定能除根,但至少可以起到抑制的作用。” 肖振一脸惊惑,随即竖起大拇指由衷地赞道:“淳风果然高人!” “哪里。”苏淳风谦逊地摇摇头,道:“这件事肖总别记怪或者怀疑石林桓大师,他擅长堪舆相术,如果是小的灵异事件还能解决,但这种较为严重的阴邪之病,想要轻易解决的话石大师也是有心无力。” “冒昧地问一下。”肖振道:“淳风,你是怎么知道的?石大师提前告诉你了?” 苏淳风笑着抬手用食指点了点肖振的额头,旋即收回,笑道:“和石大师无关,只是我个人猜测到的。这两天肖总和那人多有接触,而且来这里之前应该是刚刚分开,身上沾染了些许阴邪之气,我当然看得出来。另外,说句不大中听的话,天茂集团虽然入股了万通物流,但我可不敢自作多情地认为与肖总的交情够深,这次肖总来京城,百忙之中屈尊找到我,又卖了这么大一个面子,我如果不能做点儿什么,就太不识趣了。” 肖振愈发钦佩,又有些担忧地问道:“我沾染了阴邪气,怎么办?” “没事。”苏淳风笑道:“肖总气场极强,些许污秽阴邪之气很快就会消散开。” “石大师也是这么说的。”肖振脸上的担忧之色敛去,道:“淳风,要不要抽出时间,去看看那位病人?” “不用。” “可是……” “放心吧。”苏淳风端起了酒杯。 见此,肖振也就不好再说什么,微笑着端起了酒杯,心中疑惑更多。 气场或者阳气可以抵挡阴邪之气侵扰的说法,肖振从石林桓口中听说过。可这又有些矛盾——既然连他的气场都能够震慑阴邪之气,那位人物的气场肯定是要比他还强,又怎么会患上阴邪顽疾呢? 对此疑问,石林桓笑笑不予解释。 而苏淳风现在,也是这般态度,让肖振不好接着再问下去。 在这之前,肖振曾经带着石林桓来京城看过那位,回去后石林桓就告知他,这种严重的阴邪之病时间长了已成顽疾,以风水术数布下术阵固然也能消除顽疾,但那需要让患者长期待在风水术阵中,显然是不现实的。所以石林桓就建议肖振,找到苏淳风,请这个虽然年轻却深不可测的人出手。 这些话肖振还没开口,就被苏淳风看了出来,着实让肖振吃惊不小,钦佩不已。 正如苏淳风坦诚之言,双方的交情委实称不上深厚,既然想要请苏淳风出手,就必须地拿出点儿诚意来。 而紧挨着万通物流园区搞出扩建用的五十亩土地,无疑是一份大礼。 …… 万通物流园区事件发生的第二天。 当市里面正在为此事件激烈交锋时,顺发物流园区那边也出事了——上千当地的村民围堵物流园,拦阻施工,虽然没有发生严重的恶性冲突,但也足以引起市里面的高度重视。与此同时,一封封举报和申诉的信件,递到了市里。 自信满满的王进推开市长彭金堂办公室的门,走进去把房门关上,微笑道:“市长,万通物流园区的问题越来越严重啊,所以……” 彭金堂板着脸挥手打断了王进的话,冷冷地说道:“顺发物流园区怎么回事?” “嗯?”王进一愣。 “搞什么乱子?”彭金堂甩手把一叠举报信摔在办公桌上,起身怒不可遏地呵斥道:“岂有此理!万通物流园区的问题,不过是一小撮人在恶意诋毁、挑唆怂恿迷惑群众闹事,这次要严查到底。可顺发物流园区呢?各项审批是怎么通过的?手续不全就动工开建,谁给他们的权力和胆量?” 王进的后背瞬间浸出了一层冷汗,寒气冲顶。 彭金堂的话,等于是给万通物流园区事件定下了基本的调子——不查万通物流,反而要追查群众闹事的根源。 顺发物流园区,也要彻查! “彭市长……” “你去敦促下公安局那边,对于万通物流事件要尽快调查清楚。”彭金堂坐下挥了挥手。 看着彭金堂冷漠得已然显出生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那张脸,王进如坠冰窟,魂不守舍地转身走出了办公室,甚至,都忘了应下彭市长的吩咐。 …… ps:在老家,事情太多了,唉@! 349章 谁又知我是谁 围绕万通物流的交锋只持续了短短不到两天的时间,市里面就突然统一了口径——彻查这起恶性事件的幕后始作俑者。 那几名带头闹事的村痞本以为溜之大吉事后即便是调查到他们,这种事儿也大可以一推二五六地说自己是受鼓动怂恿,最不济也就是被拘留十天半个月,还能咋地?仗着人多法不责众撒泼耍赖本就是他们这类人最擅长的手段。却没想到万通物流提供出了当时他们带头闹事打砸的现场照片,可谓是铁证如山。于是在公安局里老老实实承认了他们的罪责,然后不需要警察说些什么将功赎罪的话,就很没义气地争着抢着把市里两三股黑恶势力团伙头目,以及詹立涛、胡海燕全都给供了出来。 与此同时,市相关部门针对顺发物流园区的调查也已展开,在建的顺发物流园区被勒令停工,贴上了封条。 两天后,詹立涛、胡海燕被警方拘捕。 一周后,市长秘书王进在办公室里被纪委和警方的人员带走调查。 事情发展到现在,万通物流的股东、员工,对董事长苏成此番果断狠辣的决策,由衷地感到钦佩不已。 在这之前,几乎每个人都明白拖下去自然能拨开云雾见青天,但又都清楚,万通物流园区的占地一事,和红罗村、池盘营村的矛盾会继续没完没了地持续下去,南城工业园建成后,将来村民们也会时不时地闹出点儿事来。而苏成借势趁势策划了这么一起轰动性的大事件,一劳永逸地解决了这个大麻烦。 带头的村痞们全都被抓,当前市里正要杀鸡儆猴为南城工业园区的开建铺路,闹事村痞和幕后主使者被判刑入狱几乎是板上钉钉。没了村痞们挑唆怂恿带头闹事,村民们谁会再去触碰万通物流这尊明显受到市里官方强势支持的大公司? 瞧瞧这次,什么法不责众? 市里面雷霆一击,该抓的全都抓了起来! 这还不算完呐! 村民们听说,人家万通物流先行赔偿了在此次事件中受到损失的那些车辆、门市,就连在物流园区被打伤的司机、各商户人员的医疗费,万通物流都给拿了出来。而这笔对万通物流来说算不得多,对普通村民来说却要倾家荡产才能赔付的钱,万通物流才不会真就自认倒霉,而是要追究到底让参与打砸的人赔偿。 想要蹲几天拘留所或者蹲几年监狱就算两清? 门儿都没有! 震撼人心! …… 京城。 阳春三月,春暖花开时,素有皇家园林之称的京大校园里更是春意盎然。 周日上午十点多钟,苏淳风捧着一本书坐在未名湖畔的青石旁,晒着春日的暖阳,悠闲自在地看书学习。 如今的他可谓是心态轻松,生活安逸。因为家里的事情,也不用他再去多操心了。 一直以来在旁人眼中好似走大运才能有今日成就的暴发户父亲,不再是那个谨小慎微的保守小农,而是有能力、有魄力去干大事的成功商人,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他思维缜密眼光独到,拿捏时机精准,出手果断狠辣,一劳永逸地解除了万通物流的隐疾,也确立了他在万通物流几大股东心目中的董事长地位,而不是全靠股份居多和还在上大学的天才儿子私下运作把他推到了高位上。再者,以目前万通物流的实力,以及接下来平阳市经济的发展趋势,加上南城工业园区落成诸多企业汇集在物流园附近,即便是苏成再如何不作为,扩建后的万通物流也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除此之外,重生几年来苏淳风一直都小心谨慎隐藏身份,活得看似幸福,也确实因为能够重生弥补前世遗憾所以幸福,但内心里压力何其之大?而现在,已经不需要再躲躲藏藏小心翼翼地累下去。 因为术士身份已经不是秘密,而诡术传承者的身份……也基本不可能暴露了。 他身负两种堪称绝世的术法,诡术为主,中天秘术为辅。对外则是中天秘术公开,诡术隐藏与内,只要不像前世那般非得求一个在奇门江湖中声名鹊起从而一头扎进江湖里搅动风波浪澜,那么踏踏实实过日子几乎没啥问题。 有脚步声临近,苏淳风扭头看去,穿着灰色西装满头银发的罗同华走到了他的身旁:“淳风,看书呢?” “罗教授,您好。”苏淳风起身礼貌地微微躬身。 “坐吧。”罗同华微笑着坐在了足以容纳四个人并肩而坐却是凸凹不平的大青石上,道:“记得你说过,你所修行的术法,重点讲求以武术破术法,什么时候,能让我开开眼界?” 苏淳风低头抚摸着手里书籍,道:“随时。” “以前没这么痛快。”罗同华讶异道。 “因为以前犟,现在想通透了。”苏淳风咧嘴憨笑,略带歉意,“其实算不上想通了,委实是没办法。而且,咱们也算是熟人了,没什么好隐瞒的,您又是为了搞这方面的研究,我总不能太藏私心,那就小家子气了。” 罗同华欣慰道:“叫什么?” “中天秘术。” “真没听说过。” 苏淳风弯腰从身前小径间的石板缝隙中抠出几粒小小的石子,在地上摆出一个小小术阵,摘了几片青青草叶连接其间,道:“以木串金水,以土托木水,以阴透阳坎位,以阳切巽位……有雷煞符、金行符、生死门符等交叉而组,是为五行慧阵,术法修为足够的话,可困邪、驱煞、斩妖,这只是其中之一。” 罗同华稍作思忖,了悟般点点头,道:“不是说擅长以武术破术法吗?怎么又会有了术阵符箓?” “最近才了悟到的。”苏淳风叹口气,道:“资质愚钝,以前师父教的时候想不明白这些。至于以武术破术法,主要是感应到术法力量的运行轨迹,凭借个人的心窍强横短时间抵挡不受术法力量的影响伤害,然后在最短时间内攻击施术者的软肋,迫使其术法无法尽全力施展出来,或者抓住最关键的时刻,直接打断其施术过程,从而导致其承受术法中断的反噬伤害。” “霸道。” “嗯。” 罗同华微笑道:“古时候多有高武者,或沙场百战的雄兵猛将,能硬撼术法之威,强势冲击至施术者身前,一刀砍下头颅,一了百了。古往今来不乏这样的高手,这也是为什么人们越来越不重视术法的原因。” 苏淳风抬头望着平波如镜的湖面,若有所思地说道:“所以术法好像永远都是上不得台面的小术,只能躲藏在幕后干一些偷偷摸摸的勾当?” “也不尽然。”罗同华道:“其实刚才我的那个比喻略有不妥,试想下不要说是术士了,就说古时候那些高武者或沙场百战的雄兵猛将,也不是无可匹敌,或许能是百人敌、千人敌,能斩杀修为至炼气后期的术士,可如果真在布满凶险瞬息万变的战场上,或者是在与人拼杀的过程中,一旦受到术士施术的影响,哪怕是一丝一毫,纵然是百人千人敌,稍有不慎着了道,就可能被几个毛手毛脚的小兵给一刀剁了。所以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没有什么绝对的强大,说到底,还是脱不开一个五行相生相克。” “受教了。” 罗同华摆摆手,似乎不需要苏淳风再多做什么,转移话题道:“过段时间,我会安排一次协会的课程,公布由你来做下一任的会长。” “还是有些忐忑。” “没什么。”罗同华看着苏淳风没有丝毫忐忑表情的脸,笑道:“当然了,公布之后难免会有其他学生术士心有不忿,借口切磋和你比试术法,这方面你得有心理准备,到时候最好还是别拒绝。” 苏淳风道:“如果输了呢?” “输了不要紧。”罗同华道:“会长的选择标准,又不是非得术法最强?” “哦。”苏淳风正要再说什么,手机铃声响起,他一边往外掏手机,一边对罗同华露出歉意的神情,不曾想罗同华却是微笑着起身道:“别的也没什么,我先走了……你接你的电话。” 说着话,罗同华转身离去。 苏淳风看了下来电显示,是肖振打来的,便按下接听键,一手拿着书本,一边起身往南走去: “肖总,到了吗?” “嗯,我在你们寝室楼下。” “我一会儿到。” 挂断电话,苏淳风不急不缓地往寝室楼方向走去。 早上肖振就已经给他打过电话,说是乌木芯已经买到并制作成了两枚球胆,今天上午大概十一点左右,会把乌木芯球胆送到京大。 在乌木芯球胆上画符布阵,制作成汲阴化煞的法器,这种事对苏淳风来说虽然谈不上举手之劳的小事,但也没有太大的难度。不过那位遭受阴煞祸害的患者,就没有见面的必要了。因为能让肖振如此上心的人物,又是身在京城,很显然身份非富即贵,如果还是一位高官显贵的话,那苏淳风就更不想见了。 一来身为术士不便于为官者多有接触,他这么年轻却搞阴阳五行术可能会让人不信任加白眼瞧不起,何必去自讨苦吃? 二来天知道明明不该受到阴煞祸害的大人物却偏偏患上了阴煞疾患,到底是何原因?如果是因为惹下仇恨从而有术士出手害人的话,那苏淳风就更不能去给自己添麻烦了。毕竟,敢于去祸害有身份人物的术士,其修为肯定非常高,不然都无法承受剧烈的反噬,修为不足的术士甚至连施术都做不到。而且,敢害有身份的人物,那么害人者的身份权势地位也不低吧? 苏淳风何必去趟这潭浑水? 他可以受肖振所托制作两个汲阴化煞的球胆法器,即便被对方下手的术士发现也不能迁怒与他。 可如果他亲自去,性质可就大不同了。 当然这也可能是苏淳风太过谨慎小心想得太多,但正所谓小心驶得万年船,一些没必要的事情还真就没必要去做。 其三,这件事石林桓固然是做不到,可他的故交袁赐辛医术超群,做这种事儿比苏淳风去做的话效率会高得多,为什么石林桓不介绍袁赐辛而是推荐苏淳风呢?这其中可能是石林桓暂时不想把自己的主顾买卖牵涉到更多术士从而让自己在天茂集团肖振的心目中失去竞争力,还有可能是,袁赐辛没时间,距离京城又远,而石林桓又恰好借此机会试探下苏淳风的术法修为? …… ps:丢人啊,对不住……这几天每天醉酒,所以短刀每年平时基本不回老家,一回来酒席不断了 350章 阴阳球胆 还是那家酒店,不是那间雅致的小包间。 简单用过午餐后,苏淳风就去了肖振安排的一间房内,告知他不要让人来打搅,自己要在房间内做准备,晚上零点以后为乌木芯球胆画符布阵——术士施术作符,与道家相仿,每年特定的时节里作符为最佳,每个月亦有初一、十五两日为佳,又以当日清晨或者凌晨时分为佳。 清晨时分,朝气蓬勃天地焕发之时; 凌晨时分,阴阳交汇之时。 每年、每月的特定日期,又各有两仪、四象、五行、八卦的不同优势。故而不同的符箓,作符的最佳时间又各有不同。 虽然说术法高手作符不受时间、地理位置所限制,但相对来讲,术法修为再高,非特殊或紧急情况下,也没有哪位术士愿意随时随地作符布阵来彰显自己的术法修为高,而是会选择最佳时间去作符。因为特定的时间段作出的符箓,功效好,且术士自身受自然反噬的伤害最低。 比如前些时日苏淳风为自己制作法器,为王海菲、张丽飞制作护身法器,所需要的符箓其实都是提前在特定时日里早早作好,每日里清晨再用。 此番和肖振约定的日期时间,苏淳风同样考虑到了这一点。 所需一应物事,肖振都早已备好,放在一个精致的小皮箱内。 苏淳风席地盘膝坐在软软的暗褐色地毯上,将球胆搁置在身前,打开皮箱取出黄裱纸、辰砂、鸡血、毛笔、一小块干驴蹄、一两炒熟了的大米粉、一两小米粉、一两高粱米粉,两根细小的银毫针,些许处女天葵粉(经血晾干后磨制而成),还有一瓶从深山古井中取出的深井水。 苏淳风默念术咒,心法流转,施术把天葵粉和小米粉、高粱米粉、大米粉用深井水搅拌成糊状,均匀地涂抹在两枚乌木芯球胆上,放置一旁。接着,他把黄裱纸剪裁成条状的符纸,总计六十四张,分成八份,每份八张。 做完这些后,苏淳风将剪裁好的八份黄裱纸按照八卦的方位,在面前摆放成一个直径约七十公分左右的简易八卦图阵。 两枚球胆,放到了术阵中间。 用鸡血和辰砂、深井水调和成墨,放在身旁,苏淳风便不再去做什么,盘膝闭目静坐修心聚意。 与前些时日制作自身法器和护身用的法器不同,此番制作的法器专为汲阴化煞而用,乌木芯球胆无需与人相合互养,只是能够缓慢将人体内的阴煞渐渐汲取化解,待患者体内阴煞彻底被乌木芯球胆吸收化解之后,再过些时日没有了阴煞补充,那么坚硬的乌木芯球胆就会慢慢变作土黄色,继而粉碎成灰。 苏淳风修心聚意,是要先行将制作乌木芯球胆的步骤、所需符箓、术阵都铭刻于心,至夜半子时,便可以毫无凝滞地将法器制成。 法器制作本就是极难之事,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此类汲阴化煞的法器,又不能也没必要累次叠加,况且苏淳风这次不是以自己所擅长的诡术去制作法器,而是以中天秘术制作,故而更不得有丝毫差错。 连晚饭都没有吃,苏淳风就这般静坐修心聚意,直到夜半子时。 没有开灯,室内黑漆漆一片。 无需去看时间,静坐中的苏淳风凭借阴阳交汇之时天地灵气的微妙变化,便知晓时辰已到,他缓缓睁开双眼,在黑暗中持笔蘸墨,口吟术咒,左手掐诀,右手挥毫在面前一叠黄裱纸上一笔而就,笔锋力透至八张纸! 八张符箓一次功成。 “敕!” 唰! 上面的七张符箓犹若神助,像是刀片般诡异非常地自行刺入另外七叠黄裱纸下方,隐隐然托起了这些黄裱纸。按照八卦方位摆下的小小术阵凭借符箓有了一丝灵气,竟是稍作旋转移动了一个卦位。 苏淳风持笔蘸墨,在移动到面前的黄裱纸上再次挥毫一笔而就,左手掐诀口中轻吟:“敕!” 又是七张符箓如刀片般均匀散开,至第一张符箓上方,其它未成符的黄裱纸下方。 术阵再动。 蘸墨,作符…… 八八六十四张符箓制成,一个总计八层,由八个小术阵形成的大术阵层叠交织,灵韵生动,悬空半尺,术阵中荧光闪闪,犹若无数星沙汇集成银河星系。 放下毛笔,苏淳风将手边干驴蹄扔入阵法中,干驴蹄竟是悬浮于阵法之中没有落地,情形诡异神秘。他右手屈指轻弹连续五次,每弹一次口中默念一行,至金木水火土皆出,术阵八卦八门开始运转,苏淳风吟诵术咒:“太阴幽冥现光明,云光日精照人庭,凶煞追踪归阴地,赫赫阳阳化五行。” 最上层的八张符箓燃烧,术阵崩闪出一道暗红色的光芒。 悬浮的干驴蹄迸裂出道道缝隙,分裂成碎块,再碎,最终化灰,散浮在术阵之中。 苏淳风微阖上双目,默念术咒。 地毯上原本放置在术阵中间的两枚乌木球胆缓缓悬浮而起,处于运转的术阵中间,而两枚球胆也在术阵的运转力催动下,缓缓旋转,速度越来越快,包裹在上面那层已然变干的糊状物在术阵的作用下变色,一个变成漆黑色,一个变成了乳白色。黑白两枚乌木芯球胆在高速旋转下拖曳有尾,竟是形成了阴阳鱼的太极运转图案。 “邪煞阴灵,举头同视,俯首同听;上有六甲,下有六丁;扰为厉,定雷霆,太上有令施必行!” 吟诵术咒的同时,苏淳风右手掐诀,左手拿起两枚银毫针,屈指轻弹入术阵之中。 两枚银毫针精准无匹地插入了一黑一白两枚乌木芯球胆中,便似插入了那运转着的太极阴阳鱼的鱼眼之中。 每过半个小时,一层术阵八张符箓燃烧; 在这一过程中,苏淳风不断施术,以意念力导引术法之力,在两枚乌木芯球胆上刻画烙印符箓术阵。 直至凌晨四点多钟,乌木芯球胆法器制作而成,缓缓落在了地毯上。 苏淳风轻轻吐出一口浊气,睁开双眼,将乌木芯球胆拿在手中,只觉轻重适手,沁凉入骨,表面润滑光洁,犹若凝脂,隐隐然有微弱流光闪烁,他不禁微微一笑,自言自语道:“肖振帮助万通物流在南城工业园区搞到五十亩扩建用地,这个忙帮得不亏啊,仅是这两枚乌木芯球胆法器,搁在前世的奇门江湖中,除去乌木芯的昂贵,请术士施术制作的费用都要一百多万吧?若是以诡术制作,那就更加术以稀为贵了。” 把玩了一番,将球胆放到旁边,苏淳风起身在屋内舒缓着有些僵硬的筋骨,打了一趟拳,继而再次盘膝坐下,修行汲取天地灵气补充此次施术损耗。 气机流转,天地灵气汇集。 中枢魄高速运转着的气旋缓缓增长…… 天亮时,苏淳风给肖振打了个电话,让他来室内取走乌木芯球胆。 等了一夜半天的肖振迫不及待地赶来,看到原本通体灰黑色的乌木芯球胆变成了一黑一白,油光泛亮润滑如脂的漂亮球胆,神色间就满是惊讶骇然,拿在手中竟生出了爱不释手的心思,感叹道:“术法真是太神奇了。” 苏淳风坐在茶几旁,慢慢喝着让酒店服务员送来的早餐白粥,一边说道:“肖总,石大师是怎么说的?” “嗯?”肖振愣了下,继而了悟道:“之前他说可以请你出手,但不一定可行。” “因为难啊。”苏淳风用筷子夹了一个小笼包放在嘴里大口咀嚼,含糊不清地说道:“以后再有这种事儿,肖总可别再来找我……当然了,这种事情被一个人连续遇到的概率,委实罕有,肖总也不必太担忧。” 肖振早先就从石林桓口中知晓施术制作这类神秘法器的难处,连连感激道:“这次真是有劳你了。” 苏淳风摆摆手。 肖振又带着些试探的语气恳请道:“淳风,俗话说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这件事还得麻烦你,能不能帮他改运?” “什么?”苏淳风皱皱眉。 “实不相瞒,这次患上阴煞疾患的,是我的一位堂伯,身居高位,两年来官运不济,快退休的年纪了,他想要善始善终。” 苏淳风略显不愉地说道:“这事找石林桓。” “石大师说……” “说无力回天是吗?”苏淳风冷笑一声,道:“石林桓是风水相术大家,改运的事情他都做不到,别的术士又怎么能做到?说实话,石林桓不是做不到,只是知道这件事背后可能太过复杂,而且也没必要再去强为了。至于我,确实是无能为力,并且和石林桓一样,都清楚让你堂伯善始善终的愿望,不用奢求自然能成,但你们的目的可不仅仅是善始善终,奢求太大了啊。” 肖振露出失望的神色,却也很是无奈地苦笑着点了点头。 有些事情,不需要明说,两世为人的术法高手苏淳风,自然能猜得到——肖振那位身居高位的大伯,可能是自我倒霉或者受人以术法相害,自身被阴煞所害,气运倒转,事事不顺就成了必然。如果不及时祛除体内阴煞,说不得就会身体亏损最终致命,且官场失利甚至会经受牢狱之灾。 肖振以及他那位高官大伯和家族中人所求,绝非只是一个善始善终的退休,而是想扳回一局,再次掌权从而为家族和个人谋福利。 想要靠术法达成这个目标并非不能,只是太过强求了。 首先,最擅于以风水改运的石林桓,需要真正意义上的逆天而为,且插手庙堂之事,折损寿阳是必然;其次,一旦这件事真的是幕后有高明的术士作祟,那么石林桓又怎么愿意去悍然动用风水之术,与修为极高的术士和那必然庞大的势力敌对? 苏淳风更不会傻乎乎地去做这种事。 而且,他也做不到改运。 …… 351章 病急切莫乱投医 西三环紫竹苑附近有一处高档的别墅小区,小区内草坪处处,春暖刚至树木便已有郁葱之意。阔路和碎石小径穿插于小区内,其间有矮山奇石,人工湖波平如镜,湖上水榭亭台,一座座或如江南古建筑,或现代化风格,或欧式风格的独栋别墅,仿若园林楼阁般不伦不类却又雅致精美地点缀在这片占地面积极广的小区内。 仅凭占地面积和清雅的园林式小区环境,足以想见此处小区内的别墅价格有多么的昂贵。 豫州省天茂集团总裁肖振,去年在这里购买了一套两进四合院样式的别墅。他当初购买这套别墅,一来是有投资的想法,二来也确实喜欢这里的环境优雅,建筑风格别致,想着以后难免会经常来京城,有这样一套雅致的宅院,方便迎来送往的社交。另外,如果必要的话可以送人。 四合院内部完全按照老京城大宅门内的样式装修,不张扬奢华,却厚重朴实,透着浓浓的文化历史底蕴。 肖振的堂伯肖全景,在这里居住快两个月了。 这位在大半辈子的政治生涯中,就职履历达两省四市继而迈入京城政治中心的老人,可谓经历过太多的大风大浪,总体来说算得上是有惊无险步步高升。久经宦海的他为人处事极为谨慎小翼,在官场上不能说完全没有失误,但凡事都留足了后手。直到入京之后的这三年时间里,初始还比较顺利,有望更上一层楼,谁曾想随后就屡屡遭遇不顺, 细细想来,这三年官场上的失利,似乎完全就是运气不足,背到了极点。 这天傍晚。 一辆黑色的奥迪a6缓缓驶至四合院门口,穿着黑色西装,神色间满是疲累的肖全景从车上下来,和秘书简单说了几句话之后,就让其随车离开,独自一人迈入了四合院内。 自从他搬入这套四合院以来,就只有聘请的一位保姆小刘和其同住,便是家里人都没有一起过来,因为肖全景只想每天下班或者周末的时候能够独自一人安安静静地待会儿,去思考更多的事情。 走过中庭来到后院,保姆小刘从西厢房走出来恭恭敬敬地说道:“肖主任,石先生在客厅等您。” “哦。”肖全景应了一声,迈步往正堂屋走去。 保姆又道:“晚饭吃些什么?” “一会儿再说吧。”肖全景神色温和地摆了摆手。 正堂屋的客厅里,穿一身浅色唐装的石林桓正端坐在暗褐色的木几旁,神态安详地慢悠悠品着无需保姆帮助,而是自己沏好的热茶。看到肖全景进了屋,石林桓便微笑着起身说道:“肖主任回来了,快坐,茶水刚沏好。” 肖全景坐到茶几旁,微微伸手客气道:“让石先生久等了。” “肖主任别客气。” “这套四合院的风水怎么样?” “上佳。” “那我在这里居住,能否改运?”肖全景直来直去地问道。若是换做以前,他断然不会与一个搞风水堪舆和相术的江湖骗子说出这些话,更确切地说双方连坐在一起的可能都没有——肖全景是什么身份?石林桓又算什么?根本不是一个层面上的人物嘛,石林桓岂能有资格和肖全景平起平坐饮茶谈话,还摆出一副大师的谱? 石林桓轻叹口气,摇头道:“之前我就曾坦言相告,肖主任您的气运,应该和居所、工作地点的风水好坏没有直接关系,而是受到了阴煞之物的侵害,气运极低。无论是风水术数还是阴阳五行之术,都无法立竿见影地为您改运,更难以做到让您的事业从低谷重新崛起一帆风顺。今天我和肖总去您的住宅查看过,也去了您的工作地点附近,确认风水无碍,不会滋生阴煞之物。所以我可以肯定,您身上的阴煞,或是有术士施术作祟,或是您去过某个特殊的地方,从而沾染上了阴煞之物。” 肖全景皱眉道:“按照你们术士的说法,阴煞之物应该侵害不到我的。” “是啊。”石林桓点点头,丝毫没有因为肖全景不满的态度和口吻而紧张,坦然道:“或者您可以想一想,气运极低时,您是否求过神、拜过庙?” “笑话!”肖全景一脸倨傲冷厉。 “那就只有前两种可能了,您回想一下。” 肖全景从茶几下面拿了包软中华,抽出一颗点上,淡淡地说道:“你告诉过小振,我的气运是有机会更改的,为什么现在对我,却不这么说了?” “气运是可以更改,但只能汲阴化煞让您的气运不至于继续跌下去。” “这种两头甩的江湖话,石先生还是不要对我讲了。”肖全景神色间闪过一抹鄙夷,道:“你直接说,需要多少钱吧。” 石林桓自然看得出来肖全景的内心所想,却是根本没有在意,微笑着摇了摇头,淡然道:“这件事,不是钱的问题,肖主任身居高位,手握重权,在豫州省的家族又极有实力,自然不会看得上我们这些被常人称作江湖骗子的术士,不过……”石林桓轻轻抿了口茶,道:“肖主任自进入官场,数十年来虽然谈不上平步青云,但也是有惊无险至今,正所谓高处不胜寒,进入中枢之地后,肖主任虽然官位提升,但同样压力倍增,殚精竭虑之余,难免草木皆兵,所以肖主任初始几番不顺,便想到了靠莫须有的神灵相助,说句不大中听的俗语,这也是病急乱投医吧?” 肖全景浓浓的眉锋一挑,没有言声,却是眯缝着眼睛盯住了石林桓。 石林桓没有在意自己刚才的话犯了忌讳,笑了笑继续说道:“请神容易送神难,肖主任万万不会想到,不过是为了宽心的一个小小随意的举动,反倒会造成自己的运势愈发艰难。” “什么举动?”肖全景沉声问道。 “拜神!”石林桓语气平淡,表情平静但无比坚定。 肖全景默然。 石林桓也不急于说话,不慌不忙地为自己斟了杯茶水,这才给肖全景倒了杯茶轻轻推过去。 室内安安静静,落针可闻声。 过了好一会儿,肖全景终于流露出了真诚的尊敬之色,道:“为什么?” “肖主任多年为官,自然有一身官家浩然正气,鬼神不侵。”石林桓也不去趁机拿腔作派,道:“可惜正邪如阴阳,可融汇又可抵触,肖主任心神不宁,不信自身不信官威赫赫,却偏偏信了这虚无缥缈的神灵,自然让阴煞之物有了可趁之机,并藏锋与体内,此阴非人身之阴,与肖主任自身之阳不和不调,又因肖主任心态不宁故而夺取肖主任的气运心神,如此一来,肖主任自身气运自然也就一落再落。” “石先生真乃高人!”肖全景长叹口气,抬手摸索了几下头上稀疏的华发,本就因为诸事不顺心烦意乱而显苍老的神态,愈发颓废,更显懊丧。 两年前他初遭官场之争,压力甚大,心烦意乱之际想到处处碰壁,难题几乎无解,便独自去了京城怀柔县山里的景区内旅游散心,途中在风景区看到一座香火几乎凋零的小小庙宇,还真就抱着病急乱投医的想法,进入庙宇内诚心膜拜,祈求冥冥中的神灵能够助他避过官场之灾。 其实他早就有过这种想法,只是避讳身份不方便去大的庙宇内祈求膜拜,而这种小庙宇没什么游客,不至于为人所识,所以就顺便进去膜拜。没想到回去之后,事情就出现了转机,让他避过了那场灾难。当时他还感慨着是否真的是冥冥中有神灵相助,心中庆幸不已。然而在这之后,他的气运就开始不断跌落,诸事不顺,在部门内部被渐渐排挤边缘化,甚至于自己曾经为官的地方都开始出现了对他不利的声音。 看着肖全景疲惫无奈又充满懊丧的神情,石林桓淡然一笑,道:“肖主任别太担心,此次另有高人出手相助,只要你能平心静气,在官场上善始善终自然不难。” “另有高人?”肖全景一愣。 “是啊。”石林桓点点头。 “什么人?” “江湖术士而已。”石林桓放下茶杯,风轻云淡般说道:“肖主任不需要知晓是谁,居庙堂者自然不便于江湖术士接触。” 肖全景也就不再追问那位高人的身份,转而道:“曾经想山不在高有仙则名,不曾想小庙居阴煞,难怪那庙宇会冷冷清清没有香火鼎盛。早知如此,我就找石先生这样的大师解忧,或者去大一些的道观、庙宇内祈求上香了。” “您可不能去上香。” “为什么?” “两不相宜,莫说没有真神,即便是真有,也承受不住为官者,尤其是肖主任这样的高官膜拜,那样不但不会转运,反而会引来祸事临头,需知世间万象,至刚则易折啊。”石林桓坦言道,只不过有些话,他还是不方便对肖全景坦诚相见。譬如肖全景去小庙内拜神祈求转运,沾染上阴煞之物,更大的可能不是巧合倒霉,而是有术士早早布局为肖全景挖好的坑。 肖全景苦笑着叹了口气。这些神神叨叨的话,他以前听来根本懒得去理会。可如今他不得不去相信,也不得不懊悔。 说话间,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西装革履的肖振大步走了进来,先问候了肖全景,继而坐到沙发上从兜里掏出一黑一白两枚球胆递给了石林桓,道:“石先生,这是苏淳风昨夜制作成的两枚乌木芯球胆,真是神妙无比,您帮忙给看看。” 石林桓接过两枚球胆,神态安详地翻看着,一边道:“肖总,拿了这两枚球胆去做了些医学鉴定吧?” 肖振笑道:“不放心,所以去鉴定一番。” “可以理解。”石林桓说罢,神色间流露出惊讶之色,不再多说什么,而是认认真真地打量着一黑一白两枚光滑如脂的球胆。 …… ps:九十度鞠躬,拱手转圈向各位拜个晚年顺道歉,初六晚上回到家的,今天起正式恢复更新! 另,这个年过得很好,年前老爷子早早出院,身体康健,家和万事皆兴;平时不回家,回家这些日子里几乎天天走亲访友,日日醉酒~~ 352章 事有深浅两相说 两枚乌木芯球胆是以中天秘术中所含符箓、术阵制作而成的具有汲阴化煞功效的法器,其中术法之精妙,身为奇门术法行内高手的石林桓自然能看得出来,让他吃惊的是,这般精妙的符箓、术阵,以及其中透出的磅礴术法气息,不似奇门江湖中医、命、卜、相四门之术,而是更接近于山门之术。 便如当初苏淳风第一次打开那本无名术法时,便一眼看出了其中术法之精妙绝伦,不次于诡术。 查看到这两枚乌木芯球胆的术法气息时,石林桓首先想到的,是诡术! 他很早就开始怀疑,苏淳风有可能是诡术传承者。理由很简单,一个明显没有什么身世背景的乡下年轻人,却有着强绝的术法,其师承颇为神秘诡异,而且苏淳风又尽可能地保密不想暴露自己术士的身份……别说是石林桓,换做任何一位奇门江湖中的老江湖,对苏淳风有所了解后,都会怀疑到世代为奇门术士所忌惮、留意的诡术传承者。 但仔细观察了乌木芯球胆上的符箓、术阵及术法气息,石林桓又觉得,不像是传说中的诡术。 诡术历来神秘,诡术传承者更如神龙见首不见尾。 在奇门江湖的传说中,诡术霸绝狠辣,以攻击性见长,逆天而行,少有中和温性的术法招式。而这两枚乌木芯球胆上的术法,精妙非凡,霸道中又有循序渐进之势,不逆不歹,顺应天道自然之规律。 石林桓认真研究观察两枚乌木芯球胆时,肖全景轻声问道:“小振,苏淳风是什么人?” “一位术士。” “高人?” “嗯。” 肖全景点了点头,道:“这两枚乌木芯球胆,有什么功效?” “是专门为您求来的,能够将您体内的阴煞化解掉……”肖振轻叹口气,神色间有些无奈地说道:“汲阴化煞之后,就能改运。不过,现在也只能帮您逢凶化吉,求个稳妥,短时间内却不能再增添运势了。” “那要来有什么用?”肖全景苦笑着再次点上一颗烟。 肖振无语。 石林桓却是抬起头来,毫不顾忌地说道:“用处就是能保命,还能保住肖主任您的运势不至于再走下坡路。只要您能放宽心,不去再强求什么,至少在官场上善始善终没问题,其它的,就不要多想了。” 肖全景微皱眉道:“阴煞能要人命?” “嗯。” “那如术士所说,我多年来养成的一身官气,还有什么用处?” “心不宁,气则逆。”石林桓伸手从茶杯中蘸了些水,屈指弹到茶几上几滴,淡淡地说道:“便如这茶水,在杯中是为人所饮,溅落在外,则是要被抹去或者蒸干了,是好是坏?一身官气堂堂正正不仅是指为官清廉,更在于心正气正,心气在官场为正,则益;落在外,为邪,就容易成祸了。”说罢,石林桓微笑着将两枚乌木芯球胆递给了肖全景。 肖全景若有所思地接过乌木芯球胆,攥在右手中缓缓把玩着,一边点头道:“受教了,悔不当初啊。” 室内一时间又安静了下来。 大概是看出了肖振和石林桓还有话要说,肖全景便起身道:“小振,你陪石先生聊着,我有些累了,先上楼歇息一会儿。” “好。”肖振起身作势相送。 石林桓稳坐没有起身,只是微笑着点头目送。 待肖全景上了楼,肖振才坐回到沙发上,轻声道:“昨晚没有其他人进入过苏淳风的房间,他和外界也没有任何联系。” “嗯。”石林桓伸出食指,在茶杯中蘸了些凉了的茶水,在茶几上勾勾画画。 肖振面露疑惑,却也不去多问。 过了一会儿,石林桓坐直了身子,神色凝重地望向门外已然垂下夜幕的天色,颇为感慨地说道:“既修山门术,何必入红尘,唉。” “石先生,什么是山门术?”肖振忍不住问道。 石林桓摇了摇头没有回答,道:“肖总,如果我说让你以后尽量少接触苏淳风,你一定会认为,我是藏有私心的吧?” “怎么会?”肖振尴尬道。 “罢了。”石林桓笑笑,也没有在意肖振的心思,淡然道:“我也说不清是福是祸,但想来以后也不会再有什么我无法解决的问题,非得让你去请苏淳风出手相助,权且当他是一个普通人,做好友吧。” 肖振点头道:“那是自然。” 其实这滚滚红尘世间,寻常人又哪儿会遇到那么多阴邪之事,非得惊动术士呢?只不过当一个人知晓了某方面的事情,自然而然就会遇到此类事件。就比如肖振如果不知晓术士的存在,又怎么会诚心诚意不惜代价地把石林桓这样的相术大师留在身边?从而亲身经历并仰仗了神秘莫测的相术相助,也知晓了堂伯肖全景身遭阴煞之物的侵害。 但这一点,短时间内肖振不会想到。 石林桓却很清楚。 奇门江湖复兴繁荣,和任何社会结构的复兴繁荣、堕落败坏,归根究底源头一致,那就是人类的欲-望,在促进社会的发展。 这并不矛盾。 石林桓说以后不会再有什么他无法解决的问题,非得让肖振去请苏淳风出手相助,并不是指肖振以后就不会再遭遇阴邪术数一类的事件,而是指石林桓自己能解决问题,或者他可以去找到其他术士来相助。此次肖全景一事,之所以让肖振去请苏淳风出手,说到底还是石林桓想借此看看苏淳风,或者其幕后的师承,到底是何方神圣? 肖振起身重新沏上热茶。 石林桓似刚想起什么,道:“过些时日,如果有人问及有关你堂伯的这件事情,可以坦诚告知对方我的存在。” “谁会问?”肖振诧异道。 “只是提前打个招呼预防而已,或许没有。”石林桓微笑道:“这话不要对你堂伯说,我其实最担心的,还是有术士在布局针对他。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事情就比较复杂了,但切忌不能惊动官方,江湖事,要江湖了。” 肖振皱眉道:“与我堂伯有关,这还能算是江湖事?” “一件事要分开来讲的。”石林桓笑了笑,道:“老话说退一步海阔天空,这退后一步其实也不平坦,只不过总比前方鬼门关要好得多。” “那苏淳风呢?” 石林桓摇摇头,神色严肃地说道:“与他无关。” “为什么?” “假如真的有术士施术为祸,那么对方肯定也知晓深浅,不会触及红线的。”石林桓眯缝起眼睛,微笑道:“如果把苏淳风掺和进来的话,事情就会更加复杂,到时候一发而不可收拾啊。” “我还是不懂。” “别问了。” “好。”肖振笑着点头,虽然心有万千疑惑,却也知晓深浅。就如石林桓曾经亲口认可他的一项优点——明明知晓术士和术法的存在,却能够听从石林桓的劝告,冷静地不去事事求助于术法,而是尽可能靠自己去解决问题,亦不会沉迷于术法,那样反而会让自己丢失掉个人的优势,比如强大的个人气场。此次堂伯肖全景的遭遇,更是让他坚定了这般信念。 …… 周日下午三点多钟,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落下。 环境优美的京大校园里便多出了一把把五彩缤纷仿若花朵般的雨伞,偶尔能见到伞下情侣借着小雨,相依相偎地迈步在校园中观景谈情。 苏淳风和顾天恩、谭哲、张展飞从二教上完课出来,嘻嘻哈哈说笑着小跑回寝室楼,还没走到三楼呢,苏淳风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他掏出手机看了看来电显示,是宋慈文打来的,便示意舍友先走,停下脚步将手机附在耳畔道:“学长,什么事?” “淳风,有课吗?” “没,刚上完回到寝室楼。” “我在三角地这边,有空的话,过来聊聊?” “好,一会儿到。”苏淳风答应下来,挂了线转身往楼下走去。 28号寝室楼紧邻着三角地,下楼后左转没多远,苏淳风就看到了举着把雨伞站在道路中间的宋慈文。他身旁还站着一位身材高挑,姿色气质都极为出众的长发女生,看模样二十二三岁年龄,穿了件浅灰色大翻领方格蓝条的小西装,深色铅笔裤,黑色高跟鞋,亭亭玉立在宋慈文打着的黑色雨伞下,手里拎着一个浅黄色的精致小包。 不认识他们的人看到这一幕,肯定会想到郎才女貌四个字。 没有打雨伞的苏淳风小跑到路旁的大树下,神情随意地抹了把脸上的水珠,笑道:“宋学长,什么事啊?” 宋慈文和那名女生面带微笑地走到树下,道:“受人所托,把你约出来,不耽误你的时间吧?” “没什么。”苏淳风笑着摇摇头,视线看向面前亭亭玉立的女生。 女生也在看她,笑颜如花,当真有闭月羞花的倾城之姿。 “这位美女,是裴佳,电影学院表演系的大三学生,将来的大明星啊。”宋慈文笑着介绍道:“那,裴佳,这就是我们京大的苏淳风。”眼看四下无人,宋慈文接着说道:“大家都是术士,说话不用避讳什么……裴佳,你和淳风既然不认识,来找他有什么事吗?” 苏淳风一眼看到裴佳时,就知道这名女生是术士,听宋慈文介绍,立刻就想到了面前这位有着倾城之姿的美女,就是张丽飞所说那位出手阔绰想要兑换走妖骨项坠的学姐。 …… 353章 有一位高手曾经自宫 “你好。”裴佳伸出了纤细雪白的右手。 “你好,久仰大名。”苏淳风伸手与对方相握,只觉入手温软无骨,滑腻如脂,却是稍触即松,没有丝毫无礼之嫌。 裴佳美眸中闪过一抹诧异,她对自己的姿容极为自信,平日里与大多数男生握手时,都能清楚察觉到对方的依依不舍,而她也并不太介意那种紧握她的手不忍松开的行为。但如苏淳风这般稍触便主动松开,又不带丝毫腼腆羞涩之意的男生,还真是第一次遇到,她笑着说道:“我和你的女朋友丽飞是校友,平时经常在一起排练表演,本想着经她介绍认识下你,不过一直没机会,所以只好主动前来,你不会介意吧?” 苏淳风面露歉意:“真抱歉,丽飞跟我说过几次,只是考虑到有些事不便答应,这几天学业又比较忙,所以还望学姐见谅。另外,我得声明一下,丽飞是我的好朋友,而不是女朋友。” “如果不是太私密的事情,我希望,能够让我知道。”宋慈文很绅士地轻声问道。 “也没什么。”苏淳风笑着摇摇头。 裴佳也明白有关妖骨的事情,不方便告知给宋慈文。虽然以宋慈文的家世条件,或许想要搞到一块妖骨不是很难,但妖骨毕竟是有价无市的稀罕物,多多益善,如果得知苏淳风竟然拿妖骨做项坠饰物随手送给女性朋友,那么宋慈文恐怕也会从苏淳风手中争取到一块妖骨吧? 见两人都不想说出口,宋慈文就微笑着解释道:“两位请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身为京大临时术士协会的会长,我不希望两所大学的学生术士之间,有和术法相关的冲突矛盾,这在京城,也是不允许的。” 裴佳掩嘴轻笑道:“我们之间可没什么矛盾。” “宋学长请放心。”苏淳风也能理解宋慈文话里的意思,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宋慈文微微一笑,道:“那就好,你们先聊着,我就不打扰了,淳风,这把伞借给你。”说着话,他将雨伞递给苏淳风。 苏淳风刚刚接过雨伞,裴佳就很理所当然地上前一步和苏淳风并肩而立站在伞下。 宋慈文笑着摆摆手,转身在淅淅沥沥的小雨中离去。 “边走边聊?”裴佳侧头笑着提议道。 “好。”苏淳风点头答应。 两人沿着路阶往远处缓步而行。苏淳风本就是长相白净帅气的小伙子,身高不魁梧但也有一米七七,而裴佳天生倾城之姿,气质出众,穿着高跟鞋的她更是比苏淳风还隐隐然高出那么一两公分。这二人同打一把雨伞,在淅淅沥沥的小雨中走在环境清雅的京大校园里,即便是没有相依相偎的情侣亲密状,也让路过的师生看到后心生惊艳羡慕。稍显不妥的是,苏淳风穿着一身典型学生装扮的休闲服,而裴佳的穿着打扮和气质,要成熟大气许多,更像一位新进的职场女性,于是乎难免有点儿姐弟的意思了。 “用妖骨做饰物送人,是不是有些暴殄天物?” “也没什么,看得重则重,看得轻则轻。” “我看其中符箓、术阵简单,以妖骨制作成普通饰品,仅用于辟邪驱煞,不免心生可惜。只是符箓、术阵胜在精妙绝伦,术咒又高深莫测,才能配得上妖骨的珍贵,不知道淳风你,修行的是哪一门术法?” “奇门。” “喂,这也太敷衍了吧?” “我对罗教授说过,但就连他都没有听说过,或许是太偏门的小门小派术法,比不得一些世家流派源远流长,所以也不好意思提及。”苏淳风淡然一笑,道:“中天秘术,不知道学姐听说过没有?” 裴佳抿嘴轻笑:“还真没听说过。” “就说嘛……” 一说一笑间,两人的关系从陌生似乎很快就融洽了许多。继而简简单单地相互介绍了自己的情况,倒不是两个陌生的男女因人介绍要处对象所以相互了解下,也不是俗气的搭讪聊天,而是双方都是正在上大学的神秘术士,在这个奇门江湖渐渐复兴的年代里,能够与京城求学而相识相逢,自然要交往熟识。 比如修行的术法流派,师承,若是出身世家又是什么情况等等。 苏淳风的情况还是那么有点儿让人不满意的简简单单——师承神秘,连他自己都不清楚,师父几年前离开后就再未见面,出身更为普通,乡下普通农民家庭。 裴佳来自于距京城不远的冀中省东北的山海市,不是奇门术士世家,却是从小跟随师父修行奇门术法。其家庭条件优越,父母经商,具体做什么的当然不会在闲谈中提及到,但想来能够在日常生活中佩戴价值数十万元项链和项坠的女生,其家庭环境之优越,绝非普通小富之家所能媲美。 她修行的术法,叫做魉冥蛊术,师父的名称倒是没有提及。 不过,魉冥蛊术和山海这座城市,立刻就让苏淳风想到了前世曾经在奇门江湖中接触到的一位术法高手——曹素,冀中省山海市人,一位术法修为达到炼气后期之境的老太太。江湖上有传言说,这位叫做曹素的老太太,本是男儿身,年轻时修行魉冥蛊术后为求突破不惜自宫,从而在年仅二十岁时就达到了炼气后期之境,却也因此有了自身缺陷,不能够再行突破至醒神之境。 但可以肯定的是,曹素是奇门江湖中停留在炼气后期之境时间最久的术士,也是号称醒神之下无敌手的顶尖术士。 据说,曹素还能以炼气后期之境越级战败醒神之境的高手。 苏淳风却知道,这并非江湖传言,前世他踏足醒神之境后,曾有机会和曹素过招,而诡术本就是霸绝狠辣之术,同境界之内可轻松碾压对手,以一当十,更不要说当时的苏淳风已经迈入了醒神之境,所以那次勉强算得上是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的过招,结果自然是曹素落败。而在那次斗法之后,苏淳风也清楚地认识到了什么叫做山外有山人外人。 看到苏淳风若有所思的神情,裴佳诧异道:“你认识我师父?” “哦,不认识。”苏淳风摇摇头,笑道:“只是想起了我的师父,不知道他老人家现在在哪里,过得怎么样。” 裴佳露出了然的神态,说起来两人在这方面还是有些相像的。本就不是什么术法世家后代,只是机缘巧合下被世外高人相中了资质,从而踏上了修行术法之路,成为一名对于寻常人来说极为神秘的术士。区别是,苏淳风更符合大部分奇门江湖中的闲散术士,也更符合大众小说里的人物形象——身世普通偶遇一位世外高人,教会其绝世武功后就翩然离去深藏功与名。而裴佳则是家境优越,家人本就与师父相识,算不得多大的机缘。 想到这里,裴佳好奇又有些攀比心理地问道:“你现在什么境界?” 苏淳风挠挠头,憨笑道:“没有师父帮助指导,具体现在是什么境界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固气中期吧。” “你有用掩息术吗?” “稍稍用了些。” 裴佳撇撇嘴,道:“难怪我无法第一时间内断定你是术士,还以为你的术法修为比我能高出多少呢,原来差不多嘛,我也是固气中期。” 苏淳风竖起大拇指赞道:“佩服佩服。” “你是在夸自己吧?比我还小两岁,修为境界却相同。”裴佳嗔笑道。 “没有。”苏淳风否认道:“刚才都说了,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修为到底在什么境界,说是固气中期,很大程度上自我安慰和吹嘘的成分较多。” 裴佳不在这个话题上较真,以她的性格,哪怕是苏淳风现在的修为迈入了炼气之境,她也不会太过惊讶,因为她知道自己的师父可是一位二十岁就迈入炼气后期之境的顶尖天才高手。闲谈说笑到现在,大抵上觉得气氛算是融洽了,裴佳便开口道:“淳风,说实话我这次找你,其实是想问一下,你手里还有没有妖骨?” “没有了。”苏淳风摇了摇头。 “哦。”裴佳并没有流露出太过失望的神色,毕竟妖骨可遇不可求,她神色诚恳地说道:“我知道君子不夺人所好,可心里一直都想拥有一块妖骨用以炼制属于自己的上品法器,所以我有一个不情之请,你能不能帮我,从丽飞手中换回那枚妖骨制作的项坠?给她佩戴不过是用于辟邪驱煞,太大材小用了,我可以拿出最好的玉石兑换,价格方面也随你和丽飞开口,怎么样?” 苏淳风微笑道:“裴佳学姐,那枚妖骨已经烙下了我的术咒、符箓、术阵,你拿去又能有什么用?” “你可以把术咒、符箓、术阵都祛除啊。” “学姐,你是知道的,以我们目前的修为境界,还做不到祛除干净法器上的术法烙印。”苏淳风摇了摇头,道:“如果祛除不干净,再附加其它术法的话,妖骨就会成为一件废弃品,毫无价值了。” “我师父可以做到。” 苏淳风皱眉道:“这恐怕不合适。” …… 354章 斩誓术 “对不起,你别误会……”裴佳急忙道歉。 奇门江湖中历来就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强行祛除他人法器上留下的术法烙印,等同于打人耳光,是犯忌讳的。因为术法高手在法器上祛除他人的术法烙印时,能从中分析出法器主人术法方面的部分弱点,而且,强行祛除术法烙印,会给在法器上布下术咒、符箓、术阵的术士带来一定程度的伤害。所以如果不是被他人生抢硬夺走了法器,没有哪位术士肯把自己的法器交由他人去祛除术法烙印。 苏淳风倒是没想到,这位百分百师出曹素魉冥蛊术的美女术士裴佳,还真从师父那里听说过这条江湖规矩。因为在他前世的记忆中,曹素此人乖张孤僻,厌恶俗世,性格狂傲不羁,行事为人常常离经叛道,亦正亦邪,从不把所谓的江湖规矩当回事儿,又怎么会把这些根本不成文事实上也没多少人会去古板遵守的老规矩,告知给徒弟呢? “裴学姐,妖骨珍贵难觅奇门江湖众人皆知,但只要舍得花大价钱,也并非求购不到。”苏淳风微笑着宽慰道:“既然你认识宋慈文,自然也认识更多出身豪富奇门术法世家的学生术士,找他们求得一块妖骨,应该不是难事吧?” 裴佳苦笑道:“谁舍得把妖骨卖掉?更遑论当作礼物馈赠了,唉。” 苏淳风面露诧异,在他看来如裴佳这般美貌出众,家世财富雄厚的女术士,从那些奇门世家中求购得一枚妖骨应该不是难事。其实也难怪苏淳风会有这般看法,前世的他走遍大江南北,在奇门江湖中混得声名赫赫,夺取过那些自不量力之人的上品法器,也曾亲手击杀过几只妖物获取妖骨,所以向来不怎么把这种东西太放在眼里,甚至于还曾慷慨相赠与他人,便如龚虎这类闲散的术法高人那般看似小肚鸡肠实则大大咧咧。 而真正有着悠久传承的术法世家,在这方面反倒是格外小气斤斤计较,他们可以挥金如土去广结良友,却绝不肯拿妖骨之类的珍物馈赠。因为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妖骨之类的珍物,就如凡俗世间战争年代的黄金,一个术法世家想要源远流长数百甚至上千年传承,除了独门术法之外,没点儿厚重的家底怎么行? 家底,是什么? 对于奇门术法世家来说,钱财不过是俗物,想要赚取时轻松即来,只有术法和妖骨之类的珍物,才是可遇不可求的传世之宝。 “你师父,应该有妖骨吧?”苏淳风有些同情地问道。 裴佳摇了摇头:“没有,她倒是有一件上品的法器是以妖骨制成。” 这话再次勾起了苏淳风对前世的回忆,曹素那件上品法器,是一只罕有的产自东北长白山天池中的旋龟之甲制作而成的阴八卦镜,此旋龟虽然比不得上古传说中的旋龟,但在妖物中排行绝对前列,所以曹素那件上品法器在奇门江湖中也是数得上号的好东西。可惜当初与苏淳风斗法时,阴八卦镜崩坏碎裂。 回忆的过程中,苏淳风淡然说道:“妖骨这种东西也要看机缘,不可强求。即便是真有了妖骨,如我们现在的修为,也不敢保证能成功制作出上品法器,一旦制作法器失败才是暴殄天物了。而且真要制作上品法器,除了需要极为成熟的上好妖骨之外,还得有精之气,加以自身精妙术法和心血精心雕琢。所以学姐你也不必太牵挂这种东西,反倒是会累积心态,影响了个人的修行进展。” “淳风,你懂得可真多。”裴佳面露钦佩地说道。 “谈不上,只是师父曾经叮嘱过的一些话,转述罢了。” 裴佳有些不甘心地说道:“淳风,说真的,我还是希望你能够尝试祛除送给丽飞的那枚项坠上的术法烙印,然后转赠于我,这对谁都是一件好事。要知道,妖骨极为珍贵,戴在丽飞身上万一被心存恶念的术士看到,很麻烦的。” “嗯,多谢提醒。”苏淳风点点头,道:“不过那枚项坠毕竟是我送给丽飞的,回头我试着向她讨要一下吧。” 其实这种担忧,苏淳风岂能没考虑过?只是这么大一个国家,十几亿人口,术士毕竟是极少数的存在,张丽飞这辈子运气再差又能碰到几位术士?更何况,项坠本身就是贴身佩戴的物件,再有中天秘术覆盖妖股气息,只要不被术士亲眼所见,谁又能知道张丽飞身上佩戴妖骨? 所以要说担忧的话,苏淳风早先最担忧的应该是裴佳会做出什么出手抢宝的可恶事情。不过当时裴佳既然主动让张丽飞联系他想要结识求购,苏淳风自然也就不再担心,再者,在不知苏淳风底细的前提下,她敢吗? 此时两人已经迈步来到了未名湖畔。 小雨稍歇,微风轻拂,湖面上波光粼粼,景色格外宜人。 “淳风,你刚才说寻妖骨也看机缘……”裴佳知晓苏淳风刚才的话不过是托词,所以也就不再抱什么希望,从伞下走出,轻踩着潮湿的碎石小径,微笑道:“你既然拥有妖骨,想必机缘运势不错,也许还会有机会幸运地得到妖骨,而且你为人慷慨大方,视妖骨为寻常物随手馈赠,高人风范尽显,将来如果有幸再有了妖骨,能不能送给我一小块?当然,我会给出合理的价格。” 虽然两人只是初次相识,不过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尤其是受到此等有着倾城之姿的美女这轻轻一拍,纵然苏淳风没什么龌龊念头,也难免会心软心甜,而且他对裴佳的心性为人观感不错,便爽快地点头应下:“希望我能再有好运吧。” “说话算数!”裴佳伸出葱玉般的右手,小指微勾,竟是做出了很小孩子气的拉钩举动。 苏淳风哭笑不得,伸手与裴佳拉了拉钩,不过在说出“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这句话的时候,他还是多了个心眼,默念术咒心法流转,以防备裴佳趁机施展出类似于“斩誓术”的术法,让他阴沟里小小翻一下船。 斩誓术,是一种拿捏他人誓言的术法。 老话说举头三尺有神明,誓言不可随意发,其实这世上每天为某些大事小情发誓赌咒自身之人实在是数不胜数,真正发誓却巧合地应验了的又有几个?而古往今来多数应验了的誓言赌咒,其实不是巧合,也非天机,而是术法在作祟。 类似于诡术中“斩誓术”的术法,许多术法流派中都有。一旦某个人在术士面前发誓赌咒自身,被术士拿捏住了誓言,违背誓言之后小誓必有小报,毒誓必有毒报。这种情况下,如果有其他术士相助还有机会破解,不过这世上术士毕竟是少数的存在,普通人又怎么能运气极好的在术士面前发誓赌咒又被其他术士帮助破解呢?更何况,许多人恐怕在发誓赌咒之时,只是随口而言,根本没当回事儿,等到倒霉时已经晚了。 这还不算严重,最严重的就是血誓,民间多有歃血为盟一说,而在古代这种仪式上往往会有术士在场以做见证。一旦发了血誓,那么违背誓言后就算是修为达到归真之境即将羽化的仙人般存在出面,也救不了违誓之人。 苏淳风虽然是术士,刚才也没有发什么像样的誓言,但如果不小心着了这种小道,也会有小小的麻烦。 而且他清楚,曹素所传的魉冥蛊术中,“斩誓术”可谓炉火纯青。 如果苏淳风现在的修为达到炼器之境,自然不会在意修为只是在固气中期之境的裴佳小施手段,何况他本就没有发下什么正儿八经的誓言。不过现在的他和裴佳修为相当,总要未雨绸缪小翼一些。 当然了,他知道裴佳不会有恶念,这种微乎其微甚至当不得誓言的话也不会给他带来多大伤害,可如果裴佳仅是想要开个玩笑切磋下,试探下他的术法修为……他也得受了不是? 果不其然。 苏淳风刚刚道出“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的话,就见裴佳左手轻轻掐出一个指诀,美眸含笑,诱人的唇口快速开阖。 一阵细微的术法能量波动在裴佳身上涌动旋转,犹若漩涡快速吸引苏淳风的气机。 苏淳风微微一笑,小拇指还勾着裴佳右手小拇指的左手屈食指轻弹裴佳右手合谷穴,持伞右手伸出食指轻轻点向裴佳紧绷衣衫的高耸胸口,裴佳秀眉微颦快速后退一步,但还是不如苏淳风的右手快,食指触碰到了她的心窝上,却是蜻蜓点水般一触即开。继而双方勾着的小指也都松开,苏淳风后退一步。 若是常人看到,还以为一对恋人闲来无事跳了一步亲密的舞步。 苏淳风持伞微微躬身颔首,歉意笑道:“学姐要切磋,得提前打个招呼,这突然出手,差点儿让我防不胜防。” “你提前防备了?”裴佳诧异道。 “嗯。”苏淳风坦然承认。 裴佳却是不信苏淳风有如此小人之心,只认为苏淳风术法修为或者术法之精妙要远高于她,不禁有些失落地流露出了平时在他人面前根本不会表现出的小女孩家娇气,撅嘴道:“你可别谦虚了,那,刚才只是开个玩笑,你不会介意吧?” “当然不会。” “之前的话还算数吗?” “如果我运气好,有钱当然要赚,之前说过了,我可是贫农出身,妖骨对于我来说,不比钱更实际。” 裴佳开心道:“那走吧,我请你吃饭,先表谢意。” 苏淳风婉拒道:“对不住,我晚饭和舍友们约好了,下次有机会,我叫上丽飞还有我女朋友,一起请裴学姐你吃饭。” “好吧,那就再见?” “嗯,再见。”苏淳风点头应道。 裴佳抿嘴浅笑着嗔怪般瞪了苏淳风一眼,转身迈步离去。只是转过身后,她的美眸中讶异之色更浓——想要请她吃饭的男人可以排成一个加强连,但愿意婉拒她主动请吃饭的男人,她还真是从来没有遇到过,当然,她也没有请过男人吃饭,却从不相信有男生会拒绝她的主动。 …… 355章 会长易与不易 “轰隆隆的雷雨声在我的窗前,怎么也难忘记你离去的转变,孤单单的身影后寂寥的心情,永远无怨的是我的双眼……” 28号寝室楼334寝室内,飘荡着吉它声和嗓音略显低沉沙哑的悠扬歌声。 光着膀子的张展飞抱了一把黄色的吉它坐在窗边,边弹边唱。他的目光,透过被雨水冲刷得有些模糊的玻璃窗望向外面阴沉的天空和密集的雨幕,脸上挂满了一种陶醉般的沧桑和寂寥,仿若心绪随着旋律和歌声融入窗外的雨中。 顾天恩仰躺在床上,手里捧着本书,翘着二郎腿悠悠晃荡着;刁翔和杨波坐在侧对着张展飞的下铺边,脸上满是神往和钦佩。 谭哲叼了颗香烟正坐在桌旁统计班费和做下学期的计划表。 苏淳风盘腿坐在上铺,一手拿笔捧着本英语四级的模拟考题做——便如当初大多学长学姐,还有老师、肖倩所说的那般,进入大学,只要在大一学期适应了学习环境和初时的繁杂学习课程之后,接下来就会轻松许多。当然这只是相对来讲,如果你一门心思要学习,那么依然有着你永远学不完的知识。 顺利做完一套题,苏淳风空出心思来看向坐在窗前弹吉它唱歌的张展飞。说起来大学真是一个能够锻炼并绽放每个人特长和喜好的地方,尤其是京大自由的教育环境,更是让学子们能够随心所欲地发挥自身的特长。比如曾经弹吉它跑调、唱歌音质不行的张展飞,如今已然找到了适合自己的歌唱风格,以他天上沙哑的嗓音和对音乐的天赋以及不懈的努力,短短半年时间就在他所在的社团里小有名气了。 换做以前,谁会认为张展飞能弹能唱还能弹唱好? 一曲唱完,张展飞似乎还未能从陶醉在歌曲的意境中回过味儿来,轻轻叹口气道:“这两天大四的学长学姐们都已经开始回忆大学生活,做好准备告别青春校园了,这让我不禁感慨,三年后我们终会离别,天南海北啊。” “你大爷!”顾天恩甩手把书扔了过去:“别人伤春悲秋,你现在就唠叨这些干-屁?” 谭哲扭头笑道:“丫已经走火入魔了。” 年龄最小的刁翔乐呵呵地说道:“飞哥,再来一曲吧,唱得真好……我决定,以后就跟着你学习弹吉它了。” “展飞是为了泡妞学弹吉它唱歌的,你呢?少儿不宜懂不懂?”杨波打趣着,一边随手摸了摸刁翔的脑袋。 “靠!”刁翔扭头把杨波推倒在床上。 大学生的寝室里似乎永远都缺失不了欢声笑语和打打闹闹,苏淳风虽然不是那么好与舍友们打闹说笑,但很喜欢这种轻松自由的生活环境和氛围。他翻身从上铺轻飘飘跃下,笑道:“快蹦快跳,别耽误了青春年少。我说你们几个别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展飞好歹还有点儿音乐上的追求,你们呢?” “不要打击哥了,我的心灵好空落。”顾天恩仰天长叹。 谭哲故作愁眉苦脸:“我也迷茫了。” “我短时间的生活目标是明确的,那就是追求到一位天仙般的女朋友,然后将你们平日里对我的歧视狠狠地踩在脚底,再露出不加任何掩饰的嘲讽和轻蔑目光俯视着你们。”刁翔站起身来推了推眼镜框,义正词严道:“大丈夫生当如此!” 于是寝室里再次掀起一片打闹声。 笃笃笃的敲门声响起。 离门口最近的苏淳风上前把门打开,门口站着一位穿黑色紧身短袖背心,灰蓝色牛仔裤和白色运动鞋的青年,留着短发平头,个头不高,也就一米七三四那样,身材健硕,脸庞刚毅棱角分明,细长的双眸中透着孤傲的冷漠之色,气势凌人仿若一把出鞘的钢刀,让人一眼看到就会马上觉得来者不善的模样。 纵萌,京大临时术士协会会员,大三学生,是京大术士学生中最为不近人情且冷傲孤僻的会员。 苏淳风诧异道:“纵学长,你怎么来了?” “找你。”纵萌硬梆梆地说道。 “什么事?” 纵萌看了眼室内其他目光注视向他的学生,表情和语气稍缓,道:“周末晚上八点,如果你有时间的话,我想安排个地方和你谈谈。” “好。”苏淳风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 “那就这样,再见。”纵萌转身离去,一如往常的孤傲冷漠,又显自负。有些话无需明说,也不方便当着普通学生的面说出来,双方心知肚明便是。 前天晚上京大临时术士协会召开了一次以历史讲座为名义的简单会议,会上罗同华正式提出宋慈文今年毕业后,接下来的京大临时术士协会的会长,由苏淳风担任。与以往不同的是,罗同华亲自在会议上对苏淳风讲述了身为京大临时术士协会会长的职责和义务,而不是由目前在任的会长私下里向下一任会长传达。 说起来会长的职责和义务,也很简单,维护校内对于学生术士日常生活的一些条例规定,防止出现意外的术法事件;与京城内各大学府的学生术士临时协会中的成员,共同防范制止术法祸乱校园师生,危害社会安定等等。 其实这种口头上的职责和义务,很大程度上来讲更像是一个有权无实的噱头——平日里没谁会去愚蠢地,无事生非地在京城,在京城的学府之中挑衅。 虽然提名苏淳风担任会长,但罗同华在会后还说了一句很有些玩味的话语:“各位同学如果有什么意见想法,可以私下里和我,或者现任会长宋慈文、下一任被提名的会长苏淳风,做一些交流。” 这他妈不是明摆着鼓励其他学生术士找苏淳风的麻烦么? 不过苏淳风并不在意,这种情况罗同华提前给他打过招呼。而且苏淳风也能理解,毕竟以罗同华的身份和地位,做事说话总要考虑到其他学生术士的心思,做到四平八稳。同时,专门研究奇门江湖各流派术法的罗同华,岂能不想亲眼见识下,神秘的中天秘术,到底实战能力又如何? 总不会,只是如上次那般,纯粹以武力破术法吧? 关上寝室门,苏淳风若有所思地转过身来,顾天恩已然走到了他的面前,皱眉道:“淳风,那哥们儿谁啊?我看他来者不善,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过节?” “没有,一位偶然相识的学长。”苏淳风摇头微笑道。 “要帮忙不?”顾天恩认认真真地说道:“别的不敢说,为兄弟出头哪怕是背上两次处分,我也绝对不含糊。” 其他舍友倒是没顾天恩这号战斗力超强的猛人那般语态凶悍直接,却也是面露担忧之色地上前关切询问。刚才来的那位明显不是善茬,虽然苏淳风也不是那号吃鼻涕喝脓的怂宝,但一个好汉还得三个帮呢不是? 苏淳风笑着解释道:“别被那家伙的表象给糊弄了,他天生就是一副不近人情的冷脸,倒是没什么恶意。他叫纵萌,工学院的大三学生,找我只是想谈谈生意上的事情,他的家里要搞物流专线,想和我家里合作。” 这种解释自然天衣无缝,没谁会蛋疼到刨根究底。 “好嘛,这号人也能做买卖?”顾天恩笑道:“遇到不认识的,还没谈话就被他那张拒人千里之外的脸色给赶走了。” 其他几人就笑着附和称是。 苏淳风道:“做买卖不是看脸色,而是看有没有利益可赚,咱们市场营销系的好像学过吧?” “得,书本上可不是这么说的。”谭哲笑道。 张展飞立刻反驳道:“话糙理不糙,风哥这话叫做举一反三,朴实易懂。” 苏淳风笑着摆摆手。 目前已经被提名为下一任京大临时术士协会会长的苏淳风,手里已经有了京大校园里每一位术士的联系方式,还包括京城各大学府内临时术士协会会长的联系方式。他本想着再给纵萌打个电话,约好私底下切磋交流便是,过程中不要让其他术士旁观,不过很快苏淳风就放弃了这个想法——以纵萌孤僻冷傲的脾性,苏淳风根本没想到会是他第一个站出来表示不服,而以纵萌的脾性,应该也不至于去呼朋唤友搞得人尽皆知吧? 即便是告知了协会其他学生术士,也无妨,因为纵萌只是第一个,接下来难以避免的会有其他术士提出切磋斗法。 苏淳风总不能做作地故作神秘,一个个地切磋斗完。 前天晚上开会,罗同华提名下一任会长是苏淳风之后,并没有给苏淳风当众讲话的机会,会后也只有袁朗、谢成飞向他简单地道贺并表示了羡慕钦佩,其他学生术士都仿若没当回事儿般不予理会。这让本来已经准备好满腹话语的苏淳风实在是有点儿吃瘪,所以如果和某位会员切磋斗法时,其他学生术士都能来参加,他正好能讲述一番自己的话,也省得以后再有什么小麻烦。 雨,越下越大。 骇人的雷声夹杂在暴雨中,把京城大地投入到了一片混沌的境地之中。 红湖岸边一座雅致的四角凉亭下,纵萌站在台阶边缘,冷漠地注视着昏暗中涟漪密集的湖面,任凭狂暴的雨水卷入凉亭下把他的衣衫打得浸透。 …… ps:十二点前两更做不到了,明早起来看吧,鞠躬~ 356章 谶言有曰英杰百年 以一副吊儿郎当的姿态倚坐在凉亭亭柱边的吕伟阳,目光平静地看着纵萌并不高大也不魁梧,但给人巍峨如岳,冷硬如刀的背影。 来自于湘湖省的吕伟阳打心眼儿里钦佩,甚至于有些嫉妒纵萌。 奇门江湖如今已然渐趋复兴,谁不想在这江湖复兴的大潮中崛起?拥有世家传承的独门术法,拥有雄厚的家族实力支持,自然要更容易一些。但世家流派无论是所传承术法还是实力都有强弱之别,个人天赋资质也有差距。 在虽然复兴但还未搬到全国局面上繁荣鼎盛的奇门江湖中,能够踏入京大校门,自身修为又突破至固气之境的吕伟阳,绝对堪称是天赋资质绝佳的精英人才。别说放在整个江湖上与那些闲散的草根术法传人相比,就算放在群英荟萃的京城各大学府之中,他也能挺直了腰杆当一名佼佼者。 只是人比人该死,货比货该仍。 与纵萌相比,吕伟阳就自觉各方面都要被甩出几条街去了。 纵萌师出淮南省青鸾宗,而且是江湖别号锁江龙的宗主纵仙歌的幼子。青鸾宗自古便是奇门江湖中的一流门派,传承源远流长,不说其独门术法精妙绝伦,便是给外门弟子修行的术法都有多达百十种之多,其实力之强悍放眼整个江湖,谁人不高看一眼?纵仙歌三子一女中,长子、次子、女儿皆资质相对平平,唯独最为年幼的纵萌,天赋资质堪称百年难遇的术法修行天才。 有绝佳天赋,又有雄厚的背景实力,还有一流门派中精妙绝伦的独门术法修行,纵萌如今不过二十三岁年纪,修为已然稳稳地迈入了固气中期之境。 而在京大学府中,学生术士都以为纵萌的修为在固气初期,认为他不如宋慈文修为境界高深。殊不知纵萌天生性格孤僻冷傲,根本不想去与人相争斗法,刻意压制自己的境界不去突破,只为一朝突破便如大江大河崩毁堤坝形成汪洋之势。所以事实上,纵萌的修为境界比宋慈文,甚至要高出一筹还多。 这一点,和纵萌有过切磋交手经历的宋慈文心中有数; 另外,就只有吕伟阳清楚了。 在京大,在京城所有学府的学生术士之中,性格孤傲的纵萌没有朋友,如果非得说出一个关系较好的人,那就非吕伟阳莫属了。吕伟阳的家族,与青鸾宗可谓是世代交好,轮到吕伟阳父亲吕嵩这一辈,更是与纵仙歌相交颇深。 八十年代初期和中期,奇门江湖的复兴萌芽刚刚破土,全国的奇门江湖还处于分散状态几乎没什么沟通,纵仙歌就能够名声在外,锁江龙的别称传遍江湖,说到底还是吕家不遗余力地给传播出去的。传闻中,八十年代初期纵仙歌一骑绝尘,与四十不惑之年踏入醒神之境,随后在大江之上施术。 术锁长江半柱香,一指杀白蛟! 锁江龙之名由此而出。 锁江半柱香、一指杀白蛟固然霸气冠绝天下,踏入醒神之境更是令人惊羡仰慕至极。但四十不惑之年才踏入醒神之境,在奇门江湖的数千年历史上委实算不得天赋异禀的绝代术士天才。之所以说纵仙歌一骑绝尘,委实是因为当初那个时代,以及近百年奇门江湖凋零隐匿的历史缘由,让奇门江湖中的高手几乎不出于世。所以纵仙歌踏入醒神之境,加上锁江半柱香、一指杀白蛟的蔚为壮绝之事,足以轰动凋零的奇门江湖。 正因为有前人父辈如此天人之姿,所以吕伟阳一直都相信,冷傲孤僻的纵萌必然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有朝一日境界修为的突破将势如破竹连过桎梏……或许,十年之内纵萌就能踏足醒神之境? 任凭暴雨洗礼一言不发的纵萌,忽而开口生硬冷漠地说道:“苏淳风答应了,周末晚上我会与他斗法,你如果愿意,通知下协会其他术士。” 吕伟阳愣了愣,笑道:“这都是罗教授的意思,你何必让苏淳风难堪?” “别在我面前假惺惺作态。”纵萌冷哼一声,看都未看吕伟阳,道:“你的本意就是想让我在斗法中打败苏淳风,不然又怎么会在我面前发些看似牢骚实则挑唆激将的话语?而我也并没有被你的话语激将,之所以向苏淳风发起挑战,只是想见识下不同的术法,同时在切磋中寻找自身不足,增进个人修为。” 对于纵萌毫不客气的语态,吕伟阳不以为意,笑道:“所以我不是在挑唆激将,自从你进入京大之后,范嫣芝和宋慈文两任会长你都挑战过,轮到苏淳风当会长,不用我说什么,想来你也会去与他切磋斗法。” “如果你想做会长……”纵萌忽而扭头说道:“我可以为你争取。” “别。”吕伟阳摇摇头,道:“只是见不得一个进入京大不满一年,没什么出身来历的穷小子,走狗屎运被罗教授为了搞平衡而选中,就能当上京大临时术士协会的会长。我想不只是我,其他术士也都有这样的想法吧?” “罗同华决定的事情,不能更改,你又何必去自寻烦恼?”纵萌淡淡地说道,不过他说话时并没有尊称罗教授,而是直言其名。 吕伟阳笑道:“看个热闹也好。” “看苏淳风斗法被我击败,再被其他某个术士击败?你就能幸灾乐祸,或者你观看我与苏淳风斗法之后,有了把握自己再出马教训苏淳风?” “都想过。” “无聊!”纵萌冷冷地扔下两个字,然后浑然不在意瓢泼大雨的浸淋,大步走出凉亭,往寝室楼走去。 看着纵萌的身影消失在昏暗密集的雨幕中,吕伟阳眼眸中闪过一抹讥诮,轻轻开口吐出了两个字“匹夫”——在他看来,纵萌虽然文化学习成绩不错,本质上却只是一个痴迷于术法,没什么智商的莽夫而已。这种人纵然天纵奇才,在将来的奇门江湖中,也难以登上独览众山小的高度。 江湖,不仅仅是术法高低的江湖。 要说以术法冠绝群雄,以前或许有,当代谁人能做到?纵萌也不行!京大上一任会长范嫣芝那娘们儿,现任会长宋慈文,华清大学已连任两年临时术士协会会长的白行庸,中海市复旦大学的郭子弟……等等,谁不是人中龙凤? 吕伟阳早先就从与家族是世交的那位命算高人胡四的口中得知过,奇门江湖沉寂凋零百年,复兴繁荣之后必百花绽放群星璀璨。 胡四曾有谶言:“天地不覆,英杰百年;乾坤若倒,仙人存根。” 谶言难释,但吕伟阳却清楚,在江湖复兴繁荣,百年内英杰涌现的时代里,不是纵仙歌那般仅靠修为上一骑绝尘便能在江湖中登顶俯瞰十多年了。既然大家都是天才,想要争顶就得靠头脑靠手段。 至于玄而又玄的天地倾覆乾坤颠倒…… 吕伟阳才懒得去理会,就算真有那恐怖的一天到来,还有那么多奇门江湖中的英杰去应付便是了,他只要居于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就能落得个亲率群雄的威名赫赫,这才是真正的人中龙凤应为之事。 如果他的这般想法被两世为人的苏淳风得知,说不定就会肝火大动,从而记恨上所有当代奇门江湖中的英才和奇门术法世家了。 正如那句话所说:“世间正邪之分不在于术,而在于人!” …… 357章 地仙 古语云:惟楚有才,于斯为盛。 湘南省可谓历史悠久,人文荟萃,名人辈出,且物产丰饶,是全国著名的“鱼米之乡”八百里洞庭水波浩淼,湖天一色,浩瀚迂回,山峦突兀,自古便有“神仙洞府”之称,可见其山水景色如画别有洞天之美。 洞庭湖南岸湘湖县,近些年来随着全国经济的高速腾飞,依靠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渔牧业、旅游业迅猛发展,人均收益显著提高。 暑期未到,地处江南的湘湖县已然是烈日炎炎,气温达到了三十五度以上。 这一日午后。 湘湖景区紧临湖畔的一处颇具古典风格的别墅后院,几株繁茂郁葱的垂柳遮蔽了毒辣的日光,洒落下幽幽绿荫,将临湖的精致水榭遮笼,树荫借着微风从湖面上轻拂而来的水气,便在这夏日里为湖畔平添了阵阵难得的舒适凉意。 穿着薄薄的月白色丝绸唐装的一位老人坐在凉亭外侧的竹椅上,悠悠品茶,远观水天一色波平如镜的浩淼湖面。 老人面容安详,须发皆白,颇有古风。 不认识他的人,万万不会想到,看起来格外富贵似在这洞天福地颐养天年的老人,更多时候却是穿着邋遢沿街走巷状如乞丐? 便在老人刚刚放下手中小巧精致的紫砂茶壶时,一位穿着浅蓝色短袖衬衣,黑色西裤,黑色皮鞋的中年男子从雕梁画栋古韵十足的别墅中走了出来,还未走到水榭旁便恭恭敬敬地微笑着招呼道:“胡老,没有午休?” 老人眯缝着眼睛,像刚刚打盹醒来般扭头笑了笑,懒洋洋地埋怨道:“被你吵醒了。” “对不住对不住。”中年男子走过去,坐到竹制的小茶桌旁,把手里拎着的一盒极品毛峰放到茶桌上,道:“伟阳打来电话,说是罗同华提名了一个叫做苏淳风的大一学生,在宋慈文毕业后接任京大临时术士协会的会长。” “哦。”胡四像是困意十足,眯着眼无精打采地点了点头。 事实上,胡四对于京城大学学府中的大多数学生术士们,都没什么印象,也几乎从来没去关注过。不过对于罗同华,他倒是很早就认识,近几年也多有耳闻,不过两者关系并不相熟。虽然说前些年奇门江湖沉寂凋零,可对于一些从小到老因为时代的缘由所以没怎么混迹过江湖的老家伙们来说,他们还是会遵循着许多传统,并带着好奇心去找寻并结识些和他们同样身份神秘的奇门江湖术士。 中年男子叫吕嵩,是湘南省奇门江湖上“四生门”的当代门主,世代家传“震坤术”。 当然,这年头大多数门派,纵然是术法世家,也远没有小说和传说中那般实力雄厚弟子成群。便是称得上一流门派的青鸾宗,也不过家族中少许适合修行术法的人和外门寥寥不足百人的子弟。而“四生门”现在,根本没有外姓弟子,家族中修行术法的三代人总计也不过才十一二人,这还包括了修行资质浅薄,只是略通皮毛的家族子弟。 吕嵩很清楚胡四疏懒的性子并不怎么关注年轻一代,甚至都不知道谁叫宋慈文,但他还是愿意对这位老人讲述:“那个叫做苏淳风的学生,只是普通的农民家庭出身,术法师承的来历更为神秘莫测,修为境界目前还不清楚。据伟阳听说的消息,苏淳风修行的术法叫做中天秘术……胡老,您听说过吗?” 胡四睁开眼,露出些许困惑,望着波光粼粼有些晃眼的湖面,思绪了一会儿说道:“好似有些印象,但不清楚了。” “失传?” “嗯。”胡四轻叹口气:“江湖百年沉寂,多少奇门术法凋零绝迹……” “也有许多并未绝迹,只是隐匿乡野市井,不为人知。”吕嵩微笑着拿出一个精美的金属烟盒,里面只有两颗上好的雪茄和一把做工精致的雪茄剪、几根专用火柴,他手法熟稔地剪去雪茄头,恭敬地递了一颗给胡四,继而用火柴为胡四点燃,这才自己点燃了一颗雪茄,轻缓地品了一口,吞吐着芳香说道:“苏淳风是豫州省北部平阳市人,那里有姓程的老瞎子绰号铁卦仙、也有邪不倒龚虎以及龚虎的三个徒弟,似乎还有一位当了大半辈子乡村中学教师的神秘老术士。” 胡四眼皮垂下,轻声道:“上次程瞎子对我说,恰风水至三两年,便人杰地灵,其实豫州平阳当代出人才,人杰却寥寥无几。” “哪一地能一代人杰频出?才真是别有洞天咯。” “湘南曾有过。” “近代。” “嗯。” 吕嵩把话题收回到之前:“程瞎子的卦算修为,果真当得起铁卦仙的名号?还是徒有虚名不过是江湖人以讹传讹?” 胡四抽了口雪茄,轻叹道:“后生可畏啊。” 后生可畏! 铁卦仙程瞎子如今已然年过六旬,胡四却开口赞之“后生可畏”,而吕嵩竟没有丝毫惊讶之色。因为他知道,面前这位看起来年过七旬的老人,实际年龄却已经堪称是程瞎子爷爷辈的老古董了。而能够被命算之术独占鳌头,修为早年就已迈入醒神之境,如今隐隐然有突破进入返璞地仙境界的胡四赞一句“后生可畏”,足以想见豫州平阳的卦算高手程瞎子,其铁卦仙之称名不虚传。 一阵微风轻轻拂过,胡四手中雪茄前端不多的烟灰散落在竹制小茶桌上,白如碎雪,格外醒目。 胡四看着细碎的烟灰白痕,眸子中闪过一抹讶异。 吕嵩没有注意到老人眼眸中的异常,道:“纵萌这次会和那个叫苏淳风的年轻人斗一次法,您看谁胜谁负?” “无趣至极。” “怎么说?” “五五得平,若非平局,纵仙歌之后就要北上了。” 吕嵩默然点头,心有疑惑和惊讶,却也不再多问。他知道,面前这位接近于返璞地仙之境的老人,一旦认真开口,必然是玄而又玄接近谶言,不会多做解释——能理解知晓多少,全靠听者个人的悟性和机缘。说得难听点儿,胡四辛辛苦苦活到现在,修行到现在,每时每刻都在跟上苍较着劲玩儿,累并有趣着,却不容易。 有很多次,吕嵩都曾在心中俺想,胡四是不是早已突破醒神迈入返璞,成为了传说中的地仙? 看老人神色垂垂,似乎睡着,吕嵩一言不发地起身,轻轻离去。 回到房间里,吕嵩拿起手机拨通了儿子的电话:“伟阳,苏淳风非等闲之辈,胡老的意思是他的术法修为不会低于纵萌,所以你做事无论好心恶念,都不要表露的太明显,多多注意他就行了。” “好的。” …… 时近夏日,昼长夜短。 下午五点钟,烈日没有丝毫疲累的迹象,火辣辣地挂在西边的天际上空,肆意地散发出滚烫的热量炙烤着钢筋水泥构筑而成的密集建筑丛林。 京都钢厂西直门居民区十一栋楼下,戴了副墨镜的苏淳风穿着白色的短袖体恤,浅灰色瘦款的休闲长裤,白色休闲皮鞋,一手插在兜里,神情悠闲地在大楼遮蔽出的大块阴影里站立着,一边看似百无聊赖地打量着来往的车辆行人以及这片颇显陈旧的老住宅小区。实则默念术咒心法流转,点滴修行。 几栋老住宅楼的楼道口都没有安装防盗门,里面的墙壁上到处贴满了各种小广告。 穿着一件水蓝色短袖过膝连衣裙的王海菲拎着一个黄绿色帆布包,戴一顶白色遮阳帽,从楼道口出来后,往东走出没几步远,就看到了站在楼影下神情悠闲的苏淳风,她不禁惊喜地小跑上前:“淳风,你怎么来了?” 原本就没有全身心投入修行中的苏淳风收回心神,笑道:“有些日子没见你了,想得不行,早上和你打过电话问了地址,下午就过来看看。” “对不起啊。”王海菲满脸幸福地娇羞着道歉。 今年开学后,她就一直向高年级的学姐,还有老师们询问做家教的事情,并请同学和老师帮助联系家教工作。一个半月前,她终于经老师介绍,找到了一份家教的工作,是给一位上初二的女生补课,女生的家长都是京都钢厂的高级职工,家庭条件不错。在最初试了两次补课之后,两位家长都很满意王海菲的补课水平,就正式签订了长期合同——每周三、周五傍晚五点半至六点半补课一小时,周六周日上午一小时,下午两小时,补课薪酬为每小时四十元。 钱是赚到了,但每周末却没有充足的时间和男朋友苏淳风约会,所以这对小恋人已经有两周没见面了。 若是换做其她女孩子,男友说出想她想得不行的亲密话语,必然会娇嗔地说些是不是呀、不信之类的话语,不过王海菲天生性格柔顺好害羞,做不得那些娇柔之态,故而会赶紧道歉,少了些女生的撒娇情趣,却更显小家碧玉的闺秀之润。 “走吧,到你们学校外面,就近找个地方吃顿饭我就回去。” “嗯。”王海菲很自然地挽住了苏淳风的胳膊。 一边往小区外走着,苏淳风一边随口提醒道:“天热衣衫单薄,项坠的红绳系得长一些,尽量别让人看到你佩戴的项坠。” “哦。”王海菲脸一红,不由地抬手掩了掩略敞的桃形领口。 …… ps:下一更不知什么时候码出来,大家别等,明早看吧~ 358章 红尘和江湖似远亦尽 去年初次来京,苏淳风先送王海菲到京师大入学,那时候就感应到了京师大有术士的存在。后来在京师大偶遇罗同华,两人又相谈一番,苏淳风判断京师大如京大一样有术士协会的存在,不然罗同华跑京师大干什么?现在,被提名为下一任京大临时术士协会会长的苏淳风,手里还有了份儿京城各大学府学生术士协会会长的联系方式。所以他清楚,京师大虽然学生术士不多,但也有六名。 所以为了防止怀璧其罪,自然要随口提醒下王海菲,小翼别露出那枚以妖骨制作而成的项坠。虽然说寻常人遇到术士的几率极低,王海菲一个普通学生所佩戴项坠被术士留意到的几率更低,但小心驶得万年船嘛。 之前张丽飞还不是遇到了裴佳? 两人坐公交至师大东二门外,找了家环境优雅温馨的小西餐店进去,靠窗侧选了两人的对坐,点了些汉堡鸡翅薯条,边吃边小声聊着天。聊天内容大抵也就是些王海菲做家教这段时间来的一些趣事和辛苦。 相比于男生在女友面前应有的夸夸其谈幽默风趣,苏淳风很多时候其实更擅于做一个倾听者。 “那个小女孩很可爱,她偷偷告诉我,有喜欢的男生。” “不过她还是很爱学习的,也很尊重我。” “我在想,等她暑假开学时,要不要送她一份小礼物呢?我挺喜欢这个小女孩的,她的父母对我也很好。” 王海菲平时生活中并不是一个喜欢叽叽喳喳说个没完没了的女生,但就如所有的女生一样,面对久未见面的心爱之人,总喜欢把自己这段时间所有的一切都掏出来去给对方分享,也许有小小的抱怨诉苦,也有小小的喜悦幸福,有开心、有烦恼…… 今年暑假,她不准备回家,而是专心地留在京城边学习边做家教。和女孩的家长都已经说好并签了协议,暑假期间每周有两天休息时间,其它五天每天补课三小时。这份收入要远远超过她在老家农村开办补习班赚得多,也轻松得多,顺便还能够有充足的时间和环境条件去继续自己的学业。 苏淳风暑假期间,则是要先回老家住二十来天,然后提前返校参加半个月的军训——京大的大一学生军训时间在大二开学之前,而不同于国内多数大学那样大一刚开学时安排新生军训。 叮叮铛叮叮铛…… 苏淳风的手机铃声响起,他拿出来看了看来电显示,是纵萌打来的,然后直接按下了拒听键。 “怎么不接?”王海菲诧异问道。 “没事,一会儿咱们吃完饭给他打过去就行。”苏淳风神情随意地将手机调了静音揣回到兜里,看王海菲眼眸中闪出些许故作某种怀疑的娇俏笑意,苏淳风便配合着她的意思露出冤枉的表情,解释道:“我和你在吃饭,不喜欢被别人打搅,如果他再打来电话,那你帮我接听,然后骂他一顿不懂事?” 王海菲抿嘴笑道:“去,我才不骂人呢。” “也许是女生……” “女生怎么了?”王海菲轻咬朱唇,俏脸微红地说道:“丽飞那么漂亮,你都,都……我还担心你会对别的女生怎么样啊?” “那可不一定,也许我考虑的是兔子不吃窝边草嘛。” “讨厌。” …… 苏淳风两世为人,重生五年多以来对生活、奇门江湖、术士的心态发生些许外在的转变,曾经的本质和底线却未变。所以他对于和王海菲在一起这种他人看来没什么浪漫,司空见惯,再平常不过的小温馨,着实喜欢的紧,也格外的珍惜。 有句老话怎么说来着? 平平淡淡才是真! 只是这滚滚红尘的人世间,又有几人能真正理透其中实意? 一顿简简单单的晚饭吃了一个多小时,饭后已经是将近七点钟,外面才有了些许黄昏的样子,只是气温依然炎热。 送王海菲回到寝室楼,苏淳风转身往校外走去时,才掏出手机开了音,发现有好几个未接电话——纵萌打了那一个电话被拒接后,就没有再打,其它的未接电话,是谢成飞、袁朗、宋慈文打来的,竟然还有罗同华的一个未接电话,苏淳风哭笑不得,一一发过去短信简单解释了一下,也没给谁回电,就坐上公交车返回京大校园。 半路上只有袁朗收到短信后给他打来一个电话,颇有些激动地问询了他今天晚上和纵萌相约切磋斗法的事情。 “他们还以为你不敢了呢,我说这怎么可能?” 苏淳风笑道:“友谊第一,比赛第二,我本来就没把输赢太放在心上,又怎么可能食言呢。” “别的不说,就你这番风轻云淡的心态,就让我钦佩不已。”袁朗由衷地说道:“要我说还是罗教授有眼光,提名你做会长真是英明之举,别的术士谁也没资格嘛。修为高有什么了不起的,重要的还是看品行,素质的高低。” “得,再捧就折寿了,说实话我真不怎么在意当不当这个会长……” “别人说这话我不信,但你说,我信。” 苏淳风一笑置之。人生于世,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全看个人心态罢了。就譬如他不想做术士,但重生以来先天就有强大的术士心神之境,本就是术士;他不想施术,但许多事尤其是涉及到亲人朋友,他不得不去施术解决;他不想被人知晓自己的术士身份,但做了术士,施术办了事,这世上人精又那么多,也就瞒不住了;他不想做什么京大临时术士协会的会长,可事情摆在这儿,权宜之计就得当一个会长。 他不想,涉足奇门江湖。 至少现在还没有涉足奇门江湖,所以得提前做好各方面的准备,以便于将来能远远地避开许多江湖事。 这么多的看似无奈,苏淳风却并不会去过多地无奈感慨…… 生活嘛,且当作油盐酱醋茶,不然又怎么有滋有味? 八点。 夜幕刚刚降临,繁华的京城中那些璀璨灯火似乎早已按捺不住纷纷亮起,一时间灯火霓虹映照夜空,格外缤纷多姿。 此时的海淀公园里游客渐无,只有三三两两住在近处的一些年迈老人饭后溜达着散步。 万泉景区附近,曲径环绕的绿地,幽幽湖泊和葱郁垂柳,在夜色下似乎都安静地睡着了般,只有在夏日里如鱼得水的蚊虫在肆意狂欢。公园大多数区域,只有间隔极远的路灯灯光,所以就落下大片大片的昏暗之地清幽地享受着皎洁弯月洒下的清辉——虽无甚景致可观,却也更添了夜幕笼罩下园林幽静的氛围。 昏暗中,紧邻一座木桥的小径附近,京大临时术士协会的学生术士们凑在了一起,相熟者轻声说笑,气氛融洽。 得知切磋地点后,就没有摆谱早早赶到这里等候的苏淳风,眼看着协会的会员们都已经到齐,就连罗同华教授听闻消息后也亲身赶来,苏淳风便站在木桥旁微笑着说道:“上次开会罗教授也没容我说几句话,今天趁着这个机会和大家说一下,我这人性子懒散,不好管事,所以现在或者以后如果大家觉得我不配当这个会长,那我甘愿让贤……如果大家觉得无所谓,那还望各位以后多多关照,遇到什么事务必各尽义务,不然我这种十有八九要尸位素餐的会长,肯定会耽误事的。” 这种场合下,即便是大家都对苏淳风任下一届会长心存不满,却也不会多说什么。是骡子是马得拉出来遛遛,大家都是术士,说到底首先还得看你的修为高低,如果能一战败纵萌,那才有资格说这些好似云淡风轻摆范儿的话。 罗同华笑着斥道:“尸位素餐是要被戳脊梁骨的。” “我早有心理准备。” 旁侧几人就笑——苏淳风这家伙的性子还真够惫懒无赖的,却不会让人觉得他得了便宜卖乖,反倒让人心生好感。 纵萌语气冷漠地说道:“闲话回去后再说,苏淳风,我们开始吧。” “好,还望纵学长手下留情。” 纵萌没有理会他的谦虚之态,转身往后走出了七八米远。 众人见状,也就三三两两地散开,远的有二十多米,近的也就距离湖畔的小径十多米远。桥上,宋慈文和吕伟阳、古博三人站在罗同华旁边,看着十多米开外桥下弯曲横向环绕小湖岸畔的青石路径上,相距十米站立的苏淳风和纵萌。 莫说是晚上游客稀少几不可见,便是真的偶有遛弯儿的老爷子老太太路过,也只是稍感诧异,并不去在意这些看似闲散歇息,站位稀疏似不相识的年轻人。 没什么客套话。 苏淳风伸手示意,纵萌微微点头。 月色的沐浴下,两人同时默念术咒,心法流转,气机迸发,抬手掐诀…… 不远处稀松却棵棵枝叶繁茂的树林间,一位穿着白色长袖运动衫,白色运动长裤,白色运动鞋,白色鸭舌运动帽的青年,脚步轻快地往这边走来。青年个头不高,也就一米七的样子,但身材匀称,手里把玩着一柄已然出鞘,外观形状如“肋差”的短刀,柄刃总长约三十多公分,白色黑纹刀柄,雪亮的刀锋上带有血槽。 …… 359章 有白衣青年挟杀机而至 持刀青年面带轻松笑意,脚步落地无声,短刀在右手中翻转如飞蝶翩舞,寒光闪闪。 而京大临时术士协会散开观战的会员们,以及教授罗同华,在认真关注着湖畔小径上的两人时,竟然都没能察觉到,林间有位陌生的持刀青年迈着轻快的脚步,带着自信轻松的笑容,从容而至。 苏淳风和纵萌两人已然开始斗法。 没有惊天动地大显身手的动作,看似双方皆平静如常,不过是脚踏玄妙步伐,足不出两米方圆,一手掐诀,一手变魔术般飞快地从兜里掏出携带的符箓,以特定的规律,或抛掷出一张,或三五张,七八张不等……寻常人见到,多半会把两个人当作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可怜娃。只是随之而来的便是诡异神秘的骇人现象,抛掷空中的符箓在术法的作用下崩现火光,月芒星光下犹如流星划过般一闪而逝,诡异无形却极为磅礴的五行能量波动在两人之间的空气中发生激烈对撞。 初时的试探。 谁也没有倾尽全力。 谁也不会轻敌。 那位白衣白帽的持刀青年沿着弯曲的林间小径似乎不慌不忙地转弯绕出了小树林,看到了湖畔相距十米刚刚开始施术切磋的两人。他的目光没有去留意苏淳风,也没有去在意附近散开的十多名学生术士和术法修为极高的罗同华,而是锁定了纵萌。持刀青年的笑容更甚,陡然加快了脚步,犹若一只迅捷的猎豹,踩着青青的潮湿的草坪,整个人贴地飞行般,双臂摆动迅疾无比地冲向了掐诀施术刚刚抛出两张符箓的纵萌。 持刀青年的速度,太快了。 快得让附近旁观的学生术士们和罗同华都措手不及,只剩惊愕。 正处在斗法中的苏淳风眼角余光发现持刀青年挟凌厉杀机迅疾而至,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迅速强行收回了个人已然施展而出的攻击术法,同时默念术咒,双手在胸前合拢掐出一个大印手诀,脚踏罡步虚空搭桥,横阻铺天盖地汹涌袭来的五行能量波动——术士,在斗法过程中最忌突然收术,尤其是已经释放出的攻击性术法,因为那样必然会导致自身术法能量波动的猛烈反噬,中枢魄和经络气血都将震荡受损。而且相应的,大自然的反噬也会加强,对手的攻击力却不会减弱丝毫,完全需要自行收术的术士个人承受。 但这种危急关头,苏淳风根本顾不得考虑太多,因为他不收术,纵萌就来不及去应对那名突然出现的白衣杀手。况且苏淳风也清楚,自己和纵萌之间的斗法还没有进入倾尽全力的白热化,自己总不至于遭受重创。 气海一阵翻腾,中枢魄的本元漩涡瞬间静止。 纵萌施展出的术法能量波动不受任何阻拦,以排山倒海之势疯狂地砸到了苏淳风双手掐诀在身前搭起的虚无手桥上。 轰…… 苏淳风只觉得耳鸣声阵阵,眼前金星乱冒,手桥顷刻间崩毁,狂暴的术法能量波动侵袭全身内外,与体内外紧急调动护身的本元、术法五行能量相撞。他连续倒退出五步远才堪堪站稳,忍不住噗地吐出了一大口鲜血,强忍着体内气海翻腾和五脏六腑七魄中传来的剧烈绞痛,凝神看向不远处那一袭白衣和急速后撤闪身避让的纵萌。 持刀青年手中已无刀。 在快速冲向纵萌,距离大约有六七米远时,白衣青年就在疾奔中狠狠地甩出了手中的短刀,刀如流星追月,迅疾而逝。 施术中的纵萌骇然惊觉扭头侧身避让那一瞬,本应该插入他脖颈的锋利尖刀深深地扎进了他的肩膀,白衣青年紧随利刃至,跃空而起高劈腿狠狠砸下。纵萌左脚未动,右脚后撤划出半圆,身体趁势一矮,仰面避过那一记足以砸断他肩骨的高劈腿,双臂曲起,双手和小臂作刀,狠狠劈砍在了白衣青年身上。 白衣青年被击中,踉跄两步,还未站稳便一个后空翻随即旋转摆腿砸向纵萌。 生性冷傲自负的纵萌不退不避,同样一记摆腿硬生生砸了上去。 砰! 两腿相击! 白衣青年只是右腿落地,而纵萌则是侧向踉跄而退,白衣青年趁势追上,一拳猛击纵萌头部。纵萌仰面堪堪避过,伸手如刀插向青年肋下,却不想扎进肩头的锋利短刀,被白衣青年避过他一记手刀的同时,顺手硬生生拔了出来,滋……鲜血迸溅而出。白衣青年拔刀之后随即就是挥刀狠劈。 很显然,白衣青年就是来要纵萌的命! 纵萌顾不得伤口剧痛,极为狼狈地连连闪避同时快速后退,而白衣青年如影随形,右手短刀狠劈猛砍。 唰唰唰! 刀光阵阵如匹练! 这时候所有人都已经反应过来,但面对如此出手凶悍,格斗力强悍的白衣青年杀手,却没有一位术士敢于上前阻拦——平日里,他们在学校中虽然不至于凭借着术士的身份和家世跋扈扬威,但内心里哪一个不是心高气傲目中无人?年轻气盛之下恨不得让全校、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们是术士,他们可杀人于无形! 可是真正当杀机出现在面前时,全都禁不住心生惧意。 这也可以理解,毕竟就连京大临时术士协会公认格斗力最强,术法修为仅次于会长宋慈文的纵萌,都被人几招之内打得连还手之力都快没有了,他们冲上去又能如何?更何况,纵萌是何等身份?淮南省青鸾宗宗主锁江龙纵仙歌最为疼爱的幼子!这名白衣青年都敢于出手刺杀,而且明显就是奔着来要纵萌命的,那么他们这些术士,白衣青年又怎么会放在眼里?杀,便杀了! 施术阻拦? 算了吧! 术法修为境界高如罗同华,现在也无法施术插手其中,因为两者已经绞杀在一起,而且那名白衣青年显然是有备而来,罗同华施术别说短时间内影响不到杀机滔天的白衣青年,恐怕想要在纵萌被击杀后留下这位白衣青年,能不能还得两说呢。 刀光如雪,掀起细碎的血花迸溅…… 清亮月辉下,纵萌被逼退到了草坪上矗立着的一块巨大奇石边缘,已无退路,闪避无力,刀锋将紧绷在他健硕身躯上的黑色短袖t恤衫撕成了碎片。 此刻,强行收术又硬生生抗住了术法攻击及自身术法、大自然两种反噬的苏淳风,在最短的时间内压下了体内翻腾的气血,施术强迫静止下来的中枢魄本元再次顺势运转之后,咬破舌尖吐血施术让气血逆行迸发出个人的潜力,随即悍然无惧地冲向了正在厮杀确切地说正要虐杀纵萌的白衣青年。 说时迟那时快,从白衣青年出现到现在不过才二三十秒的光景。 苏淳风侧向而进,出手如电攥住了白衣青年持刀的右手手腕,顺势拧身干脆利落地一个过肩摔,将白衣青年重重地甩了出去,同时手腕一拉一拧便要空手夺白刃,不曾想却没能夺下锋寒刃利的短刀,反被一刀割破了手掌心。 白衣青年轻飘飘落地,随即弹身而起扑向苏淳风。 苏淳风急退两步。 刀光寒芒直逼胸口而来。 一阵狂暴无匹的术法能量波动汹涌而至,横阻两人之间,并席卷住了白衣青年——罗同华出手了。 白衣青年身形稍滞,紧锁双眉。 经验十足的苏淳风趁机拧身一记鞭腿重重地砸向白衣青年头部。 宋慈文从桥上急速奔下,冲了过来。 白衣青年从容收刀退出一步避开了苏淳风的鞭腿,并朝着苏淳风露出一抹看不出丝毫狰狞狠辣之色的微笑,随即转身如同猎豹般扑入夜幕月色下昏暗的小树林中。此刻反应过来冲上前阻拦的潘慧瑶同样是一记鞭腿横扫,白衣青年脚步丝毫未停,右手刀转左手,刀锋直刺潘慧瑶横扫而来的鞭腿膝盖处。 紧随潘慧瑶身侧的高盛急忙伸手把潘慧瑶往回一拉,同时前冲一掌拍向急奔而过的白衣青年肩头,却被白衣青年反手一刀撩起划在手臂上。 嗖! 白衣青年像一条泥鳅般晃动身躯避过高盛,冲出六七米远,又闪电般与突兀出现在树林阴影中的曲飞燕交手三招。 曲飞燕被生生逼退。 然后,白衣青年便如丛林夜枭,眨眼消失不见。 “别追了……”罗同华大声呵斥住了作势冲向密林追击的几名学生术士——以那名白衣青年的身手,在场这些学生术士追过去别说将人拦下,自身都会有生命危险。而且,罗同华也知道这些现在才作势去追的学生术士,不过是为了在他和纵萌、苏淳风以及刚才出手阻拦的高盛、潘慧瑶、曲飞燕面前做做样子罢了。 苏淳风没有去理会别人,而是走到靠着巨石瘫坐在草地上的纵萌面前,蹲下身默念术咒,抬手一指点在了纵萌的眉心灵慧魄,锁其天冲灵慧二魄,并渡入一丝本元企图压制纵萌体内紊乱的气血五行,却因为修为相当,而且苏淳风自己也深受内伤体力不济,故而被纵萌体内紊乱的气机强行弹开。 这时候的纵萌双目中神光已黯,脸色灰白,唇角吐血,胸前衣衫碎裂,刀伤多达数十条。得亏了他身手不错,大多数刀伤都不深,只是胸前和胳膊上看起来鲜血淋漓皮肉绽开,纵然是在如此昏暗的夜色下,也格外醒目骇人。 …… 360章 千面笑阎罗 苏淳风遭气机反弹,反应敏捷地及时起身,没有一屁股坐倒在地,却也是踉踉跄跄退出了三四步远。 此时罗同华大步赶到,出掌按住纵萌眉心灵慧魄,惊觉纵萌天冲灵慧二魄已然被苏淳风以术法锁住,不至于气血逆流上涌,随即默念术咒心法,渡入磅礴本元之气,将纵萌体内沸腾紊乱的五行气血强行压制住,回头严肃地吩咐道:“宋慈文、古博,赶紧过来送纵萌去医院,苏淳风,你也跟着我们……吕伟阳,曲飞燕,你们和其他同学马上回学校,今天晚上的事情,不要说出去!” 宋慈文和古博应声赶紧上前,把已然处在半昏迷状态的纵萌搀扶起来,古博微微下蹲俯身,在宋慈文的帮助下,背起纵萌大步往公园门口走去。 趴在古博后背上的纵萌,双眼无神似有意无意间看了看旁边沉默站立的苏淳风,但见他表情平静如初,抬起右手轻轻拭去了唇角溢出的鲜血,垂在身侧的左手微微颤抖,往下滴答着血液。 “淳风,你怎么样?”罗同华关切问道。 “小伤。”苏淳风摇摇头。 “那就好,走吧。”罗同华一边快步跟上背着纵萌的古博,一边掏出手机拨打了120急救电话。 一行人匆匆往公园外走去。 这时候所有学生术士看向苏淳风的目光中,都满是钦佩和震撼——且不说他的术法修为如何,仅是关键时刻不惜自伤强行收术,这一大无畏的行为就足以令人钦佩。而且,当白衣青年持刀疯狂劈砍纵萌,所有人都陷入惊惧无措之中时,明明遭受创伤的苏淳风,却再次勇悍无畏地率先冲了上去,救纵萌! 白衣青年持刀而来杀气腾腾,其身手恐怖凶悍,在场诸位谁人能敌?谁人不惧? 苏淳风似乎完全没理由去舍命助纵萌,而是应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因为纵萌的约战行为看似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实则在旁人看来明显就是对苏淳风担任会长不满,才会发起约战企图当众击败苏淳风让其难堪的。 …… 老话说“民不举官不究。” 也许有部分人会觉得这话放在当代社会实在是有点儿不合理,但很多时候……好像确实如此。 比如纵萌这次被人砍得都快成一块烂甜瓜了,到医院后就紧急抢救、输血,所幸没有致命伤,可从抢救室出来后上身还是被裹得像个粽子似的,足够严重的刑事伤害案件吧?海淀公园的门卫、医院,都报了警,警方也在第一时间赶到医院调查闻讯了。不过,出警的警察只是对宋慈文、古博,还有左手受伤的苏淳风简单调查询问一番后,也没去调查其他现场目击证人,就离开了,都没带这些人回分局去立案。 苏淳风注意到,警察离开之前,那位带头的接到了一个电话。具体这个电话是不是告知前来调查案件的警察离开,就不得而知了。但警察离开后,罗同华才从医院急救科主任的办公室里出来。 楼道尽头的通风口处。 左手包扎好的苏淳风一个人略显孤独地站在那里,右手夹着一支刚才从古博那里要来的香烟,烟气袅袅。 没有人真切地明白,他当时为什么会不惜自伤也要强行收术。 其实说起来也简单,那一刻苏淳风收术,完全是出于下意识的本能——他不能眼睁睁看着正在全神贯注与自己施术对抗的纵萌,被人轻易地击杀,那等同于落井下石。所以才会不惜自伤,也要给纵萌面对刺杀及时反应躲闪并反击的机会。 之后,苏淳风又对那名挟无限杀机骤然出现疯狂追杀纵萌的白衣持刀青年,心生出极大的恼恨。 很显然,白衣青年的打算是,趁着纵萌全神贯注和苏淳风斗法无暇分心时,他就可以轻松击杀纵萌而后飘然远去。如果在正常情况下,白衣青年即便是格斗术强悍无双,想要光天化日之下一举击毙同样身手不凡的纵萌,也很难轻易做到。 借苏淳风之势白衣青年自然容易得手,可纵萌被杀后……苏淳风就会被人怀疑和那白衣青年是一伙儿的。 就算最后事情能调查清楚,纵仙歌也会迁怒苏淳风和罗同华。 倒不是说纵仙歌此人心胸狭隘不论是非,毕竟纵萌是他最为宠溺的亲儿子,白发人送黑发人,世间最痛苦之事莫过于此。所以其他旁观的学生术士纵仙歌可以不在意,但苏淳风不肯关键时刻收术给纵萌反应躲避刺杀的机会,那就是间接杀死了纵萌,纵仙歌岂能不恼恨与他。同样,罗同华作为京城各大学府学生术士的负责人,眼睁睁看着纵萌被人击杀,纵仙歌肯定和他没完。 所以这种事情的道理,根本说不清。 且不说苏淳风是否害怕纵仙歌的迁怒,单说那白衣青年阴险狠辣的心机行为,就足以让苏淳风不能眼睁睁看着纵萌死在自己面前。 所以,他必须出手。 最后一刻,苏淳风和那名白衣青年面对面交锋,白衣青年遭罗同华施术影响阻拦时,知难而退,临去前又颇为轻松地对苏淳风笑了笑…… 苏淳风看清楚了白衣青年的面孔,但他比在场诸位都明白,面孔不重要,因为那张俊雅白净的面孔,是假的。重要的是,白衣青年在那种情形之下轻松的笑颜,还有透着从容自在的眼神,让苏淳风识破了白衣青年的身份——前世的奇门江湖中,有一位和苏淳风的凶悍昭著几乎齐名的杀手,人称“千面笑阎罗”的屠惜掳。 当年苏淳风在奇门江湖中的凶名可称作威名赫赫,因为他是诡术传承者,修为高深,一场千里追杀和随后的多次与人斗法,以及其为人处事的秉性,让他扬名江湖,至少符合奇门江湖上弱肉强食的血腥规则。 而屠惜掳,则纯粹以袭杀名动江湖。 他是自古以来奇门江湖中罕有的杀手——专杀奇门术士的杀手。据说,屠惜掳根本不会用什么诡异神秘的术法,但最擅长以武破术,换个好听点儿的词汇形容他的话,那就是罕见的“以武入道”的非凡天才。 轻轻地吐出一团烟雾,苏淳风不禁暗想:“前世未曾听闻纵仙歌有子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是不是因为纵萌大学时期就被屠惜掳给杀了?” 对屠惜掳,苏淳风谈不上有好感,也谈不上恨。 甚至,还有点儿惺惺相惜。 他和屠惜掳曾有过一次公平却不公开的对决,那是屠惜掳主动找到他提出的,当时屠惜掳说:“有人出钱让我杀你,但被我杀了。” “为什么?” “我想和你过招。” 当时无论修为和名望都处在鼎盛时期的苏淳风胸有成竹地笑言道:“你来杀我,就能和我过招,但把雇主杀死,这实在是说不通。” 屠惜掳认真地说道:“因为大半个江湖想要杀死你,也有大半个江湖想要杀死我。” “那你我,是生死斗,还是点到即止?” “随你……” 然后,两人斗了一次。结果是屠惜掳落败,中枢魄遭重创,经络崩坏;苏淳风大腿上,被捅了一刀,后背被砍了两刀。 2012年年末,那场轰动整个奇门江湖乃至于全世界的顶尖术士都参与其中的大战,在苏淳风看来本已经身残,绝无半点再重出江湖可能的屠惜掳,却生龙活虎地出现在了那场惊天动地却不惊于世的大战中,并发挥出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之后,苏淳风遭偷袭受重创时,听闻屠惜掳被人袭杀。 前世今生轮回,不曾想两位名动整个江湖的人物,又有交际。 “淳风。”罗同华走了过来。 “罗教授。”苏淳风微笑着扭头,将烟蒂掐灭在垃圾箱上的碎沙盒中。 “那名白衣杀手,你认识吗?” 苏淳风摇了摇头。 “和他交手时,感觉到他动用术法了吗?” 苏淳风再摇头。 罗同华轻叹口气:“我能猜到白衣青年的术法师承,却不知道他的身份,毕竟这个江湖沉寂太久了。当时我施术阻拦他,只觉得术法之力好似泥入深井,明明清晰感应到了对方的精神思维和气血,却施展不出丝毫力道。” “至少,影响到了他,不然我恐怕也会受重伤。”苏淳风道。 “这件事你别想太多,可能涉及到纵萌家里的一些江湖仇怨,与你无关。”罗同华摆了摆手,转而问道:“虽然你和纵萌没有切实交手,但双方还是有了初时的术法较量,你感觉,如果不受那名白衣青年打扰的话,结果会如何?” “纵萌赢。” “你太谦虚了。”罗同华温和慈祥地笑了笑,道:“伤势不严重的话,回学校吧,这里的事情交给我来处理。” “嗯。” …… 那天下午,胡四在洞庭湖畔的别墅外,答吕嵩问及纵萌与苏淳风切磋谁负谁胜出,言道:“五五相平,若非平局,纵仙歌之后就要北上了。” 当时吕嵩理解的意思是,两者相斗苏淳风占优,胜面较大。以纵萌自负冷傲的秉性,一旦在斗法中察觉到苏淳风比其修为和实力都要强,必然会倾尽全力一搏,所以难免会遭受重创,那么纵仙歌因爱子受伤而北上,也就成了必然。 只是吕嵩猜到了纵萌会负伤,却没想到伤及纵萌的另有其人,不是苏淳风。 …… 361章 不解释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十一点半。 学校里寝室楼的门肯定关了。 其实对于二十八号寝室楼的同学们来说,这委实算不得什么太大的难题。虽然苏淳风从未晚归宿,但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当然知道水房那边的小窗户,就是楼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为他们这些耐不住青春寂寥的男生们留下的便门。 只是先前强行收术遭自身术法和大自然的反噬,以及纵萌的术法攻击,后来为了出手救助纵萌不得已气血逆行迸发潜力,使得苏淳风所受内伤颇深,现在可谓精疲力竭,便是攀爬那个小窗户都成了件极为困难的事情。所以他并没有返回京大校园,只是打车到了学校南门外附近的一家旅馆,开了间房屋住下。却没想到,旅馆值夜的那位姐姐看到他半夜入住,左手还扎着纱布,苍白的脸颊上满是憔悴之色,竟然惶恐不安地误以为是遇到坏蛋所以报了警。 结果疲惫不堪身受内伤,刚刚盘膝坐到床上准备修行疗伤,还没完全入定的苏淳风,被闯进来的警察给搅扰,不得不拿出学生证、身份证做了一番解释,又折腾半个多小时,才消停下来。 第二天天还未亮,苏淳风便离开了旅馆,回校园里打拳修行健身。 等他回到寝室时,发现平日里除了他和顾天恩其他全都要蒙头大睡的舍友们,竟然全都睁着大眼睛一个比一个精神,好似昨晚上一宿没睡似的。 “我靠,风哥你可算回来了!” “你去哪儿了?” “哥儿几个守了一宿啊,生怕你出什么意外呢,打电话还关机……” 今晨健身回来较早的顾天恩笑骂道:“哎哎,都别这么装样子好不好?昨晚上聊到半夜你们一个个睡得跟猪似的,今天早上要不是哥回来把你们唤醒,谁能醒过来?”说到这里,顾天恩才豁然发现苏淳风的左手上包扎着纱布,还渗透出些许暗红的血迹,不禁满是担忧和焦虑地抓住他的手抬起来问道:“这是咋了?” 苏淳风微笑道:“没事,昨晚喝多了酒,不小心划伤的。” 几个人全都围上来关切询问。 顾天恩皱眉道:“淳风,是不是那个叫纵萌的家伙把你给弄伤的?娘的,回头我再遇到他,非得教训他一顿。” “没有,想哪儿去了?”苏淳风笑道:“是我自己喝多了酒,回来爬水房窗户时不小心划伤的,所以昨晚上才没回宿舍,到医院包扎了一下,然后就近找了家旅馆住了一宿……兄弟们放心吧,我没事。” 舍友们半信半疑。 不过看苏淳风轻松的神情,大家也都不好再去追问什么。 几个人一起去吃过早饭,从餐厅走出来时,顾天恩把苏淳风叫到一旁,认认真真地小声说道:“淳风,我看得出来,那个叫纵萌的家伙绝对是练家子,虽然知道你的身手比我有过之而无不及,但好汉架不住人多,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纵萌找人把你打伤的?如果真是,咱们俩找机会狠狠教训他,找回场子!” “真不是。”苏淳风哭笑不得,心里却是很感动。 顾天恩见苏淳风这般姿态,就叹口气说道:“淳风,你也别瞒着我,我打小跟着爷爷习武时,也学到点儿望闻问切,虽然比不得中医,但至少习武之人还懂得些气色。你面色苍白气虚乏力,眼里面神光黯然,可不仅仅是手上那点儿小伤和醉酒后的体乏神困,明显是受了内伤的。” 苏淳风一惊,道:“老大,你这练家子,称得上实打实了。” “得,也别捧我,现在跟我说实话吧。”顾天恩道。 “确实是和纵萌交手切磋了一番。”苏淳风知道在顾天恩这类半个明眼人面前也不好再瞒下去,便半真半假地说道:“不过咱哥们儿没吃亏,回头你打听下纵萌的情况就知道了,他估计得在医院里住上一个多月。” 顾天恩惊讶道:“你们真下死手了啊?” “切磋嘛,难免斗出些火气来误伤到。”苏淳风抬手拍了拍身高体阔的顾天恩的肩膀,道:“别想着去报复人家啊,这次咱哥们儿没吃亏。另外你别嫌兄弟说话不中听,以后你可不能想着去找纵萌比试切磋,以你的身手虽然在咱们学校的武术协会能排行前列,但和纵萌相比,还是有一定差距的。” “看来我得加紧练咯。”顾天恩自嘲道:“估计练也不行,天赋有差距。” 苏淳风笑道:“这山看着那山高,你就别给自己心里添堵了。武术这种东西,健体防身就好,何必去争一时的长短。” “嗯。”顾天恩点点头,心里却想到了别的。 出身武术世家的他,有时候看电视上一些专业的格斗比赛时,都觉得那些是小打小闹。平时武术协会举办的一些专业的格斗切磋,他也曾参与过,所以很清楚,这其中没几个真正的高手。因为受到格斗比赛各种繁琐规则的限制,真正的高手根本不愿意参与这种无法放开去打的比赛。当然了,在进入京大,尤其是成为武术协会会员之后,顾天恩也确实遇到过几个实打实的武术格斗高手,但屈指可数。偶尔和家里通电后提及这方面的事情,爷爷总会语重心长地告诉他:“别去争那个风头,真正的厮杀和格斗比赛是两回事,如果想成为名副其实的高手,除非历经沙场上的磨练,血里火里滚三滚。” 于是颇为迷恋武术,向往着一山还比一山高的顾天恩时常会想,要不放弃学业入伍从军? …… 纵萌遭暗杀身受重伤的第二天上午十点多,其父亲淮南省青鸾宗宗主锁江龙纵仙歌,乘飞机抵京。 这则消息,苏淳风是从宋慈文那里得知的。 不是他主动询问消息,而是宋慈文下午打来电话告知的。其目的,是希望苏淳风能够去一趟医院,当面和纵仙歌解释一下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这也是罗同华的意思,毕竟谁都清楚,这种事情发生后,纵仙歌心里难免会产生误解。 但苏淳风没有答应。 在他看来,有些事情越解释越容易让人误会,况且他和纵萌并不熟识,此次又是纵萌主动约战切磋的。结果发生了这么一出谁都没想到的事情,苏淳风自己去主动解释的话,就会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或胆小怕事卑躬屈膝了。纵仙歌何等人物?即便不至于当场迁怒于苏淳风,也会小瞧于他。换作常人,苏淳风此番不去的话,或许会更加怀疑他,但纵仙歌断然不会。而且,苏淳风不去,反倒会让纵仙歌因为苏淳风在危急时刻挺身而出救了他的爱子,从而心生万分感激。 所以即便是不图纵仙歌大恩知报,至少能靠理直气壮身正不怕影子斜的表现,平息了这位锁江龙心头的迁怒之意。 得知苏淳风不肯去医院面见纵仙歌,身在医院的罗同华又亲自打来电话:“淳风,你不用担心什么,过来和纵萌的父亲说说情况就好。” 此时正在外语学院主教楼,和来自韩国、日本的两位女留学生磕磕巴巴用英语交流着的苏淳风颇为不好意思地对两位会友露出歉意的神色,然后快步走到教室门外,认真地说道:“罗教授,我现在没时间,社团正开交流会呢。您帮我向他们父子俩说一声,不用感谢我,这都是应该做的,让纵萌精心养伤就是。” 罗同华道:“你不来解释下,就不担心别人误解?” “误解?”苏淳风语声一高:“那我更没什么好说的了,随便他们去想吧,我豁出命去图个什么?” “不不,这只是我个人的担忧,纵萌和他的父亲纵仙歌可没这么说。”罗同华哭笑不得,还得赶紧向苏淳风解释,一边说道:“这件事既然发生了,而且属于奇门江湖上的事情,不方便经官方处理,所以纵仙歌自然要调查一下那位白衣青年的来历和身份。你和高盛、潘慧瑶、曲飞燕都和白衣青年近距离交手打了照面,知道他的长相。” 苏淳风推脱不过,稍作思忖后说道:“这样吧,今晚我还有课,明天上午上完课后,我抽时间去一趟医院。” “淳风,你知道纵仙歌的身份吗?” “不是纵萌的老子?” “咳……”罗同华无奈,道:“可能是你不太关注奇门江湖上的事情,纵仙歌在江湖上人称锁江龙,是江湖第一宗门淮南省青鸾宗的当代宗主,早些年就已经迈入了醒神之境,曾做出术锁长江半柱香,一指杀白蛟的惊天壮举,所以……” 苏淳风故作年少气盛道:“这么厉害,我去晚了他还能杀了我?” 罗同华无语,他清楚苏淳风有不去的理由——本来苏淳风就和纵萌不熟识,纵萌天生的冷僻孤傲性子又着实很难让人生出好感来。而苏淳风刚刚被提升当会长,纵萌就第一个出头发起约战要给他难堪,苏淳风心里难免会有恼怒之意。昨晚上苏淳风关键时刻不惜自残又逆行气血迸发潜力救纵萌,绝对是不计前嫌的典范,做得够意思了吧?现在倒好,还让苏淳风去解释什么…… 谁还没点儿脾气没点儿骨气了? 身为京城各大学府学生术士的负责人,罗同华除了要管控这些奇门江湖中的骄子们不惹是生非之外,还有责任保护这些孩子们,也有义务和职责守护京城的安稳。纵仙歌的威名固然让他心有所惧,而且纵仙歌最宠溺的儿子在京城遭人刺杀深受重创,罗同华也能理解纵仙歌的怒气冲天。可真要是苏淳风年轻气盛懒得去理会解释什么,罗同华就得去提防并阻拦纵仙歌暴怒之下迁怒他人。 罗同华自信,能拦得住! 苏淳风也相信,他能拦得住。 …… 362章 谁负谁胜出? 医院住院部大楼后面,有一块林荫处处,草坪青青的院落,其间小径环绕,阔路宽敞,却没有停放任何车辆。 这是便于住院的患者们平时能够出来遛遛弯透透气的地方。 临近中午时分,虽然毒辣的日头被大楼和繁茂的树木枝叶阻挡,无法尽情地照射这片小院落,但炎热的气温让所有的病人都不愿走出舒适的病房到外面来遛弯儿,所以这片院落里就显得格外清幽,只是偶尔会有医护人员和病人家属急匆匆走过。 西北角掩映在繁茂植被后面的小径间,苏淳风略显苍白的脸颊上挂着淡淡的笑意,扎着纱布的左手食指和拇指轻轻捻住了一片掉落的绿叶。 在他面前,站立着一位身高接近一米九的魁梧中年男子,穿着黑色的短袖衬衣,黑色长裤,黑色皮鞋,裸露在外的粗壮手臂和筋肉虬结的蒲扇般大手上,泛着富有光泽的古铜之色。中年男子留着短发,国字脸,漆黑浓密的长眉犹若画笔涂上去似的,两条眉尖上各有几根长长的眉毛微微往下耷拉着,配上他那双深邃似渊的眸子,愈发让人觉得该男子有种不怒而威的强大气场。 惹人瞩目的是,中年男子腰间那条灰白色的腰带,凸凹不平,甚至于宽度都不那么整齐,尤其那块灰白中泛着淡淡猩红色的腰带扣,更是没有丝毫的美感,像是一块敲一下就会碎掉的风化了的骨头。 与身上穿着的名牌服饰搭配,这条腰带完全可以称之为甩在鲜花上的粪点。 “谢谢你。”中年男子面无表情地说道。 苏淳风知道面前这位看似不到五十岁的魁梧中年男子,实则已近花甲之年,他摆了摆捏着一片树叶的左手,道:“我也不做作地说什么应该的客套话,您说谢谢我接受,但如果找到了那位杀手,记得通知我,给我留一刀。” “怎么?” “他划了我一刀,我得还回来。” “没问题。”纵仙歌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道:“他的长相你记得清楚吧,跟我说说,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苏淳风叹口气,道:“罗教授,还有高盛、曲飞燕、潘慧瑶都已经对您说过了,我看到的也就是那样,那家伙白白净净,长得挺俊俏,明明是来杀人的,却一直都面带笑容,而且是那种很轻松从容的样子……不过,给我的感觉是,他的脸皮有些假,像是戴了面具,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感觉。” “和你交手时,他也没有动用术法吗?” “如果武术不算的话,那么他确实没有动用术法。” 纵仙歌点了点头,对方既然有备而来,那么想要靠当时在场者留下的印象去查出什么有用的蛛丝马迹,可能性极低。不过白衣青年杀手最显著的特征,就是格斗水平极高,不用术法攻击,而且能够免疫或者说以独门术法抵挡住术法的攻击,便是强如罗同华,施术都只是稍稍对白衣青年有了些许的影响而已。若非苏淳风率先出手,带动其他学生术士也开始行动起来,那么白衣青年恐怕势必要将纵萌杀死后才肯离开。想及此处,纵仙歌淡淡地说道:“找到他之后,我会给你留一刀的。” “嗯。” 纵仙歌转过身要走,忽而又想到了什么,便停下脚步问道:“如果你和阿萌比斗下去的话,谁胜谁负?” “我不如他。” “有人说,你修行的中天秘术,是失传已久的一门绝学术法,两百年前曾在江湖上出现过……”纵仙歌若有深意地说道:“我很想领教下。” 苏淳风讶然:“没这个必要吧?咱们的差距太大了。” “白衣青年以武破术。”纵仙歌双眼微眯,平淡道:“我听说,你的中天秘术也讲求以武破术,只是到今年你才开始渐趋悟透了其中术法精要。其实对于江湖术法我多少有些了解,历史以来讲求以武破术的江湖流派,并不多见。” “有没有这样的江湖流派我不清楚。”苏淳风神色淡然地说道:“抵京之前我甚至都不知道当今时代还有奇门江湖的存在。至于以武破术,江湖中这样的流派或许真如您所说不多见,但我从罗教授那里得知,自古多有高武者不惧术士,而且武术本身就是术法的一种,可以说习武者也能称之为术士……您刚才话里的意思我听得出来,但我相信您并没有怀疑我与那白衣青年是一伙儿的。” 纵仙歌眸子里闪过欣赏之色,道:“将来你踏入奇门江湖,如果我还没死,那么遇到什么事可以提一下我的名字,想来会有所帮助。” “我不想入江湖。” “无妨。”纵仙歌笑了笑,转身离去。 苏淳风站在从繁密枝叶间投下斑斑白光的树荫下,神思恍惚——事实难预料,未曾想到去年自己不过是小翼的一次出手,还有后来简单的以武破术的解释,到现在却差点儿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还好纵仙歌此人并非那种容易被怒火冲昏头脑的主儿,否则的话,以他的实力非得要匹夫一怒血溅五步迁怒于他人的话…… 杀了苏淳风,罗同华又能如何? 这次来见纵仙歌一面,苏淳风纯粹是出于最基本的礼貌,也没想别的。那位刺杀纵萌的白衣青年杀手,只有苏淳风知道是屠惜掳,却不会,也不能告知给任何人。而且他相信,以屠惜掳的能耐,即便是现在还远未达到前世江湖上那个千面笑阎罗的巅峰水准,但纵仙歌想要追查出他的身份,也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 现在,纵仙歌和罗同华已经同时展开了对此事件的调查。 说起来调查的出发点也很清晰,首先考虑的自然是苏淳风和纵萌相约切磋斗法的消息,都有谁知道,透露给了谁。其次就是纵仙歌开始着手调查近些年自己在奇门江湖上招惹下的仇家,还有纵萌这几年招惹过什么人,最近都有什么异常的动作,并挑选中重点几个最有嫌疑的人物,进行针对性的调查,或者是……威逼。 这些事情,苏淳风懒得去理会,与他无关。 只不过,让他稍有些留心的是,纵仙歌提到有人说中天秘术是一门失传已久的绝学,曾在两百多年前的奇门江湖上出现过。而苏淳风现在修行的用来掩饰诡术传承者身份的术法,在他看来只是一门无名的高深术法,所谓中天秘术,只是他自己按照术法秘籍中的一些精要总结并拟出来的一个较为合适的术法名称。 是巧合? 还是那个两百年前出现在奇门江湖中的绝学术法,就是钱明手里那本珍贵高深的术法秘籍? 以纵仙歌的身份、地位,断然不会去随口胡咧咧的。 那么,又是什么人告知纵仙歌,奇门江湖的历史上,确实存在有一门绝学叫中天秘术,而且还能让身为青鸾宗宗主的锁江龙深信不疑? 七楼的一间单人病房中。 躺在病床上输着液的纵萌已然醒来,只是脸颊苍白没有丝毫血色,一双漆黑的眸子中透着如以往那般冷僻孤傲的神色,还有,浓浓的怒意。 身材魁梧的纵仙歌走入病房,坐到病床边,淡淡地问道:“几天能出院?” “三天!” “嗯。” 如此严重的伤势,三天出院,在寻常人看来简直是不可思议的愚蠢鲁莽行为。但对于纵仙歌和纵萌这对父子来讲,本应该如此。倒不是说纵萌的身体恢复速度极快,而是这种情况下正适合锻炼自身的坚强意志,如果做不到带伤继续修行……那纵萌也就不是纵萌,更不会是纵仙歌最宠溺最抱以厚望的爱子了。 纵仙歌问道:“和苏淳风相比,你和他谁的赢面大?” “我。”纵萌极为自负地说道。 “你不行。” 纵萌眉锋一挑,露出不服之色,也只有在父亲面前,他才会流露出这般神态。若是面对旁人,无论说他强弱,他都懒得去理会。 纵仙歌冷冷地说道:“目前看来,你二人修为相当。苏淳风秉性不争强好胜,心性随和淡然,气势不如你,斗法时就会输在你破釜沉舟的决绝上。但如果以目前的状态,不出两年苏淳风的修为就会超过你……他的心境,比你高得多。” 纵萌微皱眉,没有说话。 他根本不相信,苏淳风的修为能够在短短两年时间内超过他。因为他清楚自己目前的修为境界虽然在固气中期,但只要愿意突破,随时都可以迈入固气后期之境,而且能在最短时间内圆满并闯入炼气之境。苏淳风现在的修为顶天也就是固气中期,怎能与他这种强行压制修为积蓄实力的天才术士相比突破的速度? “你需要调整自己的心态了。”纵仙歌起身道:“让自己放松下来,需知生活亦是修行,别太钻牛角尖,小心适得其反。” “但您说过,一力降十会,百炼可成钢!” “但我不希望你死。” “贪生怕死,怎能证道?我可不想蹉跎数十年,捷径之路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要去闯一闯……” 纵仙歌走到了门口,一手握着门柄,扭头淡淡地说道:“那也不能走火入魔。” 纵萌咬着嘴唇,轻声应道:“嗯。” 纵仙歌推开门走了出去。 此时的京大校园里,除纵萌和苏淳风之外,其他的所有学生术士,都被罗同华找来挨个儿地谈话询问,苏淳风和纵萌相约切磋的消息,都告诉过谁?——比斗的地点,是当日傍晚纵萌才做出选择,然后由吕伟阳通知协会其他术士,再由宋慈文告知罗同华和苏淳风。如此短的时间内,那位白衣青年怎么能得知? …… 363章 曲飞燕 连日来,京大校园里从寝室楼、到教学楼、图书馆、未名湖畔乃至各学院的犄角旮旯,到处都难以避免地弥漫着欢快中夹杂浓郁离别伤感的气氛,大四的学生们就要毕业,从此振翅高飞各奔东西天南海北…… 以至于,都感染了那些期末考试的学弟学妹们。 考试结束的这天傍晚,管理学院市场营销系班级的同学们由班长谭哲牵头,相约聚餐,他们的大一生活也就此结束。 晚饭后,苏淳风正要和几位舍友到校外找家大排档喝啤酒呢,结果接到了宋慈文打来的电话,京大临时学生术士协会要召开一次会议——明天本校部的大一、大二、大三学生们就要放暑假离校,协会得提前搞一次送别会。 这次送别会,还是在考古文博学院楼的一间教室里进行。 苏淳风来到考古文博学院的那间教室时,颇有些惊讶地发现,本该住在医院里的纵萌,竟然穿戴周正地坐在教室的前排,气色看起来也不错,只是大热天因为要挡住胳膊上包扎的药棉和胶布所以穿了件白色长袖衬衫,略显奇怪。 教室里空空荡荡。 大多数学生术士还没来,除了纵萌坐在前排之外,只有曲飞燕坐在中间最边缘的位置上,低头认认真真地捧着本书看。 这位在京大临时术士协会中,冷傲孤僻堪比纵萌的女生,穿着一身黑色的无袖连衣长裙,平底的白色帆布鞋,乌黑油亮的长发随意地散落在肩侧,配以白皙的皮肤和优美的身材曲线,颇有些古典美女的感觉。美中不足的便是,曲飞燕的长相并不出众,勉强算得上中人之姿,而且她不好化妆,清清淡淡另有一番韵味。 苏淳风主动走到纵萌身前,道:“这么快就出院了?” “嗯。”纵萌硬梆梆地应了一声,也没有说其实自己在医院只住了三天。 似乎觉得自己这般冷淡的态度委实有些对不住前不久对他有过救命之恩的苏淳风,所以纵萌稍稍沉默了两秒钟后,才抬头看向苏淳风转身离开的背影,挤出些比哭好看不到哪儿去的礼貌笑容:“谢谢你。” 这时候苏淳风已经往后走到了第四排,闻言扭头笑道:“甭客气。” 也不管苏淳风有没有看到他很少对人露出的笑容,纵萌已然恢复了以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峻神色,道:“过来坐吧。” 苏淳风点点头,走过去挨着纵萌坐下。 “等我伤愈后,咱们再比一次。”纵萌硬梆梆地说道。 “好。” “你有把握赢我?” “没有。” “为什么答应?” 苏淳风一笑,道:“那我现在拒绝,可以吗?” 纵萌愣了愣,摇头道:“我不习惯这样的对话……既然答应和我切磋比斗,那么你就不能拒绝了。不过你可以放心,和你切磋比斗时,我不会如以往和其他人斗法时那么拼命,到时候点到为止吧。” “算了,我认输。”苏淳风风轻云淡般说道。 纵萌再次愣住。 坐在几米开外的曲飞燕扭过头来,神色平静语声如莺啼般清脆,只是话却不怎么中听地说道:“未战而先怯,苏淳风,被罗教授青睐选为会长的你,不至于如此害怕纵萌吧?或者,你是害怕他的父亲,绰号锁江龙的纵仙歌?” 苏淳风笑道:“输赢又何妨?” 曲飞燕笑了笑,扭头不再理会苏淳风和纵萌。 纵萌颇有些大男子主义地没有去反击女生曲飞燕刚才话语中明显的挑衅之意,或许心里还有些感激与那天晚上曲飞燕出手阻拦白衣青年杀手逃遁吧?他只是被苏淳风没有丝毫烟火气的退让,搞得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好,于是沉默着一言不发。 不过苏淳风好似被挑起了兴趣,微笑着问道:“纵学长,你和曲学姐相比,如何?” “她不如我。”纵萌很直接地说道。 “不如你拼命三郎的莽夫之势?”曲飞燕轻撩秀发,面露讥讽地笑道:“当初若非是范嫣芝手下留情,你不死也废了……哪儿还会有今天这般强压着个人修为不突破,企图一朝突破便连升三级的变态修行机会?” 纵萌脸色未变,淡淡地说道:“范嫣芝现在,也不如我。” “是啊,都不如你,你天下无敌。”曲飞燕掩嘴一笑,还真有了点儿百媚生的意思,道:“可还是被人砍得皮开肉绽,若不是苏淳风及时出手,再高深的修为现在也只是一具死尸而已。” 两个向来冷傲孤僻的人,竟然斗起了嘴,着实新鲜。 苏淳风面露微笑,颇感兴趣地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心里却是震惊与刚才曲飞燕说纵萌强压修为,企图一朝突破便连升三级。这种近乎于对自己残忍的术法修行方式,苏淳风并非没有听说过,但却很清楚其中苦痛非常人所能承受——当个人心境及体内五脏六腑七魄的修为,都已经提升到一定水准的时候,境界的突破就会成为必然。心境不足,突破时就难以抗拒必然产生的心魔,以及肉体的痛苦,结果就是被心魔反噬修为大跌,甚或是经络崩坏身死道消。但如果心境和体魄都已经达到突破的条件,却强行压制不去突破,那么心神、五脏六腑七魄,尤其是经络和中枢魄所承受的压力,将会使得一个人每日里都会不断承受那种如刀劈斧砍,又似万蚁噬骨的痛苦,同时还伴有中枢魄和经络崩碎,心神狂躁失去控制的极大风险。 所以曲飞燕说纵萌是变态,一点儿都不委屈他。 也不知道这货强压修为多久了? 这时候穿着一身浅色运动装的潘慧瑶面带笑容,脚步轻松地走了进来,高盛如以往那般跟在她的身后,就好像一只跟屁虫,整天黏在潘慧瑶身边。 纵萌和曲飞燕不约而同地停止了斗嘴,恢复了以往冷淡孤僻之色。 陆陆续续前来的学生术士们,无一例外地都会走到纵萌面前,礼貌地对他表达了慰问和关切之意。但就如所有人预料到的那般,热情的慰问和关切,并没有博得纵萌的友好感激,他只是象征性地点头或者敷衍出一两个感谢的简短词汇。 协会的学生术士们也不在意,毕竟谁都清楚纵萌就这副操行。 今天的送别会并没有再往前面安排一出讲座当“遮羞布”,宋慈文跟在罗同华的身后进入教室,将门关上。 罗同华登上讲台,直截了当地提及了纵萌被行刺一事:“此次事件影响极为恶劣,对于京大临时学生术士协会,乃至于整个京城各大学府内的学生术士协会,都带来极大的负面影响,不仅仅造成了学生术士们的恐慌心理,也必然会使得部分学生术士心生出侥幸,感觉在京城做一些事情,也并非不可以。” “但我要郑重地警告在座各位,这里,是京城!” “纵萌被行刺一事,不会惊动官方,但一定会追查到底,直到水落石出查出真凶!” 说到这里,罗同华神色严肃地看向纵萌,道:“纵萌,在这之前,我不管你们家族、你个人,在奇门江湖上招惹下了什么样的仇家,也不会在意你们家族会因此事在整个奇门江湖上掀起何等的风雨,但在京城,你们绝不许胡来!” 纵萌冷哼一声,道:“这些话你不该跟我说。” “我联系不上纵仙歌。”罗同华眯眼盯视着纵萌,道:“怎么?我当众把这些话说出来,你感觉面子上不好受是吗?” “我没那么脸皮薄。” “那就好。”罗同华不再注视纵萌,恢复了温和慈祥的笑容,看向偌大的教室里零零散散的十多名学生术士,道:“今年应届生毕业,我们协会离校的学生术士有宋慈文、古博、纵萌三人,首先我们要恭喜他们完成了各自的学业,将来必然会成为社会上优秀的人才,也将是奇门江湖中最为出类拔萃的青年俊杰。” 七零八落的掌声在罗同华的带头下,响了起来。 对于这种情况罗同华也不在意,接着说道:“宋慈文同学毕业离校后,会长一职就由苏淳风同学接任,考虑到苏淳风任会长时还只是一名大二的学生,所以有必要安排一名副会长,经过我这段时间的考虑,决定由吕伟阳同学任副会长……” 话音刚落,秉性冷傲很少说话的曲飞燕举手道:“我反对吕伟阳任副会长。” 罗同华微微一笑,看向吕伟阳。 吕伟阳无所谓地笑道:“那就由曲飞燕同学任副会长吧,她的修为想必应该比我高,又是女生,我愿意让贤。” 曲飞燕一点儿都不领情,看都未看吕伟阳,道:“我感觉单蓁蓁更适合任副会长一职,其实早先我更愿意看到她就任会长一职。不过,会长一职由罗教授您来提名和决定,我们做学生的不好反对,但副会长一职,罗教授总应该给我们一些选择的权力吧?” 名叫单蓁蓁的女生羞赧地一笑:“我,我不行。” 罗同华看了看安静下来的教室里一位位端坐的学生术士,在极短的时间里做出了决定,神色和蔼地点头道:“好,那就由单蓁蓁同学,任副会长一职。” 单蓁蓁,景观设计学院的一名大二学生。 在京大临时学生术士协会里,她绝对是相当低调的一名女生——其实苏淳风也很低调,但低调反被低调误,又有罗同华这只老狐狸在后面故意煽风点火添柴火,使得入京大还不足一年的苏淳风想低调都低调不下来。 现在,单蓁蓁也无法低调了。 …… 364章 来来来,我助你一力过桎梏! 大四应届毕业生离校的时间还有一个星期。 从大学到硕博连读,最终拿到了博士学位的古博,却是要和放了暑假的大一、大二、大三的学弟学妹们,一起先行离开这所他整整待了八年的大学学府——他知道,回去后面对社会上那些所谓的亲友、邻舍,与自家公司有业务来往的人士们,甚至于奇门江湖上的术士,自己必然会给父母、家族争光。 不说其术士的身份,不说其修为如何,单论从京大走出来的“博士”这名头,就足够响亮啊! 可冷暖自知,古博心里对这所全国顶级的大学学府,已经厌恶到了极点。 八年前刚刚迈入京大学府时,他英气勃发,自信满满,术法修为已入净体中期且相当稳固,学习成绩更没得说,能考入京大的哪一个不是当地的状元郎?那一年,罗同华也只是刚刚来到京大学府成立了京大学生术士临时协会,协会人员总共才三人,这还包括古博以及和他同届的一位学生术士——石弦棠,京城本地人,又有体育特长加分才勉强入的京大,其术法修为不过是净体初期。石弦棠直到大学四年后毕业,其修为都没有突破净体之境,只是稳固在了净体后期,未达圆满。 那一年,只有三人的京大学生术士临时协会的会长叫做欧阳远,大三学生。 也就是说,在欧阳远之前,京大很可能没有学生术士。 事实上在古博进入京大之后的两年多时间里,学校里都没有再进入过学生术士。欧阳远就读硕士生两年离校后,由九五年才进入大学的范嫣芝接任会长,那时候京大的学生术士有七个人,而且从那时起所谓的京大学生术士临时协会,才开始每年都会有特定的时间召开一次像模像样的讲座课程和会议。 所以大多数后来的学生术士,甚至都没有见过欧阳远。 直到现在,京大学生术士临时协会的许多会员们,都认为九五年之前京大根本就没有学生术士,当然主要原因还是没人向他们提起。 资格最老的古博,是懒得,也没脸提。 欧阳远、范嫣芝、宋慈文……这三人接连任协会会长,古博认了,他资格够老实力却不如人,也不能去反驳罗同华的决定。等苏淳风被提名任会长了,他心有不忿恨得牙痒痒,却又没辙,本来想旁敲侧击地收拾苏淳风,以发泄下心头的郁闷,可到头来自己还是没沾到半点便宜反而惹了一身骚。后来,苏淳风把古博极为厌恶的乔萱影给连续收拾了两次,让他都忍不住朝着苏淳风竖大拇指,还记恨个屁啊? 会长一职没得做,论及术法修为的高低,还是轮不到古博——且不说连续三任的会长,后来者中还有纵萌这号变态,曲飞燕这位出类拔萃妖女一般的女中人杰,再有就是苏淳风…… 这些说到底,古博心里也能勉强平衡。 可想想当初自己迈过净体中期,跨净体后期之境时是什么境遇?连普通人都比不得啊,身体虚弱,连学校里男生必修的体育运动太极拳,都不如那些普通学生们打得好,跑不出几步路就会气喘吁吁,让多少学生笑话他?而后来的这些学生术士们呢?好家伙,一个个条件好得要命,净体中期算什么?净体后期直到净体大圆满,都有资产雄厚的家族给于珍贵的药物、法器、特制符箓术阵护体,根本无需担忧净体后期和大圆满时的虚弱之态。等古博家里终于开始大笔大笔赚钱的时候…… 古博已然艰难困苦地迈过了净体之境,步入固气之境,这他妈跟谁说理去? 再想想自己的哥哥古翰,早些年游历还未复兴的江湖,轻轻松松几乎没任何风险地全国各地到处跑,其修为增进之快,令人羡慕不已,如今没什么高学历的古翰,更是在家族企业里担任要职,颇受父亲的青睐重视。 自己呢? 本来早就该离开这所让他憋气郁闷的大学学府,却不得不为了家族将来在奇门江湖上的发展,选择留下来硕博连读,同时结交一个个奇门江湖世家的优秀子弟,与一个个身份普通却有机会将来成为社会精英的人勾肩搭背称兄道弟。因为这个社会从古至今都必然存在有一张张密密麻麻的人情关系网,把所有人都笼罩其间。 只背了一个简单行李包的古博,沿着五四大道往南门走去,看着阳光下熟悉的建筑物、风景,忽而心生些许感慨,原来自己对这所学校,还是有所依恋。 毕竟,在这里生活了八年,青春岁月恍然一逝。 他静静地站在了路旁,思绪万千。 苏淳风拖着行李箱,沿着五四大道神色悠闲地和肖倩边聊边走:“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每年都要有毕业离校的学生,您总不能每年都伤感一回吧?” “等你大学毕业的时候,就懂了。”肖倩轻叹口气。 “那门婚事,怎么样了?” “不想提。” “好吧。” 肖倩忽而看着前面说道:“咦?那不是古博吗?” 苏淳风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只见背着简单行囊的古博安静地站在不断有三三两两学生走过的五四大道旁边,高大的身躯犹若一尊雕塑似的,一动不动,静静出神——无形的五行之气和由他体内缓缓释放出来的本元波动相互缠绕着,围绕着形成了一个直径约有四米左右的球形状的气场地带。 “古博……”肖倩招呼着就要走过去。 “别叫他。”苏淳风急忙上前一步拉住了肖倩,神色严肃地说道:“肖老师,您听我的,先回去吧,我和古博有些话要谈。” “怎么了?”肖倩一脸诧异。 苏淳风无法向肖倩解释清楚,只得认认真真地瞎扯道:“古博今天要离校,他的心情不太好,昨天还喝醉了。您知道,他对您一直都有爱慕之心,所以现在您过去的话,会让他更加伤感……我过去和他谈谈,开导一下吧。” “你?” “我和他早就化干戈为玉帛了。”苏淳风笑了笑。 “哦。”肖倩满心的疑惑,只是古博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仿若心事重重对一切都不关注的形态,让肖倩也不禁有些担忧和同情。她犹犹豫豫地点头应下,转身往回走去,一边走还时不时扭头往回看看,只见苏淳风已经大步走向了古博。 正值上午九点多钟。 日头升到了半空中,阳光已然有了炙热的感觉。 苏淳风心中默念术咒,已然伤愈的左手揣在裤兜里掐出一个手诀,迈过诡异的气场,走到古博身侧,抬起右手轻轻地按在了他的肩头。不为人注意到的是,苏淳风的右手食指轻轻点中了古博脖颈处的天窗穴位上,试探着渡入了一缕本元之气。 别说是普通人,便是一般的术士看到古博现在的状态,恐怕都不会想到,这时候古博正面临着突破的关键时期。 万幸,他遇到了苏淳风。 前世的苏淳风曾登顶醒神之境,在奇门江湖中已是术法宗师,自然能一眼看出古博的处境何等凶险。 只是不明白,古博怎么好端端这个时候突破? 如今修为还远远不足以强压古博突破气机的苏淳风,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试探性地渡入本元之气查探其体内状况,并悄然施术,意念力轻轻触碰古博心神,再寻找突破口缓缓侵至其脑海中,查探他当下的心神状况。 境界的突破不能儿戏,稍有差池就可能身死道消。 神念一通,苏淳风惊愕地发现,古博的心神境界已然能够跃入炼气之境,只是其肉身五脏六腑七魄及经络的修为,还不足以冲破固气桎梏,现在他的修为勉强刚刚接近固气中期,别说迈入炼气之境,就连登顶固气后期都很难。所以古博的突破,本应该是进入固气中期,靠强大的心神短时间内稳固固气中期再迅速迈入固气后期。 问题就在于,古博心魔已生,竟然要强行突破迈入炼气境界。而且,现在的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在大庭广众之下,随时都会受到他人的影响干扰。 “古博,何必执着与境界修为?” “与你无关!” “需知循序渐进,切不可好高骛远,别误入心魔歧途……” “我入什么歧途?本该如此!” 这是二人的意念交锋。 “既然如此,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不用!” “那我现在就杀了你,你有还手之力吗?” “卑鄙小人!” “你没有回头路,已经走在了突破桎梏的关键时期,来来来,我助你,倒要看你是一朝入炼气,还是身死道消在京大校园中……” “不!” 此时,已然由不得古博突破与否。苏淳风悍然调动体内本元,全力催动渡入古博的经络之中,犹若滔滔江水涌灌支渠小河,掀起惊涛冲击两侧堤岸。古博心神意念几近崩溃,在无奈的突破桎梏过程中,心念又坚定守住关口,不肯一路狂飙直至触摸到炼气境界的桎梏关口。在一举进入固气中期后就牢牢不肯前行,但体内本元、五脏六腑七魄皆有余力,在心魔意念的催动下势若破竹直逼固气后期,并迅速越过几乎圆满。 至此,力竭神疲,古博才终于守住了固气后期的关口,没有直冲桎梏进入炼气之境。 本心胜过心魔。 心魔消散。 这一日,古博修为连续突破,直至固气后期逼近圆满。 …… 365章 德高 毒辣的阳光炙烤着园林般美丽的京大校园。 五四路上来往的学生渐趋稀少,放假该走的同学们已然走完,暂时未走的,也不会在这个时间段傻乎乎地出来晒太阳。 古博和苏淳风两人,就那么“傻乎乎”地坐在五四路旁的路沿上,任凭日光暴晒。 “为什么救我?” “不知道。” “好心?” “你能给出我一个合理的理由吗?” 脸色苍白还泛着丝丝青紫之色的古博摇了摇头,双手颤颤巍巍地从兜里掏出烟来递给苏淳风一颗,并主动帮他点上,一言未发。 苏淳风抽着烟,同样不吱声。 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自从和古博结识以来,他内心里对古博的印象并不好,这家伙还几次三番地想要找他的麻烦。也只是上次教训过乔萱影之后,古博对他的态度才好了许多,可那又能算什么?但今天巧合地遇到古博身临险境,苏淳风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选择了救助他。 也许是看在前世古博的父亲古岳白的面子上? 或者,确实是善心发作。 “谢谢你。”古博轻声道。 “嗯。”苏淳风应下了这声谢。 就好像纵仙歌向他道谢时一样,苏淳风并不会去客套着说些不用谢之类的话,因为相互间的关系还没达到那种地步,无论是纵仙歌还是古博向他道谢,这本就是应该的事情,苏淳风受的很坦然也很理所当然。其实两件事之后再想起来,苏淳风心里也难免会想如果当时不出手相助,也没什么…… 但就如他以往的性子一样,既然做了,就不再去念叨些后悔的话。 远远的,肖倩走了过来。 刚才离开之后,她的心里就一直放心不下——本就和古博有过矛盾冲突的苏淳风,两者之间可别再发生点儿什么冲突。虽然苏淳风说了,他和古博已经化干戈为玉帛,可两者关系又能好到何种程度?况且古博心情正不好呢?所以肖倩一直都站在远处观察着这边的动静,然后很奇怪地发现,两个人初始好像没说任何话,只是苏淳风把手搭在了古博的肩膀上,就那么静静地站了一个多小时。 直到肖倩都看得有些烦躁耐不住了,两个人才像是被大太阳晒得实在是没了精神,先后一屁股坐在了路沿上,闲聊了几句? 肖倩打着遮阳伞快步走上前:“你们俩怎么坐在这里?” “歇会儿。”古博随口道。 “聊天。”苏淳风笑道。 肖倩这才发现两人的气色都不大好,在如此炎热的天气里,还暴晒在大太阳地下,脸上竟然没有丝毫汗渍,晒得中暑了吧? “你们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 “挺好啊。” 肖倩不禁有些赌气,轻轻哼了一声,却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好。 古博似乎不大愿意和这个让自己追求了两年却还是没能追上的女教师再聊些什么,他强撑着身体站起来,咧嘴笑道:“你们俩聊着,我先走了,以后有机会到了金官庄市,随时找我,也能让我尽下地主之谊。” “好。”苏淳风起身和古博握手道别。 “再见,一路顺风。”肖倩点头道。 “再见。”古博和两人招了招手,转身离去,脚步明显虚浮像是被人暴打了一顿,又像是经历了一夜七次郎的放纵。 看着古博的背影,肖倩秀眉微颦,道:“他怎么了?” “昨晚喝多了,瞧这副德行。” “你少骗我。” “我骗你干什么?” 肖倩撇撇嘴,道:“以后再跟你算账……这都几点了,赶紧走吧,海菲和丽飞她们应该都在火车站等你了。” 苏淳风不知道肖倩以后要跟他算什么账,心里纳闷儿着自己哪儿又招惹她了?不过嘴上还是说道:“不着急,晚上的火车。本来就是和海菲、丽飞说好,先去师大和海菲聊聊天,傍晚我和丽飞一起去车站的,哦对了,海菲暑假不回去,在京城做家教,肖老师您既然暑假也不回去,记得抽时间多去看看海菲,照顾下她。” “就知道心疼女朋友。”肖倩嗔怪了一声,道:“放心吧,我会抽时间看她去。” “您先回去吧。”苏淳风笑道,一边看了眼已然走出南门的古博。 肖倩能理解苏淳风不想这时候走出南门再遇到古博,便笑着很自然地拉住苏淳风的手,转身往不远处的树荫走去,一边道:“不着急走,就到树荫下聊聊天,站在这里晒太阳,傻不傻啊?” “嗯。”苏淳风哭笑不得。 距离这里不远的二十二号楼三层。 罗同华双手轻扶着栏杆,看着五四路上苏淳风和肖倩的身影,微笑着说道:“换做是你们,谁能做得到?” 宋慈文微笑着摇摇头。 曲飞燕没说什么,眸子里闪烁着些许的诧异。 纵萌微皱眉,若有所思。 他们三人都知道,罗同华话里的意思,不是指谁能做到帮助古博度过刚才的那般险境,如果是这一点的话,在场者中,罗同华自然能轻易做到,而宋慈文、曲飞燕、纵萌三人全力以赴的话,也能做到。只是……如苏淳风这般一眼便看出问题的关键,并且不计前嫌以德报怨地去帮助古博,这两点,除了罗同华之外,就没人能做到了。 “所以我让苏淳风做会长。”罗同华淡淡地说道。 “罗教授,您找我们过来,就为了看苏淳风的道德表现?”曲飞燕笑了笑,颇为不屑地说道。 罗同华反问道:“你还是觉得,他不够格吗?” “罗教授您选择谁,我们当然没有异议。”曲飞燕耸耸肩说道,但表情明显不服。 纵萌忽而开口道:“论修为,他也比你高。” “是吗?”曲飞燕一脸不屑。 “你活得真虚伪。”纵萌轻蔑地看向曲飞燕,道:“想做会长,就去争嘛,范嫣芝和宋慈文做会长,你不争,是因为你知道他们都比你强,所以装作无所谓不在意……苏淳风做会长,你心里就不平衡了,还偏偏又死要面子地把单蓁蓁给捧到副会长的位置上,真当别人都看不出来你什么想法?” 被一语戳破心思的曲飞燕怒道:“别把自己的想法强加于人好不好?” 纵萌没有理会她。 宋慈文面带微笑,也不说话。 “飞燕……”罗同华轻叹口气,道:“今天苏淳风做的这件事,换做你绝对做不到。等暑假过后,你可以找苏淳风,切磋下术法,我支持你。” 曲飞燕道:“我有这个必要吗?会长而已,谁愿意做谁做!” “呵呵。”纵萌冷笑。 “比斗一下也好。”宋慈文轻声道。 “就这么定了。”罗同华挥挥手,转身往楼梯口走去。 曲飞燕眸子里寒芒一闪。 宋慈文和纵萌看了看她,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他们都清楚,罗同华拍板决定,看起来强势不可违,事实上却是给向来死要面子扮冷傲清高的曲飞燕一个台阶,也是为了让曲飞燕彻底对苏淳风心服口服。 …… ps:人在帝都鲁院培训,这几天更新不敢保证……尽力而为~ 366章 李志超这后浪 电闪雷鸣过后,雨点半滴未落便乌云散去晴空万里。 正如老话说六月天孩子脸,说变就变。只是初始的那一阵呜咽骇人的狂风,荡去了部分酷暑的炎热,为平阳市地区带来带来了丝丝清凉之意。 107国道以东,南环路以南,池盘营、红罗两个村已然在春末时就拆迁完毕,被推平的村址和广袤的农耕地上,如今正如火如荼地抓紧着建设——在市、区、镇政府的大力推动下,南城工业园新区开建短短半年时间,就初具雏形,条条或已通车或还未通的大路纵横交错,新的厂区、房屋渐有拔地而起之势。 抓住机遇的万通物流园区,耗资两千万,在南城工业园新区争得了五十亩地,用于建设万通物流园c区。c区在原万通物流园a区、b区和万通仓储基地南侧,和a区、b区、仓储区相通。如今南面和北面的两排二层的楼房已经建好,西面和东面的楼房,和c区中间的小型仓库都正在建设中。 这半年时间里,当地电视台几乎三天两头会有讲述南城工业园新区的建设进度、又有哪些企业提前签订合同入驻等相关新闻。 这些新闻中,也经常会出现万通物流园的画面。 毕竟工业园区嘛,企业要入驻之前,肯定会通盘考虑这里的综合条件,物流方便与否就是其中很关键的一个因素。 于是乎可以想见的是,万通物流名气日盛。 午后两点多钟。 南环路上,一辆黑色的桑塔纳2000由西向东快速驶来,过万通仓储区后减速转弯,沿着新建的工业园新区宽阔的道路向南行驶,绕着万通物流园区行驶多半圈到与107国道相接的路口处,靠边停在了几棵参天杨树的阴影下。 驾驶位的门推开,穿着白色短袖衬衫,黑色西裤和皮鞋的苏淳风从车上下来。 如今的他,已经是有驾照的人了。 说起来好笑,苏淳风的驾照来得委实不合法规——如今借着南城工业园新区成立的风头,万通物流园水涨船高,苏淳风的老子苏成也就成了平阳市知名的企业家,平时多有结交社会各方面的商业、官场人士。前些时日偶尔听陈羽芳说及年轻人都该有驾照,以后驾照必然会普及,于是苏成就立刻找到万通物流西大门对面的平阳驾校校长隋朝义,帮忙给苏淳风办个驾照,该花多少钱咱花多少钱。 二十一世纪初期那几年,花钱办驾照在全国各地实在是一件极为普通的事情,只要你拿钱,各项考试甚至都不用本人去。 隋朝义对苏成说:“老苏你这不是寒碜我吗?大侄子办驾照,你跟我提什么钱?” “那多不好意思?” “别废话,要b本还是c本?” “b本!” “行,把大侄子的1寸照片给我两张,身份证复印件给我……不出半个月我把驾照给你送家里。” 于是,在千里之外的京城上大学,放暑假回来的苏淳风,发现自己有驾照了。 开车这种事儿说难也难,说易,还真挺容易。苏淳风前世的最后两年时间里可是正儿八经经过驾校培训拿到的驾照,临死前其名下还有两辆豪车,虽然这辈子初次摸车时还有些手生,但开上那么两三天就找到了感觉。 不过自重生以来,苏淳风的性子已经变得极为稳重到了事无巨细皆小翼的程度。所以暑假回来之后,他几乎每天都要开着家里这辆车,在南环路和107国道上,或者偶尔在非高峰期时到市里的大街小巷转转。其目的自然是为了熟练和提高自己的驾驶技术水准,以降低以后驾车伤人伤己的几率。 李志超从副驾驶的位置下来,叼着烟笑道:“行啊,这么快就把车开顺溜了……” “家里有车,也方便每天练练,这有啥?”苏淳风谦逊地笑着摆了摆手,道:“对了志超,别嫌我话多,你小子那驾照也是花钱买来了,没有正儿八经地学过,许多交规、标示等等估计你也没学好,以后可得在这方面上点儿心。还有,你现在事业繁忙应酬多,切记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我爹说过,玩车如玩虎,马虎不得。” “嗨,谁都知道。”李志超毫不在意地说道:“可有时候啊,身不由己咯。” 苏淳风板着脸道:“别找那么多理由,以后一定要尽量避讳,在市里或者县里喝酒了,干脆就别回家,住一宿再回去,或者打个车回家。” “得得,我听你的还不行嘛。” 李志超现在,已经是豫望食品股份有限公司的总经理,最大股东。 年初他的养猪场再次扩建,并贷款将金州县的屠宰场规模扩大重建,又联合赵山刚的农贸公司,不但在平阳市的鲜肉市场上占据了极大的市场份额,而且还随着山刚农贸的快速拓展,生意做到了周边几个市县。上个月,李志超以养猪场、屠宰场以及几个固定销售点为个人产业的生肉加工公司做股,与父亲李胜的饲料厂联合,成立了豫望食品股份有限公司,从事畜牧饲料生产加工、生猪良种繁育、生态养殖、屠宰分割、冷鲜肉连锁、猪肉精深加工、猪副产物综合利用等等。 当然现在公司的规模还远没达到其公司执照上所标准和宣传的那么多主营业务,但步子已然迈开——公司投资在金州县的屠宰场旁边建立了专用冷库,并开始逐步完成对合格冷鲜肉制品的现代化精加工生产线。 李志超这家伙天生的商人,短短两年时间,凭借个人努力,以及巧妙精准地借助各种外势,迅速滚雪球般壮大了自己的资产。在成立这家豫望食品股份有限公司的时候,他以饲料配方、固定销售点网络,养猪场、屠宰场为实体,市场前景和当前的利润、销售状况为辅助,名义上是和其父亲的饲料厂联合,实质上却是巧妙地把他的父亲、大哥都给套了进去,将家里已然颇具规模的饲料厂给并购。最终李志超个人占据了公司百分之四十五的股份,其父亲百分之二十五,母亲百分之十,大哥百分之二十…… 也就是说,李志超一跃超过其父亲,拥有了公司的绝对发言权。 直到公司成立,一家四口坐在一起乐呵着共同憧憬商讨未来时,聪明了半辈子的商人李胜才愕然发现,自己的小儿子就快要把他这前浪给拍在沙滩上了。现在也只是尊重他这个父亲,让其坐董事长的位子,实际权力并不如李志超。 苏淳风暑假回家后,李志超一直都想来找苏淳风,但平时事务繁忙,实在是脱不开身,而且苏淳风又住在物流园这边,两人一直都没见面,倒是偶尔会通个电话闲扯几句。今天李志超可算是忙里抽闲,在市里与人吃过午饭后,因为喝了酒的缘故,知道如果开车过来肯定要被苏淳风唠叨,就干脆打了个车过来找苏淳风。 “淳风,今晚上我在市里还有安排,跟我一起去呗?”李志超提议道。 “什么安排?” “喝酒,唱歌……”李志超随口说罢,又嘿嘿一笑,颇为神秘地说道:“接下来还会有节目,洗澡、看表演、按摩,有特殊服务哟。” 苏淳风笑着捶了李志超一拳,道:“你才多大,就整这些东西?” “大家都是成年人啦。”李志超刻意装出一副电视剧里南方人的腔调,乐呵呵地说道:“别告诉我,你现在还是处男。” 苏淳风笑着没搭理他。 “我靠,不是吧?”李志超讶异道:“你有女朋友好几年了吧?而且还是俩,你还真能忍得住……” “滚蛋,别瞎扯。” “哎,说真的。”李志超坏笑着说道:“我那边有熟人,保证能让你拿到处男红包,还绝对过瘾,咋样?我跟你说,就只要一次,你肯定上瘾。回头到了京城,住宿舍可就不爽啦,不用别人劝,你自己就在外租房子和海菲同居咯。” 苏淳风抬脚就踹。 李志超跳着闪开,哈哈大笑,这时候腰上挂着的手机响起,他掏出时下最新款的摩托罗拉998,是那种小巧玲珑精致的翻盖式手机,掀开盖附在耳边,一手掐腰颇有些大老板气势地说道:“哎宏哥,对对对,先去渔港那边,完事儿大家到海蓝洗浴城……啥?豫豪夜总会?行,那宏哥你记得把周大公子给叫上,好,好。” 挂断电话,李志超正要说什么,手机又响了起来,他歉意地笑着朝苏淳风摆摆手,接起电话,随即皱紧眉头骂骂咧咧道:“放他娘的屁,你在那边等着,我现在就过去。” 把手机揣到腰带上挂着的手机包里,李志超咬牙道:“淳风,你送我去山刚农贸。” “怎么了?” “妈-的,武城县那边拖欠了我三个月货款,一拖再拖,我估摸着狗-日-的想赖账,这次我得亲自去把钱要回来。” 苏淳风皱眉道:“志超,遇事别冲动,尽量不要动用暴-力啊。” “咱不是那种人。” “那你去山刚农贸干啥?” “武城县的摊子是山刚农贸铺开的,去要钱时,总得有他们山刚农贸的人跟着去。”李志超理所当然地说道。 苏淳风轻轻点了点头。 有些事,他不便去多嘴多舌,而且他听得出来,这件事就算真会动用些暴-力,李志超也不会参与其中——李志超是个聪明人,他让山刚农贸帮助铺开销售渠道的网络,虽然会让山刚农贸赚取一定的利润,但相应的会带来极大的便利条件,首先,有山刚农贸相助,其销售渠道的拓展极快,更关键的是能迅速在外县、市站稳脚跟。同时,一旦有了什么生意上的债务纠纷,由山刚农贸去出手解决更方便更快捷,一旦出了大事,李志超又可以抽身事外,至少……他不需要承担主要责任。 …… 367章 半个准舅哥 下午两点多钟的光景,阴云过后毒日当空。 新阳农贸市场周边熙攘喧嚣的时间段已经过去,难得吵杂的市场外车辆行人稀少,颇为安静。 山刚农贸公司那幢两层的楼房对外,是四间与后院相通的门市房。 穿着白色背心,大裤衩和拖鞋的谭军,懒洋洋地坐在挨着院门的门市房里喝着茶,玻璃房门大开,室内大吊扇呼啦啦地快速旋转,刮起阵阵热烘烘的风。两个小弟模样的年轻人从后门进来,端着切好的几块冰镇西瓜放到谭军身旁的小桌上,恭恭敬敬地说道:“军哥,这大热天的,吃点儿冰镇西瓜解暑。” “其实军哥您到楼上的办公室歇着多好,那有空调,不热,咋非得待在这下面啊?” 谭军叼着烟瞥了眼俩小弟,道:“谁也不傻,都想待在空调屋里享受,可咱们公司现在有多忙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就连赵总每天都得到处跑来跑去忙得脚不沾地,大热天还要在工地上晒着……听说最近公司这边门市上的生意不大好,赵总今天提了一提,我不得不亲自过来看着啊。” “都怪我们俩,没把生意做好。” “是是,军哥你跟赵总说一声,我们以后一定努力!” 两名年轻人虽然都是满脸凶相,掩饰不住的桀骜,平时在外那也是敢拎着刀与人对砍拼杀还挂过彩挨过刀的主儿,可面对谭军,却都是一脸谄媚和恭敬忌惮之色。 半倚半坐在竹制躺椅上的谭军眼睛眯缝起来,笑道:“伍春,站我面前。” “哎。”张伍春答应着,神色间却闪烁出一股恐惧,也不敢拒绝,颤颤巍巍地从旁侧走到了谭军面前。 “再往前点儿。” 张伍春就又往前走了半步,所站之位距谭军也就剩下半步,恭恭敬敬。 脸上挂着淡淡笑意的谭军忽然抬腿一脚狠狠蹬在了张伍春的膝盖上,砰一声响,张伍春不由自主地身体前扑,单腿后划,眼瞅着就要身不由己地扑到谭军身上,半倚半坐在躺椅上的谭军眼疾手快,抬手揪住张伍春的胳膊往旁边一划拉,噗通……张伍春歪倒在躺椅旁侧,下巴重重地磕在了躺椅的扶手上,顿时满嘴鲜血。 “啊呀,军哥你别生气,别生气。”张伍春痛呼着又赶紧哀求。 “军哥,这,这是咋了?”另一位光头年轻人战战兢兢地躬身弯腰结巴着问道。 谭军的脸色已经冷了下来,把燃烧着的烟蒂狠狠地按在了张伍春赤裸着的小臂内侧,兹兹的声响中,张伍春痛得滚头冒汗浑身颤抖,却是不敢躲闪,更不敢反抗,龇着血牙咧着血嘴带着哭腔哀求认错:“我错了,我错了,军哥我知道错了……” 谭军摁着烟蒂没有拿开,道:“哪儿错了?” “门市上生意不好,我做事不认真。” 谭军一手端起小桌上的杯子,将里面的茶水连带着茶叶泼在了张伍春的脸上,不慌不忙地骂道:“你他妈知道个屁,咱们公司看得上门市这点儿小零碎生意赚来的钱吗?赵总生气的是你他妈领着崔二,在门市上瞎闹腾!” 光头崔二心思活络些,赶紧说道:“军哥,我回头亲自去燕燕家里登门道歉,我请她回门市上来。” “回你妈的逼!”谭军拿着茶杯砸到崔二脸上:“你们俩能耐啊,跟着我打了几次架觉得在公司了不起了是吧?这段时间老子跟赵总在外面忙活工业区的事情,让你们照看着门市上的生意,你们他妈倒好,竟敢不把王总放在眼里,私底下说王总这个销售总监就会耍嘴皮子和笔杆子;在门市上,你们欺负燕子和小芳,把燕子给吓跑,小芳躲到厕所里偷哭……行啊,你们他妈的真有能耐,老子没空搭理你们,也看在你们以前给公司出力挨过刀挂过彩,可你们他妈的倒是把生意做好啊,逼着顾客买东西,打骂顾客,搞得现在都没人敢进咱们门市上买东西了!操!” 张伍春和崔二低着头大气不敢出一声。 “我还听说,你们俩平时在公司对库管王主任也指手画脚吆五喝六的,是吗?” “没,没有。” “不敢,真的……” 俩人哆哆嗦嗦着,但被谭军怒目瞪视,顿时不敢吱声。 谭军不喜欢,也不擅长去长篇大论地讲道理,若非是赵山刚多次和他谈过,要他在处理问题时尽量克制不去使用暴力,依着谭军的性子今天就不是拿烟头烫下张伍春,踹一脚,拿杯子泼水和砸一下那么简单了,而是狠狠地暴揍。 这时候山刚农贸的库管主任王海平从后面走了进来,看到室内情景,性格向来老实善良的王海平便笑着劝慰道:“军子,这又咋了?伍春和二子年纪小,哪里做得不大妥当了,说说就行,别动手打。” 谭军给王海平面子,点点头对张伍春和崔二说道:“明儿会来俩新妹子负责售货,你们以后全滚到配送部送货吧。” “哎哎。” 张伍春赶紧爬起来,和崔二站在一起老老实实点头答应,一边趁着谭军倒茶,视线没注意他们俩时,恶狠狠地瞪了王海平两眼。 他们以为,是王海平私底下告状了。 王海平不明所以,尴尬一笑。 虽然自从到山刚农贸上班以来,近墨者黑的缘故王海平也有了点儿脾气,可终归本性是个老实厚道胆小怕事的人,所以从不会恶意地去忖度别人,也不敢和公司这些脾气火爆打架生猛的年轻人当面锣对面鼓地对峙争执,还总是想着他们年纪小,不懂事,受点委屈就让着他们,公司里安安稳稳的,别让赵总为难。 赵总,平日多忙啊。 “我跟你们说。”谭军的火气发出去一些,又有王海平出面相劝,便不再发作,尽量平心静气地说道:“赵总最在意的就是开门做生意,得厚道,这门市上的生意零碎看起来不多,可这是咱们山刚农贸的根,让你们待在门市上,也是想磨磨你们的性子,多锻炼长点儿心,别只知道打啊杀啊的,以后你们……”说到这里,谭军看到一辆黑色的桑塔纳2000轿车从解放路上驶来,径直开到了门市前的空地停下。透过车窗,谭军看到是苏淳风驾车,李志超坐车,便赶紧打住话,起身面带微笑地走了出去。 “淳风,志超,你们俩怎么来了?”谭军出门就伸出手大步上前。 李志超很熟络地和谭军握手:“哟,军哥你今天怎么有空在农贸这边?我寻思着找王总安排俩人去武城县要要账,他妈的都欠三个月了,还拖着不给。” “我送志超过来的。”苏淳风笑道。 谭军和苏淳风握手客套两句,随即面露诧异地对李志超说道:“武城县?是不是那个姚瘸子的生意?他娘的想造-反啊,敢不给钱!”说罢,他才想起什么,笑道:“小事一桩,走走,上楼说话,正好刚哥在楼上呢。” 三人说笑着走进门市房。 他们三个在外面打招呼客套时,门市房里张伍春和崔二俩人趁机恶狠狠地瞪视向王海平。他们俩打心眼儿里瞧不起老实巴交的王海平,平时听别人说起公司的人在外面和人干仗了,他都会紧张得不行,上次有一伙人突袭来砸公司时,堂堂男儿身的王海平竟是吓得狗一般钻到了桌子底下不敢出来,实在是给鼎鼎大名的山刚农贸丢脸。据说他当初能来山刚农贸上班,是因为还在上学的亲妹妹的男朋友和赵总认识,所以赵总给那位朋友的面子才让王海平来公司上班,要不然,就这号怂包凭啥进山刚农贸?不说其它,就冲这一点公司里就有好些个员工瞧不起王海平。 崔二小声威胁恐吓:“行啊王主任,你他妈在后面告我们的刁状!” 张伍春抬起手臂,把刚被烟头烫了的伤给王海平看着,狰狞阴笑道:“王主任,兄弟我今天受了伤挨了痛,又不敢跟军哥说出个一二三,可心里憋屈啊,回头你得好好请兄弟吃一顿安慰安慰,也算弥补下你的过失,对吧?” “还得弄几包好烟呀。” 王海平尴尬道:“中,中。” 说话间,谭军和李志超、苏淳风走了进来。 刚才室内发生的一幕,都恰好被苏淳风看到,虽然没听见那两个看起来凶巴巴的年轻人对王海平小声说了些什么,但看他们的表情,再看王海平尴尬中还有些胆怯畏惧的样子,也能想象到不是什么好话。 “海平哥,上着班了?”苏淳风笑着主动打招呼,一边从兜里掏出包玉溪烟,抽出四支,先给王海平一支,再给谭军、李志超,最后一支自己叼在嘴里,又拿打火机帮着王海平点上,再自顾自点着——他虽然没有烟瘾,平时生活中也基本上不抽烟,不过回到家之后,身上总是带着烟和打火机,原因无它,在物流园的家里遇到些父亲的朋友们,或者物流园的员工,还有舅舅、大伯他们,以及偶尔来找自己的村里发小,上学时的同学们,总要表现得主动客气礼貌些。 “淳风,你咋有空来了?”王海平露出有些不自然的笑容客套着。 王海平知道苏淳风是妹妹的男朋友,家里很有钱,又和赵山刚关系极好,而且他能来山刚农贸上班就是赵山刚看在苏淳风的面子上才主动让他来的。所以每次见到苏淳风的时候,再差一步就能算得上是准大舅哥身份的王海平,都难免会有些尴尬。 …… 368章 有勇有谋爱读书的流氓 “和志超一起过来有点事。”苏淳风微笑着介绍道:“那,志超和海菲也是同学。” “认识,认识。”王海平忙不迭点头。 李志超笑道:“我经常来,和海平哥见过好几次了……” 谭军知晓苏淳风和王海平之间现在可以说得上是半个亲戚的关系,所以在旁边笑着也不催促两人上楼。 打过招呼后,苏淳风瞄了两眼张伍春和崔二,然后貌似闲聊实则有意地对谭军说道:“军哥,山刚现在忙,估摸着也没空天天瞅着公司里的人去关照,所以海平哥在这里上班,以后还得指望着你多多关照,别让他受人欺负啊。” 多多关照,自然是很普通的客气话。 可“别让他受人欺负啊”这句话说出来,立刻就让谭军判断,十有八九是自己刚才在外面和苏淳风、李志超客套时,身后室内张伍春和崔二又他妈背着他出幺蛾子了,所以谭军皱眉认真地点头说道:“尽管放心,淳风,你和志超先上楼,我在下面还有些事情处理,刚哥就在他的办公室,哦对了,钱明钱老师也在楼上。” “哦?那我和志超先上去了。”苏淳风神色间闪过一抹疑惑,笑着和谭军、王海平打过招呼,与李志超一起走向后院的楼梯口。 站在室内的张伍春和崔二,心里本来还纳闷儿苏淳风是谁呢。他们认识李志超,知晓这个看起来和他们同龄的小子是个有钱的主儿,而且和赵总关系不错,只当开车的苏淳风是李志超的司机。而苏淳风进来就给王海平客客气气递烟,就让他们想到了王海平妹妹的男朋友,再看这小子给李志超递烟,给谭军递烟,却不给他们递烟,心里不禁有些恼怒,暗骂这个白净小子是他妈飞机眼的东西,狗眼看人低。 然而接下来的对话,却让他们俩人紧张起来…… 苏淳风和谭军提起赵总时,竟然称呼“山刚”,乖乖,这小子明显不比赵总年纪大,就算比赵总年纪大的,又有几个敢这么当着谭军的面直呼赵总名字的? 而谭军,又以“刚哥”这样的称呼回应苏淳风的话。 平时被公司小弟们极为敬畏的谭军,军哥,在还未进入核心的小弟、员工们面前,提及赵山刚的时候那都是“赵总”,但凡能被他在谈话时提及赵山刚就开口说“刚哥”的人,绝对是和赵山刚、赵总关系极为铁的人。 苏淳风和李志超刚消失在后门口,谭军扭头就是一脚把张伍春给踹倒在地,又拎起凳子狠狠地砸到了崔二的后背上,将其砸得踉跄着撞到了墙,然后挥手制止住心惊胆颤上前就要劝阻他的王海平,虎目圆睁地瞪视张伍春、崔二,沉声怒道:“记住了,以后对王主任要尊敬。别说我没提醒过你们,这事儿也就是我,如果换做赵总知道了你们私下里对王主任的态度,你们他妈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是,是,你放心军哥,以后不敢了。” “我们没干啥啊。” 俩人连连答应,却是满脸疑惑和故作委屈的模样。 谭军冷哼一声,怒道:“别他妈在我面前揣着明白装糊涂,就算真有什么糊涂的,也给我憋在心里面。你们他妈的真有能耐就去欺负外面人,在公司里和自己人耍横,那叫耗子扛枪窝里横,丢人!” “军子,你看你这……”王海平愈发尴尬。 “海平哥,以后公司里谁再跟你面前找茬挑衅,直接大耳瓜子呼扇他们,你要是实在做不出来,就跟我打个招呼。”谭军笑着拍了拍王海平的肩膀,仿若刚才凶神恶煞打小弟的不是他似的,道:“这也算是帮我个忙,要是让刚哥知道你在公司受欺负了,刚哥就得找我的麻烦咯。” 王海平讪笑着支支吾吾说不出什么来。 谭军拽着王海平坐到小桌旁,拿起之前切好送来的冰镇西瓜给王海平递过去一块,自己拿起一块啃了两口后,才对耷拉着脑袋站在那里大气不敢出的张伍春、崔二说道:“别他妈傻站着了,过来一人吃块西瓜吧,想撑死我和王主任啊?” “哎哎。”俩人像是吃了蜜似的,赶紧上前嘿嘿笑着拿起西瓜吃,却也不敢坐下,再看向王海平时的神情,就恭敬了许多。 他们又不是傻子? 能被军哥如此在意到不惜对他们动手,可想而知王海平与赵总的关系,或者说王海平妹妹的男朋友和赵总的关系,那绝对是死铁! 看着张伍春和崔二俩人的眼神和表情,谭军心中不禁想起了其实年龄比他还小一岁的“刚哥”对他说过的那一段话“对不听话爱惹是生非的兄弟,别只知道去打去骂,都是爹生娘养敢打敢拼的主儿,谁不要张脸?所以啊,打了骂了,回头还得给他们一个下台阶,让兄弟不至于太难堪。打一棒子总得给一颗糖,要不然还不得把人都打跑啊?” “妈-的,看来以后咱也得多读书,有文化真的很重要啊!”谭军心里暗想——身为赵山刚的心腹,谭军知道,赵山刚平日里再如何繁忙,每天都会挤出一些时间读书学习,而且还总是看一些历史上或者近代的名人传记。 而且,谭军能够清楚地感觉到赵山刚整个人都在不断发生着变化。 具体哪里变化了,连初中都没有读完的谭军也不知道该如何描述,但忽而就想到了“气质”两个字。 坐在椅子上的王海平,发现张伍春和崔二俩人看向自己的眼神中满是尊敬和恭维之色,与以往可谓天壤之别,忍不住便有些心酸的感慨:“要不是有苏淳风,谭军又咋会这么明显地给我撑腰?还把张伍春、崔二这俩在他手底下特能打的兄弟给暴揍一顿,所以,真是有了个好妹夫哟……” …… 南城工业园新区年初拆迁动工建设的初期,赵山刚就联合红罗、池盘营村的村痞关洪江、蔡勇、褚二河,以及三四名村干部,动用各种手段拿到了许多拆迁、运输以及土石方供应的活儿,从中捞了不少的钱。 在干这些买卖的时候,赵山刚极具商业眼光地看到了工业园新区建设的诸多商机,继而果断出手,与鸿运建设的闫鸿强、亨通商贸的许万发、万通物流的苏成,联合出资六千余万元,组建了在当下平阳市极具实力的“山刚土石方工程有限公司”,公司拥有挖机、长臂挖机、推土机、铲车、钻机、运输车辆、混凝土搅拌运输车、混凝土泵车、混凝土搅拌机及其它施工设备八十余台,主要经营土石方挖、运、销售,混凝土从事建筑相关业务,租赁建筑工程机械。 其中闫鸿强、许万发、苏成各持股百分之十,赵山刚持股百分之五十,剩下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分给了他的几个亲信兄弟。 当然,这几千万元的投资,其实都是贷款。 到现在,公司已经成立将近四个月了。 公司效益…… 可谓是令人咋舌——仅仅四个月,公司净利润就突破了三千六百多万元。 不过仔细想想也没什么好吃惊的。南城工业园新区的建设是平阳市政府重点投资并支持,在全省都排得上号的超大型项目,公路建设、各大企业的厂房、办公楼等等,算下来所有的总投资在普通人看来绝对堪称是天文数字。而山刚土石方工程有限公司,正是抓住了这一千载难逢的机会迅速成立,赵山刚又是在平阳市道上已然赫赫有名的人物,再有股东闫鸿强的虎威犹在,两股势力拧到一起谁敢招惹? 说起来赵山刚此人悍勇中又不缺心机,并没有去完全垄断霸占南城工业园新区的各个建设项目的油水,而是分了一批出去,不然的话,这四个多月公司的净利润绝对不止是三千六百多万元了。 赵山刚不是不贪婪。 事实上他比任何人对于金钱、势力、实力的贪婪-欲-望,都要强得多。他恨不得把平阳市所有的工程项目,所有能赚钱的买卖全都垄断,把所有钱都赚到自己的手里,让所有人都俯首称臣,让自己的势力触手遍及到平阳市的每一个行业的每一个角落里。 但他的聪明之处就在于,懂得克制住自己的贪-欲,然后理智地去选择性垄断。 公司成立之后,在南城工业园新区的工程建设主要项目上的竞争过程中,赵山刚不可避免地指使着手下和几股势力多有激烈的碰撞,乃至于和一股来自西山县那些煤老板土豪背景的势力,都有过短兵相接的冲突。当然,如以前一样,赵山刚从一开始就很聪明地选择了先礼后兵,没人对他来硬的,他肯定不会先出手。 因为他很清楚,他先礼,别人必然会兵。 贪-欲人人有,混这条道的人哪一个是讲道理的主儿?就是靠不择手段在某个行业搞垄断迅速暴富赚取巨额利润的,更何况南城工业园新区这块大肥肉,足以让大多数人失去理智龇牙咧嘴瞪绿了眼睛。而赵山刚所谓的先礼,实际上是带有不着痕迹的挑衅,再示弱,引诱对方抱着先下手为强的心态出手,然后早就做好所有准备的赵山刚就会迅猛地发起反击并且一击致命,一战定胜负! 他就占据了道理! 再之后,赵山刚还会很礼让谦和地把一些小的项目,丢给那些和他没有冲突甚至竭力讨好他,甚至和他没有任何交集的一些公司,显得他极为仁义。 简单说来就是,赵山刚吃肉,让别人喝汤。 但多数人的本性就是这样,当一个人明显可以独吞所有的时候,却貌似和善仁爱地以施舍的心态从一大口锅里给你舀了半勺汤,你就会发自内心地说这人真好。当一个人天天老好人白给你吃肉喝汤,你却因为习惯而不觉得他有多么多么的好,突然有一天不给你的时候,你就会在心里记恨上对方。 …… 369章 退股 自山刚土石方工程有限公司成立之后,赵山刚回农贸公司这边的时间就越来越少了。 这很正常,毕竟土石方工程有限公司前期的投资高,承揽项目大,事务繁杂,巨额利润更是令人瞠目咋舌,相比农贸公司经营杂粮油、瓜果蔬菜批发销售配送的利润,肯定是要高出许多。而且恰在南城工业园新区如火如荼的建设过程中,土石方工程有限公司的业务过于繁忙,赵山刚肯定脱不开身去更多关注事实上早已步入正轨无需他太操劳的农贸公司的生意。 但旁人绝不会想到,在赵山刚的内心里,山刚农贸的重要性却是要远远高于目前以及可预见的未来盈利性极高且发展空间足够大的土石方工程有限公司。原因很简单,这里,是他的根。 和多数年轻气盛凭着一腔子热血踏上这条道的人不同,赵山刚从一开始就清楚自己走的这条路,有最大可能会成为一条不归路——说不得哪一天,他就会被国家机器抓起来扔进大牢里关上一年两年甚至几十年一辈子…… 赵山刚敢于拼杀敢于去不择手段,去以身试法! 但他不会愚鲁。 曾经他因为打架斗殴被抓进派出所多次,东王庄乡的派出所里从所长到普通的联防队成员,就没有他不熟识的。也就是那些年乡下派出所对这类事件多会采取罚款、或者就在派出所拘留几天,而且被打伤的年轻人家里也不会过于追究,有时候打人的一方家长拎几斤鸡蛋去看看被打的孩子,事情就小事化了了。 那时候,被抓多次和派出所熟悉了的赵山刚,就多次接受过所长及普通民警的训诫教育…… 很显然,这些教育没能让赵山刚改邪归正。 相反,这种教育反倒是让曾经年少气盛的赵山刚更早地明白了许多的道理,让天生聪慧的他更早地考虑如何去做一些极端的事情,还得能够尽可能规避受到打击,让自己的损失降低到最小,获利却得到最大。 就比如现在,他做任何事情之前都会竭尽可能绞尽脑汁地尽可能把准备做到充分。 谁能想象到,一帮黑-道人物,会在南城工业园新区的许多项目竞争过程中,即将对竞争对手发动雷霆一击时,胆大包天到提前和警方内部的个别人物打招呼?简直就是明目张胆地告诉警察:“我要去犯法了!” 赵山刚就敢这么做! 所以他能赢! 知道幕后一切缘由的人,在赵山刚团伙中,只有三人——赵山刚、谭军、王清。所有不知道这一切幕后交易和秘密的人,事后就会更加惧怕、敬畏不过才二十六岁年龄,却显得格外神秘强大的黑-道枭雄赵山刚。 今天,赵山刚回到了农贸公司。 办公室里,他正在和钱明、王清谈话。 “老清,最近一段时间土石方公司那边没什么要紧的事情,买卖都做起来了,所以你得抽出时间好好打理农贸公司的生意,咱们手底下这帮兄弟们实在不是做生意的料,打打杀杀还可以。”赵山刚抽着烟,表情很认真地说道:“再找几个有企业管理经验的人进来,配合下你的工作。另外,我和军子已经谈过了,让下面的小兄弟们都要在农贸公司这边磨练磨练,你得给盯住了,这帮小子不好好熬熬性子,尽他妈惹事。” 王清点点头,道:“有军子帮忙,我俩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肯定把他们都给收拾得服服帖帖。” 两人说话并不避讳钱明,甚至一些重大事件都可以当着钱明的面谈。 当然了,真正机密的事情不会告知钱明。 而已然三十出头的钱明,却并不知道他还没有融入到这个圈子里的核心,内心里还颇为感激赵山刚的信任,有时候还会因为知晓赵山刚团伙要做的一些事情而热血激动,恨不得亲自操刀跟着这帮家伙们跑出去与人乱砍一通。 “老钱,这个暑假也得你受累咯。”赵山刚转而笑道。 “无功不受禄嘛。”钱明乐呵呵地说道。 钱明现在除了继续在金州县一中执教外,还是山刚土石方工程有限公司的项目经理,也是赵山刚的私人英语教师。私人英语教师是实职,赵山刚有空闲时真会认认真真跟他学习英语。项目经理只是挂了个空衔,当然偶尔也会去参与公司的一些会议,帮着出谋划策或者去整理些项目上的统筹、安排等等。 赵山刚团伙的核心成员中,包括谭军、王清,都无法理解,赵山刚为什么会高新聘请钱明做私人教师还给他在公司里挂个虚职。 请英语老师能理解,赵山刚好学。 可每个月都给一万元的工资,这怎么说?要知道,钱明大部分时间都在县一中任职英语教师,哪儿有那么多时间给赵山刚讲英语,去公司里做事?但赵山刚做出的决定,没有人会去否决,毕竟他是这两个公司的老总,养个闲人也没谁会去吹毛求疵地较真。再者说了,公司也养得起。 钱明却知道,赵山刚是看中了他术士的身份。 至于他这个术士能不能为公司或者给赵山刚个人带来帮助……不好说,也许一辈子都没有什么用处,但绝对是公司,或者更确切地说,是赵山刚个人手里隐藏的一张最深的王牌! 笃笃笃! 办公室的门敲响。 “进。”赵山刚随口道。 门推开,面带微笑的苏淳风和李志超走了进来。 赵山刚立刻起身迎上去:“淳风,你怎么来了?”说着话,他就伸手攥住了苏淳风的右手,拉着点儿极为热情地请苏淳风坐下,然后才转身拍了拍李志超的肩膀,笑着打趣道:“李总,你可真是百忙中抽闲啊。” “刚哥笑话我。”李志超嘿嘿一乐,被赵山刚拍肩膀的亲密动作和玩笑话,搞得骨头都轻了好几两。 苏淳风坐在沙发上和王清握了握手打招呼,继而又伸手和钱明握了握,道:“钱老师怎么来了?” 钱明心里就不由得有些紧张,自从拜了苏淳风为师之后,虽然苏淳风并没有明确地答应,但也没有再强烈拒绝,更像是默认了这种隐秘的特殊关系。在以前,苏淳风曾多次提醒甚至警告钱明,不要踏足凶险的奇门江湖,后来借阅中天秘术,又默认师徒关系之后,倒是不再去提这方面的事情了。 但钱明还是有些紧张。 “赵总请我来,教他英语。”钱明略显尴尬地说道,“这几天还想着去看你呢,不过考虑到你学业比较忙,就,就……” 赵山刚帮他开解道:“我想学英语,所以请了钱老师。” 苏淳风微笑道:“请钱老师还真是请对人了,以后我和山刚你,也算是师兄弟咯……我说,可不能少了钱老师的薪酬。” “那是必须的。” 王清和李志超在旁边看得暗暗生疑——钱明怎么好像很敬畏苏淳风,给赵山刚做私人教师,有必要这么紧张地向苏淳风解释吗?而赵山刚好像对此一点儿都不觉得奇怪,理所当然地帮着钱明去解释。 “咱们先别唠嗑,志超还有要紧的事情呢。”苏淳风道。 “哦?”赵山刚看向李志超。 李志超就赶紧把武城县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赵山刚听完后,没有像是谭军那般撂什么狠话,神色平静地走到办公桌前拿起电话打了个电话:“姚老哥,我刚听说,豫望那边的货款你拖欠几个月了啊?是不是钱紧张,用钱的话给兄弟我说一声……嗯,嗯,我知道,这样,你给想想办法,一会儿我让志超过去请你吃顿饭,他现在也不容易,年纪轻轻搞这么一大摊子事,照顾下,好,那就这样。” 挂断电话,赵山刚扭头笑道:“志超,你现在就亲自过去吧,姚瘸子是个要面子的人,请他吃顿饭。” “好嘞!”李志超点头答应。 苏淳风道:“你喝过酒了,别开车,自己做客车过去,今晚还得在那里住。” “嗯。”李志超答应,然后和几个人又客套几句,便告辞离去。 赵山刚看了眼王清。 王清就笑着起身道:“淳风,你和赵总聊着,下面还有些事情我得去处理下,就不陪你了。” “哎,王总你忙着。”苏淳风点头。 待王清出去之后,赵山刚掏出烟来递给苏淳风一颗,帮着点上烟,道:“淳风,有什么事?” 苏淳风神色平静地说道:“山刚,你给我撂个准话,什么时候合适,让我父亲从土石方工程有限公司这边抽出股份来?” 赵山刚愣了愣:“公司效益现在正是最好的时候啊。” 苏淳风没有做声,静静地看着他。 赵山刚很快反应过来,点头道:“这件事,你和苏总说了吗?” “回学校之前,我会和我父亲谈谈的。” “那行,股份我以三倍的价格回购。”赵山刚很爽快地答应下来,“当然,这几个月的利润也会按照比例给苏总的。” 钱明神色间满是疑惑。 山刚土石方工程有限公司的生意现在做得极为兴隆,经历过几次平阳市的势力角逐之后,几乎垄断了南城工业园新区百分之七十的重要项目,挣钱如流水……这时候苏淳风为什么要让自己的父亲从公司里抽身而退? 有钱不赚,实在是无法理解。 …… ps:汗,真不知道封推了,身在鲁院学习码字时间少,我这个手残党真是愧疚不已,会努力码字的——能进入鲁迅文学院进修,对于我这个土包子来说实在是难得的机遇和荣幸,半个月时间,一切都很好……请大家放心,也请大家谅解,鞠躬,拱手! 370章 江湖有风起 黑色的桑塔纳2000,安静地停放在107国道红罗收费站往南不远处的一片浓郁树荫下,从车里能看到远处条条大路畅通交织,建筑工地如火如荼的景象。一辆辆拉运沙石灰的大型自翻斗货运车辆轰鸣着飞驰来去。 苏淳风叼着烟坐在驾驶位置上,神色平静地说道:“这是你的选择,所以不用在我面前感到歉疚,我也不会去干涉你的事情。” “师父,我……”坐在副驾驶位置的钱明满脸歉疚。 苏淳风轻轻抬手打断了他的话,淡然道:“每个人都有权力选择自己的生活,以前我对你说的那些话,只是提醒,不是警告。” “我真的很向往那种奇门江湖的生活。” “但这不是。” “我知道。”钱明低下头,轻声道:“奇门江湖似乎离我很遥远,一直以来我都触摸不到,却能听得到。虽然赵山刚不是奇门江湖人,但就如被你杀死在玉米田中的那位,如被你杀死在南环路旁的那位,他们接触了社会,就踏入了江湖。所以我总会或许是有些天真地肯定,我终能入得江湖,去身处其中看看那个江湖,是什么样。” 苏淳风微微皱眉:“你和石林桓也认识了?” “嗯。” “就这么迫不及待?” 钱明轻咬嘴唇,道:“除了我个人的主动之外,其实这些都在情理必然之中,赵山刚认识闫鸿强,闫鸿强的背后有石林桓,石林桓又是天茂集团总裁肖振的私人高级顾问……而且,现在走到一起的人中,还有许万发,许万发又是龚虎的大徒弟,我即便是不想结识,也未免显得做作。” 苏淳风点了点头,心里对钱明没有丝毫的责怪,对大嘴巴的石林桓,也没有多么的愤恨——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既然已为知,现实也就如钱明所说,小小的平阳市几位术士已经聚拢到了一起,奈何? 这就是江湖啊! 似乎看出了苏淳风神色间没有什么恼意,钱明便试探着轻声问道:“师父,我听说暑假前,京城出了大事,奇门江湖上现在风起云涌,青鸾宗宗主纵仙歌已然派出宗门各大高手亲信,在江湖上四处寻找仇家,大有错杀三千不放过一个之势。” “谁说的?”苏淳风诧异道。 “石林桓。” “哦。” “现在平阳市不仅是石林桓和我,龚虎和他的三个徒弟,还有王启民老先生、铁卦仙程瞎子,也都知道了。” 苏淳风笑道:“江湖就是这个样子,一传十十传百。” 钱明兴趣愈发盎然:“师父,我听说青鸾宗宗主纵仙歌,江湖人称锁江龙,有术锁长江半柱香,一指杀白蛟的惊天壮举,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在我听起来,觉得未免太玄,师父,当术法修为达到一定境界,真能做得到翻江倒海吗?” “翻江倒海一词稍有夸张,但术锁半柱香,一指杀白蛟并非不可能,前提是,那条蛟的气候还不大,施术者的修为也得足够高。” “纵仙歌是什么境界?” “醒神之境。” 钱明咂了咂嘴,醒神之境,在他看来犹若凌驾于云巅之上的仙人般,遥不可及。 “师父,我什么时候能迈入净体之境?” “和祭符之境不同,到突破至净体之境时,自己就会感觉到了。”苏淳风微笑道:“不过,我得提前提醒你,净体之境中期或者后期、大圆满时,身体必然会虚弱不堪,我可拿不出耗金无数的良药、法器,也没有心情耗时耗力地画符布阵,去助你安稳度过净体之境。” 钱明微微皱眉,思忖着轻声道:“或许,我已经到突破的时候了。” 苏淳风扭头看向钱明,脸色诧异:“把手伸过来。” 钱明愣了下,继而抬起左手递过去。 苏淳风右手若兰花,中指拇指捏住钱明的左手手腕,搭在脉搏穴位上,心中默念术咒,调动一缕本元裹夹着丝丝意念探入到了钱明的经络之中,稍加感应之后,便轻声问道:“你是故意压制个人修为?” “没,没有……”钱明有些心虚地说道。 “还好现在只是祭符之境,你刻意压制自身修为没什么巨大风险和痛苦。”苏淳风没有理会钱明的心虚作假,道:“这种行为不可取,回去后找个僻静不受人打搅的地方,突破吧。” 钱明疑惑道:“刻意压制修为,待时机成熟的话,不是能够连续突破吗?” “是。”苏淳风道:“谁给你讲这些的?” “龚虎。” “这个老混蛋。”苏淳风苦笑着无奈地摇摇头,道:“他这是恶作剧要收拾你,还好是祭符之境,如果你现在已经是净体中期或者净体后期之境,他断然不会让你自讨苦吃自寻死路的。” 钱明心中一恼,道:“龚虎为什么要这样?” “没什么恶意,纯粹是恶作剧或者想要报复下你以前对他不够尊敬,甚至还每每流露出厌恶之色。” “哦。”钱明忐忑道:“那我回去自行突破,会不会有风险?” “没什么。”苏淳风松开手,淡然道:“你自身根基浑厚牢固,且压制自身修为有一段时间了,此次回去后能从祭符中期连续突破跃入净体之境,其间难免会受到些痛苦,还算勉强能忍受,只要在突破的过程中不被人打扰影响,应该没什么大问题的。” “师父,你,你帮我护法吧?” “我没时间。” “好吧。”钱明叹息一声。 苏淳风并非没有时间,只是在这种事情上他不便帮助钱明。因为修行术法一途,本就充满艰辛,如果现在帮助钱明冲关突破,那么以后钱明就会在修行的过程中产生懈怠和依靠的心理,心境也就难以跟上了。而每次修为境界的突破经历,对于术士来讲都是一次难能可贵的修行经验,越是经验丰富,术法和修为都会愈发精纯。 要知道,钱明已经三十出头,本身在修行方面就已经不占优势,所以更要吃得苦中苦,积累足够经验。 …… 奇门江湖,风起。 淮南省青鸾宗宗主纵仙歌最为宠溺、最有天赋的儿子纵萌在京城遭人刺杀一事,早已传遍全国各地。 纵仙歌怒发冲冠,遣派家族宗门各大高手尽出,在全国各地遍寻与青鸾宗有过恩怨仇恨之人,便是奇门江湖历史上流传的与青鸾宗有过恩怨的宗门流派,都不会放过,要么强势登门质问,要么暗中展开调查——当然免不了会有一场场不惊于世,不轰轰烈烈,却必然血腥的斗法。 但对于这些事情,苏淳风懒得去理会。 他知道,青鸾宗追查到底也很难查到屠惜掳,不然的话,屠惜掳也就不会是前世那位在奇门江湖中声名显赫的千面笑阎罗了。 江湖就在身边。 苏淳风却是要风轻云淡地远远避开。 转眼间,今年因为要提前返校军训的缘故所以假期颇短的暑假,即将过去。这天晚饭后,苏淳风和父亲在办公室里认真地谈了谈,从山刚土石方工程有限公司撤股的事情。 苏成最初很是不解,明摆着的钱不赚,放弃实在可惜。 但经过苏淳风一番劝解之后,苏成也就了然——山刚土石方工程有限公司虽然看似各方面都合法,但实际上在经营过程中严重涉-黑,这一点苏成心中很清楚,一直都是不参与,却也不阻拦,毕竟没人会跟钱过不去。但这类公司一旦在将来的某一天遭到国家执法机构的强势打击,那么身为公司主要股东的苏成,必然会被牵连。 不过就这么放弃的话,即便是赵山刚以三倍价格回购股份,再把这段时间的利润给苏成,苏成都觉得吃亏。 思忖之后,苏成道:“或者,可以以股份兑换股份的方式,撤股。” “怎么?”苏淳风诧异道。 “让赵山刚把他在咱们万通物流的股份转让到你的名下,至于两边股份的价值多少,请专人核算,多退少补嘛……” 苏淳风想了想,点头道:“可行。” 目前万通物流的资产价值,绝对要比山刚土石方工程有限公司要高得多。股份折算兑换的话,即便是赵山刚提出的三倍价格回购,那苏成也得给赵山刚一部分钱。不过这样的好处在于,一次性两清——毕竟赵山刚涉-黑,万通物流可是正儿八经干干净净的公司,万一将来被赵山刚牵连,也麻烦不是? 没有多耽搁,父子二人商议好之后,苏淳风就立刻给赵山刚打去电话,提出了股份兑换的想法。 赵山刚痛快地点头答应下来。 从办公室出来,苏淳风就看到弟弟苏淳雨貌似无聊地吹着口哨在过道上闲溜达,便笑着斥道:“不在屋里做功课,跑出来干什么?” “闷得慌,随便走走。”苏淳雨嘿嘿一笑。 “下半年就上高二了,成绩还有待提高啊。”苏淳风拍了拍比自己高出半个脑袋的弟弟的肩膀,道:“就知道你小子刚才在窗户外面趴着偷听我和咱爹商量事情。告诉你,别一天到晚想着帮助咱爹经营公司的事情,真想要做出一番事业,还得好好读书将来考上大学,从大学里进修出来后,或许你就能把公司做到全国百强。” 苏淳雨撇撇嘴:“你从上初中时就开始帮忙了,我就那么没用?” 苏淳风正要板着脸训斥几句,手机铃声响起,他掏出来看了看,是黄薏瑜打来的,便摆摆手往楼梯口走去,一边按下了接听键,微笑着说道:“薏瑜,你说要来玩儿,这都过去好几天了……” 话没说完,手机里就传出了黄薏瑜极为紧张和带着些哭腔的声音:“淳风,有,有人找你……” …… 371章 祸根 华夏历史悠久,地大物博。 一个小小的金州县城,除了那座稍微有点儿历史味道的演武楼之外,委实算得上名不见经传。便是当年举世闻名的解放战争中,地处中原要地的平阳市以及周边几个县都打得天翻地覆横尸遍野血流成河,可平阳市以南不过才三四十公里的金州县城,愣是没有打一枪没有放一炮,老百姓蹲在家门口喝着清汤寡水的稀饭瞅着远处浓烟滚滚炮火连天,然后嚼着舌根子提心吊胆琢磨这仗啊啥时候就打到咱们这儿了,等来的却是仓惶逃窜的败兵山倒水涌般蜂拥而过,蝗灾似地扫过后就没有了别的动静,就连挟胜利之势一举横扫平阳地区的解放军,都懒得去金州县城里上演一出街头睡,不打扰百姓、不拿百姓一针一线的三大注意八项纪律。 再等,就解放了。 迟一正站在金州宾馆最高层也是最豪华的一间住房内的窗前,望着夜色下全然没有大都市那种斑斓霓虹夜景,勉强算得上灯火辉煌的金州县城,比之大都市,倒是多了些静谧祥和。 金州宾馆是金州县城里条件最好的宾馆,总共八层,谈不上星级,最豪华的这间一厅一卫一卧,收费才不过每天两百八十元。 迟一正以前根本就没有想到过,自己会来这个小地方。 铁卦仙程瞎子说金州县是“恰风水至三两年,便人杰地灵。”迟一正琢磨,这风水至三两年的人杰地灵,应该说的是普通社会上的俊杰人物们,不会和奇门江湖有瓜葛吧? 他这次受师父纵仙歌之命,去了趟湘北省,与活跃在湘北省东部、东北部一带的“三魂派”、“撞山门”的家主见面谈话,说白了其实就是质问,暗中也有调查,缘由自然是纵萌在京城被刺杀一事。迟一正心里很清楚,这种调查和登门质询,根本不可能有任何效果,毕竟没人会傻乎乎地承认自己做了些什么。师父纵仙歌之所以要这么做,归根究底无非两点——其一,面子问题,纵萌遭遇刺杀,青鸾宗如果不在刚刚复兴的奇门江湖上拿出点儿声势来,岂不被江湖人笑话?青鸾宗历来在江湖上的地位都会动摇;其二,以这种高高在上俯瞰江湖的强势态度,震慑各方不敢轻举妄动,不要觉得青鸾宗在当下大的社会环境下就好惹,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走完了三魂派和撞山门,迟一正本想和徒弟江灵儿继续暗中对这两个门派调查一段时间的,但随即又接到师父的电话,查一下迟一正手下所有的徒弟,有没有在外面惹是生非。 结果,还真就查出事情来了。 豫州省鼎昌市的徒弟丛群,去年死在了豫州省平阳市的金州县乡下。 得知消息后,迟一正立刻就赶到了丛群的家里,详细询问了丛群的死因和状况,得知为急性心血管梗死,让人感到诡异的是,丛群是大半夜死在了金州县城以北的农田中。 这未免太扯淡了。 急性心血管梗死是什么病丛群不清楚,但大半夜的丛群跑到农田里挂掉,如果不是他杀,迟一正敢把自己的脑袋拧下来! 丛群,只是青鸾宗的外门弟子。 迟一正以前也不是内门弟子,只是修行资质高,又勤奋努力,修为境界提升快,十几年前迈入固气之境,才会被宗主纵仙歌青睐,收入了绝大多数都是纵姓族人的内门,如今迟一正的术法修为更是达到了固气后期之境,但其在青鸾宗的地位,还是与纵姓族人无法相提并论。所以,迟一正收下的外门徒弟虽然不多,但也称得上是青鸾宗中手下外门徒弟最多的人,目的自然是在将来能增强自己的话语权。 丛群去年年初离开青鸾宗,回到老家发展,是经过迟一正同意的。但一去就杳无音讯,迟一正还曾私下里暗暗恼怒丛群是个不懂事的白眼狼,作为师父的他,又不好放下身份亲自打电话询问。 没想到,丛群竟然死了…… 对于青鸾宗来说,死一个外门弟子算不得什么大事,江湖嘛,既然踏入江湖,难免会有死伤。 可对于迟一正来说,却要恼恨得多! 培养出一个在术法修为上稍有成就的弟子不容易啊。有着极高天赋的人要么难以遇到,要么都是被各门各派还有一些江湖中的隐士高人发现收为徒弟,即便是稍有资质的,也会被这个带走那个带走。迟一正这些年勤勤恳恳找到并培养出来七名弟子,少一个都会心疼得流血。 丛群之死,必然是术士所为。 杀死丛群的术士,也必须付出代价! 望着窗外这个小小县城不那么辉煌的夜景,迟一正眉毛挑了挑,目露寒芒。 他不是鲁莽之人,在初始知晓丛群之死时,怒火万丈却并没有生出浓重的报复之心,因为他知道奇门江湖的水很深,自己的术法修为在一些高手眼里,根本算不得什么。以前他听说过,平阳这个小地方,有铁卦仙程瞎子、邪不倒龚虎,以及龚虎的三个徒弟。而程瞎子和龚虎,都称得上是术法修为中的高手了,如果是这两人所为,或者是那位近些年来在江湖上颇为主动,混得声名渐起的豫州省中州市的相术大师石林桓所为,那么,迟一正就根本没能力去报复,就算把事情告知给师父纵仙歌,恐怕纵仙歌也不会因为这么一个小小外门弟子之事,真就与程瞎子、龚虎、石林桓这样的江湖高手为敌。别的不说,谁是谁非总要搞清楚吧? 奇门江湖刚刚复兴,到处树敌又蛮横不讲理,会惹来众怒的。 来到平阳这几天,迟一正打着青鸾宗和师父纵仙歌的名号,以调查刺杀纵萌凶手一事为理由,亲自登门拜访了程瞎子和龚虎,结果自然是没有得到任何线索。不过,在谈话过程中迟一正倒是旁敲侧击地打听了一下有关丛群的事,说自己这个劣徒品行不端,不知在金州县又做了什么孽事,从而招惹了高人将其击杀。 龚虎和程瞎子都表示不知。 这就好说了。 不管龚虎和程瞎子是否真的不知,迟一正都有理由去往深里挖自己的徒儿丛群遭人击杀一事,有道是先礼后兵嘛。而且,他现在可是举着师父纵仙歌和青鸾宗的大旗,追查刺杀纵萌的凶手…… 先礼了龚虎和程瞎子这两位地头蛇,迟一正立刻带着自己的徒弟江灵儿,找到了那个叫做黄坤的人。 在金州县,身为华盛集团现任总经理的黄坤可谓是有权有钱有势,亲自培植了一批凶悍的打手人员,并且和周边市县的一些黑恶势力团伙交往密切。用他自己的话说,那就是他在公司跺跺脚,整个金州县城的房子都得掉土,就连平阳市那边也得颤几下。 一般情况下,奇门术士是不愿意招惹这类人物的,因为施术控制或者伤害这种人的难度高,而且还不一定能取得预定效果,对自己的反噬损伤又太大,得不偿失。 但迟一正有足够的把握,拿捏住黄坤。 当年丛群为黄坤效劳,深知这号为了个人利益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要加害的混账东西最是狠辣歹毒,翻脸不认人,说不得最后还可能杀人灭口。所以丛群多了个心眼儿,在和黄坤长时间的接触中,悄无声息间以术法慢慢熟悉并掌握了黄坤体内的气血五行之态,从而一点点地在黄坤体内植入了术根——只要黄坤敢对他起杀心,他就能施术以术根震慑住黄坤。 迟一正的徒弟江灵儿第一次见到黄坤时,就看出了其体内植有本门术法中的术根,汇报给迟一正之后,迟一正也马上想到了其中缘由,并暗暗感慨自己这徒儿也算是颇有心机之人了,可惜还是死了。 也许,真是黄坤借助别的术士,杀人灭口。 但黄坤却没想到,丛群在他的体内植入了术根。而且由此也可以肯定,杀死丛群的那名术士,其个人修为高不到哪儿去,不然的话,最起码也该看得出来黄坤体内植有术根,以黄坤的人脉资源和个人家庭雄厚的财力,肯定能找得到更高明的术士解除术根,别的不说,至少金州县城的铁卦仙程瞎子和西山县的邪不倒龚虎,都能轻易解除这类术根。 到现在,迟一正还没有见过黄坤。 他不会贸然亲自去见黄坤,和这类心狠手辣毫无人性的家伙打交道,不多个心眼儿绝对是极度危险的。所以迟一正先让徒弟江灵儿去和黄坤接触,得知了黄坤体内植入术根之后,迟一正就更加放心地把事情交给了江灵儿去做,并吩咐:“有必要的话,就动用术根!” 不过,迟一正显然没想到事情比他预想的要顺利得多。得知江灵儿是丛群的师妹之后,黄坤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便把前因后果所有事情一股脑讲述了出来。 江灵儿当时还有些不解,不信。 迟一正对江灵儿说:“黄坤心狠手辣毫无人性,看似悍勇无可匹敌,实则内心有鬼胆小如鼠,尤其是他知晓术法的神秘诡异,所以更加忌惮……这样也好,倒是省得我们再施术了。不过,你还是有必要把他体内已然被植入术根的事情告知给他,让他更加畏惧我们才好。” 江灵儿欣然答应,她最擅长也最喜欢干这种事情了。 安静的房间内,手机铃声响起。 迟一正转身回到书桌旁,拿起正在充电的手机,按下接听键:“怎么样了?” “师父。”手机中传出了徒弟江灵儿如莺啼般悦耳酥软的声音:“黄总的侄女还是蛮配合的,现在已经电话通知那个叫做苏淳风的小子,一会儿他就会到金州县城来了。” …… ps:老父在重症监护室还未醒来,求祝福,谢谢! 372章 是我干的! 夜色沉沉。 107国道上,间断驶过的车辆照射出利剑般刺目的灯光晃动着,将道路上的夜幕撕扯成大片大片的块状,随即又闭合上。 苏淳风驾着车飞驰在夜色下,他叼着烟,神色冷峻。 车载音响里播放出陈淑桦的《笑红尘》,明显欢快的旋律中却透着浓郁的沧桑和凄美的伤感:“风再冷不想逃,花再美也不想要,任我飘摇;天越高心越小,不问因果有多少,独自醉倒。今天哭明天笑,不求有人能明了,一身骄傲;歌在唱舞在跳,长夜漫漫不觉晓,将快乐寻找……” 一年前击杀丛群,苏淳风是不得已而为之,事后也曾考虑到会引来青鸾宗的追查,不过他自觉今生低调隐与乡野不入江湖,又有冠绝江湖的诡术之掩息术护身,便是锁江龙纵仙歌亲临,也很难查到他。 可惜世事难料,因果循环…… 天道昭昭! 因纵萌在京城遭人刺杀一事,青鸾宗宗主怒发冲冠,沉寂多年刚刚复兴的奇门江湖上风云骤起,巨浪滔天。这节骨眼上有术士突然出现在金州县调查丛群被杀一事,连黄薏瑜这个看似无辜的寻常人都被牵涉其中,事情就有些大发了。当初苏淳风在县城里与大混混何二发生冲突,随后发现黄坤与一名术士在一起,就猜测出雇佣术士出手祸害黄汉正的人,正是黄汉正的二儿子黄坤。这号连亲爹都祸害的混账王八蛋什么事情干不出来?此次有术士找到黄薏瑜,苏淳风用脚后跟都能想得到,肯定是黄坤被青鸾宗的人找到,然后黄坤为了个人安危毫不犹豫地把亲侄女给推到了台前。 现在,苏淳风只希望十有八九来自于青鸾宗的术士没有用术法去胁迫逼问黄薏瑜,也没有告知她这些详情,否则还不得把二十来岁的姑娘给吓坏? 之前和黄薏瑜、黄坤通完电话问出具体地址后,苏淳风并没有急于赶赴金州县城,而是先给赵山刚去了电话,让他马上安排人手前往应对不测之事,并明确告知可能要与黄坤发生冲突,毕竟这家伙在金州县城和诸多社会上的人物相熟,如果不让赵山刚心里有数,万一安排的人反倒是和黄坤一伙儿,那岂不是要坏事? 通知了赵山刚,苏淳风又给许万发打电话问出程瞎子的手机号码,并致电程瞎子,让他务必赶过来搭把手。 这是苏淳风第一次,而且是主动联系程瞎子。 去年黄汉正遭受术法迫害,程瞎子明明猜测出了一些隐秘,事后却什么话都没有提醒,拿了黄家的钱就拍屁股走人,还顺带着把苏淳风堵在半路上询问其是否为术士,虽然那次没问出什么,也没有查探出苏淳风是术士,可后来正是程瞎子私下卦算苏淳风,得出“天生仙灵奇相,隐有双魂合体之态,天机不允、无力卦算”之惊人乾坤卦,才引得邪不倒龚虎开始对苏淳风格外关注。 这次青鸾宗的人到金州县,苏淳风就不信在奇门江湖上已然大名鼎鼎的铁卦仙程老瞎子不知道——青鸾宗的人再不通事理,来到金州县城能不拜访程瞎子这号地头蛇? 所以程老瞎子还想置身事外,门儿都没有! 再说了,苏淳风不知道此番前来追究此事的术士,是何等修为,如果真遇到一位炼气初期以上的高手非得蛮不讲理跟他死磕,他可就应付不来了。让他稍感意外的是,谈不上有丝毫交情的铁卦仙程瞎子接到电话后,竟然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由此可见,这老东西果然已经知晓青鸾宗的人来到了金州县,且猜测到青鸾宗的人会顺藤摸瓜地找到以前遮遮掩掩如今已然半公开术士身份的苏淳风。 车行至东环路与北环路交叉口以东,华盛集团开发建设刚刚竣工没有多久的华艺小区售楼处门前停下。 附近,是一片拆迁过后瓦砾遍地还未建设的区域,以及新建而成的华艺小区内一幢幢整齐的楼房,因为还未有住户入住的原因,小区内漆黑一片。唯有大门外售楼处二楼的窗口,隔着窗帘透出些隐约朦胧的灯光。 滴滴! 苏淳风按了两下喇叭。 二楼的窗户打开,神色阴鸷的黄坤探出头往楼下看了看,苏淳风就把手从车窗伸出去招了招。 很快,一楼灯光亮起。 黄坤从楼内大步走出来,到了熄火的车前,伸手做出请的姿势。苏淳风下车将车门锁上,看也不看黄坤,迈步拾阶而上进入售楼处,就好像,全然没有把黄坤放在眼里,只当他是售楼处负责迎宾的工作人员。 “苏淳风,你真的是术士?”黄坤快步跟上小声道。 苏淳风没有理会他。 登上二楼,苏淳风一眼便看到了站在会客厅旁侧台前,神情紧张泪眼朦胧的黄薏瑜,穿了件米黄色吊带衫,白色齐膝窄裙,半高跟的水晶尖头凉鞋,愈发衬得她身姿高挑纤瘦,一双葱藕般的玉手紧攥在高高隆起的胸口纠结着。 “薏瑜。”苏淳风轻声唤道。 “啊?”黄薏瑜豁然扭头,忍不住哇地哭出了声,飞奔着扑到苏淳风身上,紧紧搂住他的脖子似乎恨不得钻进他的身体里才会感到安全。 “别怕,没事的,没事的……”苏淳风一边轻拍黄薏瑜的后背安慰,一边打量着厅里的人。 站在窗口的是一位看起来四十岁左右模样的中年男子,穿着月白色丝绸质唐装,戴副金丝边眼镜,颇有点儿斯文学者的风范。离他不远处那张圆形玻璃小几旁的无背转椅上,坐着一位眉如远黛,杏眼含春,长发披肩的妖娆女子,二十五六岁年纪,穿黑色无袖紧身薄衫,黑色超短裙,肉色丝袜裹着的修长丰润双腿并拢在一起稍稍倾斜,欲露半隐,细高跟凉鞋抵着光洁的地板轻轻晃动,极具诱惑。 女子笑颜如花,歪着头很有兴趣又好似幸灾乐祸般看着苏淳风和扑在其怀中因惊惧痛哭失态的黄薏瑜。 “淳风,对不起!”黄薏瑜抽泣着说道:“他们,他们都是很厉害很神秘的术士,他们给我爷爷下了咒,也给我爸、我妈、我叔叔,都下了咒,会害死我们全家的,所以我才想到请你来救我们,我知道你一定行的。可是我没想到,他们不知怎么得知了消息,就要见你,他们答应我,只是要见你……” 苏淳风微皱眉,扭头看了看楼梯口跟上来的黄坤,没有言语。 聪慧的黄薏瑜此时豁然意识到,两个不请自来的神秘术士之所以知道了苏淳风是“神棍”,并要求见苏淳风,只能是得知此秘的叔叔黄坤透露出去的,于是急忙心怀愧疚地说道:“淳风,你别生气,别担心,我叔叔说了,无论怎样都能保证你的安全,别的不敢说,在咱们金州县城,就没有他办不到的事情!” 苏淳风摇了摇头,轻叹口气。 他心里没有丝毫责怪之心——再怎么聪明骄傲的女人,遇到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都会心乱如麻,被欺骗也就在所难免。而且,从私心的角度来讲,黄薏瑜为了家人和个人的安危,给苏淳风致电求他来,也算不得什么错。 毕竟,苏淳风有权力拒绝前来不是? 可他还是来了。 此时站在窗前望着窗外夜景的唐装男子转过身看向苏淳风,神色平静地问道:“丛群,是你施术杀死的?” 这次前来,苏淳风压根儿没有遮掩自己的术士气息,而且看目前的情况,言语上也没必要再去刻意隐瞒明显已经知晓些许隐秘的黄薏瑜,瞒也瞒不住。他轻轻地拍了下黄薏瑜的肩头,右手下滑揽住她那小吊带衫遮不住裸露在外的纤细腰肢,往前迈了一步,神色平静地看着唐装男子,淡然说道:“你是说,与黄坤合谋,助纣为虐以术法加害黄坤之父黄汉正,又无端想要杀我灭口的那个无良术士吗?” 黄薏瑜当即呆住。 唐装男子双眼微眯,这件事丛群当初做得确实不妥,有违人伦,但已然知晓事情原由的迟一正可不会因此而自觉理亏不再追究,他右手把玩着两枚通体碧绿的翡翠球胆,不去提丛群做了什么,只是声音轻缓平和地说道:“鄙人青鸾宗门下迟一正,不知术友师承哪门哪派?亦或是哪位山野高人?” “不敢,无名之辈一个,谈不上有师承。”苏淳风扭头看了眼近乎于倚在他怀中的黄薏瑜,但见她瞠目结舌,脸色泛白。 亲叔叔要加害亲爷爷? 换成谁一时半会儿恐怕都无法接受! “好谦虚的帅哥呀!”江灵儿眨巴着大眼睛娇笑道,一边用带有问询的目光看向师父。 迟一正当然知晓徒儿的疑问,心中亦是吃惊不已,这个叫做苏淳风的年轻人看起来不过二十岁左右年纪,不说其不卑不亢的稳重作态,仅是其一身修为,便令人刮目相看。以迟一正当下逼近固气大圆满之境的修为,都没能一眼看出苏淳风的修为,只是随后认真感应才探察出他的修为已近固气后期,可见其在术法修行方面的天赋资质堪称绝佳! 而让迟一正尤为吃惊的是,苏淳风回答“谈不上有师承。” 要知道,奇门江湖上极为注重师承,如果一个术士不尊师承,那是要人神共愤的!除非,苏淳风真就没有师承,而是自修成才…… 那他就是天才中的天才了! 江灵儿的修行天赋资质都算是上佳人选,又有迟一正毫无保留地倾心传授并双-修互助,如今二十七岁年纪已然迈入固气之境,却也看不出苏淳风的修为,所以她才会满心嫉妒地道一声“好谦虚的帅哥呀!” …… 373章 各有心机 “大逆不道!”迟一正目光森寒,语气凛然。 苏淳风尊师,但两世为人,今生未拜王启民为师,也从未想过把真正的诡术传承者王启民牵入江湖,甚至于还想过将来能够帮助王启民隐瞒身份尽可能远离这个不那么太平也不那么讲道理的奇门江湖。所以此番苏淳风身不由己地涉入这起江湖事,就自然而然风轻云淡地道出了那么一句“谈不上有师承”的话。此时听得迟一正这句大义凛然的训诫之语,苏淳风似乎不怎么在意,摆了摆手道:“丛群当初行恶事自作孽而亡,迟先生此番前来打着青鸾宗的旗号,又以术法恐吓威胁,甚至于还想要加害无辜,从而迫使一个寻常柔弱女子把我找来,这般行为,实在是有损青鸾宗的声誉。” “你这等不尊师承之徒,又能做出甚么善事来?”迟一正狠声道:“倚仗着自身天赋修为,以术法加害丛群,又恶语栽赃……我此番前来,正是要为我那徒儿讨回一份公道,自古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言至此,迟一正眼神凌厉地扫向站在苏淳风身后三四步开外的黄坤。 黄坤会意,竟是从后腰上抽出了一把乌黑的手枪,大步横移靠近到苏淳风身后两步远的距离,抬手将手枪指向了……迟一正!与此同时,黄坤神色惶恐焦虑又极显狰狞地嘶声喊道:“淳风救我!我是被他们逼迫和欺骗的!” 砰! 枪声响! …… 按照之前定下的计划,接到迟一正的示意,黄坤就会直接开枪将苏淳风击杀,根本不去多说废话。 在迟一正看来,不管苏淳风身后有何背景师承,都比不得青鸾宗这个在奇门江湖历史上兴盛几百年的一流宗门实力强悍,再有宗主锁江龙纵仙歌一骑绝尘踏足醒神之境,立足于江湖之巅近二十载,哪一门哪一派敢不卖青鸾宗的面子?就算丛群死有余辜,可人死无对证,谁能说是丛群作恶?而且又是让黄坤开枪击杀苏淳风,说起来也只能是黄坤杀人灭口,谁能怪得了他迟一正? 至于黄坤…… 在迟一正心里,黄坤和苏淳风都是必死之人,到时候是非黑白任他说。 但迟一正万万没想到,本应该受制于他和徒弟江灵儿,几日来也确实是言听计从的黄坤,却在关键时刻,反水了! 也是迟一正和江灵儿沉迷于术法修行,对人心的忖度不够,社会经验不足,殊不知黄坤岂是那种甘愿受制于人的主儿?他在金州县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只手遮天,不敢说是金州县的土皇帝,那也差不多了。在黄坤看来,迟一正和江灵儿算什么东西?不过是懂得些神秘的巫蛊之术,擅长干些见不得人勾当的江湖术士而已。尤为让黄坤恼恨的是,那个该死也活该死了的丛群,当初竟然悄无声息间在他体内植入了一种叫做“术根”的东西,让他不得不为了保命暂时屈从于迟一正和江灵儿。 而苏淳风的出现,则让黄坤敏锐地捕捉到了机会。 原本黄坤还没有下决心反水能轻易要了他性命的迟一正、江灵儿,因为他担心苏淳风这号年轻也不一定是术士的人物,降不住迟一正,也破除不了他体内被植入的术根。但先前从江灵儿和其师父迟一正的一些简单交谈中,以及苏淳风来到这里之后那不卑不亢淡然应对,似乎胸有成竹的样子上来看,黄坤觉得苏淳风此人即便是降不住迟一正和江灵儿,至少也能有个三五分的胜算。 三五分胜算,这就够了! 丛群已死,死无对证! 黄坤把当初所为加害亲身父亲的事情推到丛群头上,说是被这个无良术士所胁迫欺骗,那又如何?更何况还有侄女黄薏瑜帮忙说情,不用精打细算周密安排这就是一出活生生的美人计,年纪轻轻的苏淳风又怎么会不信? 所以黄坤在最短时间里做出了一个决定,一次豪赌! 如果没这点儿胆识和头脑,他也就不是能够在金州县黑白两道呼风唤雨的黄坤了。 从来到这里就一直小翼防备着黄坤的苏淳风,刚才注意到黄坤掏枪移步,便待要先发制人时,却没想到出现了这般匪夷所思的情况,他当下便揽着依然神情呆滞的黄薏瑜往旁侧让出一步,眼角余光骇然发现,黄坤在喊完那句求救的话并枪指迟一正的同时,就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心狠手辣! 好胆魄! 就连苏淳风这一刻都忍不住心生惊讶,好一个果决狠辣之人,倘若自己稍有些粗心大意,而黄坤这枪口恰恰指向了自己,后果将不堪设想。 清脆骇人的一声枪响后,随即是手枪落地的啪嗒声。 激射而出的子弹没有击中迟一正,确切地说压根儿就没有打向迟一正,而是枪口在激发的瞬间下斜打在了光洁的地板上,击碎了地板,子弹跳射而起又击中了江灵儿身旁的圆形玻璃小几,小几砰然迸裂。 江灵儿发出“呀”的一声惊叫,双手捧住了胸口,美眸含泪满是余悸,一副花容失色惹人爱怜的模样。站在落地窗旁边的迟一正微眯双眸,神色阴冷,身形未动,左臂自然下垂,左手掐诀在身侧,右手平端,两枚碧绿色的翡翠球胆在右手掌心中若即若离地轻悬旋转,一阵不为常人肉眼所见的术法波动轻盈如雾围绕在其周身上下。 而果决狠辣悍然开枪的黄坤,此刻已然萎顿倒地,表情极端痛苦地蜷缩成一团抽搐着,神色惊恐万分地看向迟一正和江灵儿,又用近乎哀求的求救眼神看向压根儿没有用正眼看他的苏淳风。 只是,黄坤口不能言! 连一点点痛苦呻吟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原本震惊于之前苏淳风所言事情真相的黄薏瑜,被枪声和突发的变故惊醒,惊声尖叫着挣开苏淳风的手臂,似乎忘了自己的叔叔谋害爷爷的事情,冲到黄坤身前蹲下惶恐哭叫:“叔叔,叔叔你怎么了?” 迟一正能在千钧一发之际轻易降服彪悍骁勇杀机浓重的黄坤,这般施术效果,苏淳风一眼便知是黄坤体内被植入了术根,才会在术法修为已至固气后期逼近大圆满之境的迟一正面前,如蝼蚁般做不出丝毫反抗。 只不过,苏淳风并没有第一时间出手截断迟一正挑起术根发作的术法。 黄坤的死活,与他何干? 苏淳风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他才不会因为黄坤突然之间的临阵倒戈以及那句求救和解释的话语,从而相信了黄坤这号混账东西是被术士丛群胁迫,才做出了那般有悖人伦丧尽天良的恶事。更不要说当初在县城里与何二发生冲突时,黄坤竟示意何二那伙人对张丽飞、王海菲两名柔弱女孩施暴。 仅此一事,苏淳风都恨不得把黄坤摁在茅坑里呛死。 险些遭受跳弹误伤的江灵儿,受惊之后怒火万丈,立刻施术攻击已然被她植入术根且当下正好被其迁怒的黄薏瑜。 暂时不打算出手,打算静观迟一正击杀黄坤的苏淳风,感应到了江灵儿那股杀机浓重的术法波动冲向黄薏瑜,当即毫不犹豫地左手掐诀,心中默念术咒,右手屈无名指轻弹,施术横阻。 “住手!”苏淳风沉声呵斥。 来之前,他其实并不想和青鸾宗的人生死相向,因为没必要——说到底丛群不过是青鸾宗的外门弟子,所作所为之恶事亦不会受宗门支持。如果苏淳风解释一番双方就能够和解的话,自然是最好的结果。这并非不可能,因为还有那位在当今奇门江湖中颇有声望的铁卦仙程老瞎子作证。 但迟一正似乎根本没打算废话,上来三言两句就示意黄坤杀人! 现在,那个应该是迟一正徒儿的妩媚妖娆女子,更是杀机腾腾地施术,明显要致黄薏瑜与死地,苏淳风不得不出手阻拦。 以江灵儿的修为,岂是苏淳风的对手? 她所施展出的术法波动刚刚侵袭至黄薏瑜身上,还未来得及挑起术根发作,顷刻间就被一股磅礴得无法抗衡的术法力量强行打断并瞬间将其术法绞碎抹去。江灵儿体内气海一阵剧烈翻腾,五行竟有了紊乱之态,坐在高脚转椅上的她身体摇晃差点儿摔落在地,慌忙起身踉跄两步扶住前台桌,才勉强稳住了身形。 迟一正见状,顾不得去击杀黄坤,立刻收回挑起术根的术法,右手中两枚碧绿色的球胆陡然悬浮至头顶,轻声吟诵术咒:“时令,今令,令行至!” 三人施术,导致室内磁场动荡,几盏白炽灯忽明忽暗。 这般情形下,本就惶恐不安的黄薏瑜愈发惊骇,忍不住大声尖叫起来。 苏淳风无暇去顾及安慰黄薏瑜,他双目微阖,体内中枢魄高速旋转,本元在经络中澎湃涌动,口吟术咒:“数前,兵行,五五之根!” 紊乱的磁场环境下,两股汹涌的术法能量波动激烈碰撞在一起! 五行大动! 磁场混乱! 惊声尖叫着的黄薏瑜骤然一滞,只觉得呼吸困难,头晕脑胀,眼前隐然有无数金星乱冒,耳中嗡鸣声阵阵。 啪啪…… 两盏白炽灯熄灭,阵阵电线烧灼的焦糊气味弥散开来。 屋内光线一时间暗了许多。 “迟先生何故杀机浓重,不计后果?”施术硬抗迟一正术法波动侵袭的苏淳风,神色平静淡然地开口质问,似乎没有什么压力,开口言语之时,竟还有闲心右手掐诀屈小指轻弹,分心默念术咒,以强横的术法力量再次攻击那名妖娆女子。 以一敌二! …… 近况和恢复更新的声明 老爷子今天下午出院的。 其实这两章是我这么长时间以来挤出点儿时间,用手机在医院里打出来的。 事实上根本没有时间码字。 老爷子每隔两个小时要翻身拍背一次,每小时喂水,一天五顿饭流食……都是用胃管鼻饲的,而且隔一会儿又要换尿袋,还得要注意痰多了吸痰,不管他有没有醒来,都要和他说话,说话,说话…… 三天前,老爷子一次发高烧后,醒了! 是真的醒了,虽然还是口不能言,但至少他眼睛是明亮有神的,他会看,会点点头算作对问题的回应,他认得我们,他的左手能简单动弹,会尝试着握东西。 三个月! 整整三个月! 睡地铺,没曰没夜地陪着…… 短刀对不起读者们,但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对得起身为人子的身份! 老爷子辛辛苦苦几十年,还未享过清福,他不能走,我也绝对不会依着他走!我还没来得及孝顺他老人家……想这么走了,门儿都没有! 他醒来的那天晚上,我说话他点头时,我哭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我本该高兴。 可那时候,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就哭的一塌糊涂还是跑到外面哭不敢让老爷子看到,回来时我就已经是满面笑容地劝慰哄着醒来的老爷子,今天,老爷子出院了,回到家了。 看的出来,老爷子很高兴! 其实他不醒来,也该出院了,因为住院已经毫无意义了! 接下来可能要很长时间里,更新我无法保证每天更新,但肯定不会再如此断更这么久了……老爷子现在就是恢复期,肺部炎症无法避免,只能多注意,高压氧吸得过敏了,也不能吸,就是靠中药和针灸理疗了! 医生说,这是奇迹。 医生还说,只要他醒来,恢复的就会很快了…… 向各位读者鞠躬! 感谢你们一直以来的祝福! 感谢你们的理解! 深鞠躬! 374章 年轻的老姜 江灵儿术法被强横打断碾碎,又遭受磁场紊乱后更为剧烈的施术反噬伤害,本来还打算快速稳住体内紊乱的五行,然后协助师父一起以术法攻击这个年纪轻轻修为却似乎隐然与师父不相上下的苏淳风。只是她刚刚缓了口气掐诀准备施术,就再次遭到了一股如利剑般直刺其心脉而来的术法波动攻袭,当即心脏骤停几秒钟,差点儿昏厥过去,惊惧痛呼一声,娇躯摔倒在地。 迟一正心头大震,施术时他并没有倾尽全力,本以为修为境界上的差距足以让他轻易将苏淳风解决,不曾想被动施术的苏淳风虽然未抢占先手,但却是没有丝毫防守之意,以攻为守,磅礴攻击力瞬间侵袭反扑而至,形成双方术法力量上的对撞僵持。与此同时,还施术再次击伤江灵儿。 而且,表面上看起来苏淳风的状态明显要轻松得多,似稳占上风。 便在此时,外面小区距离销售处后门不远的黑暗中,忽然传来了凌乱噪杂的脚步声,以及一群彪悍之人肆意嚣张的嚷嚷声:“谁他妈找不痛快,敢惹咱们黄总!” “一会儿都甭废话,听黄总招呼!” “黄总看谁不顺眼,都给我往死里打,出了事儿有黄总兜着呢,别怕……妈的,这里是金州县!” 漆黑的窗外,几束手电照射出的白光刺破夜幕晃动着。 “术友可否收手?”精神高度集中的迟一正勉强开口提议。 术士斗法,自然不便于为寻常人等搅扰,若是三两寻常人或许会被术士之间术法的激烈对撞殃及后昏聩甚至骤死,可若是三五成群彪悍骁勇之人抑或戾气冲天之人,反倒是容易打断正在斗法的双方术士,而且会给术士带来一定的反噬伤害。 “当然。”苏淳风笑了笑,率先收术。 境界相当的术士在斗法过程中一旦形成僵持,那么不分胜负很难停下来,因为任何一方都会担心自己收手的话,对手会趁机发起攻击重创自己。而修为似乎低于迟一正的苏淳风,却如此干脆利落没有丝毫顾忌地率先收术…… 要么,他是一个光明磊落的实在人,或者一个容易被人欺骗的蠢蛋; 要么,他对自己的实力有极强的自信! 迟一正全然没想到苏淳风会如此痛快地收手,以至于自己都有些仓促到措手不及,赶紧收术时已然有些来不及,些许术法之力还是挟杀机冲向苏淳风。却见苏淳风神色间平静如常,轻描淡写般掐诀施术,便化解了那股罡猛的术法波动。 “承让了!”迟一正正色道。 苏淳风没有理会他,扭头看向蹲在黄坤身旁惶恐抽泣的黄薏瑜,柔声道:“薏瑜,不用担心,你叔叔他不会死在这里。” “真的?”黄薏瑜急忙看向苏淳风,泪珠朦胧的美眸中满是期望和信任,却忽而又想到了什么,一双玉手匆忙揩拭着梨花带雨的脸颊,问道:“淳风,你,你刚才说,说我叔叔和术士联手,要加害我的爷爷?” “嗯。” 黄薏瑜尖声叫道:“怎么可能?我不信!” 苏淳风摇头轻叹口气。 收回两枚碧绿球胆的迟一正冷眼目视苏淳风,心思电转,这个年轻人之所以能如此自信,除却其术法修为不浅之外,最主要的还是其项间带有品质极高的法器,是由妖骨制作而成,那么……原本就没打算放过苏淳风的迟一正,心中杀机更浓,趁着苏淳风注意力转向黄薏瑜时,向歪倒在地的徒弟江灵儿使了个眼色。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心性聪慧且对迟一正极为了解的江灵儿,自然明白师父那个眼神里的含义,当下轻咬朱唇,无惧严重的内伤和心神创伤,掐诀施术企图向已然收术且没有防范的苏淳风发起突然的术法攻击。即便是伤不到修为极高的苏淳风,即便是遭受苏淳风的反击……至少能为师父迟一正争取到击杀苏淳风的机会! 但江灵儿刚刚施术,便忍不住尖叫痛呼,娇躯抽搐表情痛苦至极。 术根! 迟一正立刻判断出苏淳风在江灵儿体内植入了术根!这让迟一正愈发惊骇——要知道,苏淳风刚才可是在几乎势均力敌的斗法僵持中,击伤了江灵儿,竟然还顺手植入了术根,这等精妙术法,以及堪称炉火纯青的斗法经验,便是迟一正都自认为难以做到,苏淳风此子,小翼谨慎心思缜密到何种程度啊? 苏淳风伸手搀扶起神色间满是悲恸的黄薏瑜,仿若看待一个死物般地扫了眼痛苦万分的江灵儿,继而看向黄坤,道:“起来,回去吧。” 娇躯颤栗不止的江灵儿被苏淳风毫无表情的目光扫过,眸中满是惊惧。 从鬼门关前走了一圈,几乎虚脱的黄坤脸色苍白如纸,艰难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气喘吁吁地道谢:“淳风,大恩不言谢……” 苏淳风没有再看他。 黄坤眼眸中凶光一闪,转身正待要蹒跚下楼,眼角余光却发现被迟一正冷森的目光注视,当即激灵灵打了个寒颤,不敢动弹分毫,心中犹豫不决,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得将目光投向苏淳风,一边侧耳倾听楼下动静。 当初丛群和黄坤合作,丛群多了个心眼儿在黄坤体内植入术根,而黄坤也不是省油的灯,早就旁敲侧击地从涉世不深的丛群口中得知,其实大多数术士也并非能够搬山倒海无所匹敌的神仙般人物,相反,寻常人只要“势”够了,那么也可以轻易击杀术士。譬如丛群就曾说过他可以帮助黄坤做事,但不会去参与到一些帮派势力间直接的殴斗冲突中,因为他挨打了也痛喝多了也吐,一刀砍在脖子上照样会要命。 而迟一正和江灵儿吩咐黄坤安排好人手以防不测,更是让精明的黄坤肯定,寻常人也可以干掉术士。 今晚上,黄坤做足了准备。 这些准备好的人手原本是打算对付很可能不简单的苏淳风的,现在嘛……自然是要先干掉迟一正、江灵儿。当然了,苏淳风也必须死,这小子知道的太多,而且如此傲慢强势,如果让他活着,实在是一个巨大的隐患。 或者,侄女薏瑜也得死吧? 她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不死不行! “淳风……”黄坤开口,他想远离这个危险的,随时都会要他性命的地方。 不待黄坤把话说完,苏淳风就挥手打断了他的话语,轻微点头示意黄坤,可以离开这个地方,继而柔声对黄薏瑜道:“薏瑜,先和你叔叔回去。” “可是……” “等我回去再向你解释。” “我,我不走。”黄薏瑜有些忌惮和恐惧,又带着些仇恨的目光看向倒地不起表情痛苦万分的江灵儿,和那个站在窗前神色阴寒气势超然神秘的中年男子,一边玉牙紧咬,道:“要走,我们一起走,我不能丢下你一个人在这里。” 苏淳风温和道:“我没事的,放心吧。” 黄薏瑜眼眸含泪,此时也明白或许自己留在这里反倒会给苏淳风添乱,可让她陪着很可能曾经想要加害爷爷的叔叔黄坤离开,又难以接受。 听着侄女和苏淳风直接的对话,再看苏淳风那淡然从容的神情,黄坤愈发肯定这个年轻的小伙子不是凡人,在术法方面肯定能对付迟一正和江灵儿,毕竟但凡敢于做出英雄救美之壮举的人物,没几个是只会玩儿嘴皮子或者鲁莽逞能的草包。 “淳风,你牵制住他们的术法。”黄坤有气无力,却尤为狠戾地说道:“我的人就在楼下,保证不让他们活着离开。” 苏淳风平淡道:“带薏瑜先离开这里!” “好!”黄坤一咬牙,拽住黄薏瑜就往楼梯口走去。 黄薏瑜犹豫不决挣了两下,黄坤便不再理会侄女的去留,难得他如此疲惫气虚的情况下竟能如敏捷的野狗般仓皇窜下了楼梯。 迟一正面色愈发阴鸷,内心却是担忧不已,江灵儿更是美眸中满是惧色——若是没有苏淳风在场,师徒二人自然无惧黄坤,可以将黄坤玩弄于手掌之中,轻易取他性命。可是现在有苏淳风这样一个强势的术士存在,想要以术根要挟迫害黄坤,就成了一件几乎做不到的事情。 吩咐黄坤安排一群混迹社会的彪悍骁勇打手,本来是江灵儿和迟一正以防不测对付苏淳风的,未曾想现在却有可能成为套在自己脖子上的绳索。 如果让黄坤下了楼,那么…… 以这家伙狠辣歹毒果决的心性,肯定会立刻吩咐手下们冲上来把二楼的人,或许连同苏淳风都一块干掉! 不能让他走! 迟一正当即施术欲挑起术根。 躺倒在地的江灵儿也不顾一切地施术试图加害黄薏瑜。 原本并不想在随时有可能被寻常人搅扰的环境下施术的苏淳风,此刻已然迫不得已,当即双眉紧皱,脚踏转天罡步侧向横移一米远,挡在黄薏瑜和楼梯口前,双手掐手诀搭出无形却气势磅礴的一座手桥,横阻两人的术法侵袭波动,同时心中默念术咒,启动脖颈间法器上的阵法运转。 “迟先生,迫不及待么?” 迟一正冷笑道:“苏淳风,黄坤此人为了个人利益,行弑父之举,此番更是拿亲侄女作挡箭牌……而且他墙头草随风倒,最是言而无信,如果这时候你我再相争,恐怕都会被黄坤这畜生杀死。” 苏淳风微皱眉。 双方的术法僵持迅速缓和许多。 江灵儿扶着圆凳起身,虽身受重创却还是勉强展露笑颜,美眸中波光流转注视向苏淳风,柔婉道:“淳风,你下手好重。” 话音刚落,江灵儿便惊呼一声,再次萎顿倒地。 …… ps:刚刚出院这些天,老爷子还是需要每天二十四小时细心照料,还望各位见谅。 随着老爷子的身体越来越好,短刀的更新速度会提上来的,谢谢! 深鞠躬!! 375章 老瞎子不瞎,谁最凶! 苏淳风懒得去理会这个愚蠢到明知中了术根,现在还敢对他施媚术的女子,只是神色平静地站在楼梯口和黄薏瑜的身前,掐诀施术,阻止迟一正的术法侵袭伤及到黄薏瑜,还有已经跑向楼下的黄坤。 “苏淳风,真当我没有拼死一战之力么?”迟一正语气狠戾。 事已至此,如果黄坤下楼命令那帮剽悍之徒冲上楼大开杀戒的话,迟一正很清楚今天自己和徒儿都会死在这里。面前这个年轻人修为稍低于他但术法精妙绝伦,且佩戴有以妖骨制作而成的品质极高的法器,所以迟一正想要迅速以术根拿捏住黄坤和黄薏瑜,随意摆布发号施令,几乎难以做到。 但是,迟一正如果真的发狠拼命…… 黄坤必死无疑! 而尤为受苏淳风重点保护的黄薏瑜,也难逃厄运,不死也得脱层皮! 毕竟,这两人体内都被迟一正和江灵儿植入了本门的术根,其他术士即便是修为高深也难以在短时间内祛除。 这且不说,真到了拼命的地步,便是苏淳风都难免会遭受创伤,因为诡术再如何攻击力强悍,苏淳风再如何有妖骨制作成的法器,非上品法器和修为上的些许差距,还是让他无法在面对迟一正的时候,占据绝对压倒性的优势,更不要说,他还得分心去保护被植入术根的黄薏瑜不受到致命伤害。 所以迟一正判断,看似当前形势于己不利,实则苏淳风并不敢轻易将他逼入绝路,正所谓穷寇莫追。 只要苏淳风稍有妥协…… 那么体内被植入术根的黄坤,如果还想活命的话,就不得不屈从于迟一正。 苏淳风很想对迟一正说“你可以杀死黄坤,但不要伤及黄薏瑜,那么我们双方就能化干戈为玉帛。”以便于争取些时间,让自己更为主动。但当着黄薏瑜的面,这种话实在是不便说出口,因为,短时间内没有确凿的证据让黄薏瑜完全相信并接受,自己的叔叔就是曾经加害爷爷的人。 况且此时的苏淳风,压根儿就不想和迟一正、江灵儿和解了。 一时间,双方的术法攻袭再次僵持下来。 因为双方都不想再次陷入僵局,不至于被楼下前来的凶悍混混们搅扰施术从而遭受不必要的伤损,所以双方的斗法并没有什么磅礴的对撞冲击,以至于已然紊乱的磁场环境竟是诡异地出现了一种不同寻常的平衡态势。 楼下。 如今在金州县道上愈发赫赫有名的何二,率领着十多名身强体壮,面相凶悍,一个个恨不得往脸上贴出“坏蛋”俩字的混混们,要么持刀要么拎棍,从销售处开向小区内的后门鱼贯而入,正待要冲上楼时,就看到了从楼梯口踉踉跄跄跑下来的黄坤,在手电筒的光束照射下愈发显得狼狈不堪。 “黄总,怎么了这是?” “黄总您吩咐!” “黄总……” 何二率先冲上去扶住了差点儿摔倒在地的黄坤。 黄坤气喘吁吁,在何二的搀扶下神情紧张仓惶地大步往正门口走去,希冀着越是远离这里就越能够降低被术法侵害的风险,一边有气无力地吩咐道:“楼,楼上的人,全,全给我干掉!一个都不要留,出什么事情,我担着……” 站在二楼楼梯口的黄薏瑜,清晰地听到了这句话,当即瞠目结舌——她无法相信,叔叔会下达这样一个命令。 什么叫全都干掉一个不留? 他难道忘记了,自己的亲侄女还在楼上,忘记苏淳风刚刚还救了他一命吗? 何二当即喝道:“听见没有,上!” 一帮凶徒毫不犹豫地就要往楼上冲去,却听得正门外骤然传来了阵阵愤怒的引擎轰鸣声和汽车刺耳的刹车声,一道道明亮刺目的车灯光束摇晃着透过玻璃大门射入光线黑暗的销售处一楼大厅里。 三辆轿车和一辆白色依维柯唰唰唰全部停在了门口,十几号膀大腰圆身形健硕的汉子呼啦啦从车上下来,一个个彪悍气十足地冲向销售处门口。 车灯照亮了一楼的大厅,黄坤和何二一伙人无所遁形。 外面刚来的那伙人中,领头的是一名留着长发身高中等的青年,俊朗的外形加上健硕的身材,让他颇有些像电影《古惑仔》里的一号男主人公。他穿着浅绿色冰丝短袖衫,黑色西裤和黑色皮鞋,手里还拎着一个小皮包,若非领着一群如狼似虎的手下,他这幅形象,全然就是一个年轻有为的成功商人。 透过玻璃门看到里面何二和黄坤一伙人,赵山刚伸手从旁边一位兄弟手中接过洋镐把,大步上前,他根本没有试着推门,而是挥起镐把朝紧闭的玻璃大门狠狠地砸了下去。 紧随其后的兄弟立刻跟上狠砸。 咣当当! 乒乒乓乓噼里啪啦…… 宽敞的有机玻璃大门被蛮横的暴力生生砸碎,赵山刚率领着十几号兄弟冲进去,一手拿着皮包,一手随意地拎着洋镐把,大步走到已然集伙儿做好防备的何二、黄坤一群人前面,距离三四米远开口道:“黄总,何二哥,打搅了。” “赵山刚,你敢砸我的场子?”黄坤怒道。 “别动!” “找死啊!” “操,把家伙放下!” 两伙人大声怒喝叫嚣,明火执仗地对阵。 已然有赵山刚的兄弟找到并按下了室内灯光的开关,大厅里顿时亮如白昼。只见何二和黄坤一伙人中,竟然有两人手中端着锯短了枪杆的五连发猎枪,黑洞洞的枪口指向领头闯进来的赵山刚,颇为骇人心魄。 没有参与双方对骂的赵山刚扫了眼黄坤和何二,又看看那两杆枪,全然无惧,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冷冷地质问道:“黄坤,何二,苏淳风在哪儿?” “苏淳风?”何二皱眉诧异道。 黄坤稍怔了下,沉声道:“赵山刚,你要插手这件事?” “苏淳风在哪儿?”赵山刚再问一遍。 “赵山刚,你最好还是考虑清楚,跟我作对的下场!”黄坤脸色苍白,气喘吁吁,但神情却是愈发狰狞狠戾,内心里,竟是生出了些许的侥幸和自信的判断——明明能够靠术法对抗迟一正和江灵儿的苏淳风,却提前通知了赵山刚前来救场,由此可以肯定,寻常凶悍之人,能够干掉术士。另外,刚才听到楼外何二一伙人前来时闹出的动静,迟一正就立刻提出斗法双方收手,这也能说明,他们在斗法过程中不能受到外界的打搅! 再者,黄坤猜测,自己刚才从楼上跑下来时,迟一正不是个傻子,肯定会施术挑起术根。但现在自己没事,说明苏淳风出手阻止了。 也就是说,他们双方目前又开始斗法并陷入了僵持中。 机会! “山刚,我可从没有亏待过你,一直以来咱们都有合作,而且以后合作的机会有的是……”黄坤迅速予以利诱。 赵山刚挥手打断黄坤的话:“我没功夫听你闲扯!” 楼上适时传来了苏淳风淡然平静的声音:“山刚,我没事,拦住黄坤他们,不许任何人上楼。” “好。”赵山刚立刻应声。听到了苏淳风的声音,他也就放下心来——苏淳风目前是安全的,至于黄坤和何二一伙人……那自然是要听从于苏淳风的吩咐,不能放一人上楼。以后和黄坤之间生意上的合作,不做也罢。 事,有轻重缓急之分! “何二,谁敢拦着,你们就开枪!”黄坤声音低沉地命令道。 何二神色狰狞地从手下手里拽过来一把五连发猎枪,枪口对准赵山刚,昂着头挑起眉毛,狞笑着恐吓道:“山刚兄弟,真当我何二是泥捏的?还是这两年混得越来越好目中无人,连黄总和我的面子都不给了啊?” 赵山刚推开两名踏步上前试图为他挡子弹的兄弟,道:“何二,别拿着两杆破枪在我面前晃悠,真把我惹恼了,可不是件好事。” “你吓我?”何二怒目圆瞪。 只是这句话说完,何二就后悔了——他发现,自己竟然打心眼儿里畏惧赵山刚。现在是自己一方持枪,明明应该是己方吓唬赵山刚他们的,为什么自己会开口为自己壮胆说出“你吓我”这三个字? 气势上,弱了! 就在两伙人对峙,大有一触即发开始火拼的紧张时刻,尽是碎玻璃渣子的正门口,传来了轻缓的脚步声。 咔嚓咔嚓…… 脚步踩着玻璃碎渣,从对峙的两帮人旁侧走过去。 来人是一位穿着淡青色长袖衫,黑色长裤和黑面白色千层底布鞋的清瘦老者,看模样好似未进花甲之年。只是这大晚上的,老人却戴了一副大框的墨镜,如入无人之境般,昂着头,左手掐指端起在胸前,优哉游哉地往楼梯口走去。 瞎子? 可瞎子怎么能看到楼梯的位置? 不是瞎子,又怎会无视两伙杀气腾腾的凶悍汉子们? 黄坤很纳闷儿,他知道这个老人确实是瞎子,金州县大名鼎鼎绰号铁卦仙的程老瞎子——死了的丛群曾经说过,程老瞎子如果出手,那么他们加害黄汉正的术法将毫无用处。最终程老瞎子没出手,倒是当初还没人知道是术士的高中生苏淳风简单出手,小施偏方便破解了丛群辛苦施展在黄汉正身上的术法。 赵山刚微皱眉,本想和程老瞎子打声招呼,但还是忍住了内心的好奇,也没有去阻止程老瞎子上楼——铁卦仙和苏淳风,应该相识。 何二忍不住道:“哎,老头儿,干什么的?” 迈步登上台阶的程老瞎子停下脚步,扭头声音犹若远在天边般轻轻淡淡地说道:“何二,你有勇悍之气,又有搏命之胆,可惜内心里忌惮畏惧赵山刚,又何必在此地逞凶?小心误了自家性命……” 何二怔住,捏捏诺诺说不出话来。 铁卦仙上楼。 楼下无人知晓,刚才铁卦仙施施然进入大厅,除却黄坤、何二、赵山刚三人气势心性强硬足够,未受到程瞎子所施术法气息的太大影响之外,其他凶悍之徒,却都是不知不觉中心思恍惚没有生出丝毫阻止程瞎子的想法。 而这其中,以赵山刚受到的影响最小。 赵山刚迎着枪口踏步上前,逼视何二,暴喝:“把枪放下!” “山刚,你,你别逼我……”何二退后一步,手下们同样退后,另外那名持枪的手下更是腿软打哆嗦。 他们不是老实巴交的怂包! 他们是混混,是敢于拎着刀在不同场合下多次与人对砍刀头舔血过日子,敢于端着五连发对着人扣动扳机的凶徒!但那是对上实力相当不让他们畏惧的人物时所暴露出的凶悍秉性,真正让他们遇到赵山刚这号迅速在道上崛起,又是实打实一步一个脚印,玩儿命拼杀出来的剽悍骁勇之人,他们就发自内心地惧怕,胆寒! 哪怕是手里端着枪,还是害怕。 面对着何二一伙神情明显露出怯意的人,赵山刚扔掉了洋镐把,随即从一位兄弟手中接过一把厚背直锋的砍刀,刀尖指向何二:“一!” “山刚……” “二!” 何二服了! 无需血溅三尺五步,没什么激烈的拼杀打斗,何二就败下阵来,将平端上了镗的五连发猎枪枪口耷拉下去,另外一名持枪的手下,似乎比他还早些就把五连发猎枪给扔到了地上,继而才明白这般行为实在丢脸,于是尴尬地冲自己的兄弟们讪笑连连,再低下头去不敢抬头直视赵山刚。 赵山刚哼了一声,将手中刀递给兄弟,神色从容地上前,看着躲避他视线的何二,将他手里的五连发猎枪夺过来。 赵山刚单手持枪! 猎枪的枪口,对准了黄坤的脑袋。 “黄总,我今天跟你唱一出对台戏,行吗?” “赵山刚,你敢开枪?”黄坤怒目瞪视赵山刚,又把愤怒的目光看向实在是不争气的何二:“草鸡!” 二楼传来程瞎子的话:“赵山刚,让他们都走吧。” 赵山刚犹豫。 苏淳风平淡的声音随即传来:“山刚,放黄坤、何二他们走吧,你们守在下面,不要上来……” “好。”赵山刚当即应下。 黄坤扭头就走。 赵山刚道:“黄总!” “怎么?”黄坤转过身看向赵山刚,他一秒钟都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他觉得肯定是苏淳风看在侄女黄薏瑜的面子上,暂时不与自己计较,又威慑住了迟一正、江灵儿,所以自己现在才能够安全地离开这里,至于接下来怎么收拾被苏淳风和侄女知晓隐秘后的残局……再说! 赵山刚平静道:“给我跪下。” “什么?” “我数三声,你不跪,我就开枪!” “你敢!” “一!” “赵山刚……” “二!” “……” “三!” 黄坤双手举起,双目中满是惊恐、愤怒、不甘,表情极为屈辱地慢慢跪了下去——他怕了,刚刚死里逃生有了生还的希望,又遇上了赵山刚这号混世魔王,根本不说缘由,霸道无匹,蛮横无理地要求在金州县能够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土皇帝,给他,跪下! 黄坤很清楚,赵山刚真敢开枪! 他不得不跪! 他想活! 可惜,现在心里还想着活着离开此地之后,就要迅速发起雷霆反击报复所有人的黄坤,却不知道,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活着的时间,已经不够他去做完这些事情了。 …… 376章 杀你徒弟,废你徒孙! 先前苏淳风和迟一正的初次交手虽然堪称激烈,却也没有波及到太大范围,这源于斗法还在可控范围之内,似乎双方都遵从着一条不成文的江湖规矩——斗法尽可能不影响到太大范围从而殃及无辜。实则是因为,术士将术法控制在一定范围内,能够最大限度地爆发出术法的力量,又可以减少施术必然引发的自然反噬。 苏淳风前世巅峰时期的几场高手对决中,哪怕是破空千里施术,双方所施展出的术法也不过是千里一线,覆盖范围控制在了最小。 当然,也有无限制疯狂施术对决的情况发生过。 但那是极少数。 闲话少叙,却说先前在可控范围内的有限度斗法,终是导致了二楼小范围内磁场瞬间出现极度紊乱状态,从而直接且强烈地干扰了电源状况,有那么几盏白炽灯灯管烧掉,也有几处电线损毁断路,以至于二楼厅内的光线昏暗不清。 程瞎子上楼时,苏淳风和迟一正施展出的术法还处在可控的僵持中。 两人不约而同收术。 迟一正顾不得去查看爱徒江灵儿的伤势,微躬身恭敬道:“没想到这件事搅扰了程老亲身前来,晚辈心中颇感愧疚,在此向您老致歉。” 苏淳风轻揽黄薏瑜纤细腰肢,只是神色从容地看了眼铁卦仙,便把温和的目光移到了黄薏瑜神情凄凄梨花带雨的娇美脸颊上,柔声道:“薏瑜,不会有事的,别害怕了……今晚的事情,不要传出去,好吗?” “淳风,我不明白。”黄薏瑜抽泣哽咽道。 “那就忘掉吧。”苏淳风轻声道。 内伤颇重,蜷缩着趴伏在地的江灵儿勉强抬手擦去嘴角鲜血,竟是露出嫣然妖娆的一笑,带着些讥讽的口吻说道:“苏淳风,你是打算使用术法抹去黄薏瑜的这段记忆吗?你忍心对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做出如此残酷的事情吗?” 苏淳风眉锋一挑,心中杀机愈浓! 这个叫做江灵儿的女术士不仅冥顽好强,心思更是歹毒,她说出这般话语,分明就是要堵住苏淳风抹去黄薏瑜这段记忆的打算。 果然,黄薏瑜美眸中满是惊恐和哀求地看向苏淳风:“淳风……” 如果没有遇到今晚发生的这些事情,黄薏瑜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术士,会使用术法选择性地精准抹去一个人的部分记忆。但这次她亲身经历了如噩梦般的术法事件后,现在完全相信江灵儿的话了。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都想过、奢望过能够抹去内心中许多不堪回首的记忆。可是当真正有了这般选择的时候,任何人都会发现,自己其实舍不得丢掉那些记忆,哪怕是再如何悲伤痛苦如针扎心肺的记忆。因为,记忆就如同人的生命,每一段都那么的宝贵。失去了记忆,就如同失去了生命,还有甚么意义? 所以抹去记忆,实在是一件极为恐怖的事情。 苏淳风暗叹口气,摇头柔声道:“你别害怕,没事的。” “淳风,我,我不会说出去的,真的……”黄薏瑜惊恐万状地哀声祈求:“你不要抹去我的记忆,我,我好害怕。” 苏淳风心里一软,点头道:“我答应你。” “嗯,谢谢,谢谢,我相信你,淳风,我相信你,你一定不会那样对我的,呜呜……”黄薏瑜强忍着哭泣,脸颊上旧泪未干又添新珠。 此刻,她对苏淳风更多的不是出于朋友的感激,而是极为陌生的恐惧。 苏淳风揽在她纤细腰肢上的手紧了紧,柔情满怀。 他先前确实已经打定主意,无论今天能否彻底解决事端,在离开这里的时候,都要用术法将黄薏瑜内心对今晚所经历事件的记忆片段抹去,哪怕是带来些精神上的副作用让她在几天甚至几个月时间里都彷徨迷茫莫名惊恐——苏淳风可以接受自己所有身为寻常人的朋友好奇或者笑话他懂得些神棍的把戏,或者干脆把他当做一个贬损多过褒奖的神棍,却不想让亲朋们知晓他,是神秘的……强大的术士。 因为,那很可能会导致将来发生太多未知的、危险的麻烦。 在苏淳风看来,术士的江湖,还是尽量不要把寻常人掺和进来,尤其是自己在意的朋友和亲人们。可人心都是肉长的,他实在是不忍心拒绝黄薏瑜的哀求,不忍心伤害她对他的信任。即便是,他现在善意地欺骗了黄薏瑜,随后完全可以抹去黄薏瑜的这段记忆,从而让黄薏瑜因为丢失了这段记忆而不去记恨他。 所以他决定,并答应了黄薏瑜,就真的不会去做。 优柔寡断! 苏淳风想到了这个词汇,只是心中暗暗苦笑自嘲,今生终究是不想,也再做不到那强迫己身斩“三情”的强者。 便是前世斩过“三情”,也纯粹是自欺欺人。 情,又怎能斩去? 在这个传承了数千年的奇门江湖历史进程中,多少一度靠着强大术法修为登顶江湖俯瞰天下的术士,都自认为能够做到“斩三情”从而让己身术法和心境修为愈发强大,让江湖中人更加敬畏,可到头来和前世的苏淳风一样,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便是那最为讲究脱离红尘,出世追求大道,希冀着将来能够羽化踏入天门的“山门”中人,难道就真的可以“斩三情”吗? 不! 两世为人的苏淳风,可以肯定真正能够做到“斩三情”的人,不是人。 程瞎子很有耐心地等待着这对年轻男女的对话停顿下来,这才开口不温不火地说道:“迟先生,去年确曾有术士与黄坤合谋,加害华盛集团董事长黄汉正,也就是黄坤的父亲。如果那位术士正是你的徒儿丛群,那么他死有余辜。” 迟一正点了点头,从容道:“加害生父实属大逆不道,倘若这件事被我知晓,我亦会毫不犹豫地出手严惩劣徒。只是……倘若我那徒弟事先被黄坤所蒙蔽,并不知道黄汉正是黄坤的父亲,那么,又何至于要他性命?” 程瞎子颔首道:“不错。” “那么……”苏淳风神色平静地说道:“我之前说,丛群无端要杀我灭口一事,在迟先生看来也只是空口无凭了?” “不是吗?”迟一正冷笑反问。 铁卦仙“看”着迟一正,道:“迟先生要如何?” “我既然来到金州县,自然要为我那死去的徒儿讨个公道……”迟一正手中碧绿球胆轻轻转动触碰,发出清脆悦耳的空灵声响,微笑道:“程前辈今夜前来,莫不是要插手此事,做一位和事老,或者明确偏袒,相助苏淳风?” “我只是应邀前来说几句实话。”程瞎子语气清淡地说道:“还有,淳风小友,是要我来做一个见证人。” 和程瞎子通电话时,苏淳风没说要让铁卦仙来做见证人。 但对程瞎子,无需明言。 苏淳风点头认可。 “那便好。”迟一正洒然一笑,从程瞎子的话语态度中,他判断铁卦仙再如何倚老卖老又有铁卦神算之术,这些年在奇门江湖上名望日盛,可内心里还是得忌惮青鸾宗,忌惮那位踏入醒神之境二十载,能够术锁长江半柱香,一指杀白蛟的奇门江湖第一人,青鸾宗宗主纵仙歌。而且看起来,程瞎子和苏淳风之间似乎并没有什么过深的交情和关系。迟一正神色凛然看向苏淳风,道:“江湖有江湖的规矩,今日我看在程老前辈的面子上,可以给你与我平等对决的机会。” 苏淳风想了想,道:“迟先生,这件事不需要请示下你们的宗主吗?” “因为要与你斗法?” “嗯。” “苏淳风,你虽然天赋极高,修为不浅,术法精妙绝伦,或许师承也颇有来历。”迟一正鄙夷地说道:“可也不要自恃甚高,这件事以及你个人,还没有资格去搅扰我们的宗主,或者,程老前辈可以帮你向我们宗主求情?” 说到这里,他看向铁卦仙。 程瞎子如静立入定。 “你误解我的意思了。”苏淳风轻轻摇头,一手轻揽娇弱惶恐红颜,一手掏出手机拨通一个电话。 迟一正满眼轻蔑,也不阻拦苏淳风打电话。 铁卦仙作壁上观,苏淳风自然要再找帮手,可那又如何? 因为纵萌在京城遭人刺杀一事,青鸾宗高手尽出,现在的奇门江湖可谓风云骤起巨浪翻天……如此敏感的节骨眼上,江湖各大宗门和术士们无不是草木皆兵,静观变幻,生怕惹来青鸾宗的怀疑,谁又会帮助苏淳风,明确与青鸾宗敌对? 电话通了。 “我是苏淳风,有一个自称是您徒弟,名叫迟一正的人,因私事恩怨提出要与我斗法对决,我考虑他终究是您的徒弟,所以在斗法之前,有必要和您打声招呼……哦对了,还有一个年轻女子是他的徒儿,行事歹毒加害无辜寻常人,所以与迟一正斗法之后,如果我胜了,不说迟一正是生是死,也必要废掉此女子的一身术法修为。” 迟一正皱眉,神色间略显震惊。 江灵儿美眸中满是惊惧地看向师父,师父不会输给苏淳风吧?她现在是真的开始害怕这个始终不急不躁不卑不亢,修为看起来也不次于她师父的年轻人。从登楼之后苏淳风一直都保持着淡漠从容的神情,似乎,他根本没有把迟一正、江灵儿放在眼里。 现在,他竟然,好像是和宗主打电话? 而且言语间,依旧不卑不亢甚至还有些自傲之意…… 当今奇门江湖上,有几人敢于如此这般姿态和别号锁江龙的纵仙歌在电话中交谈?正如苏淳风在电话中所言,有必要打声招呼——只是打个招呼,而不是请纵仙歌出面调和,更没有要征求纵仙歌同意与否的意思。 你同意与否,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简单的话语虽然没有明说,但表达的意思很清楚——对决,双方是生死斗法。 我要与你徒儿斗法。 会杀死你徒儿,废掉你徒孙的修为! 仅此而已。 苏淳风还在继续通着电话:“纵前辈如果有什么疑惑,可以现在联系迟一正,他就在我的面前,事情原由让他向您细说吧。” 电话挂断。 苏淳风神情依旧淡漠地看向迟一正,道:“生死?还是输赢对赌?你师父说,由你自己来决定……” 迟一正皱眉深思不语。 苏淳风又道:“不用等了,纵仙歌不会给你打电话问询事情原由,那么,你现在要不要打电话再请示一下?” “不用了。”迟一正脸色阴沉,道:“我还有一件事情得处理下,所以斗法的时间需要延后几日,勿论生死,倾尽而为。既然你认识我的师父,那么斗法时我会饶你一命,也会在取胜之后解除你女朋友体内的术根,但你身上佩戴的法器要归我所有。另外,你现在是不是先把灵儿体内的术根解除?” “来日斗法结束,废了她的修为,术根自然就会解除。”苏淳风淡然答复。 性格的原因,也是前世身为奇门江湖中顶尖强者的自信,以及对当下自身修为、诡术、中天秘术的自信,他没有去懊恼迟一正话语中明显透露出的狂妄自大,也没有针锋相对地像迟一正那般说些霸气的话语从而在精神上先占据上风。说到底,在苏淳风心目中迟一正根本不够格让他去做那些口舌之争,他只是在和纵仙歌通电话时把该说的说了一下,这就足以了。至于黄薏瑜体内被对方植入的术根,苏淳风自己就能凭借诡术强行祛除,所以根本不去担心这一点。 苏淳风接着说道:“你还有事要忙,我就不多打搅了,事情解决后你可以找程前辈与我联系,选择时日斗法,记得,把事情做得干净些。” “好。”迟一正明白苏淳风所谓把事情做得干净些,是什么意思。 苏淳风揽着黄薏瑜转身,一边看向程瞎子:“程前辈,改日斗法,还要再麻烦您亲临现场,做个见证人。” “无利不起早啊。”铁卦仙微笑道。 “条件是什么?” “西山县邪不倒龚虎与我是多年好友,他一直都想了解下你的术法及修为,你与迟先生斗法时我通知他前来一同观摩,你不会介意吧?” 苏淳风稍稍犹豫,点头道:“可以。” 铁卦仙迈步下楼。 “薏瑜,咱们走。”苏淳风柔声道。 黄薏瑜激灵灵打了个寒颤:“淳风,不要这样……我求求你……”她现在最担心的就是,神秘而强大到不能以常理忖度的苏淳风,会失信于她,在不知不觉中施展神秘的术法,抹去她脑海中的一段记忆——这种事情,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栗。 “放心吧。”苏淳风知晓黄薏瑜的担忧,揽着她往楼下走去,一边柔声提醒道:“今晚发生的事情,藏在心底永远不要对不相干的人说出去,不然,会给你带来太多的麻烦和危险,记住了吗?” “嗯。”黄薏瑜又哭了。 迟一正阴沉着脸,看着苏淳风和黄薏瑜的背影消失在昏暗的楼梯口,这才淡淡地说道:“你害怕了?” “现在好些了。”江灵儿揩拭嘴角鲜血。 “哦?如此相信为师的实力,却小视苏淳风?” “不……”惊恐过后已然无惧的江灵儿笑了笑,美眸中闪烁出少见的疯狂之色,轻轻柔柔地说道:“最多不过是被苏淳风废除修为罢了,至少他已经答应不会杀死我,所以,只要我活着,不是术士也一样能成就大事。” 迟一正对兼着自己情人的美貌妖娆徒儿,心生些许寒意,眼神望向窗外。 女子与小人,难惹! 楼下。 赵山刚静坐在沙发上,表面上波平浪静仿若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内心里除却对刚才楼上几位的那番对话震惊之外,更多的则是豪情万丈,便是被他吩咐到销售处大门外站立着的十多名兄弟,亦是一个个神情间充斥着掩饰不住的兴奋和激动——今晚之后,赵山刚的大名将在金州县如日中天。 虎踞龙盘在金州县翻云覆雨几乎无所不能的黄坤,竟然在赵山刚的枪口所指威逼之下,当着何二一伙人的面,屈辱地跪了下去! 以后的金州县,谁人不惧赵山刚? 揽着梨花带雨柔弱妩媚的黄薏瑜走下楼,苏淳风看到赵山刚独自一人静坐在大厅,而他那帮如狼似虎的手下却都在销售处外面等候,不禁心生些许感叹,满意地朝赵山刚点了点头:“山刚,你做得很好。” 先前楼上人的对话,自然不方便被那些混混们听到。 而赵山刚无需苏淳风、铁卦仙的提醒吩咐,就做出了让手下们全部到外面等候的睿智决定——窥一斑而知全貌,赵山刚何等心思缜密处事周全。 当晚。 金州县华盛集团总裁黄坤,在公司总部大楼自己的办公室里,留下一纸遗书,继而跳楼自杀。 此事在金州县引发轰动。 几日后,消息传开,那封遗书中的内容可谓惊世骇俗…… 据说,黄坤在遗书中坦言,自己曾为了利益,企图谋害身为华盛集团董事长的亲生父亲黄汉正,虽然未能达成,但一年多时间以来时常愧疚难安,终无法原谅自己,也无颜再活下去面对父母亲人,所以走上了这条解脱的绝路。 事情做得,很干净。 …… ps:更新还是无法保证,老爷子现在恢复期,还是要二十四小时守护着,还得靠胃管喂食,可以肯定要好长好长时间……唉,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尽力吧。 其实说真的,我巴不得自己一天能写几万字,因为码一个字出来都是挣一个字的钱,短刀现在最需要的,就是钱……所以,希望大家能够理解,我实在是没办法,好累,真的好累。 鞠躬! 377章 本性难移,两手准备 清晨落下了一场小雨,让原本闷热的空气变得清爽怡人。 早饭后雨过天晴,苏淳风把竹制躺椅从屋内搬出来,放到院子西墙边葡萄架下的圆石桌旁,又泡了壶茶,穿着板拖、大裤衩和背心,神情悠闲随意地倚在躺椅上,施术开启项间法器运转汇集天地灵气绕身,一边看着书,享受灵气的沐浴滋润。 被雨水洗过后才轻缓升起的朝阳,散发出的金黄色光芒不那么炙热毒辣,轻柔地越过院墙,透过繁茂的葡萄藤之间细细碎碎的空隙,映着藤蔓绿叶和翠绿的一串串葡萄上晶莹剔透的水珠,碎落到葡萄架下湿漉漉的红砖、小水洼、石桌、躺椅,还有人的身上,显得斑驳迷离,再配上时而滴落的泛着阳光的水珠,红砖青瓦的房屋,几棵繁茂高大的榆树……乡村小院朴实的别样清雅,无华又美不胜收,尽显在此时此地。 和迟一正发生冲突的第二天,苏淳风就和父母亲打过招呼回乡下村里居住。他对父母说:“距离开学没几天时间了,到学校之后还得军训半个月,所以想要抓紧这几天的时间,好好温习下功课。”——既然要好好学习,那自然是河塘村的老宅子里最安静,适合学习,而父母对他向来信任,从不干涉他的意愿。 回村这三天时间里,苏淳风确实有好好学习。当然了,他回村里居住的主要目的,还是因为乡下和老宅的环境条件,便于也利于他的修行。 后天,就要返校了。 笃笃笃…… 院门被人敲响,苏淳风没有起身,懒洋洋地看向门口:“门开着呢。” 吱嘎声中,有些陈旧的木制院门被人推开,一个神情落寞疲惫的窈窕身影轻缓迈入院内,看了眼坐在葡萄架下的苏淳风,稍稍思忖,转过身动作生疏地把这种她从小到大只见过几次却从来没有操作过的木门反插上,这才往葡萄架下走去。 “薏瑜,不是说让你下了公交车打电话,我开摩托车去路边接你吗?怎么来的?”苏淳风微笑着放下手中书起身,伸手示意黄薏瑜坐到石桌旁的石凳上,一边拿起茶壶往白瓷杯里倒了一杯清亮剔透的茶水:“喝口凉茶解解暑。” “没多远,我步行走来的。”黄薏瑜露出勉强的笑容,表情有些生分和余悸般地坐下,把手中雨伞收好靠在桌边:“谢谢。” 苏淳风坐回竹椅,温和道:“心里,好些了吗?” “嗯。”黄薏瑜抬起纤纤玉手揩拭脸颊上的汗珠,撩起几缕湿透黏在光洁额前的发丝,这才端起杯小小地噎了一口茶水。 “那天晚上,我不是有意要骗你,也不是想要避开你所以没和你说太多……”苏淳风认真地看着黄薏瑜那张千娇百媚此刻却疲态尽显表情悲伤的脸颊,他知道,黄薏瑜此番前来,是因为有很多疑惑要问,或者,还有些责怨要发泄吧? 黄薏瑜轻咬朱唇,声音低落地说道:“我明白。” “哦。” “你说我叔叔他,不会死,第二天我才明白,你当时特意强调说‘他不会死在这里’,他确实没有死在销售处,只是回去后,在办公室跳楼自杀。” “薏瑜……” “你不用安慰我,也不必有什么愧疚。”黄薏瑜苦涩地一笑,美眸含泪看着苏淳风,道:“我不是那种不通事理的人,可我现在还是不敢,也不愿意相信……淳风,你实话告诉我,我叔叔真的是想要杀害我爷爷的人?还是他被术士所迫,被术法所害,临死前才会悲屈地写下那样一份遗书?他,不是那么脆弱的人啊。” 苏淳风眼睑微垂,平静地说道:“第一,可以肯定他是加害你爷爷的主谋;第二,他自杀以及写下那份遗书,如你所猜测,是被术士以术法控制和胁迫的情况下所写并自杀;第三,无论从私心还是从道德上来讲,我都不能,也不会去插手救他。坦白讲,他死有余辜。而我能做的,只是保护你不被无辜牵连受到伤害。” “他是我的叔叔,怎么可能加害我爷爷?他什么都有,权势、财富、人脉资源……他这样做有什么好处?” “对不起,我无法回答你。” 黄薏瑜痛哭失声。 苏淳风静静地看着她,也不去多说什么。 任何人遇到这种事情一时半会儿也难以接受,想不通透——其实苏淳风很想回答黄薏瑜的困惑,黄坤所图是什么?在苏淳风看来,答案很简单——欲-望,人类的贪欲是无止境的,黄汉正的存在,大概是黄坤贪欲之路上的掣肘吧? 但是这个答案,他无法说出口,也不一定准确。 过了好一会儿,黄薏瑜似乎哭够了,这才有些撒娇般撅起小嘴抽泣着责怨道:“你怎么这样啊,人家哭这么久,你都不安慰几句……” 苏淳风道:“好吧,别哭了。” 主动要来的安慰竟然是这样一句话,让黄薏瑜又差点儿气哭,又忍不住发笑,白了苏淳风一眼:“哼!” “你叔叔的事情,处理完了吗?” “嗯。” “你爷爷和奶奶他们……” “短时间里肯定很伤心难过,出了这种事情,不是谁劝就能劝好的,唉,也许只有时间,才能够让他们慢慢好起来。我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办,淳风,你放心,我没有把这件事告知给任何人,那天晚上,也没有人知道我和我叔叔见过面。我对我爸妈说,那天晚上我去同学家玩儿了。” …… 黄坤之死,虽然在金州县城引发了轰动,但对于黄家来说,却没必要、更不能大操大办他的后事——因为这种事情委实丢脸,黄坤自杀、留遗书都还好说,属于情理之中,可那份遗书中的内容,竟然是曾经想要谋杀自己的亲生父亲,这让家里人怎么有脸去给他大操大办一场后事? 所以在消息轰动的同时,黄坤的后事也已然低调地草草了之。这位在金州县城黑白两道几乎堪称只手遮天多年的霸主级人物,就这般悲哀地、无奈地、留下狼藉的声名遗憾却不委屈不冤枉地离开了人世。 “淳风,对不起,这次连累了你……”黄薏瑜美眸含泪。 苏淳风神色平静地摇摇头,微笑道:“你的出发点没有错,有因有果,就谈不上连累与否了。如你心里所猜想的那样,现在我可以实话告诉你,你爷爷去年遭邪物侵害,就是术士施术作祟,至于其它事情,你就不用再去好奇地打听了。” “可是……” “我不是一个喜欢唠叨的人,也不是不信任你,但事关重大。”苏淳风神色稍显严肃,道:“所以不得不再次提醒你,此次事件以及那天晚上你听到的话,见到的人,藏在心里不要对任何人再提及。因为术士的江湖,作为普通人最好还是别去触碰,否则就会引祸水至己身,你叔叔就是前车之鉴啊。” 黄薏瑜心有余悸般点点头,又忍不住好奇心问道:“以前只以为你是一个懂些歪门邪道的半神棍,没想到会是传说中的术士。淳风,海菲知道你术士的身份吗?” “不知道。” “哦。” “今天我们可以谈这些,但以后……不要再提及一丝半点,好吗?” “嗯。”黄薏瑜忽而想到了什么,不禁忧心忡忡满是关切地说道:“可是,你要和那个叫做迟一正的术士生死斗法,能赢吗?” 苏淳风笑了笑:“能确保自己不死。” 本来黄薏瑜还无比担心,毕竟在正常人的眼里,这类神秘的术士应该是越老越人精,就好像那些摆地摊算命看风水的神棍,普通人去寻求这类帮助的时候,多半都会找一位年岁已高须发皆白还得有点儿仙风道骨般模样的大师,谁会去找一个年纪轻轻的大孩子给看风水算命呢?姜还是老的辣嘛。可现在看苏淳风如此轻松随意的态度,再想到那天晚上苏淳风所表现出的强势以及成竹在胸,甚至可以说是对迟一正、江灵儿不屑一顾的自信,黄薏瑜心头对苏淳风的担忧就随之荡然一空。 只是黄薏瑜依然忧心忡忡紧张无比地问道:“还有,听你们说的那些话,我好像,好像被植入了术根,术根应该就是给人下咒,是吗?” “唔,差不多吧。” “我爸妈,还有我爷爷奶奶,也被植入术根了!” “没有,那是迟一正、江灵儿,还有你的叔叔虚张声势吓唬你的。”苏淳风语气肯定地说道。虽然事发之后,他并没有见过黄薏瑜的父母和爷爷奶奶,但却很清楚,自信满满的迟一正、江灵儿还不至于疯狂到那种地步。 更何况,黄薏瑜的父母都身负官职,爷爷黄汉正更是气象雄浑心志坚毅者,迟一正、江灵儿不会去给自己添那个麻烦。退一步说,即便是他们真的都被毫无人性的黄坤出卖了生辰八字气血五行之秘,从而让迟一正、江灵儿轻易植入了术根,苏淳风也不会担忧——他与迟一正约定对决斗法,已然被青鸾宗宗主纵仙歌所知晓,迟一正敢明目张胆地随便违背师门之规,祸害寻常人? 黄薏瑜道:“可是,我体内的术根怎么办?” “我能解。” “那你快帮我解除……”黄薏瑜焦急道。 “等斗法结束后吧。”苏淳风笑着示意黄薏瑜喝茶,一边说道:“当时你应该听到迟一正说过,即便是我斗法输给了他,他也一样会解除你体内的术根。而且我与他斗法一事已经和他的师父联系过,所以,现在不用再担心他会反悔,也不用担心他和徒弟江灵儿再以术根害你。” 黄薏瑜不解又有些不满地说道:“既然你可以解除,为什么不现在解除,非得等你们斗法结束后再由他……不,你不会输的。” “嗯,个中缘由你就别问了,总之不用担心。” “好吧。”黄薏瑜无奈地撇撇嘴,神色间满是好奇心达不到满足,又无法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懊恼。 苏淳风对她的表情视而不见。 他确实可以现在就强行解除黄薏瑜体内的术根,虽然麻烦些,还需要耗费不少的精气神,但苏淳风并不太在意这点儿精气神的耗费会影响到他与迟一正的斗法。之所以现在不出手解除黄薏瑜体内术根,是因为一旦强行解除术根,那么势必会伤及到植入此术根的术士,苏淳风不知道黄薏瑜体内的术根,是迟一正还是江灵儿植入的,倘若是迟一正植入的术根,强行解除术根不可避免地会伤及到迟一正。 那么,就会直接影响到迟一正在斗法时的状态无法达到最佳。 而这种情况,苏淳风不愿意看到。 首先,他不能给迟一正丝毫反悔的借口,如果黄薏瑜体内术根被解除导致迟一正提前受创,他就有理由把比斗的时间无限期向后推移,老话讲夜长梦多,苏淳风可没心思去天天惦记这点儿破事;其次,在迟一正未受伤的前提下双方公平斗法,结束后迟一正即便是身死,纵仙歌也不能对此生出任何不满;再有,苏淳风秉性如此,大事小情,都不喜欢玩儿那种容易让人抓住把柄的可耻小伎俩。 赢,就要赢得堂堂正正! 输,也要输得光明磊落! 黄薏瑜轻咬了下朱唇,问道:“淳风,你们什么时候,去哪里斗法?” “明天,凌晨四点半,城西烽火岭的坟岗。” “我,能去吗?” 苏淳风想了想,点头道:“家里方便的话,可以去。不过你一个女孩子,大半夜的出门儿,家里人能放心吗?” “没事,我自己在家里住,爸妈这些天都住在我爷爷那里。” “哦。”苏淳风了然。 其实这种事情,苏淳风并不想带上黄薏瑜一起去,但考虑到黄薏瑜身上背负有迟一正植入的术根,这个是必须要解开的。而苏淳风虽然自信能够在和迟一正的斗法中胜出,迟一正斗法身死,那么术根自然会解除。但事无绝对,万一苏淳风输了的话,总得亲眼看着迟一正在第一时间内解除黄薏瑜的术根,他才能安心——这对于亲手植入术根的迟一正来说不是什么难事。而对于苏淳风来说,和迟一正这样实力相当且修为境界高于他的术士对决,斗法结束后即便是胜了也必然会遭受重伤,需要一段时间恢复自身实力,所以他要在斗法结束后一鼓作气地解除黄薏瑜体内术根。 两手准备! 而且,无论输赢与否,苏淳风还得做一件极为重要的事,那就是废掉江灵儿的修为!至于江灵儿能否在修为被废除的过程中或者被废除之后活下来,那就看她的造化了。 …… ps:再抱歉…… 378章 该来的来,不该来的也来 金州县城西约十一公里外,有着太行山的一条窄瘦支脉,不高,连绵起伏也就那么三座相距甚远的矮峰。岭脉由西北向东南而下蜿蜒四十余里长,然后首尾两端皆戛然而止,并不与太行山脉衔接,就像是平原上突兀而起的一条龙脊。 烽火岭位处四十余里岭脉的中间,因古时建有烽火台而得名。烽火岭附近被称作坟岗的那片贫瘠的丘陵高地,倒是没什么悠久的历史由来,而是因为抗战时期烽火岭发生过一场颇具规模的激烈战役,国军死伤过万,战后,数千名将士的遗骸葬在了烽火岭下那片没什么植被遍是砂石的高地,由此得名坟岗。最初坟岗上还有一个巨大的坟冢并立有石碑,然而在建国十几年后的那几年动-乱时期,政治形势下疯狂的人们将石碑砸烂,坟冢推平……着实可惜可悲可叹。 不过随着近几年国内-政-治愈见清明,就不断有正义人士提出,要将坟岗更名为忠义冢、报国岗、忠魂丘等名称,但由于种种缘由并未得到相关部门的重视,故而也只能是口头上有人提一下罢了。 由金州县通往西山县的金西公路,就途径坟岗。 凌晨三点多的时候,苏淳风驾车从万通物流园出发,到县城接上黄薏瑜,然后向城外金西路驶去。 时,月朗星稀,夜色清幽。 这个时间段本就没什么行人车辆,驾车驶过107国道,驶出金州县城后,蜿蜒的金西路上就几乎看不到车辆了——明亮的车灯光束晃动着撕裂清幽稀薄的夜幕,照出很远的距离,远处横亘在原野上黑沉沉的山脉犹若盘踞酣睡的荒古巨兽,于是稀薄夜色下的旷野愈显无际、安宁。 苏淳风边开车边笑问道:“害怕吗?” 坐在副驾驶位置的黄薏瑜抬手撩了下垂落在额前的几缕发丝,反问道:“害怕什么?” “半夜三更,出城到这么远的荒野地带,连个车影都少得可怜,而且我们要去的地方是埋葬有数千遗骨的坟岗……”苏淳风把车窗打开,灌入拂面的凉风,认真道:“千万沙场阵亡将士的忠魂遗骨,阴气日积月累成煞,很重的。” “不怕。” “万一闹鬼呢?” 黄薏瑜歪头看着苏淳风露出温和笑意的英俊侧脸,道:“如果换做以往我肯定会害怕,可今晚跟着一位能驱鬼镇邪除煞的神棍,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苏淳风没想到黄薏瑜的精神状态如此放松,就笑着点了点头。 四点十五分。 月藏星隐,微有晨光…… 当夜色下犹若酣睡巨兽般的山峦映入眼帘愈发清晰巍峨时,金西路右转,与烽火岭相距数百米并行向西北延伸。转弯处的正西方,公路与烽火岭之间那片坟起的丘陵地带,就是坟岗。坟岗与公路接壤的小片狭窄地块略有些稀疏的青绿植被,也有那么几棵长得“面黄肌瘦”的杨树,异常坚强地耸立在恶劣的环境中彰显着自身顽强的生命力。一条似路非路的坑洼小径从公路上滑下去,随即掉头昂首,越过那片狭窄的青黄相间的地块后,在遍是砂石的贫瘠坟岗蛇行攀沿而上。 公路旁,停放着三辆轿车。 苏淳风驾车掉头靠边停好,推门而出,与黄薏瑜并肩走下公路,沿着小径登上坟岗。 此时,在遍是砂石的坟岗泛起的枯黄色映衬下,夜色愈显稀薄,四周安安静静,连夏日的夜晚荒野中普遍存在的蚊虫轻鸣都没有。 黄薏瑜担忧道:“淳风,他们好像来了好多人……” “有旁观者而已,不仅仅是敌对者。”苏淳风神色轻松地说道,心里却是有些奇怪和愤懑——迟一正和江灵儿属于外地人,就算是程瞎子或者龚虎尽地主之谊为他们安排一辆车,那么程瞎子和前来观战的龚虎再乘坐一辆轿车足以,又怎么会有三辆车在这里呢?还有谁来了? 转念一想,苏淳风不禁莞尔,心中笑骂:“狗-日-的龚虎!” 苏淳风的轻松之态,让原本生出些担忧的黄薏瑜也放松下来。她想起那天晚上程瞎子似乎莫名其妙地向苏淳风提出的条件,可不就是说有一位多年的好友要观摩苏淳风与迟一正斗法么?而且程瞎子还说,他的朋友一直都想了解苏淳风的术法,这是不是说明,苏淳风在那个神秘的所谓术士的江湖中,颇有名气?很厉害很强大?或许,还会有别的神秘术士前来观战吧? 黄薏瑜忽然有些莫名的激动和兴奋——在这个世界上,有多少普通人能如自己这般倒霉,又幸运地见识到如此之多的神秘术士呢?而且,自己还和似乎很厉害很强大在那个神秘的圈子里很有名气的术士苏淳风,是好朋友! 荣幸么? 他们斗法的时候,又会是什么样子?传说中那样飞沙走石天崩地裂翻江倒海? 如蛇般蜿蜒的小径尽头,是坟岗上一片开阔的弧形坡地,像一个巨大的椭圆形坟丘的丘顶,四周散落着许多不知什么时候从山上滚落下来的大块石头,奇形怪状,最大的两人多高,七八米长,约莫有十几吨重。夜色下,巍峨肃穆的烽火岭仿若近在咫尺般,静静地俯视着这处坡地,让身处此地的人不由得会生出渺小的感觉来。 坡地中间相对平坦的地方,散开站立着八九个人,原本轻声交谈的他们,把目光投向了稀薄夜色下从坡地边缘现身,缓步行来的苏淳风和黄薏瑜。 苏淳风着白色短袖衬衫,黑色长裤,黑色皮鞋,玉树临风;黄薏瑜则是一身米黄色运动休闲装,长发飘飘,身材高挑相貌出众的她就如一位职业模特,任何款式的服装穿在她的身上都格外的美丽般配。 郎才,女貌。 看到坡地上散开站立的人时,苏淳风原本并没有什么讶异之色——许万发、常增先、郑建军三位出现在这里,一点儿都不奇怪,毕竟有龚虎那号师父在,巴不得自己的徒弟多长长见识,又能凭借故意带更多人前来的行为,刺激下不喜被人知晓术士身份的苏淳风,让他不爽了,那么龚虎就会像个老顽童似的感到恶作剧得逞,于是很贱很开心。所以钱明出现在这里观战,也就理所当然了。 只是当苏淳风走近些,看到另一边与迟一正、江灵儿站在一起的那名身着黑衣中等身高气质冷冽如一把钢刀的青年时,就不禁面露诧异了。诧异之色一闪而逝,苏淳风示意黄薏瑜停步,独身一人微笑着走过去伸出了右手,主动道:“纵学长,远道而来到了平阳地界,也不提前打个招呼,好让我略尽地主之谊啊。” 纵萌伸手相握,表情和语气如以往那般冷漠:“凌晨两点在平阳下火车,就匆匆赶赴这里,还没顾上和你联系。” “无妨,斗法之后有时间。” “嗯。” 两人简单寒暄客套时,站在几步开外的黄薏瑜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钱明,道:“钱老师,你,你也是术士?” 钱明尴尬讪笑道:“不敢不敢,只是刚入门。” “哦……”黄薏瑜打量着在场的人,视线飞快跃过让她心有余悸的迟一正、江灵儿,然后多看了龚虎几眼,心想这老头儿怎么长的那么猥琐丑陋,而且表情、眼神更是猥琐奸猾,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 龚虎被年轻貌美的姑娘家多看了几眼,就忍不住有些飘飘然的洋洋得意和自恋不已,他故作慈祥和蔼地朝着黄薏瑜温和一笑,正待要开口说句什么时,却愕然发现黄薏瑜迅疾躲避了他的目光,神色间更是掩饰不住的厌恶和畏惧。龚虎顿觉胸口仿若中了一刀,心头滴血,恶狠狠地把嫉妒的目光投向了苏淳风的背影——这小兔崽子长了副好皮囊,跟他在一块儿的姑娘都是一个赛一个的漂亮,如果老子再年轻二十多岁…… 站在他身旁的程瞎子不合时宜又莫名其妙地轻声提醒道:“邪不倒,你年轻时长得就很磕碜。” “你爹个蛋。”龚虎气急败坏道:“卦算人心过多,会被雷劈的!” “卦算你,无妨。”铁卦仙微微一笑。 龚虎咬牙切齿却不再言语,生怕说得再多了,就被旁边的三个徒弟,还有钱明,以及跟随苏淳风前来的这位漂亮女孩子,知晓了他刚才心中那不堪为人知道的小心思,只是恶狠狠地瞪了根本看不到他也没有看他的老瞎子几眼。 和苏淳风寒暄几句,纵萌便直来直去地说道:“苏淳风,我这次前来,是想代迟一正和你斗法。” “为什么?”苏淳风微笑道。 “我们之间斗法的话,可以点到为止,不至于伤了和气。” “不行。”苏淳风很干脆地拒绝,道:“上次我答应过你,以后自然会有机会和你斗法切磋,至于我和迟一正之间的斗法,难不成是令尊更改了主意,还是迟先生畏惧胆怯,不敢与我斗法,所以把你请来做救兵?”说着话,苏淳风目光平静地扫了眼迟一正,随即抬腕看了看手表,道:“时间到了。” 迟一正心下恼恨苏淳风言语间似乎并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冷哼一声,扭头看向纵萌:“小师弟,还是我来吧。” 纵萌微皱眉稍稍迟疑,点头道:“我旁观。” 苏淳风转身走到黄薏瑜身边,淡淡地看了眼钱明,继而把温和的目光转向黄薏瑜,柔声道:“薏瑜,你和钱老师他们在一起,不论看到什么景象都不用害怕,这几位……可都是术法高强的能人,就算坟岗遍地妖魔鬼怪,也足以保护你的安全。” “都不如你!”龚虎阴阳怪气地说道。 许万发、常增先两人尴尬不已——有这么个脾性古怪言行无羁的师父,很多时候确实挺……丢脸的。而郑建军则是表情淡然随意,一副高人风范地点了点头,和颜悦色道:“这位小姐,你不用害怕,有我在。” 黄薏瑜认出郑建军就是曾经去曹兰老师家里装神弄鬼的假道士,那天若非苏淳风出手相救,郑建军肯定会死在曹兰老师家里了。 不过黄薏瑜也没有拆穿他,轻轻嗯了一声。 “淳风,我……”钱明神情略有些紧张和愧疚地想要解释几句,却被苏淳风摆手打断,也没有和他说什么,就转身向西走去。 钱明愣神儿。 龚虎骂骂咧咧嘀咕道:“你爹个蛋的,瞧你这副怂包德行,苏淳风是你师父啊?看到他就把你吓得像他娘丢了魂儿似的。” 程瞎子莫名其妙道:“我看,还真是。” “啥?”龚虎诧异。 程瞎子没有理他。 钱明悚然看向铁卦仙,暗想这老瞎子果真是铁卦神算无所不知吗?如果被师父苏淳风听到刚才程瞎子的话,会不会误认为是自己把拜师苏淳风的消息透露出去的?现在绰号铁卦仙的程瞎子语气如此肯定地一说,龚虎必然信以为真,而龚虎的三个徒弟,也会当真吧?一念至此,钱明赶紧摇头惶恐解释道:“不是不是,你们可别乱说。” “哎呀,你爹个蛋的,还真拜苏淳风为师了啊?”龚虎立刻把一双小眼睛瞪得溜圆:“老子当初想收你为徒你不肯,拜了老王头儿你又他娘背叛了师门,现在倒好,竟然拜了苏淳风这小白脸,娘的!” “不是……” “那你紧张个啥?说假话都装不出个样子来,笨蛋。” 钱明彻底无语了。 戳穿了钱明的谎言,又知晓了一个小秘密,龚虎得意地嘿嘿阴笑两声。 黄薏瑜心头吃惊,也愈发激动和兴奋地看向不远处稀薄夜色下苏淳风有些消瘦却笔直如枪,气势浑然如岳的背影——他果真是神秘的术士江湖中,一个强大的存在吗?不然,又怎能收下比他年长十多岁的钱明,钱老师为徒? 龚虎扯着破锣嗓子的大喊大叫,当然被苏淳风听到,只是现在他懒于也没心思去理会这茬事情,斗法在即啊。 在苏淳风迈步而行时,迟一正也颇为默契地向坡地西侧走去。 两人走到坡地西侧的边缘,相对而立,相距十几米远。 苏淳风右手负于身后,左手抬起:“迟先生,此番斗法务必倾尽全力,别留下遗憾。” 站在两块巨石前方的迟一正目光森寒,冷笑道:“口出狂言,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事已至此,我不妨告诉你,宗主此次安排小师弟前来代我与你斗法,是感激你上次在京城出手相救我小师弟之恩,而且也怜惜你是难得一见的术法天才,不想让你死在我的手中,你还真当自己了不起么?” 苏淳风没有回话,左手向前又伸了伸,继而回手掐决。 迟一正双手平抬,一手一枚碧绿色球胆,悬浮在掌心上方半尺高的空中轻缓旋转散发出幽幽绿芒,唇口开阖念念有声: “当道有坤,辅道有灵,万千怨魄走乾心……” 平地起风! 天地阴阳五行平衡被打破,紊乱的灵气激荡环绕在迟一正身侧,骤然间凝聚成幕,直竖而起铺天盖地覆向苏淳风。 收怨覆魄灵幕! 然而术法汇集天地五行所成的收怨覆魄灵幕刚刚前冲出不足五米远,就听得一阵滚雷由地下传出,瞬间便好似有无数无形的手爪平地而起,将那层挟浓重杀机的灵气之幕撕成了碎片。紧接着那些无形的手爪凝聚成刀,破空斩向迟一正。 中天秘术之五行诛魔刃! 迟一正双手合拢,两枚碧绿色球胆悬空碰撞。 当! 如古钟撞响。 空气有形似水,激荡起阵阵波纹,将破空袭来的无形刀锋化解,一圈纹破两层罡,数圈波纹迅速将罡气形成的刀锋彻底化解淹没。 绞仙罡! 绞仙罡余下的激荡波纹强势未减,冲向苏淳风。 虽然修为境界上占据绝对优势,但迟一正没有丝毫情敌之心,此番斗法出手就是倾尽全力的狠招,势要做到速战速决,才能在自己的徒弟兼小情人江灵儿面前显示出男人的强大,更重要的是在小师弟纵萌面前表现得出色,从而让师父纵仙歌知晓自己在此次斗法中的优越表现,提升以后自己在青鸾宗的地位。 毕竟,这么多年来迟一正难得碰上一次真正意义上生死对决的斗法机会,这个时候不表现,下次机会得等到什么时候? 所以这次与苏淳风斗法,迟一正准备充分,信心十足。 而苏淳风,虽然同样没有丝毫轻敌之心,但一点都不紧张——前世的他,经历过太多次的斗法,更是有数次与人对敌生死相向,自身都有多次徘徊在鬼门关口打转。即便是自知当前修为境界上不如迟一正,可压根儿就没把迟一正当成一个等量级的对手。 这是心境! 苏淳风默念术咒,心法流转,右手从身后拿开,划半圆而动,左手掐决前指,开口道一声:“破!” 立时有风刃从地面卷起,有水线从空气中抽丝拔茧而出——水线如蚕丝,缠绕激荡而来的绞仙罡波纹,风刃由下方四向八位切入绞仙罡。 中天秘术之天地降魔网。 绞仙罡轰鸣阵阵。 最近时,绞仙罡前冲的激荡波纹距离苏淳风面门不过一尺多远。 苏淳风神情静如止水,不动似山! 而激荡猛烈的绞仙罡在天地降魔网的风刃和如蚕丝般水线的切缠攻击下时退时近,却总是在距离苏淳风一尺远时……咫尺天涯,功亏一篑! …… 379章 旁观者或清或迷 绞仙罡与天地降魔网对决! 绞仙罡有法器碧球胆加持,迟一正更是倾力施术,攻击力如惊涛骇浪。 苏淳风虽然在修为境界上略低于迟一正,但中天秘术之天地降魔网精妙绝伦,又有以妖骨制作而成的法器辅助,此时便如海岸巨礁,悬空碣石,任凭巨浪冲刷屹然不动,在连绵不绝的巨浪侵袭下不动而强,劈波斩浪,有崩碎浪涛之威。 双方斗法迅速陷入僵持状态,不可停,不可退。 消耗战! 此战迟一正出手便是杀招,务求速战速决,却也做好了斗法进入危险僵持状态中的心理准备。曾经和苏淳风有过短暂交手的缘故,他清楚这个年轻的术法天才修为不浅,术法绝妙非凡,且身上戴有以妖骨制作而成的法器,没那么容易拿下。 所以短暂三四个回合的猛烈对冲,陷入僵持之后,迟一正没有急于发起更为狂猛的攻势,而是稳住局面蓄势待发,如猫戏鼠只待最后一击杀敌。 他很清楚,苏淳风坚持不了多久。 看似在几个回合的攻守中,苏淳风无论术法之精妙还是防守和攻击时拿捏分寸的恰到好处都堪称完美,术法力道也称得上强横,其自身所佩戴的以妖骨制作而成的法器更有可能是上品法器,但修为境界的差距,可不仅仅是靠法器、术法的精妙就能完全弥补。倘若苏淳风是一位斗法经验十足的术士,抑或是其所修行的术法恰好以攻击性见长,斗法初始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加以法器之威辅助与迟一正以攻对攻,还真有几分胜算的可能。很可惜,苏淳风的术法防守有余,但与修为境界比他高的术士斗法攻势力度不足,陷入斗法僵持的话只会将自身的势、本元耗尽一空。 上次与苏淳风交手,迟一正自觉吃亏在太过轻敌未能占据先手,法器之力也未倾尽而出,且当时的环境情况也不适合放开了去施术斗法。 这次…… 正处在斗法中的迟一正,面露出一丝轻松和阴狠的笑容。 如迟一正所判断的那般,此刻的苏淳风确实承受着极大的术法攻袭压力,而且在短短几个回合之后,一进入斗法僵持状态就有气力渐竭之感。他清楚自己修行的中天秘术虽然堪称精绝,但修行时日还不足够,无法纯熟运用,难免会在施术过程中生涩吃力。其实这几日来,心思缜密万事小翼的苏淳风考虑过与迟一正斗法时的各种可能性,若非万不得已,绝不会当着诸多旁观者的面,施展出攻击之力霸绝无双的诡术。他自觉有精妙绝伦不次于诡术的中天秘术,又有妖骨制作而成的法器在身,应该足以对付修为比他高不了多少的迟一正,只不过所耗费的时间、精气神多一些而已。 没想到,迟一正的修为似乎在短短几天之内迈上了一层台阶,与上次斗法时相比似非一人,隐隐然竟有突破达到炼气境之象。而且从目前迟一正稳住局面不再急于速战速决的态势上来看,明显是打算以修为境界上的绝对优势,碾压并耗费苏淳风的势和本元,不给他搏命一击玉石俱焚的机会! 原本苏淳风还考虑到,此番斗法虽能取胜,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修为境界比他略高的迟一正虽败仍会给他一定程度的创伤。 可现在,形势颠倒。 对方更有自信! 迟一正蓄势待发,占据绝对优势,呈泰山压顶的碾压之态。 苏淳风气机渐竭,但留有余势…… 时,夜色稀薄,坟岗上凉风徐徐。 分散开观摩斗法的程瞎子、龚虎、纵萌、江灵儿、许万发、常增先皆神色沉凝。郑建军这个连半把刀都算不上的劣徒,则是故作高人风范地站在那里,时而装模作样地微微颔首,时而看看黄薏瑜这位漂亮的女孩有没有注意他的高人范儿,有没有被他的风度翩翩气度超然仙风道骨所吸引。 而钱明,则是面带些许的困惑和震惊。他从未有亲眼见识过奇门江湖上的高手斗法,便是当初龚虎在一中校园后面的大街上与枯晨大师邢金志生死斗法,钱明听从苏淳风的吩咐,在最关键的时刻出现在斗法现场,从而间接地给予了枯晨致命一击,可那时候已经是两者斗法过程的后期,而且以当时钱明的浅薄修为境界和见识、经验,根本无从去探查感应到紊乱的天地五行灵气中双方术法的激烈对撞,更体会不到两位高手斗法时那种惊心动魄、生死一念间的紧张过程。 今时不同往日,自上次聆听苏淳风教导,修行基础极为牢固且被龚虎恶作剧般欺骗从而刻意压制修为一段时间的钱明,回去后闭关潜修,连续突破两层,如今已然是净体中期的修为。虽然因为境界的缘故体质下降颇多,但心境的提升,让他足以感应到不远处斗法双方的激烈对撞,以及坟岗上五行灵气的急剧紊乱状态。 两者谁胜谁负? 钱明自然希望苏淳风胜出,可现在看起来,迟一正明显攻势凌厉且更为主动些,而苏淳风则是被动防守,而且好像渐有不支之态。 这让钱明心中不禁多了层担忧。 姜,还是老的辣。 苏淳风毕竟年轻,其修为境界到底有多高?能比得过明显修为不浅又是一副高人风范的迟一正吗? 在迟一正和苏淳风之间的斗法开始之初,程瞎子和龚虎就心有灵犀般并肩往南走出了十几步远,与龚虎的三个徒弟,还有钱明、黄薏瑜拉开些距离——毕竟他们之间要说的一些话,不方便被哪怕是再如何亲近的人听到。 “真他爹的怪了,不像诡术啊。”龚虎嘟哝道。 铁卦仙也面露疑惑之色,轻声道:“龚虎,看来你的猜测有误,苏淳风并非诡术传承者,杨家镇一战,应该是另有其人。” “金州县一中的那个术阵怎么解释?” “也可能不是苏淳风布下。” “扯淡……”龚虎面露些恼羞成怒般的鄙夷:“你不是卦算无双吗?当初修为高如王启民那般,都没能瞒住你程瞎子的铁卦卜心之术,现在遇到了命势变态的苏淳风,你老瞎子的眼睛瞎,心也瞎了吧?” 程瞎子微微皱眉,没有再理会龚虎。 两位在刚刚复兴起来的奇门江湖中堪称前辈,真正的术法高手,一时间都有些糊涂。相对于当代奇门江湖上的术士们,铁卦仙和邪不倒二位,可以说比绝大多数术士都要更为了解诡术传承者以及诡术,因为,王启民就是历史以来奇门江湖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诡术传承者——程瞎子和龚虎是无话不谈的老友,龚虎和王启民是老友而且两人还切磋过,通过龚虎,王启民和铁卦仙曾有过一次偶遇……无需龚虎多嘴多舌地出卖王启民诡术传承者的身份,这世上又有多少人能逃得过铁卦仙那一双瞎眼和一颗玲珑剔透卦算无双的心呢?那日程瞎子一语道破王启民诡术传承者的身份,之后三人促膝长谈,王启民亲口承认,如江湖上千百年来所传言那般,诡术最擅攻击,讲求以攻为守。 可现在,本已经被龚虎百分之九十九确认是诡术传承者的苏淳风,和迟一正斗法竟然以防守为主,攻势为辅。虽然他的防守之术堪称精妙非凡,其中更是蕴藏着无穷反击之力和浓郁杀机,但防守就是防守,没有诡术以攻为守霸绝天下之威! 难道,苏淳风真不是诡术传承者? 同一时间,距离斗法双方不过百米远的烽火岭上,几块嶙峋巨石间盘膝而坐的王启民,亦是心有疑惑。 一直以来,龚虎只是猜测苏淳风是诡术传承者,说破大天去,王启民也仅仅是默认,却从来没有亲口承认过这一点。但王启民心里却清楚,杨家镇一战,最终有神秘术士出手相助,使用的那一招术法,绝对是货真价实的大崩心术!当初钱明道出“承天得命万年长,传代千秋终有亡;术藏寰宇浩然处,诡策算及万里疆。”是诡术传承者确认同门的藏头诗,而且是倒过来念的藏头诗,非诡术传承者告知,钱明怎么能知道?还有,当初两次在王启民家的破院门上留下的诡术传承者暗通的接头符箓,也做不得假。苏淳风去拜年时行大跪之礼,当面小施术法惩戒威慑刁平,用的也是诡术…… 一切,都证明苏淳风绝对是同门诡术传承者,修为不浅,而且其身后必有诡术传承一脉的术法高手。 可现在和迟一正斗法,苏淳风所用术法,绝对不是诡术。 到底怎么回事? 难道苏淳风能同修两种术法?术士同修两种术法是为大忌,虽然不是不可能,但以苏淳风当前的修为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师父,苏淳风要败了。”蹲在王启民身边的刁平面带笑意,轻声说道。 王启民眼角余光瞥了下黑瘦的徒儿,心中感慨莫名,不知喜悲——年仅十四岁的刁平天赋卓绝,少年饱尝心酸苦难,身怀刻骨杀父弑母之仇,激励之下修行诡术可谓日进千里,不过才短短一年时间,就已然稳稳踏入净体之境。对术法和天地阴阳五行,刁平更是有着与生俱来的敏锐直觉,只是踏入净体初期之境,就已然能清晰明辨紊乱状态下阴阳五行灵气中错综复杂的气机精毫,把斗法双方的对决态势和细节都看得清清楚楚。 按理说有这样优秀的徒弟,王启民应该无比欣慰感怀的,可刁平的天赋太好,修行速度过于快,快到了不可思议,这就让王启民心中隐怀忧虑,担心身负血海深仇的的刁平将来会失控成魔。而且刁平因为上次苏淳风好似无缘无故地惩戒威慑他,从而对苏淳风心怀不满,万一将来同门相残…… 诡术传承者,本就罕有啊。 可话又说回来,苏淳风到底是不是诡术传承者?他身后那位神秘莫测的高人,又是谁,在哪里? 王启民轻轻叹息。 刁平蹲伏在侧,远观双方生死一念间的术法对决,双眸中精芒闪烁,如狼窥猎,心中更是涌动着阵阵戾气豪情,暗想用不了几年,自己的术法修为境界就能够提升到足以匹敌苏淳风,甚至超越苏淳风的水准,到那时候,即便是苏淳风此番斗法能够活下来,他刁平教训苏淳风不过小事一桩…… 返回南疆杀尽伏地门人,为父母、妹妹报仇雪恨,才是他的最终目标! 坟岗上,娇颜憔悴的江灵儿本想倚靠在纵萌怀中,只是刚做出那般怜人姿态还未倚上去,就被冷如冰刀的纵萌侧步避开。 “小师叔,前几日我被苏淳风击伤,又植入术根,现在感觉浑身酸痛,又乏又累。” 纵萌没有理会她。 “小师叔,你看我师父和苏淳风,谁能胜?” 纵萌依旧没有言声。 “小师叔,我好害怕,如果苏淳风胜过了我师父,他就会废掉我的修为……你,你不知道,当时苏淳风给宗主打电话时,好嚣张的样子,不但对宗主没有丝毫恭敬,反而语气强硬好像还有威胁之意,挟恩情耀武扬威,实在可恨。” 纵萌没有看江灵儿,目视远处斗法双方,开口冷淡道:“江灵儿,这次迟一正强借你的修为加持己身,是你的主意,还是你师父的想法?” “小师叔,这你都看得出来?” 纵萌冷冷扫了眼江灵儿,他不喜欢废话。 江灵儿妖娆一笑,似乎并不害怕这个冷如冰刀的小师叔,道:“是我师父主动提出借去的,我无所谓,反正被苏淳风重伤,修为已经大减,虽然被师父以术法借去修为,会导致伤势更重,可只要师父在斗法中胜出,我的术法修为就不会被废除。两项择取,我自然选择把因为伤重而大减的修为借予师父了。” “短视!”纵萌寒声斥道:“迟一正内心不战先有怯意,无必胜信念,纵然此次借他人修为叠加自身,与苏淳风斗法胜出,心境已然受损,以后再想突破,难于登天。” 江灵儿掩嘴娇笑,美眸和语气中都带着些许轻蔑之意道:“他都已经在固气大圆满之境徘徊多少年了还未曾突破,这辈子恐怕最高也就是踏入炼气境初期,何必再奢望此生能修炼到多么高的境界呢?既然本就难于登天,何不放下顾虑?” “放肆,他是你师父!” “我错了,小师叔莫怪。”江灵儿低头双手绞在一起,娇态楚楚可怜,随即又咯咯一笑娇嗔道:“可小师叔,我师父他还是你的师兄呢,你说话的时候似乎对他,也没有半分的尊重之意哟……” “你再这样,不等苏淳风动手,我就会废掉你的修为!” 江灵儿不吱声了。 …… 380章 诡术之屠龙手 俗话说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只是这借天地阴阳五行、寰宇精毫参差规律施展而出的术法激斗,一般情况下外行人委实看不出有什么热闹来。 所以站在钱明身旁的黄薏瑜面带困惑和紧张,轻咬朱唇一言不发。她能想象到远处苏淳风和迟一正之间正在进行着神秘而凶险激烈的对决——激烈与否从附近所有旁观者或紧张或担忧等等复杂的神情上就能看出来,至于凶险……仍记得那一夜华艺小区售楼处二楼的灯光暗灭,不知何故叔叔黄坤就倒地痛呼抽搐的惨状,还有那个相貌美丽心如蛇蝎的江灵儿被苏淳风施术击伤时的凄惨痛苦模样。 现在看钱明老师略带忧虑的焦态,黄薏瑜也不由得担心起来,忍不住轻声问道:“钱老师,淳风不会有事吧?” 钱明犹豫着给出了一个简单的回应:“嗯。” 敷衍的肯定。 似乎还带着点儿自欺欺人的意思。 聪慧如黄薏瑜,顿时娇颜恐慌,美眸中溢出晶莹泪滴,扑簌簌落下。她想到了当初在一中校园里的那个雨夜,苏淳风为了救她和王海菲,为了救那栋宿舍楼里所有的女生,奋不顾身地冲入女生宿舍楼驱鬼诛邪,导致身受重创,好长时间都没能恢复元气,总是一副病怏怏的模样,还要故作无事坚强地硬挺着,那次事后,苏淳风在操场上把她狠狠地骂了一顿……也许他当时,只是为了救海菲,顺便救了她和整栋宿舍楼里数百名女生? 这次,苏淳风面对的术士,似乎比那些不为常人所见的妖魔鬼怪还要恐怖。 而且,一直都隐瞒着神秘的术士身份和一身超乎寻常的本领,低调为人多次自贱自嘲是“神棍”的苏淳风,是因为她黄薏瑜的家事被牵连进来的——苏淳风好心,又把她当朋友,却无辜地要承受生死斗法的巨大风险。 时,天光愈亮。 荒凉静谧的坟岗上,轻抚的凉风都停了下来,天地仿若静止。 苏淳风力未竭,势已弱,,内心中无奈轻叹。 迟一正微眯双眸,准确无比地捕捉到了这个难得的节点,两枚悬空漂浮在头顶上方的碧绿球胆骤然相撞,诡异-地合二为一,却没有发出丝毫碰撞的声响。但围绕在其周边急剧紊乱又受术法导引乱中有律的五行天地灵气,忽然间就如被泰山压顶,顺势扩展开来覆盖在了砂石遍地的枯寂坟岗上。 嗡…… 坟岗上碎石细沙被肉眼难及的术法冲击波催动,风沙声呼啸着平地卷荡,霎那间荡起滚滚沙尘。 刚刚微亮的天色,被沙尘掩盖成墨。 漫天沙尘和呼啸的风沙声中裹夹着鬼哭狼嚎般的骇人戾嘶。 一众围观的术士除却郑建军这个连半把刀都算不上的家伙之外,就连目不能视的程瞎子都皱眉眯缝起眼睛,认真“盯视”向被漫天沙尘和黑暗遮住的远处,同时施术尽可能将意念力扩展开来,感应着坟岗上震荡如海啸般的术法波动。 满怀歉疚和担忧正在出神流泪的黄薏瑜,被突发的变故惊醒,急忙站到了钱老师的身后,娇躯颤栗,惊恐万状地看向远处被黄沙搅翻的夜幕。 郑建军看不清楚,也感觉不到激烈的斗法状况,却故作老神在在的模样。 此时滚荡黄沙和夜色掩盖的坟岗上,九股裹卷起沙尘的小型龙卷风呼啸摇摆着平地而起,扶摇直上数十米高空,虽然最粗壮的顶端也不过才直径三四米,但声势骇人,在方圆百米范围之内滚滚行走,犹若带有灵性的巨魔般不去理会位于沙尘边缘的围观者,而是急速向迟一正和苏淳风所在地靠拢,并迅速缩小包围圈向苏淳风围杀而去。 迟一正最强杀招,九龙盘壁! 骇人声势和恐怖杀机下,苏淳风微眯双目,表情平静如初,他左手掐决,右手将项间项链和吊坠摘下,轻轻抛起。 唰! 因长时间佩戴已然变得漆黑油亮的项圈在狂暴的沙尘中稳稳地悬浮在了苏淳风头顶上方两尺高的位置,缓缓旋转,那块八边形上有八卦图案的项坠下垂,隐隐约约间,漆黑的颜色中透出了诡异的黄白色光芒,环绕着整个项链。 苏淳风左手掐指如兰,竖起在面门前微微低头,口中轻吟术咒:“仙兵临,兑散……” 妖骨制作而成的项链和项坠法器光芒炽盛,以中天秘术刻画布置在法器上的符箓组成的术阵急速运转,极力迸发,法器旋转速度加快,光芒散开直径一米五继而边缘垂落下金黄色流苏,仿若一匹透亮帷幕将苏淳风笼罩期间。 中天秘术穹宇护法阵! 坚固防守。 只是苏淳风清楚,面对术法修为境界异常大增的迟一正,一味防守终归会落败。而攻击力方面,以当前自身中天秘术的修行,还不足以对迟一正构成巨大威胁。所以……唯有动用攻击杀伤力天下无双的诡术。 九股犹若妖魔长龙般的龙卷风上端已然汇拢,下方将苏淳风紧紧裹住。但只是一瞬间的卷裹,随即九股龙卷风尾端便被金黄色流苏形成的帷幕弹开,龙卷风像是被吹起的气球般,纤细的下方鼓荡撑起,但上方已然汇拢在一起并不断向下挤压。最顶端沙尘密布如一块巨大的圆形铁饼,骤然下压却又好似受到下方九根支柱的强撑,缓慢回升,再次下压压弯九根支柱,弹起……如此反复,越来越低。 下一刻,坟岗上密集的风沙被九股龙卷风和上方的“沙饼”汲取得干干净净。 混沌的坟岗上荡涤一空。 远处围观者这才看清楚了斗法双方之间的情形——迟一正双手抬起在胸前交叉掐出一个手决,一枚与先前两枚碧绿球胆大小相同的墨绿色球胆悬浮于额前半尺开外灼灼生辉,身周灵气以肉眼可及的状态仿若流水般潺潺浮动环绕;而在他对面十几米远的地方,九股龙卷风顶端已然不足十米高,汇拢在一起连接着直径达百米的黑色圆形沙尘团,下方正中央九柱鼓胀,就像是一个庞大的灯笼,透过九柱之间的狭窄缝隙可见其中静静站立掐决施术的苏淳风,若仙人降临灼灼生辉,被直径仅一米多些,只有两米多高的金黄色幕布环绕而成的圆柱体笼罩保护,却迸发出强大的力量,不断将极力汇拢靠近的龙卷风荡开,并撑起上方恐怖的沙尘团。 此时的坟岗上晨光已亮,但十多米的低空中却是黑沙滚滚呼啸如雷,仿若一地两世界,情形诡异之极。 “兔崽子要完蛋了……”龚虎撇撇嘴,道:“老瞎子,我要不要出手?” “迟一正,是纵仙歌的徒弟。”铁卦仙轻轻说道。 “这里是金州县,平阳市的地界!”龚虎一对三角小眼瞪起:“青鸾宗的纵仙歌怎么了?什么他娘的醒神之境,还术锁长江半柱香,一指杀白蛟,很了不起吗?爹了个蛋的,老子就不信这个邪,他能杀白蛟,老子也能!” 程瞎子扭头“瞥”了眼邪不倒,道:“你不是纵仙歌的对手。” “真干起来,老子斗不过他总能溅他一身血吧?” 程瞎子哭笑不得,龚虎这号与人对敌弄不死你也要尽可能伤害你实在不行就恶心你但绝不会害怕你的主儿,真让当前号称奇门江湖第一人的锁江龙纵仙歌遇到的话,也会头疼吧?铁卦仙目光“看”向斗法双方,冷淡道:“要出手就赶紧,苏淳风看起来最多能再坚持一分钟,而且迟一正还有后手。” 龚虎挠挠有些秃顶的头,狠狠道:“他敢下死手,老子肯定出招。” 不远处,神色冷峻的纵萌有意无意间,往程瞎子和龚虎站立的地方看了看——如果迟一正下杀招,这两位前辈高人任何一人出手相救苏淳风的话,纵萌绝不会出手阻拦,可如果他们不出手……纵萌暗想,自己出手是否合适? “苏淳风要输了。”江灵儿幸灾乐祸道。 纵萌没有理会她。 江灵儿娇滴滴地说道:“小师叔,如果邪不倒龚虎出手的话,你可不能袖手旁观。” 纵萌冷冷地瞥了眼江灵儿。 江灵儿就故作可爱调皮地吐吐舌头,得意道:“等斗法结束,我就找程瞎子卜一卦,再问问他,这之前难道就没有铁卦神算为苏淳风卜一卦,别让他和我师父斗法吗?最讨厌这种明明斗法不行,只是凭着卜算之术在江湖上招摇还混得风生水起的人,端着前辈的身份就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哼!” “幼稚。” “小师叔……” “如果你不想死,那就不要去招惹铁卦仙!” 已然认定师父在这场斗法中马上要胜出的江灵儿,扬起苍白憔悴却依然娇媚的脸:“程瞎子能奈我何?” 纵萌没有回答,说这几句话时,看都没看江灵儿。此番前来平阳市,父亲专门和他谈过平阳市的邪不倒和铁卦仙,尤其是重点提到了被大多数奇门江湖人士认为只会卜卦算命,没什么斗法杀伤力的铁卦仙——也不能说江湖中人对于程瞎子这类卜算一派术士的认知有误,因为大多数卜算者确实不能够以术法给人带来实际的杀伤。但卜算修为到了铁卦仙程瞎子这种境界的人物,其卜算之术就会令人恐惧了。 因为,“铁卦仙”绰号中的铁卦二字,可不仅仅是指卦算精准无缺,最令人恐怖的是,铁卦一出定乾坤夺命势,能左右被卦算者的气运以至于阳寿。 铁卦定你三更死,神难留你到五更! …… 胜负似已分。 苏淳风被困入牢笼,不过是勉力坚持而已。 占据绝对上风的迟一正忽而开口冷冷地说道:“苏淳风,看在你曾经出手救我师弟的情面上,如果你现在认输,我可以放你一马。” 微低头掐决的苏淳风神色平静地抬起头看向迟一正,没有回话,只是右手一抬犹若摘花般信手拈来,将悬浮在头顶上方的项链项坠摘下,护身的金黄色光幕骤然消失,九股龙卷风没有了阻拦,九龙盘壁顷刻间将苏淳风吞没。 围观者骇然。 苏淳风这是宁死不受迟一正之辱吗? 然而这般想法刚刚在众人脑海中闪现,只见远处那九股瞬间汇集合拢吞没苏淳风的粗实龙卷风猛然拔高,下方神情沉静如山岳的苏淳风闲庭信步般踏步而出,右臂高举,右手掌心向天仿若单手托起巨龙及十几米低空中黑压压的沙尘暴云团,左臂平举,左手掐决食指指向迟一正,粗实的龙卷风紧随其手,却不沾其身。 再细看,前行中的苏淳风右臂微微向后倾斜,就好似在拖拽着龙卷风前行,又像是被龙卷风牵扯吸引着艰难迈步。 上古有龙,能生风雨雷电,力可翻江倒海,法师以徒手擒之! 诡术之屠龙手! 围观者皆大惊失色。 “爹了个蛋的,苏淳风这是要疯啊?”龚虎惊叹出声。 铁卦仙凝眉掐指,口中默念术咒心决,开卦卜算这等绝地反击近乎于神来之笔的术法,是否会引起天地共鸣? 纵萌的心猛然一沉,意念力提高到极限,仔细去感应苏淳风引动合九为一的盘壁龙其威势到底有多大?是四两拨千斤的取巧借力之术?抑或是随风而动沾叶而过的避退之术?或者……是强势擒龙迫为己用? 江灵儿毫无征兆地颓然坐倒在地,双目茫然。 常增先低声叹道:“师兄,难怪师父总是骂咱们不成材,和苏淳风相比,你我这三十多四十来岁的年纪,都活到狗身上了。” 许万发苦笑点头:“虽然还不能定输赢,可即便是输了,苏淳风也比咱们要强得多。” 听到两人的对话,被远处磅礴骇人情景惊得瞠目结舌的钱明回过神儿来,插嘴问道:“两位大哥,淳风这,修为到了什么境界?” 常增先和许万发同时摇头。 一直抱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心态,故而能装出老神在在镇静非常模样的郑建军,这时候已然彻底傻了眼,不知不觉中抬手揩了把额头上被吓出来的汗珠,嘟哝道:“妈了个把子的,回头真得好好修行了,修为高了非人类啊……” 黄薏瑜玉手紧攥在一起,指甲掐破了手心都仿若未觉——苏淳风这样的术士,真能够翻江倒海不成? 远处端坐在烽火岭上几块嶙峋巨石间的王启民蓦然睁大了双眼。 …… ps:零点之前还有一更…… 381章 假山门中人真下山 如狼窥伺蹲伏在侧的刁平豁然起身,惊讶道:“师父,苏淳风是怎么做到的?这是什么术法招式?” 王启民没有回应。 以刁平当前对诡术的修为,还不够资格也不能接触屠龙手这等高深的诡术绝学。 原本占据上风,已然势在必得的迟一正,额前静止悬浮的墨绿色球胆骤然跳突不稳,他大惊之下急忙开口喝道:“令出!”墨绿色球胆将将稳住,他就看到了本该气机溃散心神错乱经络崩裂的苏淳风,突然只手托龙踏步破壁而出,气势如虹。饶是迟一正这般修为不浅又假借徒儿的修为强提一层境界,这一刹那,也出现了短暂的心神恍惚和些许的恐惧,慌乱中他将徒儿借与己身的修为强行割裂,企图崩碎徒儿的这份修为去破了苏淳风好似回光返照般恐怖的搏命一击。 如此应对之法,堪称狠辣果决。 江灵儿借出去的修为被师父果断割裂后抛掷而出顷刻间崩碎,立刻引发心机错乱经络溃穿,瘫软倒地,心中对师父充满了无穷恨意。 踏步缓行的苏淳风,在迫不得已施展出诡术之屠龙手时,就已经抱定了以自身受重创的代价,换迟一正的一条命。只是刹那间感应到迟一正强行崩碎一份修为的强大反击力,实战经验丰富心境修为又极高的苏淳风,立刻明白了迟一正的修为境界之所以提升如此快的奥秘所在。但福祸相依,利弊同在,这,是迟一正的致命弱点。 面对迟一正搏命般崩碎修为的强大术法攻击力,苏淳风不退反进,单手托龙脚踏转天罡步,以擒在右手中的呼啸沙尘巨龙为法器摇动,瞬息间将迟一正崩碎一份修为而出的强大反击力汲取其中。 咔嚓嚓…… 黑漆漆的低空沙尘团中忽而有游蛇般的电光闪现,滚雷阵阵,震天撼地。 苏淳风拖拽着巨龙大步前冲! 迟一正双目圆睁,惊惧之下急速后退,额前墨绿色球胆膨胀如篮球大小,前出至额前两尺开外绕头急速旋转,散发出幽幽绿芒护持己身。不过是眨眼之间,便退出数十米远,后退的速度比之前冲的苏淳风都要快上一倍还多。 苏淳风沉默前冲,拖拽巨龙的右手狠狠向前投掷而去! 呼! 直径百米仅距离地面不过十几米高的漆黑沙尘团急剧颤抖,尾端受苏淳风单手投掷之力以及磅礴无匹的术法导引,骤然消失,又再次出现,竟是堪堪摇摆着矗立在了急速退却中的迟一正身后。 倒退中的迟一正猛然撞进了龙卷风,惊恐哀嚎出声! 将巨龙掷出后,苏淳风脚步放缓,右手一挥,妖骨制作而成的法器项链被他掷出,随即回手掐决。 项链腾空疾射而出,至那枚急速旋转在龙卷风外围的墨绿色球胆附近,硬生生套向篮球大小的墨绿球胆。只见那球胆迅速缩小至先前大小,处在悬空漂浮的项链之中来回冲撞数次,便发出巨大的爆炸声,崩碎消散。 苏淳风缓步行至被龙卷风裹住难以脱逃的迟一正身前两米开外,贴身衣衫被龙卷风形成的强大气流吹得鼓动猎猎。 远处,纵萌开口大声喊道:“淳风,可否饶他性命?” 苏淳风掐决左手抬起摇了摇。 项圈落入手中,龙卷风瞬间消散,低空中漆黑如墨间有闪电游蛇的沙尘团也荡然一空,仿若从未有出现过。 迟一正萎顿倒地,衣衫破碎浑身抽搐七窍生血,目光惊恐地看向苏淳风。 “以你自身修为实力,即便是斗法落败,也能重创我。”苏淳风神情淡然,看不出丝毫斗法取胜之后的喜悦和在落败者面前的傲慢得意,平静道:“借他人修为加持己身,关键时刻又强分两修为,气机错乱,才会败得彻底。” 迟一正神情凄惨痛苦地哀声乞求:“饶我一命。” 苏淳风轻叹口气:“你,还能活下去吗?” “我……”迟一正口中涌出大团鲜红血液,口不能言,双眸猛然瞪大,眼珠凸出瞳孔扩散,胸部异常鼓胀如蛙,蜷缩倒在地上不断抽搐着的身体笔直地伸展开来,双臂双腿紧绷,直挺挺的一动不再动。 身死,道消。 苏淳风没有再看迟一正,转身往东走去,脚步轻缓,身形如松,没有丝毫与高手激烈斗法之后身受重创或者身心疲累之态——迟一正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自家性命,连拼死给予苏淳风重创的机会,都丢了。 晨光大亮。 坟岗上安安静静。 黄薏瑜呆呆看着从远处走来的苏淳风,衣衫有些脏乱,脸上、头上、全身都落满了沙尘,可大概是人长得好,抑或是之前在斗法中表现得太过于仙人之姿?所以在黄薏瑜眼里,如此不堪形象的苏淳风还是那么的俊朗帅气,便是将项链戴回脖子的小小动作,都显得那么风流写意,便如书中人。 发呆的黄薏瑜忽而感觉体内有气机不受控制地流动,上下通气。 通气的声响不算太大,可到底是在这空旷安宁的坟岗上,加之当前在场诸位的沉默状态中,就显得格外清晰……还好,无味不臭。 几人目光看过来。 黄薏瑜羞红了脸颊,低下头浑身不自在。 原本这时候,不会有人去提这茬委实算不得什么奇怪更不值得一提的小事,但有邪不倒龚虎这号老不修在,黄薏瑜就有点儿倒霉了。站在她十几米开外的龚虎眯缝着一双三角眼满脸猥琐地嘿嘿笑道:“小丫头,别不好意思,只要是活着的人谁还不放屁啊?再说了,你这屁放得好,体内术根解除了,自然是要放屁的。” 黄薏瑜真想马上找个地缝钻进去,心里恨不得把那个猥琐丑陋的老家伙给掐死一百遍。转念又一想,体内术根解除了? 这是好事啊! 可也没见着苏淳风施术帮她解除,而且……术根解除时,就要放屁? 没心没肺地做了一把孽的龚虎全然没当回事,不再去看羞得都红透了脸颊和颈项的黄薏瑜,扭头低声对程瞎子叨咕:“回头得仔细问问老王头,苏淳风刚才那一招,是不是跟他一个路子,爹了个蛋的,实在是太生猛了。” 铁卦仙原本拧紧的双眉舒展开来,轻叹口气,呢喃道:“既修山门术,何必入红尘,这个江湖啊,看不透咯……” “山门?”龚虎像只受惊的兔子般跳了起来:“爹了个蛋的,你老瞎子别瞎咧咧啊。” 程瞎子没有理他。 龚虎扭头就迎着苏淳风走去,一边招手道:“哎哎,苏淳风你个兔崽子,过来跟我扯扯淡。” 原本打算先走到黄薏瑜这边宽慰几句的苏淳风,看到龚虎迎面走来,微微皱眉,转身向纵萌走去。纵萌的表情一如既往得冷傲,只是眼眸中透出掩饰不住的震惊和难以置信。以他的修为和见识,自然看得出来迟一正败得如此彻底的原因出在了哪里,可是……也不应该在和苏淳风斗法时如此不堪啊。 迟一正的修为在固气大圆满之境多年,又借江灵儿遭受重创后的半部修为,从而短时间内暂时踏入了炼气假境。 而苏淳风,只是固气中期,就算没被人看透,顶多也就是固气后期。 怎么会这样? 走到纵萌面前,苏淳风冷冷地看了眼神情呆滞坐在地上的江灵儿。纵萌先开口道:“迟一正崩碎了她的修为,她已经废了。” 苏淳风微皱眉:“她得死!” “何必?” “那就毁掉她的记忆……”苏淳风顿了下,道:“我就不亲自出手了。” 纵萌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他知道,苏淳风这么说,是给青鸾宗,或者说是给他纵萌以及父亲纵仙歌面子。在他提出饶迟一正一命的要求时,迟一正已经无救,虽然怨不得苏淳风,可到底是青鸾宗的弟子,被江湖上的无名之辈苏淳风在公平斗法中击杀,青鸾宗的面子上过不去。而且此次斗法之初,青鸾宗可是知恩图报给足了苏淳风面子——得知双方斗法,宗主纵仙歌不仅没有提出丝毫不满和意见,还特意安排纵萌前来,并叮嘱如果迟一正获胜,不能杀苏淳风。况且,苏淳风在斗法前亲口承诺,斗法胜出之后,只是废掉江灵儿的修为,而不是杀她。 苏淳风心中默念术咒,掐决弹指,解除了江灵儿体内术根。 神情呆滞的江灵儿当即昏迷躺倒在地。 “纵学长处理完事务后,务必到家中做客,让我一尽地主之谊。” “这次不太方便,以后有机会吧。” “也好。” 客套几句,纵萌单手拖拽起昏迷不醒的江灵儿,架着她的胳膊往坟岗下走去。 没有一丁点儿眼力介,也从来不讲究不在乎别人看法的龚虎走过来,一把拽住不想搭理他的苏淳风,瞪着三角眼语气却很和蔼地说道:“淳风,你小子今儿真给咱们平阳人长脸了,咋样?跟老子说道说道,你刚才到底使得什么招?程瞎子说你既修山门术,何必入红尘,老子就不信这一套,凭啥山门中人就不该入红尘过日子?山门中人就不是他爹娘生的,没吃过娘的奶?” 苏淳风愣了下,随即微笑道:“龚前辈,如果不是事出有因迫于无奈,我还真不想沾惹这些破事啊。” “哎呀,还真是山门中人?”龚虎咧嘴道:“那你修的是什么道?” “我不求道,道自然来。” “下山?” 苏淳风点点头。 龚虎有些气馁地摇了摇头,道:“吃饱撑的……”说罢,他扭头往回走去,一边不满地骂骂咧咧着:“毛还没长齐呢,口气倒是比天大,还不求道道自然来,唧唧歪歪,干脆说求人道不就行了,钱照赚,漂亮媳妇也不耽搁找!还找了俩仨的!偏偏还顺带着轻轻松松修了道,好事儿能都给你占了?爹了个蛋的!” 苏淳风面带微笑,似有意无意间往烽火岭上看了看,随即神色从容地向黄薏瑜站立的地方走去,心生感慨——中天秘术,果然是山门之术流在外! “淳风……”黄薏瑜红着脸迎上去两步。 “没事了。”苏淳风抬手轻轻拍了下黄薏瑜的肩膀,道:“我送你回家。” “嗯。” 苏淳风拉住黄薏瑜柔若无骨的沁凉小手,向许万发、常增先客套两句,又朝着站在不远处的程瞎子说道:“程老前辈,多谢了。” “不敢当。”铁卦仙淡然回应。 苏淳风没有在意程瞎子这句带着一丝不满话中有话的话,拉着黄薏瑜往坟岗下方走去。 钱明急忙朝许万发等人抱了抱拳,紧走几步追上苏淳风,也不避讳黄薏瑜,神色恭敬语气中满含歉疚地说道:“淳风,这次我想着,既然龚虎把他的三个徒弟都带上了,观战的人也不多我一个,而且确实好奇又不放心,就赶过来看看。也是怕你不允许,所以没有提前征得你的同意。” “嗯。” “和你斗法的,是青鸾宗宗主锁江龙的徒弟?” “嗯。” “那以后,青鸾宗会不会……” “前面搀扶着那名女子的青年,是纵仙歌的儿子。” “京城遭遇刺杀的那位?” “嗯。” “当时,是你出手救他的?” “嗯。” 钱明松了口气,感情在京城搅起当前奇门江湖上风云激荡的那起刺杀事件发生时,师父苏淳风就在现场,而且他就是出手救了纵仙歌儿子的人,想必此次斗法击杀迟一正之后,青鸾宗也不会前来报复,因为纵仙歌的儿子都亲临现场观战,这可是实打实公平的斗法对决,以青鸾宗在江湖上的地位,总不好恩将仇报还蛮不讲理吧?想到这里,钱明看着前方正在下坟岗的纵萌的背影,道:“他,怎么样?” “天赋极高,修为不浅。” “哦。” 钱明犹豫着,想再问问纵萌的修为比迟一正如何?比起师父您,又如何,但看着苏淳风没什么心思,便忍住没问。 黄薏瑜此时内心里已经满是震惊的疑问,又不知道该如何问,该不该问了——昨天在河塘村,苏淳风可是专门叮嘱过她,以后不要再向他提出这些事。走下坟岗快到公路边的时候,黄薏瑜终是按捺不住,问道:“淳风,那个人怎么样了?” “谁?” “和你斗法的那个。” “死了。” “啊?”黄薏瑜脚下一软,虽然心里早就做好了思想准备,可从苏淳风口中得到确认,她还是有些难以接受——生命如此脆弱又如此宝贵,无论那个叫做迟一正的术士该不该死,亲手杀死迟一正的苏淳风,语态却如此司空见惯般地风轻云淡……这让黄薏瑜心中愈发恐惧,感到熟悉的苏淳风是那么的陌生。 苏淳风反应极快的揽住了黄薏瑜的腰,搀扶着脸颊苍白的她走到车前,钱明已然小跑着帮忙拉开了车门。等黄薏瑜坐到了副驾驶座位上,来时搭乘许万发那辆车的钱明,就厚着脸皮讪笑着拉开车后门,蹭了进去。 苏淳风神情平和没有多言,隔着后视镜看了下烽火岭,又看了眼瑟缩坐在副驾驶的黄薏瑜,轻叹口气,不知该如何。 他判断,以王启民的性格,多半会去找黄薏瑜。 坐在后座上的钱明惴惴不安了一会儿,待车发动时仍不见师父说什么,这才暗暗窃喜:“师父没生气啊。” …… ps:鞠躬~ 382章 一六号院偶遇老同学 酷暑时节,一日里难得清晨凉爽,县城的大街两侧人行道上,就有了不少晨起锻炼和遛弯儿的人,政府广场上飘荡着悠扬的旋律,一些穿着练功夫的老人、中年人,甚至还有年轻人,排出整齐的方队,随着舒缓悠扬的乐声,动作柔和地打着太极拳。 黑色的桑塔纳2000沿演武楼大街行驶至政府广场旁侧减速停下,苏淳风扭头道:“钱老师,你是去车站还是学校?” 现在正是暑假期间,钱明自然没必要回县一中,他之所以腆着脸蹭上苏淳风的车,主要还是想寻个机会向苏淳风这位不太称职也委实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太称职的师父,请教下术法修行方面的一些问题——经历了此次观摩苏淳风与迟一正之间的高手斗法,钱明愈发迫切地想要尽快提升自己的修为境界,而且他也好奇此次师父与迟一正之间矛盾产生的详情,好奇两位高手生死斗法之后的江湖事,又该如何了却,难不成青鸾宗门下迟一正就这般死了便死了,一了百了不成? 可苏淳风如此随意又礼貌地一问,就让钱明意识到,师父似乎并不想和他多谈与此次斗法相关的事情,而且有黄薏瑜在,也不方便。 钱明讪笑着给自己找下台阶:“我回学校拿点儿东西。” “哦。” 把钱明送到县一中大门口,苏淳风驾车沿演武楼大街返回,过演武楼还未到县政府的那个路口转弯向北,驶往平安小区。 平安小区是一处始建于八十年代初期的老旧小区,当时县政府出地和投入部分资金,由华盛建筑公司也就是如今的华盛集团投资建设的半商业化住宅小区,都是五层的楼房,质量极高,其中一号至六号楼的房屋分配给了县各政府部门的公务人员,当然,能有资格分配到房屋的,基本上都是县里大大小小的干部们。近二十载过去,虽然难免官场更迭,但更多人还是在官场上升迁,所以平安小区内部后期建墙分隔出的一号至六号楼区,如今已然是金州县城众人皆知的政府家属院,老百姓称之为一六号院。 时值夏日,小区里绿树成荫。 密密麻麻爬满了楼体外墙的爬山虎,将斑驳老旧的墙体遮掩,藤蔓伸展出层层叠叠的绿叶,在清晨的徐徐微风中如碧波荡漾,衬托有着八十年代初期风格的阳台、木制窗户,让一六号院内颇有些历史的厚重和清雅。 苏淳风把车停在了二号楼三单元门口。 “薏瑜……” “淳风,你在这里稍等下,我去买早点。”黄薏瑜打断了苏淳风的话,不由分说地推开门下车往小区大门口走去。 苏淳风无奈,只得把车开到了楼前绿地旁葱郁高大的梧桐树下,下车走到楼道门口,站在台阶下靠着门柱点了颗烟,看着黄薏瑜略显疲累却脚步匆匆的窈窕倩影,轻轻叹口气,面带一丝苦笑。他本不想下车,把黄薏瑜送回来就走的,除却斗法之后虽然未曾受伤但身心极为疲累需要休息的原因之外,他还考虑着是否去和王启民见一面。但看黄薏瑜神色间犹有余悸和浓浓的歉疚之意,也就不忍心拒绝黄薏瑜请吃一顿早餐的好意,只得留下来,等待一会儿和黄薏瑜共进早餐,顺便安慰下她。 正眯着眼出神儿呢,就听有人诧异道:“苏淳风?” “嗯?”苏淳风循声看去,却见一位身材高挑长发披肩,眉目清秀容颜娇美的女孩袅袅婷婷走来,她穿着天蓝色无袖桃领t恤,浅灰色半步裙,纤细美腿上裹着肉-色的丝袜,脚踩透明的水晶带半高跟凉鞋,手上拎一个纯白色银链女式包,整个人看起来清纯中隐有些许的成熟韵味,风姿绰约。苏淳风将手中还剩余半截的烟蒂掐灭弹飞进几米开外的垃圾筒,面带微笑地迎上去两步,伸手道:“王芮?好久不见,真是太巧了……” 初中时的同班同学王芮巧笑嫣然,神色间闪过一抹不易被察觉的诧异和排斥,葱白玉手与苏淳风轻轻一握旋即松开,道:“可不是嘛,这么久都没有联系,还以为你这位考入京大的大才子,不记得我们这些落魄的老同学了。” “既然是老同学,一见面就寒碜我,太不够意思了。”苏淳风笑道:“你住这里?” “嗯。”王芮伸手指了指五号楼,一边打量着灰头土脸浑身脏兮兮的苏淳风,一边说道:“三年前我爸调任到县里工作,全家就都搬到县里来了,因为经济条件不足,只好买了一套二手的旧房,可比不得你家财万贯啊。” 苏淳风注意到王芮看向他的眼神,也明白自己此时的形象不堪,倒也不怎么在意,道:“得,又寒碜我!刚才进来的时候,保安可是严查的,而且门卫室有警察,大门对面就是派出所,所以我猜能住在这里的,都是高干吧?” “聪明!”王芮抿嘴笑笑,问道:“大清早你来这里,有事?” “送个人。” “哦。”王芮明显不信,苏淳风现在这幅形象,怎么看也不像是来送人的,更像是个刚从工地下班回来的农民工,以苏淳风的身份,那就应该是一个家道中落父母又抹不开面子或者要避讳些什么,所以受父母之命前来送礼投门路的可怜虫。家庭环境的因素,王芮从小耳熏目染,这些年也见多了经商的暴发户突然落魄或者遇到什么无法解决的难事,然后托关系走门路找到官员家里送礼求情办事。再说了,平安小区的一号楼至六号楼,如若不是托关系送礼的事情,寻常人谁会来这里?而且还是大清早衣衫脏破神情疲累地站在楼道门口愁眉苦脸地抽着烟…… 原本王芮心里一直都很重视苏淳风,他是考上京大的才子,家境又格外富裕,为人处事也算颇有头脑,只是聪慧地想到苏淳风当前十有八九的处境之后,王芮的优越感瞬间就提升了几个档次,她故意打量几眼二号楼,用略带责怪的语气道:“你啊,老同学许久不见,说话含含糊糊有什么意思?遇到什么难事了直说,我可以带你去找我爸,想想办法尽可能帮你解决,大清早的堵在楼道门口,让人看见影响多不好,刚才你自己也猜出来了,这里住的可都是县政府各部门的领导,就算是你想走关系求人办事,也总得避讳些不是?你要知道,领导们最不待见的,就是做事没分寸不用心的人。” 苏淳风没在意王芮语态中明显的傲慢和自以为是,摇头笑着解释道:“哪有,我真是来送人的。” “哎呀,你看你,还像是以前那样……”王芮正要继续斥责,却见苏淳风的目光移向了旁侧,心中就暗暗恼火,苏淳风这人怎么不识好歹,我可是好心要帮他,却死要面子不说实话,还很不礼貌地把视线转向一边躲避,心虚了不是? 王芮暗暗冷笑,初中时期学习成绩优异的苏淳风对她的态度不冷不热,让受惯了其他同学阿谀奉承的王芮很是不满,偏偏苏淳风人缘又极好,中考时苏淳风成绩第一,去年苏淳风更是以高考状元的成绩考入了京大,这让自诩身份尊贵的王芮更加嫉恨。现在看苏淳风如此这般潦倒模样,王芮不免有些幸灾乐祸,心想我今天还就得站在这里当灯泡等着看,你苏淳风到底要找哪位领导!不过,王芮并不是一味地想看苏淳风的笑话,然后挖苦嘲讽发泄心头不满,彰显自己的能力、地位、身份,都比苏淳风这个考入京大的才子强。在她看来,雪中送炭可是天大的人情,只要她今天站在这里,就能让苏淳风想要求人情办事的那位领导避讳些,从而搅黄了苏淳风的事情。如此一来,就有机会让苏淳风不得不屈从,再通过她求到她的父亲。一石二鸟,不管最终能不能帮到苏淳风,苏淳风都欠下了她的人情,既满足了王芮自觉比苏淳风强的虚荣心,将来又有可能借这份人情拢络苏淳风为她所用——不管怎么说,考入京大的苏淳风绝对算是一个可堪大用的人才啊! 只是自诩聪慧过人长袖善舞的王芮并不知道,苏淳风把视线转向一旁,是因为看到黄薏瑜拎着早点回来了,她还故作语重心长地说道:“淳风,作为老同学我可得提醒你一句,社会是个大染缸,人情世故极为复杂,不像在校学生想得那么单纯……忠言逆耳,你可不许生我的气啊。” “嗯嗯,谢谢你。”苏淳风敷衍道。 拎着早点的黄薏瑜走到了两人身旁,道:“淳风,这位是?” “哦,我初中同班同学王芮,真巧,你们住一个小区。”苏淳风微笑着做介绍。 若是换做其他学生甚或是一些青年,肯定已经因为王芮既是美女又是**的身份,以及这番忠言逆耳的真诚而感恩戴德了。可苏淳风两世为人,心性要比王芮成熟得多,又知晓前世年轻有为的官场新星王芮的为人秉性,怎能看不透现在还远未达到圆滑游刃的她那点小心思?只不过,苏淳风压根儿没放在心上罢了。 王芮豁然扭头,惊讶地看向黄薏瑜。 黄薏瑜已然把右手里拎着的早点袋子换到左手上,面带微笑地主动伸手:“你好,我是黄薏瑜,苏淳风的朋友,高中同学。咱们在小区里好像见过几次面,只是以前不认识,没想到你还是苏淳风的老同学呢。” “啊,薏瑜你好,我认识你!”王芮神色间颇有点儿惊喜万分地握住了黄薏瑜的手,道:“我爸是城建局局长王天明。” “哦,你好你好。”黄薏瑜对官场上的事情不怎么上心,但原本没什么交际的王芮如此热情,她也不好表现出自己不知道王天明是谁,毕竟王芮也是苏淳风的老同学,总得卖苏淳风一个面子。况且,即便是再如何不留意官场上的事,耳熏目染的环境中成长起来,黄薏瑜也明白官场上人脉关系网的重要性——城建局局长,对于任职县委书记的父亲来说,绝对是值得拢至麾下的干部,而不仅仅是下属。至少,黄薏瑜没必要去平白无故地摆谱得罪城建局局长的女儿,或许,现在父亲和王天明还是“朋友”呢? 王芮看向苏淳风的眼神中,再无之前那般傲慢,取而代之的是多年不见的老同学偶遇后的热诚:“淳风,原来你是送薏瑜回家啊?” “嗯。”苏淳风微笑。 “薏瑜,你们这是?” “我爸妈不在家,我和淳风刚从外面回来,自己又不会做饭,所以买些早点……”黄薏瑜忽而神情间略显尴尬,有些事情只是随口言道,却很容易产生误会——大清早苏淳风把她从外面送回了家,而父母又不在家中,两个年轻的孤男寡女十有八九在外面过了夜,清晨又一起回到家中吃早餐,想想都有点儿过分暧昧的意思。尴尬之色一闪而逝,黄薏瑜微笑着岔开了这个让人难堪的话题,客气道:“小芮,一起上楼吃早点吧?” 王芮心里恨得牙痒痒,她觉得苏淳风刚才含糊其辞是故意的,目的就是要看她自作多情自以为是的拙劣表现——人家都勾搭上县委书记的女儿了,还用得着求她这个城建局局长的闺女办事?不过王芮热诚的神情未变,笑着婉拒道:“我今天休班,想赶早回老家乡下一趟,就不打扰你们了。” “是吗?”黄薏瑜惊讶道:“没想到你都工作了。” “中专毕业后到县二小任教,今年春末调到了教育局工作,现在一边工作一边自考进修呢。”王芮恰到好处地向黄薏瑜介绍了自己,继而故意用饱含深意的眼神看了看二人,笑嘻嘻地露出一副我懂的意思,显得自己和苏淳风、黄薏瑜之间都那么的熟络,关系好到不需要隐瞒什么秘密。她作势正要挥手道别,却忽而想到了什么似的,对苏淳风说道:“哎对了淳风,海菲现在怎么样?听说你们一直都在一起,真羡慕你们之间的恩爱感情,从初中到现在从未改变,代我向她问好啊……” 苏淳风点头道:“嗯,谢谢你。” “看你客气的。”王芮发现苏淳风微笑的表情平静不变,而黄薏瑜也没有流露出任何疑窦丛生之色,顿时有些失落的挫败感,不过俏脸上犹是布满热情真挚的笑容,挥挥手道:“淳风,薏瑜,你们快上楼吃饭吧,我也得走了,再见啊。” “再见。” “再见!” 黄薏瑜和苏淳风目送着王芮走远了,这才转身往楼道里走去。 黄薏瑜的家在三楼,四室两厅一百六十多平米的户型。当年以黄薏瑜父亲和其母亲刚刚参加工作没几年的身份职务,本不该有资格分配到这么大房屋,只不过承建商是黄薏瑜的爷爷,早年退出政坛下海经商的黄汉正,给自家儿子留出一套大房子理所当然,而且在黄家人看来,这房子……挺小的。 来到家里,黄薏瑜很快就把买来的豆沫、包子、小咸菜盛放到碗和盘子中,邀请苏淳风到餐厅吃饭。 “淳风,你那位老同学王芮,似乎对你有成见?” “为什么这么说?” “她当时提到海菲时,我好像应该很配合地流露出怀疑和明显的醋意,如此她才会感到满足……”黄薏瑜用小勺子舀了半勺豆沫送到嘴边小口喝下,接着说道:“她很聪明,可惜她并不知道我们之间,只是朋友,而且我和海菲也是好友。” 苏淳风没有去评价王芮的过错,笑道:“你更聪明。” 故作轻松所以才找了这么个话题的黄薏瑜,随即就找不到其它的话题了,她发现自己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压制住内心的好奇和不安。 …… 383章 竟说伤人话的大笨蛋 昨日苏淳风就曾严肃地对黄薏瑜说,以后不要再提术法及奇门江湖方面的事情。 可黄薏瑜心里虽然畏惧,那份好奇又怎能压制得住? 苏淳风很清楚,这种事情被普通人知晓,那就很难耐得住好奇心如猫爪般在心里挠啊挠的,所以他很矛盾。如果黄薏瑜终究按捺不住旁敲侧击地询问,自己是不是应该严肃地冷眼相向从而残忍地断了她的这缕执念? 或者…… 如果真要抹去黄薏瑜的记忆,那就不能再拖下去了。 因为以术法抹去一个人对某些事情的记忆,对人体尤其是精神上,不可避免地会造成一定程度的伤害,而且除了医门中人,其他术士的术法无论多么精妙非凡,都不可能有多么精确——抹去的是一个时间段内的记忆,而不是特指某件事的记忆。从黄薏瑜知晓隐秘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好几天。也就是说,如果现在再想要抹去黄薏瑜的记忆,那就得抹去这几天所有的记忆,这对于黄薏瑜精神上造成的伤害,会很大。 如果再拖些时日,就真不能抹去了。 因为会让她变成傻子。 没有适合愉悦轻松交谈的话题,两人又各怀心事,一顿饭就吃得索然无味。 黄薏瑜似乎很有耐性。 苏淳风却失去了一丝耐性——饭后,他没有急于离开,而是坐在沙发上等黄薏瑜沏了茶端上来,悠悠品了口清香四溢的碧螺春茶,就很没有原则地主动提及了本不该再提的这件事情,只是神情和语气,都一如既往的平静:“薏瑜,我知道你心里肯定有很多的疑惑、好奇,以及担忧害怕,但这件事情,到此已经结束了。让你尽可能忘掉这些事情,显然是不现实的,但我还是想啰嗦地再叮嘱你两句,把它埋在心里。” “可是……” 苏淳风打断她的可是:“就算是,避免再给我添麻烦,行吗?” “嗯。” 黄薏瑜轻咬朱唇,眼眸含泪。 她当然知道,自己给苏淳风添了很大的麻烦,而且风险性很高。不过今晨在坟岗上斗法之后看那些术士们的表情变化,以及苏淳风的状态,似乎都证明此次生死斗法对于苏淳风来讲,真没什么高危的风险可言,至少,没有生命的危险。不是因为迟一正在斗法前承诺可饶苏淳风一死,也不是因为有高人相助,而是因为,苏淳风很强大,强大到清清瘦瘦一身儒雅气质没有丝毫暴戾气息的他,从最开始那天晚上去华艺售楼处时,就表现得极为平静,因为,他胸有成竹! 所以,他也很…… 诱-人? 恐怕没有哪个女孩子,能不被帅气俊朗气质儒雅心性成熟稳重又身怀神秘强大术法的苏淳风所吸引,不对他生出或多或少的爱慕之心。黄薏瑜想:如果没有海菲,如果自己和海菲不是好友,或许自己已然在倒霉又幸运地遇到了英雄救美王子与公主这出狗血却很容易打动女人心的戏码后,动心了吧? 这个念头让黄薏瑜一时间有些羞涩和自责,她发现其实自己很早就对苏淳风有那个意思;她又有些慌乱和害怕,因为苏淳风这种人,很恐怖。 苏淳风还想要说什么,忽而感到有些不适,急忙起身道:“我先走了。” “啊?”黄薏瑜愕然。 苏淳风的神态略显焦急,抬步就走,只是刚从宽大的深褐色茶几前绕过去,便忍不住急促地连续轻咳几声,他很及时地抬左手掩住了嘴,右手拧动门把柄推开门,正待要迈步而出,却被对他的突然告辞而感到突兀的黄薏瑜赶过来一把拉住了手臂,焦虑彷徨地说道:“淳风,你别生气,我答应你……” 砰! 因为被黄薏瑜拉扯,苏淳风右臂自然往回拉,刚刚推开的门又关上了。 黄薏瑜急忙松开苏淳风的手臂,脸红红的,她低下头,轻咬朱唇,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自己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刚才看到苏淳风毫无征兆地起身急匆匆就要离去,便忍不住追上去拦下苏淳风,不让他走。 难道自己还真想说什么,做什么吗? “我有急事。”苏淳风扭头以肩膀和后脑勺侧对黄薏瑜。 “哦。”黄薏瑜如蚊吟般应了声。 “再见。” “嗯。”黄薏瑜抬起头,目视苏淳风,然后看到了苏淳风尽可能用后脑勺对着她,但侧脸唇角上沾着的一缕血丝,这让她心里猛地一紧,慌乱顿生,泪如泉涌,在苏淳风抬手抓住门把柄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双手抓住苏淳风的肩膀,生生地把苏淳风给掰过来正面相对,呆呆地看着他。 苏淳风略微失神,继而无奈笑道:“没事……”他能从黄薏瑜扑簌簌流泪的眸子和惶恐的神情中看得出来,自己刚才没把嘴角的血迹揩拭干净。 “我们去医院。”黄薏瑜抽泣惊惶道。 苏淳风苦笑,轻轻挣开黄薏瑜紧抓着他肩膀的一双玉手,温和道:“一点儿不可避免的内伤而已,不要紧的。” 伤势确实不重,轻微到对于苏淳风这样的术士来讲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如他所说,这种小伤是不可避免的。 几天时间就能恢复如初。 但黄薏瑜不会这么认为,她想到当初在县一中,那天晚上苏淳风无惧负伤勇救她们之后,也是如现在这般若无其事的轻松姿态,但那是给他所在意的朋友们看的,事实上在王海菲和黄薏瑜看来,他很长时间里身体状态一直都不太好。 “淳风,去医院吧。” “真不用去。”苏淳风更显无奈,道:“这点儿小伤,而且还是内伤,到医院也检查不出什么问题来。那,你现在也知道,我是术士,是修行术法的,靠自我修行中的调理完全可以治疗轻微伤势,效果要比去医院好得多,相信我。” “嗯。”黄薏瑜压抑着抽泣点了点头,用希冀的目光注视着苏淳风,道:“那,那就再坐会儿,好吗?” 苏淳风抬手揩去唇角的血渍,温和道:“我还有事。” “就坐一会儿。” “……” 黄薏瑜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双手还搭在苏淳风肩头没有放下,两人距离是如此之近。 因为身高的原因,黄薏瑜并不需要如何小鸟依人般地仰视苏淳风,只是微微仰脸,便和苏淳风柔和的目光对视,于是就有了一股子浓浓的暧昧之意在两人之间荡啊荡的……黄薏瑜的心跳忽而加快,然后双手从苏淳风的肩头拿开,却又鬼使神差般一下子揽住了苏淳风的腰,紧紧抱住,侧脸贴在了苏淳风不那么宽厚的胸膛上,能听到有力却明显骤然加快的心跳声,于是黄薏瑜紧张万分又坚决地为自己不由自主做出的暧昧行为找借口:“淳风,你再,再陪我一会儿,我,我害怕……好不好?” 两世为人,且前世见惯大风大浪经历过奇门江湖腥风血雨的苏淳风,以往遇事无不是稳如泰山不急不躁,但现在,却心慌意乱了。 他知道这样不好。 他有女朋友,海菲是他前世的初恋,是在他心里留下无尽遗憾和愧疚的坚实爱果,海菲又是那么的美丽、温柔、善良,谈不上善解人意,却绝对是让任何有责任心的男人都不忍心去伤害,去辜负的好女子——将来无论发生任何事情都改变不了她注定会成为标准贤妻良母的性格,她不是那么的完美,但就是那么的好。 “好,好,咱们先坐下,坐下说……”苏淳风无法拒绝,只得轻轻抚着黄薏瑜柔弱的肩头,微微用力往外推。 黄薏瑜抱着他没有松手,抬头看他。 苏淳风受胸前柔软丰润的挤压,被黄薏瑜泪光未褪情意浓浓的目光注视,有些心慌意乱地避开,视线看向宽大的沙发,大手揽住她的肩头,道:“事情都结束了,不用害怕,没事的。” “淳风。” “嗯。” “你的伤,疼吗?” “不疼。” 黄薏瑜心慌慌,意乱乱,但就是有那么一股鬼魅般的情愫激励着她如同着魔,在做出了紧紧拥抱苏淳风又把脸贴在他胸膛上的大胆举动后,没有被苏淳风轻微的排斥小动作影响,深情地凝望着苏淳风不断躲避她视线的清秀英俊脸庞,柔柔地说道:“淳风,对不起,我还想再给你,给你添点儿乱。” “什么?”苏淳风有些诧异,有些忐忑。 其实到现在,傻子也能明白黄薏瑜的举动不仅仅是因为小女孩家家心有余悸,所以要让他这位神秘的术法高人多陪一会儿的目的了。苏淳风不是个傻子,但在男女感情问题上,委实算不得什么高情商的人物,犹犹豫豫中他还想着自己不能随便开口去说些情深意重感情专一或者其它委婉拒绝的话,他违心地想着也许是自己自作多情,也许黄薏瑜本就没有那种……想法,只是把他当作一个可靠的能够知心的好朋友,所以在经历了神秘又恐怖的术法事件之后,心有余悸才有了这样冲动不妥的行为。 马上苏淳风便明白黄薏瑜所谓“给你添点儿乱”是什么意思了——黄薏瑜轻踮脚尖,湿润的红唇快速地,轻轻地触碰到了苏淳风急忙紧抿却没来得及避开的嘴唇。 蜻蜓点水的一吻。 黄薏瑜松开苏淳风,神情慌乱地转身低头匆匆走到沙发旁坐下,侧身背对苏淳风,如云般微微散乱的长发遮住她羞涩的脸庞,红晕由脸颊延伸至耳根,再到细长光滑的脖颈,因为紧张而略显绷紧的身体,坐在沙发上呈现出柔美的动人曲线,仿若油画中难捺春心情愫吐露的邻家女子。 苏淳风傻愣愣地站在那里。 许久…… “薏瑜,咱们是,是好朋友。”苏淳风尴尬地,结结巴巴地说道:“我帮你,是应该的,你其实不用……” “喂!”黄薏瑜扭过头来,俏脸微有怒意。 “……” “你千万不要以为,我这么做是想要以身相许报恩!” 苏淳风汗颜。 黄薏瑜哼了一声,轻咬嘴唇犹豫着,低下头小声说道:“好吧,刚才是我情不自禁,之所以这样,也确实和这次发生的事情有关,当然主要是,是以前我,我,我就挺喜欢你的。可你和海菲……我一直都认为我们是很好很好的朋友,刚才你忽然急匆匆要离开时,我心慌了,看到你嘴边的血渍时,我心痛了,你再想走时,我就不舍了。所以我知道,我爱上你了。对不起,这样做好像有些自私。” 两人进屋的时候,黄薏瑜就打开了空调,室内很凉爽。 可苏淳风真流汗了。 他抬手揩了把额头浸出的一层细密汗珠,撇撇嘴一副苦相,道:“我,我和海菲,挺好的,那个……你别误会啊,其实你也挺好的,漂亮,聪明,善良,反正你一直都特优秀,实话说各方面都比海菲强一些,我也挺喜欢你的。” “坐下说吧。”黄薏瑜低着头,心中有些窃喜,她轻拍了下自己旁边,示意苏淳风坐过去。 “我,我真有事,得走了。” 黄薏瑜赌气看向他。 苏淳风挠挠头,神情无奈地往客厅里走了三四步,这才下定决心,转身就走:“你先休息会儿吧,我得走了” “淳风!” 苏淳风没有回头。 黄薏瑜再次起身追上去,拉了一把苏淳风,又横身挡在门口,扑到苏淳风的身上,双臂展开紧紧搂住苏淳风的脖子,没有丝毫停顿和犹疑,就吻在了苏淳风的嘴上,深深地吻住,似乎生怕苏淳风拒绝她,把她推开。 没有男人能拒绝黄薏瑜这样的美女深情相拥的一吻! 苏淳风也不能。 就像是所有,准确说是绝大多数男人那样,苏淳风也偶尔会是下半身……哦不,是有七情六欲的正常男人,只是他的克制力较强,情感上比较专一还有那么一点点小传统或者说闷骚,但他也架不住三番两次又是如此美丽的女生主动热情奔放的侵略。所以他败了,心神即将沉迷失控被攻破的那一刻,他还很有责任心地想着,不是我无耻好色,更不是我花心,而是我不能拒绝,因为会伤了黄薏瑜的心。 于是孤男寡女紧紧相拥,激烈地吻在了一起。 室内温度似乎在上升。 夏日里本就穿得单薄,两人紧密相拥在一起,动作虽然算不得激烈……但还是,身心都热了! 情迷无法自拔的黄薏瑜有些紧张,有些害怕,有些期望着下一刻,苏淳风会有怎么样的行动……父母不会回来,家里很安全——在大学里,难以避免也是理所当然地,她就经常在寝室听有过经验的闺蜜和没有经验的闺蜜们聊这种事,而她总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便是对一年多时间以来那么多追求她的优秀男生,都没有生出过丝毫的旖旎想法,因为每当有男生追求她的时候,她的脑海中都会闪现出苏淳风的音容笑貌,然后对比一下,发现苏淳风是优秀的。有那么几次,生理和心理上的成熟,导致晚上睡觉时做了羞人的春-梦,梦里的男子,都是苏淳风。 现在,她感觉到了下面苏淳风身体某处渐渐挺起的鼓胀。 她知道那是什么。 从未有过任何经验,便是接吻都是初吻的她,下意识地紧张,往后躲避了一点点。 腰部以下的挤压一松,苏淳风迫不及待地跟进一些,豁然从迷乱中惊醒,他猛地松开紧抱在怀中已然近乎软化了的娇躯,蹬蹬蹬退后三步,红着脸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连连道歉:“对,对不起,薏瑜,对不起,我刚才,刚才不是有意的,那个,我现在得赶紧走,真的有急事还要去做,对不起啊……” 黄薏瑜靠着门挡住,双手背在身后,看到苏淳风裆部撑起的鼓包,她羞涩又觉得好笑,轻声道:“和我有关?” “嗯?” “你急着要去做的事情,是不是和我有关?” 苏淳风怔了下,神色间闪过一丝恼意,问道:“是江灵儿?钱明?或者其他人,在坟岗上对你说了什么?”他觉得黄薏瑜心有余悸,又猜到他现在急于要去做的事情和她有关,想必是在坟岗上某个人对黄薏瑜说了些让她害怕的话语。 “没有。”黄薏瑜神色间有些无助:“只是那个老头儿,还有郑建军、钱明老师,有几次看向我的眼神透着古怪,所以我猜的。” “……” “你们术士,都不希望我记得这些事情,是吗?” 苏淳风没有做声。 “所以我害怕,淳风……我相信你不会对我怎么样,可是,可是我担心其他的术士,我恐惧哪一天忽然一觉醒来,忘掉了好多事情。” 苏淳风低头,揉了揉鼻子。 “淳风,我害怕……呜呜呜。”黄薏瑜哭出了声。 苏淳风微微皱眉,如果黄薏瑜再笨些就好了,可惜她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女人,但这种聪明,会不会用在别的地方?他眯缝着眼,道:“这样的猜测和恐惧,是不是刚才你,嗯,比较情不自禁那样做的一个原因?” 黄薏瑜愣住,难以置信地看着苏淳风,继而轻轻咬了下牙,压抑着抽泣声,本该因为苏淳风这句话而委屈不已的她,眼里含着泪却坚强地露出了苦涩的笑容,直视苏淳风,道:“我不否认有这方面的原因,但只是一点点,淳风,我不敢说自己多爱你,但我一直都喜欢你,可你在感情问题上,尤其是对女孩子的情感理解、态度上,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笨蛋。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的质疑,很伤人?” “我其实……”苏淳风想耍赖说自己不是那个意思,但终究说不出来,满含歉疚地说道:“对不起。” “你走吧。”黄薏瑜让开了门。 从热情似火的迷乱,到现在的尴尬不已,似乎两人都需要单独地冷静一下。 苏淳风走到门口,推开门,手还未松开门柄,头未回,道:“薏瑜,我相信你,能守住这件事的秘密,也请你相信我,决不允许他人抹去你的记忆。” “淳风,我爱你。” “对不起,我很爱海菲。” “我爱你。” 苏淳风大步迈出,将门拉上,仰头微阖双目长出了一口气。忽听着身后门又被推开的声响,急忙单手一扶楼梯栏杆,纵身翻过护栏直接跳到下一层的楼梯口,脚尖一落地没有丝毫停顿,再次单手扶栏杆,纵身跳下…… 跑的比兔子都快! 黄薏瑜站在门口,双手扶着护栏隔着楼梯之间的狭窄缝隙向下张望,撅着嘴明明梨花带雨的脸颊上却露出了忍俊不禁的笑容,她跺跺脚娇嗔地嘟哝:“跑,跑,吓死你!还能不能做朋友了?” …… 384章 两世江湖两世情 大街上,行人车辆已经多了起来。 黑色的桑坦纳2000从一六号院驶出,不急不缓地向北开了一段,至路口处复掉头往回向南行驶,再次驶过一六号院大门,又到一个路口的时候,如苏淳风所料,他果然在一六号院的附近看到了王启民。 王启民坐在路口一个早点摊位的小桌旁,就着小咸菜慢悠悠地吃豆腐脑和油条。 是那种很常见的露天小摊位,一辆三轮车,三四张低矮的小长桌,几把小马扎,城管一来摊主就得顾不上收费赶紧跑路那种。当然,能够在距离一六号院不远的地方摆摊位,想来应该是稍微有那么点儿门路的主儿,不会惧怕威武霸气的大城管队伍。 此时已过早饭时间,吃早点的人不多,也就五六个人。 王启民对面,坐着一个皮肤有些黑的精瘦大男孩,大大的眼睛,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脸颊消瘦,留着小平头,穿件陈旧发黄已然宽松失去弹性的白背心,土黄色的大裤衩,一双劣质拖板鞋——比之去年,刁平这孩子褪去了彷徨无助的凄惨童年留下的阴影,看起来成熟稳重了许多,只是眼神和表情的冷漠,透出丝丝缕缕生人勿进的寒意。 苏淳风驾车右转,在距离摊位十多米的街对面靠边停下,隔着车窗,神情略显惊讶地看着乡下民工范儿十足的师徒二人。 以他的心境修为,当然看得出刁平当前的修为境界。 净体初,极为稳固! 这才一年时间啊…… 凭此子的心性和修行天赋,一年破三关入第四境,那么五年内就有可能大步跨过固气,一跃进入炼气境。 修为至炼气境的术士,在奇门江湖上绝对能够称之为高手了,譬如之前斗法身死的迟一正,虽然有精妙法器在身,却也是假借徒弟江灵儿的修为从而短暂跻身炼气初境,才能在施术斗法时控天地灵气化九龙伤人,可见炼气境的高手何等强悍。 而诡术传承者一朝踏入炼气镜…… 其攻击力更是令人生畏。 苏淳风前世以惊才绝艳之天赋,二十一岁入炼气初境,二十二岁涉足奇门江湖,随后经历连番决绝之斗法,更是在千里追杀的过程中多次频临生死一线间的极致凶险,从而激发潜能,修为提升速度可谓一日千里,扶摇直上强悍无匹地冲进炼气中期,却因杀戮性情过重走火入魔,不得不躲避在遥远偏僻的一个疯人院内闭关潜修半年,二十四岁出关时,已然触摸到了炼气后期的巅峰关口,与师父王启民数十年之高深修为持平。再后来苏淳风青出于蓝胜于蓝,一举迈入醒神之境的过往不提,却说这刁平今年不过十四岁,五年甚至三年就极有可能迈入炼气境的话…… 罕见的天才。 亦是魔星! 要知道,王启民徘徊炼气初境多年,修为深不可测极为牢固,隐隐触摸中期境边缘,也是在经历去年的生死逃亡和连番斗法之后,才一举迈入了炼气中期。 看到不远处刚刚停下的黑色桑塔纳2000,王启民微微皱眉,他认得那是苏淳风的车,现在苏淳风把车停在不远处……是提前忖度到他会到这里来,所以才驾车在附近寻找?还是恰巧看到了他,所以才会停下车呢?稍作犹豫,王启民掏出一些零钱递给刁平让其吃完后一会儿结账,然后独自起身往那辆车走去。 苏淳风探身将副驾驶旁的车门打开。 隔着后视镜,他看到刁平如狼般时刻透着凶残嗜杀的目光移向这边。 王启民坐进副驾位,将车门关上,神色平静地接过苏淳风递过来的一颗香烟,对着苏淳风打着的打火机点上,悠悠地深吸了一口,望着前挡风玻璃外长长的街道上葱郁高大的树木和络绎来往的行人车辆,道:“淳风,今晨你在坟岗上和迟一正斗法,施展出的一些术法,我不会。程瞎子和龚虎说,你是山门中人下山,但我知道,你根本不是什么入了红尘的山门人,你是诡术传承者。” 诡术传承者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 苏淳风前世纵横奇门江湖多年,威名赫赫,却从未遇到过除师父王启民之外的同门中人。而王启民,也是除却其早死的师父和徒弟之外,没有见到过其他诡术传承者,甚至一度认为,除了他这一脉之外,世界上早已没有其他的诡术传承者了。既然如此,那么从未相见以往也未曾听闻过的同门传承者既然真实存在,那么修行有其它自己未曾见识、未曾学习,更没有修行过的高深精绝术法,在王启民看来也就没什么奇怪的了。毕竟诡术神秘非凡,一脉相传恐怕难以尽修尽传其中精绝。 苏淳风深吸了一口烟,神情有些寂寥落寞般缓缓吐着烟雾,道:“我不否认修行了诡术,但……我不是传承者。” 王启民怔住。 既然修行诡术,自然就是传承者。 在身为神秘的诡术传承者隐于乡野数十年的王启民看来,修行了诡术,那么把它传承下去就是应尽的义务和理当履行的道义责任,这已经是他内心里根深蒂固的认知,甚至于对待诡术,在某些方面他还有些偏执的激进,根本无法改变——即便是,除却师父之外,他从未见过其他诡术传承者。 然而苏淳风这么一说,虽然有点儿大逆不道的意思,可似乎还真让人无言以对——谁也没定下,修行诡术就必须得做传承者的规矩啊。 稍作思忖,王启民皱眉道:“你师父,没对你说过?” 苏淳风有些心虚,有些内疚自责地把目光转向车窗外,尽可能保持着心态和表情上的平静,没有回答王启民的问话,转而直言道:“黄薏瑜是我的朋友,我答应她,不会使用术法抹去她对此事的记忆,所以我请求您,不要出手。” “这样对你,对诡术,不好。”王启民认真说道。 “没什么。” “我们不是普通的术士……” “我刚才说了,我修行诡术,但不是诡术传承者。”苏淳风扭头看着王启民,道:“而且,我不认为您,以及您的徒儿,做为诡术传承者就能够永远保持着自身的神秘,而不为奇门江湖人士所知,又何必当下自欺欺人?” 王启民道:“可黄薏瑜是普通人又非普通人,她的父母,是官。” 苏淳风露出自嘲和无奈的笑容,眼眸中似乎还带着一丝对流传千百年来的奇门江湖规矩的不屑嘲讽,道:“奇门江湖复兴繁荣,总会被社会上许多或普通或不普通的人认识到,不然也就谈不上什么繁荣了。其实在我们看来,非术士则为常人,既然如此,为什么黄薏瑜就不能知道?” “她知道多少?” “我是术士。” “你会让她知道多少?” “仅此而已。” 王启民微阖双目,思忖良久之后,睁开略显疲累的浑浊双目,缓缓点头道:“年纪大了,总是操心这个操心那个的,难免会显得多事,你别因为这个烦我。其实我也没那么守旧,更何况事不关己本该高高挂起……只是知晓了你是诡术传承者,哦不,如你所说应该是修行诡术的术士,所以总觉得这事儿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至少当前环境还不便于被更多人知晓,而且,也要避免将来给那个身为普通人的女孩子,带来什么麻烦。” “我明白。”苏淳风轻叹口气。 他当然明白,王启民口中所说担心给黄薏瑜这样的普通女子惹来麻烦,其实说到底还是担心给苏淳风,给诡术传承者带来麻烦——苏淳风毕竟年轻,看起来又没有师父时常在身边加以管束,一旦因为诸如年轻气盛、虚荣心作祟等缘由,把自己身为诡术传承者的绝密告知了漂亮的女性朋友黄薏瑜知晓,那么将来如若再有奇门术士因苏淳风而找到黄薏瑜询问、逼问出真相的话……难免会给苏淳风带来极大风险。 只是王启民不知道,苏淳风看似年轻,却有着一颗并不年轻反而成熟到沧桑的心。 确认王启民答应了放弃对黄薏瑜出手的打算,苏淳风也就不想再继续谈与此相关的问题,他将只抽了一口,自燃了少半截的烟蒂按灭在烟灰盒里,微低着头善意地提醒道:“管好刁平,这孩子虽然天赋极高,可魔性太重。” 王启民微笑,摇摇头。 苏淳风看向他,眼神里丝毫不掩饰他内心的疑惑。 王启民吞吐着烟雾,幽幽说道:“淳风,不知道你的师父是否对你说过,我们诡术传承者,在这个世界上隐藏的时间太久了,自古以来就被江湖中人视作最为神秘的存在,被视为异类,视为人人皆可诛之的万恶术士,所以我们要低调,我们要卑微的活着,苟延残喘,苟且偷生……” 说到这里,王启民神色已显激动。 “我知道。”苏淳风轻叹口气。 “是啊。”王启民似乎刚刚想起来,曾经的苏淳风何其低调,低调到在东王庄乡中学里,身为一名初中生都不得不小心翼翼。 那时候,王启民想收徒,苏淳风多次拒绝。 修行诡术的术士,同病相怜。 王启民忽而想到了什么,扭头问道:“淳风,当初让钱明去找我的人是你,那首藏头诗是你告知他的,门上留下的印记,是你做的……可你,或者说,你的师父,又是如何知道,我是诡术传承者的?我自信多年来隐藏得足够深。” “龚虎和程瞎子,可都知道您是诡术传承者。” “那是因为我信任他们,否则的话……”王启民神色间极为自信地说道:“龚虎那点儿见识根本无法肯定我是诡术传承者,当初他不过是猜测,而我没有否认;至于铁卦仙,那老瞎子卦算无双,世间难有事能瞒得过他那双瞎眼,只不过,他当初一语道破我的身份,若非与其有深交亦与我有交情的龚虎在场,而且程瞎子道出我的身份时就立刻表态会保密……如今这刚刚复兴渐有繁荣之态的江湖上,又怎么会有铁卦仙的名号?” 话意虽狠绝,但王启民神态安详,语气和缓。 苏淳风并没有流露出吃惊之意,前世随师父修行术法多年,又共同踏足奇门江湖,他当然了解王启民的秉性。 王启民是个老实厚道人。 也是一个极端的理想主义者。 在诡术和诡术传承者的安危问题上,王启民向来不吝啬于凶悍地,甚至于蛮不讲理地出手。前世的苏淳风,曾听师父说过:“身为诡术传承者,将诡术传承下去是我的责任和义务,同样,确保诡术安全顺利地传承下去,也是我的责任,是我毕生的夙愿和最低目标,我的……逆鳞!一旦涉及到诡术的安危,我决不姑息任何危险的可能存在。” 苏淳风知道,王启民刚才的话不假,也没有吹嘘——以多年前王启民就已然迈入炼气境的术法修为,再加上诡术冠绝天下的强势攻击力,要击杀当年的程瞎子,纵然是龚虎在场也拦不住。 “自知道您是术士之后,我曾偷偷去您的家外面,感应过您修行时的术法气息……”苏淳风微笑着说谎,对王启民的疑问给于解释,道:“当时我很惊讶。” “哦。”王启民也不在意苏淳风这句话的真假,道:“我以为,是你的师父私下调查过我。” 苏淳风黯然道:“他很早就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他不知道我?” “嗯。” 王启民有些怅然若失,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他应该,对你讲过有关诡术的许多事情吧?” “嗯。” “时代变了。”王启民摆了摆手,微低头笑着说道,“诡术,不能一直这样传承下去。” “怎么?”苏淳风看着他。 王启民右拳轻攥,深吸了一口烟,神色间很少有地闪过了一抹狠戾和决绝的坚毅,沉声道:“奇门江湖数千年来,因为上古之争的历史缘由,从而流传下对诡术的偏见和排斥、敌视,本就不应该存在,这不公平!” “您是想……” “我想,诡术总要走出历史的阴影,堂堂正正地踏足奇门江湖,占据一席之地!” “就凭刁平?”苏淳风皱眉问道,眼眸中满是震惊——不仅惊讶于王启民大胆的想法,更是因为王启民的这番话,揭开了苏淳风从前世至今生,心里一直都存在着的一个谜团——前世,为什么王启民没有让他继续学师父低调生活隐于世间数十年,偷偷摸摸安安全全地把诡术传承下去,反而有些助纣为虐般地宠着他,引-诱怂恿着他,让他像一条出海的蛟龙,凶悍地扎进了奇门世界的江河湖海中,搅动惊涛骇浪,掀起漫天风雨! 王启民眯着眼,道:“原本我也考虑要压制住平娃的修为进程,防止他心境修为不足强行连续破关后,魔性太重,将来一旦行杀戮之事后就会失控成魔,不但无法为诡术正名,反而会在江湖上给诡术增添负面的影响。不过当我知道了你修行诡术后,也就放任平娃修行下去,纵然他将来成魔,还有你能压制。” “我不明白。” “很简单——平娃以凶残杀戮为诡术扬名在江湖,你以慈悲弑魔为诡术正名于奇门!” 苏淳风心里一颤,他万万没想到,以王启民的秉性,竟然能想出如此狠辣霸道到近乎绝情绝性的方法——只为了让诡术走出奇门江湖的历史阴影,堂堂正正地站到这个从来就没有过绝对公平的江湖上,就把自己的徒弟搭进去…… 值得吗? 苏淳风不禁心潮起伏,思忖着:“前世,王启民是否也抱着这样的想法,才让我踏入了奇门江湖,那么,前世的江湖上,王启民又准备安排谁,来把我杀掉以为诡术正名呢?” 可再想,前世自己虽有走火入魔,但并未成魔。 而最有可能成魔的时机,恰恰是在那一场在江湖上掀起腥风血雨的千里大追杀之后——因为那时候的自己走火入魔几近失控,确切地说,在千里追杀的后期,自己已然近乎于疯魔,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嗜杀成性! 那时候的自己,恰恰应了刚才王启民想让平娃所做的事情“以凶残杀戮为诡术扬名在江湖!” 可前世…… 是否还有一个“以慈悲弑魔为诡术正名于奇门!”的人呢? 苏淳风思来想去,也不记得前世的生活中,王启民身边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而且前世的自己,和今世的刁平心性截然不同,出身也不同。相对来讲,刁平的心性和人生经历,更适合做那句“以凶残杀戮为诡术扬名在江湖”的牺牲者。更何况,即便是前世踏入奇门江湖前后,王启民确实存有这种想法,苏淳风今生也无法去求证,所以,没必要纠结于此。 两世江湖,两世情。 是恩是怨,分不清。 …… ps:上个月在医院所以一直没更新,这个月我会更新不低于二十章,无上限,你们信吗? 385章 看不透,算不出,猜得到! 苏淳风久久没有言语。 吃过饭付完帐的刁平不慌不忙地走过来,站到了黑色轿车旁的人行便道上,神色间似还有些生分的拘谨和冷漠,又或是,对当初在王启民家中好似无来由就施术警告他的苏淳风仍怀有不满和忌惮?所以他没有要上车的意思。 见苏淳风沉默,王启民道:“我先走了。” “嗯。”苏淳风回过神儿,微笑道:“正好我也要回家,顺路送你们回去。” “算了,平娃这孩子脾气倔。”王启民推门下车。 苏淳风也就不再客气。 只是王启民下车后并没有关门,他犹豫了下,转身扶着车门弯腰向里,神色和蔼地轻声道:“如果有一天,你师父回来了,告诉他,我想他会理解并支持我……当然,你是一个很有主见的孩子,我不会,也无法左右你的想法及行为。” 苏淳风点点头。 于是神情间难掩些许失望之色的王启民关上车门,转身向公交站牌的方向走去。 刁平没有马上跟随师父的脚步离去,他站在车旁,望着紧闭的车窗,似乎想进入车内,对苏淳风说些什么,或者,想等等看,也许苏淳风会主动打开车门请他进去,哪怕是打开车窗对他说点儿什么。只是站立了一会儿,师父都已经走出十多米远了,车窗车门依旧紧闭……继而,黑色轿车的引擎启动,缓缓转弯掉头驶离。 十四岁的刁平低头,笑了笑。 “平娃……”王启民转身唤道:“走了。” “哎。” 坐到公交车上的时候,王启民忽然想到,在自己说出“平娃以凶残杀戮为诡术扬名在江湖,你以慈悲弑魔为诡术正名于奇门!”这句话后,苏淳风虽然保持了沉默之态,但并没有明确地拒绝,那么,苏淳风是不是有所犹豫? 刁平望着车窗外不断倒退的景物,眸子里寒芒闪烁,愈发坚定着终有一日术法大成,誓必将苏淳风踩在脚下。 驾车飞驰在107国道上的苏淳风,却是在想:“何苦来哉?” …… …… 淮南省庆元市,位于滔滔万古长流的大江之畔。 不似小说中所讲述的那般,凡在江湖上有地位的大门大派,总要耗费无数资财或者强取豪夺地选一处山清水秀占地极阔的洞天福地开宗立派,似乎没那么一大块豪奢的风水宝地都不好意思在江湖上立足,对不起自家在江湖上硕大的腕儿,更没脸动则广发英雄帖邀天下英豪前来小聚大会。 现实中的青鸾宗宗门,只是在庆元市市郊临江一个叫做龙停镇的普通小镇上。 或者更确切地说,青鸾宗宗主纵仙歌的家,在龙停镇。 不说奇门江湖上青鸾宗历来便是如中天之日般存在的名门大派,单说这纵氏一族在龙停镇,在整个庆元市,绝对是首屈一指的豪富之家——八十年代初期,纵家在全国改革开放的大潮中,趁势而起,借江畔之地利改革之天时,做起了水路货运的营生并发展迅速,如今纵家掌控的庆元市纵横船运集团,虽然不似国内外那些上市集团公司般市值超然庞大,但家族全资企业以数亿计的实际资产之雄厚,之稳固,绝非普通上市公司靠融资撑起的庞大市值所能媲美。 虽然纵家宅邸没有小说中的宗门大派那样居山而建气象浩大巍峨,但毕竟是豪富之家,宅邸占地二十余亩,是一座前庭后院的三进深宅,内有假山小湖,亭榭长廊,只是没有楼阁,皆青竹绿树点缀,红砖青瓦的古朴典雅瓦房。 宅邸坐北朝南,门前通于连绵长堤之上的阔路外,便是那条浩浩然流淌万古的大江,滚滚东逝…… 上午十点多中。 清幽后院的小湖畔凉亭下,身材魁梧并不收敛雄浑气象的纵仙歌,稳坐石凳上,神色悠然地缓饮淡雅清茶。而两个多月前身在湘南省湘湖县四生门门主吕嵩家中暂居的老人,此刻正坐在纵仙歌的对面饮茶。 “苏淳风那孩子,拒绝由萌儿代迟一正出手切磋。” 一身月白色练功服的老人眯缝着双眸,抚杯右手松开,轻缓掐指,雪白长眉微挑了一下,两侧几根几乎垂落到脸颊下方的眉毛在轻抚的微风中飘然而起,如渊海般深邃平静的眸子里闪烁出两点精芒,转瞬即逝,他微笑道:“感叹天道昭昭……苏淳风这孩子,我却是看不透,算不出的。” 胡四的神情和语气虽然平静如常,但向来心神稳定坚毅如山岳的纵仙歌,听到这句话就不禁心头一震——这世上,还有胡四看不透算不出的人? 四生门的吕嵩不知胡四修为有多么高深,只能靠猜测。 但二十年前便踏入醒神之境,凡心出尘,神识觉醒的纵仙歌,自然很清楚胡四早已以精绝命算之术及鬼神莫测之心境修为入返璞境,隐隐然有触摸归真镜之气象,非凡已近天人之象,实乃当代奇门江湖的超然存在——地仙! 然而有地仙之实,又有命算无出其右之术,胡四竟看不透算不出苏淳风…… 纵仙歌与苏淳风有过一面之缘,自然清楚此子绝非以无上修为踏入天人镜,故而能脱离乾坤阴阳五行羁绊,自在浩然存于世间,不为卦象所参。既如此,莫非苏淳风是传说中的妖化之人,非人是人,所以不在人类命势之列? 似乎猜到了纵仙歌心中所虑,胡四淡然微笑道:“他非妖化之人,亦非天人留恋凡间,只是天资心神通透,脱离五行序列而已。” 纵仙歌微微一怔,道:“古往今来,这般天赋者有几人?” “屈指可数。” “难怪……”纵仙歌点了点头,道:“萌儿刚刚拜访过程瞎子,这位号称铁卦仙的卜算大师,说苏淳风是山门中人下山。也对,既然有这般罕有天赋,如果不入山门而入了世间奇门江湖的话,实在是可惜可叹了。” 胡四没有否定苏淳风是山门中人下山的判断,转而问道:“斗法结局如何?” 纵仙歌愣了下,想到胡四虽为地仙,却也不至于事事劳心劳神皆以命算之术去知晓,便笑了笑答道:“迟一正身死,江灵儿被废了修为。”这话说得风轻云淡,神态从容,似乎死掉的不是他的徒儿,被废的不是他的徒孙。 “哦。”胡四点头,没有接着问。 “萌儿在电话中详细讲述了斗法经过……”纵仙歌神情变得认真,微皱眉讲道:“初时苏淳风以精绝之术防守,后以无可匹敌之势反守为攻。我了解迟一正借徒儿修为短暂跻身炼气境,又有法器傍身,所施展出的九龙盘壁之术有何等威势。萌儿也绝不会看错苏淳风的修为,只是勉强跻身固气后期而已,即便是有以妖骨制作而成的法器相助,能够抵住九龙盘壁之威,也必然会遭受重创。但事实却是,苏淳风在关键时刻收回法器,仅以自身修为和术法,便气势磅礴一步跨出九龙困境,单手托龙而掷,生生撕裂了迟一正的气机,其攻势及术法之精绝,令人叹服。” 胡四轻饮茶水,缓缓道:“你觉得,是屠龙手?” “若非没有与诡术传承者交过手,我几乎可以确定了。” “你想怎样?” “自然要查清楚。”纵仙歌气度沉凝,神情严肃地说道:“诡术邪祟,自古为奇门江湖大患,其传承者人人得而诛之。” 胡四笑道:“何以见得,诡术为邪术?” 纵仙歌苦笑着摇了摇头。 世间事,多荒唐,多无稽——踏入醒神之境的纵仙歌何尝不知其中奥妙?奇门江湖的历史上,诡术行邪事作恶之例数不胜数,甚至于祸乱民生,引发红尘俗世大变,千里伏尸生灵涂炭……然则这些事中真真假假,又有几人穷究其幕后实情? 自古正邪之分不在于术,而在于人。 这般浅显的道理人人能懂,可又迫于各种缘由,不得不随波逐流。 便如纵仙歌这般稳居奇门江湖第一人宝座二十余载的天骄人物,亦很难脱俗——你不认可诡术是邪术,你不诛诡术传承者,那么你就是助纣为虐。 名门大派岂能如此? “枪打出头鸟……”胡四笑谈般道出这么一句似乎很不符合他身份的俗俚之语,淡然说道:“自家事还没理清楚,何必去做这等添仇增恨的无益事,更何况苏淳风与你纵家有恩,他便真是诡术传承者,身为青鸾宗宗主的你也不能第一个在江湖上站出来摇旗呐喊,假作不知便是真知。至于有关流言中的诡术传承,千百年来何曾有人亲眼见识过?所以把这份贪心,去了吧。” 纵仙歌丝毫没有因为心中刚刚升起的一丝贪念被胡四揭破而羞恼,神色平静地拱手做礼:“胡老教训得是。” 胡四摆摆手,道:“刺杀萌儿之人,行踪飘渺,以术法隐藏自身气息,游离于天地人势之外,非迈入天人之境者,难测其身份行迹,应该是‘杀生门’的传人,与青鸾宗及你纵家人倒是没什么恩怨,只是以杀行锻己心增进修为,或许是萌儿冷傲拒人的天性,激发此人刺杀之心,再者青鸾宗于江湖中地位显赫,身为宗主的你又居江湖第一之位二十载,声名在外,所以杀萌儿,更能锻造此人勇悍无畏之心性……” “那么,将来他修为大成之时,还有可能来杀我?”纵仙歌笑道。 “嗯。” 纵仙歌冷笑无言——千百年来,杀生门多少次几乎绝迹于江湖,故而名只见经传且鲜有人知,原因在于此宗门简直称不上宗门,代代单传,若无资质适合的后人,其术法武功之秘便会断代而存,可即便是断代百年,也不会失传,总会突兀地在浩浩然的江湖上冒出那么一位专行杀戮术士以正修为的神秘杀生者…… 偏偏这种人,历来最是令奇门江湖中人防不胜防又难以应对。 便是不理尘世的山门中人,在历史上都有多次门中高人被杀生门的独苗苗单枪匹马偷偷摸摸干掉的事例。 胡四有些困倦般眯上了眼睛,耷拉着脑袋打瞌睡。 纵仙歌微笑着起身行礼,转身离去,不打扰地仙清静。 然而他不知道,有地仙之实,已近归真天人境的胡四,此刻数十年来古井不波的内心中,竟是掀起了经久不息的惊涛骇浪。 胡四看不透,算不出苏淳风。 但正因此,他“猜”到了一个流传千古却始终不为人知,如若道出势必惊天动地的奇门江湖极秘——诡术传承之秘! 地仙,非凡人! 386章 没有不透风的墙 酷暑远未散去,骄阳似火。 京城昌平区,京大学生军训基地的偌大操场上,穿着深绿色迷彩作训服的学生们,不论男女皆在那些浑身上下都透着股浓浓铁血军人气息的教官们严格的训导下,汗流浃背地一遍遍做着各种近乎严苛的操练项目,时而还算整齐的吼声响起,操练多日的学生们也就难得地透出了一股子不那么迫人的悍勇之势。 当西斜的骄阳终于泛起火红之色,将西边的天际上片片稀薄的云彩点燃,学生们感觉度日如年般辛苦的军训,总算是又熬过去了一天。 水房和盥洗室那边迅速被学生们挤满。 苏淳风没有和其他男生们那样急着去冲凉水澡,洗去军训下来浑身的汗臭和腻渍,他只是来到厕所外公用的盥洗台前,摘下军帽塞在口袋里,卷起袖口,用清水洗去脸上、脖子上、手上的尘土,又用湿湿的毛巾擦了擦短短的发茬。简单洗过,把东西放回宿舍后,苏淳风神色平静地往军训基地旁侧的小山梁上走去——和其他同学不一样的是,苏淳风并没有在这种相对学生们来讲称得上高强度的训练中流下多少的汗水,因为对他来说,军训不算轻松,却也谈不上多么得辛苦劳累。 小山自然不高,也就四五十米的高度,虽偶有乱石嶙峋裸-露,却是植被郁葱,与远处起伏绵延的八达岭遥遥相望,根出一脉。 苏淳风沿石径小路缓步而上,未至山顶,便坐在了道旁的一块平整光滑石块上。 居高临下,能清楚地看到整个军训基地,犹若一个偌大的新兵营,夕阳下穿着绿色迷彩作训服的同学们朝气蓬勃,年轻的他们很快就抛开了军训的疲累,有三五成群结伴而行的学生谈笑风生,还有些女生们眼里闪着花痴般的光彩,充满好奇和敬慕地围着教官兵哥哥问这问那不亦乐乎…… 返校军训这些时日以来,苏淳风的生活过得很平静,暑假在老家发生的事情,就像是没有发生过。 但他知道,自己距离江湖越来越近。 神秘的奇门江湖,其实无时不刻都存在于每一个人的身边,只是知晓或不知晓,门里或门外的差别而已。 苏淳风觉得自己现在就是偶尔被事件拖拽着一脚踏入,再挣扎两下抽身而退。 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陷进去,拔不出来。 于是他愈发喜欢安静地独处,或者,还海菲在一起。 想什么来什么——轻灵的手机铃声响起,苏淳风掏出手机看看来电显示的几个零,便微笑着按下了接听键,他知道那是王海菲用公话卡在给他打电话——返京第一天,苏淳风就先去了师大找王海菲,两人结伴到公园游玩了半天,没什么热恋中的青年久别重逢后的激情浪漫,也不会肉麻地道出些多么的思念多么的孤枕难眠多么的爱啊情啊的话语,只是安安静静幸幸福福地在一起简简单单诉一诉相思,聊一聊短暂分别的日子里两人生活中的些许琐碎,手拉手走在公园里绿荫遮掩的幽静小道上,偶尔苏淳风会揽着王海菲,王海菲轻倚在苏淳风怀中,或者两人轻轻相拥抱一抱,就有了那么两次还显得生疏的青涩接吻……这对苏淳风和王海菲来说,就算是很亲密很浪漫很激情了。 也很温馨,很让人心安。 “今天的军训结束了吧?累不累?” “不累。”苏淳风心情愉悦,温和笑道:“你知道,我身体素质很好的,这点儿训练还不至于把我给累倒。” “你就臭美吧。” “想我了?” “去……” “再有两天军训结束,回校后就去找你。”苏淳风乐呵呵地说道:“哦对了,今天中午接到赵山刚的电话,闲聊中提及你哥哥,他现在已经升任农贸公司主管仓储运输的副总经理,还有,你嫂子也进入农贸公司工作了。” 王海菲叹道:“她只要不惹事就好。” “她现在,还敢无事生非吗?” 王海菲扑哧笑出了声——自从哥哥进入山刚农贸公司工作,起初嫂子还本性难移偶尔在家里撒撒泼,只是被哥哥狠狠教训了几次,有那么一次还信誓旦旦非得和她离婚之后,嫂子就变成了老实巴交天天心惊胆颤的小媳妇,乖乖养孩子,好好孝顺公婆,小心伺候丈夫,生怕被长了本事和脾气的王海平给抛弃掉。 又闲聊了几句,苏淳风看到袁朗从山下走来,便笑着和王海菲道再见,挂断了电话。 同样穿着迷彩作训服,却是灰头土脸的袁朗气色看起来很差,爬了这么点儿山路就气喘吁吁虚汗直冒,他一屁股歪在苏淳风身旁的石块上,愁眉不展地苦着一张苍白憔悴的脸,像是嚎丧般地长声道:“我真他妈想退学啊……” “再坚持两天吧,军训就要结束了。”苏淳风笑着安慰道。 “要命!” 苏淳风知道袁朗为什么会如此痛苦,就像是他去年高中后半学期时,迫不得已回家自学的原因一样——袁朗暑期时破净体关入固气境,紧接着便返校参加军训,自然无法承受军训的生活中学生们之间迅速积攒起的一股子带有军旅气息的势。在净体后期及大圆满时,袁朗还能够凭借着家族的资财和实力,以药物、法器、符箓、术阵来支撑身体的状况,不至于虚弱不堪。可当下刚刚进入固气境的他,面对这种日渐增强的充沛大势所趋,又岂是靠药物、法器、符箓、术阵就能撑得住?可如果施术来硬撼强撑的话,反而会引发那股大势的更强反击,得不偿失。 事实上,不要说袁朗刚刚踏入固气境还未稳定下来,在奇门江湖上除却那些迈入炼气中期境界的高手能以术法和高深修为迅速参悟环境之势达成内外平衡,融入其中和谐共处之外,基本上没有哪位术士愿意在这种特殊的人心环境凝聚而成的大势下生活。哪怕是不会带来什么伤害,可也不舒坦啊。 如今的苏淳风,对此倒是无所谓,一来他心境修为极高,自身修为也在经历了与迟一正的斗法后稳稳站在了固气大圆满之境,隐然有触摸突破至炼气境的迹象,自然无惧这种没有敌对性的大势,只要不去施术抗争,小翼地能够做到勉强平衡共处;二来,军训这档子事儿,若非不得已,实在是没必要去费尽心机逃避啊。 袁朗倒是很想逃避军训,以他医术世家出身的术士修为,自然能轻易让自己的身体状况显露出不堪之态从而免于军训,可惜他的父亲严词警告,绝不许他退出军训,而是要他在军训这种环境下历练打磨。 真苦了这孩子…… 去年京大入校的新生中,本有三位学生术士,苏淳风、袁朗、刘悦。 刘悦在和苏淳风发生冲突之后被开除了学籍灰溜溜离去,所以现在参加军训的学生中,袁朗实在是找不到第二个能够让他倾诉苦衷的人,况且苏淳风为人和气,与他交情不太深但好歹算得上是朋友,苏淳风又是开学后京大临时术士协会的会长,袁朗觉得很有必要和苏淳风多多接触增进友谊,前些天和家里打电话时,父亲也特意强调过这一点。 稍稍缓过劲儿来,气态好了些的袁朗问道:“淳风,听说暑假期间,你和纵仙歌的徒弟迟一正生死约斗法,并将其击杀?” “嗯?”苏淳风一愣:“你怎么知道的?” 暑假那档子破事儿,苏淳风一直认为不至于传遍江湖——在坟岗上斗法时的旁观者中,王启民、龚虎、程瞎子、纵萌,都不是那种大嘴巴的人,而且龚虎也必定会叮嘱自己的三个徒弟不要传出去,许万发常增先皆是心性稳重者自然不会做那长舌妇之事,郑建军这货虽然好吹牛皮,可他那点儿烂底子的修为还没资格去江湖上招摇。黄薏瑜不是奇门江湖人,而且到现在还心有余悸,更不可能去主动接触奇门中人。刁平和奇门江湖没什么接触,此子心性狠毒极能隐忍,又与王启民几乎形影不离,短时间内断然不会去涉足江湖事。至于被废了修为的江灵儿……以后或许可能因忌恨而做些让苏淳风不快的事情,但此事发生没多久,短时间内在纵萌的强势压制下,她还不至于去做长舌妇,更何况对她和她死去的师父,以及青鸾宗来讲,这次斗法委实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 袁朗显然不明白苏淳风是多么的希望这件事不为江湖知晓,所以他一脸好奇地说道:“听我爸说的,江湖传言,纵仙歌的那个大徒弟假借徒弟的修为短暂跻身炼气境,强则强亦,但一点点失误便如覆水难收乾坤颠倒,反而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施术失控,才在生死斗法中输给了你。” 既然此事已经被袁朗知晓,苏淳风也就没必要再否认隐瞒,点点头嗯了一声。 “可假境界那也是炼气境啊。”袁朗钦佩道:“淳风,你跟兄弟交个底,到底迈入了哪一层境界?都能把炼气境的高手给干掉了!” “固气后期,或者大圆满?”苏淳风苦笑摇头:“其实我也不大清楚,总之还没进炼气境。” “怎么会不清楚?” “我又没师父天天守在身边指导……” “也是。”袁朗愈发钦佩,认认真真地说道:“淳风,我现在对你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还是咱们罗教授有眼光,很早便看中了你。不说你的修为高低,单说凭借固气之境,敢和炼气境的高手生死斗法,这份胆识就令人钦佩!” 苏淳风翻了个白眼,道:“我当时又不知道,他会假借他人修为短暂跻身炼气境。” “可他是纵仙歌的徒弟。” “我当时不知道。” “别谦虚了,你是我亲哥……”袁朗哭笑不得道:“事情都传到了蜀川,可想而知整个奇门江湖上差不多都已经知晓,你还谦虚个什么劲儿?当时纵萌可是不远千里赶赴到场,想要代迟一正与你斗法,把生死斗改为切磋的,你还说自己不知道迟一正是纵仙歌的徒弟?好嘛,明明知道迟一正是纵仙歌的徒弟,偏偏还就当着纵萌的面把迟一正干掉,又废了其徒儿的修为。” 说到这里,袁朗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 苏淳风敷衍般微笑着摇了摇头,心里却在想着,是谁把这件事传出去的?而且似乎还刻意地,稍稍隐瞒了一些可能对苏淳风不利的斗法细节。 要说这世上本就没有不透风的墙,斗法击杀迟一正,废掉江灵儿的事情早早晚晚总会被人知晓,可也不应该这么早就传出去的——如果事情过去个三年五年,到时候奇门江湖上的人士听闻后,兴许还不怎么当回事,可当下被江湖众人所知,苏淳风一下子就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因为,锁江龙纵仙歌最疼爱,也是在术法修为上最有天赋资质,最有可能传承他衣钵的幼子纵萌,暑期前刚刚在京城遭人刺杀,如今江湖上委实不平静,青鸾宗高手尽出到处虎视眈眈着。 这档口,还有人敢把纵仙歌的徒弟杀死,徒孙废掉…… 而且还是一个不为江湖人所知的年轻新秀! 这是在打青鸾宗的脸,在打锁江龙纵仙歌的脸面! 还有一个颇为引人关注和遐想的事实——那个新秀,在纵萌遭刺杀时,正在和纵萌切磋斗法。 了不得啊! 387章 江湖事,非凡事 晨光初露,江水滔滔东逝…… 绵延不尽的长堤道路两侧绿树繁茂,郁郁葱葱地努力伸展开枝桠昂首挺胸,希望能越过弥漫着稀薄雾气的辽阔江面,看到对岸的风景。 长堤上,已然有晨起跑步的人,还有那些跑不动却也早早起来遛弯儿,或者站在大堤上迎着滚滚江水和扑面水雾打太极拳的老人。大江上偶有货轮朦胧的庞大身躯驶过,轰鸣着留下宽阔划痕,掀起雪白的浪花,把早起寻食儿在江面上蜻蜓点水的水鸟驱赶到半空中,轻盈地掠过船头。 纵家大院西南墙对着的大堤下,搭有一条伸入江面边缘的木制长台,宽四米,长近二十米,最尽头长台与水面不过两尺高度,下方的木桩深入江水之中。一叶扁舟拴在长台前端的粗实铆柱上,在微波起伏的水面上轻轻荡漾。 身材魁梧高大的纵仙歌沿石阶走下长堤,步上长台,幼子纵萌跟在他身侧靠后一些。 父子二人踏上小舟。 纵仙歌穿白衬衣黑西裤黑皮鞋,当先站在船头,身形挺拔如山岳,竟是衬得脚下扁舟愈发渺小可怜,似乎都托不住他的伟岸身躯。纵萌解开缆绳,坐在小舟偏后的位置上,划动双桨,小舟轻盈如梭,向着江心方向荡去——以桨控小舟横渡阔江,在滚滚波涛中直线而去直线而回,不得偏差丝毫——纵萌自小就在父亲近乎严苛的教育下有了这个习惯,只是在外求学时不做这种事,但凡在家中,便风雨无阻。 “父亲,这件事是谁传出去的?”纵萌眼含怒意。 纵仙歌背对着儿子,心神散开感应着大江之上浓郁的天地灵气,无需施术吟诵术咒,便有灵气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渐成浩然之势围拢其周身上下,顺带着,也就帮衬了儿子能够在不刻意修行的状态下就可以汲取到更多灵气。 他语气平淡地说道:“既然发生了,总会被人知道……又不是什么大事,你的心,就因此而不静了吗?” 一线浪头推过,舟首微微偏离随即调正。 纵萌沉声道:“我可以不在乎所谓的面子,不管是我自己的,还是父亲您的,或者青鸾宗在江湖上的名誉……但这件事,苏淳风肯定不希望传出去。” “那又怎样?” “您难道就没有想过,苏淳风会猜测是谁传出去的?” “不是有很多旁观者吗?” “苏淳风不是蠢货,那些都是他信任的人!” 纵仙歌依旧没有回望幼子,只是语气温和地微笑道:“你现在,也猜测出是我刻意把消息传出去的,而且你担心苏淳风也会这么认为,所以他心里一定会因此而腹诽、记恨我们家,认为我们恩将仇报,把不喜纷扰只愿意平淡生活的他,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从而会给他带来许多无法预测到的麻烦?” “难道不是?”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父亲,您太自负,太自私了!” “放肆!” 此时小舟已入江心,纵仙歌身形陡然拔起,背负双手如鹞子般凌空折转,随即微微下沉之后,脚踩江面如履平地,看似缓行实则一步十丈,缩江面成寸,几息间便消失在薄雾覆盖的浩淼江面上,翩然若谪仙返回江畔连接长堤的平台边缘,纵仙歌转身负手而立,目视薄雾遮掩的江心,神情淡漠,身形挺拔如松,气势雄浑似岳。 他,真不在乎江湖怎么看,苏淳风怎么想! 江心中那一叶扁舟,在纵仙歌身形拔起之时,舟首受力一头扎进了江水中,如捕鱼的水鸟般瞬间消失在江面上,泛起不多的水花,荡开几缕水波。 片刻后…… 纵萌钻出水面,甩了甩短短发茬和脸上的水珠,伸手揩了把冷峻的脸颊,没有丝毫不满和怒容地在滔滔江水中,向着江边浮游而去。 …… …… 如纵萌所担忧的那样,苏淳风心里确实对青鸾宗,对纵仙歌,甚至对纵萌生出了不忿之心。 因为很显然,这件事是纵仙歌,起码也是在纵仙歌的默许下传出去的。 心性谈不上什么城府的纵萌,深受打击的江灵儿,会考虑自身及青鸾宗的面子,从而巴不得这种不光彩的事情被深埋进历史的土壤中不为人知。可纵仙歌这号以绝强术法修为登顶奇门江湖风骚二十载的天骄人物,才不会觉得这点儿小事就能抹了他的面子,就连最疼爱的幼子在京都遭遇刺杀,他也只是愤怒而不觉得丢面子。 因为他的面子足够大,实力足够强! 至少在短时间内,整个奇门江湖上都无人能撼动其位,其名。 在苏淳风看来,纵仙歌之所以要把这件事传出去,或者说允许这件事迅速传遍奇门江湖,被诸多江湖术士所知,则是因为这个老匹夫要用整个奇门江湖,迫出苏淳风的真实身份,迫出苏淳风到底师从何人。 青鸾宗传承悠久,历来便是名门大派,藏有诸多记载着奇门江湖历史秘辛的孤本典籍,还有口口相传的历史秘闻,故而在当今的奇门江湖上,除却真正的诡术传承者之外,能比青鸾宗宗主纵仙歌更为了解诡术传承者和诡术的人,不多。那么通过迟一正与苏淳风斗法时的细节异象,纵仙歌绝对能够猜测出,苏淳风最后那一招霸气强势不次于他当年一指杀白蛟时所用术法,甚至更有过之的擒龙掷龙的骇人异象…… 是诡术! 但纵仙歌毕竟没有与诡术传承者交过手,没有见识过真正的诡术,所以他又不能百分百确定苏淳风是诡术传承者,而且在斗法前期苏淳风施术所表现出的精绝防御反击风格,全然不似诡术在江湖传说中霸绝天下的攻势之威,反而更似山门术法屹立天地间万古不倒百术难犯之堂皇大势。再者,苏淳风出手救过纵萌,于他纵家青鸾宗有恩,如果他直接针对苏淳风展开调查,忘恩负义的行为实在是太明显。所以纵仙歌得借用整个江湖去怀疑、去证实苏淳风是否为诡术传承者,他背后那神秘的从未现身过,按照苏淳风所说如闲云野鹤般游走与世间的师父,又是谁,在哪里? 当今天下,奇门江湖刚刚复兴开始繁荣,虽然远远谈不上有什么统一的组织,或者选出一个所谓类似于小说故事中盟主般的人物,但纵仙歌凭借自身在奇门江湖独领风骚二十载的无匹强大,在江湖上确确实实有着极强号召力和极高的威望。 和他相关的事情,似乎就是整个奇门江湖的事情,引人关注。 而将来一旦证实了苏淳风的身份…… 纵仙歌会做什么呢? 每每想及此,苏淳风就会无奈苦笑——以纵仙歌此人秉性,他或许会不屑于奇门江湖历史上对诡术传承者人人可诛之的所谓大义,也决然不会被身份、名分所牵累,不至于必须在奇门的江湖上明确地表达出自己、青鸾宗的态度,但他对神秘的“归属传承”,也有着极为浓厚的兴趣。 因为,江湖传说中的神兵法器“诡术传承”,不仅可以发挥出强大无匹的术法力量,还隐藏着亘古以来人类追求长生永存的绝世机密。 苏淳风仍记得前世,当整个奇门江湖对他和师父群起而攻之,让师徒二人如过街老鼠般不得不避锋芒只能不断择一绝杀时,纵仙歌和青鸾宗没有出手,只是在言语上表了表态度支持江湖各门各派各术士,仅此而已。而当苏淳风在江湖上如日中天,再无人敢惹时,已然登顶江湖三十载的纵仙歌邀约与其斗法,并定下赌注: 纵仙歌胜,苏淳风交出诡术传承,纵仙歌会独享并与诡术传承者分担压力,共同保守秘辛;苏淳风胜,纵仙歌则会退青鸾宗宗主之位,自封修为,终生不再求问天人境,并从此不入奇门江湖半步! 当时,苏淳风应战,并明确提出无需输赢赌注,因为本就没有诡术传承。 其实那时候他和师父王启民,对江湖第一大宗门青鸾宗宗主,江湖第一高手纵仙歌的光明磊落心性颇为敬重,也感激在师徒二人最为艰难的时候,青鸾宗及宗主纵仙歌没有如江湖上诸多门派和术士那般落井下石趁势打压胁迫过似丧家犬又如孤狼般凶悍得择人而噬的他们。那时候,如果江湖第一的锁江龙纵仙歌亲率青鸾宗高手加入了诛杀诡术传承者剿灭诡术的江湖队伍……苏淳风和王启民这师徒二人还真是难以活下去,更不要说几年后的苏淳风登顶江湖如日中天了。 那一年,那一夜,江湖上两位均屹立于巅峰的高手,深夜子时在江心斗法。 最终在奇门江湖上独领风骚已有三十载的纵仙歌,落败。 苏淳风虽然在战前就已经婉拒了斗法输赢的赌注,但纵仙歌在斗法落败之后,还是退了青鸾宗宗主之位,自封修为不再入江湖。 纵仙歌不入江湖,没人能迫他入江湖。 因为,他是纵仙歌。 …… …… 江湖事,非凡事。 军训过后返校,身为京大学生术士协会会长的苏淳风,在第一时间里接到了罗同华教授的电话,把他叫到了考古文博学院的一间办公室里——可以理解,要开学了,要有新生入校,罗教授找他这个会长谈谈接下来的工作问题嘛。 不过,罗同华似乎没想要谈工作。 “淳风,你怎么会和纵仙歌的徒弟发生冲突?” “有什么不可解的仇怨,非得与迟一正定下生死斗法?” “你斗法获胜击杀迟一正也就罢了,怎么偏偏还废了他徒儿的修为?再怎么说那也是纵仙歌的徒弟徒孙啊。”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 苏淳风感觉罗同华就像是村里那些极其不闷事儿好八卦的长舌婆娘,揪住一件新闻就急不可耐地打破沙锅问到底,恨不得刨出当事人的祖坟,非得把什么优点污点全给捣腾出来,似乎不这样做都不好意思赶紧去添油加醋地向别人传播八卦以证明自己多么得足不出户就能知晓天下事。 斟酌着小翼地简单回答了罗同华的几个问题后,苏淳风苦笑着叹道:“没想到这件小事却搞得人尽皆知,实非我所愿啊。” 罗同华当然不是好八卦的人,只是担心苏淳风——小伙子胆识也忒大了些。 这个江湖,已经平静了太久。 纵萌在京城遭遇刺杀,暴怒的纵仙歌在平静数十年的江湖上掀起了这几个月以来的风风雨雨,这档口不怎么关注近来江湖风雨事的苏淳风,又杀了纵仙歌的徒弟,废了纵仙歌的徒孙……这小子本就在纵萌遭刺杀一事上有重大嫌疑,所以罗同华不得不提前做好准备,以应对锁江龙纵仙歌有可能到京城飙怒的危机。 事实上,罗同华得知消息后,就立刻与纵萌、纵仙歌联系过。 “纵仙歌是江湖公认第一人,所以从这个层面来讲,他的事就是江湖事……”罗同华神情严肃地说道:“你以后,切忌不能再这么鲁莽冲动。” 苏淳风无辜道:“我又能如何?” 罗同华无语。 按照苏淳风所述缘由,他还真是迫不得已而为之。 只是这后果,似乎未免太严重了些。 办公室稍稍安静了一会儿之后,罗同华才和缓了态度,认真问道:“江湖传言中对你与迟一正之间斗法过程的细节不够详尽,你刚才的讲述也只是简单概括……能不能,详细地给我讲述一下?这些,也没必要忌讳隐瞒什么。” “真没什么好说的,我赢得侥幸。” “好吧。”罗同华略显失落,就像是一个没能满足八卦之心的婆娘,却又不是那种能落下脸皮非得刨根究底为难他人的人——罗同华潜心研究记录奇门江湖历史,以及各流派和独门术法多年,对于这起在当代江湖上已经被宣扬得极为轰动的斗法事件,自然相当刚兴趣,更希望能够详尽记录在册流传于世。只是这中天秘术到底是何种术法,又有着何等威势,双方斗法时引发了怎样的天地异象,旁观者又有何人…… 如若不知,又怎能详尽记载? 不详尽记载,难免会让执笔者心有无尽遗憾,也在历史上留下空缺。 罗同华却不知道,江湖传言中对于斗法详情的一些好似刻意而为之的细节删漏,也是苏淳风感到困惑,又感到庆幸的。 首先,斗法时旁观者都有谁,江湖传言中没有提及; 其次,斗法时双方所用术法,引发了什么样的天地异象,又有着怎样的威势,也没有提及。 既然纵仙歌要把苏淳风推上风口浪尖,要借用整个江湖来迫出苏淳风的真实身份,背后的师承,那么他为什么又要故弄玄虚地藏着掖着呢?如果纵仙歌把当时的斗法详情传至江湖上,再把自己的判断和怀疑稍稍透漏出那么一点点,绝对能引起江湖中人的关注及不断地猜测甚至亲自去验证,直至最终揭开真相。 这个江湖平静与否不重要。 苏淳风觉得,自己的生活好像不能平静了,所以他很生气…… …… ps:祝大家中秋快乐,合家团圆幸福安康。 连续更新四天了,而且自我感觉质量还不错,能腆着脸求月票和红票不? 388章 人的名,树的影 晨间落下一场小雨后,天气放晴。 如洗的碧空湛蓝透亮,缀上那么几朵悠悠然如棉絮般轻盈的白云,显得高远祥和。太阳似乎也在雨后变得温和了许多,阳光明亮刺目却不再炙热毒辣,于是这天地间,就有了些许初秋的味道。 京大校园的五四大道两侧,彩旗招展,随处可见朝气蓬勃的身影或穿行来往,或驻足流连。来自各院系的志愿者们穿上了“红马甲”,热心地为今年新入校报到的师弟、师妹们指引讲解着入校报到的各项流程,有些干脆亲自引领师弟师妹还有前来送孩子的学生家长们去往各院系的报到处办理入学手续…… 苏淳风也穿上了“红马甲”,只是有些不称职地坐在五四大道的草坪边沿,嘴里叼根草叶子,一脸百无聊赖之态地看着张展飞和李怡曼,正在不远处的校门口热情洋溢地回答着新生及新生家长的询问,并为他们指引各院系和报到处所在。 依苏淳风的心性想法,委实不适合也不愿意做志愿者。 但系里,也就是班里面要安排志愿者,班长谭哲就好张罗这种事儿,卯足了劲儿往院里的领导和班主任那边毛遂自荐,可把新生入校这几天的志愿者任务领下了不少且信誓旦旦保证做好。于是乎做为大班长谭哲的舍友死党,苏淳风和张展飞二人不得不站出来为班长大人分忧——其实少了他们两个也不要紧,同学们不论男女大多愿意干这种并不算劳累,且有益于自己综合德行分的志愿者。只不过苏淳风和张展飞属于是谭哲的嫡系部队,他们俩在这档口不往前冲的话,实在是说不过去。 除此之外,苏淳风身为京大学生术士临时协会的会长,新生入校时他也有义务和责任,去观察今年入校的新生中,有没有术士。 这也是罗同华教授特意交代过的。 当然,在五四大道旁守株待兔也不一定就能遇到新的学生术士,因为苏淳风不可能一直守在这里,况且学生术士毕竟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京大学生术士临时协会的第一任会长欧阳远之前,甚至都没有过学生术士,所以即便是哪一年入校的新生中没有学生术士出现,也实属正常现象。 快到中午了。 苏淳风在艳阳下打了个哈欠,眯着眼起身很不雅地拍拍屁股,准备招呼张展飞和李怡曼,让他们先去吃饭,自己在这里值会儿班。 就在这时,他察觉到了一股不太清晰的术法气息从南面传来。 苏淳风眉毛微微挑了下,循着感觉扭头极为精准地一眼便看到了散发出术士气息的人,是一位拖着行李箱,穿着一身休闲服饰的大男孩,一米七五左右的身高,长相平平无奇,应该是入校报到的新生,但他昂首挺胸神情傲慢,没有丝毫新生刚刚进入京大校园时的新奇和些许兴奋、拘谨姿态。在男生身旁,跟随一位穿着淡素长裙和高跟鞋,气质优雅从容,肤色保养极好的中年女士,戴着一副款式新潮的遮阳镜,乌黑长发盘起,仪态端庄。 大男孩是术士,净体后期的修为。 那位中年女士,也是术士,固气中期之境,很稳固。 即便是两人都刻意以符箓术阵掩饰自身的术法气息,但苏淳风本就比他们修为要高,其心境修为又是极高之人,所以眼神只是随意地扫过便准确地判知出了二人的修为境界,他面带微笑地迎上前去:“阿姨好,这位同学好,是新生入校吧?” “你好。”妇女很优雅地点头。 “是啊。”男生停下脚步瞥了眼苏淳风,眸子里闪过一抹不屑和不耐烦,看样子似乎还有点儿嫌苏淳风多管闲事。 苏淳风又问道:“哪所院系的?” 男生神情极为傲慢地眼神飘忽四下里打量着校园,一边敷衍着点了点头,道:“经济学院新生,该往哪儿走啊?” “哦,经济学院往那边走,学院门口有各系的志愿者会帮助你们报到和办理入学手续……”苏淳风没有在意这名男生的傲慢不屑之色,他觉得年纪轻轻家世良好又有术法在身的大男孩,神情姿态傲慢些实属正常,有那个资格嘛。而苏淳风也决然不会,更没必要因为这点儿屁大的小事就玻璃心受创般地与这位小学弟怄气。所以身为志愿者的他很是大方热情地向他们指引介绍了路线。 只要知晓了这位学弟是哪个学院的就行,回头先报备到罗教授那边,至于叫什么名字,慢慢再去打听,也不急于一时。 骄傲的小学弟似乎不怎么领情,听完苏淳风的介绍后转身就要离去,连句谢谢都懒得说。 而看起来应该是他母亲的优雅妇女,大概觉得自家儿子所表现出的姿态过于无礼和没教养,但当着生人的面也不方便叱责,所以微笑着向苏淳风流露出些许歉疚的神色,道:“谢谢这位小兄弟了,请小兄弟贵姓,是哪所学院的?”这般感谢后的相问,完全是出于个人素养的礼貌寒暄客套话,苏淳风回答了她的问题后,她就会再说什么多多关照,有机会吃顿饭之类的客气话…… 当然,一面之缘不会真的因为这点儿小小的帮助,就专门请吃饭以表感激。 所谓客气,所谓礼貌…… 苏淳风个人素养不错,当然也很礼貌,所以他很客气地答道:“我叫苏淳风,管理学院市场营销系大二学生,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找我。” “苏淳风?” 已然走过去几步远的男生豁然扭头,和同来的妇女皆面露惊诧之色,异口同声地道了遍苏淳风的名字。 “嗯?”苏淳风愣了下,这二位知道我? 男生稍显谨慎地四下里看了看,急忙往回走几步站到苏淳风身前,探着身一脸怀疑之色地压低声音问道:“京大校园里,除了你还有叫苏淳风的吗?” “不太清楚,也没听说过。” “那么,学长你是……术士?”男生的神态已然明显有所改变,惊讶怀疑中甚至还带了些许的恭敬之意。 苏淳风微笑着点了点头,心里却是哭笑不得——看来自己的名字,果然已经在奇门江湖上传遍了,这位应该有点儿家世背-景新来京大报到的学生术士,在家中就已经听闻了江湖上正在盛传的那位“苏淳风”,自然也知道苏淳风胆大包天,在斗法中悍然击杀了青鸾宗宗主纵仙歌的徒弟迟一正,并且废掉了纵仙歌徒孙,迟一正的徒弟江灵儿。 另外,江湖中人也都从传言中知晓,暑假前期苏淳风还在纵仙歌之子纵萌遭遇刺杀时,勇悍无畏地出手救下了纵萌。 人的名,树的影。 只是这树大,难免会招风。 “苏淳风,哦不不,学长,我,我叫郭子阳!”男生的神情明显激动起来。 气质优雅的中年妇女迈出半步靠近些苏淳风,微微躬身,比之先前温和的态度更多了些许尊敬之色,柔声道:“苏淳风同学,我是子阳的母亲潘元敏,我们是粤海省花城市人……子阳未出过远门,又年少不经事故,言行有什么不妥之处还望多多谅解,以后,他在京大校园里,请多多关照。” “阿姨您太客气了。”苏淳风赶紧略显诚惶诚恐地说道。 又客套了几句,大概是初次相识,而且苏淳风又是穿着“红马甲”的志愿者,潘元敏和郭子阳也知道不方便在这里多谈——打扰了苏淳风的工作不说,还容易引起其他普通学生的关注,那就不好了,所以母子二人便告辞向经济学院的方向走去。 一边走着,郭子阳一边有些感慨般小声道:“真没想到一进京大,就遇到了苏淳风。他的修为果然足够高,我都没察觉到他的术法气息。” “子阳,来京之前你爸和你哥叮嘱了你多少次,你怎么就一点儿记性不长?”潘元敏脸上满是怒其不争的愤懑,叱道:“京城之地藏龙卧虎,便是那江湖第一人的青鸾宗宗主纵仙歌的儿子,其修为足够高,家世势力足够强大了吧?在京城照样有人敢于刺杀他……可你怎么一点儿都不知道收敛些自己的性子?” 郭子阳一脸无辜地说道:“妈,我怎么了?” “刚才苏淳风表现得何其礼貌谦和,可你又是什么态度?傲慢无礼,目中无人,缺乏教养!简直是不堪入目!” “有吗?”郭子阳低头小声道。 “哼!”潘元敏冷哼一声,道:“在家里听说了那起江湖事之后,你不是说自己很钦佩苏淳风吗?今天也见到了真人,苏淳风论胆识、论修为,哪一点不比你强出百倍?可是你看看人家面对陌生人时,是多么谦和低调的言行姿态?” 郭子阳还从没见到过母亲对自己发这么大脾气,便赶紧告饶道:“妈,我知道错了,我改,我改还不行嘛。” “早晚吃一次大亏,你才能改!”潘元敏无奈地摇了摇头。 其实在以往的生活中,潘元敏对于自己这个二儿子的心性虽然了解得很清楚,却也没有太过去约束管教,有时候还会因疼爱而在丈夫和大儿子的面前维护下二儿子。只是今天入京大遇到苏淳风之后,让她顿生出替儿子羞愧的感觉来——数天前听说了那起好像在江湖上传得轰轰烈烈的事件时,潘元敏心里所想象到的苏淳风,应该是一个勇则勇亦,但也是鲁莽冲动年轻气盛的初生牛犊,倚仗着自身天赋高术法修为高,又于纵家有那么点儿恩,所以就不知天高地厚地干出了那么一件令江湖震惊的蠢事。 可今天初次相见,苏淳风所表现出来的热情诚挚、温文尔雅、大度谦和的低调姿态,与潘元敏心中想象的样子简直有着天壤之别。 便是让她引以为荣的大儿子郭子弟,怕是在心性和言行上,也比不得苏淳风吧? 看来,确实要好好管教二儿子了。 潘元敏轻轻叹了口气。 …… …… ps:感谢罗恩斯宾西法的五千赏,感谢各位的月票……鞠躬,拱手恭祝兄弟姐妹们中秋快乐合家团圆幸福安康~~~~~ 389章 新生,旧学生术士 目送潘元敏和郭子阳母子二人走远,苏淳风挠了挠头,这些天心里的烦恼因为刚才郭子阳前后截然不同的态度,忽而就放松下来,心想这未尝不是件好事啊——他觉得,有关自己在奇门江湖上被人为刻意散播开来的传言,看似把自己推到了风口浪尖,但现在自己可是京大的学生,又是京大学生术士临时协会的会长!江湖上的那些在庙堂中人看来不过是草莽匹夫的术士们,谁还能大大咧咧跑到京城京大的校园里撒欢,非得要和他斗法比试下高低,或者凶巴巴地想着逼问出一些什么?就算真有胆子大的来了,自己也大可以义正词严地拒绝斗法,拒绝挑衅,不屑于他人的威逼利诱…… 因为这里是京城,是京大! 还反了他们啦? 悠哉悠哉地在学校里过上个三五年,等自己毕业离开京大校园的时候,现在这点儿江湖上的传言,自然而然也就淡化了。 想到这里,苏淳风的神情愈发轻松。 “郭子阳……”他又轻轻念叨了一遍这个名字,然后想到了另一个名字——郭子弟。 暑假前在京大学生术士的会议上,确定了苏淳风出任下一任京大学生术士临时协会会长一事后,罗同华教授就给了他一份当前京城内各大学府的学生术士名单,以及全国几所知名高校里学生术士协会的会长名单,其中就有一个叫做郭子弟的学生术士,是中海市复旦大学学生术士临时协会的会长。 郭子弟,该不会是郭子阳的哥哥吧? 郭子阳是粤海省花城市人…… 苏淳风思忖着前世自己所认识的江湖高手中,有谁姓郭,又是来自粤海省花城市的?很快,他就想到了一位术法高手——粤海省龙蜇门的门主郭蠢。 有着这样一个很是奇怪名字的郭蠢,当年也是复兴繁荣后的奇门江湖上一位风云人物,修行豢龙之术,有着炼气中期的高强修为。所谓豢龙之术,并非必须豢养龙这种似乎只存在于传说中的非凡神物,而是擅长豢养各种稀有的灵宠之物,许多奇门江湖中堪称百年难遇的珍禽异兽,龙蜇门内都有豢养。甚至于,一些几近化妖,能力又堪比妖的灵物,龙蜇门内也有豢养,可谓是奇门江湖上颇为另类独树一帜的门派。当然,龙蜇门内,是不屑于豢养那些修行蛊术者才会豢养的宵小蛊虫毒物。 …… …… 第二天傍晚,今年迎接新生的任务结束,苏淳风正要和谭哲、顾天恩他们几个去吃饭时,接到了单蓁蓁打来的电话。 这位暑假前被不满吕伟阳担任副会长的曲飞燕,硬生生在京大术士协会会议上给捧出来,又由罗同华教授拍板决定,颇似赶鸭子上架的京大学生术士协会的副会长,开学后自然也要和苏淳风一样,承担起观察今年入校新生有无术士的义务。 “会长……” 苏淳风已然和舍友们挥手示意,一边走到了僻静处,打断单蓁蓁的话说道:“叫我淳风就好,学姐您可别一直会长会长地叫,我听着会害臊的。” “好吧。”单蓁蓁在电话里略显拘谨地笑了笑,道:“刚才我遇到了一位新入校的学生术士。” “哦。” “这位新生,你,你认识。” “嗯?” “去年和你一起入校,你的同班同学,好像还是舍友,后来你们之间发生了一些矛盾冲突,所以被学校开除了的刘悦……” “刘悦?”苏淳风愣了下,道:“他到哪个院系报到了?” “管理学院市场营销系。” 苏淳风心想刘悦这小子还真有股倔强的脾气啊,在哪儿摔倒就在哪儿爬起来吗?一边想着,他一边语气随和地说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既然这孩子能再次考入京大,也不容易,想必以后也不会如去年那般不懂事,总该长点儿记性的,咱们也不至于因为去年那点儿破事就对他耿耿于怀穿小鞋。哦对了学姐,正好昨天中午我也遇到一位学生术士,经济学院的新生,名叫郭子弟。一会儿你给罗教授打电话报告吧,我虽然不介意刘悦入校,可实在是不好意思去跟罗教授提及刘悦,毕竟,去年刘悦被开除一事,是罗教授的决定,而且也与我脱不开关系。” “嗯,好的。”单蓁蓁爽快地答应下来。 挂断电话,苏淳风想着去年那位进入京大就因为自负傲慢几次三番惹事,结果被整得灰头土脸,又惨被开除的刘悦,今年似乎是堵着一口气再次考入了京大,不知道能不能长点儿记性?如果真是堵着气来京大上学,那岂不是还要闹事? 自己现在可是学生术士协会的会长了,该管就得管啊! 这孩子够倒霉的。 …… …… 入校的新生们还得经历开班会、填表格、参加开学典礼、迎新会、聆听入学讲座、参观校史等等,总之接下来会有那么几天充实丰富的日子,这期间班主任还会带领个别高年级的学长以及新生们串宿舍,让新老学生相互熟悉,并在最短时间里熟悉京大校园和周边的环境,待他们熟悉了这里的生活状态后,就可以正式开课了。 作为过来人的学长们,自然无需如此,已然开始了每学期的课程。 只是学习上的压力,已经没有大一时期那么大了。 身为学长在大一新生班主任的带领下串宿舍的事儿,苏淳风没有再去凑热闹,在他看来有那个空闲还不如多去图书馆看会儿书,或者打车去师大那边,约上王海菲安安静静地吃顿饭再携手遛遛弯儿,这是何其舒坦的生活? 正式开课的当天下午,苏淳风刚从二教上完课出来,等在教学楼外的顾天恩就大步走了过来:“淳风,下课了?” “嗯,有事儿?” “往这边走走。”顾天恩示意苏淳风走到教学楼旁侧的僻静处,皱眉说道:“淳风,你猜我今天看到谁了?” 苏淳风笑道:“刘悦?” “靠……”顾天恩忍不住捶了苏淳风胸口一拳,道:“你能掐会算啊?” “昨天我就见着他了。”苏淳风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道:“看你这么神秘兮兮还略显紧张的样子,我能猜不出来?” “那小子不地道啊。”顾天恩叹口气。 “他还敢不长记性,再被开除一次?”苏淳风无所谓地轻笑道。 “倒也是。”顾天恩眉毛挑了挑,艺高人胆大的他其实也不怎么害怕刘悦,那小子功夫再好,去年也曾是他的手下败将,只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刘悦这人自负且心眼儿极小,这次又不嫌丢脸再次考入京大,说不得心里堵着一口气回来,想要干点儿什么阴险的龌龊事儿呢。所以顾天恩神色认真地说道:“淳风,我觉得咱们还是提前有点思想准备才好,小心这家伙使坏。” 刚说到这里,苏淳风的手机响起铃声,他掏出来看了看,是个陌生的手机号码,按下接听键放到耳边道:“您好,哪位?” “是苏淳风会长吧?” 苏淳风愣了下,意识到肯定是本校和自己不熟的学生术士,或者京城内其它大学学府的学生术士协会的会长,不然不会知道他的手机号码,也不会如此称呼他相对普通学生来讲根本无从知晓的会长职称,他应道:“嗯,您是?” “鄙人姓白,白行庸。” “哦,是白会长啊,你好你好。”苏淳风微笑着向顾天恩点头露出些许歉意之色,继而往不远处走了几步,道:“白会长找我,有什么事?” 在罗同华给他的那份名单上,他看到过白行庸这个名字——已然在华清大学连任两年学生术士协会会长的白行庸,开学后应该已经是科技学院的大四学生了。宋慈文曾经私下对苏淳风说过,白行庸此人天赋资质绝佳,心性坚韧堪比纵萌,其修为高深,术法强绝,据说已是固气大圆满之境,乃京城各大学府的学生术士当中公认首屈一指的高手。 不过……白行庸和纵萌之间到底谁的修为更高,术法更强,就不得而知了,因为前年深秋时节纵萌挑战白行庸,结果被白行庸婉拒。 “受人所托,请苏会长吃顿饭,不知苏会长,能否给再下这份薄面?”白行庸声音轻缓地说道。他的声音很好听,纵然是同为男生的苏淳风听来,都觉得像是中央电视台里那些播音员在说话,如果让女生来评价的话,就是倍儿有磁性,凭声音就能让女人迷恋令男人嫉妒的那号主儿。 苏淳风问道:“谁?” “刘行乾。” “刘行乾?我好像不认识。” “苏会长和刘前辈见过面的。”白行庸微笑道:“就今天晚饭吧,一会儿七点半,咱们在京大校外的全聚德二楼,方便吗?” 苏淳风想了想,答应道:“好吧。” “好,回见。” “再见。” 挂断电话,苏淳风微皱眉想着叫“刘行乾”的人,依着白行庸还要称呼其为前辈的言语来看,至少也是中年人,而且肯定是奇门江湖上的术士。可自己无论是前世还是重生之后的这些年来,印象中确实没有遇到过一个叫做刘行乾的人。 或者,如白行庸所说,两人见过面,但一面之缘没什么交际的缘故,自己并不知道对方叫什么? 他为什么要请我吃饭,而且还委托白行庸打电话相邀? 很快,苏淳风脑海中就闪现出了一个神色和蔼,彬彬有礼的中年男子的面庞,不禁苦笑着摇摇头,原来如此啊。 顾天恩走过来半埋怨半开玩笑地说道:“你小子,老是打个电话都神神秘秘地躲着我们,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搞间谍的呢。哎对了,一会儿杨波那小子要请咱们吃饭,说是女朋友出国留学所以和他分手了,他要借酒浇愁庆贺下。” “扯淡,浇愁还庆贺个屁?” “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家伙就是个乐天派,估摸着早就巴不得女朋友和他分手了,也好去心安理得地泡妞。” 苏淳风笑着摇了摇头道:“我晚饭和人约好了,老大你就代表我向杨波同志表示下诚挚的慰问和安抚,一定要告诉他,节哀顺变,人走了不能回来,让他千万别在一棵树上吊死,不然兄弟们会在宿舍里放鞭炮庆祝的。” “这话我肯定带到!”顾天恩哈哈大笑。 …… ps: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大家天天开心快乐~~~ 390章 白行庸 在苏淳风前世的奇门江湖上,曾经发生过一起对他来讲犹若家常便饭般的斗法事件——狭路相逢,双方顷刻间祭出法器,施展出各自最强巅峰的术法…… 时,深秋。 天高云阔,暖阳高照。 在奇门江湖中留下令人闻之胆寒的魔头戾名,躲入偏远之地的小精神病院内修养藏匿半年,又蛰伏半年潜心修行才破关而出的苏淳风,修为已经至炼气后期巅峰,距离大圆满仅一步之遥。不曾想刚刚出关,还犹豫着是否要马上重出江湖呢,就在一处紧邻青山和湖波碧水的道路上,遇到了寻踪觅迹一年多,终于追查找到此地的奇门江湖高手,修为刚刚迈入炼气中期不久的“小白龙” 小白龙,是奇门江湖上一位江湖新秀的称号。 当年已经愈发繁荣的奇门江湖上,有四小龙——白、金、黑、红。其中尤以小白龙修为最高,术法最强。 那时候苏淳风并不知道这位别号小白龙的家伙姓甚名谁,但可以确定他就是小白龙,因为这个家伙的形象实在是太好认了,或者说……形象太他妈-的装-逼了——似乎永远喜欢着一身纯白色的唐装,这且不说,偏偏小白龙又是身形挺拔面如冠玉丰神俊朗,比苏淳风那张脸长得都要儒雅帅气些的青年,还他妈-的留着一头比寻常女人的发丝还要长只是未至腰畔的如雪白发,用锦绣丝带扎个大马尾辫,像古装影视剧里那些大智大能近乎妖孽的牛-逼人物似的。 真当自己仙风道骨了? 真当自己把形象搞得脱尘恶俗些,就能成为迈入天人镜的归真高手羽化而去了? 真当形象装-逼些就有资格和实力与诡术高手一决雌雄了? 如一颗冲破大气层砸到海洋中的巨大流星陨石般,恶狠狠凶巴巴地撞进奇门的江湖上掀起腥风血雨惊涛骇浪的苏淳风,将诡术的凶悍霸道强绝发挥得可以说是淋漓尽致,虽然在大势下还谈不上一力降十会,可那也是逮到追杀他们却不小心三五落单的江湖术士,杀不了也得废掉,怕过谁来着? 又似潜龙入海销声匿迹一年的苏淳风破关而出,虽然心性已然沉稳许多,可最是瞧这号装-逼的人物,而且寻踪觅迹追查到他的人不顺眼,没完了还是怎的? 狗屁的江湖新秀小白龙,先抽了你的龙筋! 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下…… 双方一打照面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更不会如小说电影情节里那般说些你怎样怎样恶贯满盈我怎样怎样伸张正义要代表月亮消灭你之类的废话,就各自施展出浑身解数斗得那叫一个难解难分天昏地暗——小白龙知道苏淳风修为高深诡术更是攻击力天下无双,所以必须全力以赴,苏淳风则是蛰伏一年破关后势必要在第一战中以速战速决的强悍无匹之势,杀人立威重出奇门江湖。 难解难分天昏地暗的斗法过程,其实很短暂,不过几分钟时间。 小白龙落败,未死。 苏淳风胜,却没击杀小白龙。 因为……小白龙运气很好,这光天化日之下,虽然此地偏远可道路上不时便有车辆经过。而苏淳风和小白龙虽然刻意避开了公路斗法,但毕竟是术法高手对决,难以避免地打破当地的磁场平衡,引动了天地异象显现,所以此地在极短时间里的,就停下了大大小小数十辆汽车,许多人或者下车或者战战兢兢钻在车里面隔着车窗看外面湖水中碧浪滔天,山上山下湖畔路旁绿黄相见的树木青草枝叶纷飞腾起汇聚如云又碎裂如尘扑簌簌成片成堆地落下,天空中更是云遮雾绕隐然有电闪雷鸣,地表有飓风平地卷起扶摇直上,天上地下风刃似刀呼啸肆虐,情景骇人至极。 在这种情况下,苏淳风不得不收手,饶了小白龙一命。 当然,小白龙的下场还是很惨,通体经脉碎裂了一半,修为一退再退落至净体期,纵然是大罗金仙降世拯救他,其修为终生也难以寸进了。 但在这之后…… 虽然身残却因为单枪匹马与消失半年的诡术传承者苏淳风对决,从而在江湖上风头一时无两的小白龙,却在许多奇门江湖的场合下,公开表达了自己对苏淳风,对诡术传承者的态度——苏淳风是个好人,诡术传承者并非心性好恶作恶多端之辈,间接的意思就是说,诡术其实并非邪术,江湖历史传言略有偏颇。 小白龙的理由,有些粗暴的简单和直爽:在双方斗法的关键时期,术法修为强绝如苏淳风,绝对能轻易击杀他,却因为不想累及无辜惊扰世人,所以选择了及时收手,而非残暴横行肆无忌惮。 奇门江湖有流言说,小白龙其实是被苏淳风打怕了。 后来某次巧合下两人再相逢、接触,苏淳风才知道,身为江湖新秀四小龙之首的小白龙,虽然败于他手上几成废人,却不是怕他,而是真服了他。 再之后,苏淳风才慢慢了解清楚,其实小白龙算得上一个真性情的人,他执拗、坚韧,正直。之所以不休不止地追查诡术传承者苏淳风半年多,是因为小白龙相信奇门江湖上千百年来对诡术、对诡术传承者的排斥敌视缘由——诡术就是邪术,诡术传承者就是作恶多端的术士,就应该被正道中人剿杀剿灭,而且这两年苏淳风突兀地出现,一头扎进奇门江湖后,也确实杀了太多术士,留下太多难以抹去的戾劣之迹。 小白龙自认为,在江湖人乃至苏淳风看来,他也确实是一个比大多数正道中人都要正道得多的术士。 说得难听点儿,小白龙当年都快三十的人了,其实思想挺幼稚挺单纯的。 …… …… 天色已暗。 京大南门外商业街上灯火通明,人流如织。 京城老字号全聚德分店二楼,一间不大的雅间里,苏淳风看着室内圆形的餐桌旁站起来迎接他的三人,神情略显惊讶,继而哭笑不得地轻轻摇了摇头。 受白行庸所托邀请他吃饭的中年男子,是刘行乾,站在刘行乾身旁的那名年轻人,是他的儿子,去年被以颇有点儿类似于“莫须有”般罪名开除出京大校园的刘悦。这父子二人的出现……其实在白行庸给他打完电话之后,苏淳风稍作思忖就猜测到了,所以他并不会感到惊讶。让他惊讶的,是那位穿着白色唐装还好不是长衫,留着一头如雪长发,在脑后紧紧束了个马尾辫,身形挺拔,面如冠玉丰神俊朗的青年。 另一个时空里奇门江湖上的小白龙。 今世的白行庸。 只不过,当前已然复兴渐趋有繁荣之态的奇门江湖上,应该还没有所谓的新秀四小龙之称,更没有小白龙的绰号雅称。 “白会长,你好你好。”苏淳风诧异之色一闪而过,微笑着主动上前伸出右手。 白行庸伸手与苏淳风相握,道:“淳风兄弟客气了,以后咱们还是别称呼什么会长不会长的了,显得生分,以姓名兄弟相称如何?” “那感情好。” “淳风,我想不用我再介绍。”白行庸微笑道:“刘行乾前辈和刘悦兄弟,你们认识吧?” 苏淳风倒也没做作地拿腔作调,神情温和平静地走到刘行乾面前,主动伸手道:“承蒙刘前辈设宴相邀,淳风愧不敢当啊。” “哪里哪里。”刘行乾爽朗一笑,像是多么熟悉的忘年交又因许久未见那般亲切和蔼地轻拍轻揽苏淳风肩膀让其坐下,微笑道:“去年有幸与淳风在京大校园里的宿舍中见过一面,当时心中还颇为赞叹淳风天赋资质绝佳,又可惜淳风已过修行最佳年龄,不曾想,当初的淳风是刻意遮掩气息,不愿为人所知,只想清隐生活。” 苏淳风叹道:“想清静,可哪儿能清静得下来哟。” 刘行乾神情微滞,扭头看向旁边低着头沉默不语表情尴尬的儿子,沉声斥道:“小悦,还不赶紧向淳风会长道歉!” 依旧戴着眼镜,但身材明显比去年瘦了一圈儿不再是胖乎乎形象的刘悦,耷拉着头起身往后拉了拉椅子,神色极为难堪,满满写着“不情愿”三个字,却还是正正经经地弯腰九十度向苏淳风鞠了一躬,梗着脖子把脸稍稍扭向旁侧,道:“苏会长,去年那些事,都是我年轻不懂事,请你原谅。” 苏淳风微笑着摆摆手道:“得过,且过,又不是多大的事。” 说罢,他又看向刘行乾,略显歉意地解释道:“刘前辈您可能稍有误会,刚才我说不得清静,可没往这层意思上指。” “小悦,坐下吧。”白行庸示意刘悦落座,然后看向刘行乾,笑言为苏淳风解释:“淳风的意思,是指他不想为人所知术士身份,从而能够清隐自己的校园生活,可进入京大不过一年时间,却因各种机缘巧合,他不得不任职多少人想做都做不了的京大学生术士协会的会长。不过说起来,淳风你也别太谦虚,依我看在京大校园的术士之中,这个会长的职务,非淳风兄弟你莫属。” 刘行乾点头赞叹道:“是啊,与迟一正一战,淳风扬威名于江湖,年纪轻轻已然是踏足高手行列,连我这半老头子,都没脸,也不敢在淳风面前倚老卖老,不得不真诚地道一声佩服!” “岂敢岂敢,刘前辈言过了……”苏淳风脸颊微红。 “尤其是淳风兄弟的胆识,更是令人钦佩。”白行庸认认真真地说道:“迟一正的师父,那可是青鸾宗宗主,早已踏入醒神之境,登顶江湖第一人宝座二十载,人称锁江龙的纵仙歌,淳风兄弟不惧纵宗主赫赫威名,路见不平毅然拔刀相助伸张正义,愤而击杀迟一正,废其徒儿修为,实为我辈楷模!” 391章 江湖不乏情义 无非是夸赞和谦逊,美言与承让,随后点单佳肴美酒送上……继而主客吃、喝、聊,相谈甚欢。 看着与父亲谈笑风生的苏淳风、白行庸,刘悦心里五味杂陈。 说来话长…… 去年在没有丝毫思想准备的情况下,刘悦被京大开除学籍,开除的通知下达时,又有时任京大术士协会会长的宋慈文向他简单直接而冷酷地传述了不同与纸面上所述的缘由,并且严词警告他,不得在离开京大校园后再行报复的恶事,不然绝不轻饶。刘悦的心中可谓憋了一肚子气,充了一胸腔火,背了一脊梁冤。 当然,这种事儿恐怕搁谁身上都难以接受,更何况当时的刘悦,还处在坐井观天自以为天老大地老二爹老三他老四的自负状态下。 回到家中,又惨遭父亲暴打狠训…… 刘悦何其凄惨? 却不可怜。 他也不需要别人的同情和可怜,在母亲的回护宠溺下,在父亲的默许下,他苦苦修行,努力学习,誓要来年再次考入京大,并且还要争取进入管理学院市场营销系,到那时候,再做打算——这明摆着就是赌气,但母亲觉得儿子有志气,父亲觉得儿子有必要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这对儿子来讲也是一种历练的成长,所以身为父母的他们并没有制止,反而给于了鼓励。 也对。 其实说白了,自家儿子在京大被人虐,又惨被开除……身为父亲的刘行乾怎能不心疼?怎能不迁怒于那个叫做苏淳风的学生? 当儿子今年再次拿到京大的录取通知书时,刘行乾就决定,到开学时还要亲自送儿子上京城,去京大,顺便看看那个叫做苏淳风的家伙有多大本事,什么来头?再看看这藏龙卧虎的京城里,一个大学学府中的学生术士协会,有多么大势力实力从而如此嚣张跋扈到无所忌惮,可以轻易地就把一名入校新生给开除了学籍! 好歹也是国家顶级的学府,怎能如此儿戏? 也恰好是刘悦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刘行乾接到了尚老先生的电话,便顾不得想这些,就匆匆赶赴蓬莱市。 尚老先生名叫尚文天,鲁东省蓬莱市人,在当代刚刚复兴渐趋繁荣的奇门江湖上声名未显,但委实是一名修为已至炼气中期的命算高手。早年间,他曾受恩与刘行乾之父,而刘行乾之父又因他受伤英年早逝,所以在刘行乾少时,尚文天就带着资质还算不错,那时候名叫刘成乾的刘行乾,去往秦岭省的“耀皇宗”拜师修行术法,因为刘成乾的天赋资质,不适合修习命算之术,而且尚文天担心亲自收刘成乾为徒修习触摸天机过重的命算之术,会害了老刘家的这根独苗,从而让恩人断子绝孙。只可惜,当年因为建国后的那段特殊时期需要避讳太多,且耀皇宗亦是在大势所趋下颇有点儿风雨飘摇的危机感,故而耀皇宗宗主白擎山虽然感恩尚文天曾经对白家的帮扶,却也婉拒了收刘成乾为徒,只是送给刘成乾一部耀皇宗外门的修行秘术,让其在尚文天的监护指导下,自去修行。而且白擎山直言,无论刘成乾将来在术法修行上有多大成就,都与他耀皇宗无关。 尚文天带着刘成乾回到鲁东省海岛市之后,为其更名刘行乾,告知他虽然未能拜入耀皇宗,但也要有尊师尊传承之心,故而改其名在耀皇宗白家后人的行字辈之列。 当今时代,耀皇宗的宗主白寅,是白擎山二子。 以前刘行乾就从尚老先生口中得知过,奇门江湖复兴在即,进入新世纪之后必将开始繁荣昌盛。只不过因为与奇门江湖接触甚少,又听闻江湖水深,所以刘行乾这些年除了经商之外,一直都在潜心修行并教育培养儿子刘悦,希望被尚老先生称赞过天赋资质上佳的儿子,将来能够在术法修为上达到更高的成就,以便在必将繁荣的奇门江湖上,闯出些名堂,甚至能开宗立派流传千古。 其时,苏淳风杀纵仙歌徒弟,废纵仙歌徒孙的江湖事,刘行乾并不知晓。因为当前正是奇门江湖刚刚复兴繁荣的时代,他对奇门江湖的了解和接触,几乎仅限于尚文天的讲述,而尚文天更是偏居蓬莱多年,几乎足不出户,又怎能得知新鲜出炉的江湖事? 半个月前…… 白寅远赴鲁东省蓬莱市,拜访命算高手尚文天,刘行乾这才有机会从海岛市匆匆赶往蓬莱,见到了耀皇宗当代宗主白寅。 由此,刘行乾与耀皇宗,与白家,事隔多年后终于取得了联系。 只不过,知晓刘行乾所修行秘术来源的白寅,依旧是拒绝了他加入耀皇宗的请求,只是出于给尚老先生及家父白擎山的面子,才委婉地表示:“以后白刘两家算是故交,可以多多来往,行乾你也无需在我面前持子侄辈之礼,应以平辈论之。” 这对于刘行乾来说,绝对算是高攀了。 不过他并不知道,在见到白寅之前,白寅和尚老先生刚刚谈及了近来轰动江湖的那起事件,并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苏淳风击杀纵仙歌徒弟,废了纵仙歌徒孙修为的事情,委实算不得什么大事件。只是因为这个江湖平静得太久了,死者又是江湖大宗门青鸾宗的人,天下第一纵仙歌的徒弟,而且纵仙歌的儿子几个月前在京城遭遇刺杀,这个江湖正因为纵仙歌的暴怒而处在风起云涌之时……各方面因素恰好凑到了一块儿,事情才会在有心人的散播下,闹得沸沸扬扬。 白寅和尚文天自然可以笑谈此事,因为他们有资格和实力,把这件事当小事。 那日,闲谈中刘行乾知晓了白寅之子白行庸,在京城的华清大学求学,就赶紧循着说话的由头把自家儿子刘悦去年在京大的遭遇简单讲了讲,又说了刘悦今年再次考入了京大,希望刘悦今年到京大上学之后,白行庸能够多多关照。 白寅听后笑着对他说:“京城自古藏龙卧虎,高人隐士无数,所以在京城求学生活,还是要小翼些为好。” 尚文天也温和说道:“小悦去京大报到时,你不妨先带他去和行庸见上一面,毕竟行庸在京城求学已有三年,又是华清大学学生术士协会的会长,对京城以及大学学府中学生术士的规矩,多有了解……” 刘行乾对这二位,自然是言听计从。 所以还未到开学报到日,刘行乾就带着儿子提前来到京城,腆着脸主动找到了白寅之子白行庸,想着与耀皇宗更加深些关系,顺便从白行庸这里了解一下京城水深有几许,也让儿子在京城的求学生活中,能多多得到白行庸的关照。 以前刘行乾就从尚老先生口中听说过许许多多历史上的江湖事、江湖人,而且对少有接触的奇门江湖怀有敬重和些许畏惧之心,所以处事稳妥,鲜有以术法在社会上行强横蛮霸无礼之事,更是经常叮嘱儿子要与人为善,低调谦和。但他终究还是不够了解这个江湖,不够了解尚老先生所说江湖复兴英才迭出的话…… 但第一次见到白行庸,刘行乾就明白了,并深刻地认识到,自己多么像一只趴在井底的青蛙。 不过二十三岁的白行庸,修为比他还要高! 尤为让刘行乾钦佩和欣喜的是,白行庸没有丝毫出身江湖名门大族的架子,言谈间颇为平易近人,谦和礼貌,尊称他为前辈…… 有了白行庸这样的青年俊杰术法高手做靠山,又是华清大学学生术士协会的会长,刘行乾觉得儿子以后在京城,在京大,应该不会再受人欺负了——纵然是京大学生术士协会,也得卖白行庸的面子吧?且不说白行庸个人修为高深,便是耀皇宗白家这副大招牌,就足够让所有人不得不卖这份面子。 而从父亲口中知道了耀皇宗,知道了白家,刘悦对白行庸更是钦佩羡慕得五体投地就差没磕头哭着喊着拜师了,甚至都生出了要不要回头也蓄上长发再染成白色? 他已然,把白行庸当成了偶像般的存在。 自己,当如是! 刘悦向往着,将来自己能够成为白行庸一样的人物。 闲谈中,刘悦自然而然好奇地问及了一些京城各大学府学生术士的事情,又问了些近来的奇门江湖事。 然后,他和父亲就听到了一个让他们震惊不已的消息。 在奇门江湖上比之耀皇宗的地位实力,都要更胜一筹的名门大派青鸾宗,其宗主当今天下奇门江湖公认第一人的锁江龙纵仙歌,手下的一个徒弟在豫州省平阳市地区,被一名叫做苏淳风的年轻术士,在生死斗法中击杀。 此苏淳风,是否彼苏淳风? 刘行乾和刘悦这对父子,几乎同时心生寒意和一丝希冀…… 可惜,稍加询问他们便得知了此苏淳风,确确实实就是那个去年被刘行乾看出天赋资质极高却耽误了修行最佳年限,与刘悦是同班同学舍友的苏淳风——而且,苏淳风并非普通人,他是实打实修为极高的术士,是当代奇门江湖上年轻一代的俊杰。 绝对是青年俊杰啊! 刘行乾和刘悦父子二人心服口服地承认这一点,因为对他们来说,苏淳风与迟一正一战,已经是高手之间的斗法了。要知道,刘行乾已过不惑之年,修为却只是徘徊在固气后期之境多年,而被苏淳风以术法击杀的迟一正……依白行庸所说,江湖传言迟一正在与苏淳风生死斗法时,假借徒儿修为已然短暂跻身入了炼气境! 以此推断,如果刘行乾和苏淳风斗法,结果也只能是一个死! 乖乖! 苏淳风可是能杀死炼气境的高手啊! 而且他杀的人,他废掉的人,是天下第一的纵仙歌的徒弟徒孙! 这份修为,这份胆识……令刘行乾不禁心中惴惴,替去年进入京城不知天高地厚闯下大祸招惹了苏淳风的儿子感到万般庆幸。 而刘悦,亦是心有余悸,后背生寒。 于是,就有了今日刘行乾委托白行庸作为中间人,出面邀请苏淳风,并从中调解刘悦与苏淳风之间的矛盾,希望日后在京城大学里,二人能够和平共处,至少,别让苏淳风再惦记着收拾刘悦,那就太他妈-的恐怖吓人了。 如果他们能够不打不相识成为朋友…… 自然是再好不过。 392章 新秀 “俗话说,没有规矩不成方圆。”略带些许酒意的苏淳风微笑着,像极了一位严肃又不失和蔼的长辈师长,他看着刘悦,道:“京城是举国上下政治、文化、经济的中心,四九城内自古严禁江湖术士行怪力乱神之举。学府之地更是难容术法作乱,故而才会有学生术士协会的成立,其中规矩倒也不多,我想白兄已经对你讲过了,就不再故作老成对你陈述……今天既然有白兄和刘前辈盛情相邀,你我以前那点儿小小的不快,便就此揭过。但有一点,我如今既然是京大学生术士协会的会长,有些事情该管的时候自然还是要管的,公私分明,所以我希望,你以后在京大要时刻谨言慎行,切莫让我为难。” 刘悦低下头嗯了一声。 刘行乾喝多酒的缘故,面色通红,带着浓浓酒意连连点头笑言道:“淳风话说得坦诚,今天我也就倚老卖老一回,以后在京城,在这京大的校园里,小悦若是再犯什么错误,你和行庸两人该打就打,该骂就骂,俗话说不打不成才嘛……当然,只要别像去年那样开除他就好,总不能,不能让他年年参加高考吧?” “开不开除一名学生的学籍,我可做不得主。”苏淳风打了个哈哈。 “淳风,你可别想着事事都把责任推到我的身上。”白行庸玩笑般说道:“我在华清大学,京大如今可是你的地盘,对小悦,该照顾还是要照顾嘛。” 苏淳风道:“感情白兄你一直把华清大学,当自己的……地盘?” “咳!”白行庸差点儿没把刚喝到嘴里的那口酒吐出来,连连摆手道:“喂喂,咱们可是酒后戏言,你可千万别把这话带到罗教授那里。” “这算是抓住你的一个小把柄。” “可恶,可恶,淳风你这家伙太不够意思了……” “哈哈!” 刘行乾、苏淳风、白行庸皆开怀大笑。 刘悦就只能乖乖地跟着露出勉强的笑容,好像大家在一起谈笑风生的气氛真得挺温馨,挺愉悦,只是他的心里很受伤,已然鲜血淋漓。感觉在这间屋里,这张桌旁,自己像极了一个面对三位长辈的孩子——没有发言权,不能跟着说笑畅谈,只负责倒酒以及在长辈说了什么后连连附和着称是或者跟着笑,时而还得被长辈们抱着“下雨天打婆娘,闲着也是闲着”的心态,训斥教育或者和蔼慈祥地慰勉那么三两句。 于是他陡然心生一股豁出去的恼恨和血气方刚,咬着牙壮着胆挺起胸脯直视了苏淳风两眼,心想理当与你苏淳风平起平坐……却发现对方根本没看自己,便复又低下头,在心里悲戚戚地哀怨一声,自顾自端起杯饮下一杯苦辣的酒液。 如火在喉。 如刀割喉。 便没有忍住被呛得泪眼朦胧,伤心至极。 一年来,刘悦无时不刻都在想着有朝一日重返京大,如何如何报复苏淳风,把他踩在脚下让其痛苦、惭愧、懊悔…… 等到了他终于含辛茹苦地得偿所愿,再次考入京大的今天,苏淳风却已经隐隐然站在了一个让他高不可攀的位置上,让他生出挫败、无力的感觉哀叹无奈。 怎么报复? 京城的江湖里有规矩,京大的校园中有规矩,赖以为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加害人的术法,在大势的条条框框下绝不能用……可就算是能用,又如何?苏淳风可是一位能在斗法中击杀炼气境高手的术士,就连白行庸都自忖勉强能在术法修为上与苏淳风持平,斗法的话往好处想也不过是五五之分。而父亲刘行乾更是私下感慨哀叹,做井底蛙多年,不知外界的江湖天高地阔,高手如云新秀迭出,龙蛇搅风雨。 自己又怎么能,怎么敢用术法去加害苏淳风? 那不等同于找死么? …… …… 明月一线状银钩,繁星罗布织天河。 夜幕下的京大校园里,白日间引人入胜的美景悄然隐藏,却流露出更为浓重的清幽雅致意境。 苏淳风和白衣白发的白行庸没去夜晚学生颇多的未名湖畔,而是并肩行走在博雅塔附近幽静小林中那条曲折蜿蜒的碎石径上。因为二人的谈话难免会涉及到不宜被寻常人所知的话题,再者苏淳风觉得,白行庸这副夜色下没有仙风道骨反倒更像无常鬼的形象实在是太惹眼,吓坏了花花草草和漂亮女生可就不好了。 “今年华清大学,暂时还未发现有入学的新生术士。” “京大这边目前已经发现两位,除却刘悦,还有一位名叫郭子阳的新生术士。”苏淳风微笑着,像是与一位多年知交好友闲谈家长里短,道:“是经济学院的新生,粤海省花城市人。当时我听到他的名字,就不禁想起了中海市复旦大学的郭子阳。” 白行庸想了想,笑道:“你猜对了,郭子弟的弟弟,就是叫郭子阳。” 苏淳风负手而行,像个老头子似的略佝偻着腰身,感叹:“当代奇门江湖,真是人才辈出啊。” “你也是其中一员。” “别介……”苏淳风摆了摆手,道:“我可不想做什么江湖新秀青年俊杰,树大招风,奇门江湖这种地方风太大水太深浪太急,我胆小。” 白行庸故作惊诧道:“淳风兄弟,很了解江湖啊。” “了解个屁。”苏淳风吐了句粗口,忿忿道:“想想就够吓人的,一大群炼气境、醒神境,甚至还有返璞、归真境的老妖怪们,动不动就蹦跶出来吓唬人,翻江倒海兴风布雨,打打杀杀的,多不健康啊,好好过日子就不行?” “……”白行庸哭笑不得,奇门江湖千年以降,哪儿有一个时代蹦跶出那么多苏淳风口中的老妖怪?便是醒神境的高手,当今奇门江湖数十年来也就出了那么一位术锁长江半柱香,一指杀白蛟的锁江龙纵仙歌。这江湖上天骄般的人物真要是如苏淳风说得那么轻松,像是批量生产的话,能轮得到青鸾宗的宗主坐在天下第一的宝座上俯瞰江湖二十载?不过白行庸知道苏淳风是戏言,所以并不会较真,笑道:“那你怎么不好好过日子,非得杀了迟一正,废了他的女徒弟。” “所以我才反感江湖。” 白行庸又道:“武侠小说里不是有句如今已然被世人认可的名言吗?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你杀迟一正,废其徒儿,想必正应了这句话。” “我可不认为自己在江湖。” “问题是,你不在江湖,江湖却无处不在。” “所以我很烦恼。” …… …… 白行庸觉得苏淳风是个妙人,是个值得结交的正直、实诚人。 或者凭直觉,白行庸愿意现在就把委实谈不上有什么交情的苏淳风,当作一个可以在危机中放心地托付后背的兄弟,问题是,和苏淳风谈话总会让人产生一种如鲠在喉的感觉,几句话就让你心生出一丝话不投机半句多的愤懑。 但白行庸有耐性,有涵养。 他风轻云淡地随口问道:“听闻,淳风你师承来历神秘莫测,师父传授你精绝术法之后,老人家便如闲云野鹤般云游世间,神龙见首不见尾。” “唉……”苏淳风长叹口气,说不出的惆怅感怀。 “所以,现在奇门江湖上有传言。”白行庸快走两步转身,停下来挡在苏淳风身前,认真地看着苏淳风清秀的面容和亮如星辰的眼睛,微笑道:“怀疑你是这个江湖上,历来最为神秘,最为邪恶,凶残嗜杀的,诡术传承者!” 苏淳风翻了个白眼,怨道:“明知道我胆小,还吓我。” “是真的。” “看看,我就说吧,这个江湖太他妈-的险恶了。” 白行庸噎了一下,他强忍着心里的不适,无奈道:“且不论这则谣言的真假,淳风你总是要提前做好心理准备,防止因此而有可能发生的一些事端。” “嗯。”苏淳风点点头,道:“我是得给罗教授打电话说一说了。” “说什么?” “你刚才说的这些莫须有的江湖谣言,还有你提醒我的话啊。” “你对罗教授说这些做什么?” “我在京大上学,我是京大学生术士协会的会长,他是管着我们这些学生术士的……所以总得提前让罗教授做好思想准备,去应对有可能发生的一些事端。”苏淳风看着白行庸黑暗中略显不忿的表情,惊讶道:“白兄,你不会是觉得,我应该自己去用术法的比斗甚或是杀戮,来处理这些很有点儿江湖味道的事端吧?” 白行庸尴尬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唉。”苏淳风再次长叹口气,掏出烟来递给白行庸一支,白行庸婉拒,于是他就自己点上抽了一口,背负着双手,佝偻着腰身,拖着懒散的步伐悠然向前,神情幽幽地嘟哝道:“你说,这操-蛋的江湖,是不是操-蛋得太扯淡了些……” “你怎么像个老头子似的,还那么沧桑?” “谁让你偏生有这么妖孽的形象?” “这,有关系吗?”白行庸怒道。 “你说我像个老头,我说你是妖孽,这不是很正常吗?感情就允许你骂我,我就不能骂你?欺负人还是怎么地?要不咱俩打一架?” “随时,乐意奉陪。” 背负双手佝偻腰身懒洋洋拖着步伐像个风烛残年老头子的苏淳风,突然拧身就是一记漂亮笔直的后摆腿,砸向白行庸的脑袋。 白行庸侧步避让,抬臂格挡,同时跨步侧身以铁肩靠撞向苏淳风后背,左手抬起曲指成爪抓向苏淳风肩头与脖颈相接处。 苏淳风弯腰低头,身体如泥鳅诡异-地转弯后退,双臂从后面一下抱住了白行庸的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白行庸抱起来同时身体后仰身躯倒地,身不由己的白行庸头朝下重重地砸到了坚实的碎石小径上。 咚! “停,认输!” …… …… 393章 白家有子,天生银丝 幽静的小林中。 曲折蜿蜒石径上,白行庸捂着后脑勺鼓起的大包,没有了往常那儒雅斯文的高人范儿,龇牙咧嘴道:“我说淳风,下手也太狠了点儿。” “你不也一样吗?”苏淳风道:“这是我打得过你,打不过你,脖颈得被你掐肿了。” “是你先动手的。” 苏淳风很较真地笑言道:“错,我先动的是腿脚,而且,是你说随时乐意奉陪的……” 白行庸无奈道:“为什么?” 苏淳风微笑看着他。 白行庸只好摊开双手,歪着头做无辜状,道:“好吧,我承认刚才确实动了对你施术的念头,因为我想试试你的修为到底有多高,术法有多强。可我忍住了没有出手,因为这里是校园,咱们作为京大和华清两所大学学生术士协会的会长,理当以身作则严于律己,而且偷袭的行为会显得很卑劣,我实在做不出来。这不,正想要向你提出约个时间地点,咱们切磋下术法,术士嘛,当然要施术斗法,谁曾想你小子当即就对我动起了拳脚。” “谁说武术不是术法的?”苏淳风笑着负手而立,没再佝偻腰身,挺胸抬首望着幽静林间被远处昏暗灯光投下的斑驳暗影,淡淡地说道:“白兄,请恕我直言,你刚才想施术,不是为了试我的修为有多高,术法有多强,而是想着突袭动手,会迫使我来不及反应不得不以己所能的最强术法应对,如此一来你就能试探出我使用的是不是诡术,而我,是不是诡术传承者。因为你没有见识过诡术,没有和诡术传承者交过手,所以担心普通的斗法切磋过程中,看不出我使用的是不是诡术……” 白行庸愕然看着苏淳风,这次是真用看沧桑到妖的眼神在看苏淳风——这家伙,真像个老成精了的人物,他怎么知道的? “坦白说,我挺不高兴的。”苏淳风扭头神色平静地看向白行庸,道:“江湖传言终究是传言,你刻意想要把这些传言在京城的大学学府里推波助澜,怎么可能逼出真正的,也许在这个世界上早已没有了的诡术传承者?除了能造成一些众口铄金的误解之外,还能有什么好处?而且再过些日子,江湖上恐怕会对我有新的传言流出,到时候京城这边的江湖上怀疑我是诡术传承者的谣言已成,你又该怎么为我挽回?” 白行庸歉疚道:“淳风,对不起……” 苏淳风抬手打断他的话,道:“我不妨告诉你,再过些日子,江湖上应该会有传言,说我是山门中人下山。” “这……” “信不信由你。”苏淳风懒散地拖着步子往小林外走去,一边说道:“虽然没有你的推波助澜,传言一样会传开,可因为身份的不同,造成的影响自然不同。道理很简单,从你的口中说出来,和从刘悦的口中说出来,在旁人看来谁的话可信度更高一些呢?答案是明显的。有道是谣言止于智者,所以还望白兄以后,能在这方面慎重些,毕竟咱俩以后是要做友人的,况且,纵然是真有诡术传承者出现,无冤无仇的,你又何必因为那些奇门江湖上千百年来对于诡术莫须有的江湖偏见,就非得较这个真呢?” 白行庸跟在苏淳风身旁,道:“无风不起浪,奇门江湖千年以降,怎么能说是偏见呢?我辈身为江湖正道人士,本应该对此邪术及其传承者,严加关注。” “那就该宁可错杀一千,决不放过一个地乱猜忌?” “我,没有恶意的。” “可以说你迂腐不?” 白行庸倒是放得开,坦诚道:“好吧好吧,怪我思想迂腐钻牛角尖,那,你也打了我,总该消气了吧?再说了,我这不是还没开始散播这则消息嘛……至于对刘行乾和刘悦父子二人说的那些,对你只有好处,没坏处的。” 苏淳风笑着点点头,神情温和。 “好了,不提这些。”白行庸抬手整理着乱了的雪白长发,玩笑道:“淳风,你怎么敢说动手就对我动手呢?吃饭时你也听刘行乾说过了,我可是耀皇宗白家将来最有可能接替我父亲,成为宗主的人,你就不怕惹下白家和耀皇宗?” “我和迟一正斗法时,纵萌在场想要代替迟一正斗法,被我拒绝,而且我杀了迟一正,废了他徒弟。”苏淳风好似答非所问地说道。 白行庸当然明白苏淳风这句话里的意思。 青鸾宗比耀皇宗如何? 纵家比白家如何? 便是纵家的术法高手不如白家多,青鸾宗和耀皇宗历史以来在奇门江湖上的地位不分伯仲,可青鸾宗纵家,出了一个登顶江湖二十载术法修为天下无敌的纵仙歌,这就够了——由此可见,孤零零孑然一身的苏淳风,胆识何其大? 白行庸撇嘴道:“你凭什么如此强势?让我不得不怀疑,你身后是不是有什么强大的神秘的势力背-景。” “光脚的孤零零一人,能有什么势力背-景?本来好歹还有个好像应该挺厉害的师父吧,结果老人家就是个甩手掌柜,任凭我自生自灭。家里面爹娘是纯粹的农民出身,到现在都不知道我是术士,也不知道什么是术法,什么是奇门江湖,我也不敢告诉他们……”苏淳风像是难得遇到能听自己吐露苦衷的知己般絮叨着,又道:“其实也谈不上强势,先前就说了,我是一个挺胆小的人。和迟一正生死斗法,是因为没有更好的选择,早早晚晚都必须是个你死我活的结局,说真的,当时我也没想到能赢了他,赢得相对来讲还挺轻松,这纯属侥幸,而且我当时敢于动手,是因为自知对纵家,对纵萌,还算是有那么一份救命之恩,纵萌既然在场,应该不至于眼睁睁看我送命。” “那你又怎么敢对我突然动手呢?咱俩可不算熟……” “因为你是白行庸。” “你了解我?” “本来依我的性子,是不想了解京城各大学府中的学生术士的。”苏淳风笑着看了眼白行庸,道:“可谁让你这副形象实在是过于恶俗,让人想不注意都难。说真的,我一直都觉得你刻意这样打扮自己,居心叵测啊。” 白行庸忿忿道:“我怎么就居心叵测了?” 苏淳风向他递出一个你懂我懂大家懂的眼神儿…… 白行庸气得使劲挠头,解释道:“我这副皮囊不算差吧?就算是想吸引女孩子的注意,也用不到刻意在形象上做什么手脚。我只是天生银丝白发,又喜好这样的服饰穿着,所以才……好吧好吧,我回头就把这一头长发剪了去,再把头发染黑了,省得被你小子像抓住了小辫子似的天天拿来嘲弄。” “心虚了不是?” “那你说要我怎样?”白行庸怒道。 “就这样吧,挺好的。”苏淳风微笑着摆摆手,道:“瞧你这心眼儿小的,我不就是跟你开个玩笑嘛,急什么眼?” “我……” 苏淳风哈哈大笑,难得轻松开怀。 白行庸也不禁笑了起来,和苏淳风说话,其实挺轻松的。 他却不知道,苏淳风知道他那一头如雪的长发,无论如何都舍不得剪掉的——白家有子,如雪白发天生成,根根银丝千千结……结出的,是符箓,是术阵,所以这一头白发,便是白行庸天生的法器,发丝之质,不次于妖骨,并且会随着白行庸修为的提升而提升,还不怕被损毁,因为毁掉他一头银丝,只要人不死,头发总要长出来的。 所以,这满头如雪银丝,是真正称得上上品的法宝。 当然,除了天生如雪银丝之外,想成为名副其实的上品法宝,还得有一个重要的前提条件——世间有几人能天生一头银丝,还能有如白行庸这般术法世家大宗门的出身,又在修行术法方面堪称天赋资质绝佳的天才人物? …… …… 正如苏淳风所说那般,没过多久,江湖上就又流传了一个和他相关的传言——苏淳风此子,是山门中人下山。 既修山门术,何必入红尘。 数月前,在京都苏淳风制阴阳球胆救肖振堂伯,石林桓观那一对阴阳球胆后叹道“既修山门术,何必入红尘。”;一个半月前,苏淳风与迟一正生死斗法在金州县坟岗上,观战者铁卦仙程瞎子事后亦是叹息“既修山门术,何必入红尘。” 不谋而合,一字不差。 白行庸听闻这则江湖传言后,心生震撼,继而疑惑。 那夜与苏淳风并肩游京大,苏淳风就曾认真说过“我不妨告诉你,再过些日子,江湖上应该会有传言,说我是山门中人下山。” 那么,他真是山门中人下山? 为何语气又是那般的…… 似无奈,似自认,又似侥幸,还有点儿狡黠,总之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怪异复杂感觉。 …… …… 晨光初露。 秋意渐浓的大江江畔,西装革履身躯魁梧的锁江龙立于入江的木台上,静默沉思——诡术有霸绝天下的屠龙手,山门中亦有擒龙弑蛟的精绝术法,而且从苏淳风与迟一正斗法时以守为攻的表现来看,确实应该更符合下了山的山门人。 思及那日幼子纵萌的恼恨,再想想这段时间江湖上不断传播的有关苏淳风的流言……纵仙歌唇角微动,露出一抹冷笑。 民间有俗俚之语“人老成精” 现在胡四已经着装邋遢如乞丐,似苦修般由湘南省步行北上,不急,只随缘。 纵仙歌暗想,这位活了两个甲子的天骄般地仙人物,怎地不再求那虽然虚无若天涯实则对他来说已经有咫尺之机锋的天人归真境,羽化而登仙…… 也要做个成了精的人不成? …… 394章 长假被携游香山 虽然苏淳风身在京大,又有京大学生术士协会会长的小小职务在身,可以稍加坦然地不去理会那些奇门江湖上的传言,可这京大学府终究不是与世隔绝的桃花源,所以难以避免地会被江湖传言所扰。这不,近来京大学生术士协会的一些会员们,隔三差五就瞅准机会私底下问询苏大会长,聊几句: 和纵仙歌的徒弟生死斗法如何如何…… 你既然修了山门术,又何必入我们的红尘? 你到底,是不是那下了山的山门人? 据说你是诡术传承者? 我支持你! …… 除了本校的学生术士,京城其它学府中亦有学生术士找到他们在京大熟识的或者能说得上话的学生术士,从而见到苏淳风——有的学生术士,只是像看西洋景似的看看这位目前在奇门江湖上很出名的苏淳风长啥模样,是不是三头六臂,或远或近地看那么两眼也就行了;有的则是经人介绍后,很是客气礼貌地和苏淳风简单聊上几句,不去提那椿江湖事,能和苏淳风先聊聊混个脸熟以后慢慢做朋友,总归是好的;有的则是比较直接,开口就问这个那个…… 就连远在中海市复旦大学的郭子弟,都通过手里那份全国各大名牌学府学生术士协会会长一览表里的联系方式,电话联系上苏淳风,闲聊了些有的没的,然后真诚地委托苏淳风在京大学府中多多关照自己的弟弟郭子阳。 而与此同时,却没有人去找江湖传言中曾在现场观看苏淳风与迟一正斗法的纵萌——因为大家都知道,纵萌那厮是一个性格冷漠孤傲的家伙。相反,苏淳风留给京大学生术士们的印象,恰恰是一个不那么热衷于在圈子里交际,但至少是个性情温和平易近人的人,虽然……这家伙暑假时很暴戾很胆大妄为很牛-逼地杀了天下第一纵仙歌的徒弟,还废了纵仙歌的徒孙。 旁人并不知道,开学到现在,苏淳风和纵萌还没见过面。 一个是懒得去见对方,一个是心里有些歉疚,不好意思见对方。而且以纵萌的孤傲冷僻性格,本就不是那种喜好和擅长表达,去向人解释的人。 虽然相对来讲,学生术士的存在极为稀少,苏淳风还不至于像大明星那般出门就得戴墨镜躲躲藏藏,要么被人山人海堵住索要签名和合影,可试想下,如果你悠闲地走在京大校园里,突然就有一名学生术士站在你面前认认真真地问你些什么;你在食堂吃饭时,偶尔会有学生术士在不远处用专注的目光打量你;你在课堂上听讲时,有学生浑身散发着术士的气息冷不丁地坐到了你身后或者旁边;你和女朋友结伴而行正要亲密时,有学生术士打来电话问你是否害怕被其他术士报复,或者要挑战你和你切磋术法…… 说得难听点儿,术士有一个算一个,都他妈不是正常人,生活中被一群不正常的家伙们如此热切地关注,谁能受得了? 烦不胜烦啊! 苏淳风终于按捺不住,给罗同华教授打去电话求援,让其帮忙给各大学府的学生术士们打个招呼:“干什么干什么?既然是学生,就要以学为主,别把奇门江湖上的那些阴暗事和劣习带到学校里来,这里不是江湖!” 罗同华在军训学生返校时,和苏淳风见过面谈了一番话之后,就离开了京大校园。 他也很忙的。 以前他就对苏淳风说过,他的职责和身份,其实就是在江湖与庙堂间搭起的那一条不太清晰的线,能起到一个居中传达和调和的作用——不至于让庙堂对江湖太不放心,也尽量不让江湖人去触碰到庙堂的底线,那很危险。 罗同华人不在京城,但话还是好使的。 他给京城各大学府的学生术士们严词打过招呼后,苏淳风在京大的生活总算是消停了许多。只是心里,却越来越厌恶奇门江湖,私底下总会忍不住暗自腹诽、怒骂操-蛋的江湖太扯淡。 本来他自己的小日子过得好好的,哪怕是出了暑假时和迟一正生死斗法的那档子破事儿,他当时也思忖过,总不至于在偌大的奇门江湖上传得轰轰烈烈——就如白寅和尚文天两人谈及此事时懒于去重视的缘由一样,在两世为人的苏淳风看来,不过是两个未入炼气境的固气境术士因为一些小事闹到了不得不生死相向…… 仅此而已。 值得整个奇门江湖都热热闹闹地传个没完没了吗? 就好像偏远山区一个小小的闭塞的村落般,谁家母鸡早上抱出了一窝小鸡崽,到中午时就能被那些闲出病来的婆娘们当特大新闻传得沸沸扬扬。 这还是奇门江湖吗? 丢不丢人? …… …… 入秋凉。 香山红叶似火,漫山如花怒放。 恰逢国庆长假第一天,京城西郊的香山上,游客如织,络绎不绝。 王海菲和张丽飞两美携苏淳风同游。 原本在苏淳风的计划中,国庆长假时要和王海菲一起回老家住上几天的。王海菲是久未回家,心中思乡情深,苏淳风则是想要回去看看目前万通物流的发展状况——前些天接到父亲和赵山刚先后打来的电话,得知他们双方在万通物流与山刚土石方工程有限公司的股权置换协议已经完成,自此赵山刚与万通物流,苏成与山刚土石方工程有限公司,彻底割裂开来,没有了任何关系。而万通物流旗下的万通货运信息网,正在陈羽芳的主导下,开始大刀阔斧地布局整个豫州省。这档口,作为老苏家的长子,苏淳风无论如何是不能完全放下心来,必须亲自回去看看,听听父亲和堂姨的想法和安排。 可长假前,王海菲被张丽飞说服,要先陪她玩两天,再回家。 如此,苏淳风又怎么可能跑得了? 漫山红叶和络绎不绝的游客中,一身深蓝色运动装的苏淳风,背着一个色彩鲜丽的米黄色印有卡通人物的旅行包,右手拎着一浅红一黑两个女式小包,左手拎着一个装满了零食和水的塑料袋,脸上洋溢着温和的笑容,实则眼神中偶露无奈。 前面,两美如穿插在林间花丛中的蝴蝶,翩翩飞舞。 王海菲依旧是谈不上什么时尚的朴素,挽着马尾辫的她穿一件薄薄的宽松的雪白针织衫,浅蓝色泛着灰白的牛仔裤,白色的运动板鞋。张丽飞则是乌黑油亮的长发散开如瀑,一件黑色直至臀下的塑身长袖衫将曼妙身体裹得曲线玲珑,黑色裤袜和半高跟的小尖头皮鞋,更是衬得那双修长美腿诱人眼球…… 苏淳风实在是想不明白,不过是出来玩一天而已,干嘛非得像搬家似的,带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还有,穿高跟鞋登山旅游,不累么? 唉。 无非是走走停停,与林间近看满树红叶,至山上高处观漫山火红在微微秋风中荡漾如云,然后拍照、拍照、再拍照…… 时近晌午。 三人终于从人流如织的山上走下,来到了有餐饮和售卖些零碎景点纪念品之类摊点的小广场上。 “这个多少钱?” “这个挺漂亮的!” “哇……我要这个!”张丽飞兴趣盎然地拿起一张塑封的红叶标本,其实也就是那种在各大景点都有的小物件,里面白色的纸张上贴放几枚完整的红叶,现场拍照之后,就可以把游客的照片和红叶塑封起来,注上名字日期,留个纪念的玩意儿,也不贵,不加照片只收十块钱,加拍照的话二十五。 张丽飞属于看到什么都想要什么,王海菲则是……在旅游景点这种地方,看啥都嫌贵,所以她没有吱声,只是微笑着跟在张丽飞身旁,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其实女人嘛,她心里也挺喜欢这些做工精致的漂亮小物件。 苏淳风很善解爱人心地凑上去小声道:“咱们一人来一张吧。” 张丽飞立刻赞同道:“好啊好啊,再来一张合影的好不好?” “当然。” 王海菲为难道:“还是算了吧,这么贵,又没什么用……” 可惜她说了不算。 看上去也就三十啷当岁的老板热情地邀请他们到旁边专门摆设好,能够拍到后面漫山红叶景色,又不至于被游客们如织身影搅扰到的拍照点。颇有些丰韵的老板娘虽然对自家男人看向那两个漂亮女孩时掩饰不住的色-眯眯眼神心生恼意,可顾客就是上帝,看在钱的面子上她也不能爆发雌狮之威,况且跟着两个漂亮女孩那位像个冤大头似的小白脸长得真好看呀,老娘也看,使劲看! 拍完照,老板请三人各自选好了红叶,写好姓名,就去了小店铺的房屋内制作塑封。 张丽飞和王海菲闲坐在凳子上等候。 苏淳风站在二人身后百无聊赖,忽而眉毛微挑,眼眸中闪过一抹诧异之色,继而像是有些累了般,把左手拎着的塑料袋放下,不宜被人察觉地轻轻掐出一个手诀,心中默念术咒,放开了自身被掩息术遮掩得严严实实的术士气息,于是顷刻间,被他刻意散发出的强大术士气息向着四周扩展开来。 制作塑封的时间不长,大概也就等了四五分钟时间吧,青年老板笑眯眯地从里面走出来,把三张夹着单人照和三张三人合影照的红叶标本递给他们——透明硬塑封皮里面,几枚火红的枫叶,映衬着俊男靓女的形象,看起来格外精致、美丽。 王海菲和张丽飞拿着夹有照片的红叶标本看着,说笑着。 苏淳风瞄了眼那几张夹着照片的塑封红叶标本,然后掏钱…… 加照片每张二十五元,六张总计一百五十元。 把钱递到老板手中,苏淳风微笑着,神色平静地往旁边跨出一步,正好把张丽飞、王海菲挡在了身后,继而微微探头,凑到青年老板的耳畔小声说道:“老板,我能不能去您的制作室内,看一看?” “看什么?”老板神情略显慌张。 “和躲在里面鬼鬼祟祟的那位,谈一谈。”苏淳风眼睛一眯,笑了笑——很冷的笑,眼神中透出一闪而逝的如刀锋般骇人寒芒。 站在店铺门口的老板娘看到这一幕,便忿忿地腹诽着苏淳风,之前还在美女面前装大尾巴狼,现在照片都拍出来,塑封都做好了,又要背着两个女孩子讨价还价……小白脸,要是找老娘谈的话,兴许给你便宜点儿? …… ps:我想要点儿月票,虽然这么做似乎有点儿无耻……但至少,我很认真,很诚实。 395章 别问,少想,赚你的钱 在店铺内有术法的波动传出之前,苏淳风并没有觉得附近有任何的异样,也没有发现术士的存在。 毕竟包括他在内,任何术士都不可能天天提心吊胆紧绷着心神把意念力散开,无时不刻查探周边任何人的气息,那也活得太累了——京大新生入校那几天除外,因为那时候苏淳风会长职责在身,有必要去感应查探前来报到的新生中有无术士。 当然,被苏淳风一眼看到的术士,也属于例外。 因为凭借他强大到远超本体修为的心神境界,这个世界上还没有哪个术士,能够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隐藏其术士的身份。 而术法波动,和术士气息不同。 术法的波动无可避免地会影响到附近天地阴阳五行的变化,只是变化大小的差异。但无论是大是小,只要是修为境界达到净体境的术士,哪怕是他没有在修行,也能在第一时间里感应到附近空间磁场中术法的波动,因为净体期的术士,体表肌肤内气线已然对外界环境极为敏感。所以当店铺内有术法波动传出的时候,苏淳风第一时间内察觉到,心念电转,便发现了附近的异样状况。 当前是国庆长假第一天,又逢香山上漫山红叶正盛时,游客如织。此时的小广场上人来人往,哪个小摊位小店铺前,不是游客人头攒动?偏生这家看起来相对并不算寒碜也不小,外面摆放兜售的物件也很丰富很精致的店铺门口,没有多少顾客,或者更确切地说,在他们三人下山往这边走来的时候,这家店铺前,便没有了顾客。 放佛,就在等他们到来。 自然而然地,他们三人选择了比较清静,不用去与游客们拥挤的这家店铺,走近来看看这些东西。 而在他们三人到来之后,老板和老板娘对其他随后走过来的顾客,也是一副爱搭不理的模样把游客给气走,似乎就只是为了服务他们三位。这完全不符合常理,看看其他店铺前的老板们,谁不是热情似火恨不得拽住顾客们的手生拉硬拽,放佛不让他们在自己的摊位前花点钱买点啥,心都会疼痛似的。 结合这些异常状况,苏淳风立刻判断出,店铺内有一名术士,是专门针对他们三人,或者,是针对他而来。 恶意? 抑或没什么恶意只是有别的小打算? 苏淳风不会在这时候去考虑,他当即选择释放出了自己身为术士的独特气息——如果里面的术士是针对王海菲或者张丽飞,那么自己有必要告诉对方,这二位姑娘家身边,可是有术士的,你丫老实点儿;如果是针对自己的,那就更没必要隐藏术士气息了,因为对方肯定知道自己是术士。 按照苏淳风所想,无论那名术士出现在这里并施术,针对的是谁,在自己刻意释放出术士气息并给对方感知到,摆明了打招呼之后,对方应该会停手的。 有啥话,咱们私下找个背人的地儿好好谈…… 可这位藏在屋内的术士,似乎不打算和苏淳风谈谈。当苏淳风释放出自己的术士气息之后,对方所施展出的术法波动,只是稍稍顿了下,随即不为所动地继续施展,直至结束。苏淳风能察觉到,对方似乎在布下一个小小的术阵。 当那位青年老板,拿着塑封了照片的红叶标本出来,递到张丽飞和王海菲手中时,苏淳风随意地瞄了一眼,便看出那张有着张丽飞单人照的红叶标本上,被人为印下了一个小小的符箓术阵。 因为不方便仔细查看的缘故,苏淳风还无法判断这个术阵有什么作用。 但他已经可以肯定,里面那位术士是针对张丽飞的。 只不过,刚才苏淳风以释放己身的术士气息来给对方打的那一声招呼,显然落在了空出——也许对方觉得,只是附近刚巧出现了一位术士,散发己身气息打个招呼警告下,为的是避免双方产生误会,但不认为和张丽飞有关。 也难怪,毕竟和朋友们在一起出门时,苏淳风习惯性隐藏自己的术士气息,以免自己术士的身份给自己和朋友带来麻烦。 所以就算是人家看了他半天,也不知道跟着张丽飞游玩儿的他,是术士啊。 现在,苏淳风不得不当面锣对面鼓地和对方打个招呼了。 青年老板没想到面前这位看起来老老实实长得像个小娘皮似的年轻人,竟然知道他的店铺里有位神秘的人物,而且刚才这位年轻人眼里闪过的那一抹寒芒……真吓人啊。可是想想屋内那位之前的吩咐,还有那实打实的两千块钱,膀大腰圆的青年老板不禁把心一横,先前还满脸堆笑的他,目露凶光恶狠狠地瞪视着苏淳风,狰狞道:“哥哥今儿个可没怎么着你,甭跟我这儿找不自在。” 一口地道的京腔。 显然这是一位当地颇有点儿实力的小人物,不然也不能在这抢破头的著名旅游景点开店摆摊位。 老板这一嗓子喊出来,顿时引起了老板娘和张丽飞、王海菲三人的注意,不远处几位之前还在招揽顾客的摊位老板,还有那些顾客们,也都往这边看来。 “淳风,怎么了?”王海菲赶紧走到苏淳风身旁问道。 张丽飞也有些诧异-地走到他身边。 站在店铺门口的老板娘一看到自家男人对顾客的态度有变,当即就梗着脖子扯着嗓门儿道:“哎哎,干嘛干嘛呢,舍不得花钱就甭要啊,价钱咱可都是提前说好的,我们这小店开门做生意从不会讹人,但也不是随便谁都能耍赖的地方。” 那些游客们和几位摊主眼里就都流露出鄙夷之色。 苏淳风哭笑不得,自己怎么可能想少给他们钱?这不,拿着钱的手都已经递过去了,只是对方刚才因为惊讶忘了接而已。 “别生气,先把钱拿着。”苏淳风微笑道。 青年老板一愣,这才把钱接住。 老板娘已然大步走了过来,发现丈夫手里一张百元大钞和一张五十元面值的钞票,一分钱不少,于是难免神色间有些古怪。 “丽飞,海菲,我们走……”苏淳风转身就走。 张丽飞和王海菲两人赶紧应声,跟着苏淳风往远处走去。她们心中也难免疑惑,好端端的怎么就发生争执了呢?苏淳风可不是那种小气舍不得花钱的人,再说了,他手里不是已经拿着那一百五十元钱给对方了吗? “到底怎么了?”张丽飞问道。 “没事,我问能不能便宜点儿,对方不乐意。”苏淳风解释道。 王海菲疑惑道:“也不至于说话那么难听吧?” 张丽飞忿忿道:“早知道这样,就不在他们摊位上花钱了,什么人啊……你也是,都说好的价格还讨什么价嘛。” 苏淳风微笑着摇摇头,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心里却在想着一会儿以看照片的理由,把张丽飞那张红叶标本拿过来好好看看上面的小小术阵,到底是干啥用的,然后把术阵毁掉,给对方一个警告。如果对方有恶意,且还不肯住手,那就再说吧,反正对方如果不住手的话,总会露面的,不可能一直躲在幕后。 况且,苏淳风如果真想查那个术士的话,对方只要出手了,还能跑得掉? 不过是一个净体中期境的小术士而已。 苏淳风也不担心自己不在张丽飞身边的话,对方会突然施术害张丽飞,因为自己送给张丽飞那枚以妖骨制作而成的项坠,她可是一直都佩戴着的。有那枚项坠在,小小的术阵、术法,还无法伤害到她,而且一旦有术法针对张丽飞,那枚项坠上的术阵自然会启动防御,苏淳风也会在第一时间内感应到。 他们三人离开后,青年老板没有理会妻子疑惑中略带埋怨的目光,匆匆回到店铺里,一脸无奈和不耐烦地对坐在简陋单人沙发上的年轻男子说道:“我说哥们儿,你到底干啥的?搞得神神秘秘。” 年轻男子二十五六岁模样,西装革履,短发平头,气质颇为不俗,微笑着说道:“别问,少想,赚你的钱。” “哎……”青年老板不满地瞪起眼睛,但随即泄气,对方可是位出手阔绰,一看就不好惹的主儿,况且不管这事儿多么神秘,总归和自己无关,只要把钱赚到手便是了,于是他点点头说道:“那,你也看到听到了,刚才那位小伙子可是猜到了你在我的店里,现在事情我也帮你办完了,赶紧走吧。” 年轻男子神色从容地从手里的皮包中掏出一沓钱来扔到面前的小几上,微笑道:“去把刚才那个小伙子教训一顿,这些钱归你。” “为什么?” “别问,少想,这些钱,你要不要赚?” “我怕这钱有命赚,没命花……” 年轻人笑着又掏出和先前那一沓钱差不多的一沓人民币,数都未数便随意地扔到小几上,散落一片,他微笑道:“你看那小子,像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吗?再说了,就算他真是条过江龙,难不成你这条地头蛇,还会怕了他不成?说实话,我不认识他,只是看他不顺眼,自己又不方便出手……” 青年老板看着那两沓加起来约莫有四五千块的百元大钞,咬了咬牙,走上前收拾着散落在桌上的钞票,阴沉道:“行了,你赶紧走吧,我帮你把那小子收拾一顿。” “很好。”年轻人起身走了出去。 青年老板又赶紧说道:“先说清楚,我可不敢把人打得重伤或者断胳膊掉腿的……” “呵呵!” 年轻人轻笑,头也没回。 青年老板撇撇嘴,对一直凑在门口偷听,现在才走进来的妻子说道:“瞧见没,这些有钱家的公子爷们,争风吃醋的时候根本不把钱当钱。” “你真要去打人?” “揍那小子一顿还能咋的?没瞅见那小子就是个给大家小姐拎包,要么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破落货嘛。” “我看你是心里嫉妒人家跟着两个漂亮妞了吧?” “哟,这还吃醋呐?” “赶紧死去!” …… ps:最近码字不方便时,总习惯去书评区转转,再到贴吧看看,兄弟姐妹们挺乐呵~~~鞠躬,再求点儿月票,我尽力码字,争取早日恢复日更两章。 396章 还讲不讲理了? 一次小小的连争执都算不上的拌嘴,并不会影响到张丽飞和王海菲游玩儿的兴致,两位大美女有说有笑地商量着下午去哪里游玩儿。 当然,主要还是张丽飞在提议。 “下午咱们乘车去八达岭,晚上住在那里,明天起早登长城,然后再去十三陵那边。”张丽飞兴致勃勃地说着:“从十三陵出来应该已经是下午了,到时候我们再出发去延庆,晚上住下,第二天到延庆大草原……哎不对,明晚你们俩人还得回平阳呢,唉,我自己玩儿也没意思,要不干脆和你们一起回家吧。” 王海菲脸颊微有些泛红,拒绝不是,答应也不是,因为无论去哪里玩儿,都是要花钱的,可她又没张丽飞那样宽裕的家庭经济条件。虽然她心里明白,只要跟着去玩儿,张丽飞和苏淳风都不会让她掏钱,但心里总归不舒坦。 可她又不好意思拒绝,扫了姐妹的游玩兴致。 苏淳风把右手的两个包都塞到左手上,腾出手来拉住了王海菲的小手,稍稍使了把劲儿。于是王海菲脸颊愈红,微微低头——她知道,苏淳风的意思是让她不要为难,答应便是。至于游玩的花销……有苏淳风在,不差钱。 “去不去嘛?”张丽飞抓住了王海菲的另一只手。 “嗯。”王海菲轻轻点头答应。 “淳风,我帮你拎着袋子吧。”张丽飞把相机挂到脖子上,伸手接过苏淳风左手里的袋子和包,笑着打趣道:“看你,手都不够用了吧?” 王海菲就想往回抽手。 苏淳风却是没松开,笑道:“我啊,背着海菲爬山都没问题。” “嘁……”张丽飞当即露出吃味的表情,不依般绕到苏淳风左侧,拉住苏淳风的手摇晃两下撒着娇:“那你轮流背我们俩人吧,我现在脚都有些疼了。”——就像刚上高中的时候那样,三人在一起不分彼此的亲密。而此时此刻张丽飞毫不做作自然而然地表现出来,又不会让人觉得尴尬,似乎好朋友之间本该如此,无需避讳。 说话间,三人已经从小广场走到了石阶口处,从这里下去没多远就是停车场,以及公交车站。 忽听着有人唤道:“苏淳风,丽飞,海菲……” 三人扭头循声看去,却见身后络绎不绝的游客中,穿着一身白色运动装,梳着马尾辫显得格外干练清爽的肖倩老师,一边向他们挥手,一边快步往这边走来,神色间满是笑意地说道:“真是巧啊,没想到你们也来香山游玩儿了。” “肖老师……” 张丽飞和王海菲都面露惊喜地迎了上去。 苏淳风一边往那边走着,一边好似有意无意间打量了一下肖倩从人群中走出时,和她同行的三个人。一位看起来五十多岁,气态雍容的妇女,一位从面相看已然年过花甲,西装革履相貌堂堂自有一股威严气势流露的老人,从两人的姿态上,可以看出应该是老两口。还有一位看样子二十五六岁年纪,穿着笔挺的黑色西装,肤色黑红,双手粗糙手背上血管虬结的小伙子,他中等身高,神情冷峻,双目中神光湛然犹若刀锋,浑身上下都透着掩饰不住的彪悍铁血气息。 尤为引起苏淳风注意的,是那位老人左手上把玩着一黑一白两枚球胆——这两枚球胆苏淳风可是很熟悉的,因为那是几个月前他亲手制作而成的阴阳球胆,极为昂贵到有价无市的乌木芯材质。 那么,这位老人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肖振家里那位在京城身居高位,遭邪物侵体时运不济的堂伯——肖全景。 而且苏淳风还注意到,在肖倩老师喊出他的名字,自己循声看过去的时候,那位老人的眼里也闪过了一抹颇有深意的惊讶之色,但多年为官历练出的沉稳性情,让他很快就把眼神里的那抹异色掩饰过去,恢复古井不波之态。 几人走到近前站住,自是一番寒暄。 不远处人群中的肖全景稍作犹豫之后,和妻子还有身边的年轻男子走了过来,神情和蔼地问道:“小伙子,你就是苏淳风?” “嗯?”苏淳风故作疑惑:“您老是……” 肖倩心里虽然疑惑为什么堂伯会知道苏淳风的名字,但很快想到了什么,便笑着向苏淳风介绍了自己的堂伯和伯母,以及那位跟随肖全景的工作人员安斌,然后对肖全景说道:“堂伯,伯母,淳风和这两位漂亮女生,都是我几年前在乡下教书时的学生,他们可是我教过的最优秀的学生,如今一个在京大,一个在师大,一个在电影学院。” “看来作为当年教过他们的老师,你也很有成就感啊。”肖全景的妻子微笑道。 “那当然。”肖倩在长辈面前就如爱邀功的小丫头般,喜笑颜开地说道:“堂伯,您是从我振哥那里知道苏淳风的吧?他们两人早就认识了,而且振哥他也曾多次夸赞说,苏淳风是个难得的人才呢。” 肖全景点点头,看向苏淳风的眼神中,若有深意。 几人正说笑着气氛颇为融洽呢,就听见有人恶狠狠地嚷嚷道:“嗨,你小子敢拿假钱来糊弄我啊?” 苏淳风扭头看去,却见先前那位青年老板领着三名气势汹汹的青年大步走来。 青年老板喊完那句话时,人已经走到了苏淳风面前,却是二话不说,挥手一拳头就往苏淳风脸上砸去。 一般人陡然遇到这种情况,肯定反应不及被砸中面门。 可苏淳风何等人物? 电光火石间他就想明白了什么,没有抬手格挡,也没有后退避让,而是直直地跨前一步,身形微侧前倾,肩膀便重重撞在了青年老板的胸口,砰的一声,青年老板双脚立地,身体后仰着甩了出去,噗通一声仰面倒地后才来得及痛呼出声。 另外三名跟随前来的青年一时间竟然都没反应过来,愣了下之后,立刻大呼小叫地扑向了苏淳风。 而此时苏淳风已然主动大步冲出,和王海菲、张丽飞、肖倩拉开距离避免她们被误伤。 在青年老板出手的那一刻,一直站在肖全景身旁略靠后的安斌,就已然跨前一步,挡住了肖全景的同时,又可以随时出手保护肖倩不至于受到丝毫的伤害——在安斌的眼里,几个混混根本就是不堪一击的小人物。当然,他不会认为看起来文质彬彬白白净净的苏淳风,会是几个混混的对手,但在没有危及到肖全景夫妇和肖倩,没有肖全景吩咐的情况下,他绝对不会出手去帮助苏淳风,因为那不是他职责范围内的事情。 但当苏淳风突遭变故,便没有丝毫凝滞地跨出那一步时,安斌那双冷峻的眼睛就眯缝了起来,直觉和经验告诉他,苏淳风是一位搏击高手,而且是经验丰富反应迅速又极为冷静的一流高手。 事实如安斌所判断的那样,那位青年老板被一击撞飞。 随后冲上来的三名青年,全都被迎面而上的苏淳风三拳两脚就给打倒在地,一个个打着滚或呻吟或哀嚎。 接下来就是一位白净瘦弱文质彬彬的学生,虐打四名彪悍青年的场景…… 很简单。 很怪异。 附近熙熙攘攘的游客们全都一脸的难以置信。 这不科学啊! 此时再看那两位被惊扰到的漂亮女孩子,从惊讶惊慌到神色平静下来,一副淡然毫不担心地看戏的样子……看来要做护花使者,果然得有扎实的实力才行——瞧那位白净小哥,比功夫电影小说里面的高手都高手,他咋就那么厉害呢? 国庆假期,京城各大旅游景点都增派了警力维持秩序和治安。所以这边打斗刚一开始,就立刻有三名警察迅速往这边赶来,但他们还没冲到跟前,甚至都没来得及开口呵斥制止,殴斗就已然基本结束——当然,这种结束是指互殴结束,苏淳风正在单方面暴打他人,而四名被打的彪悍青年毫无还手之力。 在殴斗爆发时,安斌就很适时地低声请肖全景夫妇后退离开,就像是他们根本不认识苏淳风一行人。 肖全景看到苏淳风与人殴斗后,也没有想着留在这里,毕竟以他的身份委实不方便留下,更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去以权谋私地出面帮助苏淳风解决问题——俗话说县官不如现管,到了肖全景这种地位的人物,虽然一个电话就能解决这种小问题,可他怎么能允许,自己身上有这种牵涉到寻常百姓打架斗殴的小污点? 用句俗话来说,肖全景要是管这种事,他都丢份儿! 肖倩也在伯母的呼唤中,不得不走入了人群,然后才对堂伯和伯母说道:“你们先上山吧,我不放心苏淳风他们,所以得跟过去看看。” 此时,苏淳风和张丽飞、王海菲三人,以及那四名挨了打的青年,都在三名板着脸的警察的指示呵斥下,往景区治安办公室走去。肖倩急忙跟了上去,一边拿出自己的工作证,边走边神色焦虑地向警察讲述刚才的事情经过。 对于这种打架斗殴的事情,治安办公室的警察们可谓是司空见惯。 本来这件事,按照治安办公室主任,以及辖区派出所国庆长假期间被安排到这里来执勤的警察们最初的想法,无非就是先行调解双方矛盾,让打了人的苏淳风赔钱了事,达不成调解的话,就把苏淳风给拘留,罚款……至于实情缘由那都不重要,毕竟苏淳风打架斗殴伤了人,又影响了景区治安环境不是?这就是真相,说破大天去治安办公室和派出所这边都是依法处理,执法办案嘛。 同样,那位敢于在国庆长假期间,与著名景点寻衅滋事殴打游客的青年老板,也是如此想的,因为治安办公室主任是他的一位近亲堂叔。 可现在让治安办公室主任和今天在这里值班的辖区派出所指导员发愁的是,打架的小伙子是京大的学生,和他在一起的两名女孩子,一个是京师大的学生,一个是电影学院的学生,还有一位随后赶来的漂亮女青年,竟然是京大的一位留校任教的教师——处理不当的话,恐怕会另生是非,搞不好还得给自己惹来一身骚。 更让治安办公室主任和派出所指导员头痛的是…… 苏淳风神色平静地坐在椅子上,没有丝毫的紧张和慌乱,他很认真又很有点儿风轻云淡般模样,不急不缓地说道:“事发时附近的游客很多,目击证人绝对不少,所以我以人格保证,绝不会说谎,事实就是,他们四个人袭击了我们,而与我同行的是两名女生,还有偶遇的肖倩老师,在这种情况下,我不得不为了确保自己以及同伴女生的人身安全,采取正当的防卫反击。因此我想强调下,刚才您二位的话有些不妥……不是我打人,而是他们四个人,打了我。另外,我没有给他假钱。” 你听听你听听! 这可是在景区治安办公室里,等同于在派出所,当着警察的面你都敢蛮不讲理信口雌黄地耍赖啊?这还让真正的受害者上哪儿说理去? 两位基层治安领导很想压抑着心头的怒火装出一副和蔼慈祥的样子质问苏淳风:“小伙子,你现在可是浑身上下啥事儿没有,连根毛都没掉,四个打你的人反而一个个全都被揍得鼻青脸肿,那么你觉得,有你这样挨打的受害者吗?” 但身为人民警察不能这么说啊! 看看这位叫苏淳风的小伙子,京城大学的大二学生,长得白白净净文质彬彬还瘦瘦弱弱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能轻轻松松把四个五大三粗的彪悍青年给揍得鼻青脸肿的散打搏击高手。要是今天香山景区治安办公室按照之前他们所想的那样调解或者处理了苏淳风的话,不用谁去往上面投诉打官司,两位漂亮女生和那位漂亮女教师只要站到门外面把事情一说,恐怕熙攘的游客群众们就得把他们治安办公室给掀了。 人民警察为人民,总不能睁着眼说瞎话吧? 还讲不讲理啦? 得! 治安办公室主任和派出所指导员这两位基层治安头目一商量,算逑,反正几个挨打的家伙只是鼻青脸肿地受了点儿痛,往大了说也就是勉强混个轻伤,而苏淳风却是实打实的正当防卫,真把事情闹大了,指不定谁吃亏呢。 再说了,明摆着是挨了打的四个家伙太笨蛋,是他们在无事生非挑衅,这不是活该嘛,所以…… 还是以批评教育为主吧。 …… 397章 谁能雇得起这么厉害的保镖? 虚惊一场。 发生冲突的双方在治安办公室里接受调解,各自向对方表达歉意,又被好好教育了一顿,对自己所犯错误认识比较清楚,态度比较端正,并能深刻反省,保证以后不再犯错……在笔录和调解书上签字之后,就被允许离开了治安办公室。 从进入治安办公室,到接受调解处理完毕,也就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 国庆长假期间,景区警方处理这类事件的效率还是蛮高的。 苏淳风、王海菲、张丽飞三人在治安办公室门外和肖倩道别之后,便没心没肺仿若什么事都没发生般说说笑笑着往公交车站走去。只是还没走出多远,苏淳风便红着脸说自己内急,让两位美女稍稍等他一会儿,然后把背包、拎着的塑料袋都放下,转身往小广场方向快步走去——那边有公共厕所。 虽然已是午后,但小广场上依然是人头攒动,游客如织。 苏淳风快步走到上山的路口处时,停来下来,微仰头神色平静地看着前方十多米开外,居高临下面露挑衅之色看着他的那名看模样二十五六岁的年轻男子。 在和那位青年老板发生冲突之后,苏淳风就在第一时间里注意到了这个藏在游客中的家伙,是术士。而且他可以肯定,就是这家伙躲藏在那间小小的店铺里,施术布阵于有着张丽飞单人照片的那张红叶标本上。 那名术士唇角掀起一抹嘲弄般的冷笑,仿若在说:“你能把我怎样?” 光天化日,游客如织…… 苏淳风还真不好冲上去把对方暴打一顿,不过他还是忍不住笑了笑,挺平淡的笑容,似乎有些不屑,有些怜悯,又有点儿哭笑不得——难道对方身为术士,就不明白,大家都是干术士这一行的,想要报复还非得拳打脚踢地动粗? 终究是没啥江湖经验,修为又不高的雏儿啊。 摇摇头,苏淳风神色平静地目视对方,左手不宜被人察觉地掐出一个指诀,唇口轻微开阖默诵术咒,磅礴的术法力量迅疾地扑向了那名术士。 那术士神情大骇,只是还来不及反应,便被术法波动侵袭,骤然间变得眼神迷离,脸色苍白神情呆滞,然后浑身不由自主地急剧颤抖,双眼翻白,站立着的身体猛地一抽,竟是一声不响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噗通一声。 附近游人大哗。 苏淳风神色从容地转身离去。 不会要了对方的小命,让他知道痛了长点儿记性就好——苏淳风本就不是那种杀伐果决到毫无人性的人,更何况事情不大,实在是没必要小题大做非得取人性命,与其身后有可能存在的势力人物们结下生死的大梁子。 而且,苏淳风不怕被术士报复,但总要考虑到张丽飞的人身安全。 之前在治安办公室里,他已经抽空仔细看了看张丽飞手中那张有她个人照片的红叶标本,上面的小术阵没有绝对的杀伤性,只是偶尔会给携带者造成些许恐吓的幻觉,还有一点点诱导心智选择的作用。由此苏淳风想到了今年正月,张丽飞和王海菲去家中做客,谈及到电影学院有学生为争名逐利养小鬼,以及前世时有奇门江湖中人涉足演艺圈,自己也曾为利益而插手其中的事情…… 奇门江湖复兴繁荣,大大小小的门派,一个个身怀神秘莫测奇术的术士,涉足到社会上的各行各业中,是大势所趋的必然——苏淳风很清楚这一点,也不会想着如圣人般非得到那个圈子里做点儿什么除秽驱污的善举。 问题是牵涉到了张丽飞,他不得不出手管上一管。 匆匆走回到张丽飞和王海菲等他的地方,苏淳风把背包背上,正要拎着塑料袋和两美离去时,之前那位和他发生冲突的青年老板又小跑着赶了过来:“哎哎,哥们儿,两位姐姐,稍等稍等……” 张丽飞和王海菲都有些畏惧般赶紧往后退了两步。 苏淳风横身挡在二人身前。 那位青年老板到跟前后站定,陪着笑脸对苏淳风身后的张丽飞、王海菲一个劲儿拱手鞠躬:“二位大小姐,我有眼无珠不该招惹你们,说句实话,我和那人真的不认识,就是贪点儿小钱,才猪油蒙心要跟这位小哥过不去,你们大人不计小人过啊……”说罢,他又冲着苏淳风点头哈腰地说道:“兄弟,身手硬是了得啊,哥哥佩服,佩服。” 张丽飞和王海菲一脸的迷糊,什么跟什么啊? 那人是谁? 你贪点儿小钱就和苏淳风过不去,又和我们两人有什么关系? 难道这件事情,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张丽飞忽而想到了苏淳风去年带她去平阳市西郊杨家镇那次处处凸显蹊跷的行程,以及后来和苏淳风同行的那几人救她与危难之中,暴打了两名人渣混混。难不成,苏淳风参与的那股黑-社会势力,已经强大到把触角伸入京城了? 王海菲诧异-地看向苏淳风。 没容得她们俩人问询,苏淳风已经一把揪住青年老板的衣领,生拉硬拽给拖到了旁边僻静处的大树下,斥道:“你追过来嚷嚷什么?” 青年老板哭丧着那张满是青淤肿块的脸,可怜兮兮地说道:“我,我就一小人物,实在是招惹不起你们这种人,思来想去还是赶紧给你们解释清楚,整件事我可都是为了点儿小钱被人利用的,和我无关啊,你们之间要是有什么矛盾,以后可千万别来找我的麻烦,我就一开小店的平民百姓,上有老下有小……” “行了行了,瞅你那点儿出息,滚吧。”苏淳风不耐烦地挥手驱赶。 “得,我滚,兄弟你可在二位美女大小姐面前多替哥哥我美言两句啊,真不关我的事……” 苏淳风一瞪眼。 青年老板赶紧扭头灰溜溜小跑而去。 苏淳风哭笑不得地走到张丽飞和王海菲面前,在两人疑惑的目光中,尴尬地讪笑着,拎起塑料袋就走,一边嘟哝着连自己都不信的鬼话掩耳盗铃:“这家伙不会是被我打蒙了吧?竟说些胡扯的话,海菲,丽飞,咱们快走吧……” 王海菲心有疑惑,却也没问什么,因为有些事苏淳风如果想告诉她自然会告诉她,如果苏淳风不想说,她觉得也没必要去追问从而让苏淳风为难。 张丽飞则是俏脸微寒地跟在旁边质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什么?” “别装好不好?” “我真不知道那家伙胡说八道些什么……”苏淳风转念一想,道:“我明白了,刚才他来了就向你和海菲道歉,那副卑躬屈膝的模样,十有八九把你们俩当成有权有势豪门大家出身的千金小姐,担心回头你们再报复他,才会吓成这样赶紧过来道歉,并且胡乱找个什么被人利用的借口来为自己犯的错开脱。” 王海菲诧异道:“为什么?” 张丽飞明显不信,气道:“怎么就把我们当大家小姐了?” 苏淳风耸耸肩,理所当然地咧嘴笑道:“一般小富小贵的人家,小姐出门儿的时候,身边能有我这么厉害的保镖跟随吗?” “去你的吧!”张丽飞忍俊不禁地笑出了声。 “德行,就会臭显摆自己。”王海菲也笑着嗔怪道。 不过两人还是选择相信了苏淳风的话,因为除了苏淳风猜测出的这个理由之外,实在是没有更合理的解释了。 只是就连苏淳风自己都没想到,他半猜半蒙胡扯的话,还真说对了。 …… …… 李强现在很郁闷,很委屈。 他刚刚被老婆给狠狠地训斥了一顿。但很显然,老婆不是疼惜他打人不成反被打,更不是埋怨他犯下的错误,为了点儿钱就去做一个陌生人的打手,而是老婆心疼他们两口子不得不掏出了一千五百块钱,给三位跟李强一起去打人,哦不,跟他一起去挨打的哥们儿,作为医疗费和请客的费用。 用红花油擦着酸痛的肩膀上淤青肿胀的地方,李强忍不住龇牙咧嘴发出咝咝的声音。 从治安办公室出来后,他就愈发觉得今天这事儿太蹊跷,也太危险——出手阔绰行为神秘的公子哥,目标针对的是一位美丽得像是电影明星般的女孩子,然后又出钱让人去揍跟在美女身边那个帅气的小伙子,而且神秘公子哥还很认真地说,其实他根本不认识那小伙子,就是瞅着不顺眼…… 这理由多么蛮横多么霸道多么混账却又是多么得理所当然啊。 可那白净帅气小伙子的身手,实在是厉害得让人恐怖。 于是挨了打受了痛又遭批评教育后回到店铺的李强,忽而就想到了一些电影里的故事情节和人物们,还有这四九城中历史以来经常会传出的一些豪门贵胄公子爷们的生活范儿,于是他寻思那位身手了得的小伙子,应该是大户人家聘用的保镖,专门保护出门游玩儿的大小姐,或者,那哥们儿也是他妈-的豪门贵胄,京大的才子啊……否则的话,所有这一切都无法解释得通。 而自己,接下来十有八九会成为被报复的替罪羊——那两位大家小姐一定认为自己和那个神秘的公子哥是一伙儿的。 天地良心啊! 神仙打架,百姓遭殃…… 李强越想越害怕,生怕遭受了无妄之灾,这才赶紧跑出去追寻到那两位小姐和身手了得的保镖,可怜兮兮地一番解释哀求,然后惊喜地发现,对方似乎根本懒得理会他。想想也对,自己这种小人物怎么能放在人家的眼里呢? 于是李强感到特别高兴,特别轻松。 接着就是现在的郁闷。 图得就是点儿钱啊! 还好,赚了几千块。 …… 398章 小人的智慧 念益华也很郁闷,很恼火,很憋屈…… 今天忒不顺,忒倒霉了。 去年他和师父跟随亚星影视的老总詹又平,从香港来到了京城发展。可没什么强大实力的亚星影视,想要在各行各业都处在繁荣发展阶段的京城,在生机勃勃的大陆影视娱乐圈内异军突起谋得一席之地,必然是困难重重。而詹又平一直以来对他们师徒二人恭维有加,要什么给什么,究其原因,还不是为了借助于他们师徒二人的术法,从而达成不可告人的利益目标么? 世上本就没有免费的午餐。 念益华和师父认可这一点,也愿意为詹又平效犬马之劳。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帮助在京城的影视娱乐圈子里勉强能站住脚的亚星影视增强实力,以最低的代价,签下更多有潜力的影视新星,或者更确切地说,是签下一些根本还不是明星艺人的学生,从而在不久的将来为公司谋取到最大的利益。 张丽飞,就是亚星影视的星探们,在京城电影学院发现的一位有着极大可挖掘潜力的学生。但同时他们也很清楚,这样优秀的学生,肯定也有其它公司的星探、或者是一些经纪人早早地就盯上了。只不过当今时代背-景下,这些一个个鬼灵精又颇有自信的年轻学子们,谁不懂得良禽择木而栖的简单道理?凭什么会在自己还年轻,还没有太多了解这个复杂的圈子的时候,就把自己卖给明显没什么实力,看起来似乎也没什么发展潜力的小小亚星影视公司旗下? 而这,就是身为术士的念益华要解决的问题了。 当然他不会去亲自出面洽谈签约,事实上他也不懂这些,公司里自然有负责洽谈相关事宜的经纪人和经理,也不会现在就急于去与那些目标学生们签约。念益华当前要做的,只是布下小小的术阵在目标学生的身边,然后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他再一点点施展术法将术阵转移至目标学生身上,对其意识进行无声无息间的引导,左右其思维的判断和选择性,时间长了,自然水到渠成。 单以此论之,念益华施术针对张丽飞,还真没有什么罪大恶极的恶意。至少,他绝对不会伤害到张丽飞的身心健康。因为影视公司要签下的是多才多艺各方面综合表现都极为突出的艺人,并加以培养、宣传、炒作、加工成用来挣钱的机器,而不是投资人力物力财力去签下一个被术法折腾成傻子或者病秧子的废人。 为了做这些事,念益华着实耗费了不少的时间和心血。 首先,他和亚星影视公司要先对张丽飞的出身、日常交际圈子进行尽可能详尽的调查;其次,还得对张丽飞进行一段时间的跟踪了解,然后才开始确定这个目标学生,是否值得他施术拢络,继而在确保己身安全的前提下,着手准备——京都居,大不易,四九城中藏龙卧虎,去学校里对学生施术可不是一件随便闹着玩儿的小事情,因为那里少不了会有其他术士术法的影子,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引起术士之间的冲突。电影学院里就有几个养小鬼的学生,还不是被社会,被奇门江湖上的术士给蛊惑引诱才下了水吗?还有,那个和张丽飞关系不错,名叫裴佳的女学姐,可是一位名副其实修为不低的术士。 今天这个时机不错,不会引起他人注意。 所以念益华动手了。 可让念益华怎么都没想到,那个跟随着张丽飞到香山来游玩儿的小白脸,竟然是一名术士,而且很明显,小白脸看出了他在有着张丽飞单人照片的红叶标本上布下了术阵,所以十有八九会出手毁掉自己筹备已久的心血和计划。 念益华本想出钱雇人教训下那个小白脸,给他一个警告,让他别多管闲事,结果没能得逞。 更让念益华生气的是,那个小白脸反手就把他给施术教训了一顿! 人财两空,几乎已成定局。 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都是辛辛苦苦赚来的血汗钱啊! 原本受了内伤的念益华再如何生气郁闷,也打算认个倒霉就算了,毕竟自己干的事情有点儿见不得光。可当他从昏迷中迅速醒来,看到那个被自己花钱雇佣,拿了钱却没办成事儿的青年老板,竟然鼻青脸肿屁颠颠地追上那个可恶的小白脸和张丽飞,低头哈腰赔笑道歉解释时,就知道这家伙肯定把自己给卖了……念益华再也按捺不住心头的积郁和恼火,咬牙切齿地回到了李强的店铺里。 他阴沉着脸轻轻一挥手,恭恭敬敬腆着脸跟进来的李强老婆就打了个寒颤,赶紧乖乖地出去了。 “把钱拿出来……”念益华冷冷地说道。 “什么?”李强愣愣地说道。 念益华冷笑:“我给你钱,是要你教训对方,但是你没办到。所以那些钱,你需要还给我,不是吗?” “可是我去做了,而且还被人打了。”李强心中气恼,但一时间又不敢对这位神秘的应该很有来头的公子哥发火,只能露出一脸委屈和怨忿的表情,嘟哝着抱怨道:“你要是早说那小子很厉害,我还不赚你这份钱呢,现在倒好,我还有我那三个兄弟,都挨了打受了伤,我他妈一分钱没赚,还得倒贴医疗费……” “那是你的问题。” “我……” “少废话,把钱给我拿出来。” “放你妈-的屁!”本就郁闷暗暗羞恼的李强,彻底崩了——这一刻他也不去想对方是什么来头有多么大的势力自己又多么渺小到不能与对方抗衡,因为这都不重要。失去理智的他现在只是一门心思地想要把这个混账公子哥狠狠地暴揍一顿,把自己心头淤积的愤懑全都发泄出去,不然会被气疯掉! 李强像一头被猎枪打伤了的野猪般,嗷嗷叫着扑向了念益华。 可怜念益华术法修为不高,又刚刚受了内伤,岂能经得住李强这种五大三粗膀大腰圆,本就是地痞混混出身的人,情绪失控后愤怒的暴打? 于是三下五除二…… 念益华就被打成了鼻青脸肿的猪头。 在承受拳打脚踢的过程中,他咬牙切齿没有喊一声痛,甚至连轻微的呻吟闷哼都没有,只是心中已然起了浓郁的杀机,暗暗发狠:“混蛋,你给老子等着,我念益华发誓让你活不过去这个国庆长假……” 发泄一通后迅速恢复清醒的李强,心里也毛了。 乖乖,这可如何是好?瞧瞧这位被打成猪头的公子哥眼神里毫不掩饰的狠戾毒辣,十有八九他会报复,也许会杀人,抑或是让哥们儿生不如死啊?李强不是个傻子,反而有着小生意人和地痞小流-氓特有的小精明和谨慎,他知道事情已经干了,后悔药没地儿买去,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老子要报警,要经公! 鼻青脸肿的李强拖着鼻青脸肿毫无反抗之力的念益华,冲出店铺,大步往治安办公室走去,他要找自己的堂叔主任。 报案! 投案自首,主动交代问题! 念益华差点儿没哭出来,他万万没想到,这个看似鲁莽贪财用点儿钱就能被他随便颐指气使的小人,是真,真他妈-的小人啊,他竟然要报案经公——报了案,自己的异常行为被警方知道后,会带来多大麻烦?又该怎样去解释?就算能编些瞎话糊弄过去,可雇凶伤人这罪名警方非得较真的话,可是要判刑的啊。 而且,一旦在派出所立案,自己再想报复李强,就必须得掂量掂量后果了。 刁民! 狡猾的刁民! 想到这里,念益华一边不由自主地踉跄走着,一边神情惶惶地哀求道:“这位大哥,先前都是我的不对,咱们有话好好说,我不再向你讨要那些钱了行不行?要不这样,我现在还可以再给你钱,你告诉我想要多少?只是千万别报案啊,你想想,报案的话对你也没什么好处的?” 李强心想你当哥们儿是傻-逼啊?不经公老子连命都可能要丢掉,没了命听信你的鬼话讹你的钱,还有个毛用? 香山景区治安办公室内。 李强痛哭流涕地在堂叔和派出所指导员的面前,忏悔着自己因为一时贪念而犯下的错误,并咬牙切齿地表示,自己是受到教育经过深刻反省之后才决定,戴罪立功将功赎罪,把幕后主使雇凶伤人的念益华给抓住扭送过来。 “这家伙给我三千块钱,让我尽量别做其他游客的生意,只要把那三位年轻的顾客吸引来,诱导他们买小纪念品,因为他要在纪念品上动手脚。” “他鬼鬼祟祟的,绝对不是好东西,也不知道他在红叶标本和照片上都干了些什么,反正当时他坐在桌旁拿着标本和照片,一个劲儿神神叨叨地念咒,还烧了符纸,我估摸着肯定是害人的巫术,这小子十有八九就是个邪恶的巫师……” “他后来被之前那位叫苏淳风的小伙子给察觉到了,所以又给了我四千八百块,要我去教训苏淳风。” “后来我们几个被苏淳风打了,他说我没办成事,所以要我把钱还给他。” “叔,哦不,主任,那点儿钱都不够我们几个的医疗费啊。当然,主要还是之前受到你们的教育之后,我深刻地反省并认识到这样做是不对的,我不能助纣为虐,不能与这样的坏蛋同流合污狼狈为奸……” …… 李主任和景区派出所许指导员面面相觑,听着李强的话心里后背都有些发毛——怎么还搞出来神神叨叨的巫师巫术了?若非了解李强此人断然不敢在治安办公室里,在自己的堂叔面前胡说八道,他们俩差点就没忍住一脚把李强给踹出去,或者先以妨碍公务的罪名拷起来教训教训。 从李强那里了解到相关情况后,两位基层治安领导便来到另一间暂时关押着念益华的房间内开始讯问: “你叫什么名字?身份证,暂住证……” “对于李强讲述的这些情况,你有什么辩驳的吗?” “香港人?” “特区同胞啊,那也得遵守国家法律,违法犯罪一样会受到法律的严惩。当然,你现在可以给律师打电话,但你要清楚地认识到,我们国家执法部门向来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好了,其它不相关的话就不多说了,现在你就老老实实交代自己的作案动机、作案经过吧,不要耍花招……” …… 在极度的愤怒之后,念益华很快恢复了冷静的理智,他极快地编制出了一套足以糊弄过去的谎言来为自己的行为做出尽可能恰当的坦白和解释:“我是亚星影视公司的一名外务经纪人,主要负责寻找和签约有潜力发展的影视艺人,在近来工作的过程中,发现了就学与电影学院的张丽飞小姐,心生爱慕,故而想要追求她。而之所以出钱雇佣李强去打苏淳风,正是因为那小子一直跟随在张丽飞身边,看起来关系很好,所以我有些吃醋了。坦白讲,我现在也挺后悔自己一时冲动犯下的错误。” “所谓的巫术,是我在香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一种类似于苗家情蛊的术法,具体有无作用我也不知道,就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才做了。” 这番解释,虽然疑点重重却无懈可击。 李主任和许指导员心里清楚这其中疑点很多,但委实没办法去刨根究底,因为他们不可能把虚无缥缈的巫术,作为主要突破点去质询。 潜意识里,他们感觉此案关系甚大。 但这是现实,他们无论如何不能把一件看似简单的案子从自己这里扩大,因为如果调查不出什么结果的话,那么会给己身带来不利。一旦呈报上去,领导肯定会说“巫术?你们派出所和治安办公室的人都有病吧?”所以现在对于他们来说最好的选择就是,此案事实清楚,证据确凿,犯罪嫌疑人认罪态度良好,且没有造成严重后果,那么就没必要继续把案情加重扩大,再者还牵涉到了港澳同胞,可以从宽从轻处理…… 拘留几天吧。 李主任和许指导员私下一商量,就达成共识并立刻与派出所所长沟通,继而迅速起草了报告,汇报上级。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以调解为主嘛。 傍晚的时候,念益华被带到派出所,并得知了自己要被刑事拘留的处理结果。 他表现得很平静,没有丝毫的慌乱和不甘。 因为念益华知道,这对于自己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也是他希望得到的结果。如此一来,警方应该不会再追究下去。但就在他要被押上警车时,突然毫无征兆地口吐鲜血一头栽倒在地,表情狰狞痛苦万分地晕死了过去。 派出所的警察们赶紧拨打120,又忙着掐人中,做人工呼吸…… 好一阵忙活,当急救车赶到的时候,念益华已然昏昏悠悠地醒了过来,面色苍白虚弱不堪,在两名警察的看护下被抬上急救车。 警察们暗暗腹诽:“这位从香港而来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心理承受能力太弱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躺在救护车里的念益华心中腹诽怒骂:“可恶的王八蛋,我已经被你的术法击伤了,你就不能等我伤势恢复些之后再动手吗?或者你把那张有照片的红叶标本扔了就行啊!为什么非得多此一举地施术,往我的伤口上撒把盐?” 之前突发心绞痛吐血昏倒时,他就知道,那个叫做苏淳风的混账小白脸,把自己煞费苦心终于等到机会布下的小术阵,给毁了! …… ps:勿忘国耻! 399章 还能不能做好朋友了? 一片枯黄的树叶被微风吹动,从枝头飘落,又在忽而加强了些许的风中飘到很远的地方,落在了墙头上或者地面上,或者是水沟中…… 这是极为普通到完全可以忽略不去思忖的小事情。 但如果强迫症爆发去较真的话,我们可以由此联想到很多很多的疑问——为什么是那片树叶被微风出落,而不是它旁边那片同样枯黄萧条的叶子?那片叶子又为什么会比它更久地待在树枝上而不是先它而去?为什么在它飘落的时候,风会突然加强把它吹到更远的地方?为什么会落在了墙头上而不是墙角下?为什么是地面上而不是草丛里?为什么是水沟中而不是水沟旁等等。 这段话听起来,似乎太废话了! 当然,所谓的树叶飘落,只是举一个简单的小小的例子。 而我们大多数人不知道的是,其实历史以来世界各国,都不乏那些拥有着大智慧高地位的大人物们,譬如得道高僧,譬如宗教领袖,譬如科学家、哲学家、医学家、政治领袖……等等等等,他们会因为类似于这样的渺小事件而在脑海中产生出一种蝴蝶效应,然后陷于沉思之中。有的人可以迅速摆脱这种无聊又似乎永远不会有任何答案也没什么现实价值的思考,有的会继续长期地为此纠结,有的会去做研究,有的会闭关潜修触摸机缘,还有的会……顿悟,出点儿什么。 还有人,会因此成为神经病。 正常情况下,我们如果有闲暇对此类小事进行解释的话,只需要简单地思考,甚至是不加思索就会有些厌烦地扔出一个答案:“巧合!” 高深点儿说就是:“缘!” 高深莫测点儿说,那就是“一切皆是缘!” 再高深莫测玄乎些说,那就是“天地寰宇,万物皆有定律,是为时也,命也……”或者说成是“有因则有果,有报则有应。” 所谓道,所谓禅…… 咱们普通老百姓如果听了这些话,一准儿会啐一口唾沫道:“扯淡!” 前世也曾经对此有过长时间纠结和沉思的苏淳风,现在就如普通人般,有些哭笑不得,又有些无奈地在心中忿忿了一句“扯淡。”然后并没强迫症爆发从而陷入沉思考虑香山那件事绕来绕去又绕到了张丽飞耳中,这其中牵涉到了多少的因果报应,又有多少时也命也的万物定律在纠结着玩儿弄人。 他对张丽飞说:“谁让你长这么漂亮?” 张丽飞顿时心中自得,继而又有些发愁和忌惮地说道:“那,那么,真的有情蛊这种东西吗?” “我哪儿知道?” “万一真有呢?唉,这东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我们学校不就有学生养小鬼嘛……” “你见过小鬼?” “没。” “这不就得了嘛,莫须有人吓人的东西而已。” …… 王海菲在旁边听得抿着嘴也没能忍住露出轻笑,但心中除了对独享苏淳风小秘密的窃喜之外,还是多了些畏惧和担忧的困惑——她知道苏淳风是一位懂得些神秘术法的所谓“神棍。”当年在县一中的那个雨夜,还有今年正月里在曹兰老师家中发生的那次诡异事件,都确凿地证实了这个世界上真有那种神神秘秘可怕的东西,同时,也有苏淳风这样身怀绝技的“神棍”,可以用神秘的术法去对付那些所谓的魑魅魍魉妖魔鬼怪,默默地作为无名的英雄,保护人们的安全。 所以,那个神秘人物想要对张丽飞用情蛊,肯定是真的了。 只不过张丽飞并不知道自己多么的幸运,因为今天恰好有苏淳风这样的朋友在身边,她才躲避过了被情蛊祸害的一劫。 此时,三人已经身处八达岭长城景区,并且简单吃过晚饭后入住了宾馆。 之前吃过饭刚回到宾馆,张丽飞就接到了香山景区治安办公室打来的电话,是那位李主任打来的。电话中,李主任很尽职尽责地把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向张丽飞讲述了一下,并提醒她在以后的生活中一定要注意防范,小心那个叫做念益华的家伙,当然警方已经对此立案,念益华也必将承受法律的制裁。然后,也不知道什么原因,身为人民警察的李主任,竟然告诉张丽飞:“念益华对你使用了传说中苗疆之地的巫术情蛊,所以那张有你个人照片的红叶标本不太干净,最好是丢掉吧。” 其实打完电话后,就连李主任自己都觉得有些鬼使神差,因为巫蛊这种事,这种话,以他的身份本不应该说出来的。 给张丽飞打过电话,李主任又很负责地给苏淳风打了个电话,把案情简单陈述了一遍,并征求他的意见。毕竟苏淳风是受害者,有权力知晓案情,而且还可以保留对念益华追究民事经济赔偿责任的权力。当然这都是些场面话,李主任旁敲侧击地劝导苏淳风,小事一桩没必要折腾。 苏淳风自然答应下来,他清楚这位李主任其实是担心他继续追究的话,那位叫做李强的青年老板也得跟着倒霉。 不过苏淳风心里明白,念益华使用的不是情蛊,也不是为了追求张丽飞。 种种巧合,在苏淳风完全没有想到的情况下,发展到了现在,他也只有感慨世间的奇妙,却懒得去思忖深究这其中的大道自然之理。因为心神境界到了他这种程度的人,早已经可以化繁为简,回归自然,正如无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的倒转,又比如说从看山是山看水是水,到看上不是山看水不是水,再到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的变化——听起来似乎很简单又很扯淡,事实上要到达这种以简入繁再化繁为简的心境转换,对于修行者来说,何其艰难? “我还是把这张标本扔了吧。”张丽飞坐在床头拿着那张有自己单人照的红叶标本,有些不舍地说道。 王海菲附和道:“对,扔掉吧,想想都瘆得慌。” “别信那些自己吓唬自己的东西,扔了怪可惜的,留着吧,不会有事的。”苏淳风一副无所谓的表情说道。之前还没到八达岭,坐在公交车上的时候,他就已经抽空悄然施术,祛除了这张标本上的小术阵,所以现在这张标本是绝对安全的。 张丽飞犹豫不决。 而知晓苏淳风是神棍这个小秘密的王海菲,就很没原则地又附议苏淳风的话:“是啊是啊,我也觉得都是吓唬人的东西,千万别信。” “可是……”张丽飞犹豫不决。 苏淳风岔开话题打趣道:“那孩子为了追丽飞真是煞费苦心,偷摸地跟踪、调查,还得学习巫蛊之术。吃干醋吃到我的头上,所以想花钱雇人打我一顿吧,结果到头来自己反而被打了一顿,还得承受牢狱之灾,你们说……他是不是挺可怜的?” “还真是,都怪丽飞太漂亮!”王海菲笑道。 被两人这么一唱一和地搅和,张丽飞的心情好了许多,撅着嘴道:“漂亮也是罪啊?那海菲你就是罪不可赦,打从上初中时就把淳风给迷住了。” 王海菲红着脸一笑。 苏淳风摆摆手,起身便要回房——这间是张丽飞和王海菲开的双人房,他在侧对面开的是一间单人房。 这时候张丽飞却挡在了他身前,伸手从他手里把房卡抽了过去,笑吟吟地说道:“游玩了一天可真够累的,我的脚都有些痛了,先回房间洗澡睡觉了啊,你们俩注意些,别太累,明儿还要起早登长城呢,洗洗早些休息吧。” 苏淳风一愣。 王海菲也是一怔,继而明白过来,立刻羞红了脸颊跳起来用粉拳轻砸张丽飞,嗔怪道:“讨厌,谁要和他一起休息了?” 苏淳风嘿嘿故作傻笑。 张丽飞笑眯眯地闪避着,一边半认真半玩笑地说道:“这有什么啊,海菲你的思想是不是太封建了?大家都是成年人嘛……” “我才不要!” “难道……”张丽飞故意小声像是说闺蜜间的悄悄话,却又能让苏淳风听到,“你还真想着等上几年,等到洞房花烛夜啊?你忍得住?” 这话就有些赤-裸裸了。 王海菲大窘。 苏淳风见状不妙,赶紧迈步想要绕过两位美女,溜之大吉才是上策。无奈两美女打闹说笑间已然挡在了道口,又不便硬闯,这让他进退不是,颇为难堪,站在那里腆着尴尬的笑脸,竟是有了说不出的猥琐模样,好像很无耻地在向两位美女表示,今天晚上真要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也怨不得他,因为他是被迫的受害者似的。 原本张丽飞也只是想开个玩笑罢了,现在被王海菲一闹,再看苏淳风那副表情,张丽飞恶作剧心里爆发,竟是飞快地退出了房间。 砰! 房门关上了。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 王海菲红着脸,却没有追出去,好似在犹豫着是不是就…… 苏淳风扭头一脸无奈和希冀地看向心爱的人,嘿嘿笑着,吞吞吐吐地说道:“那,要不,要不……咳咳,你先,先去洗个澡?” 王海菲低头,没吱声。 “你别误会啊,要,要不,我先洗?” “我才没误会……你,你晚上,真,真要,在这里……睡啊?”王海菲声若蚊吟地低着头问道。 看她这般欲语还休,欲拒还迎,羞答答犹犹豫的怜人模样,苏淳风攥了攥拳,一时间爱从心头起,色向胆边生,他一个大步跨过去,在王海菲略显紧张的注视下,抬臂轻轻将她揽入怀中,紧紧拥抱,像是抱住了这个世界。 王海菲瞬间头晕身子软,感觉天旋地转,心想罢了,本就该这样,也是自己想象过好多次的,不是吗? “海菲。” “嗯?”王海菲从苏淳风怀中扬起脸来。 苏淳风动情地吻了下去。 王海菲脸颊红红地微阖双眸,深情陶醉其中…… 就在这时,房门悄无声息地打开,手里拿着两张房卡的张丽飞嘟哝着走了进来:“还是算了吧,我一个人住会害怕的,都怪今天……呀!”转过房门过道的张丽飞看到拥抱在一起正在动情相吻的两人,不禁惊呼出声,一时间愣在当场。 而刚有了点儿缠绵感渐觉暧昧气息荡漾的王海菲和苏淳风,也都在惊讶中赶紧松开对方各自退后半步,尴尬不已地看向张丽飞。 稍稍冷场。 张丽飞一跺脚,羞恼道:“你,你,你们俩就这么迫不及待啊?真是的……打扰你们了,对,不,起!” 说罢,她转身就走。 砰! 房门再次关上。 “丽飞!”王海菲赶紧追了出去。 “完了!”苏淳风哭丧着脸,他知道以王海菲本就好害羞的性子,今天晚上两人无论如何也没戏了,想到这里,他不禁有些气恼地往门外走去,一边腹诽着:“说话不算话,简直太不讲信用了,以后还能不能做好朋友了?” …… 400章 此江湖,非彼江湖 一个美好的,让人郁闷的小插曲后……苏淳风很无辜地背着色狼的黑锅,揣着已然骚动的春心可怜兮兮地回到了单人间里,倚在床头叠放得整整齐齐的雪白被褥上,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手机号码。 嘟嘟嘟的几声响后,手机中传出了银铃般好听的声音:“您好,哪位?” “学姐,我是苏淳风啊。” “苏淳风?”对方似乎还稍稍有些诧异般停顿了一下,继而惊喜道:“苏大会长,我可真是深感荣幸啊,你怎么想到给我打电话了?” 苏淳风道:“您可别这么说,惭愧,惭愧……” 裴佳咯咯一笑,道:“你再这样谦虚,就有点儿骄傲的嫌疑了,如今莫说这京城各大学府中的学生术士,便是在整个奇门江湖上,你苏淳风也是大名鼎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高手了,试问这天下,又有几人敢去捋锁江龙的龙须?” “得得得,学姐您就别拿我开涮了。”苏淳风赶紧说道:“说正事,这次给学姐打电话,是有事要麻烦你。” “什么事?” “有一个叫做念益华的术士,盯上了丽飞。”苏淳风把今天发生的事情简单讲述了一遍,道:“最初我只是怀疑,不过派出所那边打来电话说出他的身份后,我判断,念益华不是想追求丽飞,而是想要帮助那个叫做亚星影视的公司,以术法长时间干扰左右丽飞的思维,继而控制诱导她签入亚星影视公司。” 手机中沉默了几秒钟,裴佳道:“我会注意的,但电影学院这边的学生术士,只有我一个,而且我不可能无时不刻守在丽飞身旁。更何况,有些事情如果学生自愿的话,我也没办法去强行插手阻拦。电影学院这边你大概不是太了解,绝大多数学生都抱有一朝成名一夜暴富的希望,为此他们可能会不惜一切代价,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的机会,甚至哪怕是……那个机会很荒谬到不切实际。” 苏淳风语气认真地说道:“丽飞是个单纯的女孩,但也很聪明,她不是那种急功近利的人。” “但人是会变得,尤其是面对突如其来的巨大名利诱惑……” “不管怎样,我不能让丽飞受术法所害。” “好吧,我尽力而为之。”裴佳苦笑着应了下来,又道:“苏淳风,有些话我想还是提前告诉你,娱乐圈是个复杂又浑浊的地方,早有奇门江湖上的术士,借助于当今社会迅速发展的大势,涉足了这个圈子。而通俗地说,电影学院本就是能培养出大批高水平的艺人将来进入娱乐圈的地方,所以不可避免的就是,涉足娱乐圈的奇门术士,会盯上电影学院相对优秀且有发展潜力的学生们。” 苏淳风笑道:“是奇门术士背后的势力,盯上了学生们吧?” “嗯。”裴佳道:“刚才我说过了,有些事情如果是学生自愿,我没办法强行插手阻拦,也没那个必要。你知道吗?我们学校现在就有受到社会上娱乐圈的影响,被诱导、蛊惑从而豢养小鬼的学生……是不是觉得不可思议?” “有点儿。” “所以,你如果真的想要保护丽飞,确保她不受到蛊惑和术法所害,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现在就让她知道你身为术士的身份,或者,至少也要让她清楚地认识到,这个世界上有……巫术的存在。”说到这里,裴佳不待苏淳说什么,便又解释道:“你别误会,我的意思是让丽飞知道巫术能害人,从而提高她的戒备心理,不是让她认识真正的术法,更不是让她知道奇门江湖的存在。” 苏淳风想了想,道:“好吧,不过这方面,还是要麻烦学姐你了。” “喂,怎么又是我?” “我……”苏淳风尴尬道:“我不方便对她说这些。” 裴佳笑着打趣道:“咱们俩的关系,好像还没好到这种程度吧?至少,我不觉得我们只见过一次面,就能成为可以无私帮助对方的朋友了。” “要不,学姐你就当看在同行的面子上?” “江湖术士?” “好歹咱俩都是学生术士协会的会长嘛。”苏淳风没皮没脸地笑着说道:“做这种事,也算是尽职尽责,对吧?” 裴佳自嘲道:“我这个会长也叫会长?光杆司令而已。” “唉。”苏淳风叹气。 电影学院目前只有裴佳一名术士,所以会员和会长都是她。而之所以电影学院如此热门的学院,偏生没有更多的术士进去当学生,归根究底还是因为绝大多数奇门江湖中人,相对来讲都还比较保守地固守着封建的思想传统——在这个时代的明星们,无论多么得大红大紫,在绝大多数奇门江湖中人,尤其是老一辈术士们的眼里,也仅仅只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卑贱身份——戏子! 时代不同了,可思想的传统还是很难改变。尤其是,有些传统中所谓封建的思想,你根本无法绝对地判断出它到底是好是坏,应不应该改变。比如,有些我们众所周知的好传统,却很令人痛心地被时代改变甚至抹去了。 对于电影学院学生术士少的缘由,苏淳风自然不方便说出来,而且他知道,裴佳想必也是明白这一点的。 还好,她摊上了曹素那号本就在思想上离经叛道的师父,不然的话,她还想当演员? 作梦吧! 胆敢忤逆师父的传统思想,废了你一身修为都是轻的! “淳风。”裴佳微笑道:“不逗你了,这件事我肯定会帮你。因为,我们初次见面,你就答应了将来会送我一件重礼,虽然还没有做到,但已经足以让我觉得你是一个值得结交的朋友,至少,我已经把你当朋友了,那,你可不许忘了上次答应我的事情。” 苏淳风心想这都是些没影的事情,妖骨又不是大白菜,哪儿能让你天天有那么好的运气随随便便弄到手里当礼物送? 裴佳还挺死心眼儿的。 不过苏淳风还是很认真地说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好的,那就先这样?” “嗯,再见。” “再见。” 挂断电话,苏淳风放下手机伸了个懒腰,仰脸望着雪白的天花板发呆——这个江湖,就在身边,无时不刻。想要不做奇门江湖人,或者仅仅是想要离这个江湖远一些,除非自己不是术士,今天在香山就不会知晓念益华的存在,不会发现红叶标本上的术阵,自然也就不会有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不过那样的话,张丽飞十有八九会身受术法所害,将来的某一天签入亚星影视公司,成为给亚星影视牟利的赚钱机器。 可自己既然是术士,身怀精绝术法,又怎能眼睁睁看着张丽飞受术法所害而不顾呢? 不过,他依稀记得前世的时候,年纪轻轻就成为三栖红星的国际大腕张丽飞,好像不是什么亚星影视的艺人吧。 也就是说,自己这次不出手,或许也会有别人出手? 毕竟,亚星影视既然动用了术士施术针对张丽飞,那么到时候签下的合约绝对是长期性,甚至有可能是十年以上的合约,合约里也必然会有种种恶劣的,诸如续约优先权之类的霸王条款……那么,张丽飞又如何能脱离合同的约束?又或许,是前世的那个她在娱乐圈里表现得太突出了,所以吸引了实力更强的娱乐圈巨鳄不惜代价帮助她跳槽?可那样的话,到头来张丽飞肯定还是得不到能让她满意的人身自由——名则名亦,苦楚自知。 此江湖,非彼江湖。 可种种江湖,历史以来还不是都在社会的牢笼中起伏涌动纠缠着像一团乱麻,从而被社会熏染,也把社会给搅成了一团黏糊的粥吗? 苏淳风插手阻拦了念益华施术陷害张丽飞,又不得不打电话给裴佳,请求帮助。 因为他不是电影学院的学生,不可能天天在电影学院里待着,更不可能无时不刻守护在张丽飞的身边。那枚妖骨制作而成的小法器项坠,虽然能护得住张丽飞不受普通术法所害,但挡不住她的那颗心有可能受到外界现实的引诱、蛊惑。正如裴佳所言,他人自愿,哪怕是受到蛊惑之后的自愿,你又能奈何? 可俗话说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短。 这次苏淳风请裴佳帮忙,下次裴佳有事要请他帮忙时,他又该如何? …… 京城电影学院校区附近,一处高档住宅小区的某个高层的房间内。 刚刚洗完澡穿着睡衣的裴佳,倚躺在客厅宽大的落地窗旁那张铺着柔滑毛毯的躺椅上,隔着玻璃窗望着外面京城的辉煌夜景,脸上挂着慵懒的神情,乌黑油亮的长发散落在肩头,曲线诱人的身段在躺椅上舒适地弯出曼妙的起伏弧度,就像是一位种完花养完草稍显疲累了的高贵仙子,微阖双眸慵懒假寐的样子,都美得那么动人。 她喜欢独自一人坐在家里面,而不是如大多数相同年龄段的年轻人,喜欢沉迷在京城丰富多彩的夜生活中。 思忖着之前和苏淳风的通话,裴佳嘴角掀起一抹嗔怪的笑容,轻声地嘟哝着:“师父她老人家说不喜欢奇门江湖,故作老成的苏淳风似乎也不喜欢奇门江湖,可这江湖,岂是谁喜欢了就可以去里面扎个猛子游两圈,累了乏了烦了,想上来就上来的?即便是天纵奇才如纵仙歌,能术锁大江,却难能跳出江湖。” “岸边那么湿滑,容易让人落水,却不易让人上岸,江湖水又那么深……” “真是挺烦人呢。” 自言自语一番后,裴佳好似这才想起了什么,探出玉臂从旁边的小几上拿过来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微笑着说道:“席叔叔,我是小佳啊,京城里有一家亚星影视公司吗?您帮我向这家公司打声招呼,电影学院这边,有一位叫做张丽飞的大二女生,是我的朋友,我可不想随随便便什么影视公司和一些所谓的娱乐圈资深人士,都能来骚扰哄骗我的朋友……麻烦你了,席叔叔。” …… ps:当更新成为惯性,那是很强大滴……当然,累点儿,求月票~~ 401章 无力改变世界,但总能改变家 秋凉之意渐浓。 平阳市南城工业园区的建设依旧如火如荼,原本空旷广阔的区域内拔地而起了一幢幢巨大的建筑物,条条交织成网的宽阔道路已然通车,道路两侧栽植有棵棵绿树和簇簇拥拥修剪整齐的万年青,还有大片大片青青的草坪……工业园区西北角的万通物流园c区,仓库、楼房主体已经基本建成,目前正处在后期完善和装修的施工阶段,预计在今冬,或明年年初,就能够投入使用。 从最初a区b区的七十多亩地,又到后来购买建成仓储中心的三十多亩地,再有c区的五十亩地,万通物流园区目前总占地规模超过了一百五十亩。 而且万通物流现在,有钱! 年初私募资金,几大股东投资入股资产重组,使得万通物流实力迅速增强,不仅还清了所有的贷款,还有了充裕的流动资金,再加上物流园区的各项收入,即便是投资建设c区这么庞大的手笔,仅是公司财务上的资金就足够支撑。 不过很显然,在驶上了发展的快速轨道后,资金的缺口还是难以避免地会出现。 所以还得贷款。 当然了,对于目前的万通物流来说,贷款不是问题。 因为万通物流虽然谈不上是银行的大客户,可绝对是平阳市各大银行的信用客户,不怕万通物流来贷款,就嫌万通物流贷款少。 清晨。 从京城回来的苏淳风下了火车后,先和王海菲一起到万通物流园,然后驾车把王海菲送回家中,也没在她家里多待会儿,不去打扰人家父女、母女长久不见后难得团聚的幸福,就驾车返回物流园,到父亲的办公室谈了会儿话,大致了解了一下前些时日父亲个人与赵山刚个人之间的股份兑换事宜——同样都是百分之十的股份,但万通物流百分之十的股份,明显要比山刚土石方工程有限公司百分之十的股份价值要高,而且就实际收入来讲,山刚土石方工程有限公司的钱那可是实打实的见天进账,而不是万通物流那种投进去暂时还看不到回收的长期投资。这不,仅仅半年多的时间,苏成与赵山刚兑换股份之后,还额外收入了四百多万元在山刚土石方工程有限公司的股份利润。 当然这完全属于是个人之间的股份兑换,不牵涉到两公司其他股东的利益,所以他们俩人谈妥并同意,签下合同之后,只需要各自在公司里的董事会上说明此事,从新改动下他们在各自公司的股权比例就行了。 现在,苏成个人在万通物流的持股比例,已经高达百分之六十! 大致了解过详情,又看了看合同书确认没什么问题后,苏淳风又问了些万通货运信息网的事情。 苏成看看手表,道:“这些事情让你堂姨来说吧,我具体跟你也说不清楚,她这些天一直在中州市那边忙,不过今天会回来,那,现在应该上火车了,中午的时候能到家……我还得去市里参加一个会议,就不跟你聊了。” “去市里参加会议?”苏淳风一脸的纳闷儿。 “嗨。”苏成摆摆手,笑道:“市政府组织召开的一次市企业家座谈会,无非就是些形式主义的会议,没啥意思,可也不能不去。” 苏淳风打趣道:“苏总,您这回头还不得弄一顶人大代表的帽子戴戴?” “我抽你小子!”站起身来的苏成一巴掌轻轻抽在了大儿子的脑袋上,然后爽朗大笑着走了出去。 父亲离开后,苏淳风就走到宽大的董事长办公桌后面坐下,拿起父亲留给他看的一些公司文件,大致浏览了一遍。目前万通物流园区处于稳定的高速发展当中,且顺风顺水没有任何风险性,几乎可以放手不管,到时候稳稳拿钱就行。不过,原本在万通物流旗下不怎么占据主要份额的万通货运信息网,倒是有点儿后来者居上的意思了。只是一时间苏淳风看得不太明白,还要等陈羽芳回来后再了解一下。 看看时间,已经是上午九点半。 苏淳风起身到联合收割机代理销售处那屋,对正在看书学习的母亲说道:“娘,我有事要出门一趟……” 说起来似乎有点儿好笑,从小没有上过学的陈秀兰,如今大概是在家里闲着没什么事情,或者是想要帮丈夫做些事情,又因为不识字没文化故而力不从心的缘故吧?她竟然突发奇想要学习文化知识,并且还付诸了实际行动。 对此,家里人当然不会反对,反而给于了支持和鼓励。 “哎。”陈秀丽把笔放下,笑道:“你先上楼,车钥匙在桌上,你爹刚才给你留下的,他说你回来了车就留给你开着玩儿,他自己打车去了市政府那边……还有,我给你买了身西装,就放在你的床上,记得换上再出门儿,瞧你现在穿得,一点儿不大方得体,都多大人了,什么事还都得让娘操心,你去东王庄村送海菲的时候,我就想让你把衣服换了的,可当着海菲的面,也不好意思说你,唉。” 苏淳风哭笑不得地看了看自己穿着的运动鞋,牛仔裤,长袖薄衫,道:“我这不是挺好的吗?” “不成熟!” “娘,我今年才十九岁……” “那也得注意下,尤其是去海菲家里,好歹也算是半个女婿,让以后的老丈人和丈母娘看到你穿成这副样子,像什么话?一点儿都不正式!”陈秀兰露出了乡下妇女的本来面目,开始唠叨着关注已然长大的儿子的大事——以前她和丈夫还摸不清楚儿子到底是和张丽飞好上了,还是和王海菲谈着呢,其实他们两口子本意是对张丽飞更有好感,不过渐渐从一些细节上发现并从小雨的口中得到确认,淳风是和王海菲在谈恋爱,而且都谈了几年了。于是两口子顿时觉得,嗯,其实还是海菲更好些,人漂亮,又贤惠老实不张扬,不那么做作地化妆打扮,是个居家过日子的人,家里父母也都是老实本分的人,就是海菲的脸皮有点儿太薄,不大爱说话,闷闷的,之前和淳风一起回来,还不好意思进院呢。当然这也不能说是啥缺点,也好,起码不生事。 苏淳风尴尬地咳嗽两声,却也没去解释,而是对此默认。 他挠着头嘿嘿笑着走了出去。 陈秀兰看着儿子的背影,忍不住乐呵起来,其实自家这儿子,有时候脸皮也挺薄的,也不是那么爱说话,更不像大多数和他同龄的孩子那般咋咋呼呼的,嗯,所以他和王海菲俩人,倒是挺登对的,还都是名牌大学的学生…… “比张丽飞强,女人嘛,安安分分相夫教子多好,干嘛非得去学着做演员当什么明星,抛头露面的。” 陈秀兰轻声嘟哝了两句。 二楼。 苏淳风换上了母亲给新买的灰蓝色西装,里面是白色的衬衣,再穿上黑色的皮鞋,往镜子前一站……他抬手抹了下短短的发茬,车钥匙在右手食指上转了两圈,微笑着自言自语道:“咱现在,假假也算是个小富二代了吧?” 刚才回到自己的卧室拿起放在床上的西装时,发票还在外包装袋里扔着呢,八千多块。在当前的平阳市,这种价码的西装,应该能称得上是奢侈的高档服装了。苏淳风能想到母亲为什么会舍得买这么好的衣服给他穿,除却家里现在经济条件宽裕之外,最主要的原因,还不是为人父母者都念着自家孩子吃好穿好,还有就是刚才在楼下时那番絮叨的话里透出的浓浓母爱——儿子大了,得娶媳妇儿了,以后出门去哪儿穿着得象个样子嘛。俗一些说那就是,咱们家现在,有钱! 八千多块,一身西装。 搁在重生那年,父母亲给他一百零几块钱学校收取的校服费用,都心疼得不行……变化可谓天翻地覆。 重生以来,已经五年多了。 一切,都挺好的。 苏淳风感慨着,往楼下走去:“世界不会因为我而改变,但家,必须因我而改变,因为我爱我家。” …… 山刚土石方工程有限公司,坐落在市北环与贸易路交叉口的东北角,占地十五亩,坐北向南,隔着低矮的围墙和宽七米的电动栅栏门,可以看到里面正对着大门的花坛和影壁墙,还有院内两侧用蓝色彩钢瓦搭建而成,可以停放包括大型工程车辆的开放型车库,最北面的正中位置上,拔地而起一栋三层的浅黄色办公楼。 苏淳风驾车缓缓停在了门口,望着气派的场院和虽然不高但颇为大气的办公楼,不禁心生钦佩和感慨:“任何商业一旦有了垄断,其利益都会庞大到令人生畏。” 赵山刚如今不过二十六岁…… 没有雄厚的身世背-景,没有可以倚靠的参天大树,没有进入商业圈的资本金,就是靠着自己一双铁拳和天生的智慧、个人敢于搏命的胆识和辛劳,在短短五年的时间里,白手起家生生打出了如此庞大的一番事业和产业。 没有遇到门卫的强硬阻拦,只是做了简单登记后,苏淳风就开车进入了山刚土石方工程有限公司的场院内。 把车停在办公楼正门一侧的车位上,苏淳风走下车。 沿阶而上,进入办公楼内,能看到楼道内不时会有穿着标准制服的员工匆匆走过,有男有女,一个个精神抖擞,脸上洋溢着上进的喜悦和干劲。楼道的两侧墙壁上,一如山刚农贸产品批发公司那里,挂着各种励志上进的公司标语;一间间办公室的门上,清晰地标注着这件办公室是什么地方…… 这,就是涉黑人物的公司! …… 402章 赵山刚的企业文化 就在苏淳风一边打量着办公楼内的情景一边感慨时,穿着白衬衣,黑色西裤黑皮鞋,留着中长发背头的赵山刚,和手下得力干将王清从一间办公室里走了出来,看到苏淳风站在那里,便略带恭谨地上前,笑着招呼道:“淳风,你怎么来了?” “哦,国庆长假刚回家,没什么事就来你这儿看看。” “也不提前打个招呼。”赵山刚笑着抬腕看了看手表,道:“正要开个会,这样,你和我一起上去,开完会咱们再说。” “你忙你的,我等着就行。”苏淳风无所谓地说道,一边和王清打过招呼握了握手。他今天来找赵山刚,其实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父亲和赵山刚之间的股份兑换协议如此顺利,无论从哪方面来讲,都是父亲占了大便宜,所以这份人情他总得记下,也得表示表示,不能像以前那样,总是在赵山刚面前摆出一副冷傲的样子,那也太不近人情了。不管怎么说,自救了赵山刚的母亲之后,这位枭雄般的人物,帮过他太多次,真真是做到了水里火里,义不容辞! 赵山刚笑道:“走吧,我这里开会不避着你……” “不大方便吧?” “客气了不是?钱老师也在会议室呢。”赵山刚哈哈大笑着揽住苏淳风的肩膀往楼上走去,一边笑道:“巴不得你这位京大的大才子来指导下我们的工作呢,平时寻思着请不动你,你也没时间,今天撞上了,可不能让你跑咯……” 苏淳风心里也有些好奇赵山刚平时如何管理公司,便笑着点头应下,和赵山刚、王清一起上楼。 就像是在电视里面看到的那些画面差不多。 山刚土石方工程有限公司的会议室内,一张椭圆形的长桌,两侧坐着公司各部门的负责人,人不多,也就七八个人。身为公司一把手的赵山刚坐在最前端正中间的椅子上,微笑看着自己手下这些得力的下属们,听着他们对工作的汇报,以及他们商讨公司最近的一些需要各部门通力合作去解决的事宜。 苏淳风没有坐到办公桌旁,而是和钱明挨着,坐在了最里面靠墙角的一把椅子上,神色平静地看着,听着,还想学习着。 没有人因为苏淳风的到来而受到丝毫影响。 认识他的人,自然知道他和赵山刚的关系何等亲密,也知道他是万通物流苏总家的大公子;不认识他的人,也不会去考虑他是谁,反正是赵总带来的人,赵总都信得过,咱就甭瞎操那份心了。 而作为旁观者,苏淳风很快就注意到了一点——山刚土石方工程有限公司的各部门负责人,在汇报工作,以及商讨各部门合作的问题时,都很干脆利落,不说丁点儿废话,也不会抱怨什么,很直接地提出我目前要做的事情需要哪方面的协助,然后涉及到的部门就会很干脆地答应下来,几乎……没有不同和反对的意见。 这很奇怪。 而身为一把手的赵山刚,也几乎不怎么发言,只是听取汇报后点点头,或者有所疑惑简单问两句。 会议接近尾声。 似乎这才轮到了赵山刚发言,确切地说是做总结和下达指示,他同样很干脆地说着:“通力制造的钱没到账这事我知道,不用急着催促,他们的资金暂时有些紧张,一个月后会给的,但咱们公司员工的奖金还是按照老规矩,先发下去,各部门统计下报到财务那边。另外,国庆长假的员工奖励干脆一并发下去算了,省得到时候再做账麻烦。” “俞斌啊,你那边得在假期结束前,让豫祥电缆厂的郭胜必须把钱还清,告诉他我们等不及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咱们公司也有一百七八十号兄弟姐妹等着钱养家过日子呢,如果他还想拖,就问问他,非得让咱们算利息还是怎么着?” “谭总,北苑商贸城的事情你得亲自去一趟,做生意嘛,和气生财,有钱大家要一起赚,跟他们说清楚,别整天吃着碗里瞧着锅里,觉得自己有点儿人就搞得凶巴巴的,就没人治得了他们了?如果还谈不下来,咱们就把北苑商贸城的生意全做了吧,有些人就是给脸不要脸……” “王总,西山那边你去,争取谈下来,谈不下来也不要急。这事儿谭总不适合去,他去的话非得和人谈崩了动刀子。” …… 一次会议,只用了半个多小时的时间。 但通过会议决定了的事情不少,一桩桩一件件,都很明确且条理清晰。 苏淳风看得实在是吃惊——相对来讲,万通物流不要说融资重组规模扩大部门完善员工多了之后,就是当初只有他和父亲、堂姨的三人组时,每次讨论事情还都会你一言我一语,有时候三两天还谈不下来一件事情。现在更不要说了,许多事情各部门的合作难免会出现摩擦,或者是配合不够默契,从而出现无法避免的拖延。 可看看山刚土石方工程有限公司这边,简直是天壤之别。 一时间苏淳风竟然不知道该如何来形容这种超高效率的优质现象,起初他还觉得大概是赵山刚这号猛人,以个人强大的气场和能力,才有了重压之下一言堂的高效率,不过在和谭军、王清、俞斌、陈利军他们客套着打招呼道别时,看着匆匆而去颇为振奋的各部门负责人,想着刚才会议过程中钱明低声对他讲述的一些话,一边思忖着的苏淳风才恍然大悟出了点儿什么。 这不是赵山刚的一言堂,而是一个团队长期养成的工作,或者说是行事风格,习惯——即便是做企业,赵山刚和他的下属们,依然保持着他们身为黑-道人物独特的行事风格并扩展影响到公司所有的员工。 他们雷厉风行,从不拖泥带水,做任何事情都特别得有针对性,做完一件再去做另一件,而且极为讲究效率,无需上级给什么压力,他们都会像是在街头砍-人一般,尽可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把一件事做完,而且是斩草除根,尽可能不去留下什么后遗症。因为在赵山刚的管理和影响下,他们已经形成了固定模式化的概念和形式准则,任何事情拖下去,或者做得不够干净,都有可能成为会给己身带来麻烦的后患。 挑最简单的说,在山刚土石方工程有限公司里,各部门及员工们的奖金,不是月底发放,也不会半年或者一年发放,而是根本没有时间的规定限制,做完一票生意,不管公司应得的收益是否已经入账,但奖金必须在最短的时间里统计出来,并发放下去。 是几乎所有的员工都有! 多做多得,少做少得。 论秤分金银! 要知道,这年头绝大多数大大小小的企业里,甚至根本就没有奖金这个东西的存在,只有谈好的工资,按时上班,按月领工资…… 除此之外,按照钱明所说,其实像今天这样的会议在山刚土石方工程有限公司里,很少会召开,绝大多数情况下赵山刚都只是和各部门负责人单独,或者三两人谈一谈,除非赵山刚发现找他请示的部门负责人多,意识到公司事情较多而且有了麻烦的时候,才会觉得有必要召开一次集体会议,大家坐在一起共同商讨并迅速确定下来。 或许,这也能称之为一种企业文化吧? 苏淳风可以想象到,在如此看似松散没有定性的制度下,其整个团队,以赵山刚为核心所形成的凝聚力,将会达到一种恐怖的程度,也难怪他们在开会时会表现出极高的工作热忱和效率,以及极强的团队合作精神。 简而言之,这个公司是他们大家的,又是每一个人,个人的,大家合则双赢,而且很快就能赢! 谁会和放在眼前手边的利益过不去呢? 由此可见,赵山刚如此迅速地崛起于草莽之中,绝非偶然啊! 董事长办公室内。 赵山刚亲自泡茶,一边笑着说道:“不好意思,耽误了你一些时间听我们这帮大老粗们说废话。” 苏淳风很认真地说道:“山刚,今天旁听你们的会议,我听到的可不是什么废话,而是真正的受益匪浅,这不是夸赞你,你的公司已经有了自己的企业文化和风格,有许多都是我在学校里学不到的好东西,我很钦佩。” “不敢当啊。”赵山刚显然心情很好,道:“都是兄弟们捧场,给我赵山刚这份薄面,才能有今天的成就。” 钱明插嘴道:“赵总,淳风说得对,其实我一直以来也有这样的想法。” “得,都别捧我……”赵山刚哈哈一笑,转过话题道:“淳风,上次在金州县的事情怎么样了?还会不会有麻烦?” “已经解决了。”苏淳风点头道。 “鼎鼎大名的黄坤,说死,就死了,真是让人感到不可思议。”赵山刚感慨着说道,神情真挚,似乎确实为黄坤感到可惜,可叹。或许是他联想到了自己走的这条路,将来也有可能如黄坤那样,看似风光无限,不定什么时候说没就没了。又或者,他是在感叹钦佩苏淳风这样的术士,可杀人于无形? 苏淳风摆摆手,正色道:“黄坤是咎由自取,所以我以前就劝过你,尽量不要去触碰术士的江湖,也别去沾染术法。” 钱明尴尬地一笑,他知道苏淳风话里所指。 赵山刚当然也明白,他貌似随意地扫了眼钱明,很直接地说道:“我承认,之所以把钱老师请到身边,确实有这样的想法。但我保证,钱老师只是我手头上一张未雨绸缪的底牌,王牌,如果在没有遭受到其他术士以术法攻击的情况下,我不会让钱老师去用术法做些什么,这点自信心我赵山刚还是有的。而且我真的在跟随钱老师学习英语,当然除此之外,钱老师在公司的事务方面,也能带给我极大的帮助。毕竟,这有文化的人,许多方面都比我们这些大老粗强。” “赵总您谦虚了。”钱明没有因为赵山刚坦率的话语而产生丝毫不快,他看向苏淳风,道:“赵总每天学习,和看得书很多,因为文化基础底子不够的缘故,许多书籍里的专业术语词汇他不大懂,读起来很吃力,而我这个老师,其实也很勉强,做得不称职……”说到这里,钱明指了指办公桌后面那一架书柜。 苏淳风扭头看去,只见靠墙壁摆放着的暗褐色书柜里,书籍不算多,但摆放整齐,很明显是在慢慢地增加。 《商业管理》 《公司发展之路的障碍》 《经济在腾飞》 《二十一世纪的经济》 《企业的合理架构》 《市场价值的概念》 …… 403章 茶馆老板 这类书籍,就算是寻常大学生和许多所谓的白领精英们,都难以静得下心去研读,更不要说让一个没有受到过文化教育的人去读了, 而赵山刚,平时竟然要啃这些书籍? 换做不了解他的性格的人,肯定会认为这个只会逞凶斗狠的黑-社会头子,往办公室里堆放这些书籍,不过是用来给自己装裱的牌坊而已,他能去读?里面的字句恐怕都不能完整地念出来,更别说去学习到里面那些知识了。 即便是了解赵山刚习性的苏淳风,也有些难以置信:“山刚,你读这些书?” “没上过学,现在有条件却已经没有再去上学的机会了,只好自己平时闲的时候多看书。”赵山刚很少有地露出一抹不好意思的神情,道:“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该读些啥书,这还都是让我弟弟,还有钱明老师给推荐的。而且,正如钱明老师刚才所说,没有他帮忙,里面有许多词句我都看不懂……” “感觉,有用吗?”苏淳风认真地问道。 “嗯……不好说。”赵山刚笑了笑,道:“但至少,在外面与人接触的时候,咱多少还能比葫芦画瓢地说上那么几句有点儿文化意思的话,我这人好面子,不大愿意让人一直说咱是个没文化的大老粗,而且活到老学到老,总没啥坏处。” 钱明忍不住笑道:“前几天赵总去省城的时候遇到一老外,淳风你猜怎么着?” “怎么?” “赵总主动用英语和人攀谈,俩人谈得不错,赵总还请人吃了饭,又互相留了名片,说是以后常联系……” 苏淳风不禁竖起大拇指,赞道:“山刚,你行啊。” “你别听他的。”赵山刚乐呵呵地说道:“那老外是德国人,英语也是个半把刀……当时恰好我带着钱老师一起去的,起初我心里也自我感觉英语水平不错,结果钱老师事后才告诉我那老外英语水平不大好,勉强能交流而已。” “那也很不简单了。”苏淳风赞叹道。 “是啊。”钱明道:“这才学了没多久,就能用英语与人交流。说实话,我虽然是高中的英语教师,但还真没有和外国人用英语交流过,所以我都不敢保证,自己能在那种情况下说得自然流畅。” 刚聊到这里,赵山刚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掏出手机看看来电显示,笑道:“志超那小子打来的。”说着话,他按下接听键附在耳边,简单嗯啊了两句之后答应道:“正好淳风在我这儿呢,一会儿我们过去……”把手机揣进兜里,赵山刚笑道:“淳风,有时间没?” “怎么?” “志超请咱们过去喝茶。” “这不是扯淡嘛,他什么时候有这种品味了?”苏淳风笑呵呵地起身道:“走吧,去他的公司吗?” “茶馆。”赵山刚哈哈大笑,招呼上钱明一起去,一边揽着苏淳风的肩膀往外走,一边说道:“你还真冤枉志超了,喝茶这事儿最先还是我猪鼻子插大葱装象,单独去过几次,其实就是想着冒充高雅,哦,就像你说的玩儿品味呢。后来感觉在茶馆喝茶确实不错,就偶尔会带着兄弟们去那里坐坐,喝上两壶茶。” 苏淳风问道:“怎么个不错法?” “说不上来,哈哈!” …… 北方喝茶的人不少,但到茶馆里喝茶的人很少。所以这年头在北方大多数的城市里,尤其是一些二三线城市中,很难找到一家可以让你坐下来慢悠悠舒心品茗的茶馆,所谓的一些茶庄、茶店,也仅仅只是售卖各种茶叶,仅此而已。 无巧不巧的是,平阳市里就有一家茶馆。 名字很俗,金茗茶馆,位置在临近北环的贸易路上,是一幢二层的楼房,建筑面积不算小,装修得雕梁画栋颇有古风,青砖红瓦,飞檐流苏,漆成暗红色的木窗。茶馆内部,亦是古典样式的木桌木椅,铺着深色的木地板,就连室内的楼梯都是木制的。可以想见,当初开这家茶馆的老板应该没少在这方面费心思,估计还想着把茶馆打造成一家古色古香专供满足富人精神追求的高消费之地。不过很可惜……这家茶馆经营惨淡,后来那位老板只得低价盘租给了一位从省城大学退休的教授,用于闲来无事找点儿乐子打发时间的普通茶馆,兼着售卖茶叶。 经营状况还是不怎么样,勉强能混日子罢了。 茶馆距离山刚土石方工程有限公司倒是不远,也就二三百米远,所以三人没开车,说笑着遛遛达达地步行走了过去。 李志超开车,已经先一步到二楼雅间等他们。 透过雅间的木窗,能够看到楼后面北苑公园内碧波荡漾的湖泊,以及湖畔还未凋零仍旧有着浓浓绿意的棵棵垂柳。 “志超,你小子现在鸟枪换炮,品味越来越高了嘛……”苏淳风掀开帘子一进门就打趣道。 “哎哟喂!”李志超赶紧起身面露惊讶道:“这不是人在京大深造的才子,万通物流苏总家的大公子嘛,哪阵风把您给吹来了?幸会幸会……等会儿我仔细瞅瞅,瞧这西装革履的,我还以为山刚哥请了哪位大明星来茶馆喝茶呢,给咱签个名吧?” 苏淳风笑骂道:“滚蛋!” “回来了也不给我打电话,你真够意思!”李志超责怪道。 “我今天早上才回来好不好?” 赵山刚笑问道:“志超,你这话里的意思是,责怪淳风从京城回来后先去找了我,没先去找你,是不?” “得,我的不是,罚一杯!”李志超哈哈一笑,挥手招呼道:“老板,给咱们上茶,老规矩……碧螺春!” 外面楼下传来淡淡的回应:“等着!” 上午十点多钟。 经营状况不怎么样的茶馆里冷冷清清。 也就只有这间雅室里的客人——是金茗茶馆的常客。 许是因为茶馆经营状况不好没什么高收入的缘故吧,那位从省城大学退休赋闲在家,拿茶馆当作日常消遣的老教授冯平尧,和老伴儿一起,既当老板,又当伙计,却是舍不得雇佣一两个沏茶倒水的服务人员。 不一会儿,穿着深色练功服,身材清瘦也不高大的冯老教授拿着茶叶走了进来。 深褐色木制八仙桌上,有现成的白色釉质的陶瓷茶具,窗户边上有烧水用的电磁炉,一桶矿泉水,很普通的一应物事,倒是没什么特殊。 冯老教授烧水,泡茶…… 流程依旧很普通,没什么特点。 只是满头银丝的冯老教授身上流露出的那种无法言表的气质,却会让人没来由地静下心来,看着他认认真真一丝不苟地做完这些事情,闻着袅袅蒸腾渐渐弥漫室内的淡雅茶香,然后心生出一种身处与青山绿水间一处幽静湖畔的凉亭中,有那么一位出尘隐世的世外高人,为他们泡了一壶茶的感觉。 一壶茶泡好之后,冯老教授面无表情语气清淡地说道:“可沏三泡,然后换茶叶,到时候叫我就行了。” “哎,冯老您忙。”赵山刚恭恭敬敬地起身说道。 冯老教授也不客气,似乎受赵山刚这般恭敬之态很是理所当然,竟是微微点头转身就往外走,只不过转过身时,目光有意无意间扫了眼苏淳风,看似浑浊的一双眼睛里就闪烁出一抹精芒,停步微笑道:“你就是咱们平阳市考入京大的苏淳风?” “您老,认得我?”苏淳风诧异着,一边站起身来,略带恭敬之色。 来之前的路上,他就听赵山刚刻意讲述了一下这位茶馆老板以前是省城大学的教授,而对于这种有学问的老人,赵山刚是极为尊敬的。同样,苏淳风也很敬重这位刚才进入茶馆时没去留心观察的老人,不仅仅是因为对方曾经是教授,也不是因为对方年龄大了的缘故,而是这位老人的气质,确切地说是气场,让心境修为极高的术士苏淳风很清楚,这是一位在国学方面有着极深造诣的老人,大儒之人,而且生活中也是一位德高望重之人,从而可以因感悟天地人至理,心存浩然正气,迸发与外。 “你的朋友大嗓门,刚才我在楼下就听到他道出了你的身份。”冯平尧淡淡地说道:“能去京大求学,是一件幸事,你也算是咱们平阳的骄傲了,需知学以致用,学以为善……以你的身份,和赵总这样的朋友还是少接触为好,另外,既然你有天赋又有才华,将来无论做学问、为官,或者经商,凭着在京大所学,大可以一展抱负,至于旁门左道的东西,没必要修习,也没好处。” 苏淳风心中一凛,躬身道:“谢过老先生教诲。” 冯平尧迈步走了出去,就好像,他没有说过什么似的。 “这老头儿真是古怪,哪儿有当老板和伙计的样子嘛!”李志超面露不忿地嘟哝道:“难怪他这店里面经常冷冷清清得没个客人,有客人也得被他这态度给赶跑了,得亏了山刚哥有气量,不和这老头儿一般见识……若不是山刚哥你愿意来这里喝茶,咱们平阳市也独此一家茶馆,我才不会来这儿呢。” 赵山刚倒是对冯平尧刚才的话不以为意,他笑了笑说道:“有本事的人才有资格去说教人,老教授是当先生的,这辈子大概教育人习惯了。” 苏淳风点点头,道:“山刚,这位老先生对你有成见,你为什么还喜欢来这里?” “沾点儿文气!”赵山刚很俗地说道。 苏淳风就忍不住笑了笑,但心里却清楚,赵山刚这句随口而言的玩笑话,或许他自己都没当回事,更不清楚,其实还真给说对了——经常喝冯平尧这位博学大儒老先生认认真真泡的茶,绝对能沾到所谓的“文化气息”。而且,苏淳风更清楚刚才冯平尧劝他,旁门左道的东西没必要修习,也没好处,其实意思并非告诫他不要跟着赵山刚这种人学那些黑-社会的本领和处世之道,而是……冯平尧知道他,学习了术法! 术有术法。 道有道门。 文有文理,有文气。 格物致知的至理! 文以载道的浩然正气! …… ps:月初我说过,这个月最低更新二十章,多则无上限,现在二十章完成,七万多字,继续努力!虽然更新量谈不上多,但俺真已经尽力了,求大家给月票支持俺,给俺动力,谢谢!!! 404章 能知天命就非凡 冯平尧从来不会给赵山刚好脸色看,甚至于当着苏淳风的面说赵山刚这样的人不宜结交,因为他打心眼儿里不喜欢这种在太平盛世里只会成为社会毒瘤的草莽枭雄,但毕竟开门做生意,所以倒也不会将赵山刚拒之门外。 事实上,赵山刚还是他这家经营清淡的茶馆里屈指可数的常客之一,并且间接地为金茗茶馆招来了一些拿钱不当钱花费相当豪爽的茶客。 比如李志超, 又比如谭军几个,甚或是他们麾下那群根本不懂品茶,更不懂风雅的混混们。 赵山刚凭借其天生枭雄之资,聪颖好学,又有着寻常人少有的对一些不可见不可闻却真实存在物事的超常敏锐感知,他无法表达出来在这间茶馆里喝茶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感觉,但他知道在金茗茶馆喝冯平尧泡的茶,好,觉得冯平尧这样学富五车的老教授值得尊重,所以他常来,并且始终保持对冯平尧绝对的尊敬。 心境修为极高的苏淳风,自然能敏锐地察觉到冯平尧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超然气质,也清楚那会带给人何等美妙又有着极大压力的感觉,是什么。所以国庆剩下的几天假期里,他每天早晚都会两次开车到金茗茶馆喝茶。不会约上谁,也不久留,而是自己一个人静静地坐在二楼的一间雅间里,用去半个小时的时间,静下心来慢慢悠悠地喝完冯平尧亲自泡上的那么一壶茶——反正金茗茶馆的生意极为冷清到几乎无人光顾,所以他独占一屋,倒也不会影响到茶馆的生意。 当然,占雅间收费要高一些。 不过对苏淳风这样假假也算个富二代的人来说,一壶毛尖茶加上占用雅间多出的小费,一天两次也不过才二百多块钱,委实算不得什么。 只可惜,自那日之后,冯平尧没有再和他多说过什么话。 每每在冯平尧进入雅间泡茶的时候,苏淳风会主动没话找话地请教冯老教授几个寻常小问题,但冯平尧总是不咸不淡地简单敷衍两句,或者干脆不予理会,让苏淳风清楚地感觉到他的不耐烦,所以苏淳风也不好继续腆着脸去问什么。其实他也没什么好问的,只是想和这位博学已近大儒的老人,多聊聊天,用赵山刚的话说,那就是多沾点儿文气——能在平阳这种小地方,遇到冯平尧这样的非凡人物…… 实在是,幸运。 午后。 两点多钟,许是国庆长假期间,人们可以在秋意凉爽的日子里美-美地睡上一个午觉,而无需去急于上班的缘故,市里的大街上车辆行人稀少。 苏淳风驾车早早来到清静的金茗茶馆。 依旧是二楼,依旧是那间雅室,要上一壶毛尖茶,慢悠悠地品着,隔窗望着茶馆后面的北苑公园中,明媚的阳光下,秋日里不屈地展露着生机的棵棵垂柳,还有那碧波荡漾的湖面,偶有锦鳞在水面上泛起一团水花,荡起圈圈涟漪散出很远很远…… 茶尤热。 离开没多大会儿的冯平尧复又走了进来。 他像许多赋闲居家的老翁般,手里端着一个磨得油光发亮的小紫砂壶,轻轻嘬了一口茶水,坐到了苏淳风的对面。 苏淳风神色间没有丝毫诧异,微笑道:“明儿,我就要回学校了。” 就像是,在和老朋友,或者家里的长辈,闲叙些临别时的话语,那么得平淡,平淡到自然而然。 冯平尧温和道:“难怪今天下午来得早,这几天,你每天早晚会来两次。” “喜欢您这儿的茶,还有您这儿的环境。” “你心里有烦恼,还是有什么无法解开的困惑?”冯平尧自嘲般笑了笑,道:“我只是退休赋闲在家的老封建老顽固,恐怕是帮不到你什么……年轻人,你要是想让我给你解惑,或者对你说一些宽慰开导的话,恐怕要失望了。” 苏淳风摇了摇头,端起茶杯轻抿一口清香淡雅的茶水。 冯平尧眯眼嘬着壶嘴儿,慢悠悠地说道:“年纪轻轻,偏生一副沧桑老态。按理说你家境良好,相貌俊朗,又是考入京大的优秀才子,各方面条件都好得让寻常人羡慕,正应该是朝气蓬勃的阳光大男孩,怎么总是透着股子令人感觉你很孤独的凄凉呢?所以啊,修习那些旁门左道的东西,不好。” “不孤独,不凄凉,只是单纯地喜欢独坐在这幽雅的环境里,喝茶而已。”苏淳风否认道。 冯平尧眯眼盯着苏淳风:“你非凡人。” “那得看怎么说。”苏淳风不置可否,轻松随意地说道:“修行您口中所说的旁门左道之术,身负神秘精妙术法,可行非常事,确实异于常人,但总归达不到返璞归真的天人境,所以不过一介凡夫俗子罢了。其实在我看来,像您这样以读书做学问,就能读出个天地至理,做出个浩然正气身,那才是非凡之人啊。” “我这样的,人人都能做到,只是做于不做罢了。”冯平尧倒是没有谦虚,幽幽言道:“俗话说四十不惑,五十而知天命……能知天命就非凡,况且做任何学问,做到极致就会有返璞归真之天象,人到七十古来稀,在我看来说的只是能常知天命二十年的人,不多,因为很少有人去持之以恒地这么做。” “奇门或许,亦如此?” 冯平尧沉默了一会儿,道:“好吧,我收回那天劝诫你的话。” 苏淳风诧异:“为什么?” “旁门左道亦是道,春秋百家时,何来旁门左道之说?都是学问啊!”冯平尧感慨道:“归根究底还是看人的品行,你不错,至少不会因身负奇门术法而张扬跋扈,更不会去祸乱社会,惊扰民众生活……” 苏淳风道:“既然这样,您老干脆把对赵山刚的偏见也收回吧。” “不。” “他是一个非常优秀的人。” “但走的路,终究不好。”冯平尧笑了笑,道:“在我看来,你,还有那个叫做李志超的小友,以及赵山刚,都是平阳市年轻一代中屈指可数堪称出类拔萃的人物。可盗亦有道这种话,不能当作我对人心评价的标杆,赵山刚确实有太多太多的优点,我甚至不得不承认他是一个本性善良的人,但他走错了路。” 苏淳风没有说话,微笑着喝茶。 他向来不喜欢在某件事情上与人做无用的口舌之争,况且是和这样一位快要成精,哦不,应该是一位追求儒圣境界的老人,更别想能赢得口辩。 你说你的对,他说他的对。 其实谁都对,谁也错。 这种事,本来就不会争执出什么所以然的结果。 沉默了好一会儿,苏淳风喝下最后一口已凉的茶,很突兀地开口道:“冯老,如您刚才所说,赵山刚走错了路,可有时候,人生于世间,为了活着,为了更好地活着,从而走上了某一条路,或许还会矫情地解释说因为迫不得已,情非得已,但事实上内心里又很清楚,这只是在自己能力范畴之内的自私行为,是对,还是错呢?” 冯平尧认真地想了想,道:“只要不狭隘,不偏激,不为祸,就不算错,自私是人类的本性,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圣人,历史以来都没有。因为真正的圣人太过无情,已经称不上是人了。” 苏淳风站起身,微微鞠躬礼敬道:“受教了。” “笑谈而已。” “再见。” “嗯。” …… …… 作为连接庙堂与江湖之间那条敏感的细线,既要保持着足够的韧性从而不易被扯断,又要保持着微妙的态势,不能变得太过粗壮。所以罗同华很忙,一年四季几乎都在到处奔波,除了做那份自己毕生所愿而为的奇门术法流派和奇门江湖历史的研究之外,就是要管理北方各所大学学府内那些身负术法的优秀学子们,防止他们为祸作乱,又能防患于未然,引导他们将来的人生观、价值观。只不过能不能起到防患于未然和引导的作用,那就不好说了,尽力尽心尽了责,就无愧无悔。 北方有九宫罗同华。 南方有八门李全友。 颇有点儿划江而治的意思。 国庆长假结束后,罗同华才再次来到了京城大学,把京大学生术士协会的会长苏淳风叫到办公室谈了会儿话之后,便吩咐他通知每一位学生术士,准备在文博考古学院那边,组织召开今年新生入学之后的第一次京大学生术士协会会议。 最开始苏淳风接下会长的职务时,就公开对学生术士们说过,自己这个会长肯定不会称职,还希望大家多多帮忙。 现在,他完美地诠释了自己有多么得尸位素餐。 从罗教授那边领了如此简单的一个小小的通知任务后,他一出门就立刻打电话给副会长单蓁蓁:“蓁蓁学姐,我刚和罗教授谈完话,明天晚上七点半,到考古文博学院那边召开会议,你帮忙通知下咱们学校的学生术士吧。” “好的。”单蓁蓁很痛快地答应下来。 这让苏淳风颇有点儿内疚自责的感觉——自己是不是太懒了? 如以往那般,这种京大学生术士协会的会议,总要挂上那么一副冠冕堂皇的历史课程的牌坊,请一位专业的教师讲一堂课,自然也会有许多非术士的学生们,甚至有校外前来蹭课的人士,认真地听讲,直到历史课程结束,非术士的学生及校外人士离去之后,罗同华才会走入教室,开会。 旧瓶不填新酒,如去年苏淳风入校后参加的第一次京大学生术士协会会议时,罗同华讲述的还是那些话。只不过讲完那些规矩啊、注意事项之类的话后,本该散会的罗同华忽而很认真地问道:“曲飞燕,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 …… 405章 不过是一场戏 暑假放假那日,罗同华一招顺水推舟,同意了性情自负对苏淳风极为不满,或者说似乎对所有人都永远怀着不满情绪的曲飞燕,可以和现任京大学生术士协会会长的苏淳风之间,展开一场公平的斗法。 当时在场者中,还有目前已经毕业离校的前任京大学生术士协会会长宋慈文,以及纵萌二人。 纵萌心性孤傲冷僻少与人接触,自然不会把他们的谈话告知与他人。 可宋慈文当时还是会长,即将毕业离校的他丝毫不介意能借苏淳风之手,让向来不把他人放在眼里的曲飞燕,稍稍长点儿记性。所以他在罗同华的默许下,把当时的谈话告知了吕伟阳、谢成飞、高盛、潘慧瑶、单蓁蓁。然后,京大的学生术士们,还有近邻华清大学那边的学生术士们,就都知道了暑假开学后,曲飞燕和苏淳风之间必然会有一场公平的,应该也很精彩的斗法。 现在罗教授又当众询问…… 大家就觉得,曲飞燕应该有点儿骑虎难下的难堪了。 因为那时候的苏淳风,和纵萌之间的斗法被突兀出现的刺客搅扰,从而没能分出胜负,所以谁也不晓得苏淳风的术法修为到底有多高,能不能胜得过强势的纵萌,而性格一向自负的曲飞燕,当然不会觉得自己不如苏淳风。 可谁能想到,暑假期间苏淳风因为一场和纵仙歌徒弟迟一正之间的生死斗法,而迅速扬名于这个沉寂平静了太久的奇门江湖上。 因为,他击杀了假借徒儿修为短暂跻身炼气境的迟一正! 这一战,足以证明其修为境界之高,术法之强悍。 还有,他那令人震惊的胆量! 全国的大学学府之中,还没听说过有哪位天资超绝的学生术士突破至炼气境的。那么,曲飞燕又凭什么继续不把苏淳风放在眼里?又何必再去和苏淳风进行一场公平的,胜败几乎没有悬念的斗法,自取其辱呢?所以开学之后,就一直都没人再提起这件事,因为大家都认为两人之间还未真正定下来的斗法,会不了了之。 不曾想时至今日,罗同华教授会在京大学生术士协会的会议上,公开点名曲飞燕:“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曲飞燕冷笑道:“我能有什么话说?” 反应很快。 不顾自身颜面地反将了罗同华一军! 你堂堂罗教授,有半官方的身份,负责管理北方各大学府中的学生术士,竟然小心眼儿到这种地步,仅仅因为感觉到一位学生对你的一些不满,就公然挑起学生术士之间的矛盾,那么她曲飞燕就可以故做出不明所以的样子来,倒是要看看你罗同华,怎么能好意思,去倚老卖老以权势压人,逼着两名学生术士去斗法分出个输赢。 苏淳风也有些惊讶,他可不认为罗同华是个小心眼儿的老人精,要借助他来教训下不怎么听话,不怎么尊重他的曲飞燕——其实早在放假回到家时,苏淳风就接到过宋慈文的电话,告知了他这件事。当时和纵萌之间已经斗过半场的他,还觉得无所谓再和曲飞燕公平地斗上那么一次,反正身在京大,这种事无法避免。不过自打开学之后,他清晰地感觉到了因为与迟一正一战,让自己在奇门江湖上威名已显,京城各大学府里的学生术士们谁会没事儿来他这里自讨无趣?而且开学到现在,曲飞燕那边又没什么消息传出来,所以苏淳风也就认为这场无聊的斗法不会再发生。 那么,罗同华这次唱得又是哪一出? “曲飞燕同学!”罗同华神情严肃,语气凌厉地说道:“自从你进入京大的校门以来,我一直都希望,你能够成熟起来,能够慢慢地认识到自己性格上的不足之处,可现在,你已经是一名大四的学生,你二十二岁了!” “我怎么了?”曲飞燕豁然起身,毫无惧色和敬意地看着罗同华。 “就你现在这副不尊师长的态度,就是一个大问题!”罗同华冷哼一声,道:“你进入京大时,会长是范嫣芝,你傲慢无礼目中无人与范嫣芝发生冲突,心怀不忿私下挑战范嫣芝,却斗法落败。之后你就故作出一副冷傲孤僻之态拒人于千里之外,事实上是你内心里因为败给了范嫣芝而觉得落下面子,从而不愿与人接触,好像觉得任何人都会因此事嘲讽你瞧不起你,这,是你自己的心病,心魔。范嫣芝离开京大之后,我给你机会让你做会长,你故作清高拒绝,宋慈文任会长,你有不满情绪却再提不起勇气去发起挑战;宋慈文即将毕业,我还是先征求了你的意见,提出由你任下一届的会长,可你还是拒绝。拒绝也就罢了,等我决定了由苏淳风任会长,你却再次心生不满,瞧不起苏淳风,只因为他出身普通农村人家,没有显赫身世和家族术法的传承……” 曲飞燕无礼地打断罗同华的话,尖声叫道:“我没有!” “那么你告诉我,你想怎样?”罗同华问道:“你不满在哪里,可以坦率地讲出来。如果没有不满,为什么你对每个人都从来没有丝毫尊敬?” “我能有什么不满,哼!” 罗同华冷笑,看着她,直刺心扉地说道:“你不是纵萌!他的孤傲心性是天生的,而你,是故作傲慢到自负……” “随你怎么说!”曲飞燕扭过头去,满脸桀骜。 “你术法师出名门,家世显赫,也算是有点儿傲慢的资本。”罗同华语气平淡下来,道:“但我强调过许多次,这里是京大,是京城!” 曲飞燕冷笑不语。 罗同华沉默,看着她。 偌大的教室里,安安静静。 绝大多数的学生术士们,神色间都满是震惊——他们第一次从罗教授口中得知,以往傲慢自负的曲飞燕,竟然私下里还做了那么多让人觉得可恶可恨可笑又可怜的行为,偏偏罗教授还多次地迁就和忍让她。他们更没想到,今晚,曲飞燕竟然敢于当众顶撞罗教授,而且看起来罗教授也没有丝毫再容忍下去的意思,“师生”间的冲突发展得如此之快,如此激烈,众目睽睽下几乎没有丝毫回旋的余地了。 许久…… 曲飞燕终于忍不住,扭头看着罗同华,冷冷地说道:“我就是不喜欢什么事情都由你说了算,奇门江湖自然有奇门江湖的规矩,我们虽然是京大的学生,但我们还有术士的身份,我们也能算半个江湖人!自古庙堂与江湖泾渭分明,到了如今这个时代,凭什么就由你来管束我们的言行?随随便便就可以安排个什么学生做会长,站在我们头上,这算什么?我,不屑!”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罗同华声音清淡,却犹若金石,“千年以降,学府人文地何时又曾容得下过术士的存在?当今时代你们能进入国家最顶级的学府之中求学深造,这对你们来说是一大幸事,但如果不加以管控划出方圆,谁能保证你们这些身负神秘绝学的天之骄子们,不会为祸作乱兴风作浪?” “那也不能是你个人的一言堂!” “所以我依着你的意思,就按照奇门的江湖规矩来,有能者居之!”罗同华站起身,目光湛然,一指苏淳风:“你与他斗法,你胜了,你就来做这个会长!你不愿意做会长,我也可以把苏淳风的会长给撤了,新的会长人选由你来定!” 曲飞燕冷笑道:“我要是不想与他斗法呢?” “你不敢!” “我只是不愿意,也不稀罕会长这个职务!”曲飞燕轻蔑地看了眼苏淳风,道:“苏淳风斗法击杀了迟一正,就很了不起吗?不过是仗着自己身上有妖骨制作而成的法器,他才敢与迟一正斗法,而且众所周知,迟一正当时是假借了他人修为短暂跻身炼气境,这种投机取巧的施术行为本就有着极大的弊端和风险,所以苏淳风才能侥幸赢了而已。” 罗同华怒极反笑,道:“可你做不到。” 曲飞燕似乎真被当众激将到没有了退路,她面色涨红,呼吸加剧,犹豫了好一会儿之后,终于咬着牙关声音铿锵地说道:“如果,苏淳风敢把妖骨制作而成的法器抛在一旁不用,单纯以术法与我相斗,我不介意出手给他点儿教训。” 罗同华看向了苏淳风。 所有人都看向苏淳风。 教室内,落针可闻。 过了一会儿,苏淳风站起身来,满面笑容地扭头看看在场的所有学生术士,目光从曲飞燕那张不算美丽却气质出尘只是挂了太多自负傲慢和一丝恼怒的脸颊上一扫而过,继而和罗同华对视几秒钟,然后微笑着说道:“罗教授,这样做真得很没意思啊,唉……”说罢,他叹口气,微低着头大步走向教室门口。 苏淳风走了。 走得如此不羁,又如此得洒脱,风轻云淡。 教室内,学生们术士们面面相觑。 这是怎么个意思? 苏淳风怕了? 难不成,他真的是离了那件妖骨制作的法器,就没把握仅凭己身术法和修为一战胜曲飞燕吗?可这不应该啊——以苏淳风敢于同跻身炼气假境的迟一正生死斗法,又敢于在斗法中毫不忌惮迟一正是锁江龙纵仙歌的徒弟,而悍然将其击杀的事情上来看,这家伙分明就是个胆大包天的主儿。况且,暑假前苏淳风还答应并确确实实地公开与纵萌进行了斗法的比试,曲飞燕难道比纵萌的修为还要高吗? 即便是他没把握胜曲飞燕,也不该就这样施施然离去,还说什么这样做没意思…… 对罗教授不敬! 对曲飞燕不屑? 您倒是给个准话啊! 曲飞燕的眉毛挑了挑,神色间满是疑惑地看向罗同华。于是罗同华脸上露出了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无奈笑意,他微微摇头,挥手道:“大家散了吧。” …… …… 夜色下,未名湖宽阔的湖面映着路灯和远处楼房窗户上透出的微弱光线,显得有种幽静神秘的波光粼粼。 苏淳风负手站在湖畔,望着天际处若隐若现的星光,神色平静。 “淳风,对不起。”纵萌走到他身旁,并肩而立,语气一如既往的冷漠,但多了丝不易被察觉到的温和歉意,“我没想到,父亲会把你和迟一正斗法的事情,在江湖上公布出来。其实开学到现在,我一直都想找你谈谈,但我……你知道,我不怎么擅长说这种话,所以一直躲避着,不好意思见你。” “没什么。”苏淳风轻轻摇头,道:“事情既然做了,总不会瞒太久。” 纵萌愈发自责内疚,很认真地说道:“以后被江湖人知晓,和现在被众人所知,意义和造成的局势,大不一样。” “现在不是也没什么吗?”苏淳风微笑道。 纵萌一时间不知道再说什么好,沉默了一会儿就转移话题道:“今天晚上,你拒绝和曲飞燕斗法,是正确的。” “人啊,都太复杂了。”苏淳风长叹了一口气。 “我也不喜欢罗教授这次的打算。” “除了你我,还会有谁看出来了呢?”苏淳风微笑着蹲下身,捡起一颗小小的石子,屈指轻弹,石子如流矢,迅疾无比地刺破昏暗的夜幕,在幽幽的湖面上弹跳了几次才落入湖水之中,于是粼粼细碎的波光被打乱,圈圈涟漪荡开。 纵萌跟着蹲下身,咧嘴笑道:“我其实不笨。” “嗯。” 能当场判断出,罗同华与曲飞燕是在一唱一和地做戏,纵萌当然不是个笨人,而是一个极为聪明的人。 其他学生术士应该没有人当场看得出来。 因为两人演得很逼真。 而且,以曲飞燕长久以来在众人心目中留下的印象,她今晚上明显过激的表现,虽然出乎意料却也在情理之中——她本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只不过今晚之后嘛…… 苏淳风当时扔下那句莫名其妙的话继而洒脱不羁地离去的反常表现,自然会让那些一个个都不是笨人相反都绝顶聪明的学生术士们,揣摩出点儿什么来,从而根据当下奇门江湖上有关苏淳风的那些流言,慢慢地推断出罗同华和曲飞燕这次当众争执冲突的真相——其实不过是上演的一出苦肉计。 其目的,应该是罗教授想要找个合适的人选制造出一次合理的斗法机会,从而摸清楚苏淳风的真实修为有多高,术法有多么强大。 或者,罗同华是想确认苏淳风修行的,到底是什么术法! 406章 大道三千皆通天 “战争是政治的延续,也是政治博弈的最后手段……” “不不,作为一个和平爱好者,我始终认为这个世界上,历史以来都没有坏的和平,更没有好的战争!” “但你必须清楚,战争有时候是一种必然,是一种迫不得已的抉择。” “比如我们遭受侵略必须奋起反击?” “对。” “所以战争是没有好的……作为被侵略一方受到了伤害不得不奋起反击,而侵略者发动战争,不可避免地要耗费本国数之不尽的财力、人力、物力,导致社会各种资源的匮乏,还会必然付出无数生命的代价,政客们嘴皮子动一动,士兵们就要血染疆场,哪一个士兵不是爹生娘养的?他们难得就没有家庭吗?同样,作为被侵略一方奋起反击时,同样会付出无数士兵,甚至平民的生命代价,战争,太残酷了。” 谭哲撇撇嘴,故作高深莫测状,道:“没有永远的和平,只有永恒的利益。” “好战必亡,因为那会让一个国家,或者说两个、甚至几个国家陷入到动荡不安之中。而人类追求的,永远是和平、安定、幸福。”杨波认认真真地说道。 “可惜有的时候,和平是需要用战争来争取的。”张展飞悲天悯人般地叹了口气,道:“有时候看看历史上的战争,才会觉得人命如草芥,千里伏尸,血流成河,一将功成万骨枯……每每想到这些,我都会忍不住鄙夷那些功成名就的将帅们,还有发动战争的政客们,他们就像是恶魔。” 刁翔从笔记本电脑上抬起头来,嘟哝道:“许多时候战争的爆发,还源于许多的巧合,比如一战的导火索,不就是一个热血青年拿着一把手枪,在一个巧合的时间,一个巧合的地点,刺杀了一个人,然后就引爆了积蓄已久的战争么?” “那是因为战争必然会爆发,没有他打响那一枪,战争也同样无法避免。” “睿智的领导人或者杰出的政治家,应该尽可能地通过政治的谈判达成利益的分配,哪怕是表象的均衡,从而避免用一场残酷的战争来决定最终的结果!” “自私是人的本性,掠夺就是国家强盛的必走途径……” 躺在上铺的顾天恩终于忍不住坐起来大声抗议并做总结:“该睡觉了!” 眯着眼都快睡着了的苏淳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一会儿楼长大人又该敲咱们寝室的门了,我说兄弟们抬杠抬不完了是吧?” “这是探讨!”谭哲严肃地说道。 “对,我们要以史为鉴!” “世界是他们的,也是我们的,将来必定是我们的子孙的……所以我们有责任有义务去忧国忧民忧世界,要给子子孙孙们留下一个美好的将来。” 刁翔合上笔记本,推推眼镜道:“我辈当如是!” 顾天恩长叹口气,健硕的身躯重重地躺倒在了床上,哀怨道:“这日子没法过了,淳风啊,你看咱们寝室是不是得挂个招牌了?” “寝室政治局?” “这名字不错。” “人类复兴和平办公室。” “为子孙党!” “战争历史研究社……” …… 大学校园的寝室里,似乎永远少不了类似于这样的场景——尤其是在寝室楼熄灯之后,各种“会议”就会召开,今晚谈战争,明晚谈历史,后天晚上大家会讨论人类将来如何开发宇宙,是先把月亮给开采了,还是踏上火星表面征服那里可能存在的生物?大后天晚上,就有可能谈论某个家伙追女生的事情…… 一年多的时间,让寝室的兄弟们感情培养积累得愈发深厚,虽然偶尔难以避免地会出现些小小的摩擦,但大多都会在事后哈哈一笑,就过去了。 苏淳风很喜欢,也很享受这样的生活。 …… …… 四点多钟。 京大校园像是未名湖的湖面,清幽静谧。 穿着一身运动装的苏淳风出寝室楼,在漆黑如墨的夜色下小跑到红湖岸边,简单地做了一套热身动作后,就开始舒缓地活动四肢,打起了太极拳——非普通太极拳,亦非诡术那种类似于太极拳却意境相左的古老拳法,而是中天秘术的拳法。 他开阖四肢轻灵动作,同时默念心法术咒,项间佩戴的法器项链项坠上的阵法开启,附近天地间无形的灵气开始在术法和术阵的影响下,缓缓加速运转,并以苏淳风为中心点汇聚而来。然而此刻,他体内本元充沛涌动,天地灵气附体而不入,中枢魄充溢的本元返流灌溉经络及脏腑。异常的现象,并没有让苏淳风产生丝毫的惊讶和紧张。因为他很清楚,这种情况的出现,也就预示着自己或许在下一秒钟,也许是几天几周后的某一刻,就可能突破固气的关口,一举迈入炼气境! 而对于大多数奇门术士来说,这一刻或许就是一辈子…… 固气之境,以天地灵气洗涤经络,灌溉五脏六腑七魄,并点点留存融入中枢魄化作人体本元之气。 中枢魄,在固气境中缓缓增强、扩大。 有海纳百川之势。 然而人体皮囊终究有限,中枢魄也就是我们所谓的丹田,纵然是再如何增强、扩大,终有达到极限的时候。到那时,中枢魄运转速度加快,如渊海般的本元之气反灌奇经八脉和其它脏腑,强大的冲击力就会开始向着大小周天的关口不断发起冲击,势必要打破这些关隘,使得周身上下的经络全部贯通,形成几道没有丝毫凝滞的通道。 在通道未通将通的时间段,术士体内本元充溢到了极点,施术时自然能随时随地在极短的时间里调动更多的本元之气,从而与天地相呼应的幅度增强,施展出的术法威力,就可以更大程度地破坏周边天地五行的平衡,引发天地异象,也能更多地引导产生的异象,形成恐怖的攻击力。 是为固气大圆满之境。 也是修行中的一层桎梏——人生本体皆精妙,外有大自然,内是小自然,破自然之体成就另一番天地,何其艰难? 世间多少术士,终生停留在这一层,望而却步,不得不止。 心有余,力不足。 其实两个月前和迟一正斗法时,苏淳风的修为境界只是刚刚踏入固气后期。但经历了和迟一正那一场生死斗法之后,苏淳风的修为境界提升速度可谓日进千里。因为斗法过程中的生死凶险,迫使他体内的中枢魄运转速度提升到了当时的极限,五脏六腑和经络内的本元之气在极短时间内抽空,中枢魄内的本元却输送不及,相应的,中枢魄的本元就能在极短的时间里,自然而然地骤然向干涸的经络内倾泻澎湃的大量本元。 一缩,一胀。 一出,一填。 经络脏腑从空到满,中枢魄由满到空。 再有之后修行时,天地灵气肆意地灌溉而入积存在中枢魄,于是苏淳风的固气境,就在这短短的时间里跨入了大圆满之境。 斗法能加快修为境界的提升,生死斗法更是能够激发人体的潜力,迫使人体内的五脏六腑,包括精神状态都在极限状态下迅速成长适应着。当然,苏淳风的精神状态,也就是心境修为并没有因为那场生死斗法而被挤压到极限状态。 因为他的心境修为…… 太高了。 体内大小周天关口一旦通透,本元之气在体内上下畅通无阻,一气流转百里路,滋养五脏六腑七魄,强健拓宽经络,至此时,五脏六腑七魄与外界天地灵气的感应更加贴近,也更加敏锐,可以在极短时间里迅速调整状态,与大多数环境下的天地五行灵气达成微妙的平衡,并如天地寰宇般开始不断地滋生出最纯粹的本元之气。 是为,炼气境! 炼气境的术士,施术时一起流转百里路,己身就是大自然,周遭天地仿若尽在心中,能够随心所欲引导天地异象的规律,形成强大的攻击力。 所以固气境的术士能称之为高手,而炼气境则是大师级的术士了。 此时苏淳风,前脚跨入炼气境,后脚踩着固气大圆满。 小周天已通,大周天未开。 然而他的心中却是一片清明,丝毫急于突破或是欣喜激动的情绪都没有——这就是心境修为达到醒神境的宗师级人物,拥有的强大自控力和看待一切时始终能够保持心平气和的独特之处,凡心出尘,神识觉醒,心魔难生。 迈入炼气境的诱惑再大,也不足以撼动他醒神的心境产生丝毫涟漪。 只是这心境修为远远高过本体修为的巨大差距,让苏淳风每每想起,都会觉得自己实在是奇门江湖上的一个怪胎。 当然,他也很清楚这个世界上比他更怪的胎子有得是。 这,得抛开奇门江湖的术士来说。 譬如佛门中的一些高僧,道教中的个别真人,以及那位读书读出个浩然正气身的冯平尧。他们这样的人或许毕生都不曾修行过任何类似于奇门术士的术法,但心境一旦越过了某个临界点,自然而然就会感悟天地能相参,脱胎换骨去凡胎;还有,高官将领那种比不得儒释道气象的纯净,相反颇为复杂但着实存在的强大威势,亦非修行术法而成,不借天地之威,只取人气凝成大势,却能强横弹阻外界异象对身心的伤害,甚至于怒气一生,万象随心动,震慑杀伤企图对他们不利的术士。 赵山刚这类天生枭雄之姿的,也是怪胎。 另外,历史上还有一种后天养成的极为独特的存在——悍卒! 尸山血海百战沙场之卒。 搁在和平盛世时代,虽然因为没有战争从而不会出现这类煞气萦体从死人堆里挣扎着爬出来的悍卒,但军营那种铁血气息充盈的地方培养出来的骄兵悍卒们,亦是普通术士所忌惮的存在。 一卒成锐,三卒显气,十卒出势! 百卒千卒尽锋芒! …… ps:昨天没更新,今天晚上九点多还有一更补回! 407章 言多必失 打完中天秘术的拳法,苏淳风又开始打那套古老的诡术拳法。 修行两种秘术,亦非易事。 大周天将通未通之关键时期,苏淳风虽然可以做到平心静气顺其自然,但终归是两种秘术存于体内,五脏六腑七魄及经络中游走的本元,如何受两种术法的均衡引导,达成一种共均的平衡,又能随时随地倾尽所有地支持其中一种术法的施展运用,还能在关键时期迅速转换又不出现凝滞…… 这才是关键要解决的难题。 在和迟一正斗法的关键时期,苏淳风若非有妖骨制作而成的法器,而且法器上布下的中天秘术术阵最是擅于防守,能够短暂拖延抵挡住了九龙盘壁的威势,他根本来不及在凶险万分的斗法过程中迅速从中天秘术转换到施展诡术,从而一招屠龙手缚龙掷龙,生生撕裂了迟一正的生机气息。 倘若遇到的不是迟一正,而是一位真正意义上的炼气初境高手,苏淳风即便是最终能取胜,恐怕也是个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结局。 世上罕有同时修行两种术法的术士。 在这方面也没有什么前车之鉴可以去借鉴一下。 所以如今苏淳风的修行过程,也属于是一种摸着石头过河的状态。好在是,他的斗法和修行经验都极为丰富,又有着醒神境的超强心境修为,对于任何术法在体内以及对体外天地自然平衡的细微影响,都能轻易地感知并精准地做出判断,而且醒神的心境对于术法本就已经有了创造的能力,故而当前修行两种同样精绝的秘术,他也没有太大的压力,只是……确实不容易呀。 在一边打拳一边修行引导体内本元对关口冲击的时候,苏淳风渐渐有了新的思路——小周天已然被中天秘术打通,那么大周天,何不以诡术强冲突破? 人体五脏六腑七魄,是为三小周天。 大周天则是将奇经八脉与三小周天贯通,一气可接天地命三魂。 到大周天大局初定后,再有中天秘术、诡术,轮番在大小周天及三魂间冲刷洗涤,循环往复,让体内逐渐适应两种秘术的调动作用,融会贯通中天秘术和诡术,使其在某种意义上可以形成一种更为独特的术法存在,那就大功告成了。 一套拳法打完,苏淳风缓缓收功。 他双脚微微叉开,身形挺拔如松,双手上下虚握抱圆在腹部,双目轻阖,开口淡淡地说道:“看完了,就出来吧。” 此时天光微亮。 不远处两棵需两人环抱的参天大树后面,刘悦的身形闪现出来,面带着恭敬和些许讪讪的笑容,小步快走过来,歉意道:“会长,我不是有心……好吧,我是想来看看会长修行时的状态,从中学习一下如何能完全静下心来修行,不曾想会长的修为高深莫测,竟是在修行中还能察觉到我在旁侧偷窥。” 苏淳风有意无意间看了眼另一边湖畔的那块巨石,继而语气平淡地说道:“这是一种很不礼貌,而且容易令人误会是敌意的行为,以后不要再做了。” “是是,我以后肯定不会了。” “不仅是对我,也不仅是京大校园,其它大学学府中的学生术士,包括奇门江湖上的术士们,你以后都不要再做这种傻事。” “谢会长教训。”刘悦态度极为恭敬。 苏淳风摆摆手,语气冷漠地说道:“刘悦,你完全没必要刻意做出这般可怜得卑躬屈膝样子来,你本性不是如此,而且这么做内心里怨气颇重,所以往往会适得其反令人厌恶,倒不如放下心中那些事情,以平常心去待人待事。” 刘悦怔了怔,抬手推推眼镜的镜框,苦涩道:“会长,我真服你了。” 说罢,他转身大步离开。 虽然心中怨气难消,可刘悦心里对苏淳风积攒出的怨恨,倒是解开了不少——开学以来,他时刻谨记着父亲的教导和白行庸的提醒,尽可能地在学校里不再有丝毫傲慢自负之态,反而更象个谦谦君子,而对苏淳风,他也是做出恭敬之态,虽然,他心中因为记恨和嫉妒,以及报复无望的失望,从而愈发恼恨,可苏淳风的实力在那儿摆着呢,他不得不做个循规蹈矩的乖学生模样。 前天苏淳风在京大学生术士协会的会议上,以一种洒脱桀骜的姿态扔下一句话然后离开,刘悦当时就很感诧异,又不想去问那些不愿意搭理他的学生术士们,所以私下就想到正好以此疑问去理所当然地找白行庸请教问题,还能够增进两人之间的熟络感情,两全其美的好事嘛。 白行庸听说这件事后,起初也是稍稍诧异,但很快便猜测到了其中缘由,他倒也没有隐瞒,把自己的猜测讲述给了刘悦。 江湖传言,苏淳风是诡术传承者。 江湖又传言,苏淳风是山门中人下山。 作为近乎于职业研究奇门江湖历史和术法流派,又是半个官方身份管理着北方各大学府学生术士的罗同华,自然更加需要去确认苏淳风师从的真实术法流派以及其个人的修为实力——因为诡术是为历来奇门江湖中的邪道,诡术传承者又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罗同华相当感兴趣,同时也担心这种在历史上留下斑斑劣迹的诡术传承者真的出现,会危及到奇门江湖,危及到京城各大学府的安定;而山门中人下山,所修行的中天秘术,更是历史以来江湖上隐然如昙花一现般的术法,罗同华也很感兴趣。 无论苏淳风是传言中的哪一位,罗同华都想确认并研究,记载下来。 所以,他才会让曲飞燕出面,共同演了一出戏,从而让修为实力不俗的曲飞燕,和苏淳风斗法,罗同华则从旁观测。这也是无奈之举,选择其他学生术士,一来没有曲飞燕那种留给他人印象极深的刻薄自负秉性,很容易就会被人看破,二来修为不足的人,很难迫使苏淳风在斗法中倾尽全力。再者,当初纵萌和苏淳风斗法,被突兀出现的刺客给搅乱了,专程亲临观战的罗同华好不失望。 对此刘悦也是大感吃惊,并好奇心发作的同时,又隐隐然有种恶意的希望——倘若苏淳风,真的是诡术传承者,那多好啊。 诡术传承者,可是如同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存在。 那么…… 如果能确认了苏淳风是诡术传承者,再把这则消息传出去的话,苏淳风就别想在京大混下去,更别想在这个世界上潇潇洒洒地活着了。 抱着这种想法,刘悦今晨早起之后没有修行,而是选择来偷窥苏淳风。 虽然他很清楚,以自己的见识,根本别想从苏淳风日常的修行中判断出他是否为诡术传承者,但自己完全可以在经过长久的观察之后,添油加醋地把苏淳风修行时的一些异常状况,告知与他人,正所谓众口铄金,谣言成虎! 不管最终结果如何,总能让苏淳风不痛快。 而且刘悦自己,却能够悄悄地置身事外,报复了苏淳风,还不被记恨,当真是极为痛快的一件事。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已然竭尽所能地隐藏了个人的术士气息,又是偷偷摸摸悄然接近观察,而且苏淳风是身处在修行中,没有遭受到任何危险气机的情况下,竟然能轻易地查探到有人在旁侧偷窥他的修行。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被发现也就算了,刘悦可以腆着脸违心地去拍苏淳风的马屁,并道歉。可是被苏淳风如同长辈对待晚辈般一番训斥和教诲…… 还不能反驳。 刘悦顿觉自己好憋屈,好失败。 看着刘悦渐渐消失在被稀薄天光笼罩下的小树林外,苏淳风背负起双手,神色平静地似自言自语般说道:“前天晚上的会议中,起初我确实被曲飞燕的自负与傲慢给激怒了,而且以我作为会长的身份,也确实应该站出来答应她的挑战,但随后仔细一想,我又不能违心地去做这种事情,因为我一直都以来都很反感这一点,不过是当年少不更事好奇地修行了奇门术法而已,大家都在修行术法,凭什么就要对我如此关注,而且还想方设法,却不能光明正大地说?这会让我觉得很委屈,所以很生气。” 身后不远处的巨石旁,罗同华神色和蔼地走了出来,道:“前天晚上,如果你没有在离开时说出那句很没意思的话,哪怕是直接拒绝和曲飞燕斗法,也没有人能看出来……而你却刻意点醒学生术士们去猜测出真相,着实让我这张老脸挂不住,很是难堪了一把。所以,咱们这次也能勉强算得上扯平,你就别生气了。” “生气又有什么用?”苏淳风似有些赌气般嘟哝了一句,头也未回。 罗同华岔开话题道:“刘悦此人心怀恶念,你如何打算?要不……再把他开除掉?算作是这次我心怀歉意,对你的弥补吧,” 苏淳风转过身来,笑道:“我没那么小心眼儿。” 罗同华知道,刘悦这样的小人物,根本不会被苏淳风放在眼里,所以也就不再提这种基本不会影响到任何大局的小人,说道:“你刚才埋怨,我没能光明正大地表露自己的想法,可我总不能以我的身份,亲自去与你斗法吧?” “那就太以大欺小、以权压人了。” “所以……” “我本以为,任凭江湖上谣言满天飞,我在京大校园里总能安安稳稳地生活,京大、官方、还有您,能保护我不受外界干扰的。”苏淳风神情哀怨地看着罗同华,道:“可是我现在怎么觉得,自己有点儿像是入了虎口的羊呢?” 罗同华笑道:“别在我面前装出一副小孩子的可怜兮兮,你心智早开,城府极深,连我都不得不承认,在这一点上不如你了。” “别……”苏淳风玩味道:“我没您那么多心思。” 罗同华哭笑不得,只好说道:“句句带刺,看来你还真是在这种事情上相当敏感,好吧,我正式道歉。” 苏淳风道:“受宠若惊,以后有事儿您吩咐。” “所有?” “除却秘术这种事儿。” “那就没了,哦不……”罗同华神色无奈地苦笑着摇摇头,道:“你还是得尽心尽力地做好你会长的本职工作,当然我得提前申明一下,以后再有什么不得不让你出手斗法的事情时,可不是我在幕后刻意搞出的一些小手段。” 苏淳风想了想,道:“要不,我干脆辞了会长这个职务,交给单蓁蓁来做,或者曲飞燕也行啊,俗话说无官一身轻……” 罗同华摇摇头。 “您这有点儿强人所难了,所以以后真要有什么因为我是会长的缘故,就不得不出手跟人斗法的话,您还是得承担一部分责任。”苏淳风哀怨道。 “强词夺理!”罗同华摆摆手懒得和苏淳风在这种注定无用的话题上纠缠,道:“虽然你目前修为境界已经一步进炼气了,但刚才刘悦在暗中窥伺时,可是施术尽可能掩藏了个人气息,你又在修行之中,那么,是如何察觉到他的?” 苏淳风眼眸中闪过一抹轻蔑和自信之色,道:“诡术之掩息术不出,天底下我自认为还没有哪种流派的掩息术能与我所修行的中天秘术之掩息术相提并论,在我这样的掩息术高手面前,他玩弄那点小伎俩,而且术法修为又远低于我,简直是班门弄斧。所以能够察觉到他的存在,在我看来也算不得什么值得一提的事情。” “那么,你又是如何察觉到我的?”罗同华疑惑道:“因为我掩息术不如你的精妙?” “那怪您自己。”苏淳风笑了笑,道:“之前我说看够了就出来吧,本来指的是刘悦,并没有察觉到您也在玩儿偷窥,只不过当我说出那句话时,您却是先受了惊,心态气息自然有所动荡,俗话说兵不厌诈,连我自己都没想到,不过是想把刘悦喊出来教训一番,不曾想把您这尊大神也给惊动了。” “你就那么确定,藏在暗处的是我?” “京大校园中,能不被我察觉到的术士,除了您这位修为已近醒神境的大神之外,还能有谁?” “嗯?”罗同华眉头微皱。 苏淳风心里一慌,却是迅速凭借着醒神的心境迅速压制住了这一缕慌乱气息没有流露出去,他洒然一笑,转身大步离去。 无礼。 不羁。 但这次是因为要逃避。 言多必失,刚才不小心说露了点儿什么…… …… 408章 惹他而不死,就是大运 傍晚,夕阳西下。 石景山区看守所略显陈旧的大门旁侧,那扇小门打开。 穿着干净整洁,只是神情憔悴的念益华眯缝着眼走了出来,身后的铁门很快就关上了,发出咣当一声碰响。他不禁扭头看了看,再看看旁侧几步远外的岗哨上,手握钢枪面色冷峻笔直挺立的武警士兵看都懒得看他一眼,心里便一阵恍惚,犹若梦中。 被拘留了半个月…… 在里面的日子,真是度日如年啊。 念益华有种想哭的冲动,差点儿没忍住让眼眶里打转的泪水流出来,这叫他妈什么事儿啊?本来还怀揣着幸福的梦想,期望着凭借术法帮助詹又平的亚星影视公司迅速崛起在京城和大陆的影视娱乐圈子里,自己也可以凭此飞黄腾达,成为这个表面上风光无限格外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圈子里的上层人物,到哪里都有漂亮的一线、二线、三线女明星们绕着他转,左拥右抱夜夜笙歌醉卧美人膝…… 哪曾想出师不利,不仅遭遇到了一位术士的打击,还被一个十足的小人给坑得进到号子里蹲半个月。 滴滴! 两声喇叭响。 念益华看向十几米外停靠在路旁的那辆黑色皇冠轿车,他知道那是师父褚卓延的车,急忙抹了抹有些发红发酸的眼睛,大步走了过去。 褚卓延今年四十多岁年纪,正值壮年,穿着一身黑色西装,留着修剪得整整齐齐的八字胡,双眉浓粗却短,眉峰下垂,眼窝稍稍凹陷,单眼皮细长的眼睛,鹰钩鼻,略厚的嘴唇,整个人的长相给人一种阴鸷可怕的攻击性。 “师父……”念益华坐到副驾驶位置,一脸委屈。 “你这个蠢货!”褚卓延怒其不争地瞪视着徒弟,斥道:“不过是几千块钱而已,你就忍不住去恐吓威胁一个普通的小商贩,太没出息了!” “我没想到那个混蛋,他,他会报警。” “可你首先就要想到,你做的这些事情不能惊动警察!如果你想到了这一点,又怎么会做出那么蠢的事情!” 念益华满腹委屈地说道:“师父,我知道错了。” 褚卓延骂过徒弟之后,心里的气也消了一半多,淡淡地说道:“吃一堑长一智,这段时间,电影学院那边你不要再去了。” “什么?”念益华一愣,道:“您,您这是……” “别担心,为师只有你这一个徒儿,怎么可能会因为这点事情就抛弃你呢?”褚卓延轻叹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只是最近这段时间不要再去电影学院,那边已经有人因为此事注意到你了,而且詹总的公司也受到了来自于外部强横势力的警告,不得再去打扰那个叫做张丽飞的女孩子。” “什么势力?”念益华诧异道:“张丽飞我们调查过,她不就是一个出身普通的乡下丫头吗?就算是和那个叫做裴佳的女术士关系不错,可裴佳也只是个学生,还不至于因为张丽飞,就敢轻易和我们做对吧?” 褚卓延哼了一声,道:“为什么不可能?” “那,那么这次,就算了?”念益华满心不甘地说道。 “暂时,只能忍。” “师父……” 看着这个资质委实谈不上什么优越的徒儿,褚卓延苦笑着摇了摇头,道:“益华,为师知道你心里有气,可维护张丽飞的人,是京城娱乐圈子里大佬级的人物,华辉影视集团的董事长席援朝,詹总的亚星影视在人家的眼里,就是一条混入大江大河里的小泥鳅,哪怕席援朝只是无心随口的一句话,亚星影视短时间内,也不能再轻举妄动,不然就会有覆灭的危险。毕竟,大陆这边不同于香港啊。” 念益华心想咱们师徒二人和亚星影视,好像在香港混得也不怎么样,不过这话他只能放在心里,咬牙切齿道:“他再怎么有实力,也是因为不认识师父您,更不知道您的本事,如果他知道了,还不得恭恭敬敬来请您?” “别太自负,京城之地卧虎藏龙啊。”褚卓延发动车子,驾着车不急不缓地向来路驶去,一边说道:“詹总的意思是我们的实力还不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积蓄实力总有我们翻身的时候,现在却不行。不过你也别太难过,张丽飞不能针对,可伤了你的那个年轻术士,为师总要让他付出些什么,替你出这口恶气。” “嗯,谢谢师父。”念益华神情激动。 “以后在外面做事,切忌要三思而后行。”褚卓延继续教育道:“比如这次要想对付的那个年轻术士,即便为师能轻易做到,可也要顾忌到大陆这边的奇门江湖上那些人物们,万一这小子有点儿来头的话,我们岂不是招惹下了仇人吗?” 念益华困惑道:“那……” “所以为师先找了位帮手。” “谁?” …… …… 中关村大街上,一家茶馆二楼的包厢里。 西装革履气质不凡的褚卓延面带微笑地伸手示意,继而端起茶杯轻轻喝下一口茶汤暗红透亮的普洱茶,感受着厚重润滑的茶香在口中萦绕,一边说道:“万先生在国内的奇门江湖上颇有声望,鄙人久仰大名,深感钦佩!” 被称作万先生的中年男子穿着普通的深色夹克和牛仔裤,很是休闲的样子,他身材略有些发福,国字脸,浓眉大眼,鼻梁高挺,有点儿相貌堂堂的意思。此刻听得褚卓延这般客气的话语,万先生就极为粗犷地挥了挥手,声音沙哑地说道:“老褚,你少在老子面前咬文嚼字说些客套话,太他娘-的生分了!当年我跑去香港能活下来,还不是靠你的接济照应嘛……俗话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有啥事儿你尽管说,别整这些虚头巴脑的,咱老万是啥性子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哈哈,连胜兄真乃豪爽之人!”褚卓延竖起大拇指赞道。 万连胜就笑着端起茶杯仰头咕咚一口喝下,颇有点儿牛嚼牡丹的粗鲁样子,让人为那杯价格不菲的普洱茶深感可惜。 “这是我的徒弟,念益华。”褚卓延这才介绍道。 念益华就赶紧起身,恭恭敬敬地向万连胜鞠躬:“晚辈见过万先生!” 万连胜随意地摆摆手,斜眼瞄着念益华打量了几秒钟后,就直来直去地说道:“我说老褚,以你炼气初境多年的修为,好歹也能在奇门江湖上拿个高手甚至大师的名头了,怎么收徒的时候这么没眼光,或者你压根没把收徒当回事儿?要不然,你怎么会选了这么个勉强不算是废物的小家伙来做徒弟?” 念益华一愣,旋即眼眸中怒火丛生。 不带这么打脸的! 自从十年前被师父看中收为徒弟之后,他还一直觉得自己天赋资质不错,不然师父也不会收他为徒并倾心传授术法。而且一直以来,他都觉得自己如今的修为虽然不高,但也足以成就一番大事业,帮助詹又平的影视公司发展壮大。而且修行境界高低这种事情,如师父所说不能着急,功到自然成。 哪儿曾想,这个叫做万连胜的家伙,竟然当着他的面,而且还当着颇为疼爱自己的师父的面,说他是个勉强不算是废物的人。 褚卓延面露尴尬之色,无奈地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我也很想找到一位资质绝佳的徒弟来传授这一身的术法,可是你知道的,香港一共就那么大点儿的地方,而且多年来社会环境的影响下,有修行术法资质的孩子越来越少,稍微资质不错点的,都会被别人给抢走了。我能得到益华这样有些许资质的孩子传授术法,已经算是不错了。以前不是没想过到大陆来找一个资质不错的徒弟,但香港回归前不方便前来,回归之后我有机会来过几次大陆,却是没有遇到过,唉。” 万连胜撇撇嘴,道:“天赋资质绝佳的,不是没有,可咱们这边奇门江湖够大,各大流派还有那些隐世的高手们也多,有天赋资质绝佳的孩子,要么被人早早发现抢走做徒弟,要么就是很难被发现,地大物博人又多嘛,找个适合修行术法天赋资质又好的孩子,无异于大海捞针,全靠缘分。得,看在你我以往的情分上,以后我会在外面帮你找找,有合适的小家伙就送给你了。你总不至于就甘心,把自己修行钻研了一辈子的术法,传给这么个明显在术法修为上不会有大成就的小家伙吧?” 念益华在旁边听得很想掀桌子砸人。 这个叫做万连胜的家伙,怎么一点儿都不懂得什么叫素质,什么叫尊重人啊? 这且不说,至少念益华不认识对方,可以不与对方一般见识,而且对方明显实力极强自己也惹不起。可是他万万没想到,就连师父,也会坦然地承认他的资质并不好,只是找不到好的了,只好拿他以次充好,有,总比没有强。 太他妈伤人了! 念益华又想哭,眼眶红红的,眼泪在里面打转。 这一幕岂能逃得过万连胜的眼睛,他撇嘴轻蔑地嘲讽道:“瞧瞧你这废物徒弟,没说上两句就委屈得想哭了,真没出息……” “益华!”褚卓延冷冷地扫了眼徒弟。 念益华就赶紧低下头,擦了把发酸的眼睛,心中戚戚然、凄凄惨。 毕竟是自己教育多年的徒儿,褚卓延心里也是颇为疼爱,不想徒儿再受辱,便转移话题很直接地说道:“连胜兄,这次找你主要是想请你帮个忙,劣徒前些时日在帮助詹总的亚星影视公司做事时,被一个年轻的术士以术法击伤,而且对方还挑唆使动小人,陷害劣徒被拘留了半个月。” “哦?”万连胜笑道:“老褚你的意思,让我去教训那小子吗?” “不不。”褚卓延道:“这件事当然由我来亲自动手,只不过我对大陆的奇门江湖了解不多,而且这里是京城,卧虎藏龙隐世高人颇多,我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总要提前考虑到会不会惹下什么江湖上的人物们,尤其担心大水冲了龙王庙。但徒儿受辱,我身为师父又不得不出手,所以这次才想请连胜兄作为后应,一旦对方有些来头的话,事后你可以在中间做一位和事佬,既能够调解双方的矛盾不至于结下什么难解的仇恨,连胜兄你又能够得到人缘……” “好说好说,老万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万连胜颇为满意褚卓延的态度和想法,看来还是一个有自知之明且会办事的人嘛。他神色悠闲充满自信地点头答应下来,一边随口问道:“那个什么年轻的术士,叫什么名字啊?” 褚卓延看向念益华。 念益华低着头,红着脸小声说道:“好像是,叫苏淳风。” 噗! 万连胜刚刚喝进嘴里的一口茶猛地喷了出来,放下茶杯满面惊愕地看着念益华,道:“你说,他叫啥?” “苏,苏淳风。”念益华这次声音大了些,疑惑地看着万连胜。 褚卓延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马上问道:“连胜兄,这个人你认识吗?” “京大的学生?”万连胜问道。 念益华道:“是的。” 万连胜皱眉想了想,不禁咧开嘴边笑边骂骂咧咧地说道:“我不认识他,可现在咱们国内的奇门江湖上,恐怕很少有术士没听说过苏淳风这个名字……他妈-的,老褚你这混账徒弟招惹谁不行,偏偏招惹上了那位胆大包天的愣头青小子,而且现在你这徒弟还能活着坐在咱俩面前,走了什么狗屎运?” “他很厉害?”念益华忍不住开口问道。 褚卓延也是一脸询问之色。 万连胜鄙夷地看了眼念益华,道:“小子,一百个你加起来,斗法也赢不了那个苏淳风,而且你小子的胆子再大上一万倍,也比不上苏淳风的胆量。招惹了他还能活下来,你小子也算是祖坟上冒青烟了。”说罢,他的目光看向褚卓延,认认真真地说道:“老褚,我知道你对咱们国内的奇门江湖不了解,与江湖术士们的接触也少,可你总应该听说过,青鸾宗的宗主纵仙歌吧?” “术锁长江半柱香,一指杀白蛟,踏入醒神之境二十载的江湖第一人,绰号锁江龙的纵仙歌?” “对。”万连胜不待褚卓延继续问,便主动说道:“奇门江湖上敢去招惹青鸾宗,招惹纵仙歌的,屈指可数吧?可这位叫做苏淳风的年轻小子,偏偏就敢和纵仙歌的徒弟迟一正搞了一场生死斗法,把迟一正给击杀当场,要说这勉强也说得过去,生死斗法可不就得见生死嘛。可苏淳风这小子把迟一正杀了后还不算,又当场把迟一正的女徒弟给废掉了一身的修为,而且,还是当着纵仙歌最宠溺的幼子,据说修行天赋绝佳的纵萌的面……你说说,苏淳风这小子这么做,不是明摆着打纵仙歌的脸吗?” 褚卓延愕然道:“那,那之后呢?” “之后?”万连胜端起茶杯喝了口茶,不慌不忙地说道:“之后就是现在咯,江湖上人尽皆知苏淳风的大名,纵仙歌那边也没什么动静。据说好像是因为他那被苏淳风杀死的倒霉蛋徒弟理亏在先,江湖上也都知晓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所以纵仙歌为了自己也为了青鸾宗的面子,不好把苏淳风怎么样。可不管怎么说,那小子敢于做出这件事来,就说明他的胆识绝对得让人竖大拇指,其修为境界也不低,传闻中被他杀死的迟一正,当时可是假借了徒儿修为,短暂跻身炼气假境的。” “这么说,我也有可能不是那个苏淳风的对手?”褚卓延双眉紧皱问道,很显然,他万万没想到那个年纪轻轻的术士,术法修为会如此之高,竟然能击杀炼气境的术士。 “那倒不至于。”万连胜摇摇头,稍作思忖后,微向前探着脑袋神秘兮兮地说道:“迟一正当时假借徒儿的修为跻身炼气假境,本就有弊端嘛,而且,苏淳风这小子手里可是有一件用妖骨制作而成的法器,另外江湖上还有传言说,苏淳风是……诡术传承者,你知道的,历史以来江湖上对于诡术的评价,都是攻击力天下无双,可以在斗法中越境界胜出。不过,苏淳风的修为据说只是刚刚迈入固气后期之境而已,所以,以老褚你的修为实力,对付他绰绰有余。” 他这番话还没说完的时候,褚卓延的眼睛就亮了起来,没有丝毫的忌惮害怕,反倒是极为感兴趣地说道:“诡术,传承者?” 万连胜心中暗喜,他就是希望褚卓延对此极为感兴趣,于是缓缓点头,表情认真。 “确定吗?” “不确定。” 褚卓延微微有些失望。 万连胜笑了笑,接着说道:“可这个叫做苏淳风的小子,术法师承来历极为神秘,仅仅是普通的乡下庄户人家出身,却能拥有以妖骨制作而成的法器,又能够以固气后期的修为,越两级击杀炼气假境的迟一正,而且直到现在,江湖上所有术士都无从知晓他的师父在哪里……这些,都很可疑啊。” 褚卓延想了想,犹疑着说道:“江湖上,没人因此去找他询问吗?” “那小子现在是京大的学生!而且还是什么老什子京大学生术士协会的会长……”万连胜冷笑道:“奇门江湖上大多数的家伙们,都是些欺软怕硬的软骨头,遇到和官方沾边的事情,就巴不得躲到喜马拉雅山上喝冷风去,谁敢触这个霉头?” 念益华在旁边听得一愣一愣的。 什么青鸾宗、锁江龙纵仙歌,迈入醒神境二十载的天下第一?还能够做到术锁长江半柱香,一指杀白蛟…… 虽然不太明白,但是听起来感觉好厉害的样子! 可诡术传承者,又是什么东西? 室内安静了好一会儿。 褚卓延眯缝着眼,端起茶杯轻轻抿着茶,低头也不看万连胜,悠悠然像是闲叙般说道:“不管他是什么人,既然欺辱了我的徒儿,总要找他理论理论嘛。可我毕竟远道而来,人生地不熟的,连胜兄于情于理,也该帮我一把,不是吗?” 万连胜嘿嘿笑道:“那是自然,可话又说回来……” “在大陆,我和连胜兄之间有什么事,还不是连胜兄你说了算吗?”褚卓延眯着眼笑道:“有兄弟一口汤,就知足。” “老褚,够意思!”万连胜竖起大拇指,爽朗大笑。 褚卓延微笑,显得很是斯文。 念益华傻傻地坐在那里——他忽然觉得,这件事情从现在开始,好像和自己这个受害者,师父最疼爱的唯一的徒弟,没有了任何关系。 409章 点到为止,没甚意思 北风夜吹凉,气温骤然下降。 黎明前最为黑暗的时间段里,就有了些许冬日的清寒之意。 苏淳风就如所有晨起健身跑步的人那般,无惧寒冷,依旧穿着单薄的运动装,在京大校园里的红湖畔打拳健身修行——两套拳法,两种秘术循环修行,中天秘术稳固锻造已通的小周天,诡术冲击未通的大周天关口,桎梏还未开。 他也不着急,定下了基本的路子,便顺其自然。 打拳完毕缓缓收功,苏淳风双手在腹前虚握抱圆,平心静气润养五脏六腑七魄,感应着因为体内元气充盈而无法渗入的周边天地灵气,有种被温润包容的舒适感,身体各处的毛孔大张着,不断渗出本元与浓郁的天地灵气触碰,感应着,仿若将自己的身心全都置身于天地间的五行平衡之中,彻底融化,不分彼此。 穿着一身黑色练功服的曲飞燕从不远处的林间走了出来,距离苏淳风五六米远时停下,歪着头颇为感兴趣地打量着微阖双眸静心养气的苏淳风,却是一言不发。 “学姐来这儿,不是为了只看我修行吧?”苏淳风没睁眼,淡淡地问道。 “不行?”曲飞燕轻笑道。 苏淳风没有理会她。 曲飞燕略有点儿小的眼眸里闪过一抹恼意,继而掩嘴轻笑,倒是有了点儿妩媚的样子,道:“学姐今天忽然兴趣大作,想挑战你了。” 苏淳风依旧没说话,没睁眼,安安静静仿若周边无人。 “这次和罗教授没有任何关系,只是我个人想要挑战你,和你切磋下术法了。”曲飞燕似乎并不在意苏淳风懒的理会她的态度,自顾自地说道:“当然了,我可是一个很要面子的弱女子,所以就想着私下里和你切磋,不为他人所知,因为明知道斗法的话十有八九胜不过你,如果当众落败,自己岂不是要丢脸吗?” 苏淳风睁开眼,有些好奇地看着她。 “不要用你那妖骨制作而成的法器,就当是让着学姐了,怎么样?”曲飞燕笑眯眯地,有点儿撒娇耍赖的模样。 “我好像,还没答应和你切磋斗法。”苏淳风微笑道。 “你是会长,怎么能拒绝呢?我又不是非得和你生死斗法,只是公平地切磋,点到为止而已。我可不是纵萌那种愚蛮动则拼命的匹夫,所以和我切磋斗法,你大可以放心……”曲飞燕咯咯一笑,道:“会长,小学弟,你不会害怕了吧?” 苏淳风笑了笑,道:“我能拒绝吗?” 曲飞燕撅起嘴,气鼓鼓的模样——虽然人不漂亮,可真有点儿小女子耍赖,让人哭笑不得又不好拒绝的可爱状。 但了解她的人,当然清楚这位自负的奇女子,一点儿都不可爱。 但苏淳风此刻心里一点儿拒绝的理由都找不到。 他稍作思忖后,便微笑着点头道:“既然是点到为止的公平切磋,又不想被人所知,那就现在吧,不过,学姐你……” 只是,他的话并没有说完。 早已准备好的曲飞燕纤纤素手轻抬,两张黄色的符箓分别从两只素手间骤然疾射而出,直逼苏淳风的面门,符箓在空气中爆燃,旋即融汇化作一道无形的术阵,形成利剑般的术法攻击波动,刺向苏淳风还空门大开着的灵慧魄。 以符做阵,以阵为剑。 仙符剑! “天不鸣,地有声,混沌之中一剑开!” 对方很小女人蛮不讲理地搞出这么一手令人防不胜防而且杀气逼人的突袭,苏淳风倒也没有生气和惊慌,他腹前虚握抱圆的双手掐在一起,心中快速默念术咒,体内渐趋平息的本元瞬间沸腾,导引本就汇聚在周身附近将散未散的灵气顷刻间汇聚成盾,横档面门前,生生阻滞那柄无形利剑的穿透。 中天秘术之五行灵盾! 哧哧…… 仿若锦帛撕裂的声音,仙符剑不断消散,又在不断撕裂着五行灵盾,不断前突。 曲飞燕再次掷出两张符,化阵凝剑,急速逼近,叠加在正在消散却执着突进的那柄无形的仙符剑上,力道猛增。 嗤! 五行灵盾被破开一个口子,寒气杀意逼人的无形仙符剑剑尖穿透而出。 苏淳风右手掐诀,神色平静如初,双眸直视那无形中存在着的锋利剑芒,左手掐指若兰花轻轻抬起,汇集而成五行灵盾的浓郁灵气如金丝般裹在他的手上急速流转,掐指若兰花般的左手上对接的拇指中指微张,然后拈花般轻轻捏住了无形的剑尖,反手平举,屈指轻弹——已然消散得只余剑尖的仙符剑受力,激射而回,刺向曲飞燕。 曲飞燕右手手掌抬起在面前挥动,手腕上佩戴的手链华光流转,绽放出一团银白色犹若璀璨五星的阵法能量,将激射而回的仙符剑剑尖融入其中。 旋即,曲飞燕手腕一翻,掌心前推。 五星成一线,疾奔苏淳风。 “有五行,凝五星,游七门入死门尽出!” 死门五星伤! 苏淳风左手兰花指松开,手掌绕面门前划圆引动汇聚的灵气旋转,便有肉眼可及的淡淡华辉成阴阳旋转之势,被苏淳风单手一掀,如直立被掀起的锅盖反扣下去,便将那疾奔而来的五星覆盖下去。只是受到五星前突的力道推进,阴阳图反冲向苏淳风,被他抬起右手伸出食指一点,带动着绕头顶旋转一圈,苏淳风双脚未动,身形后仰并随着转动的手臂幅度极小地晃动,然后一指便将那覆盖五星的阴阳图掷了回去。 曲飞燕双手抬起前伸,口中急速吟诵术咒,竟是做出要接住那阴阳图的态势来,一身宽松的黑色练功服猎猎鼓起摆动。 不曾想阴阳图至曲飞燕前出的一双玉手前时骤然停下,翻转竖起继而收缩转化,以五星做珠化链行,迅疾无比地缠绕住了曲飞燕相距不到一尺的双手玉腕,迫使其双手不由己念地合拢,竟是被无形中化作链条的术法力量捆缚住了双手。 曲飞燕被束缚的双手掐诀,神情坚定,有挣脱再战之意。 苏淳风默念术咒,右手轻挥,云淡风轻般说道:“学姐,到此为止吧,再斗下去也没甚么意思……” 环绕束缚在曲飞燕玉腕上凝炼犹若实质的天地灵气骤然消散。 她愣住。 “我们好像还没有分出胜负,你就这么急于结束斗法?”曲飞燕不甘心地看着转身作势便要离开的苏淳风,羞恼怨忿道:“只是稍稍占了些上风而已,你就那么自信能在斗法的最后胜出,这算不算是在耍弄一些小聪明的伎俩?” 苏淳风苦笑道:“何必非得分出胜负?” “斗法没有输赢,还算斗法吗?” “那,咱们这次算平手吧。” “你……” 苏淳风挠了挠头,道:“在这京大校园里,斗法时间过久的话,咱们俩都会承受更多的自然反噬,何必呢?我可不想平白无辜地身受内伤,还得将养些日子……况且我身为会长,此次答应和你切磋,你又突然出手,迫使我不得不在这京大校园里施术与你斗法,已经算是违规了。” “那咱们再约个时间地点。” “算了吧。”苏淳风摇头拒绝,一边迈步向林外走去。 曲飞燕气得跺跺脚,却是没有再开口留住苏淳风。 当苏淳风的身影消失在被依然浓郁的夜幕笼罩着的小树林时,从先前曲飞燕走出来的那片小树林里,走出一位身姿高挑丰盈的女子,女子面容娇媚华贵,气质超然,长发盘起发髻,穿着一身浅灰色小西装,踩一双尖头的黑色高跟皮鞋,整个人的穿着打扮气质,颇有些职场精英人物的风范。 她走到曲飞燕身旁,微笑道:“飞燕,你输了。” “嫣芝姐,刚才的斗法明明还没有结束!”曲飞燕不甘地嘟着嘴说道。 “你还是那种心里明白,可嘴上不肯服输的性子。”在宋慈文之前的京大学生术士协会会长范嫣芝神色和蔼可亲,像是一位知心大姐姐般,抬手轻轻拍了下曲飞燕的肩膀,柔声嗔道:“你不待人把话说完,就施术突袭,可苏淳风到最后都没有在这方面表达任何的不满,似乎根本不在意,这说明他本身就自信能胜过你,也让着你了。而且最后你被他施术束缚住了双手,即便是你能在最短的时间里挣脱开,可难道你觉得,以苏淳风的术法修为和明显丰富的斗法经验,以及他过人的冷静心理,不会在你只顾着挣脱却无防备更没有还手之力的短暂时间里,趁机继续施术攻击吗?而且你不要刻意地疏忽最重要的一点,斗法过程中你动用了符箓、术阵、法器,而苏淳风从开始到结束都只是,施术。” 曲飞燕撅起嘴娇声不满道:“好了嫣芝姐,你就让我嘴上安慰下自己好不好?干嘛非得揭破嘛!” 范嫣芝不禁轻笑,看向苏淳风消失的方向。 其实她们二人都清楚,所谓苏淳风斗法过程中只是施术,并不是说他没有使用符箓、术阵,而是苏淳风能轻易地在掐诀和默念术咒的同时,引导天地灵气成符化阵,再迸发出强大的术法防御或者攻击力——术法修为深厚,斗法经验十足,心理冷静非常,缺一而不可为之,是为真正的高手! “嫣芝姐,你和他比,如何?”曲飞燕轻声问道。 “不知道。”范嫣芝轻轻摇头。 “他真有那么厉害?”曲飞燕撇嘴,一脸不屑地说道:“你什么时候都不会忘记谦虚,过度的谦虚是骄傲哦!” 范嫣芝笑道:“飞燕,你是固气后期的高手,我虽然能胜你,也没把握能如苏淳风这般轻松取胜。” “难道他也是固气大圆满了?” “也许,还要高一些。” 曲飞燕愕然,道:“不应该啊,如果是迈入炼气境的高手,那么他在施术时我们就应该能清晰地感知到了。” “是啊,我也有些疑惑。” “嫣芝姐,要不你找个机会和他切磋确认下,我旁观。” “算了,他不喜欢被人打扰清静的生活。” “嫣芝姐,你说,他有没有可能是,诡术传承者?江湖上现在可传得厉害,如果他真的是诡术传承者的话……” “可还有传说,他是山门中人下山。” “嘁……” …… 410章 你的气质很独特 和曲飞燕斗法时,苏淳风知道暗处有一位旁观者。而且从对方散发出的术士气息上,他可以肯定是一位女子,其修为境界已至固气大圆满,而且气象渐有腾云之势,应该快要突破至炼气境了。 京大校园里,可没有这样一位修为高深的女学生术士。 身为京大学生术士协会会长的苏淳风对此很清楚,所以他不免有些疑惑,这位气象腾云,修为境界高深,又是跟随曲飞燕一起来的女术士,是什么人? 不过这种疑问,他只是稍稍疑惑思忖一番之后,就给抛到了脑后面,懒得去想——不管对方是谁,至少不会给自己带来什么威胁。因为在和曲飞燕斗法的过程中,苏淳风根本没有使用一丁点儿的诡术,全都是用的中天秘术,防守为主,以守为攻,便能够轻松取胜。藏在暗中窥视的那位女术士修为再如何高深,见识再广博,也别想从这方面去证实江湖上有关苏淳风是诡术传承者的流言真伪。 不过苏淳风觉得,想必观看过此番斗法之后,那位女术士和曲飞燕,应该更倾向于自己是山门中人下山的传言了。 小跑着回到寝室,拿了东西到盥洗室洗漱的时候,苏淳风才哭笑不得地暗自腹诽,自己还真有点儿脱裤子放屁,多费一手了——前几天罗同华召开京大学生术士协会会议的时候,真应该不去怄那个小气,而是应该将计就计地答应和曲飞燕斗上那么一场,那样的话,既知了哥情,又顺了嫂意,让罗同华高高兴兴地彻底放下心来,不再担忧诡术传承者出现在京大的校园里和京城中,而且还能多多少少了解一些中天秘术,对他在术法流派方面研究的空白提供些素材资料。 因为以苏淳风当前的修为境界,对付曲飞燕这号在其他学生术士眼中堪称高手的女术士,还真用不着施展诡术——修行境界上有差距;斗法经验方面,苏淳风完全可以把全国的学生术士都当成小毛孩;论及心境状态,那就更不用说了,苏淳风可是拥有着醒神之境强大心神的怪胎,整个奇门江湖上恐怕也只此一例…… 上午在三教那边上完课之后,苏淳风他们回到学院里,还有一节自由讨论课。 当然对于管理学院市场营销系来说,以学习小组的形式展开的自由讨论课程较多,有时候小组与小组之间也会进行纸上谈兵类的模拟策略竞争,比如相同的产品不同的品牌,从推出产品,筹募资金开始加工生产,然后生产环节、策划广告,市场的销售渠道推广等等各方面,两个小组都会逐步地进行有理有据的竞争,模拟推论出谁最终会占据市场更多的份额,在激烈的市场角逐中脱颖而出。 课业就是做总结,写论文之类。 这是市场营销系学生的重点课业,而除却其它几门主修课之外,每一位学生还都有着自己的选修课。所以尽管已经是大二的学生,学业和心里上的压力都感觉没有如大一时那么繁重,但相对来讲,京大的学生们还真没有想象中那么轻松自在。 中午上完课出来,苏淳风就又赶着去外语学院那边,“英语角”社团中午时有一个活动,很自由很贴近生活的活动——吃饭。 和平时吃饭几乎没什么两样,在食堂里,普通的午餐。 但需要大家以英语交流,而且得保证自己无时不刻面对任何人,哪怕是偶遇的朋友时,也要以英语交流,如果对方英语水平不行的话……那你就得比手划脚的说着英语,就像是一位美国人热情地向一位不会英语的外国人说清楚什么。 说起来简单,做起来不那么容易,不可避免地会搞出些让人哭笑不得的小事儿。 苏淳风今天就恰好遇到了这么一出。 快要吃完饭的时候,手机铃声响起,苏淳风哭笑不得暗暗祈祷着可别是爹娘或者李志超、赵山刚等老家的人打来的电话,那可就难堪了——因为他是一个在某方面特别认真,并且尊重遵守游戏规则的人,既然是社团的活动,他绝对不愿意找任何理由,哪怕是一个非常合理的理由而去违反游戏的规则。 看看来电显示,是袁朗打来的。 苏淳风松了口气,按下接听键用英语很礼貌地打招呼,并告知袁朗自己目前所在的食堂。 袁朗很纳闷儿:“淳风,我知道你的英语水平不错,但这是唱得哪一出啊?我还以为自己打错电话,打到国际长途了呢。” “社团的活动规则,现在活动没结束,必须说英语。” “那你说慢点儿,要不我听不明白。” 苏淳风无奈,其实他自己说的英语也根本谈不上流畅,只得斟酌着慢条斯理地说:“有什么事情吗?如果不重要的话,你现在就说,我听着……如果是要紧的事情,那么你说个地点,一会儿活动结束了,我去找你。” 袁朗纠结了几秒钟,道:“这么说话真别扭,好吧,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就是想告诉你,今天上午上上任的会长,范嫣芝来咱们学校了,和曲飞燕在一起。” 苏淳风怔了下:“我知道了。” “亲哥,本来想找个由头,想和你随便聊聊天的,现在被你那社团的活动规则闹得,兴趣都没了……”袁朗气馁道。 “对不起,这是规则。” “那就再见吧。” “再见。” 挂断电话,苏淳风略微思忖,便想明白了袁朗为什么要告知他这则消息——想必是因为揣摩出了上次罗同华和曲飞燕演了一出双簧的破戏,结果没能得逞,所以袁朗才想到善意地提醒苏淳风,上上任的会长范嫣芝返校,有可能是罗同华教授故意授意前来,找他约战切磋下术法的。 那么今天黎明前,在树林中窥伺他和曲飞燕斗法的那位神秘的修为高深的女术士,应该就是范嫣芝了。 范嫣芝此人…… 苏淳风听其他学生术士提及过,是辽东范家的千金,修行家族传承的术法绝学,资质绝佳又是天生丽质,秉性为人在京大学生术士们心目中留下的印象不错,而且不仅是寻常学生有众多爱慕追求她的人,便是学生术士中,男性也多会对其生出爱慕之心,只是身为学生术士却基本上没有会去大胆表白者。 寻常学生不知其中所以然,自然敢于大胆追求和表白。 可学生术士心里面却都有杆秤——没到那个水平,就别去讨那个没趣。 “苏淳风,你在想什么?”旁边一位来自于韩国,名叫朴贞珠的漂亮女生笑眯眯地问道,当然,她说的话是英语。 “哦。”苏淳风慢咽下口里的食物,微笑道:“刚才打电话时,我可能有些紧张了。” “这很自然,如果我家乡的亲人和朋友此时打来电话,我用英语和他们对话也会感到一些紧张和不自然。”朴贞珠歪着头笑道,她笑起来眼眉弯弯,很像是月牙和明亮的星星,雪白精致的脸蛋儿像是瓷娃娃般光洁,很……萌。 苏淳风挠挠头:“我的英语,说得不太好,让你见笑了。” “已经很不错了。” “谢谢。” …… 活动结束,已经是午后一点钟。 一直都缠在苏淳风身边用英语交流的朴贞珠小姐颇有些依依不舍的样子,看到肖倩老师从不远处走过来,她才很认真地道别:“苏淳风同学,希望以后你能够多多参与社团的活动,我们也可以经常在一起交流,和你在一起很开心。” 苏淳风起身礼貌道:“谢谢,我也是。” 话是这么说,其实他心里挺不情愿的——因为他现在已经察觉到,每次自己参加英语角的社团活动,朴贞珠总会有意无意间接近他,很热情地攀谈聊天。这种情况若是换做其他男生,只怕是求之不得心里美滋滋的,可苏淳风总觉得在其他社团男成员颇为明显的目视下,有点儿不自在…… 好歹咱也是有女朋友的人了,不能在国际友人的印象中落下一个花花公子见异思迁喜新厌旧的名声不是? 那丢人,可就丢大发了。 肖倩老师走过来之后,朴贞珠很礼貌地打过招呼,然后笑吟吟地走开。 肖倩笑着嗔怪道:“淳风,你和朴贞珠的关系越来越亲密了啊。” “别介……”苏淳风苦着脸赶紧摆手说道:“肖老师您可别拿我开涮了,回头传到海菲的耳朵里,我可怎么解释啊。” “那怎么每次活动,你都会和朴贞珠在一起?” “我哪儿知道?” “哦,我明白了……”肖倩看似打趣,实则提醒道:“看来是这位韩国大美女,看上了咱们京大的帅哥苏淳风,所以是她在主动接近你。按照目前的情况来分析的话,再过不久,也许她就要发起爱情攻势咯。虽然韩国女孩子在这方面多保守和腼腆,但胜在她们对感情认真,也很会运用女性最厉害的武器柔情似水,听话顺从,从而让每个男人都无法拒绝,并且会很快深陷进去难以自拔。” 苏淳风挠挠头,一脸不明白。 肖倩撇撇嘴,道:“男人嘛,谁没点儿大男子主义?” “可是,海菲一直以来都是柔情似水听话顺从的性子,而且她根本不是在拿这种表现当作可以运用的厉害武器,她本身的性格就是如此。”苏淳风乐呵呵地说道,满脸都是幸福满足,“我这么说,是不是有点儿洋洋得意的臭美模样?” “是!”肖倩肯定道。 “但我一点儿都不大男子主义。” “真的?” “好吧,我坚决改正潜藏在内心深处的那一点点的……大男子主义。” 肖倩忍俊不禁地乐出了声,抬手轻轻捶了苏淳风胸口一拳,然后立刻感觉到自己这么做未免有过于亲昵的嫌疑,脸颊稍稍红了些,赶紧转身一边往外走,一边岔开话题掩饰自己的些许不适,道:“周六晚上,你有没有时间?” “有吧,什么事?”苏淳风跟着肖倩往外走。 肖倩犹豫了一下,道:“我堂伯,想请你吃顿饭。” “嗯?”苏淳风一愣。 “对不起……”肖倩歉意道:“这可能有点儿强人所难了,你可以拒绝的。” 苏淳风马上意识到了肖倩这句话里的问题——肖倩的堂伯,也就是肖全景,让肖倩带话想请苏淳风吃饭,虽然这样的行为肯定会引起肖倩的疑惑,但她还不至于会流露出歉意之色,并在苏淳风还未答应或者拒绝时,就先开口道歉,并表示这样做是在强人所难,而且明确苏淳风可以拒绝。那么,她之所以会有这样的表现,很可能是因为,她似乎隐隐然听说了一些,有关苏淳风是术士的隐秘。 所以,苏淳风保持了沉默。 走在午后清静的校园道路上,肖倩再次开口,轻声说道:“堂伯说让我请你吃饭时,我起初还有些疑惑,可他说,说你是什么……术士。” “哦。” “他又说起了我堂哥肖振,还说了他手里把玩的那两枚阴阳球胆。” “唉,你说他那么大岁数了,还是身居高位的大人物。”苏淳风叹口气,颇有些埋怨地说道:“好端端地,跟你说这些做什么?” 肖倩歪着头认认真真地打量苏淳风,好似要重新认识一下自己曾经在乡下教学时教过的学生,如今已然长大成为一个标准帅哥,在京大求学一年多的才子苏淳风,然后满是疑惑和好奇地说道:“之后我又给我堂哥打过电话求证,他似乎很紧张我和堂伯知道了你身份的事情。你,你真的是那个什么,神秘的术士啊?” “我还能否认吗?”苏淳风苦着脸说道。 “做,做为一名术士,很为难?” “是啊。” “为什么?” 苏淳风故作苦恼地说道:“您想想,一名在堂堂京大求学的大学生,和一个神棍……哪个名声传出去后,好听点儿?” 肖倩忍不住乐了,抬手轻轻推了下苏淳风,道:“我堂伯说了,术士不是神棍。” “反正差不多,就那意思。” “你真不够朋友!” “这事儿可不光彩,而且风险性太高,实在是没啥好说的。”苏淳风一脸无奈地说道:“坦白说,我爹我娘我弟弟,家里的亲朋好友,他们也都不知道我是术士。因为,我不愿意让我的亲朋好友们,知道我是个神棍。” 肖倩心里因为苏淳风对她隐瞒术士身份这个小秘密而产生的一点点不快,立刻散去,道:“为什么有风险?” “和妖魔鬼怪打交道,能不危险么?” “嘁……”肖倩撇撇嘴,然后略显心悸地问道:“真有妖魔鬼怪?” “信则有,不信则无。”苏淳风打了个哈哈。 肖倩立刻把好奇心得不到满足的郁闷用在了手上,狠狠掐了下苏淳风的胳膊,然后再次感到自己在苏淳风面前总会不由自主地做出些亲昵的动作,红着脸忿忿地跺了下脚,道:“那,那么,海菲知道你是术士不?” “唉,也是在无奈的情况下,被她知道了……我是个神棍。” “你为什么要几次强调神棍这个名称?真的很难听!”肖倩很认真地说道:“术士,相对来讲就好听点儿。” “好听管个屁用,神棍就是神棍。”苏淳风忍不住爆了粗口。 肖倩立刻瞪眼严肃道:“不许说脏话。” 苏淳风讪笑。 肖倩觉得自己管得有些宽了,赶紧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地没话找话:“你有没有发现,自己的气质很独特?” “有吗?” “很吸引女生啊。”肖倩笑着打趣道:“大概是身为术士,修行你们那种神秘的术法,都会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种很独特,又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气质吧,就好像是那些出家修佛参道的世外高人们,很出尘,可你们又不至于让人感觉远在天边遥不可及,反而带给人的感觉,就是很舒服,很……愿意和你在一起。” 苏淳风就不免露出了些许害羞的表情来,心想这倒是真的,术士修行一入净体境时就开始洗涤体内尘垢,祛除污秽之气,整个人自然会焕发出一种清爽超凡的气质。可那也是人比人该死,货比货该仍的非绝对情况,因为长相还是占据很大比重的,至少,你别长得太丑——就比如龚虎那号天生猥琐奸猾的模样,别说吸引女生注意和喜欢了,那老丫挺的出门走在路上都能吓坏了花花草草们。 一番话说出来,肖倩就觉得有些不妥,赶紧自圆其说地解释道:“比如朴贞珠同学愿意和你在一起……那,我可是在提醒你,你是有女朋友的人了,而且海菲那么好,对你更没得说,你可千万别做出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不然的话,哼!” 苏淳风一笑置之:“怎么会?” “为什么不会?”肖倩嘟哝道:“你们男人啊,就没有不花花肠子的。” “是啊,我这样的好男人太少了……” “去你的吧!”肖倩又推了苏淳风一下,继而才又有些慌张地岔开这个实在不适合两人玩笑的话题,道:“我堂伯的邀请,你去不去?” “去。” “这么爽快?” “当面把话说清楚了,大家以后都过得舒坦些,省得心里堵根刺!” “没这么严重吧?” “唉……” …… ps:祝大家节日快乐哈~~那啥,编辑提醒好像国庆期间充值打赏订阅有啥优惠好像……先要点儿月票吧,下个月我更新多少呢? 411章 如此态度 苏淳风走到寝室楼下的时候,手机铃声响起。 他看看来电,是肖振打来的,神色不由得低沉下来,和肖倩在一起时谈笑风生不以为意的形态,截然不同。他按下接听键把手机附到耳边,语气有些冷漠地说道:“肖总,这个电话打来得,有些迟。” “淳风,对不起,你听我解释……”肖振在电话中急忙说道:“我当时是无意中提到了你的名字,但其它的什么都没说。” “无意中提到我,呵呵。”苏淳风冷笑。 “我知道,无论我如何解释,你都不会相信,但我真不是有意的。”肖振的语气中充满了内疚和自责,又有些无奈地解释道:“这件事真的是巧合,本来我堂伯和小倩之间是不可能谈及到你的名字,可是恰好国庆节的时候,你不是在香山偶遇小倩和我堂伯他们吗?就是那天,我堂伯才知道,当初我无意中不小心提及的术法高手苏淳风,竟然和小倩也认识,而且你曾经是小倩教过的学生。” 苏淳风沉声道:“那你今天接到肖倩老师的电话后,有没有给你堂伯打电话?” “我打过去说了……” “然后?” “淳风,真的很抱歉,我没办法去左右我堂伯的想法。”肖振很歉疚也很为难地说道:“我刚才跟他说了,你不想被人知道自己是术士的身份,更不想掺和什么事情,当初为他制作出了阴阳球胆也是出于给我面子,可他还是要坚持和你见一面。” “为什么?” 肖振犹豫了一下,说道:“他没有对我说原因,不过我看得出来,堂伯他似乎不太喜欢,也不信任石林桓先生。” 苏淳风想了想,道:“好吧,那就先这样。” “淳风,对不起……” “再见。” “再见。” 苏淳风挂了线,把手机揣回兜里,微微仰头望着天空中如同一块没洗干净的盘子般,挂在厚重铅云上无精打采的太阳,深深地吸了口气,压下心头的烦躁——他相信肖振不是有意把他的情况告知给肖全景的,而这一切的缘由,都只不过是因为在香山旅游时的那次巧合的相遇。 或者,这其中还牵涉到了相术大师石林桓? …… …… 天气阴沉着积攒了三天后,终于在周六下午四点多钟的时候,降下了今冬的第一场雪。 雪不大,零零星星的一些雪粒子。只是气温很低,似乎把整个天地间都给冻住了般,连一丝一毫的冷风都没有,那些零星的雪粒子就肆无忌惮地演奏出唰唰的单调乐章,很快在地面上铺满了薄薄的一层,仿若细沙。 京师大一幢寝室楼下,苏淳风站在楼道口,很细心地整理了一下王海菲脖子上围着的那条他给新买的蓝白相间的围巾。 “淳风,快回去吧。” “嗯,记得项坠要一直戴着。”苏淳风轻声叮嘱道。 “知道了。”王海菲一点儿都不厌烦苏淳风偶尔会像个婆娘般的絮叨,心里反倒是甜丝丝暖洋洋的,用戴着棉手套的手捧住苏淳风那两只向来在数九寒天的冬日里也是热乎乎的手,往上面呵了口气,温婉地笑道:“高中时给你织的手套和围脖,别再戴了啊,都过时了,也旧了,让人看见笑话……明天我有时间去给你买一套新的去。” 苏淳风笑道:“我这身板多硬朗你又不是不知道,戴不戴那个无所谓。” “那也不能大意。”王海菲替他把夹克衫的拉链往上拉了拉,道:“我最近给学生补课的收费价格又提升了,挣了不少钱。” 苏淳风就没有再婉拒,虽然他很清楚,王海菲挣得钱再多,也多不到哪儿去。 可你不让她买,她会难过。 手机铃声响起。 王海菲就笑着说道:“行啦,我上楼了,有什么事咱们打电话……”说罢,王海菲转身快步往楼道里走去——也许换做别的女生,在这种并没什么紧要事的情况下,肯定会等着苏淳风接电话,听听他和谁通话,说了些什么。王海菲却不会这样,因为她天性如此,爱苏淳风,相信苏淳风,就不会在任何一件小小的事情上让苏淳风有丝毫为难的情绪,哪怕是,他可能自己都不会觉得有什么。 看着王海菲的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处,苏淳风这才微笑着掏出手机,按下了接听键:“哪位?” “淳风,你在哪里?”肖倩的声音从手机中传出。 “师范大学。” “哦,现在方便吗?” 苏淳风微笑道:“刚送海菲回来,她上楼了。” 肖倩道:“那你到师大门口等我们吧,一会儿就过去接你。” “好。” “一会儿见。” “嗯。” …… …… 让苏淳风略感意外的是,此次前来接他的除了肖倩和在香山时见过一面的那个叫做安斌的冷峻青年之外,肖全景竟然也亲自来了。 车,是一辆黑色的奥迪a6。 从车上下来的肖倩示意苏淳风坐到后排坐上,然后自己坐进了副驾驶的位置。 苏淳风刚坐进车内把车门关好,早已坐在后排位置的肖全景就微笑着神色和蔼地说道:“淳风啊,我听小振和小倩兄妹二人都说过关于你的事情了,而且他们也都埋怨了我,所以我这里先向你表达下歉意,冒昧打搅了你的清修。” “您老客气了。”苏淳风不冷不热地客套了一句。 肖全景也没多说什么,点头示意安斌。 黑色的奥迪a6便缓缓驶入了在漫天飞舞的小雪中已然变得缓慢的车流中。 坐在副驾驶位置的肖倩注意到了苏淳风的表情神色,心中不由惴惴不安——她没想到,那天很爽快地答应前来赴约的苏淳风,见到她的堂伯之后,会是这样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按理说,堂伯肖全景这样的高官,请一个年轻的大学生吃饭,哪怕他是京大的学子,也应该表现出诚惶诚恐受宠若惊的样子来,可苏淳风却是这般不冷不热甚至可以说是清高的姿态。于是肖倩自然而然地想起了那天苏淳风答应赴约后说的那句话:“当面把话说清楚了,大家以后都过得舒坦些,省得心里堵根刺!” 术士,果然是隐世的神秘高人吗? 可生活中的苏淳风,肖倩认识的那个苏淳风,怎么也不会让人联想到那种传说中清高如在云端,不理凡尘俗世的人间仙人…… 判若两人! 在苏淳风流露出不冷不热的态度客套了那句话时,驾车的安斌眉毛也轻轻地挑了下。很显然,苏淳风的态度让他也有些诧异,还有一丝恼怒,以及很深的疑惑——这个身手极为了得的年轻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为什么身居高位的肖主任,会对其如此客气到甚至还隐隐然有些忌惮和尊重的态度? 就算是面对整个国家里屈指可数的那几位顶级的豪门公子哥,以肖主任的身份,也不至于如此恭敬和忌惮啊。 而苏淳风…… 初生牛犊不怕虎,可也不能不识抬举吧? 下雪路滑,车辆行驶速度缓慢,加上在行驶没几分钟后就赶上了下班的高峰期,所以没多远的路程却足足行驶了将近一个小时,才来到了位于西三环紫竹院附近的高档别墅区,豫州省天茂集团总裁肖振在此购买的那套四合院别墅。 肖倩和安斌,最初都没想到,肖全景会请苏淳风到家里吃饭。 这绝对算得上是破格招待了! 以往肖全景在京城,即便是邀请其官场上最好的朋友,也没有请谁来家里吃过饭。当初肖振的私人高级顾问石林桓前来,已经算是享受到最高的待遇了,也仅仅只是允许他在这里自己沏茶,等待肖主任下班回来,那天……石林桓也没能在家里吃饭。而事实上,这套外观厚重朴实极为类似于大宅门建筑模式的豪奢四合院别墅里,除了保姆之外,就连肖全景的家人,都从不会在此居住。 在大门口从车上下来之后,苏淳风一眼便相中了这套两进的四合院。倒不是生出了把这套四合院据为己有的贪婪之心,而是被这套四合院厚重朴实,毫不张扬却透着浓郁历史文化底蕴的建筑物外观所吸引,琢磨着将来无论如何也要搞这么一套宅院住着,那才叫舒坦,符合自己的审美观和心性。 后宅室内,温暖如春。 保姆小刘早就做好了准备,只待客人一来,便很快就到厨房烧好五个热菜端了上来,摆放好酒杯和一瓶茅台陈酿,还有一瓶果汁。 好酒好菜。 却也谈不上奢侈,更像是家常便饭。 一顿饭吃得平平淡淡,苏淳风在肖全景和肖倩二人的热情款待下,喝了二两小酒,倒也勉强算得上与这大伯侄女二人做作地上演了一出谈笑甚欢。只是席间,他们并没有谈及苏淳风术士的身份,也没有谈及此次肖全景请苏淳风吃饭,到底所为何事。 饭后,肖倩很识趣地去了客厅看电视。 而苏淳风则是在肖全景的邀请下,去了二楼那间环境雅致的书房。 “淳风,知道你心里有些不情愿……”肖全景亲自为苏淳风沏上了一杯保姆小刘刚刚为他们冲泡好的热茶。 苏淳风拿起茶几上的香烟,抽出一颗点上,神色平静地说道:“肖老先生,有话,还是直说吧。” …… ps:先一更,今天还有……那啥,新的一个月必须求月票,这个月短刀会尽可能多去更新,因为……负债累累,还得多赚钱给老爷子继续看病,月票自然得多求!谢谢! 412章 婉拒 很显然,肖全景没有想到苏淳风会如此直接又生硬地开门见山,不过他毕竟是官场上摸爬滚打多年,而且攀登到如此高位的少数人物之一,其心性城府早已练就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即便是亲自前去接苏淳风,见面时又在车上对苏淳风做出那般低调谦和的态度,也只是刻意要做得平易近人而已,并非他真得就如何忌惮苏淳风这种有着神秘术士身份的年轻人,更不会对苏淳风有什么诚心敬重的心态。充其量,也只是不小视他,把他当做一个有资格和自己对坐谈谈话的人物,仅此而已。所以肖全景稍稍愣了下之后,便微笑着露出一副和蔼的长者表情,赞叹道:“淳风,你很不错。” “不敢当。”苏淳风一手夹烟,一手端起茶杯轻轻喝了口滚烫的热茶。 肖全景起身到书桌前拿来那两枚乌木芯制作而成阴阳球胆,坐回到沙发上微笑着说道:“这两枚阴阳球胆,是你制作的吧?” “嗯。”苏淳风点点头。 “这两天,球胆开始慢慢变色……”肖全景神色间略显疑惑地往前递了递两枚球胆,道:“我不明所以,所以才请来你这位系铃的高人,帮忙看看。” 此时外面夜幕早已拉上,书房内灯光明亮。 苏淳风随意地打量了两眼阴阳球胆的表面色彩,只见那两枚原本一黑一白颜色都格外明晰的球胆,此时都已经开始泛起一层淡淡的土黄色。苏淳风便说道:“老先生体内阴煞之气已经被阴阳球胆吸收化解了大部分,所以此时球胆汲取不到充足的阴煞之气,就开始变色,待老先生体内阴煞之气被彻底汲取完毕之后,阴阳球胆就会一点点粉碎成灰,到那时就说明你身上的阴煞疾患,已经痊愈了。” 肖全景正要说什么,苏淳风又接着说道:“还有,肖老先生刚才所谓的系铃人一说,略显不妥,这副阴阳球胆,有益无害。” “唔,抱歉。”肖全景很自然地表达了一声歉意,继而把玩着两枚球胆,深邃的双眸凝视着苏淳风平静淡漠的年轻英俊脸庞,道:“数月前听那位石林桓大师一番浅谈,我至今心有余悸,难免会草木皆兵,心中所想和说出的话,有不妥和不敬的地方,还请苏小友能多多谅解。” 苏淳风微颔首,缓品香茗。 “淳风,依你所看。”肖全景神色认真起来,道:“我此番受阴煞之气所害,是否……人为?” “十之八九。”苏淳风坦率道。 肖全景夹着一半银白的浓重双眉凝在了一起,道:“可石林桓当时并不这么认为,他说正邪如阴阳,可融汇又可抵触,我受阴煞侵害,是因为事不遂心故而心神不宁,不信自身不信官威赫赫,却偏偏信了虚无缥缈的神灵,才让阴煞之物有了可趁之机,并藏锋与体内,此阴非人身之阴,与自身之阳不和不调,又因我心态不宁故而夺取我的气运心神,如此一来,自身气运自然也就一落再落。” 苏淳风稍作思忖,道:“拜神所得?” 肖全景心里一颤,没想到当初石林桓一语中的,现在苏淳风亦是如此,这等草莽中的神秘奇门江湖术士,果然有过人之处。想到这里,肖全景不再如当初在石林桓面前那般还要为身份着想地故作遮掩,坦然道:“是的,曾经想山不在高有仙则名,不曾想小庙居阴煞,难怪那庙宇会冷冷清清没有香火鼎盛。” “请神容易,送神难啊。”苏淳风略显感慨地轻叹口气,又是与石林桓当初说对肖全景说的话,不谋而合——世间人心神不宁诸事不顺时,多如此,这也是历史以来能被奇门江湖术士们轻易抓到空档的原因。 “既然如此,那么就非人祸?”肖全景问道。 “人祸之因,十有八九。”苏淳风淡然重复了一遍自己的判断,笑了笑道:“想必当初石林桓大师因为有所忌惮,故而没能在肖老先生面前知无不言,这也可以理解,毕竟到了肖老先生这等身份地位的人物,如若有术士加害与你,想必其幕后势力也非同寻常,如石林桓和我这等民间草莽宵小人物,怎么敢掺和到这种事情里去?” 肖全景不易被察觉地攥了攥拳头,眸子中闪过一道愤怒的寒芒,很快掩饰过去,道:“如此说来,淳风应该有破解之法?” “如今肖老先生体内阴煞之疾,已经快要痊愈了,不是吗?”苏淳风道。 “我说的,不仅仅是祛除体内阴煞。” 苏淳风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却说道:“其它的,我无能为力。” “为什么?”肖全景皱眉道:“既然能肯定此事为人祸,又能祛除我体内阴煞,应该也可以有办法为我找回气运。最不济……石林桓这样的术法大师都称你为术法高人,那么帮助我反击对手一次,对你来说应该不是什么难题吧?” “做到做不到是一回事,有没有意义,是另一回事。”苏淳风摇摇头。 “说说你的条件吧。”肖全景点上一颗烟,仰身靠在了沙发背上,神情淡然,只是浑身上下顷刻间便散发出了一种强大的自信和赫赫官威霸气。 苏淳风立刻感受到了极大的压力——这种磅礴的高官威势,对他这样即将迈入炼气境却还未迈入炼气境的术法高手,会带来极大的压迫感,是无可避免的势与势的强硬对撞导致的。即便双方都无此意,但两种势与势之间,根本就是难以调和的对冲存在,除非苏淳风的修为能迈入炼气中期,否则在肖全景散发出其强大的自信和官威之气势时,都无法做到让两者势与势之间的对冲迅速融合平衡。所以苏淳风微低头掩饰着神情间的不自然,一边默念心法术咒,以便让身体的势尽快适应平衡肖全景所散发出的强大气势,一边故作平静地笑了笑,道:“肖老先生误会我的意思了。” “嗯?” “首先,这种事风险性太高,我不会为了利益出手帮你做一些报复的事情;其次,你现在再做什么挽回气运,或者说报复对方的事情,没什么意义,更不会有什么益处。”苏淳风认认真真地说道:“恰当地说,应该是百害而无一利!” 肖全景皱眉道:“怎么说?” “古往今来江湖与庙堂泾渭分明,而且对于你们来说,接触这类人事,恐怕也应该算得上大忌了。” 肖全景点头默认。 苏淳风接着说道:“对方遣用术士布局,以术法伤及你,其实不过是最后致胜的一根稻草而已,到了你们这个层面的斗争,术法根本无法作为致胜的决定性因素。从你因为拜神而受阴煞所害这一点上,不难推断出来,你应该是长久以来在官场上诸事不顺,才会慢慢生出对冥冥中虚无缥缈的气运和神灵产生寄托的某种联想,然后会去祈求奢望一些虚无之物的眷顾帮助。也就是说,最初你并没有受到术法所害,而是受到人为安排的打压、排挤等等,也许你当时就心有警觉知晓如此,或许你当时并不知晓……但从最后你慢慢自然而然步入局中,受术士施术身中阴煞之物所害,可以基本肯定,最初就已经有一股强大到与你的实力势均力敌或者比你更强大的势力,在针对你。” 肖全景沉思了一会儿,道:“既然对方已经能让我步履维艰诸事不顺,为什么还要遣用术士害我?” “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还是不明白。”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没人愿意做。”苏淳风把手中的烟蒂暗灭在烟灰缸中,端起茶杯喝着茶,现在他已然能与肖全景散发出的那股强大的势形成某种微妙的平衡,再者此刻肖全景因为心理上的疑惑和明了,身上的强势有所收敛,所以苏淳风没有了之前那种极大的压迫感,神态很是从容地说道:“在取得绝对性胜利优势的情况下,再以术法作为最后隐蔽的手段,就能够让可能已经产生疑心或者已经确定对手,并且要着手反击的你,再次陷入困惑当中,产生自责自叹自哀自怨的无力感,不再或者无心去思忖报复反击,如此一来对手就能取得……完胜!” 肖全景的愤怒终于控制不住地爆发了,他重重地在沙发扶手上拍了一下,声音冷淡但霸气磅礴地说道:“淳风,如果你肯帮我,事到如今我仍然有反击并重创对方的把握,没想到他们竟然如此布局周密又卑劣至极地使用了术法这种手段!” 他这一生气,苏淳风顿觉压力倍增。 刚刚平衡的势再次出现了不可调和,且一边倒的压制性对冲。 苏淳风无奈只得再次低头掩饰神色间的艰难,淡淡地说道:“我不出手,你依然有能力反击重创对手。” 肖全景皱眉道:“但我想以其人之道还之彼身!” 苏淳风摇头拒绝,道:“刚才我已经说过,不可能出手帮你做这种事,因为我害怕,再者也没必要,不仅仅是我,还有你,都没必要再做这种百害而无一利的事情——对方出手在先布局周密,事到如今已是定局,你再反击的话纵然是两败俱伤,也是己方受到更大的损失甚至一败涂地。而我更不能出手了,坦白说我们之间还没有那份关系,我不可能去冒着生命的危险做这种事,再者事情一旦闹大被诸多人注意到此事的隐情,就等于是越过了庙堂与奇门江湖之间的那条红线,后果极为严重。而且,对方那么强大的实力,根本不是我这种无法左右大局的江湖草莽小人物所能抗衡的。” …… ps:争取每日两更!攥拳!求月票~~~ 413章 无需明说,不能明说 “谦虚?还是谨慎?” “胆小。” 肖全景哈哈大笑起来,抬手指着苏淳风的鼻子说道:“淳风,你果然不错,有意思,有意思啊!” 苏淳风神色一松,平静淡然。 肖全景又道:“那我现在,该如何?就这般认命,咽下这口气?”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苏淳风把茶杯往茶几中间推了推,道:“点醒对方,让他们很清楚,你知道这件事所有的隐情,尤其是对方遣用术士施术加害于你的隐秘,但为了大局着想你才会选择隐忍退让到底。如此一来,对方就会对你有所忌惮,从而迫不得已之下,必须在其它方面予以加倍的弥补,来表达他们的歉疚和想要与你和解的诚意。如此一来,你们双方斗争的最终结局,恐怕谁胜谁负现在还无从定论,毕竟许多事,都不能只看表象,您说呢?” 肖全景诧异道:“可我再退一步,就再无还手背水一战的可能,对方还有什么忌惮?” “他们,先踩了那条红线。” 肖全景思忖半晌之后,以年老位高之尊,站起身无比诚挚地向年纪轻轻的苏淳风鞠了一躬,道:“听君一席话,茅塞顿开,多谢了!” 苏淳风起身拱手鞠躬道:“不敢,您老折煞我……” 这倒是实话。 他可不想被肖全景这类凡俗世间官场上的大人物如此礼敬,因为肖全景这么做,同样会打破神秘微妙的天地自然平衡状态——人与人之间有平衡,可高官与术士之间本就没有势的平衡,只有强势的对冲,好不容易打着擦边球搞出一点点平衡出来,再突然间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没达到醒神境的超强术士,怎能承受得了?所以此时的苏淳风,身不由己地显露出了很无礼很傲慢的姿态,在肖全景还未坐下时,就先坐回到了沙发上,心中默念术咒心法抵抗着那种强大的压迫感和来自于天地自然的反噬伤害,身心疲累酸痛却不得不一边故作平静,有些突兀地说道:“肖老先生对石林桓此人,有顾忌和怀疑?” 肖全景双眸中精芒一闪,再也无法压制住心头对苏淳风的惊讶和钦佩之情,但犹有疑惑地问道:“此话怎讲?” “本来这件事你大可以找石林桓相谈,而不是找我这个不通世事的年轻人。” “你谦虚了。”肖全景表情诚恳地赞叹道:“如果说最初我还对你抱有些许怀疑和不信任,只是出于一些想法,还有小振小倩对你的评价,才会请你来谈一谈话,而刚才你的一番言论,已经足以让我相信并确认,你是年轻人中极为罕见,有着极高智慧和极深城府之人,天资卓越,人中龙凤!” 苏淳风汗颜,这评价是不是太高了些? 其实自己也是迫不得已无法拒绝肖全景这种大人物的邀请,才思忖之后抱着绝不能吃亏的些许私心目的,前来赴约并说出了那么一番针对此事的自我分析。 还好,没出什么岔子。 肖全景拿起茶几上的香烟主动给苏淳风递过去一颗,并拿打火机打着火凑上前。 苏淳风愈发受宠若惊,压力感倍增,赶紧点上深吸了一口烟,借助尼古丁和烟碱来舒缓下精神上的压力,不过他表面上,还是要保持着绝对的平静——至少,不能做出诚惶诚恐的模样,要不然前后神态判若两人,会让已然对他有了恭敬赞叹之心的肖全景生出小觑之意,也会打乱自己幸苦营造出来的当前局面。 “淳风,你认为我为什么对石林桓有顾忌和怀疑?这,又和我找你来,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肖全景微笑着点上一颗烟,靠在沙发背上,神情和蔼放松,颇有长者考量晚辈的样子——此时的他,已然完全放松,内心里一直以来难以卸去的压力和憋闷气愤,都在苏淳风的一番话后去之一空。 苏淳风直言道:“我想,您应该是为整个肖氏一族考虑,防止被石林桓这等高明的相术大师左右影响甚至变相地控制,所以你希望有一个人能制衡他,至少,让他明白些什么,心存忌惮不敢做什么过分的事。” “不错!” “可拿我来制衡石林桓,这样做未免显得强人所难,而且……”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我可没这么说。” “哈哈。”肖全景爽朗大笑,对此毫不在意,道:“人的天性就是自私,没有人能做到绝对的无私,而私心会随着个人身份地位和身处环境的不同慢慢改变,慢慢变得越来越大,出于这方面的考虑,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我,不得不未雨绸缪。如你所说,到达更高层面或者某个领域的斗争中,术法可能无法起到对胜负的决定性作用,但却能成为最后一击致胜的底牌,或者在最初,就能够成为影响大局走势的重要棋子。我看得出来,现在石林桓个人的观点、想法和喜好,已经能对极其依赖并信任他的小振起到决定性作用了,这是我最为担心的事情。” 苏淳风默然。 对此事,同样身为术士的他不便做出任何评论,但心里却不得不钦佩肖全景这种身居高位的人,果然是人老成精和被官场上非常人所能承受的勾心斗角磨练出来的超凡人物,除了在特定的关乎己身的事情上难免会有身在庐山不知庐山真面目的缺憾外,他看任何事都看得那么远,又那么得精准。 肖全景何等人物?见被自己真心钦佩并赞叹为拥有极高智慧和极深城府的苏淳风,此时却保持了沉默,立刻就猜到了苏淳风的想法,便笑着说道:“当然了,我对你可是极为信任的,因为小倩和小振之前都对我强调过你的品行,身负绝学术法非凡人,却为人处事低调谦和,是难得的……好人!” “好人?”苏淳风有些自嘲般笑了笑,颇有深意地说道:“所以我希望,以后大家都能做个好人。” 肖全景点点头,表示理解。 “那我,就不打扰了。”苏淳风按灭还剩余很长一截的香烟,起身告辞道。 “我让小安送你们。” “谢谢。” …… 雪越下越大。 披着黑色大衣的肖全景站在四合院的院门口,望着黑色奥迪a6的红色尾灯消失在不远处的弯道口,这才转过头来,目视着被纷纷雪幕遮掩的朦胧夜色,长长地哈出了一口热气,立刻化作白雾将他的面孔笼罩,继而消散。 从兜里掏出手机,肖全景拨通了一个电话: “小振,之前你在电话中提到过,苏淳风母亲的三叔,是四年前的平阳市原市委副书记陈献?” “嗯。” “目前陈献家里人的情况,怎么样?” “儿子陈羽凡在市南城区国土局任职,那还是在陈献主动退休后各方面给于的关照,个人能力一般,过得并不太如意;女儿陈羽芳是万通物流的大股东,也是总经理兼财务总监,哦对了,万通物流最大的股东,董事长,是苏淳风的父亲苏成。” 肖全景想了想,道:“你和你二叔、还有你堂伯他们打个招呼,陈献留在平阳市官场上的人,多多照料下。” “大伯,您和苏淳风谈妥了?” “嗯。” “怎么样?” “好好做你的事情,与苏淳风相关的人,尽可能地给于帮助……”肖全景稍稍顿了下,叮嘱道:“苏淳风此子,不能控制,只能拉拢。” “我明白了。” …… …… 此时正坐在黑色奥迪a6轿车中的苏淳风,微微闭目养着神,倒不是他故作大模大样不去理会肖倩,而是确实需要好好将养下自己的心神。因为和肖全景这种真正的高官坐在一块儿谈话半天,尤其是肖全景这个受到了术法迫害从而在斗争中落败的老东西,谈及相关事宜时喜怒无常,动则官威气势发作,实在是太折腾人了。 总得来说,苏淳风对此番赴约与肖全景谈话的结果,还是比较满意的。肖全景这种大人物相邀,他无法拒绝也不能拒绝,因为这是现实的生活,而不是奇门江湖或者小说里的地方,他可以初生牛犊不怕虎彰显下自己的个性和年少气盛从而高傲地不予理会。既然无法拒绝,那就得思忖好可能要面对的情况,以及如何为自己获取到一些利益——他可不认为自己能和肖全景这类城府极深最擅长勾心斗角阴谋策划的官场老油条成为忘年交的知己朋友,那简直是痴心妄想。 虽然这次谈话,明面上看完全就是苏淳风在无私地宽慰肖全景,并为其出谋划策,但实际上,他非常清楚并自信,有些话无需明说,也不能明说,肖全景这种人自然会在以后的日子里,无声无息地从各方面给于他一些好处。 无需明说,是因为肖全景想要让苏淳风站到肖氏一族的旁边制衡震慑住相术大师石林桓,那么就必须做出点儿什么事情来拉拢讨好苏淳风。 不能明说,则是苏淳风不想成为肖氏一族的人,一把可以操控命令指使的刀。 还有,他可不想成为肖全景忌惮的人。 除此之外,苏淳风觉得自己应该还达成了一个很有可能在将来的某一天成为必要的目标——这件事把他牵涉进来,其中十有八九存在着石林桓有意却无声无息的间接影响,这个老奸巨猾对人心忖度极为精准的相术大师,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苏淳风都要出乎其意料,不能任何事情都在对方的掌握之中。 “石林桓啊石林桓……”苏淳风心里暗暗嘟哝着:“你的胆子也忒肥了些,敢在肖全景这类高官领域间的斗争中玩儿心机,等同于玩儿火啊。” …… ps:很感谢术友们投出的月票,月票这东西实在是激励人啊,因为看着月票数增多,名次提高,心里就会更有动力,创作这玩意儿真需要动力……再求!鞠躬! 414章 心思晃得慌 肖倩没让安斌把车开进学校里,也没让安斌送自己去往不远处的京大教职工公寓那边,而是在京大的南门外停下后,便和苏淳风一起下了车,在纷纷飞扬的雪幕中,往安静的校园里走去。 夜色下的京大校园,已然被今冬的第一场雪披上了白色的银装。 两人沉默着并肩而行,于是咯吱咯吱踩踏积雪的脚步声就颇显出些许令人舒适和幽静的节奏感。 肖倩忽而想到去年的冬日里,也是在这条道上,她和苏淳风推着自行车闲聊着散步,被古博和徐志峰驾车碰倒的那一幕……继而想到当时自己摔倒时,苏淳风眼疾手快反应敏捷地抱住了她,然后她坐到了苏淳风的那里,苏淳风就疼得站起身后夹着双腿的滑稽模样,肖倩便忍俊不禁地笑出了声。 “笑什么?”苏淳风诧异问道。 “没……”肖倩抿着嘴摇摇头,抛开心头所想,幽幽道:“淳风,你心里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苏淳风道:“没有啊。” “那回来的路上,你一直都默不作声?” “哦,在后怕。”苏淳风苦着脸撇撇嘴道:“你堂伯那可是在京城当大官的人物啊,从进入那套四合院的大门,到出来,我的心都一直在突突跳个不停。” 肖倩打趣道:“得了吧,心脏还能停止跳动?” 苏淳风挠挠头,没有言语。 “淳风,你和我堂伯,好像谈得挺好。” “一般吧。” “我不知道你们谈了些什么事情,但想必……和你是术士有关,也和他的事情有关。”肖倩神色间有些犹豫地轻叹口气,继而表情变得极为认真,语气严肃地说道:“我不想去问这些,只是想提醒你一下,无论你身为术士有多么神秘的本领,有多么天大的能力,但我堂伯他,他们的事情,你最好别参与进去。” 苏淳风心生暖意,点点头道:“嗯,谢谢肖老师的提醒,我不会,也不敢。” 一句我不敢,让肖倩明白,苏淳风是真的知晓其中的利害关系和深不可测,她欣慰地说道:“那就好,回头我会对他说,不要把你是术士的身份透露出去,当然,我也会叮嘱我堂哥肖振。” “不用,他们心里有数,会为我保密的。”苏淳风微笑道。 许是因为觉得自己刚才对苏淳风说的那番话,有点儿胳膊肘外拐的意思所以对家人内疚吧,肖倩紧了紧深黄色大衣的衣领,抬手拨去垂落在额前的发丝上些许细碎的雪花,有些惆怅地说道:“其实,其实我堂伯还有我堂哥他们,都挺不容易的,做官有做官的难处,经商有经商的难处,外人看来位高权重,或者是能够一掷千金的富足,何等令人羡慕,可他们在私下里,压力大到寻常人难以想象。” 苏淳风抬手感受着雪花落在手掌心融化的冰凉之意,笑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在我看来寻常人和他们没什么不同,也不是说他们的难处就比寻常人大,只是身份的不同,所要面对的难处自然也有不同,但对于个人的承受能力,是相同,也相应的。所以,这一点没什么好感慨的。” “你是在说我虚伪。”肖倩嘟着嘴一副小女孩气鼓鼓的模样。 “没,只是在阐述下自己的观点。”苏淳风摇头,仰着脸颇有点儿浮想联翩的样子,一边说道:“前几年我爹会为筹集到买一辆联合收割机的几万块钱发愁,买了车以后发愁能不能还上贷款,因为一旦还不上,整个家就会被败没了。现在,我爹要发愁的是,如何管理好资产过亿的万通物流……很显然当前的难处,要比几年前的难处大得多,可现在即便是万通物流破产了,却依然可以确保家庭的富足,而几年前那辆几万块的联合收割机赚不到钱,就能把整个家败没了。” 肖倩若有所思着。 苏淳风接着说道:“当然也有些表面上看极为富足,实则一旦落败就会连偿还银行贷款的能力都没有了,落得个负债累累再难翻身的结局,但他们追求的目标太高,一旦成功将会比别人得到的更多。不过是一场场与命运和能力的赌博而已,赌大赌小是自愿的,所以在生活中就没必要矫情着说自己多么多么苦,没谁逼着你走这条路不是?当官的天天喊着累、不受人理解,可享受到的权力带来的名誉、威望、便宜,又是常人很难得到的;有钱人天天喊着不容易,辛苦,劳心劳力承担了巨大风险什么的,可出入高档酒店餐饮,住别墅坐豪车穿奢华的服饰讲品味,喝一瓶酒就价值数万甚至十几万元的时候,不是在享福吗?” “大道理……”肖倩抿嘴笑眯眯地看着苏淳风。 “老话说知足者常乐,我不完全苟同。”苏淳风很难得地愿意在朋友面前絮絮叨叨,“没有上进心,一味地知足乐呵,那还有什么意思?主要还是把心态端正,不矫情地去抱怨什么,努力去做了,这就最好……打住打住,不说这些有点儿类似于心灵鸡汤的废话了。肖老师,记得去年您还发愁家里给安排的亲事,怎么样了?” 肖倩很轻松地笑了笑,道:“堂伯说了,没必要拿孩子们以后的幸福,去为家族的发展做牺牲,这又不是古代?还要搞什么联姻……” 苏淳风暗暗腹诽肖全景这类人的虚伪,在自己的亲人、晚辈面前都如此虚伪到了冷血的地步——他对肖倩说出的那番冠冕堂皇的话,还不是因为很清楚自己在京城的官场上再无力回天,肖倩嫁人与否起不到作用了,所以才不再勉强肖倩的婚姻了吗?但凡还有一线希望,肖全景这样的人绝对会施加压力,让肖倩为了整个家族发展的利益,成为现代社会下政治联姻的牺牲品! 当然这种话苏淳风不会说出口,他笑着说道:“那感情好,你现在可以寻找属于自己的爱情幸福了,话说,追求你的人应该很多吧?” “是啊。”肖倩笑道,娇美的脸颊上洋溢着自信和喜悦。 “那……有心仪的没?” “还没有。” “我知道了,条件高!”苏淳风玩笑道。 肖倩白了他一眼,道:“这很正常,婚姻是终身大事,又有哪个女孩子在这方面不会慎之又慎?” “也对。” “有时候真的,挺羡慕海菲……” “咳咳!”苏淳风有些不好意思地干咳两声,脸颊微红似有害羞之意。 肖倩羞气得抬脚踢了他一下,道:“你瞎想什么呐?我是说羡慕海菲能早早找到自己的幸福,而且你们俩人的感情又那么好,你这人呢,也不错,在你们这代人中算得上是佼佼者了……你以为我羡慕海菲是,是看上你了啊?” 苏淳风瞪大了眼,冤枉道:“肖老师,你,你怎么会这么想?” “喂,我是说我没那么想!”肖倩气得伸手拧住了苏淳风的胳膊。 “那你刚才还说?” “我……”肖倩发现自己不由自主地钻进了一个问题话语的死胡同里,苏淳风根本不是那个意思,可自己偏偏鬼使神差地想到了那方面,于是就出现了两人说话中的误解,一个让人很难为情的误解。 怎么会这样? 肖倩跺跺脚,转身往教学楼那边走去:“不理你了,我今晚去听课。” “哦,再见!” “再见。” 肖倩头也不回地在雪幕中小步快走着,发觉脸颊有些烫,心里有些慌,思维有些晃,晃得她神不守舍,苏淳风那张微笑着的英俊脸庞就一直在她的脑海中晃啊晃的——无论是相貌、品行、学习、家境,各方面都非常优秀的苏淳风,竟然还是一位神秘的术士,一个能降妖除魔驱鬼镇邪类似于影视剧和小说里的道士的人,他平时却低调得从不愿意让人知晓这种身份,可所谓术士……、 如他所说,说得难听点儿不就是一个神棍吗? 为什么堂哥肖振,尤其是堂伯肖全景那样的人物,会如此重视苏淳风?以至于破天荒地单独邀请他到家里吃饭,还,还和他在书房里谈话…… 苏淳风没有急于回宿舍。 在雪花飞舞的夜色下,他静气凝神感应着天地中的灵气,一边缓步行走在飞雪漫天的校园道路上,把之前和肖全景那番谈话都抛至脑后,不多思忖。 体内中枢魄高速运转,五脏六腑七魄及经络、气线内充盈的本元滚滚沸腾。三个小周天在本元的催动下循环得越来越顺畅,只是就差那连接其间的奇经八脉中两个重要的关口一开,便能自上而下由内而外地形成一个能够一气流转百里路的大周天——他,也就能跨入炼气境了,咫尺……天涯。 但他依然不急不躁。 下雪的缘故,校园里人影稀少,雪幕中到处清幽昏暗一片。 而处在与天地相参心境中的苏淳风,其感知力已经敏锐到了极限,所以身后远处飞雪夜幕下传来的几声严厉的质问对答,立刻就被他察觉到。 他停下脚步,扭头循声看去,却没有走过去,静静地聆听那边的对话。 “你鬼鬼祟祟地跟踪着那位同学这么久,到底想干什么?一看你就不是好人,我早就注意到你了,这几天你经常来京大!” “喂,你一个小保安怎么说话的?” “呵,保安小怎么了?保安做的就是安保工作,防的就是你这种人!你是京大的学生还是工作人员?把证件拿出来给我看看?” “让开!” “站住,你别走……” “你给我放手!” “不放,跟我到保安室一趟!” …… ps:据说国庆期间纵横中文网pc端充值优惠很高滴……求月票~ 415章 出手逼迫 夜色雪幕交织,京大校园里一片静谧的清幽美感。 虽然无法透过夜色雪幕看到那边正在发生的小冲突,但苏淳风凭着听到的对话,就能想象到那里发生了什么事,是一场怎么样的场景——一位称职细心的学校保安,拦住了一位形迹可疑的男子进行质问,然后双方发生口角继而动起了手脚。 只是苏淳风不清楚,那位保安是刻意让他听到,还是要用更具说服力的话语去震慑住那名形迹可疑的人物,所以才会说出“你鬼鬼祟祟地跟踪着那位同学这么久,到底想干什么?一看你就不是好人,我早就注意到你了,这几天你经常来京大!”——很显然,在当前环境下那个被保安拦下的人,其跟踪的对象,只能是苏淳风。 想到这里,苏淳风眯起眼大步走了过去。 然后他在距离还有十五六米远时,隔着雪幕看到了昏暗路灯下发生冲突的两人,似乎那位穿着黑色夹克衫的可疑人物,终于在倔强又耿直的保安面前没了脾气,才垂头丧气地无奈掏出了证件。 穿着制服带着大檐帽的保安身材并不高大,也就一米七二三的样子,他拿着手电筒,低着头认认真真地检查了对方的证件后,大概是觉得对方服软了,那么就意味着自己可以继续以小小的保安身份训斥人,这种感觉会让他很有成就感地满足自己的虚荣心吧,所以他拿着对方的证件,义正词严地教训道:“你还研究生呢,一点儿规矩都不懂!就算是我误会了你,可这也是我身为保安职责范围内的事情,我也是为了咱们京大的安全,为了你们在学校的安全不是?你能不能体谅下我们做保安的难处?唉,上大学上大学,你们在京大这座全国最好的学校里不仅要学知识,还要学做人啊!” 那位被当作可疑人物的研究生没有丁点儿脾气,似乎想赶紧走人不再和这个婆婆妈妈得理不饶人找存在感的小保安纠缠,连连拱手道歉:“是是是,我知道错了,你们作为保安维护学校安保工作不容易,我们应该支持你们的工作!” “知道就好,哼!”保安犹为不舍地把学生证还给了对方。 那位研究生赶紧接过来快步离去,只是在离开的时候,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间,往苏淳风之前走过去的方向看了看。 雪幕,夜色。 昏暗的路灯光线。 苏淳风站在托着积雪的树木阴影里,神色平静地注视着这一切。 那名保安犹自有些不过瘾般,嘟嘟哝哝着往苏淳风这边走来,一边左右看看无人,便掏出烟来点上一颗,很享受地深吸了一口,眯着眼轻声哼起了歌曲。 当他从苏淳风面前走过去的时候,两人相距不过六七米远。 苏淳风站在路沿上,树木的阴影中。 保安在路的另一边,踩着愈发厚实的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很显然,他并没能隔着层层雪幕,发现对面路沿上的树木阴影中,站立着的苏淳风。 但苏淳风却怀疑,对方知道自己就在这里。 这是一种敏锐的感觉。 而且苏淳风发现,保安在往这边走的时候,本来是靠右侧行走的,但十几米远并不算长的这段路,保安却像是悠哉悠哉闲来无事随便溜达着,就那么自然而然地走到了路的左侧,于是从苏淳风面前走过的时候,两人的距离就隔开了整条路。 这并不能说明,证实什么。 一切都很正常。 苏淳风稍作思忖后,从阴影中走了出来,缓步跟上,一边语气平淡地主动招呼道:“这位大哥,请留步。” “嗯?”保安豁然转身,像是被吓了一跳般,极为敏捷的扔掉烟蒂抽出了随身携带的橡胶警棍,神色惊恐紧张充满戒备地打开手电筒,看向被手电筒光束笼罩的苏淳风,呵斥道:“我-操,你,你是干什么的?从哪儿蹦出来的?把证件拿出来!” “我是本校管理学院市场营销系大二学生。”苏淳风微笑着走到保安面前站定,近距离看清楚了保安的模样——不高大,不魁梧,长相平平。除了那一身保安制服之外,其它根本谈不上有任何能让人一眼就记住些什么的地方,也就是那种所谓普普通通到扔进人堆里无论你看他多少次都不会对他留下丝毫印象的人。 保安诧异-地打量了苏淳风两眼,道:“学生证呢?” 苏淳风把自己随身携带的学生证递给对方看,一边说道:“这位大哥,刚才我听到你和一个人发生争执,好像是对方在跟踪我。” “哦……”保安做恍然大悟状,把警棍挂回腰间,接过学生证简单扫了两眼便还给了苏淳风,一边把手电筒关掉塞进裤兜里,一边说道:“原来你就是刚才走过去的那位学生啊,嗨,其实没什么跟踪不跟踪的,只是一场误会,我发现这大雪天的晚上,那家伙走路总是贴着边,还时而停下脚步躲躲藏藏,时而观望一下再跟上去,所以才会觉得他形迹可疑像是在跟踪谁,现在想想,倒是我多心了。” “他叫什么名字,哪所院系的?”苏淳风淡淡地问道,一边从兜里摸出总是带在身上却基本不抽的一包软中华塞进了保安的手里。 保安顿时有些紧张和慌乱,似乎生怕被人看见似的,扭头警惕地观察了一下四周后,才有些贪婪地嘿嘿讪笑着把烟接到手里拿到眼前凑近看了看,赶紧揣进裤兜,一脸感激之色地往苏淳风身前凑了凑,很没出息地小声说道:“周国瑞,医学院好像是什么神经外科的……兄弟,你和他有过节?” 苏淳风想了想这个名字,没任何印象,便摇摇头道:“我不认识。” “行了兄弟,你也别那么敏感。”保安拍拍苏淳风的肩膀,大概是因为那一包烟的缘故吧,他显得很是亲切,道:“就是一场误会而已,以后在京大有什么用得着哥哥的地方,随时可以到保安宿舍那边找我,我叫赵勇敢。” “真名?”苏淳风微笑道。 “嘿,我骗你干啥?”保安有些不满地瞪大了眼睛。 “开玩笑的。”苏淳风略带歉意地笑着说道,一边伸出右手道:“那行,先这样吧,我还有事,回头多联系。” 保安就嘿嘿笑着猛点头,一边伸手与苏淳风握住。 苏淳风手上骤然用力。 保安错愕。 苏淳风微皱眉——对方的手不细腻,也不粗糙,厚实有力像是以前干过农活或者在工地上干过粗活,当上保安之后才慢慢恢复了些许细腻的手掌,或者说,是没有任何能让苏淳风这种术法高手察觉到哪怕一丝异样的地方…… “你啥意思兄弟?”保安眼里露出怒意。 “想试试老兄,你这位保安的手上功夫如何。”苏淳风微笑着松了手上的力气,慢慢地把手抽出来。 保安抽手的速度却很快,很显然因为生气不再想和这个有点儿神经质的大学生继续接触下去。 也就在抽手的一刹那,苏淳风感觉到了对方手心中一丝气机的流转。 由此,苏淳风确认了自己的感觉,没有错。 保安转身就走,一边摆手道:“回头再见吧,兄弟……” 苏淳风冷哼一声大步追上,右手并指如刀,出手如电般插向了保安的后心处,一边冷冷地说道:“切磋一下也无妨!” 这一记手刀,可是实打实的! 换做寻常人哪怕是身体素质相对不错的普通保安,挨这么一下,也绝对得深受重创在床上躺半个月。 自称叫做赵勇敢的保安骤然停步,急转身不闪不避,一拳砸向了苏淳风的手刀。 苏淳风五指一张,化刀为爪,抓向保安的手腕。 保安手腕反转,铁拳伸开手掌做刀砍在了苏淳风五指有力的一爪上-将其震开,随即掌刀再次成拳,重重地轰向了苏淳风的胸口处,苏淳风侧身避让,抬臂格挡,如泥鳅般贴着对方的臂膀滑过去,顺势转身一掌拍向对方的后肩。 保安肩膀一低,堪堪避过苏淳风罡劲十足的铁掌,同时脸颊稍斜,让苏淳风的手掌几乎是擦着他的耳畔过去,低下的肩膀随即一抖,电光火石间扛住了苏淳风的右臂肘关节处,同时斜着身子用肩膀重重地撞向苏淳风的胸口。 苏淳风双脚不动,身体猛地后仰六十度避过对方的肩撞,后仰的身躯如陀螺般就地旋转,双臂挥动揽向了保安的腰部。 然而此时,保安却在几乎不可能的情况下后退一步急速抬腿,一记高劈腿砸向了旋转中的苏淳风。 苏淳风双脚蹬地,旋转的身体骤然凝滞,随即后仰着倒射出去。 堪堪避过了保安势大力沉的高劈腿! 在飞雪交织的夜色下倒射出去四米多远的苏淳风强行拧身,一个横空旋身,踉踉跄跄极为狼狈地又跑出几步才没有倒下,稳住了身形。 保安没有趁势追过去,而是站在几米远外,面露疑惑却是微微笑着。 苏淳风神色平静地看着对方,也不说话。 过了会儿…… 保安终于忍不住先开口道:“我说兄弟,不管怎么说你也得感激我今晚上好心提醒你的行为吧?怎么说动手就动上手了,还下狠手。” “对你来说,这不是狠手,因为我伤不到你。”苏淳风道。 …… ps:感谢梦游仙兄弟的一万赏,一万赏就有二十二张月票而且纵横官方奖励俺一张月票以及五百纵横币,谢谢谢谢!国庆期间纵横各方面的优惠活动很不错。鞠躬再求月票~~ 416章 朋友何来利用一说? “你……”保安神情极为诧异-地问道:“你怎么察觉到我,不是普通人的?” 苏淳风道:“这不重要。” “哦,我好像有点儿明白了。”保安恍然大悟般笑呵呵地说道:“你小子想必是真的惹下了什么厉害的仇人,所以才会时刻保持着高度的警惕性,刚才那人跟踪你,被我发现然后故意提醒你小心些,可你反而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地怀疑我这个保安可能是故意安排了这么一出戏来接近你,我说,你活得累不累啊?” “你演得,难道不累?” “喂,我真不是故意这么安排来接近你的人好不好?” “我知道。” “那你……” 苏淳风微微一笑,道:“你这次刻意提醒有人在跟踪监视我,对此我必须表示感谢,虽然,我到现在还是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帮助我,但我却不得不佩服老兄你的胆量……刺杀青鸾宗宗主,锁江龙纵仙歌的儿子未遂之后,这半年时间里你竟然还敢呆在京大校园做一名保安。而且,我很佩服你的易容术以及掩息术,还有,你高超的演技心态,连罗同华都能瞒得过。” 保安并没有在苏淳风说出这番令他心悸震惊的话时,去强行打断,而是微笑着,等苏淳风把话说完了,才疑惑地问道:“你,怎么发现的?” 这个问题…… 苏淳风还真不能实话实说,毕竟自己能凭借醒神境的超强心境修为,敏锐地感知到对方的非凡,实在是匪夷所思。更何况之所以能精准判断出对方是刺杀纵萌的那位刺客,而且现在的他又是一副易容过的面孔,其实主要还是因为前世的时候,自己和这位在奇门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千面笑阎罗屠惜掳,有过那么一次巅峰高手之间的强强对决,对他的气息实在是太过熟悉,记忆深刻。 苏淳风神情淡然地说道:“起初我只是凭直觉猜测你不是普通人,也决然没想到你是术士,只是如你所想,我多疑了些而已。但和你握手松开的刹那间,我察觉到了你经络中有气机流转,才决定出手,逼出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接近我。与你交手之后,自然而然就猜到了你是那位刺杀纵萌的高明刺客,毕竟,咱俩当时交了手。” 屠惜掳相信了。 虽然苏淳风的话听起来疑点重重又太过玄乎,显得他实在是大智近妖,但屠惜掳没理由不相信。所以他摘下大檐帽,随意地在自己的手上轻轻拍着,一边微笑着说道:“那你现在,就不怕我马上杀了你灭口?” “或许,我即便是施术辅助,也不是你的对手。”苏淳风很认真却绝无丝毫惧意地淡然说道:“但你要杀我,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里好歹是京大的校园,我可以坦然施术应对你的超强杀人手法,或者说是挑战下你专杀术士的奇门武术,斗上半个小时甚至更长时间对我来说,应该不成问题,而且我自信在当下做足准备的前提下,能以付出最低的代价,拖住你,让你想跑都跑不了。可你,能坦然和我斗这么长的时间,敢被我拖在这里吗?答案,很明显。” 屠惜掳皱眉,但还是保持着微笑:“咱俩有仇?” “谈不上,只是一点小小的过节而已。”苏淳风神色平静淡然地说道:“更何况,你之前还确实是刻意地提醒,帮助了我。” 屠惜掳明白苏淳风口中所说两人之间的小小过节是什么——当初苏淳风和纵萌公平斗法,他却趁机突袭纵萌,从而必然会导致别人误会苏淳风和他这个刺客的出现有什么关系。当然,那次事后并没有给苏淳风带来多大的影响,所以,两人之间确确实实只是一个小小的过节而已。屠惜掳呵呵一笑,道:“那你说这些做什么?竟然还想把我留下来……不会是,你想巴结讨好纵仙歌,所以要把我抓住吧?” 苏淳风答非所问道:“暑假时,我杀了纵仙歌的徒弟。” “嗯?”屠惜掳愣了下。 “看来你并不了解现在的奇门江湖事。” 屠惜掳努嘴用下巴示意了一下自己手里的大檐帽,微笑道:“我在京大当保安,哪儿有闲心去打听奇门江湖上的那些污杂事?不过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愈发好奇了,难不成你今天留下我,是因为你我都和纵仙歌结下了仇,所以想要和我结盟共同对付纵仙歌?我说兄弟,这你就别想了,我可不敢现在就杀入青鸾宗,干掉纵仙歌。” 苏淳风笑着摇摇头,道:“我刚才出手是为了逼出你的身份,现在也没想要留下你,只是想和你聊聊天,为什么帮我?” 屠惜掳道:“我说是因为看你顺眼,你信不?” “信。” 屠惜掳又一愣,显然没想到苏淳风会回答的如此爽快,便微笑道:“回答得真爽快,你想利用我?” “暂时没考虑。” “那就是,有这个念头了……” “嗯。” 屠惜掳有些抓狂,这个叫做苏淳风的术士果然在与众不同这方面,与自己实在是有点儿像,所以才会让自己看他顺眼,鬼使神差般想要悄无声息地帮他一把,不曾想却被这家伙给敏锐地感知到,并武力逼迫又判断出了自己的身份,是刺杀纵萌未遂的那名刺客……而现在,这家伙言谈间又是如此得直爽,直爽到让人很不爽。 有你这样当面承认想要利用人的不? 屠惜掳微笑着问道:“我这样的人,你敢利用吗?” “敢。” 屠惜掳更加抓狂,眼睛里寒意森森地微笑道:“我随时都有可能杀了你……” 苏淳风点点头,道:“你有这个能力,而且我知道,你现在就已经动了杀机,今天晚上不敢在我有准备的情况下动手,那么明天,后天,或者在以后的某一天,你就会突然出手杀掉我灭口,毕竟,我不可能,任何人也不可能做到无时不刻地保持着绝对的警惕性,况且我不可能一直都待在京大校园这种对我极为有利,却不利于你刺杀之后无论成功与否都要有把握地安全远遁而去的地方。” “那你准备怎样?”屠惜掳微笑着问道。 “和你做朋友。” “做朋友?呵,你胆子真够大的,而且……你就那么信任我?”屠惜掳微笑着说道:“就因为我看你顺眼,所以一时间善心大作帮过你一次?” “不是。” “那是为什么?” “屠惜掳!”苏淳风淡淡地道出了对方的名字。 屠惜掳心神巨震,如遭雷击,脸上始终挂着的微笑形象终于破天荒地散去,只余下一脸的惊愕:“你,你……你怎么,怎么知道?” 苏淳风高深莫测地笑了笑,风轻云淡般转身在漫天飞舞的大雪中不急不缓地离去,身体状态极为放松,似乎根本没有察觉到身后的屠惜掳已经像是一头做好攻击准备的猎豹般,浑身气机急速流转,肌肉绷紧,身体机能在极短的时间内提升到了极限的状态——只要他出手,必然是石破天惊的一击! 但屠惜掳没有动。 他心中充满了困惑和惊惧,而且他清楚,以苏淳风的修为和敏锐感知力,肯定能感应到他此时本能生出的浓重杀机。 苏淳风的话语声从夜色下的重重雪幕中幽幽传来,如在天边,又似在耳畔:“不用多想,也别担心,我不会把你的身份透露给任何人,你可以继续做你自己想做的任何事情,过自己的生活,走自己的路,修自己的道!也可以当作不认识我。而我,不认为自己生出想要利用你的念头有何不妥,其实朋友之间,互相帮助如果也要称之为利用的话,那样是不是太见外,太生分了些?屠惜掳,这个江湖很大,当今时代又与历史不同,你想要继续历史上杀生门的那一套……恐怕是行不通的。” 这,是只有修为至炼气境的术士,才能做到的短距离隔空传音。 屠惜掳静静站立。 如果此时有人路过,再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极为诡异的一幕——这位穿着保安制服,手拿大檐帽的保安静静地站在那里,片雪不沾身——漫天飞舞的雪花在靠近他身体两寸的距离时,就会被浓郁到近乎实质的外泄杀机震散成细碎的雪粒子,轻飘飘荡开,散落到他的脚下四周。 再没有闲情逸致溜达着与天地相参的苏淳风,悠悠然返回了二十八号寝室楼。 至于屠惜掳…… 就让这家伙郁闷纠结想破头去吧。 今晚再次偶遇屠惜掳,识破对方身份并表示想和对方交个朋友,又匪夷所思地道出其名字之后,苏淳风其实并没有想过,可以在将来的生活中能够如何如何利用这位实力强绝,专杀术士的神秘杀生门传人千面笑阎罗。 他之所以这么做,其实目的很简单——苏淳风不喜欢江湖,更不希望在未来的奇门江湖上,有那么一位神秘的术士杀手千面笑阎罗,某一天忽然就兴趣大作地盯上了尽最大努力终于求得了安逸生活的苏淳风,非得拿他开刀并以此淬炼自身心境修为……那实在是一个让人防不胜防,想想都不寒而栗头疼不已的大问题。 …… ps:我真不知道自己能坚持这样多久,因为时间都是挤出来的,还得一直照顾着老爷子,现在老爷子……就像是个婴儿。求点儿月票! 417章 继续赚你的钱 深夜。 京大校园里巡逻的保安赵勇敢,也就是半年前刺杀纵萌的杀手屠惜掳,站在未名湖畔几棵落满积雪的大树下,拿着一部二手的诺基亚3310手机,像个正在谈恋爱的青年般,丝毫不畏寒冷,津津有味地不停按动手机键,发送接受着短信息。 也许,我们应该把这些短消息,想象成是两个人正在面对面谈话的场景。 屠惜掳说:“苏淳风杀了纵仙歌徒弟这件事,你知道吗?” “知道。”对方回答。 “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不觉得这件事有多么重要到必须告诉你。哥,你今天为什么突然要问这个?你听谁说的?” 屠惜掳满脑门儿的困惑和忌惮,以及因为某种猜测而生出的怒意,他冷冷地说道:“是苏淳风亲口告诉我的,而且从他的语气中我可以想象到,他击杀纵仙歌徒弟的事情,应该已经传遍了整个奇门江湖。” “他怎么会和你谈这些?” “这正是我要问你的!”屠惜掳板着脸,神情严肃地说道:“小妹,虽然今天我和苏淳风的相遇是巧合,他能识破我是刺杀纵萌的刺客,也是因为偶然和其个人的聪慧……但是,他却一口道出了我的姓名,真实的姓名!小妹,当代奇门江湖上,除了你之外,根本不可能有哪个术士知道我的姓名和真实身份,就算是现实的生活中,知道我真实身份的人也少之又少,而他们更不会知道我是一名术士!那么,苏淳风又怎么会知道?” 被屠惜掳唤作小妹的女孩子亦是大惊失色,冰雪聪明的她立刻从哥哥的态度中猜到了什么,急忙说道:“哥,你该不会,怀疑是我告诉了他吧?” 屠惜掳没有做声,神情冷峻。 “怎么可能?”女孩子一脸的冤枉和震惊。 “对不起小妹,是哥哥多心了。”屠惜掳叹了口气,眼神中满是溺爱之色,柔声道:“被苏淳风知道了我真实身份的事情,非同小可,对你我的人身安全会带来极大的不稳定因素和,危险。而你平时,或许你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会经常提到他,还会在无意中强调他的好。所以哥哥才会猜疑到,或许是……是你已经长大了,和他在私下的谈话中,被他哄骗着不小心说漏了嘴。” “哥,你瞎想什么呢?”女孩子脸颊羞红,她知道哥哥这句似乎有点儿自相矛盾的话里隐含的意思。 屠惜掳的神情愈发柔和,道:“不过你别担心,据我观察,苏淳风此人应该如你所说,是个品行不错又很讲求信用的人,他应该不会出尔反尔,把我的身份透露出去。小妹,你以后也一定要多加小心,苏淳风既然能得知了我的真实身份,那么如果他留意的话,恐怕也有可能调查出你我之间的关系。” “嗯,我会小心些的。” “那就先这样,你早些睡吧。” “嗯。” “记得删除消息。” “知道啦!” 这个夜晚,身世神秘的兄妹二人,注定要失眠了。 …… …… 俗话说下雪不冷消雪冷。 雪后初晴的京城,气温已经下降到了零下十六七度。学生们从室内走出的时候,大多都穿上了厚厚的羽绒服。 到了天黑的时候,气温愈发低了。 穿着翻毛领休闲款棕色皮衣的苏淳风,神情悠闲地走进了京大西门外一家极为普通的饭馆内,进门就招呼着老板给来一份宫爆鸡丁盖饭和一份鸡蛋汤,然后不慌不忙地走到最里面的那张小桌旁坐下,桌子的对面,已经坐着一名青年。 其实这时候,饭馆内还空着好几张桌子。 坐在苏淳风对面的那名青年正在和桌上的一碗京酱肉丝面较劲,吃得哧溜哧溜颇为喷香。察觉到对面坐下了一个人,青年便随意地抬头看了眼,然后就和苏淳风平静淡漠的目光对上,顿时面露惶恐惊惧之色,本能地要起身离开,却及时制止住了自己的冲动,刚从凳子上掀起的半片屁股复又坐了回去,低头吃饭。 苏淳风一声不响地端坐在那里,等服务员把他点的饭端上来后,便拿了筷子开始不慌不忙地吃饭。 对面青年不再像之前吃得那么喷香,而是细嚼慢咽,很谨慎很……腼腆的样子。 两人没有对话,谁也没有再看谁。 穿着普通到有些朴素的青年,终于把饭碗里的面条吃得干干净净,就连粘在碗里的那些酱点,都被他细心地用筷子挑了几次,似乎觉得已经没有浪费丁点儿地吃完,可以有理由坦然离开了,他拿起餐巾纸擦着嘴,身体有些不自主地轻微哆嗦着起身,便要离开这个他经常来今天却觉得是鬼地方的小饭馆。 “等我吃完,一起走。”苏淳风头也不抬地轻声说道。 “这……”青年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尴尬不已,又颇为畏惧地坐了回去,极为拘束地夹着腿,双手放在膝盖上使劲绞着。 苏淳风慢条斯理地把饭吃完,喝下那碗鸡蛋汤,拿餐巾纸细心地擦干净嘴巴,这才起身走到柜台前把账结了,自始至终看都未看那名青年一眼,然后神色平静从容地往饭店外走去。身后,那名青年赶紧结了账小跑着跟了出去。 外面,大街上灯火辉煌,车流如织。 苏淳风不慌不忙地走回了学校。 那名青年没有逃走,却也有些做贼心虚的恐惧,不敢紧跟着苏淳风,而是拉开了几米远的距离又不敢落下太远,时不时还会小心地打量四周,似乎生怕被其他有心人看到,他正在老老实实地跟着苏淳风走。 终于走到了僻静处,苏淳风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神色平静地看着那名青年。 青年的心一下子悬到了嗓子眼儿里,他扭头四顾着走到苏淳风面前站住,一脸尴尬苦涩的讪笑,还有……畏惧。 心理上,他已经彻底败了! 在苏淳风走进饭馆坐到他对面的时候,周国瑞就已经明白,苏淳风知道了他一直在跟踪监视自己的行为。随后周国瑞强忍着心头的慌乱尽可能保持冷静,吃饭时心中已经想到了无数个应对苏淳风质问的办法,也猜测着苏淳风会如何对付自己——京大数万师生,周国瑞原本并不认识苏淳风,也不可能了解苏淳风。但苏淳风既然目标明确地坐在了他的面前,周国瑞就能够想象到,这位被他跟踪监视暗中调查的学弟,绝对不是什么普普通通的简单人物。然而苏淳风一直都没有说话,甚至连看都没看他,只是在他吃完饭想要离开时,才淡淡地开口留下他,让他等待着,然后一起走。 再到现在,苏淳风一路走来还是一言不发,看都没看他一眼。 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也不担心他会逃跑。 周国瑞的心理防线,就垮了。 此时的他全然没有了丝毫抵-触的想法,只等着苏淳风开口询问,自己就老老实实地回答,把所有的一切都说出来——反正自己知道的也不多,也委实没有……犯下什么不可饶恕的大罪,不过是为了些小钱受人所托而已。 当然,这是他自以为是的想法。 但苏淳风站在他面前,只是神色平静地看着他,却一直都不说话。 这让周国瑞愈发着急,也愈发担心害怕起来——也许这位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极为自信自负到极有可能来历背-景非凡的学弟苏淳风,在从他口中听到了那些好像没多少价值的信息后,就会直接把他当作一条狼狈的狗,给活活打死然后扔到某个荒山野岭之地,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就好像他从来没有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一样。 小说和影视剧中,许多高高在上的人不就是经常草菅人命吗? “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周国瑞终于忍不住主动开口,连连躬身致歉,一副可怜兮兮的哀求模样,就差没痛哭流涕下跪了。 苏淳风表情不变地看着他,没说话。 周国瑞赔罪之后,见苏淳风这般态度,又急忙说道:“大哥,我只是受人所托收了点儿钱,以前根本不认识你,真的。让我跟踪调查你的人,是我高中时的同学,他如今就在京城的亚星影视公司工作,他叫范洋,其它的,我什么都不知道,真的,真的……哦对了,我其实也没有调查出,给过他们什么很重要的消息,就是告诉他们你平时都和谁接触过,是什么模样,是不是京大的人。” 苏淳风微皱眉思忖。 周国瑞哭丧着脸道:“我收了两千块钱,现在什么都告诉你了,我发誓真的没有什么隐瞒的了。” “哦。”苏淳风终于开口,点了点头淡然冷漠地说道:“继续跟踪监视我,并向对方汇报我的行踪以及平日接触的人,我就当作不认识你,也不会为难你,该赚的钱你继续赚,想来你也是急需要钱才接下了这种卑劣阴险又会给自己带来生命危险的活计,所以……你现在可以走了。” “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我说了,继续!”苏淳风声音骤然变得冷厉,道:“直至对方不需要你再做下去,到那时候,就把这件事永远藏在心里吧,否则,会死得很惨。” “这……” 苏淳风没有再理会他,转身离开。 周国瑞呆呆地站在原地,神色间满是惊恐,眼泪终于止不住地流了出来。 …… ps:谢谢大家的月票,目前月票排名第三十三位!我继续努力码字,也继续求,月票…… 418章 混江湖不能单枪匹马 苏淳风自信,周国瑞在他的面前不敢有丝毫的隐瞒。 他也不需要从这个周国瑞口中得到再多的消息——知道了是亚星影视公司的人安排周国瑞来跟踪调查自己,这就够了。想要知道的再多些,也不可能从周国瑞这种人的口中得到,因为周国瑞,包括他那位高中同学,恐怕都不会清楚更多的内情。 早在国庆期间发生了那起事件后,苏淳风就曾打电话请求裴佳的帮助,以便确保张丽飞不再受到亚星影视的骚扰迫害。 后来他又接到了裴佳打来的电话,并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那个叫做亚星的影视公司,在京城的影视娱乐圈子里,实力勉强能跻身中等,是去年从香港过来发展的。公司老总叫詹又平,其麾下有两名术士,是师徒二人,师父叫做褚卓延,徒弟叫做念益华,针对张丽飞施术的,是徒弟念益华。 消息很详细,而且裴佳调查到这些消息的速度,也很快。由此苏淳风可以肯定,裴佳在京城的影视圈子里,应该有极强的背-景实力,那么她既然承诺了要保护张丽飞,亚星影视就绝对不敢再去找张丽飞的麻烦。 既然对方不敢去找张丽飞…… 那么,找苏淳风报复一下应该也在情理之中。 但在苏淳风看来,对方即便是想要找自己报复下,也应该痛痛快快地找上门儿来,或者他们忌惮不敢到京大惹事,也大可以托人带句话,双方约个时间地点,要么谈判要么直接斗上那么一场,又何必如此不惜麻烦地派人来长期跟踪监视调查自己呢?毕竟这种实在是算不得深仇大恨的小矛盾冲突,时间长了在双方心中都会淡化。 那么,对方到底想干什么? 苏淳风猜不透,但却很清楚这件事一旦处理不好,就会有大麻烦。 因为对方既然安排了周国瑞,就极有可能还安排有其他自己不知道的人,在暗中监视跟踪、调查! 调查和苏淳风接触,关系密切的人! 寝室已经熄灯了,寝室政治局常务会议今晚再次开播,舍友们正在激烈地讨论着国家下一步的强军计划应该如何发展,国家周边严峻的形势环境又有什么隐患,还有什么亟待解决的问题,如何未雨绸缪将来兵锋所向横扫六合…… 苏淳风如以往那般静静地躺在床上,没有参与他们的讨论。 只是今晚,他没有心思去权作消遣娱乐地聆听舍友们的高谈阔论,而是在思忖着亚星影视公司那两位师徒术士,想要对自己做什么。 他想到了如今自己在奇门江湖上的名声,想到了前世在奇门江湖上的恩怨…… 想到了,王海菲。 于是在舍友们终于结束了今晚的政治局会议,纷纷睡下的时候,苏淳风睁开眼睛,掏出手机给纵萌发了条短信,又给白行庸发了条短信。 短信内容相同——最近京城可能要出点事。 已经是深夜十二点多了。 纵萌最先回复了短信:“有事通知我。” 白行庸稍后也回复了短信:“要不要,先向罗教授汇报一下?” 苏淳风没再回纵萌的短信,给白行庸回复道:“私人的一些事情,暂时不想麻烦罗教授知道,如有必要的话,我会亲自汇报的。” 白行庸回复:“好,随时通知我。” 放下手机,苏淳风在黑暗中盯着上铺的床板,回想起前世自己和师父初出江湖时的激烈拼杀腥风血雨,在江湖上终于生生打下了一片天空,威望如日中天时,身边却委实没有几个能值得信任到可以托付后背的朋友,再后来就是父母意外身亡,自己刚刚在那场不闻于世的惊天之战中立下大功,却遭人伏击暗算…… 说到底,还是因为自己和师父在奇门江湖上真正的朋友太少,树敌却太多。 这一世,纵然是最初不想入江湖,可重生至今五年多来的经历,让苏淳风的心态想法不得不渐渐地开始出现了转变。 你入不入江湖,江湖就在你身边。 你混不混江湖,总得有朋友在身边。 这个江湖很大。 莫说前世的苏淳风迈入醒神境,一战而胜登顶奇门江湖第一人宝座三十余载的纵仙歌,哪怕是他迈入了返璞境,甚至是强势一步跨进归真,触摸到虚无缥缈的天人之境……独自一人也别想把整个江湖都踩在脚下,把世间事都掌控在手中。 一个好汉还得三个帮不是? 比如这次苏淳风能在短短一天的时间里就找到了周国瑞的行踪,还不是多亏了在医学院的袁朗帮忙。 虽然苏淳风现在很清楚,自己找别人帮忙,下次别人有事找他的时候,他也得出手相助,但有些事情,不做不行——小心驶得万年船,做不到未雨绸缪,就会在事到临头时被动无奈,甚至会造成再也难以挽回,让自己悔恨终生的苦果。 既然前世今生轮回过,有些事情,就绝对不能让它再发生。 …… …… 时间的运行,永恒不变。 只是在人们的心中,它会时而飞快,时而缓慢得让人焦虑。 亚星影视公司的那对师徒术士,一直都没什么直接的动静。若是换做其他人,多半会耐不住这种对于危机出现的等待而主动登门滋事了。不过心境修为超强的苏淳风,却一直都保持着淡然冷静的心态,不急不躁地等待着对方跳出来,就如同他的修为,处在固气大圆满最巅峰时刻,似乎随时都能一步跨入炼气,但却迟迟未打通最后两个关口,他却一点儿都不急于去倾尽全力冲破桎梏。 学校日常的丰富多彩生活中,偶尔已经有同学提及到寒假和过年的话题了。 这天上午,苏淳风刚刚从教学楼出来,就走到相对僻静的地方,掏出手机翻出电话记录,找到之前在上课时的那个未接电话,是张丽飞打来的。 他回拨了过去: “丽飞,不好意思啊,刚才在上课我不方便接电话,有事吗?” “没什么,就是好长时间没和你联系了,才想到打个电话,这段时间我们一直都在排演节目,所以和你还有海菲都没怎么见面,也没通电话,怪想念呢。哦对了,有个好消息跟你分享一下,你还记得我有个学姐叫裴佳不?” “嗯,记得。” 张丽飞颇为喜悦自豪地说道:“裴佳学姐今天对我说,有一部正在筹拍的古装电视剧,元旦后还要挑选部分配角演员,影视公司和制片人她都认识,所以会帮忙推荐我,在戏里面出演一个有颇多戏份的角色,我听到这个消息时还觉得难以置信呢,哇,真是太好了,我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唔,是吗?那你记得多拍几张穿着戏服时的照片,签上名给我留着,将来你大火了我就能拿去换钱。”苏淳风笑道。 “去你的吧!现在也只是提一提,还没影的事呢。”张丽飞开心道:“周末有时间吗?和海菲联系下,咱们一起吃个饭呗。” “没问题。” “还有哎。”张丽飞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道:“裴佳学姐今天还跟我说了件事情,她叮嘱我将来如果进入了影视娱乐圈,一定要小心谨慎,别胡乱相信别人,别乱接受礼物……她还说,说,这个圈子里真的有很邪门的事情,比如养小鬼的,还有专门用巫术控制演员的,实在是太可怕了。” 苏淳风道:“裴佳学姐应该是很熟悉那个圈子,所以你听她的吧。” “嗯,她说是把我当朋友才告诉我的,还让我保密别传出去。”张丽飞心有余悸道:“你说上次那个,那个叫念益华的家伙,说是想追求我才对我用了情蛊,那么有没有可能,他其实是想用巫术控制我当演员?” “你还别说,这事儿真得小心些,老话虽然说信则有不信则无的事情,可老话还说不可不信又不可全信啊。” “唉,感觉这个圈子好乱……” “本来嘛。” …… 其实张丽飞不打这个电话,苏淳风也已经先一步得到了消息。 昨天晚上,已然考虑和张丽飞提及此事的裴佳,先给苏淳风打了个电话,征求下他的意见——在裴佳看来,不管张丽飞是不是苏淳风的女朋友,但苏淳风在乎她是可以肯定的。所以裴佳觉得很有必要征求下苏淳风的意见,至少,得给苏淳风打个招呼,因为这不是找普通的群众演员,而是正儿八经有不少戏份的一个重要的配角,如果这部戏能够大火,那么身为大二学生的张丽飞就有可能借助此戏火起来…… 演艺圈这种事情并不少见。 而裴佳,是要临时做张丽飞的经纪人的。 世间许多事情就是这样,一旦牵涉到利益问题,聪明人必然会首先考虑到合作双方如何避免将来可能出现的矛盾纠纷,以及如何在将来成功之后,把利益更进一步扩大化,并加深双方的合作度,甚或是,感情诚挚。 这次绝好的多少人打破头都得不到的机会,裴佳之所以会选择张丽飞,除了张丽飞形象极佳,又颇有演艺的天赋之外,其实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张丽飞和裴佳关系不错,又是苏淳风的朋友,是否女朋友还未可知,但两人关系非常——这种信手拈来顺势而为之的面子,裴佳当然会毫不犹豫地送给苏淳风。 …… 419章 警告?威胁?抑或宣告? 周日傍晚,苏淳风在英语角社团参加完一次模拟辩论的活动后,就急匆匆离校打了辆出租车去往京师大。 他和王海菲、张丽飞约好今晚一起在师大外面吃涮锅。 虽然是周日,但貌似闲暇时间颇多的大学生们,其实有时候反而会格外忙碌,尤其是一些热心于各种学生会活动,或者勤奋好学的学生,更是把许多事情都安排在了没什么课程,可自由安排的时间较为充裕的周日,社团亦会如此——苏淳风周日下午有社团活动,王海菲周日下午还要去外面给学生补课,张丽飞下午去参演了一场校内学生社团自发组织的微话剧比赛。 还不到六点钟,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寒冷的北风开始在夜色笼罩下的都市中呼啸肆虐。 京师大东门外一家蜀川火锅店里。 苏淳风、张丽飞、王海菲三人坐在一处半敞的雅座前,吃着热辣辣的火锅聊着天,脸上洋溢着开心和喜悦。 有句俗话说:“距离产生美。” 人与人之间有时候确实如此,多日不见再重逢的好友,总是能有种思念的情绪骤然释放时的兴奋喜悦之情,让人陶醉乐于其中。而这种达到顶点的感觉,却是天天在一起的朋友无论如何也难以体会到的。 张丽飞今天格外开心,加之吃着火锅又喝了点儿啤酒的缘故,娇美的脸颊越发红润透亮,真真是有种一笑百媚生的动人美感,只是她却没有丁点儿大家闺秀要注意形象的文静模样,大口吃着涮锅,时不时还会辣得、烫得把手伸到大张的嘴边扇风。她咽下一口羊肉,伸筷子往火锅里夹了几根青菜,一边想起了什么就说什么:“今天本来想请裴佳学姐一起来的,可是她来之前接了个电话,说是有事,就没能来,唉。” “你那位学姐,对你可真够好的。”苏淳风笑道。 “可不是嘛。”张丽飞一脸的真挚,继而笑眯眯地说道:“你们猜,我这些天心里一直都在想什么?” 王海菲和苏淳风就都看着她。 张丽飞道:“之所以想请裴佳学姐一起来和我们吃顿饭,是因为我在想,裴佳学姐既然认识影视娱乐圈子里的好多人,那么将来也可以推荐海菲,还有淳风你,都去当演员,当明星,所以先介绍你们认识下,哈哈。” “我可不会演戏。”王海菲抿嘴笑道。 “好吧,我承认自己长得不错,而且心理素质过硬,又有极高的表演潜质,应该可以成为一名优秀的称职的形象和实力兼顾的大腕级演员。”苏淳风很认真很严肃地说道:“但是,我对这一行当没兴趣,所以很抱歉,我不能答应你们。” 张丽飞立刻笑喷,一边用筷子点着坐在她对面的苏淳风:“还,还别说,就冲你刚才如此冷静且不要脸的大言不惭演技,真够实力派的!” 王海菲也乐得不行,伸手拧了一把苏淳风。 张丽飞笑了一阵后,道:“哎说真的呢,其实咱们国内有好多大明星,都没有接受过专业的演艺学习,只是机缘巧合下进入了这个圈子,然后因为自身的天赋啊运气啊等等各方面的因素,竟然成为了一线的明星。我觉得海菲长得这么好看,气质和性格又温婉,蛮适合做一名演员的,专门饰演小家碧玉型的。” “那我呢?”苏淳风故作迫不及待状。 “适合演一个小坏蛋或者小白脸。”张丽飞哧哧地笑了起来,“要么,你就是一位路人甲,而且是流-氓混混之类。” 王海菲也乐了。 苏淳风正色道:“这说明你的专业眼光还不行,也难怪,毕竟只是大二的学生,等你大学毕业,在那个圈子里混些年头有了经验后,肯定不会这么说了……因为事实上,我的形象气质,最适合饰演的肯定是正面,而且完美的角色。” 又是一阵欢声笑语。 端起酒杯正要慢慢喝下一口啤酒的苏淳风,眉毛忽而挑了挑,然后神色平静的放下了酒杯左手悄然挪到桌下,放在了膝盖上。 一阵异常的术法波动,无声无息地靠近了王海菲。 哧…… 低头吃着菜的王海菲忽而打了个哆嗦,秀眉微皱,抬手抚了抚脖颈下方,似乎略感不适,随后便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般,继续吃菜。 苏淳风眼角余光看到了这一幕,默不作声。 他知道,刚才王海菲肯定是觉得脖颈间像是被针扎了下,或者像是溅落了一滴滚烫的油汁,烫了她一下。 那种极端的感觉不过是一刹那而已。 带有攻击性的术法波动,在侵袭而至时,王海菲脖颈间佩戴的那枚项坠上的防御型术阵自然启动抵御,术阵与术法骤然相遇的猛烈对冲,肯定会给人带来刺痛或者烫痛——如果暗中出手的术士察觉到王海菲身上佩戴了防御型的法器,还要继续施术的话,那么海菲脖颈间不适的感觉会从刺痛、烫痛,转化为一种阴寒冰凉,或者是热辣辣的长时间不适…… 而此时神色平静的苏淳风,内心里杀意已经高涨到了极点。 他心法流转,默念术咒,放在膝盖上的左手掐出了一个手诀,磅礴的术法力量循着对方施术的痕迹追踪而去。 杀气腾腾! 前世今生,让他记忆最深的痛处,莫过于父母的意外身亡,以及当年青涩朦胧的初恋王海菲,多年后在京城与他偶遇相逢,却无辜地惨死在术士的术法之下。 这,是苏淳风的逆鳞! 是他最不能触碰,永难痊愈的伤口! 涓涓如山涧溪流般的术法波动,在与王海菲项间佩戴的法器上的术阵发生了猛烈的冲撞之后,便立刻悄然退去。暗中施术的术士修为极高,而且根本没打算现在就和苏淳风发生冲突,所以在察觉到苏淳风杀气腾腾的术法攻击反扑追踪而来时,立刻就掐断了己身所施展出的术法。 苏淳风想着,对方这是在给自己一个警告,一个威胁? 或者,是在向自己宣告:“开始了!” 苏淳风很清楚,对方肯定知道自己就在王海菲的身边——因为对方一直都有安排人在监视、跟踪、调查自己。 所以苏淳风起身道:“我上卫生间。” 张丽飞没当回事儿。 最为了解苏淳风的王海菲,却察觉到了男朋友双眸中闪过的一丝异样,一丝一闪而逝的冰寒目光,于是王海菲心里猛地抽了下,她扭头目视着苏淳风快步离去,却并不是走向卫生间,而是走向了二楼的楼梯口处,没有上楼,只是稍稍停了下,随即转身往大门口走去,步伐快得让人无法理解,像是有什么急事。 而且,他的神情那么严肃,那么……吓人。 走出饭馆门外,苏淳风恰好看到了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中年男子钻进了一辆出租车内,出租车很快驶离。 苏淳风掏出手机,拨通了裴佳的电话:“学姐,能不能联系上念益华和他的师父?” “发生什么事了?”裴佳声音压得很低,语气柔和地说道:“我正在和人谈事情,你现在着急吗?” “不好意思打扰你了,你先忙,一会儿我给你发短信。” “好的,有事随时联系我。” 挂断电话,苏淳风转身返回火锅店。 对方只是在拿王海菲来威胁警告一下自己罢了,暂时……应该不会直接去伤害王海菲——当然这只是暂时,如果对方提出条件,却和苏淳风谈不拢的话,那么他们可能任何事情都做得出来,所谓狗急跳墙…… 其实以当前苏淳风的心态,根本就没打算和对方谈拢。 谈个屁! 但他必须保持着足够的理智清醒。 自己不能再像前世那般,一味地只信任自己的强大术法,认可一力降十会,什么事情都去用强大的术法解决,到头来只会输得更惨。 他一边往回走着,一边给裴佳发了条短信:“学姐,一会儿如果方便的话,请帮忙给那师徒二人带个话,今晚九点半,我在京大南门外等他们。” 裴佳很快回复短信:“我马上办。” 京城某个高级私人会所的包厢内,裴佳正在与两位在京城影视娱乐圈子内颇有地位的人物喝茶谈话,她有些歉疚地说道:“很抱歉二位,我需要去打个电话。” “唔,裴小姐请便。” “小佳,你忙你的,又不是什么外人,客气什么。” 裴佳满含歉意地微笑着站起来,微微躬身,继而转身走出了包厢的门——她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得到念益华和褚卓延的电话或者手机号码,然后联系上二人,把苏淳风的话带过去。因为她多多少少了解些苏淳风,知道这是一个向来稳重如山,颇有城府,性情极好的天才术士,而能让苏淳风如此郑重其事如此焦急到有些失态,甚至语气中隐隐然还带着狠戾之意,那么就说明,事情很重要,后果也许……很严重。 想到这些,裴佳也不禁有些愤怒,是亚星公司的詹又平不识抬举?还是褚卓延和念益华这师徒二人不知天高地厚? 明明已经警告过你们了啊! 怎么又惹怒了苏淳风? …… 京师大东门外的蜀川火锅店门前,苏淳风三人说说笑笑地走了出来。 “时间还早,我们随便逛逛吧。”张丽飞兴趣盎然地说道。 王海菲对此没什么意见。 苏淳风微笑着有些抱歉和遗憾地说道:“你们俩去吧,我还得回学校,有个班务会要召开下,班长是我舍友,我总得给他捧场。” “至于嘛。”张丽飞略显不满:“我们好不容易才在一起……” “以后又不是没时间和机会了。”王海菲温婉地替苏淳风开脱道:“淳风,你快回去忙你的吧,正好我和丽飞在一起,还方便说些悄悄话。” 张丽飞就笑道:“对对,有你在的话,我们说话还不方便呢。” “今晚住下和我挤挤?”王海菲笑眯眯地提议道。 张丽飞立刻像个孩子似的高兴得猛点头答应:“这个嘛,可以考虑……不过我害怕淳风吃醋哦。” “死丫头!” …… …… ps:月票位置下降不少……求月票!! 420章 还有得谈吗? 寒风凛冽。 穿着翻毛领棕色休闲款皮衣,黑色西裤,黑色皮鞋的苏淳风,站在京大南门外不远处的路灯灯杆下,犹若石雕般,神情冷峻。 从知道了亚星影视公司的褚卓延、念益华师徒遣派人暗中调查监视自己时,苏淳风就判断,对方肯定是有所求,而并非只是单纯地想要报复自己,不然的话他们完全没必要脱裤子放屁多费这一手。 那么,事情就有得谈。 只不过,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事情牵涉到与此事无关,却与苏淳风关系极为亲密的朋友,或者是亲人王海菲的身上——在苏淳风看来,王海菲不只是自己的女朋友,还是自己的亲人,将来注定是要做他老婆的! 千百年来的奇门江湖上,有着许多不那么被术士们遵从却总是被人拿出来当牌坊的规矩,其中就有很清楚的一条,祸不及家人。 苏淳风从京师大返回京大没多久,裴佳就发来了短信:“话已带到,不知他们会去否。” 苏淳风回复:“好。” 裴佳再回:“发生什么事了?要不要我现在赶过去?” “不用。” “如果有事随时联系我,我们都是京城学生术士协会的一员,都是……学生术士协会的会长。” “嗯,多谢。” “客气了。” …… 一辆出租车行驶到京大南门外的临时停车点停下。 穿着黑色大衣的褚卓延和穿着浅色羽绒服的念益华,从出租车上下来,神色从容平静地往苏淳风站立的方向走了过来。 天寒地冻。 校门外除了偶尔有一辆车驶过,有那么三两个学生急匆匆走过,更多的时间里都是空空荡荡,在灯光的照射下颇为安静。 苏淳风神色平静淡然地看着走过来的师徒二人。 念益华冷笑着,眸子里闪烁出阴狠的目光,还有一丝……不易被察觉到的畏惧。 褚卓延走到近前,主动伸出了右手,微笑着用不那么标准,粤语音腔颇重的普通话说道:“你好,鄙人褚卓延,在亚星影视公司任职。久闻苏先生大名,深感幸会,不知道今晚如此焦急地找我们师徒,有何贵干?” 苏淳风先是抬腕看了看手表,九点零五分,这才站在路沿上居高临下地伸手与对方握了握,其态度极为傲慢,似乎要先确定下对方是否按照自己约定的时间来了,有没有迟到,这才淡淡地说道:“褚先生,咱们之间还是少说那些客套话了,我这个人喜欢直来直去,最反感背后玩儿弄阴谋诡计,说吧,你们想干什么?” “苏先生此话怎讲?”褚卓延微笑道。 “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苏淳风冷冷地看了眼念益华,道:“如果没打算好好谈,我不介意杀人。” 念益华一愣。 褚卓延笑道:“苏小友年轻气盛,术法修为高强,胆识过人,鄙人早有听闻,佩服佩服。只是,苏小友如此自信,以杀人来威胁我师徒二人,恐怕有所不妥,更何况,真当我师徒二人,会怕了你不成?” 苏淳风懒得跟他们斗嘴,能如此这般跟他们谈话,已经是自己尽最大努力地克制了。所以他说道:“一,有什么话直说,想谈可以谈;二,别在背后搞阴谋诡计,尤其是遣派人暗中伤害我的亲朋好友并以此威胁我,这会让我很生气;三,我的忍耐是有限的,不要浪费我给你们的时间和机会。” “呵,吓唬我们?”念益华狰狞笑道。 “苏小友这般态度,可不像是愿意谈的样子啊。”褚卓延笑眯眯地说道,神色间毫无惧意,“应该这样说,我提什么条件,你都可以答应我,这样的话我会考虑帮助你,一起保护你的亲人、朋友,不受到伤害。当然了,我的忍耐也是有限的,你不要用这样的态度,破坏我想要和你好好谈的诚意哦。” 苏淳风道:“说。” “这才对嘛。”褚卓延整理了一下衣领,迈上路沿,看着苏淳风,道:“听闻奇门江湖有传言,苏小友是……诡术传承者。” “我不是。” “先别急着否认。”褚卓延很有自信地来回在三四米的距离内踱着步子,一边说道:“诡术传承者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苏小友即便是,恐怕也不会承认,毕竟身为诡术传承者身份一旦暴露,在当代奇门江湖上想要活下去的希望就太渺茫了。当然,我会替你保密,也不会去伤害你的亲人朋友,前提是,把诡术传承交给我,我保证不会传给他人,只与诡术传承者共同享有这件神兵利器。如果你还是不肯承认自己是诡术传承者,或者你真的就不是,而是传言中的山门中人下山,那也不要紧,我这人心胸宽广最愿意相信别人,那么,为了弥补你对我徒儿的伤害以及造成的损失,把你身上以妖骨制作而成的法器,交给我,算作补偿,如何?” 苏淳风问道:“还有么?” “就这么简单。”褚卓延笑道。 “还有得谈吗?” 褚卓延笑着,很自信地说道:“很抱歉,我的要求真得不过分……” “那你去死吧。”苏淳风一记高劈腿重重地砸向了褚卓延的头顶,力道十足,带起呼啸的风声。 “你……”褚卓延急忙后退避让。 念益华为了保护师父,立刻扑向了苏淳风。 苏淳风身形如泥鳅般贴着念益华的身体滑了过去,继而反手一掌按在了念益华的后背后心处,磅礴的本元力量如同惊涛骇浪般疯狂地汹涌冲入了念益华的气线经络之中。一声凄厉地惨叫声当场响起,念益华已然躺倒在地浑身抽搐。 一招击败念益华这等碍事的小人物,苏淳风随即如闪电般冲向褚卓延,右手并指如刀,直插褚卓延胸口力魄。 褚卓延抬臂格挡,同时怒道:“尔敢!” 苏淳风并指如刀的右手忽然张开,手腕极为灵活地一扭便缠上了褚卓延抬起来意图格挡的左臂,反手一拧一按。 噗通! 啊! 褚卓延凄厉地痛呼着跪倒在了苏淳风面前,左手被苏淳风牢牢抓住,同时按着手背将手腕掰成了向下八十多度,剧痛难忍。 苏淳风抬起一脚重重地踢在了褚卓延的胸口处,咚的一声闷响。本就被苏淳风抓住左手掰住了手腕的褚卓延再次痛呼惨叫,胸腔遭人击打后身体几乎飘了起来,重重地趴在了地上,而他的左手和手腕,依然被苏淳风抓着,于是整个左臂都被苏淳风倒提着从头前拎起,那种胳膊几乎要折断却又打断骨头连着筋的痛楚,让褚卓延差点昏厥过去。 “是不是很有自信,不惧与我斗法?”苏淳风蹲下身轻轻地问道,一手还拎着褚卓延的胳膊举起来。 …… ps:还有月票吗?求…… 421章 你有没有做术士的觉悟? 虽然冬夜里天寒地冻,九点多钟的京大南门外往东靠近大路的地方人影稀少,路过的车辆也不多,不至于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但紧邻京大南门,宽阔马路便道旁的路沿上,路灯的灯杆下,怎么说也算不上是个僻静避人的地儿。 别的不说,京大南门的门卫室里,值班的保安绝对能透过窗户远远地把这一幕看得一清二楚。 更何况褚卓延还连续惨嚎了几嗓子呢。 但就是在这种明显不适合做些暴-力行为的地方,苏淳风偏偏年轻气盛不计后果地悍然出手先把念益华给放倒,然后又穷凶极恶地暴揍了褚卓延。 门卫室内。 值班的一名保安抄起橡胶警棍就要往外走,却被另一名年纪稍大点儿的保安给拽住了:“哎哎,你干啥去?” “你没看到那小子在打人吗?” “打人怎么了?” “我们得去管管啊,那小子下手太狠,保不齐会出人命的……” 神色如常的老保安拉着正义感十足的同事坐回到椅子上,道:“打人那小子是咱们京大的学生,之前就是从大门口这出去的,我看到了。” “这有什么关系吗?” “废话,要是他挨打我肯定得出去管一管。”这位明显像个老油子的保安笑眯眯地说道:“问题是,现在他在打人,而且还是一挑二,不错不错……咱们啊,只管踏踏实实看戏就好,一会儿如果有人报警,警察来了咱们再看情况。哎我说兄弟,哥哥可得提醒你,真要是惊动警察来了,你可千万要记住,自己没看清楚怎么回事,反正就是看到那俩人和咱们京大的一位学生,发生了争执和冲突。” 年纪小点儿的保安就说道:“这还用你教?” “不懂了吧?你作为目击证人,对警察陈述情况的时候要着重强调,至少语气上要让警察听了之后,认为是那俩人打了咱们京大的学生。”老保安笑眯眯地一边隔着窗户往外瞅,一边说道:“那小子身手真不赖,三下五除二啊。” “是那俩太笨蛋。” “大概吧。” 外面,道路上驶过的个别车辆会放慢些车速,司机充满好奇地看看那边的情况,但并不会停下。还有时而三三两两走过的路人,会好奇地看着却脚步不停地远远绕开——白天的话兴许他们会兴奋地冲上去围观,但天寒地冻大半夜的…… 有道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嘛。 …… 褚卓延何曾受到过这般屈辱? 简直是太,太他-妈的欺负人了——咱们是术士啊,我迈入炼气初境多年,你苏淳风虽然没迈入炼气境可好歹也是能在斗法中击杀炼气假境高手的术士,咱们都是放到奇门江湖上就能称做高手的术士了,可你不用术法,竟然动手揍我! 你有没有身为一名术士的觉悟? 这还不算,把人打了一顿之后又说什么“是不是很有自信,不惧与我斗法?” 身为炼气境高手的我当然有自信,当然不惧怕与你斗法,可你他-妈-的没给我机会和你斗法啊,把人打了之后再问出这么一句废话,你什么意思?难道就是想气气我,明知道斗法斗不过我,就先动拳脚把我狠狠地揍一顿,甚至把我打成重伤了,羞辱了我,再大模大样卑鄙无耻地与我斗法? 褚卓延因为剧痛而扭曲的脸颊贴着地,神色狰狞地骂道:“苏,苏淳风,你,你太卑劣了,你不配做一名术士。” 苏淳风蹲在他的脸前,看也不看地甩手往后一抓,便抓住了小心翼翼蹒跚着冲过来偷袭他的念益华的拳头,一拧一拉一按,噗通!念益华闷哼一声便摔倒在地,和师父并排着一个趴在地上一个侧躺在地上同病相怜,脸部表情全都扭曲狰狞着,为了面子强忍着剧痛不发出惨叫,咝咝地倒吸着凉气。 “除了你们二人,还有谁?”苏淳风神色阴冷地问道。 念益华咬牙切齿道:“你有种,和我师父斗法!” 褚卓延却是听出了些什么,扭曲的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苏淳风,你的拳脚功夫再好,敢在这里把我们师徒二人打死吗?我真不知道是该说你年轻气盛,还是该说你愚蠢,如果是斗法的话,你有本事像击杀迟一正那般把我击杀,那多么得坦然,何等得风采,还不用承担杀人的罪责,可你现在像什么呢?粗鲁愚昧的匹夫,还是因为心爱的人有危险所以着急上火昏了头?” 在前世的奇门江湖上,苏淳风刚出道时也曾经很多次地疑惑过,那些被自己放倒的术士总是会怒气冲冲地骂他质问他瞧不起他,说他卑鄙无耻下流不配做术士,双方发生冲突时你不施术相斗而是仗着自己身手好就拳脚相向。这让苏淳风感到不可思议,同时也感到那些术士很可笑、可悲、可怜。 诡术中,有很多修行的法门特别针对增强肉-身的反应速度和攻击力。 谁敢说诡术不是术法? 而所谓拳脚功夫,所谓武术,其根源本就是出于玄学五术之中的卜门,更精确地说是从卜门中的奇门术法中延伸而出的一种。 这且不说,在双方并未提前约定斗法的前提下,狭路相逢或者偶然爆发了冲突,那么在最短时间内使用强悍的个人武力迅速击倒、击伤,甚至直接击败对方,这和以术法相斗取胜,在苏淳风看来没什么区别——我的目的就是要干掉你,纠结于用什么方式干掉,如何取胜这种没用的问题干什么?就好像战场上双方战士刺刀见红拼命时,谁还会规定不许踢裤裆不许用牙咬不许扣眼睛? 这不是扯淡嘛。 当然前世的时候,苏淳风对这些质问和怒骂,从来不会去解释。后来,也没有术士再拿这一点在奇门江湖上诽谤质疑他了,原因很简单,苏淳风的拳头大,拳头硬,这就是道理,谁不服可以找他挑战,并提前声明咱们不许用拳脚功夫,你要是能凭借斗法胜了苏淳风,那也算你能耐。 今生,苏淳风也懒得在这个问题上与人较真。 而现在,他更没心思去理会褚卓延和念益华师徒二人有多么的气愤多么的憋屈。 刚才苏淳风问褚卓延那句“除了你们二人,还有谁?”是因为他在动手施-暴的时候,褚卓延本能地施术想要抵抗反击,只可惜被苏淳风以个人敏捷强悍的攻击力和丰富的战斗经验,强行打断了施术的进程,同时,苏淳风察觉到了褚卓延的术法波动以及其个人的术士气息,并非在京师大东门外的蜀川火锅店内施术侵害王海菲的术士。 而听了褚卓延这番隐隐带着要挟的话语,苏淳风就更加断定,对方不止是他们师徒二人,还另有帮手。 “也就是说,那人是和你们一伙儿的。”苏淳风轻声道。 褚卓延心里一寒。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犯下了一个大错,苏淳风这家伙,可是胆大包天地击杀过纵仙歌徒弟的术士——如果自己刚才不开口威胁,那么苏淳风就不能确定今晚企图施术伤害他女朋友,借此警告和威胁他的那个术士,和他们师徒二人是一伙儿的。不确定这一点,苏淳风就不会如现在这般,突然间外泄出浓郁得犹若实质般的杀气! “苏,苏淳风,你,你别乱来!”褚卓延神色惊恐地说道:“杀,杀人是,是犯法的,你,你冷静点儿。” 念益华见师父都这般模样了,顿时心生恐惧,张嘴大喊:“救……” 声音戛然而止。 确切地说,那一个“救”字都没能喊出多大声音,就止在了嗓眼中——因为苏淳风的左手很及时地掐在了念益华的脖子上,大拇指按住了他的喉结,只要苏淳风再稍稍用力往下一按,一推,念益华的小命立马就得交代在这儿。 这时候,提前得到苏淳风通知的纵萌和白行庸,已然从暗中走了过来。 纵萌黑衣黑裤黑色运动鞋,表情一如既往的冷漠孤傲,一言不发地看着被苏淳风狠戾控制住的师徒二人,像是看着两具死尸,似乎苏淳风现在马上动手掐断了这师徒二人的脖子,在他看来也没什么好奇怪,没什么好担忧的。 白衣白发的白行庸却是上前轻声劝道:“淳风,别冲动。” 苏淳风左手掐着念益华的脖子,右手扣住了褚卓延的腕脉并且从始至终力道丝毫不减,确保一旦褚卓延施术,自己就可以在第一时间里强行打断他施术的企图。许是听从了白行庸的劝告吧?苏淳风故意外泄的浓郁杀机稍稍收敛了些许——其实不用谁劝,心境修为极高的他也不至于冲动鲁莽到在京大南门外悍然杀人。 他神色平静,语气森寒地问道:“那个人是谁?” 刚刚还被苏淳风外泄杀机吓坏,生怕这小子年轻气盛冲动起来不计后果地当场杀人,现在有苏淳风的朋友出面劝阻,而且苏淳风的杀机收敛,褚卓延悬在嗓子里的心终于放下,他故作镇定地冷笑着说道:“苏淳风,如果你真在乎自己的女朋友,那么就不应该愚蠢地用这样的行为和态度,与我谈话。” “我不想听你说废话。”苏淳风道:“打电话,通知你的人离我女朋友远点儿……” “条件。”褚卓延神色狰狞凶狠。 他知道,越是在这个时候,自己越要表现出毫不退缩的强势——事情已然发展到了这一步,那就只有继续下去。 虽然,苏淳风的这两个朋友,帮手,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人物。 但那又如何? 只要攥紧了苏淳风的弱点,就没有人敢把他怎么样——咱们都是混奇门江湖,都是能够施展出神秘术法杀人于无形的术士,而你的女朋友,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被我的人伤害到。能不知不觉伤害你的女朋友,那么自然也可以伤害…… 你的家人! …… ps:感谢兄弟姐妹们的打赏和月票,昨天晚上涨了不少,鞠躬~再求! 422章 他爹叫纵仙歌,他爹叫白寅 清脆悦耳的手机铃声,很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苏淳风松开掐着念益华脖子的左手,掏出手机看了下来电显示,是张丽飞打来的,他的心猛地一紧,急忙按下了接听键:“丽飞,什么事?” “淳风,我,我和海菲被抢劫了!呜呜呜……”张丽飞的哭声从手机中传了出来。 “你们有没有受伤?” 大概是张丽飞太过紧张害怕,哭得说不出话来的原因吧,手机里随即传出了王海菲较为冷静的声音:“淳风,你别太担心,我和丽飞都没有受伤,只是,我们两人的项链,都被劫匪抢走了。”张丽飞哭泣的声音紧接着从手机中传出来:“项坠,项坠是淳风送给我们的,很贵的……” 苏淳风双眉紧皱,这件事有蹊跷,也太巧合了。 张丽飞和王海菲俩人佩戴的项坠,是以妖骨为材质,中天秘术布下符箓术阵制作而成的法器,但普通人根本看不出来那两枚项坠有多么的独特珍贵,反倒会认为是很垃圾的地摊货,而且项坠是用再普通不过的红绳挽系,哪个劫匪会傻乎乎地从两个漂亮的女生脖子里抢走这玩意儿? 白行庸很善解人意地俯身轻声道:“松开他吧,掀不起大浪来。” 苏淳风点点头,松开褚卓延的手腕,拿着手机起身说道:“你们现在在哪儿?” “就在我们学校东门外,上次你给我买衣服的那家店铺往北第一个路口处,我们已经报警了。”王海菲语气冷静地说道。 “我马上过去。” “淳风……” “你们别害怕,没事的。” “嗯。” 苏淳风挂了线,扭头看向纵萌和白行庸,道:“我现在要去一趟京师大。” “他们怎么办?”白行庸问道,一边神色平静地看了眼灰头土脸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的褚卓延和念益华师徒二人。 纵萌冷不丁地插嘴道:“废掉算了。” 狼狈不堪的褚卓延当即怒火万丈,被苏淳风不讲究路数地揍了一顿不说,这两个年纪轻轻看起来比苏淳风大不了三两岁的人,竟然也那么嚣张目中无人——大半夜的偏偏一副白衣白发形象如同无常鬼似的年轻人,看人时一脸的不屑和轻蔑,而黑衣短发神情冷漠的年轻人更是开口就说把他“废掉算了。” 谁给你们的勇气和胆量? 褚卓延好歹也是迈入炼气初境多年的术法高手,怎能受得了这等鄙夷和轻蔑,他冷笑着毫无惧意地看了眼纵萌和白行庸,然后说道:“苏淳风,这只是一个警告,我的朋友目前还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你现在过去,除了能安慰下你的女朋友之外,又有什么用处呢?放聪明一些,咱们还是坐下来好好谈谈吧。” 苏淳风对纵萌和白行庸抱了抱拳,说道:“有劳二位看好他们俩,等我回来……” “好吧。”白行庸故做不情愿地打了个哈欠。 “如果他们想走,我只能动手。”纵萌冷冰冰地说道:“所以不能向你保证,能把他们两个人给看好了。” 苏淳风、白行庸、褚卓延,都听出了纵萌这句话的意思。 看不好的意思,就是要伤人。 褚卓延呵呵冷笑一声,极度自信地说道:“就凭你们?唔,我得提醒你们一下,鄙人不才,但也是迈入炼气境多年,而且……绑架是犯法的。” “褚卓延,老老实实等着,我给你机会与我斗法!”苏淳风扔下这么句话,转身大步离去。 站在路沿上的四人一言不发地看着苏淳风走到学校南大门正对着的路口处,招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然后钻进车内,出租车飞快地驶离。 褚卓延神色从容地看向白行庸和纵萌,微笑道:“两位……” 白行庸挥手打断了褚卓延的话,很有点儿语重心长地说道:“这位前辈,咱们素不相识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您还是别让我们两人太为难,踏踏实实跟我们走一趟吧,我们俩这也是受人所托不是?唉……也不知道您和苏淳风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非得闹成这样。这里可是京城啊,我们也都是学生,您说您犯得上跟我们这些学生过不去吗?这不是给自己添麻烦,也给我们添乱嘛。” “去你那里,还是我那里?”纵萌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白行庸的话。 他们俩人,在附近都有自己租住的房子。 白行庸很是苦恼地说道:“别,去你那里吧,我这人有点儿洁癖。” “好。”纵萌扭头看向褚卓延和念益华,语气生硬,不容置疑地吩咐道:“走吧,如果你不老实,别怪我不客气。” 念益华神色恍惚,这叫什么事儿啊? 褚卓延更是大怒,这俩年轻的后辈是什么态度?好像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只是把他当作一个很麻烦的累赘,却又不得不临时看护一会儿,而他,就得乖乖地带着徒弟听从这俩人的吩咐? 褚卓延眼睛眯缝着,冷冷地说道:“真是后生可畏……” 白行庸又打断了他的话,微笑着说道:“前辈,我劝您还是别想着对我们施展术法,留着点儿力气回头和苏淳风斗吧。当然,我深知您修为高深,应该比我们俩的修为境界高,我们俩斗法的话肯定不是您的对手……” “我可以。”纵萌又打断了白行庸的话。 褚卓延气得想找块板砖砸这两个年轻后辈的脑袋。 “哼!”褚卓延冷哼一声,正要说什么,却被白行庸抢走了话头,絮絮叨叨地说道:“前辈,这家伙脾气不好,您可千万别惹他。哦对了,不管他是不是真的能在斗法上胜过您,您也别跟他赌气非得和他斗法,因为和他斗法,您就算是能赢也得输,何苦来哉?相信我,我这都是为您好……” “为什么?”褚卓延肺都快气炸了,天底下哪有这种不讲理的事情? 白行庸理所当然地说道:“因为,他爹叫纵仙歌。” 褚卓延愣住。 念益华眨巴着单纯的大眼睛一脸的疑惑,纵仙歌这名字,好像在哪儿听说过。 纵萌冷冰冰地说道:“白行庸,你不用担心这一点,什么时候才敢和我斗一场?” “别,我承认不如你,认输还不行嘛。”白行庸笑眯眯地说道。 褚卓延差点儿没忍住使劲咬破自己的舌头确认下是不是在做梦,这个始终板着张脸好像所有人都欠他钱似的冷傲年轻人,是绰号锁江龙,能术锁长江半柱香,一指杀白蛟的大陆奇门江湖第一人,青鸾宗宗主纵仙歌的儿子? 那,这位敢拿纵仙歌儿子开玩笑的白衣白发一看就非凡人的年轻后辈,又是谁?什么来头? 褚卓延开口小翼道:“敢问小友……” 白行庸伸手抹了抹扎得紧紧的雪白长发,微笑着似乎还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晚辈白行庸,无名小辈一个。” 纵萌冷冷地说道:“他爹叫白寅,秦岭耀皇宗的宗主。” 褚卓延快哭了。 白寅的儿子说他自己是无名小辈一个…… 你还敢再低调些吗? 这他妈上哪儿说理去? 褚卓延心中暗骂,那个混帐王八蛋万连胜说苏淳风是普通庄户人家出身,江湖中人连他的师父在哪里是谁都不知道。可万连胜没说苏淳风和耀皇宗宗主白寅的儿子,青鸾宗宗主纵仙歌的儿子,关系不错啊,就凭这些……还他妈怎么说苏淳风是诡术传承者?就算他真的是诡术传承者,那也不是诡术传承者。 至于苏淳风的妖骨法器,谁还敢去抢? 不想在奇门江湖上混了啊? 褚卓延表情极为精彩地跟在已经大步往前走的两名年轻后辈的身后,小心翼翼地说道:“其,其实,我与苏淳风之间,只是一个误会,他和我这劣徒儿有那么一点点,小小的矛盾。然后我们师徒二人受人挑唆,才,才想着过来和苏淳风谈谈,以便化解他与我这劣徒之间的怨愤,冤家宜解不宜结嘛。” “是啊是啊。”白行庸点头认认真真地说道:“这事儿回头你好好向苏淳风解释一下,说实话,我们俩和他的关系没您想象的那么好,您别因为我们俩就太害怕苏淳风,回头他要和您斗法,您也不用手下留情,还有,你不是还有个帮手吗?拿他女朋友来要挟他,嗯,狠狠地吓唬他一下就好,不过这么做好像有点儿不地道……唉,反正你们之间的事情,你们自己爱怎么解决就怎么解决吧。那,我可是丑话说在前面,前辈,咱俩之间无冤无仇,我这次只是受苏淳风所托帮个小忙而已,您别跟我记仇。” “不敢不敢。”褚卓延赶紧掏出手机:“我这就打电话,让我朋友停手,把东西还给苏淳风女朋友。” “哎,我可没让您这么做。”白行庸道。 纵萌不厌其烦地挥手道:“你们俩能不能安静点儿!电话不要打了……” 褚卓延拿着手机不知道该怎么办,心想纵仙歌的儿子是不是有病啊?我这次可是真心实意要打一个电话,为苏淳风好,也为苏淳风的女朋友好,万一万连胜现在不小心把苏淳风的女朋友给伤着了,事情可不就闹大了吗? “纵萌,还是打个电话吧,万一……”白行庸好心道。 “没有万一。” “不是所有人,都和你的性格那般,动不动就喜欢玩儿命,喜欢险中求进。” “那你什么时候答应我的挑战?” “我们在说苏淳风。” 纵萌想了想,点头道:“打电话吧。” …… …… ps:求动力月票! 423章 两道伤痕定杀心 苏淳风赶到现场的时候,路边商铺门前的空地上,正停放着两辆闪烁着警灯的警车。 天寒地冻的,张丽飞和王海菲二人自然被首都警察请进了警车内,接受询问,陈述案情经过。 她们两人从蜀川火锅店出来,和苏淳风分开后,也没打算远去什么大商场逛逛,就想着在京师大东门这条街上的各种店铺转转看看。两人边逛边聊,虽然没买什么东西,却也是聊得开心,逛得顺心。在途径这个路口的时候,突然斜刺里冲出来两个身高体壮的青年,戴着那种能遮住半张脸的棉线帽子,不由分说就直接伸手从两位女生的脖子里,把红绳系着的项坠给生生拽走,细细的红绳将两名女生项间柔嫩的皮肤都勒出了两条清晰可见暗红发紫的血痕。 对于警方来说…… 这委实算不得什么值得重视的案件。 至于那位叫做张丽飞的漂亮女生,身为受害者说她和朋友的两枚被抢项坠总计价值过百万,警察都懒得相信——开什么玩笑?每枚价值都过百万的项坠,受害人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材质,而且还用普通的红绳系着戴在脖子上?所以警察不免在心中感叹:“现在这些女学生啊,真是爱慕虚荣,都啥时候了还吹牛。” 一直注意着路边的王海菲,透过车窗看到苏淳风从出租车上下来,就赶紧对警察说道:“我男朋友来了。”说着话,她便推开车门下车。 张丽飞也急忙跟着从车上下来。 “淳风!”王海菲大步迎过去。 “淳风!”张丽飞刚刚停了没多大会儿的泪水再次涌了出来,哭哭啼啼地跑了过去,心中的惊惧和受到的伤痛,以及那枚对她来说极为珍贵又极有意义的项坠被抢走,让打小就娇生惯养没受过什么气的她,几乎要崩溃掉,此时看到心中一直都深爱着的好友苏淳风出现在面前,她当即什么都顾不得去想,便冲上去扑到了苏淳风怀中,紧紧搂着苏淳风的脖子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抽泣着倾诉:“他们,他们冲上来就,就抢,我和海菲脖子都,都被勒出血了,项坠被他们抢走了,呜呜……” 大步走过来的王海菲怔在当场,距离两人不过一米多远。 “好了好了,没事了。”苏淳风抬手轻拍张丽飞的后背安慰着,同时神色平静地对王海菲点了点头,眸子里的意思,也许只有王海菲能看懂。 王海菲温婉地笑了笑,走上前轻声道:“好了,别哭了。” “嗯。”张丽飞似乎这才察觉到自己的行为有些不妥,尤其是还当着海菲的面,这么做实在是太容易引起误会,也容易破坏姐妹间的友情。她擦拭着泪水,一边哽咽着说道:“那两枚项坠,好贵的,裴佳学姐都愿意拿她戴的那条价值几十万元的项链来换,我,我都没同意……” 王海菲轻叹口气,挽着张丽飞的胳膊,柔柔地说道:“已经报警了,警察应该很快就能破案的,到时候不就帮咱们找回来了吗?” 在平时的生活中,张丽飞是雀跃胆大又稍微有那么点儿泼辣的性子。 而王海菲,是典型善良温柔如水,胆小腼腆怕事的女孩子。 可每每遇到重大的事情发生时,从小谈不上娇生惯养,还经常会下地干农活的王海菲,却是比大多数寻常女孩子要冷静得多,胆大得多,至少,她不会吓得痛哭流涕慌乱失措。比如高中时那一夜因为玩儿笔仙遭遇灵异事件…… 苏淳风没有多言语,看到王海菲和张丽飞只是受了些惊吓没什么大碍,他稍稍安心,也就不打算再去耗时间陪伴在两位女生身旁安慰她们。 他温和地看着海菲,道:“海菲,伤得不要紧吧?” “嗯。”王海菲撩起长长的发丝,在寒风中露出光洁脖颈间那一线清晰的暗红发紫的勒痕,笑道:“这可好了,和项链似的。” “还笑!”苏淳风板起脸,轻柔地在掌心度出些许本元之气,抚摸着王海菲柔嫩脖颈间那道令他愤怒和后怕的伤痕,道:“一会儿务必坐警车返回学校,就不要再出来了,我还有事要去做,不能多陪你们,晚些给你们打电话。” “淳风,你能有什么天大的事,现在就必须得走啊?”张丽飞瞪大了水汪汪再次流出泪水的眼睛,有些不可思议和生气委屈地问道。 王海菲赶紧说道:“你去忙吧,不用担心我们,没事的。” 苏淳风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转身大步走到路旁,拦下一辆出租车,头也不回地钻了进去,让司机赶紧开车,向北! 去哪里,他没说。 司机很纳闷儿,但看苏淳风阴沉的脸色,就暂时没开口询问。 此时的苏淳风,心中怒火滔天,杀气腾腾——张丽飞的脖子上不用去看,想必也比王海菲脖子上的伤痕好不到哪儿去。那种系项坠的红绳虽然纤细,但真要是生拉硬拽直至扯断的话……苏淳风能想象到那一刻,王海菲和张丽飞受到了多大的痛苦,甚至有可能差点儿窒息过去,生命都受到了极大的威胁。 杀人未遂啊! 在警方看来不过是小案一件的犯罪事实,却被苏淳风自由心证地给犯罪嫌疑人定下了罪责,双眼眯缝起来,寒芒爆射。 杀心已决! …… …… 褚卓延拿着手机不停地拨打万连胜的手机号码,一会儿是打通了却无人接听,一会儿又是暂时无法接通。他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边暗骂着一边向纵萌和白行庸解释:“可能是信号不好,或者他那边有什么事情,我接着打,接着打……二位小友放心,他,他绝对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这一点我早就叮嘱过他的。” 说归说,褚卓延那颗心已经悬到了嗓子里。 早些年和万连胜有过一段时间的接触还曾共过事的他,了解万连胜这家伙,胆大心狠,心性凉薄歹毒。 万一他做了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 褚卓延现在后悔得想要撞墙,自己实在是不应该为了想要在大陆的奇门江湖上立足,主动寻找联系到多年未曾有过交际的万连胜啊。 手机终于通了: “喂,老褚你他妈有病啊,电话打个不停,我正忙着呢。” 褚卓延激动得不行,也不敢说废话耽误时间,生怕眨眨眼的工夫里那边的万连胜就可能干完一票活儿了,他焦急说道:“连胜兄,你,你是不是抢了苏淳风女朋友的东西啊?赶紧还给她们,咱们有事好商量,好商量,我和苏淳风谈了……” “放屁!”万连胜怒道:“这种事你褚卓延动动嘴皮子能做到,老子就跟你姓!” “连胜兄……” “那小子的女朋友身上有防御型法器,我安排人抢了过来,嘿,运气真好,抢了两枚还都他妈是妖骨制作而成的,那小子出手真够大方。”万连胜得意之余,又阴森森地说道:“你要是和苏淳风谈得差不多,他又何必追过来?” “他,他追上你了?” “废话!两件法器都是他制作的,上面有他布下的符箓术阵,你说他能不能找到我?” “连胜兄,你千万别冲动……” “都送上门了,我当然得好好教训下这小子,先这样,挂了。” “喂,喂,喂……万连胜你个王八蛋!”褚卓延气得把手机狠狠地摔在了地上,他欲哭无泪,交友不慎啊! 白行庸长叹口气,看向纵萌。 纵萌冷冰冰地说道:“如果苏淳风出什么事赶不回来了,我会杀掉这两人。” “他回来了呢?”白行庸问道。 “那就是他的事情。” “嗯。” 两人一问一答,很默契,很有点儿不够义气…… 褚卓延和念益华这对师徒,皆在心中哀嚎着完了完了——苏淳风如果被万连胜给干掉了,那么这个似乎有点儿神经质的纵萌就会杀他们二人。反之,苏淳风如果回来了,就说明他把万连胜给干掉了,能干掉万连胜,就说明他肯定能干掉褚卓延。 左右都是个死? 但褚卓延还是盼着苏淳风能干掉万连胜。 至少,杀掉万连胜苏淳风心里的火气就会发泄出去大部分,到时候自己再苦苦哀求一番,也不一定就非得搞得你死我活。况且苏淳风即便是真能杀掉万连胜,也必然会受伤,那样的话,如果苦苦哀求无用,还是谈不拢,褚卓延就可以厚颜无耻地要求马上斗法,趁着苏淳风受伤将其击败,甚至,杀了他。 从白行庸和纵萌的言语态度上来看,他们俩似乎和苏淳风之间的关系,好像也没有想象中那般要好。或许真如白行庸所说,他们都是学生术士,都在京城,所以有些小事相互帮助一下,仅此而已。 …… …… 迈入新世纪之后,全国经济再次开始了新一轮震惊世界的腾飞。 京城的变化完全可以用日新月异来形容,四环路全线贯通还没几年,五环路已然动工开建,而四环路外围原本还是零散陈旧的村落,亦或是耕地、荒地,如今大部分区域都已然开始了大规模的拆迁,一幢幢高楼大厦正在不断地拔地而起。 北四环外,有一处还未拆迁,但村民基本已经搬空,并被四周不断开建或者已经建成的住宅小区、商品楼、公路包围起来的村庄,叫做王家营子。 424章 是网亦要闯! 深夜十一点多。 已然无人居住的王家营子整个村落里安安静静,黑漆漆阴沉沉得没有一丝生机,七零八落参差不齐的房屋拥挤在一起,被四周高大的建筑物包围着,在这个冬日的夜里,仿若山谷之中一片荒芜了不知多少年的古旧村落,冷凄凄,凉得糁人。 村外,两道明亮的车灯光束上下起伏晃动着,终于静了下来。 出租车停在距离王家营子不远的路口处。 司机一脸不情愿和恼意地说道:“我说哥们儿,你到底是要去哪儿啊?这也就是我,换做别的司机早就让您下车了,您说您这……” “就在这儿。”苏淳风掏出两张百元大钞递给司机,推开车门下车:“谢谢了。” “甭客气。”司机拿着两张百元的钞票确认了是真币,脸上就乐开了花,心里之前的不满顿时烟消云散,今晚这趟跑得值了,这位年轻的小哥出手阔绰,甩手就多给了一百多块钱,于是他身为京城的哥的好心泛滥起来,摇下车窗探出脑袋,冲着苏淳风在车灯光束的照射下愈发显得孤单神秘的背影喊道:“兄弟,这儿我以前来过,叫王家营子,村里人早就搬迁空了啊。” 苏淳风没有回答也没有回头,只是抬臂摆了摆。 忽而又生出报警念头的司机摇摇头,嘟哝着说了句什么,继而满脑袋都是疑惑地驾车掉头离去。 “选得地方不错……” 苏淳风轻声自言自语着,一边默念术咒左手掐诀,施展掩息术隐藏了自己的术士气息,体内心法流转,经络中本元沸腾,浑身上下从内至外都提升到了巅峰状态,意念力更是循入天地自然之中,细细地感应着点滴的异常。 张丽飞和王海菲被抢走的那两枚项坠上,有他亲自施展中天秘术布下的符箓和术阵,当然能循迹追踪至此。而且,他在出租车上的时候,就已经悄然施术,隔空引动了两枚项坠上的术阵稍作启动。 目的,就是要给对方打个招呼:“我来了!” 他知道,对方不会因为畏惧害怕就把两枚项坠扔掉逃之夭夭。因为对方抢走两枚项坠的原因,绝不是因为提前就知晓了张丽飞和王海菲所佩戴的项坠是以妖骨制作而成,而是知道王海菲身上有法器,所以把法器抢到手,以此威胁逼迫苏淳风,出面相谈。至于谈什么,褚卓延不是已经提出条件了吗? 就在村子里。 现在双方直线距离也就一百米左右了。 苏淳风忽而停步,双眉微皱,缓缓蹲下身,默念术咒右手伸出,将掌心按在了冰凉的水泥路面上,体内本元渗出掌心,与地表气息相参。 有术阵。 从术阵的气息和波动来判断,应该是刚刚布下没多久并已然启动。 对方亦是从京师大附近赶到这里的——能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就迅速地布下了有这等规模气势的术阵,等候着苏淳风前来,说明对方的术法修为绝对已经迈入了炼气境,而且从这个术阵散发出的气息上,苏淳风可以敏锐地察觉到其中蕴含的极强杀伤力,这说明对方是个心性狠辣歹毒之徒——最初当然可以好好谈,无论谈妥与否,无论能不能拿到想要的东西,对方都会杀人灭口。 若是换做普通的术士,根本不会在还未踏入术阵时就察觉到术阵的存在,即便是察觉到了,也难以抉择出该如何做。 两条路。 退,就是示弱,事后万连胜肯定还会继续以各种方式要挟; 进,万连胜已然布下了术阵占据主场优势。 但这次万连胜遇到的,是两世为人,在奇门江湖上身经百战经验丰富,心境修为又极高的变态存在,真正的诡术传承者。既然已经找到并确定了正主儿就在这个村子里铺开一张大网等待自己,苏淳风此刻也就不再急于马上进去自投罗网,找到对方拼个你死我活——他小心翼翼在不触及到术阵反噬的前提下,认真仔细地感应分析了一番这个术阵,然后起身,弓着身猫腰向左转,无声无息地遁入了漆黑寒冷的夜幕,在坑洼不平的村外荒地中,脚步迅疾而轻盈,不发出丁点儿声响。 村中一处十字大街上。 身材不那么高大,但粗壮厚实犹若石碾子般的万连胜站在冷飕飕的街道中央,面向南双目微阖。 两名戴着棉织帽子穿着加厚深色夹克衫的青年,分列在他两侧。 身高超过一米八五,且魁梧壮实的青年神态恭敬地轻声问道:“师父,那个叫做苏淳风的小子,会来吗?” “嗯。”万连胜简单应了一声。 “师父,之前我和师兄抢来的那两枚项坠,真的是妖骨制作而成的?”身材偏矮又有些瘦弱的青年一脸毫不掩饰的贪婪之色,道:“那咱们今晚运气不错,误打误撞啊,因为不知道哪个是苏淳风的女朋友,所以干脆都抢了……不曾想俩漂亮女孩脖子上竟然戴了一模一样的项坠,苏淳风这小子出手够大方的,艳福也不浅。” 万连胜睁开眼睛,笑骂道:“兔崽子,等拿到了苏淳风手里的法器之后,这两枚妖骨制作的项坠,我会分给你们师兄弟的。” “谢谢师父。” 两名徒弟同时躬身感激道,神色间格外兴奋喜悦。 妖骨啊! 可遇而不可求的珍贵物事,多少奇门江湖术士,终其一生恐怕都很难搞到手一件妖骨用于制作出中品甚至上品的法器,没想到他们师徒三人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无心插柳之下,竟然抢到手两枚妖骨制作的项坠。而且还有一件更了不得的妖骨制作而成的法器,很快就要到手了。 师徒三人,此番志在必得。 谁劝都不好使。 万连胜沉声吩咐道:“苏淳风很快就要到了,你们俩不要轻敌,按照之前我说的,藏在暗处并掩去术法气息,见机行事。” “是!” 两名青年转身一左一右,快步钻进了被黑夜笼罩着的街旁民宅中。 又过了大概几分钟之后。 万连胜微微皱眉,背负着双手开口朗声道:“苏淳风,你的修为果然不浅,术法也堪称精妙,竟然能在不被我发现的情况下突进入我的术阵之内。不过现在还是被老子察觉到了,那就现身吧,躲躲藏藏也不方便咱们之间的交谈。” 许久,没有回应。 黑暗中。 距离万连胜东南方三点钟位置,不足二十米远的一处破旧的院落里,他那位身材高大魁梧的大徒弟林志伟正站在半敞着的木制院门里侧,屏息凝神,意念力探出,随时聆听并感应着师父那边的动静——按照师父的吩咐,无论与苏淳风的谈判能否成功,今晚都不能让他活着离开,因为那小子身上佩戴有一件妖骨制作而成的法器。不得已的情况下,他们不惜留下杀人的痕迹,动用武力也要截杀苏淳风。 咯嗒。 一声轻响从身后传来。 这位大徒弟豁然转身,然后就在黑暗中看到了破败不堪的堂屋正门廊檐下,台阶上,站立着一道清瘦的身影。 那道身影单手掐诀,轻轻向下一按。 嗤…… 一道如银线般细弱的术法能量波动,在丝毫不引动万连胜布下的术阵的情况下,悄无声息地刺破短短几米的空间,瞬息间便冲到了林志伟的头颅中,林志伟顾不得开口大声呼救,赶紧掐诀施术吟诵术咒企图挡下这一击。 他清楚,只要挡下这一击,确切地说只要自己施展出了术法,那么就能引动术阵。师父,自然就会马上知晓这里的变故。而术阵的启动,也会确保他的生命安全。但术法修为不过刚刚勉强跨入固气境,又没什么斗法经验,只是个人武力较为突出的林志伟,根本不知道他所面对的这位无声无息间出现在身后的术士,是何等实力的存在,两人之间各方面的差距,又是何等之大。 所以林志伟一声不响地靠在了院门后的墙壁上,瞪大了迷茫困惑不甘的眼睛,身体缓缓萎顿,坐倒在地。 他的术咒、心法、意念力,被那缕细细的术法力量瞬间绞碎。 然后思维在恐惧和愤怒的不甘中,定格。 …… 凭着对危险敏锐的感知力察觉到一丝不妥的万连胜双眉一挑,冷笑道:“鬼鬼祟祟,这可不像江湖传闻中那位敢于击杀纵仙歌徒弟的青年俊杰啊……” 依旧没有回应。 万连胜的心猛地一沉,隔空传音道:“志伟,赶紧到我这里来!” “小波,马上到我这里来!” 与此同时,万连胜双手合拢,在胸前掐出一个手诀,口中念念有词:“遁甲阵中藏锋锐,破兵百万连杀营,临土生火,阵……” 嗡! 范围几乎笼罩了大半个村子的遁甲连杀阵原本就处在启动状态下,此刻骤然受控制引发——进入被引发的遁甲连杀阵之中,如果没有布阵者允可并贴有与遁甲连杀阵相辅的护身符箓,除非是普通凡人,或者登临归真脱离五行的天人,否则皆无法遁形,且会受到术阵磅礴的攻击力。 引发遁甲连杀阵之后,万连胜狞笑着从口袋中掏出了一枚妖骨做制而成的项坠。 只要强势毁去项坠上的符箓术阵,就必然会对在上面施术布下符箓、术阵的苏淳风带来一定程度上的打击伤害。 小子,既然不想出来好好谈,那就先把你废掉再说吧! …… ps:码字更新是一种惯性,求月票! 425章 施展的是,诡术! 借着夜色和房屋的掩护,以及丰富的斗法经验,超强的心境修为,冠绝天下的诡术之掩息术,苏淳风犹若一只幽灵般无声无息地穿行在距离万连胜不过几十米的范围内,一击毙杀林志伟,立刻扑向了早就查探到的另一人。 但他还未抵达下个目标藏身的宅院时,就在狭窄黑暗的巷子里,看到那人从院门中闪身而出,快步向万连胜所在的十字大街上行去。 不好! 苏淳风瞬间判断出对方已经警觉到了自己的偷袭行为,立刻伸右手从项间摘下法器项链高举抬起,默念术咒催动法器上的术阵急速运转,同时左手掐诀,食指一点前方距离自己已超过十几米的那人后背,口中轻呵一声:“泛朱!” 嗡! 这一刻,苏淳风施展而出的术法,不再是之前毙杀一人时那般细弱且悄无声息的诡术之诛心针,而是大崩心术,以不可阻挡之势,排山倒海般盖向了那人,全然不在乎这样做会触动引发对方布下的杀伤力极强的术阵。 遁甲连杀阵被双方一个主动一个被动地同时引发,磅礴的术阵力量波动瞬间汹涌着平地而起,与苏淳风施展而出如惊涛骇浪般的术法力量在半空中发生了猛烈而迅疾的对撞——立时有飓风在空中呼啸席卷,随即自相撕裂,瓦石掀顶纷飞,乒乓碰撞仿若天降冰雹,情形恐怖骇人至极。 而苏淳风,也受到了来自于四面八方的磅礴术阵力量攻击。 他手中法器项链在黑暗中灼灼生辉,迸发出璀璨斑斓的华光,脱手悬空而起至苏淳风头顶上方不足一尺高的位置,华光散开直径一米有余,然后垂落下道道清亮华美的流苏,看似轻柔若珠帘将苏淳风笼罩其间,却如铜墙铁壁般把汹涌侵袭而来的术阵力量挡在了外面,不泄入丝毫。 却说万连胜的二徒弟聂小波,在听得师父隔空传音急令他迅速返回身边时,没有丝毫犹豫,立刻便从藏身之处跑了出来。 然而没跑出几步,他就觉得一股无法抗衡的强大杀机将自己笼罩。与此同时,师父布下的遁甲连杀阵启动,磅礴的术阵力量汹涌而起,将贴身藏有与术阵相辅护身符的他笼罩保护起来,同时他也清晰的感应到了那股杀机浓重的术法力量和术阵力量激烈地对撞在一起,天地五行磁场骤然间紊乱成一团糟,五行元素疯狂地崩散,汇集,肆虐对冲……修为比之师兄更早迈入固气初期的聂小波只觉得耳鼓生疼,头晕脑胀,脚步虚浮落空,踉跄着摔倒在地,头部磕在了墙角上,当即鲜血横流。 大崩心术与术阵力量对撞; 法器防御与术阵力量抗衡; 斗法经验极为丰富的苏淳风抓住了这一刻留给自己不多的空隙时间,口吟术咒,左手掐诀施术向下轻轻一按,食指指向距离自己十几米远,摔倒在向十字大街拐角处墙根下的聂小波。 诡术之诛心针! 嗤…… 细若银丝的术法波动,刺破紊乱的五行天地灵气,刺穿了磅礴澎湃的术法力量和术阵力量的对撞,直抵聂小波头颅中。 头破血流的聂小波刚刚爬起来抱着脑袋躲避天空中如冰雹般砸下的瓦石碎片,随即豁然僵立,张口欲呵,却发不出一丝声响,他看到了十字大街上正在掐诀施术的师父万连胜,师父也似乎感应到了什么般,扭头看向了他。 黑暗中,师徒二人对视。 万连胜神色大惊,大怒。 聂小波奋力想要对师父挤出一丝或者痛苦,或者惊惧求救的表情,但他的思维瞬间定格在这一刻,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苏淳风!”万连胜狂怒爆吼:“我要杀了你!” 在怒吼出声的同时,万连胜体内沸腾的本元从指尖喷薄而出,循着其心法的控制导引,按照术法的特定规律,顷刻间侵入了指尖捏着的那枚项坠中,随即强大的本元摧枯拉朽般生生将项坠上布下的符箓、术阵尽数摧毁。 啪! 一声轻响。 黑灰色因为长时间佩戴已然有了油亮色泽的项坠绽放出一朵如萤火般的细微光华,随即熄灭。 万连胜只觉指尖传来刺痛连心的感觉,本能地松开了项坠。 小小的项坠掉落在地。 “法器反噬?”万连胜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在双方已经等同于刺刀见红的关键时刻,他竟然怔了怔——法器能反噬,要么是其中布下的符箓术阵皆是一等一的高明精绝术法,要么就是制作这枚法器的术士,其术法修为,尤其是心境修为极高达到了醒神境界的大宗师,在施术与项坠上布下符箓术阵时,会自然而然地倾入了自己强大的心境意念,让法器有了一丝自保自爆的灵性。 这枚小小的妖骨制作而成的项坠,是让普通女生佩戴在身的,很显然不会使用一等一的高明精绝术法去布下符箓术阵,因为普通人承受不住。 而另一种可能…… 也不可能! 苏淳风年纪轻轻,纵然是其天赋卓绝已然迈入炼气境,也无法做到这一点。如果说他找了位修为迈入醒神境的大宗师做这两枚项坠,那更不可能了,因为用妖骨制作寻常的护身法器给普通人佩戴,已经够奢侈够大材小用,甚至可以说是可耻的浪费了,还要让醒神境的超强术士专门制作这种小玩意儿? 开什么玩笑? 但现实,却容不得万连胜不相信,此刻正处在高强度高风险的斗法中,也容不得他多想。 因为初时大意的缘故,法器的反噬已经对他的本元和意念力形成了本不该出现的伤害,整个右臂的经络都有种本元堵塞凝滞的麻木感觉,而意念力也顷刻间带着杂质回流至脑海的思维中。他急忙默念术咒,心法流转祛除脑海思维中的杂质,同时施术催动遁甲连杀阵,向着苏淳风发起更狂暴的攻击。 他修为高深占尽天时地利! 便是大意稍稍受创,苏淳风又能耐他何? “苏淳风,交出诡术传承。”万连胜左手从口袋中掏出了另外一枚项坠,语气中已然充满了愤怒的杀机:“我让你死得痛快些,否则我让你生不如死……” 第一枚项坠上的符箓术阵被毁,苏淳风不可避免地受了些许内伤,意念力也受到一些打击。但这种打击伤害对他来说,虽然谈不上无足轻重,却也委实不至于让他的实战能力大打折扣。因为他对此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且心境修为足够强大,本身的修为也已然仅差一线便入炼气,那枚项坠上的符箓和术阵又太过简单弱小,他何惧之有? 便是对手再毁去另一枚项坠上的符箓术阵,苏淳风依然可以发挥出自己的巅峰实力继续与对手一战。 只不过,实力相当的高手之间对决,差之毫厘便谬以千里。 更何况,对手修为比他要高出一大截呢? 所以苏淳风更不敢有丝毫大意。 啪! 一声轻响。 剩余一枚项坠上的符箓术阵再次被万连胜尽数摧毁,而这次他吃一堑长一智,及时以术法强横弹压住了项坠上的法器反噬。 苏淳风心中仿若被针刺了一下。 他依然不为所动。 村落中天地五行磁场已经紊乱到了极端的状态,苏淳风附近狭窄的小巷和两侧的房舍小院内更是五行元素疯狂对冲、汇集,不时便有骤然而起的劲风如刀般胡乱刮刺,又忽然汇聚成小股飓风到处席卷,继而生生撕裂开来,席卷激荡着瓦片砖块在空中碰撞碎裂,碎块到处激射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然而偶有碎块瓦片在激射至距离苏淳风三尺远时,就会被两股正在不停激烈对冲的磅礴术法力量弹开,无法侵入丝毫。 就在如此混乱,危机重重仿若混沌世界的环境下,苏淳风身处华光流苏笼罩之中,缓慢而坚定地迈步沿着小巷向十字大街走去。 万连胜目光中滔天怒火迸射,盯住了那条狭窄的巷口。 飞砂走石的黑暗中,被瀑布流苏般斑斓华光笼罩的苏淳风从巷口缓步走出,其形象虚幻而神秘,仿若谪仙降世,威压千钧,气象浩然。 “装神弄鬼!”万连胜狞笑着:“我有遁甲连杀阵,看你能凭此法器支撑多久!” “你叫什么名字?”苏淳风脸色铁青,很显然他现在也承受了极大的压力——纵然是诡术传承者,纵然是身负诡术和中天秘术两种绝学,可修为上的差距,以及身处对方布下的遁甲连杀阵中,他能勉强支撑不倒已经实属不易。而且,修为比他高出一大截的万连胜,到现在还没有施展出术法的强攻。 仅仅是有备而待布下强大术阵的主场优势,就已经让万连胜占尽上风,死死地镇压住了苏淳风,使其没有丝毫反击之力。 万连胜狞笑:“老子叫万连胜!” “那两个已经被我杀死的,是你徒弟吧?”苏淳风因为承受巨大压力的缘故,似乎说话都很吃力,几乎一字一顿。 但他还是要说。 “苏淳风……”万连胜虽然已然明白两个徒弟都凶多吉少了,但此刻从苏淳风口中得到确认,还是让他满腔怒火再次膨胀冲顶,如同魔头般恶狠狠地吼道:“今天老子让你死前也要知道,杀了你之后,老子还会杀死那两个丫头片子,还有,你的家人,老子会一个个的虐杀,老子要让你死不瞑目!” …… 426章 不让你死得明白,何以发泄? 吼骂的同时,万连胜右手轻甩,袖口内滑落出一柄墨玉材质一尺多长的尺形大小法器,口中念念有词。尺形法器上的精妙术阵顷刻间启动引发,肉眼可见的符箓泛着银白色光芒从法器上飞跃而出,在五行混乱的混沌空气中交错排布,形成两米多长,近一米宽流光闪闪仿若一匹锦绣绸缎般的术阵。 万连胜左手掐诀一指,锦绣绸缎般的术阵飘忽忽起伏着瞬息间便越过了二十余米远的距离,压覆向苏淳风。 咫尺锦绣覆江山! 犹若泰山压顶般的千钧之力,顷刻间让苏淳风整个身躯都弯了下来。 法器项链垂落流苏华光而成的强大防御圈,也被生生压了下去。身处其中的苏淳风像是在极短时间后便承受不住般,突然屈膝蹲下,凭借着右手掌及时强撑在地上,才没被压趴下,他口中轻呵一声:“有无极出阵,两仪反杀,四象成兵,如临至!” 撑在地上的右手成爪,猛然抬高,像是抓住了整个大地生生掀开般。 他半蹲弯曲的身体豁然挺直站起,悬空的法器项链以及散发垂落而下的华光流苏,似乎都来不及跟上苏淳风的动作反应,他的头钻过法器项链,项链就戴在了脖颈间,而璀璨斑斓的华光也在这一刻被他的身体穿破,似乎碎裂般散落在他的身体上,让他像是披上了一袭斑斓夺目的五彩霞衣。 进村入阵之前,苏淳风就在万连胜布下的术阵外围,布下了两仪反杀阵,然后悄然潜入万连胜布下的术阵中,与几处关键的阵脚布下了四象擎天阵,一内一外,两种术阵并和,则成为一个大阵——诡术之无极回天阵。 有天则破,破而后立。 是为回天! 谁说回天乏术? 无极回天阵可用,两仪反杀阵与四象擎天阵亦可单独作用。 现在,苏淳风同时发动三个阵法,釜底抽薪! 轰隆隆…… 沉闷巨大的滚雷声从地底传出,大地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仅仅一下,便将磁场混乱五行交错犹若混沌世界的王家营子村的空间里,涤荡一空,确切地说,是三种能量庞大的术阵与另一种庞大的术阵对撞之后,术阵中的天地五行灵气包括空气,全都被术阵对撞时产生的强大冲击力给扫除一空,湮灭了。 这里,出现了极为短暂的真空状态。 内部一空,外围的空气在无穷天威的压力作用下立刻蜂拥而入。 咫尺锦绣覆江山,是万连胜以术法、法器上的术阵凝集天地灵气五行元素而成,所以在周边环境如此巨大的急剧变化中,并没有毁灭,而是依然保持着固有的态势向苏淳风施加泰山压顶般的重威。然而双方术阵的激烈对撞,苏淳风的这一招釜底抽薪,让正处在巅峰状态中的万连胜顷刻间像是被打断了脊梁骨似的,颓然垂废,浑身气机不由自主地透体而出,疯狂散泄,堵都堵不住。慌乱中他急忙默念心法术咒,施术稳定自身状况,哪儿还顾得上去继续支撑施展出去的咫尺锦绣? 以一招诡术之乾坤手,生生掀起了地气护体的苏淳风,靠地气和自己布下的术阵挡住了双方术阵猛烈对撞时产生的杀伤和反噬力,同时把掀起的地气当作一条横亘的山梁,托住了头顶上方如泰山般压下的咫尺锦绣。 咫尺锦绣覆江山! 没有了仙人力,咫尺锦绣终究不过是一匹徒有斑斓华美外观的布料,莫说这如画江山,便是这一道岭,又怎能遮得住,压得垮? 苏淳风如爪乾坤手虚空一挥,便撕裂了那匹锦绣。 他再向二十多米远的万连胜虚空一抓,地气与疯狂涌入此间填充空虚的五行灵气交汇,在瞬息间恢复的磁场中奔涌而过,从初时的一线迅疾膨胀成一条土黄色巨龙,呼啸着将万连胜吞噬其中,旋即龙首龙尾汇成直径四五米方圆的混沌,卷裹着万连胜滚荡如尘团,期间有闷雷声轰鸣,有如蛇游丝电光闪烁。 “苏淳风,你还能如何?”万连胜咆哮怒吼,高举墨玉尺形法器,心中默念术咒,法器银芒闪烁,磅礴术法力量强驱五行沙尘和地气锋锐。 苏淳风地站在巷口,身形如岳巍然不动,左手平抬屈中指掐诀:“我,是诡术传承者。” 万连胜神思稍滞,狂笑道:“果然如此,老子虽然大意了,可今夜拼了重伤也要把你杀死……苏淳风,我看你能耗得了几时?” “与你耗费这么久,多说这些废话,其实不过是想着能尽情宣泄心头的愤怒和仇恨,如果这些不为你所知,不让你懊悔万分,不让你有从高空坠落的挫败绝望,一招毙杀了你,你死得太痛快,我不够解恨,这样不好。”苏淳风左手屈起的中指轻弹:“你的术法修为不够,下辈子不要再轻易招惹诡术传承者。” 一缕纤细却极为锋利的能量波动转瞬即逝,刺透尘团和交织对撞的术法波动,嵌入万连胜头颅中。 修为已入炼气初境多年的万连胜心神意念何其坚毅,他生生硬抗诛心针的侵杀,体内五脏六腑七魄快速生成炼就本元,填充着体内刚才身不由己几乎倾泻一空的危险状况,狞笑道:“苏淳风,你杀不死我,力竭时我便杀你!” “这是诛心针,你那最先被我毙杀的徒弟,就是死在了这一招下。” “我会在你身上插入万枚针,让你生不如死!”万连胜狰狞咆哮着,同时以心法催动快速恢复的本元,施术将侵入脑海意念中的诛心针强行逼出。 苏淳风继续不急不缓地掐诀施术,渗出一缕血丝的唇口轻轻开阖:“泛朱!” 此刻天地五行灵气和空气已然尽数填满了此地的空虚。 大崩心术施展而出! 修为低于万连胜的苏淳风,同时动用了自己布下的三种术阵,以决绝之势,釜底抽薪硬撼万连胜布下的遁甲连杀阵,双方术阵皆在猛烈的对撞瞬间湮灭毁去。 术阵一毁,双方皆会受反噬而添内伤。 万连胜以炼气境的强绝修为,本该在双方同等受创的前提下占优,然而苏淳风以有备对无备,一招乾坤手掀地气横档反噬杀伤力,故而在术法修为低于万连胜的情况下,所受内伤比之还要轻得多,更是以乾坤手绵延的后继之力困住了万连胜。 万连胜自知轻敌大意才落入当前处于下风的困境中,但他仍有必胜把握——凭借修为上的强大优势,以防御耗尽苏淳风的本元和精神之力,他便能将苏淳风一击毙杀。然而,他终究是只闻诡术传说,未曾亲眼所见亲身经历过诡术非凡的术士。他不知道,诡术之所以号称攻击力之强绝天下无双,绝非奇门江湖上千百年来以讹传讹的夸张谣言,而是……无数奇门江湖的先贤们以血泪性命做代价,留给后人的真知灼见,前车之鉴。 大崩心术一出,磁场动荡。 刚刚涌入还未平衡下来的五行天地灵气急剧紊乱,在术法的作用下汇集成汹涌澎湃的术法力量,以排山倒海之势覆盖向混沌尘团之中的万连胜。 “这是大崩心术,杀你第二个徒弟时用的术法。”苏淳风轻声道:“但他很幸运,又被我施展诛心针才杀死。” 全力抗击着明明有后继乏力之象却偏偏杀意杀气不减的乾坤手,万连胜怎么都没想到,苏淳风能在分心施展出了一招诛心针之后,随即再次分心施展出攻击力和杀伤力更加强绝到恐怖的术法——大崩心术。感应到那排山倒海无可抵挡的强大术法力量覆盖而下,万连胜立刻生出了无穷不甘的惧意和坚定的死志,与瞬息间催动术法崩毁墨玉法器,同时咬破舌尖,张口喷血怒吼:“苏淳风……” 霎那间,犹有反击力的万连胜却以自身修为做祭,便要与苏淳风同归于尽。 但他的思维意念刚刚至此,最是悄无声息的诡术之诛心针,诡异非常地从大崩心术那排山倒海般的威势之中不可思议地幽幽而出,刺入了万连胜毫无防备的脑海中,与顷刻之间,便将其思维、意念、心神绞碎,只容得他最后一霎那生出的惊诧、恐惧、不甘、懊悔,定格在了脑海中。 以自身修为做祭,却没能施展而出。 但万连胜的体内磅礴气机已然接收到了术法的指令导引,在五脏六腑七魄和经络气线之中狂暴游走不得而出,随即冲破了生机已绝的体内器官。 他怒目圆睁,七窍出血。 挺身而不倒! 皮肤无处不起泡破裂,仿若溃烂,形象恶心骇人至极。 脸色苍白却神色平静,嘴角挂血身受内伤颇重的的苏淳风,拖着疲累的步伐缓步走到万连胜身旁,看也不看万连胜那凄惨恶心恐怖骇人的模样,略显吃力地弯腰拾捡起掉落在地上的两枚灰黑色项坠,揣进了兜里——项坠此时已非法器,但终究是宝贵难求的妖骨材质,怎舍得丢弃? 他将法器项链从项间摘下,以左手托起,口中轻吟术咒:“天与之,地与之,乾坤皆在,是昭昭而示……” 法器项链悬浮而起,至数米高的空中,缓缓旋转,洒落荧荧光点。 苏淳风迈步向村外走去。 身后,有裹挟着浓郁天地灵气的狂风平地而起,席卷十字大街上双方激烈斗法后留下的术法气息,以及不可避免的个人痕迹。 直挺挺站立不倒的万连胜的尸体,终于仰面倒下。 两分钟后,已经走到村外坑洼道路间的苏淳风左手向侧方探出,在漆黑的夜幕中虚空一抓,便将法器项链拿在手中,戴回到脖子上。在做这件如魔术又仿若信手拈来的神秘小动作时,苏淳风脚步未有丝毫停顿,周边天地灵气在夜色下不断汇聚环绕,跟随着他前行的脚步,突然毫无征兆地汹涌灌入他的体内——是倾泻而入,没有丝毫凝滞,仿若端起大锅向一个大碗中倒水般,一下子就填充满了他几乎枯竭的经络气线。 然而他的五脏六腑七魄,并未汲取经络气线中取之不竭的天地灵气转化成本元,而是以一种非凡之势相互影响相互作用,自然生成丝丝缕缕的自身本元之气。 大小周天已通。 己身能炼气,取之不易竭。 …… ps:两章同时更了,让大家看得爽快些,求月票!俗话说人争一口气,佛烧一炷香,求月票! 427章 做了,就会被人知道 苏淳风记得,前世自己是在二十一岁时入的炼气境。 重生来过,如今不过十九岁,便机缘巧合下迈入炼气初境,站在了奇门江湖中术法高手的行列。 其实重生以来,他并没有刻意地去刻苦修行,也不想步入奇门江湖之中,只希望和家人、朋友平平安安地生活,闲暇时权当作强身健体多一门自保的功夫而修行术法,一切顺其自然,不苛求不强取。而能在十九岁年龄就一跃成为炼气境的高手,除了其自身天赋资质绝佳之外,重生时醒神境的超强心境修为,则是最关键的因素。 夜色沉沉。 苏淳风孤独地行走在僻静坑洼的宽阔道路上。 看得出来,这原本只是一条乡村小道,周边的拆迁、开发、建设需要路宽一些,这条路就宽了,只是并没有修建成一条平整的柏油或者混凝土公路——也许不久的将来,这条当前因临时需要而拓宽的大路上,就会修建起一幢幢高楼大厦,再找不到它的存在。 远处,四环路上路灯明亮,不时便有车辆来往飞驰。 苏淳风心思恍惚,经过此番激烈的斗法,他的体内不可避免地受到了重创,毕竟万连胜是早已迈入炼气初境多年的高手,又提前布下了遁甲连杀阵。在各方面条件明显不利于苏淳风的前提下,他能一战而胜之,并击杀万连胜及其两名徒弟,这种事情如果传到了奇门江湖上,想必会再次掀起一波有关他的传言。 好在是今晚的斗法现场,没有旁观者。 所以苏淳风没有丝毫心理上的负担,从一开始他就放开了手脚直接施展出攻击力冠绝天下的诡术……否则的话,纵然中天秘术亦是精绝盖世的术法,也断然不能让苏淳风赢得如此干脆利落,甚至,他都无法在这场生死相向的斗法之战中胜出。 落败,即身死。 远处,两道明亮的车灯光束上下晃动着往这边靠近,汽车的引擎声慢慢变得清晰。 苏淳风心里稍稍犹豫了下,继而并没有选择靠让到宽阔道路的边缘,躲藏入夜色笼罩下的黑暗中。 他施展掩息术掩盖自身术士气息,大大方方地继续往前走。 一辆黑色的奔驰轿车从他身旁驶过之后,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 轿车驾驶位的车门打开,一名身形挺拔,长相英俊,穿着黑色西装黑色皮鞋,颇有成功人士形象的青年从车上下来,惊讶地招呼道:“淳风!” 苏淳风停步,回头看去,略感诧异-地微笑道:“宋学长,别来无恙。” 宋慈文大步走过来,视线朝向身后远处被黑夜完全笼罩,从这里根本不可能看到的王家营子,然后他才面露无奈地看向苏淳风,苦笑着说道:“惊觉此地磁场大动,五行灵气急剧紊乱,天地间有大异象生成,我判断有术法高手在此地斗法,正好距离我住的地方不远,就赶紧开车过来看看,没想到,会是你。” “嗯,一些私人恩怨,刚才处理完了。”苏淳风淡淡地说道,他没必要否认,也无法否认。 “淳风,你是现任京大学生术士协会的会长,规矩不用我再废话多讲,你也应该清楚,这里是京城,怎们能轻易与人斗法,从天地异象和磁场变动、五行灵气的紊乱程度上来看,这绝对是一场凶险万分,你死我活的斗法。” 苏淳风点了点头。 宋慈文想了想,道:“淳风,上车吧,我送你回去……此地不宜就留,京城之地藏龙卧虎,说不得再过一会儿,就有其他术法高手前来探查情况了。” “谢谢。” 苏淳风也没和宋慈文客气,两人便上了车。 黑色的奔驰轿车在坑洼不平的阔路上掉头转弯,向四环路方向驶去。 “不会是,青鸾宗的人吧?”宋慈文一边驾车,一边微笑着问道。 “不是,或者,和青鸾宗也算是有着间接的因果关系吧,唉。”苏淳风轻叹口气,却是神色平静,道:“和青鸾宗的迟一正一战之后,奇门江湖上有关我的各种流言四起,于是就有人窥伺我那件以妖骨制作而成的法器,而且,竟然有人会听信了那些流言,非得逼着让我交出什么诡术传承……” 宋慈文怔了怔,道:“这事儿是挺让人无奈上火的。” “其实对于这些我并不会太过恼火,人人皆有贪念,换做是我或许也会眼热妖骨制作的法器,也会想象着能得到神秘的诡术传承。”苏淳风话说得很平和,就如他平时所表现出来的那般,心性淡然,与人为善。但他随即话锋一转,浑身气机骤然变得凌厉凶狠,眯着眼犹自不解恨般冷冷地说道:“但却有术士,坏了规矩,他们以术法侵害我的女朋友,并拿我家人的安全来威胁,要挟我!” “什么?”宋慈文大吃一惊,继而义愤填膺地说道:“这样的败类,当诛!” “所以我杀了他,还有他的两个徒弟。” “是谁?” “不认识,他说自己叫万连胜……” 宋慈文当即面露惊讶,驾车停在了四环路的辅道边,认真地打量了一会儿苏淳风之后,才钦佩不已地拱了拱手,道:“恭喜淳风冲破桎梏,入炼气境!” “机缘巧合,在这方面我运气向来不错。”苏淳风道。 “前年,我听说京大学生术士协会第一任会长欧阳远突破桎梏踏入了炼气境,曾惊叹羡慕其资质天赋过人;暑假时我听闻前任会长范嫣芝入炼气境,心中感慨还有些失落,不知自己什么时候能踏破这层桎梏。”宋慈文神色间略有些向往,却并无丝毫嫉妒和无奈的枯涩,接着说道:“纵萌刻意压制己身修为,想必不久之后一旦修行突破便能一举强势冲进炼气境;华清大学的白行庸自幼便是天人之姿,心性疏朗,为人谦和低调,我猜测他甚至已经是踏入炼气境的高手……而你,淳风啊,据我所知,你应该是当今时代,奇门江湖上踏入炼气境高手行列的术士中,最年轻的。” 苏淳风苦笑道:“其实我宁愿不踏入炼气境,只求平安幸福,因为我能在短短半年时间里连续突破,都是被逼出来的。” “与迟一正那场生死斗法?” “嗯,当时很危险,差点儿就被迟一正击杀了,而且斗法后我本元枯竭经脉受创……” “看来越是凶险的斗法,越是能逼出潜能的爆发。”宋慈文有些向往般沉默了一会儿,很快便恢复了之前的疏朗表情,驾车继续行驶在车辆稀少的道路上,一边接着之前的话题闲聊道:“你以前,不认识,或者说听都没听说过万连胜?” 苏淳风道:“他很有名?” “还行吧,早些年就已经迈入炼气初境的术法高手。”宋慈文似乎并没有太把万连胜放在眼里,只是认可其身为炼气境高手的实力,道:“他修行遁甲之术,擅长术阵方面的攻击,在北方的奇门江湖上,名声不太好,因为这家伙那张嘴很臭,做事情也太过歹毒狠辣。唔,就比如这次,你所说的恩怨斗法缘由,如果是别的术士,我还有些难以置信,但既然是万连胜,我就不觉得奇怪了。” “那我这也算是为江湖,为民除害了?” “我更吃惊和钦佩的,是你能在斗法中把万连胜杀掉,又把他的两个徒弟干掉……”宋慈文犹有些难以置信道:“就你自己?” 苏淳风道:“我赶到的时候,他刚刚布下术阵,正在启动,被我抓住了时机。” “原来如此,你的运气果然好。”宋慈文神色间就有点儿羡慕苏淳风的好运,也替他捏了把汗——这位天赋资质简直堪称天人的学弟,被怒火冲昏了头脑,像个愣头青似的不管不顾地单枪匹马杀过来,若非运气好,这次十有八九得交代在这里了。同时,宋慈文也有点儿替万连胜感到悲哀,还有些幸灾乐祸。 术士布下术阵,启动的那一刻,是己身防守最为薄弱的时机。 因为启动术阵的术士,必须全身心投入进去,确保各方面都极为微妙很容易引发天地反噬的术阵,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顺利地,平稳地启动。说白了每一个术阵的启动,都是在和天地磁场间的万有平衡规律打擦边球。 而启动术阵的那个时间点,稍纵即逝。 如果苏淳风恰好赶上了万连胜布下术阵正在启动的时间点,并立刻精准地抓住了稍纵即逝的机会,那么他只要轻易地施术攻击万连胜,就会直接影响到术阵的顺利平稳启动——术阵在启动的瞬间,有外部术法能量的波动引发了附近磁场和五行灵气的紊乱,那么术阵就会不受控制地错乱运转,从而导致术阵顷刻间崩塌,与天地自然的反噬之力抗衡,同时对布阵者发起强大的反噬攻击。 宋慈文判断,之前自己惊觉此地磁场大动,五行灵气急剧紊乱,天地间有大异象生成,怀疑是术法高手在进行着生死斗法……也对,也不对——那是修行遁甲之术,最擅长术阵攻击的万连胜,布下的强大术阵崩塌时强大的反噬力与大自然的反噬之力对撞,所造成的极端状况。 苏淳风运气好。 也可以说,苏淳风斗法经验丰富? 唔,这好像不合理,应该说苏淳风极有眼光又心态沉稳,准确地抓住了稍纵即逝的时间点迅速发起了攻击。 “宋学长,我有一事相求。” “我不会传出去的。” “谢谢。” …… …… ps:谢谢enehdyegdneg、panguling两位兄弟慷慨的五千打赏和月票,也感谢昨天各位的大力支持,太给力了!鞠躬拱手再求…… 428章 对不起,别赌气 深夜。 早已熄灯的寝室沉浸在黑暗中,静悄悄的。 张丽飞躺在床上瞪着大眼睛望着上铺的床板,她娇美的脸颊紧绷着,肉嘟嘟的嘴唇紧抿着,一脸寒霜怒意。今晚发生的事情让她睡不着,而因为和王海菲同挤在本就不宽的窄床上,连翻身都不方便,让她的心情更加复杂焦躁…… “睡不着?”王海菲侧过身微笑着轻声道。 “嗯。”张丽飞也侧过身来,两人在黑暗中对视着,她气鼓鼓地小声道:“我现在都快烦死恨死苏淳风了。” 王海菲温婉道:“他有自己的事,你别怪他了。” “天大的事情能比咱们俩,哦不,能比你还重要吗?你可是刚刚被人抢劫了,而且脖子上都受了伤,虽说是轻伤,可当时被抢夺的时候,那么痛,痛得我差点儿就晕过去了,感觉自己的脖子都要被切断似的。”张丽飞说着说着就委屈地流出了泪水,嘟哝道:“这个没良心的,他就算是真有急事要走,走了之后也总该打个电话再关心下咱们的情况,没时间不方便的话,发个短信总行吧?” 王海菲心中亦有些苦涩——这种事儿,换做任何女孩子,恐怕都无法原谅男朋友的疏忽。 但王海菲对于被抢劫这件事情,感觉之前和之后的一些细节,都有着许多疑点,而且以她对苏淳风的了解,让她愈发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稍稍安静了一会儿之后,王海菲抬臂揽住张丽飞,轻柔地说道:“主要是太晚了,淳风知道我们刚刚经历了抢劫,所以不愿意打扰我们,希望我们俩能好好休息一晚上。你也知道,淳风他不是那种粗心大意容易疏忽的人。” “哼,还不都是你把他给惯的。”张丽飞嘟哝道。 就在这时,枕头下传出了嗡嗡嗡手机震动的声音——之前考虑到苏淳风会打电话过来,所以张丽飞把手机调成了振动模式,因为她不想半夜三更手机响起时,打扰了王海菲舍友们的休息。 她迫不及待地从枕头下拿出手机打开。 是一条短信息,苏淳风发来的:“我猜你和海菲还没睡着,而你正在咬牙切齿地腹诽埋怨我,好吧,现在我郑重其事地向你说声对不起,哦,对了,不许赌气,再帮我向海菲带过去这声道歉。另外,项坠丢了也就丢了,不用心疼,回头我再弄两枚更漂亮更好的送给你们俩。” “去死!”张丽飞回复了两个字。 “淳风发来的?”王海菲笑着问道,心里一股暖流涌动,略带酸意。 “嗯。”张丽飞拿着手机往王海菲脸前递了递,随即又急忙收了回去,气鼓鼓地说道:“不给你看,你们俩总是穿一条裤子。” 王海菲柔柔地,楚楚地说道:“唉,你和淳风都开始背着我发短信了。” “没有啦。”张丽飞的心跳突了一下,赶紧解释:“海菲你别误会,我给你看还不行嘛,他还让我代他向你说声对不起呢,那,你看……”张丽飞把手机反过来放到王海菲眼前让她看,一边认认真真地说道:“天太晚了,往宿舍打电话会影响别人休息,不然的话,淳风他肯定会给你打电话的。” 王海菲瞄了眼手机上的短信内容,笑道:“我知道的。” 冰雪聪明的张丽飞立刻明白过来,气得伸手掐王海菲:“死丫头,你都学会这一招了,吓得我还以为你吃醋了呢,哼,看我回头真把苏淳风切一半抢过来。” “好了好了,现在淳风也给你发短信了,睡觉吧。” “哼。”张丽飞心满意足地伸臂抱住王海菲,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 王海菲拥着关系亲密的闺蜜侧躺在温暖的被窝里,心中却没来由地生出些沁凉之意:“什么东西都能分享,可是苏淳风这个人,这份感情,能切成两半,与你分享吗?谁能舍得?淳风又……能舍得,能耐得住只爱一个人?” …… …… 苏淳风站在京大南门外,与大半夜开车把他送回来的宋慈文挥手道别,目送着黑色的奔驰轿车驶离,他掏出手机给张丽飞发了条短信,然后才打通纵萌的手机,问明了当前他们所在的地点,就挂了线,迈步往西走去。 看看手机上张丽飞很快回复的短信“去死!”苏淳风原本凉丝丝的心中,多了些暖意和开怀。 两枚妖骨打制的项坠,他不会再制作成法器送给张丽飞和王海菲了。因为,随着自己在奇门江湖上显出声名,无奈地一脚踩进了这潭浑浊深不见底的江湖中,和自己关系极为亲密的王海菲、张丽飞二人,以后就再也不方便佩戴妖骨制作的护身法器了,那样太惹眼,太容易引火烧身。 清园小区,在京大西南,华清大学侧对面。 可以想见,位置处在两所全国最顶尖高等学府的附近,清园小区的房价、租金有何等的昂贵。 纵萌,就在这里买了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 本来和白行庸商量好,带着褚卓延师徒二人到他家里去,等待苏淳风的回来。不过在进入小区之后,纵萌就忽然改了主意,他也根本不去解释为什么要改主意,就决定四个人都在小区南侧湖畔的小亭里等待,哪怕是……等一晚上。 褚卓延和念益华师徒二人无法反对,不说纵萌的身份让他们忌惮害怕,单说现在的处境,他们是被软禁看押的,总要有点儿觉悟不是? 白行庸反对无效,只得苦着脸陪三人在外面挨冻。 寒冬,深夜,冷风。 冻了一层厚冰的小湖,光秃秃瑟瑟的树木,孤零零的凉亭,黑漆漆的夜。 四个人就坐在凉亭里挨冻,久久无语。 说什么呢? 直到纵萌的手机响了起来,才打破了凉亭里的冷清寂静。他拿出手机接通,然后嗯了一声,把目前四人挨冻的地点说了一遍,就挂了线。 褚卓延听着纵萌打电话,不禁激灵灵打了个寒颤——苏淳风,回来了。 他回来了,说明万连胜……十有八九死了。 念益华也是满脸震惊之色,他一直觉得如果苏淳风今晚真的找到了那位万连胜前辈,肯定是回不来了。 纵萌把手机揣回兜里,没有言语。 白行庸笑眯眯地问道:“淳风,回来了?” “嗯。” “这家伙,我越来越看不透了。”白行庸使劲搓了搓有些发木的脸颊,似乎受不了这寒冷的气温,扭头看向褚卓延,道:“褚前辈,按照您之前所说,万连胜可是早些年就迈入了炼气境,其个人在术法上的修为及综合实力,比您还要强。可现在,苏淳风回来了,这又能说明什么呢?我可不觉得苏淳风这家伙会与万连胜和谈成功。” 褚卓延苦笑道:“和谈解决最好,和为贵嘛。” 纵萌冷不丁地插话道:“你如果不敢和苏淳风斗法,就直说……” “有,有何不敢?”褚卓延为了面子不得不故作云淡风轻般模样,只是他那语气和表情,实在是装得不够像。 “你想趁他受伤的时候,和他斗法?” “怎么会?”褚卓延尴尬辩解道。 “那很卑劣。” 褚卓延愈发憋屈,无奈。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了缓慢的脚步声,声音不大,但在这寂静的夜晚,却显得格外清晰,震得褚卓延和念益华的心,都忍不住跳速加快了许多。 四人皆循声看去。 …… 429章 献誓血 一座矗立在湖畔小道旁的奇石,几株光秃秃的树木,掩住了拐过弯的道路。 冻了厚厚一层冰的湖面,在漆黑夜幕下泛着清冷的幽光,让湖畔的光线不那么漆黑,昏昏暗暗,冷冷清清。 穿着棕褐色翻毛领休闲款皮衣,黑色西裤,黑色皮鞋的苏淳风,从奇石树木掩着的小径转弯处显出了身形,步履轻缓稳重,神色平静,只是有些苍白发虚的脸色遮掩不住地显露出他受了严重内伤的身体状况,但他整个人散发出的浑然气象,却让凉亭中挨冻许久的四人,都清晰地感知到了他强大磅礴的气机。 白行庸抬手抹了下头上扎得紧紧的雪白长发,似自言自语般轻声嘟哝道:“得,一会儿不见,就迈入了炼气境,他还是人吗?” “正常。”纵萌硬梆梆地说道。 褚卓延心生寒意。 苏淳风走时说,等他回来,会给褚卓延与他斗法的机会。褚卓延期盼着苏淳风能在与万连胜之间几乎不可能胜出的斗法中取胜,哪怕是这小子不惧留下杀人的痕迹,用其强悍的身手击杀了万连胜,都会将心中膨胀高涨的怒火宣泄出去大部分,如此一来褚卓延才会有更多活下去的可能;如果苏淳风怒气依旧,那至少在击杀万连胜之后必然受伤的他,短时间内,或者说一个月之内甚至更长时间里,恐怕都无法再有充沛的实力去与褚卓延斗法并取得胜利。 可现在,褚卓延不这么想了。 因为他虽然看得出来苏淳风肯定受伤了,而且伤势不轻,但苏淳风散发出的强大磅礴气场,却让褚卓延自己都感觉不可思议地清晰认识到,当前深受重创的苏淳风,即便是现在马上与他斗法,也可以毫无悬念地将其击杀。 这种敏锐的感知,委实荒谬。 褚卓延忍不住摇摇头,想要抛开心头的恐惧感,他需要有一颗冷静自信的心,否则还没开始,自己就已经败了。 坐在师父身旁的念益华,想哭,浑身颤栗不止。 就在四人复杂的目光注视下,苏淳风走进了凉亭,似乎走了这么老远的路,本就受了不轻内伤的他实在是又累又乏,竟是一屁股坐在了纵萌和白行庸之间隔着较宽的亭内坐台上,与褚卓延、念益华师徒面对面,神色平静地目视着他们,淡淡地吐出了一句话:“万连胜和他的两个徒弟,都死了。” 果然,万连胜死了。 还有他的两个徒弟…… 纵萌和白行庸同时扭头,有些惊愕地看向了坐在二人中间的苏淳风。 褚卓延瞠目结舌。 念益华忽然身子一软,从坐台上摔了下来,随即强撑着爬起复又坐在地上,靠着亭柱哆哆嗦嗦地哀求道:“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求求你不要杀我,这件事与我无关,是他们,他们要抢你的妖骨法器,他们要逼你交出诡术传承……” “益华!”褚卓延开口猛喝一声。 念益华激灵灵打了个寒颤,豁然从极度的恐惧和慌乱中回过神儿来,双目却变得空洞,无措。 褚卓延轻轻叹了口气,修为到了他这个境界的人,自然清楚苏淳风从进入小区,靠近他们的时候,就已然开始施展术法,刻意地散发出他强大的气机,无形中就会给人带来极大的压力。而自己的徒儿念益华……修为太浅,根本承受不住这种施展术法迸发出的强大气场的压制。 苏淳风一步跨入凉亭,念益华的理智就崩溃了。 听到念益华那番理智惊恐崩溃后的言语,白行庸心头大震,暗想着莫非苏淳风真的是诡术传承者,褚卓延和万连胜知晓了此秘,才会与他之间发生冲突? 纵萌双眉紧皱。 苏淳风平静的目光注视向褚卓延,只是看着他。 “对不起。”褚卓延有些畏惧地把头底下,苦涩道:“最初我只是想报复你,替劣徒出口恶气,可我们师徒对大陆的奇门江湖不太了解,所以才找到旧年与我有交情的万连胜,希望他能帮一个小忙。不曾想,他听闻过奇门江湖上对你的传言,所以他觉得正好以劣徒与你之间的矛盾为借口,逼迫你交出诡术传承。当然,对于你是诡术传承者的谣言,万连胜也无法确信,只不过他觉得万一你真的是,那么我们就能得到诡术传承,如果你不是,我们也能得到你手中的妖骨法器……” 白行庸松了口气。 纵萌心中歉疚之意愈发浓厚——苏淳风是诡术传承者的流言在奇门江湖上传开,是与迟一正那场斗法之后,而流言之所以能迅速地在江湖上传播的幕后推手,却有很大可能是,他的父亲纵仙歌。对于父亲的这般行为,纵萌不赞同,恼火,却无奈,又有些困惑。而这些流言果然如他所担心的那般,给苏淳风带来了极大的麻烦。 “万连胜死有余辜,你也这么认为,对吗?”苏淳风清清淡淡地问道。 “好吧,我承认这件事,我与万连胜是同谋。”褚卓延抬起头,鼓起勇气直视苏淳风,道:“放过益华吧,他天赋资质普通,修为不高,将来不会,也不敢对你带来什么威胁。而且整件事,他都只是听从与我的吩咐,他不懂事……” 苏淳风微眯双眸,让人捉摸不透他的心思。 褚卓延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迅疾消退,他复又低下头,极为恭敬地恳求道:“求求你,放过益华吧。” 苏淳风不说话,脸上表情依然。 “饶他一命,哪怕是……废掉他的修为,只求你让他活下去。”褚卓延浑身急剧地颤栗着,再次抬头直视着苏淳风,像是稍作犹豫之后终于下了决心般,右手掐诀抬起,左手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儿巴掌大小造型古朴的古铜色八卦镜,缓缓地按在了眉心处,继而唇口开阖吟诵术咒:“巽走水,乾门闭,兑换离,坤无路,哲哲伏尔吶,急……” 古朴的八卦镜上骤然闪烁出荧荧光点,继而汇集流光环绕,渐成阴阳旋转之态。 苏淳风默念术咒,左手轻抬,食指虚空一点那枚八卦镜上的阴阳鱼,一缕纤细的术法能量波动精准无比地嵌入了阳鱼之眼。 哧…… 流光形成的阴阳鱼破碎消散。 本想要决绝自裁以换取徒儿性命的褚卓延,忍不住唇角溢出了一团鲜血,神色茫然地看着骤然施术阻止他自裁的苏淳风:“为什么?” “我还没答应,会饶了你徒弟的性命。” “你……” 就在此时,冷静旁观的纵萌忽然毫无征兆地站起身来,大步往凉亭外走去,一边说道:“白行庸,你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唔,我好奇心大一些而已嘛。”白行庸神情自若地耸耸肩,起身往外走去。 纵萌在亭外阶下等白行庸出来,然后并肩往远处走,一边冷冰冰地问道:“你与苏淳风,谁更强?” “当然是他。”白行庸理所当然地说道,一点儿都不觉得这样说很没面子。 “白行庸,你知道我最反感你哪一点吗?” “咱俩无怨无仇,你怎么老是跟我过不去呢?”白行庸苦着脸颇显无奈地说道:“总不会是因为,我拒绝与你斗法,所以你才会一直记恨我吧?天地良心啊,你能不能讲点儿道理?有本事你现在去挑战苏淳风,他才是高手。” 纵萌冷哼一声,道:“我自然会挑战他,但在这之前,我还是要先挑战你。” “我认输不行吗?” “不行。” “你有完没完?” 纵萌没回答,像是看白痴一般看了眼白行庸。 于是白行庸觉得自己这辈子最倒霉的就是遇到了纵萌这号白痴,一个在术法修行方面很白痴很固执的家伙,他很是无奈的说道:“好吧好吧,你选个时间地点,我答应还不行嘛……等会儿,提前声明,咱俩斗法只是公平切磋,点到为止,我可不想和你这号家伙在斗法时拼命;另外,不能在京城里斗法,假假我也是华清大学学生术士协会的会长,不能自己坏了规矩啊。” “有意思?”纵萌愈发觉得白行庸很白痴很虚伪。 “废话!” …… 被寒冷夜色笼罩的凉亭中,就剩下了三人。 苏淳风像是累了般,往亭柱旁挪了挪,肩膀倚在亭柱上,神色慵懒平静。 许久。 褚卓延终于想明白了什么,又像是犹豫这么久之后才终于重新做出了一个决定,他极为苦涩地笑着摇摇头,轻声道:“罢了,罢了,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我师徒二人也算是咎由自取。”言罢,他右手掌心平托古朴八卦镜,咬破左手食指指尖,继而左手掐诀,将流出血的食指指尖按在了八卦镜上,口中轻吟术咒:“卦象回真,四象归为,少阴太阳接,太阴少阳和,阴收,阳出……” 食指指尖破口处,鲜血如注,流至八卦镜上,像是沸腾般咕嘟嘟地冒着泡,却丝毫都不向外溢出。 稍后,布满八卦镜的鲜血突然诡异-地汇集到镜面中心的指尖下,形成一滴。 褚卓延指尖一挑,那滴鲜红浓郁的血液飘然而起,至苏淳风面前两尺处悬停不动,像是被冻结在那里。 褚卓延神情极为痛苦纠结地起身,继而缓缓跪下,俯首轻声道:“我褚卓延发誓,今生唯苏淳风是从,不得有丝毫违逆之心,不得心生怨恨,不得弃之而不顾,应时时随主意,主伤则己伤,主亡则己亡,苍天在上,厚土在下,寰宇穹苍首向……” 念益华见状大惊失色,浑身瘫软无力萎顿倒地,继而傻傻地,苦涩地,笑了。 苏淳风心中默念术咒,自身浑然气象与天地相参,左手掐诀一指那滴悬浮的鲜血,引动其在空中迅疾游动划出肉眼可见的八卦图案。 一滴誓血化两滴。 一飞入天做印,二落浸地存根。 天地为证! …… ps:利刃雪狼兄弟你太给力了,感谢~题外话,这章我写得很舒服,你们觉得呢? 月票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再求月票…… 430章 大案,要案,人命案! 方长军今年三十三岁,是一名的哥司机。 他高中毕业后就干这一行,十几年跑下来,偌大的京城几乎已经没有他不知道不熟悉的地儿了,甚至偶尔有乘客要去往京城外数十、上百公里远的区县,诸如怀柔、密云、昌平、延庆的城区乡下,方长军都能走出个八九不离十。就像是大部分京城的老的哥那样,他能说会侃,日常生活中抱着知足常乐的心态,当然偶尔也会发些不满的牢骚,倒没啥大的念想,有时候起早贪黑忙活,有时候却也会偷得浮生半日闲地找个地儿把出租车停下,和一帮熟识的老的哥们打打牌赌俩小钱,或者开着早已归自己所有不用交份儿钱的出租车,乐呵呵地带上老婆孩子去郊游,再奢侈地吃顿大餐。 方长军的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很舒坦。 但最近几天,方长军的心情很差,跑车的劲头不大了,回到家里和老婆孩子说笑的时间也少了,似乎心里压了件什么沉重的事情。老婆、孩子、朋友们,都发现了这一点,问他,他也不说。 有那么几次,方长军在路上看到警车,或者路过派出所、公安局的门口时,都会生出开车过去找警察的冲动,但他每次都会强忍住这种念头。 可是…… 那可是三条人命啊! 几天前的一天晚上,他在京师大东门外那条街上,接上了一位神情和行为都很古怪的年轻乘客,乘客没有说出具体要去的目的地,只是一路指引着他左转、右转……总之一路向北,最终来到了北四环外那片正在开发的区域,车子从宽阔坑洼的道路上驶过,直到距离那个已经搬迁一空的王家营子村不远的地方,方长军心里忐忑着生怕出什么事,不敢再往里面走了,那位青年乘客才说就到这里吧,然后大方地甩给他二百块钱车费,下车孤零零一人在寒风和夜色下,走向了早已无人居住,黑漆漆阴沉沉冷凄凄,凉得糁人的王家营子村。 当时方长军心里就惴惴不安,生出过报警之心,他觉得那名像是大学生般的年轻人一路上时而脸色阴沉时而恢复平静淡漠,但平静得吓人,身上还有着很重的……杀气?总之就是让人有些害怕。不过,方长军最终还是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也看在那年轻人多给了一百多块钱车费的面子上,选择了沉默。 第二天上午,方长军正好拉活儿到距离王家营子不远的北四环一家公司,然后就忍不住好奇心,开车到王家营子看了看。 他看到了几辆警车,还有围观的一些群众。 接着他就从围观群众那里听闻了一件令他震惊不已,更是在接下来好几天时间里都纠结不安的消息——王家营子村里,发生了一起诡奇的重大命案,三名不知身份来历的人被杀,其中一人死状极为惨烈,七窍出血,浑身溃烂如疮。 周四中午的时候,阴沉的天空中纷纷扬扬地落下了鹅毛大雪。 在这种很显然能多赚钱的日子里,方长军却无心拉活儿,回到家吃过午饭后便躺到床上午休,只是还没睡下多大会儿,便被一个噩梦惊醒。 他躺在床上思忖了半天,一咬牙便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报警! …… …… 王家营子的命案已经发生一个多星期了。 这对于警方来讲,无疑是一桩大案,要案——很明显,三名被害人是死于他杀,而且死亡现场距离不远,都是第一现场,没有被移动过的痕迹。 但奇怪的是,三名被害人身上,都没有丝毫他杀的痕迹。确切地说,经过法医鉴定后,三人的死亡原因都很古怪,两名年轻点儿的死者是不明原因心脏骤停,身体各器官供血不足导致休克性死亡。而那名中年男子,则是急性突发脑溢血和肺部爆裂……肺部爆裂?这也太诡异了吧?什么突发病会导致一个人的肺部爆裂?而且是在没有丝毫外力作用痕迹的情况下出现这种骇人的病发症状。 更让人百思不得其解和感到恐怖的是,那名中年男子七窍出血,浑身皮肤起泡破裂犹若脓疮的凄惨死状,又该如何解释? 答案是没有答案。 至少,现在法医还无法给出一个确切的说法。 除此之外,让警方愈发感到困惑不已的是,事发现场那条十字大街附近,像是遭遇过一场龙卷风的洗礼,又像是被某种爆炸的冲击波扫荡过,许多陈旧房舍屋顶上的瓦片、墙头上松动的砖块都被揭飞撞击碎裂得到处都是,其中有一名死在巷口的受害人身上,有多处被碎裂的瓦片砖石击打造成的淤青伤痕…… 同时,现场也遭到了严重破坏,犯罪嫌疑人的所有作案痕迹都被扫荡一空。 根据调查,附近一些在工地宿舍居住的民工回忆,那天晚上大概十二点左右的时候,王家营子村传出了极为骇人的呼啸风声,还有一声闷雷般的巨响,当时附近工地上的地面都有震感,像是地震了似的。 这让警方部分专案组成员,生出了一个自己都觉得啼笑皆非和荒谬的想法,三位死者的死因,会不会是,吓死的? 当时的村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在专案组因为此案的诸多异常点和没有线索而纠结发愁的时候,他们接到了来自于海淀区公安分居的电话,说是有一名的哥司机报案,王家营子村命案事发当晚,他曾经送一名年轻的乘客去过王家营子村。 的哥司机方长军,立刻被带到了专案组接受询问调查。 …… …… 周六傍晚。 苏淳风在京师大附近的一处居民小区内,接上刚刚给一位学生补完课的王海菲,边走边聊着回到师大南门外,找了家装饰和经营风格独特的铜炉火锅店,进去吃晚饭。 寒冷的冬日里,火锅已经是生活在京城的人们特别喜欢的餐食。 这家火锅店因为紧邻京师大南门,针对的顾客自然是以学生为主。老板考虑到当今大学生们的心态喜好以及生活中的细节,于是在开业前装修时,就别出心裁地装修出了一个个小小的雅间,两人间,三人间,很适合男女朋友独处进餐时寻找到希冀的私密感。当然了,包间是有一点点能令学生们接受的额外收费。 小小的包间里,两人相对而坐,每人面前放着一个小小的铜炉,铜炉上架着小小的汤锅,桌上摆放着几样点好的蔬菜、羊肉、蘸料…… 王海菲边吃边说道:“淳风,今天上午警察又到学校找过我。” “唔,案子有进展了吗?”苏淳风随口问道。 “还没有。”王海菲放下筷子,细嚼慢咽下口里的食物,道:“但奇怪的是,今天警察问到了你。” 苏淳风愣了下:“问我干什么?” “他们问,你那天晚上赶到现场没多久,就匆匆离开,去做什么了?” “我待在那里又没什么用,破案是他们警察的事情。”苏淳风哭笑不得地说道,心里却是有了些许的担忧——警察怎么会问及他呢? 王海菲柔柔地说道:“问题是,依照常理你不应该那么快离开的。” “呃……”苏淳风挠挠头,尴尬道:“海菲,对不起啊,那天晚上我确实有些急事要去做,所以没能陪在你身边。” “我一直都没介意过。”王海菲神色认真,又有些担忧地说道:“可既然警察问及了你,淳风,你还是提前做好心里准备,万一警察再找到你的话,如何去应对警察的询问。因为我担心,警察倒不至于怀疑你是抢劫我们的嫌疑人,而是你那天晚上去做的事情,可能引起了警察的怀疑。” 苏淳风皱皱眉,把筷子放下,认真地看着王海菲。 他做了什么,王海菲不可能知道。 但王海菲却这么说了。 王海菲低下头,拿起筷子一边夹菜吃着,一边声音轻柔地说道:“淳风,那天晚上我们吃饭时,我忽然感觉脖子上带着的项坠像是生出了一根刺般,刺了我一下,我当时不以为意,而你却神情紧张,又好像有些气愤恼怒,总之很古怪地马上起身说要去卫生间,但我注意到,你没去卫生间,而是去了通往二楼的楼梯口,然后你又快步走出那家火锅店,站在门口张望,像是在寻找什么人。再之后,我和丽飞遭遇抢劫,劫匪什么都不抢,却偏偏抢走了两枚在寻常人看来极为普通的项坠。丽飞是通过她的学姐知道了项坠的珍贵,却不知所以然,更不会想到别的,但我很清楚,你送给我们俩的项坠不一般,应该是能辟邪驱鬼的护身之物,你也说了,那是开过光的,可我还知道,那两枚项坠,应该是你亲自开的光,因为你懂得些神棍的术法。” “海菲……”苏淳风神情平静。 王海菲却是很少有地打断了他的话,道:“淳风,你了解我,以往有许多事情,我都不会主动去询问你,你愿意对我说的,我就听,不想说的,我绝不会问,因为我觉得那样会让你感到为难。” “嗯,对不起。” “不用道歉的。”王海菲红着脸笑了笑,道:“可是这件事太古怪,我担心,你是不是和一些和你一样会神棍术法的人,有了什么矛盾仇恨,所以他们要做什么事情威胁你,并因此而牵涉到了我和丽飞,所以你很紧张很生气?” 苏淳风笑了笑:“海菲,你都可以当大侦探了。” “淳风,我爱你,相信你,了解你。”王海菲眼眶有些泛红,很难得地开口道出了对她来说鲜有说出口的暧昧词汇,柔声说道:“所以我会猜测出这些,如果不是有特殊情况,依你的性子,那天晚上怎么可能不陪在我的身边?” “有些事……” “两枚项坠,找到了,是吗?” “是的。” “抢项坠的人呢?” 苏淳风犹豫了许久之后,轻轻地叹口气,道:“死了。” …… 431章 我把真相告诉你 狭小的房间,沸腾的火锅,袅袅的香气。 沉默的两人。 气氛有些压抑,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让人心里很堵,想要大声的喊一嗓子发泄下,却又喊不出来。 苏淳风起身推开房门,看到正好有服务员经过,就要了一个小扁瓶二两装的牛栏山二锅头,五十六度的那种。很快服务员把酒送了过来,苏淳风把玻璃水杯腾出,倒入酒香浓烈的二锅头,然后重重地喝下去一口,只觉烈酒入喉,辛辣爽利如刀锋划过,留下绵绵酒香不散,酒意与酒香齐齐冲上头颅,让人心神为之一震,压抑感好似在这一刻都被浓烈的酒意酒香驱走了一般。 他让自己脸上堆积出如常的微笑,牵强解释道:“海菲,这种事其实……嗯,其实很少会发生。” “我害怕。”王海菲低着头小声道,双肩不自主地微微颤抖。 “我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难免,难免。”苏淳风小声宽慰着,他其实很早就想过万一有这么一天,自己该怎么面对王海菲,继续编造谎言隐瞒下去,还是明确地告诉她?——答案是,他不知道。但今晚上王海菲说出那番话之后,苏淳风就知道,自己不能再欺骗王海菲了,至少,得告诉她一小部分事情的真相。或许他这次继续撒谎,王海菲还会选择相信他,但必然会在王海菲的心中埋下一根锋利的,让她每每想起都会害怕,都会疼痛,都会恍惚无助的刺。俗话说长痛不如短痛,早些告诉她一些真相,虽然会让她在这一刻感到无比的惊恐,但总会慢慢地放下,而且两人之间不至于失去信任,不会种下一根慢慢滋生成长的毒刺。更何况,有些事情让她知道了,在以后的生活中,她也会多一份小心谨慎。 王海菲神色惊恐地抬头看向苏淳风,犹若看着一个陌生人:“你不害怕?没有丝毫的紧张和懊悔,愧疚的感觉吗?” “嗯……有吧?” “可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对这种事情已经习以为常了?”王海菲让自己的语气和表情尽量保持平静,但她的眼角已经流出了泪水。 苏淳风又喝下一口酒,从兜里摸出烟来点上一颗,轻轻喷吐着烟雾。没有烟瘾的他,平时在和女生一起吃饭或者闲聊时,从来不会抽烟,心境修为极高的他,也极少会出现如此心绪紧张略显失措的感觉,然而面对着此时的王海菲,他的心里很纠结,很忐忑——不仅仅是因为对王海菲的爱,还有王海菲的性情,让他愧疚,担忧,心疼。 或许,这就是爱情。 这就是儿女情长。 苏淳风觉得哪怕是自己有朝一日迈入归真,触摸到了天人境,在这种情况下,也难以避免地会为难,会纠结,会心疼,会在意。 人非圣贤。 圣人无情,人有情。 “海菲,这个世界上总会发生一些让人很无奈,迫不得已的事情。”苏淳风斟酌着用词和说话的方式,小翼地说道:“如果,如果他们有什么事情冲我来,你知道我这个人平时很好说话的,什么事情都可以谈,很多时候也不介意吃点儿亏的。但他们奔着你,还有丽飞去了,用你和丽飞的安全来威胁我,还伤害到了你们,这让我无法容忍,不得不斩断将来还有可能继续对你们的安全带来威胁的隐患。” 王海菲咬了咬嘴唇:“可是你杀人了,手上沾了鲜血,我,我很害怕,我觉得突然间好像不认识你了。” “我手上没沾血。” “嗯?” 苏淳风刻意地想要玩点儿文字游戏打个擦边球,来缓解下这种对于王海菲来说太过沉重、太过恐怖到无法接受的心理压力和对话,他微笑着说道:“那,你知道我是个神棍,会术法,如你刚才用大侦探的天赋智慧猜测判断出来的那般,他们也是神棍,也会术法。我们这类人,相互之间有什么冲突时,会用术法相斗。” “那,那么……”王海菲的心绪果然被好奇分离出一部分,极为紧张和忐忑地问道:“不会留下什么,作案的痕迹吗?” 苏淳风摇摇头。 王海菲强调道:“我是说,不会被警察查到?不会被警察掌握证据?” “可以这么说吧。”苏淳风夹了一筷子已经煮得有些老了的羊肉,塞进嘴里边吃边故作随意地说道:“至少,即便是警察掌握到了许多人证物证,但伤情鉴定方面,没有办法用科学的,可以让人信服,可以入档案,可以送上法庭的证据,来解释和定罪。当然,我的意思是指大多数情况下,并不代表一个术士,哦不,应该说是一个神棍,可以倚仗着术法就能够为所欲为。” “但这次,警察找你了……” “不怕,我没犯法。” “杀人不是犯法?” “江湖事,江湖了。”苏淳风放下筷子,很认真地看着王海菲,柔声道:“海菲,我最喜欢,最爱,也是最钦佩你的一点,就是你的好奇心从来不会太大,你有足够的自制力去控制自己,不去打听那些不该自己知道的事情。你别误会,我没有丝毫因为今天的话而警告你和批评你的意思,只是不想再瞒着你,想告诉你一些事。” 王海菲摇摇头,道:“你越说,我越害怕,因为,因为我不知道,或许哪一天你就会成为,成为你们那个所谓的江湖里,被杀的人。” “哪儿有那么多杀人的事情?”苏淳风笑着宽慰道:“放心吧。” “可是……” “万一?”苏淳风耸耸肩,依旧故作轻松地说道:“那只能认倒霉了,就好像这个世界上每天都会有发生车祸的人,每天都会有突发疾病死亡的人,每天会有许多许多意外的事件发生,难道我们就要生活在杞人忧天的无谓恐慌中?” 王海菲双眼泪汪汪地嘟起嘴,气道:“可你比正常人,多了一份危险的几率。” “世界上高危的工种也有很多,难道这些工作就应该空置下来?” “你这是狡辩,这是不讲理。” “我实事求是!” “哼!”王海菲原本就不是那种能言善辩的人,气鼓鼓地不再和苏淳风辩驳,但心情已然从刚才的沉重中恢复了许多,大口大口地吃了些菜食之后,才想到一个重要的问题,道:“如果警察真把你抓起来审问的话,也,也没事?” 苏淳风愕然道:“你不会出卖我吧?” “去!”王海菲轻咬朱唇,白了他一眼,说道:“我要是有把枪,现在就为民除害,把你给枪毙掉。”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什么什么什么死,做鬼也风流?” “讨厌!”王海菲忽而又想到了一个问题,道:“他们,他们是因为想要夺走我和丽飞佩戴的项坠,才这么做的吗?” 苏淳风点头道:“是啊,还想拿你们的性命来威胁我,逼迫我给他们更多的这类宝贝。你也听丽飞提及过,她的学姐当初想要用价值数十万的项链来换取那枚项坠的,哦对了,你可千万别告诉丽飞,她的那位学姐其实也是一位术士,嗯,一个女神棍,年纪大了就是老巫婆,所以识货。” 王海菲啐道:“德行,有你这么说女生的吗?真是的!那,那我以后可不敢佩戴你送的项坠了。” “这两枚项坠材质特殊,极为珍贵,我也不打算再给你们俩佩戴了。”苏淳风挠挠头,道:“俗话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回头我重新做俩能辟邪驱鬼的普通物件,给你们当护身符就好。” “是什么材质会那么珍贵啊?” “妖精的骨头……” “啊?” “逗你玩儿呢,其实是一种特殊的石头,害怕了?” “真讨厌,干嘛要说是什么妖精的骨头啊,听着就让人恶心!” …… …… 苏淳风知道这种事情,王海菲不可能被自己那番刻意的花言巧语,给哄骗得彻底放开心理上的压力和心结,毕竟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情,寻常人,尤其是一个老实巴交心性善良的女孩子,短时间内怎么可能接受自己的男朋友是一个杀人犯?而且,还是一次性杀了两个人,又偏偏风轻云淡仿若无事,事实上很可能真就没事,可以高高在上地不受法律的约束制裁,逍遥法外。 在现实的生活中,这种人不会让人钦佩,只会是让人感到恐惧的恶魔。 但让苏淳风感慨幸运的是,王海菲心性如此,爱情又往往会左右一个人正常的理智,而且苏淳风这次又是为了她的安全,被逼无奈之下才做的事情。 他这个人,其实各方面都挺好的。 怎么可能是恶人呢? 所以吃过这顿饭之后,王海菲原本心中的纠结、担忧、困惑,全都解开,心情自然好了许多,虽然,苏淳风杀人的事实,还是让她想起来就颇为不适,但这似乎已经没有最初那么得令人恐怖、令人陌生,令人心里沉甸甸得压抑了。 况且,被杀的那俩,也不是正常人,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挽着苏淳风的胳膊,脸上挂着淡淡的满足笑意,从饭店里走了出来,心中忽而生出了一个任何女孩子都会有的虚荣念头:“似乎有这样一个神秘的,强大的男朋友,也是一件很了不起的秘密?他,他可是很厉害的,谁也别惹我!” 432章 犯罪嫌疑人 苏淳风哪儿知道王海菲心里会有这种虚荣的小念头?他只是在心中暗暗地庆幸和祈祷着,以后可千万别再发生这种事情了。 要不然,海菲还不得担心死? 两人刚刚走出饭店门口没多远,苏淳风忽然脚步一顿,没来由地认真说道:“海菲,别担心别害怕,我不会有事的。” “嗯?”王海菲有些莫名其妙地看向苏淳风,心里猛地泛起了一丝寒意。 昏暗的光线中,几名穿着便衣身形健硕的男子,有的从附近的车上下来,有的原本姿态悠闲地站在附近,此刻,他们从前后左右几个方位向苏淳风和王海菲走来,步履稍显急促,而且从他们的位置和行进路线上看,明显堵住了苏淳风可能逃跑的任何方位。 是警察,苏淳风能从他们散发出的威严冷肃气息上断定。 所以,很安全。 他不紧张。 包围圈迅速缩小。 两名男子挡在了苏淳风身前,其中一人问了句例行公事的废话:“你是苏淳风吗?” “是的。”苏淳风点点头。 “我们是警察,现在怀疑你与一宗命案有关,请跟我们走一趟。”说话的男子掏出自己的证件在苏淳风眼前晃了晃,另一名警察掏出手铐,不由分说,出手极为干脆利落地把苏淳风的手抓起来咔嚓嚓铐上,然后又有一人从后面上来,拿了件黑色的外套把苏淳风被铐的双手盖住。 以苏淳风的身手,这几名警察根本拿不下他。 当然,他不会做出任何愚蠢的反抗。 两名警察一左一右夹着苏淳风,架住了他的胳膊,往车上带去。与此同时,之前与苏淳风对话的警察,则是很礼貌又不容置疑地对愣神儿的王海菲说道:“你是苏淳风的女朋友王海菲吧?请配合我们的工作,接受调查。” 凡遇大事都会相对冷静些的王海菲,再次表现出了她过人的一面,神色间虽然有惊恐和紧张之色,但反应过来的她还是尽量保持镇定地点了点头,一边跟着警察往车上走,一边表现出应有的惊讶和畏惧,问道:“他怎么可能与命案有关?” “目前只是怀疑,很抱歉。” “哦。”王海菲道:“我相信他,不是坏人。” 警察笑了笑,没说话。 …… …… 苏淳风,被警察抓了。 与一桩杀人案有关! 他是犯罪嫌疑人! 开什么玩笑啊? 一位京大的学子是杀人犯,这要是传出去的话,还不得成为轰动社会的一则大新闻嘛!所以在最初得到警方的通知时,京大校方高层立刻召开了紧急会议,并与警方保持联络和沟通,尽可能地把消息暂时封锁住,万一是个误会呢? 可正所谓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苏淳风连续几天不回寝室,不上课,学生们肯定会互相询问,甚至会有和他关系要好的同学直接往他家里打电话询问。所以班主任不得不在班里面,提前告知同学们这则消息,并叮嘱他们暂时不要传出去,因为这很可能是一个误会,也许过几天苏淳风同学就能回来了。 年轻的学生们,怎么可能耐得住把这则消息藏在心里面? 于是很快,管理学院的人都知道了,京大的学生们也都知道了,校园里开始迅速传播各种流言: “咱们京大管理学院市场营销系大二一名叫做苏淳风的学生,是一起杀人案的犯罪嫌疑人,被抓起来了。” “知道吗?是王家营子特大杀人案的犯罪嫌疑人。” “我看过这则新闻,死了三个人呢。” “嘿,新闻中还有些是没敢报到的,我可是听说了,那三人死得非常诡异,其中一名被害人七窍出血,浑身脓疮……” “我认识苏淳风,那家伙会功夫,身手了得!” “别乱说,可能是一场误会呢,没准儿再过几天苏淳风就会被无罪释放,俗话说谣言止于智者……” “得了吧,警察在没有掌握充分证据的情况下,怎么会随便抓人?” “大案要案,稍微严苛点儿可以理解嘛,到时候真要是抓错了人,无非就是警方道个歉而已,现在嘛……先把犯罪嫌疑人控制起来再说,你以为是电视上你看到的,还有你平时听说的那些什么最多扣留多少个小时的规定?” “可他好歹是京大的学生,万一抓错了人,警方就不怕影响不好?” “幼稚……” …… 流言的传播速度,非常之快。 校方相关部门已经对此向几家新闻媒体否认,并拒绝采访了,但依旧无法制止住流言继续向外扩散、传播。 当然,流言不止是在校园里普通的学生群中传播,也不止是在社会上普通的广大群众中传播,还会不可避免地传播到无论校园还是社会上那些特殊的不为大多数人所知的圈子里——比如各所大学的学生术士协会,以及,有关苏淳风的流言刚刚消减了些许热度的奇门江湖上,并再次引起了轰动: 这位胆大包天敢击杀纵仙歌徒弟的江湖新秀,又杀了谁啊? 不会是普通人吧? 这个笨蛋,干了这种事儿怎么还让警察给抓起来了? 真丢咱们奇门江湖术士的脸! 还有点儿奇门术士的样子不? 唉,年轻气盛,早晚得栽个大跟头…… …… 京城,中关村某大厦十六层一间气派宽敞的办公室里,前任京大学生术士协会会长宋慈文,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一手扶着额头,胳膊肘撑在办公桌上,一脸无奈哭笑不得地说道:“苏淳风这家伙也太不小心,太倒霉了。您说他,他该不会,现在正怒气冲冲,怀疑是我把他给出卖了吧?” 宋慈文的父亲宋贺坐在棕褐色的真皮沙发上,悠然品着茶,道:“还让你替他保密,真是多此一举了。” “爸,咱们要不要出手,帮他一把?” “虽说是举手之劳,但现在别急着去献那个殷勤,没什么意义。”宋贺淡淡地否定了儿子的想法,随即眯着眼语气严肃地说道:“另外,你应该马上从你那张副总经理的办公桌后面滚出来,站到我的面前和我说话,没规矩!” 宋慈文赶紧起身走过去,站到父亲面前的茶几旁,腆着脸恭恭敬敬地说道:“爸,我知道错了。” “以后遇事要沉着,冷静,不要急于去表现自己。” “是。” …… 28号寝室楼334寝室里。 身为管理学院市场营销系大二班级班长的谭哲,极为痛心又怒其不争地板着脸说道:“一失足成千古恨,淳风他这次,实在是太,太冲动了,唉……有什么天大的矛盾,非得要人的性命,还一次就杀了三条人命,这下可完了。” “淳风哥平时看起来,脾气挺好一人啊,真没想到他会杀人。”张展飞摇头叹气地说道。 顾天恩皱眉不满地说道:“别扯淡了,警方还没定案,只是说淳风有犯罪嫌疑而已,你们瞎叨叨啥呢?” 自欺欺人。 寝室里其他四位同学,甚至包括顾天恩,都很清楚,苏淳风恐怕已经被警方掌握了充足的证据链条。 杨波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神思有些恍惚地嘟哝道:“我觉得,咱们挺对不起淳风的,面对警察的询问,咱们有权利保持沉默,干嘛非得证实了那天晚上淳风一宿没回来呢?毕竟,平时淳风和咱们哥儿几个关系都不错,生活中也经常照顾咱们,可他出了事,咱们就很没义气地把他给卖了……” 谭哲严肃地说道:“这怎么能说是卖?怎么能和义气相提并论?他犯罪了,犯的是杀人罪!我们绝对不能姑息包庇的!” 刁翔从笔记本电脑前抬起头来,道:“回头打听下,啥时候执行死刑,咱们也好去送淳风哥最后一程,不管怎么说,咱们都是一年多的舍友兄弟了,关系还这么好,我是真舍不得他,感觉昨天还好好的,怎么就,就……”年龄最小胆子最小的他,说着说着竟然哭了起来,好像苏淳风明儿就要被押赴刑场枪毙似的。 …… 肖倩最近几天也急坏了。 其实在苏淳风被抓当晚夜里十一点多,她就接到了被警察从公安局送回学校的王海菲的电话——在远离家乡的京城,王海菲以往有什么事情肯定会找苏淳风,可现在苏淳风进去了,她实在是想不到还能找谁来帮忙,想到国庆旅游在香山与人发生冲突时,肖倩老师在治安办公室的表现态度,王海菲就觉得肖倩老师身为京大留校的代理教师,而且好像在京城还有当大官的亲戚,应该能,能帮上忙吧? 起初肖倩并没有太当回事,安慰了王海菲几句放宽心,苏淳风一定会没事的——肖倩凭直觉以及自己对苏淳风的了解,确定他绝对不是那种鲁莽冲动不计后果的人,所以警察一定是抓错人了,因为一些巧合而导致的一次误会而已。 那么苏淳风,很快就会被释放的。 可一天天过去,肖倩也越来越焦急担心了。 这天中午,王海菲再次找到她,眼泪汪汪地请求她想想办法,哪怕是先和淳风见上一面也好啊,毕竟这眼瞅着都要放寒假了,到时候如果警察还不放淳风出来,他的家里人那边,就瞒不住了。 肖倩终于下定决心,掏出手机拨通了堂伯肖全景的电话: “堂伯,我是小倩。” “唔,小倩啊,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您忙着呢?” “不忙,现在正吃着午饭了。唉,本来是已经定下春节前就要退休的老干部了,结果又被重视起来,这些天就一直在外面搞调研、开会,看来是真要让我这老牛奉献出最后一点儿精力咯。”肖全景似乎心情很好,和肖倩说得闲话就多了些,似乎才想到什么,自嘲道:“岁数真大了,开始爱唠叨了,小倩,你找我有什么事啊?” 肖倩犹豫了一下,说道:“堂伯,苏淳风被警察抓了,说他涉嫌杀人,可我了解他,他不是那种人啊。” …… 433章 他不会有事的 得知苏淳风竟然成了杀人的嫌犯,而且已经被警方带走几天,很显然被控制拘留了。肖全景给于肖倩的答复非常快,态度也很明确,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地说道:“我会安排人过问一下,如果苏淳风确实没有犯罪,自然不会冤枉他,但如果他真的犯了罪,那么没有人能够包庇他。” 肖倩的心猛地揪紧,道:“嗯,我明白。” 挂了线,肖倩扭头看着王海菲楚楚可怜的模样,便强露出笑颜宽慰道:“放心吧,只要淳风没犯罪,他很快就会回来。” 王海菲只得点点头。 可她心里清楚,苏淳风确确实实杀了人——杀了那三个神棍,术士。 在公安局接受询问的时候,王海菲很坦然地把当天晚上自己经历的事情陈述了一遍,她和朋友张丽飞被抢劫后,苏淳风确实赶赴到了现场,并简单宽慰了她们两人几句后,就打车离开了,至于他去了哪里,做什么事情……不知道。 因为她和苏淳风之间,并没有谈及一旦警方调查询问的话,该如何统一口径,所以她只能依着自己对苏淳风的了解,就把这些对警方破案没什么价值的事实情况讲述了一遍——没必要撒谎,也不能撒谎。因为王海菲明白,警察肯定还会去找张丽飞,如果她们俩与被抓进去的苏淳风所说不一致,那反而会让警察愈发怀疑。 送走了王海菲,肖倩心事重重地回了办公室。 原本并不相信苏淳风会杀人的她,此时心里却已经百分之九十地觉得,苏淳风真的杀了人,杀了三个人。 因为,他是身怀神秘术法的术士。 一个年轻人,身怀能够杀人于无形的神秘术法,从正常的心理学角度来讲,一旦有了让他怒火中烧的事情发生,根本难以控制自己的理智,从而年轻气盛艺高人胆大地去做出无法挽回的极端事件,并且自认为警察不能拿他怎么样。 而现实是,警方掌握了证据。 不然警方绝不会如此轻易地把一名京大的学子带走,并且拘押了几天之久——因为警方很清楚,拘捕苏淳风一旦是个错误,会造成多么恶劣的影响。 这里可是首都啊! …… …… 苏淳风被抓当晚,从公安局回来之后的王海菲,先是联系了肖倩老师,随后就通知了张丽飞。 首先,三人是关系极为密切的好友,不能隐瞒张丽飞; 其次,王海菲知道张丽飞的那位学姐裴佳,和苏淳风一样都是术士,并且私下里应该和苏淳风认识,而据张丽飞和苏淳风所说,裴佳在京城的影视娱乐圈里颇有人脉关系,虽然不一定就能和警方搭上线救出苏淳风,可正所谓病急乱投医,能拔脓就是好膏药,更何况那位裴佳学姐家境条件极为优越……这大部分有钱人和大部分当官的之间,偏远乡下的穷老百姓们都知道怎么回事儿。 如王海菲所想,张丽飞在得知了苏淳风被抓,成了杀人嫌犯的消息后,当时就吓坏了,大半夜地就给裴佳打去电话,求裴佳学姐帮忙。 夜半被打扰的裴佳也没生气,听闻了这则消息虽然亦是心头震惊,却也没有太过慌乱,而是温和地答应了张丽飞,会托人去公安局那边打听下消息,而且半宽慰半保证地告诉张丽飞:“放心吧,过些天苏淳风就会回来的。” 有了裴佳这句话,张丽飞的心就落下了一半,她对这位学姐的为人和说出的话,都相当信服。 然而左等右等,一个星期过去了…… 苏淳风还没出来,也没消息。 期间只有警察来找过张丽飞询问了一些相关事宜,张丽飞倒也没隐瞒,实话实说了当晚的情况,然后又哭哭啼啼地在前来办案的警察面前替苏淳风求情。好嘛,被这么一位如花似玉的电影学院女生单纯幼稚简单到可爱地哭泣着求情,前来询问的一男一女两名警察都觉得不好意思起来,咱要是说了算就把你那位朋友给放出来了,问题是咱没那个权力啊,这可怜的女孩。 电影学院外一家咖啡馆的包间里,张丽飞抽泣着说道:“佳佳姐,现在怎么办啊?淳风他,他还没被放出来,这都要放寒假了。” 裴佳一点儿都不厌烦张丽飞几日来为了苏淳风没完没了地找她恳求和叨扰,反倒很欣赏这个女孩子单纯率直不会隐藏做作的性子,她温和地微笑着说道:“丽飞,我不是警察,什么时候能放了苏淳风,我无法给你个准信。但学姐可以,嗯,我说了你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学姐向你保证,苏淳风一定会平安无事的,他被无罪释放,只是早晚的事情,你尽管把心放到肚子里吧。” “真的?” “当然是真的,学姐什么时候骗过你?” “为什么?” 裴佳无语,微笑着摇摇头。 有些话,她不能对张丽飞坦言。而她的保证,不是空穴来风地哄骗劝慰张丽飞,亦不是自己动用了什么关系去给警方施加压力,而是她很清楚,那位得知此事后颇为生气恼怒的罗同华教授,虽然在第一时间里就下达了通知,要求京城的学生术士们,无论与苏淳风关系如何,无论奇门江湖上对此有什么流言动静,都不得参与这件事情,但罗同华怎么可能放任苏淳风真的被警方强行搞出些假的确凿证据从而定刑? 江湖事江湖了,罗同华绝对不想让这些来自于奇门江湖的学生们太失望。 现在,罗同华之所以没有以最快的速度去干涉此案,只不过是气愤于苏淳风悍然做出的这件事,所以要让他吃点儿教训,长点儿记性罢了。 …… …… 晚上七点半。 京大考古文博学院的一间教室里,自苏淳风被警方抓走之后,京大学生术士协会召开了第二次会议。 罗同华教授再次严厉地强调并要求各位学生术士,务必要遵守校规和协会的规定,不止是在学校里,在整个京城,都不得肆意动用术法相斗。如若与外界所谓的奇门江湖上人士有任何矛盾冲突发生,在事前都必须向罗教授汇报情况,并在得到罗同华同意的情况下才能去做出相应的处理。 当然,罗同华并没有说,苏淳风这次就是与奇门江湖术士斗法了。 在座的学生术士们,尤其是纵萌心知肚明,苏淳风确实杀了人,杀的只是奇门江湖上的术士,该杀的术士。而其他学生术士虽然心里都很清楚这一点,但也不免有些疑惑,难不成现任会长苏淳风,是动用术法杀了三个普通人吗?若非如此,怎么好几天时间过去了,罗同华教授也没有半点儿插手此事的意思,还要求其他学生术士不得去干预,似乎明摆着要把苏淳风扔进万劫不复的火坑里。 “因为苏淳风涉嫌杀人已经被警方拘留,所以京大学生术士协会会长一职……”罗同华坐在讲台上,右手中指轻轻磕打桌子,道:“我决定,唔,提名由副会长单蓁蓁担任,现在大家可以说说自己的看法,如果没什么意见的话,就这么决定了。” 曲飞燕脸上露出得意之色,能让罗教授说出提名再由大家来发表意见想法的话,实在是她造成的啊。 向来在这种场合下不会发表任何看法的纵萌,却忽而开口问道:“是暂代吗?” 罗同华皱皱眉,道:“是直接升任会长!” 纵萌道:“那苏淳风回来之后呢?” “他做会长,不称职。”罗同华很直接地给于了否定。 但有心人却从这句话里,听出了别的意思——罗同华教授,并没有明确否认纵萌那句如果苏淳风回来之后的话,也就是说,苏淳风……会回来? “我觉得他这个会长做得挺好,难道大家觉得他哪里做得不好了?”纵萌硬梆梆地顶了回去,一边神情冷漠地扫了眼其他人,像是要用目光威胁他人,其实他向来如此。在京大学生术士协会中,也就只有他和曲飞燕这两个公认冷傲自负的学生,敢在这种场合下公然顶撞罗同华教授了。 吕伟阳干咳了一声,微笑提醒道:“但他杀人,犯法了。” 纵萌没有理会吕伟阳,而是看着讲台上的罗同华教授,声音清冷地说道:“那天晚上,苏淳风住在我那里。” 罗同华眼睛眯缝起来,寒芒四射。他太清楚纵萌这句话代表的意义了,如果他愿意出面作证,苏淳风当晚住在了他那里,那么就可以排除掉苏淳风有作案时间的嫌疑。问题是,现在警方那边掌握的证据都有什么?苏淳风如何向警方交代自己当晚的去向?大家都不知道,纵萌更不能贸然去公安局做这个证明。 这时候,单蓁蓁忽然站了起来,红着脸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罗教授,我,我觉得苏淳风做会长挺好的,而且我相信,他是无辜的。” 罗同华看似气笑道:“他做会长不称职,什么事情都交给你这位副会长做,你竟然还替他说话。” “可他会告诉我怎么做,我有执行能力,却没决策能力。”单蓁蓁认认真真地说道:“我,我只是配合他的工作,做副手,我们俩合作的挺好。” …… 434章 我没有杀人! 所有人都笑了。 什么执行能力决策能力啊? 单蓁蓁这位老实巴交的女生,把话说得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真有点儿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感觉了。 其实不就是苏淳风在京大学生术士协会中,不管什么事儿都一推二五六,做甩手掌柜由副会长单蓁蓁去做嘛,这和决策、执行能力有个毛的关系,更何况大家都很清楚,京大学生术士协会本来就如同一个可有可无的松散组织,平时生活中压根儿就没什么事,连一个社团偶尔该有的基本活动都没有——最起码,咱们偷偷摸摸搞几次斗法切磋也行啊,可罗同华这老丫挺不同意。 袁朗犹豫了一下,起身道:“罗教授,我也相信苏淳风是无辜的,而且我个人认为他作为会长,很称职。” 潘慧瑶想了想,道:“警方现在还没有确定,苏淳风是杀人犯。” 高盛立刻附和:“社会在进步,总不能因为他只是嫌疑人,咱们就先戴上了有色眼镜去认定他犯罪,把他的职务给去掉,如果说因为他被警方拘留,协会有事务需要会长处理,单蓁蓁同学作为副会长暂时代理一下,较为合理。” 大一新生郭子阳立刻跟着起哄:“学姐师兄言之有理!” 刘悦推推眼镜框,道:“我听说江湖事江湖了,就算苏淳风真的杀了人,可如果双方都是奇门江湖中人,那我觉得咱们术士协会总得做点儿什么。” 几位学生术士立刻对刘悦投以了鄙夷的目光——傻小子。 坐在单蓁蓁身旁的宁沾露轻轻哼了一声,说道:“无风不起浪,苏淳风是否无辜,我们说了又不算,警方也不会随随便便抓人,而且既然警方把他拘留了这么长时间,我想他有没有杀人,大家心里都很清楚,只不过同样身为术士,也为了将来自己做些什么事时心理上能有点儿自我的宽慰,你们才都会违心地替他说话吧?” 这话,可就点儿诛心的正义感了! 大家都是术士,身怀神秘术法,可杀人于无形。那么宁沾露的话,很显然是肯定了苏淳风杀人的嫌疑,即便是最终苏淳风被无罪释放,那也是因为证据不足,而证据不足的原因,则是苏淳风用术法杀了人,或许……他杀的还是普通人呢。 罗同华听着下方学生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话,脸上看不出有丝毫愤怒的表情,而且他的眼神,更多的会去注视单蓁蓁。 众所周知,单蓁蓁是一个性格温良,从不与人争执的老实女生,女术士。 这个世界上老实巴交的女孩子很多。 但如果去仔细观察,多多思忖的话,就会发现单蓁蓁的温良老实性格与众不同,因为她会在无形中影响到每一位认识她的人,对她产生好感不奇怪,但奇怪的是每个人都会愿意去包容她,去在各方面抱着怜悯的心态支持一下她。 谈不上笼络人心,但有人缘。 单蓁蓁出身于一个很普通的术法家庭——不是什么门庭显赫历史渊源的世家,没有庞大的家族财富和精绝的术法传承,也就是能称得上小康的普通富裕家庭,父亲是一位传承家学的术士,母亲是寻常人,曾经还有一个随母性的哥哥,在十多年前出车祸身亡。说起来,大概也只有这兄妹二人不同姓,而且男孩子竟然随母姓这一点上,比较奇怪吧?其它各方面,单蓁蓁都普通到很容易让人忽视她。 当前情况下,虽然绝大多数学生术士都觉得自己的表态,是支持苏淳风,因为这家伙人缘不错,自己没理由不支持,而且还能反对下罗教授,从而表达出内心里那种身为江湖中人必须要和庙堂在某些事情上争一争的态度。可事实上连他们自己都不清楚,唯有罗同华教授看得出来,这些学生术士无形中都受到了单蓁蓁站起来表态后的影响,哪怕只是一点点,也是翘起了地球的那个支点。 会议很罕有地,在罗教授的一个提议没有通过的情况下,结束了。 罗同华也没有对此表达什么,不了了之。 但所有学生术士心中,除却因为这次与代表着半官方身份的罗同华之间的争执取得了胜利后的欣喜之外,更多的则是明白了一点——苏淳风,会无罪释放的。因为罗同华教授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他对苏淳风不满,但不会放任苏淳风被判刑。 看似不过是苏淳风一人之小事,实则关系到江湖与庙堂之间的敏感天枰。 天枰的度,则是要有夹在中间的罗同华尽力去调解。 自古以来,庙堂不允江湖草莽胡乱生是非,江湖不想庙堂过多管束插手江湖事;庙堂希望事事都必须在掌控之中,只是会迫不得已地留出一丝余地,划下一道红线,明确告知江湖中人不得越雷池半步,但偶尔也会拿一点点小事就小题大做地雷霆一击,敲山震虎;而江湖术士,则会勇敢地不畏生死或者不由自主地去时不时触碰,挑衅,试探着,将那条红线往对面挤一挤,争取让自己这边的空间更大些。 这,是一种源于人性和阶级之间的利益对立冲突,是永远不可能调和的矛盾,且永远不会因为单方面的强大而消亡。 所以,其实罗同华挺不容易的。 …… …… 已经八天了。 苏淳风又一次坐在了审讯室内的那把椅子上,他的双手被拷着——审讯室的上下空间较低,室内光线昏暗,会无形中给人带来极强的压抑和压迫感。 这期间他很配合警方的调查和审讯工作,不会像是电影电视剧中那般拍桌子蹬椅子大吼大叫甚至自残来抗议警方非法拘留他,侵犯了他的人权什么的……因为他很清楚如果做出那类行为,对自己来说有百害而无一利。 当然他也不会完全沉默地不表达自己的诉求和观点,只是较为温和地提出,拘押时间是不是太长了些,我应该有权利返校学习,需要和亲人朋友通话等等。在被拒绝之后,他就会很认真地请求,不要告知他的父母亲,因为自己没有犯罪,是无辜的,早晚都会无罪释放,所以不想让父母过于担心。 对于这样的犯罪嫌疑人,专案组的警察们也不好意思去用各种方式折磨,或者干脆刑讯逼供。 他们会把向上级申请批复同意延长对犯罪嫌疑人拘押审问时间的报告,拿给苏给淳风看,也会找来公安部门最专业的谈判专家来开导、审讯苏淳风,并且用不断获取到的各种线索、证据,以及警方的推断,给苏淳风施加压力。 事实上,警方现在已经基本可以肯定,苏淳风就是王家营子特大杀人案的杀人凶手。 但肯定,不等于就能给苏淳风定罪。 因为,这需要完善的,铁一般不容有丝毫质疑的证据链条。 专案组组长,分局副局长郑天明走上前给苏淳风点了颗烟,道:“苏淳风,咱们还是别这样耗下去了,没有任何意义,你明白吗?我们又拿到了新的证据,而且肯定还会调查出更多的证据……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政策,不用我多说了吧?” “我没杀人。”苏淳风重复了一遍已经说过很多次的话。 大概能让专案组的警察们最恼怒的,就是犯罪嫌疑人死不认账的态度了吧?苏淳风就是这样,无论警方专案组拿出什么样的证据,多么合情合理的推断,他都坚持自己没有杀人,自己是无辜的。 最初警方逮捕苏淳风,是因为那位出租车司机提供的线索。而那条线索,已经足以把苏淳风锁定为重大作案嫌疑人了,因为王家营子早已搬迁一空,苏淳风身为一名京大的学生,在冬日里大半夜又大老远地乘坐出租车跑到那里找什么人?能有什么事情?又恰好当天晚上,王家营子就发生了三人被杀的重大刑事案件。 不是他杀的还是谁杀的? 世间哪儿有那么多巧合到极点的事情? 而苏淳风对此的解释,也让警方很愤怒到无奈。 他说:“那天晚上我女朋友王海菲和我们的朋友张丽飞,遭遇了抢劫,我立刻乘车赶过去,当时看到王海菲和张丽飞脖子上的伤痕,我很恼火,恰好当时看到附近有两个鬼鬼祟祟的青年在关注着这边,发现被我看到了,立刻就有点儿做贼心虚般做出租车离开,于是我就怀疑那两人是抢劫犯,赶紧打车追了上去。后来,我乘坐的出租车司机没能跟上那辆车,跟丢了,我当时很生气,埋怨了司机,司机大概是怕我不给他钱吧,就把车停在了荒郊野外,指着前面的一个村子,说他看到那辆出租车进了村,但他不敢往里面走了,因为那个村子早已经搬迁一空。” 这样的解释太扯淡,太无耻了。 要知道,这种谎话只要把出租车司机方长军找来当面对质,就能水落石出。 可苏淳风如果坚持这样耍无赖,出租车司机方长军和专案组都拿他没办法,因为,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说了些什么话,只有方长军和苏淳风最清楚。换句话说,方长军他说的是实话,凭什么苏淳风说的就不是实话? 435章 条条线索直指他 不过,苏淳风还是疏忽了警方下定决心要破获一起案子时的高效率了。 因为专案组很快就通过大量走访调查目击证人,和通过张丽飞、王海菲二人的回忆,基本确认了王家营子凶杀案中的两名被害者,就是抢劫了张丽飞和王海菲二人的劫匪,而且……警方还在王家营子凶杀案的案发现场附近,找到了那两枚项坠上系着的红绳,并且得到了王海菲、张丽飞二人的确认。 由此可以推断出,苏淳风可能认识那两名劫匪,或者如他所说,他看到了那两名形迹可疑的抢劫案犯罪嫌疑人,循迹追踪到了王家营子村,然后双方发生了激烈的冲突,最终苏淳风将两名犯罪嫌疑人及一名同伙杀死。 当然这其中还有很多无法解释的疑点。 譬如出租车司机方长军在陈述他与犯罪嫌疑人的接触经过时,强调了乘车的苏淳风似乎并没有明确的目的地,而是一路思考一路凭借猜测稀里糊涂地找到了王家营子村;还有,苏淳风是怎么杀死的那三名被害人,才会呈现出那么诡异的死亡状态? 而这些,也许只有苏淳风认罪伏法后,才能靠他自己的供述,解开这起重大刑事案件中扑朔迷离的异常状况。 可苏淳风…… 他不认罪,他说这都是巧合,自己到那个村子后发现被出租车司机骗了,然后只能徒步走了很远的路程又打了一辆出租车返回了学校。 警察随即又调查出,苏淳风当晚没有回宿舍。 面对警察的质问,苏淳风才无可奈何地说:“那天晚上因为回校较晚,所以我住在了一位同校学长的家里。” “你那位学长,叫什么名字?” “关系到他个人的隐私,我不想透漏。” “但这很重要。” 苏淳风就无奈地说:“好吧,他叫纵萌,我恳请你们在调查取证的时候,能够私下里调查,确保他的隐私不为外人所知。而且我想你们也明白,这么重大的案件,我被无辜逮捕就算了,因为这件事确实有太多的巧合,我不会责怪你们,只能自认倒霉,但我不希望,我的朋友也会被牵连到,至少……不要让他在这段时间里受到别人的非议。” 专案组立刻找到了纵萌并询问,而且他们也确实保证了对纵萌个人隐私的尊重,私下里找他调查询问,没有让京大任何人知晓。 而从纵萌那里,他们得到的情况,和苏淳风所说一模一样。 但这并不能排除苏淳风的作案嫌疑,因为就如纵萌以及苏淳风自己所坦白的那样,他是深夜一点左右回到京大校园附近的清园小区。那么,他还有足够的作案时间,在王家营子村里行凶杀人。 作案时间,作案动机…… 苏淳风全占! 而且,他又恰恰在那个时间段里,去了一个本不该他去的地点,他的那些解释又那么的荒谬到让人愤怒,他不是杀人嫌犯,又能是谁? 案情重大,苏淳风的嫌疑越来越高。 于是专案组不断申请,延长拘押苏淳风的时间。 几天时间里,专案组可谓是废寝忘食地工作,寻找各种各样有关联的线索、证据,希望能够得到更加充分的证据链条,让苏淳风再如何耍无赖,也不得不最终在强大的证据和法律面前,低头认罪。 被害人的身份得到确认后,警方随即展开对被害人生活交际方面的调查,然后很无奈地发现,被害人与苏淳风之间,根本就是素不相识。 而就在前天下午,警方又得到了一条极为重要的线索。 国庆假期时,苏淳风和张丽飞、王海菲三人同游香山,当日与一名香山景区的商铺经营者发生了冲突,随后那名商铺经营者竟然投案自首,同时带着一名叫做念益华的人投案,商铺老板指认说自己与苏淳风、张丽飞、王海菲三人发生冲突的原因,是受到了念益华的指使去殴打教训苏淳风。那个叫做念益华的人,在香山景区派出所留有案底,是亚星影视公司的一名经纪人。 这起小小的民事纠纷,似乎和王家营子特大凶杀案没有丝毫关联。 但专案组的警察们,最擅长的就是通过蛛丝马迹追踪到重要的线索。他们发现,念益华此人与亚星影视公司的一位顾问褚卓延关系密切,日常生活中以师徒相称,而这位叫做褚卓延的亚星影视公司顾问,和王家营子特大凶杀案的被害人万连胜,在最近一段时间里,来往密切,且经常有电话联系。 另外两名死者林志伟与聂小波,与万连胜平时亦是师徒相称。 在当代社会,这种称呼已经很少有了。 由此可以得出一个大概的结论——万连胜、褚卓延、念益华、林志伟、聂小波,五个人都是在某方面有着共同的生活习惯,或者可以说,他们都是生活在某个存在于这个大社会中的一个圈子里,团体组织中,而且认识,关系也不错。 那么,有没有可能,万连胜和林志伟、聂小波师徒三人,受褚卓延、念益华师徒二人所托,报复苏淳风、张丽飞、王海菲三人,然后引发了此次王家营子特大杀人案? 可能性,很高。 在调查到这些线索的同时,警方还发现了一个极为重要且关键的问题,苏淳风此人,应该是习练过传统武术或者散打搏击术,有着极强的实战格斗能力——在香山景区与那位商铺老板发生冲突时,苏淳风一人在自身没有受到丝毫伤害的前提下,击倒了四名身体强壮的青年,全都受伤。 而且,苏淳风在击伤那四名青年时,其出手极有分寸,确切地说,是有着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恐怖的掌控力。 伤表,不伤内。 让对方短时间内失去攻击能力,但并没有对人身造成严重伤害。 这在寻常人看来,几乎是无法做到的事情! 但苏淳风确确实实做到了。 香山景区派出所那边有备案,而且当时治安办公室及派出所的值班警员,很负责任很细心地记录下了他们对那起普通纠纷殴斗案件的个人观点备注:“苏淳风有着极强的实战搏击能力和丰富的散打格斗经验,应该是专业散打人员,或者常年习练传统武术,对人体构造极为了解的搏击高手,且可以在搏击过程中极为冷静地实施精确打击,并精准掌控个人出手的力度。” 王家营子凶杀案中,三名死者的死因诡异非常…… 那么,从华夏传统武学中一些几乎失传的理论上来讲,杀人于无形并非不可能,比如点穴杀人,震碎经脉杀人等等。 警方会联想到这些玄而又玄的东西,并不奇怪,也不是警方迷信,而是他们当中一些经验丰富的老警员们,接触或者听闻过的扑朔迷离的奇怪案件太多——简单地说,经脉,穴道,我们都知道存在,但在当今医学中,用任何高科技手段去探查,包括解剖,在人体内却根本找不到所谓的十二正经、奇经八脉及数百穴位的实体甚或可确认的形象。那么,科学找不到,就能说人体没有经脉穴道吗? 显然是不能的。 于是苏淳风是杀人凶手的嫌疑,再次拔高到了几乎能够被确认的程度。只是,证据依然不足,差得太多。 警方随即又去找到了褚卓延和念益华师徒二人。 褚卓延对于警方的询问倒是挺配合的,有关自己和万连胜的关系,以及自己的徒儿与苏淳风之间的矛盾等等,他都坦白讲述,不过他强调了一点,自己和徒儿念益华,与苏淳风之间的矛盾早就化解了,而且不打不相识,他们现在关系还不错。至于万连胜……褚卓延说这位老友根本不知道自己和苏淳风之间的关系,而且他觉得,万连胜和苏淳风应该是素不相识,不然他不可能不知道。 滴水不漏! 警方在褚卓延这里没有得到丝毫有价值的线索,但在询问念益华的时候,经验丰富的办案警察发现,念益华眼神躲躲闪闪,似乎隐瞒了什么重要的情况,尤其是在提到万连胜师徒三人被杀,苏淳风有重大作案嫌疑时,念益华更是神色紧张,眼神慌乱地躲避着办案警察的目光,但他最终还是和师父说的一样。 念益华说了谎! 也就是说,他师父也撒谎了! 办案警员凭着丰富的经验几乎可以肯定,但他们拿褚卓延和念益华师徒二人没办法,不过,他们愈发确信,苏淳风就是王家营子凶杀案的凶手! 专案组组长郑天明自己也点上支烟,瞪着一双因为劳累过度而有了黑眼圈的眼睛,轻拍了几下苏淳风的肩膀,道:“苏淳风啊,考虑到你是京大的学生,还年轻,挺可惜的……所以这都好几天了,我们对你已经给予了足够的照顾。你自己想想,我们没有长时间审讯熬你,让你每天都能够得到充足的休息和思考时间,对吧?而且我们没有动用丝毫的刑讯逼供手段,是不是?” “是的,我很感谢你们,也知道你们辛苦了。”苏淳风点点头,神色平静地说道:“可我真的没杀人。” 436章 必须办成铁案! 郑天明道:“那你给我解释下……” “该说的,我都说了。” “你觉得你说的那些话,谁会相信?怎么能让人相信?” “对不起,如果您这样认为,我也没办法,这些事情巧合的地方太多了,我每天也会感到很悲哀,很倒霉。” 郑天明拍了拍额头,似乎对这种已经太过熟悉的对话心生厌烦,他忽而问道:“苏淳风,你应该早就意识到,自己有被抓的一天了,是吧?” 苏淳风露出疑惑的神色。 “那天抓你的时候,你表现得很平静,没有丝毫正常人突遭变故明知无辜被抓时的反抗,甚至你都没有大声喊什么。”郑天明眯缝起眼睛,神色冷峻,语气严肃地说道:“以你的身手如果反抗的话,那几名警员根本抓不到你,你完全可以轻松逃走,甚至还能把几名警察击伤,但你没那么做,显然是因为你早有心理准备。” 苏淳风皱皱眉,道:“我没那么愚蠢到会去暴-力抗拒执法,更不会做出袭警的蠢事,因为那是犯罪。” “这,说不通吧?”郑天明冷笑。 “如果他们当时没有亮出证件,我肯定会反抗,因为那属于合法的正当防卫。” “你……” 连续几日带领专案组成员没日没夜劳累的郑天明,终于爆发了,他一脚狠狠地踹在了苏淳风坐着的椅子上,发出砰的一声响。还好,椅子是固定在地上的,否则的话这一脚绝对把椅子踹倒,让苏淳风摔个七荤八素。 审讯室的另外两名警员对视一眼,起身收拾好记录本和笔,走了出去。 苏淳风看到了他们眼神中的冷漠和鄙夷,还有一点点怜悯。 要刑讯逼供了吗? 郑天明双手撑在苏淳风面前的小桌上,居高临下目光森冷如刀地盯视着他:“苏淳风,别以为你拒不认罪,我们就拿你没办法。” “我没杀人。”苏淳风低头。 “好,好,你不认罪,我让你不认罪!”郑天明咬牙切齿地点头,转身像只饿急了的老狼般绕着苏淳风打转:“这么多条线索都指向了你,差的无非就是多几位证人,多出几样作案行凶的物证,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你,逃不脱法律的制裁!专案组还会去往你的家里,调查你的家庭环境,家庭成员是否与万连胜师徒三人有恩怨……所有的疑点,任何蛛丝马迹我们都不会放过!” 苏淳风眉毛一挑,认认真真地说道:“我没杀人,我更不想被父母知道这件事,他们会担心的。” “那你就老实交代!” “你是想,坐实了我杀人的罪名?” “呵……”郑天明冷笑。 苏淳风忽而想到了什么,微微一笑道:“很抱歉,看来您承受的压力也很大,但我想,无论您和您的同事因为此案承受了多么巨大的压力,连日来为了查案多么得废寝忘食,也不能为了尽快破案结案,就办出一起离奇的冤案。” 郑天明哼了一声,掏出烟来再次点上一颗。 他,和整个专案组,确实承受了极大的压力。他现在都恨死了自己当初在局里针对王家营子三人离奇死亡案的分析会议上,当众信誓旦旦地指着一叠现场照片说道:“这绝对是一起凶杀案!” 就数自己聪明了? 别人都看不出来啊? 现在想想,他发现自己是那次会议上最蠢的人——好吧,既然你肯定这是一起凶杀案,那就由你来担任专案组组长——王家营子三人离奇死亡,被定性为特大凶杀案,上级要求限期破案,京城之地,怎能容得犯罪分子如此猖狂嚣张? 案发后的几天里,郑天明本来已经开始悔恨自己不该多嘴接下了这么一桩任务,但当那名出租车司机前来报案之后,郑天明就觉得这简直是老天爷送给自己立功的机会,因为很快就被他们查到的苏淳风,作为犯罪嫌疑人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一个京大的学生大半夜不畏寒冷地跑到那么个无人居住像座巨型坟墓般阴森的村子里干啥? 答案很明显嘛。 而这种案子,一般情况下把嫌疑人抓起来,审讯外加各种方式的心理战,就能让其乖乖认罪服法了。 但把年纪轻轻的苏淳风抓起来审问,又开始着手围绕他调查之后…… 郑天明渐渐有些悲哀和恼怒地发现,这起案件像是回到了原点一般,似乎没进展了。因为无论多少条线索都指向了苏淳风,无论是从理论上还是情理上,任何人都几乎可以肯定是苏淳风杀了那三个人,但实实在在的证据,没有。 那么多证据,线索,其实都不过是能间接地推论出苏淳风的作案嫌疑,但没有可以直接证明苏淳风是凶手的。 尤其是被害人的死亡状况,到现在法医都无法给出一个准确的结论。其实本来法医是有结论的,三名死者都是死于突发性急病,病症病理不明。但正因为死状太过诡异,死因太过离奇,而且现场又那么得异常到不可思议,他杀的状况太明显了,所以才会被警方认定为刑事案件,而这其中,郑天明的看法更是坚定。 然后,就到了现在。 审讯室内沉默了一会儿之后,郑天明忽然说道:“念益华,已经交代了!” 苏淳风略显诧异-地问道:“念益华是谁?”问罢之后,他才做出恍然大悟状,道:“哦,我想起来了,是那个家伙啊,他和这起案件有什么关系?” 郑天明眯缝着眼睛,死死盯住苏淳风的双眼。 好大一会儿。 “你的演技,真得不错。”郑天明淡淡地说道,神色间略显失望——兵不厌诈,苏淳风刚才的表现,要么是其个人心理素质过硬,要么就是他真的不知道这起案件和念益华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会提到念益华,还说什么交代了的废话。 苏淳风低头,轻声道:“您该不会,想要刑讯逼供吧?” 郑天明呵呵冷笑,不置可否。 苏淳风似乎有些困了,扬起脸后背紧紧靠在椅背上,双手铐在小桌上,手臂伸展,微阖双眸,轻轻叹了口气:“我真是,冤枉的。” 郑天明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一会儿,有警察走进来,把苏淳风押回了暂时关押他的那间房屋。 站在楼道里目视着苏淳风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郑天明稍作思忖之后,转身回了办公室,然后对跟进来的一名警员说道:“去安排一下,正式批捕刑拘苏淳风,顺便研究研究,目前掌握的证据够不够提起公诉,或者是,能被采信多少。” “是!”青年警察答应后并没有离开,而是往郑天明身旁小走了两步,探身轻声道:“郑局,要不再搞几个目击证人?” 郑天明道:“多了不好,有那么两三个就足够了。” “明白。” 现在,对于办案经验丰富的专案组成员们来说,苏淳风这家伙就是他们共同的敌人,无论是各条线索的指向,还是这家伙被抓之后的表现,都百分百可以肯定他就是王家营子特大凶杀案的杀人凶手,但就是没有足够给他定罪的证据,没有完善的犯罪证据链条,更拿不到苏淳风认罪的供述。 专案组成员们难得地有了一个共同的默契,我们宁可私下里违反法纪,但我们不能违背良心和我们的职责,一个杀人的凶手,必须被绳之以法。哪怕是,证据不足,我们也要把证据补足了! 再狡猾的狐狸,也难逃老猎手的计算。 伸张正义,有时候不仅仅需要正义的手段,还必须加以更加卑劣阴暗的手段,就好像……这个世界上,总要有很多善意的谎言。 当然,这是冠冕堂皇的理由。 反之,从厚黑学的角度讲,则是必须把这件极为轰动京城的特大凶杀案给办成铁案,他们才能在上级限定的期限内破获如此重大的案件,才能立功,才能得到嘉奖,才能在将来的升迁路上多出那么一份耀眼的功绩——至于苏淳风,这家伙就是那个狡猾的心狠手辣的凶手,专案组不会有丝毫内疚的心理负担。 第二天傍晚,苏淳风被警方正式批捕,刑事拘留! 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平阳市万通物流董事长苏成,及妻子陈秀兰,接到了京城警方的通知:他们的大儿子,那个为家里做出无数贡献,街坊邻里亲戚朋友皆夸赞羡慕不已,考入京大光宗耀祖的儿子苏淳风,因涉嫌故意杀人,被京城警方刑事拘留…… 这则消息,对于苏成和陈秀兰来说,无异于五雷轰顶! 怎么可能? 眼瞅着放寒假,要过年了啊! 当晚,苏成和妻子连夜驾车赶往对他们两口子来说,很是陌生的京城。半路上才想到,在京城他们举目无亲,人生地不熟,心慌失措的苏成这才赶紧打电话给陈羽芳,把事情简单陈述后,希望她马上联系在京城的同学,让她的同学帮帮忙,先不说能不能把苏淳风解救出来,至少得让家里人先见到苏淳风啊。 得到消息的陈羽芳,也极为震惊,身在豫州省省会中州市的她,马上与同学取得了联系,并且迅速赶赴火车站,连夜上京城! …… ps:最近几天更新速度提不上来,事情多,很抱歉…… 另外,感谢大豆包和围剿的明天两位兄弟各五千赏,鞠躬拱手~~~ 437章 真不能再耗下去了 苏淳风是在进入看守所之后,才明白专案组组长郑天明说鉴于他是京大学子等等缘由,所以对他多有照顾的那些话,起码有一半是真实、诚恳的。因为像苏淳风这类重大凶杀案的犯罪嫌疑人,一旦被警方锁定,那么基本上被抓之后就是直接扔进看守所刑事拘留组的份儿,而不是在公安局里给他安排一个房间相对来讲“舒舒服服”地关押着,还让他待了足足有八天时间。 当然,这其中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把苏淳风抓起来的这几日里,因为考虑到各方面的影响,尤其是迫于京大校方的压力,专案组并没有正式刑事批捕苏淳风,只是不断的向上级申请延长对苏淳风的暂拘时间。 苏淳风被押送至看守所时,是晚上七点。 他隔着车窗能看到看守所门口持枪站岗的武警,进了大门后就立刻被警员从车上拉下来,按照检察官的要求,站在警戒线外大声喊报告,然后接受身份核实,再进到里面,接着就得脱得溜光,体检、留指纹等等一系列程序完了,他还不能马上把其实从被抓之后就没换过的衣服穿上,因为衣服上但凡有金属物件,甚至是皮衣的拉链都被剪了下来,裤子的拉链自然也被剪了,皮鞋也不允许穿,扔进了垃圾桶。 然后,他才神情淡然地穿上了衣服。 无论前世今生都没有如此狼狈过的苏淳风,裤裆开着,穿着袜子,就这样被两名警察押着穿过了几道铁门,站在了又一道铁门外。 铁门打开,是一个大约十几平米的放风场,再进入一道铁门,才是监室。 苏淳风的心态没有丝毫变化,只是略感新奇。 监室内有长明灯,但光线昏暗,两侧是矮矮的大约也就一尺多高的通铺,俗称炕头,最里面是马桶和洗手池。通铺边上整整齐齐地盘腿坐着两排人,大约十五六个,全部穿着统一的黄马褂,一个个目光和神情极为怪异-地看着他,都是直勾勾的,大部分人的眼光里透着一股子凶悍,还有那么点儿贪婪和变态的兴奋之色。 铁门咣当一声关上了。 苏淳风往里面走了两步。 “脱衣服!” 身后传来了一声厉斥,声音不大,但很凶。 俗话说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两世为人的苏淳风好歹还是听说过一些牢房监舍里的小规矩,所以他知道,这八成就是自己这个刚刚进入看守所监室的“新鬼”要挨打的节奏开始了,于是他神色有些好奇地停下脚步,扭头看去。 果然,通铺上跳下来三个青年,凶神恶煞般推搡着把他给踉踉跄跄地推到了监室最里面的洗手池旁。 苏淳风这才转过身看清了三个人的长相,没啥特殊,就是凶巴巴的。 “脱衣服!”一人怒声道。 另外一人已经耐不住般挥手一个耳刮子闪向了苏淳风:“你他-妈耳朵聋啊?” 苏淳风自然下垂的双臂动都没动,只是在对方的手还没扇到他脸上的瞬间,就抬腿一脚就把对方给踹了出去。 砰! 被踹的青年竟是双脚离地,整个人弓着腰倒飞而起,重重地摔出去两米多远才噗通一声摔倒,神情痛苦万分地捂着肚子蜷缩成了一团,大张着嘴想要痛呼出声,却因为疼痛过于剧烈的原因,发不出丝毫的声音出来。 “你……” “哎哟我-操,还是个……” 砰砰! 咚! 另外两名青年嘴里不干净的简短脏话都没骂完,抬起的手臂都还没伸展发挥出去,就一个被苏淳风拽着手臂掀起来扔到了通铺上,一个被苏淳风掰住手拧着腕部摁住,剧痛之下身不由己地跪在了苏淳风的面前,仰着脖子咝咝地吸着凉气却喊不出大的声音来,只是细微地呻吟:“别,哎哎,别……” 苏淳风抬脚把他踹倒在地,看也不看通铺上那位胳膊已经脱臼抬不起来,痛得搂着胳膊打哆嗦的青年,目光扫视着监室里其他目瞪口呆的人,淡淡地说道:“你们,谁是这里面的头儿,跟我说说都有什么规矩吧。” 监室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静得让人发毛。 出乎苏淳风的意料,两排人中明显长得五大三粗极为彪悍,且目露凶光似乎随时都会起身跃跃欲试的两名三十多岁的青年没动,也没说话。 另外一名四十多岁,神色阴沉看起来城府极深的中年男子也没动静。 倒是有一名看起来瘦弱白净,个子不高留着短发和八字胡,三十八九岁的男子,似乎根本没留意到苏淳风刚才突然出手轻描淡写般把三名青年给全部打翻了,他原本盘在铺上的双腿放下来,视线从手里的几张纸上移开,神色冷漠地看向苏淳风,声音沙哑犹若金石摩擦般颇为刺耳地说道:“进门先洗凉水澡,去污,再吃穿心莲,长心。穿心莲就是让兄弟们在你的胸口多捶打几下。” “免了吧。”苏淳风眯缝着眼,语气平缓地说道。 他能感觉到,这名开口说话的男子,身上流露出一股浓郁骇人的气势——此人绝对是一位不次于赵山刚的枭雄,心狠手辣。 男子依旧没有起身,道:“兄弟,身手不错啊。” “还行。” “但规矩就是规矩,不能破。” 苏淳风冷笑,这种规矩自己要是妥协遵守了,别说自己已经不想再低调地和警察纠缠,绝不会在这里待多久,但就是今晚和明早起,就有自己受的了,但他并不想在看守所里与一帮罪犯发生太多甚或严重的冲突,没那个必要,如果再出点儿乱子的话,岂不是拱手给正发愁无奈长期拘留他的警察送理由吗?而看守所里的这帮社会渣滓,可不值得自己去冒险,身份地位和自我的人生价值观念不同,怎么算都是自己吃亏。所以皱眉想了想之后,苏淳风道:“有没有别的法子?比如我拿点儿钱给各位零花,或者让我外面的朋友多送进来几条烟……” “不行。”男子很利落地否决。 苏淳风叹口气:“贵姓?” “杨,杨树斌!”煞气十足的男子似乎并不着急,冷冷地说道:“兄弟,仗着有一身武艺,在这里其实施展不开的,今天我看好你的脾气和身手,只要你乖乖地走了这两道程序,那就没人会为难你,否则,还有更多的苦头给你留着。我不妨实话告诉你……”杨树斌挥了挥手里的几张纸,接着说道:“你的犯罪过程记录都在这里了,很详细,是你必须学会的,上面的意思,所以你应该清楚,在这里没人会帮你。” 苏淳风微仰头,心中感慨无奈,也有些愤怒。 他清楚杨树斌话里的意思,也明白那几张纸上需要他学会的详细犯罪过程记录,是什么。无非是警方在破案过程中“调查”到的清楚事实,确凿证据,然后让苏淳风学会并记住这些,按照上面的内容去交代罪行,不然的话…… 苏淳风看向杨树斌,问道:“还有别的选择吗?” 杨树斌眼睛眯缝起来,寒芒爆射,抬手轻轻一挥。 两侧通铺上盘腿而坐的七八名汉子全都神色狰狞地起身,一个个摩拳擦掌做出准备群殴苏淳风的样子来——威慑! 嗖! 疾风的声音在阴暗的监室里格外清晰。 没容得那些人反应过来,苏淳风已然从他们眼前消失,仿若一头敏捷的猎豹般,冲过了通铺间的过道,直扑杨树斌。 杨树斌反应极为迅速地长身而起,挥臂砸向狂飙而来的苏淳风。 噼里啪啦! 两人电光石火间连过几招。 很显然,杨树斌绝对是练过武术或者搏击格斗术,且有丰富实战经验的人物,而且其经历的绝非那种正规的比赛,而是真真正正刀光血影、血腥味十足的搏杀殴斗,故而在如此突发的变故中反应极快,出手简练干脆又极为凶狠,招招带着拼命的悍勇气势,似乎从出手的那一刻,就不惜和对手同归于尽。 然而他再如何强悍,今晚遇到的人是苏淳风。 在众人刚刚反应过来,有那么距离最近的两人将将要冲上去协助杨树斌围殴苏淳风的刹那,杨树斌已经被苏淳风一脚踹得弯腰侧身靠在了与放风场隔开的铁门上,发出咣当一声巨响,他单手被苏淳风抓着倒提起来生生拧在了后脑勺上,脖子和左侧脸颊更是被苏淳风用膝盖死死地压制住,右侧头部脸颊和半边身子都紧紧地挤压在铁门上,低头弯腰双脚尖迫不得已地踮起,就像是被人反绑着吊了起来,神情极为痛苦地扭曲着,却因为脸颊被生生挤压变形,龇牙咧嘴却怎么都说不出话来。 苏淳风沉默着,扭头目光阴冷淡漠地看向其他人。 冲上来的两名大汉立刻后退出两步远,其他人要么站在通铺上,要么站在地上,皆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一幕,有的把目光投向被控制住的杨树斌,希望他能给出点儿信号,有的则是面面相觑:“大家伙,要不要一起上?” 苏淳风收回目光,不去理会其他人的反应,他松开顶着杨树斌脸颊和脖子的膝盖,道:“你说什么我都不会信了。” 没有丝毫惧意正要开口说些强硬话语的杨树斌心里一寒。 这家伙,什么意思? 这个疑问的念头刚刚闪过,杨树斌就知道了答案——苏淳风压根儿就没打算和他谈什么井水不犯河水大家好好相处之类的话,而是一手摁住几乎已经失去反抗能力的杨树斌的后脑勺,狠狠地拖拽着撞向了低矮通铺的炕沿。 砰! 砰砰砰…… 所有人都傻眼了。 他们当中大部分人说白了在外面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可再凶再狠,见过再多令人畏惧心狠手辣的人物,可也没有见识过如苏淳风这样年纪轻轻身手不凡,偏偏还他妈-的心狠手辣到蛮不讲理,不,这家伙其实最初是想讲道理的,但发现道理讲不通了,他就果断不讲了,而且根本就没打算靠拳头硬打出能讲道理的威势时再讲道理,他根本就他妈不讲道理了,就是要打人…… 会打死人的啊! 偏生杨树斌也是个人物,竟是不发出一点儿痛呼、闷哼的声音,更不会求饶了。 又或者,被打晕打死了? …… 438章 摁不死我,就别把事做绝 鲜血,滴滴如线,在地上、炕沿上越积越多。 苏淳风没有停手的意思。 杨树斌鼻子、嘴角就不停地滴血,额头破了、眼角肿了,脸颊也肿了,耳朵都被蹭破了几层皮往外渗血,所以那张脸看起来就格外得惨不忍睹,却仍然在不断与炕沿之间进行着亲密接触,发出糁人的,砰砰砰不急不缓的闷响声。 终于,一位戴副眼镜看起来五十多岁有点儿上了年纪的男子小心翼翼地上前,劝阻道:“小伙子,差不多就算了,别出人命,对谁都不好。” 说归说,上岁数的男子并不敢出手阻拦。 苏淳风似乎很听劝,他终于松开杨树斌,站直身躯,扭头看了看两侧的通铺,目光没有去注视任何人就落在了地上,似乎只是为了找到之前自己被推搡时掉落的被褥,然后拿起来,扔到左侧通铺宽敞些的地方,也不理会其他人,甚至看都不去看那些人,一声不响地登上通铺,把被褥铺好就躺了进去,继而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般微阖了双目,似乎累了,乏了,要睡觉了——天塌地陷,与他无关。 没人敢上前。 全都怔怔地站在那里,看着杨树斌,看着躺下睡觉的苏淳风。 杨树斌没有被打死,也没有晕过去,脸颊肿胀布满了淤青和鲜血,已经不像个人样了,他一声不响地挣扎着想要站起来,结果还没站直身体,就身子一软,犹若面条般瘫软下去,双目无神浑身筋骨都断了似的,瘫坐靠在铁门上。 当当当! 响亮的金属击打声在监室内响起。 上方的巡视通道中传来一声严厉的喝问:“发生什么事了?” 监室内,无人吱声。 没过一会儿,铁门打开了。 两名看守所警员正要迈步进来,原本靠在铁门上听着门响故而想要硬撑着坐稳的杨树斌,就支撑不住仰面躺倒下去。 “谁打的?”一名警员厉声呵道。 没人吱声,但好几个人的视线,都移向了躺在床上的苏淳风。 另一名警员皱皱眉,道:“呵,今儿新鲜了啊,还没到休息时间吧,这新来的就躺下睡觉了,你们这帮家伙该不会连新来的都治理不了……”说到这里,他忽而意识到了什么,看着通铺上坐着的几个罪犯,道:“杨树斌,是被他打得?” 几人就猛点头。 刚刚躺下还没歇会儿的苏淳风有些不耐烦地坐了起来,扭头看着两名警员,道:“是我打的,麻烦你们转告下负责我案子的郑天明警官,玩儿这种把戏没意思,我苏淳风不是那种随随便便就能被你们摁死的人,既然摁不死我,就别把事情做绝了!” 两名警察脸上都露出惊愕之色。 继而他们露出不屑的冷笑,然后是犹豫……皱眉,对视一眼。 敢在看守所里对警察说出这种牛气冲天话语的,多半都是些年纪轻轻的愣头青,不懂事,最后的结果也必然是被收拾得服服帖帖悔恨万千,真有一天出去了之后也心有余悸,谁还敢再想什么报复?更不要说去报复郑天明那样的人物了。 不想活了啊? 所以两名警察会不屑,会冷笑。 但稍作思忖他们就意识到,面前这个年轻人不一样,他话虽然说得狠戾,但神色平静得让人害怕,而且看起来白白净净一副文弱老实的模样,谁曾想他刚进来还没多大会儿,就把这间监室里的头目,确切地说在整个看守所里,哪怕是将来进入监狱里,那绝对也是无人敢惹般顶尖存在的杨树斌,给打了个半死,瘫软着几乎昏厥。而且,还震慑得整个监室里这些在外面社会上都是响当当凶悍人物的人渣们,不敢吱声…… 尤其是苏淳风的那两句话: “我苏淳风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被你们摁死的人!” “既然摁不死我,就别把事情做绝了!” 加上苏淳风平静到冷漠的表情,何其自信,何等嚣张跋扈无羁! 其实换做以往,不管苏淳风多么气势凌人,多么自信霸气,做出的事情说出的话多么让人震惊,可身为犯罪嫌疑人在看守所这种小鬼就是阎王的地方,两名警察立马就会把他给狠狠地收拾一顿,还反了天了啊?只不过,这两位警察原本就是接到了郑天明的叮嘱,过来看看,防止受到指使的杨树斌,以及被关押得心性-变-态的家伙们,做出太出格的事情。未曾想,杨树斌及监室里的人渣们,根本还没来得及做出格的事情,就先被苏淳风给出格地干趴下了。 现在,两名警察稍稍犹豫之后,便板着脸一声不响地把苏淳风给带了出去。 晚上九点半。 在提审室里被关了一个多小时的苏淳风都快趴在桌上睡着了,提审室的门才打开,穿着警服气势威严的郑天明,大步走了进来。 在他身后,还有两名负责做笔录和陪同审讯的警员。 之前那两名看守所的警员也随后进来,给苏淳风戴上了两边各有铁球,重达十公斤左右的脚镣,又把他的双手从小桌上的固定手铐里放出来,用看守所那种特殊的手铐,俗称械具的板铐,把苏淳风的双手铐住,并严厉地呵斥道:“苏淳风,鉴于你刚刚进入监室就以暴-力伤人,我们怀疑你有严重的暴-力倾向,所以必须为你上械具,防止你再次伤人,并以示惩戒。” 随后,两名看守所警员就走了出去。 提审室的门关上了。 坐在审讯桌后的郑天明好整以暇地看着苏淳风,半晌才微笑着说道:“苏淳风,戴上这副械具之后,你还能打人吗?” 苏淳风动了动双脚,又摆动了一下被铐住的双手,道:“应该没问题。” 郑天明冷笑,神色轻松地说道:“哦对了,今天把你押到看守所之前,我们已经通知了你的父母。” 苏淳风脸色一沉。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坦白从宽抗拒从严。”郑天明说了两句废话,这才接着又说道:“苏淳风,你这样抱着侥幸心理顽固地抵抗下去,对你没有丝毫好处,现在你的父母即便是来到京城,也见不到你,你有没有想过他们多担心你?你还年轻,又有文化,也很聪明,应该懂得争取宽大处理……” 苏淳风轻轻用板铐敲打了一下桌子打断郑天明的话,道:“既然我的父母已经知道了,那我就不妨告诉你,我家里经济条件还不错,如果你非得想尽办法冤枉我,要把这件案子办成铁案强加在我身上的话,我们家别的做不到,至少豁出去所有的家产在京城里打上十年八年的官司,还是没问题的。” “记下他这些话。”郑天明笑眯眯地对旁边的警员说道:“将来都可以作为证据的。” 看样子,郑天明似乎全然不在意,甚至还挺愿意听到苏淳风愚蠢地说出这些嚣张无羁的话语。然而郑天明的内心里却不禁打了个哆嗦——老话说做贼心虚,这件案子如果真被自己强行不择手段给办成了铁案,而苏淳风的家人不休不止地告下去,那些自己人为安排创造出来的证据链条,根本就经不起调查和推敲。 苏淳风好似没听到郑天明的话,也没看到他的表情,不急不缓地说道:“郑警官,你我无怨无仇,如果仅仅是为了自己的政绩,或者是你真的一心抱着以暴制暴的想法去除暴安良,惩处犯罪分子,那也完全没必要赌上自己,以及你这些手下们的前途命运,去构陷我这样一位京大的无辜学生。” “记下,苏淳风这些话依然带有威胁性质。”郑天明冷冷地吩咐道。 苏淳风想了想,道:“给支烟抽。” 郑天明稍稍犹豫,似乎从苏淳风平静的目光中看出了什么,便起身走到了苏淳风身前,掏出烟来递到他手中一颗,并拿着打火机弯腰俯身为其点上。 苏淳风双手举着点烟,深吸了一口,对很聪明地没有直起身子,耳朵更是刻意往他嘴边凑了凑的郑天明轻声说道:“我猜,我被抓这么多天京大不会没有任何表态,而之所以我还没能出去,不是我犯了罪,也不是你们专案组扛得住各方面的压力,而是京大根本就没有给你们施加太大的压力,这一点应该能让你想到些什么。” “什么?”郑天明皱眉,显然心里对此也一直都有着些许的疑惑。 “你不知道许多事,所以现在被人当了枪……”苏淳风话说一半,就转而说道:“其实我不在意京大会不会管我,就如我最初不想惊扰到家人,一来是怕父母担心,二来是我对你们太信任,相信你们会很快把我无罪释放的,第三,我有足够的自信,如果你们真要铁了心栽赃陷害我,自然会有人替我打这场官司!我想,明天,最迟后天,就会有律师找你们了。所以你最好现在就收起你那套绝对不可能达成的把戏。” 郑天明咬牙切齿地站起了身子,冷笑道:“苏淳风,你这么狂妄,像个疯子,难怪会在王家营子犯下那么凶残的杀人罪行。” 苏淳风用眼神和手势示意他继续弯下腰凑过来听。 郑天明攥了攥拳头,当着两名下属的面,刚才和苏淳风交头接耳就已经是一件很违反纪律很没领导形象的行为了,但他还是鬼使神差般弯腰俯身,把耳朵往苏淳风嘴边凑了凑。 …… 439章 出去与否,不受旁人左右 就听着苏淳风细如蚊吟的话语,清晰无比地传入了他的耳中:“你摁不死我,所以我总会出去……郑警官,你有没有想过,那个叫做万连胜的死者死状何等凄惨,何等诡异,又没有任何外力伤害的痕迹,连药物毒害的痕迹都没有?那么,他是怎么死的呢?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将来也以同样的症状猝死,警方会认为是他杀?” 干警察二十多年的郑天明,何等聪明,立刻就从苏淳风这番话里听出了愈发浓重的威胁信息,以及,那个明显的信号。 几乎是职业病般,郑天明脱口轻声问道:“果然是你杀的?” “你,能奈我何?” “那我更不能放过你了。” “你算是个好人,一个好警察,我佩服你,也欣赏你。”苏淳风微笑着抽了口烟,竟是极具侮辱意味地把烟雾缓缓地,轻佻地吐到了郑天明的脸颊上,轻声道:“我也是个好人,从来不滥杀无辜,更不想社会上失去你这样的一个好警察,拿这些恶心人的方法去对待那些真正十恶不赦的人吧,别在我身上浪费了。” 郑天明有种挥手抽苏淳风几个大耳刮子的冲动,他依旧低着头,咬牙切齿道:“苏淳风,你不要一意孤行执迷不悟!” 他的言语很凶,态度很坚决。 但苏淳风从他仍旧俯身低头和自己交头接耳的表现上,看得出来郑天明的心理防线,已经被自己击穿了一个洞。 苏淳风又道:“我敢打赌,即便是我家人不出面,也没有任何朋友帮我来打官司申冤,你的计划得逞,我认罪了……也不能伏法,不是我不伏法,而是有人不会让我伏法,还会放我出去,到时候你会是什么结果呢?为了把已经认罪该被判刑的我无罪释放,相关部门也只有把你给推出来了。” 郑天明只觉得自己好似被一桶冰水从头浇下,浇了个透心凉,浑身内外寒意彻骨。 他凭直觉意识到了什么,却想不通,想不明白。 “我还是不明白。”郑天明低声道。 “不知道你有没有调查过万连胜的身份和过往……”苏淳风洒然一笑,声音不再刻意地压制,而是放开了说道:“王家营子死了三个人,真的是凶杀案吗?如果是的话,三名被害者死得也太神秘,太诡异,太超自然了吧?就凭这些,你怎么能够人为地做到把谎圆得天衣无缝?” 郑天明愈发觉得寒意浓重,心脏似乎都被冻结,脊梁骨麻嗖嗖的。 专案组当然调查出了一些有关万连胜的信息,其中有部分稀奇古怪的信息郑天明当时都没当回事儿,因为那纯粹属于是迷信的东西,此刻听了苏淳风的这番话,再想想王家营子三名被害人那极其离奇诡异的死状,还有奇怪的现场状况,他怎能不害怕? “这……” “我是无辜的,希望警方能证明我的清白。”苏淳风再次恢复了以往那副平静的表情,长相白净俊秀的他,显得很是文弱,很有些……无助的无辜和可怜。 心思恍惚的郑天明转身大步往外走去,一边冷冷地,不容置疑地吩咐道:“之前的口供笔录作废。” “是!” 两名警察面带疑惑,却是没有丝毫犹豫地应声,并起身极为诧异-地看了眼苏淳风之后,大步跟随已然拉开审讯室门的郑天明,走了出去。留下一脸哭笑不得之色的苏淳风自言自语嘟哝道:“你就是再紧张害怕,也别忘了给看守所的人打个招呼,把我这械具去掉啊,戴着够别扭的。” 也不知道郑天明是真给忘了,还是因为苏淳风的威胁让他害怕也让他更加恼怒,所以要让苏淳风吃些苦头…… 苏淳风被押回监室之后,手上脚上的械具,没摘下来。 于是他再次看到了监室里那帮人渣们,脸上一个个都露出了幸灾乐祸,以及凶悍得几乎要写在脸上的意思:“小子,你不是很能打,很凶吗?现在看你还怎么打,今儿晚上不把你折腾个半死,我们就他妈白在社会上混这么久!” 站在通铺之间的小道上,苏淳风歪着头,认认真真地打量着左侧通铺上盘腿坐着的杨树斌。 几个混混围在他身旁。 一个瘦弱得,看上去只有十八九岁的年轻嫌犯,正在拿毛巾一点点蘸着水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他脸上的血渍,血渍已经被擦得差不多了,但满脸的淤青和肿胀,还是让杨树斌看起来格外得凄惨,但他的表情很平静,很冷,很静,一双眸子里没有丝毫感情色彩地与正在打量着他的苏淳风那双眼睛对视着。 苏淳风忽而笑了,抬了抬被板铐铐着的双手,踢了踢被带着铁球的脚镣束缚着的双脚,发出哗啦啦瘆人的声响,然后说道:“我,又回来了。” 杨树斌也咧开嘴笑了笑:“我怎么能饶你?” “杀一个和杀十个……对我来说最后的结果都一样。”苏淳风转身轻松地走到自己那铺开的被褥旁,铁链和铁球碰撞拖沓地面发出哗啦啦骇人的声响,他转身坐到通铺上,双脚毫不费力地抬起,把铁球和脚镣全都拽上了通铺,然后他蹭着屁股举着被板铐铐住的双手有些麻烦地躺会到原位,然后看了眼旁边那位戴着眼镜五十多岁的男子,微笑着客气地说道:“这位大伯,我现在手脚不便,您搭把手帮咱把被褥盖上,我这人打小体弱,怕冷。” 老男人露出尴尬的笑容,看了眼杨树斌后,这才伸手帮苏淳风把被褥盖上。 不曾想被褥刚刚盖好,苏淳风忽然又坐了起来,也不知道他怎么使力动作的,竟然就那么飞快地站了起来,他像是忽然间想到了什么,拖着脚镣走了两步蹦到通铺下方,哗啦啦径直走向杨树斌。 几名彪形大汉本能地作势想要阻拦,但被苏淳风那平静淡漠的眼光扫过,立刻遍体生寒地退开,躲得远远的——按照之前得到消息的斌哥所说,这个叫做苏淳风的家伙,他,他他妈-的好像,好像是杀了三个人的嫌疑犯,他刚才还说杀一个和杀十个对他来说最后的结果都一样。 妈-的,还差七个! 咱监室里人不少,可谁也不想去凑数啊! 杨树斌被肿胀的脸颊挤成缝的双目中寒芒爆射,豁然伸开盘着的双腿,双脚落地整个人猛地站了起来。 砰! 杨树斌本来就被苏淳风打得元气大伤,脑袋到现在还又痛又迷糊,所以匆忙间豁然起身,却仍是反应不及被苏淳风带着板铐的双手狠狠地锤在了额头上,仰面噗通一声倒下,腰部重重地撞在了通铺的边沿上。 苏淳风俯身,双手和板铐挥起,朝着杨树斌脸上砸去。 砰,砰,砰…… 整个监室里的人全都傻眼了,吓懵了! 我-操! 这家伙是人吗? “杀人啦!” 不知道是谁大声地喊了一嗓子,紧接着好几个人都惊恐万状地跑到了最里面,跳上通铺全都躲到墙角大声喊叫起来,一个个神色惊恐万状…… 很快,铁门哗啦一声被打开。 四五名手持电棍的警察冲了进来。 苏淳风坐在通铺边上,望着奄奄一息却犹自没有丝毫惧意,用充满恶毒仇恨目光盯视着他的杨树斌,道:“咱俩原本素不相识没啥深仇大恨,可如果我还有机会出去,你最好祈祷自己这辈子都待在监狱里别再遇到我,不然我一定杀了你!” “为什么?”杨树斌艰难地开口,眼神中终于流露出了一丝疑惑。 苏淳风已经故作无力地被两名警察架着胳膊往外拖去,却是面朝里看着杨树斌,微笑道:“你没脑子?” 杨树斌愕然。 另外两名警察上前检查杨树斌的伤势,一名警察挥着电棍厉声呵斥其他嫌犯全都蹲下。 很快,身受重伤脸上几乎被打烂了的杨树斌,在警察的看押下,被几名嫌犯给抬出了监室,向医护室匆匆而去。 当晚,刚刚进了看守所的苏淳风,就被关了禁闭。 他已经被看守所警察认定是极度危险,精神上有暴-力倾向的人物了。 禁闭室非常小,小到这地方本来就是用于惨无人道地折磨人的,大小不足一平米,高度不足一米五,站起来得弓着腰低着头,躺下伸不开腿,就算是坐着靠墙壁,你都伸不开腿,必须得把双腿曲起来抱着,而且里面什么都没有,光都没有……这么说吧,如果换做普通人,在里面待上一个小时就得浑身酸痛,几个小时后恐怕精神都有崩溃的危险。再怎么心志坚毅的人在这里面待上个三两天也得压抑得发疯,如果被放出去后,百分百打死也不愿意再进这种鬼地方了。 然而这些折磨人的因素,对苏淳风来说,没什么。 他盘腿坐好,双目微阖,默念术咒心法,却不去施术,而是靠着醒神境的强大心神修为,以及个人身体炼气境的修为,迅速与看守所这种气势压人的环境磁场达成平衡,并相参着缓缓汲取天地灵气与体内不断生成的元气交汇、分离,相辅相成,两种术法催动本元在经络和五脏六腑七魄之间已经贯通的大周天里涌动。 难得静下心来修行嘛。 最早被抓时,苏淳风觉得最多三两天自己就会被无罪释放。 时间一长,到现在就连父母都得到了消息,他就知道,自己也快要出去了——但他已经很生气,不打算让事情的发展掌控在任何人的手中了。 更不想,让某些人某些势力把自己从看守所里捞出去。 他要让那些人和势力,长点儿记性! …… ps:连更两章——这几天确实很难保持两更,向各位致歉,鞠躬,求月票! 440章 懊悔后的决定 苏淳风被警方正式刑事批捕拘留的第二日,最先因为他的事情而来到分局的人是褚卓延和亚星影视公司的律师杜建康。 从苏淳风被抓那日起,褚卓延就一直在关注着整件事情的进展,之所以没有在第一时间里开始着手安排把苏淳风搭救出来,是因为在褚卓延看来,也如很多人包括苏淳风自己所想的那般,苏淳风最多被抓三两天,就得无罪释放了。如果褚卓延贸然前去帮忙的话,反倒会有添乱的嫌疑。 毕竟,这类事情牵涉到了警方,身为术士能低调些还是要低调些为好。 然而一天天过去,苏淳风久久没能出来,褚卓延三天前就开始有所动作,带了律师到分局交涉,并希望能够见到苏淳风一面。 可惜,没能得到警方的许可。 他和律师连专案组负责人的面都没有见到。 气愤不已的褚卓延甚至与公安分局里负责接待他们的警察声色俱厉地辩驳了几句,他感觉警方这么做简直不可思议,亲朋好友不能见苏淳风,可律师总能见见苏淳风的面吧?结果当然是没有结果,在二十一世纪初期的大陆各地,包括京城这种地方,依旧如此,就算是你能搬出法律的条文来与警方辩驳,那也没用。因为,还有一种东西叫内部规定,还有一种我们会考虑、会开会研究,所以请回去等消息的打发方式。 你想看看内部规定? 嘿,你算哪根葱? 对不起您呐,保密! 一来二去,苏淳风被正式刑事批捕拘留了,本就按捺不住的褚卓延,立刻带着律师再次赶赴到公安分局,提出严正的交涉。这种事儿若是换做旁的人,包括苏淳风的父母,恐怕都在没有见到苏淳风,不知事情真相之前,不敢轻易地带着律师就去与警方玩儿硬的,但褚卓延是术士,他当然清楚警方对这类案件就算是肯定了苏淳风是凶手,也别想拿出确凿的证据给苏淳风定罪。除非是有些人或者某股势力故意要整苏淳风,所以会制造出一些虚假的现实证据出来。 公安分局副局长兼王家营子凶杀案专案组组长郑天明,因为昨夜苏淳风那番话,导致一宿都没能睡好,早上快八点多钟的时候才迷迷糊糊地起床洗漱,随即就接到电话说是苏淳风的一位朋友带着律师来了,非得要见见苏淳风,还说要看所有的证据。听着事情似乎还有点儿严重,郑天明只得草草洗漱后亲自去接待苏淳风的朋友和律师。 未曾想,竟然又是褚卓延带着律师来了。 郑天明坐在办公桌后面,神情诧异。 在之前调查死者万连胜及两个徒弟的人际关系时,专案组调查出了苏淳风与褚卓延及念益华师徒二人之间是有矛盾的,虽然褚卓延在接受警方调查时曾说过他们与苏淳风之间已经不打不相识成了朋友,可在郑天明看来,这不过是社会上的人处于面子上的一些虚伪客套话而已。 但今天,褚卓延带着律师第二次来到公安分局,而且此次前来的态度与之前大不一样,颇有些得不到满意答复就没完没了的架势。 郑天明就不得不打起精神认真对待了:“很抱歉,目前警方正在对此案进行更深入的调查,根据相关规定,警方有权对此保密,而犯罪嫌疑人的家属、朋友,未经上级部门同意或特殊情况考虑,暂时不得与犯罪嫌疑人见面。” “证据呢?”律师杜建康问道。 “抱歉,保密期间不能让不相干人员了解到。” “但我是律师。” “我们会考虑你们的诉求,也会为此讨论一下,请回去静心等待我们的通知。” 杜建康道:“可我的当事人是冤枉的……” “这种话你应该在法庭上讲。”郑天明很老辣地回应道。 “郑警官,如果您觉得在法庭上见合适,那么我们只好现在就开始着手准备起诉各方面对我当事人的赔偿事宜了。”杜建康很认真地说道:“另外,我们还会就此案向上级进一步提出针对公安分局的起诉,因为我们认为,警方是在毫无事实根据的情况下滥用职权抓捕了我的当事人,侵犯了公民的人身自由权利。” 原本就被苏淳风半恐吓半劝导的一番话折磨得一宿没睡好的郑天明,顿时觉得头更大了,他不耐烦地敷衍了几句之后,就有些强硬地请褚卓延和杜建康离开,自己则是第一个离开了接待室,闷闷不乐思绪万千。 杜建康和褚卓延对此暂时也没办法,只得起身往外走去。 一边走杜建康一边很有些无奈地说道:“如果警方坚持的话,我们也只能等到刑事诉讼程序启动后,在法庭上为苏淳风做无罪辩护了。” “那要多久?”褚卓延问道。 “不知道。”杜建康苦笑着摇摇头。 已然走出分局办公楼的褚卓延皱着眉头正要再问些什么,就听着办公楼大门外一侧,有几名神色焦虑的男女正在说着些什么,而且褚卓延听到了他们谈话时,提到了“苏淳风”这个名字。 于是褚卓延上前问道:“请问,你们是苏淳风的家属吗?” “啊?是的是的……”陈秀兰最先按捺不住问道:“我是淳风他娘,这是淳风他爹,这是他堂姨……请问您是?” 褚卓延立刻肃然起敬,主动伸手与陈秀兰、苏成、陈羽芳握手,一边做自我介绍:“鄙人褚卓延,是京城亚星影视公司的顾问,也是淳风的朋友。这位是我们公司的律师杜建康先生,恰好我们今天也是为淳风的事情来的,还请苏先生和苏夫人放心,淳风是无辜的,鄙人一定会尽一切努力救他出来。” “谢谢,谢谢您!”陈秀兰感动得不行,眼泪汪汪的——作为一名普普通通乡下农村出身的妇女,听说孩子成了杀人的嫌疑犯,她早已经吓得六神无主了。现在来到这人生地不熟的京城里,却遇到了有人要主动救自己的孩子,陈秀兰当然满心的激动,哪儿会顾得上去想别的? 苏成虽然满心疑惑,自己的儿子怎么会交上这样一味满嘴港腔彬彬有礼的中年男子做朋友,但也不方便这时候就去打探些什么,只得出于礼貌地向褚卓延道谢。 陈羽芳亦是心有疑惑,但明白现在最重要的是把苏淳风尽快解救出来,所以很礼貌地介绍道:“褚先生,杜律师,你们好,这位是我的同学董文,政法大学法律系博士生,也是一位律师。” 名叫董文的女子浓眉大眼留短发,身材略胖,穿着颇显严谨的深色女式西装,黑色半高跟皮鞋,整个人看起来格外得干练利落,她很客气地上前与褚卓延、杜建康握手之后,道:“我刚刚进入这个行业,还望杜前辈多多指教,羽芳和她的堂姐、姐夫是昨天得到消息连夜赶来,所以我们都对案情不太了解,要不,我们找个地方商议下?” “好,好。”褚卓延立刻点头答应。 …… …… 郑天明回到办公室之后,就立刻吩咐下属把早就调查清楚的王家营子死亡案中三名死者资料调来,其中有着三人详细的家庭情况,社会交际等等。浏览着这些资料,郑天明脑海中开始从头梳理这起案件的方方面面。 因为有了苏淳风那番半威慑半劝导的话语,所以郑天明在对案件的重新推理过程中,有了新的思路。 是不同于以往,非常规的思路。 除却三名死者异常的死亡状态,尤其是万连胜凄惨恐怖的死状,郑天明又想到了一个让他内心惴惴不安的情况——万连胜、林志伟、聂小波三人的身份得到确认,警方与他们在各地的家属联系之后,自然有家属赶赴京城,但除了聂小波的家人在追究凶手一事上态度坚决之外,万连胜和林志伟的家属,只是流露出了应有的悲恸不舍等等情绪,却并没有在追究凶手一事上表现出任何的态度,就好像,他们知道万连胜和林志伟的死因,知道他们该死,而且又害怕遭到报复…… 这太不符合常理了! 而在对待死者家属的态度上,警方专案组很谨慎地没有明确三名死者是他杀,而是否认了社会上流传得有关凶手已经被抓到的消息,只是告诉死者家属,此案正在进一步调查中,三名死者死亡原因暂时不明。 思忖至此,郑天明不禁暗暗庆幸自己的谨慎和小翼,至少在对死者家属方面的回应安排上,是正确的,否则现在自己真没回头路了。 这件案子,不能再查下去了。 谁他妈爱查谁查去! 反正我是不查了。 郑天明叹了口气,疲累地靠在椅背上仰着头微阖双目,抬手捏着额头——万连胜凄惨恐怖诡异的死状,再次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让他不禁打了个激灵坐直了身躯,后背冷汗直冒——他肯定苏淳风是凶手,而且苏淳风基本上等于明确地单独对他表示了承认,但没有真凭实据,苏淳风有把握能最终无罪释放。 可苏淳风自由了之后呢? 他肯定会报复! 毕竟自己是公正地,也有些私心地,想着要置苏淳风与死地的! 而被苏淳风这样一个神秘的奇怪的人给盯上了,郑天明是真害怕将来的某一天,自己或者是家人中的谁,突然就如万连胜一样,那么凄惨无比恐怖诡异-地死去。 还他妈落下个死因不明! 连他杀都无法确认! …… 441章 雨过,天未晴 当天下午。 苏成、陈秀兰夫妻二人和陈羽芳,在两名律师杜建康、董文,以及亚星影视公司顾问褚卓延的陪同下,再次来到了负责王家营子三人死亡案的公安分局,向警方交涉并提出了严正的抗议,要求警方向苏淳风家属及律师,出示部分案件相关的证据,至少,得出示能证明苏淳风涉嫌此案的部分证据或者线索。 专案组组长郑天明亲自接待,这次他出示了部分警方调查到的线索和证据,其实最关键的证据只有那两条红绳及证人证言,当然证人的身份保密。 杜建康和董文看过案情资料和笔录之后,当场提出质疑和反驳,这些所谓的线索和证据,不足以证明苏淳风是王家营子三人死亡案的凶手,充其量不过是涉嫌而已。最关键的前提是……警方要确认王家营子的三名死者是死于他杀,而不是仅仅靠法医尸检后的死因不明和线索指向苏淳风涉嫌,就将苏淳风拘留这么久。像杜建康这种经验丰富的老律师,董文这种法律系博士,当然不会放过这一点。 郑天明心里面虽然已经有了决定,可终究清楚这件案子不能说结束就草草结束,把苏淳风无罪释放掉,那样的话警方虽然不在乎其它诸如反诉赔偿要求道歉之类的事情,可脸面往哪儿放?他郑天明又如何向专案组其他成员以及上级做出交代和解释?所以他现在只有稍稍把态度缓和,安抚苏淳风家属,然后再去协调下警方内部的问题,找个恰当的时候把苏淳风无罪释放。 总之,要有一个过渡。 “杜律师,董律师。”郑天明神色间仍然保持着办案人员的严肃,语态却缓和了许多,道:“我想你们应该清楚,这么大的案子,虽然还不能完全定性为他杀,但苏淳风作为第一嫌疑人,我们警方肯定会先将其拘捕进行询问。而且在对其批捕之前,我们已经掌握了诸多线索和重要的证据,当然,这些并不足以认定苏淳风就是杀人凶手……请你们相信,我们警方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但也绝不能放任一个坏人逍遥法外。” 董文微笑道:“郑局长,您的话我能够理解,但在证据并不充分,所谓线索也只是间接推论得出的情况下,拘留苏淳风这么久,显然是不合理也不合法的。” 杜建康正色道:“郑局长,我需要见一见我的当事人。” “我儿子不会杀人的!”陈秀兰急不可耐地说道。 苏成赶紧拉了拉妻子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冲动,也别乱说话,一切有律师在——这里可是京城,不是平阳市。 郑天明摇摇头,道:“案件正在调查中……” “我要求为我的当事人,保释。”杜建康打断了郑天明的话。 郑天明稍做犹豫,心里暗暗钦佩杜建康这位律师果然老辣,能从他这位专案组负责人语态的转变上看出些什么,并立刻提出了最好的解决办法。 大家都要面子。 尤其是警方更要面子,那么聪明人,就应该给警方一个下台阶不是? 胳膊扭不过大腿嘛。 “这一点可以考虑,我们会开会讨论下。”郑天明道:“这样,几位请回去耐心等待,两天之内我们会给于明确的答复。” 董文何其聪明,立刻听出了郑天明话里的玄机,和杜建康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接下来又简单地谈了谈苏淳风的案情之后,董文和杜建康就示意苏成两口子和陈羽芳,起身向郑天明告辞。 陈秀兰依然是担心不已,不肯离开。 在她看来,这事儿都还没说清楚呢,我儿子不可能杀人,现在警察就必须把我儿子给放出来才行——她恨不得马上就看到儿子,看守所那种地方,听说比监狱的条件都差,人被关在小屋里,连出去见见阳光放风的机会都没有。 苏成却是从杜建康和董文的神色中看出了些许的好消息,便低声呵斥着心中惶惶不安的妻子,又劝慰着离开了公安分局。 回到宾馆的房间里。 董文钦佩地说道:“杜前辈果然经验丰富,我要向您多学习啊。” “哎。”杜建康笑着摆摆手,道:“可不敢在博士生的面前倚老卖老,只不过接触公检法的人多了,看他们摆官架子听他们的官话,也多了,自然能明白他们的话是往哪儿指。”说到这里,他扭头微笑着对苏成和陈秀兰说道:“现在你们可以放心了,没什么意外的话,三天之内淳风就可以办保释。” “那就好,那就好啊。”苏成满意地点了点头,继而心头又闪过一抹疑惑。 这时候陈羽芳替他问出了心头的疑惑:“小文,杜律师,保释出来后,也不能证明淳风就是无罪释放了啊。” 杜建康苦笑。 董文解释道:“毕竟涉案重大,警方把淳风拘捕并刑事拘留几日,现在又找不到更多确凿的证据来证明淳风有罪,那么警方就只能将他释放,但释放的话……说句俗气些的话,警方也是要面子的,总得有一个下台阶。” “嗯。”苏成了悟般点点头,悬着的心终于完全放下。 陈秀兰道:“可这也苦了淳风,被警察抓起来这么多天得受多大罪?淳风打小都没受过这种罪啊,唉,传回去这名声也不好。” 向来秉性强硬的陈羽芳更是皱眉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抓错了人无罪释放我们还不乐意呢,就白白把人抓进去几天就算完啊?还找下台阶让我们办保释……小文,等淳风出来之后,我们还得起诉,警方必须正式向淳风道歉,公开为淳风正名,经济赔偿我们不稀罕,精神上的赔偿必须有!警方要面子,难道我们就不要面子?” 董文面露为难之色。 杜建康微笑着替董文解释道:“这恐怕有些难,诚然,我们如果坚持的话,也许这场官司能有机会打赢,但胜诉的几率几乎为零,而且会耗费我们的财力、物力、人力和时间,不值得,因为这种案子公检法部门有的是时间拖下去。坦白说,在我国有太多被刑事拘留的犯罪嫌疑人,最终无罪释放的时候,他们已经被关押在看守所几个月甚至一两年的时间。而且,那还是在法庭上与检方进行一轮又一轮的博弈之后,才勉强得到的结果,谁最后胜诉了,还会再去反告警方和检方,打一场耗时太久,胜诉的可能性又几乎为零的官司?所以我想,只要淳风无事就好。” 其实杜建康和董文心里有些话还是不方便明说——从警方提供的线索和证据上来看,就连他们都觉得,苏淳风……杀了人! 至于证据不足什么的,那不过是摆在台面上的话而已。 现实中的许多大案要案,莫说国内,就是在国外,警方破案之前只要掌握了重要线索锁定了主要嫌疑人,大多都是先自由心证得出结论,然后把嫌疑人抓起来再逐步调查出更充足的证据,不断完善证据链,比如在审讯中使得罪犯认罪,或者在证据不断增加完善之后让嫌疑人辩无可辩不得不认罪。可如果要是天真地想着等证据齐全了再去抓人……黄瓜菜都凉了,犯罪嫌疑人不是傻子,要么会逃逸,要么是在警方展开调查的同时,竭尽全力地去毁灭掉对自己不利的证据。 警方能给重大案件的犯罪嫌疑人充足的时间去逃逸或者毁灭证据? 开玩笑! 而这种情况,公检法各部门也都很清楚,所以那些事实上无辜被拘留的嫌疑人想要在无罪释放之后再打官司要补偿…… 如杜建康所言,胜诉率太低了! 心性稳重的苏成当然不会那么天真,他点头道:“嗯,只要能赶紧把淳风放出来,最后警方认可他无罪就好,其它我们不追究了。” “是是,赶紧把淳风放出来吧,我们不追究。”陈秀兰赶紧附和着丈夫的话。 陈羽芳毕竟是在政府部门工作过几年的人,当然明白这里面的黑暗与复杂,刚才也只是心里气不过才会说出那番话语,此时听了杜建康的一番话,自然也就不再说什么,反而向自己的老同学董文略微表示了一下歉意。 “这在香港……”褚卓延制止了自己想要脱口而出的感慨,转而道:“平平安安,一切都好,淳风吉人自有天相嘛。” 几人就都面露笑容。 陈羽芳忽而诧异道:“褚先生,您是怎么和淳风认识的?” “唔,说来我还有些不好意思啦。”褚卓延面露歉意之色,道:“我那劣徒儿,前些时日与淳风之间发生了一点点不愉快的事情,我们算是不打不相识。第一次见到淳风,无论是他的气质、言行,还是他的聪慧才智,都让我折服,钦佩不已,故而不惜拉下自己这张老脸,也要结交淳风这样的青年俊杰为朋友。” 这番话,陈羽芳虽然略有怀疑,但想想自己的外甥确实不凡,天茂集团的总裁肖振,不也是对淳风夸赞不已并主动结交吗? 苏成和陈秀兰就更不用说了,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还得连连说些“小儿顽劣,褚先生抬举了。”、“淳风年轻,有哪些地方做得过分了,还请褚先生多多谅解……”之类的谦逊话语——他们倒是没什么怀疑的,一个什么影视公司的顾问刻意结交淳风算啥?淳风他三姥爷当平阳市市委副书记的时候,淳风才十四五岁,都被他三姥爷夸赞说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到现在淳风只要放假回去了,都会喊淳风过去谈谈话呢。 …… …… 俗话说雪中送炭难,锦上添花易。 苏淳风一案,专案组这边刚刚因为组长郑天明的态度,有了些许转向,分局高层就此开会讨论,结果都没透露呢,就已然有外人得到了消息。 随后,郑天明就得知上面有人打招呼过问苏淳风的案子,意思不言自明。紧接着,京大校方的法务部门也有负责人前来过问苏淳风一案,并提出了严正交涉,要求警方在破案过程中必须公平公正,确保京大学生的人身权利及名誉,尽快破案还之清白等等之类的废话……当然,废话不重要,态度最重要。 当晚七点多。 下午三点就已经解除禁闭,回到监室里保持冷漠无人敢惹的无敌风范才几个小时的苏淳风,再次被提审。 一进入提审室看到里面坐着的人,苏淳风就刻意地流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冷笑。 …… ps:想来大家看出是谁来了,下一章双方理念态度的冲突在构思这个故事的最初,我就已经细细地思忖过,攥拳给自己加油!一定要写好! 求,月票! 为我加油,鞠躬感谢大家! 442章 碰撞! 从禁闭室放出来后,看守所警察没有再给苏淳风戴上沉重的械具,不过他们还是警告了苏淳风,如若再发现他在监室内有暴-力伤人的行为,那么执勤警察肯定会采取较为激烈的手段去制止他。 这种威慑的话其实是多余的,因为威名赫赫的杨树斌没有回监室,苏淳风根本懒得去拾掇剩余的那些人渣们。 犯罪嫌疑人被提审的时候,手铐是要戴上的。 苏淳风走进提审室,就略带挑衅示威般地朝着坐在提审室里等他的两位人士,尤其是坐在右侧的那位满头银丝年已花甲的老人,举了举被铐着的双手,继而神情随意地走到那张固定在地面上的椅子前坐下,双手放到有固定手铐的小桌上,轻声对押他进来,待他坐下后就转身要走的警察说道:“不应该把手铐在桌子上吗?” 两名警察怔了怔,没理他,大步走了出去。 看守所的警察们心里也有些诧异,干这一行多少年了,还从来没见过不穿制服的人前来提审犯罪嫌疑人,当然这种疑问他们不会去提出什么质疑——领导的指示,哪怕是犯罪嫌疑人家属违规进来探望,和他们也没关系。 满头银发的老人,自然是罗同华。 另外一名相貌普通,但表情严肃,浑身上下都透着凌人气势的中年男子,四十岁左右,穿着黑色西装,白色衬衣,还打着领带,应该是一位行事作风非常严谨的人。苏淳风一眼就看出来对方不是术士,那么能和罗同华一起前来,又没穿警服,想必应该是某个神秘的特殊部门里,负责监视奇门江湖动态的官员了。 苏淳风双目微阖,做闭目养神状。 罗同华撇了眼苏淳风,皱着眉开口道:“苏淳风,这么多天过去了,认识到自己犯下的错误了吗?” 苏淳风不予理会,像是已经睡着了,没有听见罗同华在说什么。 “我信任你,看重你,让你做了京大学生术士协会的会长!”罗同华似乎对苏淳风表现出来的这种态度,极为恼火,或者说,对苏淳风在京城做出这么大动作的行为早已憋了一肚子火气,他气愤地呵斥道:“可你做了些什么?我不知道,也不管你与万连胜之间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但这里是京城,任何奇门江湖上的草莽术士们行事乖张跋扈,都会受到严厉的警告甚至制裁!而你,身为京大学生术士协会的会长,更应该以身作则……至少,在做这些事之前必须向我汇报,不论发生了什么事情,我都可以居中调解,哪怕是你们非得生死斗法,我也不会强行插手制止,但你们不能在京城生乱!” 提审室内,安静了下来。 因为罗同华一番叱责之后,苏淳风没有理会他,依然是保持着闭目养神的姿态,好像睡着了没听到,更像不服管教的跋扈无羁之人。 “苏淳风!”罗同华皱眉唤道。 苏淳风抬了抬眼皮:“嗯。” “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您说呢?” 罗同华气结。 坐在罗同华旁边的那位中年男子亦是克制不住,砰地拍了下桌子,斥道:“苏淳风,注意你的态度!” 苏淳风阖上眼,一副置之不理的模样。 中年男子与罗同华对视一眼,二人眼中皆充斥着愤怒,只是罗同华眼里多了一丝无奈和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他挥手制止了中年男子准备再次呵斥苏淳风的意向,淡淡地说道:“小吴,你先回避一下,我和苏淳风单独谈谈。” “罗老,这不大合适吧?”被换做小吴的中年男子神色间流露出不满。 罗同华不容置疑地说道:“没什么不合适的,事后我会与你们主任联系并汇报的。” 中年男子颇显气愤地哼了一声,又狠狠地充满警告威胁意味地瞪了苏淳风一眼,然后无奈地起身走到提审室的金属门前,打开门走了出去。 咣当。 厚重的金属门关上了。 苏淳风睁开眼,抬头看了看天花板墙角应该是新近安装的监控摄像头——到底是京城啊,这年头看守所里就已然早早跟上了科技时代的步伐。 “已经关闭了。”罗同华淡淡地说道。 苏淳风就笑了笑,道:“我还真担心,您会把这种小小的细节给习惯性地疏忽掉,现在看来,您还是比较谨慎的,或者,是相关部门较为谨慎?” 罗同华眯着眼,道:“看来你心中怨气不小。” “不至于。”苏淳风神情随意地说道:“也许换做别的术士,现在心里已经无比记恨,要么腹诽甚或是破口大骂,但我不会,也没那个必要……既然大家都是在做自己的事情,各有各的想法,又何必把自己的想法强加于人?” “这不是把想法强加于人,没有规矩不成方圆。”罗同华严肃地,带着呵斥的语气提醒苏淳风。 苏淳风无所谓地笑问道:“哪方面的规矩?” “江湖术士不得祸乱京城!” “仅仅是京城吗?” “至少……在京城要管控得严格一些,因为这里是首都。”罗同华语气和缓了一些,但神态依旧严肃。 苏淳风低头,活动着被手铐铐得有些发酸的手腕,道:“祸乱京城这种罪名我可担当不起,仅仅是江湖私人恩怨的一次冲突斗法而已,也没有伤及无辜影响社会。更何况,千年以降,奇门江湖的规矩就不是规矩了?” “大小和性质不同,所谓江湖上那些不成文的规矩,必须在政府的严格管控和法制的约束之下。” “算了吧,这不过是放在台面上的一些空话而已,你我都心知肚明。”苏淳风摆了摆手,道:“江湖事江湖了,自古以来如是,如果你真的想要把奇门江湖上的事情尽数放在管控之下,说句不大中听的话,简直是痴心妄想,也不符合……规矩!可别告诉我,您还想要借庙堂之大势,成为小说中才有的所谓江湖盟主那种人物。” 罗同华似乎不在意苏淳风的讥讽,沉声道:“时代不同了。” “好吧,观念和理念有冲突,所以我们没什么好谈的了。”苏淳风摇摇头,竟是有了点儿很无礼地送客的意思。 “苏淳风!”罗同华愤怒地斥道:“任何群体、组织形式,任何人,都不能凌驾于政策和法律之上。” 苏淳风道:“那就一切公事公办。” “你……”罗同华没想到苏淳风竟然会在这么严肃的谈话中,用近乎于无赖般的态度和他玩儿些钻空子的小花招——公事公办,一切走法律程序,那还走个屁啊,警方怎么可能在斗法导致的死亡案中找到确凿的证据来给苏淳风定罪?就算是明确告诉警方是术士斗法,苏淳风用术法杀死了万连胜和林志伟、聂小波,公检部门也不能拿这种东西到法庭上作为呈堂证供公开给苏淳风定罪啊。 除非,按照郑天明的计划罗织出假的证据链条。但那不过是罗同华极其背后的特殊部门,在刻意地,又无声无息地放纵利用郑天明嫉恶如仇蛮横粗野的办案风格,吓唬吓唬苏淳风,却从没想过真把他给办了。 沉默了一会儿,罗同华道:“郑天明在这起案件中的态度突然发生转变的原因,应该是你清楚地,或者是隐晦地暗示,威胁了他吧?” “是的。” “简直是胡闹!” “那您觉得,我应该怎么办?”苏淳风冷笑着,道:“学校放寒假了吧?这都要过年了,但我的父母亲,却因为这么一件本不应该发生的破事被吓得现在应该已经到了京城,正在外面惶恐不安地到处低三下四求人办事!” 罗同华轻嘲道:“我还以为,你真不会在意亲人的担忧,也不会愤怒。” “说得我好像冷血动物似的。”苏淳风被铐着的双手摆了摆,道:“生活中涉及到我个人的许多问题,我都能够做到大步的忍让,但前提是别牵涉到我的亲人、朋友,这是一条底线,否则的话,我肯定会一报还一报,而且别人欺我一尺,我必以十倍百倍还之!罗教授,您现在不正是因为我的行为、态度,所以恼恨愤怒吗?坦诚说,隐晦地威胁郑天明,是我故意要这么做的,一是自救,二来也是反击。” “反击我?” “对,也不全对,或许应该说,还在反击您所代表的那一方?”苏淳风无所谓地笑了笑,道:“其实我真不想,也有点儿不敢,招惹那一方。” “可你做了,胆大包天啊。” “不得已而为之。” “苏淳风,我一直觉得你是一个心性稳重成熟的年轻人,所以对你抱有很高的期望,但你的表现,太让我失望了,而且极为年轻气盛到了愚蠢的地步!”罗同华寒声道:“你认为自己这样做,就能自救?我现在可以明确地告诉你,虽然没有确凿的现实证据可以给你定罪,你的父母亲,你的堂姨,还有那个和你不打不相识的术士褚卓延,都请了律师前来为你办理保释,还做好了打这场官司的准备,身为专案组组长的郑天明在你的威胁之下态度也有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肖倩老师的堂伯肖全景也委托人以权势向警方施加压力,京大校方的法务部门也出面了,那么两三天之内你就有可能被保释出去,但如果我,还有如你所说的那一方不同意,照样轻易就能将你困在这看守所里,也可以随时把你扔进大狱中,还能……判处你死刑!你,信不信?” 苏淳风洒然一笑,道:“信,当然信,可你们能做到,并不等于敢这么做!而我偏偏就不信,你们敢。” “莫激将。” “不过是在阐述现实而已。”苏淳风颇有些狂妄不羁的姿态,神情随意地说道:“如果罗教授您要继续强词夺理,强加给我一顶刻意激将了你和那一方的帽子,是我在迫使你们去做什么,所以你们可以毫无负罪和内疚感地去对我做出些严厉惩戒的话,那我只能无可奈何地说……我就是在激将你们了,能奈我何?” 罗同华一下子怔在了当场。 他有种立刻施术把苏淳风击毙的冲动。 他从来没有见到过,也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个世界上,这个奇门江湖上,还会有如此狂妄不羁的术士,更不会想到这样的一个术士如此年轻,又偏偏出现在了京城的京大学府之中,是一名京大的学生术士,还站在了他的对立面。 其思维,心态,何等狂妄到愚蠢啊! 等等…… 罗同华眼眸中的震惊和凌厉的杀意迅速收敛,他很快意识到了什么——苏淳风在他的印象中一直都是低调、谦和又有涵养的性格,而且天生聪慧过人城府极深。可苏淳风今天之所以有如此强硬到狂妄近乎愚蠢的表现,不是他被怒火冲昏了头脑,而是这家伙确确实实有着相当的资本来强硬抗衡。 因为这起案件,在罗同华他们刻意的推动下,已经不仅仅是苏淳风一个人的事情了。 有利则有弊。 他们想要推动此次恰好发生的事件,用已然名动江湖的苏淳风来达到杀鸡儆猴的警告威慑效果。却让苏淳风四两拨千斤地借势用势,拉上了整个奇门江湖被动地,在毫无先兆,甚至于绝大多数奇门江湖门派、术士们根本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站到了他的背后,为他撑起了一把保护-伞,开辟出一片可驱散乌云风雨的朗朗乾坤! 所以难得生气的苏淳风偏生就要扯着为了奇门江湖而斗争的大旗狂妄上一把,针锋相对地反手给罗同华他们一个教训,一个难堪,又怎样? 谁敢激化这种已经存在了数千年的矛盾冲突? 谁敢在这个奇门江湖复兴之后就迅速开始繁荣的大时代里,去率先不遵守游戏规则地打破这个微妙的平衡点? 一旦冲突爆发掀了桌子无法收拾…… 要知道,庙堂的相关神秘机构部门,和包括如罗同华这类的术士,如今也不过是在摸着石头过河,以史为鉴地想要在这个大时代中探索着找到并建立一套能够合理、平衡、安全地管控奇门江湖的方式,而不是最终不得不无奈地铁血横扫,一力降十会地强行压制收拾烂摊子——历史上最为典型的,如秦皇、汉武、明太祖那种雄才伟略威震千古的一代帝王们,无不是雄武盖世有着纵横捭阖睥睨天下舍我其谁气吞万里如虎的大气象者,他们还真就粗暴野蛮地干了这种掀桌子的事儿,结果如何呢?强大如秦帝国,二世便亡,明太祖驾崩后燕王朱棣立刻起兵夺位…… 近代本朝咱就不说了! 就连一向正统强大的儒释道,历史上不也曾多次干了掀桌子的事情后,就被奇门江湖的术士们间接地祸害得承受过几乎要灭顶的打压风险吗? 443章 敢于砸门守家的刺猬 罗同华眯缝着双眼,冷冷地说道:“苏淳风,你在威胁我!” “您又在强加于人地扣帽子了,我可没那么大胆量。”苏淳风先前一直轻松写意的神情终于严肃起来,道:“我从来不会狂妄地、愚蠢地去代表谁,这次原本只是我个人的私事,却被你们强行地推到了一个层面,要拿打乱我的生活为代价去杀鸡儆猴,逼着我站到一个可怜的代表人物的位置上。那么,身为京大学生术士协会会长的我,勉强还是有资格代表京大的学生术士们,对此事表达一个不满的态度。” “你会长的职务身份,是我给的,我随时可以收回。”罗同华冷笑道。 “罗教授!”苏淳风顿了顿,道:“学生术士协会是您发起组织成立的,也是您在管理着,但不等于,这个协会就属于您或者您所代表的那一方,这不是您私人的组织,也不是官方机构……说到底,这是奇门江湖各大门派、世家和一些散落的术法传承者们顺应时代,做出的一个不得已之下明智的、合理的让步。所以您刚才的态度,以及对我说的这些话,最好还是别传出去,不然的话,后果您应该能想像得到。” 罗同华沉默,他不得不沉默地思忖苏淳风的话。 奇门江湖,毕竟是一个独特的,超现实的松散真实存在。 想了一会儿之后,罗同华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神色间好似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就苍老了许多,疲累了许多——在和苏淳风如此激烈到针尖对麦芒的理念对撞中,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思维观念和目标,在多年来勉强可以说顺风顺水的情况下,逐渐钻进了一个牛角尖中,潜移默化地脱离了自己的理想初衷。 这很危险。 也有着极大的错误。 “苏淳风。”罗同华目光有些怜悯地看着苏淳风,道:“我承认在某些方面,我,以及所代表的那一方,存在着些许的误判和错误的观念及处理方式,但你此次的表现和态度,太过激烈,自古以来像你这样或主动或被动地去成为改变、建立、完善规矩的先锋者,无论有多么聪明多么得小心翼翼未雨绸缪,最终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只会最早成为一块默默无闻的奠基石。” “您别吓唬我,我真不想做这种人,也从来没有抱过改变、建立、完善什么规矩的伟大理想。”苏淳风苦笑着说道:“我其实是一个在某方面很胆小,也很容易得到满足的人,我只想,好好过日子。” 罗同华像是自嘲,又像是在嘲讽苏淳风这番貌似天真美好的梦想,道:“这次你可以一气之下,聪明绝顶地拖着整个奇门江湖给你做靠山,迫使我和那一方做出让步,但以后的日子还很长……即便你是正确的,可彻底惹怒了我和那一方,你以后又怎么可能,好好过日子?” “或者,将来的某一天会莫名其妙地死去?”苏淳风笑得很淡然。 “你很聪明,所以现在应该为自己之前年轻气盛的错误言行,而表现出懊悔的态度。”罗同华语气变得温和了许多,道:“站在我旁边,和我一起。” 苏淳风笑道:“记得刚刚认识您的时候,我就说过,我可不是一个容易被控制的人。” “你没得选择。” “罗教授……”苏淳风双眼眯缝成了一条线,道:“刚才我已经说过了,人欺我一尺,我必十倍百倍还之,您不觉得您这句话,又是在威胁我吗?” 罗同华语塞,冷哼道:“如何?” 苏淳风轻轻叹了口气,似有些无奈般说道:“为什么你们总是习惯以一种高高在上胸有成竹的傲慢态度,去俯视和考虑别人?等矛盾一旦冲突到极点,失控爆发了,明明是你们的错误造成的局面,还偏偏又理直气壮贼喊捉贼地说成是别人逼着你们不得不施加雷霆手段予以惩戒,简直是……欺负人啊。” 罗同华心里忽然一紧,他这次想到了苏淳风刚刚重复过的那句话——人欺我一尺,我必十倍百倍还之。 果然,苏淳风笑道:“罗教授似乎疏忽了一点。” “什么?” “我好像还有一位不知道死哪儿去了,也实在是谈不上称职的师父……”苏淳风仿若答非所问地自顾自道:“江湖事江湖了,那道自古以来都一直存在着的不可逾越的红线,其实不是由单方面划出,更不是一方强制性要求另一方必须小心翼翼别踏过雷池半步,而是双方默契达成的,若非如此,还谈何江湖规矩?那条红线,又有什么存在的意义?您现在所处的位置,又有什么用?” …… 苏淳风说,他还有位师父。 这是一个很明显的威慑,是浑身捆满了炸药包挥着手榴弹哭着喊着要玉石俱焚的王八蛋无赖招式,是举着核武器叫嚣天下无敌的流氓手段。 那位神秘到让整个奇门江湖,让罗同华,也让特殊机构部门的人明里暗里调查了许久却仍旧没有丝毫线索,连个毛的痕迹都让人找不到的苏淳风师父,到底有多强大,才能完全不符合常理地信手拈来,然后不管不顾轻松自在地好似无心插柳,就插出了苏淳风这样一个术法修为不可限量的徒弟。 罗同华不敢想象,如果苏淳风真的出了什么意外,他那位不称职秉性又古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秘师父会做出什么事情? 罗同华必须重视这一点。 因为无论是苏淳风与迟一正生死斗法,还是他击杀万连胜的结局,都毫无悬念地证明了他所修行的中天秘术,确实很强大。 甚至不次于传说中的诡术! 那么很显然,他的师父…… 一条潜在江河湖海的深水中踪迹不为人知,却随时有可能瞬间翻江倒海,搅起惊涛骇浪的蛟龙,才是最危险,最恐怖的存在。 有这样一个神秘强大的师父偷偷摸摸地躲在后面当靠山,苏淳风还稳稳当当地占据了道德和道理的制高点——这家伙简直就像个胆小地蜷缩着身体,滚来滚去伤了人,就赶紧装无辜地竖起浑身锐刺的刺猬,让人无从下嘴,无懈可击,除非你敢混帐地抱着大家都他妈玩儿完的心态去一口咬死他。 罗同华,不敢! 他有些头痛和懊悔地摇摇头,道:“苏淳风,你明明很清楚只要忍让,这件事到最后你必定会被无罪释放,为什么偏偏要以如此强硬的态度反击,给自己树敌?” “我在门外敲门,心想着最多敲十次,你们就应该给我开门了。”苏淳风神色平静地说道:“而你们心安理得地待在我的家中,最初想着让我敲门十次后就给我开门,但在我敲到第九次的时候,你们就觉得应该多给我一些教训,让我多长点儿记性,所以决定让我敲门十五次……我耐着性子敲到第十五次了,你们又想让我敲二十次,这样的话以后别人就得循着规矩敲门二十次。”说到这里,苏淳风顿了顿,道:“可是,我爹我娘很伤心地来了,他们不明白,为什么这都要过年了,外人钻到我们家里面不给开门,到最后开了门我们还得感恩戴德?这是强盗的逻辑。” 罗同华忍俊不禁,又有些内疚自责,苦笑道:“然后你就挥起大锤直接把门砸开?这倒是可以理解。” “可吃亏的还是我。”苏淳风道:“得修门。” “要不要赔你点儿修门的钱?” “算了吧。”苏淳风摆出一副无所谓的大度,道:“我们家有的是钱……吃这点亏无所谓,至少以后没人再敢随随便便闯我的家了。” 罗同华脸色阴沉下来,道:“不要记恨郑天明。” “我没那么小气。”苏淳风淡然道:“他只是一个被你们利用了其秉性的可怜人,虽然我不认可他的办案风格和狠辣手段,但除却奇门江湖这类独特超然的存在,现实生活中确实有许多聪明又混账的犯罪分子,需要他这样的警察为民除害,这是一个永远无法达到完美的圈子,而且凭良心讲,郑天明这次还真没错,杀人的凶手确实是我,错在你们——如果在我敲第五次门的时候你们就把门打开,那么接到你们报警前来的他,也不会误以为我是一个企图入室抢劫的罪犯了。” “那我们岂不是报假警了?”罗同华玩味道。 “可惜没人能惩治你们。”苏淳风叹了口气,道:“作为底层的弱者一方,我只能奢望着,你们能良心发现,自我反省一下。” 罗同华气愤地起身往外走去,道:“那就耐着性子再敲两天门,才能回家过年!” 咣当! 厚重的金属门关上了。 苏淳风撇撇嘴,唇角掀起一抹自嘲般的冷笑——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 重生来过,今生的自己虽然改变了许多,但遇到敢于触碰他逆鳞的事情,仍然,必须是毫不退让,并且得理就不饶人。不同的是,前世的自己不论在任何情况下面对任何人,都会很直接地用拳头去砸,而今生的自己学会了用智慧把强大的拳头变得更强更大,举起来威慑但不轻易砸下去,然后牙尖嘴利地发泄,别说,还挺爽快,而且既达成了目的,又不至于掀了桌子无法收拾。 …… ps:连更两章,求,月票!!!! 444章 不打怎相识? 凌晨三点多钟。 昏暗的监室里此起彼伏着均匀的呼吸声,却愈显安宁。长明灯散发出微弱无力的光线,幽幽地洒落在一个个盖着被褥熟睡的犯罪嫌疑人身上。 一人悄然起身,不发出丝毫声响地靠近苏淳风。 好似正在安睡的苏淳风双目阖着,开口轻声道:“杨树斌,在这里我不想杀你,但并不介意活活折磨你。” 话是这么说,但苏淳风没有动——倘若是遇上那种真正的格斗搏击高手,苏淳风不敢说能稳赢,自然也不会大意,但对付杨树斌这号虽然心性坚毅强悍宁死不屈,却已经被打得没了信心的人,苏淳风还是有着极度自信的。 杨树斌其实没打算偷袭苏淳风,他坐在苏淳风对面的通铺边上,道:“你这样提心吊胆时刻防备着,不累吗?” 苏淳风没有理会他。 “你根本没想过要杀我,只是在利用我向某些人或者势力,彰显下自己的态度,给对方一个信号而已。”杨树斌肿胀淤青估计再过一个星期也消退不下去的脸颊上,挤出一抹微惨的笑容,道:“现在,我的利用价值好像已经被你用完了,所以你现在才没有马上起身揍我,对吗?” “嗯。”苏淳风给予了肯定的回应。 杨树斌有些自嘲般地笑了笑,道:“初生牛犊不怕虎啊……我还真没想到过,会有人敢随随便便就把我拎出来利用一把,然后再随手扔掉。” 苏淳风起身转过来盘起腿,面对着杨树斌,道:“因为你一直都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我有这个资格。” “嗯,正巧,我也有资格不把你当回事儿。” “兄弟,既然你已经利用完我,想必很快就能出去了。”杨树斌笑着从兜里摸出烟来,递给苏淳风一颗,自己也点上一颗,神情自然地问道:“年前我应该也能出去,你不会在外面看到我之后,真就一诺千金地非得把我杀掉吧?” 苏淳风深吸了一口烟,缓缓喷吐着烟雾,道:“唔,你要是不提醒我,还真忘了自己说过那句话呢。” “那么……” “你这种人又不会害怕,更不会向我低头求饶,这还真让我有点儿犹豫不决了。” “我不会报复你。” “那我可以不杀你。” “这么信我?” 苏淳风笑着摆了摆夹着烟的右手,道:“我是相信自己,和你的能力、势力以及口头承诺是否会守信,倒是没什么太大关系……行了,咱们还是少说那些废话和弯弯绕了,你若是想交我这个朋友的话,成,我也把你当朋友,既往不咎,但我得提前告诉你,咱俩不可能走一条道。” “说得我好像是个坏人似的。” “本来嘛,可我是个好人。” “我-操……” …… …… 腊月二十五上午。 苏淳风走出了看守所——不是保释,而是无罪释放。 这得益于办案风格野蛮强硬,擅走极-端路线的分局副局长郑天明,面对如此诡异的案件,终于在苏淳风强大的威慑下弃暗投明,不但临阵倒戈,而且在知晓了有上级特殊部门直接越级提审过苏淳风之后,顿时明白了当初苏淳风悄悄告知他的那些话,于是干脆接连向上级打报告,然后在局内开会讨论通过了将苏淳风无罪释放的决议。 “淳风!” “淳风……” “小风!” 早已在外面等候的一群人全都拥了上去。 苏淳风的母亲陈秀兰,堂姨陈羽芳,亚星影视公司顾问褚卓延,放假后迟迟不肯回老家非得等苏淳风出来的女友王海菲,张丽飞,肖倩老师,还有京大法务部门的一位律师,以及京大学生术士协会副会长、代理会长单蓁蓁。 和一众人寒暄之后,苏淳风一边伸手把母亲羽绒服上的拉链拉紧,整理着围巾,一边小声地问道:“娘,我爹呢?” “昨天就回家了,公司里事情多。”陈秀兰温和地说道。 苏淳风心里却明白,父亲这次十有八九是生气他在京城不好好上学,惹出了麻烦,想到这一点,他颇为内疚地挠着头说道:“娘,都是我不好,让您和我爹担心了,家里那么多事,还得麻烦你们这么远跑到京城里来……”一边说,他一边看向陈羽芳:“堂姨,给你也添麻烦了。” 陈羽芳白了他一眼,道:“我得谢谢你,正好有机会和我的同学们聚聚,以后啊,你记得隔三差五就惹事被警察抓,到时候我也有借口来京城和同学聚会。” “不了不了,再也不敢了。”苏淳风红着脸说道。 褚卓延已然自作主张地在中关村的一家酒店订下了两桌,待苏淳风和家人闲叙之后,便上前热情地张罗着大家去酒店,为苏淳风祛晦。 “淳风,这位褚先生对你挺好的啊。”陈秀兰小声道。 “嗯。”苏淳风悄声道:“他们公司其实是想早早签下丽飞,成为他们公司的艺人,打造成明星,不过丽飞似乎不大愿意,所以他们采取迂回战术,想先讨好丽飞的朋友,也就是我和海菲,然后关系熟络了,自然就好办事。” “原来是这样啊……”陈秀兰半信半疑。 这时候王海菲、张丽飞、肖倩二人,已经在张丽飞的主动下,和单蓁蓁很有点儿自来熟地形成了一个小圈子。 原因自然是张丽飞和王海菲、肖倩,都很奇怪京大会有这样一位比苏淳风还高一届,长相清秀婉约的学姐,甘愿放寒假之后都不回家,一直等到今天苏淳风从看守所无罪释放。闲聊中才得知,原来单蓁蓁是京大“求索易学社”的会长,而苏淳风是社团的一员,所以她作为会长,也代表着京大学生会,负责接苏淳风出狱…… 虽然这个理由有些勉强,但也能说得过去。 在褚卓延热情的张罗下,一帮人走向了三辆由褚卓延早已安排好的轿车。 苏淳风陪着母亲,刚把母亲送进车内,正要关上车门从另一边上车的时候,就见由一辆黑色劳斯莱斯打头,后面清一色七八辆黑色大奔驰的车队驶来,后面紧跟几辆霸气十足的越野车,车队在看守所外的道路旁停下,一辆辆豪车的车门打开,走下来一个个衣冠楚楚西装革履的汉子们,或文质彬彬颇显斯文,或身材健硕魁梧戴着墨镜彪悍十足。 从这些人的形象上看,他们有的是大老板,有的则是跟班的保镖之类人物,还有的像是从事文秘或者律师工作的人。 好大的阵仗。 已经坐进车内的苏淳风亲朋们,都不禁暗暗咂舌。 苏淳风也有些诧异和好笑——谁这么了不起啊?搞得跟他妈港台那些黑-帮电影似的,敢在京城里搞出这么大阵仗来看守所外面接人?不懂得什么叫树大招风吗?好像生怕自己死得慢似的,连低调点儿都不会啊。 然后,他就看到已然换上了一身干净利落褐色绸缎唐装的杨树斌,从看守所的大门里走了出来。 立刻便有数人迎了上去,姿态毕恭毕敬。 更有数名气息彪悍戴着墨镜的青年在外围布下了圈子,仿若保护着圈子里的人不受到伤害似的。 好嘛,跟国家领导人出行的待遇差不多了。 一名个子不高,戴眼镜梳着油光发亮的小分头,三十多岁模样的青年手里拎着黑色公文包,从保镖们围成的保护圈内率先走出来,皱着眉头趾高气昂地走到苏淳风所站立的车旁边,呵斥道:“哎,这谁的车啊?怎么停在这里?赶紧走,走,还有后面那两辆……”小分头青年只是轻蔑地看了眼苏淳风,然后就夹着公文包指着后面两辆车呵斥起来,那气势,那模样,放佛比交警干这种事儿都要有派头。 刚要进入车内的陈羽芳闻言秀眉微颦,她那脾气最是见不惯这种人,正待要说些什么时,就见苏淳风笑着给她摆了摆手,示意她没必要与人怄气,于是陈羽芳哼了一声,转身坐进车内,砰地一声把车门给关上了。 以苏淳风的性情,自然不会因为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非得和人怄气。 他转身正要上车,就听着小分头男子语气轻佻地对旁边两名膀大腰圆的墨镜男说道:“嘿,那骚娘们儿,挺带劲啊,看样子差点儿没忍住要给我两句,她妈-的……”说着话,他挑衅地朝着坐进车里的陈羽芳扬起了下巴,露出一脸毫不掩饰的桀骜淫-荡之色,还往前努了努嘴唇。 啪! 一声脆响! 小分头男子只觉得眼前一黑,脸上火辣辣的剧痛清晰地感觉到时,已然身不由己地被突如其来的耳刮子给抽倒在地。 两名墨镜男反应过来,横身挡在小分头的身前,横眉怒目地看向苏淳风,似乎随时都要大打出手,但却极有克制力地没有动手,其中个子最高的墨镜男抬手按住了苏淳风的肩膀,冷冷地说道:“兄弟,干嘛要动手打人?” 小分头有些难以置信地捂着肿胀起来的脸颊,坐在地上瞪视着苏淳风:“你他-妈敢打我?知道我是谁吗?” 苏淳风肩膀一抖,抬臂划圆。 按着他肩膀的墨镜男只觉得手一滑,身体像是被大力推动般不由自主地踉跄着侧跑开三四步,双手扶住了苏淳风要乘坐的皇冠轿车车尾,才勉强稳住没有扑倒在地。而另一名墨镜男,却是被苏淳风单臂划圆,一放一收小臂往外一推,就给推得蹬蹬蹬后退出几步远,噗通一声坐倒在地。 苏淳风大步上前抬腿一脚抽在了小分头男的脸颊上,将刚刚坐起来的他踢得侧头栽倒在地,连眼镜都摔烂了。 呼啦啦…… 数名黑衣墨镜男立刻围拢了上来,却并没有动手。 但气势极为骇人。 剑拔弩张! 苏淳风这边的亲朋见状都赶紧从车上下来,站到了苏淳风身旁——好嘛,除了褚卓延这位文质彬彬的中年男人之外,全都是女性。 “淳风,这是咋了?”陈秀兰急得差点儿掉泪,自家这儿子在京城上了一年半的大学,咋性子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好端端地说动手就把人给打了。而且,而且这帮人看着就不是什么善类,又有钱有势的,哪能招惹得起啊?再说了,这里可是京城,又不是在平阳市出什么事还好解决。 “娘,别担心,不会有事的。”苏淳风微笑着拍拍母亲攥住他胳膊的手,轻轻抽开,道:“这孙子欠抽,刚才他骂我堂姨。” 说着话,苏淳风心里却是挺钦佩杨树斌的——仅是从他这帮气势彪悍的下属们所表现出来的克制力上,就能看出来他们绝非是普通的那些地痞混混们,而是在杨树斌的带领下,有着极高素养和服从力的一支团队。平心而论,在这一点上,更加老辣成熟稳重的杨树斌,比年轻的赵山刚还要强一些。 杨树斌看到这里的状况,脸上不禁流露出一抹笑意,走过来说道:“淳风,这是刚出来,就要给老哥一个下马威?” 苏淳风撇了眼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的小分头,笑道:“杨老板,你身边的人如果都像他这样,那我还真要小瞧你了。” “唔,要不要再教训一下?”杨树斌问道。 “算了吧。”苏淳风摆摆手,转身招呼自己的亲朋们上车,“没事没事,咱们走吧。” 陈秀兰等人皆面露疑惑,却也看得出来苏淳风和这些看起来格外凶悍的汉子们的大老板应该认识,而且现在这情况谁也不想久留,就都纷纷上车,陈秀兰更是拉着儿子的手生怕一个不留神儿子又要跟人打起来,那太吓人了。 苏淳风和母亲坐进后排,打开车窗对杨树斌招了招手,道:“杨老板,回见。” 杨树斌笑着挥手摆了摆。 三辆轿车缓缓驶离。 被手下和亲信、朋友们围拢着的杨树斌右手拿着一个紫褐色木制烟斗,深吸了一口烟,然后看了眼嘴角流血的小分头男,淡淡地说道:“奇文,要不是看在你哥的面子上,我早就把你的腿打折了,这几年来,你怎么一点儿长进都没有?” “杨总,我,我……” 杨树斌不再看他,笑着对自己的亲信们说道:“你们刚才不是问我这脸上的伤势怎么来的吗?” 几名亲信,包括围拢着的墨镜男们都竖起了耳朵,更有甚者板起脸绷紧了神经攥着拳头,心中生出杀机——就算是在看守所里,谁敢把斌哥给打伤,那就绝对不能放过他……打伤斌哥的人,躲到天涯海角也得把他刨出来干掉。 “就是被刚才那小子打的。”杨树斌丝毫不觉得被人打成这副模样很丢脸,他叼着烟斗转身往那辆劳斯莱斯车前走去,一边淡淡地说道:“都别想着报复,不打不相识,我和那小子算是朋友了。” 众人皆面露诧异。 却也没人再去询问什么。 斌哥不喜欢蠢货,所以不喜欢别人多问。 445章 生活和江湖,有时候很远 那个留着八字胡,穿着唐装人模狗样,满脸淤青肿得像个猪头似的中年男子,很显然身份不俗,从看守所出来的时候竟然有十几辆车,数十号人前来迎接,一帮手下们各个如狼似虎…… 他到底是什么人,怎么和淳风很熟的样子? 而且,淳风打了他的手下,他一点都不生气,甚至丝毫埋怨责怪的样子都没有,反而和淳风开了句模棱两可的玩笑“刚出来,就要给老哥一个下马威?”,还说“要不要再教训一下……”似乎苏淳风如果没把怒火发泄完,随时都可以拿那位小分头戴眼镜的混帐东西当出气筒,随便揉捏摔打。 酒店的包间里。 苏淳风坐在母亲身旁,很尴尬地向大家解释:“那人叫,叫杨树斌,是我的,嗯,说起来挺不好意思的,应该叫,叫做狱友吧?” 两张桌上的人就都露出了忍俊不禁的笑容。 堂堂京大学子,有一位很显然不是什么善类的狱友,而且还比他的年龄大上一倍,这要是传出去就真有点儿讽刺的戏剧性效果了。 陈秀兰语重心长道:“以后和这类人啊,少接触。” “嗯。” “以后在外面啊,可不能仗着自己年轻胆量大,就乱跑乱找人,就比如这次丽飞和海菲被人抢了,都已经报警了,就交给警察去查案吧,你干啥看谁有嫌疑就跑去追?结果呢,人家死了,还以为是,是你给杀了呢,唉,造孽啊。” “娘,我这次真长心了。” “这事儿也是够寸的,咋就那么巧呢?”陈秀兰摆了摆手不想再提——反正孩子已经出来了,比什么都好。 坐在苏淳风左手边的陈羽芳轻声提醒道:“淳风,去那张桌上多坐会儿。” “嗯?” “你艳福不浅嘛。”陈羽芳打趣道。 “咳咳!”苏淳风尴尬不已,自己这个堂姨在这种事情上哪儿有半点长辈的样子,十足一个八卦女嘛。想想也是,毕竟陈羽芳不过才三十岁,在这种事情上八卦一些,爱玩笑一些,可以理解。所以苏淳风小声反击道:“堂姨,国庆节我回去的时候,三姥爷和我闲聊时,还提了您的事情,您是不是……” 陈羽芳脸色一板:“轮不到你说!” “是是是。”苏淳风嘿嘿一笑,起身往那张桌上走去。 苏淳风是晚辈,有些话轮不到他来说,但坐在旁边听到两人那些话的陈秀兰,却是被勾起了心思,柔声道:“羽芳啊,虽然那些话不该小风说,可你过完年都三十出头了,是该考虑下成家的事儿了,不能天天就惦记着公司那些事,前些天我见到了上次丁副市长跟我提过的那个小高,人不错……” “姐,姐,打住啊!”陈羽芳赶紧打断堂姐的话,转而和坐在对面的褚卓延闲聊:“褚先生,你们公司筹拍电影、电视剧的话,像我们这样的小公司,能不能参与到这方面的投资当中?” “陈总有往影视行业发展的意向?” “是啊,只是不太熟悉,还请褚先生多多赐教。” “不敢当,我们公司刚到大陆发展,处于起步阶段,正是各方面需要合作伙伴的时候,如果陈总有这方面的想法,那我们……” …… 其实今日为苏淳风洗尘祛晦,只要摆一桌就够了。 只是对当前大陆的奇门江湖不太了解,对苏淳风更谈不上多么了解的褚卓延,很理所当然地认为,苏淳风从看守所那种地方出来,那么今天迎接他的人应该不少,除却其家人女友之外,还得有几位学生术士,比如和其关系不错的纵仙歌、白行庸,电影学院那位叫做裴佳的女学生术士等等。 所以褚卓延就自作主张地订下了两桌酒席。 不曾想,这些人都没来。 学生术士中,就来了一个叫单蓁蓁的女生——以褚卓延的术法修为,自然能看得出来,单蓁蓁是术士,修为不算太高,固气初期。 王海菲、张丽飞、肖倩老师、单蓁蓁同坐一桌。 全是大美女啊。 在不知内情的旁人看来,苏淳风委实艳福不浅。 王海菲、张丽飞、肖倩那都是天生丽质,而单蓁蓁的长相,平心而论委实算不得什么大美女,但因为修行术法的缘故,她气质空灵,出尘脱俗,寻常人第一眼看到就会对其留下很好的印象,加之略带腼腆温柔之色,不那么爱言语,自然而然也就……难免让王海菲、张丽飞在对其生不出恶感的同时,却会生出些许戒备之心。 苏淳风端起酒杯道:“学姐,感谢你能前来,放假都这么多天了,还给你添麻烦。” “应该的。”单蓁蓁温婉笑道:“其实这是罗教授的意思,他本想亲自前来的,不过因为还有别的事务,所以就委托我代表他,也代表咱们社团及京大的学生会,前来对你表达下慰问,这件事,你受委屈了。” “谈不上委屈,是自己的过错。”苏淳风笑了笑,自嘲道:“也算是多了些生活经验,体验了一把看守所的生活。” 单蓁蓁抿嘴轻笑。 身为京大留校代理教师的肖倩,虽然不知道单蓁蓁提到的罗教授是谁,但她也没问,笑着插话道:“我堂伯和堂哥,也专门打来电话,让我代他们向你表达下慰问,你这次可真是出大名了。” “我都臊得没脸见人了。”苏淳风尴尬道。 …… …… 晚上七点半。 苏淳风一行人乘坐的特快列车抵达平阳市。 走出火车站,陈羽芳就直接打了辆出租车回家。而苏淳风和母亲,张丽飞、王海菲四人,则是坐上了前来接他们的苏成的车——原本苏成还要端着父亲的架子,生气儿子在外面闯祸惹事,所以不肯亲自来火车站接人的,但陈秀兰在电话中对苏成说:“海菲、丽飞俩女孩子放假后不回家,就住在京城等着淳风从看守所出来,咱们家总得做出点儿样子来,别伤了俩女孩子的心啊。” 这么一说,万通物流董事长苏成,怎能不亲自驾车去接? 再说了,王海菲将来十有八九会成为老苏家的儿媳妇,苏成身为准公公也不能在这种事情上和孩子赌气啊。 本来苏成还计划着,请两个女孩子去饭店吃晚饭,不过在火车上的时候几个人就已经吃过饭了,所以一行人回到物流园之后,也没进屋坐会儿,便由苏淳风驾车,送归家心切的张丽飞,王海菲回家。 说起来也有点儿意思。 性子直爽的张丽飞放假后没有早早回家,很坦率地告知了父母缘由。 而王海菲则是对父母撒了谎,前些天她给哥哥打电话,让其转告父母,自己放了寒假还要给学生补几天课,所以晚些回家——除却脸皮薄不好意思让父母知道自己是不放心苏淳风,要等苏淳风出狱的原因之外,她也不想让父母知道苏淳风犯下了这么一椿破事,哪怕是被冤枉的,可被警察抓起来拘留这么多天的名声,也不大好听。乡下那些老实胆小的农民,尤其对这种事极为敏感。 这些情况,苏淳风在火车上就已经从张丽飞和王海菲口中知晓了。所以他计划着,和张丽飞一起先送王海菲回到家,然后稍坐闲聊会儿,就送张丽飞回家。而到了张丽飞家中,难免得礼貌地多坐会儿,聊聊此次自己的遭遇,还得解释一番——不说苏淳风和张丽飞是同学好友的关系,张丽飞又在京城等了他这么多天,单说张丽飞的父亲张开达,如今和苏成之间也是关系相当不错的朋友,苏淳风这个晚辈,总得出于礼节地表达下歉意,让长辈们担忧了等等。 如苏淳风所想,还算是顺利…… 送王海菲到家,进屋稍坐闲聊几句之后,他就以天色已晚,送张丽飞回去后自己还得赶回平阳市为由,和张丽飞一起告辞离开。 却不知道,他前脚刚走,王海菲就开始接受父母的询问了。 母亲认认真真地说:“海菲啊,听说苏淳风这次在京城犯了事,让警察抓了,他这是刚从里面出来吗?” “娘,您怎么知道的?”王海菲一下子脸红了。 “前天在咱村大路上遇到丽飞她娘,她跟我说的。你这次放寒假一直不回来,也是在那里等着苏淳风从里面出来吧?” 王海菲只得老老实实地点头:“嗯,淳风他是被冤枉的。” “哎。”王柱叹了口气,道:“俗话说苍蝇不叮没缝的蛋,就算苏淳风真是被冤枉的,可他要是老老实实在学校待着,警察怎么会冤枉到他头上?更不要说是杀人这种大案子了……听听都让人瘆得慌。海菲啊,爹娘并不反对你和他处对象,可你这性子太老实,就担心你管不住他,将来他要是再犯了什么事,你这辈子可就给毁了。” “淳风他不是那种人。”王海菲低着头有些心虚地说道。 “是,俺们都知道淳风这孩子挺好的,可人是会变得,尤其是有钱人家里的孩子,仗着家里有钱有势,就不知天高地厚,更容易闯下大祸……就说这次吧,幸亏他是被冤枉的,不然的话,十有八九得被枪毙,那可是三条人命啊!” “爹,娘,我,我累了,先去睡了啊。”王海菲红着脸起身往卧室走去。 王柱两口子正待要说什么,就听着外面传来了汽车喇叭声,然后是院门被推开的声响,接着传来了大女儿王海燕的声音:“爹,娘,海菲回来没?” 老两口就忍不住叹了口气。 俩闺女,咋都不能让人省省心啊? 以前吧,觉得海菲还小谈恋爱不好,可总归处的对象苏淳风是个挺不错的孩子,家里条件又好,身为父母也就知足了,不想多过问,谁曾想苏淳风这孩子在京城里犯下了那么大的事;大闺女海燕吧,长得也好看,心眼儿活泛又善良,初中毕业后上班打工赚钱,还很懂事地时刻惦记着家里面,所以身为父母寻思着她总能找个好婆家,这两年也就没发愁过海燕找不到婆家,谁曾想最近两个月,她和,和那个赵,赵山刚搅和到一起了。 老天爷啊! 这还让不让人过了? …… …… 446章 哥,让我像你一样牛-逼不? 相比王海菲的父母亲,张丽飞的父母张开达和徐香两口子,倒是开明得多,也胆大得多。他们丝毫都不觉得苏淳风因为涉嫌杀人被京城的警方拘留这么多天,有多么得让人怀疑和不可理解,让人无法释怀和害怕——这不是人都放出来了嘛,说明苏淳风这孩子没有杀人,只是倒霉地被警方冤枉了,而且倒霉的原因,还是年轻气盛胆量十足,勇敢地为了两个女孩子出头。 值得称赞! 让张开达和徐香唯感到有些许可惜的是,苏淳风和王海菲在处对象,而不是和他们的女儿张丽飞处对象,唉。 他们打心眼儿里,喜欢苏淳风这孩子。 苏淳风在张丽飞家里和其父母聊了会儿天,再驾车返回万通物流园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 父亲的办公室里,还亮着灯。 苏淳风就知道,父亲是在等他回来,他上前敲了敲门:“爹,我回来了。” “进来吧。” 苏淳风腆着脸推开门,嘿嘿笑着走了进去,顺手从茶几上拿起开了口的一包软玉溪,抽出一颗递给父亲,然后拿打火机凑过去帮父亲点上,再恭恭敬敬地坐到了父亲对面的单人沙发上,道:“董事长辛苦,这么晚了您还不休息啊?” “少在我面前油腔滑调!”苏成板着脸斥道。 “不敢,不敢。”苏淳风嘿嘿讪笑。 苏成深吸了一口烟,缓缓吞吐着烟雾,看着自己的儿子在袅袅烟雾的遮掩下有些朦胧的清秀脸颊,语气严肃地问道:“你在京城犯下的这起案子,到底怎么回事?” “倒霉催的。”苏淳风一脸苦兮兮的表情。 “说实话!” “本来就是这样啊。”苏淳风无奈地说道:“我瞅着那俩人鬼鬼祟祟的有嫌疑,就赶紧打了辆出租车追上去,等到了那个破村子之后,我才害怕起来,黑灯瞎火天寒地冻,那个破村子连个人影都没有,我没敢进去就赶紧离开了……可谁知道,那俩混账东西当天晚上莫名其妙地死在了村子里。” 苏成眯缝着眼睛,认真盯着儿子双眼中透出的无辜和无奈。 终于确认这小子似乎没说谎话,苏成才深吸了一口烟,道:“过完年你就二十了,不是小孩子了,以后在外面遇到什么事要沉着冷静,别鲁莽冲动。这起案子虽说是你倒霉,事情又有太多巧合,可如果你那天晚上没有冲动地去追,又怎么会成为犯罪嫌疑人?而且你想过没有,万一你追进村里遇到了那两个抢劫犯,该怎么办?你就那么自信凭自己就能把两名抢劫犯给捉住?” “我……” “觉得自己挺能打是吧?” “爹,我知道错了。” 苏成气道:“双拳难敌四手,而且那俩抢劫犯手里要是有刀子怎么办?好,就算是你能打得过那俩人,可打得过和活捉是两码事,真打起来双方出手都难免会没有轻重之分,要么你重伤他人甚至杀了人,要么就是你被杀,被伤!无论哪种结果,对你都没有半点好处!知不知道?” “嗯,我以后不敢了。”苏淳风耷拉着脑袋,一副受教知错的老实模样。 …… …… 凌晨四点多钟。 寒冬腊月,气温降到了零下十四五度。 苏淳风起床,从物流园北门出去,沿着南环路向东小跑,过仓储区到路口处拐弯向南——南城工业园区的道路修得都极为宽阔,前些天下过雪的缘故,两侧绿化带内堆着从道路上清扫进去的积雪,白皑皑的,在漆黑的夜色中笔直地延伸向南。工业园区的建设大体已经基本完成,只剩下后续的一些基础设施还不够完善,比如这四通八达的道路边竖起的灯杆上路灯还没亮起,一个个十字路口处的红绿灯也没亮,还有路旁竖起的一个个高大的广告牌上,还都空空荡荡。 在偌大的工业园区跑了一圈之后,苏淳风来到物流园南墙外的道路边上,开始打拳修行。只是中天秘术的那套拳法刚刚打完,充沛本元在体内的大小周天悠悠然走完五个循环,就听着不远处浓浓夜幕中传来了细碎轻快的跑步声。 修为已入炼气境,六识极为敏锐的苏淳风不禁莞尔失笑,站好收功,道:“稀罕啊,你竟然这么早出来跑步!” “哎哟我的亲哥,吓死我了!”苏淳雨小跑过来,“哥,你在这儿干啥?” “刚跑完一圈,停下舒缓舒缓筋骨。” “哥,你这次在京城可把我们都给吓死了,怎么就好端端成了杀人嫌疑犯呢?”苏淳雨嘿嘿笑着说道:“还好没事,昨晚上本想着好好和你聊聊呢,谁知道你十一点多才回来……这不,我听到你起床的动静,就赶紧穿衣起来找你。” 苏淳风笑道:“找这么久?” “黑灯瞎火不好找嘛。”苏淳雨嘿嘿讪笑,随即就说了实话:“在被窝里挣扎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战胜了畏寒赖床的懦弱,这一点足以能充分地证明,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而且在哥哥的训教和熏染下,会变得越来越强大。” “臭小子,期末考试成绩怎么样?” “还行,勉强挤进了全年级前二十。”苏淳雨得意笑道。 “唔,那就好。”苏淳风心里不禁为弟弟感到高兴——弟弟上高二分科时选择了理科,问其为什么会选择理科,这小子竟然说哥哥是文科,他就想着得选择理科,兄弟俩人得把文理科承包了才行,不能让家里面偏科。苏淳风知道,年龄不大正处在叛逆期的弟弟,其实是心里也想着争口气,至少不能比他这个哥哥差太多。 苏淳雨忽而道:“哥,你教我练武吧?” “练武?”苏淳风诧异道:“你怎么忽然想起这个了?” “练武了多牛-逼啊!”苏淳雨有些神往地说道:“上次张开达和咱爹闲聊的时候,可把你好一顿夸,他说是听丽飞姐打电话告知的,国庆假期时你和丽飞姐、海菲姐在京城的香山游玩儿,和当地的小贩发生了冲突,结果你一个人单挑四个人高马大的爷们儿,愣是把他们给全干趴下了……当时我就想起了当初你和志超哥在东王庄乡中学那次帮我打架时,还真够猛的。后来我又听志超哥说,你当年在县一中的时候那才叫猛呢,全校无人不知你的大名,一个人能打翻好几个呢。” 苏淳风哭笑不得,道:“就为这个想练武?” 苏淳雨当即立正,神情严肃语气认真地说道:“习武首要目的是强身健体,其次是防身,最高境界是保家卫国。当然,习武要先习德。哥,我品德还是不错的。” “嗯,练武了还能打,一个单挑好多个,在女生面前倍儿有面子……”苏淳风笑道。 “可不是嘛,我这段时间每次想起来都激动得不行!”苏淳雨立刻露出了真实目的,激动不已两眼放光地说道:“哥,你就是因为这个,所以才让丽飞姐、海菲姐都喜欢你的吧?啧啧,亲哥啊,你无论如何得把我教成武林高手啊。” 苏淳风板起脸:“滚!” “哥,哥,我错了,我错了。”苏淳雨赶紧讨好:“别的不说,你也不希望将来我在外面受人欺负啊,就算是咱不惹事,可难保不会遇到啥意外,比如抢劫啊,比如在学校里、在社会上和人有点儿纠纷冲突什么的,对吧?见义勇为的事情我不敢说自己有胆量去做,可也不能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你说是不哥?” 苏淳风忍俊不禁,稍作思忖后点头道:“行了,跟着我练吧,但你得提前做好心理准备,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绝对不行,习武要持之以恒才可以。” “必须的!” “那,开始吧……” “好嘞!” …… “哥。” “嗯。” “这拳法咋就跟打太极似的,软绵绵的,没一点儿力度,不够阳刚!” “平心,静气!” “哦,可是哥,这玩意儿能……” “闭嘴!” “哦。” …… 天色蒙蒙亮。 已然比哥哥高出半个脑袋的苏淳雨,早已经没有了之前三分钟热度的兴奋劲儿,拖着疲累的步伐,边走边问道:“哥,你啥时候开始练武的?” “初中。” “跟谁学的?” “自学。” “哥你是天才啊?” “见了别人练,自己就学着练,习武健身不在招式,首要的是持之以恒的精神,这里面的东西其实不一定要师父教,多看书多想,就知道了。”苏淳风丝毫厌烦的意思都没有,语气淡然地说道:“太极拳看似柔弱缓慢无力,实则外柔内刚,健身养神,淬炼内心,祛除躁意,能让一个人的心性变得越来越沉稳。” 苏淳雨有些心不在焉了。 苏淳风笑了笑,道:“别觉得没用,从实战上来讲……” “怎么?”苏淳雨立刻打起了精神。 “你和人打过架吗?” “打过。” “动手前,和动手的过程中,是什么心态?” 苏淳雨挠挠头,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 苏淳风微笑道:“会紧张,动手的时候要么只顾着死死揪住对方,要么就是乱捶乱踢甚至用上牙咬,扯头发,拿着棍子、砖头招呼等等……但绝不会考虑如何躲避对方的攻击,换句话说,也来不及去想这些。这就是在实战中静不下心来的缘故,事实上只要能静下心,能让自己不那么紧张了,头脑思维的速度一般情况下都足够让你去轻松应付对手的攻击,而且对付普通人很轻松。” “真的?” “以前没想过教你,就是不想让你吃苦,也知道你坚持不下来。”苏淳风答非所问地说道:“但今天既然你主动提出要跟我习武,而我也答应你了,那么以后就不能再停了,要持之以恒。” “必须的啊!” “我没跟你开玩笑,每天必须早起跑步,然后静心打拳养性顺气,如果你的锻炼松懈了,我会教训你。” “哥,你不是吧?” “严师出高徒,你不是想要做武林高手吗?” “哥……” “放假在家里,我带你。以后放假回来,我会考核你,这种考核是真正的格斗,如果你不想挨打挨得太狠,就坚持认真练习。” “亲哥啊,我不练了行不?” “不行。” “哥……” …… …… 447章 再划策 除夕夜。 章节更新最快 苏淳风在村里发小们的热情下,只得和他们一起到李志超家里喝酒,至十点半,这帮人酒意浓浓开始打牌的时候,他才拱手连连抱歉地告辞先行离开。 家里面,爹娘正坐在客厅里一边看着电视,一边包饺子聊天。 弟弟苏淳雨出去玩儿还没回来。 重生之后的几年里,苏淳风一直都坚持着除夕夜在家里陪伴父母,而向来对他极为敬畏的弟弟,自然而然也就会老老实实待在家里面。今天除夕晚饭后眼瞅着哥哥被李志超一个电话喊走了,苏淳雨几乎前后脚跟着就跑出去撒欢了。 年轻人嘛,爱玩儿爱热闹是天性,谈不上懂事不懂事。 而且乡下农村就这样,反正再怎么疯,大年三十晚上他们也跑不到村外面玩儿去,无非是在某某某的家里面喝酒打牌。 如苏淳风这样的乖孩子,在村里的同龄人中,就有点儿像是异类了。好在是,他不仅仅是学习好又不怎么贪玩儿的乖孩子,在其它方面伙伴们也说不出他什么不是来,不至于成为一个不合群的人——论学习,他打小顶呱呱更是考上了京大的才子,论听话,他是全村有了名的好孩子,论大方,他出手阔绰家境良好,论交际,他谦和有加落落大方,和朋友们在一起谈话时又不会显得憨实到让人不注意;论其它诸如年轻人最是热衷的身手及胆识,更不用说了,有李志超那种堪称典范的人物天天夸赞把苏淳风吹得天上地下找不到第二个,谁不打心眼儿里钦佩? 苏淳风洗干净手,坐到茶几旁一边包饺子,一边笑着闲聊:“爹,娘,今年联欢晚会咋样?刚才在志超那也没顾上看。” “嗯,还不错,挺逗乐的。”陈秀兰笑眯眯地说道。 苏成拍拍手上沾的白面,往旁边坐了坐点上支烟,道:“在志超家里喝酒了?” “一帮人乐呵呢。”苏淳风笑着应道。 “难得过年回来一趟,和朋友们在一块喝喝酒,打打牌,大过年的嘛……别把关系淡了,这河塘村才是咱们的根。”苏成翘起二郎腿端着父亲的架子,颇有点儿语重心长的态度,道:“出门的时候记得身上随时揣着烟,逢人就客气些,别回头让街坊四邻的私底下说些啥,人啊,越是有些出息了,就越要注意。” 苏淳风点头道:“爹,我知道了。” “知道还这么早就回来?”苏成笑呵呵地说道。 陈秀兰不满道:“他爹,就这点事你也埋怨孩子?刚才也不知是谁在念叨着大过年的俩孩子全都跑了出去,连个影都摸不着。” “你说的。” “呸!” 两口子全都乐了。 事实上,虽然他们还谈不上年老,可到底是为人父母者,如今大儿子苏淳风在京城读大学,几个月都不回家,二儿子苏淳雨在市一中就读,那也是两个星期才回物流园的家里住两天,在除夕夜这个极有传统意义的日子里,苏成和陈秀兰两口子哪儿能不想着一家人团聚守岁?晚饭后李胜打来电话让苏成过去打麻将,他都给婉言推辞了,不就是想着在家里面和老婆孩子守岁嘛。 这时候联欢会上正演小品,一家三口就都专注地看了起来,边看边乐呵。 小品结束后,苏成道:“小风,年前这段日子,公司的物流信息网几乎已经覆盖了咱们全省,现在物流信息网的总公司,已经迁到了中州市。你出事前,你堂姨和我商量着,要借助物流网在全省顺利铺开的趋势和风头,再拓展咱们公司的业务范围,她说要打造一个全省的物流快递公司,你看可行吗?” 苏淳风一边包着饺子,一边在心里快速地思忖一番,道:“想法不错,我看可行。” “那过完年就开始着手吧。” “爹。”苏淳风放下刚刚包好的一个饺子,神色认真地说道:“依我看,既然要成立物流快递,就直接搞大一些,贷款投入巨资搞全国性的快递。因为快递物流是一个趋势,如果我们只是单纯在省内搞快递,规模大小,盈利多少不说,先天就失去了与大型快递公司竞争的优势,咱们的目光要放得更远一些。” 苏成愣了下,道:“淳风,按你堂姨的意思,全省快递可不仅仅是直达每个市,还包括下面的区县。” “我明白。” “初步预算,全省快递成立并运营起来的投入及流动资金,至少要一千三百多万,而且还是在最初就开始有盈利的前提下,不然的话资金需要投入的会更多。”苏成的表情已然变得严肃起来,“要是照你这么计划,业务范围拓展到全国,需要投入的资金岂不是要过亿,甚至两个亿都不够啊。” 苏淳风点点头,道:“确实如此,快递其实就是传统物流公司的升级,甚至将来要在很大程度上取代国企邮政的业务,所以公司把网络铺及到全国各地的区县是一种必然。当然,目前情况下如果我们立刻上项这么做,很可能会没有收益甚至亏本,所以我的意见是,以我们万通货运信息网在全省的网点为根基,把快递的名气打出去的同时,在全国范围内暂时先把网点铺及到各地级市,或者,再收缩下规模只限省会及重点大城市,然后随着社会经济、物流快递的发展,把通达至区县的网点,在三到五年时间里架构完成。” “投资太大,风险性高。”苏成摇了摇头,不敢贸然下决断。 也难怪,苏成如今虽然在平阳市也算小有名气和地位的人物,可事实上还仅仅是一个从普通农民迅速崛起成为地方知名商界人士的暴发户,无论是其财富、经验还是眼光,都还远远达不到更高的地步,就连陈羽芳这种接受过高等教育,在政府部门有过工作经验见识过也结交了太多成功人士的人才,也只是提出了在全省开展物流快递的构想,更遑论让苏成去高屋建瓯地放眼把生意做到全国的范围了。 这和投入资金多少无关,以苏成现在的身价,你给他机会让他投资五个亿去西山县搞煤矿,只要能从银行贷出款来,他绝对敢。 可在全国范围内做物流快递,他心里就没谱了。别的不说,单是在各地铺设网点,每个点都需要聘用负责人,全国下来公司得需要多少的员工?想想都能让苏成头痛,更不要说去管理了。 而重生来过的苏淳风却无比清楚,随着网络的飞速普及发展,再过几年新兴的网购迅速成为大众化潮流趋势之时,一家业务范围能够开展到全国各地的快递公司,其业务量和利润将会有多大——而早早迈入这个行业打响了品牌,将来在这个行业中自然而然就有了先天的竞争优势。 不过,前世的苏淳风毕竟没有经商,对于这些行业充其量也只是有些高瞻远瞩的大局构想,具体如何操作运营他也不明白,所以并不敢轻易下决断。想了一会儿之后,苏淳风道:“爹,我个人感觉可行,您这样,过完年和我堂姨认真商量下,然后召开董事会,和股东们商议再做决定。” “嗯。”苏成皱眉思忖。 见父子俩的谈话暂时有了个不算结果的结果,陈秀兰才插嘴道:“好了好了,大过年的你们爷俩就消停消停吧,啊,别整天想着把公司做得多么大多么大,赚多少钱多少钱的……要我说啊,现在咱们家这样就挺好,日子过得开心些,轻松些,不比啥强啊?公司做得越大,人活得越累,挣那么多钱还有啥用?” 苏淳风竖起大拇指道:“还是我娘说得在理儿!” 苏成哈哈一笑,摆手道:“好,那咱们全家服从领导听指挥,过年这几天,公司的事情不提,不提了。” 刚说完,就听着院门响了。 苏淳雨的声音传来:“爹,娘,我哥回来没?他要是回来了,我就插上门儿了啊。” “哎,插上吧。”陈秀兰应了声。 过了会儿,苏淳雨双眼迷离满脸酒意地走了进来,笑眯眯地说道:“哥,你,你今儿咋回来那么,那么早,先前路过志超哥家门口时,还听着,听着你们划拳的声音了。我寻思我这回来得够早了,没曾想你倒是先,先回来了。” 苏成脸色一沉,斥道:“话都说不利索了,滚回屋睡觉去。” “哎,哎。”苏淳雨咧嘴讪笑。 陈秀兰起身给二儿子倒水,一边心疼地说道:“喝点儿热水,醒醒酒再睡吧,你才多大,也学会喝酒了,唉。” “我都上高二了,我哥,我哥那时候都,都……” “嗯?”苏成一瞪眼。 虽然苏淳雨喝得有些高了,可到底不敢在父亲的虎威前借酒撒泼,也不敢耍他那点儿所谓的叛逆期作风,耷拉着脑袋嘿嘿傻乐着拿了把小凳子坐到哥哥身边,道:“哥,明儿初一起五更呢,咱,咱们的习武锻炼,能放放假不?” “原本我想着明儿不用练,可看你今晚喝酒有些多,所以明早得打拳醒酒。”苏淳风笑道。 “亲哥哎!”苏淳雨故作哭天抢地状。 苏成正要发作,却见妻子瞪了他一眼,心想二儿子平时表现也不错,大过年的撒撒欢算不得什么,也就作罢。 陈秀兰给他们爷三个倒上水,一边收拾着桌上包好的饺子和面盆案板等用具,一边说道:“淳风啊,你这当哥哥的教啥不好,偏生教你弟弟学武,他不想学就别学了,学那个有什么用?就小雨那性子,不学武在外面还能老实点儿不惹事,真要是学了武和你这当哥哥的似的那么能打,他指不定在外面惹多少事呢。” “可不是嘛。”苏淳雨故意哭丧着脸说道:“哥,你看你在京城犯了事,咱爹咱娘还有我,多担心啊,所以为了不让家里人担心,我还是不学了。” 苏淳风眯着眼笑道:“不行。” “娘,爹……”苏淳雨像个孩子似地求救,苦兮兮地说道:“你们倒是管管我哥啊,他这,这不是把我往犯罪的道路上逼吗?” 苏成和陈秀兰就都忍俊不禁地乐了起来。 苏淳风考虑到父母亲的担心,便笑着解释道:“我教你习武打的是太极拳,而且注重让你持之以恒,是因为常习太极拳,可以陶冶人的心性,祛除浮躁之气,潜移默化中会让你的心性越来越稳重,遇事能够忍耐不易冲动,而不是教你去与人好勇斗狠。”说到这里,他看向父母,认真地说道:“习武先习德,在传统中是这么讲,但民间大多武术、格斗术,追求的还是一种激进化的格斗搏击实战效果,不但不能修身养性,反而会激发一个人的戾气,让人心性更加急躁又好勇斗狠。所以传统武术流派中,武术大家在收徒时,都会先查看其人品行道德,若是从小收徒,多半会言传身教注重武德的培养。只可惜到了现如今,这样的道德传承几乎已经很少,人们更多的是注重金钱利益了,实在是可惜可叹。” 若是换做常人,多半不愿意听苏淳风这般唠叨。 不过苏成和陈秀兰却是听得津津有味频频点头,满脸笑容——到底是在京大深造的儿子,说话硬是有文化水平,头头是道啊! …… 448章 你不敢,我敢! 爆竹声中辞旧岁,吉祥年里贺新春。 就在苏淳风和家人团圆在一起,开心地聊着天,看着春节联欢晚会守岁的同时,十几里外的东王庄村,王启民家烧着蜂窝煤的东屋里,一老一少也在包着饺子,看着那台老旧的黑白电视机屏幕上正在播放的春节联欢晚会。 一老,一少,穿着朴素得有些土,坐在低矮的小桌旁。 小桌上放着短擀面杖、面板、面盆……旁边的敞口簸箕里,整齐地摆放着包好的饺子,还在缓慢却不断地增加着。 炕头贴墙的柜箱上,放着两套过年新买的衣服。 靠外侧一套,是那种全身从上到下包括鞋子一百块钱足够买到手的衣服——就这么便宜的新衣,还是今冬刁平每个周末和放了寒假后,跟着东王庄村的成年人下地挖藕挣了七百多块钱,然后自己跑到镇上买来的——他自己的衣服连鞋子一共花了九十八,给师父买了一件大衣,一条裤子和一双棉皮鞋,花了三百六。 包完饺子,王启民坐到炕头上,点了颗烟,一边神色和蔼地看着刁平忙活:“平娃,又过年了……” “嗯,过完年我就十五岁了。”刁平把桌子和饺子等物事收拾好,又到炉子旁把水壶拎下来,拿了火钳换蜂窝煤,一边说道:“师父,我寻思着过完年干脆退学算了,反正我的学习成绩不怎么好,也实在是跟不上,倒不如跟着村里那些大人出去干活挣钱,既能够养活咱们,又不耽误我的修行。” 气色不错的王启民笑了笑,温和道:“省吃俭用,我那点儿工资钱够咱们花,你踏踏实实修行,学还是要上的,再不济也要混个初中毕业。” 刁平从小就没上过几天学,在西山县龚虎家住着的那些日子里,由龚虎托人安排勉强进入了小学五年级跟班,虽然有王启民帮着补习功课,可已经算是大龄的刁平在班里那帮孩子们中间自己都觉得害臊。后来和王启民回到东王庄村后,王启民借来了小学书籍,在家中辅导他恶补了半年的文化课程,去年王启民凭着自己在东王庄乡中学里还留有的那点儿情分,走后门让刁平升入了初中。 只可惜,刁平的学习无论如何都跟不上。 成绩很差。 其实王启民心里清楚,刁平这孩子极为聪明,如果真用心学习的话,在不耽误修行的前提下,他即便是拿不到多么优秀的成绩,也不至于每每考试都落在全年级的后十几名。而刁平不好好学习的原因,除了他无心学习文化知识,一门心思要修行术法的原因之外,主要就是这孩子故意想要用学习成绩差,来说服王启民让他退学,从而摆脱在刁平看来纯属浪费时间的学业。 一年破三关入第四境,刁平在术法修行方面的天赋绝对堪称百年难遇。然而自春末入净体初之后,这都要过年了,前几天刁平才勉强在师父的辅助下迈入了净体中期,这让刁平的内心里愈发焦急——师父说不入炼气境,不得入江湖。而术法修行越是往后,境界的提升愈是艰难犹若跨越鸿沟天堑,如果当前修为进展就这么慢,那什么时候才能入炼气境,什么时候才能入江湖为父母报仇雪恨? 所以他愈发不想上学了。 “师父……”刁平犹豫了一番,略显无奈地说道:“我听您的。” “知道你心里着急。”王启民和蔼地招手示意刁平走到跟前,然后抚摸着他脑袋上短短的发茬,道:“你的术法修为境界提升之快,在历代的奇门江湖中,已经堪称是突飞猛进极为罕见了,想想为师如今多大年纪,才不过是炼气中期。当然,你不用担心,师父不如你的天赋好,你二十岁之前肯定能入炼气境。” 刁平低着头,道:“上次听龚伯伯说,苏淳风在京城杀掉一个名副其实的炼气境高手,说明他已入炼气境。” “是啊,他过完年才二十岁。”王启民微笑道:“但你,比他强。” “真的?” “嗯。”王启民摆摆手,似乎不大想提苏淳风,岔开话题道:“师父让你上学,其实是希望你能在学校里安安稳稳地度过净体期,因为你现在即便退学,可修为在净体中期稳固下来,以及接下来再进入净体后期时,身体不可避免地会极为虚弱,就算想出去出苦力干活儿挣钱,你也干不了。” 刁平道:“那我就在家里闭关修行,直到突破净体迈入固气不好吗?” “人言可畏啊。”王启民柔和地说道:“我退休居家,你再退学,又不出去干活儿挣钱,咱们一老一少就在家混吃等死,你说村里人会怎么看咱们?” 刁平露出诧异的神色。 “你还小……” “哦。” 王启民忽而笑道:“不说这些了,平娃,想家不?” “就在家里,不用想。”刁平挠挠头,露出一抹少年郎的淳朴可爱表情,随即神色一黯,道:“记忆里小时候的那个家,就只有爹娘和妹妹,可他们都不在了,我对那个家也就没什么念想了,至于报仇的事情,大过年的我不想去考虑。” “好孩子。” 王启民深吸了一口烟,略显混浊的双目打量陈旧的屋内,视线最后落在窗户上,似乎能看到外面漆黑的夜,能看到几年后的奇门江湖——从这个普通到寒酸的农家小院里走出去的刁平,必将在范围覆盖全国的奇门江湖上掀起惊涛骇浪,血雨腥风。 传说中的诡术,诡术传承者,也必将震动江湖! 势不可挡! 历史,将在身为刁平师父的诡术传承者王启民手中,改写! 思绪至此,王启民心潮有些激动的澎湃,混浊的双眸中隐隐然有泪光闪烁——他想到了自己的师父,那位临死前面露无奈之色,长长叹出最后一口气的老人。 …… …… 今年的大年初一,苏淳风和李志超二人在外面拜年走家的户数,比之往年少了许多,差不多有百分之七八十吧?也难怪,初中毕业都好几年了,许多当年并不算牢固的友情就会渐渐淡化,而且是来自于双方的淡忘。 所以上午十点多的时候,苏淳风和李志超就已然驾车来到东王庄村。 俩人先去赵山刚家里给其母亲拜年,然后李志超留在那儿和赵山刚唠嗑,苏淳风独自步行去了王启民家所在的小巷。 院门破旧未换,只有张贴的春联洋溢着些许新意。 狭小的院落里,收拾得很干净,连一丝积雪都没有。 苏淳风走进院子:“王老师在吗?” “在了。”屋内传出王启民的应答声。 苏淳风走到堂屋门前,掀开厚厚的棉帘走了进去,正对门的堂桌前,红砖铺就的地面上放着一块麻袋布片,方便来拜年的人下跪时不至于弄脏了裤子。王启民从里屋走了出来,满脸慈祥和蔼的笑容:“淳风啊,来了就行,不用跪。” “一年一次,应该的。”苏淳风恭恭敬敬地双膝跪下,俯身,磕了一个头! 和去年一样,实打实磕头拜年! “快起来,快起来……”王启民赶紧伸手扶起苏淳风,领着他往里屋走:“到里屋暖和暖和吧。” 家里面,就只有这一间里屋生了炉子,既取暖又用来做饭。 苏淳风走进去的时候,穿着过年时新买的深蓝色夹克和黑裤子、黑雪地棉鞋子的刁平,正站在窗台下的小桌旁,忙活着切菜、切肉。炉子上的大锅锅盖缝隙间不断地蒸腾出袅袅喷香的热气,想必里面是丰盛的鸡鸭鱼肉之类的食物。 “平娃很懂事。”苏淳风坐到炕沿上,和王启民闲聊般随口夸了一句刁平。 “是啊,年前跟着村里人去挖藕,挣了些钱还给我买了这身衣裳。”王启民就像是大多数的老年人一般,喜欢在外人面前炫耀自家的晚辈多么多么孝顺,一边说着还一边老怀安慰般抬手摸索了一下自己穿着的深色大衣。 苏淳风点点头,眼神温和地打量了一下已然转过身看向他的刁平,一边掏出玉溪烟递给王启民一颗,两人各自点上,苏淳风把整包的香烟放在了炕边。 刁平眼神凌厉,没有丝毫怯意地盯视着苏淳风,忽而开口道:“将来我一定比你强!” 苏淳风差点儿没忍住笑出来,这句话听着怎么就和电视上的一句广告台词那么像呢?他神色平静地点点头,和声道:“努力吧。” “平娃,没礼貌!”王启民斥道。 刁平低下头。 苏淳风不以为意地摆摆手,笑道:“平娃天赋资质绝佳,不过修为进展太快,是时候该压制下了,欲速则不达啊。” “嗯。”王启民点头,道:“你的进展也很快。” “至少心境跟得上。” “我听说了你在京城的一些事情,有些难以置信。”王启民神色间流露出疑惑之色,道:“你难道不担心,被人察觉到什么?” 苏淳风稍作思忖,瞄了眼刁平,道:“您都告诉他了?” 王启民认真道:“是的。” “平娃。”苏淳风的目光正视向刁平,道:“我不把你当小孩子看待,所以现在想问问你,你如何看待自己所修行的术法和师门?” 似乎苏淳风一句不把他当小孩子看待的话,让刁平心中大感舒适的缘故,他抬起头,神情间已经没有了太大的敌意,但依旧保持着凌厉之色,道:“诡术至强,我修行术法第一目标是要报仇,第二就是要尊师命,尽自己的道义责任,为诡术在奇门江湖上正名!要让所有对诡术有偏见、有恶念、心怀不轨的人,知道诡术的厉害,知道诡术传承者不是那么好欺负的!我,要把诡术发扬光大!” 苏淳风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道:“将来无论你在江湖上做些什么,在不影响到我的利益,或者说,没有威胁到我的友情、亲情等情况下,我不会去制止你。” “你最好别阻止我做事。”刁平冷笑。 苏淳风本想再警告刁平,将来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在任何情况下都必须无条件地尊师,但想到上次王启民对他说的那番话,忽而就觉得这样似乎对刁平不公平。譬如如果将来王启民为了让诡术在江湖上正名,要亲手杀刁平的话……被利用了的刁平,难道为了尊师就不能反击自保吗? 思及此处,苏淳风选择了沉默。 刁平却语带嘲讽和鄙夷地说道:“苏淳风,你是一个胆小鬼!” 苏淳风歪头,不生气,却有些诧异-地看着刁平。 “你既然修行了诡术,却不肯做诡术传承者,这是忘恩负义,大逆不道,有违师门!倘若你的师父还在世,那我会连他一同瞧不起,如若他已经过世的话,那我真替他可悲,收了你这么个徒弟。”刁平似乎受到王启民的思想教育熏陶后,对于这种事情有着极端的理念信仰,他冷笑着极为自傲又有些大义凌然地说道:“将诡术传承下去并发扬光大,本就是身为传承者应尽的义务和责任,也是道义所在!苏淳风,你害怕身为诡术传承者会被整个奇门江湖排斥甚至追杀,所以你不敢承担道义的责任,为此不惜忘恩负义违背师门……而我,有一点现在就比你强,那就是你不敢做诡术传承者,我敢!你放心,我会听从师父的吩咐,为你保守这个秘密,但我会让你亲眼看到,我是如何把诡术扬名与江湖,如何让诡术传承者堂堂正正地站在奇门的江湖上!” 苏淳风依然没有生气,也没打断刁平这番慷慨激昂的话,静静地听他说完之后,才微笑着看向王启民,道:“您选择的徒儿,确实不错。” 王启民颔首,神情和蔼,他并没有因为徒儿对苏淳风的指责批评而加以制止,更没有喝斥,也没有回应苏淳风对刁平的赞赏。因为他知道,苏淳风口中所谓的不错,不仅仅是指刁平的天赋及决心,而是其个人理念的决绝之态——将来一旦走到了那条路的尽头时,刁平很可能真的会无怨无悔地去做一块奠基石。 “平娃,听你师父的话,记住修行一途欲速则不达……”苏淳风温和地说道:“既然要让自己肩负使命,就更要懂得隐忍。” 刁平冷哼一声。 苏淳风起身告辞,从兜里又掏出一包未开封的玉溪香烟,连同之前那包一并放在炕头上:“我不怎么抽烟,给您老留着抽。” “留下吃饭吧,眼瞅着中午了。”王启民客气道。 苏淳风婉拒,往外走去。 刁平没有动作,王启民也没责怪并吩咐他送客,而是独自送苏淳风走了出去,到院门外后说道:“半年时间两次生死斗法,皆越级击杀对手,以后这样的事情多了,你很难把自己修行诡术的秘密隐瞒下去,以后身在外,要多忍让,多小心。” “我明白。” “淳风,无论你愿意与否,如今已是奇门江湖人……”王启民认认真真地说道:“我不求你亲自为诡术扬名正名,至少在将来的奇门江湖上,你能站在一个公正的角度表个态,为诡术,为诡术传承者,说上句话。” 苏淳风皱眉道:“您就这么信任和看得起我?” 王启民站在门口的台阶上,扭头看了眼从屋内走出站在当院的刁平,这才转过头来对苏淳风说道:“只要你诡术传承者的身份不为人知,将来必定是奇门江湖上有数的高手之一,而且,你的人脉资源比我们要广得多。” 苏淳风叹口气,轻声道:“感谢您对我的信任,将来定会尽力而为之,但前提是,平娃不要在江湖上做得太过分……否则,没人能保得了他。” “他的使命是为诡术扬名,无需去保。” “您不在乎,他会滥杀?” “江湖岂能无生死,踏入江湖者,生死便谈不上无辜与否。若说无辜,千百年来诡术传承者又何其无辜?” 苏淳风无奈地摇摇头。 王启民道:“淳风,你没得选择。” “我说过,我修行诡术,但不是诡术传承者。” “但在旁人看来,你这种想法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您这般态度,算是要挟吗?”苏淳风双眼眯缝起来。 王启民淡淡地说道:“不谈年龄,不谈你我师生之份,单以诡术一门长辈之尊,我对你说出这些话来,你能有何怨忿?为诡术的传承及发扬光大做些什么,这本就是你应该肩负的责任和义务,而我不但不强求你为了诡术去做什么危及个人安全的事情,反而会仁至义尽地帮你掩盖修行诡术的秘密,如若在这样的前提下,你还不肯为诡术做些小的贡献,那就等同于忤逆师门,我必然会公开你诡术传承者的身份。” 苏淳风苦笑,道:“再见。” “走吧。”王启民转身,头也不回地进院,往堂屋走去。 刁平站在当院里,隔着敞开的院门与站在小巷中的苏淳风四目对视,继而歪着头,道:“等着,我会向你发起挑战!” 苏淳风没有理他,转身离去。 …… ps:最近一直坐火车老家和家里来回跑,解释的话不多说了,敬请各位见谅,没办法的事情……鞠躬! 但还是要很无耻地求月票,唉~~ 449章 两条道,一担挑 回到屋内的王启民坐到炕头上,拿起苏淳风留下的玉溪烟,抽出一颗点上,美-美地深吸了一口,神情悠然地缓缓喷吐着烟雾。。。他并不觉得刚才和苏淳风之间那点儿言语上的小冲突算得了什么,同时他又相信,苏淳风不会因此记仇或者在将来的日子里对他多加提防——这,和敢与不敢无关。 因为王启民清楚,以苏淳风的性子,真受到要挟的话,肯定是宁可玉碎不为瓦全,而且十有八九会果断出手斩断后患。 但王启民不担心,反而放心。 因为他还知道,苏淳风看似不肯承认自己是诡术传承者,又极为排斥厌恶奇门江湖,可事实上对于诡术、对于师门都极为尊敬,否则的话,苏淳风也不会如此尊重他王启民,每年拜年磕头时都会正儿八经地叩头在地,平日里见到他,言谈举止间也表现得极为尊敬,从不会逾礼半分。 现在,王启民对于自己多年来的筹谋和毕生夙愿,因为苏淳风的存在,尤其是苏淳风如今的生活状态,而更加有把握了。 上天眷顾诡术一门啊! 在这个奇门江湖复兴繁荣的大时代里,王启民很早就坚定了信念并立下了宏伟的改变历史的志向愿景——他要让诡术在自己的手中发扬光大,让诡术传承者能够堂堂正正地站在奇门的江湖上。 以刁平的杀戮,在江湖上为诡术扬名是其一。 苏淳风不愿在将来的某一天出手诛杀凶魔刁平为诡术正名,不要紧,王启民还有很早就准备并隐藏起来的一枚棋子以为不时之需。而尤为让王启民喜悦的是,天赋资质绝佳更是聪慧非凡的苏淳风,不但修为奇高,在不影响修行的前提下,还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了京城那所全国顶尖的大学学府之中,如今更是成为了京大学生术士协会的会长,从而结识了诸多来自于全国各地奇门江湖上显赫宗门流派世家的优秀子弟。另外,苏淳风在短短半年时间里两次斗法,越级击杀敌手,从而年纪轻轻却在奇门江湖上有了显赫名声……姑且不论这其中有多少巧合和人为的或善意或恶意的刻意而为之,单凭他堪称绝佳的天赋资质,将来必定会成为奇门江湖上青年一代术士中的佼佼者——有威名,有人脉资源,有极强的个人实力!那么,将来诡术传承者在江湖上扬名,那时候的苏淳风,其个人态度或许就能左右,至少影响到诸多江湖上的实力宗门流派和世家人物们的态度。 如此,诡术传承者,便不孤独。 不再是单枪匹马! 就在王启民未雨绸缪思忖将来的宏大蓝图愿景时,刁平掀开帘子走了进来:“师父,想啥呢?” “哦,平娃啊,给我烫一壶酒。”王启民笑道。 “哎。”刁平答应一声,到外屋柜子里拿了瓶五块钱一瓶的平阳大曲,麻溜地倒满白色的瓷质酒壶,又拿了一个酒盅,拎着酒壶回到里屋,掀开锅盖,把里面热好的菜食端出来,将酒壶放到里面烫上,盖好锅盖,继而扭头显然有些不相信地说道:“师父,苏淳风真的已经迈入炼气境了吗?” 王启民点头道:“是的,炼气初期,很稳固。” “为什么?”刁平诧异道:“他不是刚刚迈入炼气初期还没多久吗?” “是啊,可他的心境修为极高。”王启民认真地说道,但眸子里还是掩饰不住地闪过了一抹诧异——他对此,也很奇怪。 刁平皱眉道:“这次与上次不同,我在他面前没有感受到丝毫气势上的压制,而且他并没有收敛想要震慑我的气机啊。” 王启民怔了下,面露开怀笑容,道:“你怕他吗?” “不怕!”刁平毫不犹豫地说道,继而歪着脑袋想了好一会儿,似乎自我想到了答案,也明白了师父为何会面露开怀笑容,旋即心中颇有些许得意,昂首自信道:“我一定会比他更强!” 王启民微笑颔首,开怀满足的心绪忽而有些矛盾——他开心与刁平强大的自信和坚定的意志力,以此心态加上其个人卓越的天赋资质,将来肯定能在术法修为方面超越比天才还要光芒四射的苏淳风。可如果刁平真的在术法修为境界上一日千里,超越了苏淳风的话……将来一旦成魔失控,又不甘心做诡术正名与江湖的奠基石,那么埋在暗中的棋子,甚至与他王启民联起手来,都做不到击杀刁平的话,又该怎么办? 此时。 闲散迈步在东王庄村大街上的苏淳风,思及刁平之前连续两次强调说会超越他,其心志坚毅自信心之强大显露无遗,便忍不住摇了摇头,面露淡然的微笑——王启民觉得平娃天赋绝佳,且心仇戾气极重恰合诡术之霸道,故而将来的修为不可限量,如无意外人为之势阻止或者说干脆在他修为未至大成之时将他击杀、废掉,那么其修为势必会超越苏淳风。但苏淳风对此却有些淡漠轻视的自信,只要自己修行不止,除非刁平能够强行扭转己身几乎不可更改的心性,否则的话,终其一生都别想在斗法中胜过苏淳风,即便是,将来他的修为可能超越苏淳风一大截,也不行。 王启民毕竟没有踏入醒神境。 而苏淳风两世为人,几年前重生之时便已然凡心出尘,神识觉醒。 有些事情,纵然是术法修为再如何高深雄浑,对奇门江湖以及诸多术法、修为境界多么多么了解的老术士,可不入醒神,终是难以明悟。 …… …… 如今在东王庄村,赵山刚家的面积不算最大,但楼房的建筑样式、质量,装修之豪奢,绝对称得上首屈一指。只不过去年春赵山刚在平阳市买了别墅之后,就把母亲接到了市里,所以村里这幢盖起来不过两年,豪奢不次于城里那幢别墅的宅子,平时很少有人居住。过年回来的这些天里,赵山刚懒得买煤炭烧家里早就安装好的小锅炉供暖,也不让母亲去忙活那些——楼上楼下全部二十四小时开空调,用电!若非母亲一再坚持要自己张罗收拾家里和洗衣做饭,赵山刚甚至还要请保姆回来。 临近中午,前来给赵山刚母亲拜年的人已经有好多了。 大街和巷子里停放了各种轿车十多辆,苏淳风来时驾驶的自家那辆黑色桑塔纳2000,已然被堵在了最里面。还好赵山刚给那些前来拜年的人打过招呼,所以并没有把巷子里面和巷口堵死,苏淳风如果想要走,随时都可以把车倒出来。 二楼已经摆好了三桌的酒席,欢声笑语不断。 这些前来的客人里面,除了赵山刚公司的骨干成员之外,还有如今在平阳市道上混得风生水起的青年人物们,当然,普通的小混混们即便是和赵山刚认识,屁颠颠地跑过来给赵山刚母亲拜年,也没资格坐到这样的酒席上,就算是赵山刚豪爽仗义请他们落座,可看看那些个在座的人物们,普通小混混也得乖乖客气着离开,没这点儿眼力介和自知之明,那以后在平阳市可就混不下去了。 如今身为豫望食品股份有限公司总经理的李志超,因为生意和个人性格喜好的缘故,和赵山刚那个圈子里的人多有接触,所以在楼上和众人聊得热火朝天,中午留下吃饭喝酒已是必然。 与之相反,苏淳风向来不大喜欢这种场合,也不乐意结交那些所谓的道上人物,他和赵山刚、李志超以及其他认识的三两个人闲叙几句后,便告辞先行离去。而赵山刚和李志超几个人都知道苏淳风的性子,也就没多做挽留,在那些不认识苏淳风的人略显不悦和诧异的注视下,赵山刚跟在苏淳风身后往外送去。 “嘿,那小兄弟儿是谁啊?挺牛-逼的样子。” “既然认识志超和军子他们,那就坐下喝两杯唠唠嗑呗,好嘛,好像没把咱们这些人放在眼里似的,也不介绍介绍,就走人了。” “你可拉倒吧,那小兄弟一看就是个白面秀才厚道老实人,我看和山刚公司里那个钱明老师一样,肚子里有墨水,山刚还拿他们用呢。呵,要我说咱们以后也得多向山刚学习学习,这开公司还就得要有文化人的来干,不过嘛……人家文化人看到你们这熊样,吓得心肝儿都颤,还敢跟你们坐一块喝酒啊?” “滚蛋,你也好不到哪儿去,瞅你丫脸上那两道疤,活脱脱他妈一妖怪脸!胆小的看见都得吓死。” “瘸六子,骂人不揭短,你他妈几个意思?” 被唤作瘸六子的青年眉毛挑了挑,冷笑道:“铁头,老子这条瘸腿抬起来能也踹死你,信不信?” 都是在平阳市道上混得风生水起的人物,说起来个顶个的都不是怂包,当然也不是什么好人,即便是算不得作恶多端大奸大恶之徒,那也是干多了欺行霸市逞凶斗狠的活儿,怕过谁来着?这不,三言两语瘸六子和徐铁头就犟上了,原本热热闹闹欢声笑语的客厅里顿时安静下来,三张大圆桌旁坐着的人全都看向这二位。 和李志超坐在一桌上的谭军起身笑着打圆场道:“哎哎哎,我说六子,铁头,大过年的干啥呢?拌两句嘴至于闹僵吗?再说了,这可是在山刚家里,你们要是敢动手,大年初一把山刚妈给惊到了,山刚的脾气你们不是不知道……” 半劝半威慑。 可这些在道上混的人,还就吃这一套。 徐铁头和瘸六子不吱声了,并且把视线从对方脸上移开,有道是眼不见心不烦,这要是互相多看几眼蹬鼻子上脸的话,指不定会按捺不住当场掀了桌子,问题是大年初一在比他们年轻但比他们各方面都强大得多的赵山刚家里面干出掀桌子的事儿,惹恼了赵山刚,后果实在是让人不寒而栗,所以能避免还是要尽量避免。 坐在他们旁边的人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说笑起来。 在座者当中数得上最年轻的李志超,眼里闪过一抹失望之色。虽然他如今有了点儿身份地位,也有了钱,可到底是过完年才二十岁的年轻人,对于这些所谓混江湖的人物,尤其是江湖人物之间的冲突格外感兴趣,之前听着徐铁头和瘸六子拌嘴,李志超生气他们说苏淳风的同时,也有些兴致勃勃地暗暗期许,希望两位在平阳市道上堪称风云人物的家伙干起来,然后身为平阳市道上青年一代扛把子的人物赵山刚大怒发飙…… 那得多精彩? 谁曾想,事情刚开个头就不了了之了。 李志超看热闹嫌事儿小,在心中暗骂俩怂包,谭军一句话,赵山刚的威名之下,就把他们给镇住了,真他娘没劲透顶。 有道是钱壮英雄酒壮胆,李志超原本就不是那种胆小怕事的人,如今个人身价好歹那也是数百万眼瞅着就奔千万了,再有和苏淳风关系倍儿铁,和赵山刚也天天称兄道弟合伙做生意,鸟枪换炮的李志超自然不惧这些平日里在平阳市横着走的青年人物,他笑呵呵地招招手说道:“几位哥哥刚才那话我可不大爱听了,苏淳风是我发小,和山刚哥那都是倍儿铁的关系,你们不认识不要紧,兄弟我给你们介绍下,他可是考入京大的大才子,万通物流苏董事长膝下的大公子,而且,他还真不是你们所说的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白面书生老实憨厚人,说句不大中听的话,以淳风的身手,就今儿个咱们这里随便一桌上的人捆一块儿,都不是他的对手。” “好嘛,李总这牛吹大发了。”徐铁头语带嘲讽地说道:“那不是比电影里的武林高手还厉害啊?” 瘸六子更是满脸不屑地撇了撇嘴:“竟扯淡,你小子武侠小说看多了吧?” 其他人要么面露讥讽,要么笑呵呵地摇摇头,不把李志超的话当回事儿——这小子懂个屁,虽然有钱有能力和赵山刚关系也好,可到底是没经历过道上大规模血腥的械-斗,所以难免会自以为是,能把没影的事儿吹出花来。说起来若非他为人豪爽出手阔绰又能说会道更会来事儿,而且和赵山刚关系不错……在座这些平阳市道上青年一代堪称领军的人物们,谁能把他这个二十岁的小年轻放在眼里?就算放在眼里那也是拿他当凯子。有事儿没事儿就讹他俩钱花花。 天生就有成功商人的狡黠资质且长袖善舞的李志超,自然知道这些人心里如何看待自己,他叼着烟靠在椅背上,微微仰脸神情略显傲慢,似乎懒得和瘸六子、徐铁头多说什么,慢悠悠地抛出一句:“爱信不信。” 瘸六子和徐铁头对李志超的态度颇为不忿,却顾忌到这是在赵山刚家里,所以两人只是冷笑,倒也没多说什么。 谭军笑言道:“这还真不是志超吹牛,淳风兄弟的身手我可见识过,往大了不敢说吧,至少赤手空拳的情况下,三个我加起来和淳风交手,也就是分分钟被撂倒的份儿。” 此言一出,在座者无不露出吃惊的表情。 谭军何许人也? 在平阳市道上混的人都知道,他可是赵山刚手底下的第一打手,当初和赵山刚一起从金州县到平阳市发展的时候,有一次谭军被人堵在幸福大街上,他不跑不避,一个人拎着刀追着七八个人乱砍,一战扬名,仅次于初涉平阳市时赵山刚那次在饭店里用筷子插人手背的锋芒毕露。 谭军说三个他都干不过苏淳风…… 不管这话有没有多大的水分,至少能证明,苏淳风还真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般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白面书生。 徐铁头和瘸六子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出了半信半疑和别的一些意味。 今天来给赵山刚母亲拜年的这些人中,有些是自发前来的,也有是年前就接到赵山刚的邀请,大年初一到他村里的家中吃饭——平阳市道上有讲究,能让对方请到家里吃饭,说明对方看得起你,把你当个人物,甚或是尊重你。当然,徐铁头和瘸六子虽然在道上混得不错,却也有自知之明地清楚,比他们还要小上几岁的赵山刚请他们,其实是看在他们身后的老大的面子上。换句话说,若非赵山刚太年轻,以他当前的名望和显露无遗的实力,绝对有资格和平阳市道上那些早就混出名堂的老人物们坐到一块喝酒聊天谈事情,或者,和那些大人物掰腕子! 本来徐铁头和瘸六子心里还是有些不服气的,可现在想想真是人比人该死,赵山刚年纪轻轻在平阳市道上已然如日中天,便是他结交的朋友,都他妈一个个的怪胎,李志超年仅二十岁,已然是自己开公司身价不菲,同样二十啷当岁的苏淳风是万通物流苏董事长的长子,更是考入京大的才子,而且还他妈是一个文武双全的人物…… 徐铁头和瘸六子嫉恨得暗暗咬牙切齿。 赵山刚锋芒毕露霸气四溢,咱怕他也就认了,谭军心狠手辣能打敢杀,咱也服气,可李志超这小子摆出那副傲慢模样给谁看呢? 于是乎连带着,他们把苏淳风也给恨上了。 妈-的,真以为靠上赵山刚这棵大树就好乘凉了啊? 外面,赵山刚把苏淳风送到院门口,稍作犹豫后说道:“对了淳风,有件事还想着给你打个招呼呢……” “嗯?”苏淳风微笑看着他。 “我,谈对象了。” “好事儿啊。”苏淳风乐道:“不过这种事儿,好像没必要非得和我打个招呼吧?”说到这里,苏淳风眼睛一斜,眉毛挑了挑笑问道:“我说山刚,你的女朋友,该不会是……海菲她姐姐吧?” 赵山刚怔了下,继而讪笑:“我是真服你了,这都能猜到。” 苏淳风哭笑不得,旋即皱了皱眉,想要说些什么,却忍住没开口,摇摇头转身拉开车门上车。 “淳风,你别误会。”赵山刚认真地说道。 “唔。”苏淳风上了车,隔着车窗笑道:“刚才心里确实有点儿别扭,不过想想你也不是那种人,感情这种事情没必要去考虑别人的感受,你俩只要愿意就好。哦对了,俗话说兔子不吃窝边草,你若是只想着玩玩儿的话,趁早断了这念。” 赵山刚正色道:“我是认真的。” “那就好,我先走了,你快回去陪客人吧,回见。” “哎。” 苏淳风驾车缓缓倒离巷子,赵山刚站在院门前目送着轿车驶离巷口,才转身回了家——之前,他真有些担心,苏淳风会误解他和王海燕谈恋爱的目的。可现在细细想来,当初喜欢上由老实巴交的王海平难得拉下脸面求情才被安排到公司上班的王海燕时,确实有那么一丝念想,是考虑到了与王海燕成为夫妻的话,自己和苏淳风之间的关系,自然而然就更厚了一层。而恰恰是这一缕念头,让原本不打算早早结婚成家的赵山刚,在喜欢上王海燕的同时,就决定和自己过一辈子的老婆,就是王海燕了。 …… …… 450章 老乞丐正月前来 正月初的前几天,无非是走亲戚拜年,亦或是在家里招待亲友。 如今苏成好歹也算得上平阳市的小知名人物,在乡里和村里那更是首屈一指的富豪,难得大过年的在村里住些日子,于是乎趁着春节前来拜访,以及受邀前来的亲朋好友们自然要比往常年多得多,家里面几乎天天有酒席,而且中午有,晚饭也有……没办法,农村乡下就这习俗,市里面那些朋友们也乐得图个新鲜来农村体会下年节的气氛,如果不摆上几桌丰盛的酒席,在农村来讲可就太不够意思了,更何况你苏成可是有钱人啊,不能显得太小家子气不是? 对此苏成两口子倒是不怎么在意,一来过年嘛,乐呵乐呵得了,再者也能借机增进日常的交际关系。 只不过难免要忙碌些,不仅仅是在家里招待亲朋,自家有些亲戚长辈也总得去登门拜年,市里面的一些商业方面的朋友,还有些官员的家里,都是必须要去的。所以每天苏成开着车去市里走上三两家,然后就得赶紧开车回家招待客人。 而苏淳风和弟弟小雨,每天也要去走亲戚拜年,还得赶紧回来帮助父母亲在家里张罗酒席饭食。 那叫一个忙活! 正值青春年少玩耍心性极大的苏淳雨一肚子的抱怨:“大过年的,比平时还要忙,还要累,连玩儿的时间都没有了,唉。” 一向对这种热热闹闹的酒宴社交场合不那么喜欢的苏淳风倒是没什么,在他看来只要父母亲过得高兴了,怎么都行,而且他还会经常性地坐到酒桌上陪着客人们喝酒唠嗑,当然主要是为了替父亲分担些应酬,让父亲在这类场合下少喝些酒,而来自己是成年人了,家里设宴不上桌的话未免不合情理。而有了苏淳风这位长相俊秀的京大才子加入,每每在酒桌上他都会成为父母亲的骄傲,无论是其长相、学识、谈吐举止以及经大学子的身份,无不令人赞赏有加,就连苏淳风的酒量、酒品,也都是能让所有客人们表面上竖起大拇指,内心里对苏成和陈秀兰羡慕嫉妒恨。 这样的热闹忙碌持续到正月初五。 初六物流园区以及万通货运信息网正式开始营业,所以苏成和陈秀兰两口子都要回物流园那边。 苏淳风也得跟着父母回物流园,初六下午堂姨陈羽芳就要赶赴省会中州市,万通货运信息网年前刚刚在全省铺开,但还是处于各市自主以信号发射塔及接收器的平台进行货运信息的发布,下一步公司计划要构建网站,以互联网取代当前的信息平台,进行全省货运信息的对接和互通,所以陈羽芳的时间确实很紧张,苏淳风需要在初六上午和堂姨、父亲一起,再对公司组建并经营快递业务的项目进一步探讨落实,拿出基本的方案,到正月十二的时候,万通物流就会召开股东会议,以做出快递业务公司是否组建的决定。 正月初这几天虽然忙碌,但苏淳雨依旧在哥哥的严格逼迫下,每天天不亮就起床跑步打拳习武健身。初五晚饭后送走了客人们,他就在父母面前死乞白赖地向哥哥求情请假,让他在村里住些日子,大过年的还没好好和小伙伴们玩耍呢。 苏成和陈秀兰两口子心疼二儿子这些天跟着忙碌劳累,大过年也没能好好放松玩耍,就帮着小雨向苏淳风求情。 本来依着苏淳风的想法,习武健身不能懈怠,因为习惯一旦中断,绝大多数人都会自然而然地产生惰性,从而无法坚持下去。可既然父母都已经开口了,他只好哭笑不得地答应下来,但却很严肃地告诫苏淳雨,元宵节后要立刻恢复每日清晨的习武锻炼,以后在学校里也要雷打不动地坚持下去。 苏淳雨当然是满口答应下来。 可苏淳风心里却明白,以弟弟的心性绝对坚持不下去……也罢,没必要把他练成什么武林高手,能有一副强健的体魄就好。 初六。 天寒地冻。 上午九点多钟。 万通物流园和市里面到处炸响的鞭炮声、爆竹声交相呼应,此起彼伏。 苏淳风和父亲苏成、堂姨陈羽芳坐在办公室里,对组建快递公司的事项认真详尽地探讨一番,初步拟定好计划,如果董事会会议通过,就在全国范围内各省会、直辖市,及部分较为发达的一二线城市里展开网点布局,争取半年后,率先在豫州省和京广高速沿线省会及重点城市开启专线快递运送业务,再用一年半到两年的时间布局全国。 基本方案定下来了,陈羽芳看看手表,已经是上午十一点多,她起身一边穿着外套,一边说道:“行了,先这样吧,我中午还有一个饭局,下午两点的火车,姐夫你回头和股东们再联系下定好正月十二上午的会议,到时候我会提前赶回来。淳风,你今天中午没事的话,去陪你三姥爷吃顿饭,他早上专门让我亲口转告呢。” “哎。”苏淳风笑呵呵地答应。 苏成也披上外套往外走,一边说道:“我也得出去一趟,中午和闫鸿强、许万发约好吃饭,正好谈谈这件事。” 目送堂姨和父亲各自驾车离去,苏淳风站在小院里不禁心生感慨——生活如果一直是这样发展下去,多好?重生至今已经快六年了,家里面从一辆农用联合收割机发展到现在的万通物流,再将来会发展到什么高度呢? 努力,拼搏,勿论成败,不说得失,至少这是正常人的生活。 苏淳风回楼上换了身灰蓝色格子西装,和母亲打过招呼要去三姥爷家里吃午饭,便悠悠闲闲地从联合收割机经销处的大门走了出去。 时近正午。 北风呼啸凌冽,正月初六万通物流园的大门外还没有那些趴活儿的黑出租,就连107国道和南环路上都鲜有出租车驶过。苏淳风只得站在年前腊月公交公司才刚刚在物流园西门附近设下的站牌旁,等候着公交车。 手机铃声响起,他看了看来电显示是张丽飞打来的,便按下接听键笑道:“喂,丽飞,在哪儿呢?” “海菲家里。”张丽飞道:“傍晚有时间吗?” “嗯,来我们家?还是去哪儿?你们俩选……”苏淳风随口道,前两天和张丽飞、王海菲就联系过,抽时间一起吃顿饭。 张丽飞笑道:“傍晚去县城吧,正好黄薏瑜给我打电话,让我帮忙约上你和海菲,去县城吃饭,她说是换手机了,所以没找到你的手机号,我这不就先来海菲家里了嘛,那,海菲也说要去,你傍晚开车来接我们吧?” 苏淳风愣了下,道:“如果来市里的话我还有时间,去县城恐怕不行,刚过完年公司的事情较多,我得帮忙盯着。” “不是吧?我都已经答应黄薏瑜了……” “要不你们来市里?” “那你和黄薏瑜打电话说一声。” “那个,你跟她说吧,我这里还有事,先这样啊。” “喂……” 苏淳风把手机揣进兜里,刚才心里因为思及去年暑假那天清晨和黄薏瑜之间的暧昧而生出的尴尬纠结,已然被抛到了脑后,因为他看到沿着107国道由南向北走来一个人——裹着件破得到处露棉絮,上面大片大片泛着油光的深蓝色棉大衣,一条蓬松得像是民国时期老农穿的那种破棉裤,穿一双不知道从哪儿捡来,鞋带都是用破布条代替的土黄色大头皮鞋,拄着一根儿臂粗细,一米多长的破木棍,总之就是一副形象比乞丐还要寒碜的老头儿,脚步蹒跚颤颤悠悠地走了过来。 换做旁人见到这种老乞丐,十有八九会远远地就避开,或者做出一副视而不见的样子。可苏淳风却微微皱眉极为认真地打量了几眼这个老乞丐——不是因为心地善良可怜他,而是觉得这老乞丐……非凡人! 莫说普通人,即便是奇门江湖上绝大多数的术士,也绝然不会察觉到这老乞丐的异样。 因为老乞丐的身上根本没有丝毫术士的气息流露,更是普通到连为人的生机几乎都已经到了微弱的地步,完全符合人之将死垂垂老矣油尽灯枯的状态。但苏淳风有着醒神的心境修为,远远看到老乞丐的第一眼时,就断定这老乞丐是术士,其修为高深莫测,而能让苏淳风感觉高深莫测的修为……重生以来他还真没有见识到过这等高人,就连在前世今生的奇门江湖上都号称江湖第一人的纵仙歌,苏淳风也不会在心里给予其高深莫测的评价。当然,这主要还是因为整个奇门江湖乃至于全球的术士中,能让苏淳风这号前世奇门江湖上的顶尖高手,打心眼儿里认为高深莫测的术士,委实少得可怜。 那么,这老乞丐是谁?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苏淳风可不会轻易以巧合的理由去忖度这种事情发生的概率,他脑海中飞快地思忖着前世自己在奇门江湖上见识或者听说过的那些屈指可数的顶尖高人,可一时半会儿,苏淳风却很难确认这个老乞丐是前世记忆中的哪一位高人。 这不奇怪,也许前世自己就没听说过,更没见过这位高人。 毕竟,修为跃过醒神境的非凡人,多半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几乎不理世间事或者真正大隐于市不为人知的仙人般存在。 思忖间,老乞丐已经走到了跟前。 苏淳风貌似随意,就如寻常人那般流露出好奇之色地上下打量了老乞丐几眼。 这老乞丐脸上脏得几乎看不清模样了,皮肤黑中泛红粗糙不堪,一双眼睛混浊得仿若没有丝毫神采,头发也不知道多久没理过洗过,打着卷乱蓬蓬地纠缠着着能住上一窝小鸟,污黑的一双手上还崩着几道清晰可见的冻伤口子。 发现苏淳风打量他的眼神,老乞丐就像个脑子不正常的傻子般,咧开嘴笑了笑,用左手接过木棍,伸出了右手。 寒风冽冽,老乞丐颤颤巍巍。 苏淳风从怀里掏出钱包,抽出两张百元钞票放到老乞丐的手上,温和道:“老人家,天冷,到大院的饭店里吃点热的,避避寒吧。” 老乞丐一双眼睛盯着苏淳风的钱包,神经质般说道:“你包里还有钱。” 苏淳风微微一笑,把钱包里剩余的八九张百元大钞全掏出来递给了老乞丐,只剩了些零钱,道:“我要出门,得留点儿车费。” 老乞丐愣了下,憨憨挠头后才没皮没脸地把钱都接到了手里,傻呵呵地说道:“你真傻。” 苏淳风也不在意,摆了摆手,视线就从老乞丐身上移开,向南望去,像是在等待公交车的到来——他不在乎这千把块钱,也没想着以自己善良的表现感动这位深不可测的隐世高人成为忘年交,之所以大大方方给对方钱,是因为他不喜欢被他人掌控事情的节奏,尤其是这种突发的,自己根本没有丝毫预料的事情。 毕竟,这老乞丐的出现,巧合的几率太低了。 那么,修为如此高深的隐世高人找上门儿来,是好是坏暂不考虑,至少言行、理智不能落入对方的算计和引导中。更何况,不管是否真的巧合,苏淳风都不能让对方知晓,自己知晓对方是术士,是绝顶的高手。 老乞丐竟然也没再多废话,坦坦然把钱揣进被破袄裹着显然漏风的怀里,拄着木棍颤颤巍巍地往北走去。 苏淳风神色淡然地站在冷风中,看都未再看老乞丐一眼。 没过一会儿,公交车驶来。 苏淳风上车后,选了挨着过道的座位坐下,没有临窗。 公交车很快便超过了蹒跚缓步而行的老乞丐。 老乞丐抬头,微笑着,用混浊的双眼打量从身旁驶过的公交车,隔着车窗看到了苏淳风,坐在那里神色平静,也没有隔窗往外看看他这个行事古怪的老乞丐,好似根本就没把刚才好心施舍出去一大笔钱的事情放在心上。 老乞丐摇摇头,自言自语道:“何必多此一举?” …… 451章 情感让人失慧 东王庄村,王海菲的家里. 张丽飞有些生气地嘟着嘴使劲攥着手机,道:“这人可真是的,本来还说得好好的,一说去县城里就没时间了。” 王海菲温和道:“上次他不就说过吗,今年过年事情多,他忙。” “你就会替他说话。”张丽飞撇撇嘴,随即眼睛一亮,像是忽而想到了什么似的,神秘兮兮地说道:“海菲,你说有没有可能,他和黄薏瑜之间发生了些什么啊?刚才提到说是黄薏瑜相约,他就好像有点儿犹豫和不情愿了,而黄薏瑜也不去亲自给他打电话,反而要让我帮忙约,苏淳风说是可以去市里,可他又不愿意亲口对黄薏瑜说,也要我帮忙说一声……这其中,肯定有什么猫腻。” 王海菲想了想确实是这么回事儿,不过随即便笑道:“什么跟什么啊,你想多了,把手机给我,我对黄薏瑜说。” “好吧。”张丽飞仍旧一脸的怀疑,把手机递给了王海菲。 王海菲给黄薏瑜简单通完电话之后,神色间也多了些诧异,秀眉微颦道:“黄薏瑜说让咱俩去县城就好,她也没时间到市里。” “我就说吧!她和淳风肯定有事儿!” “他们俩有什么事儿啊?” “鬼知道!” “那……” “要不,咱们去呗?今晚还住在黄薏瑜家里,顺便咱们探探口风,看她和淳风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张丽飞轻咬了下嘴唇,故作凶巴巴地说道:“千万别是苏淳风这家伙和黄薏瑜之间再有什么花花事儿,不然我要他好看,哼!” 王海菲哭笑不得:“怎么会?” “你呀!就知道向着他。”张丽飞嘟嘴说道:“男人哪儿有不花心的?再说了,黄薏瑜那么漂亮,爷爷是华盛集团董事长,父亲是县委书记……海菲,可别说我没提醒你,咱俩可得把他给盯好了,哼!” 王海菲一时间有些恍然,什么叫咱俩盯好他?到底不是曾经的年少无知时,如今再面对许多事情的时候,难免想得会多,会周全,也难免会更容易多生出些误会和担忧,尤其是感情这种事儿,最容易徒增烦恼。 张丽飞耸耸肩,起身道:“算了吧,看苏淳风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再一起去,我得回家了,一会儿我给黄薏瑜打个电话再约,真烦人。” “中午了,就在我家吃饭吧。” “不啦,我们家今天中午来亲戚呢,我就是跑腿儿捎信儿的命,哎。” “好了好了,真是的……” …… 金州县城,华盛集团董事长黄汉正家二楼客厅里,黄薏瑜慵懒地窝在沙发上,婀娜曼妙的身体就那么随意地或蜷或伸,便勾勒出渐趋丰腴的诱人曲线。她捧着一本律法书籍,却怎么都看不下去,心思恍恍,美眸中有莹光闪烁。 自去年暑假那起事件之后,她就很少和苏淳风联系,许是因为那天早晨的暧昧让人尴尬,抑或是对苏淳风神秘的术士身份发自内心地有所忌惮,对那次异常诡异的事件心有余悸。只是在日常的生活中,黄薏瑜的脑海里总是会出现苏淳风那张清秀俊逸的面孔,想及他风轻云淡仿若一切困难都能信手拈来放下便处置好的自信神情,还有他那虽然谈不上健硕的身形,站在她身前时却犹若巍峨高山,令人充满了无尽安全感的雄伟气魄……还有,苏淳风在面对主动的温柔和热情似火的娇媚时,初始蠢蠢欲动随即又落荒而逃的狼狈羞涩紧张的有趣模样。 出身家境优越,且天性聪慧相貌美丽出众的黄薏瑜,自然不是那种轻易就会芳心大动旖旎荡漾的小女孩儿家家,可她仍旧觉得,这世间恐怕没有哪个女子,一旦和苏淳风成为朋友,又能如此真实地了解认识到苏淳风极为特殊的神秘身份,并且经历了那般恐怖的非凡事件之后,还能不迷恋地爱上他。 但苏淳风有女朋友,两人感情很好。 而且,王海菲还是她的好朋友,黄薏瑜虽有一时冲动主动和苏淳风做出过些许逾矩的行为,可终究难以做出追求苏淳风,把苏淳风从王海菲心里抢过来的决定。 只是偶尔会想想,越想,就越是有种感情被煎熬的纠结、酸楚、苦涩、焦虑,以及希冀。时而想得不行忍不住了,黄薏瑜就会拿起手机找出苏淳风的手机号码,犹豫半天却按不下拨通键,只能鼓足些许勇气红着脸没话找话地发上一条问候的短信,然后在收到苏淳风谈不上敷衍却绝对算不上热情洋溢的回复后,黄薏瑜就不知道再继续说些什么了。其实她总觉得自己有千言万语要对苏淳风说,可又能说什么呢? 没人会喜欢自己的生活和心情受到这种情绪的影响,可面对情感,世间有几人能做到主动而不是被动? 黄薏瑜在学校里以十倍百倍的勤奋去努力学习,多少次尝试着去欣赏每一个追求她的男生的优秀,试图把对苏淳风生出的浓浓情愫渐渐淡化从心里抹去,可半年多来,她没有做到,反而愈发思念…… 她想,也许每个人都这样,越是得不到的,越是最好的。 可明明知道这个道理,但就是钻不出情感的泥潭。 正月初六啊,多么好的日子,有多么合适的一个借口,和苏淳风见见面聊聊天一起吃顿饭,缓解下相思之情,还要违心地把王海菲、张丽飞一起请来,以显得这是很正常的一次邀约聚会,避免自己和苏淳风的尴尬。 可苏淳风,婉拒了…… 是的,就是婉拒! 黄薏瑜可以肯定。 她眼里的晶莹终于越聚越多,溢出,顺着光洁秀美的脸颊滑落,然后无声地,苦涩地露出一抹笑容,悄悄地在心里自言自语着:“女孩子嘛,好奇心最重,有机会学习术法,谁能忍得住呢?而且,能成为一名女术士的话,和你就能有更多的共同语言,或许将来,我们都是那么的神秘,不是吗?” 过了会儿,她又叹口气,轻声道:“算不算是自欺欺人?到底是自己的好奇心在作祟,还是因为爱?” 黄薏瑜起身走到窗前,抱着双臂望着外面结冰的小小的人工湖湖面,窈窕的身影显得有些落寞,有些孤独,有些悠悠的冷清美感——就像是当年刚刚进入高中时的那位迅速成为校花的女生,她骨子里,有着一种叫做高傲的东西,或许是天性,或许是出身环境娇惯却严格的教育下,以及从小到大受旁人仰慕夸赞太多的缘故? 很快,她转过身走到茶几旁拿起手机,翻出苏淳风的手机号码,发送了一条短信:“淳风,什么时候有时间?” …… …… 五菜一汤。 谈不上丰盛,荤素搭配皆有,一瓶茅台酒。 苏淳风和陈献一老一少坐在餐桌旁小酌慢食,姜茹英则坐在旁边时而提醒着两人趁热吃菜,一边把紫菜蛋汤给他们盛好放到面前。 拿出手机看了看黄薏瑜发来的短信,苏淳风稍作思忖,张丽飞在电话中说黄薏瑜换手机丢了他的手机号时,他就知道这是黄薏瑜为了避免尴尬的借口,而现在黄薏瑜发来的短信内容,却是明确无误地在表达对他委婉的敷衍和婉拒行为的不满,还有,想要见面的希望……不好回绝。 所以苏淳风模棱两可地回复:“改日我联系你。” 饭后,苏淳风陪同陈献到书房喝茶闲聊。 去年入冬以后,早已离开平阳市官场的陈献,虽然赋闲在家,还是不可避免地主动或被动地渐渐听闻了一些好的消息不断传来——早在几年前他听从苏淳风的劝告,不甘却又果断地自行退休做出让步,从而得来善始善终明哲保身的结局之后,身为平阳市官场常青树不倒翁的他,留在官场的关系网中一个个主要官员,要么改弦易帜,要么在官场生涯中落魄,眼瞅着短短几年时间里,他对于平阳市官场的影响力就可以预见地即将彻底消失在历史中了,未曾想柳暗花明,隶属于他这一系的官场失意人,包括自己的儿子,都突然得到了省里肖家一系高官或明或暗的大力支持,于是乎这些人便颇有了点儿一遇风云便化龙的意思,各个草长莺飞,短短两三个月时间里便大有卷土重来的趋势了。 而貌似远离官政坛不再过问世事,颐养天年的陈献,家里面隔三差五便又开始有当前平阳市的实权官员们前来拜访…… 因为谁都清楚,陈献的女儿和侄女、侄女婿是万通物流的实际掌控人。而万通物流,又有肖氏一族掌控的天茂集团这棵参天大树持股,那么当前平阳市官场明里暗里的动向,以及省里肖家高官的微妙态度,肯定和陈献有关系了。 如此一来,陈献这位退出平阳市政坛的不倒翁,还是常青树啊! 可在他人眼里的常青树不倒翁,看多了也经历了太多宦海沉浮官场风云的陈献,对于近来平阳市官场的动向,却不认为和万通物流有什么关系,和自己倒是有那么一星半点儿的关系,毕竟那些渐趋风光得意的人曾经都是自己这一系的,但要说完全是因为自己女儿、侄女、侄女婿的缘由,肖家才会忽然发力帮衬,这根本不可能。 说白了,万通物流还不够格! 他陈献这种在斗争中落败退出政坛,以及那些曾经一系后期已然没了什么实权地位几乎要彻底没落的官员们,也不够格。 姜,还是老的辣。 曾经有多次机会进入省里甚至更高层面为官的陈献,却每每毅然决然地放弃凤尾以及更多可能的机会,选择在平阳市这样的小地方做鸡头……其个人的为官之道和智慧城府,绝非平阳市地界上的普通官员所能比拟。 所以在出现如此峰回路转般的变化后,他没有过于激动,也没有听从他人的劝告主动和省里肖家的高官联络,而是保持了沉默。 虽然,他心里比任何人都感到疑惑。 直到大年初一接到石林桓打来拜年的电话,在电话中石林桓稍稍旁敲侧击地提了提,陈献恍然大悟,哭笑不得——最近平阳市官场风云变化的缘由,竟然是自家那位看似和官场没有丝毫关系,更不可能对官场起到丁点儿影响的外孙,目前还在京大求学的苏淳风,在千里之外的京城里扇动了一下小翅膀。 蝴蝶效应如此简洁。 陈献感慨颇深,自然也不会去与他人解释。 452章 似是故人来 书房的布局数年如一日,朴实,稳重,简洁。 变化了的,只是书柜里多了些易学、风水堪虞方面的书籍,以及书案上毛笔、砚台等文房四宝的东西——退休赋闲在家这几年,陈献除了喜好上研究学习易学风水堪虞之外,还喜欢上了国学书画,并乐此不疲。 苏淳风坐在宽大阳台上的藤几旁,百无聊赖般翻看着一本易学浅解,一边慢悠悠品着上等的毛尖茶,微笑道:“您现在的生活,可真有点儿神仙般的清雅了。” “附庸风雅,仍时有不甘啊。”陈献仿若玩笑般说道。 “难免。”苏淳风不置可否。 陈献想了想,终还是耐不住问道:“我听说,去年你在京城和肖全景有过接触,而且肖全景的倒台,竟然和术法有关?” “石林桓说的?” “嗯。” 苏淳风笑了笑,道:“京城的事情,尤其是涉及到肖全景这种层面的人物,术法的因素所能起到的作用具体有多大不好说,也不能说。我没有,更不敢参与其中,只是顺手帮着肖全景解决了身体患下的隐疾而已。其实这种事情石林桓也能做到,但他偏偏没去做,一来是因为他很清楚肖全景不待见他,对他有所提防,二来也未尝不是想抱着把我拖到肖家的这条船上的目的,才把我拽了进去。” 陈献皱了皱眉,道:“石林桓为什么这么做?” “那老小子心眼儿太多,看似他上了肖家的船,又何尝不是把肖家绑在了他给自己编织好的那条绳上?” “唉,还真搞不懂了。” 苏淳风道:“所以我会说,您和石林桓之间应该保持下距离,不要走得太近。倒不是说他就是个坏人,但他太过自信好玩儿火,被他捆着一起冒险,那就不好了。按理说我以前没少提醒过您,依着您的城府和心性,也断然不至于想不明白这些。” “生气?” “没,只是奇怪。” “唉……”陈献叹了口气,神情有些落入回忆般的萧然,悠悠说道:“年纪越大,对以往的事情就有越多的怀念,想得也就越多,才会对玄而又玄的东西越发感触颇深,就像个孩子似的去好奇,去探索。” 苏淳风歪着头,问道:“以前我没想过问,现在还真想问问,您到底经历过什么事情?才会对玄学如此痴迷?” 陈献苦笑着摇摇头,慢慢悠悠地把当年自己经历的那件事说了一遍。 当苏淳风听完那段颂曰诗“群魔乱舞非人道,世态灼灼勿自高;有朝一日乌云散,金戈铁马把身保。三十年苍茫萧萧,正气铁甲驱虎豹;莫以私心纳污垢,可得终生仕途遥。”,又听陈献说及个人此生经历,无不被这段颂曰诗在多年前就已然精准道出时,内心里不由得被震撼到了——那个被陈献救过一次,从而为其命运定乾坤的老人,绝对是玄门中的命算高人,出口谶言定乾坤,一个人未来的三十多年命运走势都被他谶言定夺,此人当年的命算修为至少已达醒神境。 不是说这样的命算高人出口谶言,就能精准无比地安排人生,而是只要被命算者听从高人的劝诫,那么人生未来局势基本是板上钉钉。 而不听的话…… 就如陈献所感叹的那般“早有谶言鸣耳边,未曾常做警心钟。”仕途后期的陈献,忘却了那句“莫以私心纳污垢,可得终生仕途遥。”,私心有纳污垢,于是在官场上斗争落败,差点儿晚节不保甚至还险些锒铛入狱,万幸当年的陈献遇到了年仅十四五岁的堂外孙苏淳风,并听从了苏淳风的劝诫壮士断腕,自请退休。 那么,数十年前命算修为已是至少醒神境的高人,如若还生与世间的话,有无可能踏入成就地仙之实的返璞境?甚或是一跃而入归真,成就天人气象…… 不好说。 前提是至少那老头儿得在天道昭昭下顽强地活着。 而且,曾经术锁长江半柱香,一指杀白蛟的锁江龙纵仙歌迈入醒神境都二十年了,稳居江湖第一人宝座,身心强壮得生龙活虎犹若蛮熊,不照样还是在醒神的境界中锤炼徘徊,修为愈发雄浑,气象巍峨如山岳,可到底……还是醒神。 苏淳风轻叹口气,道:“肖全景也如您这般,想要借助于术法挽回颓败之势,借术士以其人之道还至彼身报复对手,但未能如愿。” “所以他也退了,以退为进,倒是没吃亏。” “嗯。” “当初我退时不如他,如今却是峰回路转,借他,也借你的光。” “哦?” “省里肖家那一系,已经明确表态支持我当年在平阳市官场上的那些后辈朋友,他们原本已然消沉落魄,未曾想在近两三个月的时间里,柳暗花明各有所得,最明显的得利者就是你堂舅,他过完年调任金州县任职副县长、常委,只要肖家态度不变,肖家权势不减,羽凡三年后成为县委书记,也是极有可能的事情。” 苏淳风苦笑摇头,没什么得意开心,淡然道:“终究不是正道啊。” 陈献无语。 …… …… 年前回到家之后,苏淳风抽空去过两次金茗茶馆,但可惜的是,许是茶馆老板冯平尧年纪大了的缘故,而且也委实是把金茗茶馆当作休闲打发时间的小生意,没指望靠它过日子,所以苏淳风去的时候,金茗茶馆没有开门营业。后来给赵山刚打电话才得知,冯平尧早在腊月二十的时候就关门歇业,回家含饴弄孙享受天伦之乐去了。 大年初六,大多数门市都开业了,金茗茶馆也没开。 直到正月初九这天下午,苏淳风才接到赵山刚的电话,告知他金茗茶馆午后三点钟,不声不响地开张了,请他过去喝茶。 苏淳风立刻开车去了金茗茶馆。 初六那天遇到过那位神秘的老乞丐之后,重生以来一直都心性谨慎处事小翼的苏淳风,就未雨绸缪地考虑到,能让他都感到修为高深莫测的术士,真有可能迈入返璞境,成就了地仙之实,这等人物出现在平阳市,又与自己“偶遇”,再联想到一年以来自己被动地在奇门江湖上声名显现…… 不小心不行啊。 与迟一正为敌时,苏淳风占据天时地利,又占道理人和,平阳市是他的地盘,有邪不倒龚虎、有铁卦仙程瞎子,还有不显山露水的王启民在背后给撑腰; 与褚卓延、万连胜为敌时,苏淳风人在京城有京大学生术士协会会长的身份,身畔又有青鸾宗宗主之子纵萌、耀皇宗宗主之子白行庸,醒神之下无敌手的山海市曹素的徒弟裴佳,而且裴佳出身豪门在京城更是人脉极广,还有,稳坐幕后监察京城奇门江湖术士们,拥着半个官方身份的罗同华站在苏淳风这一边; 与罗同华针锋相对时,苏淳风则是拉上了整个奇门江湖当大旗…… 而现在,平阳市出现了一位很可能有着地仙之实的神秘老乞丐,一旦对方有敌意或者有什么不可告人之目的的话,谁能助苏淳风去抗衡? 也难怪苏淳风谨慎小心,他本就是隐藏最深却又是浮于表面最易被发现的诡术传承者,又是有着重生之天大隐秘的术士,这等绝密一旦为人所知,想不被人心怀叵测都难。试想下,单是因为江湖上流言他是诡术传承者,根本没有确定呢,万连胜和褚卓延就为了在江湖上流传了数千年却从未人见识过,可能根本不存在的诡术传承,也为了得到妖骨制作的法器,就不惧在京畿要地兴风作浪做出那等恶行来,如若被人知晓苏淳风是重生者…… 莫说奇门江湖,整个世界都得为之轰动。 所以如果说年前苏淳风想去金茗茶馆喝茶只是为了从冯平尧那里沾点儿文气,多听些大道理,那么现在的苏淳风,则是还抱着一点点近水楼台先得月的狡猾心思,再次,并打算多次去接触金茗茶馆的老板,那位读书读成了半个大儒心境近圣,快要成了精的老教授——不图成为忘年至交好友,只是表现出与冯平尧关系匪浅,这就够了。 以老乞丐的修为境界,还有冯平尧的心境,两位非凡人距离一旦靠近百里之内,肯定会有所感应。 所以老乞丐既然来了平阳市,如果这些天不走,那么和冯平尧即便是不会接触,但至少要去观察下冯平尧这种难得一遇的非凡人。冯平尧不会去刻意寻找感应到的那个人,那是因为他修的是学问,穷究的是浩然至理。而老乞丐是术士,修的是天地五行,穷究的是逆天之术,所以会更在意这方面。 那么,当老乞丐知晓了苏淳风和冯平尧相熟,可能关系交好的话,如果抱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想要对苏淳风怎么样,那可就得看在冯平尧这样一位非凡人物的面子上,细细掂量一番了。 前世苏淳风讲求一力降十会,独步天下; 今生苏淳风小心谨慎擅借势,不遇风雨不化龙。 茶馆里,依旧冷冷清清。 冯平尧的老伴,那位戴一副老花镜,气态雍容的老太太坐在一楼的柜台后面,神情悠闲地捧着本书看,见到去年国庆期间就曾多次独身前来喝茶的苏淳风进来,便笑呵呵地招呼道:“小伙子,新年好啊,喝茶?” “老人家新年好,福寿安康。”苏淳风礼貌地微微躬身道:“朋友有约,在二楼。” “唔,知道知道,快上去吧,我招呼老头儿给你们煮茶。”老太太扭头向着里间唤道:“老冯啊,楼上赵总的客人来了,煮茶去。” 苏淳风没有急于上楼,而是神态平静地等冯平尧从里间出来后,恭敬地躬身问了好,这才上了二楼。 老太太笑眯眯地说道:“小伙子真礼貌。” 冯平尧神情如常地点点头,没做什么评价,拿了茶叶往楼上走去。 453章 要发展,就要有合作 二楼雅间里温煦如春。 除却茶馆这排门市房集体供应的暖气之外,还在靠茶桌内侧烧着一个精致美观的炭炉,用以冬日里煮茶所用,平时炉门关闭,炉口不开,有客人来了将炉门和炉口开启,炉火就会从炉口中欢快地蹿出来舔舐着铜壶底部,最多不过十分钟,就能烧开一壶水。而且炭炉本身和笔直竖起至房顶上拐弯伸向窗外的排烟管,还能散发热量取暖用。 穿着一身深褐色上绣云边绸缎质唐装的冯平尧,神色平静地沏好了一壶大红袍之后,放置到桌上也不沏茶,淡然说道:“喝完了冲水就好,能喝三泡。” 说罢,冯平尧转身走了出去。 早已对此习以为常的茶客自然不会有丝毫抱怨,钱明拿起茶壶给苏淳风、赵山刚二人斟茶,一边说道:“自从陪赵总到这里喝过几次茶之后,还真品出了些许的不一样,冯老先生两洗冲茶,翻底蒸香,别有一番说不清道不明的韵味。” 赵山刚玩笑道:“再由钱老师给沏茶,那味道就更不一样咯……” 苏淳风微笑点头。 几年前认识苏淳风之后,受其三两次指点便犹若醍醐灌顶茅塞顿开的钱明,术法修为的根基越筑越牢,自从拜了苏淳风为师,修为更是稳步提升,去年受苏淳风鞭策提醒,潜心修行冲关,年前一举入净体后期。如今虽然身体状况不堪,但气质和心境已然不同于往日。譬如他现在再和赵山刚这样的枭雄人物坐在一起,做出斟茶倒水的事情时,就没有了以往那种拘谨和内心里些许不甘的感觉,而是知交好友闲坐,无论是谁斟茶倒水都不过是随心随意罢了,根本没什么所谓身份地位的高低之分。 更谈不上尴尬为难做作。 可别小觑了这等如常仿若不值得一提的小事,真正和赵山刚这类人过多接触后,绝大多数人在这种情形下做出这等斟茶倒水的小事时,都难免会有种居人之下的感觉——不是赵山刚太自居,而是天生霸气使然。 赵山刚道:“淳风,前两天听陈羽芳陈总在电话中提及,说是万通物流打算要组建快递公司,有这回事儿吗?” “嗯。”苏淳风点点头。 赵山刚斟酌着说道:“说实话,去年我就有计划要搞货运公司,以省会中州市为中心,向全国的省会、直辖市发展物流专线方面的业务。因为去年我去中州市出差的时候,发现那里作为全国的铁路中心枢纽地带,货运行业比平阳市要繁荣得多,利益相对也比较高,所以动了心。这次听陈总说起快递的业务,我就想着既然和物流专线差不多,那干脆我们公司也入股参与合作怎么样?你别误会,我的意思是,我这边单独组建货运方面的物流专线,然后万通快递业务的发展上,可以和我这边重叠,这样的话咱们两家公司在布局网点上,能两者合一,大范围内节省房租、员工的费用。” 苏淳风稍作思忖,道:“快递公司的目标,是全国性的,而且目标不仅仅是各省会直辖市,而是把公司网点铺设到全国的各市县、区。” “初期嘛,万通的快递公司不可能最初就那么发展,耗资巨大不说,网点也不能那么早就实现全覆盖。”赵山刚很少有地反驳了苏淳风的想法,认真地说道:“一步一步来,到时候稳定了我们两家再合并,谈不上谁吞并谁,反正咱都是自己人……当然,如果现在我们就联手做的话,那最好不过了。” 苏淳风微微皱眉,凝眉深思,赵山刚的提议确实让他动心,以当前社会经济发展的大环境下,快递公司如果单纯以小件的包裹、邮件为主要服务的话,确实很难得到收益,必须和大件货运的物流重合,节省成本费用,才能弥补这方面的收益缺陷。但如果和赵山刚合作,又不得不考虑到赵山刚的身份,以及他所走的那条道路,将来一旦有事会不会受到他的牵连。若非顾忌这些,当初苏淳风也不会坚决地劝告父亲,和赵山刚进行了两家公司的股份兑换,让赵山刚从万通物流中退出了。 “淳风……”钱明神色略显一丝征求的样子。 苏淳风点点头,示意他可以说。 钱明认真道:“我不知道你是否对当前全国的货运行业有过了解,但在我和赵总对这个行业的了解上看,快递应该是物流专线的一种升级版,当前大部分的专线运输公司,其实主要还是以接受零担货运为主,所谓零担就是小件包裹,因为托运物小、零碎,所以称之为零担,琐碎但利润极高。而目前我们全国在这个行业中有一个很重要的,不可忽视的一点就是……竞争的激烈程度极高,尤其在大城市当中,存在恶性竞争,这种恶性竞争不是指货运价格方面,而是,暴-力手段。” “嗯?”苏淳风面露疑惑,对这方面他确实知之甚少。 钱明看了眼赵山刚,然后接着说道:“目前全国几家较大的物流专线公司,包括绝大多数中小型的物流专线中,都有一个不可忽视的共同点。” “什么?” “东北帮!”钱明不待苏淳风继续问,就解释道:“我不敢说全国各地,至少百分之七八十以上,尤其是大的城市中,货运行业几乎都有东北人的身影,尤其是大的专线运输公司……事实上我国的货运行业正处在初期快速的发展中,没有什么行业规范,这个行业中又有极大的利润,以暴-力为主要手段的恶性竞争普遍存在。” 苏淳风皱眉看向赵山刚,道:“确定?” “是的。”赵山刚喝了口茶,道:“去年有这个想法之后,我就和钱老师一起去过中州市,也去过京城、中海、津港,以及粤海省那边考察,同时还和在咱们平阳市发展起来的几家货运专线公司分公司的人接触了解过。” 苏淳风点了点头,心中感慨伟人曾经教导过的那句话“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 这种私下的肮脏恶劣手段,看似不应该入正儿八经要做大生意者的法眼,可如果仔细想想,万通物流搞快递公司全国布局,不说所谓的东北帮,单说各地在这个行业中的地头蛇们,就足够让人头痛了——每天、每地,都有当地的老牌货运公司安排人到你的分公司找茬、挑衅、闹事,或者背地里下绊子,你生意还怎么做? 这,是一个处在初期却已然开始高速发展,又没有什么行业规范,国家在这方面也没有健全的法规制度的行业。 苏淳风忽然有点儿想打退堂鼓了。 万通物流现在挺好的,何必去冒着极大的风险,投入上亿甚至更多的资金搞什么快递公司?人嘛,知足常乐…… 可这个念头刚刚出现,就被苏淳风给坚决地抛开了。就算自己想撤,父亲和堂姨也不会同意,初期的计划草案都已经出来了,公司各股东也已经接到了通知,正月十二就要开会讨论成立快递公司的事项,这个时候打退堂鼓说不干了? 开什么玩笑? 更何况,发展才是硬道理! 在这个经济腾飞的年代,止步不前就等于倒退,就会被淘汰! 看苏淳风犹豫不决的沉思模样,钱明语气颇有些试探味道地小翼说道:“在这方面,赵总以及我们公司的人,适合去开路……” 苏淳风没有回应,只是沉思。 赵山刚道:“不入股份,只是两家公司达成合作协议,一旦有什么事,万通物流的快递公司,是干净的。” 苏淳风眯缝起眼睛,端着茶杯小口喝茶,一边貌似随意地说道:“强龙不压地头蛇,何况还可能要奔来跑去地到处灭火,能做?” 赵山刚笑道:“不是猛龙不过江……” 苏淳风吁了口气,右手中指轻轻磕打桌面,淡淡地说道:“正月十二上午,万通物流召开股东会议商讨组建快递公司的事宜,我会和我父亲、堂姨打声招呼,你也去参加,想来闫总、许总他们也愿意你参与进去,至于是直接入股还是以两家公司合作的名义去运营,你与他们洽谈就好,我不参与。” 这,已经等于是许可了。 赵山刚点点头,心里松了口气——除却苏淳风之外,他从来没有在任何人面前会感受到一种极大的,不可抗拒的压力,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势压! 三人又闲聊了一会儿,三泡茶喝完,便起身离开。 苏淳风当先掀开门帘走出雅间。 外间的大厅里如以往那般安静得有些冷清,只是靠西北角临窗的茶桌旁,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下了一名古怪的茶客,桌旁放着一根油光发亮歪歪扭扭样子委实不堪的木棍——茶客背对着苏淳风他们所在的雅间而坐,衣衫褴褛,蓬头垢面。 换做别的任何一家与饮食相关的店内,恐怕都不会允许这样一个老乞丐进入。 但金茗茶馆不同。 因为老板不同于常人,而且老乞丐也非凡人。 苏淳风走到楼梯口,又像是任何寻常人那般,好奇地转身走了过去,站在老乞丐的面前低头瞅了瞅,面露微笑道:“老爷子,您这小日子过得不错嘛。” …… …… 454章 是人是鬼?是妖是仙? “钱快花完了。”老乞丐咧开嘴乐呵呵笑,牙很全,一颗不少而且光滑白净。 “家是哪儿的?” “不知道,嘿嘿。”老乞丐一脸傻笑。 苏淳风掏出两张百元大钞放在桌子上,扭头往外走去,一边对赵山刚和钱明说道:“派出所和公安局那边你们熟,打个电话,让警察务必帮忙把老爷子送到收容所去,顺便再帮着联系下,看能不能联系到老爷子的家人,给送回家最好,听他的口音是外地人,这天寒地冻的,可别出了什么事儿,唉。” 赵山刚和钱明都面露疑惑。 苏淳风边下楼边解释道:“初六那天在物流园门外见到的,当时我给了这傻老爷子点儿钱,看他脑子不大好使,估计那些钱也快被别人骗光了。” “好,我安排。”赵山刚虽有疑惑,却还是答应下来。 钱明竖起大拇指夸道:“淳风,如今这世道你这么心善的人,难找。”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苏淳风摆摆手,对迎面上楼的冯平尧微微施礼道:“老先生,我们走了。” 冯平尧点头,脚步未停,语气平静地说道:“那老乞丐,不傻。” “嗯?”苏淳风故作疑惑,继而开怀笑了笑。 赵山刚问道:“怎么回事?” 苏淳风道:“那天我遇到老乞丐,见他伸手讨要钱,就给了他二百块钱,你猜怎么着?他拿了二百块手也不收回,直勾勾盯着我的钱包,说钱包里还有钱……你说他是傻还是不傻?当时我就乐了,干脆又掏出七八张一百的给他,让他找个地儿暖和暖和,好嘛,老爷子当即把钱揣起来,还冲我来了句风凉话‘你真傻’,你们说说,这老爷子,是不是够逗的?哈哈。” 赵山刚和钱明就都乐了起来——苏淳风行善是事实,把这种事儿当乐子也没什么,毕竟千八百块钱对苏淳风来说,委实不算什么。 三人有说有笑地走出了饭馆。 金茗茶馆二楼。 一身唐装颇为雅洁的冯平尧端坐在老乞丐的面前,手捧小小的紫砂壶轻抿茶水,道:“既是高人,何必如此作态?” 老乞丐哧溜喝完杯中茶,自顾自倒上,道:“乞丐也是人,做人总比做仙好。” “大道理,却不通。”冯平尧评价道。 老乞丐挠挠乱蓬蓬的头发,于是掉落满桌灰土和头屑,便是茶杯里也落下了些许,他也不嫌脏,继续端起茶杯哧溜喝完,再自顾自倒上,这才不紧不慢地解释道:“过日子过好了,就怕老天爷不待见,说不准哪天就让老天爷给劈死了,老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所以我这样过日子也挺好的,用你们文人的话怎么说来着?嗯,这叫体验生活,乞丐讨饭,也是一种生活方式嘛。” 冯平尧皱皱眉,道:“逆天而行终非大道,能修到你这样程度的人已经算是极高了,到头来却混得苟延残喘,所图又是什么?如你所说如今这般生活状况,是怕老天爷不待见,岂不是犹若丧家犬般狼狈?何苦来哉?”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好吧。”冯平尧不喜与人辩驳,一辈子读书穷究格物致知,自上次与苏淳风谈话后,更多了些明悟,认可了旁门左道亦是道,百花齐放才是美好,所以他岔开话题,道:“你云游四海也罢,偷得浮生也罢,来到平阳市地界,却偏偏找上了那个叫做苏淳风的小伙子,目的又为何?” 老乞丐咧嘴笑道:“我找上他,也是他找上我,这叫缘分。” 冯平尧脸色一沉,骤然开口斥道:“出去……” “不是吧?”老乞丐愕然道:“你这哪儿有半点书生的样子,动则出口赶人,气浮如流水不安,岂能静下心来做学问?” 冯平尧冷笑:“平生最为厌恶的,便是你这种装神弄鬼,说些故弄玄虚之语的人。” “我这种人,用得着装神弄鬼吗?”老乞丐倒也不是那没脾气的人,站起身来从怀里摸出二十元钱神情吝啬地扔下,拿起拐棍拄着脚步蹒跚地往楼梯口走去,一边悠悠然如说似唱地呓语道:“若说世间有鬼神,我便是那鬼,也能做那神,又能玄来又能虚,嬉笑玩耍度光阴,弹指沧桑两甲子,谁人识我真容颜,谁人知我笑苍生……” “哼。”冯平尧满脸鄙夷地冷哼一声,起身拿桌布擦拭着桌上的灰尘头屑,看都未看那老乞丐一眼。 从楼梯口走下几个台阶的老乞丐忽而停下脚步,转身探头探脑地问道:“你和苏淳风很熟?” “我待他,看他,是真人。” “他若非人非鬼,非妖非仙,你该如何?” “你又是人是鬼?是妖是仙?” 老乞丐转身,悠然而去。 冯平尧轻叹口气,心中忽而生出一丝向往——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古有圣贤教导,其意有所指,广义上不过是书中自有乾坤在,书中自有天下间。可到底是先贤书中语,怎及得上滚滚红尘万丈中,熙熙人间千般变。所以冯平尧暗忖读了一辈子书,教了一辈子人,究了一辈子理,是不是也该如这老乞丐般云游世间,倒不至于乞讨浪迹,权当作游山玩水,去看看这世间百态与书中有何不同,去体验下古书记载中最为神秘的那个奇门江湖,是什么样子? 自古草莽多英豪。 冯平尧不是读死书的书呆子,自然也明白这所谓的草莽之贬称,不过是大势之下有不屑,有忌惮,故而抛出的贬低之语,一来为这些人敲响警钟告知他们莫自负为孽,二来吸收其中意图摆脱草莽身份的高人,有诏安之意。 只是当今时代,草莽更难以定义。 若说草莽,拥豪富之家,又有京大才子身份,亲朋好友中有为官者、经商者、从学者、江湖者……的苏淳风,算什么? …… 金茗茶馆门外。 老乞丐双手拢在破烂的袖口里,蹲在车流如织的道路旁,眯缝着眼睛一脸傻笑地看着来往行人车辆,忍不住又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何必多此一举啊……” 看不透、算不出,却猜得到。 可猜,终究是猜,做不得准。 所以老乞丐想要进一步确认自己的猜测,但又不易对苏淳风动粗去求证那个神秘的,流传了数千年的天大隐秘。他想着自己那个八九不离十的猜测如果属实,苏淳风这个非凡人,应该能察觉到自己这个老乞丐亦非凡人,那么就应该有非同寻常的表现,譬如惊讶主动攀谈交好,譬如躲避不及,譬如使出或明或暗的手段来打击警告等等。 又或者,故做出寻常人那般态度视而不见。 可苏淳风表现得,即不像是寻常人那样去视而不见,嫌弃厌恶他,又不像是非凡人那般识破他身份然后刻意结交或者躲避不及。而是一个善良的年轻人,天寒地冻时节里偶遇衣衫褴褛挨饿受冷的可怜人,就立刻善心大发毫不犹豫出手阔绰地拿出钱来施舍,还带着些年轻人不那么成熟的好奇玩耍之态。 所以老乞丐觉得自己连续两次这般出现在苏淳风的面前,都实在是多此一举的行为,没有丝毫用处,反而有小人之嫌。 而苏淳风的修为…… 以老乞丐有着地仙之实的心境及眼力,自然无比肯定,苏淳风是炼气初期之境,然则心境修为却出奇的高。 天生仙灵奇相,隐有双魂合体之态! 奇人也。 奇人,亦非凡人,却非天人,罕有却非没有,所以并不能由此断定苏淳风就是老乞丐心中所希望的那样的人。只是那天机不允、无力卦算的卦象,加上苏淳风与迟一正斗法时的一招屠龙手,却让老乞丐格外笃定,其中定有隐秘。 就在老乞丐蹲在路旁神思周游天外之时,一辆警车从远处驶来,停在了老乞丐身前。 几名警察下车,满脸温和笑容地走过去,关切地询问老乞丐姓什么叫什么,是哪里人,家里都有几口人啊,天寒地冻的,咱们先找个地儿歇息吧……于是装傻充愣的非凡人老乞丐,只得无奈地被热情的人民警察带上车,去了平阳市收容所。 警车里。 开车的警察一脸不耐烦的模样:“大过年的,竟他妈事儿,以后这种傻老头儿干脆关进收容所别往外放,影响市容不是?” “操,真臭!回头还得把车好好洗洗。” “行了行了,少发几句牢骚吧啊……” 老乞丐坐在后排座上傻笑着挠头,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来——这事儿整得,怎么要个饭都能和衙门的人打上交道?苏淳风那小子是不是故意的?修为到了老乞丐这种境界,虽然极高,可都活了两个甲子了,天天被冥冥中的天地自然盯着瞅着,做什么都得小翼谨慎,提前布局行事,委实吝啬于在日常的小生活中去劳心劳神,更不愿意施展术法和精力浪费在这种小的突发事情上。 所以只能返璞做真人,身心受点儿势的蹂躏吧。 还好,去的是收容所,不是派出所和警察局。 …… 此时已经回到物流园家中的苏淳风,坐在书桌旁皱眉沉思。回来的路上他就一直觉得自己好像有件迫切的事情要做,但一时却抓不住到底该做什么。 坐在书桌旁想了半天后,他才猛地一拍额头,拿起手机拨通了钱明的电话。 “喂,师父,有什么事吗?” “钱明,你现在有没有时间?” “有。” “去一趟东王庄村,找到王启民,就说我说的,正月里闲来无事,带上刁平出去旅游一段时间吧。” “为什么?” “暂时不方便说,你只管把话带到就好。” “哎,我这就去。” 挂了电话,苏淳风神情略显无奈地摇了摇头,思忖着自己这么做是不是有点儿多此一举?那个神秘的老乞丐不一定就会去找王启民,甚至他都没听说过王启民这个人的存在,而王启民又几乎不出村,所以与老乞丐偶遇的可能性极低,不像是苏淳风这样,人家老乞丐明摆着就是奔他来的。 但苏淳风也不得不未雨绸缪地替王启民考虑到这种危险性。虽然王启民隐于乡野之间数十年,在校园之地教书育人养出了一身的书卷气,又有冠绝天下的诡术之掩息术掩藏自身气息,可真要是遇到老乞丐那样很可能堪称绝世的高人,恐怕也难以藏得住诡术传承者的身份。而尤为让人不放心的,就是刁平那个浑身戾气,心魔极重的小家伙,凶悍气息外露,最容易被人识破诡术传承者的身份。 455章 龚虎的鞋湿了 西山县邪不倒龚虎,这两年可真是摇摇身土鸡变凤凰了。 一家人住在豪华的别墅里,儿子在京城上大学,女儿去年从哈工大毕业后,就做北漂到京城找了一份薪酬优厚的工作,每个月还往家里寄两千块钱。而龚虎本就有着在富坤煤业集团的闲职,月收入两千多块,富坤煤业的老板逢年过节还会老老实实毕恭毕敬地给他发奖金、送礼品,待遇之优渥,绝对堪称富坤煤业集团员工中的最奇葩。所以现在龚虎的小日子,过得那叫一个舒坦。 在修行术法方面,他本就不是个勤奋的人,反而有些懒散,倚仗着自身独特的超凡天赋,再加上经历过几次正儿八经的斗法,还玩儿过命真正逼出过个人的潜力,三年前金州县一中外的斗法之战,再之后在平阳市西郊杨家镇与南疆“伏地门”中人一战,使得在炼气境打磨多年的龚虎一跃冲进了炼气中期。 这让他得瑟得不行。 没辙啊,老子不想做什么修为高深的术士,可天生就是当大宗师的命! 家里条件好了,老婆管得松了,这两年老天爷似乎也闭眼不瞅着他折腾他了,幸福日子过上了,似乎天生就是贱命的龚虎反而觉得浑身不自在不舒坦,他又懒得修行,又懒得教徒弟,好吃懒做的他只得天天出去转悠,反正不找点儿乐子,这小日子似乎就过得没滋没味儿了。于是乎……在跟着富坤煤业老板卢富坤去了趟夜总会花天酒地一次之后,龚虎一发而不可收拾,年过五十的他腆着那张歪瓜裂枣天生猥琐的老脸,隔上十天半个月就闷不住,要么上杆子跟着卢富坤去夜场喝酒寻花问柳,要么就以到徒弟那里指点修行的名义,跑到市里住到许万发的公司,晚上出去逍遥快活。 他还美其名曰寻找丢失的懵懂时光,补偿被老天爷浪费掉的青春年少浪当时,让西山县卢富坤一众土豪不禁竖起大拇指赞不绝口。 有道是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 大年初八晚上,在西山县某夜总会,花天酒地玩得正嗨,享受着卢富坤及多位大老板们奉承为老神仙的龚虎,被早就怀疑他不正经,一直盯着他的老婆齐翠给逮了个正着,更要命的是,当时龚虎的怀里,还搂着一个花枝招展穿得只比三点式多那么两块布,涂抹得妖艳无比的小娘们儿。 好嘛! 母老虎齐翠当时爆发了一种让龚虎感到恐怖的沉默,她没有当众揍人,像是抓小鸡似的拎着龚虎的脖子给提出了夜总会。当晚,整个山水园别墅区的住户都听到了西区二十一号别墅里传出的凄厉惨嚎声,那惨得…… 都不像是人叫出来的。 龚虎觉得若非当时女儿和儿子大过年的都在家里,也都奋不顾身地阻拦住了齐翠,自己真会被这老娘们儿用擀面杖捶死。 第二天,深知老婆大人雌虎之威向来绵延不绝的龚虎,还没吃早饭就偷偷溜走,逃之夭夭避风头去了。等上了公交车他才用年前卢富坤送给他的那部崭新的手机给家里打去电话,一本正经地对暴跳如雷的齐翠说:“他娘啊,我对不起你,我错了,我以后坚决改正,坚决把丢失的贞-操找回来,这次我就是要出去找个没人的地儿面壁思过,闭关修行十天半个月,不用担心到处找我,等啥时候你气消了,我肯定回来负荆请罪。” 龚虎琢磨着,三个徒弟的家里是不能去的,不然被老婆找到那里大吵大闹,太丢面儿。铁卦仙那里也不能去,那老瞎子什么事儿都能猜出个七七八八,自己这一去,十有八九得被老瞎子笑话。 于是龚虎来到了金州县东王庄乡东王庄村王启民的家中。 未曾想,这还没等在王启民家里住第一夜呢,傍晚的时候,让他看着颇为不顺眼想想都上火的钱明没一点儿眼力介地来了,给王启民捎带来了苏淳风的一句话,说是大过年的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带上刁平出去旅游…… 这不是扯淡吗? 大过年的旅什么游啊? 可钱明前脚刚走,王启民稍作思忖就立马招呼刁平收拾东西,看样子还真打算要出去住些日子了。 屋内,光线昏暗。 冬日里昼短夜长,眼瞅着外面天都要黑了。 龚虎坐在炕头上,气得使劲儿拿烟杆敲打炕边,骂骂咧咧道:“老王头你个没心没肺的老不死,别以为老子猜不到,肯定是我今天来了,你就偷偷给苏淳风打电话,让他安排他那傻徒弟钱明跑过来跟你说什么狗屁出去旅游,然后你就有借口把老子给赶走了……爹了个蛋的,你别忘了当初你和平娃在我们家住了多久!” 王启民哭笑不得,道:“淳风这孩子心思稳重,处事谨慎小翼,若非特殊情况,他肯定不会让人捎话过来的。” “有个屁的事儿啊,难不成又有人知道你是练诡术的了?” “这……我也不大清楚。”王启民摇头道:“我相信淳风,所以我得带着平娃出去住段时间,短时间内不回平阳市。” 刁平沉着脸说道:“龚伯伯,您若是想在家里住着,就住着,没人会赶您走,家里还有米面,够您吃上半个多月的,平时您去村里的大路上有卖菜和卖肉的,自己做着吃就好,别这么说我师父。” “你小子懂个屁。”龚虎气呼呼地掏出手机,道:“我给苏淳风打电话,看这小子葫芦里到底卖的啥药。” 说着话,龚虎拨通了苏淳风的手机,劈头盖脸骂道:“苏淳风,你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好端端地就让老王头和平娃大过年出去旅游,旅游不花钱啊?爹了个蛋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给我说清楚。” 正在家里看书的苏淳风举着手机离自己耳朵远远的,等龚虎嚎叫完了,才把手机挪到耳边,淡定地说道:“碍着你蛋疼了?” “哎哟,你爹个蛋的!”龚虎怒道:“我刚到老王头家里想住几天呢,你让他们出去旅游,这不是赶我走吗?” 苏淳风道:“你可以跟着一起去啊。” “咦?”龚虎愣了下,立刻挂了线,扭头一边往烟锅里塞烟叶,一边点着头说道:“还是苏淳风这小子聪明,老子怎么就没想到呢?爹了个蛋的,就这么定了,老王头,我跟着你们一起去旅游……”说到这里,他挥手制止王启民似乎要开口婉拒的话头,从兜里摸出一百多块钱往炕头上一拍,大大方方地说道:“别说老子沾你的便宜,我这儿还有一百多块钱呢,你拿着,就当这次出去旅游我的伙食住宿费了。” 王启民与刁平对视一眼,皆满脸无奈。 十几分钟后…… 夜幕已然完全拉上。 大街上寒风刺骨。 龚虎铁青着那张猥琐奸猾的老脸,拎着一个包裹,和王启民、刁平,登上了一辆租来的农用柴油三轮车,在夜色和寒风中,欢快地突突突冒着黑烟向东王庄村外驶去——王启民决定,去比较远也相对偏僻些的西山县住上半个月。 “这他妈是出去旅游吗?”龚虎在三轮车上怒吼。 …… …… 正月十二。 上午九点半,万通物流召开董事会议,共同商讨组建快递公司一事。 参与会议的有万通物流董事长苏成,总经理兼财务总监陈羽芳,天茂集团总裁肖振,天茂集团董事会高级顾问,亦是万通物流股东的石林桓,还有许万发、闫鸿强,以及前万通物流股东,山刚土石方工程有限公司的董事长赵山刚。 虽然苏淳风没有参与此次会议,但各股东都知道手里那份计划书是苏淳风和苏成、陈羽芳一起策划讨论完成的。 原本无论是天茂集团高层,还是肖振本人,对于万通物流组建快递公司,都没有太大的兴趣,依天茂集团高层的意思,他们更倾向于保守地在全省范围内开展快递业务,而不是冒险投入巨资布局全国。况且天茂集团的主要发展方向和核心业务,都不在万通物流这边。但在得知万通快递布局全国的计划及初期构想,是苏淳风提出来的之后,肖振就立刻做出了决定,全力支持并亲自前来参加万通物流董事会议。 肖振以及其代表的天茂集团都如此坚决的态度了,其他人自然也就没有丝毫犹豫地表达了支持。 于是与会者很快达成了共识,决定组建万通快递公司,注册资金四千万,法人代表苏成,总经理陈羽芳——万通快递是万通物流持股百分之四十五的子公司,天茂集团持股百分之十,苏成、陈羽芳各持股百分之八,许万发、闫鸿强的公司各持股百分之八,石林桓持股百分之五,赵山刚持股百分之六,贷款及筹措资金总计七千五百万,作为先期组建快递公司和运营方面的注入资金。 当天下午,各股东对组建快递公司以及之后运营方面的细节进行了讨论。 苏淳风没有参与会议,他早上就开车去东王庄村和南斗村,接上王海菲、张丽飞二人,到市里游玩儿了一天。 晚上。 万通物流在金满堂大酒店设宴,庆贺股东们达成组建万通快递公司的计划,除却各股东之外,还宴请了几位平阳市的政府官员以及各大银行平阳市分行的行长。 本来这种饭局,苏淳风是不想,也没必要去参与的。不过肖振专门打电话请他过去叙叙旧,不过是吃顿饭的小事情而已,他自然不好推辞,傍晚把张丽飞、王海菲送回家之后,开车回到物流园,然后打出租车去了金满堂大酒店。 456章 春风得意马蹄残 金满堂大酒店二层的大包厢里,设了两桌宴。 前来赴宴者无论是官员、银行负责人还是万通物流的股东们,都随意落座,好似大家都是知交好友,没什么官商地位身份的讲究。不过看似随意,其实也很微妙,大家在官场上或者商场上那都是几乎成了精的老油条,自然明白这些。 譬如副市长,年前进入市委常委的丁月伟,天茂集团的肖振,自然是要坐在一桌,而且相邻而坐。这一桌上还有万通物流的董事长苏成,以及两位行长,南城工业园新区的区长及区委书记,还有南城区国土资源局副局长,前市委副书记陈献的儿子陈羽凡——自去年省里肖家一系明确表态后,陈羽凡鸟枪换炮,在平阳市官场上已然无人再敢小觑,比之当年父亲陈献任职市委副书记时,他在下县某乡里挂职做乡长时的风头都要强劲,一时间风头无两,年仅三十四岁的他可谓平阳市政界新秀。 苏淳风则是坐在另一桌。 在座者有陈羽芳、许万发、闫鸿强、石林桓、赵山刚,以及一位银行行长,还有一位是市公安局的副局长简严军。好笑又有趣的是,简严军和赵山刚并肩而坐,两人颇有点儿相谈甚欢的意思,而简严明也丝毫不避讳什么。 当然,在座者中除了苏淳风百无聊赖地在心里对此现象打趣之外,其他人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笑的。 社会嘛。 本来就是一锅粥,谈不上黑白分明。 年纪轻轻就在父亲的铺垫和运作下进入官场摸爬滚打,这两年又经历了大起大落的陈羽凡,如今心性早已磨练出来,不再像是以前那般自负高傲,可惜实在是没什么过人的工作能力,又不擅长官场交际。而且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下个月就要去金州县任职副县长,明显仕途一帆风顺的他,更是志得意满。同时他也清楚地知道,如丁月伟、闻茂等官员能在官场失势之后柳暗花明东山再起,还不是因为当年是他父亲陈献的亲信,所以才能得到省里的支持嘛。 如此一来,陈羽凡即便是在丁月伟的面前,也不会过于拘谨地流露出下层官员的小翼模样,反而言谈举止大大方方,有了点儿开阖的气度。 谈了会儿平阳市的经济发展,万通物流新公司的组建成立,以及南城工业园新区的规划发展之后,自然而然谈到了陈羽凡即将出任副县长的金州县。陈羽凡笑呵呵地说道:“今天私下小聚,咱们就别客套地称呼什么苏总了,姐夫,等我到了金州县,万通物流可得去帮衬一把,在金州县搞些投资项目。” 苏成苦笑道:“羽凡啊,你这可真是让姐夫为难了,万通物流这点家底,为了搞快递公司,全掏干净了还不够呢,想要投资项目,在座者中你得先找肖总,放着天茂集团这么大一棵摇钱树你不问,把难题先扔给我了,该罚酒。” 陈羽凡面色稍显不虞,笑着摆摆手道:“苏总如今真成了大佛,难请咯。” “得,被将军了,实在是愧不敢当。”苏成哈哈一笑,不以为意地端起酒杯,道:“我自罚一杯。” 说罢,他一口喝下杯中酒。 陈羽凡面带笑容,没去看苏成喝酒,而是对肖振说道:“肖总,我听说现在天茂集团涉足房地产和工程建设的行业,金州县那边虽然比不得平阳市,不过这两年发展得还不错,今年我过去后,打算先把新环城路项目提上来,计划中新北环一带还要建成几个大的住宅区和一个商业区,不知道肖总对这方面有没有意向?” 肖振何其精明,当然明白这番布局规划下能带给天茂集团的巨大利润,当即便点头答应道:“没问题,等陈县长走马上任时,我就安排人员前往考察和项目洽谈。” 陈羽凡扭头看向坐在身旁的苏成,颇有些可惜地叹口气,半埋怨道:“姐夫,你看看你看看,还是肖总眼光过人决策果断啊,虽然投资大,但回报也高。况且作为金州县人,你总该为金州县做出点儿贡献,不能一味地在市里发展忘了自己是金州县人的本嘛。当然,我也知道你有苦衷,以万通物流目前的实力,还不足以投资如此大的项目。” 言外之意,自然是你别以为自己是万通物流的董事长,有了点儿钱就觉得多么了不起,在我的面前,你不行。 其实也难怪,苏成那点儿家底,还真不怎么能入得了一位县长的法眼。 国情如此。 金钱虽然看似能通过贿赂和诱惑手段去拉拢权势,但在权势之下,金钱本身就像是一种附庸的东西,随时都可以拥有,随时也可以抛开——同时,权势还可以轻易地剥夺一个人的金钱,也能随手云淡风轻地赋予其庞大财富。 就如陈羽凡看似轻描淡写的一番话,就送给了肖振一份丰厚的大礼。 而同时,他又在苏成的面前立了威。 一直以来,陈羽凡都从内心里对苏成有着极深的成见,因为他觉得苏成能有今天,万通物流能有今天,完全是靠着他父亲当年在平阳市的权势和人脉,靠着他妹妹擅于社交和经营,不然的话苏成这个土包子亲戚,混八辈子都混不到现在的地步。可偏偏就是这明摆着的事实下,妹妹陈羽芳在万通物流的股份,竟然还不如苏成多,地位更是苏成的下属。而且这三四年里,苏成在他的父亲陈献面前很是恭敬,对他的妹妹陈羽芳也几乎是言听计从,偏偏见到他陈羽凡时,态度似乎就有些冷淡,像是瞧不起他。 其实苏成打心眼儿里从没有瞧不起陈羽凡,只不过和陈羽凡没什么好谈的,而且陈羽凡这两年在官场上失势,处处被掣肘,权力几乎完全被架空,心情不好,经常板着张脸好像谁都欠他钱不还似的,故而苏成也就懒得去触那个霉头了。 可越是这样,本就被现实打击得消沉的陈羽凡,就越是瞅苏成不顺眼。 最让陈羽凡生气的是,就连苏成的儿子苏淳风,在他的面前似乎也总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再想想当初自己去河塘村时,苏淳风打了他的司机让他难堪,再后来还有父亲专门强调过要重视苏淳风,要感激苏淳风……陈羽凡心里更加难以接受,一个小屁孩儿,一个晚辈,凭什么让我去尊重他感激他? 可妹妹、父亲、母亲,都对苏成和苏淳风这对父子极好。 陈羽凡就愈发看两人不顺眼了。 如今一朝得势,陈羽凡当然不会错过今天的机会,他要在座苏成的合作伙伴们看看,也让苏成知道知道,你能有今天是靠着谁起来的,对万通物流大力支持的肖家、天茂集团,又是看在谁的面子上才把你苏成放在眼里。简而言之,就是你苏成要识相点儿,要有点儿自知之明,别真拿自己这块豆包当成能顶饥的干粮。 “肖总。”陈羽凡神情自然地问道:“元宵节前,我想去一趟省会,拜访下肖省长,你看……什么时候方便?” 肖振微笑道:“明天我打电话问问我叔叔,看他有没有时间吧。” “好的好的。”陈羽凡红光满面,喜不自禁——他自信,肖家如今在平阳市,要重点栽培扶持的,就是他了,因为他是陈献的儿子,他年轻又有资历,也有工作能力。当然,所谓有能力,是他自以为有。 但他并不知道,自己刚才的一番话,莫说落在肖振和丁月伟的眼里,就连土包子出身的苏成,都觉得实在是低级。 肖振很想回去后和家中长辈商量下,陈羽凡这样的人,扶不起来的。 那边桌上,陈羽芳更是替哥哥着急,这都要去当县长的人了,怎么还表现得如此不堪?在座各位哪一个不是人精?想到这里,她端着酒杯起身走过去,微笑着说道:“丁市长,我可得敬您一杯酒,万通物流这些年的发展,首先要感谢政府的大力支持,快递公司成立后要开通全国的线路,难处肯定会有很多,还要咱们市政府做靠山啊。” 丁月伟笑呵呵地端起酒杯喝下半杯,心中对陈羽芳大为赞赏,道:“万通物流如今可是咱们平阳市的招牌企业,走出平阳市,向全国发展,这也是为咱们平阳市争光嘛,市里肯定会在各方面予以大力的支持。” “那就谢谢政府,谢谢丁市长咯。”陈羽芳笑眯眯地抿了口酒,正要向肖振敬酒呢,陈羽凡却略带酒意地招呼道:“小风,来来,你也过来,代表你父亲给大家敬杯酒。”说罢,他又面带些许歉意地微笑着向在座者尤其是丁月伟、闻茂这些官员解释道:“我这个外甥想必大家也都知道,京大才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将来比他父亲这样没文化的人肯定要大有出息的,我呢,也很看好他,就先腆着脸给大家介绍,认识下,以后等小风从京大毕业,回来参加了工作,还望各位多多照料啊。” 这般态度,好像陈羽凡还确实是为了苏淳风好。 可事实上谁都听得出来,他一是嘲讽苏成是没文化的大老粗土包子,二来也是在暗暗地提醒苏成,你若是想要让儿子将来进入官场,那就得靠我这样的人。在陈羽凡看来,苏淳风以后有了京大的学历,还有如此家世,又被父亲陈献格外看中,那么将来十有八九会步入仕途发展。 况且陈羽凡觉得,既然有人脉资源又有点儿家庭实力,当官肯定是要比经商好得多。 …… ps:晕,弄到那个作者有话说里,手机读者好像看不到,那就在这里扯嗓子喊月票吧,我这个月要发疯要发疯,会有单日三更四更的好不好?月票跟着飙起来疯起来吧。 457章 高门有请! 那边酒桌上陈羽凡正沉浸在自我中安抚着曾经受创的玻璃心,志得意满的时候,苏淳风压根儿就没如大多数人那般去一心两用地倾听那边桌上的谈话,而是和主动坐在他旁边的石林桓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地说着些闲话。 小狐狸和老狐狸轻声细语,时而对视一眼,皆面露令人如沐春风般的温和笑容,实则各怀鬼胎相互怀疑忖度对方心思。 在这种场合下,两人当然不会去谈及奇门江湖上的事情,也不会谈术法,不过是正儿八经地谈论万通物流公司及万通快递公司的发展等等。当然有一点儿无需避讳的,就是苏淳风现在正认认真真地向石林桓请教些大家都能听明白的堪虞风水之术,因为石林桓作为天茂集团的高级顾问,也是肖振的私人顾问,在座的股东大多都知道,他还是一位风水大师。苏淳风很诚恳地表示,希望身为万通物流股东,也是将来的万通快递公司股东的石林桓,能够帮着公司在风水的布局上出点儿力,虽然说大多数人对风水之术能否确确实实地帮衬到公司的发展还保持将信将疑的态度,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们愿意让石林桓去做这些事情——毕竟投入这么大资金搞快递公司,谁心里也没底,多点儿希望总不是什么坏事儿。 石林桓一边应付着苏淳风的话,一边琢磨着这小狐狸到底是什么想法?以他在京城里帮肖全景治好了阴邪之疾,又帮着出谋划策漂亮得真有点儿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意思地扳回一局的事情上来看,显然是对他石林桓有所怀疑和不满。所以才会不按着石林桓之前所想的那般把幕后搞肖全景的术士给揪出来,然后在京城里上演一出好戏。而且,事后苏淳风也根本没与他石林桓联系,甚至连肖振都没怎么搭理,只是在肖振后来打电话假作不知地询问时,才不咸不淡地提了两句。 而现在,苏淳风就像是那件事从没发生过似的,和石林桓谈笑风生聊得热乎。 石林桓说:“作为股东,我自然是希望咱们万通物流和万通快递一帆风顺,尽快盈利。至于为公司布下风水旺局,这也是我分内的事情。” “那可真得辛苦您了。”苏淳风道。 “谈不上辛苦……”石林桓微笑着摇摇头,忽而想到了什么,他赶紧说道:“淳风,你的意思该不是,想让我满世界跑,把万通快递在全国各地的分公司全都去挨个儿布下风水局吧?” 苏淳风点头理所当然地说道:“对啊。” “说笑了。”石林桓苦着脸尴尬道。 苏淳风小声道:“我是认真的。” “你想累死我?” “累不死,无非是辛苦点儿,再说了,您也是公司的股东嘛,钱挣得越多越好,你还能和钱有仇?要不然你干嘛非得入股当股东?” 石林桓皱眉道:“你应该清楚,这点儿股份和利益,还不足以使动我这样的人去辛苦受累,这也太掉价了。当然,想要我到处跑着忙碌也不是不可以,股份上得给我加点儿,而且算你欠我一份人情。淳风,你也别跟我打马虎眼,我知道,股份分配方面,你在万通物流里说句话可是有绝对分量的。” “你拿得股份不算少了。” “不够。” 苏淳风立刻咬牙切齿小声道:“石大师,在京城你好端端把我拖进了肖全景那个层面的斗争中,我若是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陷进去拔不出腿来,甚至还得把命搁在那儿,真当我傻想不明白这些?所以,现在我让你辛苦些做个补偿,委实算不上过分,你这么大岁数了怎么好意思把坏事儿干到前面了,现在反过来又在我面前讨价还价?再说了,这里面还有你的利益呢。” 石林桓面露惊愕和一丝恼怒,不过随后就神情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好吧。” 话刚说到这里,苏淳风就听到陈羽凡喊他过去给人敬酒,他有些纳闷儿地站起身来,面带些许晚辈应有的腼腆笑容,然后就听到了陈羽凡向别人做介绍的的那一番话,同时也看到了父亲略显无奈和不虞的神情。再想想刚才不经意间隐约听到的那些话语,苏淳风了悟了些什么,却也没有太过在意,如若这时候像个不懂事的孩子般斗气,与陈羽凡针锋相对的话,那样反而会让在座诸位把自己和父亲给看低了,所以他很礼貌地向在座各位微躬身点头示意,端着酒杯说道:“沾我父亲的光,能有幸参加这样的庆功宴,认识各位长辈,聆听你们的教导。不过我可不敢,也没资格代表我父亲给各位长辈敬酒,就以晚辈的身份,向你们敬酒了。” 说罢,他再次礼貌躬身,笑吟吟地一口喝下杯中酒。 在座者中丁月伟身份地位最高,他爽朗一笑,道:“淳风啊,又不是第一次见面,说这些客套话太见外了。”言罢,他又对苏成说道:“真羡慕苏总,有淳风这么争气又优秀的孩子,将来前途无量啊。” 苏成谦逊地摆摆手,道:“不敢不敢,以后还望各位多多照顾他呢。” 陈羽凡挥手颐指气使般说道:“那个淳风,刚才这么喝酒可不算敬酒,礼数不够……去,作为晚辈挨个儿敬酒才能显出诚意嘛。” 陈羽芳在旁边替哥哥打圆场道:“算了算了,淳风还是学生嘛。” “已经是大学生了!”陈羽凡全然没看出妹妹冲他使眼色,酒意上头而且本就想着处处压制苏成、苏淳风父子一头,他说道:“淳风需要在这种场合里多历练,倒不是让他多喝酒,而是教导他多懂些礼数,不久的将来就要迈入社会了,不能做书呆子,那,淳风啊,你还愣着干什么?去敬酒啊,先给肖总敬个酒。” 丁月伟神色间稍显厌恶,笑道:“酗酒误事,我看还是算了吧,别让淳风没迈入社会,倒是先养出了酒瘾,那可就不好咯。” 陈羽凡皱了皱眉,旋即舒展开来,虽然他心里现在不怎么畏惧丁月伟,毕竟省里肖家一系实际支持的是他,也是看在他父亲的面子上才会支持丁月伟,不过丁月伟现在是副市长、市委常委,而他调任到金州县之后才只是个副县长,所以也不好和丁月伟在这种小事上计较,点点头道:“淳风,还不谢谢丁市长。” “谢谢丁伯伯。”苏淳风很礼貌地说道,正待要转身离去呢,肖振却是一手端酒杯,一手很不符合身份地拿起了酒瓶,起身走过来笑呵呵地说道:“淳风,来来,我给你把酒满上,咱俩好久不见,喝一杯。” 说着话,肖振往苏淳风手里的酒杯中倒满酒。 苏淳风神情自然,没有丝毫受宠若惊的样子,道:“有劳肖总亲自倒酒,这杯酒喝下去,我还不得醉倒啊?” 两人碰杯,各自一饮而尽。 肖振再次给苏淳风倒满酒,然后给自己倒满,就在众目睽睽下认认真真地说道:“淳风,去年我堂伯在京城退休之后,就回了老家,前几天过年嘛,家里聚餐的时候,我堂伯和我叔叔、以及堂叔他们,还专门提到了你,说是有机会的话,把你请到家里去做客,这所谓的机会,可得抽你的时间咯。” 苏淳风无奈道:“我能拒绝不?” “没事没事,我们都知道你忙……” “嗯,代我向肖老先生道个歉吧。”苏淳风神色平静地举举杯,然后喝下杯中酒,婉言谢绝了——也许在他人看来,肖振口中提到的那三位肖家长辈人物相邀,无论如何苏淳风都是不能拒绝的,那样的话等同于驳了在豫州省可以说一手遮天的肖家的脸面,但苏淳风知道,那边不会生气,也明白怎么回事。而且,苏淳风判断这样的邀请,恐怕只是肖全景一人相邀,而非三位肖家权势人物同时相邀。 至于肖振为什么会这么说…… 这家伙,也不过刚刚三十多岁的青年俊杰人物,头脑一时发热想给苏淳风撑撑脸面,讨好下苏淳风,所以稍微夸张地说出点儿这种话,也很正常。当然,若是换做旁的人,以肖振的头脑和身份地位,断然做不出这等无聊的事。 此时在座者,已然全都瞠目结舌。 他们当然知道肖振口中提到的那三位是谁——京城退休回来的那位,无疑是肖全景,而肖振的叔叔,正是当前的豫州省省长肖全明,堂叔则是前些年从金州县县委书记,到平阳市副市长、常委,然后直接进入省组织部的肖全和。 这三人,同时邀请苏淳风,去家里做客! 就在刚才,陈羽凡还腆着脸讨好般请求肖振带话,想去省会中州市见见肖全明,肖振都没有给于明确答复呢。 最让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苏淳风竟然婉拒了!在座者无不心生出想上去抽苏淳风耳刮子把他打醒的冲动——傻孩子,登天捷径在面前,你傻了吧唧的干嘛没往上走,反而一脚入了地狱?当众驳了肖家的面子,惹恼了肖家可不是开玩笑的。 酒意上头正在志得意满中的陈羽凡有点儿发懵,这是什么意思?我喝多了糊涂了听错了吗? 458章 万事不争才是你的福 肖振再次给苏淳风倒满酒,他放下酒瓶子一手持酒杯,一手与苏淳风勾肩搭背,像是寻常那些喝得稍微有点儿上了头的青年般,丝毫不顾忌场合般地嘻嘻哈哈与苏淳风闲聊:“去年我堂伯退休回到老家后,有一次我们闲聊,谈到你时,他顺便问了问你在平阳市的情况,我就大致把万通物流还有你家的情况对他说了说,你不会怪我吧?当时我堂叔也在场,他在平阳市这边工作过,哦,就是我堂妹小倩的爸爸。所以我一说起你外公陈献,他当然认识,后来他们就又谈了许多平阳市的事情……” 话至此,肖振就岔开话题说其了别的闲话。 已经不用他再说下去了。 在座者都不是傻子,反而一个比一个精明油滑,肖振的意思再清楚不过——都别瞎想了,肖家以往压根儿就没怎么在意过几年前就已经从平阳市官场上没落了的陈献一系,如今再次注意到陈献的人,那是因为看在苏淳风的面子上。 至于年纪轻轻还只是个大学生的苏淳风,怎么会被肖家众多大人物们如此看重,还卖了这么大面子…… 大家再好奇,也不会去细问。 有事实就好了。 陈羽凡那点儿酒意已经彻底清醒了,他觉得胸口有些闷,堵得慌,脸上火辣辣得感觉像是被人狠狠地扇了几个耳刮子,全然失态地呆坐在座椅上,傻愣愣地看着苏淳风,脑海中,想起了以前父亲曾经对他说过的话,尤其是提及到苏淳风的那些话。 他感觉这他妈简直是做梦! 这不是现实! 怎么可能啊? 苏淳风才多大年纪啊? 当前任职市委常委、副市长的丁月伟,面色平静,内心中却是波澜四起。他也无法想象,自己都五十多岁的人了,自几年前官场上失利之后几乎没了希望,浑噩度日只希望能就这般有些羞辱无奈,却还算平平静静地混到退休就好,未曾想柳暗花明还能东山再起,而这一切的缘由,竟然是苏淳风这么一个年轻的,和官场似乎根本搭不上一星半点边,还在上学的年轻人,给带来的。 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胜旧人。 可也不能这么胜旧人吧? 你这新人好歹之前得有点儿让旁人注意到的蛛丝马迹,这么不声不响得,也太让人觉得诡异,匪夷所思了吧? 陈羽芳苦笑着摇摇头,她当然明白身为天茂集团总裁,肖家青年一代中佼佼者的肖振,当然不会随便做出这等儿戏般的事情来,他的目的很显然就是在打陈羽凡的脸,也是在给苏淳风撑场。可问题是,如此讨好般的行为,似乎断然不应该是由肖振这样的人,去刻意地讨好苏淳风。而且把肖家当前最有权势的三位长辈之名都给抬了出来,这让陈羽芳更是难以理解。 说起来,自己这个外甥愈发让人捉摸不透了。 他似乎天生就有某种古怪的魅力,而且是带着一种强大气场的魅力,不但能够如磁石般吸引着诸多强人围绕到他身边来,还能让这些强人甘心情愿地去服务他,为他做事。 如赵山刚,如肖振,如自己的父亲陈献,还有……肖家那些连自己都未曾谋面只是听闻过的权势大人物们。年前在京城,苏淳风不过是在看守所里过了几天的牢狱日子,可偏偏就认识了那么一位明显实力强大到让人感到可怕的“狱友”,关系又似乎处得非常好,以至于苏淳风把那个“狱友”的手下给当众打了,那人都没有丝毫追究的意思,反而问苏淳风是不是解气,要不要再把人打一顿?还有那个亚星影视公司的顾问褚卓延,四五十岁的中年人了,也算是有点儿身份地位,偏偏就鞍前马后地替苏淳风张罗着,言谈举止间充斥着恭敬和讨好之意。 陈羽芳借口去卫生间,到外面给父亲打了个电话,把刚才宴席上发生的事情简单讲述了一遍。 宴会之后,众人纷纷道别。 极有枭雄气质的赵山刚,与闫鸿强一起,大大方方地邀上酒意微有些上头的肖振,说是找个地方喝茶解解乏聊天,其实大家都明白怎么回事。 苏淳风婉拒了他们的邀请,和父亲、堂姨一起回了公司。 在办公室里,因为喝了少许酒而脸色绯红酒意浓浓的陈羽芳,脱下外套,丰腴不失窈窕的身子几乎腻到了大外甥的身上,玉手揪住苏淳风的耳朵,笑眯眯地说道:“淳风,跟姨说说,你和肖家那几位大佬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看着这一幕,苏成坐在沙发上点了支烟呵呵直乐,他今天也够震惊的,心里也是满是疑惑,不过当着陈羽芳的面,自然不好去开口问。而且他也想开了,儿子有出息有本事,自己其实也没必要再去什么事都问都管,由他去吧,反正这小子做事有分寸,比他这个当爹的有出息——好儿子啊,谁不羡慕? “堂姨,疼,疼,您快松手……” “先说!”陈羽芳嘴唇凑在苏淳风脸颊旁,吐气如兰,手上力道稍微小了些,却并不松手。 苏淳风苦着脸道:“我心里还纳闷儿呢,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在北京工作的那个叫肖全景的老头儿,是我去年国庆游香山的时候偶然遇到的,当时他们老两口和我以前的老师肖倩在一起,这就认识了,后来肖老师又带我去肖全景家里做了一次客,其实当时我就奇怪,那老头儿明摆着是当大官的,怎么能请我吃饭?” 陈羽芳半信半疑,道:“是啊,他请你吃饭做什么?” “您说……”苏淳风腆着脸嘿嘿乐着,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说道:“是不是,是不是因为您外甥我太优秀,那老头儿慧眼如炬,所以想栽培我?” “呸!”陈羽芳啐了一口,继而搂着苏淳风的肩膀笑得花枝乱颤。 苏成也忍不住哈哈大笑。 除了这个原因,他们实在是想不到别的。况且这个看似荒谬的理由,并非没有前车之鉴——当年陈献还没退休,苏淳风上初二,过年去他家里拜年的时候,一家子拜完年都下楼了,从未请过老家亲戚在家里吃饭的陈献又下楼把他们叫回去,夸赞苏淳风将来前途不可限量,还把苏淳风叫到书房里长谈。 从酒店出来的陈羽凡,被父亲陈献打电话叫了过去。 坐在书房中,陈羽凡低头捧着茶杯,一副沮丧失落的模样。此时他的酒意几乎已经完全消散,脑子里很清醒,所以更加纠结、痛苦,今晚真是把脸面都丢尽了,本来还洋洋得意地高居他人之上,随后就被人看都不看地一脚踩在他脸上,站到了他头上。 陈献坐在书桌后面,神色平静地看着这个不争气的儿子。 都三十四五岁的人了啊! 陈献很失望,为人父母者在儿女身上岂能没有私心?当年陈献大权在握时,费尽心血地培养儿子,并且推动着儿子在官场上走,无奈自己这个儿子天生能力不足,二十八岁时被陈献凭着权势生生拔高到了乡长的职务上挂职锻炼,陈献希冀着他的儿子再如何没能力,经历多了自然也能磨练出来,再之后陈献退出平阳市官场,动用最后的人脉关系把儿子调回市里,到南城区国土资源局工作。 而经历了这几年在官场上被打击、被排挤、被各种鄙夷的磨砺后,陈羽凡确实已经有了很大的长进,心性也磨砺得没了棱角,学会了圆滑。 可到底还是不行啊。 刚刚峰回路转有了起色,立刻就收不住那点儿志得意满骄横的脾性,且不说惹恼了苏成、苏淳风父子一事,单说陈羽凡今天晚上在宴席上的表现,落在丁月伟、闻茂、简严军、肖振这些人的眼中,十足十那就是一个蠢货。 “羽凡。”陈献淡淡地说道:“我觉得,金州县副县长的职务,你不适合。” 陈羽凡愣了下,随即惶恐不安又不甘地说道:“爸,您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不适合做县长了?” “你太蠢。” “我……”陈羽凡双眼都冒出火光来了,他从来没有受到过,也没有想到过父亲如此直白、如此不讲情面的训斥,这已经不仅仅是训斥了,而是羞辱,是已经对他完全放弃之后的唾弃,父亲怎么可以这样做,这样说? 陈献语气有些冷漠地说道:“我不会阻止你去金州县,任命已经下达更改不得,而且你答应了肖振的事情,就得办到。” 陈羽凡松了口气,坚定地说道:“我会做好的。” “我再给你一句话,你是否记住,是否听从,以后我都不会管你了。”陈献淡淡地说道:“想要在仕途上混下去,万事不争,莫说是向上攀爬,哪怕是从实权的位置上降下来,也不要再与人相争,平平安安才是你最大的福。” “这……” “你争不过,也争不得。” 陈献挥挥手示意儿子出去吧——身为当年平阳市官场不倒翁常青树的老狐狸,陈献很清楚,今晚肖振那般看似有些意气用事的表现,把本不该摆到台面上的事情都给亮了出来,除了讨好苏淳风之外,还透露出了另一层意思,那就是,从今以后,省里的肖家,对陈羽凡,不再会关注。 …… …… ps:状态逐渐找回来中,兄弟姐妹们,你们敢飙月票,我回头就敢飙更新还你们!!! 459章 准婆婆准儿媳,还有俩…… 正月十五,元宵佳节。 傍晚时陈献给苏淳风打去电话,想让他晚上陪自己和老伴儿一起看花灯。 大概上了年纪又没有工作的老年人都有相同的心理吧?陈献和老伴在元宵佳节的日子里,也想和孩子们在一起,无奈儿子陈羽凡似乎还在和他赌气,又或者没脸见他,所以领着老婆孩子去了岳父岳母家。女儿陈羽芳如今更是忙得天天在外面跑,这不,正月十五都没时间休息,下午和苏成两人坐火车去了中州市,说是股东们已经一致决定,要把万通快递的总公司设在中州市,营业执照自然也要在那边办理。 所以老两口在家里长吁短叹一番后,琢磨着晚上出去看看花灯,把淳风那孩子叫过来一起去。不过可惜的是,苏淳风在电话中满含歉意地婉拒了,因为他已经和朋友约好,晚上要一起看花灯。 此时,苏淳风刚刚开车把张丽飞,王海菲从村里接到了物流园。 家里面,早就得知两个女孩子要来的陈秀兰,已经做好了一桌丰盛的晚餐。 “淳风,一会儿黄薏瑜也要来呢。”张丽飞笑嘻嘻地说道:“刚发短信,她正在公交车上,再有最多二十分钟就到。” 苏淳风愕然道:“我去接你们时怎么不说?” 王海菲抿着嘴,神色间有些歉意。 张丽飞撅起肉嘟嘟的嘴唇,微微仰脸,一副我什么都知道了的样子,大大的眼睛眯缝成了月牙状,像一只小狐狸似的说道:“这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嘛,你不欢迎黄薏瑜来啊?” “呃……哪能呢。”苏淳风讪笑。 他判断,王海菲和张丽飞绝对是故意的! 端着碗筷从厨房走出来的陈秀兰听到孩子们说话,便笑着说道:“既然还有朋友来,那咱们就再等会儿吃饭。” “阿姨,给您添麻烦啦。”张丽飞笑眯眯地说道。 “这孩子,有什么麻烦的,竟说些见外的话。”陈秀兰打心眼儿里喜欢活泼可爱能说会道又漂亮得一塌糊涂的张丽飞,道:“今年赏花灯,你应该喊上你爸妈他们一起来的,我都好长时间没和你妈见过面了,怪想的。” 张丽飞道:“我爸妈在厂里离不开身,阿姨您抽时间就去我们家做客呗。” “嗯嗯,有时间一定去。”陈秀兰笑着应道,转而又慈祥和蔼地对王海菲说道:“海菲,一会儿多吃点儿啊,瞧你瘦的,到咱自己家里了,别见外……你这孩子呀,哪儿都好,婶子看到你就喜欢,可就有一样,就是脸皮太薄了。” 王海菲脸红红地说道:“嗯,给您添麻烦了。” “又客气了不是?”陈秀兰满脸欣慰地在桌上摆放好碗筷,然后拉起王海菲的手,颇有点儿神秘兮兮地亲昵道:“海菲,你先跟我来一下……” “哦。”王海菲一脸疑惑地起身,跟着陈秀兰往卧室那边走去。 张丽飞纳闷儿,小声道:“淳风,你妈把海菲单独叫过去干啥?” “啊?”苏淳风回过神儿来,摇摇头——刚才母亲和张丽飞、王海菲说话时,他正头大呢,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今天晚上又要来一个曾经和自己有过那么点儿暧昧的黄薏瑜,到时候三位漂亮女生围着自己,想想都让人发愁啊,可别出什么乱子。王海菲心性温婉,苏淳风不担心,可张丽飞这鬼灵精怪的,指不定看出点儿什么就胡乱猜测,非得拨开云雾搞清楚,黄薏瑜那边更是让人猜不透她会做什么说什么,毕竟两人当时抱也抱了,亲也亲了,而且裤裆里那玩意儿还很可耻地又很正常地挺了…… 唉。 张丽飞似乎猜到了什么,心里颇有些吃味地瞅着陈秀兰领着王海菲走进去的那间卧室,嘀咕道:“准婆婆还是待见儿媳妇亲啊,我在这儿是不是有些多余?” 苏淳风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儿,不然母亲干嘛把王海菲叫过去私下谈话? 十有八九要送给海菲点儿什么。 连他都瞒着了。 可看着张丽飞酸溜溜吃味儿的模样,苏淳风又不好说什么。 苏淳雨从外面哼哼着歌儿推门进来,一看到餐厅里哥哥和张丽飞坐在那儿,当即满脸讨好地讪笑着走过去,先是和张丽飞打招呼:“丽飞姐来了……”然后缩缩脖子小翼地对哥哥说道:“哥,今天在同学家里玩儿,回来得有些晚了。” “呀,小雨又帅了!”张丽飞笑着夸道。 当着旁人的面,苏淳风懒得去训斥弟弟,道:“别把学习落下就好,洗手去,一会儿吃饭。” “哎。”苏淳雨心里一松,赶紧往卫生间走去。 说话间,王海菲和陈秀兰一前一后从那边卧室走了出来。 只见王海菲俏脸通红满是羞涩,左手拢住右手手腕,扭扭捏捏地小步走着。陈秀兰则是笑盈盈的,一脸喜色,到餐桌旁两人坐下后,谁也不提刚才去里屋做了什么。而苏淳风和张丽飞,也不好意思去问——事情明摆着的,人家准婆媳二人有点儿小秘密嘛。 张丽飞手机响起,她看了下收到的短信,起身道:“薏瑜来了,我下去接她。” “唔,让我去吧。”苏淳风起身跟着往外走去。 看着两人走了出去,陈秀兰笑眯眯地对王海菲说道:“海菲,听说山刚现在正处着的对象是你姐姐?” “嗯。” “那天山刚领着你姐姐来物流园时,我见着了,你姐姐啊,跟你一样,都那么好看……回头跟你姐说一声,以后在市里要是有什么事就来物流园,就当自己家,省得再大老远的回村里去。” “嗯。” “还有啊,要是她在山刚身边受了气,就跟我说,别人怕他,我可是能管得了,到时候骂他几句也得听着。” “哎。” 王海菲的心里现在是既欣喜激动,又羞得不行。 刚才她跟着陈秀兰进了卧室,陈秀兰就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红绸包裹着的精致小盒,打开后里面放着一枚翠绿欲滴的翡翠手镯,陈秀兰说是今天上午逛商场时,看着漂亮就买了回来,要送给她的,花了六千多呢。这可把王海菲给惊得不轻,连连拒绝,却还是被陈秀兰不由分说地戴到了手腕上。 小院外面。 一别半年多后,苏淳风和黄薏瑜终于再次见了面。 黄薏瑜站在昏暗的灯光下,手里拎着两个装有营养品的礼盒纸袋,雪白色长宽羽绒服和黑色的高跟长靴,衬得她愈发身姿高挑,柔顺的乌黑长发随意地散落在肩头,被微微的寒风撩起几缕发丝,使得她不时要抬手轻轻把发丝抚下,容颜妩媚。 “薏瑜,好久不见……”张丽飞从院门口飘了出去,上前亲热地揽住了黄薏瑜的胳膊。 “真想你们啊,请你们都不去,唉,我只好自己来找你们咯。”黄薏瑜微笑着说道,一边看向从院门走出来的苏淳风。 苏淳风故作神态自若地招呼道:“快上楼进屋去,外面这么冷的天。” 三人往里面走去。 张丽飞一边和黄薏瑜亲昵地挽着胳膊走在一起,一边忽闪着大眼睛仔细瞅苏淳风和黄薏瑜的表情,企图从两人的表情和眼神中发现点儿什么异样。不过,她什么都没有发现——黄薏瑜大概是学习法律的缘故,似乎比以往更加多了些知性却冷傲刻板的美感,而苏淳风还是那副从容轻淡的模样。 只不过,越是这样,越是让张丽飞觉得不对劲。 按理说老同学相见,而且人家黄薏瑜作为女生大老远来了,以苏淳风的为人品行,作为东道主起码应该表现得更加客气、热情些才对啊。 进屋后,自然免不了由苏淳风做介绍,黄薏瑜和陈秀兰、苏淳雨客套一番。 这顿饭吃得是有滋有味,欢声笑语不断。 已然是高中生算得上半成年的苏淳雨,心里别提对哥哥多么的羡慕嫉妒加崇拜了,景仰之情更甚一层——论长相吧,自己不比哥哥差,身高比哥哥还要高出半头,在学校里也不乏有漂亮的女生追求,却无论如何也不敢往家里带,更不敢如同哥哥这般,三个两个地往家里领,还都是自己登门前来。而且,而且一个比一个漂亮,三位已然渐趋成熟的美丽风情,岂是高中校园里那些十六七岁稚嫩的小女生们可以比拟? 都是咱爹咱娘生的孩子,差距咋就这么大呐? 大家看起来似乎都挺高兴的,可唯独苏淳风知道,自己装得有多难受——他早就察觉到,张丽飞那副鬼灵精般时刻盯着瞅着,企图随时发现他和黄薏瑜之间有无什么异常的样子,所以他必须要保持着如常的模样,不去躲避黄薏瑜的目光,时而还会和黄薏瑜笑谈上那么几句,让旁人根本看不出他们俩有什么不妥。可是,每每和黄薏瑜的目光对视时,苏淳风就会发现,黄薏瑜那双漂亮的眸子里明明是刻意而为一闪而逝的深情款款和时而的促狭之色,这让苏淳风更是有了种做贼心虚的感觉,自己当初在黄薏瑜家里委实属于被动地抱了抱,亲了亲她,作为正常男人裤裆里不可避免地挺了挺,虽然夏天穿得单薄可到底还是衣衫整齐没干出更进一步的事情,可怎么瞅着黄薏瑜的眼神时,就有种提起裤子不认账,欠下了好大一笔风流债的窘迫意思? 460章 老妖怪! 苏淳风觉得,黄薏瑜如此偷摸隐蔽的行为,完全就是在调戏他,欺负他! 太折磨人了! 泥人还有三分血性呢,岂能受此欺负调戏? 于是饭后当黄薏瑜再次偷偷冲他抛过来一个促狭笑容的时候,苏淳风干脆一横心一咬牙,他微微仰头,轻薄地朝着摆出一副知性冷傲美感实则内心里正在得意着让他吃瘪的黄薏瑜眨了下右眼,抛出了一记电光四射! 黄薏瑜顿时败了,被电得心慌慌意乱乱。 她匆忙扭过头去,继续保持着她那好似天性般清冷孤傲的姿色和气质,微笑着来到客厅里,挨着张丽飞坐下,闲聊起来。 “是你逼我的!”苏淳风心里哆嗦着为自己的无耻反击找到一个合理的理由。 饭后在客厅稍坐,闲聊了一会儿之后,大家便在张丽飞迫不及待地怂恿下,起身说笑着下楼。已然长大所以在三位漂亮大姐姐面前显出了希冀又腼腆之色的苏淳雨,在张丽飞的呼唤中,红着脸内心里兴奋不已,表面上羞涩不已地偷瞄着哥哥的表情,半推半就扭扭捏捏地跟上了大队伍,就如当年跟着哥哥和王海菲、张丽飞去看花灯,只是当年的小雨,跟着两位漂亮姐姐出去玩儿时,没有丝毫压力和羞怯。 物流园四个区内,员工们已然开始忙碌着放起了烟花。 一时间爆竹声声,有飞上天空炸开朵朵灿烂鲜艳的烟火,有就地腾空而起塑出一株株火树银花的烟火,还有在天空中撒开缤纷多姿优美的烟火……再看远处,几乎整个南城工业园新区的企业厂区,都在不停地放着烟花,整个深邃幽远的夜空,都被渲染得五彩斑斓,在漆黑的夜幕下愈发绚烂夺目。 张丽飞、王海菲、黄薏瑜都不约而同地驻足,欣赏着美丽让人陶醉的绚烂烟花。 万通物流今年单是在正月十五放烟花一项上,就支出了四万多元,可谓财大气粗。而苏成个人,则是拿出三千多元钱交给了在村里老家居住的两个侄子,由他们代劳给村里正月十五放烟花集资,以及老宅那边放烟花所用。 至于两个侄子会不会从三千多块钱的烟花费里克扣什么油水,那都是小事儿,苏成根本不在乎。 万通物流园距离市内花灯展览的大街没多远,一行人步行过去。 刚来到人群熙攘,花灯璀璨斑斓的大街上,苏淳风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掏出手机看了下来电显示,是陈献打来的,他面露歉意地向几位女生示意之后,往旁边走了走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按下接通键:“喂,姥爷……” “淳风,我,我,我见到,见到他了!”陈献磕磕巴巴的声音传了出来。 “谁?”苏淳风有些纳闷儿,三姥爷这是见到谁了啊?往日里陈献向来都是一副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沉稳如山,怎么连说话都磕巴了? “当年,当年那个,那个给我,给我算命的人……淳风,你记得吗?我给你说过的,三十多年前,三十多年前的那位,那位神秘的老人,真的是他……” 苏淳风脑子里嗡的一声! 他震惊了! 陈献绝对不会说谎,更不会拿这种事儿开玩笑! 三十多年前那位语出定乾坤,谶言道出陈献三十载命运走势的老人,一位当年就已经至少迈入醒神境的命算高人。而且在陈献的讲述中,三十多年前的那位命算高人,当时看起来就是年过古稀了,活到现在最少过百岁啊……而那时候就是至少迈入醒神境的高人,现在又活生生地出现在了平阳市! 他娘的! 岂不是已经成了精啊? 正月初六、正月初九,苏淳风两次遇到那位修为高深莫测的老乞丐,而正月十五元宵节,又一位老妖孽出现在了平阳市! 这个世界怎么了? “姥爷,您先别激动,确认是他吗?” “我敢肯定,他,他在看我,他在冲我笑……淳风,我决定要请他去,去家里一叙,不说了,不说了,我去请他,不能让他跑了……他这些年过得肯定不太好,像个孤苦伶仃乞讨的老人,我要帮助他,我一定要报答他……” 电话挂断了。 苏淳风拿着手机愣愣地听着里面传出的嘟嘟嘟的忙音。 老乞丐! 三十多年前一语定乾坤,谶言道出陈献命运走势的命算高人,如今像个孤苦伶仃的乞讨老者。 两者在苏淳风脑海中重合。 是同一个人。 “见鬼了!”苏淳风咬牙切齿——前世身为奇门江湖上顶尖的术法高手,今生修行已入炼气境,也迫不得已地接触了奇门江湖,而且比前世对奇门江湖更多了些了解的苏淳风,其职业病已然深入骨髓。他才不会在这种事情上相信什么狗屁的命运巧合,老乞丐先是突兀地两次与自己“偶遇”,然后又让当年相互帮助过的陈献“偶然”发现他,这绝对是那个在命算一门中几乎可以肯定无出其右的老妖孽故意的。 现在,苏淳风恨不得飞到陈献身旁,然后揪着那个老妖怪的衣领逼问他:“恁娘!老不死的,你到底想干什么?” 稍作思忖后,苏淳风拿着手机又拨通了陈献的手机号码。 过了好一会儿那边才接通,陈献语气仍然有些激动地说道:“淳风,你,你有什么事吗?我刚接上一位老友,要去家里叙叙旧……” 苏淳风心里暗想,自己这位三姥爷不愧是当年平阳市政坛的常青树不倒翁,遇到如此匪夷所思又让他激动不已的事情,虽然说话语气磕磕巴巴,以及可以想见的表情上兴奋惊讶,但思维还是较为冷静,谎话张嘴就来,好像他和苏淳风之前根本没有通过电话,而且也把苏淳风当作普通晚辈那样闲说几句敷衍一番。不过,三姥爷恐怕不知道,刚才自己的表现在那位命算之术无出其右的老妖孽面前,实在是犹若小孩子过家家,多此一举了——老妖孽都找上门来了,什么事儿还不摸个通透? 苏淳风微笑道:“姥爷,您直接告诉那位老人,说刚才看到他之后先给我打了电话,而且以前就对我提到过他,然后对他说,让他在家中稍稍等候,我听闻他这样的隐世高人出现了,心中也是景仰万分,待会儿定要亲自前去拜会。” “这……” “如此高人,我也是神往啊。” “好吧。” 挂了电话,苏淳风像个没事儿人似的,朝着王海菲、张丽飞、黄薏瑜她们走去。 他知道,既然那个老妖怪两次刻意地“偶遇”自己,然后又找上了陈献,自己也就没必要继续保持无视。因为三姥爷陈献先是打电话通知自己的事情,根本不可能瞒得过老乞丐,那么如果自己再配合陈献假作不知此事的话,就等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这世上,绝对没有哪个术士能在听闻如此惊人的消息后,还能沉得住气不去拜会,或者见识下这等真正的隐世高人。 自己不去,就证明心虚,就证明自己识破了老乞丐的高人身份。 而以自己当前炼气初期的修为境界,正常情况下绝对无法识破十有八九跨过醒神境,已然返璞的地仙,是非凡人。 那么,炼气初期的术士,识破返璞的地仙…… 说明什么呢? 这可是苏淳风重生以来最为忌惮,也是最为小心翼翼的天大机密——虽然他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重生,而且也经常会百思不得其解,但他无比地清楚一点,那就是自己重生一事,绝对不能为任何人所知。 461章 女人之间的暗战 蛇,在大多数人眼里,都是一种带有恐怖意味,或者令人厌恶、恶心的爬行动物,甚至有些人会闻之胆寒。 但在传统的十二生肖中,蛇却是有着小龙称号的吉祥物。尤其是在蛇年的元宵节花灯展览上,以及电视、网络等媒体上,蛇的动漫图案、造型,就会被人刻意而为之地设计出无比可爱又生动活泼的形象。 彩华处处,花灯斑斓。 大街上人头攒动,熙熙攘攘。 张丽飞、王海菲、黄薏瑜三人挽着胳膊,全然闺中密友般亲昵地一边说笑着,一边观赏着造型各异美轮美奂的花灯饰品。 原本跟着她们的苏淳雨,遇到几位同学,就被叫走一起游玩了。 苏淳风无心赏灯,百无聊赖地落在三位大美女的身后,挤在人群之中,思忖着今生的奇门江湖,前世的奇门江湖中人,那一个个横空出世的天才、修为高深的宗师,一个个传承了千百年的流派宗门,还有,屈指可数修为高深莫测的隐世高人。 自然而然地,他想到了前世最后的那场旷世大战。 那是2012年的年末。 现在是2001年初,距离2012年还有十二个年头——他知道,无论自己是否或被动或主动地去在今生的奇门江湖上做些什么,恐怕都无法避免,或者说无法阻止那一场旷世大战的出现,因为那是一场不为人的意志而出现与否的超现实战争。也许今生自己能决定的,只是自身是否参与到那场超现实的非常战争中。可前世自己在经历了那一场大战之后,直觉上总会时不时就有些荒谬地忖度,这场大战的出现有些无法诉出口端,也无法解释的蹊跷,也许有着部分人为的因素。 “淳风,你快过来,给我们拍张合影……”张丽飞唤道。 “嗯?”苏淳风回过神儿来,笑道:“来了。” 几人已经来到一个十字路口处,恰好东南角这边人流稍稍稀疏了些,但见腾空而起的一条银白色巨蟒狰狞抬首,约七八米长,身躯盘绕,蟒口吐红芯,片片鳞甲鲜明,在几根儿臂粗细的钢管支撑下离地几米高,灯光的映衬下栩栩如生,还有四周机器制造出的如云般袅袅雾气,仿若下一刻遇风云便会化龙般,颇显峥嵘。 苏淳风从张丽飞手中接过相机,三位美女说笑着站在了那条银白巨蟒身下。 王海菲在中间,神情温婉平和,面带微笑。 张丽飞在王海菲左侧,挽着她的胳膊,歪着头倚在王海菲肩膀上,大眼睛忽闪着,笑嘻嘻地抬起左手做出ok的手势。 黄薏瑜身材最高,在王海菲右侧,稍稍靠后半个身子的位置,婷婷玉立,虽然面带微笑,但秀美的容颜却透出独特的冷傲气质,仿若刚刚从冰山上采撷下来的一朵雪莲花,虽然已融入了凡尘人间,却还是褪不尽孤芳自傲的清冷美艳。 咔嚓。 闪光灯亮起。 苏淳风连续按动了两下快门,拿着相机走过去递给张丽飞:“好了。” 张丽飞刚接过相机,黄薏瑜就很随意地伸手拽住苏淳风的胳膊,自然而然地说道:“丽飞,给我和淳风拍张合影吧,认识这么长时间,还没单独合过影呢。” “好啊好啊。”张丽飞点头应下。 王海菲亦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地往旁边挪开了两步。 这种情况下苏淳风自然不会拒绝,一边转过身和黄薏瑜并肩而立,一边说笑道:“回头拿着这张合影,到学校里给我那帮舍友们看,他们还不得天天请客缠磨着让我介绍认识薏瑜嘛。每次海菲和丽飞去京大找我玩儿,那几个家伙就眼冒绿光一个个摩拳擦掌,这下感情好,又一位大美女……” “德行吧?你肯定会吹牛炫耀自己有很多的红颜知己。”张丽飞拿着相机啐了一口。 王海菲只是看着,笑着,不说话,很自然,很……自信。 她那双犹若深潭清水般的眸子里透露出的平静柔和,让苏淳风忽而为有些负罪感和歉疚感,虽然曾经的一些小小事件并非他所愿,也非他所想,可毕竟做出了些对不住这份深爱和感情的暧昧事,比如和张丽飞之间的亲昵,和黄薏瑜之间的暧昧,这些他心里都有数,又不能对王海菲说。 更让人愧疚的是,这三个女孩子偏偏关系还不错。 同时,黄薏瑜也被王海菲那双眸子里的信任、安详和平静的温柔所感染,歉疚之情油然而生,但很快又被女人似乎天性中就有的私欲取代,尤其是如她这样优秀的女子,更是无法忍受——黄薏瑜不明白,为什么王海菲这样一个长相虽然美丽,但绝对比不得她和张丽飞,家境出身和个人的素养、、眼光、言行谈吐、气质全都没什么独特超群的女子,偏偏就会在感情这种事情上,如此自信甚至于让黄薏瑜感觉应该是一种优越感地站在那里,面对着所有出现在她男朋友身旁的女子时,无论那一个或者几个女子多么得优秀,多么得出类拔萃,做出多么可能会对这份感情带来危机的事情来,她都有种不屑一顾的淡然,淡定——难道是她太傻太天真,太相信朋友? 不像啊! 不知道是被私欲还是一种叫做好胜心的情绪所激励,黄薏瑜表面上依旧如常,内心里却有些赌气般地怂恿着她做出了一个全然不符合她气质的动作,她抬起右手,从苏淳风自然下垂的左臂间穿过去,挽住了苏淳风的胳膊。然后,黄薏瑜往苏淳风身旁靠了靠,原本笔直站立的身躯稍稍倾斜,似是靠在苏淳风的身上,穿着高跟鞋的缘故几乎与苏淳风等高的头,歪斜着贴在了苏淳风的耳边。 长长的柔顺的发丝在微微的寒风中荡起几缕,摩挲着苏淳风瘦削白净的俊美脸颊。 很亲昵。 黄薏瑜那张充斥着知性和一种冷傲的秀美脸颊上,绽放出令人着迷的笑容,仿若雪山上绽放的一朵雪莲花。 王海菲的眼睑不自主地微微下垂,继而抬起,目光平静,神色从容——不优雅,不热切,却如万顷碧叶间幽然从浓郁的绿意间探出的一朵荷花,不会美得清冷孤傲,也不会美得妖艳如火,却美得清静,美得让人心旷神怡。 美得,让黄薏瑜有些嫉妒。 苏淳风似乎并没有受到黄薏瑜这般亲昵动作的影响,他神色平静,含情脉脉地与王海菲对视着,然后咧开嘴笑了笑,笑得很自然——落在举起相机的张丽飞眼中,就好像能和黄薏瑜这样的大美女如此亲昵的合影,他很开心。 于是张丽飞咬牙切齿地按下了快门。 然后,最不擅长掩藏心事和情绪的张丽飞转身就走,一边说道:“海菲,我们再往那边去吧。” 她没有唤黄薏瑜。 “嗯。”王海菲答应一声,却是没有急于离去,而是等着苏淳风走过来向她伸出了手,然后很自然地抬手任凭苏淳风拉住,两个人并肩往人群中走去,王海菲还不忘替情绪明显写在脸上的张丽飞打圆场,以避免尴尬出现在结伴游玩儿的朋友们当中,她扭头微笑着对有些被抛离般孤单地跟在后面的黄薏瑜说道:“薏瑜,我记得咱们只是高中毕业的时候有过合影,而且那时候同学还多。” 黄薏瑜好似并没有发现大步前去的张丽飞俏脸上写满的生气,点头道:“是啊,我和淳风也是第一次单独合影,你们以前没少拍照吧?” “每次出去玩儿都会有。” “真羡慕你们……” “这有什么好羡慕的?以后放假了就找来找我们玩儿,可以拍好多照片的。” 苏淳风没有参与女孩子们的闲聊,也不去关注张丽飞的不满,这丫头性子难改,这时候自己插嘴打圆场,或者找个话茬去和张丽飞搭腔,十有八九得被她夹枪带棒地发泄几句……至于王海菲和黄薏瑜之间,都在想些什么,苏淳风更是不敢去忖度,因为女孩的心思男孩你别猜,你猜来猜去也猜不明白。 所以他干脆盘算着时间差不多了,该去三姥爷家里见见那个老妖怪了。 陪着三位大美女出来赏灯,总不能和陈献通完电话就屁颠颠扔下三个女孩跑过去找老妖怪,而且连个合适的理由都没有。可若是拖的时间长了,或者干脆今晚听说后还不去见老妖怪,就不能表现出自己想要拜见隐世高人的急迫和兴奋。 真是让人两难啊,事情怎么总是往一堆挤呢? 眼瞅着三个女孩子终于又走到一起说笑赏灯了,苏淳风便说道:“海菲,你们先玩儿着,我有事得先走一步,如果回来得早再找你们。” “你又有什么事啊?”张丽飞不满地撅起了嘴,一边若有所思地看了眼黄薏瑜。 王海菲柔声道:“那快去忙你的吧,别误了事。” “海菲,你就知道护着他。”张丽飞跺脚道:“他能有什么事?不就是觉得今晚夹在咱们三个人中间尴尬内疚嘛,哼。” 苏淳风苦笑道:“我能有什么尴尬,有什么内疚的啊?” “你心里明白!” “冤枉!”苏淳风举起双手投降。 黄薏瑜微笑着神色平静地说道:“没事,你去忙你的,不用担心我们,来之前我已经联系安排好了,我们三人今晚住在华盛酒店,那是我爷爷他们公司在平阳市经营的一家酒店,环境还不错。” “唔,那就好那就好。”苏淳风点点头,他当然知道华盛酒店,是平阳市目前唯一一家三星级酒店,他又对张丽飞说道:“丽飞,实在对不起啊,我这不是也没办法嘛,你也知道公司最近事情比较多……” 张丽飞不满地哼哼道:“走吧走吧,真烦人。” 苏淳风又向她们满含歉意地解释了几句后,这才转身穿过拥挤的人群,到十字路口那边往东步行了一段距离,才拦下一辆出租车,前往陈献家。 462章 老神仙面前当影帝 如果有可能,苏淳风决然不想去面对面地和一位很可能返璞成就地仙的高人谈话。因为这种人对于有着重生绝密的他来说,实在是太危险了。 重生那年,他从赵山刚的口中得知了铁卦仙程瞎子被逼无奈不得不无偿卜卦,让赵山刚守株待兔七个夜晚,等待有缘高人出现拯救他那疯娘时,苏淳风就曾担心过,是不是程瞎子推算出了什么。事后自然是虚惊一场——程瞎子卜算出的,本应该是王启民救赵山刚的母亲,却被重生的苏淳风恰好撞见。 再之后,苏淳风与铁卦仙有过几次接触,倒也没觉得这位号称堪称卦算人心无遗漏的铁卦仙有多么了得。 程瞎子给他带来的麻烦,无非是那句“上苍不允,无力卦算。”或者再加上一句“天生仙灵奇相,隐有双魂合体之态。” 这都没什么。 可程瞎子毕竟是玄学五术中的卜门中人,而且其卜算修为虽然高深,但也仅是早些年迈入了炼气中期之境,怎比得那个活过了百岁年龄已然沧桑到妖,而且修为莫测很可能成就了地仙之实的老乞丐?况且平心而论,卜门涉及到的术法分门别类极为庞杂,奇门遁甲、太乙六壬等等,其中另延伸出武术、战阵、姓名、测字、祈福、占卜之类,其中奇门遁甲降妖除魔抑或斗法类的术法,更是成就了整个奇门江湖。而同列玄学五术之中的命门,则要单纯的多,单一而精,以时间、空间的磁场变化、规律、形势,来判、断人的命运,其中有占星术、干支术、五行八卦及六十四卦推衍术等等,涉及到极为磅礴复杂的时空超自然理论的推算和穷究,其所涉人物事时间长、久、远、广。 玄学五术之中,包括脱离红尘世间的山之一门,修行命算一术的术士,最少。 因为命算之术最难修成,而且在修为境界不足时,又最是看到不前途,也无法在斗法中展现出多么强大的杀伤力。 可命算之术修出正果者,无人敢小觑。 如果说程瞎子能以卜算之术一笔定乾坤,落卦如判官可夺命,那老乞丐就能以命算之术口出谶言改天换地掌命势,神鬼皆惊。 如此神仙人物,实在是莫测非凡啊。 可既然撞上了,苏淳风别无选择,只得硬着头皮去见招拆招。 他心里暗暗发狠,如若老乞丐真的觉察到了自己是重生者的绝密,又心怀叵测地想做什么不利于自己的事情,或者只是让自己感觉到危险了,那就别怪自己心狠手辣,不得不……下毒手了。 杀地仙! 换做寻常术士,恐怕连想都不敢想。 可苏淳风到底是重生而来,带着前世醒神境的超强心神再到这世上走一遭的异类,莫说在心里琢磨下迫不得已时杀地仙,前世在奇门江湖上巅峰时期的他甚至想过,就算破天荒地出现一位数百年难遇,踏入归真境的天人,也照样敢和那所谓还未羽化的天人过过招。 一入醒神,只手敢擎天! 上楼时,苏淳风不禁打了个哆嗦——老乞丐可别真是个归了真的世间天人啊。 按响门铃。 开门的是陈献,见到苏淳风他第一句就说:“你姥姥去赏灯了,我没让她回来。” “哦。”苏淳风点点头,面露出迫不及待的神情,一边换了拖鞋往里面走,一边说道:“那位老神仙呢?” “在书房。”陈献真以为苏淳风迫切想要拜见高人呢。 苏淳风推门而入,只见书房旁侧的单人沙发上,坐着那个依然穿着破烂形象邋遢不堪的老乞丐,只是比前两次见面时,脸上洗得干净了些,头发也没那么又长又乱又蓬松像个鸡窝般,而是稍显整齐地往后背着——恁娘,这老妖怪绝对是故意这么打扮,才能让陈献数十年后再偶遇时一眼认出他来。 苏淳风似乎有些疑惑,又有些惊讶地打量了老乞丐两眼,才脸色泛红激动不已地说道:“您老,您老就是……哎呀,我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两次得遇高人竟然给错过了。老神仙,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眼拙,您多见谅啊。” 老乞丐没有察觉出苏淳风比影帝还要高超的表演全然是假象,他放下手里端着的茶杯,神情和蔼地说道:“两次考验,让我确定,你是个好孩子,大善人。” “不敢不敢。”苏淳风有些不好意思,手足无措地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跟在后面进来的陈献一边关上书房的门,一边诧异-地问道:“老先生,您和我外孙……认识?” 老乞丐微笑点头。 苏淳风激动万分地把两次与老神仙偶遇的事情简单讲述了一遍。 陈献毫不怀疑地连连点头,作为东道主的他,示意苏淳风坐到与老乞丐隔着茶几并排的另一张单人沙发上,自己则是把书桌后面的椅子拖出来,坐下。他心里却是在想着,之前打电话时,苏淳风的口气似乎并没有显露得如此激动万分,反而很平静地说出了要来拜见老神仙的决定。 极为了解苏淳风心性和超常早熟城府的陈献,不禁怀疑这个绝对是人中龙凤的天才外孙,是不是另有什么打算? 不过,陈献这只老狐狸的表演天赋也非常了得。 他心里的疑惑并没有在表面上流露出来,至少,老乞丐如此非凡人物,看样子根本没有察觉出他的内心异动。 这爷孙俩哦…… 老乞丐轻轻抬手摆了摆,一点儿客人样子都没有地对陈献说道:“你先回避下,我有话要和淳风这孩子单独谈。” “哦,好的,好的。”陈献毫不犹豫地恭敬应道,起身走了出去。 老乞丐看着脸色潮红激动之色未褪的苏淳风,微笑道:“倒是出乎我的意料,本以为一个小时前你就应该到了。” 苏淳风好似竭力平复了一下激动难安的情绪,才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老神仙妙算,晚辈也不敢瞒着您,刚才和我姥爷打完电话之后,我就恨不得飞过来拜见您,可今晚恰好我和朋友约好赏灯,嗯,是,是女朋友,所以就,就让您老久等了。” “唔。”老乞丐温和地点了点头,道:“倒是我搅扰了你,不妨告诉你,其实前两次你我偶遇,是我刻意而为之。” “嗯?”苏淳风面露疑惑:“您老……认识我?” “平阳有子苏淳风,不惧锁江之猛龙;侠肝义胆江湖行,冲冠一怒诛连胜。”老乞丐笑眯眯地吟诵了一首当今奇门江湖上流传着的打油诗,道:“如今在奇门江湖上,你苏淳风大名鼎鼎,如雷贯耳,我岂能没听说过?” 苏淳风顿时脸红道:“老神仙折煞晚辈了,那两件事情我也是迫不得已而为之,谁曾想就闹出了些名声,实非我所愿啊。” 老乞丐道:“错不在你,且能扬名江湖,你运气不错。” “树大招风,我可不想入奇门江湖。” “为何?” “一是不懂江湖,二是胆小害怕,反正我觉得,好好过日子才对。” “那你何不自废修为,做个普通人?”老乞丐淡然说道,这句话听着好似打趣玩笑,可老乞丐的语气没有丝毫玩笑的意思。 苏淳风赫然,神色间似乎有些生气,终不敢与老乞丐这尊神仙般传说中的人物计较,只得挠挠头老老实实说道:“不敢有瞒老神仙,晚辈自从到京城求学,才知道了自己在修行方面天资不俗,连续经历了几番斗法之后,难得冲关突破桎梏,迈入了炼气之境,晚辈有自知之明,却也不至于妄自菲薄,更舍不得废掉这一身难得的修为,而且有了如今在奇门江湖上的名声,晚辈日日勤奋专注修行,恨不得迈入更高境界,不奢求将来能达到窥伺天机得长生的归真天人境,可也万万不敢放弃修为做普通人,因为没有了自保的能力,岂不是要任凭奇门中人宰割吗?” 老乞丐点了点头,道:“身为诡术传承者,你的隐忍力,不够啊。” “嗯?”苏淳风豁然抬头,神情惊愕,好一阵才说道:“老神仙,您,您也相信江湖上的那些传言,认为我是,是诡术传承者?” “你瞒得过天下,却瞒不过我。”老乞丐神情淡然,虽然衣衫褴褛形象不堪,可说出这句话时,却有着说不出的写意风流之姿,仿若高高在上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天人,俯瞰芸芸众生,翻云覆雨一切尽在其掌控。 苏淳风此刻内心里已经高度紧张,他不知道这个老乞丐的话是真是假。 但有着醒神心境的他,还是沉着地决定继续演下去。 他双眼中流露出迷茫困惑,还有不甘之色,长长地叹了口气,似乎放弃了挣扎和纠结,坦然道:“老神仙,晚辈不敢在您面前有丝毫隐瞒,其实,这也是我今晚听说您老数十年后再次出现时,迫不得已赶紧来拜见您的原因……” “让我帮你?还是救你?” “是的,但更重要的是,我希望您这样的隐世仙人,能够为我解惑。” “什么惑?” “早些年我修行术法时,只是听闻师父大致讲述过江湖,还有玄学五术的概要,也痴迷其中修行。”苏淳风面露苦涩和陷入回忆中,道:“可是我并不知道,自己修行的术法,到底是哪一门哪一派。后来在京大求学,我才听闻了奇门江湖的历史上有诡术这种术法,也有诡术传承者的传说……去年杀了迟一正,奇门江湖上开始传言我是诡术传承者,我知道后心中惊讶万分,同时也不禁怀疑害怕,自己难得真的是诡术传承者?” 老乞丐神情不变,眸子里更是静如止水,淡淡地说道:“你是说,你以前一直都不知道,自己是诡术传承者?” “现在,好像知道了。”苏淳风神情纠结,痛苦。 “哦?” “我相信老神仙您无所不知,既然您说我是诡术传承者,那我一定就是了。”苏淳风似乎充满了无奈,甚至还有些绝望,但他还是希冀着,神情真挚,眸中含泪地恳求道:“既然您找到了我,还望您务必帮助我,告诉奇门江湖众人,我是无辜的。也求您帮我,找到我的师父,我想问问他……” …… ps:鞠躬求月票~求月票求月票求月票月票票…… 463章 错位交锋,略胜一筹 老乞丐微阖双目,似睡着,又似在沉思。 苏淳风这般坦诚的态度,纵然是成就地仙之实的他,一时间竟然也无从去判断这些话是真是假。虽然,内心深处的直觉,以及刚才无比认真仔细地查看过苏淳风丝毫没有掩饰的气机,几乎都像极了诡术传承者,可老乞丐毕竟没有真正和诡术传承者交过手,年轻时虽然有幸亲眼见到过一位,可那时候的自己术法修为极低,又是修行的命算之术,根本无法去查看感应诡术传承者的气机。 “老前辈。”苏淳风继续说道:“当初我曾有机会见识到一本破旧的术法秘籍,因为时代久远而且有损毁,所以术法之名丢失,但我观其中术法,与我所修行的术法相同,所以就擅自做主,取其精要,起名为中天秘术……” 老乞丐点头道:“哦,你是说从那个自我修行的年轻人手中得到的秘籍吧?我知道他,叫钱明,是一位人民教师。” “是的。”苏淳风心中暗暗惊讶忿忿,这老妖怪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老乞丐再次陷入沉思。 他愈发疑惑,明明苏淳风像极了诡术传承者,直觉上也几乎可以肯定——达到老乞丐这般修为境界的术士,自身的直觉基本上不会出现失误。可老乞丐知道钱明,既从旁人口中了解过,也亲眼远远观察过钱明,绝对不是修行诡术的术士,修为也不高,而且其身上的术法气息,确实与苏淳风类似,应该是和苏淳风修行同门术法。 而且老乞丐无比清楚,奇门江湖数千年来,何曾见到过谁能够同修两种术法?这根本就是修行大忌。 醒神境的高手如果不嫌多此一举的话,或许能做到同修两种术法。 可苏淳风…… 决然办不到。 老乞丐虽然曾多次猜测判断,苏淳风很有可能是掌握了诡术传承,凭借传说中诡术传承的永生绝密,才成就了自身天生仙灵奇相、隐有双魂合体之态,而且天机不允,无力卦算,脱离世间五行命势,游走其外不受卦象命运所网,甚至老乞丐也曾想到过如轮回转世这种几近荒谬的可能性,但他却怎么都不会想到,一个术士能携带着前世强大的醒神心境,灵魂重生!而且,从未有听闻更不可能经历过这种情况的老乞丐,又怎么会想到,同修两种术法,不一定非得修为至醒神境的大宗师,其心境达到醒神也能做到。 况且谁又能想象到,一个术士从最初修行术法时,其心境修为已经在醒神境了呢? 再如何天才的人,也做不到啊! 老乞丐的沉思换做其他知晓其身份的寻常人或者术士,恐怕都会觉得理所当然而且颇为神秘到令人景仰,所谓高人,可不就应该是这种沉稳如岳云山雾罩的样子嘛。苏淳风却在想:“任你老不死的何等妖孽,这下傻眼了吧?”他知道,自己高明的演技和超凡的资质,已经成功地欺骗了老乞丐。 想骗了老乞丐这号妖孽,当然不能仅仅靠演技,还必须得有让其根本算不透的特殊资质,如苏淳风这般天生仙灵奇相,隐有双魂合体之态,而且天机不允、无力卦算……冥冥中的上苍都不让你算,任你命算之术天下无敌又能如何? 当然,换个寻常人,譬如陈献这样的,老乞丐也不屑于去命算识其心。 老乞丐忽而睁开眸子,淡然说道:“说说你师父吧。” “嗯?” “你不是说,让我帮你找到他吗?” “嗯,真说起他来,我忽然觉得记忆里似乎就只剩下了那么一个模糊的印象。”苏淳风流露出伤感和迷茫的表情,没有丝毫心理负担的谎话张口就来:“他很干净,穿着考究,仪表堂堂,在几年前的农村来讲应该算得上比较时尚的人,他穿着浅灰色的夹克衫,黑色西裤,黑色的皮鞋,说话的时候喜欢边说边用一块浅蓝色的小布慢慢地擦拭着他的眼镜,黑塑料框的眼镜,但我觉得他一点儿都不近视,也没有老花眼,因为他的眼睛很亮,亮得像是天空中的星辰,他说话很温和,不快不慢,标准的普通话,而且他说的那些对于当时的我来说玄而又玄根本无法理解的话,会很奇妙地瞬间刻印在我的脑海里,让我牢牢地记住,一字不差,我并不认为自己是一个过目不忘记忆力超强的人,但就是记住了……” 老乞丐打断了苏淳风的话:“他多大年纪?” “不好说。”苏淳风摇摇头,道:“当年看起来四十多岁五十岁?也可能八九十岁,因为他如星辰般明亮的眼睛里,有着一种让当时的我无法去描述的沧桑,我上高中的时候偶尔想起,觉得他眼神里透出的那种沉淀,应该用沧海桑田这个词来形容。” 老乞丐默然,内心震撼,困惑。 “我很想念他。”苏淳风继续伤感、迷茫,他低垂着头,声音有些飘渺的孤寂,道:“以前我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术法,他告诉我如果愿意的话,就按照他所传授的那些记忆去修行,然后他就走了,一直都没有回来过。” “他和你在一起,多久?” “三天。” “三天?” “嗯。” 老乞丐又默然,内心无比震撼。 纵然已成就了地仙之实的他,也不得不被这则消息所震撼到——他不知道,自己被苏淳风欺骗了,更没有意识到,自己这样的人物,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被苏淳风高超的演技,带入了虚假的剧情和情绪中,并深受其感染。 不过老乞丐很快反应过来,暗暗讥嘲自己阴沟里翻了船,他说道:“苏淳风,你的演技真的不错。” 苏淳风抬头看着老乞丐,一脸困惑、迷茫,不明所以。 老乞丐觉得自己败了。 以自己这般地仙之实的身份,两次突然发问,都没能让处在极大压力下的苏淳风流露出任何刻意的神情,如果不是苏淳风定力超强,演技超高,那只能说明,苏淳风没有说谎,他陈述的都是令人无比震惊匪夷所思的事实。 老乞丐不禁神往感慨:“这世上,竟然真的有迈入归真境的天人……只是不知道,他如今还在世间逍遥游?还是已然羽化登仙去。” 苏淳风也有些受到自己这番谎言的熏染,陷入了沉思中。 前世混迹奇门江湖,千里追杀,血雨腥风,搅动奇门江湖掀起了多少波诡云谲惊涛骇浪,多少次越级斗法,生死悬于一线,直至登顶江湖俯瞰天下,舍我其谁——重生重新来过,对师父王启民的深厚情感始终无法抹去,曾几何时多少次愧疚难安,然而自从去年在金州县城的那个早上,听了王启民的那一番话之后,两世江湖沉淀出的两世情份,似乎瞬间被打得支离破碎,虽然没有消失,还在那里,可已然变了质。 该相信谁? 又该怀疑什么? 老乞丐和苏淳风几乎同时从沉思中反应过来。 老乞丐暗叹自己的情绪又被苏淳风给引导了。 苏淳风暗惊自己的思维竟被老乞丐给左右了。 双方对视一眼。 老乞丐温和一笑。 苏淳风腼腆一笑。 这,是一场没有任何征兆的错位交锋,苏淳风略胜一筹。 “前辈。”苏淳风斟酌着,试探着小翼问道:“刚才听您话里的意思,来平阳就是为了找到我,不知道老前辈此番找我,有什么事吗?” “奇门江湖沉寂百年,如今兴起已成大势。”老乞丐气象骤显,大有挥袖卷云指点江山之磅礴,顿时令人压力大增,却并无甚不堪重压的痛苦,而是如沐春风,只不过令人内心中不得不俯首拜服。老乞丐继续说道:“奇门江湖不是靠老一辈在这个大时代中的努力就能保持繁荣,真正的繁荣是一代代的传承,一代代的兴盛!而传承,是要落在年轻一代人的身上,我……看好你。” 苏淳风愣住,有欣喜有激动,有莫名其妙。 老乞丐神情淡然,又温和慈祥,微笑道:“自去年你在金州县击杀迟一正之后,江湖上有关于你的流言迭起频出,对你不利,却又未尝不是对你的考验和锤炼。我找你,就是要告诉你,我看好你,也支持你,但我并不会保你平安。” 苏淳风心想这他娘不是废话吗? 你看好我,支持我,又不保护我,那你跟我扯什么淡啊? 刚想到这里,老乞丐又接着说道:“你师父天人之姿,点石能成金,言行所思非凡俗人所能忖度……以后你若是在修行方面有什么疑问了,可以找我。” “多谢老神仙!”苏淳风起身,躬身拜谢。 “免礼吧。”老乞丐淡然道。 “您老以后,准备常住平阳吗?”苏淳风虽然心中无比期盼着老妖怪赶紧走人,以后再也不见,但表面上还是流露出无比真诚的希冀诚恳说道:“晚辈家中略有薄产,还请老前辈屈尊住下,虽然不敢说能让您老锦衣玉食无忧,但断不至于让老神仙再过着颠沛流离,忍饥挨饿受风寒日酷之苦的日子……” 老乞丐起身往外走去,一边说道:“自在惯了,享不了清福。” “可是,若我有疑问……” “该见面时,我自然会见你。”老乞丐留下了一句类似于江湖神棍骗子们常说的玄乎话语,已然拉开门走到外面,挥手制止了客厅里陈献起身挽留的话语,自顾自地走到门口,头也不回地拉开门走了出去:“别送了。” 464章 地仙抬头观杀气 老乞丐迈步在灯火昏黄的街头,任凭寒风扑面,褴褛破烂的衣衫根本挡不住寒风的侵袭,只是他已然独特的体质却并不畏寒。 入返璞,脱胎换骨。 入归真,无胎无骨。 老乞丐已然能看透归真之境时的天人气象何等幻妙,却不得其中真意——何为无胎无骨?若说无胎无骨,历史上那些迈入归真境的世间天人,又如何长久留在人间,而非羽化而去?羽化之身自然能无胎无骨,可又怎能不惊扰世人?若说没有羽化,那么,又谈何而来无胎无骨一说? 不知,便不知。 到了返璞这层境界,胡四早已在心境上远远脱离了太多的世间忧愁烦恼,从而能心平气静地等待着归真境的大机缘到来。只是他能做到平心静气等归真,却终究还是个人,做不到无欲无私无忌惮。 譬如,任何人都无法抗拒终将到来的死亡。 求长生,修长生,到头来活着看破两甲子,再过数载又如何? 观永生,望永生,尽头处终亡不甘数百年,抛却红尘能得来? 人啊! 老乞丐感慨万千——在陈献家里的时候,他确实被苏淳风独特的资质天赋和高明的演技所欺骗,无法肯定苏淳风是诡术传承者,更不能确认苏淳风是否就是借着传说中诡术传承的永生绝密,从而出现在这滚滚红尘中的运外之人。可等他从陈献家里走出来之后,胡四再次选择相信了自己的直觉! 若没有这份坚毅和自信,他也成就不了这返璞的地仙之实。 诡术传承者啊。 说你是,你便是,不是也是; 说不是,就不是,是也不是。 老乞丐像个神经质的疯子般,在寒冷的、车辆行人稀少的昏黄大街上,畅快大笑,引得些许路人和道旁门市里的人向他看来,纷纷疑惑,纷纷可怜。 苏淳风远远地看着他,知道老乞丐知道自己在看着他。 而苏淳风,忽然间觉得自己似乎知道了老乞丐为什么会在这寒冷的夜色下神经质地大笑——那是一种激昂、一种无拘无束,又是一种无奈、一种看破红尘的不甘,一种升华至极高的境界从而返璞的心境,一种潜藏在内心深处,却又能无时不刻彰显在身体各处的恐惧和害怕。 苏淳风有所感悟,也许当某天自己迈入返璞,成就地仙之实的时候,会比老乞丐更容易一举成天人,气象万千吧? 然后他笑了笑,这是必然。 是一种强大的自信。 …… 苏淳风给张丽飞打去电话,得知她们三人已经赏灯结束,去了华盛酒店,准备在房间里唱歌,并邀请他过去玩儿。 苏淳风没有去,婉拒之后,独自打车回了物流园。 这天晚上,老乞丐步行数十里,来到了那个叫做东王庄的村落,走进那条狭窄的小巷,在破旧的挂着锁的门前站了一会儿,自言自语地笑着说道:“我只是听人说起过,又因为和苏淳风接触才会觉得好奇,就过来看看,不曾想却无缘得见,罢了罢了。” 言罢,老乞丐转身离开。 时近黎明。 胡四在湘南四生门听闻门主吕嵩提及过,平阳市有邪不倒龚虎、铁卦仙程瞎子,还有一个在农村中学当教师的老术士。之所以会引得老乞丐前来,确实只是好奇,也想来碰运气,用他的话说那就是来找找缘——因为他知道苏淳风在这里上过学,如果苏淳风当年修行术法,按理说是逃不过当教师而且又是术士的王启民的双眼,或许王启民还会有那位神秘天人的消息呢。 不过没能遇到王启民,老乞丐也不强求,一切随缘地施施然离去。他其实明白,如果那位传授苏淳风术法的世间天人,不想被王启民知道的话,哪怕是他站在王启民的面前,王启民也不认得其是术士。 刚刚走到村口,老乞丐忽而驻足,抬头望向漆黑夜幕笼罩稍稍偏南些的西方天际,喃喃道:“好重的杀气……” 此时此刻。 西山县龚虎原先居住的那处破旧不堪的老宅里,王启民和刁平已然起床,在清冷的室内盘坐于炕上,打坐修行半个小时,继而一老一少来到外面,在空荡荡的偌大院落里打拳修行,一时间天地灵气汇聚而来。 另一间屋里,龚虎懒洋洋地翻了个身,一只手伸进裤裆里使劲挠了几把痒痒,继而舒服地打了个哆嗦,然后不满地嘟哝道:“吃饱撑得才会起那么早,这修行术法啊,讲究的是天分,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天分不够再怎么勤快也是白扯淡……爹了个蛋的,老子就没这么勤快过,不照样炼气中期了吗?” “老药罐子!” 黎明前的漆黑院落外面,突然传来了一声河东狮吼。 只穿着大裤衩的龚虎哧溜一下从被窝里钻了出来,吓得瑟缩到炕角最里面,把被子拖拽过来往身上一盖,大喊道:“没在!” 砰! 房门被踹开。 拎着擀面杖的齐翠一步跨上炕头,挥着擀面杖往卷着被褥瑟缩成一团的龚虎身上捶去,砰砰砰…… “老不死的,偷偷跑到这儿住了啊!” “你能耐了,敢骗老娘!” “我今天打死你!” …… 本来在院子里正打拳修行健身的王启民、刁平,根本就来不及阻挡劝说,齐翠就从其实没有门的院门外冲了进来,仿若早就侦查好了敌情似的,直接大步冲入了龚虎藏身的屋内,然后就是喝骂、暴打、求饶、凄厉惨嚎种种声音编织而成的交响乐,在这个黎明前的黑夜里,在这处破旧的老宅里,倾情上演。 王启民赶紧往屋里跑去,一边惊慌失措地劝阻:“弟妹,弟妹,别打了,都是我和平娃的错,又给你们添麻烦。” 刁平也跑了进去,眼眶含泪地劝着:“大娘,别打他了……” 发泄一通的齐翠似乎也有点儿累了,气也消得差不多了,或者是心疼刁平,又得在外人面前给自己和自家男人留点儿面子吧?她顺坡下驴地拎着擀面杖从炕头上跳了下来,犹自气呼呼地说道:“老药罐子,过了还没两年好日子呢,你就想在老娘面前成精了还是咋地?赶紧给我滚下来!” 鼻青脸肿的龚虎从被褥里探出头,嘿嘿讨好着笑道:“不敢不敢。”一边说着,他一边伸手从炕尾把衣服拖拽过来往身上套。 齐翠放下擀面杖,伸手抚摸了一把刁平的头,和蔼道:“平娃又长高了,成大孩子了,不哭啊,大娘没说你。” “大娘……”刁平露出羞赧之色。 齐翠又略带歉意地对王启民说道:“王大哥,您千万别在意,我这可不是冲您和平娃来的,打这个老不死的,是因为他都五十岁的人了,竟然还隔三差五地跑出去逛窑子,前几天被我抓了现行,他竟然搂着个小骚娘们儿,我把他抓回去训了一顿,他竟然敢负气离家出走,您说说,他该不该打?” 王启民尴尬不已,心说就算他真该打,也不能问我,我也不能说什么啊。 刁平捂着嘴偷乐。 已然在老婆的虎威之下迅速穿戴整齐的龚虎从炕上跳下来把鞋套上,一边不知死活地问了句:“他娘,你咋知道我住这儿的?” 齐翠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冷笑,神秘莫测。 龚虎好似了悟般恶狠狠地瞪视了王启民一眼,然后又盯住了捂嘴忍着笑的刁平——凡事就怕出内奸啊! 你这个叛徒! “别怪别人,是老娘忽然睡不着突发奇想找来的。”齐翠哼道。 话刚说到这里,室内四人几乎同时眉毛挑了挑,齐齐扭头看向了狭小的纸糊的窗口以及敞开的门外。 一阵磅礴无匹杀机凌厉的术法气息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 王启民毫不犹豫地抬手掐诀,默念术咒心法流转,往旁侧退开几步,两脚错开一尺多远,双脚尖向内,以一种奇怪的姿势站定,浑身气机骤然迸发,没有就地防御之势,唯有排山倒海般的术法攻击波动,以无可匹敌之势,迎面撞向了杀气腾腾突袭而来的术法攻击波——以攻对攻! “护着平娃。”龚虎沉声对老婆吩咐一声,继而顺手从炕头上拿起了自己的烟枪,右手平举烟枪,左手掐诀在腹前。 院子里原本就因为王启民和刁平的修行,从而汇聚了不少的天地灵气,短时间内还未散尽,此刻在龚虎术法的导引以及法器烟枪上的术阵开启引导下,迅疾地围绕着这间破旧的屋子形成层层叠叠的防护层,寻常人看不到,但若以术士的眼光去看,便能清晰地看到那层层五彩斑斓的华光,以及术法攻击波撞上后荡起的圈圈涟漪。 斗法,几乎在瞬间进入了白热化。 龚虎主守。 王启民主攻。 两人修为都是迈入炼气中期的宗师级术士,而且又相互了解各自术法的强项,所以面对突如其来的强大术法攻击,两人没有丝毫慌乱,沉着应对,配合得极为默契。 而如母虎般暴戾的齐翠,此刻对于自家男人的吩咐,没有丝毫排斥心理,她拉着被先期突袭而至的术法波动影响到了心神从而脸色苍白气血沸腾的刁平揽入怀中,冷眼从敞开的屋门口看向院外——外面,依然沉浸在如墨的黑暗中。 465章 伏地门精锐尽出 一九九九年夏。 南疆伏地门门主蔡贤,还有其师弟廖永善,亲率门中三位精英弟子银承汉、顾兆林、余磊千里追踪至平阳,与平阳市西郊杨家镇将王启民、刁平困住,然而就在他们信心满满要活捉在他们的多次追杀中已然受创不轻的诡术传承者王启民,并诛杀刁平灭口时,半路杀出了修为不俗天赋异禀百邪不侵的邪不倒龚虎。 本来多出一个龚虎也不要紧,无非是当时就已入炼气中期的蔡贤和师弟廖永善拼得受伤,最终也必然能取胜。可就在斗法双方进入到最关键时刻时,突然暗中有高人出手,对廖永善和蔡贤发出了严厉的警告。 如此,南疆伏地门功亏一篑,无奈退却。 之后蔡贤主动遣人找到龚虎求和,并言道江湖行话“月上树梢头,落地走华光。”意及大路朝天各走半边,大家都有把柄在对方手中,以后就井水不犯河水,谁也别在江湖上乱嚼舌根。 至今已然一年半有余。 蔡贤和廖永善,以及门中几位当年在追杀王启民和刁平的过程中被王启民施术重创所幸未死的师兄弟皆认为,绝不能让王启民、刁平、龚虎活下去。因为他们每多活一日,都等同于在伏地门卧榻之侧埋着一颗随时都有可能炸响的地雷——且不说他们当年以阴邪术阵和术法强窃刁平天赋以为门中优秀子弟提升修为的邪恶行径,一旦被奇门江湖所知,必定会身败名裂成为人人喊打的宗门,单说那个天赋资质绝佳的刁平,身负血海深仇,如若让他跟随王启民修行术法,成为一名诡术传承者…… 将来的伏地门还能有一天好过的日子吗? 甚至整个伏地门都有被灭的危险! 想想多少次门中高手和精英子弟围杀王启民和刁平,结果要么被王启民施术反击杀死,要么被重创,诡术在斗法中表现出的恐怖骇人霸绝天下的攻击力,令人不寒而栗。所以在休养生息一年半,门中精锐恢复实力,有了充分把握之后,伏地门决定行动了。 至于当初在杨家镇暗中出手的那位高人…… 蔡贤和廖永善并不怎么忌惮,反而计划好要在此次行动中,将暗中出手的那位也一并除掉——杨家镇一战之后,蔡贤和廖永善仔细回忆分析了当时的情况,发现那位潜藏在暗中出手的高手,其实根本算不得高手,只是把握了最佳出手的时机,才会伤及蔡贤和廖永善,否则他们两人也不会只受轻伤了。而且暗中出手的术士所施展出的术法,与王启民的术法如出一辙,可以肯定亦是诡术传承者。由此推断,暗中出手的术士应该是王启民的徒弟,受王启民的吩咐提前潜藏,抓住时机骤然出手。 在此次行动发起之前,蔡贤和廖永善已经暗中派人对龚虎和王启民、刁平进行过详细的调查,大致知晓了他们的人际关系,居住的地方以及生活的作息规律等等。就连龚虎前些天被老婆暴打然后离家出走的事情,伏地门的人都已然知晓。 在廖永善和蔡贤的计划中,最先要解决的目标就是龚虎。 可就在他们准备对龚虎发起偷袭的时候,龚虎却离家出走失去了踪迹。这让廖永善和蔡贤极为无奈和恼火——在未解决龚虎之前,他们不敢轻易对王启民和刁平发起攻击,因为一旦王启民和刁平出了意外,龚虎知晓后肯定不管是不是南疆伏地门干的,都会立刻把曾经得知的秘闻传遍天下。 而先杀龚虎,即便是王启民知道龚虎被杀,在不确定南疆伏地门是凶手之前,身为诡术传承者的他,绝不会轻易将双方保守的秘密公之于众。 一时间,伏地门的计划被龚虎离家出走的巧合打乱了。 廖永善和蔡贤有些措手不及,此番前来除了修为迈入炼气中期的蔡贤、在炼气初期徘徊数十年根基雄浑的廖永善之外,还有两名炼气初期的师兄弟,以及六名门中精英子弟,差不多算得上是伏地门精锐尽出,力图毕其功于一役。 但人多,目标就大。 天晓得龚虎那老东西跑到哪儿去了?万一伏地门的人在某个地方被龚虎率先发现了的话…… 此番行动就有功亏一篑的风险。 而且,打草惊蛇,以后再想搞这样的突袭,将难上加难。 未曾想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昨天晚上蔡贤的大徒弟银承汉在他们入住的酒店外,偶遇到了从夜总会出来,喝得有些醉醺醺的龚虎,与几位从穿着气质上看皆非富即贵之人攀谈着坐进了一辆大奔驰中,银承汉考虑到醉酒且心态放松的龚虎,不会察觉到他这样的术士存在,所以立刻打了辆出租车远远跟上去,然后,就找到了这处破旧的宅邸,确定了龚虎目前居住的地方。 但银承汉并没有发现王启民和刁平也住在这里。 因为银承汉单独一人不敢过于靠近龚虎,而且王启民和刁平此番因为苏淳风的一句话就莫名其妙地出来避风头,自然是小心翼翼,时刻以诡术之掩息术隐藏着自身的术士气息,便是蔡贤和廖永善前来,没有亲眼看到王启民和刁平的前提下,也决然不会察觉到有这样两位术士躲在破旧的房屋内。 凌晨两点多钟。 蔡贤、廖永善及另外两名炼气境的师兄弟,率门中精英弟子悄悄靠近这处破旧的宅邸,然后在附近悄然布下了杀伤力极强的术阵。 黎明前,他们察觉到了有灵气开始向院落汇集,知晓应该是龚虎起床修行了。 稍等片刻,待汇集的浓郁灵气平静下来,渐趋有消散迹象时,蔡贤一声令下,门中六名精英弟子同时出手开启术阵,与此同时,蔡贤和廖永善四师兄弟率先施术发起攻击——虽然他们自信凭借四人联手,就足以将龚虎击杀,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所以他们提前不嫌麻烦地布下了术阵。 以有备攻其不备,以狮子搏兔之势! 百分百的胜算把握。 然而就在他们发起的第一波术法攻击刚刚冲进那间破旧屋子的瞬间,一股声势骇人如排山倒海般的术法攻击波动骤然从屋内冲出,以无可匹敌之势反扑而来。同时,一阵罡猛的术法波动导引周边浓郁的天地灵气汇集到破屋四周,形成层层叠叠的防护圈,将伏地门四大高手发起的第一波术法攻击尽数抵挡在外。虽然这种防御性的术法肯定无法长时间抵挡四名炼气境高手同时发起的进攻,而且其中还有蔡贤这样一位炼气中期高手的进攻,但除了如此临危不乱出现的罡猛防御圈之外,那股以攻对攻的恐怖术法力量,更加令人不敢小觑,甚至令伏地门高手心生骇然。 “是诡术!”其中一名与王启民交过手的伏地门炼气境高手沉声道。 蔡贤亦有些吃惊地说道:“炼气中期的高手!” 廖永善双眉一挑,掐诀施术倾尽全力再次发动攻势,一边说道:“赶巧了,他们还凑一块儿了,杀……” “杀!” 四位伏地门炼气境高手同时沉声呵道。 纵然是诡术攻击力霸绝天下,纵然是邪不倒龚虎天生百邪不侵能部分免疫术法攻击,纵然是王启民和龚虎都迈入了炼气中期之境,伏地门众人也有把握将两人击败——因为,他们提前布下了杀伤力强大的术阵,以有备攻其不意! 况且,他们此时如果选择退却的话,肯定要付出一定的代价,而且已然暴露了身份! 他们,没有选择! 双方掀起的术法攻击力量经过了第一波的对攻之后,迅速进入僵持的白热化状态,原本处于防守的龚虎,也咧嘴冷笑着发起了反击。 不过是短短几息时间,王启民和龚虎就从遭遇突袭的被动状况中,扭转局势,在双方术法对攻的僵持下占据上风。 然而刚刚占据上风,两人便清晰无比地感应到了磅礴无匹的术阵力量从四面八方乃至于地下天上同时袭来。 糟糕! 对手早早就布下了攻击力强大的术阵。 龚虎和王启民同时心神一沉,他们已然从先前敌人突袭时所施展出的术法中,判断出了来者是曾经交过手的伏地门中人。 “龚虎,你和弟妹快带平娃走……”王启民说完便闷哼一声,唇角溢血。 在强大的术阵和对手四名高手的术法攻击下,龚虎也承受了极重的压力,所以只是咧开嘴露出一抹冷笑,却并没有出声——他知道王启民的意思,是要靠一己之力硬抗下所有对手和术阵的攻击,为龚虎和齐翠、刁平的离开争取时间。 王启民,能做到! 但龚虎何等心性之人,他根本做不出这种事儿来。 龚虎后退几步,后背贴着墙根站定,双腿以一种诡异的向两侧弯曲如罗圈腿般的姿势站立,右手持烟枪高举过头,左手掐诀前伸,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被钉在了墙上的癞蛤蟆般显得极为滑稽,他口中喃喃有声:“似是大有来,为列出真,术攻之备,前锋而锐,杀魔诛神,错格其错……” …… ps:这几天别看更新多少,大家记得这个月我最少更新六十章就好~求月票! 466章 母老虎发威! 四面八方汹涌恐怖的术阵和术法侵袭至龚虎身上,被他自身变态的天赋免疫掉近一半的攻击力,虽然所余仍多,但修为已至炼气中期的龚虎短时间内还能勉强承受,并且有能力迅速发起破釜沉舟的绝地反击。 破虏术,防御时固若金汤,攻击时一往无前! 王启民此时不再言语,也无法分心去说去想太多。 他了解龚虎,知道这家伙不会走! 王启民左手掐诀,右手像是变魔术般从口袋中掏出一沓符箓,继而像是背负着千钧重物般艰难地抬腿迈步,在低矮狭小漆黑的室内,以转天罡步绕行不足两米方圆,在承受极强攻击并且予以刚猛无匹反击的同时,不断挥手掷符,艰难地布下了一个占地不大但攻击力强悍的术阵——两仪反杀阵。 随即王启民屈身弯腰,单手虚抓大地而起! 不愧是攻击力天下无双的诡术! 两仪反杀阵汹涌反击,一招乾坤手掀地气防守的同时,摧枯拉朽般毁去敌人术阵和术法的一波罡猛攻击力。 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在遭遇突袭仓促防守绝地反击,在处于绝对劣势的情况下,王启民和龚虎这两位炼气中期的宗师级术士,一个以自身逆天天赋,一个以诡术霸绝天下的攻击,生生扳回劣势,让双方的斗法进入了一种不可思议的恐怖平衡之中。 但两位破虏术和诡术的术法宗师内心里皆清楚,这不过是短暂的僵持平衡而已。 而且,这种强行扭转局势,必将引发天地异象! 所以他们不约而同地趁着对手的攻势被己方强势反击后拉出的些许安全间隙,大踏步并肩跨出了狭窄低矮的破旧木门。 无需丈夫招呼,齐翠顺手抄起擀面杖,一手揽着刁平紧跟着从矮房内大步走出。 此时的刁平,已然脸颊苍白气血紊乱,一双狰狞冷血的眸子里透着愤怒、不甘、无奈和丝丝的倔强与仇恨。 在这种宗师级别的斗法对决中,刁平这种修为的术士,根本就是不堪一击。若非伏地门四位炼气境高手突然发起的第一波攻击,被反应极为敏锐的王启民、龚虎及时施术阻挡并发起反击,刁平恐怕在第一波攻势中就已然气血逆行经脉碎裂意识崩溃而亡了。而且当他初遭术法攻击的余波侵袭时,便有齐翠将他揽入怀中,以自身受妖气锻骨从而免疫任何术法攻击的变态非人体质生生抗住了所有术法攻击。 即便如此,强大的术法对决造成的五行灵气急剧紊乱,仍然让身为术士的刁平受到了极大的伤害。 四人刚刚从低矮的平房内走出,王启民和龚虎强行反击营造出的僵持平衡,就被敌我双方恐怖的术法攻击力和术阵的对决撕成了碎片。 嗡…… 平地起风雷! 狂风骤起,卷起漫天灰尘,沉闷的滚雷声阵阵从地下沸腾涌动而出。 随即就听着嘎吱嘎吱几声令人牙酸心惊的声响传出,站在院落中的四人背后那一排三间破旧的房屋,骤然间瓦片翻飞,房梁折断,房顶轰然坍塌,连带着数面墙体也都歪斜倾倒,犹若遭遇了恐怖的爆炸般,浓密的灰尘翻滚涌动着腾空而起。 轰隆隆! 呼…… 断裂的横梁和椽子迸裂四射。 飓风呼啸,砂石乱飞,半空中乱窜碰撞碎裂的砖头瓦片噼里啪啦地如雨般落下。 王启民和龚虎还好,炼气中期的术法宗师在毫无保留地倾力施术时,其周身附近天地灵气皆为己所用,身体更是迸发出狂暴的,犹若实质般的气机,便是那五行天地灵气急剧紊乱状态下引动的天地异象,都不得不避让他们二人,从而让那些纷飞激射的碎砖烂瓦不至于伤及到他们。 可齐翠和刁平就不一样了,如雨般落下的碎砖烂瓦,劈头盖脸砸下,齐翠不得已只能右手攥着擀面杖抬起用右臂护着头部,然后躬身弯腰低头,犹如护犊的母虎般,左臂把刁平揽入身下牢牢地护住,心中已是怒火万丈。 不远处西南方向的街巷拐角处,伏地门门主蔡贤隔空传音向门中弟子下达严酷命令:“滴血,己身融入阵!” 分占在术阵六处阵脚的弟子毫不犹豫地领命,咬破食指滴血入阵脚。 血入阵脚,己身入阵,心神相通——阵为人,人为阵。 玲珑伏魔阵在继续保持着向王启民和龚虎发动攻击的同时,内部开始出现一种恐怖而稳定的能量运转,渐渐向处在阵中心的王启民和龚虎延伸而去。 这般攻击的能量,比之前要强大数十倍甚至上百倍! 此番蔡贤亲手布下的玲珑伏魔阵,以六名弟子压住阵脚,施术加持术阵运转,威力自然比之符箓抑或术法刻印组成的术阵要强大得多,甚至堪比以中品法器做阵脚的术阵还要强横,毕竟人乃万物之灵嘛。其实蔡贤不吩咐六名弟子滴血入阵脚,己身融入阵,以当前的玲珑伏魔阵之威力,再加上他和三位师弟倾力施术,绝对能将王启民和龚虎击杀在当场,所需要的,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可此处不是地广人稀的荒郊野外,这里是一个破旧的村落,一个极为繁华富饶的县城中像是被遗忘在角落里的村落。 龚虎和王启民藏身的这处破旧院落四周,全都是有着住户的民房! 一旦动静太大,斗法拖延时间太长,把附近的村民们给惊扰得全都跑出来看热闹的话,那可就很容易发生诸多意想不到的状况了。 所以,蔡贤必须果断做出决定,速战速决! 到现在,蔡贤已经很震惊了。 他怎么都没想到,王启民和龚虎二人,竟然能够硬撼他们师兄弟四人同时施术,而且还抗住了玲珑伏魔阵的强大攻击。 此刻,附近已经有多家住户的房屋窗户上亮起了灯光,近处几家的窗户玻璃都被天地异象初显时的沉闷滚雷声震裂,或者被激射乱飞的碎砖烂瓦打碎,还有几家房顶上的瓦片、院子里的树木枝桠,都被平地而起的飓风边缘扫到,凌乱不堪。只是龚虎家坍塌的老宅此刻被诡异恐怖的小型飓风,以及漫天滚荡的沙尘碎砖烂瓦覆盖,黑沉沉得让人在屋内隔着窗户根本看不清楚,只能听得那骇人的呼啸风声和不断炸响的闷雷声,继而心惊胆颤匪夷所思着,一时间无人敢走出房门看看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站在院落中倾力施术的王启民和龚虎,已然察觉到了那股正在向他们涌动而来的恐怖攻击力量。 那,是一股让他们不由自主地生出无力抗衡感觉的强大术阵力量。 然而此刻,他们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王启民想要让龚虎带着齐翠、刁平赶紧跑,却根本发不出声音来,他所有的精神、注意力、力量,都用在了抵抗对手的攻击中。龚虎也想开口让老婆带着刁平跑,可如王启民一样,发不出声音来。 如母虎护犊般保护着刁平的齐翠躬身弯腰,浑身肌肉绷紧,后背和肩膀处已经被砸得到处酸痛淤青,头上和右耳上也被砸得流出了血,她的脸颊已然泛起一股诡异的红黄色,双眸中怒火几乎喷涌而出。 突然,齐翠护在头上的右臂拿开,右手中的擀面杖砰地一下敲打在了怀中刁平的后脑勺上。 刁平连哼都没哼一声,便晕了过去。 打晕他,就不担心他的心神在如此恐怖的术法攻击和剧烈的磁场紊乱状态中受到伤害,同时因为其昏迷状态如死,体内气息再无半点抗拒,周边恐怖的术法攻击力和紊乱的天地五行灵气,自然不会继续伤害他体内的经络和气血。 齐翠把昏过去的刁平拖到旁边,轻轻放下,顺手拖过一扇崩落的门板架在刁平身上保护他,防止被落下的碎砖烂瓦砸伤。 然后,齐翠一手护头,一手拎着擀面杖,弯腰躬身如同一只愤怒的被杀死了孩子的母虎般,从低矮的院墙中间那处当做院门的缺口处,冲了出去! 她不懂得术法,不会去感应术士的气息波动从而判断出来袭术士的方位。 但她现在根本不考虑这些。 她冲到院外后,就右转在漆黑的街巷里开始了狂奔,一边拎着擀面杖狂奔,她一边如同夜幕下捕食猎物追踪仇敌的母虎般,敏锐无比地搜寻着任何可疑的人物——她不会施术,不会感应术法和术士的气息,但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如果附近有人施术被她正好撞见的话,她当然能看得出来。 果然,向东跑出没十五米,齐翠就看到了东北侧一家院落的外墙根下,站着一个身形怪异的青年,正一手掐诀,一手持符,贴墙站立双目微阖,面朝龚虎家老宅的方向,口中念念有词。 “兔崽子!” 齐翠大骂一声,挥着擀面杖上去不由分说劈头盖脸砸了下去。 砰! 己身融入术阵的顾兆林都没来得及睁开眼看看是谁在骂他,就被擀面杖砸得一头栽倒在地,昏死过去,脑壳子都差点儿被打得裂开,鲜血缓缓流出。 齐翠一击得手,看都懒得看这个混账青年术士一眼,转身就冲到前面的十字路口,右转向南。 又跑出几十米远,看到一名施术的青年,齐翠挥着擀面杖冲了上去。 “兔崽子!” 砰! 黑暗中,余磊看清楚了骂他并攻击他的人,一个一看就是乡下悍妇的老娘们儿,大个头,手里拎着擀面杖气势汹汹,双目圆睁怒火万丈犹若发狂要暴揍自家老爷们儿的悍妇、母老虎。只可惜己身融入术阵的余磊根本来不及躲避,也无力去躲避,更做不到反抗,便被一擀面杖劈头盖脸地捶在了脑门儿上,仰面摔倒,后脑勺又磕到墙上,额头和后脑勺皆流出鲜血,当即昏死过去。 连续两个阵脚被毁,处在高速和极限运转状态下的玲珑伏魔阵,瞬间崩塌! …… 467章 一波三折! 在顾兆林最先被齐翠一擀面杖打晕的时候,其它五个阵脚的术士都已然生出了警觉之心,身为布阵者的蔡贤更是最先察觉到了不妥,并迅速在激烈的斗法中分出一丝心神,隔空传音至其它弟子,从术阵中抽身,以防万一。 因为蔡贤很清楚,己身融入术阵的弟子,几乎是没有任何防御力的。 而且,一旦有两个阵脚被毁,玲珑伏魔阵就会崩塌,另外四名处在阵脚上的弟子,因为己身已然融入阵法之中,所以术阵崩塌产生的恐怖反噬之力必然会导致他们受到重创,同时身为布阵者的蔡贤也会遭受反噬伤害。 在下达令弟子立刻抽身的命令之后,蔡贤也果断地弃掉了己身与术阵的牵连。 一般情况下,没有哪位术士会轻易放弃己身与布下的术阵之间的联系,因为仅仅是切断联系己身都会受到些许的伤害,而且一旦放弃对术阵的控制,那么术阵就会在极短的时间内自然消失。 不过蔡贤很清楚,即便是自己此刻过于多疑和小心所以放弃与玲珑伏魔阵的联系,玲珑伏魔阵并没有崩塌,那么在消失之前,也足以发动出那一波最强的攻击。除此之外,蔡贤在电光火石间就做出决定——如果术阵崩塌,就不惜被普通人发现,也要耗时击杀龚虎、王启民、刁平! 然而术阵终究没能发出最强的一击,便在最关键的时刻因为两个阵脚被毁而崩溃,功亏一篑! 师侄余磊也在得到抽身命令之前被打掉了。 还好,因为蔡贤机敏的反应和果决的判断,有四名弟子没受到术阵崩塌造成的反噬伤害。 事已至此,蔡贤顾不得想太多,立刻隔空传音给徒儿银承汉及另外三名伏地门弟子:“立刻冲过去,以武力击杀院内龚虎等人,不留一个活口!” 银承汉和三名师弟毫不犹豫地扑向了那处房屋倒塌的破旧宅院。 与此同时,蔡贤和廖永善及另外两名师弟,皆倾尽全力,施术向龚虎和王启民发起更强大的攻势。 他们,要拖住王启民和龚虎不能分神。 漆黑夜色笼罩着的村落中狭窄弯曲的大街小巷。 齐翠拎着擀面杖继续飞奔着,寻找其他施术的术士——她知道,施术的不可能只有两名青年术士,因为她相信自己的丈夫,也听丈夫谈及过王启民,这两人如今都已然是各自流派术法中的宗师级术士,能把他们二人逼到现在连张口说句话都费劲的份儿上,想必对手很多,修为也很强大。 就在银承汉率领着三名师弟扑向王启民和龚虎所在的院落时,拎着擀面杖的齐翠看到了两个站在大街上手持怪异法器的中年男子,一手举着怪模怪样的法器,一手掐诀,站立的姿势也很不正常,很显然是在施术。 齐翠毫不犹豫地举起了她的擀面杖,冲了上去。 廖永善和师弟蔡理看到一个乡下妇女模样的疯婆子挥着擀面杖冲向了他们,而且不由分说就拿擀面杖捶他们,气得差点儿疯掉。 这都他妈什么跟什么啊? 黎明时分在这么个小县城里这么破旧的一个村落里施术斗法,偏偏还遇到这样一个疯婆子…… 更让两人气愤郁闷的是,因为正在和两名术法修为极高的宗师级术士斗法对决,而且处在白热化的僵持中,两人根本无法分心去对付这个疯婆娘。若是换做平时,普通的疯婆娘他们只需要心中默念术咒,一眼瞪过去就能把那婆娘震慑住,可现在,他们却只能迅速忍受着遭受反噬和对手术法攻击的风险收回部分术法攻击力,然后狼狈地仓惶躲避逃窜——可是,竟然没避让过去。 砰砰! 廖永善肩膀上挨了一下,蔡理差点儿被砸中头颅,万幸闪避开来,可耳朵还是被由上而下呼啸砸落的擀面杖擦到,鲜血淋漓! “会术法了不起啦?”齐翠咆哮着挥舞擀面杖追击。 廖永善和蔡理几乎同时施术攻击齐翠,不曾想两位修为早入炼气初境的宗师级术士,施展出的术法竟然没能对齐翠的暴-力行动造成丝毫影响,更谈不上伤害她了。猝不及防又惊恐万状的两人再次被擀面杖砸得一个头上起了个大包,一个胳膊都差点儿折了,赶紧仓惶逃窜,一边隔空传音发送讯号:“师兄,师弟,赶紧撤……有个疯婆娘挥着擀面杖打人,她,她,她她妈免疫术法!” 处在西南方向正对着廖永善和蔡理的蔡贤及师弟廖永和,因为另外两名师兄弟突然异常脱离了进入白热化的斗法,从而压力倍增,毕竟,他们的对手不仅是两名修为迈入炼气中期的宗师级术士,而且一个是修行攻击力霸绝天下的诡术,一个天生异禀百邪不侵能免疫部分术法的变态。 接到廖永善和蔡理隔空传音,蔡贤和廖永和更是莫名地惊诧,几乎同时生出了迅速撤退的想法。 然而就在此时,他们突然察觉到了对手的术法攻击幅度也减弱了一半。 于是乎两人心中暗喜,立刻倾力进攻。 那处房屋倒塌,处在斗法中心点的破旧宅院中,龚虎和王启民本来已经生出了决死的信念,知晓此番遭人蓄意伏击,想要逃脱几乎没有希望,只想着最后临死能够给对方造成更大些的创伤呢,未曾想那个明显蓄积着更为恐怖攻击力的术阵,骤然间莫名其妙地崩塌了……压力大减的两人差点儿没高兴得蹦起来,他们立刻从艰难防御转入了全力的进攻中,他们知道,自己赢定了! 然而斗法的经过一波三折! 在极为短暂的狂喜之后,两人刚刚开始全力以赴攻击,四道健硕的身影从院子东、西、北三面低矮的院墙上一翻而过,凶悍地冲了过来,直扑王启民和龚虎。 在斗法中压力大减的王启民沉声道:“龚虎,挡住对手施术!” “爹了个蛋的,你小心被人打死。”龚虎嘴上骂骂咧咧,却并没有做任何犹豫地后退至倒塌的房屋废墟边缘,同时怒吼一声,右手一甩将手中烟枪抛入半空中,继而盘膝坐下,双手掐诀抱在胸前,微低头吟诵术咒。 平时一直做烟枪的法器中五种术阵同时运转,迸发出磅礴攻击力的同时,轻缓旋转洒下银芒点点,若星辰如珠砂无穷无尽,犹若天上银河落下的一角般,将盘膝而坐的龚虎笼罩其下。 龚虎一人抵挡蔡贤和廖永和! 有术阵防御,有自身异禀天赋免疫部分术法力量的攻击…… 龚虎不敢说能与对手战平,但拖延个十多分钟还是没有问题的——他知道,时间越是拖延下去,对敌人越是不利。 王启民借龚虎一人独挡对手攻击的间隙,迅速脱离了白热化的斗法僵持,继而口中默念术咒,心法流转,双臂开阖,脚踏转天罡步游走在院落中,看似轻缓柔和,却如轻风又似振翅起舞的白鹤般,飘忽来去,仿若仙人。 前一刻他出现在从东边攻袭而来的银承汉面前,单手托住了银承汉奔袭中一跃而起横空劈下的铁腿,拽着其脚腕轻轻一拉。 伏地门中个人武力拔尖的银承汉身不由己地被抛出了三四米远噗通一声摔倒在地。 下一刻,王启民出现在了从北面冲进院落的两名青年术士身前,低头俯身前冲,双臂展开如鹏鸟振翅,双腿诡异-地弯曲,便避开了两人一左一右同时发起的鞭腿攻击,继而身体一抬,振翅的双臂抗住了两名青年术士的大腿,双臂陡然一震…… 砰砰! 两名青年术士皆被震得腾空而起,摔倒在了低矮的墙根下。 王启民身形悠忽倒退五六米远,后脑长眼般,右臂横扫向后一探,右手如爪抓住了攻袭到龚虎身前的青年术士肩膀处,看似毫不用力地轻轻一拉一抖,然后就是一记妙到颠毫的单手过肩摔! 青年术士被狠狠地摔了出去! 砰! 王启民双脚点地,如敏捷的猎豹般冲向了几乎倒在一起的四名青年术士。 虎老雄威在! 诡术之中,武力攻击本就是极为至关重要的一项。 寻常人,便是江湖中诸多术士,如若没能亲眼看到,任凭谁都不会想到,年过花甲的诡术传承者王启民,竟然能够凭借拳脚的功夫,单挑四名青年术士,而且其中一名还是在体能搏击格斗方面出类拔萃,伏地门个人武力第一的青年术士银承汉。 不过是几息时间,四名青年术士就都在王启民狂风骤雨般的攻势中,仓惶狼狈地逃窜了出去。 王启民犹若一头在战斗中获胜的雄狮般,昂首站在院子里。他左手掐诀抬起在胸前,右手掐诀高举过头顶,唇口开阖轻吟术咒,强大的诡术攻击力量,生生震散了围拢在附近那恐怖骇人的天地异象,排山倒海般攻向蔡贤和廖永和。 至此,一波三折的双方斗法,胜败已成定局! 终于赶到了蔡贤、廖永和身前的廖永善、蔡理,形势危急之下急忙倾尽全力施术迅速发起攻击帮助抵抗,一边急道:“快撤吧。” “撤!”得到师兄弟帮助的蔡贤压力大减,赶紧下达命令。 他们立刻凭借着突然间四打一营造出的绝对优势机会,迅速并安全地摆脱了白热化的斗法僵持状态,继而一边仓惶撤离,一边施展出浑身解数防御着紧随其后追来的无穷术法攻击波动。 而以银承汉为首的伏地门四名弟子,则在最短时间内找到两名被打晕过去的师兄弟,以术法刺痛唤醒二人,匆匆向蔡贤他们靠拢。 可是…… 以蔡贤为首的伏地门十人都知道,此次恐怕,在劫难逃了! …… ps:时间紧,也不想大家再等,所以这章没修改,见谅,见谅! 还是那句话,这个月最少更新六十章,大家记好,然后投月票!鞠躬…… 468章 窝囊,只为将来! 伏地门诸人溃退,龚虎气势如虹,破虏术一往无前的凌厉被其发挥到了炼气中期术士的巅峰状态,罡猛的术法波动席卷着那些被王启民诡术震散的天地异象之威,在漆黑如墨的夜色下,汇聚成了一条无形的恢宏巨龙,沿着狭窄曲折的街巷奔腾涌动,追击以蔡贤为首的伏地门人。 王启民左手高举托天,右手在腹前平端掐诀,口中念念有词,诡术磅礴的攻势如滔滔江河奔流不息,随时都有可能冲破一边溃退一边施术抵抗的蔡贤诸人布下的一道道防御的术法波动。 一旦冲破其防御,便是席卷之势! 一条巨龙,一股洪峰,顺街巷攻击,互不打扰又相互配合,势如奔雷。 沉闷的滚雷声在小小的破旧的村落里阵阵轰鸣,连绵不绝。 此时龚虎已然信心满满,心中戾气横生,杀机浓重——当年听闻刁平的凄苦身世以及伏地门的邪祟行径,龚虎就恨不得亲自杀到南疆剿灭万恶的伏地门,无奈势单力薄,没有必胜把握,再有王启民拖后腿,他才没能去以身赴险当正义使者。如今伏地门高手尽出,竟然找到龚虎家里行杀戮灭口的事情,到现在龚虎与王启民绝地反击占据了绝对优势,岂能让伏地门人活着离开? 然而就在此时,王启民突然收回了如长河奔流东泄势不可挡的术法攻击,似乎斗法到现在已然精疲力竭,亦或是在斗法过程中受了伤的缘故,他身形摇晃了几下,踉踉跄跄倒退,不由自主地坐倒在地。 他一停手,频临绝境的伏地门众人压力大减,炼气境的四位高手立刻抓住了难得的一线生机,干脆利落地在防御中施术打出了一个漂亮的反击,迫使龚虎的攻势不得不收敛。 伏地门中人趁机远遁逃离。 机会稍纵即逝。 龚虎与王启民功亏一篑。 再想剿杀伏地门中人,已然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无穷无尽的天地灵气迅疾从四面八方汇集至这个破旧的村落,以绝对的量冲散了高手施术斗法引动天地异象,从而导致的五行磁场紊乱,并在片刻之后,再次形成并维持住了天地间微妙的平衡状态。 “你爹了个蛋的,真不中用!”龚虎气呼呼地大声喝骂着,一边大步走到王启民身前,怒目相视——他怎么都想不明白,在如此紧要关头,在即将要取得一场绝地反击以少胜多的大胜仗时,王启民竟然掉链子了……诡术传承者,怎么可能如此不中用?且不说诡术攻击力霸绝天下之威,王启民本人的身体素质,也绝不至于如此不堪,想想就在几分钟前,他还独身一人以武力单挑了四名青年啊! 王启民脸色苍白,看起来很是憔悴,他无力地挥挥手,继而双手撑地艰难地站起身,有气无力地自责道:“老了,真不中用了。” “放屁!”龚虎怒道:“你是故意的。” 这种听起来纯粹像是小孩子赌气般的话语,王启民自然不会在意,他苦笑着摇着头,走到护着刁平的那扇门板旁,伸手想要把门板掀开,却因为实在是累极乏极,没能掀动那张厚重的门板,叹口气道:“龚虎啊,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莫说我都六十多岁的人了,刚才那几个冲进来的年轻人,让你去对付试试。” 龚虎愣了下,道:“伤着了?” “打架嘛,赤手空拳就指望着胳膊腿儿磕磕碰碰了,我这老胳膊老腿儿的还能不受点儿伤?”王启民苦笑着坐在地上,掏出一颗烟点上,深吸了一口。 “唉,可惜了。”龚虎颓然坐下,嘟哝道:“本来能把他们全干掉的。” “他们还敢来吗?” “没准儿……” “唉。” “爹了个蛋的。”龚虎啐了口带血的唾沫,往烟锅里塞着烟叶,一边说道:“俗话说来而不往非礼也,这次伏地门敢打咱一个措手不及,老王头儿,你敢不敢跟我一起,咱们杀到南疆伏地门的老窝去?” 王启民沉默着抽烟,没有回答。 龚虎鄙夷地瞪视了他一眼,道:“我说你不觉得自己活得窝囊吗?好歹是诡术传承者,咱俩也都是炼气中期的宗师了,就算不能正面强攻剿灭伏地门,可背地里下绊子阴他们,总该不是什么大问题吧?咱们一口一口地去吃,伏地门就是头大象,不出一年时间也能它给啃光咯。” “再等等吧。”王启民微仰头,看着东边天际泛起的第一抹晨光,悠悠道:“我是生是死无所谓,只是刁平还没长大,诡术不能在我的手里丢了传承啊。” “没劲……”龚虎嘟哝了一句。 两人正说着话呢,齐翠拎着擀面杖从外面风风火火地大步走了回来,一看到王启民和龚虎就那么坐在遍地狼藉的院子里,而且还挨着被门板罩住的刁平,便气不打一处来,一边伸手轻松地把那块厚重门板掀飞到一旁,一边把昏迷着的刁平抱起来,道:“有闲心唠嗑,不先把平娃给抱出来救醒?还有,你们在这儿唠嗑是咋想的?等着老街坊们都出来问问咱们家发生啥事儿了?” 龚虎当即火烧火燎地跳了起来:“爹了个蛋的,赶紧走……” 王启民也急忙起身往外走去。 天,亮了。 村里的街坊们终于大着胆子从家里出来,三三两两地聚拢到了龚虎家老宅四周的街巷上,看着那倒塌的房屋和狼藉的院落,议论纷纷着黎明时分那恐怖的连绵不断的闷雷声和呼啸肆虐的风声,以及房屋的坍塌、异常的导致多家房屋玻璃受损的风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然后人们想起了龚虎大仙的身份,于是暗暗心有余悸地猜测是不是这家伙泄露天机太多,老天爷惩罚他呢? 山水园别墅区二十一号别墅。 龚虎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手在脚指头间乐此不疲地扣着,一手端着烟枪吧嗒吧嗒抽得有滋有味,满屋缭绕的烟雾有些呛人。 王启民脸上的震惊之色还未褪去。 回到别墅之后,两位术法修为皆入炼气中期的宗师,自然而然地要讨论下之前那场激烈的,凶险万分又一波三折,让他们百思不得其解的斗法过程——对手不是蠢货,怎么会接二连三犯下在白热化的斗法中完全不应该犯下的低级错误,从而导致斗法的走向完全失控,让龚虎和王启民翻了盘呢? 直到齐翠插嘴,把她拎着擀面杖冲到街上到处寻找施术的陌生人,然后暴揍术士…… 龚虎才恍然大悟,并喜笑颜开虚荣心爆满地在王启民面前显摆似的,把自家这个宝贝老婆被黄皮子妖咬过且妖气锻骨,从而百邪不侵,对术法完全免疫的非人身体资质,以及前因后果讲述给了王启民听。 龚虎讲得眉飞色舞。 王启民听得瞠目结舌。 从楼上刚刚下来的齐翠一巴掌扇在了龚虎的后脑勺上:“老药罐子,你再掰扯这些没用的,让孩子们听到,我扒了你的皮!” 龚虎立刻闭口不言。 其实两口子这么多年过来,在谈及术法时,并没有太过避讳两个孩子。 “回去后,我就搬走……”王启民点了颗烟,神情有些疲惫地说道。 齐翠为自己刚才在客人面前表现出的粗暴而感到些许歉意,说道:“要不,再搬我们家住吧?我也挺待见平娃这孩子。” 王启民摇了摇头,道:“你们也搬家吧。” “老子不搬。”龚虎吊着三角眼,一脸的不屑和轻蔑:“好嘛,一个炼气中期的高手,让人找到家门上抽冷子打了一顿,还他娘不敢去报仇,反而被逼得害怕了搬家,爹了个蛋的,老子丢不起那人,以后传出去还怎么在江湖上混?” 王启民垂着眼皮,道:“冤冤相报何时了,这个江湖……” “你少跟老子咬文嚼字扯些没用的。”龚虎哼了一声,道:“别把老子当傻帽儿,你那点儿心思老子比谁都清楚!今儿和伏地门的人斗法到最后关头,你是故意收手不去趁胜追击,放走了伏地门的人。” “怎么会?” “说到底,你是心疼自己的宝贝徒弟,担心这小子将来成魔失控,所以要把伏地门的人留着,让刁平去报仇泄恨,也能通过手刃仇敌,使得刁平的魔性倾泻出去。而且,还能成全刁平的心愿。” 王启民苦笑着摇头否认。 龚虎也就懒得再说那么多,眼角余光看到脸色苍白的刁平从楼梯上下来,便骂骂咧咧地说道:“老子真是欠你们师徒的。” “对不住了,龚虎,弟妹。” “哪儿的话,王大哥你太客气了。”齐翠苦笑道。 “放屁!”龚虎哼了一声,道:“你准备搬到哪儿去?平娃不上学了吗?” “他自己早就不想上学了。”王启民微笑着抬手示意刁平走过来,一边说道:“具体搬到哪里住我还没想好,回去再说吧。” 龚虎不耐烦地挥了挥烟枪,道:“滚滚,赶紧滚……等找到新窝住下了,记得给我来个电话。” “嗯。” 王启民起身,拉着刁平一起,和龚虎、齐翠道别。 龚晓蕊和龚晓磊姐弟二人脸色有些苍白和余悸地从楼上下来,和父母一起把王启民、刁平送出了家门——刚才王启民和龚虎在客厅里的谈话,在楼上照看刁平的龚晓蕊和龚晓磊怎么可能没听到?只不过父母亲似乎从来不怎么避讳这些东西被他们听到,但却又态度无比坚决地,不允许姐弟二人修行术法。 家里已经有俩变态了,够了。 而拥有两个正常的孩子,对龚虎和齐翠这两位身体资质变态的父母来说,就是人生中最大的幸福啊。 …… …… 469章 苏家小子,你莫畏惧 午后,阳光温煦,似乎已然有了些许春日的暖意。 黑色的桑塔纳2000停在了金茗茶馆门口,苏淳风从车上下来,一身黑色西装,留着短短发茬显得格外干练精神的他,颇有点儿玉树临风的样子,如以往那般面带一丝温和的微笑,步入茶馆,礼貌地向坐在柜台后面捧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的冯平尧躬身问候:“老先生,没午休会儿?” “嗯,一会儿老伴午休起来,帮我盯着店,我再歇会儿。”冯平尧抬了抬眼皮,继续看书,一边道:“喝什么?” “普洱。” “单间还是在大厅?” “不上去了,就在下面坐会儿吧。” “嗯。” 一楼的大厅里摆置有五六张茶桌,大多数时间里都冷冷清清,偶尔会有那么几人约好到这里喝着茶下下象棋,或者打打牌——以前冯平尧刚接手这家茶馆时,性情古板的他甚至都不允许客人在店里打牌,后来是在老伴儿的劝说下,他才默许了茶客们在茶馆里边喝茶边打牌,开门做生意嘛,谁还能跟钱有仇? 现在,大厅里空无一人。 苏淳风坐下没多大会儿,冯平尧就沏好了一壶茶端过来,给他淋洗了杯子后,放到旁边让他自己倒着喝。 苏淳风道了声谢谢,没多说什么,自斟自饮。 转过身去的冯平尧忽而驻足,又扭过头来,道:“今天黎明时分,西山县方向,天地生异象,我判断应该是你们这类术士在斗法了,规模不小。” “嗯?”苏淳风端起的茶杯放下,微微皱眉。 “那个老乞丐……”冯平尧顿了顿,似有些犹豫,继而说道:“是一位隐世高人。” 苏淳风点点头:“我知道。” “你能察觉出来?” “昨晚上,他找了我。” “哦。”冯平尧应了一声,然后转身离开。 苏淳风也没有再多询问什么,他掏出手机,给钱明发了条短信:联系龚虎,问问他西山县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王启民老师和刁平,是不是还在他那里。 钱明很快回复:马上。 苏淳风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茶水,心念电转。 上次他让钱明帮忙捎话给王启民之后,王启民和刁平就去了西山县龚虎的家里暂住,当时三人刚刚抵达西山县城,龚虎就打来电话冲着苏淳风发了好一通牢骚,本来说好的旅游却成了这般结果……王启民和刁平去西山县居住,虽然还是处在平阳市的范围内,不过西山县距离平阳市一百多公里,而且地处偏僻,与晋西省、冀中省接壤,老乞丐应该不会跑到那里寻找什么。而之所以让王启民和刁平离家暂避,其实完全是苏淳风习惯性地未雨绸缪,正所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未曾想,今天黎明时分西山县那边就发生了大规模的斗法。 这让苏淳风不得不担心——昨晚上自己才和有着地仙之实的老乞丐有过接触,难不成老妖怪大半夜就奔去了西山县? 很快,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看看来电显示,竟然是龚虎打来的,苏淳风立刻按下接听键:“龚前辈,你好。” “小子,是你让钱明给我打电话的吧?” “嗯。”苏淳风毫不避讳。 “老王头今天早上领着刁平走了。” “去哪儿了?” “不知道,他说是要搬家了,反正东王庄村他是不敢再住了。” 苏淳风心里一沉,道:“为什么?” “电话里说不清楚,你来一趟吧。”龚虎慢慢悠悠地说道。 苏淳风想了想,道:“好,我马上过去。” 挂断电话,苏淳风并没有急于出发,而是不慌不忙地喝着茶,悬着的一颗心放下了大半——至少,龚虎和王启民、刁平目前都是安全的。而黎明时分西山县发生了一场大规模斗法,绝对是真实的,一来冯平尧这种近乎于半圣的人物不会拿这种事儿开玩笑,二来从龚虎的语气中,苏淳风也能听得出来,肯定是出事了。 很快,钱明的电话打了过来:“师父,龚虎说王老师和刁平今早离开了西山县,而且黎明时分,他们与人斗法了。” “嗯,我知道了。” “他们的对手,是谁?” “不太清楚。” “哦。” 挂断电话,苏淳风继续思忖着,与王启民、龚虎斗法的人,应该不是老乞丐那种有着地仙之实的非凡人物——若是老乞丐出手的话,王启民和龚虎现在绝对不可能平安无事,同样,以老乞丐当前的身份和年龄,恐怕也不会轻易出手,尤其是面对王启民和龚虎这种在各自的术法流派中修为已至炼气中期的宗师级术士。 原因很简单,老乞丐比任何人都惜命。 在乞丐看来,他那条有着地仙之实的性命,可比王启民、龚虎俩宗师加到一块儿都要贵重得多。 喝完茶,苏淳风起身到柜台前结账。 冯平尧找了零之后,淡淡地说道:“那老乞丐已经离开了平阳市,他给我算了一命让我得过且过,自然好过,我对他说,走一世看一世,繁华过后自有缤纷,何必求虚存,正道终能万古长……苏家小子,你莫畏惧甚么。” “谢过了。”苏淳风躬身拘礼,洒然离开。 …… …… 按下门铃,苏淳风站在山水园别墅区二十一号别墅的院门口,百无聊赖般打量着这处高档豪奢的别墅小区。 龚虎的日子,过得不错啊。 铁制的工艺栅栏门打开,一位披着浅蓝色长款休闲羽绒服,黑色打底棉裤,粉红色棉拖鞋的娇俏女子面露惊喜地说道:“苏淳风,怎么会是你啊?” 苏淳风笑了笑,道:“怎么?不欢迎?” “没有没有……”龚晓蕊连忙摇头,道:“你是,找我爸爸?” “嗯。” “快请进!” “谢谢。” 一边往屋里走着,身材高挑容貌娇美的龚晓蕊一边跟在苏淳风身旁低声问道:“你和我爸一样,都是术士啊?” “嗯。”苏淳风苦笑应道。 “黎明时分,我爸和王启民伯伯与人斗法了,早上我听到他们讲述当时的斗法情况,好像还挺严重的,我爸和王启民伯伯都差点儿被人杀死了。”龚晓蕊心有余悸般露出担忧之色,道:“苏淳风,我以前从来没想到过,做术士会这么凶险。” 苏淳风心中不由得紧张起来,能同时与王启民、龚虎这样的宗师级术士斗法,而且还能逼得王启民和龚虎都差点儿丢了性命,那该是何等实力的术士啊,甚或是……一个宗门流派高手尽出前来寻衅吗?一边皱眉思忖着,苏淳风一边敷衍道:“我还年轻,不大清楚这里面的事情。” “唉。” 说话间,两人已经一前一后进了屋。 鼻青脸肿的龚虎刚刚从二楼下来,一看到女儿龚晓蕊和苏淳风走在一起,两人还挺熟稔的样子,当即瞪着一双三角眼怒道:“苏淳风,你个小兔崽子,我可警告你,别打我闺女的主意啊,不然老子扒了你的皮,爹了个蛋的!” “爸,你说什么呐?”龚晓蕊羞气地跺脚道。 齐翠拎着擀面杖从厨房蹿了出来,冲着龚虎劈头盖脸砸了上去,怒道:“老药罐子你个混蛋,胡说八道些什么?也不怕人笑话!” 龚虎连连躲避着蹿上了楼梯,一边道:“小子,上来说话!” 苏淳风哭笑不得,很礼貌地躬身向齐翠问好,然后与龚晓蕊打过招呼后,迈步往楼上走去。 楼下,齐翠哄着女儿:“别搭理你爸,他就是个神经病。” “妈,您也强不到哪儿去!”龚晓蕊气得使劲跺了跺脚,快步走到客厅的沙发旁坐下,抱着靠枕撅起了嘴——有这样的父母,真是让人脸面上挂不住,苏淳风可是第一次来家里做客啊,爸妈就上演了这么一出…… 唉,丢死人了。 自从鸟枪换炮住进别墅过上了好日子之后,龚虎如今也像模像样地在二楼给自己专门留出了一间书房。 不过他的书房里,可没什么书籍。 书柜里,书桌上,散乱地扔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有黄裱纸、朱砂、毛笔、砚台、黑驴蹄子、艾草、桃木块、桃木枝、古木、奇石、各种古铜钱、罗盘、烛台、香、蜡烛……等等等等,还随意地在椅子上搭了件黄色的,上面绣着八卦图案,脏兮兮的道袍。总之,一个职业神棍应有的那套东西,他都有。 只是书房里除了书桌后的那把椅子之外,就没有多余的座椅了,也没有沙发。 龚虎恶作剧得逞般洋洋得意地坐在椅子上,苏淳风就只能站立,不过他表情上没有流露出丝毫不满和尴尬的神色,而是风轻云淡般站在那里,直来直去地说道:“龚前辈,黎明时西山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怎么知道这里有事发生了?”龚虎眯着一双三角眼,狡黠地反问道。 苏淳风笑了笑,道:“让钱明给你打电话的时候,我在市贸易路北段的金茗茶馆喝茶,是那家茶馆的老板,告诉我的。” “茶馆老板?”龚虎诧异道。 “是的。” “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苏淳风微笑道:“有机会,你去金茗茶馆喝一次茶,自然就明白,为什么那位名叫冯平尧的老先生,能足不出户,便知晓两百多里外的西山县县城黎明时分天地生异象,从而精准地判断出,应该是发生了大规模的斗法事件。” …… ps:更新会越来越多~~求月票! 470章 平阳人杰地灵 “地仙?” “非地仙,实地仙,读书读出的半圣。” 龚虎愕然,有些抓狂地吧嗒了两口烟,嘟哝道:“爹了个蛋的,真让老瞎子给说中了,咱们平阳这些年出人杰啊!” 苏淳风往前走了两步,很随意地坐在了凌乱的书桌边上,道:“听说这里有术士斗法,而且规模不小引动了天地异象,所以我马上吩咐钱明给你打电话询问……毕竟,王启民老师和刁平大过年的之所以搬到这里住,原因在我。” “你怎么不亲自给我打电话,反而让钱明打?这不是脱了裤子放屁,多费一手嘛。”龚虎较真地絮叨。 苏淳风点了颗烟,笑了笑。 龚虎鄙夷地看了他一眼,继而三角眼中闪过一抹狡黠之色,道:“淳风,还记得前年夏天,杨家镇那一战么?” “嗯。”苏淳风点点头。 “嘿嘿……”龚虎阴笑道:“暗中出手的那人,果然是你小子。” “龚前辈,你能别老是神经兮兮地说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吗?”苏淳风深吸一口烟,暗骂龚虎的狡猾和没完没了——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而且去年坟岗那一战之后,就连程瞎子都已然肯定了苏淳风是山门中人下山,可龚虎这老家伙似乎还惦记着,要证明苏淳风其实是诡术传承者。 龚虎瞪眼道:“别装蒜,暗中出手的人如果不是你,你怎么知道杨家镇那一战?” “你老糊涂了?”苏淳风讥讽道。 “……”龚虎有些懊丧地啐了口唾沫,想想也是,两年前在杨家镇与伏地门一战的当天,苏淳风恰好和一个小女友出去游玩儿路经杨家镇,又恰好遇见了龚虎。这且不说,战后虽然与伏地门达成了默契不会对外宣传,可当事人王启民不一定就会瞒着不告诉苏淳风,更何况那次事发之后,王启民收了钱明为徒,钱明后来又成了苏淳风的徒弟——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许多事情终究是不可能完全瞒得住啊。 当然,龚虎才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自觉难堪尴尬,他转而像是什么都没说过什么都没做过似的,一本正经地说道:“这次,又是南疆伏地门干的,喏,就是当年在杨家镇跟咱们干了一次的那伙人,爹了个蛋的,竟敢搞偷袭!” “伏地门?”苏淳风双眉紧皱。 “杀人灭口啊,你知道咱们和伏地门之间的恩怨由来吧?” 苏淳风摇了摇头。 “老王头没对你说过?” “是我没问。” “扯淡,这还不是一个道理啊?”龚虎挥了挥烟枪,心里却是明白,以王启民的性子,苏淳风不问他自然不会多说,如果苏淳风问的话,王启民……他会不会说呢?龚虎心里没底,但他就是相信苏淳风,而且知道王启民和苏淳风之间好似一直都有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深厚关系,所以本来就是大嘴巴心性的龚虎,难得把这起事件的秘密守口如瓶地压抑了这么久,现在立刻稀里哗啦地全部告诉了苏淳风。 前前后后全都说完之后,龚虎忽然想到了什么,一双三角眼死死地盯住了苏淳风,道:“苏淳风,你小子是不是提前就知道伏地门的人要来?” 正在沉思中的苏淳风疑惑道:“什么?” “别跟老子打马虎眼!”龚虎哼了一声,道:“你如果不是提前知道的话,怎么会好端端的让老王头和刁平离家出走避风头?”说到这里,龚虎使劲吧嗒吧嗒地抽了两口,不待苏淳风回答,又接着说道:“说起来也得亏你让老王头离家出去旅游,而且还暗示让我和老王头在一起……这次如果我们俩没在一起的话,老子还真会被伏地门的人堵了单,要了命啊!真他娘庆幸!” 苏淳风摇了摇头,感慨道:“天道昭昭,都是巧合。” “少胡扯。”龚虎琢磨了一下,道:“这事儿里面确实有不少的巧合,就算是我和老王头两人联手,在猝不及防遭遇突袭的情况下,此次也很难生还,更不要说反败为胜了。万幸的是,我老婆正好赶来要揍我,哦不是,是前来给我们送早点。” 苏淳风忍着笑没去揭穿龚虎爱慕虚荣的谎言,转而道:“王老师要搬家,那你最好也搬家吧,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搬个屁!”龚虎断然拒绝,道:“爱咋咋地,老子都恨不得杀到南疆去。” 苏淳风不再去劝什么——龚虎艺高人胆大,术法修为入炼气中期,自身又有着天赋异禀可免疫大部分术法的攻击力,更何况他还有一个体质更加变态的老婆,在经历了此事以后多加小心的情况下,自然无惧伏地门的偷袭。 可王启民…… 龚虎判断王启民是刻意走水,放走了伏地门的人,是要留给将来让刁平去报仇雪恨。而苏淳风却知道,除此原因之外,王启民之所以刻意放走伏地门的人,更多的是为了将来让伏地门成为诡术重出江湖并在江湖上扬名立威的祭旗血肉——刁平以一己之力,杀戮伏地门满门,足以震动整个奇门江湖。 而这,与苏淳风前世那一场千里追杀,绝对有异曲同工之功。 想及此处,苏淳风不由得暗生猜忌,前世自己冲冠一怒为红颜,千里追杀手刃仇敌何等快意恩仇,亦是在整个奇门江湖上掀起了腥风血雨惊涛骇浪,诡术传承者从传说中走到了阳光下,一时间风头无量日上中天!而这一切,会不会也与此生刁平注定要走的那条路,有相仿的根源? 前世的奇门江湖中,王海菲的惨死难道也有王启民在幕后推波助澜? 苏淳风打了个寒颤。 他不敢再想下去,在心里安慰自己,前世的事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今生找到答案,而且,找不找到答案,其实没什么意义。 “要不是老王头儿放水……”龚虎忿忿地说道:“这次绝对把伏地门的精锐一网打尽了,可惜啊。” 苏淳风轻叹口气,道:“这次,多谢你了。” “你谢我干啥?”龚虎愣了下,继而问道:“哎对了,你还没跟我说,你这次为什么忽然让王启民和刁平离家远游?你怕啥?” 苏淳风犹豫了一下,道:“因为我遇到了一位真正的地仙。” “地仙?”龚虎怔住。 “是一个老乞丐,在平阳市两次与我偶遇,其实最初我只是猜测老乞丐是一位修为高深莫测的术士,并不敢肯定自己会遇见一位返璞境的地仙。”苏淳风神色极为认真地说道:“但正所谓小心驶得万年船,您也知道,王老师和刁平是诡术传承者的身份不能被人知晓,而如老乞丐那样修为高深莫测的术士突然出现在平阳市,我不能不多些小心,所以就让钱明通知王老师,让他们先离开一段时间……” 龚虎点点头,道:“你怎么猜测到对方是地仙的?” “在金茗茶馆的第二次偶遇,已经让我起了疑心,读书读成半圣的茶馆老板冯平尧对老乞丐的态度,更让我多了些怀疑。”苏淳风眯缝着眼,极有信心地说道:“我与青鸾宗宗主纵仙歌有过一面之缘,所以自信纵然是醒神境的高手,刻意以掩息术隐藏自身气息,也别想在我面前隐藏得滴水不漏,而一位术士,能够两次与我偶遇,并且在我已然生出戒备和疑心时,还能让我察觉不到丝毫术士的气息,只有迈入了返璞境的地仙。” “好小子!”龚虎不禁竖起大拇指,赞道:“心眼儿够多啊!” 苏淳风苦笑着摇摇头,道:“其实当时也只是怀疑和猜测罢了,真正让我肯定他是地仙,是因为昨晚上他又找了我,不再隐瞒自己地仙之实的身份,而且我还知道了,他很可能是一个活过了两甲子的老妖怪。” “爹了个蛋的!”龚虎骂了一句,道:“他人呢?” “之前和你通完电话,我离开茶馆时,冯平尧告诉我,老乞丐已经离开了平阳市。”苏淳风深吸了一口烟,将烟蒂按灭在烟灰缸中,道:“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你也不愿意搬家,以后多留神儿,注意些,安全第一。” 龚虎一副吊儿郎当模样地摆了摆手。 “告辞。”苏淳风转身离开。 龚虎没有起身相送,瞅着苏淳风的背影消失在书房门口,咧开嘴笑了笑,心想天大地大平阳市真够大,出了他龚虎这号天赋异禀的炼气中期术士,王启民那样已入炼气中期的诡术传承者,还有个炼气中期的铁卦神算程瞎子……结果又冒出了读书都能读成半圣的老家伙,连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地仙人物,都跑到平阳转一圈。 还有,苏淳风这小子也不错,去年两战惊江湖,那叫一个风头无两! 啧! 这个奇门江湖啊,没有了平阳市的人杰们,似乎就少了一多半的趣味儿啊。 “爹了个蛋的,没有我龚虎,奇门江湖就更无趣。”龚虎端着烟枪吧嗒着起身走出书房,正好听到楼下女儿和苏淳风在说话: “我弟在京城上学,我也在京城工作呢,有时间咱们老乡可以在京城聚聚啊。” “嗯,没问题,随时联系我。” “你什么时候走?咱们一起吧。” “后天!” “好啊……” 龚虎跳脚就往楼下冲,等他下楼时,却隔着玻璃门看到女儿已然送苏淳风走到了院门外那辆黑色的桑塔纳2000轿车旁。 老婆齐翠坐在客厅里一副淡然的模样。 鼻青脸肿的龚虎立刻低眉顺眼地走过去,嘟哝道:“这小兔崽子长了副好皮囊,却是个花心大萝卜,可得让晓蕊小心着点儿。” “你那被药养出来的脑子能不能正常点儿?天天就知道琢磨这些乱七八糟的,咱家闺女比苏淳风那孩子大好几岁吧?你想到哪儿去了?那天晚上夜总会的小骚娘皮比你闺女都小!你个老不死的还不是……” “嘘……” “滚!” 471章 车票小风波 清晨,初升的朝阳洒下淡淡发红的金黄色光芒,笼罩着平阳这座在新的一天里生机刚刚迸发便怦然灼热的城市。 大街上车流如织,人来人往。 平阳市火车站的售票大厅和候车大厅处,更是人头攒动熙熙攘攘。 八点多钟,苏淳风拖着行李箱和张丽飞、王海菲三人在候车大厅门外的台阶旁下车,向开车送他们三人过来的张开达挥手道别。 看着火车站里熙攘拥挤的人群,张丽飞不禁皱了皱好看的眉头,有些担心地问道:“淳风,车票真买好了?” “嗯,放心吧。”苏淳风微笑着点点头。 “天啊,看到这么多人我就头痛!”张丽飞捂着光洁的额头,有些心悸般说道:“现在最发怵的就是春运时期坐火车了,就算是买到了有座的车票,想想车厢里那种人挤人的场面,我都恨不得让我爸开车送我去京城。” 王海菲挽住张丽飞的胳膊,笑道:“好啦,忍几个小时嘛。” “八个小时啊姐姐。”张丽飞哭丧着脸。 苏淳风道:“现在还好点儿,回头你成了大明星,到时候就真不能坐火车了,不然的话整列火车上的人还不都拥挤着找你要签名?” “去你的吧……”张丽飞笑着捶了苏淳风一拳。 正说话呢,一位裹着军绿色棉大衣,三十多岁年龄浓妆艳抹的妇女走过来,丝毫不避讳四周的人群,她两手揣在袖子里,大大咧咧地用胳膊肘碰了下苏淳风的胳膊,道:“小兄弟,要哪儿的车票啊?有座!” “不用,车票已经买好了,谢谢啊。”苏淳风笑着婉拒。 妇女像是不急着去做她那黄牛党的生意,闲唠着对王海菲说道:“大妹子,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京城。”王海菲随口道。 张丽飞却是有些警惕和厌恶地看了眼那名妇女,一边往苏淳风身旁退了半步,一边拉了拉王海菲的衣袖。 “嘿!”妇女笑眯眯地看向苏淳风,道:“小兄弟,你买的站票吧?看你穿着周周正正的,家里条件应该不错,大小伙子和两位女伴儿一起坐火车,你好意思让她们在火车上和那些扛着大包小包的民工们,一块儿挤着站上七八个小时?” 苏淳风微笑着没有作答,他懒得理会这些黄牛党。 张丽飞面露鄙夷地开口说道:“你怎么知道我们买的是站票?嘁……” 妇女也不在意张丽飞的表情,她拢着手不慌不忙地说道:“这趟列车在平阳市出售的座位票,包括卧铺在内,都早就卖光了,能轮得到你们?那,姐姐我可是好心想要帮你们的忙,再过一会儿你们想买也买不到了。” 张丽飞本来就瞅这位黄牛党妇女不顺眼,闻听此言更是生气,道:“我们早就把车票买好了,你省省心吧,嘁。” “真有座?那也是买我的。”妇女嘿嘿一乐。 苏淳风有些好奇了,随口问道:“为什么?” “因为这趟开往京城的列车上,在平阳市火车站出售的站票、卧铺票,早就被我全买了啊。”妇女丝毫不顾忌说出这些话来会给自己招惹到什么麻烦,她大模大样地说道:“小兄弟,想换坐票姐姐卖给你,咱是图挣钱,就不和你这位女伴一般见识了。” “你说谁呢?”张丽飞气道。 “就说你了!”妇女眉毛一挑,显然也是个泼妇的性子,她才不在乎真和这几个小年轻吵起来卖不出去手里的车票,因为这时节有的是人花大钱从黄牛党手里买票,只不过看着小伙子穿戴不俗像个有钱人,又有女伴在身旁,应该能宰一笔大的,才不厌其烦地在这里唠叨一番,要不然早走了。 可张丽飞本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而且从小到大娇生惯养,哪儿能受得了这种泼妇的挑衅和鄙夷,当即怒道:“我这就去告你倒卖车票!” “随便……”妇女冷笑一声。 苏淳风伸手拉住冲动的张丽飞,微笑着劝慰几句——他可不想和这类明显是地头蛇的黄牛党们较真,也没那个必要,这年头大家都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能弄到钱就算是能耐,谈不上什么公平合理与否,社会现状如此,苏淳风不是那种动不动就要做伟光正的人物,再说了,和这种人较真,他都觉得丢份儿。 王海菲也拉着张丽飞劝阻。 张丽飞气得直跺脚,脸颊通红地和倒票的妇女争执着。 就在这时,几个体格魁梧的彪形大汉从人群中大步冲了过来,伸手就推搡苏淳风和张丽飞、王海菲三人:“哎哎,几个意思啊?惹事儿呐!” 苏淳风赶紧抬臂将张丽飞和王海菲护在身后,一边面带笑容地说道:“没事没事,各位,我们这就走……” “哟,惹了事儿就想走啊?”妇女冷笑道:“也太便宜你们了吧?” 几个彪形大汉立刻将苏淳风三人围拢起来,虎视眈眈。 苏淳风皱眉道:“大姐,那你说怎么办?” “得,听小兄弟口音也是咱们平阳本地人,姐姐也不欺负你。”倒票的妇女双手拢在袖子里,一脸傲慢地说道:“这样吧,一百五一张车票,你买走三张,都是带座的……这也算是照顾你们了,反正自己坐车也图个舒服不是?” 很清楚苏淳风个人武力的张丽飞毫不慌乱,讥讽道:“一张车票就赚七十多,可真够黑的!” “一百八!”妇女冷笑着说道。 “呵,坐地起价啊?” “二百!”妇女冷笑着一挥手,几名彪形大汉当即转身挥舞着胳膊凶神恶煞般驱散了附近围观的人群,然后一个个摩拳擦掌地围过来,大有一言不合便会动手的意思,其中一人冷冷地说道:“买也得买,不买也得买,你们逗弄人呐?” 王海菲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又紧紧拽住苏淳风的胳膊——她不害怕被人打,就怕苏淳风把人给打伤了。 年前淳风才刚刚在京城蹲了几天号子啊。 就在此时,一辆黑色的奔驰轿车唰地停在了候车大厅门外空旷地带的台阶下方,赵山刚和谭军二人从车上下来,看到这边几个彪形大汉围住了苏淳风,当即快步冲上去,极为粗-暴地把两名大汉给推搡到了旁边。 赵山刚皱眉斥道:“哎,干嘛呢?” 谭军更是一脸横肉抖动着:“孙二姐,这买卖做得越来越不讲规矩了啊?” “哟,军子啊!”被换做孙二姐的黄牛党妇女一脸笑眯眯地走上前去,讨好地说道:“这俩丫头片子还有这小子不上道,姐姐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照顾一下卖给他们几张车票……哎对了,你要的五张车票,我这儿都给你留着呢。” 几名彪形大汉看到赵山刚和谭军,当即就没了脾气,诺诺地围在一旁不敢吱声。 赵山刚扭头对苏淳风和王海菲说道:“淳风,海菲,你们没事吧?怎么跟这帮人闹起来了?” “没事,一点小误会。”苏淳风神情随意地说道。 王海菲也摇了摇头。 孙二姐显然不认得赵山刚,拿着五张车票递到谭军手里,一边笑眯眯地说道:“军子,怎么回事儿?这几个人你都认得?”看到谭军冷着脸点了点头,孙二姐立刻笑颜如花地说道:“哎呀,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既然是你军子的朋友,一切都好说……姐姐还能不卖你个面子嘛。” 谭军没有接那五张车票,扭头对赵山刚道:“刚哥,这事儿你看……” 赵山刚看向苏淳风。 苏淳风真是哭笑不得,感情托赵山刚帮忙给买五张车票,到头来谭军也是联系了票贩子买的。不过想想也不难理解,鼠有鼠道,行有行规,大家都在平阳市地界上混的,自然不会因为几张车票就去和孙二姐这帮火车站的地头蛇起冲突。更何况,赵山刚他们这些人,也看不上火车站倒票赚的这点儿小钱。 “得,车票买了。”苏淳风掏出钱包,抽出五百块钱递给谭军,微笑道:“五百块钱五张票,该赚的不能不让人赚,别嫌少就好。” 孙二姐正看着赵山刚愣神儿呢,她早就听闻赵山刚的鼎鼎大名,全然没想到真就是如此年轻俊朗的一个人。如果只是谭军前来的话,她孙二姐充其量也就是卖谭军一个面子,却不会过于害怕,再怎么说这两年自己也没少给谭军送过钱,谭军也帮衬着她在火车站这边吃得比较开,可赵山刚的威名实在是太吓人了…… 被谭军唤一声刚哥的人,而且是开着大奔驰来的,肯定就是赵山刚了。 再看赵山刚,在那个刚才还被自己勒索车票的年轻人面前一副请示的恭敬样子,在平阳市火车站地界上混了好些年心思绝对活泛的孙二姐,禁不住小腿肚子都有些抽筋儿的感觉,哆嗦着赶紧说道:“哎不用不用,要啥钱啊,大兄弟,两位妹子,今儿都是我不对,有眼无珠,别跟我一般见识啊。” 说着话,她不由分说地把五张车票塞到了谭军手里。 谭军再次看向赵山刚。 赵山刚点了点头——他也不把孙二姐这种人放在眼里,其实私底下谭军在平阳市地界上凭着赫赫威名和有一帮子能打能杀的兄弟,给人撑腰赚些保护费的事儿,赵山刚心里都清楚,只不过兄弟发些小财,他自然不会去挡着。 “淳风,这次真对不住了,你也甭拿钱,这不是打我的脸嘛。”谭军把车票递给苏淳风,却是不肯接钱。 苏淳风瞄了眼车票,竟然是五张卧铺票,单张票价二百三,这让他愈发哭笑不得,自己刚才可是以坐票的价格掏出的钱,正待要再掏些钱给谭军时,却见孙二姐已经连连拱手道歉,惶恐不安地领着一帮手下们往远处走了。 不远处,龚虎蹲在台阶旁吧嗒吧嗒地抽着烟,一边道:“啧,老子这次真不用给他车票钱了。” “爸!”龚晓蕊无奈地跺了跺脚。 刚才龚晓蕊和龚晓磊看到苏淳风三人被一群人围拢住吵嚷时,就想着过去替他们解围,至少也能给苏淳风助助威,未曾想却被父亲给拦了下来,还颇有点儿深意地说道:“别去掺和,这小子如果连这点儿事都摆不平,他就活该让人坑!” 而开车前来送他们的许万发,亦是站在旁边笑呵呵地围观,丝毫上去帮衬一把的意思都没有。 龚晓蕊和龚晓磊心头诧异,他们知道许万发认得苏淳风。 他们也知道,苏淳风能打,可双拳难敌四手不是? 难不成,如今这社会上,术士都敢在光天化日之下随意动用术法惩恶扬善,或者是发泄心头不快了吗? 这也太可怕了吧? 就在他们诧异万分的时候,一连黑色的奔驰轿车驶来,然后两名气度沉凝却透着无匹彪悍的青年从车上下来,冲过去一番冷声呵斥,事情就那么简单地解决了,那帮之前还凶神恶煞般的票贩子,竟然连车票钱都不敢要,就灰溜溜地滚蛋。 龚晓磊是男孩子,心头不禁为刚才的一幕感到热血沸腾,对苏淳风更是羡慕不已,这小子,牛啊! 可惜的是,没干起来! 那两位明显是道上顶尖混混的青年,如若动起了手,该是何等威风? 龚晓蕊却有着别样的想法,刚才明明已经占据绝对上风的苏淳风,在自己的两个女伴面前,却没有一般情况下年轻人那种为了面子得理不饶人,非得彰显下自己威风八面的行为,而是风轻云淡地挥挥手不与票贩子们一般见识,还拿出钱来要给钱——或许在许多年轻人看来,苏淳风这般行为似乎有些窝囊了,可这些年一直在外上大学毕业后又在京城一家大型企业工作的龚晓蕊,却知道,苏淳风不是怕,更不是要去讨好什么人,而是他根本不屑于与这些票贩子们一般见识,更不愿意在这种人手里省下那几个车票钱。 应该怎么样形容苏淳风在这件事中的言行举止呢? 人上人的姿态? 龚晓蕊一时有些迷茫,毕竟,苏淳风比她还要小上几岁,在她这位大姐姐的眼里看起来,怎么都不应该称得上成熟稳重。 见到事情解决,许万发这才笑着上前招呼道:“淳风,赵总,真巧了啊。” “许总,你好你好。”赵山刚上前和许万发握手——这两年的合作与接触,让他从钱明那里知道,许万发也是一名术士。 苏淳风上前与许万发和龚虎打过招呼,微笑着拿出两张车票递给龚晓蕊和龚晓磊,道:“那,车票买好了。” “谢谢啊。”龚晓蕊连连道谢。 “淳风,刚才你可真够威风的,怎么不教训那几人一顿?”龚晓磊小声说道。 苏淳风笑着摇摇头。 前天从龚虎家离开时,龚晓蕊知道苏淳风就在平阳市万通物流园住着,就委托他帮忙给买两张火车票,苏淳风自然满口答应下来。 龚晓蕊正待要掏钱给苏淳风,父亲龚虎在旁边拽住她的手,理所当然地说道:“哎,不用给他钱,这小子买票又没出钱。” 龚晓蕊脸唰地一下红了。 龚晓磊也有些尴尬。 摊上这么个爹,做子女的也是无奈啊。 苏淳风倒是无所谓地摆了摆手,笑道:“行了,车票钱都是小事,咱们去候车大厅吧,一会儿车就要出发了。” “晓蕊姐,咱们又坐一列火车啦。”张丽飞和王海菲笑着和龚晓蕊打招呼。两人之前还疑惑苏淳风怎么买了五张车票呢,没想到竟然是给龚晓蕊和龚晓磊买的车票,前年放寒假从京城回来时,几个人就恰好共乘一列火车而且是同一节车厢,还发生了那么一件与人争执殴斗的事件,所以本就相熟的他们围拢到一起,便说说笑笑起来。 对于苏淳风给龚晓蕊买火车票一事,张丽飞和王海菲也不会想别的——苏淳风和龚晓蕊龚晓磊的父亲相熟嘛。 只不过让张丽飞和王海菲略有不喜的是…… 没曾想以前曾经见过面的那个一脸猥琐奸猾龌龊相的老头儿,竟然是龚晓蕊和龚晓磊的父亲,这姐弟俩,幸好长相不随爹! 和赵山刚、谭军、许万发他们道别之后,几人进了候车大厅。 龚虎站在外面又把苏淳风给喊了出来,拽到一旁低声说道:“小子,我可警告你,少打我闺女的主意,不然老子扒了你的皮!” 苏淳风愕然道:“你真糊涂透顶了啊?这都能想到。” “呸!反正你小子不是什么好东西!”龚虎很没道德地啐了一口唾沫,横眉瞪眼,前天从女儿口中得知委托苏淳风帮忙买车票时,向来在子女,尤其是他最为疼爱的女儿的个人问题上极为敏感小心谨慎的龚虎,就私下骂骂咧咧诅咒了苏淳风半天,若非是想着到时候不给苏淳风买车票的钱,就能省下一笔钱的话,他都差点儿没忍住给苏淳风打电话警告他,不让他帮忙买车票。 苏淳风知道龚虎这家伙某方面脑子里少根筋,也不想和他纠缠,赶紧转移话题道:“王启民老师和刁平,有消息了吗?” 龚虎往烟锅里塞着烟叶,一边说道:“搬到丹凤市去了。” “哦。”苏淳风点点头。 “他以前的老婆离婚后,就是带着俩闺女去了丹凤市,找了个老实人改了嫁……”龚虎嘟哝道:“也不知道这次老王头是怎么想的,真好意思厚着脸皮过去,难不成是太想念他那俩已经长大成人的闺女了?啧啧,这么多年过去了,听说他那大闺女家的孩子都好几岁了,真是可惜了那闺女,本来还是个修行术法的好坯子呢!老王头跟我一样,就是心疼自家孩子,生怕孩子走上这条道命不好,唉。” 苏淳风愣了下,脑子里突然间闪过了一个小小的模糊的念头,可有着醒神心境的他,却偏偏没能抓住这个一闪而逝的念头,到底是什么。 …… ps:这章字数多,差不多能顶两章,不分章了。 不知道大家能否猜到苏淳风脑海中闪过的那个小念头是啥……另外,求月票!!! 472章 柔弱的少-妇 丹凤市位于平阳市东南,距离一百三十余公里,因地理位置的缘故,稍显偏僻,这些年来经济发展速度要远逊于平阳市。 元宵节后,气温稍有回升。 只是没过几天,冬寒还未祛尽,春寒又来。 午后,紧邻南环路的葫芦口镇农贸产品交易市场上人流车辆渐趋稀少,安静了许多——葫芦口农贸产品交易市场,地方不大,环境脏乱差,却是经济条件落后的丹凤市人民的菜篮子,许多葫芦口镇的当地民众也都跟着沾了光,在这个经济发展落后的城市边缘,能够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地从菜市场里淘到些利益。 葫芦口镇那一排临街,正对着农贸市场的破旧平房,现在的租金已经高到了足以养活普通一家老少的吃穿用度。 与农贸市场大门侧对的萱萱小卖店里,几个平日里就混迹在农贸市场做治安员的青年混混,中午在饭店喝过酒之后,在治安队长陈和强的带领下,跑到萱萱小卖店里以买烟的借口驻足停留,此刻正醉眼迷离地抽着烟打屁唠嗑,他们因为没能看到那个俊俏的老板娘而感到格外遗憾。 店主董正东坐在柜台后面狭小的空间里,捧着本武侠小说看得津津有味,代入感十足地想象着自己能够成为小说中的侠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种伟大的事情且不去思忖,至少……遇到如当前待在自家店铺里的这几个混混们寻衅滋事的时候,可以轻轻松松将他们打得哭爹喊娘。 董正东今年已经三十岁了,谈不上好吃懒做,却委实没什么大本事更没什么野心,守着自家这两间临街的房子开了个小卖店,不用掏房租的缘故,收益还算可观,小日子过得也算舒坦,而且大多数时间里都不用他忙活,贤惠的老婆忙里忙外,这让懒散的他有更多的时间去和朋友们聚在一起喝喝小酒吹吹牛皮,畅想下未来如何奋斗——酒后,依然是得过且过有滋有味。 车铃声响起,董正东往门口看了眼,只见送女儿去上学的媳妇儿骑着自行车回来了,董正东打了个哈欠,拿着小说起身向几个混混招呼道:“哥儿几个,你们先唠着,我回屋睡会儿去啊。” “哎,不搂着老婆进去?” “我们帮你看着店,少不了的,哈哈。” “正东,换做我有你这么好的老婆,天天抱在怀里摸不够亲不够啊!” “是不是大白天的不好意思啊?要不,换我们几个?” “哈哈哈……” 几个青年混混们嘻嘻哈哈地插科打诨,时不时还会把毫不掩饰淫-欲的赤-裸目光瞟向刚刚进屋的俊俏少妇。 董正东对此心中恼火,却不敢和这些混混们顶嘴,更不想去扯些什么,他尴尬地嘻哈两句从后门去了后院——眼不见心不烦,摊上个漂亮媳妇儿固然让人羡慕,自己脸上也有光,可漂亮的花朵总会招蜂引蝶,自己有苦说不出,那也没辙。 而且,和老婆睡在一个炕头上好些年,再漂亮的媳妇儿,董正东也有些厌了,更没有了早先那种豁出命去护着的心思。 当然,他也没那份胆量。 在这一点上,董正东很窝囊。 还好,他的老婆为人老实贤惠,又极为传统特守妇道,倒是让许多闻着腥味儿的馋猫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垂涎,这些年也没人能真的得逞过。 董正东的老婆叫王萱,今年二十八岁,是葫芦口镇出了名的俊俏媳妇儿,虽然结婚早孩子都已经八岁了,可王萱天生一副细皮嫩肉的好皮囊,长相俊俏端庄,虽然婚后这些年勤勤恳恳忙里忙外地养活孩子孝顺公婆还经营着这家小店,可岁月和生活的劳碌似乎在她身上留不下太多的衰老痕迹,反而给其增添了愈发成熟诱人的丰韵。她穿着普通的红色夹克羽绒服,深蓝色牛仔裤,黑色高腰皮靴,留着马尾辫,没有瘦削窈窕的身段,一米六五的身高也谈不上多么的高挑出众,没有什么高贵典雅让人倾慕的气质,可漂亮的脸蛋儿和一双仿若会说话的大眼睛,加上前凸后翘的丰腴身姿,让她浑身上下从里到外都洋溢着令任何男性都会深深迷恋的熟韵。 王萱没有去理会那几名混混轻佻的荤话,红着脸从几名混混面前走过去,剃着光头的陈和强借着酒意精虫上脑,故意用下身往她腰部挺了挺,做出极其下流的耸动动作,引得其他几名手下的混混哈哈大笑。 王萱脸上的红晕蔓延到了耳根处,她一声不响地来到柜台的里面,拿着擦桌布轻轻擦拭柜台。 这种事情,几年来她经历多了,也就看淡了…… 谁让家里的男人怂呢? 好在是,镇上那些人,以及这些混混们只是插科打诨沾点儿嘴上的便宜,虽然陈和强偶尔会有些不干净的下流小动作,却也没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而且王萱在平时的生活中小翼谨慎,晚上几乎从不会独自出家门,所以也断绝了许多有非分之想的歹徒们的恶念。可她并不知道,人的欲-望往往如此,越是得不到的,越是眼馋心痒痒,尤其是她这样的美貌少妇,更是让许多男人朝思暮想——俗话说得好,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偷不着了,人心里得多痒痒? 这种念头在寻常人心里还能平和些。 可若是换做本就一肚子坏水的恶人,这种念头越是积攒,就越是危险,一旦有那么个口子开了,就会尽情地渲泄而出。 陈和强上前两步趴在柜台上,一手摸索着光头,嘿嘿淫-笑着说道:“小嫂子,咋见着兄弟们也不打个招呼啊?” “是啊,兄弟们又不是坏人。”留着长发分头的青年坐在长板凳上,翘着二郎腿儿斜眉楞眼地说道。 “滚蛋,长毛你丫别把嫂子给吓着。” “那怎么着?我应该斯文点儿唤一声小娘子?” “哟,你他妈当自己西门庆呐?” “哈哈……” 王萱转身坐到椅子上,一声不响,她低着头,大大的眼睛微垂着,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她知道,这些跟随陈和强混迹在镇上和农贸市场上的地痞混混们,不过是嘴上沾些便宜,等他们流里流气地闹腾一阵觉得没啥意思了,就会心满意足地离开,说白了就是些没出息的混帐东西,真有能耐去外面找个好点儿的媳妇啊。 唯独让王萱警惕的,就是这些混混们的头目,农贸市场的治安大队长陈和强。 好在是,陈和强虽然凶名在外,但毕竟以前都是老街坊,他平时再如何好色为非作歹,总得多少顾忌些颜面。 只是今天似乎不同于以往,这些混混们,尤其是陈和强在酒精的刺激下,以及日久天长积累下对王萱的那种蠢蠢欲动心思,早就按捺不住了。再加上之前董正东那副窝囊的怂包模样,让这些混混们认为董正东连个屁都不敢放,不用他们使眼色,就乖乖给他们腾开地方让他们随意调戏他媳妇。 光头陈和强给几名手下使了个眼色。 几人立刻会意,但却有些犹豫,毕竟这可是大白天的,老大万一真要做什么事……在陈和强皱眉目露怒色之后,混混们才各自嘻嘻坏笑着,一个往里面走堵在了后门口,两个人到外面挡住了小卖店的门。 小卖店内,就只剩下了长毛和陈和强、王萱三人。 王萱察觉到了异样,她抬头扫视了一下店内,谨慎和畏惧的目光看向陈和强和长毛,唯唯诺诺地说道:“你们,你们要是不,不买东西,就,就请离开吧……” 陈和强趴在柜台上的身子又往前探了探,伸手勾住了王萱光滑的下巴,阴笑道:“小嫂子,我当然要买东西!” 王萱抬手把陈和强的手打开,面露些许怒意。 陈和强站直了身子,目露凶光,转身走到了柜台里面,一副凶神恶煞般的模样,居高临下瞅着王萱,然后慢慢弯腰俯身,嘴唇都几乎要贴到王萱侧头躲避的娇媚脸颊上了,他阴阴地笑道:“我想买啥,你这店里没有了,该咋办?” “你……你先让开。” “让开?”陈和强嘴里喷着浓浓的酒气,道:“小嫂子,你应该知道我光头,在咱葫芦口镇,在这农贸市场附近,我不想让谁家的店开下去,谁就他妈甭想多开一天!咱都是一个镇子的人,这两年我可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从没找过你们家店铺的麻烦,这份人情,你总不能不认账吧?” 王萱低头,整个人都蜷缩到了柜台里侧的货柜和墙角处,她低声哀求道:“和强兄弟,你,你别这样,让人看见不好。” “怕让人看见?嘿嘿,那一会儿你去我办公室一趟吧。” “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这样。” 陈和强不耐烦地说道:“你这店还想不想再开下去了?妈-的,我这人可没啥耐性,非得逼着我每天教训董正东一顿?” “你……” “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我也不想这么做的,可小嫂子你长得太让哥哥我眼馋嘴馋哪儿都馋了。”陈和强说着话,伸出双手就去抱王萱,结果被王萱挣扎着推搡了两下没能得逞,就恶狠狠地使劲在王萱鼓鼓囊囊的胸脯上揉捏了两把,然后骂道:“呸,别他妈敬酒不吃吃罚酒行不行?” 之前仿若一只受惊小鹿般的王萱忽然静了下来,她轻轻地抬起头,没有丝毫受到侮辱后的恼羞成怒或者羞怯不已的悲伤,只是静静地看着陈和强。 她知道,陈和强那些威胁的话,不是在吹牛,而是真能做到。 陈和强的父亲是葫芦口镇的镇长,舅舅是派出所所长,在葫芦口镇,陈和强的家人真能一手遮天。若非如此,他也无法成为葫芦口镇农贸市场的治安大队队长,在这个堪称丹凤市菜篮子的农贸市场里,说一不二,谁敢和他叫板? 这几年,陈和强干得坏事数不胜数,谁又能把他怎么样? “小嫂子。”陈和强的语气缓和下来,强露出些许温柔之意,道:“这两年我对你可是白天想夜里念,都着魔了,是真喜欢你啊!你想想看,凭我光头在咱们镇上的身份地位,想玩弄谁那还不是随便吗?多少女人都上杆子倒贴,我都没那个兴趣。可我这些年对你咋样?够客气够礼貌了吧?甚至我这帮兄弟们,都没来找过你们家店铺的麻烦,为啥?还不是因为我真心喜欢你嘛……” 王萱仍旧静静地看着光头。 这么些年了,因为自己男人太怂包,在葫芦口镇上多少人对她垂涎,时而说些调戏的荤话,甚至偶尔还小小地动下手脚,她都默默地忍受了,因为她有家室,有孩子,而且公婆家、娘家也都是老实厚道的小门小户,不可能给她撑腰,也怕惹上麻烦,她又是一个女人,一个起码表面上弱不禁风的女子,就应该有一个弱女子的样子,任人欺凌不敢反抗。最重要的是,她还有另一个极为隐秘的,不宜,不能为人所知的身份,她得保持着娇弱的沉默,等待着去完成那个或许一辈子都无需她去完成的使命。 但今天,陈和强一而再再而三用极为下流的手段羞辱她,又威胁她,并明确地下达了一个让她必须要面对的现实。 似乎,她只能答应。 没得选择了…… 看着沉默中,神色冷漠得毫无感情的王萱,陈和强再次不耐烦了,他一把将柔弱的王萱抱了起来,狠狠地揽在怀中,淫-笑着说道:“别怕,我会对你好的。” 王萱没有反抗,也没有挣扎,任凭光头一只大手在自己丰-腴的臀部摸来摸去,任凭对方用腰部下方那处已然硬挺起来的东西下流地隔着衣服耸动着不停地顶自己的下-身,王萱心里想着,父亲的那个徒弟心性不可更改,将来的命势几成定局,无论其最终是否能在奇门江湖上活到让她王萱出手的时候,她都无需再继续沉默着生活,况且,低调平凡地生活下去可以,但不能屈辱地活着啊。 王萱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丑陋的、凶狠的脸庞,忽而开口轻声地,幽幽地说道:“何强兄弟啊,你知不知道,因为今天对我做的这些,所以你连家都回不去了。” “嗯?”陈和强一愣。 王萱低下头,长长的睫毛忽闪着,声音柔和又满是怜悯地叹息道:“你真可怜……” “哎哟我-操!”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陈和强忽然觉得后背发凉,脊椎骨从尾端直冲脖颈,凉飕飕得让他感到发麻,这是一种他以往从未有感受过的恐怖寒意,浸透骨髓! …… ps:梳理了一天的情节,今天先这一章,字数多~~求月票! 473章 柔弱似水强杀人 小卖店里,安安静静。 长毛和守在后门的那个兄弟,两个守在正门外的混混,都有些诧异-地看向柜台里面的两人,娇媚的王萱被陈和强极为强势地揽在怀中,陈和强的一只胳膊铁箍般紧紧抱着王萱,另一只手还放在王萱被牛仔裤紧紧裹着的挺-翘臀瓣上。 看起来极为暧昧,只是……更像按下了暂停键的影像,两人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那里,丝毫不动。 王萱似乎轻轻地说了什么。 长毛和守在后门的那个兄弟,也隐隐约约听到了那两句话,但他们觉得自己肯定听错了——这王萱又不是神经病,怎么可能说出那么不着调的话? 陈和强满脸惊愕,眼眸中渐渐流露出恐惧之色。 王萱双手抬起,轻轻地推在陈和强的胸脯上,缓缓将他推开,然后不急不缓地坐回到椅子上,低着头,像是刚刚被人轻薄过的美丽娇俏思想却又极为保守封建的小娘子,羞愧不已,不敢声张,只得合着泪水咽下苦水,希冀着不再受人欺凌。 毫无来由的恐惧,让陈和强自己都有些莫名其妙,但根本压抑不住心头的惧意,他踉跄着从柜台后面退了出来,挥挥手极为厌烦地说道:“咱们走……” 说罢,他转身向门外走去。 脚步很快! 长毛和堵在后门的兄弟神色讶异-地看了看坐在柜台后的王萱,顾不上说些荤话再去调笑几句,便赶紧起身往外走。门口那两个混混亦是一头雾水,总觉得发生了什么,但又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快步走出小卖店的陈和强忽然停下了脚步,他想到了刚才王萱轻声对他说的那两句话“何强兄弟啊,你知不知道,因为你今天对我做的这些,所以你连家都回不去了……你真可怜……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我要回家!”陈和强咬着牙说道,一边扭头看了眼那个文静安详地坐在店铺里柜台后面的娇媚少妇。 王萱抬头与他对视了一眼。 陈和强立刻感觉心里像是被扎入了一根钢针般,剧痛,猛然收缩。而王萱看似平和的目光,却如同一条高高昂起头颅的眼镜蛇,冷冷地盯视着已经被自己锋利的毒牙注入了毒液的猎物,自信而安静地等待着猎物毒发身亡的那一刻。 王萱温和地一笑,笑容中满是怜悯。 陈和强猛然扭头,大步向远处走——他心里怕极了! 结果还没走出五步远,陈和强就突然停下脚步,猛地仰起了头颅,使劲地拼命地尽可能地向后仰,仰,喉咙里迸发出一阵诡异的咕咕声,然后浑身剧烈抽搐着仰面摔倒在地,噗通一声,灰尘荡起,身体猛地蜷缩…… 午后难得有了些温煦之意的阳光,洒落在他蜷缩着痛苦抽搐一会儿就渐渐伸直了的身体上,有些刺目,一片白色。 “强哥!” “队长,你咋了?” “强哥……” 几个混混呼啦啦拥了上去。 大街上车辆行人稀少。 农贸产品交易市场大门口的几辆三轮车车夫,还有那些趴活的货运车司机们,正围在一起打牌赌钱玩耍,听着这边儿的动静,他们有些诧异-地扭头循声张望过来,其中一人趁机偷偷地从已然下好注的散落钱币中顺走了几张。 萱萱小卖店里,容貌娇媚心性柔和善良的王萱低下头,抬手用一块纸巾轻轻揩拭掉唇角溢出的一丝血迹。 以术法杀一个普通人,比杀一个术士要简单、轻松得多。 但承受的反噬,却要大一些,也是无法避免的。 因为术士和普通人的体质、气机有大不同,自然天成的体内小自然状态,对术法的排斥性更强,更符合天道自然万有平衡规律的反噬法则。从这一点上来讲,术士施术杀寻常人,倒不如击杀同为术士的人,来得痛快和爽利。 当然,如果一位术士谋而后动,做足了充分准备的情况下,依然能够在杀人的同时,规避自然的反噬伤害。 这,是王萱第一次杀人。 但她没有丝毫的紧张和杀人之后的余悸,很平静,平静得就像是这样的事情早已经做过无数次——那是在多少个梦境里和想象中,施术杀人的经历,而梦境里和想象中击杀的那个模糊的目标,却是一位在整个奇门江湖上掀起腥风血雨,让所有江湖术士们都闻风丧胆的强者。所以,王萱觉得杀死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地痞小混混,委实如同踩死了一只蚂蚁般,没什么紧要。 陈和强,死了。 死因是酒后突发心肌梗,导致心脏和呼吸骤停。 话说回来。 当救护车的警报声渐渐远去,沸腾的街道上围观的人群散开,被警报声和喧嚣的吵嚷声闹醒了出门去看热闹的董正东,挠着头佝偻着身子,小心翼翼地躲闪着那些注视他的目光,飞快地迈步回到了自家的小卖店里,他犹豫着要不要把店门关上,刚才在街上他已经听到许多人议论,陈和强是从自家小卖店里出去后,突然病发倒地的。这让董正东整颗心都悬在了嗓子眼儿里,吓得后背直冒冷汗。 就在他伸手要关店门时,妻子轻柔的话语声在店内响起:“关门干什么?此地无银三百两,做贼心虚么?” 董正东打了个寒颤,扭头看着坐在柜台后面的妻子。 王萱就那么静静地坐在那里,百无聊赖却又格外平和淡然的样子,就像是随时等待着前来购物的顾客,又像是一位坐在河边的垂钓者,不去找些能够打发无聊时间的事情做,就那么安静地坐着,就很好的样子。 “陈和强咋就死了?”董正东嘟哝道。 王萱眼睑微垂,不言声。 “刚才他们在店里,有没有对你做什么?”董正东忽而显得极为烦躁地呵斥道,因为陈和强从他家店里出去后突然病发一事,让他生恐惹祸上身被陈家人迁怒,这种恐惧在回到店铺里又得不到妻子及时的宽慰时,便迅速转化成了一种对妻子的愤恨和怀疑——没有理由!只是一个窝囊的男人极为可悲又可恶可恨的下意识行为,也是因为平日里王萱太过老实贤惠,把董正东娇惯成了这样。 “他们能做什么?”王萱淡淡地反问了一句,起身往后门走去,一边说道:“你看着店,我去睡会儿。” 董正东怒了,吼道:“我问你他们有没有对你干什么!” 王萱站在通向后院的门口,扭头神色平静地看着董正东,这个与自己共度了八年青春的丈夫,轻轻地吐出了两个字:“废物!” “你……”董正东想骂,却没有骂出来,颓然坐到了长凳上。他发现今天的妻子与以往不同,似乎突然间就变得陌生了许多,不是因为她破天荒地骂了他一句“废物”,而是那种一如既往的平静淡然神态中,没有了贤惠和老实巴交的气质,反而更像是高高在上轻蔑地视他为蝼蚁的孤傲。 王萱径直走了出去。 董正东咬了咬牙,暗骂老婆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可他终究没敢起身追到后院里把老婆打一顿。 这种事儿他以前酒后曾经毫无理由地干过。 可今天就是不敢。 因为他想到之前老婆平静淡然地提醒他“关门干什么?此地无银三百两,做贼心虚么?”这句话时,透着一种异常从容的淡定,难不成…… 是自家那婆娘杀死了陈和强? 习惯性沉浸在幻想中的董正东禁不住浑身颤栗,他想要跑过去把门关上,但就是站不起来,仿若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似的。 傍晚。 两辆警车停在了萱萱小卖店的门外,几名警察进入店内,带走了王萱,没什么充分的理由,只是带她去派出所接受一番调查询问。 王萱被警察带走没多大会儿,一群暴-徒冲进萱萱小卖店,将店铺内打砸成了一片狼藉,把战战兢兢留守下来看着店铺的董正东暴打一顿,又冲到后院里把他们家里打砸了一通,然后一群暴-徒扬长而去。 这是陈家人悲伤愤怒的宣泄。 陈和强的突然死亡,让陈家人根本无法接受,即便是医生已经明确地给出了死者的死亡原因。 就连和陈和强在一起喝酒的几个混混,也都惨遭陈家人的暴打。 在医院里,陈家的人就已经对这几个混混进行了严厉的询问,从而知晓了陈和强死前都和谁接触过,发生过什么事情。自然而然地,陈家人知道了陈和强在萱萱小卖店里对王萱做的那些事,也知道了王萱对陈和强说出的那两句莫名其妙的话语,虽然匪夷所思,可任谁都听得出来那带有威胁性质的诅咒。 但寻常人又怎么会想到,王萱当时说出那两句话时,就是当场宣判了陈和强的“死刑”并立即执行呢? 他们想到的,是王萱在诅咒陈和强。 换做以往,这种诅咒只会被任何人视作是一种弱者面对强者时,无奈的、可笑又可悲的可怜哀嚎罢了。然而当诅咒突然间很巧合地演变成了现实,而且又是如此之快的现世报,就不由得让陈和强的家人,迁怒愤恨诅咒自家孩子的王萱了。 这个恶毒的妇人! 该死! 可想要杀死一个人没那么容易,即便是陈家在葫芦口镇能一手遮天,也做不到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仅凭王萱诅咒陈和强的那几句话,就把王萱定义成杀人的罪犯。甚至,连拘留关押王萱一段时间,陈家的人都很难做到。 474章 亲情与抱负难两全 丹凤市凤翔区棉二纺织厂职工家属楼,地处东环路南段内侧,与葫芦口镇相距不过五公里。 元宵节后,王启民就带着刁平来到丹凤市,在棉二纺织厂职工家属楼小区租了套不到六十平米的房子,四栋一单元201室,两室一厅,每个月房租三百二十元——八十年代末期的老房子了,当年也是令人羡慕的国营企业职工家属楼,如今却因为几年前棉二纺织厂倒闭,失去了经济来源后年久失修破败不堪,有条件搬离此处的房东们,也懒得去把老房子重新装修,就那么放着收租金。 这两天王启民正打算着到外面找份工作,对他来说找工作并不难,月工资几百块的环卫工人、小区看大门的……反正他也不挑拣,哪怕是去一些单位里做清洁工都没问题。不多的工资加上每个月的退休金,够日常花销了。 而还未初中毕业的刁平,已然放弃了学业。 刁平早就不想上学了,在他看来,能识字算数这就够了,学那么多知识干什么?自己是术士,要做的就是把修为尽快提升上去,将来报仇雪恨自然是头等要事,之后要做的,就是帮着师父一起,让诡术在奇门江湖上扬名立威真正占有一席之地,而不再是奇门江湖的历史上那个如丧家犬般被人人喊打,不得不偷偷摸摸苟延残喘,被打上邪门歪道人人可诛之标签的流派。 王启民也不再强求刁平学习文化知识,他现在最关注的,是刁平能够迅速度过令人身体衰弱的净体期,迈入固气境。 在广阔的,历史悠久的奇门江湖上,宗门流派众多,这其中更多的还是那些零零散散的小门小派,因为近代百年战祸不断的历史原因,更是凋零到了大多数都是一脉单传,就连历史上威名赫赫的大宗门,譬如青鸾宗、耀皇宗,如今也不过是以家传为主,最多不过百十人的门派。直到改革开放后的这些年里,随着国家内外局势渐趋稳定,经济开始发展,各宗门流派才渐渐复兴有了繁荣之势。我们不去说近两年奇门江湖已经勉强称得上繁荣的大社会状况,其实在涵盖了整个奇门江湖的数千年历史中,绝大多数术士终其一生,也不过是徘徊在净体境难入固气。 而在势单力孤的王启民看来,不入固气境,根本就称不上是术士! 哪怕是许多因为徘徊在净体后期和大圆满之境多年,成为了固气假境,身体不再受到修为境界的影响而虚弱不堪,王启民也不会把这样的术士放在眼里,这也是他多年来一直从不收徒的缘由。 资质达不到上佳者,收来做徒弟又有何用? 至于多收徒…… 王启民更不会去做那种愚蠢的事——人心隔肚皮啊,多收一个徒弟,就意味着多一层暴露诡术传承者身份的风险。 清晨,天未亮。 师徒二人皆在室内打坐以半睡眠状态修行一夜,几乎同时醒来,下床洗漱之后,出门到外面打拳健身修行。 自搬到这个小区后,王启民每天都会在小区的附近转悠几圈儿,看似闲散无聊迈步,实则小心谨慎查看着附近是否有术士的气息和术法的细微波动。他可不想在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因为修行这种日常必为的事情,引起其他可能存在的术士的关注——毕竟,他和刁平不同于其他术士,他们俩,是诡术传承者。 还好,没有发现任何术士存在的迹象。 棉二纺织厂职工家属楼当年建设的时候,企业效益还很好,所以小区的规划和建设做得都不错,小区绿化面积大,栽种的树木也多,除了小区正门对着的那处面积宽敞的广场之外,在小区最里面还有一处类似于花园式的小树林。 王启民和刁平,就在小树林里打拳健身修行。 因为是八十年代的职工家属楼小区,所以这里居住着许多退休的老人,每天晨起健身的人也多。不过他们都是普通人,所以并不妨碍王启民和刁平的修行。 天光大亮,东方的天际泛起了朝霞的第一抹红芒时,王启民和刁平同时收功。 一老一少神情悠闲地往回走去。 比他们稍晚出来,在小树林边缘健身的几位居住在小区的老人,很热情地主动上前攀谈唠嗑:“老弟啊,以前没见过你,刚搬到这里来?” “是啊,刚搬来租住的。” “看你太极拳打得不错,有空闲教教我们……” “好说好说。”王启民笑呵呵地与人客套着:“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以后有什么事还得麻烦各位街坊邻居多多照应。” “听着话就亲热,是咱乡下来的人!” “可不是嘛,哎,这是你家的孙子吗?真听话啊,现在的小孩子可没多少能坚持着每天起这么早锻炼身体的,他在哪儿上学呢?” 王启民摇摇头叹息道:“身体有点儿毛病,暂时休学,在家里调养身体。” “哦,这样啊……” “可惜了,这孩子看着挺机灵,又懂事,等孩子身体好点儿了,还是得上学啊。” “是啊是啊!” 王启民不是那种健谈的人,却是很容易被人所接受的人,他长相憨厚,气质沉稳,总是面带笑容,扔到人堆里绝对没什么出彩的地方能让人一眼注意到并记住他,但就是这样的朴实中透出的那种令人无法表述,似有似无的气息,会让人生出亲近感,至少……不会厌恶他,并愿意和他交流。 而刁平则不同,虽然在王启民的教导下尽可能地做出了一副乖巧的老实样子,但乌黑的双眸中那掩饰不住的戾气和凉意,会让人有种拒之千里的感觉。 他一点儿都不喜欢和这些老人们在一起唠嗑,被这些老人们关注。 但他却不得不勉强地露出些乖巧的笑容,不那么自然。 就在一老一少与新的邻居们攀谈一番,准备要回去的时候,只见从不远处快步走来一名穿着朴素的老年妇女,看样子已过花甲之年,看到王启民便神情焦急地挥着手唤道:“老王,老王啊……不好了,小萱家里出事了!” 王启民微微皱眉,赶紧加快了脚步。 来人是他的前妻李芳。 几天前王启民带着刁平来到丹凤市之后,选择了距离前妻和自己女儿家不远的棉二纺织厂家属小区租下了这套房子,之后就以看望孩子的名义,找到了前妻李芳,打听了两个孩子当前的境况,并且告知李芳和两个女儿自己搬到丹凤市暂居的住址,以便如果有什么事方便找他,毕竟,二女儿王妍都已经二十六岁,再过些日子可能要订婚了。 “发生什么事了?”王启民走上前问道。 “小萱,小萱昨天傍晚让警察给抓走了,她经营的小卖店,还有家,都让人给砸了,正东也让人给打得不轻。”李芳神情焦急地说道,边说边流出了泪水。 王启民愣了下,赶紧说道:“走,去家里看看!” “哎,哎!”李芳转身就走。 “平娃,你回家里自己做点儿吃的吧,我去那边看看就回来……”王启民对跟上来的刁平说道。 刁平应了一声,没有再跟着去。 “李芳,你知道事情的缘由吗?”王启民一边走一边问道。 “听人说,昨天下午有人去小萱的小卖店里买东西,可能是那人不地道耍流氓了,小萱和他吵了几句嘴,那人从店里出去后,就突然死在了店外面。”李芳神情焦虑又有些歉疚地说道:“死的那个人家里有权有势,听信谣言说那人之所以会突然发病死亡,是因为小萱诅咒了他,唉,老王啊,你说这不是作孽吗?本来这种事我也不想来麻烦你,可你是小萱的亲生父亲,而且你已经住到丹凤市这边了,我家那口子老实巴交的,啥都不会说,所以我只能来找你,让你给拿个主意……” 王启民宽慰道:“嗯,我知道,你先别急,等过去看看再说。” 听完前妻对事件缘由的大概讲述,王启民心里已经有了些担忧和些许的愧疚——如果事情真如妻子听信的那些流言所说,那么,死去的那个人,十有八九真的是女儿王萱施术杀死的。 身为人父,王启民知道自己做得不够格! 就如同古人云忠义不能两全,作为一名诡术传承者,作为一名抱有雄心壮志的诡术传承者,王启民想要达成自己的梦想和目标,那么就要在亲情与理想之间做出决绝的,有些无情的选择。时而,他还会违心地劝慰自己,做出这种选择不一定就是错,譬如自己的女儿,不就是心甘情愿地修行诡术,并同样抱着复兴诡术,为诡术正名的理想,默默无闻老老实实地做了这么多年的平凡人吗? 而且,她不平凡啊! 这世间,有多少人期望着做一个不平凡的人,还做不到呢。 只是,让女儿身负绝学却背上了如此大的一个责任,低调地把本该多彩多姿的美丽青春付之于平凡的生活,守望着一个可能永远不会实现的梦想,看似有着平平淡淡才是真的幸福生活,可是,她幸福吗? 为了隐藏身份,让自身显得更加平凡,十九岁嫁人,二十岁已为人母,贤惠老实,勤俭持家,上孝老下养小…… 王启民不禁长叹口气,流出两滴老泪。 他并不太担心女儿被警察抓走的事情,即便是王萱真的施术杀了人,警察也绝不会掌握到任何证据给王萱定罪! 他只是内疚,自责。 …… ps:继续码字,求月票~~ 475章 父女相见淡如水 清晨,葫芦口镇农贸产品交易市场内和大门外的道路上人来车往络绎不绝,市场大门外的道路两侧,也都被各种小商小贩的摊位给占满,市场大门口更是堵得一塌糊涂,车行如蜗,人声鼎沸。 平时早就应该开门营业的萱萱小卖店,今日那两扇浅蓝漆的木门却没开,门上挂着锁。 小卖店后面的院落里,鼻青脸肿的董正东,一手推着自行车往院门外走,一手拉着背书包的女儿小宁宁,边走边哄劝着:“小宁乖,听话啊,妈妈只是昨晚上去姥姥家走亲戚住下了,等中午妈妈回来了,我让妈妈去接你。” 昨天下午放学后到现在都没有见着妈妈的董宁,一双大大的眼睛里盈满了泪滴,抽抽泣泣着边往外走边不依地嚷着要找妈妈——昨天傍晚她放学被奶奶接回来后,正好看到了一帮凶神恶煞般的男人冲进家里乱打乱砸,还打了她的爸爸,着实让幼小的董宁吓得不轻,心里不可避免地留下了阴影。 堂屋里。 董正东的父亲、母亲,还有姐姐、姐夫都坐在沙发上唉声叹气。 流年不利啊! 摊上这种事情,一家子老实巴交的人也只能如此哀叹,一时间又没什么办法。其实莫要说他们这样的老实人家,在这葫芦口镇上,又有几家敢和镇长陈卫国他们家对着干的?更不要说还出了这么一档子天大的事情。 陈卫国的儿子陈和强死了! “只要小宁她妈能平安无事地回来,把咱们家和店铺砸了,就砸了吧,咱们认个倒霉……”董正东的父亲董林抽着烟嘟哝了一句,他脸上的皱纹比平时深了许多,短短的发茬也似乎一夜之间多了许多白发,显得格外苍老。 女儿董正香气愤地说道:“陈和强那个混蛋就是作孽作死的!关咱们家什么事?凭什么就把小萱给抓走?凭什么把咱们家给砸了?” “就是,不给个说法,咱们就往上面告,告到京城去!”老太太气得浑身哆嗦着。 “告不出的,唉。”女婿胡先学面露苦涩地劝道:“这几年陈卫国家的人做得孽事还少了?农贸市场就跟他们家开的似的,不管什么事情,他们只要说句话,谁敢说半个不字?别说市场里和镇上的那些保安、治安人员都是他们家的打手,就连市里的黑-社会成员,都跟他们有瓜葛。” 董正香咬牙切齿道:“那就这么算了?” “还有没有王法了?”老太太气得哭了起来。 “啥也别说了,认倒霉!”董林使劲拍了拍大腿,作为一个男人,一家之主,摊上这种事儿却要认怂,他也着实是无奈,总得为一家人以后的生活考虑,真要是赌气和陈卫国家里闹腾,别说葫芦口镇,恐怕这丹凤市他们都呆不下去。 一家人就都不吱声了。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王萱母亲李芳的声音:“正东啊,亲家,在家没?” 董林两口子赶紧应声:“在了在了,是小萱妈啊,快进屋来坐。” 董正香起身走过去掀开门帘。 李芳和王启民走进屋内,董林一家人看着王启民就都面露出一副疑惑之色,还是董林的记忆力好点儿,想起来这是自家儿媳妇王萱的亲生父亲,家住平阳市金州县的王启民——八年前董正东和王萱结婚时,王启民来参加了婚礼。 “是小萱他爸吧?哎呀,好久不见,好久不见。”董林赶紧上前握手打着招呼,一边掏出烟来递上去。 董林老婆和女儿、女婿都面露尴尬地打招呼)这可真是事儿赶事儿赶寸了,儿媳妇刚出了这么一档子破事,亲生父亲王启民偏生从平阳市大老远地跑来看女儿,结果女儿让警察给抓走了…… 他老董一家人,怎么对得起人家? 董正香和母亲忙着沏茶倒水,董林和女婿就陪在茶几旁,苦涩地把事情简单陈述了一遍,只是涉及到如何处理这件事时,都露出了无奈和尴尬的神色。还好有李芳在场,把死者陈和强的家境以及在葫芦口镇的势力,向王启民说了说。 听完他们的讲述,王启民沉默了好一会儿,只是淡淡地说了句:“小萱能回来就好,其它的,忍忍也就过去了。” 董林一家人长舒了口气。 现在,就盼着王萱能够平安回来了。 王启民坐在沙发上漫不经心地喝着茶水,心中却在思忖着,如若前妻及女儿公婆一家人所说属实,死者陈和强家族在葫芦口镇一手遮天,为了泄恨不惜践踏国法,也要无端加害王萱的话,该怎么办?这种可能性虽然不大,但如果女儿王萱平安回来之后,陈家人继续为难女儿一家子…… 他们的生活将会受到极大的影响。 在术法修为上已迈入炼气中期,且年过花甲,心境沉稳如山的王启民,很少有地生出了一丝狠戾的杀意。 莫要欺人太甚! 后院的院门外,骑着自行车送女儿上学回来的董正东,正好看到脸色有些苍白憔悴的妻子,从不远处缓步走来。 “萱,你回来了?”董正东赶紧迎上去一脸关切地问道:“他们,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 看着丈夫神色间没有丝毫虚假的真挚关切和担忧,王萱的心里生出了些许暖意——其实自己的丈夫除了窝囊点儿,在许多方面实在是不够男人,也没什么大的出息之外,倒是心地善良,而且长相也算得上是仪表堂堂,虽然当年的自己年轻冲动为了一个似乎不切实际的目标,甘愿在没有感情基础的前提下嫁给了一个只是看着顺眼心性老实善良的男人,可毕竟夫妻多年,即便是没有爱情也已然养出了浓厚的不能轻易割舍的亲情,况且,夫妻二人还有那么一个可爱的女儿。 “没事……”王萱柔声说道:“在派出所关了一宿,警察问了许多话,毕竟陈和强是从咱们家店里出去后死的。” “是啊是啊,唉。”董正东连连点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唉。”董正东面露苦涩,道:“昨天傍晚你刚被警察带走,就来了一大帮人,把店里还有咱们家都给砸了,把我也给打了一顿……” 王萱稍稍怔了下,道:“小宁和咱爸妈没事吧?” “没事,他们只是砸了东西,没想着打人。”董正东抹了把眼里忍不住流出的泪水,红着眼睛说道:“他们砸店时我上去阻拦了,才被打的。” “哦。”王萱轻轻叹口气。 说话间,两人进了院,董正东就朝着屋里喊道:“爸,妈,小萱回来了……” 门帘很快掀开。 一家子人全都从里面快步走了出来。 李芳当先上前揽住了女儿,边哭边上上下下打量着王萱:“闺女啊,你可受罪了,他们,他们这是把你咋地了?脸色咋这么差!天杀的啊!” “妈,我没事。”王萱柔声道,一边看向王启民,没有什么惊喜之色,只是很平静地说道:“爸,你怎么来了?” 看着女儿平静淡漠的眼神,王启民心生酸楚,却是神色和蔼地说道:“正月十五过后,我就搬到丹凤市住了,还没顾上和你说,今早上听说你出了事,就赶紧过来看看……小萱啊,人回来就好,谁这辈子还能不遇上几道坎呢?” “嗯。”王萱轻柔地点了点头。 “快进屋坐吧。” “我去做点儿吃的!” “哎……” 一家人说着话进了屋。 又是一番关切的询问和唉声叹气后,吃过饭的王萱神情疲累地说要回房间歇会儿,王启民和李芳跟着女儿去了西屋的卧室。董家的人自然不会跟着去打扰人家母女之间说话,再说了,小萱的亲生父亲多少年没见着闺女,好不容易来到丹凤市见着闺女了,又赶上这么一档子破事,父女之间也得说些知心话啊。 西屋的卧室里。 王启民和前妻、女儿,已经有好些年没这样聚过了。 “小妍怎么没来?”王启民问道。 李芳叹口气,道:“上着班呢,没敢告诉她。” “哦。”王启民点点头,看着脸色憔悴的女儿,疼惜不已——他知道,以女儿的身体资质,即便是在派出所里熬上两宿不吃不喝不睡觉,也不至于脸色苍白憔悴不堪,原因只能是,女儿在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施术杀死了普通人。 那个叫陈和强的人,该死。 王启民没有丝毫犹豫地在心中下了定论。 因为他太了解自己的女儿了,王萱心性善良贤惠又极能隐忍,很有责任心,若非是被羞辱逼急了,绝不会贸然施术杀人。 王萱神情平静地坐在床边,微微低头,一言不发。 李芳忍不住又流出了泪水,她抽泣着满是怨恨地看了眼王启民,咬咬牙起身往外走去:“你们父女俩有几年没见面了,聊聊吧。” 和王启民夫妻多年的李芳,很清楚前夫是一个神秘的术士。虽然她不知道王启民是诡术传承者,更不知道现实的社会上,有一个神秘的,超现实,松散却真实存在的社会组织形式奇门江湖,而诡术传承者在这个江湖中是人人皆可诛之的可怜又危险的存在,但李芳知道,作一名术士肯定是很危险的,因为前夫年轻时明明能够做到降妖除魔驱邪逐鬼的事情,可自从当年突然神秘兮兮地离家数日,回来后说是去送别逝世的师父之后,王启民就再没有在村子里做过施术画符给人看邪病的事情,而且在之后的两年时间里,王启民修行愈发勤奋不说,半夜睡着觉时又总是会做噩梦惊醒,日常生活中,他也变得小心谨慎极为敏感,似乎生怕被人知道他会术法。 …… ps:更新鸭梨山大啊,这个月欠好多~~但感觉状态回来了,而且故事也越写越有劲头了……求月票鼓劲~~~ 476章 我想看轻天下须眉! 那一年的某一天,王启民向妻子提出了离婚! 已经被丈夫神经质的状态给折磨得几乎快患上神经病的李芳,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并带着两个女儿离开,改嫁到了丹凤市——那时的李芳,其实很爱自己的丈夫,也曾两次听闻酗酒大醉后的丈夫吐露出一些让人难以置信又无比惊惧的酒后真言,而酒醒后的王启民拒不承认那些话,并恳求叮嘱妻子不要说出去…… 李芳爱王启民,了解王启民,所以她果断地离开。 为了王启民,也为了两个孩子。 等大女儿上小学六年级之后,王启民来丹凤市看望女儿的次数开始多了起来,而且很明显对大女儿王萱格外的偏爱,经常会带着王萱出去游玩,寒暑假期时,他还会把王萱接回平阳市金州县的老家常住。后来王萱上初中时,有一次在母亲的面前说漏了嘴,原来父亲王启民每每寒暑假期把她接走,并没有回东王庄村的家里居住,而是在全国不断地变换着城市,住旅店,游山玩水。 从那时起,李芳就知道,丈夫把一身稀奇古怪的神秘术法,传授给了大女儿王萱。 李芳没有去阻止,就像是大部分的女性一样,李芳也有好奇、有许多不切实际的憧憬和幻想,她觉得女儿学会那些术法也是一门本领,一门独特的非凡本领,虽然与王启民共同经历过文-革时代的凄惨打击,使得她很清楚这种事情不易为人知,但她还是默许了长女跟随生父修行术法。 再后来…… 女儿王萱的性情开始变得沉默,也愈发柔顺温和。 但知女莫若母,李芳敏锐地察觉到女儿的这种变化,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可怕,一种诡异的令人惊叹的成熟、淡然。 王萱十九岁时,经人介绍结婚成家。 这在当时的社会环境下,并不算什么新鲜事,十九二十来岁结婚很正常。 可李芳却愈发觉得内心不安——身为人母,她太清楚自己的大女儿了,天资聪颖勤学上进,即便是初中至高中这些年跟随父亲开始修行术法,也从没耽误过学业,而且她成绩优异,考上大学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可高考时却成绩不佳并就此放弃了学业,转年有人登门提亲时,王萱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答应去相亲,然后相了三四次亲之后,就很干脆利落又很任性地结成了这门婚事! 那段时间有种像是做梦感觉的李芳,想到了修行术法有着一身神秘本领的前夫王启民,大半辈子的生活就是那么的平凡低调,再想想大女儿王萱……李芳为女儿感到不值和可惜,这辈子都给耽搁了啊。 难道,修行术法就为了过一辈子这样的生活? 正是从那时起,李芳开始对前夫有了怨恨,但偶尔相逢时,又无从说出口。 卧室里,安安静静。 点燃了一支烟的王启民,满是慈祥地看着神情憔悴,低着头神情淡然的女儿,他长叹口气,道:“小萱,你后悔了吗?” 王萱摇摇头。 “你这次施术杀人……”王启民顿了顿,道:“爸不怪你。” 王萱抬头,看着王启民,有些突兀地问道:“爸,已经过去好些年了,我什么时候可以动手?” “着急了?”王启民温和道。 “我只是想,早些做完那件事后,就踏踏实实地做一个普通人,孝顺公婆,伺候丈夫,把女儿养大,我还想,给董家再生一个儿子。”王萱扭头望着窗外,一时间泪珠扑簌簌落下,她语带哽噎,断续却又坚强地说道:“或者,将来做完那件事之后,我会坚决地离开董家,步入您所说的那个奇门的江湖中,去闯荡一番……这世上,男人能做到的大事业,女人也能做到,不是吗?” 王启民默然,他不忍,不舍,也不甘——人生如棋,落子生根,岂能随意动弹,坏了那布好的大局? 过了一会儿,王启民道:“你还想杀人?” “如果陈家的人没完……”王萱抬手轻轻地撩了下垂落在脸颊上的发丝,泪流未止,却展颜温柔一笑,道:“为什么不杀?” “你戾气太重了。” “我要保护我的家人。”王萱幽幽说道,两手轻轻地搅在一起,像是在玩儿无趣的手指游戏。 王启民想了想,道:“再等五年。” 王萱歪着头看着王启民。 “你知道,这次的事情算是意外,陈家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也不能把你怎么样。”王启民淡淡地说道:“如果真如你们所担心的那样,陈家为了泄愤没完没了地欺辱你们,影响到你们的生活甚或是人身安全……那么,交给我来解决。” 王萱轻柔地点了点头:“好的。” “小萱,我对你抱有很大的希望!也付出了最多的心血。” “我知道。” “相信爸爸,在某天,你会名扬天下!” 王萱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大大的眼睛里光芒四溢——谁说女子不如男,有朝一日搏风云,芳华绽放璀璨耀苍穹,看轻天下须眉! 只是,真的有那么一天吗? 她二十八岁了,是一个八岁女孩的母亲,而不是曾经那个单纯的、幼稚的,容易被美丽虚无的幻想左右理智和决定的女孩子。 可既然等了这么久,就再等五年吧。 又有何妨? …… …… 陈和强死了。 陈家的人自然不会愚蠢到真以为凭着在葫芦口镇一手遮天,就能擅自把法律当作自家的利刃随意践踏屠戮他人的性命,事情闹到了他们也担心会吃不了兜着走,所谓的上层有人,到时候也会毫不留情地将他们弃之如履。 但陈和强死得如此突然又如此蹊跷,陈家的人在巨大的悲痛下,怎能允许那个诅咒了陈和强却又极度巧合地应验了的女人,安安稳稳地生活下去? 如果就此罢休,陈家在葫芦口镇就会成为别人的笑柄! 三天后的清晨。 萱萱小卖店再次开门营业。 然而小卖店开门营业不到两个小时,就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一群冲进来的暴-徒乱砸一通,领头的人挥着砍刀气焰极为嚣张地对畏畏缩缩躲到墙角,蹲在平静站立着的妻子腿边抱着脑袋的董正东威胁道:“你的店开张一次,就砸一次!你们也别想着把店铺和房屋转手租出去,谁敢租,不管做什么,都做不成!” 站在懦弱丈夫身旁的王萱神情淡然地说道:“做人,总得留一线……” “留你妈了-个-逼!”带头的凶徒再次指示手下将已然遍地狼藉的店铺砸了一通,威胁道:“以后你们一家子,在葫芦口镇出门都得多留点儿神啊!” 王萱低头,没有说话。 一群凶徒嚣张跋扈地离开了。 董正东骇得不轻,把店铺关上门后,就跟着妻子王萱到后院里,和父母商量着,实在不行的话,咱们干脆把房子给卖掉,到市里面买套房子,然后随便找点儿什么工作,总不至于饿死,这葫芦口镇是不能待下去了。 听了儿子的建议,董林两口子觉得这样也好,惹不起人家,咱躲得起不是? 不曾想,王萱却是神情淡漠地否决了这个建议,她说:“去市里买楼房,我们买不起,虽然咱们家这处宅子临街正对着农贸市场,又有两间门市房,应该值不少钱,可现在真想卖的话……有陈家的人从中作梗,谁敢来买?” 一家人全都不吱声了。 这可怎么办? 董林老两口在叹息无奈的同时,也有些惊讶于自家儿媳妇突然间的转变,以往贤惠勤俭持家,老实忠厚少言寡语而且貌似胆小的儿媳妇,在这次的事情发生之后,像是变了个人般,面对那么多凶神恶煞般的混混们疯狂的打砸行为,竟是没有丝毫畏惧的样子,反而平静淡漠得像是在看着别人家遭受欺凌,而且是一副高高在上冷眼旁观的表情。又放佛,她随时都能轻易解决这些问题,只是不屑去做。 当天下午,董林两口子极为肉疼地咬牙花大钱买了些贵重烟酒,到镇长陈卫国家里登门致歉,无比屈辱地恳求陈卫国放过他们一家人,大家乡里乡亲抬头不见低头见,陈和强突发疾病身亡,他们也不想看到,也为陈家感到难过等等。 陈卫国说:“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我陈卫国把你们家怎么样了吗?” 陈卫国的老婆更是直接,她怒气冲冲地把董林两口子赶出家门,把他们拎来的贵重烟酒全都扔到了大街上。 葫芦口镇陈家,何曾在乎这点儿烟酒? 得知此事后的王启民,在女儿家里很淡然地劝慰道:“陈和强刚死没几天,陈家的悲痛和怒气还未散去,这时候就别去触那个霉头了,再等些日子,时间长了,陈家的人气消了,心淡了,总不至于一直这么蛮不讲理地和咱们过不去,忍忍吧。” 董家人听了,都深以为然,并暗暗希冀。 王萱对此没有任何表态,一如这几天像是完全颠覆了以往性情般的淡漠,仿若任何事都无关己身。她在想,当初陈和强如若没说那些威胁逼迫她的话语,只是揩两把油沾点儿小便宜,她也就忍忍过去了,陈和强又怎么会死呢? 父亲太想当然了,陈家为了在葫芦口镇的面子,也断然不会善罢甘休的。 既然你说你来解决,那我就看着。 477章 国际友人 一入二月冬寒去,倒来春寒亦不御。 没有了春寒料峭的彻骨,学子们青春的悸动便不可抑止地萌发,保暖的棉衣似乎一夜之间就被朝气蓬勃的他们急不可耐地褪去,换上了利落的春装,英姿飒爽。 恰逢周末,校园里各社团组织的活动踊跃地展开。 苏淳风里面穿件灰蓝色秋意,外套一件黑红相间的棉织休闲开衫,下面穿着浅色瘦款的牛仔裤,一双白底深蓝面的板鞋,悠闲地走在京大校园的道路上。以往显得不那么年轻化的短发,也隐然有些赶在了时尚潮流之前的风范。 如今寝室的舍友们至少都加入了两到三个社团,刁翔那货更是加入了五个社团,最让他上心的是一个叫做“红星网络联盟”的社团,都是些热衷于计算机技术和程序设计的学生,而且在这个网络信息化开始腾飞的年代里,身为京大学子的他们,很快就成长为了计算机技术方面的高手。 向来不大喜欢热闹的苏淳风,只加入了一个“英语角”社团,就这还是当初组建英语角社团的肖倩主动邀请他,才加入的。 今天上午九点钟,苏淳风得去五四体育场那边观看一场篮球赛。 这是一场由学校官方组织邀请,美国某大学的学生篮球队应邀前来参加的联谊赛——其实就是两国两校之间友好交流往来的一种方式和一个楔子,在当前的社会环境下,其中难免有国家政治的因素影响在里面,还好不至于那么严肃。 英语角社团争取到了此次接待国外大学生友好交流团的一些志愿者名额,肖倩第一时间里就联系苏淳风,让他务必参加此次的志愿者队伍,这可是难得的机会。参与这类活动并成为志愿者,不仅能锻炼个人的英语交流水平,还可以加学分。苏淳风本来是想婉拒的,可想了想英语角社团那么多成员,名额本就不可能摊派到每一名成员的头上,说白了,肖倩这就是假公济私地好心帮苏淳风一把,如果他再婉拒的话,就实在是有点儿不近人情和不识抬举了。 而且肖倩知道苏淳风的性子,所以特意告诉他其实所有需要志愿者的任务工作都安排妥当了,他只需要人去,不用干活儿就能拿到学分。 竟然有这么好的事儿…… 苏淳风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走到体育场门口时,苏淳风恰好看到纵萌从不远处走了过来,便微笑着招招手,待纵萌走到面前后,客套道:“学长,来看球赛?” “嗯。” “没看出来,你也喜好这些。”苏淳风笑着轻声打趣道:“还以为你除了修行术法,以及强迫自己学习之外,没有其它业余爱好呢。” 纵萌一如既往地板着那张脸,冷冷地说道:“这次进行友好交流的国外学生团体中,有术士,所以我来了。” “你的消息蛮灵通嘛。”苏淳风有些愕然。 “只能你知道?” “我不知道。” “哦。”纵萌丝毫不怀疑地选择相信了苏淳风,两人一边并肩往里面走着,纵萌一边低声说道:“看来因为去年年底的事情,罗同华对你很有成见了,所以这次的事情他没有通知你,也没有通知单蓁蓁,反而告知了我和曲飞燕。” “没辙。”苏淳风摊了摊手,对此倒不怎么介意。 他知道,罗同华并非小心眼儿地记恨自己,只不过去年年底闹出的那场风波,换做任何人坐到罗同华的位子上,恐怕都不能容忍苏淳风继续做京大学生术士协会的会长,而单蓁蓁,也不适合做副会长了,原因很简单,去年年底单蓁蓁以副会长的身份,在会议上当众表态支持苏淳风,将了罗同华一军。 现在罗同华要做的,不过是一点点地减弱苏淳风这个会长在京大学生术士协会中因去年一事积攒起来的些许名望,把自己的态度和想法不急不缓地推行到每个学生术士的心里。如果现在强行把苏淳风会长的职务撸掉,恐怕会引起学生术士们的反弹。毕竟去年苏淳风敢于硬抗罗同华的态度,那可是狐假虎威地扯着整个奇门江湖做大旗的。而慢慢让京大的学生术士们自我感知并接受苏淳风这个会长做不长了的话,下半年重新任命一位新的会长,就显得水到渠成理所当然了。毕竟,京大的学生术士中,并非所有人都心甘情愿支持苏淳风——他还没那么高的威望呢。 两人选了一处看台上方的僻静角落坐下,纵萌忽而说道:“前天晚上,我和白行庸斗法了。” “哦?”苏淳风来了兴趣,微笑问道:“结果呢?” “平手……”纵萌说出这两个字时,语气拖得长了些,神色间也很少有地显得不是那么自信。 苏淳风道:“就你们俩?” “嗯。” 苏淳风点了点头,没有好奇地打破沙锅问到底。 纵萌却是忍不住说道:“其实,以公平切磋的方式斗法的话,我不是白行庸的对手,但如果是生死相斗,白行庸必然会被我所杀。” “能想到。”苏淳风微笑道。 纵萌噎了一下,沉默了。 篮球场四周的学生们越来越多,那边已经有英语角社团的志愿者们出现,随着他们的到来,一些身材高大魁梧的京大篮球队的学生们也陆续进场,在教练和指导员的安排下来到他们的休息区进行热身运动和赛前的战术讨论安排。 不一会儿,二十多名来自于美国的青年大学生在领队和翻译人员的引领下,步入球场,其中有黑人有白人,皆健硕魁梧,身材高大。 苏淳风眯缝着眼,懒洋洋地打量着那些外国学生们。 以他的心境修为,很轻松地就发现了那些一个个壮得如同铁塔般的国外大学篮球队学生队伍中的术士,是一个身高约有一米八五,高鼻梁深眼窝浅黄色眼珠的白人学生,留着短短的金黄色卷发,二十多岁的模样,应该不是篮球队员,不仅身高和其他明显是篮球队员的学生们差了一截,他还没有穿球鞋和运动款的衣服,而是一身笔挺的西装,里面是白色的衬衣,打着蓝格子条纹领带,一双锃亮的黑色皮鞋。 这哪儿像是打篮球的? 不过这家伙长相确实好,帅气俊朗,身高体格虽然不如篮球队员,但一米八五的个头和健硕挺拔的身材,以及得体的穿着,显得风范十足。 篮球场四周许多前来观看比赛的女生们,目光都被这家伙所吸引,个别女生甚至露出花痴状地和朋友相互说笑议论,一边注意着那位帅气十足的外国男生,而她们嬉闹议论的内容,很显然都是些什么什么什么…… 纵萌侧头轻声问道:“哪个是?” “最有范儿的那哥们儿。”苏淳风抬了抬下巴。 “修为如何?”纵萌又问道。 苏淳风故作思忖了几秒钟,道:“初入炼气境,这小子资质不凡,应该有点儿来头,由此可见,国外术士的圈子,也不容咱们小觑啊。” “你怎么看出他是初入炼气境的?”纵萌有些疑惑地问道,也难怪他会这么问,苏淳风不过是在去年击杀万连胜之后,或者说是在与万连胜生死斗法的过程中,才突破桎梏迈入了炼气境,而若非是己身的修为境界足足高出对方一个层级,苏淳风又怎能轻易地看出对方的修为境界呢? 苏淳风微笑道:“你别跟我打哈哈,那位国际友人身上散发的术士气息根本没有丝毫的隐藏,你我都能察觉得到。不过我虽然看不透对方的修为境界,但对方的术士气息并没有给我带来丝毫的压迫感,咱们身为术士,最是相信个人的直觉,由此我推断,对方的修为只能是和我们相当。” 纵萌稍作思忖,道:“你一直都如此小翼和敏感,多思多虑吗?” “不至于。”苏淳风神色轻松随意地说道:“尽职尽责而已,虽然罗同华没有告知我,也没吩咐我这次面对术士圈子的国际友人前来,作为东道主的我们应该做点儿或者注意点儿什么,可好歹我现在还是京大学生术士协会的会长,总不能真的就尸位素餐,那岂不是让你们也失望了?” 对苏淳风格外信任的纵萌,压根儿不相信他说出的这些鬼话,却也没有去质疑,他望着体育场越来越多的学生,看着附近许多学生来到他们身旁,又都像是避鬼般的与他们二人隔开些距离。 苏淳风轻笑道:“你那副千年不变的冰霜表情,该换换了,你又不是能让男人仰慕的冷美人儿,跟谁都好像有仇似的,这怎么行?” 纵萌微低头,略显突兀地说道:“我很少愿意去与人聊天分享些什么,你是一个例外,我把你当朋友……可刚才我本想与你说一下我和白行庸斗法的过程,以及向你解释下我为什么会那么自信可以在生死斗法中击杀白行庸,却被你一句‘能想到’给堵住了,这种感觉很不好。” 苏淳风忍不住扑哧一笑,连连拱手道:“抱歉抱歉,是我的错。” 纵萌一点儿尴尬的样子都没有,淡淡地说道:“白行庸的心境修为应该比我高出一些,术法旗鼓相当,但他必胜的意志力和决心,不如我,所以在斗法的最后关头,他即将取胜,而我要做出最后一搏的时候,他主动放弃,认输了。” “他不放弃,你会拼命吗?” 纵萌想了想,道:“不会,但肯定全力以赴,不惜受伤。” “难怪。”苏淳风轻拍了下纵萌的肩膀,道:“白行庸输得一点儿都不冤,你赢得理所应当,这没什么不好意思,你不必自责。” 纵萌没有言声。 …… ps:亚历山大熊兄弟,你真给力,捧场月票不停,天天见啊!鞠躬感谢~~~ 再求各位兄弟姐妹们的月票~~是时候往上冲了! 478章 你会走出国门吗? 比赛开始前,双方的负责人自然要有那么一通开场白,京大作为东道主表示如何如何欢迎,远来的客人则表示多么多么的荣幸,怎么怎么的愉快,然后作为两个世界大国里的两所知名大学,两校此番交流的负责人又共同表示,以后要为了人类的进步,为了世界的和平,为了我们共同的将来等等理由,所以要增进友谊,以后要开展更为广泛的友好的交流,共同学习进步…… 好像这个美好的世界已经陷入了极为深重的危急中,没有他们就会毁于一旦,而有了他们就会复苏得更加美好。 纵萌坐在那里听得有些打瞌睡,干脆微阖双目导引天地灵气入体,与己身自然生成的本元之气融汇,修复着体内经络和五脏六腑七魄中的伤势——与白行庸一战,纵萌不可避免地受了些许的轻伤,除却白行庸术法修为略高于他,在斗法中伤到了他,并迫使他不得不在斗法中全力以赴的原因之外,大自然的反噬,也是每一名术士斗法时几乎都无法完全规避的伤害。 苏淳风倒是听得一副津津有味的样子,像是在看一出舞台剧,大家的表演都那么的到位和纯熟。 他笑着随口道:“我说,你倒是上点儿心啊,罗教授不是让你来睡觉的吧?” 纵萌眼皮都没抬,回道:“就是过来看看,确认下目标,然后防止出什么乱子而已,远来是客,咱们得保护他的安全。” 苏淳风诧异:“不交流,只是做保镖?” “有什么好交流的,他不知道我是谁,我不认得他叫什么……”纵萌掀了掀眼皮,道:“防止出乱子的理由,是我自己琢磨的,罗同华这老东西交际面真够广,连国外的术士都有联系,谁知道他天天在想什么,神神叨叨的,话也不说清楚。”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听话了?”苏淳风打趣道,一边貌似随意地瞄了眼远处西侧看台上坐在人群里的曲飞燕。 曲飞燕似乎一直都在关注着他,朝他微微一笑。 苏淳风点头示意。 沉默了几秒钟的纵萌开口道:“坦白说在京大上学这几年,罗同华待我不错。你知道,依我的性格向来是不怎么讨人喜欢的,可我不傻,罗同华如此对待我并非看在我父亲和青鸾宗的面子上,而是,他这个人还算正直。” “所以你给他点儿面子?” “他是前辈,不能说我给面子。”纵萌摇摇头,略显感慨地说道:“再过三个月,我毕业后就要离开京城了……谁也无法忖度奇门江湖在这个大的时代中会走到哪一步,会面临什么样的新形势。所以,我总要尝试着尽力去改变自己一直以来的心性习惯,为了父亲,为了青鸾宗,也算是为了我自己的将来吧?” 苏淳风有些吃惊于纵萌的变化,如此自负又极为冷傲的人,竟然会真的开始自我的反思并尝试着做出改变。 场中的比赛已经开始了。 毫无意外,开局京大篮球队就被对方压着打——与东西方人种身体素质的差异没有太大关系,事实上京大篮球队的队员们一个个也都是龙精虎猛,体能方面和对手相比丝毫不差,之所以在比赛中双方实力会显得如此悬殊,着实是团队的合作默契度和篮球技术方面的差距,这不仅仅是教练和日常训练的问题,追根溯源的话,与每个人从小接受到的教育和成长的环境都有着极大关系。 这种高强度团队对抗的体育比赛,很容易引起人们的共鸣,国际上有句话说体育无国界无种族…… 比如现在,就连不怎么喜好这类体育运动的纵萌,都被激烈的赛况所吸引。 相反,苏淳风倒是显得很淡定和随意些,他从关注双方的比赛,到思忖双方实力悬殊的缘由,一直想到了很有点儿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深刻高度,继而回过神儿,自嘲地笑了笑,这些,和自己又有个屁的关系。 纵萌忽而有些气忿地说道:“打得真臭!” 苏淳风笑道:“换你上去如何?” “我肯定不行。”纵萌很认真地评论道:“团队之间的配合默契度不够,团队的合作战术不够完善……而且,队员们没有对手那种敢打敢拼不惧受伤的冲劲,无论是个人的技术还是团队的技战术,相对都太保守了,放不开。” 苏淳风忽而想到了前些时日在宿舍里用刁翔的电脑上网时看到的一本书,当时他也没有认真看,只是随意地浏览,却记住了里面的一些颇有点儿道理的话,就说道:“还有一点你看出来了没?” “什么?” “咱们学校篮球队的队员们,每一个单拿出来的话可能都是一条龙,但组成一个团队,就成了一堆虫。” “这话有点儿过了。” 苏淳风微笑道:“也就咱俩私下说说。” 纵萌沉默了一会儿,道:“你刚才说得这句话,放在我们整个民族的高度上,再细化到大多数的个人身上,都能适用。唉,奇门江湖刚刚复兴没几年,便有了繁荣之态,而且很显然将会越来越繁荣。可我们这个江湖上,大多数的宗门流派以及散于民间孤独修行的术士们,却并不知道,世界上许多国家术士的江湖,早已经繁盛,并且许多实力较强的宗门家族,已然将触手伸出了国门。” “我们的江湖太久了。”苏淳风微仰着脸,感慨道:“大概这就是传统文化思想造就的环境观念和人的态度,数千年的江湖,数千年的保守。” “你想过走出国门吗?”纵萌问道。 “没有。”苏淳风笑了笑,忽而觉得自己刚才的感慨,就像是特别针对自己所说,然后露出自嘲之色,道:“我啊,其实一直都是一个没什么大的抱负和理想的小人物,就希望自己能发点儿小财,衣食无忧,家里人过得幸福安康,还能有三五知交好友偶尔闲时唠唠嗑喝上几杯小酒,老来找个把徒弟,把自己修行的这一套术法传承下去,对得起师门就算齐活了……” 纵萌一时语塞。 他不相信苏淳风这番像个看透世事的沧桑老头儿才能说出的话,但想想苏淳风平时的言行为人,以及他过往的人生经历,又不得不信。 苏淳风道:“你会走出去吧?” “嗯。”纵萌道:“家里公司的海运业务,几年前就已经向国外拓展,我虽然不太关注,但也听闻了许多关于国外术士的事情。再看看这几年国家的发展,与世界的接触愈来愈密切,将来国内的奇门江湖与外界接轨,是必然的趋势,而我,也肯定要走出去看看外面的风景。当前我国北方似乎还没有什么国外术士的影子,京城虽然是首都,经济文化政治的中心,但管理森严,国外的术士想要涉足进来短时间内很难,况且这还会涉及到面子和思想观念的问题——让国外的术士混迹到咱们的首都来,恐怕奇门江湖上没有谁会乐意看到,这,又是一个思想观念极端保守的现象。而在南方一些大的城市中,现在已经经常会有来自于国外的术士的身影出现。” 苏淳风沉思不语。 前世他在奇门江湖上如日中天之时,也确实曾与世界上多个国家的顶尖术士有过接触和交流,甚至还曾经大动干戈,但委实谈不上有什么深厚的了解。而前世最后那场不惊于世却绝对旷古绝今的大战中,也有诸多来自于世界各地的术士高手参与,那才是真正的无国界,大家同为一个伟大的目标而倾尽全力。 对面篮球场球员的休息区,肖倩正坐在美国学校篮球队的几位带队者的身旁与人攀谈,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 时而,她就会貌似随意地四处张望,像是在寻找什么人。 她终于看到了苏淳风,那家伙正在看台上略有些偏僻的角落中,和另一个表情冷峻气质凌厉如同一把出鞘钢刀般的男生并肩坐在一起,时而会开口说笑几句——不过奇怪的是,在两人身旁两米范围内,没有其他人落座。 这种情况让人感觉很怪异。 肖倩又气又笑地撇过头去不再看苏淳风,心里暗暗责怪:“这家伙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惫赖,蹭学分蹭得这么心安理得,好歹过来走走过场让别人看到你,说明你来过啊,也不怕拿到了志愿者学分,别人背后戳脊梁骨?” 肖倩苦恼地想着,如果这事儿以后真被人曝出去,自己该怎么向学校的领导解释? 悠悠然观看比赛的苏淳风显然没想到肖倩老师正在腹诽并关注着他。 此时,场上一名京大篮球队的队员在和一名如同黑熊般魁梧壮硕的黑人队员在争夺中冲撞倒地,看台上顿时响起了夹杂着嘘声和加油声的喧嚣——篮球比赛这种情况很正常,台下的比赛从开始到现在,也已经发生了好几起冲撞倒地。 很显然,在合理的冲撞中,京大篮球队的队员们较为吃亏。 苏淳风就笑着说道:“估计咱们京大的学生们现在都暗自气恼地想象着,两校能再来一场搏击赛泄愤。” 纵萌道:“搏击赛也赢不了,京大武术队那帮人都是些花拳绣腿,实战的话,差得太远了。” “嗯?” “国外诸如拳击和格斗的训练,更贴近与实战化。” “别一棍子全撂倒,至少我那舍友顾天恩,就不简单。”苏淳风道:“单纯以武术对决,我估计,你不是他的对手。” 纵萌没有回话。 苏淳风微微皱眉,他察觉到了对面场地间渐趋明显的术法能量波动。 是坐在西侧看台上的曲飞燕,和那位来自于美国的青年术士之间,在经过几次的互相试探之后,终于开始了一种双方都极为默契地保持着绝对克制的斗法。随即,苏淳风就察觉到了一股磅礴凌厉的杀伐之意,从纵萌的体内迸发出来,并迅速形成了滔天般的巨浪,犀利无匹的术法攻击波动顷刻间排山倒海地涌向了那位站在美国篮球队休息区前面的青年术士,并狠狠地如同钢刀般切开了曲飞燕与那名青年术士之间的术法对撞。 很突兀,没有任何征兆。 …… ps:我又犯纠结较真的老毛病了,今儿更得不多,但还是要求月票…… 479章 警告与交际 以苏淳风和纵萌的术法修为,两人其实早先都已经察觉到,曲飞燕与那位来自于美国的青年术士之间进行的几次术法试探。 这不奇怪。 素不相识的术士在某地偶遇,知晓了对方同为术士,那么出手试探一二,很正常。 那位美国来的青年术士丝毫没有隐藏自身术士的气息,似乎明摆着就是要引起术士的注意。而曲飞燕,也从来没有隐藏个人术法气息的习惯,所以她与那位青年术士,自然是很快就互相注意到了对方的存在。不过那位青年术士,倒是没注意到苏淳风和纵萌。因为他们三人的修为境界几乎对等,再者苏淳风习惯性隐藏着自身的术士气息,而纵萌这次前来又是受罗同华嘱托,前来确定目标人物的,同时又要防范出乱子,所以同样隐藏了自身的术士气息,与暗中观察情况。 此番最先出手试探的,是曲飞燕。 曲飞燕性情本就如此,似乎对谁都有种满不在乎的样子,高傲自负,猛不丁见到一位外国来的青年术士,还是个大帅哥,也就按捺不住地施术去试试对方的深浅,抑或是……罗同华另外又吩咐她做些什么? 所以,当她和那位美国青年术士互相试探,随即开始有限度且保持克制的正式斗法时,苏淳风没打算去理会。 切磋而已,出不了大事。 但纵萌显然不这么想,他在第一时间里施术横插进去,挡在曲飞燕之前,硬撼那位美国青年术士施展而出的术法波动。 两股浪头不猛烈却刚硬地对撞。 纵萌出手极重,没有丝毫克制更没有保守限度的意思。而那位美国的青年术士,在出手时保持了足够的克制,并压制着所施展出术法的能量波动强度。所以,骤一交手,美国青年术士就陷入了被动。不过纵萌骤然爆发施展出的排山倒海般凌厉的术法攻击虽然势不可挡,却顷刻间就又极为不可思议地收了回来。 篮球场的天地五行灵气平衡风平浪静,仿若从未有过任何的术法波动出现。 一次警告。 仅此而已。 那位美国青年术士转过身,平静中透着挑衅的目光锁定纵萌。 纵萌神情冰冷,目光如刀,迎向对手。 苏淳风抬手攥拳抬至唇边轻咳了两下,略显诧异-地看向纵萌——这哥们儿脾气是不是有点儿太急躁了?就算是英雄救美也没你这么救的吧?双方根本就没有任何恶意,极有分寸地切磋而已,再者说了,纵萌好像和曲飞燕向来不怎么对付,又何必在如此明显的小事中横插一杠子? 收回术法的纵萌视线不再与美国青年术士直视,而是侧头看向苏淳风,道:“曲飞燕的修为不足,我不能让外国的术士小瞧了咱们。” 苏淳风哭笑不得。 感情就为了这么一个简单的理由? 纵萌却做得理所当然。 看不出来,这家伙竟然还有点儿愤青的潜质啊。 侧对面,那位来自于美国的青年术士转身和同行的人以及两位京大的志愿者说了几句话,然后绕着赛场往苏淳风和纵萌所在的看台走来。 苏淳风笑道:“得,人家找来了。”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纵萌淡淡地说道。 “你还真改了。” 纵萌沉默。 不一会儿,那位美国青年术士已经绕过来,面带微笑地迈步登上了看台。 纵萌脸上一如既往的冰冷和生人勿近之态稍趋缓和,而苏淳风自始至终都是那副从容淡然,平易近人的表情,此刻更是面带微笑地看着那位年轻的白人术士。其实以他的心性想法,并不喜欢和陌生的术士结交,更不想和国外的术士们牵扯上什么关系,可远来是客,作为京大学生术士协会会长的他,待客之道总要有的。 虽然他自信凭借自己的掩息术,就算和那位美国青年术士面对面侃天侃地半天,也绝对不会被对方察觉到术士的气息,但实在是没那个必要。 因为瞒不住。 白人术士肯定是要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和京大的学生术士产生交际的,况且苏淳风现在又和纵萌坐在一起,难不成再去对每一位京大学生术士协会的成员们打个招呼,让别人帮他隐瞒术士身份的秘密? 那就不是低调,而是无聊了。 就在那位青年术士快要走到面前的时候,苏淳风的手机很不合时宜地震动了起来,他掏出手机看了下来电显示,是李志超打来的。因为赛场上赛况正酣,看台上的学生们亦是踊跃着时而呼喝加油,环境噪杂,所以他只得向那位走过来的白人术士露出一抹歉意之色,点点头,然后和纵萌说道:“我去接个电话……”然后便起身从座位之间的狭窄走道中,向看台上方后面的僻静处走去。 美国青年术士神色间闪过一抹不虞,很快释然,他走到纵萌身旁坐下,用不太流利的中文说道:“你好。” “你好。”纵萌点点头。 白人术士用英语问道:“可以用英语交流吗?” 英语水平实在不怎么样的纵萌思忖了几秒钟,才把这位白人术士已经尽可能缓慢道出的几个英语单词的意思在脑海里组成了一句能明白的话语,然后一个单词一个单词地挤出了一句最适合这时候讲的话:“很抱歉,我的英语说得不好,希望你能够用中文……或者,等我的朋友回来,他可以。” 白人术士往看台上方瞄了两眼,略显遗憾和不满地点点头。 他觉得刚才因为要接电话而离开的苏淳风,实在是太不礼貌了,难道他不觉得这样做,对于一位不远万里而来的客人,是一种不尊重吗? 此时苏淳风已经在看台后方的僻静处,拿着手机按下了接听键:“志超,什么事?” “淳风。”李志超的声音从手机中传了出来,“我现在在丹凤市,到这边接触下客户,你猜我见到谁了?” “谁?”苏淳风故作疑惑地问道,其实他已然想到,应该是巧合之下,抵达丹凤市的李志超看到了王启民,而且,应该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不然的话,整天忙得脚不沾地的李志超,不至于见到什么人还专门给他打来一个电话。 果然,李志超道:“王启民!” 苏淳风道:“唔,这么巧啊?那你这位年少有为的大老板,中午可得请咱们的初中老师吃顿饭。” “这都是小事儿。”李志超认真地说道:“淳风,王启民在这边遇到些麻烦,本来我是不想理会这些事的,毕竟不是在咱们平阳,可我寻思着你好像一直以来对王启民都很敬重,所以就给你打个电话,要不要帮他一把?” 苏淳风诧异道:“他怎么了?” 李志超简略地把自己从客户那里打听到的一些情况告知了苏淳风。 苏淳风几乎马上就想到了一个可能,并且肯定了自己的判断,他微皱眉沉声道:“志超,强龙不压地头蛇,你可别去多管闲事,不然的话有可能影响到你的生意,这件事……你关注下后续的进展,如果有什么消息再告诉我。” “淳风,你甭担心什么。”李志超笑道:“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不过山刚下午也会到丹凤市,是为了万通快递在丹凤市这边的办事处而来。要知道,他的精品蔬菜两年前就已经做到了丹凤市,而且那时候和这边的势力发生过几次冲突都赢了,如今在丹凤市算得上有些实力,如果他出手……” “等等再说吧,别急于去管。”苏淳风打断了李志超的话。 “那行,听你的。” 挂断电话,苏淳风攥着手机微阖双目,轻轻仰着头思忖——王启民的女儿,十有八九是诡术传承者! 王启民,师父啊…… 前世师徒那么久,共同在江湖上生生死死经历了那么多的血雨腥风,苏淳风从没想到过,师父竟然还藏着如此深的一招后手。而且,王启民之所以埋藏下这么一招后手,最初的目的,就是用于将来除掉可能失控的苏淳风! 虽然前世已去不会还,今生不再是师徒。 可苏淳风还是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内心里隐然有种心痛的感觉。 他气愤与前世师父的隐瞒,更痛心与王启民的决绝,也心疼前世的师父,今生的诡术传承者王启民——处心积虑谋划如此之久,付出的,又何其之多?就连他的亲生女儿,都要为了一个很可能惨败的目标,而付诸青春乃至一生! 是对,是错? 根本说不清楚! 有着醒神心境修为的苏淳风摇摇头,强行抛开了这些令他纠结痛心的杂念,转身往回走去。 那位白人术士坐在他之前的位置上。 苏淳风走过去还没打招呼,纵萌就开口道:“他不大会说汉语,我的英语也不行,你来和他做介绍吧。” “你好!”白人术士已经伸出了手。 “你好。”苏淳风隔着狭窄的通道坐下,和白人术士握了握手,继而用流利的英语做自我介绍,并介绍了纵萌——他在高中时期英语成绩就不错,进入京大并加入了英语角社团之后,又经常参加些社团里增强英语口语练习的活动,所以不敢说英语水平有多么好,至少正常的交流还是能轻松做到的。 一番相互介绍后,苏淳风和纵萌就都知道了这位白人术士,名叫科尔·道格拉斯,是加利福尼亚州人。 科尔·道格拉斯显然受到过良好并严格的家庭教育,虽然之气受到纵萌近乎于蛮横的强硬术法攻击警告,令他极为恼火,但在开始交流后,科尔·道格拉斯各方面依然表现出极为成熟稳重又不失年轻人青春活力的绅士风范,而且他很健谈,即便是面对英语水平差到连听明白他的话都费劲的纵萌,也没有丝毫与其交流不适和尴尬的样子。 480章 我有局却不开 丹凤市葫芦口镇农贸产品交际市场正门侧对着的萱萱小卖店,在经过了半个多月的关门歇业后,再次开业。 但随即就又一次被砸,不得不关门。 附近的邻居街坊,以及那些商铺老板摊贩们,有幸灾乐祸者,亦有同情者。 如今大家都知晓了董正东和王萱两口子无端惹下的祸事,而且葫芦口镇和农贸市场上流言蜚语四起,多数人又都选择了相信这些流言蜚语中的一部分——人们不会相信董正东这个怂货有胆量去用某种可怕的方式杀死陈和强,但却都愿意相信,陈和强十有八九和俊俏的少妇王萱有染。于是陈和强突发心肌梗死亡的缘由,就被人为地忖度传播成了饮酒过量又大白天和王萱做那种事儿被董正东逮个正着,虽然董正东连个屁都没敢放,可干出偷人家老婆这种破事儿的陈和强难免紧张,又是正在干那事儿时处于高度兴奋状态却被突然惊到。所以就……突发心肌梗了。 真是毁人不倦啊。 谣言这种东西本来就是越传越真,若非董正东亲自开口为妻子证明,董林两口子及女儿女婿都怀疑王萱是不是和陈和强有染了,亦或,王萱到底有没有被陈和强那啥。 这种事情一旦属实,是任何家庭任何人都无法容忍和接受的。可即便是家人相信了这些谣言都是陈家故意唆使人放出来的流言,目的就是要毁掉董家在葫芦口镇的脸面,他们却又无从辩驳,因为这种事本来就说不清,而且谁会腆着脸去到处对别人解释说我们家王萱没有做出那种下三滥的事情? 那样只会越抹越黑,只会让旁人更加兴奋地去忖度去八卦。 于是,董家的人在葫芦口镇抬不起头来了,就连王萱的女儿,八岁的小董宁,都在学校里遭到了同学们的嘲讽:“你妈偷人了……” 估计小孩子连偷人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 但却知道,这不是好事儿,很丢脸。 小董宁的自尊心遭受到了严重的伤害,几天来她抽抽泣泣地死活不肯去上学。 其实如若不是小董宁在学校受到羞辱不肯上学的事情发生,董家已经开始考虑全家举债借款在市里购房,从葫芦口镇搬走,就连王萱都点头默认了。即便是因为派出所那边有死者陈和强的舅舅所长把关,所以户口不好迁,也要先搬离,因为葫芦口镇实在是待不下去了,流言蜚语已经让这家人不堪重负——出门儿都被人戳脊梁骨用异样的眼光看,换谁都受不了。 但这次因为孩子受辱,身为人母的王萱怒了,她坚决不肯搬走,而且近乎于偏执又倔强地选择了萱萱小卖店再次开门营业。 毫无意外的是,小卖店再次被砸了。 第二日,一片狼藉的小卖店没有收拾,甚至许多货品都残缺不全,竟然又开张了,还在门口放了一挂鞭! 这是对陈家的挑衅。 一种在他人看来近乎于愚蠢的高调强硬。 半个多月前就曾接到过指示,萱萱小卖店开门一次,就打砸一次,绝对不能让其再开张的混混们,领头的长毛都有些发愣,他娘的,董家那个小娘们儿这是要疯啊?俗话说横的怕硬的,硬的怕楞的,楞的怕不要命的…… 长毛心生胆怯,可想想如果萱萱小卖店如此明目张胆地开张,陈家人肯定会恼怒万分,如果长毛不动手,那么他肯定会受到陈家的斥责。 所以长毛领着一帮混混们再次杀了过去。 但这次,出了点儿意外。 葫芦口镇农贸产品交易市场内,最大的精品蔬菜经销商,山刚农贸产品销-售公司的大老板赵山刚,出现在了萱萱小卖店的门口,笑呵呵地拦住了长毛率领的那帮混混们,赵山刚说:“长毛哥,好久不见越来越威风了啊。” “山刚,你这是什么意思?”长毛微微皱眉。 “没什么。”赵山刚笑着揽住长毛的肩膀,道:“王萱姐以前是我老家人,同村,你说这事儿是不是太巧了?” 长毛梗着脖子道:“山刚,这件事你最好别插手。” “具体情况我还真不太了解。”赵山刚无所谓地说道:“可既然让我遇到了,总不能装作没看见,长毛哥今天先给我个面子,咱们找个地方喝茶慢慢谈……怎么?我赵山刚的面子,不会这么不值钱吧?” 长毛想了想,点头道:“好吧。” 其实长毛心里本来就不大愿意再进去砸店,事情发展到现在,就连他都觉得陈家的人有些过火了。 赵山刚的出现,正好给了他一个下台阶。 而且长毛知道,赵山刚的公司当年能在丹凤市葫芦口镇农贸产品交易市场上如过江猛龙般干脆利落地打出了一片天下,最重要的原因就是,赵山刚的势力进入丹凤市,公司开到葫芦口镇农贸市场的最初,赵山刚就极具魄力和眼光地软硬兼施,先和陈和强搭上了线。随后,借着与陈和强的关系,赵山刚又与陈和强的父亲、舅舅相识,以葫芦口镇农贸市场为根基,从而才有了山刚农贸与丹凤市地方老牌势力强硬碰撞,并最终获胜站稳了脚跟的局势。其实说白了,年轻的赵山刚之所以能让陈和强的父亲、舅舅认可并表达了赏识之意,是因为魄力十足的他拿出了足够让陈家人动心的利益。 所以长毛觉得,赵山刚如果出面能说服陈家不再欺负董家,也未尝不是件好事,自己完全没必要挡在中间做恶人。 雷声大雨点小。 一帮混混们就这样离开了。 围观等着看热闹的人群渐渐散去,议论纷纷。 只是,没有人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去光顾萱萱小卖店买东西。 小卖店里,容貌娇美的王萱静静地坐在柜台后面,仿若一朵绽放在空谷中的幽兰,无需他人的欣赏,自有芬芳。 王启民坐在柜台侧面的货架旁,道:“如果能平和地解决,你接受吗?” “暂时容忍。”王萱回答道。 “恩怨相报何时了?”王启民轻轻叹口气,道:“我知道你坚持开店,还放了一挂鞭,除了赌气之外,还想着迫使我出手。但我想,这起事件最好的结局,应该是把这处宅子卖出一个好的价钱,然后你们一家人从葫芦口镇迁走,到市里生活。或者,我还可以给正东安排一份收入不错的工作。” 王萱笑了笑,道:“你明明已经开始布局要杀陈家人了,难道因为刚才外面那个人的出现,你就放弃之前自己的付出?” 王启民道:“是的,我不滥杀。” “那个人是谁?” “他叫赵山刚,是咱们东王庄村人。你离开村子的时候还小,所以,可能已经不记得他了吧。” “在葫芦口镇,赵山刚能说服陈家的人?还是让陈家的人害怕?” 王启民摇摇头,道:“赵山刚这个人天生枭雄,为人仗义心性本善,最擅于积势借势,出手果断,只要他想做的事情,就一定会尽全力去做到。我虽然不能肯定他会帮我们插手这件事,也不肯定他能处理好,但至少要试试,如果赵山刚做不到的话,到时候再说……小萱,你是我的女儿,小宁宁是我的外孙女,我也是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所以,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我并不介意施以雷霆手段去做些什么。但如果有别的可能,为什么非得做出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呢?” 王萱想了想,没有说话。 默许。 她知道,有时候,有些事情,不能一味地任性随心所欲地去做。 …… 最初从李志超口中得知,王启民的女儿竟然居住在葫芦口镇,而且目前其全家正遭受陈家欺压的消息时,赵山刚的本意,也倾向于苏淳风的意思,那就是不急于去管,关注后续进展,有什么新的消息,再告知给苏淳风。 毕竟,山刚农贸在丹凤市的生意,还需要借助于陈家的势力,而且他们两方面目前还是合作的伙伴。 但今天上午长毛要带人砸店时,恰好被赵山刚遇到,他立刻决定,出手拦下。因为赵山刚考虑到,既然苏淳风说了要关注此事的后续发展,有什么消息随时告知他,那么足以说明,苏淳风绝对不希望王启民以及其女儿受人欺辱,只是顾忌到李志超在丹凤市的生意,怕连累了他所以不让插手。而且,赵山刚心里清楚,身为术士的苏淳风与同为术士的王启民之间,绝对有着某种神秘的亲密关系。 帮王启民,就是帮苏淳风。 同样,帮王启民,就是在帮助一位神秘的老术士……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这种事情赵山刚再擅长不过了。 但具体要怎么帮,赵山刚一时半会儿也拿不定主意。 因为陈家在葫芦口镇的实力,太强大了。 赵山刚这条过江的猛龙,可不会盲目地自信能够轻易降服陈家这条地头巨蟒。 与长毛在市里喝茶闲聊的过程中,赵山刚了解到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深知赵山刚与陈和强家中合作关系的长毛,根本没打算瞒着赵山刚什么,一股脑地全讲了出来。而赵山刚听完之后,心中在气愤陈家人可恶的同时,也不禁暗自忖度,陈和强遭受诅咒诡异-地突然死去,恐怕……和王启民有关。 又或者,王启民的女儿也是术士? 481章 将来我可以为你做件事 和长毛一番长谈后,赵山刚告诉长毛,这两天暂时不要去动萱萱小卖店,他会亲自去与陈镇长谈谈。 长毛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 上午十一点钟,赵山刚开车把长毛送回葫芦口镇农贸市场,自己也去了市场里的山刚农贸丹凤市分公司。此时分公司总经理的办公室里,俞斌、王清这两位一直都跟随着赵山刚的骨干成员,正面色不虞地坐在沙发上,低声议论着什么。 见到赵山刚进来,王清立刻起身走过去,轻声说了几句话。 赵山刚微微皱眉,挥手吩咐俞斌去把分公司经理陈和江叫来——陈和江是葫芦口镇陈家的人,当初赵山刚势力进入丹凤市,为了尽快打开局面并且站稳脚跟,必须又极为准确地选择了与葫芦口镇势力最为强大的陈家合作,陈和江就是在那时候,成为了山刚农贸丹凤市分公司的主要负责人,一把手。 没过一会儿,西装革履的陈和江面带微笑地走进了办公室。 赵山刚坐在属于陈和江的总经理办公桌后面,神情随意地翻看着账簿,一边示意陈和江坐到沙发上,淡淡地说道:“和江,我与和强关系不错,算得上是兄弟了,他这次突发疾病去世,咱们公司以及我个人,理当表示表示。不过这毕竟是丧事,你自作主张从公司的账户上拿出三万元随了份子钱,搞什么?” “山刚。”陈和江说道:“你不会是,怀疑我从这里面拿钱了吧?” “三万块不多,小钱。”赵山刚随手把账簿扔到桌上,道:“兄弟们都知道,我赵山刚向来讲求有钱大家赚,可你私自动用公司的钱,这是不对的。” 陈和江露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颇有些傲慢之态地说道:“山刚,虽然说山刚农贸在葫芦口镇农贸产品交易市场上的分公司是你和我堂弟和强的,可大家都知道,一直以来公司能够在丹凤市把生意做得这么好,一家独大,几乎全都是因为我的努力,还有我二叔他们的照顾,别说我拿了三万块钱在我堂哥的丧事上随礼,就算是我自己从公司拿三万块钱花花,你这位清闲的甩手掌柜,也不至于当着兄弟们的面,质问我吧?难不成,我家和强兄弟这一走,你就打算把他的股份全吞了?” “这是两回事。”赵山刚脸色一沉:“和强不在了,股份自然归他家里,而且就算是和强在,他也不能随意动用公司的钱。” “既然今天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坐在沙发上的陈和江俯身弹了弹烟灰,道:“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和强跟你合作这几年,生意挺好,我呢,也算是功劳苦劳都有,我二叔的意思是,让我接手精品蔬菜的生意,俗话说生意不在人情在,我拿你当兄弟,也看在咱们两家合作几年还算愉快的面子上,以后你在丹凤市搞那个快递公司,有什么事需要帮忙,我肯定二话不说。不过嘛,这主营精品蔬菜的生意,山刚农贸还是放手吧,当然,我不能让你吃亏,二十万,怎么样?” 话里有话。 赵山刚何等精明的人物,自然听得出陈和江话里的威胁之意——你赵山刚要在丹凤市搞快递公司,还得靠我们家支持,如若在精品蔬菜这方面不舍得放手,那不好意思,精品蔬菜的生意我们吞了,你的快递公司在丹凤市的办事处,也搞不起来。以陈家的实力,自然有资格这么干。 赵山刚点了颗烟,稍做思忖后,道:“和江,这两年你在分公司这边做得不错,我心里有数,也没亏待过你……” “山刚,咱就别扯那些弯弯绕了,痛快点儿。”陈和江道。 “公司不是我自己的,这件事我得和兄弟们商量下。”赵山刚摆了摆手,起身往外走去,一边说道:“和江,在事情还没有定下来之前,你得继续好好干,把生意给我做好了,如果这段时间公司有什么不利,我要你的命!” 陈和江坐在沙发上没有动,丝毫不惧赵山刚的威胁,道:“当然要好好做,这可是我的公司。” 从办公室出来,俞斌紧跟在赵山刚身旁,低声道:“刚哥,是我没把这边的事情做好。” 赵山刚沿着楼梯往下走,道:“这和你无关,早晚要发生的事。” 王清说道:“这边分公司去年的收益将近一百万,他陈和江还真敢狮子大开口,二十万就想买走,哼!” “他一分钱都没想出!”赵山刚冷笑道。 见到赵山刚他们三人阴沉着脸从分公司的二层楼内出来,司机崔二赶紧下车,小跑着绕过来打开奔驰车的后车门,赵山刚微笑着拍了拍崔二的肩膀,道:“上次不是说了吗?以后别搞这一套,还专门给我开车门,演电影呐?” “赵总,咱这不是在丹凤市嘛,得讲求点儿排场。”崔二低头哈腰地恭维道:“这是王总专门叮嘱过的。” 赵山刚有些诧异-地看了眼王清。 王清笑了笑,没说话。 赵山刚俯身坐进车内,崔二在旁边把车门关上。俞斌坐进了副驾驶的位置,王清则是绕到另一边自己拉开车门坐到后排,轻声解释道:“刚哥,现在有些人就吃这一套,摆出点儿架子来,起码能唬人,你可别怪我。” 赵山刚点点头。 奔驰车向市场大门口驶去。 “刚哥,陈和江这么干,我判断肯定是他自己的主意,或许陈和强死之前,也已经动了心要独吞丹凤市精品蔬菜的生意,他们哥俩早就商量过。”王清神色认真地说道:“现在陈和强死了,他爹陈卫国是镇长,不方便直接插手与咱们合作,陈和江就是陈卫国最合适的代言人了,那么陈和江向陈卫国提出把咱们踢出局,再给陈卫国更多的分红,陈卫国肯定会答应,毕竟他们是亲叔侄,而且,咱们公司精品蔬菜的生意已经走上正轨,他们这是要摘现成的桃子,几乎没有任何风险性,轻轻松松赚钱。” 坐在副驾驶位置的俞斌急了,扭头道:“刚哥,我安排人把陈和江干掉!” “别胡闹。”赵山刚轻声斥了一句,淡淡地说道:“这件事与死了的陈和强没关系,他比陈和江更了解我,就算是死了变做鬼,也不敢从我手里抢东西。”说罢,赵山刚微阖双眸靠在椅背上,陷入了沉思——这件事,不好办啊。 奔驰车忽然急刹车停下。 崔二放下车窗,怒气冲冲地朝外面那位从路沿上下来挡住车的老头儿骂道:“我-操,你他-妈找死啊!” 赵山刚睁开眼往车窗外看去。 挡在车前面的王启民已经一声不响地让开,站到路沿上。 “你们等我一会儿。”赵山刚推开车门下车,神色从容地走到王启民面前,微躬身礼貌地点头,道:“王老师,找我有事?” “到家里说吧。”王启民淡淡地说道。 “好。” 王启民在前,赵山刚在后,两人走进了萱萱小卖店。 坐在柜台后面的王萱脸上没有丝毫的神情变化,她甚至都没去看赵山刚一眼,而垂头丧气坐在里面的小桌旁,正在辅导不去上学的女儿做作业练习的董正东,见到王启民领着一位气质沉稳,只是随意地看了他一眼,就让他顿觉压迫感十足的青年走了进来,便起身露出勉强的笑容,道:“爸,这位是……” “老家的人,到后院谈些事情。”王启民淡淡地回了句。 “哦。”董正东就赶紧拉开店铺的后门,就要跟着往后院走,却听着王萱轻轻柔柔地说道:“回来,爸要和人谈事情,你去干什么?” 董正东习惯性地一瞪眼就要发作,但发现妻子看都没看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立刻就没了脾气,甚至还生出了一丝畏惧——在陈和强死之前,结婚八年多的日子里,董正东从来没有害怕过温顺贤惠的老婆,陈和强死的那一天,董正东第一次被妻子骂做废物,他当时愧疚得不行,也就没有发作,可事后这半个多月时间里,他却发现,自己是真的开始害怕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冷静得近乎于冷漠的老婆了。 想不出理由。 就是害怕! 王启民领着赵山刚来到后院女儿一家三口居住的西屋客厅里。 赵山刚坐到沙发上,掏出软中华香烟递给王启民一颗,自己也点上一颗,开门见山地说道:“王老师,我知道您想说什么,但这件事,不好办。” 被直接道破想法的王启民没有丝毫讶异,他坐在沙发上,身形有些佝偻,低头抽着烟,也不去注视赵山刚,语气轻淡地说道:“我女儿小萱一家人,可以离开葫芦口镇,这样的话陈家的人也有面子。所以,我希望在他们一家往外迁户口,以及把这处宅子卖掉时,陈家的人不要阻挠,这就行了。” “这处宅子,地理位置好,值不少钱啊。”赵山刚道。 “陈家的人如果阻挠,一分钱都卖不了。”王启民摇摇头,说道:“所以我希望,陈家人也不要用以极低价格买走这处宅子,做为放小萱一家人走的条件。” 赵山刚道:“王老师,对付陈家的人,你应该能做到吧?” 王启民仍然没有讶异之色,淡淡地说道:“杀人简单,可杀人又是最不简单的行为,而且我个人向来不好滥杀……” “那么,我能有什么好处?”赵山刚微笑道。 王启民思忖良久,道:“将来,如果你有需要,我可以帮你做一件事情,但前提是,我力所能及且情愿做的事。” 这句话,似乎完全就是句废话。 但赵山刚很干脆地点了点头:“好,我尽力。” “多谢了!” “先别说谢,能不能做到还不一定,而且,要我帮你,你得主动给淳风打个电话,没有他的允许,你就是给我一座金山,我也不做。” …… ps:谢谢兄弟姐妹们的月票,再谢亚历山大熊兄弟,你的捧场和月票还真是天天见啊~~ 继续求月票!冲! 482章 乡巴佬! 午后,暖阳融融。 春光也就愈显明媚,杨柳枝桠泛青吐芽,微风徐徐吹过,未名湖上波光粼粼。 京大校园内,学子们或三五结伴欢声笑语,或独身散步静想细思,或情侣揽臂亲密相随,青春的朝气与初春的气息完美地融合在一起,生机勃勃。 身形挺拔相貌俊朗的科尔·道格拉斯,在苏淳风的陪同下,兴致勃勃地游览观赏着如皇家园林般清雅美丽的京大校园——来到这个国家两天了,让他格外感到意外的是,在这个国度的每一个地方,遇到的人们并不像他在美国时所听说的那样,这个古老的国家的民众看到他这样的外国人,会如同见到稀有动物般极为无礼地围观,民众们反而显得极为淡然,一副司空见惯的模样。 这也难怪,毕竟科尔·道格拉斯是第一次踏上这块在西方国家许多民众的心目中,还是一种神秘古老又贫困落后形象的国度。 而这位比他小两岁,名叫苏淳风的京大大二学生,更是给他留下了深刻却又模糊的印象,淡然,稳重,成熟,外加一丝令人恼火的小神秘。虽然苏淳风没有如其他京大安排负责接待道格拉斯他们的志愿者那般热情友好,但他又不会让人生出丝毫反感的情绪和受到冷落的不适——他能讲一口流利的英语,会流露出温和的笑容解答你的一些问题,偶尔也会主动向你提出几个小小的问题,或者给你讲讲京大的校园风情。他可以安静地认真地听你说话,并适时地流露出赞同和欣赏的神情。他又是一位历史悠久的华夏国度里的术士,修为境界……不知。 “苏。”道格拉斯站在京大办公楼前的石麒麟旁,微笑道:“在美国,我们这样的人和你们一样,是很神秘的。不过,在我们的大学里,并没有如你们这样还专门成立的学生术士组织,唔,我们也称作术士。” 苏淳风微笑道:“我还以为你们应该被人称作神父呢。” “神父是光明而圣洁的存在,是受人敬待的。”道格拉斯耸耸肩,道:“就如同你们这个国家的道教真人,而我们不是,反而会被普通民众们披上一层更多带有邪恶性质的神秘面纱……哦上帝,这真的很不公平。” 苏淳风笑着点点头,没有接话。 道格拉斯撇撇嘴,他发现和苏淳风在一起想要痛痛快快地聊天,或者尽快地熟络成为知交好友,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因为这家伙总会在适时的情况下,立刻抓住时机选择淡然又不失礼节的沉默去应对,似乎,他有些内向? 两人就这样悠闲地继续游览。 过了一会儿,道格拉斯笑着说道:“苏,我忽然很想留在京大,在你们的国家生活两年,你觉得可以吗?” “当然。”苏淳风点点头。 “那我能加入京大学生术士协会吗?” “很抱歉,我没有批准的权力。”苏淳风抬手向上指了指,笑道:“不过可以帮你申请,我想,应该没什么问题的。” 道格拉斯道:“但我听说,你们的国家很保守,尤其是你们所谓的术士江湖,会排斥外来者。”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苏淳风神情悠闲地把双手揣在裤兜里,道:“这是我们老祖宗留下来的名言了,你不要总抱着一种谨慎和疑惑的态度,认为这个国家的所有人、任何社会现象都很神秘,只有在这种主观意识上态度端正些,才能真正了解这个古老而伟大的国度。当然,你如果怀揣着其它想法,那么你会发现这里确实很保守。” “抱歉,我不是太明白。” “唔,这不是你的错,是我们华夏国人从小接受的文化思想熏陶,让我们习惯于在讲话时含蓄委婉些。”苏淳风嘴上这么说,但心里却在想也许自己刚才完全靠临场发挥用自己所知的英语单词和语法强拼硬凑出来的那番话,让科尔·道格拉斯真的听不明白了吧?当然他神情还是很淡定地笑道:“好吧,我直接点儿说,比如间谍,我想在每一个国家恐怕都是不被欢迎的存在,明白了吗?” 道格拉斯怔了下,随即开怀笑了起来:“苏,没想到你还很幽默。” 苏淳风也笑,但又不接话了。 依他的性子,根本不想去做一个称职的志愿者,他当志愿者只是碍不过肖倩的面子和好心,又想着能蹭点儿学分罢了。他更不乐意陪同科尔·道格拉斯这号来自于美国的青年术士游园观景闲扯淡,鬼知道这个天赋资质高而且术法修为又高到能称得上是个天才的家伙来华夏国到底想干什么——这可不是苏淳风心眼儿小疑心重,因为和庙堂、奇门江湖都有着扯不清关系的老狐狸罗同华,对于道格拉斯的前来都提前上了心,这里面如果没什么蹊跷猫腻的话,苏淳风敢把名字倒过来写。 可苏淳风是英语角社团的成员,又是此次负责接待交流的志愿者,科尔·道格拉斯也不知道怎么与京大负责接待他们的负责人交涉的,就把苏淳风给找了出来,而且是肖倩专门向苏淳风打过招呼的。 还想偷懒躲着蹭学分儿? 门儿都没有! 在篮球赛的赛场上时,肖倩就看到科尔·道格拉斯和苏淳风坐在一起聊天,所以觉得道格拉斯提出这样的要求可以理解。当然,肖倩也没有多想为什么当时道格拉斯会绕着赛场边缘走到看台上坐到苏淳风的身边,原因很简单嘛,当时赛场的看台上几乎坐满了观众,只有苏淳风和那位面色冷峻的学生身边空着好多个座位,道格拉斯选择到那里坐下观赛并与京大学子交流,也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没人觉得奇怪,但苏淳风却判断,科尔·道格拉斯在此次前来友好交流的团队中,或者是在国内、在他们的大学中,应该也有不俗的身份。 不然的话,他的待遇也太高了些。 竟然有资格要求一位志愿者单独陪同他,而且还点名并且得到了默许,他们的负责人也不管管这孩子,咋那么多事儿…… 另外,开学后一直都没和苏淳风联络的罗同华,似乎也暂时放下了心头对苏淳风的不满,昨天下午专门给苏淳风打了个晚来的电话,让身为京大学生术士协会会长的他,负责友好地接待下美国来的学生术士科尔·道格拉斯,但并没有叮嘱什么诸如小心提防或者监视道格拉斯、探探口风之类的话。 来到红湖畔的一座精致小石桥上,科尔·道格拉斯倚栏驻足,极为享受春风拂面的感觉般,仰着脸微眯双眼,道:“苏,我有一个不太礼貌的要求,希望你能答应我。” “嗯?” “我们可不可以比试一次?” “斗法?” “是的。” 苏淳风微笑着婉拒道:“很抱歉,我不太喜欢斗法,而且自认为术法修为不够。不过我可以建议并帮你联系下纵萌,就是昨天在篮球场上突然出手阻止你和那位女生斗法的家伙,他非常喜欢与人切磋斗法。” “不不,他一点都不友好。”科尔·道格拉斯摇头说道。 “道格拉斯,你可能对纵萌有些误会,而且我们华夏国的术士在斗法时,会点到为止的,我的意思是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双方斗法时要保持限度。” 科尔·道格拉斯忽然露出一抹带着凉意和自负的冷笑,道:“我是担心因为之前与纵萌之间有过不太友好的小冲突,所以在斗法时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从而失手伤到了他,这可能会影响到我们两国两校此次友好交流的氛围。”说到这里,他耸肩笑了笑,道:“斗法时的我很恐怖,连我自己都害怕。” 苏淳风也笑了笑,很平常的笑。 他心想辛亏与人斗法时自己不害怕但谁都会害怕而且绝对不会认为自己很恐怖的纵萌没在,那厮要是听到科尔·道格拉斯说出这样的话,而且还抛开了绅士的虚伪面孔摆出这么一副很叼的样子,估摸着纵萌立刻就会肆无忌惮不在乎任何规矩地在京大校园里出手干掉这个不远万里从美国跑过来要友好交流的家伙。 苏淳风没有和科尔·道格拉斯交过手,也不了解他修行的是哪门子术法,攻击力如何,有没有上品至宝法器。但心境修为早已醒神的苏淳风可以肯定,科尔·道格拉斯和纵萌真要是玩儿生死斗法的话,那么科尔·道格拉斯必败,也必死无疑。 科尔·道格拉斯见苏淳风只是笑,却没说什么,顿觉这家伙要么就是胆小,要么就是在不屑。 为什么华夏国的人总是习惯虚伪地把简单的话题搞得很复杂? 有话直说不好吗? 科尔·道格拉斯很不爽,也更加笃定自己一直以来对华夏人的看法。 “苏。”道格拉斯耸肩道:“请别介意我刚才那些话的冒昧,事实上我这次到华夏国,是很真诚地抱着学习的想法来的,我知道华夏是一个古老而神秘的国度,在这个国度里有着许多神秘且历史久远的术法传承,我相信我能在这里学到很多新的知识。刚才你说华夏国有着像是大海般的胸襟,能够容纳许多的大山,但我觉得,美国才是真正做到了这一点的国家,稍微了解美国历史的人想必都明白这一点,就好像我的家族原本是爱尔兰的一个古老家族,但现在我们都是最纯粹的美国公民,并以此为傲。正是因为这种自由的大融合,才能够让我们家族这种即便是只能存在于人类社会黑暗中的术士和术法,也能够得到更加完美的传承,并在不断的交流学习中进步。其实在美国,也有来自于你们华夏的术士,而且我与他们接触过。”说到这里,道格拉斯摇摇头,道:“我的家族,还有我个人,曾经对你们的术法研究过,知道玄学,知道山、医、命、卜、相,很系统很复杂,但就如你们国家的武术,看起来很好看,但大多数都不实用。而且我接触过的华夏术士们,实力真的不行,但他们却很可笑地用一种在我看来完全是自欺欺人自我陶醉的虚伪态度,告诉我华夏国内的术士、术法都很强,所以我来了……” 苏淳风没有生气,只是在心里有些吃力地细细将科尔·道格拉斯这番长话理清楚了,才微笑道:“你确实还需要深入了解一下华夏国的术士、术法。” “抱歉,也许我的话让你不开心了。” “没有。”苏淳风笑道:“我们有一句俗语叫,不知者不为罪。” 科尔·道格拉斯摇了摇头,他再次觉得苏淳风很虚伪,华夏人都很虚伪,其实一点都不懂得谦虚,只是在盲目地用谦虚的样子来维持自己的自尊,继而自卑。 苏淳风还是保持着谦逊礼貌的微笑。 科尔·道格拉斯有些不满地说道:“苏,我更喜欢在谈话中可以直接一些,而不是为了保持那种虚伪的友好,放弃我们的真诚。” 苏淳风心想王八蛋才喜欢虚伪呢,我们这叫谦逊…… 但谦逊反而遭人误解为虚伪,礼貌又让人觉得不爽了,而且好像不跟这孩子一般见识又成了一种不真诚和盲目的自尊?果然思想文化和传统教育上的差异是在交流中难以调和的矛盾,所以肩负着友好交流重任又有些郁闷的苏淳风,觉得自己有必要忍辱负重地让对方感觉到自己的真诚,并抛开自己的谦虚从而让对方能够开心些,他斟酌了一下说道:“很抱歉道格拉斯,我刚才的言行和态度确实不够真诚,当然,我主要是不想与你在某些话题上产生不必要的争执。” “哦不。”科尔·道格拉斯摇头道:“我喜欢争执,更喜欢从争执中得出真理。” “好吧。”苏淳风微笑道:“道格拉斯,坦白说你是一位资质非常优秀,在你这个年龄的年轻人中修为很高的术士,但在华夏国,如你这样的年轻术士有很多,之前我提到的那位纵萌先生,和你斗法的话,你肯定会输,所以之前你说出那些话时,我才会保持沉默,因为我觉得这种语言上的争执很无聊,又会让你不高兴……华夏国是礼仪之邦,不愿意做出和说出让远来的客人们不开心的事情以及话语。” 科尔·道格拉斯当即皱了皱眉,但他发现自己不能表现出自己很不高兴,因为是他让苏淳风说话直接些的。 狗屎! 华夏国的人太狡猾了,最擅长这种小伎俩。 科尔·道格拉斯勉强露出微笑,道:“那么,苏,你难道不觉得,华夏国有着悠久历史传承的术法,虽然神秘且有着很系统复杂的分类,但确实已经很落后了吗?” 苏淳风很诚恳地摇头道:“不,那是因为你们对术法的认识,太浅薄了。” 这话,有点儿太直接太狠了。 苏淳风自己都有些过意不去,心想咱这样真诚地直接是不是不太友好?妈-的,外国佬真难伺候,非得逼着我这么低调谦虚憨厚的老实人很无礼地说实话。 其实到现在,苏淳风对科尔·道格拉斯自负傲慢的言语和态度,也仅仅只是稍有不快,并不想和对方无聊地在语言上非得争出个子丑寅卯来,所以他说出这种话来,不是在赌气,而是发自肺腑的真心话——或许在当前新世纪初的世界格局下,从两个国家各方面的整体综合水平来讲,作为现代化发达国家美国的公民,科尔·道格拉斯可以理直气壮高傲自负地嘲讽属于发展中国家的华夏国民众,是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训斥苏淳风的思想落后等等,可在术法这方面,两世为人前世更曾与全世界顶尖的术士们都有过接触和了解的苏淳风,很清楚在华夏国度的奇门江湖上,只要是能排得上号的宗门流派中那些大拿,还有许多散居民间低调修行的老家伙们,随便拎一个出来都可以站在全世界术士圈子的高台上,高傲无比地藐视任何国家的术士包括他们的小圈子中那些屈指可数修为到了醒神境的超强者:“一群他妈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土鳖!” 这是华夏奇门江湖上的术士们,拥有着全世界最为悠久、最为完善、最为庞杂的术法历史传承厚度的骄傲! 无与伦比! “好吧,抛开这些争执,我很诚恳地再次向你发出挑战,希望你能够接受。”已经肝火大动的科尔·道格拉斯努力保持着绅士的模样,微笑着很礼貌地说道:“当然,请你别误会,我没有因为你刚才的话而生气,只是很好奇,为什么你要隐藏自身的术士气息,是因为不信任我或者不屑吗?还有,你掩藏自身气息的术法又是什么,怎么可以做到掩藏得如此隐秘让人丝毫都察觉不到?” 苏淳风微笑着摇摇头,正待要说什么,裤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他微点头致歉,继而掏出手机按下接听键:“您好,哪位?” 科尔·道格拉斯气得想要把苏淳风的手机夺过来扔到桥下的水中。 该死! 转过身去接电话的苏淳风没有注意到科尔·道格拉斯几乎要抓狂的表情,他的手机中传出了王启民平和淡然的话语声:“淳风,我是王启民。” “哦,王老师,您好您好。” “淳风啊,你知道我现在搬到丹凤市居住了吧?” “嗯,听龚虎说起过。” 手机中传出王启民的一声轻轻叹息,继而说道:“我前妻和两个女儿都在丹凤市,这些年我一直都挺想念两个女儿,所以就搬到这里,平时还能看看她们。今天给你打电话,是因为我的大女儿家里面,遇到了一件比较麻烦的事情,正巧赵山刚和李志超他们都在这边有生意做,我也遇到了他们,而且知道赵山刚能帮助我的女儿解决这起事端,但他说,需要经过你的同意才肯帮我……我想,你也应该听说这件事了吧?” …… ps:这章字数多,不分章了……求月票月票月票!我真不要脸,我是乡巴佬,呜呜呜~~ 483章 棋子的牌,是王牌! “是的,李志超在电话中大致说了下。”苏淳风坦白道:“而且我告诉他不要去掺和这件事,因为按照他所说的情况,他根本没有能力去解决这些问题,反而会连累自己,毕竟他的生意还要做,当地的权贵势力根本不是他所能抗衡的,我想这一点您能够明白,所以希望您理解。” 王启民道:“你说的对,这没什么好介意的,不过我相信赵山刚能够处理这件事,只是他需要征得你的同意。” 苏淳风面色不虞,沉声道:“王老师,如果我同意的话,赵山刚肯定会竭尽全力把这件事帮您摆平,但您应该很清楚赵山刚走的是哪一条道,让他去处理的话会使用什么样的手段,您难道不担心,这样会把事情搞得越来越大到最后无法收拾吗?与其这么做,还不如您自己承担些施术遭受反噬的伤害,以及事后可能引来的麻烦,去布下术法局杀人,何必让其他更多的人去承担风险?” 说出这番话时,苏淳风心里确实有气。 很明显,以赵山刚的精明,之所以会应下帮助和他没什么情义的王启民,固然是有私心的原因,但更多的还是看在他苏淳风的面子上,因为赵山刚知道他和王启民之间有着不为人知的某种情义关系,仅此一点,只要苏淳风点头答应,那么重情重义知恩图报的赵山刚绝对会为了和自己毫无干系的王启民女儿的家事,而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但这样的话……赵山刚就要去面对极大的凶险——过江猛龙杀地蟒,可不是上嘴皮碰碰下嘴皮,几句话就能简单搞定的。 苏淳风又怎么忍心让自己的朋友去承担无谓的巨大凶险? 是的,他很早就已经把赵山刚当作自己的好朋友去看待了,更何况一旦赵山刚和极有权势的地头蛇交恶,如果不能在最短的时间里取得稳赢和全胜,势必会影响到万通快递的业务在丹凤市迅速开展,而如果丹凤市的万通快递不通,就会直接影响到万通快递在整个豫州省的网点布局。 万通快递可是当前万通物流旗下最关键,投入最大也是所有人抱着最高期望的企业,现在需要的就是尽快先在全省布局,时间就是金钱,不说越早运营在将来飞速发展的市场上就越成熟越有竞争力,单说每天银行巨额贷款的利息,都是一笔不小的数额啊。 王启民女儿当前所遭受的困境,充其量也不过是一家人简单的小生活受影响,一间小小的小卖店关门大吉而已,他们在葫芦口镇生活不下去了,完全可以搬离那个地方,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吗?最多也就是过上一段稍稍艰难些的日子罢了,只要全家人和和睦睦辛勤劳作,难不成还会流落街头讨饭去。 再者…… 因为王启民女儿是术士的情况被苏淳风所知,他内心中已经对王启民生出了一些根本挥之不去的芥蒂。 苏淳风当然知道王启民不想施术,也不想让女儿施术干脆利落杀人解决事端的原因,而且从苏淳风的本意上来讲,他也不乐意见到这种以术法滥杀普通人的恶性-事件发生,但林林总总的缘由加起来…… 他凭什么去帮王启民做这件事? 王启民语气中略带讶异和歉意地说道:“淳风,你可能有些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没有要求太多,只是想死者的家属能够不再刁难欺讹我女儿一家人,让他们能安安稳稳离开葫芦口镇就行,陈家在这个镇上的势力太大,我女儿一家想要离开,户口都很难迁走,他们的宅子想卖也卖不掉,而赵山刚和死者的家属应该是熟识的,所以我才请求赵山刚,帮忙去和陈家的人打个商量,这事儿……唉。” 听到这番话,苏淳风的心里稍稍平静了些,道:“那个死去的人,是您施术杀死的?” “是我女儿。”王启民坦诚道。 他虽然不明白苏淳风刚才说话时的语气,为什么好似突然就有了很大的怨忿,这完全不符苏淳风以往的性格,但王启民稍作思忖也能想明白一些,所以他现在也不想再对苏淳风隐瞒自己女儿是术士的身份,因为他觉得苏淳风肯定猜到了,即便是现在没猜到,将来也肯定会知晓,那么完全没必要再掩耳盗铃,从而让苏淳风愈发对他不满。况且,王启民觉得让苏淳风知道女儿是诡术传承者的秘密,这也没什么,反正苏淳风和刁平注定不睦,他不可能把这则消息告知刁平,更不会宣扬出去。而苏淳风又同样身为诡术传承者,即便是不想帮自己为诡术扬名和正名,也断然不会去打乱自己的布局。 王启民又哪里会想得到,苏淳风两世为人,前世就和他师徒多年,并且差点儿被他当作今世的刁平那般必断的利剑角色呢? 苏淳风俯身,右手拿着手机,左手轻按额头,手肘撑在石桥的栏杆上,因为王启民对他的坦诚而心绪更加复杂,他语气淡漠地说道:“王老师,真没想到您在很早之前,就已经为了能够确保传承的稳妥和安全,留有如此一手暗棋。” “你知道,我将来要做的事情,风险性太高。”王启民道:“是要与整个奇门江湖为敌啊,所以我不得不这么做。” “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吧?” 手机中沉默了几秒钟后,才传出了王启民的回应:“是的。” 无需明说,两人皆心知肚明。 苏淳风不愿意在将来的某一天,出手杀刁平为诡术在奇门江湖上正名。 暗棋会去杀! 王启民又一次的坦诚相待,让苏淳风的心情更加复杂糟乱,他挺直了身躯,深呼吸一口气后,往石桥下走了两步,全然没有心思去理会站在身后的科尔·道格拉斯,只是语气平静地问道:“您的女儿,修为是什么境界?” 王启民又犹豫了几秒钟,道:“比刁平高。” 这似乎是句废话。 苏淳风没有介意,但忍不住追问了一句:“高到,什么程度?” 王启民再犹豫。 这次犹豫了大概有十几秒钟,就在苏淳风几乎要放弃询问,暗暗恼怒寻思着抽时间去一趟丹凤市,亲自看看,不行的话就出手试试王启民的大女儿到底修为达到了什么境界的时候,手机中传出了王启民低沉的声音:“会,比刁平高的……” 似乎还是一句废话。 但苏淳风却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别人或许听不明白王启民这句像是江湖神棍说出的那种模棱两可,正反怎么讲都解释得通的扯淡话,但苏淳风却隐隐约约明白并确信了这句好似简单的废话,是什么意思。 前世他迈入醒神之境后,神识觉醒凡心脱尘,对诡术的修行参悟已经达到了比王启民还要高的水平,那时候他隐然发现,以自己修行的各种诡术术法,进一步延伸穷究的话,有可能创造性地布出一个非凡的术阵,再配合施展出一种不可思议的术法,就是以他醒神境的修为,如果把那种可能研发出的术法和术阵,施加在比他修为低但同样修行诡术的师父王启民身上,那么就可以达到一种极为玄妙,近乎与传说中仙人抚顶般的效果——王启民修行的同时,也等于是在为苏淳风修行,这不会减弱和影响丝毫王启民的术法修为进程,但会让苏淳风在不修行的前提下修为却仍然能够稳步提升,而如果他也在继续修行,就等于事半功倍。简而言之,就是说本身就比王启民修为要高的苏淳风,无论他修行与否,都会永远比王启民修为高。 而身为醒神境大宗师的苏淳风,确信自己的这种感悟和推测,是绝对可行的,只可惜前世的他没来得及去把这种术法研究出,更没有机会去实践。 现在听到王启民这样的回复,他马上意识到,这种术法其实早已存在与诡术之中。 只不过,前世王启民没有传授给他。 也许因为还有其他的原因,或者是王启民心性本善有所愧疚,所以在那个姑且称之为平行的时空中,王启民没有去让苏淳风替他修行,但绝对在他的身上施加了这种术法和术阵,而对应的,是一直都潜伏在幕后从未露面的王萱,也就是说,在那个平行的时空中,王萱绝对比苏淳风的修为高! 这,就是前世王启民没有传授给他这种术法的原因。 而在前世的奇门江湖中,倘若王萱要杀苏淳风,即便苏淳风是迈入了醒神境的绝顶高手,王萱也照样能杀他! 震惊! 恼怒! 苏淳风的心绪几乎要炸裂掉,不过他毕竟有着醒神的超强心境,所以迅速平复下内心急剧的震荡,淡淡地说道:“我不明白您这话是什么意思,算了,我也不想过问太多。希望事情真如您刚才所说的那样……我,会给赵山刚打电话的。” 王启民没有生出丝毫的疑心,他认为苏淳风刚才稍稍的沉默只是在琢磨那句话的意思,所以说道:“淳风,谢谢你了。” “别客气,先这样吧。” “嗯,再见。” “再见。” 挂断电话,苏淳风把手机揣兜里,掏出香烟点燃了一颗,深吸一口,缓缓喷吐出袅袅的烟雾,一边平复着心绪,一边考虑自己要不要继续前世未竟之事,研究出这种术法,然后找一个合适的人选去尝试这种术法的可行性?以自己醒神的超强心境和未忘却的那些经验记忆,成功的把握性还是很大的,而且这种术法对被施术者没有丝毫的损伤,只是自我心理上有些感觉卑劣下作的内疚压力而已。 站在小桥上的科尔·道格拉斯发现苏淳风打完电话后,也没有要理会自己的样子,反而站在那里好似悠闲地抽烟,顿时愈发恼火。 他大步走下几个台阶,压抑着怒气问道:“苏,你遇到什么烦恼的事情了吗?” “哦,很抱歉。”苏淳风转过身来,露出一抹歉疚的笑意,道:“没什么,我们继续吧,京大还有很多美丽的景点。” 科尔·道格拉斯恼火道:“苏,我要和你斗法,你还没有答应我。” 本就被刚才王启民的那些话搞得心烦意乱的苏淳风,心绪刚刚平复了许多,就让科尔·道格拉斯给搅得再次烦躁起来,他皱眉冷冷地说道:“道格拉斯,我刚才已经拒绝你了,如果你非得和华夏国的术士斗法,我可以介绍纵萌与你比试。” “我,要和你斗法!”科尔·道格拉斯已经完全没有了丝毫绅士的风度,变得气势凌人:“不要找那么多借口,你这个胆小鬼!” “你,不够格!” 苏淳风极为厌恶和烦躁地扔下这么一句话,也不管自己这般说出的英语是否准确,科尔·道格拉斯能不能听明白,便转身大步离去。 什么玩意儿? 井底之蛙! …… ps:这章字数也不少,七百免费字,情节不适合分章就不分了……大半夜码字到现在,能腆着脸求月票吧? 亚历山大熊兄弟天天见,围剿的明天兄弟你狠你给我等着! 484章 你帮我,我帮你,借势蓄势! 午后的光景里,暖阳高照,春意融融。 红湖畔的小石桥上,科尔·道格拉斯站在徐徐轻佛而过的春风中,一时间思维有些懊恼的凌乱。自己明明是一个很有修养和内涵的绅士,刚才怎么就会失控勃然大怒了呢?苏淳风明明是一个很沉稳很和善总是挂着一副淡然亲切笑容的人,刚才怎么就会骤然间气势骇人,高傲自负不屑一顾了呢? 他说“你们对术法的认识,太浅薄了。” 他还说“你,不够格!” 不让你虚伪,让你直接点儿,真诚点儿,但也不能这样啊……听不说来什么是客气话吗?怎么就一点儿都不懂礼让了? 科尔·道格拉斯一双铁拳紧紧地攥住,他紧绷着脸,本就英俊的脸庞愈显刚硬,如鹰般犀利的目光紧盯着渐行渐远的那道瘦削身影——从美国来时接受的那些叮嘱和吩咐,让科尔·道格拉斯渐渐冷静了许多,但心中因为苏淳风不屑一顾的高傲态度,仍旧难以压抑被激起的冲天愤怒。 此时的苏淳风,已然很快平伏下了烦躁的情绪,对于刚才的失态倒也没什么后悔,事儿干了,后悔药没地儿买去,爱谁谁吧。 真把老子惹毛了…… 就让纵萌教训一下科尔·道格拉斯。 哪怕是在京大校园里悍然出手,也无所谓。至于事发后罗同华会多么的愤怒生气,随便他吧,老狐狸一直悠闲地坐在后-台看戏遥控指挥,真有了需要擦屁股的事儿,他总得做。反正苏淳风知道自己在京大学生术士协会会长的位子上也坐不久了,纵萌过几个月也要毕业离校了,罗同华难不成还敢扣下纵萌的毕业证? 再说了,这也是为国争光,站在大义的立场上了嘛。 到现在苏淳风之所以还是不想亲自出手,他说科尔·道格拉斯不够格,固然有赌气的成分在内,可还真不是狂妄自负打肿脸充胖子。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苏淳风觉得如果自己出手教训科尔·道格拉斯的话,搞不好罗同华那条老狐狸不但不生气,反而会幸灾乐祸屁颠颠儿地在第一时间跑过来眼冒精光地围观。 行至五四体育场附近,苏淳风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坐下,掏出手机拨通了赵山刚的电话,嘟嘟几声响后,手机中传出了赵山刚的声音:“淳风。” “嗯,山刚,王启民给我来电话了。”苏淳风语气严肃地说道:“他女儿的事情,你不用考虑我的想法和面子,能帮的话就帮一把,不能帮也别勉强,我的意思是……首先要确保自己的绝对安全,你知道,万通快递投入巨大,容不得有丝毫差错,切忌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影响了大局。” 赵山刚笑道:“放心吧淳风,我心里有数,其实这次没有王启民女儿的事情,我自己农贸公司的生意也要和陈家摊牌,没办法,事情都赶到一块儿去了。当然,我会尽量在不引发冲突的情况下去谈判解决问题,不过……” 苏淳风皱眉打断他的话,道:“你和死者,在丹凤市是合作关系?” “嗯。” 苏淳风沉默了,不用多问他也能想明白,过江的猛龙赵山刚和盘踞地方的蟒头陈家,在利益的分配上产生了不可调和的矛盾。 赵山刚接着说道:“目前还没到针尖对麦芒的程度,我先去谈谈吧。” “可以。” “淳风……”赵山刚犹豫了一下,道:“不说王启民女儿的事,单是我的农贸公司这次要与陈家摊牌,就有极大可能引发直接的冲突,这与万通快递在丹凤市设立办事处并投入运营,恰好都赶在了同一时间,所以我想,这件事恐怕还得麻烦你帮个忙。” 苏淳风皱眉道:“怎么帮?” “你给肖振打个电话。”赵山刚道:“我不需要他动用肖家的权势,只要万通快递在丹凤市的办事处开张那天,肖振能够亲自来一趟,然后丹凤市地方肯定会有人邀请他,到时候让他带上我就行,这样就有可能兵不血刃地把王启民女儿的事情和我的农贸公司的事情,一锅烩着解决掉。” 苏淳风想了想,道:“行,我给他打电话试试,但他是个大忙人,而且身份在那儿摆着的,不一定请得动。” “好。” “那就先这样,再见。” “再见。” 挂了电话,苏淳风看看手机上的时间,下午两点二十。 稍作思忖后,他拨通了肖振的电话,那边很快就接通,肖振爽朗的笑声传了出来:“太阳打西边儿出来咯,苏大学子,苏大师,竟然主动给我打来了电话。” “别寒碜我了,肖总,这次打电话是有事相求啊。” “见外了不是?别叫什么肖总肖总的,看得起我就喊一声肖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直接说……咱们谁跟谁啊?” 苏淳风笑道:“好吧,那我可就直说了,是这样,大概肖哥你也知道,赵山刚在丹凤市有自己的生意,所以万通快递在丹凤市的办事处选址、运营、招聘人员等一应事项,就顺便交给他去处理了,山刚向来雷厉风行,办事效率极高,可能再过几天就能正式开张。不过,他的意思是,开张那天想请肖哥你大驾光临给捧捧场,如果肖哥在丹凤市有什么场合了,顺便带上他,去多认识几个朋友。” 肖振何等人物,立刻就听明白苏淳风话里的意思了,他笑道:“天茂集团也是万通物流的股东嘛,我去的话理所应当。不过,淳风,你可得给我交个底儿,赵山刚在丹凤市那边的生意,是不是出了什么岔子?你别误会,毕竟赵山刚他走的道有点儿那个,而我又不方便直接插手,所以……” “我明白,这确实让你为难。”苏淳风道:“赵山刚说了,他的事情不用你插手,也无需表态,让一些人知道他和你认识就够了。” 肖振笑道:“淳风,我如果带上赵山刚,就已经足够说明太多事情了。” 苏淳风能够理解肖振的为难之处,毕竟这如果是他自己的事,不管多难肖振肯定会倾尽全力,可赵山刚,和肖振还没有那么深的情分。所以苏淳风说道:“肖哥,你不用为难,这件事我也就是带个话,如果不方便就算了,咱们之间绝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生出什么芥蒂和不满,不过万通快递你可得多多照顾啊。” 肖振笑道:“这样吧,我回头和赵山刚联系下再说。” “嗯,那就先这样。” “好,再见。” “再见。” 苏淳风坐在长椅上把玩着手机,有些懒散般眯着眼睛晒太阳,轻轻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赵山刚真乃人杰也,头脑何其聪慧,何等精明,又不失豪爽仗义本性,把握时机精准,魄力更是少有的强悍,借势蓄势,不愧是枭雄啊!” 今天是周五。 下午五点钟,苏淳风从二教那边上完一节自选课出来后,就直接到校外打了辆出租车,去京师大找王海菲。 也没什么要紧的事。 谈恋爱嘛,虽然和王海菲之间从来没有过那种如胶似漆的热恋状态,更不会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深刻念想,但苏淳风知道,以王海菲的性格,即便是偶尔会羡慕别人恋爱的如火热情和浪漫,也不会提出来,所以苏淳风平时经常会多多考虑王海菲作为女孩子,作为一个恋爱中的女孩子的心思,并主动付诸于实际行动,由此他成为了王海菲在京师大的朋友圈子中,最为出色的完美男友标榜。 除此缘由之外,苏淳风也不想多在京大校园里待着,因为今天自己作为志愿者,很不友好地把科尔·道格拉斯独自扔下不管,如果被罗同华知道了,十有八九得找他说道说道,他又不想见那条老狐狸。最关键的是,他担心肖倩得知消息后,会立刻火冒三丈地找到他当面斥责。 京师大东门外街上的一家上岛咖啡屋。 苏淳风和王海菲面对面临窗而坐,听着舒缓悠扬又刻意放低了音调故而显得有些飘渺的旋律,神色悠闲地慢慢喝着咖啡。 “淳风,周日丽飞要拍戏,这是她第一次正式出演影视剧的角色,想让我们俩过去探班。”王海菲脸上洋溢着幸福满足的喜悦,道:“听说这部电影里,有好几个大腕级明星出演呢,咱们去的话,是不是有机会要到几个大明星的签名呢?” 苏淳风微笑道:“你想去?” “嗯。” “那就去咯……”苏淳风点头应下,道:“不过去之前,我得先买一台照相机,然后让你和穿着戏服的丽飞合影,再和那几位大明星合影,怎么样?” 王海菲抿嘴笑着点头,道:“其实啊,没什么戏服不戏服的,丽飞这次出演的是一部现代都市情感剧,她长那么漂亮,平时穿得也都挺好,和戏服又能有什么区别啊?我就是觉得挺新鲜的,想看看怎么拍电影。” “嗯嗯,我也想看。” 喝完咖啡,两人又随便找了家小餐馆吃过晚饭,苏淳风懒得回京大校园,把响了两次都被他摁下未接的手机一关,带上王海菲就打车去了电影院。 看电影去! 那两个未接电话,是罗同华打来的。 485章 谨防外贼入侵 苏淳风和王海菲亲密无间地坐在电影院里,吃着爆米花、嗑着瓜子,喝着果汁悠闲开心地观看一部春节时期上映的喜剧片时,京大校园考古文博学院的一间办公室里,坐在办公桌后面的罗同华一脸无奈地把手机放到了桌上。 “这混小子,关机了!” 略显拘谨地坐在沙发上的单蓁蓁忍不住掩嘴失笑,她觉得苏淳风这个人不但风度翩翩又极为绅士,很多时候还挺……任性,真性情得可爱——京大学生术士协会的成员们都知道,罗同华因为年前的那起事件,还在生苏淳风的气,可谁曾想过,苏淳风竟然反过来又和罗同华教授赌气呢? 看来罗同华教授流露出不想让苏淳风再当会长的高压姿态,并不能让苏淳风感到丝毫的遗憾和懊悔。 因为很明显,这家伙随时都会自己撂挑子不干。 罗同华看了眼没忍住所以失笑的单蓁蓁,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对单蓁蓁这样一个出身普通性情柔弱从不与人争执的女孩子,他实在是提不起丝毫的脾气,更不会去责怪她,就连年前那次会议上,性情柔弱的单蓁蓁以副会长的身份很突兀地站出来当众回护苏淳风时,罗同华心中生出的不快,也只是针对苏淳风的桀骜而已。 而这次苏淳风的表现,也完全出乎罗同华的意料,他没想到向来稳重的苏淳风,会突然向科尔·道格拉斯发难。 原因不明,细节不明,因为科尔·道格拉斯没说。 根据曲飞燕和纵萌之前的汇报上来看,科尔·道格拉斯是一个受到过良好教育,极有修养的年轻人,谈吐文雅,举止斯文有礼,曲飞燕甚至夸赞其极具西方国家传统贵族的气质和风范。而苏淳风在篮球场和科尔·道格拉斯的交流,也显得颇为友好,日常生活中的苏淳风,更是一个公认颇具亲和力的人。 似乎无论从哪方面分析,这两人都不应该发生冲突争执的。 罗同华看向坐在沙发上的曲飞燕,微笑道:“飞燕,既然苏淳风和科尔·道格拉斯谈不拢,这位国际友人又想继续与我们京大的学生术士们交流,那么接待他的事情,就由你来做吧,你的英语口语怎么样?” “马马虎虎。”曲飞燕点头应下。 今日午后科尔·道格拉斯被苏淳风晾在红湖畔的小石桥上,随后就颇为无奈和遗憾地独自游览京大,恰好遇到了曲飞燕。 在篮球场上以术法相互试探过的两人不算陌生,而且科尔·道格拉斯在京大需要一位导游,更需要一位学生术士的陪同引荐,让自己能够更多地接触到华夏国所谓的奇门江湖上修行术法的青年俊杰们——毫无疑问,能在华夏国的顶尖学府京大求学的学生术士,绝对都能称得上是青年俊杰。 在与曲飞燕的交谈中,科尔·道格拉斯很无奈地表示自己不明白哪里出了错,从而惹恼了苏淳风,希望曲飞燕能代他向苏淳风道歉。 科尔·道格拉斯良好的贵族绅士修养,给曲飞燕留下了极好的印象,她欣然陪同科尔·道格拉斯游览了京大各处景点,因为两人之间的交谈很是愉悦,所以曲飞燕又应科尔·道格拉斯的邀请,与之共进了晚餐。饭后,她将科尔·道格拉斯送至美国大学交流团队在京大的住地。 两人道别时,科尔·道格拉斯礼节性地拥抱亲吻了曲飞燕的脸颊。 向来冷傲自负,且出身不俗的曲飞燕,不知不觉中就有些迷恋这位来自于美国的古老术法家族,且优秀得近乎完美的青年术士了。 再之后,曲飞燕联系罗同华,来到了罗同华的办公室当面汇报情况。 “我觉得,苏淳风之所以会刻意地表现出与科尔·道格拉斯产生矛盾,并愤而甩手离去,是因为……”曲飞燕微笑着说道:“他仍然像个孩子似的,在与罗教授您赌气,并因此丝毫不去考虑这么做会给我们的学校,我们的国家,以及我们的协会带来多么坏的影响,当然,我不是因为对他有成见而在背后指责他,因为除此之外我实在想不到别的理由。想想看,您连续给他打了两次电话他都拒接,随后干脆关机……” 她的话虽然有些刻薄,可罗同华、单蓁蓁,连同坐在旁边一言不发一如既往板着张脸的纵萌,都无法反驳。 因为确实没理由啊。 罗同华看向纵萌,道:“昨天在赛场上,你出手的目的是什么?” 纵萌直来直去地说道:“曲飞燕修为不足,与科尔·道格拉斯比试的话,只会丢我们的脸。” “呵。”曲飞燕冷笑一声,道:“我与科尔·道格拉斯只是相互试探打招呼之后,一次友好的切磋而已,你不要把自己当作救世主好吗?好像华夏国的荣誉尊严,还得全靠你来支撑似的?要说丢脸,恐怕只有你这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在他人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悍然出手袭击,从而彰显自己多么强大的人,才是真的会给国家、民族还有我们学校、协会,我们的江湖,丢脸吧?” 好大的一顶帽子,就这样扣到了纵萌的头上。 只是,纵萌没有理会她。 单蓁蓁无奈苦笑,却又不好劝说双方什么。 罗同华微微皱眉,开口岔开话题,简单向曲飞燕询问了一些她在与科尔·道格拉斯接触后,具体都聊过什么,科尔·道格拉斯更为关切什么……等等问题,然后就微笑着说道:“飞燕,你先回去休息吧,有什么可疑的情况随时向我汇报。” 曲飞燕面露不喜,罗同华明显是想要避着她,私下和纵萌、单蓁蓁谈些事情,不过她又不好说什么,点点头起身走了出去。 办公室内,一时安静了下来。 过了会儿,罗同华淡淡地说道:“之所以让你们多关注留意科尔·道格拉斯的言行,是因为美国加利福尼亚州的道格拉斯家族,对外扩张的野心极大,近几年随着我国开放的大门愈发宽广,与世界的联系日趋紧密,所以许多国家的术士以及隐秘的组织,都开始注意,甚至已经进入了我国做事情。当然,我国也有许多的术士走出了国门,在世界各地生活……但美国顶级的术法家族中重要的人物来我国,这还是第一次。我们无法拒绝,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纵萌冷冷地说道:“他们可能做什么?” “入侵。” 纵萌不屑地哼了一声:“就凭西方术士家族那些号称不断发展提升,从而更加精炼优秀的术法?不过是一些我们的祖先遗留在外的术法零碎拼凑出来的东西,也敢来入侵华夏国的奇门江湖,简直是不知死活。” “不要在任何时候小视他人。”罗同华正色道:“国外诸多术法与我国的术法有着根本上的差异,而且他们擅于取长补短,他们的术法又能够融合同修,不像我国的术法,一士不修二术,利弊同存,各有千秋!俗话说三人行必有我师焉,纵萌,你最大的缺陷就是太过于自负了。” 纵萌没有说话,但神情和缓,显然是认可了罗同华的话。 罗同华接着说道:“我说的入侵,不是指两国术法界发生大规模的直接冲突,而是一种文化思想上的入侵,他们在这方面可谓是有着极为先进且丰富的经验,当一个国家与另外一个国家形成意识形态上的对立时,就必然会有着诸多无可调和的矛盾,那么两个国家各个社会层面的观念对立,亦是必然。” “没那么容易。”纵萌自信道:“或许在其它的社会结构中,这种思想文化的入侵他们能够如鱼得水,但我国奇门江湖中人,大多都是自小就受到极深的传统思想教育,骨子里的东西,可没那么容易被人影响和改变的。” 罗同华摇摇头:“古语有云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可千年以降,多少王朝更迭兴衰,国家数次遭受外辱,哪一次的惨败,其根源不是败在了内部的混乱?你要记住,敌人如果想入侵,必会先了解、分析你的优点、缺陷,寻找到致命的漏洞,常言道百密一疏,这世上,谁能保证自身的绝对安全呢?” 纵萌沉默。 单蓁蓁说道:“那我们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这是你们将来要做的事情。”罗同华笑了笑,说道:“我国奇门江湖在经历了百年凋零衰败之后,直到近些年才渐趋复兴,并有了繁荣之势,除却我们数千年至今乃至将来,都可以引以为傲的术法传承,术法的精妙庞杂、系统、分类的明确细致化之外,其它方面我们还很落后,而且处在一盘散沙的状态,凝聚力不够。” 单蓁蓁想了想,张口想说什么,但犹豫着没有说出来。 不过纵萌要坦率得多,他直言道:“罗教授,我还是那句话,自古庙堂江湖泾渭分明,哪怕是两国之间的术士相争,那也是两国的江湖事,非不得已情况下,还是不要上升到更高的层面,这样不好。” 罗同华笑着点头道:“我说的,就是江湖啊。” “那就好。”纵萌眼睑垂下,轻轻说道。 …… 京师大校园里光线昏暗的小路上。 如今已是大二学生,且和苏淳风相恋多年的王海菲,早已没有了以前青涩时期的扭捏不好意思,她坦然地揽着苏淳风的胳膊,将头部轻轻倚在他肩膀上,两人显得极为亲昵地往王海菲居住的寝室楼方向走去。 “淳风,晚饭时是谁给你打电话的?”王海菲像是刚刚想起来似的,轻柔地随意问道。 “求索易学社那边的会长,还有一个喜好研究易学的老教授。”苏淳风笑着说道:“那,副会长你见过的,去年我从看守所出来时,她代表社团给我接风洗尘去晦……这个破社团,真没法提啊,整天竟是些没用的破事儿!” 王海菲幽幽问道:“社团里的人,都会术法?” “呃……”苏淳风讪笑着点了点头,“是啊,都是些牛人。” “我们学校有这样的社团和术士吗?” “嗯。” “有时候,想起来你是术士,想起来那些事情,就怪害怕的。”王海菲把苏淳风的胳膊揽得更紧了些,道:“可有时候,又觉得你那么神秘,那么厉害,其实也是件挺幸福、挺有趣的事情,就是,就是不能与人分享,好可惜。” 苏淳风哭笑不得,抬手轻轻抚摸了一下王海菲额头上的柔滑发丝。 “别摸我头发!”王海菲缩了缩脖子娇嗔道,她有个小小的毛病,被人抚摸头发的话,就会发困,当然,走路的时候不困,可会很敏感……自从苏淳风知道了她的这个小毛病之后,就经常会时而抚摸下她的头发,玩得乐此不疲。 来到寝室楼下,苏淳风将王海菲拥在怀中,微低头深深地吻了她一会儿,道:“乖,回去早些休息。” “嗯。”王海菲点点头,道:“你,你还是给那边回个电话吧。” “好,我听你的。” 王海菲依依不舍地从苏淳风怀中挣开,忽而又主动踮起脚尖探身吻了一下苏淳风,便羞涩地转身小跑进了楼道口:“快回去吧。” “再见!” 苏淳风站在楼道口,听着里面蹬蹬蹬上楼的声音消失,这才转身往校外走去。刚刚被甜蜜温柔的爱情滋润过后,他的心情极好,于是想及那些原本令他烦躁的人和事时,也就淡然了许多,再想到刚才王海菲的叮嘱,苏淳风就乐呵呵地点了点头,放佛女朋友就在身边似的,他掏出手机开机,拨通了罗同华的电话。 “苏淳风,我是不是应该感到很荣幸,你能给我回电话?” “不敢当啊我的大教授……”苏淳风一听罗同华那口气心里就烦,他也故意阴阳怪气地说道:“当时我正陪着女朋友看电影,你这电话一个接一个地打过来,实在是破坏气氛,所以我就关机了,您可千万别生气啊。” 坐在办公桌后面正在著书写作的罗同华差点儿没被气得喷出一口老血,他顿了顿说道:“你和科尔·道格拉斯到底怎么回事?” “他不会是去您那儿告我的刁状了吧?” “没有,科尔·道格拉斯很有诚意地对曲飞燕说,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你,让你不高兴了,所以请曲飞燕代表他向你表示歉意,希望能得到你的原谅。”罗同华话里面难免还带着些不满的挖苦语气,不过说完这句话后,他的语气就缓和了许多,道:“淳风,大家都了解你,不是那种脾气暴躁的人,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苏淳风道:“那孙子非缠着要我和他比试斗法,我婉拒了两次,他就说我是胆小鬼,说咱们华夏国人都虚伪,这不是有病吗?” “哦。”罗同华道:“那你为什么不答应和他斗法?” “我为什么要答应和他斗法?” “这……”罗同华哭笑不得,道:“好了,注意下影响吧,毕竟对方表达了歉意,远来是客,我们作为东道主更要表现得大度一些。” 苏淳风道:“反正我是不伺候了。” “科尔·道格拉斯那边,我让曲飞燕去负责接待了。”罗同华语气温和地说道:“淳风,其实我个人认为,如果科尔·道格拉斯再提出与你比试斗法的要求,你完全可以答应他,因为,你没有理由拒绝……你别打断,听我说完。嗯,这么说吧,一直以来你都不喜与人斗法切磋,这在以前或许会被人看作是低调的谦和,但去年你真正意义上的两次实战斗法,却显得极为经验高调,搞得整个奇门江湖上都人尽皆知。那么,当有人提出与你切磋比试的时候,你拒绝的方式哪怕再如何委婉礼貌,都会让人觉得你自视甚高,瞧不起人,就连旁观者,也会对你抱有很大的成见。” 苏淳风想了想,道:“可也不能谁来挑战我,我就答应与人斗法吧?” “你不要把所有人都当作没有自知之明的人。”罗同华笑道:“要知道,比你修为高的,还有比你修为低的,都不会去挑战你,再者说了,和你没什么关系的术士,又怎么可能贸然向你发出挑战?这不是自找难堪吗?苏淳风啊苏淳风,我怎么总觉得你好像一直活在如履薄冰般的生活中?” “早就对你说过,我胆小……” “整个奇门江湖上,谁会信你这句话?”罗同华笑道:“好了,去年的事情是我不对,开学后我确实也一直因为去年的事心怀不满,对你抱有偏见,我现在向你表示歉意,希望你能原谅,也希望,你能多些担当,就这样吧。” “哦。” 一老一少都没说再见,同时挂了线。 “老狐狸,竟然学会跟老子玩儿感情戏了!”苏淳风不满地嘟哝着,一边走出了京师大的校门,拦下一辆出租车,返回京大。 …… …… 486章 赶老虎上架 因为科尔·道格拉斯并没有向京大负责接待他们的校方组织提出什么不满,并且与一位偶然相识的京大女生曲飞燕交流得很愉快,所以肖倩也就没有因为苏淳风不再陪同科尔·道格拉斯而感到诧异,也没有去追问或者斥责苏淳风什么。 但是,肖倩可不会放过这个一直都想着明目张胆蹭学分的家伙。 所以这两天美国来的交流团队,在京大参加的各种活动,苏淳风都无可奈何懊丧不已地被肖倩命令着参与其中。也正因为此,他只能给王海菲、张丽飞分别打去电话致歉,周日不能去探班了——这让张丽飞极为失望,不过苏淳风的解释让她生不出气来,只能感慨无奈,这事儿真不怪苏淳风啊,身为志愿者确实脱不开身。 让苏淳风略感奇怪的是,两校这两日的交流活动中,科尔·道格拉斯一直都没有参加,反而有很多人,尤其是京大学生术士协会的成员们,都看到过曲飞燕陪同科尔·道格拉斯在京大校园里、校园外悠闲散步的身影。 结伴而行的两人偶尔遇到京大的学生术士,曲飞燕就会主动上前向科尔·道格拉斯做介绍。 科尔·道格拉斯彬彬有礼,谦和礼貌的修养,赢得了每一位和他有过接触的学生术士,以及普通学生的赞许。 周日晚上七点。 吃过晚饭后回到寝室的苏淳风,和顾天恩、张展飞一起,站在刁翔、杨波、谭哲的身后,兴致盎然地观看他们在电脑中与人激烈地对战,音响中不断传出激烈的枪声、爆炸声还有“gogo……”的呼喝以及参战者们互相招呼的声音。 这是当前最为火爆的游戏《反恐精英》 对这些玩意儿,苏淳风委实不怎么感兴趣,但为了保持和舍友们的生活不脱节,他在日常生活中也会津津有味地观看,时而玩儿上两把。 “淳风,来来,你来一把……我尿急!”张展飞起身把位置让给他,然后哧溜一声蹿出了宿舍。 “靠!淳风是菜鸟,他参战我们肯定会迅速被敌方全歼的!”谭哲立刻抗议。 “去你大爷的!”苏淳风撸起袖子就往桌旁坐,这时候他的手机响了起来,于是只能故作出一副依依不舍的无奈样子,把位置让给了摩拳擦掌幸灾乐祸的张展飞,然后拿着手机走到一边按下了接听键:“喂,我苏淳风啊……” 手机中传出了纵萌的声音:“淳风,到考古文博学院来一趟,开会。” “好,我马上过去。”苏淳风挂了线,和舍友们打了声招呼,转身走了出去。 考古文博学院一间小的办公室里。 当前京大学生术士协会的十多名学生术士,围坐在椭圆形的会议桌旁,除了苏淳风之外,都到齐了。 曲飞燕脸上布满夸张的表情,无奈地充满怨忿地对坐在正中间的罗同华说道:“罗教授,我不会抱着偏见去说谁对谁错,但凡与道格拉斯接触过的人,那,我们在座者中就有,大家都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而且道格拉斯非常大度,一直都不愿意说出苏淳风那天恶劣的表现,还不断地替他解释。我实在是想不明白,不想与人斗法可以直接拒绝,又何必说出什么‘你不够格’的话语,这也太狂妄了吧?好,大家都知道苏淳风修为高,术法的攻击力强横,天资卓绝,有可能是山门中人下山,他能越级击杀迟一正,能杀死早已迈入炼气初境多年的万连胜,所以他有高傲自负的资格,京大校园,我们整个奇门江湖,都容不下他了。这种事情传到国外……” “苏淳风这次做得确实不妥,唉。”吕伟阳叹了口气,有些不争般地说道:“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他是这样的人呢?他狂妄自大小瞧人这我还能勉强接受,毕竟是小瞧外国人嘛,可如果修为不低的道格拉斯认为,苏淳风其实是胆小不敢应战,打肿脸充胖子才说出那句话,那我们才真是丢脸了,大家别忘了,他还有个会长的身份呢。” 坐在罗同华旁边的纵萌板着脸冷冷地哼了一声,道:“不要听信一面之词,曲飞燕,你现在好像完全站在了科尔·道格拉斯的那一边。” “一面之词?”曲飞燕冷笑道:“那请你告诉我,什么样的情况下苏淳风就可以理直气壮地对科尔·道格拉斯说出那样轻蔑的话语呢?唔,我忘了,你和苏淳风是好友,真是性格相投,都是那么的自负傲慢,自以为是!” 单蓁蓁犹豫着,终究没开口。 其他学生术士有的闭目养神,有的则是饶有趣味地看着曲飞燕,还有的则是流露出了难以置信却又不得不叹息的神情。 可不是嘛,无论什么情况下,苏淳风也不能说出那么猖狂的话吧? 这也太给咱们华夏人丢脸了! 郭子阳小声对坐在他旁边同为大一学生术士的刘悦附耳说道:“嘿,你瞅瞅曲飞燕那副模样,长得不咋样可平日里非得装出一副冷美人的自负德行,这两天却像是发-春似的,你说,她是不是看上科尔·道格拉斯了?俩人天天黏糊在一起,又这么乱蹦乱跳地替科尔·道格拉斯说话!” “八成是,老子鄙视她!”刘悦忿忿地低声说道。 这两位新生一个是苏淳风的铁杆崇拜者,一个是曾经和苏淳风结怨后来又彻底服了苏淳风的术士,对苏淳风那绝对是无条件地支持。而且,他们打心眼儿里极度厌恶科尔·道格拉斯,这美国佬长得帅,又他妈有风度,修为还那么高……来到咱们京大没几天就把傲慢得像只孔雀般的曲飞燕给迷得神魂颠倒。 娘的,应该拉出去烧-死! 纵萌没有再理会曲飞燕——和一个自负的疯女人争吵,在他看来委实是一件极度无聊的事情,所以每次表达了自己的观点之后,纵萌就不会再去争执。 会议室内,大家都在等待着苏淳风的到来。 也在等待着,一场可能会发生的精彩斗法。 前提是,苏淳风不再拒绝。 因为曲飞燕已经代表科尔·道格拉斯再次向苏淳风发出了挑战。 不过,把这件事提到京大学生术士协会的会议上,则是曲飞燕自作主张故意而为之的。首先,她想要把苏淳风此次恶劣的表现公之于众,让大家都认为苏淳风是个极为狂妄又无礼的人;其次,她要让苏淳风不得不接受科尔·道格拉斯的挑战。 曲飞燕确实对科尔·道格拉斯极有好感,但她可不是那种会轻易迷失了心智的花痴傻姑娘。诚然,她也确实有要替科尔·道格拉斯出口气的想法,但更重要的原因,则是她很乐于见到苏淳风与科尔·道格拉斯这两位修为都不低,来自于两个不同国家的大帅哥斗一场法,最好斗得双方两败俱伤。 这是一件很好玩儿很有趣的事。 观看在奇门江湖上流言颇多的苏淳风出手斗法,也是一个很难得的机会。 罗教授这次虽然没有表态,但想必他也乐见其成吧? 曲飞燕每每想起苏淳风当初拒绝与她斗法切磋时那副淡然又谦和的表情,就恨得牙痒痒。因为后来还是她气愤不甘之下,没经过苏淳风的同意就自己找上去并突然施术,迫使苏淳风出手,才得到了一次失败结果的斗法切磋。 而且,苏淳风轻轻松松地就赢了她,还如同对待一个极弱的对手般,谦让了她! 当时还有一位旁观者——范嫣芝。 …… 考古文博学院的大门外。 苏淳风骑着自行车悠悠闲闲地从远处驶来,心想着又出了哪门子事儿? 也不提前知会一声就开什么唠什子会! 骑进自行车停放处,苏淳风下车把车子撑好,正要往学院里面走时,就听着身后传来了科尔·道格拉斯的声音:“苏,你好啊。” 苏淳风转过身,只见科尔·道格拉斯站在不远处小树林边延伸出的那条曲折小径的路口,在路灯昏黄的光线和树木枝桠投下的影影绰绰中,有点儿玉树临风的神秘样子,正面带微笑地看着他。 苏淳风看看四周无人,道:“道格拉斯,你在这里做什么?” “唔,我在等你们京大的学生术士会议结束后的结果。”科尔·道格拉斯微笑道。 “你知道开什么会?”苏淳风微微皱眉。 “当然,是我请求曲飞燕小姐,代我向你发出挑战的邀请,但曲飞燕小姐说,你真的很厉害,而且很傲慢自负,恐怕她也请不动,所以只有通过你们协会的会议,以及一位叫做罗同华的教授出面,或许才有可能,请你答应与我斗法。”道格拉斯没有走过来,依然站在小树林旁边,笑着说道:“这两天我认识了好几位京大的学生术士,正如你所说,他们确实都很优秀,而且如我一样出身于传承悠久的术法世家或者门派,不过很可惜……他们的修为,似乎都不如我。” 苏淳风没有去理会科尔·道格拉斯的傲慢,只是凝视着他,淡淡地说道:“道格拉斯,你打听到的消息,不少啊。” “当然,我说过,我想要了解华夏的术法和奇门江湖。” “你的行为,很容易让人怀疑……” “哦上帝,我像个坏人吗?” 苏淳风思忖了一下,道:“如果我再次拒绝与你斗法呢?” “因为我不够格?”科尔·道格拉斯耸耸肩,道:“应该说你们这里其他的学生术士都没有资格与我斗法,只有你,我听说了你在你们国家的奇门江湖上两次打败对手的事情,这让我越来越感兴趣,因为我也做过同样的事情。另外,我知道你是京大学生术士协会的会长,你有责任代表他们的。” …… …… ps:本想码完这个情节后再更新的,但看看时间……唔,今天更了四章,总计一万五千多字吧? 三千字一章的话应该是五章! 平均时速说破大天去也就一千出头的俺,累死了,哭! 围剿的明天,罗恩斯宾西法,你们来是大坏蛋,大坏蛋,大坏蛋……亚历山大熊兄弟是好人! 487章 速战速决 周五那天晚上老狐狸罗同华和苏淳风通电话时,玩了一出感情的戏码,有着醒神心境的苏淳风当然不会轻易上套,但他却记住了罗同华在玩儿那两句感情戏码要他多些担当的话之前,说的话——意思是,你没理由拒绝别人的挑战。 很有道理。 虽然,苏淳风仍然觉得很扯淡,不,是操-蛋。 因为他很清楚罗同华如果愿意的话,绝对能轻易地阻止科尔·道格拉斯向任何人发起挑战,也可以阻止曲飞燕去做些什么,罗同华甚至根本没必要因为这点儿破事,就亲自主持召开这场临时的京大学生术士协会的会议,其意不言自明——他是乐于看到苏淳风与科尔·道格拉斯进行一场斗法比试的。 但正如苏淳风自己所言所行所想那般,他不能依着自己的喜好去左右罗同华对待某件事的态度,罗同华也没有理由非得迁就他的想法。 说白了,谁还没点儿自我的脾气? 这根本谈不上是非对错。 所以,苏淳风觉得自己既然认可罗同华对他说过的那番话,没理由拒绝科尔·道格拉斯的挑战,那么自己就更不能按照他人的路数去走——咱可以担当点儿什么,也可以答应科尔·道格拉斯的挑战与他斗法,但是…… 偏偏就不能完全随了你们的意。 他看着科尔·道格拉斯那张已然完全抛去绅士风度,换上了狂傲本色的英俊脸颊,微笑道:“我答应你的挑战,就在这里,如何?” 狂妄的科尔·道格拉斯却不失谨慎,他几乎是出于本能的警惕,迅疾向后退了三步,隐在小径转弯处的几株矮树后,与苏淳风之间拉开了七八米远的距离,但他并没有因为自己谨慎的退避而感到羞愧和气恼,相反很平静又有些疑惑地说道:“这好像不符合你们京大学生术士的规矩,这里,是京大校园。” “没关系,我是协会会长,你是不远万里前来友好交流的外宾,如果你提出这样的要求,作为东道主,我个人是可以通融的。”苏淳风神色轻松地说道:“看来,你已经从曲飞燕小姐的口中,对我有了更多的了解。” “当然。”科尔·道格拉斯表情凝重不敢大意,已然将自己的身心都提升到了紧绷的临战状态,“苏淳风,术法修为奇高,擅长以武破术,从不拘泥于形式,更注重实际达成目的的效果,习惯在最不可能的时候突然发起迅猛攻击,令对手防不胜防……苏会长,我想提醒你一句,我是美国加利福尼亚州连续两届青年搏击大赛的冠军。” 苏淳风点点头,道:“上次你说,你斗法的时候很恐怖,自己都会害怕……” “华夏国有句俗话叫客随主便,苏会长不需要在斗法时有什么顾忌,既然是斗法,后果当然是自负。”科尔·道格拉斯再次向后退出半步,道:“出手吧。” “那就不客气了。” 没有丝毫的承让,一如以往那般,苏淳风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垂在身侧的左手掐诀,掌心向下,右手托起掐诀,食指指向隐于树林间已然快速踏半步向前双手如虎爪探出,口吟咒语开始攻击的科尔·道格拉斯。 两人从平静无波到气势飙升至顶点,几乎都没有丝毫的犹豫,且快速到仿若他们早已开始斗法且进入了白热化的危险僵持状态。 一场斗法,就这样开始了! 在一个本不该斗法的地点,一个不该斗法的时间,很突兀地开始。 人文气息极为厚重,所以极不适宜术士斗法的京大校园考古文博学院大门外,厚重沉稳的天地五行平衡瞬间被打破,急剧紊乱的五行灵气受到术法的导引,形成如山呼海啸般狂暴的攻击波动,分出两个截然不同的阵形,在不足十米的空间距离内猛扑,犹若两股从高山上倾泻而下的汹涌泥石流,在山下迎头轰然碰撞在一起。 嗡…… 咔嚓嚓! 巨大的气流漩涡骤然间形成,随即就被平地而起的恐怖闷雷声震散,无数游蛇般细碎的闪电在有限的空间里不断闪现并湮灭着。与此同时,附近方圆数十米范围内的电源全部跳闸,一些老化的电源线路断裂,部分电灯损毁。 极度的黑暗霎时笼罩了方圆数十米范围。 考古文博学院那间小小的办公室内,灯光突然全灭,与会者几乎全都猛地怔住面露惊惧之色,罗同华和纵萌则是同时起身,在黑暗中冲向门口。 该死的! 他们竟然在校园里斗法! 而且,双方明显都倾尽全力了…… 外面。 急剧紊乱的天地灵气中,两股狂暴的术法力量在高强度的对撞之后,旋即又在漆黑的环境下以极高的频率不断发生着碰撞,直至两股术法波动相互从数十上百个点切入对方,缠绕在一起,形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混乱绞杀状态,生死一线的极度凶险放佛在霎那间就降临到了斗法双方每个人的身上。 两人几乎同时放弃了控制各自施展出的那股狂暴的已然绞杀在一起的术法波动,并再次施术形成锋利如矢的犀利攻击! 忽然间,阴暗的树林中传出了金铁的铮鸣声。 与此同时,苏淳风脖颈间以妖骨制-作而成的法器项链上术阵启动,自发地挣开衣领的束缚,环绕着越过苏淳风的头颅升入半空中。苏淳风右手前指,散发出五彩华光的项链在漆黑的环境中拖曳出璀璨流光,瞬间袭至树林边缘。 树林边缘红光大盛,犹若地狱中窜出的恐怖火舌。 继而一条展开巨大肉翅,翼展达到八九米长的狰狞火龙在黑暗中凭空浮现,仰头做嘶鸣状,张口吞噬流光溢彩如流星般飙近的法器项链。 几乎在法器项链如流星疾射而出的同时,苏淳风右手下按,一式乾坤手掀地气而起,继而右手抬起张开与身侧过肩高,五指微弯,大步前冲,仿若手挚无形大地,巨大的阻力让他的右手不得不向后拉伸了些许。 仅仅冲出五步,苏淳风右手猛然前掷! 刚刚如神龙吞神珠般将法器项链吞入腹中的火龙,顷刻间就被横空砸下的恐怖地气生生压垮,法器项链在火龙体内高速转动,不断散发出的那些美丽得令人迷醉的斑斓华光此刻却成了一道道夺命的利刃,将身形庞大的火龙瞬间撕碎。 苏淳风踏步前冲。 他刚刚进入林间,前方小径转弯处的漆黑中便传出了撕裂空气的骇人呼啸声。 科尔·道格拉斯一记高劈腿狠狠地砸了下来。 苏淳风不避不让,右脚向旁侧猛然跨出一步,双腿弯曲蹲一个标准马步,双臂挥起划圆,右手恰抬起至上方时,掌心碰触到如钢筋铁骨般夹着千钧之力砸落而下的高劈腿脚腕靠上一些的小腿处,五指顺其腿部的弧度贴上,同时左手划圆从下方跟上贴在了对方的脚腕,苏淳风身躯后仰,双手如抱圆般拽住对方的腿借力一推一拉,紧跟着双臂陡涨,犹若抱住了对方的腿部般,将身材高大健硕的科尔·道格拉斯抡了起来。 科尔·道格拉斯临危不乱,左腿掀起欲以剪刀式反剪苏淳风双手,同时口吟咒语,人在半空失去平衡的状况下犹自掐诀施术。 但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他骇然发现双腿未能合拢成剪,施展出的术法攻击波动刚刚以席卷之势冲向已然贴身肉搏的苏淳风,随即就遭遇到了一股根本无法抗衡的术法波动,虽然这股术法波动没有多么恐怖骇人的强大攻击力,但却引导着他自己施展出的术法攻击波动飞速旋转,以螺旋状缠绕至浑身上下。 完了! 科尔·道格拉斯悚然心惊。 哗啦! 科尔·道格拉斯被苏淳风抛起三米多高,撞进了本就不怎么高大的树木枝桠中,在枝桠的弹性下身体倒是没有受到太大伤害,然后滚落而下,噗通一声重重地砸到了相对较为松软的地面上,他挣扎着还未爬起来,呈抬头半蹲状态时,苏淳风单手按在了他的头顶上,科尔·道格拉斯本能地欲以搏击术反击。 但他骇然察觉到,自己的意识深处,一线无可匹敌的术法波动犹若一柄锋利的利剑般散发着冰冷的寒意和杀机,悬而不落。 利剑刺下,意识就会崩散消亡! 科尔·道格拉斯当即放弃抵抗,彻底拜服——他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苏淳风竟然施展出了如此神秘骇人的术法,轻而易举又诡异莫测地突破他的意识防御,进入其意识深处,高高悬起,随时可以轻易取了他的性命。 “我输了……”科尔·道格拉斯被动地九十多度低头,弯腰撅着腚。 几乎在他道出这句话的同时,苏淳风右手用力,摁着放弃反抗的科尔·道格拉斯的头颅重重地砸向了松软的泥土地面。 砰! 科尔·道格拉斯整张脸与地面亲密接触。 蹲下身的苏淳风迟疑了一下,才松开摁在科尔·道格拉斯脑袋上的右手,站起来挥手如变魔术般将项链召回,戴回到脖子上,同时语气淡然地说道:“抱歉,你认输的话,说得有些迟。” 几乎是一头栽到泥土中的科尔·道格拉斯没有起身,他翻身躺在地面上四仰八叉着,高挺的鼻梁酸痛难忍,让他极度担心自己的鼻梁骨已经断了,而鼻孔和嘴角,都流出了大片大片的血丝,混着泥土,脏得不像样子。 幸亏这是夜晚。 否则的话平日里格外注重自己形象的科尔·道格拉斯,即便是在苏淳风面前,恐怕也会先把脸捂住。 败了! 败得如此干脆利落,如此凄惨。 科尔·道格拉斯相信自己的敏锐计算力,他知道自己和苏淳风斗法的时间,总计也没超过十五秒。 十多秒钟。 如此短暂! 想及自己在苏淳风面前的那些自信狂妄话语,还有那傲慢轻松的姿态,科尔·道格拉斯觉得内心里仿若针扎蚁噬,脸上那种羞愧不已的火辣感觉,比之苏淳风摁着他的头让他的脸和地面亲密接触的那一瞬,还要疼痛。 而刚才苏淳风获胜之后轻轻淡淡道出的那句话,更是把科尔·道格拉斯气得差点儿咬舌自尽。 该死! 如此这般犹若电光石火眨眼而逝的斗法过程中,哪儿能来得及去说出那么几个认输的单词再让你听到然后理解并作出决定? 你分明就是要那么做了。 换句话说,那一刻,科尔·道格拉斯道认输与否,其实没什么用。 也不能说完全没用,或许……至少避免了苏淳风十有八九会继续暴打他的可能。 苏淳风轻吟术咒,收回术法,悬在科尔·道格拉斯脑海意识深处的那一线如夺命利剑般的术法能量波动瞬息间消散,他神色冷漠,语气平静地说道:“你应该感谢你的上帝,这次与你斗法的是我,如果换做那位你不屑与之斗法的纵萌,他或许不会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完胜你,但你的结局会很凄惨,要么死,要么生死不如。” “所以,到泱泱华夏来,谦逊地抱着友好心态学习交流可以,但是,千万别抱有什么其它不友好的阴谋伎俩,不然的话,莫说是你这种修为层级的术士,就算是来几位归真镜的天人,也会死得很难堪。” 这番话说完时,苏淳风已然迈步走出了小树林。 斗法造成的局部地区五行急剧紊乱的状态,在斗法结束的那一瞬间,没有了术法的引导和毁坏,就被周遭浓厚的人文气息和无边的大自然磁场力量吞噬融合,恢复如常。只是损毁的部分路灯,却无法再亮起。 漆黑的考古文博学院大门内,两道人影飞快地冲出,而在他们身后,乱糟糟的一片脚步声紧跟着传来。 罗同华和纵萌在大门外驻足,并肩而立。 斗法,已经结束了。 如此之快! 罗同华阴沉着脸,眼眸中喷薄出毫不掩饰的怒意,纵萌则是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冷冰冰的,只是那双淡漠的眸子里,却透出了一闪而逝的些许讶异和开心。两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从林间小径走出的苏淳风身上。 考古文博学院楼的窗户和大门里的灯光,再次亮起。 而门外的道路上,也因为有了些微光线的洒落,而不再漆黑。 …… 488章 引咎辞职 呼啦啦…… 京大学生术士协会的成员们全都从考古文博学院里冲了出来,然后站到了罗同华、纵萌的身后和两侧,愕然看着苏淳风。 苏淳风面带歉意的微笑,走过去似乎要说什么,却忽而住嘴,扭头看了看,于是面露无奈——刚才的斗法虽然被他尽可能地全力控制在了最小范围内,并且力求速战速决防止引动更大的天地异象,但毕竟双方都是修为入了炼气境的大师级高手,如此倾尽全力斗法,造成的动静太大,恐怖的闷雷声且不去说,这考古文博学院内骤然停电,附近路灯全部熄灭……不可避免地引得许多学生和从教者、保安等工作人员迅速赶来。 罗同华扭头就往回走,冷冷地说道:“继续开会!” 大家都明白,身为京大学生术士协会成员的他们,可不方便在众目睽睽下议论什么,所以都自发地转身往回走,并且相互之间刻意地三三两两拉开距离,显得并不是那么得熟悉,放佛他们也只是听到动静出来看看的人。 不过纵萌对这些向来不怎么在意,他落后两步和苏淳风并肩而行,轻声道:“赢了?” “嗯。” “你胆子真大。” “我是被迫出手……” 纵萌很难得地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曲飞燕落在了最后,她怔怔地看着从昏暗的林间小径中走出来,西装革履还拿着一块白净的手帕轻轻擦拭嘴角和唇边血渍以及脸上污垢的科尔·道格拉斯,然后一咬牙一跺脚,怒其不争地大步走过去,拉着科尔·道格拉斯的胳膊往考古文博学院里面走去,一边低声地用英语问道:“道格拉斯,你输了?” “是的。” “你怎么能在这里与苏淳风斗法?谁允许的?” 科尔·道格拉斯本就因为刚才斗法输得太惨,颜面丢尽,所以心头犹自羞恼不堪呢,现在听出曲飞燕的语气中充斥着不满和怪罪之意,当即冷哼道:“曲飞燕小姐,这次好像是我与苏淳风斗法比试,只要我们两人同意随时都可以进行,这是我们的自由,难道还需要去征求别人的同意吗?” 曲飞燕气道:“但这里是京大校园!校园里不允许斗法,我对你说过的!” “哦上帝,实在是抱歉,我忘记了。”科尔·道格拉斯耸耸肩歉意地说道,但他的表情上,哪儿有丝毫道歉的意思? 曲飞燕彻底无语,这时候无关的人越来越多,她也不方便再说些什么。 科尔·道格拉斯问道:“你带我去哪里?” “开会!” “那是你们的会议,我去的话恐怕不太方便吧?” “有什么不方便的?” 曲飞燕现在已经完全是在赌气了,自己辛辛苦苦一场,全都白忙活了,不但没能自得悠闲地观看两者的斗法,而且看科尔·道格拉斯狼狈的模样,苏淳风应该是以极不可思议的速度,迅速取得了一场完美的胜利。所以气恼失望无比的曲飞燕,根本不管不顾带上科尔·道格拉斯去参加京大学生术士协会的会议是否合适,因为在她看来,现在必须要斗法的双方当面对质——苏淳风竟敢在京大校园斗法,这可是明目张胆地触犯了京大学生术士协会的规矩,而且,他还是现任会长! 罗同华教授无论如何都要给大家一个交代,不然的话,以后岂不是谁都可以违反规矩了? 科尔·道格拉斯耸耸肩,一脸无奈的模样,心中却是窃喜不已。 能够亲自参加或者说观摩一次京大学生术士协会的会议,就能进一步了解京大乃至于华夏国家年轻一代中术士俊杰们的生活。而且,他从曲飞燕口中得知京大有这样一位负责管理学生术士的老教授罗同华,并且罗同华还是管理着华夏国江北各大学府学生术士的高层人士的消息时,就想着找机会见到这位人物,多多了解一番。 虽然斗法输给了苏淳风,但科尔·道格拉斯可不会轻易就被苏淳风斗法结束后抛下的那几句劝诫警告吓到。 考古文博学院外。 刚刚发生过斗法的那片小树林中,一位穿着保安制服的青年叼着烟懒洋洋地沿着小径走了出来,饶有兴趣地抬头看着考古文博学院的大楼。 刚才那一场激烈短暂的斗法,他全程目睹了。 苏淳风赢得很漂亮。 但结果让这位保安很遗憾。 当然,他能够理解,以苏淳风的身份,断然不能痛下杀手把那个嚣张狂妄的美国佬给干掉,毕竟科尔·道格拉斯这次可是美国大学友好交流团队中的一名学生,不远万里来友好交流了,却死在京大校园里,那乐子可就大了。 “乐子大咯……” 保安嘴角一掀,放佛真得很开心。 考古文博学院那间小小的会议室里。 罗同华阴沉着脸坐到了椭圆形会议桌的正中间,其他学生术士分别围绕会议桌两侧坐下,纵萌还是坐在了罗同华的左手边,表情冷峻,一声不响。而罗同华右手边原先单蓁蓁坐着的位置,被她有意地空出来,往旁边挪动了一个座位。 明摆着是留给苏淳风的。 他是会长嘛。 不过,苏淳风没有落座,他走到单蓁蓁的身后,面朝罗同华,露出无奈和歉疚之色,微鞠躬表情沉痛地说道:“罗教授,对不起……” 所有人都怔住。 一直都在和罗同华教授相互怄气的苏淳风,竟然主动开口认错? “身为京大学生术士协会的会长,无论有多么充分的理由,都不应该违反规定。”苏淳风极为诚恳地表达着无比的懊悔和无奈、自责,他正色道:“今天正好大家都在,我向各位道歉,并主动引咎辞去京大学生术士协会会长一职。” 说罢,他向罗同华鞠了一躬,又转身向在座者鞠躬。 罗同华一下子懵了。 他真没想到这个不服管教的混账小子,竟然会老老实实干脆利落地诚恳道歉,并自请辞去会长一职,连自辩解释都没做——不管苏淳风表现得多么诚恳多么的沉痛,罗同华都敢打赌,苏淳风如果发自肺腑地内疚自责的话,他罗同华就把自己的位子让给苏淳风坐,少跟老子演戏! 可罗同华又能怎么说? 一时间,会议室里安安静静。 大家都有些措手不及。 急匆匆拉着科尔·道格拉斯及时赶来,站在门口还没顾上落座的曲飞燕,更是怔在了当场,继而火冒三丈气得浑身打哆嗦——她把科尔·道格拉斯带来,就是要当众指斥苏淳风,然后逼着罗同华教授今晚必须当众把苏淳风的会长职务给解除掉的啊,可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苏淳风竟然自己请辞了…… 他,他还摆出了一副沉痛内疚自责的模样,又是道歉又是鞠躬。 这让曲飞燕有种含了一嘴毒液想要喷出去时,却被人拿一双臭袜子狠狠地塞进嘴里堵住的感觉,一嘴的毒液全都让自己咽下去了。 罗同华皱眉看向曲飞燕,道:“曲飞燕,你带道格拉斯来干什么?” 所有人的目光齐齐地看向门口,然后,就都露出了愤怒和不满的眼神——他妈-的,曲飞燕花痴啊!你和科尔·道格拉斯的关系再好,哪怕是你们俩真的有一腿滚过床单了,可也不能随随便便就把科尔·道格拉斯带到咱们京大学生术士协会的会议上啊,怎么一点儿原则和警惕心都没有了? “我……”曲飞燕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如果有可能的话,她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或者转身扭头跑出去。 她能说什么? 现在当众质问苏淳风,并且让科尔·道格拉斯和苏淳风对质? 可人家苏淳风都已经认错了啊! 不用你质问,也不用你找来科尔·道格拉斯对质,省省心好吧? 科尔·道格拉斯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站在那里神色间似乎还有些拘束,却面露出礼貌善意的微笑,彬彬有礼。 罗同华眼神扫过室内诸人,以一副长辈和师长的和蔼表情看向科尔·道格拉斯,温和地说道:“科尔·道格拉斯,我们有严格的规定,校园内禁止斗法,不过念在你是远来的客人,或许不知道这方面的规定,所以此次就不再追究你的责任了,单是,下不为例。” 科尔·道格拉斯神色茫然。 苏淳风转身微笑着用英语把罗同华刚才的话讲述了一遍。 科尔·道格拉斯立刻露出歉疚的神色,躬身弯腰极为恭敬地道歉:“非常抱歉,我对我的行为感到羞耻和内疚,能够得到你们的宽容,我非常感谢。” 苏淳风再次承担了翻译的角色。 在座者的神色缓和了许多,俗话说不知者不怪,而且人家科尔·道格拉斯的态度又如此诚恳谦恭,嗯,我们就大度些,不要追究了。 罗同华温和地点点头,关切道:“你有没有受伤?” “还好。”科尔·道格拉斯说道:“谢谢您的关心,也感谢苏淳风会长手下留情,所以我只是在施术的过程中不可避免地受到了一些自然的反噬伤害,当然,在京大校园这样一个人文气息极为浓厚的地方施术,受到的反噬伤害要大一些,不过,这都是我咎由自取,而且这种小伤,真的没什么。” 罗同华点了点头,没有去看咬牙切齿站在那里的曲飞燕,转而看向在座的学生术士,起身道:“苏淳风不再就任京大学生术士协会会长一职,由单蓁蓁暂代,散会。” 说罢,他当先大步离开了会议室。 …… ps:月票是动力啊! 明天我还飙,你们敢拿月票砸得我头破血流吗?来来来,月票走起! 489章 喜与之交流 会议室里,众人面面相觑。 今晚上这一出戏唱得,可真够味儿啊。 有意思的是,在座者除了苏淳风之外,大家都知道曲飞燕力主召开这次会议,就是为了竭尽全力地抹黑苏淳风,并促成科尔·道格拉斯与苏淳风之间的对决斗法。很明显,她想要把苏淳风从会长的职务位子上拉下来,而罗同华教授则是玩了一手漂亮的顺水推舟……现在,曲飞燕的目的似乎都达成了——苏淳风知规违规,与科尔·道格拉斯在校园内斗法,当众道歉认错,会长职务被撤。 可是,曲飞燕的目的又好像什么都没达成。 本来一式顺水推舟玩儿得挺好的罗同华教授,也让苏淳风这突如其来的一手,给弄得无可奈何有脾气都没地方撒去。 就在大家哭笑不得着起身准备离开时,更加戏剧化的一幕出现了。 英语水平相当不错的苏淳风往门口走时,很礼貌友好地和科尔·道格拉斯客套着交流了几句什么,然后他有些诧异-地看向站在旁边脸都白了眸子中满是怒火的曲飞燕,关切地询问道:“学姐,你的脸色看起来很差,怎么了?” 吭哧…… 郭子阳愣是没忍住笑出了声,继而弯腰把胳膊揽在刘悦的肩膀上,低头浑身颤抖着笑个不停。 刘悦憋着笑扭过头去。 所有人都笑了起来,就连一向冷着张脸不苟言笑的纵萌,也忍俊不禁地露出了一抹很新鲜的笑容,他看着苏淳风,破天荒地打趣道:“淳风,因为你会长职务被撤了,所以曲飞燕同学应该和大家一样,觉得很不公平。” “错,我觉得理当如此。”曲飞燕冷哼一声,揽着科尔·道格拉斯的胳膊就往外走。 科尔·道格拉斯虽然心中略有不喜,却还是保持着很绅士的风度没有拒绝曲飞燕的主动,只不过在离开时,他还不忘扭头向大家流露出了歉意的微笑。 苏淳风一头雾水。 我招谁惹谁了? 曲飞燕一走,大家再看着苏淳风那无辜和诧异的神情,就更加忍不住肆无忌惮地哈哈大笑起来——谁都知道曲飞燕在背后针对苏淳风欢蹦乱跳个不停,唯独苏淳风这位当事人不知道,然后曲飞燕一个人自娱自乐自以为是辛辛苦苦地挖好了一个布满荆棘的大坑之后,却发现苏淳风没往这边走,而是选择了在天上飞…… 于是曲飞燕赶紧追着喊,然后失足跳进了自己挖好的坑里。 “淳风,你怎么和科尔·道格拉斯在学校里斗起法了?”谢成飞微笑着上前问道。 袁朗也满是好奇地说道:“嘿,还真是点到为止了?看你们俩好像都没受伤的样子,可是也不对啊,搞出那么大动静竟然没受伤……” “那家伙修为如何?” “自讨没趣的家伙,也敢跟咱们会长比试。” 一帮人乐呵呵地围住了苏淳风,看起来一点儿都没有同情慰问下苏淳风刚刚被撸掉会长一职的样子。 苏淳风微笑着简单向大家讲述了一下自己刚才在学院门外被科尔·道格拉斯拦住,几次婉拒不得,一时冲动就答应了对方在校园里斗法——当然,肯定是科尔·道格拉斯死皮赖脸目无纪律要在学校斗法,苏淳风劝诫无效。 闲聊一番后,苏淳风表情认真严肃地说道:“我在这里给大家提个醒,科尔·道格拉斯私底下与我交流时,可不是如大家所见到的那般彬彬有礼极具风度气质出众,反而是一个傲慢自负又极度狂妄的人,而且这家伙来自于美国加利福尼亚州的道格拉斯家族,俗话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大家以后和他交流,要多加注意。” 众人皆沉默点头。 唯有吕伟阳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淳风,可别这么说,人家是友好交流来的,咱不能太小心眼儿啊,而且……你现在又不是会长了。” 苏淳风笑了笑。 郭子阳啧啧了两声,道:“做为一名新人,还真不知道咱们协会有规定,什么话只有会长能说,不是会长就不能说,吕学长教教我?” 刘悦也想插嘴,但想想自己的出身和吕伟阳的家世……还是忍住没开口。 “知道自己是新人就好,你要学得还多呢。”吕伟阳微笑着扔下这么一句话,转身往门外走去。 郭子阳仰脸翻了翻眼皮,一脸不屑。 “玩笑话,不必较真。”苏淳风笑着拍拍郭子阳的肩膀,示意大家离开,他则是落在了最后——身为会长还有一份职责,那就是每次会议之后,负责清理打扫下教室或者会议室,然后在最后离开时检查下有无公物损坏,门窗是否锁好等。 单蓁蓁也留了下来。 两人简单重新归置了一下桌椅,检查并关好门窗后,一起走了出去。 “唔,我好像不是会长了。”苏淳风边走边自嘲道。 单蓁蓁笑了笑,柔柔地说道:“你是会长的时候,也没做过这些事啊。” 苏淳风愣了下,这才想起来自己确实是尸位素餐,任职会长半年多来,几次开会之后都没管过这种小事,而单蓁蓁这位副会长,一直都默默无闻地把几乎协会里所有的事情都打理得井井有条,当然……其实京大学生术士协会平时也没什么事。 “会长,科尔·道格拉斯的修为在什么境?”单蓁蓁问道。 “炼气初期。” “你觉得他,他和纵萌斗法的话,两人谁更强一些?” “纵萌。” “我记得年前纵萌还没有入炼气境,据说他是元宵节前在老家的某天清晨,与大江之上修行,一气呵成以固气后期直跃大圆满,入炼气境,虽然听起来很玄妙很了不起,可入得炼气境这么短时间,怎么就能让会长你,如此确信他比科尔·道格拉斯强呢?”单蓁蓁颇为好奇地眨巴着大眼睛看着苏淳风,“而且,会长你好像也是去年那次和万连胜一战,入得炼气境,为什么能胜过科尔·道格拉斯?” 苏淳风反问道:“你很了解科尔·道格拉斯?” “罗教授说的,科尔·道格拉斯是加利福尼亚州道格拉斯家族最具天赋的青年俊杰,二十岁入炼气境,至今已有两年多了。” 苏淳风微笑道:“但他太浮躁,势够强,却不稳。” “哦。”单蓁蓁点头道:“你刚入炼气境没多久,应该也不稳吧,如何做到在那么短时间内击败科尔·道格拉斯?” “以武破术。”苏淳风笑了笑,道:“这是我的强项,有点儿胜之不武了。” 单蓁蓁抿嘴轻笑,又道:“那你怎么评价纵萌?” “根基浑厚,日常如宝剑锋芒毕露,斗法时气势若长虹贯空,难有竭时……”苏淳风毫不吝啬溢美之词地夸赞,道:“不过,你别羡慕嫉妒他,也羡慕不来的,寻常术士谁能做到他那般十年如一日强行压制己身修为,背着沉重的包袱逆修而进?可惜成也逆修,败也逆修,他终究还是没能再多耐上两年,看着旁人一个个迈入炼气境,于是耐不住好强的锋芒之心,扔下包袱一气呵成突破至炼气境,你说他连续破两境倒也没错,可事实上,他现在的修为,已经是炼气初期的巅峰状态。” 单蓁蓁吃惊地掩住了张开的嘴巴,道:“那如果他没有选择突破,继续逆修,或者从现在起,再开始逆修呢?” “从炼气境逆修,会直接爆体而亡的。”苏淳风笑着摇摇头,道:“他如果不急于突破继续逆修,只要能扛得到固气大圆满时再突破,就有可能直入炼气中期,不过想来难度太高,他能撑到现在,已经算得上是极为罕有的异类了。” “会长,你懂得真多!”单蓁蓁满是崇拜地说道。 “其实,我是猜的。”苏淳风乐呵呵地玩笑道,又说道:“另外,我不是会长了,单蓁蓁会长……” 单蓁蓁抿嘴一笑。 苏淳风忽而感到些许疑惑,他很想问问单蓁蓁是不是天赋异禀,又或者使用了什么术法,为什么就能够做到让任何人都不会对她产生丝毫戒备的心理——在她的面前你会很放松,愿意与她交流,愿意敞开心扉,她若是开口询问,你必会坦诚相待。而当你和她分开时,又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也不至于在日常的生活中还会回味与她谈话时的轻松愉悦,放佛一切都是那么得理所当然和自然而然。 但苏淳风没问,因为这种问题很荒谬。 或许,这也是一种个人魅力吧? 时,夜色朦胧。 凉意渐浓,未名湖上粼粼波光,湖畔幽静清雅,行人稀疏。 科尔·道格拉斯与曲飞燕结伴而行,看似神情悠闲地散步聊天,实则多是曲飞燕细细询问科尔·道格拉斯,与苏淳风斗法时的经过,而曲飞燕重点关注的,是苏淳风的术法攻击力度、特点、术法波动的覆盖范围等等。 科尔·道格拉斯像是丝毫没有察觉出什么不妥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地把短短十多秒钟的斗法经过讲述给曲飞燕听。 前方小路转弯处的长椅上,坐着一位黑衣黑帽黑色运动鞋的青年。 青年手里把玩着一把锋寒刃利的狭长匕首,在他的十指间翻转跳跃,灵活得犹若一只在花丛中穿梭嬉戏的蝴蝶。 …… 490章 算了算了,怪麻烦的。 “也就是说,从一开始苏淳风就没打算做任何的防守,而是全力攻击?”曲飞燕秀眉微颦道。 科尔·道格拉斯点点头:“他是要速战速决。” “你觉得,自己和他的实力差距有多大?” “他的修为绝对没有达到炼气中期。”科尔·道格拉斯对此极为肯定,道:“但他的术法攻击力度强横,炼气初期的修为相当牢固,你说他入炼气初期才过去短短三个月时间,我感觉难以置信。当然,这都不是重点,最重要的是,苏淳风应该是有着极为丰富的斗法经验和非常沉稳的心境,他能够在施术之前就极具自信地安排好了斗法过程中每一个进攻的步骤和时间点,在哪一个点用上哪一种法术实施攻击,攻击力度和时机都把握得极其精准,我根不上他的节奏……” 曲飞燕道:“听你这么一说,我怎么觉得像是炼气中期的高手?” “是的,我相信以苏淳风的实力,完全能够做到正面硬撼炼气中期修为不稳固的高手,且有一定把握击败对方。”科尔·道格拉斯认真地说道。 “道格拉斯,你不会是在为自己的失败,找自我安慰的理由吧?” “上帝,我保证自己没那么幼稚和虚伪……” 两人几乎是同时止住了话语,并且把目光看向了拐角处长椅上坐着的那名明显有古怪的青年——夜色和昏暗的路灯灯光下,青年一身黑衣,戴着一顶黑色的鸭舌帽,能够看到帽檐下的脸颊很白净,薄薄的嘴唇微微掀起,侧面看明显挂着略显调皮的微笑,放佛双手玩耍着那把犹若翩飞蝴蝶般的狭长匕首,是一个极为有趣的游戏。 他身上,没有丝毫的术士气息。 曲飞燕和科尔·道格拉斯两人都可以肯定。 但曲飞燕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可怕的气息,她完全出自于本能地往后退了半步,右腿微弯曲,脚上用力,身体向侧旁扭动企图马上转身逃离。 上次袭击纵萌的杀手! 虽然长相不同,但气势、气息完全相同。 上次有罗同华在场,有京大学生术士协会的所有成员共同对抗那名恐怖的杀手。 可这次,只有她和科尔·道格拉斯! 所以,曲飞燕现在,内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逃跑! 黑衣黑帽的青年抬起头,神情略显迷茫地看着他们俩,清秀得放佛十六七岁孩子般的脸颊上挂着一丝玩世不恭的叛逆笑容,似乎注意到了曲飞燕幅度不大的微小动作,他开口说道:“你如果敢现在转过身逃跑,我就敢保证这把刀会从后背插入你的心脏,正中心,一丝一毫都不会偏差。” 声音略显稚嫩,很好听。 但更可怕。 曲飞燕立刻选择相信了这名青年,强迫自己稳定心神,将身体恢复到之前的状态,一股寒意从后尾椎骨迅速攀升至脖颈处再到大脑潜意识中,继而蔓延至浑身上下内外,她禁不住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你是谁?”科尔·道格拉斯开口问道,他已经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 黑衣青年缓缓站起身,身材不高,一米七二三的样子,体形匀称,也看不出多么的健硕,更没什么骇人的气势,他歪着头想了想之后,说道:“这老外不会说普通话吧?可我也不会说英语……哎,那女的,你帮我问问他,伤势怎么样?其实我不大愿意对一个受了点儿伤的人动手,感觉有点儿欺负人似的,还是欺负一老外,这事儿传出去,真挺丢份儿的,唉,算了算了,怪麻烦的。” 说罢,黑衣青年骤然如一头猎豹般弹身而起,几乎没有一丝一毫的停顿,激射向已经将浑身机能提升到极限状态的科尔·道格拉斯。 十米远的距离。 眨眼而至。 狭长匕首迸射出一线凌厉的寒芒,直插科尔·道格拉斯胸口。 科尔·道格拉斯侧身避让,旋即一记鞭腿狠狠地砸向了如猎豹般奔袭而至的黑衣青年,鞭腿挟千钧之力快若闪电,破空拉出呼的一线声响。 黑衣青年一刀落空,身体灵巧得如同蝴蝶般,刀停如柱,整个人就绕着这把锋利的刀翩然旋转,又好似被科尔·道格拉斯那一记鞭腿猛然袭来时先行而至的罡风推动,轻飘飘地荡起,落下,然后合身而上,持刀逼近科尔·道格拉斯。 刀芒瞬间如泼洒的飞雪般密集笼罩住了科尔·道格拉斯。 科尔·道格拉斯及时抽身而退,侥幸未被恐怖密集的刀锋所伤,他后退的速度极快,转瞬间拉开三四米的距离,顾不得掐诀施术,默念咒语启动胸口犹若纹身般纹入体内的法器,同时再次后退,整个人没入了路旁的小树林中,借着低矮树木的密集稍稍阻滞黑衣青年那闪电般的袭杀速度。 随即他就后悔了,还不如别退到小树林中。 因为黑衣青年在这种环境下反而如鱼得水,科尔·道格拉斯却辗转腾挪不便,只是短短两三秒钟的时间,就被锋利无匹如影随形的刀锋在身上划出了十几条口子,好在是……没有太大的伤害,仅仅只是伤及了皮肤而已。 站在湖畔的曲飞燕一看到两人杀入小树林中,就想马上逃走去找人。 但她还是没忍住好奇心,咬牙盯视着小树林里。 科尔·道格拉斯拼着胳膊上挨了深可见骨的一刀之后,终于短暂逼退了黑衣青年,两人之间拉开了几步远的距离。 黑衣青年没有停顿,再次如虎搏兔般合身扑上。 嗡…… 一阵恐怖罡猛的术阵波动在林间荡起,科尔·道格拉斯纹在身上的法器启动,一条浑身犹若燃烧着熊熊烈焰般的火红色恶龙,如同从地狱中冲出般,狰狞着在昏暗的小树林中显出了身形,一双巨大的翅膀煽-动起汹涌的火浪,席卷向飞扑而来的黑衣青年。 疾奔中的黑衣青年身形受阻,稍稍止步。 科尔·道格拉斯趁机再次后退,又拉开了几步距离,单手掐诀指向黑衣青年。 翼展八九米,昂首超过五米多的恶龙猛然扑向黑衣青年,怒张的巨口眼瞅着就要将被虚幻火焰卷裹住的黑衣青年吞下了。 黑衣青年突然后退一步,堪堪避过了被火龙吞没的危机。 “咦,老外的东西还挺好玩儿啊。”黑衣青年嘴角一掀,笑脸上透着邪气,右手中的狭长匕首在食指上哧溜溜转了两圈,被他单手倒握住刀柄,身形前弓,双腿用力,箭矢般激射向隐藏在火龙身后密林间的科尔·道格拉斯。 火龙一口将黑衣青年吞下。 但更像是黑衣青年冲进了火龙的巨口中。 然后,黑衣青年连一丁点儿的时间都没耽搁,就从火龙体内穿出,锋利的匕首被他倒握着,生生划开了虚幻的狰狞火龙那恐怖庞大的身躯。 科尔·道格拉斯面露惊恐,扭头就跑。 什么美国加利福尼亚州青年搏击大赛连续两届的冠军,什么道格拉斯家族最具天赋的杰出才俊,这一刻在黑衣青年恐怖诡异的袭杀中,已经完全放弃了抵抗——搏击格斗,黑衣青年显然比他更加擅长,而且黑衣青年根本没用什么搏击格斗的招式,他是用直接最有效的杀人手段,手里还拿着一把锋寒刃利的狭长匕首;术法攻击?科尔·道格拉斯纹在身体上的中品法器,配以攻击力量磅礴,且能虚幻出战斗形态的魔兽,都被那黑衣青年仿若无物般突袭而过,一刀生生撕碎…… 这还怎么打? 还怎么斗? 如果说和苏淳风斗法,科尔·道格拉斯是输得心服口服的话,那么现在的科尔·道格拉斯,在黑衣青年的袭杀中,已经彻底崩溃了! “救命啊!” 科尔·道格拉斯凄厉地高喊着,仓惶地逃窜着。 黑衣青年笑眯眯地追了上去。 只见他在密密的矮树林中犹若一只幽灵般,似乎不会受到那些树木的阻挡,轻飘飘却又快若闪电,眨眼间便追上了在仓惶的逃窜中不小心被树木阻挡磕碰,然后踉跄摔倒在地的目标。科尔·道格拉斯挣扎着转过身,坐在地上惊恐万状地快速倒退,一边挥着手:“你,你别过来,不要杀我……不……” “我听不懂英文。”黑衣青年笑得很可爱,很单纯。 小树林外。 眼看着那条虚幻的火龙瞬间湮灭,曲飞燕几乎毫不犹豫地转身以最快的速度向远处狂奔而去。 …… …… 苏淳风不知不觉间,竟然和单蓁蓁闲聊着来到了28号寝室楼下。 “像是被你送回来似的。”苏淳风笑呵呵地说道,继而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拍额头道:“瞧我这记性,把自行车给落在考古文博学院门外了。” 单蓁蓁抿嘴一笑,略带羞涩地自责道:“都怪我缠着你说话。” “哪儿能呢,不过可惜的是,我不能骑自行车送你回宿舍……”苏淳风笑道:“那就再走走,我把你送……我-操!要坏事儿!”苏淳风失态爆出了粗口,转身就往骤然察觉到的那股磅礴的术阵攻击波动的所在地狂奔而去。 应该是未名湖方向。 单蓁蓁像是被突发情况给惊呆了般,傻傻地站了十多秒钟,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快步追去,却哪儿还能追得上苏淳风? 与此同时。 罗同华、纵萌、吕伟阳、谢成飞、高盛、潘慧瑶、袁朗、宁沾露、郭子阳、刘悦、李钦虎全都在第一时间里感应到了未名湖畔传来的狂暴又恐怖的术阵力量的攻击波动,然后毫不犹豫地飞奔向事发地——这里可是京大校园,无论什么人因为什么原因在这里斗法,他们都有责任有义务去制止。 该不会是…… 曲飞燕、科尔·道格拉斯,和苏淳风又干起来了吧? 苏淳风以最快的速度,第一个赶到未名湖畔,沿着那条蜿蜒曲折的小径谨慎小翼地走进树林间,然后感应着几乎已经消散一空,剩余不多的微弱术法气息,来到了科尔·道格拉斯的面前。 之前,他在寝室楼前察觉到那股磅礴的术阵攻击波动时,就知道是科尔·道格拉斯使用了自身所携带的法器。 可现在,科尔·道格拉斯死了。 死状极为凄惨。 上半身和脸部、头部几乎布满了一道道恐怖的刀伤,衣衫尽碎,整张脸已经看不出五官的模样了,只有一个大致的形状,血肉模糊。 苏淳风阴沉着脸,静静地站在那里,咬牙切齿地暗骂:“屠惜掳,你这个混蛋!” 凌乱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成传来。 在苏淳风之后赶到的,是纵萌,他几乎也是在第一时间里,从科尔·道格拉斯凄惨的死状和那一道道恐怖骇人的凌厉刀伤上,猜到了凶手,肯定是那名去年袭击他的杀手,但纵萌却反应极快地说道:“淳风,我比你更早到的现场。” “谢谢。”苏淳风同样反应极快。 “你们两人的话,是什么意思啊?”曲飞燕的声音从纵萌的身后传来,继而满脸惊恐地捂住了嘴巴,但还是有一丝被她强行压制的惊呼声爆出。 很快。 罗同华与其他的学生术士,都先后赶到。 所有人都吃惊地看着四仰八叉躺在林间,死状凄惨可怖的科尔·道格拉斯。 “纵萌,苏淳风……”罗同华沉声道:“你们所有人马上封锁这片树林,不得让任何寻常人进入。” “是。” 十几名学生术士毫不犹豫地分散开向林外走去。 罗同华站在林中,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语气严肃地说道:“科尔·道格拉斯在京大校园里遭人袭杀,我建议,马上以绝密安全名义通知京大校方有关部门,让他们务必先稳住美国的友好交流团队,确保消息绝对不能对外扩散,同时,让我们在美国那边的人以最快速度与道格拉斯家族联系上……告诉他们,这是一起特殊突发的偶然事件,与术士有关,所以一旦影响扩大的话,对谁都不好,我们,会给他们一个交代的。” 挂了线,罗同华随即又拨通了一个电话:“科尔·道格拉斯遭遇袭杀死了,先别问那么多,去做事。” 短短不到三分钟后。 两辆黑色的轿车,一辆黑色大面包车飞快地从远处驶来,停到了未名湖畔的小树林旁。 刚刚巡逻至此的两名保安,正在满脸怀疑之色地查验着站在林外路旁的高盛、谢成飞的学生证,并询问着他们在这里干什么,一边狐疑地往林间观看,正待他们想要不由分说地进入林中时,对讲机中传来了队长的严肃命令:“未名湖南岸靠近博雅塔的那片小树林,不要进去,上面的命令,搞反间谍演习呢。” “收到。” 两名保安对视一眼,又狐疑地看了看谢成飞和高盛,以及刚刚停在不远处的那三辆车,然后手电筒也不敢往树林里照了,转身就走。 …… ps:没爆发,但字数多,因为这两章写得很小心……再求月票,继续冲! 491章 这样的惩罚,很轻了。 科尔·道格拉斯,死了。 被人杀死在京大的校园里,死得如此突然,突然到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难以置信——愤怒,惊惧、担忧、无奈……重重复杂的情绪纠结在京大学生术士协会每一名成员的心头,尽管罗同华在第一时间里尽最大可能去封锁了消息的传播,但大家都清楚,这件事想瞒,是瞒不住的。 最起码,应该知道这件事的人,譬如此次前来做友好交流的大学团队负责人,美国加利福尼亚州道格拉斯家族的人,总要让他们知道。 而由此会引发多大的麻烦…… 暂时未知。 搞不好,就会引起外交层面的交涉,和国家高层的关注和干涉。 而对于整个奇门江湖,包括罗同华这位半江湖半官方的人物,绝对不希望事情发展到那么严峻的程度,因为那样的话,势必会引起奇门江湖与处于震怒中的庙堂之间,发生直接的冲突。可这次的事件,又是那么的令人棘手难以处理,因为死者,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外籍人士,他是美国某所知名大学应邀前来与京大做友好交流的团队中的一员,是加利福尼亚州道格拉斯家族最具天赋最杰出最优秀的后人,他死亡的地方,还是在他前来做友好交流的京大校园里,而且是被人用极度残忍的手段,杀死的。 是夜,罗同华顾不得去询问京大学生术士协会的学生们什么,只是叮嘱了这些学生们务必要严格保密之后,就匆匆离开了京大校园。 夜色下的京大校园里,静谧安详。 仿若,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曲飞燕独自一人走在清幽的校园道路上,心里充斥着说不出的余悸。虽然她知道,那名恐怖的杀手现在肯定已经远离了京大校园,但她还是会忍不住害怕,担心附近幽静的暗处,某一刻会突然走出一名个子不高,手持狭长匕首,面露鬼魅邪祟微笑的青年,如同幽灵般不带丝毫的杀气,却悍勇无匹势不可挡地冲向她,一刀将她的胸口捅穿。 科尔·道格拉斯,死了。 曲飞燕觉得和科尔·道格拉斯这几天的相触,如同做了一个梦。 那是一个高大、帅气、俊朗,又强壮、富有、儒雅斯文极具修养的绅士,科尔·道格拉斯,几乎集万千优点于一身,完美得令所有的女性都会怦然心动。曲飞燕承认,自己真的心动了,但她更为冷静地清楚,从一开始和科尔·道格拉斯接触,她就抱着利用的想法——利用科尔·道格拉斯去和苏淳风斗法,逼出苏淳风的术法师承到底从何而来,在观战的过程中察觉出苏淳风施术时的弱点,并逼得苏淳风从会长的位置上下来…… 还有,曲飞燕想要借助于道格拉斯家族的势力,把自己家族的生意,做到海外去。 事实上科尔·道格拉斯也抱有同样的想法,把道格拉斯家族的利益扩张到正处在高速发展中的华夏大地——这几乎是世界上任何一个有着雄心壮志很敏锐战略眼光的财阀家族,在迈入新世纪之后都会考虑到的重大举措。 华夏大地,吸引着全世界的目光。 两个来自于不同国家,但同样家世显赫的年轻人,同样的优秀同样的聪慧,同样都知道对方需要自己的支持,所以他们极为默契地在愉悦的相触过程中,迅速拉近了双方的关系,也许很快就要谈论到正式的话题上了。 但这一切,都在今夜彻底地化作了泡影。 一个恐怖的,残忍的杀手,把科尔·道格拉斯杀死在了京大校园。 不知不觉间,曲飞燕的眸子里就已经不受控制地盈-满了晶莹的泪光,有两滴泪水,轻轻顺着眼角滑落。 前方。 路口处,一道人影转过弯来,静静地站在路口。 个头不高,一米七三四的样子,身材精悍,犹若一头猎豹浑身充斥着爆发力。 处在沉思和伤感中的曲飞燕,在看到昏暗路灯下的那道人影时,瞬间就感觉后背像是布满了乱爬的蚂蚁般,头皮发麻,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双腿发软差点儿歪倒在地,然后她才发现,那个人不是那个杀手……而是,纵萌。 “你神经病啊?”曲飞燕失控般尖叫着:“大晚上你站在这里干什么?” 纵萌语气冰冷地说道:“你,害怕了。” “我怕不怕关你什么事?”曲飞燕咬牙切齿,差点儿没忍住施术攻击纵萌,她压制下心头的怒火和恐惧,道:“你想说什么?” “你知道,杀死科尔·道格拉斯的人,是上次刺杀我的那名杀手。” “我不知道。” “科尔·道格拉斯被刺杀前,是和你在一起的。”纵萌神色间没有丝毫的情绪,冷得如同一块冰,道:“不巧,正好被我看到你们两人一起往未名湖畔走去。所以,你最好不要胡乱造谣生事,这对你没什么好处。” 曲飞燕冷笑道:“你这是替你的朋友做贼心虚吗?我还没做什么呢,你们这么紧张干什么?” “苏淳风从来没有招惹你,但你一直对他持有不满。” “呵呵,好像我很小人似的。” “所以我出面劝阻你,不要胡乱造谣……”纵萌很果断地认可了曲飞燕确实很小人——他,确实很不会说话。 曲飞燕气得差点儿暴走,她歪着头露出很欢快的自嘲笑容,道:“古人云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我就是一个很小人的女子,你……咬我啊?” 纵萌无奈,道:“我只是想劝你。” “我需要你来劝?” “你……” “是不是觉得自己是纵仙歌的儿子,自己是入了炼气境的术法大师,所以就可以高高在上对任何人颐指气使了?”曲飞燕毫不避讳地走到纵萌的面前,直视着他,道:“管好你自己,再学学如何与人交流沟通吧,啊!”言罢,曲飞燕竟是胆大包天地直接用肩膀撞了下纵萌,企图撞开纵萌,可惜纵萌这个冷冰冰的家伙就如同铁柱般,撞不动,反倒是曲飞燕自己打了个踉跄,她冷哼一声,快步离去。 纵萌轻轻叹了口气。 这个江湖,似乎本来就没什么道理可讲。 此时的苏淳风,独自一人在校园里看似漫无目的地逛游着,到考古文博学院门口时,想起自行车落在那里,便骑上自行车直奔校保卫部的值班室。他想看看屠惜掳,那个叫做赵勇敢的保安,还能有多大的胆量…… 很快,他就知道了。 透过校保卫部值班室的窗口,苏淳风看到了灯光明亮的值班室里,穿着保安制服的赵勇敢脸上挂着憨厚的笑容,和两位同事闲聊着。 似乎察觉到外面有人,三位保安急忙恢复正儿八经的模样,端坐到值班室的电脑前。 “狗-的-的赵勇敢啊,你知不知道自己闯了多大的祸事……”苏淳风心里哭笑不得地暗暗骂着,骑上自行车往前行出二十几米远,停在一片树木的阴影中,然后掏出烟来点上一颗,深深地吸了一口。 之前刚看到科尔·道格拉斯死在树林里时,苏淳风的愤怒就不可抑止地迸发出来。 但现在,他已经只剩下无奈和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幸灾乐祸,以及,苦恼——对屠惜掳这样的杀生门传人来讲,本就没有什么可杀不可杀的道理束缚。 又何必去埋怨? 不一会儿,穿着保安制服的赵勇敢貌似悠闲地叼着烟从值班室出来,然后遛遛达达地来到了苏淳风的面前。 “觉得那小子挺有本事,我就出手了。”赵勇敢憨憨地说道。 “嗯。” “你不怪我?” 苏淳风瞥了他一眼,道:“人都死了,我怪你干什么?不过还是想劝你以后再做这种事情时,动动脑子,别一味地滥杀……科尔·道格拉斯被你杀死在京大的校园里,这祸闯得太大,你大概也没考虑过,会给别人惹来多大的麻烦吧?” 赵勇敢摇了摇头,一脸憨傻的老实模样。 “别跟我装出这副德行,没意思。”苏淳风摆摆手里夹着的香烟,道:“赶紧给我滚出京大校园去!” “你告诉我,怎么知道我的身份的?” “滚……” “再等几天,我现在离开会让人怀疑。”赵勇敢丝毫生气的样子都没有,依旧憨憨地说道:“其实我这些日子一直想,再杀一次纵萌的,不过既然失手一次,再做的话感觉没意思,而且,纵萌和你关系不错,所以我觉得有必要给你点儿面子,思来想去,就只好拿那个外国佬开刀了。” 苏淳风把跨在自行车上的右腿掀下来,站好问道:“你也受伤了。” “那外国佬临死时拼了命。”赵勇敢挠挠头,说道:“再说了,杀一个人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容易的,我也不杀啊。” 毫无征兆地,苏淳风双手举起自行车狠狠地砸向了赵勇敢。 赵勇敢飞快退后躲避。 苏淳风将砸空了的自行车狠狠地掷向赵勇敢。 赵勇敢双手稳稳地接住。 苏淳风已然高高跃起,双脚重重地踹在了自行车的横梁和斜梁上,举着自行车的赵勇敢身体踉跄后退,落地后的苏淳风疾步跟上跃身,凌空一记鞭腿重重地砸到自行车上,赵勇敢受力端着自行车踉跄后退,至草坪旁时被路沿绊了下,身不由己地仰面摔倒,同时双手用力把自行车砸向了苏淳风。 唰! 苏淳风一记高劈腿砸到自行车上,然后自行车被挟千钧之力的铁腿压着,生生砸到了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的赵勇敢身上。 砰砰砰…… 苏淳风不停地用脚狠狠猛踹赵勇敢。 躺在地上的赵勇敢搂着自行车干脆也不反抗了,也不再装出那么一副憨厚老实的模样,他一边挨打一边笑眯眯地说道:“欺负我受了伤,而且手里没刀?” 苏淳风没搭理他,只是一个劲儿地狠踹猛打,直到打累了,才停下来,语气冷淡地对已经鼻青脸肿的赵勇敢说道:“屠惜掳,你杀科尔·道格拉斯我不埋怨不责怪,因为那是你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但你做这件事,给我,还有给京大学生术士协会、给京大,给太多人带来了极大的麻烦,所以我很生气,不得不动手惩罚你泄愤,你不觉得,其实打你一顿这样的惩罚,很轻吗?” “是很轻,我认。”屠惜掳笑眯眯地说道。 “早点儿滚出京大,越早越好。” “嗯。” 苏淳风稍稍犹豫了几秒钟,没去掀那辆十有八九已经报废了的自行车,神色平静地转身离去,看也没再看屠惜掳一眼。 刚才他想问屠惜掳,是谁? 但他没问。 因为他知道屠惜掳不会说。 上次屠惜掳突然袭杀纵萌一事后,苏淳风就曾怀疑过,京大学生术士协会中,有人与屠惜掳相识而且关系极为密切,不然的话,屠惜掳是如何知道这个小小的信息相对极为封闭的圈子里的新消息?这次科尔·道格拉斯被屠惜掳在京大校园里刺杀,更是坚定了苏淳风的猜想,而且他知道,罗同华,以及京大学生术士协会的所有人,现在恐怕都已经开始怀疑,自己的身边有和那个神秘杀手同谋之人。 只不过…… 苏淳风苦笑着摇了摇头,现在所有人应该更加怀疑的,是自己和那个杀手同谋了吧? 当初苏淳风刚刚被任命为协会会长一职,纵萌挑战苏淳风,两者斗法过程中,杀手突袭而至刺杀纵萌;这次科尔·道格拉斯被杀,也是挑战苏淳风,并且刚刚被苏淳风击败。这两点加起来,别人怎能不怀疑苏淳风? 如果再有人多嘴多舌地趁机制造谣言的话,苏淳风更是难以自辩。 会是谁呢? 凌晨,处于半修行半睡眠状态的苏淳风豁然醒来,他躺在床上望着黑暗的环境中头顶上方的铺板,露出了一抹淡然的笑容:“原来,是你啊……” 某栋女寝室楼的某间寝室里。 躺在上铺的单蓁蓁像是被一个噩梦惊醒,猛地睁开了大眼睛,就再也睡不着了,她从枕头下方拿出手机,看了看没有新的短消息,这才轻轻叹了口气,脑海中浮现出了苏淳风那副挂着淡然亲和笑容的清秀面孔。 随即,她想到了苏淳风可能将要面临的误解,甚至是危险。 然后,单蓁蓁眼眶里就噙满了泪滴。 对不起…… 492章 枭雄的现实厚黑 丹凤市葫芦口镇农贸产品交易市场,这几天最为轰动的新闻,就是原先几乎垄断了丹凤市精品蔬菜销-售这一块生意的山刚农贸产品销-售公司,换招牌了。 在市场上做生意多年的老户们都知道,三年前山刚农贸进入葫芦口镇农贸市场,开始做精品蔬菜的生意时,整个丹凤市都还没人正儿八经做这样的生意,所以山刚农贸在不到几个月的时间里,就把生意做得红红火火。 生意火了,自然就会有竞争对手。 这年头无论是哪一行哪一业,都少不了恶性竞争的情况发生。 而作为外来户的山刚农贸,自然而然就成为了葫芦口镇农贸市场上几股实力较为强大的老牌地头蛇团伙的重点打击对象。接下来,就是一次又一次的冲突,从最初的小摩擦,到大动干戈…… 山刚农贸不愧是过江的猛龙,初期他们隐忍不发,随即没过多久,就开始了疯狂的反扑,他们凶残、霸道、狂妄,肆无忌惮,还制造了几起导致严重伤亡的车祸。 短短不足半个月。 市场上所有的竞争对手,全部被山刚农贸这条过江的猛龙强势清扫一空,而山刚农贸付出的,只不过是几个手下弟兄被抓,拘留半个月、一个月,最重的一个被判刑一年半。然后,山刚农贸租赁了市场b区地理位置最好,面积最大的两层办公楼,以及紧邻着办公室的一个冷库、一个普通库房。 山刚农贸的招牌,算是彻底竖了起来。 之后人们才知道,山刚农贸和葫芦口镇势力最大的陈家搭上了线,而且陈和强不出一分钱,就在山刚农贸丹凤市分公司占了百分之二十的股份。 也难怪,山刚农贸这条过江龙,敢于那么凶悍霸道了。 如今两三年时间过去…… 山刚农贸两层的办公楼房、一个冷库、一个普通库房上的招牌,全都被摘了下来,换上了“和江农贸”的牌子。 老板,是以前山刚农贸丹凤市分公司的总经理,陈和江。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明显是陈家的人,要过河拆桥,把熟透了的果子全都独吞了。 不过葫芦口镇农贸市场上的人,多半都没有什么同情山刚农贸的想法——国内大多如此,三线城市的此类农贸市场上,多数商户都是当地人,即便有少数外地的,也是在这里沾亲带故而且还是丹凤市下县的人,而山刚农贸是平阳市那边过来的,谁会向着一个外来户?再说了,两年前山刚农贸那叫一个凶,把丹凤市的精品蔬菜整个都垄断了,谁人敢惹?现在傻了吧,活该! 人们都幸灾乐祸着。 换了招牌之后的头一天上午八点多钟。 陈和江站在外面看着手下们放完了开张大吉的鞭炮,乐呵呵地回到办公室里坐下,美滋滋地泡上了一杯茶,神情悠闲地听着旁边办公室里此起彼伏的电话铃声以及业务员们和客户之间的通话声——大功告成啊,虽然最后谈妥的价格,是一次性付给山刚农贸二十五万元,比最初他答应赵山刚的数目多出了五万元,可他作为总经理,在库房中提前压下了价值九万多元钱的货物。 赵山刚明知吃了一个大亏,可连个屁都不能放。说白了,在这葫芦口镇上,陈家想要他的生意,不给一分钱,赵山刚又能如何? 十点钟的时候,一名手下进来说道:“和江哥,万通快递今天开张……” “我知道,这就去。”陈和江笑着点点头,起身往外走去——他知道目前公司里的这些手下,在山刚农贸丹凤市分公司干了两年,和赵山刚那边的人关系还算不错,虽然现在他把分公司吞下了,但明面上大家还都说得过去,没有翻脸,和气生财嘛,公司里其他人也都对山刚农贸之前的老板赵山刚印象很好。 这次,万通快递丹凤市办事处开张,赵山刚甚至给这边每一位员工都下了请帖。 陈和江心里暗笑,拉拢这帮人管个屁用,不过赵山刚这仗义的名声倒真是名副其实,就连这些普通员工都惦记着。其实平时很少来丹凤市分公司的赵山刚,和这边的普通员工们,基本上没有什么接触,更谈不上关系多深了。 刚走到外面,陈和江就遇到了长毛,他笑道:“长毛,跟我一块儿去赵山刚的万通快递去,中午喝顿酒。” “好嘞!”长毛连连答应。 “上车。”陈和江指了指自己刚提来的一辆崭新的银灰色宝来轿车,脸上浮现出得意之色。 长毛眼睛都乐没了,竖着大拇指道:“江哥真是发达了啊!” “哪里哪里,从我二叔那里借钱买来的。” “嗨,最多俩月,江哥你不就赚回来了嘛,谁不知道这精品蔬菜的生意……好得不得了。”长毛恭维着说道。 陈和江愈发自得。 上车之后,陈和江一边开车一边说道:“对了长毛,董家那小卖店,开张几天了?” “嗨,这不都开张十多天了嘛。” “嗯。”陈和江点点头,他知道这是二叔陈卫国镇长的意思,在这次和赵山刚谈判收购山刚农贸丹凤市分公司一事上,赵山刚曾开口替董家求情,陈卫国虽然含含糊糊地没答应,但还是示意下面的人,先别去动董家,以免出现什么意外,毕竟他们都清楚,赵山刚这号人看着年轻,可委实不是个好惹的主儿。 不过现在嘛…… 陈和江说道:“明天,让董家的小卖店关门,再抽空把董正东那个怂包打一顿,还有他媳妇儿,妈-的!” “江哥,还不完?”长毛诧异道。 “完个屁!”陈和江瞪眼怒道:“董家要是还能踏踏实实待在葫芦口镇,那我们老陈家的脸面往哪儿放?” 长毛赶紧唯唯诺诺答应下来。 这一天。 万通快递丹凤市办事处正式开张,位置在丹凤市西环路亨达停车场对面,二层楼房,并排两间,上面有一间办公室和员工宿舍,下面两间分别是收货和发货的库房办公地,门口距离西环路边缘的人行道还有十米距离,方便停放车辆和装货卸货。 其实依照万通快递公司的规定,各市办事处开张只会简单放一挂鞭炮就好,前期主要投资是用于撒传单之类的广告宣传,禁止大搞铺张浪费的仪式和请吃请喝,因为办事处这种地方,实在是没那个必要。 不过,赵山刚这次可是自掏腰包,鞭炮、礼花,还搭台搞了一个剪裁的仪式,请来了渚河区公安分局的局长,渚河区区长等几位渚河区的官方要员前来参加。 办得那叫一个热闹。 其实赵山刚和这些官员们根本就没有接触过,这次,他是主动登门送上了请柬。 而这些官员们,偏偏还就卖赵山刚的面子,来了! 按理说,这些官员们根本不会理会这样一个素不相识的年轻人送上的请柬,不过是区区一个快递公司在各方面都不怎么发达的丹凤市的办事处而已,又不是什么大公司的开业典礼。但他们事先,都接到了市里面的消息,说是以后要多照顾下万通快递,因为万通快递的大股东中,有天茂集团——在豫州省为官者,尤其是级别高点儿的,谁不是头发丝都空了的玲珑剔透心?岂能不知道豫州省天茂集团的背-景? 于是当开着大奔驰的赵山刚以万通快递公司副总经理的身份,亲自登门把请柬送到他们手里之后,他们立刻笑脸相迎答应下来。 可事实上,市里面给渚河区这些一把手们传话的,不过是普普通通的公职人员罢了。 当然,他们也都明白,这种暗示他们多照顾的话,市长或者市委书记之类的高官们也不可能亲自示意…… 而肖振上次和苏淳风通完电话之后,和赵山刚联系时,也仅仅只是客套着表达了歉意,说了些自己怎么怎么忙没时间去之类的话,随后模棱两可地说道:“山刚啊,丹凤市我不是很熟悉,不过你说的渚河区那边,我尽量安排人打个招呼,咱们办事处新开张,在渚河区有什么事需要办理的话,方便些。” 得! 赵山刚立马从这句话里得到了足够的信息,他也知道该怎么去办了。 就这样,看似一切都稀里糊涂得,根本串不成一条线,和任何一方都搭不上关系,但赵山刚偏偏就把这事儿给办成了! 此次应邀前来参加开业典礼的葫芦口镇镇长陈卫国、派出所所长张金昌,看到前来剪裁的竟然有自己的顶头上司,当时就傻眼了。他们明白,这种小小的办事处开张,能请来区长和分局局长,意味着什么……虽然区长和分局局长在仪式上说了不少冠冕堂皇的话作为应邀前来参加剪裁的理由,但有点儿心眼的,谁会信? 这还不算,赵山刚做了一件更绝的事,他私下找人做了一块“马到成功”的匾额,匾额飞马奔腾图画的左下角有烫金字贺词: 贺万通快递丹凤市办事处开张,祝吾弟山刚生意兴隆,财源滚滚。 落款是,肖振。 有心人都看到了这块正对着门口挂在墙上的醒目匾额。 中午在饭店的酒席上,陈卫国和张金昌自然要没话找话地和上司们敬酒,攀谈,旁敲侧击地问了几句。 上司们的回复含含糊糊。 但陈卫国和张金昌还是知道了万通快递的后-台是谁,也知道了省里肖家,天茂集团足够重视万通快递,和市里、区里专门打过招呼要照顾的。而那块匾额上的贺词,“吾弟山刚”的称呼和“肖振”的落款,更是令人忖度。 陈卫国和张金昌,甚至都想着要不要把山刚农贸丹凤市分公司还给赵山刚。 然而没有人知道,当天下午从酒店回来之后,赵山刚就让人把那块狐假虎威扯大旗用的匾额给拿走砸烂扔掉了。 他可不会留下这种日后很可能引起肖振反感的东西。 至于看到匾额的那些人,难不成还会傻乎乎地去对肖家的人说,他们在万通快递丹凤市办事处开张那天,看到了有肖振落款的匾额? …… ps:亚历山大熊兄弟天天见~~兄弟姐妹们再来月票~~! 493章 赵山刚的便宜都敢占? 清晨,天刚蒙蒙亮。 葫芦口镇农贸市场上早已是一片喧嚣热闹的场景,络绎不绝的供货、购货的批发商们,和各种各样大大小小的车辆拥挤在大门口和市场内、以及外面的大街上。 萱萱小卖店后面的院落里,早起的王萱已经把早饭做好,端到了正堂屋的客厅里,再回到西屋唤醒丈夫和孩子,自己顾不上吃饭,先去了小卖店那边把门打开——早起这段时间,小卖店里总要卖出去不少的东西,以往她都是这样,等公公婆婆丈夫孩子都吃过饭,丈夫把孩子送到学校回来时,店铺里已经不忙了,然后再由丈夫帮忙看着店铺,王萱回到后院吃些剩下的饭菜。 陈家的势力再如何大,农贸市场以及附近的人们再如何忌惮,平时可以不光顾萱萱小卖店,但每天清晨往来购货供货的商人们,可不在意陈家的态度,甚至他们都不知道萱萱小卖店与陈家之间的事情。 而且,最近萱萱小卖店一直都稳稳当当开张经营着,似乎陈家,也不打算再继续追究迫害他们了。 早上七点半以后,农贸市场已经开始渐渐清静下来。 萱萱小卖店里,也极少有顾客了。 王萱收拾着略显凌乱的店铺,娇媚的脸颊上满是平静安详,柔声对起早乘坐公交车前来的父亲王启民说道:“这些日子,陈家那边的人没来捣乱,想必是赵山刚和陈卫国已经谈妥了……所以,您以后也不用每天起早过来。” “事情没完呢。”王启民微笑道:“如果这次陈家只是欺负你们,赵山刚去说情,陈家卖他面子的话,也就这样了,可陈家的人,竟然把赵山刚的买卖给吞掉了,以赵山刚的性格,怎么可能就这样认了?等着看吧,好戏还在后面。” 王萱怔了怔,没有说话。 这时候送女儿上学的董正东进了屋,道:“爸,您来了。” “哎。”王启民问道:“小宁宁这几天上学,不哭了吧?” “嗯,学校老师管得严,不让那些小孩子们乱嚼舌根。”董正东脸色有些疲累和憔悴地说道:“只是这镇上风言风语的……唉,苦了小萱。”说到这里,董正东眼角发酸,竟是渗出了些许的泪水,揉着眼睛说道:“小萱,吃饭去吧,店里有我盯着。” “嗯。”王萱点点头,招呼王启民一起往后院走去。 王萱的公公董林平时就在镇上给别人打零工挣点儿钱,自从陈和强死了之后,因为陈家在背后的阻挠,董林再想跟着别人打零工赚钱,都没人带他了,老伴儿一个妇道人家,而且年岁大了,就没让她出去干过活儿,只是居家拾掇家务。 王萱把剩下的早餐端到茶几上,也不嫌凉,坐在茶几前慢条斯理地吃着。 王启民坐在沙发上,和董林两口子闲唠着嗑——今早来之前,王启民是在家里吃过早饭的,刁平那孩子虽然处在净体后期,体质弱,但本就是个勤快的孩子,所以每天做饭洗衣的家务活全都包了。 突然,他们听着小卖店那边传来了吵嚷和打砸的声音,王启民和王萱对视一眼,几乎同时起身大步往外走去。而董林两口子已经先他们一步出门往小卖店里赶,但还没容得他们走到小卖店的后门,就见董正东抱着头痛呼哀求着从里面跑了出来,七八名彪悍气十足的壮汉紧随其后,狰狞嚣张地挥着棍棒追着董正东打。 董林两口子刚冲上去阻拦,就被推搡着倒地,董林更是被两个青年围住狠狠踹了几脚。 混乱中,又有几名青年从小卖店的后门里大步冲了出来,看到王萱之后,立刻不由分说地奔着王萱而来。 王启民踏前一步挡在女儿身前。 此时的王萱脸色平静,双眸空洞却透着诡异的神采,她双拳已经紧紧攥住。 如果真要动手的话,王启民和王萱父女二人自信,可以轻松撂翻冲到后院里的这十多个手持棍棒的混混们,可是打的话……只怕会惹来更大的麻烦,兴许陈家那边听闻消息之后,会高兴地趁机把他们全家人给抓起来。 就在此时,刚刚从小卖店后门走出来长毛,阴沉着脸呵斥住了准备对王启民父女动手的两名混混以及其他正在暴打董正东、董林父子的混混们,然后声色俱厉地说道:“真是给脸不要脸了,这么多天没空搭理你们,是不是就觉得没事儿了啊?以后,你们家这小店不能再开张,听见没有?” 被打翻在地的董正东连连应着:“知道了,知道了,再不敢了……” 他的母亲却声嘶力竭地坐在地上拍着膝盖嚎哭:“天杀的,欺负人啊,陈卫国你们一家活该被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董林赶紧爬到老伴儿身旁制止她的哭骂。 王萱神色平静,一言未发,只是扭头看了眼自己的父亲王启民。 王启民低头,面无表情。 长毛咬了咬牙,忍住内心的冲动,没有示意手下们去暴打嚎丧般骂街的那位老太太——欺负人的事儿长毛做得不少,也很少会背负什么道德的压力,可他实在是做不出如此为虎作伥地不断欺负一家子老实人的事,所以他又极为强硬地呵斥着怒骂警告一番董正东之后,就不耐烦地挥手招呼手下们转身就要离开,却正好碰到西装革履的赵山刚领着几个人从小卖店的后门走了进来。 “长毛哥,这怎么个意思?不给山刚面子了是吧?”赵山刚淡淡地问道。 “山刚,这事儿你别埋怨我。”长毛有些羞愧,作为地头蛇的他其实并不怎么害怕赵山刚这个外来户,他也敢拼命,手下也有一帮弟兄,而且身后有陈家的人给撑腰,可天天欺负董家这些老实人,长毛觉得在赵山刚的面前,实在是太丢份儿了! 赵山刚说道:“前些天,我和陈镇长说起过,他也点头不再追究董家的人了。” “那你再去找和江,还有陈镇长打个招呼吧。”长毛摇了摇头,道:“只要陈镇长或者和江给我个准信儿,我保证萱萱小卖店以后没人敢来捣乱……山刚啊,哥哥我这也是跟人混口饭吃,没办法。” “行!”赵山刚点了点头。 长毛领着一群人离开。 赵山刚神色从容地走到王启民面前,道:“把家里的损失大概统计下,带着他们去市里找家医院验伤,然后等我电话。” 王启民愣了下,继而点头。 赵山刚带着人转身离开。 几分钟后。 赵山刚出现在了农贸市场的合江农贸公司,也就是原山刚农贸丹凤市分公司的总经理办公室内,他面带微笑,看不出有丝毫怒意地与陈和江谈了谈有关董家的事情,希望陈家能放过董家一马。 昨天参加过万通快递丹凤市办事处开业典礼,并且在那里喝过酒的陈和江,虽然知道渚河区的领导们都卖赵山刚的面子,参加了剪彩仪式并且赴了宴,可陈和江这种人物岂知道里面的许多门道?只是回到家后,他才从二叔口中得知,赵山刚或许和省里的权贵豪门肖家那边关系颇深,对此年轻气盛的陈和江却觉得无所谓,并且劝二叔也不要担心,俗话说县官不如现管,肖家的权势再如何大,那双手也够不到葫芦口镇上,葫芦口镇的这点儿利益也不值得肖家那样的豪门出手,再说了,赵山刚如果真要有那么大能量的话,何至于老老实实把农贸公司的生意交了出来呢? 盘踞葫芦口镇多年,也没什么进取心只想一手遮天做土皇帝的陈卫国,听了侄子的这番话之后,也觉得大有道理,心想自己还真是越活越胆小了,多大点事啊,大不了以后不再去招惹赵山刚呗。 至于农贸公司的事情,那是以自家侄子的名义买下来的,和自己可没有什么关系,而且白纸黑字的,官司打到京城去,陈家也不发怵。 在这葫芦口镇,谁能把他陈家怎么样? “山刚,不是咱哥们儿不给你这个面子,可老陈家实在是丢不起这个人啊。”陈和江坐在真皮的办公转椅上,仰着身子大马金刀一副无所谓的派头,他说道:“咱俩是哥们儿,既然你来替董家求情,我不能说办不了,这样吧,你让董家把宅子卖给我,他们搬走,这不就结了嘛。” 赵山刚微笑道:“你出多少钱?” “三万块钱!”陈和江露出夸张的表情,道:“山刚,哥哥可够意思了啊,现在葫芦口镇下面的村子要想搞一块房基地,才两万块。” “和江,房基地和宅子是两码事,况且董家这处宅子的地理位置和面积,不说他们东西屋六间房,单是临街这两间门市房,就能值不少钱了吧?守着农贸市场的大门口,依现在的行情,这处宅子,你出十五万买下来都不亏……”赵山刚深吸了一口烟,道:“要不这样吧,我买下来这处宅子,你看怎么样?” 陈和江露出不满之色,仰着脸一副送客的表情,说道:“那你去找我二叔说吧。” “好。”赵山刚起身领着王清往外走去。 陈和江在屋内啐了一口唾沫,嘀咕着骂骂咧咧道:“去你-妈-的,真以为昨天拉了张虎皮就能在葫芦口镇扯大旗?作梦!还想着在老子的手底下抢食儿吃,不知道死字咋写的吧?乖乖回去做自己的快递生意多好,呸……” 从和江农贸出来,坐进车里的赵山刚沉声对王清说道:“明天开始。” “好。”王清微笑着点点头。 俞斌更是一脸狞笑,摩拳擦掌兴奋不已地说道:“刚哥,给军哥他们打电话吧安排人过来吧?咱们这么一搞,陈和江肯定要上火发疯,毕竟在人家的地头上,打起来咱们的人手,可不够啊。” “不着急。”赵山刚淡淡地说道。 中午。 一辆黑色的奔驰轿车驶到了葫芦口镇镇长陈卫国的家门口,西装革履夹着皮包的赵山刚独身一人走了进去。 没过多久…… 高门大院里传出了陈卫国愤怒的咆哮声,大街上路过的行人都有些诧异-地往里面看上几眼,再看看门口停放的那辆黑色的奔驰轿车,然后惴惴不安地匆匆离开——也不知道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到陈卫国的家里惹他生气。 又过了一会儿,夹着皮包的赵山刚铁青着脸从院子里大步走了出来。 他看起来很生气,出来后就直接钻进车里面,把车门砰的一下给关上了。 奔驰轿车飞快地驶离。 车内。 赵山刚把皮包扔给王清,微笑着说道:“看看,这些东西拍得清楚不?” 王清笑着接过皮包,从里面把小型录像机取出,调出刚刚拍摄的画面影响,摁下了播放键。 画面里,最初赵山刚进去之后,和葫芦口镇镇长陈卫国之间说话都客客气气,还进了陈卫国的书房里交谈。然而接下来,赵山刚一反常态,没有那么睿智的厚黑,而是心直口快地表达了自己对于长毛带人再次砸了董家萱萱小卖店的事件,极为不满,然后又说起山刚农贸被陈卫国和侄子陈和江强行收购,这其中沾了多么大的便宜,简直就是讹人,可赵山刚说自己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也就认了,没想到现在,陈卫国却连这点儿面子都不给他……除此之外,赵山刚还直斥陈卫国不应该仗势欺人地欺辱董家,这件事做得太过分,毕竟陈和强之死和董家的媳妇王萱没有关系,何必迁罪与她等等。 好嘛! 本来陈卫国还顾忌赵山刚身后有肖家给撑腰,所以忍着气已经答应了让赵山刚把董家的宅子买走,自己绝不插手,并且不会为难董家搬离葫芦口镇,可赵山刚这家伙似乎给点儿阳光就灿烂,许多话越说越露骨,越说越过分,这可把陈卫国这条盘踞葫芦口镇多年的巨蟒给彻底的激怒了! 他像是一头愤怒的雄狮般,咆哮着、叫嚷着,把赵山刚给哄出了家门。 陈卫国的老婆,更是叫嚣谩骂肆无忌惮,连自己亲弟弟是派出所所长的架子都给端了出来。 看完这些偷拍下来的录像,听着里面那清晰的对话声和争执声,王清忍不住笑道:“刚哥,陈卫国这水平,是怎么当上镇长的?” “地头蛇嘛,自有他的能耐,不过那些能耐已经落伍了。” “那咱们现在?” “上派出所去……” …… 494章 有事还得苏淳风的名! 葫芦口镇农贸市场上,山刚农贸公司的牌子被撤下来,换上和江农贸的牌子,到现在还不足一个星期……市场上的人幸灾乐祸的感觉还没消退呢,所有人就都惊愕地发现,合江农贸的生意,似乎已经有要黄掉的迹象了。 因为,和江农贸库存已空,送货的两辆车从昨天开始就停在门口没有动弹。 早上许多前来提货的车,也都很无奈地选择在市场上批发了一些普通的蔬菜,而不是从和江农贸那里批发精品蔬菜,因为没货。 办公室里, 陈和江已经气得砸烂了一个水杯,还有一个烟灰缸,原本梳理得一丝不苟的背头发型,被他挠成了鸡窝状。 公司精品蔬菜的供货渠道,断了。 以往,陈和江觉得这两年来自己作为山刚农贸丹凤市分公司的总经理,所有的客户-名单都在自己手里,所有的客户也都认自己是山刚农贸精品蔬菜销-售的老板,所以他觉得接手山刚农贸之后,这种垄断性的买卖做起来简直太简单了……直到现在他才发现,在迫使赵山刚不得不把精品蔬菜销-售的生意拱手相让之前,供货渠道这么重要的一点,竟然被自己稀里糊涂地疏忽了。 断货了,还怎么挣钱? 陈和江用脚趾头都能猜到,断货的事儿肯定是赵山刚在背后捣鬼,可是他明知如此,却不能把赵山刚怎么样。 而且他现在,连赌气的资格都没有! 本来依着他年轻气盛的脾气,断货就断货,大不了老子就在市场内收购蔬菜然后赶紧做精加工,虽然蔬菜品种不那么齐全,时间上也不足,但无非是生意少做点儿,或者,老子干脆不做了,你赵山刚也别想做。 可事情远没那么容易! 陈和江接手山刚农贸丹凤市分公司,并且换上了自己的营业执照后,和市内那些酒店、大型商场、超市等主要客户之间,都重新签订了合同,改成了和江农贸。而这些合同,可都是白纸黑字签了他陈和江的大名,盖上了和江农贸的章,如果不能够及时向客户提供货源,那么客户就可以以此为理由起诉他的公司赔偿经济损失,而且,与这些主要大客户之间的结算方式,都是月结算,甚至还有一季度一结算的。 现在供货断了…… 那些客户恐怕都急得要把他告上法庭去,谁还会给他结账? 要知道,在赵山刚同意把农贸公司以二十五万元的低价转-让给陈和江时,已经把丹凤市分公司账目上的所有现金,全都清零,并且由陈和江从叔叔那里借钱,暂时垫付出了客户们还未到期结算的款项总计三十四万元,转入了山刚农贸公司的账户。 当时陈和江和陈卫国这叔侄俩都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妥,合情合理嘛。 难不成,还怕那些客户们赖账? 况且,二十五万元买下来的商贸公司可不是空壳,陈和江和陈卫国都知道自己赚大了——公司两层楼四间房,还有一个冷库一个普通库房,还剩余接近一年的租金,这一项就是十万元,还有一辆送货的面包车,一辆依维柯,外加库房里价值九万元的货物。还有,那就是在丹凤市垄断性经营得已经如铁桶般的销-售网络渠道。 都是钱啊! 但是现在…… 其实在最初两天,公司这边没有顺利接收到新货送来时,陈和江也有过顾忌和担忧,但他觉得库存货物不少,而且他还和精品蔬菜的主要货物来源地中州市、京城那边的供货商都取得了联系,确定了货物能够得到顺利的供应,于是陈和江才不慌不忙地等了几天——没办法,手头的资金紧张,他不好意思一直从二叔那里拿钱,寻思着每日零散批发的客户都是现金交易,拿到周转的资金后,再进货。 未曾想,前天打过电话联系得好好的,昨天没到货,赶紧联系后说是货在路上,可到了今天,货物还没到。 再打电话,车在半道上坏了。 让那边从新发两车货吧,答复是精品蔬菜现在缺货,紧张,供应不上…… 在接连抽了两根烟,又一个电话打出去没有得到回应之后,陈和江气得差点儿把刚买没几天的新手机给摔掉,可他终究心疼不已理智地没有摔手机,而是咬牙切齿地拨通了一个号码:“喂!” “唔,和江,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 “赵山刚,你他-妈敢跟我玩儿阴的!敢断了老子的货源,你信不信老子回头就找人把你的万通快递给砸了?” 手机中沉默了几秒钟,赵山刚平静淡漠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我不信,你陈和江有种就马上带人去把万通快递给砸掉!我还就明着告诉你了,你猜的一点儿都没错,丹凤市精品蔬菜的供货渠道,是我掐断的,怎么?” “赵山刚,你……” “我赵山刚一向仗义,但容不得别人坑我,所以赵山刚有时候做事也谈不上光明磊落……陈和江,本来我只是想给你点儿教训,但你今天敢打来电话骂我,那就别怪我废掉你了,当然,是废是死,还得看你的命有多硬,别出门!” 电话挂了。 赵山刚最后说“别出门!” 从小到大还没被人威胁过的陈和江,只觉得后背生寒,他豁然想起了那个死去的兄长陈和强曾经对他说过:“赵山刚这家伙,可以当朋友,但千万别让他成了你的仇人,因为这个世界上,就没他妈他赵山刚不敢干的事儿。” 陈和江瘫坐到沙发上,傻眼了。 想了许久之后,陈和江拿起手机,双手颤抖着给赵山刚发了条短信:山刚,咱们能不能好好谈谈? 赵山刚没有回复。 陈和江又发短信:山刚,是我错了,我向你低头认错,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农贸公司我可以还给你,董家那边我也可以保证,从今往后不会有任何事。 赵山刚依旧没回复。 陈和江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般,在办公室里转磨了几圈后,赶紧给二叔陈卫国打去了电话:“二叔,赵山刚断了咱们公司的货,他,他还威胁要杀我!” “还反了他啦!小王八蛋……” “可是赵山刚他,他真做得出来啊!” “瞧你那点出息,先把公司的生意给我做好了,别的什么都不要想,怕什么怕?这是在葫芦口镇!” “是,是,二叔,可是……” “行了,我让派出所这些天往农贸市场多驻几个人,先这样吧。” …… 丹凤市通往平阳市的国道上,坐在奔驰车里的王清听着赵山刚皮包里的手机接连传出了两次短消息的提示音,稍作思忖后,便轻声劝道:“刚哥,别生气了,陈和江如果真的肯服软,咱们还是得饶人处且饶人吧,毕竟他们和丹凤市的几股势力团伙,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逼急了,如果对咱们万通快递下手的话……” 靠着后座闭目养神的赵山刚没有睁眼,只是语气平静地说道:“一条狗,咬过你一口之后,千万别心善原谅,如果你再养着它或者把它放掉了,迟早还会咬你!” “刚哥……” “算了,不提他了。” 王清闭口不言。 认真开车的崔二,坐在副驾驶位置的俞斌,都不敢吱声——他们知道,这时候的赵总,已经被人激怒了。 至于接下来赵总会做什么,让谁去做…… 他们不敢问。 但他们热血沸腾,期待着赵总能安排他们去做这件事。 过了一会儿,赵山刚的手机铃声响起,他睁开眼,掏出手机看了看来电显示,然后按下接听键放在耳边:“王老师,怎么样了?嗯,嗯,好的,告诉他们,别害怕,尽管放心去做,官司打输了,我赵山刚的公司养着他们。” 挂断电话,赵山刚让崔二停车,然后下车走到后面,站在徐徐的微风中,微笑着拨通了一个手机号码,几声响后,对面接通了: “喂,赵总,有何贵干?” “肖总,丹凤市这边出了点儿小事,还得麻烦您。” “哦?” “其实是我自作主张给你打电话的,淳风不让我麻烦你。”赵山刚语气有些犹豫和无奈,又带着些歉意地说道:“在丹凤市葫芦口镇我的农贸公司这边,有一户普普通通姓董的人家,家里的儿媳妇,恰好是淳风初中时期最为敬重的一位老师的女儿,前些日子,董家的人被这个葫芦口镇镇长一家欺压,我本来想着能从中调和解决这件事,淳风也是这个意思,让我私下里解决,哪怕是多花些钱,都没问题,可葫芦口镇镇长一家子根本不买我的帐,前些天又把董家给砸了,人也打了,还威胁他们滚出葫芦口镇。就在刚才,我听说董家的人全都上省里了。我实在是无能为力了,所以才背着淳风,给你打个电话,别让董家的人在省里出什么事……” 手机那一端犹豫了大约有几秒钟后,肖振才说道:“我知道了。” “麻烦肖总了。” “嗯,先这样吧,我正在开会。” “好的,再见。” 电话挂断,赵山刚露出自信的微笑——他肯定,肖振绝对会管这件事! 原因很简单,肖振这样的人物,本应该和苏淳风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但却对苏淳风格外敬重,而且肖振身边那位高级顾问石林桓,可是正儿八经擅长相术的术法高手。所以,肖振肯定很清楚苏淳风神秘的术士身份,不仅是肖振,就连整个肖氏豪门大族的那些大人物,恐怕都想要拉拢苏淳风。上次万通快递公司成立,在庆贺的酒宴上,肖振故作年轻气盛刻意把苏淳风往高处抬,打压那个没脑子的陈羽凡时,明确说出了肖家那些大人物们,想要见苏淳风。 当时在场并且知道苏淳风秘密的赵山刚,如果从中看不出什么毛你来,那就不是他赵山刚了。 中州市,天茂集团大厦总裁办公室里。 肖振把手机放在办公桌上,眯着眼想了好一会儿之后,拿起电话拨通:“石先生,有时间的话,到我办公室来喝茶。” …… ps:亚历山大熊兄弟天天见,边走边肥兄弟你出手也好肥~~让月票来得更猛烈些吧~ 495章 一锅烩了 自上次长毛领着混混们再次打砸了萱萱小卖店,并且把董正东、董林父子打了之后,葫芦口镇农贸市场附近居住的民众,这些天一直都没有见到过董家的萱萱小卖店开张,董家以及他们家闺女女婿家的院门,都挂上了锁,看样子,应该是全家再也受不了陈家的欺辱,生生被逼得离开了葫芦口镇。 据说…… 上次董正东和其父亲董林,都被打伤了。 人们不禁唏嘘感慨,在这葫芦口镇上,惹谁都不能惹陈家啊。 不过,这陈家是不是有点儿太欺负人了呢? 唉。 陈和江这两天一直过得提心吊胆,被赵山刚威胁之后他晚上睡觉都睡不踏实,平时在办公室里,出门儿,都会把前两年跟着陈和强时,私下委托赵山刚的人帮忙给买来的一把手枪揣在身上,生怕冷不丁就会冒出几个人挥着砍刀把他给剁了。与此同时,陈和江还得起早贪黑,在农贸市场里到处奔波购买合适的新鲜蔬菜,然后雇佣人临时加工拣选包装出一些凑合着能顶替精品蔬菜的货品,当然这些品种不全包装不够精致的半成品,无法去供应那些大客户,但可以勉强应付那些来公司门市上批发精品蔬菜的散户——俗话说能拔脓就是好膏药,有总比没有强,总不能开张还没几天呢,现在就把公司给做得关门大吉了吧?面子上都过不去啊…… 以前从死了的儿子陈和强口中对赵山刚的性格还算了解些的陈卫国,也确实多加了一份小心,他知道这次强行收购赵山刚的农贸公司,自己是占了大便宜,若是换做对付别的人,做也就做了,陈卫国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可这次遇到的是赵山刚这号过江猛龙,强大的压力之下陈卫国就有点儿做了亏心事不安省的感觉,所以他这些天亦是过得小心翼翼,同时安排自己的小舅子,派出所所长张金昌在农贸市场那边,加派了三名警员,就驻在那边二十四小时巡逻维护治安。 昨天晚上,陈和江、陈卫国和张金昌三人坐在一起商议农贸公司断货一事时,作为派出所所长的张金昌说:“因为是赵山刚说出的那番威胁的话,所以你们才会紧张吧?换做别人你们会害怕?其实仔细想想,越是赵山刚的威胁,你们越不用害怕,因为赵山刚那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做出如此愚蠢的事情来?想杀人还提前把话说到明处?这又不是演电影呢,他在丹凤市做那么大生意,又攀上了省城肖家的高枝,再怎么想也不会拿自己的事业和将来去以身试法……其实说白了,他那番威胁的话再正常不过了,就是当时在气头上赌气脱口而出泄愤,仅此而已。” 陈卫国、陈和江叔侄俩听完后,觉得还真是这么回事儿——你赵山刚都把和江农贸公司的货断了,这一次少说也让和江农贸赔进去数十万元,这气,总该消消了吧? 世道就是如此现实,和江农贸的那些大客户们,已经愤怒无比地明确告知,因为合江农贸违反合约,影响了他们这些天的生意,所以以前的货款充做损失赔偿——能够在丹凤市把生意做大的那些老板们,谁他妈也不是省油的灯,所以在葫芦口镇能一手遮天的陈和江与陈卫国、张金昌,对此也只能咬牙认了。 当然,只要接下来生意做顺了,钱都可以慢慢再赚回来。 垄断的生意就一点好,来钱快! 省城那边的供货商,陈和江已经联系确认好了,在货源紧缺的情况下,以高价给丹凤市和江农贸挤出了一车精品蔬菜。 清晨,天光微亮。 四点多钟就起来在市场上购买蔬菜并雇人进行精加工的陈和江,忙碌到现在累得腰酸背痛,刚刚坐到沙发上缓了口气,手机就响了,看看来电显示,是那辆从省城送精品蔬菜的货车司机打来的,陈和江精神一震,按下接听键就有些迫不及待地说道:“喂,师傅,你的车到哪儿了?” “陈老板啊,俺们马上下高速了。”手机里传出了司机略显疲累的声音:“俺们第一次来丹凤,对路况不太熟,您能不能到高速路口接俺们一下?” “行行行,我马上过去,告诉我车牌号!”陈和江立刻答应下来。 知道了车牌照后,陈和江精神抖擞地披上外套拿了车钥匙大步往外走去,但走到门口后,他稍微犹豫了下,摸了摸外套侧兜里的那把手枪,又想了想昨天张金昌和陈卫国的那些话,这才安心地下了楼。 现在,陈和江最需要的就是这车二十多吨的精品蔬菜马上到位,在八点以前把货物供应到所有的大客户那里。 有了第一车货,陈和江相信第二车、第三车……源源不断地就会供应过来。 因为他现在已经想明白了,赵山刚的实力再强,也不可能把京城、省城那边的货源完全垄断并卡死,这就是现实——大家都是做生意的,做生意就是为了赚钱,最初那些供货商可能卖赵山刚的面子或者畏惧他的霸道,不与和江农贸合作,可时间一长,丹凤市的和江农贸既愿意出高价,又不拖欠货款…… 这世道,有钱谁他妈不抢着赚? 高速公路出口在丹凤市西北,那边外环路施工,如果不熟悉路线的外地司机开车下了高速后,一边打听路线一边慢慢开着七拐八绕,肯定会耽误不少的时间,如果走错了路,那就更麻烦了。 陈和江可不想因为这点破事耽误了工夫。 他开着崭新的宝来轿车沿着环城路到西北施工地段,从附近村中绕行过去驶出丹凤市区,再向西北行驶三公里多,就到了高速公路出口处。 他将车停靠在路边,掏出手机拨通了司机的电话:“师傅,我到高速出口这儿了,等着你们呐。” “哎哎,陈老板您真够意思,俺们马上下高速!” “好说好说,我是一辆银灰色宝来轿车,就在刚过红绿灯这边停着等你们了。”陈和江乐呵呵地说道,一边瞅着高速公路出口,他远远地看到了一辆橘黄色后八轮高护栏货运车在出口收费亭交完费,缓缓驶出,只是用苫布盖了顶端的货车箱高护栏两侧缝隙间,露出精品蔬菜专用的那种白色泡沫箱。 “陈老板,俺们看见你的车了,你掉头往前领着吧,咱们别耽误时间。” “好嘞!”陈和江一手持手机,一手挂挡,脸上挂着轻松和满足的笑容,驾车在清晨车辆稀疏的公路上缓缓掉头。 刚刚从高速路口下来的货运车驾驶室里。 只有一个人。 一边驾车一边拿着手机的年轻司机狞笑着把手机扔到前挡风玻璃处,从车载烟灰盒里拿起剩余半截还在燃烧着的香烟,使劲嘬了口,喷吐出袅袅烟雾,他透过烟雾和前挡风玻璃,看着不远处启动后在公路上慢慢掉头的银灰色宝来轿车。 看模样也就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司机,踩离合加档,轰油门。 嗡…… 橘黄色的东风后八轮高护栏货运车,如同一头发狂的猛兽般,咆哮着冲向了那辆正在缓缓转弯掉头的银灰色宝来轿车。 满脸笑容驾车掉头的陈和江豁然扭头,睁大了双眼,迸发出凄厉恐惧的尖叫声:“啊……” 咚! 吱嘎嘎…… 沉闷的一声巨响,伴随着刺耳的刹车声和金属摩擦的声音。 东风后八轮货运车以超过六十公里的时速,重重地撞上了正在公路上掉头的宝来轿车侧面,并且将宝来轿车一路强推着,拱下了公路旁的干涸沟渠中。 噗通! 轰! 整个翻过去的宝来轿车已经被撞得完全变了形。 猛烈的撞击,也导致了货运车驾驶室前端变形,前挡风玻璃完全破碎,司机在驾驶室内被卡住了双腿,迸溅的金属碎片划伤了他的脸颊,额头上也被不知被什么东西撞破,血流满面的司机干呕了两声,神情痛苦万分,吃力地伸手够到破碎的前挡上扔着的手机,然后拨通了报警电话求助。 …… 陈卫国得知侄子陈和江出车祸身亡的消息时,刚刚从家里吃过早饭来到镇政府办公楼的二楼,他站在楼道间,整个人都傻了。 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儿子、侄子全都死了! 这他妈到底是撞了哪门子邪啦? 从震惊中稍稍回过神儿的陈卫国,几乎要疯掉般,悲伤又愤怒无比地将手机狠狠地砸到了墙壁上,继而在楼道间如同一条受了伤的饿狼般低声咆哮着,来回极快地走动着——无人敢在这个时候上前去询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很快,陈卫国大步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里,神色间流露出掩饰不住的惊恐之色,他拿起电话拨通了张金昌的手机:“金昌,和江,和江出车祸死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张金昌吃惊道。 “我刚接到电话,今早,他驾车去高速公路出口处,接一辆从省城开来送货的车,然后,被那辆送货的车给撞了……” “怎么会这样?” “你说,这会不会是,赵山刚干的?” 张金昌犹豫了一下,道:“姐夫,你先冷静下,这种话不要对任何人说,看调查的结果吧,交警队那边我会安排人仔细询问……” “嗯。” 挂断电话,陈卫国瘫坐在办公椅上,皱眉仰头阖上双目,心头的悲伤、怒火以及怀疑和恐惧,让他的脑子像是要炸裂一般。 他就这样坐着,一直到八点多钟。 葫芦口镇政府经济协调办主任轻轻敲响了他办公室的门,然后推门而入,道:“陈镇长,书记说要开会。” “知道了,我马上过去。”陈卫国眯着眼点点头。 协调办主任无声地推出去,把门带上了。 陈卫国睁开眼,坐直了身体,端起茶杯发现里面空空的,便有些懊恼地把杯子狠狠地摔烂到地上,然后平伏了一下情绪,起身阴沉着脸往外走去——其实平时他并不怎么把一把手的镇委书记放在眼里。镇委书记呢,也知道陈卫国这条地头蛇,没什么想要在仕途上更进一步的想法,两者在这方面不会有竞争的矛盾,所以也就迁就着他,两人合作得谈不上愉快,也没什么大矛盾。 心情极差的陈卫国阴沉着脸刚进入会议室,就觉察出了气氛有些不对劲。 几个生面孔的人站在会议室里。 “你是陈卫国吧?”其中一位穿着西装,四十多岁年纪神情严肃的中年男子问道。 “是我。” “我们是市纪律检查委员会的,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干什么?” …… 几乎同一时间,葫芦口镇派出所所长张金昌,在派出所里被市公安局纪检监察委员会的人带走调查。 消息当天就传遍了葫芦口镇。 人们也都渐渐听说了陈和江遭遇车祸一事。 但几乎所有人,都没有把这些事情联想到是有人故意杀死了陈和江,有人迫害了张金昌、陈卫国。人们私下议论时,大多都会说出类似于“自作孽不可活”的话语,因为在平民百姓们看来,以陈卫国为首的陈家,显然是这些年在葫芦口镇作孽太多,所以才会受到报应,在一个月之内儿子死了,侄子也死了,陈卫国自己和身为派出所所长的小舅子张金昌,也都被上级部门带走调查。 几天后的清晨,当农贸市场对面的萱萱小卖店再次开门营业之后,葫芦口镇的百姓们才渐渐知晓了更多的消息——陈卫国和张金昌的倒台,是因为董家的人受不过陈家的欺辱,全家老少拿着一些伤情检验报告和写下的万言血书上省城,当街拦下一位高官的车队,跪地哭诉鸣冤,这才引起了省里的高度关注,直接安排人空降到丹凤市,监督并负责调查陈卫国、张金昌。 据传闻说,当时董家的人手中还拿有什么录像做证据。 萱萱小卖店开业当天,以长毛为首的一伙恶霸混混们,被渚河区公安分局的警察尽数抓捕,其中还有不少人,是葫芦口镇农贸市场上的治安队员。 也就在这一天。 早上八点钟,王启民给苏淳风打去电话,将整件事的经过,大略讲述了一遍,并表达了谢意。王启民并不知道,在他给苏淳风打电话之前,苏淳风刚刚与赵山刚通完电话——赵山刚说,他已经在去往京城的路上了,中午之前到。 他要当面,向苏淳风汇报此事。 …… ps:今天在书页面砸雪人,呜呜呜,再也不玩了~ 496章 你要注意安全 气温渐暖,春光日盛。 只是京城的春天多风,所以再如何明媚的春光,多么令人陶醉的园林风景,都被这毫无柔情的呼啸春风给摧残得没了丝毫的清幽雅致。 上午十一点钟。 苏淳风拿着装有书本和笔的文件袋,神情悠闲地和几位同学从二教楼里出来,一边和他们探讨着课堂上所讲到的那些知识点,一边掏出手机开机,看了下有无未接电话和短信息——以前他并没有这种习惯,但前两天送给王海菲一部精致薄款的红色手机之后,他就开始习惯于每次上完课后先开机看看有没有王海菲的短信。当然,这个习惯的由来,还是因为他的另一个习惯,上课、开会时必关机。 刚出教学楼没多远,苏淳风就看到单蓁蓁站在不远处,朝他露出温婉的微笑,却也没招呼他,放佛单蓁蓁只是偶尔路过,站在那里想些什么。 苏淳风和同学们道别,微笑着走过去:“会长,在这儿干嘛呢?” “给你打电话关机,所以就过来找你。” “你知道我在二教上课?” “之前你来这边上课时,我刚好下课啊,远远看到你了。” “是吗?”苏淳风笑道:“那还真是巧了,会长找我有事?” 单蓁蓁脸颊微红,似有些不好意思般柔声说道:“罗教授让我找你,去他办公室一趟,还有,你,你以后别叫我会长,本来你是会长的。” “可现在你是会长,要不叫你蓁蓁姐?”苏淳风玩笑道。 “我,我和你同岁。” “那也是学姐。” 单蓁蓁就不说话了,脸蛋儿红红地跟在苏淳风身旁。 苏淳风现在可不会再被单蓁蓁这种独特的温婉亲和的气质所迷惑,不过他也不会道破,神色轻松地边走边想着,如果罗同华知道单蓁蓁这个京大学生术士协会中最老实,人缘也是最好的单蓁蓁,和那个刺杀纵萌、杀死科尔·道格拉斯的杀手,是一伙儿的,不知道罗同华会不会气得拿自己的脑袋撞墙? 屠惜掳是昨天辞职离开京大的,化名赵勇敢的他真可谓是胆量非凡,临走还故意搞了一出巧合,光明正大地和苏淳风在校园里偶遇,擦肩而过,塞到苏淳风兜里一张纸条,上面简单地写了一句话:我走了,联系方式没有,以后……江湖见! 这个疯狂的家伙闯下如此大祸,拍拍屁股就走人了,走得如此潇洒如此轻松,苏淳风想想就哭笑不得。 杀生门的传人,似乎注定了就要这样生活一辈子,也许某一天死在一次失败的刺杀过程中,也许某一天被诸多高手堵截住围杀而死——前世的奇门江湖上,千面笑阎罗屠惜掳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屠惜掳看似轻松洒脱,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却没有丝毫令人仰慕钦佩的快意恩仇,只是为了杀而杀。 有时候,苏淳风还真是无法理解,杀生门的传人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 考古文博学院,相对于其它学院要冷清得多,罗同华在这里有一间个人的办公室,他坐在办公桌后面认真地看着一些文件。 听到敲门声,他头也未抬地说道:“进。” 苏淳风和单蓁蓁推开门走了进来。 “罗教授,您好。”苏淳风很客气,也显得有些生分地问候道。 单蓁蓁倒是没有言语。 罗同华抬起头来,神情和蔼地示意苏淳风和单蓁蓁坐下,然后摘下眼镜轻轻擦拭着,一边说道:“淳风,科尔·道格拉斯被刺杀的事情,过去这么多天了,各方面处理的结果呢,不是太好,当然了,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的问题出现,但我还是要提醒你,以后能够多多注意安全,毕竟,科尔·道格拉斯是在我们京大被人杀死的,而且我想,我们恐怕很难找到凶手,从而给道格拉斯家族一个交代。” 苏淳风微微皱眉,道:“罗教授,我现在不是会长。” “别和我怄气了,我提醒你注意安全,不是让你承担什么责任,而是为了你个人的安全。当然,维护京大学生术士协会和京大校园的安全,你还是有义务的。”罗同华摆摆手,把眼镜戴上,语气略显严肃认真地说道:“科尔·道格拉斯是第一次来我国,在我国也不可能有什么仇人,如果说与谁闹出过什么不快,那也只有你了,他和你斗法,并且输了,而且当晚科尔·道格拉斯被杀后,你是第一个赶到现场的人。” 苏淳风生气道:“这事儿怎么传到道格拉斯家族的?” “你心里明白。”罗同华叹了口气,道:“也别和对方怄气了,因为这种事情早晚都会传到道格拉斯家族的耳朵里,他们自己也会调查。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我刚才说过了,短时间内不会有事,我们也一直都在尽可能地与道格拉斯家族接触洽谈,道格拉斯家族的触手早些年就已经伸到了全世界各国,难免会招惹其它国家以及他们在美国的仇人,所以别的国家的术士得知科尔·道格拉斯来我国的消息,然后跑过来杀他,也是有可能的,总不能完全怀疑并把责任推给我们吧?当然了,这种解释略显牵强,最好的办法还是尽可能将真正的凶手找到,才能让道格拉斯家族不再记恨我们。” “短时间内没事,是怎么个意思?”苏淳风双眸眯缝,他在问出上一个问题之后,就想到了是谁在后面使坏想要害自己——曲飞燕。 罗同华道:“因为,道格拉斯家族的人进不了我国境内。” “哦。”苏淳风点了点头,心想这件事闹得影响还真够大的,国家也舍得下血本,好嘛,既然和你们道格拉斯家族暂时谈不妥,那咱就直接动用国家机器,禁止你整个家族的人进入我国境内捣乱,你想滥杀泄愤都没辙,除非……苏淳风苦笑着摇了摇头,道:“罗教授,这些禁令,挡不住真正的术法高手吧?” “所以我只能说短时间内他们进不来,毕竟,我们也有专人做这些工作,如果其它国家的术士轻易就能进入我国,那我们的国家,我们的民族,我们引以为傲的奇门江湖,岂不是成了全世界的笑话吗?” 苏淳风心下稍安,但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老话说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可他妈自己招谁惹谁了? 罗同华又道:“淳风,这些日子你有没有想过,可能是什么人动手杀死科尔·道格拉斯的?” “明摆着的,上次袭杀纵萌的那家伙。” “你知道他的身份吗?” “我要是知道,早就拎着刀去把他宰了!”苏淳风龇牙咧嘴,一脸凶光。 “你有没有听说过……杀生门?” 苏淳风摇摇头。 单蓁蓁亦是一脸好奇和困惑之色,落在苏淳风眼里,不禁内心暗暗冷笑——依着自己前世对杀生门和千面笑阎罗屠惜掳的了解,一个人若非和他有着极为亲密和信任的关系,怎么可能成为屠惜掳这号独行杀手的同伙?所以,单蓁蓁亦是……杀生门的传人。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历史以来在奇门江湖上都堪称真正意义上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杀生门人,对奇门江湖却多有了解。 要知道,这种人可是基本上不与奇门江湖中的术士接触,他只要与谁接触,十有八九就是要杀谁了。 不接触,他又怎么知道谁强谁横谁风头日盛? 答案是,历史传说中单枪匹马孤独夜行专杀术士的杀生门传人,其实不是单传,而是应该有俩,一个隐藏在奇门江湖中做寻常术士淡然旁观江湖事,从不惹是生非,没什么特别好的人缘,但每个人都对其有好感不会去招惹他更不会去欺负他,像个花瓶,又像个影子;另一个,则游走在奇门江湖外,通过内线的消息,随时可以突然杀进奇门江湖中,摘取一颗项上人头,然后从容退去,不留痕迹。 一内一外,皆是演戏的绝顶高手啊。 听着罗同华大致讲述了一下杀生门的传说,苏淳风道:“我还真不知道,奇门江湖的历史中,还有这种独特的宗门存在,专杀术士又不讲求任何理由,那岂不是说,杀生门传人,和诡术传承者,都应该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存在吗?” “有所同,有所不同。”罗同华摇摇头,道:“诡术历来为整个奇门江湖所排斥和敌视,而杀生门……虽然人人畏惧,但认可杀生门奇门江湖的正宗。甚至,传说中很多江湖流派,私底下有机会与杀生门的传人接触到,便不惜一掷千金极为慷慨地雇佣其做杀手,因为这样的术士杀手,可是很难得的。” 就在这时,苏淳风的手机响起,他看看来电显示,是赵山刚打来的,便按下拒接键挂断,起身说道:“对不起罗教授,我老家那边有朋友来了,抱歉。” “哦,没什么,你忙你的!” “再见。” “去吧。” 单蓁蓁和苏淳风一起走出了罗同华的办公室。 从考古文博学院出来后,苏淳风和单蓁蓁道别,然后快步往远处走去,单蓁蓁站在后面犹豫了一下喊道:“淳风……” “嗯?”苏淳风停下转过身看着单蓁蓁。 单蓁蓁微红着脸轻咬朱唇,稍作犹豫后,就面带羞涩地柔声说道:“没什么,去吧。” 苏淳风笑了笑,也不介意,转身大步离去。他猜想,难不成单蓁蓁想要对我坦白,她是杀生门的传人?或许换做旁的人,这种可能性完全没有,但苏淳风觉得,单蓁蓁肯定知道,自己曾当面一口道出屠惜掳的真实身份,至于缘由……单蓁蓁和屠惜掳恐怕到现在心里还有着无尽的迷茫和一丝敬畏。 所以,单蓁蓁极有可能会因为内心压力太大,又感激苏淳风没把她和屠惜掳卖出去,从而想要在苏淳风这个知情的大好人面前,坦白从宽。 又或者,她不会是爱上我了吧? 苏淳风觉得有可能——自己长得好看,家庭条件优渥,术法修为又高,学习成绩优秀,平易近人…… 优点实在是太多了啊。 …… ps:俺自己玩儿砸雪人投出好多月票,都二十多名了,真正到月底了呀。 虽然俺不建议大家砸雪人,但还是求大家投月票。 挥手,摇旗! 月票,上…… 497章 枭雄又臣服于谁? 出京大东门,沿成府路向东过华清大学没多远,有一家巫山烤全鱼饭店。 中午时分,饭店里生意火爆。 二楼一间小包间里,钱明端着精致的白色小茶壶,给苏淳风和赵山刚二人满上茶水,一边微笑道:“快递公司在豫州省内的布点好做,毕竟有万通货运信息网在全省的整合收购垫底,而且还有天茂集团、万通物流在省内鼎鼎大名做后盾,基础不错。不过在京城这边,一切都要从零开始咯。” “把钱老师也给拽出来奔波,感情是真辞职了啊?”苏淳风打趣道。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钱明颇有点儿文绉绉地来了一句,然后坐下说道:“有赵总提携,总比待在学校里当教师赚得多,所以思来想去,我这个其实思想上俗到家的人,可不就选择了熊掌嘛。” “这倒是。”苏淳风端起茶杯泯了口茶,闲聊般问道:“山刚,你在丹凤市忙活这些天,随即又要进京,土石方工程公司那边的工作,不耽误吧?” 赵山刚点点头,道:“工程公司那边现在一切走正规流程,有王清和谭军他们盯着一般没什么事。唔,王清现在还得忙于丹凤市那边重新把农贸公司收回来的事情,陈家人倒霉,当镇长的和派出所所长全都倒台,被顶到台面上把我的农贸公司抢走的陈和江,也遭遇车祸死掉了,所以这农贸公司精品蔬菜的生意,我还是得捡起来。” “以你现在的身价,还看得上那点儿钱?何必去争。”苏淳风微笑道。 “一年百来万的收入,要说多也不算多。”赵山刚右手食指在茶杯边缘轻轻拭着,一边神色平静地说道:“淳风,你了解我,赵山刚不是那种小气的人,可精品蔬菜的生意不是我一个人的买卖,当初进入丹凤市,是兄弟们豁出命打出来的,我实在是舍不得就这样让人给生生夺走。更何况,将来万一平阳市这边公司出了什么事,或者我赵山刚出了什么事,兄弟们还能有个赚钱的营生养家……” 苏淳风笑着点了点头,他知道赵山刚这番话不是在往脸上贴金,而是实打实的心里话——这种人天生仗义,为兄弟绝对能做到两肋插刀。 “葫芦口镇的事,你做得不错。”苏淳风淡淡地说道,并有意无意地看了眼钱明。 赵山刚心下稍安,他是真担心自作主张干出的那些事情,让苏淳风心里有不满和芥蒂。他注意到苏淳风貌似随意地看了眼钱明,明白苏淳风是要他如果方便的话,把丹凤市葫芦口镇最近发生的那些事,一五一十地讲出来,当然重点是,有关王启民以及其女儿王萱那一家人的事情。 斟酌了一下,赵山刚说道:“和肖总取得联系后,我就开始筹划安排这一切,不瞒你说,陈和江出车祸,是我安排人做掉的,陈卫国、张金昌他们倒台,也是我安排董家的人去省城,并且策划了他们拦下车队告状的行动。当然,拦车告状这种俗到家的把戏,他们做了还能够成功,最关键的是,有肖家暗中出手支持了……因为,那天我与肖总通了电话,而且,我借了你的名义。” “嗯?” “淳风,你别生气。”赵山刚在最信任的人面前向来就是如此光明磊落的性子,他把那天和肖振说过的话复述了一遍,然后说道:“这也是无奈之举,一来我和陈家那边已经彻底撕破了脸,这样做有益于我;二来,如果不把陈家的人彻底掀翻斩草除根的话,董家那处宅子都会被侵吞掉。” 苏淳风神色平静地端起茶杯喝了口茶,道:“把事情做干净就好。” “放心,真出事了我赵山刚扛!” “咱们点菜吧。”苏淳风微笑道:“既然到京城了,在哪儿住都一样,就近选一家酒店,不用开车了,今天中午都能喝点儿酒。” 赵山刚乐呵呵地起身到门口拉开门道:“服务员,点菜!” 钱明此刻心潮澎湃,激动不已——刚才赵山刚与苏淳风谈及葫芦口镇的事情,他没办法插嘴,但他还是感动得无以复加,因为赵山刚谈到了最不宜被更多人知晓的机密事件,涉及到了杀人……而且,赵山刚当着他钱明的面就那么坦坦荡荡地说了出来,这足以说明,赵山刚信任他,毫不设防。 平心而论,真正谈及到杀人夺命的事情,钱明内心里是极为震惊甚至有些惧怕的。 可是他稍稍静下心来,就发现自己在这种事情上,竟然不会觉得赵山刚有一点点坏——他觉得自己了解赵山刚,年轻有为,头脑聪慧又极有城府,胆大心狠,豪爽仗义,魄力十足,天生具有敏锐的商业眼光和掌控经营的能力,即便是他做了许多在常人看来坏到骨子里的事情,比如……杀人。可当你了解了事情的真相之后,你就会觉得,那个被杀的家伙,着实该杀! 譬如陈和强、陈和江兄弟这种人,也着实需要让赵山刚这样的人,来干脆利落地杀掉,否则的话,以法律的手段,你还真杀不了他们。 以暴制暴这种行为全世界人都知道不好,但几乎每一人内心里都极为欣赏甚至钦佩以绝对的暴-力将那些作恶多端的坏人给干掉的人物们,并且将其认作英雄般匡扶正义的存在。从这些年来全世界各国畅销大热的那些电影、电视剧、小说中,几乎从来不会少的热血暴-力情节片段,就可以看出。 钱明虽然是英语教师,但家学考古,自小通读历史典故,所以他觉得,如果时空置换,自己在古代与赵山刚相识,怕是会心悦臣服地纳头拜其为主公了。 现在看着笑谈中的苏淳风和赵山刚,抚平心头激动情绪的钱明,忽而又想到,如果说赵山刚是天生枭雄之姿,杀伐决断,胆识魄力智慧城府皆令人钦佩得无以复加,那么苏淳风,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他长相清秀,言行斯文儒雅,很少会有暴-戾的一面。 可就是这样一个比赵山刚小六岁,比他钱明小十一岁的年轻人,却是他的师父,是赵山刚的恩人,而且怎么看,赵山刚对苏淳风的友好、恭敬,都有种臣服的样子——难道,仅仅是因为苏淳风是一位精通术法修为高深的术法大师?仅仅是因为赵山刚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缘故? 钱明心中似有了悟。 从苏淳风手中近乎于抢一般夺过五粮液酒瓶的赵山刚一边倒酒,一边笑道:“嗨,老钱你想什么呢那么入神儿?” “哦,没有,没什么……”钱明讪笑。 “喝酒!” “来!” …… …… 498章 江湖已繁荣 午后,风势减弱,于是便难得有了些诗词中春风的柔和舒雅之意。 京大校园里处处绿意,湖畔杨柳丝绦挂绿,轻轻拂动,未名湖上波光粼粼,倒影着古朴庄重的博雅塔,愈显皇家园林的大气与百年校园的人文风貌。 苏淳风与钱明这对鲜为人知两者关系的师徒,悠闲迈步在未名湖畔。 中午酒足饭饱,早晨驾车从平阳市一路马不停蹄直上京城的赵山刚,确实是困倦了,再加之酒后倦意渐浓,便先行回酒店休息。喝得有些上了头的钱明,却是借着酒意打了辆出租车,非得送苏淳风回京大校园,而且还找了个让人无法推却的理由:“我还没去过京大,心生向往多年啊。” 没有了旁人在侧,亦或是春风拂面暖阳融融的缘故吧?钱明的酒意似乎都消退了许多,他面带笑容地大胆问道:“师父,这次赵山刚在丹凤市的行为,您真的一点儿都不介意,没有丝毫排斥吗?” “你是说他借势蓄势出手的心机,还是单纯地指这件事?” “都有吧。” “我倒是无所谓……”苏淳风神情温和,半眯双眸,略带酒意地说道:“友人嘛,有事的时候理当相互帮衬,虽然说赵山刚的行事未免独断专行,有先斩后奏的魄力和霸气,难免令我和肖振心生不快,毕竟我们俩好像都是在被动和未知的情况下被赵山刚所利用,而且还不得不微笑着认可甚至肖振还得捏着鼻子出手帮他。不过,以当时赵山刚的地位和所处情况来看,换做别的人恐怕已经束手无策了,他能够这么做,一来是无奈之举,二来也确实是极为果敢精明,所以我和肖振更多的,会欣赏他。” 钱明感慨道:“我现在,是真的佩服赵山刚,如此棘手的事情到他手上,不但干脆利落地解决掉,而且深谋远虑从中获取到了极大的利益。” 苏淳风微笑着点了点头。 整件事赵山刚借势蓄势先斩后奏,看似独断专行,迫使他人为难之下又不得不出手帮他,从而惹得肖振与苏淳风不快,但肖振与苏淳风皆是一等一聪慧城府之人,岂会因此而浅薄地赌气不忿? 苏淳风根本不会过多地去埋怨赵山刚,两人相识多年,他当初巧合之下救了赵山刚的母亲,接下来一直都是赵山刚不断地在帮他,真真正正做到了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现在赵山刚需要帮忙了,其中还涉及到王启民,况且也仅仅只是借了下他苏淳风的名而已,苏淳风又有什么理由去抱怨?而肖振呢,他不但不会因为这种事对赵山刚产生极大不满,反而会认可赵山刚的能力,并且极有可能将赵山刚此人放到肖家一系的可用支脉上,总之,赵山刚与肖振之间的关系,进一步拉近了。 所以,赵山刚此番出手可谓是一箭三雕,拉近与肖振之间的关系,又让王启民承了他天大的人情,还一劳永逸地解决了山刚农贸丹凤市分公司的后患,而且他解决掉地头蟒陈家的强势威风,足以震慑丹凤市其它势力,再不敢轻易去觊觎掠夺山刚农贸的利益。 稍作思忖,苏淳风淡淡地说道:“虽然这次赵山刚帮了王启民,但找机会你告诉他,不要和王启民走得太近,没必要。” “嗯。”钱明点头应下,这才问道:“为什么?” “你与王启民之间,也少接触。”苏淳风摆摆手不想解释太多,只是明确自己的意见:“以后如果有什么人向你问及王启民,你就说与王启民之间不熟,也很少有交往,只知道他是一位隐居世间的术法高人,低调不涉世事。” 钱明见苏淳风态度郑重,也就不再询问,转而道:“师父,此次我决定辞去教师的职务,其实,还有一个原因……” “我知道。” “呃……” “我早就说过,你天赋资质极高,而且当初自己摸着石头修行,恰恰没有耽搁修行的最佳年限。”苏淳风微笑道:“这几年你又听从我的吩咐,能够静下心来在修行上不好高骛远,牢牢地夯实了基础,所以迅速迈过净体初、中、后三期,达成圆满,也就是情理之中的水到渠成了。”说到这里,他拍了拍钱明的肩膀,颇有些欣慰地说道:“体弱只是暂时的,修行之路多艰难,你还是要继续保持静心修行,不好高骛远,心态放平和些,别一味地追求境界修为的突破,我看好你。” “谢谢师父教导……”钱明喜不自禁。 苏淳风摆了摆手,微仰头望着湛蓝晴空,感慨道:“钱明啊,你天资卓越,沉迷术法愿意修行,又向往奇门江湖,以后……入了固气境,就能去接触江湖事了,可你是否曾想过,也许某一天你会死在这个凶险莫测的江湖上,妻儿、父母,怎么办?” 钱明心中一动,低头认真道:“既然修行术法,入了奇门江湖,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况且,普通人也有突遭横祸的时候,不是吗?” 苏淳风点了点头,道:“回去吧。” “嗯,师父再见。”钱明躬身行礼。 苏淳风背负双手站在湖畔,微仰头沉思不语。 钱明转身离去。 时,苏淳风的大名已然在奇门江湖上再掀风波——此子去年夏,越级杀青鸾宗迟一正、冬日时,越级杀万连胜并与斗法中突破,修为入炼气境,如今可谓是奇门江湖上公认陡然崛起的新秀。谁曾想,今年初春,他又在京大校园里,以术法秒败从美国不远万里前来的道格拉斯家族最优秀的子弟科尔·道格拉斯。 当晚,科尔·道格拉斯在京大校园里遭遇刺杀,身死。 轰动江湖! 江湖传闻,刺杀科尔·道格拉斯的神秘杀手,是奇门江湖数千年历史上最令人闻风丧胆的杀生门传人。 奇门江湖中人在人人自危惊叹术士杀手时隔百年再现江湖,并怀疑苏淳风与杀生门传人有联系时,也毫不吝啬地把赞美和钦佩的词汇语句加至到苏淳风的名字上,这位江湖新秀没给咱们奇门江湖丢脸,如去年不惧青鸾宗和纵仙歌赫赫威名时悍然出手击杀迟一正一样,此次他丝毫不畏惧美国加利福尼亚州的道格拉斯家族,秒败实力强横的外国佬,这是为奇门江湖,也是为国争光啊。 这一年春。 奇门江湖上湘北省大名鼎鼎的“撞山门”门主姜世亨,与粤海省“龙蜇门”门主郭蠢,因各自暗中支持的两家上市集团公司,在港深特区城市的商业利益纷争中,发生了直接冲突,双方与港深市西郊斗法。 时值傍晚,原本晚霞夕照,天空晴朗,两位术法修为皆至炼气中期的高手激烈斗法,直接导致了天地生异象,顷刻间乌云汇聚,狂风呼啸、闷雷阵阵,继而大雨滂沱,附近繁茂植被树木,在突如其来的狂风骤雨中遭受到了几近毁灭般的打击,树木被连根拔起,植被草木枝叶粉碎…… 激烈的短暂斗法结束后,两败俱伤,各自无声无息离去。 而接下来,双方门下精锐弟子们,在港深特区城市展开了一次又一次的冲突对决,两方面各自支持的上市集团公司,亦是使出了浑身解数,在商场上斗得难解难分。 此次事件,是奇门江湖从复兴至本世纪初刚有繁荣迹象后,江湖上第一次出现两个颇有实力的门派之间,亮明刀剑的冲突。一时间奇门江湖上议论纷纷,于是乎原本江湖上传得热热闹闹的苏淳风秒败道格拉斯,杀生门传人与京城京大校园里刺杀道格拉斯的消息,被龙蜇门与撞山门发生正面对决冲突的新闻压下。 奇门江湖上的事情,自然而然迅速传到了京城各大学府的学生术士协会中。 在诸多学生术士都兴致勃勃地探讨议论此次冲突的双方,最终谁会获胜时,苏淳风却显得极为冷静和淡漠,以至于白行庸请他和纵萌喝茶,谈到这个话题时,白行庸最后都很无趣至极地说道:“我怎么觉得你和纵萌越来越像了?” 也难怪。 纵萌天生性格孤傲自负,又出身于青鸾宗这种一流的名门大派,父亲是江湖第一人锁江龙纵仙歌,所以他懒得去关注撞山门与龙蜇门之间的冲突,任何人都不会觉得奇怪——当初纵萌在京城遭遇刺杀,青鸾宗高手尽出在江湖上掀起风云动荡,全国各地和青鸾宗稍微有过些嫌隙,甚至于历史上有过矛盾的流派宗门,无不被青鸾宗的高手强势登门质问,被苏淳风杀掉的那个迟一正,修为只是固气大圆满,去年就敢气焰嚣张地跑到湘北省,登门质问撞山门门主,修为已入炼气中期的姜世亨,而姜世亨都没敢对狐假虎威的迟一正发作。当然,那次青鸾宗近乎于霸道的行为,也委实招致了一些术士和门派的强硬抵抗,结果嘛……无非是多了几起在江湖上没怎么掀起风波的斗法死亡事件。 而苏淳风两世为人,心性淡然,前世又见惯了奇门江湖上的腥风血雨和大规模冲突,当然也就不会把这点儿破事放在眼里。 而且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种门派之间的冲突,会随着社会的快速发展和奇门江湖愈加繁荣,出现的越来越频繁,越来越激烈——当前撞山门与龙蜇门的冲突,看似闹得挺凶,但双方其实都保持着足够的克制,至少,他们都没有去玩儿命。而再过几年,繁荣的奇门江湖上,就该不断地发生真正的流血冲突了。 …… ps:月初,来月票~~~ 499章 工作,现实,大不易 周六傍晚,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落下,将饱受沙尘摧残数日的京城,清洗得焕然一新,即便是夜色降临,灯火霓虹亮起,这种清新仍旧能让人看得到,嗅得出。 七点多种的时候,京城对外经济贸易大学附近的惠新东街上,车流熙攘,灯火辉煌,淅淅沥沥的雨线在各种灯光的映射中闪烁着落下,如同晶莹剔透的珍珠串成的丝丝珠帘般,透着令人赏心悦目的清亮、清凉。 闻香阁酒楼三层一间包间内,五个年轻人笑容满面地闲聊吃饭,不亦乐乎。 周三的时候,龚晓蕊就给苏淳风、张丽飞、王海菲三人打电话,约个时间请大家吃顿饭,聊聊天,都是平阳人在京城嘛。 这不,恰逢周六,大家应龚晓蕊的邀请,来到了这里。 “小磊,这次不好意思带女朋友来,下次姐姐去你们学校,可得带出来让我看看。”龚晓蕊笑眯眯地说道。 龚晓磊嘿嘿乐道:“她不好意思嘛。”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龚晓蕊抿嘴笑了笑,道:“看看人家淳风,这不是都把女朋友给带来了吗?” “嗯,蕊姐发话,必须得带着来。”苏淳风一本正经地说道。 王海菲笑着推了他一下。 张丽飞撇嘴故作抱屈道:“看来还是蕊姐面子大啊,我请了多少次海菲和淳风,都一点儿不给面子,都不去探班看我……唉。” “这不能怨我们。”苏淳风道:“后来我们想去,那不是不让探班嘛。” “就是。”王海菲也略显失望地说道。 龚晓蕊立刻极感兴趣地说道:“哎对啊对啊,丽飞,你们拍戏的时候朋友可以去探班吗?那什么时候我也去看看好不好?还真没见过拍戏呢,你刚才不是说有黄江、秦玲玲、韩立鹏做主演的吗?能不能见到他们?可不可以要签名合影之类的?哇,想想都激动,韩立鹏是我的偶像哎!” 张丽飞无奈地叹口气,摇头满是歉疚地说道:“能探班的时候不多,只有拍室外剧时才可以,我还得提前和导演说,而且那些大腕明星你们到那里一般也只能远远看到,很难合影的……你们是不知道啊,拍戏真是又苦又累,导演要求极为严格,有时候几句话的事儿,翻来覆去地拍,就是不过,几乎每天都赶班赶点地拍,导演有时候生气了,说话可难听,有几次我都被骂哭了呢。” “还骂人呢?”王海菲有些心疼地看向张丽飞。 “是啊。”张丽飞撅起嘴苦兮兮的样子,随即又乐道:“其实我们导演还不错啦,事后总是会向我道歉,解释当时是因为太着急了才会发脾气,我也能理解,全剧组的人包括导演,都挺不容易的。” “放宽心态,就当学习和历练吧。”苏淳风微笑着劝慰了一句。 其实这些情况,他早就知道了。 那时候张丽飞刚一进剧组拍戏没几天,裴佳就给苏淳风打来电话,向他解释了一下这部电视剧的导演脾气有些火爆,可能在拍摄的过程中,会对新的演员发脾气等等。当时苏淳风哭笑不得,心想这种事儿你裴佳没必要打电话专门告知我吧?直接和张丽飞谈谈不就行了嘛。不过苏淳风心里明白,裴佳打这个电话的目的不是担心他知晓张丽飞被骂后,会生气去找剧组的麻烦,苏淳风如此成熟稳重的人,怎么可能做出那种孩子气的事情?裴佳主要还是想籍此理由和他拉近些关系——在这个现实的社会里,人与人之间的交际,裴佳显然要比苏淳风玩儿得更熟练和自然。 而那位知名导演能在发过脾气后,还向张丽飞这样一个新的又不怎么重要的配角演员道歉,十有八九还是因为裴佳打过招呼要多关照。 龚晓蕊抿了口红酒,神情感慨地说道:“有时候啊,真怀念当初上学的日子,虽然每天也会学习,忙于工会、社团的活动,发愁将来毕业后的工作等等,可心里面充满着单纯的向往,等毕业工作后,才真正体会到了生活的苦累和无奈,唉。” “姐,你干嘛非得在京城打拼?”龚晓磊心疼道:“回西山县,咱爹和卢富坤打个招呼,肯定能在富坤煤业集团给你安排一份好的工作,收入又高也没人敢给你气受。或者你还可以去万发哥的公司……” “可千万别。”龚晓蕊撇撇嘴,笑道:“我回平阳工作,咱娘还不得天天守着我?” 几个人就都笑了起来。 年初大家一起坐火车来京城时,半路上谈话中龚晓蕊就提起过,母亲对她这个女儿极为溺爱,当初若非家里条件差,恐怕母亲齐翠会直接跑到东北哈尔滨理工学院附近租房子,守着女儿。不过对于儿子龚晓磊,齐翠倒是没有那么溺爱,用她的话说,大小伙子扔到美国去,她都不会担心。 而龚虎这个当爹的,抛开这两年土鸡变凤凰不说,前些年不务正业好吃懒做还老得病的神棍做派,也没有让女儿和儿子多么反感,提起他来,反倒是心中还颇为同情——这个爹不容易啊,天天挨骂不说,三天两头在家里挨打…… 当然,龚虎对女儿、儿子,也极为疼爱。 这一点可以从家人的地位上看得出来——龚虎在家里地位垫底,龚晓蕊和龚晓磊小时候不懂事,打他骂他,他都会笑呵呵地受着。 说过笑过,龚晓蕊又有些苦涩地说道:“其实有时候苦了,累了,受委屈了,还是会想家。” “姐,是不是在公司谁欺负你了?”龚晓磊立刻说道:“你告诉我,我揍丫!” “看你那臭脾气,一点就着!”龚晓蕊嗔怪道:“我有说我受人欺负了吗?都这么大了一点儿都不稳重,将来怎么走上社会?我告诉你啊小磊,这臭脾气可得改掉,不然的话,将来你别想有一份长久的工作,迈入社会后无论做什么,都难以避免会与人有矛盾,有争执,要学会去忍让,去适应……” 正说着话呢,包间的门被推开了。 一名看上去三十七八岁模样,穿着白色衬衣,黑色西裤,身材高大满脸通红,衬衣领口下解开了两个扣子,明显酒意渐浓的男子走了进来,一点儿都没有冒然打搅了别人的意思,他笑呵呵地看着龚晓蕊,道:“晓蕊,刚才听小宋说你在这里和朋友聚餐,既然知道我们也在这边吃饭,怎么不过去和大家打个招呼啊?” 龚晓蕊眸子里闪过一抹不喜之色,但随即便露出笑颜,起身温婉地笑道:“吴总,小宋说今天您请的都是贵客,我可不敢过去打搅。” “哎,应该去的。”被唤作吴总的男子伸手就去揽龚晓蕊的肩膀,一边说道:“走走,过去我给你介绍认识下……” “吴总!”龚晓蕊轻轻侧身摆脱了吴总揽到她肩膀上的手,微笑道:“我给你介绍下,这都是我的老乡,在京城上大学,这是我亲弟弟晓磊,在交通大学上大三。” 被龚晓蕊把手摆脱开,吴文胜神色间明显不快,但他还是露出一丝牵强敷衍的笑容,朝着在座者点了点头,道:“嗯,真羡慕你们年轻学子的生活啊,好好学习,希望将来毕业后我们公司能有幸招揽到你们这样的人才啊。”说罢,他就扭头看着龚晓蕊,语气认真地说道:“晓蕊,你跟我过去一趟,我介绍你认识几位老总,对你日后的工作和业务方面,肯定会有很大的帮助,走吧。” 龚晓蕊稍稍犹豫,便点头道:“好的。” “姐……”龚晓磊站起身来,一脸不满。 龚晓蕊赶紧伸手示意吴总往外走,一边扭头瞪了弟弟一眼。 “磊哥,来,喝酒。”苏淳风举杯叫了一声,把龚晓蕊的视线给转移过来,防止这小子和那位吴总瞪眼的话,引起别的什么不必要的事端,那样的话,对龚晓蕊以后在公司里的日常工作,也不利。 房门关上了。 龚晓磊和苏淳风碰了下酒杯,一口喝下杯中酒,犹自气愤道:“看那孙子就他妈没安好心!” “日常交际,工作嘛。”苏淳风微笑劝慰道。 张丽飞和王海菲也开口说了几句劝慰的话,然后把话题很适时地岔开,打趣着让龚晓磊讲讲他的女朋友。 说笑一会儿后,苏淳风起身去外面上卫生间。 从卫生间出来,路过332房间时,苏淳风听到里面传出了龚晓蕊满含歉意和一丝请求的声音:“吴总,我真的不能再喝了,平时我都没有喝过白酒的……杨总,王总、乔总,对不起啊,我酒量有限,你们多多包涵。” “晓蕊!”吴总的声音随即传出来:“把这两杯酒喝下去!没看到乔总和王总都把酒喝了吗?真不懂事!” “吴总我……” “必须喝!” 苏淳风停下脚步,微微皱眉。 就听着里面又传出了两个男子的声音:“小龚啊,喝点酒不要紧的,你不要着急走嘛。今天杨总也在这里,大家不谈工作,就是要轻松,开开心心嘛,我看以后我们与贵公司的合作,吴总是打算让你来负责了,他很看重你的。” “吴总,你这位下属还蛮有性格的嘛。” 后面这句话的语气,明显就带有嘲讽和激将的意思了。 “龚晓蕊,怎么这点儿面子都不给我吗?”吴总已然带着怒意的话语声传了出来:“坐回去,陪乔总喝酒,明天我就让你负责与兴庆公司的业务,提升你做部门经理,乔总他们公司的订单……全靠你了,把酒喝了。” “吴总……”龚晓蕊声音中带着压抑的哭腔。 “我替晓蕊喝吧?”一个女孩子赶紧说道。 “你替算什么?” “晓蕊……” 龚晓蕊道:“好吧,我喝!” 苏淳风轻叹口气——这,就是社会。当初在火车上大家兴高采烈交谈时,就能从龚晓蕊的话语中听出来,她是个要强的女孩子,她希望能凭自己的努力打拼出一番事业来。就如同……许多毕业后步入社会没多久的男生、女生。 “这不就行了嘛。”吴总满意的声音传出来:“晓蕊,听说歌唱得不错,饭后和我们一起去玩玩儿。” “吴总,我,我有些上头了,就,就不去了。” “必须去!” “小龚啊,我一看到你就特别投缘,今晚上能听你唱歌的话,我心情好,咱们马上签约……” “乔总,您别这样!”龚晓蕊有些慌张的声音传出来。 “嗯?” “龚晓蕊,坐下!” “吴总,我……” 啪! 突然间,一声清脆的耳光声响起。 站在外面的苏淳风,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推门而入。 …… ps:更新晚了,汗,求月票~~~ 500章 你是个什么东西? 去年毕业后,参加工作还不到一年的龚晓蕊,在胜雅电子产品有限公司,只不过是工程部一名新产品开发设计人员,限于胜雅电子有限公司整体实力规模还不够大,所以龚晓蕊还兼着业务部的售后问题反馈、测评之类的工作,办公地点和业务售后部门在一起,日常倒是和业务部总经理吴文胜偶有交际。 但龚晓蕊和业务部的销-售,那真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所以吴文胜说什么兴庆公司的业务、订单交给龚晓蕊,并提升她做部门经理,这委实有些扯淡了。诚然,吴文胜确实有权力把龚晓蕊直接调到业务部做销-售部门的一个区域经理,但他刚才那些话纯粹就是说出来寻开心,顺便以利相诱,让这个漂亮的女孩子乖乖坐在这儿陪着喝酒,如果龚晓蕊半推半就羞涩地让乔总、王总,尤其是杨总揩点儿油,让几位大老板大客户开心了,拿下更多的订单,公司上半年的收入可就要翻几倍了。 这也是吴文胜听说龚晓蕊今晚也在这家酒楼吃饭之后,就立刻去把龚晓蕊拉过来的目的——今天在座的几位老总,日常生活中肯定是不会缺少女人的,但正所谓图个新鲜嘛,龚晓蕊这样漂亮单纯,大学刚毕业一年的女孩子,绝对是任何成功男士们心仪的对象,坐在酒桌上喝酒或者到会所唱歌跳舞的闲暇,当着这种女孩子的面谈及自己的日常生活、交际、过往……总之就是那些成功的辉煌,享受着这类单纯女孩子崇拜的目光,大多数成功男士们都会得到无与伦比的满足感——人嘛,终归逃不过一份虚荣。如果能把这样的女孩子勾上床,让其满是崇拜爱慕地主动献身,那就更满足了。 吴文胜知道,公司里大部分的普通员工,平时偶尔聚餐是不会到闻香阁酒楼这样的高档饭店来消费。所以龚晓蕊今天把几个老乡还有弟弟带到闻香阁吃饭,说明龚晓蕊如社会上大部分女孩子一样,虚荣、要面子、摆阔、炫富……而这样的女孩子,多半给点儿甜头就会屁颠颠地主动爬上来。 所以看到乔岩握龚晓蕊的小手,揽她的小腰,触摸她的娇臀时,吴文胜都有些吃醋,心想自己还真他娘正人君子了,不早点儿近水楼台先得月地把这个漂亮的女孩子给吃掉,今晚如果龚晓蕊真让乔岩给那什么,就太遗憾了…… 吴文胜刚想到这里,也就是乔岩的手触碰到站在旁边的龚晓蕊的娇臀,并揉捏了一下时,龚晓蕊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地一巴掌甩到了乔岩的脸上! 啪! 身家过亿的乔岩何曾受过这种气?平时无论走到哪里都有女人主动往他身上贴,哪儿曾想今天遇到个单纯清秀的漂亮小丫头,自己不过是随手捏了她的屁股一下,竟然敢反手给他一巴掌……乔岩当即起身挥巴掌就抽向了龚晓蕊:“妈-的臭-婊-子!” 龚晓蕊本能地侧头躲避,可又怎能闪过? 她闭上了眼睛。 但巴掌没有落在脸上,于是她小心翼翼地睁开眼,就看到那只张开的肉-肉的手掌在距离她的脸颊还有那么十公分左右远的距离时,停下了。 随即,那只手倒抽了回去。 啪! 噼里啪啦噗通…… “操……哎呀!” 砰砰砰! 不过是眨眼的工夫,苏淳风拧着乔岩的胳膊从地上-将其拎起来,然后抓着他的脑袋狠狠地撞到了饭桌上的餐盘里,哗啦! 乔岩整个人都被打懵了! 吴文胜和那位王总,也都傻了眼,这突然冲进来的愣小子,是谁? 坐在包间最里面那位面带微笑,神色从容的杨总,却是微微侧头,笑眯眯地看着如同信手拈来做了件微不足道小事的苏淳风,松开被打懵了的乔岩,然后从桌上撕出一块湿巾不慌不忙擦拭着手上的污秽,杨总面露赞许,抬起双手轻轻地拍了几下巴掌,笑道:“淳风,别来无恙啊。” 苏淳风瞥了一眼萎顿到桌子下面的中年男子,然后看向杨树斌,微笑道:“这么巧啊,杨总,真是不好意思了,这位是我的朋友。”说罢,苏淳风仿若只是敷衍杨树斌般打了句招呼后,就扭头看向傻傻呆站在旁边的龚晓蕊,“蕊姐,你没事吧?” “啊,没,没事。”龚晓蕊回过神儿来,一双漂亮的眸子里闪烁着晶莹的泪光,还有满满的感激、感动。 “咱们回去……”苏淳风微笑着伸手做出请的姿势。 “啊,可是……”龚晓蕊看向倒在桌子底下鼻青脸肿双眼中透着忿忿目光的乔岩,又有些紧张地看向吴文胜。 吴文胜铁青着脸,没有发话。 此时的他酒意已醒,很精明地从这个叫做淳风的年轻人与杨树斌之间的对话中,意会到了些什么——看不出两者友好与否,但至少,他们认识,而一个与杨树斌认识,并且敢在杨树斌面前打了人,还摆出这样一副漫不经心范儿的年轻人,吴文胜觉得,自己还是最好别去招惹。 “淳风,赏脸喝杯酒吧?”杨树斌笑着伸了伸手,道:“别忘了,你可是答应要交我这个朋友的。” 苏淳风轻拍了下龚晓蕊的肩膀,然后大大方方地坐下。 龚晓蕊神情紧张地挨着他坐下了。 “乔总,别在地上坐着了,起来吧?吴总,你也坐下。”杨树斌笑着摆手示意,一边打圆场道:“真有点儿大水冲了龙王庙的意思,我说老乔,你以后注意这点儿,别见了女孩子就管不住那双手,早晚让人给剁了!吴总,你也是,把自己的下属当什么人了?好嘛,把我也给搭进去,淳风兄弟估计现在对我都有误会咯,你说我冤不冤啊?” 乔岩起身坐回到椅子上阴沉着脸,死死盯住苏淳风。 他不明白,为什么杨树斌会是这样的态度。 吴文胜连连说道:“是是,都是我的错,那个淳风兄弟,刚才杨总可是一句话都没说,杨总也不好这个……咳,我不是那意思,别误会,别误会啊,那,小龚,淳风兄弟,我今天喝多了,别和我一般见识,我自罚一杯。” 说罢,他很痛快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苏淳风却是看都没看吴文胜和乔岩,他漫不经心地拆开桌上的一套餐具,拿起一瓶茅台给自己倒上一杯,端起来微笑着向杨树斌示意,然后喝下半杯。 杨树斌笑着点点头,举杯饮酒。 “一次小意外。”杨树斌端着杯没有放,又向龚晓蕊举杯示意了一下,这才饮尽杯中酒,放下酒杯,他掏出做工精致的名片,起身隔桌递给苏淳风一张:“上次忘了留名片,后来听闻你在京大上学,以后有什么事随时可以联系我。” “好。”苏淳风微笑着伸手接过一张,随意地揣进兜里。 杨树斌又拿出一张,颇有些绅士风范地递给龚晓蕊,道:“龚小姐,很抱歉今天发生这样的事情,我想,以后你也不方便在吴总的公司工作了,毕竟每天在一家公司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相互都尴尬。这样吧,随时到我的公司报到,我回去后会对人事部门打个招呼,时间不限。” “谢谢。”龚晓蕊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名片,只见深蓝色的名片上很简洁,就印了烫金色的“华腾集团董事长杨树斌”和一个手机号。 龚晓蕊心里一颤,华腾集团,在京城那真是大名鼎鼎啊! 苏淳风又倒上一杯酒,举杯笑道:“杨总这般态度,倒是显得我苏淳风小肚鸡肠了,抱歉,刚才有些冲动,下手重了些。” 他表示歉意,只是对杨树斌。 “小事一桩,淳风啊,有时间去我公司做客。” “没问题。”苏淳风放下酒杯,起身道:“那就不打扰杨总你们了,我和蕊姐先回去。” “好。”杨树斌点点头。 苏淳风起身抬手,轻揽龚晓蕊的臂膀,就要往外走去。 乔岩忽而忿忿道:“呵,杨总,我不管这个叫做苏淳风的小子是什么身份,打完人就想这么走,也太便宜了吧?” “哦,乔总,你随意……”杨树斌笑着伸了伸手。 苏淳风转身,端起桌上乔岩面前的一杯白酒,没有任何停顿地泼到了乔岩那张已然肿起且有几块淤青和红斑的脸上,神色平静地说道:“你是个什么东西?打你一顿你还嫌轻是么?既然知道我的名字了,随时可以去找我,报复我!” 说罢,苏淳风揽着一脸惊诧的龚晓蕊,不慌不忙地走了出去。 豪华的包间内,死一般的静寂。 许久之后,拿毛巾轻轻擦拭过脸颊的乔岩寒着一张脸冷冷地问道:“杨总,这小子什么来头?” “不知道。”杨树斌面带微笑:“真的不知道。” “杨总,你……” 杨树斌忽而脸色一寒,沉声道:“乔岩,别一而再再而三地用这种怪罪的语气跟我说话,我会生气的。” 乔岩打了个寒颤,低下头。 “咱们是多年的朋友了。”杨树斌语气稍稍缓和,道:“不妨告诉你,苏淳风到底什么身份,我之所以说不知道,是因为我看不透,查不清……哦对了,去年我在里面待了半年多,临出来之前,就是这小子把我打得不像个人样,你们好像也听说了吧?那,你要是想报复,尽管去,顺便也帮我把仇报了。” 乔岩愕然抬头,满脸不可思议。 吴文胜亦是震惊不已,心中满是余悸——刚才,如果那个叫苏淳风的小子,把自己也顺手给收拾一顿的话……苏淳风都他妈敢在看守所里把杨树斌打成猪头了,这世上还有什么事儿是他不敢干的? 而且,杨树斌都不敢去报仇,还主动攀交。 所以乔岩……真如苏淳风刚才扔下的那句话“你是个什么东西?” …… ps:今天生日,晚饭聚餐……如果没喝多,回来会再码一章~~如果喝多了……嗯,红着脸求月票! 501章 酒醉要乱…… 苏淳风揽着龚晓蕊从包间里出来时,与站在门口的一位神情阴鸷浑身透着彪悍气息的青年擦肩而过,该青年大概二十七八岁的样子,穿着黑色西装,冷冷地看了眼苏淳风,继而听着里面的人谈了几句话之后,才走进包间里,恭敬道:“斌哥,没事吧?” “有事也晚了。”杨树斌淡淡地说道。 青年神色一凛,低头道:“斌哥,去年接您从里面出来的时候,我见过那小子,以为是您的朋友,所以刚才没有阻拦。” “嗯。”杨树斌点点头。 “我一直站在门口注意着了,我敢保证……” “没事,我不怪你,去吧。” 青年点头,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杨树斌端起酒杯自饮了一口,放下后张嘴欲说什么,但犹豫了下还是没开口,不禁苦笑着点了颗烟——四九城内藏龙卧虎,豪门贵胄不敢说多如牛毛,但绝对比全国任何地方都多,国内现在流行一句俗话讲“觉得自己有钱到深港特区看看,觉得自己官大到京城走走”,可不仅仅是句笑话。如他杨树斌这样的人,确实接触过不少的权贵人物,让他害怕并且敬畏的人物也有,但如苏淳风这样飞扬跋扈的年轻人,他还真没见识过,但发自内心地害怕……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去年从看守所出来后,杨树斌就安排人专门调查过苏淳风,知道苏淳风是京大的学子,来自于豫州省平阳市一个普通的近几年才暴富的家庭,也知道这个年轻的小家伙被关进看守所是因为一起凶杀案,那起凶杀案,涉及三条人命。 可就是如此严重的案子,苏淳风被刑事拘留半个多月,就出去了。 如果仅仅是这些,黑-道出身这些年也经历了太多大风大浪甚至和真正的权贵人物都有过直面交锋的杨树斌,也不至于谨慎小翼甚至还有些害怕这个很能打的年轻人,但苏淳风的表现,太让杨树斌感到不可思议了——嚣张跋扈,无所畏惧,放佛国家律法在他的眼里都如不存在般,猖狂到了极点,就在看守所那样的地方,把杨树斌这样受到特别对待而且整个监室都是其手下人的环境下,把杨树斌给打得鼻青脸肿,而且打了人之后还愤怒无比地让狱警转告郑天明,摁不死他就别把事情做绝了,然后轻蔑地仿若对待一只蝼蚁般威胁杨树斌:“出去后别让我看到你,不然弄死你。” 这样的年轻人,要么愚蠢,要么就是有着强大到不可估量的实力背-景。 那天从看守所出来,苏淳风更是肆无忌惮地把他杨树斌的手下给当街,就在看守所的门口暴打一顿,施施然离去。 杨树斌不是个蠢人,相反城府极深聪慧过人,他可不认为苏淳风是个愚蠢的莽夫。 而越是让杨树斌都查不出来底细,看不透的人,就愈让他感到畏惧——此子年轻,必然气盛,其家庭也就是近几年开始暴富,去年涉嫌杀人的恶性-事件之后,就连京城这样的直辖市警方都承受了来自于某方面的压力,苏淳风更是在几次受审时年轻气盛态度傲慢,极度不配合,偏偏出了名的铁面无私鬼难缠的分局副局长郑天明,到最后都妥协害怕了……这,说明了什么? 杨树斌猜不透,看不出,但他很清楚一点——此子,可交友,不可为敌。 刚才发生的情景,更是证实了这一点。 …… …… 晚上九点,淅淅沥沥的小雨还未停。 苏淳风在京大南门下车,撑开之前在京师大女生寝室楼下王海菲塞给他的浅色花伞,悠悠闲闲地走进了校园。 恰此时,手机铃声响起,他按下接听键:“喂,我苏淳风。” “淳风,我是龚晓蕊。” “哦,蕊姐,什么事啊?” “没什么,就是问问你和海菲,回到学校了没有?” “我刚回到学校门口下车,之前先把海菲送回学校了,你放心吧。” “那就好,嗯,那咱们回头……淳风,你,你现在方便吗?”龚晓蕊的话语声有些犹豫,有些忐忑,似乎鼓起了一丝勇气才问出了你是否方便的话。 苏淳风诧异:“方便,蕊姐你有事就说。” “我,我想和你聊聊天。” “好啊,说吧。”苏淳风一边说一边沿着五四大道往寝室楼方向走。 手机另一端犹豫了有几秒钟后,龚晓蕊温婉又有些怯怯的声音才传出来:“我,我想,我好像今天喝酒有些多了,想,想找个人说说话,我,我现在去找你,行吗?对,对不起啊淳风,你要是不方便,就算了,你别误会……” 苏淳风哭笑不得,道:“蕊姐,你在哪儿?我现在过去。” “啊,不用不用,我过去,我打车过去。” “你没事吧?” “啊,没事啊,我就在街上没事闲溜达着散心呢,啊,我拦下出租车了,我去了啊,那个,你别误会,姐,姐就是,就是想找人说说话。” “好好,我在京大南门等你。” “那一会儿见。” 电话挂断了。 苏淳风举着伞站在宽阔的五四大道旁,哭笑不得——他知道,龚晓蕊当时跟着吴文胜到那间包间,应该没少喝酒,之后又受到那样的惊吓,心情难免受影响,现在过去都一个多小时了,酒意上涌,所以想着找人说心里话了。 稍作思忖后,苏淳风无奈地转身出了校门,直接到商业街上的酒店定了个单人间,龚晓蕊喝多了,一会儿等她过来,和她简单聊几句就劝着她赶紧休息吧,这么晚一个女孩子再回去不安全,况且龚晓蕊今天晚饭时又招惹了吴文胜那种上司,天知道酒后的吴文胜在恼羞成怒之下会干出什么事儿来,唉。 订好房间,苏淳风回到南门,站在雨中又等了十多分钟,才等来了从出租车上下来的龚晓蕊。 龚晓蕊没有打雨伞,她穿着黑色半步裙,黑丝袜,黑色高跟鞋,上身黑色的大圆领长袖衫,微烫的披肩长发散开,肤色白皙的她脸颊泛红,在下车时脚步明显有些踉跄,看来明显是有了醉态。 苏淳风见状赶紧打着雨伞迎过去:“蕊姐,大晚上的有什么话要说,我过去不就行了?你看你,连雨伞都没打就跑过来。” “没,没事……”龚晓蕊脚步虚浮。 苏淳风一手持伞,一手赶紧搀扶住她,道:“走吧,我在前面酒店给你开好了房间,有什么话咱们到房间再说。” “哦,啊?”龚晓蕊脸色愈红,一双美眸中闪烁出羞涩和惊诧。 “咳咳。”苏淳风知道龚晓蕊误会了,正想要解释两句呢,龚晓蕊却已然几乎完全倚在他身上似的,任由他搀扶着,脚步虚浮地往他所说的酒店方向走去,一边走,龚晓蕊还一边醉意十足笑眯眯地说道:“开,开房就开房,反正,反正我是你姐,你,你个小屁孩还,还敢把我,把我怎么样啊?” 苏淳风心想我就算是能把你怎么样,可一想到你家里那位彪悍的爹,还有那位生猛的娘……换任何知道你爹娘的人,也不敢啊。 再说了,我可是正人君子。 苏淳风撇撇嘴,很是无奈地搀扶着醉意愈浓的龚晓蕊来到酒店,从前台服务员那好似什么都懂的眼神儿里,他愈发觉得自己今晚真不该好心泛滥…… 容易成灾啊。 进入房间,苏淳风直接把龚晓蕊搀扶到床边让她坐下,然后沏上一杯热茶,端到床头柜上,然后坐到窗边的椅子上,看着脸颊泛红微笑着坐在床边,身体不控制般醉意明显轻轻晃动的龚晓蕊,道:“蕊姐,我看你真喝多了,早些休息吧。” “我没醉,心里什么都明白……”龚晓蕊娇嗔地摇摇头,然后不由自主地歪倒在了旁边叠起的被褥上,索性把高跟鞋踢掉,裹着黑色丝袜的美腿半蜷在床上,侧身,左臂肘撑在被褥上,左手托着满是红晕的脸颊,右手就那么随意地搁在裹着娇臀和大腿的半步裙上,裙摆因为她身体动作的缘故向上翻褶,于是更显黑丝美腿的修长,整个人就那么侧躺在床上,迸发出了惊心动魄的诱惑美丽。 在她侧身倒下时,苏淳风已然起身上前两步防止她摔下床来,此刻见状便止步在床前,扭头把视线移到一旁——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太,太他妈诱人了。 “你干嘛跑过来,想干什么?”龚晓蕊撅起嘴,半眯着眼睛娇斥道。 苏淳风心里那个冤枉啊,心想您这到底是喝醉还是没喝醉啊?他苦笑着说道:“蕊姐,一会儿茶不烫了,你喝下就休息吧,我先走了。” “坐下!”龚晓蕊皱眉端起了姐姐的架子。 “行行行……”苏淳风告饶,又坐了回去,对于喝醉酒的人,尤其是一个漂亮的女孩子,真是令人无奈啊。 龚晓蕊长长地吐了口酒气,轻轻磨蹭着诱人的双腿,醉意十足地说道:“你说,我,我能去,去华腾集团吗?” 苏淳风点头道:“能,以蕊姐的学历和能力,去哪儿都行。” “你好好说话行不行?我,我又没醉。”龚晓蕊娇嗔地埋怨他,一边抬手撩了撩发丝,道:“你过来,过来坐到姐身边……过来啊,还怕姐吃了你啊?” “没,哪儿能啊。”苏淳风磨蹭着走到床边,心想不带这么害人的,我是男人啊,一不小心就会犯错误的。 “那个华腾董事长,你们,认识?” “嗯。” “他一定害怕你,是吗?” “谈不上什么怕不怕的,只是偶尔相识而已。” “他,他知道你,是术士不?” “不知道……那个,蕊姐,这话您可别对外说啊。” “反正现在,就,就咱们俩,你怕什么?”龚晓蕊拉住苏淳风的手,并且用力拉扯让他坐到床边,同时自己的娇臀和两条腿也往床里面挪了挪,苏淳风无奈地就这样侧坐在床边,看着倚在叠起的被褥上,娇颜诱人的龚晓蕊,任由她握着自己的手,感受着手里的滑腻柔软,强定心神里本能的骚-动,柔声宽慰道:“蕊姐,华腾集团那边,你要是愿意去,就去吧,而且你们公司,你也不方便继续留下了,是吧?” 龚晓蕊迷离着双眼,道:“嗯,我明天就,就递交辞职信。” “我看,实在不行你就回咱们老家吧,你爸他肯定能给你安排一份好工作,再说了,到哪儿不能打拼出一番事业来?” “我如果回平阳市,你能有机会这样坐我旁边?我妈非得杀了你!” 苏淳风愕然,感情您没醉啊? 龚晓蕊攥着他的手,像是有种调戏成功的喜悦般笑眯眯地继续逗弄道:“淳风,你,你长得可真帅!” “嗯,我知道。” 龚晓蕊愣了下,随即笑得花枝乱颤,没注意到就把攥在手里的苏淳风的手给拉到了高耸的胸前捂住,然后她一下子愣住。 苏淳风飞速地抽回了手,站起来尴尬道:“蕊姐,我,我先走了。” 龚晓蕊咬了咬嘴唇,顾左右而言他地说道:“在饭店时,你是担心我被人欺负,所以才跟了过去,是吗?” “没有,我去卫生间,回来时正好路过……” “你当时……没害怕吗?” “哪儿能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对付三五个人还是没问题的。” 龚晓蕊面露出一丝感激的苦涩和动情,柔柔地说道:“我是说,你当时就不怕惹来麻烦?好小子,进去二话不说就把人给打了,要知道,被你打的那个乔总,可不是一般人,在京城,很有人脉关系的……” “当时哪儿还顾得上想那些?不过我当时听到耳光声,还以为你被打了,没想到是蕊姐你把人给打了。” 龚晓蕊眯起眼睛笑了笑,道:“坐下。” “那个,蕊姐,我还有事,真得赶紧回去了……” “找理由都不会找,现在这个时间你回去能有什么事?”龚晓蕊嗔怪,故作生气地说道:“坐下,陪姐姐说说话,姐姐这样喝多了都不害怕你,你看你……哟,还脸红了呢,怎么?真害怕姐姐借着酒意,把你给吃了啊?”说着话,龚晓蕊看来真是醉了似的,故意双手虚抚高耸胸前,媚眼轻抛,做出一副勾-引的姿态。 苏淳风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我是怕你爹怕你妈好吧? 你,不要逼我! 恰此时,手机铃声响起。 “谢天谢地啊,谁这么会找时间点?”苏淳风差点儿哭出来,实在是太感激打电话的人了,他一边对龚晓蕊说着“看看看看,我就说有事儿吧,这不,电话打来催我了。”一边起身把手机掏出来看也不看就按下了接听键:“喂……” “淳风,你快过来一趟吧。”手机中传出了单蓁蓁焦急而彷徨的话语声。 “会长?”苏淳风诧异道:“发生什么事了?” “郭子阳与人约好,今晚上去燕郊斗法,你快来拦住他!” 苏淳风疑惑道:“他和谁斗法啊?” “姜静。” “姜静是谁?” “撞山门门主姜世亨的女儿,津港市开南大学的学生术士……我也是刚刚得知消息,在京大东门这里拦住了郭子阳,他,他不听我的话,罗教授又不在,你快过来帮帮我,他这次要是和姜静斗法的话,两人十有八九会生死斗的。”单蓁蓁的语气非常焦急,“你应该知道,最近撞山门和龙蜇门在深港特区斗得不可开交。” …… ps:明天三更 502章 偶像的力度 自重生以来,苏淳风的性子大有改变,向来都是抱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小心驶得万年船的心态想法,遇到和奇门江湖产生瓜葛的事情,倘若与亲朋或者自身无关的话,他肯定是能躲多远躲多远,既然不当救世主就绝不去想着伟光正。 所以听了单蓁蓁一番话后,苏淳风差点儿脱口而出就要拒绝——我现在连京大学生术士协会的会长职务都撸了,还管这些闲事干什么? 谁爱斗谁斗去。 死不死与我何干? 可是他一看到龚晓蕊倚在床上双眼迷离笑意吟吟,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令任何男人都无法抗拒的诱惑,再想想龚虎和齐翠那奇葩两口子的彪悍生猛……苏淳风就立刻败了,他故作表情严肃,语气认真地对单蓁蓁说:“我马上过去。” 挂了线,苏淳风扭头对龚晓蕊说道:“蕊姐,我这边真有急事得赶过去,你,一会儿喝完水,早些休息吧。” 龚晓蕊看着他,不做声,眸中含泪。 “蕊姐,我真的有急事。”苏淳风心虚地躲避着龚晓蕊的双眼。 “淳风,姐漂亮吗?” “嗯。” “今天姐喝多了……有些失态,你,你别在意。” “嗯。” “去忙你的吧。” “好好,你早些休息啊……”苏淳风撅着腚掩饰着裆部的隆起,匆匆忙忙地走到门口拉开门跑出去,反手将门关上,长长地嘘出了一口气,太折磨人了啊。然后,他离开酒店,打了辆出租车赶赴京大东门——虽然很不想理会郭子阳与人斗法的事情,可事关人品,一口唾沫一颗钉,答应要过去看看,就得去啊。 房间内,龚晓蕊仰面躺靠在叠好的被褥上,裹着丝袜的修长双腿交叉在一起,脸上挂着一丝酒后放纵的喜悦和舒适。虽然,没发生什么她的想象中有那么一丝丝在酒精刺激下渴望发生的事情。 但这对于龚晓蕊来讲,已经算是放纵了。 她眯着眼,想着刚才苏淳风离开时撅着腚的尴尬模样,想到之前苏淳风紧张兮兮,还有那么点儿小羞涩的样子,龚晓蕊吃吃地笑了起来。 他真帅! …… …… 小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 京大东门外,路灯光线将雨丝映得亮闪闪的,积着一层浅水的路面上不断荡起一圈圈令人心情平静的涟漪。 路旁的人行道上,单蓁蓁打着一把雨伞,清秀的脸颊上满是焦虑和无奈地苦劝着面前这位连雨伞都没打,黑色皮夹克上落满水珠的小伙子:“郭子阳,江湖事江湖了,可你现在还是学生,刚才罗教授在电话里明显已经很生气了,你现在听我一句劝,不要去和姜静斗法,好吗?” “大不了就是被开除,学姐,我知道你是会长,这事儿你得管,可也别为难,我现在退出京大学生术士协会,这总行了吧?”郭子阳的表情充斥着年轻气盛的桀骜。 “可是,你和姜静现在斗法,我担心会出事啊!” “生死由命。”郭子阳混不在意地说道:“她姜静不是吹牛连我哥都不放在眼里吗?我今天非得给她点儿教训……妈-的臭-婊-子!” “郭子阳!”单蓁蓁好像真有些生气了。 郭子阳仰着脸看向一旁,若非单蓁蓁是京大学生术士协会的会长,郭子阳-根本懒得和她在这里废什么话。其实即便单蓁蓁是会长,依着郭子阳的心性,也不会把修为只是固气初期的单蓁蓁放在眼里,关键是这位单蓁蓁可是苏淳风任职京大学生术士协会会长时的副会长,一直都在全心全意地帮助当甩手掌柜尸位素餐的苏淳风,处理协会的事务,两人的关系似乎还不错,况且单蓁蓁去年曾在协会的会议上当众与罗教授唱对台戏,支持了苏淳风。所以,看在苏淳风的面子上,郭子阳也不好去过分地瞧不起单蓁蓁。 苏淳风从出租车上下来,打着浅粉色的花伞四处张望一番,然后迈步往单蓁蓁和郭子阳所在的路边走了过来。 “会长……”单蓁蓁松了口气,像是找到主心骨般赶紧叫道。 郭子阳扭头一看苏淳风来了,顿时露出心虚和尴尬的神色,讪笑着说道:“会长,你怎么来了?” 苏淳风微笑道:“听说你要与人斗法,我就赶紧过来了,想着跟过去看热闹。” “会长,你同意啦?”郭子阳立刻兴奋不已地说道。 “别乱叫,我又不是会长……”苏淳风把举着的伞往郭子阳头顶上挪了挪,帮他遮挡着细雨,道:“单会长不是在这儿吗?她同意就行。” 郭子阳顿时苦着脸道:“她不让去。” “那还废什么话?” “我……” 苏淳风上下打量着郭子阳,打趣道:“哟,看不出来嘛,刚突破到固气境了,难怪这么信心十足,子阳,那个叫做姜静的,是什么修为?” “不知道。” “不知道你还信心十足地要去跟人斗法?遇到个炼气境的怎么办?送死?” 郭子阳犹豫了一下,道:“淳风哥,你是不知道姜静那娘们儿说话有多气人,她让人捎话过来,说是就连我哥她都不放在眼里,就凭我,与她斗法时连三分钟都撑不过去,还说我,说我是只会嘴上逞能,恐怕都不敢去和她斗法。” “那你就要去拼命?” “我,我咽不下这口气!” 苏淳风笑着拍了拍郭子阳的肩膀,道:“行了,赶紧回学校去,你们龙蜇门与撞山门这次斗得厉害,可到底双方家长都没有把孩子给叫回去助阵,连你哥郭子弟都老老实实待在中海市复旦大学,是因为什么,我想你心里明白。” “我知道。” “知道就好……走吧。” “哦。” 苏淳风揽着郭子阳的肩膀往校园里走去。 单蓁蓁跟在后面,满脸的钦佩,她真没想到本来如同一匹脱缰野马般的郭子阳,会在苏淳风半劝说半呵斥的一番话语后,就这般老老实实地跟着苏淳风回学校了。单蓁蓁又哪里想得到,苏淳风可是生性自傲的郭子阳心目中最崇拜和尊敬的偶像,偶像都发话了,郭子阳当然要老老实实回去。 况且,郭子阳不是个傻子,他明白此番去与那个叫做姜静的嚣张女生斗法,十有八九会输掉而且输得很惨,甚至有可能丢命。 可生死事小,面子事大啊。 这不,偶像前来给了个下台阶,郭子阳当然不会继续犟下去。 回到郭子阳所在的寝室楼下,苏淳风微笑着拍了这小子的肩膀两下,对犹自有些要面子所以故作犹豫之态不肯回寝室楼的他说道:“子阳,以后再做出什么决定之前,先多考虑一下,别一味地冲动……你也别跟我解释那么多,这次你与姜静怄气怄到这份儿上,十之八九也有你的过错,甚至我敢打赌是你小子先口出狂言或者言语不敬,从而传到了人家的耳朵里,是吧?” “淳风哥。”郭子阳讪笑道:“这一点我承认,可那也是她先在圈子里说了龙蜇门的坏话,我才生气的。” “好了好了,回去吧。”苏淳风笑道。 “嗯。” 郭子阳刚转过身去,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他掏出手机看看来电显示,稍稍犹豫后按下接听键,沉声道:“喂,姜静,这次我不去了,但你可别以为我是怕了你,是我们会长不让去……而且,罗教授也不批准你我这次的斗法。” 随即,郭子阳脸色骤变,双拳紧攥,咬牙切齿地低吼道:“你敢向罗教授申请,让他同意吗?” 单蓁蓁一看又要糟糕,赶紧伸手扯了下苏淳风的衣袖,清秀的脸颊上满是恳请之色。 苏淳风无奈,只得伸手把郭子阳的手机夺过来,附到耳边说道:“姜静你好,我是京大学生术士协会……前会长苏淳风,有鉴于当前的奇门江湖上,撞山门和龙蜇门之间的冲突还没有得到最终的解决,所以这次你与郭子阳两人提出的斗法,罗教授不同意,京大学生术士协会也不批准……” “苏淳风?”手机另一端的姜静顿了下,随即说道:“你别多管闲事!” “姜静,你冷静些,你们都是大学生,不是单纯的奇门江湖术士。”苏淳风语气严肃认真地说道:“要遵守学生术士协会的规矩,不能一味地凭着自己的性子去做事,你们会长是郎远枳对吧?我一会儿给他打电话。” 姜静冷笑道:“不用打,我们会长同意了。” 苏淳风愕然,那个叫做郎远枳的家伙,怎么会同意了姜静和郭子阳之间的斗法?开什么玩笑啊,两个门派现在正打得热闹,这要是让郭子阳和姜静斗起法来,势必非得斗出个你死我活,至少也得有一方落败受重伤为止。 “另外,苏淳风……你好像不是会长了吧?” “嗯。”苏淳风轻轻地应了声,然后把手机递给了单蓁蓁,摇摇头道:“开南大学学生术士协会的会长郎远枳都同意了,你们看着解决吧。” 单蓁蓁接过手机,有些茫然失措地对着手机又说了些没什么用的劝解话语。没过一会儿,她就把手机从耳边拿了下来,一脸愁容地说道:“淳风,你给郎远枳打个电话吧,或者,我们再给罗教授打电话汇报下。” “这是你的事。”苏淳风摆了摆手,转身就走。 怒火正盛的郭子阳看到苏淳风这般态度,顿时冷静了许多,赶紧追上去说道:“淳风哥,你,你生我的气了?” “没有。” “那这次斗法……” “你如果愿意去,不怕受伤不怕死,就去。”苏淳风淡淡地说道:“不过,我不建议你去,没必要。” “可是姜静,已经到燕郊了。” “自己做决定吧。” …… …… 503章 罗同华的妥协 苏淳风不认为姜静会随便拿这种事情来开玩笑说谎。 那么,既然身为开南大学学生术士协会会长的郎远枳都同意了姜静与郭子阳之间的斗法,苏淳风就觉得这件事,绝对不仅仅是郭子阳和姜静两人怄气,又因为当前各自所属的家族门派之间的冲突,从而相约斗法这么简单了。因为很显然,郎远枳和姜静,这么做等同于是在当面锣对面鼓地挑衅有着半官方身份的罗同华的威信…… 谁给他们的胆子? 又或者,这件事本身就是罗同华默许的? 不论是何种缘由,苏淳风觉得自己还是置身事外别去掺和,至于接下来郭子阳是否会去与姜静斗法,罗同华教授又会是怎样的表态…… 那是作为会长的单蓁蓁要去解决的问题。 当然,更是郭子阳和姜静以及这两家族两门派的事情。 晚上十一点钟,苏淳风刚刚进入半睡半修行状态,谭哲和张展飞还在因为中东的问题争执不休时,苏淳风放在枕边的手机震动了两下,提示有短消息,他睁开眼睛打开手机浏览短信内容,是单蓁蓁发来的:“罗教授的意思是,只要姜静和郭子阳双方都同意斗法,那么,各学府学生术士协会不予干涉。” 苏淳风只是简单地回复了三个字“知道了。” 不一会儿,郭子阳又发来了短信:“淳风哥,我正在前往燕郊的途中,但突然决定,听从你的意见,拒绝此次和姜静的斗法。” 苏淳风笑了笑,回复:“嗯。” 其实他还想夸郭子阳很明智的,但懒得再去发一条短信息——这个出于名门正派,生性傲慢打小虽然谈不上娇生惯养但绝对是锦衣玉食颇受父母宠爱天资不错的家伙,能够在相约斗法的最后时刻,控制住情绪上的冲动,选择拒绝斗法,委实算得上是一个聪明人,亦或是,一个胆小怕受伤更怕死的家伙?可不管怎么说,郭子阳拒绝此次斗法,对其个人来讲,绝对是最明智的选择。 因为这件事,透着很古怪的气息。 开南大学学生术士协会会长郎远枳同意,之前持否决意见并且还为此生气的罗同华教授,最后也同意了…… 为什么? 郎远枳不蠢,罗同华更不是耳朵被堵住的瞎子,他们很清楚当前的奇门江湖上,撞山门和龙蜇门正斗得难解难分。 清晨五点钟。 红湖岸畔,打拳修行健身的苏淳风缓缓收功,长长地嘘出一口浊气,身躯挺拔如松,心念灵动间,微笑着说道:“行了,过来吧。” 不远处林间两株靠拢着相依生长的大树后,郭子阳嘿嘿讪笑着走了出来,到苏淳风跟前后说道:“淳风哥,我这次是不是显得很怂啊?” “是挺怂的。”苏淳风笑着点点头。 “淳风哥,你能别这么打击我不?”郭子阳的脸子耷拉下来,苦兮兮地说道:“我这还不都是听你的嘛。” 苏淳风拍着他的肩膀,往小路上走去,一边劝慰道:“有时候认个怂不是坏事,反而是最为明智的选择,正所谓大丈夫能屈能伸,这又不是在战场上的冲杀非得拼出个你死我活。而且我想,依着你小子的暴躁和骄傲性子,应该是考虑到了一些什么,所以才会在途中突然改变了主意。” “嗯。”郭子阳点头道:“半路上我仔细想了想,不能让人给利用了,因为这件事从头到尾……我和姜静一个在京城,一个在津港,两人说些什么,传到对方耳朵里的速度是不是也太快了些呢?” 苏淳风笑道:“谁传的?” “咱们京大是吕伟阳和曲飞燕。”郭子阳道:“开南大学是郎远枳和艾颖。” 苏淳风神情温和,没有丝毫变化,只是没有再做声,安静地行走在天光微亮人影稀疏的小路上——他判断,在这件事情上,最初负责管理并引导全国北方大学生术士的罗同华教授,肯定是持反对意见的,但最终,罗同华因为某种缘由,从而选择了妥协,许可了此次郭子阳与姜静之间的斗法较量。 只不过,罗同华没想到郭子阳拉弓上弦却在最后一刻,很有点儿怂地收手了。 这,都说明了什么呢? 走了一段路之后,苏淳风忽而开口问道:“子阳,如果把你和吕伟阳目前所处的情况对调,你会怎么去看待此事?” 郭子阳想了想,道:“我会支持斗法。” 苏淳风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去年冬,你被刑事拘留的事情或许不会引发所有奇门江湖人士的思考,但各大家族流派宗门,想必都已经开始思忖得更远,更多。”郭子阳似乎明白了苏淳风的意思,但还是忍不住苦笑着说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奇门江湖从复兴到繁荣如此迅速,大家谁也不想生活在牢笼中,所以有机会,就去试探下庙堂的底线,没有机会,就创造机会也要试探……甚或,还有人在想尝试着挑衅。” 苏淳风笑着拍了拍郭子阳的肩膀,道:“看来罗教授这次还真是选择了妥协,以后这江湖啊,更有意思咯。” “淳风哥,你给指出点儿明路。” “别介,我这单枪匹马的,比不得你们名门大派。”苏淳风摆摆手,独自转身往远处走去,一边说道:“我还是站在远处看风景吧。” 郭子阳站在原地苦笑不已。 江湖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 每个人都想把别人当作一杆枪往前戳一戳,可如果自己成了那杆很可能会最先折断的枪,多半心里会很不情愿,可又很无奈——龙蜇门和撞山门在之前,谁又真的想和对方真刀实枪地干一场呢?无非是形势所迫,利益使然。自然也就怪不得别人趁机火上浇油把他们给推到了台面上。 苏淳风回到寝室时,接到了龚晓蕊发来的一条短信:“淳风,不好意思啊,昨天晚上姐姐喝多了,有些失态,希望你别介意……如果有时间的话,出来一起吃早点?姐姐请你,当然,如果害怕的话,就不用出来了。” 苏淳风回复:“社团有活动,不方便出去,而且,我真的好害怕。” 龚晓蕊回复:“坏蛋!” 苏淳风打了个哆嗦,差点儿把手机摔地上——这是撒娇,是暧昧,是亲昵,是逗弄的表现……龚虎和齐翠这对雌雄两虎的女儿,是只小母老虎,太可怕了!以后说话再也不和她开玩笑了,咋就这么不识逗呢? …… 周四晚上。 吃过晚饭后,苏淳风没有回寝室,和舍友们在楼下说笑一番,就独自悠闲地溜达着往考古文博学院走去——下午他接到了单蓁蓁打来的电话,罗同华教授回来了,通知全体学生术士晚上七点半开会。 自年初京大学生术士协会第一次在会议室里开会之后,罗同华似乎觉得在这样的条件下开会,才真像那么回事儿,所以就不打算再继续挂羊头卖狗肉地非得到教室里搞出一出历史讲座的牌坊,然后等讲座结束了再开会,而是选择了在这间小小的会议室里,正儿八经地搞协会会议。 苏淳风到达会议室的时候,刚过七点,协会成员们还没到齐。 “淳风哥,来了。”郭子阳笑呵呵地起身打招呼。 “风哥。”刘悦也站了起来。 苏淳风脸上挂着平易近人的微笑,走过去拍拍两人肩膀让他们坐下,然后挨着他们坐下,笑着打趣道:“子阳,今晚上的会议,该不会是奔着你和姜静上次差点儿斗法的事情来的吧?你可小心着点儿,大家这几天都很关注你。” “淳风哥别笑话我了。”郭子阳挠挠头道:“这次的事情,我真是颜面尽失啊。” 会议室里在座的几人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大家都已经知道,前几天姜静和郭子阳约好在燕郊斗法,但当天晚上,在会长单蓁蓁的陪同下乘坐出租车已经行至半路的郭子阳,却忽然又打了退堂鼓,给已经抵达燕郊等着他的姜静打电话拒绝斗法,放了姜静的鸽子,着实有点儿不地道,也未免显得太怂了些。据说那天晚上事后,开南大学学生术士协会的会长郎远枳,还专门给单蓁蓁打来电话,要求京大学生术士协会必须为此事件给开南大学学生术士协会一个解释。 解释什么? 郭子阳不想与姜静斗法了,还需要别的理由? 可身为会长天性温和善良的单蓁蓁,还是在电话里好一番道歉和解释,内疚得就如同她放了人家的鸽子似的。 就在大家轻声交谈说笑时,曲飞燕与吕伟阳、宁沾露三人走了进来,一看到苏淳风,曲飞燕就阴阳怪调地说道:“哟,苏淳风,听说你现在不当会长了,可着实还履行着会长的职责呢,郭子阳和姜静之间的斗法就连罗同华教授都已经许可了,可到最后却被你出面制止,好大面子和权力啊。可你的面子有了,京大学生术士协会却丢了脸,郭子阳更是丢尽自己和家族的颜面。” “子阳,你可真行!”吕伟阳笑着看似打趣实则讥讽地说道:“不过还真得感谢咱们原会长苏淳风阻拦你,不然的话……后果不堪设想啊。” …… ps:解释没用,看表现……好内疚,好脸疼,好害羞,好萌~~~~谢谢大家的月票~~~ 504章 模棱两可的态度 郭子阳阴沉着脸说道:“那天晚上是我自己决定拒绝斗法的,和淳风哥没关系。” “嘿,现在又说和苏淳风没关系,是自己做出的决定?也不知道是谁事后死要面子,嘴硬说如果不是苏淳风劝阻,谁都别想劝得住他。”曲飞燕绕到里面坐下,视线看着大家,笑眯眯地讥诮道:“听听听听,一口一个淳风哥,叫得可够亲的,恐怕见到他亲哥郭子弟,都不会这么礼貌吧?” 吕伟阳笑着貌似打圆场道:“子阳,你别担心,你淳风哥向来大度,不会为这点儿事生你的气,哈哈。” 郭子阳顿时尴尬得无地自容,他一脸歉意地看向苏淳风:“淳风哥,我,我其实……” 苏淳风压根儿没去看吕伟阳和曲飞燕,他神色间没有丝毫的表情变化,依旧那般温和如春,微笑道:“小事,没什么。”说罢,他翻开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和钢笔,貌似无聊地翻阅着看笔记去了。 其实他真不怎么生气。 年轻人嘛,要面子说几句给自己下台阶的话,很正常。 至于刚才曲飞燕讥嘲他并涉嫌挑拨的话语,苏淳风更是懒得去理会了——前些时日曲飞燕到处说科尔·道格拉斯被杀死当晚,苏淳风是最先出现在现场的人,明摆着就是要栽赃嫁祸苏淳风,让他的嫌疑最高,从而让苏淳风直到现在都还得时刻留意小心着,美国加利福尼亚州的道格拉斯家族中人,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突然出现,然后毫不讲理地把科尔·道格拉斯之死迁罪甚至直接就认定是苏淳风杀的,然后下手报仇……即便如此,苏淳风也没有表现出多么得愤怒,也没有去四处与人解释自己的清白。因为他知道,反驳解释无用,曲飞燕也没造谣说就是他杀的。 所以,苏淳风不想去做与曲飞燕争执这种无聊又徒增烦恼的事情。 然而苏淳风越是这般态度,曲飞燕内心里就愈发生气,到现在都有些火冒三丈了,她觉得苏淳风这个人实在是太傲慢、太自负了,傲慢自负到对她曲飞燕根本就是不屑一顾的程度,尤其是当着众人的面,苏淳风对她的嘲讽和挑衅完全不予理会,这让曲飞燕觉得无法忍受,因为她很清楚,在座的所有学生术士,都不会认为苏淳风是怕了她,相反大家都会认为……苏淳风懒得与她一般见识。 实在是太可恶了! 曲飞燕正要发作的时候,会议室的门被推开,单蓁蓁和纵萌在前,罗同华在后,三人先后进入了会议室。 看着一脸忿忿之色的曲飞燕,多数人都憋着笑,低下头。 罗同华神色平静地坐到属于他的位置上,开门见山地说道:“近来,奇门江湖上撞山门与龙蜇门之间的纷争,已经传开了……我想大家最近也都在关注着这起事件的发展和最终会如何收场,也想看看面对当前已经繁荣起来的奇门江湖上出现了如此严峻的事件,居庙堂者会是什么态度,又会如何处理此类事件,我今天召集大家来开会,就是要明确地告诉你们,鉴于奇门江湖的特殊性、复杂性,以及历史的渊源,官方尊重并认可奇门江湖的传统,而对于奇门江湖‘江湖事江湖了’的所谓传统规则,暂不予以承认,但也不会去过多干涉江湖事。但是,有一个前提,任何宗门流派、任何术士,都不得在术法争斗中伤害、累及普通人的人身和财产安全,不得以术法为祸社会,更不能有忤逆行为。所谓忤逆行为,说得直白简单些,那就是但凡公务人员,无论是何职务、高低,无论其有无过错,都不得以术法伤害、胁迫、影响,术士亦不得与之勾连!” 这样明确带有警告性质的表态,可谓是够强硬了。 但在座者都是年轻人中的佼佼者,自然听得出这番话中所表达出来的态度,其实是一种带有矛盾兴致的含糊其辞——不予承认江湖传统规则,又不会去过多地干涉江湖事,不得忤逆、不得为害普通人、不得与公务人员勾连这种话,虽然说得明确,但有心人一听前后的对比就能明白,这实在是属于冠名堂皇的官场话了。 换而言之,就是大家只要做得不过分,不逾越雷池,那就没事。 至于标准嘛……全世界各国都那样,没有标准,谁倒霉又出头了,那就弄谁,谁被盯上了,谁就被当成杀鸡儆猴的那只鸡。 苏淳风低头,拿着钢笔在本子上勾画着。 旁人看来,就好像是在认真地对罗教授的谈话做笔记,事实这家伙正在百无聊赖地写字玩儿,这也是他的一个习惯和毛病。 会议室内议论纷纷。 罗同华也不着急,待大家议论半天之后,才咳嗽了两声,道:“前两天,郭子阳与开南大学的姜静之间,相互邀约斗法,这件事大家应该也都知道了,也许现在还都在私下嘲讽郭子阳没胆量,没骨气,丢人……可要我说,他做得很好,能够不意气用事,果断地避免意外状况的发生,这是对的!” 罗同华看了眼吕伟阳和曲飞燕,接着说道:“你们是学生,是在全国最好的大学学府中深造的优秀学子,虽然出身于所谓的奇门江湖世家、宗门流派,但学校不是江湖,学生术士就更不能把自己当作江湖术士去肆意地行事!我们有个别同学,似乎就见不得江湖平静,看不得学校的安稳,时时刻刻就想着惹出些事端来,偏偏自己还不敢,只会做些暗中挑唆拿别人当枪使的事情,这种自以为是的小聪明,是不会长久的!” 曲飞燕和吕伟阳皆面沉如水,他们知道,罗同华这番话就是冲着他们的。 “另外。”罗同华顿了顿,道:“这次郭子阳与姜静相约斗法,我是同意了的,因为我考虑到你们出身的独特,以前立下的一些规矩,似乎略有不妥,太过死板教条化了……时代在变化,我们也应该与时俱进,所以我认为,学生术士斗法的行为,以后可以适当地放松些,只要是双方同意切磋斗法,报知于会长和我,那么就可以切磋,当然,学校里还是不允许斗法的,而且斗法只限于切磋,点到为止。” …… ps:这章字数少,不知道为什么坐下时间一场就头疼脑胀~~~忍不住了,休息! 505章 要不,我再参选试试? 罗同华的这番话说出口,会议室一下子静了下来。 大家面面相觑,然后迸发出了一种不那么热烈但绝对激动的探讨声,除了苏淳风这个看似漫不经心又貌似认真做笔记的家伙之外,一个个优秀的学生术士脸上都显露出了一种毫不掩饰的喜悦和被解除束缚后的轻松快感——罗同华,或者是他所代表的那一方,在当今时代的发展下,对整个奇门江湖,妥协了。 看着大家全都是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两世为人的苏淳风在内心震惊了一会儿之后,就不禁暗暗叹了口气。 他也说不清这样是好是坏。 记得前世的奇门江湖上,大概也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出现了最为繁盛的阶段,整个江湖就像是处在庙堂高高在上冷眼旁观的三不管状态:初出茅庐的苏淳风差点儿以术法祸乱京城,遇罗同华阻拦,几近走火入魔的苏淳风生生逼得刚刚迈入醒神身心极度疲弱的罗同华献祭而斗,修为大跌,然后苏淳风南下千里追杀……再接下来十多年的时间里,江湖上除却诡术传承者苏淳风搅起的腥风血雨和惊涛骇浪之外,更是多有纷争,国内、国外,诸多宗门流派、术士们之间矛盾迭起,斗得如火如荼。 与之相应的是,是整个国家的经济和国力不停地高速腾飞。 随着与世界的接轨愈发紧密,国外那些实力强大的术士流派、家族,不可避免地开始进入到这个古老伟大的国度中浑水摸鱼取利,然而可悲的是,他们一进入这个国度,就会被迅疾地卷入到奇门江湖的滚滚波涛中,要么狼狈仓惶地拖着一身伤痕逃出去,要么就是被彻底地卷入水底销声匿迹。 …… 在场诸位兴高采烈地讨论的同时,时而就会把目光投向苏淳风。 大家都知道,罗同华以及其所代表的庙堂能够在这时候表露出妥协的态度,除却当前江湖上龙蜇门与撞山门突然爆发的激烈对撞,让官方有些措手不及,学生术士也开始渐趋有抵-制之意外,还有就是去年冬苏淳风搞出的那起事件,无形中给整个奇门江湖在面对庙堂的严厉管束时犹豫着该如何做时,给于了鼓励和成功的前车之鉴! 感受到大家热切的眼神,体会到他们当前的所思所想,苏淳风觉得自己好无辜,他可不想当出头的小小鸟。 所以他只能微笑着继续低头,拿钢笔在笔记本上勾画。 勾画着青春,勾画着两个轮回的感慨。 会议室里这些奇门江湖中的年轻俊杰们现在,以及随后他们所代表的奇门江湖众人,固然会因为轻而易举地迫使了庙堂的妥协从而开心喜悦,极有成就感。可他们却不知道,这种妥协,是真正高瞻远瞩的那些大人物们何等惊才绝艳的一笔勾划,就勾勒出了奇门江湖未来十几年在可控范围内的繁荣鼎盛,以及对这个国家所带来的巨大利益——站得高看得远,江湖人士站得还不够高。 而苏淳风,却站在了局外,看清楚了这大好的,在千万里江山中以术士鲜血涂抹的血墨色奇门江湖,如一幅丹青。 罗同华右手食指轻轻磕打桌面两下,道:“还有一点,在京畿之地,都要收敛些。” 曲飞燕微笑着言道:“罗教授,刚才您提到有人暗中挑唆,耍小聪明伎俩,这话我可不敢苟同……其实大家都是明白人,您这番话是针对谁大家也都清楚,直说吧,郭子阳和姜静之间说些什么,被我们传递到对方的耳朵里,怎么就成了挑唆?让郭子阳自己来说,我们有挑唆吗?是他让我们帮他带话过去的,好吧?” “是吗?”罗同华看向郭子阳。 郭子阳面露尴尬,无从解释——这种事情本来就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年轻人火气正盛时,当着旁人的面当然会死要面子,说出什么诸如“你告诉她……”、“有本事让她来!”、“哎,你就这么对她说,我要……”之类的嚣张话语。 现在经曲飞燕如此一说,就成了她是好心帮忙带话,而非挑唆怂恿。 罗同华笑了笑,对曲飞燕这般强词夺理简直等同于耍无赖的话语,不予理会,而是看向正在装模做样做笔记的苏淳风,道:“淳风,别在那儿装蒜了,你是京大学生术士协会的前任会长,这次郭子阳与姜静之间的冲突,也是你出面阻止的,说说吧,你对今后学生术士协会的条例更改和协会管理,有什么看法?” 苏淳风憨笑着点头道:“挺好,都挺好的。” 似乎也没打算真的征求苏淳风的意见,只是走个过场而已,罗同华没有追问,目光扫了下所有学生术士,道:“谁还有什么新的看法,提出来大家商议一下。” 众人面面相觑。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这还能有什么看法? 够宽松了嘛…… 吕伟阳举了举手,道:“罗教授,新改制新气象,咱们京大学生术士协会的会长,是不是要换一位?” 罗同华微笑道:“为什么?” “大家都很清楚。”吕伟阳耸耸肩,道:“前任苏淳风会长,是因为违反了条例规定引咎辞职,您当时决定由副会长单蓁蓁暂时代-理,这无可厚非。不过既然今天召开会议讨论了修改条例,大家也都听得出来,我们这些学生术士今后的生活,似乎多了份我们本应该很早就得到的自由,那么,干脆把正式的会长也给选出来吧?” 这番话,可就有点儿不知天高地厚的意思了。 就连向来故作清高,桀骜自负的曲飞燕,都觉得吕伟阳在这种场合下说出这般话来,实在是太过分——你要求选出正式的会长,你表达单蓁蓁不适合做会长,这都行,但你说什么“似乎多了份我们本应该很早就得到的自由”,岂不是在明摆着表达对罗同华以及其所代表的无上权威一方,很不满意吗? 难不成,还要再给你点儿补偿? 会议室里,安静了下来。 在座者无不认为吕伟阳的话有点儿僭越了,平时为人处事还得明白不能蹬鼻子上脸的道理呢,更何况罗同华代表的,可是那不可抗拒的绝对势力,说句通俗的话,此番做出妥协给于你们更多自由,那叫恩赐,还敢讨价还价? 所以,大家都开始学习苏淳风装模做样的姿态——与我无关啊,我可不这么认为。 不出所料,罗同华的脸色果然沉了下来,几秒钟之后,他才点了点头,神色平静,语气淡漠地说道:“好,那就重新选一位会长吧。” 众人面面相觑。 单蓁蓁脸颊微红,柔柔弱弱地坐在那里。 “谁来做?”罗同华目光扫视众人。 暂时没人吱声。 大家都在犹豫,思考。 就算是早就有了决定的吕伟阳和曲飞燕,也得装出一副认真思忖考虑的模样。 苏淳风感觉到有好几道目光都在时不时地打量自己,于是赶紧装模做样地看了看手表,继而一脸歉意地起身说道:“罗教授,各位同学,真是抱歉啊,你们先开着会,我有事得先走一步了……那个,不论选谁,我都赞成,我都赞成,啊。” 说着话,他就迈步要开溜。 罗同华差点儿被苏淳风给气笑了,他板着脸一挥手呵斥道:“坐下!真以为一点儿规矩都没有了吗?” “不不,我这不是……”苏淳风讪笑着坐了回去,一脸无奈。 曲飞燕一脸讥讽地说道:“苏淳风,选会长可不是一件小事,你这位前任会长,不在场怎么行?难道,你是觉得面子上过不去?” 吕伟阳附和着笑道:“淳风,你大可不必如此在意嘛,咱们京大学生术士协会会长一职,其实大多数情况下,不就是一个听起来好像不错,实则没什么实际工作的虚职嘛,你且放宽心,不然的话,大家都有些于心不忍了呢。” 苏淳风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容,不过心中难免有些生气,他心里一边盘算着一边瞄了眼罗同华,发现这个老家伙也是一副幸灾乐祸的看戏模样。于是苏淳风看了下在场诸位人精一样的学生术士,微侧头露出很不好意思的羞涩,用犹豫的语气小声征询道:“那要不,我再参选会长试试?” 会议室又安静了下来。 三四秒钟。 曲飞燕最先开口道:“不行!你是因为违反协会条例被撤职的上任会长,没有资格再次参选会长一职。” “淳风,你开玩笑的吧?”吕伟阳冷笑道。 苏淳风往后靠了下身子,看着罗同华,问道:“罗教授,我有资格参选不?” 罗同华的眼睛眯缝起来,稍作思忖后,微笑着说道:“上次苏淳风是自己请辞会长一职,我批准的,这算不上是撤职,而且他违反条例引咎辞职,知错认错的表现也征得了大家的原谅……嗯,如吕伟阳刚才所说,既然修改了条例,大家有了更多的自由权力,就有必要选出正式的会长,那么,协会改制就是重新来过,所以,我同意苏淳风参选会长一职,我想,这点儿权力我还是有的,吕伟阳、曲飞燕,你们觉得呢?” 话说到这里,罗同华的目光和语气中,已然流露出了明显的严厉和不满。 506章 我不会,但有人会! “呵,罗教授您当然有这样的权力。”曲飞燕冷笑着说道。不过,她无论内心里有多么得不满,也没有再说什么。 因为她很清楚,不能再反对下去了。今天罗同华以及其所代表的那一方,已经对京大,对全国所有大学学府的学生术士协会,对整个奇门江湖,做出了极大的让步,但这并不代表,强大无匹的国家机器,就管不了这个延续了数千年历史但永远都不可能走上正统席位,永远只能是草莽身份的奇门江湖。 先前就已然有僭越行为的吕伟阳,当然也明白这些,所以他很聪明地适可而止,点了点头。 就在此时,一直都微低着头不发言不表态,神情冷峻的纵萌,看也不看任何人地举起了右手,语气冰冷极为自负地说道:“我选苏淳风,任会长。” 单蓁蓁见状,清秀的脸颊上泛起浅浅红晕,她举手柔柔地说道:“我也选苏淳风。” “我选苏淳风!”郭子阳高举右手大声叫道,这家伙脸上已然乐开了花。 “我选苏淳风!”刘悦也举起了手。 袁朗举手同意。 谢成飞举手同意。 高盛看到潘慧瑶的右手作势准备抬起,就赶紧先把手举了起来:“我选苏淳风!” 没有举手的,只剩下了曲飞燕、吕伟阳、宁沾露、李钦虎,以及……苏淳风个人。不过很显然,无论他们举手与否,苏淳风已然铁定当选会长了——就这么简单,在会议被吕伟阳提出意见搅出选举的风波刚刚荡起,还没有提及到会长一职的合适人选都有谁时,苏淳风第一个不要脸地毛遂自荐,然后很快有了结果。 罗同华面带一丝不情愿的微笑,看着苏淳风,然后慢慢地举起了右手:“我也选,苏淳风!” 李钦虎和宁沾露对视一眼,都举起了手。 “谢谢谢谢……”苏淳风没有流露出多么激动的神色,与之前毛遂自荐时那般还有些不好意思的羞怯样子不同,此时的他神情温和,挂着令人如沐春风半的浅笑,起身向在座选他做会长的协会成员们拱手致谢,一边好似自嘲般地说道:“大家这么信任我,以后还真不好意思再如以前做会长时那样尸位素餐了。” 选他的同学就都笑了起来。 曲飞燕怒气冲冲地瞪视了李钦虎和宁沾露一眼,继而看向苏淳风,咬牙切齿可一时间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吕伟阳倒是一副很淡然的表情,可内心里,亦是火气冲天。 罗同华神色间流露出淡淡的失望和无奈,他没想到今天的会议中吕伟阳会当面发难提出要重新选会长,没想到吕伟阳和曲飞燕会这般当众讥讽挑衅苏淳风,他更没想到,在自己果断答应吕伟阳的建议后,以苏淳风如此稳重老成的性情,竟然会意气用事地与吕伟阳和曲飞燕怄气,主动提出要参选会长一职。 不过,在苏淳风羞涩地提出能否参选会长一职时,罗同华已经没得选择了。 他当然知道,以苏淳风当前在京大这些学生术士中的人缘及名望,只要自己点点头认可了他有资格参选,那么会长一职就是苏淳风的囊中之物。 但罗同华只能点头答应。因为他还知道,如果苏淳风不出任会长,那么十有八九就是吕伟阳上位了——以纵萌的心性,断然不会去坐这个位置,而曲飞燕此人只会傲娇地瞎闹,但却故作清高不做会长,单蓁蓁资历修为都不足。其他人,就更不可能与吕伟阳竞争会长的位置,也竞争不过。 而吕伟阳出任会长的话…… 当前形势下,老奸巨猾的罗同华觉得,还是让苏淳风当会长吧,至少,这小子没什么歪心眼儿。 “还有问题吗?”罗同华淡淡地说道。 没人吱声。 罗同华道:“那就这样吧。”说罢,他沉着脸起身往外走去。 会议室里安静了一会儿,很快就热闹起来,郭子阳和刘悦本就坐在苏淳风身边,袁朗和谢成飞都走过来向苏淳风道贺,就连高盛,也跟在潘慧瑶的身后屁颠颠地过来向苏淳风道一声贺,又玩笑道:“淳风,你这可是二进宫啊。” 苏淳风和潘慧瑶客套两句,然后打趣高盛道:“盛哥,革命尚未成功?” “不急不急,好事多磨……”高盛嘿嘿乐道。 潘慧瑶白了他一眼,转身走了出去。高盛赶紧向苏淳风等人使了个颜色,然后继续去做他甘当影子继续努力争取成功的革命伟业了。 单蓁蓁脸上挂着浅浅的、柔柔的笑容,站在圈外看着苏淳风和一帮人说笑。 曲飞燕和吕伟阳相互看了一眼,起身往外走去,从坐在那里没动的纵萌身旁路过时,纵萌忽而开口道:“伟阳,你就这么想做会长?” 吕伟阳怔了怔,微笑道:“无所谓。” “苏淳风和你有过节?” “没有。” “你为什么和他过不去?” “有吗?” 纵萌没有再回话,起身走了出去。 吕伟阳和曲飞燕随后往外走,不过到门口之后,吕伟阳停下脚步犹豫了一下,转身走到人群中,微笑着对苏淳风说道:“淳风,恭喜你再次成为会长,其实你也知道,咱们谁做会长都行,只是,不能随了罗教授的意……” “抱歉,我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苏淳风神色平静地摇摇头。 吕伟阳笑了笑,转身离去。 围在苏淳风身旁的几人,神色各异。 苏淳风当然明白吕伟阳那句话的意思——无非就是想向苏淳风解释,缓和下两者之间的关系不至于闹得太僵而已。 但在苏淳风看来,你们要做什么,是你们的事,别把我牵扯进去。因为他很有自知之明,纵然是两世为人,修行天赋绝佳,修为在奇门江湖的青年俊杰们中堪称高深,且有着醒神心境、双术同修、两世经验的逆天绝密王牌,可相对比那些传承百年甚至数百上千年的宗门流派,他一个人的实力,虽然不至于妄自菲薄太渺小,但和那些名门大派相比……实力差得太远了。 这次毛遂自荐参选会长,苏淳风本就有着十足的把握手到擒来。而之所以要当这个在放宽了条例之后更加没有实际权力的会长,与曲飞燕和吕伟阳怄气只是很小的原因,还有更重要的三点是他临时想到的: 首先,不能让曲飞燕或者吕伟阳当会长,因为这两人似乎天天不睡觉也要惦记着和苏淳风过不去,回头不管他们俩谁当了会长,隔三差五地去与其它学校的学生术士搞术法交流切磋,怂恿那些学生术士来挑战在奇门江湖上已有不小名气的苏淳风,或者用别的方法找苏淳风的茬……想想都让苏淳风头疼; 其次,京大学生术士协会会长的职务虽然没什么实际权力,可到底是挂着京大的名,一旦将来道格拉斯家族的人来了,多多少少得忌惮些,不能肆意胡来,或者是道格拉斯家族的人找到苏淳风想要谈谈的时候,苏淳风也得有一个拿得出手唬得住人的身份去与实力强大的道格拉斯家族谈判。 还有就是,苏淳风考虑到,在这个奇门江湖已然繁荣,居庙堂者大开大阖勾划出未来局势的关键时期,自己想要在将来复杂多变的奇门江湖中游刃有余独善其身,就必须尽可能多地为往手里攥大牌,攥各种软的硬的实力。因为,不涉足奇门江湖的希望,对现在的他来说,已然是一个不切实际的幻想。 从考古文博学院出来,苏淳风独自一人溜达着往寝室楼方向走。 半路上,遇到了明摆着刻意在等他的曲飞燕。 苏淳风停下脚步,神色平静地说道:“我直到现在都不明白,是哪里得罪了你,从而让你心生记恨,处处和我过不去?” “需要理由吗?”曲飞燕很有些风姿地轻撩起一缕发丝在指尖缠绕着。 苏淳风摇了摇头,迈步就走。 “你今天抢着做这个会长,又一次惹我不高兴了……”曲飞燕笑望着苏淳风的背影,道:“不要觉得自己很了不起!” 苏淳风转身,道:“你打算怎样?” “让你不高兴咯……” “我会乱想的。” 曲飞燕双手抱胸,做出一副很害怕的样子,娇滴滴地说道:“那你乱想的话,会不会很担心出什么事,所以……先把我杀了?” “不会。”苏淳风转身就走。 “你害怕了!”曲飞燕开心地笑了起来,道:“苏淳风,作为术士你孤身一人,亲朋好友那么多,忙得过来吗?呵呵呵……” 苏淳风没有回头,只是撂下了简单却冰冷的几个字:“但有人会!” 曲飞燕一下子怔在当场。 京大所有的学生术士,以及罗同华,都肯定杀死科尔·道格拉斯的人不是苏淳风,而是当初刺杀纵萌的那个杀手。整个江湖都曾怀疑过,苏淳风和那个神秘的、恐怖强悍的,现在几乎已经被确定了是杀生门传人的杀手有联系,但随后这种疑虑就被打消,因为苏淳风没那么愚蠢,也不至于去那么做。 但现在,苏淳风撂下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似乎天不怕地不怕,但唯独对那个杀手留有极深印象且心有余悸的曲飞燕马上想到,纵萌第一个挑战苏淳风,被刺杀,科尔·道格拉斯挑战苏淳风,被杀! 而苏淳风所修术法的师承、师父…… 到现在还是一个让奇门江湖都摸不透猜不出查不清的秘密! …… 507章 全国学生术士协会 书本上春天轻盈舒缓的脚步,似乎在京城肆虐的春风和沙尘的鞭笞下不得不加快了许多,烦人的杨絮刚刚不再飘洒,一些比春天的脚步还要着急的年轻人,就开始穿上了短袖的t恤和衬衫,彰显出青春的蓬勃。 周日,上午八点多钟,东升的朝阳已然有了毒辣的意境。 中关村银海大酒店门外,苏淳风从出租车上下来,神情悠闲地往大楼内走去,他穿着白色短袖衬衫,黑色西裤,黑色皮鞋,看起来格外的阳光帅气。 今天他受邀前来,参加一次会议。 全国大学生术士代表会。 听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儿,但据亲自给他送来请柬的宋慈文所说,此次会议并非是罗同华之类的半官方人物发起,而是由原京大学生术士协会会长欧阳远、范嫣芝,以及华清大学前任京大学生术士协会会长卓应中共同出资筹办的。 当然,这种有点儿江湖草莽群英会意思的代表-大会,肯定是经过了罗同华、李全友这二位代表着官方意志的人物点头允许。 对于苏淳风这个两世为人的老江湖来讲,全国大学生术士代表会的发起和召开,让他颇有点儿啼笑皆非的感觉,一群年轻人还未真正的深入了解江湖,就非得出风头搞这么一出名堂来,未免显得幼稚和自大——奇门江湖上的那些大佬们,私下里还不得笑骂他们“果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天高地厚还未知,这就想着要在江湖上抢班夺权,把我们这些老家伙赶走了?” 不过苏淳风细细想来,还真不能用腐朽的老眼光去看待这群精英们的想法。 再者说了,没准儿这会议挂着羊头卖狗肉,其实就是罗同华、李全友这两位以及他们身后所代表的官方,暗中指使发起的一次会议呢。 当前全国的大学生术士,身为京大学生术士协会会长的苏淳风还是多多少少有些了解的,以京大、华清、开南、复旦、南京、中交、西交、鄂大、粤大等几所最知名的学府中学生术士最多,京大排名第一,其它学府中的学生术士相对就要少得多,有些知名大学里三五年才只出那么一两位学生术士。说起来原因也不难理解,术士本身就少,能够上大学的学生术士更是少之又少。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大概这个本身传统观念就极重的奇门江湖,也受到整个社会的影响,就连诸多奇门江湖上的术法世家、宗门、流派中,无论长辈还是要选择学府深造的精英子弟们,都崇尚这些全国知名的高校学府,感觉如果不能进入此类高等学府就学,而是去一所普通大学的话,实在是丢份儿,还不如放弃学业,把更多的时间用于修行术法。 依着请柬上所写的会议所在地,苏淳风乘电梯到三楼,向服务人员打听后,右转来到了会议厅。 推门进入,他不禁略略吃惊了一下。 因为偌大的会议大厅里,粗粗扫过去竟然快要坐满了,大约有七八十号人吧? 苏淳风的到来,并没有引发太多人的注意,毕竟在座者一个个无不是人中龙凤,眼高于顶的年轻术士们,今日天南海北相聚京城,谁认识谁啊?不喜欢出风头的苏淳风倒是乐于这种情况,他微低着头,神情悠闲地往会场后排那边走去——进门他就注意到,这次会议各个座位前的桌上,似乎并没有放置桌牌名的座次之分,大家随便坐嘛。 还没走出几步呢,主席台上就有人喊道:“哎,淳风,别往后面走了,到前面来。” 苏淳风闻言扭头看去,却见宋慈文正站在主席台上朝他挥手,会场内,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看向了他。 苏淳风心下疑惑,不过也没想别的,笑着招招手往前台走去。 会议室内稍稍的安静之后,立刻议论纷纷: “他就是苏淳风啊。” “我-靠,看起来很一般的样子。” “还挺帅气的。” “据说这小子不但修为迈入了炼气初,以其个人所修传自于山门的精绝术法,还能够硬撼炼气中期的高手了。” “人云亦云,我还真就不信他那么厉害……” “嘿,保不齐真是诡术传承者呢。” “这话可不能乱说!” …… 苏淳风走到台前,微笑着与宋慈文握手道:“宋学长别来无恙。” “你啊,这都到京大快两年了,一起一落又坐到了京大学生术士协会会长的椅子上,怎么还是那副见到这种场合就往一边躲的性子?这次可由不得你了,喏……”宋慈文笑着指了指主席台上摆放着的三张长条桌上的桌牌名字,笑道:“咱们的老学长欧阳远以及我们几个都商议过,罗教授也提出了建议,专门在主席台上给你安排了位置,桌牌名都放好了,你还想跑哪儿去?” “别,千万别。”苏淳风唬了一跳,赶紧小声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天生腼腆好害羞,这不是把我往火堆上烤嘛。” 宋慈文笑道:“我们这可都是为你好,你别不领情啊。” “我不坐-台上!” “你先别推辞,这次可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第一届全国学生术士代表-大会,具有划时代的历史意义,你小子别不识趣,别人抢还抢不来这个位置呢。”宋慈文认真地说道:“而且这也不是没有理由的,莫说全国各大学府的学生术士圈子,就连整个奇门江湖,这一年多来谁的名气最响亮?不就是你苏淳风嘛……所以此次会议上,肯定少不了要提及你的大名,也少不得要让你发言几句,可如果你不发言,了解你的人知道你心性低调不好出风头,不了解你的人呢,肯定会腹诽你有了点儿名气就耍大牌,是不是?正是为你考虑到这些问题,我们才干脆提前安排好,让你直接坐到主席台上,也省得一会儿开会时,大家提及你了,你再从后面走到主席台上,那岂不是更有点儿耍大牌的嫌疑了吗?” 苏淳风苦着脸说道:“早知道这样,我今天就不来了。” “你不来,那就真是自以为大腕儿,耍派头了。” “哎不是,我说……”苏淳风皱着眉头哭笑不得地说道:“宋学长,我怎么觉得你们搞这次全国学生术士代表-大会,就是奔着算计我来的?” 宋慈文笑骂道:“去你的吧!” “得,认栽!”苏淳风颇显无奈地点点头,眼角余光看到白行庸和纵萌、吕伟阳并肩走进会议厅,做到了主席台下的第一排,便和宋慈文打了个招呼,先行走过去坐到白行庸身旁,侧头小声道:“这次会议,到底要搞什么名堂?” 白行庸打趣道:“为苏淳风同学颁发2000年最具人气大奖。” “别扯淡。”苏淳风用胳膊撞了他一下。 坐在白行庸另一边的纵萌轻轻地哼了一声,语气生冷地说道:“形式主义而已,无非是为了讨好上层,扩大自身影响力,在这个新的大时代中捞取更多利益,或者求得更多的护身符罢了。” 苏淳风微微皱眉。 坐在纵萌另一侧的吕伟阳笑道:“自古如是,奇门江湖哪能真的就干干净净没有为官方所用的势力?说白了,咱们也算是寄人篱下不得不低头啊。” 白行庸故作惊骇道:“二位,少言勿语,少言勿语。” 苏淳风苦笑着点了点头,一指主席台上自己的桌牌名,委屈道:“你们瞅瞅,我已经开始讨好上层了。” 三人全都笑了起来。 他们当然知道,以苏淳风的性子断然不会答应坐到主席台上去当名人。所以主席台上出现他的桌牌名,肯定是主办此次会议的那几位在未通知苏淳风的情况下,就把桌牌名给准备好了,或许,这还是罗同华教授的意思呢,赶鸭子上架这种事儿,本来就是他们这类人最擅长的。 正说笑着呢,苏淳风裤兜里的手机响动提示有短消息,他掏出手机看了下,是龚晓蕊发来的信息:“正式在华腾上班了,不过没见到你朋友杨总。” 苏淳风笑着回复:“待遇如何?” “月薪五千有奖金和各种补贴,谢谢你啊淳风。” “客气,好好工作,升职了记得请客。” “嗯,我开始工作咯,再见。” 苏淳风把手机揣回兜里,面带微笑继续看比赛。上次的事情过后,龚晓蕊第二天就向公司递交了辞职信,然后又在公司工作一个多月,才正式离职并一分不少地拿到了薪水,据她说,公司的几位上司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明知她要离职了,还是对她格外的照顾,奖金没少反而增多。 很显然,是杨树斌的面子太大,那些人又害怕底细不明的苏淳风。 坐在苏淳风身旁的白行庸凑过来打趣问道:“女朋友发的短信?” 苏淳风笑着摆摆手没有回答。 会议厅的门口不断地有人走进来,苏淳风用眼角的余光扫过,预估整个会议厅内大致坐满应该超过百十号人了,随着后面到来的学生术士们,罗同华教授也走了进来,跟在他身旁的是一个比其年龄稍微小一些,四十多岁年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苏淳风判断应该就是北罗南李的李全友了。 另外还有三男一女两名不到三十岁的青年走了进来,直接步入到会场的主席台前。苏淳风注意了一下主席台上的桌牌名: 罗同华,李全友,欧阳远,范嫣芝,田赠,丁国立…… 507章 全国學生术士协会 书本上春天轻盈舒缓的脚步,似乎在京城肆虐的春风和沙尘的鞭笞下不得不加快了许多,烦人的杨絮刚刚不再飘洒,一些比春天的脚步还要着急的年轻人,就开始穿上了短袖的t恤和衬衫,彰显出青春的蓬勃。 周日,上午八点多钟,东升的朝阳已然有了毒辣的意境。 中关村银海大酒店门外,苏淳风从出租车上下来,神情悠闲地往大楼内走去,他穿着白色短袖衬衫,黑色西裤,黑色皮鞋,看起来格外的阳光帅气。 今天他受邀前来,参加一次会议。 全国大學生术士代表会。 听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儿,但据亲自给他送来请柬的宋慈文所说,此次会议并非是罗同华之类的半官方人物发起,而是由原京大學生术士协会会长欧阳远、范嫣芝,以及华清大學前任京大學生术士协会会长卓应**同出资筹办的。 当然,这种有点儿江湖草莽群英会意思的代表-大会,肯定是经过了罗同华、李全友这二位代表着官方意志的人物点头允许。 对于苏淳风这个两世为人的老江湖来讲,全国大學生术士代表会的发起和召开,让他颇有点儿啼笑皆非的感觉,一群年轻人还未真正的深入了解江湖,就非得出风头搞这么一出名堂来,未免显得幼稚和自大——奇门江湖上的那些大佬们,私下里还不得笑骂他们“果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天高地厚还未知,这就想着要在江湖上抢班夺权,把我们这些老家伙赶走了?” 不过苏淳风细细想来,还真不能用腐朽的老眼光去看待这群精英们的想法。 再者说了,没准儿这会议挂着羊头卖狗肉,其实就是罗同华、李全友这两位以及他们身后所代表的官方,暗中指使发起的一次会议呢。 当前全国的大學生术士,身为京大學生术士协会会长的苏淳风还是多多少少有些了解的,以京大、华清、开南、复旦、南京、中交、西交、鄂大、粤大等几所最知名的學府中學生术士最多,京大排名第一,其它學府中的學生术士相对就要少得多,有些知名大學里三五年才只出那么一两位學生术士。说起来原因也不难理解,术士本身就少,能够上大學的學生术士更是少之又少。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大概这个本身传统观念就极重的奇门江湖,也受到整个社会的影响,就连诸多奇门江湖上的术法世家、宗门、流派中,无论长辈还是要选择學府深造的精英子弟们,都崇尚这些全国知名的高校學府,感觉如果不能进入此类高等學府就學,而是去一所普通大學的话,实在是丢份儿,还不如放弃學业,把更多的时间用于修行术法。 依着请柬上所写的会议所在地,苏淳风乘电梯到三楼,向服务人员打听后,右转来到了会议厅。 推门进入,他不禁略略吃惊了一下。 因为偌大的会议大厅里,粗粗扫过去竟然快要坐满了,大约有七八十号人吧? 苏淳风的到来,并没有引发太多人的注意,毕竟在座者一个个无不是人中龙凤,眼高于顶的年轻术士们,今日天南海北相聚京城,谁认识谁啊?不喜欢出风头的苏淳风倒是乐于这种情况,他微低着头,神情悠闲地往会场后排那边走去——进门他就注意到,这次会议各个座位前的桌上,似乎并没有放置桌牌名的座次之分,大家随便坐嘛。 还没走出几步呢,主席台上就有人喊道:“哎,淳风,别往后面走了,到前面来。” 苏淳风闻言扭头看去,却见宋慈文正站在主席台上朝他挥手,会场内,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看向了他。 苏淳风心下疑惑,不过也没想别的,笑着招招手往前台走去。 会议室内稍稍的安静之后,立刻议论纷纷: “他就是苏淳风啊。” “我-靠,看起来很一般的样子。” “还挺帅气的。” “据说这小子不但修为迈入了炼气初,以其个人所修传自于山门的精绝术法,还能够硬撼炼气中期的高手了。” “人云亦云,我还真就不信他那么厉害……” “嘿,保不齐真是诡术传承者呢。” “这话可不能乱说!” …… 苏淳风走到台前,微笑着与宋慈文握手道:“宋學长别来无恙。” “你啊,这都到京大快两年了,一起一落又坐到了京大學生术士协会会长的椅子上,怎么还是那副见到这种场合就往一边躲的性子?这次可由不得你了,喏……”宋慈文笑着指了指主席台上摆放着的三张长条桌上的桌牌名字,笑道:“咱们的老學长欧阳远以及我们几个都商议过,罗教授也提出了建议,专门在主席台上给你安排了位置,桌牌名都放好了,你还想跑哪儿去?” “别,千万别。”苏淳风唬了一跳,赶紧小声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天生腼腆好害羞,这不是把我往火堆上烤嘛。” 宋慈文笑道:“我们这可都是为你好,你别不领情啊。” “我不坐-台上!” “你先别推辞,这次可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第一届全国學生术士代表-大会,具有划时代的历史意义,你小子别不识趣,别人抢还抢不来这个位置呢。”宋慈文认真地说道:“而且这也不是没有理由的,莫说全国各大學府的學生术士圈子,就连整个奇门江湖,这一年多来谁的名气最响亮?不就是你苏淳风嘛……所以此次会议上,肯定少不了要提及你的大名,也少不得要让你发言几句,可如果你不发言,了解你的人知道你心性低调不好出风头,不了解你的人呢,肯定会腹诽你有了点儿名气就耍大牌,是不是?正是为你考虑到这些问题,我们才干脆提前安排好,让你直接坐到主席台上,也省得一会儿开会时,大家提及你了,你再从后面走到主席台上,那岂不是更有点儿耍大牌的嫌疑了吗?” 苏淳风苦着脸说道:“早知道这样,我今天就不来了。” “你不来,那就真是自以为大腕儿,耍派头了。” “哎不是,我说……”苏淳风皱着眉头哭笑不得地说道:“宋學长,我怎么觉得你们搞这次全国學生术士代表-大会,就是奔着算计我来的?” 宋慈文笑骂道:“去你的吧!” “得,认栽!”苏淳风颇显无奈地点点头,眼角余光看到白行庸和纵萌、吕伟阳并肩走进会议厅,做到了主席台下的第一排,便和宋慈文打了个招呼,先行走过去坐到白行庸身旁,侧头小声道:“这次会议,到底要搞什么名堂?” 白行庸打趣道:“为苏淳风同學颁发2000年最具人气大奖。” “别扯淡。”苏淳风用胳膊撞了他一下。 坐在白行庸另一边的纵萌轻轻地哼了一声,语气生冷地说道:“形式主义而已,无非是为了讨好上层,扩大自身影响力,在这个新的大时代中捞取更多利益,或者求得更多的护身符罢了。” 苏淳风微微皱眉。 坐在纵萌另一侧的吕伟阳笑道:“自古如是,奇门江湖哪能真的就干干净净没有为官方所用的势力?说白了,咱们也算是寄人篱下不得不低头啊。” 白行庸故作惊骇道:“二位,少言勿语,少言勿语。” 苏淳风苦笑着点了点头,一指主席台上自己的桌牌名,委屈道:“你们瞅瞅,我已经开始讨好上层了。” 三人全都笑了起来。 他们当然知道,以苏淳风的性子断然不会答应坐到主席台上去当名人。所以主席台上出现他的桌牌名,肯定是主办此次会议的那几位在未通知苏淳风的情况下,就把桌牌名给准备好了,或许,这还是罗同华教授的意思呢,赶鸭子上架这种事儿,本来就是他们这类人最擅长的。 正说笑着呢,苏淳风裤兜里的手机响动提示有短消息,他掏出手机看了下,是龚晓蕊发来的信息:“正式在华腾上班了,不过没见到你朋友杨总。” 苏淳风笑着回复:“待遇如何?” “月薪五千有奖金和各种补贴,谢谢你啊淳风。” “客气,好好工作,升职了记得请客。” “嗯,我开始工作咯,再见。” 苏淳风把手机揣回兜里,面带微笑继续看比赛。上次的事情过后,龚晓蕊第二天就向公司递交了辞职信,然后又在公司工作一个多月,才正式离职并一分不少地拿到了薪水,据她说,公司的几位上司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明知她要离职了,还是对她格外的照顾,奖金没少反而增多。 很显然,是杨树斌的面子太大,那些人又害怕底细不明的苏淳风。 坐在苏淳风身旁的白行庸凑过来打趣问道:“女朋友发的短信?” 苏淳风笑着摆摆手没有回答。 会议厅的门口不断地有人走进来,苏淳风用眼角的余光扫过,预估整个会议厅内大致坐满应该超过百十号人了,随着后面到来的學生术士们,罗同华教授也走了进来,跟在他身旁的是一个比其年龄稍微小一些,四十多岁年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苏淳风判断应该就是北罗南李的李全友了。 另外还有三男一女两名不到三十岁的青年走了进来,直接步入到会场的主席台前。苏淳风注意了一下主席台上的桌牌名: 罗同华,李全友,欧阳远,范嫣芝,田赠,丁国立……i861 508章 很可怜,很幸运,很成功 会议开始时,苏淳风就很无奈地坐到了主席台上,最边缘。 罗同华这个老奸巨猾地位超然的教授,竟然没有往中间坐,而是挨着苏淳风坐下,主席台正中间位置的,则是三十岁的欧阳远——此人长相不那么英俊,很普通的国字脸,短短的板寸发型,体态也不那么健硕,倒是有点儿青年发福的模样,他穿着深蓝色衬衣,黑西裤,脸上挂着很朴实的笑容,不至于让人心生好感,但绝对不会厌恶他,这副形象扔到中关村大街上的人群中,十足一位普通it工作者。 欧阳远左侧坐着的是宋慈文,这小子长相英俊,西装革履怎么看都是那种年轻有为挂钻石的佼佼者。 欧阳远右侧,是范嫣芝,身姿高挑的她一身白色休闲款运动装,显得很简练,头发随意地扎在脑后,明显没有化妆的她天生丽质,浑身上下洋溢散发着一种仙灵般的气场,从进入会议厅那一刻,就引来在场几乎所有男性的目光。 苏淳风以前没见过李全友,也没听说过田赠、丁国立是何许人也。 至于欧阳远和范嫣芝,他听说过却也没见过,这是初次相识,刚才经过宋慈文的介绍,倒是与这几位都握手寒暄了两句,他这才知道,田赠毕业于中海复旦大学且是复旦大学第一任学生术士协会会长,丁国立则是华清大学第一任学生术士协会会长。 苏淳风坐在主席台上低着头,手拿宋慈文给他的碳素笔,在一个小笔记本上勾划着——宋慈文给他这两样东西,是让他大致地做好一个发言的草稿,发言内容没有规定,他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过,苏淳风还真没在笔记本上勾划什么草稿,只是胡乱地写着字,一边思忖着待会儿说些什么。 会议先由欧阳远发言,他没去看准备好的发言稿,神情轻松,又挂着点儿略显憨厚的笑容,说了一番感谢啊欢迎啊荣幸啊之类的场面话,然后简单地介绍了一下主席台上的人物们,不过他并没有在介绍苏淳风时多说什么,只是简单带过,继而颇为动情地说道:“我们生活在了一个崭新的大时代中,我们有着不同于历史上任何时期的生活环境,我们见证了凋零百年的奇门江湖在极短的时间里复兴并走向了繁荣,而我们,将会成为奇门江湖从繁荣至昌盛,长久不衰下去的主力军!” “奇门江湖历史以来被视为草莽之地,而在这个新的时代,草莽的字眼不适于我们这些接受过和正在接受高等教育的年轻术士。我个人感到最为荣幸的,就是在奇门江湖复兴之期,成为了最早组建的学生术士协会的一员,在罗同华教授的教导和指引下,见证并亲身参与了学生术士协会的发展、完善。那时候,全国的大学生术士很少,京大学生术士协会成立初期,只有三人,华清大学那时候好像是两人……” 一番有点儿回忆般的感慨发言结束,欧阳远在最后说道:“我希望,大学生术士协会的每一位成员,能够牢记我们肩负的责任、道义,能够在未来的奇门江湖上,尽自己的努力,并且与大家一起携手共进,让奇门江湖成为一个美好、和平的江湖,而不是历史上争斗频发、祸乱世间的草莽存在……谢谢大家。” 掌声四起。 接下来是田赠、丁国立两人分别发言。 他们的发言内容与欧阳远大同小异,无非就是身为最早那批学生术士协会的成员们,讲述当初进入协会时的迷茫、欣喜、激动,然后怀揣梦想,努力参与其中,完善条例等等回忆,还有自然是展望未来,大家要怎么怎么样为我们的奇门江湖发展尽心尽力,为了使奇门江湖的明天更加美好繁荣,我们应该怎么怎么做…… 范嫣芝则是代表了大学生术士协会成立后第二批会长们发言,先是认可并感激了学长们付出的努力和获得的成绩,再就是讲述她的一些回忆。 之后当然也要展望一下未来。 范嫣芝发言结束,罗同华和李全友相互礼让一番后,由李全友代表官方先发言。 从李全友言辞的犀利,以及其发言时手部动作的频繁和其严峻凌厉的表情,可以看得出来,此人在管理大学生术士协会,乃至于协助官方部门监督奇门江湖人士方面,是属于强硬派的激进人物,动则就是惩罚、扫除、警告之类的词汇脱口而出,一副杀气腾腾的凶悍狠戾模样。苏淳风不由得惊愕和庆幸,还好自己没选择去南方上大学,不然的话遇到李全友这号人,自己恐怕早就被直接抹杀了。 两者一比较,苏淳风顿时觉得与自己玩心机多次的罗同华教授,其实也不那么老奸巨猾,相反还有点儿可爱的意思了。 台下,亦是一片肃穆的沉寂。 从这些来自于全国各地的奇门江湖俊杰们的表情上,可以看得出来,对李全友此人,绝大多数学生术士都抱着极大的警惕和敬畏心理。当然也有极个别人面露冷笑或者不屑,甚或是抵触表情的,例如纵萌这家伙,甚至于还敢目光冰冷地与充斥着肃杀之意的李全友直接对视,毫不相让。 李全友发言后,众所周知专注于奇门江湖文史研究和撰写的罗同华教授面带和蔼微笑地开口发言了: “各位来自于五湖四海的同学你们好,我很高兴能够参加这次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全国大学生术士代表-大会,就像刚才欧阳远所说,这次会议堪称前无古人,要知道,历朝历代的太学院、书院里,可是没有术士的。” 台下学生们不禁发笑,还是罗教授说话中听,神情语气都那么和蔼,还带有暖意融融的轻松幽默感。 “新时代嘛,各个社会阶层、群体的形式都必然要有改观,要有新的风貌,当然了,正如大家这段时间以来都知道的,国家认可了奇门江湖的存在,尊重奇门江湖的传统规则,虽然……这些所谓的传统规则其实大多都是口口相传,没有白纸黑字写下来,所以难免会有许多陋习,或者是人为钻空子,甚至干脆不去遵守规则的现象发生。而凋零百年的奇门江湖从复兴到繁荣,至今不过短短二十载,速度快得惊人,但想想我们整个社会各方面的发展速度,也就不足为奇了。发展得快,规则的完善就有些跟不上,这些呢,就需要我们大家的共同努力了,集思广益嘛。” “前段时间奇门江湖上传得轰轰烈烈的大事件,莫过于撞山门和龙蜇门之间的激烈冲突,导致了多么严重的后果江湖上亦是众说纷纭,真实的情况我在这里不方便对大家讲,大家也没必要去知道,因为没什么意义。好在是,经过多方的调解说和,两派之间与前些时日已经达成了和平协议,不再继续斗下去。这次的冲突,是奇门江湖复兴繁荣之后,奇门江湖上第一次出现门派之间的大规模争斗,也给我们大家提了个醒,社会在发展,在进步,但相应的也会滋生出太多容易引发矛盾并导致激烈冲突的因素,那么,当面对这种矛盾因素出现的时候,我们应该怎么办呢?” “答案是,我也不知道。” “因为我不想去说一些冠冕堂皇却不切实际的话,奇门江湖嘛,有各种利益矛盾引发的冲突,有因为切磋、比试结下的仇恨,有一些无法预测防范的突发性-事件导致的斗法,也有历史遗留下来的问题等等。但我还是要强调并劝告恳请大家,江湖事虽说江湖了,可是在面对矛盾出现的时候,大家一定要保持最高的理性的克制,因为你们不是普通人,术法高手一旦发生正面的冲突斗法,引动天地异象,就有极大的可能会伤及普通人,危及社会的平安状况,到时候法律就必然要出面干涉。同时,冲突不可避免地会伤及到自身,甚至会影响一辈子……我们有句俗话说,冤冤相报何时了,一旦双方结下极深的仇怨,就很难了结,斗来斗去,到最后对谁都没有好处。” …… 一番很诚恳的劝诫话语之后,罗同华话锋一转,微笑道:“当然,既然是江湖就无法完全避免恩怨情仇,奇门江湖如果没有斗法似乎显得太过平淡,不让斗法更是不近情理不切实际。于是这种情况下,就难免会出现正义与邪恶、好与坏、对与错的区分,那么怎么样是好,怎么样是坏,怎么样区分是非对错,这对于整个人类社会来讲,其实都是一个很复杂的哲学命题,我不擅长这方面的理论分析,所以只能简单通过一些事例的讲述,希望大家能够从中自我去学习、分析、揣摩。” “在龙蜇门和撞山门之间的冲突爆发前,奇门江湖上一年多来最轰动的消息和最令人津津乐道的人,大概就只有我旁边这位同学,现任京大学生术士协会会长的苏淳风,分别于去年夏天和冬天,还有今年初春时,做的三件事,轰动了整个奇门江湖啊。我在这里,不好对他所做的这几件事情做出对错好坏与否的定论,也不想去引用江湖上传播的那些似是而非的流言去叙述什么,所以,接下来就由他这位当事人,自己讲讲吧。其实对于这几件事,我也不是很清楚,也很好奇。” 说到这里,罗同华扭头微笑着对苏淳风说道:“淳风,没问题吧?” 台下立刻响起了学生术士们热烈的掌声,是因为罗同华轻松且平易近人略带风趣幽默的讲话,也是因为苏淳风这个突兀崛起在江湖上,让这些同样年轻优秀的学生术士们格外好奇的家伙,要发言了——大家都在想象并希冀着,苏淳风会怎样去讲述他连续经历的三起轰动江湖的事件,一次彰显了他的侠肝义胆,一次显示了他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儿女情长,一次又有点儿为国争光的壮怀激烈,那么,他又会以怎样的心态,去当众自我评价所作所为的是非对错呢? 苏淳风趁着下面掌声未落,侧头小声对罗同华埋怨道:“罗教授,您这是赶鸭子上架,倒是提前打个招呼让我准备一下啊。” “别紧张,放开了说。” “那我说这些都是你教唆的行不?” “你敢!” 苏淳风撇撇嘴,刚才自己一番斟酌考虑全都白费功夫了,此时会议厅内热烈的掌声稀落继而安静下来,他脸颊泛红有些腼腆地挠了挠头,稍作思忖后,双手抱拳胳膊肘撑在桌子上,用拳头掩住嘴轻咳了两声,讪笑着尴尬道:“其实……我真不知道他们会这么坏,提前不告知一声,就把我给安排在了主席台上。” 台下稍稍安静了一两秒钟,继而爆发出哄然的笑声。 苏淳风这家伙,太有趣了。 大家都清楚,苏淳风口中的他们,指的自然是主办此次代表-大会的欧阳远、范嫣芝、宋慈文等人,尤其是罗同华和李全友这二位。 “所以我提前一点儿都没准备,更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趁着别人发言的时候偷偷打了点儿腹稿,结果被罗教授这突然递过来的接力棒给搞懵了,就为这一点,我也得当着大家的面,向罗教授表达一下不满。更何况,罗教授竟然要让我讲述那几件破事……涉嫌侵犯了我的隐私权,是吧?” 台下的学生术士们再次笑了起来,间或还有起哄的声音。 罗同华笑道:“明星还有资格谈隐私权?” 年轻的学生术士们更乐了,台下闹哄哄得像是集市一般,谁都没想到这一老一少竟然会在台上当众打嘴仗逗趣。 “唉,人在屋檐下啊。”苏淳风苦兮兮地感慨了一句。 学生们乐得更欢。 等渐渐安静下来后,苏淳风神色间已经抛开了之前的尴尬和腼腆,神色轻松地笑着说道:“在讲述那三件令我很是苦恼的破事之前,我想先和大家简单说说我的过往,不然的话,我很担心会场中有人会冷不丁地施术打击我……毕竟,奇门江湖上有传言说,我是诡术传承者,人人得而诛之。” 台下再次响起一阵笑声,这时候,已经没人再怀疑苏淳风是诡术传承者了。 苏淳风微笑着讲述道:“还有传言说,我是山门中人下山,这顶帽子高,漂亮,我挺喜欢戴的。但说实话,我只知道自己修行的术法,叫做中天秘术,是不是传自于山门,不知道,当然,我还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出家人。”不待大家笑着起哄,苏淳风就流露出了回忆和伤感的表情,接着说道:“我不知道自己应该是庆幸,还是应该可怜自己,在修行的天赋和所修行术法的精绝方面,我不会妄自菲薄,但我真的很可怜,我找不到自己的师父,他老人家如闲云野鹤般,一点儿都没有作为师父的觉悟,以近乎于仙人之能授我术法于心,然后飘然而去,不闻不问……那几年,身在穷乡僻壤之地的我刚上初中,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又偷偷修行着术法,那时候,我不认识任何术士,以为自己独一无二,也因为自己能使用术法私下里沾沾自喜,但又战战兢兢。” “当我第一次知道这世界上还有其他术士时,我没有惊喜,只是无奈又愤怒地为了保护自己的家人安危,施术杀人了。很幸运的是,那时候的我修为不高,想要加害我家人的术士,修为也不高,而我恰好比他高。” “事后,我很害怕,我想这个世界上肯定还有比我术法修为高的人,我的师父不管我了,但被我施术杀死的术士,他的师父如果找来了呢?” “这样的担心和害怕,似乎被冥冥中的上苍察觉,老天爷丝毫不介意让我的担心害怕化作现实,于是在我上高中时,不巧就偏偏遇到了一位修为极高的术士,起初我不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是一位术法修为极高的术士,天真单纯还有着少年人一腔热血的我,只是以为有宵小邪物在学校里作祟,所以我施术驱邪,却搅乱了那名邪恶的术士想要汲取女生灵魂的术法。但我很幸运,在那个邪恶的术士打算报复我的时候,正巧有一位代表着正义的大师出现,并施术击杀了那个邪恶的术士……唔,这位正义的术士想必有些同学听说过,我老家平阳市西山县的龚虎大师,绰号邪不倒。” “再后来,我帮助一位同学医治了她爷爷遭遇邪物侵体的病症,但没想到这后面是有术士在作祟,那位术士想要杀了我灭口,我无奈反抗将其击杀。唔,还是很幸运,那家伙修为不如我,而正因为这个家伙的死亡,才引发了去年夏天我与迟一正的对决,因为死去的那个术士,是迟一正的徒弟。” 台下,安安静静。 大家都在认真地听苏淳风慢条斯理简单又真实的讲述,他们能够从苏淳风流露着淡淡伤感的语气和表情中,体会到苏淳风当初孤独修行术法,沾沾自喜又战战兢兢的心理矛盾,体会到他的迷茫和困惑,体会到他施术杀人时的无奈和杀人之后的恐惧与担忧——他是一个孤独无助的术士,他甚至当初都不知道有奇门江湖的存在。 他幸运,天赋绝佳修行过程中无人指导却青云直上,三次面临危机,恰好其中两次对手不如他修为高,另一次又有邪不倒龚虎出手相助。 他可怜,因为他很迷茫,内心充斥着恐惧和担忧。 已然在演技上驾轻就熟的骗子苏淳风,继续扮演着原本对奇门江湖一无所知,懵懂幸运又可怜但运气逆天的天才少年成长至今的主人公角色,不急不缓地讲述着一件件真实的过往,不详尽,刻意避免了许多不能讲述的细节。 接下来自然是无比倒霉可怜地遇到了青鸾宗宗主锁江龙纵仙歌的徒弟迟一正,但又无比幸运的是,迟一正找到他的时候,他的修为在两年时间里突飞猛进已经能与之一战了——那时的苏淳风,已经知道了奇门江湖的存在,已经在京大认识了许多学生术士,并且被提名开学后就任职京大学生术士协会的会长。 再之后是遇到了万连胜。 他没去讲述自己被警察抓,被批捕关押进看守所的事情,因为那太敏感——虽然他知道,大家都很想听,也很想幸灾乐祸地看到这件事讲述出来时,就坐在苏淳风旁边的罗同华教授,以及那位李全友教授,会是何等的难堪表情。 在讲述这两起事件的过程中,苏淳风还简单地把在京大学校里与纵萌斗法、与曲飞燕斗法、与一个叫做辛如亮的术士斗法并暴打了辛如亮……这些小事都用几句话带过,当然,他还是很无辜很可怜被逼无奈施术反击,他每次都站在了无奈的、让人同情的大义立场上,去做出了这些事,而且事后都让他苦恼不已,他不想这样。 再然后,就是与科尔·道格拉斯的对决。 就在苏淳风讲述完这件事,正准备要简单做个总结时,台下第一排靠右侧,和曲飞燕并肩而坐的一名身材高大的男生站了起来,微笑着打断了他的话:“苏淳风同学,咱们这是会议,不是你自己忆苦思甜的专场吧?你说了这么一大堆,我怎么听着都是你很无奈,你做每件事都那么的委屈,然后你是站在了正义的立场上,你是被迫出手……好像别人都不对,都对不起你了,你就没有一点儿过错?” 苏淳风黯然道:“对不起,我之前已经说了,没有提前准备发言稿,而且罗教授的提议让我更是无措,所以话有些啰嗦了,请大家原谅。” “我问你,在这么多起事件中,自认为没有一点错?”男生冷笑着追问道。 “有。” “那么,你觉得自己错在哪里?” 苏淳风想了想,道:“错在自己太优柔寡断,不够主动,也错在自己总是一厢情愿,总是用最大的善意去忖度别人的想法。” “呵呵,还是在强调自己的正义感和委屈啊。” “我不敢说自己正义,但确实委屈。”苏淳风认真看着这位有资格坐在第一排,还能和曲飞燕并肩而坐的男生,道:“很抱歉,刚才我的话还没讲完,请允许我继续说下去,简单来说,我只是想告诉大家,我不想与任何人有矛盾,我不想和这个奇门江湖有任何的瓜葛,我更不想伤害任何人,所以我希望,自己以后的生活中不会再遇到这类事件,不要再有人来……挑衅、欺负我!” …… ps:懒得分章,捂着脸求月票……亚历山大熊兄弟天天见~~ 509章 你真会拉仇恨 虽然苏淳风提前声名是要把刚才的发言讲完,但因为那名男生之前莫名其妙地起身打断了他的发言,而且语气神态上明显带着质疑和不满,似乎还有那么一点挑衅的意思,所以苏淳风这番话讲出来后……台下的学生术士们,并没有意识到其发言结束了,大家应该鼓掌的,而是纷纷面露疑惑地等着看事情的发展。 那名男生笑着扭头看了下会场众人,然后对苏淳风说道:“你看,大家其实并不喜欢这样的发言,也不相信你的话。” 苏淳风没有理他,起身微鞠躬:“我就说这些吧,谢谢大家。” 稍稍的安静之后…… 哗! 会议大厅里掌声沸腾而起,坐在后面的郭子弟、刘悦、袁朗、谢成飞、高盛几个人更是故意起哄欢呼。 站在曲飞燕身旁的男生脸色瞬间苍白继而铁青,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他现在觉得自己今天当众站起来质疑苏淳风,实在是愚蠢透顶的行为,尤其是刚才竟然又抱着幸灾乐祸略施小计便得逞的自信,专门嘲讽了苏淳风这么一句话,本想让苏淳风更加难堪的,未曾想苏淳风都懒得反驳一句,只用了一个简单礼貌的起身鞠躬动作,告知大家自己的发言讲完了,就瞬时博得了一个满堂彩。 而这名男生刚才嘲讽苏淳风的话,反倒成了自抽自脸,火辣辣的疼! 面露谦逊腼腆笑容的苏淳风连连拱手致意一番,这才坐下去,在热烈的掌声中侧头轻声问道:“罗教授,这位同学是谁?” “开南大学的郎远枳。” “哦……” 罗同华微笑着责备道:“你小子,还真会给自己拉仇恨。” “如果是您,会怎么办?” “这……”罗同华无言以对。 台下,那名男生终于垂头丧气地坐了回去,双拳紧攥,表情阴沉。 会议厅里掌声渐落,台上的苏淳风耸耸肩,露出和罗同华同样的无奈表情,然后面带微笑,冲台下坐在后面那几个刚才起哄的家伙翻了个白眼,心里暗暗寻思苦恼着,这个郎远枳,怎么就好端端地和我过不去了呢?又或者,从善意的角度地去想象对方这么做的出发点,也许是因为,这孩子其实是个直桶子脾气,确实听不得一个优秀的家伙在台上啰嗦了半天的发言就只是夸自己? 唉,情何以堪啊。 其实苏淳风心里清楚,在这种场合下的发言,变成了讲述自己的成长史,确实不大好,但难得有这种场合,全国的大学生术士代表们齐聚一堂,自己又是被逼着赶鸭子上架不发言不行,那就不能怪自己趁机谋私利了。而之所以要说这些,苏淳风主要考虑的是,先让自己站到奇门江湖的道义和弱者的立场上,将来一旦遇到什么事情,在奇门江湖上就能够首先占据些舆论方面的优势,同时强调自己有一位神秘的有着近乎于仙人之能的师父,如闲云野鹤般在这个世间云游。除此之外,还要借助于这次发言讲述,更正一些目前在奇门江湖上对自己不利的流言蜚语。 此时欧阳远已经再次讲话,他首先对罗同华、李全友的发言给于了极高的评价和感激,又简单点评了一下苏淳风类似于自传般的发言,称赞他是当今时代奇门江湖上最为杰出的学生术士,且有侠义之风,为人低调谦逊云云…… 接着,欧阳远提出,此次会议邀请大家来的目的,就是要集思广益,讨论出在社会各方面高速发展的今天,最适应当前的社会环境以及大学校园环境的学生术士协会管理条例,并且形成全国具有统一性的标准,希望大家踊跃发言,提出自己的想法和建议。 罗同华与李全友也发言表态,支持同学们共同商讨,制定出新的、完善的管理条例,并希望和鼓励他们,在将来步入社会,步入奇门江湖后,能够凭他们的努力和影响力,进一步完善整个奇门江湖的传统,祛除陋习,使之能够成为真正意义上的规则,而不是那种口口相传大多自由心证的所谓规矩。 台下年轻的学生术士们,最初还有些犹犹豫豫,或凝眉思忖,或低声讨论。 几分钟后,吕伟阳最先起身提议道:“我觉得,当前各地的学生术士协会有必要做一下整合,比如有的大学里只有一名学生术士,既做会长又是普通成员,偶尔开会的话,罗教授或者李教授你们就和这一位同学兼会长开会,不觉得很浪费时间也很浪费资源吗?就拿我们京大来说吧,学生术士的数量在全国各所大学中名列前茅,但充其量现在也只是十三名学生术士,华清大学现在只有七名,师大那边三名、交大一名、影视学院一名、津港市开南大学五名……其它的我也不一一列举了,很显然,这种情况下每个学校组成一个协会,不合理。所以我认为,鉴于大学生术士的特殊性存在,应该与每一个省区、直辖市,将所有大学的大学生术士统一起来,组建学生术士协会,定期召开协会会议,而不是现在这样零散地谈不上什么组织性的协会。” 罗同华和李全友对视一眼,皆点了点头。 李全友道:“你这个建议不错,可以讨论。” 有了吕伟阳第一个提建议,台下的学生术士们渐渐开始踊跃起来,有的说应该顺应时代与时俱进搞一个专门的网络论坛,有的说应该在各大学学生术士协会的基础上再组建全国学生术士协会这样的高级机构,有的建议协会应该与国外的术士取得联系,都改革开放这么多年了,我们不能闭门造车嘛…… 苏淳风在发言完毕后,就没有再说一个字,只是面带微笑地聆听着各位同学提出的建议,亦或低头在笔记本上勾勾画画练字,后来看到陆续有同学出去上卫生间,秩序已然显得散漫了许多,就干脆侧头和罗同华打了声招呼,然后遛到台下最后面,和谢成飞、袁朗、郭子阳、刘悦他们坐到一起闲扯淡——坐在台上众目睽睽下,苏淳风实在是觉得太别扭。 “淳风哥,吕伟阳提出的那个建议,似乎有点儿针对你的意思……”郭子阳轻声说道:“这家伙在咱们京大拿不下你,就想着干脆把京大给一锅端,整个京城所有大学的学生术士凑成一个协会,这事儿真要是让他给办成了,他出任会长的几率就高得多,而且到那时候整个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会长的含金量,可就高得多咯。” 苏淳风无所谓地说道:“随他去吧……” “会长,刚才那个找你茬的家伙是谁?”刘悦插嘴问道。 “罗教授说,他是开南大学学生术士协会的会长郎远枳,就是上次同意让子阳和姜静斗法的那位。” 郭子阳冷哼一声:“呵,难怪,原来他和曲飞燕穿一条裤子了。” 袁朗凑过来道:“淳风,你觉得就这次搞一天的会议,能通过并确定下来什么新的规章制度吗?” “不知道。”苏淳风摇头。 “难,除非他们提前就定好了条例,今天这会议只是走个牌坊似的过程。”谢成飞笑道:“这种事儿罗教授又不是第一次干,当然了,罗教授还好点儿,我看那位李全友教授,好嘛,整个就是一阎王爷……这家伙,难缠。” 上午的会议,有十五分钟的休息时间。 会议基本上就是在热热闹闹的建议和商讨中度过的,不过令许多学生术士们后知后觉才略有不满的是,虽然罗同华、李全友至少表面上流露出了不会过分干涉同学们制定规则的自由,但由已经毕业多年的欧阳远、田赠、丁国立等人来作为主导者,明显就有掩耳盗铃的意思了,他们又不是大学生? 大概是感受到了学生术士们对此的质疑和不满,所以中午会议结束时,欧阳远提出,下午将由现任的各大学府学生术士协会的会长,共同参与讨论同学们提出的意见,并审核讨论,争取制定出最新的学生术士协会规章条例草案。 至于学生术士协会整合一事,也纳入了下午的讨论中。 午饭,就在银海大酒店一层的自助餐厅内——此次全国各地的学生术士们受邀到京城参加会议,所有的消费都由发起者负责,也就是欧阳远、范嫣芝、田赠、丁国立、宋慈文五人,而银海大酒店……是宋慈文家族的产业。 苏淳风几个坐在后面的家伙,在会议结束后没有急于往外走,不慌不忙地坐在那里等着别人先走。 台上那几位都往后看了看,很显然是想把苏淳风拉过去单独谈谈话的,不过在诸多学生术士上前打招呼和客套下,也就作罢。而吕伟阳倒是很积极地走到了台上,仿若他本就是应该坐在主席台上的人物,脸上挂着随和自然的笑容,与李全友、欧阳远、范嫣芝、田赠、丁国立都聊得不亦乐乎。 而本来已经登上主席台的白行庸,却是被几位女生给团团围住,一个个没有丝毫身为术士本该具有的出尘气质,反而像花痴般眼里冒着见到偶像时的光芒,叽叽喳喳地询问这个又问问那个,还有直接伸手去触摸他飘逸的雪白长发。 苏淳风在后面看到这一幕乐得不行。 待会议厅里学生术士渐渐少了,苏淳风几个才往外面走去。 结果刚走到拐角处准备乘坐电梯时,恰好看到几个人站在电梯外,其中一名身形挺拔穿着浅灰色休闲运动装,戴副眼镜,留着短发偏分头,看起来斯斯文文的男生,正一脸温和之色地对在会场上当众为难苏淳风的郎远枳说道:“久闻开南大学郎远枳资质不凡,东北郎家更是仅次于范氏一门的术法世家,不知道远枳兄能否赏脸,抽出些宝贵时间,让再下请教一二?” 510章 成功的第一次大会 郎远枳面露谦逊,语气却丝毫不弱地微笑道:“不敢当啊,谁不知龙蜇门大少爷郭子弟修为奇高,更兼气运逆天,豢有堪比上古神兽的银龙一条,一直以来我都极为仰慕希冀能有机会瞻仰真龙之貌,今天郭兄如此抬举,那我就更不能推辞了,时间地点由你郭兄来定,郎远枳随时奉陪!” “好。”郭子弟点点头,道:“听闻京城以东的燕郊地广人稀,适宜斗法,就选在那里吧,今夜子时如何?” “郭兄看来很挂念燕郊这个地方嘛。”郎远枳笑道,一边用嘲讽的眼神瞟了眼刚刚与苏淳风一起走过来的郭子阳。 郭子弟道:“没来过京城,南方人对北方地理又不太熟悉,就记得这里了。” “那就一言为定吧。”郎远枳神色轻松地说罢,就与曲飞燕、吕伟阳等人率先迈入打开的电梯口,隔着电梯门说道:“还望郭兄别学你弟弟,半路上心生怯意打道回府,放了别人的鸽子啊……” 郭子弟冷笑,没有给于回复。 郭子阳上前道:“哥,你真要与郎远枳斗法?” “放心吧。”郭子弟拍了拍弟弟的肩膀,扭头看向苏淳风,微笑道:“淳风,久仰大名,上次我弟弟的事情,还要多谢你。” “客气。”苏淳风笑着与郭子弟握了握手。 “今晚我与郎远枳切磋斗法,淳风可否赏脸,去旁观指点一二?” 苏淳风笑着点头道:“郭兄你可别抬举我了,能观看到两位学长切磋斗法,我真是不胜荣幸啊。” “在你淳风眼里,我们的斗法可都是小儿科咯。”郭子弟爽朗大笑,一边说笑着,几个人走进另一部电梯,郭子弟又说道:“以前只是听闻江湖传言,苏淳风与人生死斗法,迟一正、万连胜无不是修为实力皆高于你的术士,却无一例外全部被你施术击杀,每每思及,不禁心潮澎湃热血沸腾,心生向往的同时,又自愧不如,换作是我自己的话,恐怕是没有那等悍勇无惧的强绝意志。” 几人纷纷点头附和。 要说也是,他们这些年轻的学生术士们,论及家世、所修术法、天赋,皆是这奇门江湖中的佼佼者,可真要说斗法的事情,就连与他人真正意义上的切磋比试都少之又少,更遑论如苏淳风这般几次三番与人生死斗法了。 术法世家出身的他们,当然明白生死斗法对于个人修为的精进提升能够起到无可估量的作用,所以,苏淳风能有如今这般修为…… 令人羡慕、嫉妒、向往。 但却没几个人愿意、敢去效仿追随他的成功之路。 玩儿命呐! 下午。 会议大厅里的布局,已经在他们吃午饭的时候做了重新安排,桌椅排成了椭圆形状,分成三排,大家围绕而坐,如此就更有了点儿一起开会讨论的意思了。大名鼎鼎的苏淳风作为京大学生术士协会的会长,自然坐在最里侧的那一排,而且依然处在与罗同华邻座的核心层次,他的右手边,是白行庸。 会议主要讨论的议题无非是两项:各地学生术士协会的整合,最新的学生术士协会规定、条例。 按说制度条例类的其实没必要如此正式地探讨研究,依着以前的条例比葫芦画瓢就行了。可到底是新时代新气象,随着奇门江湖包括全国各地学生术士们连续试探庙堂的底线,看似迫使居庙堂者不得不表达出了妥协的态度后,以前约束性较强的规定,自然而然要更改。况且,既然罗同华和李全友公开表示不会去过多干涉新条例规定的研讨制定,扩大同学们的自主自由权,由大家共同讨论制定,那理所当然地,要把这些新条例制定得更符合广大学生术士们的利益嘛。 再说了,最新的学生术士协会管理条例,很有可能将来会影响到整个奇门江湖的传统规矩,从口口相传漏洞百出更没有足够强势约束力的潜规则,上升到真正意义上类似于现实社会约束性极强的法律条文类的江湖规矩。 身为奇门江湖年轻一代精英的各大学府学生术士们,当然要尽心尽力。 不过,这些复杂且貌似影响深远极有意义的讨论,对于苏淳风来说似乎没什么意思了——这家伙从一开始做京大学生术士协会的会长时,就尸位素餐,如今更是将这种风格延续到了此次全国学生术士代表-大会上,不发言,要么低头故作沉思,要么对旁人的发言微微点头表达赞许之色,反正谁说的都对…… 因为他知道,这种事情无论自己参与与否,最终该定的都会定下来,不该定的……自然也就无法制定下来。 两世轮回,他太清楚这个江湖未来的走向了。 居庙堂者给于了这个江湖很大的自由,甚至还会在幕后煽风点火挑起奇门江湖上的一些纷争,哪怕是血雨腥风也全然不在意。但如果任何门派、术士,胆敢触碰到庙堂与江湖之间的那条红线,就必然会遭受凌厉残酷的打击! 说得直白些,居庙堂者可以看着奇门江湖乱糟糟打成一片,却决不允许一个拧成一股绳的奇门江湖出现。 这样的目的,很容易达成。 因为利益的纷争必将存在于任何一个社会组织的架构中,没有谁能轻易地摆脱开这些从而变得超然——苏淳风更清楚,如果谁能在奇门江湖上所有的宗门流派和术士心目中达到超然的地位,并且有了决定性的威望能够一呼百应,那么…… 谁就该死了。 苏淳风低调谦和的表现,再次赢得了大多数同学们的好感,因为大部分同学或许可以起哄凑热闹提意见,但是,无法从真正意义上参与到论证并最终制定下来规则的圈子中,如此一来苏淳风这个参与其中却不表态的人,就和他们有了种共鸣的亲切感。而能参与探讨的人中,大多数也对苏淳风颇有好感,因为这位没什么名门大派世家出身,却骤然间名声响彻江湖、修为在青年一代中堪称出类拔萃的人物,完全印证了上午他发言时所流露出的为人处事态度——不想参与江湖事,不与人争执。 这种态度,足以让许多人安心。 毕竟从历史上来看,但凡天资卓绝仅凭个人之力就在奇门江湖中一骑绝尘者,几乎各个雄心勃勃最终成为一门一派的创始人。相应的,在其创立一个门派的道路上,必定会充斥着利益的争夺,也就难免血腥的斗法纷争。 没有人,至少能够来参加这次会议的所有学生术士们,都不愿意未来的奇门江湖上出现一位孑然一身却风华绝代傲视群雄的大宗师! 因为他们认为,奇门江湖属于他们。 每个人,都是自私的。 奇门江湖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再如何巨大的利益盘子,在所有人眼里都是有数的一块蛋糕,又是不够自己赚取的。 所以…… 就别再多出一个能抢蛋糕的硬主儿了。 会议从下午一点半开到五点半,最终通过了最新的全国学生术士协会统一的规章制度,当日即下发给在场每一位学生术士代表,由他们分别向各自所在的学生术士协会传达,自然也传达给了奇门江湖上大大小小的宗门流派、世家。 至于各地学生术士协会整合一事,会议最后倒是拿出了提纲,但并没有当日通过,因为这其中涉及到的许多事情较为复杂,一时半会儿不好通过。试想下,除了苏淳风,谁愿意拱手把自己哪怕是光杆司令的会长职务给别人? 更不要说,新的学生术士协会规章制度出-台后,一位会长的权限看似没有多少,但实质上名望和权威,都已经提高了许多。 会议最后,又通过了一项,成立华夏大学生术士协会——也就是当前全国大学生术士协会的最高组织。会长暂无人选,不过却定下了几位协会顾问,分别是罗同华、李全友、欧阳远、田赠、丁国立、范嫣芝、宋慈文。 参加此次会议者,皆加入了华夏大学生术士协会,并起草了一份声明。 此次会议,只有一天。 而这样的会议,是否会延续下去每年举办…… 待定。 与此同时,郭子弟与郎远枳约定今夜零点过后,与京城以东燕郊之地切磋斗法的消息,也在下午的会议中传开了。于是本来会议主办方早已安排好当晚的酒宴上,这些基本上酒量放在普通人里都堪称海量的学生术士们,一个个全都保持了极高的克制,少饮酒,兴奋不已地期待着晚上去往燕郊观战。 这次,罗同华和李全友都没有表态。 因为新的大学生术士协会条例中已经明确了一点,学生术士之间提出斗法切磋,只需要通过双方所在的大学生术士协会会长的许可,在确保不影响到正常社会秩序、不会伤及到普通人的前提下,就可以选择僻静的地方举行。 当然,条例中也对此强调,切磋斗法讲求点到为止,友谊第一比赛第二。而因为施术斗法的特殊性,难免会出现不可控的伤亡,所以…… 后果自负。 坐在摆满丰盛美酒佳肴的酒桌旁,坐在苏淳风身旁的纵萌侧头轻声道:“淳风,你觉得郭子弟与郎远枳,谁输谁赢?” “不好说。” “怎么?” “从修为上来讲,两人都在固气大圆满之境,郎远枳体内本元和心境要更为浑厚扎实些。”苏淳风轻声分析道:“但郭子弟如果真的豢养出了真龙,以真龙为法器,两者心神相通的话,郎远枳必败无疑。不过……郎远枳既然明知郭子弟豢有真龙为自身法器,他难道就没有致胜的底牌吗?” 纵萌考虑了一下,轻声道:“郎远枳有法器星辰塔。” “什么?” 苏淳风豁然怔住,左侧眉峰挑起,面露出了以往少有的震惊之色,强忍着才没有惊得站起身来,但他却没能克制住本元随心而动喷薄发出,捏着酒杯的右手食指拇指骤然发力,晶莹剔透的玻璃酒杯喀嚓一声碎裂开来。 511章 那一件被毁的上品法器啊 “淳风,你怎么了?”纵萌皱眉问道。 “哦,没事。”苏淳风笑了笑,却是满脸掩饰不住的恍惚和酸楚——前世今生似乎总是无法完全断开,每当他想要抛开前世的记忆开心生活在今生时,总会有突如其来的人、事、物种种,挑起他隐藏在内心最深处的伤痕痛楚。 这一桌上的人纷纷侧目,面露疑惑地看向苏淳风,不明白好端端的他为什么会捏碎了酒杯,脸色又那么差。 可惜苏淳风很快就恢复如常,微笑着向大家致歉,却也没去过多地解释什么。 纵萌也没多问。 在苏淳风前世的记忆中,最为清晰的,莫过于那一世的初恋王海菲凄惨地无辜枉死在京城,从而直接导致了刚刚迈入奇门江湖的他冲冠一怒为红颜,从京城开始了那场轰动整个奇门江湖的千里大追杀,一路南下杀到了蜀川省。 当时在京都事发时,苏淳风要杀的目标有五个人,而那场持续数月的追杀,他共计杀术士三十七人,伤九人。 确切地说,是废了九人。 江湖因此而轰动。 由此,奇门江湖人尽皆知,诡术传承者苏淳风凶残嗜杀几近入魔,但凡与其对敌者,要么死,要么……生不如死。 当时在京城苏淳风追杀那五人至六里桥,罗同华还未赶到,五名术士联手阻挡陷入狂暴状态中的苏淳风,难以抵挡,不得已之下其中一名术士,再次祭出了术阵防御极强的法器,而持法器者修为不足,未入炼气境不能将法器上的术阵尽数催动至极高状态,即便如此,已是上品层次的法器仍然短暂阻滞了苏淳风疯狂的术法攻击。所幸罗同华及时赶到阻止苏淳风,那五人才侥幸携上品法器仓皇逃窜。 苏淳风与罗同华一战,前文已经提到过,在此不表。 却说那五人侥幸脱逃,但又岂是那么容易就可以轻松逃走?当时入炼气初境,且已然触摸到了炼气中期边缘的苏淳风,斗法时就已在他们身上布下了术咒印记,而且五人中有三人因遭到苏淳风的术法打击受重创,想要尽快逃窜都不能,他们急于在最短时间内找到地方修行疗伤,又清楚体内被苏淳风布下术咒印记,倘若直接逃窜回去的话,会被诡术传承者轻易找到他们的师门之地,所以只能在向南逃亡的过程中,不断更换落脚的地点,一来需要在最短时间内找到地方疗伤,二来也希望能搅乱苏淳风的追踪,同时立刻联系宗门那边派高手接应,最好是把他们体内的术咒印记在最短时间内抹去。 因与罗同华一战后身负重创的苏淳风,没有丝毫停下来修养疗伤的意思,他带着一身伤痕,如同疯魔般悍不畏死地踏上了追杀仇敌的道路。 然而这一路追杀,又岂是那么容易? 最初他一边修行疗伤,一边与不断出现阻挡他的人生死斗法,到后来追杀反而成了不断地有人阻击要杀他——因为苏淳风成功击杀了两个目标,顺便还杀了七八名前来接应目标的术士之后,他是诡术传承者的消息已经一点点被有心人散播到了奇门江湖上,所以在后期的追杀过程中,苏淳风不得不面对那些前来报复、截杀、或者是有心想要从中渔利的江湖术士,一路披荆斩棘,斗法杀伐不断,直至蜀川。 持续了数月的千里大追杀,最终的结局是诡术传承者苏淳风以一己之力,灭掉了两个在奇门江湖上已经崭露头角的中小型规模的门派: 蜀川眉山的天秀派; 山城的横岭门。 而苏淳风记忆极为深刻的是,在京城就曾出现过两次的那件上品法器,之后就不断地出现在这场千里大追杀的过程中,有那么几次甚至差点儿就让苏淳风栽在这件上品法器的强大攻势中,而那件上品法器的名称是…… 星辰塔! 最让苏淳风难以释怀的是,当初那五名修为皆不入炼气境的术士,之所以能够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残忍地杀害王海菲,正是使用了星辰塔法器中的术阵。 上品法器,多少奇门江湖术士梦寐以求却终生难得。 然而苏淳风在大破并血洗横岭门之日,却生生把那件已经强取到手,流传了至少数百年的上品法器星辰塔,以术法强行摧毁其中术阵符箓。 祭王海菲在天之灵! …… 苏淳风端起纵萌刚刚给他重新倒上的一杯酒,闷声不响地一口喝尽,皱眉思忖。 他确定,前世自己从京城开始追杀的那五人中,绝对没有郎远枳这样一个人,而且郎远枳既然是东北郎家的人,与蜀川眉山的天秀派、山城的横岭门远隔数千里,就算是再如何世交深厚的关系,如星辰塔那样的上品法器,也断然不可能轻易送与他人的。 那么……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这世间还有两件星辰塔? 亦或是,重名却非同物? 中午就已然答应郭子弟今晚前去观战的苏淳风,其实在下午会议结束后,发现今天与会人员绝大多数都流露出了极度的热忱要去观战时,他就不想再去凑那个热闹了,寻思着晚宴结束后找个借口和郭子弟、郭子阳兄弟二人打招呼表示下歉意,然后回京大校园去——别人对这种斗法感兴趣,对传说中郭子弟豢养的银龙有兴趣,希冀着看到银龙做法器能发挥出多么强悍的术法力量,可苏淳风一点儿都不好奇。 但现在,他已然决定必须去看一看,如果郭子弟真有银龙做法器,迫使郎远枳使出了法器星辰塔…… 苏淳风倒要亲眼看看,此星辰塔是否彼星辰塔。 不仅仅是要证实这个星辰塔是否是前世杀死了王海菲的那件上品法器,更关键的是,苏淳风还要籍此去思忖探究出前世自己一直困惑的另一个谜团。 晚上九点半。 因为此次斗法观战者太多,所以作为此次全国大学生术士代表-大会会议主要筹办者和发起者的宋慈文,特意安排了三辆大巴车,专门拉着这群天南海北赴京开会的大学生术士们,前往燕郊,现场观看郭子弟与郎远枳的斗法比试。 十点整,车辆出发。 苏淳风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神色平静地观望着外面夜色下斑斓的京城夜景,思绪已然飘到了前世波澜壮阔的奇门江湖上。 没有人前来打搅他。 虽然大家都看得出来,他已然恢复如常,但想想晚宴时苏淳风突然迸发出的那种恐怖骇人的戾气,当时就同坐一桌的人觉得,还是让他再冷静冷静吧,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大家都了解苏淳风,他不想说,谁问也白搭。 车队驶过通州区,刚刚进入燕郊地界的时候,坐在苏淳风身旁的纵萌终于忍不住轻声问道:“淳风,你见识过星辰塔?” “没有。”苏淳风毫不犹豫地回道。 “那为什么……” “与星辰塔无关,当时恰好想到了一些事。”苏淳风微笑着摇摇头,道:“很抱歉,我有些失态了。” 纵萌少有地报以微笑,道:“你没事就好。” 三辆大巴车在最前方一辆黑色牧马人越野车的引领下,行驶到了一片荒芜之地的附近。 车停。 众人纷纷下车。 三辆大巴车的驾驶员很显然都是宋慈文家族的亲信人员,所以宋慈文并不担心在一片荒郊野外之地,近百号年轻的大学生们深更半夜来到这里,会引起身为寻常人的司机们怀疑忖度。其实宋慈文对这片地方也不太熟悉,所以来时他亲自驾驶自己的凯迪拉克在前方带路行驶,郎远枳就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指路。 时,月朗星稀,夜空高远。 一群奇门江湖的青年骄子们,甚或说,在全国都能称得上是年轻一代佼佼者的大学生术士,在以宋慈文为首的几人带领下,走下公路,沿着一条显然是因为“走的人多了,也就有了路”才形成的狭窄坑洼曲折的土路,往远处夜色笼罩下的一片起伏的丘陵地带走去,小路两侧杂草丛生,高至没膝。 走了大约有三四百米远之后,众人才在一片根本没有道路,即便是夜幕中也能看得出人迹罕至的丘陵上停下了脚步。 无需谁来多言,大家纷纷踩踏没膝的杂草,沿着凸起的丘陵边缘散开。 欧阳远朗声道:“新的大学生术士协会条例明确规定,学生术士斗法切磋,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双方切忌保持克制,尽可能点到为止。郭子弟、郎远枳,你二位都是各自所在大学的学生术士协会会长,更应该起到带头模范作用。” 郎远枳笑道:“那是自然。” 郭子弟亦点头符合:“有劳欧阳学长了。” “术法难控,死伤自负。”欧阳远语气严肃认真地说道:“你二位,可都做好准备了?” 两人皆点头。 欧阳远不再多言,转身走向丘陵边缘。 郭子弟与郎远枳分开,一个向东北,一个向西北,大踏步往丘陵间走去。 两人一直快要走到丘陵最北侧时才停下了脚步,双方相距二十多米远的距离,与南面围绕丘陵站立围观的学生术士们,则是相距约有四十多米远。此时虽有如银月光倾泻落地,但隔着如此远的距离,纵然是目力皆远超常人的学生术士们,也难以看清准备要斗法的两人是何表情。 想来他二人也相互看不清楚。 不过术士斗法,无论身处其中还是作为旁观者,都无需去仔细看清楚他人神情面貌,只要感应天地间五行灵气的波动状态便足以。 苏淳风和纵萌、白行庸沿丘陵边缘行至西南,与散落的人群隔开数米远距离。 此时的苏淳风没有去关注场中即将开始斗法的二人,而是眯缝着眼睛打量十几米开外,与五六名学生术士并肩站在一起,穿着黑色长袖休闲衫、黑色牛仔裤,中等身材,留着中长发偏分头的那名男生——白天开会时,苏淳风并没有怎么注意到这名男生,晚餐时人多噪杂他心绪不稳也没去多留意,但刚才从那名男生身旁路过,恰好他们几名学生都极为热情地主动与苏淳风搭话时,苏淳风才注意到了这名男生。 贾言。 蜀川省眉山市天秀派的弟子。 前世的奇门江湖中,苏淳风与京城开始千里追杀的五个目标人物之一,也是那五人中第一个被苏淳风击杀在冀中省保安市的术士。 512章 四爪银龙对星辰塔 月朗星稀。 夜风拂过,丘陵上没膝高的野草摆动身躯相互摩擦发出细密的沙沙声,令人有种来到了塞外草原,不禁心旷神怡的感觉。 郭子弟与郎远枳几乎同时缓缓抬手、掐诀,唇口开阖无声吟诵术咒,施术。 两人的斗法切磋中规中矩,从最开始的相互致意、试探,再到不徐不缓地出招,引动天地灵气循着术法的引导变换着五行的规律节奏,形成不同的术法攻击波动,亦或是铁桶般防御的态势,从而没有顷刻间导致天地五行灵气的急剧紊乱。但斗法终归就是施术,而施术,必然会打破天地五行的平衡,所以双方施术在短暂的相互递招试探之后,骤然间术法的攻击力度就犹若平地炸响了惊雷,山呼海啸般的术法攻击磅礴之势暴起,攻对方所必救,挽己方之弱处。 附近天地五行瞬间陷入高度紊乱状态,无数道混乱的气流在丘陵方圆数百米内的低空中交错激荡,继而形成一股由上而下的重压。 呼…… 风声骤起。 以郭子弟和郎远枳交锋地点为中心,平地而起的狂风贴着地面向四周横扫,摧枯拉朽般把没膝高度的野草抚平,继而混乱激荡的气流将铺倒在地的野草卷动着,形成了一个个看似极有规律的图案,有圆环套圆环,有椭圆形,有三角形,方形…… 围观者皆抬手掩面遮眼,皱眉细细感应天地间急剧混乱的五行灵气,以及狂暴的术法攻击波动的态势。 呼啸的狂风在地面肆虐后随即上升。 无数被席卷而起的草叶碎成了沫,在半空中急速飘舞飞荡,云层以肉眼可及的状态从丝丝缕缕逐渐凝聚翻滚成浓浓的乌云,遮住了月朗星稀的夜空。诡异的是,唯独这片偌大的丘陵地带上方有乌云,远处的夜空却没有乌云,于是夜幕中如银泄地的月芒,就这般在远处落下,空留丘陵之地混混沌沌一片漆黑。 斗法双方,包括外围的围观者们,此时都已经无法用肉眼看清楚场间态势了。 大多数学生术士们都开始向后退,并且与身旁熟悉的人交头接耳议论着郭子弟和郎远枳之间的斗法局势,一边细细地感应激烈对冲中的术法攻击波动和防御状态。唯有苏淳风、纵萌、白行庸三人,仍旧并肩站在原地,一声不响,一动不动,皆微微皱眉,眯缝着眼睛好似能看到远处斗法双方的一举一动。 如苏淳风之前所判断的那般,郭子弟的修为与郎远枳相比稍弱,这样的弱势在短时间内还不会影响到双方的僵持状态,但时间一长的话…… 就很难说了。 如若不动用法器,或者施展出攻击力超凡的术法,那么郭子弟必败无疑。 苏淳风不禁暗感好笑,换作他的习性和斗法经验,哪儿有心思在斗法的时候还先去与对手像是调-戏般优柔作态,遵从什么礼数?即便是出手不以最强杀招,也要在气势上占据绝对优势,干脆利落地拿下。 费这个鸟劲干什么? 现在到好,修为不如对手斗法陷入了僵持,迟早就是个落败,亦或是被逼得不得不使出自己的最强底牌。 就在此时,斗法形势陡变。 半空中浓墨般的乌云滚滚翻腾,不时会有如蛇般细碎的闪电划过,然后咔嚓嚓的炸雷声响彻天际,凌乱的狂风呼啸席卷着野草碎叶在空中胡乱纷飞……这一片混沌仿若与世隔绝的地带中,忽然传出了一声恐怖骇人的兽吼,分不清楚是什么野兽的吼叫,充斥着苍凉和亘古无上存在的威严,将狂风肆虐的呼啸和响彻天际的雷鸣声都尽数压制,天地间仿若只余下了那一声兽吼的余音盘旋不绝。 苏淳风猛然睁开了眼睛,是龙吟! 在场这些旁观的学生术士中,苏淳风不知道有几人真正见识过龙这种东西,但他在前世的奇门江湖上,可是真真切切见识过这种东西——那时候他受山门中人邀请,前往龙虎山,曾亲眼见到了一条被镇压在山峦洞穴中的黑色巨龙,龙无真体,有缘人得见,术士亦能见到其真身。 其实苏淳风前世曾见过好几次所谓的龙,但他清楚,只有龙虎山附近被镇压在山峦洞穴中的那条黑龙,才是真龙。 其它的,要么是人为自小豢养的蛟,要么是野生即将化龙的蛟。譬如当今奇门江湖第一人纵仙歌八十年代初期刚刚迈入醒神境时,在大江之上施术,术锁长江半柱香,一指杀白蛟所杀的那条白蛟,就已然化龙。而奇门江湖术士人为自小豢养的蛟,则是近乎于残忍地在蛟的幼时就用术法手段为其定做龙形之态。 站在苏淳风身旁的纵萌双眉紧锁,目光更是盯紧了那片混沌当中。 白行庸吃惊感叹:“没想到,郭子弟果然豢有真龙啊!” 苏淳风没有搭话,他知道,那一声龙吟不假,但郭子弟所豢养的并非是一条真龙,而是一条未成年,只是比幼蛟大那么一些的银蛟而已。 附近围观的学生术士一个个全都露出了震惊之色,也不顾及狂风肆虐野草碎末和粉尘会迷了双眼,睁大了眼睛希冀着透过重重迷蒙看到里面那条银龙的模样,然后却什么都看不到,只是听得龙吟再次传出了两声。 随着第三声恐怖的龙吟响彻,混沌黑暗中一片五彩华光闪现,丘陵上肆虐的狂风和高空中滚滚翻腾的乌云似乎都被震慑驱逐。 风停,云散! 仿若一切都发生在刹那间。 天地五行灵气的急剧紊乱状态,在这一刻也全都凝滞。 已然是月朗星稀。 众人心头大喜,纷纷瞩目看去,却一个个大失所望——他们看到的,只是表情严峻,身形挺拔如松的郭子弟,右手掐诀,左手前指如同雕塑般的模样。在他对面二十米开外,是同样神情冷峻肃穆的郎远枳,他左腿在前屈膝,右腿在后绷直,双臂平抬向前伸出,呈现出一副向前推挤或者说抗拒的姿势,左手掐诀食指中指并拢竖起在右手腕处,右手掌心向天,平端一枚闪烁着五彩华光的玲珑黑塔。 黑塔不大,也就半尺高度,七层。 造型不华丽,极为古朴简单。 仿若石雕。 刚才斗法引动的天地异象,对于在场的绝大多数学生术士来讲,已经足够磅礴骇人了,此刻突然间风清月明天地五行灵气又诡异-地在紊乱状态下凝滞,更是让他们吃惊不已,纷纷屏息凝神。 而这一切对于苏淳风、纵萌、白行庸、欧阳远、范嫣芝之类迈入炼气境的高手来讲,却不会觉得太过吃惊。 这,委实算不得什么。 所谓的天地异象,仅仅只是小打小闹而已。 他们关注的,是接下来要发生的最强势对撞,那是必然。 几秒钟的凝滞后…… 突然,巨大的龙吟声仿若从地下传出,被之前肆虐的狂风在斗法双方之间的野草中留下的诡异图案之间,忽然铺倒的野草一簇簇地竖起,从郭子弟身前一米开外开始,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掀动这些野草,又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地下钻动拱起了地表,迅速延伸向纹丝不动保持推挤抗拒姿态的郎远枳。 郎远枳前屈的左腿骤然收回,笔直站立,双手托黑塔,唇口飞速开阖吟诵术咒。 黑塔未动。 但黑塔绽放出的五彩斑斓华光却愈发耀眼夺目,光线暴涨,竟是恍惚间形成了一座足有十几米高的五彩琉璃宝塔影像,飘忽忽直至身前三米多远缓缓落在了地面上。与此同时,光塔下方的野草丛中忽然窜出了一条长约七八米狰狞可怖的四爪银龙,张口做咆哮状,龙须飘舞,四爪翻腾,在光塔内部冲向塔尖。 便在此时,一个个神秘的色彩艳丽的符箓在光塔塔身上闪现,组成一个个奇妙非凡的术阵,飞速变幻,或移动或不停地消失闪现。 银龙在塔内咆哮抓挠。 光塔急剧抖动,似乎随时都有可能被银龙从内部撕裂,却巍然坚-挺不动。 上品法器啊! 所有人包括纵萌、白行庸、欧阳远等入了炼气境的高手,都不禁心生感慨——他们不羡慕郭子弟真就豢养了一条银龙做法器,因为龙蜇门家传绝学就是豢养各种珍禽异兽,旁人羡慕无甚用处,毕竟那是一门术法,想学也学不来;而郎远枳持有的星辰塔法器,却是整个奇门江湖几乎所有人都梦寐以求的上品法器。 有着上古神兽之威的四爪银龙,遇到上品法器星辰塔! 孰强孰弱? 大家屏息凝神,期待着结果的出现。 然而就在此时,位于西北方郎远枳所站位置的后面,丘陵边缘向下的坡面,没膝高的野草从中,突然闪现出两道黑影,犹若潜伏在黑夜草丛中的猎豹般,迅疾无比地冲向了正与郭子弟斗法处在关键僵持阶段中的郎远枳。 许多学生术士都在第一时间发现了那两道黑影。 欧阳远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大吼一声:“贼子!”话音未落,整个人已然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向了那两道黑影。 嗖嗖嗖…… 十几名学生术士全都冲了过去。 此刻距离郎远枳相对较近的苏淳风没有最先冲出,而是看着那名叫做贾言的学生术士冲向那边之后,才以最快的速度跟了上去。 苏淳风一动,白行庸和纵萌毫不犹豫地跟上。 然而那两道黑影不但出现的诡异非常,他们的速度也快得让人吃惊,两人几乎眨眼间就冲到了郎远枳身旁,其中一人腾空而起,一记高劈腿狠狠砸向了郎远枳,在郎远枳不惜承受郭子弟术法攻击以及那条银龙破星辰塔术阵而出的前提下,迅疾反应过来抵挡反抗时,另一道黑影猫着腰从郎远枳身后侧面钻过来,一只手巧妙无比地将郎远枳手中的星辰塔摘下,旋即就如同狸猫般转身蹿了出去,并在欧阳远赶到的时候,扑到了丘陵坡下的野草从和黑暗中,消失不见。 而另一名袭击郎远枳的黑衣人,就那么凭空淡化消失。 仿若一只鬼魂。 513章 庸人自扰之 夜色下。 在施法中被人将星辰塔轻易摘走的郎远枳惶然失神,光塔影像被四爪银龙生生撕碎,狰狞凶悍的四爪银龙破塔而出,昂首咆哮,继而凌空睥睨地俯瞰一眼郎远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凶悍无匹地扑了下来。 倘若四爪银龙扑到恍惚中的郎远枳,那么,他不死也得重伤!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七彩虹芒横空显现,犹若美轮美奂的锦缎绸带般,横挡于四爪银龙头前,并迅即地将巨大的四爪银龙卷裹起来。 吼! 愤怒的龙吟声响彻天际。 之前因事发突然来不及收术的郭子弟,此刻已然收术,被七彩虹芒缠绕卷裹的四爪银龙凭空消失,而那条美轮美奂的虹芒也急剧缩小,化作一条精美的绸带,还泛着未落尽的七彩光泽,悠悠地飘至范嫣芝的手中。 她拿着七彩绸带双手举至脑后,神情随意地轻轻挽系住散落的乌黑长发,朝着郭子弟微微一笑,继而转身快步走向郎远枳身后的丘陵边缘。 对于范嫣芝横插的这一手,郭子弟并不愤怒,反而心存一丝感激。因为他知道,范嫣芝此举不过是为了避免已经失去攻击和防卫能力的郎远枳遭受不必要的重创,也是帮住了来不及收手的郭子弟——倘若郎远枳遭受四爪银龙攻击身受重创甚至身死当场……即便谁都清楚实属无奈怪不得他郭子弟,而且斗法之前就有约定,学生术士协会章程也说得明白,术法难控,死伤自负,但东北郎家岂能原谅他? 此刻,丘陵附近已然沸腾起来,几乎所有人都朝着黑衣人消失的方向疾奔而去。 最先跑到丘陵边缘的欧阳远,双手掐诀,一边跑一边吟诵术咒,罡猛的术法攻击波动在夜色下形成一排高高涌起的巨浪,沿着缓坡向丘陵下方扑去,攻击宽度达到了数十米——这样大范围的攻击宽度,必然会使得攻击力度大大降低,但欧阳远的目的很显然不是为了一击伤人,而是借助近乎于无死角的大面积攻击,确定那个仿若消失在月色下的黑衣人,藏身于何处。 紧随欧阳远其后的田赠、丁国立、范嫣芝,皆站在丘陵边缘,或凝眉将意念力扩展开来搜寻感应,或施术大面积覆盖性地无差别攻击。 眼见着那名叫贾言的学生术士追到了丘陵边缘,苏淳风提前停下了脚步。 “淳风,怎么了?”纵萌止步沉声问道。 白行庸亦是停下步伐,面露诧异看向苏淳风。 他们两人都了解苏淳风的脾性,按理说这种事情苏淳风不应该强出头去追击窃取星辰塔的黑衣人,因为他没必要去帮那个当众给他闹过难堪的郎远枳,况且今夜旁观者有这么多,更有如欧阳远、范嫣芝、白行庸、纵萌这样的高手在,如果这么多人还能让那位黑衣人逃走的话,苏淳风出手与否似乎都没什么大的意义。 但白行庸和纵萌更知道,苏淳风不出手则已,只要他出手,十有八九会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可现在,苏淳风停下来是怎么回事? 苏淳风神色平静,微眯双眸,抬手示意两人莫说话。 好似要静观其变的样子。 纵萌和白行庸也就没再说话,这两位在今晚所有到场者中能排得进前五的高手,与苏淳风这个有极大可能实力排第一的家伙,就站在了丘陵边缘人群的后方,一声不响地看着那些人或暴跳如雷或紧张地四处张望搜寻。 有着前世记忆的苏淳风很疑惑,既然此星辰塔就是彼星辰塔……那么,天秀派与横岭门的人,怎么敢把星辰塔如此抢夺窃取,并且在日后的江湖上明目张胆地拿出来用?要知道,东北郎家的实力,可是比天秀派、横岭门捆到一起都要大啊。 正是因为这样的疑惑,苏淳风才没有出手。 在场者中,也唯有他知道,那个突然出现摘走了郎远枳手中星辰塔,并迅速消失不见的黑衣人,在哪里。 因为事发时,他就关注上那个叫做贾言的学生术士了。 而且,那个黑衣人的身份…… 当先前攻击郎远枳的黑影凭空消散时,苏淳风就凭借着前世与天秀派的人数次交过手的记忆,准确地判断出了是谁——应该是天秀派门主贾天峡的弟弟贾天涧,也就是贾言的叔叔,天秀派副门主。天秀派的狐隐术最是擅长隐匿行踪,在苏淳风前世的那个奇门江湖上,一度曾流传过天秀派的人拥有遁地奇术的说法。其实不然,他们只是凭借诡谲的术法,使自身气息、气机与周边物事相融相适,从而起到短时间隐匿的效果,就像是变色龙般,只是比变色龙更为高级些,让人很难以术法感应到他们的存在。 或者更形象地说,类似于日本的忍术。 当然,这种隐匿并不能免于被术法攻击波动的袭击。一旦遭到术法的侵袭立刻就会显露身形,但如果术法的攻击根本就碰不到贾天涧的话,他自然也就无事了。 此时的贾天涧,就在人群中。 他没有跑远。 而是在最初做了一个飞扑至丘陵坡下的假动作,然后隐匿身形悄然潜回到了及时赶到丘陵边缘的贾言身后。除了苏淳风,在场者哪怕是与贾言近在咫尺的人,都没有发现,站在丘陵边缘四处张望的贾言,身后贴着他的后背还站着一个人。 对黑衣人的搜寻,落了空…… 就在近百号全国顶尖的优秀学生术士们眼皮子底下,郎远枳被陡然出现的黑衣人轻易摘走了东北郎家的至宝,上品法器星辰塔。 这,无疑是打了大半个奇门江湖人的脸! 谁也没想到,一场闹得轰轰烈烈的斗法,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结束了。 而苏淳风,凭借着强大的醒神心境,生生压制住了心头那股想要把星辰塔从贾天涧手中夺过来生生摧毁的冲动——前世的仇怨,已经在前世了尽,天秀派、横岭门的人全都被他一个个杀死,而且最后是被他登门血洗,满门杀尽。重生来过,双方无冤无仇,何必今时今日去给自己找那个麻烦呢?更何况众目睽睽之下,自己实在是没有任何理由,去掺合这起明显内幕重重的江湖事。 正所谓世间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所以就在几乎所有人都义愤填膺或议论纷纷时,苏淳风的表现就有些出奇的冷静了,正如他在今天的会议上所言所行。 回到京城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半。 好在是宋慈文为了此次会议的召开,提前就安排银海酒店预留出了三天的客房,包括在京城各所大学的学生术士,都可以入住其中。之所以不惜代价地如此安排,是因为主办方不想因为这点小事让京城几所大学的学生术士们有什么意见,当然了,没人会在乎这点儿消费,宋慈文……也不在乎。 苏淳风拿了房卡,刚刚回到房间,门铃声就响了起来。 打开门,只见纵萌和白行庸站在外面,白行庸微笑道:“淳风,方便的话,进去聊聊?” 苏淳风微笑着侧身:“请。” 两人迈步而入。 进屋之后,白行庸就煮上一壶开水,然后拿了三个杯子和房间里备有的袋装咖啡,为每个人沏上了一杯香气浓郁的咖啡,这才坐下微笑着打趣说道:“淳风,你可真是特殊待遇,单人单间啊,我呢,却被安排和纵萌同屋。” “我一会儿回小区住。”纵萌冷冰冰地说道。 白行庸撇嘴道:“我就是说句玩笑话,你看你……” 纵萌没有理他,看向苏淳风,道:“今晚上这件事出的稀奇,比上次你和我斗法时,那位杀手出现的还怪。” “所以,郎远枳最倒霉,郭子弟也很倒霉,说不清啊……”苏淳风神色平静地感慨了一句。 “还真不好说。”白行庸笑道。 苏淳风沉默,他现在一头雾水,想不明白。 纵萌皱眉问道:“淳风,当时你为什么不肯前去追查那个黑衣人?” “没用。”苏淳风摇了摇头,稍作思忖后说道:“我们有将近一百人在场观看此次斗法,而且有你我、白兄三人,还有欧阳远、范嫣芝这二位炼气初境的术士,固气大圆满境的至少也有十位以上,那个黑衣人既然敢来,敢做,肯定已经提前得知消息并且对我们这些人的实力都有所了解,所以他是有把握,逃走的。” 纵萌和白行庸都点了点头。 白行庸道:“我观那黑衣人,修为不像是特别高的术士,很可能连炼气中期都不是,那么,他是修行的什么术法,竟然如此自信?” “而且,他成功了。”纵萌硬梆梆地接口说道。 苏淳风更加疑惑,以纵萌和白行庸二人的家世……他们不可能没听说过狐隐术的存在吧? 怎么就想不到这一点呢? 刚想到这里,白行庸就接口说道:“回来时,在我乘坐的那辆大巴车上,有一位来自鄂大,叫做贾言的学生术士说,那名黑衣人的术法,很像是他家传的狐隐术,但比他家传的狐隐术更精绝,因为狐隐术只能短时间、短距离内迅速藏匿,却无法避过大范围的术法攻击,更不能免疫术法的攻击并且在最短的时间内远遁而逃,所以贾言判断,有可能是杀生门的传人干的。” 苏淳风眉毛挑了挑,没有说话。 纵萌却摇头道:“不是杀生门传人。” “何以见得?” “我父亲讲过,杀生门传人出手必杀人,不会做这种鸡鸣狗盗之事,这对于杀生门传人的修行,不利。” 苏淳风听着两人的谈话,没有言声——只有他清楚,贾言是故意如此坦然地贼喊捉贼,如此一来才更能避开他自己以及天秀派被人怀疑。毕竟,黑衣人的出现,已经足以证实此番前来参加会议的术士中,有内鬼透露出了郭子弟与郎远枳斗法的消息。而且贾言提出是杀生门传人干了这件事,很容易就能令人相信,并且把内鬼锁定在京城这几所大学,尤其是京大的十多名学生术士身上。 因为,当前的奇门江湖上人尽皆知,杀生门传人刺杀过纵萌,杀生门传人在京大校园里杀死了科尔·道格拉斯! 所以最大的内鬼嫌疑人…… 自然而然就又落在了苏淳风的头上。 苏淳风苦笑道:“郎远枳最倒霉,郭子弟也挺倒霉,而我……好像最无辜了,你们说,别人会不会又怀疑到我?” 纵萌轻叹口气。 白行庸耸耸肩,道:“本来,我是不想说的,但既然你已经想到了,那我还是告诉你吧,贾言当时在车上还意有所指地提到,当时你我、纵萌三人跟随众人向丘陵边缘追击,明明可以紧随欧阳远其后到达,却莫名其妙地放缓脚步并且停了下来,唔,那小子还算识趣,因为当着我的面,所以说我和纵萌都是跟在你身后,见到你止步,我们俩身为你的朋友,才会止步询问你怎么回事。他还满含歉意地向我致歉,并很客气地询问我,当时我和纵萌是怎么想的,又和你说了些什么。” 苏淳风眼睛眯缝起来,没有吱声。 “他不想活着离开京城了么?”纵萌语气中透出了凌厉的杀机。 “我说,你可别冲动……”白行庸无奈地劝道:“你以为我当时不生气吗?可贾言只是质疑,而且当时看到咱们三个止步不前的,又不仅仅是他一个人,所以肯定还有很多人都对此怀疑,毕竟,咱们三个的修为实力是明摆着的,难怪别人会怀疑嘛。总不能因为贾言心直口快,咱就把他的命给留在京城吧?” 纵萌板着脸看向苏淳风。 苏淳风微笑着摆摆手,气定神闲地说道:“有道是世间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啊,行了,回去睡觉吧,爱谁谁……” 白行庸想再劝两句,却见纵萌已然起身往外走去,也只得起身告辞离开。 送走两人之后,苏淳风坐在沙发上又沏了杯咖啡缓缓喝完,微阖双目靠在沙发上想了一会儿之后,睁开眼轻叹口气,起身往外走去。 刚才他对白行庸、纵萌说“世间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不是自己在感叹,而是感叹贾言。 何必自扰之? 514章 阴谋 凌晨两三点钟,即便是京城里如此繁华发达的地方,不夜城的喧嚣也早已安静下来,只有路灯和霓虹在无声地装饰着夜景的斑斓。 银海大酒店十层的一间小会议室内,罗同华、李全友、欧阳远、田赠、丁国立、宋慈文、郭子弟、郎远枳,围坐在椭圆形的会议桌前,每个人面前都放着精致的白色茶杯,袅袅热气透过杯盖的缝隙挤出来,散发着淡雅的茶香。 罗同华低垂着眼睑,双手在茶杯上摩挲着,道:“远枳,你父亲知道了吗?” “还没有。”郎远枳脸色苍白,右手不自主地轻微颤抖着,星辰塔的丢失让他现在极度的气愤和紧张、不甘,甚至还有畏惧,他眼神中流露出惶恐和哀求之色,看着罗同华和李全友,道:“我,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敢告诉我的父亲,星辰塔在我的手里竟然丢了……罗教授、李教授,你们一定要帮帮我啊。” “你对星辰塔,没有丝毫的感应吗?”李全友双眉拧在一起,沉声道。 郎远枳苦着脸说道:“星辰塔已经传承数百年,如今上面的术阵感应,是我父亲的气机,家中除了他之外,没人能做到。” “他怎么就放心,把星辰塔给你用于一场普通的切磋斗法?”李全友气得一拳头砸在了会议桌上。 “我,我……”郎远枳低头说不出话来。 其实不用他说,在座者心里都明白,这其中到底牵涉了多少隐情且不去说,东北郎家能拿出星辰塔如此珍贵无比的镇族至宝给郎远枳,用于在一场晚辈间的斗法切磋中所用,想必不仅仅是郎远枳与郭子弟之间有什么矛盾,更不止是考虑到年轻人斗法切磋胜败的面子问题了,而是……郎家要在这场斗法中胜过龙蜇门。 李全友以如此严厉的态度呵斥,也是因为太生气了——上品法器星辰塔啊!在这样的一种场合下丢了,他和罗同华,都难辞其咎。 即便是,他们俩都没在场。 江湖中人会怎样看待他们? 罗同华的目光看向田赠。 田赠无奈地耸了耸肩,道:“没办法,我的卜算修为不足,黑衣人既然敢于出手,以有心算无心,已然是有了十足的把握避免遭遇风水术和卜算术的追查,也许,换做尚老先生当时在场的话,能做到……” “杀生门传人!”李全友的拳头攥得嘎嘣响,忽然寒声道:“宋慈文,给苏淳风打电话,让他马上过来。” 宋慈文愣了下。 罗同华摇头道:“老李,把苏淳风叫来,又有何用?” “在场者中,他的修为实力最高,中天秘术何等精妙绝伦……”李全友冷哼一声,道:“他竟然选择袖手旁观,还有!就连白行庸和纵萌二人,也都唯他是从,三个炼气境的高手全都无动于衷,眼睁睁地看着贼子堂而皇之溜掉,他们还有没有一丁点儿的耻辱心和责任心?又或者,苏淳风本身就知道要发生这件事?” 这句问话,可就有点儿诛心了。 罗同华无奈地叹了口气,他也想不明白当时为什么会出现那种情况,而且,绝非是故意有人诬陷苏淳风,因为看到那一幕的人很多。 郭子弟忽而开口道:“无可厚非,如果换做我是苏淳风,当时也不会出手。” “嗯?”李全友瞪视向郭子弟。 “我们不能指望着别人以德报怨,不是吗?”郭子弟似乎全然不在意李全友目光中的威慑,也不去看郎远枳是什么表情,他端起茶杯喝下一口水,见无人说话,就微笑着又说道:“人之常情,坦白说,如果是我自己倒霉遇到了这种事情,那么我绝不会在内心里腹诽埋怨任何人,因为在我看来,别人出手相助,是人情,别人袖手旁观,是理所当然,谁也没资格去埋怨……” 众人皆怔住,无言以对。 郎远枳恨声说道:“是啊,所以我现在是不是也该怀疑,那趁机窃取星辰塔的混蛋,和某个害怕在斗法切磋中输掉的家伙,是同伙呢?” “龙蜇门人堂堂正正,向来不屑此类卑劣行径。”郭子弟冷笑。 “呵呵……” “别吵了。”罗同华呵斥住两人的争执,稍作思忖后起身道:“郎远枳,你把这件事马上告知你的父亲,让他以最快的速度抵京,否则再晚了,我担心盗走星辰塔的人会强行破除星辰塔中的术阵,那样对你的父亲会有伤害的……今天的会议就先这样吧,大家回去休息,也都想想办法。” 言罢,罗同华与李全友一起走了出去。 …… 银海大酒店五层的一间客房内。 贾言坐在沙发上,神色有些不安地深吸了一口烟,眼睛眯缝着,盯着紧闭的房门。 返回的路途上,他就接到了叔叔贾天涧发来的短信,提示他那个叫做苏淳风的学生术士,似乎发现了贾天涧的存在——当贾天涧以狐隐之术藏身于贾言的身后时,苏淳风的目光时而就会看向他们。虽然贾天涧在短信中也很坦诚地说,或许是他当时太过紧张才产生了这种怀疑,但……小心驶得万年船。 其实在燕郊那片丘陵上,主动和苏淳风搭话之后,贾言也察觉到了苏淳风注视他的目光有些怪异,并且在接下来的一系列行动中,贾言都察觉到了苏淳风高度关注他的目光,所以他现在也很紧张。 这种事情,决不允许出现纰漏。 好在是,从贾天涧轻松地摘走星辰塔,并且从容退去然后藏身于看似危险实则最安全的人群中时,苏淳风都没有做出任何对他们叔侄有威胁的行为,也没有说什么。但苏淳风在奔跑中突然停下脚步,开始关注贾言,而且更像是在凝视贾天涧,就连纵萌和白行庸,都跟着苏淳风停下来时,贾言和贾天涧,非常紧张。 以至于到现在,都无法释怀。 所以贾天涧刚才发短信说,今晚,他要将苏淳风杀死灭口——宁可错杀,也决不允许有丝毫的隐患。 可是,要杀死苏淳风,难度有多大? 且不说苏淳风本人修为已经迈入炼气境初期,其个人极具传奇色彩的几次斗法都证明了他的术法攻击力和防御力都极为强悍,更关键的是,今晚在银海大酒店里,居住着近百名来自于全国各地的顶尖学生术士,其中还有如纵萌、白行庸、欧阳远、范嫣芝这样的炼气境高手存在。 而且,事发之后,罗同华和李全友也全都赶来了。 有罗同华和李全友坐镇银海大酒店,谁想要在这里以术法刺杀一名术士,无异于自寻死路。 如果今晚不杀苏淳风…… 夜长梦多啊。 因为很显然,苏淳风和郭子弟的关系似乎不错,尤其与郭子弟的弟弟郭子阳,更是同在京城大学,白天开会时,苏淳风受到郎远枳责难,苏淳风漫不经心却极为漂亮地赢得反击之后,郭子阳在台下率先起哄为苏淳风叫好,无疑证明了两人关系匪浅。倘若苏淳风真的在丘陵上发现了抢窃星辰塔的黑衣人,就躲在贾言的身后,并且猜出了什么的话,万一他将此事传出去,事情可就麻烦了。 门铃声响起。 贾言猛地从沉思中惊醒,他皱眉极为小心地走到门口,把门打开,发现是郎远枳站在门外,这才松了口气:“远枳,怎么样了?” “罗同华和李全友走了。”郎远枳关上门轻声说道。 “再等等。”贾言返身回到沙发旁坐下。 郎远枳跟着走过去,表情严肃地说道:“你不要再犹豫了,即便苏淳风发现你叔叔的可能性,只是你们的怀疑,那也必须除掉他,因为,你已经把所有人怀疑的目标指向了他,那么只有他死了,才会更加令人相信,是杀生门的传人要灭口。而我们郎家,接下来也会就此事件在江湖中造势,让龙蜇门限于被动,只要时机成熟,立刻制造出龙蜇门做出这件事的证据,然后我们三派就可以联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对龙蜇门发起雷霆打击,一举在奇门江湖中-将龙蜇门除名。” 贾言皱眉道:“可是杀苏淳风,万一失手了呢?” “以你叔叔的实力和经验,即便是失手了,逃走应该没问题的吧?” “那也得再等等,至少要等李全友和罗同华,走远了再说……”贾言轻抚着额头想了想,起身道:“我们出去走走吧,最好是和我叔叔当面谈。” “好。” 两人并肩往外走去。 此刻,苏淳风已经从六楼乘电梯来到了五楼,回来时他就专门留意了一下,知道贾言住在五层的549客房。 他打算,单独和贾言“谈谈”。 苏淳风貌似神情悠闲地从电梯中走出来,缓步行走在铺着厚厚地毯的楼道里,贾言和郎远枳二人正好从客房内走了出来。 双方碰面,皆面露一丝讶异。 苏淳风微微一笑。 郎远枳的双眼眯缝起来,寒芒闪烁。 贾言像是如之前在丘陵上主动与苏淳风打招呼时那么礼敬客气,道:“苏会长,这么晚了,去干什么?” “唔,找人聊天,你们二位这是?” “远枳心情不太好,我陪他出去走走……” “这样啊。”苏淳风了悟般点了点头,劝慰道:“郎会长,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你且放宽心,我想罗教授和李教授他们,一定会帮你找回法器的。” “谢谢。”郎远枳没好气地扔下这两个字,便大步往电梯走去。 贾言朝着苏淳风露出一抹歉意之色,道:“走了。” 苏淳风微笑点头。 他故作转身走出一段距离后,扭头看向不远处电梯门口上的指示灯,显示到了一楼,然后快步走过去,乘坐旁边的电梯下楼。 他真没想到,郎远枳和贾言二人,此时竟然会在一起。 那么…… 今晚发生的事情,是东北郎家与天秀派同谋? 还是贾言这家伙与他的叔叔联手,在背后捅了朋友郎远枳一刀? 515章 先下手为强! 夏初的季节,夜半三点多钟的气温凉爽宜人。 苏淳风站在银海大酒店门外的台阶下方,他穿着长袖的白色衬衣,袖子挽起来至肘关节的地方,衬衣的下摆扎在黑色西裤里面,黑色尖头皮鞋在灯光的映射下显得锃亮……身形瘦削的他留着短短的板寸发型,双手插在裤兜里,简单而利落的穿着,让他愈显精神,有点儿影视剧里奶油小生的形象。 他望着远处那两道并肩而行的身影,没有急于跟过去,只是淡然的表情上,露出了一抹浅浅的微笑。 有些许无奈。 苏淳风本想在酒店里直接找到贾言入住的房间,进去单独和他“谈一谈”,毫不客气地以绝对的力量迫使贾言以及他的叔叔贾天涧现身,然后把星辰塔乖乖交出来,当然这期间难免要把贾言和贾天涧收拾一通——前世身为奇门江湖顶尖人物的苏淳风,根本无惧与天秀派这样的一个小门派翻脸,况且他这次不想翻脸也由不得他,因为天秀派,偏偏就选定了他做挡箭牌…… 所以苏淳风觉得,自己有必要拿天秀派这叔侄俩拎出来,给自己在全国大学生术士代表-大会上的发言,来做一个明证,无关于去讨好郎远枳让其感恩自己——只是要证明,自己真的每次都很无辜。 可郎远枳和贾言竟然走到了一起,这完全出乎了苏淳风的意料。 所以他在考虑,自己现在应该怎么办。 远处,并肩而行低声窃语的贾言和郎远枳,时而会貌似无意地回头看一眼站在酒店门口的苏淳风。然后,两人在远处一条小巷的交叉口停下了脚步。 他们转过身,看着苏淳风。 无声的相邀。 昏黄的路灯光线笼罩下的公路上,偶尔才会有那么一辆车飞快地驶过,道路两侧更是没有一个行人的身影。天上那块明亮的,像缺了一角的银盘般半月,在高远深邃的夜空中孤零零地俯瞰着这座夜幕中繁华的、安静祥和的大都市。 苏淳风神色平静,这一刻已然没有丝毫了的犹豫,应邀迈步走了过去。 远处的郎远枳和贾言,转身走进巷弄中。 贾言掏出手机发了条短消息:“叔叔,注意苏淳风身后有无人跟来,我和远枳把他引到巷弄中谈话,您选择时机出手。” 郎远枳轻声道:“贾言,苏淳风在这个时间段走出酒店注意着我们,并且很从容地接受了我们无声的邀请,那么我想,你和你叔叔的担心恐怕是真的了,他应该是看到了你叔叔当时,就躲在你的身后。” “所以他必须死。”贾言笑了笑。 “你说他来了,又会说些什么呢?”郎远枳故意露出一副无奈感叹的模样,道:“也许他,还想好心提醒我一下,不要被你蒙蔽呢。” 贾言没有笑,道:“真希望他,艺高人胆大啊……” “怎么说?” “如果他把纵萌、白行庸都给叫来了,我们又怎么能动手呢?”贾言一边说着一边扭头往后看了看,又仰头打量着四周的环境,楼房参差林立,昏暗的巷弄中安安静静,有七八辆轿车靠边停放着。攥在手里的手机忽而震动了两下,贾言打开看了看,是叔叔回复的短消息:“苏淳风身后无人,是独自来的。” 贾言迅速回复:“苏淳风能看到您,狐隐术似乎瞒不过他。” 贾天涧回复:“放心吧,在燕郊他能发现,只是巧合罢了,现在你们两人分散他的注意力,他绝对无法发现。” 贾言心下稍安,此时苏淳风的身影,也出现在了巷弄口。 贾言和郎远枳在巷弄内停步转身,看着苏淳风不急不缓神色从容地走了进来,两人的眼里都闪过了一抹冷笑——送死!哪怕是苏淳风修为已入炼气境,哪怕是中天秘术攻击力和防御力皆无出其右,哪怕是,他身上有妖骨制作而成的中品法器,只要他独身一人走进了这条巷子…… 贾言和郎远枳确信,苏淳风今晚,必死无疑。 因为贾天涧的修为早已迈入了炼气初境,而且,贾天涧以狐隐之术悄然靠近,近距离迅猛地发起最强的术法攻击,再有贾言和郎远枳出手牵制,前后夹击之下,苏淳风再如何强大,又怎能活着走出这条巷弄?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偏闯进来! “贾言,你叔叔有把握么?”郎远枳低声道。 “嗯,你我吸引他的注意力就好……”贾言轻声回了一句,神色间挂着淡淡的,客气的微笑,主动开口对越来越近的苏淳风说道:“苏会长看来很有些闲情逸致,深更半夜竟然跟着我和郎会长一起出来散心,不知有何指教啊?” 苏淳风脚步愈发缓慢了些许,语气平和地说道:“我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二位,以至于你们处处针对我,本想要今晚单独和贾言同学谈谈,然后把郎远枳同学被人趁机抢窃走的星辰塔找回来,不过现在看起来,我这份好心有些多余了……虽然,我还是不太明白,为什么你们要联手上演这样一出戏。当然,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原本我是不愿意去理会的,我这人胆小怕事,向来讲求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可为什么你们要做什么见不得光的丑事,非得把我拖下水?” “苏会长,你这番话我可就有些不明白了。”贾言面露疑惑之色。 “我们有针对你吗?”郎远枳更是露出一副轻蔑不屑的样子,耸着肩与贾言对视一眼,道:“苏会长,你别这么自作多情好不好?” 此时双方距离也就六七米远。 原本打算再与对方说上几句,静待贾天涧靠近的苏淳风,忽而想到一个被自己疏忽了的重点——星辰塔如此珍贵的上品法器,即便是东北郎家与天秀派刻意合作上演了这么一出戏,可东北郎家也不可能如此放心地就让郎远枳携带着星辰塔千里入京开会。也就是说……郎家肯定有高手在京城! 一念至此,苏淳风眉毛微微一挑,没有去理会郎远枳与贾言的话,他默念心法术咒,体内本元瞬间沸腾,浑身气机骤然迸发,狂暴无匹的术法攻击波动如同惊涛骇浪般以他为中心点汹涌地冲向身后十几米远的巷弄口。 与此同时,项间法器上术阵启动,为苏淳风的术法再添数层攻击力度。 小心,驶得万年船! 苏淳风从酒店门口接受两人的无声相邀,往这边走来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以术法解决问题的打算,刚才散开的强大心神意念又敏锐地察觉到了贾天涧正在悄悄逼近过来,于是更加确定对方恐怕要对自己动手灭口。 所以…… 唯有速战速决,才能预防不测! 天知道郎家真正能够掌握星辰塔的高手,有没有在附近,何时会出现。 谁都没想到,苏淳风会突然率先出手发起攻击,而且一出手就是全力以赴,目标直指身后施展狐隐术偷偷摸摸刚刚进入巷弄的贾天涧,并且施展出的是诡术中攻击力极高的大崩心术。而此时的贾言和郎远枳,一时间竟然怔在了当场,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因为他们虽然很清楚苏淳风已经施术开始了攻击,但就连他们都看不到贾天涧身在何处,又怎么知道,苏淳风是在施术攻击贾天涧呢? 不过这种疑惑,也只是眨眼间,他们便得到了答案——在苏淳风受到法器术阵加持的磅礴恐怖术法攻击下,贾天涧的狐隐术瞬间就被打破,显露出了身形。 而且,因为施展防御力几乎没有的狐隐术,又来不及施展其它术法防御抗击,所以自身修为早已迈入炼气初境多年的贾天涧,在苏淳风突然发起的迅猛打击下,当即遭受重创,心神意念剧烈震荡,经脉处处受伤,几欲寸断。 刚刚显出身形,贾天涧便口吐鲜血歪倒在地,蜷缩抽搐着瞪大双眼充斥着不甘之色地指向苏淳风,口中发出痛苦愤怒的呜呜声。 郎远枳和贾言大吃一惊,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贾天涧竟然在苏淳风突然发起的术法攻击下,连一招都没能招架得住,就算他正在施展狐隐术来不及施术防御,可再怎么说,也是炼气境的高手啊,怎么就会被一招给彻底打垮? 但此时两人知道来不及去想太多,高度震惊的同时,已然纷纷以最快的速度掏出了符箓和法器,各自倾尽全力施展术法,要联手攻击苏淳风…… 噗噗噗! 符咒凭空燃烧,光焰幻灭闪烁。 术咒和符箓及意念力引导着紊乱的天地五行灵气迅速凝结,形成蓬勃而起的术法攻击波动。 然而,已经晚了。 刚才他们的犹豫,错过了以他们的修为,仅有些许的可能伤到苏淳风的那一丝小小的机会。 苏淳风之前施展出的那一波堪比惊涛骇浪般威势滔天的术法攻击力量,竟如同能够收回般,只见苏淳风依然面对着他们,左臂伸展向后,左手掐诀猛然高举前掷,就仿若拉扯住了狂暴的巨浪,生生给扯起来,猛地砸向郎远枳和贾言。 这一手,却是中天秘术中的翻云掌。 一式翻云掌能拉起滔天巨浪,落下时,便是覆雨倾盆。 诡术与中天秘术,此番被苏淳风在对决郎远枳、贾言二人时,以演习的心态,无比精妙地衔接在了一起使用,并配合得天衣无缝。 狂猛的术法攻击波动,在成功重创了贾天涧之后,势已弱,又被翻云掌拉起,以覆雨倾盆之势落下时,势更弱……然而以攻对攻地应对贾言和郎远枳这两个修为不入炼气境的术士所施展出的术法攻击,力度已经足够了。 但见二人施术刚刚凝集发起攻击的术法波动,在倾盆而落的术法力量攻击下,瞬间被毁去了七七八八。 苏淳风随手一式中天秘术之降魔网,便轻松化去两人联手攻击下剩余的那些微不足道的术法波动。而贾言与郎远枳,却是在这种硬碰硬的术法对撞之下,五脏六腑七魄皆动荡,气血本元已然有了乱窜的迹象。 两人再度联手攻击。 苏淳风神色平静地站在那里,抬手掐诀,一式中天秘术之五行诛魔刃,凝聚如匹练般的天地灵气形成一把无形的利刃,切豆腐般绞碎攻袭而来的术法攻击波动,随即悍然不可抵挡地劈砍进了贾言与郎远枳的心神意识当中。 轰! 两人脑海中犹若炸响了惊雷,同时挺直了身躯,七窍渗血,神情恐惧到了极点。 “别,别杀我……”郎远枳用尽最大的力气才吐出了微弱的祈求。 贾言想要祈求却发不出声来,双膝发软,直接跪倒在地。 516章 全都废了! 苏淳风没有理会一站一跪,但无不是颤栗恐惧,神色间充斥着哀求之色的郎远枳和贾言,转身步伐缓慢地往巷弄口走去。 巷弄里,光线很暗,只有远远两端大街上的路灯,往巷弄里洒入少许昏黄光线。 就在此时,一股强大无匹,充斥着愤怒和震慑之意的杀机,仿若由遥远的天边而来,迅疾扑入了这条巷弄中,并锁定缓步行走的苏淳风。 郎家果然有高手在京城! 苏淳风漂亮的一双眸子眯缝起来,脸上挂着浅浅的、淡然的笑容,此刻他的心情已经完全放松下来——不是他有绝对的自信能对付那位隔空释放出强大杀机的高手,而是从对方释放出的杀机强度上,苏淳风可以清晰地判断出,这只是一种警告和震慑,对方察觉到郎远枳遭受了严重的术法打击,却无法及时地赶赴到这里施救,所以只能强行释放出磅礴杀机来予以警告,或者还带着点儿请求的意味,让施术的苏淳风莫取郎远枳的性命。而如果那位郎家高手敢于在如此远的距离,就悍然发起术法攻击的话……莫说苏淳风已入炼气境且实力强悍,便是一位固气后期境的术士,也不会畏惧一位哪怕是炼气后期的高手相隔数里发起的术法攻击。 几分钟后,那位高手应该就会赶来了。 但在这位郎家高手赶赴到这里之前,纵萌、白行庸、欧阳远、范嫣芝等一众青年术法高手肯定已经从银海大酒店赶到了这里,还有,罗同华和李全友,现在也应该察觉到这里有术士斗法,已经紧张不已地返回银海大酒店附近了吧? 因为燕郊那边刚出了郎远枳家传至宝上品法器星辰塔被夺一事,居住了来自于全国各地优秀大学生术士的银海大酒店这边,突然就又有人斗法,且杀气磅礴…… 罗同华和李全友,必然会又惊又怒心里还得不住祈祷。 这里,可是京城啊! 别再出事了! 苏淳风从歪倒在地痛苦抽搐的贾天涧身旁走过时,贾天涧神色间立刻流露出了畏惧和一丝不甘,虚弱无力地恨恨说道:“苏淳风,你,你卑鄙偷袭……” 砰! 苏淳风一脚踢在贾天涧头上,不予理会这种血口喷人的家伙近乎无耻的混账逻辑,只是俯身从贾天涧怀中掏出了一个黑乎乎的物件。 此物件是折叠起来的,材质类似于皱巴巴的软皮革。 但苏淳风知道,拿到手里的这个卖相实在是不怎么好的玩意儿,正是东北郎家的家传至宝——上品法器星辰塔。 往前再走三四米出巷口,苏淳风站在了巷弄外面昏黄的路灯光线下,扭头遥遥看向银海大酒店,只见酒店大门内已经陆续快步走出了好几个人,步履匆匆地往这边赶来——刚才的斗法虽然不过是短短三四秒钟的时间,且因为短暂并没有引动天地异象的爆发,但术法的强度极高,天地五行灵气急剧紊乱。 这,已经足以引起这些高手们的警觉了。 纵萌和白行庸赶在众人之前,最先来到了苏淳风面前: “淳风,怎么回事?” “是谁?” 纵萌和白行庸一边神色警惕地询问,一边看向了巷弄口进去几步远,歪倒在昏黄路灯光线洒入巷弄内不远的墙根下抽搐着的黑衣人,还有……远处的昏暗中,那相互搀扶着勉强站立,却不敢往外走一步的两个人。 纵萌和白行庸问完话,欧阳远、范嫣芝、田赠、丁国立、郭子弟等人已经神情肃穆地前后脚赶到。 苏淳风神色平静,玩耍般抬起右手轻轻抛掷了两下手中那件珍贵无比的上品法器星辰塔,微笑道:“喏,这就是郎远枳郎会长之前在燕郊斗法时,被人抢窃走的星辰塔,不过我倒是没想到,当然,我想你们也不会想到,星辰塔当众被抢窃,竟然是他们联手做的一出戏。而我们大家,都被人玩儿了。” “什么?” 所有人都愕然怔住。 郭子弟双拳紧攥,脸色铁青——知道了这起注定要轰动江湖的事件,竟然是故意上演的一出戏,他立刻就想到,这是针对他,针对龙蜇门的阴险布局了。 一辆在京城这种地方委实只能算作普通的白色丰田轿车从远处急速驶来,至这条巷弄口的道路旁时急刹车,刹车声刺得人耳膜发痛。一位穿着一身得体的黑色绸缎料对襟唐装,黑色手工制阔口白底练功鞋的中年男子,下车快步走上路沿,一眼看向苏淳风手中的星辰塔,凝眉平伏了一下情绪,往巷弄里看了看之后,这才对苏淳风说道:“这位小兄弟,何故夺我郎家星辰塔?” 苏淳风笑了笑,神色间流露出一抹诧异之色。 白行庸凑到他耳边轻声道:“东北郎家家主,郎延,郎远枳的父亲,炼气中期。” 苏淳风点了点头,只是不待他开口回应,纵萌已然冷哼一声,神色不善地开口说道:“郎家主,说话可不能信口雌黄啊!” “嗯?”郎延看向纵萌,“小友此言何意?” “张口就断定苏淳风抢夺你家星辰塔……”纵萌不会冷笑,倒是硬梆梆地说道:“郎家主,我倒要问问,你为什么前来刺杀苏淳风?” 郎延一滞,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有些不妥,当然也听得出来纵萌这句话里的讽刺之意,不过他毕竟是东北郎家的当代家主,自然不会去与纵萌这个年轻人怄气拌嘴,况且他明白在场者皆是全国奇门江湖上无论身-世还是修行天赋,都称得上新秀的青年,刚才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的话语,还真是落了下乘,便露出一抹歉意,道:“是我情急失口了,很抱歉。原来这位就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苏淳风苏小友,久仰。” “不敢当。”苏淳风微笑着随意拱了拱手。 此时,见到父亲赶来的郎远枳,被重创的体能也稍稍恢复了些许,这才有了胆量敢往外走,但同样身负重创的贾言,却犹豫着不肯走出去,而是考虑从巷弄的另一边离开,他松开郎远枳的搀扶,道:“远枳,我,我还是不过去了。” 郎远枳立刻猜出了贾言的想法,一把抓住贾言的手,恨声道:“事已至此,你能逃得开吗?” “好吧。”贾言无奈点头。 两人相互搀扶着,脚步蹒跚地往巷弄外走去。 巷口。 郎延强作和蔼之色地问道:“不知出于何故,苏小友对我儿郎远枳,骤然出手?” “郎先生,还是问问你的儿子吧。”苏淳风淡然说道:“我其实也很想知道,为什么他要和贾言以及抢窃星辰塔的贼子,联手要取我性命。” “这……”郎延微微皱眉,深知抢窃星辰塔内情,而且极为了解自己儿子性情的他,立刻猜出了事情的大致缘由,并且深感不安——精心策划出的这起事件,竟然刚刚办成就演砸了,又被这些来自于全国奇门江湖上各大宗门流派世家的精英新秀们知晓,接下来东北郎家在奇门江湖上必定会饱受指责。 此事件,也会沦为一个笑柄。 然而就在郎延为难思忖如何应对时,他看到了从巷弄里蹒跚走出来的儿子郎远枳,当即双目豁然圆睁,怒火瞬时冲顶! 因为他发现,他的儿子郎远枳,竟然被废掉修为了! 这一刻,郎延浑身气机迸发,杀气凌厉。 炼气中期的术法高手,大怒之下要施术针对苏淳风的话,在场诸多江湖新秀们哪怕是联手,恐怕都无法阻止他杀死苏淳风。 诸多随后赶到站在外围的大学生术士,全都骇然后退,即便是不知道郎延的修为,也被其迸发出的浓烈杀机所吓到。但白行庸、纵萌、欧阳远、范嫣芝、郭子弟五人却没有后退,反而几乎同时抬手掐诀,毫无惧意。 苏淳风倒是一副淡然神情,看着郎延。 他当然知道自己加上在场所有的学生术士,都难以在施术方面对抗郎延,但以自己当前的修为实力,再与几位都迈入炼气境的青年俊杰们联手,短时间内倒也不至于被没有星辰塔在手的郎延一举击溃击伤。而郎延如果不至于被怒火冲击得失去理智,那么就决然不敢对在场的青年高手们下毒手。 况且,罗同华和李全友,也该到了吧? 郎延果然没有出手。 他只是冷冷地,盯视着苏淳风,用眼神告诉他——你,死定了,早晚的事情! 苏淳风知道,因此而结下的仇恨,无论如何都无法消除,所以他微笑了一下,语气平淡地说道:“郎先生,不仅仅是你的儿子郎远枳被废掉了修为,还有与他同行的贾言,以及……与你们布局上演这出戏码,抢窃星辰塔的贼子,都被废了。” “你……”郎延目眦欲裂。 “他们要取我性命,而我,虽然胆小怕事,可脾气不太好。”苏淳风平淡的语气中多出了一丝冷冽,道:“我现在,觉得郎先生似乎对我也有杀机。” 爱子被废掉修为的郎延狰狞道:“如何?” 苏淳风摇摇头。 无人知其意——是害怕?还是不屑?亦或是,清楚自己与郎延的实力差距太大,所以以他务实又低调谦和的性格,不会去说出些猖狂的话语? 此时,一辆黑色的奥迪a6行驶到白色本田的后面停下。 罗同华与李全友下车,疾步走向人群。 围观的学生术士自发让开。 “散了!有什么事,回酒店里再谈!”李全友阴沉的脸上仿若都冻结成冰,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沉声呵斥道,目光冰冷扫视一圈,全然不去在意那位目眦欲裂怒火喷涨杀气凌冽的郎延是,是一位炼气中期的术法高手。 罗同华一挥手:“都回去,围在这里做什么?” 神色平静的苏淳风率先转身,抬臂轻揽纵萌和白行庸的肩膀,往银海大酒店走去。 诸多人随后纷纷往酒店而去。 欧阳远走到罗同华和李全友身边,轻声说了些什么,李全友怒意十足地说道:“把那个贼子,拖回酒店。” “嗯。”欧阳远毫不介意李全友把他当成手下吩咐下令的态度。 517章 对啊,就不还给你! 事情,还真是千回百折啊。 坐镇银海大酒店,此次全权负责全国大学生术士协会与会者食宿住行的宋慈文,也不管大半夜合适与否,赶紧给父亲宋贺打去电话,简单讲述了今晚发生的状况,东北郎家家主郎延,已经进入银海大酒店,罗同华和李全友皆在。 宋贺接到电话后,当即起床赶赴大酒店。 开什么玩笑! 郎延,那可是正儿八经炼气中期的高手,东北郎家在奇门江湖中实力也不容小觑;罗同华教授应该是炼气后期的高手了,不过他的心性还好应对些,至少做什么事较为温和不会太冲动过激;最让宋贺担心的,是与罗同华的职务身份几乎相同,修为在炼气中期的李全友,那是一个脾性相当激进的人物…… 而把这一幕大戏给生生揭开,让东北郎家和天秀派颜面尽失的苏淳风,也不是个好脾气的主儿。 这小子胆识过人实力强悍,且不提一年多来这个年轻的小伙子干出的几件震动江湖的事情,单说今晚上他以炼气初境的实力,晚辈的身份,面对炼气中期家族实力极强的郎家家主郎延,明明已经把人家的爱子郎远枳都给废掉了,竟然还毫无惧意,甚至还语带威胁,这份胆识,就足以让宋贺钦佩不已。 同时,宋贺也不禁苦恼:“这不是找死吗?” 再有李全友这个激进人物在场,一旦三方谈不拢,在银海大酒店里斗起法来,事情可就真大条了啊。 匆匆赶到酒店的宋贺一边往电梯里面走,一边气愤地说道:“苏淳风简直太狂妄了!” “这也是无奈之举。”宋慈文跟在父亲身边轻声道。 “嗯?”宋贺皱眉道:“你对他的脾性比我了解得多,说说看,他在做出废掉郎远枳修为的事情后,不去尽可能弥补,反而愚蠢地当着郎延的面就摆出了这般强硬的态度,难道,他不知道这样会更加激化与郎延,与整个东北郎家的仇恨吗?这孩子,平时不是挺稳重的吗?这次怎么就……” 说着话,父子二人已然进入电梯里,宋慈文苦笑道:“现在苏淳风告饶,请罪,郎延就能饶得了他?” 宋贺怔了下,轻叹口气。 是啊,遇到这种事情,苏淳风又能如何? 可闹到这种地步…… 此时绝大多数的学生术士,都已经在李全友的严厉呵斥下,各自离去回房休息——当然,可以想见的是,现在没有人能睡得着,在脱离了李全友和罗同华的视线之后,他们就三三两两地聚到一起,坐在房间内要么议论今天的事情、等待新的消息,要么就是赶紧给家里打去电话,告知今晚发生在京城的事。 奇门江湖,注定要因此事而轰动一阵子了。 或许,还会引发更大的纷争。 因为考虑到银海大酒店不仅居住着这些来自于全国各地的大学生术士,还有许多其它的客人们,所以在李全友和罗同华的建议下,诸多人再次来到了三楼白天召开会议的会议大厅里——大厅里下午开完会之后,只是将围成三圈的会场外层的椅子都撤走,中间围绕的会议桌和那一圈椅子都没动。 苏淳风与白行庸、纵萌、郭子弟到最里侧坐下。 身着唐装气度不凡却阴沉着脸的郎延,与遭受重创被废掉修为的郎远枳、贾言坐在了另一侧,相对六七米远。 罗同华李全友坐在一侧,欧阳远、范嫣芝几人坐一侧。 匆匆赶来的宋贺与郎延客套问候之后,就走过去坐到了李全友和罗同华身旁,神色凝重地轻声说了几句什么。 会场中间。 一身黑色紧身衣的“贼子”贾天涧,灰头土脸地坐在地上,狼狈不堪地低着头。 他现在,就像是一条被猎人捕抓到的狐狸。 生死已经由不得他。 况且,生又如何,死又如何?修为都被废掉了啊! 简直生不如死。 还得被众人如此怜悯又讥讽地围观……所以此时贾天涧的内心里,除了不甘愤怒与彷徨之外,更多的是,屈辱! “在燕郊星辰塔被这名贼子窃夺时,我就发现了他以一种诡异莫测的术法,以背靠背的状态,大胆地藏身在了贾言的身后。”苏淳风至此已经没必要再隐瞒什么,他神色平静地看着坐在他对面的郎延、郎远枳、贾言,道:“只是贼子术法高明,在场者无人察觉,所以我当时也不敢确定自己看得是否真切,而且贼子贴身与贾言后背,我担心如果当场揭破,万一贼子与贾言并非同伙的话,会给贾言带来生命危险……所以我才会选择了沉默。回到酒店之后,我细细思忖了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觉得过于蹊跷,所以想要找贾言单独谈谈,未曾想,竟然发现他和郎远枳在一起。” 苏淳风拧开面前的矿泉水瓶,喝了口水,不急不缓地接着说道:“我心生疑惑,所以就跟着他们走出了酒店,接下来两人站在那条巷弄口,远远地示意我过去,当时我虽然有所怀疑,但并没想其它的,所以我过去了。当然,那时候我仍然没想到会与他们之间爆发如此激烈的冲突……我只是察觉到了这名贼子,使用与之前在燕郊时相同的术法,偷偷进入了那条巷弄,企图从后面偷袭我,所以我毫不犹豫地出手了,我想,拿下这名贼子,即便是郎远枳以往对我有什么不满,至少我帮他夺回了星辰塔,他应该感激我,如此也能缓和我与郎远枳之间的关系。” “但让我没想到的是,当我出手对付这名贼子时,郎远枳和贾言,却突然出手施术,向我发起了攻击。” “那一刻,我就明白了事情的真相。” “他们要杀我灭口。” “我说过,我胆小怕事,但脾气并不好,但在短暂的斗法中占据绝对优势时,我还是害怕了,所以没有取他们性命……”苏淳风眼睑低垂着,又喝了一口水,淡淡地说道:“我现在仍然害怕,自己此番无奈之举,会惹来杀身之祸。” 这段话一出口,别说怒火熏心的郎延,就连李全友、宋贺都想大耳刮子抽苏淳风——你怎么那么不要脸?你怎么好意思,说自己害怕?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郎延三人。 他们今晚必须给大家一个解释,给奇门江湖一个解释。 郭子弟冷哼道:“郎家主,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要刻意选在我与郎远枳斗法切磋时,演这么一出戏?” 自知理亏的郎延稍作思忖后,沉声道:“此事如若属实,东北郎家自然会严惩小儿!” 一句简简单单的回答,就把东北郎家从这起阴谋味儿极重的恶劣事件中摘了出去——郎远枳与贾言,乃至与狼狈坐在地上的那个贼子,相互之间达成了什么不可告人的协议,那也只是年轻人不懂事,私下里与人商量着干出的错事,东北郎家并不知情,况且,郎家也会严惩郎远枳的嘛。 这番话,自然连鬼都不会信。 大家用脚后跟都能想明白,此事如若你这位东北郎家的家主不知情,以郎远枳不过是开南大学学生术士协会会长的身份,修为固气大圆满之境,年纪轻轻怎么可能随意拿出家族的至宝上品法器星辰塔?仅仅只是为了要让儿子在和豢有银龙做法器的郭子弟斗法时取胜,郎家就允了他拿出去与人斗法切磋? 这也太小儿科地把星辰塔当玩物了吧? 唯一的理由,只能是郎家与天秀派假借星辰塔上演这么一出戏,才能引起江湖的轰动。毕竟,星辰塔这样的上品法器,在整个奇门江湖中都极为惹目。 可道理谁都懂,郎延睁着眼睛说瞎话,在场者乃至于整个奇门江湖,却也只能在内心里腹诽鄙夷,明面上却不能指斥他,怪责东北的郎家。就算天秀派的贾家,现在站出来承认与东北郎家联手演了这出戏,郎延不承认,谁又能如何? 除非,郎延的亲儿子郎远枳,当众把自己的老子卖出来! 很显然,这是不可能的。 郎远枳反应很快,他对于父亲壮士断腕的决择没有丝毫的不满,当即说道:“我承认,是我和贾言以及贾言的叔叔贾天涧先生,提前谋划了这件事。” 众人皆露出震惊之色。 坐在郎远枳身边的贾言怒道:“郎远枳,你……” “不是吗?”郎远枳扭头冷冷地看了眼贾言,道:“你和我,还有你的叔叔,咱们可是提前商议好的,这次星辰塔丢失后,就可以诬陷郭子弟私下与人勾结,趁机当众窃夺了我家星辰塔,如此一来,不论这件事是真是假,郭子弟在复旦大学会长的职务或许能保住,但下一步学生术士协会整合后,他没机会任会长。” 贾言气得浑身哆嗦,但扭头看向坐在场中间的地上,狼狈不堪已然承受着巨大屈辱的叔叔时,发现贾天涧朝他微微点了点头。 贾言痛苦地低下了头:“是的。” 砰! 郭子弟一拍桌子,咬牙切齿道:“为什么?” 虽然被废掉了修为,又深受重创此刻浑身酸痛难忍,但郎远枳仍旧强行保持着镇定,坐在椅子上往后靠了靠,露出懒散的模样,轻蔑地看着郭子弟,道:“因为看你很不顺眼行不行?撞山门门主的女儿姜静,是我女朋友……这一点,够了吗?还有,我东北郎家与天秀派,是世交,贾言帮我,不行么?” “你……” 郎远枳又看向苏淳风,道:“苏淳风,你制止了郭子阳与我女朋友之间的斗法,所以我对你不满意,但之前在巷弄中,我和贾言,以及这位贾天涧先生,可没有丝毫想要伤及你的意思,你为何突然出手袭击?本来我还想不明白,但当我看到你随后从贾天涧前辈的怀中抢走星辰塔时,我,明白了。” 倒打一耙! 郎远枳果然聪慧过人,反应极快。 “够了!”李全友怒声打断了郎远枳明显的谎言,瞪着眼斥道:“你们这样信口雌黄,难得就能说服所有人吗?” 郎延冷笑道:“李全友先生,此言何意?” “郎延,他们都是学生!”李全友双目眯缝着,寒芒爆射:“我不管你们各家在奇门江湖上有什么恩恩怨怨,但不能把这些学生术士牵扯进去,更不能在京城之地,制造出如此恶劣的事件,东北郎家,很了不起吗?” “李先生。”郎延淡淡地说道:“东北郎家实力弱小,但也不至于落到任人宰割的地步。事已至此,他们还年轻不懂事,你若要代表庙堂一方惩治他们以儆效尤的话,随你,我东北郎家,绝无二话!” 神情萎靡坐在地上受伤最重的贾天涧,咳出一口鲜血,却笑道:“江湖事江湖了,这件事因我而起,其实是我起了贪念想要窃夺星辰塔,利用了这两个年轻的后辈,而我现在也被废掉了一身修为,李先生、罗先生,我承受了这样的结果,你们应该满意了吧?或者,今日就将我依着你们庙堂的规矩,绳之于法也行。只是我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苏小友这一手玩得妙啊,贾某佩服!” 这番话,又将苏淳风给绕了进去。 而且落在任何人耳朵里,都难免会怀疑苏淳风的居心,毕竟,星辰塔可是奇门江湖上少有的上品法器——当时在燕郊贾天涧窃夺星辰塔得手,以狐隐术藏身于贾言身后,苏淳风有能耐明明看见了,却没有当场揭破,虽然刚才苏淳风讲述事情经过时已经道出了理由,可细想之下,也有可能是苏淳风故意不揭破,然后私下再黑吃黑,将星辰塔据为己有……相比而言,这种可能性更大。 同时,贾天涧大包大揽地将责任担下,也使得郎远枳和贾言,东北郎家与天秀派,都从这件丑事中脱身,脱得干干净净。 郎延故意流露出怒色:“贾天涧,你,你为何害我郎家!”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贾天涧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歪倒在地上,强打起精神笑道:“谁让你们郎家,有星辰塔这样的上品法器?谁让你儿子和我那侄子,都那么蠢,甘愿被我利用呢?” 在场者大多都面露震惊之色。 贾天涧好狠,对自己都这么狠——只为了,让郎家与天秀派脱开干系啊! 唯有苏淳风神色平静,对于郎延、贾天涧的无耻,他没有过多的愤怒,相反,他还有些佩服郎延与贾天涧的决绝和城府。 老奸巨猾啊! 李全友虽然不会完全相信贾天涧这番为天秀派和郎家开脱的话,但却相信,苏淳风黑吃黑企图占有星辰塔的居心。因为,一件上品法器对任何术士来说,都有着极高的诱-惑,况且苏淳风此子自身修为实力远超一般的炼气初期术士,其所修行的中天秘术玄妙非常,如若中天秘术果然如江湖传言那般,出自于山门的话,那么苏淳风黑吃黑窃夺星辰塔之后,就有将星辰塔的术阵强行祛除的可能性。 奇门江湖人尽皆知,山门术最擅破阵,克制奇门诸般术法。 所以纵然苏淳风修为只是炼气初期,星辰塔乃上品法器,其中术阵感应更是由炼气中期的高手郎延所把持,但苏淳风这家伙,也有把握祛除其中术阵。 “苏淳风,你怎么解释?”李全友看向苏淳风。 苏淳风抬起眼皮,微笑道:“清者自清,我对郎家主与贾先生的城府,钦佩之至。” “罢了。”罗同华内心里更倾向于相信苏淳风此子品性,他摆摆手说道:“事已至此,贾天涧、郎远枳、贾言三人修为皆被废,也算是得到了相应的惩罚,我看事情就到此结束吧,江湖事江湖了,但也不能没完没了,况且,此事还牵涉到了学生术士,而且事出在京城之地……” 说到这里,罗同华看向了郎延,很显然他这句话是在警告,也是在劝郎延,以后莫要再寻苏淳风报仇了。 当然,罗同华也知道,这种劝阻和警告,没什么用。 可他一时间也没别的办法。 郎延冷笑着点点头,道:“小儿做出这等劣事,理当承受责罚,我无异议。不过苏淳风窃夺我郎家星辰塔这件事,难道就这样算完了吗?罗先生,李先生,你们二人虽然半居于庙堂之位,但也不能过于偏袒,否则,又如何取信于奇门江湖?” 李全友冷眼相向,斥道:“郎延,这件事大家心里都明白,你别自持郎家实力,就得寸进尺!” “好。”郎延眯缝着眼,道:“我今天卖二位的面子。” 罗同华和李全友对视一眼。 郎延看向苏淳风,语气阴冷,带着些轻蔑和狠戾地说道:“苏淳风,你该不会,还想要把星辰塔攥在手里,不还给我吧?” 苏淳风笑了笑,道:“对啊。” 会议大厅内,所有人全都瞠目结舌。 郎延说什么? 苏淳风又说什么? 这…… 大家都没听错吧? 罗同华皱眉道:“苏淳风,你胡说些什么?” 李全友更是勃然大怒,呵斥道:“苏淳风,把星辰塔交出来!你太狂妄了,窃夺星辰塔不说,众目睽睽之下,竟然还想据为己有!” 本就气恼恨不得将苏淳风碎尸万段的郎延,此刻内心中忽而升出了一丝不安,这个苏淳风,谁给他如此大的胆量,敢于当众说出要把星辰塔据为己有的蛮横无理之言?简直是嚣张桀骜肆无忌惮——郎延双目眯缝成了一条线,浑身气机迸发,杀意四起,一字一顿地狠声说道:“苏淳风,你,找死……” …… ps:这两天写得自我感觉良好,只是量少,还好,今天五千多字哦~~另外,谢谢清英吧友打赏,我一直觉得你是mm呢~~~ 518章 血誓 会议大厅里,静得让人心颤。 任谁都清楚,东北郎家的家主郎延,已经被苏淳风近乎于狂妄的无赖态度,给气得完全失态了,所以才会恶狠狠地威胁说“你找死……” 安静了大概有两三秒钟。 苏淳风略显迟缓地回应道:“我还没活够。” 于是会议大厅内所有人都有种要抓狂的冲动——郎延是在威胁你,郎家主是在泄愤说狠话,东北郎家要跟你苏淳风没完啊! 这不是在跟你扯淡说闲话好吗? 一直都未发话,抱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心态的宋贺,眼见着场间剑拔弩张了,便再也沉不住气,赶紧双手抬起笑着打圆场:“稍安勿躁,稍安勿躁……郎家主,淳风年轻气盛,咱们做前辈的自然要多多承让些。”言罢,宋贺又扭头看向苏淳风,以一副长辈的语气轻斥道:“淳风啊,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星辰塔人尽皆知是东北郎家的家传至宝,你怎么能强行据为己有呢?” 苏淳风很礼貌地点了点头,道:“既然郎家主父子与贾天涧叔侄二人,可以当众信口雌黄颠倒黑白地倒打一耙,又信誓旦旦说得颇为在理,把这件事大事化小了,那我苏淳风就更应该讲些道理了,所以,郎家主刚才问我是否不想归还星辰塔,我觉得,郎家主这是在仗势欺人,找错人了啊。” “苏淳风!”李全友愤怒地打断了苏淳风的话:“你别说这些无用的,马上把星辰塔交出来!” “我的东西,为什么要交出来?”苏淳风眼睑微垂,看也不看李全友。 “放肆!”李全友豁然站起身来。 苏淳风抬起眼皮看了看他,道:“李教授,你是要告诉我们这些学生术士,做人无需讲道理,只需要屈服于强势?” “你……” 宋贺苦着脸抚了抚额头,他忽然发现苏淳风这小子一点儿都不稳重,竟然两头开炮,嫌自己惹得麻烦少? 还是活够了? “说说你的理由。”罗同华淡淡地说道,神色间看不出生气与否。 苏淳风眼皮再次垂下,左手把星辰塔掏出来放到桌上,五指张开若即若离地在满是褶皱仿若老树皮似的星辰塔上轻轻划动,一边说道:“从郎远枳手中-将星辰塔窃夺走的人,是贾天涧,刚才贾天涧也承认了,是他垂涎这件上品法器,所以利用郎远枳和贾言,从而达成自己窃夺星辰塔的目的,很显然,他成功了。所以郎家主要索回星辰塔,应该找贾天涧,而不是向我索要。” 郎延双拳紧攥,目光冰冷。 “你,你简直是无理取闹!”李全友气得直哆嗦,若非碍于身份以及当前的场合,说不得以他的性格就要施术拿下苏淳风了。 苏淳风仍然没有去看谁,不急不缓地说道:“贾天涧企图与郎远枳、贾言,联手杀我灭口,我总不能坐以待毙,所以不得已出手杀他,并伤及郎远枳、贾言二人,然后从贾天涧手中取得了这件上品法器。那么,我既然不是国家-执法-部-门,与东北郎家也结下了这份难解的仇恨,为什么我还要愚蠢地好心泛滥,把拼着性命得到,理当属于自己的法器,拱手送予郎家?”说到这里,苏淳风抬起眼皮看了看李全友和郎延,微笑道:“物归原主,那也得看物事的现主人,乐意与否,不是吗?” “淳风,你何必如此?”罗同华轻轻叹了口气。 “罗教授,很抱歉……”苏淳风很认真地看向罗同华,道了声歉,继而扫视众人,目光从郎延父子转到李全友脸上停止,道:“我苏淳风自忖,从未有主动以害人之心处事,生活中无论大事小情,从大局至小节都谨慎小翼,唯恐因品性不端言行不妥而遭人腹诽记恨。但我绝不是软弱可欺之辈,对我来说,忍让可以做到,但也有限度。刚才李教授说我无理取闹,那么,李教授你又如何看待郎家主今天的所言所行?” 李全友双眉紧皱,无言以对。 是啊! 在座者谁也不是蠢货,谁想不明白东北郎家与天秀派贾家此次勾结策划布局,针对龙蜇门的阴险?郎延父子与贾天涧叔侄当场信口开河,并极为无耻又蛮横地大事化小,又让人无从辩驳——而罗同华和李全友,又不能真的凭借自己半个居庙堂者的身份,对此事做出什么正义的裁决。 总不能,就因为这件明摆着未竟的龌龊江湖事,就要动用国-家-庞大的机器,强行干涉江湖事,严惩东北郎家和天秀派贾家吧? 可既然拿郎延的信口开河没办法,李全友又凭什么,指斥苏淳风无理取闹? 换句话说,苏淳风其实也占理。 就在大家都沉默时,郎延面露鄙夷地冷笑道:“苏淳风,如此说来星辰塔在谁手中,谁就是主人咯?” “郎家主不会是想要当众抢夺我的法器吧?”苏淳风微微一笑。 “何须抢夺?”郎延露出一抹狞笑,以嘲讽和故作怜悯的语气说道:“苏淳风啊苏淳风,你还是赶紧去找到那位不知藏在哪里的师父,再学学术法吧。我忍你这么久,看在罗先生与李先生,以及诸多奇门江湖年轻俊杰们的面子上,已经给足了你下台阶,别不识抬举自视甚高,真当星辰塔在你手中,我就无法取回了吗?” 说罢,郎延沉着脸左手掐诀,心中默念术咒,继而掐诀左手食指前出,隔空指向被苏淳风左手轻按住的星辰塔,道一声:“星辰塔,回!” 会议厅内再次安静下来。 其实大家心里都知道,法器这种东西,虽然被摧毁或者其中术阵被强行祛除的话,会给法器的实际掌控者造成一定程度甚至非常大的伤害,可但凡能登堂入室有了品次的法器,又岂是那么容易被人窃取走的?掌控者只需施展召回术,就能凭借与法器之间的感应,将法器召回。 正因为如此,得知星辰塔被窃夺后,李全友才会愤怒地呵斥郎远枳为什么不能感应到星辰塔,而罗同华则吩咐郎远枳迅速联系其父赴京的缘由。 一阵不那么强烈的术法波动,在会议厅内荡起。 苏淳风左手掐诀轻按在星辰塔上,神色平静地看着郎延,继而左手缓缓抬起……星辰塔就在他平伸的手掌下方。显而易见,不是苏淳风在抬手,而是星辰塔将他的手托了起来。原本折叠的星辰塔眨眼间化作一尊完美的黑塔状。 塔尖直对苏淳风左手掌心! 一滴,两滴……鲜血从苏淳风的掌心处浸出,沿着黑色星辰塔的光洁表面滑落,滴在了原木色的桌面上。 但星辰塔并未飞回至郎延的手中。 还在苏淳风掌心下方。 郎延充斥着自信和讥讽的神情,开始变得凝重起来。会议厅内所有人的脸色,也都愈发严肃,盯住了黑色的,不足一尺高的星辰塔。 星辰塔急剧地颤抖起来。 但任凭如何颤抖,却在苏淳风掌心下如同被千钧压制,无法移动分毫。 郎延的神色愈发凝重。 会议厅内,原本只是有些许术法的波动荡起,而现在,五行灵气都渐渐开始出现了急剧的紊乱,隐然已经有了高强度斗法的迹象。 宋贺最先掐诀施术,紧接着罗同华、李全友皆施术,以强大无匹的术法之力,将整个会议大厅的天地五行平衡与外面隔绝,从而确保此地斗法不会影响到银海大厦内其它房间的状况——起码,要确保电力供应方面不会被磁场的紊乱干扰破坏。 此刻,郎延的心中已经极为震撼。 之前苏淳风拿出星辰塔放在桌上,左手做出那些小动作时,郎延就怀疑到苏淳风有可能以中天秘术企图祛除星辰塔中的术阵,亦或是以术阵封锁星辰塔上术阵的对外感应,但当时因为没有丝毫术法波动的出现,所以郎延也就没当回事。而且,他自信星辰塔只要稍稍受到破坏,自己马上就可以感应到,并迅速出手夺回星辰塔,哪怕是星辰塔真的被苏淳风的术阵封锁了,以郎延当前炼气中期的修为,也能轻易撕碎苏淳风在短时间内仓促布下的封锁性术阵。 可郎延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在自己施术召回星辰塔的那一刻,苏淳风同时施术,没有封锁星辰塔与郎延之间的术法感应,而是以一种硬碰硬的姿态,极为强势地压制住了上品法器星辰塔的运行。 如此一来,之前郎延自信无比看似轻松地道出“星辰塔,回!” 无疑等于是打了自己一耳光。 星辰塔,没回! 罗同华微皱眉淡淡地说道:“这里不适宜斗法,二位是不是应该停下来?”话音未落,罗同华右手抬起,一指前伸,由上而下轻轻划动,空气中骤然汇聚出一道犹若天外飞剑般凌厉不可抵挡的术法波动,生生将苏淳风与郎延之间的术法较量切断。 郎延心神剧震,体内本元沸腾,脸颊通红,额头上浸出一层细密汗珠。 苏淳风左手下落将失去术法控制的星辰塔攥在手中,坐在椅子上的他猛然后仰,单手撑地,一个利落的后空翻,稳稳站住。 椅子已然翻倒在地。 一股血腥气涌上喉咙,苏淳风强行咽下,俯身弯腰将椅子扶起,坐下。 神色如常。 事实上刚才的斗法,苏淳风是占了大便宜的——因为这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斗法对决,只是郎延以谈不上有什么攻击力的召回术法,想要取回本就是属于自己且有术法感应的星辰塔,而苏淳风,是以中天秘术压制了星辰塔中的感应术阵。 郎延本就处于被动,又恰恰遇到奇门江湖数千年历史中或许也仅仅只是出了这么一个的奇葩,苏淳风。 怎能手到擒来? 罗同华神情严肃地说道:“淳风,你的理由不够充分。” “怎么?” “星辰塔归还……” “不还。”苏淳风很干脆地拒绝,神色平静地看向郎延,道:“至少,现在还不能归还你。郎延,你无意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忏悔反省,却有心要杀我,而我现在没有绝对把握杀你,星辰塔在你手中,我的处境就会更危险。同样,正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星辰塔在我手中也难免会引来诸多宵小的觊觎,所以……” 苏淳风微微一笑,道:“我忽然想要,毁掉它了!” “你敢!”郎延大吃一惊。 “不行!”李全友豁然起身。 即便是所有人之前都不相信以苏淳风当前的修为实力,能够毁掉上品法器星辰塔,可刚才苏淳风强行控制星辰塔,使得郎延的召回之术徒劳无功,已经让人吃惊不已,现在他说要毁掉星辰塔……也不是不可能啊。 然而星辰塔毕竟是整个奇门江湖上都极为少有的珍贵上品法器,一旦被毁,就是整个奇门江湖的损失。 所以罗同华也忍不住开口制止道:“淳风,万万不可!” 苏淳风滴血的左手握着已然折叠起来如同老树皮一样的星辰塔,神色平静中透着一股子令人心悸的阴柔,他语气平静地说道:“星辰塔被毁确实可惜,可你郎延对我杀心如此之重,你说,我又能如何呢?” “苏淳风,把星辰塔还我,我不杀你!”郎延眯着眼睛,寒意十足地说道。 “郎延,如今星辰塔不在你的手中,那么,真当我苏淳风就没有与你郎延,与你东北郎家一战之力?炼气中期的高手,就很了不起吗?”苏淳风在淡然说出这番话时,表情依旧平静无波,但整个人却迸发出了浓烈到仿若能让人肉眼所及的强大气场,恢宏巍峨气势磅礴如山岳,不可撼动。 会议厅内,所有人都被此刻的苏淳风,震住了! 这家伙,霸气十足地说能与没了星辰塔的郎延有一战之力,言语之间充斥着睥睨炼气中期高手的强势,还说与……东北郎家,有一战之力! 以一己之力,能战整个东北郎家? 狂妄! 无知! 谁也不信! 苏淳风自己也不信! 身为东北郎家家主的郎延,自来到这里后,那张脸上的神色不停变幻,此刻已然完全黑了下来,他咬牙切齿地说道:“你,要如何?” 苏淳风气势收敛,道:“我,想好好过日子,不喜欢麻烦。” 时至如今,郎延真的已经害怕苏淳风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家伙,会不惜鱼死网破了。即便苏淳风刚才只是在狂妄无知地吹牛能与东北郎家一战,事实上没那么大的实力,可现在星辰塔就在苏淳风手中,以此子之前所表现出来的强大实力和中天秘术的精绝神秘,能不能与整个东北郎家一战且不说,至少……他真有可能把星辰塔给摧毁。而星辰塔一旦被毁,立刻就能重创郎延。 况且,星辰塔被毁,对奇门江湖是否为一大损失郎延可以不在乎,但毫无疑问,他在乎星辰塔是家传至宝,郎家丢不起——没有了星辰塔,东北郎家在整个奇门江湖上的地位,都会下降。 星辰塔被毁,郎延愧对列祖列宗! 星辰塔被毁,郎延身为家主,愧对整个家族! 而郎延现在…… 他又不能强行以术法拿下苏淳风。 因为,有李全友在,有宋贺在,还有罗同华这样一个炼气后期,甚至极有可能已经是炼气大圆满境的强者在场,如果苏淳风修为不高,郎延能轻易拿下的话,这还好说,可苏淳风是炼气初境的高手,所修行的中天秘术更是让他的实力高深莫测。郎延很清楚一旦自己出手与苏淳风斗法,势必会引发极大的天地异象! 李全友、宋贺、罗同华三人,怎么可能允许郎延当场施展术法针对苏淳风? “苏淳风。”郎延强行平复着内心里滚烫的怒火,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缓和了许多,说道:“我很钦佩你的胆识,好吧,此事已过,是非对错不说,小儿郎远枳也被你废掉了修为。我在此当众保证,只要你将星辰塔归还,那么我郎延,我东北郎家,绝不会为难与你,你我之间的恩怨就此一笔勾销!” 苏淳风微笑着摇摇头,道:“发誓。” 发誓! 对于寻常人来讲,这种话似乎有点儿赌气的味道,而且也都清楚发誓这种事儿,屁用都没有。 可对于在场众人,对于整个奇门江湖上的所有术士来讲,都很清楚,发誓是一种何等强硬蛮横的要求——当有术士要求另外一位术士发誓的时候,可不仅仅是让你随便发几句誓言做个毫无意义的保证就行了。但凡术士对术士当众提出这样的要求,那么发誓者就必须要发血誓,而一旦血誓被对方以“斩誓术”拿捏住,那么就算是迈入归真天人境的仙人,恐怕也难以解除掉这种血誓的威胁。 这,是苏淳风的妥协。 但对于郎延,对与东北郎家来说,是一种莫大的羞辱! 会议厅内,无人吱声。 谁又能如何? 郎延双眉紧皱,仰头阖上双目一番痛苦无比的沉思后,双目猛地睁开,森寒无比地盯视着苏淳风,他抬起左手,屈指轻弹,生生以本元之气在中指指尖撑开一道小小的口子,几滴鲜血隔空如电般飞至苏淳风面前,悬浮于空。 “我郎延,乃奇门江湖中东北郎家家主,今日立血誓在此,苏淳风归还我郎家星辰塔,我郎延与东北郎家,就此与苏淳风之间的仇恨一笔勾销,倘若日后我郎延和东北郎家任何人,对苏淳风及其亲人行报复之举,甘受五雷轰顶,满门灭族之灾!” 苏淳风左手掐诀,食指虚空画符,汲取血滴入符箓,同时自己受伤的掌心处亦有血滴飘出,融入虚空符箓。 “滴血化誓,朗朗乾坤自有五行印证!” “阵!” 虚符凭空爆燃,火光一现,眨眼而逝。 苏淳风右手拿起星辰塔,毫不犹豫地抛向郎延。 自觉颜面尽失的郎延抬手接住星辰塔,神色阴冷无比地起身就往外走,一边冷冷地说道:“远枳,跟我走……” 郎远枳此刻泪流满面,嘴唇都被自己咬破了,他低头起身跟上了父亲。 “远枳,郎家主,我们……”贾言赶紧唤道。 郎延和郎远枳没有回头,但还是停下了脚步——他们,不能扔下贾天涧和贾言这叔侄二人不管啊,否则的话,今晚的事情传出去之后,郎延与东北郎家,就更会让奇门江湖中人所不齿了。 贾言蹒跚着赶紧起身,推开桌子要去搀扶躺在地上久久没有动静的叔叔。 苏淳风语气淡然地说道:“刚才我已经说过了,不得已之下杀贾天涧,伤贾言与郎远枳……宋学长,宋前辈,实在是抱歉,给银海大酒店添了如此乱事,有劳你们处理一下贾天涧尸体一事。” “苏淳风,你!”贾言惊惧愤怒地萎顿倒地,坐在了叔叔的尸体旁边。 在场所有人也都露出了震惊之色。 刚才大家都被苏淳风和郎延之间的交锋所以吸引,竟然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贾天涧,已经死了! 郎延豁然转身,道:“苏淳风,我郎家诸人不会杀你,但你如此行事……” 苏淳风挥手打断了他的话,沉声道:“你郎延发誓郎家诸人不会对我及我的家人行报复之举,但我可没答应,不会报复郎家!” “你……” 郎延双目圆睁,浑身剧烈颤抖,猛地仰脸喷出一口两尺多高的鲜血,继而直挺挺躺倒在地。 坐在苏淳风身旁的白行庸抬手扶住了额头; 纵萌神情冰冷; 郭子弟藏在桌下的右手,禁不住轻轻颤抖着。 欧阳远、范嫣芝、田赠、丁国立、宋慈文,全都注视着苏淳风——当苏淳风与郎延交锋,当罗同华、李全友纷纷开口,当宋贺起身劝双方……这些青年俊杰们没有人插话,因为此事非同小可,没人愿意无端惹上郎家,或者惹上苏淳风这位奇人。更何况,好像这种场合这种事情,也轮不到他们插话。 现在,这些奇门江湖青年一代的俊杰们,心情一个比一个复杂,谁也没有想到,事情会是以这样的方式结束。 可是,结束了吗? 苏淳风起身,神色平静地向所有人微微鞠躬,然后转身离开。 纵萌和白行庸各自起身跟上。 郭子弟紧随其后。 …… ps:这是两章的量,能求月票不? 519章 翻手便是云 苏淳风从会议大厅里出来之后,跟在他身旁的白行庸轻声问道:“如果郎延不发誓,你真会毁掉星辰塔吗?” “会。”苏淳风毫不犹豫地说道。 “那你不害怕郎家的报复?” “害怕……” “那为什么……” 走进电梯的苏淳风苦笑着说道:“事已至此,我没得选择。况且我认为,郎延如果真敢豁出去冒着星辰塔被毁的风险,也要铁了心待日后报复我的话,我肯定会先下手摧毁星辰塔,并籍此重创郎延,然后不惜一切代价,主动打击东北郎家。” 郭子弟立刻插嘴道:“我郭子弟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白行庸和纵萌对视一眼,神色震惊。 东北郎家实力强大,岂是苏淳风一个人就能对付得了?不过,这世间什么事都是相互的,再如何强大的宗门流派世家,也会对这种抱定了光脚不怕穿鞋心态的狠人心生忌惮,因为拼来拼去,到最后怎么算都是光脚的占了便宜。 哪怕是,光脚的被打死。 毕竟,这个世界上不是谁都会那么愚蠢地在去动则祸及他人亲属——道理很简单,你也有家。 白行庸又问:“你真能毁掉星辰塔?” “应该,没问题的。” “唉,本来还想找机会与你切磋一番的。”白行庸耸了耸肩,抬手轻轻抚摸头顶上梳理得整整齐齐光洁如雪的白发,略显自嘲地说道:“如今看来,没必要自取其辱,你苏淳风的修为,已经远远超过我了。” 不善言辞且向来不服任何人的纵萌,也破天荒地说道:“我也放弃与你比试。” 苏淳风笑了笑,没有说话。 纵萌随即又问道:“为什么最后要说出那句话,把郎延气得吐血昏厥?” 白行庸和郭子弟就都露出了困惑的神色看向苏淳风——这个疑问,恐怕不止是他们三人,当时在场所有的人,甚至于连郎延自己,都会想不明白吧?因为苏淳风已经足够强势,郎延以及其代表的东北郎家已经颜面尽失,苏淳风又何必如此得理不饶人,说白了,当时那种情形下,郎延已然代表自己及整个东北郎家,发下血誓不会报复,那么苏淳风的行为,就有欺负人的嫌疑了。 “因为贾天涧的死。”苏淳风神色平静,迈步走出打开的电梯,一边说道:“贾天涧被我重伤,必死无疑……但他不应该死在会场里。而他之所以死得那么快,是因为,郎延在施术企图召回星辰塔时,趁机以术法击毙了贾天涧。” “什么?” 三人皆露出震惊之色。 这不可能吧? 当时在场者中有罗同华、李全友、宋贺这样的高手,郎延击毙贾天涧,无论出手多么隐秘,都不可能瞒得过这三位高手啊。 苏淳风语气淡然地解释道:“罗同华、李全友、宋贺,都看出来了,只是没理由指责郎延而已。因为,郎延在企图从我手中召回星辰塔,发现极为困难时,立刻增强施术的幅度,看似合情合理,但他自己却很清楚,只要不是与我直接斗法,那么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以召唤术从我的手中-将星辰塔召回,而他增强施术幅度的唯一目的,就是要让带有攻击性的术法波动,顺势扩大范围伤及处在我与郎延中间的贾天涧,贾天涧本身就已经身受重创,又如何能承受得了?” 纵萌了悟,沉默着点点头。 白行庸道:“原来如此,想必当时罗教授施术斩断你与郎延之间的斗法,刻意让术法波动偏离贾天涧所在,正是担心伤到他啊。” “嗯。” “郎延,何其歹毒!”郭子弟咬牙切齿道。 “只有死了的人,那张嘴才最安全。”苏淳风拿出门卡打开房门,一边往里面走去,心中不免感慨苦笑,其实自己,又何尝不是因为要让贾天涧的嘴巴严密些,才不得已下了死手。只不过郎延歹毒出手,倒是帮他苏淳风杜绝了所有的隐患。 郭子弟跟随苏淳风走进房内。 白行庸和纵萌却没进去,两人在门口向苏淳风道别,然后离去。 这让郭子弟神色间不禁有些尴尬,他犹豫了一会儿,说道:“淳风,这次龙蜇门欠你的,我郭子弟欠你的……以后有什么事……” 苏淳风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道:“我也是被逼无奈,郭兄,天秀派那边,还得靠你们龙蜇门去压制。” 郭子弟稍作思忖便明白了苏淳风的意思,点头道:“放心。” “时间不早了,休息吧。” “嗯,你也早点休息,再见。” “再见。” 郭子弟转身走出客房,将房门拉上了。 苏淳风慢慢地躺倒床上,身心疲累的他微阖双目,思绪万千——这个江湖啊,离自己越来越近,也离自己的前世,越来越近。 …… 2001年初夏的这个夜晚,发生在京城的一连串事件,轰动了奇门江湖。 罗同华和李全友,对于当初许可并赞成,同时亲自参与筹办此次全国大学生术士代表-大会的行为,必然心生后悔。而欧阳远、范嫣芝、宋慈文等几位主要筹办者,包括其身后的家族门派势力,都对此次大会的召开,极为满意。 因为,影响大了。 而双方立场不同,所关注的利益自然不同。 奇门江湖数千年历史以来,这可是第一次全国性的大学生术士代表-大会,可以说汇集了全国奇门江湖上青年一代中最为优秀的俊杰们。正如会议开始时欧阳远及罗同华所说,此次会议极具历史性意义,代表了奇门江湖在新时代背-景中的一大进步,这些,已经足以让此次大会载入奇门江湖的史册了,更何况,一场会议引发的学生术士斗法切磋,一门一派一世家波诡云谲的阴谋布局,之后戏剧性的转折,惨重的结局…… 于是全国的术士们这才愈发清晰地认识到,这个江湖,在这个新的时代,真的已然进入了繁荣期。 京城此次事件中,蜀川天秀派副门主贾天涧身死,门主贾天峡之子贾言一身修为被废,东北郎家优秀子弟郎远枳修为被废,郎家家主郎延……最是令江湖中人津津乐道,因为郎延被这两年突兀崛起闻名于江湖的新秀人物苏淳风,给气得当场口吐鲜血昏死过去,伤及了心神脏腑,据说他回到东北家中之后,只是对家族众人稍作交代,便沉默着手握星辰塔,闭关了。 而苏淳风,不可避免地再次名动整个江湖。 此子一年多来的所作所为,在奇门江湖中可谓褒贬不一,但所有人都不得不钦佩他的胆识和强悍的实力——识破贾天涧狐隐术,干脆利落地杀贾天涧,废贾言、郎远枳,将郎家家主郎延生生气得吐血昏死受了内伤。 在奇门江湖中人看来,苏淳风就像是从奇门江湖的夹缝中,莫名其妙挤出来的一个奇葩人物,他师承神秘,修行的中天秘术神秘,修行的经历更是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神秘古怪。他为人行事低调谦和,可偏偏做出了诸多旁人想不到也不敢想做不到也不敢做,极度高调的事件,从而一跃成为了奇门江湖复兴繁荣之后,近年来江湖上最为赫赫有名的人物,一时间风头无出其右。 然而据可靠的传言所说,苏淳风做出的每一件轰动江湖的事情,追根究底的话,竟然会让绝大多数人都觉得,他是那么的无奈,无奈到秉性低调不想出名的他根本无从选择,不得不去强势应对,然后,就无奈地出名了。 无奈到让人觉得,他似乎挺可怜的。 而苏淳风在全国大学生术士代表-大会上的一番发言,被传至奇门江湖上之后,更是让许多江湖人士,尤其是女术士们母性泛滥……开始同情他。 苏淳风,不容易啊! 就在奇门江湖上因京城的事件闹得轰轰烈烈时,刚刚与湘北撞山门达成和解的粤海省龙蜇门门主郭蠢,突然在江湖上公然向蜀川眉山天秀派发出了措辞极为强硬的指斥,要求天秀派门主贾天峡,必须为京城之事,对龙蜇门做出一个解释和交代。 乖乖,人家苦心布局,局还没开场就被掀了桌子,并因此弟弟死了,儿子废了…… 这还让人做什么交代啊? 但毕竟龙蜇门占理,天秀派理亏,最重要的是,天秀派太过弱小——这是明摆着的,龙蜇门怎么就没有指斥东北郎家呢? 一时间,江湖中暗流涌动。 天秀派人心惶惶,门主贾天峡虽然表面强硬地没有理会龙蜇门的指斥威胁,但还是严令天秀派所有人,近期不得随意离开眉山,以防万一。 接到郭子弟打来电话告知这则消息时,苏淳风正躺在寝室里的床上看书。 他拿着手机淡淡地说道:“嗯,谢谢了。” “淳风,你这不是损我吗?以后可不许对我说谢谢。”郭子弟在电话中认真地说道:“不过淳风,这也不是长久之计,为了避免将来发生什么不测事件,你看我们是不是联手,把天秀派灭掉……淳风你别误会,我不是有意要利用你,只是我们龙蜇门上次与撞山门的冲突之后,实力受损,就连我父亲的伤势,都还未痊愈,所以……” “没事,先这样吧。” “哦,好的。” “再见。” 挂断电话,苏淳风闭目沉思了一会儿,随即释然——近期天秀派不敢轻举妄动,至于以后,再做安排吧。 前世的江湖经验,让苏淳风懂得了太多。 其实无论奇门江湖还是现实社会中,并非所有仇恨的东西,都如小说演义中那般,会深深地植根在人的心中并促成诸多生死血案。相反,大多数仇恨会慢慢淡化,原因有很多,比如时间,比如胆量,比如实力,比如更多的担忧……当然也不乏那些把仇恨刻骨铭心并不断放大的人物,但那只是少数。事实上绝大多数看似已经发生了的所谓报仇雪恨,大仇得报,并非是主动寻仇的结果,而是落井下石、拦路放火、借刀杀人,或者干脆装出一副大度的模样冰释前嫌者居多。 不过,以苏淳风谨慎小翼,讲求小心驶得万年船的性情,当然不会如此大意,所以他才安排了龙蜇门,出面牵制天秀派。 520章 远去的理想,失去的方向。 每年入夏时节,毕业离别的伤感氛围,就会不可避免地在校园里弥漫,渗透到各大学院、各教学楼、寝室楼的犄角旮旯。 只不过,去年还曾因为受到学长们离别时的情绪感染,不禁怀念高中时期从而矫情地跟着一块儿伤春悲秋的张展飞,今年全然没有了那般情怀,他这几天正兴高采烈地忙碌着乐队的事情——两个月前他和社团里几个关系要好的哥们儿组建了名叫“海虹”的乐队,号称集摇滚与流行乐一体,在社团的支持和宣传鼓励下,迅速崛起于京大校园,一时间混得风生水起,还真就搞出了几首有点儿意思的原创歌曲。 期末考试结束的这天傍晚,334寝室的几个哥们儿聚餐时,张展飞没有参加,因为这小子和他的队友们正忙于今天晚上在京大举办的首次演唱会。说是演唱会,其实根本没什么商业演出那种售票收入,只有社团里帮着筹措到的一些商家企业的赞助费用,并且打出了颇为感人的旗号“海虹抒歌,送别学长!” 京大西门外,街上一家普通餐馆二层的包间里,杨波端着酒杯感慨道:“真羡慕展飞啊,有了目标之后就全心全意地投入努力,现在好歹也算是半个成功了。我呢,高中时觉得自己很牛-逼,大一时也觉得自己不差,现在看看,差远咯,能到京大来读书的,挨个儿数数哪一个也不是省油的灯,咱得垫底。论智商,我们班有几个哥们儿真是生猛,看书过目不忘,选修课比咱多一半,平时也不见人家怎么挑灯夜战努力学习,嘿,到考试的时候全他-妈拿高分!这还不算,我渐渐的发现,自己除了上课,完成作业,考试以外,别的地方我,不不,应该说是我们,咱们,当然,展飞现在可以不算,我们都已经远远落后了。我是不知道你们班里有没有,反正在我们班,我们系,已经有不少同学开始读各种学业论文,有同学都能和教授探讨所学科目的前沿问题,甚至能扯到全球经济一体化的高度,有的同学已经圈定好自己感兴趣的方向开始研究,还有同学联合办了学术杂志……” “是啊,我也有这种感觉。”顾天恩轻轻叹了口气,随即笑着说道:“你小子是喝多了犯迷糊,刚才说咱们寝室除了展飞,这可不对,因为咱们寝室还有一个刁翔呢,这小子将来肯定是咱们全国一线的顶级黑客专家。” 眼镜度数越来越高的刁翔推了推镜框,嘿嘿笑道:“哪有哪有,我现在就已经是一线了好不好?” “去你的吧!” 几个人哄堂大笑。 苏淳风微笑道:“还得算上谭哲一个,这家伙已经连续两届班长,而且是咱们学院学生会外联部的副部长了是吧?” “暑假后就是部长了,部长。”谭哲笑眯眯地故意拿腔作调地点头,摆出一副官架子。 “谭部长你好。”刁翔立刻配合着说道。 谭哲点头,神情和蔼地说道:“嗯,刁翔啊,你这次表现得不错,以后更要好好表现,学习上一定要认真、勤奋,争取早日成为国家的栋梁之材。不要每天单纯地迷恋电脑软件和程序之类的东西,要博学多才……” “谢谢谭部长教诲。”刁翔一副恭敬的模样。 于是大家又都大声笑了起来。 举杯同饮。 笑过喝完之后,谭哲表情认真地说道:“平时没怎么注意,现在想想,其实杨波刚才说的那些例子,咱们学院系里、班里也有不少,我还听说过其它学院那些更牛的人才,简直就是些非人类啊,理学部那边有位仁兄,本科四年把数学、物理、化学、计算机四个院系的课全他-妈都给修完了。化学与分子工程学院有一位仁兄更牛-逼,大三时设计出了一种催化剂,直接救活了一位教授的课题组,然后带着好几个博士做实验,你能想象到几个博士给一个大三学生打下手做小弟的感觉吗?”说到这里,谭哲撇着嘴摇了摇头,一副难以置信钦佩不已的神情,继而笑道:“当然,这些东西虽然不得不承认有智商方面差距的因素,不过我个人感觉吧,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优点,咱们搞科研不行,那位带着博士做实验的仁兄,不见得就能干得好我这个学生会外联部副部长的角色,所以杨波,你完全没必要这么沮丧,重点是,你要知道自己想干什么,要有目的地去做,如果你不喜欢搞学术研究,那么学习成绩中上就可以,没必要在这方面花费太大的精力。” 顾天恩点头道:“谭部长再总结下,精炼点儿,咱们以后当座右铭。” “得,老大你别寒碜我了。”谭哲笑着摆摆手,道:“我觉得吧,其实最关键的就三点,理想,见识,执行力!” “精辟。”苏淳风举手轻拍。 其他几人也都纷纷鼓掌。 说过笑过,苏淳风心里也不禁开始反思,进入京大已经两年,重生至今已经六年多了,细细想来六年多时间里,自己竟然只有一个真正的目标——如果,想要远离奇门江湖平平淡淡与家人享受幸福安稳的生活,算是一个美好的理想和目标。 但很显然,这个理想和目标,到现在已经成了奢望。 那么,自己在京大接下来的两年,又应该抱着一个什么样的理想,然后去奔着目标而努力呢?想及此处,苏淳风忍不住苦笑,端起酒杯与众人同饮,心中怅然若失:自从考入了京大,不知不觉间,已然与奇门江湖走得越来越近,更确切地说,无论自己愿意与否,在这个诡谲神秘又气象浩然的江湖上,已经有了自己这个人。 摆脱不开了。 至于学业的问题,苏淳风惶然发现,重生以后自己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竟然真就颠倒着应了前世时父母教育他的那番话。 他记得前世自己上初中时不好好学习,父亲和母亲苦口婆心教导他时,总会说“淳风,别嫌爹娘唠叨得多,你努力学习,学到了知识又不是给我们学的?你是给自己学的啊,我们沾不到一点儿,这可都是为了你好……”而重生六年多来,自己努力学习的最大动力,竟然就是为了让父母欣慰,让父母骄傲。 苏淳风考上了京大,做到了这一点。 而知识,学到了自己的手里。 苏淳风恍惚了。 “淳风……”谭哲轻轻推了下他,问道:“你怎么了?” “嗯?”苏淳风回过神儿来,发现几个舍友都在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便赶紧笑着端起酒杯说道:“没事,来来,走一个……” 顾天恩哭笑不得道:“淳风,大家都要被你灌醉了,你这酒量也太大了吧?” “亲哥,我真不行了。”杨波苦着脸说道。 苏淳风稍作思忖,才恍然忆起,刚才自己出神儿想心事的时候,不断地倒酒,不断地端起来示意大家喝酒。偏偏因为之前杨波的话题,让每个人都像是多了份心事,而且今天刚刚期末考试完,大家都想放松放纵,所以谭哲就吆喝着要了两箱蓝带啤酒,一来二去,五个人竟然喝完了两箱易拉罐的蓝带啤酒,这其中刁翔只喝了三罐。苏淳风自己,就喝掉了一箱——刚才见到他出神儿,谭哲恶作剧般示意大家都别提醒,然后苏淳风喝完就给他倒上,喝完就倒上…… 想清楚这些,苏淳风面露歉意地苦笑道:“不好意思,实在是不好意思,刚才想到了一些心事,失态,失态了啊。” 谭哲已经没有了之前恶作剧的想法,有些吃惊地问道:“淳风,你到底能喝多少酒?” “唔,不知道。”苏淳风微笑道。 “操!”顾天恩搓了搓一双大手,钦佩地说道:“咱们哥们儿几个没少在一起喝酒,可每次你都不多喝,也没见你喝多过,今天可算是看着你多喝了吧,一箱啤酒干下去,怎么看着像个没事儿人似的啊,你这家伙……” 杨波诧异-地说道:“淳风哥,你,你再能喝,难道这么多啤酒下去,不想尿尿吗?” “想,快憋死了……”苏淳风说罢,起身故意撅着腚捂着肚子做出憋尿的样子,匆匆拉开房门小跑了出去。 剩下四个哥们儿全都大笑起来。 回到学校时,已经晚上七点了,顾天恩、谭哲、杨波、刁翔他们要去五四体育场那边观看演唱会,给张展飞捧场吆喝,苏淳风则是和他们打过招呼,说自己还有些事,要晚些才能过去,然后独自去了考古文博学院。 明天本校部大一、大二、大三的学生放暑假就可以离校了,而大四的要晚一个星期才会正式毕业离校。 所以今晚上,京大学生术士协会要召开一次送别会。 今年毕业离校的学生术士较多,纵萌、高盛、潘慧瑶、谢成飞、吕伟阳五个人,其中高盛是在京大读研一年之后,申请了提前离校,半工半读。其实大家都明白,他当初选择考研留校读书是因为潘慧瑶,此次离校,也是因为潘慧瑶毕业了。 如此一来,暑假开学后的京大学生术士协会,就只有苏淳风、单蓁蓁、袁朗、刘悦、李钦虎、宁沾露、郭子阳七人了。 当然,也许还会有新的学生术士入校。 亦或还有,本该离校的学生术士,不离校。 521章 当面推辞 老话说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送别会这种事情,罗同华私下里曾对李全友说过:“我真正意义上参加学生术士协会的送别会屈指可数,华清大学有两次,京大已经连续三年召开送别会了,因为其它学校,除了学生术士的人数比不得京大之外,往往都有着青黄不接的状况,譬如中间相隔一年或者两年没有新的学生术士入校,又或者有那么一年两年,没有学生术士毕业离校。” 既然是送别会,罗同华教授自然要说一番老调重弹的话,无非是恭喜毕业的学生完成了学业,祝福他们走上社会后有更辉煌的前程…… 在罗同华的讲话中,苏淳风才知道,要毕业离校的,不是六人,而是五人。 因为吕伟阳考上了研究生,留校读研。 当听到曲飞燕留美读研的消息时,苏淳风自然而然地想到了美国加利福尼亚州的道格拉斯家族,想到了被将来奇门江湖上的术士杀手千面笑阎罗屠惜掳杀死在京大校园里的科尔?道格拉斯,也想到了曲飞燕与科尔?道格拉斯相处时间不长却显然非常亲密的关系,于是苏淳风不免在心里琢磨着,这个极具泼妇蛮不讲理潜质,偏偏又故作高冷气质的曲飞燕,到了美国后,会不会再去挑拨道格拉斯家族,甚至帮助道格拉斯家族的高手进入华夏,实施一些本不该针对谁的报复行动呢? 其实平心而论,自从苏淳风那天晚上在校园里,当面撂下那么一句威胁曲飞燕的话语之后,这么长时间以来,曲飞燕还真就没有再明显地找过他半点麻烦。 上次召开全国大学生术士代表-大会,苏淳风从曲飞燕和郎远枳之间的熟稔表现上看得出来,他们两者关系应该不错,所以当郎远枳在会场上当众向苏淳风发难时,苏淳风就怀疑,是曲飞燕在背后挑拨唆使的,而且直到如今,苏淳风依然觉得郎远枳当时莫名其妙地对自己抱有那么大成见,除却其女友姜静与郭子阳的斗法被他无意间搅黄了的原因之外,绝对与曲飞燕也有着脱不开的干系。 坐在会议桌旁一如既往神色平静做好学生的苏淳风,注意到曲飞燕的视线看了过来,便微笑着把视线迎过去。 曲飞燕对他笑了笑,朱唇微启,缓慢开阖几下,无声。 苏淳风也笑了笑,他看出来曲飞燕开口无声所表达出的那句话,是四个字——后会有期。 然后,曲飞燕神色间闪过一抹惶恐,急忙扭过头去避开了苏淳风的视线。 因为她忽然想到,自己此时威胁苏淳风,太危险了。 正如曲飞燕所担心的那般,苏淳风心中马上生出了一股戾气,暗想如果任由曲飞燕这种心胸狭隘报复心极重的女人去了美国留学,以她刚才无声却明显表达出的威胁之意,肯定会在不久的将来给自己惹出一个大-麻烦……然后,苏淳风很快平息下了内心油然而生出的那股杀机凌厉的狠戾,暗叹纵然是有着醒神的心境,一年来连番高强度的斗法,修为的突飞猛进,还是激发了诡术的戾狠之根啊。 还好,有中天秘术的清静逍遥,融合抵消着诡术的霸道,否则的话,还真得闭关潜修养心神祛戾气了。 罗同华讲述完那番新瓶装旧酒的话之后,神色平静地说道:“协会中要离校的学生,虽然不能够亲身经历并参与到学生术士协会整合的改革进程中,但我今天在这里,也要把消息告知你们每一个人,下个学期开学后,全国将以省、自治区、直辖市为中心,整合所有高校的大学生术士协会,到时候各大学的学生术士协会将全部取缔。新成立的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的会议办公地点,初步拟定在华清大学。希望大家在暑假假期的时间里,能够为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的组建,想出些好的建议并提出来。” 该来的,还是来了。 自上次全国大学生术士代表-大会结束后,大家就都知道,零散于各所大学的学生术士协会走向整合改革这一步,已是必然。而率先在大会上提出这一点的吕伟阳,虽然从未有任职过京大学生术士协会的会长,但他年龄大,出身好,资历足,修为也够,那么当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成立时,以他的心性,十有八九会竞争会长的职务,而且因为他是最先提出整合大学生术士协会的改革建议,所以占据了一定的竞选优势。 在京城的各所大学学府中,能比吕伟阳更加胜任这一职务的,绝大多数学生术士肯定会毫无疑问地想到两个人——华清大学学生术士协会现任会长白行庸,京大学生术士协会现任会长苏淳风。 不过,大家也会想到,苏淳风的机会最小。 因为,他这一年多来在奇门江湖上的风头太大了,况且上次全国大学生术士代表-大会上,他的所作所为不仅使得自己锋芒无限,还结下了极深的江湖仇恨,更引起了罗同华、李全友的不满和忌惮——天知道这个难以控制不听话的家伙,如果当上了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的会长后,还会惹来什么样的大-麻烦。 再者,除却京大的部分学生术士之外,其它学府的学生术士,恐怕也多有不想看到他升任地位明显拔高了太多的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的会长。 至于白行庸…… 这家伙似乎和苏淳风走得太近了。 所以本来极高的胜任率,难免会被苏淳风这个风头太大的好友给拉低。 会议结束后,郭子阳紧跟着苏淳风往外走,一边旁若无人地说道:“淳风哥,我得提前恭喜你暑假后升任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的会长咯。” “没影的事儿,别乱说。”苏淳风微笑道。 “嗨,除了你谁还有资格做这个会长?”郭子阳梗着脖子说道,一边刻意挑衅般撇了眼走在他们后面不远处的吕伟阳。 刘悦在旁边说道:“可不是嘛,唔,当然了,华清大学的白行庸白兄,也可以。” 苏淳风笑着摆摆手。 刚走到楼梯拐角处,楼道另一端,罗同华站在办公室门口招唤道:“苏淳风,纵萌,吕伟阳,你们三个过来一下。” 苏淳风笑着示意刘悦和郭子阳先走,他则是稍等了一下吕伟阳和纵萌过来,然后三人一起往罗同华的办公室走去。 办公室里。 罗同华泡了杯茶,慢悠悠地吹着茶杯里漂浮的茶叶,一边说道:“纵萌,有些话我想提前和你说一下,可能有些不中听,希望你也别在意……你们青鸾宗,是奇门江湖第一大宗门,你的父亲纵仙歌身为江湖第一大宗门的宗主,更是奇门江湖从复兴到繁荣这二十多年来,无人能撼动其地位的江湖第一人,所以毫无疑问,你毕业后离开了京大校园,就等于完全踏入了奇门江湖。” 纵萌点点头。 “既然入了江湖,就不要再干涉大学生术士协会的事情,无论是京城,还是其它地方。”罗同华表情很认真地看着他,“能做到吗?” “能。”纵萌硬梆梆地挤出了一个字。 掷地有声! “那就好。”罗同华轻轻喝了一口茶,视线在吕伟阳和苏淳风脸上扫过,又落在纵萌脸上,微笑道:“青鸾宗与四生门世代交好,你与吕伟阳也算是自幼相识交情深厚,而你与苏淳风,这两年来的关系亦是人尽皆知,所以……我想征询下你的意见,暂时不提其他在京城求学的大学生术士,你觉得吕伟阳和苏淳风二人中,谁最适合,就职整合后的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第一任会长?” 纵萌毫不犹豫地说道:“那是我毕业以后的事情,与我无关,所以我没意见。” 吕伟阳脸上挂着谦和的微笑,没有丝毫变化。 苏淳风却开口插嘴说道:“罗教授,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会长一职,我不会参与竞选的……也没那份兴趣。” “哦?”罗同华笑了笑,道:“那你觉得谁合适?” “不参与,所以不表态。” 吕伟阳很熟络地笑着开口说道:“淳风,你这又是何必呢?论及威望、名气,个人修为实力,你可是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第一任会长的不二人选,况且,你已经做了一年京大学生术士协会的会长,有丰富的工作经验。我虽然有心要竞争这个职务,可你现在就当面推辞,这让我情何以堪啊?” “没什么,我这人天性疏懒。”苏淳风神色平静地说道:“吕学长,你完全可以去竞争一下。” “那我就提前感谢淳风你的支持咯。” 苏淳风笑了笑,没有回答。 他搞不清楚罗同华今天把自己和吕伟阳、纵萌叫到一起,然后当面问出这种令人作难的话,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对于暑假后整合组建的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会长一职,苏淳风确实是一点儿都不感兴趣,也知道罗同华和李全友绝对不会让他去当这个会长,但吕伟阳做会长……他是打心眼儿里不支持的。 刚才在会议室苏淳风就想过,这个会长的最佳人选,应该是白行庸,吕伟阳此人笑里藏刀太阴险,且野心太大。 但这些话,苏淳风不能当面讲。 接下来,罗同华又简单询问了一下他们三人对暑假后组建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有没有新的看法和建议后,便示意他们离开了。 从考古文博学院出来,苏淳风与二人告辞,往五四体育场走去。 还没到体育场那边呢,先前和吕伟阳一起离去的纵萌就打来了电话,直截了当地说道:“淳风,虽然我们每个人都清楚,罗同华、李全友肯定不希望你做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的会长,可如果你要争取的话,应该比吕伟阳更有把握通过竞选胜出。也正因为考虑到这一点,所以罗同华才会把你我、吕伟阳叫到一起,并且当面告诫我不要干涉此事……那么,你为什么还要推辞?” “因为我真不想做。” “淳风,无论如何不能让吕伟阳当上会长的。”纵萌语气严肃地说道。 苏淳风笑道:“他不一定能在竞选中胜出,因为白行庸白兄,要比他的威望能力高得多,而且,白兄的女人缘太好了。” “但罗同华和李全友,很乐意看到吕伟阳出任,而不是白行庸,你应该能明白这一点。” “纵兄,我知道你的好意,谢谢了。” 手机那一端沉默了几秒钟,纵萌冷冰冰地声音才再次响起:“我答应罗同华以后不会干涉学生术士协会的事情,但如果你有什么事需要帮助,告诉我……你我是朋友,和学生术士协会,与大学,都没关系。” “嗯,谢谢。” 也不知道纵萌是否听到了苏淳风的道谢,手机里已经传出挂了线的嘟嘟声。 …… ps:三千六百多字,当然,六百多字不足千所以免费的~ 那么问题来了,大家猜一猜,谁能就任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的会长呢? 522章 你可得多多帮我啊 下午四点多钟,烈日炎炎的晴空被东边翻滚而来的乌云迅速吞噬,天色骤然间暗了下来。一阵轰隆隆的骇人雷声过后,瓢泼大雨裹狭着霹雳闪电倾盆而下,将偌大的一个京城投入到了一片混沌的境界中。 苏淳风站在窗前,望着外面昏暗中被狂风暴雨摧残摇摆的翠绿树木,一种孤独的情绪弥漫心头。 就像前天晚上与舍友们喝酒时陷入沉思。 昨天舍友们都已经纷纷离校回家过暑假了,此时的寝室里全然没有平日那种杂乱拥挤的样子,显得干干净净。 原本苏淳风也应该回去的,不过前几天他往家里打电话的时候,父亲告知他过几天要来京城看看万通快递京城分公司的情况,两口子在家里一商量,干脆决定等小雨期末考试结束后,带上他一家人都到京城来,顺便在京城旅旅游,所以让苏淳风别来回折腾了,就在学校里多住几天,等家人过去了,他这位好歹在京城生活了两年,也去过不少旅游名胜之地的大学生,负责做导游。 说起来走出农村的苏成和陈秀兰,也就这几年才过上了经济条件宽裕的日子,以前哪曾想过要出门旅游? 京城这地方,更是在去年冬天苏淳风出了那档子破事儿时,陈秀兰才心急火燎地来过一次,而当时苏成因为生气儿子在外面闯了大祸,所以窝着火端着父亲的架子没有去京城,那时候眼瞅着就要过年,苏淳风又在看守所里被刑事批捕关押,陈秀兰哪儿有心思去到处转悠看看京城是个什么模样? 手机铃声响起,苏淳风看了下来电显示,是单蓁蓁打来的,他按下接听键:“学姐,什么事?” “淳风……”单蓁蓁犹豫了一下,才说道:“曲飞燕昨天晚上,出国了。” “嗯?”苏淳风愣了下,道:“你怎么知道的?” 单蓁蓁没有回答,手机里一阵静默。 苏淳风不免心生诧异,他还真没想到曲飞燕会如此迅速地出国,更想不到,单蓁蓁会把这则消息如此及时地告诉他,再者说了,单蓁蓁与曲飞燕之间,绝对谈不上有什么良好的关系,所以,单蓁蓁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学姐,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消息?”苏淳风稍作思忖后又问道。 大概是在电话另一端短暂的沉默后,斟酌好了要说的话吧,单蓁蓁这次没有继续保持沉默,柔声说道:“召开送别会那天,我看到了曲飞燕有威胁你的意思,所以我想,你可能,可能会不想让曲飞燕出国,所以就……嗯,我就多加留意了一下她的行程,没想到,她会如此快地出国。” “哦。”苏淳风似乎想到了什么。 “我猜,她可能也是害怕你杀……嗯,害怕你阻拦她出国吧?” 苏淳风微笑着说道:“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只能说明她心虚罢了,我还不至于狭隘谨慎到那种程度。” “你真的,没打算阻拦她出国?” “我没有理由。”苏淳风微笑道,这句话说得颇有点儿无奈的语气。 单蓁蓁就轻轻地哦了一声,道:“暑假过后,京城各所大学的大学生术士协会,将整合为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我听说……你已经在罗教授面前,拒绝了竞选第一任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会长的职务,这是,为什么?” “因为我懒,新组建的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事情肯定特多。” “哦,那好吧,以后如果有,有什么事的话,可以联系我。” “嗯。” “再见。” “再见。” 苏淳风拿着挂了线的手机,一时间心思恍惚,有喜有疑——他知道,单蓁蓁的判断是正确的,从那天会议中曲飞燕先是挑衅威胁随后又露出惊恐之色的样子来看,她应该是担心遭遇刺杀,所以仓促间等不到正式毕业的那一天,就立刻启程飞往美国。而之所以单蓁蓁会知道这些,应该是屠惜掳暗中盯上了曲飞燕,企图找机会将其杀死,只不过他没想到曲飞燕会走得如此匆匆罢了。 让苏淳风疑惑的是,以前世自己对屠惜掳的了解,千面笑阎罗断然是不屑于去刺杀曲飞燕这样一个“弱者”的。 那么理由应该是…… 单蓁蓁把一些情况告知屠惜掳,而屠惜掳无论是否受到了妹妹的意见所左右,但终归,他做出了这般决定。 想到这里,苏淳风不禁露出了一抹淡然的微笑,心里对于曲飞燕抵达美国后挑唆并帮助道格拉斯家族进入华夏报仇的担忧,已然没有了太多的顾忌。因为对自己实力的自信,也因为,前世奇门江湖上那个锋芒万丈的术士杀手千面笑阎罗,在苏淳风今生的奇门江湖上,已经愿意成为,自己人了。 曲飞燕聪明,走得及时啊。 傍晚,雨势渐弱,苏淳风离开京大校园,打车去了京师大。 几天前和父母亲通完电话,决定放暑假后在京城多停留些日子之后,苏淳风就专程找到王海菲和她谈了谈,说服不大好意思的王海菲,往家里打电话告知家人,然后和苏淳风一起留在京城,等待“公公”“婆婆”“小叔子”们来京,到时候一家人一起在京城游玩,岂不是一桩美事? 这次王海菲通知家里人时,没有再如去年冬天放寒假时那般,编造理由瞒着父母亲,而是红着脸犹犹豫豫地实话实说了。 父母亲对此也没有反对,女儿已经大了嘛。 虽然在豫州省乡下,农村人的封建意识还比较浓厚,但相应的,在王柱他们老两口看来,换做以前二十岁的姑娘早就嫁人当妈了,更何况苏淳风与自家女儿恋爱的事情他们早就知晓,苏淳风这孩子各方面都不错,家庭条件那就更别提了。所以,难以避免的小农意识中,王柱两口子甚至觉得,应该多鼓励并开导女儿,还没有结婚之前,就应该在苏淳风的爹娘面前好好表现。 晚饭后,雨势愈发小了。 苏淳风举着雨伞,穿着浅色连衣裙和高跟凉鞋的王海菲倚在他怀中,两人悠悠闲闲地迈步在京师大清幽的校园里。 无风,小雨滴答。 王海菲脸上挂着幸福满足的笑容,道:“过几天等你爹娘来了,也不知道丽飞能不能抽出时间,她现在可真成了大忙人……” “明星嘛,以后会更忙。”苏淳风随口笑道。 张丽飞出演的电视剧还没有拍完,据说顺利的话也要到年底才能杀青。因为有了裴佳有意无意间的影响,所以剧组考虑到有几个演员,尤其是张丽飞还是学生的缘故,所以要趁着暑假期间,争取把一些戏份拍出来,到时候如张丽飞这样的学生演员,不至于太过耽误自己的学业。 说到这里,苏淳风忽而想到,上次张丽飞抽出时间一起吃饭时,曾随口提到过,原本表演系专业的裴佳,又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了导演系研究生,也就是说本该今年毕业的裴佳,还要再继续两年的学业。当然,张丽飞也说了,这种所谓的学习,对于裴佳来说,只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早在去年,裴佳就已经以全优的成绩修完了表演系的课程,开始进入京城的影视圈行业奔波。 但裴佳,还是学生! “淳风,想什么呢?”王海菲仰着脸看着有些出神儿的苏淳风,一双漂亮的眸子在光线昏暗的夜色雨幕下,格外迷人。 苏淳风笑道:“我在想,今晚你一个人在寝室睡觉,会不会害怕?” “不会啊。”王海菲微笑,继而猛地想到了什么,脸颊一红,轻咬着朱唇低下头,被苏淳风揽住的双肩轻轻地挣动了一下。 “真不会?” “嗯。” “可是我晚上一个人睡觉,会害怕……” “活该!” 小两口正在卿卿我我,准备把隐晦的话题引向打开的窗口时,不远处一幢大楼的拐角走来了三个人。 本来就怀揣着一只胡乱蹦跶的小鹿,心思稍有迷乱的王海菲,立刻有种做了贼般的心虚感,她撇过头红着脸,好像生怕那边走来的三人会认出她的模样似的。而看到王海菲这般女儿家娇羞之态的苏淳风,更是心痒难耐,喜欢得不行。他笑着扭头往那边看了看,然后微微皱眉,因为他看到说说笑笑走过来的三人中,有吕伟阳。 另外两人,其中一名是京师大学生术士协会会长的会长张晨,还有一位也是学生术士,苏淳风见过,但不知道对方叫什么。 京师大,目前只有三名学生术士。 术士们的视力不见得就比普通人好多少,但在光线差的环境中,绝对要比普通人强得多。所以即便是雨幕中路灯的光线愈发薄弱,但吕伟阳还是一眼看到了苏淳风,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笑着挥手打招呼:“淳风。” 苏淳风面带微笑停下脚步,点点头道:“吕学长,张会长,你们好。” 三人打着伞走了过来,吕伟阳很有绅士风度地朝着王海菲微躬身点头致意,微笑道:“这是……弟妹?” “我女朋友。”苏淳风神色如常地笑着介绍道:“海菲,这是我们社团的一位学长,吕伟阳,这位是你们学校的,嗯,也加入了我们的社团,张晨,张学长。这位,唔,很抱歉,记性不大好,这位同学贵姓来着?” 王海菲温婉地客气道:“你们好。” 另一位学生术士说道:“我叫付嘉康,苏会长,你好,幸会之至。” “你好你好,不敢当啊。”苏淳风伸手与对方握了握。 王海菲在旁边有些诧异,她从来没听苏淳风提起过,自己是什么社团的会长。不过以王海菲的恬淡性情,倒也没什么不满的情绪。她知道苏淳风是一个术士,也知道那个所谓的“求索易学社”其实就是一个年轻的大学生术士的圈子,虽然对于这种神秘术士组成的圈子难免会有些畏惧,苏淳风平时也不会对她讲这些事情,但王海菲每每想到苏淳风能已一己之力施术杀了三名应该很强大的人物,那么苏淳风肯定在术法方面更加强大…… 所以,大概是因为他很强大的原因,所以当了“求索易学社”的会长吧? 张晨笑着打趣道:“淳风,小雨淅沥夜景清幽,偕美闲步,你倒是深得浪漫之真谛啊,佩服佩服。” 苏淳风就笑着摇摇头:“刚吃过饭,送女朋友回来。” 吕伟阳神色自然,语气也很自然地说道:“对了淳风,可别嫌我太唠叨,暑假后咱们协会会长选举的事情,你可得上点心,别忘了在这个假期里,提前多多帮助我,联络一下各位同学啊。” “吕学长客气了。”苏淳风微微点头。 “那就先这样,我们不打扰你了。” “好,回见。” “回见。” 三人客气着与苏淳风道别,往远处走去。 苏淳风眉头微皱,旋即松开,心中暗暗感叹吕伟阳此人擅长交际的手腕城府。很显然吕伟阳这时候找张晨他们,应该是为了暑假后京城学生术士协会会长选举的事情前来拉拢游说的。而刚才吕伟阳貌似自然而然地简单几句话,很轻易地就会让不知内情的张晨、付嘉康认为,放弃参与竞选会长一职的苏淳风,是支持吕伟阳的,并且已经与吕伟阳私下里达成了共识。 虽然苏淳风向来在生活中言行为人谦和低调,但他也不至于妄自菲薄,很清楚当前的自己在京城,乃至于全国的大学生术士圈子里,有着什么样的影响力——许多大学生术士心里可能不会乐意看到他苏淳风顺理成章地当上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的第一任会长,可苏淳风如果愿意选谁上台的话…… 肯定能影响到一大部分人的想法和决定。 “淳风,他们都是……术士?”王海菲轻声问道。 “嗯。”苏淳风笑了笑,抬臂揽住王海菲,一边缓步走着,一边柔声说道:“以前啊,这些事情没有对你说过,倒不是想瞒着你,而是觉得没啥好说的,一群神-棍非得搞出个协会来,实在是无趣至极,这不,又要裁撤掉京城每所大学的学生术士协会,然后整合成一个协会,前几天他们提及的时候,我直接婉拒了参选会长,没意思……” 王海菲点点头,也不去追问太多,柔柔地说道:“你啊,就是这种淡然不好凑热闹不爱出风头的性子。” “这样好不?” “嗯。” “我这么好,你忍心我晚上一个人孤零零又充满恐惧地睡觉吗?” “去……” “去哪儿?” “你讨厌!” 苏淳风揽着王海菲拐弯往学校大门口方向走去。 523章 老妖怪也在京 上午十点多钟,高高挂在天空中的太阳已经开始散发出炙热的烈焰,烘烤着这座高楼林立繁华富饶的首都城市。 丰台区新发地客运站外的公交站牌前,稀落地站着几名候车的乘客。 不远处人行天桥下方,绿化带与京开辅路之间的宽敞人行道上,一堆人正围在不那么葱郁的树荫下,时而就会有哄闹声传出来,偶有垂头丧气者挤开人群神情沮丧地离开,然后里面再次传出一些嚷嚷着争辩和叫好的声音——摆残棋,社会上常见的一些江湖把戏现象,说白了就是些低级的骗术。 这几年来电视上多有曝光,但偏偏还一直有人上这个当。 距离这群骗子、托儿、受骗者、看热闹者也就几步远的地方,一位穿着破旧不堪,头发乱蓬蓬如同鸟窝,浑身脏乱邋遢不堪的老乞丐,有点儿傻模傻样地坐在绿化带边缘的水泥阶上,胡子拉碴的脸上挂着笑嘻嘻的表情。 就像是,在嘲讽着眼前所有的一切。 一辆公交车在站牌前停下,穿着白色短袖衬衣,黑色长裤黑色皮鞋的苏淳风从公交车上下来,扭头伸手扶着王海菲下车。 “把帽子戴上。”苏淳风很体贴地把手里拿着的防晒帽给王海菲戴上。 是那种浅色宽沿,上有雪纺蝴蝶结的草编防晒帽,王海菲穿着蓝色无袖修身款牛仔连衣长裙,戴一副宽大的茶色遮阳镜,柔顺的披肩长发轻柔地拢到一侧,搭在了肩头,身姿高挑的她脚穿一双白色运动板鞋,整个人看起来时尚靓丽又不失青春自然的朝气,秀美的脸颊上,更是透着一种难以言喻含苞初放的风情…… 她有些好奇地看着周边,一边问道:“在哪儿呢?” “过去人行天桥就能看到。”苏淳风笑呵呵地说着,一边随意地打量附近的环境,然后,视线就落在了那名老乞丐的身上。 老乞丐正在朝着他傻笑。 苏淳风的表情稍显些许讶异,随即微微一笑,把墨镜戴上,拉着王海菲的手走到老乞丐面前,然后从兜里掏出钱包,颇为豪爽地抽出三张百元大钞递过去,温和道:“老爷子,夏日里天气太热,容易中暑,找个凉快些的地儿吧。” “还好,还好。”老乞丐一点儿都不客气地把三张百元大钞接过,揣进了被褴褛衣衫裹着的怀里。 王海菲面露诧异。 老乞丐笑眯眯地说道:“丫头,你有福啊……” 王海菲脸颊一红,温婉微笑:“谢谢。” “走了。”苏淳风转身拉着王海菲往人行天桥走去。 老乞丐看着两个年轻人的背影,嘿嘿傻乐。 此时旁边摆残棋的摊子上,一个三十来岁光着膀子的青年,面红耳赤满头大汗地骂骂咧咧钻出来,大步往远处走去,有那么几个看热闹的人就不禁叹气摇头——刚才那青年输掉了六百多块钱啊,唉,这傻小子…… 负责当托儿的三个青年刚才被那位从公交车上下来的靓丽女子所吸引,自然而然也就注意到了靓丽女子身旁的苏淳风,也看到这个应该是位富二代的小白脸,好似傻啦吧唧地在女朋友面前刻意彰显自己已然泛滥的善良和豪爽,大大咧咧掏出三百块钱给了那老乞丐。还好这几个托儿也不至于混账到去耍-流-氓或者生拉硬拽地让苏淳风来玩儿残棋,但他们却盯上了老乞丐——这个一看就傻乎乎的乞丐,之前还没人上当,只有几个骗子演戏的时候,也曾专心致志地站在旁边,看他们以引诱人的戏码在那里下棋耍钱,而且看样子,老乞丐应该也懂得象棋的路数。 于是眼瞅着没什么生意,两个青年就坏笑着对视一眼,走到老乞丐面前。 其中一个光头青年道:“嘿,老爷子,那个摆残棋的家伙可赢走不少钱了,您这一看就是行家,跟他下两局去呗。” “对啊对啊,之前我瞅着您老观棋时的样子,应该像一位高人。”另一梳着偏分头的青年附和道。 老乞丐咧嘴傻乐道:“我没钱……” “嘿,刚才不是有位小伙子给了你三百块钱嘛。” 老乞丐愣了下,伸手去脏兮兮的怀里摸了摸,咧嘴乐道:“对啊,我有三百块钱呐……不对,我能赢得了那个人吗?” “我看八成能。” “我看够呛。” 两青年一唱一和。 那边坐着小马扎负责摆残棋的男子留着一撮山羊胡子,戴副眼镜,六十岁左右的模样,短褂长裤千层底的布鞋,手里拿着一把折扇轻轻扇动着,颇有那么点儿高人的风范,他貌似不经意地往这边看了眼,隔着几个人闪开的缝隙,微笑道:“来两盘吧老哥,闲着也是闲着,咱们不玩儿钱……” 老乞丐立刻起身屁颠颠往那边走去,就像个老棋迷早就按捺不住般,似乎一点儿都不明白自己已经一脚踏入了骗局之中。 此时的苏淳风和王海菲两人,已经沿着跨京开高速的人行天桥走到了另一端,还在下阶梯的过程中,王海菲正好看到老乞丐屁颠颠地钻进人群,坐到了摆残棋那位老先生对面那把小马扎上,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 “淳风,你看他……”王海菲担忧道。 苏淳风顺着王海菲所指看过去,随即莞尔一笑,拉着王海菲继续下台阶,道:“钱给他了就是他的,至于他用来干什么,咱们管不着。” “可是,他会被骗的。” “那也与我们无关了。”苏淳风笑道,心想都活得成了精的老妖怪如果真被摆残棋的江湖骗子给骗了,那也是老妖怪故意寻开心。倘若老妖怪寻开心的方法是赢的话……几个骗子可就要倒霉了,好死不死地骗到了一位地仙的头上。 摆残棋这种把戏,苏淳风前世最风光的时候与人笑谈时,曾经听说过,无论多么顶级的棋手,与骗子设定好的残棋对垒,最好的结果也只能是平局。 但那是对于正常人来讲。 老乞丐…… 已经不在人类的范畴中了。 这家伙虽然不至于能够把几乎完全套路化被前人研究透彻了的棋局下出花来,可他如果耍赖玩儿老千的话,谁能挡得住? 刚才行至人行天桥上的时候,苏淳风就看到了东北数十米外的路口往里面走,过去绿化带那边路北第一间平房上竖起的广告牌,上写“万通快递”四个大字,有箭头标识指示沿路向东,并标注有十五米远的距离。 苏淳风拉着王海菲往那边走去。 丰台区新发地这边,是万通快递京城分公司的总部,由豫州省以及万通快递全国各分公司发往北京的货物、快递文件等,将统一在这里卸载,然后分发,再由专车送往京城各区分理处。 早上苏淳风接到父亲的电话,一家人已经从平阳开车出发了。 此次赴京者当中,除了苏成一家人之外,还有赵山刚、陈羽芳以及公司几名上层的主要管理人员。目前万通快递在豫州省各地,和京城、以及豫州省与京城之间的冀中省省会金官庄市的分公司已经开始了运营,而且公司以京珠高速为首条发展主干线,沿线重点城市,尤其是省会城市的各分公司正在抓紧成立中。 除却豫州省省会中州市之外,京城无疑成为了万通快递初期布局发展的重中之重。 从前方路口右转往里面走,苏淳风发现这里其实就是一个距离四环路不远,紧邻京开高速的村落,村西靠京开路的区域,被人开发出一块类似于万通物流园区那样的小型停车场,苏淳风不知道,其实刚才走过的人行天桥往南过去新发地桥,路东就是一家大型的汉龙物流中心,再往一公里多还有一家汉龙物流中心南站。万通快递是在这家小停车场的西南角租赁下了一个独立的院落,院门朝南,院内西侧有一幢坐西向东的两层小办公楼,最北面是简易的非封闭式库房,彩钢板搭建的顶棚,分收货区和出货区,一米多高的水泥平台,便于车辆停放后装卸货物。 此时的院落里,正有一辆小型箱货车和两辆小面包车在装卸货物。 苏淳风和王海菲刚走进院子里,就有一位穿着印有万通快递制服的年轻工作人员走过来,很客气地说道:“请问,你们是需要寄送物件还是发货?或者,来提货吗?” “哦,不好意思,我等人。”苏淳风微笑道:“一会儿苏总和赵总、陈总他们不是要来吗?” 工作人员稍稍怔了下,道:“我不太清楚,这样吧,请二位到会客室稍后,我去找经理说一声。” “好的,谢谢。” 苏淳风和王海菲走向那位工作人员指示的会客室。 会客室是一楼最南边的那间房屋,内部与中间的业务办理大厅有一道敞开的门相通,会客室内陈设简单,只有一张普通的棕色布艺长款沙发,两张配套的单人沙发和一个棕色木制茶几,另外在里面有一张办公桌和办公椅,以及旁边放着的一个简单的饮水机,饮水机上的水桶,还是空着的。 这间屋内没有空调,不过因为与业务办理大厅相通,所以那边空调的凉气传入,室内温度也是凉爽宜人。 很快,一位看上去三十六七岁的男子走了进来,笑道:“你是……苏淳风吧?” “是我,您好。”苏淳风起身微笑道。 王海菲也站了起来。 “我是万通快递京城分公司总经理杨野。”名叫杨野的总经理笑着伸出右手,道:“我刚与陈总打完电话,他们再有几分钟就到了。” “哦,杨总您好。”苏淳风介绍道:“这是我女朋友,王海菲。” “杨总您好。”王海菲甜温婉道。 “你好你好。”杨野满面春风地笑着向外伸手,道:“这样吧,你们先到楼上会议室稍等,一会儿苏总、陈总他们到了,也直接去会议室……咱们万通快递刚刚成立运营,分公司这边条件不太好,也没个合适的地方招待你们,实在是不好意思。” 苏淳风笑道:“杨总客气了。” 三人说笑几句,便出门从外面的楼梯上二楼会议室。 此时的京开辅路上,一辆黑色奔驰轿车,一辆黑色桑塔纳2000,一辆银灰色捷达轿车,由南向北驶过新发地桥。 最前面的黑色奔驰轿车中,王清坐在副驾驶位置,赵山刚和钱明坐在后排,刚刚驶过人行天桥至前方路口准备右转时,一个衣衫褴褛邋遢不堪的老乞丐又蹦又跳像只被撵急了的兔子般,从人行便道上猛地冲下来往村里跑去。在老乞丐后面,三名身材魁梧人高马大的青年正在呼喝着追赶。 突发的状况让司机不得不猛地一脚刹车踩下。 坐在后排右侧的钱明微微皱眉。 赵山刚也看到了那名老乞丐,在车辆缓缓起步右转后,他扭头轻声道:“钱明,那个要饭的看起来眼熟,是不是正月里咱们和淳风在金茗茶馆遇到的那位?” “我看着像。” 赵山刚就招呼司机道:“到门口时先停一下,我和钱老师要下车。” “哎。”司机答应道。 钱明说道:“赵总,我自己下去就好,淳风应该已经在里面等着了……”说着话,钱明向赵山刚使了个眼色。 赵山刚点点头。 在万通快递京城分公司门口,黑色奔驰稍稍停了下,钱明推开车门下车。 三辆车鱼贯开入公司院内。 此时,那名老乞丐已经跑过万通快递京城分公司的大门七八米远。而三名青年追得气喘吁吁,搞不明白这么一个看起来弱不禁风足有七八十岁模样的老乞丐,竟然灵活得像只野兔子似的——之前老乞丐一脚踏入骗局之中,三下五除二就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迅速赢了八九百块钱,然后乐得屁颠屁颠地起身就跑,连个招呼都不打。 这让几位江湖骗子怎能忍受? 反应过来的三名青年立马追了上去。 围观的那些人都不禁起哄着叫好——好家伙,本来还以为这个老乞丐也是骗子团伙里的托儿呢,没曾想,还真是位流落街头的象棋高手啊。 524章 转告他,我明白他的意思 赵山刚知晓苏淳风、钱明、许万发、龚虎、程瞎子、王启民都是这世间少有,身负神秘术法的奇人,而这个当初颇为莫名其妙地出现在平阳市金茗茶馆,被苏淳风善心大发豪施了上千元的老乞丐,竟然又出现在了京城,如此巧合的事件换做旁人想必不会过多地考虑,可赵山刚难免要多想其它。 而钱明,更是一眼看到老乞丐就心生疑窦。 在金茗茶馆第一次遇到老乞丐时,钱明也没怎么在意,毕竟以他的修为委实察觉不出这个老乞丐是什么神秘高人,可就在当日,苏淳风突然打电话给他,让他亲自去东王庄村转告王启民,携刁平出门旅游。至于原因,苏淳风没说。可那次,王启民偏偏就没有任何理由地听从了苏淳风这个看似荒谬毫无道理莫名其妙的建议,当日就与刁平离开东王庄村,去往西山县,没过几天,王启民又带着退学的刁平去了丹凤市,并且要长期定居在那里。这其中的门道讲究,可就多了。 这次刚刚入京,就在万通快递京城分公司门外遇到了这名老乞丐,钱明立刻下意识地判断,这,是一位高人! 从奔驰车上一下来,钱明正好看到那位老乞丐从东面掉头跑回来,三条汉子追在后面却连老乞丐的一根毛都没捞着,一个个气喘吁吁怒容满面,声嘶力竭地叫嚣着:“老东西,你他-妈给我站住!” “妈-的,看你还能跑多远!” “老子今天非得……” 老乞丐极为滑稽地跑过来一点儿都不客气地躲到了钱明身后,惶恐道:“快,拦住他们,这些家伙不讲理啊。” 钱明神色平静,皱眉看着三条汉子,呵斥道:“你们干什么?” 三人全都驻足停步,像他们这种骗子向来都是欺软怕硬,只要有点儿身份的人出头呵斥,多半都不敢怎么着。刚才他们可是亲眼看到面前这个看模样三十岁左右,穿着气质不俗的青年是从一辆黑色的大奔驰中下来,奔驰车开进了这家一看就颇有实力的快递公司院内,由此可见,此人应该不简单。 但三人还是硬着头皮装出一副牛气冲天的混混模样,其中那名光着膀子露出纹身的光头凶巴巴地说道:“我说,少管闲事啊!” “哎哥们儿,甭他-妈给自己找不自在。” “这老混蛋你认识啊?” 年轻时就有着行侠仗义的梦想,如今结婚都有孩子了脾性依旧不减当年的钱明,只是因为修行已入净体后期近圆满,体质虚弱的缘故,所以才强忍着没有多么冲动地上前大耳刮子抽这三个混混,他沉着脸说道:“有事说事,三个大小伙子追一位流落街头的乞讨老者,你们还要不要脸了?” 三名青年一看这位主儿不但没有被他们的气焰吓到,更是板着脸直接开口斥责骂他们不要脸,顿时强提起的那点儿胆量就落了下去。可他们又不好去解释为什么追这个老乞丐,只得相互对视几眼,从同伙的眼中皆看到了心虚和怯意,然后极为默契地骂骂咧咧着转身往西走去,一边走一边还指指点点地说些威胁的狠话,以此扳回些可耻的面子:“行,你们都给我等着,啊!” “老头儿,别他妈再让我遇见你!” “还有你,孙子,我记住你了,以后出门小心着点儿啊……” 就在此时,一直都负责给赵山刚当司机的崔二从分公司院内大步冲了出来,他剃着光头戴着大金链子,黑色短袖t恤衫被坟起的肌肉绷得紧紧的,两条胳膊上皆露着刺青,一副穷凶极恶的模样,手里拎着一根棒球棍,不由分说地冲向了那三名青年,一边吼着:“妈-的,作死呐?” 好嘛! 这位当初曾经桀骜混账,被谭军狠狠教训过的崔二,现如今已经是赵山刚手下中冲锋拼杀方面极为悍勇的一员猛将。 所以当他驾车进入公司院内停下,赵山刚吩咐去外面看看,绝不能让钱经理吃亏的话之后,崔二二话不说从后备箱拿出棒球棍就凶巴巴地走了出来,正好看到那三个小混混青年骂骂咧咧地边走边出言挑衅威胁钱明。 这还了得? 没说的,挥棒子揍人! 只要一有这种打架斗殴的事情发生,脾性暴躁的崔二就会肾上腺素激增,兴奋得热血上涌。 那三位本来只是跟着摆残棋骗人钱的青年,平时也就吓唬吓唬普通人的那点儿本事而已,真遇到这样一位典型的职业打手,而且如此彪悍二话不说拎着棒球棍就凶神恶煞地冲了过来,三位青年当即吓得大热天后脊梁骨寒意大作,撒腿就跑。其中两人跑到京开辅路旁边的人行道时,被崔二追上了! 一通乱棍狠砸猛打,顿时惨嚎求饶声连连。 如今的钱明看到这一幕,也不会觉得多么吃惊,不过这里毕竟是京城,所以他大声喊道:“崔二,别打了,回来!” “哎。”崔二答应一声,然后骂骂咧咧地踹了鼻青脸肿的两人几脚,这才一脸凶相地转身往回走。 钱明扭过头来,面带微笑地看着老乞丐,道:“老人家,咱们在平阳市见过面了,您怎么会到京城呢?” “走来的。”老乞丐眯着眼乐。 钱明也不介意老乞丐装傻似的答非所问,道:“刚才怎么回事?老爷子您这身子骨硬朗,动作挺敏捷的嘛。” “他们是摆残棋的,输不起……”老乞丐嘿嘿笑着从怀里摸出一千多块钱,脏兮兮的右手食指伸到嘴里沾了点儿唾沫,小心翼翼地开始数钱,十足十一副贪财的吝啬鬼模样,边数钱边说道:“小伙子,你还挺有心嘛。” “哪里,只是见不得少壮欺负老者。”钱明扶着老乞丐走到树荫下,道:“老爷子,您到京城……有事?” “天大地大,到处是我家,怎么?”老乞丐不满地撇了眼钱明。 钱明笑道:“老爷子,有道是明人不说暗话,咱们之间还是别卖关子了,好吧?” 老乞丐把钱揣进怀里,很随意地抬手摸了摸钱明的头,神色和蔼,颇有些像是一位年老的长者抚摸膝下孙辈儿的样子,只是钱明的身高比老乞丐高出一头来,而且老乞丐衣衫褴褛脏乱不堪,钱明衬衣西裤黑皮鞋身姿笔挺仪态不凡,所以老乞丐做出这般动作,看起来就显得有些滑稽和无礼了。 看到这一幕,崔二顿时怒气冲冲地大步走过来。 钱明挥手制止崔二,道:“你先回去。” “哎。”崔二面露诧异,却也没有说什么,老老实实往分公司的院里走去——他再如何鲁莽彪悍,也知道钱经理是赵总身边的红人,自己必须服从。 待崔二离开,老乞丐才笑呵呵地说道:“拜苏淳风这样的师父,你觉得合适吗?” 钱明心惊,微微皱眉道:“没什么不合适,我觉得很好。” “唔,那你转告他,就说我明白他的意思,所以……后会才会有期。”老乞丐风轻云淡般笑了笑,然后转身往东走去。 钱明神色诧异,怔了半晌才转身回了分公司。 他不知道之前苏淳风已经与老乞丐见过面了,自然不明白老乞丐让他转告的话是什么意思——其实很简单,苏淳风一眼看到老乞丐时,就压根儿没去考虑这会是什么狗-屁的巧合,所以他主动上前甩给老乞丐三百块钱,意思是让老乞丐拿钱走人,我现在不方便与你交谈什么。而人老成精了的老乞丐,当然明白苏淳风隐含的意思,他也不会非得追着苏淳风聊聊天说些什么,在他看来,让苏淳风知道,自己出现在了京城,并且安排了这次貌似巧合的相逢,就足够了。 至于其它嘛…… 随缘。 此时万通快递京城分公司总部的会议室内,苏成、陈羽芳、赵山刚等人不顾旅途劳累,与分公司总经理杨野,以及从京城各区分理处早早赶来的经理们,召开了会议,讨论自正式运营后这半个多月的运营状况,以及其中的不足之处如何弥补,如何尽快发展等等,苏淳风参与了此次会议。 陈秀兰和王海菲“婆媳”二人,则是去了旁侧的一间办公室里拉家常。 在会议中苏淳风才得知,当前的京城乃至全国,都处在物流行业的高速发展中,各大物流公司竞争极为激烈,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的状况虽然还没有大规模明显地发生,但可以预见的是,几年之内许多小的货运代-理中介公司基本上都会在残酷的市场竞争中淘汰,相应的,各大中小型物流公司则会渐趋完善,向正规化迈进。 不过,目前情况下物流行业中存在着严重的恶劣竞争行为,并且极为常见,全国各地较大规模的物流行业中皆有黑-恶-势力的影子。 拿万通快递京城分公司来说,开业到现在才仅仅半个多月,就被其它物流公司寻衅滋事九次,总计有十一名员工遭到了恶势力人员的殴打。中关村分理处因此而被迫无奈地关门歇业,无法开张。大红门服装城分理处,前天晚上车辆出货时,突然被撞遭遇车祸,继而数人围攻司机和业务员,车辆被砸,货物受损。总公司这边,前几天还被人晚上隔墙扔进院子里死猫、死狗以及泼粪等恶心事件。 525章 别过激,去找这个人。 总之半个多月来,原本还没有进入盈利阶段,就连持平不亏都达不到的万通快递,京城分公司这边因为几起恶性竞争的事件,就直接或间接地造成了分公司四十余万元的明面亏损,如果算细账的话,影响整个公司运营,所造成的损失就更大了。 而且因为被恶意殴打的事件频频发生,京城分公司各区代-理处,已经有数名员工因为担忧恐惧,从而辞职另谋出路。 当然,所有的恶-性-事件发生后,公司员工都有报警。 但在这个现实的社会上,许多事情即便是警方介入,也绝不可能轻易地解决掉——扔死猫、死狗、泼粪,警方只会简单立案而不会去真的管一管,甚至连调查都懒得去做。殴斗的事件发生后,也会立案并抓捕寻衅滋事者,多半调解罚款拿出些补偿或者拘留几天了事,更有甚至找不到其所藏身之处,或者因为证据不足等原因,警方也无可奈何——其实说白了,因为这种“屁-大点儿”纯属治安纠纷类的小事,警方多半不会真的就去费心费力地追查所谓的犯罪分子…… 身为万通物流的董事长,苏成听闻这些后心头的火气极大,他拍着桌子怒道:“山刚,你安排下,从平阳那边调集人手过来,不就是要靠拳头才能打出个天下吗?咱们万通还能怕了谁不成?他-娘-的,简直是欺人太甚!” “苏总,不能这么办,我们在京城立足未稳,如果再闹出事来,公司甚至有可能被直接关停。”陈羽芳赶紧说道。 其实她心里也窝着一肚子火气。 万通快递现在可是万通物流旗下当前投资最大的项目,京城如此重要的地方如果铺展不开,势必会导致整个公司的布局都无法顺利发展,试想下,万通快递连首都京城的货物都做不到收发的话,别人还怎么信任这家公司的实力? 苏成皱眉气道:“在豫州省,一切发展顺利,冀中省省会金官庄市那边也挺好,怎么到了京城会乱成这样?这可是首都啊!” 赵山刚神色平静地说道:“蛋糕就这么大,谁都想多咬一口,京城肉多狼也多,难免会出现这种事情。去年我在货运方面做过调查,到南方诸如粤州市那样经济发达,比内陆更早发展,现代化企业较多又集中的大城市,货运行业的竞争同样残酷激烈,地方、外来的势力错综复杂,各有各的道,因为恶-性竞争从而大打出手的太多了。这还只是初期我们在京城就遇到这么多麻烦,将来布局全国的摊子,难度更高。” 苏成看向杨野,道:“小杨,你是京城分公司的总经理,又是这方面的专业人士,怎么看待当前的情况?” “苏总。”杨野苦笑着说道:“先前我就向总公司提及过,既然我们要做快递公司,那么就不应该还抱着传统的物流专线方式去运营去竞争,我们是走快递,主打小件、散件的配送,何必去和那些大的物流专线公司竞争货物运输这个行当?我们的主打客户应该是普通民众,贴近日常生活,是快递,而不是运输,这是两个概念。” 陈羽芳点头说道:“这个我们确实考虑过,但公司刚刚起步,需要尽快拓展布局全国的网络,资金方面有极大压力。公司如此做的原因,不求迅速见到收益,但至少希望每家分公司都能够收支持平,同时也能起到宣传作用。” 另一位从天茂集团调到万通物流的公司高层说道:“杨经理这话可就不对了,快递公司难道就不能接下大件货物的承运业务吗?比如我需要把一台几吨重的设备送达某地,快递公司能不接这样的业务?接不下来我们还叫什么快递?所以快递与专线运输,我看没什么两样,只是我们未来的发展目标,要比大多数传统物流专线公司做得更到位,更好,无论是从服务还是管理方面,都要更先进。” “对,中关村那边是电子产品,尤其电脑、零配件等等的运输,他们是批量外输,快递公司当然要承揽这样的业务,而且是当作重点客户。” “服装城的业务也不能放弃,那里的服装流通量极高。” “我们应该安排专人,负责公关各分理处的派出所、公安-部门等,让他们加强对我们公司的保护力度,另外也可以安排人去与竞争对手谈判,软硬手段并施,要让竞争对手清楚地感受到各来自于方面的压力,让他们不敢再胡来……做生意嘛,谁还能真的做到完全垄断?我们,为什么不能从中分一杯羹?” “不管怎么样,都要尽快去解决这些问题,京城是首都,这边分公司一旦步上正规,立刻就能带动其它各城市分公司的业务量迅速提升。” 苏淳风坐在旁边一声不响,神色平静地思忖着解决的办法。 事实上,他很清楚这种事情,以常规手段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解决,而万通快递,却迫切地需要在最短时间里解决问题——新世纪初期,还远未达到几年后迅速发展起来并成为快递公司最主要业务量来源的网购时代,而且快递公司还没能融入到人们的生活中成为一种习惯,所以当前的快递公司要生存,要发展,就必须要无可奈何地与传统物流行业展开激烈的竞争。 坐在他旁边的赵山刚侧头轻声问道:“淳风,你怎么看?” “唔,还没想好。”苏淳风笑了笑。 “我有办法来解决,只是……手段方面可能要过激一些。”赵山刚声音很小,道:“不知道你能否同意,但现在看起来,也没别的什么好办法了,咱们现在也算是被逼上了梁山,需要尽快解决啊。” 苏淳风微微皱眉,他知道赵山刚此人虽然心狠手辣但精明过人,所谓的过激手段,绝非那种摇旗呐喊地拉着一票兄弟猛冲猛打的愚蠢方式。 因为,这里是京城! 但既然从赵山刚口中说出是过激的手段,而且又不是去当面锣对面鼓地开战,那么,以赵山刚的为人心性,苏淳风用脚指头都能想到,其想到的办法之阴狠毒辣,虽然,不清楚他实际会如何来做。所以苏淳风稍作思忖后,掏出钱包,从里面拿出一张烫金色的名片,轻声道:“先别轻举妄动,这张名片你拿着,回头去找他见个面,把咱们的关系简单说一下,然后将当前万通快递遇到的问题谈一谈,看他能不能帮忙调解一下,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上策,这里是京城啊。” 赵山刚愣了下,接过名片点了点头,轻声道:“京城道上的人物?” “嗯。” “好,我尽快去见见这位大人物。” 赵山刚微微一笑,以他的精明和阅历,倒是不会因为这张做工设计皆高档,明显不普通的名片上,就认定这位华腾集团董事长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而是因为赵山刚清楚,能让苏淳风如此重视,并且在遇到这种阎王好惹小鬼难缠的琐碎事情时,想到借助于此人的力量去解决,那么很显然,这个叫做杨树斌的华腾集团董事长,绝对是京城道上出类拔萃的人物。 …… 这边会议上讨论的激烈。 隔壁房间内则是温和平静充斥着喜乐的融融氛围,陈秀兰和王海菲这“婆媳”二人的性情,都不是那种能说会侃的主儿,只是闲淡地聊些京城的学校生活,农村家里人的生活状况等等,平淡无趣,但又格外亲和。 如今陈秀兰对王海菲,愈发满意了,觉得这丫头出落得越来越漂亮,性子又这么柔和,又有学问,将来绝对是一个能勤俭持家相夫教子的贤惠媳妇儿。这不,陈秀兰这趟来京城旅游,提前专门拉着难得抽出半天时间的大忙人陈羽芳做参谋,逛商场给王海菲买了件颇为时尚,价值一千多元的黑色连衣裙。 “海菲,你们上学整天学习那么累,我看以后啊,家教的活儿咱可别出去做了。”陈秀兰心疼地攥着王海菲的小手,语重心长,道:“我知道,以前你们家经济条件紧张,上学还欠了外债,可现在条件不是缓过来了吗?你哥两口子都在山刚的公司上班,现在你姐姐,你爹、你娘,这不都到山刚的公司上班了嘛,挣的钱足够家里花销……我都听山刚说了,你们家的外债已经还清,你就安安心心学习吧,啊。” 王海菲红着脸点头道:“嗯。” “想要当老师不着急,等将来你毕业了,咱们家怎么也得帮你找份好的教师工作,不是婶子吹牛说大话,别的地方不敢保证,但在咱们平阳市的市里,不管你想进哪所学校,咱想尽一切办法也得进去!” “嗯。” “唉,你俩还得两年才能毕业,我都有些等不及了,哎对了海菲,我听说现在大学生也能结婚,是吗?” “婶儿,我们不,不着急。”王海菲脸红得都快滴出水来了。 陈秀兰一看王海菲脸红得像熟透了的苹果,顿时愈发欣喜,乐得眼睛都快笑没了,拉着王海菲的手轻轻拍着,道:“好好好,不着急……反正只要你们俩好好的就行,以后要是淳风欺负你了,就给我打电话,我教训他,啊。” “嗯。” 526章 反正都,都那什么了…… 会议结束,大家去往饭店的时候,钱明示意苏淳风慢走几步,两人落在了众人身后,钱明小声把之前和老乞丐相遇的事情简单讲述了一遍,道:“老乞丐让我转告你,说他明白你的意思……而且,他知道你是我的师父。” “嗯。”苏淳风点了点头,道:“记住他,这老头儿很有可能,是当前整个奇门江湖上罕见的地仙。” “地仙?”钱明面露疑惑,神色间充斥着震惊。虽然不明白地仙代表着术士修级别中的哪种境界,但仅凭一个“仙”字,以及苏淳风给于奇门江湖上罕见的评语,就足以让钱明意识到,这个老乞丐……绝非寻常术士! 苏淳风神色平静地轻声解释道:“返璞境。” “啊?”钱明愕然,那岂不是比术锁长江半柱香,一指杀白蛟的锁江龙纵仙歌的修为,还要高了吗? “而且我判断,他已经快要触摸到归真境的机缘一线,近乎天人了。”苏淳风很少有地露出了感叹之色,继而摇了摇头,道:“可惜啊,奇门江湖历史数千年,真正迈入归真境成就天人气象者屈指可数,这位应该已经活过两个甲子故作乞丐游历世间百态,探寻机缘的地仙,我判断,他难成天人了……” 钱明莫名失落。 虽然返璞地仙的境界,距离他委实太过于遥远到飘渺和无望,但既然老乞丐都到了这一层,钱明哪怕是身为一个旁观者,也希冀老乞丐能够一步入归真,成就天人身。然而师父苏淳风却断言这位活过两甲子的老乞丐,难成天人了。 午饭,这些万通物流的高层们,没有开车去找家高档饭店,而是就近在新发地桥附近选了一家普通的饭店。 当然,席间他们又展开了热烈的讨论。 好在是,因为人多而这样的小饭店里没有那种大号的包间,所以就分出了两个包间来,苏淳风和苏淳雨、陈秀兰这母子三人,以及王海菲,就在另一个包间内吃饭,没过一会儿苏成也进来与他们一起吃饭——依着陈羽芳的话说:“你和我姐一家人是要来京城旅游几天的,所以公司的事情再如何烦心,也要暂时先放下来,陪家人开开心心的,公司里的事情,就交给我们解决吧。” 苏成当然放不下心来,可想想带着老婆孩子出来,而且大儿子的女朋友还在呢,也就只得权且把公司的事情先放一放,而且……据赵山刚所说,他已经和淳风私下商量,试着找一位人物看能否解决此番看起来很麻烦的事端。 苏成对自己这个大儿子,太相信了。 似乎这世上,就没苏淳风解决不了的问题,而且每次都解决得倍儿漂亮。 边吃边闲聊了一些家常话后,苏成还是忍不住问道:“淳风,山刚说你介绍一人给他认识,说也许能解决这件事?” “唔,试试看吧。”苏淳风神情随意地说道。 “那就好,哈哈。”苏成虽然没有得到确切的答复,但出于对这个儿子的无比信任,他原本极度烦躁的心绪已然舒展开来,拿着筷子夹菜,一边说道:“今天下午先休息休息,晚些开个会,明天咱们就去旅游……淳风,海菲啊,你们俩在京城上学两年多了,这次负责当导游,有计划没?” 王海菲微羞地点点头,道:“嗯,先去天安门广场,再去故宫博物院,如果慢慢游览的话,这都要一天时间,淳风的意思是,第二天可以去天坛和颐和园,然后到八达岭长城那边住一晚,然后早起登长城……” “好,就依着你们来安排。” 苏淳雨插嘴道:“我还想去京大看看呢,哥,这几天你抽时间带我去你们学校一趟吧,怎么样?” “没问题。” “嘿,明年我也考京大……” 一家人就都笑笑不语,不过心里面都清楚,苏淳雨这句话也就是说笑罢了,他的成绩虽然也不错,但距离考入京大、华清这样的大学,还有差距。 饭后,一行远道而来的人就先开车去了新发地桥西面,新发地客运站外的京瑞宾馆定了几间客房休息,下午两点半还要再开个会,会议结束后,陈羽芳等万通物流的高层今天就得赶回平阳市或中州市——董事长苏成可以忙里抽闲地陪家人玩儿上几天,可他们这些人却还要忙于正处在初期发展中的万通快递。 没人会对此有什么抱怨,理由很简单,苏成是董事长。 订房的时候有一个小插曲,苏成想都没想地问了句苏淳风和王海菲,他们这几天还回学校住吗?结果没等苏淳风回答,陈秀兰就瞪了丈夫一眼,然后笑眯眯地说:“还回学校干啥,反正已经放假了不用上课,就都住一起吧,省得来回跑,也方便不是?” 然后,回过神儿来的苏成就笑呵呵订了两间双人房,一间单人房。 单人房,是苏淳雨住。 双人房,自然是苏成两口子一间,而苏淳风与王海菲这对还处在恋爱期间的未婚男女大学生,住一间。 王海菲脸都红透了,可又实在是不好意思说什么婉拒的话,只得在苏淳风拉住她的小手一脸风轻云淡仿若再正常不过时,王海菲忍不住手上加了点儿力气,用指甲掐了下苏淳风的手指头,可惜这家伙似乎一点儿都不疼。 此时的王海菲心里并不清楚自己性情上的微妙变化。若是换做以前,遇到这种情况她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婉拒并羞答答地说自己回学校宿舍住就行了,谁再怎么劝也不可能当着人的面答应与苏淳风同居一室,但自从几天前的那个晚上,被苏淳风揽着半推半就地第一次住进了宾馆,并且两人毫无意外地突破了那层关系之后,仿若春雨润物细无声,王海菲在面对这种情况时,已经没有了太多排斥的心理。 反正都,都已经那什么了…… 这几天也,也一直住,住宾馆。 来到房间里,苏淳风走在后面把房门关上,然后拉着王海菲的小手走到床边坐下,笑着打趣道:“来,换上你婆婆给买的新衣服我看看……” “去!”王海菲红着脸捶了苏淳风一拳。 苏淳风将她揽入怀中,下巴和脸颊在长长的柔滑发丝上轻轻蹭着,嗅着发丝间的清香,眯眼享受着,语气轻柔颇有些感慨地说道:“海菲啊,有时候我总是会想着,咱们好像上一辈子就认识,而且我好像在上辈子的时候欠了你许多,所以每每和你在一起,就忍不住要疼惜你,呵护着你,生怕你受到什么委屈啊伤害啊……有时候吧,我还会想,你什么时候能对我发发脾气,和我吵一架,打我两下,我心甘情愿地受了,心里能踏实点儿,可你的性子怎么就那么好?好像这辈子就注定了不会生气似的。” 王海菲倚在他的怀中,眯着眼有些陶醉地听着这些情意绵绵的话语,幸福感十足,她哪里知道,苏淳风这些感慨的话语,竟然是真实存在的天大秘密?只是嘟哝着笑道:“你就那么盼着我生气啊?” “倒不是盼着,而是想着咱们俩这辈子在一起,会不会有什么事能让你生气?” “有啊。” “什么事?” “嗯……其实我也不知道真发生了那样的事情,自己会不会生气。”王海菲声音变得很小,很小。 苏淳风耳朵灵,笑道:“说吧。” 王海菲犹豫了一下,往他怀里蹭了蹭,故作好笑地说道:“比如你,你会有别的女人了,嗯,我是说……其实,你也知道,这么多年来,丽飞心里一直都有你,假如哪一天你和丽飞之间,唉,不说了,反正我每次想起来都很苦恼,也有些心疼丽飞……”说到这里,她又有些措辞不清地说道:“你别打断我的话,听我说,其实我有时候会傻傻地想,如果娶两个妻子是合法的,那就好了。当然,可不许再有第三个,嗯,我的意思是说,反正……哎呀,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了。” 苏淳风哭笑不得,扶着王海菲并肩躺下,紧揽着她在怀中,仰脸看着天花板,正想要说什么时,口袋里的手机铃声响起。 他掏出来看也未看地按下接听键:“我苏淳风,哪位?” “淳风,我是杨树斌。” “哦,杨总你好。” “有一个叫做赵山刚的人刚才给我来电话,请我晚上吃饭谈事情,他说是你的朋友,而且是你让他联系我的,是吗?” 苏淳风微笑道:“是的,确实有些小事想请杨总帮帮忙,当然了,事情还未谈,杨总能帮则帮,不能帮我自然也不会心存什么芥蒂,情理之中嘛。只可惜我现在没有时间,也不方便,所以不能亲自前往相谈了,还望杨总能够海涵,以后有时间的话,苏淳风自然会亲自登门拜访。” “好说,随时恭候大驾。” “那就先这样。” “好,再见。” “再见。” 挂了线,苏淳风微眯着眼,心想着人在江湖总难免身不由己,是该从新考虑下,以后如何处理许多突发和必然会发生的事件,又能尽量安排好避免卷入太深,避免影响甚至祸及到亲朋,可是……这又是何其艰难的一个目标? “淳风,怎么了?” “公司在京城刚开始运营,就遇到些小的麻烦事,得找人帮忙处理下。”苏淳风侧身轻轻吻了下王海菲的额头,微笑道:“这社会啊,就是个你帮我我帮你的圈子,再说了,咱们自己家的事情,有多大能耐,就得尽多大力不是?” “嗯。”王海菲眯着眼笑容陶醉——她最喜欢苏淳风与人谈事情时一本正经又成竹在胸的气质、气度,真的好优秀。 527章 这份人情,我来欠! 入夜,京城的中心地带霓虹闪烁,色彩斑斓,夜景迷人。 朝阳门内大街附近,在这片京城数得上繁华的区域内低调到几乎不怎么显眼,古建筑丰韵颇浓的松竹会所门前,一辆黑色的奔驰轿车缓缓行至车辆稀疏的停车地带,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停进了一个车位。 赵山刚在车上稍作思忖后,道:“我自己去就好。” “嗯。”王清点点头。 钱明也只是笑了笑,不以为意,司机崔二就更不会有什么表示了,他内心里甚至还有点儿自欺欺人的满足感——瞧瞧,王总和钱总,和咱崔二一样,都不能跟着赵总进去参与谈事情,由此可见咱崔二的地位,也不算低嘛。 穿着白色短袖棉翻领t恤衫,黑色修身西裤,黑色尖头皮鞋,留着短偏分发型的赵山刚,龙行虎步仪表堂堂,虽然没什么这种地方常来的那些上层社会精英人物的气质,但天生有着一股子睥睨天下的枭雄霸气,极能震慑人心。不过,身价已然数千万的赵山刚,还真的从来没进过,也没有了解过如此高端到以服务于上层社会精英们的社交和品味、私密为主的会所,依他的认知,再怎么高档的地方,无非就是花钱的事儿罢了。 但当他走到略显古朴的门口时,还是被两位工作人员拦下。 其中一位很礼貌地说道:“您好先生,松竹会所是会员制俱乐部,请问您有我们这里尊贵会员的预约吗?” 赵山刚微微皱眉,点头道:“我来见杨树斌,杨总。” “哦,对不起,失敬了,您是赵山刚先生吧?”工作人员很礼貌地一鞠躬,伸手弯腰道:“杨总已经提前告知过我们,请跟我来……” “谢谢。”赵山刚很有风度地点头往里面走去。 松竹会所,是以一套三进的老式四合院为主体,没有对原始的建筑大作改动,无论是房屋、院落还是墙体、院门以及侧花园等,都是依着原先的样子稍作修整,添置了一些花卉树木以及灯笼等饰物,室内亦是古风盎然。 工作人员引领着赵山刚来到花园内侧的一间茶室中,轻轻敲门得到应允后才推开门,站在门口恭敬地说道:“杨总,您的客人来了。” “嗯,请他进来吧。” 工作人员微躬着身做出请的手势:“赵先生,请进。” 赵山刚迈步而入。 站在门口的工作人员轻轻将房门关上。 进入室内,赵山刚微怔了下,左转两步掀开半截的流苏门帘,才算进入内室。 室内古色古香,几盏照得室内宛若白昼的灯,也是装在类似于古代油灯那种玻璃的灯罩内,内墙一侧摆放有通长的书柜,内有做工精致的仿古线状书籍以及一些精美的陶瓷制品,中间摆放一张长条茶桌和四张椅凳,最里侧有开放式床榻,铺设有锦缎炕垫,炕毯、床褥、靠背等,榻中间靠边摆放炕几,两侧更有柜格,内放玉物、珐琅、竹、木、牙、角等材料雕琢而成的精美珍玩文具。 若是寻常人走入这里,定然会恍惚生出穿越时空至古代帝王书房的感觉。 一身浅褐色休闲唐装,留着精心修饰过的八字胡的杨树斌,就坐在床榻边,端起檀木炕几上的白玉茶杯慢条斯理地品茶。在他的侧对面,站着一位姿色出众,身着束腰广袖白色古汉裙装的年轻女子,脸上挂着似有若无的笑容,负责沏茶斟茶。 赵山刚进去后,倒也没有显得多么惊讶与此间环境的清雅奢华,微眯缝着眼说道:“杨总你好,我是赵山刚。” “来者是客。”杨树斌没有起身,伸手示意炕几对面的塌侧,道:“坐。” 那位女子恰到好处地翩然后退半步让开,弯腰做出请的手势。 赵山刚走过去坐下,微笑道:“杨总果然好雅兴,我赵山刚一介粗人,从未有见识过这样的场面,真是羡慕钦佩啊。” “哪里。”杨树斌笑了笑,摆摆手对上前为赵山刚沏上一杯茶的温婉女子说道:“你先下去吧。” 女子以古风柔柔曲身施礼,不言不语地轻飘飘离去,将外间房门带上。 赵山刚随意地打量着室内环境,道:“在这里喝几杯茶,我估摸着怎么着也得花上个万八千的吧?杨总财大气粗,真是让我这种乡下来的土包子开了眼界……”说着话,他端起茶杯牛嚼牡丹般喝尽,砸吧了一下嘴唇。 “味道如何?”杨树斌微笑问道。 “不错。”赵山刚点点头,道:“其实我这粗人也不懂什么品茶,但恕我直言,这里的茶和我在平阳市一家经常去的茶馆里的茶相比……我也说不清楚是滋味还是别的,反正感觉就是差了那么一丝半点,有时间杨总可以去平阳市,我请你。” 杨树斌露出一丝惊讶,也不知道是真还是故作,他说道:“我是爱茶之人,山刚兄弟如此一说,这就算定下来了吧,我会抽时间去一趟平阳市的。” “随时欢迎。” “山刚,我看你像是一个直爽的人,应该不喜欢拐弯抹角地说话……”杨树斌亲自端起精致小巧的紫砂壶为赵山刚的茶杯中沏满,道:“说说吧,在京城遇到了什么难处,看在苏淳风的面子上,我尽力而为之。哦对了,我还是提前问一下,这件事,与苏淳风有没有什么关系?” 赵山刚笑了笑,道:“万通快递,一家小公司,初到京城发展,遇到了些许麻烦事,嗯,我是万通快递公司的一位股东,淳风的父亲,是我们万通物流的董事长。” “哦。”杨树斌点了点头,道:“说说看。” 赵山刚不急不缓地把当前万通快递在京城遇到的这些小麻烦,但委实很严重到直接影响万通快递全国布局发展的事情,简略讲述了一遍,继而说道:“公司内部高层,以及淳风个人的意思是,不便于使用极端的方式解决问题,那样的话对谁都不好,所以……才想到请杨总出面相助。” 杨树斌笑了笑,没有急于回答。 事实上他第一眼看到赵山刚进门时,心里还是略有些失望的,他相信自己这么多年风风雨雨地走过后练就出的过人眼光——赵山刚此子龙行虎步,眼神咄咄,有着攻击性极强的枭雄霸气,但太过年轻缺乏沉稳的城府。这样的人在他杨树斌眼里,无法为己所用,又过于危险,所以哪怕是苏淳风的面子,也没必要去帮助。况且,杨树斌自觉和苏淳风还没有那么深厚的交情,也实在是还没摸清楚苏淳风的底细,所以无法说服自己,去帮助苏淳风介绍而来的一个如此霸气的青年后辈,哪怕是,万通物流的董事长是苏淳风的父亲。 但赵山刚坐下来一番谈吐之后,杨树斌忽而觉得很有亲切感。 他心里对此甚至生出了些许困惑。 思忖了一会儿,杨树斌微笑着说道:“山刚,假如这件事,我帮不到你们的话……你会怎么做?” “杨总看我,是什么样的人?”赵山刚笑着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还没金盆洗手之人。” “杨总洗了手?” 杨树斌略一怔,继而大笑了几声,心中对那份莫名的亲和感找到了由头,点头道:“好好,不愧是能让苏淳风都肯拉下脸皮委托我帮忙的友人,山刚兄弟果然年轻有为,气势凌人又如此睿智,杨某人佩服啊……能不能坦而言之地对我说说,在没有外力可借助的情况下,你会如何打算解决这件麻烦事?” “万通快递的布局是全国。”赵山刚微笑道:“不仅仅是京城一地,所以接下来想必还会有许多难处,杨总如果感兴趣,可以再等等看戏。” 杨树斌没有丝毫不满,也不去再追问,笑道:“好,我等着看你赵山刚的好戏。” “那京城?” “山刚兄弟,你回去转告淳风,就说此事过后,他欠我杨树斌一个人情。” “杨总。”赵山刚端起茶壶为杨树斌沏满一杯茶,微笑道:“我赵山刚很想厚着脸皮,把这份人情揽下来,不知道,杨总能不能看得起我赵山刚?” 杨树斌微皱眉想了想,道:“为什么?” “我不希望给淳风的将来带去任何可能的麻烦,我自己会竭尽所能地不去,也不希望别人给他添乱……杨总您别误会,这只是我的心意罢了,至于淳风,他心里肯定有数,所以我觉得,还是别直接转告他这些话了,杨总觉得呢?” “可以,我现在也觉得,让赵山刚欠我一份人情,比苏淳风欠下的人情,更有着落。”杨树斌毫不介意地笑着说道。 赵山刚掏出一张名片放到炕几上推过去:“这是我的名片。” “嗯。” “先谢过杨总相助,也感谢杨总今天的款待,我赵山刚可是备着请杨总吃饭而来,没曾想还让杨总破费……唔,或许这些话见外,我就不多说了。”赵山刚站起身来,拱手道:“事后,山刚在平阳市请杨总品茶,以表谢意。” “好说,我一定去。” “告辞了……” “再见。” 杨树斌没有起身,目送赵山刚离开,端起茶杯轻轻品茶,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容,心中却是平添更多对苏淳风的疑惑——苏淳风,到底是何方神圣?倘若自己这次没有走眼的话,赵山刚绝对是世间少有的枭雄人物,却偏偏如此死心塌地,甘愿鞍前马后地为苏淳风效劳…… 得查一下赵山刚是不是真人了。 杨树斌心中暗想,不过这倒不影响他出手帮万通快递这个小忙。 因为对于杨树斌来说,虽然他不认得那些什么小物流公司的人,但在这四九城中,能干出那些小家子事件的,想来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而对于杨树斌来说,在京城解决这种事,只不过是托人传个话罢了,仅此而已。 528章 张丽飞的小虚荣 夕阳的余辉,到达高楼大厦的下方时已经被阴影遮去。 然而在许多高楼的顶端西侧,火红的余辉还是透过窗户上明亮的玻璃洒入因为有空调的冷风而格外清凉舒适的房间里。 华腾集团总部大厦,光线略显昏暗的董事长办公室内,电话铃声响起。端着黑色烟斗,正站在墙壁上悬挂的那张出自名家之手价值过千万的山水画真迹前,无数次欣赏仍不觉厌烦的杨树斌,在透窗而过的夕阳余晖中,微微皱了下眉头,继而舒展开来,走到办公桌前拿起了电话:“说。” “斌哥,宇和物流的董事长高海宝,不怎么听劝啊。”电话中传出了一个男子低沉的声音。 “高海宝?什么宇和物流?”杨树斌面露不悦。 “斌哥,您不是让我处理一下万通快递的事情吗?宇和物流是针对万通快递的几家物流公司中,最强硬的一家。” 杨树斌似乎才想起来这茬事儿,他不慌不忙地走回到宽厚的真皮转椅前坐下,靠着椅背眯缝着眼睛,淡淡地说道:“那就让他听劝……强子,这种事情你给我打电话,是打算有什么事的话,公司里,或者,我替你扛下来?” “不不不,斌哥,你别生气,我马上办。” “嗯。” 杨树斌把电话挂掉,神色如常地拿起桌上的文件不慌不忙地翻看着,在翻看到下面的一个文件夹里夹着的那张a4白纸时,他的眸子里闪过一抹颇为感兴趣的神采,继而微笑着仔细看了下去,上面写的是有关赵山刚的调查汇报: 赵山刚,现年二十七岁,豫州省平阳市金州县东王庄乡东王庄村人,有一母一弟,母亲居家,弟弟赵山强大学毕业在平阳市鸿运地产的财务部任职; 赵山刚小学学历(未毕业),自幼父亲早亡,母亲患疯痴病后愈。其人聪慧好学自学英语及经商管理等各方面专业知识,心性狠辣,胆识过人,有勇有谋极具城府;擅搏击,应该自小接受过专业的格斗或武术训练(查无实据,可能是有多次参与殴斗的实战经验养成,当前生活中有练习散打以健身的习惯),赵山刚现为平阳市山刚农产品贸易总公司董事长(主营精品蔬菜批发销售,分公司遍及豫州省七个市地区,基本垄断),他还是平阳市山刚土石方工程有限公司董事长,万通物流集团旗下万通快递股份有限公司董事、股东,其个人资产预估超过六千万元。除此之外,赵山刚还有两家水泥制品厂,三家持股的中高档歌舞厅。赵山刚在平阳市极有人脉,是平阳市最具实力的道上人物,另有传言称,他与豫州省政商界巨头肖家有联系,并与豫州省多地的道上势力关系交好,在数次对外扩张的过程中,先礼后兵,后发制人,目前在豫州省境内,有超过七起命案可能与其相关…… 他才二十七岁啊! 杨树斌放下那张前几日吩咐下去调查出的一些有关赵山刚的资料,不禁点头面露赞赏之意,自言自语地说道:“是个真人啊,难怪会让我心生亲切,何其相似……只不过,年轻本该气盛时,如此老成,总觉得少了点儿什么。” 有时候,公安-部门费尽周折似乎都调查不清的事情,其实对于一些道上的顶尖人物们来说,调查起来并不怎么吃力。 原因很简单。 因为,一个需要证据,一个不需要证据。 …… 夏日里昼长夜短。 都快要八点多钟的时候,夜幕才终于懒洋洋地拉扯下来,完全覆盖住了繁华的京城,只是夜幕下的这座现代化大都市,却迸发出了比之白昼里还要张扬澎湃的活力,灯火璀璨霓虹缤纷,将京都装点成了一座喧嚣美丽的不夜城。 健安西路的琴月楼饭店二层211房间内,宽大的圆桌旁坐满了谈笑甚欢的宾客。 苏淳风一家人连同王海菲在内,已经在京城游玩了四天,说话间就要离京回平阳了,百忙之中的张丽飞终于抽出了一点点时间,赶紧打电话邀请苏淳风一家人,到影视学院附近这边来,一起吃顿晚饭,以表心意。 苏成和陈秀兰两口子对于这种晚辈邀请的饭局,原本是不大好意思来的,他们的意思是丽飞这孩子既然有心,那就让她到新发地,或者到草桥那边找个高档点儿的饭店请这孩子吃顿饭,也在北京见见面,算是作为长辈来到了京城关照一下这孩子,回去也好再见到张丽飞的父母时,能说得过去。可现在的年轻人委实要面子,非得说什么既然长辈到京城了,必须得由她来请二位长辈吃饭才行,不然的话就是不给她面子了。 好嘛…… 苏成和陈秀兰哭笑不得,也只好前来赴宴。 事实上,张丽飞还真是要面子,二十来岁的年纪还没上大三呢,就出演一部名导名剧本,即便大火不了也铁定会小火一把的电视剧,而且饰演其中很有分量的一个配角,这对于初出茅庐的张丽飞来说,绝对算得上是成功了。 既然都这么成功了,不表示下,不洋洋得意一下,那怎么行? 当然,这类好慕虚荣谈不上什么错,年轻人嘛。 这不,正因为这点儿小小的虚荣心,张丽飞在今天傍晚剧组收工后,请和自己在剧组里关系不错的一位不那么有名的女演员相伴来吃饭时,另外一位当前在演艺圈里颇有名气的年轻男演员石赫,笑眯眯地说要跟着一起蹭饭吃,张丽飞立刻开心地答应下来——带着大明星去请朋友和老家来的长辈吃饭,那真是极有面子的事儿。 无巧不巧的是,苏淳风的母亲陈秀兰,恰恰在前段时间看过石赫出演的一部电视剧《老家有喜》,石赫在其中扮演了一个孝顺的辛苦在外打拼的儿子,陈秀兰极为喜欢这个人物,自然爱屋及乌地喜欢这个年轻的演员。之所以如此喜欢,其实最重要的原因是,陈秀兰在看这部电视剧的时候,会很有代入感地觉得里面石赫饰演的那个人物,就如她的儿子苏淳风一样懂事,一样孝顺。 “你们年轻人怎么说来着?”陈秀兰神色和蔼笑眯眯地说道:“追星族是吧,我今天也见着明星了呢,小雨,带笔了没?我让小赫给我也签个名。” 石赫今年二十七岁,凭借着出色的外表形象以及母亲作为老牌编剧在影视圈里的人脉资源,早已然成为了演艺圈里一位当红的小生,如果从他小时候就曾出演过的第一部电视剧算起来的话,那么他出道已经足足有十五年了。 深谙演艺圈门道的石赫显然非常熟练于这种普通的日常应酬,以及如何对待偶见的影迷观众。 他面露谦和,在这一家人没能找到笔的情况下,自己从兜里掏出随身携带的签字钢笔,在陈秀兰的浅蓝色挎包拉链侧旁,龙飞凤舞地签下了自己的字,一边微有些不好意思地礼貌说道:“叔叔阿姨,谢谢您们的支持和鼓励。” “瞧这孩子,多懂事儿啊。”陈秀兰喜不自禁地夸赞道。 苏成点了点头,以长辈的口吻说道:“淳风,小雨,你们以后要多向小石学习,啊,看看,都已经是当红的大明星了,多么礼貌平易近人,一点儿都不端架子。还有啊,丽飞,你也是,既然走上了演电视的这条道路,就要多向前辈兄长姐姐们多多请教,可不能有点儿成绩就骄傲了。” “知道啦成叔。”张丽飞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 ps:这章字数少,因为有点儿卡,白天写得不满意删除了。 529章 很抱歉,不帮! 张丽飞那点儿要面子的小心思,当然瞒不过苏淳风,只不过他心里明白,这位斯文儒雅交际方面颇为老道的石赫,之所以会笑谈中言之是前来蹭饭,确实不过是一句笑谈罢了。像他这种人如果说没有抱什么目的……断然不可能来参加这样的饭局。而对于演艺圈这个复杂中充斥着污秽的圈子,其实苏淳风打心眼儿里就没什么好感,当然,张丽飞进入这个行当里发展拼搏,他也不会排斥。 正所谓三百六十行,行行都出状元郎嘛。 而石赫此番前来有什么目的,除了张丽飞这个心性还尚且保留着天真单纯的可爱所以不会去想到其它之外,似乎显而易见,苏淳风也如许多常人所思忖的那般最开始就觉得,十有八九是奔着讨好张丽飞,多与她接触熟识的目的而来,换句话说,这家伙想要追求张丽飞,亦或是,想玩玩儿。 但苏淳风又不得不承认,石赫此人确实表现得非常优秀,让人无可挑剔,平易近人,谈笑从容得体,长得也很俊朗帅气又不失成熟的风度。 只是,苏淳风内心里还是隐然有些不是味儿。 男人嘛。 席间苏淳风起身去卫生间的时候,石赫跟着一起走了出来,跟在他身旁轻声说道:“淳风,我听说过你……” “嗯?”苏淳风笑了笑,道:“丽飞说的?” “念益华。” 苏淳风神色不变地走进卫生间,站在小便池前解开裤腰带,一边微歪着头,笑道:“唔,没想到你和他认识。” “亚星影视公司的董事长詹又平,是我舅舅。”石赫微笑着说道:“所以我不仅认识念益华,还认识他的师父褚卓延,也知道他们,都是神秘的术士,其实对于这些东西我不是很相信,但父母和舅舅都告诫我,可以不信,但不能不敬。” “然后呢?”苏淳风撒完尿,不慌不忙地系着裤腰带。 石赫愣了下,苦笑道:“我舅舅他们,遇到一件比较麻烦的事情,念益华没办法解决,他的师父褚卓延也没有把握,所以……知道我和张丽飞在一起拍戏之后,念益华就建议我找一个合适的机会,通过张丽飞与你见一面,私下请你出手相助。他说,你与我舅舅之间可能有些小的误会,所以我舅舅不方便来请你,还说如果你肯出手的话,这件事肯定能解决。可能,我选择这样一个时机来见你,有些唐突和失礼,但我还是希望,你能谅解我的冒昧,并且出手帮助我们。” “很抱歉。”苏淳风笑着摇了摇头婉拒,也没有问到底需要他帮什么忙,就转身往外走去。 石赫稍稍怔了下,赶紧追出去,神色恳切地说道:“淳风,你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也没有提及到报酬方面,先别急于拒绝,等我把话说完啊……那个,淳风,你是不是再考虑一下?” 苏淳风在盥洗池前洗着手,一边轻声道:“石赫,念益华和褚卓延应该提醒过你,别乱说话。” “这我知道,我知道,你看……” 苏淳风擦干手,转身走了出去。 石赫面露无奈,摇了摇头,掏出手机往楼梯口僻静的地方走去——他不明白,为什么苏淳风会如此干脆利落到甚至都不给他讲述事情的缘由,不给他说出什么丰厚报酬感激的话,就直接拒绝了他的请求,而且,似乎还有些生气。 拨通了念益华的电话,石赫很无奈地说道:“益华,我刚刚开口提及要苏淳风帮忙,还没讲什么事情,他就拒绝了。” 手机中沉默了几秒钟,念益华的声音传出来:“别再提了。” “可是……” “我和我师父再想想办法吧。” “哦。” “回见。” 电话挂断了。 石赫抬手轻扶额头,一脸愁容——对于他这个一直以来都顺风顺水的演艺圈新秀当红小生来讲,早早就听说过的那个术士的神秘江湖,距离他是很遥远的,甚至他一直都觉得那是不存在的,所以也就从来没有想过,会近在咫尺地关系到自身。他的舅舅詹又平,前年突然放弃在香港演艺圈打拼出来的基业,转而回到离开了三十多年的国内发展,当时石赫及父母也都相信,詹又平是感觉香港娱乐及影视圈行业的发展陷入了瓶颈,竞争力度又太大,恰好又通过在大陆影视娱乐行业的姐夫,了解并判断出国内影视娱乐行业的广阔前景,才决定来京城发展的。 可直到前些时日,石赫才知晓原来舅舅当年离开香港,是因为他不离开那里,就会有生命的危险。 同样,褚卓延和念益华师徒亦是如此。 而就在前不久,詹又平通过在香港那边的朋友们得知了一个惊人的秘密消息,曾经的仇家似乎并没有放过他们的打算,而且已经花费巨资请到了国外的术法高手,要进入大陆,势必杀死詹又平。 既然要杀詹又平,其目标当然也包括褚卓延和念益华师徒二人了。 石赫虽然不是太相信这种事,但看舅舅和褚卓延、念益华都极为慎重紧张惶恐不安的样子,他也难免惴惴,因为亚星影视公司不仅仅是舅舅詹又平的,还有石赫的父母在其中占有着不少的股份。 私下里,年纪较轻嘴巴不怎么严的念益华,在一次酒后曾苦笑着说:“我师父修为算得上是术士中的高手了,可人世间终归如此,自有山比此山更高。当初从香港避祸跑到大陆来,还想着尽快多多结交大陆的奇门江湖中那些高人和宗门流派,从而能够得到他们的支持庇护,可惜,这个江湖不好混啊。” 正因为这个江湖不好混,所以念益华,或者是褚卓延现在,想到的唯一能够帮到他们的,也就只有苏淳风一人了。 可苏淳风…… 是他褚卓延发下血誓要服侍保护绝不能悖逆的主子,奴,怎能遣主行事? 如此一来,念益华才会私自主张想要联系苏淳风,但心中又害怕因为自己曾经干过的混账事,所以苏淳风会直接拒绝,正好那天得知了张丽飞与石赫在一起拍电视剧,于是他赶紧告知石赫,让其想办法与苏淳风见面,并不惜代价恳请苏淳风出手。 不曾想,苏淳风还是拒绝了。 他甚至都不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当然,这对于苏淳风来讲,其实也没什么好问的——既然是褚卓延解决不了的问题,而且又是念益华提出建议必须找苏淳风来帮忙才能解决,那么大概是哪一类的事情,就显而易见了。 石赫在外面打完电话,回到包间里的时候,已然恢复了如之前那般平易近人谦和的神情,仿若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时不时与大家说笑着闲聊几句。他的这般表现,让之前还因为某种猜测从而对这家伙有点儿不顺眼的苏淳风,因为知道了真相而且石赫又表现不错,从而对他的印象颇为改观。 没过一会儿,苏淳风的手机铃声响起,他看了看来电,然后摁下了拒听键。 在座者也没怎么在意,坐在他旁边的王海菲神情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苏淳风微笑着轻声解释道:“没什么要事,别影响大家吃饭。” “嗯。”王海菲点点头,对此她早已习惯——苏淳风每次和她吃饭时,手机铃声响起基本都是挂断不接,有时候甚至还会关机。 但随即就有短消息提示音响起。 苏淳风也没有避讳王海菲,拿着手机看了看短信:“苏先生,实在对不起,我刚得知益华委托石赫去请你出手相助了,你别生气,这件事我会自己想办法解决,如果……做不到,我只求益华能够,能够好好的,就知足了。” 王海菲心中咯噔一下。 苏淳风皱眉,轻轻拍了下王海菲的大腿以示安抚,小声道:“没事。” “嗯。” 苏淳风拿着手机简短地回复了一条短消息:“正在吃饭,不便打扰,有事自行处理。” 他发这条短信的意思很明显,他没有生气,但是,不管他褚卓延以及其身后的大老板詹又平,遇到了多么强悍的术士给他们带来了多么巨大的生命威胁,苏淳风都不会去管,包括……刚才褚卓延恳求让苏淳风庇护念益华的条件,苏淳风都不会去答应——开什么玩笑,谁是主子谁是血奴?更何况,对褚卓延和念益华这一对曾经心思歹毒动则因利就不惜伤及无辜的术士师徒,苏淳风才不会有丝毫的怜悯和同情心,至于褚卓延这么一号术法修为已入炼气境的血奴死了的话,是否可惜…… 苏淳风倒是真有些犹豫和不舍了,毕竟人才难得啊。 酒足饭饱,一行人从饭店走出来,在停车场道别,然后各自上车离去。 在车上,微有些酒意坐在副驾驶位置的苏成接完一个电话之后,笑呵呵地说道:“淳风啊,那天山刚给我打来电话说,京城这边的问题应该解决了,再过上个三五天就不会再有事,我当时还不相信呢,哪儿能有这么快?这不,昨晚上大红门服装城分理处装完货发车时,又遇到了几个碰瓷儿的,折腾到夜里三点多才离开,耽误了到货时间,以后客户们就更不会信任咱们万通快递了。” “事情也不是短时间内就能解决的,总要再等等看嘛。”没有喝酒的苏淳风边驾车边笑着宽慰道。 “刚才,就在刚才,杨野打来的电话,他说自从开业后,一直都在找咱们万通快递麻烦的宇和物流,老总亲自登门赔不是,求咱们原谅,哈哈。”苏成挥了挥手,格外解气地说道:“干得漂亮啊,淳风,你跟我说说,到底是谁帮了咱们这么大的忙?趁着我还在京城没回去呢,我得亲自去表示下谢意。” 苏淳风微笑道:“爹,这事儿您就别管了,我回头有时间去表示下感谢,哎您可别误会,我的意思主要是……嗯,那人不方便见您。” “嗯?”苏成面露不满,不过随即释怀,笑着点了点头。 这个儿子啊。 出息了,也越来越看不透咯…… …… ps:明天坐火车回老家照顾老爷子,也就是说从明天开始一个月内更新不稳,只能尽力,先请假致歉并感激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我会努力…… 530章 这不是钱能解决的问题 新发地京瑞宾馆的一间客房内,苏淳风翘着二郎腿坐在单人沙发上,神情悠闲地喝着一杯冷饮,一边百无聊赖般看着电视上的新闻节目。洗手间里传出微弱却不断的流水声,那是王海菲正在里面淋浴。 手机铃声响起,苏淳风拿起放在圆几上的手机,看了下来电显示,然后摁下接听键附到耳边,微笑道:“裴学姐,你好。” “淳风,真不好意思,最近事情比较多,所以今晚没能应邀前去。” “没关系。”苏淳风微笑着客套了一句,也没说什么这本就谈不上向他致歉,是张丽飞安排的晚宴嘛。不过苏淳风心里很清楚,以裴佳的心智和社交经验,纵然是有心愿意多和苏淳风有几次这类私下共餐的场合以增进友谊,可有长辈在场的场合,如果非得参与的话,就未免显得做作,反而适得其反,毕竟,两人是术士,交际不能等同于寻常人,虽然,都在日常生活中做惯了寻常人。 又简单聊了几句,就在裴佳准备说再见时,苏淳风忽而想到了一件事,便说道:“对了学姐,暑假后新的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正式成立,会长一职……你有没有兴趣?” 手机另一端的裴佳稍稍怔了下,笑道:“怎么算,也轮不到我去感兴趣吧?” “我倒是觉得,你可以做。” “你是公认的首选人物,真不想坐那个位置?” “是的。” 裴佳又犹豫了几秒钟后,道:“如果可能的话,我当然愿意去争取一下,不过我想,我胜出的几率仍然是很低的,所以没必要自取其辱,而且说实话,若非你今天提及,我还真没有考虑过这件事,所以……淳风,你怎么会想到问我有没有兴趣呢?” 这番话,让苏淳风心里有了底,便说道:“学姐,只要你想,并且站出来去竞争这个位置,那么我肯定全力支持你。” “白行庸呢?” “他肯定想要竞争这个位子,所以我不敢保证能把他拉过来支持你,但我会去试试……”苏淳风话锋一转,道:“暂时,要保密。” 裴佳笑道:“因为吕伟阳?” “明人不说暗话。”苏淳风道:“是的,在我的心目中,谁都可以坐那个位置,唯独他吕伟阳,不行。” “那就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好,再见。” “晚安。” 苏淳风挂了线,神色平静地将手机放到圆几上,闭目养神——除了他之外,京城任何一名年轻的学生术士,对新组建成立的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的会长一职,都不可能不动心,甚至于就连江湖上那些有子弟在京城求学的门派长辈们,都会对此格外关注上心。苏淳风可以肯定,在今年的暑假里,各地大学生术士协会整合组建的消息传开,江湖上都会因此而出现许多明争暗斗、谈判拉拢等等。 谁都知道,坐上以省-级区域为划分设置的大学生术士协会的会长宝座,就等于认可了那名学生术士在江湖年轻一代新秀人物中出类拔萃的地位,对于将来其个人乃至家族、门派在江湖、社会上的发展,都有着不可估量的助益。 而京城…… 就更是令人眼热的地方了。 能当上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的第一任会长,青史留名啊! 浴巾裹身的王海菲侧头擦拭着长发从洗手间走了出来,洁白笔直修长的双腿,浴巾裹着的玲珑身段,裸-露在外的柔滑双肩,欣长的颈项,娇媚的容颜,还在滴水被白毛巾和双手搓-揉着的乌黑长发,愈发衬得柔和灯光下的她宛若一株出水的芙蓉,清秀婉约,婷婷玉立,难以言述的风情万种。 见到苏淳风闭目养神的样子,王海菲以为是万通物流这些日子的事情解决完后,表面上一直都保持着轻松实则压力极大的苏淳风,终于有些乏累的感觉了,不禁有些心疼地柔声说道:“淳风,我洗完了,你快去洗个澡,早些休息吧。” “唔,不急。”苏淳风睁开眼,入眼处王海菲容颜娇嫩欲滴,便忍不住抬臂将她轻揽入怀,坐在腿上,继而把脸颊靠进幽香盈盈的丰-腴-怀中,眯着眼微笑道:“你说,有些人求我办事,我是帮,还是不帮?” “我,我哪儿知道是什么事。”王海菲把毛巾放在圆几上,揽住苏淳风的头,将下巴抵在他的头顶上,轻轻蹭着。 苏淳风道:“还记得念益华吗?” “他?” “和他的师父……” “依你的性子,这样的人有事相求,你应该是毫不犹豫地拒绝,可现在却犹豫不决,那么……就帮他一次?”王海菲眯起眼睛,很享受这样坐在苏淳风的腿上,倚在他的怀里,被他如此信任地请求拿主意,然后忽而心惊地坐直了身体,双手捧起苏淳风的脸颊,有些慌乱地问道:“是,是你们那个术士圈子里的事情?” 苏淳风眨了眨眼睛。 王海菲苦着脸哀求般说道:“别管了,好吗?”她知道,苏淳风心里很可能已经有了决定,所以她担心。 “听你的。” “嗯。”王海菲坚定地点了点头,虽然心有不忍。 圆几上的手机铃声响起,王海菲表情温婉地伸手帮他把手机拿过来递到面前,苏淳风看了眼来电显示,是褚卓延打来的。 轻叹口气,苏淳风接过手机摁下了接听键,附在耳边。 王海菲起身,坐到了圆几旁另一张单人沙发上,满含期待地看着苏淳风。 …… 望京附近的一处高档公寓楼内,褚卓延端着一杯咖啡静静地站在宽大的落地窗前,望着外面灯火阑珊的夜景,深邃的眸子中透着掩饰不住的忧虑,内心中感慨着内地广阔的奇门江湖,对于不那么熟悉这里的人来说,却是那么得难以融入。这让他不由得想起了“闭关锁国”这个词汇,旋即莞尔自嘲地笑了笑。 褚卓延离开香港已经快三年了。 他知道这一天迟早都会到来,所以在和詹又平一起来到京城发展之后,就一直在试图与奇门江湖上的知名人物、宗门流派取得联系,不求迅速融入到江湖中,但求能够结识三五位好友,以便于某一天仇家寻上门来,可以有奇门江湖上的人物站出来为自己撑腰,不奢望友人能出手相助,只要一个态度,就足矣。 华夏奇门江湖,其实从现实来讲,因为近百年的国家积弊、战乱丛生,故而凋零百年,已经远远落后于其它国家的术法界流派在全球的名望,许多曾经辉煌无比的名门大派,如今相对比全球各大术法世家、门派来讲,整体实力上都有着极大的差距。然而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褚卓延很清楚在这个历史悠远的国度中,复杂磅礴的奇门江湖蕴积着无穷的力量,任何小觑这个江湖的术士,无疑都是愚蠢的——这个江湖历史以来都充斥着明争暗斗,充斥着阴谋诡计,充斥着血腥纷争……同时,这个江湖一直都有着排外的情愫,有着对外界的警惕性和天然的敌意,还有着因自居正统正宗而天然存在的自傲自负和轻蔑不屑,鲜有认可与外部势力的真正友谊,充其量也就是利用一下外部的势力。 然而这片广袤如海却看似一团散沙的奇门江湖,一旦有外部势力流露出了敌意,威胁到了这个江湖中千百年流传下来的传统底线,那么整个江湖就会在极短的时间内拧成一股绳,迸发出令人恐怖的战力,消除任何来自于外部的威胁。 这,才是奇门江湖能够兴衰更迭数千年不倒的根基。 褚卓延最初想要借助,想要依仗而赖以保命的,就是这棵虽然貌似枯槁只是刚刚泛起新生绿意没多久,但仍旧参天的巨树。 可惜,他对这个江湖了解的太少,难以在如此短的时间里融入进去。 当然这也并非完全怪他社交能力不行,而是奇门江湖处在刚刚复兴繁荣的时代,虽然各门各派乃至那些散修的术士们,都在向各处不断抛递着橄榄枝,但对于没有什么让人可以信服、了解的来历,更何况还是从香港那边过来的术士,江湖人士难免会抱有一份戒心——这家伙到底想干啥? 所以褚卓延虽然结交了几位奇门江湖中的术士,但也只能算得上是萍水相逢,委实没有能够称得上朋友的人。 唯一有那么一位老友吧…… 还被苏淳风给弄死了,而且一次性就给苏淳风端了窝,连师父带徒弟三人全没了。就连他褚卓延也被搂草打兔子,不得不乖乖献上血誓,成为了苏淳风的血奴。 想及此处,褚卓延仰面阖目轻叹。 悲哀。 书房门被推开,身材高大的詹又平大步走了进来,见到褚卓延站在窗前阖目出神,便微微皱眉,略带些许不满和忧虑地说道:“卓延,怎么样了?” 褚卓延摇了摇头。 詹又平怒道:“他要多少钱?” “钱?”褚卓延冷哼一声,道:“詹总,你到现在还认为花钱就能解决任何问题?那我们何不直接花钱给对方,让对方不再寻仇?” 詹又平懒得去和褚卓延在金钱至上的理念上抬杠,挥了挥手,很有些不耐烦——这段时间他也确实心惊胆颤实在是没有耐心继续承受这种等待着生命很有可能走到尽头的恐怖煎熬。詹又平道:“卓延,你不是说过术士在玄学方面虽然看似比释家道家要强,实则差距极大,一个出世一个入世么?好,那咱们就花钱去请道士,请高僧!或者,咱们全都搬到寺庙道观里居住些日子。” “躲得过一时,躲得了一世?”褚卓延苦笑着摇摇头,道:“修道于世外的高人们,本就斩断了三情,清淡观红尘,如若没有大乱,纵然是那偶尔显于乱世的山门中人,也不会去理会这世间的纷纷扰扰,况且你我俗人俗事,一件……小事?” 詹又平叹气复叹气。 他早已是不惑快要知天命的年龄了,多年娱乐圈里打拼的他,又岂是那种没有涵养的人物? 只是生死攸关,换谁,也难以静下心来。 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褚卓延道:“我再给他打个电话吧。” “好,好,你就说,随他要多少钱……” 褚卓延没有看詹又平,掏出手机犹豫了几秒钟,才翻出苏淳风的手机号码,摁下了拨通键。 531章 这里是京城! “苏先生,劣徒不知事,叨扰您的清静了,实在是抱歉。``” “长话短说吧,犯不上假惺惺地和我说这些客套话。”苏淳风眸子中闪过一抹似有若无的感慨,问道:“陈年旧事?” 褚卓延怔了下,心中暗喜,道:“是在香港时不小心惹下的祸事。” “哦。” “对方是,泰国的降头师。” 苏淳风微皱眉,稍作思忖后淡淡地说道:“你的事情我不会插手理会的,不过……可以提醒你一下,京畿要地,不是什么人都可以随便跑到这里来兴风作浪的,管束好你的徒弟念益华,别出去胡作非为无事生非。” 褚卓延立刻了悟,大喜道:“多谢苏先生。” “就这样吧。” “好,好,苏先生晚安……” 苏淳风挂断线,微笑着对王海菲说道:“喏,其实你知道的,我这人本就不好管闲事,只是心地善良,很多时候难免优柔寡断地纠结,所以啊,以后你身为老婆大人,一定要经常帮衬着,替我做出正确的决断。” 王海菲娇嗔地瞪了他一眼,道:“快去洗澡吧。” “嗯,等我。”苏淳风起身抛出一记你知我知颇有深意的电眼。 王海菲立刻红透了脸颊。 望京附近的那栋公寓楼中。 将手机收起来的褚卓延一副气定神闲的表情,微笑望着窗外星星点点的斑斓夜景,感叹赞道:“一叶障目不见泰山,苏先生真乃世间罕有人杰,年纪轻轻便有如此城府睿智,轻松自如一语道来,便拨开云雾令人见青天啊。” “他肯出手了?”詹又平喜不自禁地问道。 “没有。”褚卓延摇摇头。 “那你怎么如此感慨轻松?想必是有了法子……”詹又平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与褚卓延多年好友,他自然了解其人秉性,再者二人如今面对劫难,实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詹又平转身走到沙发旁坐下,自顾自端水沏茶,一边说道:“卓延啊,多年来即便是在香港,我以及知晓你的人都敬称你为玄学大师,却从未见你一口一个先生地去敬称某人,而今你这位大师对一个年轻人如此尊敬,还赞叹其为世间罕有人杰,让我都忍不住想要马上去见见这位世外高人了。” 褚卓延扭头笑道:“他不是世外高人,就在这滚滚红尘中。” “说这些话太累。”詹又平品了一口茶,道:“我不懂你们那个圈子,卓延,你直白地告诉我吧,苏淳风既然不肯出手,又怎么能帮你拨开云雾见青天的?” 褚卓延走过来放下咖啡杯,道:“他说,这里是京城。” “就这些?” “京畿要地,不是什么人都可以随便跑到这里来兴风作浪的。” “怎么?”詹又平皱了皱眉:“难不成……是要提醒我们,可以报警求助吗?这也太儿戏了吧?你们这些术士……” 褚卓延微笑摇头,道:“我对你说起过,来到京城之后,我会尽力去接触奇门江湖中的宗门流派人士,只有依仗这座历史悠久气势磅礴底蕴深厚的江湖,才能够躲避过将来极有可能发生的祸事,也就是,现在。” “可你,没能走进这座江湖。” “既然涉及到了术士之间的仇怨报复,那么你我就都已经在这座江湖中了。”褚卓延正色道:“京城是我们国家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是国家的核心,是形象!如若我们惹下的是香港或者我们国家其它任何地区的术士势力,此番苏淳风又不肯亲自出手牵涉其中,那么我们势必在劫难逃,但恰恰我们的仇人是来自于泰国的降头师,所以我们身处京城,就是处在最安全的地方。因为香港已经回归几年了,我们也是华夏儿女,哪怕奇门江湖人士仍旧不会因为如此简单的缘由而保护我们,但他们绝对不允许国外的术士,在京城大开杀戒,而且杀得还是……华夏儿女。” 詹又平皱眉道:“万一没有人理会呢?” “这里是京城,无人理会的可能性极低。”褚卓延颇为自信地说道:“甚至,在报复我们的人刚刚踏入华夏的国境线,就已经被人盯上了。” 詹又平恍然大悟般点点头,随即又说道:“可你刚才也说了,躲得了一时,躲不过一世,这终究只是个暂时避祸的方法而已,我们也不可能居住在京城永远不离开半步,况且,术法杀人于无形,他们总能找到机会暗杀。” “京城足够大,足够我们去生活,况且……”褚卓延笑道:“对方被这边的高人们阻拦后,十有八-九还会怀疑我们已经有了强大的势力支持,所以事后我们可以尽快选择创造一个合适的机会,去与对方和谈,至少,我们有了谈判的砝码,即便是,这个砝码并不存在于现实中,只是人心莫测的产物而已。” “但愿吧。”詹又平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压力骤减的轻松笑容。 然而他却不会想到,褚卓延看似成竹在胸,实则内心中仍旧有着极大的不安和内疚——他相信泰国的降头师如果真的找到京城来寻仇,肯定会遭遇国内术法高手们的阻挡,但只能在双方爆发了斗法时,才会有术士出面并且有理由去制止。而一旦斗法爆发了……就意味着术法修为极低的徒弟念益华,以及好友詹又平,在斗法爆发之后的极短时间内,在那些国内的术法高手们来不及出手制止时,就已经被术法所害。 可惜这些话,褚卓延不能对詹又平说。 而且,褚卓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只能坐等。 只能心中暗暗祈祷平安,祈祷有惊无险。 …… 酷暑时节,上午九点钟的太阳,已经升起了老高,散发出刺目的炙热光线。 平阳市金州县城北环路外,紧跟平阳市南城工业园区的步伐,金州县的工业新区业已快速基本落成,由北环路向北延伸出的两条宽阔柏油路纵贯整个新区,两侧移植了高大繁茂的树木,并有葱郁的绿化植被美化环境。 豫望肉食品公司新厂区大门前张红描金,厂内彩旗招展。 办公楼前人头攒动,欢声笑语。 今天,是豫望肉食品公司乔迁新厂区的大喜之日,总经理李志超早在一个多月前就已经开始为此事奔波忙碌。 年仅二十岁的他出手豪爽八面玲珑,极擅于交际公关,两年来他通过赵山刚与平阳市境内各县市区的道上人物相熟,路路畅通;他以黄薏瑜同学的身份主动与华盛集团老董事长黄汉正结识,并逐步结识县委-书-记黄培;通过初中同学王芮,与其父金州县城建局局长王天明结识,并通过王天明结识多位金州县要员;通过苏淳风的父亲苏成,李志超与平阳市内多位商界人士相识…… 这位年轻却颇为老辣精明长袖善舞的总经理,不但没有令平阳市地方商界、政坛的成功人士们小视,反而引发了几乎所有人士的共同赞赏,认可了他商界新秀的成就地位,纷纷给面子,愿意应邀参加此次乔迁开业的典礼仪式并剪彩。有道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些足可称之为李志超长辈的人物们,在多次的社交场合中,很明显只识李志超,而不识李志超的父亲,那位也曾经在改革开放后迈开大胆的步伐经商有成为儿子李志超的起步打下坚实基础的前浪,当前豫望肉食品公司的董事长李胜。 苏淳风站在办公楼内,隔着玻璃大门看着外面热闹的场景,面带笑容地说道:“志超现在真是春风得意啊。” “同学们恐怕没人能想到。”王海菲笑吟吟地挽着他的胳膊,柔声道。 “我挺佩服他的。”赵山刚由衷地说道:“在社交这方面,这小子恐怕比在场那些老奸巨猾的政商人物们都要精明圆滑。” “哦?”苏淳风微笑道:“怎么说?” 赵山刚道:“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性喜好,不喜者便不结交,纵然因现实而勉为其难交往,也不可避免的会显得牵强,但志超这家伙,似乎和任何人都能打成一片其乐融融,无论是什么人似都愿意和他做朋友,哪怕是……社会上那些阿猫阿狗谈不上丝毫诚心和义气的混帐东西们,也都心甘情愿地为他所驱使,哪怕是出于利益,志超都能以最小的代价,去使动人办成带来更大益处的事情,他是天生的商人,从不做亏本的生意,但没人会觉得他吝啬奸猾。” 苏淳风点了点头,心道这是手段,也是天赋。手机铃声响起,他微笑着面露些许歉意,掏出了手机。 “剪彩仪式要开始了,我出去一下。”赵山刚笑着摆摆手,转身往外走去。 苏淳风摁下接听键附在耳边,眼神随意地目送着赵山刚走出玻璃大门,隔着大门和门外宽阔台阶上的人士们,看到了站在台阶下的人群前排中,那道身着黑色无袖束身款及膝半步群的靓丽身影,是黄薏瑜,然而黄薏瑜的身上,却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在苏淳风这位行内人看来极为熟悉的气息。 是术士的气息! “我苏淳风,哪位?”苏淳风微微皱眉,一边对着手机讲道。 “淳风,我是裴佳。” “哦,裴学姐你好,我没看来电显示,不好意思啊。” “有事情不方便接电话么?” “不不,很方便,裴学姐有事吗?” 裴佳这才说道:“前天傍晚,有三位术士,从马来西亚吉隆坡乘坐航班飞抵京城,两男一女,其中大概三十岁左右的一男一女两位青年术士,应该是泰国人,另外一位中年男士,是马来西亚人,他们进入京城后,通过香港一家娱乐公司在京城圈内的熟知人物,打听亚星影视公司的詹又平、褚卓延的消息。” “泰国和马来西亚……”苏淳风随口应了一句。 裴佳接着说道:“江湖上已经有人注意到他们,罗同华教授身在美国,打来电话告知,让我多加留意,这三人应该是降头师。” “哦。”苏淳风语气平淡,似乎并不怎么好奇。 “上次你建议我参加竞选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会长一职后,我主动与罗教授联系并提出了申请,所以,这次罗教授才会给我打电话告知此事,若非如此,我想罗教授只会通知宋慈文、丁国立,田增等人关注此事了。” 苏淳风想了想,道:“裴学姐为什么又要给我打电话?我人在老家,你不会是想要我赴京帮你做些什么吧?” “没有。”裴佳笑道:“我是想,褚卓延与你相熟,如果这三位降头师企图对褚卓延不利的话,我总要事先告知你一声,否则的话,万一发生什么不测,我岂不是要受你的埋怨?哦对了,这三人出现后,念益华找过我。” 苏淳风马上明白,念益华虽然不敢把一些秘辛告知裴佳,但肯定会告诉裴佳这次三位降头师抵京就是要针对詹又平及褚卓延师徒二人,而且还会告诉裴佳,之前请求过苏淳风出手相助但被苏淳风拒绝。想及此处,苏淳风坦然说道:“裴学姐,这件事我不想插手……但没什么私人恩怨,只是我个人懒惰不想惹事。” “哦,那就好。” “裴学姐想要插手去管上一管?” “有何不可?” “没有。”苏淳风笑了笑,道:“看来裴学姐暑假后竞争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会长一职,是势在必得,天时地利人和都有了啊。咱们之间不说那些客套话,从泰国和马来西亚来的这三位降头师,摆明了就是给裴学姐送名望来的,所以我这里先祝裴学姐马到成功,这送来的功劳荣誉,可别让其他人抢走了。” 被揭破心事的裴佳啐了一口,道:“贫嘴,不跟你说那么多了,挂了吧。” “好,再见。” “再见。” 挂断电话,苏淳风表情看似从容,眼眸中却闪过一抹不易被察觉的寒芒——不是因为刚刚抵达京城的三位降头师,首都京畿要地,无需他去操心,自然有江湖人士死死盯住三位降头师。让苏淳风留意并深感忧虑的是,站在外面人群中的黄薏瑜,身上竟然流露出了修行术法的术士气息。 这丫头,怎么踏上了修行术法一途,要做术士? 开什么玩笑? 她是官员之家的出身啊! “淳风,京城怎么会有降头师这种人出现?”王海菲神色焦虑地说道:“我听说过降头师,也看过相关的电影,很恐怖很邪恶的。” “一物降一物,不用你我操心,京城那种地方,可不是随便什么宵小就能随意为非作歹的。而且,电影里面演的那些都是虚构情节,你不会真相信吧?”苏淳风神色轻松地拍拍王海菲挽在他胳膊上的手,一边看着外面,此时剪彩仪式已经开始,还未剪彩,市领导和县领导正在讲话。 王海菲从刚才苏淳风通过手机的讲话中,知晓他不会参与其中,所以心里也就不再去过多忧虑。 她抬手指着外面说道:“薏瑜也来了,就在那里。” “唔,看到了。”苏淳风眯着眼笑道:“所以说志超这小子有能耐,不但把县-委-书-记请来了,就连县委书记的女儿都请来了。” 532章 所以,我很幸福 剪彩仪式后,诸多平阳及金州县地方的官商要人们在李志超及其父亲的陪同下,简略参观了厂区最新引进的现代化全自动生产、包装线,仓储冷库,还有配送的物流车队,以及办公楼内的各部门工作流程等等,并做出指导意见……然后,各位领导及商界要人们纷纷乘车离去。x 中午的时候,自然有李志超在金州县城最好的酒店安排下的午宴。 明天,豫望肉食品公司乔迁新厂区,并且引进配备最现代化生产线,开业典礼剪彩仪式上各位领导莅临指导的新闻,必然会登上平阳市、金州县电视台及地方报纸的头条。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豫望肉食品公司总经理李志超,作为平阳市乃至豫州省最年轻的企业家,也将不断接受记者的采访,豫望肉食品公司的品牌在当地很快就会打响——这些都是苏淳风暑假回来之后,李志超抽空请教这位京大才子时,两人共同商议制定出来的计划,当然,最初的策划方案,是李志超这位天才提出的构想。苏淳风所做的,不过是诸多细节规划执行安排的锦上添花,并且让这个构想更加成熟,达成更高层面上的利益目标。李志超最初的构想是通过这样的举措拉近与政商界重要人物们的关系,便于豫望公司今后的发展顺风顺水。而在苏淳风的构思预想中,这一波近乎于炒作般的造势,有可能会引起连锁的广告效应,让看似初期在公关方面大额的花费,造就出极高的市场广告价值,譬如说,县、市新闻媒体的报到,会引发省里、邻省甚至于全国范围内的媒体关注,到那时候无需公关方面资金投入,自然会有媒体前来当作新闻报导。 这不是空想,而是苏淳风凭借自己在大学学习到的市场营销方面的知识,以及前世最后那几年全社会那种各行各业铺天盖地炒作广告的粗略记忆而想象到策划方案。 这件事,有能让新闻媒体嗅到味道并甘愿去炒作的点啊! 这个点就是,李志超太年轻了! 媒体需要这种能够吸引眼球的人物,政府也愿意新闻中出现这样的人物,在社会上加以宣传后,从某个层面彰显社会的优越性…… 办公楼二楼一间小的会客室里,李志超满含歉意地亲自为几位同学沏茶倒水,然后说道:“今天实在是太忙,慢待各位老同学了,招待不周,还望各位多多见谅啊,那什么,你们先聊着,我还得去生产车间那边看看。” “快去忙你的吧。”苏淳风笑着挥挥手。 “李总,咱们老同学之间还客气什么。”身在教育局工作的王芮笑颜如花地说道:“不用招待我们,快去忙你的吧。” 能够受邀前来,并且坐进这间会客室的同学,自然都是初中和高中时期至今,家庭条件不错,且家中父母亲人都有一定社会地位的年轻人。当然以李志超的为人习性,经常有联系的同学中即便是普普通通者,也都受到了邀请,只不过那份邀请是中午的午宴,上午开业典礼的剪彩仪式却是没能前来。 几位同学闲谈了一会儿之后,苏淳风忽而起身对黄薏瑜说道:“薏瑜,咱们到外面走走,我有件事情想和你谈谈。” 黄薏瑜愣了下,微笑起身道:“好的。” 王海菲神色温婉,看不出有丝毫的不满和诧异,之前苏淳风已经简单地把黄薏瑜可能修行术法的事情告知了她。 其他几位同学也都没怎么在意。 只是在二人离开后,王芮却坐到王海菲身旁,故作玩笑般打趣道:“海菲,你可得管好淳风哦。” “嗯。”王海菲风神态优雅地一笑置之。 “你们俩真好。” 王芮心头略有不适,在她看来,苏淳风、李志超、黄薏瑜这样的人固然是有资格与她平起平坐甚至还要在各方面高出她一分,但王海菲这样的女生,若非是苏淳风的女朋友,又凭什么和她一样坐在这间会客室里?一直以来,王芮打从内心里,对于王海菲是苏淳风的女朋友,而且两人两情相悦这么多年……实在是有些吃味,苏淳风多么优秀啊,王海菲这个出身贫困的土妞儿,根本配不上苏淳风。当王芮看到苏淳风当众邀黄薏瑜出去走走时,心里也感觉不平衡,很是嫉妒黄薏瑜,便玩笑般打趣了王海菲一句,想让她心里不舒服些,如果能让王海菲和黄薏瑜之间就此产生隔阂甚至当众相互瞪眼敌视,回去再和苏淳风吵一架,那最好不过了——女人嘛,又有几个能在这种事情上不吃醋生气的? 然而王海菲却表现出了如此得风轻云淡。 这让王芮有些恼火,不过从小耳熏目染以及天生的心性,让她最是擅于交际和掩饰自己的心态。她就像是一位知心好友般,贴近了王海菲轻声慢语地说道:“海菲,我觉得大多数人都会很羡慕你吧?包括我在内,你看,淳风多么的优秀,帅气俊朗,文雅绅士,家境条件良好,又是京大的高材生……几乎可以称之为完美,就像是许多女生心目中童话般梦寐以求的白马王子。” “可别这么夸他,哪儿有那么好。”王海菲神色间满是喜悦地羞涩道。 “如果说苏淳风是男生里面最优秀的典型,那么黄薏瑜就是女生的标杆了,哎,真让人羡慕不已,有时候想想,我都挺嫉妒她的。”王芮耸耸肩,道:“我虽然没能如你们一样和黄薏瑜是高中同学,但我和她住在一个大院里,对她的家境还是比较了解的,真正是金枝玉叶啊,长得又那么漂亮,你看她的身材、气质,啧啧……” 王海菲点点头,温婉道:“是啊,薏瑜真得很优秀。” 王芮笑着往门口看了看,若有深意地轻声说道:“还别说,真的挺般配。”眼神和感慨的语气,摆明了就是在说刚刚离开的苏淳风和黄薏瑜。 “所以……”王海菲抿嘴一笑,道:“我很幸福。” 王芮噎了一下,眸子里闪过些许的尴尬,不再言语这些,转而与其他几位同学谈笑风生了。 外面。 已近上午十点多钟的日头,悬挂在高空中散发着毒辣的阳光,炙烤着大地万物。 偌大的厂区内,没有什么行人走动,只有一棵棵早在春末时节就已经移植过来的树木,虽然不那么粗壮高大,但枝繁叶茂,在道路上洒下片片浓郁的绿荫。崭新的厂房内能听到机器运转的声音,偶尔会有叉车从这个库房开出来,轰鸣着从道路上驶过,快速进入某个生出车间中。 身着浅色条纹短袖衫、黑色西裤、黑色皮鞋的苏淳风,与穿着黑色无袖束身款齐膝半步裙的黄薏瑜,并肩走在幽幽树荫下。 阳光透过浓密的枝桠,洒落下的零星光斑在两人身上斑驳迷离着。 略有些小紧张的黄薏瑜,内心中还带着些许的窃喜,其实同学朋友之间许久未见,相约谈谈话倒是没什么,但黄薏瑜没想到苏淳风会当众,尤其是当着王海菲的面把她单独约出来谈话,也好奇苏淳风会对她说些什么。 “淳风,你,你不是说有事要和我谈吗?”黄薏瑜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同时停下了脚步。 苏淳风止步,扭头看着黄薏瑜,直接问道:“为什么修行术法?” “我……”黄薏瑜面露惊惶之色:“你怎么知道的?” “你根本不适合修行术法,如果仅仅只是因为好奇,所以一时冲动修行了术法,想要做一名术士的话,那么我劝你,马上停止修行,从此以后不要再接触术法。”苏淳风神情严肃,双眉紧皱,不容黄薏瑜辩驳就接着说道:“又或者,你是受人蛊惑,恰好又经历过那次的异常事件,心中本有好奇之心,所以一有机会便按捺不住,开始接触术法的修行,想要成为术士,或者只是想对神秘的术法一探究竟……” 黄薏瑜轻咬朱唇,低头道:“我愿意,你凭什么不让我修行术法。” “你了解术士吗?知道修行术法有多少弊端,稍有不慎会带来多么严重的后果吗?”苏淳风神情无奈地叹了口气,道:“薏瑜,不要因为一时的好奇而去接触这些东西,听我的,从现在开始,放弃修行术法吧,如果你觉得,现在已经无法摆脱那位指点你教导你术法的术士,那么你可以告诉我,我去和那位术士谈谈。” 黄薏瑜低着头没有回应,柔顺的乌黑长发散落下来,愈发显得她整个人有种娇柔的美感,清丽脱俗。 苏淳风再次叹了口气,柔声道:“薏瑜,如果不是你自己有意去寻找修行术法的术士,而是看似巧合之下遇到了一位神秘的术士,并且那位术士主动接触并引导你修行术法的话,那么,我可以百分之九十的肯定,对方是刻意而为之,并且是不怀好意的。” “为什么?”黄薏瑜豁然抬头。 533章 有何不妥,让我来谈 “看来,被我猜中了。”苏淳风轻轻拍了下黄薏瑜柔滑光洁的肩头,道:“真正的术士,绝对不会收你这样的人做徒弟的,诚然,你在修行术法方面有着不错的天赋资质,但谈不上优越,最重要的是,你的年龄已经远远超过了最佳修行年限,此生不论有何等机遇,不论多么勤奋努力,都不可能在术法修行上有多么高的成就。再者,你的家庭环境也不同于寻常人士,你父母皆为官员,父亲已是高居一县之长,如果你修行术法,一旦修为稍有所成,势必会与父母亲尤其是父亲的官气,形成急剧的冲突,这两者是自古以来不可调和的气势对冲矛盾。” 黄薏瑜吃惊道:“这,怎么会这样?” “你恐怕,连气势,和术士气息这类基本的术法知识,都不知道吧?” “我……”黄薏瑜无言以对。 “薏瑜,玄学术法之密深奥复杂,其中禁忌颇多,我一时半会儿也跟你说不清楚。”苏淳风认真地说道:“不管是出于何种缘由,你现在都必须停止修行,否则的话,一旦在修行上进入了某个境界,到时候你后悔想要停止,都停不下来,甚至要付出自己以及亲人的生命为代价。” 黄薏瑜眸子中闪过惶恐之色,道:“淳风,我,我只是,只是想要……可是我现在,我怎么拒绝那个人?” “他是谁?”苏淳风神色一凛。 “他是……听你这样一说,我也不知道他的身份,是真是假了。”黄薏瑜羞愧地低下头,略显不安地说道:“他说他叫梁安,江南临州人,看起来也就三十多岁的年纪,在中海市经营一家普通的电子公司,是一个很儒雅的人,我和他,是在大学里偶然相遇的,他的表妹是我大学的同班同学。” 苏淳风微皱眉想了想,在前世和今生的记忆中,都没有听说过这位叫做梁安的术士。当然,苏淳风也很清楚,自己前世在奇门江湖上接触到的,大多都是繁荣之后的奇门江湖上顶尖风流的人物,如果是寻常的术士,对他来说还真不会有什么接触,即便是接触了,也不会有什么深刻的印象,所以对此苏淳风也没有过多地去思忖,他说道:“不论梁安是谁,从现在开始你立刻停止修行,从今以后也不要再接触术法这方面的修行……哦对了,你应该有梁安的联系方式吧?现在就可以打电话告知他,如果他有什么不满,我可以和他谈谈——你心理上不要有什么所谓师徒名分的压力,因为这种事情,本来就不符合江湖规矩,是他有错在先了。” “还是我,我自己和他说吧。”黄薏瑜轻咬朱唇说道。 “也好。”苏淳风抬手轻揽黄薏瑜肩头,转身往回走去,一边语气轻松地说道:“有什么不妥,随时给我打电话。” “嗯。”黄薏瑜轻声答应。 此时心性要强的她,内心里乱糟糟的,有些心有余悸的后怕,又有些不明白,纵然是苏淳风阐述了修行术法的利害关系以及那个叫做梁安的人很可能居心不轨,可自己怎么就如此轻易地答应了苏淳风,不再修行术法呢?这样,是不是显得太没有主见,太对苏淳风听之任之了呢?况且当初结识了梁安,得知有机会修行术法时,自己之所以惊喜不已地答应拜师修行术法,目的可不仅仅是好奇,而是想要成为一名术士,从而能够在将来和苏淳风有更多的共同语言! 如果以后不修行术法了,又怎么和苏淳风…… 那个梁安,到底是什么人? 为什么要对自己心怀不轨? 如果仅仅只是贪图美-色的话,他完全可以施展神秘的术法来达成某些目的,又何必诱使自己修行术法?依苏淳风所讲,修行术法达到某种程度时,会对家人带来极大的危害!想到这里,黄薏瑜的内心忽然变得冰冷惧怕——她感觉自己好像不知不觉中陷入了一个精心钩织的大网中,这张网的谋划者,正在等待着收网的时候。 还好,有苏淳风这样一位朋友——看起来,他成竹在胸。而且,通过上次那起事件,也确实证明了苏淳风在术法方面,有着极高的造诣,并且他在那个神秘的所谓奇门江湖上,有着一帮术法修为极高的朋友。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了那间会客室内。 王海菲笑吟吟地起身,主动拉着神色有些尴尬的黄薏瑜坐下,微笑着轻声说道:“薏瑜,听淳风的,我们是朋友,他都是为了你好。” “嗯,对不起海菲,你别介意。”黄薏瑜红着脸说道。 “怎么会?”王海菲柔柔地笑道。 黄薏瑜忽而想到了什么,忍不住和王海菲交头接耳地问道:“海菲,我刚才太紧张,忘了问淳风,他,他是怎么知道我……” “在这方面,他可是行家,当然看得出来。” “这倒是……” 坐在旁边的王芮秀眉微颦,之前自己的挑唆就没能让王海菲生气,反而让王海菲愈发因为苏淳风和黄薏瑜的优秀般配,从而更加感到自身的幸福幸运。而现在,王海菲又主动和黄薏瑜表现出了如此亲密的关系,似乎摆明了就是要做给王芮看,让她这个故意挑拨离间的人难堪。 这让王芮心里更加不是味儿,她忍不住故作玩笑和埋怨地对苏淳风说道:“淳风,大家都是老同学了,你和薏瑜还有什么悄悄话背着我们说,太不够意思了啊。” “没什么,一点小小的私事,不方便对大家讲。”苏淳风淡然应道。 “私事?”王芮掩嘴失笑,做打趣状对王海菲说道:“海菲,今天回去以后可要好好拷问他咯。” 王海菲淡然一笑。 黄薏瑜亦是没办法发脾气,很显然王芮是在开玩笑,室内其他几位同学也都抱以轻松的笑容。但她仍旧有些尴尬不已,毕竟大家都已经是二十岁的成年人了,男女感情问题上都很清晰地明白那条交际的红线刻在什么地方,所以她很是歉疚地向大家解释道:“其实淳风是和我说……” “我知道。”王海菲打断了黄薏瑜的话,微笑道:“还是别当着大家的面说出来了,能帮则帮,帮不上淳风也不能怪你什么,毕竟你父亲的职务在那里摆着,总不能因为我们同学的关系,让你的父亲为难,不是吗?” 苏淳风微微一笑。 黄薏瑜很是聪慧地点了点头。 于是在座几位就都面露了悟的神色,就连王芮也不好再提及这方面的话题去开玩笑了——很显然,苏淳风是代表着万通集团,有事相求金州县县委书记王培,在某些方面为万通物流开一下绿灯,而这种事,委实不方便说到明处。 大家心知肚明便好。 只是王芮还是有种被噎住了的憋屈感,还有种自取其辱的羞愧感。 因为她很清晰地察觉到了室内其他几位同学看向她的眼光中,都流露出了明显的讥讽和轻蔑——不懂事! …… 534章 飞头降 夏日里,京城的夜色很美。 对于习惯了修行的术士来讲,凌晨两点以后没有了不夜城的喧嚣后的京城夜景,更美——从滚滚红尘的繁华,转入仍旧五彩斑斓但却幽静的氛围中,在繁星点点的苍穹笼罩下,很容易让人生出置身于仙境之中的感觉。 望京附近那处高档的公寓小区内,仿园林设计的公共绿地区域,萨卡莎昂站在波平如镜的小湖畔,眯着眼一副很享受的表情。 她喜欢这种环境。 在泰国曼谷远郊的湄南河一带,她就喜欢晚上站在繁华都市中难得的清雅之地,享受这种带有鲜明对比和冲击感的安宁和幽雅环境。仿若只有在这样的地方,才能体会到一位拥有着神秘术法的阿赞,超脱常人的心境。 虽然这是第一次来到华夏,但萨卡莎昂从小到大,一直都有听闻过这个国家的奇门江湖,以及奇门江湖历史上许多术法强大无匹的术士,还有那些极具传奇色彩的术士故事。但萨卡莎昂知道,即便那些故事都是真的,那也只是历史而已,如今的华夏,虽然肯定还会有术士的存在,但……强者很少。 因为,在全球术法界,似乎从来没有听闻过哪位顶级的大师,来自于华夏——这与这个国家的经济和地位在世界上崛起强盛起来的迅速,似乎是矛盾的,所以只能有一个解释,那就是这个国家的术法界,也就是奇门江湖,没落了。 它的辉煌,只能在历史中找到。 相对比,泰国的降头师,在全球术法界都是鼎鼎大名的存在。 身材矮小却格外健硕的维托尼走到她的身边,低声道:“萨卡莎昂,师兄素力古已经确定了褚卓延和詹又平的住处,他要我们在这里,监视防止有华夏术士前来插手阻拦,如果有的话,尽量靠谈判拖延时间,不要发生冲突。” 萨卡莎昂妩媚一笑,道:“我喜欢和术士谈判,或许应该与那些男士们进入一间浪漫的,有一张大床的房间内喝着红酒谈话。” “希望你能得逞。”维托尼笑道,只是笑得有些牵强。 对于这位师姐,维托尼一直以来都有着很深的忌惮和厌恶——这是一个心性极为变-态的男人,是的,萨卡莎昂原本是男人,他之所以要成为一个漂亮得有些不像话的女人,不是生活所迫,也不是因为心性的变化所以去追求女性的美丽,而是因为,他要靠这种非常的手段,来增强自身修行的进度,迅速地提升。 这种极端的修行术法,类似于华夏奇门江湖中流传的那个古老的、变-态的术法修行捷径——自宫! 师父阿瑟猜曾经评价萨卡莎昂,在成为女人之后,萨卡莎昂终生只能做一名邪恶的黑衣降头师,没有了回头路。 因为,她心性已变。 按理说邪恶一词,对于降头师来讲算不得什么,因为哪怕是白衣降头师,除却泰国之外,在世界的术法界都会被冠以邪恶的存在。但能够让降头师阿瑟猜及其徒弟们,都将萨卡莎昂看作邪恶,可想而知,其人的心性有多么可怖了。 长期和萨卡莎昂在一起的维托尼,对这位师姐的行为更是格外的了解,但却不敢说了解其性格,因为萨卡莎昂心性多变异常,歹毒很辣,往往会在看似与人极为亲密的时刻,突施降头术将人残忍杀害,并丝毫不介意材质优劣,将被害者的人油提-炼出来,加以控制被害者魂魄,以人油煎熬成蛊,或作为下次降头蛊术害人所用,或食之增进修为。除此之外,萨卡莎昂更是极为热衷于残害婴幼孩童炼制小鬼和婴油…… 维托尼甚至有好几次都察觉,这位师兄或者说是师姐,曾想要施术害他。 好在是,维托尼修为不低于萨卡莎昂,而且与萨卡莎昂在一起的这些年,无时不刻保持着极为谨慎的小翼,所以一直以来还算相处得平安无事。 “我喜欢这里的环境,想长期住在这里。”萨卡莎昂幽幽说道。 “师兄素力古说了,这里是华夏人的京城。”维托尼微微皱眉,道:“我们的事情做完后,就必须马上离开,因为华夏人最注重传统和集体的尊严,在华夏术士们看来,我们未经同意就在他们的首都施术,是对他们的蔑视和侮辱。” 萨卡莎昂妩媚一笑,道:“我只是说,也许以后我会生活在这里的,你难道没发现吗?这里的好多人都很喜欢我。” “那是因为你的美艳,任何国家的任何男性,看到你都会有那样的眼神。” “哦是吗?太谢谢你的赞美了,维托尼……” …… 褚卓延居住的公寓楼后面,一位身材矮小略显发福,穿着很普通的短袖汗衫,大花裤衩和拖鞋的中年男子,站在漆黑的墙角阴影中,抬头仰望。 随着低沉的,若有若无的咒语声隐约响起,男子手腕上的珠链自行断开,数十颗五毫米直径的褐色木珠也都纷纷裂开向两侧伸出如针似腿的小细支,于是整条珠帘便像极了一只恐怖的蜈蚣,灵活地沿着男子的手臂向上攀爬,直至其额头上,然后昂起了头颅轻轻晃动着,盯视着这栋二十多层高的公寓楼。 稍后。 这只手链化成的假蜈蚣,低头顺着这位中年男子的鼻梁下爬,越过人中、嘴唇,盘踞到男士的脖颈间,继而像是用前爪把男子的脖颈撕裂般,一头扎进了脖子里,恐怖诡异的一幕发生了——男士的整个脖子似乎从内部遭受到那只蜈蚣的撕扯,逐渐出现锯齿状的裂纹,然后整个脖子断裂开来。 没有鲜血流出。 男士脸部的表情安详,没有丝毫痛苦之色,目光平静如常。 当整个脖颈断裂开后,男士的头颅慢悠悠飘荡而起,似乎还拉扯着一些类似于胃肠类的恶心物事,在脖颈断裂的地方,被那只盘踞的蜈蚣撕扯断开,然后那颗头颅摆脱了束缚,嗖地一下笔直飞向了被夜幕笼罩的高空中。 十六楼。 虽然已经是深夜两点多钟,但褚卓延和詹又平、念益华都还没有入睡。 其实两天前知道了有三名国外来的人在京城娱乐圈打听他们的住处时,三人就几乎没怎么好好休息过,尤其是在晚上零点以后,更是一个个打起精神不敢入睡,生恐在睡梦中就遭遇了降头术的侵害不知不觉间死去。白天和前半夜的时候,他们还会时而扛不住了就稍微放松下,短短地睡上一觉,而与此同时,室内室外,包括整个小区的附近,褚卓延也都布下了警戒性的防御型阵法。但他知道,这些术阵,在高明的降头师面前,很可能会一点儿作用都起不到。 而大规模的杀伤攻击性术阵,褚卓延不敢随意在这种多居民入住的小区布置,因为他知道这是犯江湖大忌的。 如果因此惹恼了奇门江湖中人,那就得不偿失了。 詹又平坐在沙发上,眼圈发黑,精神极度疲累,他双手捧着茶杯,自己都不知道这是第几次询问相同的问题了:“卓延,家里人不会有事吧?万一……” “不会的,祸不及家人。”褚卓延故作平静地淡然说道。而在内心里,褚卓延却是在苦涩地讲述着,至少,在没有把他褚卓延杀死之前,即便是降头师有着何等高强的术法,也不敢轻易去触碰那条为害家人的红线——因为家人的存在,是双向的,而且家人的存在,会捆缚住褚卓延、詹又平他们,让他们根本无法毫无牵挂地四处逃窜,只能无奈地等待着命运的到来。 “京城的奇门江湖中人,真的会出手阻止吗?”詹又平又问道。 “会的。” “他们能及时赶到吗?” “能。” “万一他们来不及的话……”詹又平禁不住开口问道——这两天,他已经想到了太多的可能性。 念益华坐在旁边一言不发,神情紧张无比,双手紧攥,内心里暗暗祈祷着,希望那位名叫裴佳的女术士,不会食言。更希望裴佳能够带领着诸多奇门江湖上的高手前辈们,能够及时赶到,千万别等双方开始斗法了再…… 面对窗户静坐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理会着詹又平的褚卓延,突然挺身而起,双手掐决,口中爆喝一声:“无相根生,敕令!” 呼! 风声骤起。 偌大的窗户上红芒闪烁,仿若燃起了烈焰般嗤嗤作响。 知道恐怖的降头师终于来了的詹又平,仓惶而恐惧地大声叫喊着,连滚带爬地躲到了褚卓延身后的沙发旁,跪在地上探头向窗户望去,却见仿若着火了般的窗户玻璃上,就那样在熊熊烈焰中显出了一张诡异无比的面孔,那张面孔神情阴冷,清晰的眼眸中闪过一抹不屑之色,继而就那么轻飘飘地穿透了玻璃,跃过了熊熊烈焰,向室内飘飞——只是一个头颅,一个没有身体的头颅! 褚卓延身上的浅褐色休闲唐装无风自动,猎猎鼓荡,他身形屹立如松,双目微阖,双手掐决在胸口,掌心向外,似在努力前推。 透窗而过的飞头降速度骤然缓了下来。 一张无形的大网将其阻挡,前冲的头颅面颊在无形大网的阻挡下,竟是被无形的网线给勒出了清晰的印痕,仿若下一刻就会被切割成一块块碎肉。 “呵……” 头颅的嘴巴狰狞地张开,喷出了一股幽幽的青烟。 继而勒住脸颊的无形网线便像是被烧灼般一点点断裂开来——因为无形,所以只能从脸颊上勒出的痕迹缓缓消失的状态看出这诡异恐怖的一幕。当脸颊上的勒痕完全消失,那张脸颊终于露出了令人心悸无比的狞笑,张开大嘴仿若大笑,残缺不全的牙齿泛着冰冷骇人仿若有毒般的幽蓝光芒,突然就生出了几颗尖锐獠牙。 嗖! 头颅飞扑而至。 熏人的恶臭弥漫在四十多平米的宽畅客厅内。 …… ps:思路已然清晰,明天开始爆发,至少日三更坚持下去! 535章 世界术法出华夏 原本惶恐不安坐在侧旁沙发上的念益华,此刻陡然身形暴起,双手拉开一张画满符箓的黄色大布,向飞扑而来的头颅盖去。 悍然攻击褚卓延的飞头降在半空中不可思议地停滞了一下。 念益华扑空一下子摔倒在对面的沙发上,褚卓延掐决的双手分开,右手单掌一竖,中指、无名指、小指弯曲,食指大拇指并竖,继而飞快地一指隔空点向稍稍停滞的飞头降,默念一声咒语,但见摔倒在沙发上踉跄爬起的念益华,手中拉扯着的那张黄色大布仿若有灵性般,自行挣脱了念益华的双手,呼啦啦翩然飞起,一下子卷裹住了那悬停在半空中狰狞可怖的飞头降。 褚卓延前出手指虚空飞速划动,旋即一指点出,喝道:“敕令刺魔,斩!” 哧…… 凭空一道肉眼可及的五行灵气波动汇集成线,直刺被黄布卷裹住的飞头降,长达三米多的刺线迅疾全部没入了黄布卷裹的飞头降中,但见那团卷裹的黄布骤然飞速旋转,犹若被猎枪击伤的野兽做挣扎状,刹那间黑气弥漫遮掩住了黄布团。 室内灯光幻灭。 呼! 黑雾出现不到两秒钟随即散去,狰狞的飞头降再次重现,卷裹着他的黄布已然消失不见,尽数被焚。 褚卓延嘴角渗血,浑身颤栗,但犹自掐决施术。 然而无论如何,他已经无法再阻挡飞头降的攻击,只能拼尽全力去尽量拖延迟缓飞头降的攻击速度,一边口吐鲜血开口道:“益华,带詹总赶紧走……楼下,楼下就有江湖中人护佑,快……” “师父!”念益华咬牙扑了上去,手中攥着一把桃木剑,狠狠地砍向悬浮在空中不断向前浮动的飞头降。 黑暗中,歪倒在沙发旁侧的詹又平,连滚带爬地向门口逃去。 “谁也跑不了!”飞头降狰狞嘶吼一声,泛着蓝芒的几颗獠牙愈显恐怖,随着话语声,眦裂的口中喷吐着黑气,滴着暗红色的血水……话音一落,飞头降冲势更强,顷刻间突破了褚卓延施术布下的结界术阵,念益华倾尽全力砍到飞头降上的木剑,当即崩断,却没能撼动浮动的飞头降丝毫。 念益华反倒被巨力反弹,震得飞起撞到了影视墙上,重重摔倒在地。 褚卓延也在重压之下,喷出一口鲜血,仰面摔倒。 飞头降直扑而下。 褚卓延眼睁睁看着目眦欲裂可怖骇人的飞头降扑下来,仿若下一刻就会咬断他的喉咙,撕裂他的躯体。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飞头降突然悬空停滞,面孔上流露出震惊恼怒之色,继而扭头急速飞离,透窗而去,留下愤恨的,用英语表达的威慑警告声: “褚卓延,詹又平,你们必死无疑!” 公寓楼后,紧贴着墙根的黑暗阴影中。 无头的身躯静静地站在那里,断开的脖颈上可以看到鲜红的肉丝和那些令人作呕的体内器官,那条由手链化成的蜈蚣,就盘踞在脖颈的断口处,躯体上密密麻麻的小脚还在不停地蠕动着,仿若是为了促进那些器官和肉丝不会冷却。 头颅从天而降,直落在躯体断开的脖颈处。 表情阴冷的头颅在断裂的脖颈处转动了几圈,调整好位置后,蜈蚣从脖颈断口处爬出来,绕着对接口锯齿般的痕迹开始飞速地爬行,速度越来越快,快到形成了一道黑色的光圈,几秒钟后停了下来,然后蜈蚣顺着脖颈肩头,爬到素力古的胳膊上,一直到其手腕的部位,绕圈对接,从新变成了一条完整的手链。 而此时,素力古的脖颈间,已经恢复如初,看不出有丝毫断裂过的痕迹。 他从大裤衩的兜里掏出了一条手绢,轻轻擦拭着脸颊上的污秽,神色阴冷地走出阴影,向着公共绿区方向走去。 之前在十六层即将要发起最后的攻击,杀死褚卓延时…… 素力古异常清晰地察觉到了那股磅礴的术法力量,骤然出现在他的躯体和头颅四周,旋即又消失不见——那是一个非常明显的警告威慑信号,警告他立刻停止施术害人,否则的话,暗中施展术法发出警告的那名术士,不但会立刻出手阻止,甚至会直接毁坏他的躯体以及那条保命的蜈蚣。 素力古从那股术法力量的磅礴气势上,能够判断出那位施术者的修为境界和实力,绝对不次于他。 倘若是在泰国,在马来西亚,素力古绝对会对于这种警告置之不理。 不管那位施术者是谁。 但,这里是华夏! 素力古今年四十六岁,相对比萨卡莎昂和维托尼,他的心性上要成熟稳重得多,目前已经迈入了白衣降头师的行列。早些年素力古在香港,曾经接触过华夏国内的术士,近几年在全世界的术士交流圈子里,虽然未曾接触过华夏国内奇门江湖中的术士,但也从其他全球术法界高层人士的口中听闻过许多有关华夏奇门江湖的事迹,而且,师父阿瑟猜也曾多次认真地教导过他,世界术法出华夏的缘由,所以素力古很清楚一件事——虽然全世界各地的术法,大多传自于亘古时期各地的巫师和许多民间的偏方,但只有华夏国的奇门江湖历史最为悠久沉淀,而且纵观华夏奇门江湖历史,其术法分门别类,修行法门等等都有着极为详尽的系统性,玄学更是成为了这个国度中历史悠久的文化知识。 这,是全世界各国所有的术士圈子,都无可比拟的。 而且,世界各地的术法,都受华夏术法的系统详尽分门别类的影响,才会慢慢有了更加具体化的发展,也正是因为华夏术法的影响,才让世界各地的术法有了极大的精进发展。至今,世界各地的术法,多多少少都有华夏术法的影子。 别的且不去说,至少东南亚风行的降头术,就完全出自于华夏苗疆的巫蛊之术。 而苗疆的巫蛊之术,其根源则是来自于华夏奇门江湖中所谓的玄学五术的卜门和医门,并加以演化改进,形成巫蛊术。 如果因为这些年来全球术法界的顶尖术士中,没有华夏国的术士,那么就认为华夏国的术法没落,奇门江湖不再有高人的话……素力古绝不会相信,师父阿瑟猜亦不会相信。此番前来时,师父就曾认真地叮嘱过,在华夏国内行事,务必多加小心,遇奇门江湖人士,要做到谦和礼让,不得自负傲慢。 此时的萨卡莎昂和维托尼,刚刚从公共绿地区域的湖畔走来,来到了绿地边缘有着健身器材的小广场上。 迎面走来几个华夏人。 昏暗的灯光下,面孔都不那么清晰。 但每个人身上那种毫不掩饰的术士气息,却格外得清晰,甚至还带着明显的强势——这里,是华夏首都,是他们的地盘。 维托尼内心高度紧张起来,他是一个极为遵从师父吩咐的人,而且大师兄之前也有过嘱咐,尽可能不要和华夏国内奇门江湖上的术士发生争端。而在这个时间段,有几位术士突兀地出现在这里,其目的已经很显然了。 萨卡莎昂却没有丝毫紧张,反而有些激动的亢奋,她喜欢与从未有接触过的术士之间发生点儿什么冲突。 如果能杀死几个,那就更好了。 术士的血肉提-炼出人油,凝化其魂魄,想来味道会更好,效果也会非常好吧? 唔,华夏国无论男女,皮肤看起来都那么的鲜嫩。 萨卡莎昂的一双美眸中,流露出炽热的、贪婪的欲-望和兴奋。 宋贺神色淡然地看着站在小广场边缘处那对看起来不怎么协调的青年男女,男的黑瘦矮小,穿着普通的深色短袖t恤和牛仔裤、运动鞋,女的高挑白净妖娆媚人,水晶高跟凉鞋,黑丝袜裹着修长的美腿,水蓝色连体包臀短裙,没有束拢的长发随意地散开,瓜子脸,大眼睛,高鼻梁,雪白的颈项衬得她犹若优雅骄傲的天鹅,比经常出现在电视节目和大街海报上做广告的那些女明星,看起来还要妩媚动人。 施展飞头降的,不是这两人。 不过也不容小觑,两名青年皆已迈入炼气境,那名漂亮得不像话的女子,气息中更是透着阴柔阳刚相交的妖异,宋贺微微皱眉,扭头对旁边一起前来的人轻声说道:“这两位都是炼气境的高手,虽然只是初期,但那名女子气息诡异,不可小觑。之前的施展飞头降的术士已然停止施术,正往这边走来,其修为已入炼气中期。” “难怪有胆量到京城做这种事,底气十足嘛。”宋慈文微笑道。 裴佳掩嘴轻笑,一笑百媚生,虽不似对面那名女子的妖异媚骨,却别有一番不输其风姿的艳丽动人,礼貌道:“还好有您二位前辈亲自前来,否则以我们这些晚辈的修为实力,今晚恐怕是无法阻止他们在京城的肆意行为了。” 另外一名看年龄与宋贺相仿的男子,身材胖得犹若电视剧中的弥勒佛,面容和表情也格外相像,他笑呵呵地说道:“既然他们是泰国来的人,那我和他们就语言不通咯,裴姑娘,慈文,小炎,今晚上还得你们与他们交谈啊,不过……我看对面那位漂亮的假姑娘,不是个好说话的人。” 536章 华夏奇门有规矩! 宋慈文正待要开口,裴佳已然先他用英语向对面几米开外的二人说道:“这里是华夏首都,不知二位术友从哪里来,为什么要在华夏首都重地,夜半施术为害与人,华夏奇门江湖上有规则,京城之地,不得任何人随意施术。” 维托尼不懂英文,神情疑惑地看向萨卡莎昂。 萨卡莎昂一眼看到裴佳的时候,就已然心生恶意,她讨厌任何比她漂亮,或者有可能比她漂亮的女人,不过表面上,萨卡莎昂仍旧流露出了明艳照人的妖娆笑容,她语气神态都颇为傲慢地用流利的英文说道:“是这样的吗?这真让人感到不可思议,也许除了华夏之外,世界上没有哪个国家会有这样的规则……” “华夏有句俗话叫入乡随俗,这里是华夏首都,请尊从我们奇门江湖的规则。”裴佳语气和表情仍旧表现得很温婉善意。 “可我们不是你们的奇门江湖中人。”萨卡莎昂无所谓地笑道,一边朝着其他几位男性抛出一记足以令绝大多数寻常男子都按捺不住的媚眼。 不过很显然,宋贺以及那位如弥勒佛般慈善和蔼笑容满面的中年男子熊永平,绝不会受到萨卡莎昂这般如丝媚眼的影响。宋慈文目光稍显迷离,随即很快恢复冷静。而跟随他们前来的另外两位青年男子,熊永平之子熊-炎,被萨卡莎昂媚眼扫到立刻眼神灼灼,熊永平丝毫没有犹豫也毫不顾忌其子脸面地一巴掌将其扇醒,另外一位青年石弦堂,则表现出出乎萨卡莎昂意料得古井不波。 因为萨卡莎昂凭借自身修为远高于这几名青年的实力,看得出来石弦堂的修为,并不高,只是在固气中期而已。 宋贺皱眉,用英语沉声道:“泰国的术士,都如你这样无礼吗?” 其实宋贺的英文本就不错,只是自诩长辈身份,不屑于和对面这两名据说是从泰国来的青年去对谈,但现在他实在是忍不住对这名妖媚得令人生厌的女子发火了——不过是炼气初境的修为,虽然在青年一代术士中堪称佼佼者,而且气息妖异想必实力比之一般炼气初境的术士要强出不少,但还真不放在他这位炼气中期高手的眼里。更何况,这里是华夏的首都,是华夏奇门江湖中人乃至全国人民心目中的圣地,岂容在江湖传统中被视为蛮夷之地的宵小在此嚣张跋扈? 再者说了,降头术…… 本就是奇门江湖正道中人认定的邪-派术法。 萨卡莎昂神色间闪过一抹怒意,正待要说什么时,却被刚刚走来的师兄素力古的话给打断了——素力古居住在马来西亚吉隆坡,是当地最为有名实力最强的巫师,而且这些年来-经常与全世界各地的知名术士交流,所以能讲一口流利的英语,他语气淡然谦和地说道:“很抱歉,打扰了各位华夏奇门江湖上的术法大师,对于奇门江湖的规矩,我们不太懂,有得罪之处还望多多谅解。” 说到这里,素力古双手合十,微躬身表示敬意和歉意。 熊永平虽然不懂英文,但有儿子在身旁轻声翻译,所以也明白萨卡莎昂以及素力古刚才的话,他神情看起来乐呵呵地对宋贺说道:“这家伙还真有点儿意思,修为不低于你我,之前施展飞头降的,应该就是他吧。” “嗯。”宋贺点点头,旋即微躬身对素力古说道:“不知者无过,还请这位大师此番行事就此终止,别让我们为难。” “敢问二位大师尊姓大名?”素力古看向宋贺和熊永平。 “鄙人宋贺。” “我叫熊永平,你叫什么?” 素力古再次双手合十躬身:“我是素力古,马拉西亚人,泰国白衣大-法师阿瑟猜的徒弟,能够认识各位华夏术士界的大师,我感到很荣幸。此次前来华夏,是承师命为我的师妹卡娜拉·宋查报仇雪恨,三年前,卡娜拉在香港遭遇褚卓延、詹又平二人的毒手,而且,我可以肯定那件事的起因,不怪卡娜拉,只是褚卓延和詹又平为了钱财和事业的发展,将卡娜拉杀死,事后他们逃到了华夏的首都京城。” 宋贺皱眉想了想,道:“你们与褚卓延、詹又平之间有什么恩怨,与我们无关,我们与褚卓延、詹又平素不相识,所以也不会插手你们之间的事情。但这里是京城,奇门江湖的规矩,不能被破坏,所以……很抱歉。” “老宋,这家伙态度不错,我看咱们还是别管这些闲事了。”熊永平粗壮的手掌抚摸着被宽大t恤衫裹着却还是挺出老高的肚皮,一副懒散的神情。 “褚卓延和詹又平,也许正是出于这一点,所以才躲藏在京城。”素力古说道。 华夏自古礼仪之邦,奇门江湖中人无论平日里哪怕是最为虚情假意或狡诈凶狠,蛮不讲理的小人,表面上仍旧以传统继承者自居,尤其是在面对外来者时,更会表现出泱泱华夏大国国民的不凡气度,所以宋贺一时间,还真是难以做出决断,他心里甚至有些懊悔,来之前就应该听从熊永平的建议,别插手管这档子闲事儿。 他们不管,自然会有人来管。 他们管了,别人就会悠闲地站在高处看风景了。 萨卡莎昂媚态十足,娇滴滴却充斥着轻蔑之意地说道:“我倒是有个办法,你们奇门江湖中人,把褚卓延和詹又平,从京城里赶出去,这样的话我们可以杀了他们报仇,而你们也不用为难,两全其美,怎么样?” “我们没有权力驱逐别人。”裴佳淡然应道:“而且,刚才素力古大师所说,不过是你们的片面之言……褚卓延和詹又平,是华夏人,如若事实并非你们所说,那岂不是华夏人在华夏大地的奇门江湖中,任凭外人欺凌了么?” “这里,轮得到你说话?”萨卡莎昂冷笑着藐视了裴佳一眼。 熊永平呵呵一笑。 宋贺皱眉,道:“奇门江湖人士,在华夏大地上,都有发言的权力,若是以长辈晚辈来论的话,这位女士,你,又算什么?” 萨卡莎昂呵呵笑道:“我与素力古,有同一个师父。” 熊永平乐道:“儿子,告诉这个像妖精的假女人,这位裴姑娘,不是我和老宋的徒弟,也不是我们本家的侄女……所以,咱们管不着裴佳姑娘的态度,再者说了,裴姑娘的师父曹素如果来了,依曹素的秉性,听到这个妖精不通礼数又没有教养的话,再看她这副趾高气昂的德行,恐怕曹素立马就把她给屠了。” 熊-炎忍不住笑出了声,道:“爸,这样说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你就照我说的翻译过去。”熊永平一瞪眼,没有了丝毫弥勒佛的慈祥和蔼。 熊-炎又看了眼裴佳,这才忍着笑用英语把父亲刚才的话讲述给萨卡莎昂。 萨卡莎昂闻言秀眉一挑,妖媚之色顿时变得冰冷骇人,一股阴寒至极的气息从她的身上散发出来,无比清晰地向宋贺几人侵袭而来。 素力古默念术咒,挥手洒出一闪而逝的光幕将寒气切断。 那边宋贺一掌轻按,空气中五行灵气大动,循着术法的引导形成一道无形的幕布,将侵袭而至的寒气轻松阻挡,并瞬间卷裹住将所有寒气焚尽,继而神色冷淡地说道:“素力古大师,你的这位师妹,太无礼了。” “很抱歉,我……” “哪儿这么多废话。”熊永平挥手打断对方的话,扭头说道:“老宋,你直接告诉他们,京城不能施术害人,否则咱就把他们全都灭在这里,至于褚卓延和詹又平和他们的仇恨,他们有耐心的话可以在这儿等着,什么时候褚卓延和詹又平离京了,他们大可以随时追到京城外杀人,咱们看都懒得看一眼。” 宋贺哭笑不得。 熊永平瞪视向儿子,道:“你翻译。” 熊-炎怕父亲生气,当即把话讲述给了素力古和萨卡莎昂。 素力古长长地叹了口气。 萨卡莎昂怒道:“你们这是要无端与我泰国最强大的降头师一脉,结下仇恨了是吗?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姑娘,这里是华夏。”宋贺淡淡地回应了一句。 熊永平听完儿子的翻译,转身就走,一边说道:“泰国最强大的降头师一脉,听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老子没想要跟你们结下什么仇恨,但老子就是不同意你们在华夏的首都嚣张跋扈,不服就来跟老子斗法,啐!” 这位平时看起来极为和善总是面带憨厚慈祥笑容的弥勒佛,就这样很没素质很不注意形象,但异常强硬地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然后,啐了一口吐沫! 何等强势! 何等霸气! 熊-炎被父亲的强势所感染,立刻牛气冲天地原话翻译过去,便是那神情态度都表现得惟妙惟肖,更是在最后啐了一口吐沫,然后跟随父亲离去。 …… 537章 裴佳的强势 宋贺长身而立不动,神情一如既往地保持着一位商人左右逢源的圆滑之态,但此刻也不失强硬地淡然说道:“京城,不容施术害人,这是不容更改不容侵犯的奇门江湖规矩,三位如若自信修为高深,术法实力强悍,大可以现在就施术与我们对敌,宋某人对降头术神往已久,倒是很想讨教一番。” 宋慈文神色间已然流露出警惕之色,一手掐决,一手揣入裤兜捏住几张符箓,脚腕处裤角动荡,法器术阵轻缓运转。 裴佳踏前一步,右手一摆,傲然道:“请三位离京!” 石弦堂双手插在裤兜里,扭头四顾,一副淡然无趣,置身事外的模样,但更显其态度强硬,不容谈判。 萨卡莎昂气势骤然飙升,冷笑道:“人多就了不起吗?” 维托尼前出一步,神色阴冷强硬。 “萨卡莎昂,维托尼,不得与人对抗!”素力古沉声呵斥了两人一句,继而迈步挡在他们身前,躬身双手合十道:“既然如此,还望各位华夏术法大师能够信守诺言,我们会想其它办法,让褚卓延和詹又平离京,到那时候,请各位华夏的术法大师们,不要再出手阻拦,以免引发与我泰国阿瑟猜法师一脉的敌对。” 语气,也渐趋强硬。 宋贺心中苦涩无奈,蛮夷之地的人果然都是坐井观天——这天底下的事情,尤其是在华夏的奇门江湖上,什么事情能说得那么绝对? 在场者,谁又能代表整个奇门江湖去答应你们什么? 以对面那个美丽但妖异的女降头师的傲慢表现,今晚的谈判传出去之后,不知道有多少奇门江湖人士会按捺不住,非得跳出来试试你们这三位泰国降头师的份量……到时候,泰国阿瑟猜一脉,岂不是要怪罪我宋贺言而无信了? 便在宋贺稍作犹豫时,裴佳却前出一步,傲然道:“只要离开京城,三位大可以肆意施术,我们不会去阻拦。” “你,敢阻拦我吗?”萨卡莎昂讥诮道。 “有何不敢?”裴佳一脸轻蔑的笑容,道:“不要以为修为高就可以仗势欺人,这里可是华夏,你们三人都应该庆幸,今晚我的师父没来,否则的话,就因为你的态度和言行,就足以让你们三人全部死在这里了,纵然是,这里是华夏京城,纵然是有奇门江湖的规矩在,但我的师父,恰恰是华夏奇门江湖中,少有的几位有资格不把江湖规矩放在眼里的术士。当然,你们是绝对不能无视华夏奇门江湖的规矩。” 萨卡莎昂当即怒容满面,咬牙道:“你会死得很惨。” “你这样的威胁,我会记住的。”裴佳毫无惧意,仍旧表现得风轻云淡,笑道:“我在考虑要不要告诉我的师父,我的生命受到了严重的威胁……所以,我劝你们今晚最好马上离开京城,回到泰国去,不然的话,后果自负。” 此时,就连素力古都忍不住说道:“这位女法师,萨卡莎昂并不能代表泰国阿瑟猜一脉的法师,而您的话,不太友好了。” “你应该先管束住她的言行。”裴佳挥挥手,道:“请……” 逐客令! 宋贺及宋慈文父子,都不禁微微皱眉,心中诧异。 裴佳在京城的术士圈子里,绝对不是一个陌生人物,无论是其术法的师承,还是其个人家境的优越,以及其在影视娱乐圈内的人脉地位,都让诸多人对她的秉性心智了解不少。但绝对不是如今晚所表现出来的这般强硬和高傲,哪怕是,她所面对的是从泰国前来,在华夏的奇门江湖中名声不佳甚至直接斥为修行邪-术的降头师,裴佳也不应该有如此表现啊,那么,又是什么原因促使她有这般表现的呢? 萨卡莎昂素手飞快抬起,一抹寒芒如电般疾射向裴佳。 宋贺当即施术,右手前出一指点在了那点寒芒上,哧的一声轻响,一只诡异的小虫子摔落在地,没容得旁人在黑暗中看清楚,便迅疾消失无踪。 唯有丝丝缕缕恶臭荡起,旋即消散。 裴佳左手掐决,右手掷出一张符箓,凭空燃起,无形的天地灵气迅疾波动着形成如丝如缕的无形针线,激射向萨卡莎昂。 来而不往非礼也! 素力古没有出手,维托尼也没有出手——他们在提防着宋贺这位修为迈入炼气中期的术法高手。 “宋贺大师,我们不想与华夏的奇门江湖起冲突!”素力古双手合十微鞠躬。 萨卡莎昂修为比裴佳要高,自然无惧裴佳千丝万缕如针似线般的术法攻击,她右手一抬,小指上戴着的那枚硕大的上面镶嵌有古怪四相煞的戒指迸发出一团浓郁的烟雾,犹若朦胧线团般,将那些五行灵气形成,带有极强攻击性的丝线尽数缠绕拢起,然后消散在空气中,再无一丝残留。 继而,萨卡莎昂挥手正待要继续发起攻击时,却被站在身前的素力古双臂抬起挡住。 素力古转身冷冷地斥道:“走……” “素力古!”萨卡莎昂眸子中闪过浓郁的杀机,“你,害怕了!” “萨卡莎昂。”维托尼目光严肃地看着她,沉声道:“你必须听从素力古大师兄的话,这是来之前师父的嘱托,你想违逆师父的命令吗?” 萨卡莎昂冷哼一声,转身往小区外走去。 维托尼大步跟上。 素力古转过身,双手合十向宋贺等人微微躬身,这才转身跟着萨卡莎昂和维托尼的步伐,慢悠悠离去。 看着逐渐远去消失在夜色下的三名降头师,宋贺神情略显无奈地摇摇头,对裴佳说道:“裴小姐今晚的表现,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其实大可不必如此,我们与泰国降头师一脉本无什么仇怨,何必非得闹到如此僵持的地步?” 裴佳柔柔地歉意一笑,随即义正词严道:“降头术本为邪术,若非他们是泰国人,我想今晚宋前辈和熊前辈肯定不会被所谓京城不得施术的江湖规矩所束缚,而是全力出手诛邪了。更何况,他们从泰国来到我们的京城,还表现得如此强硬傲慢,不给他们点儿颜色瞧瞧,岂不是落了我华夏奇门江湖的尊严吗?” “这……”宋贺无语摇头,他可不想与一位晚辈,而且是一个女孩子去争执这些,更何况,裴佳所言及是。 笑面佛陀熊永平,不也是因此而难得态度强横么? 在这个复兴繁荣并日趋繁盛的奇门江湖上,能让笑面佛陀表现出如此激进的事情,可不多有啊。 宋慈文和石弦堂相视一笑。 这二人,倒是猜出了什么——裴佳心智极高,今晚这般表现,必是刻意而为之。 那么接下来…… 宋慈文和石弦堂心有灵犀般相互点了点头,不妨做个顺水人情,把裴佳在今晚这件事情上的表现,尽快传扬,并传播得更广为人知一些吧。 说话间,褚卓延和詹又平、念益华三人从不远处走来。 褚卓延深鞠躬拱手道:“多谢诸位出手相助,褚卓延在此感激不尽……” “各位,请到室内品茶稍作歇息,让詹某人聊表谢意。”詹又平说完这番话,似乎才看清楚宋贺的相貌,不禁吃了一惊,强露出笑容说道:“真没想到,宋总宋先生,竟然是隐于京城红尘世间的奇门江湖高人,詹某人有眼不识泰山,很早就认识宋总却不知宋总世间仙人身份,惭愧,惭愧。” “詹总客气了,还望詹总为宋某人保密。”宋贺淡然一笑,挥手说道。 “那是自然,宋先生请……” “请……” 念益华和褚卓延师徒二人则再次开口感激,并邀请裴佳、宋慈文、石弦堂三人到室内喝茶稍作歇息——聊表感激是必须要做的,再者他们也不放心这几位离去之后,万一那三名泰国的降头师再杀一个回马枪的话…… 他们却不知道,当前注意着这三名泰国降头师的奇门江湖术士,可不止今晚出现在这里的宋贺、熊永平、裴佳等人。 …… 清晨。 苏淳风接到宋慈文打来的电话,听完他对凌晨发生在京城的这起事件的简略讲述后,不禁会心一笑,道:“看来那三位国际友人,在京城吃了这么大的亏,以后应该长点儿记性了。宋兄与宋前辈这次,可是又立下一功,定然要扬名江湖咯。” “淳风,别说这些话寒碜我了。”宋慈文道:“暑假后,你真不打算竞争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的会长一职吗?” “确实不想啊。” “凌晨裴佳的表现,让我可以肯定,她要去竞争这个职位了。” 苏淳风笑了下,稍作思忖后还是决定坦言告知,便说道:“不瞒宋学长,裴佳要参与竞选会长一职的事情,我已经知晓,而且我决定并答应了她,要支持她成为第一任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的会长,要不……我现在就游说一下宋兄?” “嗯?”宋慈文怔了下,不禁苦笑道:“你这是在给我出难题啊,我已经答应了吕伟阳,唉,好吧好吧,我再考虑下。” 苏淳风语气认真地说道:“宋兄,我个人的意见是,谁都可以做这个会长,但唯独吕伟阳不行。” “这……你们之间的矛盾,我可不想掺和进去,先这样吧。” “好的,再见。” “再见。” …… ps:疯了,这是昨天的第三更,因为码字完之后太累太困,搞错了竟然上传到了另一本书的后面了……悲剧啊,我昨天真的更了三更啊啊啊啊啊 538章 曹素进京 清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京城就开始落下了淅淅沥沥缠绵不断的小雨。 于是空气愈发清新爽朗。 七点半钟。 由山海市开往京城站的列车,缓缓进站停下。 穿着灰色七分铅笔裤,高跟鞋,浅蓝色短袖t恤衫,扎着马尾辫显得干净爽利,又不失靓丽风姿的裴佳,拿着小包出现在候车站台上,当列车停下后,立刻快步走到第一节车厢的门口,和列车员简单说了两句,便进入列车内。 不一会儿,面带喜悦笑容的裴佳,搀扶着一位老态龙钟的老太太,从车厢内走了出来。 老太太满头银丝雪白,盘成那种老式的发髻,身材矮瘦,略显驼背,但精神矍铄,双眼明亮如珍珠,穿着典型农家老婆婆那种斜对襟的灰蓝色短褂,黑裤子,千层白底黑面的布鞋,衣服和鞋子,明显都是手工制成。 “师父,这次劳烦您亲自赴京,对不起啊……”裴佳像个小女孩般撒娇说道。 “你就是嘴甜。”仿若农家慈祥老太太一般的曹素神色淡然地回了一句,却全然没有丝毫得到晚辈讨好的话语后喜悦的表情,她双手轻轻摸索着一块绿褐色的八卦镜,巴掌大小,两公分左右的厚度,看起来古拙浑厚,边缘处有凸出,上打一孔,有红绳穿过,系在曹素的手腕上。 曹素的身板很硬朗,自然无需旁人搀扶。 只是裴佳仍旧很是亲密地挽着老人的胳膊做搀扶状,一边说道:“您在山海市这么多年几乎都不怎么出门,这次正好到京城来,多住上些日子,我最近正巧也没什么事情,陪着您在京城好好逛逛,权当作出来散心。” “京城我又不是没来过。”曹素摇摇头,道:“外面到处都是些框框架架,碍眼,我懒得出来看,也懒得在这边住……说说吧,那几个泰国来的人,在哪儿?我去会会他们,看他们到底有多么天大的本事,想要在京城杀死我的徒儿。一会儿杀完了他们,我还想回山海家里住,在京城待着,好多人会不舒坦的。” “师父,我又不是真想让您杀人。”裴佳赶紧轻声说道,一边往四下里看看,还好,几乎所有的旅客都有意无意间,距离她们师徒二人远远的。 裴佳知道,这是师父的怪癖。 曹素的古怪癖好有许多,比如她这次来突然就不想坐汽车了,也不让人送,非得自己坐火车;又譬如她日常生活中出门时,不喜欢身边有太多的人,就会在散发出强势气息的同时施术,让所有普通人都会不自觉地离她远远的,仿若躲避瘟神。 “丫头,你的心事太多了。”曹素淡淡地说道。 “师父,您生气了?” “生什么气?外面的社会上就这样……算了,我就你这一个徒弟,你在外面有头有脸的,难得让师父出来给你撑腰,我年岁也大了,没多少年能活了。”曹素摇摇头,神色平静语气有些冷淡地说道:“能帮衬你,就帮衬一把。” 裴佳抿嘴一笑。 她知道,师父就是这样的人,说话,性格,都很古怪,不能以常理忖之。 从火车站出来,曹素在坐进那辆白色的法拉利超跑时,貌似有意无意地看了眼不远处天桥下方的路沿上坐着的一位老人,是一个衣衫褴褛脏污不堪的老乞丐,老乞丐没有往她这边看,好似坐在那里很是享受初升的朝阳暖烘烘的光芒照射般,眯着眼打着瞌睡,只是在这夏日酷暑时节,未免显得有些怪异。 不过乞丐嘛,本就不能以常理忖度,更何况很有可能是一位精神失常的老人呢? “师父,看什么呢?”裴佳启动车子。 “那个老乞丐,不是凡人。”曹素淡淡地说道。 转动着方向盘正待要驶向公路的裴佳点了一脚刹车,目光顺着师父的视线看去,却听着师父说道:“别看了,这种人没必要接触,他若是愿意与你相识,无需你去找他,自然会找到你,否则,你找他也没用。” “哦。”裴佳应了一声,驾车驶入了滚滚车流中。 曹素闭目养神,嘟哝道:“京城真有些意思了,连这样的人物都出现……” “很厉害?”裴佳随口问道。 “不是人间仙人,却近乎于仙了。” 裴佳心头一颤,神色凛然。 曹素很少有地笑了笑,道:“我这趟出门,真是不白来啊,能见到这样的世间罕有风流人物,小佳,你以前真没见过这位老仙人吗?” “没有。” “哦。” …… 曹素出现在了京城。 不到半天的时间,京城奇门江湖圈子里的大多数人,都已然知晓了这则消息。除却那些不怎么知晓曹素大名的年轻后辈外,长者皆为之一惊,这位修为高深莫测,脾性怪异的宗师级人物,纵然是在奇门江湖凋零还未复兴的二十年前,便已然在奇门江湖上闯出了不次于当年术锁长江半柱香,一指杀白蛟的纵仙歌的威名。 甚至有与曹素交过手且侥幸活下来的术士言称:“曹素修为与斗法的实力,不次于一骑绝尘迈入醒神境的纵仙歌。” 除了京城江湖圈子之外,全国奇门江湖中那些能排名靠前的宗门世家,也都在极短的时间里知晓了这则消息——曹素进京是为了什么?具体答案令人不得而知,但江湖中人都由此知晓了一则从未被大多数江湖中人所知的消息,曹素唯一的徒弟,名叫裴佳,是京城影视学院的高材生,家境优越,在京城的影视娱乐圈子里人脉极广。当然江湖中人关注的不是裴佳的出身,而是要思忖着暑期过后,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的第一任会长人选。 这两年在江湖上突兀崛起威名赫赫的苏淳风,已经明确表达了不会参与此次会长职务的竞选,那么裴佳…… 如果曹素的徒弟要参与竞争,谁与其争? 曹素出现在京城,是不是要让江湖人知晓,她支持自己的徒弟裴佳,去当选那被诸多人垂涎的第一任会长? 这,算不算是一种无声的警告和威慑? 谁也不敢肯定。 因为曹素性格孤僻怪异,修为奇高心性孤傲,其为人行事多有悖逆常理之时,本就不能以常人忖之。 远在地球另一端,美国加利福尼亚州的罗同华,接到了国内特殊部门打来的电话,告知他一直都偏居山海市乡下几乎足不出户的曹素,抵达了京城。罗同华也是大为震惊,不过稍作思忖后,便淡然说道:“曹素其人,无需过多关注,因为监视她反倒会引起她的不满,不管她做什么事情,你们都不要去插手阻止,也难以阻止她想要做的任何事情,总之……等我回去之后再说。” 挂断电话,罗同华面露微笑地细细思忖着裴佳其人心性和几年来在京城的为人行事作风,暗自点头表示满意。 至于裴佳能否当选为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的第一任会长…… 那就要看她自己的努力和气运了。 想及此处,罗同华拨通了裴佳的手机,淡淡地说道:“裴佳,第一任会长原本有三个最为合适也最有实力竞争当选的名额,苏淳风、吕伟阳、白行庸,之前几乎所有人包括我在内,都是看好苏淳风的,但苏淳风自行推辞不会参选,前些时日你毛遂自荐要参选,在我看来希望并不大,但现在你的师父进了京城,无形中倒是为你增加了不少成功的砝码,那么,你还有什么?” 裴佳微笑回应道:“我师父抵京,可不是为了给我撑腰让江湖人看,也不是为了我参选的事情,而是为了保护我不会被降头师所害。” “苏淳风是支持你的?” “嗯。” 罗同华顿了顿,道:“劝住你的师父,不要在京城随性而为,否则的话,我会强行取消你的竞选资格。” “好的。” “就这样吧。” “再见。” 挂断电话,裴佳面带微笑地走回到书房里,看着坐在藤椅上无精打采,一副老态龙钟颐养天年模样的师父,恭恭敬敬地上前沏了一杯茶,温婉道:“师父,在奇门江湖上,能够有资格让您老感觉实力相当的,能有几人呢?” 曹素仿若打着瞌睡般,闻言抬了抬松皱的眼皮,淡淡地说道:“我不如纵仙歌,京城能挡住我的,唯有罗同华。” “您是江湖第二,或者第三?” “傻丫头。”曹素很难得地流露出了和蔼的笑容,道:“奇门江湖虽然从大局上来看,山门中人除外,可事实上山门既然在玄学五术之中,所以江湖术士修为和地位到了一定的高度时,自然不会把山门中人看作江湖之外的人物,这些你将来如果有机缘迈入了炼气中期之后,就会明白的。另外,今天在火车站见到的那位老乞丐,是玄学一脉中世间罕有的高人,莫说广义上的奇门江湖,便是山门中人,也少有能匹敌他的,我和纵仙歌,都不如这位老乞丐。” 裴佳心头骇然,但表面上还是笑了笑,道:“罗同华刚才打电话说,希望您在京城不要随性而为。” “年纪大了,用得着他说这些废话?”曹素阖上眼,摆摆手说道:“这个老家伙的修为越来越高,再过几年想必就能踏入醒神境了,到时候我不如他。在京城的这些日子,我就不出门了,你去忙你的,不用管我。” “嗯。” 539章 难说是对是错 豫州省省会中州市和平路南段,紧邻南环路的万通快递总部院内,一幢四层高的米黄色楼房,便是当前万通集团的总部了。 今年春末,万通集团在中州市正式成立。 万通集团旗下有万通物流、万通货运信息网、万通快递三家子公司,其中万通物流有平阳市万通物流园、中州市万通物流园两大物流园区,万通货运信息网则是涵盖垄断了整个豫州省各市县的货运信息,万通快递,是以豫州省省会中州市为中心,目前在全国各省会城市、直辖市,以及二线城市中分布了二十九处分公司、一百一十六处营业网点,并且仍在飞速的扩张过程中。 夏日炎炎,万通集团总部楼内,中央空调散发出的凉气,让楼内温度清凉舒适。 第一次来到中州市万通集团总部的苏淳风,颇有些闲情逸致地与王海菲在大楼内闲逛着。暑假从京城回来之后,苏淳风除了日常的学习和修行之外,开始多了些社交以及对于公司事务的参与了解,这既是父亲和堂姨的意思,也是他自己乐意而为之,同时还是在完成大学班级学习小组留下的暑假考察报告和实习论文。 而王海菲,因为如今家境条件愈发宽裕的原因,家人不怎么同意她在外继续任职家教赚钱贴补家用和自己的学杂生活费用,所以暑假回来之后,倒是经常有时间,应苏淳风的邀请,陪同他到处走走看看。 “真没想到,万通快递的发展速度这么快。”王海菲感慨道。 苏淳风笑了笑,道:“网点布局其实并不难,无非是一个收货、发货的营业点,只要能带来收益,在当地很容易找到的。困难的是分公司的建立,目前万通快递的大部分分公司主要还是集中在豫州省各市,在外部的分公司每次成立多多少少都会有些麻烦,尤其是省会城市、直辖市那样的地方,竞争力度太大了啊,比如上次在京城的事情,你也知道,带来了多么大的麻烦。” “嗯。”王海菲赞叹道:“得亏了你堂姨,她的工作能力太强了。” “各有所长,少一人都做不成这些事。”苏淳风感叹道:“譬如赵山刚这样的人物,还有天茂集团的鼎力支持,在豫州省天茂集团出面做任何事几乎都不会有丝毫阻力,而在外省直辖市,许多地方肖振也能帮得上忙。” 王海菲有些担忧地说道:“可是赵山刚,我总觉得他……唉,他去办什么事,让人不踏实啊。” 苏淳风无言以对。 其实从内心来讲,虽然赵山刚此人行事为人难免脱离不了黑-道的那些手段,但赵山刚足智多谋思虑周密,苏淳风还是比较放心的。但毕竟赵山刚的诸多手段,是不和法规的,所以一旦出事,就会带来极大的麻烦。 两人说话间来到了四楼。 站在窗口望着北面高楼林立的中州市城市内部,苏淳风心生感慨,重生这几年来,家里的变化真正是天翻地覆啊。 “淳风……” 身后有人唤道。 苏淳风扭头,只见父亲的秘书关颖匆匆走了过来,道:“董事长找你,让你去办公室一趟。” 关颖是陈羽芳高中时期的同学,长相端庄性格温婉,工作能力不错,是陈羽芳今年初从一家外企挖过来的人才。最初给董事长苏成配备秘书的时候,苏成还有些不适应,而且心里还有些担心妻子陈秀兰会对此有意见,不过在陈羽芳的劝说下,苏成也就答应下来,陈秀兰对此也没有丝毫成见。 毕竟,随着公司越做越大,董事长的工作量也相应增加,必须有秘书来协助其日常在公司的工作以及时间上的安排。 “我知道了。”苏淳风笑着点头应道,一边拉着王海菲的手往楼梯口走去。 穿着深蓝色套裙制服的关颖神情温和,落落大方,很是自然地对王海菲说道:“海菲,我带你去我的办公室看看吧。” “哦,好的。”王海菲微笑答应,她明白关颖的意思。 苏淳风对此也没说什么,不过,他心里却暗暗想着,父亲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急于找自己谈,还得避讳着王海菲呢?一念至此,苏淳风脚步加快,匆匆来到了三楼的董事长办公室。 推开门进入,苏淳风反手把门关上。 苏成坐在办公桌后面,拿着几份文件正在认真地看着。 注意到苏淳风进来,苏成把文件放下,示意苏淳风坐到沙发上,自己也起身走过来,从茶几上拿起中华香烟点燃一颗,坐下去皱眉轻声说道:“暑期以来,万通快递东北三省省会城市及二线城市的分公司全面开始运营,从最初到现在,都是赵山刚在那里负责,刚才我接到报告……赵山刚的行为似乎有些出格了,前些时日我知道,自东北的几家分公司成立后,多多少少都有类似于京城分公司那样的恶性竞争状况发生,赵山刚结交当地道上人士,花钱、走关系,都做得不错,甚至还曾动用过威胁的手段,这些都无所谓。可昨天晚上,黑龙江通哈市那边,死了一个人,在此之前,通哈市、哈尔滨,还有吉林省的奉府市,总计有六人失踪过,后有三人回来了,而这六人,都是与我公司直接展开竞争,并采取过一些暴-力手段的地方势力首脑,回来的那三人之后就再没有与万通快递分公司做对,我怀疑,另外三人很有可能已经身遭不测,更怀疑,是赵山刚下的毒手。” 苏淳风眉头皱了皱,说道:“爹,这只是您个人的怀疑,以后从您的口中,包括整个万通集团高层任何人的口中,都不能说出这样的猜测。” “这我明白,可是……” “爹,这些事情到底幕后发生了什么,是否与赵山刚有关,那都是警察的事情,与您,与我们公司,无关。” “你的意思是……” “我们是正规的,合法经营的大型集团公司,我们不会做任何犯法的事情。”苏淳风神情严肃,语气认真地说道:“我们的公司在高速的发展和扩张中,分公司会遍及全国各地,而全国各地每天每时每刻,都会发生许许多多的事情,包括一些非正常失踪和死亡的案件,这很正常。” 苏成深吸了一口烟,沉默不语。 苏淳风叹口气,道:“爹,我知道您的意思,是想让我告诫一下赵山刚,甚至,想让我从赵山刚口中,得知事情的真相。我会给他打电话的,但这件事……您还是不要过问了,赵山刚是一个行事极有分寸的人,您不要有太多顾虑。” “淳风啊。”苏成苦笑着摇了摇头,面带一丝忧虑地说道:“我现在都有些不敢相信,我的儿子,你,在听闻这样的事情后,还能保持如此冷静到让人畏惧可怖的心态,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作为父亲,我甚至有些失望和害怕,因为,我觉得你刚才冷静的表现,很冷血。但我也很清楚,你是对的,可你现在毕竟还年轻,我希望……你以后千万千万,别信奉赵山刚的行事风格和信条,因为不管多么精明多么思虑周密的人,常在河边走,总有湿了鞋子的时候啊。” “爹,您看您说的,我可没那么大胆量。” “好了,你去忙你的吧。”苏成摆了摆手。 “爹,您别烦心了啊,不会有事的。” “嗯。” 苏淳风微笑着起身往外走去,转过身的时候,他的脸色已然阴沉下来,走出董事长办公室,他来到一间暂时闲置的办公室内,将房门反锁上,掏出手机站在窗前,没有急于拨通赵山刚的电话,而是微阖双目细细思忖。 他知道,给父亲打电话汇报情况的人,应该是父亲安插在赵山刚身边极为信得过的心腹手下。 如果现在给赵山刚打电话谈及此事…… 赵山刚势必会想到这一点,那么,他会不会因为董事长在其身边安插了心腹监视其日常的行为,从而心生反感呢? 这很有可能。 那么,这个电话打,还是不打? 父亲刚才提及的那些事情,苏淳风可以肯定,绝对是赵山刚安排人干的——但这种事情,苏淳风一时间也无法给出一个是对是错的评价。因为在快递公司最初谈及组建的构想时,曾经先于全国进行考察想要进入物流专线行业的赵山刚,就曾和苏淳风详细地谈过,当前国内的物流行业种种复杂的内幕,尤其是几乎普遍的涉-黑恶性竞争。而在快递与物流专线还没有明显区分化,还存在着直接竞争的当前社会环境下,必须要迅速发展起来的万通快递,势必会在各地不断遭遇这种竞争的阻挠。 解决这样的问题…… 毫无疑问,走正规的路子依法行事,根本行不通,即便是行得通,时间上万通快递也根本耗费不起。 最快,最简便的,就是赵山刚这种人物的手段。 干脆,利落! 同时伴随着的,却是巨大的风险和后患。 想了许久之后,苏淳风把手机揣回了兜里——这个电话,不打了。 让赵山刚放手去干吧。 …… ps:今天两更吧,明天最少三更~ 540章 守株待兔 重生以来,苏淳风在生活中一直都是抱着小心驶得万年船的谨慎信条,所以在不知不觉中,看人待事难免会从阴暗的方面去考虑——也难怪,这个贫穷的家庭短短几年时间里,成为当地首屈一指的豪富之家,父亲苏成从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民成为一家集团公司的董事长,而且是最大的股东,当地知名企业家…… 那么,经历过前世奇门江湖上阴柔诡谲风云波澜的苏淳风,自然而然的会为了心性善良耿直的父母亲,为了家庭的利益,考虑到公司的勾心斗角、各种权势之争的阴暗面。 但事实,证明了他的错误。 就在他做出决定不去给赵山刚打电话询问时,手机铃声响起,看看来电显示,竟然是赵山刚打来的。 苏淳风略感诧异,然后摁下了接听键: “喂,山刚。” “淳风,现在说话方便吗?” “方便,怎么了?” 手机另一端的赵山刚顿了顿,说道:“之前我让人给苏总打电话,隐晦地汇报了一些事情,刚才想了想,还是有必要亲自向你说一下,自快递公司在东北三省建立分公司和网点后,发生了几件事,以前我曾经对你说过……” “山刚。”苏淳风打断了赵山刚的话,道:“我现在就在中州市,公司总部这边,刚才我父亲已经跟我说过了。” “那些事,是我干的。” “每天,全国各地发生的各种案件实在是太多了,所以没必要什么事情都考虑到万通快递的头上,这是一家合法合规的快递公司。”苏淳风貌似答非所问地说了一通,这才说道:“我不想知道这些事,只看结果和后果……另外,以后不要通过手机、电话和任何人说起这类事件,因为当你成为嫌疑人进入专案组的视线后,你的通讯很有可能被监听,这一点,你太大意了。” 赵山刚笑了笑,道:“好,我知道了。” “那就先这样?” “对了淳风,我的理由有两条,一是因为现在万通快递的发展,必须这样做以求效率达到最高;第二,我答应过京城的杨树斌,要给他上演一出好戏。对于我来说,这不仅仅是面子的问题,还是一个信用的问题。” 苏淳风微笑道:“你这样演一出戏,杨树斌反而会小瞧你。” 赵山刚道:“演好了,他就不会小瞧了。” “嗯,我不知道,也不过问,你自己做决定吧。”苏淳风一时间有些恍惚,他发现即便是两世为人,也难以做到心智和社会处事经验上的绝对优势,尤其是如赵山刚这样的天生枭雄,很多时候为人做事比他更要大气磅礴。 “好的。” “那就先这样,挂了。” “再见。” 挂了线,苏淳风站在窗前思忖了一会儿之后,转身离开这间暂时空置的办公室,再次去了父亲的办公室。 推开门他径直走到父亲的办公桌前,微皱眉神色认真地问道:“爹,给您汇报赵山刚此次在东北行事细节的人,不是您刻意安排在赵山刚身边的人吗?” 苏成怔了下,笑道:“不是啊。” “您没想过,在赵山刚身边安排一位心腹?” “我为什么要那么做?” “他做事,以及以后,您就那么放心?” 苏成笑了笑,道:“他做事我多数情况下很放心,但只是他偶尔的行事手段让我不放心而已,至于其它方面,山刚这孩子做事还是比较老道的,而且相当有效率,从效率这方面来讲,公司里无人能及。再者说了,山刚他可不是我的手下,他是合伙人,是公司的股东,有决策权和处置权。而事实上,在处理和管理公司的各方面,山刚的工作能力比我要强得多,话说回来,万通集团高层这些管理人员,几乎每个人都比我的能力要强,所以我坐在这个位置上,就不去不懂装懂地给他们添乱了。” 苏淳风若有所悟地点点头,稍作沉默后,道:“爹,刚才我和山刚通过电话了,山刚的意思是,没问题。” “唉。”苏成叹了口气,道:“恶人还得恶人磨,你告诉山刚,只要他不欺压良善,不主动去以恶劣手段竞争,那么公司的事情他可以在外面放开手脚去做,即便是公司不可能尽数为他的行为善后,但至少……不掣肘。” “我知道了。” “去吧,我已经吩咐关秘书,带你和海菲好好了解下咱们公司,过两年等你毕业了,公司还得交给你来打理。”苏成摆摆手,示意苏淳风不要说其它的,接着说道:“说到底,这家公司从起步到现在,你才是真正的主导者,将来,还是要交到你手上的,我坐这个位置,压力很大的。” “那您先忙着。”苏淳风哭笑不得,转身走了出去。 …… 京城。 毒辣的阳光将绝大多数的人都挡在了室内,不敢走出门去。 只有少数人不得不在室外,或无奈地行走在大街上,或在摊位的伞下忙碌,或在工地上顶着日头挥汗如雨…… 人们在烈日炙烤着的光阴中辛劳,为了生活。 这天下午三点,三十六集都市青春-情感剧《年轻的时光》首播新闻发布会,在京城召开。发布会上,除了制片方、主创人员、导演等人悉数到场之外,还有受邀前来的京城官方宣传部门几位领导,以及前些时日制片方为了达到宣传目的,邀请的一些文艺界召开研讨会的专家学者们。 本场发布会,可谓是声势浩大颇为隆重。 几位早已算得上明星的主演悉数到场为发布会宣传造势,而在这部电视剧中戏份颇多的张丽飞,也因为有着清纯靓丽甜美的形象,颇受制片方和导演、影视公司的喜爱,电视剧杀青后在各大媒体新闻及海报的宣传造势过程中,张丽飞频频出境,被冠以新一代清纯玉-女,偶像与实力演技派并存的演艺圈新秀。据说,正是因为张丽飞的个人形象及演技极佳,在拍摄过程中导演不断给她加戏,使得她在整部电视剧的出镜率,竟然堪比二号女主角的戏份,着实令人惊讶。 电视剧还没有首播,因为铺天盖地的造势宣传,张丽飞已然在全国许多观众的心目中留下了极好的印象。 而熟知演艺圈的人士却知道,张丽飞天赋、演技和形象上固然出众,但之所以能刚刚出道就如此受到公司的力推,幕后的主要原因,是在京城影视娱乐圈内颇有人脉资源,且家族财富足以让任何制片方都乐意去讨好的裴佳,极力推荐并像是呵护亲妹妹般对张丽飞疼爱欣赏有加,如此才有了张丽飞刚刚出道便注定要走红的今天,令无数在演艺圈内摸爬滚打多年仍旧抑郁不得志的艺人们艳羡不已。 今天的发布会上,熟悉这个圈子的人更能够直观地看清楚,不怎么登上前台的裴佳,与登上前台频频出镜的张丽飞,在台下时交流极为频繁,相处亲密。而那几位主演和导演、制片方的负责人,也在镜头前都极力地和张丽飞表现出亲密的样子,以此来帮助张丽飞造势的同时,也相应地增进了与这位注定要大红的新星之间的关系,并借此和张丽飞身后的裴佳,形成更加良好的关系,以后还得多多合作不是? 演艺圈里,人际关系也是很复杂的,搞不好这些,想在圈子里混出名堂来,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熙熙攘攘的人群后面,外围。 一位形象气质绝对不输与台上那些星光灼灼的明星们的女士,穿着极为性感的黑色无袖包臀衫,肉-色的丝-袜,水晶高跟鞋,乌黑如墨的长发高高盘起发髻,红唇艳丽,秀眉明眸,肤色光洁如玉,身段完美妖娆得足以让诸多靠性感美艳而成名的艳-星们嫉妒,也由此引得在场诸多人情不自禁地看向她。 这位女士,正是半个多月前抵京的泰国降头师萨卡莎昂。 那天凌晨三位降头师杀褚卓延詹又平,被宋贺、熊永平、裴佳等几位华夏术士出面强势阻拦后,素力古与宋贺、裴佳当场定下条件——褚卓延、詹又平人在京城,他们不会施术加害;詹又平、褚卓延离京,他们可放手而为之。 由此,素力古、萨卡莎昂、维托尼三人便在京城租了房屋住下,一副坐等褚卓延、詹又平离京的架势。 京城的奇门江湖术士们大感诧异…… 难不成这三位从泰国远道而来的降头师,全都是蠢货,或者是无事可做的闲人吗? 褚卓延和詹又平又不是傻子,明知道你们在京城等着他们离京,又怎么可能会离开京城让你们杀掉?更何况,如若他们离京,直奔机场乘坐飞机离去,你们难不成还要追到飞机上施术杀人?就算你们敢,又哪里能知晓褚卓延、詹又平什么时候离京?你们能来得及买到同一航班的机票吗? 总之,守株待兔这种事儿,很蠢。 541章 看似疯狂冒险的决定 事实上,素力古、萨卡莎昂、维托尼当然不会如此愚蠢到守株待兔。 毕竟这里是华夏,华夏有个奇门江湖。纵然是他们能耗得起,他们能靠香港那边在京城的联系人协助盯着褚卓延、詹又平的一举一动,可褚卓延和詹又平怎么可能坐以待毙?一旦褚卓延在京城与华夏奇门江湖上的宗门流派或者一些江湖中的顶尖散修高手达成了某些利益方面的条件,又或是交到了关系要好的顶尖高手朋友,那么,就算褚卓延和詹又平出了京城,在华夏大地上,在浩瀚磅礴的奇门江湖中,三位远道而来的泰国降头师,想要杀他们,绝对比登天都难。 之所以留在京城做出守株待兔的样子,是因为素力古他们不肯就此罢休,所以暂时留下来想办法。 那天晚上,素力古对宋贺说,会想办法迫使褚卓延和詹又平离京。 可要做到这一点,谈何容易? 褚卓延和詹又平现在可谓是惊弓之鸟,不管用什么样的办法,都别想把他们诱出京城,而且这两人早已将家人秘密遣送到不为外人所知的地方,想要用其家人的生命安危来要挟,也是一件几乎做不到的事情。 思来想去,素力古只得和国内的师父取得了联系。 泰国那位顶级的白衣降头师阿瑟猜,在得到了大徒弟传回的讯息后,稍作思忖就给出了一个极为强硬的解决办法——静坐华夏京城,做守株待兔状,耗尽华夏京城中奇门江湖人士的耐心,趁他们的监视松懈之际,速战速决,将褚卓延和詹又平杀死,然后立刻出京,从陆路远离京城之后,再寻机回泰国。 这,无疑是一个听起来极为冒险的疯狂计划。 因为华夏奇门江湖的规矩,就是不允许在京城施术杀人。素力古、萨卡莎昂、维托尼就算是趁着奇门江湖人士松懈之际,突击杀死了褚卓延和詹又平,那也是违反了奇门江湖的规矩,是在明知规则的前提下挑衅华夏整个奇门江湖的威望,是在用强硬的态度打华夏江湖术士们的脸。 奇门江湖中人,岂能容他们离开华夏大地? 素力古想不明白,师父为什么会做出这样一个明显不合理的决定,但他必须依照师父的吩咐,去做事,而不是质疑和退缩。 萨卡莎昂对此,却显得格外兴奋。 她喜欢危险的事情,越是疯狂,越是冒险,她就会越激动兴奋。 在她看来,无非是多杀几个华夏的术士而已。 杀得那些华夏奇门江湖中的术士们怕了,自然不会再有人敢于阻拦他们,也许,师父之所以做出这样的决定,是因为师父也无法忍受华夏奇门江湖术士的傲慢无礼,就是要用实际行动,把奇门江湖的规矩踩在脚下——在这个世界上,降头术独步天下,降头师何曾惧怕过任何术士?萨卡莎昂甚至想象到,当他们三人杀死了褚卓延和詹又平,挑衅并激怒了整个华夏的奇门江湖,然后离京遭遇阻拦时…… 修为高深莫测的师父阿瑟猜,会亲自出现在华夏的大地上接应立下大功的三个徒弟回家。 有师父在,华夏的奇门江湖上,谁人敢阻挡? 阿瑟猜的决定,助涨了萨卡莎昂的傲慢气焰,使得本就难以管束萨卡莎昂,只是借助于师父的威望来约束萨卡莎昂的素力古,事到如今也再没有了底气和耐性,去处处制约这位心性桀骜歹毒的师妹,只要在杀死褚卓延和詹又平之前,萨卡莎昂不会毁坏了此次计划,那就随她去吧。 于是,萨卡莎昂出现在了这次的发布会上。 那天凌晨发生的双方对峙,使得萨卡莎昂嫉妒厌恶并恨上了裴佳,这个气质出众又美丽得不像话的华夏女术士,太狂妄了! 萨卡莎昂决定必须给她一点儿教训。 若非任务还未完成,萨卡莎昂已然决定要不惜踩烂奇门江湖的规矩,立刻在京城用降头术把裴佳活活折磨死。 所以,给她一点儿教训…… 应该不算太违逆奇门江湖的规矩吧? 这只是一个擦边球而已,就好像那天凌晨双方对峙时,大家都动用了术法,又怎么能说京城不允许施术呢? 专注于此次发布会的裴佳,终于发现了即便是在熙攘的人群后面,仍旧靓丽得足以吸引太多人目光的萨卡莎昂。裴佳秀眉微颦,和身边的工作人员简单吩咐了几句,然后浅笑吟吟仪态端庄气质优雅从容地从人群的边缘处绕行过去,走到了萨卡莎昂的面前,用流利的英语低声问道:“你想做什么?” “想教训你一下。”萨卡莎昂微笑道。 “这里,不方便施术……”裴佳丝毫生气的样子都没有流露出来,仍旧抱以微笑,道:“等发布会结束后,我们选一个僻静无人打搅的地方,如何?” 萨卡莎昂微笑着伸出手看似随意地摸向裴佳:“为什么?” 裴佳似乎根本不知道让一位修为高强的降头师触摸到身体,是多么恐怖危险的事情,她任凭萨卡莎昂的纤纤素手触摸到了被修身款的休闲条纹衬衣裹着的肩膀上,然后神情淡然亲和地说道:“大庭广众之下用降头术害人,罪加一等。” “那又如何?”萨卡莎昂迅速收回手,光洁的指尖上一抹鲜艳的猩红色。 是渗出的鲜血。 刚才指尖触碰到裴佳,正待要下降头时,萨卡莎昂骤然感到指尖传来了针刺般的剧痛,而已然下到裴佳肩头并企图迅速侵袭其光滑脖颈处的毒虫降,被突然出现的一股神秘的术阵防御力量,在石火电光间焚杀。 法器? 抑或是,护身的符箓。 萨卡莎昂并没有因此而感到多么的吃惊,因为她刚才施展出的降头术,也只是低级的下降术法而已,稍有防备的术士,都能破解。 裴佳笑道:“如果我报警,现在就可以把你抓进监牢里,并且让你永远出不去……” 萨卡莎昂微微皱眉。 “滚!”裴佳笑眯眯地说道。 萨卡莎昂气得差点儿吐出血来,但她却强行压制住了内心想要当场施术击杀裴佳的冲动,虽然,以她的修为和实力,绝对能做到瞬间在裴佳身体中下降头,并让其痛不欲生当场丢尽颜面,可是萨卡莎昂知道,在这种场合下,裴佳作为主办方的一员,绝对能找出一百种理由让警察把她抓走。 就在此时,萨卡莎昂突然一阵头晕目眩,她清晰地察觉到了一股磅礴的术法力量,悍然将她身体上所携带的所有用于下降头的毒虫尽数摧毁。 只是一瞬间。 毒虫降与降头师之间可谓灵犀相通,杀死一只毒虫降或许还没什么,但如果瞬间杀死了一名降头师全身携带的所有毒虫降,那么对一位降头师来讲,绝对是极为沉重的打击,修为低的降头师,甚至会直接精神崩溃而亡。 “你……”萨卡莎昂强打着精神,咽下已经到嘴角的鲜血。 “我的师父脾气不怎么好,不要挑衅威胁我。”裴佳微笑着,转身离开,仿若什么事情都未发生过。 然后,在众目睽睽下。 那位性-感艳丽光彩夺目的妖艳女郎,踩着高跟鞋很显然身体不适,踉踉跄跄地离开了发布会的现场。 临出门前,萨卡莎昂扭头恶狠狠地看了眼发布会的台前。 她看到了笑嫣如玉的裴佳,正在和一位清纯靓丽穿着白色长裙的女孩子交头接耳笑谈着什么,那个年轻漂亮的女孩,无意间往这边看了一眼,正巧和萨卡莎昂对视上,萨卡莎昂露出了一个妖艳的,冰冷的笑容,冲张丽飞点了点头。 张丽飞一脸愕然。 裴佳秀眉微颦,扭头看去时,只见萨卡莎昂的身影消失在了大门口。 “那人是谁?”张丽飞问道。 “不认识。”裴佳很随意地回答道。 “哦。”张丽飞觉得怪怪的。 外面,毒日当空。 一位穿着邋遢脏兮兮的老乞丐,坐在发布会现场所在大厦对面道路旁的树荫下,靠着大树粗壮的树干,满脸惬意笑容地打着瞌睡,微阖的眼皮忽而抬了抬,就看到踉跄着走到路旁打了辆出租车离去的妖艳女子,老乞丐撇撇嘴,好像对于这种很容因招致男性侵略目光的艳丽女人,没有丝毫的兴趣。 他打了个哈欠,再次困恹恹地睡去。 此时,数千里之外泰国曼谷的远郊,湄南河畔,一处极为普通陈旧的吊脚楼中,须发灰白的白衣降头师阿瑟猜,正赤着双臂盘膝坐在木几旁,用双手捧着一个竹筒制作的杯子,慢悠悠地喝着里面用数种药物熬制而成的茶汤。 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赤膊的男孩子,恭恭敬敬地跪坐在旁边。 男孩轻声问道:“阿瑟猜阿赞,我不明白,您为什么要让素力古师兄他们,去挑衅华夏奇门江湖的规则,这对于身处华夏京城的他们来说,无疑是极度危险的。” “没有什么危险。”阿瑟猜笑眯眯地说道。 男孩子一脸困惑。 阿瑟猜神态慈祥和蔼地解释道:“只要他们在做完了事情后,迅速离开京城,就不会有危险,所以我不让他们去机场乘坐飞机,而是先离开京城……因为华夏的奇门江湖刚刚繁荣,华夏人多自私自利,没有谁会愿意在刚刚繁荣的奇门江湖上,为了与自身不相干的事情而冒着折损实力的风险,去维护所谓的奇门江湖规则,他们的眼光太远,只看到将来在江湖上的地位,所以心就窄了。” …… ps:挠头,三更好难,完不成了……明天再努力! 542章 让人心悸的平静 耐性往往经不住光阴的打磨,总会被一点点地磨光。 尤其是,当这种耐性本身就没有什么经得住打磨的厚度的时候。 比如京城奇门江湖圈子里的高手们,就没多少耐性,因为和自己本身毫不相干的一件事,两个人,从而去天天操心留意从泰国来的那三位看起来吃饱了撑得要把京城的租房坐穿,守株待兔等着褚卓延詹又平离京的降头师。 真要是和泰国来的那三位降头师干上了,不说对方修为高深降头术阴-邪毒辣,难免会给己方带来一定程度的伤损,单说和泰国的降头师一脉结下了这道梁子,就等于在将来的奇门江湖和全球的术法界中,多了一个强势的敌人。这笔帐用脚趾头都能算得出来,委实太不划算了。 更何况,褚卓延和詹又平,又谈不上有什么关系。 爱他-妈谁谁去! 什么狗-屁奇门江湖的规矩,别人在京城施术祸害人,只要不祸害到老子的头上,跟老子又有何干? 谁也没给咱发一毛钱工资不是? 于是这种耐性,在短短不足一个月的时间后,就已然被消磨殆尽。只不过,虽然没有了耐性去盯着那三位降头师,但以宋贺、熊永平为出头鸟的京城奇门江湖圈子里的术士们,仍旧用各种方式,或明或暗地警示着那三位泰国来的降头师,别胡来……虽然说咱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可我们是华夏奇门江湖的一份子,你们如果在受到警告的前提下还敢做什么,就是打奇门江湖的脸,是打我们的脸。 而对于裴佳来讲,对此也不怎么上心了——她与褚卓延之间本身就谈不上有什么关系,和詹又平的亚星影视公司也只是合作,没了这家公司,丝毫不会影响裴佳这样的人物以后在京城影视娱乐圈子的发展。 换句话说,褚卓延和詹又平对于裴佳的价值,在那天凌晨之后,就已然用尽了。 如今华夏的奇门江湖上,尤其是年轻一代的佼佼者们,也就是那些在各大学府求学的学生术士们,谁不知道裴佳代表着华夏的奇门江湖,态度极为强硬地硬抗来自于泰国的三位术法修为极高的降头师,摆明了要维护奇门江湖的规矩,不让外来者在华夏大地,尤其是京城里撒野。 巾帼英豪的名声已然在人为的推动下,传遍大江南北。 毫无疑问,为国争光这种事儿,在任何圈子、任何时代,都是一个能迅速给人带来良好的,极大声望的行为。 京城的江湖上,对于泰国的三位降头师已经开始掉以轻心,而身为当事人的褚卓延、詹又平、念益华,却不敢有丝毫的松懈。对于他们来说,这样的日子,无疑是一种煎熬,每时每刻,都在担惊受怕之中——三位降头师留在京城租了房子,做出一副不达目标誓不罢休的架势,着实如同在褚卓延、詹又平、念益华三人头上悬上了三把骇人的利剑,随时都有可能一剑封喉。 望京附近褚卓延居住的那处公寓里。 月余时间里头发就已经白了一多半的詹又平,愁眉苦脸地坐在沙发上,精神萎靡不振,他喝下一口冰咖啡,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唉……” “快了。”褚卓延淡淡地说道。 “这个词,你每天都会说一遍,快了快了,到底什么时候?”詹又平重重地放下杯子,极为烦躁地说道:“我已经快有一个月没去公司了,这样下去怎么能行?公司里还有那么多的事情等着我去做,现在倒好,谣言……” 褚卓延扭头道:“公司就在京城,你可以去。” “我……”詹又平摇了摇头,无奈道:“还是住在你这里吧,至少,心里踏实些。” “师父。”念益华给师父端来了一杯冰咖啡,轻声道:“实在不行的话,我们就答应四生门的要求,加入四生门吧。” 褚卓延皱眉道:“这种话以后不许再说。” “哦,可是……” “没有可是。” “那我把四生门主动联系咱们的事情,告知苏淳风知道,他总不能到现在还放任不管,这也太……” “闭嘴。” “是。” …… 距离这处公寓没多远的一处相对老旧些的小区内,能够远远看到褚卓延他们所居住的那栋公寓楼的一栋六层居民楼顶层。 素力古盘膝坐在客厅的地毯上,低头阖目静坐修行。 维托尼坐在茶几旁的沙发上,他面前放着一个陶制的褐色小口大肚的罐子,罐口用猪皮封住,罐体上用狗血画着一道道看起来诡异莫测的神秘符箓,时不时的,就会有悉悉索索虫子爬动的声音从封闭的陶罐中传出来。 维托尼双目聚精会神地盯着陶罐,双手掐决轻触罐体,意念力探入到罐体中,查看着里面正在相互厮杀的毒虫。 在陶罐旁边,放着一个高不过半尺,由褐色硬木雕刻而成的四相神,面目狰狞,神态各异,八只手或掐决或持古怪的法器。此刻,木雕而成的四相神面孔上那八只小小的眼睛中,都泛着赤红色的光芒,看起来极为神秘诡异。 “维托尼。”素力古眼皮抬了抬,道:“你为什么要把自己心爱的蛊虫送给萨卡莎昂一部分?” “她是师姐。”维托尼简单地回应道。 “是因为你的心,太软了。”素力古淡淡地说道:“你担心,萨卡莎昂急于拥有强大的蛊毒,会去伤及到京城外的一些所谓无辜的孩童,对吗?” 维托尼丝毫不否认地点点头,道:“我更担心的是,以她傲慢的性格,会直接在京城伤害孩童,那样的话,会给我们带来极大的麻烦,如果引来京城奇门江湖术士的讨伐,那么我们这次的任务就无法完成,师父会失望的。” “那么,在你看来是任务重要,还是那些无辜孩童的性命重要?” “当然是任务,因为这是师父的吩咐。” 素力古点了点头,阖目继续静修。 维托尼伸手揭开陶罐上的皮封口,骤然变得发紫的右手,缓缓地探入到了陶罐中,陶罐口顺着他手臂周边的缝隙,立刻喷薄出浓浓的青黑色烟雾,腥臭的气味顿时充斥在整间客厅里,罐口边缘,忽而探出了几只看不出是什么昆虫的触手,但也只是探出些许,却挣扎着根本爬不出来。 稍后。 维托尼赤着的右手手臂上,深色的皮肤开始出现耸-动鼓胀,仿若有什么东西从他的手上钻进了皮肤内,就在皮肤内部向胳膊上爬动。 他最擅长的是豢养蛊虫,以己身血肉、精气神和蛊虫的毒素来豢养。 萨卡莎昂最擅长的,则是用人体器官炼制的精-油、人魂来进行喂养,其炼就而成的蛊虫在下降头时凶悍歹毒,远比维托尼的蛊虫杀伤力要强大得多,也残忍得多。但缺陷是,这样的豢养炼制,需要的材料难找,因为那需要杀人。而维托尼的豢养方式,则相对要简单的多,他可以施术在任何时间地点引-诱毒虫前来,然后猎捕后用以培育豢养出合适的蛊虫,当然,要耗费极大的精力。 而不管哪一种豢养蛊虫的方法,最终的用途都是下降头。 下降头,就会害人。 …… 夏日里,天气最易变化。 前一刻还是晴空万里烈日炎炎,下一刻突然间不知道从哪里涌出一团乌云,便飞速地吞噬着万里晴空,继而霹雷闪电在乌云翻腾的天空中肆虐。 眼瞅着,一场大雨就要落下。 京城西客站北广场,一辆出租车停在了进站口,戴着遮阳帽和宽大的遮阳镜,将自己的面容几乎遮住一半多的张丽飞,背着帆布包从出租车上下来,抬头看了眼乌云翻滚电闪雷鸣的天空,肉嘟嘟的小嘴瞥了瞥,露出一副苦兮兮的样子——在这样的天气和阴暗光线下,戴着遮阳帽没什么,可再戴上遮阳镜,就显得有些神经质了。 可是,真不方便摘掉遮阳镜啊。 从《年轻的时光》电视剧杀青,到现在,首播都已经快两个星期了。 在首播之前,跟随着剧组和制片方到处做宣传,各大媒体、新闻海报上的清纯形象广为人知,张丽飞已然开始感受到了做明星的苦恼,《年轻的时光》首播开始后的热播,更是让她现在出门儿时都不得不戴上墨镜、遮阳帽,大夏天都得把自己的面孔尽可能地遮掩,走到哪儿都脚步匆匆还低着头,一个不留神儿就会被人认出来,然后一个两个、三个五个、越来越大的人围住,要签名,要合影…… 最初两三次遇到这种情况,张丽飞还有点儿喜滋滋的飘飘然,自然是无比亲民毫不厌烦地合影、签名等等。 到后来,她简直要崩溃了。 苦不堪言啊。 刚刚进入这个行业骤然红起来的张丽飞,一时间有些恍惚,根本难以适应这样的生活——问题是,经纪人和签入的公司那边,也没人会去过多地管束她教她些什么,因为大家都知道她是裴佳的人,谁敢动歪脑筋去欺骗这位刚入道刚红起来,对圈子里许多事情还懵懵懂懂的小姑奶奶? 543章 我说巧合,就有巧合 “得买辆车了,得考驾照了……”张丽飞苦恼无比地想着,一边背着帆布包低着头匆匆走进了火车站。 西客站似乎从来没有淡季的时候。 即便是大夏天的,车站内仍旧是人头攒动,熙熙攘攘。 这让张丽飞更加苦恼。 穿着简单的白色休闲裤运动套装和运动鞋的她,无需露出姣好的面容来,那高挑匀称,青春气息十足的身材,就足以吸引诸多人的目光了。 还好是看着时间来的,不然在候车大厅等车时间长了,指不定就会被人认出来。 张丽飞匆匆地走到检票口排队的人群后方。 就在这时,一位穿着黑色皮质紧身热裤,无袖低领半透视黑色薄衫,穿着水晶高跟凉鞋,浓妆艳抹,身材妖娆性-感得令所有男性都会忍不住把视线紧紧地落在她的身上舍不得移开丝毫的女郎,挎着白色的针织小包,扭动着两条修长白皙的长腿,从候车的人群中姿态阿娜地走过,来到了张丽飞的身旁。 女郎微低头侧脸,用英文轻声说道:“嗨,你好。” “啊,你好。”张丽飞的心猛地悬到了嗓子里,生怕被人认出来——火车站候车大厅里这么多人,这都要检票了,要是被人群围堵住的话,可就麻烦大了。她一边紧张地祈祷着别被认出来,一边微仰头看着这位因为穿着高跟鞋,所以比身材高挑的她还要高出一头,艳丽得让大多数女人都会嫉妒的女郎。 “我们好像在哪里见过。”萨卡莎昂微笑着说道。 张丽飞用不太流利的英文说道:“很抱歉,您可能认错人了。” “不会的,你为什么这么紧张啊?”萨卡莎昂娇声笑道,一边抬手做出很亲昵随和的样子,轻轻按在了张丽飞的肩膀上。 “对不起,您真的认错人了。”张丽飞摇摇头。 “哦,抱歉。”萨卡莎昂耸耸肩,转过身在诸多火辣辣的目光环伺下,如同模特在走秀般,迈着妖娆的猫步,嗒嗒嗒地往候车大厅外走去。 张丽飞松了口气,感受到有不少的目光注视向她,便赶紧低下头来,对刚才那位女郎的出现还是有些诧异。她记得这位女郎,虽然只是在那次首播发布会上远远地见过一面,但或许这位女郎长得太美丽,气质太妖艳,着装打扮太性-感的缘故吧,在张丽飞的心目中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感觉到脖子上有些痒痒,张丽飞随意地抬手轻轻挠了挠,自然不会太当回事儿。 旁边站着的一位看起来三十多岁,身材高大的男子,刚刚把视线从那位消失在候车大厅门口的妖娆女子身上收回来,扭头看向身旁这位戴着遮阳帽和宽大遮阳镜的女孩子。有道是秀色可餐,美女总是能吸引男性的目光,这位男子心中暗暗希冀着既然同车,那么如果能与这位女孩子邻座,就有可能发生点儿什么旖旎的事情咯…… 刚臆想到这里,男子就发现女孩抬手在如玉般光洁欣长的脖子上轻轻挠了挠,然后,男子就发现了诡异的一幕。女孩抬手刚刚挠过的地方,光洁的脖颈皮肤突然鼓动了几下,像是有一条虫子在皮肤下方爬过。 继而消失不见。 男子揉了揉眼睛,寻思着自己难道看错了? 下一刻,他看到女孩刚才挠过的地方,出现了两个小小的白点,以肉眼可及的速度凸起,形成了两个如同粉刺般的小小脓包。 这是怎么回事? 男子想要出声提醒下这位女孩子,但刚巧走到了检票口,检票员用颇为耐人寻味的眼神狠狠地瞪视了他一眼以作警告,男子有些委屈地苦笑着低头掏出车票,检完票跟进去时,那位女孩子已经夹杂在熙攘的人群中走远了。 …… 走出火车站候车大厅,站在宽大的遮檐下,萨卡莎昂仍旧浑不在意那些随处可见用贪婪的,充斥着毫不掩饰欲-望的目光盯视着她身上每个性-感部位的男子,也不介意诸多女性厌恶嫉妒的目光,她面带笑容,在已然落下瓢泼大雨的广场边缘,张开双臂伸了个懒腰,望着霹雷闪电阴云密布的天空,脸上挂着满足的笑容。 在她看来,今天遇到张丽飞,其实就是一个巧合。 因为萨卡莎昂来西客站,是要在这个人员密集的地方,收集诸多男性散发出的欲-望的气息,确切地说是收取那种精-气神,虽然这种东西在豢养蛊虫方面不那么好用,但有总比没有强,量大了自然而然就会达成一些质的成效。而收集这类精气神,对于萨卡莎昂来说再简单不过了,她只需要走到这些人员密集的地方,展现出自己的妖娆性-感,那些男人们就自然而然会散发出强烈的欲-望气息。 既然刚巧遇到了张丽飞,那么萨卡莎昂毫不介意给张丽飞下降头。 她讨厌所有可能比她要美丽的女孩子,更讨厌这种清纯靓丽的处-女,而且,还是一个和裴佳关系看起来应该很亲密的女孩子。 那就更应该遭受比死还痛苦的折磨! 萨卡莎昂知道,在京城之地施术害人,是大忌。 是奇门江湖的规则中绝对不允许的。 但那要分情况…… 现在去施术杀褚卓延和詹又平,肯定会被那些故作正义多管闲事的华夏奇门江湖术士们阻拦,甚至还还会愚蠢地豁出性命斗法,也要坚决地阻止,亦或是举着在萨卡莎昂看来没有丝毫意义的虚伪的正义大旗,想要杀死降头师。 不过在西客站和京城的其它一些公共场合,略施小术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尤其是,当有一个合适的伙伴帮衬着助纣为虐时,对于萨卡莎昂来说,做这些事情就更是轻而易举了。 “萨卡莎昂小姐。”一名风度翩翩气质出众的男青年撑开伞走到了萨卡莎昂的身旁,为其遮挡住飘落到身上的雨滴,微笑着略带责怪和为难之意地用英语说道:“你今天到西客站来,施术收取一些精气神,没有加害人的话,这还好说,可是你对一个素不相识的无辜女孩子下降头,这件事如果传出去的话,我会很为难的。” 萨卡莎昂妩媚一笑,道:“只是小小地试验一下而已,不会给她带来多大的伤害,还请唐先生谅解。” “但这样也不好,希望萨卡莎昂小姐以后在京城,能够谨慎行事,不然我会很难做的。”姓唐的青年微微一笑,随即很绅士地伸手做出请的姿态,道:“萨卡莎昂小姐,我看你似乎有些累了,我们找一家咖啡馆,休息下?” “谢谢。”萨卡莎昂伸出纤纤玉手,搭在了姓唐青年的手上,往不远处停放在大雨中的一辆白色布加迪超跑走去。 姓唐的青年,名叫唐越。 京城的奇门江湖中,唐家也算得上是响当当的世家了。而唐越,是当代唐家家主唐凌震的幼子——唐凌震有三子,长子唐飞,次子唐正,幼子便是这位陪同萨卡莎昂的唐越。而在唐家三子中,唐越的修行天赋最高,年仅二十九岁,已然是固气大圆满之境,随时都有可能突破进入炼气境。 与宋贺、熊永平不同,唐凌震在得知泰国三位降头师出现在京城,并且要报仇杀人的消息时,首先想到的,就是趁机与泰国的降头师接触相识。 在唐凌震看来,奇门江湖复兴繁荣,很快进入昌盛的阶段是必然。 而在当今时代,昌盛的奇门江湖势必要走向全世界,对于磅礴的奇门江湖来讲,千万里江山的华夏大地,也着实太小了——今时不同于历史,想要成为奇门江湖上顶尖的宗门世家,就必须要有放眼全球的雄心壮志——全球术法界……似乎离这个历史以来都有着封闭思想的江湖,太远了。 想要走向世界,就得有跳板,想要快速崛起与全球术法界,除了强大的实力之外,还得走捷径。 捷径,自然要通过他人。 泰国的降头师,早已在东南亚风生水起多年,并且在全世界都享有极高的声望了,虽然,这种声望不全是好的。 但足以成为最好的跳板。 所以在那天凌晨的对峙事件后,唐凌震就立刻吩咐自己的三个孩子,去秘密与泰国的降头师接触。而原本对于这件事不怎么感兴趣的唐越,在第一眼看到萨卡莎昂的时候,就立刻改变了之前的态度,一副首当其冲极度热衷兴奋的样子。 唐凌震当然知道自己这个小儿子好-色,但也只是提醒唐越在与妖艳的萨卡莎昂的接触中,切忌不能色-欲-熏心,要时刻保持极高的警惕性,毕竟,降头师的降头术,太可怕了。然后,唐凌震就放任这个儿子去和萨卡莎昂接触,因为在唐凌震看来,这里毕竟是京城,即便是唐越色胆包天对萨卡莎昂做出点儿什么不轨不敬的行为,萨卡莎昂也断然不敢恼怒之下用降头术去加害唐越。 而唐越如果真能把这位妖艳的带刺玫瑰搞到手的话…… 对于唐家来说,不仅增强了家族的实力,更能为唐家走出国门,走向全世界增添不少的砝码。 因为萨卡莎昂的师父,是阿瑟猜。 阿瑟猜,是全球知名的,最顶尖的白衣降头师。 阿瑟猜的大徒弟素力古,也是在东南亚乃至全球术法界闻名的降头师,是马来西亚最强大的法师。 …… 一位浑身脏兮兮的邋遢老乞丐,坐靠在西客站北广场出站口的大门旁侧,浑不在意飘落到檐下打湿了他破烂衣衫和地面的雨水,笑眯眯地看着萨卡莎昂坐进了唐越的白色布加迪超跑中,然后那辆超跑轰鸣着撕裂雨幕驶向远方。 老乞丐笑眯眯地轻声嘟哝了一句:“我说巧合,就有巧合……” 一道明亮的闪电划破乌云沉沉的天空。 随即恐怖的炸雷声在西客站上空炸响。 老乞丐抬头望天,双目如电,精光灼灼,似自言自语,又似在与天谈话般轻声道:“我未入归真,能奈我何?” …… ps:这章写得好累,最后点睛之笔又写得很满意,自恋地赞一个~~伸手要票,鞠躬~~~ 544章 危难之时首先想到了你…… 火车上人不多。 张丽飞不敢摘下遮阳帽和宽大的遮阳镜,捧着本书坐在座位上低头看着,这趟特快列车抵达平阳市只需要四个小时——暑假放假后,她一直都忙于电视剧杀青后的宣传工作,忙得脚不沾地,一直都没能回过家,期间父母亲倒是来京城探望过她一次,可对于一个从小娇生惯养,才刚刚上完大二的女生来讲,有什么比第一次辛辛苦苦忙碌工作许久之后,回到家里享受父母的疼爱更美好的呢? 而这次回家,她也没有提前告知父母,如今刚刚出道便已然走红的她,就像个骄傲的小女孩,希望能给父母带来惊喜。 是的,她很清楚,如今隐然成为大明星的她,突然回到家里,父母会多么得高兴——会大摆宴席请来诸多亲朋好友,或者,应该是先告知村里的街坊四邻们,自家成了明星的女儿回来了! 想着这些,张丽飞清纯靓丽的脸颊上,就泛起了喜悦幸福的笑容。 脸颊,红扑扑的。 火车停靠了几分钟后,再次启动。 下一站,就是平阳了。 脖子上有些痒痒,张丽飞抬手挠了挠,然后触摸到了原本光滑的脖颈皮肤上似乎有些凸起的小疙瘩,还有些粘乎乎的,她把手收回来,发现光洁的手指上,沾了点儿带着些许血渍的白色糊状物,不多,但成片,像是……脓! 张丽飞吃了一惊。 然而还没等她抬手再去摸摸脖颈处的异常时,后脑勺开始痒痒起来,很痒的感觉,她几乎本能地抬手就去后脑勺上抓挠,隔着被辫子束起的头发挠得不解痒,她伸手把帽子摘了下来,解开马尾辫开始挠,挠着挠着就觉得指尖有湿润的感觉,就好像,是把头皮抓破后流出了血似的。 她有些诧异。 旁边座位上一位看起来五十岁左右的大妈扭头看了看张丽飞,神色便略显吃惊,面带关切地说道:“姑娘,你这脖子上怎么了?” “啊?”张丽飞愣了下,连忙道:“没,没什么……” 说罢,她起身低着头心里惶恐不安地往卫生间方向走去。 卫生间的门上显示里面有人。 张丽飞低头站在门口等待,后脑勺皮肤的刺痒感觉越来越强烈,她强忍着不敢再去抓挠,但那种刺痒逐渐由后脑勺向头顶部蔓延,痒得让她几乎忍不住要去抓挠,她抬手用手掌摁在头上,轻轻地,试探着揉-搓试图缓解这种刺痒的感觉。 刺痒的感觉稍稍缓解了些许,张丽飞有些惊恐地慢慢把双手从头顶往下滑,想要去触碰下脖颈处,但又有点不敢…… 额头上、脸上似乎也有些痒了。 张丽飞愈发害怕。 她是一位演员,一位刚刚出道就已然走红的演员,将来在演艺圈的成就不可限量——可是,一位演员,一位年轻的女演员,她靠得不仅仅是演技,她很清楚自己主要靠的还是这张清纯靓丽的脸蛋儿,如果容貌毁了…… 应该不会的,只是因为不知名的原因皮肤过敏了,回去吃点儿药就好了。 可是,回去后就要见父母,见街坊四邻,见亲戚朋友……怎么去见他们啊?怎么给父母脸上增光啊? 卫生间的门打开,一位长相神情都比较猥琐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 张丽飞低着头慌慌张张地挤了进去,。 猥琐男故意嘿嘿笑出了声,还嘟哝了一句:“哟,这丫头憋成这样啦?” 此时的张丽飞根本没有心思去理会这种猥琐男的调戏,她关上卫生间的门,摘下宽大的遮阳镜看向了卫生间里的镜子,然后,她猛地抬手捂住了大张着的嘴巴,仍旧没能完全挡住因为极度惊恐和害怕而迸发出的尖叫声。 啊! 还好,她及时捂住了嘴,还好,正巧有一列对向行驶的列车交错而过,隆隆声遮掩了她凄厉的尖叫声。 张丽飞眼中顷刻间流出了惊恐和悲伤的泪水,扑簌簌落下。 她难以置信,镜子中的那个丑陋的,脖子、脸上、额头上全都是流着脓泛着白尖的红疙瘩,像是癞蛤蟆的皮肤般肿胀发胖的丑陋面孔,是自己那张原本清纯、靓丽、光洁如玉瓷般的脸庞,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 这一瞬间,张丽飞有种想要自杀的冲动! 头上、脸上、脖子上,那种刺痒的感觉又有了。 张丽飞抬手,没去抓挠,试探着小心翼翼地轻轻撩起自己的发丝,看看发丝下的头皮,她发现,发丝遮掩的头皮上,也有那种红肿露着白尖流脓的小疙瘩,一层层密密麻麻,看起来极为恶心。 “这,我这,这是在做梦,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张丽飞神经质地嘟哝着,然后抬手狠狠地在脸上抓挠了几下,剧痛和刺痒的感觉交杂着传到了大脑神经中枢,她清晰地看到镜子中的她,那肿胀流脓的丑陋脸颊上,被自己的指甲划出了几道清洗的沟槽,是那些密布的疙瘩被轻易地划破了,于是血水混着脓汁渗出来,肿胀的脸颊显得更加丑陋恶心。 “为什么,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不会有事的,不会的……” “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张丽飞痛苦地捂着脸蹲了下去,还好,她即将崩溃的精神,潜意识里还保持着足够的清醒和冷静,这是在列车上,自己不能大嚷大叫不能发疯,不然会更出丑——然而这种压抑,让她的精神更加有种崩溃要发疯的冲动。 她站起身来,打开水龙头,双手掬水使劲搓洗自己的脸颊。 能不能洗干净不知道,但至少…… 缓解了那种刺痒的感觉。 于是她不由自主地使劲搓洗,使劲搓洗……突然,她猛地醒悟过来,抬头看向镜子里,发现自己原本就已经丑陋肿胀的脸颊,因为刚才使劲的搓洗,已经溃烂得不成样子了,全都是被搓掉了皮的烂肉一样,竖起密密麻麻的肉刺,渗着脓水混着鲜血,恶心得让她自己都忍不住哇哇地呕吐了起来,一边吐一边忍不住痛哭失声! 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啊? 就在张丽飞即将崩溃的时候…… 咚咚咚! 卫生间的门被重重地敲打了几下。 张丽飞忽然醒悟过来,自己在卫生间里待得时间太长了,她慌张地应声道:“对,对不起,请,请稍等一下。” “你没事吧?”外面,是乘务员有些关切的声音。 “没,没事。” “列车快到站了,卫生间需要关闭,请您快点儿。”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 张丽飞答应着,抬头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这哪里还有一丝的人样啊,简直是连鬼都不如啊。 她颤抖着双手,重新打开水龙头,掬水轻轻地,小心翼翼地清洗着脸上和脖子上黏糊的脓汁。稍稍清洗后,她拿纸巾轻轻擦拭了几遍,有用干燥的卫生纸尽可能把脸上和脖子上的浓液沾干,然后把头发散落下来,遮挡住了大部分的脸颊和脖颈,戴上宽大的遮阳镜,低着头走出了卫生间。 张丽飞强迫着自己几近崩溃的精神尽可能平静下来,开始考虑对策。 不能回家了。 万幸自己没有提前通知家里人。 下车后,应该第一时间里去医院检查,虽然病情看起来极为严重,但发病时间不长,应该能够治好的,应该不会有问题的,不会毁容的,等我康复后一定会恢复以往那般靓丽的模样,我是一个漂亮的女孩,我是明星…… 张丽飞不断劝慰着自己,然后马上想到了一个人——苏淳风。 淳风就在平阳市,让他到火车站来接我。 可是,我这般模样怎么见他啊? 张丽飞犹豫着,抽抽泣泣地哭着,旁边座位上的大妈本想要询问安慰她几句,但被同行的丈夫轻轻拉扯了一下制止。 当车厢广播里提醒旅客们列车即将抵达平阳市火车站时,张丽飞做出了决定。 她掏出了手机,拨通了苏淳风的手机号码。 …… 下午五点多钟。 刚刚下过一场阵雨,阴云退去后的天空格外湛蓝清亮,太阳似乎也在这场阵雨之后没有了之前的骄炎,散发着犹若傍晚时分的温暖红芒,悬挂在西边天际的高空中,神态柔和地看着下方广袤的大地和钢筋水泥的丛林。 终于写完实习报告和论文的苏淳风,伸着懒腰从室内走出来,站在楼道上远眺晴空,微微阖目享受着雨后清新湿润的空气。 后天就要开学了啊。 他忽而想到了有些日子没有联系的黄薏瑜。 不知道黄薏瑜的事情解决了没有? 她是一个聪慧睿智,心性好强又有个性的女孩子,应该能处理这样的问题,况且以她的家世背-景,那位居心叵测的术士,也不敢真的就把她怎么样吧?可是,不论解决与否,黄薏瑜都应该打来电话说一声吧? 难道…… 苏淳风微微皱眉。 正想着呢,手机铃声响起。 苏淳风掏出手机看了看来电显示,是张丽飞打来的,他的心情疏朗起来,抛开之前心头因为黄薏瑜的事情而浮出的些许阴霾,微笑着摁下了接听键:“喂,大明星,今天怎么忙里抽闲……” “淳风……呜呜呜……” 手机中传出了张丽飞悲伤的痛哭声。 545章 你被人下了降头 平阳市火车站出站口。 张丽飞戴着遮阳帽、遮阳镜,长发披散着挡住了脸颊和脖颈,她低着头拖着行李箱匆匆走出火车站,站在广场边缘行车道旁的灯杆下,抬手遮住嘴巴和鼻梁,举目四顾。 刚刚站定,一辆黑色的桑坦纳2000轿车疾驰而来,停在了她的旁边。 苏淳风推开车门下车,张丽飞双手捂脸低下头痛哭起来。 “丽飞,先别哭,你……”苏淳风走过去接过行李箱,开口劝慰,但劝慰的话语只说了一半,他右边的眉毛猛地挑了挑,没有再劝慰,而是快速拖着行李箱扔到后备箱里,然后揽着捂脸痛哭的张丽飞把她扶进了副驾驶位置。 苏淳风坐进驾驶位,启动车子迅速驶离了火车站。 坐在副驾驶的张丽飞抬手扯着长长的发丝遮住侧脸,抽泣着说道:“淳风,我,我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我,我毁容了……我以后可怎么办啊?” “丽飞,相信我,你不会有事的。”苏淳风神色冷峻,语气硬梆梆的。 “淳风,你,你怎么了?”张丽飞捂着脸扭头惊讶地看着苏淳风,甚至都忘记了哭泣吗,忘记了这样扭过头来会让苏淳风看到她丑陋的面孔——在她的记忆中,苏淳风从来没有用这种语气和她说过话,难道……是因为我毁容了,变得丑陋了,所以苏淳风已经开始厌烦我,不想理会我了吗? 苏淳风目视前方,伸手从脖子上扯下来自己的项链递给张丽飞,道:“丽飞,把这条项链戴上。” “这……” “快点儿!” “哦哦。”张丽飞一脸莫名其妙的神色,但还是乖乖地把项链逮到了脖子上,刚想起来什么,便赶紧扭过头去,生怕被苏淳风看到她哪怕一点点脸上的丑陋。只是,苏淳风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严肃,甚至有些蛮横的样子?而且,他刚才连扭头看我一眼都不看,他,他确实嫌弃我的丑陋了? 是啊,这张脸现在,好丑。 看一眼都会让人感觉恶心得忍不住呕吐。 刚想到这里,张丽飞突然觉得头顶和心口同时传来了剧烈的疼痛,就好像身体里有两把尖锐的刺刀想要从心口和头顶穿透而出似的。 “啊……” 张丽飞忍不住迸发出了凄厉的痛呼声。 “忍着!”苏淳风大喝一声,右手掐决默念术咒,一指戳在了张丽飞后脑下方的风池穴位置,同时度入了一缕本元之气。 张丽飞轻哼一声,歪头昏迷了过去。 苏淳风猛地一个急刹车又一个急转向,才避免了刚才因为分心而差点儿撞上前面的车辆,后面传来了几声刺耳的喇叭声,一辆白色的宝马轿车轰着油门从内侧超车,然后猛地打转向别了苏淳风的车一把,并且到前面后急刹车停下。 苏淳风知道,是自己刚才的急刹车急转向,惹恼了这辆原本在他后面跟着的宝马车车主,所以苏淳风也刹车停下,放下车窗神色焦虑充满歉意地对那位从宝马车上下来气势汹汹明显要和他说道说道的中年男子说道:“大哥,真对不起,车上有疾病患者,刚才我也是着急了,您多多体谅。” “放屁,你给老子下来!”男子冲上前就拽苏淳风驾驶位置的车门。 后面驶来的车辆都不得不减速缓行。 虽然自知理亏,可苏淳风现在可没心情和时间去跟这位彪悍的宝马车主掰扯那些没用的,他左手掐决默念术咒,双目猛地一瞪站在车门外气势汹汹的中年男子,语气极为诡异地喝斥道:“让开,回你的车上去!” 中年男子神情明显怔了下,继而点点头,神情变得呆滞麻木地扭头往自己的宝马车上走去。 苏淳风驾车转向急速驶离。 坐进宝马车的中年男子愣了会儿神之后,才恍恍惚惚地回过神儿来,他狠狠地一拍方向盘,暗恼怎么就这样轻易地放过了那小子,怎么也没把车牌号给记下来,然后嘟哝着骂了一句:“他-娘-的,老子啥时候这么好脾气了?” 黑色的桑塔纳2000轿车从万通物流园的西大门前驶过,苏淳风掏出手机拨通了家里的电话:“娘。” “哎,淳风,你匆匆忙忙去哪儿了啊?” “刚去车站接了一位同学,娘,我晚饭不回家吃了,晚上可能回来的要晚一些,和同学聚餐后玩玩儿去。” “哎你可别喝酒啊,开着车呢。” “知道了,放心吧。” “那行,早点儿回来。” “哎。” 挂了线,苏淳风的神情阴沉下来——在火车站接到张丽飞的时候,他刚靠近张丽飞,就立刻感受到了那股清晰的恐怖的蛊虫气息,几乎瞬间就断定,张丽飞不仅仅是中了蛊毒,而且还是极为邪恶歹毒的东南亚一带的降头术。 苗疆和湘西一带的巫蛊之术,虽然同样邪恶可怕,但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以苏淳风的经验和修为,自然能明确地断定张丽飞中的是哪一种蛊毒。而在得出这种判断的同时,苏淳风也在第一时间想到了目前身处京城,做出一副守株待兔态势要杀褚卓延和詹又平的那三位来自于泰国的降头师。 怎么会把张丽飞牵扯进来? 难道是因为…… 裴佳? 苏淳风心头顿时涌起浓重的杀机——他很清楚,白衣降头师的心性还好些,大多会做解降驱毒诛邪之类的医治善事,而黑衣降头师做得事情,却是下降头,因为黑衣降头师下了降头之后,连自己都很难去解除,降头下了,就下了,除非被其他术士强行解除。倒不是说黑衣降头师无法解除自己下的降头,只是很难,很麻烦。 而事实上,白衣降头师也只是修为达到了一定高度之后,能够轻易解其他降头师下的降头,也能自如解除自己下的降头术。 换句话说,白衣降头师,是从黑衣降头师升级而来。 正因为如此,降头术历史以来都被华夏奇门江湖中人视为邪术。 不过,世间术法本无正邪之分——虽然降头术和诸多巫蛊之术似乎从表面上看起来邪恶无比,也被传扬得令世间人闻之毛骨悚然,可事实上历史以来都有许多降头师和巫师,是极为正义的人,以自身所修行的术法,驱毒除病,惩恶扬善,造福民众。所以正邪之分在与人,而非术法。 然而苏淳风还知道,但凡修行如巫蛊、降头之类邪恶术法的术士,往往都会受到所修行术法的影响,因为长期接触各种恶毒、阴邪的物事,从而使得心性会越来越歹毒狠辣,慢慢就会成为一个极度邪恶的人。与巫师不同,绝大多数的降头师哪怕最终修为强绝,祛除了心中邪恶之念成为了白衣降头师之后,也仍旧会无法避免地在潜意识深处,存留着狠戾的意念性格。 而黑衣降头师,因为受到与自身灵犀相通的蛊虫所影响,而且必须时刻以各种邪恶的术法法门去喂养蛊虫,稍有不慎就有可能会被蛊虫反噬,所以很多时候,就不得不去做一些邪恶的坏事,从而达成自身顺利修行的目的。 恶事做得多了,就成了理所当然。 也就没有了负罪感。 苏淳风驾车驶下了107国道,在乡间的道路上疾驰。 乡间道路时有坑洼不平处,轿车难免颠簸,于是昏迷中的张丽飞醒来,恍惚发现苏淳风驾车带着自己来到了乡下,而不是去往市医院,立刻就误以为苏淳风这是要送她回家了,所以张丽飞赶紧坐直身子焦急地说道:“淳风,我不回家,我没脸回家……啊” 话还没说完,张丽飞再次感到了一阵头部和心口剧烈的疼痛,她捂着胸口弯腰,又赶紧侧头背对着苏淳风。 “不是回你家,而是去我家里。”苏淳风柔声说道。 “去,去你家里干什么?我,我这样会,会吓到别人的……呜呜呜。”张丽飞忍着剧痛又哭了起来。 事到如今,苏淳风很清楚不能再对张丽飞隐瞒下去,所以他稍作犹豫后,说道:“丽飞,你这不是得了什么病,而是被人下了降头,所以去医院是没有用的,我现在就带你去我家,帮你解除降头术,河塘村我的家中无人居住,所以你尽管放心,没有别的人会见到你现在的样子,还有,你别害怕,也别担心什么,相信我,你不会有事的。” 张丽飞想要开口问什么,但因为剧烈的疼痛让她根本无法开口,忍过了那一阵之后,才一脸惊悚和痛苦地问道:“你,你刚才说,我被人下了什么?” “降头。” “啊?” “没错,就是恐怖电影和小说中的降头术。”苏淳风替她肯定了心头的疑问,道:“你现在因为剧痛说话不方便,忍着吧,如果我强制性让你昏迷过去,次数多了对你的精神会造成伤害……丽飞,你不用开口问,我直接回答你心中的疑问,以前上初中时,我跟随王启民老师学过一些术法,嗯,就是跳大神的那些东西,正好也从王启民老师那里得知过解除降头术的方法,这些事情海菲都知道,以前不告诉你,是不想让你笑话我是神棍,你应该听说过,在东王庄村有关王启民老师的一些谣言,那都是真的。” “淳风……” “别说话了,安静些对你现在的身体有好处,你只要相信我,就行了。” “嗯。” 546章 各种不得已 546章 轿车驶入河塘村的时候,已然时近傍晚。 之前的那场阵雨将夏日的暑气驱散,村中潮湿的黑渣路面上,一个个积水的小坑在通红的夕阳照射下泛着亮晶晶的光芒。道路两侧和各家各户院墙内探出的繁茂枝桠,在雨后愈显葱绿浓郁,生机勃勃。 晚饭时间,大街小巷有诸多端着饭碗三五成群坐在某户人家门口,边闲聊边吃晚饭的村民们。 这辆黑色的桑塔纳2000轿车驶进村里,立刻就被村民们认出,是老苏家的车——这也难怪,迈入新世纪之后,虽然全国的经济仍然在高速发展当中,可还是与十多年后的社会富裕程度无法相提并论,目前情况下河塘村能够开得起轿车的,也仅有李胜、苏成以及另外两户在外面做生意的人家。 进入村中,苏淳风不得不将车速放缓,若是换做以往,他肯定会摇下车窗,遇到街坊四邻地都会踩下刹车礼貌地打招呼客套几句。 但今天,苏淳风没那份心情,也没那么多时间。 张丽飞被人下了如此猛烈歹毒的降头,虽然有苏淳风以妖骨制成的中品法器项链暂时压制住了蛊虫的发作,不至于再恶化下去,但法器项链治标不治本,即便是蛊虫不发作,人体器官遭受蛊虫的毒害,自然会进一步恶化,这是无法避免的。 所以现在苏淳风着急要做的,就是把蛊虫从张丽飞的体内祛除,并强行解除降头术。 大街上那些端碗吃饭认出了老苏家的轿车,并且隔着车窗前挡风玻璃远远看出是苏淳风的村民们,原本都已然笑呵呵地做好准备,和老苏家那个懂事的大儿子苏淳风客套几句了,不曾想以往在村中见了人都特礼貌的苏淳风,竟然连车窗都没摇下来,车速都没怎么减缓,就那么从大街上直接驶了过去,甚至相对来讲速度还有些偏快,轮胎碾压到积水的小水坑时,就无法避免地会溅起水花,愈显得这辆轿车的速度太快了。 “那不是苏成家的老大吗?” “嘿,这孩子有啥急事儿开这么快,也不说停下来和咱们说道几句……” “得了吧,能有啥急事,前两年家里刚有钱了的时候,还没咋个忘本,还认得老街坊们,可现在人家里越来越有钱,全家一年四季都不怎么回村,是城里人了,京大的才子哟,哪儿还能认得咱们这些穷街坊?唉,这人啊。” “哪儿能啊,老苏家可不出这种人。” “没准儿,现如今这世道,人心变化快着呐。” …… 不仅是这些村民们,就连苏淳风的发小钟华、陈彬彬从工地上干活儿下班回来骑着摩托车恰好遇到了苏淳风驾着车驶过,都没想到苏淳风连车窗玻璃都没摇下来,只是摁了几下喇叭示意之后,车速未减径直驶了过去。 钟华和陈彬彬两人面面相觑,一时间有些无奈和苦涩,难免误解。 他们哪儿知道,苏淳风也是无奈之下不得不这样——若是打声招呼又能如何?告诉哥们儿虽然他回来了,但晚上大家都别去家里找他,因为他有事?这也太不合适了,况且车里面还坐着张丽飞,很容易让人想到别的…… 总得顾忌到张丽飞的脸面。 今时不同往日,张丽飞已然开始走红,在平阳市老家这一带更是家喻户晓,十里八乡出了这么一位大明星,谁不稀罕? 好嘛,竟然被苏淳风带回村里的老家过夜…… 谣言是可怕的。 对此苏淳风心里很清楚。 轿车驶入狭窄的南北向的巷子,至老宅院门西侧的十字口停下,苏淳风搀扶着张丽飞走到家门口,开锁进了院子就立刻把院门从里面插上了。 进入屋内,因为长时间无人居住,所以一应家具电器上都落满了尘土。 顾不得打扫室内卫生,苏淳风揽着张丽飞进入西屋的卧室,随手打开柜子从里面拿出一块毯子扔到床上,然后吩咐张丽飞躺下。 心头满是疑惑和恐惧的张丽飞,一言不发只是低声抽泣,时而因为剧痛想要大声喊叫可又不得不压抑着只是咬着牙哼哼几声,还不忘一直用双手捂着丑陋不堪的脸颊。可躺下之后,长发散开,肿胀溃烂的脸颊和脖颈,又怎能靠双手捂得住?所以还是露出了不少的地方,以及乌黑发丝下令人恶心的头皮,都被苏淳风看得一清二楚。 但苏淳风没有丝毫恶心的感觉,在断定张丽飞被人下了降头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很清楚张丽飞现在的模样会有多么凄惨。 所以,苏淳风只有满腔的怒火被强行压制着。 他首先要做的,是救张丽飞。 “丽飞,相信我,你一定不会有事的……”苏淳风一边劝慰着,一边从床下拖出了那只略显陈旧却加了锁的木箱,里面是他重生这几年来陆陆续续填补齐备的许多物事,如毛笔、辰砂、黄裱纸、古铜钱等等。 “淳风。”张丽飞终于还是忍不住抽泣着说道:“为什么会这样?” “以后再说,现在要做的,是解除你体内的降头术。”苏淳风柔声说道,一边轻轻拍了下张丽飞的手背。 此时,张丽飞原本光洁如玉的手背,已经开始发青。 “淳风,屋里好热……” “忍着点儿,你被下了降头,不能被风吹。” “淳风……” “别说话了,听话。” “嗯。” …… 无论前世今生,苏淳风还真没有过破除降头术的经验,但世间术法万千,不离阴阳五行之根,术士的心境修为一旦突破了醒神之境,对于任何术法虽然做不到触类旁通,却也能大致地知晓这些术法的弱点和根基在哪儿。 苏淳风在最短时间内画出了九种各有九道总计八十一道的符箓,然后走到床边轻声道:“丽飞,我现在要脱去你的衣服了。” “啊……” “你别误会,破除降头术,不得不这样。” “嗯……” “待会儿可能会有各种奇怪的,或痛或痒或烫或冷等等不断变化并且极端的感觉,你一定要忍住了。” “嗯……” 说完这些,苏淳风没有丝毫犹豫,也没有一丁点儿心理负担地快速帮助张丽飞脱去了衣物,面对着光洁如脂性-感修长的胴-体,苏淳风亦没有丝毫其它的念想,他把戴在张丽飞脖颈间的项链摆正,八卦形项坠轻置于挺-拔粉-嫩的双-乳之间,然后,按照人体阴阳五行和五脏六腑七魄的运转规律,将八十一道符箓逆人体气息的运转之势,贴在了张丽飞身体上极为关键的穴位上。 苏淳风站在床边,双目阖上,默念术咒,左手掐决,右手食指一指点在了令所有女性都极为羞耻的会阴-穴部位。 张丽飞的身体猛地绷紧了。 她脑海中一时间乱糟糟的,又像是一片空白…… 苏淳风他,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要用指头点,点那里。 然而苏淳风可没心思去想那些旖旎和龌龊,指尖度出一缕精纯本元之气,裹夹着意念探入张丽飞的体内,循着经络与周身穴位及五脏六腑七魄中探查并多少不一地布下术法意念和本元之气——虽然他轻易就能看出张丽飞体内有两只毒性和攻击性都极为狠毒强大的蛊虫,但降头术的恐怖之处在于,这些蛊虫进入人体之后,不仅仅会一点点吞噬毒害所经过的体内器官,更会不停地散发着它的毒素通过经络中人体的本元之气和血液,流向人体各处,这些毒素在没有蛊虫的直接驱使下短时间内伤害性不大,但长时间大量囤积之后,就会带来极大的伤害,甚至是不可逆转的伤害。 而毒素蔓延开之后,蛊虫每侵入一地,就会借着已然扩散而至的毒素,更轻易地伤害人体器官。 苏淳风当前要做的,就是将自己的本元、术法意念力,以最快的速度注入到张丽飞体内所有的地方,在探查体内状况的同时,以术法和本元压制住那些肯定已经遍布全身的蛊虫毒素和催动毒素发酵、蛊虫为祸的降头术法。 问题是,张丽飞可不是那种全身经络气穴打通,大小周天可往复迅速循环的修行人士,她是寻常人的体质。 而女性身体上,能够将本元和术法意念以最快速度蔓延至身体各处的穴位…… 正是会-阴-穴。 所以,苏淳风没得选择。 而脱去张丽飞的衣服,则是为了更方便直观地注意到她体表肌肤的变化,便于苏淳风在之后的施术过程中,能够灵活机动随时改变术法在张丽飞体表、体内施展时的轻重缓急,不至于给她带来恐怖的二次伤害。 破除降头术,与寻常施术及斗法都不同。 这需要靠强大的术法、术阵,去强行与张丽飞体内的降头术对敌,把降头术杀死在张丽飞的体内,把蛊虫逼出张丽飞的身体。 在一个寻常人的身体内斗法…… 想想就知道有多么凶险了。 稍有不慎就有会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甚至会要了人命。 547章 解降 此时,因为苏淳风裹夹着术法意念的精纯本元之气度入体内的缘故,张丽飞的身体各处开始出现各种复杂异样的感觉变化——外来本元的度入,自然会引起张丽飞体内自身本元之气的排斥,当然,寻常体质的张丽飞,自身那点儿本元之气根本无法给苏淳风度入的精纯本元带来丝毫的阻滞,但精纯无匹且裹夹着术法意念的本元悍然进入体内,而且速度极快,那么行经身体各处所属五行元素不同的经络、穴位乃至五脏六腑器官和七魄时,所带来的感觉不同,而且无论是痛是痒是热是冷,都是极为剧烈清晰到让人无法忍受的。 有苏淳风之前的提醒,所以种种快速变化的极端感觉,张丽飞都以自己此生从未有过的坚强毅力忍受着。 虽然浑身不受控制地不停剧烈颤抖,但她没有喊出一声。 苏淳风知道,张丽飞现在肯定痛苦得生不如死,如坠地狱。 可他不能施术让张丽飞昏迷过去,因为施术轻了的话,种种不断变化的剧烈感觉会立刻把张丽飞从昏迷中催醒,如果施术重了的话,苏淳风又担心心神接近崩溃的张丽飞,会坚持不住直接就过去了…… 就这样,张丽飞在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里,经历了足以让她终生难忘的痛苦,每每挺不住了昏死过去,又会迅速被急剧变化的极端感觉给催醒。 终于,本元和术法意念力度入完毕。 苏淳风收回右手,轻轻揩拭了一把额头上浸满的汗滴,一边把十八枚铜钱分成两份,九枚铜钱叠起放置在张丽飞头顶部位的床上,九枚叠起放到了张丽飞左乳下的肌肤上,并以简单的定心术稳固住两沓铜钱,不至于倾倒。 在做这些的同时,苏淳风柔声宽慰道:“丽飞,再坚持一会儿就好了,啊。” 没有回应。 经过那般死去活来的折腾之后,终于难得身心放松,张丽飞顷刻间昏迷了过去。 还好,呼吸均匀,体内气机稳定。 所以苏淳风没有太过紧张,他站直身躯,微阖双目,屏息凝神默念术咒,左右手端起至胸口掐决,体内本元开始高速运转,浑身气机骤然迸发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最高态势——通过刚才那一番探查和施术后,苏淳风已然清晰肯定地认识到,下降头毒害张丽飞的那位降头师,修为极高,是炼气初境。 要强行解除这样一位炼气境降头师下的降头,难度就更大了。 蓄势之后,苏淳风微阖的双目猛然睁开,精光暴射,俯身弯腰,左手掐决若兰花,小指轻轻摁在了张丽飞双目间的晴明穴,右手食指中指分开,用力摁在了张丽飞肚脐两侧的天枢穴上,汹涌磅礴的本元之气在术法的催动下,顷刻间度入了张丽飞的体内。 晴明穴度入的本元和术法之力,负责诛杀头颅中的蛊虫和降头术,天枢穴度入的本元和术法之力,负责诛杀侵入心肺的蛊虫和降头术。 与此同时,苏淳风口中轻喝:“至令,过宇,环心,急……” 哧哧哧! 遍布张丽飞身体上九十一处穴位的九十一道符箓骤然冒出火光,没有丝毫烟雾,在火光点燃之后,却并没有如一般施术时那般迅速焚尽,而是慢慢地,犹若豆大的烛火般幽幽地亮着,燃烧着。 诡异的是,豆大的火苗并没有伤及肌肤丝毫,而且是从符箓的中间开始燃烧,整张符箓随着燃烧,一点点向中间收缩,符箓上的符痕样式除了随之缩小之外,并无变化。 妖骨材质的乌黑法器项链上,散发出肉眼可及的道道流光,五彩斑斓,流光以顺时针方向在项链上转动。而那枚置于双-乳之间的八卦形项坠,此刻迸发出了刺目的金黄色光芒,光芒散开贴着张丽飞的肌肤向身体各处蔓延,很快就将整个光洁如玉的胴-体包裹起来,于是赤身裸-体的张丽飞,此刻就像是一尊黄金雕塑一般,静静地躺在床上。 苏淳风此番毫无收敛地强行度入磅礴的精纯本元和术法之力,一进入张丽飞体内,就在瞬间将两只蛊虫和围绕蛊虫的降头术主力团团裹住,避免接下来的斗法过程中,急剧对撞的两股术法力量伤及到张丽飞,至少……也要把可能发生的危害性降低到最低,把伤害范围缩小到最小。 体内两只无形却有体的蛊虫也在第一时间感应到了恐怖的威胁,立刻借助于降头术的催动,奋起反击。 两股术法力量轰然对撞。 而已然遍及张丽飞体内各处的毒素,同时被降头术催动开始急剧迸发,企图破坏侵蚀张丽飞的身体肌肤、血管、器官组织。 缓缓燃烧的符箓,支撑着术阵迸发出均匀而稳定的术法力量,在张丽飞体内各处阻滞着那些受到降头术催发的毒素带来的恐怖破坏力。法器项链上迸发出的术阵力量,却是强势遍及张丽飞体表各处,从体表向内均匀透入,不断压缩那些在术阵力量的阻滞下无法实施破坏的毒素和降头术。 以苏淳风的修为和实力,如果单纯只是击杀两只蛊虫和强行抹去那些降头术,并不是什么难事,甚至可以说易如反掌。 但难就难在,这是在张丽飞的体内施术。 苏淳风有顾忌,不能放开了手脚去大开大合地施术啊。 而最难的是,苏淳风在施术的过程中还要时刻注意着,不能直接将蛊虫杀死在张丽飞的体内,因为这玩意儿虽然无形,但却有实体,一旦死后留在了张丽飞的体内,那就真得去医院动手术把它们的尸体取出来了。 开玩笑,这种事情跑到医院里,各种仪器根本检查不出有东西在体内,医生会给你开刀动手术? 况且,还要开颅、在胸膛上开刀…… 风险性有多高? 若是换做其他术士,哪怕是比他苏淳风修为高的王启民、龚虎、宋贺、熊永平等奇门江湖中绝对排得上号的高手,都没把握能够在不给张丽飞带来二次伤害的前提下,完美地,成功地解除炼气初境的降头师下的降头。 而苏淳风当前修为虽然只是炼气初境,但两世为人的他,有着醒神的心境修为,更有着极为丰富的斗法经验。 所以在如此高难度的施术斗法过程中,苏淳风虽然小翼谨慎,也紧张,但施术仍旧是稳定细致,心神意念坚毅如山,磅礴的术法力量以精准无匹堪比世界上顶尖电子仪器的水准,一点点切割,摧毁着侵入张丽飞头颅中和心肺中的降头术主力,并且在压制住蛊虫反噬的同时,不至于将蛊虫杀死。 时间,在缓缓地流逝着。 不可避免的急剧疼痛,让张丽飞数次醒来,又数次昏迷过去。 每每醒来时,她都清晰地看到微俯身站在她身旁的苏淳风,刚毅清瘦的脸颊上汗滴如雨,不停嘀嗒着落下,双目灼灼生辉,加上四周环境黑暗,附近却充斥着五彩斑斓的华光,愈发让苏淳风看起来犹若神仙。时而,他会将双手飞快地挪开,在张丽飞的身体某个部位轻轻一点,继而飞快地回到晴明穴和天枢穴位置上。 渐渐的,剧痛不能再让张丽飞昏迷过去,她像是已经习惯了这种痛苦的折磨,躺在床上身体还不受控制地不停颤抖,但目光却平静又安详地注视着苏淳风。 她相信他。 纵然是在他面前赤身裸-体,纵然是被他触摸了那羞人的部位…… 又如何呢? 他在帮我,在救我。 而且,他一直都是我心目中那个要成为人生中另一半的男人,甚至无数次都想过找机会把自己的身体给他——我爱他,爱得那么深;他也爱我,虽然他可能只是喜欢我,他更爱海菲,但这些重要么?很重要……不,一点都不重要,爱他,不需要去靠虑其它,爱是自私的,爱又是宽宏的…… 张丽飞的眼角开始不停地流出泪水。 心中暖暖的痛,盖过了心口和脑海中那些诡异又极端的剧痛。 哧哧哧…… 让人头皮发麻的轻微声响中,两只寻常人根本看不到,像蝎又像蜈蚣又似甲虫般四不像的蛊虫,分别从张丽飞的头顶和心口下方的皮肤中,缓缓地挣扎着,不舍地退了出来,体表肌肤却没有丝毫被钻进钻出带来的伤口,然后两沓铜钱迸发出幽幽的绿光,两只蛊虫飞快地钻了进去。 噗噗! 两声轻响。 两沓铜钱几乎同时粉碎成灰散开,就像是纸张焚烧后的灰烬,只是散发着刺鼻的腥臭味和金属煅烧后的气味。 苏淳风俯着的身体猛地挺直,左手掐决如兰,右手挥动从张丽飞身体上空两尺高拂过。 九九八十一道还未燃尽的符箓爆出刺目的火光,顷刻间全部焚尽。 法器项链上华光尽收。 屋内,顷刻间陷入了沉沉的黑暗中。 苏淳风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张丽飞体内的降头术,以及蛊虫和所有的毒素,都已经被排除一空。 然而…… 炼气初境的降头师下的猛烈降头术,在短短几个小时时间里侵蚀腐坏的肌肤,以苏淳风的术法,根本无法去帮助张丽飞医治恢复。 也就是说,张丽飞极有可能从此彻底毁容。 …… ps:怎么可能让丽飞毁容啊?俺可是惜香怜玉之人~~鞠躬拱手,伸手索要票票~~ 548章 求人 张丽飞正值花样年华,在演艺事业上刚刚起步,光明的坦途已然在眼前铺开…… 却突然遭遇降头师下降头迫害,原本清纯靓丽人见人爱的无暇美貌,就这样无辜地被降头术毁坏成了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凄惨模样。 她怎能承受得了? 在这之前,她根本就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术士,有恐怖的术法,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人下降头,她不认识降头师,她不知道这其中牵涉到的所有事件人物。她只是,因为和裴佳相识,关系交好,又因为一些巧合…… 怎么可以这样? 那个降头师怎么能下得了手? 苏淳风心头火气腾腾,他想到了前世无辜被术士杀害的王海菲,想到了自己当年冲冠一怒为红颜,在那个狂风骤雨的夜晚,在那个被奇门江湖人士视为施术禁地的首都京城中,掀起了那场持续数月的大戏的序幕,六里桥鏖战罗同华,迫使刚刚迈入醒神境的罗同华献祭修为大跌,继而南下千里追杀,一人灭江湖两门…… 前世的王海菲,今生的张丽飞! 两世为人,谦和低调小翼谨慎地生活,怎么就偏偏遇到了这样的轮回? 一到电光划破了外面漆黑如墨的夜空,隔着窗帘的室内,也被这道闪电的光芒映得有了那么刹那间的明亮。苏淳风与睁着大眼睛的张丽飞对视上,此时的张丽飞脸颊和脖颈、头皮上仍旧肿胀,溃烂的肌肤没有丝毫好转的迹象。 没办法,蛊虫和毒素、降头术虽然已经被除,可是几乎不可逆转的伤害,已经造成了。 刹那间的明亮后,室内就再次恢复到了沉沉的黑暗中。 隆隆的闷雷声响起。 窗户被震得瑟瑟发抖。 “淳风……”张丽飞低微的呢喃声响起。 “丽飞,别害怕,你身上的降头术,已经被我解除了,我现在出去给你打些水,等我一会儿。”苏淳风柔声说道,一边摸黑从柜子中抽出一张床单,轻轻地盖在了张丽飞曼妙光洁的胴-体上,然后开灯,打开了电扇,也没有去看床上的张丽飞一眼,便快速走了出去——夏日酷暑,长时间高度紧张的施术,让苏淳风体内的水分已经消耗到了危险的程度,而张丽飞,也已经有脱水的迹象了。 院子里的手压井还能用,苏淳风从厨房里拎了水桶,压出一桶清凉的井水,提到了室内,顺手往室内的地上洒了些水,又接了一杯水走到床边坐下,单手扶着张丽飞帮助虚弱无力的她坐起来,举杯喂她慢慢喝下了半杯水。 “淳风,我的脸……”张丽飞的眼中再次流出泪水。 “没事的,慢慢就会好起来。”苏淳风微笑着柔声宽慰,继而有些耐不住口渴,把杯中剩下的水一口喝下,屈身弯腰又从水桶中舀了杯水,一边轻缓喂着张丽飞喝,一边自己也不急不缓地喝水。 “淳风,我,我现在这么丑,你别看着我……”张丽飞低下头,湿漉漉的发丝垂落在脸颊旁侧,她想抬手触摸下自己的脸,但因为身体过度虚弱,连手都抬不起来。 苏淳风轻叹口气,道:“来,再喝点儿水。” “嗯。” “现在天晚了,一会儿我开车去县城给你买些吃的。” “不,你别出去,我害怕。” “好吧,忍到天亮,村里的小卖店就开门了。” “嗯。” 室内的气氛,变得温馨了许多,只是没有丝毫的浪漫。 即便如此,倚在苏淳风的怀中,张丽飞仍旧有种满足和踏实的感觉,她甚至在意识变得迷迷糊糊时,还想到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也好,至少,自己从来没有得到过苏淳风如此悉心,如此温柔,如此近距离的照顾,只可惜…… 我现在太丑陋了。 外面,大雨滂沱而下。 迷迷糊糊着,张丽飞睡着了。 苏淳风揽着睡着的张丽飞许久之后,才小心翼翼地把她放下。 迈着轻微的脚步走出西屋卧室,来到了正屋门外的屋檐下,看着漆黑夜色中密集的雨线交织而成的雨幕,他深深地呼吸了几口气,微微阖目默念术咒,让全身的经络气线,都开始高速运转,贪婪地汲取着天地间的灵气。 当身体各项机能终于恢复如常后,苏淳风吐出了一口浊气,左手伸出感受着清凉雨滴的浇淋,右手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 凌晨两点十五分。 他翻出裴佳的手机号码,拨通。 嘟……嘟……嘟…… 响了好一会儿之后,手机中才传出了裴佳懒洋洋的声音:“淳风,怎么这么晚打电话?有什么事吗?” 苏淳风淡淡地说道:“裴学姐,我不知道你们在京城与泰国来的那三位降头师之间,是如何达成默契的,也不知道自上次的冲突对峙之后,你们又有什么样的交际和矛盾,但丽飞被人下了降头,我需要一个解释。” “什么?”裴佳大吃一惊:“现在她的情况怎么样?” “降头术和蛊虫已经被解除了,但是,她的容貌已经被彻底毁了。”苏淳风的语气愈发冰冷。 “淳风,你等我电话,我马上调查这件事!” “看住那三名降头师,不能让他们离京。” “好。” 挂断电话,苏淳风伸在雨水中的左手收回,轻轻在衣服上揩拭了几把,眯着眼思忖着——以降头术加害张丽飞的降头师,必须要付出应有的代价!他们既然人在京城,那么裴佳把消息传出去的话,降头师想要走,就难了。 这件事,虽然可以肯定裴佳到现在也才刚刚知晓,但不管怎么说,张丽飞是裴佳公司的演员,两人关系密切。那么,张丽飞被降头师加害,绝对与和那三位降头师有过直接冲突对峙的裴佳脱不开干系。 所以,裴佳必须负责。 苏淳风不是那种火气上来就冲动地不顾一切的人,所以即便是满腔怒火,但他仍旧很清楚现在最关键的是,如何医治张丽飞被降头术毁去的容颜。 这是最为紧迫的。 因为一旦张丽飞从昏睡中醒来,发现脸颊和脖颈、头上的肿胀状态消失,却留下了恐怖的明显难以恢复的疤痕,那么再如何劝她、安慰她,恐怕都无济于事。一个漂亮的,对自己的容貌极为自信的女孩子,却在演艺事业刚刚起步的时候,突然容貌被毁,这种打击换做任何人都无法承受。 稍作思忖后,苏淳风拨通了袁朗的电话。 依着苏淳风的性子,若非事情急迫,他真不想去请求别人的帮助,更何况还是在深更半夜的时候打电话麻烦别人。 但现在,他不得不赶紧打电话联系询问,或者说是请求! 他判断,张丽飞虽然容貌已被降头术所毁,但时间不长,如果及时的话,以蜀川省天府市医术世家袁家在医术上堪称顶尖的术法,应该有极大可能医治好张丽飞受到降头术所害的后遗症——在前世的奇门江湖上,苏淳风对于蜀川袁家的人还是比较了解的,除却袁家当前的家主袁尊,以及其弟弟,不谙世事一生痴迷于医术中的袁荣之外,最为熟悉的莫过于观音手袁赐辛,也就是袁朗的叔叔,而袁朗的父亲袁赐钦,苏淳风并不大了解,只是有过一面之缘。 苏淳风记忆中,蜀川袁家医术强绝,虽然家主袁尊以及其弟袁荣的术法修为境界并不算高强,只是入了炼气初境便一直都徘徊不前,但苏淳风却很清楚,玄学五术之中,尤其医术是在修为境界上最难提升的术法。 但,无人敢小觑医术在实战斗法中的恐怖战力。 一位高明的医术术士,其个人的防御和自我修复能力,极为强绝,而且医术可以把方剂、针灸、灵疗用于实战,其中方剂为药剂,杀人于无形,针灸是为暗器,隔空刺穴瞬间伤人致人死地亦或让人失去战斗力,灵疗更为诡异莫测,往往能在不知不觉中让人的意识失控甚至被医术者控制。 修行医术的术士,鲜有在江湖上与人冲突斗法的,但苏淳风前世恰恰见识过三次,有一次还是亲身与袁赐辛斗法切磋。 在苏淳风前世的那个奇门江湖中,袁赐辛算是修行医术的术士中极为出类拔萃的人物,而且是繁荣昌盛的奇门江湖上响当当的一位强者,绰号观音手,其个人修为迈入了炼气中期之境,斗法时挥手间泼洒细小银针无数,针针直刺要害,防不胜防。 手机中很快就传出了袁朗有些诧异的声音:“风哥,出什么事了?” “袁朗,实在是不好意思,这么晚了打搅你。”苏淳风轻叹口气,道:“我的一位朋友,遭降头术所害,容貌被蛊虫毒素和降头术所毁。” “降头术?”袁朗大吃一惊。 “是的。”苏淳风不去过多地说些废话,直来直去地说道:“她是我的一位女性朋友,今年二十岁,蛊虫和降头术目前都已经被我解除,从遭人下降头,继而发作,到被我强行阻滞控制住,大概过去了五个小时的时间,而到现在被我解除,已经过去了大约十二小时,袁朗,医术能恢复她的容貌吗?” 袁朗稍作思忖,道:“风哥,你等我电话,我需要问问我父亲和爷爷。” “好,时间紧迫,你……” “我明白。” “嗯,我等你电话。” “好的。” …… 549章 郑重其事 大雨滂沱。 苏淳风站在屋檐下,一动不动,就像是一尊雕塑,时而会有些许雨滴落入到檐下他的身上,打湿了他的衣服。 他知道,自己之前打给裴佳的电话,会让今晚的京城奇门江湖圈子,陷入到一片动荡的混乱中——因褚卓延和詹又平,而引发的那场凌晨时分的对峙,如今已然引起了整个华夏大地上奇门江湖中人的关注,毕竟那里是京城,是整个华夏民众心目中的圣地,是这个国家的首都,外来的降头师在京城施术害人,势必让奇门江湖人士义愤填膺,从心理和态度上保持了高度的一致对外。 但态度和心理上的义愤,不等于会在现实中去做些什么。 奇门江湖刚刚复兴繁荣,在可以预见的不久的将来,就会全面进入昌盛时期。这也就意味着,平静多年的奇门江湖上,种种因为利益而迸发的冲突、矛盾会相继到来,这是历史发展的必然,撞山门与龙蜇门那次激烈的冲突,就是前车之鉴。那么,在这种大的背-景趋势下,奇门江湖中的各门各派乃至于一些雄心勃勃要在将来一展抱负的江湖散修们,又有多少肯不惜付出自身代价的牺牲,去肩扛道义与泰国的降头师对决呢? 现实是残酷的,一旦因此而实力受损,那么在将来的江湖争斗中就会少一分胜算,多一分劣势。 谁心里都有自己的小算盘。 若非如此,那三位来自于泰国的降头师,在与京城宋家、熊家以及曹素的徒弟裴佳发生了一次火药味儿浓重的对峙之后,怎么还能待在京城做出一副守株待兔之势呢?京城的奇门江湖圈子里,诸位大佬们如果肯摆出一副强势姿态硬碰硬,早就不战而屈人之兵,生生把三位降头师逼出京城,驱赶出华夏大地了。 早把这三位态度强硬的泰国降头师赶出去的话,就不会有张丽飞遭人下了降头术的事情发生。 所以,整个京城的奇门江湖中人,对此都有责任。 苏淳风恼怒与此。 但同时,他又能通过早先就从裴佳和宋慈文那里得知的一些情况,推断出此次张丽飞遭降头术所害一事,是一件颇为诡异疑点极多的巧合事件——泰国的三位降头师不是傻子,他们很清楚在京城施术伤害一名无辜者,势必会引起京城术士们的强势反弹,从而打破这种极为微妙的平衡状态。 而张丽飞遭降头术所害的消息,今夜在京城传开,宋贺、熊永平,包括那些跃跃欲试上次却根本没有出面的术士们,恐怕就再也坐不住了。 这还了得? 反了他们啦! 不给他们点儿教训,还真不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了是不是? 再不扯着大旗站到台面上来表示表示的话,混迹于京城的奇门江湖术士们,以后还怎么有脸在全国的奇门江湖上讲话语权? 那么…… 刚想到这里,苏淳风的思路就被手机的震动打断了,他看都未看来电显示就摁下了接听键:“我苏淳风。” “风哥。”袁朗的声音传了过来:“我爷爷的意思是,在还未亲眼看到你那位朋友的情况下,不敢保证能够完全将其医治好,不过,因为降头术发作和受到毒害的时间短暂,而且蛊虫毒素及降头术都已经被你解除,所以治疗的话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总之一切视亲眼见到后的情况而定。风哥,你有时间的话,把你的朋友尽快送到蜀川我们家吧,毕竟,来家里医治的话各种药物、器具都方便……” “好,我现在马上出发。” “不不,现在是晚上,受降头术毒害的人,晚上不易出门,最好留在家里,待天亮之后再出发,记得出门前,在她的受伤部位均匀涂抹些陈醋,三小时一换。” “好,天亮后再联系。” 挂断电话,苏淳风皱眉思忖一番后,决定明天一早驾车带张丽飞赶赴中州市,路途中给堂姨陈羽芳打电话让其帮助订下明天上午飞往蜀川省天府市的航班,由中州市乘坐飞机,争取以最短时间内抵达天府市。 虽然袁朗没有给予肯定能够治疗的答复,但苏淳风相信,既然袁朗的爷爷袁尊表示可以把张丽飞送过去,就说明有极大的把握了。 现在时间已经是凌晨三点半了。 手机再次震动起来,苏淳风看了下来电显示,是裴佳打来的,他立刻摁下接听键:“裴学姐。” “淳风,具体情况还未查明,但我已经联系了京城宋家、熊家、唐家的人,我正在赶往泰国那三名降头师的居住地,刚才我和罗教授也已经通过电话,他明确答应我,立刻安排相关人员协同我们,确保在事情调查清楚之前,不让那三名降头师离开京城半步。”说到这里,裴佳语气明显带着歉意地说道:“对不起淳风,是我疏忽大意了,丽飞是无辜的,她对于奇门江湖中的事情根本就毫不知情……淳风,丽飞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你在她的身边是吗?” “暂时稳定,容貌被毁了。”苏淳风语气冷淡地说道:“你告诉京城的江湖术士们,不用担心忌惮与泰国的降头师发生冲突从而自身实力受损,只要把三名降头师堵在京城别让他们跑了,剩下的事情我会亲自去解决。” “淳风……” “先这样吧,我明天要去一趟蜀川省,争取尽快赶赴京城。” “好吧。” 挂断电话,苏淳风牙关紧咬,浑身杀机迸发。 …… 凌晨三点多钟了。 蜀川省天府市东郊略显偏僻的一处看起来像是农家,占地面积却足有两亩多地的宅院内,后院一间书房中灯光明亮。 奇门江湖中的医术世家袁家。 已然年过古稀的袁家现任家主袁尊,满头银发,长髯雪白,一身淡青色唐装,神采奕奕,颇有仙风道骨的仪容姿态。他坐在造型古朴的褐黄色书桌前,右手轻轻把玩转动着一对油黑透亮的玉石球胆,温婉笑道:“京城那边,还真有些意思咯。” “父亲,这件事我们何必表现得如此积极?”袁尊的长子,也就是袁朗的父亲袁赐钦面露一丝诧异,道:“虽然说苏淳风这两年突兀崛起于江湖,颇有成就大势的气象,但充其量也不过是江湖散修一名,更何况他可是晚辈,如此深更半夜打搅您的休息,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啊。” “你的意思是,咱们得端着点儿架子?”袁尊笑道。 袁赐钦尴尬一笑。 袁尊摆摆手,微低头阖目,悠悠然说道:“医术求德,救死扶伤是修医之本!晚一些给予苏淳风答复,和早一些给予答复,我们都要救人祛病,那么为什么不早些呢?要知道,我们早些给予肯定的答复,也是在医治苏淳风的心伤,祛除他的心疾。”说到这里,老人端起茶杯慢悠悠喝了一口清茶,接着说道:“奇门江湖繁荣昌盛是大势所趋,郎儿也对我们细说过苏淳风这两年在京城大学的行事为人作风,此子城府心智和气度,皆为人上之姿,有成就大势之气象,更何况其师承神秘……我想,也许这件事,会牵扯出苏淳风背后的师承了,京城那地方,果然天机莫测。” 站在旁边的袁朗小声道:“爷爷,您老到底有多大把握啊?我刚才给苏淳风打电话,虽然没有给予确切的答复,可他明天就要带人来了,这么大老远赶来……” “这个你不用担心,时间长短的问题而已。”袁尊笑了笑,道:“赐钦,天亮后联系赐辛,让他赶紧滚回来,别在外面扮高人云游四海了,家里虽然对他管束得紧,乱七八糟的事情也多些,可还不至于让他厌恶成这样,告诉他,此事事关重大,务必以最快的速度给我回来。还有,明天早些去把你二叔请来,静坐候诊。” 袁赐钦略显不满地说道:“父亲,至于如此劳师动众吗?” “医病无小事。”袁尊脸色一沉。 “是。” “你先去准备一下吧。” “是。”袁赐钦起身恭恭敬敬地鞠躬,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袁朗正待要和爷爷告辞离去,却被袁尊点头示意留下,待袁赐钦出去将门关上之后,袁尊神色和蔼地说道:“是不是觉得爷爷有些古板严肃,或者在怀疑爷爷刚才那些话都是装腔作势扮圣人啊?你别否认,我也不会否认在做戏,你父亲没有足够的气度和眼界,所以就得以道德来压制他。其实,爷爷也是一个虚伪的人啊,有时候人活与世,不得不现实,当家主考虑得更要全面,眼光要看得长远。想必你现在还沾沾自喜,大半夜为了朋友的事情,把爷爷还有你父亲都给吵了起来,我们也没有让你失望,让你在朋友面前赚足了面子和情分是吧?小子,这份人情你赚得值了。” “朋友之间,我可没想过人情不人情的,就该帮嘛。”袁朗嬉皮笑脸道。 “这是一次机会,以苏淳风此子谨慎小翼,万事思忖缜密的心性,能让他求上门的机会可不多。”袁尊淡淡地说道:“朋友之间虽然不应该从内心里考虑以后如何利用,但相互帮衬一把,也得有那份足够的交情。苏淳风这样的人,值得你去深交,也值得我们袁家此次倾尽全力去帮他。” 袁朗挠挠头,一时间想不明白爷爷何必把这件事说得如此郑重。 …… ps:腆着脸求票~~ 550章 跑了! 550章 雨还在下着。 苏淳风冒雨到西屋厨房查看了一下,煤气罐里还有煤气,煤气灶也没有问题,便烧了一大锅的开水,端到了西卧室里,又拿来脸盆毛巾,用开水对上些许凉水,让水温发烫,但又不至于烫伤肌肤的温度。 关掉电扇,苏淳风把窗帘拉紧了,掀开盖在张丽飞身上的被罩,丝毫邪念都没有地开始给张丽飞擦拭身体。 此番解除降头术和蛊虫毒素,让张丽飞承受了无比痛苦的煎熬,所以此时的她睡得格外沉,无论怎样折腾她都不会醒来。之所以要给她擦拭身体,是因为苏淳风知道,张丽飞这一觉醒后,绝对没有丝毫的气力去自己擦洗身体,而现在的她浑身都是符箓烧尽,以及铜钱焚毁之后的灰烬,再有因为之前解降过程中急剧的痛苦使得她不停地出汗,以及毒素和降头术被解除时排泄出的气体,使得此时的张丽飞看似仍旧光洁如玉曼妙诱人的胴-体,实则很脏,很臭。 而以张丽飞的心性,醒来之后是绝对无法接受自己的身体上有这般令人恶心作呕的气息——这种浑身又脏又黏又臭的身体状况,会让本就因为容貌被毁而即将心理崩溃的她,倍受打击的。 所以,苏淳风考虑还是帮她把身体洗一下吧。 再说了,以热水帮助张丽飞搓洗身体的话,再度入本元洗涤身体内部,对于她解乏和恢复体力,都有极大的好处。 忙碌了半个小时后,原本就在施术解降的过程中心身皆疲的苏淳风,几乎耗尽了之前在夜雨中疯狂汲取天地五行灵气儿恢复了些许的体力,这才帮助沉睡得如同昏死过去般的张丽飞,把浑身上下都洗得干干净净,包括她满头乌黑的长发,还有那已然干结的脸颊、头皮、脖子上,以及羞人的下-体,都擦洗了一遍。 擦洗完毕,满头大汗的苏淳风又翻动着张丽飞的身体,把下面潮湿的毯子撤去换了新的床单,又给她盖上薄薄的毛巾被,将其手脚胳膊露在外面,这才打开了室内的电风扇。因为外面下雨的缘故,气温不算太高,电风扇转动时带起的风都有着丝丝清爽的凉意,让人感觉颇为舒适。 苏淳风又冒雨跑到外面的车上,把张丽飞的行李箱拿回来,找出内外全套干净的衣服,放到了床头,又把行李箱拿回到车上。 忙完这些,雨势渐小的外面,已然有了蒙蒙的天光。 夏日里昼长夜短,虽然天阴落雨,但现在其实还不到早上五点钟。 苏淳风站到堂屋门外的廊檐下,微阖双目,心法流转,默念术咒,开始疯狂地汲取天地间的五行灵气,同时以迈入炼气境的资质,体内五脏六腑七魄高速运转,自身不断生成着如涓涓细流般的本元之气。 淅淅沥沥的小雨还在下着…… 天光愈来愈亮。 室内。 沉沉入睡的张丽飞从睡梦中惊醒,已然是满脸泪水。她没有睁眼,心中祈祷着这一切都只是自己做的一场噩梦,然后吃力地缓缓抬动双手,小心翼翼犹犹豫豫地触摸到自己的脸颊,感受到了原本光滑如脂的脸颊上,此刻却是疙疙瘩瘩,顿时内心中痛不欲生,生出绝之情地呜呜咽咽抽泣起来。 门帘一掀,苏淳风快步走了进来,坐到床边看着用双手捂住脸颊抽泣着的张丽飞,柔声宽慰道:“丽飞,不会有事的,你体内的降头术我都已经解除了啊,脸上这些疤痕只是暂时的,你美丽的容颜肯定能够恢复如初,相信我。” “淳风……”张丽飞抽泣着,“我,我想回家,我想我爸爸妈妈,可是我这样,怎么回去啊?” “再等些时日,一会儿给家里打电话,就说你忙,过段时间容貌恢复后,再回家。” “我,可是我……” “丽飞,起床吧,把衣服穿上,一会儿我们去中州市,然后乘飞机赶往蜀川省天府市,我已经给你联系了最好的医生。” “蜀川?为什么要去那里?” 苏淳风轻轻握住张丽飞的小手,把她的一只手拿起来,看着她略显犹豫和抗拒的眼睛,道:“遭遇降头术毒害留下的后遗症,不是医院那些专家医生能够治疗的,需要懂得术法的中医,才能医治,这些事情一时半会儿我也和你说不清楚,路上我再慢慢给你讲吧,你先穿上衣服,我们尽快出发。” “嗯。”张丽飞轻轻地点头。 苏淳风起身往外走去。 刚走到门口,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一脸无奈地正待要转身,恰好张丽飞也开口唤他:“淳风,我,我没力气穿衣服……” 转过身的苏淳风走到桌旁拿起了之前就从厨房拿来的那半瓶老陈醋,坐到床边说道:“丽飞,有句话说疾不避医,虽然我不是医生,但现在必需也只能由我来帮助你,用醋擦拭身体,每三小时擦拭一次,你……别误会什么。” 张丽飞微阖目,疙疙瘩瘩的脸颊上泛起了红晕,低声道:“嗯,我,我本来还要,要让你帮我,穿衣服的。” “好。” 苏淳风没有再犹豫,起身往手心倒醋,掀开盖在张丽飞身上的毛巾被,开始用醋均匀地往她身上擦拭。 张丽飞显然没想到苏淳风会如此干脆利落地做这些事。 甚至,还有点儿粗暴的意味。 她又哪里明白,苏淳风现在考虑的重点是抓紧时间——天已经亮了,那么越早些把张丽飞送到天府市见到袁家的那些医术高手,张丽飞因中降头术而留下的后遗症,被治愈的把握性就越高,而且能越早治好。 初始,苏淳风的手擦到哪里,张丽飞都会忍不住颤栗,不过很快她就放松下来。 她甚至内心中,还有一丝幸福喜悦的羞意。 慢慢的,她开始浮想联翩,不自觉地配合着苏淳风的动作。 就在这种有着浓浓旖旎和温情的感觉中,张丽飞陶醉了,忘却了承受巨大打击带来的近乎绝望的疼痛悲伤,然后被苏淳风的话语声叫醒:“丽飞,衣服穿好了,我扶你起来,咱们出发吧,到路上再买点儿吃的,别耽误时间。” 回过神儿的张丽飞答应一声,睁开眼在苏淳风的搀扶下,慢慢从床上坐了起来,然后低下头,哽咽道:“淳风,你别看我的脸,我很丑。” “别胡说,很快就会好起来的。”苏淳风弯腰,帮着张丽飞把鞋穿上。 在苏淳风的搀扶下,张丽飞尝试着下地走路,但一步还未迈出,身体就如同面条般瘫软在了苏淳风的怀中。 苏淳风干脆将她横身抱了起来,大步往外走去。 外面,还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抱着张丽飞走到院门前,苏淳风单腿站立,一腿曲起撑住张丽飞的身体,一手抱着她,腾出一只手拉开院门上的门闩,开门,走到巷子里的轿车旁,又是如之前那般,腾出一只手打开副驾驶位置的车门,小心翼翼地把张丽飞放到了座位上,给她扣上安全带,然后迅速反身回去把屋门、院门都锁上,再大步匆匆回到车上。 启动车子后,他才发现巷子里有几个邻居分别在自家门口远远看到了这一幕。 看来谣言是无可避免了。 对此苏淳风也没办法,懒得去思忖这些事情,驾车倒离出巷,往村外飞速驶去。 半路上苏淳风买了杯装的热豆浆、茶叶蛋、两屉小笼包,两人就在车上,车未停直接驶上了高速公路。 刚上高速公路,苏淳风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他放下手里咬了一口的小笼包,拿出手机摁下接听键,一边驾车一边说到:“喂,我苏淳风。” “淳风……”裴佳的声音从手机中传出。 “嗯。” “泰国那三名降头师,跑了。”裴佳语气中满是歉疚,道:“找了几个小时没找到,只得给你打电话先说一声,我们目前还在追查他们的行踪,可以肯定没有从机场乘坐飞机离开,所以他们应该是从陆路逃离出京城了。” 在听到三名降头师跑了的那句话时,苏淳风的脸色就骤然变得阴沉可怕,听完裴佳的话,他只是冷冷地说了一句话:“找到他们,” “我们尽力!” “必需!” 裴佳稍作犹豫,便坚定地应道:“好!” “还有,查出来谁走漏的风声。” “嗯。” …… 挂了线,苏淳风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在神情诧异和有些紧张的张丽飞还未开口询问时,苏淳风的神情迅速恢复如初,拿着手机拨通了陈羽芳的号码,接通之后就语气中透着微笑和轻松意味地说道:“堂姨,我有点急事要去一趟蜀川省天府市,目前正开车赶往中州市,您帮我查一下今天上午最早飞往天府市的航班,订下两张机票。” “你去天府市干什么?”陈羽芳疑惑道。 “我一同学出了点儿事情,您帮我订下机票吧。” “好吧。” 和陈羽芳通完电话,苏淳风又给母亲打了个电话随便找借口说是要去天府市一趟。对此陈秀兰也没追根究底地问,只是嘱咐他路上注意安全,到了记得回个电话等等——对这个大儿子,陈秀兰和苏成两口子都格外信任。 551章 各有算计 初升的朝阳刚刚跃过地平线,便迫不及待地洒下了炙热的光芒,惊扰得夜间多半难宁所以仅休息了少半个夜晚的京城,从浅浅的睡梦中依依不舍地苏醒过来。然后磅礴巍峨的京城里就铺开了喧嚣沸腾,车水马龙的繁华。 京城偏西南方向,与冀中省交际之地的高速公路上,几辆豪车停在了收费站一侧的宽敞地带,几名神色冷峻戴着墨镜的青年分散在几辆豪车的外围,无形中将这里隔成了一片不易被寻常人打搅到的安全区域。收费站区域执勤的交警看到违规停放在那里的豪车以及站在车旁那些人的穿着气质,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予理会——知道对这些非富即贵的人物们查了也是白搭,万一遇到位爱较真的,还会惹来麻烦,又何必呢? 裴佳秀眉微颦,抬手梳拢着在微风中洒落到脸颊上的发丝,目视向南,道:“从目前已知的线索上分析,他们应该是由京珠高速南逃了。” “出京的道路那么多,万一那些线索只是他们故意暴露迷惑我们的,那我们这样追下去,岂不是白忙活一场吗?”熊-炎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墨镜,一副懒散模样——虽然知晓了泰国降头师竟然真敢在京城下降头加害了一位无辜之人的消息后,熊-炎和父亲都勃然大怒,但找到泰国降头师在京城的临时居住点,发现三位降头师已经跑了,熊家父子的怒气值也就降低了许多,正所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谁愿意去给自己找这些麻烦事?再者说了,可以确定三位降头师没有从机场逃,而出京道路如此之多,一门心思非得借此立威涨声望的裴佳,大可以去请来几位奇门江湖中的卜算高手,从而精准地推算出三位降头师的逃跑方向甚至落脚之地,那么以裴佳师父曹素的修为,再加上看起来还挺热衷于此事的宋贺父子,解决那三名降头师应该没什么问题。 再怎么说,这也是在华夏大地,奇门江湖中人的地盘啊。 还能落了下乘不成? 一身素雅褐绿色唐装的唐凌震抬手捋了把让他的形象颇显道骨仙风的黑色长髯,眯着眼睛淡然说道:“素力古修为已至炼气中期,那么卜算修为若不至同等境界,就很难以卜算之术推算出他们的方位和落脚之地。距离京城最近的田氏家族修卜算之术,但族中还没有这等修为的高手,所以现在最紧要的是联系上豫州那位足不出户的铁卦仙,亦或是鲁东的尚老先生,时间上如果来得及的话,应该能凭铁卦仙或尚先生的卜算之术,堵住他们的南逃路。我们这样漫无目的地追踪,也不是个办法。不若这样,先回京把褚卓延、詹又平控制起来,这件事因他们而起,总要负些责任的。” 唐凌震的话立刻引来了几人或点头或称是的附和。 其实这种事说大可大,泰国降头师入京城害人,等同于打了整个奇门江湖的颜面,杀与不杀且不说,至少也得让他们在国内蜕层皮,否则奇门江湖人士颜面何在?这是国仇啊!但说小了,也可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或者腆着脸貌似大度地说上一句不屑于理会——无非是害了一位不算普普通通但充其量也就是刚刚有点儿名气的小明星而已,犯得上惊动京城奇门江湖各大家族,甚或是整个奇门江湖中人都加入到这场报复的行动中么?这未免也太有点儿小题大做,太高看那三名蛮夷之地而来的降头师了吧? 裴佳秀眉微颦,看向宋贺与宋慈文父子。 宋贺道:“你师父……” “如果我执意南下追踪,我师父会跟随我一同前去的。”裴佳轻叹口气,道:“我知道各位的想法,但这件事往大了说,是江湖道义,往小了说,是人情道义,面子与名望其次。张丽飞在京城无辜遭受降头师所害,苏淳风很不高兴,不可避免地会迁怒于身处京城代表着京城奇门江湖的各位,包括我在内。或许各位前辈们对此不怎么上心,也不会真就把苏淳风的迁怒放在心上,毕竟他在你们眼里只是一个年轻的后辈,纵然是将来的术法修为一骑绝尘登顶奇门江湖之巅,难不成因为这件事就蛮不讲理地与各位前辈为敌吗?” 唐凌震冷笑,嗤之以鼻。 裴佳似乎没有注意到唐凌震的态度,道:“不管如何,我既然答应了苏淳风,自己肯定会倾尽全力去堵住那三名降头师。唔,我好像忘了一件事,苏淳风还要我查出来,是谁走漏了风声,从而让素力古三人在我们赶往他们临时居住的地方时,巧之又巧地及时逃离了京城。” “裴佳。”唐越右手端起,指间夹着一支烟翻转着,神情略显玩味,道:“大家都知道,这段时间我与萨卡莎昂走得比较近,好像我的嫌疑应该是最大的……”唐越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所以,我不解释。” “呵,我怎么听着有点儿不打自招的意思了?”宋慈文淡淡地说道。 唐越眼神凌厉地看向宋慈文。 宋慈文毫不避让地迎上唐越的目光,面带从容笑意。 “看来我唐家有必要避嫌了,老宋,老熊,裴佳……如果找到那三位降头师,但有所需,我唐家为江湖道义,绝不会有任何推脱。”唐凌震面色阴沉如水,挥挥手转身走上那辆沉稳大气的老款黑色林肯轿车中。 “再见。”唐越眼神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挑衅之色,转身上车。 熊-炎扭头看向父亲。 熊永平笑眯眯地说道:“本想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可现在唐凌震这条老狐狸先一步离开,我熊家如果再甩手走人的话,难免被老宋在背后戳脊梁骨,罢了罢了……裴丫头你说怎么办吧。不过丑话说在前面,这件事无论成与否,让曹素欠下我一份人情恐怕难,这老太太性子冷僻,权且算你裴丫头欠我一份人情,如何?” “成与否,我都应下这份人情。”裴佳点头道:“如果事成,苏淳风也定然会感激前辈出手相助。” “好了。”宋贺道:“那我们现在就分头南下吧,随时电话联系,虽然大海捞针成功的可能性不大,但把消息传至江湖上,让沿途各地的江湖中人多多留意,还是很有可能堵到他们的,毕竟这里是华夏大地,况且他们现在是惊弓之鸟,一路南下也不敢明目张胆走得太快……裴佳,你最好再与苏淳风联系,把当前的情况明确告知于他,让他去请那位铁卦仙出手,他和铁卦仙同为金州县人,据说关系相熟,总比我们这些与铁卦仙没什么交情的人去说,要好得多。” 裴佳点头应下。 宋贺又扭头对宋慈文说道:“慈文,你负责联系各地大学生术士,把此事传示江湖,年轻学子多热血情怀,他们会上心的。” “是。”宋慈文沉声应道。 几人纷纷上车。 最先离去的那辆的黑色林肯轿车中,与父亲并肩坐在后排的唐越叼着烟,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说道:“爸,一会儿送您回去后,我也到江湖上凑凑热闹。” “不行。” “爸……” “小越,你别被那个叫做萨卡莎昂的降头师迷了心窍!”唐凌震眯着眼,语气极为严厉地斥道:“整个京城知道这件事的没几个人,别人随便想想就会怀疑到我们头上,所以这次能通知他们赶紧离开,我们已经仁至义尽了,不论他们能否平安地逃回去,泰国白衣降头师阿瑟猜一脉,都要对咱们有感恩之情。” 被父亲提及已然遭人重点怀疑甚或是都被确认是走漏消息的人,唐越却并不以为意,这种事情没证据的话,大可以死不认账,谁还能把他们怎么样?他笑道:“俗话说送佛送到西,我只是想去江湖上凑个热闹,半送半看,如果他们被堵,咱们也没办法,只能静观其变;可如果他们运气好顺利逃回了泰国,那咱们就能落一个不惧艰险一路护送他们回国的天大人情,您说,是吧?” 唐凌震微皱眉思忖一番,点头道:“好吧,不过你要切忌,离开京城之后一旦与萨卡莎昂接触时,务必要小心谨慎,尤其是万万不得与萨卡莎昂发生那种关系!” “爸,说什么呢?” “别嬉皮笑脸!知子莫若父,你那点儿花花肠子我还不知道吗?只是在京城里我懒得去管束你太多。要知道,降头师心性邪恶,尤其黑衣降头师,你这副身板和修为,在降头师眼里简直就是最好的炼物……”唐凌震神情严肃地说道:“在京城,萨卡莎昂还有所忌惮压制心性,可一旦出了京城,她随时都有可能翻脸加害于你,纵然是不把你炼掉,也很可能会给你下最顶级的降头术,把你制约成傀儡!” 唐越打了个寒颤,但仍有不甘地说道:“我知道了。” “你知道?”唐凌震冷笑一声,道:“萨卡莎昂是个男人,你知道吗?” “啊?” “你那点儿修为,还差得远!” “是,父亲。”唐越只觉得一阵反胃,差点儿没呕吐出来,急忙默念术咒心决,运转本元之气静心安神。 …… …… 552章 伤了你,怎么能放过他们? 上午十一点半。 蜀川省天府市,小雨。 穿着短袖衬衣、黑色西裤、黑色皮鞋的苏淳风,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揽着张丽飞从机场出口走了出来。张丽飞穿着牛仔长裤、白色运动鞋,白色裹身短袖t恤外面套着一件宽松的蓝格子衬衣,戴着那副宽大的遮阳镜和遮阳帽,低着头基本上掩盖住了她丑陋的脸颊和脖颈,从身形上来看仍旧是一位朝气蓬勃青春靓丽的女孩,只是偶有擦肩而过之人,都会忍不住皱皱眉头,嗅嗅鼻子,心中诧异着这两个看起来犹若情侣般的年轻人身上,怎么有股浓浓的醋酸味儿? 袁朗早已经等候在出口处,远远看到表情看起来仍旧平静如常的苏淳风,便急忙迎上去不由分说地接过了行李箱,一边领着两人往外走,一边劝慰道:“淳风,应该没什么问题的,且安心。” “嗯。”苏淳风点点头,道:“辛苦你了。” “说什么呢。” 苏淳风揽着张丽飞的手紧了紧,柔声道:“丽飞,这位是袁朗,我在京大的同学,他们家祖传中医,肯定能治好你的伤势。” “嗯。”张丽飞犹豫着抬头看了眼袁朗,道“给你们添麻烦了。” “别客气。” 说话间,三人来到了一辆黑色的别克轿车旁,袁朗上前拉开后车门,请苏淳风扶着张丽飞坐进去,然后把行李箱放到后备箱,走到前面驾驶位,启动车子缓缓驶离,一边说道:“是叫张丽飞吧?想必风哥已经把你患病的缘由告知与你了,对于普通人来说难免会觉得匪夷所思,也会恐惧绝望,不过事情已经发生了,就要把心态放宽去面对。那,风哥也应该对你说了,我家里祖传中医,但又不是寻常中医,确切地说,应该是叫医术……嗯,也就是能够治疗这种受术法所害的病症,当然,你要做好心理准备,纵然是大罗金仙在世,短时间内也不可能诊治痊愈。” “那,那需要多久?”张丽飞不禁有些焦虑地问道。 “少则一个月,多则三个月甚至半年。”袁朗面路一丝无奈和歉意,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我们只能说,尽力而为之。” 苏淳风轻声安慰道:“丽飞,没事的,裴佳那里我会去和她说,放心。” “可是我,我想我爸我妈……”张丽飞忍不住又低声抽泣起来。 “丽飞。”苏淳风将她揽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肩头,目光平静地柔声说道:“事已至此,我会安排让裴佳配合你演一出戏,比如说你出国了,偶尔可以往家里打个电话报平安,先拖延一下,这边袁家的老先生们也会尽最大努力为你医治,争取在最短时间里让你的容貌痊愈,你且放心,其实用不了多久,还未痊愈时,伤痕不那么明显了,就能回去和父母见个面,随便找个理由解释下,安慰他们很快就能医治好就行,你说呢?” “可是我的学业怎么办?” “学业、公司演艺圈子的所有事情,我都会让裴佳帮你安排好的。” “可是……”张丽飞忽而从苏淳风的怀中挣扎着坐直了身子,毫不顾忌脸上丑陋疤痕地摘下了遮阳镜,正视着苏淳风平静的脸庞,说道:“裴家学姐,她,她,你和她关系很熟?她,她是不是……她是术士?”这一刻,本就聪慧的张丽飞,突然由苏淳风刚才的那一番话中,猜测到了什么——苏淳风凭什么如此成竹在胸地说安排吩咐身世不俗的裴佳去做什么,裴佳和苏淳风之间的关系,似乎仅仅只是相识而已。而当初苏淳风和裴佳之间……因为苏淳风赠予张丽飞的那枚古怪的说是开过光能避邪的项坠,裴佳曾出天价要购买,买不成又几次三番想要通过张丽飞认识苏淳风,而那枚项坠后来又莫名其妙地被人抢夺,引发了抢-劫-犯的死亡,导致了苏淳风蒙冤入狱! 苏淳风说,他自己是术士! 张丽飞旋即想到了自己是被降头师下了降头,想到了自己这两天接触过的陌生可疑之人中只有那个妖艳的女子,而那个妖艳女子,在电视剧《年轻的时光》首播新闻发布会现场出现过,并且和裴佳有过短暂的看起来不太愉快的交流…… 这一切综合起来,正处于惶恐伤痛敏感时期的张丽飞,立刻就通过猜测无比接近了诸多事情的真相——裴佳,是术士。 裴佳和那个妖艳的女子,有仇。 妖艳的女子是降头师…… 苏淳风点了点头,再次将处在震惊并且神色间流露出一抹愤怒和夹杂着惶恐、困惑的张丽飞揽入怀中,轻拍她的肩膀说道:“是的,她是术士,我和她熟识。丽飞,你别乱想,这起事件虽然与裴佳有关,可你被降头师下了降头,确实是一次无辜的巧合事件,怪不得裴佳,这件事……”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呜呜……”张丽飞痛哭起来。 苏淳风一时无语。 驾车的袁朗也面露苦涩,想了想才岔开话题说道:“淳风,京城那边已经传来了消息,宋慈文告示全国奇门江湖中的学生术士,尽可能说服家族或者所属门派的前辈们,参与到围堵搜寻那三名泰国降头师的过程中。” 听到这番话,正在痛哭中的张丽飞止住了哭声,一边忍不住地抽泣着,一边在心中暗暗震惊——奇门江湖?全国的学生术士,三名泰国的降头师…… 这是一个怎样的世界啊? “嗯,这些事我知道。”苏淳风应了一句。 八点多刚抵达中州市的时候,他就接到了裴佳打来的电话,将一应情况告知于他,并且通知他尽快联系铁卦仙——当前的奇门江湖中,能有把握以卜算术推断出三名泰国降头师方位或者途经路线的术士,屈指可数,铁卦仙程瞎子正是其中之一。 与裴佳通完电话,苏淳风立刻联系了程瞎子。 程瞎子在听闻苏淳风的简单讲述后,明显有些不情愿,但稍作犹豫后,还是答应下来,但需要张丽飞的血液或者几根头发才便于施术卜算。 苏淳风哪儿有时间再返回金州县? 所以他心里已然下了决定,把张丽飞送到天府市袁家,安定下来之后,就立刻找个借口劝慰张丽飞安心独自留下治伤,而苏淳风则要当天返回平阳市金州县。他判断,京城的奇门江湖中人闹出了这么大的声势,那么走漏消息给泰国降头师的那人,肯定也会告知三名降头师当前的情况,如此一来的话,他们虽然急于逃离华夏,可速度上还真快不到哪儿去——如果走大路的话,沿途快速追踪而去的高手们很容易就能察觉到他们的气息。而且泰国那三名降头师言语不通,在华夏大地上走到哪里都不方便,除非……京城那边走漏风声的术士,还给他们安排了向导。 这种可能性不大。 依裴佳所说,三名降头师走得匆忙,即便是透露消息给他们的术士,也来不及去给他们妥善的安排。而当他们逃了之后,再想要让走漏消息的人去帮他们什么的话,就不可能了,因为走漏消息的人,不会愚蠢到敢冒天下之大不讳,去力所能及地给予他们帮助,毕竟一旦被查出来他们不但走漏消息还协助三名降头师逃离华夏,那就要受到整个奇门江湖的排斥甚至敌视了。至于三名降头师在京城联系的那几个从香港来的所谓熟人,本就不是奇门江湖中人,哪又能及时在这方面给予他们什么帮助? 不过,夜长梦多啊! 苏淳风微微阖目,心中暗叹了一口气——那三名降头师不是傻子,他们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联系可能给予他们帮助的人,争取尽快离开华夏。想到这里,苏淳风睁开眼睛,道:“丽飞,把你送到袁朗的家里之后,你先安心留在这里医治,我还要急着回去处理一件事,最多两天后,就来天府市看你。” “你去干什么?”张丽飞心里一慌,紧紧抓住了苏淳风的手。 “别问那么多了,安心治伤。”苏淳风轻拍她的小手,柔声道:“我和袁朗是好友,在他的家里,你尽管放心。” “你,你是去,去找那三名降头师吗?” 苏淳风稍稍怔了下,点头认真地说道:“他们伤了你,我怎么能放过他们呢?” “可是他们会下降头。”张丽飞眼眶含泪,满是担忧。 “我也会术法。”苏淳风面露一丝温和自信的笑容,抬手轻轻抚摸着张丽飞散落在肩头和后背上的乌黑长发,在她毫无反应的情况下,轻轻扯落了几根发丝,揣入口袋中,一边说道:“再说了,现在全国有许多术士,都在围追堵截那三名降头师,也不是我一个人去孤身犯险啊。” 张丽飞一下子扑在了苏淳风的怀中,紧紧抱住他,抽泣道:“不,我不要报仇了,你别去……我害怕!” “丽飞!”苏淳风面露无奈。 袁朗插嘴说道:“丽飞,你就尽管放心让淳风去吧,他一身术法修为高强,在整个奇门江湖中都堪称出类拔萃,三个降头师,还伤不到他。” 张丽飞愕然,抬头看着苏淳风。 苏淳风轻轻点头,面带温和笑容。 “淳风……”张丽飞再次扑到他怀中抱紧他哭了起来——此时的张丽飞,内心中的伤痛、绝望和恐惧已然消失,就连刚才对苏淳风要去找那三名降头师报仇的担忧,都没有剩下丝毫,唯有几年来多少次在梦中出现过,在日常生活中又无数次希冀过,苏淳风因为爱她,疼她,在她受到伤害的时候挺身而出时的无限幸福满足感——不同于曾经发生过的几件事,在希冀和梦中的情景,是苏淳风单单为了她,爱他,疼她,只为她自己! 她不担心苏淳风了。 因为苏淳风似乎永远都是那么的强大,他可以单独一人挑翻几名壮汉,他能够横刀立马力挡诸多混混,他…… 是那么的强大,那么的完美! 没有他,做不到的事情! 553章 飞去飞来不停歇 天府市东郊。 一处看起来颇具古典厚重风格,又朴实陈旧如农院,但占地面积阔大的宅院正门前,黑色轿车碾压着青石铺就的路面驶来,停在了门口。 宅院的门楼飞檐翘角,青砖红瓦,朱红色略显斑驳的木门敞开着,有二十公分左右高度的门槛,门两侧有白底雕刻而后涂黑漆的一副对联——桂梢头悬杵落药剂,宅庭中存丹祛病顽。字体行云流水,有烟云飘渺之意态。门头上挂有书写“袁宅”二字的匾额,古朴庄重,简单两字存大气!青石板门阶两侧,两根朱红立柱外一尺多高的月台上,分立两尊一米左右高度的石狮,石狮不同于一般的威猛狰狞张扬之态,反而略显娇憨玲珑之意。石狮旁边各有一尊生铁浇筑涂黑漆的三足药鼎,高度等同于石狮,上有流云丹华,厚实沉重,配以宅门风格,令人观之便会生出如入历史之中的感觉。 苏淳风扶着弱不禁风的张丽飞从车上下来,目光打量了一下阴雨中这处有些眼熟,又格外陌生的宅院,没有稍作停留,便在袁朗的引领下往深宅大院内走去——前世那个在奇门江湖上一度风头无两的苏淳风,曾经来过这里。 一进大宅,便是两世界,更嗅得药香。不是寻常熬制中药时那种扑鼻甚至呛人的药味,而是正处在生长中的药草散发出的清香气息,配合到处遍布的葱翠树木和花卉植被散发出的青气花香,在偶落雨滴的阴阴天气氛围下,更是让这座古韵盎然的深宅庭院中透出浓浓的令人心旷神怡的清雅宁静。 原本精神有些萎靡的张丽飞,被深宅大院内的环境氛围所感染,情不自禁地抬起头四处打量,感慨道:“好美的地方。” “从今天开始,你就住在这里疗伤。”苏淳风微笑道。 “要花很多钱吧?” “钱是小事,医病事大。” “嗯。” 说话间,两人已然跟着袁朗在深宅中走了两进,继而沿一条短短的行廊转弯,从挂满葱郁藤蔓植物的圆门进入,视野瞬间豁达,但见庭院疏朗,几个一米多高的大缸摆列在左侧的院落中,七个圆形花坛以北斗之位布在院中,八-九棵合抱粗细的参天老树靠近行廊郁葱生长着,遮雨挡荫。偌大的院落中青石覆路,红砖铺地,因年久少修而出现的坑洼处,难免有积水泛光。 青砖红瓦白墙,木窗漆红,玻璃净亮,堂屋前有走廊通向相邻院落,各屋门前皆有石阶入廊,走廊外侧每三四米一根的廊柱上描红绘云…… 袁朗领着二人拾阶而上,入得堂屋。 苏淳风揽扶着张丽飞前脚刚进屋,就见室内几人纷纷起身。 正对屋门的堂桌两侧,是两位看起来年逾古稀的老者。左侧老者满头银发,长髯雪白,身着淡青色唐装,精神矍铄,颇有仙风道骨之姿;右侧老者身穿土黄色粗布对襟衣衫,须发灰白,满脸皱纹,看起来有些邋遢不太注重形象,但双目炯炯神光湛然,一看到进入屋内的张丽飞,灰白的眉毛就挑了挑。 一侧的客桌旁,是两名中年男子,里侧男子身着居家休闲服饰,神色平静;靠外首的男子穿着严谨似官场人物,身形挺拔如松,两鬓泛白早生华发。 这四人,苏淳风都认得。 而且他清楚地知道,在天府市医术世家袁家,这四位绝对是袁家医术最为高明的四人——袁尊、袁荣、袁赐钦、袁赐辛。 其中袁荣无子无女,沉迷医术尤其是药剂方面的研究。 当前袁家的家主袁尊,膝下两子袁赐钦和袁赐辛。袁赐钦医术修为泛泛,袁赐辛则明显在医术修行和学习研究上有着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优越天赋,只是此子不喜家族中的勾心斗角,也不愿意参与到家族的事业当中,故而成年后很少在家中居住,经常云游在外,凭借精湛的医术修为,倒也是过得逍遥自在。而袁家另外的三支中,在医术修为上没什么上得了台面的人物,但一个比一个喜欢搞内讧,无时不刻在袁家的产业中想尽办法争夺利益,这便是所谓整瓶不响半瓶咣当。 未等袁朗做介绍,苏淳风和张丽飞刚刚流露出晚辈应有的礼貌之色,袁尊已然主动爽朗开口:“苏淳风,久仰大名,江湖上年轻一代最为优秀的人物,老夫幸会,幸会啊!” “晚辈惶恐,实不敢当。”苏淳风躬身道。 被老爷子不容商量且限定时间从外地叫回来的袁赐辛,浓浓的眉毛挑了挑,道:“苏淳风,几年前我们见过一次……” 苏淳风面露歉意,道:“当年心有顾忌,不敢暴露术士身份。” “但你隐藏得很好,我和石林桓都没能看出来。”袁赐辛双眸眯缝起来,微笑道:“是因为当初你的修为境界太低,还是中天秘术的掩息术非同凡响,能近乎完美地隐藏你的术士气息?我可不觉得你当初的修为境界极低,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你的境界提升速度,也未免快得有些不现实了吧?” “是中天秘术之掩息术。”苏淳风恭敬道,一边用眼神示意袁朗。 袁朗立刻会意,道:“淳风,我给你介绍一下……” 袁赐辛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微微皱眉若有所思。 简单介绍过之后,袁朗面带焦急之色地说道:“爷爷,大家有什么话还是留待以后再说,抓紧时间先诊治一下张丽飞的伤势,再研究接下来的治疗方案吧?淳风他还有急事要马上走。” 苏淳风拱手诚恳道:“各位前辈,给你们添麻烦了。” 袁荣点了点头。 袁赐钦和袁赐辛面露一丝愠怒地看向袁朗——这孩子,怎得如此没大没小? 袁尊却是没有丝毫生气地摆摆手,吩咐道:“阿荣,赐钦、赐辛,你们带张丽飞去巽室,先以巽室内的八仪阵为她开经络气线,我一会儿拿观音针过去。” “是。” 袁赐钦和袁赐辛二人躬身领命,跟着一直都没有发言,驼背弯腰的袁荣往外走去。走在后面的袁赐钦在苏淳风和张丽飞面前停下脚步,神色温和地说道:“张小姐,请跟我来,别紧张害怕,先做一次初期的诊疗。” “去吧丽飞,最迟两天我就会来看你。”苏淳风轻轻拍了下张丽飞的小手。 “嗯。”张丽飞低下头,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跟着袁赐钦往外走去。 目送张丽飞离开,苏淳风扭头对袁朗说道:“还得麻烦你再把我送回机场,我今晚务必要赶回平阳市金州县,见到铁卦仙。” “份内的事情,走吧。”袁朗拍了拍苏淳风的肩膀。 坐回到太师椅上品了口茶的袁尊开口道:“淳风,当前整个奇门江湖都被惊动,如若真让你遇到那三名降头师,你会杀他们吗?” 苏淳风没有丝毫犹豫地说道:“能杀则杀。” “不能杀呢?” “至少,得死一个……” “你的底气来自于哪儿?”袁尊面露一丝疑惑,道:“据京城传来的消息,那三名降头师中,年长者名叫素力古,修为已入炼气中期,另外一男一女也都是炼气初期且修为根基牢固的高手,而降头术又是向来公认的擅长攻击,凶狠歹毒,你难道就不担心,自己会死在对方的手中?” 苏淳风眼睑微垂,道:“一个好汉三个帮,这是在华夏的奇门江湖。” “那么,你的师父……” 苏淳风没有言声。 袁尊也不强求,神色和蔼地挥挥手,道:“去吧,江湖险恶,要多加小心。” “多谢前辈,我朋友张丽飞的伤势,还往老前辈倾力而为。”苏淳风拱手,深深地一鞠躬,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袁朗紧随其后。 …… …… 晚上十点。 一天时间里只有傍晚在天府市飞往中州市的航班上稍稍打了个盹儿的苏淳风,驾车赶回了金州县。 因为提前电话联系过,所以他直接开车驶至深巷中铁卦仙程瞎子的家门口。 院门虚掩着。 苏淳风推门而入。 前世多次进入过这处普普通通的小院,今生,这还是第一次登门。若非不得已,苏淳风委实不想和这位在当今的奇门江湖上,卜算术几乎能称得上冠绝天下的铁卦仙多有交际,因为他很担心未来的某一天,不小心被铁卦仙掌握到什么东西,然后铁卦神算,知晓了他重生而来的天大机密,到那时候……麻烦可就大了。 转身将院门插上,苏淳风一边往里面走,一边开口道:“程老前辈,我是苏淳风。” “喊叫个屁啊!就知道是你小子,除了你谁这么大晚上的到别人家打搅?”邪不倒龚虎那破锣般的嗓音从亮着灯的正堂屋内传出。 苏淳风快步进屋。 客厅内。 程瞎子和龚虎相对而坐在沙发上。 苏淳风懒得去理会一脸好奇明显准备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龚虎,上前几步直接向程瞎子躬身,一边从口袋内掏出了几根张丽飞的发丝递过去放到茶几上,一边说道:“程前辈,丽飞的头发我带来了,事不宜迟,还请您施术卜卦,推算那三名泰国降头师现在在何处,或者,会途径哪里?” “从天上飞,你还能飞上去拦啊?”龚虎没心没肺地说道。 554章 世间果然有仙人 对于龚虎没话找话,张嘴就呛人的言行,程瞎子和苏淳风都直接无视了——他们太了解龚虎这家伙的脾性了,别看说话夹枪带棒一副老子懒得搭理你们的模样,其实他内心里现在就跟被猫爪子挠着似的,恨不得赶紧扒开苏淳风的脑子,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全部弄得清清楚楚。 程瞎子伸手捏起那几根长长的发丝,然后起身往侧屋走去,一边说道:“淳风,到书房来一趟。” “哎。”苏淳风起身跟过去。 明显被拒之于客厅不得跟进的龚虎,手持烟锅重重地在木制茶几上砸了几下,一边骂骂咧咧地表达着不满:“书房个屁,猪鼻孔里插大葱,你装什么象啊?把字典糊到你脸上你也看不见一个字……你爹了个蛋的老瞎子!” 跟在铁卦仙身后走到书房门口的苏淳风稍停脚步,扭头神色平静地说道:“龚前辈,这次还得有劳你出手相助。” “嗯?”龚虎立刻眉开眼笑:“好说,好说……” 小小的书房内。 铁卦仙拉动门口的灯绳将灯打开,继而走到里面一张八卦形状,直径约一米左右的低矮木桌旁,红褐色桌面依八卦六十四爻刻绘出图案,桌旁侧只有两张小小的矮凳。程瞎子看似随意地将几根长长的发丝放到桌面上,一边坐下一边随口吩咐道:“把房门关上。” 苏淳风依言而行,关上房门后走到桌旁坐下。 房间里安静下来。 程瞎子左手从桌下拿出一方青色石砚,右手食指在看似干燥无物的石砚中轻轻摩擦,口吟术咒,很快,砚台中便异常玄妙地渗出了朱红色的汁液。程瞎子左手持砚,右手食指蘸汁,开始在八卦图案勾勒而成的复杂玄奥桌面上不停地勾画,很显然是在做起爻卜卦的前期准备了。 坐在其正对面的苏淳风神色平静,一言不发。 画符布阵点乾坤,起爻一毕,程瞎子将石砚放回桌下,双手掐诀抬起悬在桌面上半尺余高度,低头阖目默念术咒。 与寻常要签、摇签、卜推八字之类不同,程瞎子问都不问那名被降头师所害叫做张丽飞的女子八字是何,家眷几何等等——既然是要做那在奇门江湖中人看来都极为深奥难测之事,所用卜算之术自然也就非同凡响。只见随着程瞎子意念诵咒推动心法本元运转,引导天地五行灵气以繁杂深奥的规律融入启动的爻阵之后,那些看似胡乱涂抹在八卦图案中并无干涩迹象的朱红色汁液,开始一点点如蚁群蠕动般,循着诸多玄妙的爻卦之位,不断变换,却又时刻保持着符箓和符阵的效用。 几根长长的发丝被朱红色汁液触到,便像是被烧烫到似的,卷曲收缩继而融化在了朱红色的汁液内。 身之发肤,授之父母。 血液和头发,在术法中都是能尽显一个人本元及五行元素之根的人体精华。 铁卦仙以张丽飞的头发融入卜算之术的阵法中,催动八卦轮值九宫位,逆推前事百象,顺测后事百生。 桌面上蒸腾起似有若无的飘渺黄光,如虚如实,朦胧似雾。只是这种现象眨眼而逝,再看桌面上,朱红色汁液已然干涸凝固成渍,有点状,有条纹,有细线状……交织拼接成一个个区分开来的符箓图案,又如同一整张铺在八卦形桌面上的一副诡异图腾。程瞎子左手掐指推算,右手张开,似触似离地在桌面上轻轻拂过,时而探身,时而挺身坐直,以八门运行的轨迹,先逆行后顺行,来回反复。 进铁卦仙家门的时候,苏淳风看过手表,已经十点多了。 三名降头师已经出逃京城一天了…… 苏淳风心中焦急,但神色平静。 他知道,程瞎子能够应下并且真的倾尽全力施术,去卜算三名降头师当前的落脚地点或者途经之地,对任何人来说都是天大的一份人情——任何术法在施展时都难以避免会遭遇到大自然的反噬,而本就是窥破天机之术的卜算与命算更甚,更遑论要去卜算一名修为迈入炼气中期、两名修为迈入炼气中期的降头师?行此卜算之事的铁卦仙,所要付出的心血努力必然极多,要承受的反噬之力必然极重。 因为,三名降头师不是傻子,在逃窜的过程中肯定会施展术法掩藏自身气息,并且尽力去避免与天地五行的契合,模糊他们在天地五行中的行踪。 苏淳风在驾车从中州市返回金州县的路途中,与裴佳联系过,目前三路追踪的术士们,已经跨过了豫州省南界,他们相互之间联络后,又与各地所相识的奇门江湖术士们取得联系,希望所有人都能够尽心尽力地实施拦阻,可以说已然在广袤的华夏大地上,拉开了一张稀疏却绝对存在的大网。现在,裴佳及宋贺、熊永平三路人,都已然开始沿其它小路往京城方向回返巡查。 接下来,就看运气了。 看那三条鱼,是否会撞到网线上。 苏淳风微微皱眉,暗暗地想着:“他们,跑不了……” 刚想到这里,坐在他对面施术起卦卜算的铁卦仙抬起头来,一副老式的墨镜注视着苏淳风,稀疏却细长的两道眉皱在一起,道:“淳风,这起事件有古怪,张丽飞的气运走势在被害之前顺畅无碍,那么她本不应该遭遇此类劫难。但细查之后,却发现其顺畅的运势从半月之前就已经开始不断受到丝丝缕缕的气运影响,然后在没有丝毫差池的情况下,最终汇集从而造成了这起看似巧合的劫难事件。” “不是巧合?”苏淳风双眉紧皱,目光中戾气暴涨。 若是寻常人肯定听不懂铁卦仙的这番话,因为巧合与否本就是一个模棱两可的忖度范围。这起事件若说有因就是有因,若说巧合,也确实是无辜的张丽飞倒霉。 但苏淳风却清楚铁卦仙这番话所表达的意思——张丽飞遭遇劫难,有玄妙。 程瞎子抬手蘸了些石砚中剩余的朱红色汁液,在桌面上迅速勾勒出了一道符箓,继而食指挑动,那道符箓竟然被挑起来悬空而立,程瞎子口中轻喝一声“者!”符箓骤燃,形成一道火苗极快地遁入到程瞎子半张的口中。 程瞎子一口吞下火苗,双手抬起与头部两侧掐决,两拇指摁在太阳穴上。 苏淳风见状,急忙起身大步走到程瞎子身后,默念术咒,心法流转,体内本元沸腾滚滚。他左手伸出,食指点在了程瞎子后脑风府穴上,一缕柔和纯正的本元之力度入其中,不急于通向经络和五脏六腑之中,而是与程瞎子双手度入脑中的术法意念融合,从其引导,慢慢周游于头脑穴窍之中,抵御反噬之力。 “张丽飞受害,运势走向被引导安排得极为精妙,近乎于自然。”程瞎子施术抗自然反噬不停,又有苏淳风相助,虽身心受创且疲累不堪,倒也不至于无力言声,他接着说道:“虽然我修行卜算之术数十年,修为早已迈入炼气中期,可要想在术法上达到这种程度,仍然难比登天。但我肯定自己此次起卦卜算的结果和判断,绝对是有命算或卜算高人施术驱自然运势——这等轻描画丹青,淡写绘金刚,挥手间天地皆为其用的自信和磅礴修为,令人钦佩之至,世间果然有仙人啊。” 苏淳风戾气迸发,气血翻涌。 感受到苏淳风度入的本元之气略有不稳和暴戾,但旋即恢复平静,铁卦仙内心感慨万千——确信这世上真有成就近乎仙人之姿的术士,本就让他震惊感叹,而年纪轻轻的苏淳风听闻之后所表现出的冷静,亦是让他格外诧异和钦佩。 “淳风,我不知道张丽飞小小年纪又非奇门江湖人士,怎么会惹来这等祸事,竟然让一位世间仙人出手伤她,但我想……”程瞎子轻叹口气,道:“这件事总归与你脱不开关系,因为那位世间仙人既然能轻松绘运势,想必也知道你会来我这里,由我施术帮你卜算方位,从而堵住那三名降头师。” 苏淳风语气平静地淡然说道:“也就是说,张丽飞在那位仙人的计划中,本就不会至死,也不会毁容,只是需要承受些苦痛而已。又或者,那位已然成就了仙人之姿的高人,根本没有考虑过张丽飞的人身安全,因为,她只是一个普通人!在凌然与云霄的仙人眼里,张丽飞是死是活是伤是安,无需考虑。” “应该如是吧?” “那么,泰国的三名降头师,在被我堵截住之前,逃不出华夏,也不会被其他江湖术士堵上……” 铁卦仙心里一惊,没有说什么。 苏淳风道:“程老前辈,先放下这些事情不提,告诉我那三名降头师的消息吧,至于那位藏于幕后的世间仙人,等这件事结束之后,我们再谈。” “好吧。” …… 几分钟后。 苏淳风神色平静地从书房内走出。 一直静候在外面沙发上的龚虎看到他出来,立刻心急火燎地起身,一边在木质的沙发边沿磕打着烟锅,一边语气极快地说道:“苏小子,老瞎子给你算出来了没?那三个降头师在哪儿?老子跟你一块儿去教教他们怎么做人……” 555章 一个好汉三个帮 “有程老前辈铁卦神算,那三名降头师自然无所遁形。”苏淳风神色平静,语气淡然地说道:“龚前辈,淳风有一事相求……” 龚虎眼冒精光,兴奋道:“爹了个蛋的,别文绉绉的瞎客气,快说!” “您留下来保护程老前辈。” “啥?” “程前辈刚才推算,三名降头师如今已然过了金州县,在西南方六十余公里外。”苏淳风神色变得认真,道:“从京城传出的讯息来分析,奇门江湖中有内鬼时刻与降头师联系通报情况。我担心,他们很有可能为了以防万一,杀个回马枪对程前辈不利。因为谁人都知道,当今奇门江湖上,能够以卜算术推断出他们落脚点和行经路线时间点的,只有鲁东那位尚老先生,和平阳金州县的铁卦仙,而我,是平阳市金州县人……所以任何人都会首先忖度到,程老先生十之八-九要出手。” 龚虎愣了下神儿,气急败坏道:“扯淡,老瞎子用不着别人保护,实在不行你把王启民给拉来保护他也行啊。” “来不及了。”苏淳风皱眉道。 “不行!”龚虎梗着脖子拿烟锅直指苏淳风的鼻子,怒道:“老子不听你的,老子要去教训那三个降头师!” 苏淳风正待要说什么,程瞎子从书房里走出来说道:“淳风,无论是卜算术还是穷究天机的命算之术,都不可能完美无缺,毕竟天机难测,越是有术法推算的影响,越容易出现运势方面的纰漏,所以为了把握其间,还是分作两路行动吧,我与龚虎一起,你与你的朋友一路,电话联系。” “嘿,老瞎子你也要去凑这个热闹?”龚虎乐得眼睛都没了,一边挑衅地看了眼苏淳风,道:“你当老子乐意帮你啊?老子是看不惯屁大点儿的地方来了几个降头师,就敢在奇门江湖上随便为非作歹,老子丢不起那人。” “好吧,这次给你们添麻烦了……”苏淳风拱了拱手。 铁卦仙淡然点头。 龚虎却说道:“麻烦个屁,说了老子不是要帮你!” 苏淳风没有再多言语,转身大步走了出去——他明白程瞎子突然从书房走出来,提出要与龚虎一起参与到堵截三名降头师的行动中,是什么意思——与苏淳风所思所想一样,堵截或者确切地说要杀那三名降头师,有龚虎这样一个强力的帮手固然重要,但当前情况下,铁卦仙身边也委实需要一位实力强悍的人物贴身保护,而龚虎无疑是最佳人选。但这个猥琐的老家伙一门心思要去伸张正义干掉三名降头师,程瞎子也只能出此下策,把龚虎给骗在身边,出去溜达两圈。 不得不小心谨慎啊。 铁卦仙程瞎子只是凭借强绝卜算术,推演出此事幕后有世间仙人出手,而苏淳风却知道那位世间仙人,应该就是那个几次与自己“巧合”相逢,最近一次恰恰就是在京城相遇,又委托钱明给他带了话的老乞丐! 这样一位隐世的地仙人物,偏偏又如此突兀地做出这种事情来,其目的到底是什么?他的好事被打搅了,会不会恼羞成怒? 所以,程瞎子身边得有人护着。 而龚虎,是最佳人选,没有谁比他更合适去应付那位万一情况下才可能会出现的世间仙人了。 因为,龚虎对自己够狠! 从程瞎子的家里出来,苏淳风驾车倒出了狭窄的小巷,看看手表,已经是深夜零点时分了。他隐约猜到了老乞丐这么做的目的,虽然不能肯定,但小心驶得万年船……所以驶上空旷的马路后,苏淳风掏出手机拨通了王启民的电话。 嘟嘟的声音响了没几声,便很快接通,王启民沉稳的声音从手机中传了出来:“淳风,什么事?” “我要杀三个人。”苏淳风语气平静地说道。 “事情我听说了。”王启民道:“那三名降头师找到了?什么时候动手?” “我现在马上开车过去接您,还有……”苏淳风答非所问地继续着自己的话,“为了避免出现任何差池,把王萱也带上。” 王启民讶然道:“小萱?” “这件事有诸多隐情,电话里说不清楚,见面后再详谈吧。”苏淳风用近乎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您马上通知王萱,我到丹凤市接上你们,然后在最短时间内一起赶赴到洛城市一带,也可能地点还会有变化。” 王启民没有再多犹豫,道:“好吧。” 挂断电话,苏淳风将油门踩到了底,轿车轰鸣着风驰电挚般迅速消失在了金州县静谧的夜色中。 丹凤市。 凤翔区棉二纺织厂职工家属楼小区,那套普普通通不到六十平米的房屋内。 没有开灯,王启民坐在床头抽着烟,眉头皱得很深。皎洁的月光透过玻璃窗轻柔地洒落在房间里,照在他的身上,他光着膀子,穿着大裤衩,脚下放着一双拖鞋。刚刚挂了线的手机,就放在他身侧的床边上。 白天龚虎打来电话告诉他这起迅速在江湖上掀起风浪的事件时,王启民就已然做好了准备,只要苏淳风打来电话求助,那么王启民立刻会毫不犹豫地动身前去出手相助——他没理由不去,一是为了还欠下苏淳风的那些几乎可以说还不完的人情,二来这个世界上只有他清楚,苏淳风是一位诡术传承者。虽然,这位诡术传承者似乎对于将诡术发扬壮大没什么兴趣,但毕竟是同门中人,况且和苏淳风之间又有着割不断的联系,王启民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作壁上观。 只是他没想到苏淳风会主动打来电话,更不会想到,苏淳风竟然提到了让王萱也一并前去截杀三名降头师。 刚才苏淳风的话没说完。 所以具体什么缘由王启民不知道,但他可以肯定,苏淳风已然知晓了王萱的秘密——或者,是站在苏淳风身后那位神秘的诡术同门,把诡术中能借他人修为于己身的顶尖秘术,告知与苏淳风知道了吧? 可即便如此,也不至于非得把王萱搅入这起事件中。 想到苏淳风刚才那句“为了避免任何差池。”王启民不禁愈发困惑,以他的修为加上苏淳风,虽然以二敌三,而且三名降头师有一名炼气中期、两名炼气初期,看似人数和修为上都不占优势,但诡术自古以来便是攻击力霸绝天下的术法,王启民自信只要对方无人修为迈入炼气后期,那么他和苏淳风联手,绝对能干掉这三名降头师,他们想跑都跑不了……更何况,既然苏淳风铁了心戾气横生地要杀三名炼气境的降头师,他的“师父”还会继续袖手旁观吗? 忽而,王启民想到了今年正月,苏淳风很突兀地让钱明捎话给他,携刁平出游…… 于是王启民马上联想到了什么,他拿起手机拨通了长女王萱家的电话。电话铃声响了很久,无人接听,王启民连续拨打了两次之后,电话中才传出了女儿王萱柔柔弱弱还带着困乏之意的声音:“喂,谁啊?” “小萱,你做好准备,大概一个多小时后,我去接你。”王启民轻声说道。 “什么事?” “很重要的事,见面再说。” 王萱沉默了两三秒钟,道:“我知道了。” 电话挂断了。 王启民轻轻叹了口气——随着女儿年龄的增长,这几年来对他的态度变得越来越冷淡。他知道缘由,但也知道,女儿本心未变,仍旧执着地等待着那个时机的到来,或者……是因为她失去了青春失去了未来,没有再选择的机会,只能将此生不会虚度的希望,寄托在那个唯一的,不知什么时候或许永远都不会出现的时机上。 房门敲响。 王启民淡淡地说道:“进来。” “师父。”穿着大裤衩的刁平小心翼翼地推开门,探出脑袋面露讨好的笑容,说道:“发生什么事了?” “待会儿我要出去办一件事,你在家里安心待着。” “师父……” “别问了,你不能去。” “哦。” 此时葫芦口镇王萱的家里。 披着单衣的王萱从小卖店的后门走回到院子里,正巧赶上从屋内出来去上厕所的丈夫董正东。 董正东迷迷糊糊地问道:“谁啊,大半夜的打来电话……” “是我爹,一会儿来接我,得回老家平阳一趟。”王萱淡淡地说道。 “啥?一会儿来接?这都几点了?” “老家有事。” “什么事?” 王萱摇摇头,继而在月光下凝视着董正东,淡淡地说道:“电话里我爹也没说清楚,要不一会儿他来了,你问问他吧。” “啊,不用不用……老家有事,肯定是要紧的事,你该回去就回去,说起来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还没回去过呢,应该的,应该的,你踏实放心地回去,店里家里都有我呢,啊。”董正东赶紧讪笑着说道,一边往厕所里走去——自从上次的事件之后,他对于这位结婚以来从没有和他发过脾气,貌似柔柔弱弱的妻子,已经产生了发自内心深处的忌惮和畏惧——说不清,道不明的缘由。 …… …… 556章 天机难测,人心叵测 深夜一点十五分。 苏淳风驾车来到了丹凤市王启民居住的棉二纺织厂职工家属楼小区——他不熟悉丹凤市地形,那年头车上也没有先进的导航,所以在进入丹凤市后就不得不和王启民电话联系边行驶边询问路口方位,才找到了这里。 一点二十五分。 苏淳风驾车,载着王启民来到了葫芦口镇王萱家的院门口。 皎洁的月光下,院墙和房屋的黑影中,穿着朴素的王萱如同一位八十年代初期回娘家的少-妇般,拎着一个花布包裹,静静地站在院门口。院门是关闭着的,也不知道王萱已经站在院门外等了多久,让她看起来孤零零的像是被婆家赶出来的可怜小媳妇,大晚上的站在街上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当车辆还未停下,灯光落在王萱的身上时,看到这一幕的王启民突然就忍不住眼角发酸,流出了几滴老泪。 他,对不起女儿。 车稳稳停下,意识到失态的王启民赶紧抬手擦拭去泪水,推开车门下车,神情柔和地说道:“小萱,上车吧。” “嗯。”王萱轻轻应了声,丝毫生疏感都没有地上车,自行将车门关上了。 王启民轻叹口气,绕到另一侧,打开后排车门坐了进去。 苏淳风没有下车,也没有说什么,驾车向前驶去——他已然看到了前方路口的路标指示,右转弯没多远就到南环路。 当轿车在月色下驶上高速公路,并且被苏淳风迅速提升到了一百四十多公里的时速后,从未有坐过轿车的王萱,才难得地露出了些许女人天性的心悸,她不由自主地抬手抓住了上方的把手,而后故作镇静地目视前方,淡淡地问道:“这么晚找我出去,到底要去做什么事情?” 王启民一时间有些犹豫,不知该如何开口。 “杀人。”驾车的苏淳风很干脆地给出了一个直接的答案。 王萱那双明亮的眸子里闪过一抹讶异,继而恢复了如止水般的平静,多年来隐藏着秘密,压抑着内心的懊悔和渴望,希冀着祈祷着某一天的到来,她的心性早已经练就得近乎于冷血,也可以说是麻木,她语态有些冷意地问道:“你是谁?” “我叫苏淳风。” “我知道你。” 苏淳风没有再回话。 王萱也没有再开口问什么——她知道父亲王启民不是那种轻易就要杀人的性子,即便是要杀人,现在也不是时候,蛰伏数十年的王启民最能隐忍,而且用不了几年就要在奇门江湖上大放光彩了,王启民耐得住,忍得了一切伤害。所以,今晚上如此急匆匆地要去杀人,只能是,帮助苏淳风去杀人…… 杀谁? 这对于王萱来说,不重要。 她只知道,父亲王启民欠苏淳风的,自己也欠苏淳风的。就算自己不欠苏淳风的,父亲要去帮苏淳风杀人,自己也要去。不因为父女亲情的关系,也不因为其它牵强的理由。只是因为,她王萱想杀人,想用术法杀人,今年她用术法杀死过一人,她还想着用术法去杀……术士。这是多年积攒下来的一种戾气迫切地需要得到宣泄,否则会让她觉得自己某一天就会发疯。 当然,平日里她能压制得住自己。 但当需要自己去杀人的消息传到耳朵中的那一刻,潜意识里的那股戾气就骤然间汹涌不可阻挡地迸发出来,如决堤的大江之水。 王启民终于按捺不住,道:“淳风,为什么要叫上小萱?” 苏淳风稍作思忖后,道:“这次张丽飞遭遇三名降头师所害,在任何人看来都是一件极为巧合的事情,张丽飞是无辜的。但之前我找铁卦仙程瞎子起卦卜算那三名降头师的逃跑路线和落脚点时,程瞎子卜算出这起巧合事件之所以会发生,更大的原因是有命算高手暗中谋划,夺天地运势,极为精妙地制造了这起事件。程瞎子说能有这般通天手段者,应该是世间仙人……所以我想到了一个人,也考虑到了您和刁平,还有萱姐的处境,那个人很可能在探查诡术传承者的下落。” “世间仙人?”王启民面露震惊之色,旋即流露出一抹怒意,道:“那你,你怎么还让我和小萱都出手?” “你们只需要暗中出手助我,名面上的生死斗法,由我来完成。”苏淳风语气平静地说道:“我有中天秘术在身,无论是斗法的过程还是斗法后留下的痕迹,都可以用中天秘术所掩盖,至少……不会让人清晰且肯定地判断出是诡术传承者使用了诡术杀死的三名降头师。至于找你们二人来帮助的原因,一是我自己根本不可能杀死三名降头师,所以需要强有力的帮手速战速决;第二,既然是面对强敌生死斗法,我纵然身负中天秘术,在斗法中也不可避免地需要使用攻击力霸绝天下的诡术,但我不希望被别人看出来,所以我只能找你们出手相助。” 王萱秀眉微动,道:“你也是诡术传承者?” “半个。”苏淳风道。 一股狠戾的冲天杀机在高速行驶的轿车车厢内弥漫开来。 王启民伸手握住了王萱的小手,温和说道:“淳风是自己人,他虽然与我们是同门,但走的路数不同,也不会去阻拦我们做什么,更不会把我们的秘密公之于众……这一点,我相信他。” “萱姐,你压抑太久,戾气过重,这样不好。”苏淳风淡淡地说道。 狠戾浓郁的杀机顷刻间消散。 王萱把手从父亲的手中抽了回来,两手交叠在并拢的膝盖上,微微低头,一言不发,颇有女性娇柔令人垂怜之态。 车厢内再次安静下来,只有急速行驶中引起的风噪和胎噪声充斥着车厢。 一时间气氛有些压抑。 王启民主动开口打破了沉闷,道:“淳风,既然是世间仙人般的高手要追查,我和小萱即便在暗中出手助你,恐怕也难逃那位世间仙人的法眼,他肯定会在暗中观察斗法的现场状况……现在我和刁平踏入江湖的时机还未到,我们……” “速战速决,仙人不会及时赶到的。” “嗯?” “人算不如天算,可人的心机也没那么容易算……”苏淳风语气极为冷静且自信地说道:“他能以命算之术驱天道运势走向,我们就偏偏沿着天道运势往前更走一步,让他来不及赶到。” “怎么做?” “铁卦仙程瞎子,和邪不倒龚虎,已经赶赴之前预定的地点了。” “我们呢?” “来之前的半路上,我已经和铁卦仙联系过,不需要他们二人拦下那位世间仙人,只要两人出现在仙人面前,就足够了。” 王启民稍作思忖,立刻明白了苏淳风的布局。 虽然从未接触过江湖争斗的诡谲和江湖术士的人心叵测,但天资聪慧的王萱,也很快想明白了苏淳风如此安排的缘由,她扬起脸来,嘴角微微翘起,带着些许讽刺意味地说道:“由铁卦仙和邪不倒拦下世间仙人,继而越过预定地点,速战速决……苏淳风,你心计可真够重的,或者,是胆量太小?” “小心驶得万年船。”苏淳风毫不介意王萱语带讥讽,淡然说道:“江湖险恶又身不由己,奈何?” 王启民轻叹口气。 王萱冷笑道:“说来说去,你还是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和身世隐秘,刚才又何必说些什么考虑到了我们处境的虚伪话语?” “你不懂……” “你……” 王启民轻轻拍了下王萱的手,打断了她要说的话,然后替已然懒得再去多言的苏淳风解释道:“是为了我们将来的计划,也为了防止我们难以忖度的仙人心——既是世间仙人,行事思忖诡谲难测,如若他以后出现在丹凤市怎么办?” “那为什么留下刁平?” “刁平,还引不到世间仙人的察觉,他修为太浅。” 王萱皱眉,道:“我不懂。” 王启民轻叹口气,道:“炼气境高手斗法,而且是几位炼气境高手之间生死相斗,势必会引发天地异象。而在这种情况下,但凡修为入了炼气境的高手,方圆两百里内都会有所感应,到了我这样的修为,四百里都能感应到天地异象和磁场的急剧紊乱,倘若地仙通过我所散发出的气机感应,从而怀疑到了什么,我就有被他循迹追查的危险了。同样,如果距离在两百里甚或三百里之间,以你当前的修为也能感应到……整个奇门江湖中,炼气境高手说少不少,说多也不多,地仙铁了心要在这附近追查诡术传承者,你我父女二人这等入了炼气境的术士,在方圆数百里之内,就如同黑夜中的萤火虫那般引人注目。可如果我们和淳风在一起参与了斗法的话,只要不是亲眼所见,这位世间仙人理所当然地会认为,我们和淳风师出同门。” 王萱低下头,不再言语。 苏淳风心中感慨震惊,忽然就觉得压力倍增——王萱已然是入了炼气境的高手,虽然只是炼气初境,但很显然她不仅仅是借助了刁平的修行,也不是她自己多么的勤奋修行,而是……她还在借助着王启明的修行。 这样的人物,苏淳风觉得现在自己还有把握对付,但等到将来,刁平成魔必死无疑,王萱若是成魔了,便是他苏淳风,都不敢说能压得住啊! …… 557章 赌一把! 夜色沉沉。 高悬在夜空中那半块皎洁的明月,不知何时蒙上了一层薄薄的云纱,透着朦胧魅惑的美感,于是原本在皓月的辉芒下羞愧隐入夜空的繁星,就都欢快地跳跃出来,眨巴着眼睛调皮地俯视着静谧无边的广袤大地。 黑色的桑塔纳2000轿车在山间的公路上高速飞驰。 轿车内深藏戾气敢于并渴望着斗法杀术士的王萱,脸色苍白,紧张得额头生汗,时而低头不敢张望,时而又忍不住抬头四下里看,生恐下一刻车辆就有可能失控撞上山崖或者坠落悬崖,从而车毁人亡。 王启民倒是脸色平静如常,微阖双目做养神状。 俗话说“门里出身,自会三分。”苏淳风从铁卦仙那里得知了三名降头师的行经路线和大致的时间点时,脑海中自然而然地就想到了从金州县,从平阳市通往晋西省那个地方的路线图——万通物流园区成立以后,家里、苏成的办公室里,都挂满了地图,苏淳风在家闲暇时也经常会去看看地图,尤其是冀中、晋西、豫州三省交接之地附近城市相互间的路线图,苏淳风更是了熟于心。 从丹凤市走高速公路至金州县下高速,沿省道一路向西,过西山县进入晋西省,在山区道路中折转向北行一段后再转,出山路往南。 看到显示距离洛城市119公里的路标时,苏淳风这才减缓了车速。 但依然维持在时速八-九十公里左右。 道路上车辆稀少,车灯的光束晃动着在漆黑的夜色下显得格外明亮,也让人不由得会产生一种孤独的恐惧感——这种感觉,因为车内长时间没有人说话,而愈发显得严重,让人整个心都禁不住揪紧提到了嗓子眼儿里。 王萱终于忍不住开口道:“还没到吗?” “快了。”苏淳风简单回了一句,然后掏出手机拨通了程瞎子的号码——程瞎子和龚虎,已经由许万发开车载着奔赴洛城市方向,应该就在前方不远处。 手机中很快传出了铁卦仙的声音:“淳风,我们到了。” “有情况吗?” “我之前卜了一卦,发现卦算有误,应该是那位世间仙人出手干扰了我的卦象。”程瞎子很认真地说道:“不过,只是局部的小问题,大势上应该不会有错,我判断应该会比之前卜算的结果,要晚一个小时左右。” 苏淳风心里一沉,对于铁卦仙的卜算和判断已然失去了一大半的信心,却也没有生气他卦算方面的失误,毕竟铁卦仙再如何铁卦神算,可对手是一位能左右夺自然运势的世间仙人,程瞎子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没办法,差距在那儿摆着的。但现在时间上有了差距,大势纵然真的不会有错,其它方面呢? 稍作思忖后,苏淳风说道:“辛苦了,那就再等等吧。” “好,你到哪里了?” “半路上。” “那一会儿再联系。” “嗯。” 挂了线,苏淳风踩刹车靠边停下,点了支烟凝眉沉思了一会儿,掏出手机拨通了裴佳的电话,好一会儿对面才接通: “淳风,对不起啊,我刚才睡着了。” “你们现在到哪儿了?” “稍等我问下……哦,到冀中省沙台市了。” 苏淳风想了想,语气认真地说道:“裴学姐,你们这样,过沙台市后,沿省道沙榆路向晋西省出发,至榆武市沿省道南下向平治、晋中方向一路南下,我得到消息,泰国那三名降头师,应该是沿着这条路南下逃窜。如果沿途找不到他们,你们抵达豫州省洛城市之后,就可以返回了。” “好,我马上通知其他人往这边赶。” “嗯。” 挂断电话,身体已然乏累的苏淳风挺了挺腰部,扬脖子使劲转动了几下,然后把烟蒂弹出窗外,双臂伸展开活动着,一边好似随意般说道:“那位世间仙人果然不同凡响,我们的计划都在他的谋划之中,有意思了。” 王萱讥讽道:“你心计不是挺多吗?再想想……” 王启民皱眉说道:“这么说的话,这位世间仙人是要保护那三名降头师了,可是他为什么又多此一举地让降头师加害一位无辜的女孩子?难道他不清楚这样做势必会引发整个奇门江湖的动作吗?如果不是要保护那三名降头师,他又为什么想法设法地阻拦我们去截杀三名降头师?” “因为,他想亲眼看到我施术,从而来准确地断定我是不是诡术传承者。”苏淳风露出一抹苦笑,继而轻声嘟哝道:“狗-屁-的世间仙人,有贪心有私欲,生活在人间,那就还是一个人……还真当自己无所不能一手遮天了?” “果然还是为了你自己,哼。”王萱冷哼一声。 王启民道:“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 苏淳风没有说话,又点燃了一支烟,胳膊搭在敞开的车窗上,望着外面矗立在夜幕下的崇山峻岭。 当那支烟抽去一半之后,苏淳风将烟蒂弹飞,挂档掉头,轰着油门往北而去。 “淳风,去哪里?” “北上!” “那位仙人,很可能正在南下,你这时候北上,岂不是正好和他迎面相向吗?” 苏淳风脚下油门踩到了底,虽然对于自己的猜测也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但他知道,自己现在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了,唯有这般赌一把——实在不行的话,就把那三名降头师放过去,由龚虎和铁卦仙拦截,然后裴佳一行人从后包抄。只不过那样的话,自己就会留下遗憾,不能亲自动手诛杀降头师。还会留下遗患,因为自己不出手,那名老乞丐肯定还会想尽办法迫使他出手。 苏淳风希望,亲自为张丽飞报仇雪恨。 同样,他也想借此机会,一举消除诸多在江湖上的后患,起码……事成之后应该能让自己安安稳稳的生活几年,而不受奇门江湖琐碎小事和宵小的干扰。 “他在拖延时间,说明他的速度不够快。”苏淳风露出自信的笑容,道:“而且现在已经有几路人马都往这边赶来,如果大势不变的话,别说是世间仙人,就算真的是一位名列仙班的天上真仙,也拿捏不住如此混浊的一滩水。而且我越是这样毫不忌惮地让所有人都参与进来,这位世间仙人事后,心里会更多的倾向于我不是诡术传承者。” “也许,那三名降头师根本就没往这条路上走!”王萱泼冷水道。 苏淳风摆摆手,道:“不会让你白跑一趟,三百元!” “你……” 苏淳风伸手从加油时扔到前储物格的钱包里抽出三张百元钞-票,抬手往后一递,道:“说话算数,拿着吧。” 王萱犹豫了一下,板着脸把三百元钱扯到了手中——若是其他奇门江湖中知晓王萱修为境界的人,看到这一幕的话肯定会感到不可思议甚至鄙夷不屑,堂堂修为迈入炼气境的高手,纵然是日子过得再怎么穷,在这种情形下,也断然不能接下那三百块钱啊,毕竟身份在这儿摆着呢。 可王萱刚才心里确实震撼了一下,那三百元钱在她看来,比面子更重要! 这些年她的生活虽然不算贫穷,却也远远称不上经济宽裕,丈夫董正东没出息,好吃懒做,公公婆婆也没有工作收入,只是公公偶尔去给人干点儿闲杂的活儿挣个百八十块,家里面一应用度几乎全靠王萱经营那家小卖店的收入,而且就算是那个小卖店,一个月下来也就是赚个两千块钱左右——在二十一世纪初丹凤市大的环境下,月收入两千看似不算少,可一大家子人吃穿用度……哪儿能省得下钱来? 看着这一幕,王启民轻轻叹了口气。 他的日子过得也是紧巴巴的,但换做是他,绝不会去接这三百元钱,同样,他也很清楚术法修为迈入炼气境的高手……三百元钱?请出手一次拿三十万都不算多!可他还知道,女儿王萱并不知道这些,这些年,苦了她了。 苏淳风掏出手机又给铁卦仙打去电话,内容很简单——迅速北上! 天色,已然有了泛亮的趋势。 “王老师,散开意念力,向右搜寻;萱姐,你负责左边的搜索,前面交给我……”苏淳风驾着车语气平静地说道,一边默念术咒,心法流转,磅礴的本元将随着术法引导铺天盖地地向前方延伸出去的意念力,推出了足足有三公里多的范围。 王启民点点头,微阖双目,意念力汹涌而出。 王萱虽然对苏淳风极有成见,但此时却并没有抵-制苏淳风的吩咐,双手掐决抱与胸前,默念术咒心法流转,意念力开始向西搜寻。 “淳风,这一带天地五行之中,果然有高手的气机存在,虽然微弱,但我还是能察觉到一丝。”王启民忽而开口轻声说道。 “嗯。”苏淳风也察觉到了,道:“说明,路子对了。” “呵,听这语气,好像你也察觉到了那名高手的气机存在似的。”王萱讥讽道。 “认真点儿,别走神。”苏淳风轻声斥道。 王萱扭过头不再理会苏淳风。 王启民心中却是略觉诧异——听苏淳风的语气,似乎他还真就察觉到了那名高手的气机存在似的,可问题是……苏淳风明明只是迈入炼气初期境界的修为,怎么可能察觉得到那一丝极其微弱的高手气机呢? 558章 你快我快大家快! 天色微泛亮。 平整却并不宽畅的省道上车辆少得可怜,偶尔才会有那么一辆车轰鸣着晃动着刺目的灯光驶过。 一辆由北向南驶来的长途客运车缓缓靠边,艰难地吭哧了几下之后终于还是熄了火。两名司机骂骂咧咧地拿着手电筒从车上下来,蹲在车前打开手电筒往下面照了一会儿,无奈地摇着头商量几句,掏出手机给公司去电话。 车坏了。 此时客车上大多数的旅客都在睡觉,不知是谁耳朵灵光听到了司机嘟哝的那些话语,顿时在车厢里和同行的伙伴发了几句牢骚。很快,车厢里的乘客们就都知道车坏了,于是一时间车厢内喧嚣声一片,有的在忿忿地咒骂,有的在无奈地摇头叹气抱怨牢骚,有的则是打电话给亲朋好友,还有的下车看情况…… 车厢中部。 换了一身深色运动装和运动鞋的萨卡莎昂显得不再那么妖艳,但妖娆的身姿和靓丽的面孔仍然让她在上车时就受到了诸多男性乘客的关注目光。听着车内的喧嚣,加上车辆坏了停在半道上,原本心情就极差的萨卡莎昂愈发戾气横生,抬手就要给坐在自己前面那两名大声谩骂的乘客下降头,还好坐在她身旁的维托尼按住了她的手,开口劝阻道:“萨卡莎昂,你不能再惹麻烦了。” “你是在指责我吗?”萨卡莎昂冷笑着说道。 “如果不是你,我们这次怎么会如此狼狈地逃离……” “维托尼,我可没想像条狗一样得逃窜!是你们害怕被那些所谓奇门江湖中的术士包围了而已,你们真够愚蠢的,我们是活人,是法师,怎么可能被他们包围?我们可以各个击破,如果他们人数多的话,我们最不济也可以短暂逃避,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仓惶逃窜,这是对师父阿瑟猜大师的羞辱!” 由于他们说的是泰国语,所以附近的乘客们只是好奇有俩外国人,倒也没有多么在意他们的争执。 车坏了嘛,大家心情都不好。 “不要吵了。”素力古阴沉着脸少有的发了脾气,穿着如同贫困山区老农的他,起身往车门走去,一边说道:“下车。” “去哪里?”萨卡莎昂板着脸问道。 素力古没有理她。 维托尼已然起身,从上面的储物格取下背包拎着往外走去,萨卡莎昂稍稍犹豫,起身拿了手包和背包快速跟着下车。 车上诸多乘客神色间都流露出了不解之意。 但没人去阻拦。 走下车后,素力古在只是泛起些许亮意的夜幕中举目四顾一番,然后向前方不远处一条延伸向西的小路口走去。维托尼和萨卡莎昂一言不发地跟了上去,对于后面两位司机师父的呼唤询问,他们连看都懒得去看一眼。 快步跟上素力古的维托尼问道:“我们现在去哪里?” “尽量远离这条公路!”素力古淡淡地说道:“它太危险了,华夏奇门江湖中的术士随时都有可能沿着公路追查到我们,即便是我们再如和使用掩息术,也无法尽数遮挡自身降头师的气息。” 跟在后面的萨卡莎昂鄙夷地说道:“难道,我们就要这样走回去吗?” “走两天也无妨。”素力古冷冷地回复,头都未回。 他现在的心情极差。 事已至此,一味地去埋怨萨卡莎昂,毫无意义。素力古不喜欢去做没有意义的事,也不喜欢因为一些没意义的事情去争执什么——昨天凌晨,萨卡莎昂接到了唐越的电话,告知萨卡莎昂在火车站下降头害了的那个看似普通的女孩子,其实是当前华夏奇门江湖上颇有威名又有人脉的一名年轻俊杰的女朋友,而且京城的奇门江湖上诸多高手得知消息之后正在赶赴他们临时租住的地方,劝他们马上离开,而且唐越已经安排人到西三旗桥下接应他们。最初萨卡莎昂还不以为意,之所以告知素力古和维托尼,是要让他们两人做好准备,去应对那些华夏术士。 而素力古在得知这一消息之后,立刻就不容置疑地下达命令,马上逃离京城! 多亏了唐越的帮助,这位出身于华夏奇门江湖知名世家的青年极为聪慧,不但提醒他们千万别从机场离开,而且安排的那个人还高价包了一辆出租车,将他们连夜送往京城西北方的内蒙古地区,然后在电话联系中,委托当地人在那个坐落在草原和矿区中的城市,给他们买了这趟长途客运车。 本应南逃,先行北上! 出其不意。 果然,从唐越后期连续发来的消息看,京城的奇门江湖人士,不但分多路南下追踪他们,而且已然号召整个华夏奇门江湖上的人士,在各地展开了调查,尤其是京城往南所途径的区域范围中,更是受到奇门江湖人士的重点关注。好在是,这张网无论如何也不会太密,因为华夏的国土面积太大了。 三人走下公路,沿着那条坑洼不平的小道向西南方走着。在他们看来,既然有路,就必然会有人居住的地方,就可以买到吃的、喝的。 哪怕是,语言不通,但钱,没人不认得。 “我们会迷路的,那样更危险。”维托尼神色焦虑地说道。 “不要紧。”素力古显然更愿意与维托尼探讨交流,道:“最危险的也就这两天时间而已,或者说,一天多的时间,到了今天下午的时候,危险性就会降低许多,因为大部分的人都会认为,我们已经回到了泰国……” 维托尼沉默着点了点头。 萨卡莎昂冷哼一声,却也没有反驳。 …… 夜色笼罩下的崇山峻岭中。 一位穿着邋遢的老乞丐,缓步行走其间,他也不怎么拣选道路,见山就上,是崖就下,偏偏就是不走好路,而且步履稳健丝毫疲累的样子都没有。然而此刻如若有人看到这一幕的话,即便是不会被老乞丐的敏捷如猿不择道路地任意行走所惊呆,也会被诡异得超脱常识的现象所吓傻——因为,老乞丐的步履看似不急不缓,但一步迈出便是数丈远的距离,便如同传说中缩地成寸的仙人神通一般。 老乞丐神态悠闲,边走边轻声嘟哝着:“道可道,非常道……到头来无非是自然而然,我就是道,却非自然,天可怜见我怜天!” 此地,是冀中省西北部与晋西省相接的太行山脉。 老乞丐一点儿都不着急。 他知道苏淳风肯定会去找铁卦仙卜算三名降头师的行踪,所以他没有急于离京。只是夜里突然察觉到铁卦仙已然开始卜算,才起卦观星察天地之势,从而知晓了苏淳风竟然马不停蹄地从豫州省平阳至中州市,从中州市乘飞机至蜀川天府市,又连夜返回金州县,继而丝毫未停地就开始实施截杀的行动。 “这孩子,有心了啊!”老乞丐微微一笑。 忽而,脚步未停的老乞丐眉头微皱,仰头望向繁星渐淡的夜空,继而淡淡地笑道:“苏淳风啊苏淳风,是你自己被愤怒蒙蔽,太急于去杀人,还是铁卦仙为你卜算到了什么呢?看来这位瞎子大师,还真不容小视嘛。” 老乞丐脚步突然加快! 犹若掠地飞行! 翩若惊鸿! 表面上轻松淡然的老乞丐,实则内心里已然有了一丝事态失控的感觉,还有一丝的疑惑——怎么所有人都要去了? 苏淳风如果是诡术传承者,怎么可能要这么多人前去搭手相助? 必须要亲眼看到苏淳风施术才行! 或者,看到他不施术也行。因为苏淳风不施术,只是靠别人截杀那三名降头师的话,就说明他做贼心虚。 老乞丐知道,此时他已经无能为力再去控制事态的进展速度了,只能寄希望与苏淳风越来越接近的三名泰国降头师,能够与苏淳风以及其它奇门江湖中的术士,多斗上一短时间,哪怕是斗上十五分钟也好。 至少,在他胡四赶到时,斗法残留的痕迹不会被人为刻意抹去。 …… 轿车从山脉间开辟的公路上飞速驶过。 车内。 王萱突然说道:“有术士,三名!” 吱嘎…… 高速行驶的轿车在漆黑夜色下的公路上发出了骇人的刹车声,苏淳风将车停下之后,几乎与王启民同时,将磅礴的意念力向西面扩展开来,并且迅速锁定了那三名目标所在的方位——西北三十度角,直线距离约一公里左右。 苏淳风挂档踩油门,猛地起步向前蹿出两百多米将将驶过大山到了山脚下,急刹车靠边停车,解开安全带往外大步走去:“步行插过去,拦住他们!” “走!” 王启民和王萱快速下车,疾步跟上了苏淳风。 这里刚刚过去这条不算太高的山峦,再往前是一片山脚下并不算大的平原地块,种植着玉米与大豆等农作物。三人沿山脚下的田垄,循着之前凭借意念力锁定的方位,以及那三名十有八-九是降头师的行经路线,无惧脚下高低不平,乱石嶙峋,快速地斜插过去,截杀降头师! 刚刚疾步跑出距离公路二十多米远的距离,王启民忽而说道:“糟糕,他们有警觉了,要逃……” 苏淳风一边急速飞奔,一边掐决默念术咒,口中喝一声:“阵!” 脖子上佩戴的妖骨材质项链骤然迸发出了璀璨的华光,自行浮起脱离苏淳风的脖颈,苏淳风右手前指,项链如流行般带出一道五彩流光,一闪而过,消失在了西面山峦遮映下仍旧漆黑如墨的沉沉夜色中。 王萱也在疾奔中准备施展出她的法器,却被王启民伸手制止:“别急,淳风是在出手试探,确认一下。” 前方近一公里远的地方,骤然传来了急剧的术法波动,天地五行紊乱! “确认!”苏淳风思维飞速运转,奔跑的速度愈发加快,犹若离弦的箭矢般激射向西,同时吩咐道:“你们留在原地助我!” 王启民和王萱停步。 王启民双眉紧皱,左腿前迈,右腿不动,双脚以一种诡异的姿势踩踏到了田垄下的农田中,左手抬起至额头高度,掌心向前掐决,右手抬起至唇口高度,阖目诵咒,体内气机奔涌,顷刻间迸发出滔天的杀机,汹涌的术法力量排山倒海般冲向了西面已然被他锁定的三名未曾谋面的泰国降头师。 王萱一双美眸圆整,流露出略显狂热的兴奋,右臂如蛇般扭动然后向前一甩,早已被她从布兜内取出,缠绕在手腕上如同手链般的银色乌角蛇皮带凌空悬浮而起,在她默念术咒施术之后,受其术法和意念力引导,激射向西。 …… 沿着那条处在田间的小路快步走到山脚下的时候,素力古极为少有地怒骂出声。因为他发现,自己的判断出错了! 这条小路不是通往有人居住的地方。 这只是一条通向田间地头,通向山上的小路! “我们要上山了……”萨卡莎昂讥讽道:“我看看,好像这座山上没有什么村落,更不会有可以买到东西的商场,素力古,难道你是想做猎人吗?这似乎很有趣,但我可不喜欢去与那些野兽动物打交道,或许你能把它们制作成蛊虫?” “现在怎么办?”维托尼脸色阴沉地问道。 素力古皱眉气愤地说道:“上山,等!” “等?” “萨卡莎昂,你与唐越联系一下,告诉他我们现在的大致地点,请求他帮助我们,只要能顺利地离开华夏……泰国白衣大-法师阿瑟猜一族,会永远记得他们家族的帮助!”素力古沉着脸大步向前走去,一边说道:“等到今天下午,就不会有事了。” 萨卡莎昂刚要讥讽两句,素力古忽然脚步顿了顿,猛然扭头向东看去,道:“快走,有术士察觉到我们了!” 说罢,素力古大步向山上跑去,同时挥手掏出了法器。 维托尼紧跟着前冲上山。 萨卡莎昂没有跟过去,她转身凝眉向东看去,挥手间释放出了两只蛊虫,同时意念力越过疾射向东的蛊虫先一步而去。 “萨卡莎昂,你还等什么?”素力古扭头怒道。 萨卡莎昂很快扭头冷笑回复道:“愚蠢!现在我们还能顺利逃走吗?对方已经开始施术……而且只有三名术士,我们必须尽快杀死他们,不被他们缠住,也不给他们联系求援的机会,才可能摆脱被人拖住围杀的危机。” 夜色下,凭空有五彩流光闪现! 仿若诡异绽放的一朵璀璨烟花。 559章 霸道王启民! “小心!” 素力古甩手掷出了法器手链,手链凌空变化成蜈蚣形状,迸发出深绿色的光芒,毫无凝滞地撞向了那朵似凭空骤然出现的五彩华光。 哧哧…… 蜈蚣从项链之间穿过! 五彩斑斓的项链似乎受到了沉重打击,华光收敛,又似惊惧逃避般跃上了更高的空中。 那条深绿色蜈蚣冲天而起直追。 素力古双眸中骤然闪烁出惊异和惊喜之色,他已然察觉到那凭空出现绽放出璀璨华光的法器项链,竟然是以妖骨为材质制作而成——虽然他的手链法器也是妖骨的材质,但妖骨这玩意儿,多多益善,没人会嫌多啊! 本来素力古就已经对萨卡莎昂刚才的那一番话以为然,觉得迅速杀死追踪到他们的那三名华夏术士,比这样一味逃避却又被拖住,等对方支援的人到来以后,他们就真的会被包围从而必死无疑了。现在又有妖骨材质的法器出现,素力古立刻做出了决定,杀死那三名华夏术士,夺取妖骨! “妖骨?”萨卡莎昂也看出了那骤然出现的法器是以妖骨为材质制作而成,顿时面露惊喜之色地说道:“素力古,这法器归我了,你们谁都不能跟我抢!” “先把人杀了再说吧。”维托尼已然转身,快步向东疾奔。 维托尼不但是一名降头师,而且是一名泰拳高手,与人对决时,在术法修为和攻击力相当的情况下,他极为擅长以武破术。 就在此时,一股犹若惊涛骇浪般的术法攻击波动铺天盖地砸落! 素力古大吃一惊,挥手召回了追击妖骨项链的法器蜈蚣,双手合什在脸前,心法流转默念术咒,同时开口提醒道:“萨卡莎昂,维托尼,多加小心,对方有炼气中期的高手,攻击力极强!” “那就杀过去……”萨卡莎昂紧随维托尼向东急冲。 “素力古大师兄,你负责施术牵制住他们!”维托尼边跑边大声说道。 素力古施展术法将铺天盖地砸落的第一波术法攻击强行硬抗住,夹在合什双手中的手链蜈蚣悉悉索索爬出来,顺着他的手臂爬到了脖颈处,继而绕着脖颈飞快爬动,很快钻入皮肤之下,然后,素力古的脖颈撕裂开来,头颅冲天而起!循着之前发起强大术法攻势的那位炼气中期的高手所在位置直扑过去! 飞头降! 在降头术中,修为一旦达到如素力古这样的水准,那么其飞头降往往比之精妙非凡的法器杀伤力,还要强大。 头颅一飞冲天,继而没入黑暗中。 盘踞守护在断裂脖颈处的蜈蚣也受到了素力古术法意念力的召唤,急速旋转盘绕几圈后弹射而起,没入黑暗中。 随即,银色独角蛇与墨绿蜈蚣在空中对撞! 哧…… 银色独角蛇还未落败逃窜,便被墨绿蜈蚣缠绕住,而与此同时,原本跃入高空中的法器项链骤然出现在银色独角蛇和墨绿蜈蚣的身旁,将缠绕在一起的两件法器一下子套住,璀璨的五彩华光大盛。 三件法器缠斗在一起。 附近的灵气急剧向三件法器汇集。 虽然在术法修为和攻击力以及斗法经验方面,王萱比不得苏淳风,更无法与素力古相提并论,但银色独角蛇却在这场法器斗争中,比之苏淳风的法器项链更具灵动且强悍的实力——因为它不但是妖骨材质的法器,还是……上品法器! 素力古在修为上稳压苏淳风和王萱,然而一来他在术法上要应对同是炼气中期的王启民,顾不得去完全操持法器,二来墨绿色蜈蚣法器,品质上比不得银色独角蛇,只是比苏淳风的法器项链要稍稍强那么一点点,若非素力古修为高深,加持在墨绿色蜈蚣法器上的术法和术阵有着压倒性优势,而且降头术本就是杀伤力极为强悍歹毒的术法,恐怕墨绿色蜈蚣在与银色独角蛇的第一次对撞中,就会彻底落败。 此刻,三件法器斗得旗鼓相当。 来时戾气大作势要杀人的王萱,从未有过实战的经验,所以在骤然出手,法器在初次的对敌接触中差点儿落败,顿时有些心慌紧张起来——原来,斗法没有那么简单,诡术,也并非如父亲曾经所说过的那般杀伤力冠绝天下,所向无敌。 没办法,她的斗法经验,太少了! 但很快,因为苏淳风的法器及时参与,帮她稳住了阵脚,不至于一招落败,给了她稳住心态的机会。 王萱沉着应对。 站在王萱身前不远处的王启民,很清楚王萱所遭遇到的状况,被他抱以极大希望和安排下重任的女儿,修为足够,但斗法经验实在是太少了。此时王启民心头不禁为这次苏淳风的决定而感慨——也许,苏淳风把王萱叫上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她有机会参与斗法,从而积累斗法的经验吧? 斗法,岂是小事? 修为、心智、反应、把握时机的精妙、术法的攻击力……缺一不能尽善。 “让为父给你上这一课吧。”王启民心中暗暗叹了口气,没有任何法器所用,也没有使出符箓的他掐决左手张开,虚空下压,右手掐决掌心向上端在胸口,磅礴的术法力量夹着骇人的意念力再次冲天而起,先前犹若惊涛骇浪般铺天盖地攻击,却被对方生生抵挡住,未能一击功成的术法波动,并未消散,骤然回返! 原本在双方斗法刚一接触,就已然有了紊乱的天地五行磁场,在王启民这一手术法施展而出的瞬间,来不及紊乱便骤然崩塌。 因其恐怖的术法力量,生生将附近绝大多数的天地五行灵气尽数收为己用。 诡术攻击力霸绝天下! 然则斗法要考虑时间,王启民第一招攻击不再杀伤对手,而在于辅助苏淳风,将对手拦截下来——需知对手逃得距离越远,施术攻击的一方受到空间距离的影响,攻击力自然就会减弱,承受的自然反噬也会加大,而被对手反击受创的风险性就更高。当然,逃跑一方同样有弊端,那就是防守的被动。 天地间忽然一亮! 亮得刺目! 因为已然有了些许亮色的阴暗天空中骤然闪现出一道粗大的电光,旋即湮灭,天地间就更显黑暗。 轰隆隆…… 并不响亮但极为震撼人心,仿若从地底深处滚出的闷雷声,炸得大地和山峦都有了清晰的震动感。 黑暗的天空中,犹若墨汁般的乌云翻腾聚拢。 山风骤起,呼啸肆虐! 王萱眸子中一亮,震撼异常——她清晰地感觉到了天地五行磁场的急剧变化,也感受到了身前不远处那位几十年来自己一直觉得无比老实憨厚没什么担当,只会去沉默着小心翼翼地慢慢筹划做准备的父亲,竟然迸发出了睥睨天下的霸道气势,浓烈的杀机和无匹的自信让他那矮小的身材,在这一刻却犹若山峦般高大巍峨。 王启民前伸下压的左手翻动,掌心向上,五指微拢向后一拉,继而反手以抓形掌心微微向上。 下一刻! 原本迅疾无比杀气冲天扑来的飞头降,却像是被王启民施展出的磅礴术法力量给捆缚着押解到了王启民的手中似的,被王启民单手捏住,那头颅狰狞骇人,圆睁的双眸中充斥着愤怒、煞气……还有恐惧、难以置信。 “飞头降?”王启民神色平静地与素力古四目相视。 “你,你是什么人?”素力古惊骇莫名——他意识到,莫说自己的法器被缠住未能跟上,莫说自己大意之下没有,也委实来不及施展出攻击力极为强悍的体内剧毒蛊虫,就算是自己与面前这位神情和面孔都极为朴实憨厚的老人一对一,在准备充分的情况下正面对决,也不会有丝毫的胜算——老人施展出的术法,太霸道了! 完全碾压式的霸道! 可惜两人近在咫尺的对话,对方都听不懂。 “大胆!” 王启民双目忽然眯缝起来,轻斥一声,抓着飞头降的左手猛然用力,右手掐决食指前出,迅速在虚空中画符布阵,一道氤氲之气迅疾形成肉眼可及的浅淡光幕,将王启民的左手和飞头降尽数裹住。几乎在光幕形成的同时,飞头降骤然崩裂出无数道缝隙,墨绿色的气息蒸腾而起,红绿白三色交杂的液体迸溅。 剧毒的气息被光幕阻挡。 剧毒的液体却四处迸溅,大部分向着王启民身上溅射。 然而王启民身上霸道的狠戾气息犹若实质般透体而出,鼓荡在体表五公分之外的空气中,尽数挡住了所有剧毒的液体。 液体落地生臭! 哧哧腐蚀声响起…… 一道无形的精神气,箭矢般从光幕的包裹中穿透消失。 王启民的目光追随那道精神气,霸气无匹的意念力在磅礴术法攻击波动的支持和裹夹下,迅疾向西扑去。与此同时,他掐决右手翻掌向下,恐怖的术法力量将光幕中包裹着的剧毒气体顷刻间摧毁一空。 远处。 那道精神气似乎突破了空间的限制,在逃离光幕的卷裹后,便进入了无头的尸体中。 极为骇人恐怖的诡异一幕出现了,素力古那笔直站立在山脚小路上的无头尸体急剧颤抖,本就瘦小的身躯以肉眼可及的形态瞬间收缩了一层。 然后,从那断裂开的脖颈处,生生挤出了一颗……头颅! 头颅无须发! 白净如雪的头皮晶莹泛光,能看到头皮下的血管。脸颊、耳朵、双目、鼻子、嘴巴一样不缺,但偏偏看起来格外得诡异非常,就像是被仿生的人造皮革紧紧裹出的样子,光滑又薄得透亮。 头颅刚刚生出,素力古便砰然跪地。 “大师请饶过我的性命……” 天空中缠斗在一起的三件法器中,墨绿色的蜈蚣顷刻间失去了术法的支撑,被银色独角蛇缠绕住身躯,瞬间以强悍的术阵力量撕扯成了好几段,跌落在地。 喀嚓! 一声响雷在素力古新生的头顶炸开。 一道明亮细小的闪电由数米的低空中凭空闪现,直落而下,如利剑般刺入了素力古的天灵盖中。 素力古身体一歪,倒在了地上。 魂飞魄散。 死得不能再死! 王启民扭头向北看去,旋即语气淡漠地说道:“小萱,你杀那个女降头师……” 王萱一咬牙,意念力操控独角银蛇迅疾返回扑向了正在山脚下急速往这边奔跑,妖艳脸孔上带着狠戾狰狞笑容的萨卡莎昂。 萨卡莎昂显然没有意识到,在短短不足一分钟的时间里,三人中修为最高实力最强的素力古,已经被击杀了! 当天地显异象时,萨卡莎昂就知道,素力古已经与对方那名迈入炼气中期的高手对决上了——虽然,这种天地异象看起来似乎没有多么明显骇人的浩大恐怖,但萨卡莎昂清楚,这种天地异象对附近的五行磁场带来的破坏和影响,是长时间的——这,是真正的炼气境高手对决时的大气象! 一股狂暴的杀机从身后席卷而来。 萨卡莎昂大吃一惊,脚步骤停,双臂展开,数不清的蛊虫从身体多个部位急速蹿出,腾空而起迎击那股杀机。 独角银蛇全然不顾那些蛊虫,径直电射向萨卡莎昂。 无数蛊虫仿若蜂群般围拢阻挡独角银蛇。 一时间独角银蛇也不得不迟缓进攻速度,飞快地击杀着那些臭气熏天浑身毒素的蛊虫,但攻击的锋芒和锐气不减丝毫。 上品法器! 萨卡莎昂眼神炽热,恨不得将这件上品法器马上据为己有,内心中贪念愈发炽盛。但她也知道此刻凶险万分,本就在京城受到过未谋面的高手施术教训,从而身遭重创只是刚刚恢复的萨卡莎昂,此刻毫不犹豫地将全身潜能迸发出来,不去顾忌后患地生生以自身做蛊,强行施展飞头降! 以她的修为,原本是不可以随意施展飞头降的。 但现在,她顾不得那么多了。 脖颈处被几只蛊虫搅碎,鲜血淋漓,头颅腾空而起。因为修为不足强行施展飞头降的缘故,所以头颅下方全然不似素力古那般干净利落,反而还拖带着诸多红白黄颜色杂乱的肠胃器官,滴血落汁,分外恶心…… 飞头降不顾身后蛊虫的生死和那件上品法器带来的杀机,迅疾疾飞向东。 560章 你们走,我来杀! 狂风从山顶如洪水般直泄而下。 呼啸声仿若群魔肆虐。 原本崩塌的天地五行磁场,受到广阔无边无穷无尽的大自然灵气迅速填补,继而这些灵气受到了疯狂施展的术法引导,急剧紊乱变化,瞬间引动了天地异象的发生——天空中翻腾涌动的乌云竟是泛起了恐怖的猩红色,一道道游蛇般的闪电,在隆隆的闷雷声中,闪烁跳跃着死亡的舞蹈。 附近田间的玉米、大豆全都在呼啸肆虐的狂风中伏倒在地,山脚下、半山腰的树木植被苦苦支撑,枝桠乱晃着被狂风撕扯走了繁茂的绿叶…… 一时间,叶碎尘起! 周边方圆几里之内,陷入了一片恐怖骇人的混沌境地中。 在经历了极为短暂的斗法过程后,已然凭借优越的天赋和长期积累下的狠戾心性,渐趋对于斗法开始熟练沉稳,并且杀机高涨的王萱,清晰地感知到了那名女降头师,强行施展出了飞头降,杀机凌然的头颅高速冲来。 王萱嘴角翘起露出一抹冷笑,默念术咒,右手掐决前指,左手前压,继而微抬——与父亲王启民之前如出一辙。 只是王萱,多用了一招——诡术之诛心针! 她自信纵然是不用诛心针,也能像父亲那般霸气无匹地将飞头降的头颅擒在手中,迫使其自爆以图能在临死之前与对手同归于尽。当然,就如王启民对付素力古一样,哪怕是素力古最终自曝,迸发了自身修行多年豢养出的最为剧毒的蛊虫,也根本别想伤害到修为同在一线的诡术传承者。 但王萱还是要用诛心针。 因为她一直都喜欢诛心针这种术法——够狠辣! 嗖…… 萨卡莎昂那拖曳着肠道器官嘀嗒着鲜血汁液,恶心至极的头颅,惊恐万状不由自主地受霸道无匹的术法力量捆缚,在高速冲刺中,却落入了王萱前伸的左手中,被抓住、按压着头颅向下,她没有丝毫犹豫地张口喷出了几只无形蛊虫! 随即感觉到远处的身体心口剧痛,体内本元瞬间凝结抽搐,意念力清晰感知到了被钢针刺穿身体各处的剧烈疼痛。 她看到了死亡! 她不甘心! 她剧烈地挣扎…… 王萱没想到被她擒获到手中,并施以诛心针的飞头降,竟然没有丝毫犹豫,更像是其冲过来就是为了张口吐出几只毒性极强的蛊虫,而且萨卡莎昂的飞头降实在是恶心骇人至极。斗法经验委实不足的王萱,一时间有些慌乱,仓促间挥手施术打落击杀蛊虫,霸道无匹的诡术稍稍中断了一刹那。 萨卡莎昂的飞头降急速逃窜而去。 怒急的王萱掐决施术就要追击——她很清楚那妖艳的飞头降头颅虽然看似无伤,但身体和精神已然遭诛心针重创,所以此番术法波动犹若排山倒海般追过去,只需要一击就能将那施展飞头降的女降头师毙杀在当场。 但她的术法却被王启民拦下,淡淡地说道:“走吧,回去。” “为什么?”王萱怒道。 “倾尽全力一击,未能将对方杀死,还险些被对方击伤,权且当作一次教训和经验吧。”王启民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转身往不远处的公路上走去,一边说道:“快走吧,再晚走一会儿,那名世间仙人就会赶赴至此,对我们不利。” 王萱一咬牙,施术召回已然解决掉所有蛊虫,作势进攻的法器独角银蛇,转身跟上王启民,一边问道:“苏淳风怎么办?” “不用担心,他自己能应付……” “我不甘心。” “将来你踏入奇门江湖,但凡斗法,都不能再有不甘心的状况发生,一旦失败,就预示着你再没有机会去不甘心。” “为什么?” “因为,你失败了,就已经死了。” …… 急剧紊乱的天地五行磁场中,维托尼犹若一只黑暗中捕猎的豹子,不顾周边环境,也不顾素力古和萨卡莎昂现在如何了,他迅猛地朝着感知中同样奔着他而来的那名术士扑去——他相信素力古和萨卡莎昂的实力,更相信师父白衣法师阿瑟猜传授给他们的降头术强大无匹! 一股狂暴的术法力量排山倒海般袭来。 维托尼浑身肌肉绷紧,体表肌肤瞬间鼓起无数密密麻麻的疙瘩,后背更是生出骇人的恐怖骨刺,就如同妖怪一般。除了师父阿瑟猜之外,就连萨卡莎昂和素力古都不知道,维托尼没有法器,是因为他自身就是师父教导、培养出的法器,他自己也清楚,自己就是白衣法师阿瑟猜豢养的一只蛊虫! 蛊虫维托尼以强悍无匹的姿态,凭借着自身恐怖的毒素,生生抗住了那一波攻势骇人的术法打击。 他奔跑的速度更加快了。 疾奔中的苏淳风视线中出现维托尼疾奔的身影时,双眸瞬间眯缝起来,看出了这家伙已然非正常人类,也非正常术士了。 蛊体? 苏淳风冷笑。 蛊体抗术法攻击的防御力惊人,抗击打力也极为强悍,而攻击力更是凶悍霸道。若是换做其他术士,哪怕是修为迈入炼气初境的高手,也难免会在遇到这样一个变态的蛊体降头师时心生惊惧和怯意,从而还未交手就落了下风。 但苏淳风斗法经验何等丰富,又有着醒神境的超强心神修为,况且诡术霸绝天下的攻击力中,本就包含武术…… 所以,他丝毫没有停顿地一边施术,一边迎头撞了上去! 在山脚下坑洼不平的田垄地头,时而有凸出的植被草丛,时而会有成片的矮小树木……维托尼就那样从黑暗中,从一片低矮的植被中,在紊乱的天地五行磁场中,在天地生出的急剧骇人的异象中,冲了出来。维托尼身形高高跃起,左腿绷直,右腿弯曲,如夜枭般急速下落,膝盖重重地砸向苏淳风的头顶,同时双臂弯曲,双手成爪形,随时会在膝撞未达的情况下,使用箍颈膝撞的泰拳绝招。 同样处在疾奔中的苏淳风,在狂风中忽而犹若落叶般被吹得轻飘飘向右侧倒去,旋即双脚用力一蹬,身体呈现出一个潇洒的弧度飘然荡起,以后空翻的姿势身体侧转,左腿下垂,右腿横空斜劈向凌空砸落的维托尼。 砰! 铁腿如鞭,将维托尼从半空中扫落。 遭受重击的维托尼踉跄侧跑出好几步远,被横生的植被绊倒,旋即弹身而起,作势要扑向苏淳风。 落地站稳的苏淳风毫不停滞地跃起凌空扫腿! 维托尼双臂弯曲做出格挡姿态——常年以生硬撞击锻炼出的铁臂一旦格挡住对手袭来的扫腿,旋即就会曲臂箍住对手的腿部,然后以另外屈起的肘部重重砸断对方的小腿——泰拳凶悍,举世闻名! 然而这一霎那…… 维托尼心神巨震,仿若五脏六腑尽数爆裂开来一般,他控制不住地口吐鲜血,踉跄倒退,堪堪避开了苏淳风那一记扫腿,却没能躲过苏淳风一腿过后拧身旋即跟上,力道更强更为凶悍的连环腿。 砰! 维托尼一头栽倒在地! 苏淳风稳稳地站在维托尼的面前,看着强睁双目丝毫怯意都没有,只有愤怒和杀机的维托尼挣扎着起身。 苏淳风右手抬起掐决,食指虚空点向维托尼眉心。 维托尼颓然躺下。 先是动手格斗过程中同时施展出崩心术。 后是维托尼在格斗中落了下风,对于术法的防御松动,急于以自信的凶悍泰拳在格斗中取胜——诡术之崩心术趁势攻入其体内,直接崩裂其五脏六腑和浑身经络。 最后,一记诛心针毙其性命! 从交手,到维托尼丧命,短短不过数秒时间。 维托尼输在了斗法经验还是不够,在斗法中心态的稳定程度上,与苏淳风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苏淳风扭头往公路方向看了一眼,恢宏的意念力迅疾感应到了王启民刻意留给他的讯息,从而知晓了王启民已经带着王萱离去的消息,于是以意念力隔空传音给王启民:“联系铁卦仙和邪不倒,乘坐他们的车尽快远离……” “放心。” 隔空传音,玄妙非凡。 但以苏淳风当前的修为,也不过是能短距离做到罢了,而且,如此已经相距数百米远,若非王启民强绝的修为撑起了这股讯息的传递渠道,苏淳风根本无法做到。 苏淳风大步走出三四十米远。 踉跄想要逃离的萨卡莎昂感受到了如一座高山重重砸下的杀机,一头栽倒在地,旋即挣扎着转身坐起来,双手撑地艰难倒退,看着一步步走过来的苏淳风,一双美丽的大眼睛里充斥着无尽的恐惧,她用英语慌乱地哀求着:“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是你,给那位无辜的女孩下了降头。”苏淳风用英语淡淡地说道。 “我不是有意的,我是被素力古和维托尼指使的,你已经杀死他们了……”萨卡莎昂慌乱地摇着头说道。 苏淳风挥手施术,操控悬空的法器项链迸发出了最为强劲的术阵,搅动渐趋被大自然恢复平衡的天地五行磁场,更是刻意倾尽全力去引发天地异象的幅度激增——以法器中的中天秘术术阵那磅礴的能量,迅速横扫王启民、王萱,以及苏淳风之前施展诡术时留下的术法气息,由中天秘术覆盖。 苏淳风不急于去杀死狡辩的萨卡莎昂,因为他要让老乞丐亲眼看到,他以中天秘术杀死了这个漂亮得女降头师——他可以通过萨卡莎昂的术法气息,确定就是她,给张丽飞下了降头。 “你的两个同伴都已经死了,你也必须死……” “我,我是泰国白衣法师阿瑟猜的爱徒,你不能杀我,你杀了我,阿瑟猜大师不会放过你的!” “阿瑟猜?很厉害吗?” “他……” 苏淳风挥手施术——中天秘术之天地降魔网。 风刃从地面卷起,水线从空气中抽丝拔茧而出,水线如蚕丝,席卷萨卡莎昂,将倾尽最后的术法力量,将受蛊毒常年浸染从而剧毒的身体和精气神,尽数炸裂,企图同归于尽玉石俱焚的萨卡莎昂,所迸溅出的毒液、毒雾尽数绞尽一空。 561章 我想杀了你,老不死的东西! 一辆黑色的丰田皇冠轿车高速飞驰在公路上,大灯的光束撕裂渐趋淡化的夜幕,轰鸣声响应着远处山峦那一边似有消沉之势的天地异象。 “爹了个蛋的,再快点儿!”龚虎手里的烟锅重重敲打着车门上的玻璃。 “师父,这都一百八十迈了……”许万发哭笑不得,精神却是高度紧张——在这种路况条件下,把时速飙到这么高,非专业的赛车手,换谁都得捏一把汗,毕竟一个不小心都有可能导致车毁人亡的悲惨下场。 坐在后排戴着墨镜的铁卦仙表情平静淡然。 突然,坐在副驾驶位置一直都精神极度亢奋双眼放光的龚虎,神情颓废下来,一脸抱憾终生的模样,往烟锅里塞着烟叶,嘟哝道:“爹了个蛋的,开这么快干啥,作死呐?行了行了,别急……娘-的,黄花菜已经凉了,唉。” 许万发松了口气,缓缓减速,但心头愈发困惑。 以他固气中期的修为,当然不清楚距离上仅剩几公里之外的那场激烈的斗法对决,已经在爆发短短几分钟后,就迅速落下了帷幕。 此时,一直都平静淡然不言不语的程瞎子忽而说道:“加速,接应王启民。” “这……”刚刚把速度降到时速一百公里的许万发一时间有些错愕,神情委屈无奈,到底该听谁的啊? 龚虎反应极快,皱眉道:“快!” 许万发一脚油门踩到了底,轿车轰鸣着猛蹿向远处。 不到两分钟时间,远远的便看到了灯光的照射下,公路西侧出现了王启民和王萱沿着路边快步行走的身影。许万发驾车冲过去,快速掉头停在了王启民和王萱父女二人的前面,车窗打开,龚虎探头喊道:“老王头,上车!” 王启民和王萱快走几步上了车。 黑色的丰田皇冠轿车迅速起步,随即速度就提升到了时速一百五十公里以上——他们要尽快,尽量远离此地。 天,蒙蒙亮。 一抹似有似无的灰影翻山越岭,迅疾无匹如风般飘摇而至。 穿着邋遢脏乱的老乞丐蓬头垢面,站在山脚下凸起的一块巨石上,神情平静地看着苏淳风弯腰捡起那一截截断裂在地的手链——那是马来西亚顶尖白衣降头师素力古所持有,在之前的斗法中被摧毁的法器,妖骨制成。 清晨,万物勃发之际。 激烈的斗法引发的天地异象,很快就被生机勃勃的大自然吞噬,并迅疾抹平了术法对方圆几公里之内大自然五行磁场造成的一切伤害。 当然,高手斗法留下的气机和痕迹,短时间内是无法抹去的。 气息很浓厚。 然而除却降头术的阴邪毒素气息之外,其它的则是中天秘术堂堂正正的浩大气象,属天属地属自然! 老乞丐微阖双眸,细细感应。 捡完那一截截手链的苏淳风直起腰,看向老乞丐,道:“你来了。” 老乞丐睁开眼看着苏淳风,沉默了几秒钟,才开口说道:“你自己根本做不到,帮你出手的术士,又走得那么快,是不是太急了些?或者……是担心被其它赶到的术士发现什么?所以才会以雷霆之威施术杀人,然后迅速离开现场。” “你老糊涂了?”苏淳风看着老乞丐,这位世间仙人。 “洗耳恭听……”老乞丐淡然一笑。 苏淳风不慌不忙地走到旁边一棵本就歪斜着生长,在之前的狂风大作中彻底趴倒的大树旁,坐到合抱粗细的树干上,点上一支烟,看也不看老乞丐,犹若自言自语般说道:“依着我的性格,原本是不大喜欢为一些显而易见的事情去与人解释,因为既然显而易见还需要得到解释的人,要么是不打算讲道理,要么就是愚蠢之辈,解释也无用。不过,面对你这样一位超脱凡俗人等的世间仙人,我似乎没得选择,因为不仅拳头不如你的大,你好像也没打算跟我讲道理。” 老乞丐微笑着,丝毫生气的样子都没有。 “斗法,尤其是生死斗法,本来就没什么好谈的,更不会去给对手尽情施展诸多绝学招式的机会,这么浅显的道理,你会不懂?”苏淳风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吐着烟雾继续说道:“我的目的是杀死他们报仇,我的性格也不喜欢在杀人之前还唠唠叨叨说些什么废话,这不是演电影,我没必要去迎合谁。” 老乞丐点点头。 “所以杀就杀了,还得掐算着时间去杀?你说,你的问题蠢不蠢?当然,以你的能力,我也没必要再隐瞒什么。”苏淳风微笑着摇了摇头,道:“没错,这次出手的是我师父,那位被奇门江湖中诸多人士明察暗访了许久,却仍旧找不到的神秘人士。他的性格喜好与你不同,他不喜欢抛头露面,不喜欢被人认识,也不喜欢去帮助我什么,甚至,他从来都不没打算认我这个徒弟。这一点,我也觉得很委屈,很无辜,我自认为无论修为境界还是日常生活中的处世为人,都还算表现不错,甚至可以毫不妄自菲薄地说自己很优秀,却偏偏得不到师父的认可。还好,这次他肯出面帮了我一把……我也因此而浪费了一次可能在将来能够保命的机会。” “这种机会有几次?”老乞丐忽而开口问道。 “我不告诉你。”苏淳风笑了笑,道:“他知道你,却不想见你,我觉得大概是他瞧不起你,不屑于与你见面?事实上我向他提出了今天再用一次机会,请求他帮我做一件事,但他没有同意。” “什么事?” “我求他杀了你!” 老乞丐仍旧没有生气的样子,就像是所有真正的高人那般,全然不会去在意一个寻常的,根本不可能给自己带来任何实质性威胁的人,对自己说出的那些嚣张狠戾话语,如果在意的话,反倒是拉低了自己的身份。 所以老乞丐没有说什么,风轻云淡般模样。 苏淳风也没有丝毫一拳头打到棉花包的无力挫败感,仍旧淡然笑着,说道:“他虽然没答应帮我,但我自信能杀得了你,无非是付出的代价大一些……” “你这样的心态,似乎是做贼心虚,你害怕什么?”老乞丐终于动容了。 “害怕?”苏淳风呵呵一笑,将还剩余半截的烟蒂弹飞出去,眼神轻蔑地看着老乞丐,说道:“你知道,我很清楚这起事件,是你施展你身为世间仙人才有的大神通,精妙绝伦地促成了我的朋友被降头师所害……你也知道,我的头脑还算灵光,能猜测到你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所以,你才会心虚或者说害怕,从而贼喊捉贼地这样质问我,是打算要先将我一军么?”苏淳风的双眼眯缝起来,露出少有的狠戾杀机,狞笑道:“老而不死是为贼,你这个老不死的东西,别跟我玩儿虚的,我苏淳风在江湖上被人以讹传讹造谣是诡术传承者,但却从未反驳解释什么,因为我不屑!可你呢?明明有仙人之姿,却偏偏用如此卑劣的方式企图去验证什么,你说,你该死吗?” 远处。 从公路上缓步走下来的纵仙歌露出惊愕的表情,这位在当今奇门江湖上公认是天下第一的青鸾宗宗主,罕有地因为某件事惊愕之后,笑了笑,对跟在身旁的儿子纵萌说道:“你猜,苏淳风刚才对胡老先生说什么?” 纵萌皱眉,没有回答。 “他说胡老先生愚蠢,该死,还说自信能杀得了胡老先生……无非是付出的代价大一些。”纵仙歌边走边感慨道:“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很押韵,但不严谨。”纵萌冷冰冰地说道。 “苏淳风的心性向来如此?” 纵萌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这件事,如果真的是胡老先生在背后推波助澜,又被苏淳风知道的话,那么,苏淳风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他的底线是什么?” “不允许伤害他在意的人。” “他害怕?” “是的,害怕亲朋因为他而受到伤害。” “哦。” 在得到京城传来的消息之后,纵萌在第一时间里就决定北上相助搜寻那三名泰国的降头师,不为江湖大义,只因为此事涉及到苏淳风,而他,把苏淳风当朋友——纵萌的朋友本来就很少,所以他在意,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只是纵萌没想到,向来似乎因为一览众山小,所以对江湖事看得颇为淡然的父亲,此次竟然决定和他一同前来。 纵仙歌当时说:“这是大义,奇门江湖已繁荣,必将走向世界,所以这次如果让三名泰国降头师脱身的话,那么消息很快就会传遍全球术法界,到时候奇门江湖走向世界,就要经历更多的拼杀,付出更大的代价……而这次若是能一战功成,势必会震慑全球术法界的宵小之辈,避免将来诸多代价的付出。” “如果还是让他们逃回泰国了呢?” “阿瑟猜就要自求多福了,我会亲自去泰国讨回点儿所谓江湖道义,所谓公道。” “为己?还是为大义?” “你要记住,江湖大义,其实本质上就是大的自私,所以是为己。”纵仙歌轻轻叹了口气,道:“国与国之间,宗门流派与宗门流派之间,个人与个人之间……民间有句俗话,叫做帮亲不帮理,便是如此。” …… 562章 高手云集 一辆白色牧马人狂飙着由北向南驶来,至小路口驶下公路,沿着田间小路疾驰向不远处矗立在淡淡晨光中的山峰,只是还未到山脚便停下车辆,两名男子从车上下来,徒步走出十几米后停下了脚步,看向不远处的山脚下。 那里,有一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老者负手而立在一块巨石上。 巨石下几米开外,一个穿着白色的短袖衬衣,黑色西裤,黑色皮鞋,长相帅气阳光的年轻人,正坐在一棵合抱粗细倒伏在地的大树树干上。 一老一少,神情皆淡然平静。 两者间,也没有丝毫冲突一触即发的紧张感。 从白色牧马人越野车上下来的青年男子相貌俊逸,身形挺拔,不过白衣白发,看起来难免令人感觉奇怪。 白衣白发的青年微皱眉嘟哝道:“苏淳风脾气变好了啊……” “嗯?”穿戴看似随意实则极为考究,一副儒雅风度的中年男子稍稍流露出一丝诧异之色,很快便明白了这个最为得意的儿子为什么会发出这样的感叹,从未与苏淳风谋面过的中年男子,以往倒是从儿子的口中多次听说过苏淳风的为人秉性,所以他微笑着说道:“站在石头上的那位老者,不是降头师,应该是此番前来帮助苏淳风的隐世高人。至于那三名泰国的降头师,都已经死了。” “全死了?”青年诧异道:“京城传出的消息,三名降头师中,一位是炼气中期,两位炼气初境。” 这位青年,正是白行庸。 而随同他一起前来的中年男子,是其父亲,奇门江湖上能与第一大宗门青鸾宗比肩的秦岭耀皇宗当今的宗主,白寅。 对于此次京城事件,白寅的态度谈不上多么的义愤填膺,却也不至于去冷眼旁观,儿子白寅对江湖大义极为尊崇,颇受家里那位古板老爷子白擎山的熏陶,传统观念极强,又与苏淳风是知交好友。此次接到消息后,白行庸没有去与江湖人士汇合搜寻,反而决定直接由秦岭省北上——这无疑是极为明智的选择,因为晋西、冀中、鲁东三省自然有江湖人士阻截搜寻,而更为偏西的秦岭省,却成了空档,天晓得三名泰国降头师会不会声东击西,为了安全不惜远道奔逃由秦岭省绕行而去呢? 考虑到泰国三名降头师术法修为极高,白寅可不放心侠肝义胆近乎愚昧地尊崇江湖道义的儿子单枪匹马出动。 为了以防万一,白寅不得已亲自出马了。 而家里那位这些年一直都是抱着不闻世事的态度修身养性,感悟突破机缘的老爷子白擎山,得知此事后只说了一句话:“于公于私,都要去……” 此刻看着儿子惊讶的模样,白寅不禁叹了口气,暗暗感慨人比人该死货比货该扔,自家这个儿子绝对称得上当今奇门江湖上出类拔萃的俊杰人物,自江湖复兴以来,比之两宗门长辈虽不名言却一直都暗中有相比之心的青鸾宗那位天下第一锁江龙的儿子纵萌,都有过之而无不及。可这两年在江湖上陡然崛起,几次引发轰动从而威名日盛的苏淳风,无论是其个人修为还是其身后不为整个奇门江湖所知的神秘师承实力……委实让人琢磨不透啊。白寅轻声感叹道:“我们来得还是晚了一步,没能亲眼看到高手对决的精彩绝伦,能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击杀那位叫做素力古,修为迈入炼气中期的降头师,苏淳风请来的这位帮手,术法修为之绝强,令人钦佩。炼气中期境的高手对决以往可是很少见的,或许以后会多一些,但生死相搏毕竟是少数,尤其是斗法开始的一瞬间,天地异象还未来得及生成,附近磁场就在强大的术法对撞压力下,骤然崩塌!” “那位老前辈,是苏淳风什么人?”白行庸一脸神往之色——虽然看不透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如同乞丐的老者是何等修为,但白行庸却能够清晰地看出来,也能感知到那位负手而立于巨石之上的老者,有着何等傲视群雄的风采。 白寅摇摇头,道:“或许,这就是江湖中人明察暗访许久,却未能找到是谁的神秘人物……苏淳风的师父。” 刚说到这里,就听着那边苏淳风对老者所说的话中,有了浓浓的火药味儿。 杀机崩现! 好家伙…… 苏淳风竟然张口闭口就是老不死,我想要杀了你之类的狠戾话语。 白寅和白行庸这对父子面面相觑。 什么情况? …… 其实翻过这座山,山峰南侧就有能通行车辆的公路盘旋而下,山脚往西大约几公里外,是一个富饶的镇子,交通便利四通八达。 晋西省奇门江湖中平凉谢家的当代家主谢震东,从孙子谢成飞的口中得知了京城这起事件的消息后,毫不犹豫地向家族下达了命令,并代为传话给晋西省奇门江湖中人,力求封锁晋西省——倘若泰国那三名降头师绕行晋西省,就绝不能让他们逃出晋西省的地盘。用谢震东的话来说,那就是:“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更何况咱们华夏奇门江湖刚刚繁荣起来没几年,还没啥江湖恩怨呢,这时候不抱团,那怎么行?” 昨天上午,谢震东亲率两个儿子、一个侄子、两个孙子、一个孙女,几乎是全家出动,游走于一纵两横的晋西省中部主干道上。 半个小时前,兵分两路的谢家人接到裴佳打来的电话,就立刻全体往这边赶。 谢震东与次子谢云,以及谢云之子谢成飞一路,从西边的省道上直接横插过来。经过那个富饶小镇后,就驾车沿山路狂飙至山顶,却无奈地发现没有直接越过山峰的公路,又恰好在此时感知到磁场急剧紊乱,看到天地显异象,立刻判定北面的山脚下有数位修为迈入炼气境的高手之间爆发了激烈的斗法。 三人立刻弃车徒步快速下山。 然而还未等他们赶至半山腰,山脚下高强度的激烈斗法,就已然临近了尾声。 但站在半山腰小径上的他们,却看到了令他们祖孙三代三个人皆震惊不已的一幕——微有天光的北面天际处,一抹灰影如长虹贯空,风驰电挚般凌空飞扑而来,临近大山时,飘摇而下,仿若九天之上谪仙降临,骇人至极! 来不及冲到山下的谢震东以及其子谢云,立刻施展术法,将磅礴的意念力释放向山下…… 太罕见了! 如果没有看错的话,那应该是一位罕有的世间仙人! 一位世间仙人,来这里干什么? 然后,谢震东与谢云父子二人凭借磅礴的意念力,清晰无比地感知到了山脚下苏淳风与那位如贯空长虹般飞临此地的世间仙人之间,那一番足以让诸多奇门江湖中的前辈人物们都瞠目结舌的对话…… 苏淳风这小子疯了,真是胆大包天啊! …… 当初胡四刻意途径平阳市,与苏淳风两次“偶遇”、一次正式的见面交谈,继而北上之后,胡四就很清楚,苏淳风已经知晓了他是这世间罕有的,修为迈入返璞境,成就地仙之身的术士。 不仅仅是因为苏淳风足够聪明,还有那间茶馆里似乎摆明了要护着苏淳风的老板,同样在这个世界上极为罕有,原本身为一个普通人竟然读书研究学问,生生成就了一个半圣境界的老学究冯平尧,想必也会在那次见面之后,私下里告知苏淳风,这个刻意与你偶遇,并且理直气壮没皮没脸接受你的豪爽施舍,却连句谢谢都不屑于说的邋遢老乞丐,其实是一个在术法修为上已经达到极高境界的老不死。 此次随手随心夺天机,顺势导势精妙而为地制造了这么一起事件,胡四也知道,有铁卦仙程瞎子出手相助苏淳风的话,聪慧的苏淳风肯定能从铁卦仙分析出的一些异常状况中,猜到是他这个老乞丐在京城间接出手了。 胡四还知道,苏淳风会因此而记恨他。 但老乞丐不在乎。 到了他这种境界的术士,已然有绝对的实力笑傲整个江湖,可以风轻云淡地说一声自己非奇门江湖中人,也可以兴趣来了一脚踏入江湖搅动波浪滔天,然后什么时候厌烦了可以随时抽身而去,都不稀得看一眼被自己搅成了一锅粥的江湖。 谁能将他怎样? 就算是那些所谓的正统山门中人,出尘脱俗的真人们,亦不能把他怎样。 因为他是玄学五术山医命卜相中的命算高手,是修为迈入了返璞境的超强术士,是世间罕有的地仙! 纵然苍天,亦奈何不得,何况人乎? 但胡四无论如何也没想到…… 苏淳风会气怒攻心胆大包天地接二连三说什么要杀死他,并丝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浓厚的狠戾的杀机,而且还以言词羞辱他“老不死的东西!”、“老而不死是为贼。”、“蠢!”,竟然还又加了一句问话“你说,你该死吗?” 泥人还有三分血性! 世间仙人自有其出尘脱俗的涵养度量,不屑于与宵小后辈去口舌之争怄气,可胡四今天真有些沉不住气了。 苏淳风活腻了? 还是他仰仗着自己身后那位师父,真就有毙杀一位世间仙人的能耐? 老乞丐神色平静地看着苏淳风,淡淡地说道:“年轻,气盛……但你的心性不是如此鲁莽之人,或者,是因为觉得当前情况下已经来了几位在这个奇门江湖中身份煊赫,修为高深的人物,所以你有恃无恐了,才会表现得如此激进甚至于对老夫大不敬么?苏淳风,你可知老夫一语能成谶,说你死,你必死?” 苏淳风冷笑一声,毫无惧色地讥讽叱责道:“老贼,你是不是觉得迈入返璞境成就地仙之身,距归真天人境只差一线,便可以有恃无恐为所欲为了?真当自己可代天道,视世间凡人为蝼蚁,从而肆意踩踏,彰显自然无情一面?” 胡四双目微阖,一线杀机流露。 便在此时,缩地成寸几步掠空而至的纵仙歌站到了巨石下,背对巨石之上的世间仙人,面向苏淳风,沉声斥道:“苏淳风,不得无礼。” 563章 我抚仙人顶,仙人跪! 杀机弥漫…… 浓郁程度让距离或远或近的术士们都能清晰地感知到,仿若整片天空都被这浓重的杀机所笼罩,下一刻就有可能被压垮崩塌。 白行庸一步踏出。 虽然从刚才那边的对话中,可以听出来那位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犹若乞丐,但气势浩然磅礴的老者,是一位罕见的世间仙人,根本不是寻常术士所能对付得了,毕竟术法修为高低,境界越往上,每一层之间相隔差距越大,到了炼气境再往上更是天谴鸿沟般难以逾越,而成就地仙之实的返璞境,与炼气境术士相比,简直就等同于大象站在了蚂蚁的面前。可白行庸心性所在,仍无所畏惧! 这个江湖,需要的是道义,是公理! 白寅一把将儿子拉住:“站住,不许过去……” “父亲!” 白寅把儿子往身后一扯,自己大步往前走去,冷哼着扔下一句话:“你过去,能有什么用?” 白行庸怔住。 半山腰处。 谢成飞神情愕然,虽然不知道天地异象刚刚趋于平稳的山脚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从而杀机浓郁,但从刚才父亲和爷爷的惊叹中,他也知道了之前那一抹灰虹贯空而来,是一位世间仙人降临,此刻杀机顿显…… 苏淳风有无危险? “你们待在原地别动!”老爷子谢震东留下一句话,健步如飞下山。 公路上。 白色的法拉利超跑刚刚停下,车门打开,从副驾位置下来的那位满头银发,身材矮瘦略显驼背的老太太走到路边,双眸明亮如星辰,突然间矮瘦的身躯挺直,浑身气机迸发,一时间竟令人有了种高山仰止的绝世风采,磅礴强势的气息排山倒海般汹涌扑向远处山脚下——不是为了去震慑谁,只是要让那些在场的高人们知道,她曹素,来了!不论那边涌动的浓郁杀机是谁所发出,因为什么,都得要让她曹素知道。 杀人前,也得让她曹素点头。 因为,这件事和她的徒弟有关系。 山脚巨石下,虽然有奇门江湖第一人的纵仙歌横身在前,开口斥责,坐在树干上的苏淳风也很清楚锁江龙此时骤然迅疾赶至,委实是好心好意为他好,但苏淳风神色间却无丝毫忌惮和惧怕,也没有想要拼命时的决绝和疯狂。 他朝着纵仙歌抱以感激一笑,继而视线看向负手而立于巨石之上的老乞丐,缓缓起身,目光中寒芒暴涨,道:“老贼,我苏淳风自认与纵前辈,与谢家老爷子,与白宗主,远处公路上的那位曹老太太相斗,都无一丝胜算,但偏偏敢于同你这老东西一较高下,赌气报复也好,年轻气盛也罢……” “苏淳风!”纵仙歌皱眉打断苏淳风的话,声色俱厉。 白寅轻叹口气,道:“淳风,既然泰国的三名降头师已死,何必再把过错迁怒他人?罢了吧?” 狂奔下山的谢震东感慨万千,道:“苏家小子,听人劝吃饱饭嘛,走吧。” 远处公路上。 曹素难得地面露出一丝赞赏笑意,隔空传音给所有在场的江湖高人,包括那位世间仙人,霸气四溢地说道:“多管闲事,恐怕心里都觉得苏家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可仅是这份胆识,这份勇气,就比你们都要强得多……何必在这里做那虚伪的老好人?苏家小子今日就算罢了,这位世间仙人岂能善罢甘休?” 谢震东愕然,继而哈哈大笑。 白寅苦笑摇头。 纵仙歌扭头,目光如电向东,两股磅礴意念力在空中对撞,继而迅疾分开——不分伯仲,曹素境界低于纵仙歌一层,看似鸿沟天堑,但曹素实力雄浑气势巍峨如山岳,果然不愧是醒神之下无敌手! “苏淳风,你又何必寻死?”老乞丐负手望天,轻轻叹息,似天人有怜悯。 “老贼,我寻的就是要你死!”苏淳风冷哼一声,突然间从稳稳站立的姿势,骤然双脚用力,身体前冲,向巨石! 纵仙歌出手如电,但在阻拦住苏淳风的那一刻,收手! 不拦了! 因为曹素的态度。 也因为,纵仙歌很想知道,这个向来谨小慎微,颇有城府且聪慧过人的年轻俊杰,到底是有何等强绝之能的自信,竟然敢如此可以说是愚蠢地屡次挑衅世间仙人——再一再二是冲动,再三再四……又是何故? 在场者无不将目光锁定如猎豹般扑向巨石的苏淳风。 瞠目结舌。 这小子,真要对那位世间仙人动粗?! 疯了啊! 负手而立于巨石上,仰头望天的世间仙人胡四,看都未看疾冲而来,蹬石敏捷而上的苏淳风,只是伸出左手向侧旁一挥,便有狂风骤起与指间,肉眼可及的风旋疾速撞向蹬石而上的苏淳风,让原本就是借速度登石却只到一半的苏淳风,身形踉跄不稳向下摔去,然而苏淳风在极为陡峭的巨石上好像侧身欲躲避,故而斜向摔倒,看似惊险无比马上就要从巨石上滚落而下,偏又堪堪避过了风旋的中心点,继而单手撑石,身形摇摆,双脚用力一蹬,整个人便猛然腾空而起,犹若鹞子扶摇直上,双手又一按巨石边沿,翻身而上。 众人未爆出惊呼声,却都微微张口,面露担忧和惊讶。 苏淳风,上去了! 老乞丐仍旧抬头望天,不去看苏淳风一眼,单手挥动,指间生出三道肉眼可及的气旋,瞬间脱手变化至丈余高度,直扑苏淳风。 苏淳风脖颈间项链腾空而起,五彩华光闪烁,垂落流苏护住周身。 三道气旋如出海蛟龙扶摇摆动,瞬间冲过去,紧紧捆缚住了五彩流苏环绕下的苏淳风。 身处梦幻般多彩华光的护佑之中,也似那谪仙降世的苏淳风艰难抬步前行,仅是抬起右腿向前迈出一尺距离,便犹若身负千钧重物般艰难至极。 然后他默念术咒心决,中天秘术之五行诛魔刃先出,砍伐气旋,诡术之屠龙手隐藏于中天秘术之中——却见苏淳风右手从五彩流苏形成的护体帷幕中缓缓艰难探出,一爪便抓住了其中一道气旋,浑身气机迸发,汹涌本元顺右手而出,竟是一爪便将那道如龙气旋撕扯得不受控制般撞向另一道气旋,又丝毫没有停滞地连带着两道气旋撞向另一道被五行诛魔刃劈砍的气旋。 轰隆! 一声闷响。 三道气旋挣扎着粉碎消散。 巨石下。 纵仙歌挥手施术,磅礴气机导引天地灵气与巨石四周方圆五十米之内结成术阵,尽可能将双方斗法的影响控制在最小范围内,不至于引动天地异象——虽然,纵仙歌没有把握能挡得住世间仙人施术时迸发而出堪比天地之威的能量,但,总要试上一试,此时天色微亮,若是被寻常人看到这边的异常,可不大好。 而且,胡老先生明显控制稳住了周边五行磁场,纵然双方施术引动,五行磁场有紊乱迹象,但还不至于急剧失控。 以世间仙人之姿,也不至于去以大神通对敌苏淳风吧? 老乞丐终于不再抬头望天,目光平静看向苏淳风,语气淡然地说道:“苏淳风,果然一力求死,我便让你倾尽全力……” “老贼,你奈我何?”苏淳风脸部表情开始狰狞。 但虽然屠龙手杀尽三龙,苏淳风却仍旧举步维艰。 老乞丐温和一笑,伸出的手再次负于身后,骤然间浑身气象万千,褴褛衣衫鼓荡,如仙人临山巅,傲然道:“能进我三步之内,你便进炼气中期!” 原本已然微微泛亮的天空骤然陷入了漆黑之中。 仿若晨空崩塌。 被五彩流光环绕的苏淳风双膝一弯,差点儿跪倒在地,喉头涌动,嘴角渗出一缕鲜红血丝,后背微驼,好似被压上了一座大山。他艰难抬头,目光直视那气象万丈的老乞丐,举步,前迈,狞笑开口:“你那一语成谶,出口啊!” 胡四皱眉,眸子中闪出一抹诧异。 苏淳风艰难地再次迈出一步。 胡四双目眯缝起来。 “似如一,是为无,在之地,成……”苏淳风口吟术咒,上方被磅礴几不可抗拒的术法之力压制得几乎贴到头皮的项链骤然拔高两尺,五彩华光暴涨,苏淳风佝偻着的身躯缓缓挺直,右手掐决前指,左手掐决端在腹前,一大步迈出! 距胡四三步开外。 苏淳风抬步再进! 便要逼得你世间仙人显神通,又能如何? 敢否? 胡四气势晃动,他双眉紧皱,左手伸出平举,掌心向下一按,开口轻声喝斥:“小子不敬,跪!” 苏淳风再难抗拒,双膝一弯跪了下去。 项链直坠落地,华光尽敛,苏淳风抬头神情狰狞无比,七窍渗血,咬牙怒道:“老贼,奈何我?”言罢,他双手撑地,挣扎着就要起身。 老乞丐眸子中闪过一抹慌乱。 苏淳风真要寻死! 胡四不过是想以世间仙人之姿,磅礴无匹之力,强压苏淳风令其屈服——换做这世间术士,哪怕是巨石下的纵仙歌,也得屈从与他这位世间仙人啊——胡四根本没想要去一语成谶杀苏淳风,不是他做不到,而是他害怕…… 他修长生望永生,到如今时时逆天道! 倘若一语成谶杀术士,而且是杀一位心境强悍入醒神,术法修为进炼气的术士,得耗去多少精气神,会否让天地感应,引来剧变? 万一杀完苏淳风,天谴恰降临,怎去应对? 但事已至此! 胡四别无他法,不杀苏淳风,苏淳风便要杀他! 世间仙人竟然被苏淳风逼到了别无他法,不得不杀的地步……胡四轻叹口气,左手轻轻压在了挣扎起身的苏淳风头顶上,神情悲悯语气淡然地说道:“苏淳风,你年纪轻轻惊才绝艳,殊不知上苍常妒人杰,今日此刻,你命当绝!” 低头七窍出血的苏淳风狰狞一笑,身躯骤然挺起,却在重重天威压制下,不得已佝偻腰身,右脚抬起踢在了老乞丐的左小腿上。 老乞丐左腿受力脚向后弯,不由自主单膝跪地! 心神大乱! 苏淳风一手摁住了老乞丐的头顶。 我抚仙人顶! 仙人也得跪! 世间仙人,跪在了苏淳风面前! 564章 苏淳风杀不得,纵仙歌杀得! 一语未能成谶,老乞丐心神紊乱难以置信,随即意识到是何缘由,急忙默念术咒平复心神。 然而苏淳风的强横术法已然趁虚而入,老乞丐体内气机瞬间溃散,苏淳风霸道无匹的术法力量摧枯拉朽般直入老乞丐体内各处,倾尽全力锁其周身经络关键窍穴,迫使他再无力出手反击抵抗。他抬头想看苏淳风,却被苏淳风揪住那乱蓬蓬的头发死死摁住,伏魔刃如利剑高悬,威慑胡四脑海深处的意识。 “跪!” 七窍出血表情狰狞如天魔临世的苏淳风,怒喝一声。 单膝跪地的老乞丐右腿不受控制地一弯,双膝跪地。 远近所有围观者全都流露出了比之前苏淳风强登巨石,率先出手时还要震惊不可思议的神情——苏淳风此子,竟然把世间仙人生生击败,手抚仙人顶,迫使仙人单膝跪地仍不满,生生迫得仙人双膝跪地…… 怎么可能? 有幸赶赴至此看到这一幕的术士中,奇门江湖的青年俊杰们不说,纵仙歌、曹素、谢震东、白寅,都能凭借远超于苏淳风的修为,从而一眼看破苏淳风仅仅只是修为迈入炼气初境的术士而已。奇门江湖中不乏凭借术法之精妙和斗法的丰厚经验、以及攻击力的强悍,抑或是出其不意跨境界击败敌手的术士,但炼气初境,与成就地仙之实的返璞境,直接就差出了好几道天谴鸿沟! 苏淳风是如何做到的? 更加不可思议的是,那位世间仙人明明使用了足以让所有修为低于他的术士们惊惧忌惮的出口成谶,言苏淳风“今日此刻,你命当绝。”在场修为高深者,也都能清晰感应到当老乞丐谶言出口时,天地有感应,重重天威压下。 可是,苏淳风不但没有被谶言所伤,反而如有神助般从被动突然转为主动,一手抚了仙人顶,迫使仙人给他跪下了! 低头的胡四轻声道:“苏淳风,你杀不了老夫。” “无非代价大些,而已。”苏淳风浑身戾气四溢,杀气腾腾。 “你且放心,老夫言出法随,近在咫尺者也听不得你我谈话。”胡四屈辱无比地跪在苏淳风的面前,头颅都抬不起来,望着苏淳风的脚尖,道:“至此,老夫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你苏淳风是逆转轮回两世为人……如若你肯把诡术传承的永生之谜告知与老夫,老夫今日发下血誓,可保你一世平安。” 苏淳风心思稍有恍惚,旋即凝聚心神,冷笑不语——诡术传承,永生之谜?逆转轮回两世为人啊! 这一刻,苏淳风想到了前世最后的瞬间。 在前世的奇门江湖上,王启民身怀诡术传承绝密,却从未传给苏淳风知晓,或许是因为时机未到,或许是别的原因……但在苏淳风魂飞魄散生机消亡之际,王启民终究还是拿出了诡术传承,助苏淳风逆转轮回重生! 诡术传承,根本不是什么神兵利器! 是一种术法! 能够真正实现永生的术法? 绝密! 不易为人知的绝密! 胡四无比确信,这一霎那苏淳风的心神有了恍惚,本来这正是身为世间仙人迅疾摆脱控制继而凌厉反击的绝佳机会,但胡四刚刚生出这股念头,就迅速自我打消。因为他清晰无比地发现,偶尔恍惚那一瞬的苏淳风,杀机更浓! “纵然你拥有双魂合体,天生仙灵奇相,逆转轮回超脱五行之外,不受谶言所伤……”老乞丐仍旧低头言语:“但你杀不了我!” “你威胁我?”苏淳风流血双目眯起。 “你没得选择,合作,抑或是老夫将你的身世之谜传遍天下……因为你杀不了我,又不得不担心,我以后会杀你。当前情况下,你已是强弩之末,能制得住老夫多久?苏淳风,莫要事后悔之已晚!” 苏淳风杀机滚滚! 便是舍去一身修为,也杀得他世间仙人! 身材魁梧的纵仙歌很突兀地出现在了巨石上。 他没有施术,伸手轻轻搭在了满脸血迹的苏淳风肩膀上,劝道:“淳风,收手吧……” 气冲斗牛浑身戾气满溢的苏淳风,颓然松手,弯腰捡起地上妖骨材质的法器项链,踉跄后退,继而一屁股坐在了巨石上,狂暴汹涌的术法力量顷刻间荡然无存。他没有去揩拭满脸血迹,从兜里掏出烟来,点上了一颗。 纵萌、裴佳、白行庸、谢成飞等人,都已然赶来。 他们站在巨石下方,看着坐在巨石上那位从今天开始注定要名震整个奇门江湖的年轻俊杰——苏淳风右腿伸直,左腿曲起,右手好似疲累地搭在伸直的腿上,左臂肘部抵在曲起的左腿膝盖上,手里夹着烟塞在嘴边,烟雾从口中袅袅吐出,让他满是血渍的凄惨脸颊,略显朦胧和飘渺。 他看起来,很孤独…… 裴佳忽而心头泛起浓浓的酸楚,眼眶中禁不住盈-满泪水。 白行庸想要登上巨石去劝慰苏淳风,却被父亲伸手轻轻拉住,冲他摇了摇头,轻声道:“他安全了,暂时。” 天光渐亮。 远处,公路上。 懒得去凑近看热闹的曹素站在公路旁,轻轻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不是杀不得,是杀不了,可惜了……苏淳风啊苏淳风,终究还是年轻。” 巨石上。 跪地的老乞丐已然在锁江龙的搀扶下起身。 一起身,便又是气象巍峨——无人能在他如此凛然强绝的姿态下,会因为之前世间仙人的屈辱下跪而小觑这位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老者——他有着地仙之实,他是世间罕有迈入返璞境的超强术士,他命算无出其右,能口出谶言定生死…… 活过了两个甲子的老乞丐,内心里根本不在乎被苏淳风这样一个年轻人当众击败,羞辱得双膝跪地。 心境到了他这种层级的世间仙人,怎么会去在意这些面子虚荣? 他只惜命,求超脱天道! 现在,暂时没有足够充沛的能力和心境去施展术法,也不舍不敢施展术法的老乞丐,断定苏淳风已然被自己刚才的那番言语,以及两者之间实力上天壤之别的差距,所震慑——冲动鲁莽不过是暂时的,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城府聪慧谨慎小翼如苏淳风,没那么愚蠢得不惜命不惜亲朋安危。 就如胡四刚才所言那般,苏淳风没得选择,纵然是他在刚才的斗法中看似强悍无匹光芒万丈惊才绝艳地击败世间仙人,那又能如何? 他杀不了世间仙人! 诚然,苏淳风斗法只是略输世间仙人一筹,继而在胡四大意之下以武破术占据优势,但那是因为修行命算之术的胡四本就不擅斗法,只是凭借迈入返璞境,成就地仙之实的超强修为,以势等压——苏淳风是炼气初期,胡四便能以炼气初期境压制,如若是与迈入醒神境的天下第一锁江龙对决斗法,那么胡四就能以醒神境压纵仙歌一筹!再者,他有更为强大的言出法随一语成谶。 命算至巅峰,几近无敌! 便是不谶言夺命,亦能夺天机运势为祸,令任何敌手运势颠倒痛不欲生——人力岂能撼天机? 修为不过炼气初境的苏淳风能胜,却不能全胜。 而且当众胜过世间仙人,并给予了如此严重的羞辱……后患无穷! “胡老先生。”纵仙歌轻叹口气,劝解道:“苏淳风年轻气盛,又恰遇友人遭降头师加害,难免冲动……” 胡四挥手打断纵仙歌的话语,道:“此事虽非因我而起,但我有因势利导的责任,今日能观后辈如此优秀,老夫深感有幸,江湖幸甚,玄学幸甚,我自然不会太过介意。”说完这句听起来似乎颇有些宰相肚里能撑船之高人风范的的话,老乞丐扭头看向神情孤独落寞又显得很可怜的苏淳风,微微一笑,面带怜悯之色地说道:“苏淳风,今日你斗法当众胜老夫,而且凭此一战直入炼气中期,咱们之间也算是扯平了。那么,不要忘记今日你我约定,否则老夫定不饶你。” “我有答应吗?”苏淳风看都未看胡四,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将烟蒂弹下巨石。 “哦?”世间仙人一笑,自信无匹。 纵仙歌皱眉斥道:“苏淳风,为人处事不易得寸进尺,更要有自知之明,不为自己着想,也要多思量家人。” 苏淳风扭头,七窍不再渗血但满是血渍看起来无比凄惨瘆人的脸颊上,一双眸子里透着愤怒和令人心悸的平静,语气淡漠地说道:“我为自己着想,多思量家人,可这奇门江湖中人,为何总要以此为把柄,去要挟触碰我的逆鳞?纵前辈,你可知道因为江湖传言我是诡术传承者,给我带来多大麻烦?” 这是陈述。 是抱怨。 是,质问! 还有,隐隐的愤怒和威胁——我苏淳风冲冠一怒,敢杀地仙,能手抚仙人顶,迫得仙人跪……待某日脚踩天梯登青天,修为直入江湖之巅,怎能与你们善罢甘休? 胡四面露一丝古怪笑容,似幸灾乐祸。 巨石下,诸多人皆是倒吸一口凉气,他们都清楚奇门江湖上对苏淳风极为不利的传言,也基本上都知晓当初判断苏淳风是诡术传承者,并把消息传出去的人,正是当前站在苏淳风面前的青鸾宗宗主,锁江龙纵仙歌。 而苏淳风这番话,明显是针对纵仙歌的。 刚刚迫得仙人跪,又威胁天下第一的醒神境巅峰高手…… 苏淳风何其猖狂霸气! 疯子! 纵仙歌轻叹口气,淡淡地说道:“淳风,你其实心里已经很清楚事情的真相了,但偏偏要在此时说出这番话,我大概也能想到你的目的,这让我很为难啊。” “您不会怪罪我的。”苏淳风扭过头去。 “是啊,当初确实是我先忖度猜测你是诡术传承者,但我委实没想过要把自己的判断猜测传出去。”纵仙歌背负双手,微仰头望天,魁梧身躯如山岳,霎那间气势磅礴,风姿卓绝,天下第一人的赫赫威势尽显与巨石之上——说完这句话,锁江龙扭头看向面色从容带微笑的世间仙人,淡然说道:“胡老先生,当初你我二人私下相谈,你还曾劝我,假作不知便是真知,把内心的贪念祛除掉。可随后,你便将私下之言传遍江湖,更让江湖中人皆知,是我纵仙歌猜测苏淳风为诡术传承者……” 胡四心头一凛,突然间毫无征兆地转身跃起,化作灰虹便要远遁。 身躯魁梧的纵仙歌一步数丈,凌空追上,右手死死掐住了世间仙人的脖颈,磅礴气机生生锁定胡四周身经络窍穴,继而步步凌空向西——世间仙人浑身气机疯狂溃散,蓬乱的发丝迎风飘动,加以满面怒容如雄狮,急速后退企图摆脱天下第一人暴涨的杀机和杀手,而纵仙歌,势杀世间仙人! 所有人全都懵了! 怎么回事? 好端端的,天下第一人怎得就要杀世间仙人? 凌空两人迅疾远去。 空中传来纵仙歌那飘渺在远方,又清晰如在耳畔的话语声,沉稳却杀机浓郁戾气冲天,气势磅礴雄浑:“苏淳风杀不得世间仙人,我纵仙歌杀得!” 轰! 西面几里之外。 半山腰处荡起一股烟尘…… 纵仙歌右手掐着胡四脖颈,将其重重地撞击在陡峭石壁上! 胡四被纵仙歌掐住脖颈锁定经络窍穴,想要施术却不能,欲张口解释求饶更不能,纵仙歌何等惊才绝艳术法无双之人,有心杀世间仙人且付诸于实际行动,一丝一毫让胡四开口的机会都不会给——你能出口成谶,我便让你开不得口! 砰! 砰! 砰! …… 纵仙歌翻身凌空而回。 世间仙人浑身筋骨寸断,血肉模糊,从陡峭石壁上跌落山崖。 转瞬去,杀世间仙人,顷刻而回的天下第一人,负手而立于巨石之上,气象巍峨如山岳,他看着坐在那里神色平静,似乎对于刚才突发事态无动于衷的苏淳风,道:“苏淳风,今日我为你解除后患,算作弥补当初猜测之言给你带来的祸事,非是我纵仙歌惧你威胁,而是我青鸾宗在奇门江湖上绝不做那亏心之事……” 苏淳风蹒跚起身,躬身拱手行礼。 “但我心中怒气难消,今日就向你立下战书,纵仙歌等你迈入醒神,与你一战!”锁江龙冷哼一声,扭头看向谢震东,拱手道:“谢老先生,此番事故,还有劳晋西省平凉谢家出手,抹去隐患,省得世间繁杂。” 谢震东洒然一笑,道:“小事一桩。” 纵仙歌再一拱手,继而如鹞子般轻飘飘跃下巨石,缩地成寸,一步数丈向东而去,转眼间便至公路旁,淡淡地看了眼傲然站在路旁浑身凌厉气机迸发的曹素,继而走进车内,也不去理会儿子纵萌还在远处巨石下,便亲自驾车掉头驶离。 565章 断你一腿,没有理由! 出手杀地仙! 天下第一人纵仙歌没有给任何人解释什么,事了拂衣去。 天色已亮。 纵萌、白行庸、谢成飞三人极有默契地登上巨石,搀扶着身心透支极为疲累的苏淳风,从巨石与山体连接的地方,小心翼翼地走下来。虽然所有人内心中都充斥着极多的困惑,但这时候,没有人会去多问什么。 从巨石上下来的苏淳风松开他人的搀扶,拿裴佳递来的湿巾胡乱擦拭了一下脸颊上的血污,一边微躬身道:“这次,给大家添麻烦了。” 众人皆一笑置之。 笑容有会心,有讪讪,有惊讶莫名的困惑…… “淳风,回去好好休息,这边的事情交给我,放心吧。”谢成飞劝慰道。 “嗯,辛苦了。”苏淳风抬臂揽住谢成飞的肩膀,轻轻拍了下。 简单与众人客套几句,苏淳风就在纵萌和裴佳的陪同下,顺着山脚坑洼不平的田垄往东面的公路上走去。 公路上,此时车辆已经开始渐渐多了起来。 随后赶到的熊永平、熊-炎父子,宋贺、宋慈文父子,以及其他几位还有谢家另一路人马,都面露诧异和遗憾地看着沿着山脚下的田垄走来的苏淳风一行人——他们都意识到,自己晚来两步,错过了奇门江湖百年来至今繁荣之后最为精彩的一次斗法,此刻斗法已经结束,三名降头师应该全部被干掉了…… 一位炼气中期,两位炼气初期的降头师。 死在了苏淳风的报复中。 看苏淳风满脸未擦拭干净的血渍,还有他身心孱弱的模样,足以想见无论苏淳风请来何等强悍的援手,他都经历了非常激烈凶险的斗法。 因为知晓泰国三名降头师逃跑路线而一路跟来的唐越,站在公路旁一排车队的最北面,没有不识趣地凑上来。此刻,他颇为英俊的脸颊上,布满了震惊和愤怒,以及一抹担忧。他很清楚,唐家这次与泰国的三名降头师暗中有联络,几乎是秃子头上的虱子,谁都明白。依着父亲唐凌震的判断,此次事件奇门江湖中人不会去过度参与,哪怕是最初闹得轰轰烈烈一个个义愤填膺,在经历了一天的搜索堵截无果之后,就自然会消停下来,而且,裴佳没那么强的号召力,至于苏淳风……又有谁会真的因为没什么根基和强大背-景的苏淳风,而兴师动众地去帮忙呢? 这,不符合人们唯利是图的现实自私本性。 当然,唐凌震和唐越,还是希望泰国的三名降头师能够遭遇些许小的挫折,如此才能更让他们深刻体会到唐家在此事件中对他们的帮助,将来与泰国白衣法师阿瑟猜一脉合作时,就更有把握性,双方关系会更贴近——唐凌震不认为小的挫折会让素力古、萨卡莎昂、维托尼丢命,毕竟三人的修为实力在那儿摆着的,奇门江湖中没有谁会真的去与他们搏命厮杀,不值得啊。 退一步讲,纵然是泰国三名降头师逃不走,全都挂了…… 和唐家又有何关系? 奇门江湖中人就算都清楚是他们唐家人走漏消息给泰国的降头师,和降头师勾结了,说破大天去也就是在心里腹诽一番,谁还会真的较真要把他们怎么样?如果真有谁不开眼非得把事情搬到台面上当面锣对面鼓地讲,那么以唐家的实力,也完全可以肆无忌惮地耍赖:“你们有证据么?别诬陷好人!” 总之,这起事件泰国降头师成功逃回泰国,唐家就吃胜利的果实,泰国降头师败走死在了华夏奇门江湖中,唐家置身事外没损失。 然而唐越和父亲唐凌震万万没想到,苏淳风不但实力超强亲自参与了毙杀三名降头师的行动,竟然还有着极强的号召力,看看这次前来相助的这些人吧——奇门江湖第一大宗门青鸾宗的宗主,公认天下第一的纵仙歌,亲自携资质天赋超强的儿子纵萌一同前来;可比肩青鸾宗的秦岭耀皇宗,宗主白寅携子白行庸及时赶到;晋西省平凉谢家在家主谢震东带领下,全家出动;江湖号称醒神之下无敌手的曹素,跟随徒弟裴佳前来…… 虽然说这其中有着苏淳风在最短时间内找到了泰国三名降头师的行踪,并将他们堵截住,从而让前来的江湖中人最初的义愤填膺还未消散的缘由,但青鸾宗、耀皇宗可都是远道而来,宗主都亲自出面了,尤其是青鸾宗的纵仙歌、纵萌父子,那可是天下第一宗门天下第一人,竟然也不辞辛劳的远从淮南省而来! 他们图什么? 就因为苏淳风,就因为所谓的江湖道义吗? 此时的唐越,还不知道苏淳风手抚仙人顶,迫得仙人跪,更不知道天下第一人锁江龙纵仙歌挥手杀地仙,事了拂衣去。 脚步虚浮行走的苏淳风侧头问道:“裴学姐,宋学长,走漏消息的人查出来是谁了么?” 裴佳稍稍犹豫,面带歉疚地摇了摇头,道:“没证据。” “京城大,江湖大,但圈子也就那么点儿,很好找的……”苏淳风面色从容,看不出有丝毫埋怨责怪的意思。 裴佳面露为难之色。 宋慈文轻声道:“唐家最有嫌疑。” “唐家?” “喏,站在远处的家伙名叫唐越,和三名泰国降头师中妖艳的人妖萨卡莎昂,没多久便关系亲密,张丽飞被害当日,有线索确认唐越和萨卡莎昂都在京城西客站。”宋慈文说罢,随即苦笑着说道:“我可没有挑事儿的意思,只是说他们唐家的嫌疑最大而已,如裴佳刚才所说,这种事根本不可能找到什么证据的。所以,事情已然有了结果,泰国三名降头师全部身死,淳风,到此为止吧。” 苏淳风神色平静,只是扭头看了眼公路上不远处,那位站在一辆白色布加迪超跑前的俊朗青年。 青年与他目光对视,随即唇角掀了掀,露出一抹不屑的冷笑。 赌气? 抑或是满不在乎…… 苏淳风一边走一边说道:“他和你们是一起来的?” “没有。”宋慈文答完之后,扭头又看了一眼裴佳,裴佳也面露疑惑,道:“出京前,唐家就已经表态不会参与这次的追踪堵截了。” “那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凑巧,看热闹?”苏淳风笑了笑。 宋慈文面露苦笑。 很显然,在没有和参与此次行动的任何一方有联系的前提下,唐越能够准确地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只有一个——他和那三名泰国降头师有联系。但这种判断却拿不到台面上去说,毕竟以常理忖度,没有谁愿意因为这种判断而去和唐越发生冲突,有道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唐家在奇门江湖上,实力也不容小觑啊。 说话间,几个人走到了公路上。 在裴佳的介绍下,苏淳风很礼貌地走到曹素面前,微躬身道:“这起事件,辛苦曹前辈了。” 脾性怪异修为极高的曹素点了点头,她表情冷傲,没有说话,只是认真地打量了苏淳风两眼,便转身往白色法拉利超跑的那边副驾位置走去,一边淡淡地说道:“小佳,既然事情已经了结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是,师父。”裴佳恭敬应道,转身向苏淳风他们告辞。 目送曹素上车,苏淳风又看了眼站在不远处那个叫做唐越的青年一眼,微笑道:“这家伙,怎么还不走?” 纵萌扭头看了下没有随同父亲一起走,而是随后小跑着跟过来的白行庸,很突兀地说道:“淳风,你现在身体状况不行,一会儿我替你开车吧。” “是因为你没车搭乘了吧?”苏淳风故作轻松地打趣道。 “上车等我一会儿。”纵萌板着那张一如既往的冷脸硬梆梆地说罢,转身沿着公路边往北走去。 宋慈文一脸困惑。 白衣白发的白行庸笑了笑,扭头跟着纵萌往北走,抛下一句话:“等我一会儿,我也想搭你的车走……” 苏淳风摇摇头,一边往宋贺、熊永平、熊-炎的身边走去。 已然想到了什么的宋慈文哭笑不得地跟着苏淳风走到几人面前,这才做出了决定似的说道:“我突然想到,也得去做一件事,就不给你们几位做介绍了。” 说罢,宋慈文转身往北走。 “宋总,给你们添麻烦了。”苏淳风很是恭敬地向几人行礼。 “是我们没能尽到江湖道义,唉。”宋贺轻叹口气,面露歉疚之色,一边代替儿子做介绍道:“这位是京城熊家家主熊永平,这位是熊-炎……老熊,这就是鼎鼎大名的苏淳风,看到他,咱们这些老家伙该金盆洗手咯。” 身材肥胖,面容祥和始终笑眯眯如一尊弥勒佛的熊永平,乐呵呵地说道:“今日一战之后,淳风的名气就更大咯,好样的!” 苏淳风苦笑,摇摇头。 谁人愿意,以亲朋的身家性命安危,去换取名望? 刚说到这里,熊永平和宋贺都注意到,纵萌、白行庸、宋慈文三人先后都走到了唐越的面前,而唐越在闪过一抹惶恐难安的神色之后,迅速压下了心头不安,脸上浮现出一抹好似身正不怕影斜的理直气壮,还有些许傲然。 “去啊!”熊永平一脚踢在了儿子的屁股上。 “去干什么?”熊-炎愣住。 “别人干啥你干啥,傻小子……”熊永平怒道。 熊-炎怔了怔,看着那边的情形,忽而意识到了什么,但终究没有听从父亲的吩咐而挪步过去——他觉得,父亲这样的想法太不理智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在没有证据的前提下仅凭猜测鲁莽地冲上去伸张什么道义,不可取。毕竟京城的江湖就那么大圈子,熊家还没有远超唐家的实力。 苏淳风微笑,转身看过去。 刚刚掉转车头朝北的裴佳将车停了下来,隔着车窗看向那边。 不远处。 纵萌和白行庸站在了唐越的面前。 白行庸等着纵萌先开口。 可纵萌不大喜欢与人,尤其是陌生人说废话…… 于是安静的场面一时间有些怪异。 唐越的心揪紧,随即放松,暗想这两人刚才应该是受了苏淳风的怂恿才突然间义愤填膺要过来质问几句,但走到跟前之后,却又都不想当第一个挑起事端的人,因为无论他们身后有多么强大的背-景实力,也不会轻易地去招惹在奇门江湖上好歹也算得上实力不弱的京城唐家——所以,当前的状况简直有些扯淡。 唐越觉得好笑,所以他神情傲慢地冷笑道:“白行庸?纵萌?咱们之间好像不熟吧?有什么事?” 白行庸看向纵萌。 纵萌看了看白行庸,扭过头去。 白行庸用质询的口吻说道:“你叫唐越,和泰国那三名降头师……” 他质询的话没说完,身材并不高大的纵萌却毫无征兆地出手,一拳重重砸到了唐越的脸上,将他打得直接一个踉跄往公路下的农田里摔去,只是人还没摔下去就被纵萌随即一记鞭腿重重地砸到后背上,一头从公路上栽进了农田中。 纵萌纵身跳了下去,翻身而起的唐越挣扎起身避过纵萌的一脚狠踹,怒骂着和身扑上去反击。 白行庸哭笑不得——咱们是术士,不是街头混混啊! 可看着随后跟来已然不由分说跳了下去的宋慈文,白行庸也只得赶紧跳下去围殴平时根本没什么交际更谈不上有什么怨仇的唐越,一边在心里哭笑不得地想着罢了罢了,反正跟着纵萌过来时,就抱着要教训唐越一顿出出气的目的,何必再废话?只是可怜这个叫做唐越的家伙,未免也太憋屈了吧…… 砰砰砰! 咚咚! 唐越先是惨叫加怒吼质问咒骂,随即就是哀嚎求饶…… “哎哎,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啊。”宋慈文在旁边一边作势拦架,一边抽准机会在不被唐越发现的前提下抬脚狠踹,嘴里还不停地说着:“住手住手……” 很快。 白行庸和宋慈文都停手了。 再打下去,真会把唐越给活活打死。 但纵萌没有停手的意思,下手越来越重……当他终于停下暴揍的动作后,似乎犹自不解气,在白行庸和宋慈文瞠目结舌的注视下,纵萌左手抓住躺倒在地鼻青脸肿已然没有丝毫还手之力的唐越的右脚,把他的腿拎了起来,然后侧身掀腿,骑住了唐越的右腿,右手也搭在了唐越被拎起的脚上,表情阴沉如往常那般,双手用力,身体一拧…… 双臂抱头的唐越受痛吃力,直接翻身趴在了地上。 纵萌再用力! 骑在唐越右腿上的身体同时猛然后座! 喀嚓! 喀嚓! 啊…… 一条腿,脚踝处被生生拧断,骨盆用大腿连接处被生生连拧带坐地压得骨折! 唐越惨嚎着双臂伸展使劲拍打地面,剧痛之下让惨嚎过后差点儿昏死过去的他咬住了嘴唇,生生咬破流血。 纵萌起身,拽着唐越的断腿把他掀了过来。 剧痛之下,唐越浑身抽搐着,愤怒地、恐惧地、困惑地看着冷着一张脸的纵萌。 纵萌看着他,不说话。 白行庸和宋慈文已然左右抓住了纵萌的胳膊——好家伙,这货也太生猛了吧? “为,为什么?”唐越咬牙问道。 纵萌转身挣开白行庸和宋慈文的手,大步往回走去,走出几步远之后,才后知后觉般停下了脚步,扭头硬梆梆地说道:“我叫纵萌,是苏淳风的朋友,今天断你一条腿,是因为……”说到这里,纵萌停顿了一下,似乎稍作考虑,这才转身离去,扔下了一句简单的答案:“没有理由!” 我纵萌断你一条腿,没理由! 不为什么! 566章 江湖,这才有了江湖的味儿 这一幕,让坐在驾驶位置的裴佳难掩震惊,抬手遮唇。 旁边副驾驶位置的老太太一双神采奕奕的老眼眯缝起来,略带笑意,道:“虽然父子二人都有仗势欺人的嫌疑,但我很欣赏,尤其是纵仙歌的小儿子,啧啧……纵仙歌这个匹夫挥手杀世间仙人,没什么好称赞的,掌握时机恰到好处,自身又有着迈入醒神二十载的绝强修为,才能一举击杀等同于半死的世间仙人,不过如此而已。不过他的儿子这般作为,倒是质朴单纯得多。” “您,是说他傻吧?”裴佳轻叹口气,不敢苟同纵萌的行为。 曹素瞥了眼自己的爱徒,道:“纵萌傻吗?他只是秉性以及不屑于去解释太多而已。小佳,你家世出身的缘故,导致你更多在意世俗的许多东西,所以恰恰缺少了这份质朴和单纯,否则以你的资质,在术法修为上不会低于纵萌。当然,我不是说你这样不好,而是……有利有弊吧。” “师父……” “我不喜欢,也不了解社会上的人际交流,所以不予多说,走吧。” “嗯。” 白色法拉利超跑没有再做停留,轰鸣着飞驰向北。 黑色的桑塔纳2000轿车,在一辆辆豪车的衬托下明显要寒碜得多。刚刚生猛无比地断了唐越一条腿的纵萌坐在驾驶位,神情一如既往的冰冷,好似根本没做什么,待宋慈文最后一个上车之后,驾车向南驶去。 熊永平看着躺倒在公路下农田中模样凄惨的唐越,道:“谁来管?” “唉,总不能让这孩子死在这里……”宋贺摇摇头,道:“你老熊这次得麻烦点儿咯,我是不方便插手了。” 熊永平啐了一口唾沫,瞪视着儿子说道:“你把他弄医院去,再给他家里人打电话。” “爸,我……” “去啊!”熊永平一瞪眼。 “可我一个人……” “嗯?” “好吧。”熊-炎无奈,只得往那那边走去。 熊永平抬臂揽住宋贺的肩膀,往宋贺的车旁走去,一边神情略显感慨地说道:“那,我坐你的车一起回去,你不方便见到唐凌震,我也不好意思啊……唉,不管唐凌震在这件事情上做得多么不地道,可到底是几十年的交情了。” “唐凌震不傻,唐家也不会因此倒掉。”宋贺莫名其妙地说道。 “名声臭了,倒不掉也是一蹶不振的下场。” “唉。” “别叹气了,这才有点儿奇门江湖的味道嘛,咱们还没老到采菊东篱下闲散观江湖的时候,正好赶上了这个时代,好好折腾吧。” “是啊,终究是繁荣了。” …… 奇门江湖震动! 苏淳风冲冠一怒为红颜,与晋西省截杀泰国三名修为迈入炼气境的降头师,其中更有一位炼气中期的白衣降头师。 如果说这一点就足以令奇门江湖中人震惊的话,那么苏淳风手抚仙人顶,迫得仙人跪的惊才绝艳,就更是令人瞠目结舌了——据说,他天生仙灵奇相,有双魂合体之态,超脱五行不受谶言术法所伤,并且与世间仙人一战之后,势不可挡地迈入炼气中期,在术法修为上,已然将江湖中所有青年一代的俊杰们远远地甩开,一举与江湖上有数的顶尖高手们比肩,成为了真正意义上实力强悍的术法高手。如果仅仅如此,还不至于威慑得诸多奇门江湖中的势力宗门、世家高人们所忌惮的话,那么此次截杀行动中,完全可以确定出现并协助苏淳风击杀泰国降头师的神秘高手,就不得不让所有人心生忌惮——自苏淳风名扬奇门江湖以来,多少人明察暗访都未能知晓苏淳风的师承,而这次,那位神秘的术士出手了——据说,那位神秘的高手,几乎是秒杀了炼气中期的白衣降头师素力古! 谁人不惧? 苏淳风强硬对峙世间仙人时说的那些话,传遍江湖,从苏淳风的话语中不难分析,他那位神秘非凡的师父,似乎连世间仙人都没放在眼里。其修为之高深,很有可能又是一位入得返璞境,成就地仙之实的世间仙人。 最次,那也得是醒神境! 而今苏淳风一举入炼气中期,成为奇门江湖中青年一代无人能与其比肩的翘楚人物,其实力强绝恐怖的师父又是大隐于野神龙见首不见尾…… 江湖谁人还敢去随意招惹苏淳风? 这是一桩! 让天下人震惊的无以复加的,还有那位世间仙人的陨落。 当日,天下第一大宗门青鸾宗宗主,公认江湖第一人的锁江龙纵仙歌,在三方当面对质的情况下,突然出手怒杀世间仙人。那一句“苏淳风杀不得世间仙人,我纵仙歌杀得!”似乎能越过时空的限制,传入每一名奇门江湖人士的耳中。 振聋发聩! 霸气无匹! 江湖传言,纵仙歌怒杀世间仙人,是为了给苏淳风一个交代——因为当初误判猜测苏淳风是诡术传承者,给苏淳风以及其朋友带来了危险和麻烦,而那位年过两个甲子,以命算之术成就地仙之实的世间仙人,迫于一己私利和险恶用心,利用了这位天下第一人的纵仙歌在江湖上的赫赫名声,将苏淳风可能是诡术传承者的消息传遍天下,所以锁江龙才会愤而出手,给苏淳风一个交代,也给奇门江湖一个交代。 青鸾宗不负他人! 纵仙歌堂堂正正,天下无敌! 那可是一位世间仙人啊…… 锁江龙挥手击杀,事了拂衣去,让奇门江湖中人震惊钦佩之余,更是坐实了纵仙歌奇门江湖第一人的宝座。 无人能撼动! 甚至已然有诸多江湖中人开始暗中忖度,纵仙歌或许早已突破醒神境,迈入返璞,成就了地仙之实。 而纵仙歌当日怒杀地仙,随即就以天下第一人的身份,给后辈苏淳风下了战书“纵仙歌等你迈入醒神境,与你一战!”让奇门江湖中人震惊感慨,这岂不是明确了术法修为堪称一日千里突飞猛进的苏淳风,在不久的将来就会迈入醒神境,并且有资格与纵仙歌棋逢对手地一战吗? 一波又一波,让江湖中人震惊复震惊。 所有人都开始想象着,等待着,那一日的到来。 两位醒神境的高手对决,一位是势不可挡修为突飞猛进一日千里的后起之秀,一位是如日中天扛鼎江湖第一宝座二十余载的锁江真龙。 将来的那一战,会是什么样? 没有人怀疑,苏淳风是否能迈入醒神境。 这个已然从快速复兴进入繁荣阶段的奇门江湖…… 江湖气息渐浓。 黄昏。 大江之畔。 身材魁梧的纵仙歌立于延伸至江水中的长台边沿,神色沉静,观浩然大江,在夕阳下泛着金黄和暗红两色交杂的波光粼粼,滚滚东去。 怒杀世间仙人,让这位登顶江湖二十余载的天下第一,心境修为突飞猛进,直欲破关。然而几日过去,虽然能清晰无比地触摸到那一层返璞境界的壮阔画卷,但无论如何却不能跃然其上。纵仙歌很快便放弃了一举破关入返璞,早已迈入醒神实力雄浑如滔滔大江的他,很清楚当修为达到醒神的高度,已是人之极限,再想突破成就世间仙人之姿,唯有玄奥难测的机缘一途了。 欲速则不达。 如果一味地沉浸在破关的强烈意识中难以自拔,那么不但不可能破关,反而还会有跌境的危险。 江风吹过,纵仙歌双目微阖,轻轻叹了口气。 想当年一骑绝尘入醒神,术锁长江半柱香,一指杀白蛟,纵仙歌名扬江湖问鼎天下第一的宝座。那时候,已近不惑之年的他心胸豪迈万丈,自认今朝风流人物唯己独尊,大丈夫存于世,应如是也。而如今随着年龄、心境修为的增进,二十载天下第一人,让他对此没有了当年的意气风发,更没有什么担忧被后来者超越的担忧——不是他完全放下了虚名,而是他有着极为磅礴的自信。 他都不屑于去考虑什么入返璞成就地仙之实…… 他自信,纵仙歌一日不入归真羽化成天人,奇门江湖中就无一人能坐到天下第一的宝座上。 纵然是早已认识成就了地仙之实的胡四,自迈入醒神境之后,纵仙歌也没有把胡四看作能力压他天下第一人的对手。因为活过了两个甲子的世间仙人,只要不进归真成就不了天人身,那么纵仙歌就绝不会认可胡四比他更强大。一语成谶言出法随固然强大恐怖,但迈入醒神境的纵仙歌不怕,即便是世间仙人能同样能以醒神境力压纵仙歌一层,纵仙歌仍旧不会有丝毫的忌惮。 因为他很清楚,如果自己与胡四之间真的展开一次生死对决的话,那么在胡四毙杀他纵仙歌之前,年事已然太高的胡四自己就会力竭受大噬,甚至于天谴灭地仙。而结果自然就是,纵仙歌受重创却能够活下来。 活下来,就是赢了。 所以纵仙歌知道,自己是无敌于奇门江湖的天下第一。 一个穿着浅色休闲装的中年男子沿着长台缓步走到了纵仙歌身后,距离这位天下第一人两步有余,表情谦恭,微躬身满是歉疚语气地说道:“仙歌,胡老是世间仙人,我当初那么做,也是迫不得已,不能也不敢拒绝他啊。” 锁江龙没有回头,淡淡地说道:“不用解释了,我不会去追究什么,这件事到此为止。” 中年男子,是湘南省四生门当代门主吕嵩,当初正是他受世间仙人胡四之命,将纵仙歌判断苏淳风很可能是诡术传承者的消息,散布到江湖上的。此刻听得锁江龙语气淡然,话语中也没有丝毫要追究下去的意思,吕嵩在这位天下第一人的身后仍然不敢有丝毫轻松之态,接着愧疚不已地说道:“仙歌,四生门与青鸾宗世代交好,你我也是数十年的关系了,这件事我心怀愧疚,委实对不住你,更没脸去请求你什么,可是……连日来我考虑再三,还是觉得苏淳风那里,只能肯请你出面,向他解释一下我四生门吕家的难处,唉。” “这是你的事,我现在不想见苏淳风。”纵仙歌冷冷地说道。 “我不介意舍下这张老脸,亲自登门向苏淳风致歉。”吕嵩面露苦涩地说道:“可伟阳和苏淳风之间,似乎有些过节……” 纵仙歌没有回头,抬手摆了摆,打断吕嵩的话。 吕嵩轻叹口气,告辞一声,转身离去。 567章 玄门医术不简单 蜀川省天府市。 东郊。 奇门江湖医术世家的袁家宅邸,后宅的西院里。 清晨的阳光,透过两棵合抱粗细的大树上几乎笼罩住整个小院的繁密枝叶,斑驳地洒落在青石板铺就地面的院落中,院子里花池中的花卉植物,伸展着翠绿的枝叶和花朵,贪婪地汲取细碎的阳光,院子里优雅素净,空气清新。 院落虽小,但北面与其它院落相通流水的小池畔,仍是修建了一座古意盎然的凉亭,亭下有竹制圆几和几张竹编小凳。 穿着一袭白色无袖连衣裙的张丽飞坐在圆几旁,头戴一顶浅黄色夏凉帽,帽子边沿垂下刚刚好能遮至脖颈下方的白纱,让她看起来很有点儿像是影视剧中的古代女侠,更像是一位不愿显露真容在人前的仙子。她端起白底蓝花的瓷茶壶,往白色茶杯中沏上茶水,语气轻柔地说道:“刚来的时候,因为担心自己被毁容,害怕,而且人生地不熟的,所以会伤心难过不适应。不过现在,我倒是有些喜欢上这里了,甚至还想着能在这里多住上些日子,或者将来也能经常来这里小住几日,环境太美了,美得让人心静怡然……所以淳风,你不用担心我,快回学校去吧。” 坐在她对面的苏淳风面带微笑,端起茶杯抿了口香气四溢的茶水,道:“赶上周末又请了两天假,你总得让我把假期过完。” 在晋西省截杀三名降头师的那天,恰好是京大开学的日子,所以当日苏淳风虽然疲累不堪且受了不轻的内伤,却也没有在家里多休息几日,中午请纵萌、白行庸、宋慈文一起吃了顿饭之后,纵萌直接从平阳市乘火车回淮南,苏淳风则是接上在家里等他的王海菲,和白行庸和宋慈文,一起乘火车去京城。 王启民和王萱,以及程瞎子、龚虎那边,苏淳风只是打电话简单说了一下,没时间去见面细谈。 当然,免不了被龚虎在电话里一通牢骚。 “淳风……” “嗯?” “在电话里,我一直不敢,也犹豫着没问过你。”张丽飞的语气稍有些颤栗,隔着薄薄的白纱看着苏淳风,道:“你送我来的当天晚上,我就想给你打电话,又不敢,害怕你出什么事,你也一直没给我打电话。第二天早上,袁朗又对我说你们京大开学了,他得回学校,然后就走了。我心里更加害怕,担心袁朗匆匆离开,是不是你出了什么事情,后来到下午的时候,我从袁老先生那里,听说了你的事情……” 苏淳风没等张丽飞把话说完,便笑着摆摆手说道:“好了好了,事情都过去了,不提这些,啊。” “可是,你怎么可以……” “放心吧我的大小姐,我可不是那种杀人如麻的大坏蛋。” “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每每想起来,总觉得太可怕,怎么会真的有降头师这种可怕的坏人,而且你,你还会用术法杀人。” 苏淳风故作惊骇状,道:“你可别到处乱说,我怕坐牢的。” “我知道。”张丽飞被苏淳风的模样逗笑了,气鼓鼓地说道:“看把你吓得。” “这种事儿谁都不愿意摊上,可既然遇到了总要去解决,没得选择。且不说咱俩这么好的朋友关系,单从大义上来讲,他们泰国的降头师来到咱们华夏的地盘上,而且还是在首都京城里施术害人,咱也不能饶了他不是?”苏淳风端着茶杯悠悠然喝完,神情轻松,道:“你啊,别想那么多了,这种事儿是挺让人害怕的,可几十年不见得能遇到一桩,我呢,更不想当神棍,那,咱们从初中到现在多少年了?我不一直都好好的和普通人一模一样嘛,当然,我打架还是挺厉害的……” “呸!”张丽飞忍俊不禁。 从最初受到降头术所害时的近乎于万念俱灰,到现在很快开朗自信起来,不过才短短一周的时间。初到天府市袁家,张丽飞还是极度惶恐和不相信的,而且那时候知道苏淳风要去找恐怖的降头师报仇,让张丽飞更加担忧不已。不过随后第二天就得知苏淳风以及诸多神秘的奇门术士们,截杀了害她的降头师后,张丽飞虽然仍旧心有余悸,却已然放松下来。除此之外,袁家的医术,以及自己暂居疗养的环境,也让她的心态很快走出了抑郁状态。 最初她还害怕,肯定要动手术整容之类的,但万万没想到,在这里根本不需要动手术,只是内服外敷的中药,三天针灸一次。 内服的药物难免苦,外敷药物难免会痛,但至少…… 任何一个正常人都能承受。 而且短短几日就已然有了显著的效果——脸颊和脖子上、头皮上的脓疮干燥结痂,表皮那层薄痂已然快要脱落完了,虽然皮肤表层仍旧坑洼有出脓的地方,但很明显比之刚来时要好得多。只不过,家主袁尊老先生也没有隐瞒她,很明确地告诉她,初期恢复看起来肯定是快的,但后期就不会太明显,会是一个极为缓慢的过程。从目前的症状看,至少要经历五次结痂蜕皮,然后三次药物去皮,内服九九八十一个疗程的药物之后,才能让容貌痊愈。而且,在第三次结痂蜕皮之后,还要将头发尽数剃光,从新生根。 至痊愈,要八个多月的时间。 八个月。 对于事业刚刚起步,而且还是学生的张丽飞来说,必然会带来极大的损失——在演艺圈这个行当中,八个月的时间不露面,绝对会导致一个只出演了一部电视剧,而且并非女主人公,又是在公司刻意倾尽全力的宣传造势下才火起来的年轻演员,知名度迅速坠落低谷,从公众的印象中消失。更何况,公司原本已经接洽快要谈妥的一些广告代言,张丽飞都不得不放弃,直接的经济损失也非常大。 好在是,张丽飞毕竟年轻,天性单纯,进入演艺圈时间短,从小成长的家庭环境条件优越,让她对于经济损失方面还不至于太过敏感,只是惋惜自己的演艺事业肯定会受到影响。再加上一个漂亮的女孩子对于容貌方面的在意,从万念俱灰到得知能够痊愈的欣喜,使得能够迅速抛开心理上的大部分阴暗。 还有什么,比恢复美丽的容颜更重要呢? 再者,住在这样一个幽雅素净,古意盎然的地方,颇有种隐居世外桃源的美妙感觉,仅仅是环境,就能让一个人的心真正的静下来。 “淳风,我想过两个月恢复得差不多了,就回家居住。”张丽飞轻声道。 “为什么?你不是挺喜欢这里吗?” 张丽飞轻轻叹了口气,道:“虽然,这里的两位老先生,还有那位袁赐辛叔叔,都是你朋友的长辈,他们也没有提到过医疗费用,可是在这样幽雅良好的环境中医治、居住疗养,各方面的费用肯定相当高昂,我们家条件虽然还好,但也并非大富大贵,我不想让父母承受太大的压力。况且,我会想他们,他们也会不放心我的。” 话刚说完,一位年轻的小护士端着一个木制黄色托盘,脚步轻盈地从屋内出来,一边往这边走,一边微笑着说道:“丽飞姐,该吃药了。” “哎,谢谢你小云。”张丽飞起身。 名叫小云的护士穿着倒是和医院的护士没什么两样,白色护士服,长相端庄秀丽,气质温婉犹若邻家女孩,十八-九岁的模样。 小云将托盘放到圆几上,叮嘱道:“先生说了,一嗅二品三饮。” “知道啦,谢谢你小云,不用每次都叮嘱……” “应该的,丽飞姐你可别总是那么客气。”小云扭头向苏淳风很礼貌地笑了笑,清秀脸颊上泛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红晕,转身袅袅婷婷地走去,心想着张丽飞的男朋友,长得可真帅气,怎么看一眼就那么讨人喜欢呢? 张丽飞端起药香扑鼻的小小白色瓷碗,一手掀起薄纱,将瓷碗放置鼻端深深地嗅了下袅袅的药香,继而伸出舌头舔了些药汁,闭口舌尖抵在上颚处,微阖双目似品茶一般静止了几秒钟后,这才缓慢却不停地将药汁喝下。她没有拿托盘上的纸巾擦去唇边的药汁,而是伸出舌头轻轻舔干净。 “那,每次都这样,我从来没想到过,吃中药还会这么麻烦。”张丽飞微笑道。 “别嫌麻烦,也不要大意,时间长了任何人都可能会松懈,袁老先生叮嘱的吃药步骤,你必须听从,知道了吗?” “嗯。”张丽飞点点头。 其实心里对这方面的疑惑,张丽飞前两天就已然按捺不住,问过袁尊了。只不过袁尊给予她的答复中,尽是些医术术语,还夹杂着许多听起来明显就是神秘深奥玄学的词汇,着实让张丽飞听了头大,记不清楚。 她也不会去质疑这些,毕竟此番恐怖的经历是真实的,她怎么可能再去质疑? 而苏淳风,比张丽飞更清楚,真正玄学中的医术,可不仅仅是吃药的步骤繁杂多样,除却方剂中配以符疗之外,张丽飞肯定还在不知不觉中接受着灵疗,否则再如何幽静清雅的环境,也不会让她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心态恢复得这么好,当然,良好的,蕴涵五行术数阵法的环境也是灵疗的一种。 至于医疗费用方面…… 苏淳风依着前世与袁家接触了解到的部分情况来忖度,这次张丽飞一直到痊愈如果都居住在这里的话,少说也得两百万元以上。这还是他苏淳风自信面子足够大,袁家的人也都不是那种贪财之人。而且张丽飞只是普通人。倘若是一名术士的话,遭遇等同于张丽飞这般术法的伤害程度,在蜀川袁家诊疗至痊愈,最低不会少于五百万。 听起来似乎比诸多大医院里收费还要高昂得多,但事实上,并不高。 首先,张丽飞是受术法所害毁容了,正规的医院里根本不可能给她治愈,就算是整容医院都做不到,而且整容还会给身体带来极大伤害,又有后患;其二,玄学医术给张丽飞治疗,所用到的药物中,有诸多都是正常中医学术中绝不能用的药物,甚至根本就不能说是药,这些剧毒的药物只能用于治疗蛊毒、术法所害的伤病,而且在使用时必须施术,加入符箓,还得在特定的季节、时间里布阵调制,甚至于储存的环境、时间、地点、方位都有着极高的要求。 另外,次数不多的针灸,每次针灸也必然要施展术法…… 等等等等。 总之,玄学医术治病,尤其是治疗这种遭遇术法所害的病症,其复杂程度近乎于每天做一次小手术。 但如此高昂的医疗费用,苏淳风暂时不想告知张丽飞,因为张丽飞家境条件优越不假,但那只是相对与农村来讲,百万富豪几乎可以称之为村里的首富了,而张丽飞的父亲张开达固定资产如今怎么着也有五百万以上,可让他拿出两三百万的现金……他还真得去东拼西凑才行。现在就让张丽飞知道要花费几百万的医疗费用,她刚刚恢复了的心态,恐怕立刻就会跌落至低谷,对她的疗养没好处。 再过些时日吧。 起码,苏淳风还得去袁尊那里得到一个具体的数目。 到时候在告诉张丽飞实际要花费多少钱之前,得先旁敲侧击地和张丽飞谈谈她将来在演艺圈里,必定会赚到非常非常多的钱,至少年入几百万没问题,这样再告诉张丽飞需要花费的医疗费,她也就不会有太大压力了。 而这,还需要裴佳的配合。 苏淳风心里很清楚张丽飞在演艺圈的潜力,在苏淳风前世的记忆中,张丽飞未到三十岁时,就已经是影视歌三栖红星了啊。所以苏淳风要裴佳配合他去安抚张丽飞,也绝对谈不上是在为难裴佳——演艺圈里只要成了名,莫说一线演员,就算是二线的明星,年收入几百万也是轻轻松松。 至于张丽飞想要两个月后回家去疗养,苏淳风觉得未尝不可。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张丽飞忧心忡忡地接起了之前的话,说道:“淳风,你说……我这次要花多少钱?” “不清楚,如果你过两个月回家疗养的话,怎么着也得二三十万吧?” “我看不止,你帮我去问问,这两天我问过袁老先生两次,他都微笑着说暂时先不提钱,还说既然我是你的朋友,又是你带来的,他们会和你谈。”张丽飞喝了一口微凉的茶水,道:“淳风,这两天我心里一直都在想,所以你如果知道了大概需要花多少钱,就别瞒着我了,我有心理准备。” 苏淳风点点头,道:“那行,我一会儿就过去找袁老先生,问问。” “嗯。” …… 568章 你说这钱,收还是不收? 客厅里,茶香幽幽。 苏淳风端坐在客座位置上,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面带感激之色地微笑道:“这次来看到丽飞的状况,又听她说起几个月之后就能完全恢复容貌,我心里踏实多了,实在是感激不尽……那个……袁老,赐钦叔叔,虽然丽飞至痊愈还要几个月的时间,但我想,还是先拿出一部分医疗的费用吧,具体到最后需要多少,咱们将来也别说什么客套话,人情关系和医病无关,到时候多退少补,您看?” 坐在主位上的袁尊捋了下雪白长须,和颜悦色道:“古语云医者父母心,玄学五术之中,医术为德,至于费用,待丽飞那丫头痊愈之后再说吧。” 苏淳风笑道:“您老还是给个话,也好让她心里有底。” “哎,谈什么钱嘛!”袁赐钦笑着插话道:“郎儿说过,你们两人在京大关系极好,有着兄弟一般的感情,既然如此,你带女朋友到自己家里来诊病,难道还需要花钱吗?以后可不许再见外了。” 苏淳风怔了下。 人老成精的袁尊眼眸中闪过一抹愤怒和失望,随即恢复如常——他恨不得上前狠狠抽自己的长子袁赐钦一个大耳刮子。 交情能这样谈么? 这是钱的问题么? 四十多岁的人了,怎么如此幼稚? 苏淳风哭笑不得地说道:“袁叔叔,这怎么使得,一码归一码。” 袁赐钦还要说话,却是被老爷子眯缝着的眼神儿狠狠瞪了一下打断,袁尊神情和蔼地说道:“淳风,你们毕竟还年轻,张丽飞虽然出演了一部电视剧,如今也有了些名气,可委实还谈不上有什么收入。她身为寻常人遭受术法所害,家里人如今也不知情,倘若把事情原委告知其父母,不现实吧?” “嗯。”苏淳风点头。 坐在旁边的袁赐钦一时无语。 他不明白为什么父亲不让他再说下去,既然苏淳风都已经提及医疗费用的话题了,何不趁此机会顺手推舟地落下这个人情呢?在得知苏淳风截杀三名泰国降头师,他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师父也差点儿暴露在人前地出手相助,而苏淳风更是手抚仙人顶,迫得仙人跪,当时在场的天下第一人纵仙歌,为了给苏淳风一个交代,当众怒杀世间仙人并向苏淳风立下战书……袁家的几位重量级人物,当天晚上就召开了一次家族会议,一致认为不惜付出最大努力和代价,把苏淳风的女朋友张丽飞,医治好,争取恢复到比未遭受降头术之前的容貌还要娇美。而有关医疗费的问题,众人也都纷纷表示,即便是分文不取,能换来苏淳风的情分,也值了。 可现在…… 身为家主的老爷子,似乎在这方面不大痛快了。 难不成真舍不得这笔钱? 袁赐钦暗想也对,毕竟这可不是一笔小的花费,数百万啊。 “所以费用要留到以后再说,现在让你们拿,也拿不出来。”袁尊笑了笑,道:“当然,淳风你家境优渥,可是给自己的朋友垫付出高昂的医疗费用,显然是不切实际的,因为你只是一名学生,还没有什么收入。如果我现在就把具体的费用告知你和张丽飞的话,恐怕会影响到她的心情,从而直接影响到她病情的恢复状况。所以我考虑的是,待她痊愈之后,再把所需的医疗费用告知你们,至于你们到时候能不能拿得出这笔钱来嘛……难道,老夫还怕收不回本钱么?” 苏淳风面露感激,稍作思忖,笑道:“袁老您这样说,可真是让淳风心里愈发感激了,其实丽飞家里的经济条件,也不错。” “唔,有件事忘了向你解释下。”袁尊温和道:“在对张丽飞的治疗过程中,曾施用了灵疗,通俗地说就是浅层次的催眠,会问及她一些比较隐私的问题,这也是考虑到在她的治疗过程中,心理问题是非常关键且重要的,因为我们的医术,涉及到术法……所以,对于她的家庭经济条件,老朽还是了解一些的。” “这我能理解。”苏淳风点点头,此刻他已然大致忖度到刚才为什么袁赐钦会说出那番话来,而袁尊又为什么会显然不满意长子的那番说辞,才会打断袁赐钦的话。所以苏淳风干脆直来直去地问道:“大概,三百万够吗?” 既然知晓了对方想卖自己一个人情,那么再等到张丽飞痊愈后谈费用,就更难堪了。 因为那时候袁家的人绝不会难堪,他们肯定会尽可能推托不收费,以至于苏淳风哪怕极为难堪地一而再再而三必须要付费,袁家的人最终必然是象征性地收取一点点费用,那样的情形下,苏淳风也就没办法非得再拿出多少钱了。 苏淳风不是不想欠下袁家太多人情,事实上就算是支付了足额的医疗费用,他苏淳风一样会记下这份人情的。 只是,他不希望人情变了味儿。 人情里面有了功利的味道,就实在是没意思了。 尤其是在将来波诡云谲凶险万分的奇门江湖上,这份人情有了功利味道,会变质,会有极大的危险性。 此时的袁赐钦已然想明白了老爷子刚才为什么会不高兴,所以他这次抢在了父亲的前面笑道:“淳风,丽飞的病情还未痊愈,现在提钱做什么。” “赐钦。”袁尊语气冷淡地打断了袁赐钦的话,当着苏淳风的面已然毫不掩饰对自己这个大儿子的不满了。 袁赐钦愕然,眼神中充斥着苦涩、困惑——我这又怎么了? 袁尊没有再看长子那张脸,转而微笑看向苏淳风,心中还颇有些讶异,甚至怀疑到是不是自己的孙子袁朗,私底下已经和苏淳风大概谈及了此次给张丽飞治疗所需的大致费用?否则的话,苏淳风怎么会一口道出三百万这样的数字? 要知道,在当前的华夏大地奇门江湖上,纵然是豪富之家,医治此类毫无生命危险的病症,动则需要花费数百万元,恐怕也很难让人接受,但偏偏是苏淳风自己说出了口,而且与实际袁家众人曾计算过的大致费用,相差不算太大。身为袁家家主的袁尊心里明白,苏淳风断然不可能从奇门江湖中打听到袁家诊治术法所害病症的医疗费用,因为当前的奇门江湖从快速复兴至繁荣,还没过几年,袁家极少接收过类似于这等程度的术法病患,因为术士一般斗法受内伤后,只要不是太重,大多能够自我疗伤,而寻常人受到术法所害的事情少之又少,即便是全国的地方大了难免会有受术法所害的普通人,可寻常人谁又能知晓,并且大老远跑到蜀川天府市,找袁家来诊治术法所害的疾患呢? “是不是,少了点儿?”苏淳风面露一丝尴尬和歉意。 袁尊微笑着摇了摇头,道:“淳风啊,老夫现在算是看出来了,你这孩子太实诚,一根筋呐……既然如此,本来打算以后再和你细谈的一些话,老夫今天就倚老卖老一把,跟你明说吧,钱,老妇不能说不收,至于多少嘛,老夫可得给你算笔细账。” “淳风洗耳恭听。”苏淳风神色认真。 “在没有意外出现的情况下,嗯,比如医疗费用告知张丽飞之后,她的心态不会因为巨额的医疗费用而消沉、焦虑,因为那样的话必然会导致治疗效果和恢复时间,从而增加医疗费用。”袁尊端起茶杯喝了口茶,不急不缓地接着说道:“在心态正常的前提下,诊疗、药物各项费用减半,大抵上三百五十万就够了……你小子先别打断老夫的话,听老夫说完,其实前几日老夫已经和家里人都商议过了,你在晋西省干的那件事,可谓轰动江湖,仅是为奇门江湖争了光这一点,就值得我天府袁家为了江湖道义和国家、民族尊严,而不收取一分钱的医疗费。当然,老夫看你小子这一根筋的性情,明显是生怕欠下有了铜臭味的人情,如果袁家不收你的钱,反而不合适了。” 苏淳风实在是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只得拱了拱手。 袁尊继续说道:“刚才说了,老夫今天要倚老卖老,那就得强迫你跟袁家做笔买卖了,如何?” “怎么讲?”苏淳风面露疑惑。 “你小子现在可是奇门江湖上鼎鼎大名的人物,而你的这位女朋友张丽飞,虽然还是学生,刚进入演艺圈发展,但老夫看得出来,以后必定会成为大红大紫的明星人物。”袁尊捋着白须眯起眼,故作出一副奸诈商人老狐狸的模样,道:“袁家倾力而为医治张丽飞痊愈,且让她的容颜比之受害前还要娇美,但你得承诺我袁家一件事。” 苏淳风微笑道:“您老请讲,淳风必当尽力而为之。” “老夫不是那种跟不上时代步伐的迂腐人物,所以对于当今社会的诸多行业、现状都有研究,所以老夫就想……”袁尊笑道:“在奇门江湖中,鼎鼎大名的苏淳风给袁家的医术做代言,认可并宣传,我袁家医术可诊治绝大多数受术法打击的伤患,纵然是经络崩坏,五脏六腑七魄受创,我袁家医术亦有可能起死回生,令枯木逢春。而在寻常社会上,张丽飞也得给我袁家医术做代言。她刚刚走红,却八个月不出现在公众的视线中,你出面和曹素的徒儿裴佳商洽一下,随便找个理由告知公众张丽飞之所以突然消失在公众视线中,是因为容颜遭遇意外,比如烧伤、烫伤等等,应该也能引起公众的关注度,然后再籍此让公众知道,张丽飞是在蜀川天府市中医世家的袁家,接受了中医的治疗,无需手术,只是以传统针灸配以祖传秘方中药,便恢复了她的美貌容颜。” 苏淳风一时间有些发懵。 好嘛,难怪前世的奇门江湖中,蜀川天府市的医术世家袁家财大气粗,感情袁尊这老头儿有如此精明的商业头脑。 这可不就是广告嘛。 还别说,真要如此为之的话,肯定能给袁家带来不可估量的庞大收益。 苏淳风太清楚自己一周前于晋西省接连两战之后,在奇门江湖上已然是最顶尖的风云人物了。而且,哪怕是近几年他能因为这两战之后,再无人敢惹平平淡淡低调生活几年,他在奇门江湖上的名声也不会低落,因为青鸾宗那位天下第一人,给他下了战书——纵仙歌何曾主动给谁下过战书? 还是一个突兀崛起于江湖中的后辈! 纵仙歌还断言此后辈,定然能迈入醒神境。 好家伙…… 苏淳风可不就成了奇门江湖中最为当红,而且只要将来那一战不死在纵仙歌的手下,注定会长盛不衰的奇门江湖大明星嘛。 再说张丽飞,莫说依着袁尊刚才提点到的话,极其精明熟络娱乐圈子的裴佳,考虑到补偿苏淳风、补偿张丽飞,也同样考虑到她自己公司的利益,也定然会倾尽全力去把张丽飞八个月不出现在公众视野的事情,当作一个炒作点,让张丽飞病愈之后,甚至不等她病愈,就会让她再次成为娱乐圈里的焦点人物。 娱乐公司最擅长的,不就是炒作么? 到那时候,公开张丽飞因为意外毁容的消息,公布几张她还未痊愈时的面部照片,等她痊愈后以完美的形象出现在公众视野中,再拿出各种足以让公众信服的医学方面的公证书之类的玩意儿,证明她真没有经过手术…… 全国得有多少女性会因此而疯了般涌入天府市中医世家袁家的大门? 哪个女性不爱自己的容颜? 女人,但凡只要能让自己的容颜更美丽出哪怕一丝一毫,都绝对舍得一掷千金,连眉毛都不带挑一下的。 “袁老,您这……让我实在是无话可说。”苏淳风哭笑不得。 “老夫已经说了,今天就是要倚老卖老嘛,所以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袁尊爽朗大笑,似乎因为能够倚老卖老沾了大便宜而乐不自禁,他说道:“其实啊,如今你和张丽飞答应与否,都已经给我袁家做了广告,现在的奇门江湖上,谁不知道张丽飞在蜀川天府市的袁家治疗伤患?几个月后,我袁家能让受到降头术所害的寻常女子恢复容颜,足以证明袁家医术名不虚传。” 苏淳风不得不点头称是。 袁尊道:“那,要不要签下一纸代言的合同?” “我不用,丽飞那里,还是您老亲自去谈,而且恐怕还得和裴佳谈一谈,丽飞毕竟现在是裴佳公司的签约艺人。” “那你说,这医疗费用,我袁家是收,还是不收?”袁尊开怀大笑起来。 苏淳风苦笑着连连摇头,端起茶杯喝茶。 还能如何? 说来说去,从长远的利益来看,袁家别说收下这笔医疗费了,似乎还得倒贴一大笔广告费出来——可苏淳风和张丽飞,如何能收袁家的代言费呢? 也便罢了。 569章 弃师,如子不认父! 中海,全国最大经济区“长三角经济圈”的龙头,华夏大地上首屈一指的直辖市,亦是享誉全球的国际大都市,其经济、交通、工业、金融、贸易、会展等等各方面,甚至要比首都京城更为发达,更加繁荣。 在全国排名前十的华海大学,位于中海市宝玉区中兴路。 占地面积超过两百万平方米的学府内,传统与现代化相结合的建筑物掩映在苍松翠柏之间,绿荫处处,假山奇石、凉亭瘦湖,长廊阔路…… 午后,小雨初停,云开天晴。 校园道路上清幽雅静,年轻的学子们或独步或结伴而行,却无人喧哗。 穿着黑色七分铅笔裤,高跟鞋,宽松雪纺衫的黄薏瑜,挽着一款银色手包,独自一人嗒嗒嗒地走出了华海大学的南校门。 她娇媚靓丽的容颜上,挂着掩饰不住的疲惫和忐忑。 因为暑假期间与苏淳风见了那一面,并详谈了有关她修行术法的事情,暑假后回到华海大学的黄薏瑜,就一直在犹豫和煎熬中度过——她当然相信苏淳风所说的话,所以她才会担忧惶恐,那位三十多岁年纪名叫梁安的青年男子,之所以会传授她术法,到底是怀着怎样不可告人的邪恶目的? 有道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经受过术法所害,也亲眼见识过术法高手的恐怖,黄薏瑜岂能不畏惧? 可是,怎样委婉地向梁安表达自己不想继续修行术法,不想再拜其为师了? 梁安会同意么? 这可是打人的脸啊! 如果梁安不同意,凶相毕露的话,又该怎么办? 虽然苏淳风那天对黄薏瑜说了,如果这个叫做梁安的术士,有任何不满或者愤怒,那么黄薏瑜就可以告诉苏淳风,由苏淳风来和对方谈判。或者,黄薏瑜也可以在梁安的面前,提到自己认识苏淳风,如此一来或许能让梁安心有畏惧,亦或是同为江湖中人,他会给苏淳风一份薄面。可深知术法恐怖,神秘的奇门江湖确实存在的黄薏瑜,真不想再给苏淳风添麻烦,因为她觉得自己欠下苏淳风太多了,万一再给苏淳风带来什么危险的话……在黄薏瑜看来,一旦涉及到术法,涉及到神秘的奇门江湖,那么要想解决这类事情,就必须去面对极大的风险。除此之外,黄薏瑜还有些害怕,担心自己的安危——就算苏淳风的术法修为很强大,可天高皇帝远,如果自己在梁安的面前提出认识一个叫做苏淳风的术士,而且关系极好,很明显会让人觉得,她是在扯起虎皮拉大旗吓唬梁安,这样的话,搞不好适得其反会更加激怒梁安。 而如果让看似脾性温和实则极为护短,又属于那种吃软不吃硬性格的苏淳风,直接与梁安在电话中沟通…… 有可能三两句话就谈崩了。 正因为如此,回到学校后这段时间,黄薏瑜一直都没有和梁安联系,她甚至希望,自己不主动联系,梁安也就会端着师父的架子而不再理会她。 巧合的是,梁安这段时间也没有联系黄薏瑜。 可回到学校的时间越长,黄薏瑜心里就越担忧——她很清楚,自己与梁安之间,不可能如此简单地相互不联系,就能够把关系给扯清了。 该来的,总会来。 今天上午,黄薏瑜从教学楼上完第一节课出来时,就接到了梁安打来的电话。电话中梁安语气颇有些不悦地责怪了她几句,说她开学这么久了,也不主动和师父联系一下,若是换做江湖中的其他术士,恐怕早就生气了,要知道,奇门江湖中人在师徒礼仪方面都颇为讲究且极重传统,好在是这位年仅三十五岁的梁安先生胸怀宽广,自言道他理解黄薏瑜年轻,对江湖规矩不懂,所以身为师父的梁安先生,断然不会小气地追究这一点,并且还主动提出,邀请黄薏瑜吃午饭。 黄薏瑜以已经与同学约好为理由婉拒了梁安的邀请,不过她很礼敬地表达了歉意,并邀请梁安,午后到百岁峰茶楼喝茶。 百岁峰茶楼就在华海大学南门往西大约两百米左右的路南侧。 走进百岁峰,黄薏瑜到前台订了二楼的一间茶室,然后一边往二楼茶室走去,一边掏出手机给梁安发了一条短信告知。 很快。 一辆黑色的宝马轿车停在了百岁峰茶楼外的停车位。 穿戴颇有些成功人士风范的梁安从车上下来,神情悠闲地夹着皮包进入百岁峰,径直上了二楼。 房间内,茶香袅袅。 黄薏瑜再次满含歉疚地向梁安表达了歉意,只是一时间斟酌着,不知道该如何向梁安挑明,自己不想再修行术法,并且要断了两人之间的师徒关系。 “薏瑜。”梁安面带些许责怪之色,语气却颇为温和地说道:“为师可不是那种太过注重礼节的迂腐之人,之前电话中责怪的那些话,只是借此给你讲一下奇门江湖上的许多规矩,以免将来你迈入奇门江湖,不懂规矩被人笑话,你不是也说过,对这些挺感兴趣的吗?其实啊,为师主要还是担心你的修行,术法修行无小事,尤其是你刚刚开始修行没多久,根基不稳,万一在修行中出了茬子,师父心疼啊……” “梁先生,我其实是……”黄薏瑜犹豫着,为难道:“很抱歉,我对自己修行术法,没有信心了。” 对于黄薏瑜口称梁先生的称呼,梁安不怎么在意,因为自从收下黄薏瑜这个徒弟之后,黄薏瑜就一直是这样的称呼,似乎是因为“师父”这个称谓太过于传统,而黄薏瑜这样的当代年轻大学生,又是女生,所以出于腼腆或者面子上觉得不合适吧。 这都无所谓。 初次为人师的梁安,倒是一直都很坦然地自称“为师”。 梁安没有听出黄薏瑜话里的意思,只当是身为女生在修行过程中,因为境界进展太慢,所以难免会打退堂鼓,当今时代的年轻人,可不都是这种跳脱的性子嘛,哪里受得了数年如一日的修行枯燥。所以梁安笑了笑,宽慰道:“你啊,怎么能没信心了呢?为师已经跟你说过几次了,修行术法本来就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术法境界九层,莫说是你现在刚刚开始修行,就连绝大多数的奇门江湖术士,终其一生都迈不进第六层。而你呢?才修行多久,就已然迈过了通念,进入第二层修心,依为师来看,至年底,你就有可能迈入第三层祭符,这已经算是很了不得了啊。不瞒你说,为师如今也不过是刚刚迈入第五层的固气初期境界而已,你在术法修行方面如此快的进度,如果传到奇门江湖上,多少江湖中人恐怕都要跌破眼镜,称赞你一声天赋资质绝佳。” 说到这里,梁安看着黄薏瑜低头,表情似乎愈发歉疚,便更加笃定自己的判断,微笑着继续说道:“所以你不要灰心,更不能好高骛远。当然了,这些心态问题的出现,也是术法修行过程中的必然,因为修行重在修心,心境是最为关键的,即便是修为达到了醒神、返璞那般世间仙人的境界,也不能停下心境的修行。那,譬如你现在处在修心之境,就很容易出现种种情绪和思想上的问题,过了一个暑假,来到学校后又长时间不和为师联系,没有师父指导,问题就会更加严重……” “梁先生,真的对不起,我,我确实是不想修行术法了。”黄薏瑜终于鼓起勇气抬头直视着梁安,认真说道。 “嗯?”梁安皱了皱眉,道:“薏瑜,我理解你现在只是……” “我已经做出决定了,对不起!”黄薏瑜从包里掏出准备好的一万元钱,放到了梁安的面前,然后起身就要往外走。 “站住!”梁安寒声斥道。 黄薏瑜停下脚步。 梁安冷笑着拿起桌上那一沓百元大钞,在手里轻轻晃动着,道:“奇门江湖最讲究师徒情分,徒弟胆敢不认师父,等同于子不认父。当初你想修行术法,我便收你为徒,如今你不想修行术法了,扔下点儿钱就能撇清关系,把术法修行当什么?儿戏么?你又把为师当成什么人了?乞丐?黄薏瑜……你这是对我的羞辱啊!” “我……”黄薏瑜站在桌旁,红着脸一双美眸中泪水滴落,哽咽道:“梁先生,真的对不起,我,我真不想再修行术法了,我给您这笔钱,也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只是觉得很对不起您,所以才,才这样的。” “我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梁安也不抬头去看黄薏瑜,脸色阴沉地说道:“现在后悔,来得及。” 黄薏瑜其实骨子里就不是那种软弱好欺的人,只是因为知晓神秘术法的恐怖,再加上委实在这件事上看似理亏,所以才会委屈恳求,不惜拿出一万元钱来作为补偿。此刻听着梁安语气冰冷不容置疑,隐然有威胁之意,以往一直都是心高气傲的黄薏瑜,心中也难免恼火,她强压下心头的那股恼火的冲动以及交杂在其中的深深畏惧,低着头怯怯地说道:“梁先生,有些事情咱们心里明白就行,还是别把话挑明了说,这样对你对我,都不好。薏瑜并不想与任何人结下什么矛盾,更不希望与谁结下仇恨,说真的,我尤其害怕被你们这种神秘的术士所记恨。但是,我自认为从没有在哪里做过对不起您的事情,只是在这件事情上明显理亏在先,所以我才不想去追问,纠结于您为什么会巧合地认识我,并且收我为徒传授术法,也不去考虑你是否有别的目的,我仍旧心怀愧疚并真诚地向您表达歉意,也心甘情愿用钱,做出一点点弥补。如果,您嫌钱少,我可以再给您多拿一些,但您也别要得太多,我只是一个学生……” 梁安皱眉,他从这番话里听得出来,黄薏瑜似乎应该是受到了术士的指点,从而猜到了什么。不过,原本收黄薏瑜为徒传授术法,就没安好心的梁安,不但没有心生忌惮,反而愈发恼火了。 啪! 他挥手将一沓百元大钞甩在了黄薏瑜的脸上。 黄薏瑜脸上被扎得紧紧的钞-票砸得通红,眼角更是被擦破了一点,渗出些许血渍。 570章 灭口? 黄薏瑜一惊,一怒,抬手用中指轻轻揉着被擦伤的眼角,漂亮的大眼睛眯缝起来,俯视着梁安,道:“我的年龄,根本就不适合修行术法,终生也不可能在这方面有大的成就,所以你一直是在欺骗我……我害怕,也不想去追究你到底是什么居心,但现在,我似乎无路可退,那么,你能把我怎么样?” “你在提醒我,现代是一个法制的社会吗?”梁安面露戏谑的神色,笑道:“哦,我当然不会去愚蠢地触碰法律,不过我得提醒你,想要让你在以后的生活中无时不刻痛不欲生,对于一名术士来说,似乎不是什么难事。” 黄薏瑜弯腰将落在地上的一万元钱捡起来,放回到茶桌上,道:“为什么?” 梁安没有立刻回答,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也不去看黄薏瑜,颇有些世外高人风范地说道:“刚才你说的那些话,是谁告诉你的?” “你承认了。” “没错,我确实是有目的的,看上你的美貌如花想要据为己有也好,受人所托加害你也罢,无所谓。这些绝不会放到台面上说的理由,你认为有一个术士躲在后面给你出谋划策提醒你,或许也是想籍此讨好你,你就可以随意弃师了?整个奇门江湖的术士,都不会去相信你,反而会站在我这边,因为这是规矩,是江湖道义!”梁安笑了笑,他当然不会去在乎黄薏瑜的感受,也根本不在意这样做会否给自己带来什么不好的名声甚至是人身危险——对于奇门江湖中人的处事方式,梁安还是有一定了解的,譬如这次提醒告诫黄薏瑜的那位术士,也不过是在私下里好心好意,却不敢正大光明地站出来英雄救美。究其原因嘛,除了不愿意因为这种明显不占据道理的事情而强出头招惹江湖中人之外,恐怕最大的原因就是,那位术士修为不足,实力不够强。 梁安觉得,在这个奇门江湖上,比自己的后-台更加强大的术士没几个。虽然,这个强大的后-台不一定会给他撑腰,但足以让他狐假虎威,足以震慑绝大多数的术士。 黄薏瑜从没有想到过,向来在她面前一直是儒雅谦和彬彬有礼形象的梁安,竟然翻脸之后会如此无耻蛮横。然而就是这种无耻的自信和狠戾的蛮横,偏偏让秉性高傲,且心头已然涌起腾腾怒火的黄薏瑜,愈发忌惮而害怕,以至于那股冲动的怒火似乎都被这当头的一盆冰水给浇熄了。 “你,你到底想怎样?”黄薏瑜怯怯喏喏地问道。 “敬酒不吃吃罚酒,唉。”梁安端起茶杯不慌不忙地品茶,故意煎熬了黄薏瑜半分钟后,才微笑着说道:“既然到了这个份儿上,我再说什么想要传授你术法的话,就不切实际了,我也不乐意收你这种混账徒儿。这样吧,十万元钱……” “好!”黄薏瑜立刻说道,似乎生怕梁安反悔。 梁安歪着头看向黄薏瑜,戏谑道:“别急着答应,我还没说完呢。除了十万元钱的补偿之外,你还得再做我两年的情人,两年后,你也正好毕业了。” “你……” “放心,两年以后我绝不会再找你麻烦,到时候我们两清,就算是你想继续赖在我身边,我也不会同意的。”梁安故作开怀畅笑肆无忌惮的模样,看着黄薏瑜气极却又不敢反驳惶恐羞愤的样子,梁安更是感觉畅快无比,心头愈发自信,他放下茶杯轻敲茶桌,道:“我可没时间等你考虑好之后的回复,黄薏瑜,刚才我已经给过你反悔的机会了,可惜你没有把握住啊。” 黄薏瑜横下一条心来,咬牙恨恨说道:“你杀了我吧。” “你想让我犯罪么?不不不……”梁安摆摆手,道:“既然你非得撞了南墙才肯回头,那么现在就可以走,相信我,现在你答应,不会受苦,可如果你走出这个门,再想求我时,那么我的条件会更高,而且你肯定,也必须答应。” “我自杀!”黄薏瑜伸手把桌上的那一万元钱拿过来塞进包里,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我会为你超度的……”梁安对着黄薏瑜的背影轻松笑道。 房门关上了。 梁安撇撇嘴,一脸的厌恶和无趣,还有一丝失落。 靠这种强硬的手段去得到一个漂亮的、有性格并且家教出身良好的女孩子,梁安觉得委实没什么成就感,他自认为明明有着出众的相貌优雅绅士的气度,偏偏要以术士的身份用术法去胁迫才能得逞,可惜可叹。 不过想到那位曾经只能爱慕暗恋却遥不可及,如今已然被自己独占许久的美貌妖娆女子,梁安心中的遗憾便稍稍减轻了些许,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很快接通后,他微笑着说道:“灵儿,黄薏瑜这姑娘也不知道是受到了谁的指使和提醒,竟然反悔不再修行术法,也不打算认我这个师父了,所以……我恐怕是无法完成你的心愿,让她修行术法迈入祭符境了。” “那就这么算了吗?”手机中传出清脆的,却颇有些忿忿的女子声音。 “唔,哪儿有这么便宜的事情?我会让她求我的。”梁安得意洋洋地说道:“不过,我不着急,慢慢来嘛。” “听我的,马上对黄薏瑜下手!” “下什么手?”梁安皱了皱眉,心头忽而生出一丝不安——他意识到自己从最开始针对黄薏瑜做这些事,直到现在,似乎疏忽了很关键的一点,那就是没有亲自去仔细地打探一下黄薏瑜的具体身份,以及与奇门江湖中人是否有联系。当初他只是被师妹江灵儿色-诱,为了得到倾慕许久的江灵儿,所以毫不犹豫地答应,并开始布局谋害黄薏瑜。当时,师父迟一正已经身死,师妹江灵儿也被废掉了修为,所以她无法亲自施术报复黄薏瑜,可以理解。而梁安也没有去考虑黄薏瑜是否认识奇门江湖人士,一来寻常人认识奇门江湖术士的几率很低,再者从正常角度来讲,如若黄薏瑜与其他奇门江湖人士相识的话,那么又何必拜他这个陌生人为师修行术法呢? 就在梁安隐隐觉得不妥时,手机中传出了江灵儿狠戾的话:“杀了她,如果下手再晚一些,恐怕就没机会了……” “灵儿!”梁安脸色郑重起来,语气认真地说道:“黄薏瑜很早就认识术士?” “嗯。” 梁安双眉不由得皱紧了,但想到自己的师承宗门,心头刚刚泛起的一抹担忧便稍稍平复了些许,故作平静和自信地笑着问道:“呵,她还真认识其他术士啊,叫什么名字?我认识吗?”问完这句话,梁安发现自己内心的担忧不可抑止地愈来愈盛,因为他意识到,江灵儿应该很早就知道黄薏瑜认识其他术士,但江灵儿却没有告知他! 那么,江灵儿为什么要这样? 她与黄薏瑜之间,到底有着怎样的仇恨,才肯付出整个人以色-诱为代价,请梁安出手去长久谋划,害黄薏瑜,也害黄薏瑜的家人。 “黄薏瑜有一个朋友,叫苏淳风。” “谁?”梁安大惊失色。 “害怕了么?” “你,你怎么不早说?”梁安心慌失措,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这号在奇门江湖上委实连个名号都排不上去的术士,竟然能与如今在奇门江湖上绝对大名鼎鼎,威名如日中天仅次于天下第一纵仙歌的苏淳风,挂上钩,可这样的挂连……谁他妈脑子抽风才愿意啊!但男人天生的自尊心,让他不肯在心爱的女子面前流露出丝毫的怯意,压制着内心的惶恐说道:“害怕倒不至于,只是,灵儿你应该提前告知我,这样的话我们可以做出更周密的安排,你知道的,苏淳风他,他……” 手机中传出江灵儿毫不掩饰讥讽之意的冷笑,道:“我要是早告诉你,就你那点儿胆量,还敢去筹划加害黄薏瑜么?” “你……” “好了,别生气了,黄薏瑜又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江灵儿带着些撒娇的语气说罢这句话,随即语气一转,恶狠狠地说道:“从你刚才讲话时自信的语气,以及黄薏瑜主动提及要与你断了师父关系的情况来分析,她应该还没打算让苏淳风插手此事,你应该对黄薏瑜的性格有所了解了,她是一个比较好强的女人,能自己解决的事情,断然不会去麻烦别人。但现在没能与你谈妥,就不好说了,所以你赶紧动手,一旦黄薏瑜把今天的事情告知了苏淳风,就再没有机会了!” “我马上去!”梁安挂了线起身大步往外走去,一边拿着手机就要拨通黄薏瑜的号码,只是江灵儿随即又给他打了个过来。 梁安一边快步往外,一边摁下接听键道:“又怎么了?” “我提醒,也警告你一下,别幻想在黄薏瑜的面前道歉哀求几句就能善了,你现在就是给她下跪都没用……因为,苏淳风向来都是睚眦必报的性格,尤其是涉及到红颜知己遭术士以术法加害的仇怨。”江灵儿语气冰冷地说道:“事到如今,我也不妨告诉你,当初在豫州省,师父被苏淳风所杀,我被苏淳风废去修为,就是因为这个叫做黄薏瑜的女人。还有,前些时日轰动整个江湖的事件你也知道,泰国那三名降头师,仅仅是因为其中一人,误伤了苏淳风的女朋友,结果全部死在了晋西省!就连一位入得返璞境,成就地仙之实的世间仙人前去阻拦,苏淳风都不惜与之一战,而且还手抚仙人顶,迫得仙人跪!你觉得,你道歉求饶,苏淳风就能饶过你?” “我知道,这我都知道!”梁安越听心里越是恐惧,也充斥着极大的愤怒,咬牙暗骂江灵儿害他。 “所以你必须杀死黄薏瑜,灭口!” “……”梁安怔住,几秒钟后轻轻嗯了一声,挂线。 头脑一片空白的梁安失魂落魄地从百岁峰茶楼走了出来,然后远远地看到身姿窈窕的黄薏瑜,低着头在树荫下的人行道上来回踱步。午后,行人车辆稀少,阳光透过树木繁密的枝叶,斑驳地落在黄薏瑜的身上,愈发显得黄薏瑜身影孤单落寞——梁安看得出来,黄薏瑜时而会抬头望天,靓丽娇美的脸颊上布满忧虑和绝望。 也许,她在犹豫着是否答应梁安提出的苛刻无耻的条件。 也许…… 可能下一秒,秉性好强高傲自负的黄薏瑜,因为绝望,就会冲到公路上偶尔驶过的车辆前,以死求解脱! 梁安伸手从包里掏出了一张时常备在身上的符箓,颤抖着想要施术。 他非常清楚黄薏瑜的生辰八字以及气血五行之态,所以此时他如果想杀死黄薏瑜,简直可以说轻而易举——但梁安心里对于那位从未谋面,但赫赫威名绝对让他如雷贯耳的苏淳风,实在是畏惧到了极点——那可是一位能够手抚仙人顶,迫得仙人跪,有资格让天下第一的纵仙歌下战书的猛人啊。 当梁安浑身禁不住颤抖,发现自己连静心宁神默念术咒心决都做不到的时候,他差点儿哭出来。 这日子没法过了! 杀黄薏瑜灭口? 天杀的! 一辆黑色的奔驰s600轿车由西向东驶过,梁安看到黄薏瑜无意间往这边看了眼,明显也看到了他,然后黄薏瑜脸上浮现出了惶恐和畏惧,好像还有一丝决绝——黄薏瑜好似往道路上迈出了一步! 也许是无心,也许是站不稳才会侧迈出一步。 但梁安却因为黄薏瑜的这个小动作,吓得激灵灵打了个寒颤,他鬼使神差般猛地冲向了黄薏瑜,大喊着:“不要啊,薏瑜,薏瑜……” 本就惶恐畏惧又有些绝望的黄薏瑜,一看到梁安瞪着大眼朝着自己跑来,心里就更加慌乱了,她本能地就想要逃跑远离这个恐怖的、卑鄙无耻的术士。可穿着高跟鞋的她猛地一转身,脚下一崴,重心不稳不由自主地从人行道上歪倒下去。 “啊!”黄薏瑜惊声尖叫。 “不……”梁安大惊失色。 吱嘎! 黑色的奔驰s600猛地刹车,方向急转。 万幸,午后公路上行人车辆稀少,万幸,驾驶这辆豪车的司机反应机敏,提前也有所减速,所以黑色的奔驰s600几乎是擦着从人行道上倒下来的黄薏瑜,险之又险地避让拐了过去,然后刹车停下。 司机慌慌张张地从车上下来,看到车辆没有碰到黄薏瑜,顿时松了口气,随即愤怒无比地破口大骂:“妈-的,活腻歪了啊?” 571章 求你给我三天时间 忿怒咆哮之后,司机发现萎顿在地的女孩子容颜娇美,脸颊上满是惶恐,梨花带雨失魂落魄,仿若失恋寻死之状……司机顿时没了脾气,同情可怜这名女子的同时,不禁暗骂了一声晦气,又看到一名衣着气质不俗的男子急匆匆往这边跑来,当即不想再招惹上什么麻烦,赶紧转身回到车上,驾车飞快驶离。 承受如此变故的黄薏瑜,绝望伤痛之下索性不再逃避,揉着酸痛难忍的脚踝,低头轻声抽泣。 “薏瑜,你,你没事吧?”梁安冲到了黄薏瑜的身旁,满怀关切和担忧地蹲下身,抬手轻轻扶在了黄薏瑜的肩膀上。 “滚开!”黄薏瑜挣开他的手,挣扎着起身。 梁安赶紧手扶黄薏瑜,却再次被黄薏瑜挣开,她咬着牙起来后扶着路旁的大树,忍痛登上台阶,却因为剧痛无力前行,只得单脚弹跳到两米开外的长椅边坐下,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忘了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手包。 惶恐不安跟随在侧的梁安注意到黄薏瑜的视线,赶紧转身跑过去把手包捡了回来,递给黄薏瑜,一边满脸讨好讪笑的表情,道:“薏瑜,刚才其实,其实我刚才是,是看到你拿钱给我,所以,所以有点儿冲动……你说你,不想修行术法,就不修行嘛,你平时不称呼我为师父,我也没说过什么,对吧?我……我的意思是,你,你别和我一般见识,我这人吧……那,你,我为我之前的那些话和行为真诚地向你道歉,我保证,我发誓,绝对不会再骚-扰你,更不会用术法害你,以后你不想理会我,就当作咱们从来不认识,我以后远远看到你就避开,行吗?” 黄薏瑜有点儿发懵了,心生恐惧,梁安是不是在施展某种术法,故意迷惑自己?若非如此,怎么态度突然就出现了一百八十度截然相反的转变? “薏瑜,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原谅我好吗?”梁安明显有了哀求之意。 “你……”黄薏瑜不知道说什么了,一脸的不相信。 “我发誓,真的。” “为什么?” “我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我不该这么做,我是被人利用了,我现在后悔了,真的。”梁安神情焦虑地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了所有的现金,包括那些零钱,大概也有几千块吧,全都不由分说地塞进了黄薏瑜的包里,一边说道:“对不起对不起,刚才在茶楼伤到了你,你还崴了脚,这些钱你拿去看伤……这样吧,我晚些再去取钱,薏瑜,只要你肯原谅我,你要多少钱都行,我给!” 黄薏瑜秀眉微颦,凝视着梁安,心绪慢慢平复了许多,之前就已然有了决死之心的她,此刻再无丝毫忌惮,冷着脸说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梁安犹豫了一下,尴尬道:“薏瑜,其实我们之间,你看,以往我对你一直都很好,没有任何对不起你的地方,是吧?虽然误导、引诱你修行术法,确实不对,但我真的是被人利用了,而且我这么长时间以来,没有对你做过任何过分的事情,所以,所以你能不能,原谅我?” 黄薏瑜愈发冷静,道:“我现在,不敢相信你。” “好吧,我说实话。”梁安长吁了一口气,梗着脖子很是无奈却又不得不坦诚相对了,他说道:“你和我原本素不相识,无怨无仇,我是受人所托传授你术法,至于修行术法对你来讲是好是坏,我一概不管。那个,其实,我刚刚才得知了一则消息,你……嗯,你认识苏淳风,对吧?” 黄薏瑜怔了怔,随即便忖度到了为什么梁安的态度会突然间发生如此大的转变,便点头道:“苏淳风是我最好的朋友。” “这就对了。”梁安后背冷汗直流,抬手揩拭着额头上浸出的细密汗珠,故作镇定地解释道:“苏淳风和我的小师叔是朋友,所以刚才我得知你是苏淳风的朋友之后,嗯,我就无比愧疚地觉得,这可有点儿大水冲了龙王庙的意思了,薏瑜,我再次真诚地向你道歉,毕竟之前我不知道这层关系,有道是不知者不罪……” 黄薏瑜一时间心头恍惚。 本来都已然生出决死之心了,却仅仅是因为自己和苏淳风是朋友,于是卑鄙无耻阴险但着实令人畏惧的梁安,就紧张兮兮恨不得跪下向她道歉求他原谅。 世间事,大起大落莫过于此…… 黄薏瑜不禁暗暗懊悔,早知如此,真该听从苏淳风的话,打电话让苏淳风和梁安谈,又或者,在梁安面前提一提苏淳风的名字也好啊。 看到黄薏瑜恍惚的神情,梁安再次尴尬哀求道:“薏瑜,我还有一事相求。” “嗯?”黄薏瑜愣住。 “当然,我能够理解,短时间内请求得到你的谅解,是强人所难。”梁安表情极为诚恳地说道:“三天之内,我会用实际行动表达我最诚挚的歉意,只是在这之前,在这之前,你能不能答应我,先,先不要告诉苏淳风这件事?” 黄薏瑜冷笑道:“为什么?” “有些事,嗯,你是一个聪慧的女孩,应该知道有些误会,还是亲自去当面解释的话,比较好,如果你提前对苏淳风说了,我担心,到时候会让我与苏淳风之间再有什么误会……所以,我这样做也有为难之处,薏瑜……” 黄薏瑜不想再听这个无耻卑劣的男人讲下去了,她流露出厌恶的神情,把视线扭向一边,挥手驱赶道:“你走吧。” 梁安尴尬讪笑:“好好,我这就走,薏瑜,我求求你,千万别和淳风说这件事,给我三天时间,三天,拜托了!” 黄薏瑜看都没看他一眼。 她觉得这个人,很恶心。 梁安又是一番恳求的言语,直到黄薏瑜烦不胜烦,忍着脚踝的疼痛,起身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梁安这才尴尬无奈地长叹口气,扭头脚步匆匆离去。 乘出租车回到华海大学校。 黄薏瑜一瘸一拐地行走到僻静处坐下,神情复杂地思忖了好一会儿之后,终于做出了决定,给苏淳风打电话。 她不相信梁安。 她更害怕梁安这种翻脸比翻书还快的无耻卑劣恶人。 …… 京城。 京大校园,考古文博学院主楼二层,罗同华的办公室内。 刚刚进入办公室的苏淳风很礼貌地微躬身,略带些许歉疚之意,主动说道:“罗教授,很抱歉这起事件给您添了麻烦。” “坐吧。”坐在办公桌后面的罗同华神色间略显疲惫,他点点头,示意苏淳风坐到沙发上。 苏淳风不卑不亢地坐下,神情淡然。 “谈不上什么麻烦,这件事发生时我恰好在国外,所以没能帮上你什么忙,应该我向你道歉的。”罗同华轻轻叹了口气,眼眸中还真就流露出了一丝歉意,他很认真地说道:“在京城发生如此严重的事件,我们是有责任的,所以我今天刚回来,就马上把你叫来,当面向你表达歉意。” 苏淳风默然不语。 “唐凌震那边……”罗同华顿了顿,说道:“你有什么打算?” “不知道。”苏淳风回答得很干脆,却很模棱两可。 罗同华面露无奈之色,摇摇头说道:“你知道我担心的是什么,我也了解你的性格。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够就此收手,唐凌震已然在江湖上公开致歉,是他的儿子唐越自作主张走漏了消息给泰国的降头师萨卡莎昂。我们姑且不去理会唐凌震是否说谎,在事败之后拿他的儿子唐越做替罪羊,但毕竟唐越已经受到了极重的惩罚,再者现在死无对证,总不能真就把唐家彻底打翻在地啊。” 苏淳风眼眸中闪过一抹不悦的阴沉,缓缓点头。 其实他这些天已经想通,没必要真的就和唐家没完没了,毕竟这个江湖不是他一个人的江湖。此次事件,罪魁祸首地仙胡四、泰国三名降头师都被击杀身死,走漏消息的唐越也被断了一条腿,张丽飞容貌恢复已经是板上钉钉,所以再继续追究唐家的话,难免会让原本在江湖中占据舆论优势的他陷入被动。况且,真把唐家逼得狗急跳墙了……反而有可能生出诸多难以预测的恶果——自从苏淳风回到京城之后,唐家已然通过宋贺宋慈文父子二人,很诚恳地表达了歉意,并且两次提出邀请,唐家家主唐凌震要当面向苏淳风赔礼道歉,只不过,都被苏淳风淡然拒绝了。 当然,苏淳风没有在宋贺、宋慈文的面前表现得多么强势霸道,只是仿若无事般轻描淡写地拒绝了与唐家人见面,也不提是否谅解唐家。 有些事,总要拖上一拖,才能让对方愈发忌惮。 这是态度问题。 苏淳风心里很清楚,拖到最后自己终究还是要点头谅解唐家,但是,绝不会去与唐家的任何人见面。 看到苏淳风神情略显阴沉,但还是点了点头,罗同华心里悬着的那块大石头,终于放下了。他知道,苏淳风这是卖自己一个面子,而之所以要卖这个面子,不是看他罗同华修为高深强大,也不仅仅尊敬他是一位师长,而是看他罗同华所代表的那一方。 苏淳风现在,有这个资格不给他罗同华面子! 若是换做以前,罗同华对于这种事情,绝不会态度如此和善甚至还带着点儿恳请的意思,与苏淳风商量,劝慰。 在国外得知了国内奇门江湖上发生的这起惊天事件之后,罗同华与奇门江湖上所有人一样,都震惊得无以复加——好家伙,苏淳风这小子硬是了得,力杀泰国降头师之后,随即手抚仙人顶,迫得仙人跪,与世间仙人锋芒毕露地一战,不但匪夷所思地胜出,还生生在遭受重创的状况下,术法修为一步登天入炼气中期! 这,是逆天啊! 而且,苏淳风背后那神秘的师承,在此次事件中终于神龙现首——可惜,没人能看到,连神龙的尾巴都没看到。 事发当日,接到消息的罗同华若非知晓苏淳风身受重创,短时间内无法再兴风作浪,肯定会放下手头的紧要事务,当日就回国回京——因为罗同华真的担心,这个自从入学京大以来,就不是那种好管束性子的苏淳风,在接连两次惊天大战之后戾气四溢,又刚刚迈入炼气中期实力膨胀到令人恐怖也绝对自信的高度,此番冲冠一怒为红颜,回到京城之后会肆无忌惮地大杀四方…… 那可就真要出大乱子了。 “另外……”神色轻松了些许的罗同华正待要接着说什么,就被突兀响起的悦耳铃声打断。 苏淳风面露歉意,掏出手机看了看来电显示,是黄薏瑜打来的。 他微微皱眉,也没有刻意去避着罗同华去打电话,他坐在沙发上不动,摁下接通键,语气温和地说道:“薏瑜,什么事?” “淳风……” 苏淳风神色平静地听完了黄薏瑜的简短讲述,稍作思忖,便微笑着说道:“嗯,我知道了,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那我……” “等消息。” “哦。” 挂了线,苏淳风起身向罗同华道歉,说要出去打一个电话,罗同华点点头不以为意。苏淳风拿着手机翻找着号码走了出去,一边轻轻拉上了门。他径直走到楼道尽头的卫生间,进入其中,看了看卫生间里没什么人,这才拨通了中海市复旦大学郭子弟的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 “淳风,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郭子弟爽朗的话语声从手机中传出。 晋西省一战之后,当天还未赶到京城的苏淳风,半路上就接到了许多得知消息又与他相熟甚至仅是认识的学生术士打来的慰问电话,其中就包括郭子弟。那天郭子弟在电话中十足十把苏淳风好一顿夸赞,并表达了钦佩的敬意,倒不是郭子弟有意要巴结讨好苏淳风,而是真诚地表达他的慰问和钦佩,实事求是——本来嘛,苏淳风晋西省两战,整个江湖谁人不震惊?而郭子弟因为上次在京城与东北郎家的冲突中,受到了苏淳风的鼎力相助,那次事件就着实增进了他与苏淳风之间的关系,所以现在两人说话,自然不会有那么多虚头巴脑的弯弯绕。 “还好。”苏淳风微笑道:“郭兄,给你打电话,是有件事要麻烦你一下。” “嗯?什么事?” “华海大学有我一个朋友,遇到点儿不太好的事情,麻烦你过去关照一下。”苏淳风微笑着把黄薏瑜的学院班级姓名,以及黄薏瑜遇到的这起事件,简要告知了郭子弟,然后说道:“郭兄,你不必去费心找到那个术士做什么,只需要给黄薏瑜两张护身符,确保她这几天不至于受害就行,我也只是为了以防万一。” 郭子弟爽快答应,又打趣道:“这个忙简直太轻松了,那术士既然知晓你苏淳风的威名赫赫,估计借他借个几个胆子也不敢如何。” “小心驶得万年船啊。” “嗯,行了,我这就去一趟华海大学。” “麻烦郭兄了。” “别跟我客气,挂了吧。” “好,再见。” …… 572章 渐有布衣权势 回到办公室的苏淳风面带歉意,一边坐回沙发上,一边说道:“很抱歉罗教授,刚才有一件小事情处理了一下。” “唔,没关系。”罗同华摇摇头,仿若没有被这个小插曲影响到丝毫,他接着之前的话说道:“唐家的事情是一件,你能够答应我不再追究,我很欣慰。另外还有一件事,就是暑假前期,全国大学生术士协会定下的整合事宜,开学后全国各地目前都已经开始了协会整合的工作,会长职务竞选的前期准备工作也相应开始,京城的各所大学学府,也已然开始了紧锣密鼓的筹备……在这方面,我希望你能尽些心。” 苏淳风微笑着,明显敷衍地点了点头。 他当然知道开学后,京城各大学府的学生术士们,都已然开始或自发或在他人的带领下,参与到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的组建工作当中,譬如筹措协会经费、协会会员、会长、副会长、部门小组的计划讨论等等,目前主要负责这些工作的,都是各大学府的原学生术士协会会长,哪怕当初只不过是一位光杆司令,但好歹挂着一个会长的职务,就有义务和责任去参与到这些工作当中。 而且从自身目前以及将来的名誉、江湖地位、在江湖上的交际圈等各方面的利益考量,在这时候也得表现出主动的热情。 当然,也有异类。 苏淳风就是这个独一无二的异类,作为当前全国的大学生术士,乃至于整个奇门江湖中的知名人物,又身为原京大学生术士协会会长,他坚决地贯彻了自己一直以来都尸位素餐的“优良工作作风”,坚定“不表态、不参选、不作为”的三不原则,低调地徘徊在京城大学生术士的圈子边缘,过着自己寻常学生的生活,勤奋好学、不迟到不旷课、与同学之间关系融洽、继续谈着恋爱,保持良好作息时间和生活态度…… 不过,现在京城所有的大学生术士,乃至于全国大多数的学生术士,似乎都隐然知晓,苏淳风是支持裴佳成为第一任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的会长。 消息如何散播出去的,不得而知。 苏淳风对此不否认不承认。 看到苏淳风敷衍的表情,风轻云淡仿若无事一身轻的模样,罗同华无奈地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淳风啊,其实我还是想建议你,嗯,参选此次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的会长。当然,我知道你不大喜欢这种工作,而且在做京大学生术士协会会长的时候,就一直是懒懒散散的态度,几乎所有事务都交给了副会长单蓁蓁去做。” 苏淳风似乎对此有点儿不好意思,讪笑着点头承认,道:“所以,还是让别人去做会长吧,整合之后的大学生术士协会,人多事多,可不能让我这种懒惰的人上去尸位素餐,会耽误事的。” “你做会长,由裴佳做副会长。”罗同华认真地说道:“和单蓁蓁做副会长时一样,主要由裴佳来做工作。” “这不是多此一举么?”苏淳风笑道。 “不一样啊。”罗同华往后靠了靠身子,抬手揉了揉眉心,说道:“事实上这两天我在美国,内心里对于京城大学生术士中,最出类拔萃的你们几个人,是有些生气的,尤其是你的态度以及你震动整个江湖的行为。但后来想了想,你也是无心之举,才造就了当前京城大学生术士圈子的特殊状况。”说到这里,罗同华故意顿了顿,这才看着一脸疑惑和冤枉表情的苏淳风,解释道:“你这个开学之后便不去理会京城学生术士江湖的闲散人,大概还不知道,吕伟阳已经决定,要退出参选会长一职,他给我打电话表态之后,我随即就给白行庸打去电话,问及他参加竞选一事,他似乎兴趣也不大,而且还力主推荐你……于是现在的情况是,最适合做会长的白行庸、吕伟阳,还有你,都不打算做,只剩下一个裴佳。其他京城各大学府的术士,如果做第一届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会长的话,有吕伟阳、白行庸还有你这样的人物在,如何能服众?” 苏淳风微微皱眉,道:“您认为裴佳不行?” “她,能力是有,借助于此次事件中的表现,名望也有了,不过……”罗同华摇了摇头,道:“学生术士协会,不是置身在奇门江湖之外的组织啊。” 苏淳风默然。 他知道罗同华这句似乎像是废话的话里,浅藏的意思——当今时代,奇门江湖从复兴至繁荣不过短短几年时间,诸多心口相传的江湖传统规则思维,在大大小小的宗门流派世家,乃至许多散修术士的心目中,仍旧根深蒂固,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古板迂腐的封建主意思想。而裴佳的身份是在娱乐圈内,很容易被奇门江湖人士认作“戏子”,如若被有心人籍此推波助澜的话,那么刚刚开始整合工作的全国大学生术士协会,必将会受到极大的江湖舆论影响,罗同华、李全友以及两人所代表的那一方,就会被动。更何况,裴佳的师父曹素,也是一个亦正亦邪的人物。 “这件事我会亲自和裴佳谈,你不用为难。”罗同华继续说道:“白行庸确实很适合做这个会长,而且很显然他只是不想驳你的面子,才会有当前的态度,那么,只要你和我一起,把当前的情况当面对白行庸说清楚,想必他会很乐意做这个会长的。问题是,在整个奇门江湖上的人士来看,倘若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的会长选举,最终结果不是你……江湖中人会怎么看怎么想呢?” 苏淳风想了想,道:“让白行庸做会长吧。” 罗同华微笑道:“可以,但你不能再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了,即便是不去力挺白行庸,但至少也得明确表个态。” “好吧。”苏淳风莞尔。 罗同华心里的又一块石头落地,面带轻松微笑地起身从办公桌后,走过来坐到苏淳风对面的单人沙发上,温和地说道:“淳风啊,虽然一直对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第一任会长的位置势在必得的吕伟阳,没有对我说这次他为什么突然要退出竞选,但我想,你我,乃至诸多学生术士,都知道原因是什么……” 苏淳风微笑,不语,揣着明白装糊涂。 “吕伟阳,能力还是有的。”罗同华淡淡地说道,只是语气中,明显有试探,或者说商量的意味。 “品行不正。”苏淳风给出简单的四字评价。 “有白行庸做会长,裴佳任副会长。”罗同华没有去反驳苏淳风对吕伟阳的评价,在他看来这样的争执委实没什么意义,因为年轻人之间有了什么矛盾的话,私下里对对方的评价,还能高到哪儿去?所以他微笑道:“也给吕伟阳一个副会长的职务,他就是品行不端,也会束手束脚,做不出什么恶事来。如果你还不放心,干脆你也做一个挂职的副会长,尸位素餐也罢,如何?” 苏淳风怔了怔,还真有点儿琢磨不透罗同华的心思了。 这一老一少,其实现在心里都跟明镜儿似的,很清楚目前他们谈话的内容、语气、状态,如果被其他大学生术士知晓的话,必然会大吃一惊——好嘛,堂堂掌管着华夏大地江北所有大学生术士,亦有维护京城乃至整个奇门江湖稳定的职责,半个官方身份的罗同华教授,在如此重大的事情上,竟然要和苏淳风讨论商议。换句话说,苏淳风似乎已然有资格,去左右将来大学生术士协会的一应事宜,甚至再以后,岂不是还能借着罗同华的身份职务,去左右奇门江湖事么? 假如真到了那一天,江湖中人恐怕还会忖度,苏淳风也是那半江湖半官方的身份了。 罗同华见苏淳风默然不语,便微笑解释道:“大学生术士协会整合后的第一届,而且是首都京城的大学生术士协会,所有人可都在关注着……奇门江湖刚刚进入繁荣阶段,诸多江湖人士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去适应当前的社会及江湖状态,所以比较敏感,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得不慎重啊。” “您似乎也不适应。”苏淳风没头没脑,有些不敬地说道。 “摸着石头过河。”罗同华笑了笑,坦然道:“时代在发展,与历朝历代截然不同,我这种身份夹在中间本来就很难做,又想把事情做好,不容易啊。” “事无完事,人无完人,将来是什么样谁也不知道,所以谁都不敢保证自己的决定是完全正确的,一步步小心谨慎仔细,即便有错也能尽量做到及时纠正,问心无愧就好。”苏淳风轻轻叹了口气,似乎很理解罗同华教授的难处,所以他点了点头,说道:“好吧,我支持您的决定,也厚着脸皮挂个副会长的名。” 罗同华开怀一笑,道:“吕伟阳想和你见个面谈谈,你觉得……” “道不同不相为谋,没必要。” “也好。” “那,没其它什么事的话,我先回去?” “嗯,去吧。” 罗同华起身,送苏淳风到门外。 看着那个年轻的,却因为极重的内伤未愈从而略显佝偻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罗同华抬手揉了揉额头。 在其位谋其事,又是与神秘莫测复杂诡谲的奇门江湖打交道,着实耗心耗力,此番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组建和会长竞选一事,虽然一系列因苏淳风而引发的事宜,让罗同华连日来苦心思忖解决办法,可这次,以及以往每次和苏淳风谈完话,罗同华即便是得不到想要的结果,也会有种别样的舒适。 和聪明人谈话,委实不那么费心费力。 更何况,这次罗同华所提出的每一件事,苏淳风都答应了。 罗同华忽而觉得自己像个年轻人一样,竟然因为在和苏淳风的谈话中达成了所有目的,从而沾沾自喜,有点儿虚荣心的成就感。 …… …… 573章 情到深处恨意生 中海市华海大学。 法学院大楼外,相貌堂堂身材健硕高大的郭子弟,戴着墨镜,穿着黑色短袖t恤和黑色长裤,黑色皮鞋,很有些酷酷的范儿,神情悠闲地在台阶下方以弧形延伸穿过绿化带的小路上,慢悠悠地踱着步子。 黄薏瑜在一位舍友的搀扶下,从远处慢慢走来,还有点儿一瘸一拐的。因为只是崴了脚,且休息了一段时间后不那么严重了的缘故,所以她没去医院,只是在舍友的帮助下回寝室换了一双运动鞋,又到学校医护室买了正骨水涂抹脚踝稍稍显肿的地方,医护人员也说了,没什么大碍。 “喏,就是那个帅哥……”舍友指了指郭子弟,轻声打趣道:“薏瑜,看来你一直深藏不露啊?” “去!我都不知道那人是谁。”黄薏瑜道。 “也是,每天追我们家薏瑜的帅哥美男简直太多了,我是不是,不该帮他叫你来啊?”舍友唏嘘道。 黄薏瑜撇撇嘴,道:“你啊,就是犯花痴了。” 舍友吐吐舌头,没有再跟去。 黄薏瑜独自一人忍着脚踝处不时还会传来的疼痛,走到了郭子弟的面前,一如既往流露出冷淡孤傲的表情,而且她今天心情实在是差,所以语气难免更显冷淡,道:“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唔,你是黄薏瑜么?”郭子弟微笑着摘下墨镜,伸出了右手:“你好,我叫郭子弟。” 黄薏瑜没有伸手,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表情。 这两年在中海市华海大学,像这样陌生却又主动找她的无聊扮酷帅哥富男,没有十个也有七八个了,黄薏瑜对此烦不胜烦,再加上今天心情很差,自然不会给这位虽然帅气俊朗但素不相识的男生什么好脸色。 郭子弟怔了下,不过随即便想到了是怎么一回事儿——漂亮到如此出众的女生,肯定会经常受到异性的追求甚至骚-扰,故而与他这样素未谋面的男生相见,态度上自然不会像之前那位明显一见他就发花痴的女生那样热情。郭子弟对此也不在意,只是微笑着从裤兜中掏出钱包,从钱包中抽出两张折叠好的黄色符箓,递到黄薏瑜面前,微笑道:“我是苏淳风的朋友,受他所托,给你送两张护身符。” “淳风的朋友?”黄薏瑜赶紧露出歉疚的笑容,一边伸手接符箓,一边说道:“对不起啊,我以为……” “唔,没关系。”郭子弟把符箓收回来,让黄薏瑜接符箓的手落空,继而微笑道:“我需要确认下,你就是黄薏瑜。” 黄薏瑜心生不快,但随即意识到这两张护身符箓想必很重要,所以这位气名叫郭子弟的男生谨慎仔细一些,也是可以理解的。黄薏瑜从手包中拿出自己的身份证,微笑着递给郭子弟,道:“那,检查一下身份证吧。” 郭子弟还真就接过来扫了一眼身份证,然后连同身份证和折叠好的两张护身符箓递到黄薏瑜手里,道:“大致的情况淳风已经跟我说了,你不用紧张害怕,护身符随身携带,大概也就两三天时间内,事情就会解决,哦对了。”郭子弟又掏出一张写有自己手机号的纸条,递给黄薏瑜:“这是我的手机号,有什么事随时可以联系我。” “嗯,谢谢你。”黄薏瑜略显尴尬地说道:“之前我还以为……不好意思啊。” “不用客气。”郭子弟把墨镜戴上,道:“苏淳风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那,暂时也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黄薏瑜看了看天色,道:“现在这时间段,吃饭不合适,我请你喝咖啡吧?” “心领了,有时间我请你吃饭,现在可不行。”郭子弟抬腕看了看手表,微笑道:“四点我还有课,有事电话联系。” “好吧,这次麻烦你了。” “再见。”郭子弟摆摆手,转身大步离去。 “再见。” 黄薏瑜目送着郭子弟魁梧高大的背影远去,娇美的脸颊上因为尴尬和歉疚泛起的红晕仍在,还有些自责羞愧的表情——自以为是,觉得又是一个看她美貌于是前来搭讪想要交友的男生,不曾想这位帅气俊朗气质非凡,必然会有许多美丽女子倒追的男生,压根儿就没想和她有更多的交际。甚至,黄薏瑜都能清晰地感觉到,若非自己是苏淳风的朋友,这位名叫郭子弟的男生,恐怕都不稀罕多看她两眼。 人家到最后都没要她的手机号码! 平时被舍友同学们夸赞所谓回头率超高,即便是黄薏瑜这般冷傲脾性,也难免会在内心里暗暗自得,如今想来…… 也不过是相对而言罢了。 然后,她想到了苏淳风,仿若无论多么危险多么难以解决的糟糕事件,只要苏淳风插手了,总能轻而易举地解决。比如这次,苏淳风在电话里说话的语气透着自信的淡然,然后很快郭子弟就把护身符箓送到了黄薏瑜的面前。 …… …… 中海市海浦区秀林苑。 表情阴沉的梁安走进了电梯内,摁下十二楼。在电梯即将到达十二楼的时候,他阴沉的表情迅速转化为了淡然,平静,眼神中还带着一丝刻意流露出来的忧虑。 走出电梯,开门进入房间。 绕过玄关,梁安一眼看到了坐在客厅沙发上,犹若一只温顺小猫的江灵儿——即便是在家里很少出门,江灵儿仍旧非常在意自己的形象,从化妆到着装,认真到了一种近乎苛刻的地步,似乎把所有本应该悠闲虚度的时间,除却尽心尽力地收拾家务,把家里整理得格外整洁之外,其它的时间都用来让自己更加美丽了。 此刻,江灵儿穿着束身的白色无袖阔领t恤,雪白与沟壑相连,黑色的超短裙掩不住黑色丝袜勾勒出的妖娆,她懒散地斜倚在沙发上,缀饰得亮晶晶的银色高跟凉鞋搭在宽大的沙发边缘。她化的是淡妆,但明显格外精心,没有丝毫瑕疵,乌黑柔顺的长发随意地散落在肩头,大大的眼睛中闪烁着湿润的光泽,令人很容易生出我见犹怜之意的清澈目光,看着走进来的梁安,继而漂亮的小嘴轻轻撅起来,好似装着一肚子的委屈,柔柔地说道:“易锦,之前和你通完电话之后,我好害怕……你会一走了之不再理我。” 真实的姓名叫易锦,在黄薏瑜面前用了假名的梁安,坐到沙发上,抬臂轻轻揽江灵儿入怀,然后吻在了江灵儿的额头上。 当初易锦去结识黄薏瑜,不过是花了五千元钱,便让和黄薏瑜同班的一名女生,心甘情愿配合他在黄薏瑜的面前演戏,将他说成是那名女生的表哥——那名女生当然不会想到易锦有着害人之心,她只是很单纯地认为,这个有点儿像是钻石王老五的青年,想要追求美得出众堪称华海大学法学院之花的黄薏瑜。 所以,不过是陪着演演戏,又不会给黄薏瑜带来什么实际的害处,感情这种东西谁说得清楚?两人成与不成,都和她无关。 反正,她轻而易举地赚了钱。 五千块钱啊! 江灵儿倚在易锦怀中,扬起妩媚的脸颊,抬起葱玉般纤细的小手,用食指轻轻摩挲着易锦略带胡茬的下巴,柔声道:“黄薏瑜呢?” “现在,快死了吧?”易锦仰头靠着沙发,轻轻叹息。 “你为什么不确认她死了之后再回来?为什么不动用最狠戾的术法,在最短时间内杀死黄薏瑜?万一有什么变故怎么办?”江灵儿猛地挣开了易锦的怀抱,愤怒地咆哮着,刚才那副柔弱的形象消失得无影无踪,妩媚的脸上尽是狠戾怒气,如同一头发怒的雌狮,用双手狠狠抓住易锦的肩膀,瞪视着他:“你知不知道,苏淳风如今在奇门江湖上有着多么响亮的名声?一旦黄薏瑜有机会给苏淳风打去电话求救,苏淳风马上就能联系上在中海市各大学府中求学的大学生术士,然后在最短的时间内前去营救黄薏瑜!” 易锦面露痛苦之色,闭着眼睛说道:“她,打不出电话了……” “嗯?”江灵儿怔住。 “我实在是不忍心,眼睁睁看着她死。” 江灵儿秀眉微颦,想了想之后迅速恢复了之前那温柔娇俏的神情,身子一歪便腻在了易锦的怀中,轻捶着他的胸口,嗔道:“你们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见一个爱一个,没看出来你还是一个挺重情的人,哼!以后可不许……” 易锦双臂猛然用力,抱紧江灵儿吻住了她的红唇。 容不得江灵儿喘息,易锦翻身将江灵儿压在了身下,粗-暴地撕扯着江灵儿身上单薄的衣衫。 江灵儿极为配合地娇柔着、喘息着、动情着,只是在抱着易锦的时候,圆睁的一双美眸中,流露出的是一种阴险的冷笑,还有些许的不满、失落——只是害死黄薏瑜一个,未免便宜了黄家的人,在江灵儿最初的计划中,是要让黄薏瑜修行术法迈入祭符境之后,与为官父母的气场对冲,然后全家人都会多灾多难,家庭不幸。 此时易锦突然迸发的性-欲冲动,江灵儿知道,是因为这家伙害怕,紧张,所以需要靠这样的方式,发泄放松压抑的情绪。 当激-情的浪花席卷而起,让江灵儿真真切切享欲其中时…… 揽着一双-美-腿正在奋力冲撞的易锦,脸上露出了残忍的狞笑,他松开右手,飞快地咬破食指指尖,然后在江灵儿赤-裸着峰峦的胸中沟壑间,以最快的速度勾划出了一道猩红醒目的符箓,口中喝一声:“赤!” “易锦!”江灵儿瞪大了眼睛,愤怒又惊恐地看着仍旧没有停止下-身动作,反而越来越快的易锦。 “宝贝儿,最后一次了……让我好好享受吧!” “你混蛋!” “在你心中,我岂止是混蛋?还是一个笨蛋,一个任凭你随意利用去复仇,也用来解决你性-欲需要的工具吧?我今天会好好地满足你,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能满足你。”易锦如同发疯一般,双目泛着赤红之色,剧烈地喘息着,狠狠地冲撞着,发泄着:“你知道么?一直以来我都很爱你,非常非常的爱你,你和任何男人在一起,我都会默默祝福你,但你却和师父双-修!” “易锦,你,你别这样……”江灵儿的意识开始陷入迷茫混沌。 易锦狞笑着,冲击着,低头俯视着江灵儿:“你修为都被废除了,来到我的身边求我帮你做事复仇,却要我甘心情愿将自己的本命术根与你相连,说得多么动听多么感人啊,愿意今生与我同生共死,其实,你他-妈-的,是要把我捆缚住,让我为了自己的性命也要尽全力去保护你,你是为了要挟我!把我当作你的奴隶!” 江灵儿那双美丽的,原本充斥着愤怒和惊恐的眸子中,神采淡去,只留空洞。 易锦的动作越来越快。 终于在连续的低吼声中,他口中喷出一注鲜血,随即趴在了江灵儿的身体上。 几分钟后,满脸鲜血的易锦起身拉着浑浑噩噩的江灵儿,到浴室洗了澡,出来后帮着江灵儿把衣服穿戴整齐,又神色温柔地帮她梳头…… 天色渐暗时。 易锦领着神情呆滞的江灵儿走出了家门。 晚上十点多钟。 淮南省庆元市市郊,紧邻浩然长江的龙停镇南端。 沿江大堤上,车辆行人稀少,长江水滚滚而下,泛着周边灯火洒下的暗淡光泽,一闪一闪的江面上,犹若落下了无数星辰。 黑色的宝马轿车停在了青鸾宗宗门,也是宗主纵仙歌的宅邸门前。 车内,易锦坐在驾驶位置,点上一支香烟,深深地吸了一口,没有去看坐在副驾驶上神情呆滞的江灵儿。 香烟燃尽。 易锦拿起手机,又放下。 目光透过车窗,看着夜色笼罩下,没有巍峨气势却古朴肃穆沉沉的宅邸大门——青砖白墙,没有大气门匾的檐下,厚实漆红的两扇门不过两米宽,青石门阶五层,门两侧不是昂首威严蹲坐的石狮,而是两头趴伏在石座上形态似睡非睡的石狮。 突然,一股磅礴无匹的术法威压仿若凭空出现般,压得易锦的意识骤然绷紧。 威压转瞬即逝。 易锦知道,那是宗主纵仙歌知道他来了。 但他仍然不敢进去。 等天亮吧。 574章 天下第一的无奈 清晨,天光未亮。 青鸾宗朝江的大门在轻微的吱吱声中开启。 一身素雅练功服,身材魁梧高大的青鸾宗宗主纵仙歌,龙行虎步从大门内走出。紧随其后走出大门的,是一名身着衬衫西裤,相貌略显阴鸷的中年男子,出门还未下台阶,已然快走两步,与纵仙歌并肩而行。 纵仙歌瞥了眼从黑色宝马轿车中匆忙下来的易锦,微微皱眉,继而不予理会,脚步未停地走过公路,顺着大堤往下方延伸入江的木制长台走去。 与纵仙歌并行的中年男子神色间稍稍流露出一抹诧异,却也没有多关注易锦两眼。 易锦看到宗主明显不想理会自己,也不敢主动上前请罪,生怕打扰了宗主的事务——那位跟随在宗主身旁的中年男子,易锦不认识,也没有见过,想来也是一位了不得的人物,否则的话,也不敢与这位奇门江湖公认天下第一的锁江龙,并肩而行且同去江畔了。正在犹豫彷徨之际,易锦听得身后大门内传来脚步声,赶紧转身看去,只见一身黑色练功夫的小师叔纵萌,表情一如既往冷峻地走了出来。 对于这位冷面小师叔,易锦虽然也心有忌惮,却也不至于像是看到宗主时那样心惊胆颤,连主动上前打招呼都不敢。 “小师叔。”易锦恭恭敬敬地迎上去,躬身施礼。 纵萌皱眉:“你怎么来了?” “我……”易锦扑通一下跪在了纵萌的面前,低着头语气哽咽地哀声道:“小师叔,我是认罪来的!” “别废话。”纵萌冷冰冰地说道。 易锦丝毫不敢隐瞒,在纵萌强大的气场压制下,后背冷汗直冒,忐忑不安地把事情原委全都老老实实地讲述了一遍,然后砰砰磕了两个响头,头触地不肯抬起,哀求道:“师叔,我真的是被江灵儿蒙骗了,当初她找到我,愿意以身相许的时候,我感情用事没有想别的,因为我一直都深深的爱慕着她,所以才肯把自己的本命术根与她的性命相连。我承认,她让我去欺骗并传授黄薏瑜术法的时候,我心里也犹豫怀疑过,但我真没想到,也不知道黄薏瑜家中父母是官员啊。” 纵萌一脚踩在了易锦的肩膀上。 易锦承受不住,整个人趴在了冰凉坚硬的水泥地面上,因为速度太快,甚至都来不及反应,所以他的脸颊和鼻子擦破多处,血流满面,但歪着头连痛哼都不敢发出声音来,却是仍旧哀求着:“小师叔,我知道错了……” “如果你不知道,黄薏瑜是苏淳风的朋友,你今天会来我的面前赔罪么?”纵萌寒声斥道。 “小师叔,我,我承认,我错了,可是……” “江灵儿被宗门驱逐,任何青鸾宗之人不得收留,你不知道?” “知道。” 纵萌抬脚狠狠地将易锦踢出去一米多远,冷冷地说道:“起来,带江灵儿去宗门祠堂,跪下等候宗主发落。” “是,小师叔。”易锦忍着浑身的痛楚,起身走到车旁,拉开车门把浑浑噩噩神情呆滞的江灵儿扶下车,领着她一起走进了青鸾宗的宗门。 纵萌转身走到江堤上,看着昏暗的天光下长台尽头的两人,皱眉想了想,没有过去。 在京城求学的前两年,颇为注重自己奇门江湖第一大宗门出身身份的纵萌,不大喜欢明显有着半个官方身份的教授罗同华,更不喜欢那些给学生们定下的规矩。只是后来苏淳风入京大求学,慢慢地在经历了一起起事件之后,纵萌对罗同华的观感才稍微好了些,也从心理上接受并理解了那些所谓的大学生术士协会规矩。 但对于那位负责江南事务的李全友,纵萌实在是欠缺好感。 昨天傍晚,向来对于奇门江湖持强硬态度的李全友,竟然亲自登门青鸾宗,与纵仙歌洽谈江湖事。不仅如此,李全友昨晚又丝毫不客气地住下,还说什么青鸾宗临江而居,引浩然长江之磅礴气势,他也想清晨之时,能跟随天下第一人的纵仙歌,与大江之畔谈道修真,感应天地自然。 稍作思忖后,纵萌还是走下了长堤,沿着木台走到尽头,也不去理会父亲和李全友二人的谈话,跳到小舟上,划桨泛舟过江。 看着在浩荡江水中直线而去的过江小舟,李全友感慨道:“虎父无犬子啊。” “江山代有才人出。”纵仙歌微微一笑,道:“下一代的奇门江湖,想必会更加精彩,群英荟萃,我们这些老人,早晚都会退场。” “所以,我们才更应该尽力去打造出一个安定的江湖。”李全友颇有意气风发之态,在微微轻抚的江风中,豪气冲天,道:“奇门江湖沉寂百年,数千年历史上的江湖传统、规矩,甚至诸多的道德观念,都被百年的历史长河冲刷得遍体鳞伤,在这个经济腾飞,全球科技迅猛发展的大时代,我们既要抛弃不好的观念去顺应潮流,还要尽可能保留下历史中好的江湖规则,并加以完善。” 纵仙歌神色平静,语气淡然地说道:“规矩不是一朝一日就能定下来的,奇门江湖虽然已至繁荣阶段,但发展的速度过快,历史上的诸多规则或许不能再适应于新的时代,我们可以去推动新规则完善的脚步,但想要在极短的时间内迅速成型,对整个奇门江湖进行严格的管束……行不通。” “纵宗主。”李全友皱眉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这两年奇门江湖上发生的几起事件,虽然还不至于失控,但已经有了明显日趋复杂和影响扩大化的趋势,如果我们不提前加快新规则的制定,不予以管制,一旦局势失控的话,就晚了。” 纵仙歌微阖双目,道:“合理的规则,我不会反对,但青鸾宗以及我个人,暂时不能答应你提出的构想。” “为什么?” “因为我认为,强压之下,会让刚刚繁荣的奇门江湖,迅速沉寂下去。” “不是沉寂,是安定。” 纵仙歌摇了摇头,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李先生,请回吧。” 李全友明显露出了气愤的表情,冷冷地说道:“纵宗主,你要知道,我能够作为代表最先找到你谈话,是因为尊重并认可青鸾宗在江湖中第一大宗门的地位,也认可你天下第一人的实力及名望……如果你仍旧持这种态度,错过了此次机会的话,将来再想要占据新江湖中最具发言权的位置,恐怕就难了。” “嗯。”纵仙歌点点头。 “你……” “李先生,恕不远送!”纵仙歌轻轻淡淡地说罢这句话,一步迈出离开了平台,下一刻魁梧的身影已然出现在了刚刚泛起蒙蒙天光,十几米开外的江面上,再一步迈出,身影变得模糊,继而消失在了浩浩荡荡的大江之上。 李全友面沉如水,转身返回长堤。 此番李全友亲自登门青鸾宗,是要与这位宗门天下第一,术法战力天下第一的锁江龙,谈及组建奇门江湖联盟一事。在李全友以及其所代表的官方机构的计划中,当前已然进入繁荣时期的奇门江湖,必须要成立一个协会之类的机构,可以是民间江湖性质的,但必须受到官方立场的影响,最好是,控制。 李全友给纵仙歌开出的条件是,官方会尽最大努力,推举纵仙歌成为奇门江湖联盟的第一任盟主。 五年一选举。 昨晚提及此事时,李全友还很诚恳认真地说道:“以你纵宗主的威望以及青鸾宗的实力,虽然说是五年一选举,但你纵宗主连任两届,甚至连任数届,都不是什么问题,到时候整个奇门江湖,你纵宗主可谓是正真能够做到一呼百应,号令群雄。而青鸾宗天下第一宗门的地位,也必将永远保持下去。” 纵仙歌当时没有答应,却也没有冷落李全友的主动和热情,只是岔开话题,与李全友谈了些历史和近些年的江湖事,还有以往历史上口口相传的江湖规则、传统,探讨了一番修行方面的问题。 他不同意李全友,或者更确切地说,是其所代表的官方的想法。 诚然,当前的奇门江湖刚刚繁荣,确实需要完善江湖规则,防止一个个在普通社会中堪称神秘莫测,有着超自然能力的术士们兴风作浪为非作歹,破坏社会安定。也能够在一定程度上避免奇门江湖各大宗门流派、世家,还有那些散修的术士们,因为在当今这个繁华盛世中争夺利益,从而相互征伐斗争。 但有官方插手,去推动一个奇门江湖中的联盟组织出现…… 傲然奇门江湖之巅二十载,完全能担得起一代风流人物之称的纵仙歌,岂能想不到其中的猫腻? 联盟联盟,到头来江湖宗门、流派、世家都会一点点被拆散了。 更何况历史上各朝各代,坐拥天下的帝王将相们,谁没有想过并实施过要把奇门江湖划入囊中的大手笔?可最终的结果呢?只会是让这个奇门江湖愈发混乱,诸多锋芒必现在那个时代中的英杰们,迅速凋零在血腥混乱的江湖中,然后是社会的动荡,江湖的沉寂,再复兴,繁荣…… 纵仙歌不想青鸾宗被吞并,不想让整个奇门江湖陷入勾心斗角争权夺利之中。 别的不说,单单一个盟主之位,就足够引起太多的纷争了。 …… …… 575章 开导工作不好做 春困秋乏。 初秋时节,夏日的暑意还未完全褪去,午后的阳光仍旧毒辣地炙烤着高楼大厦参差林立的京城,大街上车辆行人稀少,整个京城仿若都泛着一丝困意。 华清大学南门外,成府路上的一家高档茶馆里。 白行庸、裴佳、苏淳风三人坐在一间环境优雅清静的茶室内,品茶闲叙——当然,这三位不会真是闲来无事坐下喝茶聊天的,而是苏淳风在开学之后很难得地主动提出邀请,并同时邀请了白行庸和裴佳二人前来喝茶。 刚刚坐下的裴佳,微笑着说道:“昨天刚从天府市回来,去看过丽飞了,她现在的状况一切都好。” “嗯。”苏淳风点点头,道:“裴学姐,丽飞的事情到现在基本算是有了结果,不过,我还是要忍不住再次感谢你在这起事件中付出的辛劳,当然,之后相关丽飞的诸多事宜,还得多劳烦你……” “应该的。”裴佳笑道:“你今天请我喝茶,不会只是为了说这些见外的客气话吧?” 苏淳风笑了笑,看向白行庸。 白行庸道:“得,我也是刚坐下,不过既然把裴佳也请来了,我大概能猜出你要说什么事。淳风,其实不用这么郑重地把我们两人都请来,无非就是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第一任会长的事情嘛,这事儿我已经和罗教授谈过了,不参加会长职务的竞选,当个副会长就行,至于谁做会长,你支持谁我就支持谁。” “行庸,你这样让我很难堪。”裴佳面露一丝尴尬。 两人皆是心知肚明。 苏淳风摇了摇头,道:“是这样,我和罗教授见过面谈了此事,私下自己也认真考虑了一番,所以今天把你们二人都叫来谈谈。罗教授和我的意思是……尽可能由白兄来任职第一届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的会长,裴学姐你来做第一副会长。” 裴佳秀眉微皱,波澜不惊地笑了笑,却没有说话,低头品茶。 “不是,这怎么……”白行庸一时间有些尴尬,道:“裴佳,你别误会啊,我可没有私底下去和淳风说什么。淳风,你这……” “裴学姐。”苏淳风稍显歉疚地说道:“我知道这样的话说出来,一时间肯定让你无法接受,也会让你内心里产生许多误会,但这件事确实是我和罗教授昨天刚刚谈妥的,私下我也深思熟虑过,才做出了这样的决定。当然,支持你做会长,是我先前答应你的,对此我必须很诚恳地向你道歉。而且坦率地说,做出这样的决定,与丽飞的遭遇没有丝毫关系,完全是出于其它方面的考虑。” 裴佳笑了笑,轻轻淡淡地说道:“淳风,我相信你的话,不过,我怎么听这些话似乎有点儿……嗯,不大合适呢?全国所有大学学府的大学生术士协会整合一事,是暑假前的全国大学生术士会议上决定的,开学以来,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的组建工作,也一直都是京城各大学府的学生术士们自发地付出时间和精力去奔波忙碌、商讨计划,你和罗教授,似乎都没有在这件事上做什么,这是事实吧?” “嗯。”苏淳风点点头。 白行庸本想帮衬着替苏淳风解释几句,可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了沉默——这时候他若是向着苏淳风说话,那就成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裴佳伸手沏茶,一边说道:“那为什么,会长一职,就是你和罗教授私下交谈,就能决定了呢?” 白行庸苦笑。 “裴学姐……” “是的,我承认。”裴佳苦笑着打断了苏淳风的话,道:“以你当前在奇门江湖上的赫赫声望,完全可以做到在年轻一代的术士中一呼百应,只要你公开支持谁去做这个会长,莫说是京城的大学生术士协会,便是全国各地任何一个刚刚整合的大学生术士协会,在竞选会长时,你苏淳风愿意出手,基本就能决定最终的结果,大家也都信服于你。更何况,还有罗教授与你达成了共识,他再插手的话,我更没有丝毫可能了。淳风,我们是朋友,不能因为这件事把关系闹僵了,好吧,我退出。” “裴学姐,你的话让我更加无地自容了,但我还是要解释一下,无论你相信与否。”苏淳风神色认真地看着裴佳,道:“其实不仅是白兄,吕伟阳也已经正式决定退出竞选会长一职,至于原因,我想你和白兄都明白怎么回事。至于不想让你任职会长,是因为……嗯,我说了你别生气,这也是一个很现实的状况,不管怎么说,大学生术士协会,终究是与奇门江湖脱不开干系的,而当前的奇门江湖中,仍旧存在着根深蒂固的传统思想。虽然,我们可以做到不去理会这些,力推你成为首届会长,但一旦有人从中作梗的话,到时候对协会不利,对你个人的名誉,也有极大的影响。” 裴佳何等聪明之人,苏淳风虽然没有明说,但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她岂能不知话里的意思,不禁皱眉稍作思忖,冷哼道:“半个戏子的身份?” 苏淳风其实很不想认可,毕竟“戏子”这样的词汇,贬损的意味太重,可他还是点了点头。 白行庸叹了口气,颇为无奈。 他知道,这是事实。 裴佳又何尝不知道呢?只不过从小到大跟随师父修行术法,虽然没有师父那般亦正亦邪离经叛道狂傲不羁的性格,但对于奇门江湖中的传统礼教,裴佳在师父的耳熏目染之下仍旧有着极大的抵触,更何况此次正是传统礼教,生生挡住了她的路,更让她心中气愤不已。她冷笑着说道:“传统礼教的根不在奇门江湖,而是整个历史中普通存在于社会上的。这都什么时代了?还要去苛求迁就这些迂腐的东西,简直是笑话!复兴繁荣的奇门江湖,早晚都会被时代所影响,规矩、礼教也都必然会改变,迂腐的会被淘汰。既然早晚都要改变,为什么不是从我们这里开始?” “这……”苏淳风皱眉想了想,苦笑着说道:“还有一点,即便是我们下决心要做改革的先驱者,从而不去顾虑这些,让你当上首届会长,可一旦江湖上对此有什么不利于你的舆论传播开来,你,我,能够控制情绪不予理会,可你的师父呢?” 裴佳心里一颤。 她太了解自己师父的性格了,如果真发生了苏淳风所说的那种情况,以师父曹素狂傲不羁的秉性,必然会与江湖中散播不善舆论的人,大打出手。 到那时候…… 事态失控的话,可就不好收了。 醒神之下无敌手的曹素,其秉性根本不会去在意杀了谁,招惹什么宗门流派,会引来多大的麻烦。 公认天下第一的纵仙歌,她都敢与之一战! 苏淳风又道:“本来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组建成立之后,无论是会长、副会长的职务,我都没有考虑过自己去凑一份,大家也都知道我向来是个懒散的性子。不过这次讨论时决定由白兄任职会长,裴学姐任职副会长,罗教授还提出,要让自动退出竞选的吕伟阳任职一个副会长的名额,所以我考虑之后,也决定去挂个副会长的名额,如何?” 此言一出,裴佳之前心头的不忿和阴霾迅速消散。 她微笑着点了点头,竟然还有心情打趣道:“如今在奇门江湖上鼎鼎大名的苏淳风,都屈尊挂职副会长了,我如果再厚着脸皮去争会长的职务,也未免太自负到没有自知之明了,好吧,我支持白行庸做会长。” 争取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会长一职,对于裴佳来讲,目的无非是一个获得更大的声望,为将来在奇门江湖中的经营交际打基础。再者她也没想做多久的会长,就是两年而已。刚才之所以态度极为不满,也不过是赌了一口气,她还不至于小心眼儿到真就为此而与苏淳风闹翻。不过现在苏淳风摆明了也要挂个副会长的职务,那么对于裴佳来说,自己的目的就能达到了——苏淳风如今在奇门江湖上何等威名赫赫?到时候奇门江湖上只要一提到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苏淳风竟然屈尊为副会长了,那么同为副会长的裴佳,其名望自然而然也就起来了。 任职会长固然更要有名望,可在奇门江湖中人看来,有苏淳风这样的副会长在,会长简直就是个空架子,反倒不如副会长的名望更足了。 两人一拍即合,在旁边一直都不方便开口发言的白行庸,终于松了口气,哭笑不得地说道:“我说二位,你们商量来商量去,总得经过我这位当事人同意吧?好嘛,我一句话还没说呢,怎么就这么决定了?” “怎么?你还不想做么?”裴佳瞥了他一眼。 “好歹给个机会让我谦逊推让一下啊。”白行庸故作委屈道。 苏淳风爽朗一笑,正待要说几句轻松的话语时,手机铃声响起,他掏出手机看了下来电显示是纵萌,也不避讳白行庸和裴佳,摁下接听键道:“纵兄,我苏淳风。” “淳风,我到京大了,你在哪里?” “嗯?正好,我与白兄、裴佳学姐在华清大学南门外的成府路上喝茶,你过来吧。”苏淳风微笑着把具体地址和茶馆名报上。 “好,我一会儿到。” 挂了线,苏淳风笑道:“纵萌来京城了。” “哦?他来做什么?”白行庸面露一丝疑惑。 裴佳对此倒是不怎么在意。 “不清楚。”苏淳风摇摇头。 几分钟后。 茶馆的服务员刚刚换上一壶茶,打开门走出去,还没关门,纵萌便出现在了门口处,见到苏淳风三人在内,便大步进来。在他的身后,跟着一名神情有些萎靡不振,满脸谦恭和胆怯之色的青年。 576章 年轻一代议江湖 一如既往冷着脸的纵萌,抬手向后抓着青年男子的肩膀拉扯到前面,然后轻轻关上了房门,一脚踢在了易锦的腿弯处。 噗通! 易锦跪倒在地。 坐在茶桌旁的白行庸、裴佳都面露疑惑,不过,苏淳风却是神色平静淡然,仿若早已知道会有这样一幕出现似的。因为就在刚才,纵萌抓着这名神色惶恐的青年往前扯时,苏淳风就大概猜到了缘由——其实早先知晓了黄薏瑜修行术法时,苏淳风就判断传授黄薏瑜术法的术士居心不良,那么,能与黄薏瑜有如此深仇大恨,恨不得祸及家人的术士中,唯有当年没死,只是被废去修为的江灵儿。 所以当黄薏瑜给他打来电话,讲述了那个术士态度上的突然转变时,苏淳风对于自己之前的判断,就更加确信了。 易锦跪在地上,以头触地,浑身颤栗不止。 苏淳风端起茶杯喝了口茶,神色平静,一边抬手示意纵萌,温和道:“纵兄,坐下喝茶,有什么事慢慢谈。” “他是迟一正的四徒,名叫易锦,江灵儿的师兄。”纵萌坐下,阴沉着脸说道。 “传授了黄薏瑜术法的术士?” “嗯。” 苏淳风瞥了眼跪在地上的易锦,微笑道:“黄薏瑜现在一切平安,还好……既然纵兄把人带来了,淳风还不至于这点儿面子都不给,人是你们的人,就由青鸾宗自行处理吧,我不过问。”苏淳风端起茶壶给纵萌沏上一杯茶,用略带责怪之意的语气说道:“你啊,当初把江灵儿带回去,也不好好管教管教。” “青鸾宗我做不了主,但这件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纵萌硬梆梆地说道。 “这就够了,不用再做什么交代给我。”苏淳风笑着摆了摆手,道:“纵兄,你这么见外,是想让我再报答一下在晋西省时,青鸾宗的出手相助?” 纵萌怔了下,道:“如何处理,你总要给我一个话。” “我说了,不用听取我的意见。”苏淳风笑道:“你把人带到这里,他跪到我面前认错,就算是给了我交代,至于接下来如何处理,是青鸾宗内部的事情,我保证不会再去追究什么,当然,我希望以后不要再发生类似的事件。” “嗯。”纵萌点点头,看向易锦,道:“出去,回宗门候着。” “是!是!”易锦又连番叩了几个头,哽咽着向苏淳风表达歉意,却在纵萌厌恶的神情中急忙打住,起来躬着身走了出去。 待易锦出去,并很恭敬地把房门关上后,纵萌这才扭过头来,端起茶杯喝下一口茶,向来冷酷得没有丝毫情感色彩的脸上,很难得地流露出了一抹严肃和认真,他说道:“正好你们都在,有件事我得和你们提前透露一下。” 三人就都面露诧异,纵萌可不是这样的人啊,这家伙向来都是有什么事儿都懒得与人交谈的。 纵萌又喝下一口茶之后,才不紧不慢地把李全友在青鸾宗说的那些话,讲述了一遍。 一时间,茶室内安静了下来。 大家都很清楚,这肯定不是李全友个人的计划和想法,而是其背后所代表的那一方强大无匹的势力,似乎要正式并直接地插手奇门江湖了。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裴佳最先开口问道:“淳风,你怎么看?” 苏淳风神色淡然,自嘲道:“我连学生术士协会的事儿,都想着能躲就躲开呢,更不要说整个奇门江湖组建联盟的大事了,与我无关。这种事是上面,还有江湖上那些名门大派之间要考虑的问题,像我这样的,说白了就是一年轻的后辈散修,哪儿有资格去对这种事情发表什么个人看法和意见?” 说罢,他摆了摆手。 “不对劲儿啊。”白行庸皱眉说道:“如此说来,全国各大学府的大学生术士协会,由零散到整合,似乎都在罗教授和李全友教授他们布局的大计划中,不然的话怎么会如此巧合?暑假前大学生术士协会整合的事情刚刚确定下来,暑假一开学,各地整合的大学生术士协会还没有正式组建,奇门江湖上就又要进行整合,组建什么联盟……虽然听起来好像不是什么坏事儿,可总觉得哪儿不对。” “纵萌,纵宗主的意思是?”裴佳看向纵萌。 纵萌道:“不参与,不表态。” “哦。”裴佳若有所思。 苏淳风有意无意地看了眼白行庸,依着前世对白行庸为人品行的了解,这小子虽然现在感觉这样的事情不太对劲,但想必随后就会对此有支持的态度了。当然,白行庸并无丝毫恶意,他属于是那种非常理想化的勇士。 而让苏淳风对此感到很意外的是,记忆中,前世的奇门江湖上似乎并没有这样的一个联盟组织。那么,是不是在前世的奇门江湖上,罗同华与李全友也曾极力推动过奇门江湖联盟的组建,但最终因为某些外力的作用,没能成功呢? 苏淳风缓缓地点了点头,应该是这样。 注意到苏淳风这般表现的白行庸稍作思忖,道:“淳风,你觉得……这件事可行?” “哦,不不。”苏淳风摇头笑道:“我只是想到了一些别的事情,至于江湖联盟嘛,还是那句话,与我希望中的生活距离太遥远,不予置评。” 白行庸又看向纵萌,道:“纵萌,你个人难道就没什么想法?” 纵萌硬梆梆地说道:“我的想法是,江湖联盟要成立,那也是江湖的事。” “这还不一样嘛。”白行庸笑道。 纵萌没有再理会他。 其实大家都明白,纵萌的意思,是指真正意义上由奇门江湖上各大宗门流派、世家,以及一些实力强悍在江湖上具有威望的散修术士,譬如曹素,又比如苏淳风这样的人物,大家坐下来-经过探讨后自发组织起来的联盟。 可现实毕竟不是武侠小说,所谓的江湖联盟要想成功组建,没有官方插手的影子根本不可能。 即便是有可能,官方也会横加干预,甚至直接动用武装力量强行打散! 开什么玩笑? 让这样一帮拥有着神秘术法,能够行各种匪夷所思超自然之事的家伙们穿上了一条裤子的话…… 谁还能管得住? 想到这里,苏淳风忽然觉得,好像当前的奇门江湖上,要出点儿什么事情了。 气氛稍稍沉寂了一会儿。 裴佳笑着打破了沉寂的氛围,岔开话题问道:“纵萌,今天你带来的那个叫易锦的人,还有那个什么江灵儿,回去之后,你们青鸾宗会怎么处置?虽然淳风不予过问了,可我还是有点儿好奇呢。” 纵萌板着那张冷脸说道:“易锦被废除修为,江灵儿抹去记忆——易锦说,他愿意养傻了的江灵儿一辈子。” “呵,还真是个情种。”白行庸道。 裴佳也面露一丝同情。 都是奇门江湖年轻一代术士中顶尖的俊杰们,当然很清楚纵萌所说的江灵儿被抹去记忆,就等于是造就出一个白痴,这绝对算是很严厉的惩罚了——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人类的生命其实就是记忆,一个人没有了记忆,几乎等同于丧失了自己的生命。而易锦的行为固然可恶,却是一个真正为情而甘愿做任何事的情痴,况且他想要加害黄薏瑜的行为,并没有落实,但却甘心情愿接受了一种比之江灵儿还要残忍的惩罚——照顾一个失去记忆的白痴,一辈子…… 苏淳风犹豫了一下,说道:“纵兄,如果易锦在以后的生活中,把江灵儿从一个白痴,养成一个正常人的话,我想替他求个情,青鸾宗不要再追究他的责任。” 纵萌想了想,点点头。 这,算是苏淳风重生以来,很少有的一次以德报怨。 他这样的表态,纵萌、白行庸、裴佳,都知道什么意思——用术法抹去记忆的方式有很多种,最简单粗-暴的就是直接摧毁记忆,那江灵儿就等于没救了,纯粹的白痴。而如果施术时采用另外一种残忍极端的方式,就是一点点小心翼翼抹去她的记忆,让她很清楚地知道自己正在一步步走向失去所有记忆的死亡,这会让她因为恐惧而发疯,是一种……可以说不人道的折磨。 但这样做有一点好处,那就是她的记忆空白后,只是如同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般,健全的大脑会重新开始接受记忆,学习。至于最终能成为什么样,那就不好说了,因为既然是实施惩罚,谁还会真就小心翼翼不伤及她的脑部器官? 全看她的命吧。 所以,苏淳风这次,是为情痴犯下大错的易锦求情,而非江灵儿。 因为苏淳风很清楚地记得,前世的自己冲冠一怒为红颜,千里追杀之后,几乎走火入魔了。而最终能够从魔障中成功走出,且术法修为有了极大的提升,正是因为痴情与久久徘徊在记忆中无法抹去的美丽容颜,那份初恋的单纯美好。 那一份伤痛的感情,也叫做痴。 前世的他,到死未娶。 送走了来去匆匆,不肯在京城多留的纵萌,也送走了驾车离去的裴佳后,白行庸和苏淳风到华清大学的校园中散步闲聊。 “淳风,给我透个底,奇门江湖组建联盟一事,你到底是什么看法?”白行庸神色认真地问道。 苏淳风摇摇头。 他知道,白行庸对此,已然有了极大的兴趣——奇门江湖联盟啊! 白行庸微笑道:“我现在觉得,这件事应该可行,但其中涉及到的方方面面,以及诸多阻力,肯定会很复杂。所以我想,今天就回秦岭,和父亲、爷爷他们商量一下……耀皇宗比不得青鸾宗,那位锁江龙宗主,可是公认的天下第一人,自然有足够的实力和身份对此不屑一顾,但耀皇宗不同啊。” 苏淳风皱眉沉思了一会儿,道:“白兄,有个建议给你,只是个人想法,你权且听一听,听过就算,如何?” “好,你说。”白行庸面露欣喜。 “江湖阻力会非常大,甚至会让这件事不了了之……”苏淳风背负双手,站在一汪潭水旁,淡淡地说道:“我不看好。” 白行庸默然,沉默不语。 苏淳风也没有再说下去。 不用他把话说得太过明了,白行庸也知道他的意思——耀皇宗如果在这件事上积极地配合罗同华、李全友二人,那么在青鸾宗不参与不表态的前提下,奇门江湖联盟一旦成立,耀皇宗宗主白寅,绝对是盟主的不二人选。 可一旦此事不了了之…… 整个奇门江湖,就都站到了耀皇宗的对立面。 你们,竟然和官方坑壑一气! …… …… 577章 看望者众多 上午十点多钟,蜀川天府市地区,天气晴朗,初秋的阳光少了些酷暑时节的毒辣,多了些容易令人犯困的温煦。 医术世家袁家的宅邸后院里,一袭白裙,头戴帷纱阔边帽的张丽飞,手里提着一把普通的白色喷水壶,在青砖铺地,绿荫处处的院落里,往那些生机盎然的花卉草木上浇洒着从后院那口深井里打上来的清水。 这样的清雅闲致情景,总会让人感到格外心怡舒适,就如张丽飞最初住到这里,走出情绪的阴霾后的感觉。 只是时间一长…… 她便渐渐感到了枯燥无趣——怎比得在校园里与同学们相互学习排演节目,怎比得几位好友或在寝室嬉笑打闹,或相约逛街,买上几件时尚的漂亮衣裳,再貌似有品位地坐到有外国人服务的高档咖啡馆里点上一杯咖啡,去电影院里看一部影片然后感动得一塌糊涂,去各种景点拍照游玩,去某些商演的片场赚些小小的外快收入,于是一个个都颇有成就感,去拍戏,去出席公司安排的活动享受万众瞩目等等。 以往在京城多姿缤纷地生活,又或是参演电视剧之后的辛苦奔波,那时候就会时而憧憬许多书籍里描写的小资、小清新的生活。然而在从毁容的阴霾中走出,渐趋开始享受这种过于小清新的静怡却孤独的生活后,她又开始想念那个,似乎已然被自己远离了的大千世界滚滚红尘的繁华精彩。 最想念的,莫过于亲人,和朋友们。 一个多月了。 期间她给爸爸妈妈打了两三次电话,无非就是依着苏淳风给她出的主意,骗父母说在全国各地到处奔波,还要去香港、去海外省做宣传之类的理由借口,每次忍不住哭的时候,爸爸妈妈还会哄着劝着她,再夸她演的电视剧太好了,爸爸妈妈在家里天天守着电视机看,还专门买了正版的dvd……于是每每张丽飞会哭得更厉害,还好不至失去理智,没有在激动之下把实话说出口。 “丽飞姐,一会儿有客人要来看你,现在院长那边谈话呢。”护士小云从圆门那边走来,轻声招呼道。 张丽飞应了一声,把喷水壶放下,转身袅袅婷婷地往她居住的房屋内走去——大抵也就是来到这里十多天之后吧,开始不断地有人来看望她,倒不是苏淳风和裴佳分别来过的那一次,而是些很奇怪的陌生人,有单独前来,也有三两人结伴而来,这其中又有多数是大小差不了几岁的年轻人,无不是拎着各种各样大包小包的礼品。张丽飞好歹也是富裕家庭出身,而且在京城参演电视剧之后,跟着剧组和裴佳这样的人,出席过各种各样的场合,也算是见识不浅,当然识得那些礼品的昂贵和奢侈,动则数千上万,甚至还有人参、灵芝类的物事,也有拿出玉石项坠、手链、戒指等饰品的,无不是认认真真地告知张丽飞,这些物件已然施术法符箓加持过,有辟邪祛阴等作用。这些陌生的前来看望她的人,都会浅尝辄止地介绍下姓名,来自于某地某家族或者某宗门,再慰问下张丽飞目前的身体状况,恢复的进度等等……无非是些客套话。 最开始张丽飞还满心疑惑,有些惶恐措手,听着那些人的自我介绍,怎么都觉得不太现实,像是武侠小说里的故事。 不过这样的人来得多了,她也就慢慢适应并忖度出了什么,并且能坦然应对。 因为这些陌生人,都是只来一次。而且每每张丽飞露出疑惑之色,他们都会微笑着简单解释,要么说与苏淳风有过一面之缘,要么说什么久仰苏淳风大名,还有夸赞苏淳风为国、为奇门江湖争光等等,也有在张丽飞面前流露出自责的态度,说什么身为奇门江湖中人,却让张丽飞在京城被国外的降头师所伤,他们对此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以后更要以苏淳风为榜样如何如何……总之,这些人之所以拎着贵重的礼品前来看望她,张丽飞很清楚,是因为她是苏淳风的“女朋友” 而这些陌生人来得越多,张丽飞对于那个充斥着恐怖骇人术法,极其神秘的奇门江湖,就愈发好奇,也愈发忌惮。 同时,也愈发爱恋苏淳风,还带着丝丝不满的醋意。 因为她现在已然知道,对于苏淳风神秘的术士身份,王海菲很早就知道,并且一直以来,都和苏淳风一起瞒着她——张丽飞自然儿然地会有失落忿忿,苏淳风为什么让王海菲知道,却不让我知晓? 答案似乎显而易见。 当然,明晓事理的张丽飞,从最初惶恐不敢接收那些礼物,到后来每次都会有意地婉言谢绝那些或奢侈昂贵或稀有,或诡奇非凡的礼物——老家有句俗话“吃人东西嘴短,拿人东西手短。”来到天府市医治疗养至现在的这段时间里,张丽飞在医病的过程中,多次有意无意故作好奇地询问过一些苏淳风在奇门江湖上的事情,而除了袁荣、袁赐钦不太爱讲述这些事之外,袁尊倒是乐意简简单单地给她讲述一些江湖传闻。所以张丽飞知道,在当今那个神秘的奇门江湖上,年纪轻轻的苏淳风已然有了极高的地位和威望。 所以,她不能轻易接受别人馈赠的礼品,防止因小失大,将来给苏淳风带去什么麻烦。有些推脱不过,又明显不那么过分的礼物,张丽飞倒也不至于不近人情地拒收,礼态上做得非常到位。 而每次前来的人前脚走,张丽飞随即就会给苏淳风打去电话告知。 苏淳风对此的态度是…… 张丽飞做得不错。 平时多半时间都处在忧郁消沉中的张丽飞,每次都会为这种小事得到了苏淳风的赞赏认可,而沾沾自喜。 今天,张丽飞的心情格外好,还有些迫切——恰逢国庆节,苏淳风和王海菲昨天就给她打过电话了,两人今天从京城乘坐航班到天府市来看望她,并且陪她在天府市游玩几天,最迟中午的时候,应该就能到了。 张丽飞的居室是西屋,一间卧室、一间客厅。 回到客厅里,她收拾好茶具,煮上了一壶水,坐等客人的到来。 几分钟后。 一名二十四五岁,长相白净俊朗的青年,与一名相貌略显阴柔气质不俗看似中年实则已是花甲之年的男子,在小云的引领下掀开竹帘进入了客厅。 青年手中拎着两个包装精美的礼品盒,进入室内,就看到一袭白裙头戴阔边帷纱帽的张丽飞,犹若人间仙子般从竹椅上轻柔起身,温婉且礼貌地微低头,青年快走两步上前主动说道:“丽飞,你好你好,我是苏淳风京大的校友吕伟阳,实在是不好意思,事情发生这么久之后,才来看你……” “谢谢。”张丽飞的语气明显充满感激和少许的尴尬,伸手道:“快请坐……因为我的事情让你们担忧,真是不好意思了。” “哪里的话,这都是应该的嘛。”吕伟阳和父亲坐下,一边介绍道:“这是我的父亲。” “伯父您好。”张丽飞微微躬身。 吕嵩笑着抬手,长辈姿态十足,神情和蔼地说道:“冒昧前来,打扰了你的静养,丽飞啊,你也坐下,别拘谨。” “嗯。”张丽飞点点头,坐下后,拎起烧开的水壶沏茶。 “丽飞,刚才听闻袁老先生说,大概再有半年左右,你的容貌就能恢复如初,可喜可贺啊。”吕伟阳露出赞叹和欣慰的神情,很认真地说道:“看过你出演的电视剧,当时从电视中第一眼看到你,心里就不禁遗憾和嫉妒淳风,能有如此美丽的女朋友。同时也愈发愤恨那三名泰国降头师,真真是该死!” 帷纱遮掩下看不清张丽飞的容貌表情,但她略低头似有羞涩之意,语气轻淡地说道:“我和淳风,是好友,但不是恋人。” 吕伟阳反应很快,丝毫尴尬都没有,故作玩笑状怅然道:“有此红颜,也是幸事啊。” 张丽飞笑着没再回话,为两人斟茶。 对于吕伟阳这般自来熟般的言谈,吕嵩没有阻止,面带和蔼微笑。他向来信任这个儿子在交际方面的能力,可谓是如鱼游水,从容得当。不过看张丽飞态度略显轻淡,便温和地适时插话道:“这里环境幽静雅致,适宜祛病养身,不过长时间住在这里,年轻人难免感觉枯燥无趣,丽飞啊,你可得静下心来,权且当作一种心境方面的陶冶培养,对你将来生活和事业方面,必会有所助益。” “嗯。”张丽飞轻轻点头。 素昧平生,双方确实没什么能值得熟络聊起来的话题,纵然是吕伟阳这般擅长交际健谈且谈吐风趣又不失文雅的人,也架不住张丽飞虽然温言细语不卑不亢有言则有应,但委实轻轻淡淡的态度。 所以又是一番闲淡到毫无滋味的对话之后,场面一时间就冷却下来。 张丽飞似乎并不觉得尴尬,也可能是帷纱遮掩面容令人看不出神情的缘故,着装颇有些异于寻常社会人的她,还真有了那么点儿仙子出尘脱俗的清冷模样。 吕嵩和吕伟阳父子不禁心生疑窦,莫非张丽飞从苏淳风口中得知过,如若有吕姓人氏前来,无需过多热情?又或者,张丽飞已然知道,吕伟阳与苏淳风之间有着一些谈不上仇恨的小过节? 吕嵩扭头向儿子点头示意。 吕伟阳会意,微笑着很从容地说道:“丽飞,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在我们京大,有学生术士协会这样的一个社团存在,喏,你们影视学院也有类似的社团,只不过会员只有裴佳一人而已,当然,那是因为你们学院也只有裴佳一名术士。因为,这样的社团属于强制性的,只要是修心术法的学生,就必须加入,规矩颇多。而京大学生术士协会,最多时也没有超过二十人……所以,会员之间关系一般都不错。我和淳风之间,倒是曾经因为社团的一些事务,相互间似乎产生过一些小小的矛盾。嗯,这只是我个人的忖度,或许是我想得太多了,以淳风的品行为人以及其地位身份,是不会把这种小的争执放在心上的,毕竟,我们之间甚至连口头的争执都从来没有过。” “哦。”张丽飞轻轻应了一声,心头不禁揪紧,有些忌惮——有道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现在真害怕术士了。 “有些遗憾,我也很懊悔没有及时地去对此做过弥补,所以一段时间以来,我和淳风之间的关系,较为冷淡。”吕伟阳貌似有些可惜般轻叹了一口气,苦笑着岔开话题道:“不说这些了。对了,据我所知,在袁老先生这里,医治被术法所害的病症,医疗等各方面的费用相当高昂……嗯,为了表达我的诚意,这是一点小小的心意,请你务必收下。”说到这里,吕伟阳从手包内拿出一张支票放到桌上,轻轻推到张丽飞的面前,不等张丽飞开口,就说道:“你先别拒绝,听我把话说完,第一,我的家境允许,这点钱不算什么;第二,虽然直接送钱未免显得唐突和世俗,不过请你理解我的心意,绝对没有靠钱财以及来看望你,来讨好淳风甚或是希冀以后从淳风这里得到什么的意思;第三,你无辜受害,整个奇门江湖所有的术士,无分宗门流派,都应当自责愧疚,从而担负些许的责任。如今这件事虽然了却,不过我吕家,奇门江湖‘四生门’……” 话没说完,张丽飞心中已然快速思忖着如何拒绝时,就听着门外有人轻轻淡淡地说道:“心意领了,钱不能要。” 室内三人扭头看去。 门口竹帘一掀,身着白衬衣、黑色西裤的苏淳风面色从容地走了进来。 跟在苏淳风身旁的,是一位穿着淡蓝色牛仔裤、米黄色针织蝙蝠款薄毛衫,身材高挑的漂亮女生。 “淳风,海菲!”张丽飞兴奋激动地站了起来。 吕伟阳神色略先尴尬。 吕嵩已然起身,神情和蔼地离座一步,微笑道:“果然英雄出少年,苏淳风,吕某人久闻大名,今日一见,幸会,幸会啊。” “不敢当。”苏淳风微微一笑,视线从反应过来急忙起身的吕伟阳身上一扫而过,扭头神色温和地对张丽飞和王海菲说道:“丽飞,海菲,你们俩可有些日子没见面了,先到外面散散步说会儿话吧。” 两人面露一丝诧异,随即温婉点头,并向吕嵩、吕伟阳抱以歉意的微笑,然后挽着胳膊往门外走去。 苏淳风走到茶桌旁坐下,沏水洗杯,一边淡然说道:“坐下说话吧……” 578章 问一事,求一事 苏淳风这般明显自视甚高的姿态,让吕嵩心生不悦,微皱眉暗暗思忖,这苏淳风全然不似江湖传言以及儿子吕伟阳口述那般,为人谦和言行低调,颇有城府心智成熟。反倒是像极了一个得势跋扈,目中无人的青年。 不过细想下,能手抚仙人顶迫得仙人跪,并有资格让天下第一的纵仙歌主动邀战,苏淳风确实有摆出一副高姿态的资格。 “淳风,没想到在这里能见面,真巧啊。”吕伟阳笑道。 “嗯,是挺巧的。”苏淳风点点头,不过视线却是看都未看吕伟阳一眼,而是在扫过桌上那张支票上高达百万的数字后,看向了吕嵩,淡然道:“吕门主,这份大礼苏淳风与朋友张丽飞,收受不起,还请拿回吧。” 吕嵩神色如常,道:“谈不上是什么大礼,只是吕家和四生门,为以往所作所为给你带来的麻烦,做出应有的补偿。” 苏淳风沉默,倒了杯茶轻轻喝着。 此生,他和吕嵩是初次谋面,然而在前世的时候,他与吕嵩之间可谓多次谋面。 那一年冬,昆仑山脉一场千年难遇的惊天之战结束,身心皆疲的苏淳风在回程的半路上遭人伏击身受重创,又听闻父母遭遇车祸双亡的消息,从而走火入魔直至最终身死道消。前世那最后一战,吕嵩正是参与伏击他的那些人之一,而且苏淳风可以肯定,吕嵩绝对是谋划甚至是决策了那起必杀苏淳风的伏击战。因为,那时候的吕嵩,在奇门江湖中有着极高的威望——昆仑山惊天大决战,世界各国顶尖术士齐聚联合作战,为此做出最大努力居中调度联络的人,正是吕嵩。 无论苏淳风前世今生的奇门江湖上,四生门都算不得江湖上的顶尖名门大派,但前世的那个奇门江湖上,吕嵩可谓是风生水起有着一呼百应的能量。当然,他能有这般地位威望,一来是交际手段出众左右逢源,二来与永远会立于最强势地位的官方保持着密切联系,第三……吕嵩与纵仙歌的关系天下人皆知,诸多江湖中人甚至认为,吕嵩代表了不喜欢在江湖上指手划脚的纵仙歌,对于诸多江湖事的态度。 当年已然在江湖上声名赫赫的苏淳风,对吕嵩的印象不错,后期更是颇为信任此前辈。因为吕嵩与其他奇门江湖中人不同,在所有人都高呼着口号剿杀诡术传承者时,吕嵩以及整个四生门,对此都没有明确的表态,更没有参与其中。后来,吕嵩与冀中省金官庄市的古家家主古岳白,都受奇门江湖诸多名门大派世家重要人物们的委托,负责与诡术传承者王启民、苏淳风师徒谈判,一力推动奇门江湖接受并认可了诡术及诡术传承者,都应是奇门江湖中的正当存在,而非人尽可诛之的邪-道。 苏淳风前世直到在昆仑山大战时,才从原本被自己打成废人却诡异地恢复到巅峰状态的千面笑阎罗屠惜掳口中知晓,当年整个江湖对诡术传承者穷追猛打,势要斩草除根,幕后负责调度江湖人士和全盘策划推动的,正是四生门门主吕嵩。可惜苏淳风当时并不相信术士杀手屠惜掳的话,直到本就身心皆疲的他遭遇伏击,亲眼看到吕嵩就在伏击者之中,并且吕嵩在最后关头向苏淳风发起了致命一击……苏淳风才终于明白,只是为时已晚——吕嵩,一直都在利用诡术传承者重出江湖的大事件,以代表着青鸾宗宗主,天下第一人纵仙歌态度的身份,稳居幕后指挥调度着整个奇门江湖,从而一步步走向了江湖领袖的位置。 虎父无犬子啊! 前世奇门江湖上青壮一代中赫赫有名的四小龙,白龙白行庸,黄龙吕伟阳,红龙范嫣芝,黑龙屠惜掳,修为最低的吕伟阳反倒是在江湖上名望最重。 苏淳风心中暗生感慨。 其实重生至今几年来,在他的内心里,对于前世江湖上那个稳居幕后策划谋害他的吕嵩,倒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怨恨了,因为那不仅仅是吕嵩,而是整个江湖都在与他这个诡术传承者为敌,吕嵩所谓的阴谋诡计卑鄙无耻,只是相对而言,胜王败寇,各自所占的角度立场不同,落在奇门江湖中人眼里,恐怕还会称赞吕嵩运筹帷幄,布局绝杀迈入醒神之境的巅峰诡术高手苏淳风! 思忖至此,苏淳风不禁面露一丝温和,内心却有些无奈的苦涩笑意,重生以来,对于前世那些仇敌,大概是太多了的缘故,所以反倒是没什么太大的恨意了——只是每每思及害了王海菲的术士,仍旧心头恨难消。 见到苏淳风沉默不作回应,稍后神情变得温和淡然,在日常生活中自诩对人心忖度颇有见地的吕伟阳,此时却满心疑惑,又不得不主动开口道:“淳风,你别误会,这笔钱确实是作为弥补的,没有别的意思,你也不用多想其它。” 苏淳风微笑道:“但我也不缺钱。” “可是……” “钱拿走吧。”苏淳风将支票推到了吕嵩的面前。 吕嵩神色如常,和蔼温煦。 吕伟阳面露无奈,颇为真诚地说道:“淳风,以往在京大学生术士协会,我与你之间确实有些过节,但那些都只是各自的观念不同,完全不至于解不开,更不是什么深仇大恨。即便是后来,我四生门刻意在江湖上传播青鸾宗纵盟主猜测你是诡术传承者的消息,可那也是无奈之下才做的事情,毕竟你也知道,胡老先生是一位世间仙人。坦白说,当初就连天下第一的纵盟主,对胡老先生也是恭敬有加,更何况我们吕家四生门这种在江湖上不过是中等实力的宗门,更不敢污泥胡老先生的指使。” “嗯,我知道。”苏淳风点点头,淡然笑道:“如果胡四不死,我苏淳风不在晋西省杀降头师,没有实力击败一位世间仙人,当时也没有江湖上诸多风采顶尖的人物前来支持,没有一战而胜世间仙人并迈入炼气中期之境的话,四生门今天,会这样登门向我致歉,并真金白银地拿出来做弥补?” 吕嵩放在桌上的右手中指轻敲桌面两下,淡然道:“确实……不会。” “总要争上一争的。”吕伟阳苦笑着摇摇头,轻叹口气,道:“你我同在京城,京大校园,又都是男人,谁不想争那一口气?不过,晋西省的事情发生后,我实在是没有了和你争下去的底气,没办法,差距太大只能甘愿认输,就好像四生门,恐怕永远也不会去奢望着,有朝一日在江湖上的地位能够超越青鸾宗——这是现实,没办法。” 父子二人如此坦率的话语,没有让苏淳风感觉多么惊讶,似乎早有所料。 若是换做其他人听到这番话,要么会心生怒意或者傲慢,要么会因为父子二人的坦率直言,从而心生些许好感甚或钦佩。可苏淳风到底是两世为人,深知这父子二人不过是擅长交际忖度人心罢了,事实上,这父子二人的野心……极大。 苏淳风手指轻轻摸索茶杯边沿,貌似漫不经心地说道:“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会长,白行庸当选,想来你们应该不会有什么意见。当然,即便是没有晋西省事件的发生,我也绝不会让你吕伟阳当上第一任的会长,这一点我没什么好隐瞒的。不过后来罗同华教授出面游说,希望让你吕伟阳出任副会长一职,对此我没有再加以阻拦,因为这不重要了。而本该做会长的裴佳挂职副会长,她现在也没什么意见。至于我这个副会长,无论是与罗教授私下谈话,还是那天在会场上的表态,包括我心里的真实想法,都不过是挂个虚职,我向来不喜欢操心这些事情。” 话不用明说,吕嵩和吕伟阳也明白,苏淳风的意思是,他已经决定不再去追究吕家四生门,以及吕伟阳曾经针对他做的那些事情。 或是大度。 又或是,不屑。 一周前,京城各大学府的学生术士齐聚中关村银海大酒店,参加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正式成立会议庆典,票选出了会长白行庸,副会长裴佳、单蓁蓁、吕伟阳三人,又有罗同华教授提名苏淳风,出任理事会副会长。当日的会议很有意思,原本都已然定好,而且全国各地几乎都大同小异的会长竞选,在京城如此首屈一指的首都重地,会长一职竟然除却白行庸之外,没有竞争者。倒是三个副会长的职务,有那么几位竞争者,不过结果与最初所有人的判断等同。 有心人都能看得出来,能够当选会长与副会长的人,似乎都围绕着苏淳风,有脱不开的关系。 白行庸,毋庸置疑是苏淳风的铁杆儿朋友,在此次参与竞选如此重要,必然有诸多人觊觎的会长一职时,却没有竞争对手,从而顺利当选,究其原因,还不是因为在会议竞选召开之前的一段时间里,原本一直对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组建筹备的事务毫不上心,置身事外的苏淳风,却很突兀地多次出现在大学生术士的公众场合,明确表态支持白行庸当选会长,并简单却直接地列举了几个令人无法反驳的理由。以如今苏淳风在奇门江湖上的赫赫威名,简直堪称江湖年轻一代术士们的偶像,有着绝对的号召力。虽然不乏有学生术士会因为羡慕嫉妒恨从而不愿意随了苏淳风的意愿,可这毕竟是少数,而且即便是这少数人当中,也有部分倾向于白行庸,剩下的那部分则会忌惮、畏惧苏淳风和白行庸,从而不敢和他二人唱对台戏。如此一来,白行庸近乎于全票当选,又无人竞争的第一任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会长一职,也就自然而然了。 在泰国降头师害人事件中,表现得格外抢眼,有着扛旗之风采的裴佳,当选副会长当然没什么问题,更何况最早传言,苏淳风是要支持她任会长呢? 而单蓁蓁,大家都知道她以往在京大学生术士协会,一直都是苏淳风的得利下属,帮衬着尸位素餐的苏淳风统揽了京大学生术士协会的所有事务,所以此番单蓁蓁当选副会长,也是绝大多数人早已认可的情况。 至于吕伟阳…… 这位几乎是公开化与苏淳风有着过节,且所属家族门派曾推波助澜谣言对苏淳风不利的大学生术士,前期本就已经为竞选会长一职而造势经营许久,顺利竞选成为一名副会长,也在情理之中,更何况有苏淳风的默许认可,再有罗同华教授明确表态支持呢。 另外,苏淳风未参与竞选任何职务,却在会议上被罗同华教授直接强势提名任职理事会名誉副会长…… 几乎没有任何学生术士反对,哪怕是从内心里,也不会去反对。 因为,实力代表一切! 拳头大就是硬道理! 就好像如果现在让青鸾宗宗主,那位公认天下第一,在晋西省手刃世间仙人的纵仙歌,愿意出任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的一位名誉副会长的话,恐怕京城各大学府中的学生术士们,都会引以为荣兴高采烈地去举起双手双脚赞成。虽然苏淳风没有纵仙歌那般威望和无匹的实力,可到底是能够让天下第一的纵仙歌都主动邀战的人物啊——奇门江湖中青年一代,苏淳风绝对是首屈一指毫无疑问的最强者。 见苏淳风再次神情淡然不语,吕嵩和吕伟阳父子二人心里都明白,苏淳风是真的不会与他们计较,可也不想再与他们多谈了。 按理说,吕嵩好歹也是四生门的门主,是前辈,而吕伟阳也是奇门江湖中青年一代的俊杰人物,苏淳风如此这般不冷不热的待客之道,再有他已然明确不会追究以往的事件,那么吕嵩和吕伟阳无论是出于个人、门派的面子问题,还是其它缘由,都没必要再继续下去哪怕是一分钟的谈话了。 但吕嵩还是给向他示意的儿子使了个眼色,让其稍安勿躁。 吕嵩把支票轻轻推回到苏淳风的面前,一边说道:“淳风,这份心意务必收下,权且算是我这位江湖前辈,厚着脸皮认错的态度吧?” 苏淳风微笑不语,看着吕嵩。 吕伟阳脸上已然流露出了再也掩饰不住的忿忿——苏淳风,杀人不过头点地,你这样未免太过瞧不起人了。 “当然,还有一事相问,亦可能,有一事相求。”吕嵩说道。 苏淳风点点头,默许吕嵩说下去。 吕嵩稍作斟酌,道:“奇门江湖从复兴至今繁荣,不过短短十几载,如今年轻一代无论江湖中人承认与否,都以进入大学学府的学生术士为主力,其中缘由不用我说,想来你也明白。而现在全国各地大学生术士协会势在必行的整合运作,确实极为成功,明显益处多多。那么,我个人认为,整个奇门江湖也不能如以往那般一盘散沙,在快速发展的新时代,也就是现在,迫切需要竖立起新的奇门江湖规则……江湖百年凋零,许多传统规则或被遗忘或被时代所淘汰,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因为那样的话,奇门江湖上极容易出现太多不可控的冲突事态,甚至直接影响到现实社会。到时候一旦引发了官方的强烈反制措施,受损失的,还不是奇门江湖么?” 苏淳风微微皱眉,道:“这方面的事情,吕门主还是另找高人商谈吧,一来我是年轻后辈,自认为没这个资格,二来我也不喜欢涉足江湖事。想必吕门主也应该有所耳闻,我这人没什么大的抱负,只想平平淡淡过自己的日子。几年来虽然经历了数次事件,但每次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嗯,淳风秉性出尘脱俗,不愧是山门中人下山,有山门中人风范。”吕嵩态度很认真地夸赞了一句,紧接着说道:“但如今的奇门江湖上,如果说有什么重要事务,却不为苏淳风所知,恐怕江湖中人都会因此而觉得略有缺憾,更何况大学生术士也是奇门江湖中人,而你却是青年一代中毫无争议的第一人,你的态度,或许自己无意,但却能引导太多人对一些事务的看法。” “吕门主。”苏淳风微抬手打断了吕嵩的话,道:“我听说了奇门江湖可能要筹划组建联盟的消息,这件事我不会表达任何态度。” “哦?” “我的师父,想来也懒于去关注这种事情。”苏淳风风轻云淡般说道:“所以,吕门主既然想要在奇门江湖联盟组建的事情上做点儿什么动作,就不用担心我苏淳风会插手了……因为,我不喜欢这类事。” 吕伟阳忍不住插嘴道:“青鸾宗确定不会介入组建联盟,纵仙歌也不肯做那盟主,可秦岭省耀皇宗……” 话没说完,但言下之意很清楚——苏淳风和白行庸关系非同一般。 苏淳风没有理会他。 吕嵩扭头瞪了儿子一眼,然后神情和善地站起身来,身为奇门江湖前辈,却礼数极重地向着坐在对面的苏淳风微微躬身,道:“四生门绝对没想过要以这一百万元,求来你在江湖联盟组建一事上的支持,有今天你的这番话,吕某人已然心里有数……这一百万元,确实是做些弥补以求心安,还请淳风收下,我们后会有期?” 苏淳风微笑着,点了点头。 摆足了高高在上的架势。 吕伟阳虽然心有不悦,可也没有再流露出什么不满忿忿之色,在父亲的吩咐下,起身恭敬向苏淳风道别之后,父子二人转身走了出去。 579章 淳风,给个想法呗 吕嵩与吕伟阳父子二人前脚刚走,张丽飞和王海菲就回到了房间里。 “淳风,那两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张丽飞迫不及待地问道,神色间还带着些许的担忧惶恐。 “术士。”苏淳风表情轻松,语气温和地说道:“你看你,现在都有点儿草木皆兵的意思了。早就跟你说过,没必要担心什么……所谓的奇门江湖和术士,确实神秘了点儿,但还不至于动不动就伤害寻常人,放心吧。” 张丽飞悬着的心放下,看了眼桌上的支票,道:“你,怎么收下了?” 苏淳风笑着把支票拿起来,玩味地吹了吹,递到张丽飞面前,示意她和王海菲坐下,然后说道:“你这次被降头师所害,说到底我有责任,他们也有间接的责任,所以既然诚心诚意甘愿拿出点儿钱做补偿,你就理直气壮地坦然收下。不用考虑其它,更不用担心,这本就是你应得到的经济补偿,我还觉得不够呢。” “这……”张丽飞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收下吧。”苏淳风笑呵呵地说道:“这种事情没必要难为情,该拿就拿嘛。” 王海菲看到支票上的数目,心里微微一颤,从小家境生活拮据的她,对于出现在支票上动则百万的数目,委实有些难以置信。不过她神色间倒是没什么吃惊的模样,温婉笑道:“丽飞,神秘的奇门江湖,还有那些神秘术士的行事为人方式,你和我不懂,你就坦然听淳风的吧。” 虽然张丽飞自小家境富裕,在影视学院这两年,还有拍戏宣传的忙碌奔走生活中,接触过太多身价不菲的人物,也曾参与过花费数十甚至上百万的宴席、活动之类场合,比之王海菲的眼界自然要高出许多,可真正遇到这种绝对堪称一掷千金的事情,而且一百万巨款就这样如同拎来一包点心般眉头都不带眨一下地送给她做为补偿……仍旧让她感到吃惊和忐忑不安。 犹豫着平复了一下心绪之后,张丽飞才点点头,起身拿着支票走到书桌旁,夹进一本书里,再塞到抽屉中锁上。 小心翼翼做完这些,突然又想到了什么的张丽飞,坐回到桌旁后,尴尬道:“可是这笔钱……淳风,好像也应该有补偿你的吧?毕竟,毕竟他们是因为你,才肯拿出一百万所谓的补偿,而且袁老先生的这所中医院,我们真就不打算支付医疗费用了么?我总觉得,这样做不合适。” 苏淳风笑着摆摆手,道:“不说这些了,一会儿袁朗来接我们去吃饭,下午他负责做导游,我们在天府市好好玩儿几天。” 王海菲脸上浮现出一抹希冀的笑容。 张丽飞也颇为开心的样子。 只是,很突兀地,三人都安静了下来。 按理说,好友之间许久未见,本应该有着说不完的话,尤其是王海菲、张丽飞这样的女生,更应该说说笑笑——哪怕是张丽飞月余前被恐怖的降头术所伤毁了容,可她早已走出了被毁容的阴霾,而且这段时间以来一直都很想念王海菲和苏淳风,如二人这般深情厚谊多年的朋友,太少了。 之前吕嵩与吕伟阳父子二人在时,张丽飞和王海菲很懂事地到外面,也没有心思去叙旧抒情,只是诧异地谈了下她们都不了解的那个神秘的奇门江湖,还有那些神秘的术士,以及,苏淳风…… 只是现在,为什么突然间,久别重逢的闺蜜、好友,竟然就没话说了呢? 其实原因,三人心知肚明,但不能诉诸于口。 苏淳风对此,更是无奈——有些事无从解释,也没得解释,越解释越乱啊。私下里,他倒是尝试着和王海菲解释过与张丽飞之间的感情事,只不过王海菲太过于通情达理,委婉地打断了他的解释,无须解释,也无需他做什么保证……然而这样的善解人意通情达理,反倒是更让苏淳风无措。 还好此时护士小云走进来,打破了令人尴尬的安静,也间接地帮苏淳风暂时逃离了三人坐,必有尴尬的境地。 小云说:“苏先生,我们院长请你过去谈话。” “好,我这就过去。”苏淳风起身微笑应道,一边和张丽飞王海菲说道:“你们先聊着,我过去一下。” “去吧。” …… 来到仅一墙之隔的袁宅后院正堂屋时,苏淳风神色间流露出一抹不易被人察觉到的诧异之色。因为来之前,他根本没想别的,身为家主和院长的袁尊,邀请他过去,也不过是尽地主之谊寻常客套礼节,闲聊几句罢了——苏淳风虽然从不会盲目地狂傲自大,但也不至于没有自知之明,妄自菲薄。他很清楚,以自己当前在奇门江湖上的名望,以及个人术法修为上的实力,绝对有资格让袁家的家主重视,并且尽地主之谊的礼节。 倒也不是说袁尊以及袁家,会多么的想要讨好他苏淳风,而是现实社会、现实江湖中的人之常情。 而苏淳风,也不至于因此自鸣得意。 只是现在客厅内,袁尊、袁荣、袁赐钦、袁赐辛,以及袁氏一族另外两家的主要人物,竟然齐聚一堂,这就有点儿不寻常的意思了。 一番客套话之后,苏淳风落座,一边思忖着袁家人到底有什么事,如此兴师动众地请来自己谈话。 “淳风,奇门江湖要组建江湖联盟的消息,你应该有所耳闻……”袁尊微笑着问道:“你怎么看待这件事?” 苏淳风稍稍一怔,继而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也难怪袁家人会如此郑重其事地把他叫来了。想必之前吕嵩、吕伟阳父子来到袁家,谈到了组建江湖联盟的事情。不过,人老成精的袁尊,绝不会轻易在吕嵩的面前,对江湖联盟组建一事表态,想来袁尊也应该处在犹豫不决之中。 而袁家其他人,对于此事的态度,应该是各有所见。 苏淳风不紧不慢地说道:“袁老,您应该了解我疏懒的性子,再说了,我又是一个年轻的晚辈,对这种江湖大事,可不敢发表什么意见,也没什么兴趣。您老询问我的看法,委实让晚辈不知如何是好啊。” “总不会,连想都没想过吧?”袁尊笑道。 苏淳风流露出一抹腼腆之色。 袁赐辛皱眉不喜,开口道:“春末,全国学生术士会议在京城召开,提出了整合全国各地学府的大学生术士协会,你当时是表了态的,而且江湖上人尽皆知,你与罗同华教授私下多有交流接触。而罗同华、李全友的身份,大家都心知肚明,不仅仅是管理着全国的大学生术士,还代表着官方,与整个奇门江湖对话。我说‘对话’还算是比较委婉了,事实是什么,淳风你心里明白。” “嗯。”苏淳风点点头。 “所以你应该,比我们更早知道这个消息的。”说到这里,袁赐辛似乎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语态略显不妥,为了避免显得过于强势迫人,他面露出一抹淡然笑容,道:“江湖中人,其实都已经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当初整合全国的大学生术士协会,其实就是在为组建江湖联盟一事铺路,也是对奇门江湖各大宗门流派可能对此有什么反应的试探。那么,整合大学生术士协会的事情一切顺利,接下来江湖联盟的组建,也就显得理所当然,并且有大学生术士协会成立多年,今年又迅速通过了整合的决策,为前车之鉴,江湖上各大宗门流派人士的抵触,就会弱得多。” 苏淳风无奈笑道:“如您所说,我也是后知后觉……不过,我不明白袁先生您,跟我说这些话,是为什么?” 袁赐辛一时语塞。 其实,他只是看苏淳风一副懒于去理会这起绝对算得上奇门江湖最为重大的事件,所以内心里有些生气,觉得苏淳风太不把袁家人放在眼里,所以才会忍不住以长辈的姿态语气,去阐述几句貌似你知我知大家都知的话,以便让苏淳风知晓,你小子没必要在对你有情有义的袁家,摆谱装傻,大家都心知肚明。 一个月前,袁家家主袁尊力排众议乾纲独断,不收取张丽飞的高昂医疗费用,并以让苏淳风、张丽飞为袁家医术做代言人的婉转方式,使得双方在经济利益方面貌似扯平,如此一来,既给了苏淳风下台阶,袁家的面子上也能说得过去,还能进一步加深双方的关系。所以在生活中从不贪恋钱财,也厌恶什么事都要玩-弄心计的袁赐辛看来,袁家在苏淳风面前,已经摆出了足够的诚意和友好。那么,苏淳风理所当然,也应该很坦诚地讲述下自己对组建江湖联盟的想法,确切地说,是希望以这种委婉的问话,得到苏淳风哪怕一点点的暗示——官方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其实莫说是袁家,当前整个奇门江湖上所有的宗门流派世家中,但凡有心者,几乎都认为苏淳风应该对此事的内幕更为了解。 如袁赐辛之前所言,全国大学生术士会议上,苏淳风当众发言又参与了探讨大学生术士协会整合后的规则事项。而且,那天晚上与东北郎家发生激烈冲突时,苏淳风可是当着罗同华、李全友的面,以强硬的姿态,迫使郎家家主郎延发下血誓,才勉强取回了家族至宝星辰塔…… 苏淳风凭什么? 答案似乎显而易见——苏淳风得到了罗同华、李全友的支持。 再者,苏淳风自两年前入京大求学以来,在学生术士协会中与罗同华之间,可谓多多少少都有些不对付,还有矛盾。根据江湖上有心人的调查,是因为苏淳风心性疏懒不愿意介入学生术士协会的事情,不愿意与罗同华打交道等等。但奇怪的是,罗同华对不服管束的苏淳风却格外偏爱,不仅两次让苏淳风成为京大学生术士协会的会长,苏淳风在京城与术士斗法并且力杀三名术士,从而入狱那次,罗同华更是亲自插手干涉,把苏淳风从看守所里给捞了出来。那时候,江湖中人还都义愤填膺摩拳擦掌,准备随时站到苏淳风的立场上为其摇旗呐喊助威。可事后想想……历数苏淳风入京大这两年多来-经历的几次重大事件,这小子明摆着就是每每犯忌,却屡屡平安无事。 这次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组建,说好不参与的苏淳风,又挂了个名誉副会长的名号。而且谁都知道,那个被几乎所有人觊觎的会长宝座,在罗同华代表官方表态,由学生术士自行公平竞选的前提下,基本上就是苏淳风让谁坐,谁就坐上去。 这小子都有点儿布衣宰相的架势了。 江湖中人会怎么想? 哦,现在你苏淳风又揣着明白装糊涂,摆出一副置身事外,啥都不知道的姿态来……这他妈也太不够意思了吧? 袁赐辛心有不满,苏淳风也觉得冤枉——我招谁惹谁了? 袁尊轻轻咳嗽一声,瞪视了袁赐辛一眼,继而微笑着神情和蔼地说道:“淳风,奇门江湖组建联盟这件事,非同小可,我也是几天前才接到了李全友先生的电话通知。至于是否加入江湖联盟,袁家上下并没有异议,只是这组建江湖联盟的前期筹备、协商,以及其它方面的工作,袁家是否尽心尽力参与其中,大家的意见有所不同。恰好今天在你来之前,四生门门主吕嵩吕先生,和他的儿子吕伟阳,从我这里刚走,也谈到了这件事。唔,你在丽飞那里,应该也见到他们父子二人了。刚才郎儿叔叔那番话,也没别的意思,你不要误会。只是大家都知道,你和罗同华教授熟识……所以,我们很想听听你的意见,权且帮袁家出个主意,如何?” 这样的话说出口,苏淳风自然明白了袁赐辛为什么会说那番话,而且明显语气中流露出不满之意。 只是这种事情,他怎么给人出主意? 他也没内幕消息啊。 当初从纵萌口中得知消息,继而在华清大学校园里提醒了白行庸之后,苏淳风就已然有些懊悔,毕竟今生的奇门江湖,已然与前世那个奇门江湖的发展轨迹,逐渐有了偏离。比如前世的奇门江湖上,纵萌还未来得及大学毕业,就应该是被千面笑阎罗屠惜掳,杀死在了京城,所以苏淳风前世踏足奇门江湖之后,并没有听说过天下第一纵仙歌,有个天赋资质绝佳的幼子纵萌。另外,苏淳风前世进入奇门江湖,也没有听说过世间仙人胡四的存在,如果那个时空中有过胡四此人,那么他应该也是在苏淳风进入江湖之前,死了。 还有许多许多本不该死,或者说不该死得那么早的人,今世的奇门江湖上已经被苏淳风给干掉了。 前世江湖有仇怨。 今生,谨慎小翼的苏淳风仍旧没能置身江湖之外,到现在还是背负上了诸多不同于前世的恩怨情仇——总之,今生因为他身份的不同,所处环境的不同,却同样在江湖上声名赫赫的缘故,这个江湖…… 大势上,会不会出现巨大的偏离? 苏淳风知道蝴蝶效应是什么意思,但不知道,自己这只重生而来的蝴蝶,会否间接地改变奇门江湖的历史发展轨迹。 “我明白袁老先生您的意思,只是……”苏淳风苦笑着摇摇头,道:“你们可能有些误会了,无论是全国大学生术士协会的整合,还是当前要组建江湖联盟的事情,我都从来没想过要参与其中,也从没有提前得到过什么消息,更没有为此出谋划策过。正如我在全国大学生术士会议上所说,我从来不想涉足奇门江湖,哪怕是现在我已然陷入其中拔不出腿来,仍然是这样的态度。有道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样的心态想法,或许会让你们内心里误会我很虚伪,也显得矫情,可事实就是这样。坦白说,刚才吕嵩父子向我提到了这件事,在对以前的一些所作所为,向我诚恳道歉后,也恳请我对这件事表个态。” 不用说那么详细,在座者也都明白,吕嵩所谓的要苏淳风表个态,与袁家希望苏淳风说说个人看法,不同。 吕嵩是恳请苏淳风不要在组建江湖联盟一事上,阻拦野心勃勃的四生门借机博取名望地位。 而袁家,则是想知道点儿内幕消息,从而提前做出抉择。 袁赐辛忍不住问道:“你怎么说的?” 苏淳风笑了笑,道:“江湖组建联盟,与我无关,不参与,不表态。” 袁家的几个人面面相觑,各自认真思忖。 “这件事,宜早不宜晚。”袁赐钦率先表态,道:“虽然青鸾宗宗主纵仙歌,已经最先表态不加入江湖联盟,但那是因为青鸾宗和纵仙歌的实力,有资格独身联盟之外,仍旧不被人小觑,也不担心利益会有损失。可青鸾宗不加入,其它宗门流派肯定会争相加入其中,四生门吕嵩今天主动前来,恳请我们的支持,就是一个明显的例子,我袁家虽然不至于去自不量力地争夺盟主之位,但……” “我不同意提前表态,更不同意我们参与到组建联盟的前期筹备过程中。”袁赐辛丝毫不考虑大哥的面子,直言反对。 580章 也可能,计划会泡汤 围绕着以何种态度参与到“奇门江湖联盟”的组建过程中,在座袁家诸位有权话事的人物,展开了激烈的讨论,或者说,争论。 身为外人的苏淳风,神色平静淡然,不时地轻抿一口茶水——他知道,无论自己是否知道目前官方对于组建奇门江湖联盟已然既定的一些原则内幕,在自己明确表达了“不表态、不参与。”的态度后,袁家人相信与否,都不会再就此询问他。或许他们还会心有不满觉得苏淳风不够意思,但这都不重要了…… 因为,苏淳风在四生门门主吕嵩面前是如此态度,那么袁家要考虑的重点,就不再是希望从苏淳风这里得到点儿内幕消息,更不是他们隐晦表达出来的目的,那就是希望在此次组建江湖联盟一事中,苏淳风能够支持袁家。 吕嵩不远千里来天府市,看望张丽飞,致歉并恳请苏淳风不要在组建江湖联盟一事中,给四生门的崛起下绊子,顺便拉拢袁家支持四生门。 可袁家,也不是省油的灯啊。 你四生门想趁机崛起,率先表态站队,支持罗同华、李全友的布局,从而谋得将来江湖联盟组建成功之后的利益地位。而袁家,又何尝不想借此崛起于江湖呢?况且晋西省那起轰动江湖的大事件之后,江湖中人都后知后觉地知晓,当初江湖上有关苏淳风是诡术传承者的谣言,是四生门散播开来的,也由此,苏淳风和四生门之间算是结下了梁子。那么,苏淳风如果在这个关键时刻给四生门下绊子,绝对算不得意外和无理,情理之中嘛。就算以苏淳风的实力名望,还做不到全面阻挡四生门的崛起,但把四生门搞得灰头土脸,谋取不得更大利益,还是很轻松的。 毕竟,当前刚刚繁荣起来的奇门江湖上,只要苏淳风开口,哪门哪派哪世家,还不得给苏淳风点儿面子? 事有先例啊。 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整合组建,苏淳风摆明了不让吕伟阳当上会长,于是吕伟阳自行乖乖退出,因为他很清楚就算自己不退出竞争,最终结果也只会是自取其辱,反倒会给苏淳风添增威望,倒不如干脆主动退出,既能挽回些脸面,还能示弱、示好于苏淳风。而苏淳风说要让裴佳当会长,耀皇宗的白行庸都不再去争。回头苏淳风又明确支持白行庸,于是白行庸连个竞争对手都没有,顺利当选人人觊觎的会长。 那么现在,苏淳风表态不会去插手江湖联盟一事,也就是说不会去为难四生门,就显得格外大度了。 既然他对有过节的四生门都网开一面了…… 那么,让不肯道出些许内幕秘密的苏淳风,在接下来的江湖联盟组建过程中,小小的,隐晦地表态,支持袁家一二,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再怎么说,袁朗与苏淳风是校友,关系不错,而且因为张丽飞受害一事,袁家与苏淳风之间也算是结下了一层深厚的关系,所以苏淳风再如何不肯涉足江湖事,随便说一句支持袁家的话,总能行吧? 听着他们的争论,苏淳风旁观者清地暗暗摇头,一家人争论的无外乎是主动参与进去,还是后期大局已定之后加入江湖联盟。 但没人考虑,为什么不可以去……阻止奇门江湖联盟的成立? 或者,奇门江湖联盟的计划,胎死腹中呢? 就在大家争论不休时,身为晚辈的袁朗掀开门帘,小心翼翼地看了下诸位长辈的脸色,确认可以走进去之后,才挂着些知错的尴尬笑容进来,恭恭敬敬地向各位长辈躬身,这才说道:“到中午了,我说好,要请淳风他们吃饭的。” 袁尊爽朗一笑,挥手道:“淳风,家务事让你见笑了。” 苏淳风微笑起身,道:“这件事委实帮不上忙,我深感愧疚,各位前辈,我就先不陪各位叙事了,回头有时间,咱们再聊……” 众人含笑目送。 苏淳风跟随着袁朗往外走去,只是两脚刚刚踏出门槛,竹帘还未放下,他却停下步子,扭头微笑着说道:“刚才听各位前辈的讨论,我其实有一句话想说,只是担心祸从口出,所以才一直忍着没有说。” 客厅里所有人都精神一振,满怀期待。 袁尊正色道:“淳风,但说无妨,我保证今天你的话,不会出袁家的大门。” 苏淳风哭笑不得,没曾想袁家众人会对自己的态度如此重视,他也只得返身一步回到门槛内,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我个人的一个想法……嗯,各位前辈讨论的无外乎是以怎样的态度加入奇门江湖联盟,可是,各位有没有考虑过,或许,奇门江湖联盟,最终很可能组建失败,到那时候又该怎么办?” 众人愕然,面面相觑。 这怎么可能? “我只是随便那么一想,随便那么一说。”苏淳风似乎也觉得自己这个想法有点儿太脱离实际,露出些许腼腆之色,道:“大概是因为我个人心性的缘故吧,反正已经打定主意,奇门江湖联盟组建与否,都不去趟这滩浑水。” 一时间,大家都不知道如何回应。 苏淳风神色间很是抱歉地告辞,转身走了出去,一边仿若自言自语般地小声嘟哝道:“其实,我就是个学生……” 客厅内,议论声渐起。 因为有了苏淳风刚才的话,袁家众人自然而然地开始往这种可能性方面考虑——假如苏淳风一语成谶,奇门江湖联盟组建失败,那么任何最早表态支持并兴致盎然出钱出力出计划的宗门流派,无疑会成为江湖中人的一个笑话,也会让诸多导致江湖联盟组建失败的宗门流派们,视作奇门江湖的叛徒。 所以必须得慎重。 只不过,一番讨论后,大家还是觉得这样的担忧委实没必要。因为奇门江湖联盟组建计划,最终失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要知道,这可是奇门江湖自复兴至繁荣到现在以来,官方首次针对奇门江湖的存在,发出的一个带有明确信号的指导意见,或者应该说,是比较委婉的指令。 倘若奇门江湖联盟组建计划最终泡汤了…… 官方根本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 所以,哪怕是最后出现一个名不副实的奇门江湖联盟组织,也绝对不可能让这个组建计划最终彻底无果。同时,一旦组建计划失败,官方不得不搞一个名不副实的机构出来,那么造成这次失败的各大江湖宗门流派、世家,都必然要承受官方因为极度不满而在以后的时间里慢慢清算的恶果。 说到底,奇门江湖还是处在人类社会中,国家的大局中,根本别想真正的超脱,历史上没有过,以后也绝对不可能。 身为家主的袁尊陷入了沉思中。 一番议论之后,袁赐辛说道:“所以,我们袁家此次,不应该过早表态去做那出头的鸟儿,虽然早起的鸟儿有食吃,可早表态早参与,就会身不由己地卷入到激烈的利益争夺之中。原因很简单,任何急于表态支持组建奇门江湖联盟的宗门世家,无不是想要在将来的江湖格局中占据更有利的位置。而因为青鸾宗明确表态不入联盟,纵仙歌对盟主之位毫无兴趣,那么盟主的位子,势必会被诸多势力所觊觎。” “我们可以明确表态,不去竞争盟主之位嘛。”袁赐钦不以为然地说道:“如此一来,我们反倒是能够左右逢源,任谁想要做盟主,都得讨好咱们。” “你说不争,别人会信么?” “为什么不信?” 袁赐辛冷笑道:“那么,大哥你觉得,我们到时候真的就能左右逢源,争取到盟主之下最大的利益么?恐怕反而会左右皆怨吧。” “这……” 稍作迟疑后,袁赐钦说道:“至少,我们的态度,能够让官方满意,不至于以后在江湖上行事被动,奇门江湖繁荣进入昌盛,各方面的竞争形势必然会很复杂很激烈的,我们就算是想要独善其身,也不可能啊。” 这下,轮到袁赐辛一时无语了。 因为袁赐钦的话也有理——袁家是奇门医术世家,不同于苏淳风那般,既有着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强大师承做靠-山,个人又有着极强的修为实力,最重要的是他孑身一人,虽然已经在奇门江湖上有了赫赫威名,但如果他要在组建江湖联盟这种事情上置身事外的话,几乎所有宗门流派都会拍着巴掌欢迎,至少,不会去因此忌恨他。而一个玄学医术世家,所要考虑和忌惮的问题,就多得多了。 客厅内沉默了一会儿。 一直都在微微皱眉思忖的袁尊,喝下杯中已凉的茶水,微笑道:“组建奇门江湖联盟一事,我袁家的态度是……嗯,不反对,但不作为,坐观风起云涌。” “这……” 所有人都愕然。 这算是个什么态度? 李全友和罗同华,能乐意袁家如此这般明显推诿的态度么? 袁尊起身,笑呵呵地说道:“如果大家心里委实拿不定主意,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那就这么定了吧。苏淳风那小子刚才嘟哝着说,他自己其实就是个学生,嗯,咱们袁家的术士,其实就是郎中,给人医病治伤祛疾的嘛……” 581章 你想得太多了 组建奇门江湖联盟的消息一经传出,立刻让整个江湖都变得热闹起来。 诸多宗门流派、世家,还有那些势单力孤但个人术法修为绝对不弱的散修术士们,无不是兴趣盎然,一时间江湖上,诸如某宗门大佬已然决定加入联盟,并召开宗门会议决定力争盟主之位,某世家为此爆发了激烈的争执,闹得不欢而散四分五裂,又有某位隐于世间一甲子的高人趁此机会重入江湖……等等各种流言消息,满天飞。 然而奇门江湖在沸沸扬扬了两个月之后,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有关组建奇门江湖联盟的消息竟然趋于淡化,而诸多宗门流派世家,最初争先恐后有钱出钱有力出力似乎生恐加入晚半步的热情劲儿,也竟然很突兀地冷却下来。 然后,江湖就陷入了平静。 组建江湖联盟的计划,似乎就此搁浅,遥遥无期…… 临近中午的时候,京城的上空纷纷扬扬地飘起了入冬的第一场雪。 很快,京大校园便银装素裹。诸多学子们不惧严寒飞雪,朝气蓬勃地走在飘扬着晶莹雪花的校园里,赏雪景,踏雪踪——谈笑青春。 贝公楼侧旁的草坪小径上,身着黑色大衣的罗同华,与李全友并肩而行。 “必要的情况下……”李全友神色阴鸷,似乎充满了怨气地说道:“选择一个实力中上的宗门流派或者世家,然后采取实质性的打击行动,一举摧毁,达到杀鸡儆猴的效果,以震慑当前情况下不怎么听话的奇门江湖。” 罗同华双目深邃,看不出有丝毫的情绪波动,摇摇头,说道:“我早就说过,欲速则不达,现在,我们已经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至少,湘南四生门,京城唐家、东北郎家已然明确表态支持了。”李全友冷哼一声,道:“而且江湖上还有些颇有声望的散修术士,愿意加入联盟,比如豫州省中州市的相术大师石林桓,苏中省盐城市单枪匹马挑衅赣江省净月门,一战后虽败犹荣从而在江湖上声名渐起的散修青年术士刘学树,还有另外几个潜修多年,老来终于赶上奇门江湖繁荣的散修术士,在听闻消息后,都愿意加入江湖联盟。” 罗同华仰头望着飞雪连天的阴沉天空,道:“远远不够,如果只凭这寥寥无几的散修和几个实力中上的世家门派,组建出来的奇门江湖联盟,就是个笑话。” “不管规模如何,只要联盟正式组建,有我们的大力支持,让最早加入江湖联盟的世家门派、散修术士,都得到显而易见的益处……”李全友露出一抹自信十足的冷笑,道:“一年之后,我们宣布江湖联盟重组,召开江湖大会,以往那些犹豫不决小意谨慎的老狐狸们,必然会一个个争相加入的。” 罗同华沉默了一会儿,道:“我仍旧不看好,因为,我们现在也是摸着石头过河,针对奇门江湖这种特殊的存在,宜疏不宜堵啊。” “事到如今,还有别的办法么?”李全友眼神坚毅。 “我保留意见,并且退出此次奇门江湖联盟筹备组。”罗同华似乎看不出生气的样子,道:“另外,既然你已经决定,无论如何都要组建奇门江湖联盟,那么,又何必为了杀鸡儆猴,除掉一个宗门呢?” 李全友冷笑道:“一,为了正义;二,表露我们的决心。” 罗同华摆摆手,转身往回走去。 李全友独自站在洋洋洒洒的飞雪中,面色刚毅,目光冷峻,心中暗想纵然前方是刀山火海,是万丈悬崖,他也要搏一搏。因为在他的思维中,对于整个社会来讲,神秘的奇门江湖充斥着太多的不确定和危险性因素,当前奇门江湖刚刚繁荣,如果不能在其进入昌盛阶段时,就立刻着手控制住的话,将来恐怕就会失去控制。 但李全友也并非愚蠢到想要一味地以高压态势压制,否则他也不会去一力推动奇门江湖联盟的组建了。 每个人,从小到大,都有梦想。 只是年龄和所处位置的不同,梦想的概念、视野又有不同——小时候,梦想就是梦想,长大了,梦想叫做目标;身处底层时,向往的成功叫做梦想;功成名就时,身居高位时,梦想……是一种抱负,一种精神层面的成就满足追求,一种胸怀。 李全友,有自己的抱负。 他知道,罗同华有着和他相同的抱负,只是罗同华比他李全友,多出了一份理想和一份成就的追求。 这份理想和追求,在李全友看来,有价值,但李全友自认为做不到,性格的缘由——罗同华的那份理想和追求,就是在这个新的大时代,以毕生的心血,去写就出最为全面的奇门江湖史,并且能够将奇门江湖当前与历史上,所有出现过的奇门江湖流派、宗门、世家,还有那些散修但同样强大的术士,以及他们所修行的术法……全都尽可能详细地记述下来,成为经典,永恒。 有价值,令人钦佩,李全友也愿意支持罗同华去完成如此艰巨和伟大的事业。 但书生气太重,难免优柔寡断。 所以对于罗同华提出保留意见,自行退出此次奇门江湖联盟组建筹备组的明显不满态度,李全友没有丝毫的挂怀,反倒是有种解脱了的轻松感——没有了罗同华,他李全友就可以独揽大权放手一搏,去成就自己的抱负。 此时,校园28号寝室楼的334寝室里。 几个年轻的学子正在嚷嚷着,要年龄最小的刁翔请客吃饭。理由是,这位比同届学生平均年龄要小上两岁半的天才,在京大校园,在28号寝室楼,在334寝室里,继续创造着他的天才辉煌——这小子在钻研学习电子科技,成为黑客高手的同时,大三上半学期还未结束,就已经修完了大学四年的所有必修课和自身的选修课,更让人吃惊和羡慕的是,这小子从来都没有一点儿刻苦勤奋学习的状态。 换句话说,刁翔纯粹是以玩儿的悠闲心态,成就了当前这种令人瞠目结舌羡慕不已的漂亮学绩。 他真是个天才。 “我想死的心都有了……”张展飞做出一副哭嚎的模样,双臂大张望天,“你小子这样的行为,简直就是杀人啊!” “小翔翔,今晚咱们俩必须得切磋下拳脚功夫了。”如同一尊铁塔的顾天恩使劲捏把着自己的拳头,扭动脖子,发出嘎嘣嘎嘣的声响,神情狰狞地看着身材矮胖白白净净戴着高度近视眼镜的刁翔,如同狮子看着小白兔。 刁翔瑟缩在床角做惊吓状:“老大,为什么啊?你凶猛得像是一头熊,而我手无缚鸡之力,这不是欺负人嘛。” “我也没办法啊。”顾天恩捶胸顿足:“只有在这方面找回点儿自信了。” “打住打住……”杨波露出一脸的疑惑状,一本正经地说道:“小翔翔,你刚才说什么来着?你手无缚鸡之力?那么……你是怎么站着撒尿的?” 寝室里一片安静。 大家面面相觑,面露困惑。 继而,哄然大笑。 待大家因为这个冷笑话平静下来之后,西装革履一本正经靠桌而站的谭哲看着顾天恩,道:“老大,你参军的事,和家里商量的怎么样了?” 顾天恩笑了笑,道:“家里同意了。” “唔,那就好。”谭哲点点头,道:“去年我就说了,你这条件不当兵着实可惜,今年的机会可别错过。现在国家对于大学生应征入伍,很看重,而且你无论是身体素质还是学历文化程度,都属于是佼佼者,进入部队后,肯定是重点培养对象……搞不好,你将来还能成为传说中的一代兵王啊。” 斜倚在床铺上神情闲适的苏淳风微笑道:“我似乎,隐隐然看到老大的肩头,有将星闪烁的光辉。” 顾天恩认真问道:“几颗?” “得,说你胖就喘……做人要有自知之明啊老大。”苏淳风叹了口气,撇嘴说道:“最多两颗将星。” “好吧。”顾天恩流露出谦逊的认可之态。 室友们又是一阵哄笑。 此次冬季大学校园征兵,顾天恩和舍友们简单商议之后,就立刻毫不犹豫地报名参军——其实去年谭哲就曾建议他参军入伍,不过那时候的顾天恩没当回事,直到错过了征兵日期之后,他才开始关注起了军人这个职业,经常在网络上浏览军事新闻,阅读些军旅小说,于是渐渐向往军队生活,向往传说中的神秘特种兵……和室友们闲聊提及这方面,无一不是兴奋地说以他的身手,军队的特种兵料子啊。 于是乎,今年年龄即将到期的顾天恩,义无反顾地报名参军,各方面审核都通过后,才给家里打去了电话告知。 如今的334寝室里,顾天恩即将从军入伍,而且以当前国家对于入伍大学生的重点关照程度,再有顾天恩绝对称得上彪悍的武术底子,京大的文化学历,只要其个人能够在部队勤奋努力,最终留在部队成就一番事业几乎是手拿把攥;张展飞的乐队,如今不仅是在京大校园、京城的各大学府之中,便是在全国的社会上,也都有了极高的知名度,能原创歌曲,音乐团队自身实力足够,恰恰又赶上了网络时代的大爆发,当前他们乐队距离大红大紫,不过一步之遥;刁翔,大三上半学期未结束,便修完了大学四年的所有课程,在计算机领域的天赋更是让他的技术突飞猛进,成为当前国内网络上知名红客联盟中排名前列的红客;谭哲,连续三次当选班长,加入学院学生会后几乎是平步青云,地位一升再升,如今已然成为了京大学生会执委会的副主席,预备役党员……就连平日里看似最为懒散贪玩的杨波,竟然也在网络上注册域名,拉拢了几个关系不错的朋友,捣鼓出一个文学网站,不惜金钱和精力地一心扑在了上面。 不知不觉中,原本刚进入京大时,在寝室里出类拔萃,在班级中也颇有声望的帅哥苏淳风,除却其天生的那副好皮囊之外,渐渐成为了一个毫不起眼的角色。 学习成绩,中等; 选修的课程,一般; 日常班级、学院、社团的诸多活动,表现平平,不出众,不主动; 交际…… 更为普通。 但苏淳风似乎一点儿都不觉得,自己已然被诸多同学、室友们在各方面渐渐超越,他每天的生活过得都很平淡——不逃课,不迟到,不挂科,按部就班地上课学习,到图书馆里看看书查阅资料,写一些学习小组的理论心得,随波逐流地去参加各种考试等等……许多时候,甚至会让人觉得,他就像个老实巴交的富二代,每天的学校生活,就像是在敷衍,在毫不出彩却又不怎么颓废地混日子。 周末清闲的时候,苏淳风就会去师范大学,与过着和他的校园生活极为相似,只是成绩要好得多的王海菲,浓情蜜意一番…… 苏淳风很满足当前的生活状况。 家人、朋友、自己,生活得平平安安有滋有味…… 还有什么能比这更幸福的呢? 张丽飞遭遇降头师所害的事件发生后,苏淳风虽然无比愤怒但却保持着高度冷静,在表象和内心实际上,都属于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同时,他精心布局谋划亲自出手,终于在情况不断变化的前提下,于晋西省接连两战,轰动奇门江湖,近乎完美地造就出了当前安定的生活局面。 重生至今,他已然不会再去奢望着真正脱离凶险莫测的奇门江湖,但至少,他自信如无大的意外,自己还是能安安稳稳过上几年太平日子的。 就如现在, 寝室里热闹一番后,室友们约定由刁翔请客,到校外搓一顿。 几个人说说笑笑走下楼,在纷纷扬扬的雪花中,往京大南门外走去。 一辆黑色的奥迪a6轿车,在积了一层厚雪的校园道路上缓缓向南门驶去。驾车的李全友无意间看到了前面道路上,与几位舍友说笑同行的苏淳风,他微微皱眉,将车靠边停下,然后打开车窗招呼道:“苏淳风……” 几名年轻人停下脚步,循声望来。 李全友隔着车窗招招手,以不容置疑的口吻道:“过来一下。” 苏淳风微微皱眉,继而微笑着向几位面露好奇的室友说道:“巧了,是在校外认识的一位老板,你们先去饭店等着我,一会儿就过去。” 几位室友也没在意,先行离去。 苏淳风走到轿车旁:“李教授,什么事?” “上车。”李全友的语气近乎于命令。 对这位与罗同华有着相同职责的半官方大人物,苏淳风向来没什么好感,他神色平静地说道:“很抱歉,我恐怕没有时间。” 李全友皱眉,道:“不会带你走,上车和你简单谈谈。” “好吧。”苏淳风从车头前绕行过去,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关上门道:“李教授,有什么事?” 李全友侧头眯缝着眼,道:“奇门江湖要组建联盟的事情,你知道吧?” “嗯,听说过。”苏淳风点头道。 “你对此,是什么态度?” 苏淳风微笑道:“李教授,我现在还只是一名学生,而且,想必您也应该知道我这人懒散的性子,就连大学生术士协会都懒得加入,就更不要说奇门江湖联盟的组建这种大事了,我连想都懒得去想……怎么着?李教授您该不会是,想着让我这个江湖后辈,一个学生去加入奇门江湖联盟吧?” 李全友道:“不行吗?” “得,您要是觉得我有资格加入,那么等奇门江湖联盟组建后,就算我一个名额吧。”苏淳风无所谓地说道:“不过得事先声明,就如同我在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里副会长的职务一样,不过是挂个虚职,我可不管事。哦对了,实在是不好意思,我太没自知之明了,不是挂个职务,而是充当一名普通的联盟成员。” 李全友笑了笑,神色有些冷,道:“你苏淳风现在,可是奇门江湖上鼎鼎大名的人物,甚至,你的态度,会直接影响到他人的想法和判断。” “您这是夸我,还是挖苦我?” “怎么?” “好吧,其实我也挺无奈的……不过……”苏淳风微笑着说道:“李教授,您有什么事还是直接说吧,我心里忐忑不安的。” 李全友冷哼一声,道:“当前奇门江湖上,对于组建联盟一事,是什么样的状况,你应该很清楚吧?” 虽然不问江湖事,但平日里难免要和关系要好的学生术士有接触,所以苏淳风自然知晓当前奇门江湖上突兀平静下来的异常。他稍作思忖后,苦笑着说道:“李教授,我是晚辈,是学生,您可千万别说,打算让我去游说奇门江湖上各大宗门流派世家的主事长辈们,或者,让我在大学生术士协会里,表个态。” “不行?” “嗯。” 李全友眼睛一眯,语气严肃地呵斥道:“苏淳风,别以为我不知道,对于组建奇门江湖联盟一事,你私下里做了多少负面的工作!” “抱歉,我不明白您这么说的意思。”苏淳风毫不掩饰地流露出了不满之色。 “不明白?” “嗯。”苏淳风直视李全友。只不过,心里却在暗自思忖,难不成自己私下对白行庸说的那番话,还有在袁家说的那些话,都传到了李全友和罗同华的耳朵里?按理说,耀皇宗白家,和天府市袁家,应该不至于这么干。 可如果不是他们,又能是谁? 李全友眯眼冷冷地注视着苏淳风,道:“青鸾宗纵仙歌直接拒绝了加入奇门江湖联盟,耀皇宗白擎山、白寅,晋西省平凉谢家,蜀川省天府袁家,京城宋家、熊家,奇门江湖上鼎鼎大名的山海市醒神之下无敌手的曹素,粤海省龙蜇门郭蠢,冀中省金官庄古家,还有你们豫州平阳的铁卦仙程瞎子、邪不倒龚虎……我就不一一列举了,他们最初得到通知时,有的明确表态支持,有的虽然含蓄却也表示江湖联盟组建后就加入,但随后,一个个全都沉默不语了。这种很突然又像是提前商议好的异常表现,让我不得不考虑,是谁,在背后对他们说了什么,搞串联么?” 苏淳风没有故作疑惑,以他如今在奇门江湖上的名望,也犯不上在李全友这样的人面前再装下去,他冷笑一声,道:“李教授该不会是,怀疑我做了这些事情吧?这也太抬举淳风了,真让我受宠若惊啊。” “这些宗门世家和鼎鼎大名的散修,无一不与你苏淳风有着密切关系。”李全友盯视着苏淳风:“是不是,太巧合了?” “莫须有。”苏淳风笑了笑。 “你……” “李教授,我苏淳风没那么无聊,也从来不稀罕去理会这些江湖事,您想得太多了。”苏淳风扔下这句话,推开车门下车,顺手把车门关上,大步远去——这倒不是他端架子耍性子,而是他很清楚,在李全友这种自负且强势的人面前,你再如何解释他也不会去相信,所以干脆别再浪费时间和口舌了。 李全友皱眉,一脸怒容。 江湖上很突兀地冷却下来之后,李全友难免心生恼意,随后通过调查,他就发现了这种集体冷却的异常状况,最早正是从他刚才对苏淳风提到的这些宗门世家、散修术士那里开始流出的态度。虽然,这些宗门世家散修术士,连整个奇门江湖上的十分之一都不到,但各自在所属的阶层,都有着极高的威望和感染力。然后,自然而然地会影响到诸多关系较近的宗门世家、散修术士的想法态度。 一传十十传百…… 大家就都开始心生疑窦,冷眼旁观。 如此,李全友怎能不怀疑这两年突兀崛起于奇门江湖上,声名赫赫,晋西省两战之后更是势如破竹登顶江湖高手行列的苏淳风? 再想想苏淳风此子,自从他进入京大求学的所行所为…… 李全友更加怀疑,这个师承神秘,几乎被奇门江湖认定是山门中人下山的苏淳风,虽然看似对于奇门江湖事漠不关心,还表现得想要置身事外,但是,他绝对有着极大的野心。只不过是心机城府极深,太会伪装罢了,甚至,他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师承,就是幕后的直接指挥者。若非如此,多次在公开场合表态,并且在日常生活中也好像甘愿做个寻常人的苏淳风,怎么就偏生遇到了一桩桩一件件的大事,从而迅速名震江湖? 巧合? 这也太巧了吧? 李全友暗暗冷笑,然后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苏淳风和他的师父,是山门中人下山,那么,会不会他们师徒,是叛离山门?所以要拥着极大的野心,在奇门江湖上成就大势,从而在不久的将来,抗衡他们背叛所背叛山门的清剿? 远处。 看着苏淳风上了李全友的车,又很快下车这一幕的罗同华,轻轻叹了口气,摇摇头在飞雪中转身离开,自言自语道:“李全友啊李全友,你想得太多了……” 582章 江湖联盟事,不宜深究 寒冬腊月。 即便是午后天晴日朗,繁华都市的喧嚣,似乎仍旧被低温冻结得消沉了许多。 没有身着白衣的白行庸,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头戴鸭舌帽,和一副仅仅是用以让自己的形象更显文质彬彬的黑框眼镜,从华清大学东门出来,左转往北面那家常去的咖啡馆里匆匆走去。 快要放暑假了。 今天,身为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会长的白行庸,约苏淳风谈事。 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的事务,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无非还是要看负责人是否愿意做些什么。 当然,像苏淳风那号众人皆知挂闲职的懒散家伙,肯定不会尽副会长的职责。 自协会成立以来,身为会长的白行庸尽职尽责,经常带头组织一些诸如切磋斗法,讨论山医命卜相各门之间相通的法门,提出课题共同研究修行方面的综合要点,诸多符箓的创新功效,以及符箓、法器、术阵的等级细分……等等等等,当然,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成立到现在还没多久,所以这些研究课题,大多只是搁在了计划中,没有付诸于实际。更何况,其实大多数学生术士,从小耳熏目染言传身教的情况下,对于自身所学术法的开放程度,还远远不足,所以对于共同研究类的课题,兴趣不大。 让他们最为感兴趣的,莫过于切磋斗法这种事儿。 每每有这样的活动时,一个个的无不是没时间挤出时间也要参加,要么报名直接参与斗法,要么兴冲冲跟过去组团观摩。 上个月,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还和辽东大学生术士协会之间,进行了一次颇有规模的斗法交流大赛,地点当然不会在京城这种明文规定不得施术斗法的首都,双方经过前期协商之后,把地点选在了位于冀中省和辽东省相接的山海市。双方各选出五位优秀的学生术士进行斗法切磋,除却两协会的成员之外,还邀请了范嫣芝、宋慈文等几位老学长,以及罗同华教授。 但令所有前去的学生术士们稍感失望的是,苏淳风没到场。 在寻常社会中,各方面皆算得上优秀的苏淳风,因其为人品行低调好静,从而渐渐淡出众人的视线,尤其是在人才济济的京大校园中,他更是成为了一个路人甲般的普通人,也就长得帅气,还是个白净斯文颇有些奶油小生的模样,相对缺乏壮硕的阳刚之美。但是,在当前的奇门江湖上,全国各地所有的大学生术士心目中,苏淳风绝对称得上是顶尖偶像级的人物,是奇门江湖上年轻一代的楷模,是令所有学生术士钦佩、羡慕、嫉妒、恨的高手高手高高手。所以苏淳风没有前往参与此次极有份量的交流大赛……绝大多数学生术士,不但不觉得苏淳风摆谱端架子,反而觉得理所当然。 因为,他是苏淳风! 大家都知道,他为人低调不张扬,品行高洁谦和,向来不喜欢这种热闹的场面。 更有女学生术士在现场愤怒地替苏淳风解释,并抨击了两名因嫉妒恨而腹诽苏淳风耍大牌的男学生术士。 她们说: “人家苏淳风有必要参与这样的比赛么?谁有资格与他斗法切磋?” “苏淳风可是炼气中期的高手,他能手抚仙人顶,迫得仙人跪!别说京城和辽东大学生术士协会了,在全国,全球的年轻一代术士中,谁有资格与他相提并论?人家不来,是不想打击你们,谁有能耐不服气,去当面找苏淳风下战书啊。” “快得了吧,给苏淳风下战书,得是青鸾宗宗主那样的身份,他们几个算什么啊,嘁……” “就是,而且苏淳风从来不张扬不自傲,谦谦君子风范众人皆知,上次全国学生术士大会上,他一席肺腑之言,真让人心疼。” …… 身为会长的白行庸听到这些话,心想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苏淳风那小子不参与这些比赛以及协会各项活动的原因,除了心性好静又确实为人低调的原因之外,还有一个最关键的原因,是他考虑到一旦出现在学生术士聚拢的公共场合时,会被热情的学生术士们围拢住问这个问那个,保不齐还会有学生术士恭恭敬敬提出向他讨教几招术法…… 苏淳风最怕麻烦了。 坐在咖啡馆二楼的雅间内,白行庸一想到这里,就忍不住摇头面露无奈笑容,好在是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的学生术士们,对苏淳风都谈不上陌生了,否则的话,还不得天天有人去京大校园里找苏淳风要签名啊。 等了大约有半个多小时后,苏淳风才满含歉意地推开门走了进来:“抱歉抱歉,让你久等了,路上堵车。” “淳风,你能不能找个好的理由?”白行庸哭笑不得,隔着窗户往外看了看车辆稀少的公路。 “我又不是从学校出来的,刚从丰台区新发地赶过来。”苏淳风坐下,笑着解释道:“这不是进入腊月了,快递公司的业务比较繁忙,今天接到我爸的电话,要我代他去分公司那边开了个会,还得审核年度各部门的报表。” 白行庸打趣道:“哟,这是打算要接手了啊,苏总经理。” “别扯淡。”苏淳风扭头招呼服务员,要了一杯咖啡。 “还别说,前些天我给老家那边的熟人打电话,让他们照顾下万通快递的生意,结果你猜怎么着?” “嗯?” 白行庸竖起大拇指,道:“了不得啊,压根儿就不用我去打招呼,我们家持股的那几个小公司和企业,都知道万通快递,而且一直在把快递的业务交给万通去做,因为万通快递效率高服务态度好……不过,他们也提出了一些意见,正好今天我对你提一下,万通快递在全国的网点铺设,好像还不太足,是吧?” “嗯,资金跟不上啊。”苏淳风摇摇头,叹口气道:“到现在总体来讲勉强没有亏损,盈利还遥遥无期,东墙盈利补西墙的缺口。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快递公司到现在还没一年,发展速度已经足够快了,别说资金跟不上,就算是有充裕的资金,也很难做到全国性的覆盖。” “这倒是,不过我看好万通快递的前景。” “是啊,当前全国的经济发展快速且稳定,物流快递行业很快就会步入繁荣期,而且可以预见到会越来越好。”苏淳风喝下一口咖啡,道:“不说这个了,白兄,你今天找我来,该不会只是跟我提公司的意见吧?” “哪儿能啊,也就是顺便一说。”白行庸笑了笑,道:“是这样,前些时日李全友李教授指示协会召开了一次会议,当时你虽然没去,可我提前也通知了你。那次会议上,李教授重点谈了下有关组建奇门江湖联盟的事,号召协会的学生术士们,各自与家里或者所在宗门的长辈们沟通一下。那,你也知道当前奇门江湖上对于此事的冷淡态势,很怪异,所以会议结束后,我也没跟你细说。” 苏淳风点头:“这没什么。” “问题是……”白行庸撇撇嘴,有些无奈和愁闷地说道:“李教授今天打来电话,措辞愈加强硬,要求各学生术士在寒假期间,务必与家族或宗门中的长辈商议妥当,让掌舵人对组建江湖联盟一事,做出明确的答复。” “李全友打电话来?”苏淳风皱眉道:“为什么他打电话,江北各大学生术士协会,是由罗教授负责的。” 白行庸叹了口气,道:“上次的会议结束后,我就觉得奇怪,所以去找过罗教授了,罗教授说……他现在专心于研究奇门江湖史,以及奇门江湖宗门流派、世家术法的收录调研。他,已经退出了奇门江湖联盟筹备组。” “撒手不管了?” “嗯。” 苏淳风眯起眼睛,端起杯慢慢品着咖啡,心思百转。 事情发展到现在,他几乎已经可以肯定,奇门江湖联盟组建的计划……十有八、九,要泡汤了。也由此,他想到了前世的奇门江湖上,为什么没有奇门江湖联盟这么个奇怪的畸形组织。原因很简单,前世那个他苏淳风还未入江湖的奇门江湖上,各大宗门流派、世家的掌舵者,也都不是傻子,他们在最初的兴奋激动之后,冷静下来慢慢思考,也必然会用无言的沉默,来否决、抵-制这个计划。 差别在于,此生的奇门江湖上,多了他苏淳风这样一个背上了“莫须有”黑锅的青年俊杰。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小小的差别…… 很可能会导致奇门江湖接下来的走势,彻底脱离前世的那条轨道——因为,他苏淳风名震江湖比前世早了两年多,这期间又发生了多起事件。正如李全友所说,江湖上实力最为强大的两大宗门青鸾宗、耀皇宗,再有散修术士中顶尖强者曹素、程瞎子、龚虎这样的人物,还有其它几个在奇门江湖上绝对有着相当份量的世家、宗门流派,无不间接地受到苏淳风的影响,耀皇宗、天府市袁家,更是直接选择了随从苏淳风的态度! 而与苏淳风结怨者,有京城唐家、东北郎家、蜀川天秀派、湘南四生门……等等,实力也都不弱。在这起事件中,这些宗门流派世家,是否会因为苏淳风的态度,而选择走向对立面,支持李全友组建奇门江湖联盟呢? 很有可能。 除此之外,自负强势的李全友,在他苏淳风面前碰了一鼻子灰,又根本不相信任何解释,近乎蛮横地把黑锅扣到了他苏淳风的头上,倘若此次奇门江湖联盟组建失败,那么李全友的面子往哪儿放? 与此同时,更为了解奇门江湖所以断定=事不可为的罗同华教授,竟然选择了退出筹备组撒手不管。 这说明,他与李全友之间,已经已经有了尖锐的,不可调和的矛盾。 至少,在这件事上,两人意见相悖。 所以,心性强硬的李全友看,肯定会不惜一切代价,不择手段地,把奇门江湖联盟,搞起来——倘若李全友一意孤行,加以庞大的国家机器强势推进这项计划,那么,又有多少原本持冷漠态度的宗门流派世家,会不得不屈服于强大的国家机器,从而违心地促成奇门江湖联盟的成立呢? 苏淳风喝完杯中咖啡,苦笑着摇了摇头。 其实他也说不清楚,奇门江湖联盟的组建,对于奇门江湖,是好是坏——至少,从表象和出发点来看,对于整体社会以及奇门江湖,这是有好处的。这个神秘的,有着太多超现实能力,极度恐怖危险性的社会形式存在,如果不加以控制的话,确实很容易出现大乱子的。可如果把奇门江湖死死地攥在了国家机器的手中…… 苏淳风忍不住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他忽然想到,一旦有谁真正能够掌控住这股神秘强大的力量,谁就有了敢于并且能够干出任何令人不敢想象的大事的资本! 白行庸见苏淳风皱眉一语不发沉默了许久,他忍不住说道:“淳风,这次无论如何你得帮我想想,现在该怎么办?我是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的会长,李教授如此态度强硬地下达指示,我总得在协会里有个交代啊。” “白兄,你自己难道就没什么想法么?”苏淳风不敢把自己刚才忖度到的那一点说出来,神色恢复平静。 “唉,犹豫不定啊,这件事非同小可。”白行庸道。 苏淳风想了想,说道:“白兄,如过我说……嗯,仅仅是个人的猜测,而且出了这个门,我可就不认账了。” “你说你说,我懂,不会对外说出你的态度。” 苏淳风斟酌了一下,道:“我猜,现在即便是奇门江湖上所有的宗门流派、世家、散修术士,都欢呼着赞同奇门江湖联盟的组建,但到最后……这件事还会不了了之。”说到这里,他点上颗烟,看着皱眉满脸疑惑的白行庸,微笑着故作轻松地接着说道:“所以,你们现在不管是什么态度,到最后的结果都一样。” 白行庸诧异道:“为什么?” 苏淳风微笑不语。 白行庸表情严肃,小声道:“不好说?还是不敢说?” “算了,反正我早就打定主意不表态不参与了,你们也都知道……”苏淳风摆摆手,起身笑着说道:“行了我的大会长,自己做决定吧啊,咱可是有言在先,我只挂虚职,不插手协会任何事宜的,我得走了,公司那边的事情还没忙完。” “哎……”白行庸起身相送,也不再纠结着继续问下去,道:“你说你,以往可没见你这么忙过。” “没办法,恐怕得一直忙到年关咯。” …… 583章 共同编织一个谎言 腊月二十七。 天府市国际机场出口大厅。 一身休闲装的苏淳风,戴着墨镜,单肩背包,手里还拎着一个大大的旅行包,面带笑容地陪伴在张开达、徐香两口子身旁,从出口走了出来。 徐香的脚步快了些,差点儿歪倒,被苏淳风及时伸手扶住,道:“婶子,您慢点儿。” “啊,我没事没事。”徐香神色间满是迫不及待,一边快步往外走,一边问道:“那地方,距离机场有多远?” “开车大概半个多小时吧,婶子您别着急,丽飞现在挺好的。”苏淳风微笑着说道:“一会儿您可得把心态放平静了,不然的话,丽飞该多难过啊?她本来就因为受到点儿创伤,不开心呢。” 徐香赶紧点头:“我知道,我知道……” “这都已经到天府市了,你着什么急?一会儿就见到孩子了!我告诉你,可不许哭啊。”张开达板着脸喝斥两句,继而问道:“淳风,我听丽飞说,之所以选择在这里住院,是因为那家中医院院长的孙子,是你大学同学,也是你介绍的?” “嗯。”苏淳风笑道:“而且考虑到丽飞现在是明星,这种事情要保密,所以必须选择医疗条件好,还得能够确保隐私的地方。” “对对对。”张开达忙不迭点头。 走出大厅,袁朗已经驾车在那里等候了。 早在国庆假期前,张丽飞还曾考虑要回老家在父母身边疗养伤情,不过国庆假期在天府市游玩那几天,经过苏淳风一番劝说之后,她终于还是忍住了内心的念家情结,决定继续住在天府市袁家的宅邸中慢慢疗养恢复。 虽然她还算不得大红大紫的明星人物,而且在公众媒体上消失了几个月,又有裴佳和公司运作刻意消除她的各种新闻,如今已然没有人再去关注她的消息,可是在平阳老家的村里面,街坊四邻和亲朋好友,谁都把她张丽飞当作最有出息的大明星,几个月以来父母也都相信她的谎言,思念女儿的同时,在亲朋好友间,每每提及她,更是满面荣光地夸赞自己的女儿如今忙得脚不沾地,真真是丽飞了。 如此一来,容貌还未恢复的张丽飞,怎么好意思回老家村里——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只要她回村了,就不能待在家里足不出户,或者,有亲朋好友街坊四邻到家里串门走亲时,她总不能很无礼地不予相见吧? 所以,苏淳风和王海菲与张丽飞一番商议后,就联系裴佳,再和学校负责人以及中医世家袁家的人,全都在私下沟通好,共同编织出一个谎言: 一个月前,张丽飞在国外拍戏时不小心面部烧伤。当时张丽飞生怕父母得知消息后揪心,所以没有告知父母,直到确认了容貌能够恢复如初,而且经过一个月的医治疗养,容貌恢复得差不多了,才告诉了父母亲这则消息,并且希望父母亲能够原谅她,体谅她的苦衷,过年……就不回家过年了,还是等容貌彻底恢复后再回家。 为了让这则谎言更具有真实性,并且让父母无暇去疑惑追问什么,张丽飞还听取苏淳风的意见,在电话中满是委屈和思念地让爸爸妈妈来天府市,陪她过年。 女儿一撒娇,爹娘慌断了腰啊! 没说的,出发! 以至年关,工厂放假的张开达立马决定,与妻子一起飞赴天府市,一是看望女儿,二是陪伴女儿在外地过年——小棉袄啊! 苏淳风身为张丽飞的好友,而且是此次谎言的主导者兼当事人,又是袁朗的好友,张丽飞不远数千里在天府市住院治伤,也是因为他与院方的家属是同学朋友,再者其父苏成与张开达关系也不错,所以他更不方便推却,干脆忙里抽闲,与张开达、徐香两口子提前联系好,在中州市机场见面,一起乘机赶赴天府市。 顺便,也能看望下许久未见的张丽飞,省得她因此不开心。 其实放寒假之后,苏淳风一直都没有闲暇时间。临近年关,是快递、物流行业的运营旺季。正式运营还不足一年,而且一直都在不断铺设网点的万通快递,当前的业务忙到飞起,公司各部门员工已然不足。而在淡季的时候,公司的员工又太过清闲,所以正处在发展中效益勉强持平的万通快递,哪怕是在总部,也没有安排更多的员工。 于是乎,放了寒假后,苏淳风立马赶赴中州市总公司那边帮忙,就连女友王海菲也被他拽着一起去帮忙。 美其名曰勤工俭学。 王海菲对此倒是很乐意,不但没有丝毫抵触情绪,反而觉得这真的是一次难得的社会历练机会,况且…… 都是“自家人” 家里的公司忙了,自己不帮谁去帮? 这次去天府市看望张丽飞,王海菲没有跟着去,也无需苏淳风解释什么,就主动笑着说:“你自己去吧,顺便替我向丽飞解释一下,公司现在这么忙,咱俩人都走了算什么事啊?记得快去快回,腊月二十九咱们还得一起回家过年呢。” 飞驰的轿车内。 一番简单介绍相互认识了之后,驾车的袁朗微笑着替张丽飞解释道:“叔叔阿姨,本来丽飞是要跟我一起到机场接你们的,但考虑到天气寒冷,会影响药效以及她面部肌肤的恢复,所以我们劝阻她不要出门……” “哎哎,得听大夫的,可不能让她乱跑,唉。”徐香赶紧说道。 张开达说道:“小袁啊,丽飞在你们这里看伤,也给你们添麻烦了。” “叔叔您别这么客气,医生治病救人是职业,况且丽飞还是淳风的好朋友,我们自然会尽心尽力。” …… 袁家宅邸后院。 张丽飞站在窗前,隔着窗户向外翘首以盼。 室内铺有供暖的地龙,温煦如春,还有几盆四季常青的盆景植物,将室内点缀得颇为雅致清静。 每逢佳节倍思亲,张丽飞已经快一年时间没有见到父母亲了,受到过巨大的创伤,又独自孤独地承担着身心的创伤在他乡久住……所以几天前与苏淳风、王海菲在电话中沟通,想到这么个绝妙主意后,张丽飞难免心潮起伏激动不已,几乎是度日如年地期待着父母亲的到来。 如今的她,已经不再头戴帷纱的阔边帽以遮掩容颜,脸上虽然还有些小的坑洼和发红的疙瘩,不过已然能明显看出她以往姣好的面容。原本剃光了的头上,也已然长出了乌黑的发丝,只是还未及肩,剪裁后的短发倒也显得干净爽利。脖颈的皮肤恢复的最快最好,不仔细看都看不出粗糙了。 院外,传来了匆忙的脚步声和话语声。 张丽飞的心猛地提到了嗓眼儿里,她踮起脚尖探着脸往外看,然后看到了圆门处,袁朗和苏淳风率先走入,父母亲随后走了进来。 张丽飞忍不住大步走到门口,但想到自己的皮肤不宜受风寒侵蚀,才停下了脚步。 “丽飞!”徐香耐不住快步小跑到了门前,掀帘而入。 “妈!” 母女二人抱头痛哭。 跟在后面进来的袁朗、苏淳风,对视一眼,也不好上前劝说什么,只是面露微笑地看着这对久别重逢的母女二人抱头痛哭的模样。最后进入室内的张开达眼眶发红,强忍着没有流出泪水,只是仔细打量了女儿梨花带雨的脸颊后,发现伤势似乎并不怎么严重,而且看样子明显就是那种不至于留下疤痕的状况,即便是最终会落下些小的坑坑斑斑,稍微一化妆就看不出来了嘛。 “嗯……”张开达轻轻发出一声鼻音提醒这对沉浸在久别重逢中的母女,道:“哭什么哭,淳风和小袁还在场呢。” 张丽飞松开母亲,又扑向父亲:“爸……” “哎哎,不哭啊,不哭……”张开达终于忍不住老泪纵横。 徐香挤开父女二人,双手捧着女儿的脸颊仔细打量着,一边哽咽着说道:“丽飞啊,咋就那么不小心,烧到了脸,你看看这,这……乖女儿,不哭了啊,你也别担心,妈妈看得出来,这伤的情况,肯定落不下疤痕的,你肯定还会漂漂亮亮的。” “嗯,嗯,我知道,妈妈……” 袁朗和苏淳风两人愈发尴尬,但也能理解这种状况。 “淳风,让他们一家三口先聊着,咱们到后院客厅说会儿话吧,正好我爷爷还有我爸他们,在那里商量事情,听说你来的消息,也说要我把你们接回来之后,请你过去。”袁朗小声道。 “嗯,好的。”苏淳风点点头。 两人和张丽飞一家三口简单客套几句,便转身走了出去。 后院正堂屋的客厅里。 袁尊、袁赐钦、袁赐辛父子三人正在慢悠悠喝茶,谈论着奇门江湖当前看似平静实则已然暗流涌动的状况——当初受到苏淳风那番模棱两可,说了好似等于白说,含糊其辞的话所影响,家主袁尊当机立断,决定与官方那边虚与委蛇,不表态不反对。随后没多久,他们就很快发现,江湖上诸多宗门流派和世家,都从最初的蠢蠢欲动,开始变得含糊不清,直到后来渐趋对于江湖联盟组建一事的冷淡。 那时候,袁家也已然意识到了什么,就从虚与委蛇转变至冷淡推诿。 事后想想,袁尊以及袁家所有人,都后知后觉地明白,其实没有苏淳风那般旁敲侧击一番话的提醒,他们恐怕也会如诸多宗门流派世家的人一样,很快就会想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继而随波逐流地转化为冷淡的态度。只不过那样的话,他们会因为态度的反复从而直接惹怒李全友,以及其所代表的官方。 所以,苏淳风这个年轻人,委实有先见之明啊。 不过最近,奇门江湖暗流涌动,代表着官方态度的李全友,似乎已经按捺不住地流露出了他对于诸多江湖宗门流派世家的不满,把游说的目标放在了年轻的学子身上,同时也是一种对整个江湖所有宗门流派世家的警告。 你们,别想着作壁山观,以不动应万变——都得给我站出来表态! 那么现在,该怎么办呢? 袁家众人一时间失了方寸,一步错可能就会导致步步错啊。 苏淳风和袁朗一起掀开门帘进入客厅。 “袁老您好。”苏淳风先向坐在堂桌旁的袁尊鞠躬问好,继而向坐在侧桌旁的袁赐钦、袁赐辛问好:“两位前辈好。” 二人微笑点头。 袁尊摆手示意道:“淳风,快请坐……郎儿,去沏茶。” “哎。”袁朗应了一声,赶紧转过身去沏茶。 “淳风。”袁尊神色认真地说道:“咱们算是关系匪浅的熟人,客套话就不多说了,当前奇门江湖上暗流涌动,根据目前的消息来看,官方很显然是要动真格的了,怎么样?谈谈你对当前奇门江湖情况的分析和想法,如何?” 苏淳风面露谦逊之色,苦笑道:“袁老,您这样抬举我,会把我摔得很惨的。寒假前我在学校里,还受到了李全友教授的警告,说我私底下乱说话,怂恿挑拨江湖宗门流派世家,抵-制江湖联盟的组建……您说我冤不冤?” “还有这事儿?”袁尊面露诧异。 袁赐钦赶紧说道:“淳风,我们袁家绝对没有把你那次说的那些话传出去。” 袁赐辛瞥了大哥一眼,面露无奈,自己这个大哥真是……说什么话怎么都不知道过过脑子呢?本来苏淳风还不至于因此怀疑并对袁家不满,可你这么心急火燎地撇清,反倒会让人觉得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掩耳盗铃了。 “您误会了,我没这个意思。”苏淳风歉意笑道。 袁赐辛说道:“淳风,李全友那样警告冤枉你,你是如何回应的?” 苏淳风撇撇嘴,道:“能怎么样?李教授代表的可是强大的国家机构,我只能坚决否认予以澄清罢了。当然,我也再次明确表示,绝不会参与有关组建奇门江湖联盟的任何事情,并且坚决不会反对相关-部门的决策计划。” “你的意思是……”袁尊微微皱眉。 “别介,我可没啥意思。”苏淳风摇摇头,正待要再解释几句没用的废话时,就听得外面传来一阵噪杂焦急的吵嚷声。 门帘掀开,一位神情焦虑穿着白色医生制服的青年说道:“院长,有位重疾的病人被家属送来,症状严重来不及耽搁,而且家属说认识您,所以我赶紧安排把病人直接抬到后院的候诊室了,您快过去看看吧……”说话间,刚刚放下的门帘豁然掀开,一位年逾古稀老态龙钟的老者,在一名年轻人的搀扶下走了进来。 一进屋,裹着厚厚羽绒服的老人就看向袁尊,急切又充满哀求之色地说道:“袁神医,快救救我儿……” “杨先生。”袁尊皱眉起身,急忙上前搀扶住老者,劝慰道:“你别着急,我现在马上就过去看他。” 此时,苏淳风满脸诧异地看向那名跟随老者一起来的年轻人。 两人同时开口: “淳风?” “杨波……” 584章 请出手护法 大学室友兄弟,寒假期间却在距离京城数千里之外的天府市袁家宅邸后院偶遇……然而情况紧急,两人顾不得寒暄什么,便急匆匆往外走去。 正如家主袁尊所说,袁家不是那种保守的封建派,相反在诸多事情上颇有些紧跟时代步伐,绝不落后的先进性。譬如古色古香古韵十足的袁家宅邸,深深庭院,如今却已然有了医院之实,有专门的病房、诊疗室,有护士,有职业的中医坐诊大夫,有诸多医疗器材、器皿……当然,聘请的中医大夫,治疗的就是寻常疾病。 不过,袁家中医院的医疗费用,相当高昂。 但同时,袁家医病的效果绝对……用绝佳来形容毫不为过——聘请的坐诊医生,其诊断费用不会太高,医疗费用高就高在袁家中医院的药物,还有袁家真正的中医高手如袁尊、袁荣、袁赐辛这样的郎中亲自施诊的费用,都相当的高昂,譬如针疗、灸疗、灵疗,那都需要施术的。 当然施术的事情,寻常前来治病的患者,是不知道的。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效果,以及……你嫌贵的话,可以不来袁家这种纯粹的家族中医院。 而不为寻常人所知的是,古代,修行医术者,每年都会抽出时间做游医郎中,治病救人不收诊费,勉强收些象征性的药费,没有钱也无所谓。而在家中坐诊时,遇到登门求医又无钱的急症患者,也会救人养德,不收分文。 当今时代,做游医郎中不现实,因为也没人会相信他们。 而袁家宅邸中,也鲜有无钱治病的患者找上门来。诚然,不可避免地会有,往往遇到这种情况,无论是真没钱还是假没钱,袁家人断然不会为了医疗费用,而放弃救人治病——这是玄学五术中,修行医术者的根基,医者,德为本。 但在当今时代,真正信任,又能来找上袁家的求医者…… 都不差钱。 再说了,命比钱贵,这世上没几个会因为心疼钱,而和医治了己身病患的医生去较真,去耍嘴皮子甚至耍无赖。 所以从古至今,真正的医道高手,哪怕再如何宅心仁厚,经济条件也不会窘迫。 闲话不提。 却说苏淳风随众人匆匆走到候诊室外。 先一步到候诊室门口的袁尊,神情严肃地与袁赐辛、以及那位姓杨的老者,步入室内。袁赐钦则是站在门口阻止苏淳风、杨波以及其他跟随前来的患者家属等人,不让他们进入室内:“闲杂人等,不得进入诊疗室,还请各位谅解。可以到旁侧的休息厅内稍事休息,大家不要着急,我们一定会尽全力医治患者的……” 家属们显然没有心情到休息厅内去等待,一个个神情焦灼地站在候诊室外的廊下,来回走动着。 苏淳风拉着双目通红眼眶含泪的杨波,走到旁侧的花池边,皱眉道:“杨波,到底怎么回事?” “我爸突发疾病,唉。”杨波蹲下,接过苏淳风递来的烟点上一颗。 原来,昨天晚上十一点左右,杨波的父亲杨远景在家中突然感到胸闷气喘,头痛欲裂,家人急忙将其送往医院。抵达医院后,医生对杨远景进行了初步的诊断,认为并不严重,只是普通的急性肺部感染,引发脑部供血供氧不足等等并发症,经过药物注射和抢救,病情缓解并稳定下来,留院观察。然而后半夜时,杨远景突然浑身肌肉抽搐,意识陷入混乱并伴有颠狂状态,心率过快,血压飙升至危险的程度。医生立刻对其实施抢救,然而陷入颠狂的杨远景根本不配合,无法进行检查,医生无奈之下只得给其注射镇定药物,然后才送去做了各项身体检测…… 结果是,除了危险的各种并发性的病症状态之外,没有查出病因。 没有病理病因,就无法进一步实施医疗手术,只能靠简单直接的高效药物去降血压、降心率、镇定其意识。 经过抢救后,杨远景在药物作用下症状稳定下来,然后昏睡过去。 医院连夜组织了专家讨论后,仍旧无法确定其病理病因。 早上,杨远景再次突发颠狂症状,心率、血压飙升,且连续两次出现了几乎致命的休克——再次对他的身体做检查的时候,在其体内各器官发现诸多因心率、血压不稳而引发的病变状态,如此下去,将很快导致患者出现更加严重的出血死亡。 就在医院专家束手无策之时,大清早匆匆赶赴到医院的患者父亲,也就是杨波的爷爷杨国,在仔细询问了一直陪伴在旁侧的家属,杨远景发作时的症状后,杨国立刻做出了让家中人谁都想不到也难以接受的决定——马上出院,把杨远景送往天府市,找一位姓袁的老中医对他进行治疗。 本来医生和家属都不同意,但现实是,医院束手无策……危急之下,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况且杨国虽然年事已高,但毕竟是家中的长辈,又是患者的亲生父亲,在某些突发来不及过多讨论的情形下,能够做到一锤定音独断专行。 如此一来,全家总动员,立刻将杨远景从山城送往天府市。 总计将近四百公里的路程。 两辆豪车狂飙飞驰,只用了三个小时就赶赴到了天府市袁家的宅邸,这处连医院的匾额都没挂,从外面看怎么看都不像是医院的中医院。 听完杨波简单的讲述后,苏淳风轻轻叹了口气,安慰道:“杨波,放心吧,你爸一定不会有事的。” “嗯。”杨波只当苏淳风是在劝慰自己,往候诊室看了一眼,道:“淳风,你怎么会在这里?” 苏淳风道:“我朋友在这里疗伤。” “哦。” 沉默了一会儿。 内心无法静下来的杨波主动开口,希冀着能靠谈话缓解心头的郁积,他说道:“淳风,你朋友什么病?” “烧伤。”苏淳风简单说道。 “怎么大老远跑到这里来看伤?”杨波随口一说,继而了悟般说道:“是你天府市的朋友?” 苏淳风摇摇头,视线往不远处站着的袁朗瞟了一眼,道:“看见没?那位同龄人叫做袁朗,是咱们京大同届医学院的学生,和我关系比较熟,他是刚才你爷爷找的那位袁神医的孙子。所以我知道他们家医术精湛,就把朋友送到这里来医治……嗯,确实很不错,在其它医院根本无法治愈的严重面部烧伤,在这里,已经恢复得差不多,而且可以预见的是,不久之后就能够痊愈。” “这么说,我爷爷决定把我爸送到这里,是对的?”杨波立刻激动地说道。 “嗯,我相信。” “好好,我也相信,我也相信……”杨波激动不已,一来心中确实期盼着父亲能够转危为安,二来苏淳风不远数千里把朋友送到这里来看伤,足以想见那位袁老神医的医术,绝对高明非凡。 苏淳风知晓杨波现在的心情,所以没话找话地分散他焦虑的心情,道:“不过,我得提前跟你说一下,这里的医疗费用,非常高。” “只要能救了我爸,钱都是小事,一百万,五百万够不够?”杨波又激动起来。 “杨波,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 “嗯,我明白,对不起啊淳风,刚才我有些激动了,实在抱歉。”杨波使劲抽了一口烟,道:“跟你说句实话,在学校里这两年,我从来没和兄弟们说过我们家的事情,就怕大家说我炫富臭显摆,其实……其实我们家条件,还不错。” 苏淳风点点头,没有多问。 以他的心智,杨波都说出这样的话来了,想必其家境条件,绝非普通的富裕之家了。 就在两人正闲聊时,候诊室的门打开,袁赐辛从里面迈出一步,四下张望着看到苏淳风,神色严肃地招呼道:“淳风,能否过来帮个忙?” “好。”苏淳风起身,毫不犹豫地走了过去。 此刻,他已然确定,杨波的父亲应该是遭受了术法所害,否则的话,袁尊、袁赐辛这样的医术高手,断然不会在如此关键的时刻,叫他过去帮忙——毕竟,他的修为境界虽然高,可修行的术法并非医术,想当初张丽飞遭受降头术所害,他能够强行施术祛除蛊毒杀死蛊虫,破解降头术法,可到底不是医术高手,倘若是袁赐辛当时在场的话,以医术的手段及时地杀死蛊虫祛除毒素,张丽飞也不至于毁容,需要如此长时间的治疗恢复了。 看着苏淳风大步走进了候诊室,杨波一脸诧异,好端端叫苏淳风进去干什么?他只是病患者的朋友啊。 苏淳风进入候诊室,袁赐辛在后面就把门给关上了。 候诊室里,外间是诊病,里面是两间比较隐秘的诊疗室,有床铺以及一些简单的医疗设备。 杨远景就在那间较大的诊疗室内。 苏淳风进去的时候,杨远景躺在病床上,处于昏迷的状态,其父亲,那位年过古稀老态龙钟的老者杨国,就坐在窗边的椅子上,神色间满是焦灼和担忧。很显然,病床前正在为杨远景针灸的袁尊,已经告诉他,杨远景的病症…… 很严重。 严重到袁尊和袁赐辛,都无法保证能够把他救活了。 苏淳风走到床边,轻声道:“袁老,我能做些什么?” 袁尊把一枚长约一尺的细针从昏迷中的杨远景侧腰部位置抽了出来,小心地放置到旁侧桌上铺着一层长短不齐细针的白布上,他皱眉神情严肃地说道:“目前症状暂时稳定住了,我施术以针度穴,加以自身本元和术法之力,阻截了术法气机在他体内的运作伤害,但时间不会太久。因为,他明显是遭受到术阵法力的侵害,术阵法力刚猛,已然将其三魂七魄的气机绞断,通体经络也遭到了术阵法力的侵蚀,如果再晚来一个时辰,就会筋脉寸断碎裂,无力回天了。” “什么人如此歹毒?”苏淳风双眉紧皱,以他的修为,稍加留意自然看得出来当前杨远景气机微弱且无回生的危险状况。 袁赐辛在旁边说道:“家有内贼,透露了他的生辰八字,并且助施术者知晓了杨远景的气血五行,否则的话,术法修为再高,未入醒神境的术士,恐怕都难以做到以术阵伤人,而且还是要让被害者受尽折磨而死……术士杀人不难,难就难在,让人痛不欲生承受长久的折磨。” 苏淳风疑惑道:“您的意思是,这位先生,不会迅速致死?” “嗯。”袁尊接过儿子的话,道:“从他体内的术阵法力上来看,绞断三魂七魄气机但不摧灭,筋脉寸断后也不会断其生机,恐怕是要折磨他至少三个月,才会致命。而一旦筋脉寸断,我们能短暂续命,却再没有办法救他。” 修为极高且两世为人经验丰富的苏淳风,立刻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刚才他还以为,杨远景不过是遭受到了普通术士所害,正如袁赐辛所说,杨家有内贼,或者是家中至亲,无意之中不小心透露了杨远景的生辰八字,并且在不知情的前提下,协助施术术士,知晓了杨远景的气血五行。而这名术士因为术法修为不足,无法在最短时间内致杨远景与死地。但现在看来,那位术士的修为不浅,绝对有能力在知晓杨远景气血五行和生辰八字的前提下,施术迅速要了杨远景的命。不过,这位术士根本就没打算让杨远景死个痛快,他要让其受尽折磨生不如死。 这就极为考究一名术士的修为和术法的精妙,以及施术的经验了。 坐在窗边椅子上的杨国,焦虑惶恐之中,神色间不免流露出了一抹诧异地看向苏淳风——这个和自己孙子一般年龄的年轻人,是何许人也?怎么袁老神医,都对他如此信任毫无保留地谈及术法的事情?而且,听他们说出的那番话,很显然儿子杨国,确实是遭受到了术法所害。 “需要我做些什么?”苏淳风神色平静地说道。 “我和赐辛,必须同时施术。赐辛施展灵疗,意识进入他的脑海中,与施术者的术法意念相斗,同时保护住杨远景的头脑意识,不会在剧烈的疼痛和两股意念的激烈冲突下死亡。我布下术阵,借术阵之力,加以针疗、灸疗,施术祛除患者体内危害性极强的术阵法力,修复其体内致命损伤,还得助他体内的七魄再生本元,因为现在,他体内的七魄已然不生本元,气机没有回生之象。”袁尊神情严肃,道:“淳风,目前我们这里,以你的修为最高,所以我想请求你护法,防止施术加害杨远景的术士,在术阵原地加持阵法之力,千里打断我们施术救人,而且我还担心,一旦施术者察觉到我们在施术救人,他会加持术阵法力,在最短时间内夺取杨远景生机。” 苏淳风微微皱眉,道:“袁老,您考虑清楚了?” “嗯。”袁尊点点头。他当然知道苏淳风这句提醒他的问话,是什么意思——既然施术的高手不惜麻烦,也要如此歹毒地加害杨远景,那么很有可能,施术者与杨远景之间有着非同一般的仇恨,如此一来,袁尊在明知如此的情况下还要救杨远景,就会直接与施术者成为仇人……奇门江湖中人,做事得三思,也得讲点儿规矩啊。 袁赐辛道:“我们是修行医术的郎中,救人治病是本分,施术者不能因此而太过记恨我们,最不济,事后双方当面谈妥,然后我们不再插手罢了。” 苏淳风心想哪儿有这么简单。 不过看袁尊袁赐辛父子二人如此笃定,想必是了解杨国杨远景父子不是作恶多端的坏人,从而认定那位施术害人的术士,做事太绝,所以断然不能让其得逞。抑或是,袁尊和杨国有着非常好的旧交,所以不惜得罪那位术士,也要救杨远景。而苏淳风,与杨波是大学室友兄弟,恰巧遇到了这么一件事,袁尊袁赐辛也都当众提出帮助的请求了,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袖手旁观啊。 所以苏淳风点点头,道:“好,那咱们就别耽误时间,开始吧。” “嗯。” 袁尊没有再啰嗦什么,与袁赐辛一起把老者杨国请到外面安慰两句,让其在外等待,然后两人从旁侧那间屋内取来医用的数种药物、针包,以及其它些许精密的中医器材,还有诸多早已画好的符箓,瓶瓶罐罐的药液…… 苏淳风走到房间最里面的窗户旁边,平复心神,默念术咒心决,体内本元滚滚沸腾,施术将磅礴的意念力释放,顷刻间覆盖整个袁家宅邸。 袁尊和袁赐辛父子二人,则在床边忙碌着施术布阵,吟诵术咒烧符纸配药。 很快,昏迷的杨远景被褪去了衣衫。 三十多平米的诊疗室内,病床上、杨远景的身体上,墙壁上,还有床下,床边的地上,按照一定的术阵规律,布下了一张张的符纸。 袁赐辛站在床的左侧,靠近杨元庆头部位置。 袁尊站在床的右侧。靠近杨元庆胸腹位置。 父子二人各自从旁边的小桌上,拿针。不是一根针,而是数十根长短不一的细针,被他们父子二人双手拿捏。 千手观音万枚针。 医术世家袁家的绝学! 585章 请术下留人 如果不是术士,没有神秘的术法力量加持,任何再高明的魔术师、杂技演员,也做不到如袁尊、袁赐辛那般,在当前的诊疗室病床旁,挥手施针的骇人效果——那是完全有悖于常理的情形。 数十枚银针在两人双手十指间,犹若翻飞的蝴蝶般,轻灵地跃动着,银光闪闪。 父子二人神情严肃,唇口急速开阖默念术咒,充沛的本元裹夹着意念力透体而出,导引着那些翩若萤虫的银针。 “敕……” 唰! 一声轻响。 总计上百枚长短不一的银针,同时刺入了杨远景的身体各处穴位,而与此同时,袁尊与袁赐辛又像是变魔术般,左手掐决,右手轻轻一动,五指间便再次多出了数十枚银针,继而银针飘忽,刺入杨远景体内穴位。 此时赤-身-裸-体平躺昏睡的杨远景,头颅和躯体遍布银针,银针有高有低,有的银针甚至直接没入了体表肌肤下。 分立病床两侧的袁尊和袁赐辛对视一眼,同时双手掐决施术。 室内由符箓布下的所有小型术阵同时运转,继而五行相生走八门,锁死门开生门,天地灵气瞬间从四面八方灌入病房之内。由两人各自布下的六个小型术阵法力相辅相成,融会贯通至杨远景头颅和躯体内时,术阵法力形成两个无形术阵,继而两个术阵与脖颈处经络内相通相连,在杨远景体内自成一方天地小自然。 苏淳风看似神情自然地站在窗前,倚着窗台,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看着袁尊和袁赐辛父子二人施术救人。 以他的修为和丰富经验,稍加留意,便能够感知到,此刻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杨远景体内及脑海意识中,几股术法和术阵的力量,在接触到的那一瞬间,便爆发了白热化的激烈对撞冲突。不过很显然,袁尊、袁赐辛二人的术法力量以及术阵力量,在冲突中占据绝对优势,毕竟他们占据天时地利人和,准备又算得上充分。但他们的劣势也很明显,那就是在施术对决之时必须小心翼翼,生恐因为斗法对杨远景造成更大的不可挽回的伤害,因为,他们是在救人。 这种以绝强和精妙的医术祛除术法之害的行为,远在山城市那位施术加害杨远景的术士,必然能够清晰无比地感应到。而在奇门江湖的历史上,这种事情并不少见,术士施术害人,修行医术以德为本的医术高手救人,这本就是处在对立面不可调和的双方,只不过很多术士施术害人是为了教训或者吓唬一下对方,并不会真就想着必须把人杀死,所以在遇到医术高手施术救人的状况时,多半会选择将自身意念及布下的术阵,与被害人掐断,如此一来医术高手救人的同时,也不至于因为祛除术法术阵之力,从而反噬伤害到施术者。有时候,施术害人者,因为自身术法修为的不足,而且不成文的江湖规矩中就有不得以术法害人这一条,所以遇到这种事情也多半会吃了闷亏,只能怨自己修为不足,术法不强,否则的话秒杀了被害人,也就不至于让医术高手有机会施术救人了。当然不可避免的是,也有修为高深术法强大,有足够的自信心能胜过施术救人的医术高手,而且与被害者有着极深仇恨,必须置之死地而后快…… 那样的话,医术高手也无奈。 在这种双方不在一处,甚至远隔百里千里,从而无可谈判的突兀冲突中,如果任何一方都不肯妥协的话,那么最后输掉的,只能是医术高手。 因为,被害者必死无疑。 救人失败。 所以袁尊和袁赐辛在察觉到杨远景体内的术阵法力强大,并且推断出施术者修为不浅的时候,不得已才会请求苏淳风出手相助,作为护法,以防不测——以苏淳风迈入炼气中期的绝对实力,即便是最坏的情况出现,他也能强行截断,对手布下术阵加持之后传达来毙杀被害者的术法意念和力量。 此刻,有苏淳风在旁侧护法,袁尊和袁赐辛父子二人,专心致志地施术抢救杨远景,没有了丝毫后顾之忧。 …… 数百公里之外的山城市,细雨蒙蒙。 由于地势的原因,这座城市如其名称那般,城是山,山是城,细雨中远远望去便有高楼大厦层层叠叠盘山而上,雾雨朦胧似仙境般的美感。 山城市西北几十公里外,低峰丘陵绵延,豁然而现出似平原又如盆地的临山区,在山城未划归直辖市时,是山城市下辖的临山县。临山区风景秀丽,环境优美,区城内没有太多数十层的高楼大厦,普遍为十层以下的楼房建筑,街道宽敞整洁,由于近些年来-经济高速的发展,城区内格外繁华,而且城区面积也在不断地向周边扩大。 临山区南郊,紧邻公路有一大片正处在开发建设中的工地。 这条公路向区城内延伸,便是原先县城的一条老旧街道。其实说老旧也不合适,因为在还未改县为区时,这条大街也算是一条扩建新起的道路,两侧的建筑物中,时间最长的,也不到二十年,绝大多数都是十年左右的楼房小区。当年这条宽大的街道由北向南,大约经历了有六七年的时间,才算完成。如今随着经济高速发展,这条名曰“富民大街”的道路,已然从普通的街道,变成了临山区颇为繁华的重点地段。 富民大街最早是由老环城公路向南建设,至现在最南端与出城环山路交叉口,长度将近两公里——当地人私下里又把这条街,叫做远景大街。 之所以叫远景大街…… 原因很简单,长度将近两公里的富民大街两侧,大小总计一百九十四套临街的门市房,全都是杨远景名下的资产。 大街南端尽头,路西那套独一无二,依着植被茂盛风景秀丽的矮山下方而建的别墅及阔大的庭院,就是杨远景的家。 此时此刻,在杨家别墅后面的矮山上。 一片茂密的竹林中。 三名表情阴沉的中年男子,正站在竹林间,遥遥看着不远处山下的杨家别墅。 站在最前面的男子梳着大背头,面相端正,浓眉阔目,炯炯有神,身着深银色绣有稀疏盘龙流云图案的丝绸唐装,右手端着一个深褐色的精致小茶壶,看起来颇有些闲来寻静,偶居山林中的功成名就之人。 他微微皱眉,感慨道:“没想到啊,杨家那位老爷子,还真是人老成精知晓的事情多,看出他儿子的病不同寻常,而且老爷子竟然还认识奇门江湖中的医术高人……你们说,杨家的人把杨远景送往了天府市,那么,应该是天府市的袁家了。” “付先生。”身后那名戴副金丝框眼镜的男子上前一步,道:“您的意思是,那个天府市的袁家,也是奇门术士,而且是医术高人?” “嗯。” “那杨远景,岂不是会被袁家的人医治好?” 被换做付先生的男子,名叫付金良,是奇门江湖中虽然不算实力最强,但绝对有实力占据中等的山城横岭门当代门主。付金良微微阖目,借脚下早已布置好谋害杨远景的术阵,感知几百公里外的气机,一边轻缓地点了点头。 眼镜男立刻心急如焚地说道:“那怎么行?杨远景如果在天府市医治好了,他就更不可能转让名下房产给我们了。” 眼镜男名叫虞申,是山城市富远地产集团项目部总经理,同时也是富远地产的股东,董事会成员。富远地产集团在临山区城南的开发工程项目,更是他一手主办且个人投入资金和精力最多的项目计划。他希冀着凭借在临山区的商业楼盘及住宅楼盘的开发,一举成功之后,掌控绝对实力吞下整个富远集团。 而他当前最大的助力,也是给予他吞下富远集团这头大象的最大信心,便是这位付金良付先生。 因为,付金良先生,是神秘的,有着超自然能力的术士。 “奇门江湖有规矩,不得随意施术加害寻常人。而且,天府市袁家是医术世家,同为江湖中人,我们也不好得罪。”付金良轻轻叹了口气。 “付先生,此事如果办不成,损失得可不仅仅是我们富远集团的利益,您也投入了不少的资金和精力啊。”虞申轻轻地哼了一声,表达着自己的不满,说道:“当然,我们的地产开发绝不会赔钱,可是会少赚……至少十个亿。你知道,杨远景名下的那些门市房,可都是临街的,到时候我们的小区、商业楼,都会在他的房屋后面。这会影响到所有住宅房屋的销售价格不说,我们的配套商业区、商业楼计划,要么放弃,要么就要投入更多的资金,去重新改造设计。” 付金良轻撇了一眼虞申,道:“虞总,你似乎对我很不满意啊。” “不敢,不敢。”虞申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付金良不再看虞申,而是转身望向西北,一边语气阴冷地说道:“虞申,如果你再以这样的语气跟我说话,我不介意杀了你……钱这种东西,对我横岭门来讲,什么时候,任何行业都可以赚到,你明白吗?” “付先生,您,您别生气,我没别的意思,我这不是,这不是为了咱们共同的利益,有些着急了吗?我以后绝不敢了,绝不敢。” “嗯。”付金良点点头:“所以开发项目完成后,我额外要一层商务楼的产权,没什么问题吧?” “啊?”虞申怔了怔,随即赶紧说道:“没,没问题。” “那就好。”付金良摆摆手,道:“你别说话了,我要施术阻拦袁家的医术高人救治杨远景,并且,杀死杨远景!” 虞申立刻后退一步,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杀了杨远景…… 固然比不得让杨远景受尽折磨,被逼无奈之下同意转让他名下的房产,可事到如今也没别的办法了——以付金良以及横岭门的实力,神秘的术法威力,杨远景死了还不好搞的话,那就把他全家都杀死。反正他名下的房产,必须由富远地产拿下。反正,杨远景早晚也是个死嘛。 付金良轻缓迈步,在周边方圆三十米范围内的竹林中,开始按照神秘的术阵规律,时而快,时而慢地走动起来,同时默念术咒,右手托举茶壶,左手垂下掐决,一股无形却实际存在的术法术阵力量,在竹林中急速蒸腾而起。 虽然远隔数百公里,但杀死杨远景…… 对付金良来说,不难。 他与天府市袁家不熟,但和袁尊、袁赐钦、袁赐辛也算认识,对于这个医术世家几位重要人物的修为实力,也相对了解一些。所以,付金良虽然没把握能借助术阵之力,相隔数百公里斗法胜了袁家人,但杀死杨远景还是没问题的。毕竟杨远景是个寻常人,本身又被术阵法力所伤,体内有术阵法力留存,与术阵气息衔接。只要付金良施术加持术阵法力,打断袁家人施术医治的过程,杨远景必死无疑。 付金良并不怕得罪天府市袁家,甚至敢于直接威胁袁家众人,因为,横岭门还不至于弱到不敢与袁家直面相斗的地步。 然而就在付金良加持术阵的法力,企图远隔数百公里影响并打断袁家医术高手的医治过程,同时催化杨远景体内留存术阵法力的伤害力度,一举毙杀本就本元不生,生机微弱的杨远景时……他忽然清晰无比地通过术阵法力,感知到了一股磅礴无匹的术法力量,出现在了杨远景的身边。 随即,那股术法力量裹夹着一股意念力,通过术阵法力的衔接,骤然势不可挡地强行逆侵,传入了他付金良的脑海中。 这股意念力传达的讯息很明确,也没什么恶意: “我在护法,请术下留人。” 付金良毫不犹豫地施术掐断了术阵法力与数百公里外杨远景之间的衔接,同时掐断了己身意念与术阵的衔接。因为他知道,有那样一位修为深不可测的术法高手,护法确保袁家人施术医治杨远景,他付金良,根本没有一丁点儿的机会杀死杨远景,甚至都没有丝毫机会去影响到正在施术救人的袁家术法高手。 付金良不会去尝试,也不敢尝试。 586章 还得你出面,才能解 解除人体内术法之害的施术过程,无论是复杂、危险的程度,还是所需耗费的时间精力,都不亚于专家在医院里做一次大的手术。 从上午十点多开始,一直到下午三点半。 袁尊和袁赐辛父子二人,才终于将杨远景体内的术法及术阵法力,尽数祛尽。这一刻,两人皆心身疲惫,衣衫尽湿。室内布阵所用的上百张符箓,全都在未燃的状况下,粉碎成灰,三百多枚长短不一的银针,也就此作废,不再能用。 而苏淳风,则是一直就倚着窗台,站在旁侧百无聊赖地看着,等待着他们施术救人结束…… 最开始时,施术加害杨远景的术士,有过一次企图加持术阵法力影响并打断袁尊、袁赐辛救人的过程,并杀死杨远景。苏淳风也没有太过于焦躁暴戾地反击对方,跟对方亮明刺刀,一鼓作气重创对手。苏淳风自信能做到这一点,哪怕是对手在数百公里之外的山城市,只要术阵的衔接未断,苏淳风就能在对方反应过来迅速掐断衔接之前,将杀伤力极为强大的术法力量循衔接而过,顷刻间重创那名术士。 因为,在对方加持术阵法力攻袭而来的瞬间,经验丰富修为极高,且心境修为更是达到醒神境界的苏淳风,就立刻断定了对方的修为,最高……勉强刚入炼气中期。 对于苏淳风来说,同等修为的术士,还真不被他放在眼里。 不过,苏淳风只是善意地警告了一下那名术士,让其知难而退也就罢了。 他犯不上和那位素昧平生更无怨仇的术士结下什么梁子。虽然杨波是他的大学室友,关系匪浅,但在不了解事情真相的前提下,完全没必要去得罪那名术士。换句话说,也许还有可能,是杨波的父亲杨远景,做了什么过分的恶事,才使得那名术士对其恨之入骨,置于死地都不快,还要让其受尽折磨。 “手术”结束,苏淳风与袁尊、袁赐辛一起走出了候诊室。 袁赐钦则进入诊疗室,负责接下来对杨远景的体症观察,以及重新布下术阵,维持诊疗室内的五行灵气状态, 在外焦急等候的病人家属拥上前,急切地围拢住袁尊、袁赐辛询问杨远景的情况,当得知杨远景已经脱离危险,很快就会苏醒的消息后,全家人都松了口气,一边连连感激,一边跟随袁赐辛到前院办理住院手续以及缴纳一应的相关治疗费用及住院押金。 趁着杨波忙碌这些琐碎事务,苏淳风到侧院和张丽飞一家人简单讲述了一下之前发生的事情。 毕竟刚到这里,就遇到了这件事,中午都没和张丽飞家人在一起。 “唔,淳风,你可算回来了……”张开达从沙发上起来,微笑着拍了拍苏淳风的肩膀,道:“之前听护士说,你去了手术室协助院长抢救病人,我们没想到会这么久。哦对了,你同学的父亲,怎么样了?” 苏淳风微笑道:“已经脱离危险了。” “那就好那就好。” “他们这家医院也真是的,淳风你又不是医生,怎么还要你去帮忙抢救病人?”徐香有些不满地说道。 苏淳风神情自然地说道:“患者精神状态不稳,一直处于癫狂状态,袁家的中医院又向来不会去做什么开刀的手术,注重的是针灸治疗,恰好我当时在场,又是患者儿子的好友,老院长就让我过去帮忙,控制患者不要挣扎。因为,这种带有明显癔症的患者,不方便让近亲家属去控制他。” “哦……” 张开达和徐香都了悟般点了点头——反正这种事情他们也不懂。 张丽飞在旁边偷偷撇嘴,白了苏淳风一眼。因为知晓苏淳风的神秘术士身份,又了解这家中医院的神秘,还被恐怖骇人的降头术加害毁去了容貌,所以,张丽飞才不会相信苏淳风信口开河的谎言。她猜测既然袁老院长都亲自让苏淳风出手相助了,说明那位病情危重的患者,肯定是被人以术法所害。 看到张丽飞偷偷瞥来的白眼,苏淳风无奈低头苦笑。 徐香拉着苏淳风的手往餐桌旁走去,一边说道:“淳风,你还没吃饭吧?快坐下歇会儿,中午我和你叔出去吃时,都帮你打包回来了,我这就拿去给你热热,人家医院不错,还有微波炉,方便着呐。” “没事,我自己忙就行,谢谢婶子了。”苏淳风赶紧起身说道,一边伸手去桌上拿打包好的饭菜,但还是被徐香一把拎起。 “你快坐下吧,跟婶子还客气啥?”徐香嗔怪了一句,转身走了出去。 张开达按着苏淳风的肩膀,然后一起坐下,说道:“淳风,本来打算中午请袁老先生一家人吃顿饭的,可没想到遇到了这么一茬事,那就改作晚上吧,一会儿你去和小袁的家里人都说一下,晚上叔安排,好好请一顿。” “我尽量吧,不过估计他们也没时间。”苏淳风笑着点头道。 “淳风,咱们可得请人家吃饭,丽飞在这里瞧病,全靠这家人了。”刚走到门口的徐香停下脚步,扭头颇为在意地说道:“别只想着你和小袁是同学,是好朋友就能行。这人情啊,很多时候只能顶得一时,经不住时间长啊,而且丽飞刚才也都跟我们说了,她在这里住着,人家各方面对她都挺好的,咱们不能不尽心意,是吧?” 苏淳风哭笑不得,忙不迭点头:“对对对,还是婶子想得周到。” “爸,妈,你看你们……这不是要在天府市住一段时间嘛,有的是时间和机会,人袁朗的长辈今天刚做了那么久的手术,多累啊。”张丽飞红着脸埋怨道。 “还真是,我把这茬都给忘了,那就再找个机会吧,不过今天得请小袁……” “好啦,你快去吧。”张丽飞催促道。 “知道了知道了,唉。”徐香赶紧走了出去。 原本苏淳风是计划把张开达、徐香送到这里,看过张丽飞之后,下午三点钟就让袁朗送他去机场,能赶上四点飞往中州市的航班。不过既然遇到了这么一件事,他就不方便今天就赶回去了,毕竟,和杨波是关系不错的室友。 简单吃了些饭,苏淳风就去了后院诊室那边找杨波。 杨远景还没有醒来,知晓他已经脱离危险的家属们,终于顾得上喘口气,除了杨波之外,都去外面饭馆吃饭去了。 杨波坐在休息室的窗台边,闷闷地抽着烟。 “杨波,怎么没去吃饭?”苏淳风坐到他旁边,道:“叔叔已经脱离危险,很快就能醒来了,你就放心吧。” “让他们去吃饭了,我在这儿守着。”杨波苦笑道。 苏淳风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轻轻拍了下杨波的肩膀。 杨波忽然说道:“哎对了淳风,之前我都没顾得上问问你,那位老院长,请你进诊疗室帮什么忙?” “哦,这不是担心针灸的过程中,你父亲他发癔症嘛。” “那也不对啊……”杨波有些疲倦地靠在椅背上,叼着烟轻轻叹了口气。 苏淳风道:“你们进去不方便。” 杨波心有疑惑,还想要问什么,这时候袁朗走了进来,道:“淳风,你先过来一下,我爷爷找你有些话要谈。” “好。”苏淳风起身,和杨波打过招呼,便走了出去。 后院正堂屋的客厅里。 神色明显疲惫的袁尊坐在椅子上,慢悠悠地喝着茶,见到苏淳风进来,便摆手示意苏淳风坐到他旁边,道:“淳风,之前在诊疗室施术救人,顺利解除杨远景体内术法之害后,老夫心身疲惫,所以忘了问你,当时我和赐辛施术治疗的过程中,那位加害杨远景的术士,有没有企图加持术阵法力毙杀杨远景的行为?” 苏淳风点点头,道:“有,被我警告后,就没再施术。” “哦……”袁尊喝了口夹杂着药香明显入了药的茶水,不急不缓地说道:“淳风啊,实不相瞒,我与杨远景的父亲杨国,嗯,就是今天前来的那位老者,是故交,当年我救过他的命,他也救过我两个儿子的性命,说来话长,当年赐钦赐辛修行医术,学习采药识药,在山城市那边遇猛兽,坠山崖,两次危机,都是杨国不惧山中危险,拼了命才救回赐钦赐辛的性命啊。” 苏淳风默不作声,他猜到了袁尊跟他说这些的目的。 “这些年,因为距离较远,两家来往不多,但情谊这份东西,年轻时结下,就是一辈子了。”袁尊叹了口气,神色愈显苍老,继而苦笑着摇摇头,道:“淳风,你睿智聪慧,想必也明白我说这些的目的了。我就直说吧,这次袁家,会主动与施术加害杨远景的术士联系,希冀着能够谈和……毕竟,我们救得了杨远景一时,救不得他一世,那位术士铁下心来要杀杨远景,在已然知晓他生辰八字和气血五行的前提下,轻而易举,随时可杀。而所谓的江湖规矩这种东西,委实不能真就把术士的行为束缚住,况且就算是讲求江湖规矩,对于双方来说那也是有利有弊,各有各的道理。” 苏淳风点点头。 袁尊接着说道:“所以这次谈判时,如果不好谈,袁家能否……告知对方,袁家与你的交情,以及,杨远景的儿子,是你的大学室友,关系不错?” 苏淳风没有马上回答,掏出烟来点上一颗,沉思不语。 这种事情,他真不想去管。 虽然说不看袁家面子,就算看在和杨波关系匪浅的室友面子上,无论如何他都应该帮这个忙,可正如他之前护法时所考虑到的那般,他并不知道这件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杨波的父亲杨远景,有没有可能做了什么恶劣的坏事?如果错在杨远景,而且犯的错又过大,那么苏淳风如果出手袒护的话,从道理上就站不住脚——奇门江湖不是一个人的江湖,就算是公认天下第一的纵仙歌,就算纵仙歌是江湖第一大宗门的门主,他也不能为所欲为敢于负天下人。 与纵仙歌相比,他苏淳风又算什么? 更何况,如果插手此事,苏淳风直接就会卷入江湖恩怨的冲突中。 思忖一番后,苏淳风淡然说道:“袁老,这件事情最好还是别提及我,您了解我,对于江湖事,其实是很反感的。” “可是……唉。”袁尊叹了口气,道:“袁家的实力,不足啊。” “您老知道,施术加害杨远景的术士,是谁?” “嗯。”袁尊喝下杯中入药的茶水,似乎精神充沛了些,这才说道:“从留存在杨远景体内的术法以及术阵法力上,我可以确定,是山城横岭门的术法,施术者十有八、九,是横岭门的门主,付金良。” 苏淳风心头一颤,没有言声。 横岭门,付金良…… 前世,在京城杀害王海菲的术士中,就有横岭门门主付金良的长子付航。正是因为王海菲身死的原因,苏淳风从京城一路千里追杀,横岭门和天秀派,最终被他独身一人全灭。在这场千里追杀复仇的过程中,苏淳风和付金良之间有过三次交手。那时候,苏淳风术法修为还未至炼气中期,却因为心境狠戾几近入魔,一路斗法不停更是让他杀气浓重,气势如虹,诡术本身又是攻击力霸绝天下,所以修为接近炼气中期,又一路杀伐斗法不断的苏淳风,对上付金良这样的炼气中期高手,完全可以越级而杀。只可惜那时候苏淳风一路追杀,从未有抓住付金良独身一人的机会,若非当年有师父王启民潜行暗中,每每在危机时刻出手相助,苏淳风根本杀不到横岭门就会被围杀在半路上。 纵然隔世,冤家仍路窄啊。 看到苏淳风沉默,神色似有动容,袁尊不禁诧异道:“淳风,你知道横岭门?” “哦,听说过,但不是太了解。”苏淳风摇摇头,很快抛开心头对前世的思绪,做出了决定,道:“袁老,坦率地说,这种事情我一点儿都不想插手。不过,我苏淳风和袁家,如今怎么说也算得上是有交情了,而且我和袁朗又是好友,同时……我和这次遭受术法所害的杨远景的儿子杨波,也是好朋友,所以这件事,如果我一意不肯相助的话,未免显得太没有人情味儿了。” 袁尊不禁面露喜色,有苏淳风出手相助,不,只要苏淳风在这件事中表态,要保杨远景的平安,那么以当前苏淳风在奇门江湖上的威名,再加上天府市袁家也不是能任人拿捏欺负的独门小户,山城横岭门,怎么着也得卖个面子吧?毕竟,苏淳风可是如今奇门江湖上人尽皆知有逆鳞的家伙。 而他的逆鳞,恰恰就是不容奇门江湖术士,以术法伤害他的亲朋。 苏淳风放在桌上的手抬起轻轻摆了两下,道:“袁老,我不方便让杨波的家人知道我是术士,这一点您记得叮嘱下杨老爷子……” “我已经对他说过了。”袁尊微笑道。 “唔,袁老您有心了。”苏淳风拱拱手,道:“我对杨波解释说,之所以进入诊疗室,是因为他们家属不方便进入,所以请我进去,协助防止杨远景神智颠狂时不好针灸治疗。”说到这里,他摆摆手示意袁尊别打断他的话,然后说道:“杨远景和横岭门之间的事情,您最好还是先调查清楚,如果是杨远景有错在先,而且犯下的是大错,那么,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插手此事的,希望您老能够理解。” 袁尊怔了下,继而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头。 其实,他也不敢保证,这件事杨远景没有过错。因为,杨远景太有钱了,而在当今时代,豪富者,多半有极强的势力,有势力有实力的人,难免会有自恃高人一等的心性,从而在日常生活的行事为人中,不知不觉就得罪了人。一旦有了纠纷冲突时,豪富者又往往会毫不退让,得理不饶人等等……所以,袁尊现在真有些担忧,杨远景是不是不知天高地厚,骄妄犯下了什么大错,却和横岭门结下了死仇。 若非如此,横岭门又何至于如此歹毒地不让他死个痛快,反而要让其受尽痛苦的折磨三个月之后,才会让其死不瞑目呢? …… 傍晚。 杨远景终于从昏迷中醒来。 待在休息室中的杨波,顾不得向陪在他身边等待的苏淳风打声招呼,就匆匆跑去诊疗室那边。 苏淳风也不在意,微笑着起身回张丽飞居住的院子。 和袁尊一席谈话之后,他就一直陪在心情郁郁的杨波身边。而杨波以及其他家属,除却杨国之外,未经许可是不能进入诊疗室的。家人们不清楚缘由,只是听从医生的吩咐。而苏淳风却知道,那是因为诊疗室内布下术阵护杨远景三魂不散,并且巩固其魂魄,如果有过多外人的生气影响,尤其是太多有至亲血脉的亲属,会直接引动杨远景微弱的三魂,从而让其出现三魂离体的危险。 现在杨远景醒来了,说明三魂稳固,七魄自生本元,就没有什么危险性了。 到张丽飞居住的院子里,稍闲聊了一会儿之后,就按照之前商量好的,张开达两口子跟着苏淳风找到院长袁尊,诚心诚意地邀请吃顿晚饭。 已然乏累得不轻的袁尊无论如何是没有精力再去赴宴,刚刚从山中采药回来的袁荣,本就是个孤僻冷傲的性子,更是毫不犹豫也全然不在意惹人不快地拒绝了。袁赐辛则是接了个电话,要紧急赶赴青海,救治一位修行出了岔子,又用药不当的术士,片刻功夫耽误不得,连夜出发。 盛情之下,袁家人也不能太不给面子,所以没有参与今天医病救人的袁赐钦和袁朗父子二人,推脱不过,只好答应下来。 因为皮肤在疗养过程中忌寒,所以张丽飞不会跟着出去吃饭——自从住院以后,她的饭食,基本上都是由袁家中医院制定的食谱,各种食材及用量,全都有着近乎苛刻的规定,长达几个月的时间里,她想开胃解馋吃些零食什么的,也都要提前得到袁尊、袁荣或者袁赐辛的同意,给她规定某段时间,可以吃点儿什么…… 还好有苏淳风开导,加之张丽飞深知恢复容貌对于自己来讲有多么的重要,所以她顽强地坚持了下来。 587章 谁的不易谁知道 凌晨四点钟。 夜幕沉沉。 只是这黑漆漆的夜色,和寒冬的冰冷气温,却遮不住人们春节喜庆的热情。莫说城市里的灯火璀璨,便是在乡下农村,也是万家灯火,火红的灯笼挂在门口,彻夜通明,时而远处沉沉的夜幕下,会在若隐若现的爆竹声中,窜起一串烟火…… 平阳市金州县关庙乡河塘村。 不知谁家里率先点燃了起五更的爆竹,响亮的二踢脚炸响在村落中,于是像是唤醒了小伙伴们似的,不绝于耳的鞭炮、爆竹声便响彻在村落间。 大年初一了。 老苏家那平时无人居住,只有过年时才会回来人的宅子里,各屋的电灯都已打开。 凌晨三点钟就已经起床的苏淳风,忙忙碌碌了一个小时,此刻听闻外面爆竹声响起,就赶紧跑到西屋的厨房内,开灶,锅里的水几分钟前就已经烧开了,就等着到时间煮饺子。当母亲从堂屋门里走出来时,苏淳风已然把昨晚上就包好的饺子煮进了锅里。 “淳风,你几点就起来了啊?”陈秀兰有些心疼和欣慰地说道,一边系上了围裙,道:“回屋等着去吧。” “我也是刚起来没多大会儿。”苏淳风笑道:“娘,我在这儿看着,您快去洗把脸,一会儿就要有人上门磕头拜年咯。” “别提这,磕一个头老一岁,我可不想让人来给我拜年,唉。”陈秀兰摇摇头。 苏淳风拿着笊篱搅动了一下锅内的饺子,又撒上些凉水,道:“行啦行啦,别感慨了,不就是我爹今年过年不在家里嘛,瞧您,这两天好像一直都有心事儿似的……好歹还有俩儿子在家里陪着您呢,大过年的,至于嘛。” “死孩子!”陈秀兰拧了一把苏淳风的脸颊,转身往堂屋里走去。 苏淳风笑着摇摇头。 当今社会,太多人羡慕着说有钱人生活得多么多么自在,多么多么轻松快活,包括苏淳风村里的几个哥们儿,明明都守家在地的,很清楚李志超每天忙得脚不沾地,仍旧会觉得李志超的生活令人艳羡,夜夜笙歌每日里醉生梦死,殊不知李志超经常陪人吃饭喝酒潇洒玩乐快活,一掷千金何其威风豪爽。其实,更多情况下,是在遭罪,很可能就连他自己都腻歪了,可还是要强颜欢笑地去陪人吃喝玩乐……然后强打起精神去工作,去管理经营越来越大的公司! 还有,村里人都知道,苏成如今是越来越有钱,莫说全乡,在金州县,在平阳市,其身价都排得上号了。 可有谁知道,苏成有多么忙,多么累? 这不,快递公司开始运营后的第一个春节,苏成根本没有时间回村里过年,而是在中州市总公司那里值班。不仅仅是他,陈羽芳也没有回来——没办法,春节这几天,万通快递的业务量激增到了让公司几乎承受不住的高度,大年三十、年初一,又有不少员工必须请假回家过年……谁能想象到,万通物流集团的董事长苏成,大年三十下午亲自开车在中州市内接单,除夕晚上跑到库房那边去做了一个小时的装卸工!谁能想到,万通物流集团总经理,万通快递的总经理陈羽芳,会亲自一个电话接一个电话地给每一个分公司询问、告知发货明细,会亲自在电脑上做详尽的统计表格,去厘清财务,货单…… 这个春节,万通快递全国各分公司的经理们,几乎都没有放假。 过年加班的所有员工,双工资,还有奖金、年礼。 本来苏淳风也不打算回家过年,就在中州市帮衬着父亲忙公司里的事情,可父亲却根本不容商量地让他回家过年。 苏成说:“我不回去,你也不回去,就你弟弟和你娘在家里,像什么话?大过年的,别让你娘心里不高兴了。” 当时苏淳风说:“那干脆让我娘和小雨,都来中州市过年得了。” 苏成生气地说道:“屁话,大过年的,全家都到中州市过年,村里人还不知道背地里怎么说咱们呢,再说了,咱们老苏家的本家和亲戚还好说,你舅舅家那边的亲戚们,咱可不能缺了礼数,要不然你娘面子上过不去,懂不懂?” 苏淳风当时竖起大拇指:“爹,您真爷们儿!我娘幸福啊……” “滚-蛋!” …… 饺子还没煮熟,苏淳风还处在沉思父亲的辛劳,家境条件越来越好,公司的发展稳定并逐渐壮大,前景明朗时,外面传来了小雨的喊声:“哥,娘,我可是要点鞭炮了啊,你们注意着点儿,别惊着。” “哎。”苏淳风笑着应了声。 然后就听着咚……呱! 连着放了三个二踢脚,三万响的鞭炮噼里啪啦地炸了起来。 又是一年。 站在厨房门口的苏淳风满脸笑意,俊秀的脸颊被鞭炮炸响时的光芒映射着,他感到很幸福,很平安。 与往年一般,起五更在村里拜年,天亮了就开始串村…… 苏淳风一直以来对串村拜年,都没有多大兴趣,但也不会排斥。李志超一个电话就把他给喊道了村口,坐上车两人一起开始一年一次的串村拜年行动——这也是李志超颇为与众不同的过人之处,这小子过完年才二十一岁,可他已然是经常能够跟副市级别的官员们坐到一块吃饭的人物了。而在日常生活中,李志超却很会做人,别看他遇事时敢杀敢拼无所畏惧,平日里却从不端架子,经常是笑脸待人,村里有老人去世,出殡当天他无论多忙也得提前安排好工作,必须在出殡前赶回来抬架子;同学家有红白喜事,只要通知到他了,他都尽可能亲自到场,实在是没时间,礼也必须到。 这不,大年初一,李志超照样要如以前那般,去串村磕头拜年。而事实上,初中高中时期的许多同学,平时他几乎都没怎么联系过。 当前,李志超是平阳市公认最为年轻的经商奇才,豫望肉食品公司的发展,犹若坐上了火箭般,在李志超这样一个年轻气盛近乎疯狂的领导者驾驭下,以金州县和平阳市为根基,狂飙突进,迅速地鲸吞着周边城市地区的市场,剑锋所指,所向披靡,在竞争中杀得同行业血流成河的同时,企业规模也在滚雪球般地迅速扩大。 这家伙,做任何决断似乎从来都不会考虑后果,大刀阔斧杀伐果断,出手阔绰豪爽,在落得个好爽仗义和傻帽并存的名声的同时,黑白两道通吃…… 他现在的身价有多少,自己都不清楚。 大年三十晚上,和村里的哥们儿们玩耍之前,他先到说好不出门的苏淳风家里,和苏淳风唠了一个钟头的嗑,说了许多平时找不到能交心的人所以憋在心里的话。 关于资产的问题,他很坦诚地对苏淳风说:“我懒得去计算股份,也懒得去盘算公司企业现在值多少钱,销售规模和净利润能剩下多少归我,反正我知道赚钱了,不赔钱,再说了,我现在花钱如流水,可自己手头上还真是从来没有私房钱,全都在公司的账上。没办法啊,公司的钱也不够花,刚攒下点儿就得投入进去,引进新设备,扩建厂房规模,建立新厂,分公司……哪样不需要钱?公司欠银行的贷款,就有一千二多万。我现在啊,都懒得去想别的啦,就想着自己到底能把盘子做多大。说真的,累啊,可我一点儿都不烦,做得高兴,有劲头!有时候突然闲下来时,我也会想,啥时候感觉自己的能耐施展尽了,把控不住这么大盘子了,再也发展不动了,得,我就立马把公司全都给卖掉,然后满世界跑着玩儿去,把我以前没用来玩儿的时间和劲头,全补回来,嘿嘿。” 苏淳风对于李志超的行事风格和当前的成就,不好做出什么评价和指教。 事实上他除了钦佩李志超之外,还真不知道如此锐意进取,狂飙突进是否正确——反正依着苏淳风的性格,是决然做不出如此不计后果毫无稳妥感的事情来。 但他却很清楚,李志超现在成功了,以后也会成功。 将来,一直都堪称常胜将军的李志超,会不会遭遇大的挫折甚至一蹶不振…… 苏淳风不知道。 因为前世的他,在2012年年末死了。 那时候的李志超正是如日中天。 可苏淳风仍旧忍不住去担心李志超,这位从小一起长大,关系好得如同一个娘生的兄弟般铁哥们儿。因为无论是从历史上的诸多人物来看,还是从玄学的角度去分析,无往而不胜太过顺利的人物,往往最终会一次失败,就彻底失败。 开着车的缘故,下午一点左右,两人就串村拜年完毕,回到了村里。 把苏淳风送到巷口,在他下车前,李志超说道:“淳风,咱俩啥时候才能有时间好好喝顿酒?” “你几乎天天喝,还没喝够啊?”苏淳风笑着打趣道。 “不一样……”李志超感慨道。 苏淳风知道他的意思,笑道:“正月十五吧,咱俩现在可都忙,我傍晚就得去中州市,初四回来,当天还要再回中州市。” “得嘞,你只要有空了就给我打电话。” “嗯。” 苏淳风下车,往巷子里走去。 李志超挠挠头,没有急于开车走,而是点了支烟,神情疲累地靠在车内——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谁累谁知道啊——现如今,找个说知心话的都难,天天是逢场作戏阴奉阳违,更一堆大大小小的狐狸、豺狼打交道,商场上关系再好再信得过的人,也总觉得像是隔了层无形的膜,难以交心。 就连以前一直都觉得能肝胆相照的枭雄人物赵山刚,现在都让李志超清晰地觉得,与赵山刚在一起越来越有种惧怕的感觉。 无关乎赵山刚走的那条道,也无关赵山刚的秉性狠辣果决。 就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场? “老子也有气场,也是公认的胆大包天。”李志超隔着车窗啐了口唾沫,将还剩下一大截的烟蒂弹飞,驾车驶离。 刚刚走到家门口的苏淳风,手机铃声响起。 他掏出来看了下来电,是蜀川省天府市那边的座机电话号码,既然不是袁朗的手机号,也不是张丽飞的手机号,想必应该是袁尊打来的。苏淳风轻轻叹了口气,摁下了接通键,他知道,有关杨波父亲杨远景与山城横岭门的恩怨,应该有消息了。 “喂,我苏淳风啊。” “淳风,我是袁尊。” 苏淳风礼貌又风趣地说道:“袁老您好,新年好啊,早上我给袁朗打过电话,让他代我向您老拜年……他不会给忘了吧?” “没有没有,淳风啊,你也新年好。”袁尊似乎没什么心思唠闲嗑,随即就直来直去地说道:“淳风,事情调查清楚了。” “哦。”苏淳风应了一声。 春节前后这些天,杨远景在袁家住院疗养,绝对不会有什么危险。而既然是苏淳风郑重交代过,且事关杨远景生死,又关乎到袁家接下来要与横岭门的冲突,那么以袁尊这种老狐狸的精明,断然不会去偏听杨远景的一面之词,而是会私下里托人,去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调查清楚。 袁尊语气沉稳地说道:“横岭门门主付金良,与山城一家富远地产集团公司合作,在山城市临城区搞地产开发,想要买下杨远景名下将近二百套的门市房产权,双方经过几次协商后,都没能谈拢,所以富远地产在临城区开发的负责人,与付金良一起,威胁杨远景,如果不把名下房产卖给富远集团,就会让杨远景全家生不如死。这次施术加害杨远景,之所以没有直接杀死他,就是想籍此吓唬杨远景……但付金良做得过了,你我都知道,即便是杨远景答应了他们,结果还是一个死。” 苏淳风想了想,觉得电话中也说不清楚,便说道:“袁老,元宵节后,我会去一趟天府市,到时候咱们再细谈,先别着急。” “可以,杨远景现在的状况,最少还得在这里住半个月。” “那行,先这样吧,哦对了,我得再给您老拜个年,祝您老万事如意,身体健康,寿比南山……” “好好好,哈哈。” “回见。” “嗯。” …… 挂断电话,苏淳风撇嘴摇了摇头,好嘛,将近两百套的门市房……别的不说,就凭这些房子,就足以让杨波的家庭己身豪富一族了。 这小子,纯粹一地主二代。 588章 似疯有智的龚虎 苏淳风很忙。 正月初一傍晚驾车返回中州市,初二初三在万通快递总公司忙碌两天,每天晚上还加班加点熬夜到凌晨两点多,初四上午驾车返回平阳老家,然后开车和母亲、弟弟,一起去武庙村舅舅陈顺和的家里磕头拜年。 期间,苏淳风与返回乡下老家过年的三姥爷陈献一席长谈,得知那位实在是扶不上墙的堂舅陈羽凡,在金州县干了半年多的副县长,然后就被抽调回了平阳市,原本看似镀金之旅的金州县副县长任职过程,却并没有给他带来平步青云的官场升迁,只是在有心人的帮衬下,平职平调到了文教局那边,做个普普通通的副局长,搞一些文献记录之类的清水工作,以他的能力勉强还是能够胜任。 用陈献的话说:“羽凡能在文教局做个副局长,已经算是烧高香了。石林桓大师曾经坦诚地对我说,老陈家的气运,在我这里几乎用尽,得亏了有你这个亲戚,才能保全我留给羽凡、羽芳他们的一点福荫。” 曾任平阳市市委副书记,权势不次于上司,更有过架空上司权势之壮举,有平阳官场不倒翁之称的陈献,退休以后受到曾经被高人一卦定乾坤点明三十年人生的震撼,以及苏淳风的影响,开始研究玄学,后来更是与相术大师石林桓相识相交,便愈发相信了气运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玄而又玄的神秘存在。 对此,苏淳风感慨万千。 世间术法千万,命算如有地仙之实的老乞丐胡四,卜算如铁卦神算号称铁卦仙的程瞎子,相术大师风水无敌的石林桓,无不是能够以自身玄学之术定乾坤,逆天修改气运命势,那位死于晋西省的世间仙人胡四更是能够言出法随一语成谶。而医术者,不惜代价做到极致,能起死回生,又何尝不是逆天改命的行为?奇门江湖中诸多宗门流派世家,在江湖复兴繁荣的新时代,以术法为辅助,在各行各业中能够如鱼得水,强势崛起……说白了,都不次于那些靠权势得利的大人物们。 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强行逆势之举? 然而这世间,有几人能比得了他苏淳风,如今已然很明确自己之所以能两世轮回,借助的正是诡术传承的绝密,才能够带着前世的记忆,带着强大的心境修为,重生再来。不仅仅改变了自己的命势走向,更是不知不觉中就改变了至亲以及诸多身边人的命运。所以,他愈发相信蝴蝶效应的理论,是实际存在的。 如果说修行术法、施展术法,必然会多多少少地遭受自然的反噬,那么如此逆天之举,是否也会遭受到某种不易察觉到的反噬? 或者,很严重? 初四,苏淳风没有再去中州市。 因为他接到父亲的电话,说总公司那边在经历了最为繁忙的时节之后,已然趋于平淡,可以准确地说……接下来到过完正月十五,都不会太忙,甚至是清闲。而且大部分春节时请假回去的员工们,也都已然开始陆陆续续地上班,公司的压力没有那么大了。 这种情况倒是出乎了之前苏淳风的判断,也让他认识到自己的社会经验还是不足,尤其是对于商业经营这一块。 初五上午,连续加班忙碌得都没有回家过年的苏成和陈羽芳,终于能够清闲放松一下,从中州市返家。 也因此,苏淳风在父母的提议下,开车去了趟东王庄村,到王海菲家里拜了年,然后把王海菲接到家里,中午时聚个餐。 初六。 苏淳风驾车到金州县,给铁卦仙程瞎子拜年,稍稍闲聊了一下当前的奇门江湖形势,然后又驾车去往西山县。 他得给龚虎拜年。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苏淳风本就不是那种自傲清高的性子,在人情这方面,他都会尽可能做到不让人戳脊梁骨。以往不愿意主动去接触铁卦仙、邪不倒这些人,是因为他不想过多地涉足奇门江湖事。可当初黄薏瑜遭术士胁迫,平日里几乎足不出户的铁卦仙程瞎子,在接到苏淳风的电话后,毫不犹豫地亲自出面,相助支持苏淳风,细细想来,那件事固然有铁卦仙故意放纵迟一正为祸并逼出苏淳风显露身手的嫌疑,可到底是程瞎子给足了他苏淳风面子,并且不惧惹纵仙歌而选边站队在苏淳风身旁。去年夏,张丽飞遭受降头师所害,铁卦仙程瞎子、邪不倒龚虎,可都是毫不犹豫地无偿站出来,因为他苏淳风需要帮助,就不辞辛劳奔波数百里,并做好了与降头师玩儿命斗法的准备。 这份人情,怎能还得清? 西山县城,紧邻改革渠的山水苑西区,21号别墅内。 龚虎盘着腿坐在一楼客厅的沙发上,一手举着烟锅吞云吐雾,一手在光着的脚趾上扣索着,满脸美滋滋享受的模样,看着61寸大彩电正在播放着的电影。 最近,这个向来不喜欢看电视看电影的老家伙,因为腊月二十九那天心情好,陪着一双回家过年的儿女看了场《僵尸道长》,然后一发而不可收拾,兴致勃勃地催促着让儿子跑去音像店购买了所有林正英主演的此类灵异电影。这几天但凡有了空闲时间,他立马就坐到客厅里观看。当然,对于龚虎来说,所谓能够看电影的空闲时间,就是老婆和儿女们不看电视的时候,才能轮到他。 这种空闲并不多。 第一,是因为龚虎在家里的地位垫底。 第二则是因为,这个老家伙实在是太猥琐太作了——好不容易儿子女儿心疼他这个当爹的,然后一起哄着母亲,把家庭影院让给龚虎去享受,你说他好好看他的电影不就行了嘛,偏生他看电影的时候不老实,动不动就大呼小叫,要么骂骂咧咧地说里面的主角是笨蛋,应该怎么样怎么样施术动武,要么就呼喝怒斥剧情全是扯淡,分明是在作假。还有一次大半夜的,这老家伙偷偷溜到客厅看电影不说,还穿上了一身那个不成材的徒弟郑建军拍马屁送给他,也是他平时用于装模作样赚钱的道袍,头上还扣着一顶道士帽,蹿到沙发上挥着桃木剑做法…… 最先被吵醒跑出来的儿子龚晓磊看到这一幕,哭笑不得地问他这是干嘛,龚虎咧开嘴嘿嘿乐着问道:“儿子,你看爹是不是比林正英更有范儿?” 然后,龚虎被随后赶到的老婆一顿棒打。 这两天看电影时,他果然老实多了。 貌似极为暴力,事实上也确实对龚虎格外暴力的齐翠,生怕儿女们责怪她的暴力,私下里,对一双都已经长大成人的儿女解释说:“看见没?别整天劝娘对你爹温和点儿,他这种人啊,就欠收拾,他也好,好这一口……” 叮咚! 门铃声响起。 听到门铃声的龚虎压根儿就懒得去理会,继续抽着烟扣着脚趾头津津有味地看电影,正是精彩片段的时候,他激动得两眼冒光。 嗖…… 一根短擀面杖隔着老远准确地砸向了龚虎,六识敏锐反应敏捷的龚虎偏头,抬手,精准无比地接住了擀面杖,浑身激灵灵打了个哆嗦,扭头嘿嘿腆着脸像只哈巴狗似的说道:“晓蕊她娘,这又是咋地了发这么大火?” 齐翠已然大步往门外走去,扔下一句话:“老药罐子,没听见门铃响啊?” “爹了个蛋的,谁来了?”龚虎嘟哝了一句,随即想到也可能是自己那出去找朋友玩的儿子回来了,于是忍不住伸手在自己的裤裆里摸了一把,猥琐地嘿嘿一笑,小声嘀咕道:“他爹的蛋,在这儿呐。” 然后,他专心致志继续看电影。 门开了。 苏淳风满面微笑,手里拎着两盒包装精美的礼品,跟在齐翠的身旁走了进来,看到龚虎坐在沙发上不顾形象极为恶俗的姿态,倒也不怎么当回事儿,一边往客厅走着,一边说道:“龚前辈,淳风来给您拜年了……” “嗯?”龚虎扭过头来,面露惊讶,然后生气,“嘿,你爹个蛋的,这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啦,来给老子拜年?” “这不是应该的嘛。”苏淳风笑着一点儿都不客气地坐到了沙发上。 “老子不稀罕,滚!”龚虎梗着脖子骂道,正待要继续刺苏淳风两句,却被老婆齐翠横眉冷目地呵斥道:“老药罐子你是不是又欠收拾啦?人家孩子来给你拜年,你这是什么德行?把擀面杖给我递过来……”齐翠隔着茶几不容置疑地一伸手。 龚虎立马打了个哆嗦,一副讨好的神色嘿嘿讪笑道:“这,这有客人在,那,我给你介绍下,他就是,就是苏淳风……” “把擀面杖给我!”齐翠一字一顿地命令道。 “给点儿面子……”龚虎哭丧着脸哀求。 就算是心性沉稳如苏淳风,此刻坐在沙发上,也难免有点儿哭笑不得和尴尬地看着这极为怪异的两口子——俗话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小猫打老虎,一物降一物……可真是在龚虎和齐翠这两口子的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还好此时龚晓蕊从楼上下来,看到客厅里尴尬的一幕,赶紧上前跺脚斥道:“爹,娘,你们这是干嘛啊,真是的,也不怕人笑话。” 紧张尴尬的局面立刻缓解。 龚虎交回了擀面杖,齐翠露出了温和的笑脸,还带着歉意地对苏淳风说:“淳风,不好意思啊,我和老龚平时闹习惯了。” “哦,没事,没事。”苏淳风尴尬讪笑。 龚晓蕊拿起遥控器关闭了电视机,满脸开心笑容地坐下说道:“淳风,真没想到你会来给我爹我娘他们拜年。” “应该的。”苏淳风谦和地说道。 龚虎那颗敏感的玻璃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儿里,瞪着眼说道:“晓蕊,他来给我拜年,可不是因为和你认识,是因为这小子在奇门江湖上是你爹我的晚辈,而且,而且,他爹个蛋的去年欠下我好大一份人情,老子跑断了腿帮他的大忙,事后一个电话道了声谢谢,然后就像个没事儿人似的,一溜烟儿跑回京城去了……” 龚晓蕊气得差点儿没掩面跑回楼上去,有这么个爹,不管什么场合都会让她尴尬不已下不来台啊。 虽然不清楚父亲到底帮了苏淳风什么大忙,但龚晓蕊太了解自己的父亲,是那种见风就是雨,小题大做的性子了,所以她瞪了父亲一眼,不待苏淳风解释什么,就责怪道:“爹,人家不都已经跟你说谢谢了吗?你好要怎样?” “你,你……唉。”龚虎叹了口气:“女大不中留啊。” 苏淳风一愣。 龚晓蕊脸上顿时泛起红晕直至耳根,羞气道:“你都乱说些什么啊,真是的,烦死了……娘,你倒是管管我爹,他怎么天天就会乱说啊,真讨厌!”一边埋怨着,龚晓蕊一边起身气鼓鼓地站到了母亲身边,揽住齐翠的胳膊摇晃着。 嗖! 砰! 短短不过一尺多长的擀面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齐翠手中脱手而出,砸到了龚虎的肩膀上。 龚虎立刻哎哟一声痛呼,赶紧说道:“我不说话了,不说话了行不行?” 齐翠实在是拿自己这个老伴没办法,满是歉意地向苏淳风说道:“淳风啊,你们先聊着,我和晓蕊就不陪你们聊了,唉,跟他坐到一块儿,我实在是受不了他说话,总忍不住要打他,唉,不好意思啊,不好意思……” 说着话,齐翠拉住女儿的手转身就往楼上走去。 苏淳风一时无语。 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接齐翠的话。 “淳风,一会儿咱们再聊啊……”龚晓蕊朝着苏淳风摆了摆手,旋即察觉到自己好像是情不自禁地说出了这么句话并做出了招手的动作——刚才因为父亲那些胡乱说的话,气氛正有些微妙的尴尬呢,自己咋就不动动脑子,唉。然后,龚晓蕊又想到了在京城那天晚上喝醉了酒,和苏淳风在房间里的暧昧一刻。 她愈发脸红了。 知女莫若母,察觉到女儿表情变化的齐翠,心里不禁咯噔了一下,这丫头,该不会是真的相中苏淳风,甚至俩人已经偷偷好上了吧? 苏淳风虽然看到了龚虎那喷火一般的眼神,但还是很无奈地微笑着冲龚晓蕊点了点头。 母女二人的身影刚在楼梯口消失,龚虎就一把揪住了苏淳风的衣领,凶巴巴地警告道:“苏淳风,你爹个蛋的,老子警告你,少打我闺女的主意……你说,你来给老子拜年,到底安的什么心?” 没有了齐翠和龚晓蕊在旁边,苏淳风也不打算和龚虎这号思维明显非同一般的家伙再客气,他挥手打开龚虎揪住他衣领的手,压着嗓门儿龇牙咧嘴瞪眼睛地说道:“龚老头儿,我说你能不能别总是用屁股想事情?我有女朋友,你也见过……不比你女儿漂亮吗?所以,你就放一百个心吧啊!” “哟呵,我女儿怎么就不如你女朋友漂亮啦?”龚虎火冒三丈,怒道:“你是说,我女儿配不上你?我们一家还高攀你了啊?”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苏淳风无奈道:“好好好,咱不提这个,不提这个了行吗?” 龚虎终于很难得地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稍有不妥,气呼呼地拧了拧脖子,看着茶几上苏淳风拎来的两盒礼品精致的外包装,估计价格不低,这才心绪稍稍平缓了些,道:“那,算你小子识趣,还知道拎着礼品来给老子拜年……” “明年打死也不来了。” “你……老子还不稀罕呢。”龚虎撇撇嘴,道:“行啦,你小子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来给老子拜年,还拎着礼品,是不是有什么事儿,要求我啊?” “没有,就是想着你是江湖前辈,而且去年也帮了我的大忙,我不能忘恩负义不是?” “嗯,算你小子有良心。”龚虎满意地点点头,说道:“算啦,去年那次,从晋西省回来后你连个屁都没放,我当时还想着知道我们匆匆先行离去,接下来你都经历了些什么情况呢,好家伙,你小子就只是一个电话就把老子给打发了,所以我才会生气。不过,后来江湖上都传遍了,我也听说了那些事,爹了个蛋的,你小子还真是双魂合体,脱离五行运势之外了,竟然连地仙的一语成谶都不能奈何你。” 苏淳风谦虚笑道:“运气好,当时我也是气得晕头了,事后自己也是怕得不行,毕竟那位可是货真价实的世间仙人啊。” “啧啧……还不是给你小子跪下了。”龚虎眉开眼笑,仿若是自己干了多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般,伸手就揽住了苏淳风的膀子,道:“嘿,真给咱们平阳人长脸,没说的,就冲着一点,今天中午留在我这儿吃饭,咱们喝两盅,咋样?” “好意心领了,不过我下午还有事,中午之前得赶回去,所以一会儿就得走。”苏淳风婉拒道。 “给脸不要脸。”龚虎翻脸比翻书都快,松开苏淳风,自顾自点了一袋烟,问道:“哎,你今年有去给老王头拜年吗?” 苏淳风摇摇头,道:“他搬到丹凤市了,远,不方便。” “别扯淡了,还不是因为他娘-的老王头是,是那个诡术传承者嘛,唉,你小子肯定也是怕以后连累到自己,没心没肺的东西。”龚虎骂骂咧咧地叹了口气,继而斜眉龇眼地看着苏淳风,道:“苏淳风,别说老子没提醒你,年前我去了趟丹凤市,和老王头还有刁平都见过面了。听老王头说,自从去年你在晋西省那连续两战轰动江湖之后,听说这件事的刁平,心性愈发孤僻阴沉,卯足了劲儿要超过你,还别说,那小子就是个天才,难怪当年南疆伏地门要把他抓起来汲取天分……” 苏淳风皱皱眉,问道:“他现在,什么修为?” “你猜。” 苏淳风想了想前年见到刁平时,刁平的修为在净体初期,所以苏淳风皱眉思忖一番,道:“您该不会告诉我,他现在已经迈入固气境或者,固气中期了吧?” 龚虎嘁了一声,道:“大圆满了!” “什么?”苏淳风大吃一惊。 “固气大圆满!你该不会信不过老子的眼光吧?”龚虎叼着烟袋,撇着嘴一副犹自难以置信地说道:“爹了个蛋的,简直就不是个人……嘿,当初程瞎子说我是变态,后来说你比我还变态,现在倒好,出了刁平这么一个怪物。” 苏淳风眼眸中闪过一抹阴狠的低沉和警觉。 他在前世时,修为迈入醒神境成为了江湖中的巅峰高手,今世心境修为从重生那一刻就是醒神境,如今自身也是踏足炼气中期的高手了,再加上丰富的术士经验,以及两世为人对于诡术和修行的详尽了解,让苏淳风意识到,刁平的修为如此异常地狂飙突进,绝不是什么好的现象。 苏淳风现在就敢肯定,刁平的修行境界如果以这样的速度提升下去,那么只要他一朝入得炼气境,就必然成魔! 因为,这家伙绝对是因为杀心过重恰符合了诡术之狠辣霸道的特性,又有滔天仇恨助涨其心境修为的异常暴增,然后他以绝强的无匹自信生生拔高了心境修为,再以心境修为强行提升跟不上心境修为暴涨速度的身体修为…… 修行术法的过程中,最可怕的是什么? 毫无疑问,是心魔! 心魔过重,会致命,但如果心有滔天恨意,杀戮之心浓重,就会压过心魔的弊端,修为突飞猛进,然而会促使人……成魔性。 这是苏淳风前世冲冠一怒为红颜,千里追杀后的经验。 血和生死积累下来的经验。 也是教训。 “怎么,你小子害怕了?”龚虎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道:“刁平那小子,似乎对你成见很大啊。” 苏淳风摇摇头,正色道:“您老难道就没担心过,刁平会……” 龚虎撇嘴,叹了口气,很少有地神色凝重起来,说道:“我私下里提醒了老王头,不过老王头说了,他会强行压制住刁平的修为,接下来尽可能让刁平多修心养性,杜绝并防止心魔过重。以老王头当前的修为,如果一心要压制刁平的修行进展,绝对能做得到。可我还是担心,老王头儿恐怕舍不得对刁平太狠……唉,其实刁平那孩子,本性善良而且胆小怕事,在我这里住着的那段日子,我们两口子都挺喜欢他,晓蕊和晓磊,也挺喜欢他。可惜啊,那小子心里的仇恨太重了,所以我一直都担心,将来有朝一日,他会成魔。” “那您?”苏淳风试探着问道。 “他如果成魔,我会放纵他去报仇雪恨,然后……狠下心来想办法除掉他,毕竟他一旦成魔,就是江湖大祸,也是人间大祸。”龚虎挠了挠头,拿烟锅在烟灰缸上使劲敲打了几下,然后低着头,竟然显出了苍老之态地说道:“就怕,到时候没人能除得了他了。” 苏淳风一时无语。 他知道,王萱能够除掉刁平。 但如果刁平真的成魔了,就算是同样修行诡术,并且比刁平高出一个大境界的王萱,恐怕也得付出遭受重创的代价。 而王启民,将来又会怎么做呢? 龚虎看了看沉默中的苏淳风,问道:“哎,万一真有那么一天,你小子,敢对成魔的刁平动手吗?” “不用我们出手。”苏淳风摇摇头。 “呵,看来你小子果然看出了什么。”龚虎哼了一声,道:“其实我到现在,都一直怀疑你小子修行诡术,至少,也是非常了解诡术的人,否则的话,许多事情就说不通……给老子说句实话,你怎么就肯定,王萱将来必然有能力解决刁平?” 苏淳风苦笑道:“您应该看得出来,王萱现在的修为就已经步入炼气初境了,本身就比刁平修为高,而且到时候父女联手……” “别扯淡,王萱的修行进展速度,和刁平根本没法比,很快就会被刁平超越。”龚虎说道:“你告诉我,是不是诡术还有什么致命的秘密?” “我哪儿知道?” 龚虎瞪眼说道:“真不知道?你小子少在我面前装,你那师父……到底藏在哪儿?在晋西省一战,我们几个可都后知后觉地知晓,你是借助老王头儿施术,让江湖中人误以为你师父出手相助了!” “不说,保密。” “你……”龚虎无奈,他知道既然苏淳风不肯说,而且整个江湖现在都被苏淳风瞒着,所以也就不再追问,道:“哎你说,会不会老王头早就考虑到将来会有这么一天,所以他在刁平开始修行诡术时,就在刁平的体内布下了什么术阵?将来一旦刁平成魔失去控制,老王头儿就会掐决施术,千里之外取刁平性命?” 苏淳风无语,龚虎的想象力,可真够强的。 龚虎见苏淳风没什么反应,顿觉无情,往烟锅里塞着烟叶,嘟哝道:“去逑……该死鸟朝上,都是以后的事情了,天塌了反正还有纵仙歌那条锁江虫呢。” “您老,也是条真龙啊,天赋异禀!”苏淳风打趣着赞道。 “不敢当不敢当……”龚虎眉开眼笑。 苏淳风微笑着起身,道:“龚老前辈,以后咱们有时间再联系吧,我今天真的还有事,就不多陪您了,再见。” “嘘……”龚虎小心翼翼地瞄了眼楼梯,道:“你不用和晓蕊打招呼了,走吧走吧。” “好,好。”苏淳风哭笑不得。 589章 尊重,决定,皆得益。 正月十二。 晴。 苏淳风和王海菲、赵山刚三人乘飞机抵达天府市。 原本计划中,苏淳风是要元宵节后去天府市的,因为那时候他对物流商业淡季旺季的认识不足,错误地认为万通快递的忙碌会持续至元宵节。现在万通物流业务平淡,元宵节前这些天又都是闲暇的日子,所以苏淳风考虑有些事情,早处理总比晚处理要好,更何况王海菲和张丽飞相互间也颇为想念,干脆就早些过去看看。 赵山刚是因为万通快递的各地分公司的业务需要,本打算先到山城市,然后到天府市的,不过赶上苏淳风要去天府市,就干脆和他同行,反正先去哪个城市都一样。 已经来过天府市几次的原因,苏淳风没有提前打电话让袁朗来接。 三人从机场出来,还不到十点钟。 “海菲,你先坐出租车过去,我和山刚还要谈些事情。”苏淳风微笑道。 “嗯。”王海菲笑着点点头。 苏淳风招来一辆出租车,将地址告诉司机,王海菲向苏淳风、赵山刚摆了摆手,然后坐进出租车离开。 “怎么?不放心我?”赵山刚笑道。 “确实有点儿。”苏淳风貌似悠闲淡然地往远处走着,边走边对跟在他身旁的赵山刚说道:“我很少关注公司里的事情,但过年时在总公司那边忙了几天,多多少少也了解了一些表象的情况,譬如众所周知在拓展全国各地分公司的业务方面,没有人能比你赵山刚的能力更强,但凡哪个地方的分公司出了问题,只要你去了,很快就能解决……” 赵山刚给苏淳风递了一支烟,自己也点上一颗,神色平静地说道:“淳风,许多事情,是不得已而为之。” “嗯。”苏淳风点点头,道:“这次呢?山城和天府市的分公司,出什么问题了?” “还是那些杂碎的破事儿,全国各地基本上都一个样。”赵山刚一副无所谓的轻松姿态,道:“我都已经习惯了,无非是先谈,能合作的尽可能合作,能花钱摆平就花钱,毕竟强龙不压地头蛇,而且能够和谈的话,基本上可以成为朋友,将来有地头蛇帮衬着,分公司的经营也能避免许多麻烦。当然,即便是咱们想正正经经地做生意,可在当前的社会上,总是会有那些不知好歹的混帐东西,你好话说尽,他们偏偏不听还蛮横无理。淳风啊……其实我很多时候就想,如果你去用术法教训这些家伙们,比我的手段要安全得多,效率也高得多,可惜,唉。” 苏淳风沉默了一会儿,道:“山刚,现在公司发展得不错,你尽可能收敛一下比较激进的手段。一个人能力再强,运气再好,也难免会有失手的时候,而且天外有天人外人,做事情太激进了,事态就容易失控。” “嗯,我会注意的。”赵山刚点点头。 “哦对了,以后公司里再有这类的事情发生,你最好先给我打个电话,如果我能解决的话,咱们尽量别走极端。” 赵山刚笑道:“我这不是,不想给你惹到麻烦嘛。” “你应该知道,奇门江湖的存在吧?”苏淳风很突兀地问道。 “钱明跟我说过。”赵山刚毫不隐瞒地说道。 苏淳风想了想,说道:“这样吧,你回头告诉钱明,就说我已经同意了,让他不用再遮遮掩掩地觉得憋屈,不是想迈入江湖看一看闯一闯么?可以!让他跟着你做事,我允许他参与到包括万通快递在内的诸多事务中来,必要的情况下,强调一遍,是必要的情况下,他可以使用术法,但每次施术之后,都必须让我清楚地知晓事情的详细缘由……奇门江湖,比你们想象的要凶险。” “好的。”赵山刚郑重点头。 “那就这样,你去忙你的吧。” “好。” 苏淳风没有急于打车离去,而是站在原地抽着烟,看着赵山刚乘坐的出租车消失在滚滚的车流之中。 他不能确定,自己这样的安排是否正确。 正如两世为人的他,活到现在都无法去判断李志超、赵山刚他们的所作所为,言行方式,是正确与否。 苏淳风从来不会妄自菲薄,但也不至于狂妄自负。 很显然,以他的秉性,断然做不出如李志超、赵山刚那样当断则断,雷厉风行的行事风格。但性格的缘故,他仍旧会无比遵循小心驶得万年船,凡事必经过慎重思量,缜密细致地去谋划,并留有后路,尽可能做到利益最大化,负面最小化。当然,他很清楚这种小意谨慎的心性,是因为自己两世为人,前世的奇门江湖经历,在他的内心里已经刻下了根本抹不去的烙印。 然而很现实的情况是,在当前社会的整体状况下,李志超、赵山刚的行事风格,反而是促成了他们飞跃式的成功。 至少,目前看来他们是成功的。 让赵山刚带话给钱明,允许其施展术法手段去一展自己的抱负,苏淳风也不是突发奇想贸然做出的决定。首先,赵山刚现在虽然有着自己的公司和生意,做得也都相当不错,但已经把重心放在了万通快递这一块,而且赵山刚的“工作能力”太突出了,可以说万通快递能迅速发展到当前的规模,赵山刚功不可没,苏淳风没有任何理由,也不能昧着良心,对赵山刚说为了万通快递为了我们家的安全稳定,你退出吧。苏淳风知道,自己这样说,赵山刚肯定会答应,但这种事情他做不出来。所以他要尽可能地去避免,赵山刚再用那种极端的手段去解决特殊事件。 这也是,对万通快递,对家人的一种保护。 倒不是苏淳风想要亲自参与其中,以术法手段去解决诸多商业竞争中无可避免的或正规或恶意的冲突,而是他想通过自己在当前奇门江湖上的名望,去解决一部分事件。他有绝对的自信,凭借自己如今在奇门江湖上的名声,只要他张口,大部分江湖术士都不会驳了他的面子——当今时代,奇门江湖已经进入繁荣阶段,绝大多数宗门流派、世家,凭借着诡奇强大的奇门术法,在当地都或多或少地有着一定的影响力,有时候在诸多寻常人看来很难处理的事情,有奇门江湖术士出面,或者只是稳坐幕后说几句话,就能解决问题,比高官权贵办事的效率都高。 可是以苏淳风的秉性,看不惯,或者关系不那么熟的术士,他断然不会去贸然恳请那些人出手相助的。 而这时候,就需要让钱明去解决问题。 这家伙,早些年靠着一本古朴秘籍,强行破译死记硬背地去悟,凭着极高的气运和天赋,孤独而无知地踏上了修行术法的凶险之旅,终于在运气还未走到背字儿的时候,极其幸运地遇到了苏淳风,并且得到了苏淳风犹如醍醐灌顶般的指点,让其茅塞顿开,从而稳固修行境界,开始了正儿八经地修行术法,然后又坚持不懈死皮赖脸,终于逆袭成功,从苏淳风的老师的身份,成为了苏淳风的徒弟。正是因为当初有苏淳风这样一个虽然不怎么尽职尽责,但委实太过高明的师父指点,而且钱明的天赋和气运实在是太好了,所以这家伙打下了极为浑厚坚固的修行基础,紧接着,竟然在短短几年的时间里,修为迅速提升,如今已然是迈入固气初境的术士了。 前几天,钱明打电话给苏淳风拜过年,然后又亲自到平阳市万通物流园区,当面向苏淳风拜年。 那天,他再次委婉地提出了渴望涉足奇门江湖的想法。 苏淳风知道,钱明之所以越来越向往奇门江湖,除了这家伙从小到大那种行侠仗义的纯真梦想,以及对于奇门江湖的无知迷恋,还有虚荣心作祟之外,主要还是因为,他从许万发、常增先、龚虎的口中,知晓了苏淳风这两年在奇门江湖上干出的一件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从而愈发渴望着,将来的某一天,能够有机会步入波澜壮阔又神秘诡谲的奇门江湖,不求能像师父苏淳风那般名扬江湖,至少…… 可以理直气壮地说,自己是奇门江湖中人!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梦想,都有决定自己人生道路的权力和自由。 钱明已经是个三十出头,成家立业的成年男人了,他有老婆孩子,有,足够的理智和清晰的大脑……所以苏淳风自觉,不能再好心泛滥地去强制性扼杀钱明这位成年人的自由和梦想,所以,他不得不做出这样的抉择。 这样的话…… 你好,我好,大家好。 不知不觉中,苏淳风已然在宽阔的道路旁站立了许久,直到手机铃声响起,他才从思忖中回过神儿来,看了下来电显示,是袁朗打来的,便摁下接听键,微笑道:“袁朗,海菲到了吧?” “嗯,已经到了,她说你在机场附近有些事,一会儿过来?” “已经没事了,我这就过去。” “好,我爷爷让我转告你一声,一会儿来到了,就先去他的书房,有要事相谈。”袁朗说道:“我在后院门口等你。” 苏淳风笑着答应,挂了电话便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上车往袁家赶去。 590章 亲自询问出真相 晚上七点。 在距离袁家中医医院不远的饭店吃过晚饭后,苏淳风没有和张开达、徐香、王海菲三人一起回医院,而是独自留下来,让服务员帮忙找了一处小包间,然后给杨波打了个电话,让他出来喝酒。 杨波没有丝毫犹豫地答应下来。 这个春节,杨波过得真是欣慰喜悦与悲苦担忧并存——年前父亲杨远景突发重疾,差点儿要了命,万幸在袁家中医医院抢救过来,并且日渐好转,如今已然能够每天下床自己到外面溜达几圈了,进食、活动、交流、休息基本上都没什么大碍。不过,院长袁老先生的意思是,暂时不能出院,还需要多观察几天,至少得过完元宵节后,才能出院。对此杨波内心里其实很有些不满意的,倒不是在乎钱,短短十几日,他们家已经拿出了四十万的医疗费……对于杨家来说,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问题是,当前杨远景的情况,明摆着没什么事情了,怎么还得住院治疗? 所以杨波觉得,肯定是这家医院想要多赚他们家的钱。 可杨波再如何不情愿,老爷子杨国,还有父亲杨远景,都同意要多住些时日,杨波这个晚辈,自然不能发什么牢骚。 而最让他感到不舒服的是,自己这个当儿子的,得一直待在这里。 亲爹患病住院了,如果说杨波还在上学,当前情况下不用他自己说,长辈们也得把他赶回学校去上学,可现在是寒假假期,他这个当儿子的,总不能把老爹仍在医院里,自己回去轻轻松松开心过年吧? 就在昨天,杨波终于忍不住提出建议,让父亲到一家好的医院做个全面的检查,这家中医医院的大夫虽然医术高超,可什么先进的医疗设备都没有…… 杨国和杨远景,当然知道杨波的那点儿小心思。 他们也知道,已然都回了山城市的诸多家属们,现在也都对袁家中医医院有了不满的情绪。明摆着杨远景现在已经是一个好端端的人了,就算是还需要后期的疗养防范复发,那也完全可以从这里拿了药回家慢慢调养,干嘛非得住在这里?虽然杨家有钱,可再如何有钱的人,也不能傻乎乎地当冤大头吧? 对于这些,杨国和杨远景却不知道怎么去向家里人解释。他们爷俩心知肚明,导致杨远景这次差点儿丢了性命的突发疾病,是怎么来的。 所以昨天晚上,在没什么外人的情况下,杨国和杨远景父子俩犹豫再三后,终于还是决定,把实情讲述给了杨波听——你父亲的病,是被人用术法所害,虽然现在体内术法之害已经被解除了,可还是需要每日由袁家中医医院的院长,或者袁赐辛先生,以针灸施术的疗法,固本培元,将内伤彻底根治。除此之外,在家里的事情还没有解决之前,杨远景还不能回山城市,只有住在袁家中医医院里,才能确保他的人身安全,否则的话,就有可能再次遭受术士施术法加害,而下一次,那可恶的术士,绝不会再给杨远景赶赴到天府市袁家中医医院抢救的时间,而是会一击毙命。 杨波听到爷爷和父亲的这番话,脑袋都差点儿炸开——开什么国际玩笑?这社会什么时候变成仙侠玄幻世界了? 术士? 术法害人? 若非对他说出这番话的,是自己的亲爹亲爷爷,杨波真想立马大爆发把两位长辈狠狠地训斥一顿。但很快,他就意识到爷爷和父亲这绝对不是在开玩笑——能够以绝对优异的成绩考上最高学府京大,从又是在豪富之家长大,如今已然是一名大三学生的杨波,智商绝对没有问题甚至应该说还要优于寻常人。 他压下心头的震惊和荒谬感,询问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然后,就开始害怕。 怎么办? 面对那种能够制造出超自然能力的术士和术法,常人根本无法去应对去防范,就连报警都不能,因为警察不会相信这些,反而会把报案者当成白痴,甚至反过来批评报案者是在故意扰乱妨害公安机关的正常工作秩序。 抽着烟狠狠喝下一口白酒的杨波,耷拉着脑袋翻着眼皮瞅着苏淳风,苦笑道:“淳风,我说的这些,你信吗?” “信。”苏淳风点点头。 “操,别扯淡了……”杨波挥挥夹着烟的手,道:“哥们儿知道,你是在安慰我,可我说的这些,都是真的。” 苏淳风微笑道:“我知道是真的,因为我亲眼看着袁老先生和袁赐辛大夫,救治你父亲的过程。” “嗯?”杨波怔了下,道:“有什么不同?” “大不同,不可思议。他们用到了符箓,使用针疗和灸疗时,也与我们日常见识过的方法不同。”苏淳风端起酒杯喝下一口,神色间略显仍旧难以置信的表情,道:“一边扎针,一边吟诵术咒,一边灸疗,一边烧符箓,而且符箓是诡异地突然起火。咱们是成年人了,京大的高材生,再怎么眼力不济,也不至于在数十次上百次的符箓异常燃烧时,仍旧被寻常的把戏给蒙蔽了双眼,何况当时我就在旁边站立着,几乎目不转睛地盯着。而且你是没见到,抢救治疗的中期,数百枚扎在你父亲身体上的银针,所扎的地方,全都开始往外浸出黑色的粘稠液体……简直超越任何人的想象力,你说说,这种诡异的非常情况,除了神秘的术法,怎么解释?” 杨波也听得后背发凉,道:“这么严重?” “可不是嘛,要不然你以为我会轻易相信?”苏淳风撇撇嘴,旋即像是不想再回忆那种恐怖场面似的,摆了摆手,端起酒杯与杨波走了一个,然后岔开话题说道:“哎对了,你爸他,是怎么招惹上那么厉害又神秘的术士的?” “唉,提起来就生气,他妈-的!”杨波忿忿地骂了一句之后,才说道:“在山城市临山区,我们家可不是那种随便谁就能来欺负的主儿,当然,也不是说我们家的人有多么凶,多么霸道,多么有权势……我爷爷原本就是个普通的护林员,我父亲年轻时因为家里经济条件差,反正就是有种抱着破罐子破摔的想法吧,他开始在社会上闯荡,做生意胆子很大,从一个小的包工头开始干,然后从县里,嗯,以前我们临山区是县,我爸干建筑、装修,然后越做越大,后来搞了一家建筑公司,又弄了一家装修公司,其实规模都不大,因为我爸本来就不是那种胆子大的人,而且还很小气,钱赚到手里就生怕赔进去,所以他从做小包工头赚钱开始,挣了钱只会拿出少部分去投资到继续赚钱的生意当中,其它的钱都买房、买地,盖房。前几年,他干脆把两家经营得都不错的公司全部给转手卖了出去,因为他生怕哪一天做不好就会赔钱。” 苏淳风听得有些发愣,他还是头一次听说有这样的人。 “现在我爸基本上什么生意都不会去投资,他和我妈在家里就是做房东,只收房租赚钱。”杨波似乎说到这里时,心情好了许多,脸上挂着愉悦欣慰的笑容,道:“将近两百套的门市房,三十多套小区居住楼房,每年收房租就能收不到两千万!我爸说,这钱赚得稳当,旱涝保收。” 苏淳风不得不猛点头同意,好嘛…… 不过,苏淳风心里却在钦佩羡慕的同时,也清楚当年的杨远景,做生意绝对赚了不少钱,而且那两家公司的规模也不会太小,不然的话,杨远景断然积攒不下来这么多的个人房产,好家伙,全都是房子,门市房啊——当然,十几年前做生意钱好赚,房子和地的价格却相对便宜得多。 “本来,我爸觉得这样当房东出租房子是最稳妥的生活,这几年来,事实也确实如此,我们家不用承担任何的风险,钱也不少挣啊。”杨波再次喝下一大口酒,一边给自己满上,一边重重地叹了口气,说道:“可是万万没想到,就是这些安全的房子,给招来了这么大的祸事!” 原来,山城市富远集团准备开发临山区富民大街沿线两侧,并且已经在政府部门那边通过了几项重要的审批手续,只是需要由富远集团与当地的住户和房主们谈妥赔偿协议,然后就可以动工建设了。 这,是一个极为浩大的工程项目。 很显然,投资巨大,时间长,利益……也非常之大。 从去年春天开始,富远集团就与富民大街两侧的小区业主、村户、居委会之类,洽谈各种拆迁补偿的方案,也基本上没有出什么大的问题。在新世纪初期,还很少有卡住开发商非得要多少多少过分条件的钉子户,无非是赔偿相同面积的楼房,不愿意要房子按照市场价位每平米补多少钱,再给出点儿搬迁、装修之类的费用。偶尔有住户要求高的,私下里多给点儿,过分要求的……就各种威胁、恐吓甚至直接动手揍人——财大气粗手眼通天的富远集团,根本不在乎这些小事情。 最后,富远集团才找到杨远景这个大户,开始了谈判协商。 因为富远集团也知道,像杨远景这样的大户,肯定是最难啃下的一块骨头,因为杨远景既然有钱,有资产,再如何不济,在当地也绝对有着错综复杂的关系网势力,所以他们才会选择在最后,与杨远景进行谈判协商。 本性胆小的杨远景,听说过几起富远集团对一些要求条件过高的户主,使用过暴力恐吓等手段,所以杨远景为了避免给自己惹麻烦,也给自己的家人惹下麻烦,在协商谈判中,并没有提出过高的要求。他的条件很简单,我的那些房子都是门市房,所以你们富远集团的开发项目完成后,不用非得配给我等量的门市房,只要面积相同就可以,然后再赔偿你们开发建设这两年,给我造成的房租损失。 这样的要求,合情合理,没有多占多要,甚至还算是要少了。 但毕竟,基数太大,涉及到的利益资金,太高了。 在富远集团的开发建设项目初期计划和构想中,其利润不仅仅是搞地产开发,而且是后期商业楼盘及商业城的房租租赁经营,如果一下子把门市房补偿给了杨远景,对于富远集团来讲,损失的利益就太大了。 所以,富远集团在洽谈中,提出将来开发建设完成后,门市房屋的价值会翻几倍,所以不能依照同等平米数量赔偿给杨远景,最多给予五分之一。 杨远景当然不会同意,不过,因为不想惹祸上身,所以他提出,干脆一刀切,以当前的市场价格,翻三倍一次性买走他杨远景的所有房子,然后补偿他两年的房租收入。 这,也合情合理。 对于富远集团来说,这明摆着赚大了。 可是,当这笔巨额的赔偿资金一算出来,富远集团的负责人虞申和横岭门门主付金良私下一商量,发现这其中能迅速赚到手的利润,实在是太庞大了,值得他们去不讲道理一次,明抢豪夺,也在所不惜。而且几次谈判协商的过程中,他们很清楚地发现,杨远景胆子很小,胃口不大,似乎很害怕惹祸上身。 所以,在接下来的谈判中,虞申亲自出面,很明确,很强硬地地开出了一口价,一个亿! 杨远景这个老实人听了之后,当场就被激发出了那种老实骡子踢死人的血性暴脾气,开什么玩笑?一个亿?他妈-的连老子这些房子当前的市场价都不够,更不要说其它各方面的补偿费用了,你们富远集团这他妈不是明抢讹人嘛。 杨远景坚决不同意。 富远集团偏偏还就是一口价,其它的也不谈了——态度很明确,你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 杨远景本性胆小老实,可老实人的脾性多半都很倔,而且他又是个对于资产很吝啬小气的人物,不然也不会一点点积累买房购地,积攒置办下了如此庞大的一笔产业。所以他在这一点上,也绝不肯让步,并开价五个亿,少一分钱都不行。 五个亿,比最初杨远景提出的条件,大抵还多出了两千多万。 要么,就赔偿我等同面积的门市房和房租损失。 谈判陷入僵局。 接下来,杨远景很快就受到了富远集团方面派人给予的口头警告和威胁。 而反了倔脾气的杨远景,也怒气冲冲地表现出了极为强硬的姿态:“你个龟儿子,吓唬老子呐?咱们山城人,历史以来出过几个孬种?谁还没点儿血性啦?老子豁出去拿两千万往外砸,就是一条过江龙来了,老子也得给你砸趴下!真当老子好惹啦?你们说,来文的还是武的吧,老子奉陪到底!” 再然后,杨远景就接到了最直接而有力的威胁:“杨远景,你要么同意,要么,就准备得病去死吧,没人能保得了你!” 与此同时,杨远景还听到了一些富远集团故意放出来的风声——富远集团请来了神秘的术士,会用术法将杨远景全家都杀死…… 再然后…… 就到了现在。 苏淳风完全相信了杨波的话,因为这与袁尊调查到的情况,相差无几。而且杨波今天酒后发牢骚,不至于去跟他说什么假话。 591章 一人之名,能压一门! 元宵佳节将近,于是原本渐趋淡化的春节气氛,再次燃起。 苏淳风在正月十三的时候,和王海菲一起返回了平阳老家。这次去天府市,除却带王海菲去看望下张丽飞之外,主要目的还是去了解确认一下,杨波家里与山城横岭门之间的恩怨纠纷,到底是怎么回事。 既然已经确定了过错在横岭门一方,那么就由袁家出面与横岭门谈判吧。 依着苏淳风的意思,这种事情能避免他的介入,就尽量避免。因为当前的江湖形势,正处于微妙的状态中,整个奇门江湖似乎都在用沉默和敷衍的态度,和官方进行着一种无声的较量,也是一种试探和犹豫。而苏淳风,突兀地崛起于奇门江湖之中,才不过短短两三年时间,却每每都或被他人刻意推动,或无可奈何地锋芒毕露。到现在,他已然是官方和奇门江湖都重点关注着的人物。 他的一举一动,都会很容易被各方误读误判。 所以,苏淳风必须切实地考虑到自己的言行,会在奇门江湖上引发什么样的连锁反应,尤其是要小心官方,会怎么看待,怎样趁机利用他的言行做些事情。至于自己前世在奇门江湖上,与横岭门之间的恩怨纠葛…… 扪心自问,苏淳风恨不得再来一次灭门行动,才能消心头之恨。 可他必须保持足够的理智,去压下这种鲁莽的冲动。 当然了,苏淳风并非是胆小怕事,而是重生以来习惯了小心驶得万年船的谨小慎微。他对袁尊说,如果以袁家的面子,和横岭门谈不下来的话,就可以提出他苏淳风与杨波之间的关系,并且明确告知横岭门的门主付金良,苏淳风的态度是什么——我给你横岭门面子,但你横岭门也得识相! 如此一来,横岭门如果不卖面子,接下来苏淳风干出点儿什么出格的事情,传遍整个奇门江湖,传到罗同华、李全友的耳朵里,也不能说他苏淳风仗势欺人。 正所谓有理走遍天下…… 正月十五。 苏淳风应父母的要求,傍晚时去把王海菲接了过来,和家里人一起吃顿晚饭。 如今苏成和陈秀兰已然将王海菲认定了是将来的儿媳妇。在他们那相对还比较传统封建的思想观念中,压根儿就没有分手这个概念,俩年轻人谈恋爱这么久了,也就是等着大学毕业以后结婚生娃的事儿了,别的无需考虑……而且王海菲长相漂亮,学历也有,性格更是没得说,温和恬静,谈不上落落大方可也不会那么怯场,又特别懂事礼貌,年前在中州市公司总部实习工作那段时间,也表现出了非常强的工作能力,简直就是个无可挑剔的全才嘛。而私底下,陈秀兰更是把一些不方便对任何人说的话,美滋滋地藏着掖着窝在心里面——海菲这姑娘,将来肯定头一胎就能生个大胖小子,保不齐能二胎三胎全都是小子!瞅瞅那屁股蛋儿,翘、宽……至于国家的计划生育法,乡下出身没有文化的陈秀兰压根儿就没多考虑过,不就是罚款么? 咱家现在有的是钱! 再说了,陈秀兰和苏成两口子私下畅想将来的时候,也谈到过这个问题。而对此,苏成在老婆面前颇为自信地笑着说道:“罚款那都是小事儿,不过我觉得吧,到时候村里乡里,谁会罚咱们的款?谁不得给我老苏个面子?无非是吃顿饭的事情,咱们两口子现在请他们吃饭,那是给他们面子……” 父母的这些考虑久远的想法,苏淳风当然不知道。但是他去接王海菲的时候,还是有些许的尴尬,毕竟自己和王海菲还没有订婚,就隔三差五地去人家里把闺女给接走,传出去也不是个事儿啊,乡下农村人的思想特保守,而且爱私底下嚼舌根子的老娘们儿又多,对王海菲以及其家人的影响不好。况且这又是大过节的,王海菲本应该在家里和家人团圆一起吃饭的,可父母之命难违,他也只能照办。所以他找了个借口,说是请王海菲今晚一起到平阳市看花灯,晚上十一点之前肯定把王海菲送回来。 老实憨厚的王柱两口子,对此虽然心里出于根深蒂固的传统思维,不怎么情愿,但也早已认准了苏淳风这个几乎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准女婿,所以他们丝毫没有阻拦苏淳风隔三差五来接王海菲的行为——老苏家也确实够意思,年前海菲去中州市老苏家的公司实习,临回来时,苏淳风父亲直接给了五千块钱,海菲不要都不行。初五苏淳风把海菲接去家里吃饭,海菲给未来的公婆拜年,苏淳风的母亲给了两千元的压岁钱,不要不行。这还不算,就连苏淳风的那个堂姨,也给了一千块钱的见面钱! 瞅瞅,这可真是把海菲当成老苏家的儿媳妇了,不然人家能这么大方给钱嘛。 而王海菲的嫂子胡文玲,见到苏淳风那更是亲热得不行不行的,听苏淳风说一准儿十一点之前送王海菲回来,这位本性刁蛮委实泼辣的妇女虽然害怕苏淳风,可到底是王海菲的嫂子,觉得开几句无伤大雅的玩笑更显得亲热嘛,所以她一路送苏淳风和王海菲到巷子口上了车,挥着手道:“天太晚了就住下吧,开着车往回送,晚上也不安全,再说了,你俩都这关系了还在乎个啥……” 王海菲满脸通红,唯唯诺诺不知道说啥。 苏淳风也是哭笑不得。 晚饭后,苏淳风和家人打过招呼,就要带王海菲出去看灯展。王海菲很客气地主动向苏淳雨提出邀请:“小雨,你跟我们一起去吧?” “不了不了,我和同学们都约好了。”苏淳雨笑嘻嘻地说道。 苏淳风伸手指点了点弟弟的脑门儿,笑着斥道:“今年就高考了,自己心里要有数,知道吗?” “哥,这个寒假,你都说了八百遍了……”苏淳雨哭丧着脸哀求道。 苏淳风挥手作势要打,苏淳雨赶紧跑开。 苏成和陈秀兰两口子看着这一幕,乐呵呵地直笑,也不去帮衬着最小的儿子说上几句话——有淳风管着,而且还是弟弟的榜样,他们两口子做父母做得,省心咯。 苏淳风没有开车,而是和王海菲步行往市里走去。 花灯展览的中心大街,距离万通物流园区没多远,而且今晚的中心大街上,注定会人山人海,开车过去的话,附近连个停车的地方都没有,因为能停车的地方,早就被下面各县前来观灯的人们将车位都挤满了。 夜色颇浓,路灯早已亮起。 远远的,能看到中心大街上流光溢彩,灯火璀璨。 两人边走边亲密地说笑着,忽而苏淳风的手机铃声响起,他掏出来看了下来电显示,苦笑着摇摇头,把手机往王海菲脸前递了递,说道:“黄薏瑜打来的。” “快接吧,没准儿她也来平阳市了呢。”王海菲毫不在意地说道。 苏淳风笑了笑,按下接听键:“喂,薏瑜。” “淳风,你现在在哪儿呢?”黄薏瑜问道。 “我和海菲在市里看花灯……你有时间的话?过来一起玩儿吧。” “啊,我马上就到,已经过收费站了,你们在107国道尽头,往中心大街拐弯的路口那等我,好不好?” “好的,我们刚好走到这里。” “那先这样,一会儿见!” “好。” 挂了线,苏淳风笑道:“得,等一会儿吧,黄薏瑜很快就到了。” “你啊。”王海菲微微一笑,揽着苏淳风的胳膊,略带着些埋怨的语气说道:“也不知道怎么了,天天就像是故意要躲避黄薏瑜似的,年前薏瑜就给我打过两次电话,也给你打了几次吧?不过那时候咱俩都在中州市的公司里忙,也没时间和她聚聚,可过完初四之后的几天时间里,咱们都闲着没什么事,你也找借口不去和薏瑜见个面,大家聚聚怎么了?你这样多伤人家的心。” 苏淳风耸肩笑道:“我这不是没时间嘛。” “装!”王海菲抿嘴一笑,将头轻轻依在苏淳风的肩膀上,柔声说道:“其实,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有些事情你心里清楚就好,别做得太明显了,黄薏瑜又不傻,她岂能不明白你的意思?所以我想,她只是舍不得放下我们之间的友谊罢了,你总不能表现得,还不如一位女生那么大度吧?再说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私下里不许你跟人见面呢。薏瑜心里,得怎么想我?” “行了我的好媳妇儿,你说得都在理,我错了!好不好?”苏淳风笑道。 “去你的,我可还没嫁给你。”王海菲娇嗔地打了他一拳,嘟着嘴说道:“你以后再这么小心眼儿,指不定我还后悔了呢。” “你不嫁,可有许多人愿意嫁给我……” 王海菲抿嘴笑道:“那也得看她们有没有这个本事,能抢得过我。” “哟,这么自信?” “是对你有信心。” “真会说话!”苏淳风伸手勾了下王海菲的鼻子。 两人亲密地说笑着,这一幕,恰好被刚刚从轿车上下来的黄薏瑜看到,她稍稍怔了下,心里莫名的酸楚,还有些痛,但在王海菲和苏淳风看向她时,神色就已然恢复如常,她扭头向车里的司机打过招呼,然后便往苏淳风王海菲身边走来。 黑色的轿车掉头驶离。 “海菲,淳风……你们可算是有时间了。”黄薏瑜略带嗔怪之色地说道:“那,今天来看花灯展览,也不说给我打个电话,是不是怕我打扰你们俩呀?” 王海菲略带歉意和羞涩地说道:“哪有。” “这事儿怪我,海菲说要给你打电话的,可之前我弟弟非得跟着一起来,他和同学们一帮小伙子,我寻思着太乱,所以就……”苏淳风主动把责任揽到自己头上。 “行了行了,咱们都是老朋友了,至于那么见外嘛,我不就是随便开个玩笑嘛,看你,就知道心疼海菲。”黄薏瑜白了苏淳风一眼,旋即开心地上前挽住王海菲的胳膊,迈开步伐往中心大街方向走去。 苏淳风挠挠头,哭笑不得地跟在了后面。 他是真不想和黄薏瑜见面。 一来确实是担心黄薏瑜那自负的性子,如果真动了感情,保不齐会不惜一切代价地非得追求他,到时候多难堪啊;二来,苏淳风担心黄薏瑜一见到他,又要充满好奇心地去询问些关于术法的问题,还有那个叫做梁安,实名易锦的术士,到底落得个什么样的下场,为什么后来突然找到黄薏瑜再次表示歉意,并且拿出一张三十万元的支票,说是当作精神损失费弥补黄薏瑜,只不过,当时生怕再有什么后患的黄薏瑜,没有敢收下。再后来,就没有了梁安的消息。 这些,虽然苏淳风在电话中和黄薏瑜简单解释过,但具体的内情,他懒得,也没必要和黄薏瑜说太多,因为说得越多,黄薏瑜的好奇心就会越重。 这是几乎所有女孩子的通病。 …… 就在苏淳风和王海菲、黄薏瑜三人愉快地结伴赏灯时,数千里之外的山城市。 天府市医术世家袁家的家主袁尊,与次子袁赐辛二人,选择了元宵佳节这天晚上,亲赴山城市横岭门,与横岭门门主付金良,洽谈杨远景一事。 横岭门,位于山城市北部的合川区郊外,紧邻江畔,早年的门派建筑物早已经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中,如今在门主付金良的精心经营和管理下,表面上已然成为了一家颇为有名的投资公司。而在公司办公楼后面,偌大的一片地块,盖起了颇有古风的几幢独门独院的别墅式小楼,与投资公司之间以高墙隔开,留有一扇大门。付金良全家,以及横岭门的主要人物和家人,都居住在这里。 横岭门主楼的会客厅内,此时灯光明亮,茶香袅袅。 然而气氛,却有些肃冷的紧张。 付金良一手端茶杯,一手持杯盖轻轻拨动着杯里漂浮着的几片茶叶,吹了两口气,慢慢品了一口,微笑道:“袁老先生,依着江湖规矩,我横岭门这次可没有做出格,杨远景在你们那里,得救了,你们破除了我的术法,坏了我横岭门的好事,我们也没有横加干涉,付某人自忖,做得还算是仁至义尽……可真没想到,您老竟然会选择在元宵佳节这天,登门兴师问罪,这可就,说不过去了吧?” “付门主,你有没有干涉我们施术医治杨远景,你知道,我们也知道。”袁尊淡然笑道。 “呵呵,袁老这是要拿着那位当时在场护法的高人,来压我横岭门的场子么?”付金良浑不在意般摇摇头,放下茶杯道:“做事做人,都要讲道理,尤其是奇门江湖中,就算是天下第一人,青鸾宗宗主纵仙歌,也不能仗势欺人吧?” 袁赐辛冷笑道:“付门主,我们正是来与你讲道理的,依着江湖规矩,付门主对杨家做的事,可是违背了规矩。” “别这么说。”付金良道:“你我都知道,其它还好说,但这条规矩,毫无意义。莫说当今时代,古往今来,各大宗门流派、世家,谁不靠术法在世间生存?你袁家若非依仗着玄妙高超的医术,怎么就能有起死回生的美名,怎么就能有灵丹妙药无数,而且医药费用高昂得离谱?再者说了,术法不害寻常人,但寻常人若欺负到我们术士的头上,难不成还要一忍再忍?或许你们袁家能忍,可我横岭门,没那么好欺负。” “付门主,你这是倒打一耙啊?”袁尊皱眉道。 付金良冷笑一声,道:“袁老先生是前辈,我尊重您,可也不能帮亲不帮理,这就没有洽谈的诚意了。刚才你说,我与富远集团明抢豪夺杨远景的家产,付某人当不得这个恶名。他杨远景觉得我们出价低,可我们还觉得委屈,认为杨远景是故意为难我们,才狮子大张口要那么多的钱,五个亿啊……要知道,他的房子不拆,耽误我们的项目一年,我们会损失多少钱?这种买家卖家之间的矛盾,袁老先生该不会不懂吧?” 对这样蛮不讲理的说辞,袁尊也是无奈,只得说道:“但付门主,也不能以术法加害杨远景,在商言商,付门主刚才也说了,买家卖家之间的矛盾,本就如此,那么付门主,你又何必如此强行施术害人?” “我没办法,你知道他耽误一天,我们只是银行的利息,就要多付出多少吗?”付金良语气愈发强硬:“这损失,你袁家来出?” “付门主。”袁赐辛冷冷地说道:“我袁家,这次是肯定要保杨远景一家平安的……” “哦?”付金良轻蔑地看了一眼袁赐辛,不急不缓地说道:“久闻袁家医术高明,灵术出神入化,不知不觉中夺人魂魄意念,千手观音万枚针更是令人防不胜防。付某人不才,倒是很想讨教讨教。” 袁赐辛不甘示弱,道:“好啊,袁某也久仰付门主修为深厚,还请不吝赐教。” “择日不如撞日,请……”付金良喝下一口茶,放下茶杯,作势就要起身——他巴不得今晚就以斗法来灭了袁家的气势。至于那天为袁尊、袁赐辛护法的术士,虽然术法修为奇高,可付金良很清楚,那位高手绝对不是袁家的人,而且,哪怕是袁家的至交好友,恐怕也不方便为袁家强出头,因为这事儿,是袁家为了别人。 再说了,这可是要与横岭门一个门派为敌。 不论是谁,都得掂量掂量。 这不,今天晚上前来洽谈的,就只有袁尊和袁赐辛二人,那位高手并没有出面。而且,袁尊和袁赐辛既然主动登门前来洽谈,更说明他们心里底气不足。 袁赐辛虽然没把握能斗法胜过付金良,可他自认为即便是输,也不会输得太惨。至少,因为这种事情,付金良断然是不至于在斗法中下毒手。况且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他袁赐辛为了自己,也为了袁家的面子,绝不能后退半步,所以袁赐辛毫不犹豫地站了起来,却被父亲袁尊轻轻呵斥一声:“坐下。” 袁赐辛无奈,没有迈步,但也没有坐回去。 “袁老先生今日登门兴师问罪,鄙人觉得实在是不妥啊。”横岭门的副门主倪揽云开口说道,半劝解半表示着强硬的不满:“莫说是家大业大的袁家一族,就算是再有那位隐于幕后的高人前来助阵,我们横岭门,也不至于被人欺负到头上了,还得唯唯诺诺地点头应下你们的要求。” 付金良的儿子,年仅十九岁的付嘉冷笑道:“真当我横岭门,好欺负么?” 袁尊摇摇头,轻叹口气,一边看向付金良,看不出丝毫恼意地说道:“付门主,江湖事江湖了,但多半都会以协商谈判来解决,没必要动则斗法,闹得不可开交,那样的话,对谁都不好。” 听袁尊说出这样的话,而且如此语态,付金良愈发心中有底,和付门主倪揽云对视一眼,会心一笑——横岭门虽然算不得奇门江湖上的名门大派,可到底也有着绝对的实力和底蕴,不是天府市袁家能够小觑和轻易对付得了的。当然,横岭门态度可以强硬,但不到万不得已,也断然不愿意真的和袁家撕破脸皮。 正如袁尊所说,那样的话,对谁都不好。 付金良大马金刀地坐下,神态自若地端起茶杯,一边喝茶,一边悠悠然说道:“袁老先生,我横岭门也不愿如此,所以为了你我双方以后在江湖上的和气,杨家的事情,你们袁家,还是别再插手了。” “袁家不好放手。”袁尊喝下杯中茶,看着付金良说道:“第一,杨远景父亲与我是故交,而且于我袁家有恩,袁家不得不保;第二,当日病重的杨远景送到袁家时,恰好有一位江湖新秀晚辈在袁家,嗯,就是那位帮助老夫护法的高手……巧合的是,这位年轻的晚辈,与杨远景的儿子,是在京城大学的同学,亦是室友,关系非常好。而且,这位晚辈与我们袁家,也是关系莫逆,更是我那孙儿的好友、校友。” 付金良微微皱眉。 倪揽云也面露疑惑之色。 初生牛犊的付嘉极为跋扈和厌烦地说道:“你这老头儿,说些什么云山雾罩的话,痛快点儿……” “闭嘴。”付金良喝斥道。 付嘉怔住。 付金良已然从袁尊的那番话里,猜测出了那位江湖新秀,而且是那一日,他付金良远隔数百公里领教了高深修为的那名术士,是谁——此次针对杨远景做出这些事情之前,付金良和虞申当然调查过杨家的所有人,杨远景的儿子杨波,在京城大学求学,而袁尊的孙儿,也就是其长子袁赐钦的儿子袁朗,也在京大上学。那位江湖上的年轻晚辈,与杨波是同学室友,与袁朗也是校友、好友,又与袁家关系莫逆,杨远景被送到袁家当日,又恰好那位新秀就在袁家…… 尤其是,其修为高深莫测! 这个人是谁,已经很明显了。 当今奇门江湖上,谁都知道袁家中医医院里,长期住着一位去年在京城被泰国降头师所害而毁容的年轻女孩。 此刻,倪揽云也猜测到了那位年轻后辈是谁,他与付金良对视一眼,各自心知肚明——袁尊之所以没有直接把苏淳风的名字说出来,无非是还要给他横岭门一个下台阶,省得把苏淳风的名字说出来之后,横岭门会左右为难。 答应不再加害杨远景? 岂不是代表着横岭门彻底怕了苏淳风,而且苏淳风都没露面,仅仅是让袁家人带了个话,横岭门就得做出让步,此事传到江湖上,横岭门这面子可就彻底丢尽了。 可如果不答应的话,付金良和倪揽云,还真害怕苏淳风。 当今奇门江湖上,谁不知道苏淳风这个貌似低调的家伙,不但修为奇高,而且心性更是睚眦必报,狠辣无匹。其有逆鳞,不允许任何术士,以术法加害他的亲朋好友,否则的话……青鸾宗纵宗主天下第一人锁江龙纵仙歌的徒弟迟一正、天秀派贾天涧及其侄子贾言、东北郎家家主郎延以及其子郎远枳、死在京城的万连胜、死在晋西省的那三位泰国降头师,甚至,还有那位死在晋西省的世间仙人胡四…… 每一件事,每一个人,每一条命,可都是血淋淋的,让江湖中人谈之色变。 片刻思忖之后,付金良淡淡地说道:“既然袁老先生肯主动登门协商,我横岭门自然不敢在前辈面前托大,这个面子,我们横岭门必须给!这样吧,您老回去后告诉杨远景……五个亿,我答应了。” “付门主快人快语,老夫代杨远景谢过了。”袁尊微笑道。 “天色已晚,就不留袁老先生了。”付金良轻轻端茶,做出了送客的意思。 “不敢当,告辞。”袁尊微笑起身。 袁赐辛眸子中流露出一抹颇为复杂的神情,却也没有再多言语,跟随父亲大步走了出去。 目送二人离开,心中恼恨无比的付金良神色阴沉地瞪视了儿子一眼,将付嘉想要脱口而出的问话给生生堵了回去。 然后,付金良一言不发,起身往楼上走去。 “倪叔,这,这是怎么回事啊?”付嘉面露不甘地忿忿说道。 倪揽云轻叹口气,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小嘉,你知道袁尊刚才说的那位江湖新秀,是谁吗?” “谁?”付嘉疑惑地问道。 “当今奇门江湖上,年纪轻轻就能以个人的威名,让我横岭门不得不忌惮,不得不卖他个面子的江湖新秀,只有一个人!” 付嘉豁然睁大了眼睛,惊讶道:“苏淳风?” 倪揽云点点头,起身往外走去。 初生牛犊不怕虎,心性乖张暴戾又习惯了跋扈的付嘉,一屁股坐回到椅子上,怔怔出神,久久没有动弹。他心里忽而有些庆幸,有些侥幸——这次本门与杨家和袁家的冲突,没有闹起来,而是最终以协商谈判的方式,解决了,否则的话……天知道那个突兀崛起于奇门江湖,短短两三年时间就已然威名赫赫,凶名昭著的苏淳风,会对横岭门做出多么恐怖的事情来。 那可是,一个敢于,并且真就做到了手抚仙人顶,迫得仙人跪的狠主儿啊! 592章 人情还人情,面子还面子! 元宵节一过,整个春节的氛围便如春来暖阳下的冰雪般,迅速消退。 再如何心性隋怠之人,也找不到理由继续闲懒下去,乖乖的该上学上学,该工作工作,该开张开张…… 整个社会一片生机勃勃。 各行各业,在国家经济迅速腾飞的大趋势下,发展得如火如荼,同时也迫使着各行各业都在紧锣密鼓地向前进——科技、经济高速发展的当今时代,社会就像是一支永不知疲倦,也不敢疲倦,奔涌着逆流而上的船队,任何身处这条历史长河之中的人,都会清晰无比地感知到,什么叫做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相应的,各行各业的竞争也就愈演愈烈。 万通快递公司的发展可谓迅速,这其中做出最大贡献的,莫过于企业发展部的总经理赵山刚。万通快递全国布局的大战略下,不论是哪里的分公司,只要出现了难以解决的特殊事端,都会由赵山刚亲自出马前去处理,而且几乎每次赵山刚出马,都会在最短时间里,以最高效的姿态顺利地解决。 然而越是这样,万通物流集团的董事长苏成,就越是忧心忡忡。 有道是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 赵山刚的处理特殊事端的方式,全公司上下的高层领导,乃至于诸多由赵山刚亲自去解决过事端的分公司负责人,都或清楚或猜测地明白。而且大家都知道,赵山刚虽然现在是万通快递的大股东,企业发展部的总经理,但其个人还有两家中等规模的公司企业,走的路子……是让人人心畏的黑-道。说不得哪一天,赵山刚在某地的万通快递分公司解决事端的案子,被查出来了,到时候可就不仅仅是他赵山刚一个人蹲大狱背负责任那么简单了,而是整个万通物流集团,都要受到牵连。 可无论谁再如何不放心,当前快速发展没有退路的万通快递,又不得不把企业发展部门以及这方面的工作,交给赵山刚去负责。 换别人,做不来啊。 这一日,午后。 天府市双桂路的一家茶馆二楼的包厢里。 西装革履的赵山刚坐在茶桌旁,慢悠悠地喝着茶,棱角分明的冷峻脸庞上,透着令人心悸的刚硬和果决。 同样身着西装,戴副眼镜显得斯斯文文的钱明,就像是一名职业经理人,又像是一位随从律师,公-文包就放在手边,而且像模像样的文件夹也摆在他的面前。时不时的,钱明就会翻看下公司的一些文件资料。 看似表情平静的钱明,实则内心里已然心潮澎湃,激动难安。 这不是他第一次跟随赵山刚出来办事,但却是,他第一次被师父苏淳风授权,同意其可以在必要的情况下施术做事……换句话说,已然同意他涉足奇门江湖之中,去经历,去亲身感受神秘莫测浩大无边的奇门江湖。 “钱明,如果让你用术法来杀我,容易么?”赵山刚忽而问道。 钱明怔了下,摇头道:“很难。” “为什么?” “好几个方面的原因吧,当然,我个人的术法修为太浅,也是一个重要原因。”钱明思忖了一下,说道:“术法,其实就是在以术咒、符箓、个人意念和本元气场,去按照一定的神秘自然规律,导引天地五行灵气的运行轨迹发生折转变化,从而形成各种超自然的现象和能力。而术法之所以能够害人,针对的,就是一个人体内的五行气血属性以及个人的意识思维,从而影响到三魂七魄、五脏六腑的正常运转,甚至直接驱散三魂,伤七魄,中止五脏六腑的正常运转,人当然就会死亡。山刚,你的个人意志坚强不易受到外界影响,而且个人气场又极为强大,所以普通的术法很难加害你。当然,如果你个人的气血五行、生辰八字被术士掌握了的话,那么还是能够加害你的。” 赵山刚没有丝毫紧张的样子,也没有丝毫的得意之色,轻松笑道:“生辰八字这种东西,我母亲都给忘得一干二净了……哦对了,什么是气血五行?” “人体内的本元之气,还有血液所属五行,这个很复杂。”钱明解释道:“想要掌握一个人的气血五行,只要得到这个人哪怕是一滴的鲜血,然后加以施术感知分析,再对其人秉性、日常生活状态,和个人气场上加以分析,就能确认。如果是顶尖的术法高手,甚至能通过发丝就能施术精准查处一个人的气血五行。当然,这里面所涉及到的术法也很复杂,你不是术士,再如何详细地给你讲解,你也不会明白的。” “唔。”赵山刚点点头,倒也不在意。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 钱明起身过去开门。 门口,站着一位穿黑色风衣的光头青年男子,满脸横肉,他毫不掩饰自己凶巴巴的狠戾之态,狞笑着先用眼神给了钱明一个下马威,然后往里面看了一眼赵山刚,这才侧身让出一步,一位西装革履,梳着锃亮大背头的中年男子,板着脸走进了茶室。 赵山刚起身,微笑着隔桌伸出右手:“冯老板,山刚又来叨扰了。” 在天府市物流行业中,可以称得上一手能遮半边天的冯东,伸手和赵山刚握了握,旋即松开,然后坐下,原本阴沉的神色转化为轻松,说道:“山刚,既然这次有袁老先生出面调解,我呢,也不是那种不讲规矩一味蛮横的人,那,我现在可以答应你,万通快递在天府市站住脚,以后没人会找你们麻烦。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我冯东,很欣赏你赵山刚的勇气和胆识,过江猛龙啊。” “不敢当,只能称得上是逼急穷疯了的一条狼。”赵山刚自嘲般笑了笑,道:“多谢冯老板,网开一面。” “嗯。”冯东坦然受之,笑道:“既然话说开了,以后咱们就是朋友了,我作为过来人,有几句话想要送给兄弟你。” “洗耳恭听。”赵山刚端起茶壶为冯东沏茶。 冯东不急不缓地说道:“天府市这地方,不比全国其它的地方,大概是你没怎么接触过我们这里的人。元宵节前,你和我公司的人谈了一次,和我谈了两次,没有谈拢,而且最后一次你直接失去了耐性,话说得有些过分了,我可以理解,毕竟你是年轻气盛,社会经验不足嘛。当然,那时候我们也确实没得谈。我和你,都是同一类人,在涉及到关键的利益问题以及面子问题时,谁都不肯有丝毫的退让,谈不上谁对谁错,都是为了利和名嘛……只是你恐怕,到现在还不知道,当天你撂下狠话,走出那家茶馆之后,到第二天乘坐飞机离开,有好几次,都差点儿丢了命,暗中有枪口,多次瞄准了你!所以啊,山刚,你就真是一条过江的猛龙,可以后无论到哪里,还是要多些度量,私下里做事可以狠辣一些,但表面上说话,就要委婉些才好。” 话说得客气,好像还真是为赵山刚好。 可双方心里其实都清楚,冯东这是在挣回点儿道上的面子——你小子到天府市还敢逞英雄,我冯东只要一句话,就能废掉你,这次若非是袁尊老爷子出面,万通快递在天府市的分公司,肯定得关门大吉。 在天府市物流行业,冯东绝对有这份实力。 而且冯东说几次暗中有枪口对准了赵山刚,也不是在吹牛……而是陈述一个事实。只不过当时冯东也考虑到,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轻易地开枪伤人甚至杀人,因为他再如何黑白两道皆有交际和关系,可在这个国度中,一旦案子涉及到枪,性质立马就变了。他冯东这条地头蛇,就算真是条道上的强龙,可在强大的国家机器面前,那也不过是吹一吹灰就能灭掉的渺小存在。 赵山刚点了点头,表情诚恳地说道:“冯老板教训的是,山刚铭记在心。这次,虽然有袁老先生从中搭桥,可山刚也不能进山不拜山头,那就太不讲规矩了。这点儿小小心意,还请冯老板收下。” 说罢,赵山刚朝着钱明使了个颜色。 钱明会意,从公-文包中抽出一个牛皮纸文件袋,递到了冯东面前的桌上,文件袋,厚厚的。 冯东微笑着点点头。 “公司那边还有事,就不陪冯老板多聊了,来日方长,咱们再会。”赵山刚微笑着站起身来。 “好。”冯东起身,与赵山刚握手道别。 待赵山刚和钱明走出去,关上门后,冯东面带笑意地点了支烟,不慌不忙地拿起牛皮纸袋在手里掂了掂份量,然后慢慢打开。 “这小子还算识相。”光头青年狞笑道。 “很明智的选择,也很会办事……不然你以为他赵山刚还能怎么样?你小子,还得跟人家学着点儿,能软能硬,才是条龙。”冯东一边说一边打开了牛皮纸袋,从里面一沓一沓地往外掏钱,不多,五沓,每沓一万元。 钱多钱少,不重要。 面子和规矩,是关键。 以冯东的财势,根本不把这几万块钱放在眼里。 光头青年笑道:“别介啊东哥,我压根儿没打算过出去闯荡,太受气,还是跟着东哥你,就在咱们天府市,吃香喝辣,挺好的。” “没出息。”冯东轻笑着斥了一句,然后发现牛皮纸袋里还有一张打印好的a4纸,上面密密麻麻地打印着许多字。 “这是什么?”光头青年诧异道探头问道。 冯东猛地将纸张收起来,揣进怀里,冷冷地说道:“不该你知道的,别乱看。” “是,东哥。”光头青年赶紧说道。 冯东的眼眸中余悸和愤怒一闪而没。在天府市的道上江湖闯荡这么多年,大风大浪都过来了,冯东的心性也早已磨炼得能够在大事面前面不改色,所以表情很快就恢复了平静,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喝茶——那张a4纸张上,记载着从正月十三,也就是赵山刚失去耐心不打算再谈判的那天开始,冯东每天详细的出行记录,居住在哪里,去了什么地方,待了多久,和什么人在一起。 身为老江湖,真正的过来人,冯东太清楚这张纸的份量了,是一种威胁,一种警告,一种潜在的,却实实在在的危险。 赵山刚既然能够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查到这些详尽的信息,那么毫无疑问,他冯东的公司经营状况,各个地点,有多少心腹,甚至包括他的家里有几口人和他什么关系,平时经常去哪里……这些,赵山刚只要想知道,想干什么,都能得到。 冯东心里有火,但没什么怨怒,反而有些心有余悸,还好一切事情都没有发生,双方和谈了…… 其实就算赵山刚在这张纸上明确记载他冯东的家人情况,在最坏的结果没有发生,而且双方已经和解了的前提下,冯东根本就不会怒骂腹诽赵山刚做事不讲究,太卑劣。因为,既然是混这条道的,谁他妈也不干净。 什么他娘-的祸不及家人? 在现实面前,统统扯淡。 没这份阴狠毒辣,混这条道讲求什么道义规矩……别说混出个人模狗样来了,你怎么死都不知道。诸如冯东这种混出来的人物,平时也会给后辈小弟们讲些如何如何仗义,怎么怎么讲规矩之类的,其实全都是往自己脸上贴金,私底下,哪一个不是狠辣歹毒,做事不择手段只讲结果的主儿? 这次赵山刚留下这张纸,更显得此人会做事——面子,我让你冯东赚到了,但我赵山刚的面子,也没落下! 半斤八两。 大家还是和平共处的好,有钱一起赚嘛。 不然,我赵山刚也不是那种吃鼻涕喝脓的面主儿,既然敢做这条过江龙,没点儿破釜沉舟的玩命决心,那怎么行? 从茶馆出来,赵山刚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拨通苏淳风的电话:“淳风,天府市这边的事情,已经解决了,你介绍的那位袁老爷子,看来还真不是普通人啊,我认真调查过,蜀东物流的老板冯东,前些年可是天府市首屈一指的人物,可惜冯东资产不足,也没有什么商业头脑,所以才会选择了物流行业,而不是更赚钱的其它营生。即便如此,他当初也是近乎于明抢似的,把东北一帮人在天府市做起来的物流公司给搞到了手,目的是为了尽可能洗白自己,也给当初的兄弟们找点儿正事儿做,至少,名面上是这样。而袁老爷子一个电话,就能让冯东这号地头蛇卖面子,足以说明袁老爷子的身份地位,不同凡响。” 此时的苏淳风,已然开学回到了京大校园,他悠闲地走在通往教学楼的道路上,对于赵山刚这番话,也没什么兴趣去关注,反正事情能和平地解决掉最好了。他说道:“山城市那边的情况,我已经托人问过了,不大好办,所以你和钱明两人见机行事吧。不过,你告诉钱明,尽可能把握分寸,不要取人性命。” “好的,我明白。”赵山刚应道。 “那就先这样,我去上课了,有什么事随时联系我。” “好,再见。” 赵山刚挂断电话,原本挂着浅淡笑容的表情,立刻冷峻了下来。 “怎么了?”钱明略显紧张地问道。 “淳风说,他托人问过了,这件事不大好办,所以让我们到山城市后,自行想办法去与对方协商谈判……”赵山刚眯着眼往后靠了靠,语气阴冷地说道:“我再和他们谈一次,能花钱摆平,就尽量花钱,不行的话……” 钱明心中一喜一愁。 喜的是,苏淳风让他们自行想办法,就等于是允许他在必要的情况下使用术法,迫使对方屈服,这么多年了,钱明还从来没有使用术法去对付过他人,早就按捺不住了。让他有些担忧和发愁的是,自己着实一点儿施展术法害人的经验都没有,第一次做事,万一出了茬子的话,多丢师父的脸啊? 两人拦下一辆出租车,去往火车站。 在出租车上,钱明和赵山刚很自然地商量着,此次到了山城,如何与对方洽谈,以及还有没有可能,通过官方部门解决事端。 出租车司机大概是个习惯性-爱唠嗑的热心肠吧,他听着赵山刚和钱明在后排座上,谈到的许多问题,都涉及到了地方黑-恶势力的欺行霸市等等,就一边驾车一边问道:“二位,你们是去山城谈事情?” 钱明皱皱眉。 赵山刚倒是一副平静的神色,微笑道:“遇到些麻烦事,怎么着师父?还能给出个主意吗?” “你们是外地人吧。”司机说道。 “是的,豫州省人。” “怪不得哟。”司机隔着后视镜瞅了瞅赵山刚,道:“兄弟,你不大了解我们蜀川和山城的人,尤其是山城人,但凡能够在社会上混出个模样的,都有着响当当地性格和交际圈子,我看兄弟你也很有个性,也年轻,所以主意给你出不得,但提醒你一下还是好的。到山城的地界上,如果遇到凶悍的,欺行霸市的势力,千万别去和对方以硬碰硬,那样的话,你会吃大亏的……搞不好,你连山城那地方都走不出去咯。” 赵山刚笑道:“哦?怎么说?” “听说过袍哥吗?”司机问道。 赵山刚摇摇头。 钱明答道:“我听说过,从清朝开始,蜀川省一带的民间帮会,唔,以前的山城市也属于蜀川嘛。民国时期,袍哥更是大行其道,一度形成极为庞大的势力集团,是全国最为有名,实力极大的民间帮会组织之一,建国后被取缔。” “对咯,一看这位兄弟就是有文化的读书人。”司机点头道:“虽然现在袍哥组织没得了,但这最是能证明蜀川和山城人的秉性,民风彪悍,忠义有胆识,敢作敢为……当然咯,搁在现代社会,很多时候这种行为是不可取的,因为往往目无法纪。可在蜀川和山城,尤其是山城地区,许多混社会的人,都非常遵循这些东西,所以你们到山城办事,和这些人打交道,要格外的小心咯。” “谢谢师傅了。”赵山刚淡淡地说道。 司机见赵山刚似乎没什么兴趣再听喜爱去,也就摇摇头不再说话。 出租车很快驶到了火车站。 钱明付款,赵山刚率先推开门下车,站在路旁仰望火车站上方的天空,久久沉默不语——山外有山人外人。赵山刚很有自知之明,自己经历的还是不够多,而且这个社会上,不怕死敢打敢杀敢于不惜代价的人,有的是。但是……除却苏淳风之外,社会上还从来没有什么人,什么事情,能吓倒他赵山刚。 即便是,神秘的术士。 更何况,赵山刚扭头看了一眼站在他身旁,故意落后半步的钱明,心想自己身边现在也有一名能够施展出神秘术法,杀人于无形的术士,而且是为己所用了。赵山刚不由得想起了当初自己因为感恩苏淳风,所以在自己腥风血雨拼杀出事业的一路上,一直都在毫无私心地去帮助苏淳风,不惜刀山火海。可当自己的实力越来越强,接触到的社会面越来越广,心越来越大,也更加清楚地认识到苏淳风的术法,不仅仅是驱邪祛鬼,而是能够实实在在行凶杀人于无形……那时候,赵山刚就开始想,自己既然和苏淳风有这么要好的关系,将来需要他出手相助,应该不是什么难事,而有了苏淳风这样一个强大恐怖的助力,无异于有了合法杀人的证件! 在这条道上混,谁还敢与自己相抗? 然而苏淳风却似乎有洞察先机,窥视人心的能力,就在他赵山刚生出这种想法的时候,苏淳风就果断先开口,不容置疑地掐断了他的希望。再后来,与苏淳风接触的越多,赵山刚就越是感觉到苏淳风有种令他高山仰止的无形气场,这种感觉,赵山刚从小到大,只有上次去中州市时有过一次。 那天大概是肖振心情好的缘由吧,很少有,也是唯一一次请赵山刚去家里做客。到肖振家里时,赵山刚恰好在院子里偶遇了肖振的堂伯肖全景要走,肖全景看似淡然地看了他一眼时,赵山刚立刻就感觉到了一种极大的威压铺天盖地袭来,内心中不由得生出了一股罕有的敬畏,甚至是,惧怕。 当时,赵山刚后背生汗。 事后,他私下里毫不隐瞒地将那种感觉告知了钱明,问钱明这种情况,该如何解释?难道肖全景,也是如苏淳风那样的强大术士么? 钱明告诉他,那是官威。 一种久居高位手握大权养成的强大气势、气场。 钱明并没有明确地告诉赵山刚,若是寻常人,见到肖全景固然可能敬畏,但绝不至于害怕。而赵山刚之所以会身心皆及其敏感,是因为赵山刚同样有着极强的个人气场,但偏生和肖全景的气场,是对立的存在。 而肖全景的势,完全碾压赵山刚的势。 不是一个层量级的。 然而事后,天生聪慧过人的赵山刚,私下里稍作思忖,就自己想明白了这一点——他妈-的,老子这是做贼心虚了。 593章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岁月不待人,人何虚度它? 赵山刚做任何事情,最不喜欢的就是拖泥带水,他喜欢干脆利落,快刀斩乱麻——谈得拢就谈,合作、拿钱、给面子……都好说。谈不拢,要么直接开战,要么咱们就各施手段,谁把谁干趴下了,那叫本事,愿赌服输,不服也不行。 而且,赵山刚做事并非一味地猛打猛冲蛮干,他极有头脑,总是会提前布局周密,安排好退路。 当然,他提前周密布局和安排好退路的动作,也都非常快。 这,也是他这些年来,无往而不利,战则必胜的重要原因。因为,每每在敌人还拖泥带水地做着准备工作的时候,赵山刚这里已经一切就绪安排妥当,随即携雷霆之势发起进攻,一举将敌人击败。 就连那些被他以各种手段结交、贿赂收买的相关部门人员,有时候对于赵山刚,也在无奈之余钦佩不已。习惯了隋怠不作为懒政的他们,每每在赵山刚需要帮助时,都不得不打起精神哪怕是加班加点,也要去协助赵山刚做事。因为,赵山刚会有各种方式去逼迫着你加快脚步。比如不再掩饰明目张胆地拿钱砸,比如直接登门坐在办公室里“请求”你做出决定,比如他把活儿已经干完了才告知你,你不赶紧处理下解决掉后患,那么到时候咱们都有可能因为一个不小心而栽进去…… 所以但凡在不知不觉中,甚至是主动被赵山刚拖下水的公务人员,在多次接触了解了赵山刚这个人之后,就都会发自内心地害怕畏惧赵山刚,这家伙就是一个魔鬼,一个能够吞噬人心,敢于不顾一切疯狂赌博的魔鬼。而与此同时,绝大多数人又很矛盾地喜欢和赵山刚打交道,至少,这家伙说话算话,仗义。 只要你认我赵山刚这个人是朋友,帮过我的忙,那么,你有什么碍于身份不方便做的事情,就交给我赵山刚去做吧。 一准儿给你办得漂漂亮亮,妥妥当当。 解决了天府市的事端,赵山刚和钱明二人当日就来到了山城。 他们的对手,是山城市物流货运行业中三家极具实力的企业,万通快递的快速发展,已然直接影响到了这三家企业的经营效益——当今时代就是这样,在正当的竞争中,谁的经营理念先进、服务效率高,各方面都走在了行业的前列,那么谁就能在个经济发展迅速的时代中脱颖而出,占据竞争优势。 新世纪初期,全国各地的物流行业还都处在摸索发展当中,甚至包括诸多大的物流集团公司,还都在按部就班地以老旧的专线思维去经营。 竞争,也存在诸多非良性的野蛮方式。 向来雷厉风行的赵山刚,抵达山城市之后,就立刻让提前就已经在山城市展开各方面行动的谭军等人,把资料给他了送过来,同时让万通快递山城市分公司的总经理韦于君,联系那三家物流公司的负责人,抽时间坐下来再谈谈。 不过,三家物流公司负责人,全都拒绝了与赵山刚见面洽谈。 总之就一个意思:“既然都已经谈过两次了,还他妈谈什么谈?万通快递要么自己乖乖滚出山城市,要么就被我们慢慢打出去……” 办公室里。 身为山城本地人的韦于君那暴躁的脾气上来,咬牙切齿道:“山刚,既然他们给脸不要脸,那没说的,你和总公司那边不用管了,这件事交给我去做,不就是拼打嘛,山城人就没他妈孬种。不过,前提条件是,万通快递山城市分公司这边的股份,得再给我百分之十,你放心,出了事不让万通任何人负责。” 韦于君原本就是在山城市搞物流的当地人,俗话说车船店脚衙,抓住就该杀,早期开始搞物流货运这个行当的,有几个是善茬?只不过韦于君因为后期经营不善,在激烈的竞争中公司差点儿就要倒闭了,好在是去年万通快递的负责人找到他,与他一番商谈之后,买下了他那几乎就要倒闭的物流公司,然后让他做万通快递山城市分公司的总经理,并且有分公司百分之五的股份红利。 韦于君抓住了这次机会,并且与比自己小十多岁的赵山刚,成为了朋友。 赵山刚面带笑容地看了眼韦于君,道:“韦总经理,咱们是正规的快递公司,别再抱着以前你做专线货运时的老旧观念去做事,真出了事情,不让万通任何人负责?我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这些话也只是一时气愤……但兄弟说句实话,你别不爱听,出了事情,你担不起责任的。” “那你说,现在怎么办?”韦于君撇嘴说道。 “不用再跟他们联系了,这件事我会安排人去处理。”赵山刚一手摸索着放在桌上的手机,颇有深意地笑道:“韦经理,万通快递山城市分公司,现在交给你全权负责,而且你有股份红利,不算少了,把公司做好,公司盈利了,你自然赚得就多,但是,你不能去想其它的,因为山城分公司做不好,你得担责任。” 韦于君皱了皱眉,道:“山刚,你这话说得我可不爱听了,好像我这人多么贪婪似的。” “当初把你的公司买下来,你合适与否,赚了多少,心里明白,既然咱们相互当兄弟,当朋友……有些话不方便说到明处,可也不能总盘算自己的小账本。”赵山刚脸色沉下来,道:“山城市分公司如果在你手里不行,总公司随时可以把你撤掉,包括所谓的股份。等这件事处理妥当后,山城应该有不少人,愿意替代你。” 韦于君后背立刻冒出了一层冷汗。 他能够想象到,如果这次万通快递,把那三家实力极强的物流公司,都给搞定了的话……万通快递在山城市就等于扎稳了根基。而真能够做到这一点了,那么万通快递还真就不会把他韦于君,看得多么重要到无可替代。 从韦于君的办公室出来,赵山刚对钱明说道:“动手吧。” “好。”钱明点点头。 “哦对了,淳风说……尽可能避免要人命。”赵山刚面带微笑地说道:“所以这次的事情,你费点心。” 钱明笑了笑,道:“应该做的。” …… 一周后的下午。 离开山城市已经有好几天的赵山刚,再次乘坐飞机抵达。 他接到韦于君的电话,三家物流公司的负责人,都主动联系韦于君,希望能够尽快,与万通快递企业发展部的总经理赵山刚,谈一谈。 这次,韦于君亲自驾车到机场接赵山刚。 他内心里忐忑不安。一周前在和赵山刚的谈话中,他确实在暴怒的同时,流露出了自己的贪婪心性。当时的他,考虑万通快递在山城市恐怕站不住脚了,唯有他能够豁出命去找一帮人和那三家物流公司硬碰硬拼杀一次——赢了,他韦于君就能够多得些万通快递山城分公司的股份,输了…… 他妈-的,万通快递输了,他韦于君在山城市的事业也就没了。 所以他要豁出去干一次。 没曾想,赵山刚对于他这种明显带有趁火打劫,但委实也称得上合乎情理的行为,流露出了极大的不满。更让韦于君没有想到的是,赵山刚还真就在不声不响之中,把事情给办成了——那三家在山城市物流行业,实力最为强大的物流公司,竟然主动要求,与万通快递谈判协商。 很明显,这是示弱了。 赵山刚怎么做到的? 短短也就一周时间,而且这几天,那三家物流公司针对万通快递的各种恶意竞争手段,几乎都没有停过…… 已然快要四十岁的韦于君,接到赵山刚,恭恭敬敬地请他上了车,一边驾车一边颇为尴尬和充满歉疚地说道:“赵总,上次你在这里,我那天也是火气太大了些,所以有些话说得不太妥当,你可别往心里去啊。” 坐在后排的赵山刚笑了笑,道:“这没什么,你韦总是打算不惜豁出性命,也要去赌一把跟对方拼,既然舍得付出这么大代价,那么事成之后多得到些利益,也是应当的。不过当今时代不比几年前了,一味地猛打猛冲蛮干不行,再说了,咱们可是正规的大公司,做事情要顾全大局。多余的话我也不说了,以后好好把分公司打理顺了就行。” “是是,这都是我应该做的。”韦于君忙不迭答应,继而好奇问道:“赵总,这次他们突然主动要与你谈,是怎么回事?” “没谈呢,我也说不好。” “我看,他们应该是服软了,给我打电话时,语气都有些迫不及待呢。” “再说吧。” “今天晚上,我与你一起去?” “不用。” “哦。” …… 夜幕缓缓拉上。 繁华的山城市夜景,格外美丽,且有着自身地势起伏较大的特色,远远望去,在霓虹映射下高楼大厦层层叠叠犹若起伏的画卷,大江在璀璨灯火的映衬下如同一条条锦绣丝带,轻柔地横穿围绕夜色下透出梦幻美感的山城市。 紧邻江畔的南滨路上,有一家颇为低调,但在山城市江湖圈子中极富盛名的会所——江城会所。 赵山刚和钱明从出租车上刚一下来,原本在道路旁做闲散溜达模样的谭军等七八个人就围了上来。 “刚哥,江伢子他们,都已经进去了。” “嗯。”赵山刚点点头,一边往会所里走去,一边说道:“你们在外面就行了,不用跟着进去。” 谭军跟在旁边说道:“刚哥,我们跟你一起进去吧,江伢子这人,心狠手辣,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其实他搞物流公司,本身就是个门外汉,从来都没有去打理过,之所以插手此事,是因为别人给了他好处,所以……” 赵山刚停下脚步,道:“在外面,等着。” 谭军怔了下,无奈道:“好吧。”赵山刚一旦做出决定,也就是他谭军,以及少数几个人可以劝几句,换做其他人,绝不敢,而赵山刚,也懒得去多说一句话。不过谭军还是小心地往四下里看了看,旁边的兄弟们会意,各自迈步将他们围拢住,然后谭军从怀中掏出一把仿五-四-式手枪,塞到了赵山刚的裤兜里,道:“刚哥,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为了安全起见,带上家伙吧。” 赵山刚无奈,笑着拍了拍谭军的肩膀:“行了,在外面等着。” “哎。”谭军挥手让兄弟们散开。 就站在赵山刚身旁靠后半步位置的钱明,忽而心里就紧张了起来——虽说跟随赵山刚这几年,他切实体会过这类人刀光剑影的凶险江湖事,可那也只是旁听,没有亲自参与其中,而且,钱明还真没听说,更没有见过有枪的出现。 可今晚,进入这家会所后…… 就很有可能面临极为凶险的场面。 这一刻,钱明害怕了。 这一周的时间里,钱明靠着谭军等人的协助,他需要什么,谭军他们都会想方设法,甚至像是早已经安排妥当似的,很快就会给他拿来。比如某人的生辰八字,某人至亲家属的血液,某人的作息规律等等。就好像,谭军这些家伙们不是混黑-道的,而是搞侦探间谍行当的,效率相当高。 当然,在这种高效率的熏染下,钱明也自然而然地提高了自己施术的效率,本就携带着充足法器、符纸类物事的他,在最短时间内选择最为合适的时间、地点,然后施术。 最近几天时间里。 那三家物流企业的负责人,都会经常莫名其妙地接到外地的电话或者短信,内容无外乎以下几条:“某时某刻,你会出现某种症状……” “这是一次警告,下次会更重。” “会要命的,对了,你妻子是叫某某吧?你儿子是某某某吗?” “在医院没检查出病因吧?” …… 人们最大的恐惧,莫过于对未知却明确存在的危险状况和事物的恐惧。 钱明觉得,此次三家物流企业的负责人主动提出要与赵山刚协商洽谈,绝对是熬不住这种未知危险的折磨了。 换谁也害怕啊。 但现在,钱明又担心这些本就是心狠手辣的凶徒们,会在惊恐愤怒之余,狠戾凶悍地做出什么狗急跳墙的事情来。要知道,以他钱明的术法修为,掌握到这些凶悍人物的生辰八字、气血五行,继而准备充分地去施术折腾一番,还能费力地做到,可要是真想取人性命的话……以他当前的修为,很难,而且所需要承受的施术后的反噬伤害,也会很严重。因为那几位,即便是比不得赵山刚那样强大的气场气势,可也都不是寻常人啊。 再者说了,一旦面对面发生冲突,以他钱明的修为,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术法的反击。 在服务员的引领下,钱明跟在赵山刚身旁,来到了装饰豪奢的会所内部,一间宽大的包厢里。 包厢中,亮如白昼。 一张大圆桌旁,坐着五个人。 其中三人钱明很清楚地认识,正是那三家物流企业的负责人,最中间那位剃着光头,留着一抹八字胡,身材瘦小,看上去也就不到四十岁模样的男子,就是山城市道上鼎鼎大名的江伢子,为人心狠手辣,据说其手上有好几条人命,但偏偏每次做得都滴水不漏,就连警方都奈何不得他。 刚进入包厢,赵山刚和钱明,就察觉到了气氛有些不对头。 因为在来之前,他们就已然认定,江伢子以及另外两人,都应该是被术法震慑住,一见面虽然不至于露出惊恐万状的样子,但至少也得客客气气,不敢再摆谱。然而此时的江伢子等人,皆面露狰狞冷笑,一副吃定他们的样子。 钱明的内心愈发紧张,忍不住腿都哆嗦起来。 赵山刚却是神色平静,没有丝毫表情变化地走过去,拉过一张椅子坐下,道:“怎么着几位大哥,考虑清楚了?” “赵山刚,没想到你小子还敢请来高人,用术法吓唬我们。”江伢子一开口便道出了事情真相。 赵山刚皱皱眉。 对方既然知道自己请高人施术吓唬他们了,想必已然有了破解之策,甚至,也请来了术法高手。 钱明额头上刷地浸出了冷汗。 与江伢子隔了一人而坐的那名穿着唐装,颇有些文雅气质的中年男子,轻轻地瞥了眼钱明,笑道:“这位术友,连日来就是你在暗中施术,加害江伢、江涉林、狄浩兴三位老板的吧?这可是,违背了咱们奇门江湖上的规矩……” “是,是他们仗势欺人在先。”钱明咬了咬牙,心想绝不能给师父丢脸,好歹师父也是奇门江湖上的知名人物了啊,所以他干脆横下心来,拉过椅子坐下。可是对方刻意散发出的强大术法气息,犹若泰山压顶般,压得钱明浑身经络酸痛,中枢魄运转缓慢,意识之中更是觉得自己喘不过气来。 他,愈发害怕。 在强大的气势压制下,钱明甚至生出了恐怖的念头“出师未捷身先死”么?我,我这刚刚涉足社会,还没想这么快就进入奇门江湖啊! 对方修为有多高? 奇门江湖,果然如此凶险莫测…… 身着唐装的中年男子,与坐在他左手边的男子相视一笑——这次还真是小题大做了,没曾想是这样一个明显初出茅庐的后辈,虽然其修为迈入固气初境,也算得上是天赋不错的人物了,可到底是个江湖上的雏儿啊。 有道是无巧不成书,这位身着唐装的中年男子,正是山城市横岭门门主付金良,与他一起前来的,是副门主倪揽云。 付金良与江伢子,算是有一定的交情。横岭门这些年在山城市的发展中,有许多事情都交给了江伢子去做。当然,江伢子也借助于付金良在当地的权势关系网,在山城市的黑-道上混得风生水起,双方可谓是狼狈为奸,各有所得。 这次江伢子受术法所害,又不断接到陌生的威胁电话和短信,后知后觉此事蹊跷,三四天后终于耐不住去找付金良求助。 付金良何许人也? 立刻确定江伢子是被人以术法所害,所以便决定亲自出面。 在山城的地界上,横岭门最大! 当然,即便是付金良要保护江伢子这条办事的狗,以便将来所用,可他仍然向江伢子以及江涉林、狄浩兴索取了五十万元的费用,第一,帮他们祛除术法所害,第二,替他们出头,与对方谈判,震慑住敢于来山城市施术的江湖术士。 钱多钱少是一回事,规矩不能坏。 考虑到有可能会牵涉到江湖门派的对立,而且对方可能会有高手出面,所以付金良和倪揽云二人,一同前来。 看到付金良和倪揽云一副成竹在胸,直接点明那个戴眼镜看起来老实巴交又被吓得头上冒出冷汗,浑身颤抖的青年是术士,而且明显没把这个青年术士放在眼里的姿态,江伢子、江涉林、狄浩兴此刻,就愈发把握十足,脸上露出了轻蔑和嘲讽,以及愤怒的,几乎要择人而噬的神色。 江涉林狞笑着说道:“他妈-的,在山城的地界上,敢跟老子玩儿阴的……好嘛,这几天可把老子折腾得不轻,浩兴,你说这可怎么办?” “我长这么大,都没受过这种气。”狄浩兴恶狠狠地说道。 江伢子摆了摆手,笑眯眯地看着赵山刚,道:“山刚兄弟,你还真是条过江的猛龙啊,身边什么样的高人都有,不但调查清楚了我们的底细,竟然还请来了能施展出神秘术法的术士……可把我江伢子吓得不轻,你说,这事儿怎么办?” 赵山刚脸上全无惧色,淡然道:“出来混,总是要还的。这次,我赵山刚认栽,三位说条件吧。不过,这件事与钱明无关,他是我花钱雇来的……” “仗义!”江伢子一拍桌子,随即竖起大拇指,赞道:“山刚兄弟够意思啊。可是……现在你说了不算吧?” “让他走,条件你们提。”赵山刚冷冷地说道。 江伢子哈哈大笑着看了看在场几位,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又像是在嘲讽赵山刚的年轻幼稚,继而看向赵山刚,说道:“你是聋了还是装聋?我刚才已经说过了,事情到现在,你说了不算……我也没打算跟你谈。你呢,直接打电话回去,让你的人,往我这边汇款五百万,我就放你和这位术士走。当然了,万通快递在山城市的分公司,也必须关门,给我滚出山城市。” 594章 给我一个,满意的交代! 面对如此强势的态度,赵山刚知道,自己无可奈何,而且他更清楚一点——这次真的栽了,哪怕是他打回去电话,把五百万的巨款汇到了江伢子的账上,他和钱明的结果,十有八、九,也是个死。 大家都是混这条道的,也都是血雨腥风里滚过来的狠人。 谁会给自己留下后患呢? 外面谭军以及那几个兄弟,现在恐怕也被人监视甚至直接控制了吧? 但赵山刚现在,也没有其它的办法,他点点头,道:“好,我现在就打电话……”说罢,赵山刚就作势要伸手去兜里掏手机。 “别动。”江伢子一声轻喝。 江涉林和狄浩兴几乎同时掏出了手枪对准赵山刚和钱明。 “怎么?”赵山刚轻蔑地看着江伢子。 “一,别在我面前玩儿什么小伎俩;二,你让人报警也没用。在山城市的地界上,你赵山刚就算真的是一条过江的猛龙,也别想掀起什么风浪来。”江伢子一边自信十足地笑着说道,一边扭头示意江涉林和狄浩兴——如今晚这样的场面,江伢子、江涉林、狄浩兴三人都很清楚,不方便让更多的手下们进来,因为这次牵涉到了神秘的,不能为更多人知晓的术士和术法。 所以有些事情,需要他们亲手来做。 好在是,他们都是从血雨腥风刀光剑影中闯荡过来的,对于诸多粗暴的手段还是能够信手拈来。 江涉林和狄浩兴会意,持枪对准钱明和赵山刚,起身走了过来。 江涉林把枪口顶在了钱明的头上。 狄浩兴则是一只手持枪,将枪口顶住赵山刚的头,一只手伸向了赵山刚的胸口,摸索他的衣袋中有没有枪支或者其它能够对人身造成威胁的武器。虽然以往没干过这种活儿,不过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不是? 从上衣口袋,到腰间,再到裤兜! 赵山刚玩儿过枪,甚至比当过兵的手下谭军,更要喜欢枪这种东西,所以他很了解枪械的构造和使用方法。但是,赵山刚从来不随身携带枪支,今天是个例外……在狄浩兴搜他身的时候,他眼角余光看到了江涉林顶在钱明头上的那把枪,没开保险。 狄浩兴摸到了赵山刚裤兜里的那把枪,他对着赵山刚狞笑:“还真带枪了啊。” “当然。”赵山刚也笑,然后毫无征兆地迅速侧头避开枪口,手向后反拧住狄浩兴的胳膊,挺身而起,另一手夺枪,摁着狄浩兴的后肩将其压在桌上……连串的动作一气呵成,干净利落,在所有人都瞠目结舌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赵山刚一脚踹翻了右侧离他最近的倪揽云,一阵桌椅碰撞的咣当声和倪揽云的惊呼声中,赵山刚持枪顶着狄浩兴的头,拧着他的胳膊拎起来,把他的头狠狠地撞到了墙壁上,发出重重的、闷闷的一声砰响! 紧接着,赵山刚手里的枪顶在了……付金良的头上。 头部撞墙的狄浩兴瘫软倒地,直接昏死过去。 反应过来的江伢子立刻拔枪对准赵山刚。 江涉林揪着钱明的衣领将其拎了起来,枪口狠狠地顶着钱明的太阳穴,目眦欲裂地威胁道:“赵山刚,你他妈把枪放下啊!” “放下枪。”江伢子目光阴冷。 付金良全然没想到,这个看上去还没三十岁,混黑-道的青年,竟然敢于在如此全然没有了丝毫胜算的情形下,骤然暴起,夺枪、揍人,然后把枪口硬生生顶在了他这位当前在场最具身份地位,也是最有话语权的人。 何其大胆。 何其头脑敏捷判断精准! 付金良没有丝毫惧色,淡淡地说道:“年轻人,你胆子可真够大……” 啪! 赵山刚似乎根本懒得去听付金良说些什么,也根本不考虑江伢子和江涉林会不会开枪,他直接挥手一个嘴巴子扇在了付金良的脸上,打断他的话,然后揪住他的衣领拎起来,强行拧着他的身体转动,然后赵山刚从付金良的身后抬臂锁住了他的脖子,枪口狠狠地顶住付金良后脑勺下方的凹陷处,道:“少他妈跟老子废话!我知道,你应该是一个术法修为很高的术士,但现在,你最好别玩儿那些令人防不胜防的手段,只要我感觉到一丝意识模糊不舒服,我就开枪。” 已然准备施术的付金良轻叹口气,神色平静,但断了马上施术影响赵山刚的念头。 以付金良当前的高深修为,如果准备充分,有把握在赵山刚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瞬间让其意识出现模糊甚至思维的短暂失控,但在没有充分的准备条件下,杀死赵山刚这类人,很难,哪怕是付金良不惜承受巨大的反噬伤害,去强行施展能够对身心造成极大创伤的术法,也没把握在这种情形下杀死赵山刚——因为赵山刚的意志力过于强横,气场气势都出类拔萃。 更何况,此时的赵山刚已然杀气腾腾。 气冲斗牛! 但付金良并不害怕,身为一名修为极高的术士,他能极为精准地感知到赵山刚此时的情绪波动、气场变化,从而准确地判断出赵山刚的思维想法——只要不把赵山刚逼到绝路,他不会开枪杀人。当然,如果包括付金良在内,倪揽云、江伢子等人稍有动作,有一丝一毫让赵山刚觉得不安了…… 那么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 “你有种!”江伢子神情狰狞,一手持枪,一手竖起大拇指,极为紧张地喝斥道:“现在,把枪放下。” 赵山刚冷冷地说道:“现在,我有资格跟你谈谈了吧?” “赵山刚,你这样做丝毫用处都没有。”付金良语气平静地缓缓说道:“就算是开枪杀死了我,你带来的这位年轻的术士,以及你在外面的那些兄弟,没有一个人能活着离开山城市,你们两人甚至都走不出这间房子的门。现在,无论你提出什么样的条件,我们能答应你,可你能相信么?” “那得看怎么谈了。”赵山刚语气愈发阴冷。 “这是个无解的局,赵山刚……”付金良的语气中似乎颇有些同情,在说出这句话的同时时,他冷冷地瞪视了一眼江伢子。 原本怒气勃发差点儿要不计后果与赵山刚拼了的江伢子,瞬间后背发冷,似乎这才意识到,现在被赵山刚用枪顶着头,用胳膊锁着脖子做人质的付金良,可不是他江伢子的那些兄弟朋友们,可以随便扔出去,死了便死了,无非是最后补偿点儿钱——他们本就该为老大卖命的,不是么? 江伢子咬牙道:“赵山刚,你想怎么谈?” “让我的人离开,我留下来和你们谈……”赵山刚以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钱明,你现在出去,和谭军他们碰面,然后去往一个安全的地点,确认安全后,给我打电话,我会和他们好好谈的。” “山刚……”钱明面露尴尬,他为自己之前不由自主流露出的胆怯,而感到羞愧。 赵山刚怒道:“出去!” “赵山刚,你少他妈来这一套!”江涉林死死揪住钱明的衣领,枪口狠狠地顶钱明的脑袋,后知后觉地把手枪的保险给打开,继而怒吼道:“事情到了这一步,你他妈有种就开枪,老子……” “闭嘴!”江伢子怒声喝斥。 江涉林立刻不敢吱声了。 此时,倪揽云已然在赵山刚眼角的余光中,慢慢起身。 而与此同时,警惕心十足的赵山刚,也揽着付金良一步步小心翼翼地退到了墙角处,使得他的视线能够看到室内所有人的一举一动,同时后背不留给任何人。他神情阴冷地说道:“我知道,这是一个死局,所以,如果你们不答应我的条件,那咱们就这样耗下去……我赵山刚舍不得死,但还真不怕死!我想,过不了多久就会有服务员进来了,你们总不能来一个就困一个。” “赵山刚,这里是山城!”付金良语气淡然地说道。 “你们的地盘,我懂。”赵山刚露出狰狞的笑容,道:“可是我现在,没别的办法了……只能这样。”说到这里,赵山刚突然戾气横生,怒吼道:“马上把钱明放出去,让我的那些兄弟们都走,不然都他妈完蛋!” 付金良轻叹口气,道:“江伢子,放人。” “付先生,不能放啊!”江伢子露出为难之色。 “我让你放人!”付金良的口吻不容置疑,而站在一旁的倪揽云,轻轻扭头,用后脑勺对着赵山刚的眼角余光,然后冲江伢子使眼色。 江伢子犹豫了一下,继而说道:“涉林,让那小子走。” “伢子……”江涉林犹豫着。 “让他走。” 江涉林一咬牙,狠狠地把钱明扯到了一旁,跟着就是一脚踹到了钱明的腰窝上,将他踹得撞到墙上,怒骂道:“滚!” 江涉林随即将枪口,对准了赵山刚。 踉跄着站稳的钱明,神情犹豫充满担忧地看向赵山刚。 “记住我刚才的话,赶紧走吧。”赵山刚看都不看钱明。 付金良眼神淡然地瞥向钱明,道:“年轻人,这奇门江湖,可没你想的那么简单……”话刚说到这里,付金良半抬在胸口前的左手突然掐出一个手决,钱明见状大惊,张口呼道:“山刚小心!” 话音未落,钱明骤然目眦欲裂,仰面躺倒。 赵山刚被他的呼声搅扰,扭头循声看去,却在电光石火间反应过来,持枪右手的食指扣动了扳机——砰! 枪声响! 然而,这一枪却没有打中付金良——在赵山刚认为没有丝毫耽搁的一瞬间,其实是他受到了术法的影响,出现了短暂的意识停滞。就是这极为短暂的停滞,使得付金良迅速避开枪口,同时抬手抓住了赵山刚持枪右手的手腕,反手一拧一拉,左臂肘部后击,重重撞在了赵山刚的肋骨上。 付金良虽然谈不上什么格斗高手,可平时也是勤于锻炼身体,身为术士本身反应就很敏锐,肢体动作灵敏度强于常人,且因为修行本元充沛,游走经络周天之中,肢体力量也要比寻常人大得多,所以趁赵山刚注意力被分散那一刻,施术、反手夺枪、攻击……格斗水平相当高的赵山刚,竟然被他快速打倒在地。手枪虽然没有被付金良夺走,但也脱手掉落,被付金良一脚踢出老远。 江伢子、江涉林持枪冲了上去,用枪指着赵山刚,然后一脚一脚地狠踢猛踹,一边怒骂连连。而从昏迷中醒来的狄浩兴,也从地上捡起枪冲过去,狠狠地在赵山刚身上连踢带踹,用手枪砸,一边怒骂着: “妈-的,你很有种啊!” “操,老子让你生不如死……” “拿枪指着老子,妈-的,在山城市你还敢……” 赵山刚再如何英雄好汉,此刻也已然无奈,只得双臂抱头蜷缩成一团,任人暴打。 外面。 一位服务员听到了包厢内传出的那一声沉闷枪响后,就赶紧跑去叫保安和值班经理,两名保安和经理小跑着过来,因为知道是江伢子要了这间包厢,所以经理让其他人在门口等着,然后敲了敲门,并且在外面喊道:“江总,有事吗?” 江伢子啐了口唾沫,走过去拉开门,毫不避讳地提着手枪,道:“教训个人,不会出人命的,放心吧。” “好,好,我知道了,谢谢江总,谢谢江总。”经理点头哈腰,自行把门关上了。 付金良抚了抚有些凌乱的头发,然后走到七窍出血挣扎着靠墙坐起来的钱明面前——施术重创赵山刚,难度较大,也需要提前做足充分的准备,可付金良要对付同样是术士的钱明,实在是太小儿科了。他蹲下身来,眼神中满是轻蔑和一丝犹若看待蝼蚁时露出的怜悯,道:“知道自己现在,该怎么做吗?” 钱明五脏六腑中气血翻腾,他觉得自己几乎要死掉了,摇摇头,道:“我,我,我们给,给钱。” “嗯,给多少?”付金良笑道。 “你们要,多少,都,都行。”钱明有气无力。 付金良点点头,道:“年轻人,不要觉得自己天赋不错,学到了一些术法,修为不浅,就可以随便闯荡奇门江湖了。江湖,有江湖的规矩,你的师父没有教过你吗?现在,给你的师父打电话,让他送钱过来……” “我,我打。”钱明极为吃力地从兜里摸出手机,颤抖着拨通了苏淳风的手机号码。 几声轻响后。 手机中传出了苏淳风的声音:“钱明,什么事?” “师父,对不起……”钱明几乎要哭出声来,道:“我,我和赵总,把事情办砸了,他们有,有术法修为极高的前辈,我们现在,被困住了!” “你受伤了?”苏淳风的声音立刻变得阴沉。 “嗯。” “那位术法前辈,在你面前吗?” “在……” “把手机给他。” 脸上满是鲜血的钱明,颤抖着把手机递给了付金良,“我师父,要,要跟你,说……” 付金良微笑着接过手机,站起身来,把手机附到耳边,道:“你好,我是山城市横岭门门主付金良,你的徒弟太不懂事,也太不懂江湖规矩了……怎么能轻易施术,针对普通人呢?而且,刚才还把枪口对准了我,差点儿就要了我的命啊。” 手机中没有回话,对方似乎在沉默。 “你放心,大家都是奇门江湖人,以往没什么怨仇的话,我横岭门也断然不会把事情做绝的。”付金良以为对方是听到了自己的身份后,被吓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复自己,所以附近愈发自信傲慢,语气也愈发强硬霸气,道:“但依着江湖规矩,这位术友,你得亲自……” 然而这番话未说完,手机中阴沉的话语声传出,打断了付金良的话:“付门主,我是苏淳风。” “苏淳风?”付金良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差点儿没忍住破口大骂——妈-的,你小子怎么阴魂不散了?老子干点儿什么事,都能和你苏淳风扯上关系,你他妈-的,是不是故意要跟我横岭门过不去? 苏淳风语气阴沉地说道:“我的徒弟和赵山刚去山城市做什么,我心里比你清楚,也是我吩咐他们去做的,因为万通快递公司,就是我家里的企业!而且我很清楚,万通快递山城市分公司,在那里到底遭遇了什么状况,也清楚我吩咐钱明施术对付的,都是些什么东西。付门主,我更清楚,我的徒弟绝对没有施术杀人,甚至连重伤对方都没有,他只是给予那几个混账王八蛋,一点点的警告和威胁罢了。” “淳,淳风,这里面有误会……”付金良赶紧说道:“真的是误会,我不知道是你的公司的事情,更不知道这位小兄弟是你的徒弟。” “钱明和赵山刚,现在怎么样了?” “他们……”付金良赶紧挥手示意围住赵山刚,刚刚停下殴打动作的江伢子三人散开,让他能够看清楚赵山刚现在的状况,然后苦笑着,语气中满是歉疚之意地说道:“两人只是,只是受了些小伤,淳风,我想你也能理解,冲突发生之后,难免会有些动作……所以,真的很抱歉。” 手机中沉默了一会儿,苏淳风才说道:“付金良,前几天杨远景的事情,我给袁老先生面子,不再追究。但没想到这才过去几天时间,你横岭门又……” “淳风,淳风,你听我说。”付金良打断苏淳风的话,道:“这件事,我会给你个交代,你放心,这真的是一个误会……我现在就可以保证,从今以后,万通快递在山城市无人再敢捣乱,钱明兄弟的伤势,哦,还有赵山刚的伤,我都会给予他们最好的医治,赔付他们的医疗费,包括其它方面的经济损失,淳风,相信我!” “我在乎钱吗?” “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淳风,咱们都是江湖中人。”付金良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他快速斟酌着,随即咬了咬牙,虽然心中无比担心传说中凶名昭著的苏淳风,这次暴怒之下一发而不可收拾,可到底是自身和门派实力皆不浅的横岭门门主,所以付金良的语气也开始变得强硬,道:“淳风,不管你信不信,这件事只是一个误会,我横岭门既然做了,那么条件你提,只要不是太过分,我横岭门自然会去承担。但你,也不要把我横岭门,把我付金良,当作可随意欺凌的人。” 苏淳风何等人物? 岂会被付金良这番软中带硬的话给唬住了? 他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地说道:“既然你横岭门付门主,觉得参与到此事中,是个误会,那么赔钱看伤,这没什么好说的。但是,另外那三家物流企业的负责人……他们和我万通快递之间,不是误会。现在,因为他们的混账,造成了如此严重的后果,还导致了我苏淳风与你横岭门之间发生误会,那么我希望,不用我亲自去山城市一趟,横岭门就能给我一个满意的交代。” 付金良皱眉道:“苏淳风,话还是提前说清楚的好,怎么样的交代才能让你满意?还请明示。” “他们想把赵山刚怎样,就让他们怎样吧。” 手机里传出了嘟嘟嘟的忙音。 苏淳风,把电话挂了。 付金良怔住。 倪揽云紧皱着眉头走了过来,轻声道:“是苏淳风?” “嗯。”付金良点点头。 “龟儿子,怎么又和他扯上关系了?”倪揽云使劲扭了下脖子,一脸的苦涩和恼怒——当代奇门江湖上,谁他妈愿意招惹上苏淳风这个小魔头啊?可横岭门这是,走了哪门子的背字儿,正月还没过完,就两次巧合地招惹上了苏淳风。 付金良稍作沉思,扭头瞪视向江伢子,冷冷地说道:“江伢子,我现在要把他们两人带走。” “带走?去哪儿?”江伢子愣住。 “不该问的,别问。”付金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倪揽云,然后亲自弯腰把手机递还给怔怔出神的钱明,然后搀扶着他起来,往外走去。 倪揽云赶紧大步走到里面,把赵山刚给搀扶起来往外走。 室内。 江涉林皱眉道:“伢子,这,现在咱们怎么办?” “办个锤子!”江伢子眯缝着眼,怒道:“打电话,把赵山刚留在外面那几个人,赶紧全都放了吧。看来,以后这万通物流,咱们是惹不起了!”说完这句话,他扭头看向狄浩兴,道:“老狄,你马上准备二十万元现金,我得给付先生送过去,当作赵山刚和他那几个兄弟的医疗费,妈-的。” 狄浩兴瞪眼道:“凭什么?” “不想死,就赶紧去办!”江伢子怒道:“老狄,我知道你小子向来不怎么服我,可这次,你如果不听,绝对会死得很难堪,没看到就连神通广大的付先生都已经服软了吗?是,你不了解付先生,可你他妈这几天受到那种威胁的时候,为什么吓得坐卧不安,赶紧找我商量着办?动动脑子!” 狄浩兴怔了怔,旋即了悟,赶紧答应着往外快步走去。 然而,江伢子和狄浩兴、江涉林三人,都不知道,他们再如何积极地去补救,作恶多年的生命,已然不可逆转地快速奔走在了倒计时中…… …… 京城。 自从罗同华请辞了江湖联盟组建筹备组的负责人职务后,全权独揽的李全友,已然开始经常在京城办公了。 这天晚上,他接到了一个电话。 挂断电话后,李全友翻看着手头早已搜集齐备的一份资料,面露出些许自信又阴冷的笑容,自言自语地说道:“真是太巧了……” 595章 借机布阴谋 医院急诊室外。 沉沉夜幕下,付金良双手轻轻摸索着小巧玲珑的法器茶壶,双眉紧皱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江伢子的反应速度很快,二十万元现金已经送到。 钱送到了,付金良却没有给他一点儿好脸色,甚至都没给他去看看赵山刚、钱明,然后真挚地道个歉的机会,就直接毫不留情地喝斥他,滚回去吧。心狠手辣出了名疯起来不要命的江伢子,却是连个屁都没敢放。 钱明的内伤较重,不过恢复也只是时间的问题,不至于修为废掉或者境界大跌,三两个月应该就能痊愈了,而且钱明的言行表现,很显然是一个刚刚迈入奇门江湖的雏儿,即便是有着苏淳风那样一位在奇门江湖上实力威望都已然响当当的师父,可在面对付金良、倪揽云的道歉和解释时,犹有紧张之色,不敢流露出丝毫强硬之态。付金良可以断定,以钱明的心性,当面见到苏淳风,也不会立刻就仗势忿忿不平,非得哭闹着让师父为他出面讨回公道再讨回面子之类的…… 赵山刚的伤势,更轻,不过是些看起来很惨的皮外伤,以他强健的体魄,明天就能够带伤活蹦乱跳。 总得来说,情况不算严重。 况且苏淳风在电话中,虽然态度强硬,但似乎也能理解这种误会的发生,所以只是明确地要求,付金良给他一个满意的交代——付金良知道,那句“他们想把赵山刚怎样,就让他们怎样吧。”意思就是,让江伢子、江涉林、狄浩兴全都去见阎王。诚然,付金良舍不得江伢子这条很好使的狗,况且就算是条狗养久了也多少有些感情,但他并不在意用这三人的性命,去得到苏淳风的谅解。 但付金良,仍旧感到极度的不安。 “门主,我们回去吧?”倪揽云走过来轻声说道。 “哦。”付金良回过神儿来,皱眉想了想,道:“走,和赵山刚、钱明说一下情况,把他们连夜送到天府市袁家中医医院去。” 倪揽云诧异道:“不至于吧?” “这是个态度的问题。”付金良面露无奈地苦笑着摇了摇头,道:“而且,我还要见到袁老先生,希望他能出面,与苏淳风谈谈。当然,如果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与苏淳风见上一面的话,就再好不过了。” “门主,你这么做,传出去的话江湖中人会直接小视了我们!”倪揽云毫不掩饰地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付金良叹口气,道:“你以为我想这样?” “那为什么……” “苏淳风在京城。”付金良轻轻地说了一句,似乎看到倪揽云满脸疑惑,实在是想不明白他所担忧的是什么,只好解释道:“从去年开始,奇门江湖要组建联盟的消息就已然得到了官方的确认,但很快江湖上就出现了当前异常的平静。而且,我们最初对官方的迎合,以及前几日我们主动联系,都没能得到回应……” 倪揽云皱眉道:“你的意思是,官方接下来要有动作?” “那是必然。” “可是这和苏淳风……”倪揽云的疑问没有表达完,随即面露惊讶,道:“苏淳风,真是官方那边的人?” “至少,可以肯定是有关系的。”付金良仰头望着沉沉夜空,仿若看穿了一切似的,道:“没有官方的授意和私下的纵容,你觉得苏淳风能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成就当前的威望和名声吗?他那个所谓的神秘师父,在哪里?而且你有没有想过,钱明的年龄,最少也有三十出头了,可他却是苏淳风的徒弟。就算他天赋资质再高,能有如今迈入固气境界的修为,也得在十六岁以前开始修行术法,他十六岁的时候,苏淳风才多大?奇门江湖最重传承,师父可不是随便就能叫的。” “这……”倪揽云也是一头雾水。 因为委实超脱常理的疑问,不知内情的话,根本无法忖度出是什么样的缘由,才能造就出如此诡异的状况。 付金良道:“事出反常必有妖,所以我们才更要多加小心。” 倪揽云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当晚。 横岭门的门主付金良,与付门主倪揽云,送钱明和赵山刚,连夜赶赴到天府市袁家中医医院。 时,已是后半夜。 付金良没有打搅已然休息的袁家家主袁尊,直到第二天清晨,才在后花园里,与晨起健身的袁老先生一番长谈。 不过,这之后接到袁尊打来电话的苏淳风,却没有答应与横岭门门主付金良见面,只是敷衍般淡然地让袁老先生转告付金良,他苏淳风既然把条件提出来了,那么,横岭门就必须要做到,否则的话,苏淳风绝不会善罢甘休。 不会善罢甘休,又能怎样呢? 付金良和倪揽云,也只是在心里忿忿地想想罢了,他们可不敢尝试着,用实际去验证一下答案。 而人在京城的苏淳风,其实对于这件事最终的结果会如何,也没有太大的把握,只是凭借着自己当前的实力,以及在奇门江湖上的赫赫威名,必须在此次事件中表露出毫不退让的强硬态度。否则的话,自己好不容易拼了命打出的和平局面,就会很快毁于一旦。况且,钱明的受伤,让他感到内疚的同时,也格外愤怒——钱明是他的徒弟,代表着他,并且是去为他做事的! 这口恶气,他必须得为钱明出。 至于赵山刚,苏淳风除了因为朋友的关系,从而发自内心的会与赵山刚站在一个立场之外,如若没有奇门江湖中的术士插手其中,那么苏淳风断然不会因为赵山刚在那条道上的冲突中受伤甚至死亡,而大怒着要给赵山刚报仇雪恨。 这是两码事。 但假如这次付金良和倪揽云,胆敢豪赌一把,不予理会苏淳风提出的条件,哪怕是私自决定把条件打了个折,没有达到苏淳风满意…… 苏淳风觉得,到时候必须登门寻仇。 和袁尊通完电话之后,他随即拨通了钱明的电话,那边很快就接通了:“师父,我在天府市袁家中医医院住下了,是横岭门的门主和副门主,一起把我和山刚连夜送到这里,昨晚上他们的态度转变非常快,一直在不断地解释并且道歉。到这里后,他们还说,袁家是奇门江湖中医术最强的世家。” “嗯,你伤得重么?”苏淳风道。 “昨晚到这里后,有位叫做袁赐钦的先生,给我细致地检查了身体状况,说是虽然受了很重的内伤,但在袁家中医医院经过诊疗后,两个月时间就可以恢复痊愈,但在这两个月内,除了正常修行之后,不得施术。” “那就好,安心养伤。” “师父,袁赐钦先生说,他们袁家,和您的关系不错……这里,该不会就是现在奇门江湖上传说的那家,和你关系匪浅的袁家吧?” 苏淳风笑道:“就是这个袁家,好了,你也别问那么多了,代我转告山刚,这件事我会摆平的,绝让你们白白受了这样的屈辱。记得,就说是我说的,让他切记不能轻举妄动,关系到万通快递的大局,小不忍则乱大谋。” “哦。” “有时间我会去看你的,挂了吧。” “嗯,师父再见。” 挂断电话,苏淳风站在清晨的红湖岸畔,享受着冷风扑面带来的沁凉之意,思绪重重。只是还没容得他多去思忖一番这件事,会不会影响到当前整个奇门江湖上异常的平静局势时,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 是赵山刚打来的。 苏淳风按下接听键:“山刚。” “淳风,我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那个横岭门的术士,你负责摆平,山城市那三家物流企业的负责人,我会亲自摆平的。”赵山刚快人快语,很直接地说道:“你放心,哪怕是出了茬子,我赵山刚也绝不会牵连万通快递。” 苏淳风淡然道:“我说了,不要轻举妄动,这件事你不要管了。” “淳风……” “赵山刚。”苏淳风很少有的,对赵山刚说话时语气严肃起来,直呼其名,并且以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说道:“既然这件事有术士插手了,那么就不是你能解决的问题了。一切,要以大局为重,而且我保证,会给你出这口气,让你满意的。” 手机中沉默下来。 苏淳风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赵山刚因为强压着心头的怒火和冲动,而发出的一声声悠长的呼吸。 过了一会儿。 赵山刚道:“淳风,能告诉我结果吗?” “昨晚上,除了术士,其他对你动手的人,都有谁?” “三个。” “那三家物流公司的负责人?” “嗯。” “他们死定了……”苏淳风语气冷冰冰地说道:“满意吗?” 赵山刚道:“好吧,我认了。” 苏淳风挂断了手机。 他知道,即便是自己给予了赵山刚如此的承诺,可是,以赵山刚无比强横高傲自负的性情,也断然难以消解这般愤怒之火——这是一个能够做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强者,但又是一个睚眦必报之人,紧要关头,他能容他人所不能忍,但那只是暂时的,一旦给予了他机会,必然做不到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耐性,而是会及其迅速地择机而动,没有机会创造机会也要拔剑出鞘,哪怕是不去亲自动手,也必须得由他赵山刚来主导复仇的行动,如此方能解他心头之恨。 但这次的事情,苏淳风绝不会容许赵山刚,去用那种极端的手段报仇。 且不说这是在山城的地界上,赵山刚搞出人命的话,会不会出大乱子从而影响了万通快递的发展大局,仅是因为横岭门介入了此事,当前正是奇门江湖局势最为微妙的时刻,苏淳风也决不允许这个时候,再节外生枝。 …… 京城大学考古文博学院,罗同华教授的办公室里。 面带微笑的李全友,把一个文件夹放到了罗同华面前的办公桌上,道:“这是已经搜集齐了的资料。” 罗同华慢慢悠悠地擦拭了一下眼镜,戴上后拿起文件开始翻看。 李全友似乎并不着急,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精美的雪茄盒打开,里面只有一支做工极为考究的雪茄,还有一个雪茄钳,两根特制的专用雪茄火柴。李全友显得颇为专业地用雪茄钳在雪茄一端的密封口剪开一个切口,然后划着了一根火柴,轻轻在缓缓转动着的雪茄切口处预热后,这才点燃雪茄,吹了吹雪茄燃起一端的烟雾,这才放到口中,开始悠悠然地品味着雪茄的芳香。 眼角余光看到这一幕的罗同华,暗暗叹了口气,他知道,李全友如今,是愈发自以为得势了。 当然,李全友也确实得势了。 这样做是对是错? 大概一目十行地翻看完文件,罗同华将文件夹合上,语气淡然地说道:“李教授,你已经决定,要对横岭门动手了?” “是的,就等你签字,然后把报告递交上去。”李全友自信心十足。 “你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不着急。”李全友笑道:“我想再等上一个星期。根据我得到的消息,横岭门实在是走霉运,这两天竟然又与苏淳风结下了梁子,还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天要使其亡,必先使其疯狂,当今奇门江湖上,恐怕没几个人敢于去主动招惹苏淳风这小子了。当然,这次横岭门与苏淳风之间,还真是个误会。就看付金良和倪揽云,这次会用怎样的实际行动,来获取苏淳风的谅解了。我觉得,以付金良和倪揽云的秉性,以及他们以往做事满不在乎的狠辣果决手段,应该会杀几个人的。” 罗同华双眉紧皱:“上次的事情不是谈妥了么?怎么又扯上苏淳风了?” “所以说,连老天都不容横岭门了。”李全友笑着把苏淳风与横岭门之间发生的这次误会,简单讲述了一遍,然后说道:“你看,这件事是多么的巧合,多好的机会?付金良和倪揽云,十有八、九要杀几个作恶多端的地痞恶霸,消除苏淳风心头怨恨,也算是为民除害了。而我们,多了一个扫平铲除横岭门的理由,因为他们又背上了几条命案。同时,我们又能借对此事件雷霆一击的处理,让苏淳风感激我们……老罗啊,虽然你已经自己申请,退出了奇门江湖联盟的组建筹备组,但你我还都是有着共同的责任和职务,这件事表面上看,与奇门江湖联盟组建又没关系,所以你也得参与。另外,为了弥补这段时间以来,你对我的不满,我可以把这次行动的功劳,算给你,并且当面告知苏淳风,是你罗教授为他打抱不平,一力主张铲除横岭门的。” 砰! “李全友!”罗同华罕见地拍了桌子,怒道:“你卑鄙,这是要栽赃陷害苏淳风!” 李全友没有丝毫怒意,反而露一丝困惑和冤枉的表情,道:“罗教授,你怎么了?发这么大火气干什么?” “你,你这样……”罗同华强压下怒火,道:“你当初说,要拿一个实力中上等的宗门流派开刀,杀鸡儆猴,我保留意见并退出了筹备组,因为我不想在当前前景还不明朗的形势下,就悍然粗暴地干涉奇门江湖的发展。而你这段时间以来,兢兢业业地搜集齐了横岭门作恶多端的证据,即便是铲除了横岭门,也能够凭这些充足的证据,来堵住奇门江湖上宗门流派、世家,乃至所有术士的非议,并且借此震慑奇门江湖。你如此细心,考虑周全,我没办法反对,刚才看过这些你搜集到的资料后,我甚至还想到了要全力支持你,扫除横岭门这颗毒瘤。但是,你怎么可以偏偏选择这样的一个时机动手,把苏淳风推到风口浪尖之上,整个奇门江湖的对立面?” “老罗,你这话可就不对了。”李全友冷笑道:“这只不过是凑巧而已,没有苏淳风和横岭门此次发生的冲突误会,我们也要对横岭门动手的!而且你这话,也太诛心了,怎么能说是我要把苏淳风推到风口浪尖,整个奇门江湖的对立面?我们这样做,恰好不是随了他苏淳风的意愿吗?” “李全友,你别在我面前揣着明白装糊涂,这样说话很没意思。”罗同华神色极为愤怒地斥责道。 “罗同华,你首先要记住你的身份,你的职务,你的职责!”李全友豁然起身,大步走过去与罗同华隔桌相视,毫不退让地沉声说道:“我这也是为苏淳风好!他的修为再如何高深,术法攻击再怎么强悍无匹,可到底也只是一个炼气中期的术士,横岭门的门主付金良,也是炼气中期!而且,横岭门是一个实力不俗的门派,难道仅凭他苏淳风一个人,就能把横岭门怎么样吗?哦对了,他还有一个藏头藏尾始终不敢出现在世人面前的师父,而且修为深不可测……罗同华,你不让我这时候动手,是不是还想着如以前几次事件中那般,袖手旁观甚至暗中推波助澜,间接地逼迫苏淳风的师承浮出水面,从而被你知晓这个所有江湖人都在猜测着的秘密?可是,你哪一次得逞了?” 罗同华猛地站了起来,双手按着桌子说道:“那是以前,我怀疑苏淳风是诡术传承者,所以才想要查找到他的师承,但现在,苏淳风修行的是中天秘术,他是山门中人下山的身份,奇门江湖人尽皆知!” “别在我面前装老好人了,你我其实都一样,只不过,我比你更直率,不喜欢玩弄阴谋诡计罢了。”李全友挥了挥夹着雪茄的右手,道:“这次,苏淳风愿意与否都不重要,我们的决策不是他能来左右的,而且事后,他必须清楚,欠下了你我的人情。” “我不同意!”罗同华不容质疑地坚定说道。 “你以为,你不同意就能阻止这次的行动?”李全友叼着雪茄转身回到沙发旁坐下,道:“罗教授,国家如此重视你,让你作为这个特殊部门中的高层负责人,除了因为你术法修为高深的缘由之外,还有你对于奇门江湖的研究了解,无人能及。当然,最重要的是,你有一颗拳拳报国之心!但是,有些道理不用我讲,你也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我们做事情,首先考虑到的不是个人,而是整个大局。” 罗同华冷哼一声,讥讽道:“你以为,你这么做就是顾全大局了?” “至少,比你的优柔寡断要强得多。”李全友毫不客气地说道:“我承认,论及术法修为我远不如你,可我们虽然是术士,但不是那些奇门江湖中的草莽术士,做事情不能太过优柔寡断,瞻前顾后,那,只会削弱我们的威信!当今时代,奇门江湖刚刚进入繁荣时期,如你所说我们也是在摸着石头过河,如果我们从现在开始就一再退让,不敢在任何事情上果断出手一锤定音,反而要受到奇门江湖上那些草莽之音影响的话,以后,就更加难以管控错综复杂的奇门江湖了。” 罗同华一时无语。 他不得不承认,李全友说得有道理。 但这件事,悍然把无辜的苏淳风推到风口浪尖……罗同华无论如何也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因为那样,未免显得太过卑劣、下作。 一旦将来真相暴露于天下,官方的威信,将会被更加的削弱。 思忖了两分钟后,罗同华表情变得缓和了许多,用商量的口吻说道:“李教授,铲除横岭门的事情,我不反对,而且为了避免造成更多不必要的损伤,我也会亲自出手。但是我觉得,还是再等上一段时间吧,至少,让苏淳风与横岭门之间的怨气消散后,我们再动手,到那时候,苏淳风也不会太被动。” “时间不等人。”李全友轻轻叹了口气,似乎有些累了般,叼着雪茄往沙发上一靠,仰着脸吞云吐雾,一边说道:“时代在发展,经济、科技、军事……都在迈向全球化,奇门江湖上会进入更多外来的术士,奇门江湖的术士也会走出国门。如果我们的步伐慢了,谁知道不久的将来,也许就在明天,会发生什么?” 罗同华怔住,继而摇了摇头。 对此,他也很无奈——世间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 虽然,罗同华很清楚,李全友此人,哪怕是内心真有如他刚才所说的那些忧心忡忡,忧国忧民忧江湖,可更多的,还是为了成全他自己的野心和地位。因为,李全友此人做事,思想太激进了,恨不得顷刻间就把整个奇门江湖翻个底朝天,然后由他来全权掌控住,打造出一个新的奇门江湖。 几分钟后,罗同华在文件夹上签了字。 李全友拿起文件夹,微笑道:“老罗,我知道你不忍心,这样吧……我破例一次,假装不知道,你可以私下向苏淳风透露这个消息,也好让他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罗同华没有说话。 李全友转身离开。 …… ps:每天都是大章,一章顶两章哦,求月票增加动力~~鞠躬!亚历山大熊兄弟天天见~泪ing…… 596章 如此迅速果决的报复! 赵山刚只是象征性地在天府市袁家中医医院待了一天,当晚就返回了山城市——对于他来说,被人围殴受伤然后住在医院里,是一种耻辱。 钱明倒是也想过和赵山刚一起走,只不过,他受的是内伤,而且身为术士,遭受到强横术法骤然间猛烈的攻击,内伤颇重,所以在袁家中医医院里住着,接受专业的治疗,是当前最好的选择。袁家几位医术高手会诊后,都建议他不要出院,而苏淳风,更是在电话中明确告知钱明,必须听从医术先生的吩咐,他说:“遭受术法所伤,无论轻重,身为术士一般都能通过个人稳妥的修行慢慢疗养从而恢复,但那需要很长的时间,而且必须小心翼翼,最重要的是,必须有丰富的实际经验,还要能内视察体。那么,你有经验么?你能做到内视察体么?所以,给我老老实实待在那里。” 对于遭受术法所伤,尤其是重创之后的自身疗养恢复,苏淳风可谓是经验太丰富了。前世他就曾一次又一次地在激烈的斗法冲突中,遭受过严重的内伤,甚至有几次是那么的接近死亡,最严重时,心魔几乎侵吞了他的神智。重生以来,苏淳风也有那么几次身上重创。不过对于两世为人,心境修为奇高的他来说,只要有充足的时间和安全的环境,那么以术法修行和自身本元进行内部创伤的修复治疗,不是什么难事。况且,诡术一门中,本就有修复治疗内伤的术法。 可即便如此,前世当他在江湖上如日中天之后,遭受重创时,也会让袁家的医术高手,如袁尊、袁荣、袁赐辛,为他疗伤。 一是安全无风险,二是疗效快。 当然,很贵。 晚上八点钟左右。 距离山城市万通快递分公司最近的一家普通酒店里,赵山刚半躺半靠在房间的床上,若无其事地翻看着一本《公司抉择》。 昨天晚上遭遇的那场惊心动魄的冲突,以及被三人围殴,让他浑身上下多处被打得泛起了淤青,尤其是脸上头上,更是有擦破的伤口和几块明显的肿胀,但他全然不在意这种伤势——从十几岁开始在乡下混,到现在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他身上的刀伤至少也有二十几条,被打破头挂彩流血、擦破层皮更是如同家常便饭。也就这几年,他才开始渐渐的不再参与直接的殴斗冲突。 但他心里的火气,根本下不去。 他放下手里的书,仰面看着天花板,心里有些不忿地想着,这世界上,恐怕也就只有苏淳风一个人,能压得住他了。就算是换成中州市肖家那位曾经在京城任职的高官,气场强大到让他赵山刚都不得不低头,可赵山刚自信,如果同样的情况下,肖全景用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强迫他不能去报复…… 他绝不会听命于肖全景。 而之所以服从苏淳风…… 赵山刚轻轻叹了口气,他知道,除了感恩于苏淳风曾经救过他的母亲,他还得信守承诺,甘愿为苏淳风上刀山下火海之外,赵山刚很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是发自内心地害怕苏淳风。 没有理由。 或者说,无从去解释。 因为秉性自负到极点的赵山刚,想过太多的理由来劝导自己,为什么服从于苏淳风。但每想到一个看似合理的理由,他都会很快清晰地判断出,这个理由根本不适合他赵山刚。 笃笃笃…… 敲门声响起。 赵山刚皱了皱眉,面露不喜——记得以前在社会上混的时候,每每受伤挂了彩,他都会引以为荣觉得这都是资历,这都能彰显自己的强势和胆识,甚至巴不得把自己的伤势给所有人都看到。可混到了如今的身份地位后,赵山刚已然变得很厌恶被任何人,哪怕是素不相识的人,看到他被打受了伤的样子。 “谁?”赵山刚语气不善地问道。 “赵总,是我,韦于君。” “我已经躺下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赵总,有急事……” 赵山刚皱了皱眉,起身走过去把门打开,冷冷地注视着站在门口小心谨慎往四下里打量着的韦于君,哼了一声,斥道:“你怎么这副偷偷摸摸的德行?有事进来说吧。”言罢,赵山刚扭头往房间里走去,心中怒火更甚。 韦于君赶紧走进来把门关上。 他小跑到房间内,也不往沙发上坐,便露出惊惧的神情,压着嗓子低声道:“赵总,我刚接到消息,江伢子和江涉林、狄浩兴,都死了。” “嗯?”赵山刚猛地一惊,道:“怎么死的?” “全都是突发疾病。刚才我接到了可靠朋友打来的电话,说他们三个都是傍晚时在家里发病的,然后赶紧送到离家最近的医院。就在半个小时前,他们相继,甚至有可能,在同一时间里,抢救无效,死亡……” 赵山刚沉默了一会儿,忽而抬头看着韦于君,皱眉斥责道:“他们死了,你紧张什么?” “我,我这不是……这……” “他们的死,与我们无关。”赵山刚厉声道。 “是,我知道,这肯定与我们无关。”韦于君忙不迭点头,但仍旧心有余悸地说道:“可是,毕竟咱们万通快递,和他们之间刚刚发生了不愉快,而且赵总你还,和他们之间发生了冲突,所以我担心,警方会来调查。” 赵山刚道:“与我们无关,你还担心个屁啊?” “赵总,我觉得你还是……先躲一躲……就算是警察不会来查你我,可江伢子、江涉林、狄浩兴在山城市道上,都是有着相当份量的人物,手底下有许多过命交情的兄弟,而且他们的家人肯定也会因为伤心过度,从而怀疑到咱们头上,万一他们不分青红皂白,非得来找咱们报复的话……” 赵山刚皱眉稍作思忖后,摆了摆手,道:“别一惊一乍的,这件事与我们无关,身正不怕影子斜,怕什么?” “是是,可是……” “行了,赶紧回去吧,我得休息了。” “哎,好吧,好吧,那赵总你早些休息。” 韦于君愁眉苦脸地走了出去,将门关上。 赵山刚从沙发上起来,走回到床边躺下,望着天花板,内心中波澜起伏——他知道,这三条人命,是苏淳风的报复。但他不知道,苏淳风是如何发起报复的,应该是神秘的术法手段吧?否则无法解释这种诡异的,巧合到让人难以置信的事件。只是,这报复发起的速度,也太快了…… 快得让赵山刚一时间都有些难以接受。 今天早上他还怀着不满的情绪,对苏淳风说,他要亲自实施报复。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报复必然是迅速的,狠戾的。 苏淳风不让他报复,说会给他一个满意的交代。 当时,赵山刚相信,苏淳风能够为他报仇,因为苏淳风是神秘的、强大的术士,能够施展出种种匪夷所思超自然的神秘术法。但赵山刚认定了,无论结果如何,他都不会满意,因为他想要自己亲手实施报复,因为他不想在长久的等待中,去静候着他人为自己报仇成功的消息,因为那样不解恨。 可苏淳风没让他久等。 对江伢子、江涉林、狄浩兴的报复,来得如此迅猛,如此的果决狠辣! 这么多年以来,赵山刚一直都无比坚信自己的能力,也坚信自己所走的这条道上,那些直接而暴戾的行事手段。他甚至每每看到或者听说社会上诸多的不公事时,都会冷笑着想,小事情靠警察、法律?等着吧,猴年马月才能给予你应得的公平……倒不如他这类人的行事方式,在最短的时间内,以最狠、最干脆的手段,解决问题。 比如,他曾经解决一位手下不孝顺父母的事情,狠狠的一通猛揍,加上强有力的威胁之后,那位手下即便是被他赶出了公司,不再跟着他混,可到如今好几年了,在家里一直都乖乖孝顺父母,生恐被赵山刚再知道什么消息。 还有替他人,或者自己的公司去讨债…… 哪次不是干脆利落解决问题? 赵山刚觉得,如果这类债务问题,让他去与人常年累月地打官司,简直是不可思议也是无法容忍的事情——开他妈什么玩笑?谁有空跟你丫磨叽,还他妈得受那些窝囊气,天天心里惦记着这件事吃不好睡不好的——他娘-的,道理你不讲,账不认,拳头、刀子、命,你认识不? 可现在…… 赵山刚苦笑连连,自己以前干的那些事情,也叫干脆痛快?和苏淳风做的这件事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术士,那个神秘的奇门江湖,是不是都这样? 赵山刚沉思了一会儿之后,忽而想到刚才韦于君担忧的那些话,于是皱皱眉,起身到包里拿出了谭军给他的那把手枪,回到床头塞到枕头底下,这才拿起手机,拨通了苏淳风的手机号码。 …… 京城大学。 晚饭后就去了图书馆看书学习的苏淳风,突然接到罗同华教授的电话,让他去办公室一趟。 对此苏淳风倒是早有心理准备。寒假期间袁家与横岭门之间的矛盾,因为杨波的原因,自己介入了。结果这两天,因为自己家公司的事情,又极为巧合地与横岭门之间,发生了正面的冲突矛盾。有着半个官方身份的罗同华,而且当前奇门江湖上形势微妙,怎么可能不操心江湖上发生的事件? 所以,罗同华找他的目的,无非是就这两件事与他谈一谈。 当然,也有可能是罗同华不知晓苏淳风与横岭门之间发生的事情,因为苏淳风没有对外散播消息,而横岭门和袁家,也可能会出于各种诸如面子之类的缘由,从而保密。那么罗同华找他苏淳风,无外乎就是谈关于江湖联盟组建一事了。 不管谈哪些事,苏淳风都不会太在意。 所以他是抱着很轻松的心态,进入了考古文博学院罗同华的办公室里。 597章 武装包围 办公室里,苏淳风眼睑低垂着听完了罗同华几番斟酌后措辞小心的讲述…… “淳风,希望你能够理解我们的苦衷。”罗同华轻轻叹了口气,内心中愧疚无比,道:“私下把这件事的消息提前透露给你,其实是违反原则规定的。但我不忍心看着你遭受到突如其来的打击,所以提前告知你,让你做好心理准备,也能提前考虑出应对之策,尽最大可能减弱事发后的被动影响。” 苏淳风微微阖目,仰脸靠在单人沙发背上,语气淡漠地说道:“罗教授,其实这件事的策划,你并没有参与吧?” “铲除横岭门,是我们早先就计划好的。”罗同华轻声说道。 “你这样做老好人,结果只能落个两边不是人的下场……”苏淳风很不客气地说道。 罗同华看着阖目做养神状的苏淳风,似乎并没有因为这则很突然,很卑劣无耻的消息而冲冠一怒。然而以罗同华高深的修为,能清晰地感知到,苏淳风那没有压制毫无掩饰地散发出的狠戾气息——他非常生气。 “我能向李全友下战书么?”苏淳风忽而很突兀地问道。 “这……” “一场生死战。”苏淳风睁开眼,随即笑着摇了摇头,道:“这个老王八,肯定会把脑袋缩到壳里的。” 罗同华无语。 室内安静了下来。 这件事,几乎是一个无解的死局——哪怕是,苏淳风现在就知道了接下来李全友要铲除横岭门的消息,可他也没有办法去制止这种事情的发生。其一,这是官方已然定下来的计划安排,莫说是他苏淳风,就算是纵仙歌,也没有那么大面子和实力去阻止;其二,苏淳风更不可能把这则消息,透露给横岭门的门主付金良,让他们整个宗门赶紧跑路,当然,当前这种局势下,横岭门想跑也跑不了……正如李全友所说,铲除横岭门,其实苏淳风打心眼儿里是绝不会反对的,甚至还会为此感到高兴。只不过,这样的事情,不应该在当前这个微妙的时间段里发生。 更何况,苏淳风还真不是那种年轻气盛到不计后果冲动鲁莽的性子。他很清楚,如果自己给横岭门报信的话,无疑等于是直接表态,要和官方对着干了,那么,会带来多么严重的后果,不言而喻。 所以,李全友貌似善意地做出让步,让罗同华提前把消息透漏给苏淳风,其实和不告诉苏淳风,没什么两样。好处无非是能让苏淳风提前做心理准备,但却要多那么几天的……烦躁和恼怒以及无奈,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等待着事情向自己不利的方向发展,并且发生——这他妈就是在仗势欺人! 手机铃声响起,苏淳风看了看来电显示,是赵山刚打来的,他也没有避讳罗同华,便摁下了接听键:“山刚,什么事?” “我得到消息,就在半个小时之前,山城市的三个人都死了。” “哦。”苏淳风的语气很平静,表情也很淡漠,他当然知道赵山刚说的那三个人,是什么人,“还有事吗?” “没事,哦对了淳风,早上……很抱歉。” “都是自己兄弟,抱什么歉啊,见外了。”苏淳风道:“那,现在火气消了没?” “嗯。” “消了就好。”苏淳风微微一笑,道:“时代变化的太快,不比前几年了,而且你现在身份、地位都与以前不同了,以后做什么事,还是要多考虑一下,做事的方式也得换个思路,不能遇到点什么屁大的事情,就坐不住一味地蛮干。好了,多余的话就不说了,我现在不太方便,先这样吧。” “好的,再见。” 挂了线,苏淳风把手机揣回兜里,这才看向罗同华,不紧不慢地说道:“付金良速度很快,已经把他那三条狗,杀了。” 罗同华眉头皱了皱,道:“他也该死了。” “罗教授,请您转告李全友……”苏淳风起身,表情平静,语气淡漠地说道:“你们既然是官方,做什么事情当然可以由着性子来。我是平民百姓,又是孑然一身,不似奇门江湖上那些宗门流派世家的实力强横,说话底气十足。但是,我也不需要他这样假作好心,私底下却干这种卑劣无耻的勾当。这件事之后,咱们两不相欠!” “淳风……” “再见。”苏淳风转身走了出去。 罗同华似有些疲累般,靠在了椅背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 奇门江湖,还是那么的平静。 这种异常的平静,持续的时间久了,就让每一位身处江湖之中的术士,都忍不住开始心头发慌——谁都清楚,在官方已然明确表态,要组建江湖联盟之后,江湖从最初的热热闹闹变得平静下来,而官方又好似真的默许了江湖上诸多宗门、流派、世家不约而同的冷淡抵-制,对此不闻不问。 表面上看起来,组建江湖联盟的事,还真的就此被取消了。 但谁都知道,事出反常必有妖。 历史以来,官方的意志都不可能如此轻易地被奇门江湖上大多数术士的意志所左右,相反,官方更倾向于以强势,压制、管控奇门江湖这种亦正亦邪、极为特殊的存在。简单说来,那就是你们越想怎么样,还偏偏就是不能让你们怎么样。 别扯什么民-主、法-制、的言-论,奇门江湖这种特殊的存在,任何国家、政府,都不会真心实意地去跟术士组织这种危险存在讲法、讲道理。 古往今来,莫不如此。 一周后的傍晚。 山城市北部合川区郊外,紧邻江畔的的横岭门,外侧投资公司的大门外。 夕阳悬挂在西面山峦的上方,散发着炫目的红芒,将大片大片的云朵映成了通红的火烧云。 突然间,在阵阵不间断的引擎轰鸣声中,一辆又一辆军绿色的卡车、吉普车飞驰而来,然后在横岭门的投资公司大门外停下,一个个荷枪实弹杀气腾腾的士兵从车上跳下来,迅速将投资公司的大门封锁,并且有更多的士兵跑步向整个公司和后面偌大的住宅区四周围拢过去,以确保不让任何人从这里逃出去。 与此同时,后面的江面上,随着引擎的轰鸣声传来,数艘冲锋舟满载着荷枪实弹的官兵,劈波斩浪飞驰而至。 包围! 随后,一队队荷枪实弹的士兵,从公司大门跑步冲入,秩序井然但速度非常之快地封锁了办公楼及外面几个低矮建筑物的各出入口,不允许任何人出入。更有诸多士兵已然在军官的带领下,向后面偌大的居住院落冲去。 三辆黑色的轿车随后驶入公司,从办公楼旁侧的道路上绕行过去,驶入了办公楼后面的横岭门。 轿车在横岭门大院内的主楼前停下。 付金良、倪揽云等横岭门的诸多术士,已然从楼内快步走了出来,神情紧张万分地站在门前的台阶上,看着冲进来的一队队荷枪实弹的官兵。 “门主,这,这是怎么了?”一位手下紧张不已地问道。 “慌什么?”付金良皱眉喝斥了一句。 倪揽云已然伸手从怀中掏出了一块巴掌大小的古铜色八卦镜,表情阴沉地说道:“这是要拿我们开刀了……” “苏淳风!”付金良牙齿咬得嘎嘣响。 此时,知晓前些时日与苏淳风之间结下了梁子的倪揽云,以及另外三四名横岭门的主要人物,听到付金良咬牙崩出了苏淳风的名字,顿时都了悟般明白过来——这是和官方有着勾结,甚至早已是官门中人的苏淳风,要以权谋私仗势欺人了,这个卑劣无耻之人……看这架势,明显要把横岭门灭掉啊。 付金良脸色变得铁青,愤怒的火焰已然从他的内心里冲到了头顶、眸中! “纵然与整个天下为敌,我横岭门……也绝不放过你苏淳风,我要将你苏淳风满门皆杀,让你断子绝孙!”付金良双拳攥得嘎嘣响。 如果换做在任何一个地方,莫说是他付金良,就算是加上门派中所有的术士,都断然敌不过如此之多荷枪实弹,军伍杀伐气势强悍无匹的官兵们,那些恐怖神秘的术法,在这些杀气腾腾的官兵面前,根本就是纸老虎,不堪一击。 但是,这里是横岭门,是付金良他们苦心经营盘踞多年的老巢! 横岭门内,有着多年不断布下并完善的强大术阵,不论是什么人、多少人,进入横岭门的术阵范围内,包括外围方圆三公里之内,付金良都有把握将他们全数击败。当然,也有能力杀伤一部分人。 虽然付金良很清楚,一旦自己悍然施展术法启动术阵,攻击这些全副武装进入横岭门的官兵们,陷入热战的话,自己也别想真的能够一战而胜,结果只能是个死,但如果他不去死战,只想要带着修为高的几个门中术士,顺利地逃离出去,在发动强大的术阵对这些武装军人进行干扰的话,逃跑并不是什么难事。不过,他也很清楚,一旦自己今天与强大的国家机器,发起了正面的冲突,那么天下之大,将不会再有他的容身之所。可他现在,哪还顾得上去忌惮这些? 形势已然很明朗了,横岭门这么多年干过的那些勾当,付金良比任何人都清楚。既然官方悍然出手,要收拾他横岭门了,就绝不会让他再有翻身的机会,甚至抓起来之后,用不了多久,就会把他给枪决。 所以,付金良已然铁下心来,今天必须冲出去…… 在被国家机器追查到并剿灭之前,付金良与门中一起逃出去的术士,势必要把出尔反尔,以权谋私卑鄙无耻坑害了横岭门的苏淳风,亲人朋友尽数屠杀! 如果能杀了苏淳风,那就更好了。 苏淳风术法修为再如何高深,术法攻击力再如何强横,可他也不过是一个人,要取他的性命,也不过是一颗子弹的小事。 付金良神情冷峻,傲然而立,双手轻轻摸索着法器茶壶。 数十支枪口,对准了站在台阶上的横岭门术士。 几名身穿黑色西装的青年从轿车上下来,一个个神色冷峻,如同保镖,又像杀手,他们各自分开站立,眼神如刀般盯视着付金良一伙人。 李全友从车上下来,看着站在台阶上的付金良,道:“付金良,束手就擒吧。” “没想到,李先生竟然亲自前来了。”付金良冷冷地一笑,神色间满是讥讽之意,道:“什么时候,你们竟然成了苏淳风的狗腿子?” “付金良,自作孽不可活。”李全友丝毫生气的样子都没有,也不屑于,或者根本就没想过要替苏淳风去解释什么,他神情冷漠地说道:“你们这些年作恶多端,所有的证据我们都已经掌握了,奉劝你,不要负隅顽抗。” 付金良傲然道:“李先生,如果不想死太多人的话,你们今天撤兵,一个月后,我付金良会自首,任凭处置。” “你觉得可能吗?”李全友冷笑。 “那你觉得,在横岭门能轻易地抓走我付金良?”付金良毫无一丝怯意地扭头扫视了一下诸多士兵那冷冰冰的枪口。 此时,罗同华从车上不慌不忙地下来,淡淡地说道:“如果你真想横岭门就此灭门,大可以放手一搏。”随着罗同华这句话出口,一股滔天的气势从他身上骤然迸发出来,瞬息间便覆盖了台阶上付金良在内的所有横岭门术士。 在场所有的官兵,都感觉不到,更看不到这种玄而又玄的恐怖气场存在。他们,更不知道今天前来抓捕的犯罪分子,到底是什么人。 军人,只是在执行命令! 就在罗同华浑身气机迸发,强大的气场覆盖横岭门术士的那一瞬间,付金良抚摸着法器茶壶的双手,差点儿不受控制地松开。所以他根本就没来得及去掐决施术,启动横岭门布置多年的强大术阵,就已然失去了开启术阵的契机。 竟然被强大的气场,生生锁定,并与外界隔离开来! 炼气大圆满? 醒神? 付金良双眸中露出了震惊、恐惧的神色。 倪揽云以及其他横岭门的术士,更是被罗同华强大无匹的气场,压制得浑身经络酸痛,意识失控般没有了丝毫的抵抗心理——那个戴副眼镜,斯斯文文的老头儿,术法修为之深,之厚,气场之强大,简直太恐怖了! 付金良咬牙硬挺,看着罗同华,道:“前辈,我横岭门,能保留下来吗?” 他知道,面对这样一个强大到让他付金良感觉不出,甚至都忖度不出修为境界的绝顶高手,自己已无丝毫胜算。 当然,如果那个老人,不保证他,能让横岭门继续留存…… 那么他付金良,就会选择走一条最极端的路子,自-爆——反正是个死,当着如此之多的官兵的面,他付金良施展术法自-爆寻死……那般恐怖诡异非常的情形,恐怕不是李全友,以及这位老人,官方,所愿意看到的结果吧? …… ps:为了给自己鼓劲儿,明天开始,单日月票涨三十张,第二天在保底六千字的前提下,加更三千字,也就是一章! 六十张月票,加更六千字! 再多……就再更! 来,来来,战吧! 598章 流言蜚语,清者自清! 李全友阴沉着脸道:“付金良,你现在还有资格提条件么?” “看来,我横岭门是要被灭门了……”付金良低头,顷刻间泪流满面——宗门传承数百年,却在他任门主时,轰然倒塌。 绝望,会让人偏执地疯狂。 “有罪者伏法,无罪者赦免。”罗同华忽而开口说道,在说出这句话的同时,他单手掐诀,磅礴无匹的术法力量瞬间集中侵袭至付金良的意识之中,然后神情焦虑地呵斥道:“李全友,让所有人撤离出去,快!” 李全友稍稍怔了下,旋即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赶紧挥手向一位肩扛两杠两星的军官喊道:“所有人,马上撤出去……” “付金良!”罗同华的声音在付金良脑海中炸响:“你真要亲手毁去横岭门吗?” 意识被罗同华以术法强行阻断片刻,但也仅仅是那一瞬间。修为已入炼气中期境,此时更有了决死之心的付金良,纵然是大罗天仙降世,也根本无法阻拦他自-爆而亡。只是这一刻,他却没有选择自-爆,抬头看向罗同华,原本决绝的意志,开始出现了动摇,他犹豫着,双手松开,法器茶壶脱手掉落在地。 咣当…… 茶壶完好无损,滚落到几层台阶的下方。 当绝望中看到一丝希望时,任何人,都舍不得放开那一根救命的稻草。 前来执行任务的官兵们,其实压根儿就不认识罗同华、李全友,以及那些身着黑衣神情冷峻的青年们。不过大家心里都有数,既然上级下达命令让他们配合前来执行任务,那么这些人肯定是国家安全部门的要员了不该问,不该知道的,咱们也没必要去知道,保密守则从入伍第一天大家都倒背如流了。 所以对于官兵们来说,只需要服从命令即可。 在军官的指挥下,荷枪实弹的士兵们有条不紊地迅速向外撤退。唯有那些占据了四周墙头,以及各栋古典建筑特色别墅制高点的持枪军人,没有撤退。 枪口,仍旧对准嫌疑人。 临战状态,随时可以扣动扳机,击毙嫌疑人! 罗同华看了眼李全友,轻轻点头。 李全友大手一挥,率先迈步往台阶上的横岭门诸人走去,其它身着黑色西装神色冷峻的青年紧跟而上。 很快,横岭门所有人,都被戴上了施术布有术阵的手铐。 罗同华坐进轿车内。 几辆警车得到指示,迅速开入院内的主楼前接应,那些黑衣青年神情冷漠地押解着横岭门的术士们,进入警车内。 付金良和倪揽云,由李全友亲自跟随,押送着上了一辆武装越野车。 收队。 所有官兵们迅速撤离现场。 与此同时,其它几路抓捕组,也按照早已侦测获得的准确情报,将横岭门诸未在门中的重要人物,包括有参与犯法的家属,尽数抓捕归案,譬如住校上学的付金良长子付嘉,次子付庆,以及携女付嫣回娘家走亲的妻子江月柔,倪揽云的妻子贾天颖、长女倪蕊,儿子倪胜……等等。 真可谓是一网打尽啊。 …… 晚上。 已经是凌晨一点多钟了。 经历了一番审讯后的付金良,纵然是修为已入炼气中期的术法高手,但突遭如此大变,使得他精神上感到极度疲累,几欲崩溃——既然束手就擒,被强大的国家机器抓进了这里,自知作恶多端的付金良,根本就没打算死撑着不认账,更何况之前李全友进来审讯他的时候,直接就拿出了厚厚一叠的案件材料,摆在了他的面前。 官方既然要对横岭门采取行动,当然搜集到了足够充分的证据。 付金良很坦率地供认了所有的犯罪事实。 不过,他仍旧不愿意全然认罪,理由是:奇门江湖自古以来不就是这个样子吗?当前的奇门江湖上,无论哪一个宗门流派世家,既然能够在和平的时代里迅速崛起积累大笔的财富,谁敢说自己清清白白没有违反江湖规则使用过术法?或者说,没有使用术法去加害过寻常人,没有使用术法进行恶劣的商业竞争? 或许在常人看来,这种不认罪的理由实在是太荒谬了! 然而对于当前社会上属于特殊存在的奇门江湖来讲,这种说法,却绝对站得住脚,而且也是一个事实。 但李全友很明确地告诉付金良:“施术害人,要看被害的对象是谁,做过什么,理由是什么;而针对你们进行恶性的商业竞争,也必须要掌握充分的证据,很显然,这种证据是很难搜集到的。可你付金良不一样,哪怕是没有恶性竞争这一条,施术害人从法理的角度上,更是无法有确凿的可以服众的证据,但是,你与地方黑-恶-势力勾结,指使这些犯罪分子杀人、绑架之类的犯罪事实,证据确凿,以现实社会上的法律,也足够定你的罪了。你以为,我们只会用所谓的江湖规矩,来惩罚横岭门?” 付金良对此无言以对。 他知道,这次无论说什么,自己是栽了——莫说横岭门已然触犯了法律,违背了传统虽未成文但确实存在的江湖规矩,就算是没有……付金良现在也已然后知后觉地明白,官方这是要拿横岭门开刀,杀鸡儆猴了。既然要杀鸡儆猴,自然得选一只最该死,也最能杀了后还服众的鸡。 更何况,奇门江湖上如横岭门这般,甚至比横岭门还要恶劣的宗门流派不是没有,但没有哪个门派如横岭门这样,不开眼地连番得罪苏淳风啊。 至此,付金良仍旧坚定地认为,横岭门之所以遭此横祸,罪在苏淳风。 然而当付金良刻意地提出苏淳风派遣术士,施术威胁加害江伢子等人一事时,李全友明知付金良心中对于苏淳风的误解,却没有做丝毫的解释,只是冷笑着说道:“但钱明,没有杀人,而江伢子三人,却被你施术杀死了。” 这时候,李全友这般有着明显袒护苏淳风嫌疑的话语,愈发让付金良认定,苏淳风与官方勾结,加害横岭门。 而且,要将横岭门斩草除根。 此时的付金良,对于苏淳风可谓是恨之入骨。 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李全友走后,没过多久,审讯室的房门再次打开,穿着西装,戴副眼镜,满头银发如雪的罗同华教授,神情淡然地独自走了进来,将厚重的金属门关上,坐到了审讯桌后面,看着神情萎靡绝望的付金良,道:“付金良,你应该能想到,自己的结果是什么了吧?其它的话我不想多说了,现在,我想多了解一下横岭门的的历史,以及横岭门的术法……当然,你别误会,我是做这方面的学习和研究的,不会去索取横岭门的术法修行之密,包括术阵、符箓、术咒、心法等等,只是想对于横岭门的术法和历史,做一个详细的了解后记载下来,毕竟,在奇门江湖的历史上,横岭门有一定的地位。” “你就是罗同华?”付金良斜眼看着罗同华。 “是的。” “你他妈-的骗我!”付金良愤怒地瞪视着罗同华,低吼道:“你答应我,确保我横岭门不被灭门的!” 罗同华不温不火地点点头,道:“没错。” “那……”付金良神色间闪过一抹希望和惊喜的亮光。 “你的妻儿,还有你门中部分徒弟,罪不至死。”罗同华低下头,翻看着手里的一个文件夹,一边缓缓说道:“看来你是作恶多端,太害怕遭到天谴报应,所以无比恐惧横岭门被灭门。现在你可以放心了,这些罪不至死的后辈们,至少已经学到了横岭门的术法,能够将术法和门派继承下去,也就是说,以后的奇门江湖上,横岭门仍旧存在。而你,既然已经认识到自己的罪行,那么最好在临死之前,把握住与他们每个人见面的机会,告诫他们,以后为人行事,切莫借术法张狂跋扈,切记行恶事必会得恶报。” 付金良冷笑道:“罗先生,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有意思吗?我知道,自己既然被抓了进来,肯定活不成了。官方想要组建江湖联盟,但却遭遇到了整个奇门江湖的冷漠态度,所以拿我横岭门开刀,不过是杀鸡儆猴的手段罢了。而且,也是我横岭门倒霉,正好赶上与和你们官方勾结的苏淳风,连番结下梁子,就被官报私仇了。” “这件事,与苏淳风无关。”罗同华神情淡漠地看着付金良,道:“只不过,你和苏淳风之间的恩怨冲突,与我们早已安排好的计划,巧合地重叠到了一个时间段。付金良,考虑问题的时候要冷静下来,动脑子仔细想,既然我们要针对你横岭门,而且收集到了如此之全的材料,肯定是很早之前就已经开始布局计划,苏淳风与你,有何怨仇,至于那么早就开始盘算你横岭门吗?而且我很坦率地告诉你,苏淳风与官方,没有丝毫的关系,更不可能去主导官方行事。” 付金良冷哼一声,满脸不屑和不信。 “换句话说,没有此次横岭门与苏淳风之间的冲突,这些搜集到的材料,不够让你死么?何必多此一举?”罗同华一脸无所谓的模样,道:“所以,信不信由你。不过我想,还是有必要善意地提醒你一下,不要把这种纯属于个人臆想而产生的迁怒,传递到你的妻儿后代人的心里,让他们去继承你错误的仇恨,因为那对于横岭门,对于你的家庭,没什么好处……你知道,苏淳风的个人修为有多么的高深,其术法实力多么的强悍。还有,你已然考虑到,此次官方果断出手打击横岭门,是杀鸡儆猴,借此震慑奇门江湖上的诸多宗门流派、世家还有那些散修术士们,让整个江湖都知道,官方决不允许一个可以肆意凌驾于法律之上的奇门江湖存在,那么你的后辈亲人如果敢于悍然对苏淳风实施报复,结果会怎样呢?当然还有,如果他们敢于动用非术法的手段,去杀人报仇的话,那就更会遭遇到执法部门果断的严厉惩处。” 付金良心里一颤。 横岭门此番不会被灭门,对他来说,绝对是一个无比巨大的惊喜和希望——已然知晓自己必死无疑,那么横岭门及术法能够传承下去,就是他最大的念想了。 如若真的把仇恨传递下去…… 付金良能够想象到,对于横岭门来说,会带来何等凄惨的代价和下场。正如罗同华所说,苏淳风修为高深,术法攻击力强横,莫说以后横岭门能否走出几位顶尖的术法高手,就是当前身为门主的付金良自己,修为入炼气中期,都心知肚明不是苏淳风的对手,更不要说委实没有发现绝佳天赋资质的后辈们了。如果为了报仇,有后辈死在了正当防御的苏淳风术法之下,那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更何况,还有意志和态度,以及实力都极为强大到绝不可撼动的国家机器,在旁侧虎视眈眈。 同时,让后辈们错误地,心怀仇恨不断地琢磨着如何杀苏淳风报仇,但偏偏又绞尽脑汁想不到任何万全之策,这种痛苦…… 是一种折磨! 所以不管怎么盘算,仇恨谋划报复苏淳风,对于横岭门来讲,都不会有任何的好结果。 但就这样放过仍旧被付金良认定是迫害横岭门主谋的苏淳风,生生到死都无奈地咽下这么一颗要命的苦果啊,付金良怎能甘心?他近乎于疯狂地低吼着咆哮起来:“你,是来为苏淳风开脱说情的,是不是你怕了?是不是苏淳风害怕了?哈哈哈……我告诉你们,我横岭门没有孬种,不会放过苏淳风的!” “如果你坚持这样认为,那么,既然苏淳风和我们有如此好的关系,能够使动官方为其私愤报仇,你觉得,我会不会把你的态度转告他?”罗同华淡淡地说道。 “你……” “苏淳风是什么性格的人,整个奇门江湖现在都应该很了解了,不用我多说。所以,你最好冷静点儿,别被愚蠢错误的仇恨,蒙蔽了自己的心。”罗同华合上文件夹,然后拿出一个精致小巧的录音机,道:“留给你的时间并不多,所以抓紧时间吧,讲述一下你所知道的横岭门历史,以及门派术法的传承重大事件等等,这些,你应该比横岭门中其他人知道的更为详细些。” 付金良被罗同华这番话的前半段,给震慑得瞬间冷静下来——倘若被苏淳风知晓,横岭门势必要找他报仇雪恨,甚至会牵涉到他在意的亲朋好友,那么以苏淳风被奇门江湖众人皆知的秉性,肯定会先下手为强,悍然将横岭门斩草除根以绝后患——而且,苏淳风绝对有这份实力! 低头思忖许久后,付金良淡淡地问道:“罗先生,你为什么要记这些?” 罗同华目光很真诚地看着付金良,道:“历史,应该被记下来,而不是淹没在历史的长河中消散,这不是什么坏事,你说呢?” “好吧。”付金良点点头,自嘲道:“我会在你的笔下,成为横岭门的恶人吧?” “嗯。” “别写得太详细,一笔带过。” “可以。” “谢谢。” …… 横岭门惨遭官方突然打击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奇门江湖。 江湖中人在战战兢兢,生恐官方的下一刀就会砍到他们头上的同时,也不由得开始要么暗暗思忖着,要么私下联络商讨着,这件事明显是官方对于奇门江湖一个最为强硬的表态和震慑。那么,接下来奇门江湖联盟一事,会不会再次被提上日程,而身为奇门江湖中人,又该如何表态? 暗流激荡,渐浮于表面。 与此同时,关于此次官方之所以选择横岭门开刀的流言,也开始在江湖上广泛传播——那是因为,横岭门在春节前后,连续两次与苏淳风结下了梁子,向来视江湖术士以术法伤及其亲朋为逆鳞的苏淳风,大发雷霆,虽然横岭门门主付金良亲自向他解释并一再表示了由衷的歉意,但苏淳风表面上碍于中间讲和者天府市医术世家家主袁老的面子,所以原谅了付金良和横岭门,私底下,苏淳风却与罗同华、李全友勾结,暗中谋划商讨,于是官方就选了横岭门当作儆猴的那只鸡,宰掉了。 反正奇门江湖上,至少有一多半的宗门流派、世家,如果非得较真的话底子都不干净,所以杀谁都是杀。 杀横岭门,还能博得苏淳风好感呢。 好嘛…… 一时间奇门江湖上众说纷纭: “苏淳风果然和官方有勾结。” “他果然很早就是官方的人了,以前的所有表现,都是在故意演戏给我们看的,整个奇门江湖都被他骗了。” “难怪他这两年能那么嚣张跋扈无所忌惮,原来后-台如此强大!” “谁说苏淳风没有师承,没有门派孑然一身的?在他的身后,站着的可是整个强大的国家机器啊,奇门江湖算什么?根本没放在他的眼里。” “掌握整个奇门江湖,就是他的最终目的。” “果然是山门中人下山,历史以来,奇门江湖都被玄学五术之中超然在外的山门中人,视作草莽,而山门中人虽然表面上超然世外,其实自古就是与历朝历代官方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存在。苏淳风那位神秘的师父,肯定就是处在官门中的山门高人……” “毫无疑问,奇门江湖联盟组建成功后,盟主是苏淳风!没看大学生术士协会整合的时候,京城的大学生术士协会会长一职,苏淳风再三推辞,其实就和历史上宋太祖赵匡胤发起兵变成功,却被几番劝进才黄袍加身是一个道理,面子嘛,可惜咱们那些在京城求学的大学生术士们不识趣不通情理,苏淳风还真就给落选了,于是罗同华教授以权势身份地位独断专行,硬给苏淳风安了一个副会长的名号。说是只挂职不参与协会事务,其实不就是垂帘听政监视协会的一举一动嘛。” …… 诸般冷嘲热讽或者直接斥责怒骂苏淳风者有之,自然也有替苏淳风说话的一派,只是相对来讲要弱了许多,还有很大一部分,则是对此至少保持着表面上的沉默,私下里如何评论那就另说了——流言若是假的,咱们不惹威名赫赫个人实力强悍的苏淳风;流言若是真的,那咱们更不能惹了苏淳风,又惹下明显要以强硬姿态管制奇门江湖的官方啊。 只是随着流言越传越凶,诸多江湖人却得知了另外一个让人感到蹊跷的消息,已然认罪服法身死的横岭门门主付金良、副门主倪揽云等一共四位横岭门主事者,临死前,皆在狱中对后辈家人认真叮嘱,横岭门遭遇如此重大的变故,与苏淳风无关,是他们作恶多端,应得的报应,是他们,对不起横岭门。并且诚心劝导后辈家人,以后要踏踏实实做人,安安分分修行术法,千万不要去想什么报仇雪恨的事情,只需将横岭门以及横岭门的术法,继承下去,发扬光大。 于是更有诸多版本的流言,在江湖上传播开来: “他们肯定是被官方逼得!” “唉,苏淳风个人实力强横,又有官方护佑,为了横岭门的将来,为了后辈家人的安全,付金良等人也只能这样了……” “别瞎说了,我觉得苏淳风肯定与此事无关,这都不过是巧合而已,因为苏淳风向来为人大度啊。” “淳风既然原谅了横岭门并且不去追究,肯定不会出尔反尔地私下勾结官方实施报复,况且事情哪有那么简单啊,我就不明白了,好多人考虑事情的时候,简直是用屁股去考虑的。别的不说,淳风现在就算是再如何大名鼎鼎,可官方怎么可能因为他一个人的态度,而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还是听听苏淳风怎么说吧。” “嘿,苏淳风到现在,一直都是保持沉默的态度,还不是心虚嘛!” “我觉得,他是不屑于理会这些谣言吧?” …… 这当口,卷入流言蜚语的旋涡中的苏淳风,对于此事,还真就保持着相当低调的沉默,只有在关系极好的朋友面前,才会简单地解释几句,且,不会多言。 清者自清! 599章 复出之前的造势 当姗姗来迟的春光,明媚了京城的时候,有一家京城最具影响力的娱乐报刊率先刊登出了一则煽情的娱乐新闻事件,继而网络、电视各大媒体加入,在京城几乎所有繁华的商场、公共场所的大屏幕上,大街上的公交站牌、公交车、出租车的广告栏,甚至汽车站、火车站、机场的广告屏幕中,都开始出现了诸多的宣传海报…… “还记得《年轻的时光》里那位穿着校服、清纯可爱的女生方筱雨吗?” “青春的灿烂中,总会有偶发的残酷,突袭而至,当倾人心灵的美丽容颜遭遇磨难,有几人能笑看风华?” “如水的柔美下,意志的坚强将会是凤凰涅槃的根基!” “年轻的时光,笑颜可曾有几许绽放,几许失落,几许受伤……美丽的女孩,我们还曾记得你,但你却销声匿迹……你,在哪里?” “当上天妒忌你的容颜,用意外毁去你的美丽,你悄然将自己裹藏在了茧中抽泣,你极度神伤,你一再彷徨,你也会绝望。然而生命和希望,让你懂得珍惜,也懂得去夺回被命运掳走的青春时光,你变得坚强,在茧中独自褪去容颜的伤。于是在今天,你勇敢地破开了茧的束缚,张开了新生的翅膀,让青春再次绽放!” “方筱雨,回来了!” …… 各种海报上煽情的文字,美丽的人物形象,很容易影响观众心理的图案色彩等各方面的专业化排比设计,裹夹在铺天盖地的新闻舆论中,汹涌如潮,无孔不入地涌进了浮躁繁华的社会。 人类,真是一种奇怪的生物,总是会在不知不觉中受到舆论的影响。当舆论的幅度大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人的思维就会被左右。 简单说来,这就是广告效应。 去年夏天,电视剧《年轻的时光》热播之后,直到现在,仍旧不断地被其它电视台翻来覆去地重播,收视率虽然肯定比之去年的首播要降低了不少,但相比许多电视剧,仍旧有着极高的收视率,在平民百姓的心目中,影响力不减。 也许大部分观众们,已然忘记了《年轻的时光》在首播之前,一场场的宣传活动中,那一道活跃的美丽倩影,那一个叫做张丽飞的年轻演员。 但方筱雨这个人物,观众们记忆犹新。 所以当铺天盖地又有些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海报、宣传,再次汹涌而来,还带着淡淡的忧伤感,很快就引发了人们的好奇心、同情心,并议论纷纷: “哦,出演方筱雨的演员叫张丽飞啊。” “哎这丫头怎么了?” “是不是出什么意外了?自从去年首播前到现在,她好像一直都没有出现在镜头中,当时记得有传闻说,她是去外地拍戏了,还有的说她还在上学,不想被打扰,所以静下心来安静地学习呢。” “去年《年轻的时光》热播时,我就特喜欢方筱雨,感觉几个男女主角都不如她,后来就一直看不到她的消息了,唉……” “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 当这种宣传达到了预定的目标,半个月后。 京城的电视台、全国各大门户网站、网络媒体上,几乎同步推出宣传起了一首新出的单曲mv短片,歌曲的名字叫《愈合了伤》。 短片中,是一个戴着帷纱阔边帽,不露容颜身影芊芊的女孩,时而穿着雪白的长纱裙装,时而黑色的正装,时而又是休闲运动的服饰,时而在荒芜的戈壁滩,时而出现在无际的芦苇荡,也会在空旷的荒原公路上翩然起舞,又会在山巅望着云海静坐沉思,看日出日落,受风吹雨打,被春风日光沐浴,也会静静地蜷缩在黑暗中黯然神伤。 这些不断变幻的场景过程中,会有当初《年轻的时光》做宣传时各种有着张丽飞巧笑嫣然或单纯恬静的画面闪现…… 旋律由舒缓到激昂,再到平静: 当我长大,迈开步伐 挥动着翅膀飞向了天涯 我要看世界的精彩,也要看世间的变化 我想我能,将青春的梦想往时光的回路上轻轻地拉。 当我受伤,落在地上 蜷缩着翅膀收起了希望 我会哭自己的迷茫,也会哭黑暗的恐慌 我想我要,将青春的梦想往自己编制的茧中深深地藏。 当我……破开了那层茧的伤,挥动伤愈的翅膀,向更高的天空战战兢兢地飞翔 我不惧我的迷茫,我不惧黑暗的恐慌,我让梦想,尽情宣泄飞扬 我知道我的精彩,我看到世界的变化,我把梦想,轻轻交给时光…… …… 京城朝阳区,某著名传媒集团公司一间宽畅的办公室里。 身着西装显得颇为飒爽干练的裴佳,拿起遥控按下了暂停键,扭头微笑着说道:“淳风,这首歌曲和mv,怎么样?还满意吗?” “非常好。”苏淳风望着墙壁上悬挂的电视屏幕,拍了拍手,道:“不过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我可不会去发表什么意见。况且,你们从一开始就严加保密,连我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到了现在,我就算是有什么意见,提出来也晚了吧?” “哟,还真在意了啊?”裴佳笑道。 “开玩笑。”苏淳风笑着摆摆手。 裴佳解释道:“按照我的想法,整个计划从最初就要先通知你知道的,不过在天府市和丽飞谈起这件事的时候,丽飞主动要求,必须对你保密,她说……嗯,反正就是想要给你一个惊喜的意思吧。” “可真够惊喜的。”苏淳风苦笑着摇摇头。 原来,从去年冬天开始,裴佳持股并直接参与运营管理的这家实力庞大的传媒公司,就已然在裴佳的全力推动下,开始为张丽飞伤愈后的复出,做造势计划,请了业内最为专业的词曲家,为其量身打造一首歌曲。过完年没出正月,就已然开始和张丽飞私下里进行多次沟通,商洽各方面的事宜。 而这一切,都刻意地瞒着苏淳风在进行。 “淳风,江湖联盟组建的事情,现在可以说已经基本拍板定下来了。”裴佳轻轻叹了口气,有些同情地看着苏淳风,道:“前天,李全友教授亲自去了趟山海市,恳请,劝我师父,在江湖联盟组建成功之后,加入联盟。” 苏淳风点点头,哦了一声。 “在当前局势下,我师父没办法,只能答应。还好,李全友的意思是,让我师父任奇门江湖联盟理事会的副会长,挂职而已,不需要过多参与其中。” “其实就是让她老人家的一个态度,仅此而已。”苏淳风笑道。 “嗯。” 横岭门被官方雷霆一击,骨干力量尽数扫除,该杀的杀,没杀的大部分判刑蹲了监狱,剩余能够勉强撑起横岭门,不至于从此消失在奇门江湖的历史长河中的一些年轻后辈,可以说……基本上不再被江湖中人放在眼里。 横岭门,废了! 也就是从那一刻开始,奇门江湖联盟的组建工作进展,进入了快速的阶段。 官方杀鸡儆猴的效果达到了,如此强势的高压姿态下,奇门江湖中就连青鸾宗、耀皇宗这种实力庞大的顶尖宗门,即便是再如何冷漠地不情愿,也不得不表态,愿意加入以官方为主导的奇门江湖联盟,但同时也声明,联盟必须要确保奇门江湖各宗门流派、世家的独立自主权力,确保尊重他们代代相传的术法绝密,而且,奇门江湖联盟,不得推翻奇门江湖历史以来的传统和规则。 对于这种听起来高端大气上档次,实则纯属官方腔调的表态,奇门江湖中人压根儿就没太当回事儿,不过还是得佩服一下。 毕竟,换别的宗门流派世家,当前形势下谁敢向官方提出这样的条件? 奇门江湖联盟的组建,势在必行。 前几日,苏淳风连续接到几个电话,平阳市西山县的邪不倒龚虎、金州县的铁卦仙程瞎子、中州市的相术大师石林桓……等等,都打来电话,他们这些属于是江湖散修,但个人修为实力高深的术士,都答应了官方发来的邀请。 不答应也不行啊。 裴佳起身去给苏淳风沏了一杯咖啡,神色温婉地问道:“淳风,横岭门的事情,过去时间不算长,但也不短了,你就打算一直这样下去?” “还能怎样?”苏淳风无奈地摇摇头。 “找个合适的机会,解释一下吧。”裴佳劝慰道:“毕竟被大家一直这样怀疑着,对你以后在奇门江湖上的声誉,是极大的损害。” 苏淳风微笑道:“无所谓,有一利必有一弊嘛。” “你倒是想得开。” “想不开也没辙啊。”苏淳风耸了耸肩。 所谓有一利必有一弊这种貌似自我安慰的言词,其实苏淳风内心里还真是这么想的。横岭门事件之后,江湖上流言四起,对苏淳风的声誉可以说造成了极大的损伤,一时间本来在江湖上威望甚高的苏淳风,大有臭名远扬的趋势——奇门江湖中人,历史以来最为厌恶的,不是什么作恶多端施术伤害了多少普通人,也不会去过多地谴责某个门派把别的术士或者门派屠杀吞并等等,毕竟奇门江湖就是这样一个实力为尊,讲求丛林法则的存在,就连诸多被视为邪-教的术法宗门流派,也会在奇门江湖上有着哪怕是极少数的支持者,怎么说来着?人家实力强啊。而与官方勾结,也算不得多大的丑事,毕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大家一个个也都心知肚明。 可是,与官方勾结,悍然谋害奇门江湖宗门流派、世家……而且是将一个宗门近乎于铲除殆尽! 这,是大忌! 但在那种情势下,根本没有任何办法去应对的苏淳风,被李全友给生生逼在了墙角,他只能咬碎了牙齿和血吞。 说白了,横岭门事件,还真就是巧合,苏淳风偏偏撞到了枪口上。 人家李全友代表的是官方,早就开始着手调查横岭门,要杀鸡儆猴了,好死不死的,苏淳风和横岭门之间发生了冲突。如此一来,对苏淳风颇为不满的李全友,当然要幸灾乐祸地狠狠戏耍苏淳风一把,还让其有苦难言。就连罗同华,都没办法去阻止——谁能说李全友是在故意官报私仇?难道就因为避免被苏淳风误会,担心苏淳风被江湖误会,官方既定的计划就要去更改吗? 开什么玩笑? 苏淳风算老几啊? 偏偏横岭门事件后,苏淳风还没办法去公开解释,这种极端的事情一旦发生,谣言已然兴起的状况下,说得多错得多,越解释越乱,还得忌惮态势明显不惜强硬的官方……于是苏淳风事后一想,去他娘-的,爱说啥说啥吧。这样也好,反正老子没打算在奇门江湖上好好混,有了这般莫须有的官方身份,以后这奇门江湖上无论大的小的宗门流派、世家,还有那些散修高人,谁想要招惹老子,就更得好好掂量掂量。 这,就是对于当前的苏淳风来说,最大的利! “私下里,我与协会的诸多会员们做沟通时,能够感觉到,其实他们各自所属门派、家族的长者们,都不太乐意加入奇门江湖联盟。”裴佳转移了话题,轻抿一口咖啡,然后端端咖啡,示意苏淳风别客气,接着说道:“我不明白官方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真以为组建了江湖联盟,就能避免奇门江湖上不再出现恩怨纠葛,从此和平吗?这也太儿戏,太幼稚了吧?依我看,不但无法阻止,反而会激化奇门江湖上的矛盾,到时候整个联盟中闹得乌烟瘴气,乱七八糟,官方不但不会坐收渔翁之利,反而会两相为难,难不成,官方还真敢明目张胆地去偏袒一方啊?” 苏淳风喝了口咖啡,沉默一会儿,道:“这些话,也就私下里你我当闲话说几句,出去就不要再说了。” “嗯。” “哦对了,丽飞出院那天,我就不去了,你带海菲一起去。”苏淳风笑道:“我可不想被你们故意安排的记者给拍到,到时候浑身是嘴都说不清咯。” 裴佳笑道:“你还别说,我们还真考虑过,故意把你拍上,但尽量让形象模糊些,然后让一些媒体曝光,说这位可能是张丽飞的男朋友……炒作嘛,炒作点越多,越能够让丽飞迅速火起来,炒起来了再公开澄清就好。” “别介,还是主打清纯路线吧,嗯?” “我们也完全做不得主。”裴佳无奈地摇摇头,又有些幸灾乐祸般说道:“别怪我没提醒你,已经有得到我们通知的媒体,提前开始做相关工作,而且有记者采访了张丽飞的同学,并且得知,她有一位关系极好的男性朋友。” 苏淳风惊讶道:“不是吧?” “我只能说,尽量不让他们曝光你的姓名身份。” “该死。”苏淳风撇了撇嘴,道:“裴学姐,这事儿你务必得帮帮我,不但要避免我的姓名身份曝光,还要明确我和丽飞只是关系很好的异性朋友,绝对不是恋爱的男女朋友关系,这一点,咱们没得商量。” 裴佳耸耸肩,道:“好吧,我尽力。” 苏淳风正想要再说些什么,手机铃声响起,他掏出来看了看,不禁眉头皱紧,竟然是李全友打来的。 “我接个电话。”苏淳风脸色阴沉着,起身走到了窗户边,道:“李教授,你好。” “苏淳风,有时间的话,到罗教授办公室来一趟。”李全友淡淡地说道,语气中透着不容置疑:“我有事要和你谈。” 苏淳风冷淡地拒绝道:“我在外面,没时间。” “那就晚上七点半吧,我在罗教授的办公室等你。” “好吧。”苏淳风无奈答应,连再见都不说便挂了线,皱眉思忖——这个时候,该死的李全友找他干什么?横岭门的事情,你们干了,奇门江湖联盟,到现在也没有了任何障碍,也就差最后一步召开整个奇门江湖的大会了! 还想怎样? 裴佳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走到苏淳风身旁,道:“出什么事了?” “李全友打来的电话,让我晚上去一趟罗教授的办公室,说是有事情要跟我谈谈。”苏淳风神色平静。 裴佳想了想,道:“淳风,我估计,李教授是想,要你请师父出山了。” 苏淳风怔了下,摇摇头,道:“谁请都没用。” “可现在的形势……”裴佳苦笑着劝道:“你也知道,李教授铲除横岭门一事之后,威望权势越来越高,恐怕,这次他的态度会很强硬。想想看,就连我师父那种性子的人,都对他做出了让步,唉。” “谢谢你的提醒。”苏淳风笑了笑,道:“晚上再说吧,看李全友会跟我谈什么。” “你还是提前考虑下,做好准备。” “嗯。” …… 苏淳风向来为人行事大度,更不会在小事上斤斤计较。 但这天晚上,他还是故意迟到了十分钟,七点四十分的时候,敲响了罗同华教授办公室的门。 迟到,是一种明确的态度。 办公室里。 罗同华和李全友已然坐在沙发上等候着他。 对于苏淳风的迟到,两位教授也没有流露出什么不满之色,更不会去因此而斥责他几句。不过李全友还是故意抬腕看了看手表,暗示苏淳风你小子迟到了十分钟啊。 苏淳风对此视而不见。 他神情坦然,甚至有些叛逆的不礼貌,自作主张地拉过一张凳子,隔着茶几坐到了两位教授的对面,然后翘起二郎腿,点燃了一支烟。 …… ps:嗯,本章里《愈合了伤》歌词原创,写得时候委实耗费了太多的脑细胞~~有没有大能的巨巨,给作曲唱出来? 600章 我想要掀了他的桌子! 办公室里,很安静。 显然,罗同华和李全友理所当然地觉得,苏淳风进入办公室之后,出于最基本的礼貌,也会向他们问好,最不济也得打个招呼。虽然很清楚苏淳风现在的内心里,肯定对于代表着官方的他们,尤其是李全友,极为不满,但两位教授也都了解,苏淳风可不是那种轻易把情绪流露在外的人。 然而他们发现,苏淳风真就一句话没说,坐在那里翘起二郎腿叼着烟,大模大样地看着他们两人。 气氛有些尴尬。 苏淳风却一点儿尴尬的样子都没有。 罗同华苦笑,面露些许无奈地摇了摇头。他自然不会主动开口去触苏淳风的霉头,这小子现在明摆着是一副不想谈的模样——说白了,苏淳风就是不想和李全友谈任何事情。其实依着罗同华的想法,这次并没有打算去和苏淳风谈,因为他知道谈了也没用,苏淳风绝对不会答应的。 可李全友现在,已经在组建江湖联盟的道路上越走越快,势如破竹,谁都无法阻挡他激进的脚步。 “苏淳风。”李全友终于耐不住开口了,他阴沉着脸,道:“奇门江湖联盟,下个月就要正式组建成立,而且第一届奇门江湖联盟大会就要召开。此次大会,将召集所有奇门江湖上的宗门、流派、世家,以及诸多的闲散术士……” 苏淳风点点头。 没有说话。 态度很明显——这,与我何干? “你现在还是大学生,而且是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的副会长,不必参加这样的大会,也无需加入江湖联盟。”李全友的表情愈发阴沉——自横岭门事件之后,整个奇门江湖上,就没人敢在他的面前表现出如此不通情理的狂傲态度来,就连天下第一人,天下第一大宗门的宗主,锁江龙纵仙歌,以及那位号称醒神之下无敌手的散修术士曹素,也不得不对他李全友以礼相待。 苏淳风又点了点头,仍旧是不说话。 李全友透着怒意的双眸眯成了两条缝,道:“组建江湖联盟的目的,除了维护社会治安,保护奇门术法的延续,促进奇门术法的传承交流之外,还有就是……任何奇门江湖术士,都必须登记在案。自奇门江湖联盟成立之日起,时限为一年,任何没有在江湖联盟中登记在案的奇门术士,将被视作目无法纪之人。” 苏淳风双眉轻微地皱了皱,道:“李教授,这样做是不是太极端了?奇门江湖术士,自古以来就是人类社会上特殊的存在,坦率地说,是介于阴暗一面,不为大众所知。如果依你这样的想法去实施登记备案的话,奇门江湖联盟的意义又是什么?干脆别叫江湖联盟了,直接划做一个直属的行政单位或者组织,又何必假惺惺地挂羊头卖狗肉?一个不再具备神秘性和一定自由性的奇门江湖,不是江湖,术士,也就没有了神秘感,你觉得,这样的联盟,好吗?” “苏淳风,你要清楚自己的身份,这些重大决策,还轮不到你来参与讨论,更不要说提意见了。”李全友冷冷地说道。 “那你找我谈什么?”苏淳风撇撇嘴,将烟蒂暗灭在烟灰缸中。 李全友神情严肃地说道:“通知你的师父,必须参加奇门江湖联盟成立的第一届大会,我们会适当考虑,给予他一个理事会成员,甚至,副会长的职务。” “我和他没有联系。”苏淳风道。 “苏淳风……”李全友强压着心头的怒火,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就由你代表他,在奇门江湖联盟中登记一下身份。” 苏淳风摇摇头。 “两选一,必须做到。”李全友淡淡地说道。 “那我现在就告诉你,你回去自己登记。”苏淳风毫无一丝怯意地与李全友对视着,道:“你就写,苏淳风的师父。” “名字!” “我不知道。” “苏淳风……”李全友的怒火彻底爆发,但他还不至于去和苏淳风斗法,他起身冷冷地说道:“你好好考虑一下吧,如果不肯加入奇门江湖联盟,那么,我可以肯定,你的师父,和你,必将会被整个奇门江湖排斥在外,甚至,视作敌人。”说罢,李全友不待苏淳风说什么,就大步离去。 办公室的门,砰的一下关上。 苏淳风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然后掏出烟来,甩给罗同华一颗,又起身隔着茶几伸手帮着罗同华点着了烟,坐回去自己点上一颗, “你这是要疯啊?”罗同华半开玩笑半斥责地说道。 “这样下去,发疯是早晚的事儿。”苏淳风摆摆手,似乎知道罗同华接下来肯定会进行一番说教的劝慰,所以提前制止他的说教,道:“说正事儿吧,我知道您很早就退出了组建江湖联盟的筹委会,所以我想听听,您对于江湖联盟的成立,以及既定的管理计划,持什么意见?” 罗同华怔了怔,道:“我的意见,态度,该反应的都已经打过报告了,但没用……况且,我也不能确定,李全友这样做,不对。” “用管理世俗的那一套,管理奇门江湖……”苏淳风冷笑一声,道:“愚蠢的行为。” “这些话,到外面就不要再说了。”罗同华皱眉提醒道。 苏淳风无奈地摇了摇头,道:“罗教授,现在只有你我二人,所说的话出了您的办公室,就全数作废。您比所有人,都更了解奇门江湖中的术士,也了解奇门江湖的历史,所以请您给我交个底,对江湖联盟的成立,是怎么看的?” 罗同华踌躇了许久,缓缓说道:“短期看,一切都很好,长期看……全部是负面作用。” “最坏的结果是什么?”苏淳风直言问道。 “奇门江湖大乱,造成不可估量的巨大损失,还会,直接影响到整个社会的安定。” “这些,您没和上面仔细分析讲过吗?” “讲了,没用……”罗同华无奈地摇摇头,道:“因为这都只是我个人的分析,而李全友的分析同样极有道理,更何况,以他的策略计划,短期来看,确实能迅速对已然繁荣的奇门江湖形成有效管控。其实,主要还是因为奇门江湖凋零百年,建国以来,高层真正了解奇门江湖的人,几乎没有,所以,他们才会更加倾向于李全友的观念。可以说,他们对奇门江湖术士,很不放心。” 苏淳风稍作犹豫之后,道:“我听说,下周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有一个会议,您和李全友,都会出席,是么?” “嗯。”罗同华神色诧异,不知道苏淳风怎么突然问起这个——这小子向来对于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的事情,不上心啊。 “我想参加。”苏淳风正色道。 罗同华哭笑不得,道:“你是会员,又是协会的副会长,参加这样的会议本就是应该的啊,谁还会阻拦你不成?不过,你小子可是向来不参加会议的,如此郑重其事地提前告诉我要参加,是不是,打算在会议上说些什么?” “我得先确认,您是不是真的反对江湖联盟的成立?” “你想干什么?”罗同华也认真起来——他知道,苏淳风这家伙足智多谋,虽然秉性谨慎小翼,可真要做什么事情的话,绝对有胆量敢于去做,而且肯定会有极大的把握后,再去做。 当前形势下…… 苏淳风这家伙万一搞出大乱子来,可不好收拾啊。而且对苏淳风自己,也必然会有极大的危险性。 苏淳风说道:“如果,我有办法能够搅黄了江湖联盟的成立一事,您会支持我吗?” “这不可能。”罗同华皱眉严肃地说道:“淳风,你可别胡来啊。你还年轻,不知道这里面牵涉到的事情有多复杂,现在上面点头拍板了的,谁敢阻挠奇门江湖联盟的成立,就有可能被认定是政治问题了,到时候必定会倒霉,甚至还会危及到性命,不然的话,你以为纵仙歌、白寅、曹素这些人,还有诸多江湖上极有实力又桀骜惯了的术士们,会不去阻止?他们正是看出了官方在这件事情上的决心,不惜动用强大的国家机器也要推动此事,所以才不得不同意的。” “罗教授,您是了解我的,还不至于那么蠢,连这种严峻的形势都看不出来。”苏淳风往前探了探身子,小声说道:“我是说,如果……上面突然决定,取消奇门江湖联盟的组建计划,您能不能,抓住机会把李全友现有的绝大部分权力夺到手中,甚至,直接把他排挤出官方组织?” “你到底想说什么?”罗同华一头雾水。 苏淳风道:“无论成功与否,我都要试一试,在下周的协会会议上,说几句话……假如上面决定取消江湖联盟的成立,那么,您绝对不能再让李全友握有现在的权力,否则的话,他肯定会记恨我,凭借着手中的权力想办法报复我。” “淳风,这件事已成定局,无论你说什么,都不可能阻止的。”罗同华摇了摇头,道:“所以,别冒险了。” “于公,我是为您考虑也是为整个奇门江湖、为这个国家的安全考虑。”苏淳风认真地说道:“于私,我也得掀了他李全友的桌子,否则的话,一旦奇门江湖联盟成立之后,手握大权的他,肯定会对我采取行动,逼着我师父现身……” “这……”罗同华无奈地摇了摇头,他知道,苏淳风的担忧,是切实存在的——以李全友的性格,绝对不会容许一个修为极高深不可测,而且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真正世外高人,游荡在奇门江湖之外,既不被官方所知,又不被官方主导的奇门江湖联盟所知。其实当前社会上,莫说是奇门江湖,就是玄学五术之中,最为凌然在上算不得江湖术士的山门中人,早在几十年前建国初期,就已然全部登记备案。不过这倒是没什么可说的,毕竟山门中人历史以来都是和官方有着绝对的联系。 看到罗同华这般神情,苏淳风决定再加把火,他认真地说道:“您应该很清楚,我,和我师父,都不想涉足纷乱的奇门江湖。所以,倘若李全友把事情做绝了的话,我担心……江湖会提前生乱。” “你师父……”罗同华皱眉,他听出了苏淳风话里隐含的那么点儿,威胁的意思。 “说真的,我找不到他,也联系不上他。”苏淳风轻声道。 罗同华把烟掐灭,沉思了许久后,道:“我可以配合你,但你必须先告诉我,准备在会议上,说什么?” 苏淳风笑了笑,掏出烟来。 简单的一番讲述后,罗同华脸上愕然的惊讶表情,渐趋平缓,他双眉紧皱,思忖良久,终于点了点头。 …… 转眼间,又到周末。 周六这天,苏淳风和裴佳一起,送王海菲到首都机场——明天周日,身在天府市的张丽飞就要出院了。 其实一个半月前,张丽飞就已经出院,不但回平阳家中小住了些许时日,还跟随公司早已经安排好的剧组,去了全国好几个地方取景拍摄复出歌曲的mv,还要忙于录这首为她量身定制的单曲,总之,她很忙。 为了配合炒作,同时帮助天府市袁家中医医院做宣传,所以张丽飞再次去了天府市装作仍旧在医院,而且要让观众们知道,她是在还未痊愈的情况下,录音唱歌、多地取景拍摄mv短片……出院后的宣传,采访等等,都会按部就班地跟上——这,是一个美丽的,可怜的,却非常坚强的女孩,她在遭受了极为严重的意外毁容伤害之后,不但度过了最为绝望的时期,还异常坚强地振作起来,没有放弃自己的梦想和希望。当然,虽然她要复出的宣传海报、单曲《愈合了伤》,已然炒得沸沸扬扬,但具体是如何受伤、经历了怎样的苦难,还未公之于众。 裴佳今天傍晚会搭乘航班飞过去,白天没时间,因为上午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有一场很重要的会议,她身为副会长,必须参加。 十点钟。 裴佳和苏淳风准时来到了位于中关村的银海大酒店。 会议在这里召开。 此时,二楼一间中型会议厅内,已然坐满了诸多的大学生术士,还有宋慈文、田增、欧阳远、丁国立、范嫣芝这些老学长们,竟然也都前来参加会议了。更让人意外的是,熊永平、宋贺、唐凌震等几位正儿八经的奇门江湖前辈,也出现在了会场的前排座位上。 苏淳风知道,这肯定是李全友刻意而为之。 因为以罗同华的性格,断然是不喜欢把这种场合搞得太过高调的——在他看来,人越少越好,平平淡淡地把事情说一边,大家商量商量,或者下达通知,就行了。 大学生术士协会,请这些老家伙们过来干什么? 因为提前已经知晓,这次会议苏淳风会前来参与,所以白行庸在主席台上给苏淳风安排了位置,而且知晓苏淳风低调性格的缘故,白行庸还刻意把苏淳风的位置,安排在了最边上,与裴佳的位置挨着。 再往这边排,则是白行庸、李全友、罗同华、单蓁蓁、吕伟阳。 会议准时开始。 身为会长的白行庸,自然要有做简单的开场白,形式主义嘛,永远不会缺少,还好这种场合下的开场白不会冗长,简单几句带过,说明了召开此次会议的主题宗旨,继而白行庸便微躬身很礼貌地有请李全友教授,讲话。 召开本次会议的目的,是有关奇门江湖联盟成立消息的通知,以及学习江湖联盟成立之后的精神思想,阐述江湖联盟成立的意义等等。 李全友原本就是众所周知的强硬派性格,加上横岭门事件之后,官方的态度已经足够震慑住整个奇门江湖,而已然近乎于大权独揽的李全友,就更加的意气风发,在这种汇集了奇门江湖上诸多年轻骄子们的场合下,李全友的发言强硬中不乏慷慨激昂的宣传,他把奇门江湖联盟的组建、成立,夸赞是数千年奇门江湖历史上的里程碑,是奇门江湖一次质的飞跃,江湖联盟成立后,不仅仅能够让奇门江湖不再似历史以来那般散乱如沙,而是凝聚在一起,更能够让江湖术士们,从此摆脱数千年来始终扣在头上的那顶“草莽”的帽子。除此之外,以后的奇门江湖,也绝不会再上演历史上的血雨腥风,江湖,不再是一个恐-怖凶险的、充满了阴谋血腥争斗,让每个人都心惊胆颤无时不刻高度警惕、相互算计的地方。 未来的奇门江湖,是和平的,宗门流派、世家,包括那些孤独散落在江湖上的散修术士们之间,没有了以大欺小、仗势欺人,没有了身份地位的显赫、高低之分。大家要一视同仁,平起平坐,有什么冲突矛盾,可以提到联盟中,进行谈判,这里有威望极高的盟主、理事会主席、副主席等成员,负责调解,帮助大家。 未来的奇门江湖,如果有外敌的入侵,有邪-教术士出现,或者联盟中有作恶多端者,或者有重大的天灾事故,大家将同心协力,同仇敌忾…… 团结的力量,最大。 联盟,是时代的选择,同样,联盟也将造就出一个奇门江湖的崭新时代。 除了上述这些对江湖联盟成立后的各种义务、规范、好处之外,李全友还做了一番政治思想工作。当然也不会少了那种勉强还算得上是委婉,以鼓励、善意的姿态,表达出的强硬震慑。例如:大家不要担心,将来的联盟中会出现偏袒、出现利益地位的纷争,出现争权夺势等等,因为,联盟的背后,有国家! 一番慷慨激昂的发言之后,台下掌声雷动。 不得不说,李全友的这番话,还是很有煽动性和蛊惑性的。毕竟术士也是人,年轻的术士们更容易被煽动性的言语所蛊惑。尤其是那些在奇门江湖上相对来讲实力要小许多的宗门流派、世家子弟,更是期许不已。 似乎,李全友教授描绘出的奇门江湖未来的长篇画卷,是美好的,大家都可以安安心心修行术法,踏踏实实在这个科技、经济各方面高速发展的现代社会里,踏踏实实赚钱,过上富足、安定的生活。 充斥着丛林法则勾心斗角的奇门江湖,大变样啊。 没有了腥风血雨,没有了阴谋诡计,没有了不公、欺压……没有了波澜壮阔,但却山清水秀,安宁雅致。 李全友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然后微笑着说道:“江湖联盟的组建,不仅仅靠官方的关注和计划,还是要感谢江湖上各宗门流派、世家,以及淡泊名利隐于世间的散修术士们支持。你们虽然年轻,还是学生,但未来是属于你们的,你们也必将是大有可为的,你们是将来的江湖联盟中,最优秀的术士,江湖联盟会交到你们的手上,奇门江湖,会在你们的努力呵护下,发扬光大,千古流传!” 又是一番掌声,李全友才接着说道:“是这样,奇门江湖联盟的组建、成立,虽然在很长时间的筹备过程中,我们筹委会成员不辞辛劳,经过了各方面的努力,但仍旧有未能通知到的散修术士,毕竟,祖国地大物博幅员辽阔,隐于世间的散修高人,又多心性淡泊高远,如闲云野鹤,所以很难保证联系通知到所有的散修高人们。今天,我在这里,希望并恳请大家,与你们所属的世家宗门,共同努力,帮助我们即将成立的江湖联盟,尽快地通知到更多的散修高人们。我可以保证,江湖联盟不会打扰他们的清修生活,不会束缚他们如闲云野鹤般的淡泊自由,只需要他们在得到通知后,参与一个月后召开的江湖联盟成立大会,或者到位于豫州省中州市西郊的奇门江湖联盟总部,做一个简单的身份登记。请大家要注意,这个身份的登记,是非常重要的,就如同我们每一位公民都要有身份证一样。未来的奇门江湖上,如果没有在江湖联盟登记身份的术士,会被视作非法修行术法,是要受到整个江湖排斥,甚至直接打击的。当然,大家不要因此产生一些抵触的想法,这,是为了规范我们的江湖,有了身份登记,以后的奇门江湖上,再有任何违反联盟规则的事端发生,我们就可以迅速找到违反规则的术士,查明真相,予以惩罚!而且,大家要清楚地认识到,奇门江湖数千年的历史中,修行邪术的术士一直都没有断绝过,我们江湖联盟组建,术士身份登记之后,修行邪术的术士,将无所遁形!至少,在凝聚成一团,实力更加强大的江湖联盟震慑下,修行邪术的术士,不敢再轻易地露面为非作歹!” 这番话说完,台下陷入了很异常的安静。 每一个人,都开始思忖李全友这番话。 因为大家都不是傻子,很清楚身份登记之后,代表着整个奇门江湖中的所有术士,都被江湖联盟,或者可以说,是被官方严密地监控了起来,从而牺牲掉太多太多的自由,也会让术士们,尤其是各大宗门流派、世家觉得,自己不在神秘,自己的所有隐藏实力,都不得不曝光出来,不再……安全。 可是,李教授的话,好像还是很有道理的。 不是吗? …… ps:600章了,鼓掌庆贺下~亚历山大熊兄弟天天见,感谢术友【书友5616084】的5000捧场~ 601章 我们,将无所不能! 面对台下前排那几位老江湖,还有诸多学生术士或彷徨,或紧张,抑或是皱眉沉思的模样,李全友并没有丝毫的不满和担忧,他挂着淡淡微笑的神情中,透出非凡的自信,强势而坚定——在强大的国家机器作为后盾和先锋的前提下,李全友毫无顾忌,而且他相信,他所做的这一切,都是正确的。 对国家好,对社会民众好,对奇门江湖,好! 当然,对他自己,也好。 这是他的梦想,是他的抱负,当奇门江湖联盟由他亲手成立,并且成为联盟理事会的主席时,所谓的盟主,不过是用来显示官方以及他李全友公平对待奇门江湖的一个幌子而已,江湖联盟的权力,将牢牢地掌握在官方,确切地说,是掌握他李全友的手中。而且,他创造了历史。 数千年的历史长河中,不能说没有奇门江湖联盟出现过,但只是江湖术士们自发组成的松散组织,有形无实。而且,绝对不会像如今这样,奇门江湖将真正的被统辖在一起,没有任何术士可以脱离在外。 历史,将会刻下他李全友的名字。 他将,永垂不朽! 一想到这些,李全友就忍不住内心的激动。是的,奇门江湖联盟的成立已是定局,他个人的声望、事业,即将登上巅峰! 放眼奇门江湖…… 谁能与他为敌? 谁有资格? 谁,敢? 安静的会场上,渐渐开始沸腾起来,议论声越来越多,嗡嗡嗡的让原本已然在回味中兴奋激动的李全友,不禁感到了一丝的厌恶,他皱了皱眉,打算再来一番有甜枣也有棒子的讲话,不能一直这样冷场下去嘛。 此时,罗同华凑到话筒旁轻轻咳嗽了两声。 会场立刻安静了下来。 罗同华神色祥和,微笑着说道:“刚才通过李教授的讲话,想必大家也明白了奇门江湖联盟成立的重大意义,对于我们的国家、我们的社会安定、我们奇门江湖的发展,是有着重大而深远的意义,对于每一个宗门、流派、世家,还有散修的术士们,也有着显而易见的长远利益。当然了,大家不要对登记备案有什么误会,从而产生抵触的心理。身份登记是必须的,理由刚才李教授也已经讲过,我补充并强调一点,登记后,需要保密的个人信息,我们绝不会公开。” 李全友附和道:“是的,这一点我刚才忘了讲,还望大家不要误会,奇门江湖,以及江湖联盟,需要我们大家的共同努力,携手共建,携手共进……” “让年轻人说几句吧。”罗同华侧头轻声道。 “嗯。”李全友点点头,倒也不急于去获得台下所有人对登记身份一事的认同,反正该解释的解释了,表该的态度也表达了,你们这些人同意与否并不重要——这是规矩,很可能还会牵涉到针对特殊群体的法律。 李全友对白行庸说道:“那,你们几个也表表态吧。” 毕竟是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的会议,不让学生代表们发言的话,实在是说不过去。 当然,不会让谁临场发挥的。 发言的,只能是提前就已经安排好的学生代表——会长白行庸、副会长裴佳、副会长单蓁蓁、副会长吕伟阳。 瞧瞧,够意思吧? 对你们大学生术士的观点态度,多么的重视啊。 让好几个人都发言呢。 这些安排,苏淳风提前已经知晓。当然,在提前计划好的安排中,没有他苏淳风发言的份儿,这是李全友教授的态度,白行庸他们委实不方便因为这个与李全友起冲突,再说了,你苏淳风平时挂个闲置,基本上就没参加过协会的会议,也没有参加过任何活动,所以好不容易来参加一次会议,就可以堂而皇之地发言——让协会其他学生术士们心里怎么想?明摆着偏袒你嘛。况且,因为横岭门事件,如今苏淳风的名声在学生术士们心目中,也已然不那么好了。 这次会议,苏淳风进入会场,坐到主席台上,下面那些学生术士们看他的眼神,都没以往那么热切和崇拜了,而是冷漠,甚至厌恶、鄙夷。 对此,苏淳风并不在意。 这个江湖啊,如果所有人都不再关注他…… 或许就能平平静静幸福安定地生活了吧? 苏淳风心里这样想着。 但今天,他必须要发言,哪怕是在最后,自己厚着脸皮毛遂自荐——其实他和罗同华教授已经商量好了,在今天的大会撒谎能够,罗同华会选择一个合适的时机,轻描淡写看似自然而然地,促成苏淳风当众发言的机会,然后趁机实施苏淳风那个直到现在,罗同华仍旧觉得没有丝毫可能成功的计划……仅凭一番话,就能掀了李全友的桌子,让即将成立的江湖联盟事宜,成为水中泡影? 身为协会会长的白行庸,已然开始发言,无非就是些对于奇门江湖联盟的组建成立,表示由衷的感到高兴,他深切地体会到官方对于奇门江湖的关心,感受到了官方对于奇门江湖年轻一代的关注、支持…… 当然还有自己关于奇门江湖联盟的认知,理解,以及一些可有可无的提议。 形式主义嘛。 接下来是裴佳发言,然后是单蓁蓁,然后是吕伟阳。 发言基本上大同小异,而吕伟阳的发言最为肉麻,充斥着溢美之词,把奇门江湖联盟和大学生术士协会都给联系到一起,把官方的态度、决策给夸得好像脱离了官方的领导,整个奇门江湖明天就会陷入绝境似的。 虽然他们的发言大同小异,基本上都往形式主义上靠拢,但毕竟都是年轻一代的江湖俊杰,所以难免会带有个人鲜明的风格。而且,他们在当前的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中,都有着属于自己的拥护者,所以每个人都发言表态之后,无疑打消了台下几乎所有学生术士们之前心里升起的那些抵触情绪。 李全友能看得出来,也能感受到台下那些年轻的大学生术士们兴奋的喜悦和激动——他们,适逢这个大时代,见证了历史啊。 见证了,他李全友缔造的历史! 所以,愈发心情舒畅的李全友,发现罗同华正要对他说什么,心思电转便意识到罗同华这是想要结束今天的会议了。本来嘛,今天会议的目的就是宣传奇门江湖联盟的中心思想工作之类,再让这些学生术士们与家中联系,去尽可能地通知他们每个人所能联系到的隐世散修高人…… 所以到现在,思想基本统一了,就可以散会了。 李全友会错了意,因为罗同华是打算提出不能厚此薄彼,要让好歹还挂着副会长职务的苏淳风,也简单阐述一下自己的观念。凑巧的是,心情舒畅本就自信心十足的李全友,也觉得现在有必要让苏淳风当众说几句,将这小子架到火炉子上。 李全友抢在罗同华开口之前,道:“淳风,该你了。” 老狐狸罗同华露出了错愕的表情,他是真错愕,内心里很惊喜。他万万没想到,李全友会在即将结束会议时,主动提出让苏淳风发言——这,可太好了,苏淳风的发言,万一真的见效,已成定局的奇门江湖联盟,被彻底掀了桌子,就此流产……到时候,他李全友再如何恼羞成怒,也不能怪罪怀疑,是罗同华故意让苏淳风这么做。 这,可是你李全友让苏淳风发言的啊。 跟我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看到罗同华如此错愕还带着隐隐不悦的表情,李全友的心情更加舒畅。 其实一直以来,李全友对罗同华,就有着很深的警惕心理。正所谓一山不容二虎,奇门江湖从复兴到繁荣短短不过十几载,能够进入国家官方特殊部门工作的术士,还被委以重任者,也就他和罗同华。虽然从最初开始,上级领导对于他们二人的安排,就已经有了一碗水端平的考虑,让两人划江而治,罗同华负责江北,李全友负责江南,但李全友内心里始终有着一股不满的嫉妒情绪——他觉得罗同华在部门里,在领导的内心里,位置要比他高,因为罗同华负责了京城,京城是全国的首都,是政治中心啊。李全友却丝毫没有想过,江南的平均经济,可是要比江北高得多,而且江北诸多繁华发达的沿海城市,也是凋零百年的奇门江湖,建国后最早出现萌芽复兴之态的地方。 说白了,对于他们二人,官方端起来的这碗水,很平。 只是李全友个人内心里的权力欲-望太浓,竞争意识太强,再加上罗同华年长他几岁,术法修为以及文化知识的底子,又比他厚重得多,所以他才会愈发嫉妒,并无时不刻地带着一定要比罗同华强的情绪,去完成自己的工作。 所以一直以来,李全友做事,都相当的激进。 如今,他的愿望已然达成——在他还担心着将来谁做特殊部门的头把交椅,谁来掌握整个奇门江湖,如何在权势斗争中击败罗同华时,罗同华竟然因为与李全友、与官方、与上级领导的意见不合,主动退出了组建奇门江湖联盟的筹委会。如此一来,李全友没有了竞争对手,现如今他独揽大权,而且很显然的是,当奇门江湖联盟成立之后,他也会被委任要职,联盟理事会主席的位置,只有他来坐……竟敢与领导的政治思想观念不和的罗同华,将永远不可能超越李全友的权势地位。 这,就是政治。 李全友内心暗暗冷笑,你罗同华岁数大,资历高,学问深,术法修为境界更是迈入了炼气大圆满,可是,那又如何呢? 现在,就连我想要当众让苏淳风难堪,这种小事,你都无法阻挡! 你就算是入了醒神境,又能如何? 李全友扭头看向苏淳风。 苏淳风也在看着他,神色间有些懊恼,也有些无奈。 李全友笑了笑,很慈祥,很温和的笑容。因为横岭门事件,苏淳风现在可谓是在江湖上臭名远播,而李全友就是要让他在众人面前发言,让他表态,让他尝尝被众人唏嘘鄙夷和不屑的滋味。同时,这绝对是把苏淳风架到了火炉山炙烤——你苏淳风不是一直都自以为是,自觉惊才绝艳修为高强,故意装出一副低调的模样,就连师父都躲在暗中不敢露面装隐世高人吗?你苏淳风不是毫无顾忌,狂妄桀骜,敢反驳我与我做对么? 今天,我让你苏淳风当众发言,谈谈对奇门江湖联盟的看法! 你反对,江湖联盟仍旧会成立,不要以为自己有多么大的能量,在历史的进程中,在大势下,你不过是个小小的人物,反对的话只能自取其辱; 你赞同,那么江湖联盟成立之后,就必须让你的师父到联盟登记,如果还要一味地躲躲藏藏就是不肯出面,那么到时候联盟针对你,针对你的师父,采取强硬对策的话,就是完全合情合理,因为你是赞同了的。 倘若苏淳风说一些模棱两可敷衍了事的发言,那也不要紧,李全友可以随时打断他,当众质问提醒他,迫使他必须明确表态。 “好吧。”苏淳风苦笑着摇了摇头,不再去看李全友,把话筒稍稍往脸前挪动了一下,调好位置,轻咳两声试音,然后目光平静地注视着台下诸多的学生术士们,道:“我想,大家现在应该都不大乐意听我讲话。因为,横岭门事件……今天会议的主题,是关于奇门江湖联盟成立的,不过在讲述对此事的个人观点之前,我想,还是有必要对横岭门时间,简单地做个解释,难得大家都在嘛。” 李全友皱了皱眉,想要出声制止苏淳风解释横岭门事件,不过他犹豫了一下没有开口——因为没必要,而且会适得其反。 “其实,没什么好解释的。”苏淳风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道:“只能说,这就是一个很巧合的事件,我与横岭门之间的冲突,是偶发的,而且双方都表示了相互的谅解。官方的行动,很显然是经过了长时间的暗中调查,掌握了充分的证据,计划妥善,有了绝对的把握,才会采取如此雷霆一击的行动。这么简单的道理,稍微动动脑子就能想明白,所以我一直都懒得公开解释,因为理解我支持我的人,不需要解释自己就能想得很清楚;而不理解、不支持我的,我想也不是因为他们太蠢想不明白这么浅显的道理,只是,他们不愿意去承认,那么,我解释了也没用。” 说到这里,他故意停顿了一下,面带恬淡笑容。 台下的学生术士们,面面相觑,继而露出尴尬表情——其实横岭门事件发生后,到现在时间过去快俩月了,绝大多数人也都从最初的义愤填膺,慢慢开始考虑此次可谓是建国以来奇门江湖中最为严重的大事件,与苏淳风有直接关联的可能性……然后也确实发现,这种可能性实在是太低了。 只不过,世界上几乎所有人都有一个通病,那就是当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时,发现身边几乎所有人都没有表露出来的意思,而且这件事似乎在渐渐淡化,没有人再去提,那么自己,又何必跳出来主动承认错误,或者去为那个错误正名呢?那样的话,岂不是在打自己的脸?谁都要面子,何不就这样淡化下去? 当然,对于苏淳风的偏见,却因为最初的义愤和后来的疑惑,于是更加不希望苏淳风站出来解释,也更倾向于他和官方有勾结。 因为如此一来,他们就是正确的了。 众口铄金嘛。 但他们没想到,苏淳风今天会在这样的一个场合下,主动开口解释,而且很直接地生生撕破了所有人的脸皮,偏生又好似替他们着想般,把明明骂了他们愚蠢的话,又给说成其实不是你们蠢得想不明白,而是不愿意承认。当然了,理解我支持我的人另说,至于谁理解谁支持我…… 这又是一个空泛的概念了。 每个人都可以在今天以后,亡羊补牢地私下对苏淳风说:“其实我从一开始,就相信你,绝对不会和官方勾结。” 停顿了大约有几秒钟,苏淳风才接着说道:“嗯,事情过去了,就不多做解释了。说说奇门江湖联盟成立的事情吧,其实从一开始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内心里,是持反对意见的,不过大家也都知道我的性格,莫说是江湖联盟了,就连奇门江湖、大学生术士协会,我都从来没有多大的兴趣,若非修行术法做了术士,人在江湖又身不由己,我是真不想与奇门江湖有什么瓜葛的。当然,那时候我之所以反对奇门江湖联盟的成立,究其缘由,应该和所有江湖人士内心里的担忧是一样的,所以这方面的想法,在这里就不多说了。我要说的是,直到今天来开会之前,我心里仍旧,不赞成奇门江湖联盟的组建,当然,成立与否,以后也应该不会和我有太大关系,大家也了解我,大学生术士协会平时的活动、会议,我都懒得参与,更不要说江湖联盟了,确实是不喜好这些。” 台下学生术士们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几位老学长,还有几位老前辈,各自神情平静。 唯独唐凌震,时而看向苏淳风的目光中,透着凌厉的寒芒,杀意一闪而逝。 “但刚才听了李教授的讲述,以及几位会长的发言后,我终于意识到自己之前的想法,确实欠缺考虑,是井底之蛙的思维和眼光,太狭隘了。”苏淳风微笑着自嘲了一句,然后向主席台上几位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奇门江湖联盟的成立,确实是很必要的。正如李全友教授所讲,历史以来奇门江湖上的术士们,无不是被扣着草莽的帽子,而且还是一盘散沙,从来没有真正的团结到一起过,反而相互争名夺利,斗个不休,以前听过罗同华教授的讲课,我们大家也都知道,历史上的奇门江湖中,充满了血雨腥风、阴谋诡计,可谓是凶险万分,许多精绝的术法在斗争中失传,许多宗门、流派、世家,连同他们的术法,淹没在了历史的长河中,这很可惜。” “而如今,新时代新气象,奇门江湖刚刚繁荣,就在我们国家、官方的关注和照顾下,组建江湖联盟,这,是对奇门江湖的保护,是对术法的保护,是对江湖、对社会、对术士、对全人类的负责任表现。”说到这里,苏淳风的表情和语气,还真有那么点儿慷慨激昂的意思了。 李全友面带笑容连连点头,内心里却是冷笑着——你苏淳风,终于低头了么?你,也知道害怕了吧? 或许,是你那位神秘的师父害怕了,才会让你这样吧? “所以,我支持,赞成组建奇门江湖联盟!”苏淳风似乎越来越激动,为了表现出自己的态度,他站起身来,双手扶着桌子,俯视着台下,认认真真地说道:“奇门江湖,数千年悠悠历史,如今,终于能够真正的团结在一起了,大家群策群力,相互监督,相互扶持,一起壮大,这是多么令人向往的美好前景?试想下,当我们真正凝聚在一起时,团结的力量,绝对会让任何人、任何势力不敢再小觑我们,玄学五术中,高高在上凌然数千年的山门,又如何?当我们团结在一起,山门中人还敢再小瞧,还敢再高高在上地俯视着我们,鄙夷地说我们是草莽吗?当我们团结在一起,尤其是,当我们拥有了一位强有力且英明的领导者,有一个精英组成的领导团队时,我们的力量,将是无穷的!想想吧,我们是术士,我们是这个世界上最为神秘的,能够施展出超自然强大力量的术士!当我们团结在一起,服从团队规则的约束,我们的江湖就不会混乱,当我们团结在一起,接受联盟高层的领导,我们……就可以战胜一切!” “我们,将无所不能!” 苏淳风高高地举起了右手,紧握拳头,表情激昂,脸色通红放光。 他这番话和语气表情,加上手部的动作,比李全友之前的发言更有煽动性,更加激进,更加振奋人心。于是在这一刻,下面年轻的学子们,几乎都被他的言论和情绪调动熏染了,不约而同地站起身来,鼓掌。 掌声雷动! 就连几个早已离校迈入江湖的学长,还有那几位老前辈,也都被苏淳风的发言带动了情绪,抬起双手鼓掌,并微笑着频频点头,面露赞赏之意。 原本就与苏淳风关系要好的刘悦、谢成飞、袁朗等人,更是高举右臂握拳,大喊着:“我们,将无所不能!” 是的。 没有人怀疑,当一个个拥有着神秘的术法,能够施展出强大的超自然力量,能够杀人于无形,能够改变风水气运,能够改变一个人的命势,能够左右诸多世事变化,能够观人而知心……能够,做许许多多寻常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的术士们,团结在了一起,凝成一股绳的时候,他们,就是传说中的神仙! 他们能飞天遁地,能移山填海,能毁灭一切…… 他们可以随心所欲,肆意而为! 任何人,任何组织,都得在这个神秘而强大的团体面前战战兢兢,甚至不得不在这股绝对的力量面前,低下头屈服。 在如潮的掌声和欢呼声中,苏淳风似乎为自己刚才忍不住情绪的激动发言,而感到了些许的不好意思,他露出腼腆之色,尴尬微笑着双手合十向大家连连鞠躬,然后慢慢坐下,脸上挂着一抹还未消褪的兴奋喜悦。 李全友也面带笑容地鼓起掌来,他不得不承认,苏淳风这番话,说得精彩,也说到了他的心坎上。 他知道,苏淳风终于向他认输了。 终于服了! 绝对是发自内心的,服了! 于是李全友眸子中带着挑衅之色地扭头,看向了罗同华——苏淳风臣服于他,就代表着他再次胜过了罗同华。 然而,李全友很快便皱紧了眉头。 因为他发现,罗同华板着脸,神情严肃,阴沉如水,以往古井不波的双目中,竟然透着毫不掩饰,极为罕有的紧张、恐惧、恼怒之色。 怎么了? …… ps:不好意思啊,更新晚了~~此章接近七千字~ 602章 思想不能太危险! 一丝不安袭上心头,但没有细细思忖,就被李全友抛之脑后。 他能够理解,此刻罗同华如此紧张且愤怒的情绪表现,毕竟一直以来,罗同华都是站在苏淳风的立场上,帮助并维护着他,却万万没想到,在如此正式的会议上,苏淳风当众摆了他一刀,站在了他的对立面。 世间因伤心而愤怒的事,莫过于被自己一直帮助的人,恩将仇报地戏弄、出卖。 李全友忽而有些同情和可怜罗同华,这个总是一副老好人形象的老家伙,这次真正体会到了东郭先生的懊悔和苦衷。 当然,李全友也愈发鄙夷苏淳风。 不过表面上,李全友还是要表现出一个上位者、一位教授、一位前辈,对苏淳风应有的和蔼和满意。散会后,他走到正在与白行庸、裴佳、单蓁蓁以及其他几位青年俊杰闲聊的苏淳风身旁,当着众人的面,轻轻拍了下苏淳风的肩膀,微笑道:“淳风啊,你的思想态度能有这样的转变,我很欣慰。好好努力,我看好你。” “我也很看好你,加油。”苏淳风笑着拍了拍李全友的肩膀,然后和几个朋友摆了摆手,转身跟随走过来的罗同华,一起往外走去。 李全友怔在当场。 怎么回事? 苏淳风刚才说什么? 他,竟然还做出了那样一个拍肩膀的动作! 这是大不敬! 这是无礼! 这是一种赤-裸-裸的轻蔑,是当众挑衅李全友的威望和地位!是不知好歹,简直愚蠢到极点的行为! 看到这一幕的所有人,也都愣住了。 苏淳风这家伙…… 他疯了啊? 到此时,已然有很少一部分学生术士,隐隐然感觉到今天苏淳风在会场上那一番热情激昂,极具煽动性的话语,似乎有些不妥。但具体哪里不妥,一时间还想不明白——不是他们想不明白,而是因为……灯下黑。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李全友是代表着官方的意志,奇门江湖联盟的组建和成立,是高层拍板决定的。 居庙堂之高而望其远。 身处高位者,哪一个不是人中龙凤,目光长远,睿智过人? 所以,没人会往另一个截然相反的位面去思忖。 奇门江湖联盟,再有一个多月,就要召开第一届大会,宣布成立了——这,是绝不可能更改的。 那苏淳风,为什么还要当众挑衅李全友教授,如此不给面子? 要知道,李全友教授,已然是板上钉钉的奇门江湖联盟理事会主席啊!当前的奇门江湖上,就连天下第一大宗门,青鸾宗那位天下第一人的宗主纵仙歌,敢于杀地仙,却恐怕,也不敢当众如此挑衅李全友,苏淳风凭什么? 他可不是个蠢货,反而是公认的秉性谨慎小翼,睿智且极有城府之人。 那么,他刚才的表现和开会发言时,简直判若两人,又是何故? 银海大酒店外。 苏淳风坐进了罗同华的车内。 “罗教授,接下来就看您的了。”苏淳风微笑着说道。 “淳风。”罗同华神色很严肃地说道:“我承认,你今天在会场上的发言,带有极大的煽动性,确实能够让高层因此而产生警惕,但你要知道,居庙堂之高者,眼界心胸都极为开阔,不要以为他们就未曾考虑到过奇门江湖联盟成立之后,可能会出现的最糟糕状况。况且你今天的表现和言论,对于真正的聪明人来讲,演得有些过了,他们会不屑于你这种小小的伎俩。所以,你必须做好心理准备,这件事,不一定能成功。” 苏淳风点了点头,表情平静,似乎成竹在胸,一点儿都不担心今天在会场上的发言,以及之后当众对李全友的不敬言行,会给自己带来多大的麻烦,他用颇有深意的眼神看着罗同华,道:“考虑到,和下决心去做,是两回事。况且今天我的发言,很快就会传遍整个奇门江湖,居庙堂者聪慧睿智能够想到的,奇门江湖上那些宗门流派、世家,还有隐世散修的高人们,也不是省油的灯,他们也都能想象到。如您所说,我表演得有些过了,会被视作小小的伎俩,可越是这种小伎俩,越是容易被人理解得透彻,搬上台面后,性质可就不一样了……当然,您的态度,也很关键。” “我会尽力而为。”罗同华轻轻叹了口气。 “那,我就等您的消息了。” “嗯。” 苏淳风推开车门下车,挥手与罗同华道别。 之前下车避嫌的司机,拉开车门上车,驾驶黑色的奥迪a6快速驶离。 目送着奥迪轿车的远去,苏淳风思绪万千——其实,他之所以如此自信,仅凭一番捧杀而诛心的言论,就能把已成定局的奇门江湖联盟,给彻底的搅黄,不是他自己多么的能够忖度人心,忖度居庙堂者的心思。而是因为,他清楚地知道,前世的奇门江湖上,直到二零一二年年末他死的那一刻,都没有奇门江湖联盟这种形式组织的存在,混迹奇门江湖多年且风光无限的他,与代表着官方的罗同华相识相熟,却从没有听说过李全友这个人,按理说,这是不应该的啊。苏淳风相信,前世的奇门江湖上,也应该有过李全友,更应该有过要组建奇门江湖联盟的事情,只不过,被别人给搅了局。当然,也可能是奇门江湖联盟即将成立时,李全友太过兴奋而做了出格的事情,从而触碰了居庙堂者之高的大忌,于是江湖联盟计划破产,李全友也就此埋没。 以李全友的狂傲激进性格,还真有这种可能。 然而苏淳风还知道,自重生以来,整个奇门江湖因为他的涉足,开始出现了一系列蝴蝶效应。 接下来,必定会有越来越多的不同。 所以这次,他不能指望着另有人出现掀桌子,或者李全友犯错误触犯大忌,在面临李全友施加的强大威胁,苏淳风不得不亲自出手,掀桌子,将马上就要成立的奇门江湖联盟,给打翻在地。 那么居庙堂者,事后会如何对他呢? 苏淳风轻轻叹了口气。 到现在,他还真没想到什么万全之策。 就在这时,手机提示音响起,有短信发来,他打开看了看,是罗同华发来的短信:“淳风,即便你赢了,官方也会因为奇门江湖联盟还未成立,就胎死腹中的事情,记恨上你。你毕竟还年轻,以后的路还很长,所以你现在如果后悔的话,还来得及……而我,将尽全力保护你不被李全友伤害。” 后悔? 苏淳风暗暗冷笑,李全友那个混蛋,根本就没给他后悔的余地,否则他至于去干这种就算是赢了也要被官方高层注意到的事情吗?谁他妈想被那些身居高位手掌重权的大人物们天天用阴冷的眼光盯着?但就在这时,短信中那句“你毕竟还年轻”,让苏淳风灵机一动,心中顿时大为舒畅,他迅速回了条短信:“我二十一岁,年轻气盛,无心之举,只是受到了李全友教授那一番话的煽动,从而热血澎湃。” 缓缓行驶在滚滚车流中的奥迪a6轿车内,罗同华看着手机上的短信内容,震惊之余,又不禁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轻声自言自语道:“这小子,够无耻的……” 是啊。 苏淳风还年轻,与当时会场中所有的大学生术士一样,很容易被李全友那番充斥着蛊惑的言论所煽动,情绪激昂之下当众道出那样一番言论,太合乎情理了——总不能因此,就认为苏淳风是刻意而为之,用那样的言论去诛心,捧杀李全友吧? 居庙堂之高,而望远。 但灯下黑啊。 掌权者,谁又会真的把苏淳风这样一个年轻人,放在眼里,谁会想得到,这样一个年轻人,会如此阴狠歹毒,心计莫测地用捧杀的手段,掀翻李全友这样一棵几乎参天的大树,掀翻官方已然定局的奇门江湖联盟?同样,正是因为苏淳风年轻气盛,从而被李全友的话给煽动着,心理和态度都变得那么的激进,所以居庙堂高位者,才会愈发谨慎,关注,然后认真地考虑…… 李全友的言行,是不是有太大的问题? 要知道,奇门江湖的将来,终究会是当前这些年轻一代的俊杰们各领风骚,而从年轻一代中极具代表性的苏淳风,被李全友的言论思想煽动后的表现,足以让居庙堂者担忧,将来奇门江湖上的风流人物,全都是思想激进的术士。 那,太危险了。 不堪设想啊! …… 愤怒的李全友没有急于离开银海大酒店。 在宋贺、熊永平、唐凌震的邀请下,他与白行庸、吕伟阳,共同到宋贺已然在酒店里安排好的包厢内就餐。 带白行庸,是因为这小子的家世,而且他还是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的会长。 带吕伟阳,除了因为他的家世和副会长的身份之外,主要原因还是李全友,很喜欢这个几乎完全听从他的命令的年轻人,况且,吕伟阳的父亲是四生门门主,是从一开始就极力支持李全友,组建奇门江湖联盟的人。 当然,李全友也很清楚吕嵩为什么会如此讨好于他,无非是盘算着将来四生门,在奇门江湖上的地位和利益。 奇门江湖联盟的成立,已成定局。 所以当前莫说是四生门,就连京城奇门江湖上实力最强的宋家、熊家、唐家,都不得不抱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心思,至少把表面上的功夫,在李全友面前做足了,以防将来大权在握的李全友,给他们下小绊子。 李全友对于这样的应酬,已然是得心应手,更何况如今身份尊贵,在奇门江湖上几乎能够一手遮天,面对这些江湖上的老狐狸,他当然游刃有余。 会议已经开完,又是特意安排好的饭局,自然免不了有酒。在众人的奉承中,李全友倒也没有过多地谦让,喝了不少酒,聊了诸多没有营养的话……可就在大家酒过三巡,聊得颇有兴致的时候,略有酒意的李全友忽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他当场失态,大惊失色地向诸位告辞,匆匆离去——后背已然冒出冷汗的他,恨不得飞到直属上司的办公室里,当面作出解释。 他知道,罗同华现在,肯定在那间办公室里。 此时。 在东三环附近,那幢戒备森严的建筑物内。 某间办公室里。 一位西装革履,梳着背头,面相上看起来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正表情阴沉地坐在办公桌的后面,他手里夹着烟,看着办公桌上那叠早已经了然于胸的资料文件——文件中记载的资料,是当前奇门江湖上,所有宗门、流派、世家,以及一些已知江湖散修术士的个人详细资料。 事实上,罗同华早已从他的办公室离开。 那位致力于研究奇门江湖历史的老教授,老术士,今天匆匆赶到这间办公室后,并没有说太多的题外话,只是简单地陈述了一下今天会场上李全友的言论,学生术士们的反应,以及,被煽动后情绪激昂地发表了个人言论的苏淳风,所发言的那些内容,还有……苏淳风讲完那番话之后,学生术士们的反应,李全友的反应。 其它的,罗同华一句话没多说。 也就是说,他今天到这间办公室,更像是在做一次工作汇报。 因为在来时的半路上,接到苏淳风那条回复短信之后,罗同华就认真地斟酌好了今天进入这间办公室后,应该怎么做,怎么说。 他选择,放弃了之前和苏淳风商量好的应对之策。 凡事都要有个度。 在这间办公室里,面对这位手握重权,城府睿智绝对远超常人的特殊部门的一把手,武鉴武局长,任何下属说话办事,千万不要把自己心里的想法,太明显地流露在外,因为那样的话,只会引来这位高官的厌恶和警惕、猜测。因为有些话,你根本无需去详细地阐述,尤其是涉及到重大决策的更改,人士的变动,其中牵扯到了太多复杂且阴暗的方面,身为直接管理这些事务的一把手,他自然会想得到,如果什么话都让你给说明了……那么,身居高位者,该如何去决策? 听你的? 那么咱们到底谁说了算? 不听你的? 唔,明摆着正确的事情,居高位者总不能因为斗气而去犯错吧? 说白了,你罗同华术法修为再怎么高深,再如何对于奇门江湖的了解称得上学富五车,但你终究是下属,你不能摆明了来和上司唱对台戏,和官方对着干,摆明了要夺李全友的权势。更何况,今天你罗同华想要表达的那些担忧的情况,身居高位的掌权者,怎么可能没有考虑到过? 考虑过,是一回事儿。 可是事情摆到了台面上,接下来要如何处理,就是另一回事儿了。 笃笃笃…… 敲门声响起。 这位武局长不慌不忙地将那颗几乎没吸几口,早已燃尽的烟摁在了烟灰缸中,换上一颗点燃,淡淡地应了句:“进来。” 办公室的门推开。 李全友表情平静地走进来,将办公室的门关上,道:“武局长,你好。” 武鉴微笑着起身,一边往沙发旁走去,一边神色轻松用玩笑的口吻说道:“是老李啊,快坐……我说你们今天这是怎么了,偏偏都选在这个时间段过来,让我午休一会儿都不行啊?”说着话,武鉴坐到沙发上,把一包香烟推到了李全友面前,笑道:“罗教授刚刚从我这里走了没多大会儿,你就来了,是不是都盘算着,要我请你们吃午饭啊?” “没有,我已经吃过了,考虑到有必要向你汇报一下今天的会议,这才赶紧过来一趟。”李全友面露一丝歉意,道:“不好意思,武局长,午饭时我喝了点儿酒。” “不要紧,我可是很清楚,你们这些术法修为深厚的高人,那可都是真正的千杯不醉。”武鉴笑呵呵地说道,一点儿介意的样子都没有,道:“不就是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的一次会议嘛,这种事情我可是向来不参与,也不会去管的,你们尽管放手去做吧,我相信你们会做得很好。再说了,这次会议的经过,刚才罗教授都已经跟我谈过了,老李,你是不是还有什么想法?” “武局长。”李全友心里颤了颤,但表情仍旧平静,道:“我不清楚罗教授刚才对你说了什么,但我觉得,还是有必要个人再向你汇报一下,上午的会议最后,协会的几位会长分别做了发言,其他人倒是没什么,但最后苏淳风的发言……有点儿问题,这孩子还年轻,思想较为激进,所以……” 武鉴点点头,道:“嗯,年轻人嘛,可以理解的。” 李全友暗暗松了口气。 “不过。”武鉴微微皱眉,神情略显严肃地说道:“这些年轻的学生术士们的思想,我们必须要时刻注意引导,要多关注。毕竟,他们不同于奇门江湖上一般的年轻后辈,他们都是能够进入大学,接受高等教育,又身兼术法,而且绝大多数都有着绝佳修为天赋的精英,是将来的奇门江湖上的主力军!” “是,我知道,这方面我一直都有认真考虑,并且有计划,要在思想教育方面,有针对性地加大力度。”李全友后背再次冒出了冷汗。 武鉴旋即露出了轻松的笑容,道:“我相信你,也相信罗教授,毕竟你们都已经在教育年轻术士的工作岗位上,有十几,二十年了吧?这方面的经验很丰富了……老李,这段时间以来,因为奇门江湖联盟组建一事,罗同华教授主动退出筹委会,就剩下你一力承担,还要兼顾着教育那些学生术士们,肯定很累吧。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年轻一代的教育,至关重要,我们部门暂时,也没有更合适的人手,能够协助分担你和罗教授的工作,所以,还是要多劳累你们啊。” “应该的,我一定鞠躬尽瘁!”李全友正色说道,双目炯炯。 “但也别有太大的压力,事情总要一步步解决,欲速则不达嘛。”武鉴微笑着说道:“那,你今天中午既然喝了酒,就早些回去好好休息休息吧,我一会儿还要去开个碰头会,重新讨论关于奇门江湖联盟的事情。” 李全友心里一惊,但又不好说什么,只得起身告辞。 武鉴目送着李全友离开,然后靠在沙发背上,阖目沉思——他知道,这件事情,还真不好办了。 其实,身为国家安全方面的特殊部门,他们这些人早就对奇门江湖联盟这种组织成立后,可能会产生的各个后果,都有过详细的讨论。这个被强行收拢到一起的术士集团,固然能够更加有效的管理,防止这些身负绝学的江湖术士们,在愈发繁荣的和平年代里,因为种种利益之争,搞出各种社会乱象,要尽可能地将一些奇门江湖上的纷争,控制在最小的影响范围内。 可是,万一这些宗门、流派、世家,还有诸多修为极高的散修术士,在江湖联盟中经过长期的磨合…… 他们在某个方面的观念,拧成了一股绳,怎么办? 那样的话,他们是能够迸发出最为恐怖的能量啊。 要知道,玄学五术之中,山门固然在术法各方面的实力上,都要凌驾于那些草莽江湖宗门流派和世家之上,更不要说散修的术士了。但那只是相对一个散乱的奇门江湖来讲,而宏观整体上看,山门之中固然有诸多修为强绝的高人,可是与广袤的草莽江湖相比,整体数目并不占优。 更何况,真到了那种程度,两大势力的碰撞,会对这个社会造成多么恐怖的伤害? 想都不敢想啊。 当然,这种恐怖后果的前提是,要有一位集个人魅力、心智、心胸、术法修为、魄力等等诸多方面,都极为优秀到出类拔萃,并有着超前的战略眼光,和强硬又极为有效的手腕,用大智慧,把奇门江湖联盟中那些复杂的宗门流派世家散修们,统一起来,解决掉他们之间千百年来的新仇旧怨,平衡他们的利益,集中他们的思想…… 而这一点,李全友此人,是断然做不到的,他没这么强的能力。 罗同华,也做不到。 所以高层们经过慎重的讨论之后,觉得还是有必要把奇门江湖,收拢到一个所谓的联盟之中,以便于管控、约束。 可现在…… 如此讨论周密详尽的计划安排,却因为一个叫做苏淳风的年轻人,在一次普通的会议上,当众发表了一番慷慨激昂极具煽动性的言论,从而出现了极大的不稳定性因素。因为这种几乎人人都心知肚明,但没人会去说出来,更不会去付诸于实施的可怕想法,当被一个人生生揭开,摆到了台面上后,不可避免的就是,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倾向于,甚至公开讨论这种团结的可行性。 这太危险了。 而苏淳风之所以会热血沸腾地说出那样一番言论,则是因为李全友极具煽动性的言论,点燃了年轻人本就气盛,不安而躁动的心。 李全友是没有能力做到那种事。 可他既然说出了煽动性言论,就说明这家伙……很可能有那种可怕的,危险的想法。 能不能达成那种可怕想法,且不说,至少,他会在奇门江湖上,播下一粒危险的,而且生长速度必定会很快的思想种子! 可恶的家伙! 危险的家伙! …… ps:其实我并不喜欢写勾心斗角的东西,不是因为无趣,而是因为太累……咳咳,求月票~~ 603章 名人出门不易 当我长大,迈开步伐 挥动着翅膀飞向了天涯 我要看世界的精彩,也要看世间的变化 我想我能,将青春的梦想往时光的回路上轻轻地拉 当我受伤,落在地上 蜷缩着翅膀收起了希望 我会哭自己的迷茫,也会哭黑暗的恐慌 我想我要,将青春的梦想往自己编制的茧中深深的藏。︽ 当我……破开了那层茧的伤,挥动伤愈的翅膀,向更高的天空战战兢兢地飞翔 我不惧我的迷茫,我不惧黑暗的恐慌,我让梦想,尽情宣泄飞扬 我知道我的精彩,我看到世界的变化,我把梦想,轻轻交给时光…… …… 悠扬的曲调旋律,动人心灵的词句,回荡在全国各地的城市、乡村,不会让人听多了厌烦,反而让人们越来越熟悉,埋头学习的青葱少年,朝气蓬勃的年轻学子,踏入社会不久为希望辛苦奔波的青年,劳碌蹉跎多年的中年人,年迈的老者……几乎每个人都愿意,随着这首歌曲婉转轻柔的结束音,幽幽地感叹一句,把梦想轻轻交给时光,继而或感动,或思索,或回忆,身边世界的变化。 然后,想着再听一遍。 对光阴的牵绊,怀念,不舍,对生活的眷恋,无奈,向往……是所有人的共鸣。 铺天盖地的宣传造势,已然让人们越来越想看到,那个在人们印象中美丽清纯,时而俏皮可爱、时而落寞感伤的女孩,她怎么样了?近几日来随着张丽飞出院的消息被新闻媒体广泛报道……人们知道的消息,也越来越多。 这个美丽清纯的女孩,幸运地,刚刚踏出自己事业的脚步,首次出演就已然有了大红大紫的趋势时,突然遭遇了一场不为人知的意外,毁容。 她就此,消失在了公众的视野中。 就如夜晚的星空中偶尔划过的一颗明亮的流星,灿烂地绽放,迅疾地消失。 她在朋友和家人的帮助下,不远数千里,孤独地住在了天府市一家名不见经传的中医医院,长达八个多月的时间! 万幸的是,这家中医医院,真的治好了她的伤痕。 没有开刀做整容手术。 她,恢复了往日的容颜。 当然,这只是新闻里的报道,人们还没有看到她现在的模样。就连张丽飞出院当天,无数媒体记者围堵在那家古朴的,甚至可以说破落的中医医院门外,拍摄下了不少张丽飞走出医院上车的照片,但也只是她窈窕的芊芊身影,戴着阔边帽,白纱遮面出现在镜头中……人们不禁纷纷猜测着,她美丽的容颜是否真的恢复,期待着她,正式公开露面。 媒体报道,根据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内部人士爆料,公司正在紧锣密鼓地筹划,为张丽飞的复出举办一场新闻发布会。 没过几天,公司就发布了准确的消息。 发布会的时间,定在了五月六日上午。 京城,春季多风。 肆虐了一天的大风,终于在傍晚时,渐渐变得轻柔。 中关村银海大酒店的一间包厢里。 苏淳风拿着菜单和服务员简单地交流询问几句,然后点了几道菜,要了酒饮之后,服务员便转身走了出去。 “丽飞快到了吧?”肖倩抬腕看了看手表。 “嗯。”苏淳风点头笑道:“她现在可真是大忙人了,约她出来一趟可不容易。不过,我在电话中说,肖老师想你了,她立马就答应了。” 肖倩抿嘴嗔道:“就你会说话。” 坐在苏淳风旁边的王海菲,故作苦笑的模样,道:“我们班,我们整个宿舍楼的好多同学,自从知道了我和丽飞是好朋友之后,几乎每天有人去寝室里找,有时候一去就好几个人,把寝室都挤满了。偏偏我那些舍友们,还都不厌烦,一个个高兴得不行,在别人面前炫耀着和丽飞一起吃过饭。” “那你岂不也成了学校的名人?”肖倩幸灾乐祸道。 “是名人了,在教室里上课,走在学校的路上,都会冷不丁冒出一个或者几个人堵住我,询问丽飞的近况,还有请我帮他们索要丽飞签名的……”王海菲摇摇头,道:“我现在可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好多明星出门都得把自己的脸庞包裹得严严实实生怕被人认出来,确实很麻烦的呀。” 一直以来,任职京大的肖倩老师,与苏淳风、张丽飞、王海菲都没有中断过联系,偶尔还会相约见面一起吃顿饭之类的。但自从去年暑假开学之后,肖倩就一直没有见到过张丽飞,期间她偶尔想起时,也曾询问过苏淳风,还给张丽飞打过电话,但得到的答复,无非是敷衍着说她在外面拍戏,比较忙之类的。时间久了,肖倩就不再去询问打听,在她看来,太过主动可能会打扰了张丽飞拍戏,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人心多变,已然成了明星的张丽飞,或许不大愿意与她再联系了吧? 当然,这种话肖倩是断然不会说与任何人听的。 她还没那么小心眼儿。 直到前些时日,突然间娱乐媒体铺天盖地的开始了宣传沉寂半年多的张丽飞,一首《愈合了伤》更是飞快地红遍了大江南北,肖倩才从苏淳风口中得知,其实张丽飞去年暑假期间,拍戏时发生意外,面部毁容了。 “如果不是丽飞伤势痊愈,容貌恢复了……”肖倩轻轻叹了口气,道:“你们还打算一直瞒着我吗?” “那时候就知道她会好起来,这不是怕你担心嘛。”苏淳风微笑着解释道。 肖倩看了一眼王海菲,见她也微笑着点了点头,便稍稍犹豫后,用嗔怪的眼神看着苏淳风,道:“还瞒我?” “什么?”苏淳风有些莫名其妙。 王海菲也面露诧异。 “我听我堂哥肖振,说起过一些事情……”肖倩一双漂亮的眸子里,饱含深意。 苏淳风怔了怔,很快明白了肖倩的意思——看来在势力庞大的肖家,能够与他苏淳风关系匪浅的人,都可以得知一些有关奇门江湖上的隐秘了。张丽飞遭降头师所害,以及晋西省那两场震动整个奇门江湖的斗法之战,应该是石林桓告知了肖振,于是在一个很合适的场合下,肖振把这些事,讲述给了肖倩听。 而肖倩刚才刻意如此隐晦地提及,想来也只是想提醒下苏淳风她什么都知道,又考虑到可能王海菲并不知晓内情,所以不便明说。 想明白了这些,苏淳风微笑道:“这事儿没什么好说的,海菲也知道。” 王海菲很快明白过来,只得稍显尴尬地笑了笑。 肖倩面露好奇,道:“我不敢想象,真的会有蛊术、降头术,还有各种神秘的,恐怖的术法……” “放心吧,这种事情被寻常人遇到的概率,极低。”苏淳风淡淡地说道。 “嗯。”肖倩点了点头。 若是换做其她女性,想必会忍不住好奇心打破沙锅问到底的。但肖倩毕竟是真正的官宦豪门出身,从小耳熏目染的,也养成了极为良好的心性。一个月前,肖倩看到了宣传张丽飞的海报,马上给苏淳风打去电话,才得知了张丽飞遭遇意外的确切消息。而当时,肖倩恰好与肖振在一起,所以被这则消息震惊之余,她权且当作一个很有意思的话题,在肖振的面前提了提,反正肖振和苏淳风认识,而且关系不错,也不是什么外人。 她却不知道,肖振很早就知道了这则消息,而且知道更多真实的内幕。 大概是因为肖倩本就知晓苏淳风术士的身份,或许还有别的想法吧,肖振倒也没有瞒着肖倩,而是如同讲故事般,把他从石林桓那里得知的真实情况,讲述给了肖倩听。而肖倩,自然是被震惊的无以复加。 她知道术士的存在,也知道,苏淳风就是一位神秘的术士。 但她何曾想到过,术士,真的有那么恐怖强大的实力? 就在这时,包厢的门被推开,一身浅灰色职业套装的裴佳,面带笑容地走了进来。在她的身后,跟着一位身材窈窕,穿牛仔裤、休闲运动鞋、宽松蝙蝠衫,头戴鸭舌帽还戴副口罩的女孩子,正是张丽飞。 “丽飞!”肖倩站了起来,巧笑嫣然。 “肖老师!”张丽飞摘下帽子和口罩,开心地扑过来与肖倩拥抱在一起。 拥抱过后,肖倩双手捧着张丽飞精致美丽优胜以前的脸颊,嗔怪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也不跟我说实话!害我还以为你成了大明星,就不记得老师了呢……我看看,丽飞,你比以前更漂亮了,真的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伤痕啊。” “嗯,谢谢肖老师。”张丽飞开心道:“还得多亏了淳风,若不是他,我哪里能找到那样一家神奇的中医医院。” 肖倩从堂哥肖振口中听说了,张丽飞在天府市治疗伤势的那家医院,是奇门江湖中的医术世家。当时她还觉得好奇怪,中医怎么也和神秘的术法联系到了一起,现在看到张丽飞这般模样,她在吃惊之余,仍旧有些难以置信——该不会是传言有些夸张,张丽飞毁容本来就不严重吧? 否则的话,再好的医术,怎么可能不开刀整容的前提下,仅用中药、针灸疗法,外敷药物保守性治疗,就能恢复张丽飞的容颜,而且明显比以前还要美丽。 就在这时,包厢的门打开。 两位相貌端庄漂亮的服务人员端来了菜肴。 张丽飞和肖倩这才坐下。 放下菜肴的两位服务员,目光看到张丽飞时,都不禁怔了怔,旋即绽放出激动的光芒,其中一位禁不住问道:“你,你是张筱雨?” 另一位服务员道:“什么呀,是张丽飞,你是张丽飞,对吗?” 张丽飞尴尬讪笑着点点头:“你们好。” 两位服务员当即激动得不行,她们万万没有想到,最近一段时间以来娱乐圈炒得最火的明星,张丽飞,今晚会在她们工作的酒店吃饭,而且还偏偏在由她们二人负责服务的包厢里……太幸运了。 要知道,张丽飞复出的新闻发布会还没开呢,多少观众都等待着新闻发布会之后,能够在电视上看到张丽飞现在的模样。 而她们两人,竟然有幸现在就见到了张丽飞。 还是真人哎! 一时间,两人竟高兴得有些不知所措,又要签名,又想要合影,可是随身什么都没带,这可怎么办? 张丽飞也不好推辞,只得讪笑着与两人客套:“没事,不着急,我带笔了,你们想让我签在哪儿?” “啊,签在衣服上吧。” 两名服务员急忙凑过去,外面穿着的制服不方便签字,两人干脆浑不在意顾客目光地撩起了衣摆,把里面的白色衬衣或者秋衣给拽出来一截,让张丽飞给签字。 在座者皆哭笑不得,也不好说什么。 王海菲凑到苏淳风耳边,道:“她们出去肯定会和同事们说的,唉,咱们今晚这顿饭……恐怕吃不安省了。” 坐在张丽飞身边的肖倩,也面露一丝无奈和担忧。 “没事,放心吧。”苏淳风微笑道,一边掏出了手机,打算给宋慈文打个电话——这家伙,自己都已经跟他打过招呼了,怎么还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一会儿如果真的接二连三不断有人来要签名合影,这顿饭还怎么吃啊? 就在这时,房间门被推开,西装革履的宋慈文走了进来,一眼便看到两名服务员围在张丽飞面前,毫不注意形象地从制服的下摆里面拽出衣服,让张丽飞给签名…… 宋慈文不禁皱眉面露怒容,呵斥道:“干什么呢?” “啊。” 两名服务员吓了一跳,赶紧转过身来看去,只见银海大酒店的总经理宋慈文,以及餐饮部经理寇怀玉,正站在门内怒视着她们。 两人赶紧往后退了两步低头站好,不敢吱声。 其中一位,还没被签名。 “宋总,对不起,我之前已经吩咐过她们,不得对这间包厢的客人进行任何言行骚扰,您放心,我一定会按照规章制度处理她们的。”寇怀玉尴尬道,然后扭头怒视着两名女服务员,斥道:“还站着干什么?出去……” 两名服务员差点儿没哭出来,低着头往外走去。 寇经理之前是特意吩咐过她们,今晚这间包厢的客人很重要,不得大惊小怪,更不能有打扰客人正常就餐的言行。她们当时也想到可能是有名人在就餐了,对于在银海大酒店餐饮部工作的她们,平时经常能见到一些明星。但今天,见到的这位可是张丽飞啊,是她们的同龄人,是当前炒得最火的明星,而且许多人都在期盼着,能见到去年被毁容后销声匿迹,直到如今才准备复出的张丽飞,是什么模样,是否真的如以往那么漂亮。所以能够比媒体还要更早一步见到张丽飞,真人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她们当然激动不已,哪儿还顾得上去想别的? 但现在,却犯下了这么大的错误,又恰恰被宋总给逮了个正着,这下完了,工作可能都要丢了——想进入银海大酒店工作,哪怕是当服务员,也不容易啊。 要知道,银海大酒店的薪水,相当优渥。 就在她们刚刚转过身要走时,张丽飞神色有些尴尬地起身说道:“对不起,我,我想给她们签名,而且这件事不怪她们,她们也只是想要一个签名而已……希望两位经理,不要责罚她们,如果因为我而让她们受到了处罚,我会很内疚的,真的。”说罢,张丽飞向寇怀玉和宋慈文微微鞠躬。 宋慈文和寇怀玉愣神儿,这怎么受得起? 人家是酒店的顾客啊! 顾客就是上帝! 于是两人赶紧上前解释道歉几句,并且诚心实意地夸赞张丽飞心地善良什么的。寇怀玉更是佯怒斥责了两名服务员几句,随即面露笑容吩咐她们赶紧把衣服再扯出来,让张丽飞签名,一边说道:“出去之后,不许告诉任何人!” 两名服务员满口答应,得到签名后既感动又欣喜地走了出去。 待服务员走出去,宋慈文和寇怀玉又向张丽飞以及苏淳风等人深表歉意,并且宋慈文当场表态今晚这一餐,无需各位埋单,籍此表达银海大酒店因为管理不到位,使得顾客被服务人员打扰一事的诚挚歉意。 苏淳风笑道:“行了宋学长,都是自己人,你至于这么见外么?” “应该的。”宋慈文呵呵一笑:“酒店制度就是这样嘛。” 看到宋总竟然和这间包厢的顾客熟识,且关系应当不错,否则也不至于这般言语随意轻松,寇怀玉心里松了口气,于是她考虑可以剑走偏锋地开个轻松的玩笑,以打消宋总心里因为刚才的事情对她产生的不满。当然……三十出头的美丽少妇寇怀玉,看到今晚被宋总特意关照的包厢里,顾客中有张丽飞,其实内心也是颇为惊喜的。所以她笑着请示道:“宋总,我能不能借个便利,向张丽飞女士,索要签名啊?” “要不,你一会儿再坐下喝杯酒?”宋慈文板着脸说道。 “没,我没那个意思。”寇怀玉赶紧说道,心里暗自懊悔不已。 宋慈文转而一笑,道:“去前台拿过来酒店的明星签字本,这么好的机会,要多为酒店考虑,不要只想着自己……” “哦对对对。”寇怀玉开怀一笑,赶紧向众人道了个别匆匆走了出去。 “张小姐。”宋慈文极具绅士风度地向张丽飞微微躬身,道:“看在淳风的面子上,一会儿无论如何要为我们酒店留下签名,如果能够给本酒店提出意见,并写下来的话,宋某人就更要感激了。” 张丽飞脸颊微红地说道:“宋总客气了。” 其实对于宋慈文,她还是有着清晰印象的——去年冬天,宋慈文曾经亲自去过天府市袁家中医医院看望她。 又简单客套了几句之后,宋慈文看向苏淳风,道:“淳风,等菜上齐可能还要几分钟,正好我有件事想和你谈谈,你看……” “好。”苏淳风起身。 两人走出包厢,乘电梯到办公楼层,来到了总经理办公室内。 坐到沙发上,宋慈文直来直去地说道:“淳风,奇门江湖联盟成立的第一届大会,还有半个月就要召开了。按理说,现在正是紧锣密鼓的准备时期,不瞒你说,我们宋家早已做好准备,要为大会的召开出钱出力,我想你也能够理解,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更何况是我们这样的世家。” “嗯,当然。”苏淳风点点头表示理解。 “可问题是,现在奇门江湖上,很突兀地静了下来,官方那边似乎也没了什么消息。”宋慈文皱眉说道:“我父亲给李全友教授打了两次电话,第一次李教授还说让我们等电话,大会肯定是要召开的。但第二次打电话时,李教授的态度莫名其妙地变得很恶劣,让我们等消息……这,有点儿反常啊。” 苏淳风微笑着打趣道:“那就等消息吧,你迈入社会这么久,平时和各种人打交道也多了,还不熟悉官方部门的办事习惯嘛,许多事情说变卦就变卦,说拖,就会拖下去,但前提是,他们能拖,能变卦,但咱们不行。” 宋慈文苦笑道:“这是两回事,奇门江湖性质不同,再说李全友教授的行事风格你又不是不了解,他向来是激进派,怎么可能把如此重要,已然在整个奇门江湖上公开了的事情,变卦,或者拖延下去啊?” “两种可能。”苏淳风斟酌了一下,道:“一,这件事泡汤了,江湖联盟不会成立;二,要做调整,李全友教授可能要被边缘化。” “为什么?”宋慈文正色道。 “明知故问,老兄你这是在给我挖坑啊。”苏淳风笑道。 宋慈文哭笑不得,面露一丝尴尬,道:“其实上次召开的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的会议结束后,我们宋家就认真地讨论过李教授的发言,而且还谈了你当时的表现以及发言……淳风,我严重怀疑,你当时那么做,是故意的。” “宋兄,当时我未发言之前,李教授讲完话之后,你是怎样的心态?”苏淳风答非所问地问道。 “我,挺热血澎湃的。” 苏淳风点点头:“我也是。” 宋慈文怔了怔,瞬间了悟,自己刚才又说错话了——有些事想明白了,就放在心里,是不可以说出来的。 “淳风,很抱歉,你知道我没别的意思。” “嗯。”苏淳风微微一笑,全然不介意的样子,起身邀请道:“宋兄,一起下楼,喝两杯?” “不了,一会儿如果没什么事,我再去敬酒。”宋慈文婉拒道。 “那行,我先下去了。” “好。” …… 604章 公子与血奴 随着既定的奇门江湖联盟成立的大会时间,一天天临近,江湖中人也就越来越清晰地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头。 江湖联盟,八成是真要黄了啊。 原本兴师动众搞得沸沸扬扬,突然间仿若一口沸水锅里,被倾入了大半锅的冰块,抽走了锅底的柴火,平静下来后就再无一丝波动。 这是什么情况? 绝大多数的江湖中人直到此时,才后知后觉地联想到了那次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的会议,想到了当时慷慨激昂脱稿即兴发挥的苏淳风,以及他那一番极具煽动性的话语——嘿,你小子到底是和官方一派,还是故意这么做把李全友教授给捧杀,并暗中警告威胁官方,重新考虑如何管控奇门江湖? 具体官方内部是否因此而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动,无人知晓,但可以肯定的是,一力推动奇门江湖联盟成立的李全友,失势了。 天气越来越热。 又到了每年的校园离别季。 苏淳风能感受到诸多即将毕业的学子们复杂的心情,有欣喜的激动,有彷徨的迷茫,有不舍的悲伤等等。他也就难免会和寝室里的哥们儿一样,感慨着转眼间,他们已经在京大的校园里度过了三个春秋,明年,他们也将各奔东西。 当然,苏淳风更加感慨的是,自己重生至今,已经过去了七年。 似乎一切,都很好。 然而有违初衷的是,自己终究是踏入了奇门江湖,并且身不由己地越陷越深,参与,甚至直接决定推动了奇门江湖的走势。 清晨。 天光微亮。 修行完毕的苏淳风,站在红湖岸畔,望着水波如镜的湖面,感慨万千中,不禁轻轻叹了口气。其实直到现在,他也无法确定自己所做的一些事情,从大局上来讲的话,是对是错。譬如这次以退为进,生生掀了李全友的桌子,让已然成了定局的奇门江湖联盟成立一事,就此泡汤。 对奇门江湖,对这个社会,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苏淳风不知道,虽然说前世的奇门江湖经历中,并没有江湖联盟这样一个形式的组织存在,也没有对整个社会造成什么明显的破坏,但他在2012年年末时,死了……再后来,有没有江湖联盟出现?奇门江湖会是个什么样子? 一切,无从所知。 然而从个人利益的自私角度出发,苏淳风必须掀掉李全友的桌子,把李全友从大权独揽的位子上拖下来。 轻微的脚步声在身后的小树林中响起。 苏淳风微皱眉。 以他当前炼气中期的修为,以及醒神的超强心境,稍加留意自然能够清晰感知到来者的修为深浅。当然,前提是来者的修为不会比他的心境修为高出太多。譬如天下无敌的纵仙歌,譬如被纵仙歌一击毙命的世间仙人胡四。 苏淳风转过身,看着从林中缓步走来的李全友,微点头躬身,道:“李教授,这么早就来京大了?” “找你。”李全友目光阴冷。 “哦?”苏淳风神色平静地走到一块卧石旁,坐下。 李全友的目光如同刀子般盯视着苏淳风那平静淡然的脸颊,语气冰冷地说道:“我可以提前告诉你,我们已经做出决定,不再组建奇门江湖联盟,也就是说,计划取消……你的阴谋,得逞了。” “然后呢?”苏淳风问道。 “我很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李全友冰冷的眸子中,似乎有火焰在燃烧。 苏淳风笑了笑,道:“李教授,我想你肯定是误会了什么……首先,组建奇门江湖联盟这件事,我没有反对,而且在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的会议上,我还公开表态对此一定会强力支持。当然,现在我可以很坦白地告诉你,一直以来,我确实从内心里反对奇门江湖联盟的组建,而且因为那天你我之间的谈话,更让我清楚地意识到,如果江湖联盟成立,您大权在握的话,对我,对我的师父,都将极为不利。但很显然,在召开那次会议的时候,每个人,包括我在内,都知道江湖联盟的成立已成定局,所以我不得不违心地表态支持,从而争取得到您的谅解,期望能够借此化解以前您对我的不满。事实上直到现在,我都不明白,您为什么会对我有那么大的成见。” 李全友沉默着,目光神情仍旧阴冷。 他知道,自己没有误会,而苏淳风也知道他没有误会。所谓误会,其实不过是苏淳风用相对委婉的态度,来阐述他这么做的目的罢了。 几秒钟后,李全友说道:“周末,昌平与延庆交界的山区,你我斗法,敢否?” “理由?” “依着奇门江湖的规矩……”李全友冷冷地一笑,道:“相互之间如果有了难以化解的矛盾,斗法似乎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苏淳风点点头,道:“我拒绝。” “理由?” “我不认为和你之间有难以化解的矛盾,江湖规矩中,似乎也有拒绝斗法这一条。”苏淳风起身,一边往小树林走去,到林边后,停下脚步扭头淡淡地说道:“李教授,不论你现在是什么样的想法,有多么的恼怒,我只想送给你一句话,做人,是要讲道理的。另外,你之所以提出斗法,不过是赌气想要名正言顺地教训我一番罢了,如果你敢于和我生死斗法,我可以考虑。” 说罢,苏淳风慢悠悠地离去。 李全友那张脸瞬间铁青,一言不发地看着苏淳风消失在树林间。 走出树林,沿着小路慢跑回寝室楼的苏淳风,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容——他知道,刚才李全友和自己简单谈话的时候,罗同华就在不远处的树林中窥视着,但很显然,李全友不知道。 而罗同华,应该不知道苏淳风其实知道他在。 待苏淳风远去,罗同华神色平静地从树林中走出,道:“事已至此,你就不要想太多了,江湖,不至于真的失控。” “罗同华!”李全友目光如剑,冷冷地说道:“苏淳风是顾及到被我报复,所以采取了如此卑劣的手段,生生破了已经定下的大局。可是我不明白,你,又是图什么?权力?筹委会是你自行退出的,我没有和你争,奇门江湖联盟成立之后,你再不济,也会被安排一个副会长的职务,你我携手,掌控奇门江湖……这样难道不好吗?现在,奇门江湖联盟的组建计划,取消了,你又得到了什么?” 罗同华轻轻摇头,道:“老李,你有没有想过,假使奇门江湖联盟成立了,又被你掌控,可一旦将来的某一天,上面后知后觉,要取消江湖联盟的组织形式存在,到那时候,会发生多么可怕的事情?” “怎么可能?”李全友怒道。 “我从来不想针对你,但我必须保护刚刚进入繁荣阶段的奇门江湖……”罗同华正色道:“凋零百年,奇门江湖不能再受到太大伤害了。” “你觉得我的做法,会害了整个江湖?”李全友冷笑。 罗同华轻叹口气,他知道,自己和李全友之间是理念上冲突,这样的对立,不是靠解释和劝导就能够化开的,所以他没有再解释什么,而是说道:“老李,奇门江湖联盟的事情,到此算是画上了句号,你也该离京了。” “你凭什么命令我?”李全友神情狰狞,道:“你我管理大学生术士,划江而治,界限分明。至于对奇门江湖,你我更是有着相等的职责权力去管控!怎么?是不是因为这次没能把我彻底扳倒,心里不高兴,想要借此在我面前彰显一下你的地位,你在部门里比我的地位声望,要高?” “我不想和你争执,好吧,你愿意在京城多留几日,随意。”罗同华摇摇头,转身就走。 李全友冷笑着,转过身去,背对罗同华。 罗同华淡淡的话语声从林中传来:“李全友,奉劝你最好别妄想在京城做什么事……我罗同华答应了苏淳风,要保护他。” “你,保得了吗?”李全友头也未回地说道。 “这里是京城。” 李全友没有再说话,面色愈发阴沉。 罗同华已然消失在了树林中。 …… 夜色下的京城,斑斓多姿。 京城大学南门对面的一家咖啡馆里,苏淳风安静地坐在半封的隔间座位上,捏着不锈钢小勺的一端,轻轻搅拌着杯中滚烫的咖啡。 穿着浅色唐装,右手把玩着一串乌木芯串珠的褚卓延,颇有些世外高人风范,闲庭信步地走来,到苏淳风所在的座位旁时,才微微躬身,神色间满是敬意地轻声道:“公子,您找我来,有什么吩咐?” “坐吧。”苏淳风表情淡然地伸手示意。 褚卓延乖乖坐下。 苏淳风扭头喊服务员又要了一杯咖啡,放到褚卓延的面前,这才不急不缓地和声说道:“亚星影视公司这段时间以来,挺好的吧?” “是的,多亏了公子您的帮助。”褚卓延恭恭敬敬说道。 “以后别一口一个公子的叫,这都什么年代了?”苏淳风皱眉面露不喜之色。 褚卓延笑了笑,很自然的样子,道:“既然做了公子的血奴,各方面都理当恭敬,当然,公开的场合下我不会这样称呼,甚至还需要犯上地称呼公子的名字,但私下里,唯有称呼公子才显恭敬,如果称呼您主子,我想您会更加厌恶了。” 苏淳风懒得在这方面和褚卓延较真,点点头抛开了这个无伤大雅的小问题,道:“你回去之后,和詹又平打个招呼,以后你别在亚星影视工作了,去豫州省,找一位叫做石林桓的相术大师,我会让他安排你,进入万通物流集团,负责协助董事长苏成的工作,当然,主要是为了保护他的安全。” “公子的父亲?”褚卓延语气恭敬地问道。 “是的。” “老爷他……” “我只是担心他在外受到术法所伤。”苏淳风眯眼看着褚卓延,道:“你除了确保他的安全之外,也要尽可能保护好我母亲的安全。不过,你也不用有太大压力,这段时间我会亲自制作护身的法器,到时候你只负责想办法劝说他们佩戴在身。另外,相术大师石林桓,在公司以及我的家里,都有布下防御型的风水术阵,所以对你来说,只需要跟随在我父亲身边,以防万一就好。” 褚卓延恭敬应道:“是。” 他没得选择。 因为这是命令。 而他,是奴才。 “还有。”苏淳风道:“我的家人,并不知道我是术士,他们甚至都没听说过术士这类人的存在,所以……你自己要多注意些。” “是。” 苏淳风端起咖啡,慢悠悠品了两口,微笑道:“褚卓延,你的家室,怎么安排?” “妻子和孩子,我会带上一起走。”褚卓延恭敬答道:“徒弟益华……我会询问下他的想法。” “嗯,没有想过再收徒吗?” “还请公子示下。” “奇门江湖凋零百年,术法传承不易,念益华的天赋资质不足。”苏淳风一边慢慢喝着咖啡,一边说道:“遇到有合适的孩子,可以收徒,这种事情就不需要向我请示了。但前提是,绝不能使用蛮横强硬的手段,去收徒。” “是,多谢公子!” “哦对了,我还没见过你的孩子,资质如何?” “女儿十六岁了,高中生,资质还好,但我不想让她做术士,所以一直没有传授她术法,她也不知道我是术士;儿子十四岁,资质很好……我,我原本打算在他十三岁时,开始传授术法的,但前年冬,我成了公子的血奴,不敢擅作主张。” 苏淳风笑了笑,道:“肥水不流外人田,传吧。” “多谢公子。”褚卓延声音微颤地说道。 苏淳风喝完咖啡,没有再说其它的,起身道:“回去准备一下吧。” “是。” 苏淳风转身离去。 褚卓延低着头,眼眶含泪——对于苏淳风颐指气使的命令,褚卓延内心里没有丝毫的抵触情绪,他是一个非常能拿得起就放得下的人,反正已经终生为血奴,就算苏淳风每天让他端屎端尿,让他上刀山下火海,他也绝对不会咒下眉头——奴才,就是奴才,根本没有资格和主子讨价还价。 让褚卓延感动的是,自从成为苏淳风的血奴,苏淳风从来没有对他下达过任何过分的命令,更没有羞辱折磨过他。不仅如此,身为主子的苏淳风,还帮着他褚卓延,解决了最大的危机,救了他全家,以及好友詹又平全家的性命。 如今,苏淳风还允许他收徒,避免术法失传…… 念益华天赋不足,无法尽修褚卓延的术法,也就无法将术法完美地传承下去。而术法的传承,对于江湖上任何一位术士来讲,都是重要到甚至可以放弃自己的生命,去换得自身所修术法,不至于断了传承。 血奴,是没有资格收徒,没有资格去讲求术法传承的。 在成为血奴之前所收的徒弟,可以另说。 而现在,身为主子的苏淳风,却如此轻描淡写的,允许血奴褚卓延择优而收徒授术,将术法传承下去。 褚卓延岂能不感动落泪? 夜色朦胧。 苏淳风迈步在京大校园里的五四大道上,神情恬淡。 上午,他接到罗同华教授的电话,去了趟罗教授的办公室,两人谈及了奇门江湖联盟被上级取消组建的事情。 让苏淳风和罗同华都颇有些失望和无奈的是,奇门江湖联盟虽然被取消了组建的计划,但李全友也只是丢掉了本该到手的江湖联盟理事会主席的职权,其它的职务、权力地位,都没有受损,仍旧和罗同华平起平坐。 没能兑现之前承诺借机拿下李全友的罗同华,只好提醒苏淳风,李全友此人心胸狭隘,睚眦必报,即便是没能成为掌控奇门江湖的联盟主席,但权势犹在的情况下,说不得就有可能暗中给苏淳风下绊子。而奇门江湖上,也难免会有愿意巴结讨好李全友,甚至甘愿为李全友鞍前马后做狗腿子的术士。 更何况,当前的奇门江湖上,苏淳风还真不敢保证,没有记恨他的术士,会趁机与李全友勾结,暗中加害于他。 所以,他必须要多加小心。 奇门江湖,太危险了。 安排褚卓延去保护父亲苏成,是苏淳风仔细考虑后做出的决定——褚卓延修为虽然算不得绝强,但好歹也是迈入炼气初境多年的术法高手,修为深厚,应付一般的术士,绝对没有问题。而且,苏淳风还要亲自施术制作护身法器,再有相术大师石林桓很早就应他的请求,在公司、家中布下了防御型的风水术阵,只要不是那种逼急了明目张胆不惜一切代价去杀人情况,那么在这个奇门江湖上,还真没有几个术士,能在苏淳风安排的多重保障下,害得了他的亲人。 然而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重生以来,已然养成小翼谨慎心性的苏淳风,恨不得施术将李全友杀死,以绝后患。 但他不能这样做。 因为李全友,有着官方负责人的身份。 清晨在红湖岸畔,苏淳风曾想以激将法逼迫李全友和他生死斗法,可惜李全友这条阴险狡诈的老狐狸,终究是不敢和他玩儿命。 605章 合格的董事长助理 下午三点多钟。 中州市天茂集团大厦,总裁办公室里,肖振神色平静地翻阅着石林桓写就的一份人事资料评估。前些时日天茂集团全资收购了一家港资企业,对于企业人事方面暂时还不方便大动,所以肖振借考察企业工作的名义,带上石林桓一起到那家企业的各部门走访,而后召开了一次各部门负责人参与的会议。 其实目的,就是要石林桓通过面相,对这家企业的各部门负责人给出品行和能力各方面的评价,继而决定在这家刚刚被集团收购的企业里,应该先把谁踢出局,或者调动到更合适的工作岗位。 石林桓的评估资料写得简要明了,对每个负责人都做了简短的评语。 不过,也仅仅只是评语。 一针见血。 例如: 陈某某,心思缜密,心胸欠缺,唯贪小财而心不宁,孑身乏友; 林某,开阖有力,雷厉风行,野心膨胀,贪权势而能成,是为上者,乏藏锋之性; 朱某,心如针口如刀,贪欲深重,能力泛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 作为在肖振面前几乎能称得上一言九鼎的高级顾问,石林桓却从不会直接开口建议肖振去把谁干掉。因为辞退谁、调动谁的工作职务,是由肖振和天茂集团高层来决定的,石林桓作为集团高级顾问,只需去做好份内的事情。 天资聪颖睿智的肖振,打小又是在豪门贵地之家耳熏目染,再经历多年商场打拼,可谓有着过人的眼光头脑,他很清楚这是石林桓在职场上,也是人生中难得的大智慧——懂得如何做,是职场智慧,而做这些事情时,从来都是那么的风轻云淡,恰到好处地浅谈辄止,全然没有丝毫的做作,让任何人都发自内心地钦佩又不至嫉妒和忌惮,这就是人生智慧。更何况石林桓还是一位神秘的相术大师,拥有着鬼神莫测的识人、堪舆之能。也正是因为有这样一位近乎于人间仙人的大才相助,这些年来肖振才能够少走了很多的弯路,避过了诸多风险,可谓是一帆风顺,无往而不利。 所以,肖振对石林桓,愈发的信任和感激:“这次辛苦您了。” “职责所在。”石林桓微笑道,一边抬腕看了下手表,道:“那位褚先生,应该快到站了。” 肖振笑道:“苏淳风这家伙,我是该说他胆小,还是应该说心细如发?” “此子生性谨慎,从不愿惹是生非,生活中甚至能够做到不拘小节忍辱退让,然而在对待奇门江湖事和术士时,却睚眦必报,杀伐果断,最重要的是,他底线分明……”石林桓轻叹口气,感慨道:“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岂不知庸人自扰,亦是扰了无辜的他人,譬如苏淳风,他向来为人行事低调谦和,却无法避免那些自扰的庸人烦扰,不得已将底线划得格外分明,却是有利有弊。利在警告他人,不得去触碰他的底线,否则誓不罢休。而从敢于划出底线这一点来看,苏淳风事实上是一个极为自负的人,当然,他也确实有底气自负。弊端在于,他这样划出底线,就能让所有想要与他为敌者,都会在与其发生冲突而无把握时,首先想到去侵害他的底线,或者以此为要挟。” “年纪轻轻,活得可真累。”肖振颇有些同情地说道。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石林桓微微一笑,道:“既修山门术,何必入红尘……这就是他的命啊。” 肖振摇摇头,自嘲道:“听着就头疼,我本以为,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奇门江湖不但超脱世外,在诸多情况下甚至还超脱了法律的约束,简直让人不可想象。所以有时候想想还挺羡慕你们,这种充斥着神秘危机和血腥争斗的江湖,倒是真的能够快意恩仇事了拂衣。有道是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大概石先生您也乐在其中吧?” 石林桓微笑不语,心中感叹虽然说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可子非鱼,亦不知鱼之苦、鱼之无奈啊。 正如他石林桓,何尝不想快意行事事了拂衣,他相人精准无比,堪舆地理运势而择之,人为改动风水气运可称逆天,可受制于冥冥中的天机,又不得不刻意低调行事,在协助肖振时从不去做出人事的抉择,看似风轻云淡不逾他人底线,,实则也是无奈之举。问世间,谁人不想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可常言道天机不可泄露,石林桓一身高强的相术修为,放眼整个奇门江湖,能与其比肩的相术高手屈指可数,可相人相天相地相风水,从运导运甚逆运,天道反噬之伤就无可避免,只好这样故作清高姿态地打个擦边球,将天道反噬的力度降低到可控、可抗的范围内。 而肖振所说的奇门江湖术士们能快意恩仇,不受法律的约束,更是一种可悲可笑的肤浅表象——事实上官方越是纵容某个术士或者门派,那么被纵容者就会越发紧张,犹如走钢丝般战战兢兢。 天知道,何时踩破了几乎完全是官方掌权者自由心证的红线,就会遭到官方的雷霆一击? 山城市横岭门就是前车之鉴。 肖振见石林桓没有回应他这番话,倒也没怎么在意,笑道:“石先生,这次我和您相互唱一台戏,把那位从京城来的术士,安排到苏成身边,倒不是什么难事,可问题是,如果那人除了一身术法之外,委实没有什么实际的工作能力,以苏成的性子,早晚会和咱俩发牢骚……你也知道,苏董事长可见不得任何闲人白拿工资,更何况还是卖咱们的面子往身边留个人,他必然心生疑惑和些许的不满,倘若他回头就把那个术士,给安排到了其它的工作岗位上,我们怎么和苏淳风交待?” “这件事,苏淳风心里有数。”石林桓当然知道肖振接下来想要把话往哪方面引,他直截了当地说道:“肖总,褚卓延此人,既然是苏淳风安排到他的父亲身边,那么你绝对不要想其它的,哪怕是苏成真的会把此人从身边支开,你也不能去把褚卓延笼络到自己身边。” 被一语揭破心思,肖振却没有丝毫尴尬,很坦诚地说道:“如果有那么一天,我当然会提前和苏淳风打招呼的。” “这个招呼,不能打。”石林桓淡淡地说道。 “为什么?” “因为,褚卓延是苏淳风的人。”石林桓神情严肃地说道:“他既然放心把褚卓延安排过来保护他的父亲,那么任何人,尤其是我们这样被他视作朋友的人,就更不能去打褚卓延的主意了。” 肖振笑道:“不至于吧?” “这是一个态度。”石林桓轻叹口气,道:“肖总,我石林桓还不至于,去和其他术士在你这样的贵人面前争宠,所以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用这样的心思去忖度我,这很容易引起误会。另外,你如果想要拢络奇门术士,以为将来不时之需,那么我还是要劝告你,趁早断了这样的念头,纵然奇门术士能杀人于无形,可害人终会害己,以肖总的身份,不值得去冒这种风险;如果肖总是因为对石某人风水术阵的防御性不放心,担心将来受术士所害,那么肖总就更不能与苏淳风之间产生不会言明但必然存在于内心的隔阂……说到底,肖总对奇门江湖,对奇门术士,还是不够了解。” 肖振稍作思忖,起身鞠躬,神态诚恳地说道:“多谢石先生教诲。” 石林桓摆摆手,起身道:“走吧,去接那位褚先生。” “好。” …… 中州市,万通物流集团总部。 董事长办公室内。 苏成面带爽朗笑容,大大方方地说道:“我听人说过一句话,叫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石先生、肖总,你们这可真是雪中送炭,用咱们平阳的土话说,这叫瞌睡的时候送枕头。我这几天就一直发愁自己这个大老粗,打理万通物流集团的诸多事务力不从心,想着找一位经验丰富又有能力的助理呢,这不,肖总和石先生就把褚先生给送来了。” 话是这么说,可两天前就已然得到消息并决定接受这名助理人员的苏成,心里还是有些泛嘀咕,好端端的肖振和石林桓突然来这么一手啥意思? 万通物流、万通快递的重要部门,都有他们天茂的人,咋还不放心? 给咱老苏身边安插这样一个人物…… 对于典型土老冒骤然间发家致富挣下如此大产业的苏成来讲,每一分钱都是来之不易的血汗钱。更何况万通物流、万通快递是股份制的企业,心眼儿实诚的苏成身为董事长,生怕自己打理不好公司的运营,对不起其他的股东们,谁让他是一把手来着? 所以,这么长时间以来,公司全国各地大大小小的分公司、网点招收员工的事情,苏成不敢说面面俱到,但只要一有时间就会翻看各分公司有多少员工,工资多少,房租、水电、通讯费用等等。 事无巨细全都上心啊。 这样一位堪称劳模的董事长,突然往他身边安排一名助理,而且是肖振、石林桓推荐过来的…… 肖振在电话中还说了,基本工资要一万元。 他妈的,一万块钱可是巨款啊! 粗中有细的苏成打着哈哈对褚卓延说道:“万通公司的庙门不大,了褚先生却是尊名副其实的大佛,先前我打电话给陈总,提到了这件事,不曾想陈总一听说你的名字,立马就告诉我,你们认识,而且褚先生和我那不成材的儿子苏淳风,竟然也挺熟的……你看看你看看,既然大家都是自己人了,褚先生直接来公司找我或者找陈总都行,何必再去麻烦肖总和石先生,见外了啊。” 褚卓延不卑不亢,微笑着用他颇为浓郁的南方口音说道:“公私还是要分明的,而且正因为和淳风之间的关系,所以这次到中州市,我本意是去天茂集团应聘,肖总和石先生认为,我很适合任职苏董事长的助理,所以,我这既能说是毛遂自荐,又能说是应聘入职,服从安排。” 肖振帮腔道:“其实这件事,半年前我就考虑过,苏董事长在公司一向事无巨细亲力亲为,太过劳累了,所以有必要安排一位成熟稳重、有着过人能力的助理,协助并分担苏董事长的工作压力。” “我推荐褚先生,是因为一个多月前接到了淳风的电话,他恳请我帮忙给苏董事长找一位优秀的助理。”石林桓笑道:“苏董事长,有这么懂事又关心你的儿子,福气啊。” 苏成乐得眉开眼笑,考虑到避免褚卓延太过尴尬,便不再多说什么,很干脆地大手一挥,让秘书带着褚卓延去人事部办理入职手续。 两日前,褚卓延还未到中州市,从石林桓那里得知此事隐情的肖振,就已经给苏成、陈羽芳分别通过电话,简单讲述了身为董事长的苏成,身边安排一名优秀助理协助其工作的必要性。 陈羽芳对此大力支持。 苏成虽然心有不喜,可到底是肖振和石林桓推荐的助理人员,他不能驳了二人的面子。况且,苏成还特意给他最为信任的儿子苏淳风打过电话,说及了这件事,而苏淳风也表示非常有必要。 于是苏成心里的疙瘩就解开了。 短短一星期之后。 苏成就无比清晰地认识到身边有一位优秀的助理人员,是多么必要的安排了。 原本在物流行业中,绝对称得上门外汉的褚卓延,仅用一天的时间就迅速理清了董事长及办公室大致的工作流程,两天时间后,褚卓延就能够在部分指导性的事务,向苏成提出合理的建议,包括工作会议上要强调的重点,各项工作事务的轻重缓急划分,并且能够独立对一些分公司提交的事务做出恰当的处理。当然,这几天时间因为刚刚涉足物流集团公司,褚卓延做出各种处理意见后,都会提交给苏成,由董事长拍板决策。 苏成不由感慨:“人才啊,比咱这个土老冒强多了!” 也难怪,没有充足的文化基础和管理集团公司经验的苏成,平时真是忙得脚不沾地,许多时候,他都会觉得万通物流、万通快递的事务又多又乱,总是担心这件事处理不好,那件事有纰漏。 而褚卓延接受过高等教育,又是在早已经济繁荣的香港长大,多年来一直都在大公司工作,虽然没有做过助理,可在公司里那是仅次于一把手詹又平的高层,好歹见多识广,经验丰富,让他做一名董事长助理,委实是大材小用了。所以刚刚接手物流集团董事长助理的职责,褚卓延就能迅速地了解并融入到工作中,处理各项繁琐事务有条不紊,在苏成看来一团乱麻的工作,被他梳理得清清楚楚一目了然。 这钱,花得值! 苏成觉得,自己近来真是鸿运当头,白捡了这么好的一位助理,二儿子苏淳雨高考又考了646分的高分,好嘛…… 手拿把攥进华清大学了! 土包子大老板苏成,虽然这些年在商场上把心性磨炼得愈发沉稳,可以做到处事不惊,可仍旧在儿子考上大学的事情上,没能按捺住心头的激动和那份几乎要冲破头顶的虚荣,决定为此回老家村里住两天。 没别的,必须大摆宴席遍邀亲朋和街坊四邻。 膝下俩儿子,三年前老大考进了京城大学,今年老二考入了华清大学——全乡、全县、全市…… 全省! 能找出第二个来么? 苏成美得整天合不拢嘴儿,对于回家大摆宴席容易被人私下里说他臭显摆,向来极为在意名声和低调的苏成,还特意给自己找了个理由——三年前老大考入京大时,咱在村里大摆宴席了。今年老二考上了华清大学,咱如果不再来一场,老二不得埋怨他们做父母的偏心么? 按理说,董事长因为儿子考上了华清大学,高高兴兴回老家村里设宴庆贺,身为董事长助理的褚卓延,应该留在公司处理各项事务。 但褚卓延对苏成说:“我是董事长助理,可以代为处理公司事务,但多数情况下需要向董事长及时做出工作汇报,并得到董事长的批准。所以,我有必要跟随在董事长身边。现在是信息化时代了,电话通讯极为方便,不会影响到工作的。而且,许多公司的事务,身为助理的我,要随时提出自己的见解以供董事长参考决策。” 对于助理的职务、职责相对已然了解的苏成,仍旧有些纳闷儿,可又不好意思直接拒绝褚卓延跟随在自己身边,考虑到自己离开公司,一旦有什么紧急事务的时候,也确实需要褚卓延这样一位优秀的助理协助出谋划策,他就没有再说什么。 也好,多一个人多一份乐呵。 喜悦总要有人共同分享,才更愉悦不是? 这一日天气晴朗,日头毒辣。 中午,河塘村村委大院三年后再次被首富苏成借用,院子里、各间办公室,还有新修的礼堂、都摆上了桌子,酒宴丰盛,人声鼎沸,犹若赶集般热热闹闹。比之三年前苏淳风考上京大时的那次宴席的规模,还要大得多,场面也要气派得多——因为不仅仅是乡里的领导,县里、市里都有领导应邀前来,今时不同往日,万通物流集团董事长苏成的面子,值得他们给。 褚卓延这是第一次见识到农村乡下大摆宴席的场景,他借口以职责在身不便饮酒为由,陪着苏成在市县几位干部那一桌上浅尝辄止地喝了几杯啤酒后,就走出那间办公室,毫不在意炙热的阳光,漫不经心地在热热闹闹的村委大院里闲散溜达着。 除却领导酒席所在的那两间房内,其它房间,礼堂中,以及没能进入室内喝酒的街坊四邻酒席上,粗野的乡下汉子们赤膊上阵,大声地划拳猜酒,妇女们呼喝着撒欢的孩童…… 这里,就是苏淳风从小长大的地方。 和苏成接触了一段时间,褚卓延对这位董事长的性格也有了一定的了解,偶尔的闲谈中,苏成也毫不避讳地告诉过褚卓延,自己没啥文化,当过几年兵上过战场的大老粗一个,老婆更是斗大字不识一个,这几年才自学着勉强能自己读书看报了。可他们两口子虽然没文化没啥见识,偏偏培养出了两个考上京大、华清的儿子。 说起这些时,苏成满脸毫不掩饰的骄傲。 褚卓延理解也必须承认,苏成两口子有资格因此而在任何人面前展现他们的骄傲。 而褚卓延现在,愈发迷惑…… 这样的父母,这样从小到大成长的环境,如果说苏淳风和弟弟能够考上京大、华清这两所大学,还不算奇怪的话,那么苏淳风在日常生活中,一言一行所表现出的稳重、成熟、低调谦和、极有绅士风度的涵养和气质,就让人很难理解了——因为,优越的气质和稳重成熟,以至于城府的心性,集中在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身上,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从小到大在特殊的环境里耳熏目染亲身经历诸多事物,才能培养出来。 但那种特殊的环境,绝非这个农村,这个家庭,这些人…… 不知不觉中,褚卓延走出了喧嚣的村委大院,站在了流水潺潺的小渠旁那棵合抱粗细繁茂柳树下,树荫浓郁。 蝉鸣声阵阵。 阳光透过繁茂枝叶间的缝隙,在褚卓延身上洒出点点光斑。 他想着奇门江湖上有关苏淳风的流言,不,现在以苏淳风在江湖上的声名,已经不能说是流言,而是有关他的传说了——天生仙灵奇象,隐有双魂合体之态,不受天机所限,超脱五行运势之外…… “或许,有这样一个主子,此生也算是值了吧?”褚卓延面露一丝微笑。细想之下,除了血奴的这个身份之外,自己似乎没有受到过任何来自于苏淳风的伤害,更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损失。况且,成为血奴,也是自己咎由自取的恶果,比之死去的万连胜师徒,他算是万分幸运了。 昨天晚上,住在了河塘村的褚卓延,晚饭后把苏淳风交给他的两枚护身法器,以赠送的名义,给了苏成和陈秀兰。 初次见到老嫂子,赠送礼品显得很自然。 褚卓延说:“请董事长和嫂子,务必随身佩戴。在我的老家,只有被视作最值得尊敬的友人,才会赠送首饰。而接受了友人赠送的首饰,就一定要佩戴在身,以示对朋友的尊重。” 所谓友人赠送首饰的说辞,当然是谎言。 这是苏淳风想到的办法——他了解自己的父母,虽然如今已然身价不菲,可陈秀兰也仅仅只有苏成前两年发家之后给买的金项链、金戒指、金耳坠,土老冒苏成觉得这绝对是爱的浪漫,坚定地认为纯金饰品绝对是高端大气上档次了。当然,陈秀兰也这么认为。而苏成……除却陈秀兰听取堂妹陈羽芳的建议,给孩子他爹买了块价值数千元的手表之外,苏成实在是没有戴过别的首饰,两口子都认为,大老爷们儿戴那些没用的玩意儿干啥? 这次褚卓延“赠送”给陈秀兰和苏成的,是两枚戒指。 妖骨材质。 当初苏淳风杀万连胜师徒,将两枚原本给张丽飞、王海菲佩戴的法器取回后,这么长时间以来,他几乎每天修行时,都会以术法导引天地灵气温养两枚妖骨,如今原本外观黑灰粗糙的妖骨,已然被温养得漆黑透亮,犹若玉石般晶莹剔透,分外美丽。 前几天,苏淳风特意委托去京城出差的赵山刚将妖骨带回平阳市,找到仍旧在平阳商厦经营着手工饰品店的大师级饰品雕刻专家,老头儿白景安,告知要为年近五旬的夫妻打造一对戒指。戒指打造好后,赵山刚又亲自送到京城,苏淳风让他在京城住下等待一晚,当晚苏淳风在两枚戒指上施术布下术阵,制作成护身法器,再由赵山刚带去中州市,私下里交给了褚卓延。 两枚戒指虽然是黑色的,但雕工精致,而且妖骨晶莹剔透分外美丽,所以苏成和陈秀兰非常喜欢。 两口子问及是什么材质时,褚卓延说:“这是极为稀有的黑玉。” 陈秀兰又问多贵? 褚卓延笑说道:“嫂子,接受了朋友的赠品后,当面询问友人所赠礼品的价值,不太好吧?” 陈秀兰尴尬笑着不再询问。 苏成也赶紧呵斥了妻子两句,这老娘们儿,咋这么不懂事? …… 就在褚卓延站在树荫下出神时,一位气质不俗,穿着整洁,神采奕奕,明显不是乡下人的老者,走到了褚卓延的身旁,微笑道:“褚先生,这么早就离席了,好像心事重重的样子啊?” 褚卓延回过神儿扭头一看,见是刚才在酒席上言谈相互介绍过的陈献,知道这位老者是苏淳风的外公,赶紧微躬身礼貌道:“陈老先生,卓延职责在身,不便饮酒,所以提前离席,又好奇豫州省乡下的风土人情,走到这里,就忽而心生感慨入神,失态之处,让老先生见笑了。” “褚先生应该是书香门第出身,言谈举止都能让人感受到如沐春风般的书卷气息。”陈献神情和蔼地夸赞道。 “老先生如此夸赞,卓延无地自容。”褚卓延谦逊道。 “北方人多心性直爽,不喜欢绕圈子,言语间如果有让褚先生不快的地方,还请多多见谅。”陈献摆摆手,顺着小渠往南远眺,一边说道:“褚先生是奇门中人,术法修为极高,苏成和秀兰两口子,能有您这样的高人暗中保护,身为他们的长辈,我得代他们表示下谢意……不过可惜的是,他们并不知道奇门江湖和术士的存在,更不知道你这位董事长助理,其实是专程前来负责长期保护他们的奇门术法高手。” 褚卓延心里暗暗惊讶,刚才在酒席上得知,陈献曾经身居一市市委书记的高位,这样的人物竟然也知道奇门江湖、术士的存在,而且很显然,他清楚苏淳风术士的身份,也知道自己进入万通物流集团成为董事长助理的缘由,难不成苏淳风已然将此事告知了他的这位外公? 心中疑惑,但褚卓延神色平静,不卑不亢地说道:“只是领一份酬劳,做一份事。” “褚先生。”陈献稍显为难之色,继而说道:“你术士的身份,以及在万通物流集团暗中保护苏成的事情,倒不是淳风告诉我的。实不相瞒,我和石林桓大师是老朋友,是他私下告诉了我。自从得知你到了万通物流集团后,这几天我一直都在考虑一件事。” 褚卓延面露询问。 陈献道:“淳风,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他的性格我还是比较了解的,既然他请褚先生到万通物流集团做董事长助理,应该是有所担忧,为了安全起见才会这样做,而且,他的担忧必然是实际存在的。私底下,我也听石大师讲述过,你暗中保护苏成,虽然具有一定的风险性,但因为有石大师在万通物流集团总部以及几个重要分公司,还有苏成、秀兰的居住地,都布下风水术阵,又有向来谨慎小翼的淳风布下诸多防御型术阵的缘由,其实在没有意外发生的情况下,你这份保护的工作,是很轻松的。所以我今天专程找机会单独与褚先生谈话,是有一个不情之请。” “您请讲。”褚卓延礼貌道。 “在不影响褚先生保护苏成的前提下,必要的时候,也能够保护我的女儿陈羽芳。”陈献认真地看着褚卓延,道:“我也可以按月支付给褚先生应得的酬劳,如何?” 褚卓延不解道:“陈总经理,能有什么危险?况且我是术士,我能够做的,充其量就是应对术法对人的侵害。” “我担心的,正是羽芳被术士施术法伤害到。” “为什么?” “淳风考虑且担忧的,正是至亲之人遭受术法所害。”陈献露出忧心忡忡的表情,道:“羽芳和他的堂姐、堂姐夫,嗯,也就是秀兰和苏成之间,包括淳风,关系非常近,羽芳更是万通物流集团的大股东,总经理。如果有术士为了报复之类的缘由,想要伤及淳风的亲人,那么我担心,羽芳也会成为术士的报复攻击目标之一。” 褚卓延怔了下,稍作思忖后,微笑道:“陈老先生,我想您对于奇门江湖和术士,不够了解。淳风请我来,确实是因为有所担忧,防止万一事态的出现。但这种事情的发生概率,非常低。原因很简单,传统的江湖规矩中,就有祸不及家人这一条,况且纵然是谁有心要不择手段地报复发泄,也总要考虑到,被报复者有亲人,实施报复者,也同样有亲人,正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是其一,其二,我出现在苏董事长的身边,更多起到的是一种警示作用,但也有弊端,那就是会令个别疯狂之人意识到淳风所在意的是什么。如果我再把自己的职责范围扩大,关注目标包括了陈总,那么我想,就会形成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结果,从而让有心人认识到,淳风所在意的人中,包括了陈总,这样的话,本来无风险的陈总,反倒会徒增无辜被伤害的可能性。” “这……”陈献皱眉想了想,点头自嘲道:“褚先生此言有理,是我年纪大了,想得太多,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老头子咯。” “老先生爱女心切,可以理解。” “罢了,罢了!”陈献摆手道:“褚先生,有机会还请赏光,我久仰奇门江湖事,很想请教。” “不敢当。” …… 苏董事长在河塘村大摆筵席,邀街坊四邻亲朋好友,庆贺次子考入华清大学的这一天晚上,身在京城大学的苏淳风,也邀请了室友,还有在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里算得上关系极好的白行庸、袁郎几人,在京大西门外的烧烤摊上,撸串扎啤,几个年轻人不亦乐乎。 弟弟考入华清大学,苏淳风当然也非常高兴。 他能想象到,父母现在的心情。 为人子,莫过于此。 褚卓延打来电话的时候,苏淳风正与室友们喝到了兴头上,他看了下来电显示就摁下接听键,道:“说吧。” 褚卓延听得出苏淳风这边热热闹闹的声音,知晓苏淳风现在不大方便接听电话,所以褚卓延没有废话,直接把中午时分陈献与他的谈话,简单讲述给了苏淳风听——这,是褚卓延认真思忖后做出的决定。 听完褚卓延的讲述,苏淳风道:“卓延,这样处理挺好的,我相信你。” “嗯,那就先这样,不打扰你了。” “回见。” “再见。” 挂断电话,苏淳风稍稍出神儿之后,端起扎啤杯,仰脸咕咚咕咚一气喝尽,起身貌似带着醉意地乐呵呵说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我说哥儿几个,来啊,走一个!干了!” 一众人纷纷举杯,起哄叫好。 白行庸和袁郎对视一眼,皆看出对方眼里的那一抹同情之色。 苏淳风,不容易啊! …… ps:这几日孩子出水痘,一直做奶爸时刻关注着,怕他痒痒挠破后留疤,唉~~~还好,目前已经开始结痂,基本无碍可以放心了……鞠躬,今日两章合二为一,我会慢慢补回来的! 606章 万通物流,姓苏! 炎炎夏日,酷暑难熬。 午后,平阳市大街小巷两侧的树木,都被毒辣的阳光炙烤得无精打采,蔫了的枝叶耷拉着。 繁茂枝叶间蝉鸣不间断地制造着噪音。 在万通物流园的家里稍事午休后,苏淳风便下楼,开车出去——如今家里买的这辆黑色桑塔纳2000,基本上等于是他的车了,因为父亲长期在中州市工作,就连母亲也跟着过去负责照顾他的生活,而公司里,给苏董事长配了一辆黑色的奥迪a6,沉稳大气又显档次。当然,若非是苏董事长一力阻挠生怕花钱太多,原本董事会的决定,是为董事长购买一辆价值过百万元的进口奔驰。这下可好了,既然苏董事长的配车只是奥迪a6,那么公司里最高档的配车,也就只能是这个档次了。 万通物流集团总裁兼财务总监陈羽芳,为此生了好几天的闷气,她其实一直都惦记着给自己配辆宝马的。 好歹也是评估价值破二十亿的集团公司了啊。 而且,从万通快递正式运营仅仅一年就已然实现业绩突飞猛进的状况来看,万通快递只要不出现决策性的战略失误,大局范围的国家经济不出现问题,那么短短几年之内,万通快递的价值必将扩张数十倍甚至百倍。去年开始运营后,银行虽然给予贷款,但卡得还是比较紧,根本不够支撑万通快递用以快速的业务扩张,庞大的流动资金中,除却股东自掏腰包注资,以及华茂集团庞大的财力以及信用担保做支持外,还有就是万通快递的自给自足,就连万通的几个物流园,万通货运信息网的收益,也全都投入到了万通快递的快速发展步伐中。但是,这远远不够。 而从今年年初开始,银行已经开始注意到万通快递的迅速发展和良好前景,几家银行负责人都主动提出,有意向增加对万通快递的贷款。另外还有十几家基金、控股投资机构的公司,开始主动与万通物流集团的高层接触,希望能够出资购买万通快递的股权。 但目前情况下,因为各大股东,尤其是最大股东兼任董事长的苏成,对于融资事项表现得较为冷淡,所以万通快递暂时还没有融资的意向。 苏淳风放暑假回来后,去过一趟中州市万通物流集团总部。 其实今年在学校里,他就接到过几次父亲的电话,期间还回来一次,与父亲和堂姨陈羽芳专门就融资一事进行过细致的商议。在苏淳风看来,出售股权融资,对于当前的万通快递来说,肯定是一件收益率极高,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通过合理的融资,万通快递能够在最短时间内拥有大笔资金,这样一来万通快递的高速发展,就不会受到流动资金极为紧张的束缚。 陈羽芳也是这个意思。 但在这件事情上,向来对大儿子苏淳风言听计从的苏成,却出乎意料地表现得格外强硬,他不同意。 他认为万通快递要一步一个脚印,稳妥地发展,不能平地起高楼。 其实苏淳风和陈羽芳能够理解,苏成之所以如此坚定地否决融资一事,除了因为没有信心掌控越来越庞大的集团公司之外,其实主要原因还是在于,他个人文化基础薄弱,眼界和雄心都不够,根本意识不到万通快递融资之后快速的膨胀,会让这家公司的实力在最短时间内实现质的飞跃。或许,苏成还会小农心性地觉得,融资之后股权稀释,他个人的股权会降低太多,有可能失去对这家集团公司的掌控。 然而令苏淳风没有想到的是,他这次还真是小觑了父亲。 那天晚上在中州市,父子二人私下谈及此事时,苏成很认真且严肃地说道:“从去年万通快递正式营业开始,流动资金的严重缺乏状况,就让我考虑过出售股权融资,但那时候时机并不成熟,也没人看好万通快递。而到了去年年底,董事会和股东会议结束后,天茂集团的代表,私下里与我洽谈了一件事,那就是天茂集团愿意出资五个亿,购买我在万通物流以及万通快递的股权,或者,天茂集团直接出价二十亿元,将万通物流集团包括旗下公司全资收购。那天,我拒绝了天茂集团的收购意向。之后,我就更加清晰地意识到,万通物流集团的价值以及增长空间,有多大。暂且不说发展迅速的万通快递,仅仅是万通物流的几家物流园的地皮价值,几乎每年都会翻一番,你算算值多少钱?万通货运信息网,现在也开始拓展渠道业务,不仅仅走物流信息的业务,今年初还全国首开了物流门户网站,以及一家主打车辆讯息的门户网站,到现在半年时间,就实现了盈利,虽然相对于万通快递和万通物流园的利润,网站的收入只能勉强算是锦上添花的零头,但很显然未来发展的空间非常大,你堂姨对此也非常重视,特意从中海、深圳聘请了网站经营和维护方面的专家。再说回到万通快递,大家都知道,财务报表显示去年的万通快递没有实现盈利,甚至还有亏损。但那只是摆在明处的一些账目,事实上呢?去年半年的发展中,除却银行贷款和股东们的增资之外,有接近百分之五的拓展投资,都是万通快递的盈利!去年自开业至年底,万通快递相继投入了超过四个亿的资金,购买车辆、租用库房、公司办公场地、招收员工等等,四个亿的百分之五是多少?两千万!今年,前半年除却万通物流集团各公司的盈利继续依照合同规定,投入万通快递的拓展之外,我没有再从银行贷一分钱,也没有同意股东继续注入资金。但仅是万通快递半年的盈利投入,已经高达四千多万了……淳风啊,不是父亲思想僵化胆量小,而是涉及到如此庞大的股权融资事宜,我必须要小心谨慎,一是不能把万通快递的股权贱卖了,另外,还要防止融资之后,本来稀释的股权突然间从投资公司的手里,集中到了一家企业的手里。” 当时苏淳风听完父亲的话,略显惊讶于父亲的分析,又有些哭笑不得地说道:“股权融资,可以在合同内注明股权变更的条件,加以各方面的限制,其实这方面您不用太担心的。” “所以我得拖下去,这是一场心理战。”苏成认真地说:“一个又一个人私下里找我商量,劝我,给我仔细地分析讲解,我自己只要一有时间,也会去参考学习这方面的知识,哪儿能不清楚融资的好处?只不过,商场如战场,人心莫测,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任何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都有可能。咱们现在这点儿资本实力,与那些庞大的商业大鳄比,差得太远了,随时都会被他们轻易吞掉。所以我得加倍小心,不得已只能采取拖的方式,以不变应万变,因为越是这样往下拖,将来在谈判桌上的底气就越足,不然的话,谈判协议条款上的条条杠杠,怎么能让你爹我这个土老冒占据主动?涉及到上亿甚至十几亿的投资,哪一个有资格出面洽谈的,不是人精?再说了,拖的时间越长,万通快递的股权价值就会越高,这是明摆着的。当然,你不用提醒我,我也知道拖下去,也得有个度,不然会竹篮打水一场空的。” 苏淳风彻底震惊,并且由衷地感到了欣喜。 他想到了一位伟人曾经说过的那句话“唯有实践才是硬道理!” 父亲苏成,几年前还只是一个没啥文化,当过兵扛过枪打过仗,然后回村务农的普普通通农民,一分钱都要掰成两半花,更没什么雄心壮志,小富而安。在心惊胆颤地开始了贷款搞物流园之后,短短几年时间,苏成事业腾飞的同时,思想见识都发生了质的飞跃。 事实上,就在这次与父亲谈话之前,苏淳风偶尔听及他人谈论改革开放后,国内迅速发家致富的诸多大老粗富豪,尤其是那些借着天时地利搞石油、煤炭、铁矿的豪富们,虽然苏淳风不会插嘴讨论,但打从内心里还是有些人云亦云的偏见——那些人的崛起,是特殊的大时代造就了他们,是矿产、石油、煤炭等重要的资源,促生了他们,是胆大包天,凭着一股子狠劲儿强取豪夺,舍得花巨资贿赂等等不择手段的方式……但绝对不是他们有着过人的经商天赋以及聪慧的头脑。就连对自己的亲生父亲,苏淳风内心里也清楚,没有自己两世为人重生而来的相助,没有他苏淳风靠术士的身份和神秘的令人恐怖的术法,积累出了人脉资源,父亲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有今天。 而现在,苏淳风的这些想法,已然被现实掀翻了一半。 他认识到,这些人的成功确实有着诸如运气、胆识、资源、权势甚至是不择手段违法犯罪的诸多因素,但最根本的条件,是这些人的智商天赋加上后天远超常人的努力勤奋。 正如苏成所说,一旦涉及到上亿、十几亿甚至数十亿巨额资金的生意,能够有资格坐到谈判桌上的,哪一位不是人精?多少纵横商场的豪富者不可谓不精明,更有着一大帮头脑智商学问经验都极为优秀到出类拔萃的智囊,可仍旧会一败涂地……那些能够不断成功,不断壮大实力财富的所谓大老粗们,如果没有过人的聪慧才智和付出常人难以企及的勤奋努力,事无巨细的谨慎和当断则断的勇气,精准果断的抉择,恐怕早就被充斥着阴谋诡计杀人不见血的商业战场嚼碎吞下,连一粒骨头渣滓都剩不下。 他们,是大老粗。 但他们,绝对不简单。 那天晚上,苏淳风很高兴,并且坚定地支持了父亲的决策,最后,他又给父亲吃了一颗定心丸:“褚卓延,是自己人。” 苏成松了口气。 他没有多问,但相信这个一直以来都非常优秀、非常自信,从没有出现过判断失误的儿子。 …… 苏淳风开车来到了贸易路北段的金茗茶馆。 暑假期间,只要有空闲的时间,他几乎每天下午都会到金茗茶馆来喝茶。有一次恰遇到赵山刚和钱明也在,他开玩笑说:“山刚,你觉得在这里喝茶,能沾上点儿文化气息,这不,我也想多沾点儿。” 茶馆老板冯平尧近乎于半圣的诡奇身份,赵山刚自然不知晓。 苏淳风私下里倒是告知过钱明,并建议他如果有时间,可以经常到金茗茶馆喝茶,冯平尧的人文气能不能沾到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那半圣的浩瀚儒气,能够潜移默化地帮助到钱明。因为钱明的师父实在是不称职,做不到经常盯着徒弟的修行进展,而修行术法忌好高骛远,忌心浮气躁,最大的风险是在修行过程中因为各种外界因素影响到情绪,从而会促生心魔的壮大——心魔人人有,但如果心魔壮大失控,后果会很严重。而冯平尧这位半圣奇葩,不需要刻意地去帮助谁,他个人的气息,就能影响到一个人的心性,抚平一个人的戾气、燥意,尤其是对于术士的心魔,更有着显著的压制效果。 与赵山刚、钱明经常到这里喝茶的目的有所不同,苏淳风更愿意去细细地感应冯平尧那种不同于玄学的浩然大气,不应天,不逆势,但就是那么充沛浩瀚,无与伦比。 苏淳风有着醒神的心境修为,更是身兼诡术和中天秘术,他希望能够通过对冯平尧的气息细致分析了解,从而悟出些什么来。 奇门江湖中,众所周知术法不可多修。 可山门术法又是公认的玄术广博,山门中人几乎皆能集医命卜相四门术法与一身,这又是何故?再者说来,以固有的现状逆推的话,会发现奇门江湖术法不可多修,虽然是事实存在的公理,但大家也都认可大道三千皆通天,任何术法都无出阴阳五行,再细致些说那就是所有的术法,全都离不开两仪四象八卦九宫这些最基本的玄学根源。 既然源出同根,又为何相悖相逆,势同水火难相容? 山门术法又是如何做到集众长于一身? 苏淳风如往常般进入金茗茶馆,礼貌地与冯平尧的老伴打过招呼,对冯平尧倒是没说什么客套话,点了一壶碧螺春便径直上楼,到右侧那间临后窗的雅室内等茶。 许是应了那句“要想富开久铺”的老话吧,金茗茶馆已经不再如以前那般生意冷清。 茶水价高,可前来喝茶的人倒是不少。 每天总会陆陆续续地有前来喝茶者,要么独自一人,要么邀三五人坐到单间里品茶谈事情,在平阳这个喝茶委实没什么讲究也没什么习惯的地方,难免有那么点儿附庸风雅的意思。当然,寻常老百姓没人会来这里花上几十块甚至几百块喝壶茶水。 午后这段时间,是茶馆里最清静的时候。 开着空调的缘故,室内清凉舒适。 冯平尧神情淡漠地走进来,沏上一壶茶,放到苏淳风面前,稍作犹豫,坐到了苏淳风的对面,道:“听人说,你弟弟考上了华清大学?” 平时,冯平尧从不会多说一句话。 于是苏淳风有些受宠若惊般看着冯平尧,微笑点头道:“是的。” “京大,华清,一门两才子,难得。”冯平尧由衷地赞叹道:“你的父母有福啊。” “我和我弟弟,也有福。”苏淳风笑道。 “可你现在的气势,越来越强了。”冯平尧轻轻摇了摇头,略显混沌的双目看着苏淳风,道:“去年这个时候,距离我们平阳市不算太远的晋西省山区,发生了一件大事,应该是你们那个奇门江湖中的顶尖高手斗法。我感应到了那位最强者的存在,但很快他的气息就弥散在了天地间……对了,那个顶尖的高手你见过,就是在我这间茶馆里,被你施舍的老乞丐。” 苏淳风点点头,毫不隐瞒地淡然说道:“当时我在场。” 冯平尧没有丝毫讶异的表情,道:“我从来就不喜欢你们那个所谓的奇门江湖,戾气太重了。苏淳风,你心性良善,却深有城府,而且匣中藏剑,戾气极为浓郁,善恶只在你一念之间,有时候我会很奇怪,到底哪一个才是你?虽然不了解江湖术士,也不了解你们的术法,但我觉得,这样下去对你,对你的家人,终究不会有什么好处,你还是好自为之吧。” “受教了。”苏淳风端起茶壶,给冯平尧也沏上了一杯,微笑道:“气门江湖上,无论相术还是卜算、命算之术中,都有高手曾经说过,我是天生仙灵奇相,隐有双魂合体之态,而且己身运势脱离五行之外,不受天机所制。大概,这就是您奇怪我会有两种截然相悖心性的缘故吧?” 冯平尧怔了下,摇头道:“我不信这些。” “信则有,不信则无。”苏淳风道。 “淳风……”冯平尧说道:“我对奇门江湖、奇门术士都不了解,虽然前年和你谈完那次话之后,不再对奇门江湖、术士有什么偏见,但人老了,性情就会愈发顽固,不愿意沾染奇门江湖事,只想要平平静静开自己的茶馆颐养天年。前几天,我听一个来自京城的人,提到了你,所以我想,或许有件事,你能帮我一个忙?” 苏淳风微皱眉:“哦?” “那个人,叫罗同华。”冯平尧轻轻抿了口茶水:“这壶茶,算我的。” “什么事?”苏淳风问道。 “他想请我,介入奇门江湖事。”冯平尧自嘲般笑了笑,道:“我一辈子读书做学问,教书育人,老来虽然也察觉到了自己似乎与众不同,但丝毫不懂得术法之类的东西,这诡奇莫测,戾气过重的奇门江湖,我一个门外汉,何必去添乱,也给自己徒增烦忧。” 苏淳风道:“那我,能帮您什么忙?” “我虽然已经退休,但毕竟是从公职上退下来的人,有些话不太方便直接对罗同华,以及其所代表的官方说。”冯平尧轻轻叹了口气,道:“罗同华多次提到了你,并且对你赞赏有加。所以我想,你能帮我去拒绝罗同华的邀请,我老了,喜欢安静。” “就一壶茶?”苏淳风笑道。 冯平尧愣了下,继而哭笑不得道:“你小子,总不至于以后每次到我这里,都喝免费的茶吧?” 苏淳风喝下杯中茶,一边自斟一边缓缓说道:“既然罗教授向您提到了我,我想,您应该也对我的事情有所了解了,其实,我很厌恶且害怕奇门江湖……所以我安排了一位术法手高在我父亲身边加以保护,并亲自制作了护身的法器给我父母佩戴,我还得想办法提升自己的实力,广结人脉以希冀于让每一个亲人、朋友,都不至于因为我而受到术法的伤害。”说到这里,苏淳风顿了顿,神色间满是诚恳之一地说道:“冯老,我苏淳风求人甚少,一直以来都想向您开口,但总觉得交情不到。” “我足不出户,也不愿意干涉奇门江湖事。”冯平尧面露不喜之色,道:“当初我暗示保你不受那个老乞丐的伤害,也仅仅是指不让他在平阳是作孽。所以,在晋西省出事时,我根本没有阻拦。” “平阳,和中州市的距离,对您来讲,不算远。” “我不会杀人。” “事实上,也是我杞人忧天,这种事情发生的概率极低。”苏淳风微笑道:“我只希望,一旦有突发事件时,您能够出手保住我的亲人们的安危。至少,在平阳至中州市一带,您有这份实力。” 冯平尧皱眉想了想,道:“你很自信,能说服罗同华以及其所代表的官方,不把我请走?” 苏淳风笑了笑,道:“您这不是,有责在身么?” “我什么责?” “不管是谁,做人都是要讲道理的。”苏淳风慢慢喝着茶,不慌不忙地说道:“您得护着我的家人安危,哪里会有时间去操心其它事?更不要说,去千里之外的京城任职了。” 冯平尧一怒,旋即一笑,点了点头。 就在此时,两人同时闭口不语,扭头隔着挂帘的屋门向外看去。 一位穿着休闲薄丝绸唐装,颇有些儒雅风姿的中年男子从楼梯口上来,径直走向这间茶室。 “我约好的熟人。”苏淳风微笑起身。 “我重新给你们沏茶,今天茶费翻倍。”冯平尧板着脸走了出去。 中年男子与掀开竹帘的冯平尧擦肩而过。 “石大师,请……”苏淳风微笑伸手示意。 “淳风,你可真是好雅兴啊。”石林桓微笑着走到茶桌旁坐下,看了看茶桌上的茶壶、茶杯中的茶水,道:“早就听陈老书记和赵山刚都提及过,金茗茶馆的茶水好,环境雅致。未曾想到,这份不俗之处,原来都在茶馆老板的身上。难得啊,可惜我早有耳闻,却没来亲眼见高人。” 苏淳风道:“一会儿老爷子上来,您可千万别再说这些话,老爷子脾气古怪,不近人情。” 石林桓点头笑道:“早有耳闻,不过,他倒是能和淳风你谈得来。” “巧了,听说我弟弟考上了华清大学,老爷子这才给面,坐下来把我说教了一顿。”苏淳风解释道。 “一辈子教书育人,退休后职业病未去,可以理解。”石林桓笑道。 冯平尧轻轻咳嗽一声,板着脸掀开帘子走了进来,重新煮水沏茶,换下了杯子,做完这些后,一言不发地转身走了出去。 苏淳风斟上茶,道:“石先生这次找我,有事?” “天茂集团的公事在身,恰好到平阳住两天。今天上午把事情处理完了,傍晚的火车,就想着找个人聊天解闷。”石林桓风轻云淡地随口说了一句,继而说得:“淳风,奇门江湖联盟的事情,一直以来我都没怎么关注过,当时考虑江湖联盟成立了,我就加入其中,也没甚么大不了,无非是随波逐流罢了,总不至于去和官方硬抗。不过,板上钉钉的事情,偏偏到了最后又不了了之……这可真让人感觉奇怪和唏嘘啊。” “提起这事儿,我也是一肚子委屈,无辜背了口黑锅。”苏淳风面露无奈地苦笑着把事情经过简单讲述了一遍。 石林桓笑道:“那之后呢?” “被训了一顿呗,我能怎么样?”苏淳风摇摇头。 “你啊,终究还是年轻。”石林桓轻轻叹口气,颇有些长辈姿态地训诫劝道:“老话讲,少说少错,多说多错,以后再遇到这类事件,尽量不要公开表态,随波逐流就好,谁也不能埋怨你。” 苏淳风长叹道:“是啊,可有时候也没办法,赶鸭子上架,我能怎样?” “倒也是,谁让你名气太大了?”石林桓打趣道。 苏淳风苦笑着摇摇头——其实他心里清楚,石林桓从一开始,就是坚决支持奇门江湖联盟组建的江湖散修术士之一。然而他万万不会想到,江湖联盟组建的事情,还是在最后一刻,被苏淳风给掀了桌子。 当然,石林桓也知道,苏淳风故作委屈说自己背了黑锅的话,纯粹是在敷衍罢了。 如今的江湖,谁人不是后知后觉看出了这些蹊跷? 石林桓道:“淳风,这两年你在奇门江湖上招惹了不少的人,如今又不小心惹怒了官方,所以安排褚卓延到你父亲身边以防万一,这件事做得对,可你偏偏又给父母订制了两枚戒指做护身法器,如果是普通的材质也就罢了,竟然还用妖骨制作,怀璧其罪的道理,你不会不懂吧?” 苏淳风慢慢喝茶,神色平静地说道:“能佩戴妖骨制作的护身法器,且显露在外,奇门江湖上恐怕也没几个不开眼的,会按捺不住贪心去强取豪夺,总要询问打探一下,这两位是谁……” “倒也是。”石林桓摇头笑了笑。 以当前苏淳风在奇门江湖上的赫赫威名,比他的实力强或者与他不分上下的各方风流人物,没谁会为了贪一块妖骨而招惹苏淳风,而比苏淳风弱的,谁敢?当初惨死在京城的万连胜师徒三人……如果那时候苏淳风修为在炼气中期,万连胜断然不会去做那种傻事的。 苏淳风给石林桓满上茶水,道:“万通快递各大分公司,以及我父母亲的常住地,辛苦石先生布下了风水术阵。很抱歉我父母并不知道奇门江湖,更不知道术士的存在,也不信任风水。所以,万通快递能够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发展得相对顺利,我还是要感激您的。” “说感激的话就见外了,不说我与你外公陈老书记,以及与你之间的情谊,单说万通快递公私我本就有股份,岂能不上心?”石林桓很自然地说道:“我还等着,你毕业后进入公司执掌大权呢。再者说了,风水术阵增持气运这一点我可以受之无愧,可如果要说起安全起见的防御型,比起淳风你布下的术阵,我那风水术阵连锦上添花都不敢当咯。” “该感谢,还是要感谢的。”苏淳风淡淡地笑着,低头饮茶,“万通物流发展如此之快,我父亲是董事长,又是最大的股东,其得到的利益是最大的,所以这份感激,还是要有的。” 至此,话题终于七拐八绕扯到了双方都想谈的正题上。 石林桓喝下杯中茶水,自斟着一边说道:“淳风,万通快递的成绩效益,以及未来的前景,是有目共睹的。就连我,也不敢把风水术阵在其中起到的作用夸大其词。但现在,处于高速发展中的万通快递,其实陷入了一个瓶颈阶段,不破不立啊。” “哦?”苏淳风面露请教之意:“这话怎么说?” “一年时间以来,万通快递的拓展,主要方向还是针对一线二线城市。”石林桓道:“现在已然开始向三线及县城、区城发展,这是必须要尽快完成的网络布局,否则就会被人后来者居上赶超。当今时代,是任何行业都必须高速发展的时代,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而万通快递,却缺乏足够的资金,从而不得不放缓了拓展的脚步,这,对万通快递极为不利。” 苏淳风点点头,道:“石大师,是想说融资的事情吧?” “嗯。”石林桓正色道:“万通快递的业务范围和网点拓展,需要巨额的资金,这一点除却融资或者被更大的资本收购之外,没有别的办法。虽然银行也可以贷款,但万通快递的资金投入后,相对回拢较慢,所以银行高额的利息根本无法承受。” “肖振的意思,是什么?”苏成眼睑微垂,轻轻摸索着杯子。 “全资收购,亦或是股权出售融资。”石林桓道:“淳风,明人不说暗话,你我,以及肖振之间,是朋友,没必要去玩儿那些商场上的阴谋和勾心斗角。以天茂集团的背-景实力,如果下定决心想要在商场上做成什么事,纵然是奇门江湖上的名门大派,恐怕也无法真的和肖家以强绝的姿态硬抗。所以我觉得,只要有一个合适的价格,苏董事长完全没必要再去争什么,几个亿的资产,终身荣华富贵足以。当然,这也仅仅只是随口一说的话而已,肖振没什么过分的想法。而苏董事长,即便是不想放弃万通物流集团,也完全可以答应融资一事,不要因为过度的担忧而影响了万通快递的发展,因为一旦万通快递走下坡路,资本价值势必大跌啊。” 苏淳风点点头,道:“我能理解,这不仅仅是肖振的意思,况且天茂集团也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 “是啊,唉。” “万通快递出售股权融资没问题,这件事我现在就可以拍板决定,然后我亲自去与我父亲谈。”苏淳风很爽快地答应下来,继而说道:“但是,还请石大师给肖振总裁带个话,万通物流集团姓苏,这是底线,不能动。” 石林桓怔了怔,很快笑道:“没问题。” 苏淳风扭头看了看门外,此刻已然有陆陆续续的茶客来到,他笑着起身说道:“那就这样吧,我抽时间去一趟中州市,和我父亲谈谈。” “好。”石林桓点头应下。 有些话,点到为止。 人在中海市出差的肖振接到石林桓打来的电话后,微皱眉面露不喜之色,思忖之后问道:“石先生,您怎么看?” “得应得的,不争不应得的。”石林桓在电话中淡然说道。 “石先生,您知道这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事情。”肖振表情严肃地说道:“集团内部高层以及投资部门的专家,对万通快递做了极为详尽的评估报告,如果有充足的资金投入,几年后万通快递的市场价值,会膨胀到上百亿,甚至几百个亿!您应该清楚,如此庞大的利益,任何有足够实力的集团公司,都会在合法的范围内做出任何事情!” 石林桓笑了笑,道:“肖总,你先别激动,其实从本质上来讲,到了天茂集团以及你这样的地位时,再大的市场资本价值,都不过只是一堆数字而已,满足的仅仅是成就感的虚荣心价值。如果肖总心里仍旧觉得不甘或者无奈,我想最好还是去与你的堂伯,肖全景老先生,谈一谈。” 肖振稍作犹豫后,道:“好,多谢石先生提醒。” “这个世界很大,天茂集团可以有很多赚钱和成功的地方。” “是,我明白。” …… …… 607章 我这边,需要人! 苏中省盐城市。 西环路两侧到处都是正在动工建设的工地,晨光微露时,工人们就进入工地开始忙活了——酷暑时节,也不知道是哪家工地的建筑公司和建筑队的工头们商量好,为了避免工人们中暑,决定每天早晨四点半就上班,上午十点半下班,中间有一个小时的休息吃早饭时间,下午则是三点半至六点半。一传十十传百,很快盐城市绝大多数的工地,都开始实行此类方案。 几个相邻的建筑工地大门外的西环路两侧,每天早晨、中午的时候,都会有六七个卖各种早点的摊位,譬如豆浆油条、包子、鸡蛋灌饼、烧饼夹肉、混沌之类的,应有尽有。 早上六点左右,太阳已经升起。 工人们纷纷从工地走出来,到路旁吃早餐。 一辆黑色的奥迪a6轿车停靠在了路边,车上却没有人下来。 后排座位上,罗同华隔着车窗看向那个在路边摆了一个鸡蛋灌饼摊位的青年老板——摊位很小,就连其它摊位排成一溜的矮桌都没有,只是一辆改装过的摩托三轮。 青年老板二十六七岁的模样,短发,中等身高,身材偏瘦,穿着很普通的深色短袖衫,牛仔裤,拖鞋,还系着围裙,显得不伦不类。 他现在很忙,买鸡蛋灌饼的工人挺多。 “有意思。”罗同华面带微笑地摇了摇头,没有急于去打扰那位青年小老板,也不方便。 他拿出文件夹又看了一遍这位青年老板的个人资料: 刘学树,二十七岁。 师承奇门江湖上一位不知名的散修术士,而那位散修术士……三年前去世,目前没并有调查出刘学树是否有同门师兄弟。 去年春,刘学树因某工地的建筑队被开发商、建筑公司拖欠工钱,从而仗义执言并帮着农民工建筑队找建筑公私和开发商讨要工钱。根据调查,刘学树与那支农民工建筑队没有亲戚朋友关系,只是在施工的半年时间里,这些民工经常买他的鸡蛋灌饼。而这处工地的开发商最大股东,是赣江省净月门。时,身为当地人的刘学树,帮着农民工建筑队,到处告状,拉横幅、堵公司大门等等行为,激怒了净月门,并安排净月门中实力不俗的术士前去处理,以术法教训并震慑那些闹事的农民工和多管闲事的刘学树。但净月门万万没想到,他们这次碰到了一颗硬钉子——当净月门安排的术士施术教训建筑队的工头时,被恰好在场的刘学树迅速出手反击,并重创那名术士,然后逼问出了主谋,是什么奇门江湖上的宗门,净月门。 随后,刘学树孤身入净月门讨说法,先与副门主邹月香斗法取胜,再与门主施载群斗法,在身心皆疲且受了内伤的情况下,输给了施载群——施载群的修为很早就入了炼气初境,在此境界徘徊数十数年,可谓功力深厚,而刘学树是连续三战,身心皆疲的情况下,输给施载群,可以说虽败犹荣。 那一次斗法之后,生恐事情闹大,也担心术法修为高强的青年术士刘学树,身后有更为强大的势力,所以老老实实拿出了工钱。 事实上,净月门是被建筑公司给坑了。 净月门和建筑公司签的合同中,明确了支付一半,另一半是工程结束验收之后的五个月内结账。 而建筑公司和建筑队之间,却是验收后就结清工钱。 最关键的问题是…… 农民工组成的建筑队,根本不懂得什么法律合同法律效力之类的,他们只是单纯并且简单又豪爽地认为,干了活儿就该拿钱。所以根本没有什么具有保障自身权利的有效合同文件,甚至只是口头约定。于是建筑公司想要找各种理由扣工钱,拖延支付时间,企图时间久了工头扛不住压力会少要钱然后认倒霉,或者干脆不给他们钱,打官司他们也打不出,更拖不起。而净月门则是傲慢惯了,这件事又不该与他们扯上关系,所以生气农民闹事,立刻就安排术士去教训那些闹事的工人。 刘学树的行为,在绝大多数人看来,简直有些不可思议。他似乎完全没必要,因为一些没什么深厚交情的农民工,去和一个奇门江湖上的术法门派做对,还差点儿把自己的命都搭进去…… 罗同华却知道,这个世界上,从来都不缺乏好人。 而刘学树,无疑就是这样一个心性耿直嫉恶如仇心性善良的……好人。 但同时,他又是一个对于奇门江湖不怎么了解,以前也从来没想过要进入奇门江湖闯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空。然后因为这次偶然的事件,他很突兀地出现在了奇门江湖上,并且一战成名了。 这一点,和苏淳风倒是有些相似。 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神秘师父,更是与苏淳风的师承相似了。 只不过,苏淳风的师父可以肯定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而刘学树的师父,可以肯定已经去世了。 去年,李全友亲自找到一战成名的刘学树,向他提及了国家要组建奇门江湖联盟的事情,希望他作为奇门江湖上的散修术士代表,积极地支持并加入到奇门江湖联盟中。对于这件事,刘学树明确表态支持,也愿意加入到奇门江湖联盟之中,可让他去做些这方面的宣传和鼓动他人支持……实在是做不到,因为刘学树和奇门江湖中人的接触,除了他师父之外,就是和净月门的接触了,而且是很不愉快的接触。 当然,与净月门一战之后,倒也有个别江湖散修,以及几个宗门流派、世家之类的人主动接触过刘学树,希望把这个好像单枪匹马无依无靠的术法强者,拉拢到身边,可惜刘学树本就对奇门江湖没好感,净月门的事情更是让他从内心里厌恶江湖术士,所以,他没给任何人好脸色。 好嘛。 大家都是出来混的,你小子孤身一人,仗着修为迈入炼气初境且实力不凡,就觉得自己真是盘菜了? 你当自己是人家苏淳风啊? 于是,没人再搭理他了。 今年奇门江湖联盟的组建计划被撤销一事,刘学树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因为没有人通知他。怒火攻心已然觉得在整个奇门江湖上丢尽颜面的李全友,谁都不想搭理,更不要说刘学树这个青年散修了。 所以,刘学树还在等待着,希望中的江湖联盟组建。 他无比坚信地认为,有国家机构管着,一个个本领非凡的奇门江湖术士,都得老实点儿了吧? 不能再肆意妄为地作恶欺负人了吧? 快八点钟了。 罗同华透过车窗,再次看向刘学树,他正在收拾着略显凌乱的小餐车。此时各个早餐的摊位前都已经没有了吃饭的工人们,热热闹闹的公路旁恢复了安静,只剩下那些商贩们忙碌着收拾摊位——上午十一点以后,他们就会再来卖上两个小时的快餐。 刘学树的摊位小,简单一收拾便妥当了,他没有和其他摊贩那样离开,而是把摩托三轮开到了不远处繁茂的树荫下。 路旁正好一张长椅。 刘学树躺在上面,翘起二郎腿,头枕着交叉的双手,眯缝着眼睛打盹儿,想象着自己啥时候攒够了钱,把村里的老宅翻盖成两层的小楼,娶个媳妇生俩娃——事实上他一点儿都不会因为年纪轻轻干鸡蛋灌饼的行当而自卑,初中高中的那些老同学们,好多有着正式又体面的工作的,其实还真不如他卖鸡蛋灌饼赚得多,一个月收入小三千块了。 2002年,月收入两千五以上…… 真不低。 黑色的奥迪a6轿车缓缓停在了刘学树的三轮摩托车后面。 躺在长椅上的刘学树扭头吃力地翻着眼皮瞅了瞅,他以为是有人要买鸡蛋灌饼,便赶紧翻身坐了起来。 轿车上,下来一位满头银发,神采奕奕,戴副眼镜的老人。 看老人的穿着、气质,还有人家坐的奥迪轿车…… 有钱人啊。 刘学树脸上浮现出礼貌客气的笑容,眼神中略带希冀——卖一张鸡蛋灌饼最少赚一块钱,这老头儿既然是有钱人,如果买鸡蛋灌饼的话,起码得要打三个鸡蛋,再卷两根儿火腿肠吧? 老头儿微笑着走过去,坐在了刘学树旁边,视线看着这辆经过改装的破旧摩托三轮车,道:“一个月能挣多少钱?” “您是……”刘学树一脸疑惑。 “哦,随便问问。”罗同华道。 刘学树撇撇嘴,既然不是买鸡蛋灌饼的,他也就没了太大的精神和热情。但好歹也是一位老人,起码的尊敬还是要有的,刘学树双手交叉托着后脑勺,往后靠着说道:“没准儿,有时候两千多点儿,赶上生意好,运气好,一个月能挣四千多呢,怎么着?您老人家不会是也想干这个吧?” 罗同华笑着摇摇头,道:“刘学树,你为什么会非常坚定地支持奇门江湖联盟的组建,并且愿意加入?” “你是谁?”刘学树立刻警惕起来。他记得李全友曾经说过,奇门江湖上有诸多得益于术法的宗门流派、世家,乃至一些散修的术士,习惯了依仗术法牟取利益,不愿意受到官方的管束,甚至藐视抗拒法律,他们暗中联合起来抵-制奇门江湖联盟的组建。而且,刘学树对嫉恶如仇的李全友,非常信任,因为李全友代表着官方的意志,专门负责管控奇门江湖,打击那些凭借术法为祸于人、搅乱社会的奇门术士以及宗门流派、世家。 总而言之,在刘学树的心目中,言谈思想激进的李全友,就是正义的化身。 “我姓罗,李全友的同事。”罗同华主动伸手,道:“很高兴认识你,一位奇门江湖上的散修高手,青年俊杰。” 刘学树面露疑惑,警惕性十足地伸手与罗同华握了握。 “现在可以告诉我,为什么支持奇门江湖联盟的组建了吗?”罗同华微笑道。 刘学树心想,不管这个老头儿所说的个人身份是真是假,讲些自己心里想法的话,倒也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妨碍,所以他掏出两块五毛钱一包的吉庆香烟,自顾自点上一颗后,才往罗同华面前递了递,道:“抽一颗?” 罗同华微笑摇头。 “当然要支持。”刘学树也没多做客气,翘起二郎腿,靠着椅背,一副懒洋洋的模样,道:“术法这种玩意儿,本来应该是用于降妖除魔、驱邪逐鬼的,还能够强身健体提升个人的心境。但在奇门江湖上,却被当作了牟利所用的强势手段,危害性太大。所以,必须要有国家出手给予严格的管制,否则的话,靠自律和所谓的天道自然反噬,纯粹扯淡,说句不打中听的话,全他娘是些社会的不安定因素!” “包括你自己?”罗同华笑道。 “当然。” 罗同华点了点头,道:“想法是好的,出发点也正确,不过……我今天是来告诉你,奇门江湖联盟的组建计划,取消了。” “取消了?” “嗯。” “为什么?”刘学树一副惊讶和愤怒的表情。 “联盟不能成立,因为一旦联盟失控,危害性会更大。”罗同华一言概述,也不管刘学树是否能迅速地想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便接着说道:“另外,你对于玄学术法和奇门江湖、术士的定义,带有极大的个人偏见。虽然不可否认,你的话不算全错,但历史以来,奇门江湖和术士、术法的存在,不仅仅是降妖除魔驱邪逐鬼,其它更多的有益作用,在这里我不想也不方便多说,你如果放下了偏见,自己就能想到。但我必须要告诉你一点,玄学五术,奇门江湖、术法,都是一种文化,流传悠久的历史文化精粹,有它存在的必然和必要性,当然,其弊端也是无法避免的,所以我们要做的,只能是尽力去降低弊端的危害性和出现的概率。而不是一刀切。” 刘学树听得糊涂,道:“举个例子。” 罗同华很干脆地说道:“工业化对环境的污染很严重,有的几乎是不可逆的,但可以不发展工业么?战争的主角是军队、军人,但可以没有军队军人吗?高尖端的武器对于人类的杀伤力是恐怖的,但可以全球取消这些武器么?可以停止高科技的研发么?” “这,这是两码事……”刘学树几乎有些生气地说道。 “以后有的是时间让你慢慢想。”罗同华笑了笑,不以为意,但也不再去向刘学树解释,而是说道:“刘学树,自古以来居庙堂者不入玄门,隐江湖者不入庙堂,这条规矩,你听说过吧。” 刘学树叼着烟点了点头,没做声。 罗同华接着说道:“严格来讲,我和李全友,都不是官方公务人员,是介于庙堂于江湖之间的牵线人,所以有些事情,我们可以建议,可以布局策划,但不能决策,所以,希望你能理解。” “理解。”刘学树耸了耸肩,没好气地说道:“我理解不理解,又有个屁用,我就是一卖鸡蛋灌饼的。” “你其实,是可以做许多事的。”罗同华认真地说道。 “什么意思?”刘学树皱眉问道。 罗同华道:“你不喜欢奇门江湖术士们为非作歹的行为,厌恶他们目无法纪嚣张跋扈,你渴望着能有一个官方插手负责,严格管束江湖术士的机构……为什么,不自己去做些事情实现自己的抱负呢?” 刘学树歪着头,双眼眯缝起来:“别跟我绕圈子,有话还请您老直说吧。” “我这边缺人手,术法修为高强的术士。” “我?” “需要审核,条件要求高,而且……”罗同华顿了顿,说道:“你必须把之前我说的那些问题,想清楚,放下自己内心极端的偏见,愿意真正地去了解认识奇门江湖,否则,不会通过的。” 刘学树双眉紧皱,将烟头扔到地上,用脚尖狠狠地拧熄了,抬头问道:“工资多少?” “写份报告申请一下吧。”罗同华没有直接回答。 “那……”刘学树咬了咬嘴唇,用没什么底气的口吻试探着问道:“一个月大概能给三千多块钱不?” 罗同华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把自己的名片放到刘学树手上,笑道:“只要通过了审核,嗯,别的我不敢保证,但既然你当面向我提出了薪金要求,我想,月薪五千块还是没问题的。” 说罢,罗同华便往车旁走去。 一直都是小本经营精打细算惯了的刘学树,马上意识到自己这是要少了啊,他攥着名片起身喊道:“那我要五千,你们给多少?” “八千!”罗同华背对着刘学树,忍不住笑得肩膀颤抖。 “那,那我要一万!” 走到车旁拉开车门的罗同华站定,扭头看向激动不已的刘学树,道:“月薪一万五。” “那我要一万五!” 罗同华摇摇头,神色平静地说道:“我的名片扔掉吧,你在我这里的审核结果是,不通过。” 前一刻还激动不已眼冒星星的刘学树,顷刻间恢复了平静,却没有丝毫从高空跌落谷底的巨大失落感,他淡然笑道:“我只是觉得,一个像你这样的傻帽都能做负责人的部门机构,委实有些可笑,也让人不放心,所以试探一下而已,还好,你不是个傻子,竟然还顺势反过来考验了我的贪心。” “你觉得,我会生气么?”罗同华眯起眼睛问道。 “那是你的事。”刘学树无所谓地一笑,道:“说破大天去,实在不行我还继续卖我的鸡蛋灌饼,而您……说实话,既然主动找我了,我觉得这和做小本生意差不多,谁主动了,谁就被动了。” 罗同华笑了,点点头道:“月薪八千,考虑清楚后,给我打电话。”说罢,他低头坐进车内。 奥迪a6缓缓驶离。 刘学树靠在改装了的三轮车上,点了支烟,目送着那辆轿车驶离,内心激动不已。 608章 千里外有人破血誓 苏淳风本想着暑假开学后,和罗同华教授当面谈一谈关于请冯平尧出山的事情。但他疏忽了一件事,那就是每年暑假后新生入学,罗教授都会忙碌上好长的一段时间。 所以他只好给罗教授打电话,将冯平尧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他说:“罗教授,自从当年我击杀青鸾宗迟一正,废江灵儿,江湖上就开始流传各种关于我的谣言,再后来连续不断的几次事件,更让我在奇门江湖上名声大噪——当然,我可不认为这是什么好事,相反还惹下了诸多的仇人。我这人的性子您知道,特胆小,所以当初知晓了冯平尧老先生的独特身份后,立刻多次恳请他,坐镇平阳市,保护我的家人安慰。” 罗同华哭笑不得,他一听就知道这是冯平尧和苏淳风两人商量好的说辞,不禁笑道:“冯平尧还真会找人,让你来做说客。” 苏淳风就笑着说道:“说客谈不上,毕竟冯老先生是货真价实不惧术士术法的半圣之人,选择权还是在他手里。只不过,听闻您亲自赴平阳市,邀请冯老先生出山协助管控奇门江湖,我难免会有种被人挖了墙角的感觉,所以我希望,这件事是不是……” “好吧。”罗同华说道:“其实对于请冯平尧出山一事,我本就没什么把握,所以还没有向上级汇报。” “谢谢罗教授。” “别谢我。”罗同华说道:“冯平尧毕竟身份不凡,这次我卖你这么大情面,以后你得还。” “罗教授,您怎么像个生意人了?” “其它的要求我没有,但至少,你是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的副会长,以后协会有什么事情,你还是要担起来一部分责任的。”罗同华的语气变得严厉起来,道:“吕伟阳已经离开了京城,不管他以往为人品行如何,至少一年来在协会中还是尽职尽责的,裴佳也已然毕业不再任职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的副会长,突然间少了这两个重要的人物,你让白行庸和单蓁蓁两个人忙忙碌碌,自己继续做甩手掌柜,很安心么?” 苏淳风道:“我一直都这样的,您又不是不知道。” “今年京城各所大学,新入学的大学生术士几乎没有,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的成员少了一批,剩下的这些人,谁能够有资格任职副会长的……”罗同华叹了口气,道:“你啊,至少协会里有要事的时候,帮衬一把,担负起一些责任。都这么长时间了,难道你还想不明白,这个奇门江湖,不是你避着它,就能躲过诸多事端的。” “好吧。”苏淳风无奈敷衍着答应下来。 他能够理解罗同华当前的难处。 李全友的政治心理不够成熟,暑假前因为奇门江湖联盟组建成立一事,言论不当,虽然看似并没有受到冷处理,但很显然,他在居庙堂者的心目中,已然失了势,最起码,在针对处理奇门江湖事端的时候,李全友的意见,很显然不能够再如以前那般更受到上司的重视。 而罗同华,自然而然地要担负起更多的责任。 偏偏这时候,又是奇门江湖乃至大学生术士协会面临的一个特殊时期。 暑假开学后,白行庸、裴佳,还有前任京大学生术士协会的会长宋慈文,私下和苏淳风谈及过,有关大学生术士出现断代的问题。 而暑假期间,苏淳风接到龚虎电话,去金州县城铁卦仙家里闲谈时,程瞎子也提及了奇门江湖断代的事情。所以这种情况并非仅仅出现在大学生当中,也是整个奇门江湖的现象,也不止是现代,在奇门江湖数千年的历史上,都经常会出现这种状况,属于正常现象。 这种断代,有时候是三两年,大多是四五年,甚至有过十多年隔代的状况。 同样出现的情况是,连续几年时间里连续出现诸多才俊,他们会成为将来的奇门江湖上鼎鼎大名的高手,主力。如果连续五年以上,不断涌现出这样的青年俊杰,那么就说明,奇门江湖进入了一个蓬勃发展的时期。 比如近些年来,奇门江湖从复兴到繁荣,就连续不断地出现了诸如欧阳远、范嫣芝、古翰、刘学树、宋慈文、纵萌、白行庸、曲飞燕、苏淳风、裴佳、郭子弟、吕伟阳、古博,以及还未名动江湖的千面笑阎罗屠惜掳、王萱……等等出类拔萃的青年术士。 而在这些顶尖青年术士的光芒掩映下,还有如谢成飞、袁郎、单蓁蓁、郭子阳之类的才俊,哪一个都可谓是天赋资质优越的年轻才俊。 奇门江湖,在这个大时代中可谓人才济济。 井喷现象之后,就是平静。 以罗同华、李全友主管代表着官方意志的部门,还有奇门江湖上的宗门流派、世家,都曾对此现象予以关注和调查过,发现接下来至少几年内的年轻一代中,天赋资质优越的年轻人,少之又少。 这,就是断代。 现在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的状况,已然开始有了青黄不接的征兆——副会长裴佳的退出是去年组建协会时,就已经确定了的。但原本计划要在副会长一职上再干两年,拿到硕士学位的吕伟阳,这次选择退出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却显得有些仓促和突兀。 当然,也是可以理解的。 奇门江湖联盟在即将成立的最后时刻,突然取消,奇门江湖中损失最大、丢尽颜面的,莫过于四生门。 因为四生门,是在这件事中最为活跃的宗门。 四生门在此事件中,以门主吕嵩为代表,真是全心全意地出钱、出力,到处拉拢支持者,想要借助官方此次的大动作,借助奇门江湖联盟的成立,一举把四生门推上在奇门江湖中不次于青鸾宗、耀皇宗那般威望的高位,并且为将来四生门实力的快速发展,奠定基础。 然而眼看着到手的果子,就那么飞了! 似乎,只是因为苏淳风一番貌似热血激昂支持奇门江湖联盟组建的言论,太过热情,所以官方心生忌惮,蛮不讲理地把这个计划给取消了——他妈-的,这才是真正的、赤-裸-裸的丛林法则,拳头大就是硬道理,很显然居庙堂者的拳头,是最大的。 四生门可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名誉尽扫。 吕伟阳再也没脸留在京城,当那么一个本来就是勉强厚着脸皮争取来的副会长了。 其实对于这些事,苏淳风还真不怎么上心。 他寻思着,明年一毕业,自己绝对不会接着留校读研究生,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才是最明智的选择,回家要么进入万通物流集团做事,要么琢磨着做点儿别的事业——因为,本来应该是让人踏实学习知识,远离世俗纷扰的大学之地,这几年来反倒是与奇门江湖牵连不断——大学生术士啊,江湖和官方都重点关注、培养的青年一代。 谁让他们都是俊杰,未来江湖的主力、生力军呢? 还好,这几年苏淳风遇到的大事不少,但都有惊无险地度过。 晋西省之战后,一年多来,他虽然仍旧经历了黄薏瑜遭术士所害、与山城横岭门的冲突、插手摧毁奇门江湖联盟组建计划的三件要事,但相对来讲,晋西省一战威名大盛,确实让他的生活平静了许多。 所以他才能够踏踏实实按部就班地学习,选修课、必修课、班里的小组课业没有落下,而是还能参加社团英语角的活动…… 和其他同学的生活,似乎没什么两样。 而且,在绝大多数熟知苏淳风,并认可他天性聪慧的同学看来,他还真谈不上出类拔萃的高智商,他自己也清楚,论及头脑和学习的天赋,能够进入京大的学子们,谁都不是省油的灯。而苏淳风相比许多同学,显然还要差上一些,比如在进入大四学期时,好多同学已经修完了大学的课程,要么进入社会实践,要么有了自己的研究课题,还有的已然开始备战考研,雄心壮志满满地要完成硕博连读。 苏淳风却还在不急不缓的学习,经常钻到图书馆里看书。 只不过,没人知晓他最近在图书馆常看的书,多半都是些与自己所修课程无关的书籍,如道家、佛家、儒家学说的相关著作,尤其是历史上那些诸子百家历史流芳的学术大家们的著作。而这些书籍,都是暑假期间他在金茗茶馆喝茶时,冯平尧推荐给他的——自从那次委实有点儿不伦不类的交易谈话之后,苏淳风颇像个顺杆爬的家伙,愈发频繁地主动与冯平尧谈话,而冯平尧似乎也不再排斥苏淳风,闲谈中经常职业病发作地给苏淳风讲课,学贯古今的老家伙引经据典旁征博引那叫一个有才。苏淳风则是认真虔诚地学习着冯平尧讲述的知识,时而故作茅塞顿开之态。 中秋节刚过。 专程回家过完中秋节的苏淳风,八月十六傍晚回到学校。 俗话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这天晚上圆月高悬,月华如水格外清亮。 苏淳风和王海菲迈步在未名湖畔。 大概是年轻的学子们为了应景应时地追求某种浪漫的缘故吧,湖畔时而就能看到一对对的男女大学生相伴,或闲散悠然缓行,或坐在长椅上低语情浓依依,或拥抱着站在树影下缠缠绵绵…… 王海菲被苏淳风单手揽腰,头依着苏淳风的肩膀,懒洋洋迈着小步,轻声道:“淳风,万通物流融资的事情怎么样了?” “正在谈判中,基调都定好的,最多再有一个多月,就应该落实了。”苏淳风笑道。 “真好,实力越来越强了。” “老爷子也越来越累。”苏淳风轻轻叹口气,道:“这次回去,我明显能看得出来,他头上都有白发了。”昨天在家里吃完饭陪着父亲喝酒时,他看到父亲的鬓角,已然生出了根根银丝。 王海菲稍稍沉默了一会儿,道:“明年你毕业后,多帮帮他吧。” “嗯,看情况。”苏淳风笑道:“其实,我还想自己创业呢。” “哦。”王海菲抬手百无聊赖般在胸前拧着一缕乌黑油亮的长长发丝,稍作犹豫后说道:“你说,万一明年毕业后,成叔和秀兰婶他们,想让我去万通物流工作……我该怎么办?” 苏淳风怔了下,打趣道:“考虑得挺远啊。” “昨天在你家吃过午饭后,婶子私下里跟我闲聊,说起了这件事,还挺开心地说就等着你我毕业后,都到公司里工作,还能为叔叔分担压力。”王海菲哭笑不得地说道:“她好像,根本就没想过别的,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我当时也不好意思拒绝,唉。” “那你怎么想的?”苏淳风愕然问道。 “我,其实我想当教师……” “这样啊。”苏淳风正待要说什么,忽而双眉紧皱,不由分说地拽着王海菲,迅速往旁边小树林里的深处快步走去。 王海菲惊讶问道:“怎么了?” 苏淳风飞快地观察了一下四周的情况,确定附近无人,就快速叮嘱道:“帮我留意下,别让人来打扰。”说罢这句话,苏淳风大步从小径离开,进入几米远的树林中,围绕着几棵树木踏转天罡步,同时右手平举,掐决伸食指虚空划动,左手掐决在腰腹部位,口中默念术咒。 修为已入炼气中期的他,施术顷刻间,就导引汇拢了大量京大校园内本就浓郁的天地灵气环绕在周身附近方圆十几米米之内。然后,他停下脚步,目光直视东北方向,同时右臂抬高,以四十五度角食指直指天际,唇口开阖:“泛子阴之时,运中阳离举,开血誓之煞,宁……” 瞬息间。 无形却浓郁的天地五行灵气凝聚成一条粗如大水缸,长约五丈的巨龙,扭曲狰狞着快速扑向东北天际。 站在不远处小径上的王海菲,一脸的惊讶和担忧。 她知道,苏淳风肯定又在施展术法了。 可是他为什么会如此紧张,如此突兀地在这个时候仓促施展术法?很显然,发生了什么比较严重的事件——王海菲听苏淳风说起过,京城是不允许术士随意施展术法的,而如京大这样的学府之地,更是严令禁止学生术士施展术法,可苏淳风这是……怎么了? 林间。 苏淳风双眉紧皱,短短不过十几秒时间里,他已然大汗淋漓,目光中怒火暴涨,心中戾气横生,倾尽全力施展出了最强的一招术法攻击后,果断而决绝地掐断了已然施展出的攻击性术法与自己的意念衔接。 距离太远,对方又有三名炼气初境的高手护法,苏淳风如果强行施术继续与对方斗法的话,不但无法胜出,还会遭受重创。 他轻缓踏罡步斗,收势静气。 放弃施术后,苏淳风从林间走出,来到小径上,抬手轻轻揩拭了一把脸颊上的汗滴,微笑道:“没事了,咱们走吧。” “刚才怎么了?”王海菲极为关切地问道,一边搂住了苏淳风的胳膊。 “有些人言而无信。”苏淳风摇摇头,无所谓地笑道:“算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去吧。” 王海菲满脸担忧:“淳风,不会有危险吧?” “没事……” “哦。”王海菲很懂事地没有再问下去——她向来如此,苏淳风不想说的事情,她绝不会去好奇心发作地追着问,因为她觉得那样会让苏淳风感到为难,而让苏淳风为难的话……王海菲会心疼。 苏淳风揽住王海菲的芊芊细腰,极为暧昧地小声说道:“忘了告诉你,我提前在酒店开好了房间,今晚别回学校了。” “哦。”王海菲轻轻挣了下,低头抿嘴笑着。 两人刚刚走出树林,就见路灯下身着西装的罗同华大步走来,看到苏淳风和女朋友从小树林中走出,他不禁微微皱眉,面露不喜之色,沉声道:“淳风,刚才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王海菲讶然看向苏淳风。 苏淳风轻轻拍了下王海菲的手,小声道:“前面路口等我。” “嗯。”王海菲点点头,迈步往前走去,从罗同华身旁走过的时候,还颇为礼貌地微躬身点头。 罗同华对此无奈,也只得点了点头。 待王海菲走远,苏淳风伸手示意罗同华,然后率先转身沿着小径往林间走去。 罗同华沉着脸跟上,道:“刚才施术的,是你?” “嗯。” “这里是京大校园,是京城要地,规矩还用我跟你说么?”罗同华气愤地说道:“苏淳风,自从横岭门事件之后,你应该清楚奇门江湖上那些对你极为不利的谣言,说你一直以来都和官方暗中勾结,否则官方怎么会三番五次地袒护你在京城的所作所为……你也应该清楚,自从你入京之后,我对你足够宽容,也一直在包庇你,可你能不能长点儿心?就算是你不在乎,可总要考虑官方的威望,考虑我和李全友的脸面!” 苏淳风停下脚步,目光森冷地说道:“东北郎家家主郞延,目前正在施术强行破除血誓,刚才我想要千里施术警告他,并给予教训的,可惜,我做不到。因为,他安排了三名炼气初境的高手护法,” “施术强行破除血誓?”罗同华愕然道:“怎么可能?” 血誓这种无形的存在,发起血誓者一旦敢于施术破除血誓,那么立刻就会引发接受血誓者的警觉,并且能在瞬间,无论距离多远,凭借所掌控的气血誓言,施术将发起血誓者重创甚或是击杀。 奇门江湖中,没有谁会发下血誓后,傻乎乎地去强行破除,除非接受血誓者已死。 否则,谁护法都没用。 可这种匪夷所思的话从苏淳风口中说出来…… 罗同华却不得不相信,因为他很清楚,苏淳风绝不是那种会随便拿这类重大事件开玩笑的人。 609章 虐杀! “听起来似乎有些不可思议。”苏淳风抬手轻折枝,眼眸中戾气横生,道:“但他确实这么做了,一个敢于悍然冒着极大风险去破除己身血誓的人,有什么目的,显而易见。” 罗同华当然知道,破除血誓的目的,只有一个——实施报复。 如果没有报复之心,那么血誓破除与否都无妨,不会对己身的生活带来丝毫影响,又何必非得冒着如此大的风险去破除血誓呢? “淳风,你确定?”罗同华仍旧难以置信。 “奇门江湖上,除却青鸾宗纵仙歌、山海市号称醒神之下无敌手的曹素,谁也没有这么强悍的实力,况且,就算是纵仙歌、曹素,也没有绝对把握,可以面对实力相当的受血誓者,轻易去破除血誓。而且,据我所知,奇门江湖上无论任何宗门流派、世家,还从未听说有能够破除血誓的术法。”苏淳风扭头认真地看着罗同华,道:“所以,这不仅仅是我个人要多加防备郞延破除血誓之后的疯狂报复,罗教授您,也要去调查一下了。” 罗同华疑惑道:“什么?” “这件事,有山门中人插手。”苏淳风冷冷地说道。 罗同华双眉紧皱,稍作思忖后,不得不慎重地点了点头。他知道,这件事十有八、九,真会是山门中人插手其中了。东北郎家的家主郞延,若非有绝对把握,还不至于愚蠢冲动到这般地步,而一旦确认了有山门中人插手苏淳风与东北郎家的奇门江湖恩怨…… 此事的性质就变了。 不再是单纯的奇门江湖恩怨,而是必然,也必须是三方介入的事端,很麻烦很难处理。 官方、山门、奇门江湖。 “我等您的消息。”苏淳风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往林外走去。 罗同华静静地站在小树林中,沉思良久之后,他掏出手机拨通了武鉴局长的电话——针对此事,他们必须提前有所应对。或者说,是他罗同华要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前的奇门江湖上,恐怕没有谁能比他罗同华,更加了解奇门江湖了。 所以他知道,东北郎家与山门之间,断然不可能有所联系。山门中人,向来又不喜与奇门江湖上的宗门流派、世家有所瓜葛。在这样的前提下,谁能够居中搭线东北郎家,从山门中人那里获得可以有足够把握破除血誓的精绝术法呢?答案只能是…… 罗同华心生怒意。 时,晚上九点多钟。 东北松辽平原的腹地,有着东高西低特殊地貌特征,吉省的省会久春市北郊偏东方向,有一座巍巍耸立的小山,名曰兴丰山。中秋时节,东北地区的气温下降得早,山上寻常植被已显枯黄,唯有那些茂盛的常绿树木,还在用绿意装裱着这座委实名不见经传的兴丰山。 夜晚,寒意渐浓。 圆月当空,月华如霜。 兴丰山山巅开阔处边缘,东北郎家家主郞延,盘膝面东而坐在一块凸出近乎于悬空的巨石上,右手掐决掌心向天搁在膝盖上,左手掐决手臂抬起弯出一个古怪的弧度,悬于头顶上方。他双目微阖,唇口频率奇快地开阖着默念神秘的术咒,山上浓郁的天地灵气汇集到他的身边,渐趋有液化之态,纹路流动荡漾,清亮的月华洒在附近和郞延的身上,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浸泡在了五彩的华光之中,此情此景之下,犹如在世谪仙。 巨石下,西、北、南三个方位,分别站着郎家的术法高手,郞延的弟弟郎年,叔叔郎平坤,另外一位,则是郎家专程请来的蜀川省天秀派掌门贾天峡,三人皆是炼气初境,其中尤以郎平坤、贾天峡修为最高,郎平坤在炼气初境已然二十余载,贾天峡也是十数载炼气初境的修为。 他们三人,今夜负责为郞延护法,确保他能够顺利破除血誓。 只要将血誓破除,那么…… 郎家和天秀派将联合起来,报复苏淳风——在他们看来,修为迈入炼气中期的苏淳风固然强悍,但并不可怕,真正令奇门江湖中人忌惮的,是隐藏在苏淳风身后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修为深不可测的师父。 不过,郎家和天秀派如今,对苏淳风的师父,倒是没有了太多忌惮。 因为,苏淳风的师父,绝对是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轻易不敢公开露面甚至害怕露面! 而郎家和天秀派,已然得到了李全友的全力支持。 把苏淳风的师父,逼出来! 更何况,不论苏淳风和他的师父修为有多么的高强,只要拿下了苏淳风最为在乎的家人,那么……苏淳风就必须乖乖束手就擒。至于这么干,会不会给郎家和天秀派带来什么不利的结果和影响,郞延和贾天峡,全然不在乎。因为,李全友支持他们。 而李全友,代表的是官方! 这个世界上谁的拳头最大? 毫无疑问。 郎平坤、郎年、贾天峡,分立阵脚位置,一言不发,但相互借助术阵灵犀相通,刚才那股磅礴骇人的术法攻击力量,犹若携千钧之力从天而降,浓郁的杀气几乎将山巅的天地灵气都要驱散。尤让三人心有余悸的是,如此恐怖的术法攻击力量,是从千里之外风驰电掣而至。 施术者术法修为之高深,术法之绝伦霸气,怎能不令人心生恐惧。 好在是,他们提前就已经布下了术阵做好防备,而且由他们三名炼气初境的高手压住阵脚,护法抗御外来的术法攻击力量。倘若三人中有一人未进炼气境,亦或是术阵稍有瑕疵,他们还真没把握在如此骤然而至,强大恐怖的术法攻击下,确保处在关键时期的郞延。 而郞延…… 同样是炼气中期的术法高手,他能够做到如刚才苏淳风那般,千里施术,还保持如此强绝的攻击力么? 三名护法者各有所思。 当然,刚才如果苏淳风没有果断地及时掐断了与攻击术法的衔接,那么郎平坤、郎年、贾天峡,就有绝对的把握给予苏淳风一定成的创伤,甚至重创——毕竟,苏淳风是在千里施术,而他们,是在有准备的前提下以逸待劳,更有强大的术阵力量作倚仗。 还好,那一波骇人的攻击之后,苏淳风再没有发起攻击。 很显然,苏淳风也有自知之明,既然这里有三位炼气境高手,且借术阵之力护法,那么他无论如何也没办法阻挡郞延破除血誓了。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着…… 午夜十二点,整。 圆月高悬,华辉愈盛。 兴丰山山巅,浓郁犹若实质的天地灵气,流光溢彩,仿若幻境。 盘膝而坐的郞延,缓缓睁开了双目,面露喜悦的笑容,他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只觉得浑身通透,意念清亮,虽然经过长时间施术破除血誓,耗费了他太多的精气神,体内本元气血已然近乎于干涸状,短时间内无法弥补充满,但丝毫不影响郞延此刻神采奕奕——此番破除血誓,心境修为飙升,压在他身心中那块巨石,也终于卸掉了。 自从在京城被迫发下血誓,回到东北后,郞延便闭关不出。 他,和东北郎家,颜面尽失。 然而从今天开始,他将带领东北郎家,在奇门江湖上锋芒毕露,雄风再起——郎家主强行破除了自己发下的血誓,而且受血誓者,还是当前奇门江湖上鼎鼎大名实力公认强悍的苏淳风! 仅此一事,足以让郎家在奇门江湖上赚足了面子,实力威望更上一层楼。 一念至此,郞延长身而立,负手观穹苍明月。 霸气四溢。 巨石下。 贾天峡拱手施礼,朗声道:“恭贺郎家主大功告成,破除血誓,修为境界更上一层。” 郎平坤和郎年,亦是欣喜不已。 他们都清楚,郞延破除血誓一事,在奇门江湖上,会为东北郎家带来何等令所有江湖中人震撼并仰慕的巨大声望。 负手而立于巨石上的郞延,心潮澎湃,大有气吞万里如虎之慨! 蜿蜒上山的曲折小径间,清冷幽静。 小径两侧灌木草丛枯黄,树木苍苍,在清凉月光下掩出片片淡淡光斑,愈发衬托得山上环境的静谧安逸,还有着令寻常人心悸的神秘感。 一个身材不高,体型匀称,穿着浅灰色运动装,戴一顶棒球帽的身影,脚步轻盈地沿着曲折坑洼的小径登山。他轻盈的步伐不算快,但脚步明显带有某种节奏感,在距离山巅还有将近百米的距离时,这道浅灰色的身影,速度开始加快,右手如变魔术般轻甩,手中便出现了一把刀锋修长的短刀,刃长一尺,手柄半尺,锋寒刃利,在其手中犹若翻飞的蝴蝶般转动,寒光闪闪,不断地将小块区域的昏暗夜幕划出道道明亮的伤口。 “奇门江湖术逍遥,地府阴曹往生桥;一刀划去断生死,阴阳两隔世事了……” 巨石上,郞延皱眉扭头,循声望去。 巨石下,郎平坤、郎年、贾天峡大吃一惊,循声看向通向山下的小径——山巅附近,尤其是上山唯一的这条曲折小径,都布下了精密的防御型术阵,有丝毫风吹草动,就会被山上人提前察觉。 可是这如说似唱的打油诗,就这般突兀地出现在了山巅附近。 “我笑,世间纷扰;我笑,十殿阎罗无聊……” “我再笑,阴阳一线千般好!” 清亮月光下,一袭灰衣的千面笑阎罗屠惜掳,犹如鬼魅般从山巅小径处显露出身形,翩然翻飞的短刀闪烁出的凌厉寒芒几乎将他全身笼罩。他像是一只敏捷的猎豹,无视就在巨石附近护法的郎平坤、郎年、贾天峡三名修为皆入炼气初境的高手,狂飙突进地冲到巨石下,纵身一跃而起,双脚在陡峭的巨石石壁踢蹬三次,鹞子般稳稳站到了巨石上,弯腰屈身,毫不停顿地持刀冲向犹自沉浸在惊诧中没回过神儿的郞延。 五彩流光笼罩,仿若幻境的巨石上,一人如谪仙,负手而立于边缘,扭头面露惊诧,一人如狡狐凶狼,直扑谪仙! 唰! 短刀脱手,寒芒如电,刀锋破空袭向郞延胸口。 虽然此刻的郞延正处在刚刚破除血誓,心境修为暴涨,磅礴气象雄浑无匹之时,但毕竟身心皆疲,眼见一袭灰衣浅歌吟唱,身形如鬼魅跃上巨石,随即悍然发起攻击,冲天杀气将他笼罩,一道寒光追风逐影,郞延根本来不及施术攻击灰衣人的心神,仓促间侧身躲避致命一击,体内所剩不多的本元顷刻间沿经络流动循环三个周天,心中默念术咒,磅礴的术法力量顷刻间将疾奔来袭的灰衣人笼罩锁定,同时,双手掐决搭桥,横阻灰衣人。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火石光的刹那间。 然而灰衣人的速度显然要比郞延快得多,甚至比那脱手而出追云逐月风驰电掣的锋利短刀更快,在郞延侧身堪堪避开飞袭寒芒的同时,灰衣人的身影真如鬼魅般绕出了一个微妙的弧度,错开郞延搭起横阻的手桥,只是在他眼中留下一道残影,真实的灰衣人已然出现在了巨石边缘,探身近乎悬空般,一手抓住了飞袭的短刀手柄,继而单脚点地,身如陀螺旋转半圈化去冲击力,从凌空百丈的巨石外返回,纵身扑向郞延。 寒芒森森的短刀,笔直刺向郞延胸口。 郞延大惊后退,同时加大术法攻心的力度,引天地灵气成无形之盾无形剑气,企图将锁定他的骇人杀机驱散。 五彩流光凝滞成墙,横阻灰衣人。 又有天地五行灵气汇聚如绸带,盘旋飞舞缠绕灰衣人,欲将其捆缚。 灰衣人受到术法攻击,身形稍滞,抬头面露一抹轻笑,没有丝毫狠厉之色,仿若与友人相见,又好似在做一件轻松至极的小事。他右手短刀转动半圈,反手握刀柄,脚步诡异地侧滑,刀锋轻易划破了几道五彩流光的缠绕,灰衣人成弧线突进,反手持刀疯狂劈刺砍划阻挡在身前的那一堵,由浓郁的天地五行灵气凝滞而成的墙体。 如刀切豆腐,数十道看似毫无规律交错而过的刀痕,将五行墙体切割得支离破碎,瞬间崩塌。 流光溢彩斑斑闪烁,如无数萤火虫飞动消失。 术法攻击无效! 确切地说,是没有针对灰衣人,起到足够的杀伤效果,甚至都没能阻止他的攻击速度。 灰衣人以武破术! 绝强自信和冲天杀机,摧枯拉朽般将磅礴恐怖的术法攻击力,尽数摧毁! 怎么可能? 郞延在这一瞬间,毫不犹豫地掉头飞奔,纵身跃下巨石。 五六米高的巨石下方,郎平坤、郎年、贾天峡,还没有从极大的震惊中反应过来,巨石上两人瞬息间的交手已然结束,刚刚以术法强行破除了自身血誓,信心高涨心境修为暴增的郞延…… 已然落败,逃窜。 从巨石上跳下,至落地,五六米高,也不过是眨眼的时间而已。 但就是在这一眨眼的工夫中,时间仿若被一股无形中的神秘力量拖住,变得凝滞缓慢——灰衣人紧随其后跃下,并凌空追上郞延,反手持刀狠劈猛砍,迅疾如电,刀刀见骨,直至郞延来不及感知到疼痛便屈腿落地,借势向前翻滚着泄力并躲避攻击。 锋寒刃力杀机浓郁的短刀,如影随形。 唰唰唰! 杀机携寒光笼罩郞延。 啊…… 凄厉绝望愤怒的惨嚎声终于响彻山巅。 却戛然而止! 原本五光十色如水流溢的山巅华光,荡然一空,仿若从未有出现过。 郎平坤和郎年反应过来,几乎同时施术启动术阵,同时向那名灰衣人发起了术法攻击,而贾天峡,更是施展出了天秀派绝学狐隐术,身形顷刻间在山巅消失不见,悄然向那名灰衣人迅速靠近,右手手刀直插灰衣人后心。 此刻,灰衣人刚刚停止了对郞延的攻击。 而郞延,已然浑身浴血,衣衫碎裂不堪,躺倒在地没有了动静,只会偶尔轻轻抽搐一下。 场面,极其血腥惨烈。 从灰衣人浅歌吟唱出现,到郞延浴血倒地,也仅仅只是过去了几十秒的时间而已。 贾天峡手刀距灰衣人后心还有几厘米。 灰衣人右手反握的短刀突然诡异非常地向后划来,以狐隐术隐去身形的贾天峡大吃一惊,急忙收手后退,然而那把锋利的,还沾着血的短刀,却如毒蛇般缀上了贾天峡迅疾收缩的右手,唰…… 寒芒一闪! 鲜血飞溅! 贾天峡狐隐术被破,显露出身形,右手掌心被短刀割裂出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从中指指尖直至手腕的手筋处,差点儿就废了。 贾天峡狼狈倒地翻滚着逃窜。 灰衣人没有再追击他。 此刻,郎平坤、郎年叔侄二人,刚刚意识到术阵和术法的攻击对这名突然出现的灰衣人,似乎没有多大效用,于是愤怒和担忧的叔侄二人,联手不顾一切地冲向了灰衣人——东北郎家,不能没有了郞延。 因为郞延是家主,是家族中唯一修为迈入炼气中期的术法高手。 家族有这样一位高手,是维持郎家在奇门江湖中地位的擎天之柱。 这一刻,叔侄二人很清楚,在术法攻击无效的前提下,凭他们叔侄二人,根本不是灰衣人的对手,冲上去搏命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被灰衣人击杀……但愤怒而绝望的他们,仍旧一往无前,死,也要想办法困住灰衣人让其行动不便。只有这样,才能给身兼狐隐术,个人武力不弱的贾天峡,创造出将灰衣人一击毙命的机会。 然而他们没想到的是,在一刀几乎废掉贾天峡的右手,并且逼得贾天峡仓惶狼狈地逃窜躲避后,灰衣人竟然…… 跑了! 只见灰衣人如鬼魅般,两个纵跃之后就站到了山巅边缘的灌木丛旁侧,扭头看着追来的三人,沐浴在清冷月光下的苍白清秀脸庞在,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礼貌而温和的淡然笑容,继而转身消失在了繁茂的灌木丛中。灰衣人没有选择那条上山的小径,就像是被追得急了,慌不择路地跳下了悬崖,除却那条小径,其它地方虽然长满了灌木和大树,可山势陡峭,根本不适宜逃遁——从这些地方莫说是快速逃离,就算是缓步攀爬,也极为危险。 追至山巅边缘的三人,知道不可能再追上灰衣人,而且追的话,还可能会有危险,更何况现在最重要的,是救郎家家主郞延,于是三人赶紧返回到浑身浴血凄惨无比的郞延身边。 可惜,郞延已经断气。 致命的一刀,划破了他的喉咙,脖子几乎都被切开了一半。 而郞延浑身上下,处处刀伤! 衣衫碎裂血迹斑斑。 虐杀! 这绝对是虐杀! 任何人都看得出来,灰衣人有绝对的实力和把握,能够一刀将郞延毙命,可这个灰衣人,偏偏在郞延的身上砍劈了不下一百多刀! 什么样的深仇大恨? 当郎年背着郞延的尸体,郎平坤、贾天峡高度紧张地前后护佑着,走下兴丰山时,半山腰处,一株枝桠虬结狰狞,从石缝中顽强长出来的松树,探出悬空的粗大树枝上,一袭灰衣头戴棒球帽,杀生门传人千面笑阎罗屠惜掳,正坐着树枝,颇有些调皮般晃动着双腿,脸上挂着恬淡的微笑,身处在清冷月光中,看着山脚下仓惶离去的三人。 只是,屠惜掳的嘴角挂着一抹懒得揩拭的血渍。 潜伏窥视郞延多日,屠惜掳终于觅得了绝佳的刺杀契机,然而刺杀的对象毕竟是一位迈入炼气中期境的高手,刺杀地点又早已布下防御攻击力皆强大的术阵,更有三名炼气初境的高手护法。 这难度,还真不是一般的高啊。 不过,杀生门传人,术士杀手……本来就应该走这条路子的。 不是么? 屠惜掳笑得愈发自然,恬淡,轻松。 然后,他的眼神中忽而闪过了一丝恍惚——我这次刺杀了郞延,算是直接帮助苏淳风了却了一个心头大患,那么,苏淳风就应该对我感恩戴德,至少……也得有点儿表示吧?但如果告诉了苏淳风,岂不是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屠惜掳皱眉撇嘴耸耸肩。 这小子本来就知道我的身份。 什么时候杀他呢? 稍作思忖后,屠惜掳掏出手机,发了一条短信:“找个机会,问苏淳风要五十万。” 610章 让他与我一战 老话讲“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 东北郎家家主郞延,与农历八月十七凌晨子时,在兴丰山山巅被杀一事,迅速传遍了奇门江湖。 倒也不能全怪东北郎家和天秀派藏不住事儿,毕竟郎家众人在愤怒惊惧之余,貌似太不冷静的处理方式,也在情理之中——郎家先是号召家族中人出动,在方圆数十公里内的大小道路上搜寻那名一袭灰衣的刺客。虽然灰衣刺客以武破术,但其明显是术士,有着极为强烈的术士气息。同时,郎家通告东北三省地区的奇门江湖中人,协助追查灰衣杀手。 这样的处理方式,本没什么错。 但郎家众人随即又在气怒攻心、急切寻仇的情绪刺激下,做出了一件很难让奇门江湖中人接受的行为。 他们,竟然,报警了! 奇门江湖数千年的历史中,有一条无论正邪对错,大家都公认的江湖规矩——江湖事江湖了,不惊动官方介入。 既然报警了,而且是杀人要案,当地警方当然会高度重视。立刻成立专案组,并且安排了最为专业的刑侦技术人员,前往事发现场调查取证,并询问了郎平坤、郎年案发时犯罪嫌疑人的体貌特征,案发经过等等。而另外一位目击证人贾天峡,则坚决地回绝了警方的询问调查——在得知郎家报警的消息后,贾天峡毫不犹豫地前往机场乘坐飞机离开了久春市。 开玩笑! 因为你们郎家的事情,再报警当证人,以后他贾天峡和天秀派,还怎么在江湖上混? 在调查询问过程中,警方的专案组人员发现,这起案件实在是疑点太多了。首先,郎平坤和郎年二人对于警方的询问,不太配合,他们对于当晚大半夜跑到兴丰山山巅的解释,是相信祖传的气功修炼法门——八月十六日月圆,月亮精华最为浓郁时……在警方看来,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迷信,绝对的迷信!迷信果然害死人啊。 当然,迷信也不该成为郞延被残忍虐杀的合法理由,调查取证还是要继续下去。 诡异的是,警方在整座兴丰山上都查遍了,却只查到了死者郞延留在山巅的血迹,其它线索竟然没有发现一丝一毫,包括行凶者的脚印、打斗迹象、上山、逃走时的痕迹等等。就好像,根本就没有出现过这样一个行凶者,根本没有发生过这样一起骇人命案,又或者,是被行凶者极为自信认真地抹去了所有的作案痕迹一般。 通过一番缜密细致的侦查后,警方终于把怀疑的目光,转移到了郎平坤、郎年、贾天峡三人的身上。 首先,警方控制了郎平坤、郎年。 随后,久春警方飞赴数千里,把贾天峡给抓回到了久春市。 大案要案嘛,警方的办案效率果然高,从郎家家人报案,到把回到家炕头还没暖热的贾天峡从外面抓捕归案,前后也就用了四天时间。 人在京城的苏淳风,虽然平时几乎不去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的圈子里晃悠,也基本上不怎么和奇门江湖上的术士们联系,但他却是最早得知郞延遭人虐杀消息的人。因为当天晚上,他作为受郞延血誓者,几乎是在第一时间知晓了郞延布下术阵,并有三名炼气初境的高手护法,企图破除血誓的行为。随即苏淳风就告知罗同华此事非同小可,必然会牵连到山门中人,如此一来,罗同华自然要高度关注。 所以,第二天罗同华得知郞延被杀的消息时,就立刻打电话告诉了苏淳风这则惊人的消息,并且严厉地质问他:“苏淳风,是不是你安排人,远赴东北刺杀了郞延?” 苏淳风哭笑不得,心想就连罗同华得知此消息,就立马怀疑到了他的头上,那么奇门江湖中人会又做何感想?不过对于再次背上一口黑锅的事情,苏淳风倒也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清者自清,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他也没办法,且懒得去解释太多。 苏淳风没有直接回答罗同华的质疑,而是反问道:“就算是我想这么做,就算是我有如此强大的助力,可您觉得,我来得及去安排么?” 罗同华愕然无语。 可不是嘛。 苏淳风人在京城,距离久春市两千多里,他感应到郞延要破除血誓,并且与罗同华谈及此事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钟。而郞延是在深夜刚过零点之后,就遭遇了灰衣人的刺杀。三个小时的时间,苏淳风根本来不及赶过去。他安排别人过去杀郞延,也不切实际,哪儿能那么快? 况且,那名灰衣杀手,确定是个年轻人。 而苏淳风最为强大的助力,就是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师父。可苏淳风的师父……怎么可能是年轻人? 年轻人? 据说,杀手在凶残的虐杀过程中,面带诡异笑容。 苏淳风和罗同华,几乎同时想到了一个人,同样年轻,同样是面带诡异的笑容,同样持短刀,出手凶狠不惧术法攻击——曾经刺杀纵萌落败,随后又在京大校园内刺杀了科尔·道格拉斯的那位杀手! 杀生门传人! “淳风,我是该说你运气好,还是运气差?”罗同华在电话中轻声说道,竟然有了点儿幸灾乐祸的意味。 “您得给我作证。”苏淳风无奈道。 “有用么?” 苏淳风轻叹口气,确实没用。 现在,他和罗同华几乎可以肯定,虐杀郞延的杀手,就是杀上门传人。而苏淳风更是知道,那个杀生门的传人,名叫屠惜掳,将来他会在奇门江湖上闯出一个响当当的骇人绰号——千面笑阎罗。 屠惜掳杀了郞延,对苏淳风来说,算是解除了一个心腹大患。 但问题是,自从这位神秘的杀生门传人第一次刺杀纵萌失败,开始在江湖上崭露头角后,整个奇门江湖中,都流传着此杀手与苏淳风有着莫大关系的风言风语。也难怪,当初屠惜掳刺杀纵萌时,恰好纵萌向苏淳风发起约战,屠惜掳刺杀科尔·道格拉斯时,这位漂洋过海从不远万里从美国来的国际友人,刚刚和苏淳风进行了一场斗法,被苏淳风秒败,然后惨死在杀手的刀下。这次,东北郎家家主郞延,刚刚破除了献于苏淳风的血誓,就在三名炼气初境的高手以及提前布下的强大术阵护佑中,被杀手虐杀…… 几次事件后,谁还能说苏淳风和这位杀生门传人没关系? 哄三岁孩子呐? 罗同华又说道:“还有一个办法,或许能帮你澄清……” “但我办不到。”苏淳风毫不犹豫地给予了回绝——他知道罗同华说的那个办法是什么,找到杀生门传人,或者说,把屠惜掳给抓起来,公之于众,如此一来,自然能把苏淳风背着的黑锅卸下。 “唉。” 两人几乎同时叹气,挂了线。 对于郎家选择报警一事,苏淳风私下和白行庸几人谈及时,也不过当作了一个笑料,并且给予了理解。郞延一死,对于东北郎家来说,简直等同于中天折柱的灾难,家族中人愤怒惶恐之余难免犯下这等错误。不过,苏淳风倒是没有丝毫的同情心。 他还真没那么老好人。 几天后,当苏淳风听说了郎平坤、郎年、贾天峡被警方拘捕的消息后,就有些耐不住几日来心头的疑惑和愤怒,主动给罗同华打去了电话:“罗教授,东北郎家的事情,怎么会到这样的地步?官方打算怎么处理?” “你操心这事做什么?”罗同华很敏感地疑问道。 “我想知道,会不会再被你们官方摆一道。”苏淳风直来直去地说道:“罗教授,虽然说胳膊拧不过大腿,相对比来讲,我在你们这条粗大腿面前,压根儿就称不上胳膊,充其量也就是一根枯草,但是……别把事情做得过了头,奇门江湖上的草莽们都知道,我苏淳风的底线不能触碰,罗教授,你们的人不会蠢到连这点儿情分都看不透吧?” 罗同华轻叹口气,道:“这件事,我会调查清楚的。” “我不安心。”苏淳风的语气明显透出了罕有的狠戾,以往,他在诸多情况下都能保持足够的冷静。 然而如今,他冷静不下来了。 因为,通过郞延得到了破除血誓术法的事件,他清楚地认识到,幕后要与他为敌的人,有多么强大的实力,而他很可能将要面临的,是任何奇门江湖中人,哪怕是个人实力天下第一,麾下宗门亦是天下第一的纵仙歌,都难以有绝对把握对敌的势力。 颇为了解苏淳风心性的罗同华,赶紧说道:“淳风,你先别冲动,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好,我等。”苏淳风压住火气,挂了线。 两世为人的他,确信有山门中人插手了此事。 只有最为玄奥的山门中,才有能够破除血誓的术法。而山门中人向来不会去和奇门江湖人士接触,更不会去传授山门术法给奇门江湖上的草莽——奇门江湖中,人尽皆知术法不能多修,可玄学五术之首,凌驾于医命卜相之上的山门术法,却不受此种术法禁制的约束。 苏淳风站在华清大学的一汪小湖旁,望着晚霞余晖,心情低沉。 “哥,想啥呢?”苏淳雨小跑着过来,站到他身旁兴高采烈地问道。 “没啥。”苏淳风笑了笑,自暑假开学以来,他已经被弟弟闹腾得有些不耐烦了,这小子天天在舍友们面前吹嘘自己的哥哥多么优秀,一帮舍友们就都乐呵着希望见见这位哥哥,苏淳风推辞了几次后,终于还是做出了让步,答应请他们吃顿饭,他随口说道:“你和舍友们都约好了?” “约好了。”苏淳雨满脸笑容。 和苏淳风这个两世为人,心性成熟到比之同龄人简直堪称奇葩妖孽的家伙相比,绝大多数的大学生,尤其是大一的新生们,还都处在年轻充满幻想和不切实际的憧憬时期,所以苏淳雨总是会在舍友们面前,把哥哥的优点毫不夸张地讲述一番——不是他不想夸张,而是他很清楚,自己的哥哥根本不需要去夸张,事实就是那么的优秀。 各方面都出类拔萃。 比如苏淳雨在华清大学,就被父母限制每个月的生活费两千元,虽然在同学们当中不算少,可和哥哥简直没法比。 因为,苏淳风的生活费…… 没有限制。 以前对于这种情况,苏淳雨是满心的不乐意,觉得父母太过偏心。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和心性的慢慢成熟,已然度过了青春叛逆期的他,渐渐认识到了自己和哥哥之间的差距,也明白了为什么父母会如此区别对待他们兄弟二人。正像是父亲苏成那俗气但却无比让人心服口服的说辞:“你哥上初中时就帮衬着家里出谋划策挣钱,咱们家能有今天,全是你哥的功劳,且不说他自己懂得节约俭省,花钱都会花到有用的地方,就算是他挥霍,爹娘也得认了,谁让钱是你哥挣来的呢?” 话糙理不糙,苏成和陈秀兰这类出身的人,也懒得去思忖那么多教育孩子要适可而止如何如何。 好在是,苏淳雨完全接受这样的说辞教育。 他也确实对哥哥佩服得五体投地。 从小到大,哥哥就是他的偶像,他的标杆。 弟弟这般在同学室友面前不懂得低调的言行做派,苏淳风倒是没有去过多地管束,只是私下里叮嘱弟弟,不得透露与张丽飞熟悉的事情——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当代年轻人对于明星的追捧,狂热度绝对超乎想像。尤其是年轻的小伙子们,对当前被不停炒作宣传火得一塌糊涂的天字第一号清纯美女大明星张丽飞的热衷爱慕…… 想想苏淳风都会头疼。 还好,苏淳雨也清楚绝对不能在舍友们面前提及张丽飞,否则麻烦事就太多了。 晚饭后,已经是九点多钟,一帮多多少少都喝了点儿酒,十八、九岁的大一新生们,客客气气恭恭敬敬一口一个风哥,和苏淳风道别,苏淳风送他们回到华清大学的校门口,没有再往里去,而是站在校门外面带微笑地出神——家庭幸福,家人平安…… 自己怎么就一脚踩进奇门江湖,拔不出腿了呢? 思忖间,他没有打车,缓步往京大校园走去,权且当作散心。当他快要走到东大门的时候,犹自出神儿思忖着江湖和家庭生活的他,听到一声轻柔悦耳的呼唤:“苏会长,你怎么在这里?” 苏淳风循声看去,只见已然在读研究生的单蓁蓁,从路对面快走几步过来,站到了他的面前。 时,夜色阑珊,道路上车辆人影稀少。 身材消瘦,相貌清秀婉约的单蓁蓁,扎着马尾辫,穿一身普通的休闲装,运动鞋,清纯范儿十足。 “唔,我和人吃饭刚回来。”苏淳风笑道:“你怎么在这里?” “没什么事,就出来散散步。”单蓁蓁脸颊微红。 看着单蓁蓁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苏淳风不禁心有疑惑,纵然是如他这般有着醒神心境的高手,也难以忖度出单蓁蓁这般作态,是有心故作,还是在他面前确实不好意思。因为单蓁蓁的天赋,委实有些罕见。不过,这种天赋的优点在于,纵然是苏淳风明知这是天赋作祟,可仍旧生不出任何厌恶之心,反而会不由自主地愿意去和单蓁蓁交流谈心。 当然,只是单纯的愉悦、舒心,没有其它任何想法。 苏淳风道:“一起走走吧?” “嗯。”单蓁蓁轻轻点头答应,愈发羞涩清纯可人的模样——好在是,她的相貌虽然清秀婉约,但并非如张丽飞、王海菲那般美得让人情不自禁会多注视几眼,否则的话,仅是这般欲语还休、半推半就的清纯可人羞涩之姿,就足以让任何男生神魂颠倒了。 走了一会儿,单蓁蓁终于耐不住两人之间如此这般的安静,开口道:“东北郎家的事,你,恐怕又会被江湖中人误解了。” 苏淳风笑道:“没事,习惯了。” “可是……”单蓁蓁咬了咬嘴唇,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单学姐,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单蓁蓁赶紧摇头:“没,没有,我只是,觉得,这样对你太不公平了,你从来不想害人,可是这几年,却屡屡迫不得已地卷入奇门江湖的事件中,偏偏这个江湖上,又很少有人能理解,相信你,唉。” “我很感动。”苏淳风由衷地说道。 单蓁蓁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苏淳风忽而微笑道:“单学姐,你这样犹犹豫豫的,可不怎么好……是不是,屠惜掳让你给我带什么话?” “啊?没有……其实,其实……”单蓁蓁有些慌乱。 “不用瞒我。”苏淳风目视前方,抬手轻轻摆了摆,道:“你放心吧,我绝不会把他的身份传出去的,纵然是背上让奇门江湖人误解的黑锅,也无妨,俗话说虱子多了不嫌咬,更何况,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奇门江湖中人既然都认为我和杀生门传人关系密切,那就随他们去吧。就好比,他们知道我的师父神龙见首不见尾,更有甚者传言说我的师父已经是有了地仙之实的返璞境世间仙人。那么,我既然有这样一位师父,又有杀生门传人这样的朋友,将来的奇门江湖上,谁还敢轻易招惹我?” 单蓁蓁不禁笑了笑,随即又面露愁容。 苏淳风双手抬起抚摸了一下短短的发茬,作感慨状,继而笑道:“单学姐,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说吧,屠惜掳要多少钱?” “啊?”单蓁蓁愈发尴尬。 这几天来,单蓁蓁一直都沉浸在无比的纠结之中——她和哥哥屠惜掳的思维截然不同。屠惜掳根本不会去考虑,杀郞延是否经过了苏淳风的同意,是否如苏淳风所愿。反正他屠惜掳杀了郞延,对苏淳风是有好处的,那么苏淳风就应该支付相应的报酬,至于这件事是否会对苏淳风带来什么坏的影响……与他屠惜掳无关。 而在单蓁蓁看来,这种事情,怎么好意思去向苏淳风张口要钱啊? 人家苏淳风又没请你杀郞延! 更何况,郞延被杀,明显给苏淳风带来了太多的麻烦和极坏的影响。 可是哥哥既然这样要求了,而且因为单蓁蓁读研究生,当前兄妹二人的经济条件确实陷入了窘境,而屠惜掳在外打工,也只是干一些保安或者工地上短工的活计,委实挣不到多少钱。再者,屠惜掳在外租房、生活、修行、疗伤……各方面都需要钱,所以单蓁蓁既不想错过这样一个可能拿到些许钱财的机会,又实在是无法向苏淳风张口。 苏淳风见单蓁蓁仍旧不好意思开口,终于确认这位和自己同龄,生月还要小一些的副会长,不是凭天赋在自己面前故作这般姿态,而是,她确实心有内疚,无颜提要求。 “你不说,我可要走了。”苏淳风笑道。 “他,他要五十万。”单蓁蓁终于脱口而出,随即低下头,红着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苏淳风点点头,掏出一颗烟来点上,表情平静,语气淡然地说道:“五十万,不多……杀东北郎家家主,而且是一位在奇门江湖上排得上号的炼气中期高手,又是在三名炼气初境的高手和提前布下术阵护法的情况下,悍然出手击杀,难度不是一般的高,屠惜掳,有没有受伤?” 单蓁蓁怔住。 直到苏淳风扭头微笑看着她,这才回过神儿来,红着脸低头轻声道:“受了内伤,但不算太重。” “单学姐,你和屠惜掳,是兄妹关系?” “嗯。” “难怪。” 单蓁蓁抬起头注视着苏淳风,神情尴尬充满歉疚地说道:“淳风,苏会长,真的对不起……我哥他,他其实没别的意思,都是因为我坚持要读研究生,所以他才会,才会提出要五十万。你可以拒绝的,因为……我说实话,他杀郞延,和你没有丝毫关系。” 苏淳风点了点头,微笑道:“经济条件窘迫?” “嗯。”单蓁蓁低下头,旋即抬头,认真地说道:“不要紧的,他有工作可以赚钱,我也可以半工半读。他杀郞延,也不是因为想要帮助你,更不是想要赚你的钱。” “学姐,这件事你不用向我解释太多,更无需太内疚,我既然知道屠惜掳的身份,那么自然能够接受他提出这样的条件。”苏淳风语气平和地说道:“你们兄妹二人,应该对于我如何知道你们杀生门的身份,以及屠惜掳这个名字,而感到疑惑不解,当然,我不会把缘由告诉你们的,而你呢,对于这个问题,也就不用再放在心里天天想着了,因为不会得到答案……那,把银行账号给我,两天内,我会把钱汇到账上。” 单蓁蓁满脸歉疚:“淳风……” “说了,不用内疚。”苏淳风打断她的话,道:“但我有一个条件,还请学姐转告屠惜掳,等他伤愈之后,与我一战……这也算是了却他的一桩心事,因为我知道,早晚他都会对我出手。这次斗法也有赌注,他输了之后,就要成为我的朋友——单学姐,你们应该知道,我现在已经把他当朋友,更把你当作朋友,所以我宁肯被整个江湖误解,也不会出卖你们。而我需要的,是屠惜掳能真心实意地把我当朋友,以后我有什么事情,他能不能帮我的忙另说,至少,他别再给我添乱了。” “哦。”单蓁蓁点点头。 “帐号发短信给我,我先回去了。”苏淳风微笑道别。 “嗯。”单蓁蓁仍旧点头,目送苏淳风往三角地方向走去,忽而想到了什么,张了张口,又忍不住没说,满脸无奈地摇摇头。 放佛能读懂人心般,已然走出几步远的苏淳风扭头微笑道:“和我斗法,他不会胜的,所以,没必要谈他如果在斗法中胜出,会得到什么了。单学姐,这句话你也可以转告他。” 单蓁蓁愕然。 苏淳风闲庭信步般离去。 站在幽静的校园小路上,过了好一会儿,单蓁蓁才嘟着嘴有些生气地掏出手机,发了一条短信:“苏淳风已经答应了,你明明自己就有他的手机号,却偏偏要我去说,帐号你自己给他发吧,我不管了。” 远在两千多里外的久春市,某建筑工地宿舍里的屠惜掳,笑着走出活动板房搭建的简易宿舍,拨通了妹妹的手机。 单蓁蓁没好气地把苏淳风之前的那番话,几乎一字不漏地讲给了屠惜掳听,然后说道:“苏淳风把我,把你,都当作朋友,所以他才宁愿自己让整个奇门江湖误解,也不肯把你和我公之于众!哥,你不觉得我们这样做太过分,而且太危险了么?” “危险倒没什么,我早晚都会被整个奇门江湖知晓。”屠惜掳道:“而且我清楚,苏淳风不会把你出卖,他也不敢。” “那他提出斗法的事情,你……” “蓁蓁,我亲自与他联系吧。” “哥,我觉得,你真的可以把苏淳风当朋友。”单蓁蓁近乎于哀求般地说道:“宗门的规矩我知道,可那些都是历史,现在是新时期了,你总不能真的就这样一直孤独地在江湖上杀下去吧?苏淳风是一个可以值得信任的人,而且他也不容易,有他做朋友,没有坏处。” 屠惜掳语气一变,冷冷地说道:“我是杀生门传人,是术士杀手,命中注定的天煞孤星!” “哥……”单蓁蓁几乎要哭出来。 手机中,传出了嘟嘟嘟的忙音。 屠惜掳挂了线。 611章 我来有三件事! 中秋已过,秋天似乎直到此时,才懒洋洋地来到了南方沿海的城市,而祖国的北方,气温已然有了深秋的寒凉。 周末。 西装革履的苏淳风乘坐飞机抵达吉省久春市,并按照屠惜掳提供给他的地址,搭乘出租车来到了东北郎家的宅邸门外。 郎家在久春市东北郊外,偌大的宅邸占地接近十亩,沿一座似丘陵又如小山的缓坡而建,坐北朝南,正门前除却通往北环路和郊县的一条公路之外,还有一条蜿蜒流淌的小河,恰环绕郎家而过。真正靠山面水的地形,风水上堪称是聚藏福运的宝地了。 豪门大宅啊。 苏淳风打量着郎家宅邸高耸的门楼和围墙,大红木门,上有铜钉,门两侧立有雕工精致的石狮,十层台阶,愈显家族大气之势。站在外面的公路上,就能看到院内树木参天,粗壮的树枝枝桠从高墙上探出墙外,树木枝桠的掩映中,一幢建筑华美的三层别墅楼若隐若现。 此刻的大门,是敞开着的。 苏淳风抬腕看了看手表,已经是下午两点半了。那么,郎平坤、郎年他们快回来了吧? 苏淳风抬步拾阶而上,进入了郎家大宅内。 刚走进去,就有一名看上去三十出头的青年从门房里出来,拦住苏淳风道:“你好,请问找谁?” “郎平坤,郎年。”苏淳风淡淡地说道。 “他们不在。”青年面露不喜之色,心想这小子什么来头?也太没家教了,看上去才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进入郎家开口就要找郎平坤、郎年,连个尊称都没有,简直岂有此理! 苏淳风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一会儿他们就回来了。” “请问你是?” “我叫苏淳风……” “苏淳风?”青年面露惊讶,继而怒气冲冲伸手推搡苏淳风,一边驱赶道:“出去,郎家不欢迎你!” 苏淳风后退半步侧肩泄力,抬手极为轻松地拧住对方的胳膊,反手按住他的肩头,一脚踹到屁股上,将这名青年踹得踉跄跑出去几步摔了个狗啃屎,苏淳风紧跟着上前,抬脚踩在对方脖子上,脚尖狠狠顶着喉结,微笑道:“你太冲动了,也不想想我既然登门拜访,会忌惮什么吗?”说话间,苏淳风居高临下打量着这位修为已然在固气初期的青年,不禁暗暗感慨东北郎家果然实力不俗,随便从门房里走出来的一个青年,就有着固气初期的修为。当然,也可能是郎家的核心人员,在门房等待着被拘留数日的郎平坤和郎年回来吧?苏淳风摇摇头抛开这些没用的思忖,神色平静地淡然说道:“郎家是否欢迎我的到来,你还不够格说这句话。” “苏淳风,你别欺人太甚!”青年怒意勃发,但感受着脖颈喉结处的压力,倒也不敢反抗攻击。 “你信不信,我现在转身走出郎家的大门,郎平坤和郎年,就回不来了?”苏淳风俯视着青年,微笑道。 “你……”青年怔住,神色间愈发恼怒,但夹杂着一些惧怕和忌惮。 江湖传言,苏淳风和官方勾连。 山城横岭门招惹了苏淳风,结果差点儿就被官方清剿一空,剩下的那些年轻后辈,修为没有一个进入炼气境的术士,天赋资质也没有优越者,充其量就是苟延残喘,勉强让横岭门不至于真的惨遭灭门的下场而已。而此次郎家家主郞延企图破除血誓,当晚却在提前不下术阵,又有三名炼气初境高手的护卫下,突遭杀手袭击身亡! 根据近期掌握到的诸多线索分析,那个灰衣青年杀手,应该就是江湖传言中杀生门的传人。 同样,这位术士杀手,与苏淳风似乎也有着某种密切的联系。 今天苏淳风突然在东北郎家宅邸中现身,又明确地道出了郎平坤、郎年今日出狱。现在,他又威胁,如果他转身走出郎家的大门,那么郎平坤和郎年就回不来了——这不是明摆着在告诫说,他苏淳风就是与官方有勾连,甚至此次警方突然把杀郞延的嫌疑人,转为怀疑郎平坤、郞延、贾天峡,并且将三人拘捕,可能都是苏淳风的意见。 那么,他今天到郎家来干什么? 苏淳风已然抬脚松开了这名青年。 青年翻身而起,怒目瞪视苏淳风,却再没有任何手头上的动作,也不说话,只是皱眉思忖、忌惮着…… 赶苏淳风不是,不赶也不是。 而苏淳风,似乎懒得再理会这位在郎家没什么地位的青年,沿着青石板铺就的阔道,向那栋掩映在苍松翠柏间的别墅大步走去。 青年不敢阻拦,只得紧跟在后。 西装革履越发显得英俊帅气的苏淳风,全然不在意刚被他出手教训了的青年,紧跟在身后虎视眈眈隐有杀机。他走到别墅门前,不做丝毫犹豫地直接推门而入,到屋内扫视两眼,左转过玄关进入客厅,恰好看到客厅沙发上坐着两个年轻人。 熟人。 上次在京城,被他废掉修为的郞延之子郎远枳和贾天峡之子贾言。 “苏淳风?” 两人几乎同时从沙发上站起身来,满脸惊恐和恼怒之色。 “哦,你们俩都在啊。”苏淳风好似东道主般,神色和蔼随意地摆摆手,坐到沙发上,道:“坐下吧,不用太客气……” “你怎么来了?”贾言战战兢兢地问道。 “谁允许你来我家的?”郎远枳愤怒地喝问——对于苏淳风,他真正是恨之入骨。这个可恶的家伙,在京城废除了他的修为,等同于毁掉了他的一生,这还不算,当时在京城,苏淳风还当众逼迫郎远枳父亲,身为奇门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东北郎家家主郞延,发下血誓整个郎家不会报复苏淳风,又一句话把郞延气得口吐鲜血。 而郞延此次夜半在兴丰山被袭杀身亡,也是为了破除苏淳风承接的血誓……而那个杀手,和苏淳风关系莫逆! 如今,苏淳风竟然主动登门! 是来示威? 还是故意前来笑话郎家人? 苏淳风从茶几上拿起摆放着的一包软中华香烟,抽出一支点上,表情平静地看着郎远枳,道:“郎家主身遭不测,尸骨未寒,据说因为案件侦破的缘故,还停放在太平间,从道义上来讲,我应该表示同情,不过我今天来郎家,是要谈事情的,你郎家现在,你做主?” “我们郎家,和你有什么好谈的?”郎远枳忿忿道。 “我等郎平坤和郎年回来。”苏淳风抬腕作势看手表,一边淡淡地对怒气冲冲从楼上下来的几名妇女说道:“你们最好别惹我不高兴,否则我敢保证,让郎平坤和郎年,再也回不来。” 正要发挥特长撒泼哭嚎撕扯吐唾沫拍着腿骂街的几名妇女,全都傻了眼。 泼妇招数几乎是她们与生俱来的天赋。 但她们毕竟出身术法世家,心智修养皆有,且耳熏目染居移气养移体,每逢大事足够的涵养性还是有的,不至于冲动昏了头——如今家里中天折柱,仇家强势登门,言辞咄咄逼人,可仇家有足够的底气来跋扈嚣张,为了顾全大局,她们还真不能对苏淳风怎么样。 一位看上去五十多岁,气度雍容华贵的中年妇女表情冷漠地走过来,坐到了苏淳风的对面,道:“我是郞延的妻子,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 苏淳风道:“你当家?” 妇女怔了下,道:“至少,能做一部分的主吧。更何况,现在郎家能够主事的人都不在,你只能和我谈。” “你不是术士,不懂。”苏淳风摇摇头:“一会儿郎平坤和郎年回来,我还是和他们谈吧。” “你……”妇女大怒变色。 苏淳风皱眉看向郎远枳,训孩子般呵斥道:“郎远枳,怎么一点儿礼数都没有?有客人到,沏茶!” 郎远枳牙关紧咬,双拳攥得嘎嘣响。 “远枳,去给客人沏茶。”中年妇女挥了挥手,继而瞪视犹自站在那里不动弹,怒视苏淳风的郎远枳,疾言厉色地斥道:“去啊!” “是。”郎远枳咬牙转身,去沏茶。 苏淳风微微一笑,阖目做养神状。他当然知道,自己今天到郎家的这副作态,委实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反面角色形象,可是这世界上,总有一些事,一些人,偏偏只吃这一套,他能有什么办法? 事实上,苏淳风根本就不可能在被郎家人强硬逐出郎家宅邸后,去决定郎平坤和郎年二人能否回家。 这只是一种心理上的优势欺骗。 他与罗同华之间的联系,仅仅只是知晓了今天下午一点半,郎平坤和郎年、贾天峡三人会被无罪释放。这是高层安全部门鉴于此事的特殊性,直接跨机构接手此案,然后把此案从警方档案中消除得一干二净。 今天苏淳风到久春市郎家,没有其他人知道,包括罗同华。 唯一猜测他可能会亲自到郎家的,只有屠惜掳。因为苏淳风在和屠惜掳的短信连络中,询问了郎家的具体地址。 当然,屠惜掳并不知道苏淳风具体什么时候去郎家。 客厅内,陷入了令人不适的安静中。 所有人都一言不发。 郎远枳端着沏满茶的茶壶和杯子,放到茶几上,就板着脸站到了一旁,继续用恶狠狠的眼神瞪视苏淳风。 不过,坐在苏淳风对面的中年妇女,也就是郞延的妻子曲继慧,虽然眼神很冷,脸色很差,但还是很主动地端起了茶壶,给苏淳风沏上了一杯茶,道:“久闻苏先生大名,我一个妇道人家虽然没有什么主事的能力,在郎家也没这份资格,但我想,苏先生也不必对我如此讳莫如深吧?” 苏淳风端起茶杯抿了口茶,点点头,语气和缓了些许,道:“一会儿郎平坤和郎年回来,您可以旁听。” 曲继慧没有再作声。 几分钟后。 外面传来了匆匆而杂乱的脚步声。 当先进入客厅的,是四十多岁,身材高大气势汹汹的郎年,他一双眼睛如铜铃般瞪视着苏淳风,低吼道:“苏淳风,你来做什么?” 苏淳风看了他一眼,没做声。 紧随郎年进来的,是郎平坤和贾天峡,和郎年一样,他们和苏淳风之间素未谋面。 年过七旬的郎平坤,显然要比郎年更有涵养,人老成精的他虽然经历了家族中天折柱的伤痛,又无比冤屈愤怒地被警方拘捕关了几天,但仍旧精神矍铄,双目炯炯有神,他上前挥手制止了侄儿郎年要呵斥并驱逐苏淳风的打算,神色平静地走到沙发旁坐下,凝视着苏淳风,语气淡漠地说道:“敢问苏小友,亲自登门我郎家,有何贵干?” 苏淳风扫视了一下客厅内众人。 郎平坤头也不回地说道:“要谈事了,该回避的回避。” 于是诸多郎家人纷纷离开。 贾言犹犹豫豫着起身,在父亲的瞪视下,赶紧低着头往外走去——客厅内除却苏淳风和郎平坤,只剩下了曲继慧、郎年、贾天峡、郎远枳。 “继慧,你也先回避一下吧。”郎平坤淡淡说道。 曲继慧面露犹豫。 苏淳风道:“无妨……” 曲继慧便没有起身,而郎平坤也就没再坚持让曲继慧离开。站在一旁的郎年,眼神中闪过一抹不满之色。在他看来,如今大哥既然已经去世,叔叔郎平坤年事已高,郎家家主的位子,就只能由他郎年来坐了。那么,一个不懂术法的妇道人家,怎么能留在这种场合? 不过,郎年并没有直言表达自己的不满。 苏淳风不慌不忙地喝下一杯茶,自斟满,这才淡淡地说道:“我来有三件事,一,郎家主虽然遭人袭杀已然仙逝,但郎家主擅自施术破血誓,郎家必须给我一个交代;二,郎家主遭人刺杀一事,我提前并不知情,信不信由你们,我不多做解释;三,郎家被人利用,我的声誉无故受损,这件事,需要郎家与我配合调查清楚真相,至少,还我清白。” 郎年当即勃然大怒:“苏淳风,你不要欺人太甚!” 郎平坤、曲继慧、郎远枳、贾天峡虽然压制着没有急于开口驳斥,但也都面露怒意。 也难怪,是人都接受不了苏淳风这些话。 后两件事还好说,可提出的第一个条件……简直就是骑在了郎家的脖子上拉屎啊!没错,郞延悍然私自施术破除血誓这件事,做得不对,可他人都已经死了,尸骨未寒,郎家人也并没有针对你苏淳风做出什么实质性的报复,你怎么能登门质问,还要郎家给一个交代? 自古死者为大,入土为安,你苏淳风连这点儿礼数都不懂? 苏淳风好似全然不在意众人的愤怒,道:“江湖规矩,不能破……擅自破除血誓,郎老前辈应该知道江湖规矩吧?” 郎平坤阴沉着脸,点点头,道:“你想要如何?” “我苏淳风为人行事,奇门江湖有目共睹。”苏淳风拿起烟来自顾自点上一颗,道:“六十万,郎家与我苏淳风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 郎平坤抬手示意其他人不要说话,淡淡地说道:“钱是小事,按理说苏小友这般说辞,堪称大度。但现在就说一笔勾销,苏小友未免也太自负了,或者说太仗势欺人吧?毕竟,我郎家家主,被人刺杀了。” “这一点,涉及到我说的另外两件事。”苏淳风道:“和私自破除血誓需要给我的交代,没有关系。” “好,我郎家出这六十万,但要说就此仇恨一笔勾销,我恐怕还不能马上答应你,郎家也没这么不堪到卑躬屈膝。”郎平坤干脆利落地答应下来,言语间又不失分寸和强势,他随即说道:“那么,就请苏小友,把另外两件事,详细说说吧。” 其实事到如今,郎平坤这头老狐狸,心里比谁都清楚。 家主郞延要破除血誓报复苏淳风不假,而当时那人主动找到郞延,牵线搭桥为郞延提供了破除血誓的山门术法,并且双方谈妥,官方会在以后郎家与苏淳风以及苏淳风那位神秘强大的师父发生冲突时,坚定地站在郎家这一边。可以说,依照当时双方的洽谈合作方案,这件事是相互共赢的,并非仅仅是郎家得益——从这一点上来讲,郎家委实算不得被人利用了,可郞延施术破除血誓当晚,却被人刺杀了…… 那么,郎家损失最大,苏淳风也损失了名誉。 得利者,似乎只有一方。 这样的结果,郎平坤怎能不去怀疑,当时与郎家磋商谈妥此事的李全友,是否在背后做了些什么?当这几日心头的怒火渐渐平息下来,郎平坤冷静地稍加思考,就很轻易的想到,郞延施术破除血誓的事情,苏淳风绝对不可能提前知晓,而当晚千里感应到郞延在破除血誓,苏淳风立刻施术企图阻止结果落败之后,根本不可能有时间亲赴吉省久春市,也不会有足够充分的时间安排能力强绝,据说与他苏淳风有着密切关系的杀生门传人,赶赴到久春市刺杀郞延,更何况,他们也来不及。 而唯一能够对此做好充分安排的,只有李全友,或者说,官方! 对于郎平坤如此干脆利落的表态,苏淳风心里还是略有些吃惊并暗暗钦佩的,他点点头说道:“郎家主破除血誓的术法,应该是山门术法,奇门江湖上绝对没有任何门派和散修术士,有着如此玄妙且把握十足的术法。而且,山门中人一向不与奇门江湖中人有瓜葛,那么,我想知道,是谁居中牵线搭桥,并且有能力请动了山门中人出手?” 郎平坤轻轻叹了口气,道:“我郎家,被人利用了。” “人人都有私心,我能理解郎家主得知有办法破除血誓时的心情,也理解他一意孤行要这么做的缘由。”苏淳风毫不避讳,很坦率地说道:“可事实上,郎老前辈应该很清楚,虽然我苏淳风与郎家结下了似乎难解的仇恨,但自京城事件之后,我从未为难过郎家。” 郎平坤点头承认,道:“是李全友。” “嗯。”苏淳风道:“事实上,郎家主当晚施术破除血誓,被我察觉到,当我无力阻止的时候,就猜测到了这件事,很可能是李全友插手了。但我没想到,郎家主当晚会被刺杀……我想,现在不用我多解释,郎老前辈您也应该猜测到了,真相是什么。” 郎平坤没有说话,凝视苏淳风。 旁侧几个人全都面露诧异。 苏淳风接着说道:“我希望,如果有机会能够三方对质,郎老前辈可以代表郎家,出面作证。” 郎平坤冷笑道:“苏小友刚才自己也说了,你与我郎家结下的梁子,难以解开,那么我郎家,又何必在中天折柱大势已去的情况下,再被你利用,去得罪代表着官方意志的李全友呢?” “郎家主和郎老前辈,你们恐怕有所不知。”苏淳风淡淡地说道:“其实早在奇门江湖联盟组建计划,被取消之后,李全友已经在官方那里失势了,若非如此,他何必为了针对我一个散修术士,专程找到与我有仇的郎家,利用郎家来报复我呢?” 郎平坤怔住。 其他几个人也全都满脸的不可置信。 可苏淳风这番话,又让人无法反驳,并且不得不去相信,去考虑这件事的诸多疑点——是啊,江湖早有传言,苏淳风与官方有勾连,可众所周知代表着官方意志和态度的李全友,明明大权在握,堂堂横岭门都被他轻易摧毁,更何况去对付一个苏淳风,又何必多此一举,而且,代表官方的李全友,居中牵线搭桥让山门中人提供术法给奇门江湖上的一个世家,这样的行为,本身就有些脱离了正常的范畴。一旦此事被天下所知,那么山门、奇门江湖、官方,恐怕都会对此有所反弹。 李全友不可能不知道这样做,会有极大的风险,会造成难以挽回的恶果。 为什么他还这么做? 所以,如果苏淳风所言属实的话…… 郎家这次就不是被李全友利用,而是被李全友给耍弄了! 他根本就没打算让郎家报复苏淳风,而是借着奇门江湖人尽皆知郎家与苏淳风结下的仇恨,从而诱使郞延去破除血誓,然后安排人把郞延刺杀在兴丰山之巅,如此一来,早有传言与杀生门传人关系密切的苏淳风,务必会被卷进这起刺杀事件之中,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郎家中天折柱,苏淳风名誉尽毁,而且不得不时刻小心防备着愤怒的郎家可能发起的报复。 而按照正常人,尤其是术士的心理来忖度的话,有着仇恨的郎家与苏淳风之间,又绝对不可能当面锣对面鼓,互相坦率地把事情说清楚。于是这件事就会成为一个死结。 李全友打得一手好算盘。 但他万万不会想到,苏淳风竟然登门郎家,开诚布公! 郎家众人面面相觑,他们已然都猜测到,并确认了事情的真相。 只不过,这个世界上除了苏淳风和屠惜掳、单蓁蓁之外,谁又能想到,屠惜掳杀郞延,虽然确实是早有谋划,但相对此事来讲,真的只是一个巧合,或者说,确实是郞延他,该死了呢? 612章 光明正大的挑拨离间 客厅内,一时安静下来。 每个人都神情不同——苏淳风仍旧保持着淡然的模样,仿若今天前来与郎家的主事者推心置腹之后,郎家作何态度,都无关紧要;郎平坤闭目沉思,犹豫不决,郎年目光阴沉,明显压抑着愤怒的火焰,郎远枳神情恍惚……他不知道现在该相信谁,从内心里,他绝不愿意相信苏淳风的这些话,可是事关郎家,事关父亲之死的真相,由不得他不信。而曲继慧,稍作思忖后便凄然泪下,奇门江湖,终极只是个草莽江湖,官方可以肆意掌控他们的生死,即便是郎家如今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又能如何? 难不成郎家还要去和李全友斗么? 不行。 李全友有着官方的身份,其所言所行都可以说是代表着官方的意志,这件事到底是李全友个人出于私心,还是居庙堂者的意思,不能仅凭苏淳风一面之词,郎家就相信李全友因为奇门江湖联盟组建一事而失势了。更何况,就算李全友完全出于私心做了如此卑劣的事情,可官方会如何处理? 没准儿。 毕竟,这是奇门江湖事,官方向来宁可相信或者袒护自己人,也不会去站到一个奇门江湖世家的立场上。 俗话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虽然苏淳风的这番话,让郎家人都清楚地认识到了事情的真相,可真要让他们做出决定,听从苏淳风的安排站出来指证李全友的所作所为……郎家人还真不敢,万一被苏淳风给利用了呢?要知道,奇门江湖几乎人尽皆知苏淳风与官方有勾连,而且苏淳风此番底气十足地强势登门郎家,更证明了他确实有官方在身后为其撑腰。至于苏淳风和李全友之间的矛盾,十有八、九是他们内部的斗争,郎家何必再次卷入如此凶险,且对己身没有任何利益的争斗中呢?倘若家主郞延在世的话,东北郎家还不至于如此忌惮害怕,毕竟郎家传承数百年,实力雄厚,又有郞延这样的炼气中期高手,和官方谈话也多多少少有点儿底气。可现在的郎家之中,炼气境高手只有年过七旬的郎平坤,和四十多岁的郎年,而且还都是炼气初期境。 身为官方人物的李全友,既然敢于利用郎家,并且极为狠毒地把郞延灭了口栽赃给苏淳风,那么,想收拾现在的郎家,那就更简单了。 讲道理? 呸! 以往多少次挥着大拳头当道理的郎家,比任何人都清楚,拳头大才是硬道理——这世上最大的道理最大的拳头,还不就是官方么? 再说了,这件事郎家理亏啊。 擅自破除血誓,还有脸站出来去跟人讲道理么? 几分钟后,曲继慧先开口说道:“苏先生,很抱歉这件事给你带来了不利的影响,但我觉得,郎家已经输得够惨了,不能再卷入到任何争斗和冲突中,我们,输不起。” 郎年张口欲说什么,但还是忍住,满脸不忿之色。 郎平坤微微皱眉,轻叹口气。 很显然,郎家当前能做主的人,在这个问题上的所思所想,是一致的。 苏淳风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掏出写有自己银行卡号的纸条,放到了茶几上,起身道:“既然如此,我也不会为难你们,尽快把钱汇到我的账户上,另外,希望郎家从此以后,别再做蠢事!” 言罢,他大步往外走去。 郎年忽而开口道:“苏淳风,如果郎家这次站出来的话,李全友会有怎么样的下场?” “我不知道。”苏淳风停步,扭头淡淡地说道。 “那你,凭什么让郎家去承担如此巨大的风险?”郎年有些愤怒和不甘的低吼道。 苏淳风笑了笑,道:“做与不做,是你们的事情。” 一直都好像很清楚自己的外人身份,所以不便对此发表意见,保持着沉默的贾天峡,忽而插嘴说道:“苏淳风,江湖传言你是山门中人下山,而且据说也是你亲口承认过这一点。而且,你与官方之间的关系,江湖中人尽皆知。那么依照你刚才的思路,我觉得,郎家主此次被害,更大的可能,是你和李全友合作唱了一出双簧。” “看来,李全友为了对付我,还真够上心的。”苏淳风答非所问般笑了笑,道:“京城唐家、蜀川天秀派、山城横岭门、湘南省四生门、东北郎家……但凡是和我有过节的,一个没落下。贾掌门,郎家家主刚刚身遭不测,事发时你就在场,而且事到如今,你也应该看清楚事情的真相是什么了,为什么还要执迷不悟地想把我拖下水?” “真相,不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大家都不是蠢人。”贾天峡冷笑着哼了一声。 苏淳风点点头,道:“贾掌门,这次郎家主擅自破除血誓,郎平坤老前辈和郎年出手护法,我能理解,而且如今郎家主身遭不测,我也不想过多去追究郎家了。但你贾掌门,不远数千里应邀前来协助……天秀派与郎家关系友好的话,情理上倒也说得过去,可在我苏淳风看来,你们的关系和我无关,所以你天秀派这么做,就是摆明了要与我为敌。” 贾天峡皱了皱眉,忽而有些懊悔刚才不该插话,但旋即冷笑——苏淳风此子心胸狭隘睚眦必报,在郞延破除血誓一事上,虽然他今天没有主动提及要天秀派给他交代,但想必要不了多久,苏淳风就会和天秀派话事了。既然如此,天秀派更有必要站在李全友这一边,并且尽最大努力确保李全友在和苏淳风的争斗中保持主动,并占据上风。否则的话,一旦李全友因为此事真的彻底失势了,那么天秀派,还能倚仗什么,去应对接下来苏淳风的打击报复? 诚然,在之前的谈话中,苏淳风提及李全友已经在官方部门失势时,贾天峡心神俱颤,但思及苏淳风今日需要郎家协助他去证实李全友的所作所为,那么贾天峡就有可以据此判断,苏淳风强势登门郎家,不过是在虚张声势,李全友即便是真的因为奇门江湖联盟组建一事,惹得居庙堂者不悦,从而失去了部分权势,但仍旧拥有着不可小觑的权力地位。若非如此,与郎家有着难解仇恨的苏淳风,得知郞延被杀的消息,本该庆幸和幸灾乐祸的,何至于看似强势实则主动游说地登门造访? 刚想到这里,贾天峡又不禁后背生寒…… 他到现在,也相信郞延被杀,肯定是李全友暗中策划布下的局——李全友这样的人,太不可靠,也太危险了! 贾天峡的沉默,让在场郎家的人理所当然地认为,是害怕了。 以当前苏淳风在奇门江湖上的赫赫威名,加上其与官方之间的密切关系,天秀派还真招惹不起。 苏淳风也看得出来,贾天峡神色间闪过的那一抹畏惧惶恐,但苏淳风从来都是那种要么不出手,出手则必须达成目的,不会有丝毫优柔寡断之心。所以苏淳风站在客厅拐角的玄关处,神色平静地说道:“坦率地说,对于那天晚上郎家主遭人刺杀一事,我个人觉得,还有更多说不通,并且被人疏忽了的疑点……既然杀手实力绝强,郎家主根本没有任何逃出生天的机会,那么,为什么实力强悍的杀手,没有杀你们三人?” 所有人心中一惊,双眉紧锁。 这个疑问,不是没有人考虑过,而是事情发生后,再去考虑这些问题似乎没什么意义。但现在,当郞延被杀的“真相”被苏淳风直截了当地摆到了桌面上之后,再提及这个疑问,信息量可就大了。 郎家众人看向贾天峡。 贾天峡看向了郎年。 郎家众人不得不去怀疑,如果贾天峡和李全友也有过接触,那么他就有可能是内鬼——根据刚辞推测且几乎可以肯定的李全友的计划,事发当晚,郞延必须死。那么就可以凭此判断,为了保证万无一失,李全友的计划中肯定会有以防万一的准备,也就是说,如果发生意外状况,杀手未能杀死郞延,那么,就会由贾天峡补刀。 而贾天峡怀疑,是不是修为不足但在家族中向来有野心,又对兄长的强势颇为不满的郎年,和李全友暗中勾结,共同谋划,继而撺掇郞延听信李全友的话,学山门术法破除血誓,然后把郞延杀死在兴丰山,栽赃给苏淳风的同时,郎年又能够顺利继承郎家家主的位子。 总而言之,有着绝对实力的杀手,没有杀他们三人的原因……是贾天峡或者郎年,是内鬼。 双方很快反应过来,苏淳风在挑拨离间! 可这样的挑拨…… 哪怕是在场者心里都很清楚,但却根本无法保持内心里的平衡和信任感,毕竟,这个疑点除却有内鬼,别的无从解释了。 苏淳风当然看得出来众人的神情,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然达到,他随即又添了把火,道:“贾掌门,我再奉劝你一句,多行不义必自毙,别把所有的事情都想得太简单,太理所当然了,也不要太高估自己,却低估他人的头脑。”说罢,苏淳风根本不容贾天峡解释,便大步走了出去。 “苏淳风,你,你把话说清楚……”贾天峡心急火燎地大步往外追去,但到门口时,忽然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又赶紧回身到客厅,信誓旦旦气急败坏地说道:“坤叔,年弟,嫂子,你们,你们千万别听苏淳风胡说八道,他是在挑拨,离间我们的关系啊。” 脾气暴躁的郎年冷哼道:“那你紧张什么?” “我……”贾天峡急得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他知道自己刚才失态,显得心虚,而此时又急于解释,更显心虚。 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愁煞人也! 而原本就对这件事充满了疑惑和无奈愤怒的曲继慧,此时已然不想再去理会贾天峡,她板着脸起身往楼上走去——不是她已然认定了贾天峡是和李全友暗中勾结加害了郞延,而是……不管怎么说,贾天峡至少,和李全友暗中是有联络的,但他又瞒着郎家,为什么? 贾天峡百口莫辩,恨不得追出去杀了苏淳风。 郎平坤坐在沙发上没有动弹,神色一如既往的平静,挥手淡然说道:“大家都清楚,苏淳风是在挑拨离间,所以全然没必要因此伤了和气,天峡,你也不用因为担心而急于解释什么,我相信你。” “是,是,我们绝不能让苏淳风这奸诈小人得逞。”贾天峡忙不迭点头。 “天峡。”郎平坤淡淡地说道:“因为我郎家的事情,让你受委屈了,这几天你在拘留所里,想来家人也放心不下,既然已经出来了,还是尽快回去与家里人团聚,也省的他们操心受累。” 贾天峡怔了怔,苦涩道:“是,我也是这么考虑的,坤叔,年弟,暂时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郎平坤用明显敷衍的语气说道:“也不必这么急,再住一晚吧。” “不了,我这就走。”贾天峡道。 郎平坤看向郎年。 郎年知道叔叔是想让他去送贾天峡,但他现在委实恨不得杀了贾天峡,更不要说再亲自开车送贾天峡去机场了,所以郎年抢在郎平坤开口之前,扭头对神思恍惚悲怆的郎远枳吩咐道:“远枳,你开车送贾掌门去机场……顺便,把机票给他们买了。” “哦。”郎远枳回过神儿来,满脸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贾天峡心中无比的愤怒和无奈、委屈,可事到如今,他知道越是解释就越说不清,所以只能无奈地告辞,大步走了出去。 客厅内,安静了下来。 郎平坤与郎年这叔侄二人,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 许久。 曲继慧从楼上下来,表情语气极为不善地说道:“不管我们郎家,与苏淳风有多大的仇恨,但这次远枳他爸的死,我们不能就这样认了,必须站出来,不为帮助苏淳风,只为了替远枳他爸出这口恶气!不能让他死不瞑目,更何况,东北郎家好歹也是传承数百年的奇门江湖世家,怎能如此受人欺凌……叔叔,年弟,你们还犹豫什么?” “妇道人家,你懂什么?”郎年怒斥道。 “我不懂,你懂得多……”曲继慧冷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现在心里在想些什么,你哥死了,远枳的修为也被废了,郎家以后的家主,只能由你来做,所以你要掌权,你得说了算,你要为家族考虑!” “住口!”郎年豁然起身,怒目相视。 郎平坤斥道:“坐下。” 郎年忿忿地坐回到沙发上。 曲继慧毫无畏惧地冷笑着,眼中含泪,靠着墙壁站立。 “继慧。”郎平坤轻轻叹了口气,道:“你的心情,家里人都能理解,家主遭遇不测,家族中人都无比悲痛,对于我郎家来说无异于中天折柱之灾,可这件事牵涉甚广,李全友更是代表着官方的强势人物,在没有确凿证券的情况下,我们不能轻易表态,去与李全友为敌,否则就有可能遭遇灭门之祸啊!所以,此事必须慎重考虑之后再做定夺。而且,如今家主尸骨未寒,也没有入土为安,还是先办理家主的后事吧。” 曲继慧再也忍不住,掩面而泣,转身匆匆离去。 郎年开口想要说什么,却被郎平坤挥手打断,道:“郎家家主的位置,非你莫属,现在先别急于掌握家族的话语权。去,给苏淳风留下的银行账号,汇款!今天晚上,召开家族会议。” “真给他钱啊?”郎年忿忿道。 “去!”郎平坤的语气严厉了许多。 郎年无奈,伸手拿起茶几上的纸条,大步走了出去。 郎平坤缓缓靠在了沙发背上,仰着脸,微阖双目,满面疲惫之色。此时,他心里对于此事,已然有了决定。 他知道,这将是一次极度危险的赌局! 胜的几率目前看来极低。 而且纵然是胜出,也不见得能让郎家得到什么益处,甚至同样会遭受到打击,只是比不赌、赌输了的结果,要好上一些,仅此而已。但郎家被卷入了这场高层的冲突之中,已然没有了退路和选择。 既然如此。 那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郎平坤年迈疲累的脸颊上,露出了做出豁出去的决定后,终于轻松下来的一抹笑容。 …… 转眼间,半个月的时间过去了。 江湖上除却仍旧在传播着东北郎家家主之死,有关苏淳风和杀生门传人的谣言,且越传越离谱之外,一切似乎都风平浪静——代表着官方意志的罗同华、李全友,都没什么新的动向,似乎真的只是高高在上,冷眼俯瞰奇门江湖,把重点放在了大学生术士的教育和管束上;苏淳风还在京大校园里悠悠然过着他大学生的恬淡日子;神秘的杀生门传人,如以往那般干了一票惊动江湖的大事件后,马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东北郎家,已经举行了隆重的葬礼,让前家主郞延入土为安,并由郎年接替去世的郞延,成为了郎家新一任家主。 这件事情似乎就这样,过去了。 雷声大雨点小。 还能如何? 613章 把事情,做绝! 奇门江湖上,有关苏淳风遣使杀生门传人,远赴吉省久春市郎家,刺杀郎家家主郞延一事,不断地发酵。 流言对苏淳风越来越不利。 前有山城横岭门之祸,今有东北郎家家主被刺杀身亡一事,苏淳风在奇门江湖上好不容易闯出的赫赫威名,还有令人称道的优秀品行,却因为其个人对于这两件大事近乎完全相同的不回应态度,愈发让人觉得他狂傲嚣张,仗着自身的术法修为高深,又有一位神龙见首不见尾、术法修为深不可测的师父,他还与官方有着密切联系,甚至是暗中勾结,如今就连那奇门江湖的历史传说中,令术士人人谈之色变的神秘杀生门传人,似乎都听从他苏淳风的派遣……所以以往故作低调谦和有礼的他,都不过是演戏给他人看,到现在已经流露本来面目,在奇门江湖上肆无忌惮。 苏淳风的名声,一落千丈。 即便是,在那次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的会议上,苏淳风曾对于山城横岭门一事做出了简短而有效的解释,但随后他个人在会议上那番慷慨激昂,极尽马屁嫌疑的发言,还是让几乎所有的奇门江湖人士所厌恶——排斥奇门江湖联盟组建的术士,认为苏淳风那番言论太过谄媚,没有一丁点儿的骨气,而且从他的发言态度上,也可以看出来,江湖传言他与官方穿一条裤子,应该是事实;而支持期望着奇门江湖联盟组建的人,则愤恨苏淳风阴险狡诈的城府厚黑,以一招捧杀,生生将本来已经成为定局的奇门江湖联盟组建一事,给掀翻在地,只因为,他个人与李全友不和。 现在,苏淳风竟然明目张胆地派术士杀手,极尽残忍地虐杀了东北郎家的家主郞延。 而官方,对此至今没有丝毫的表态。 虽然郞延擅自破除血誓,不合乎江湖规矩,谁都能想到郞延擅自施术破除血誓后,肯定会对苏淳风发起打击报复,可报复的行为毕竟还没有发生啊。平心而论,无论换做是谁,哪怕是没有打击报复苏淳风的想法,作为奇门江湖上颇有声望的人物,一位实力不俗的世家家主,为了面子不想再背负血誓,从而想办法破除血誓,也是可以理解的嘛。 道理这种东西,似乎往往经不住众口铄金的言论,哪怕是明摆着在这件事上,苏淳风可谓占尽了道理,可谁让他属于强势一方呢?郞延可是被虐杀了,值得任何奇门江湖人士同情,更让诸多本就忌惮苏淳风,与苏淳风有仇恨的势力个人,心有余悸戚戚焉。 所以,不能放任苏淳风如此这般嚣张下去了。 否则,天知道这家伙接下来,还会再干出什么无法无天的事情。 有了这般舆论的情绪,再加上私下诸多势力的推波助澜……于是在江湖的舆论中,不仅仅是苏淳风名誉受损被动不已,就连官方,也受到了极为强烈的谴责和江湖反弹。 官方,为什么不就此事表个态? 这是明摆着包庇苏淳风! 正因为这般舆情汹汹,使得真正想要袒护苏淳风,也确实清楚苏淳风与郞延之死无关的罗同华,这段时间以来和李全友之间发生了几次激烈的争执,甚至在顶头上司武鉴那里,罗同华都受到了颇为严肃的质问——就算是郞延之死,和苏淳风无关,但作为官方代表的你,和李全友,也必须给予奇门江湖一个交代。杀生门传人和苏淳风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是,苏淳风没有作案时间,也没有时间来得及去安排杀生门传人赶赴久春市杀死郞延,但郞延确实是在刚刚破除血誓成功之后,被杀生门传人给虐杀了! 这件事,必须调查清楚! 那个杀生门传人,必须找到。 尤其让武鉴感到分外不满的是,他从李全友那里得知,身为江湖新秀,跻身泱泱奇门江湖上顶尖高手行列的苏淳风,这两年愈发桀骜不驯,狂妄自大,面对江湖上这么大的舆论风波,竟然置之不理。 本来对于苏淳风这样一个年轻人,武鉴虽然听说过,但还真没太放在眼里,只是记下了这个年轻人,考察着以备将来所用。至于苏淳风那个神秘的,高深莫测的师父,武鉴也不以为意,奇门江湖嘛,本来就有着诸多隐士高人,山门中不也有少许不出世的强者么? 总之,这些都属于正常现象。 而官方,关注这类人物,但还真不会害怕——说破大天去,他们都是些……草莽,而已! 但武鉴发现,苏淳风这小子似乎越来越不像话了。 奇门江湖联盟的组建,虽然因为上次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上的一些过激言论,从而引起武鉴及高层的重视,从而重新认真考虑之后,取消冷藏了江湖联盟的组建计划,但事后,为此背负重大责任和压力的李全友,几次在武鉴面前旁敲侧击的解释,使得武鉴稍加思忖,就想到了李全友是被年纪轻轻的苏淳风,以捧杀之计,给坑了一把。顺带着,就连官方,这个专门负责奇门江湖事宜的特殊机构,以及一把手武鉴,统统都被苏淳风给戏弄了。 这小子,不好管控啊。 深知武鉴局长已经开始关注并重视苏淳风,罗同华的心里也不由得紧张焦急起来。他倒是向武鉴汇报过有关破除血誓的术法,奇门江湖上没有,郞延只能是从山门中人那里得到了神秘的术法……但这种话,只是猜测,却没有丝毫明确的证据。 所以,罗同华得到的,是武鉴的严厉批评——别替苏淳风开脱了,也不要想着继续找借口打压李全友! 罗同华并不知道,苏淳风去过东北郎家。 而东北郎家,对于苏淳风亲自登门一事,讳莫如深地没有对外讲述。 午后。 罗同华坐在办公桌的后面,皱着眉头神情严肃地说道:“淳风,现在的情况对你极为不利,你不能再任性下去了,我已经和李全友达成了共识,召开一次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你在会议上公开解释一下……态度要诚恳谦逊,不论别人相信与否,总比你现在这样不闻不问不予理会,要好得多。你知道奇门江湖上,现在如何议论你么?” 其实这句问话,更多的是在警告苏淳风。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如今已然处在了江湖上舆论的风口浪尖。 苏淳风坐在沙发上,一脸淡然的神情,一边慢慢喝着罗教授的茶水,一边问道:“最坏的结果,是什么?” “在李全友的推波助澜下,你可能会被软禁。”罗同华很认真地说道。 “为什么?” “任由事态如此发展下去,官方必须正式表态,与你划清立场。”罗同华很无奈地摇了摇头,道:“这也是无奈之举,当前奇门江湖上的流言,对官方极为不利,所以,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也只能用强势手段打压一下你,来证明官方在这起事件中的公正,以及,澄清官方庇护你的谣言。” 苏淳风微笑道:“或许,还会借此打压您吧?” 罗同华哼了一声,道:“算你小子有良心,现在整个奇门江湖上都知道,我这个代表着官方的人物,处处包庇你!” “李全友做事真够绝的。”苏淳风感慨道。 “所以,你这次必须听我的。”罗同华神色间甚至都有了些许的恳求之意,道:“别和李全友斗气了,没必要!我理解你的心情,可是当前的态势是,你和李全友斗气,就是在与官方做对,明白吗?” 苏淳风摆摆手,道:“再等等,不急。” “火烧眉毛了!”罗同华气道。 “我在等一件事,一个契机……”苏淳风仿若风轻云淡,又似成竹在胸般悠悠说道,只是内心里,隐隐然也有了些焦虑——他妈-的,天秀派贾天峡,还真沉得住气啊,要么,他真的讲义气不愿意出卖郎家?或者,贾天峡确实私底下和李全友之间,没有联络? 不应该吧? 从东北郎家回到京城的第二天,苏淳风就接到了郎平坤打来的电话,两人在电话中简单地达成了共识。 郎家,会根据苏淳风的指示,随时站出来作证。 而苏淳风则让吩咐郎平坤,暂时不要轻举妄动,先把消息封锁,绝对不能传递出去,等待契机的到来。苏淳风知道,郎平坤肯定会与天秀派贾天峡联系,嘱咐贾天峡千万不要把苏淳风去往东北郎家的消息传出去。而贾天峡……苏淳风判断,在郎平坤特意叮嘱过后,无论贾天峡私下受到过李全友什么样的承诺,都会因为义气和诚信的缘故,踌躇不决,从而拖延一段时间后,再把苏淳风亲自登门东北郎家洽谈的消息,告知李全友。 贾天峡和李全友之间,绝对有联系! 这一点苏淳风可以肯定,一是因为贾天峡当日在郎家的表现,二是罗同华在那个特殊机构内部得知的确切消息,李全友和奇门江湖上那些与苏淳风结有仇恨的势力,全部私下联系过。 苏淳风之所以没有在和东北郎家谈妥后,就立刻一起站出来,指证李全友的行为,是因为,由他和东北郎家在最短时间内把这件事捅到官方那里的话,官方首先会考虑这件事,会在奇门江湖上制造出对官方极为不利的影响,所以他们必定要想方设法掩盖消息不走露风声,然后私下调查清楚,低调地解决此事。那么李全友……就有了足够的缓冲余地,去做诸多可以抵消此次事件对他不利影响的安排,甚至会倒打一耙,把苏淳风和东北郎家全都置之死地。 毕竟,官方最不愿意相信的,就是奇门江湖势力。 而奇门江湖,对于官方更是有着根深蒂固的忌惮以及……不信任。 所以,苏淳风不会考虑把此事“真相”主动散播到奇门江湖上,还要打一个时间差,以看似傲慢不屑的姿态,去激发纵容奇门江湖上对此事的舆论攀升到再也无法遮掩住的高度,让自以为大功告成的李全友,主动从幕后跳到前台上,想躲都躲不掉的时候…… 毕其功于一役! 最起码,也得把李全友的半个官帽子和一身官方的皮,给一撸到底! 没有了官方身份的护身符,李全友就是一个普通的奇门江湖术士,充其量只能算是个散修术法高手。 到那时候…… 心性本善且向来为人大度的苏淳风,如今对李全友,早已失去了丝毫的忍让念头。 看着面色忽而变得阴冷,眸子中闪烁杀机寒芒的苏淳风,罗同华不禁感到后背生寒——面前这个年纪轻轻的奇门江湖新秀,不仅术法修行方面天赋资质极高,而且聪慧过人,城府极深,谋略厚黑的心计更是让罗同华深有体会。上次因为横岭门一事,苏淳风看似不屑于解释,又好像忍气吞声地屈服于李全友,实则在推波助澜,然后一把掀了李全友的桌子。 那一次,李全友被彻底击败,本来滔天的权势也被官方收回。 但李全友,显然没有长记性。 反而更加仇恨苏淳风。 这次,苏淳风又在谋划什么呢? “淳风,你跟我说句实话……”罗同华认真且严肃地说道:“你到底做的是什么打算?” 苏淳风微笑摇头。 “你别瞒着我,至少让我知晓后,我也可以提前有所准备,到时候还能帮得上你!”罗同华急道,他可不会傻乎乎的认为,苏淳风会在如此紧张几乎无力回天的局势下,老老实实地束手就擒。 他一定有什么阴谋。 只不过,苏淳风现在不能告诉罗同华,而且苏淳风也隐然有些担心,李全友已经开始发力出手,随时都有可能站到前台了。只是,如果在李全友走到前台时,他苏淳风已经被官方给软禁,并且向奇门江湖公布了消息的话…… 再周密的布局谋划,都成了竹篮打水。 妈-的! 苏淳风忿忿地想,实在不行,菜还没上齐就掀桌子吧,提前把事情摆到桌面上来,即便是达不到预定的效果,至少比彻底失败了强。 刚想到这里,手机铃声响起。 苏淳风掏出手机看了下来电显示,是郎平坤打来的。 苏淳风猛地站了起来,他有预感,李全友站出来了——他按下接听键,压制着心头的激动,淡淡地说道:“喂,我苏淳风……” “淳风,李全友刚才给我来电话了。”郎平坤激动说道——他也一直在等待着这个时机的到来。虽然明明知道这件事风险太大,但郎平坤同样知道,躲不过去。既然如此,早发生,总比一直不发生,但明明随时都有可能发生,来得痛快些,当事者,也可以少受些心理上的折磨和煎熬——他妈-的,是死是活,来个痛快的! “哦,他说什么?”苏淳风保持着冷静。 “贾天峡把你到东北郎家的事情,告知了李全友。”郎平坤说道:“所以,李全友威胁我,绝对不能把他居中牵线搭桥,给予郎家山门术法的事情,告知给你,更不能把这件事传出去……”说到这里,郎平坤顿了顿,才小声说道:“我录了音。” 苏淳风皱眉稍作思忖后,道:“这几天,您一定要小心些,在事情还未水落石出前,郎家诸人没什么事最好别出去,以防万一。” “我明白。” “好,等电话吧。” “嗯。” 挂断电话,苏淳风心里彻底轻松下来,他知道,威胁完郎家的李全友,马上就要对他动手了——因为,李全友害怕! 罗同华正色看着苏淳风。 苏淳风坐回到沙发上,表情严肃地说道:“罗教授,事到如今,我可以把我的计划,告知给您了,半个多月前,我亲自去过东北郎家,与郎家谈妥了,郎家愿意站出来指证李全友……” 罗同华满脸震惊地听完了苏淳风不急不缓的讲述。 许久。 罗同华才从极度的震惊中回过神儿来,道:“淳风啊,你这么做事,太决绝了,不给人留下后路……居庙堂者,也会被你逼到死角。如此一来,即便是你达成了目的,可让官方注意到你,不是件好事,你怎么就不能把眼光放得长远一些,为将来多做考虑?” “我没得选择。”苏淳风冷冷地说道:“如果我给了李全友将来,那么我就没有好的将来。被官方记恨,将来官方会对我怎么样,还是一个未知数,而李全友带来的威胁,是明确的。” “唉。”罗同华重重地叹了口气。 苏淳风故作轻松,笑道:“您是不是担心,这件事之后,官方会失去对您的信任?” 罗同华没有做声。 “很抱歉。”苏淳风轻轻叹了口气,面露愧疚之色,继而说道:“但反过来想一下,姑且不论这些阴谋诡计的暗中谋划争斗,至少……您,和我,都站在了道理的一方,我们问心无愧。” “哼!”罗同华瞪了他一眼,道:“别的我不去说,但我肯定,李全友这次也只是借势顺势而为之,郞延之死,绝对不是李全友安排的。当然,我也知道,不是你安排的……” 苏淳风怔了怔,笑道:“这世上,总有许多巧合的事情,在不断地发生着,比如,一片叶子飘落到远处的砖缝中,为什么不是落在旁边的砖缝中?为什么不是落到了公路上,为什么会被风吹出老远……这些事情,都是巧合,但结果和起因,都是必然。” 罗同华怔了下,随即笑了,挥手道:“别在我面前说这些装神弄鬼卖狗皮膏药的话,滚滚滚……看见你就烦!” 苏淳风笑着起身,告辞离去。 614章 阵容强大的会场! 秋寒渐浓。 树木枝叶褪绿,尽显萧条。 上午九点多钟,苏淳风站在中关村银海大酒店的门外,望着刚刚经过了上班高峰期后终于难得稀疏安静了许多的道路,微笑道:“宋兄,这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每每有会议召开,都到你这银海大酒店来,而且各种服务都免费提供,全国大学生术士协会召开,也在这里……你们宋家,为奇门江湖做出的贡献,实实在在啊。” “别挤兑我了。”宋慈文笑道:“明人不说暗话,而且你这位市场营销系的高材生,还看不懂这种简单的营销方式么?” “不懂。”苏淳风故作认真的样子。 “去你的吧。”宋慈文拍了拍苏淳风的肩膀,旋即神色一黯,道:“淳风,最近江湖上的风声有些紧,这次李全友和罗同华教授,亲自召开此次会议,我感觉有点儿鸿门宴的意思,你得多加小心。” 苏淳风神情严肃地点了点头。 东北郎家家主郞延被刺杀一事,在奇门江湖上持续发酵,愈演愈烈,诸多奇门江湖上的宗门流派、世家,开始态度严正地向官方提出了质疑,要求官方必须就此事做出明确表态,并且将杀手抓获归案,还奇门江湖一片清明。其实这种要求有些搞笑,有些让武鉴之类的居庙堂者愤怒无奈,他们很清楚这是奇门江湖人士在借势逼宫——官方不是一直想要控制左右奇门江湖的局势和未来走向么?好啊,既然江湖事不能如历史上那般按照江湖规矩江湖了,那你们官方就得管了不是? 更何况,这件事的持续发酵,完全是因为有部分人在幕后推波助澜。 据说,就连个别山门中人,也就此事表达了严重的关切。因为杀生门历史以来就是修行玄学人士最为忌惮的存在——杀生门传人,以血腥残酷且对自身有着极高风险性的刺杀,来提升己身修为,而且目标不仅仅局限于奇门术士,对超凡脱尘的山门中人,也会莫名其妙蛮不讲理地发起刺杀。 而一直以来都被江湖中人怀疑与杀生门传人关系密切的苏淳风,因为和死者郞延的仇恨,因为郞延死时恰好刚刚破除了献于苏淳风的血誓,自然而然,苏淳风无可避免地陷入到了危险的舆论中。 没人会去考虑事发时,苏淳风有无充分的时间安排这场震动江湖的刺杀行动; 没人会去考虑,郞延擅自破除血誓,明显居心不良; 没人会去考虑,即便真的是苏淳风安排术士杀手刺杀了郞延,也并不算违背江湖规矩,而且情有可原。 官方也没有意识到,之所以奇门江湖上会因为此事,发酵出如此激烈以至于即将失控的舆论,正是因为近几年来官方插手奇门江湖事的行为,过于激进、过于强势——如果没有官方几年来的强势姿态,事事都想插手,那么,身为东北郎家家主的郞延遭刺杀,固然会轰动奇门江湖,但绝不至于发生如此巨大,近乎于一边倒的反弹。 说白了,这,只是一件恩怨冲突导致的江湖事件。 若非东北郎家是奇门江湖上的名门世家,家主郞延更是炼气中期的一线高手,那么一个术士因为奇门江湖上的恩怨而死,充其量也就是给本就充斥着凶险血型争斗的奇门江湖,添加了一笔血迹而已。 只不过,现在即便是所有人都想明白了这一点,也无法再去拽回这驾已然失控,暴戾地向前冲去的舆论马车。 而苏淳风,则成为了这驾马车的撞击目标。 所以今天这次会议…… 绝不简单。 宋慈文忧心忡忡——在这场声势浩大潜流激荡的舆论斗争中,从本心来讲,他更加倾向于苏淳风。但正如父亲宋贺所说,推动舆论发酵的有心人,目标直指苏淳风。而绝大多数甘愿卷入参与此次舆论的江湖中人,甚至是少数山门中人,实际目标则是那个奇门江湖历史上最为神秘也最为危险的术士杀手——这家伙如果不除掉,奇门江湖中所有人晚上睡觉都不踏实,没有人知道,这家伙要刺杀的下一个目标到底是谁。 万一,是自己呢? 杀生门传人,是江湖公敌! 与此同时,这场舆论风波,还将间接地迫使官方,重新考虑将来针对奇门江湖的管控原则,从而让奇门江湖人士夺得更多的自由。 而苏淳风,无论他是否冤枉,在这起事件引爆的舆论热潮中,似乎已然注定了其可怜可悲的结局。等事件结束后,或许会有少部分人同情他的遭遇,感慨他的际遇如此巧合又倒霉,但现在,必须把他推到风口浪尖上。而官方,在被舆论逼得必须做出明确回应的时候,就是苏淳风倒霉的时候,一时间抓不到杀生门传人的官方,一定会拿苏淳风开刀,从而给奇门江湖一个交代,并且希望能从苏淳风口中,得知杀生门传人的下落。 那些纷纷前来参加会议的大学生术士们,看到距离银海大酒店的大门口不远处,站在宋慈文身旁的苏淳风时,几乎都露出了极为复杂的神色——有同情怜悯,也有幸灾乐祸,还有厌恶憎恨…… 年轻的大学生术士们,思想上更容易受到舆论的引导和欺骗。 原本,苏淳风是整个奇门江湖上年轻一代中最为杰出的术士,几乎是所有大学生术士心目中的楷模,可如今,他已然成了奇门江湖上恶人的代名词,是大学生术士群体的耻辱,是卑鄙狡诈、阴险厚黑的小人。 正当奇门江湖上的舆论形成巨大风暴,让官方不得不重视的敏感时期,李全友和罗同华两位教授,突然代表官方召开此次会议,而且,今日前来参加会议的,可不仅仅是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的成员,还有全国各地诸多大学生术士协会的代表们,以及在奇门江湖上颇具影响力的一些宗门流派、世家,都应邀派遣代表人物,前来参加此次会议。 这,是一次规模较小,但绝对堪称江湖会议的会议。 可以想见,官方要针对郞延被刺杀引发的舆论风暴,正式表态了。 而苏淳风今天,将在劫难逃。 只是不知道,此次官方将会如何处理苏淳风——此次表态的结果,将成为官方以后如何对待奇门江湖的一个风向标,一个准确的讯号。 此刻看似情绪低落,无奈却倔强的苏淳风,实则心情格外复杂。 有愤怒、有惊喜,有希冀,又有无奈,还有些……失望。 事实上这次名义上的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会议的召开,是出乎罗同华和苏淳风计划之外的。他们本来计划的是,当李全友对苏淳风动手的那一刻,确切地说是苏淳风被官方人物们抓捕、问讯的时候,再发起反击一锤定音。但没想到,李全友却极力推动并得到了上司的点头同意,召开此次会议——很显然,李全友是要借此次会议,彻底击败苏淳风,让他永无翻身之地,同时,李全友也要靠这次的行动,把自己之前因为奇门江湖联盟组建计划的取消而丢失的威望、名誉、权势,一并挽回。 当罗同华哭笑不得地把这次会议的召开,提前告知苏淳风时,苏淳风笑道:“现在,您不会再觉得我做事太狠太绝了吧?” 罗同华无语。 确实,不能怪苏淳风做事狠绝,而是,李全友太狠绝了,让苏淳风不得不,下毒手。 看看时间,会议快要开始了。 “走吧,开会去。”苏淳风提醒道。 宋慈文点点头,又有些犹豫地说道:“淳风,要不你今天别参加会议了,万一会场上发生什么事情……”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苏淳风表情阴沉地往门口走去。 看样子,确实是豁出去了。 也没什么信心吧。 以往,苏淳风无论遇到什么事,都是一副风轻云淡成竹在胸的样子。 唉。 宋慈文摇摇头,遇到这种事情,换做谁,还能有个屁的信心啊。也许,能够在这次危机中拯救苏淳风的,只有他那位神秘的,从来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师父了——作为奇门江湖名门世家的子弟,宋慈文明白,虽然说历史以来,奇门江湖从未有超越过山门的地位,更不可能胜过强大的国家机器,所以奇门江湖人士,才一直会被官方和山门中人,视作草莽。但天道昭昭,奇门江湖历史中,也有极个别超凡脱俗的传奇强者,能够不受山门、官方的约束,甚至在某些时候,能够以决绝的姿态和无匹的个人实力,去威胁、左右居庙堂者和山门中人的决策。当然,这类传奇存在的强者,少之又少,而且,若非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个人修为实力达到那种传奇境界,且必然身份神秘的强者,断然不会去威胁官方和山门。因为,那也就意味着给自己带来极大的风险。 那,将是一种豪赌! 而官方,也确实忌惮这类超凡脱俗的顶级强者。譬如去年夏天死在晋西省的那位世间仙人,修为稳居返璞境的胡四,能够言出法随一语成谶……谁人不惧?所以胡四被杀,固然引发了江湖震动,官方极为关注,但居庙堂者的内心里,或许更多的还是一种欣慰的庆幸吧? 假如苏淳风的师父,正是这样一个传奇的存在,那么…… 宋慈文脑海中忽而闪过一个念头:官方这次,是不是故意要逼出苏淳风的师父? 这个念头,让宋慈文心里愈发不安起来,他现在不确定今天的会议中到底会发生么什么事,但万一发生不可控的大事件……这里是京城,今天的银海大酒店中,不仅仅有罗同华、李全友这两位官方代表人物,更有奇门江湖上诸多的青年俊杰,诸多宗门流派世家的代表人物。 一旦在银海大酒店发生可怕的事件,导致了重大伤亡,那么宋家,将难辞其咎! 想到这里,和苏淳风一起走进电梯的宋慈文,故作平静地说道:“淳风,你先去会场,我回办公室处理一件事。” “好。”苏淳风点点头,也没太当回事。 他当然看得出来,宋慈文的神色间有些紧张和惧怕的慌乱,但哪能想到,宋慈文心中产生了那样一个恐怖的担忧?当然,这种担忧,在苏淳风看来实在是荒谬,因为他这一世根本没有师父,所谓神龙见首不见尾、深不可测的师父,委实是苏淳风故弄玄虚,江湖上以讹传讹杜撰出来的虚幻存在。但这个世界上,除了他之外,没有人知道这个天大的真相。而正因为不知道真相,所以宋慈文想到这一点…… 其实已经有些晚了。 当前诸多奇门江湖上的老狐狸们,在接到此次会议召开的邀请函时,就深知这是要公开讨伐苏淳风了,并且也预估到了这种可怕状况发生的可能性。当然,他们更多人,也希冀着那位很可能属于传奇强者的神秘人物现身,以及,传奇强者与官方之间爆发激烈的冲突。 他妈-的,那可是千年难遇的大事啊! 今天前来参与会议的大学生术士代表、各大宗门流派世家的代表人物们,有少部分人,来之前就已经接到了长辈叮嘱亦或是考虑并做出了应对恐怖状况发生时的决定,一旦发生不可预估的危险事态,绝对会选择中立,或者干脆以最快的速度逃离现场。 正所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匆匆回到办公室的宋慈文,发现父亲宋贺正坐在茶几旁边,老神在在地喝着茶水。 “爸……”宋慈文道:“您还没下去?” “唔,马上。”宋贺微笑着起身。 宋慈文赶紧把自己心中的担忧快速讲了一遍,道:“万一发生不测事件,我们如何应对?” “虽然晚了些,但你还是想到了这一点,很好。”宋贺神色欣慰地笑了笑,拍拍宋慈文的肩膀,说道:“不用太担心,一来这种事情,我们没得选择,二来,你以为只有你自己能想到这一点?江湖上那些老狐狸们,恐怕都在盼着这出戏开场呢。” “可是……” “天塌不下来。”宋贺轻轻叹了口气,道:“我还要提醒,也是批评你一句,几天前就开始陆续入住我们银海大酒店中的一些客人,都是官方特殊机构的人员,在这样周密的安排下,大罗金仙来了,也在劫难逃。但是,你却没有察觉到这些人的异常。” 宋慈文激灵灵打了个寒颤,不再言语,跟着父亲走出办公室。 会场内,与会人员已经到齐。 会场的门,关上了。 有着良好隔音效果的会场外,楼道内很快便出现了一个个穿着黑色西装,神情冷峻戴墨镜,浑身彪悍气息的男子,二层的电梯口、楼梯口,被这些彪悍男子们封锁住,不得任何人进出。 而此时,整个银海大酒店的大门外,各个楼层,以及楼顶上,都有这种穿着打扮的神秘人物。 酒店附近。 几个路口及酒店大楼的停车位,陆续有接到命令赶赴指定地点的警车停下,车上的警察们荷枪实弹,但谁都不知道,来这里的具体任务是什么,上级给予的命令很含糊——防范应对突发事件。 会场内。 主要人物们各自的位置都是提前安排好,摆放有会议名标。 这次,苏淳风的座位没有安排到主席台上,毕竟这次会议特殊,他这个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的副会长,再坐到主席台上的话,实在是说不过去。但他的位置,仍然被安排在了台下第一排,靠近中间的位置。 苏淳风右侧邻座,是京城唐家的家主唐凌震! 左侧隔着间道,是湘南省四生门门主吕嵩。 身后,是蜀川天秀派掌门贾天峡。 苏淳风心中暗暗冷笑,李全友安排得还真够妥当啊——这样的座次安排,绝对是李全友亲自过问并且独断专行定下来的,因为负责此次会议安排的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以及宋贺、宋慈文父子,不可能做出如此针对性明显的安排,他们和苏淳风又没什么仇怨。 从座次安排上,与会人员们也就更加笃定,此次会议是针对苏淳风的,而且很可能,在会场上就要对苏淳风动手。因为,贾天峡、吕嵩、唐凌震与苏淳风都有着极深且难以化解的仇恨,让他们围坐在苏淳风旁边。明显是防范修为高深,且江湖上众人皆知性格桀骜不驯、心狠手辣的苏淳风,一旦被逼急了当众发飙么? 当然,李全友如此安排,罗同华这条老狐狸也不是省油的灯。 苏淳风与唐凌震邻座,而吕嵩的邻座是晋西省吕梁谢家的家主,谢震东谢老爷子;与贾天峡邻座的,是一个穿着名牌西装,但再怎么好的衣服穿到身上都显得很邋遢,而且相貌猥琐的半老头子…… 平阳市西山县邪不倒龚虎。 他受邀前来,倒是出乎了苏淳风的意料。 另外,参与此次会议的还有豫州省中州市相术大师石林桓、京城熊家家主熊永平、苏中净月门门主施载群、粤海省龙蜇门门主郭蠢、鲁东省蓬莱市命算大师尚文天、冀中省金官庄古家家主古岳白、辽东范家家主范威……等等,冀中省山海市那位号称醒神之下无敌手的曹素曹老太太,在徒弟裴佳的陪同下,低调地坐到了会场最后排的角落。 主席台上,鼎鼎大名的天下第一人,奇门江湖第一大宗门青鸾宗宗主纵仙歌,赫然在座。 宗门实力有资格与青鸾宗比肩的耀皇宗宗主白寅,也到场了。 会场内,诸多能有幸参加此次会议的大学生术士代表们,尤其是那些原本够不上资格参加,但因为是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的成员,所以近水楼台能够参与此次会议的大学生术士,无不是满面掩饰不住的激动神情。 好嘛…… 今天赚大了啊! 奇门江湖上鼎鼎大名,平时难得一见的大人物们,几乎都到齐了,这种场面,何其壮观,何其难得。 但同时,他们又惴惴不安。 如此大的场面,难不成今天会发生什么,比扳倒苏淳风还要严重的不可测事件发生? “爹了个蛋的!”龚虎丝毫没有一丁点儿素质地在安静的会场上突然咧咧了一句,然后伸手拍了下苏淳风的肩膀,全然不去在意别人厌恶的眼神,大声道:“哎,苏淳风,见了老子也不打个招呼,你没良心的小兔崽子!那,老子听说,你小子在江湖上闯了大祸,有好多人想收拾你?跟我说说,只要你在理儿,老子就算把天捅个大窟窿,也敢站到你这边。” 苏淳风哭笑不得,这位邪不倒,还真是天不怕地不怕,倍儿讲义气的浑人一个——就因为当初的一句“老子把你当朋友”,哪怕是对敌整个奇门江湖,他龚虎,也绝对能,并且敢于做出上刀山下火海的壮举! “龚伯伯,这都要开会了,安静些。”苏淳风微笑道:“我很感谢您的关心和支持,可是……不论发生什么事,我都希望并请求您,千万别插手,毕竟这里是京城,而且,有些事情很难说清楚谁对谁错,所以,我不想连累任何人,自己来扛吧。” “咦?你小子刚才叫我啥?”龚虎惊讶地瞪着眼大声道:“爹了个蛋的,还真要出大事啦?” 好嘛! 安静的会场内,台上台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苏淳风和龚虎所吸引。而龚虎仍旧毫无顾忌、毫无素质,他问出这句话时,甚至很干脆地站起来挤眉瞪眼,模样要多猥琐就有多猥琐,但浑身上下却明显迸发出了彪悍的戾气和舍我其谁的霸气。 所有人,全都瞠目结舌。 见过耍横仗义的,没见过这么耍横仗义的,简直是愚蠢透顶啊——好家伙,你龚虎纵然有天大的本事,可这里毕竟是京城,这个会场上,有太多比你龚虎修为高,比你龚虎名气大,比你龚虎威望高,比你龚虎实力强横的大人物们,而且还有代表着官方的罗同华和李全友在场。 你这么横,这么硬…… 给谁看呐? 但很快,他们就明白了这位邪不倒的硬气,因为龚虎更着脖子瞪着一双三角眼,扫视全场! 他脸上的表情,分明在告诉所有人: 他爹了个蛋的! 老子就是站在苏淳风这一派的! 都看清楚咯! …… ps:更新晚了,汗死,新的一个月,求月票!!!!我要爆发动力——话说,我六月份更新章节不多,但字数足啊~~月票月票月票! 615章 激流诡谲 会场内,一片安静。 主席台上,李全友、罗同华、纵仙歌、白寅,以及一个对于奇门江湖上绝大多数人来说,都有些陌生的青年。五个人表情不一地看着那位长相猥琐,形象邋遢,但气势凌人的邪不倒龚虎。 今日与会者中,综合实力比之龚虎要强得多的大人物比比皆是,但要论及个人修为……除却纵仙歌、曹素、古岳白、罗同华、苏淳风五位之外,其他还真没谁有自信能一战胜龚虎——且不说这家伙那匪夷所思的变态天赋,仅是敢于睥睨天下英豪,一往无前的光棍心境,就足以让绝大多数与他修为相当甚至稍稍高出那么一些的术士,失去战则能胜之的信心。 偏生这厮又是素质低劣、毫无公众意识的家伙,依着他刚才的表现,如若有人现在斥责他的话…… 十有八、九,得当场吵起来。 倘若龚虎再来一句“爹了个蛋的,能动手咱别吵吵,出去单练……”之类的话,绝对不会有人感到奇怪。 苏淳风也是无奈。 他能说什么? 龚虎仗义地为他站台,总不能再好心当做驴肝肺地去批评龚虎素质低吧?更何况,苏淳风也有点儿发怵龚虎的脾性,莫说现在批评他,就算是温婉地劝几句,也会成为龚虎继续肆意表现的添加剂。 先后连续两次舆论导致的形象落差,使得苏淳风在当前的奇门江湖上,算不得众矢之的也差不多了,而这时候够胆且够仗义在如此场合下,嚣张霸气地站出来睥睨群雄,近乎于蛮不讲理肆无忌惮地明确表态站到苏淳风这一边的术士,不说没有,也就纵萌那号老子英雄儿好汉的冷面生猛主儿,以及邪不倒龚虎这两位吧? 正是因为了解纵萌的脾性,所以此次受邀赴京参加会议的纵仙歌,才没让自己的宝贝儿子前来。 如果罗同华和李全友对龚虎足够了解的话…… 绝对不会邀请这么一个令人头疼的家伙参加此次会议。 所以此时此刻,两位各怀阴谋诡计的官方代表人物,都极为默契地把肠子都悔青了——真不该邀龚虎来啊。 会场内的气氛,古怪而尴尬。 李全友终于耐不住,冷着脸开口斥道:“龚虎,这不是你逞凶斗狠的场合,坐下,会议要开始了。” “你是谁?”龚虎梗着脖子斜眉歪眼地瞅着李全友。 李全友寒声道:“我是李全友。” “哦,你就是李全友?”龚虎唇角一掀,露出不屑的冷笑,抬手指着主席台上的李全友,食指还一点一点的,道:“你爹个蛋的,老子不管你戴了多大的官帽,反正做人做事要讲道理……如果真是苏家小子犯了错,老子不会护着他,还得扇他两耳刮子,但你们谁要是栽赃陷害、仗势欺负他,那可不行,这小子是我们平阳人!” 说罢,龚虎歪着肩膀大模大样地坐下,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丝毫不觉得自己今天在大庭广众之下的表现有多么恶劣。 罗同华苦笑着摇了摇头。 坐在他旁边的刘学树,双眼眯缝起来,目光不善地看着台下那位毫无素质可言,在当前形势下还敢公开力挺苏淳风,甚至明确不惜与整个奇门江湖、与官方为敌的邋遢猥琐老家伙。诚然,出身平民阶层的刘学树,发自内心地钦佩、喜欢龚虎的仗义和敢作敢为,以及其当面锣对面鼓的爽利性子,但刘学树又极其冷静的明白,已然入得庙堂门,有了半官方身份的自己,将来要重点针对的,正是龚虎这类江湖术士。 而且,这类术士肯定是令官方最为头疼难解的人物。 感受到刘学树不善的冷冽目光,龚虎眉毛一挑,三角眼一瞪,和刘学树对视上了。 相持几秒钟。 刘学树面无表情地垂下眼睑,倒不是因为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修为远不如龚虎,而是他知道,企图用态度和眼神去和龚虎这号没皮没脸的家伙较劲的话……他妈-的,天下第一的纵仙歌也得落败。 李全友内心的火气蹭蹭直冒。 整个奇门江湖都知道,今天召开这次会议,是官方,更是他李全友个人精心谋划,铁了心要籍此挽回声誉的场合,可龚虎这号浑人,用最直接最蛮不讲理的言行,当众狠狠地扇了他李全友一个大嘴巴子。 还露出一副“你咬我啊?”的无赖模样。 “龚虎……”李全友心思狠毒地想着,再刺激龚虎几句,让这个老混蛋的言论更加激进失态,然后就可以堂而皇之义正词严地命令外面静候待命的人,把龚虎拖出去! 这,是态度! 但李全友打着小算盘的话还没出口,就被坐在台下第一排的苏淳风挥手打断:“李教授,我们开会吧。” 李全友差点儿没忍住把手里的杯子砸向苏淳风! 这他妈还怎么借故发飙? 对苏淳风的建议不予理会,继续和龚虎过不去的话,会让整个奇门江湖都笑话他小肚鸡肠,不顾全大局去和龚虎这种没品的家伙斗气吵嘴。可如果就这样不再理会龚虎的话……在别人看来,他李全友代表着官方意志,携大势之威召开会议要解决苏淳风,却在遭到龚虎的羞辱挑衅之后,因为苏淳风一句话而不敢去追究龚虎扰乱会场秩序的责任。 就在李全友脸色铁青一时间气怒攻心还无法做出抉择时,罗同华轻轻对着话筒咳嗽了两声,道:“会议现在开始……” 台下众人愕然。 好嘛! 先是龚虎让李全友下不来台,然后苏淳风轻描淡写看似好意实则阴险地给李全友挖了两个坑,跳哪个都不是。 可以理解,矛盾双方嘛。 眼瞅着今天苏淳风铁定会被往死里整,他回光返照垂死挣扎地反击一次,再正常不过了。 但所有人都没想到,罗同华竟然会一点儿余地和情面都不留的,果断趁机往跌落坑中的李全友头上砸了一块大石头。这下,李全友坐在主席台上,彻底丢尽了颜面,只见他毫不顾忌形象地扭头怒视罗同华,喝道:“龚虎肆意扰乱会场秩序,应该将其驱逐出去!” “之前,会议并没有开始。”罗同华看也不看李全友,语气淡然地说道。 李全友当即噎住。 是啊,之前会议并没有开始,怎么能给龚虎扣上肆意扰乱会场的帽子呢?李全友气极反笑,连连点头说了几个好字。 场下大哗。 这是…… 奇门江湖上一直都有传言说,罗同华和李全友两人不和,在他们隶属的那个官方特殊机构中争权夺势不分高下——罗同华向来袒护苏淳风,而李全友则是处处针对苏淳风,今天,在苏淳风已然彻底失势,再没有翻盘可能的情况下,一直都看似神情淡然八风不动的罗同华,想必内心也是极为恼火,才会如此不顾全大局,当众将他和李全友的矛盾公开化了。 “近一段时间以来,因为东北郎家家主郞延被刺杀一事,舆论甚嚣尘上。”罗同华全然不理会李全友,也不在意其他人都在想些什么,自顾自地开始如同走过场般,读起了通篇几乎没什么实质性的文稿。无非是阐述事情经过,表明官方从未有袒护包庇过任何人的态度,官方也注意到了当前江湖上的诸多流言以及江湖人士的呼声…… 李全友强忍着心头的怒火,没有打断罗同华冗长的发言。 只是,这将近十五分钟的发言时间里,李全友始终保持着毫不掩饰的怒意,神色间戾气横生。 发言的最后,罗同华放下稿子,扫视全场,正色道:“奇门江湖历史数千年,一直都有着诸多虽然不见诸笔端,但口口相传的江湖规矩,这些不断完善的江湖规则,形成了奇门术士行走江湖为人处事的框架,但很显然,就如同有着法律约束的寻常社会上一样,总会有少数人为了一己私利违反规则甚至公然挑衅规则……国家有国法,家有家规,奇门江湖,亦有着奇门江湖的规矩,无论是法,还是规矩,出发点都是好的,对于违犯法律和规矩者,我们都应该予以谴责甚至严厉的惩戒。但是,当今时代,传统的奇门江湖规矩,在诸多情况下,会和国家的律法发生冲突,譬如依照法律规定,断然不会认可江湖上那些能够快意恩仇行事的规矩。所以,此次东北郎家家主郞延被刺杀一事,我们共同的首要目标,是找到那位杀手,也就是奇门江湖历史传说中的杀生门传人,当然,在真凶未被抓到或者找到,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所谓杀生门传人的身份,也不过是谣传罢了。同时,有关苏淳风安排术士杀手刺杀郞延的说法,也没有充分的证据,站不住脚。所以我觉得……” “罗教授。”李全友终于按捺不住,打断了罗同华的话,道:“我们这次召开会议,主要还是听取江湖中人的意见看法,你这番话,带有极大的个人主观意见,有诱导嫌疑,不符合本次会议的宗旨。当前江湖舆论的主流意见,我认为还是很客观的。” 罗同华貌似大度地点点头,语气淡然道:“好吧,那我们现在,就听一下大家的看法?” “理当如此。”李全友微笑着把目光注视向台下,却没有直接选择某位奇门江湖上鼎鼎大名的人物发言,而是不慌不忙地说道:“自从郎家主被刺杀的悲剧事件发生后,这段时间以来我一直都在反思,并和诸多奇门江湖上的前辈、高人们请教,共同探讨,从而清楚地认识到,作为辅助官方特殊机构,监察防范同时帮扶促进奇门江湖发展的中间人,我和罗教授,以及机构负责人,在对于奇门江湖的管理、促进等决策方面,是有过错和误判的,当然,时代不同了,而且奇门江湖经历了百年凋零的时期,近些年来才从复兴至繁荣阶段,所以我们其实也没有什么经验,只能摸着石头过河,但有一点我可以很真诚地告诉大家,我们从来没有过,要完全管控奇门江湖的想法,反而一直都在研究考虑,如何促进奇门江湖的发展以及奇门江湖规则的改革、完善。必须得承认,这几年我们的做法有些急于求成的冒进,在决策方面没有广泛地征求奇门江湖人士的观点和意见,没有认真地参考学习奇门江湖传统的规则,我在这里,代表官方向大家表示诚挚的歉意。”说到这里,李全友起身,鞠躬。 言辞恳切,态度诚恳。 随着稀稀落落的引领式掌声响起,很快会场内便掌声雷动——事实上,与会的绝大多数江湖术士们,还真就被李全友这番丝毫不避讳错误,坦率承认并道歉的言辞态度,给打动了。 坐下后,李全友双手微抬示意大家安静,接着说道:“奇门江湖的传统规则,在大的新时代背-景下,需要改革并进一步做出相应的完善,这是必须的,想来也是大家乐见其成的。而我们,将来也会不断地征求大家的意见,完善我们机构部门的决策。当然,在这个过程中,小的矛盾冲突,还是无法完全避免的,这就需要我们共同去开诚布公地探讨、交流,找出解决矛盾的办法,择优而从之。毕竟,法律比之奇门江湖上不成文的传统规矩,肯定是更加完善一些的,但奇门江湖与现实社会又有着诸多本质上的区别,所以也不能一概而论之,更不能完全让奇门江湖的规则服从于法律的概念,这,不切实际。刚才罗教授也提到了,现实律法和江湖规矩在某些特殊的、突发的事件处理上的矛盾。这时候,如果强行要求江湖规矩遵从于现实法律,那么显然,是不行的,这也是为什么,此次郞延被刺杀一事,在江湖上引起了如此巨大的舆论风波。” 话说到这里,李全友故意稍稍停顿,扭头用征询的目光看向罗同华。 看似礼貌,实则在挑衅。 李全友这番话,绝对符合并讨好迎合了所有奇门江湖人士的心理,如果罗同华当场予以反对的话,无论他今天之后作何解释,都会让整个奇门江湖联合起来抵-制他——这,可不仅仅是左和右的思想对撞。 罗同华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大家就都很清楚——罗同华,败了。 此刻,坐在银海大酒店内一间狭小的办公室里,看着实况录像的武鉴局长,表情越来越阴沉。其实一直以来,居庙堂者的官方意志及理想目标,虽然不至于真的完全掌控奇门江湖,但绝非如李全友刚才所说的那般,在决策和规则的制定上,广泛征求奇门江湖人士的意见和看法,这是居庙堂者很难接受的。因为人心本就如此,当谈判接近于双方原则的议题上时,谁得寸,谁就会进尺。李全友今天当众代表官方做出了这样的表述,那么以后官方在对这方面的事务和规则做出决策时,就会更加被动。 以前…… 李全友可不是持这种思想的人,而是一位相当果决且对待奇门江湖人士态度相当强硬的人物。今天他之所以会有这般言论,也绝不是其个人思想从根本上发生了转变。 想到此处,武鉴面露出一抹冷笑。 在玩弄权势阴谋斗争方面,李全友还是太嫩了。上次奇门江湖联盟组建计划取消一事,武鉴及居庙堂者,都很清楚李全友输在了权谋斗争的能力上,只不过考虑到因为苏淳风那一番推波助澜的捧杀言论,形势已然出现了改变,所以官方才会不得已削了李全友的部分权势,并且压制了他一段时间。而这次,努力创造并抓住机会东山再起的李全友,还真是明显有了长进。可惜,他的谋划能力太弱,政治眼光太差,为了达成整倒罗同华,迫害苏淳风的目的,不惜违背自己的思想观点,却不曾想,他这种纯粹出于一己私利的短视行为,让他输掉了在官方心目中的信任。而且,他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大错,造成了将来官方都难以弥补的被动局面。 而罗同华…… 武鉴眯着眼,面露无奈之色——这条老狐狸也是一个理想主义者,只不过他的理想,与官方的最终目标,有出入。但罗同华比之李全友,要聪明得多,或者说,是有着更深的城府。纵然是陷入了如此巨大的被动,此次事件看来注定要败给李全友了,但最终的结果,罗同华反而会比李全友更能得到官方的重用和信任。 这一点,以李全友的心性和头脑,终其一生也看不透。 会场内。 因为大局上已然完全占据主动的李全友,已然抛开了之前的那些不快,正所谓笑到最后的才是胜者,他完全没必要去和垂死挣扎的苏淳风,以及那位毫无品行的龚虎、气急败坏的罗同华一般见识,现在看他们那一个个无奈、绝望、愤怒的表情,李全友的内心里,充满了舒畅感。 他面带微笑,继续说道:“奇门江湖,与现实社会最大的不同之处,就在于奇门江湖是由一个个身怀术法的术士,以及源远流长的厚重历史构成。江湖人士讲求快意恩仇、行侠仗义、拔刀相助,讲究以斗法的胜败来解决矛盾的冲突,甚或是还有生死斗法。而且有部分江湖恩怨,还是历史遗留下来的问题,一概而论很难断定是非。再者说,奇门江湖上的冲突,往往都是以术法相争相斗,如何以现实律法去作为评判的标准?术法造成的伤害,以及残留下的只能以玄学理论解释证明的迹象,如何能够当作呈堂证供?可以想见,在未来数十年,甚至数百年之内,奇门江湖术法之类的存在,玄学理论的解释,都不可能进入现实法律的框架内。所以,有些江湖事,还是需要江湖了的传统方式来配合我们不断完善的规则。” 说到这里,李全友的语气已然加重,神情变得冷峻。 会场上,安静下来。 大家都知道,重头戏要来了。 李全友右手食指轻轻叩击着桌面,道:“这次,东北郎家家主郞延,被刺杀一事,找证据抓凶手……可能吗?当然有可能,但希望极为渺茫,即便是抓到了,有确凿的证据吗?我们都知道,传说中的杀生门传人,从来不会以真面目示人,哪怕是被杀生门传人杀死的术士,临死时见到的杀手面目,也可能是假的。更何况,再有人存心包庇的话,真相将永远难以水落石出。” “难道,我们就要这样毫无头绪、毫无希望地耗费着人力物力财力不断地追查,拖下去吗?”李全友神色一寒,气势凌厉地挥手说道:“不!” “有线索,我们就不能放过,有嫌疑者,我们就更不能放过。”李全友的语气愈发凌厉,“杀生门传人,历史以来都是奇门江湖上人人闻之色变,人人得而诛之的祸害。在郞延被杀之前,他已经作案两次,伤一人,杀一人!伤的是,青鸾宗纵宗主的爱子纵萌,给奇门江湖造成了极为恶劣的影响;杀的是,一位不远万里来到我国做友好访问的年轻大学生术士,一位国际友人,那起事件,给奇门江湖,给我们国家,在国际上造成了极大的负面影响,为此甚至惊动了双方的外交部门,罗同华教授因此事两次出访美国与受害者家属洽谈解释,直到如今我们都无法给对方一个问心无愧的交代!这一次,杀生门传人刺杀了郞延,造成了当前奇门江湖上如此巨大的舆论风波,导致奇门江湖与官方的矛盾进一步加剧!” “如果,我们还要忍下去,那么杀生门传人下一个要刺杀的,是谁?他还会,杀多少术士?” “所以,此次我们绝不能再妥协!” “不惜一切代价!” “不放过一丝线索!” 句句铿锵! 字字如金石撞击,坚而有力。 掌声再起! 李全友这番话,确实是道出了几乎所有奇门江湖中人的心声——杀生门传人,必须找到,必须死!否则大家都睡不安稳,这种术士杀手的存在,如同一颗可无限制重复使用的定时-炸弹,谁也不知道哪一刻,他就会在谁的身上爆炸。 待掌声平息,李全友冰冷而严肃的目光,盯住了苏淳风淡漠、平静的双眸。 “苏淳风!”李全友开口道。 苏淳风没有做声,看着主席台上的李全友。 会场内,鸦雀无声。 李全友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继而直来直去地问道:“杀生门传人,是谁?他,躲藏在哪里?” “不知道。”苏淳风很干脆地回答,都懒得多说一个字。 “你不知道?”李全友冷笑:“整个奇门江湖上,如果你不知道杀生门传人在哪里,还有谁能知道?” 苏淳风仰着脸,目光看向会场上方,淡然道:“谁知道,谁心里清楚。” 这不是废话么? 会场内一阵低低的、杂乱的喧哗。 李全友颇有些不耐烦地摇了摇头,道:“自奇门江湖复兴至繁荣这短短数年间,杀生门传人就出现了三次,伤一人,杀两人……恰好这三起刺杀事件发生时,遭刺杀者,都与你发生了冲突,而且,都是在刚刚与你发生冲突,立刻就遭到了杀生门传人的刺杀。苏淳风,你对此作何解释?” 苏淳风道:“你刚才不是已经替我解释过了么?这都是恰好,嗯,巧合了。” “哦。”李全友冷笑着点点头,道:“但三次事件,你的嫌疑都是最大的,无法用巧合的理由来解释,所以,目前官方经过慎重考虑和研究,决定将你拘捕关押,配合奇门江湖及官方特殊机构部门的调查。” “李全友,你这是公报私仇!”苏淳风毫无紧张之色,但话语已然变得激进,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李全友微微一笑,不再看苏淳风,而是扫视会场,道:“郞延被刺杀后,奇门江湖上舆论喧嚣尘上,大家都一致认为,官方应该对此事表态,并采取实质行动。刚才,我已经说过了,以后针对奇门江湖上的事务,官方不会以强硬态势做出决策,而是广泛征求大家的意见。所以我刚才代表官方,陈述了对此事件要采取的第一步行动决定,当然,是否拘捕关押苏淳风,我们也会考虑大家的意见。” 说到这里,李全友侧头对罗同华问道:“让大家发表一下看法吧?” 罗同华冷哼道:“早该让大家说了。” 李全友毫不在意地笑了笑,彰显出了胜利者的大度和轻蔑,道:“青鸾宗是奇门江湖公认第一大宗门,纵宗主更是醒神境修为的超强术士,公认天下第一人……那么,就先由您来发表一下,对此事的处理意见吧?” 面无表情的纵仙歌微阖的眸子中精光一闪而逝,惜字如金地说道:“有嫌疑,则该查。” 话语简短,态度明确。 李全友很满意,又请耀皇宗宗主白寅发表看法。 白寅面带平易近人的温和笑容,道:“暂时拘捕关押苏淳风,倒是没什么问题,毕竟他的嫌疑最大。不过,我希望官方,以及我们整个奇门江湖上的诸位,都能够倾尽全力,尽快查清真相,如果苏淳风是冤枉的,也能尽早还他清白,如果确定他与杀生门传人暗中勾结谋害术士的话……依江湖规矩办。” 虽然有委婉之意,但态度,同样明确。 接下来,各大宗门、流派、世家的与会代表,都纷纷发言表态,看法如出一辙。 没人反对拘捕关押苏淳风。 就连龚虎,也无法反对。因为苏淳风确实是嫌疑最大的人,而且他自己也解释不清楚三起事件的那些巧合,以至于,几乎所有的奇门江湖中人,就连龚虎到现在,都有些怀疑,本来浑身上下一直以来都透着股神秘感的苏淳风,和杀生门传人暗中有勾结的话……似乎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啊。 更何况,只是拘捕关押,并没有真的给苏淳风定罪嘛。 但绝大多数人都不会想到,李全友早已在心中谋划好,绝不会给苏淳风翻身的机会——只要把苏淳风拘捕关押,那么接下来的审讯工作,就轮不到明显偏袒苏淳风的罗同华去做了,而是他李全友直接负责。 而审讯工作…… 苏淳风招了,那么他就死定了。 可苏淳风不招的话,那么就不能怪官方采取一些手段——既然是官方特殊机构,审讯的又是奇门江湖术士,当然不会在意什么刑讯逼供是否合法的说法,而刑讯逼供的话,就难免会发生一些可以理解的意外。 毕竟,术士也是有血有肉的人。 倘若苏淳风那位神秘的师父敢出现,以强硬姿态救苏淳风,那么就更加坐实了苏淳风与杀生门传人暗中勾结一事。 而官方,早就盼着苏淳风那个师父现身了。 躲藏在暗中的,永远是最危险的。 李全友温和的表情骤然变得严肃起来,冷冷地说道:“苏淳风,大家的意见你也听到了,现在,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交代出杀生门传人的身份和藏身地点,否则当场拘捕!” 话音一落,会场大门打开,两名身着黑色西装,戴墨镜的彪悍男子大步走进会场,径直走到苏淳风的身旁站定。 苏淳风稳坐不动,微仰脸直视李全友,道:“李全友,各位奇门江湖上的前辈们,以及与我同为大学生术士协会的同学们,你们似乎都刻意地疏忽了至关重要的一点,伤纵萌,杀科尔·道格拉斯,杀郞延的杀手,就肯定是杀生门传人吗?有什么证据?要知道,如果杀手不是杀生门传人,甚至更本就不是一个人干的,那么今天任何对于我的指控谴责和怀疑,都是极为不符合江湖规矩,也不符合法律的,是陷害,是栽赃,是欲加之罪!我苏淳风做事向来光明磊落,自问从不愧对良心,未曾想,今日却被奸人陷害,你们,竟然也助纣为虐,是何居心?你们,还有没有奇门江湖人士应有的骨气了?对得起你们宗门、家族、师门的传承吗?” 会场上,安安静静。 众人面面相觑。 李全友冷笑道:“苏淳风,你不要以为没有确凿证据就可以信口雌黄的狡辩抵赖,就能逃脱惩罚。奇门江湖中,但凡传承悠久的宗门流派、世家,以及散修术士,无不清楚杀生门传人刺杀术士的手段和习惯。尤其是,此次郞延被杀,更有郎家郎平坤、郎年、天秀派贾天峡掌门全程亲眼目睹,并且与杀手有过激烈交手,可以断定,杀手就是杀生门传人。” “但所有人都清楚,罗教授也可以为我作证,我根本没有充足的时间去安排这一切,而且,我事先根本不知道郞延得到了破除血誓的术法,不知道他那天晚上会施术破除血誓!”苏淳风表情仍旧平静,语气平缓地讲述着:“而郞延被刺杀,很显然杀手是早已得知消息,并且做足了充分准备!所以,最大的嫌疑人不是我,而是知道郞延得到破除血誓的术法,知道郞延确切施术破除血誓时间的人,因为只有知道这些的人,才有充足的时间,去联络,通知杀生门传人,提前做好充分的准备,从而一击必杀。” “这些,会调查清楚的。”李全友懒得再废话,一挥手道:“把苏淳风带下去!” 一名黑衣汉子伸手按住了苏淳风双肩,另一名汉子则是掏出了特质的手铐。 就在此时,主席台上的罗同华淡淡地说道:“住手。” 两名黑衣汉子暂停了抓捕动作,看向主席台上的罗同华和李全友——这二位都是直属上司,听谁的? “罗教授,你还要包庇苏淳风吗?”李全友冷哼道。 这,是先入为主地当众给罗同华扣上了一顶帽子,让他即便是想要为苏淳风开脱解释,也得考虑整个奇门江湖人士们的想法,同时还要顾忌,官方、居庙堂者的会如何看待他。 罗同华神色平静地说道:“苏淳风刚才的话,也是有道理的,既然有嫌疑的人,就要被拘捕关押配合调查,那么,我更加倾向于苏淳风的分析——知晓郞延施术破除血誓内幕的人,才有最大的嫌疑。而且奇门江湖上人尽皆知,能够在修为相当的情况下,还有把握破除血誓的术法,奇门江湖上根本没有……那么郞延,又是从哪里得到了这种山门术法?” 台下的术士们,不禁议论纷纷起来。 李全友心中升起一股担忧,立刻沉声道:“这些事情,我们自然会调查清楚的,现在,先把苏淳风带下去。” “宜早不宜迟,还是现在就当众说清楚吧。”罗同华神情平和地说道:“今天会议开始前,我收到了知情人送来的一样东西。”说着话,罗同华从兜里掏出来一个老式的小型磁带录音机,道:“我还没来得及听,但知情人告诉我,这段录音或许能够帮助我们,查到真正的元凶。” 说罢,罗同华根本没有征求李全友的同意,便把录音机放到了左边刘学树的面前,摁下了播放键: “郎平坤,我知道郎家主遭遇不测几日后,你和郎年、贾天峡从拘留所被无罪释放的当日,苏淳风亲自去过你们郎家。当然,我没有责怪你们的意思,我也知道,你们对苏淳风什么都没说,很好。这次,我会帮助你们郎家报仇雪恨,除掉苏淳风的。但是,你们务必要记住,绝对不能把我协助郞延得到山门术法,从而能够让其破除血誓的事情,传出去,否则的话,我就无法有把握地除掉苏淳风,而苏淳风不被除掉,你们应该清楚,以他的性格,早晚都会对郎家出手。另外,就算是苏淳风不动手,如果你们胆敢走漏风声的话……会比横岭门的下场还要惨!” 必须值得一提的是,在这段录音播放到一半的时候,李全友突然情绪失控,起身出手抢录音机,却被眼疾手快的刘学树抢到手中,同时刘学树极为矫健地纵身蹿出去几米远。 而录音的播放,没有中断。 场下顿时大哗。 所有人都面露震惊之色。 也就在李全友出手抢夺录音机,刘学树及时将录音机抢到手中并且蹿出去避开的那一刻,纵仙歌豁然起身,身影一晃便横挡在了李全友的面前。 身躯魁梧气象巍峨的纵仙歌,犹如一道岭、一座峰,不可逾越! …… ps:将近万字的大章,爆发更新了,月票在哪里?我会继续的……月票月票月票~拱手! 616章 你怒还是不怒? 这段录音的出现,让原本已经稳操胜券几乎在内心里欢呼胜利的李全友,瞬间从天堂跌入了地狱。 录音机里传出第一句他的话语声时,李全友就立刻高度紧张起来,他难以置信,郎平坤竟然把他出卖了,怒火不可抑止地骤然冲顶,于是他情绪失控,极不理智地出手抢夺正在播放着他说于郎平坤那番话的录音机。事实上,在情绪失控的那一瞬间,李全友想到的并不是摧毁对自己不利的录音证据,他只是想要把那个该死的录音机给摔烂,狠狠地摔烂,发泄怒火…… 所以,当纵仙歌魁梧的身影横档在面前,怒火冲顶的李全友豁然回神,懊悔痛恨不已。 他知道,自己因冲动当众失态的行为,错上加错了。 其实,仅仅这段通话录音所能证明李全友犯下的错,无非是违犯官方纪律,无视江湖规矩,居中牵线搭桥为郞延提供了破除血誓的山门术法,间接怂恿挑唆郞延向苏淳风发起报复,更是明确表示自己要凭借权势阴谋除掉苏淳风。 当然,还有以权势威胁郎平坤和郎家…… 如此卑劣阴险的行为固然可恶,但李全友和苏淳风之间存在个人恩怨是事实,所以他违犯纪律和规矩的行为,能够得到的惩处,充其量也就是被开除公职,失去已有的权势、威望,再无翻身的可能性罢了。 最坏结果不过如此。 还能如何? 更何况,如果他睁着眼睛说瞎话,耍赖不承认,反咬遭人陷害,这录音是假的…… 天知道,拳头最大最硬的官方会怎么处理。 但是,李全友情绪失控冲动地抢夺录音机的行为,却坐实了他自己做贼心虚的事实,从而失去了解释的机会,所有人,都不会再相信他的解释,居庙堂者,也断然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公然庇护他。而且,他如此做贼心虚情绪失控的行为,直接促使了在场的所有人,联想到了更加令人恐惧、忌惮,也极为愤怒的一种可能——杀害郞延的杀生门传人,并非是接到了苏淳风的指示安排,而是,受李全友的命令或者委托,刺杀郞延。 正如刚才苏淳风所分析的那般,事发当晚,他根本不可能亲自赶赴到吉省的久春市,也没有充足的时间去安排杀手刺杀郞延。只有提前知道此事的人,才能够通知杀生门传人,提前做足准备,掐好郞延施术破除血誓的时间点,趁其刚刚施术破除血誓功成,身心疲惫之际,悍然出手,将郞延一击毙命。 事到如今,杀手杀生门传人的身份已经确定。 而且,是在苏淳风提出质疑,奇门江湖中人事实上对此存疑的情况下,郞延一口咬定了杀手是杀生门传人。 他凭什么就如此断定? 如果不能断定杀手是杀生门传人的身份,那么官方决定拘捕关押苏淳风的理由,就太牵强,也太过分了,绝不可能得到在场诸多奇门江湖大佬的认可——通话录音的出现,李全友刚才的失控行为,都足以证明,他一直都在想法设法地构陷迫害苏淳风,那么,杀手是杀生门传人这一足以让苏淳风身陷囹囵的要点,就很可能是李全友精心炮制出来的。 如此一来…… 与杀生门传人勾结,刺杀郞延的最大嫌疑人,毫无疑问,只能是李全友! 站在主席台上的李全友转过身来,神情复杂地扫视全场,道:“我刚才,只是,只是因为一时冲动,我没有别的意思……相信我,我怎么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去做这种事?” 台下,众人或冷笑,或露出讥讽的神情,甚至有个别大学生术士,发出了嘘声。 罗同华缓缓起身,语气平缓地说道:“李全友,现在我有理由怀疑你,涉嫌与杀生门传人暗中勾结,策划谋杀了东北郎家家主郞延,并且阴谋栽赃陷害苏淳风,在奇门江湖上制造传播舆论谣言,破坏官方与奇门江湖之间的信任……” “你血口喷人!”李全友暴怒吼道,一边来回挪着步子,用手指指着自己,瞪着眼睛扫视全场:“我,李全友,让大家都看看,我怎么可能,怎么会和杀生门传人勾结?我怎么可能去谋杀郞延?我一直都在为奇门江湖,为官方机构鞠躬尽瘁做事,我怎么可能制造舆论谣言,破坏官方和奇门江湖之间的信任?你,罗同华,和苏淳风勾结,迫害我!” “我们,会调查清楚的。”罗同华表情严肃,不容置疑地吩咐道:“把李全友,带走。” 台下站在苏淳风身旁的两位黑衣汉子,懵了。 在处理奇门江湖事宜时,他们确实会完全听命于罗同华,但也会听从李全友的命令。可现在,虽然李全友好像被揭穿了罪行,但让手下们强制性把他带走……不是不行,而是罗同华级别不够,除非武局长下达命令。 李全友愕然看着罗同华:“你要抓我?” “李教授,你得以身作则!”罗同华神色间毫无怜悯。 “呵呵。”李全友有些神经质般地冷笑一声,连连点头道:“好,很好,你们玩儿得高啊,我李全友千算万算,没曾想还是被你们算计了……”说到这里,他忽然想到了什么,怒视着罗同华低吼道:“录音,录音是你们伪造的,你们要陷害我!罗同华,你和苏淳风联手构陷我,你们太卑鄙了!” 罗同华皱眉,看着台下表情犹豫无奈的两名黑衣汉子,他轻叹口气,知道自己没有强制抓捕李全友的权力,而今日与会的这些江湖高手们,也断然不会听取他的吩咐,协助他当场拿下李全友——道理很简单,李全友是你们官方的人。 现在,会场内如此之多的人,几乎都或冷眼,或幸灾乐祸地看着主席台上的这一幕。 苏淳风,静坐不动。 这种情形下,他不能动手,反而要避嫌。而且,此刻苏淳风心思电转,思忖着刚才录音播放出来时,李全友极不冷静的冲动表现,以及李全友平时的脾性…… 此刻,一直拿着小型录音机站在主席台内侧边缘的刘学树,将录音机塞到口袋中,稍作犹豫后,大步走到了罗同华身边,轻声道:“要不,我动手?” 罗同华摇了摇头。 这时候,谁也不敢保证已然注定身败名裂的李全友,被逼急了会做出什么事。以刘学树炼气初境的修为,纵然是术法攻击力强横,但有些神经质修为已入炼气中期数年的李全友,顷刻间就能施术击杀刘学树。 再者说了,李全友现在毕竟还有着官方代表的身份。 “李全友。”罗同华沉声道:“郎平坤、郎年,此时就在酒店里的房间等候,如果你觉得还有必要当面对质,我现在就可以叫他们过来一趟。” “好啊!”李全友目光狠戾地说道。 罗同华朝着会场门口站立着的一名心腹轻轻摆头,示意去把人叫来。 那名心腹立刻扭头走了出去。 会场里,安安静静。 所有人都好整以暇地等待着郎平坤、郎年的到来,当庭对质……这一幕峰回路转起伏跌宕的大戏,真是让人期待更加精彩啊。就连堂堂天下第一人的纵仙歌,平静如深潭古井的眸子中也透出了些许冷笑之色,他悠悠然坐回到了桌旁,静待。 “李全友。”苏淳风忽而开口轻轻唤了一声。 但在安安静静的会场内,这一声轻唤,立刻就让所有人都打起了精神。 李全友反应有些迟缓地把目光移到了苏淳风的脸上。 苏淳风唇角一掀,露出毫不掩饰的讥讽之色,道:“别再死皮赖脸地硬撑下去了,没意思,还是乖乖地束手就擒吧。就算是把郎家的人叫来当众对质,难道你觉得自己还能把黑的变成白的?不可能的,那只会让你在今天这样的场合下,更加难堪,丢尽颜面。所以我有些难以理解,是你把我们所有人都看得太蠢,还是你自己太蠢了想不到这些?” “苏淳风!”李全友咬牙切齿,狰狞道:“郞延被杀生门传人刺杀的真相,你知,我知!还有,罗同华也知道!只是你们太卑鄙,太阴险,我李全友着了你们的道!但是,你真以为栽赃诬陷我,就可以一劳永逸吗?不可能的!而你和杀生门传人之间的勾结,早晚会被公之于众!” “都到现在了,还想要继续往我身上泼脏水。”苏淳风微笑着摇了摇头,道:“我懒得和你这种人争执这些毫无意义的问题,只是想提醒你,大家都能想象到,你要求郎平坤、郞延前来当众对质,不是为了澄清自己,而是,想要突然发起攻击,当众杀死背叛出卖了你的郎平坤、郎年。” 李全友双目怒睁:“苏淳风,你不得好死!” 他现在气得气血沸腾,这都被苏淳风当众讲了出来,那么等郎平坤、郎年到了,自己又怎么能够在多人戒备的情形下,突然施术击杀出卖了自己的郎家人呢? “我知道,你早就盼着,并且一直绞尽脑汁费尽心机地想要我不得好死。”苏淳风嘲讽道:“只可惜你不是那世间仙人胡四,能出口成谶定人生死。当然,纵然是胡四,在晋西省言出法随想要置我于死地,可惜他一语未能成谶,反倒是自己被我打得跪倒在地,又被青鸾宗纵宗主亲手击杀……李全友,你觉得自己能比得过修为入返璞,成就地仙之实的胡四?” “你……”李全友气得双肩颤抖,牙关紧咬。 “唔,是我忘了。”苏淳风嘲讽之意更浓,靠着椅背抬手直指李全友,笑道:“你李全友应该是有自知之明的人,所以很清楚自己的修为远不如胡四,甚至论及修为实力,堂堂正正公平斗法的话,我都能轻松将你击杀。不过,你知道自己有半个官方的身份,代表着官方的意志,并且把这种身份运用得淋漓尽致,狐假虎威肆意妄为以权压人,在奇门江湖上,莫说是我这样一个没什么宗门世家撑腰的散修后辈,就连诸多奇门江湖上鼎鼎大名的宗门流派世家之主,都不得不看在官方的强大面子上,忍气吞声地让你在某些事情上颐指气使。不得不说,这几年来,你李教授在这浩浩然偌大的奇门江湖上,真是好大的威风啊。” 李全友目眦欲裂,双拳紧攥,浑身杀机暴涨。 台上纵仙歌、白寅全都高度戒备,随时准备施术阻拦暴怒之下可能会发狂施术杀人的李全友。 罗同华皱眉呵斥道:“苏淳风,不要再说下去了。” 此时。 莫说是李全友被苏淳风这番话给气得火冒三丈几欲拼命,就连在场所有的术士们,都皱眉有些厌恶和愤怒地看向苏淳风——这家伙,也太过分了吧?整个就是一小人得志的卑劣形象,难不成长时间以来一直承受着李全友的高压,如今李全友败局已定,所以苏淳风骤然放松,太过喜悦从而失态即兴了? 有道是杀人不过头点地,李全友都沦落到这般凄惨下场,当众丢尽了颜面,败局已定…… 你苏淳风又何必,如此当众极尽嘲讽羞辱? 恰此时,会场大门再次被推开,郎平坤、郎年叔侄二人阴沉着脸大步走了进来。 即将失控不顾一切要施术击杀苏淳风的李全友,看到这二人进场,心头那股暴怒的情绪终于被转移出了些许,而不是专注于苏淳风。怒火稍减,李全友就禁不住后背生寒,暗暗庆幸自己刚才没有冲动之下出手攻击苏淳风,郎平坤、郎年来的正是时候。否则的话,自己一旦出手,在如此高手云集的场合下,肯定伤不到苏淳风,反而会罪加一等。 苏淳风,是在故意激怒我! 其心歹毒! 豁然想通这一点的李全友,不但没有压制住滚滚怒火,反而愈发恼怒,还好,不至于发疯。 会场内,所有人的注意力也都被郎平坤、郎年所吸引。 要当场对质了。 不知道是否还能再上演一出峰回路转,万一李全友绝地反击挽回败局?那今天这次会议……可就太精彩咯。不过,很显然可能性微乎其微,李全友不过是在做最后的挣扎,以此来彰显自己问心无愧堂堂正正,为之前自己那番半解释半指斥苏淳风的话,多添加一点分量罢了。 然而就在郎平坤,郎年刚刚走到主席台上,还未等罗同华开口发问,会场大门突然被猛地推开。 西装革履的武鉴阴沉着脸站在门口,两侧十几名荷枪实弹气势彪悍的黑衣墨镜汉子快速向主席台方向走去。武鉴沉声道:“李全友,我现在宣布,你因为涉嫌多起犯罪事件,被拘捕了!” “武局长,你……”李全友瞠目结舌:“连你也,也不相信我?” 武鉴转身离开。 十几名黑衣汉子冲上主席台,为首两人直奔李全友,不由分说地将李全友的胳膊拧到后背,押着他就往台下走。其他黑衣汉子们,则是神色冷峻地分散开来,警惕性十足地扫视会场,同时用他们强悍无匹的气势,和手中钢枪黑洞洞的枪口,警告会场内的所有术士,不得轻举妄动。 “罗同华,苏淳风,你们不要得意的太早!”李全友被两名男子强制性压着后背,躬身走着,一边怒目瞪视向郎平坤、郎年,骂道:“郎平坤、郎年,你们这两个卑鄙无耻的小人,郎家全他妈都是些窝囊废!” 会场内,所有人都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幕。 只有李全友怒骂的声音回荡着。 每个人都清楚,李全友的时代,从此过去了——他不会死,但再也别想复出了。 哪怕他将来想要混迹奇门江湖,也没人会接受他。 当李全友被押着从苏淳风身前走过时,苏淳风笑眯眯地对怒目瞪视他的李全友挥了挥手,道:“李教授,慢走,记得好好反思,长点儿记性,以后可别再干蠢事儿了。” “你……”李全友没有挣扎,也没有口头上反击,任凭两位黑衣男子押着往会场大门口走去。 憋了许久烟瘾,终于耐不住点上一袋烟旁若无人吧嗒着吞云吐雾的龚虎,忽而开口骂骂咧咧地说道:“爹了个蛋的,苏淳风,你小子这么做可有点儿过分了啊,会让大家瞧不起你的,也丢咱平阳人的脸面,连老子都看不下去了,真想抽你俩大嘴巴子!” 苏淳风毫不在意地笑着说道:“其实我一直都没把李全友这号蠢人放在眼里,只是他真的太蠢了,还总以为自己有多么的了不起,呵呵。” 刚刚被押解着走出会场大门一步的李全友,再也压不住他那冲天而起的怒火,拧在身后的双手掐决,心法流转,默念术咒,顷刻间浑身术法气机流转。而押解他的两名彪悍男子,感受到李全友浑身杀机滚滚而起,立刻加大了手上的力气,但接受过特殊训练的他们,虽然不至于被李全友的术法所伤,但心神还是受到了些许影响,反应力迟缓了半秒钟,就被李全友挣开了手臂。 说来话长,其实不过是眨眼的工夫。 李全友豁然转身,怒吼道:“今日不杀你苏淳风,我李全友誓不为人!” 怒吼的同时,李全友掐决双手合拢抬起至胸前,怒目瞪视苏淳风,只是一瞬间,整栋银海大酒店内的天地灵气就被其施展而出的术法汇聚收拢,形成一股恐怖骇人的术法攻击力量,势不可挡地冲向了苏淳风。 这一刻,从大自然天地灵气的角度来描述的话,在无尽存在的空气中,银海大酒店这里的天地灵气顷刻间收缩不见,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无形坑洞。 天地灵气尽为李全友所用。 会场中其他术士,根本来不及施术聚拢天地灵气形成术法力量,也等不及,在极短时间内就会填充下来的无尽天地灵气。 早有准备的苏淳风默念术咒,体内本元瞬间循环三个周天,妖骨材质的法器项链腾空而起,洒下五彩华光闪烁的流苏帷幕,将苏淳风笼罩保护,阻挡汹涌而来的术法攻击力量。 强烈的撞击,无声。 但在场每一位术士,似乎都能够清晰地感受到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法器项链只是稍稍阻滞了一下势不可挡的术法攻击波动,旋即五彩华光组成的流苏帷幕便在强大的术法波动攻击下崩溃,法器项链落回到苏淳风脖颈间。 一支古铜色的烟袋很及时,很玄妙地出现在了苏淳风的脸前,妖骨制作而成的法器烟锅,散发出一堵无形的术阵墙壁,将汹涌而至距离苏淳风不过一尺远的术法攻击波动拦下。 术阵防御型墙壁旋即被强横的术法波动冲垮。 两件妖骨材质的中品法器,同时启动术阵阻拦李全友倾尽全力,不惜玉石俱焚发出的疯狂一击,却顷刻间崩溃。 但如此短暂的迟滞效果,却为苏淳风,为会场内任何一名术士施术,争取到了足够的时间——无穷无尽的天地自然灵气,汹涌而入这片被术法抽空了天地灵气的坑洞中。 纵仙歌、罗同华、曹素、古岳白几乎在天地灵气涌入的那一瞬间,不约而同地施术阻拦压制李全友的术法攻击。四位与会者中术法修为最顶尖的高手同时施术,摧枯拉朽般将李全友的术法攻击力量尽数强行毁去。 当然,苏淳风也与这四位顶尖高手,同时施术了。 中天秘术之五行诛魔刃! 一阵沉闷的滚雷声平地而起,瞬间便有无数无形的,由天地灵气汇集而成的手爪,蛮横地撕扯开本就遭受四位顶尖高手术法围攻的磅礴术法波动,势不可挡地侵袭至李全友的脑海意识和体内五脏六腑七魄的经络中,绞杀其本元和意识。 李全友倾尽全力施展术法攻击,被四位顶尖高手携手施术摧毁,虽然四位顶尖高手没有直接向他本人身体和意识发起术法攻击,但如此高强度的术法攻击下,李全友立刻避无可避地遭到了急剧的反噬,再有苏淳风施展而出的五行诛魔刃强行攻入体内和意识中,李全友几乎在一瞬间,体内经络崩裂,本元气机如大坝开裂洪水倾泻般不可逆转地溃散。 若非罗同华及时出手,以绝强术法力量护住了李全友的意识,恐怕李全友立时就会毙命。 苏淳风收手,心中暗叹一声可惜。 不过,这次李全友即便不死,也彻底废了。 从李全友暴怒发起攻击,到现在大局已定,其实也不过是短短七八秒钟的时间。之前押解李全友的两名黑衣男子,几乎在李全友施展出惊天一击的下一瞬,就已然出手将李全友的双臂再次拧到身后,并快速给他戴上了手铐。 然而这种身体上的控制,已然无法阻挡李全友的术法攻击——他也没想与苏淳风大战多少个回合。 拼尽全力,一击毙命! 未能一击功成反遭苏淳风术法夺命攻击的李全友,纵然有罗同华及时出手护住了脑海意识,但仍然昏死了过去,身体如同面条般瘫软,还好两名黑衣男子反应快,一左一右架住了他。 “爹了个蛋的!”龚虎跳到桌子上忿忿地骂了一声,然后凑到苏淳风耳边轻声道:“你小子,是故意的?” “什么?”苏淳风揣着明白装糊涂。 龚虎龇牙咧嘴,不过,他虽然没什么素质教养,向来又是大大咧咧的浑人性子,却并不是傻子,所以他没有再开口,心中暗暗怒骂,决定私下一定要好好审讯苏淳风这小子——爹了个蛋的,太阴险了!一点儿都不光明磊落! “把苏淳风带走。”罗同华脸色铁青地挥手下达命令,继而看都不看苏淳风,也不去理会其他人,大步往会场外走去。 两名本就站在苏淳风身旁的黑衣男子,立刻将苏淳风的双臂拧到了身后,喀嚓喀嚓两声戴上了手铐,不由分说地摁着他的肩膀,让其躬身形象极为凄惨地往外走去。 苏淳风,没有做丝毫反抗。 龚虎一脸诧异,挥着大烟袋喊道:“哎,那个叫罗同华的,你们做人做事要讲道理啊,今天这事儿,明摆着不能怨苏淳风,要是这小子掉一根汗毛,老子跟你们没完!嗨,我说你他妈听到没有,爹了个蛋的……” 会场里,喧哗声四起。 人人震惊。 当录音证据出现,当李全友失态抢夺录音机时,所有人就都已经想到了胜券在握的李全友,败了。 但谁也没想到,李全友即将被拘捕带走时,会落下这般下场! 死了么? 不确定。 但事到如今,所有人都可以确定的是,当罗同华和不甘心仍要最最后挣扎的李全友,做出请郎平坤、郎年到场,当面对质之后,向来稳重极有城府的苏淳风,却如同一个不懂人情世故,小人得志的卑劣之徒,当众极尽嘲讽羞辱李全友,其目的……就是要激怒李全友,让李全友当众施术攻击他。 苏淳风的目的,就是要当众,合理地击杀李全友。 因为所有人都明白,李全友被拘捕带走之后,最坏的结果,充其量也就是坐牢。 但不会死。 而苏淳风,就是要李全友死! 奇门江湖流传,苏淳风睚眦必报,心狠手辣…… …… ps:继续恳求月票做动力!!! 617章 高举轻放 与会者对苏淳风这般行为的猜测判断,只对了一半,那就是苏淳风要杀李全友的决心。 在奇门江湖中人看来,李全友这次可谓身败名裂,还有极大的可能会坐牢,输得彻彻底底,他这一生,在奇门江湖上短暂的辉煌时代就此过去。而且他的卑劣行径被当众揭穿,似乎已然注定,将来也很难再融入到奇门江湖中做一个普通的江湖术士。然而,这只是当前局势下在场术士们的忖度,表面的议论,事实上在奇门江湖这个充斥着凶险争斗诡谲阴谋的地方,永远不会有绝对的正义和道义,和现实社会一样,只有利益才是决定性的主流因素。而以李全友的个人修为实力,只要他踏足江湖,那么随时都可以拥有一帮江湖友人,聚拢财富更是轻而易举,甚至能够纠集几个术法修为不弱的散修术士,广收术徒开宗立派…… 而且,在场的奇门江湖中人,更不会想到,李全友绝对不会因为此事坐牢,充其量也就是被撸掉官方职务的帽子,以后不能再扯着官方的大旗狐假虎威,但他仍会拥有人身自由。 因为,郞延被刺杀一事的真相,既不是苏淳风与杀生门传人勾结,更不是李全友与杀生门传人勾结谋划。而与会的奇门江湖人士,则已经在苏淳风和罗同华共同谋划营造出的事态影响下,几乎认定了这件事,就是李全友为了陷害苏淳风,与杀生门传人暗中勾结谋划,杀郞延嫁祸给苏淳风。 但这一切,都只是推断! 是臆想! 没有确凿的证据可以证实,李全友与杀生门传人共同谋划杀害了郞延。那段对话录音,也只是证明了李全友居中牵线搭桥,为郞延提供了破除血誓的山门术法,又怂恿挑唆郞延报复苏淳风,在郞延被杀后,李全友更是打算借此事,栽赃嫁祸给苏淳风。而事实是,郞延被杀确实与李全友无关,他根本不认识什么杀生门传人,更不会有丝毫的联系。那么,在这样的前提条件下,嫌疑最大的人,确实也只能是苏淳风。而身为官方代表人物的李全友,于公于私,都完全有必要有理由去彻查此事,并且把苏淳风当作嫌疑人去展开调查。 所以,官方绝不会仅因为李全友牵线搭桥,帮助郞延得到了能够破除血誓的山门术法,挑唆郞延报复苏淳风,就给李全友定罪让其入狱。因为这不是一件单纯的怂恿挑唆杀人案,而是涉及到奇门江湖这个特殊存在形式的恩怨纠纷。 当然了,对于李全友的处理是必然的,因为他的行为,已然让官方无法再容忍他,况且在汹涌如潮的舆论压力下,官方为了给奇门江湖一个交代,也得从严处理李全友。 而苏淳风,是从最初就已然下定决心杀李全友了。 只不过,最初他的计划,是李全友被撸掉职务,没有了官方代表的强大护身符之后,再以江湖恩怨的借口,杀死李全友,以绝后患。那样的话,苏淳风必然要为此付出一定的代价并承担相应的责任,当然,绝对是在可接受的代价责任范围内——奇门江湖的恩怨仇杀,官方也不能以现实社会的杀人罪去处理苏淳风。 不过,当录音的证据出现,李全友惶恐恼怒失态,极为不理智地出手抢夺时,苏淳风立刻意识到,李全友这家伙输不起,在输掉一切之后,只要给已然绝望且光了脚的他机会,他就会不择手段、疯狂地发起无差别攻击的报复行动。 同时,苏淳风判断,在今日这样的场合下,自己或许可以更加合理,且无需付出代价地,杀死李全友。 夜长梦多! 所以,苏淳风毫不犹豫地开始当众极尽嘲讽、羞辱李全友,将其彻底激怒! 不过这事儿做得太明显,很恶劣,很令人不齿。几乎就是摆明了往脸上写了句“我就是要用激将法逼李全友动手,然后反击杀死李全友……”。而且很显然,这件事传到奇门江湖上,对于苏淳风的声誉也会造成极大的损害。 然而很清楚这种后果的苏淳风根本不会在意,因为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杀死李全友。 此次会议,真是令与会的广大奇门江湖术士大开眼界,大饱眼福了。 情节起伏跌宕峰回路转。 结果,似乎没有赢家。 郞延死了,郎家实力大跌,因为出卖李全友,其家族名誉、信誉也必然遭受巨大损失;李全友职务、权势、声誉、颜面全都输得干干净净,最后还引发众怒,几名高手不约而同施术向他发起攻击,生死未知,但即便是侥幸活下来,也必然彻底废掉了;苏淳风,被官方当场拘捕带走,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毕竟他刻意小人得志般嘲讽羞辱激怒李全友的行为,实在是不地道,也太明显了,换个角度考虑的话,在如此场合下当众这么做,等同于没把官方和奇门江湖众人放在眼里,当大家都傻么? 而官方,因为郞延被杀,李全友暗中布局推动舆论,使得官方极为被动,在奇门江湖上的公信力丧失殆尽…… 好嘛! 大家忽而都觉得,似乎这才应该是个奇门江湖的样子,为奇门江湖也挣了口气——就算是官方介入,最终也付出了极为沉重的代价。那么以后,官方再想要插手奇门江湖中的任何事宜,就不得不慎重考虑了。 既然事件的正主儿都走了,大家也都三五成群议论着往会场外走去。 其中最为可怜的,莫过于郎平坤、郎年、贾天峡。 无人理会他们。 最没有形象,也几乎没人搭理的龚虎,大模大样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急于离开。面前的那瓶矿泉水早已喝完,他发现旁边位置贾天峡的矿泉水瓶没有开启,就直接拿起来打开喝,一边伸手把前后左右桌上没开启瓶盖的几瓶矿泉水都拿过来,塞进了自己拎的土黄色帆布包,继而好整以暇地点上一袋烟抽着。 前几天收到邀请函,随后又接到电话通知时,龚虎这厮在电话里很干脆地问能不能报销来回路费。 那边负责联系通知奇门江湖知名术士的工作人员哭笑不得,他还真是头一次遇到如此小气的术士,奇门江湖上谁会在意这点儿路费钱?最让那位工作人员感到无法理解的是,能有资格让负责奇门江湖的官方组织机构专门电话通知,并寄送了邀请函的术士,那肯定是无论修为还是名气都在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而这样的人,会差车票钱?况且,官方组织在决定召开这次会议时,压根儿就没考虑花费的问题,因为奇门江湖上老的少的,谁也不会去计较这些鸡毛蒜皮的费用,就连会议的场地、住宿、餐饮等一应最大的开销,宋家的银海大酒店都给全包了。可既然龚虎提出了报销来回路费的要求,工作人员也没办法,只得请示相对来讲比较好说话的罗同华,罗同华当时笑着说:“答应他。” 本来答应了龚虎报销来回车票费用,他到了京城拿着车票在会议现场找负责人报销路费就行,可龚虎这厮没见过世面心眼儿又小,生怕被人给骗了,所以他要求先把车票钱提前给他……好嘛,这大老远的,龚虎也没银行卡,怎么办?龚虎非常善解人意地考虑到工作人员的难处,主动提出解决方案——他把在京城工作的女儿龚晓蕊的银行卡号,告诉了工作人员:“这是我闺女的银行卡号,你们把钱打到她的卡上就行,记得多打点儿钱啊,我到京城还得花钱坐出租车不是?哎呀你们就放心吧,我肯定会去参加会议的,我长这么大还没去过京城呢……” 得亏了负责奇门江湖的机构部门,属于是特殊机构,习惯了特事特办,换做其它任何政府部门傲慢惯了的工作人员,早就摔电话不予理会了——你他-妈谁啊你? 从平阳市到京城的特快列车,硬座票价是七十五元,来回一百五十元,外加到京城之后的乘车费用等,工作人员很干脆地给打过去二百五十元,有那么点儿暗暗讽刺的意思。但龚虎一点儿都不介意,接到女儿电话告知,确认银行卡上收到了二百五十元的汇款后,龚虎立马让大徒弟许万发帮忙询问了火车票票价,并且让许万发给他购买了来回的车票。 昨天傍晚到京城南站,他让提前到火车站接他的女儿,领着他乘坐公交车来到了中关村银海大酒店。 好嘛…… 二百五十元还剩下二百四十二元。 嘿! 值了! 让龚虎感到分外可惜的是,自家那个傻丫头昨天傍晚把他送到酒店后,就匆匆乘车离去,坚决不在这里吃饭住宿——也不能怪龚晓蕊不肯陪着第一次来京城的父亲多待上一会儿,而是因为父亲的表现实在是太差了,好嘛,当着酒店服务人员的面就眉开眼笑乐滋滋地说:“这次爹来开会,报销来回路费,还管吃管住,晓蕊啊,你也在这儿吃饭,在这儿住下吧,我让他们单独给你开一间房,俗话说得好,不吃白不吃,吃了不白吃,白吃谁不吃?住宿也是这个道理,你看这住宿的条件,多好……” 龚晓蕊怎能不落荒而逃? 此时的龚虎,全然不在意离场的其他人,眯着眼吧哒吧哒地抽着大烟袋,一边美滋滋地想着来京城参加一次狗屁会议,报销来回路费管吃管住不说,还能赚二百多块钱,自己都他妈活了大半辈子了,也就在铁卦仙程瞎子那里沾过这么大便宜,老天爷开眼,自己终于时来运转了啊。除此之外,因为要到京城参加会议,从来没有到过京城更没有参加过什么会议的龚虎,感觉这是一件高端大气上档次的事情,所以他以此为由,特意买了套高档西装,还有皮鞋衬衣毛衣秋衣秋裤内裤……然后找到平时无需上班但委实在那里堂而皇之领着工资的富坤煤业集团的财务部门,理直气壮地给报销了。 现在,他已经打定主意,一会儿女儿来看他时,一定要劝说女儿留下来吃午饭,昨晚他都问清楚了,此次参加会议的人员,酒店可以提供两天的免费食宿,而且服务人员亲口告诉他,他们早上吃的自助餐,一顿饭至少值五十块钱……嗯,今天可得劝着晓蕊也在这儿住一宿,难得啊,据说这是一家四星级酒店,啧啧,这档次! 嘿! 真该把晓蕊她娘也带来的。 可惜了。 赔大了啊,唉。 一想到这里,龚虎禁不住唉声叹气。 看着这位久久都不打算离开会场,并且抽着大烟袋毫无素质,随意在桌上磕着烟锅弄得烟灰遍地的猥琐老头儿,酒店负责清洁打扫的工作人员一脸无奈和厌恶。 此时,宋贺返回到了会场,微笑着示意工作人员先出去,然后走到龚虎身旁,客客气气地说道:“龚先生,今天中午除却自助餐之外,鄙人还设了专宴,招待此次参加会议的江湖各大宗门流派世家之主,龚先生是奇门江湖上鼎鼎大名的散修术法高手,所以……还请给在下一份薄面,到专席上就餐?” 龚虎惊喜道:“喝两杯?” 宋贺开怀一笑,道:“难得相见,自然要小酌一二。” “好好好。”龚虎乐得屁颠儿屁颠儿地站起来,拎着包就往外走,一边说道:“英雄会英雄,依着以前的规矩那都得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才像是江湖人嘛,哦对了,今天喝啥酒?” 宋贺怔了下,问道:“龚先生喜欢喝什么?” “我在平阳西山县,那些开煤矿的大老板请我喝酒,都是茅台和五粮液……”龚虎得意地吹嘘道。 “哦……有,有!五粮液茅台,龚先生随意。”宋贺哭笑不得。 “那感情好,感情好。”龚虎愈发开心,走到门口时又想到了什么,赶紧说道:“我闺女一会儿要来看我,哎呀,那个……要不你先走,我一会儿就过去,我在这儿等等她,可我不知道你们在哪个屋子,咋找你们?你们这酒店里,啥都好,就是屋子太多,跟迷宫似的……唉,本来想着让我闺女也在这儿吃顿饭的,你看……” 宋贺笑道:“龚先生请放心,我让工作人员在这里静候令千金,一定会好好招待她的。” “宋老板够意思!”龚虎竖起大拇指赞道。 “哪里哪里,应该的。”宋贺客气着,内心里却是感叹不已,虽然龚虎此人无惧刀山火海,敢为朋友两肋插刀,其忠肝义胆在当今时代实属难得,可如此没出息没素质的脾性……还真是难为了苏淳风,怎么和龚虎交情深厚的? …… 京城东三环附近,那栋戒备森严的建筑物内。 一间没有丝毫审讯室的样子,反倒是更像办公室的房间里,戴着手铐的苏淳风坐在靠墙的一把椅子上,神色平静地看着坐在沙发上的罗同华,以及那位之前在会场大门口露了一面,下达命令后,旋即转身离去的官员。 他知道,这应该就是罗同华的直属上司,专门负责奇门江湖事宜的官方特殊机构的负责人。 房间里面那张小小的办公桌后面,坐着一位看上去二十七八岁的青年男子。之前召开会议时,这名对于奇门江湖上绝大多数人来说都相对陌生的青年,很突兀地坐在了主席台上,让与会的奇门江湖高手自然而然地多关注了他几眼——这小子,天赋极高,二十七八岁年纪,修为就迈入了炼气初期境,且修为实力深厚扎实,想必是官方刚刚招安的江湖散修术士,只是不知此人身份和师承来历。 未等他们开口,苏淳风就面露不解和不满的表情,抬了抬被铐住的双手,道:“罗教授,这是什么意思?”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犯下的错,承担相应的责任。”罗同华冷冷地说道。 “看来,这是要鸟尽弓藏了。”苏淳风苦笑道。 罗同华气道:“你别在我面前揣着明白装糊涂,也别装出一副受尽委屈的模样!” 苏淳风愕然。 武鉴点上一颗烟,表情平静地问道:“苏淳风,你刚才说鸟尽弓藏,是什么意思?” “李全友输了,真相查出来了,我,对你们来说当然也就没什么用处了。”苏淳风无可奈何地摇摇头,随即故作了悟状,道:“好吧,鸟尽弓藏这个词用得不太恰当,或许应该说,你们是打算要灭口了?还是打算把我推出去,让我承担所有的罪责,从而把官方从被动的舆论漩涡中摘出去?” 武鉴笑了笑,扭头看着罗同华,道:“罗教授,苏淳风这些话,我听得不太明白,你是不是,给我解释下?” 罗同华露出少许尴尬的神色,坦言道:“几天前,我已经提前知道了这些事情的隐秘消息,并且和苏淳风商议如何处理。之前也有想过要先向武局长汇报,但我考虑到苏淳风的意见,只能尊重他的想法和建议,这一点,我愿意承担责任。不过,我和苏淳风都没有想到,李全友会主动提出召开此次规模交大的江湖会议,所以我和苏淳风商议后,决定在会议现场公布,一来这样做可以在目前谣言舆论对官方极为不利的情况下,当众调查出真相,从而挽回官方的声誉,二来,也是为了确保当事人的安全……” “你们怀疑我,会因为担心影响了部门的声誉,所以包庇袒护李全友?”武鉴冷笑道。 “罗教授不怀疑,是我不敢信任官方。”苏淳风插嘴道:“坦白说,因为李全友一直以来的言行作为,还有此次恶意嫁祸栽赃陷害我,让我实在是没办法,也不敢太过于相信你们官方了,所以,我不允许罗教授告知任何人这次计划,否则我会退出。” “呵呵,你们倒是一唱一和啊。”武鉴眯起眼睛注视着苏淳风,看不出有没有生气的样子。 罗同华道:“我承认,这件事我也有私心。” 武鉴点了点头:“可以理解。” 罗同华看向苏淳风,神色一变,极为严厉地叱责道:“但是,所有的这一切,都不是你今天在会场上当众羞辱、嘲讽李全友,并刻意将其激怒后趁机将其杀之而后快的理由!苏淳风,李全友在今天的会议上,已经丢尽脸面输掉了一切,官方也强制性介入,把他带走加以审讯和调查,必定会给予他严惩的,可是你怎么……” “我不明白您说的,是什么意思。”苏淳风打断了罗同华的指责,一脸困惑和无辜。 “你……”罗同华生气道:“你以为所有人都是傻子,看不出来你是故意而为之的?还是你打算就这样耍无赖,死不认账?苏淳风,今天这是在公开的会议上,在诸多奇门江湖顶尖术士在场的情况下,而且是由官方发起召开的会议!你有没有想过,奇门江湖人士怎么看这件事?我们又该怎么处理你?” 苏淳风诧异道:“为什么要处理我?我哪里做错了?” “你……” “我承认,我巴不得李全友赶紧死掉,也想过此次会议后,只要李全友丢掉了官职,那么我绝对会找机会把他干掉以绝后患。”苏淳风很认真地说道:“但我今天没想过要杀他,是他要杀我,众目睽睽,大家都看到的,罗教授你也有出手啊,我当时施术反击,纯粹出于自保的目的,况且他要杀我,我却不能还手,只因为那是公众场合?这是什么道理?” 罗同华怒道:“你别强词夺理胡搅蛮缠!” “我始终认为,任何人,任何机构组织,做人做事,都是要讲道理的。”苏淳风全然不在意罗同华的怒气,目光平静地看向武鉴,道:“在这之前,李全友多少次想方设法地要置我于死地,并且多次威胁过我,这次郞延之死,他又要栽赃嫁祸陷害我!当事情的真相当众公布出来,我所受到的冤屈终于清白于天下时,就因为这是公众场合,因为他会受到应得的惩罚,所以,我就不能发泄下很长一段时间以来心头的积郁,骂他几句?” “苏淳风……”罗同华彻底怒了——苏淳风这家伙,明摆着就是要耍无赖。 可他这样的无赖行径,偏偏还合情合理,让人奈何不得。 武鉴抬手打断了罗同华的话,面带微笑,气势却极为迫人地看着苏淳风,道:“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但今天在公众场合下,你的言行,几乎所有人都可以确认,你是刻意而为之。当然,你可以继续不承认,谁也不能奈何你,包括官方,也绝不会仅仅凭借自由心证,就对你做出严厉的判决和惩罚。那么,你现在能不能帮我,帮罗教授,帮助我们的机构部门,想个办法,我们面对整个奇门江湖的注意,该怎么处理你?” “多说多错,少说少错。”苏淳风道:“越是藏藏掖掖或者强势出手,杀鸡儆猴震慑群雄,就越容易引发反对的浪潮,也会对官方部门的声誉,增添更多不利的舆论影响。” 罗同华阴沉着脸,暗暗思忖。 武鉴稍稍犹豫后,笑道:“你说得不错,那么……你现在就可以回去了,但记住,你是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的副会长,是奇门江湖上新一代术士中的佼佼者,所以,以后该你承担的责任义务,就别再偷懒推诿了。” “我不想插手江湖事,也不想做一个江湖术士。”苏淳风得寸进尺道:“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你们还是另择贤才吧。” “那就拘留你半个月。”武鉴皱眉淡淡地说道。 苏淳风愕然,继而满脸委屈地说道:“跟你们官方讲道理,实在是讲不起啊,得,我认了。”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武鉴冷笑着挥手,吩咐道:“刘学树,把他的手铐打开吧。” “是!”刘学树起身走过去,把戴在苏淳风双手手腕,布有术阵的特殊手铐打开,一边凑到苏淳风耳边轻声说道:“苏淳风,以后别仗着术法修为高强,就自觉可以肆意而为。另外,以后我会多多关注你的。” 苏淳风抬头与刘学树对视,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很有胆识嘛。” “我叫刘学树。” “刘学树?”苏淳风想了想,道:“是那个单枪匹马挑战净月门的刘学树么?” “是我。”刘学树点点头,目光中毫无怯意地直视苏淳风。 “哦,难怪会有如此过人的胆识,不错。”苏淳风全然不在意当前场合下的气氛,起身拍了拍刘学树的肩膀,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心性善良,且敢于为了道义不惜付出性命的代价,也要嫉恶如仇,杀之而后快!鄙人钦佩直至。” 刘学树怔了下,被罗同华板着脸呵斥了一句,才坐回到办公桌前,继续做记录。 罗同华还想要说什么,武鉴已然有些不耐烦地率先开口,道:“苏淳风,你现在自由了,走吧!” “多谢。”苏淳风转身就往门口走去。 武鉴表情平静,坐在沙发上端起水杯轻轻抿了一口微凉的茶水,听着关门声响起,这才淡淡地说道:”放苏淳风回去,责任我来扛。也省得你罗教授在这里假惺惺的作难。此事已经基本了结,接下来,你不仅仅要担负起李全友之前负责的那份担子,还要时刻敦促奇门江湖,共同寻找杀生门传人的下落。另外,防范小心盯紧了苏淳风,保护好李全友,别再发生什么意外,他不能死。” “我会尽力的!”罗同华起身认真地说道。 “走吧。”武鉴挥了挥手。 罗同华向坐在里面办公桌后面的刘学树使了个颜色,两人便一前一后地离开了这间办公室。 独自坐在沙发上,武鉴温和的脸色很快冰冷下来。 江湖舆论至此,官方很是无奈。当前情况下,把苏淳风硬留下的话,规则和道理上都说不过去,即便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苏淳风在会场上激将李全友,是故意而为之,但那不是李全友情绪失控悍然发起攻击的理由——他要杀苏淳风,那么苏淳风防守反击杀他,自然是理所应当。如果官方硬要凭此强行处理苏淳风的话……且不说本就不可能处理太重,就算是拘留他几天,奇门江湖上本就对官方极为不满的舆论,肯定会籍此再向官方施压。 而就这般放苏淳风走…… 官方的威信,自然会受到一些损失。但损失不会太大,毕竟这是奇门江湖恩怨,苏淳风和李全友不论谁杀了谁,都可以当作一起恩怨仇杀事件,只是发生的场合有些不妥罢了。当然,还有一个前提是,李全友不死。 苏淳风的责任,就轻得多。 而罗同华之前已然汇报过,李全友的修为是彻底废了,但性命和意识,都保住了。 …… ps:继续求月票,继续努力码字!攥拳头! 618章 是非对错好与坏 618章 京城。 入冬的第一场雪,在这个周末的午后,纷纷扬扬地落下。 华清大学的校园里,穿着休闲款毛领黑色皮衣的苏淳风,与发丝如雪扎成高马尾辫,西装革履的白行庸,神情闲适地并肩行走在湖畔绿地间的曲折小径上。 “弟弟在华清大学,你也不告诉我,太不够意思了吧?”白行庸笑呵呵地说道。 “他又不是小孩子,还需要人格外关照。再说了,这里可是的华清大学,不是我老家那些初高中学校,处在叛逆期的小孩子们好打打闹闹的,担心他受欺负。”苏淳风面带微笑地朝着远处和室友们结伴离开的弟弟挥了挥手,道:“家里人,都不知道我是一个术士,不知道有奇门江湖的存在。我呢,也不想让他们知道这些事情,省得他们天天担惊受怕的。” 昨天晚上母亲打来电话,说是看天气预报京城要下雪,所以让苏淳风去帮忙给小雨买件羽绒服——正所谓儿行千里母担忧,即便是孩子都已经成年,但在母亲的眼里永远也长不大,永远需要母亲去操心呵护。 今天上午,苏淳风就约上王海菲,到外面逛街游玩一圈,顺便给小雨买了件羽绒服,一条裤子,一双皮鞋……午饭后送王海菲回校,苏淳风就直接打车到华清大学。 刚把新买的衣物交到弟弟手上,苏淳风就遇到了恰好路过的白行庸。 “打算瞒一辈子?”白行庸习惯性抬手轻抚头顶如雪银丝。 “希望能吧。”苏淳风笑道。 白行庸似乎理解苏淳风心里的苦楚,略显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放宽心吧,这几年你做的一桩桩轰动江湖的事件,再加上此次就连李全友都在和你的争斗中落败,输得干干净净,以后这奇门江湖上,敢于招惹你的,恐怕没有咯。” “希望如此吧。”苏淳风不想多谈这方面的话题,转而道:“最近协会里忙不忙?” 白行庸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上次答应那位大人物,当好副会长,他才肯放我走。”苏淳风笑着摇摇头,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就算是做个样子也得过问一下,不然你以为我这性子,会愿意过问协会的事?还好,明年春末我就能毕业咯,你可得帮衬着我把戏演好。” “靠。”白行庸恍然大悟,道:“我说你怎么会突然关注协会的事情,而且最近竟然还参加了协会的会议,有活动时,也会到场装模作样,原来是在装样子。” 苏淳风摆摆手:“你可别去打我的小报告,还有,你也说我是做样子了,白大会长不能真的给我安排任务啊。” “咱俩谁是协会一把手?” “当然是你。” “可我怎么听着,好像你是会长了似的……好嘛。” “你真要给我安排事情做?” “得了吧,就你这性子,给你安排什么还不得耽误了?”白行庸玩笑两句后,就颇显感慨地说道:“上次的会议结束以后,别说咱们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全国各地的大学生术士协会,全都像是放了长假似的,以往还有点儿正儿八经意思的协会,现在几乎就是一个摆设,我这会长都清闲了。” 苏淳风点了点头,道:“老白,我能感觉出来,在对奇门江湖以及大学生术士的管理、约束方面,你更加倾向于李全友的观念,而非罗同华教授,是么?” “两者都有吧。”白行庸毫不隐讳地说道:“个人感觉罗教授有点儿无为而治的意思,李教授则是太激进,观点也偏激。有些话你别不爱听,李教授的许多做法,且不论其想法如何,至少做出了实实在在的成绩。比如全国原本分散的大学生术士协会,通过整合之后,易于管理,也更具实用性,相对来讲超前意识也比较强,今年全国的大学生术士新生入校,比之近几年,很突兀地降低了百分之八十还多,显然进入了断代时期,如果大学生术士协会没有整合,那么以后会有很长时间,诸多大学的学生术士协会将名存实亡,成为一个笑话。而且你也知道,当今时代全球化的趋势越来越明显,国内的术士和宗门流派、世家,也不可能永远局限于在自己的奇门江湖上,这种变化和世界范围的交流,不以个人的意志而转移,是一种必然的趋势。在这样的形势下,对外交流方面,无论从哪一点上来讲,有组织的交流,都比个体对外的交流,更具有优势。” “确实如此。”苏淳风并不否认,道:“下面你就要说到奇门江湖联盟的组建一事了吧?” 白行庸点头道:“世界范围的术士交流,必然会从年轻一代-开始,而且是以文化交流的名义开始,所以大学生术士协会的整合,是高瞻远瞩的决策。既然有大学生术士协会,而且显然组建这种协会是正确的,那么奇门江湖联盟的出现,自然也是一个必然和必须的产物。说到奇门江湖联盟组建一事,我个人虽然最初得知消息时,还有些受到传统意识的影响,犹豫不决,但仔细想过后,还是持支持的想法,只不过与李教授的偏激观念有部分诧异,我更倾向于自愿、自由地加入奇门江湖联盟,而不是强制性必须全部登记在册。只要奇门江湖联盟组建后,能迅速表现出显而易见的益处,那么江湖术士们自然会踊跃加入。同样,奇门江湖联盟的组建,也有益于约束江湖术士的行为,而将来奇门江湖在对外交流时,联盟的存在,会使对外交流具有更大的优势,团结就是力量嘛。” “江湖从复兴到繁荣,不过短短十多年时间,太快了,所以它的完善以及联盟类组织的出现,需要更长的时间去自然而然地产生,否则就会出现一个不伦不类的畸形怪胎。”苏淳风摇摇头,抬手轻弹旁侧枝桠上的积雪,纷纷而落,“李全友就是太急于组建这种联盟,所以不会成功,并且受到官方的忌惮防备。我敢打赌,莫说是奇门江湖,也不要说我国当前各方面的实际状况,其实任何国家,都不会允许这样的民间组织形式出现。” “可它的益处,是显而易见的。”白行庸道。 苏淳风叹了口气,道:“益处显而易见,并不大,而且是空中楼阁。但坏处属于隐患,一旦爆发就会造成极为恶劣的后果,甚至难以收场。” 白行庸沉默,细细思忖。 雪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越下越大。两人全然不在意,任凭雪花片片积落头上、肩上。 李全友倒台那一日,苏淳风被官方当场抓走。奇门江湖人士皆认为,苏淳风必然要受到相当严厉的惩戒,否则的话,官方如何向整个奇门江湖交代?又该如何保全官方的面子?李全友虽然当众阴谋暴露,但结果终究是要被官方带走了,却在大庭广众之下,被苏淳风用那么明显恶劣的激将法,迫得情绪失控冲动出手,结果差点儿死在当场。 但任谁都没有想到,被官方带走没多久,苏淳风就安然出来,甚至都没耽误他回到银海大酒店,和当日与会的奇门江湖上那些鼎鼎大名的人物们喝上两杯酒,共进午餐。 这,在江湖上引发了极大的舆论。 只是这样的舆论,持续时间短,而且很大程度上只是针对当日发生事件的议论,而非对官方的指斥。 因为人们都习惯性地后知后觉,官方对苏淳风明显高举轻放的行为,让诸多奇门江湖人士觉得,这是奇门江湖与官方的一次冲突之中,奇门江湖的完胜。而官方,则是处在了极大的被动之中——李全友再如何输得彻底,说穿了,还不是因为凭借着自身得天独厚的官方权势地位,陷害欺负苏淳风,并欺骗利用了整个奇门江湖的舆论么?处于弱势地位的江湖人士,在得知真相后,理所当然地要站在苏淳风的立场上。那么,当苏淳风被抓走,又很快安然无恙地出来了,那么就说明,此次事件苏淳风完胜,奇门江湖的舆论给予官方的压力,起到了决定性作用。 这也在官方与奇门江湖之间因为微妙的关系,而在处理一些相互矛盾的事件时最终如何定夺,开创了一个先例。 先例既开,继往开来。 至少在几年之内,奇门江湖的自由性,势必比先前从复兴到繁荣这些年来要高得多。 这样的现状…… 是好是坏,很难说。 白行庸轻叹口气,道:“淳风,我明白你话里的意思,但没有了官方的强力约束,奇门江湖十有八、九,会在这个高速发展的大时代里频生乱象,而且给现社会增添诸多不公正的事件。坦率地说,从复兴到繁荣,奇门江湖只用了短短十数载时间,如果不是官方的强大压力高悬于奇门江湖之上,江湖根本不可能如此平静。在这一点上,对奇门江湖态度强硬的李全友教授,功不可没。没有了李全友教授的强势,再加上此次事件对整个奇门江湖与官方关系的影响,我担心,江湖会就此混乱,一旦影响到现实社会的话,就更难以收拾了。别说什么官方可以继续划下红线,警告奇门江湖不得干涉世事的话,这不现实。别的不说,任何宗门流派、世家,以至于诸多散修术士,能够在当代社会中轻易获取到远超寻常人的财富、社会地位,根本上还是倚仗了自身的术法。” “唔……”苏淳风很认真地斟酌了一下,才说道:“我承认,被你这番话打动了些许原本执拗的个人观点。但这个世界上,无论是术士的圈子、奇门江湖,还是现实社会各国信奉的各种理念主义,从不会有尽善尽美的存在。而我,从来不是一个完美主义者,也不会相信真善美的绝对存在,但我会尊重每一位为了真善美的目标而做出贡献的人,包括,李全友。” “那为什么……”白行庸诧异道。 “私人恩怨。”苏淳风笑了笑,道:“所以,李全友也是存在私心的,或许他自己,以及认同他观点的人,会认可,为了大局牺牲少部分、个别人的利益,算不得什么错,甚至能做到牺牲自己。但我没那么伟大,也绝对不会认可,去牺牲这少数人的利益,达成所谓的理想目标,那是一种冠冕堂皇的自私,是残忍。我更不能接受的是,用这样的理由来伤害到我!当然,讲道理可以,你知道,我从来不是一个不讲道理的人。” 白行庸怔了怔,苦笑着点点头,道:“其实,李教授他……不是一个坏人。” “老白啊。”苏淳风笑着拍了拍白行庸的肩膀,倒是没有因为白行庸在他面前一而再再而三地为李全友开脱解释而生气,道:“好坏是一个很空泛的定义,你说他不是坏人,但我与他原本无冤无仇,而且我自认为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没有犯罪,他却要想方设法加害我,那么他是好人还是坏人?如果只因为他的出发点也许是好的,就认可他是个好人,那么他想要加害的我,岂不是阻止一个好的出发点的坏人?更何况,我绝不相信,李全友只是为了达成一个理想化的目标而尽心尽力去做这些事情,更确切地说,他还有着极大的私心,那就是留得生前身后名的私欲。” “这……我不是这个意思。”白行庸尴尬道。 “我明白你的意思。”苏淳风道:“但我真没想到,李全友找来的说客,会是你。” 白行庸没有否认,很坦率地说:“他想见见你。” “在哪里?” “西郊,景山医院。” “嗯。”苏淳风抬腕看了看手表,道:“还有时间,我现在就去看望他,把具体地址、联系电话,他在医院的病区、病房,告诉我,我自己去就行。” …… 下午四点多钟。 飞雪漫天,但天色不暗,远处的山峦已然被积雪覆盖,皑皑银装,分外美丽。 京城西郊,景山医院的疗养区。 拎着精美礼盒的苏淳风,一路打听着找到了李全友在这里疗养居住的房间——其实早在白行庸当说客之前,罗同华就曾私下里旁敲侧击地和苏淳风提及过李全友的状况,并希望他不要再记恨着考虑置李全友于死地。 所以苏淳风知道,李全友不仅仅是修为废了,还成为了一个半瘫的废人。 从自己进入景山医院的那一刻,苏淳风就能感觉到,暗中就有几双目光紧紧地锁定了他,而且,他还感受到了那些目光中毫不掩饰的清晰杀机——只要他敢于表现出任何危险的行为举动,立刻就会遭到绝对的杀戮。这让向来谨小慎微疑心颇重的苏淳风,不得不恶意地想到,也许官方把已经废掉没什么用处,反而会白白浪费财政开支的李全友,当成了一个诱饵,希冀着苏淳风这号眼中钉,在这里对李全友下杀手,从而理所应当地干掉苏淳风。 当然,一直都把“小心驶得万年船”当作座右铭的苏淳风,来之前是给罗同华打去电话,汇报了看望李全友的行为,并且得到了罗同华的同意。 即便如此,他进入疗养区时,仍旧受到了严格的身份盘查。 景山医院的疗养区,是相对,有着园林般景致环境的院落,基本上都是错落有致的平房建筑,长廊环绕,树木苍翠,亭台小阁、假山假石小湖,葱绿的四季长青植被……也难怪,依着罗同华所说,李全友虽然犯下了极大的错误,但考虑到他这些年做出的贡献以及个人家庭条件,所以此番开除他的公职之后,仍旧给予了较高的行政人员病休待遇。 由此,苏淳风才得知,李全友孑然一身。 一双儿女,跟随了前妻。 站在廊下的屋门前,苏淳风轻轻敲了两下门。 里面没有应答的声音,坐着轮椅的李全友亲自把门打开,他穿着浅色的居家服饰,苍白虚弱的脸颊上带着淡淡的、温和的笑意,看着站在门口神色略显讶异的苏淳风——他已然得知,苏淳风要来看望他的消息。 “李教授,你好。”苏淳风微躬身,显得很礼貌。 “谢谢,你能来看我,我很高兴。”李全友转动轮椅往后退了一米,让开门口,一边摆了摆手,对颇为及时,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苏淳风身后两侧的黑衣保镖说道:“不用担心,他没有恶意的。” 两位神情冷峻的保镖,没有丝毫表情地转身离开。 他们的出现,更多是对于苏淳风的一种震慑和警告。当然,即便是李全友如此说,他们也不会走远。 苏淳风进入干净整洁的室内,将礼品放到书桌旁,打量着室内的环境,道:“这里的条件不错,李教授,你终于可以轻松下来,什么事都不用考虑地安心静养,平时看看书,读读报纸,或者和在这里疗养的老干部们聊聊天,打打牌,挺好的。以后,有关奇门江湖上的事情,就不要去操心了。” “那天当众羞辱嘲讽,并且重伤了我,还没能发泄完心头对我的仇恨?”李全友把房门关上,转动轮椅面对苏淳风,笑道:“我听得出来,你这些话中暗含警告啊。” ... 619章 我用机密,请求你的承诺 温暖如春的居室内,安静了几秒钟。 苏淳风没有丝毫尴尬和歉疚之意地点了点头,微笑道:“那天是动了杀机,存心要激得您情绪失控。今天不同,只是纯粹发泄一下……其实,我一直都是这么个小心眼儿的人。” “你活得很累。”李全友全然不在意地微笑道。 “还好吧。”苏淳风坐到书桌旁,神情闲适地用指尖轻轻拨动竖成一排整整齐齐的书籍,一边说道:“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我不至于妄自菲薄地说自己是庸人,却是总被庸人扰的那一个,累谈不上,只是很无奈。所以,我活得,很不容易,也就愈发厌恶、恨一些扰我生活的庸人。” 李全友默然。 过了一会儿,李全友忽然开口道:“推我出去走走吧。” “正在下雪,天冷。” “虽然修为废了,但这身多年来靠修行打熬出的筋骨,还没那么娇贵。”李全友微笑着转动轮椅,行至门口。 苏淳风四处打量了一下,从床边拿其一张毛毯,抖开折成两层,走过去一言不发,很细心地铺盖住李全友的双腿,又把挂在墙上的黑色大衣、黑色宽檐帽拿下来,给李全友披上、戴上,这才拉开门,推着轮椅走了出去。 落雪纷纷。 无风,雪花簌簌落下,天色很亮。 苏淳风神情淡然地推着轮椅,不急不缓地行走在清幽雅静的偌大庭院里。戴着阔檐帽的李全友面带浅浅笑容,安详而恬淡,似乎很享受天寒地冻雪花飘落的这种静谧,更享受被一直桀骜不驯的苏淳风推着轮椅的服务。 “三年前,你进入京大求学时,我正在负责江南各所学府大学生术士,也负责着监督监控发展迅速的奇门江湖,并没有怎么关注你,甚至在翻看新入学术士的名册时,即便知道你的名字是后期发现添加进去的,我仍旧没有给予你过多的关注,只是稍稍有些惊讶。因为,你刚入学时,瞒过了所有人你术士的身份,很精妙的掩息术,堪比传说中诡术传承者的掩息术了……”李全友终于开口,语气平静地说道:“直到你怒伤辛如亮那次,恰好我在京城,从罗同华口中得知了一些关于你的过往经历,才开始关注你。那时候,我刚刚从山门中得知了一个隐晦的告诫,有高人推演乾坤,出谶言暗示奇门江湖上有邪星现世,灾星华光初现,我和罗同华教授经过讨论分析,判断邪星是奇门江湖历史上最为鼎鼎大名的诡术传承者,而灾星,是杀生门传人。恰好,你的师承又极为神秘,掩息术精妙绝伦,所以我和罗同华必然会予以更多的关注。当然,还有更重要的一点,那就是我们希望,能够从民间的散修术士中,挑选出最为优秀的年轻术士,将来能够接我和罗同华的班。” 苏淳风神色间闪过一抹诧异。 他没想到,历史以来都超凡脱俗高高在上的山门中人,原来早已与官方之间有着密切的联系。但苏淳风没有做声,静待李全友发自肺腑的讲述…… 李全友果然没去在意苏淳风是否对他的话有所回应,稍稍停顿后,接着说道:“然而谁都没有想到,你会在短短两三年的时间里,迅速在奇门江湖上崛起,成为奇门江湖上年轻后辈中首屈一指的翘楚人物,同时,你的师承也终于浮出了水面,山门中人下山,我和罗教授知晓这则确切消息时,都松了口气,也很欣慰,至少,你不是诡术传承者。那次,你杀青鸾宗宗主纵仙歌的徒弟迟一正,废其徒孙江灵儿修为时,我和罗教授,都愈发地看重你,希望将你培养成为国之栋梁,没有谁比你更合适了,所以我们很及时的向青鸾宗施压,本就为人坦荡光明磊落的纵仙歌,没有因徒儿被杀、徒孙被废再去追究你的责任。”说到这里,李全友笑了笑,道:“必须承认,以纵仙歌的为人品行,没有我们施压,他也不一定会去追究你的责任,他这个人啊,把青鸾宗的声誉看得比自己的性命都重要,而且,他真是一个很难得讲道理的人。我和罗同华偶尔提及纵仙歌,都会忍不住感慨庆幸,这位天下第一人,又是天下第一大宗门宗主的锁江龙,既不是恃才傲物的蛮横之人,又不是高居云端俯瞰众人皆蝼蚁的世外高人那种孤冷心性,否则的话,谁能挡得住他?” 李全友抬了抬手,食指中指略张:“有烟么?” “当初杀迟一正,废江灵儿,我也是年轻气盛,而且对奇门江湖,对青鸾宗,对纵仙歌,都不甚了解,也不知晓其中利害,否则也不会那么鲁莽了。”苏淳风轻轻叹口气,一边从兜里掏出烟来,为李全友点了一支,放到他抬起伸开的两指间,自己再点上一支,慢悠悠地说道:“其实我一再对罗教授强调解释过,想必您也应该知道,若非迫不得已,我是真不想涉足奇门江湖,我只希望能够如寻常人一样,和亲人朋友平平安安生活。” “这一点罗同华也曾向我解释过,很可惜,那时候我并不相信年纪轻轻的你能有如此看淡江湖风云的情怀,更何况,你的所作所为,或许你自己根本没有意识到,还会觉得委屈,可事实上落在除却罗同华之外的任何奇门江湖术士眼里,根本不是这样,而是无时不刻都在表现出一种不仅仅对奇门江湖的现象深恶痛绝,更是对官方的约束充满排斥心理,并且桀骜难驯,根本不愿意接受任何官方和奇门江湖规矩的束缚。原本你这样的心性,倒也不至于引起我的不满,反而还有些欣赏你,一个敢于看淡奇门江湖,敢于突破规则者,必然有重新组建规则的勇气和魄力。但是,你的名气越来越大,在奇门江湖上最为优秀的青年一代中,隐隐然有了偶像般的地位,你的一言一行,都不可避免地会受到年轻术士们的追捧甚至学习。如此一来,你对官方的冷淡甚至轻视、抵-制态度,加上你在奇门江湖上愈来愈强的名望影响力,自然让你成为了官方的隐患!其实最早有了这样的担忧时,我和罗同华,还觉得你只是年轻气盛,不通世事,所以想要以各种方式、从各方面打压你,熬上一段时间,以观后效,也希冀着你在大学生术士协会里接触到更多,慢慢了解这个江湖后,能够改变自己的观念想法,但没想到……” 苏淳风苦笑道:“没想到我这个不受控制的家伙,名气越来越大,修为越来越高,也越来越叛逆。” “是啊。”李全友长长地叹了口气,抬手示意苏淳风止步. 轮椅正好停在了一汪水池旁,水面未结冰,清澈透亮,隐隐能见一米深左右水底的沙石,倒影着银装素裹的假石小亭、郁松翠竹,还有雪中两人半截的身影。 “十五岁一怒杀曹明,十七岁借龚虎之手杀邢金志,十八岁杀丛群,十九岁杀迟一正,废江灵儿,二十岁杀万连胜师徒三人,狱中降服黑-道枭雄杨斌,携江湖众志迫官方让步,二十一岁废贾言、郎远枳,杀贾天涧,迫郞延代整个郎家发下血誓,随后因张丽飞受害一事,你苏淳风怒杀三名降头师,一战胜胡四,手抚仙人顶迫得仙人跪,更是轻描淡写间借天下第一人纵仙歌,击杀世间仙人,赢得天下第一的纵仙歌主动发起挑战,你苏淳风扬名天下……此事件中,江湖豪杰皆出面相助,纵仙歌之子纵萌更是为你,断唐凌震之子唐越一条腿。去年底今年初,你苏淳风威名赫赫,震慑横岭门不得不两次屈从让步。官方围剿横岭门之后,江湖谣言对你不利,你不屑于解释,从容布局,一手捧杀将已成定局的奇门江湖联盟组建计划,彻底摧毁,更是把我,把官方的颜面尽数扫尽。这一次,郞延遭遇刺杀,我本以为可以借此事将你打落尘埃,未曾想反被你顺势借势,不可思议地主动与郎家达成协议,并与罗同华暗中谋划,无声处响惊雷,一举定乾坤!甚至,差点儿当众合理地将我击杀。” 李全友不温不火,淡淡地把苏淳风这些年来所经历的重要事件,一桩桩一件件地讲述了出来。 苏淳风有些吃惊于官方对这些事情调查得如此清楚。 也有些庆幸,李全友没有提及王启民和刁平。 想来,官方调查能力虽然超强,但仍有难以尽查之处。当初南疆伏地门为了刁平与王启民、龚虎,在杨家镇一战的规模虽然不算小,但毕竟双方都有所忌惮,颇为默契地相互保持了沉默,而且知晓王启明身份者如邪不倒龚虎、铁卦仙程瞎子,都对其极为敏感的身份严格保密,再加上王启民为人小翼低调谨慎,不显山不露水,自然也就难被官方察觉到。 “你说……”李全友扭头微笑看着苏淳风,道:“像你这种性格和理念的青年俊杰,顶尖江湖高手,天赋资质又堪称百年难遇的逆天之才,修为进度堪称一日千里,说不得几年后就能一举入醒神,到那时候更加无人能够轻易约束你的行为,官方,怎能放心?纵然是罗同华看似处处回护着你,但也只是他个人性格和处事理念的原因,再加上我与他之间理念上的不合,当然,还有权势地位的暗中争斗,所以他才会选择与我相左,更加柔和的方式去处理江湖事,以及去慢慢引导、改变你的思维观念。我没有要挑拨你与罗教授之间关系的意思,坦率地说,如果不是因为在如何处理你的态度上,他过于保守并且真心想要帮助你的话,这两年他也不会在机构内部的地位、权势方面,输我一筹。” 苏淳风点了点头,蹲在小池旁,看着雪花不断落入水中消失,轻声骂了一句:“去他娘-的老天爷!” 李全友笑了笑。 他知道为什么苏淳风会突然愤怒却又无可奈何地轻声咒骂冥冥中的上苍。因为如今想想,这孩子确实挺可怜的——虽然这些年苏淳风在奇门江湖上干的每一件事情,几乎都堪称出格,包括只要是和他相关的事情,总会闹得沸沸扬扬,但平心而论,每一次苏淳风都是被动出手反击,而且他很讲道理,几乎让任何人都说不出他的不是来。可偏偏这些事情全都犹若上苍故意作弄般,归结到他一个人的身上,推着他身不由己地站到了风口浪尖,于是木秀于林的局势,就自然而然且不可避免了。 “其实,如果说得更俗气些,更不讲道理些……你没错,错在你还是不够强大。”李全友微笑着,轻轻摸索着轮椅的副手,道:“如纵仙歌那般术锁长江半炷香,一指啥白蛟,匹夫一怒敢杀世间仙人的个人修为实力,再加上其天下第一大宗门宗主的身份地位,这世间,哪儿还会有那么多庸人,去叨扰他的清修?” “是啊。”苏淳风站起身来,跺脚晃肩膀,抖落身上的片片积雪,眯缝着眼睛,带着些许的冷笑,道:“所以我不得不每次在稍稍退让之后,发现无效立刻就会放弃退让,做出最凌厉的反击……以后,也会如此,既然实力还不够震慑群雄,那就只能打、杀,一直打杀到白茫茫一片都干净了,也就舒坦了。” 李全友没有对苏淳风这种极端的观点做出任何评价,转移话题道:“你那位师父……” “我一直强调,我找不到他,也没办法联系他,但没有人相信。”苏淳风摇了摇头,道:“李教授,我知道你还想问杀生门传人的消息,坦率地说,我不认识他,郞延被杀生门传人刺杀,如果不是巧合的话,那就只能说明,他一直就在我们身边,对我们的一举一动都相当的了解。” “淳风。”李全友很显然相信了苏淳风的这番说辞,他不再提及杀生门传人一事,而是认真地看着苏淳风,道:“此次你我之间的矛盾公开发生如此激烈的冲突,未来很长时间内,官方对于奇门江湖的监管力度,都会处于极低的水平,而快速发展的奇门江湖,必然会纷乱噪杂,我希望……待将来,时机成熟后,你能够把奇门江湖收拢起来,至少,重新给江湖定下行之有效的规矩,我敢确定,除了你,无人能做到,罗同华的性格,已经注定他不可能大刀阔斧地去除旧革新并立下规矩。这些年,就让奇门江湖顺其自然地发展吧,俗话说吃一堑才能长一智,人人都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不见棺材不掉泪,唉,我确实太激进了。” 苏淳风淡淡地说道:“很抱歉,我不能答应你。” “唔。”李全友似乎早已料到了这个答案般,没有丝毫失望之色,微笑道:“觉得冷了,推我回去吧。” “好。” 苏淳风推动轮椅,顺着来时的小径,往回走去。 雪,停了。 庭院里处处银装,地面上白茫茫一片,好干净。 苏淳风推着李全友回到门口,帮助他轻轻拍落帽子、身上的落雪,这才把他推入室内。 “好好休养,有时间我再来看您。”苏淳风认真道。 李全友转动轮椅,正视着苏淳风,笑道:“其实之前我讲述你所经历的那些事情时,刻意漏掉了一些就连罗同华教授都不知晓的人物和事情,希望你能主动向我提及。略有些遗憾的是,我再如何推心置腹,都难以得到你的信任,当然,我不会怪你。” 苏淳风歪了歪头,故作疑惑,心中担忧不已。 李全友转动轮椅到书桌旁,背对着苏淳风,道:“按照规定,以及我的原则,一些事情决不能告知你,但现在,我突然想要违背原则和规定了。” 苏淳风默然不语。 “你是山门中人下山,却不知山门中人正冷眼看着你在山下的一举一动,如若你踏过了山门中人的红线,山门中人就会下山清理门户了。”李全友望着书桌墙壁上挂着的水墨国画《风雪登山图》,道:“很可惜,我也不知道山门中人所谓的那条红线,是什么,红线的度又在哪里。或许是指代行为?或许是你的修为境界?其实相对奇门江湖术士来讲,我更讨厌那些神神叨叨故作清高神秘的山门中人,一点儿都不痛快。” 苏淳风双眉紧皱,内心中波澜大作,道:“山门,和官方,一直都有联系?” “历史以来,皆如此。” “所以郞延这次能得到山门术法,不只是你李教授的面子,而是山门中人想要籍此给我一个提醒,或者是,警告?” “不错,但他们不会这样说。” “故作清高看破红尘不涉俗世,实则一肚子阴柔算计,而且胆小如鼠。”苏淳风轻蔑且极尽厌恶地哼了一声,道:“难怪我那师父,逍遥游世间,从不驻足尘世生活中,感情是担心被山门中人察觉到,被当作叛逆门户给清理了?” 李全友怔了下,笑道:“或许,是吧?” “谢谢您的提醒。”苏淳风神色真挚地躬身施礼。 背对着他的李全友没有回头,道:“这是其一,你以后要多加小心。” 苏淳风轻轻嗯了一声。 “还不肯说?非得我提及么?”李全友扭头侧脸对着苏淳风,微笑中透着些许的打趣意味。 苏淳风微微皱眉,稍作思忖后,淡淡地说道:“他们的事情,我不会干涉,哪怕是将来的某一天,刁平为了复仇,在奇门江湖上掀起血雨腥风,搅动天下风云激荡。” “他们是诡术传承者吧?”李全友淡淡地说道。 “不清楚。” “相对来讲,你比绝大多数人都更为了解王启民,难道你从来就没有想过这一点?没有好奇过?以你的睿智城府,怎么可能不去关注王启民和刁平所修术法师承的诸多疑点?” “我原本对于奇门江湖就不了解,是进入京城求学后,才开始接触这个让我极度厌恶的江湖。”苏淳风语气平静,很坦然地说道:“至于什么诡术传承者,还有杀生门传人专杀术士……我从来都没有什么同仇敌忾,尽而为了所谓的江湖道义,去敌视这些传说中的存在。所以对于王启民到底是修行的什么术法,什么传承,我懒得去过问。再者说了,他在我印象中就是一位老好人,当初曾想要收我为徒,几次主动提出,都被我婉言谢绝,我心里其实挺愧疚的,毕竟当初我隐瞒了自己已经有师承的秘密。” 李全友笑了笑,道:“王启民和刁平的身份,以及他们与南疆伏地门之间的深仇大恨,罗同华并不知晓,而我,也不该和你提及。我更不应该,向你提及山门中人盯上了你的机密。” 苏淳风一时无言。 更多的,是疑惑,以及……不信任。 还有,深深的担忧。 李全友知道,而罗同华不知道。李全友又说,他知道王启民和刁平这两位神秘师徒的存在,却不应该告知苏淳风,很显然是在隐晦地告诉苏淳风——官方知道王启民和刁平,以及与南疆伏地门之间的仇恨,并且官方也会怀疑,甚至很清楚地知道,王启民和刁平,是诡术传承者。 “淳风,之前我的那个请求,你拒绝了。”李全友轻轻叹口气,双手摸索着轮椅两边的副手,语气平淡地说道:“既然我对你说出了这些,之前那个请求的想法,也就作废了。而我现在,又有一个请求,权且当作我仅有这一次违背原则和规定,向你透露这些机密的交换条件吧?如何?” 苏淳风皱眉道:“请讲,但我不一定能答应您。” “唉。”李全友转动轮椅,正对苏淳风,再次重重地叹了口气,他的神色,放佛在这口气叹出后,瞬间苍老了许多,苏淳风能够清晰地感知到李全友的生机都比刚才弱了许多。 “对于王启民和刁平的事情,我没有去打扰他们,而是暗中亲自去南疆伏地门调查,从而得知了真相。”李全友恢复了和蔼的神情,微笑道:“所以我没有走漏消息,更没有第一时间去针对王启民和刁平,我甚至还以时代不同,管控奇门江湖需要诡术传承者的存在为理由,说服了官方,并且瞒着罗同华,因为我们都知道,以罗同华更为传统的观念,他是不允许诡术传承者出现在奇门江湖上的。另外,我也没有对作恶多端的南疆伏地门动手,我希望把报仇的机会,留给刁平,让他大仇得报。” 话说到这里,苏淳风心里再无半点不信任李全友的这番话,因为诡术传承者这种机密,李全友都能瞒下来,连罗同华都被他联手官方高层给蒙在了鼓里,可这时候他却对他苏淳风提及了,断然不会有任何欺瞒。 只不过,两世为人的苏淳风却知道,李全友在诡术传承者一事上,还真判断错了罗同华的态度。 苏淳风不禁问道:“您为什么这么做?” “原因,说起来有些可笑,有些儿戏。”李全友眸子中亮了许多,仿若回忆到了某些遥远的过往般,轻声道:“刁平的身世遭遇,和我小时候,很像。所以我一度想过,倘若刁平大仇得报,又不会走火入魔的话,让他来接我的班。” 苏淳风当即震惊。 “我想请求你的是……”李全友眼睑微垂,似乎有些为难,又有些不好意思,道:“如果将来,奇门江湖围杀诡术传承者,你能帮刁平和王启民一把,尽可能的替他们,替诡术正名,因为他们不是坏人,而且我始终相信,世间正邪之分不在于术,而在于人。如果,刁平最终走火入魔,希望你能尽力救他一次,无力挽救的话,给他留一个全尸,把他的尸首,留给我。因为我,肯定不会有儿女做伴,也入不得祖坟,鳏寡孤独残,常言道五弊三缺犯其一,时至今日,李全友全占咯。” “您……”苏淳风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我有两个徒弟,但为了避嫌,不让他们进入官方机构,并且管束着他们不入奇门江湖。”李全友岔开了话题,似乎不想听到万一被苏淳风拒绝的答案,或者是,他根本不想让苏淳风拒绝,道:“罗同华知道他们的身份,他们也绝不会因为我们之间的矛盾冲突,而记恨你,以后还有劳你多多关照,当然,这不算请求,只是随口一说的闲话罢了。” 苏淳风很认真地说道:“李教授,既然修为没了,职务也没了,全当作退休赋闲,颐养天年,把心放宽些。” “好了,你走吧。”李全友摆摆手,转动轮椅背对苏淳风。 “李教授……” “我就在这里,不会出去,也不会过问任何事了。”李全友道:“别想太多,我没那么脆弱,回去吧。” 苏淳风紧皱双眉,却不知说什么。 犹豫了一会儿之后,他告辞离去。 没有答应。 但也没有拒绝。 三日后。 苏淳风得知消息,李全友在睡梦中安详离世——苏淳风不知道,前世的奇门江湖上,李全友为什么会死得那么早,否则的话,他苏淳风名震江湖多年,为何不知李全友大名。但今世今时,苏淳风在感慨之余,不禁思忖冥冥之中是否真有天意的存在,为何这一世,李全友还是会如此过早的离世。 …… ps:无比感激id“我喜欢你滴书”兄弟的飘红打赏,本书第一位盟主!鞠躬致谢! 过渡情节,为了不至于平淡无趣,写得较慢,还请各位见谅。 再求月票!鞠躬拱手一圈! 620章 再替你做件事! 李全友之死,在奇门江湖上并没有引起多么大的波澜,以至于这则消息真如一颗石子落入了江湖中,只是溅起那么一朵小小的水花,迅疾消失不见。 倒不是为尊者讳之类的缘由,而是奇门江湖人士皆知,李全友的死,不宜讨论——在和苏淳风、罗同华的矛盾冲突当众爆发出来之后,李全友彻底落败,输得干干净净,而且就连官方,也因为李全友错误自私的行为被曝光,以及他的失败,从而遭受了巨大的公信力损失。如此一来,修为尽废且半身不遂的李全友,要么是无法承受这种打击郁郁而终,要么是被据说前去看望他的苏淳风一番言语给活活气死,要么……李全友很可能是被愤怒的官方,以不能公开化的方式,给秘密-处决了。 再者说了,李全友声名尽毁,奇门江湖中人谁愿意去提他,莫说本来就厌恶他对待奇门江湖极为强硬的江湖人士,就连先前为了利益追随他的那些江湖人士,也无不对其深恶痛绝——真他妈笨蛋,明明是权势在手,偏偏在和苏淳风这个年轻后辈的斗争中失败,害得我们也在江湖上颜面扫地损失惨重。 所以李全友这一死,奇门江湖上没有放鞭炮庆祝的人士,他就该庆幸感激着含笑九泉了。 这一日。 晴空万里,西北郊起伏的山峦上卧雪晶莹,分外美丽。 昌平区,望陵园。 这是在京城地区较为有名的一个公墓区,此地春夏时绿意郁葱,秋季枫叶艳红欲滴,冬季银装素裹分外妖娆。公墓四周群山环绕,若封似闭,层峦叠嶂,有“前朱雀,后玄武,左青龙,右白虎”之势,风水上可谓紧邻龙脉之地,暗合天人合一道法自然之说,山川合聚,藏风得水,龙脉气魄浑然天成。 沿山层叠而上的公墓区,石碑林立。 上午十一点多。 十几辆轿车,一辆载着骨灰盒的黑色面包车,缓缓驶来,停在了墓区下方的小路上。 数十人从车上下来。 没有鞭炮爆竹的声音相送,人人沉默不语。 在园区管理人员的引领下,一名看上去二十八、九岁,相貌与李全友颇有几分相像的青年,抱着骨灰盒一言不发地拾阶而上。在他的旁边,还有一位年过花甲的妇女,以及一位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女孩。只是除却青年表情低沉略有悲伤之意外,那名花甲妇女的脸颊上却并无丝毫伤痛之意,而那名女孩,神色间更是闪烁着不屑和厌恶,似乎根本不想来参加这场极其简单低调的葬礼。 身为负责奇门江湖的官方特殊机构一把手的武鉴,也亲自前来参与此次葬礼了。 另外还有罗同华、白行庸、苏淳风、裴佳、单蓁蓁,以及京城奇门江湖的代表人物宋贺、宋慈文父子,熊永平、熊-炎父子,以及唐凌震和长子,那位曾被纵萌打断腿的幼子唐越,没有前来。另外,奇门江湖上各大宗门流派、世家,也都派遣了代表前来。虽然整个奇门江湖,如今对于李全友都没什么好印象,但传统观念极强的奇门江湖人士们,还是要走走这个形式过场,人死为大,人去仇消。况且,官方再如何失信于奇门江湖,可到底还是官方,或许以后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放松对奇门江湖的约束管制,但谁敢真的去和官方对着干硬来?照样弹指间让你灰飞烟灭。 青鸾宗此次派遣来的代表,是纵萌。 葬礼的仪式、流程都极为精简化,没有什么开场的悼词,也罕见的没有哭泣声——事实上,李全友死后几日的时间里,根本就没有办什么丧事,通知家属后,也只有李全友的两个徒弟到场,按照奇门江湖的规矩停尸五日,第六日火化,第七日下葬。也就是在今日下葬,李全友的前妻才带着两个孩子来了。 苏淳风、纵萌、白行庸、裴佳、单蓁蓁、袁郎、刘悦走在人群的最后面。 “李教授的前妻和女儿,似乎一点儿伤感的意思都没有。”白行庸淡淡地说道,但平日里一向温文尔雅的他,此刻却略显阴鸷的表情,充分流露出了他极度的不满。 “清官难断家务事。”裴佳轻声道:“谁也不知道当年李教授家里发生了怎样的变故。” 这话含蓄,但旁边几个人都听得明白。 说白了也就是如此简单的事情——倘若当年的李全友确实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情对不住前妻和儿子、女儿,那么一家三口如今能来出席他的葬礼,儿子捧他的骨灰盒,佩戴写有孝子的袖标,就已经算仁至义尽了。而且依着李全友几乎众人皆知的强横霸道性情,说不得当年还家暴来着呢。 白行庸轻哼了一声,显然对裴佳这般劝解的话语,有所不满,却也懒得去争执什么。 其他几个人看向苏淳风。 却见苏淳风仍旧是一副冷淡消沉的模样,似乎根本没有听到白行庸、裴佳刚才的对话。其实,他只是不便,也懒于去针对这种无解的问题,发表个人的观点。两世为人的他,再清楚不过白行庸和裴佳之间看似简单的对话,所流露出的不同观点之间的冲突了。无非是大男子主义和大女子主义的对撞,这些观念性的问题太扯皮,争不出个是非结果来。 苏淳风想到的,是与李全友的家境状况颇为相似的王启民。倘若王启民意外身亡,他的前妻和两个女儿,会怎样呢? 下葬的仪式,也格外简单。 没有哭泣声。 一片肃穆的沉静。 直到两名相差也就两三岁,都在三十岁左右的青年,双目泛红悲恸之色明显地将骨灰盒安防完毕,填土掩埋,正了墓碑之后,王启民的前妻才象征性地蹲在墓碑前,望着墓碑上李全友挂着淡淡笑容的遗像,摇摇头,点了几张烧纸,一边轻声道:“给你们的父亲,烧点儿纸扎吧。” 李全友的儿子跪下,表情阴沉如水地烧着纸扎,并拧开一瓶酒浇洒到焚烧纸扎的火堆中。 李全友的女儿,则是倔强且厌恶地不想跪下,直到哥哥抬头冷厉地瞪视了她一眼,这才嘟着嘴满脸不情愿地跪了下去,却是梗着脖子一脸的不耐烦之色,也丝毫不去在意旁边那些陌生人神色间的鄙夷和愤怒,反而愈显自以为是地抖动着肩膀晃着脑袋。 站在最外围的苏淳风,神情淡漠地注视着这一幕。 “如果是李全友的儿子这副摸样,我就打断他的腿。”纵萌冷冰冰,硬梆梆地说道:“虽然,我对李全友委实没什么好印象,但这是两码事。” “清官难断家务事。”苏淳风淡淡说道。 白行庸轻轻叹口气,没有说话。 其实对于李全友的前妻、子女,苏淳风已然从罗同华那里得知了一些简单的概况——十五年前,当奇门江湖的萌芽逐渐在社会上展露头角时,在奇门江湖上已显峥嵘,铁血正义怒杀两名为非作歹术士的李全友应召,加入了官方的特殊部门,负责监控、监督、研究奇门江湖的发展及现状,并且负责协助官方,制定策略和针对一些事件的处理方式。 李全友是一个有着极大的抱负和颇为理想化的人物,并且天资聪颖,眼光长远,只是因为儿时的诸多经历,导致他在针对奇门江湖上的宗门流派、世家……总的来说,是针对所有奇门术士,他都有些过度偏激的厌恶和憎恨。 他曾数次毫不掩饰的在官方会议中提出过他宏伟的构想,把奇门江湖彻底约束起来,从而确保拥有着超自然术法能力的术士们,不能在现实社会中以术法牟取利益,他认为,那会让整个社会失去了公正公平性,尤其是,绝对要杜绝术士施术伤害或者间接伤害到寻常人的利益。总而言之,在李全友观点中,奇门江湖术士,有一个算一个,全他妈都是些现实社会上的高度不稳定因素。正因为如此极端的态度,使得他迅速得到了官方的信任,并且委以重任——与罗同华不同,罗同华之所以能够得到官方的重用和信任,一是他服务于社会、服务于官方的立场,是坚定不移的,而且,没有谁比罗同华,对奇门江湖的了解更深。 正式进入官方,开始了监督监控、管理奇门江湖的工作之后,李全友很有自知之明地意识到,自己对奇门江湖的态度过于强硬,但他又不想更改自己的执-政理念,更不想放弃自己的抱负和理想,所以为了避免为家人引来祸端,他很干脆而决绝地与妻子冀华离婚,并且把一双儿女的抚养权,全都给了冀华。 一劳永逸! 为此,李全友甚至忍着极大的不舍和内心的剧痛,在以往生活中夫妻之间并无任何矛盾嫌隙的冀华愤怒地提出如果离婚,儿女跟她姓时,李全友……答应了。 十几年来。 李全友手握重权,但两袖清风,心性耿直强硬,从未有收受过一分钱的贿赂,而且个人生活简单到令人瞠目的地步——他连属于自己的家都没有,住单位宿舍,吃食堂饭菜,前些年部门精简机构时食堂取消,他就按照最低的报销水平,在外面固定的餐馆里吃饭,就连出差在外地,他也一直都保持最低的消费水准。而他的工资,除了少部分的零用之外,几乎都按月打给了前妻冀华和子女。 最让人感到钦佩,以至于忌惮害怕的是……李全友就连两个徒弟平时孝敬他的钱,都分文不取。 这,是一个严以律己到苛刻地步的人。 当然,他也从来不会宽以待人。 而因为个人理念以及地位权势,与李全友明里暗里争斗了多年的罗同华,在李全友去世之后,私下与苏淳风交谈时,也颇为惋惜和钦佩地替李全友向苏淳风解释:“李全友针对你的行为,不可否认必然有私心,但更主要的原因,还是他认为你的存在,会破坏官方对奇门江湖多年运作打下的良好基础,更会阻拦官方一步步掌控奇门江湖的进程。” 时至今日,苏淳风心里,对李全友还真是没有了丝毫的恨意。但扪心自问,他知道如果从头再来,即便是知晓李全友针对他的正当理由,苏淳风仍会果断地实施毫不留情的反击。 理念上的冲突,是无法避免,不可调和的。 很快,李全友的前妻冀华站了起来,女儿冀叶冰也迅速起身,儿子冀叶水有些不舍地缓缓起身,跟随着母亲和妹妹,一声不响地转身就走。 从苏淳风面前走过时,一家三口停下脚步。 冀华看着苏淳风,神情淡漠地问道:“你,就是苏淳风?” “是我。”苏淳风点点头。 “记住他。”冀华指着苏淳风,表情和眼神中看不出有丝毫的仇恨,更像是在例行公事般,语气淡漠地向儿子和女儿说道:“你们的亲生父亲,生前败给了他,郁郁而终。” 苏淳风表情平静,看不出丝毫的惊讶或者愤怒。 旁边纵萌等人神情复杂。 李全友的女儿冀叶冰极为不耐烦地说道:“行了妈,别再无事生非了,赶紧走吧。” “冰儿……”冀华有些生气地看着女儿。 “小冰。”冀叶水表情阴沉地厉声呵斥道:“妈没说要让你为父亲报仇,只是要让你知道这些事情,死去的这个人,无论他有多么大的过错,但他是我,是你的父亲!” 冀叶冰神情厌恶地撇撇嘴,道:“父亲?他为我做过什么?尽到过一个父亲的责任么?再说了,我和他又不熟,谁稀罕有他这样的一个父亲啊?” “冰儿,你越来越不像话了。”冀华闭上眼,眼角渗出了两串晶莹的泪滴,道:“我们一家三口,你从小到大的生活费、学费,都是你父亲给予的,我对你说过很多次,他很爱你们,只是他有他的苦衷,你怎么就……” “算了吧!”冀叶冰挥着手嚷道:“那点儿钱够干什么用?妈,如果你当初改嫁,再不济家里也能多一份收入,我和我哥的生活条件会更好一些,可是你呢?就为了这样一个抛弃了你,抛弃了我和我哥的男人,要守一辈子活寡……你傻,你是真爱,可你不能把我还有我哥都给坑了啊!从小到大,别人家的孩子过的是什么生活?我和我哥又是怎样的?” 啪! 冀叶水忍不住一巴掌扇在了妹妹的脸上,怒道:“你太虚荣了,这么多年来,我们家的生活条件,比上不足,比下总有余!我从来不觉得自己过得比别人差,而且我和母亲一直最为疼爱你,宠着你,好吃的都留给你,给你买最好的玩具,买名牌服装,送你上昂贵的私立学校,你要买什么,母亲自己几年都舍不得买件新衣服,把钱省下来给你花,你,你现在怎么能当众这样说母亲?你知不知道,因为你这两年的花销越来越大……”冀叶水一指墓碑,瞪着眼睛说道:“他,这个没有尽到一个父亲责任的男人,一个好强又要面子的男人,厚着脸皮收下了我给他的钱!然后转而把钱给了咱妈,让咱妈给你花!从我毕业开始工作,赚取到第一笔工资的时候,我也因为恨他,跟他赌气,所以给他钱,告诉他我不想欠他的,我会一点点还给他,他不要!还一而再再而三地向我道歉!可他为了你,放弃了他的自尊,厚着脸皮拿了自己儿子的钱,然后给女儿!” 冀华痛哭失声,缓缓蹲下身去。 站在旁边的裴佳赶紧上前扶着冀华,轻声劝慰。 冀叶冰怔了怔之后,跺脚哭泣着嚷叫道:“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妈妈给我零用钱花,我哪儿知道是他给的钱,如果我知道的话,我才不会花……” “你不会花?”冀叶水怒道:“别再装下去了!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你的就是我和妈。小冰,我忍你很久了,我们是相依为命长大的,我和妈都太宠着你,把你宠坏了,你除了钱,还会认识谁啊?你从我这里,从你嫂子那里,拿过多少次钱了?我是不想让妈伤心,所以从来不告诉妈妈,你嫂子只是因为劝你找份工作,花钱要节省些,你就跟你嫂子大吵大闹,在我面前告状说你嫂子欺负你、不给你钱花了……小冰,这些我都能忍!谁让你是我最疼爱的妹妹呢?可是今天,在这样的场合下,你当着外人的面,你让咱妈,还有你哥哥我,还有死了的他!丢人啊!” “我怎么啦,你这样说我……呜呜呜……”冀叶冰干脆坐到地上痛哭失声,一边嚷嚷着叫屈。 一场简单,却无比肃穆的葬礼。 此时,却成了一场闹剧。 李全友的两位徒弟,卫严和孔进军表情充斥着压抑的愤怒,走过去站在旁边,一时无言,时而,会忍不住把目光看向那个西装革履,神情淡漠,相貌俊朗的年轻术士——苏淳风。 他们当然知道师父李全友之死,苏淳风是罪魁祸首。但他们同样知道,也被师父叮嘱过,不要想着找苏淳风报仇,因为他们两者之间的冲突,是无可避免,也谈不上谁是谁非的,所以师父说,这就像是公平的一场斗法,输赢都要坦然接受。 看着这一幕闹剧的发生,武鉴双眉紧皱,稍作犹豫后,大步离去。 其他人,面面相觑。 清官难断家务事。 就在此时,苏淳风忽然迈步,卫严和孔进军同时神色一紧,盯住了苏淳风,目光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警惕和仇恨之意。就连冀华、冀叶水也都露出了紧张忌惮的神色,原本坐在地上撒泼哭嚷的冀叶冰,更是吓得赶紧站起来往旁边躲避——她虽然不知道父亲到底是干什么工作的人,但这么多年来,她再如何愚蠢,也能猜测到父亲肯定是做那种类似于特工、间谍类神秘工作的人物,所以在冀叶冰心目中委实谈不上什么亲情,相反愈发记恨的父亲,是魔鬼一般的存在,让她在记恨的同时又畏惧无比,因为小说中,这类生活在黑暗世界的人都是冷酷无情铁面无私的,而能够害死李全友这种阴暗危险的厉害角色,想必这个看起来和她年龄差不多的帅哥……也不是什么简单的善茬。 “卫严、孔进军是吧?”苏淳风走到两人面前,主动伸手,与稍显犹豫和排斥、警惕的二人握了握手,继而扭头看向冀华和冀叶冰、冀叶水一家三口,冷冷地说道:“他们知道李全友,还有我们,是干什么的吗?” “不知道。” “师父不让说。” 卫严和孔进军几乎同时颇为担忧和紧张地说道——他们担心,苏淳风会把奇门江湖和奇门术士的隐秘,告知给冀华和冀叶冰、冀叶水三人。 苏淳风点点头,道:“你们现在都恨我,对吧?” 无人应答。 裴佳神情担忧地上前拽住了苏淳风的衣袖,她担心苏淳风再说出些过激的话,甚至是做出过激的行为来。 罗同华微微眯缝双目。 如果苏淳风敢于在这种场合下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来,那么罗同华会毫不犹豫地出手阻止,并重创教训苏淳风——术法修为越来越高,隐隐然有突破并触摸到了醒神境界的罗同华,在这一点上,自信心十足。 “恨,但不会去报复你。”卫严低声道。 “这是师父的吩咐,并不是我们怕你。”孔进军毫无惧意地盯视着苏淳风。 冀叶水叹口气,道:“我父亲,对我说过,这件事不怪你。” 苏淳风摆摆手,道:“我知道你们不会报复我,对此也没什么好担心的,更不会害怕。我与李全友之间,谈不上谁是谁非。当然,我不会奢望你们不记恨我。”说到这里,苏淳风看向瑟瑟发抖还在哽咽着,偷瞄他的冀叶冰,道:“既然如此,也不妨让你们再对我多一些恨意,无所谓了……” 众人皆面露讶异之色。 但见苏淳风抬手一指冀叶冰,神色冰冷,语气冷冽地说道:“李全友的女儿,品行太差了,是你们娇惯的,也是李全友没能尽到教养女儿的责任,所以无所谓被你们多些记恨的我,就替九泉之下的他,管教下女儿吧。如果以后,她认识不到自己的错误,改不掉这样的品行,或者改得不够彻底,我会毫不犹豫地杀掉她。” “冀叶冰,我希望你相信,我绝对能够知晓你的一举一动,并且能够不负任何责任,没有丝毫心理负担地杀死你!” 说罢,苏淳风转身大步往山下走去。 所有人瞠目结舌。 冀叶冰骇得激灵灵打了个寒颤,无比清晰地感觉到了自己裤裆里,热流涌出。 有时候,对于一些明知是错偏偏自以为是肆无忌惮的恶人…… 讲什么道理都是无用的! 只有扎破了喉咙的刀锋,才能让他知错并悔错,哪怕是不心甘情愿,也得去改错。 …… ps:又接到电话了,明天得回老家处理些麻烦的事务,唉——尽可能挤出时间码字更新吧!但无法保证稳定的更新,我会尽快回来的……鞠躬!鞠躬!再鞠躬! 621章 怕什么来什么 历时半年,万通物流集团旗下的万通快递,终于将融资事宜正式谈妥,元旦当日上午十一点,万通物流集团、万通快递的股东们,将与四家购入万通快递股份的投资公司,正式签署协议——此次万通快递出售股份百分之二十八点六,融资总金额达到了令人瞠目的二十点七亿元人民币。这也代表着万通快递的市值估价,已经远远突破了五十亿大关,向着百亿市值挺进。 在新世纪初期的国内市场上,这样的企业及融资规模,足以令诸多商业和金融界的人士们感到不可思议。 一家刚刚成立不过一年多点儿,前后总计投入资金绝不会超过四个亿的快递公司,竟然能迅速成长为市值近百亿的大型私营企业,增值幅度高达二十多倍,而且诸多投资公司在此次融资竞标中,还都是一副争先恐后的态度…… 简直是个奇迹! 然而敢于玩儿如此大手笔投资的,又有哪一个不是在商场金融圈子里混成了精的人物?没把握赚取利益,谁也不会往大锅里下米——谁都清楚,这家公司的发展潜力,有多么得巨大。 且不说随着国内经济毫不停滞的腾飞,市场近乎无限值的快速增长,单说万通快递的股东们,就无人会小觑,尤其是在豫州省排名不进前十,但隐实力绝对稳居第一的华茂集团,仅是这棵几乎不可撼动的庞然大树,就足够诸多投资方对万通快递的稳定发展抱有了绝对的信心,至少……无需担心这家公司会垮掉。再研究一下这一年多来万通快递全国布局的速度,很显然这家公司的幕后势力,绝非天茂集团这一家摆在名面上的巨树。 全国范围内,万通快递的分公司可以说是落地生根,处处开花! 势不可挡! 一个从小小的豫州省平阳市走出来的物流快递公司,凭什么能如同巨大的八爪章鱼怪般,将其触手迅速伸展得到处都是?仅靠天茂集团的势力么?在豫州省内说得通,要说全国么……天茂集团算老几?全国各地尤其是首屈一指的京城,还有几个直辖市和各省的省会城市,沿海那些经济发展迅猛的二线城市,哪里不盘踞着诸多的大小真龙地头蛇?仅仅是打通各地区错综复杂的关系网,都要耗时许久,天茂集团能摆得平? 这些情况,绝对值得所有有意向投资入股万通快递的投资公司重点关注。 不断来自于各地各条线上的线索消息,让各大投资公司的首脑们发现了愈多另人感觉不可思议,又不得不钦佩不已的真实情况——在全国范围内,万通快递几乎没有通过各地的官方权势去迅速打通错综复杂的社会关系网,除却赵山刚这位年轻却杀伐决断凌厉如一把尖刀的猛将,以种种强势黑-道手段拨开云雾见青天的作用外,更多的则是诸多在地方上有着极强隐形势力的公司企业、财阀,民间各类机构组织,都或多或少地帮助万通快递在他们的地盘上生根发芽。更加诡异的是,这些势力,甚至连万通快递在当地分公司的股份利益都不沾,而且有充分的情报显示,万通快递的诸多大股东们,都不知道这些情况。 他妈-的! 做好人好事不留名啊? 在这个整体道德水平急速下滑,金钱至上的信息时代,社会上如雷锋般的人物不是没有,但实在是太稀罕了,况且万通快递集团的发展还涉及到了对于各地地方势力来讲唾手可得的财富利益,谁会傻乎乎地去做这种出力不讨好,反而还有可能惹下当地仇人的事情?开国际玩笑…… 查,是查不清楚的。 因为有些线索得到的答案,太让人难以置信了——奇门江湖?术士? 扯淡!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既然说不清道不明,那么利益至上,现实到极点的搞投资的人精们,更愿意相信,是那位华茂集团的高级顾问石林桓大师,在万通快递总部及各分公司布下的风水局起到了玄妙而又巨大的作用。这没什么奇怪的,事实上在这个经济高速发展腾飞的时代,由于种种说起来甚至挺搞笑的原因,越是积累到更多的财富,越是有了更为广阔的人脉社会关系网络,能够踏入真正富有权势阶层的很大一部分人,越是愿意去相信风水术数类玄而又玄的东西。 因为各种惧怕和不舍,所以需要寻找各种精神上的寄托。 简单地说,就是自我安慰。 总而言之,所有的情况汇总起来,让各投资公司对万通快递的发展,都抱上了百分之一千的绝对信心。 上午十点。 苏淳风坐在董事长办公室那张委实没什么气势的普通办公桌后面,翻看着此次公司融资的具体报表类资料。父亲苏成去出席今日的签字仪式了,早在初步定下了购入万通快递股份的投资公司名单时,接到电话的苏淳风,就坚决地否定了华茂集团以及陈羽芳,要在签约仪式当日,邀请众多新闻媒体记者到场,向社会广而公布万通快递融资的新闻消息,从而籍此达成良好的广告效应,提升万通快递知名度的建议。 因为在苏淳风看来,借此广邀记者召开新闻发布会,提升万通快递在社会上的知名度,固然是一件好事,但万通快递的发展势头已经足够快,更确切地说,是太快了。常言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涉及到数十亿资金的投资,一家很快就要突破百亿市值的公司,肯定会引来社会各方面的高度关注。 问题是,虽然在万通快递,乃至于万通物流集团创始之初,向来谨慎小翼的苏淳风就一直无比重视涉及到所有方面的合法化,但几乎无法避免的是,诸多违法违规事实的存在,比如当年万通物流园从平阳市拿到的政策性无息扶持资金,比如当初平阳市万通物流园的征地项目,又比如万通快递在全国的快速布局过程中,赵山刚这位枭雄人物,凌厉无比地用狠戾手腕,生生打下的数块天地!这其中,固然有诸多当前社会近乎于普遍存在的现实状况,各地掌权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直接从中牟利的原因,导致许多情况下经营者想要合法合规反而办不成事的无奈…… 但违法违规是事实,倘若真被注意到查办的话,即便是那些先前拿了好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掌权者,也不会再去包庇,甚至连他们都会被牵连进去。在这样的情况下,经营者如何能够自保,怎样平稳过渡并且确确实实将自己洗白,就成为了一个更加现实,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 除此之外,尤为让苏淳风担心的,是在万通物流迅速崛起的过程中,他个人的努力,以及个人影响力起到的巨大作用——那些投资者们想不明白看不透,为什么万通快递在迅速布局全国的过程中,太多盘踞地方的真龙地头蛇,如同雷锋做好事般不留名,直接或间接地无常协助万通快递在当地落子生根开花发芽,但苏淳风却很清楚,是自己在奇门江湖上的影响力,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有些地方需要他打电话请求,有些甚至都无需他去过问,自然会有当地的奇门江湖宗门、流派、世家,乃至散修术士,出手相助,然后借助于不同的渠道,让苏淳风得知,他们为万通物流做了什么。 千万里江山,十几亿民众……相对来讲,奇门江湖人士的数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他们在各地民间的实力,绝对不容小觑。许多地方权势人物都做不到的事情,他们却能轻易做到,因为他们身负神秘的、能够做出超自然现象的术法,能力非凡。不可避免的是,这些非凡之人在直接或间接地协助万通快递的发展布局时,时不时就会有触碰红线,甚至违犯现实律法的事实存在。 在他们看来,这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奇门江湖从复兴至繁荣,只用了短短十数载的时间,之所以能如此迅速地发展起来,还不是因为国家在这方面的疏于监管,再加上大环境下经济迅速的腾飞,才造就了奇门江湖奇迹般的崛起么?奇门江湖人士,甚至已然习惯于在社会上毫无顾忌地运用术法,去竞争,去牟取巨大的利益…… 这其中,自然也会有施术害人甚至杀人的事件。 原本这种莫说法律,就是传统奇门江湖规则也不允许的行为,只要实施者能够聪慧地打打擦边球,让自己占据道德或者道理的制高点,那么也无可厚非,历史以来奇门江湖人士,不都是这样做,才能够富甲一方,用于除去个人生活的享受以及术法的修行之外,还得维持宗门、流派、家族的发展壮大和传承么? 对此,纵然是这些年来铁了心要把奇门江湖关进笼子里的李全友,也只能持默许态度,一步步去向理想化的目标行进,却不能好高骛远地一刀切,因为那太不切实际。 在奇门江湖迅速进入繁荣时期后的几年时间里,江湖上委实发生了太多的事件,可以预见的是,在进入繁盛时期之后,奇门江湖上种种因为恩怨情仇金钱利益等等缘由而爆发的冲突事件,将会更多更频繁,但不可否认的是,这几年,奇门江湖上发生的几起最为轰动的大事件,几乎都围绕着一个人——苏淳风! 这一点,苏淳风很清楚。 尤其是在李全友败给他,并且郁郁而终之后,苏淳风相信,自己已然成为了居庙堂者以及专门负责奇门江湖的特殊机构,重点关注的人物。 随时,都有可能拿他开刀儆猴! 所以万通快递奇迹般的崛起,也有很大可能会成为某一天官方想要敲打他时,用以为民解惑、为奇门江湖警示的借口——这不是万通快递迅速崛起的商业奇迹,也不是国家经济发展大潮中的必然,而是……违反犯罪的典型案例! 苏淳风的坚决反对,虽然未能得到父亲苏淳风,以及堂姨陈羽芳,天茂集团总裁肖振的理解,但他们没有反对,在如此重要的事件上,毫无理由地听从了苏淳风的意见。 至于那四家投资公司对此什么态度,无所谓了,反正这事儿又不是提前谈好写进协议里的。 融资之后,万通快递最大的股东,除却持股百分之三十一点九的万通集团之外,董事长苏成个人持股百分之十四点四,陈秀兰持股百分之三点七,换句话说,苏成个人仍旧是第一大股东。之前从办公室离开去往签约仪式现场时,他还意气风发地向儿子开玩笑说:“我到现在还觉得自己在做梦,短短几年时间,从一个种地的老农民,竟然成了身价近二十多亿的人了。” 放下资料的苏淳风,一想到父亲当时的表情,就不禁笑着摇了摇头。 他知道,此次万通快递融资,能够把万通快递增值二十余倍,除却公司发展迅速前景大好之外,自己那位短短几年时间里迅速成长起来的农民企业家父亲,万通快递的董事长苏成,与万通快递的股东及早有意向的几家投资方,玩儿了半年的心理战拖延术,起到了极大的作用。 这,也算是时势造英雄吧? 刚想到这里,手机铃声响起,苏淳风掏出手机看了下来电显示,是褚卓延打来的。他微微皱眉,身为董事长助理的褚卓延一直都跟随在父亲身边,这时候打电话干什么? 思忖着按下接听键,苏淳风道:“卓延,什么事?” “淳风,刚才警察到现场,把赵山刚带走了。”褚卓延的声音略显焦急:“董事长让我赶紧给你打电话。” 苏淳风怔了下,道:“协议签了么?” “签完了。” “唔,那就好,让我父亲他们不要着急。”苏淳风心中焦急,语气却从容不迫地说道:“按早之前既定的流程走,告诉董事长和总经理,赵山刚即便是出了事情,那也是他个人公司那边的事,与万通物流集团和万通快递,没有丝毫干系。” “明白。” “肖振在现场么?” “在。” “我马上过去。” …… 已然起身走到门外的苏淳风挂了线,将办公室的门反锁上,大步流星地往楼梯口走去。 怕什么来什么啊! 苏淳风知道,自己让褚卓延转告父亲和堂姨的话,他们听了之后自然会明白是什么意思——先把几大股东,尤其是今日刚刚签下协议的投资方稳住,让他们知道,不论赵山刚是否有罪,与万通快递没有关系。 好在是,协议已经签了。 如若在没有签约的情况下,警方突然出现当众带走赵山刚的话,投资方搞不好就会暂缓投资签约事宜,因为赵山刚是万通快递的股东和高层管理者,他出了问题的话,会不会和万通快递有关,是否会影响到万通快递的发展…… 任何投资者都会顾忌这一点。 签约仪式,在凯悦大酒店二层的小型会议厅内举行,庆贺的酒宴也都已经安排好了,而且,今日出席签约仪式的,还有中州市及平阳市的几位官员。 赵山刚在签约仪式现场被警方带走,影响实在是太恶劣了。 苏淳风匆匆赶赴到仪式现场时,从肖振口中得知,原本宴席结束后才会离开的中州市和平阳市的官员们,已然先行离去,很显然,他们顾忌个人身份受到影响,并且很不高兴——赵山刚被警方带走,如果真的是犯了罪,且和万通快递扯上了关系的话,他们这些官员却出席了这样的仪式,旁人会怎么忖度? “肖总。”苏淳风示意肖振走到僻静处,皱眉问道:“能不能打听到是什么事?” 肖振点点头,道:“我已经打过电话了,正在等回信。” “出了这么一档事,今天这场合,还得靠你了。”苏淳风语气认真且严肃地说道。 “放心吧。”肖振面带微笑地拍了拍苏淳风的肩膀。 签约仪式现场,万通快递的高层管理者却被警方带走,投资方难免疑窦丛生心中慌乱,虽然合约签了,可在赵山刚的问题还没有落实之前,投资方肯定会想方设法拖延协议上的注资时间,甚至一旦赵山刚真出了问题,并且和万通快递有关联的话,投资方会联合起来从协议中想方设法找出空子,不惜做出一定的资金赔付,也会取消对万通快递的注资持股。 而今天,除却在言语上先把赵山刚从万通快递摘出去稳住投资方之外,更需要一位有着绝对实力的人物,来稳住投资方。 身为天茂集团总裁的肖振,毫无疑问是最佳人选。 苏淳风之前还担心,肖振因为要考虑家族各方面的影响,从而对此次事件避嫌,甚至会直接离开做旁观者。毕竟,赵山刚被抓,以肖家在整个豫州省的权势人脉网络,都没能提前得知丝毫消息,肖家肯定要有所顾忌。 还好,肖振没有选择离开。 苏成和陈羽芳如今也算是久经风浪的人物了,再加上有褚卓延、肖振、石林桓在场,他们从容应对,使得赵山刚被警方带走造成的影响降到了最低,除却几位官员告辞离去之外,投资方倒是很快镇定下来,一个个老奸巨猾的仍旧面带微笑处事不惊,签约仪式之后,酒宴照常举行。 此时,肖振、苏成、陈羽芳,甚至包括石林桓在内,都不禁庆幸听从了苏淳风那几乎蛮不讲理的建议,今天签约仪式,没有广邀媒体记者到场,否则的话,后果不堪设想啊。 …… ps:从老家回来了,恢复更新! 多余的话不说了,大家看我的表现! 622章 两难 赵山刚被警方带走,签约的投资方代表们看似波澜不惊,但欢庆的酒宴现场没有预想中的圆满,几位代表敷衍着喝过几杯酒,谈笑一番后,就颇为默契地告辞离去,使得本该持续两个小时左右的酒宴,不得不提前结束,这让苏成、陈羽芳、肖振、苏淳风他们,心生些许忐忑。 然而对此,也不好再去多做解释——这种情况下,如果上杆子着急忙慌地不断解释的话,反而显得心虚。 可如果不解释,又担心横生变故。 真是左右两难啊。 酒宴结束,万通快递公司高层立刻召开紧急会议,探讨一旦出现意外状况的对策。 苏淳风很少有地参与了此次会议。 已然打探到内幕消息的肖振,在会议上神色颇为轻松地说道:“如淳风所料,这次赵山刚被警方带走的原因,是今年夏天,山刚土石方工程有限公司进军中州市,与地方势力之间因为争夺某大型地产开发项目的竞标,发生了大规模冲突,导致一死九伤的恶性案件,而且冲突爆发第二天晚上,对方公司的两名负责人从夜总会出来时,遭到数名陌生男子持刀袭击至重伤,到现在,已经过去半年时间了,还没有出院。警方对此案的侦查工作一直都没有停过,这时候把赵山刚带走,很显然警方已经掌握了诸多证据和线索。当然,这和万通物流集团、万通快递,没有丝毫关系。” 听完肖振这番话,在座者都松了口气。 对于赵山刚此人,集团高层其实一直以来都抱有很强烈的矛盾心理。谁都清楚,赵山刚用非常手段为公司做的那些事,以及他个人,显然是一颗危险的定时-炸弹,但每个人又如同在重病的剧痛中明知不可却雨后无可奈何之下使用杜冷丁,然后因为多次使用产生类似于毒品的依赖性——在苏淳风的术士身份以及他当前在奇门江湖上的赫赫威名,不为在场者知晓的前提下,赵山刚的存在毫无疑问是所有人的定心丸,是万通快递对外拓展布局全国的一把无坚不摧的锋利尖刀,任何一个地方的分公司,与地方势力发生恶性竞争纠纷,难以靠正当方式去解决时,只要赵山刚出马,绝对能在最短时间内达到立竿见影的效果。而在最短时间内解决问题,是流动资金严重短缺的万通快递从组建运营以来,至关重要的迫切需求。 所以,赵山刚解决那些冲突时,使用的手段……万通集团高层每个人都心知肚明,但又不会去制止。尤其是在万通快递融资谈判定下来之后,公司迅速增长的庞大市值,可以堵住所有人心里对于赵山刚的担忧和不满。 没有赵山刚,万通快递怎么可能发展得如此迅速? 巨大的利益面前,法律对于这些人内心的震慑性,已然降低到了极点。 不过,赵山刚一旦被警方抓捕…… 几乎所有人内心里马上想到的,不是如何把赵山刚救出来,或者想方设法减轻赵山刚的罪责,而是考虑着,如何避免被赵山刚牵连到,如何确保赵山刚被抓之后万通快递的安全。 现在从肖振口中得知,确定赵山刚被警方带走,与万通快递无关,每个人都很放松,很庆幸。 但,没有谁去考虑赵山刚个人的安危。 人之常情。 而在苏淳风的内心里,当初默许,或者说是纵容赵山刚采取非常手段,迅速解决那些问题,是因为万通快递确实迫切需要赵山刚这样的人物和那样的手段,苏淳风当时又不想过于利用自己的身份在奇门江湖上的影响力去解决万通快递的问题,使得自己陷入奇门江湖太深,万通快递也会卷入到奇门江湖之中。而且,他还得防止李全友抓住他的把柄。至于后来苏淳风在暗中介入,那是因为他发现,诸多事情并不会随了他的心愿,一些地方的奇门江湖宗门、流派、世家,还有散修术士,即便是与他素不相识,也不需要他打招呼请求帮助,就会自发主动地帮助万通快递,与无声无息间解决难题,然后再通过各种渠道,间接地让苏淳风知晓,而除却苏淳风之外,万通快递的负责人,甚至都不知道他们在那个地方的分公司,曾有过极大的冲突风险隐患,在悄无声息间被化解了。 这样的情况出现几次之后,苏淳风也就坦然放开了心中的纠结,反正做与不做,官方真要是对此说三道四非得纠结出个子丑寅卯来的话,谁会去管你苏淳风当时是否主动请求了地方术士的协助?谁又会相信你苏淳风的清白? 所以,他干脆把事情摆到了台面上,同时又把赵山刚这样一个危险的人物给安排到了第二位置。 和其他人不同的是,一直以来苏淳风对于赵山刚所走的道路,并不认可,但打心眼儿里钦佩赞赏赵山刚的人格品行,并且真心实意地将其当作一个可以交心的朋友、兄弟,至于赵山刚为人处事时狠戾的黑-道手段,苏淳风虽然知道不好,却也没有太大的抵触情绪,反而更多时候虽然不会明说,但在心理上是支持赵山刚那么做的。这是因为,不论赵山刚内心里如何想法,是否有阴谋诡计,但他确实每每做事都会先礼后兵,占据了道理的制高点。再者,赵山刚做生意欺行霸市是有,但他从来不会欺凌弱小良善之辈,遇强则愈强。 这一点,也更显赵山刚的城府智慧——干掉在他前面欺行霸市的,然后他霸了市,却不欺行。如此一来,既可以让那些想要取代他欺行霸市的人心生忌惮不敢跟他争,又能让曾经被欺者竖起大拇指夸赞他,内心里感激他,甘心情愿地让赵山刚在市场上占大头,名利两不误。 这种心机寻常人自然看不明白,赵山刚也不会对任何人说起,但苏淳风却很清楚,不过,他更清楚自己之所以不会去过多制止赵山刚的这些非法手段,除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不可能完全左右赵山刚的秉性和处事手段之外,更多的则是,苏淳风打心眼儿里认可、赞同这种极端化的手段去解决诸多问题。两世为人的他,前世在充斥着残酷争斗的奇门江湖混到如日中天的巅峰,多少次面临生死危机凤凰涅槃,虽然最终败在了一场筹谋已久的诡谲围杀中,含恨而终。但苏淳风内心深处已然倾向于干脆利落地解决任何出现的问题,而不是去求助于办任何事都拖拖拉拉的所谓相关部门,所谓法律,只要占据了道理,那就放手去做。 当然,能有这般肆无忌惮的观念,委实是因为不论前世今生,官方对于奇门江湖,尤其是针对奇门江湖上实力强横人物的监管,在很大程度上相对宽松并且会适度地睁只眼闭只眼,使得苏淳风习惯了快意恩仇! 但俗话讲老来多谨慎,苏淳风今生从头来过,各种因缘际会让渴望平凡生活的他再次踏入奇门江湖,几次事件后威名赫赫……但他早已没有了年少轻狂的意气勃发。 今生多小翼,牵挂顾虑重重。 于是,就在众人纷纷庆幸着赵山刚被警方带走的原因,与万通快递无关,从而开始详尽地讨论接下来的计划安排时,苏淳风心思恍惚地坐在那里一言不发,踌躇不决。 他很想帮赵山刚一把。 但赵山刚犯罪是事实,帮他等于是包庇一个罪犯。不帮他一把的话,苏淳风良心上过不去。 而且,他委实没有信心,自己能帮得上忙。 这,可是警方办案! 会议一结束,事务繁多的苏成就匆匆回到办公室,处理完几件公司的事情后,他示意褚卓延先回避一下,然后对坐在沙发上看似神色平静的苏淳风说道:“淳风啊,这次山刚被警方带走,爹知道你很担心,可这件事我们也没办法帮他。说句心里话,爹和别人不一样,当山刚被警方带走的时候,爹最先想到的是,如果他被抓和万通快递有关,那么爹绝不会有丝毫的抱怨,哪怕是万通快递垮了,不论能否帮得上忙,咱们也得倾尽全力去帮他一把,做人总得讲点儿良心。可问题是,这件事和万通快递无关,我们在担忧的同时,也必须清楚地认识到,他都做了些什么事。” “嗯。”苏淳风微笑着点了点头。 “好在是,出售股权融资事项已经达成,最迟这个月中旬,资金就会逐步到位。”苏成转过话题,道:“资金充足了,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今年一年之内,万通快递就能真正做到通达全国各地,你堂姨的意思是,我们还要拓展航空运输,争取在重点城市之间实现全国三日内送达的目标。” 苏淳风稍作思忖,道:“这样的目标计划挺好,不过此次赵山刚事件,对我们也是一个警醒,步子迈得太快,难免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万通快递一年半时间,就发展成为了市值近百亿的大型企业,速度太快了,如今融资成功,资金方面没有了压力,市场竞争方面,暂时也没有能够威胁到我们的对手,所以我想,是时候缓一缓发展的速度,把结构和服务各方面调整好,彻查公司之前快速发展中可能留下的隐患,清除干净,夯实万通快递的根基,才能有更稳健更好的未来发展。” “好,资金到位后,我召开高层会议,就此讨论出方案来,实施下去。”苏成点头认可了苏淳风的建议。 …… 下午三点。 苏淳风独自驾车回平阳,行至高速公路入口处时,他还是没能忍住,停下车拨通了肖振的电话: “肖总,我认真考虑了一番,这次赵山刚突然被警方带走,虽然我们都知道,警方肯定已经掌握了部分证据线索,但毕竟还没有正式定案起诉,所以我有一个不情之请……想恳请你帮忙,抽时间多多关照一下山刚的案子。” 肖振在电话中稍稍犹豫之后,语气认真地说道:“淳风,我只能保证不会让赵山刚受到不该他承担的罪责,至于其它方面,很抱歉,希望你能够理解。” “唔,我明白。”苏淳风道:“你可能误会了,我不是说去动用各种关系确保他无罪释放,只是希望,他能够得到公正的审判。” “我尽力而为。”肖振态度含糊地应下,随即说道:“电话里有些事说不清楚,这样吧,你晚上有时间么?咱们一起吃顿饭,刚才石先生还说,想要和你私下里谈一些事情呢。” 苏淳风略感诧异,道:“不巧,我要回平阳,现在已经上了高速公路,下次吧。” “好的,电话联系。” “嗯,再见。” 挂了线,苏淳风有些自责地叹了口气,驾车驶上高速公路。 刚才他对肖振说,希望能让赵山刚得到公正的审判,这句话好似没有任何问题,但肖振肯定明白苏淳风话里的意思,那就是在证据不够充分的情况下,使得赵山刚可以无罪释放——而所谓证据不够充分……这里面的说道,可就太深了。 行驶在半路上,苏淳风就给钱明打去电话。 此时,钱明正在平阳市山刚土石方工程有限公司,还不知道赵山刚被警方带走的事情,不过,中州市警方刚刚从公司里把谭军和王青带走了,钱明急忙给赵山刚打电话,却没有打通,还正在担心赵山刚是不是也出了事,苏淳风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赵山刚上午在签约仪式现场,被中州市警方带走了。”苏淳风语气平静地说道:“你熟悉他们公司的事情,和赵山刚没有被抓走的心腹商量下对策,他们应该知道怎么办。” “嗯,可是……” “你没问题吧?” “我没有。” “那就好。”苏淳风稍稍放心,道:“告诉他们,这时候千万别乱来,无论是走关系还是花钱,必须谨慎。” “师父,是因为哪里的案子出的事?” “你们公司,半年前在中州市的案子。”苏淳风淡淡地说道:“好了,我正在开车,先这样吧。” “哦,好吧。” 坐在办公室里心急如焚的钱明,皱眉十分不解地思忖着,半年前在中州市的那起案件……他虽然不是太清楚,可也知道,那件案子两个月前,就通过道上的人物们,双方私下达成了和解,警方那边据说也已经安排好,会与赵山刚的三名手下入狱住上两年。 怎么现在,赵山刚和谭军、王青他们,还是出事了? 623章 石林桓的新身份 寒假将近。 距离赵山刚被捕已经过去了十二天。 这天下午,苏淳风正在图书馆看资料准备论文,裤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他掏出手机看看来电显示,是父亲办公室的电话号码,便赶紧起身,一边面露歉意地向邻座两位同学点点头,一边快步往门口的拐角处走去。 走到门外,苏淳风这才按下了接听键:“爹,啥事儿?” “四家投资公司的资金都还没到位,虽然合约限定的第一笔资金最迟半月时间到账,但我总觉得有些不妥。”苏成的语气颇为严肃,道:“协议签订之后的这几天时间里,投资公司一直都和我们保持着接触和联系,并且已然安排了工作人员进入万通快递,对公司的诸多情况也了解得很清楚了,当然,既然协议签订,也谈不上什么商业机密,是在许可范围内的,可是有关资金一事,他们只会含糊其辞地说肯定没问题。” 苏淳风皱眉思忖一番,道:“爹,您先别着急,反正也不差这几天了,到时候如果有什么意外状况,我们再计划。” “淳风啊,老话说未胜先虑败,如今不比以前了,几年前爹贷款买辆联合收割机,哪怕是赔本也赔不了多少,现在的万通快递,名誉受损带来的直接经济损失就不可估量。”苏成叹了口气,道:“就像是上次你分析的那样,万通快递发展速度太快,根基不稳,此次融资让万通快递一跃成为了市值近百亿的大企业,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如此庞大的市值至少有一半是泡沫状态,根本不切实际,当然,以目前的发展速度,两年之后这些钱都会成为实打实的固定资产。可现在还没达成不是?所以,现在的万通快递经不起折腾,我担心因为山刚的事情……” “爹,这几天我会认真想一下,如何应对意外状况的发生。”苏淳风语气从容地说道:“您先把心放下,搞不好还是您在杞人忧天呢,等等看再说。” “好吧。” “那先这样?” “嗯。” …… 十多天来,赵山刚的案子没有得到丝毫新的消息,苏淳风也没有再给肖振打电话询问,他相信如果这件事没有太大的内幕,肖振即便是不会去念及和赵山刚之间的那点相互利用的情分,至少也得给他苏淳风一个面子。 但许多事情就怕有意外,尤其是如肖家这等在豫州省可谓是一手遮天的权势家族,看似无所不能,实则家族能够繁盛至今,除却果决非凡的手腕头脑之外,处事谨慎小翼是必须的,只要有丝毫对肖家造成不利影响的可能性,那么他们绝对不会去为了一个赵山刚,而动用肖家的权势。甚至……倘若自赵山刚与肖振相识以来,赵山刚私下为肖家做过某些见不得光的事情,那么肖家很可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看着赵山刚走向灭亡。 几天前苏淳风和钱明联系时,知晓了中州市警方抓捕赵山刚的那件案子的一些隐秘内幕,从而愈发担心,这件案子恐怕没那么简单了——要么是有人告到了京城,上面严令彻查,中州市公检法无人敢在这件案子上做手脚,要么,是豫州省这边有权势人物盯上了赵山刚,或者干脆是省公安-部门要拿赵山刚开刀震慑黑恶势力团伙,毕竟,自八三年严打风暴之后,这些年来莫说中州市,豫州省各地的社会治安状况,都不是太好。 而由此,苏淳风也隐约回忆起了前世的一些社会状况。 前世,二零零二年苏淳风涉足奇门江湖之后,沉溺混迹其中,委实对于现实社会不太了解,毕竟他入得奇门江湖之后,哪怕是在江湖上最为潦倒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时候,在现实社会上也是鲜有人敢随意欺惹的,否则他必然毫无顾忌地施以狠戾的术法打击,至于寻常的一些意外冲突,他更不会在乎了,诡术传承者的个人武力,足以让他轻松应对六七名寻常大汉。虽然如此,但苏淳风还是知道,从进入新世纪之后,整个社会上的治安状况都在一天天越来越好,至少,表面上看起来如此,社会上打架斗殴的现象,尤其是在九十年代司空见惯的群殴、明目张胆的帮派火拼,在进入新时期后越来越少,原因说起来似乎很简单,打不起,但如此简单的原因背后,却是司法在民间的普及,以及公检法机关对于这些现象越来越严厉的打击,体现了司法在民间的进步,还有……真正的帮派实力逐渐转型,愈发成熟。苏淳风记得,前世最后那几年,社会上流传着一个段子——儿子问父亲黑社会老大什么样,父亲告诉儿子黑社会老大要么西装革履举止斯文如绅士,要么一身唐装在茶馆里喝茶,手里捻着串珠好像吃斋信佛的良善之人。儿子说那些浑身描龙画虎剃光头戴大金链子,公众场合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大呼小叫凶巴巴的人是什么,父亲告诉儿子那些都是傻-逼…… 虽然这是个笑话段子,但很符合实际,正如当前苏淳风所处的年代,黑社会正处在转型阶段,犯罪方法越来越隐蔽,越来越懂得规避法律,打擦边球,钻法律空子,甚至直接利用越来越健全的法律。当然,暴力永远是这条道上最直接最有效,且永远不会淘汰的手段,所以如赵山刚犯罪集团在中州市的此次案件,就是很典型的一个例子——如果没有意外状况发生,那么此案的结果,本应该是在证据不够充分的情况下,赵山刚这样的头目根本不会去承担任何法律责任,只需要有几个小弟戴罪入狱两三年…… 皆大欢喜的局面。 但赵山刚被抓,就是意外发生了。 本来对此苏淳风也只是无可奈何,不过今天父亲打来的电话,让苏淳风忽然意识到,也许这件看似和万通快递无关的案子,真有可能牵涉到万通快递,因为赵山刚已然各方面都处理妥当的案子出现了转折,而且他被抓捕的时间地点,是在万通快递融资成功的签约当日,在签约仪式现场。现在,四家投资公司又都像是商量好了似的,直到现在还没把第一笔投资资金汇入万通快递,虽然确实还没到合约中限定的时间,但如苏成所说,这不太正常。苏淳风相信,以父亲这些年在商场上历练出的丰富经验智慧,以及那种通过种种现象而产生的敏锐预感和判断。 而有了这样的预感,向来聪慧小翼又极具城府厚黑的苏淳风,就联想到了奇门江湖…… 这不怪苏淳风太过敏感谨慎,实在是他很清楚,万通快递能够奇迹般的迅速发展起来,多家投资公司争相愿意投入巨资持股,从而把万通快递的市值炒到了如此庞大的规模,说明他们对万通快递发展潜力的绝对信任。在这一点上,潜藏于幕后的奇门江湖,也就是苏淳风暗中的支持,起到了不可估量的作用——谁都会误认为万通快递幕后有着绝对的权势支持。 那么,在这样的情况下,又有谁会敢于垂涎万通快递想要侵吞其中的利益呢? 更强大的权势人物? 他们根本不屑于耗费心神和精力去这么做。 各方面实力更为雄厚强横的财阀? 这是最大的可能,但有了这等雄厚实力的人物和财阀集团,往往都已经能够多多少少地与一些社会上的奇人异士联系上,也就是奇门江湖人士,当然,那些真正进入上流社会的人物们,固然能够结识奇人异士,但并不一定知晓奇门江湖的存在——私心谁都有,石林桓当初还不想让肖振认识苏淳风呢。 而奇门江湖上,人尽皆知万通快递和苏淳风之间的关系,可以说以当前苏淳风在江湖上的威名,很多术士都巴不得上杆子讨好他,否则凭什么他们会主动帮助万通快递?所以,在这种情况下,一旦知晓自己所服务或者掌握利用的势力,想要对万通快递施以某种不良行为的话,他们应该会制止。 但苏淳风知道,自己在奇门江湖上固然有了绝对的威名实力,但同样还招惹了不少实力强横的仇敌。 虽然,这些人物们因为各种忌惮,不敢当面锣对面鼓地施以报复,但肯定无时不刻都在想着暗中下绊子让苏淳风不痛快,而迂回隐秘地施以手段去报复的话……间接地对万通快递下手,有很大可能会出现在这些人的计划中。 想到这里,苏淳风马上掏出手机拨通了石林桓的电话。 嘟嘟的几声响后,石林桓随和淡然的声音从手机中传了出来:“淳风,我正想着给你打电话呢,有事么?” “我刚得知四家投资公司,到现在还没有往万通快递转入资金,所以担心会不会有什么意外状况,这不,就想着给您打电话说道说道,倒也没什么大事。”苏淳风语气轻松好似随口那么一说,道:“您说要给我打电话,有事?” “嗯,我也是想和你谈这方面的事情。”石林桓道:“我现在在火车上,三点半到京城。” “您来京城?” “是啊,我现在有了份新的工作,需要去京城一趟,当然,也想要和你当面谈一谈万通快递的事。” 苏淳风抬腕看了看手表,道:“我现在就去接您。” “不用,我得先去一趟单位,傍晚我联系你吧。”石林桓微笑着说道。 “好吧,我等您电话。” “嗯。” 苏淳风有些诧异地挂了线,心想石林桓这样的人,至于郑重其事地说有了新的工作,还要去“单位”一趟么?不过这点疑惑很快就被苏淳风抛之脑后,他意识到,既然石林桓要和他见面详谈万通快递的事情,那么,此次赵山刚被警方抓走,还真不是一个简单的,与万通快递无关的案件了。 竟然转着圈迂回先对赵山刚入手,幕后主使者做事还真够狡猾的,但也足以证明…… 对方不敢露面! 苏淳风面露一丝冷笑,轻轻哼了一声。 晚饭后,苏淳风才接到石林桓的电话,然后打车到东三环朝阳区的一家高档酒店。 身价不菲的石林桓,愈发注重个人的形象,以及物质和精神上的享受,他穿着订制的深色唐装,背头发型,腕上戴着价值百万的名牌手表,住的虽然不是总统套房,但也是每晚费用高达四千多元的豪华套房。 苏淳风进入酒店,礼宾人员询问他要找的人之后,直接带他来到了石林桓的房间,并且有服务人员依照石林桓的要求,端着刚刚沏好的茶,几乎是和苏淳风前后脚进入房间。 服务人员离开后,坐到沙发上的苏淳风不禁笑道:“石先生,您可真是懂得享受的人啊。” “个人习惯。”石林桓风轻云淡般笑了笑,示意苏淳风喝茶,自己也端起杯子慢慢品了一口茶水,道:“淳风,我不瞒着你,这次来京城,我去见了罗同华和武鉴武局长。” “嗯?”苏淳风怔了下。 “我的工作单位。”石林桓放下茶杯,神色平静淡然地说道:“新的工作,我现在,和罗同华的身份,差不多。” 苏淳风愕然。 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石林桓会进入官方机构,成为以后的奇门江湖上,与官方搭线的术士。 前世,石林桓…… 苏淳风想了想,忽然后知后觉,前世的自己太过自负和骄傲,对于有过多次接触的石林桓,还真是不够了解,而前世的奇门江湖上,石林桓的诸多行为,现在想想,很显然这位相术大师,与官方之间有着很密切的关系啊。不过,记忆中的那个奇门江湖上,石林桓并没有公开自己就职于官方机构的身份。 是一枚暗子? 苏淳风愈发诧异,自己重生来过,对于石林桓和官方机构的直接影响并不大,那么石林桓应该还是要做一枚暗子,可为什么又要如此坦率地在第一时间,把官方的身份,告诉他呢? “这……”苏淳风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微笑道:“我是不是应该,恭喜您入职官方?” “是好是坏,谁又能看得透呢?”石林桓神情淡然地摇了摇头。 624章 仇家聚窝 石林桓入职官方的消息,只是让苏淳风稍感诧异,很快内心里便释然了。 那是石林桓的选择,是他的自由。 别人,无权干涉。 而对此,石林桓似乎也觉得没必要太过于认真地向苏淳风阐述他为什么要入职官方的理由,而是如好友闲叙般轻描淡写地两句话带过后,转而开始谈及万通快递的事情。石林桓身为天茂集团的高级顾问,更是总裁肖振极为尊敬和绝对信任的个人顾问,而且石林桓本人也是万通物流集团、万通快递的股东,所以在万通快递的事情上,他当然会很上心。 半年前,万通物流集团董事会正式通过决议,有意向出售股份融资之后,开始与多家有意向注资持股万通快递的投资、基金公司洽谈,最终定下的四家分别是湘和控股、实佳基金、城华集团、港粤禾媒集团。其中湘和控股在湘南,实佳基金、城华集团都是豫州省的本地金融企业,当然,这其中有很多京城、中海等地的大股东,而港粤禾媒则是一家港资控股集团。对于这四家投资公司,万通物流在历时半年多的谈判、调研过程中,也多有各方面的了解。当初为了避讳股权争夺的影响,也为了提升万通快递的市值资本,原本有意向增资万通快递的华茂集团,不得已放弃了这次融资持股的机会。当然,从目前万通快递融资的金额和资本增值来看,原本就是万通快递股东的天茂集团,大赚一笔。 “赵山刚被捕,这段时间四家入资持股的公司虽然已经与万通快递签下了协议,表面上看也安排人员进入万通快递,但最近几日态度上游移不定,如苏董事长所说,这有些反常。”石林桓喝了口茶水,继而放下茶杯,轻轻摩挲着巴掌大小的精致褐色罗盘,道:“其实赵山刚被捕之后,天茂集团以及肖家,暗中就立刻展开了调查,担心是有对手针对肖家……你知道,到了他们这个层次的势力,斗争都极为隐蔽,一般都是由外围迂回展开,一环扣一环最终形成定局。经过调查,肖家很轻易地追查到了诸多线索,就此他们放下心来,因为赵山刚被捕虽然是有人暗中谋划,只是最初的步骤,但并非针对肖家,否则也不至于如此轻易地就让肖家查到了太多线索,在这一点上,他们和肖家仍然不是一个级别的。” 苏淳风微微皱眉,也不急于追问——以石林桓的身份,他虽然还不至于去了解诸多肖家权势斗争的隐秘,但既然和肖家没有太大挂钩,那么单纯和天茂集团的利益有关的事情,肖振当然不会瞒着这位相术大师。 “原本依着之前从警方那里得到的消息,赵山刚被捕是因为半年前山刚土石方工程有限公司在中州市因为竞标与地方势力的恶性殴斗事件,这没什么奇怪的。”石林桓接着说道:“但想必你也知道,其实这件案子,赵山刚他们私下已经基本解决妥当,他的三名手下也被关在看守所半年,就等着判刑了,这时候又把赵山刚逮捕,肖家当然要调查这件案子的幕后推手,结果却是……与湘和控股、城华集团有关系,当然,这两家出资持股万通快递股权的公司,也是在幕后安排他人,与中州市和豫州省的一些官方人物联络,经过了几层关系后,开始推动着公检机关重新调查此案。” “湘和控股、城华集团?”苏淳风皱眉道:“他们与赵山刚之间有仇怨?” 石林桓微笑着摇摇头。 “那他们的目的是什么?”苏淳风心头疑惑万分:“如果是想要针对万通快递,这不符合他们的利益。” “最初我也不明白,毕竟动辄十几个亿的投资,万通快递的声誉受到影响的话,对他们也会造成极大损失……”石林桓把玩着罗盘,道:“但随后调查发现,湘和控股集团幕后最大的股东,是湘南省四生门吕家,而湘和控股几乎全资经营的湘和地产集团,则在万通快递与四家公私洽谈融资事宜时,秘密收购了城华集团百分之二十四的股份,成为了城华集团最大的控股股东。” 苏淳风一双漂亮的眸子眯缝起来,道:“还真瞧得起我啊,不惜砸出十几个亿来报复我。” “恐怕他们现在也很郁闷。”石林桓道:“签约当日,四家公司在仪式现场以各种名义话题故意拖延签约,十有八-九想等着赵山刚当场被捕,然后籍此拒绝签约……可惜因为诸多巧合,警方的行动时间晚了太多,他们没有理由不签,直到他们签完字,警方才赶赴到现场,把赵山刚带走了。” “现在他们如果违约,要赔付很多违约金的。”苏淳风寒生说道。 石林桓摆摆手,道:“如果真是为了不惜代价报复你的话,他们当然乐意和万通快递打一场必然耗时许久的官司,赔些钱无所谓,而万通快递不仅耗不起时间,声誉也会受到极大的影响,甚至就此垮掉都有可能,毕竟,商场如战场,只要万通快递出现大的问题,竞争者即便不会落井下石,但在竞争力度上,肯定会全力以赴。” “看来,他们与另外两家投资公司,私下也已经达成了协议。”苏淳风神色阴冷。 “他们是否串通好了,不能确定。”石林桓轻轻叹了口气,道:“但根据调查,港粤禾媒集团是港资公司,而这家公司在香港那边的老板霍辰禾,与泰国白衣大-法师阿瑟猜,有着不同寻常的关系,每年都会到泰国拜见阿瑟猜。” “阿瑟猜?” “在晋西省被你杀死的三名泰国降头师,都是阿瑟猜的徒弟。”石林桓道:“霍辰禾与阿瑟猜的关系,是我通过香港那边的朋友得知的,肖家并不知道。” 苏淳风神情愈发严肃起来。 很显然,这些人都是奔着报复他的目的而来——他们根本不用术法手段去报复,因为谁都知道祸及家人是大忌,但他们用这种商业竞争手段,来打击报复的话……不违犯奇门江湖规矩,不违犯法律,就算是摆到名面上,他们也毫无忌惮。 而且,他们肯定还有后手。 “凑到一起来了。”苏淳风冷笑一声,道:“还剩下实佳基金,这边又有什么问题?” 石林桓道:“这几天调查过程中,实佳基金一直都没什么问题,这是咱们豫州省的本地金融企业,其中还有少量国资股份。不过,就在今天下午,我和罗同华谈及这件事时,从罗同华口中得知了两个消息,你好像得罪过一个叫做乔萱影的女子,以及一个叫做曲飞燕的女子。罗同华说,乔萱影的父亲,是晋西省宏华煤业集团的独资老板乔成,而当初曾占有宏华煤业集团百分之三十股份,随后全部出售给乔成的,则是晋西省晋曲实业的老板曲宏,曲宏,是曲飞燕的父亲……巧合的是,宏华煤业集团和晋曲实业,都是实佳基金的股东。” 原本神色阴沉的苏淳风,听到这里竟是禁不住露出了哭笑不得的神情——这他妈-的,仇家聚窝了。 他摇摇头道:“还有更巧合的么?” “有。” “嗯?” “晋曲实业投资海外,在美国收购了全联转运公司百分之十一的股份,随后与原全联转运公司的最大股东加利福尼亚州的术法世家道格拉斯家族合作,全资购下了全联转运公司旗下的全联快递,打算进军我国的快递市场。” 苏淳风彻底怔住了。 这都行? 好嘛…… “天南海北”都不足以来形容当前几方面仇家之间的距离,玩儿个报复还他妈搞出了联合国军! 太给自己面子了吧? 至于么? 石林桓似乎也觉得如此错综复杂的关系,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但实际情况就是这样,他面露无奈地摇了摇头,道:“其实听完罗同华的分析之后,我仍旧觉得难以置信,不过……罗同华毕竟接触和了解的世界面比较广,他认为,奇门江湖繁荣之后,在当今时代,必然会与国际接轨,奇门江湖上的宗门流派世家,要向外走,而国外的术士,也会想着进入我们的奇门江湖。相对来讲,由于近代历史原因,我们的奇门江湖有点儿闭关锁国的意思,与外界接触太少,而国际上的术士之间,很早就已经开始了交流。比如阿瑟猜这样实力强横的白衣降头师,虽然他几乎没有离开过泰国,但他的大徒弟,身在马来西亚吉隆坡的白衣法师素力古,却经常与全世界各地的知名术士交流,当然也包括美国加利福尼亚州的道格拉斯家族,所以阿瑟猜在国际术法界绝对是一位知名人物,唔,对了,素力古已经被你杀死在晋西省了。所以,在当前全球术法相互交融的大趋势下,他们之间产生联系,然后惊讶地发现在华夏国内的奇门江湖上,竟然有一个共识,就是你苏淳风……于是,这种巧合,似乎就成为了必然。” 苏淳风苦着脸摇摇头,嘟哝道:“这日子,没法过了!” “所以可以预见的是,他们会无限期地拖延合约签订的资金投入……”石林桓端起茶壶添茶,一边说道:“等我们催急了,他们就会亮出后手,胁迫万通快递与他们签订一份新的协议,如果我们不同意,后果想必会很严重。” “赵山刚为万通快递,干的事情太多了。”苏淳风捏了捏额头,忽而若有深意地眯眼看着石林桓,说道:“在他们违反协议的情况下,如果我们无惧,并且能摆平赵山刚那些案件的话,为了避免万通快递各方面的损失,天茂集团出资?” 石林桓怔了下,摇头道:“对方出手很稳,既不会惹下肖家,还能让肖家投鼠忌器,在万通快递的事情上选择中立。因为,赵山刚的案子一旦拖万通快递下水,天茂集团本身就是万通快递的股东,到时候要考虑影响,还得防止被其它一直都与肖家对立的势力,趁机利用落井下石,或者攥住把柄。” “石先生,肖家果然手眼通天,短短这么几天时间,就能调查到如此多的情报。”苏淳风端起茶杯,手指在杯沿上轻轻摸索转动,道:“而且,还把这些公司与奇门江湖势力,甚至包括国外势力的关系,都摸得一清二楚。” 石林桓叹了口气,沉默。 或者说…… 是默认。 苏淳风两世为人城府极深,且天生聪慧,稍作思忖岂能想不到,这些事情的蹊跷内幕?肖家有实力把这些投资公司的幕后背-景摸得一清二楚,但如果没有石林桓这位奇门江湖上的相术大师相助,怎能知晓那些国内国外术士势力掺杂其中?而且,短短几天时间之内根本不可能调查得如此清楚。 也就是说,肖家和石林桓,早在万通快递开始计划融资,与投资公司接触时,他们就已经对这四家投资公司摸底,从而借助于在万通快递的话语权,主导促成了这四家居心不良的投资公司与万通快递合作。 当然,这四家公司到现在恐怕都不知道,他们以为自己布局谋划周密,却已然被人利用。 签约当日,警方迟迟不到仪式现场,让四家公司不得已签下合约后,警方才赶到……想必也是肖家在幕后做了些动作。或许,湘南省四生门吕家,晋西省乔家、曲家、泰国阿瑟猜势力、美国道格拉斯家族,原本很可能只是想给万通快递的声誉造成损失,然后再循序渐进地把赵山刚为万通快递做事时犯下多起案件的证据暗中递给警方,从而让万通快递一步步从高处跌落,万劫不复。毕竟,只有这样做,对实施报复的各方来讲,才是最稳妥的。 而合约一签,他们就只能采取赔付资金、打官司把万通快递拖垮的下策,且易于被苏淳风慢慢查出底细——即便是没有石林桓现在给予的这些情报线索,只要时间一长,各方面都容易浮出水面,而逆鳞不可触的苏淳风,也必然会发起最猛烈的报复。 “一百个亿啊……”苏淳风笑着喝下杯中茶,道:“诱惑太大了,足以让人抛开一切情分。” “淳风。”石林桓没想到苏淳风会如此轻易地看穿一切,他面露歉意地说道:“我承认,这些情况我提前知道,但并不是我做的,最初我也是被蒙在鼓里,后来知晓时,事情已成定局,我也只能选择沉默。这也是为什么我在思忖许久之后,答应了罗同华的邀请,进入官方部门,一是为以后脱离肖家势力,二来也是为了明哲保身。没办法……我们终究只是奇门江湖上的草莽术士,不可能真的与如同肖家这样的庞然大物硬抗。而且,据我所知,可以肯定的是,肖家在这件事中,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苏淳风皱眉思忖一番后,淡淡地问道:“现在和肖家搭上线的,是谁?” “你应该能猜到。”石林桓没有直接回答。 “四生门?” “恐怕不止……” “肖家疯了?敢于奇门江湖牵扯如此之深……” “不说了。” “好吧。”苏淳风起身,恭恭敬敬地向石林桓鞠了一躬,道:“石先生,淳风多谢了。” 石林桓沉默不语。 625章 皇帝不急太监急 这,是一次绞杀。 也是绝杀。 苏淳风眯着眼躺在床铺上,久久无法睡去——他意识到,这次是自己重生以来,面临的最大危机。也是重生以来,第一次感觉自己面对危机时,会无措、无力、无奈…… 正如石林桓所说:“没办法,我们终究只是奇门江湖上的草莽术士,不可能真的与如肖家这样的庞然大物硬抗。” 如肖家,不一定是肖家? 想到石林桓说肖家也有苦衷的话,苏淳风更是觉得这件事就如同一团乱麻,又像是幕后有黑手精心编制了一张越收越紧的大网,自己初始无法察觉,等意识到危机降临时,已然束手无策。无论肖家是否真的有苦衷,有何苦衷,在苏淳风看来,他们既然对万通快递下手了,那就是敌人。也许肖家迫不得已被利用了,也许站在肖家的立场上,甚至只是站在天茂集团的利益上,这都没什么错,商场如战场,本来就是如此现实和残酷。而肖家又顺势借势地利用了奇门江湖上的恩怨,可到底是谁利用了谁? 苏淳风逆向思考整件事,发现事情恐怕要更加复杂,阴谋的味道也更浓了。 权势阶层想要利用奇门江湖之势,夺走或者压垮万通快递; 而奇门江湖势力,又何尝不想隐藏于幕后借权势阶层实施针对苏淳风的报复?一来莫说苏淳风,就算是整个奇门江湖上,能够与真正权势豪门对抗的,屈指可数;二来,也许苏淳风在奇门江湖上的仇敌们,巴不得苏淳风逆鳞遭触从而怒发冲冠,然后惊天一击……结果,自然是陷入万劫不复之地。随便一个现实社会中的豪门权势,只要下定决心,就能轻松解决苏淳风。 忍气吞声咽下这口气? 以苏淳风的秉性,很显然这是不可能的,而且在此次事件中,只要他稍有退让,就再无翻身的可能——很多时候,报复一个人其实并不需要做得太多,只需要躲在暗处用一根绳子绊到他,让他恰好摔进坑里,自然会有蜂拥而上落井下石的人。 周末,恰赶上合约签订的半月期限。 苏淳风于周五晚上,回到了平阳市万通物流园的家中。 父亲苏成提前接到了他的电话,颇有些疑惑,却也没有在电话中多问什么,把手头的工作交待给其他人,和助理褚卓延在周六早上七点钟,赶回到平阳市万通物流园。 简单吃过早饭,父子二人坐到了办公室里。 “淳风,周末我们不好催促,但依照协议,最迟时间已经到了。”苏成原本对于四家投资公司的行为,感觉不妥,这次儿子突然从京城赶回来,并且把他也从中州市总公司那边叫回到平阳市,说有事面谈,这让苏成心头不好的预感愈发强烈,但他并没有流露出多么焦灼的神情,道:“周一如果资金不到位,我会让财务催促的。” 苏淳风点了点头,正色道:“催促是必要的,但我得到消息,这四家公司的投资,十有八、九得打了水漂,您必须做好心理准备,他们这次,就是刻意针对万通快递和万通物流集团来的,这是一场商业战争!” “嗯?”苏成眉毛挑了挑,道:“合约签了,他们还能怎么样?如果长时间拖延资金投入的话,万通快递遭受损失,对他们也没有丝毫益处,更何况,万通快递完全可以把他们告上法庭,他们是要赔付巨额资金的。” “撑死了也就一千多万的赔偿。”苏淳风摆摆手,道:“而且一场官司,就能把万通快递拖垮,我们耗不起。” 苏成愣住。 “这次山刚被抓,看似与万通快递无关,实则只是幕后主使者借此敲山震虎。这两年为了万通快递的发展,山刚肯定犯过几起案子,有可能被他们利用到。”苏淳风给父亲倒上沏好的茶,一边说道:“如果这些案件,被各地警方查到万通快递的头上,万通的运营必然会受到极大影响,甚至会被警方强制性封停,真到那时候,万通快递内忧外患,就要面临破产了……” 苏成点了支烟,皱眉稍作思忖,道:“私底下,山刚跟我提起过两件事,说他有把握绝对不会出事,即便是真出了问题,也不会和万通快递扯上关系的。淳风,既然现在事情发生了,咱们就奔着往好的方面想,我琢磨,警方还不至于因为赵山刚犯案,就把万通快递给关掉,最不济声誉受到些损失,那些案发地的万通快递分公司的生意受到些影响。所以关键还是资金的问题,此次融资成功,万通快递的市值近百亿,一旦和这四家投资公司打起了官司,万通快递的市值必然会因此跌落谷底,银行贷款、各分公司所需资金,还有我们新布局开展的分理处,都需要钱,资金链一断……资不抵债,万通快递就彻底垮了。如你刚才所说,我们真耗不起。” “正因为这样,我才会专程回来和您谈对策。”苏淳风认真地说道:“虽然暂时还没有好的应对办法,但先应付着过去这个年,那四家投资公司方面,关于资金的事情,该催促的,还是要时不时的催促一下,但措辞和态度上无需强硬,甚至可以显得和缓些,私底下,我们抓紧时间寻找新的投资方,把万通快递内部加以整顿,减少自身软肋。过完年后,只要找到了新的投资人,我们就可以立刻和当前这四家投资公司摊牌,依照之前的协议条款,单方面取消与他们的协议,并且将他们告上法庭。” 苏成想了想,道:“新的投资方恐怕很难找到,谁都知道我们融资成功了,却突然又在私下找投资者,岂不是摆明了我们万通快递的融资事宜和资金出问题了么?到时候没有谁会在事情未清楚之前投资,更何况,即便是有投资方愿意担风险,也会趁机将我们的股权市值压低到让我们难以接受的程度。” “嗯。”苏淳风轻叹口气,道:“发生了这种事情,银行那边想必也很难再贷到款项,实在不行先想办法借款,如果能借到几个亿的资金,或许就可以撑过难关的。” “几个亿,借款?”苏成苦笑着摇了摇头。 出售股权融资,可以通过种种手段方法,把万通快递的市值炒作起来,几十个亿的泡沫都没问题,对于万通快递来说,以后靠发展把泡沫化作实产并不是什么难事。可如果找谁借款几个亿……这怎么可能啊? 苏成说道:“淳风,即便是你自信有这样财力雄厚的朋友,也千万别向人家张口借钱,因为既然你能想到向对方借这么多钱,说明你们之间的关系已经非常好了,那么,你就应该站在对方的角度去考虑,不借给你的话,人情和面子上抹不过去,可借给你的话……无论换做是谁,都会心有不甘和担忧,毕竟,这么大一笔钱,放到银行吃利息,也不少啊。” 苏淳风愕然,继而点头承认。 他打心眼儿里,钦佩父亲的憨实,哪怕是在商场上摸爬滚打了几年,这份根植于心的憨厚朴实,没有丢失。 “实在不行,把股权给天茂集团。”苏成苦笑道:“他们本来就是股东,也一直都想着替代我成为最大的控股股东,总不至于把自己的股权再压到极低的程度。而且,我们双方的关系不错,相互之间是比较信任的。” 苏淳风心中一酸,怒意再生。 父亲,还在信任肖家,却不知道,这起事件幕后的主导者中,就有肖家的影子。 但这些话,苏淳风不想告知父亲,他摇头说道:“天茂集团这次不会出手相助的,因为……很多方面的原因吧,天茂集团背后的肖家,不方便站出来,您应该也能理解。而且,我觉得这件事的内幕,暂时先别让肖振知道。” 苏成稍作思忖,无奈地点了点头。 “爹,相信我。”苏淳风认真地说道:“这件事我肯定能帮您摆平的。” “没啥。”苏成笑了笑,叼着烟难得地露出几年前在村里务农时,生活条件不好但活得也算滋润的洒脱笑容,道:“大不了也就是万通快递垮掉,把万通物流集团再卖了还账,最不济咱们还能剩下三五百万,全家回村里住着去。” 苏淳风笑着点点头,道:“您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不过,咱们家辛辛苦苦走到今天,不容易,而且商场如战场,这几年走得太顺,难免要遇到点儿大风大浪,得挺过去。” “嗯。” 话,是这么说。 但父子二人心里都清楚,真到了那种地步,莫说剩下几百万,不欠债就要烧高香了。 …… 万通快递的事情,就如各方都心知肚明那般,渐渐铺开。 融资协议签订后,资金却没有按时到账,万通快递的财务部门自然而然地开始催促四家投资公司,投资公司方面先用各种理由推诿,继而安排在万通快递的相关人员也以年假为由,从万通快递离开。然后,是每周财务催促一次…… 然而令几方面都略感诧异的是,因为融资成功所以迅速迈开大步拓展,而且银行贷款马上就要到期,资金明显短缺的万通快递方面,虽然看似一直都在催促投资方抓紧时间汇入资金,但很显然,他们并没有火急火燎的样子。 董事长苏成,总经理兼财务总监陈羽芳,甚至都没亲自过问。 大概,是想着过完年后吧? 对此,天茂集团总裁肖振也颇感诧异。腊月二十这一天,他再也按耐不住,心急火燎地亲自来到万通集团总部,向董事长苏成过问了一下融资资金迟迟不到账的问题。 苏成憨厚地说道:“谁家都有难处,眼瞅着要过年了,咱不能把人逼得太急,反正协议都签了,还有啥好怕的?那,公司现在的资金是紧张了点儿,但好歹能过去这个年,等过完年,资金到帐后,啥问题就都解决了,何必这时候因为钱的事搞得大家都不愉快?再怎么说,以后也是合作伙伴了嘛。” “这是几十个亿的资金,他们明显是在违约!”肖振忍不住嗓门儿都高了许多。他无论如何没想到,身为董事长的苏成面对如此严峻的局面,竟然还如此淡然…… 这是愚蠢! 苏成摆摆手,无所谓地说道:“没事,他们真敢违约的话,过完年咱就把他们告上法庭要求赔偿,白纸黑字写着呢,我还巴不得他们违约呢。再说了,到时候资金一时周转不开,可以先从天茂集团那边筹措些资金周转一下,当然了,虽然天茂集团也是万通快递的股东,但一码说一码,肖总,我也不让你为难,咱们出利息……天茂集团财大气粗,先挪出一两个亿,没问题吧?” 这番话说得如此理所当然,又如此得没把肖振当外人,让肖振内心里愧疚得不行,差点儿没忍住答应下来,他皱眉说道:“天茂集团今年收购了两家矿业,又在地产方面投入太多,目前银行贷款还有几十个亿,哪儿能筹措出一两个亿给万通快递应急?” “这样啊。”苏成顿时面露难色,但很快释然,无所谓地说道:“没事没事,昨天我给淳风打电话说起这件事,他说了,到时候如果真的出现了资金问题,也筹不到钱了,他会想办法筹措几个亿……哎,这小子,年纪不大口气倒是不小。” 肖振怔住。 他看得出来,苏成对于家里的长子有着近乎不讲道理的信任。而肖振自己也相信,如果苏淳风真要是想办法去筹措钱的话,搞出来几个亿,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当前已然对奇门江湖愈发了解的肖振,听说过奇门江湖上那些知名的宗门流派、世家,在财富方面都有着不可小觑的力量。就如目前与肖家搭上线的湘南吕家,掌控着湘和控股、湘南地产两个集团公司,市值往少了说也得有几百个亿,虽然石林桓说过,所谓吕家掌控两大集团公司,并非真的就占据其中的诸多股权,只是凭借术法世家诡异莫测的能力,让真正的大股东愿意听从于他们。可即便如此,这样的术法世家想要拿出几个亿的资金,傻子都能知道,那不是什么问题。 可现在万通快递面临的,不是能否筹措到资金急用周转的问题,而是…… 深知内情的肖振,犹豫了。 他心里忿忿着那四家投资公司,怎么还不赶紧实施下一步,比如拿出赵山刚为了万通快递的迅速发展,在全国几个地方杀人、绑架、恐吓的罪证,从而威胁苏成,威胁万通快递的股东们,从新签订一份极端不合理的股权协议。 可肖振也能理解,四家投资公司不急于去这样做,从心理战的角度来讲,是正确的。他们要等待万通快递资金链断裂,实在熬不住焦躁不堪的时候,再悍然出手。问题是,现在万通快递的表现……悠悠然啊。 而对于肖振,对于整个肖家来说,很急迫。 他们焦灼地等待着整件事的爆发。 他们很清楚,即便是万通快递的各大股东,包括天茂集团,在面对那四家公司拿出赵山刚的犯罪证据威胁时,无奈地妥协了,从新签订一份不合理的股权协议之后……赵山刚为万通快递而犯罪的事情,仍然会爆发并直接导致万通快递的崩塌。倘若谈崩了,万通快递不肯屈服的话,那么四家投资公司就会不惜赔偿违约金,让万通快递陷入耗时长久的官司中,拖垮万通快递。 到那时候,能够挽救万通快递的,唯有京城和豫州省这边真正能够掌握权势的势力。 四家投资公司想要在最后渔利万通快递,不可能! 他们没那个资格! 而只有万通快递的诡谲斗争尽快落下帷幕,天茂集团和肖家,才能避过一场大祸。 626章 你们管,还是不管? “在商言商”这则几乎无可非议的经商信条,身为万通物流集团、万通快递公司董事长的苏成,不可能不明白。 从最早否决万通快递融资发展的方案,到后来恰到好处地把握住时机,与各投资方开始接洽谈判,万通快递成立不足两年,就在此次融资中迅速增值数十倍,苏成玩儿得这一手心理拖延术,可谓是炉火纯青,起到了决定性的商业作用。仅凭这一点,肖振就不相信,苏成看不透当前事态的利害关系,会单纯地去用小农憨厚朴实的良善思维,站到对方的角度考虑问题。 那么,他现在为什么会如此淡定到近乎愚蠢? 答案只有一个。 苏成最为信任的儿子苏淳风,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 可是肖振怎么想,都想不透在这件事中,苏淳风能有什么翻盘的可能——凭借他在奇门江湖上的威望,凭借他在奇门江湖上的人脉资源,和那些与他关系要好的江湖宗门流派世家的庞大财富,或者,凭借他个人的术法去以力破巧,以恐怖的杀伐震慑所有参与到此次事件中的势力么? 如果苏淳风真是这么想,这么去安排的话…… 肖振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万通快递融资事宜出现问题,使得苏淳风再想去任何地方筹措资金,都很难做到,毕竟没有谁会傻乎乎地把动辄数亿的庞大资金,投入到一个明显要垮掉,且牵连多方强大势力斗争的快递公司中。更何况,一旦万通快递牵涉到了几起刑事案件,莫说草莽江湖势力,就算是现实社会上的权势豪门,也会退避三舍。譬如此次肖家,原本无论遇到多大的压力,仍旧没有下定决心反手针对万通快递,可知晓了赵山刚所犯牵涉到万通快递的几起案件被人抓到了证据,并且很清楚在更加强横的势力刻意干涉和威慑下,肖家想救也救不了,这才会很果断地从自身利益出发,对万通快递下手。 可肖振又非常清楚,苏淳风此人城府极深,且聪慧绝伦深谙厚黑之道,绝不至于做出如此浅薄的对策。 但肖振实在是想不出,苏淳风能有什么办法,帮助万通快递渡过这一劫。 如今对于苏家,对于万通快递来说,最好的办法,只能是狠下心来,在遭遇到四家投资公司以赵山刚的犯罪证据做威胁时,果断地抢先一步向警方举报赵山刚,不论己方有没有证据,先一步把万通快递及公司高层,从几起刑事案件中摘出来,能不能摘干净另说,起码这样的表态,能抢回到一点主动。而这样的主动,虽然面对布局周密已然开始收紧的大网,只能拖得一时,仍旧无法保全万通快递最终的归属,但可以让万通快递的市值跌不到破产的最坏局面,如此一来,等到最终苏家和其他股东不得不放手万通快递时,还能够多多少少地留下些余钱,而不是几年辛劳一场空,落个负债累累的凄惨下场。 除此之外,肖振实在是想不到,苏淳风还能有什么办法。所以,即便是怀疑石林桓可能会对苏淳风透露内幕消息,肖振除却内心的一丝愧疚之外,并不担心苏淳风会翻盘,也不担心苏淳风猜测到肖家是幕后主使者,因为此次诸多隐秘消息,肖振连石林桓都没有告知,哪怕是被石林桓通过诸多表象猜测到了内幕,并告知了苏淳风,那又能怎样?事情到现在,虽然算不得定局,但苏淳风如果敢于去不择手段地翻盘,那么他不但不可能成功,反而会承受更大的损失。 更何况,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苏淳风敢报复肖家? 就算是他心生恨意,恐怕也只能恭恭敬敬地来恳求,希望得到肖家的救助。 真到了那一步,或者说这件事结束之后,肖家应该多少扶持一下苏家,以弥补内心的愧疚吧?肖振暗暗想着,旋即心中苦笑,可能整个家族,也只有自己会心怀愧疚,家里人,包括受到苏淳风直接救助的堂伯肖全景,又怎么可能在事关家族利益的问题上,对一个小小的草莽术士苏淳风,心怀什么愧疚呢?肖家,太清楚小小乡野之地出身的苏家,除却苏淳风一身术法和在奇门江湖上闯出的名望之外,现实社会中根本谈不上有什么根基背-景,那个曾经的平阳市市委副书记,平阳市官场不倒翁陈献……不说其早已退休多年,就算是仍旧在平阳市官场留有几丝关系网,又能怎样?还不是有了肖家随手的扶持帮助,那些属于陈献一系的平阳市官场人物,才能够起复么? 所以,在豫州省能够只手遮天的肖家眼里,陈献的影响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而肖家这几年对于苏家,对于平阳市官场陈献一系人马的扶持帮助……和这次事件,可以相互抵销了吧? 想到这里,肖振心头愧疚减轻了许多,他犹豫一番后,正色说道:“既然淳风有这样充足的把握,那么,我有一个不情之请,过完年后,天茂集团希望能够将持有的万通快递股权,以低于当前市值百分之三十的价格,转让。” 苏成闻言皱眉,道:“这次协议规定,五年之内任何股东的股权不得以任何理由变更转让,而且五年之后,董事会股东的股权转让,也需要董事会讨论通过,公司董事会有优先购入权。当然了,协议中有规定,可以以低于市值百分之六十的价格对内转让股权,但我觉得,天茂集团的资金再紧张,还不至于到出售万通快递股权的份儿上吧?” “私下转让,而且是转给苏董事长你个人名下。”肖振坦然道:“消息对外不公开,而且您是除却万通物流集团之外的第一大股东,是万通物流集团和万通快递的实际控股者,这样的股权转让,没有威胁到您的控股权,反而增强了,从协议条例上来看,完全可以打个擦边球,说得通。再者说了,您同意,天茂集团同意,董事会上应该能够通过,毕竟,这样的股权转让没有影响到其他任何一方。苏董事长,以咱们之间的交情,您不至于真的要让我以低于市值百分之六十的价格转让吧?” “好了好了,这件事过完年再说,啊……”苏成打了个哈哈,但神色间显然流露出了毫不掩饰的惊喜激动。 肖振略显失望,也不好再接着说什么,起身告辞。 他看得出来,苏成已然动了心——谁都会动心,从简单的对话中,苏成想必已然在心里盘算着天茂集团的底线,是百分之三十还是百分之四十,甚至百分之五十……至于天茂集团为什么要售出股权,那是天茂集团的事情。而苏成个人,如果能够借助其儿子苏淳风,筹措到几个亿的资金,把天茂集团的股权买入手中的话,以当前万通快递的市值,轻轻松松就赚到手几个亿啊。 然而肖振并不知道,就在他走出办公室之后,苏成的脸色就阴沉下来,立刻给儿子苏淳风打去电话,将刚才肖振的想法告知苏淳风,然后说道:“淳风,肖振和天茂集团,似乎预见到了万通快递要发生变故,才会在当前情况下,不惜舍弃股权和几个亿的利益,也要把股权转给我们。” “您这样处置挺好,不答应,但也别完全回绝,一切等过完年再说。”苏淳风道。 “你那边……” “元宵节前,我们做决定。” “好吧。” …… 挂了线,苏淳风抬手轻捏额头,心中不禁叹息——其实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都希望,等待着肖振能够回心转意,即便是事情发展到现在,已经没有了回头路,至少……肖振主动向他解释一下,只要有足够的理由,证明肖家确实是有苦衷,不得已才这么做,那么,苏淳风愿意原谅肖振,原谅肖家。 不是他不恨,而是肖家的地位太高,权势太大。 他不愿意,也不敢拿着全家人的幸福安稳生活,甚至是身家性命,去和肖家拼一场。并且,在如此严峻的形势下,他不得不抱有一份情义,一份希望,在这件事,以及以后,肖家还能够帮得上忙。毕竟,这是一个现实的社会,苏家和万通物流集团,身后有肖家这样的一棵大树,就是一份安全的保障。 “我没得选择了,不是么?”苏淳风面带微笑地看向罗同华,又看了看坐在办公桌后面表情冷峻的武鉴,武局长。 罗同华神色平静,却是一言不发。 武鉴面带微笑地说道:“这是商业竞争,不论手段多么歹毒卑劣,但没有严重触犯法律,即便是有违法,也应该上诉至法院去解决问题。这,可不是我们这样的部门能够插手的,事实上,在所有的国家机关部门、单位中,我们部门的权力和影响力,是最小的,甚至对于现实社会来讲,我们没有丝毫权限,但相对奇门江湖,我们部门又是独立的存在,有着绝对的权限。万通快递的事情,虽然如你所说,是奇门江湖恩怨,是几方势力针对报复你的,但他们没有违反法律,也没有违反奇门江湖的规则,更没有施术害人。所以,你找到这里来,实在是找错了地方,我们帮不上你的忙。” “唔。”苏淳风点点头,道:“其实我这次考虑再三之后,才决定找罗教授,又到这里和您面谈这件事,首先当然是希望,官方能够给予一定的帮助,将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毕竟牵涉到了国外的术士势力进入我国。其次,我也考虑到这种事情,你们不方便插手,所以我觉得有必要提前向罗教授,还有您汇报一下,在我没有更好的方法去解决当前困境,或者说,在我想尽办法去解决此事的过程中,很可能会爆发术士之间的斗法冲突。如果真的发生了这种情况,我希望,能够得到您和罗教授的理解,毕竟,我这算是提前向官方做了报备的。” 武鉴笑着看向罗同华,语气不善地说道:“瞅瞅,果然不愧是奇门江湖上威名赫赫的苏淳风,这话里话外,就带着点儿威胁咱们的意思了。” “对不起,如果我刚才的话让您产生了误解和不快,我很抱歉,但我绝对没有胁迫您和官方的意思,也没这份胆量。”苏淳风很认真地说道:“自从入京城,到京大求学,开始无奈之下接触并涉足奇门江湖,至今已经三年半了。我不是一个妄自菲薄的人,无论是被逼无奈还是年轻气盛多次一时冲动,但在奇门江湖上,我毕竟还是闯出了一些名声。与李全友教授那次冲突过后,这段时间我经常会认真地反思,这几年我多有顽劣桀骜,而罗教授一直都在耐心地回护、批评、劝导、教育着我,让我不至于狂妄自大误入歧途,想来一件件事情的背后,不止是罗教授的宽宏大度,官方,武局长您,也对我多有容忍。如今扪心自问,我确实颇为愧疚。所以,这次最初得知事件背后的隐秘时,我确实有冲动要去实施坚决的打击报复,而且我自信,还是有这份实力的,即便是事情闹大了,我仍旧会如之前几次事件那般,首先占据了道理……可是,或许应该感激上次和李全友教授的冲突,以及后来李全友教授不计前嫌,发自肺腑的一番劝解吧,这次我压下了心头的冲动,考虑再三,才决定先请示一下罗教授,还有您。因为很显然,这件事牵涉到了国外术士势力,一旦爆发冲突,在力所不及的时候,我必然会请奇门江湖中人相助,冲突的局势和范围就很可能会无限制扩大,奇门江湖历史以来如此,斗不出个胜负,谁也不会服软退让。坦率地说,我不敢想象,也不敢去承担大规模大范围的冲突,所引发的不可预估的严重后果。” 听了这一番话,武鉴也不禁皱眉思忖。 以苏淳风这几年在几次事件中所表现出来的秉性,如今万通物流被多方势力阴谋攻击,绝对是触碰了他的逆鳞,他也必然要做出激烈的反应。而以苏淳风在奇门江湖上的人脉,不去说什么商场上的争斗,一旦他和泰国的阿瑟猜势力,美国的道格拉斯家族发生正面激烈的冲突,那么奇门江湖上的青鸾宗、耀皇宗、粤海省龙蜇门,京城宋家、熊家,还有冀中省金官庄古家、晋西省平凉谢家,山海市那位醒神之下无敌手的曹素,平阳市邪不倒龚虎……等等这些摆在名面上和苏淳风关系匪浅的人物和势力,必然会毫不犹豫地出手相助——这,可不是单纯的奇门江湖恩怨,而是上升到了国家与国家之间的术法术士对抗,是整个奇门江湖,整个国家的面子问题。向来思想守旧的奇门江湖,不可能容忍国外术士跑到华夏大地上欺凌华夏术士。 一旦爆发如此大规模的冲突,搞不好奇门江湖上的术士们,还会一怒之下杀出国门去……真到了那时候,如何收拾? 苏淳风说得没错,他不敢,也承担不起那样的后果。 但如果此次官方机构不介入,他没得选择,必然会盛怒之下去强势反击。 想到这里,武鉴心中的火气蹭蹭上涨——这个苏淳风,几年来一桩桩一件件闯出了多少的祸事?以往,武鉴还不怎么把苏淳风放在眼里,后来苏淳风名气越来越大,实力越来越强,武鉴也因为罗同华对苏淳风的回护,默认并希冀着将来苏淳风能成为麾下得力助手,去管理奇门江湖,所以对几起事件都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这小子,怎么就像是往额头上贴了苦大仇深的字眼儿般,什么坏事都让他给撞上了,偏生他每次还都占尽了道理,又占尽了大势。 “苏淳风,不管怎么说……”武鉴冷冷地说道:“赵山刚犯罪是事实,刚才你也亲口承认了。杀人、绑架、恐吓,这可都是严重的刑事犯罪,而且和万通快递脱不开干系,所以,万通快递以及赵山刚,都应该接受法律的制裁和惩罚!这次事件,不管你觉得自己有多么的委屈,我劝你,还是坦然接受吧。” 苏淳风轻轻叹了口气,道:“武局长,我刚才所说有关赵山刚的事情,并没有承认他确实犯了罪,只是担心有人栽赃和借题发挥——依着法律来讲,至少也得证据确凿。而且我实在担心,当针对万通快递的,不仅仅是奇门江湖上的势力以及国外的术士势力,还包括现实社会上的一些我们寻常人高不可攀的权势势力之间的斗争时,证据这种东西的真实性……我实在是不敢完全相信,当然,我不会去傻乎乎地质疑那些所谓证据的真实性。还有,即便赵山刚真的做过些违法犯罪的事,坦率地说,那些事如果他不做,我也会去做。而如果是我去杀那些委实该死的人,现实中可作为呈堂证供的证据,绝对不会有。至于那样做是违犯了奇门江湖的规则,说起来就更没什么意思了,奇门江湖从复兴到繁荣这些年,这种事,太多了,而我,没做过。” 627章 简单,又很复杂。 武鉴皱眉道:“我很清楚这些年,奇门江湖术士的诸般行为,而且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如果是你苏淳风出于私心,为万通快递的发展,以术法威胁、恐吓甚至击杀那些本就不是什么善人的地头蛇,那么,我绝对不会去追究这些事情,因为你是术士,现实社会的公检法机关,也拿你没办法,因为术法伤害确实没有合法的证据。但赵山刚不是术士,你不能以此理由为他开脱,而且,我们也不可能去干涉赵山刚的案件。” “如果赵山刚真的犯了罪,我绝对没有包庇他的意思。”苏淳风掏出烟来,上前递给武鉴一支,颇有恭敬之色地帮他点上,然后坐回到沙发上,给罗同华一支,自己也点上一支,这才说道:“如我刚才所说,万通快递的事情,牵涉面太广了,事实上直到现在,我都没有丝毫把握,能够顺利地解决目前万通快递所面临的困境。所以,我希望武局长、罗教授你们,能够帮我处理国际术士和奇门江湖上的势力,至于其它方面……我再去想办法解决,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即便是此次来自于奇门江湖和国际术士的矛盾恩怨能够化解,万通快递也不一定能躲得过这一劫。” 一直都没有表态的罗同华轻咳了一声,道:“我觉得,这次的事情我们很有必要插手,毕竟牵涉到国外的术法势力,这是一个态度的问题。上次泰国那三名降头师在京城施术害人,我们没有及时做出应对,让整个奇门江湖对此都颇有微词,所以,这次我们必须干涉。” “我们插手,奇门江湖会怎么看?”武鉴冷哼道。 “奇门江湖怎么看,不重要。”罗同华微笑道:“重要的是,国外的术士势力,怎么看。” 武鉴微阖目,思忖一番后,挥挥手道:“苏淳风,你先回去吧。” “好。”苏淳风起身告辞,离去。 办公室的门,关上了。 武鉴吸了口烟,哭笑不得地看着罗同华,夹着烟的右手向门口点着,说道:“这,就是你教导出来的好学生……” “江湖传言,苏淳风天生仙灵奇相,隐有双魂合体之态。”罗同华笑道:“此子聪慧过人,心机叵测,极有城府,如此惊才绝艳的人物,可不是我能教导出来的,我也没那么大本事。” “你还想着把他招收进来?” “很难。”罗同华摇摇头,随即说道:“不过,尽量去感化他,引导他,最不济,也能让他在以后,多多支持我们的工作。” “支持?”武鉴哼了一声,道:“他不添乱我就谢天谢地了。” 罗同华笑道:“那万通快递的事情……” “奇门江湖,还有那个泰国的什么阿瑟猜,美国的道格拉斯家族,你去处理一下吧。”武鉴摆摆手,有些心烦意乱却又无可奈何地说道:“至于其它方面,我需要调查清楚后再做决定,毕竟我们部门极为特殊隐秘,不掌握丝毫现实社会的权力,比不得其它部门单位,更不能直接干涉”说到这里,武鉴摁灭了烟蒂,一手轻轻磕打着桌面,道:“顺便告诉苏淳风,他玩儿得这种小把戏,我们都很清楚!” “他也很清楚。”罗同华道:“这小子,什么都能想得到,猜得到。” “那就告诉他,我很生气!”武鉴没好气地说道。 都是人精。 苏淳风恳请这个特殊的机构部门,只需要去处理国外术士势力和奇门江湖势力对万通快递的动作,其它势力他自己去想办法。 他能想个屁的办法。 官方如果应下来在万通快递一事上去帮助他,处理术士方面的问题,那就必须要去处理那些现实的势力在其中的作用,因为很显然,此次事件错综复杂,各方的联系都极为密切,谁也脱不开干系。 罗同华笑了笑,继而神情严肃地说道:“武局长,虽然我们都没有想到,苏淳风会万般无奈之下,找到我们来帮助他,但私下里,我倒是和石林桓交流过万通快递所牵涉到的权势势力,巧合的是,无论是涉及到哪一位官员,哪一方现实社会的势力,我们部门,还真管得上。” “嗯?”武鉴眼睛眯缝起来,道:“老罗,我先不问是什么情况,苏淳风找到我们部门出手干涉,不会是你帮他出的主意吧?” “没有,石林桓都对此避嫌了。”罗同华哭笑不得。 武鉴点点头,道:“说说吧,什么情况?” 罗同华端起茶杯喝了口水,这才不急不缓地说道:“这件事,牵涉到了中海徐家和京城的卢家。徐家家族横跨官商领域,这次万通快递融资引发的阴谋争斗,其实归根究底,是徐家想要把万通快递吞下,我想,除却徐家看中了迅速成长起来的万通快递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目前已经在徐氏集团总裁办任职企划部总经理的徐志峰,和苏淳风有过一些不愉快的接触。当然,徐志峰是否是主要策划者,只是我个人依据两者以往过节的判断,不做准。徐家和卢家之间,向来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而卢家和豫州省肖家之间,是多年来的政敌,卢家曾经暗中安排术士,施术驱策阴邪之物,极为隐秘地祸及当时还在京城担任要职的肖全景,让肖全景时运不济,可以说是事事不顺,几乎就要彻底失势甚至直接倒台。而肖全景之所以能够很及时地主动辞职,从而明哲保身,正是苏淳风出手相助,不但挽回了肖全景的气运,更使得肖家借此事警告威胁卢家,卢家担心以术法害人的消息走漏风声,只得在看似与肖家的斗争中胜出的局势下,私下却付出了相当大的代价,作为弥补肖全景辞职离任的损失。这两年,肖家虽然仍旧保持着在豫州省首屈一指的实力地位,但在京城的影响力渐弱,而肖家又和奇门江湖术士,接触得太多太频繁,所以被卢家拿到了把柄……” “荒唐!”武鉴猛地一拍桌子,已然怒容满面,“要权势有权势,要财富有财富,他们,竟然勾结江湖术士为祸……” “所以,他们的家族气运正在急速衰落。”罗同华认真地说道:“这,也让他们愈发开始希冀着从别的渠道,解决诸多家族面临的难题,而认识奇门江湖术士,并且利用术法得到过便宜的他们,自然而然会继续去使用这种便捷有效的方式,就像是……吸毒成瘾。” “气运越来越差?” “是的。” 武鉴眯着眼摆摆手,道:“你接着说下去。” “苏淳风和徐志峰有矛盾,虽然只是一次小小的冲突,但从未有吃过亏的徐志峰,岂能不记恨苏淳风?另外,苏淳风当年救助肖全景摆脱术法之祸,却也惹上了卢家。”罗同华语气平缓地说道:“而肖家的天茂集团,是万通物流集团,万通快递的大股东,所以,针对肖家,顺便暗中收拾苏淳风,也就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了。” “那国外的术士势力,还有国内奇门江湖上的势力,为什么会参与到这次的万通快递事件中?肖家怎么又会去背叛苏淳风?” 罗同华微笑道:“很简单,但关系也挺复杂。徐家与晋西省乔家之间关系匪浅,并且通过乔家,与曲家联系上,乔家那位长袖善舞在京城已然有名媛之势的女儿乔萱影,和曲家的女儿曲飞燕,都与苏淳风有过节。曲飞燕是一名术士,师从西北世音宗,她去了美国留学,并且牵线搭桥,使乔家、曲家与美国加利福尼亚州的道格拉斯家族,有了商业上的密切合作。另外,曲飞燕和湘南省四生门吕家的吕伟阳,虽然谈不上关系莫逆,但在对苏淳风的态度上,是有共识的。而美国道格拉斯家族的族长豪森·道格拉斯,与泰国阿瑟猜大师认识,并且和死在晋西省的那位阿瑟猜的大徒弟素力古,是至交……数来数去,这些人,和苏淳风之间都有恩怨纠葛。” “呵呵,这张网,织得够密啊。”武鉴冷笑:“苏淳风这小子,还真不是个省油的灯,能惹下这么多实力不浅的仇敌。” “肖家这次反水背叛苏淳风,是政治利益上的考虑,和卢家妥协。”罗同华接着说道:“我判断,肖家最终要付出的,就是天茂集团作为万通物流集团、万通快递的大股东,在万通快递走到绝路时,以肖家和天茂集团的强势,再有身为股东的话语权,从中斡旋,让徐氏集团最终付出最小的代价,将完整的万通快递,甚至包括万通物流集团的资产,全部吞下——是的,徐家与卢家的徐氏集团,要独吞万通快递,而不是去和其他人分享。想想看,一家创立不足两年,就迅速在融资之后,市值膨胀到近百亿的快递公司,以徐氏集团各方面的资源和庞大实力,吞下万通快递之后,甚至都不需要再投入资金,只需要依着原本的策略经营,以万通快递的收益去继续拓展,最多两年,徐氏集团就能够让万通快递上市,这其中的利润,显而易见。” 武鉴沉默了一会儿,道:“看来,你调查得很清楚了。” “亲自调查谈不上,毕竟时间不够,而且我们部门的权限也没那么高。不过,这件事最初的布局过程中,身为天茂集团高级顾问,而且是总裁肖振个人心腹的石林桓,早已从肖振口中得知,并且自己也暗中调查到了诸多内幕消息。但石林桓他并不完全清楚苏淳风与这些各方势力之间的矛盾冲突,他也理不清这条线。而我,对一些事情都很了解,再结合石林桓所知的诸多情况,推测出真相来,并不难。”罗同华毫不避讳地说道:“事实上,当石林桓把他所知道的这起事件的所有内情告诉我的那一刻,我从心理上就倾向于帮助苏淳风,但犹豫不决,毕竟我们是官方机构,而且牵涉到了徐家和卢家、肖家这样的权势势力,以及他们之间的隐秘官场斗争。” “原来,石林桓愿意加入我们,是因为他害怕了。”武鉴淡淡地说道。 “他是相术大师,却非命算卜算之士。”罗同华神色间略显感慨之色,道:“曾经惊才绝艳雄心高涨,直到修为迈入炼气后期,才真正看透了风水人相气运的诸多弊端,石林桓岂能不怕?此人最大的优点,就是能够果断做出取舍,最大的缺点,是贪恋权势和财富。” 武鉴笑道:“你放心,在这个特殊的部门机构里,他的地位和权力,永远不可能超过你。” 罗同华很罕有地瞪了武鉴一眼。 “开玩笑开玩笑。”武鉴举起双手,面露歉意地笑呵呵解释——没有谁比他更清楚,这么多年来,李全友在这个机构中费尽心机,一直想要争取比罗同华的权力大,地位高,但李全友直到临死前,才看透,自己的权力地位即便是真的超越了罗同华,也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那些所谓的权力、地位,都是上司给予他的。 而官方最为信任和放心的人,是罗同华。 因为,罗同华除了在术法文化的研究这方面有着绝对的私心之外,在其它任何方面,他都会把个人的利益排在国家和奇门江湖的后面。 “所以,万通快递的事情,我们需要好好谋划一下了。”罗同华道。 “先别答应苏淳风。”武鉴轻轻哼了一声,道:“闷着他,省得这小子得了便宜卖乖,正好借此事好好敲打他一次,还得让他欠下官方好大一个人情,也好在将来需要他时,让他不得不站出来做点儿什么。” 罗同华笑道:“你上次就这样做了,苏淳风表现还不错。” “那是两码事,再有半年他就毕业了。”武鉴一脸的忿忿之色,继而笑道:“想着毕业以后天高任鸟飞,他苏淳风做梦!” “咳咳……”罗同华哭笑不得。 “你别什么事都护着他。”武鉴哼道:“山门那边,若不是我的态度强硬,早就找他的麻烦了!这件事我都懒得去对苏淳风说,上次我还,还在高层会议上,被领导过问,怎么和山门那边闹出了不愉快。” 罗同华无奈摇头,轻声道:“山门在山中,不该入红尘。” “那他苏淳风怎么还下了山!”武鉴气道:“你老罗把他劝走,回上山闭关去,行吗?” “这是两回事……” “算了,不说这些了,你去忙吧。” “嗯。” …… 628章 苏董事长的霸气 腊月二十七。 万通物流集团召开董事会会议。 湘和控股、实佳基金、城华集团、港粤禾媒集团四家投资持股万通快递的公司,虽然私下里恶意不履行协议,至今没有依照协议规定向万通快递的账目上注入资金,但万通物流集团的董事会会议,他们还是应邀参加,只不过,主要负责人没有前来,而是安排了代表参加会议。 说白了,就是走个过场,顺便听听看看,万通物流集团有什么意向转变。 万通快递融资出了问题,所有原股东们到现在都已经知晓,并且除却天茂集团的人之外,私下里都与董事长苏成洽谈过,并有了统一的意见。 所以,在会议中,股东们并没有因此向四家投资公司发难。 他们如以往那般召开会议,讨论进入春节运营旺季以来万通物流集团几大园区、万通货运信息网的运营,两家刚刚起步的汽车讯息网站经营现状和前景,下一步投资计划,春节时期的事项安排,以及通过万通快递春节旺季员工福利的方案。 会议过程中,如之前所有人都料想到的那般,几位高层完全把四家投资公司的代表们当作空气,就连提及万通快递在春节旺季时增加员工工资的福利方案时,董事长苏成似乎都没想要征求四家投资公司代表的意见。 这让他们格外憋屈,但仅仅是公司派来做代表的他们,又不好对此说什么,更不能提意见……因为,他们不做主,而且确实没脸提意见。 唯独肖振,对此提出了一些不同的见解。 他认为,在万通快递当前资金链有断裂风险的前提下,完全没必要,也不能增加员工福利。 身为董事长的苏成,很罕有地丝毫不给肖振面子,他摆摆手说道:“过年了,哪家企业厂家不给员工们发放点儿年货啥的?这都是应该的。不过我觉得,与其发放年货福利,倒不如给员工们双倍的工资,让大家拿了钱自己爱买啥买啥去。再说了,春节旺季,员工们都很忙很累的,肖董事如果有时间的话,可以在总部,或者去全国各地的分公司、各分理处看看,下面的员工们有多么幸苦。再者说了,这段时间,以及可以预见的年后半个月之内,普通货运物流会出现一段时间的停滞,但快递业务却会持续增长,谁不想大过年在家里和家人团聚一起过个年?要多站在员工们的立场上考虑问题,多多体谅他们……所以,从腊月二十九到正月初六这几天,加班和值班的员工,统一三倍工资。” 没有人否决。 一来,春节运营旺季这段时间,万通快递的利润是显而易见的;二来,公司所面临的困境,在场者都很清楚,董事长苏成压着一股子火气,谁也不会在这节骨眼上,去触苏成的霉头,更何况大家目前都有些赌气般地与苏董事长同仇敌忾,不就是花点儿钱嘛;其三,公司确实需要在这个时候,用过年时的工资福利,提升员工们的士气,不让员工们因为有关公司资金链可能断裂的流言而人心惶惶。 其四,事实上公司早已经将此决议下达至全国各地的分公司和分理处了。 苏董事长先斩后奏。 爱谁谁! 再说了,就连身为天茂集团总裁,更是豫州省肖家之子的肖振,都在会议上被苏董事长毫不留情地驳了面子…… 其他人,更没必要去计较这点儿公司财务的付出了。 不管怎么说,现在公司财务上的资金,还是很充盈的,扛得住…… 会议结束。 苏董事长面带微笑,深色自然地走出办公楼大门,他披着黑色大衣,微微侧头,在助理褚卓延伸来的打火机上,点着了一支雪茄,丝毫没有理会其他董事会成员,自顾自地大步走下台阶,钻进了停在台阶下的黑色奥迪a6轿车中。 轿车缓缓驶离…… 这一幕,被万通物流集团总部的许多员工看到,都觉得今天的董事长,气质风采上,似乎与往常有了极大的不同。 更有范儿? 真的很霸气哎! 以往,能让万通物流集团员工们产生这种感觉的,唯有企业发展部总经理赵山刚,那种与生俱来的枭雄气质,根本不需要刻意地去表现,举手投足间,都会流露出令人生畏的凌厉霸气。有这样的强势人物,公司的职员们在外面与人交流时,提起来似乎也倍儿有面子:“我们公司的发展总经理赵山刚……” 现在,赵经理被警方带走,至今没有消息传出。 恐怕凶多吉少了。 跟随苏成一起走出办公楼的,除了四家投资公司的代表之外,有肖振、许万发、石林桓、闫鸿强,以及之前被警方带走只是调查讯问所以最早释放出来,今天代表赵山刚前来参加董事会会议的山刚土石方工程有限公司的总经理王青,还有已然放了假,把工作交给手下人去做的陈羽芳。这些人看到苏董事长刚才好似普普通通的动作、姿态,都不禁在心中暗暗思忖,四家投资公司的代表和肖振想着:“万通快递,真的迈步过去这道坎吗?”而石林桓、闫宏强、许万发、陈羽芳,却是愈发信心十足:“万通快递,一定能在这次危机事件中,挺过去的!” 此刻,无形中已然被排斥,有些孤零零地站在人群中的肖振,思绪万千。 石林桓从他身旁走过,神情淡然地轻声说道:“肖总,你们有没有想过,肖家迈过去一道坎之后,就真的能够翻盘?” “石先生,有时间么?”肖振微笑道。 “不多。” “有些日子没聆听您的教导了……”肖振神色认真地说道:“您的离职,是天茂集团,以及我个人,最大的损失。” 石林桓摇摇头。 “到我办公室,喝杯茶吧。”肖振邀请道。 石林桓点点头,不置可否。 两人坐进肖振的那辆黑色奔驰s600内,肖振貌似随意地问道:“这次会议,苏淳风怎么没来?” “他应该来么?”石林桓微笑反问道。 肖振耸耸肩,面露一丝困惑和踌躇。 此时,两百多公里外的平阳市,平阳商厦内,苏淳风正拎着大包小包跟在母亲和王海菲的身后,不辞辛劳面带笑容地看着准婆媳俩大肆采购。当然,主要负责采购的是陈秀兰,性格恬淡的王海菲,是被陈秀兰命令苏淳风从东王庄村接来,陪着准婆婆逛街购物提前表孝心的。 陈秀兰说:“大过年的,不得给海菲买身新衣服啊?” …… 虽然融资资金不到位的消息,早已经传遍万通快递上上下下各地分公司,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万通快递的资金链出现了严重的短缺,尤其是年后银行贷款到期,更会雪上加霜,但并没有影响到春节万通快递的整体运营——在底层管理者和普通员工看来,公司的资金再如何短缺,那也只是暂时的而已,银行贷款到期也不是问题,再贷款嘛……好歹咱万通快递,那也是不到两年时间就发展到市值近百亿的大企业。那四家投资公司,没有及时依照协议把资金打入万通快递的公司账目上,是他们做事不地道,据说向来为人大度的董事长,为此都发了脾气,正打算要和他们解约呢! 就该解约! 他妈-的! 没了这四家投资公司,有的是其它公司屁颠颠地上杆子往咱们万通快递投资。 基层管理人员和普通员工,都抱着对万通快递无比的信任,在春节旺季时期,干得热火朝天。对于他们来说,什么商业争斗阴谋诡计那都是浮云,总部那边下文件,明确各分公司员工,在春节运营旺季的这一个月时间里,统一双倍工资,春节值班加班一律三倍工资,这才是实际! 公司资金链如果真出了问题,公司真的陷入困境,能这么干么? 开玩笑! 平阳市金州县双庙乡河塘村的村民们,更加不会知晓这些事情,他们只知道,老苏家如今越来越有钱,据说已经是亿万富豪了……苏成今年腊月二十八就回到了村里,要在村中过年。回来的时候,苏成坐的车是奥迪,据说那辆车都要好几十万呐。瞅瞅,人家原来买的那辆桑坦纳2000,现在就扔给儿子开了…… 除夕这天晚上。 烧着暖气的屋子里温暖如春,如今也如同市里人一样,习惯了晚上在家穿上睡衣的苏成,一副闲适的模样,将刚刚包好的一个饺子放下,拍了拍手上沾的面粉,然后靠到沙发上点了支烟,笑道:“我说他娘,你听谁瞎咧咧公司出了事?现在万通快递值多少?将近一百个亿,再加上咱们几个万通物流园区,万通货运信息网,万通汽车网……怎么着也得值几个亿了吧?全换成钱我往外扔,也够咱扔几年了。所以啊,你就尽管把心放下,哪家公司还能不遇到几个绊脚的坎?踩过去就是了……” “我爹这话说得霸气!”苏淳风放下擀面杖,竖起了大拇指。 刚穿好羽绒服打算出去找哥们儿的苏淳雨从里屋出来,凑上来插嘴道:“就是,我才不会相信咱们万通能遇到啥过不去的坎。别的不说,就冲着咱们家有我哥出谋划策,绝对是大杀四方无往而不利,是吧哥?” “滚一边儿去!”苏淳风笑着抬手搂了一下弟弟的脑袋。 苏淳雨嘻嘻哈哈地逃开,打着招呼往外走去。 陈秀兰神色温婉地摇摇头,笑道:“也就是随口这么一说。其实这几年,谁都知道咱们的家日子过得越来越好,可有时候想想吧,总觉得和以前比起来,缺了点儿什么。天天忙得脚不沾地,操心这个操心那个的……他爹,我看着你累,又帮不上你什么忙,整天在家里闲得我啊,就想这个,想那个……” “嗯,孩子大了,都在外上学,我天天忙活着在家里也少,就知道你也闷得慌,想到公司里帮着做点儿什么吧,又怕添乱。”苏成乐呵呵地说道:“这样吧,我建议你多在物流园各部门的办公室里转转看看,也学习一下。或者再坚持坚持,半年后小风就毕业了,赶紧让他和海菲结婚,然后给你生俩大胖孙子,到时候就有得你忙活咯。” “倒也是。”陈秀兰笑眯眯地看向苏淳风。 苏淳风哭笑不得:“不至于这么着急吧?再说了,你们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娘现在平阳市、中州市来回跑,几个物流园的事情她可都管着呢。” “等你和海菲有了孩子,我才懒得去管那些事情呢。”陈秀兰道。 “你娘就怕做事出茬子,我都跟她说了,各公司都有那么多负责人在,出不了什么问题的……可她啊,偏不信。”苏成笑道:“整天担心得不行,我说他娘,你该不会是更年期了吧?回头带你去看看医生。” “一边儿去!你才更年期!” 苏淳风眸子里闪过一抹担忧,继而微笑道:“抽时间去体检下,咨询一下心理医生也好,至少能起到预防作用不是?” “年前你在外面跑着玩儿不回来,海菲陪我去做过体检了!没事儿!”陈秀兰哼了一声。 “啥事儿都没有,就是想着抱孙子了!”苏成哈哈大笑。 “嗯,这是正经话。” “咳咳……”苏淳风彻底无语。 放寒假之后,苏淳风没有和弟弟、王海菲他们一起回来,说是应几位室友的邀请,去南方玩耍几天。事实上,是等了几天,却没有等到官方明确回复的消息后,苏淳风在京城逗留了两天,然后去淮南省青鸾宗一趟,又马不停蹄地去了趟秦岭省耀皇宗。 虽然,他有把握确信,官方这次绝对会干涉万通快递事件,但官方的干涉是一回事儿,他自己也绝对不会完全任由整件事的发展和结果,都让官方说了算。 说到底,自己必须掌握主动。 这次万通快递遭遇危机,使得苏淳风清楚地意识到,自己这辈子无论如何是脱不开奇门江湖了,既然如此,近几年之内,干脆再涉足深一些吧。 629章 患难见真情 正月初三晚上。 苏淳风接到李志超的电话,让他过去家里喝酒,苏淳风也没多想,便答应下来,晚饭后就去了李志超在家里的老饲料厂原址上盖起的那栋别墅院落。 河塘村的大户人家,除却老苏家之外,就数得上李志超的家庭了——早些年李志超的父亲李胜,一直都是村里的首富,这些年被苏成后来者居上,要说心里没点儿攀比的吃味,恐怕没人会相信,只不过苏成的生意发展速度太快,到后来李胜那点儿争口气的劲头也就渐渐的淡了,没辙啊。 不过,这两年李志超生意做得一帆风顺,似乎存了一股子争强好胜的攀比心理,在万通物流集团成立两年多后,去年春天,李志超把家里的豫望肉食品公司、豫望饲料厂、豫望养殖场统一组建新公司并扩大规模,又成立豫望冷鲜物流公司,将几家公司整合,成立了豫望集团。 规模资产到底有多少且不去说,至少……名气大了不是? 对此,苏淳风非常清楚,李志超成立豫望集团,纯粹是年轻气盛好面子,集团旗下几家分公司全都加起来,实际资产也不会超过一个亿。这是去年暑假,有一次苏淳风在金茗茶馆里,恰好遇到赵山刚,两人喝茶闲聊时,赵山刚说起的,他当时笑着说道:“志超这小子可真是雄心勃勃,也不管袋子里有多少米,灶台下有多少柴,就敢架起一口大锅来呼朋唤友来吃饭。其实也就豫望肉食品公司称得上有规模的企业,从最初的高端冷鲜肉生产线,到后来增加的火腿生产车间,都不错。不过他的屠宰场、饲料厂、养殖场规模远远不够,偏生被他整合揉捏着搞出几个公司,又买了十多辆冷藏车注册了物流公司,这不,还真给整出了一个集团来。” 话虽这么说,但不可否认的是,以目前豫望集团的迅猛发展势头,倘若李志超愿意出售股份融资的话,豫望集团还真有可能溢价到增值十数倍。但这小子似乎铁了心要搞独裁企业,或者说是太年轻,眼界还有些窄的原因吧,他就像是一个商业超人般,年纪轻轻不知疲倦地张罗着几家公司的运营,偏偏还搞得风生水起。 本来苏淳风以为,是李志超难得春节清闲,又赶上发小们都在家,所以相约聚一起喝喝酒,不曾想,到了李志超家里才发现,这家伙在别墅的二楼那间书房里,简简单单布置了一小桌酒菜,没有请别人。 这还是李志超全家乔迁新居以来,苏淳风第一次来家里。 因为是老饲料厂的原址,宅邸占地面积足有两亩多地,三米高的仿古式搭瓦围墙,大门宽三米,门楼飞檐翘角,砌有“家和万事兴”的瓷砖门匾,漆成朱红色的木制大门,门前水泥台阶五层高,中间有勾勒出双鱼戏水图案的一段斜面,大门两侧石狮蹲立。正值年节,大红灯笼高高挂起,在朦胧夜色下衬得颇有豪门大户之姿。院内,除却那栋别墅之后,更有小湖假山,绿地小径,颇有附庸风雅的小园林格局。 把原饲料厂旧址建成家用宅邸,很显然不符合农村的土地建筑使用政策,而且老李家早就有了足够的宅基地,根本不够再申请宅基地使用的资质。 但正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 农村现状如此。 当初因为新宅的建造,李志超还专门委托赵山刚,请传闻中天茂集团的高级顾问,也是万通物流集团的股东,风水大师石林桓先生,来指点新宅邸的建设布局规划。因为赵山刚说自己有可能面子不够,请不动石林桓先生,所以当时李志超还专门给远在京城的苏淳风打去电话,寻思着赵山刚如果请不来,就让苏淳风也帮忙给递个话,再怎么说苏成是董事长嘛……况且,咱不是不给钱。 那次接到李志超的电话,苏淳风婉言说会让父亲去问一下石林桓先生,并就此打趣了李志超几句:“你小子竟然信这个了。” 李志超说:“现在外面流行风水……” 苏淳风知道,李志超口中所说“现在外面流行风水……”其实是指社会上那些财富达到一定程度之后,越来越在精神上有着更多追求,或者说是寻求一种精神依托、安慰的现实状况,当然,这其中不乏一些仅仅只是为了面子而请所谓的风水大师堪舆布局阳宅、阴宅类的人,比如李志超。 虽然清楚这些,但私下里,苏淳风还是给石林桓去了个电话,再怎么说和李志超也是正儿八经的发小铁哥们儿不是? 石林桓应下苏淳风,给了赵山刚面子,然后收了李志超二十万元。 而这二十万元的花费,自然也就成了李志超偶尔与他所接触的那个圈子里的人闲谈时的一个资本——新宅还未盖,就先在建筑格局规划方面花掉了二十万,请专业的大师来看风水,这是一种品味,一种大气,一种阔绰的表现,要知道,那位大师,那可是天茂集团的高级顾问…… 经商极具天赋且不辞辛劳勤勤恳恳的李志超,在风水术数方面委实是擀面杖吹火一窍不通,而且又年轻。他当然不知道,若非苏淳风一个电话,石林桓又考虑到不收钱的话会显得自己太过于卖人情,所以这二十万元不过是象征性地收了点儿。而事实上,石林桓为人在家宅风水格局上看风水,动辄那都是上百万的收费。就这,还不是谁都能请得动这位在奇门江湖上都能排进前五的相术大师。 他乐意且涉及到个人利益的话,可以分文不取; 不乐意时,你给座金山他也置之不理。 “淳风,坐……”李志超把苏淳风迎进他那间纯粹为了附庸风雅才特意装修出的书房里,二话不说把他按到椅子上,然后端起早已倒好的白酒,“先走一个……咱哥俩有些日子没喝过酒了,今儿我就没请别人来,只想着和你单独聊聊。” “跟我还玩儿这些客套的?”苏淳风笑着把杯中酒喝下,一边神情随意地打量着书房里的布置。 李志超撇嘴摇摇头,一边倒酒一边说道:“得,喝酒!” “来,再走一个……”苏淳风这次主动端酒。 哥俩又喝下一个,李志超拿起筷子示意苏淳风夹菜吃着,一边吃一边说道:“淳风,万通快递的事情我听说了,现在怎么样了?” “先耗着吧,大过年的也不想去生事。”苏淳风随口道。 “咱哥俩这关系,我也不说那些弯弯绕了,四家投资公司这么一搞,简直是摆明了坑万通快递。我听说……”李志超俯了俯身,皱眉认真地说道:“这次的事情大条了,山刚被抓,是那四家投资公司搞的鬼,虽然看似这次他被抓和万通快递没关系,但事实上,他们已经掌握了山刚为万通快递的事情,在外面做的几起案子的证据。淳风,万通快递这边,还是提前做好些准备以应对吧。” 苏淳风点点头,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如今这情况,无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还能怎么着?” “我这可是确切消息。”李志超有些焦虑地说道:“今天中午在平阳市吃饭,有一刚认识的小子,是实佳基金老总的儿子,这小子喝多了嘴里就没个把门儿,透露出了一些消息,还说,说是……” “万通快递不服软,就搞垮?” “嗯。”李志超点点头。 苏淳风沉默不语,端起酒杯和李志超碰了一个。 沉默了一会儿,李志超道:“淳风,我听说再有一个月,万通快递的银行贷款就会陆续到期了,依着目前万通快递所面临的困境,再想贷款想必很难,而且时间上来不及,资金肯定会出问题。我这几年虽然生意做得不错,可也撑不起动辄上亿的资金承诺,不过……我现在给你交个底,到时候急需资金了,打声招呼,多了没有,我现在就开始给你张罗着凑,估摸着到时候能凑出差不多一千多万。” “志超。”苏淳风内心感动,却是苦笑着摇摇头道:“万通快递要是真迈不过这道坎,你拿出一千多万砸进去,可就打了水漂,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还给你,或许……这辈子都还不上了。” “你看我像是那种冤大头么?”李志超嘁了一声,道:“咱哥俩的关系是一回事儿,可我也不至于真把自己辛辛苦苦挣来的钱打水漂去。”说到这里,他转眼一笑,道:“就算万通快递真的垮了,我也不担心这钱还不上,无非是个早早晚晚的问题,别的不说,就冲你淳风的能耐,我还就不信你成不了大气候。”说到这里,他挥手制止苏淳风的话,狡黠地一笑,道:“当然,咱也是未雨绸缪这么一说,指不定我这份心意压根儿用不上,万通快递就顺利地迈过去这道坎了呢。可咱哥俩得当面锣对面鼓地把丑话说在前面,不管我这份心意用得上用不上,将来我遇到了难处,你可得全力支持啊。” 苏淳风笑道:“滚蛋,这还讨价还价了?” “在商言商嘛。” “去你的!这算什么经商?” “嘿,经商有经商的道道,经营人脉有人脉的路子,这经营哥们儿关系,也有哥们儿的交心不是?都得多动脑子,更得将心比心。”李志超颇有些老成般地喝下一杯酒,感慨道:“哥们儿、哥们儿,越长大越觉得难交,真不如小时候没心没肺的在一起玩儿耍。等长大了才慢慢明白,别说是发小哥们儿,就是亲兄弟,做啥事儿也不能总想着凭借这份关系,去让人时时刻刻帮衬着你,自己却不付出……” 苏淳风打趣道:“哟,这还感慨上了?怎么着?村里有哥们儿让你为难了?” 李志超耸耸肩,不置可否地说道:“说真的淳风,我现在好歹也算得上是有钱人了吧?压根儿不在乎亲戚朋友谁借个三万两万的,我也不是说瞧不起谁,非得你来我往相互能帮得上我才肯搭把手,可老话说得好,有钱出钱有力出力,钱没有,力气帮不上,总要有份心不是?我也不说具体是谁了,这两年遇到好几次这种事儿了,都是亲戚朋友,三万五万的从我这里借走,我不好意思要,他们还真就好意思不还,连提都不提……好嘛,我又不欠他们谁的,而且我的钱也是辛辛苦苦一分一分挣来的,不是大风刮来的,这,这他妈……唉,不说了,不说了。” “理解。”苏淳风端起酒杯和李志超碰了下,一口喝干,道:“大浪淘沙,有些事情放在心里就好,留份念想。” “谁说不是啊。”李志超本来中午的时候就喝了不少的酒,现在又接连喝下几杯后,就略带了些酒意,道:“那,淳风,甭管今天提到这钱,万通快递用还是没用,谁要是问起你来,你可得说,用,用上了……我这也算是把钱砸到一个信得过的地方,然后告诉其他想从我这里借钱的人,我手头实在是没钱,这不,好不容易攒下点儿钱来,都给淳风应急先用上了。” 苏淳风怔了下,旋即了悟,笑着点头应下。 两人很有默契地岔开话题,闲谈起了一些村里的琐碎小事,兄弟伙儿之间谁谁谁又怎样怎样了,以前咱们怎么着怎么着等等…… 直到酒过三巡,看着李志超喝高了,苏淳风便起身告辞离去。 回到家里,苏淳风躺在床上思忖许久之后,给李志超发了一条短信,他知道今晚上和李志超说某些话,没准儿这小子喝多了记不住,但给他发条短信,明儿个睡醒后自然就能看到,短信内容是:“志超,万通快递的事情,比你想象中要复杂得多,以后在外,不要对任何人说起你要帮助万通快递的事情,攒下钱来就拿去投资到自己公司的发展上……至于旁人借钱之类的,大可把心放宽有一说一,可能最初你抹不开面子,也会有人私下腹诽你,但当这种情况形成习惯,也就自然而然了。至少,我们做事做人,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了,那便是做对了。” 未曾想李志超立刻回复了短信:“喝得多了,心里还清醒着呢,淳风啊,用钱了招呼一声,多的没有,哥们儿肯定尽全力。” “嗯。” 苏淳风面带知足和感动的微笑,心神放松地睡下了。 630章 开个价,时间随你。 直到正月初八,苏董事长才不慌不忙地回到了中州市万通物流集团总部,简单浏览了一下过年期间各公司的运营状况,然后让助理褚卓延,去和财务那边打了声招呼,催促四家投资公司转账,苏董事长第一次就此事直接表态,就极为强硬,他要求一周时间之内,四家投资公司必须按协议将资金转入万通快递的户头,否则万通快递将依据协议中的条款,撤销与四家投资公司的合作,并按照协议中违反协议的条例,要求赔偿万通快递各方面损失,总计三千四百七十八万元。 四家投资公司分别在正月初九、初十回函,内容大同小异,公司董事会近来一直都在开会讨论相关事宜,会尽快将持股资金转入万通快递的户头上,亦或是目前公司资金紧张,具体事项各部门讨论过后会第一时间给予回复…… 湘南省,临洞庭湖而居的四生门吕家。 冬日寒湿,别墅内却是格外温暖。 四生门当代门主吕嵩,坐在客厅宽大的落地窗前神情悠然地品着茶,透过明亮的玻璃窗,便能看到八百里洞庭烟波浩淼,湖天一色。 “苏成的态度很强硬啊。”吕伟阳站在窗前,扭头笑着说道。 “没用的。”吕嵩放下茶杯,摸索着手腕上晶莹剔透的一枚碧绿玉镯,淡然道:“这盘棋在对手不知情所以根本来不及落子的情况下,就已然被我们摆成了大龙吞宫的收官之势,现在才让苏淳风和万通快递知晓,随意让他们落子,也翻不了盘。最好的结局,无非就是认输,才能够剩下棋盘上那点儿子。不过,即便是能在这时候这局棋后剩余些棋子,也不过是苟延残喘,很快就会被吞尽的。” 吕伟阳走过来,坐到父亲对面,自己倒上一杯茶,笑道:“可这次苏成的态度上来看,似乎不打算认输。” “他拼一把,就是豁出去了所有棋子。想必是苏淳风和他的父亲,都看出了最终的结果一样,所以干脆搏一搏。”吕嵩看了儿子一眼,道:“让乔成、曲宏,给美国的道格拉斯家族打声招呼,再联系下港粤禾媒集团,告诉霍辰禾,阿瑟猜就算是自持身份不想来,但至少也得安排一个代表……这些人都想玩儿一手遥控指挥,置身事外坐观风云的把戏,有那么容易么?” “让他们来?”吕伟阳皱眉道:“一旦他们来了的话,到时候势必会瓜分走一部分利益的。” 吕嵩瞪了这个颇有心计谋略的儿子一眼,道:“伟阳,你看事情还是不够透彻。如果不把外部的势力直接拉进来的话,你以为我们就真的能够在大局已定的时候获取到利益么?说到底,我们不过是草莽江湖的身份,莫说是徐家、卢家这样的显贵权势,就是晋西省的乔家、曲家,都比我们在现实社会上权势人脉的影响力要大得多。而且你要知道,这盘棋到了收官的阶段,我们就该往后退了,上面的斗争,稍微掉下来几块碎砖烂瓦,就能把我们砸碎。而在斗争结束的时候,我们想要从中分得一杯羹,又得防范他们灭口的行为,就必须拉上这些外来的势力,这样的话,作为主导者的我们,才能够有足够的资本和实力,去争取一份应得的利益。” “那道格拉斯家族和阿瑟猜……” “外部势力的进入,会让徐家、卢家意识到,和术士之间的交际,还得靠我们,并且在这件事之后,想要摆脱掉与术士之间的关联,甚或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是不可能的。”吕嵩笑了笑,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道:“而道格拉斯家族、阿瑟猜一脉的势力,也会清楚,想要进入华夏国内,在奇门江湖的眼皮子底下牟取利益,没有我们的协助,是不行的。至于这次共同出手针对万通快递……他们只能当作单纯的复仇,也可以作为讨好、拉拢我四生门,拱手奉上的礼物。” “西北世音宗那边?” 吕嵩摆摆手,道:“世音宗这次只能旁观,不能发声的。” “为什么?” “徐家、卢家不会让他们出现的。”吕嵩笑了笑,颇有深意地说道:“豫州省肖家为什么愿意接受我们的示好,和我们保持联系?这是一放一收的考虑,石林桓自愿离开肖家,肖家为了干净也愿意与石林桓撇清关系,但肖家仍旧需要更有实力的奇门术士相助,或者说,是提前埋下棋子以应不时之需。想必,肖振所说当初肖全景在京城为术法所害,应该就是西北世音宗出手的。” 吕伟阳惊骇道:“那我们,岂不是和徐家、卢家,站在了对立面?” “有么?”吕嵩微笑道:“那是肖家和卢家之间的斗争,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而且这次,我们可是和徐家、卢家,站在同一个立场上的,他们利用、胁迫肖家参与此事,与我们无关。”说到这里,吕嵩双眼眯缝,一抹寒光闪现,阴阴地说道:“历史以来,官宦家族和奇门江湖术士牵连越深,忌惮就越多,越是难以深陷其中拔不出腿来,这次……我们以退为进,就要让徐家和卢家清楚地知道,必须用我们去制衡世音宗,从而摆脱在此事件中,他们与外部术士势力之间的关系。为此,他们也必须认可我们在其中应得的利益,而且,还要在以后协助我们。否则的话,他们可以拿和术士的勾连当作胁迫肖家的条件,肖家何尝不能在以后因此去胁迫他们呢?同样,如果肖家和徐家、卢家真的达成了和解的话,对于我们,对于所有参与到这件事中的术士来讲,才是真正的威胁。不然的话,你以为美国的道格拉斯家族和泰国的阿瑟猜势力,为什么在这起事件中,不肯到华夏来,只肯遥控指挥,哪怕是最终分不到丝毫的利益?” 吕伟阳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 “通知你叔叔、李师伯、姜师叔他们。”吕嵩微笑着,但神情格外严肃,道:“对道格拉斯家族、阿瑟猜一脉交谈时,不妨语气强硬些,把利害关系都说明了,想要达成报复苏淳风的目的,又想在以后的华夏大地上吃得开,那么和四生门合作,就别抱着利用四生门的心理,该站出来的时候,就要站出来。” “是。”吕伟阳起身应下。 叮咚。 门铃声就在此时响起。 过了一会儿,穿着朴素的老管家从外面进来,恭恭敬敬地站在玄关处,道:“门主,有一位姓纵的先生,找您。” “姓纵?”吕嵩皱了皱眉,旋即舒展开来,道:“贵客啊,赶紧有请!” 老管家应了一声,转身出去。 吕嵩微笑着起身大步往外走去,一边说道:“走,一起出去迎接下。伟阳,一会儿你只管去办你的事,我接待就好……纵仙歌亲自登门拜访,还真是稀奇啊。” “爸,纵仙歌会不会帮着苏淳风?” “帮又如何?”吕嵩微笑着停步,道:“纵横船运集团在国内该得的利益占有得差不多了,如今青鸾宗的重心在海外市场,迈入新世纪之后,国际市场愈发纷繁复杂,术士界与国内迟早要接轨,所以当前青鸾宗高手尽皆随船出国。坐镇国内管控家族和青鸾宗的纵仙歌,肩上的担子不小,所以即便青鸾宗是奇门江湖第一大宗门,纵仙歌更是天下第一人,也不敢轻易去招惹徐家和卢家这样的高门权贵。” 吕伟阳面露释然。 父子二人走出别墅,纵仙歌已然在老管家的引领下走到了院子里。 “纵老哥,真是稀客贵客,我这里蓬荜生辉啊!”吕嵩面露欣喜之色,一边快步迎上前去,一边拱手客气道。 “纵伯父,您好!”吕伟阳更是躬身施礼。 身躯魁梧的纵仙歌神色如常,微拱手示意,客套一番后,吕伟阳面露歉意地表示还有事去做,纵仙歌自然不会在意。 两人进入室内客厅落在,老管家沏上茶水离开。 “纵兄难得驾临寒舍。”吕嵩客气道:“这是……有什么事指教?” 纵仙歌眼睑微垂,端起杯子慢慢喝下一杯茶,这才淡淡地说道:“万通快递的事情,我听说了。” “哦。”吕嵩略显惊讶,道:“纵兄的意思是?” “青鸾宗和四生门,是世交,你我二人也是故交了。”纵仙歌淡然说道:“你了解我的脾性,不会去任人指示,更不会受谁的恳请做和事佬……所以这次前来,是我考虑到本宗与四生门的世交情分,以及你我之间数十载的交情,想劝你在万通快递的事情上,收手。你应该知道,万通快递的事情看似简单,实则牵连到了权贵势力之间的争斗,所以,四生门和你,最好不要卷进去。” 吕嵩点点头,斟酌一番后,微笑道:“我知道,纵兄绝非是来做说客的,是出于好心提醒我。但正如纵兄刚才所说,这件事牵涉到权贵势力之间的争斗,所以现在,四生门想退恐怕也退不出了,再者,还有国外的势力牵扯进来,如果四生门现在退出的话,不说之前的努力都化作乌有,还会惹下权贵以及国外势力,四生门以后无论想要在国内发展,还是走出国门,恐怕要处处碰壁。” “现在收手,一切都还来得及。”纵仙歌神色认真。 “纵兄,青鸾宗会在这件事上,做些什么吗?”吕嵩答非所问地说道。 纵仙歌摇了摇头,道:“事实上,苏淳风来找过我,如果不是这次事件牵涉到四生门,而且是你站在了苏淳风的对立面,我已经下决定支持苏淳风了。但我已经拒绝了他,同时,也不希望看到你和四生门,再输掉……因为奇门江湖联盟的事情,还有你以往与李全友走得太近,导致四生门输得太多,别再输了。” “这件事,我不会输。况且,如果我不做这件事,就等于是继续输下去,四生门如今在奇门江湖上,几乎成了笑柄。”吕嵩自嘲般笑了笑,道:“虽然,我四生门和苏淳风之间没有直接的冲突,可奇门江湖人尽皆知这暗中的争斗。所以,奇门江湖上有苏淳风一日,我的心里就扎着一根刺,四生门头上就压着一份屈辱,在江湖上,四生门就抬不起头来……且不说这次事件能否让苏淳风低头,至少,做了这件事,就说明我四生门没有怕了年纪轻轻的苏淳风!” “吕嵩啊。”纵仙歌食指拇指捏着茶杯边缘轻轻转动,道:“近乎于单枪匹马的苏淳风,如此突兀地出现在奇门江湖上,短短几年时间就声名远播,几起事件中都能最终成为胜利者……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 吕嵩眯眼微笑着思忖了几秒钟后,摇摇头。 “你其实很清楚。”纵仙歌毫不留情面地直接说道:“因为,苏淳风不仅仅是修行天赋资质高,个人修为境界深,实力超群,也不是因为他身后那位缥渺无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师父,而是,明显处于弱势的他,每次都稳稳地站在了道理的一方,无需去刻意经营什么,自然就会有人站出来帮他。” “纵兄的意思,是我四生门不讲道理咯?” “不全是。”纵仙歌说道:“道理在诸多事件中,本身就是一个相互且矛盾的存在,没有绝对性。但坦率地说,苏淳风似乎从来没有刻意针对吕家和四生门,做过什么。所以这次……吕嵩啊,不妨放放手,何必再次惹下苏淳风?更何况,一旦你们输了这次,以后在奇门江湖上,会更被动。” 吕嵩自信地笑了笑,摆手道:“纵兄,这件事之后,如果你出面为苏淳风说情的话,我可以考虑和解,因为至少四生门与苏淳风之间,也算是有赢有输,否则的话,我四生门在奇门江湖上,颜面何存呢?” “你很有自信?” “不止是我。” “好吧,我言尽于此。” “不管怎样,还是要谢谢纵兄的好意。” …… 正月十四。 上午十点多钟。 这些年经济发展水平相对较为落后的豫州省丹凤市市内,一家起名“宜家酒店”,实则纯粹就是一个楼下经营小餐馆的普通旅馆,一间单人间里,苏淳风坐在房间里唯一的一把单人沙发上,打量着简陋狭小的环境,还不错,连独立卫生间都没有的房间里,竟然还在陈旧的桌上摆放了一台21寸的彩色电视机。 在他对面那张单人床上,一位看上去也就二十五六岁的青年斜倚在床头叠起的被褥枕头上,叼着烟神情玩味。 青年的长相很普通,有点儿憨厚,穿着朴素。 就像是…… 一位从穷乡僻壤之地,过完年后到城里来找工作却没找到,只得暂居便宜旅馆的农民青年。 “看来杀郞延,让你的修为境界提升了不少。”苏淳风从兜里掏出一包中华烟,撕开抽出一支点上,然后直接把一包香烟扔到了青年身侧的床头柜上,道:“杀生门传人,以杀术士来提升心境,历史以来就是奇门江湖上独特的存在。早晚都要走上术士杀手的路子,不仅仅是用来提升修为,更是要凭此手段赚钱养家过日子……” “有话直说。”屠惜掳打断了苏淳风的话。 苏淳风笑了笑,道:“杀三名术士,没有时间限制,十年八年,两天之内做到也行,随你安排,开个价吧。” “呵呵。”屠惜掳冷笑道:“你不是把我当朋友么?出价雇我杀人,这算什么?” “两码事。”苏淳风摆了摆夹着香烟的手,悠悠喷吐出袅袅烟雾,道:“我一直都想把你当朋友,不过,想来你现在还没把我当朋友,所以实在谈不上有多深的交情。不妨告诉你,我想和你做朋友的最初目的,是为了防止有一天成为杀生门传人的目标。另外,即便真的以后咱俩成了朋友,甚至是有着过硬交情的兄弟,这在商言商,我不能破了你以后术士杀手的规矩。” 屠惜掳稍作思忖,突然屈指一弹,燃烧着的烟蒂直飞向苏淳风面部。 苏淳风夹着烟的左手拇指、小指一捏,心中默念一声“斥!”却见那疾飞而来的烟蒂骤然凭空悬停,就在他面前一尺距离,红红的烟头还燃着,能看到烟雾袅袅,两片细碎的烟灰从上面轻飘飘落,然后烟蒂骤然一抬,笔直竖立着掉落在地。苏淳风笑道:“你还真是玩心很大啊,这种小把戏有意思?” “这叫时时刻刻练功,你不懂。”屠惜掳翻身,双臂一抬,然后头枕着交叉在脑后的双手,道:“说吧,都有谁?” “四生门门主吕嵩、美国加利福尼亚州道格拉斯家族的族长、泰国白衣大-法师阿瑟猜。” “嘿,还得杀到国外去?有点儿意思了。”屠惜掳一副颇感兴趣的样子,似乎根本不去考虑苏淳风说出来的这三位人物,尤其是泰国的白衣大-法师阿瑟猜,修为高深,实力强悍,想要刺杀这样的人物难度有多么大。他笑眯眯地看着苏淳风,道:“只是这来回的差旅费,就够高了,而且我一不懂外语,二来出国审核严格,暴露身份的风险性太高。能不能换俩目标?比如青鸾宗的宗主纵仙歌,那位天下第一的锁江龙,不是向你发起将来的约战了么?干脆你先别急着迈入醒神境,把纵仙歌留给我,我一直都想着将来杀纵仙歌一次……这样吧,杀纵仙歌的话,我不收费。” 苏淳风面带微笑地看着屠惜掳,没说话。 十几秒钟后,屠惜掳仰脸看着天花板,幽幽说道:“好吧,价钱你看着给……但还有一个条件。” “说。” “以后,不管我妹妹遇到什么样的困难,要应对多么强大的人物。”屠惜掳盘腿坐起来,盯着苏淳风,道:“你必须,护着我妹妹。” 苏淳风想了想,道:“她为人品行不错,至少不会生事,我答应你。” “痛快……” “等等。” “嗯?” 苏淳风皱眉道:“你该不会,打算将来让你的妹妹,做术士杀手的中间人吧?” “扯淡,我不会牵连她的,只是以防万一罢了。”屠惜掳躺回去,继续望着天花板,道:“杀生门总要传承下去的……哎对了,苏淳风,你干脆再答应我一个条件,我用之前你答应和我公平斗一次的机会换,怎么样?” “什么?” “告诉我,你怎么知道我和我妹妹身份的?” 苏淳风起身,道:“晚上七点半,我来接你,找个没人的地方教训你一下……唔,如果你伤势不重,有把握的情况下,过完元宵节,抓紧时间先把吕嵩解决掉。当然,如果伤势过重的话,杀吕嵩的事情不急。” 说罢,苏淳风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呵呵。”屠惜掳拿起床头柜上苏淳风扔下的中华香烟,掏出一颗点上,自言自语地说道:“先把你苏淳风给干个半死,然后再去杀了吕嵩,唔,你小子倒是耍得一手好计谋,如此一来,别人就没办法怀疑你和我有关联了。”撇嘴啧啧了两声之后,屠惜掳又面露一丝嫉妒的忿忿之色:“妈-的,比我还年轻好几岁。” 小旅馆外,苏淳风坐在车里给王启民打了个电话,然后驾车驶离。 年前放寒假后,苏淳风就和单蓁蓁联系过,希望和她的哥哥见一面,理由倒不是什么杀人,而是让屠惜掳和他联系,之前答应要给屠惜掳单挑的机会,想来他的身体应该恢复得差不多了,早点儿斗一场得了,省得心里压着这回事儿。 正月初十的时候,苏淳风接到了屠惜掳的电话。 在丹凤市见面,是屠惜掳的意思。 既然很巧合地到了丹凤市来见面,简单的谈话后,苏淳风自然要顺便去看望一下已然在这里定居了的王启民——毕竟是前世的师父,即便是苏淳风今生对于前世诸多事宜有着太多的怀疑,可到底难以割舍掉那份情,而且他显然几乎肯定,自己前世面临死亡,却能够重生来过,肯定与前世最后那一刻王启民守在他身旁有关——这,十有八-九就是诡术传承的绝密。 更何况,今生和王启民之间的情分,也已然扯不断了。 除了看望王启民之外,苏淳风其实还想要看看刁平,这位注定会轰动奇门江湖的诡术传承者,如今修为到了什么程度?苏淳风记得上次龚虎说,刁平的修为进展速度太快,使得王启民都不得不想办法压制其修为的提升。 而苏淳风记得清清楚楚,前世,自己正是在2003年,冲冠一怒为红颜! 631章 再派人出击 在王启民热情的引领下,苏淳风跟随着走进了这栋陈旧的楼房一层六十多平米的小房里。 两室一厅的格局,狭小的客厅还兼着餐厅,一张双人沙发放在角落里,再加上一台老旧的电视机,茶几,显得格外拥挤,但干净,布局合理。苏淳风这还是第一次来到王启民在丹凤市的居住处,进屋后就不由得打量了一番。 客套寒暄中,苏淳风让王启民先坐到了沙发上。 然后,他把礼品放到旁边,不由分说,认认真真地在茶几前下跪,叩头:“淳风给王老师拜年了……” 意料之中,却又在意料之外的拜年,让王启民颇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赶紧起身过去拉着苏淳风起来,一起坐到沙发上,道:“淳风啊,以后拜年没必要行这样的大礼,虽然,嗯,虽然你我师出同门,可毕竟我们的身份较为特殊,更难以确定在门中的辈分高低,而且你又不想传承诡术,所以……” “您是我的老师。”苏淳风笑道:“这年拜得有些晚了,还好没出元宵节。” 王启民从茶几上拿烟,却是被苏淳风伸手拦下,一边从来时拎的礼物袋子里,拿出一整天的中华香烟,一边寒暄着闲话一边拆开。 “这,这礼重了……” “我平时就抽这个,谈不上贵不贵,您老知道,我有这个条件。” “今天来丹凤市,有什么事?” “这不,来看看您。”苏淳风笑着给王启民点上烟,一边神情随意地看了看开着门的两间卧室,道:“刁平没在家?” 王启民抬腕看了看手表,道:“快回来了,这孩子练功勤奋,早早不上学了,也没出去找活儿干,我也不指望着他出去挣钱,就让他在家里勤于修行和习武。我呢,年前看大门的工作没了,寻思着元宵节后再找份工作,随便干点儿啥都行,挣多挣少不要紧,再说了,还有份退休金,够吃够喝,也就知足了。” 苏淳风沉默了一会儿,道:“刁平的修为怎么样了?” “提升得很快,我有些担心,这一年多来一直靠术法强行压制着他的修为和丛生的戾气,也为此,不敢让这孩子出去打工挣钱。”龚虎叹了口气,道:“虽然每日大运动量的体能消耗锻炼,会磨去部分戾气,也会让他疲累不堪中少想些事情,防止心魔的膨胀,但想来……也压不住多久了,最迟再有一个月,就进炼气境。” “那您,准备让他入江湖?” “看看吧,依我的想法,还是要再修行两年,毕竟炼气初境的修为,略浅了些,两年内莫说能否再迈一道坎,巩固下修为也是好的。”王启民笑了笑,道:“其实对于奇门江湖来讲,炼气初境算得上迈入了高手的行列,更多的奇门江湖术士,终生都徘徊在炼气境之下,甚至固气中期都难进。只不过,平娃要面对的仇人,很强大,而且一旦大仇得报,在以后的奇门江湖上,所要面对的,也将是一个个高手。就怕平娃这孩子,耐不住啊,血海深仇,他忍了四年,如此小的年纪,不容易。” 苏淳风点点头,知道这种事情他根本无法阻止,也没理由去阻止,转而问道:“王萱姐呢?还在炼气初境么?” “中期了。” “好快……” “是啊。”王启民略显欣慰,又有些可惜地说道:“只是缺乏些实际斗法的经验,而且天性胆小优柔寡断,委实不太适合做术士。” 苏淳风摇摇头。 没等他再说什么,王启民已然岔开了话题,道:“听说,你家里的公司遇到了难事,现在怎么样了?” “唔,还好。” “也帮不上你什么忙……” “没事。” …… 没有等到刁平回来,苏淳风婉拒了王启民挽留他吃午饭,告辞离去。 来时还想着看看刁平的修为如何,不过在听了王启民对刁平修行进展的简单介绍后,苏淳风忽而就不想与刁平见面了——没必要,两人见面之后,无非是他的心态淡然,而刁平则是一股子狠戾顽劣的好胜心与他对视甚至犟几句嘴罢了。 随便找了家烩面馆吃了碗烩面,思忖一番后,他又找到了屠惜掳。 正打算出去简单吃点儿饭的屠惜掳,笑眯眯地把他迎进房间里,道:“无聊了是吧?再等一下午没什么意思,这样吧,你赶紧回去忙你的,你们开学后,我去京城找机会刺杀你一次……放心吧,不会要了你的命。” “嗯?”苏淳风略显诧异。 “既然做戏,就要做得认真些。”屠惜掳叼着烟说道:“我知道,和你玩儿什么公平比斗的话,无论是斗法还是格斗,我都不是你的对手。但那很没意思,而且你应该也很清楚,刺杀与格斗、斗法,有着天壤之别,不能一概而论。所以呢,真要是生死相向的话,你苏淳风取胜的把握,往高处说,也不会超过百分之三十。我这么说你肯定不服气,所以,等着我刺杀你一次吧。” 苏淳风笑道:“别那么自信,无非是玩儿刀玩儿得比较好而已。” “刀,是利器。”屠惜掳很认真地说道。 “罢了,随你吧。”苏淳风摆摆手,道:“你刚才说既然做戏就要做得认真些,是怎么个意思?” “嘿,你小子至于这么装么?” 苏淳风想了想,旋即了悟,却也不去做什么解释。 他这次主动安排屠惜掳去实施刺杀计划,从根本上来讲,就没过多地去考虑忌惮什么,无非就是在四生门对万通快递暗中下手的情况下,杀生门传人刺杀吕嵩,势必会让奇门江湖中人愈发肯定,他与杀生门传人之间的关系。 但那又如何呢? 俗话说虱子多了不咬,更何况人老成精的奇门江湖中人,既然都知晓苏淳风天生聪慧过人,城府极深,想到的恐怕会愈发复杂。所以很多情况下,对简单的人用复杂的思维计谋,对狡诈精明者,用最直接最简单的方法——让别人去超展开思维联想任何可能性,这叫真正的城府。 “你不怕受伤?”屠惜掳笑问道。 “无所谓。”苏淳风摆摆手,自顾自地走到床边躺下,眯着眼说道:“只要你自信受了伤不耽误正事,随你……” “嘿……” “你先去吃饭吧,我休息一会儿就走。” “靠!” …… 回到平阳市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半。 苏淳风接到钱明打来电话,便驾车赶到金茗茶馆里,和山刚土石方工程有限公司的总经理王青见面。 自从赵山刚被抓以来,亲戚、朋友、家人谁都没能见到过赵山刚。便是大过年的,想要去看守所里看望一下,都没能得到许可,只是允许他们往看守所里送些东西。没办法,这是相关规定。 王青这些日子以来,为此几乎跑断了腿,各种关系、花钱…… 终于,在今天上午,王青跟在律师的身边,进入看守所,见到了赵山刚。 “淳风。”王青压低了嗓门认真地说道:“刚哥说了,他判断这次警方把他抓走,很可能会有人要把全国各地涉及到万通快递的几起案子给揪出来,所以让你们提前做好准备。另外,刚哥还说,他有把握让警方掌握不到充分证据,也相信谭军不会乱说,但需要外面给予配合……淳风,不知道你能明白不?” 苏淳风想了想,点头道:“我明白。” “从看守所出来时,我本来想去找天茂集团的肖总,但电话联系,肖总说他没时间,电话里我又担心说不清楚……” “别找肖振了。”苏淳风摇头道。 “为什么?”王青诧异道:“能帮得上刚哥的,我思来想去,也只有肖总了。淳风,中州市那边我们的底子不够,如果不找肖总帮忙的话,刚哥的案子恐怕不太好办。因为涉及到这类案件,其实很多时候不会真的需要充足证据来判决的。况且,证据这些玩意儿,只要有三分真,就能让那七分假的也变成真的。” 苏淳风默然思忖。 过了一会儿,苏淳风道:“这事儿,交给律师去做吧,我这边再想想办法,以后你们不要随意去找肖振,我和他谈。” “可是……” “就这么定了。”苏淳风起身往外走去。 王青皱眉面露不满和困惑——他不明白,为什么今天在看守所的时候,难得一见的赵山刚执意让他出来后,一定要把话带给苏淳风,而且让他听从苏淳风的安排。说到底,苏淳风不过是个二十二岁的小伙子,他能做什么?他又知道什么? “听苏淳风的,没错。”钱明轻轻拍了下王青的肩膀,然后快步追了出去。 到外面,钱明直接跟着苏淳风上了车,道:“师父,要不要我去做点儿什么?实在不行我用术法,去胁迫相关办案人员……” “你疯了?”苏淳风瞪了他一眼。 “我……” 苏淳风轻轻叹口气,想了一会儿说道:“赵山刚因为万通快递在各地干的几起案子,你找王青,他应该知道都有谁参与的,然后问出具体详情,去找受害当事人或者他们当地道上朋友,打探下当地的消息,然后……做点儿什么吧。” …… ps:今日至少四更,这是第一更。 632章 第一波碰撞 “是。” “记住,施术要掌握好度,别杀人。还有,如果遇到了奇门江湖中人插手,直接告诉他们,你是我的徒弟。” “嗯。”钱明面露激动之色。 苏淳风摆摆手:“去吧。” “是,师父。”钱明推开车门下车。 苏淳风开车驶离。 罗同华和武鉴局长那边,还没有回复确切的消息——虽然苏淳风相信,他们肯定会出手的,但具体会做到哪一步,苏淳风心里没谱。所以自己这边该尽力去做的事情,还是要做的。这次无非是个对冲的局面,看似己方这边获胜的几率很低,但正因为如此,做一些过激的事情,就更容易让人接受。 尤其是,负责奇门江湖的特殊官方机构。 况且,苏淳风可是提前和他们打过招呼的,要做些事。 元宵节当日上午,四家投资公司负责与万通快递此次融资事宜的几位重要人物,终于出现在了中州市万通物流集团总部,想要就融资事宜与苏董事长苏成面谈。只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因为没有提前预约,所以明明见到了他们,可苏成却一点儿歉疚之色都没有地当面告诉他们:“我今天没时间,明天下午三点钟你们过来吧。” “苏董事长这是要去……” “回平阳市家里,今天元宵节嘛。”苏成微笑着摆摆手,不容他们再说什么,就在助理褚卓延的陪同下,下楼乘车离去。 回家过节? 明天下午再谈…… 这让四家投资公司的负责人都感到格外的憋闷和恼怒——他们可是揣着胜券在握的傲慢姿态,前来威胁苏成的,可苏董事长,根本就不给他们摆姿态的机会,就这样拒绝了与他们面谈。 都什么时候了? 你苏成竟然还能沉得住气! 怄气么? 总经理兼财务总监陈羽芳,听秘书说起了楼道里的事情后,干脆连门都没出,直接让秘书通知那几位,她也没时间,要赶着回家过节去,让他们明天下午过来……好嘛,几位投资公司的负责人差点儿没忍住要把这栋办公楼给掀掉,这他妈的叫什么事儿啊?你们一个董事长,一个总经理还兼着财务总监,难道不清楚万通快递资金链即将断裂,要面临最大的困境,现在是该祈求我们的时候吗? 站在万通快递总部大楼的楼道里,他们面面相觑,继而冷笑着气愤地走了出去。 倒要看看你苏成,明天会怎么样低三下四求我们! 此时,苏淳风和王海菲正在京港高速公路平阳服务区,等着接张丽飞。 年前放寒假后,张丽飞并没有跟随王海菲、苏淳雨他们一起回来,而是随公司安排的剧组成员,一起奔波于各地拍摄一部计划零三年暑期档的电影。大年三十下午张丽飞才回到家里,正月初二就让父亲驾车送她到中州市机场,乘坐航班去往云州继续拍摄,所以过年的时候,根本没有时间和王海菲、苏淳风见面叙旧。况且,现在以张丽飞的身份,确实也不便出现在公众视野中,哪怕是在乡下老家的农村——因为,去年的宣传造势,让她早已是家喻户晓的大明星了。 这次赶上中秋节抽空回家,张丽飞搭乘的是剧组车辆,却没有通知家里人,而是和苏淳风、王海菲联系,让俩人到高速公路上接她。 王海菲踮着脚往南看着,一边说道:“淳风,一会儿要不要和黄薏瑜联系一下啊?” “联系她做什么?” “过年我们见面的时候,她还说等丽飞有时间回来,一定要聚一聚的。”王海菲笑眯眯地挽住苏淳风的胳膊,说道:“那,我在电话中和丽飞也提起了,她也同意呢。” 苏淳风挠头道:“那你们约个时间地点见面吧,我就不参与了。” “怕什么?”王海菲抿嘴仰着脸歪头笑道。 苏淳风抬手刮了下她的鼻子,道:“我怕某些人表面上开开心心,心里面一个劲儿打鼓,生怕我让人给抢走了。” “去你的……”王海菲撅嘴羞涩道。 说笑间,手机传来有短消息的提示音,苏淳风拿出手机看了下,是褚卓延发来的——之前父亲态度强硬傲慢地拒绝了今日与那四家投资方负责人的谈话,要赶回来过中秋节的消息,褚卓延已经电话告知他了。对此苏淳风持无所谓的态度,其实他知道,父亲现在并不是有多么大的把握能跨过这道坎,而是太相信自己的儿子,能够解决此次严重危机。既然如此,何必再给那些居心不良的家伙们好脸色? 短消息内容是:“淳风,我们在高速公路上,有术士施术试探,我暂时还没有做出反应,怎么办?” 苏淳风皱眉,迅速发送短信:“如果对方动手,杀。” “明白。” 王海菲诧异地看着苏淳风:“发生什么事了?” “唔。”苏淳风收起手机,笑道:“我爹他今天回来过中秋节,要不这样吧,中午咱们一起吃顿饭,晚上你和丽飞,都到我们家做客,大家一起赏月聊天……可惜的是今年市里没有花灯展览,少了个好的玩耍景致。” “得了吧,去你们家算什么事?而且还是我和丽飞一起去,你怎么想的啊?”王海菲笑着捶了他一拳。 “吃醋了?” “去你的!有能耐你让国家法律允许你娶两个……” 苏淳风愕然,怎么个意思? …… 出中州市往北,大约四十多公里的高速公路上。 恰逢中秋节,车辆稀少。 坐在副驾驶位置的褚卓延把手提公-文包竖起在膝盖上,遮着司机的实现,伸手在公-文包的侧边,撑开些,手指灵活敏捷地将两张符箓折叠成两个菱形的小纸扎,然后用食指中指夹住,一边摁下车窗露出几公分的缝隙,寒风立刻涌入车内。褚卓延貌似不经意地将两张折叠好的符箓隔着车窗打开的缝隙扔了出去,一边在内心里默念术咒,左手则是看似随意地搁在公-文包上掐出了一个怪异的指决。 符箓从车窗投出,在高速行驶的车辆造成的烈风中,扑打了两下车窗,便急速荡起向后刮去。没人会注意到,飞起的符箓并没有真的荡去远离,而是诡异地飘荡到了车顶上,紧紧地粘帖在了车顶后排座的上方。 涌入车内的强劲寒风,让司机和坐在后排的苏成,都不禁诧异地看了看褚卓延。 褚卓延已然把车窗关上,笑道:“不好意思,包里有吃口香糖时落下的包装纸,看着很碍眼。” “你啊,就是讲究!”苏成笑道,“我听人说,这叫什么什么强迫症?” “算是吧。” 司机疑惑道:“董事长,啥叫强迫症?” “比如你小子每次开车时,都决不允许车前挡放有任何没用的饰物……非得清理干净了才行。” “哦,呵呵。” 此刻,司机和苏成都没有注意到,褚卓延微微眯起的眸子中,寒芒闪烁。 一辆红色马自达轿车快速从后方驶来,很快便追上了奥迪a6,似乎是因为奥迪a6的速度也不算太慢,马自达后继乏力难以做到很快超车的原因吧,所以出现了短暂的两辆车并行飞驰的时间段。 褚卓延眯缝着眼,双手搁在公-文包上,掐出一个古怪的手决,心中默念术咒。 车外,天地五行灵气汇聚,被飞驰的车辆扯出扭曲的状态,如果用术士的眼光去看,就能看到色彩斑斓的五行灵气汇聚而来,被两辆并行的轿车牵扯出起伏扭曲的彩带。奥迪a6轿车车顶上粘帖的那两张折叠成菱形的符箓,在灵气的环绕覆盖下,诡异地舒展开来,就像是绽放的花朵。 红色马自达轿车内。 看上去年龄也就三十多岁的青年,叼着烟撇着嘴,一脸轻蔑地说道:“我说,你们整天装神弄鬼的,不少赚钱吧?” 坐在后排那名身材略胖的青年,没有理会司机。 青年眼眸中闪烁着狰狞的狠厉之色,他恨不得施术杀死那辆奥迪a6轿车中的董事长苏成。只不过,他接到的吩咐,却是要求施术影响苏成的心智,让其恐慌就可以了。辛如亮有些不明白,苏成的儿子苏淳风,是当今奇门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只是用术法去影响苏成,让其恐慌的话,能起到什么作用?苏淳风只要稍加施术就可以解决这些小问题,所以,倒不如直接干脆地用术法害死苏成得了。 辛如亮掏出两张符箓,黏在一个高不过半尺的小草人上,草人色泽枯黄,上面早有一张黄纸卷着,书写有苏成的名字及身份、年龄、生日,但没有更多具体的生辰八字。辛如亮轻轻吟诵术咒,两张符箓燃烧出火光,迅疾吞噬了整个小草人。 司机大骇,呵斥道:“你他妈点火干啥?” 辛如亮没有理他,掐决的左手轻轻一抹燃烧的草人,火光闪烁两下旋即消失不见,小草人连同符箓,尽皆化作灰烬散落在车里还有他的衣服上。 “操!”司机忿忿骂了一句。 “你如果再敢对我不敬,我就要你的命……”辛如亮抬起眼皮,冷冷地朝着后视镜瞪视了司机一眼,然后扭头冷笑着看向距离不过一米多,同向并行的奥迪a6轿车,突然,他猛地瞪大了眼睛,面露惊恐之色,双手迅速掐决挡在胸前,口中急速吟诵出在司机听来诡异的咒语,接着…… “啊!”辛如亮骤然爆发出了凄厉的嘶嚎声。 司机被吓了一跳,赶紧问道:“你,你怎么了?” 辛如亮瞪着赤红的双目扭头,看向司机,俯身颤抖着双手犹犹豫豫地绕过驾驶位的靠背,抓向了司机的双肩。 “你,你要干什么?”司机猛地踩刹车。 奥迪a6轿车的司机微微皱眉,面露一丝疑惑,不明白那辆即将超过去的红色马自达轿车,怎么会突然刹车减速。其实依着他的性子,刚才就想狠踩油门把这辆红色马自达远远甩开的——老子开的是奥迪a6,还跑不过你马自达?但车里坐着的,是董事长苏成和董事长助理褚卓延,司机不敢由着性子驾车。 接着,这位司机隔着后视镜看到了令他惊恐的一幕,禁不住脱口而出道:“那辆车失控了!” “嗯?”苏成有些好奇地扭头往后看去。 红色的马自达在紧急刹车之后,突然又松开了刹车,速度骤然提升,继而在高速公路上左右摇摆着飞驰,只是短短三四秒钟的时间后,马自达轿车重重地撞上了中心隔离带,在猛烈的撞击下弹开又向右撞去,竟是生生把隔离护栏撞开,随着一声轰隆的闷响,红色马自达翻滚着蹿下了高速公路。 苏成皱眉道:“靠边停下,快报警。” “哦。”司机答应着减速靠边。 “不能停。”褚卓延表情严肃认真地说道:“董事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报个警就行了,我们没必要在这里等候,而且高速公路上禁止随意停车。再者说了,救人是需要专业人士的,我们停下来,又能做什么呢?” 苏成面露一丝疑惑,随即点头道:“那行,小刘啊,走!卓延,你打电话报警。” “好的。” 褚卓延掏出手机拨打了报警电话之后,随即向苏淳风发了条短消息:“其所乘车辆翻下高速公路,生死不明。” …… 高速公路平阳服务区,苏淳风和王海菲,终于接到了张丽飞。让苏淳风略有些诧异的是,裴佳竟然也跟在三辆剧组的车上,而且还跟着张丽飞一起下车,说是没到过平阳市,顺便来看看,明天还要和张丽飞一起返回京城。 考虑到张丽飞的明星身份,几个人没有在服务区多做停留,简单寒暄几句之后,便上了苏淳风的那辆桑塔纳2000。 苏淳风驾车驶出服务区,掏出手机看了看收到的短信息,也没有回复,便把手机揣回兜里,往后视镜上看了一眼,后排座两位大美女许久未见,颇有些激动地手拉手说笑着,苏淳风道:“丽飞,咱们先回家还是出去玩儿?” “回家啊。”张丽飞喜滋滋地说道:“那,我已经和我爸妈说好了,中午都在我家里吃饭,你和海菲不许走哦!” “那行,既然裴学姐第一次到咱们平阳市,下午咱们就去市里游玩一圈,晚饭我做东吧,吃酥鱼和扒兔去,怎么样?”苏淳风笑着看了眼坐在副驾驶位的裴佳。 裴佳面露恬淡笑容,道:“入乡随俗,客随主便咯。” “那就这么定了……” …… 633章 两边谈判同步进行 正月十六。 下午三点钟。 四家投资公司的负责人虽然满心不忿,但还是如约来到了万通物流集团的办公楼内,在总经理陈羽芳的秘书安排下,到会议室等候。 直到三点十二分。 万通物流集团董事长苏成,才姗姗来迟地进入会议室,大步流星走到会议桌的主位坐下,微笑道:“不好意思,刚回来,让各位久等了。” “苏董事长还真是日理万机啊。”港粤禾媒集团的副总经理霍谨冷笑道。 “谈不上,就是有个毛病,恋家,哈哈。”苏成似乎全然不在意霍谨语气中的不忿之色,摆摆手直来直去地说道:“几位既然都到齐了,那就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吧,签约入股我万通快递这都过去一个多月了,可直到现在,万通快递的财务上,却没见到你们四家公司一分钱的资金,怎么个意思?” 实佳基金总裁乔功微笑着把一个文件袋掏出来,道:“苏董事长,不是我们不投资,而是放心不下啊,这里有一些资料,还请苏董事长先看一看。” 苏成向坐在旁边的褚卓延点了点头。 褚卓延起身走过去,把乔功放到桌上的文件袋拿到苏成面前,并站在苏成身旁把文件袋打开,抽出里面仅有的几页纸张。 苏成神色随意地浏览着。 “之前签署的协议,我们经过商议后,觉得协议不太合理,所以……”湘和控股集团投资部总经理吕岭颇显傲慢地靠在椅背上,点燃了一颗烟抽着,不急不缓地接着说道:“我们之间的合作,应该重新拟订一份协议。” 城华集团董事长蒋福平的右手中指轻轻敲打着桌面,微笑着对乔功说道:“动辄二十多个亿的投资,不能往火坑里扔啊。万通快递在之前的谈判过程中,可从来没有提及过这些细节问题,而我们也一直都被万通快递这两年的快速发展所迷惑,若非签约当日,赵山刚被警方带走,我们恐怕到现在还蒙在鼓里,说不得这二十多个亿,明天就有可能眼瞅着打了水漂啊。” “而且经过再次审核和严密的预算之后,发现万通快递的实际价值很低,甚至都不超过十个亿。”乔功接过话说道:“其快速发展所采取的手段,竟然是犯罪,这就让万通快递有了更大的不稳定性,如今赵山刚被抓,如果这个人其它的案子被警方查出来,又恰恰和万通快递相关,那我们的投资……” 吕岭摇摇头,叹口气道:“莫说收益了,本金回拢都是个问题,遥遥无期咯。” 几个人一唱一和,语气中明显透着威胁讥诮之意。 但他们很快发现,苏成压根儿就没去细看那些文件里的内容——如之前就预料到的那般,全部是有关赵山刚这两年在各地,因为万通快递与地方势力之间的冲突,所犯下的一系列案件,桩桩件件无不是性质恶劣,足以惊人的案子。 这也难怪,毕竟,这些案件中,赵山刚要对付的那些人,都不是善类。 不采取极端的手段,怎么能降服那类人呢? 苏成放下那几张纸,也不说话,神色平静,没有丝毫怒意地注视着一唱一和的四家投资公司负责人。渐渐的,他的脸上和眸子中,竟然还带上了一些戏谑轻蔑的表情,直到所有人停止了说辞,皆有些莫名其妙他的神情时,苏成才慢慢悠悠地说道:“我不知道各位从哪儿弄来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坦率地说,看到这上面的内容,我首先想到的就是让法务部门给各位致函,这算是对万通快递的污蔑诽谤吧?当然,按照协议规定,咱们现在还是合作伙伴,都是万通快递的股东,所以没必要把事情搞僵了。另外,这些凭空捏造的东西,说到底针对的也不过是赵山刚个人而已,和万通快递没有任何关系,更何况,赵山刚犯罪与否,是警方的事情,和各位无关吧?那么……和各位公司投资万通快递的事项,就更没有什么直接关系了。” “嘿,苏董事长说得轻巧啊。” “这些案件一旦落实,万通快递在几个案发地的分公司,都有可能被执法机关依法查封禁止营业吧?甚至,会牵连到整个万通快递的运营。即便是不至于查封万通快递,可传到社会上,造成的影响也极坏,而万通快递的声誉、经营,都不可避免地遭受到沉重打击,那么,我们的投资损失,谁来弥补?” “苏董事长,从您这番话里,我似乎能猜到,万通快递在融资之前,甚至是在建立最初,就是想要不择手段地快速发展起来,然后融资之后获益,根本就没考虑过,万通快递的持续发展。” “所以,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骗局!” …… 与此同时。 万通物流集团总经理陈羽芳的办公室内。 苏淳风神色淡然地端着茶杯,轻轻喝下一口,微笑着对坐在侧对面沙发上的肖振说道:“肖总,听我父亲说,你想要把天茂集团持有万通物流集团和万通快递的股份,以低价转让给我们,是么?” “淳风,我希望你不要误会,天茂集团去年初冬,就有计划要精简集团的对外投资,将集团的重点业务放到矿产和地产开发行业,而且,因为这样的计划,集团的流动资金可以预见的是,今年会极为紧张。”肖振面露歉意地解释道:“集团高层多次会议讨论后,决定尽可能将万通物流、万通快递的股权转让出去。但因为协议条款的约束,万通物流、万通快递的股权又不能随意出售,所以只能考虑,低出十几个百分点,转让给万通物流集团,或者是集团主要股东……” “这我可以理解。”苏淳风点点头,表情温和地说道:“不过,依照协议这样做,不仅违反协议,也涉嫌违法了。但正如你所说,只要双方愿意,钻协议的空子,打个擦边球还是勉强能说得过去。目前情况下,因为四家投资公司投资入股万通快递,却迟迟不肯注入资金的问题,我们现在其实不太适合谈这个问题,想必你也能够明白。不过,咱们之间是朋友,这么久的关系了,没必要非得条条框框搬得太清楚,那显得太生分,不够意思。所以,我考虑后,觉得只要董事会通过的话,这个方案可以实施。” “嗯?”肖振怔了下,他全然没想到,苏淳风会如此痛快的答应。不过,要说董事会通过的话…… 这也是个难题。 苏淳风平视肖振,很认真地说道:“董事会这边,我也可以帮你说服。但有些话,咱们还是讲清楚的好,股权转让,毕竟不是小事,而且公司现在所面临的情况你也知道,相互之间,总要都站在对方的立场上想一下。” “淳风……” 苏淳风抬手制止肖振的话,接着说道:“你知道,万通快递此次融资的规模,以及目前万通快递的实际资产价值多少。目前以万通物流集团去收购天茂集团的股权,不太现实,股东会议上也很难通过,毕竟,万通物流集团的财务也拿不出这么多的资金,而且银行贷款即将到期,四大投资公司的资金如果还不到账,万通快递就要面临资金链断裂的风险。所以我的意思是,以我父亲作为万通物流、万通快递最大股东的身份,收购天茂集团的股权,但收购价,远不能依照当前融资的市值来计算。” “那,淳风你觉得多少合适?”肖振几乎是毫不犹豫地问道,内心里,却愈发困惑和犹疑——他不相信,苏成,或者说苏淳风,能够在短时间内筹措到数亿的资金。因为万通快递融资之后,看似苏成的身价已然有二十多个亿,但事实上,其个人的实际资产,恐怕到现在连两千万的现金都拿不出来。 更何况,当前局势下,谁会不长眼借给苏成个人,或者更确切地说,借给苏淳风几个亿的资金? 苏淳风微笑道:“最多,当前市值的三成。” “这……”肖振面露为难之色。 “已经很高了。”苏淳风拿起烟来点上一颗悠悠然说道:“经受了目前万通快递所遭遇的这次危机事件之后,即便是艰难地迈过了这道坎,万通快递,包括万通物流集团的市值,都不可避免地会出现极大的跌幅,我想,肖总你应该能想到这一点吧?” 肖振思忖一番后,道:“只有目前价值的三成,我自己做不了主,需要回去召开会议商讨。” “今天,四家投资公司的负责人都来了,现在就在会议室和我的父亲谈,肖总,我没有时间等你们天茂再去商讨,也懒得拖泥带水。今天之所以是我找你来谈,是因为我决定,和你当场做一把对赌。你明白,只要那边会议室里谈崩了,那么天茂集团连一成的价钱都拿不到。而且很显然,你心里更清楚的是,这件事不可能谈妥,即便是谈妥了,万通快递的市值也会在新的协议中,下降至少百分之七十到八十。”苏淳风目光如刀,淡淡地说道:“而我之所以在赢面如此小的情况下,还答应出这么高的价格与你对赌,是因为,我还有一个条件……” 634章 父子俩全是粗人 “什么?” “肖家,保赵山刚平安!”苏淳风双眼眯缝起来,道:“这一点,万通物流集团,或者说是我们家,付出的代价不算低吧?” 肖振低头思忖了一会儿,充满歉疚地说道:“现在放赵山刚出来,很难做到,我只能说,万通快递的事情结束之后,才能让赵山刚平安出来……我想,你也应该能想到,无论是万通快递的经济纠纷,还是赵山刚的刑事案件程序,这些事情要出结果的话,动辄就会拖上半年甚至一年还多,所以急不得一时半会儿。” “夜长梦多啊。”苏淳风冷笑道:“你说,我现在还能相信你么?” “我以人格担保!”肖振昂首说道,旋即苦笑着摇摇头,道:“对不起,我知道现在我说这种话,似乎有些无耻,但请相信我,这次天茂集团的事情,肖家也确实是被逼无奈之举,更没想过从中牟利。” 苏淳风看着肖振,直到把他看得愈发歉疚,无颜低头,才说道:“一言为定。” “淳风,谢谢你……”肖振歉疚,激动,神色诚恳地说道:“相信我,这次事件之后,我会想尽一切办法去弥补你们家的损失。” “过头饭能吃,过头的话,不能乱说。你还是烧高香祈求肖家能够自保吧。”苏淳风起身走了出去。 肖振愕然。 坐在办公桌后面,一直都冷眼相视,没有表态的陈羽芳,面如寒霜,语气清冷地说道:“肖总,抓紧时间回去召开会议吧,通过后就过来,和万通的股东们开个会,总要走个过场,然后把协议签了,我姐夫好给你们天茂集团转账。” “多,多少?”肖振尴尬问道。 “我算过了,加上万通物流集团百分之十的股份,总计需要支付天茂集团三亿六千八百五十多万元,唔,我姐夫和淳风说,凑个整数,三亿七千万吧,无所谓了。”陈羽芳冷冷地挥手逐客,把目光转向了电脑,轻轻敲打着键盘。 肖振满心歉疚地告辞离开。 …… 会议室内。 董事长苏成全然没有把几个投资公司负责人的态度和言辞激烈的话语放在心里,也不急于去和他们争执什么,直到他们说得口干舌燥又得不到丝毫回应,自己烦躁地渐渐消停下来时,苏成才说道:“赵山刚被警方带走立案调查,和万通快递无关,更和我们之间的合作,和股权协议没有任何关系。如果就凭这些事,就作为不履行协议,不按时向万通快递汇入资金的理由的话,那很抱歉,咱们只能在法庭上见了。” “苏董事长,说这句话之前,可要想好了啊。”乔功冷冷地说道。 “难道还有别的办法么?”苏成冷笑一声,道:“乔先生不会是想着,四家投资公司无需向万通快递支付持股资金,还能拿着万通快递的股权吧?” 乔功哼了一声,这话怎么回应? 霍谨摇摇头,面露和事佬般的微笑,道:“苏董事长,倒不是我们不肯投资,只是因为赵山刚的案子,大家对于万通快递的信任度,还有近来的考评,都下降了数十个百分点。不可否认的是,万通快递仍旧有它的市场价值和发展前景,但投资回报率目前看来已经很低了,而得到效益回拢的时间,也必然会延长。所以我们考虑,万通快递的股权收售协议,有必要依照我们最近核算评估的万通物流实际资产价值和发展前景,从新签订一份协议,这样才会合理公平一些。” “这是小孩子玩儿过家家么?”苏成挥手态度蛮横地直接拒绝,根本没去询问这四家投资公司,想要出多少钱。 也就是说,没得谈! 强硬! 吕岭冷笑着哼了一声,阴阴地说道:“苏董事长真是快人快语啊,既然如此,我也不妨实话告诉苏董事长,刚才你所看到的那几起案子,我们手里掌握有充分的证据,不但可以证明赵山刚犯下了重罪,还能够证明,那几起性质极为恶劣的案件,都和万通快递,脱不开干系……坦率地说,如果苏董事长真不想谈的话,那么……”吕岭耸耸肩,阴笑着看了看联手前来的另外三家投资公司负责人,道:“咱们也只好把那些花费了不少代价才搞到手的证据,交给警方了。” “唉,我觉得这又何必呢?”蒋福平笑着看向苏成,道:“真到了那种地步,万通快递可就一点儿机会都没有了,苏董事长,万通快递涉案被查封的话,就是想要告我们违约,依法申请赔偿,恐怕法院也不会受理了,是吧?” “赔上三两千万也无所谓。”乔功更是大大咧咧,趾高气昂地说道:“一场官司打下来,别的我不敢说,但耗上个三年五载还是没问题的。到时候咱们每家公司分摊一下,还分不到一千万的赔付代价。更何况,法院不一定就支持他们的诉讼请求呢,别到时候我这边只需要赔付一二百万就可以,那真是……小意思咯。” 霍谨眯着眼,威胁意味十足地淡淡说道:“苏董事长,你确定没得谈了么?” “董事长……”站在苏成身旁没有再坐回去的褚卓延弯腰,轻声道:“我们还是听听几位老总的建议吧,既然事情有的谈,不妨……” “去他娘!”苏成骂骂咧咧地瞪了一眼褚卓延。 褚卓延立刻微笑着站直了身子,一言不发。 苏成双眼瞪得像是铃铛,扫视几个投资公司的负责人一眼,好似在这一瞬间恢复了他出身农村,没啥文化粗俗土老冒的本来面目,呵道:“谈个屁,老子年轻那会儿从尸山血海的战场上都生生死死地滚了过来,还怕这点儿破事?娘的,还敢威胁老子,明说吧,老子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儿,你们他娘爱咋样咋样!不是觉得之前的协议不合理么?那老子就告诉你们,这协议,老子今天做主了,万通快递单方面废除协议!都给老子滚,有能耐到法院告老子去!去吧!” 所有人都愣住了。 协议作废? 他妈-的,这份协议可以做废,也是大家都希望作废的。但是咱们的目的是重新拟定一份协议啊——可是,苏成身为万通物流集团、万通快递的董事长,直接代表公司单方面废除协议,而且明显一副不打算再谈判合作什么新的协议…… 都是商场上摸爬滚打多年的老油子,岂能不知道,如果凭此就去法院起诉万通快递公司的话,官司赢的几率很低,因为是他们四家投资公司违背协议在先,按照之前协议中的条款,万通快递确实有权力通过董事会的会议表决后,废除协议——里面有一条当时几方达成妥协的条款,委实对万通快递有利。 协议废除了,那四家投资公司还丛中渔利个屁啊? 虽然说大家都早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那就是付出一部分资金损失,也要把万通快递整垮,到时候让京城的权贵捡走大便宜,权且当作送礼结交权贵了。可事实上,四家投资公司还是希望,苏成能够在他们的胁迫之下,把协议签下来,然后四家公司以极低的股权价格,将万通快递的部分股权吞下。接下来再实施下一步行动,把万通快递彻底整垮,到时候京城的徐家和卢家出面收网拿下万通快递,他们作为先锋,且又是早已低价拿下的万通快递股权,徐家和卢家总不好意思还要吞走吧? 而有了徐家和卢家入主万通快递,运营两三年整合上市之后,四家投资公司都将收获巨大的利润…… 可苏成,直接把合同一撕,桌子都给掀了! 谈个屁! 合同作废。 就在四位投资公司负责人瞠目结舌,刚刚回过神儿来要说点儿什么时,苏董事长的助理褚卓延微笑着躬身说道:“董事长,虽然协议由我们单方面废除之后,他们有权上诉到法院,但这,并不影响我们依照协议起诉四家投资公司赔偿万通快递的损失。当然,无非是打一场可能要耗时一两年之久的官司。” “十年八年也无所谓,法务部的人闲着也是闲着。”苏成摆摆手,看都不看那四名投资公司负责人,大步走出了会议室。 走出会议室的门,苏成还极其没素质地啐了口唾沫:“谈你大爷!” 褚卓延颇有些绅士姿态地站在会议桌旁,面带微笑地看着四位神情愕然,面面相觑的投资公司负责人,伸手提醒道:“几位,请……” “好,很好!” “我看你们万通快递能撑到什么时候!” “等着破产吧!” “呵呵,粗俗,愚蠢,果然是一个土包子!真不知道是怎么当上董事长的……” 四位负责人气呼呼地发着牢骚往会议室门口走去。 未曾想,还没等他们走出会议室的门,一名看上去二十多岁,相貌俊朗西装革履的年轻人大步走进来,挡住了会议室的门口,表情平静地看着四名投资公司负责人,淡淡地说道:“刚才,谁说苏董事长粗俗愚蠢,是一个土包子的?” 四人全都愕然,尴尬,恼羞成怒。 没人说话。 苏淳风看向褚卓延。 褚卓延躬身,继而抬手一指湘和控股集团投资部总经理吕岭,神色平静地说道:“是这位吕总经理。” “我……”吕岭一时间面色尴尬,看看身旁三人,又难以置信地看向褚卓延,这家伙,怎么就他妈像是汇报工作似的,把这种事儿也能当面做汇报啊?本来不过是气愤之余随口发泄的不敬言语,谁曾想却被人堵住直接质问。而且,身为湘南四生门吕家的人,吕岭几乎是第一时间就猜到,出现在面前的这个年轻人,正是在奇门江湖上赫赫有名,也是万通物流集团、万通快递公司董事长苏成的儿子,苏淳风! “你叫什么名字?”苏淳风目光阴冷地站在了吕岭的面前。 吕岭讪笑,摊手说道:“无心之言,很抱歉。不过,今天苏董事长的表现,实在是……” “我问你叫什么名字?” 吕岭不禁气道:“我叫吕岭!湘和控股集团投资部总经理,怎么着?你们董事长都不敢对我……” 砰! 吕岭的话没说完,就被苏淳风一拳砸到了脸颊上,巨大的力道砸得他踉跄歪倒,把霍谨撞得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倒,随即力道未尽,吕岭蹬蹬蹬几步一头撞到了墙上,晃悠两下坐倒在地,只觉得眼冒金星,耳朵里嗡鸣阵阵,连忙摆手道:“你,你怎么……” 苏淳风冲上去就是两脚猛踹:“没教养的东西,吕嵩是你什么人?” “啊,你,苏淳风你住手!”吕岭惊恐万状地抱着头喊道:“吕嵩是我堂哥,你,你们认识的……” 另外三名负责人赶紧上前阻拦,却万万没想到,这个年轻冲动的小伙子,不管三七二十一,转过身来三下五除二,让他们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全都给撂翻在地一顿暴打,会议室里顿时桌斜椅子倒一片狼藉……在四个人不住的哀嚎痛哼声中,苏淳风终于停下手,一边整理着西服的衣袖,一边挥手说道:“褚助理,立刻报警,就说这四个人在万通物流集团办公楼内寻衅滋事,殴打苏董事长的儿子苏淳风。” “是!”褚卓延微笑着拿出了手机。 四个被暴揍一顿的中年男子,终于在苏淳风停手后,犹犹豫豫挣扎着起身,不曾想却听到了苏淳风这么一句话,顿时全都一屁股坐倒在地,面面相觑,又不敢在苏淳风冷冷的目光扫视下呵斥反驳什么。 他妈-的,还讲不讲道理了? 信口雌黄颠倒黑白! 恶人先告状贼喊捉贼! 可是…… 等警察来了再说! 这四人之中,乔功和霍谨、蒋福平,都不是术士,更不知道苏淳风术士的身份。唯有吕岭知道苏淳风不仅仅是术士,而且还是当代奇门江湖上已然能够排进高手前列,修为迈入炼气中期的术士,可谓天赋自制惊才绝艳,更令人敬畏忌惮的是,这家伙的逆鳞恰恰是亲人和朋友。吕嵩虽然也是术士,但不说这种场合下不方便施术,就算是现在给他一个合适的地点,再被苏淳风连骂带打抽上几个耳刮子羞辱一番,他这个修为不过固气中期的术士,又怎么敢对苏淳风施术? 四名惨遭苏淳风殴打的投资公司负责人,互相对视几眼,发现虽然各自挨了打但所幸没有受到什么严重伤害,就暗暗寻思着吃个哑巴亏离开算了,何必与这个年轻人一般见识。等离开万通物流之后,咱们有的是手段去把万通快递给置于死地之中!到时候连本带利都得让苏成哭着跪着偿还回来。 可偏偏,他们谁也说不出这种话来。 挨顿打,自己还灰溜溜地离去,这面子往哪儿放?更何况,那个身手恐怖,一打四却如同大象撞进一堆猪崽里般毫不费力的年轻人,还站在旁边冷冷地盯视着他们,一副这事儿还没完的架势,他,还他妈-的报了警! 太卑鄙太可恶了! 几分钟后。 接到报警的警察来了。 褚卓延非常淡定地走到门外迎进来几名警察,坦陈自己是报案人,以及报案原因,安庆经过理由…… 四名投资公司负责人,平日里在绝大多数场合下都能够趾高气昂谈笑风生,可以目中无人颐指气使,今天却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孩子般,一个个鼻青脸肿愁眉苦脸地冲上去迫不及待地向警察解释着痛诉着,他们才是受害者,他们被万通快递公司的董事长苏成的儿子苏淳风给打了,因为双方谈判协议没有达成。 苏淳风淡定地坐在会议桌旁的一张椅子上,一言不发,直到那四个被他暴打的家伙诉求完毕,警察都有些不耐烦地制止了他们的痛诉,转而走到苏淳风面前询问时,苏淳风才不慌不忙地说道:“他们是恶人先告状,说我一个人打了他们四个人,您觉得可信么?事实是,他们四个打了我一个人。” 几位警察差点儿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他妈-的,这白白净净看起来一副柔弱书生模样的小子,还真有点儿意思嘿,咋就好意思厚着脸皮说人家四个打了你一个?你小子啥事儿没有,打人的四个全都鼻青脸肿,这他妈到底谁打谁不是明摆着的么? 不过…… 他娘-的!那四个大老爷们儿也全他妈是笨蛋,好歹都是正值壮年的汉子,不是七老八十动弹不得的老年人,咋就被一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小伙子,全都给打成了那副窝囊的熊模样? 若非他们实在是被打得形象可怜凄惨,警察还真不会相信他们的话,更何况现场的证人只有一位褚卓延,信誓旦旦地证明是这四个大汉殴打了苏董事长的儿子苏淳风,然后苏淳风正当防卫反击,虽然看似苏淳风没受什么伤,但肯定有内伤,一会儿必须去医院做全面的身体检查。至于为什么双方发生肢体冲突,是因为这四个人和苏董事长谈生意没有谈拢,苏董事长走后,他们就骂骂咧咧,苏淳风恰好路过听到,发生了口角争执,然后他们就动手打苏淳风…… 大概是,仗着人多,又看苏淳风好欺负吧? 看着苏淳风好欺负? 嗯,还真有可能。 几位警察终于忍不住一个个全都面露笑意——好嘛,这万通物流集团董事长的儿子,绝对是个练家子! 既然各执一词说不清楚,那就先带回所里再说吧。 还好苏董事长听说有警察来了,便匆匆赶到会议室,大概听了一遍经过之后,苏董事长接受警察提出的当场调解意见,摇头叹气地说道:“唉,多大点事儿啊,我们之间虽然生意没谈拢,那是在商言商,俗话说买卖不成仁义在,实在是没必要因为这点儿小事,再闹到派出所去,是吧?” 四位投资公司负责人也都觉得没必要闹到派出所,耽误时间不说,丢人丢得已经够大了啊,就让苏成和苏淳风都道个歉,再象征性地拿出点儿医疗费算了。 他们,也不在乎这点儿赔偿。 不就是争个面子么? 所以他们四个犹豫一番后,全都忿忿地又大度地点头,等着警察再说点儿什么。 既然苏董事长如此好说话,而且被打一方也表示愿意接受调解,几位警察当然更乐得赶紧处理完这起治安冲突,双方都是有钱有势的人,基层民警可谁也不想去得罪,拉回派出所的话更难办。于是警察都点头,准备要说上几句诸如让苏成拿出点儿医疗费,让苏淳风道个歉之类的话,谁曾想,苏成没等警察说话,就又接着刚才的话说道:“既然他们几位也都愿意调解,我看赔偿坏了的桌椅板凳还有我儿子伤势医疗费啥的,也就算了,我苏成也不差这点儿钱。再说了,男孩子都是皮躁肉厚的,又是年轻人,挨几下拳打脚踢的不要紧,又没见伤……” 好嘛! 果然是虎父无犬子,绝对是亲生的啊! 若非实在是忌惮苏淳风恐怖的战斗力,又有警察在场,四名投资公司负责人差点儿没忍住口吐鲜血去和苏家父子拼命! 几位警察也一时间有些傻眼了。 事实上,这种殴斗冲突纯粹是再普通不过的治安案件,四个挨打的老总虽然看起来鼻青脸肿好像很凄惨的模样,实则连轻微伤都算不上。更何况,他们四个打一个……这要是真较真的话,双方全都得拘留几天,罚款了事,还能怎样?你们四个说苏淳风打你们,你们没还手么?谁他妈信啊? 再说了,你们有什么证据? 别说证人证物没有,就算是有,又能把苏淳风怎么样? 你们骂人家父亲,被人当儿子的听到了……能不跟你们打么? 带队的副所长稍作思忖后,和苏董事长商量借一间办公室暂时当作调解室,征得同意后,警察就拉着四名挨打的投资公司负责人,到旁边一间办公室里说教劝导了一番,总之就是你们挨打是事实,可你们不占理啊。 四名受害者也不想再继续因为这点破事折腾下去,而且确实不占理,身为成年人的他们,懂得克制情绪,也明白这种事情闹下去也没个好结果,于是只能大度地,窝窝囊囊地接受警方的调解方案——认栽吧,至于道歉也别想了,人家苏淳风压根儿就不肯道歉,还要求你们道歉呢。 得,有警察出面调解,双方两不相欠,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不值当。 …… ps:两章合一章,懒得分章了,嗯,今天总计更新一万六千余字,相当于五章还多了,其实以前我经常更新一章九千多字的大章。 能求月票了么? 635章 商战反击开始 苏成态度强硬地掀了桌子,单方面宣布废除融资协议,并要求四家投资公司赔偿万通快递各项损失总计三千四百七十八万元的消息,以及当日在万通物流集团办公楼内发生的情况,很快就传到了肖振的耳朵里。 他有些难以置信,苏成、苏淳风这对父子,凭什么如此嚣张? 即便是石林桓把他所知道的一些内幕消息告知了苏淳风,但苏成和苏淳风父子,仍旧不可能看透这件事的幕后,牵扯到了京城权贵势力与肖家之间的争斗。或许,他们根本意识不到当前的万通快递所面临的危机,有何等的凶险,仍旧沉浸在万通快递融资之后,市值急剧膨胀扩大的美妙泡影中盲目自信…… 所以,他们才敢于在几乎没有胜算的情况下,果断地破釜沉舟表现出强硬之势,认为只要废除了与这四家投资公司的协议,立刻就会如之前融资方确定下来时那般,诸多投资公司纷至沓来争抢着要入股万通快递吧? 也有可能,苏淳风已经拉到了一两家投资公司。 否则的话,他又凭什么成竹在胸地在肖振的面前,承诺将天茂集团持有的万通物流集团、万通快递的股权收购? 唉。 再如何天纵奇才,聪慧睿智,终究是受到出身和从小到大生活环境的影响,从而注定了苏淳风的眼界狭窄,看得不够远,不够阔。 肖振摇摇头,不再去考虑这些,而是把拟定好的协议文件递给等候在旁的助理,道:“你代表我去参加万通物流的这次会议,待万通物流集团的董事会会议通过股权转让方案之后,就把这份协议当场交给苏董事长,就说天茂集团高层会议已经同意,以当前市值的三成低价,转让集团持有的万通股权,我已经签好字并且盖了章,只要苏董事长和各股东皆签字盖章后,就即可生效……” “是。”助理人员拿起文件往外走去。 “等等。”肖振又嘱咐道:“告诉苏董事长,协议中虽然注明了收购股份的资金最迟到账时间,不过……那些约束条款只是按照程序走,其实,我个人可以担保,资金缓上一个月两个月转到天茂集团的账户上,不要紧。” “肖总,这样不太好吧?” 肖振略显无奈地摆了摆手,道:“就这么说。” “是。” …… 决定废除与四家投资公司的融资协议两天后,万通物流集团的董事会会议,在办公楼二层的会议室里召开。 与会人员有苏成、陈羽芳、许万发、闫鸿强、石林桓,以及代表赵山刚前来的山刚土石方工程有限公司总经理王青。 还有,天茂集团总裁肖振的助理。 对于苏成单方面废除融资协议的决定,没有人反对。但不可避免的是,大家都很担忧目前万通物流集团的资金问题——万通快递公司的银行贷款,马上就要相继到期,而万通快递以及万通物流集团账上的资金,还不够偿还贷款,更不要说偿还了两个多亿的贷款之后,公司还需要持续不断的投入资金了。偿还贷款所需资金缺口,以及万通快递持续投入资金的预算,总计大约还差四个多亿。这,还是因为四家投资公司的资金投入出现问题后,万通快递就立刻取消了公司一部分计划中的拓展业务,否则的话,资金缺口将更大。令人忧心的是,四个多亿也仅仅是名面上的资金缺口,如果再算上融资协议签订之后又废除,所起到的恶劣影响,万通快递的市值将出现巨大的跌幅,可以预见的是,当那四家投资公司把手中掌握的有关赵山刚为万通快递的发展而犯下的刑事案件证据,提交给警方,使得警方对万通快递做出什么行动的话……万通快递的正常运营和声誉,必将受到极大打击。而想要挽回声誉和确保万通快递的正常运营,显然需要投入更多的资金去维持和促进。 如此之多的资金缺口,就连深知一些内情的石林桓,都难以想象,苏淳风如何去解决这个问题。毕竟,因为万通快递所牵涉到的问题,无论是谁在这个节骨眼上,都不会轻易投资万通快递吧? 正所谓屋漏偏逢连夜雨…… 就在刚才,代表肖振前来参加会议的那位助理人员,在当场确认了万通物流集团董事会会议,一致同意天茂集团将万通物流集团、万通快递股权转让给董事长苏成个人的结果后,当即把协议文本拿出来,并将肖振的话转告苏成。 苏董事长很显然是一位雷厉风行的人物,他毫不犹豫地在协议书上签字盖章,然后把一式三份的协议让在场股东都签字,由肖振的助理收起属于天茂集团的那份协议。 三亿七千万! 苏董事长个人出资收购…… 其实在通过这个决议时,股东们就格外诧异,苏董事长哪儿来的这么多钱? “董事长。”陈羽芳皱眉说道:“既然天茂集团的肖总,许可能够暂缓两个月付款,那么这笔资金,嗯,虽然是你个人的,但是否可以用来暂时缓解下公司的资金短缺问题?有了这笔资金作为缓冲,那么这段时间,我们可以抓紧时间联系其它有意向投资万通快递的公司,尽快达成新一轮的融资。” 苏成摇摇头,笑道:“我得讲信用,最迟三天后,就把钱转到天茂集团的账目上。” “可是……” “大家放心。”苏成全然不在意已经不属于合作伙伴的天茂集团总裁肖振的那位助理就在现场赖着没走,神色坚毅自信地说道:“陈总,年前计划好的万通快递各项拓展业务不必取消,发展才是硬道理。至于资金方面,万通快递的发展速度和前景,有目共睹,所以我相信,在银行贷款到期之前,肯定会有新的投资公司主动与我们洽谈,那,我把丑话说在前面,无论是谁找到了咱们几个股东中的任何人,都不得私自给予承诺,股权市值依照上次融资所谈定的价格,不变。” 几个人面面相觑。 苏董事长的自信心,也太大了些吧? 而身为天茂集团总裁肖振助理的齐明哲,表面平静看不出什么惊讶或者钦佩,实则内心里暗暗冷笑,他当然知道目前万通快递所面临的困境几乎无解,否则的话,天茂集团怎么可能会愚蠢到以当前市值百分之三十的低价,把股权转让?所以,苏董事长的这番表现,不过是为了在齐明哲这位天茂集团代表的人面前,死撑面子罢了。齐明哲暗暗腹诽:“乡下出来的土包子暴发户,不知道幼稚的虚荣反而会更令人鄙夷……且不说当前没有哪家公司会傻乎乎地来投资万通快递,就算是有,又怎么可能还依着一次失败了的融资炒作起来的市值,去做投资?你苏成想得到美,刚刚以三成的低价把天茂集团的股权买到手中,转头就要求股权价格不变动,轻松赚七成的收益,那可是十几个亿啊!哦,感情就你苏成聪明,把别人都当傻子了么?真是异想天开!” 就在大家满心疑惑的时候,敲门声响起。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门口。 会议室的门推开,总经理陈羽芳的秘书小许脚步匆匆地进来,面露歉意向几位老总微躬身,然后走到陈羽芳身旁,道:“陈总,办公室刚刚接到电话,有一位自称是京城华腾集团常务副总裁,发展部总经理高敏杰的女士,说华腾集团有意向出资持股万通快递,想要与您当面洽谈,所以提请预约,问您什么时候有时间。” “华腾集团?”陈羽芳微微皱眉,看了下几位股东,继而问道:“小许,留下联系方式了么?” “嗯,对方主动留下的。” “哦……”陈羽芳面露疑惑地点点头,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好的。”秘书小许转身走了出去。 几位股东都纷纷开口问询,谁听说过华腾集团,或者说,谁和华腾集团的人认识?很显然,华腾集团这次主动联系想要洽谈入股万通快递……有蹊跷。因为万通快递融资成功是商业圈子里几乎人尽皆知的事情,而万通快递单方面废除融资协议,确定了此次融资已然彻底告吹,也不过才过去两天时间。华腾集团这时候出现,就难免让人怀疑其是否别用有心,又或者想趁机低价收购万通快递的股权。 齐明哲则是怀疑,这是土包子暴发户苏成,为了面子刻意在天茂集团的代表面前演的一出戏。 无聊! 董事长助理褚卓延很适时地说道:“我以前就在京城工作,所以对华腾集团还是比较了解的。华腾集团是一家实力雄厚的大型集团公司,旗下有房地产、酒店、沁源果汁、华腾电子等知名企业,在京城颇具实力。据我所知,华腾集团的董事长杨树斌先生,和淳风私下有着不错的个人关系,所以我想,可能是淳风与杨树斌先生沟通过,而杨树斌先生对入股万通快递,很感兴趣。” 众人愣神儿,面面相觑。 …… ps:第一更! 636章 骤然当头一棒! 王青恍然想到了这个人,道:“哦,想起来了,我知道杨树斌,去年我和赵总去京城那次,由淳风介绍,赵总和杨树斌见过一面,随后偶尔联系,但交情不算太深。去年冬天,杨树斌还应赵总的邀请,到过平阳市一趟。” “嗯,那就没错了。”苏成笑着说道:“陈总,可以和对方谈谈融资的事,我们现在是来者不拒,但有一点我必须强调下,不管是谁,和我们这边有什么关系,记得在商言商,刚才我提到的市值不变,这方面没得谈。另外,任何个人和公司投资万通快递,所持股份的限值不变。” 几位股东愕然。 苏董事长这是越来越霸气了啊? 不论与哪家有意向入股万通快递的公司谈融资事宜,都不能这么谈啊!好嘛,这两点没得协商的条件往桌上一摆,简直等同于明摆着告诉对方:“我他妈其实根本不想谈,爱咋咋地吧!” 而听到这里,齐明哲更是忍不住发笑,心里愈发笃定,所谓的华腾集团有意向入股万通快递,纯粹是这几位股东联手演的一出戏。 全都很无聊! 没见识! 不曾想,就在他们探讨了一番融资事宜,准备散会时,敲门声再次响起。 又是陈羽芳的秘书小许走了进来,她面带惊讶和欣喜地说道:“陈总,有一个人打电话来,说,说,他说他是冀中省山海市天海集团的董事长裴承赐,还说天海集团有意向入股万通快递,如果我们公司有融资计划,希望能够让天海集团看到我们的融资方案,他还说,已经知道了万通快递融资失败的事情,认为这次万通快递融资失败,对于天海集团和万通快递来讲,恰恰是一个良好的合作机会,下午他会安排天海集团属下天海控股公司的总经理,与我们联系。” “天海集团?”办公室内,所有人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京城的华腾集团,他们几乎没听说过,但山海市的天海集团,在座的每一位股东可都知道,如雷贯耳啊。 几年前,平阳市政府开发城南新工业区,招商引资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天海集团与平阳市华豫集团合作,投资建设城南新工业区,并借此机会,与平阳市官方搭上线,随即斥巨资收购了老牌国企平阳钢铁股份有限公司百分之十七点九的股份,一举成为除却平阳市政府之外,平阳钢铁公司最大的股东。除此之外,在投资建设城南新工业区的过程中,天海集团与天茂集团在煤矿、铁矿的经营开发方面,达成了战略合作协议。 大家都知道,天海集团实力雄厚,旗下除了煤矿、铁矿、钢铁制造企业外,还有港口、航运、地产等大型企业。 有天海集团投资入股万通快递的话…… 想想都令人激动。 当今时代,像天海这种实力规模庞大的集团,毫无疑问必定会有着相当的权势背-景,否则的话,如平阳钢铁公司这样的国企,重重地方势力的阻拦之下,天海集团想要注资持有那么高的股权,又怎么可能在极短时间内实现?更不要说涉及到矿产这类近几年来国家重点关注,开始一步步吞并的产业了。 而且,天海集团比之天茂集团,其身后权势背-景如何且不说,资产实力绝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过激动之余,大家又不免开始担心,天海集团要投资持股万通快递的话,那必定是大手笔,小打小闹的,天海集团恐怕没什么兴趣。现实就是如此,以当前万通快递融资失败之后的市值影响,天海集团想要入股,十有八-九会想着控股!更何况,天海集团和天茂集团之间的关系…… 天茂集团刚刚把手中持有的万通物流集团、万通快递的股权清仓转让,天海集团随即出面想要注资持股万通快递,这其中有没有什么猫腻? 这时候,齐明哲已经彻底懵了! 天海集团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突然插手万通快递的融资事宜?这太违反常理了——且不说天海集团根本没必要去涉足快递行业,单说目前情况下天海集团和天茂集团仍旧是重要的战略合作关系,就不应该横插一杠子,这不是让天茂集团难堪么?而且,天茂集团将股权以极低的价格转让,天海集团难道看不出来这其中有问题? 身为天茂集团总裁肖振的助理,齐明哲对于天茂集团的一些计划几乎了若指掌,所以他肯定,天茂集团压根儿就没有就万通快递的股权事宜,和天海集团做过什么交流。 因为没必要。 可现在…… 万通物流集团以董事长苏成为首的这些股东们,再如何死要面子做戏,也绝对不会拿天海集团这样一个庞然大物的名头去做戏。 “各位,肖总还等着我的回复呢,先行告辞了啊,抱歉。”齐明哲起身告辞。 众人皆礼貌地点头。 就在齐明哲刚刚走出会议室,站在关闭了的门外做简单思考时,就听着会议室内苏董事长语气铿锵霸气的声音传了出来:“天海集团、华腾集团,嗯,接下来应该还有……甭管是谁,有多么雄厚的实力,万通快递融资的事情还是要由我们掌握主动权,所以,依照既定的融资方案和他们谈,底线不能动。” 齐明哲差点儿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这位苏大董事长,怎么就越来越霸气到蛮横的程度了啊? 错过了天海集团,你万通物流集团就等着哭吧,还按照既定的融资方案去谈判,开什么玩笑? 当齐明哲匆匆赶回天茂集团总部大厦,来到肖振的办公室,神情严峻地把今天在万通物流集团会议室里遇到的情况,告知肖振的时候,肖振一时间也有些回不过味儿来——财大气粗的天海集团,董事长裴承赐要搞什么啊? 思忖一番后,肖振忽然意识到,自己和天茂集团,乃至于肖家,可能在这起事件中,犯下了一个极大的错误! 他想到了元宵节前,石林桓私下和他的那次谈话。 石林桓说:“肖总,虽然你们并没有告知我,此次万通快递融资事件中的诸多隐秘,而且很显然,万通物流集团、万通快递恐怕挺不过这次难关,但我还是想很真诚地劝告肖总你,以及你的家族,此次不论肖家遇到了什么样的危机,都不应该去把苏淳风家的万通快递、万通物流集团做筹码付出。事到如今,肖家最好的选择,不仅仅是停下对万通快递的动作,还应该倾尽全力,保赵山刚。” 当时肖振问:“为什么?” 石林桓说:“因为,当今的奇门江湖没你们想象的那么简单,而苏淳风在奇门江湖上的影响力,也绝对超出所有人的所知所想。” 那天肖振主动邀请石林桓谈话,主要是因为心里对于苏淳风,对万通物流集团,对石林桓,都心怀愧疚,而且苏成强势的姿态,让肖振总感到一丝隐隐的不安,所以他想从石林桓口中,得知一些可能不为肖家所掌握的隐秘消息。 但石林桓最终强调的,却还是奇门江湖,以及苏淳风在奇门江湖上的影响力。 这一点,肖振还真不怎么在乎。 因为他已然从奇门江湖上一个鼎鼎大名的宗门,四生门那里,得知了比以往石林桓所讲述的更为详尽的,有关苏淳风在奇门江湖上的一些事迹和当前在奇门江湖上的影响力。相对来讲,以往石林桓每每被问及,总是那种轻描淡写一语带过的讲述,在可信度上,自然比不得四生门门主吕嵩详尽的讲述。而且,无论是石林桓,还是苏淳风,即便是肖振这个现实社会上的人,也能看得出来,他们在奇门江湖上,都是孑然一身的存在,而四生门,则是正儿八经的名门大派! 门派的实力与个人的实力相对比,孰强孰弱显而易见。 更何况,这些年从肖振与石林桓相识并得到石林桓的倾力相助,再后来与苏淳风相识,肖全景为苏淳风所救,肖家早已经认识到了术士的能力,对于肖家来说,在诸多事情上可以起到决定性的作用。也由此,肖家开始凭借着家族强大的实力,去调查诸多寻常人根本无法探寻接触到的术士隐秘。 随着对术士,对奇门江湖的了解越来越深,肖家渐渐从最初对术士的敬畏、视作左膀右臂般不可或缺的助力,到现在已然完全将术士看作是可以利用的工具了。 既然是工具…… 那就是可以随时抛弃,随时更换的! 而奇门江湖,不过是一个草莽术士组成的松散社会存在形式罢了。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纵然是身怀绝技的术士,可以施展出各种超现实能力的术法,都不过是一些鸡肋般的存在。虽然不可否认的是,在特定情况下,术士和术法,能够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但委实还不至于让如同肖家这般的权势集团,去奉为座山宾。至于招惹这些奇门江湖术士后,可能遭到报复的隐患,那就更不用去担忧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奇门江湖还有奇门江湖的规矩! 国家,更有着专门负责管控约束奇门江湖的特殊隐秘机构存在。 如此一来,掌握着现实社会中绝对强势权力的豪门权贵,对于奇门江湖,对于术士,又何惧之有? 正因为如此,肖振没有把石林桓的忠告,放在心上。 但现在,事情似乎已然彻底偏离了之前预定计划的轨道,脱离了肖家的掌控,甚至可以说,是直接出现了一百八十度的翻转——包括肖家在内,各方势力此次的目标,都是把万通快递逼到绝路上,以至于让万通快递把整个万通物流集团都拖下水,然后再有徐家、卢家从中渔利。 但现在,那个未曾听闻的华腾集团不去说,冀中省山海市的天海集团悍然出手……就不仅仅是能够挽救万通快递于水火之中的状况了。而是,有更为强横的势力,悍然出手相助万通快递,并且毫不留情面地站到了卢家、徐家、肖家的对立面! 谁有这么强横的实力和自信? 整个国家,确实不乏诸多顶尖的权贵阶层,能够无惧徐家、卢家、肖家,哪怕是三家联手,真正发生对撞冲突的话,顶尖豪门也不会有什么忌惮。但那些真正站在了金字塔顶端的权贵势力人物们,又有谁会把小小的万通物流集团放在眼里?谁又会为了这么点儿小小的利益,去不惜同时得罪徐家、卢家、肖家呢?毕竟,这三家也都是在全国都能排在一线的权势势力啊。 这其中牵涉到的政治、经济等各种利益关系,错综复杂。 没有人会轻举妄动。 可天海集团,却出手了! 当百思不得其解,心生惶恐的肖振,匆匆把此事向天茂集团董事长做汇报,并且联系了家族中其它掌握实权的长辈,告知此事之后,包括已然退休赋闲在家的肖全景,也看不透天海集团悍然出手的动机,到底是什么。 天海集团身后的那些权势人物们,肖家还是有一定了解的,但偏生这些人,绝对不可能有任何理由,要同时向徐家、卢家、肖家开战。 因为肖家和徐家、卢家,本身就是政敌! 不管幕后主使者是谁,都应该是一个三角对立的态势,而不是挥着大棒呼喝谩骂着突然冲出来,把肖家、卢家、徐家一并猛揍。 晚上。 肖振出席了一场不能推辞的酒宴应酬之后,就乘车匆匆赶赴到了肖全景目前居住在乡下的那栋别墅小院里。 天海集团出手,迫使肖家必须马上做出应对之策。 问题是,肖家现在,还不能和天海集团、徐家、卢家任何一方就此问题取得联系做商议。他们必须依靠自己的智慧和敏锐眼光,做出最为明智的判断,从而决定接下来肖家该如何在这起事件中战队——脱身是绝对不可能了,但转圜的话,还是有机会的。毕竟,肖振此次因为对于苏家的愧疚,从而心软甘愿吃亏,以三成低价转让了股权,并且含蓄地答应尽可能保住赵山刚的承诺…… 天海集团出手之后,天茂集团眼睁睁损失了十几个亿是板上钉钉了。 但现在看来,肖振干得非常漂亮。因为,这给肖家的转圜留有了一个不那么大,但勉强能站住脚的余地。 …… ps:尽可能接着码,如果十一点之前没有第三更,就明天更新吧。感谢兄弟姐妹们的打赏和月票,再求~~月底了嘛! 636章 枭雄的赌性! 傍晚,寒风凛冽。 京师大附近的北洼路上,海雅苑酒楼二层,一间环境雅致的包间里。 苏淳风和华腾集团董事长杨树斌,围坐在不大的圆形餐桌旁,神色轻松地笑谈着万通物流集团和万通快递的融资事宜——确实是笑谈,两人看起来似乎都对此融资事项,看得很轻松,没有丝毫的压力,合作很愉快。 龚晓蕊坐在临门的一侧,脸上始终挂着很自然的笑容,时不时还会丝毫不唐突地插几句话。 酒菜还没有上,等人。 今天的晚饭是苏淳风请杨树斌。 下午联系时,他在电话中随口问了下杨总爱吃什么,杨树斌便提议这家主营海鲜的酒楼,手艺不错。苏淳风当然满口答应,并提前赶到这里定下了包间。 本来苏淳风没想让王海菲来参加这样的一场饭局,不过,杨树斌竟是带着龚晓蕊一起来了,而龚晓蕊一进门见王海菲没在,就笑嘻嘻地说:“淳风,这里距离京师大很近了,怎么没让海菲过来啊?” “海菲是谁?”杨树斌不容苏淳风回答,就笑问道。 “淳风的女朋友啊,在京师大上学呢。”龚晓蕊替苏淳风回答道。 杨树斌乐道:“那就叫来一起吃顿饭啊,我说淳风,你该不会是封建思想严重,又或者是,还不怎么把我当朋友吧?” “不至于,我这不是考虑着,得等你们来了,征求一下你们的意见,才能决定是否叫我女朋友一起来吃饭嘛。”苏淳风神情自然地解释道,一边掏出手机给王海菲打了个电话。与此同时,他的内心里也颇有点儿自责——他倒不至于思想封建到不允许自己的女人抛头露面,和朋友吃顿饭都不行。只是心性淡然,在社交这方面相对来讲苏淳风还是欠缺些火候,确切地说,是不太热衷于此,他更喜欢清清静静,而且他也知道,王海菲的性子更是如此。只不过,当今社会上,有时候一些简单的饭局类场合,如果每每都不带女朋友的话,难免会让别人暗自思存些什么。 “那,在商言商。”杨树斌神情自然地说道:“高总经理下午给我汇报了,说万通快递在股权价格和股权分配方面的条件,扳得硬实,好像是苏董事长的态度。当然了,股权价格的问题,咱们之间就谈过,无所谓。不过股权分配的问题上,淳风,老哥我还是想,多占点儿股份啊。” 苏淳风微笑着点点头,道:“杨总的意思,多多少?” “高总经理说,万通快递的苏董事长定下了底线,不超过百分之七个点。”杨树斌乐呵呵地说道:“这也太少了,虽然我手头上也没有多少万通快递的详细资料,不过从去年开始,因为和山刚经常联系,到也知道万通快递发展的相当好,所以我想,既然要投资,干脆拿百分之十吧。” “悬。”苏淳风想了想,道:“这样吧,八个点我能做主。” “就当卖山刚一个面子,那,再加上晓蕊,我今天为了争取到股权的一两个点,专程把晓蕊带来的……就十个点!” “十个点,我也能做主。”苏淳风笑道:“那就是不行,哈哈……” 杨树斌怔了下,倒也没有生气于苏淳风一点儿面子都不给。他抬手隔桌点着苏淳风,一边哭笑不得地说道:“我说淳风,你啊你啊,还真是……行啦,不就是等着我讨价还价嘛,九个点成交。” “我没把握现在就答应你,但尽量。” “淳风,你不至于吧?”龚晓蕊笑眯眯地说道:“瞧你这抠门的样子,就像是大街上卖白菜的商贩似的。” 苏淳风看向杨树斌,道:“杨总,这是说我呢,还是说你呢?” “咳咳,这白菜,真贵!”杨树斌也玩笑道。 苏淳风抬腕看了看手表,道:“唔,海菲差不多该到了,我先下去接一下她。” “我去吧,你和杨总聊着。”龚晓蕊伸手不由分说地按下苏淳风,然后巧笑嫣然地走了出去。 “以前还真不知道,你都有女朋友了。”杨树斌把视线从走出包间的龚晓蕊身上收回来,神色间颇有些别的意味地说道:“原本我还以为,你对晓蕊有那个意思呢,上次英雄救美,把我那朋友都给打了一顿,女孩子不都喜欢这个么?” 苏淳风笑着摇了摇头。从杨树斌和龚晓蕊来到这里,苏淳风就能明显看出来,杨树斌时而看向龚晓蕊的目光中,透着某种贪恋喜爱之色,而龚晓蕊对杨树斌,似乎也有着远超过她这样的下属对上级的熟悉程度。按理说,以她在华腾集团的职务,还远达不到与董事长杨树斌一起出门就餐的资格。如果说杨树斌是为了迎合苏淳风,才带上龚晓蕊这个老乡朋友一起参加饭局,还可以理解的话,那么龚晓蕊在和杨树斌说话时,那种轻松,甚至偶有撒娇之意的姿态,显然就有些超出下属与差着几层的上级之间,在外人面前的正常表现了。而且,苏淳风看得出来,龚晓蕊看向杨树斌的眼神中,时常会流露出钦慕之色,仿若看着一位爱慕的英雄。 “你对她,真没那个意思?”杨树斌貌似随意地问道。 “没有。” “唔。”杨树斌笑着点点头。 苏淳风点上一颗烟,稍作犹豫,道:“杨总,或许是兄弟理解错了,有些话忍不住还是要说出来,也是为了杨总好。当然,如果是我会错了意,杨总你可千万别生气……”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看着杨树斌,见杨树斌点头微笑看着他,这才接着说道:“以杨总的身份地位,应该不缺女人,要什么样的都不成问题。所以,别打龚晓蕊的主意。唔,你别误会,这和我无关。” 杨树斌眼睛眯缝起来,淡淡地说道:“那,又为什么呢?” “咱们认识都这么长时间了,以杨总的实力和性格,想必对我的调查也够清楚了,甚至许多不为寻常人所知的隐秘,也能被杨总查出一些来,是么?”苏淳风也不待杨树斌回答,就接着说道:“龚晓蕊的父亲,和我一样……而且,她的父母,思想极为守旧,又格外溺爱儿女。” “术士?”杨树斌皱眉道。 “鼎鼎大名的术士。” “唔。”杨树斌面露一丝为难无奈之色,摇了摇头。 苏淳风笑道:“其实,这也算不上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说得难听点儿,无非就是一个女人而已,杨总,你不至于动真感情了吧?” “行了,别让我下不来台。”杨树斌笑着摆摆手。 “那,权当作闲话,就此打住,这事儿咱们什么都没说过。”苏淳风转过话题,道:“顺便提一句,以后杨总的华腾集团入股万通快递,难免会和我的父亲,还有我的堂姨,也就是万通物流集团总经理兼财务总监的陈羽芳打交道,但他们,都不知道我术士的身份,所以,杨总记得保密。” “这没问题。”杨树斌忽而又问道:“淳风,你是怎么看出来,我知道了你是术士?” 苏淳风笑了笑,道:“我可从来不会自作多情地认为,以咱俩不打不相识的这点儿交情,再加上赵山刚与杨总你之间颇为投缘的面子,就能让杨总干脆利落地拿出十几个亿的资金做投资。虽然说这其中固然有稳定可预见利益的缘由,但万通快递这次面临困境,不知晓诸多隐秘的人,谁会在这种情况下投资万通快递,并且还不趁火打劫?再说了,杨总是老江湖了,做事情老道啊。” 杨树斌竖起了大拇指,道:“你比山刚那小子说话都直接,也够聪明。不过我必须强调一点,你是术士的身份,不是山刚告诉我的。” “嗯,我一直都相信他。” 刚巧把该说的说完,龚晓蕊领着王海菲走了进来。 自然是一番介绍。 事实上,早在去年万通快递开始着手融资事项时,得到消息的杨树斌,就曾多次通过赵山刚,想要投资入股万通快递。但最终,杨树斌入股万通快递的事情,没能通过。而他也知道,这事儿怪不得赵山刚,也怪不得苏成等几大股东,毕竟他们对于杨树斌的华腾集团不够了解,而且融资这么大的事情,万通物流集团高层,都不可避免地会受到天茂集团总裁肖振不知不觉间的影响。 万通快递融资成功,但赵山刚却在签署协议当日被警方带走之后,没过多久,苏淳风就从石林桓口中得知了一些隐秘消息,确定万通快递的融资要出问题,从那天开始,苏淳风就一直考虑着如何解决万通快递此次面临的难关。 他最初的计划,是和武鉴、罗同华取得沟通之后,从奇门江湖中拉投资者,把万通快递卷进奇门江湖之中。 直到放寒假那天,他突然接到了杨树斌的电话,第二天两人见面详谈。原来,杨树斌在一个饭局中,偶尔听到别人闲谈提及豫州省中州市有一家万通快递的融资,要出问题……虽然并没有听到具体是什么情况,但杨树斌立刻极其敏锐地意识到,这是一次机会。那时候,赵山刚已经被抓,杨树斌只能找苏淳风。 对于杨树斌这样的人,苏淳风倒是没有隐瞒什么,很坦率地把万通快递所面临的危机告知了杨树斌。 但杨树斌…… 不怕! 虽然他很清楚,这其中牵涉到的各方,绝对不是他这种人能够去正面抗衡的。他有着庞大的财富,也结交了诸多权势人物,但和权贵势力去争斗的话,十个杨树斌也不够那些顶级权势人物玩儿的,一根手指头就能摁死他。 但杨树斌的出身和性格,注定了他富贵险中求的性格。 而且他知道苏淳风是术士,虽然不太了解奇门江湖,但正因为不是太了解,所以才会相信神秘术法的强大无所不能。 再加上,他了解苏淳风的性格,又知道苏淳风是神秘的术士…… 他妈-的,多大的官,多么有权势的人,经得住术士悄无声息地施术把你给干掉?习惯于狠戾手段的杨树斌,觉得拥有神秘恐怖术法的术士,那就是无敌的存在。所以,他选择了去对赌——赢了,就能狠赚一笔,不仅仅是钱财,还有赵山刚的人情,苏淳风这位神秘术士的人情! 值了! …… ps:三更完成!一万余字,感谢兄弟姐妹们的月票和打赏,很给力呀呀呀呀~~~再来!!! 638章 面子的人情价值 开学还没几天,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和中海大学生术士协会联系,要举办一次术法切磋友谊赛。 据说,是上面的意思。 这个上面,不是指以武鉴为首的特殊机构,而是负责奇门江湖事宜的罗同华、石林桓、刘学树等少数几个人。而中海市大学生术士协会此次主动提出,与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举办术法切磋友谊赛,则是刚刚开始负责南方大学生术士的刘学树,建议中海大学生术士协会,代表南方,与代表着北方的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比试一番。 苏淳风觉得,刘学树这么干纯粹是新官上任三把火,想要借此在南方的大学生术士心目中,留下一个不错的印象。 要知道,以往李全友负责南方大学生术士协会的时候,对于大学生术士之间相约切磋斗法的事情,管理相当严格,几乎可以说是不允许。哪怕是,学生术士们依照奇门江湖规矩,提前约战,然后远离大学,远离市区……也必须在李全友那里申报,而且十有八、九不会通过。 本来这种友谊赛性质的斗法切磋,其实真没得比。 因为莫说是全国的大学生术士,就连奇门江湖上都几乎人尽皆知,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里的副会长是苏淳风,这位突兀崛起于江湖的新秀,是炼气中期的高手,在奇门江湖上都能排得上号,大学生术士谁跟他比都是铁定输的结果,或者说,连比的资格都不够。而除却苏淳风之外,还有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的现任会长白行庸,那家伙是秦岭省耀皇宗白家人,炼气初境的高手,据说就连天下第一纵仙歌膝下最具天赋的幼子纵萌,都不敢说能在斗法中稳胜白行庸,其他大学术士…… 还是算了吧。 这天傍晚,银海大酒店安排的几辆大巴,载着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和中海大学生术士协会的年轻学生术士们,开往京郊怀柔区的偏远景点处——冬寒未散,山间风景区里几乎没什么游客,却正好适合这些年轻的术士们去斗法切磋。 飞驰在五环路上的一辆豪华大巴内,和苏淳风并肩坐在后排白行庸小声说道:“所以,在提出此次友谊赛的时候,你就已经被排除在外了。” “那你呢?”苏淳风全然不在意地笑问道。 “郭子弟的实力不次于我。”白行庸抬手抹了抹扎得紧密光洁的发丝,道:“他那件法器四爪银龙,相当了得。” 苏淳风点点头:“这倒是,不过你这满头银丝,就是万千银蛟,也不弱啊。” “说实话。”白行庸耸耸肩,撇嘴道:“以前吧,虽然不曾和纵萌交手比试过,但并不是我就怕了他,而是……早早晚晚,我们两个会代表青鸾宗和耀皇宗,比试一番,所以在大学学府里,没必要去比斗,年轻嘛,万一斗得伤了和气,那就不好了。唔,我是想说,我其实一直都很自信的,甚至比纵萌还要自信。可自从你出现,尤其是晋西省一战,你一举跃入炼气中期之后,我就知道,这辈子只要你的修为不会因故大跌,我永远不可能超过你。为此,心境还受到了很大的影响。” “很抱歉。”苏淳风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是真的没想到,自己的修为迅即提升,会造成白行庸的心境受到影响。 “没什么,早就走出来了。”白行庸笑道:“不过,纵萌倒是有可能,会超过你。” “嗯?” 白行庸悠悠说道:“说句大言不惭的话,从修行天赋资质来讲,我比纵萌强,这一头天生的银丝可做法器,就是极大的优势。但纵萌这家伙,在修行上比任何人都努力,而且他对于修为境界的追求太执着了。你知道吗?这家伙为了修为和心境上的提升,不惜强压个人修为不去突破,那种痛苦,我想想都会不寒而栗,可纵萌却能做到长期的坚持忍耐,这……简直是个变态啊。” “那你,仍旧坚持将来和纵萌之间终有一战么?”苏淳风问道。 “得看情况,纵萌强压个人修为,是剑走偏锋,稍有差池就可能会走火入魔,修为大跌。”白行庸笑道:“我可不是在诅咒他,其实,我这人没有家里那帮老家伙们的执着,非得想着有朝一日超越青鸾宗成为天下第一大宗门,这都什么年代了?第一第二又能有什么区别?不过是个江湖名声罢了,没意思!当然,如果将来我和纵萌各自执掌宗门,又有机会能够斗法胜了他,我绝对会毫不犹豫地去做,虚荣心谁都有,更何况还背负着一个家族,一个耀皇宗的数百年梦想呢?可一旦将来纵萌的修为比我强得多,那我肯定会放弃和他斗法比试,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我宁愿直接认输。” 苏淳风忍不住打趣道:“你倒是放得开。” “如果没这点儿心胸,我能这么快走出你给我造成的心境压力么?”白行庸似乎还有些沾沾自喜,这时候他兜里的手机响了,他掏出来摁下接听键:“嗯,我是行庸,哦,好的,我知道了,正好,我和苏淳风在一起呢,嗯,好。” 挂断电话,白行庸道:“钱已经汇过去了,公司财务那边也和你的父亲联系确认了……” 苏淳风点点头,神色真诚地说道:“这次,太谢谢你了,也谢谢白家,谢谢耀皇宗……” “谢耀皇宗干什么?犯得上嘛……谢谢我,谢谢我们家就可以了。”白行庸稍稍顿了顿,道:“哎对了,年前你从我们家走后,你猜我爷爷和我父亲,怎么评价你的?” “此子聪慧过人,城府极深,天赋惊才绝艳,日后成就不可限量……” “打住打住!”白行庸赶紧叫停,道:“虽然你说的这些是实话,可你能不能别这样自己夸自己?得了,我现在就告诉你吧,我爷爷和我父亲,说你天性聪慧狡黠,看人断事极有眼光,尤擅长忖度人心和借势驱势,大才!” 苏淳风愕然:“这是夸我还是损我?直说我这人厚黑,好耍心计不就行了。” “你不承认?” “承认什么?” “唉,其实如果不是我爷爷和我父亲为了教育我向你学习,认真对我分析了一通,我还真是想不到这里面的弯弯绕。”白行庸拍了拍苏淳风的肩膀,道:“那天,你希望耀皇宗白家,入股万通快递,以解决当前万通快递面临的危机,并且从各方面阐述了万通快递绝对有非常好的发展前景,并且一定能度过这道难关。最关键的是,你不仅坦率地讲述了万通快递所面临的困难和敌人,还把青鸾宗宗主纵仙歌已经拒绝出资相助的消息,也当面告诉了我们。在常人看来,你在那种场合下说青鸾宗拒绝投资万通快递,显然是非常错误的。道理很简单,既然天下第一大宗门青鸾宗都拒绝了,我们耀皇宗白家,难道是傻子么?怎么可能去投资入股万通快递?” 苏淳风略显尴尬地摇摇头,说道:“好吧,我承认当时说这句话,是出于私心的激将法。” “是啊,耀皇宗虽然和青鸾宗从来没有过直接的冲突,但暗中无时不刻都在一直较劲,或者说,是我们耀皇宗在和青鸾宗较劲,这种情况已经持续数百年了!”白行庸道:“你这么一说,我爷爷几乎没有做任何考虑,立刻就答应下来,让我父亲去负责投资入股万通快递的事情。” “可白宗主,最终的决定是借钱,而不是投资入股。”苏淳风笑道:“由此可见,白宗主处事还是很谨慎的。” 白行庸点点头,道:“其实不只是我父亲,包括我,还有我爷爷后来转过弯儿来之后,也觉得万通快递的事情,很可能会成为一个大麻烦,但既然已经答应了你,所以最终想了个这种的主意,借钱给你们家,而不是直接投资入股万通快递。” “不管怎么说……”苏淳风靠着椅背,眯眼道:“三亿七千万,这不仅仅是一笔巨款,更是好大的一笔人情。” “这份人情,如果你想还,现在就能。”白行庸笑道。 “怎么?” “耀皇宗入股万通快递,目标是百分之十的股份,三亿七千万算是第一笔资金,差多少,协议签署之后,即给你们转账,如何?” 苏淳风诧异道:“为什么?” “天海集团都出手了,我们还有什么好担心的?”白行庸笑道:“再者说了,放着这么有前景的一家快递公司不去投资,机会一旦失去,我们恐怕要后悔好多年了。怎么样,就当是还这份人情,先答应我耀皇宗入股万通快递。” “好。”苏淳风点头道:“我答应你,投资入股没问题,但具体能持股多少,我做不了主,因为公司那边早就有成熟的方案了,从各方面考虑,此次融资,每家投资方的持股比例都不能超过百分之七点五,所以耀皇宗想要持股百分之十,我得和万通物流集团的高层沟通一下。” 白行庸倒也不急于去得到答复,转移话题道:“淳风,你是怎么说服了裴佳,让堂堂天海集团愿意去投资万通快递?” “谈。”苏淳风简单答道。 裴佳是在元宵节当日,跟随张丽飞到平阳市的时候,晚上特意找苏淳风单独谈了有关天海集团已经决定,投资万通快递的事情——其实早在年前放了寒假,苏淳风就在京城和裴佳谈了万通快递的融资事项,但那次,裴佳和家里联系之后,她的父亲裴承赐安排下属迅速调查了万通快递的情况之后,断然拒绝。 然而过完年,裴承赐很可能是从某些渠道得知了什么消息,他突然致电远在云州省的女儿裴佳,让她和苏淳风联系,天海集团有意向入股万通快递,但前提条件是,万通快递必须尽快废除与之前那四家投资公司的融资协议。 这个条件,等同于是句废话。 因为,协议废除,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而且年前苏淳风和裴佳谈时,还刻意强调过这一点。 …… ps:明天飙更,今天修修改改终究是写得不太满意~ 639章 术士杀手来袭! 车辆抵达怀柔雁栖湖风景区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中海、京城两地大学生术士协会,还有全国南北其它地区的一些大学生术士们,积极响应前来参加此次斗法切磋友谊赛,总计约有一百七十余人。而这次友谊赛的一应相关费用,则是由中海、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从协会财务上支出——原先各所大学院校的大学生术士协会整合之后,协会财务基本上仍旧由协会会员们每年缴纳会费,如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的会员们,基本会费为每年三千元,多则不限。对于能够进入大学学府的年轻学生术士们来讲,几千块钱的会费根本不会放在眼里。 会长副会长拿出数万数十万元,都很正常。 当然了,特殊情况特殊照顾,比如单蓁蓁这位家境条件不怎么宽裕的同学,向协会打了免会费报告之后,就很快被批了下来。似乎正是因为没有缴纳会费的缘故,单蓁蓁内心里也有些愧疚,所以她这位副会长,在协会里工作勤勤恳恳,就如同当初在京大学生术士协会里那般,几乎包揽了绝大多数工作。 其实这些大学生术士们,也没谁会去在意单蓁蓁没有缴纳这三千块钱。 此番在京城宋家的银海大酒店食宿、车辆使用等费用,虽然宋贺、宋慈文父子一再强调都由银海大酒店来承担,但中海、京城两地大学生术士协会的负责人,仍旧坚持由协会承担费用——大家都知道,宋家为奇门江湖,为大学术士们付出的已经够多了,谁还好意思一直这样下去? 预定的斗法比赛开始时间,是晚上九点半。冬寒未去,再者刚刚过完年,雁栖湖风景区每日几乎都没有游客前来。京城熊家是雁栖湖风景区内餐饮观光一应服务行业的主承包商,熊永平提前打过招呼,今天晚上绝对不会有闲杂人前来打扰。 以往,苏淳风对于这类活动,几乎从不参与。 但今时不同往日,他这位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的副会长,还真得做出个样子来——毕竟已经应承过武鉴,而且也得给罗同华面子不是? 简单用过晚餐之后,一行人步行向金灯山出发。 金灯山是三面环山的雁栖湖景区海拔最低的一座山,胜在山上有开阔的平台,便于斗法和一众人等围观。 时,半月高悬,月华如霜,星空璀璨。 宋慈文、熊-炎、裴佳三人在前面带领,而苏淳风、白行庸、郭子弟则像是甩手掌柜般,落在了最后面。 今晚除了这些学生术士,以及宋慈文、熊焰这二位早已毕业进入社会的老学长之外,还有如今已然入职官方,被奇门江湖人士所知晓的官方代表,青年刘学树——对于刘学树,奇门江湖人士虽然不太熟悉,但也算是早闻其名了,这家伙单枪匹马杀进净月门,挑翻副门主邹月香,继而不顾身心皆疲,再战门主施载群,虽然最终输给了施载群,但没人会小视刘学树,反倒是觉得施载群胜之不武。 而目前大学生术士们对他的称呼,则是刘主任,至于是什么部门的主任…… 谁也不知道。 前天罗同华教授给苏淳风打电话,要他记得以副会长的身份,参与此次友谊赛的组织活动,协助并支持刘学树主任的工作。当然,比赛就算了,苏淳风没有参赛资格。苏淳风随口问了句:“刘主任是哪个部门的主任?” 罗同华敷衍道:“学生术士管理部。” 呵,听起来有点儿气势。 苏淳风偶尔也曾想过,其实接受罗同华的建议和招揽,进入这个特殊的机构里,也挺不错的。虽然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光杆司令般的存在,但一旦真有什么事,随时都可以调用那些神秘的,如同职业保镖或者说杀手般冷酷的黑衣人。苏淳风曾经试着感知过那些黑衣人的气息,可以断定这些黑衣人都不是术士,但他们的气场却异常强大,苏淳风可以肯定,修为境界没有迈入炼气后期的术士,在不知这些黑衣人气血五行、生辰八字的前提下,根本别想以术法伤害甚至影响到这些受到过特殊训练的家伙们。即便是修为迈入炼气后期之境,恐怕在正面对决中,一位炼气后期的术士,也很难在极短时间内以术法制服这样一名黑衣人,更不要说,这些黑衣人十有八、九都知道术士施术时的弱点,能够以强悍的武力破除术法,而且还擅长团队合作。 一拥而上…… 他妈-的,天下第一的锁江龙纵仙歌,醒神境高手也得退避三舍。 带着这样一帮打手,绝对能够在奇门江湖上肆无忌惮地横行霸道。 当然,苏淳风也只是想想,却绝不愿意去和官方机构沾染直接的关系——志不在此,何必去承担不可预估的风险和麻烦,且受制于人呢? 金灯山山路足有三米多宽,台阶不高,坡度也不陡峭。 莫说是一众身体素质相当不错的学生术士们,便是寻常游客拾阶而上,也不会觉得有多么疲累。 郭子弟边走边笑道:“淳风,没有安排你参赛,是否觉得无趣?” “还行吧。”苏淳风笑着摇摇头。 “让他参赛才会感觉无趣。”白行庸很认真地说道:“要不这样,老郭,我把和你比赛的资格,让给淳风,你和他斗法切磋一下。” 郭子弟摆手道:“那还是算了吧,我可不去自讨没趣。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这边我不太清楚,但中海大学生术士协会的会员,以及此次前来的南方几个大学生术士协会的会员们,都很想亲眼见识下鼎鼎大名的苏淳风斗法时的风采……要不这样吧,淳风,我起个头,然后一众学生术士们负责起哄架秧子,让你和刘学树主任当众斗上一场,如何?” “别扯淡了。”苏淳风哭笑不得道:“这种玩笑开不得啊,毕竟刘主任现在是官方机构的代表人物,咱们要懂得尊重。” “其实我想让你,给他个下马威。”郭子弟小声道:“毕竟,这家伙还年轻嘛。” “那好说,你和老白切磋结束后,谁赢了谁去和刘主任斗一场……这样更显得公平合理。”苏淳风笑道:“至于我嘛,还是算了吧。倒不是我这人自负,毕竟修行境界上我比刘主任高,和他切磋比斗,不公平,不合适。” 三个人有说有笑。 不知不觉间,和前面那些似乎有些迫不及待的学生术士们,已经拉开了大约有二十多米远的距离。 几块巨石横亘在沿山而上的小路前方。 从巨石旁转过弯,是一处面积约有三四十平米的平台,边缘有石凳、石桌等物,便于游客们歇息。 星芒月华洒下,清亮如霜。 再往上大约四五十米,就到了紧邻陡峭山巅的开阔平台。已经有部分走在前面的学生术士,抵达了山巅的平台上,分散开有说有笑。 “郭会长,白会长,你们能不能快点儿?”裴佳居高临下地喊道。 三人举目望去,却见刘学树就站在裴佳身旁,默不作声。 诸多从刘学树和裴佳身旁走过去的学生术士们,也都不由得扭头看了眼走在最后面的那两正一副会长。 虽然从下往上,苏淳风和白行庸、郭子弟三人,看不清楚刘学树的面部表情,但想来这位新官上任的刘主任,恐怕对于这两正一副三名会长落在队伍的最后面,闲散地有说有笑当甩手掌控,是极为不满意的。 不像话! “喊你们俩呢。”苏淳风抬手推了两人的肩膀一把:“赶紧的。” “好像没喊你似的。” 白行庸和郭子弟两人笑着快步往上走去。 “确实没喊我啊。”苏淳风笑呵呵地说道,一边故作清闲地放缓了脚步——本来就没他什么事儿,至于协助、支持刘学树主任的工作,以及对于武鉴的承诺,纯粹就是一个面子上的问题——他苏淳风能够前来参与这类活动,就是进步! 此刻,就在他们刚刚拐过弯的那几块巨石下方的小路上。 一位身着黑色中山装,黑色皮鞋擦得锃亮,留着半寸发型的青年,脚步极快却又极轻地拾阶而上…… 青年脸色苍白,似有病态,剑眉入鬓,一双丹凤眸子灼灼有神。 转过弯,相貌俊朗却挂着一抹诡异微笑的青年,右手向侧旁一甩,手中变魔术般多出了一把细长的匕首,在月色星辉下,闪烁着冰寒的锋芒。 苏淳风刚刚走到这块平台的边缘,前脚踩上了一阶。 距离二三十米远高处的裴佳和刘学树,见到白行庸和郭子弟已经快步追上来,倒也懒得再去理会那个显然要尸位素餐的副会长苏淳风,转过身就要往上走。裴佳不经意地又扭头看了一眼,美眸瞬间睁大,大声喊道:“淳风小心!” 事实上,苏淳风已然在这一刻,骤然感知到了浓烈的杀机。 几乎就在裴佳出声提醒的同时,苏淳风头也不回地猛然大幅度侧身向右弯下,堪堪避过了追星赶月般飞刺向后心的那把寒芒闪闪的细长匕首,同时扭头向后看去,右脚单脚尖用力点地,身体高速旋转,左腿横扫如闪电般扑袭而至的青年腰部。 青年杀手在极速奔袭而至的冲刺下,极为诡异地扭身避开了苏淳风的一记鞭腿,身体却没有丝毫凝滞地从苏淳风身旁滑过去,竟然追上了甩出的那把细长匕首,左手轻轻一捞,就将匕首首柄抓在了手中,五指灵巧地翻转匕首,犹若穿蝶戏花将匕首首柄反手握住,蹬蹬两步跃上十几个台阶,继而身体一拧,双脚用力蹬了下青石台阶,犹若鹞子般凌空扑向了苏淳风,匕首当胸直刺! …… ps:过头饭能吃,过头话真不能说啊!昨晚上承诺,今天就给停了一天的电,晚上六点多才来电。 尼玛,码不了字失信,天还那么热不能开空调……要死!够胆明天继续停电啊啊啊啊啊啊 640章 假戏犹似真做! 在裴佳喊出那一声之后,所有人都闻声迅速扭头向下方看去。 电光石火间,青年杀手和苏淳风之间已经交手几招,瞬间陷入白热化近身激战,浓烈狂暴的杀机弥漫开来。距离激战双方最近的郭子弟和白行庸,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地返身,居高临下地急速冲了过去。 苏淳风拧身避开当胸刺来的匕首,双手迅速交错上扬,缠住对方持刀的左手手腕,同时右手贴着其左臂向上划动,重重地砸到了杀手的肩头。青年杀手抬腿膝撞苏淳风腰肋位置,同时错身卸力,但肩头仍旧无法完全卸去苏淳风那一记妙到颠毫的手背寸劲,然而肩膀被重击,青年杀手的手臂却并未完全丧失力道,手中匕首如蝴蝶穿花般精妙非常地旋转,在苏淳风左手绞缠他持刀手腕,右手下压挡住他的膝撞并急速闪身而退时,匕首已然在苏淳风的左手小臂上划过…… 唰! 皮衣被刀锋撕开! 匕首划过小臂之后,旋即下沉,青年杀手侧背对苏淳风急速后退,刀尖倒插向苏淳风胸口,迫使苏淳风不得不向旁侧避让,同时一掌拍向杀手持刀的手腕,骤然变掌为爪,灵活如蛇扣住杀手手腕脉门,杀手五指灵动,细长匕首翻转,刀锋划向苏淳风手臂,又好似刺向其腰肋处,苏淳风不得已再次收手急退。 瞬间的几番交手,险之又险。 青年杀手明显占据上风,在逼退苏淳风的同时,已然脱离被前后包抄夹击的风险,诡异地咧嘴一笑,转身纵跃向下,犹若脱兔般眨眼之间,便消失在了几块巨石横亘的转角处。而短短十几米距离,用时不过两三秒钟便冲到苏淳风和青年杀手交锋所在平台上的郭子弟、白行庸,没有丝毫犹豫地追了过去。 “别追了!”苏淳风右手托着受伤的左臂沉声喝道。 郭子弟和白行庸已然在转角处拐弯消失,闻听到苏淳风的声音,不禁神情诧异地停下脚步对视一眼,再顺着曲折小路向下看去,哪儿还能看得到青年杀手的影子? 两人无奈,只得返身回来。 此时,裴佳已然快速冲到苏淳风身旁,一看到苏淳风左臂上被割裂的皮衣处正在往外滴血,不禁面露担忧和焦虑,扭头着急地喊道:“谢成飞、袁郎,你们快过来,扶淳风去医院,啊对了,拨打急救电话……” 苏淳风摆了摆手,神色平静地说道:“小伤而已,不用担心。” 刘学树阴沉着脸匆匆走下来时,郭子弟和白行庸已经回来。 “你们怎么不追了?”刘学树皱眉斥了一句,旋即一挥手,吩咐道:“大家全体都有,分散追击……” 郭子弟和白行庸面面相觑。 众多围拢下来的年轻大学生术士们一个个跃跃欲试。 苏淳风眯缝着双眸,淡淡说道:“追不上的,而且即便是能追上,大家在分散开的情况下也拖不住对方,还有可能被伤到……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此人应该就是杀生门传人,果然名不虚传。”说罢,苏淳风扭头看了眼神色焦虑的裴佳,又扫视了一圈围拢过来的诸多学生术士,道:“裴学姐,你来时开着自己的车,还是你送我去医院吧。” “好。”裴佳连忙点头。 “刘主任,杀生门传人明显是冲我来的,不论得手还是失手,他应该不会再返回实施刺杀,所以,大家尽可以放心继续比赛,不要因为我被刺杀,影响了大家此次前来参与这场友谊赛的心情。”苏淳风略显歉疚地说道。 刘学树皱眉想要说些什么,但稍作犹豫后,只是说道:“快去医院吧,有什么情况随时电话联系我。” “别说话了。,赶紧走。”裴佳似乎生怕苏淳风耽搁了医治伤口,扶着他往山下走去。 留下众人面面相觑,小声议论着。 奇门江湖上一直都有传言,说苏淳风和杀生门传人暗中有联系,直到上次东北郎家家主郞延被刺杀,在那次大会上苏淳风和李全友发生正面冲突,李全友落败之后,江湖中人才开始怀疑,与杀生门传人之间真正有联系的,可能是李全友。然而李全友已死,苏淳风和杀生门传人有联系的谣言,却仍未被打破——杀生门传人刺杀纵萌、刺杀科尔·道格拉斯,刺杀郞延……这三位当事人被刺杀的时间和时机,都太巧合了。 但就在刚才,杀生门传人再次出现,刺杀苏淳风…… 未遂! 怎么回事? 谣言在这一刻,似乎已经不攻自破了! 月华星芒下,那凌厉的杀招,浓烈得令人窒息的杀机,疾如闪电般的攻击、反击……若非苏淳风有着强悍的个人武力,仅凭其术法修为的话,在如此短暂的激烈近身搏杀中,恐怕早已命丧杀生门传人的凌厉刀下。 遥想当年,强如个人武力在大学生术士中几乎公认无出其右的纵萌,心性狠倔敢于搏命,可遭遇杀生门传人刺杀时,却只能仓惶招架却毫无还手反击之力,虽然那次凶险万分的刺杀过程中,因为苏淳风的及时介入从而让纵萌侥幸生还,但也是深受重创,混身上下那数不清的一刀刀恐怖伤势,见者心悸。 听着大学生术士们的议论声越来越杂,刘学树终于从踌躇和一丝不满中回过神儿来,挥手道:“既然如此,那就继续我们此次的友谊赛吧,大家别被宵小的卑劣行为,影响了友谊赛的氛围。” “没事,大家不用担心,杀生门传人不敢再出现了。”白行庸跟在刘学树的身后往山顶走去,一边挥手说道。 其它几位京城、中海大学生术士协会的副会长们,也都纷纷劝着诸多学生术士们。 但很显然,在这次友谊赛开始之前,杀生门传人突袭而至刺杀苏淳风的行为,给在场所有大学生术士们带来的心理压力,很难在极短时间内缓解掉。 好在是…… 如苏淳风所说,杀生门传人是冲他来的,一击未能得手,必然远遁而去。毕竟,在众人提高警惕的前提下,他如果还敢再来杀一个回马枪……在场所有的学生术士都有自信,哪怕是不使用术法,一拥而上群殴也能把那个嚣张的杀手给干掉。 坐进裴佳驾驶的jeep牧马人里,苏淳风眯眼靠着椅背,随口道:“啥时候换车了?” “去年就买了。”裴佳心不在焉地回答道,一边驾车飞速向景区外驶去,一边说道:“你把手臂掐住了,千万别再流血……哎,那个,今晚上那个人,你确定是杀生门传人吗?据说他以往每次作案都戴帽子,今天却露出了真容,难道他就不怕,被人知道他的长相之后,整个奇门江湖恐怕都会针对他做些什么吗?” “他让人看见的容貌,统统都是假的。”苏淳风似微笑道。 “这……”裴佳有些吃惊,旋即道:“好了好了,你别说话了,我开快点儿……” 苏淳风道:“小伤而已,不用这么担心。” “别说话了!” 苏淳风苦笑着闭口不言,内心里却是忍不住怒骂,这个浑球屠惜掳,还真是说到做到,不过是为了当众演一出戏而已,还真就毫无征兆地突然出现,玩儿出了杀机——苏淳风毫不怀疑,如果今天晚上自己在对敌屠惜掳的时候稍有松懈,这家伙真有可能会趁机假戏真做地要了他的命。不过……苏淳风暗暗想道:“不知道屠惜掳这小子是否明白,今天若非我手下留情,他差点儿就死在我的诛心针下了。哼,以为手里有一把匕首就可以占尽优势,遇到真正实战经验丰富的高手,恐怕最终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与此同时。 雁栖湖景区金灯山下,一片落叶早已凋零的小树林边缘,屠惜掳隐藏在几株枝桠干枯却仍旧不失繁茂的灌木阴影中,盘腿歇息,面带微笑地暗暗想着:“这小子,下手还真够毒的,若非我反应足够快,差点儿就被一记狠戾术法崩碎了心脉。也不想想,真要是崩碎了我的心脉,谁去杀他非要至之于死地的那几个目标?不过……也不知道苏淳风这小子是否明白,今天若非是我手下留情,他差点儿就死在我那反手刺向其腰肋的一刀之下了。哼,以为自身术法攻击力强横,术法修为高深,格斗能力在术士群体中也堪称出类拔萃,就自信到敢于无惧我的刺杀,如若今晚不是演戏,如若没有及时冲过来的郭子弟、白行庸打搅的话,非得让苏淳风吃个大的教训。” 咝…… 屠惜掳因为剧痛倒吸一口凉气,扶着受伤的左肩,看了眼远处飞驰着驶出景区的jeep牧马人,起身如同鬼魅般向林间走去。 京城朝阳区,东三环附近那栋戒备森严的建筑物内。 虽然已经是晚上快九点了,但武鉴局长并没有下班,他和刚刚从外地调查完一些情况回来的罗同华,以及被他电话叫来的石林桓,坐在办公室内召开了一次简单的小型会议,无非是讨论国外术士势力进入国内的情况,以及国外术士界目前的动态等等,当然,还有万通快递事件目前的发展状况。 …… ps:第一更! 641章 想得到与想不到的心理战 简单的讨论会结束之后,武鉴亲自起身泡了三杯茶,闲聊道:“苏淳风这小子,现在倒是装模作样,对术士协会的事情很上心嘛。” “你都说了他是装模作样,何必再说他上心?”罗同华笑道。 “装模作样也是进步,以前,这小子可是大模大样,身为副会长,对于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的事情却不闻不问,一副悠然世外采菊东篱下的清高姿态。”武鉴微笑着点了颗烟,把手里的烟包扔到石林桓面前示意他和罗同华自己拿着抽,然后说道:“说起来,以前你老罗跟我提起这些的时候,我一直都没当回事,私下里还寻思着,堂堂罗教授对于奇门江湖无论是历史还是术法流派,堪称学富五车,这是怎么了?不就是一个出身特殊,资质天赋优秀的大学生术士嘛,你罗教授在我面前提起苏淳风的频率未免多了些。不曾想,苏淳风这小子几次三番猛打猛冲,生生在奇门江湖上闯出了这么大的名头,我不想关注都不行咯。那,老罗啊,咱们俩打的那个赌,你得认输了……有时候对这样的刺头学生术士,就不能太过于放纵和仁慈。你瞧瞧,进步很快嘛。” 说罢,武鉴忍不住畅快笑了起来。 对于苏淳风在京城这几年的表现,石林桓虽然有所耳闻但了解的并不详细。现在听着武鉴局长和罗同华教授谈及苏淳风时,皆透着掩饰不住的喜爱之色,石林桓不禁替豫州省肖家感到一丝悲哀——在豫州省一手遮天数十载的肖家,恐怕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因为背叛在他们看来根本掀不起什么大浪的奇门江湖草莽术士苏淳风,会让他们失去什么。而正是因为一介草莽术士的苏淳风,徐家、卢家两个权势赫赫的家族门阀,从此之后就要走上下坡路甚至直接垮台…… 时也,命也,运也。 当今时代,奇门江湖与历史,也许将大不同。 石林桓在心中叹了口气,若非修为迈入炼气后期,自己在此次诡谲的斗争中,恐怕不会甘心脱离肖家,反而还要与湘南四生门为了争夺在肖家心目中的信任和地位,而明里暗里勾心斗角,到头来只会被肖家得益。可那时候的自己,贪恋财富,享受生活,更沉迷于被他人,尤其是如肖振这般权势人物奉若神明恭恭敬敬的虚荣。一朝入炼气后期,对于相术中的天人感应愈发看得透彻,便愈是觉得不妙,好意帮肖振一帆风顺,间接助肖家风水盈-满,可回过头来再看,却发现肖家的运势,却一年不如一年……原来,权势之家自有强势气运,奇门术法风水相术的介入,看似如虎添翼,实则和原本的官家气运在对冲的情况下,不断地透支,再透支肖家的运势。 肖家有难,他石林桓虽然不直接介入争斗,但应肖振所求,出手布下风水局相助,从而以运势扭转乾坤,不久之后肖家再入更大困境,他石林桓会再次布下风水局逆转运势,助肖家腾云而起。 如此这般,就陷入一个恶性的循环。 饮鸩止渴! 其实若只是偶尔帮助肖家一次两次,倒还不至于让肖家的运势如此迅速地衰落,可这些年来,石林桓与肖家的关系,太密切了。便是他自身的术法修为突飞猛进,也与不知不觉间汲取了肖家诸多运势有关,而这种增长,对他来说,也不全是好事,必有后患。所以一朝入得炼气后期,悟出这些之后,石林桓果断借肖家开始与奇门江湖四生门接触的理由,脱离肖家,并好心好意做出了最后的劝诫——他庆幸,自己从未直接介入肖家内部和对外的权势争斗,也知道,此番肖家开始与奇门江湖四生门接触,却是想要借助四生门的术法,直接参与到权势争斗中。 无异于玩火啊! 然而此次,肖振,肖家,都没有人听从石林桓的。 “林桓。”武鉴看向正在出神的石林桓,道:“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石林桓怔了怔,苦笑着摇摇头,道:“我在想肖家,毕竟这么多年处下来,肖家待我不薄,眼睁睁看着他们垮下去,于心不忍啊,唉。” “咎由自取罢了。”武鉴脸色阴沉下来,道:“你石林桓也有责任!” 石林桓低头苦笑,默认。 他当然知道,武鉴说他也有责任,是在批评他以往身为奇门江湖术士,不该与在豫州省首屈一指的官宦权势豪门肖家,交往太过密切,这是大忌。好在是,这些年来石林桓虽然与肖家相交莫逆,但没有直接参与到权势之争中,除却偶尔布下风水局协助起运之外,更多的是帮助肖振,打理天茂集团的事情。若非如此,他石林桓再有天大的本领,罗同华都不会去主动招揽他进入官方机构,即便是石林桓毛遂自荐,官方也不会理他,甚至,还有可能会在特定的情形下,出手解决石林桓这位相术大师,还反了你啦? 世间本无人,庸人自扰之。 这次,他石林桓有资格,也理当庆幸,没有选错路,没有站错队——他选择了摆脱肖家,入官方机构,又站在了苏淳风这一边。 武鉴正待要说什么时,手机铃声响起,他走到办公桌旁拿起手机,看了下来电显示,不禁笑道:“看来今晚那些孩子们的切磋斗法比赛,已经开始了,这不,刘学树打来电话邀功咯……”说着话,他按下了接听键,将手机附在耳边,微笑道:“学树,比赛开始了么?那些精英们还听话吧?” 这句话刚说完,武鉴的脸色猛地沉了下来。 石林桓和罗同华都面露诧异。 “嗯,我知道了。”武鉴挂了线,将手机放到桌上,皱眉说道:“杀生门传人,刚才在学生术士们登山的半路上,刺杀苏淳风,未遂。” “什么?” 罗同华和石林桓怔住。 武鉴走回沙发旁坐下,将烟蒂摁灭在烟灰缸中,道:“看来,我们之前的判断有误,苏淳风和杀生门传人之间,并没有联系,否则,杀生门传人怎么会突然刺杀他呢?老罗啊……”武鉴的神情忽然变得严肃,道:“看来果然如你所说,江湖进入繁盛阶段,杀生门传人开始了他的刺杀修行之途。” “奇门江湖,历来如此,唉。”罗同华叹了口气。 石林桓低头不语,微垂眼睑掩饰自己眸子里闪过的一抹疑惑,随即释然——自己能猜测到的,罗同华、武鉴,自然也会怀疑到。 武鉴看了眼与苏淳风,与苏家可谓关系莫逆的石林桓,忽而问道:“林桓,你猜猜看,杀生门传人的下一个目标,会是谁?” 石林桓面露疑惑,摇了摇头,苦笑道:“这,怎么能猜到?” “老罗,你说呢?”武鉴看向罗同华。 “不能确定。”罗同华似乎想到了什么,淡淡地笑了笑。 武鉴忽而又莫名其妙地问道:“豪森·道格拉斯,还有泰国的阿瑟猜,有没有消息会亲自进入我国?什么时候来?或者,是他们安排哪个亲信前来?国内几方势力,恐怕不会甘心让这两股国外势力在外面旁观斗争,到最后捡果子吃。” “还没有消息。” “哦。”武鉴想了想,笑道:“不管多久,美国道格拉斯家族、泰国阿瑟猜势力一方,总会有人来的,再加上国内四生门吕家、西北世音宗……这四股势力中的任何一股,成为了杀生门传人下个目标的话,是不是就可以证明什么呢?” 罗同华皱眉不语。 石林桓故作诧异道:“武局长,你的意思是,杀生门传人此次刺杀淳风,有可能是在做戏?” “苏淳风太聪明了。”武鉴没有直接回答,道:“正所谓聪明反被聪明误,以他的性情,此番多股势力针对其家庭,肯定会实施报复的。而且,这小子还很干脆地直接登门,当面向我作了汇报请示,说他可以不去理会现实社会上的权势势力,自认为也没那个实力,但对于奇门江湖上和国外的术士势力,他必须要有所动作……后生可畏啊。” “可仅凭此,恐怕不能断定苏淳风和杀生门传人相识。”石林桓道。 “如果我刚才所说的四股势力中,有两股,甚至更多,接下来连续遭到杀生门传人的刺杀,那么,是否可以肯定?”武鉴冷笑道。 石林桓摇了摇头,道:“既然苏淳风当面向武局长做过汇报和请示,那么,他自己就能做到的事情,何必再去派遣或者说雇佣杀生门传人动手?苏淳风天生聪慧过人,极有城府,不会想不到这样做会引发所有人的怀疑。” 武鉴皱眉一想,这好像,也有道理啊! 罗同华道:“我们目前的工作重点,还是要尽全力追查杀生门传人的真实身份和下落。至于苏淳风是否和杀生门传人有联系,此次事件是否故意而为之……找不到杀生门传人,我们也只能怀疑,又能把苏淳风怎样?”说到这里,罗同华忽而想到了什么,笑道:“哦对了,刘学树可能也会想到这些,我得提醒他一下,他毕竟年轻,而且秉性有些偏执,说不得会当面质问苏淳风……” “别提醒他。”武鉴道:“无非是两个结果,要么是苏淳风受到警告,要么就是刘学树在苏淳风面前碰个钉子,当作历练吧。” 罗同华想了想,道:“也好。” …… ps:不知道下一更会码到几点,但今晚熬夜也会再更一章,嗯,可能到零点以后了,大家别等,明早看吧。 唔,月底了,还有月票么? 咱们现在排名二十六位~ 642章 明火执仗,来吧! 万通物流集团苏董事长一口唾沫一颗钉,说单方面解约,还真就大张旗鼓地支持总经理兼财务总监陈羽芳,遍请媒体记者,召开了一次简单的新闻发布会,将万通快递首次融资宣告失败,与四家投资公司的融资协议作废的消息,公之于众! 发布会上,陈羽芳总经理毫不掩饰怒意地严厉斥责了四家投资公司没有商业道德,没有丝毫诚信的卑劣行为,并表示,万通物流集团、万通快递,将采取法律手段,将四家投资公司告上法庭,要求赔偿万通快递的经济损失。 好家伙! 这可是明火执仗要开打了! 不留余地! 消息一经发布,立刻引发了商业圈子的轰动,以至于全国各地都开始关注万通快递的融资事件——按理说,不足三十个亿的融资资金,在商业金融圈子里,委实算不得什么,但关键在于这起事件,委实值得学习和关注。改革开放以来,国家经济迅速腾飞,但相关方面的法律、制度都不太健全,仍旧处在不断完善的阶段,尤其是两年前加入世贸组织之后,各方面更是加速发展。这次万通快递融资一案的最终结果,可以让商业金融圈子里的人,更加清楚国家在这方面的相关法律、制度会如何倾向,惩戒的力度又会有多么大…… 而此次参与到针对万通快递、万通物流集团的各方势力全都纳闷儿了——万通物流集团这是狗急跳墙么? 赌气也不至于如此疯狂吧? 果然是天欲使其灭亡,必先让其疯狂啊。 这种有损万通快递声誉,百害而无一利的事情,万通物流集团怎么就干的出来呢?他们现在深陷资金短缺甚至资金链马上就要断裂的困境,只要资金链断了,短时间内无法融到更多的资金投入,那么很快就得面临几乎无可挽救的破产风险。而想要垂死挣扎,现在最关键的就是尽快融资。可万通快递召开这么个新闻发布会,把融资失败的消息公之于众了,借助此次融资炒作起来的股权市值,必定会一落千丈。 这时候,四家投资公司再把赵山刚为了万通快递公司的快速发展,而犯下的几起恶性案件给捅出来…… 万通快递再想融资? 全部股权卖一个亿,恐怕都没人愿意去沾这块腥臭。 难不成,万通快递已经有了新的融资渠道?这不大可能,因为各方面都时刻关注着万通快递,稍有风吹草动这边就能察觉到。前几天有消息说京城的华腾集团,以及山海市天海集团有意向投资入股万通快递,但经过多方打探,基本可以确定这些都是谣传,很可能是万通物流集团故意这么做,然后想借此稳住声誉,并吸引此番融资之前最终没能成功投资万通快递的其它投资公司,再来和万通快递洽谈。 可谁也不傻啊。 当然,还有一则确切的消息,是凭借单方面废除融资协议,苏成掌握了主动权,在没有了协议约束的情况下,直接通过董事会会议,他以三亿七千万的资金,收购了天茂集团持有的万通物流集团、万通快递的股权——好嘛,三亿七千万,仅仅是当前万通物流集团、万通快递市值的三成! 对于此事,万通物流集团方面似乎还沾沾自喜,毫不隐瞒,当然,想要隐瞒也瞒不住,天茂集团自然会把消息散播出去。 因为,肖家目前是站在万通物流集团对立面的。 而这则收购消息,更会让原本还可能有点儿心思去投资入股万通快递的公司、个人,愈发犹豫着不敢去投资了——天茂集团都低价贱卖了股权,而且收购了这些股权的,还是万通物流集团自己,那位苏董事长个人。这明显证实,万通快递真的要不行了。 再说了,就算是谁想要冒险投资万通快递,也会趁机压价。 因为你们万通自己都把价格压下去七成,恐怕投资谈判时,投资方给一成的价格万通快递也可能会同意。 然而价格越低…… 越没人敢投资。 不过现在,苏成、陈羽芳等万通物流集团、万通快递的股东和高层核心,似乎已经被怒火冲昏了头脑,并没有考虑到这些问题,在新闻发布会召开之后的第四天,一纸诉状就把四家投资公司全部给告到了中州市中级人民法院。 注定会耗时长久的一场官司,正式开打。 可万通快递,或者说万通物流集团,能耗得下去么? 没有人相信。 湘南省,洞庭湖畔。 那栋外观极具古典风格的别墅里,四生门门主吕嵩,其堂弟吕岭,师兄李仙江、师弟姜续牙,还有港粤禾媒集团董事长霍辰禾,宏华煤业集团董事长乔成、晋曲实业集团董事长曲宏、实佳基金总裁乔功,齐聚一堂,商议对策。 他们手中掌握的有关赵山刚犯罪的证据,已经送交给了几起案件案发地的警方,而且他们已经得知,各地警方与中州市警方,已经取得了联系。 数案并查。 赵山刚在劫难逃。 霍辰禾操着浓重的港腔普通话,道:“你们奇门江湖上那个据说排名第二的耀皇宗,宗主白寅,这次借给了苏成三亿七千万啊,这可不是小数目。既然他们这样做,那么奇门江湖上会不会还有其他势力,看在苏淳风的面子上,借钱给苏成,或者直接投资入股万通快递?我可是知道,奇门江湖上的宗门流派、世家,还有那些有实力的散修术士,几乎都在地方上有着相当的影响力,所以,赵山刚的案子落实之后,是否能够拖万通快递下水,我觉得可能性不大。” “是啊,吕门主,不得不小心奇门江湖上的实力,你得去四处走动走动。”乔成右手捏着岫玉烟锅,穿着唐装,颇有些典型晋西老财主的模样,道:“其实这件事大家都心知肚明,无非是斗一口气赢了,再送上一份大礼,实际的利益到最后我们是捞不着多少的,但正所谓事有所为有所不为,奇门江湖上的实力,还是需要你吕门主去安抚一下,别让他们插手,省得搅了局之后,我们还得付出更多,不划算啊。” 吕岭笑道:“乔总这算盘打得,真不愧是晋西省走出来的商人。” “你这话什么意思?”乔功面露不喜说道。 “哎,本来嘛。”乔成笑呵呵地挥手制止了弟弟的冲动,道:“咱们晋西省出了名的抠门儿,可要论财大气粗,咱们在全国那也是能名列前茅的,何必逞口舌之快?没什么意思……但不论全国各地,没有谁会能花一百块钱做成的事,非得花上一千块,对吧?如果花上一千块能比花一百块钱,多赚些钱,什么都好说了。可问题是,总不能傻乎乎地去做冤大头吧……呵呵。” 苏成三亿七千万收购天茂集团所持万通物流集团、万通快递股份的消息传到这些人耳中,虽然让他们不禁耻笑苏成自我压低市价的愚蠢行径,但还是忍不住有些担心,奇门江湖上如果再有其它势力插手的话,那么他们就有可能要和万通物流集团、万通快递公司,打一场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消耗战。 这就有点儿得不偿失了。 身材矮胖,长着一双细长小眼睛的曲宏,把肥硕的身躯陷在沙发里,一副笑呵呵的弥罗佛模样,道:“车到山前必有路,大家不用担心。” 众人对视一眼,皆点点头。 徐家和卢家到现在,似乎根本就没有把万通物流集团、万通快递的董事长苏成,以及苏成那个属于奇门江湖术士的儿子苏淳风放在眼里。他们从最初就只是把肖家当作对手,打压肖家,搂草打兔子再把万通快递这块肉吞下去,顺便徐家那位后起之秀徐志峰,还能够发泄一下对苏淳风的些许记恨。 至于对付万通物流集团、万通快递的事情,徐家和卢家不过是在曲宏、乔成面前稍稍提到过会支持他们,仅此而已。 一旦事情生变,徐家、卢家联手施压,肖家乖乖听从着去做些事…… 苏淳风纵然是奇门江湖上鼎鼎大名的人物,又能如何?整个奇门江湖在徐家、卢家这两股庞大势力面前,也得低头。 当然,这一点在座者都知道。 可如果凭他们这些财大气粗的人物、势力,联合起来都打不烂万通物流集团、万通快递公司,最终还得徐家、卢家亲自出手的话,那他们就真的鸡飞蛋打,连在徐家、卢家的面前送上这份大礼邀点儿功劳的资格都没有了。 甚至,还会让徐卢两家对他们产生不满。 吕嵩神色悠闲地听着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等他们都不说话了,这才慢慢悠悠地说道:“你们根本不了解奇门江湖,这种担心实在是多余。耀皇宗白家算什么?第一大宗门青鸾宗的宗主纵仙歌,都已经明确告诉我,不会插手这件事了……要知道,奇门江湖上那些宗门流派世家的掌舵者,谁都不是傻,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去帮助苏淳风?你们真以为苏淳风有多么了不起,有多大的号召力么?非也非也!”吕嵩笑着摇了摇头,道:“他不过是一个术法修为高,天赋资质不错的后起之秀罢了。否则的话,耀皇宗为什么不是入股万通快递,而是选择借钱给苏成个人,还赶紧把本该保密的消息传出来?那是因为,他们现在已经追悔莫及,担心万通快递落败之后,相关各方面查出来是他们耀皇宗资助了苏淳风,到那时候各方势力都会打压耀皇宗,所以他们现在惶恐不安地把消息主动散播出来,尽可能把自己摘得干净些!” 听完这番话,众人思忖一番后,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啊! …… ps:明天继续飙,可能会更多,因为要写高潮了~~鞠躬,拱手~~月票推荐票,走起! 643章 暗中各有动作 看着众人心头释然,表情都轻松了些许的模样,吕嵩满意地点点头,接着说道:“既然已经撕破了脸皮对薄公堂,还请诸位尽心尽力,在这场官司中将万通快递拖下去……与此同时,舆论战也该打响了。当万通快递信誉尽失,营业额急剧下滑,跌幅超过了百分之三十,以他们目前那点微乎其微的资金,想不破产也不行了。当然,银行那边还是需要实佳基金、城华集团做好工作。” “这点吕门主请放心。”城华集团的董事长蒋福平自信地说道:“我和乔总已经和豫州省各大银行分行负责人都见过面了,银行又不是福利机构,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贷款给万通快递呢?” 乔功笑道:“我正在想,如果万通物流集团、万通快递和我们打官司打到一半的时候,公司破产了,那么我们又该和谁继续这场官司呢?” 众人全都笑了起来。 “依我看……”曲宏眯着一双细长的小眼,道:“咱们还应该起诉万通物流集团、万通快递,他们单方面废除融资协议,这可不行。” “对!咱们也告!”吕岭拍了拍巴掌,道:“索要赔偿!” “这些事情,就有劳各位了……”吕嵩颔首道:“官司肯定会拖下去的,但我们还是要加快打垮万通物流集团和万通快递的脚步,防止他们狗急跳墙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来。只要大局一定,他们再如何也掀不起水花了。” 看起来就一副老成持重模样的霍辰禾,推了推眼镜框,道:“吕门主,年轻气盛的苏淳风如果恼羞成怒之下要做些什么,就需要你去解决了,他是术士,术法杀人于无形,我们这些普通人,可奈何不得他。” 吕嵩笑道:“霍先生提醒的是,但苏淳风此子修为高深,术法攻击强绝精妙,仅凭我四生门去阻止他,恐怕还不够……所以,霍先生是时候该把泰国的阿瑟猜大师请来了。”说到这里,吕嵩视线转到乔成和曲宏脸上,道:“乔总、曲总,告诉美国的道格拉斯家族,别想着继续悠然看戏,否则的话,他们将失去华夏奇门江湖上目前唯一愿意给予他们信任的朋友。”吕嵩端起茶慢悠悠喝了两口,视线不再去正视乔成、曲宏,以及霍辰禾,接着说道:“道格拉斯家族、泰国的阿瑟猜大师,与苏淳风之间是大仇,现在他们作壁上观的姿态,我很不满意。” 客厅里,一时间陷入了安静。 “我会联系的。”霍辰禾起身道:“吕门主,阿瑟猜大师说过,他会记住华夏奇门江湖四生门给予他的帮助。” 吕嵩颔首,没有回应。 “事吕门主,告辞了。”霍辰禾微点头示意,继而转身向外走去。 乔功和乔成、曲宏、蒋福平,也都纷纷起身,告辞离去。 待这些人走了之后,吕嵩轻轻冷哼一声,继而皱眉稍作思忖,道:“伟阳,京城那边的消息确认了么?” “嗯,当时在场者众多,根据所有目击者的描述,基本可以肯定,刺杀苏淳风的那名杀手,是杀生门传人,而且,官方机构也认可了这起事件的凶手身份。”吕伟阳表情认真地说道:“另外,苏淳风受伤也是事实,左小臂的刀伤缝合二十七针,胸腹部虽然避开了致命的几刀攻击,但匕首上挟带的凌厉杀气中隐含某种神秘术法波动,使得苏淳风五脏六腑气魄,尽皆受创,但不算严重。” “那你看,会不会是做戏?”吕嵩问道。 吕伟阳摇摇头,道:“不可能,目击者众多,而且杀生门传人当时杀机浓郁,几乎刀刀致命,若非苏淳风个人武力强横,又有白行庸、郭子弟就在近处,及时冲上前逼走了杀生门传人的话,恐怕苏淳风很难在这次刺杀中侥幸活下来。” “如果不是做戏,那杀生门的传人也未免太蠢了些,选择在众目睽睽下刺杀苏淳风……”吕嵩冷笑道。 在四生门中,地位仅次于门主吕嵩,而且是吕嵩师兄的李仙江,神色淡然地说道:“奇门江湖历史传说中,杀生门传人以杀伐提升个人修为,更注重心境的提升,此次刺杀苏淳风看似选择的时机、地点有悖常理,但这才是杀生门传人的风格。试想下,当初刺杀纵萌,不就是当众行凶么?杀科尔·道格拉斯,是在堂堂京城大学的校园里,而且当时罗同华就在京大!杀郞延,是面对三位炼气初期境高手的阻截,还有提前布置好的防御型阵法中,更不要说郞延本人还是一位炼气中期的高手……可杀生门传人,偏生就是在这种最不可能的情形下,发动袭击。” 姜续牙点头附和道:“是啊,而且如果是杀生门传人和苏淳风做戏给人看的话,激斗中稍有作假,就难免会被在场者看出来,要知道,当时在场那么多年轻的学生术士,还有刘学树,哪一个不是江湖新秀,堪称精英?若是连这点儿眼光都没有的话,他们恐怕也就没有在现场目击此事的资格了。” “嗯。”吕嵩沉默了一会儿,微笑道:“如果不是做戏,那我们就更加稍加安心了……至少,确定杀生门传人和苏淳风不是一伙儿的,那么对于杀生门传人这样一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奇门江湖奇葩,就不必多上心了。” “是啊,如果杀生门传人和苏淳风真的有联系,我们这些人,恐怕晚上睡觉都睡不踏实咯。”姜续牙苦笑道。 李仙江想了想,道:“小心为妙,即便是无需提防杀生门传人,也得小心苏淳风。” “从以往诸多事件上,可以看出来,此子年轻气盛,心性乖张狠戾,说不得就会做些什么。”姜续牙皱眉略显担忧之色地说道:“若非如此,我和李师兄这段时间主动走访奇门江湖各大宗门流派、世家时,江湖中人又何必敷衍了事,还不是担心在当前情况下,和我们走得太近,惹恼了苏淳风么?” “那是他们都多虑了。”吕嵩成竹在胸地摆了摆手,道:“我现在,还巴不得苏淳风轻举妄动呢,要知道,李全友事件之后,官方机构对于苏淳风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他现在敢再有任何动作,必定会受到官方的雷霆一击!再者说,万通快递事件,不是奇门江湖事,任何人都要遵守法律……” 吕伟阳微笑道:“而且,那位最新进入官方机构的刘学树刘主任,据说对苏淳风的观感,可不怎么好。” “红线,在我们这边。”吕嵩微微眯上了眼睛。 李仙江和姜续牙对视一眼,默不作声。 …… 傍晚。 东北奉府市。 北环路上一家普通的农家菜餐馆,二楼楼道最里侧的包间内,暖融融的。 西装革履的钱明,神情淡漠地坐在摆满丰盛酒菜的圆桌旁,眯着眼睛一言不发,在旁侧几名彪形大汉的面前,摆足了高深莫测的架子。自跟随赵山刚混迹了这些年来,即便是从不参与到直接且激烈的冲突之中,但好歹也算是见识了不少这类谈判的场面,所以比照着赵山刚以往的作风姿态,再加上修行术法自然而然提升的气质,让此刻的钱明,还真有了点儿老大的模样。 山刚土石方工程有限公司的总经理王青,正在和三名看上去明显就是道上人物的汉子谈判。谈判的目的,是让他们放弃指证,前年曾与万通快递奉府市分公司发生过冲突,赵山刚安排手下绑架拘禁胁迫过他们。 这种事儿,很显然不好谈。 而且是在赵山刚已经被捕入狱的情况下,这些原本就是地头蛇的家伙们,自然是见利就上,也不会畏惧遭到赵山刚的报复之类的。 说白了,他们以往确实是被赵山刚震慑住了。 但赵山刚…… 十有八、九出不来了吧? 虽然曾经被赵山刚这条过江猛龙给打压得服服帖帖,可到底是在地方上凶横惯了的地头蛇,心里积压了太多对赵山刚的恨意,只是以往不敢发泄罢了。如今有机会落井下石,顺便还有人给钱……这他妈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好事儿,谁会拒绝? 所以,王青的谈判进展得不是很顺利。 绰号浑胡子的大汉瞪着眼睛拍桌子吼道:“他妈-的,你算个鸡-巴毛啊?你让老子不作证就不作证?当初赵山刚派人,把老子的皮都差点儿剥掉一层,这账怎么算?信不信老子今天让你出不去这家饭店?” “操!那时候寻思道上的事情不让条-子掺和,如今警察什么都掌握了,让老子作伪证?你他妈害我呐?”余彪把玩着酒杯冷笑。 坐在两人中间,明显是老大的高世军瞅了瞅对面一言不发的钱明,淡淡地说道:“上次……赵山刚安排把我绑走的那几个兄弟,怎么没来?该不会是都进去了吧?这可就没意思了,我还想着,能有机会和他们再见个面呐。” 王青笑了笑,道:“既然是谈事情,当然没必要带他们来,又不是要干仗。” “呵。”高世军冷笑道:“吓唬我?” “不敢。”王青不卑不亢地说道:“高大哥也是场面人,这道上的事情,自然有道上的解决办法,非得把事情闹到警察那里,到最后我想,你高大哥在道上的面子,也过不去吧?今天之所以没让黑子哥来当中间人,只是让他帮着联系,我其实就是因为考虑到了高大哥你们的面子……事到如今,山刚被抓了,我们这一帮做兄弟的也不能看着不管,就想能给他减轻点儿罪责,所以还请高大哥给兄弟这个面子,好歹你们也是和山刚相逢一笑泯了恩仇,何必再落井下石呢?” 余彪梗着脖子厉声道:“呸,狗屁的面子,当初赵山刚在奉府市的道上闹得沸沸扬扬,他和黑子考虑过我们的面子吗?” 王青没有理会余彪,看着高世军,道:“高大哥,兄弟也不说那些弯弯绕的话,只要你们不指证山刚,我现在就可以给你开一张五十万的支票。” “你不怕我吃了钱,照样指证赵山刚么?”高世军狞笑道。 王青摇摇头。 “别说五十万,就是五百万,这事儿我也不能答应。”高世军挥挥手,不容置疑地说道:“行了,你们走吧,我今天把面子已经给足你们了,不然的话,你们俩现在都得在医院里趟着了!” 王青和钱明对视一眼。 浑胡子吼道:“妈-的,让你们滚,没听见吗?” 除了刚刚见面时客套了几句之外,一直都没有说话的钱明站起身来,淡淡地说道:“王青,留下电话,给他们两天时间考虑,过时不候。”说罢,钱明看都没看那三人一眼,更没有理会站在四周一个个凶巴巴模样的汉子,自顾自从椅背上拿起黑色大衣和白围巾,大步走了出去。 王青微笑着从公-文包里拿出纸和笔,写下手机号码,推到高世军面前,起身点头道了声“告辞”,便走了出去。 屋内。 高世军眉头微皱。 浑胡子和余彪拍桌子站起来,瞪着眼睛破口大骂着。 高世军只待二人骂骂咧咧地坐了下来之后,才说道:“最近几天,我们三个,还有兄弟们,包括家里人,都小心着点儿……” …… 就在钱明和王青两人,开始着手处理赵山刚以往因为万通快递的发展而做下的那几起案子,如今被人利用起来做证据的后患时,人在京城大学的苏淳风,却仿若无事闲人般,生活悠闲淡然。 傍晚。 微风已然没有了冬寒时节的冷冽,校园里年轻的学子们,早早褪去了厚厚的冬装,三五成群。一身休闲装的苏淳风在单蓁蓁的陪同下,从校医院门诊出来,两人并肩行走在校园的道路上。 被杀生门传人刺杀至今,已经过去了六天时间,苏淳风刚在门诊拆了线。 “内伤好些了么?”单蓁蓁神色间仍有歉疚之意。 “小伤,早就好了。”苏淳风笑道:“蓁蓁学姐,只是一点小伤而已,你说你,至于这么内疚和紧张么?今天还专程来陪我去拆线……” 单蓁蓁脸颊微红,低下头,轻咬朱唇小声道:“都怪他。” “他没错,这是我们俩约好的切磋方式,很公平的。”苏淳风颇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道:“再者说了,就算是他的错,那也是他的问题,和你又有什么关系?我苏淳风是那么小心眼儿的人么?哎对了,他的伤势好些了么?” “嗯。” “那就好。” “他说,说会尽快去做事……”单蓁蓁说出的这句话,声音也就比蚊子的嗡吟声大了那么一点儿。 苏淳风有些疑惑地扭头看了眼单蓁蓁,稍作思忖,便不禁了悟般笑着点了点头,道:“嗯,我知道了,告诉他一定要把伤势养好了再去,安全第一。蓁蓁学姐,那他有没有说,现在需要现金,还是汇款转账?” 单蓁蓁怔住,她没想到,自己还没好意思开口,苏淳风就主动提到了钱。 “他,他说……”单蓁蓁犹犹豫豫。 “学姐,这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你也就是在中间传个话而已。”苏淳风哭笑不得,道:“直说吧。” 单蓁蓁只得尴尬地说道:“他说,先转二十万到我的银行卡上就行……” “好,明天一准到账。” “淳风,其实你,不用现在就给他钱的。” “在商言商嘛,这都是应该的。”苏淳风神色轻松地说道:“那,如果没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 单蓁蓁赶紧说道:“刘主任通知今晚上开会……” “他不是负责南方的么?”苏淳风疑惑道。 “罗教授没时间,所以现在由他代理。” “哦,那行。” 两人在三角地告别,苏淳风轻轻活动着右臂,往寝室楼走去,一边哭笑不得地想着,屠惜掳这货,都是自己人了,至于还玩儿这种小心翼翼的神秘么?有什么事直接打电话,两人一商量也就妥了,何必再让生性腼腆的单蓁蓁捎话,瞧她刚才那欲言又止犹犹豫豫尴尬不已的样子…… 刚转过报亭,苏淳风就见王海菲正站在路沿上,脸上挂着温婉的笑容。 “海菲,你怎么来了?也不打个电话,搞突袭检查么?”苏淳风笑着上前拉住王海菲的小手,一边扭头看了看远处单蓁蓁的背影,道:“喏,单蓁蓁学姐通知我,今天晚上社团要开会。还有,她坚持非得陪我去拆线的。” “为什么?”王海菲丝毫生气的样子都没有,只是歪着头笑问道。 “秘密。” “去……你不说我可要胡思乱想了啊。” 苏淳风揽住王海菲,干脆也不回寝室了,直接往校园南门外走去,一边说道:“这事儿还真是不可告人的秘密,不过你是例外。那,这个秘密如果传到奇门江湖上,必将会引发极大的轰动,也会累及我、单蓁蓁,以及另外一个人,真会死人的。不过,我决定告诉你,你听了不许害怕。” “那还是别说了。”王海菲哪儿能不相信苏淳风,刚才只不过是女孩子心性使然,才会稍显不悦罢了。 “我这次受的伤,是他哥哥用刀划破的。”苏淳风小声道:“我俩切磋比试时,不小心……” “哦。” “他哥哥身份很特殊,不能被任何人知晓和我相识。” “嗯,不许再说了。” “好吧。” …… ps:五千字大章。 嗯,贴吧的兄弟姐妹们,直接在贴吧如今可以投月票了,还有,低调术士是纵横文学网的签约作品——嗯~今晚还有更~ 644章 刘学树就是刘成林! 晚上八点整。 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会议在银海大酒店四层的中型会议厅内举行,出席会议的总计九十四名大学生术士。 有之前京城、中海两地大学生术士协会举办的术法切磋友谊赛作为先例,在银海大酒店里举办会议,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自然要向银海大酒店支付相应费用,当然,肯定是有极大优惠的。而可以想见的是,先例既开,以后莫说是大学生术士协会,奇门江湖在京城召开什么会议,或者说江湖中人来京,首选之地必然是银海大酒店,费用嘛……年轻后辈们都掏钱了,谁好意思不给钱? 一边往会议厅里走着,苏淳风一边打++++小说 趣宋慈文,道:“宋兄,我算是知道了,银海大酒店以前的豪爽,原来是放长线钓大鱼啊。” “嗯?”宋慈文怔了下才反应过来,捶了苏淳风肩膀一拳,道:“扯淡……” “别介,我这伤还没好利索呢。”苏淳风赶紧告饶。 宋慈文哭笑不得,道:“杀生门传人这次怎么就失手没杀了你?我看啊,他遇到你也倒霉,上次刺杀纵萌,恰好你就在现场,也给失手了……奇门江湖的历史传说中,杀生门传人失手一次,心境就跌一次,唉,多可惜。” “还传说,一次失手,杀生门传人就绝不会对已经失手的目标实施第二次刺杀。”苏淳风道。 “嗯。” “那我现在很轻松,不过宋兄你……可得小心点儿咯。”苏淳风笑道。 宋慈文耸耸肩,道:“我更不紧张,杀生门传人选择目标,都是选择有相当难度的,我这在固气大圆满徘徊了几年都不得突破的低档次术士,根本入不得术士杀手的法眼。倒是家里老爷子天天琢磨天天不安,这杀生门传人正式踏足奇门江湖了,天晓得,他下一个目标会瞄准谁,唉。” “这倒是。” 说笑着,两人步入了会议厅。 此时,会议厅内人员已经到齐了。 便是主席台上,刘学树、白行庸、裴佳、单蓁蓁也已然就位,最边上空着一个位子,明显是留给苏淳风苏副会长的。 似乎苏淳风踩着时间点进入会议厅,让新官上任第一次正式主持召开会议的刘学树颇有些不满吧,他皱眉看着神色自然,闲庭信步走到主席台空着的那个位置坐下的苏淳风。刘学树侧头隔着白行庸轻声叱责道:“苏淳风,下次再有会议,别迟到了。” “嗯?”苏淳风抬腕看了看手表,时间刚刚好,不过他想到自己确实是来得最晚,所以面露歉意道:“是,我下次一定注意。” 刘学树满意地点了点头,对着话筒轻轻咳了一声。 会议厅里顿时安静下来。 “嗯,这次会议,是今年开学以来的第一次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会议,本应该由罗教授来主持召开,但罗教授工作较为繁忙,一时间脱不开身,就暂时由我来替代。那,虽然我挂了个刘主任的名头,可事实上算是光杆司令吧。”刘学树似乎真的不太擅于主持召开这样的会议,也可能暂时还未适应自己的身份地位吧,他手里甚至都没有准备稿子,很干脆很光棍地脱稿即兴发挥,却反而让在场的学生术士们有种更为亲近的感觉这家伙,不像是高高在上严厉约束他们的官方机构人员,更像是他们的一位学长,怎么上次举办比赛的时候,都没发现刘主任这么好说话呢? 或许,当时大家相互不了解,刘主任还没放开吧? 于是在刘学树调侃自己是光杆司令的话脱口而出之后,台下一阵哄笑,继而热烈的掌声自发性地响彻大厅。 苏淳风也跟着鼓掌,心中暗暗钦佩,刘学树此人……不简单啊! 似乎没想到这样俗到家的开场白,会引起这么大的反响,刘学树一时间也有些发怔年仅二十八岁,出身乡野市井之地,委实没什么高学历的文化,也没什么开阔眼界心胸的他,更没有什么和社会精英、上流人士交际经验,今天代替罗同华来主持这次会议,纯粹就是赶鸭子上架,横下心拿出当年梗着脖子单枪匹马独闯净月门的光棍狠劲,就这么连讲演稿都没准备,甩开膀子开干了! 稍稍愣了下神儿,刘学树赶紧抬手示意大家停下鼓掌,脸颊上竟是禁不住泛起了些许不好意思的腼腆之色。 于是台下距离较近的学生术士们,更觉得有趣,一个个面带笑容。 “咳咳……”刘学树干咳一声,道:“那,我其实比大家,大不了几岁,论修为境界的话,还不如苏淳风苏副会长,论出身、社交经验,眼界,更是比不过在座的任何一位。但有一点我比大家强,至少是挂着一个官方机构副会长的名头,外带着还有点儿名义上管理大家的权力。其实什么权力不权力的,大家只要不违反法律、不违反江湖规矩,随口骂我几句我也不能咋样,还不如没这个主任的身份,那样的话毫无顾忌,谁骂我我跟谁急,打一架都没问题。” 台下又是一阵哄笑。 刘学树越说越轻松,挥手道:“所以,索性今天是我主持会议,咱们这样吧,今天的会议,就改成一次座谈会的形式,怎么样?”说罢,他扭头用征询的目光看了看白行庸、裴佳、单蓁蓁,却是没去看苏淳风。 白行庸和裴佳、单蓁蓁,又怎么能拒绝呢? 于是纷纷点头。 台下的学生术士们,更是大声起哄叫好,有点儿意思啊遇到这样一位年龄相仿,又颇为亲和的官方机构负责人,这帮天之骄子们,似乎连基本的纪律都给忘了,一时间会场内竟然有了种乱糟糟的态势。 白行庸愕然,扭头看向苏淳风。 苏淳风亦是皱眉,略显不喜从当初的京大大学生术士协会,到现在整合后的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历次会议从来都没有出现过这种状况。 但今天的会议主持者,是刘学树。 而刘学树,显然对此状况没有丝毫不喜之色,反而因为自己的发言引发了学生术士们的热烈共鸣般的反应而欣喜不已。其实在平时生活中,对于奇门江湖在观念上有着较为偏执态度的刘学树,肯定不乐意学生术士们闹哄哄的不像话,如果今日换做是其他人主持会议,刘学树恰恰坐在一旁,那么以他的性格,出现这种状况肯定会忍不住板着脸呵斥,甭管是谁在主持会议…… 毕竟,他还年轻啊! 纯粹小人物出身的他,那份压抑在深处自己都从未察觉到的虚荣心,在这一刻得到了从未有过的满足。 “既然是座谈会,那就开始吧。”苏淳风侧头对白行庸耳语道。 “嗯。”白行庸点点头,面带微笑地对着话筒说道:“大家安静一下……” 毕竟都是在不耽误修行的情况下还能够坚持学习考入大学的优秀学子,听着会长白行庸的话语声响起,会场内立刻安静个了下来。 白行庸微笑道:“刘主任刚才的话,让我感到格外亲切,就像是当初懵懵懂懂进入大学时,受到一位学长的教导和帮助,亦师亦友。刚才,刘主任提议,今天的会议改成座谈会的形式,这是对我们大家的信任,也是对我们思想和能力的肯定。那么,我们现在就请刘主任,把今天要讨论的主要讨论话题讲一下,大家各抒己见,欢迎……” 掌声四起。 心情大好的刘学树连连点头,待掌声落下,便对着话筒说道:“嗯,原本是想要总结一下上次两地大学生术士协会举办的术法切磋友谊赛,再谈谈今年,以及以后,可能每隔三两年,甚至每年都会有安排各国术法界,年轻一代术士们的交流活动,还会适时以留学生出国深造的名义,到国外长时间学习。不过既然是座谈会,咱们就不做具体的报告和传达精神了,大家讨论下,应该如何安排我们国内大学生术士走出国门去做交流,国外的年轻术士们来到我国,我们又该如何接待……” 一番简短的话题介绍后,刘学树给了大家一段短暂的思考时间,然后提议由会长白行庸率先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白行庸、裴佳、单蓁蓁在会议开始前,就和刘学树做过简单的交流,所以知晓有这样一个需要向与会者提前通告的消息,每个人心里也都大致想好了如果自己发言,需要对此说些什么。 而苏淳风因为晚到的原因,并不知道这则消息。 不过对于这种事儿,他还真不怎么在意再有三个多月,自己就毕业了。 你们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 白行庸、裴佳、单蓁蓁各自做了阐述性的发言。而白行庸深知苏淳风这家伙对于这些事断然不会上心,若非在罗教授、武局长面前有过承诺,尸位素餐的他甚至都懒得来参加这样的会议,所以为了避免出现冷场的尴尬局面,在单蓁蓁发言结束之后,台下掌声刚刚一落,白行庸就很及时地说道:“那,我们也都是把个人并不成熟的思路笼统地说了下,大家谁有想法的,可以举手发言。” “苏淳风。”刘学树笑呵呵地打断了白行庸的话,道:“你也讲讲,有什么看法和建议?” “唔,挺好的。”苏淳风挠头露出一抹尴尬的神色。其实他刚才还真没去想这茬事儿,而是走了神儿,正琢磨着晚饭时钱明打来电话,提及目前在东北遇到的一些困境,并请示苏淳风该如何做,苏淳风在电话中有些生气和鼓励地告诉钱明,自作主张!我人在京城,对于那里的人事根本没有丝毫的了解,怎么去帮你出主意……因为有了这么一出事,所以刚才苏淳风觉得既然开会没自己什么事,干脆考虑王青和钱明的行动如果效果不太好的话,又该如何做,肖家接下来会怎么做…… 未曾想到,思路被刘学树给打断了。 压根儿没有丝毫准备的苏淳风,只得微笑着即兴发挥地敷衍道:“那个,嗯,新时代嘛,经济、政治、文化都在与世界接轨,终将走向全球人类大融合,奇门江湖和全球术法界自然也要接轨。嗯,大家要有信心,奇门江湖源远流长,历史数千年,是世界术法的鼻祖,是我们民族的骄傲,啊,大家探讨,探讨……” 没了。 就这些? 这他妈不是一堆废话吗? 在场的所有大学生术士们都面露笑容,内心里倒也没有什么腹诽苏淳风的想法大家早已经熟知了苏淳风就这种性子,他能来参加这次会议,已经算是不错了。况且,自从李全友事件之后,大家对苏淳风的观感已然开始慢慢恢复到以往的好感,前几天苏淳风遭遇杀生门传人刺杀,在那般险境之下沉着应对,虽然看似受了刀伤落了下风,但换做其他人,谁能侥幸不死?东北郎家家主,炼气中期境的郞延,在提前布下严密的防御型术阵,又有三位炼气初境高手护卫之下,都被杀生门传人给虐杀致死了啊。 所以,大家现在对于苏淳风的钦佩和崇拜,迅速恢复到了当初苏淳风晋西省一战之后的鼎盛高度。 但刘学树不乐意了! 开玩笑! 这次可是他正儿八经主持的第一次正式会议而本来应该刘学树负责的南方各地大学生术士协会,由于考虑到以前李全友在任管理时,高压之下学生术士们对于官方负责人,皆有着深深的排斥和忌惮心理,而刘学树新官上任,又太年轻没什么经验,担心他拢不住,所以局里商议之后,决定由罗同华先去南方,负责主持刚刚开学后几个大学生术士协会每年例行的会议,并传达新的精神和通知等等。而北方这边的几个大学生术士协会,因为长期受罗同华较为宽松的引导式教育影响,相对来讲管理难度不大,刘学树应该可以把得住场面,还能积累经验。 本来这新官上任,第一次主持会议,开场就掌控了局面,反响不错,刘学树明显感受到了同学们对他的热情支持,虚荣心也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正高高兴兴着呢,未曾想苏淳风这家伙却在挺热络的氛围中,泼了一桌子凉水。 这明摆着是不给他刘学树刘大主任面子啊! 但刘学树终究是忍住了心头的不满,面色不喜地点点头,说道:“嗯,接下来同学们谁有想法和建议的,可以举手发言,我洗耳恭听,还会记下来回去认真研究学习,好的建议,我会与武局长、罗教授、石先生等人讨论……” 除了台上的白行庸、裴佳之外,谁都没有察觉到刘学树刚才对于苏淳风简直等同于废话的敷衍发言,极为不满。 刘学树无心插柳的策略,显然是成功的。 台下大学生术士们,对于奇门江湖就要从他们这年轻一代-开始,与全球术法界开始接触,深感有种历史的责任感和使命感,大家踊跃发言,各抒己见……还别说,就连刘学树这样一位委实只能称得上半把刀,别说全球眼光,就连去审视整个奇门江湖的眼界都还远远不够的主任,都能从台下这些精英们踊跃的发言中,受到很大的启发,他忙不迭地拿着笔飞快地记录着,时不时还会颇感兴趣地打断发言的学生,详细询问刚才没来得及记下的看法和建议,并给与赞赏。 好嘛! 刘学树如此不耻下问的精神和态度,更是让在场大学生术士们倍感亲和以往,只有罗教授和李教授教育咱们的份儿啊! 尸位素餐的苏淳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刚才那番敷衍的简短话语,引起了刘学树的极大不满。但毕竟刚才当众走神儿,恰恰被刘学树给提醒,所以他也就不再去想起它的事情,而是认认真真地听着大家的发言。当刘学树的表现渐渐让苏淳风意识到,这家伙不是在刻意地表现,而是实实在在认认真真学习的时候……苏淳风对刘学树,愈发刮目相看了,禁不住仔细地打量着认真做记录的刘学树。 看着看着,他豁然想起了前世的奇门江湖上,一位叫做刘成林的散修术士! 现在仔细看…… 刘学树和刘成林,可不就是一个人嘛! 在前世的奇门江湖上,苏淳风认识刘成林的时候,刚刚与锁江龙纵仙歌巅峰对决,并一战而胜之,登顶江湖,一览众山小!他是在败于他手的纵仙歌介绍下,认识了青鸾宗的门客刘成林,一个没有左臂,右腿微瘸,脸上有两道近乎毁容的疤痕,炼气后期境界的古怪残疾术士。 苏淳风听纵仙歌说,刘成林孑身一人多年不入江湖,单枪匹马独闯净月门之后,虽然有过短暂的时间在江湖上声名鹊起,但生性不喜江湖的刘成林,很快便埋没在了奇门江湖的滚滚大潮中,直到后来,刘成林突然出现在南疆,如同当初独闯净月门那般,这位猛人悍勇无匹地只身入伏地门,挑战伏地门一众高手只为了给一个素不相识的残废乞丐,讨要一个公道! 伏地门众高手无耻地采用了车轮大战,悍勇无双的刘成林最终落败,左臂彻底废掉,不得不截去,右腿经络受不可逆转的创伤,成了瘸子,还毁了容。 若非恰好当时纵仙歌出现在伏地门,刘成林很可能会死在南疆伏地门中。 之后,刘成林声名大振! 他,是一位孤独修行,却从未想过入奇门江湖的天纵奇才,与伏地门大战时的刘成林,修为已入炼气后期!即便是惨败于伏地门一众高手卑劣的车轮战之下,落下残躯,今生无望修为再进,但他竟是顽强地保住了修为,没有跌境! 强者啊! 可为何前世的刘成林,今生叫做刘学树? 刘学树,刘成林…… 苏淳风忽而好像猜到了什么,旋即苦笑着摇摇头前世和今生,何必再纠结,注定是无法相关的两世人生,两世江湖。 …… ps:又是五千字大章,今日更新一万余字! 零点过后就是新的一个月,俺,俺……求保底月票,八月,战!!! 645章 我无从辩解 毫无疑问,如果此次座谈会就这样持续下去至结束,必将是一次极为和谐圆满成功的会议,谦逊好学平易近人的刘学树主任,能够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获得众多学生术士们的好感、共鸣、支持…… 最重要的是,他确实能够通过座谈会的形式,得到诸多非常好的建议,稍加整理后完全可以拿到官方机构的会议桌上进行讨论。 会议,接近尾声。 在诸多学生术士们争相发言之后,可提供的建议、想法基本上概括全面了,还未有发言的学生们,自然也就没什么好说的。而此时的苏淳风,还在怔怔地出神儿,想着前世奇门江湖上的刘成林——学树,独木不成林——名称的改变,是成长的代价,还是闯入奇门江湖的悲惨必然,继而给予自我的鼓励和安慰? 在这个迅速复兴繁荣的新时代里,奇门江湖注定会有诸多不同于历史,却又与历史有着太多惊人相似的地方。 “淳风,在想什么呢?”刘学树微笑着问道。 “嗯?”苏淳风瞬间回过神儿来,看着刘学树面带微笑,但眸子里明显流露出的愤怒,以及已然安静下来的会场里,大学生术士们的目光,苏淳风不禁暗暗自责怎么又走了神儿啊?他满是歉疚地说道:“很抱歉,刚才听着大家的发言建议,不由得想到了一些事情,所以……对不起。” 刘学树此刻已经格外的生气了! 苏淳风这家伙,依仗着自己术法修为高强,在奇门江湖上已然闯出了赫赫威名,似乎根本就没有把年轻的刘学树刘主任放在眼里啊。 道歉,顶个屁用! “那么,苏副会长想到什么事情了呢?”刘学树笑问道。 “唔,一些私事。”苏淳风尴尬回答。 会场里,安安静静。 所有人都知道,在会议开始不久,苏淳风就有过走神儿,被刘主任提醒后,满含歉意地敷衍着说了几句废话。可就在大家踊跃发言的时候,苏淳风又走神儿了……这必然会引起第一次主持大学生术士协会会议的刘主任极大的不满。 会场内的安静,让刘学树忽然意识到,自己不应该在这种场合下当众挑苏淳风的刺,也没必要。 这会将他自己置于一个很被动的地位上。 因为接下来,刘学树无论说什么,似乎都无法将刚才自己当众对苏淳风流露出的不满,达成一个很圆满的,不影响自己刚刚构建起来的良好品行的结果——别人会认为他,小心眼儿。现在,他和苏淳风都坐在主席台上,台下所有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的年轻术士们,都在看着他们俩,看着事情会如何发展…… 稍作思忖,刘学树便决定把早就准备好,原本打算私下与苏淳风谈的那个问题,现在,当众,提出来,以打压苏淳风,从而避免自己身为官方机构代表的威望。 刘学树的目光扫视台下,微笑道:“嗯,会议还有一段时间,说说上次两地协会术法切磋友谊赛的事情吧。总体来讲还是很不错的,自奇门江湖繁荣以来,我国地区之间奇门江湖上的宗门、流派世家交流日益增多,年轻一代的交流、融合,术法的切磋提升,也成为了必然。而且如我们刚才所探讨的话题,奇门江湖,以及奇门江湖年轻一代中作为主力精英的大学生术士们,将来要与全球术法界接轨。而为了避免奇门江湖区域、门派宗门传承等不同而产生的分歧、矛盾,类似的交流活动,以后一定会越来越多,便于促进年轻一代的友谊、情感,从而尽可能避免以后的奇门江湖如历史上那般,有着太多因为各种误解和难以达成的谅解从而产生的恩怨纠纷。说句可能不太恰当的话,当今时代,既然奇门江湖无可避免地要与国际接轨,那么我们就必须团结一致,否则又如何在全球术法界立足?内斗,只会让外人看我们的笑话。” 台下的大学生术士们一时间有些疑惑,刘主任怎么突然又说起了这茬事儿? “所以,这几年来,我们一直都在致力于管控、引导奇门江湖,避免恩怨仇恨的发生、升级,并试图去解开、消除误会和历史恩怨。除却维护社会安定的原因之外,也是希望营造出一个稳定、团结的奇门江湖。”刘学树侃侃而谈,他的临场发挥能力,似乎在这一刻得到了淋漓尽致的表现,即便是他没什么深厚的文化底子,更没有开阔的视野心胸和丰富的社会、奇门江湖经验,但在被罗同华招揽进入国家相关机构之后,迅速学习补充到了诸多的知识、经验,甚至于刚才诸多大学生术士们的发言,都能被他迅速学习掌握,并巧妙地利用到自己的发言当中。 一番颇有见地高屋建瓴的发言之后,刘学树话锋一转,道:“既然谈到了稳定,那么不得不提到的是,奇门江湖千年以降,历史中最为令江湖中人忌惮的存在,诡术传承者位居第一,其二便是杀生门传人……想必这些,大家也都知道。历史上,每每奇门江湖繁荣,诡术传承者和杀生门传人必将出现。而当今时代,诡术传承者还未在奇门江湖上出现,但杀生门传人,已经作案多起,造成了奇门江湖极大的恐慌和非常恶劣的影响,是为当前最大的不稳定因素。这,不得不引起我们的警惕,可以说,杀生门传人的存在,事关每一位江湖人士的安危。” “也就在前几天,两地大学生术士协会术法切磋友谊赛开赛之际,杀生门传人突然出现在比赛地点金灯山,刺杀苏淳风副会长,未遂。”刘学树表情严肃,语气平静,一手抬起竖食指轻轻点动,接着说道:“这次刺杀行为,如果杀生门传人没有其它什么不可告人的隐秘缘由,那么,就绝对不是一起单纯的为提升修为而发起的刺杀事件,而是杀生门传人,向整个奇门江湖发起的挑衅!” “我想,苏副会长刚才走神儿,所思所想,应该就是杀生门传人的事情吧?”刘学树扭头面带微笑地问道:“毕竟,经历了如此凶险事件,想必苏副会长仍旧心有余悸,希望能够在今天的会议上,提醒大家,是么?” 众人愕然,疑惑。 如果说刚才那番言论,刘学树还算是高屋建瓴的话,那么这突然转折的话题,还有对于苏淳风走神儿的猜测问询,就有点儿…… 扯淡了。 苏淳风出神儿想什么私事,你怎么能猜到的? 还如此认真地专门当作一个话题,拿出来当众讲述,又问苏淳风自己猜的对不对……刘大主任到底在想些什么? 短暂的安静之后,在场这些皆能称得上年轻才俊的大学生术士们,立刻想明白了——这是刘学树主任,要当众给苏淳风闹难堪了。也难怪,谁让苏淳风名气大、实力强,偏生今天又在新官上任的刘主任主持会议时,走神儿呢? 刘主任肯定会认为,苏淳风在端架子拿派头给他下马威。 必须得给予一次警告。 否则以后还怎么来管理这些年轻的精英术士们? 苏淳风一时间也有些哭笑不得——否认刘学树的判断和问询,那岂不是当众给刘主任闹难堪吗?可如果承认的话…… 这话题可又要牵扯那些乱七八糟的诸多事件了。 说不清啊。 “是有点儿。”苏淳风稍作思忖后,还是决定给刘主任这个面子,他看着台下,道:“刚才刘主任的话,我个人认为说得非常好,是对我们所有人,也是对整个奇门江湖的提醒,杀生门传人,是我们整个奇门江湖的共敌。而我个人,说句实话,仅是出于私心,也恨不得将杀生门传人置于死地而后快!” 台下大学生术士们纷纷点头,认可。 毕竟,杀生门传人刺杀苏淳风虽然未能功成,但苏淳风受了刀伤、内伤,而且还是当众在激战中迫得苏淳风落了下风——这几年突兀崛起在奇门江湖上,打下赫赫威名无往而不利,晋西省一战手抚仙人顶,迫得仙人跪,一举迈入炼气中期,苏淳风何等惊才绝艳凛然霸气!便是堂堂官方代表人物李全友教授,在于苏淳风的争斗中,都以凄惨落败而告终……苏淳风可谓如日中天。然而这不败的风采,却被杀生门传人用凶狠直接的刺杀行动,给生生打破了! 苏淳风虽然侥幸未死,但岂能不怒? “嗯,苏副会长的心情可以理解。”刘学树道:“不过,自三年前杀生门传人第一次出现,刺杀纵萌那次开始,到现在,他总计实施了四次刺杀行动,而这四次事件……正如一直以来江湖中人所疑惑,也是诸多江湖传言令人半信半疑的缘由,都与苏副会长脱不开干系,想必苏副会长,以及大家,也都明白。” 会场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刘主任要干嘛? 这是要重走李全友教授败于苏淳风之路的节奏么? 苏淳风愕然道:“刘主任,怎么忽然说起这些?” “这次刺杀事件,有疑点。”刘学树表情淡然地说道:“也许今天在场的大多数同学们,并不知晓苏副会长的一些个人及家庭的私事,但我们是知道的。苏副会长逆鳞不可触,否则其睚眦必报的性情,奇门江湖人尽皆知……” 这般好似有点儿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话,让台下的学生术士们尽皆面露疑惑。 苏淳风的眉头,微微皱了皱。 刘学树目光淡然地看向台下,道:“此次杀生门传人刺杀苏副会长,选择出手的时机不妥,无论是地点还是时间,明显都会让他的刺杀行动成功的可能性,降到最低水平。我不认为,杀生门传人想不到这一点。当然,也许大家会觉得,杀生门传人历来如此,其刺杀行动无不是在不断自我挑战地提升难度,但苏副会长无论是其术法修为、术法攻击力的精绝,还是其个人武术格斗搏击的能力,在奇门江湖上人尽皆知,绝对堪称出类拔萃!那么,杀生门传人又岂能不知?既然在明知这些先决条件的前提下,杀生门传人还要选择在那样的时机,当众刺杀苏副会长,我想,只有一个理由……他根本没打算成功!” 众人骇然。 台下顿时一片嗡嗡嗡的议论声。 好家伙! 刘主任这新官上任的三把火,烧得也太狠,太绝了吧?烧到苏淳风的头上可以理解,可泼洒上这样敏感的燃料,而且是当众指出,委实就有点儿孤注一掷,不功成就身死的决绝之态了。 何必呢? 然而苏淳风在心生恼意的同时,也不禁暗暗苦笑——这,才是刘学树,前世那个刘成林的风格! 只要做出了决定,那么就会不顾一切! 勇悍无畏! 愚! 但令人生畏,令人钦佩! 苏淳风表情迅速冷了下来,淡淡地说道:“依着刘主任的意思,这次事件,是我和杀生门传人自导自演的一出苦肉计戏码,是么?” “是。”刘学树果然决绝。 所有人都无法理解平易近人谦逊好学的刘主任,这突然之间的风格转变。 不就是苏淳风在会议上走神儿了吗? 不至于啊! “无稽之谈。”苏淳风冷笑着哼了一声,道:“刘主任的想象力,淳风佩服……好吧,你刘主任的判断、猜测,都是准确的,杀生门传人这次刺杀我,就没打算成功,至于为什么,我不知道,刘主任你继续编故事吧。” 说罢,苏淳风起身往外走去。 会场里,更加安静了。 白行庸赶紧起身拦住苏淳风,劝道:“淳风,别这样,这不是……总之,有什么话说开了总比窝在心里要好,刘主任这……那,你也说了,刘主任是在判断,推论分析,你解释一下不就行了吗?” 刘学树似乎根本不在意苏淳风的态度,他看都不看拂袖而去的苏淳风,接着说道:“这么长时间以来,奇门江湖对于杀生门传人与苏副会长之间有着密切联系的猜测、怀疑,以及诸多分析,还有替苏副会长辩解的,都疏忽了一个重点——大家都知道,杀生门传人专杀术士,而且会不断提升自己的刺杀行动难度以提升自身的修为,那么,杀生门传人当时选择刺杀科尔·道格拉斯的时候,又有什么难度呢?仅仅是因为刺杀地点在京城大学校园内,被人抓住的风险性高么?我看不然,刺杀科尔·道格拉斯之前,杀生门传人第一次出现在奇门江湖上,是实施了当众刺杀纵萌的行动,那么,我们可以试想下,科尔·道格拉斯与纵萌相比,谁的实力更强?也许大家会认为,这无法得出结论,因为两者没有交手,而且科尔·道格拉斯是美国人,我们不了解其家族和个人的实力。同样,杀生门传人恐怕也无法确定,充其量,也就是科尔·道格拉斯与纵萌的实力不分上下。而当时的科尔·道格拉斯,刚刚在挑衅苏淳风之后,被苏副会长干脆利落地击败,正是心神皆疲、气势最低的时候,杀生门传人却选择了这样的一颗软柿子捏死在京大的校园里,这……也太不符合江湖上人尽皆知的杀生门传人的风格了吧?” 台下大哗! 是啊! 这么明显的疑点,以往大家怎么都没有想到呢? 议论纷纷中,台上的刘主任接着说道:“那么,科尔·道格拉斯被杀生门传人当作目标刺杀,只能有两个原因,一,科尔·道格拉斯当时败给苏副会长之后,说了些威胁之类的不敬话语,而杀生门传人得知了这一情况,所以他要杀掉科尔·道格拉斯,为苏副会长解决后患,很显然,这符合苏副会长向来谨慎小翼,且极为注重亲朋安危的性格;二,杀生门传人想要借此,给苏副会长引来整个奇门江湖的怀疑,以及美国加利福尼亚州道格拉斯家族对苏副会长的仇恨!” 台下,议论声再起,但所有人都在注视着台上的刘主任,聆听他的分析,希冀着,刘主任还能道出何等惊人的推断。 而气氛离席被白行庸拦下劝解的苏淳风,出乎所有人意料地,返回到了座位上。 他,不走了。 表情平静,淡然。 此刻的苏淳风,心里除了生气之外,也是无奈——不得不说,刘学树的分析是非常到位的,而且,这绝不能为人所知的隐秘,是事实。倘若现在愤而离席,天晓得刘学树还能做出何等分析,坐实他苏淳风和杀生门传人之间有联系。 逃避解决不了问题,唯有当场见招拆招。 刘学树看了眼返回座位的苏淳风,微笑道:“我个人,不觉得杀生门传人有必要,去给当时在奇门江湖上仅仅只是声名鹊起,被誉为江湖新秀的苏副会长,添乱。以杀生门传人的风格,他更应该直接选择,刺杀苏副会长。” 台下,安安静静。 没有了议论声。 但所有人内心里,已然相信了刘学树,刘主任的分析,推断。 答案,显而易见。 好一会儿…… 苏淳风似乎一直在等待着刘学树继续分析下去,但等了一会儿没动静,他才神色轻松地笑着问道:“刘主任,没有其它的了?” “还需要其它的么?”刘学树反问道。 “好吧。”苏淳风点了点头,表情真诚地说道:“其实刘主任说到这里,似乎也没必要再去分析别的疑点,就能坐实我和杀生门传人之间有联系,甚至是至交好友,嗯……”苏淳风顿了顿,看着台下一众面露困惑和惊讶的大学生术士,微笑道:“刚才我愤而离席,是我失态了,很抱歉。坦率地说,对于刘主任刚才一番深入浅出细致严谨的分析,我非常钦佩,也无法做出合情合理的解释为自己开脱,所以……” 苏淳风抬手挠了挠头,笑道:“没办法,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杀生门传人会做出这些事情来,也很想问问他,到底想干什么?” 刘学树皱眉,面露冷笑。 台下大学生术士们,面面相觑,苏淳风这些话,什么意思? “一直以来,我自认为做人做事,从不愧对良心,更没有做过什么丧尽天良的恶事,而在杀生门传人做出刺杀纵萌、刺杀科尔·道格拉斯的事情之前,我在奇门江湖上,还真没有结下什么有深仇大恨的人,更不至于让人如此费尽心机地去布局坑害我,如刘主任所说,杀生门传人如果真的恨我,还不如直接选择刺杀我,他,有这个实力。”苏淳风深深地吸了口气,吐出来,似乎需要缓解下自己无奈而压抑的情绪,这才接着说道:“这几年来,江湖上有关我的各种谣言,我从未太过在意,然而今天听了刘主任的一番分析之后,我意识到了杀生门传人的所作所为,无论他是有意还是无意,都给我的声誉和个人安危,带来了极为不利的严重影响,再加上此次他当众刺杀我的行为,以及……如刘主任分析的那般,杀生门传人刻意不选择成功,从而留下的诸多疑点,这更让我对其恨之入骨。我不知道今天的这些话,能否传到他的耳朵里,但我希望,他能听到。” 顿了顿,苏淳风双眸微眯,杀机陡盛,语气平静却极具震慑之意地说道:“杀生门传人,我,就在这里,一直都在,等着你继续刺杀我,当然,或许你会继续藏在暗中,不会选择再刺杀我,但是,小心点,别让我抓到你!” 言罢,苏淳风起身离席而去。 这次,没有人阻拦他。 会场内,安安静静。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有些不明所以。 就连刘学树,都怔住了。 谁也没想到,苏淳风会用这样的方式,近乎于耍无赖般,驳斥否认了刘学树刘主任严谨细致到几乎无可辩驳,可以肯定了的答案。可偏偏苏淳风刚才的态度、言辞,让人又更加倾向于相信并同情他的无辜,相信他,与杀生门传人并无联系,甚至素昧平生——他,只是一个被一直误会冤枉的受害者。 而刘学树,对此竟无言以对。 他还能说什么? 费尽心机、时间查询到诸多事件细节,从而推测分析得出了答案,却被苏淳风轻易地,有些无赖,有些无耻地,给当众翻了盘。 这家伙…… 还真是难办啊。 …… ps:嗯,懒得分章了,六千多字,我接着去码字,今晚还会更新,但会很晚,大家不要等了,明天看! 另,感谢我们唯一的盟主“我喜欢你滴书”兄弟,再次捧场十万荣升黄金盟主,鞠躬感谢。当然,也要感谢其他的兄弟姐妹们的支持……鞠躬拱手,这个月,短刀一定会战下去,战的是故事,是更新量,是自己,无关其它! 因为,我有你们! 646章 这,不是希望中的江湖 东北黑龙江通哈市万通快递分公司,坐落在西环路内侧一个还未开发的城中村边缘,普通,甚至有些陈旧的院落,两层的办公小楼,宽敞的院落,新盖的简易库房……这里,原本是一个小小的包装箱厂,被当时貌似财大气粗的万通快递,直接买了下来。能够在这样一个必然会迎来开发,所以地皮价值可以预见会越来越高的地方,买下来这个倒闭企业的地块、建筑,当时真实的财务状况其实并不太良好的的万通快递,付出的代价,仅仅是四百二十余万元。 而这起交易的幕后不为外人所知的事实,是赵山刚与地方势力之间激烈的角逐之后,得到的巨大利益——付出多少代价,就要得到相应的利益。很显然,以赵山刚的秉性,当然不会满足于激烈的冲突之后,仅仅只是让万通快递分公司在奉府市站稳脚跟。 这块场院,事实上的归属权,是在山刚土石方建筑公司手里。而万通快递,则是要支付相应的租赁费用。 清晨的阳光,洒落在经过几乎一夜忙碌的分公司里。 安安静静。 二楼分公司经理的办公室里,王青站在窗前,面带忧色地望着凌晨时分才清静下来,空空荡荡的大院。 几辆负责市内收货送货的车辆,停在库房门前。 钱明坐在沙发上,神情淡然地看着一份昨天的报纸。分公司的经理,因为他们这两不属于万通快递,但绝不能不当回事的山刚土石方工程有限公司的经理到来,所以昨晚上兢兢业业地盯着收货、接货、发货,一直忙到很晚,而不是如以往那般,按时上下班,把工作都交给值班的负责人和员工们去做。 所以现在,分公司经理应该还在梦乡中…… “一个多星期了。”王青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忧虑和疑惑,扭头看着钱明,道:“虽然我很清楚,刚哥一直以来都对你极为信任,我也能猜测到,你应该有着不为我们所知,却被刚哥所重视的能力,但我们现在是在做事,是必须把这些事情办成了,才能够尽可能地为刚哥减轻罪责,甚至让刚哥能够无罪释放,所以我们必须尽快去做。当然,我也知道,想要做成这些事情很难,说实话,我甚至一直都不相信我们能坐到,但我还是愿意,相信苏淳风,相信你,所以才会跟着你出来做这些事!” 钱明抬起头,微笑道:“着急了?” “我能不着急吗?”王青瞪着眼低吼道:“我甚至恨不得召集兄弟们,去解决高世军这些家伙!” “别冲动,你是山刚的军师,向来负责出谋划策,而不是打打杀杀的先锋将军。”钱明笑眯眯地放下了手里的报纸,道:“这几天我们很忙,马不停蹄地辗转几个市的分公司,行程大概有两千多里吧?” “但没谈妥任何一方。”王青神情愤愤,坐到办公桌后面拿起香烟点了一颗。 钱明一点儿都不着急,道:“其实,我心里也没底,但那是相对来讲。你负责联系各地道上的人物,然后促成谈判,我似乎只是装模作样当老大摆谱,什么都没做。不过,你应该知道,我比你更忙,每到一个地方,谈判之后,我都会独自去做些事情……而你却不知道,我都做了些什么,很抱歉,我做的那些事,不能告诉你。” 王清撇撇嘴,不满地嘟哝道:“我昨天晚上做了个梦,梦到你是神仙。” “那么,这些事如果办成了,你就把我当神仙吧。”钱明仿若玩笑般地说道。 “到时候我供奉你的牌位,天天当神仙膜拜,烧高香。” “说话算话?” “滚……懒得跟你说废话,唉。” 钱明全然不在意地笑着摇了摇头,眸子里,却闪过了一抹忧虑——该做的,他都尽力去做了,为此,他承受了极大的代价,不断地施术、布阵、画符,不断地承受着必然要比术士之间斗法还要猛烈的自然反噬,到现在,他几乎已经不可能再去做施术了。可他仍旧没有足够的自信,能够得到满意的结果。 这,是师父第二次安排他做如此重要的事。 是入奇门江湖! 第一次,是在山城,他和赵山刚把事情搞砸了,最后还是由苏淳风出面解决问题。 曾几何时,钱明一直都期望着能够迈入奇门江湖,成为一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大侠,成为奇门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高手,凭借着一身非凡术法去惩恶扬善,也许会做一个低调的无名英雄,但总会被人最终识破,到时候更显伟大…… 而现在,是为私利做事,在现社会上施术害人,普通人。 这,就是奇门江湖么? 不是。 因为没有其他奇门江湖人士出现,插手干涉。 钱明现在很矛盾,他希望没有其他的奇门江湖人士出现,如此一来他做的这些事情,成功的几率就会更大。但他又希望着有奇门江湖人士出现,插手这件事,与他谈判,甚至斗法……因为这,才是奇门江湖,因为只有这样,他内心的负罪感,才会减轻许多——奇门江湖事嘛,施术是应该的。 “昨天晚上接到电话,杨树斌已经到哈尔滨了。”王青面露一丝欣慰,似乎杨树斌出手了,才让他觉得这些事情,有更大的可能性办成。 “既然他选择了入股万通快递,就必然要尽可能地保住山刚,否则的话,万通快递出什么事,他投入的资金也会有损失。”钱明忽而皱了皱眉,闭上眼有些疲累般,轻轻哼了一声,受自然反噬而受的内伤,又发作了。 这次,好像更严重。 他忽然有些害怕,自己i有可能挺不过去。 王青疑惑道:“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没事,可能是这几天太累了。” “唔,那你先歇会儿,我去外面买点儿早点。”王青叹了口气,转身往外走去,这些事情能不能办成,赵山刚能否被无罪释放,或者最终的判决结果是罪刑不那么重……至少,自己倾尽了全力,将来无需愧疚,对得起这份兄弟情谊了——与赵山刚在一起的时间久了,王青也渐渐被熏陶得,极为注重江湖义气。 刚走到门口,手机铃声响起。 王青有些疑惑,大清早的,谁会打来电话? 他掏出手机看了下来电显示,怔了怔,随即转身回到办公室里,对钱明说道:“是高世军的电话。” “唔,接吧。”钱明抬了抬眼皮,强打精神说道,有些希冀。 很快…… 王青挂了线,满脸惊喜和诧异地说道:“高世军说,说他们不要钱,认输,答应绝不指证刚哥了,还说道上的事情,不应该让警方参与进来,那会让他们以后在道上抬不起头来。他们希望,今天能够和我们见面详谈。” “哦。”钱明想了想,微阖着双目,颇有些懒散无力地说道:“和黑子联系,让黑子和他谈,告诉高世军,别再反口了,至于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是之前他们没能在我们限定时间内给予回复的惩罚,只要他们以后不反口,自然不会有事的。” “这……”王青困惑道:“你到底对他们做了什么?” 钱明微微摇头。 “老钱,明哥……”王青看着钱明的脸色愈发苍白,眼睛闭得紧了,头上浸出了细密的汗珠,赶紧上前唤了几声,却得不到回应,他晃了晃钱明,发现钱明竟然昏迷了过去,王青赶紧跑到外面大声喊叫道:“快来人,送钱经理去医院……” …… 京城。 刚刚吃过早饭的苏淳风,接到了王青打来的电话,得知钱明昏迷,已经送到了医院急诊。苏淳风急忙担忧地询问了一下最近几天钱明都做了些什么,有没有和人发生冲突挨打之类的情况,当得知钱明并没有受到外力冲突挨打受伤,只是偶尔会独自出去做些不为人知的事情之后,苏淳风才放下心来,道:“等钱明醒了,让他给我打个电话。” 他知道,修为不足的钱明,这是最近过度施术遭受自然反噬后,内伤加重导致的昏迷状况。 正常现象。 没什么好担心的。 因为钱明并没有与其他术士发生斗法冲突,否则的话,他肯定会打电话告诉师父。那么,仅仅是施术之后,自然反噬导致内伤加重而昏迷的话,不会致死,反而待痊愈之后能够增进修为心境,接下来无非是需要静养,不能再施术。 当然,如果没有药物或者专业医术的治疗,静养恢复的时间会很长。已然不再排斥奇门江湖,完全把自己当作奇门江湖中人的苏淳风,可不忍心让为自己努力做事的好徒弟,承受太长时间的内伤折磨,所以他和王青通完电话之后,马上给袁郎打去电话:“袁郎,我这边有个朋友,是术士,三十二岁,男,修为在固气初期之境,最近几天因为频繁施术,受自然反噬内伤颇重,需要去你们家一趟。” “好,打算什么时候去?”袁朗立刻应道。 苏淳风想了想,道:“明天吧,刚才他昏迷过去了,人在黑龙江,目前已经送到了医院,需要先稳定一下。” “嗯,醒来后,让他用酒精每隔两小时涂抹一次神庭、哑门、人迎三穴,并以自身本元尽可能供应心肺,减少对其它脏腑和七魄的本元循环。”袁郎认认真真地说道:“可以吃一点清肺去火的药物,另外,千万别再施术了。” “好的,谢谢你。” “客气了不是?顺便好奇问一句,你的这位朋友,是谁?” “嗯……”苏淳风犹豫了一下,道:“我的徒弟。” “啊?” “有时间细说吧。” “好,好,嘿……” …… ps:两更近一万字了——月票这玩意儿的成绩、名次,就是给提气的!来~ 647章 这个面子,你必须给! 如苏淳风所判断的那样,钱明只是内伤颇重,五脏六腑七魄乃至经络中的气血出现严重紊乱才导致的昏迷。 送到医院没多久,打着点滴的他就醒了过来。在得知王青已经把他昏迷的事情告知了苏淳风,钱明就赶紧给苏淳风打去电话报平安,继而依照苏淳风的讲述,直接在医院购买了酒精、药物,然后让王青帮助涂抹了酒精后,就不由分说地拔了针头离开医院,回到入住的宾馆静心调理身体状况,准备飞往蜀川省天府市。 宾馆房间里,王青不放心地说道:“老钱,你这病不要紧吧?” “没事,我这是老毛病了,犯得不是时候啊,唉。”躺在床上脸色苍白一副虚弱模样的钱明苦笑着摇了摇头,道:“你去帮忙问一下,看通哈市这边与没有直达天府市的航班,如果今天有的话,我今天就得走……” “啊?”王青怔住。 “东北这边,咱们该谈的都谈过了,接下来无非是等结果,奉府市的高世军已经没问题了,其他的,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况且,杨树斌不是到哈尔滨了么?此人既然能够在京城道上呼风唤雨,想来手眼通天,做这些事,他更在行。”钱明微笑着说道:“所以你不用担心,而且,该做的我们都已经尽全力做了,即便是最终达不到我们预想的结果,但至少问心无愧了,不是么?” 王青坐到沙发上,点了颗烟,一时间有些神情惶然。 房间里,安静了好一会儿。 微阖双目仿若睡着了似的钱明,忽而睁开了眼睛,表情平静地淡淡说道:“王青啊,你跟着山刚已经有好几年了吧?” “嗯,大学毕业第二年,一直到现在。”王青点点头。 “咱们共事也有几年了,所以我对你还算是了解。”钱明面带微笑,神色诚恳地说道:“你各方面的工作能力没得说,而且有魄力,办事细致周到,无论是山刚农产品商贸公司,还是山刚土石方工程有限公司,离了你还真是转不开。可以说,如果论功行赏的话,你应该比冲锋陷阵的谭军,功劳还要高。但有一点你比不得谭军,更比不得赵山刚,可能就连你自己都不清楚,当然了,以前我也没有看出来,想必公司里也不会有人如此认为,但这几天到东北办事,我才看出来……” 王青诧异道:“什么?” “将才和帅才的区别。” “老钱,我知道你以前是老师,虽然我好歹也是大学毕业,但这种云山雾罩的话,听得不大明白,你直说吧,我洗耳恭听,并且绝对不会在意。”王青叼着烟笑道:“三人行必有我师,更何况难得钱老师指教啊。” 钱明笑了笑,道:“你缺乏真正独立处事时的魄力和胆识,如你所说,大学毕业第二年就开始跟着山刚混,你各方面的能力可以说出类拔萃,在山刚的公司里无人能及,无论让你去哪里独当一面,或者去处理什么事,似乎都能够游刃有余地解决问题。但所有人,包括你自己在内,都没有意识到,如果,你的身后没有赵山刚,那么你做这些事的时候,就会心慌意乱,胆识不足失去信心。” “这……”王青想了想,点头道:“好像还真是。” “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钱明笑道:“这种缺陷很难改正,但相对来讲,你已经算得上非常优秀的人才了。说实话,我也是这样的人,如果没有一位强者站在我的身后,我做什么事,也缺乏信心,甚至很多时候会害怕。” 王青疑惑道:“那么老钱,你身后是谁?别告诉我是刚哥……” “不说了,去查一下机票的事情吧。”钱明摆摆手,阖上了双眼:“希望我走后,你能真正担当起,接下来可能要发生的各种事端。” “嗯。”王青点点头,神色坚毅地起身往门口走去。 刚走到门口,敲门声响起。 “谁?”王青眉毛一挑,面露些许警惕——毕竟,他这次和钱明出来要做的事情,是笼罩着刀光剑影和血腥残酷的道上事务,要面对的人,全部都是心狠手辣的黑-道人物,所以每到一地,都必须要多加小心。 “请问,王青先生和钱明先生,是住在这里么?” 门外,传来了一名男子的问话声。 “找错了。”王青毫不犹豫地答复了一句。 “很抱歉,我确定你们住在这里,所以才会前来叨扰。”门外的男子显然已经对他们摸查得知根知底了,他语气淡然轻松地说道:“别紧张,我没有恶意,只是有些事情想和你们当面谈一下……” 王青愈发紧张,正待要拒绝时,躺在床上的钱明已然睁开了眼睛,道:“开门吧。” 王青疑惑地后退几步看向钱明,发现钱明苍白的脸颊上表情平静,仿若他早已知晓会有人来找似的,稍稍犹豫后,王青走过去将房门打开了——门外,站着一位西装革履,看上去三十多岁年纪,气质不俗相貌俊朗,身材挺拔的青年男子。 “你是……”王青警惕地看着这名男子。 男子很礼貌地微颔首,道:“鄙人姓范,请问您是?” 说着话,青年男子的视线已然往室内看了看,只不过被墙体遮挡,他看不到里面躺在靠墙一侧床上的钱明。 王青挡住门口,警惕十足地看着这名陌生的青年男子。 室内,钱明轻轻咬了咬牙,道:“王青,去忙你的吧,这位范先生我认识。” “哦。”王青一脸疑惑地答应道,却是犹豫了几秒钟后,才歪着头皱眉让开,直到那名青年男子走到室内,微笑着对躺在床上的钱明说道:“钱先生,你好,冒昧前来打扰,还望见谅。”王青这才满头雾水,一边腹诽着这个人文绉绉的有病吧?一边走了出去,顺手把门关上。 钱明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地看着这位素昧平生自称姓范的青年。 刚才让王青开门,是因为钱明感知到了门外来者明显刻意散发出的强烈术士气息,所以他知道,既然对方找到了这里,那么就完全没必要关着房门胆怯谨慎了。但钱明的内心里,仍旧无法压抑住那种不知是害怕还是过于期许所导致的激动——真的来了,奇门江湖术士,要插手这些事情了么? “我姓范,范春松,辽东范家人。”青年男子坐到沙发上,面带微笑,道:“不知钱先生,师从哪门哪派?” 钱明神色虚弱,淡淡地说道:“有什么话,直说吧。” 范春松怔了下,笑道:“我范家受人所托,得知钱先生施术布阵,恐吓威胁现实社会中的寻常人,所以前来做个和事佬……不论双方有什么仇怨,能谈则谈,都不应该使用术法啊,这,违犯了江湖规矩,因为他们是寻常人。” “我跟他们谈过,只要答应了我的条件,自然不会去害他们。”钱明眯缝着眼说道:“而且,我还没杀人呢。” “用术法胁迫、恐吓,就是害人。”范春松道。 “明人不说暗话,这位范先生不会告诉我,你们辽东范家,就从未有以术法胁迫过寻常人吧?”钱明冷笑一声——虽然他在师父苏淳风那里,并没有得知过太多的奇门江湖事,但以往和龚虎,尤其是龚虎的徒弟许万发多有接触,自然知晓奇门江湖上的宗门流派、世家,乃至诸多散修术士,之所以能够在短时间内获取极大的利益,不就是依仗着术法从而见招拆招无往而不利么?诚然,确实有不需要以术法直接威胁恐吓他人而获取财富者,如相术大师石林桓、卜算大师铁卦仙程瞎子等等,但只要有家族或者门派实产企业者,在改革开放这些年来,谁没有经历过市场竞争,谁敢说,没有直接或者间接使用术法去胁迫威胁,甚至直接杀人? 范春松的脸色沉了下来,道:“但同为奇门江湖中人,既然我范家出面调解,钱先生总要给这份薄面。” “好说,让他们答应我的条件。”钱明硬梆梆地说道。 “钱先生的意思是,没得谈咯?”范春松冷笑道:“我看钱先生,因为近期施术害人遭受自然反噬,目前应该是内伤颇重,短时间内不能再施展术法了,何必如此不留情面?更何况,钱先生不过是固气初期的修为,莫不是真以为这奇门江湖上,固气初期的术士,就能算得上是无所忌惮的高手了?” 钱明摇摇头,道:“我这人做什么事,最讲道理,范先生既然出面调解,当然也得讲个道理吧,可是在事情的前因后果还不清楚的情况下,就直接要求我给范家面子,放过这些人……那我能得到什么?” “道理?”范春松面露哭笑不得的嘲讽之色,仰脸道:“施术加害寻常人,不符奇门江湖规矩,就不是道理么?” “看来范先生真没打算讲道理。” “认个错,答应不再以术法害人,你可以平安离开东北。”范春松脸色一沉,不容置疑地冷冷说道:“否则,不论你是谁,师承何门何派,在东北的地界上,敢不给我范家面子,那就别怪我范家不客气!” 钱明心里骤然一紧。 他真有些害怕了。 范春松的话,太强势了——不论你是谁,师承何门何派,在东北的地界上,敢不给范家面子,那就别怪范家不客气——那么,钱明心里不禁惶恐不安,师父苏淳风在奇门江湖上的名号,还能起到作用么? “我需要打个电话。”钱明轻轻叹了口气,有些不甘。毕竟,刚才还教育了王青是将才而非帅才,无法真正做到独当一面,很快就轮到了自己……可是这奇门江湖上,拳头大才是硬道理,他钱明总不能去傻傻地要强吃这个哑巴亏吧? 范春松一脸轻蔑地点了点头。 事实上,范春松在得到一位现实社会上的好友求助时,也认真调查了一下王青、钱明的身份,并且询问过家里人和江湖上的友人,这当代奇门江湖上,名门大派和有实力的世家之中,有没有叫做王青或者钱明的术士。 结果是,没有。 那么,至少可以说明,王青或者钱明这两人中,不管谁是术士,充其量也就是一些小门小派的人物或者散修术士的徒儿。 范春松当然不会忌惮这类人。 他神情悠然地看着钱明拨通电话,从钱明简单的通话中可以听出来,他是在请示自己的师父……电话很快打完了,钱明把手机放到床头柜上,眸子中一抹不自信的神情闪过,继而看似淡定地说道:“我想,我们需要等一下。” “没问题,不过。”范春松自信十足地站起身来,微笑道:“最好还是别耽误时间,我今天来时,正好带了他们,当面谈谈吧。” 说罢,范春松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 几分钟后,敲门声响起,范春松走过去打开门,领着两名男子走了进来。其中一名男子看上去四十岁左右年龄,气度沉稳,两道浓眉下看似沉静的目光中,时而会闪现出掩饰不住的凶狠和强势。另一名男子,则是三十多岁的模样,长发分头,嚼着口香糖,一副天老大地老二他老三的嚣张姿态。 钱明认得他们,通哈市道上赫赫有名的成昆、丁平扬,原本是三大弟兄,不过老二何先亮…… 前年赵山刚到通哈市解决了与这三大弟兄的冲突之后,何先亮就失踪了。 “操,你他妈不是很屌么?”丁平扬啐了口唾沫,大模大样地坐到了另一张单人床的床边,脸色狰狞嚣张地瞪视着钱明。 “钱总,咱们确实需要再好好谈谈了。”成昆微笑道。 …… 京城。 京大校园、 苏淳风在图书馆偏僻的角落里,和单蓁蓁相邻而坐。他掏出一张银行卡轻轻推到了单蓁蓁正在阅读的一本书下面,微笑着轻声说道:“为了安全起见,我考虑还是不给你转账汇款了。这张卡里,是一百二十万,密码三个一三个二。” 单蓁蓁明显有些紧张地按住了书页,似乎生怕那张卡被人看到,她甚至不敢扭头去看苏淳风,小声道:“太多了。” “他说,多少钱让我来定,所以,就这样一次性付清吧,省得以后再一笔笔的转账,麻烦,而且容易留下被人查到的线索。”苏淳风装作翻看着书本,道:“你以后也要多加小心,尽可能别掺和到你哥他的事情中,明白么?” “嗯。”单蓁蓁轻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苏淳风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他掏出手机看了下,是钱明打来的,便起身道:“帮我占好座,我出去打个电话。” “哦。”单蓁蓁脸颊微红。 苏淳风快步走出图书馆,摁下接听键道:“怎么了?” “师父……” 听完钱明简单的陈述,苏淳风稍作思忖,道:“没事,等我电话……”挂了电话,苏淳风眉头紧皱,心生怒意——自己和辽东范家,可没有丝毫过节,现在这位叫做范春松的范家人,竟然如此蛮横地威胁钱明,难不成,万通快递的事件中,辽东范家也在幕后横插了一杠子么?其实也难怪苏淳风会生气,毕竟当今奇门江湖上,不敢说所有人,起码各大宗门流派世家,几乎都知道万通快递是他苏家的产业。而钱明此次到东北办事,虽然是私下里做一些谈判和施术恐吓威胁的隐秘事件,可他和王青所谈判的对象,心里都很清楚,这些事情搅和着万通快递公司,那么,辽东范家的范春松,还敢如此威胁钱明,摆明了就是要跟他苏淳风做对啊。 想了想之后,苏淳风决定还是先礼后兵。 他给宋慈文打了个电话,问到了范嫣芝的手机号码,然后拨打了过去,手机那一端嘟嘟地响了十几秒钟后,才接通: “喂,哪位?” “请问,是范嫣芝,范学姐么?” “是我,请问您是?” “我是苏淳风……” “苏淳风?”范嫣芝的语气明显有些诧异,旋即微笑道:“真让我受宠若惊啊,奇门江湖上威名赫赫的苏淳风,竟然给我打来电话,敢问有何指教?” 苏淳风道:“范学姐,万通快递的事情,你们范家要插手?” “万通快递?什么事情?” “唔,听学姐的口气,可能我们之间有些误会了……那么,范学姐认识一个叫做范春松的人么?” “他是我哥。” “那好……”苏淳风把钱明目前遇到的情况,简单向范嫣芝陈述了一遍,道:“不瞒范学姐,钱明是我的徒弟!这次去东北办事,是我安排他去的。坦率地说,我当然希望这只是一个误会,毕竟我们之间,好像从未有什么过节。但如果,我是说如果,范家真要插手万通快递的事情,淳风也只好得罪了。” 手机另一端沉默了几秒钟,范嫣芝才说道:“我现在就可以回答你,范家绝对没有插手万通快递的事情,所以这次肯定是个误会,我们会很快给你一个交代的。但是,苏淳风,你刚才的话和语气,太强硬,很容易让人反感。” “抱歉,我只是说,如果。” “等电话吧。” 嘟嘟…… 范嫣芝已经挂了线。 苏淳风撇撇嘴,心想感情这次钱明和范春松的对峙,还真是让他苏淳风误会了范家? …… ps:明天如无意外,飙一把,今天实在是码来码去总觉得各个情节片段的顺序都安排不好,唉~五千字,也算大章了~拱手。 另外,鼓掌撒花庆贺我们低调术士的第二位盟主,亚历山大熊兄弟,真是天天见啊!鞠躬~ 648章 你到底帮谁啊? 事实上,如果不是家中这两天不断发生稀奇古怪的事情,白日闹鬼搞得家里人精神都错乱了,迫使成昆和丁平扬心生忌惮,担心接下来家中事态会否更严重,他们本来已经计划,想要把钱明和王青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胆敢前来谈判并且提出过分条件的愣头青,悄无声息地抹杀在通哈市的地界上。 他们三兄弟称霸通哈市多年,前年实在是轻敌大意,才会被过江的猛龙赵山刚杀了一个措手不及,不得已只能在这号太过刚猛的家伙面前低头,讲究了一把委实有些丢脸的退一步海阔天空——当初两次谈判未妥,双方的冲突直接被率先出手的赵山刚给抬升到了一个极高的顶点,已然被当地警方重点关注,如果失态再有升级,势必会遭到警方的全力出击,并且坐实他们双方的犯罪事实。那样的情况下,对于早已在通哈市拥有了绝对利益的三大兄弟来讲,和赵山刚硬拼太不划算了,用成昆的话说,那就是:“赵山刚是赤脚的过江龙,怎么打都是我们吃亏,罢了,来日方长……还是和谈吧。” 如今赵山刚被捕,成昆、丁平扬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他们恨不得赵山刚马上被判死刑,所以哪怕牺牲一部分利益,让警方抓到他们的些许把柄,也得协助警方调查、坐实何先亮失踪一案是赵山刚所为,而何先亮,至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但就在这个时候,王青和钱明两人出现在了通哈市,并通过中间人与他们谈判,要求他们放弃指证赵山刚…… 他妈-的! 赵山刚这样一个年纪轻轻的过江龙欺讹到三大兄弟的头上,这笔帐还没算完,又来两个为赵山刚出头的,真当三大兄弟好欺负么?最让成昆和丁平扬愤怒的是,在谈判未果之后,钱明竟然轻蔑地威胁他们,让他们最迟两天时间答应条件,否则的话,后果自负!至于是什么后果…… 成昆和丁平扬现在已经领教到了——妻子精神失常,子女、父母白日见鬼……家里几乎乱成了一团糟。 当这种诡异的状况,频繁到几乎不间断地发生时,即便是成昆和丁平扬从来不相信有鬼神灵异玄奇的说法,可又不得不恐惧,担忧,然后,他们想到了和王青、钱明的谈判谈崩了之后,钱明那轻蔑、自信而又充斥着怜悯的威胁:“我想,为了家人生活的平安,你们会答应的。” 惶恐而愤怒之余,丁平扬狂躁不安地要直接去杀了钱明和王青。 而相对老辣稳重的成昆,则是想到了去年在哈尔滨的一个场合中,接触到几位所谓名流人物时,听闻到诸多不为社会上大多数寻常人所知所信的一些隐秘存在,而且,就是那次在哈尔滨,他认识了一位极其傲慢,似乎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的青年——范春松。那次,范春松对于主动与他结交的成昆,是毫不掩饰的傲慢、敷衍的姿态。而成昆当时虽然对此极为生气,但也知道,在场的人物无不是比他社会地位高、财富多,且实力相比有着天壤之别的大人物,他成昆,充其量也就是在通哈市道上赫赫有名罢了,所以,他没有在那样的场合下彰显自己那点儿可怜的霸气和自尊。 对范春松的具体身份,成昆不是太了解,但那天之后,他从几位关系还不错的朋友那里,还是得知了不多的一些隐秘,据说,这位范春松,身负绝学道家之术,能够驱使鬼怪,可以隔空取物,伤人于无形,更能千里之外夺人首级…… 成昆对此并没有太当回事。 无论这般玄幻的说法是真是假,他清楚自己还没有达到能与范春松深交的地位。 这次,发生了如此诡奇可怖的事件,成昆思来想去之后,还是决定,试试联系性范春松,没想到,还真给请来了。 当时范春松在电话中听完他的讲述,几乎毫不犹豫地就答应并且极为自信地说,他能够帮成昆解决问题——范春松和成昆谈不上有什么交情,但他和两百万元的酬劳款没什么仇恨。而且,对于插手这类术法事件,范春松没有丝毫压力——真正的奇门江湖高手,何至于去使用这种低级的、恐吓目标家属的术法?这只能说明出手加害成昆和丁平扬家属的,是低级术士,因为术法修为低,无法凭借术法直接威慑到成昆、丁平扬这类气场心志相对强横的黑道人物。当然,即便是那个低级术士有什么来头,也不要紧,毕竟这里是东北……如今东北郎家家主郞延以死,郎家更是在和苏淳风的争斗中,因为临阵倒戈背叛李全友,从而在奇门江湖上声誉实力皆一落千丈。 目前的奇门江湖上,在东北,唯范家首屈一指。 现在,在宾馆的房间里。 范春松神色间有些厌恶地看了眼丁平扬,他很讨厌丁平扬这种明显粗俗不堪,素质低劣满口污言秽语而且形象极差的家伙。若是换做平时,范春松根本不屑于和这种人打交道,更不要说出面给这类人撑腰了。尤其是,当他来到通哈市,丁平扬表现出完全是作为一个老板花钱雇佣了一个神棍,所以对范春松没有半点恭敬之色的姿态时,更让范春松厌恶。好在是,成昆此人表现得还算是相对沉稳有礼,否则的话,范春松绝对不介意就在这间房内,搞出一把内讧的戏码,教训下丁平扬,再震慑下钱明。 他坐在沙发上,神色淡然从容,像是看杂耍的猴子般,看着丁平扬和成昆,在钱明的面前耀武扬威。 成昆很老道,脸上并没有丝毫怒容,语气淡漠地说道:“钱明,我不懂你是怎么搞出那些下三滥的玩意儿,来吓唬我们的家人,但这种行为很卑鄙、下作,祸不及家人的江湖规矩,难不成你没从赵山刚那里学来么?唔……现在,你也应该明白,我们请来了高手,所以你那些歪门邪道的手法,没用了。那么,我向你和王青,索取三百万的补偿,也算是合情合理吧?当然,你可以选择报警。” “听成老大讲道理,我还真有点儿难以置信。”钱明毫无惧色,压抑着轻轻咳嗽了两声,道:“在我看来,祸及家人还是去欺行霸市,都是不讲道理的坏事,没什么区别。成老大该不是忘了,当初赵山刚为什么会一怒之下,选择与你们这些盘踞地方多年的地头蛇硬碰硬吧?” 丁平扬毫无征兆地上前,一耳刮子抽在了钱明的脸上。 啪! 钱明当即嘴角渗血,头都有些发晕了。 “少他妈废话,打电话让你的人汇款三百万,老子饶你这条命!”丁平扬狠戾道。 “平扬。”成昆挥手制止丁平扬,继而微笑着对钱明说道:“我这兄弟脾气不太好,我劝你还是听他的吧。坦率地说,如果不是因为赵山刚的事情,警方最近盯得比较紧,我更愿意让平扬把你和王青处理掉……所以,打电话,拿钱。” 钱明有些吃力地抬手揩了下嘴角的血渍,把视线看向范春松,道:“你说要谈,电话我也已经打了……这,算什么?” “刚才你没答应我的提议,所以……”范春松耸耸肩,摊手道:“你和他们谈。” “你……” “我刚才说过了,这里是东北!”范春松淡淡地一笑,道:“不论是谁,在东北都得卖我范家的面子。至于你和成老板他们之间有什么恩怨矛盾,和我无关,我只负责就事论事,保他们不受术法所害,而你……似乎除了使用术法害人之外,也没别的本事了,所以还是答应他们的条件吧。” 丁平扬一屁股坐到了钱明躺着的床边,抬手一巴掌一巴掌不停地往钱明的头上、脸上呼扇着: “你他妈很屌啊?” “还会玩儿跳大神那一套了……” “我-操,你不知道通哈市是谁的地盘?当初你以为我们真怕了他赵山刚么?要不是条-子盯得紧,他早被砍死喂狗了!” …… 悦耳的手机铃声响起。 范春松皱眉从兜里掏出手机看了下,竟然是父亲打来的电话,他顿时面露不情愿之色,抬手示意丁平扬别吵吵,然后按下接听键有些厌烦地附在了耳边:“喂,爸,有什么事吗?我在外面呢。” “你在通哈市,是么?”辽东范家家主范威淡漠的语气传了出来。 “您,您怎么知道?”范春松面露疑惑。 “愚蠢的东西,不想死就马上滚回来……”范威的语气很冷,没有丝毫父子之间说话的口吻,哪怕是训斥也好,但偏生就是这样生硬的命令口吻,似乎不是在和自己的儿子说话,稍稍停顿之后,语气才终于和缓了一些,道:“万通快递的事情,轮不到你去插手。我知道,你和一个叫做钱明的术士在一起,向他道歉。” “万通快递?”范春松惊讶道:“钱明他,是谁?” “他是苏淳风的徒弟!”范威冷哼一声,道:“希望你还没有对他做什么……道完歉,赶紧滚回来!” “啊?” 电话直接挂断了。 范春松坐在沙发上一时间有些失神了,不知所措。 他当然知道苏淳风是谁,他还知道,曾经东北三省与辽东范家齐名的东北郎家,就是与苏淳风做对,生生落到了现如今这般地步,先是郞延之子被苏淳风废除修为,然后是炼气中期的郞延当众屈服于苏淳风,发下血誓,再之后,企图借山门术法破除血誓,然后报复苏淳风的郞延,被杀生门传人虐杀,而因为在李全友和苏淳风的争斗中,当众临阵倒戈背叛了李全友,郎家声誉一落千丈…… 这样的一个人物,虽然还不至于让辽东范家惧怕不敢与之对抗,但至少,他范春松还没资格去招惹苏淳风,而辽东范家,也绝对不想无端招惹苏淳风。 此时。 因为范春松已经挂断了电话,本就不怎么把范春松这个神棍放在眼里的丁平扬,伸手在钱明的脸颊上拍打着,全然一副羞辱他的姿态,一边冷笑着狰狞道:“那天你说话语气很屌嘛,怎么不屌了?来,让我再听听……” “住手!”范春松突然怒吼一声。 “嗯?”丁平扬愕然扭头看向范春松。 成昆也皱眉面露疑惑。 因为身受内伤颇重,所以钱明没有丝毫还手之力,只能无比屈辱地躺在床上承受着丁平扬肆意的羞辱打骂,然而当他看到范春松接了一个电话之后,随即呆滞恍然失措的表情,钱明就知道,师父苏淳风已经把事情办妥了——正如私下里许万发曾经对他说过,在当今的奇门江湖上,苏淳风威名赫赫,虽然不敢说所有人都惧怕他,但至少,绝对没有谁会主动招惹他。 这,是苏淳风一拳一脚在几次重危机冲突中生生拼出来,实打实的威名! 范春松咬着牙,唇角颤抖着,不甘地说道:“钱明,不管怎么说,我这次来是想和你谈谈的……当然,或许我的态度和提出的条件相对较为强硬了些,但你的态度也不弱,所以……我的意思是说,嗯,至少,我没有做什么羞辱你的事情。现在,我想听听你怎么说,这件事,总要有个结果。” “之前我已经提出了条件。”已然是鼻青脸肿的钱明,冷笑着说道:“范先生,成昆和丁平扬如果没有你的支持,他们会是现在这样么?” “这……”范春松一时无言以对。 “去你妈-的!”丁平扬一拳砸到了钱明的脸上,怒道:“还敢嘴硬!” 见此情景,原本就正在发愁该怎么去化解此次误会的范春松,顿时勃然大怒,几乎没有犹豫,便在情绪的冲动之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起身踏步上前,一拳砸到丁平扬的脸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随即不待丁平扬歪倒在床上,范春松就揪着他的衣领给摔倒在地上,抬脚狠狠地踹了上去。 “谁他妈让你动手的,谁让你动手的!”范春松怒吼。 “范先生,范先生……”成昆大惊失色,急忙上前阻拦。 而此时的丁平扬,在没注意就被偷袭打倒在地的情况下终于反应过来,常年习武且实战经验丰富的他挣扎着迅速起身发起反击,他可不知道范春松是什么身份,以往交际的都是些什么名流人物。趁着成昆慌张上前阻拦拉扯范春松的档口,丁平扬抽冷子一记直拳将范春松打得仰面摔倒在另一张床上。 这一下,彻底激怒了范春松。 他豁然起身,抖手甩出一张符箓,默念术咒,符箓凭空迅疾闪现出火光焚尽,只见范春松怒目瞪视扑向他的丁平扬,低吼道:“跪下!” 正在前冲的丁平扬怔住。 成昆趁机赶紧上前抱住了丁平扬,然后看向范春松,惶恐不安地解释道:“范先生,误会,都是误会……” “你也给我跪下!”范春松的语气和表情,已然变得清冷淡漠。 不容置疑。 室内,无形的术法波动卷裹住成昆和丁平扬二人。恐怖而无形的巨大威压之下,两人的眼神中明显流露出了恐惧和犹豫、挣扎,迟疑了大约有几秒钟后,两人终于缓缓地,跪了下去…… 躺在床上看着这混乱一幕的钱明,面露冷笑。 范春松胸膛急剧起伏着,他恨不得将成昆和丁平扬这二人杀死在当场。可理智却告诉他,不能这么做。踌躇许久之后,看着已然低下头瑟瑟发抖的成昆、丁平扬,范春松缓缓地收回术法,抬手掩嘴轻轻咳嗽了一声,继而咽下涌到喉咙里的鲜血,坐到床边淡淡地说道:“我随时都可以要你们死,懂么?” “是,是,我知道……”成昆一边捣蒜般点头,一边拉扯了一下丁平扬的衣袖。 丁平扬这才从震惊和恐惧中回过神儿来,忙不迭点头:“知道知道,我知道错了……”刚才那无比诡异、身体失去控制,或者说意识中完全陷入了对范春松极度恐惧,不得不听命于他的状况,超出了丁平扬和成昆的想象力和承受力。他们相信,在刚才那一刻,如果范春松让他们立刻自杀,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地一头撞向墙壁。 “答应钱明的条件,然后赔偿他三百万元,听明白了么?” “啊?” 成昆和丁平扬愕然,面面相觑——这范春松,到底是找来帮谁的?之前还说得好好的,怎么接了一个电话之后,瞬间态度发生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反过来还要他们赔偿钱明三百万…… 这他妈不是在做梦吧? 范春松眉毛一挑,厉声斥道:“还要我再说一遍么?” “听,听明白了!”成昆急忙应道。 “明白!”丁平扬咬着牙答应。 “别不服气,如果我不丛中调解的话,钱先生随时都可以杀了你们,当然,现在不止是钱先生,你们胆敢违背我的意愿,我也会随时杀你们,杀你们全家!”范春松比之丁平扬之前对待钱明时的狠戾,还要狠戾得多。随后,他抬起头,看向躺在床上的钱明,犹自有些不甘心就这般低头,却又不得不低头的他,淡然说道:“钱先生,之前我确实不知道,您是苏淳风的徒弟,所以发生了一些误会,我希望,刚才我交代成昆和丁平扬去做的事情,能够让你满意。” 钱明点了点头,道:“不过,范先生似乎,还差一个明确的歉意。” 范春松干脆利落地站了起来,微鞠躬,道:“对不起,钱先生,这件事是我的错,在没有搞清楚事情原委的情况下,不该插手此事。” “误会而已,范先生,请把他们都带走吧,我想休息一会儿。”钱明微微阖目。 范春松没有再说话,这份纯粹属于是飞来横祸的屈辱,让他内心里无比的委屈和愤怒,可是,又能有什么办法呢?他大步往外走去,一边说道:“成昆,丁平扬,赶紧滚出来,去准备钱……还有,今天这件事,以及我和钱先生的身份,这辈子如果你们敢透露出去半个字,我保证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是,是!” 成昆和丁平扬激灵灵打了个寒颤,赶紧起身一边向钱明鞠躬道歉,一边倒退着颤颤巍巍地走了出去。 房门,关上了。 钱明睁开眼,长长地叹了口气。 大起大落,让他激动不已,又有些失落和遗憾——什么时候,才能真正靠自己,去完美地完成师父交代的事情?想想到现在师父一共交代他做事两次,第一次在山城遇到了横岭门的门主,第二次在这里,又遇到了辽东范家的范春松……这奇门江湖上的高手,怎么就如此之多了?以往,许万发明明告诉过他,奇门江湖上真正迈入炼气境的高手,只是少数,所以,以钱明当前固气初期的修为,已经可以到奇门江湖上走一走了。 大概,或许…… 是因为但凡与师父有关的事件,接触到的奇门江湖人士,必然是奇门江湖上更高层面的术士。就好像现实社会中,寻常拥有几百万资产的人士在一帮乡下长大的朋友面前,觉得自己算个人物,可事实上,他甚至一辈子,都没有机会,进入上流社会与那些亿万富豪、手握重权的高官权贵吃顿饭。 身心疲累再加上内伤外伤叠加,钱明很快睡着了。 “老钱,老钱你这是怎么啦?”王青惊讶和担忧的叫声,把沉睡中的钱明惊醒,他哭笑不得地说道:“没什么,只是发生了一点小冲突……” 看到钱明醒来,王青终于松了口气,随即瞪眼怒道:“他们找到这里打你了?操!” “事情已经摆平了。”钱明全然不在意地说道:“机票订了么?” “嗯,赶巧了,下午两点有一架直达天府市的航班……”王青上前仔细查看着钱明脸上的伤势,道:“老钱,我委托分公司那边订了两张机票,送你到天府市后,我再回来,对了,你为什么非得到天府市看病啊?” 钱明摆摆手没有回答,微笑道:“你的机票退了吧,我自己过去就行。” “这……” “你还得在这里等等,今天,最迟明天,成昆和丁平扬会联系你,他们得送过来三百万,作为我受了这点儿皮外伤的补偿。另外,你不用担心,他们不敢对你做什么,而且他们已经答应,绝对不会去指证前年山刚和他们之间发生的冲突。” 王青怔住。 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为什么这一切,都透着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古怪? …… ps:两章合并~晚些还有更! 649章 这,是一场舆论战争! 在万通快递正式宣布融资失败,并将四家投资公司告上法庭之后,媒体对此事的相关报道从地方、豫州省,迅速扩展至全国。 此时万通快递的全国战略布局中,第二步计划,也就是二三线城市全覆盖的目标,还没达成一半,所以事实上,万通快递在全国的知名度还不够高。而因为国内政策、法规、经济形势现状的种种原因,万通快递此次融资失败,导致投资方和万通物流集团、万通快递对薄公堂一事,在新闻媒体的推波助澜之下,迅速让全国各地的更多普通民众,知晓了有这么一家快递公司。 变相的,也算是做了一次成效显著的广告。 &nbs小说+p;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没过几天,一则同样与万通快递相关的爆炸性新闻,在有心人刻意地推动下,迅速席卷全国媒体万通快递,涉黑! 这家从组建运营到现在还不足两年时间的快递公司,之所以能够迅速崛起,展开全国布局的宏伟战略计划,创造了市值从最初的几个亿膨胀到近百亿的传奇,在发展各地分公司的过程中,竟然是依靠黑恶手段欺行霸市,全国各地有超过十四起造成严重后果的恶性聚众殴斗治安犯罪案件、六起绑架恐吓刑事案、四起失踪案件与万通快递有关,犯下这些案件的罪魁祸首,直指万通快递企业发展部总经理赵山刚。而赵山刚,是豫州省平阳市鼎鼎大名,警方重点关注的头号黑-道首领,其一手掌控的山刚农产品商贸公司、山刚土石方工程有限公司,都有着诸多行凶斗殴、欺行霸市,以恶势力手段打击竞争对手,垄断市场经营的背-景,可以说,赵山刚身上背着的各种犯罪嫌疑案件,数都数不清…… 除此之外,新闻媒体更是在有心人刻意的指示安排下,想象力大开地发表了种种点评文章,诸如《万通快递的崛起内幕》、《万通快递的黑-道之路》、《谁是万通快递的保护-伞》、《赵山刚是罪魁祸首么?》等等类似的文章。 一时间,豫州省官场,平阳市官场,皆战战兢兢。 官场上就这样,一起普普通通的小事件没有处理好,本来算不得什么,但万一被媒体捅得人尽皆知了,就注定会有某位或者某几位官员要扛下责任被处分甚至丢了乌纱帽。更何况万通快递这样一家市值已然在这次失败的融资中被炒得接近百亿的大型公司,还作为豫州省重点明星企业,多次登上新闻,并且一些部门要员还曾经公开点名夸赞,支持万通快递的步子迈得再大一些…… 现在,这家知名企业,却涉黑。 更让官场人揪心的是,新闻媒体的报道开始一点点向万通快递、万通物流集团的保护-伞、官员庇护、行贿受贿等等方面蔓延。而现实是,从上流社会到底层民众,绝大多数人在看待这种问题时,都会毫不犹豫言辞凿凿地说:“肯定行贿了,肯定有官员受贿了……”而一些有身份的人物们,对此私下场合聊起时,都会心有灵犀地点点头,抛出一个你懂我懂大家都懂的眼神儿。 道理很简单,在所有人的认知中,没有行贿受贿,没有官方保护-伞,仅凭一个小小赵山刚的黑恶手段,万通快递就想着崛起速度这么快? 开国际玩笑! 如此一来,被媒体报道搞得轰轰烈烈的万通事件,势必会引起高层的高度关注。而一旦高层关注了,又是这么大一家企业,还涉黑了,那么平阳市官场、豫州省官场上,要扛责任的官员,肯定得有那么几位了……至于最后让谁来扛,嗯,如果实在是查不出是谁的话,那只好由相关机关单位、部门里挑一挑,谁倒霉谁底子弱谁扛咯和你无关?你是清白的吗?好吧,背上这口黑锅,总比把你真干过的一些事情抖搂出来,罪责要轻得多,你自己选吧。 所以,太多人心里忐忑不安了。 同样,在如此严峻的舆论形势下,警方必定会全力以赴办案,查案,公检法谁也不敢轻易去徇私包庇、轻判谁。 一般情况下,遇到这类根本说不清楚,多说多错的事情,任何企业的相关负责人,恐怕都会回避每日里纷纷扰扰不间断的媒体记者找上门来采访。但是,这次深陷不利舆论旋窝的万通物流集团、万通快递董事长苏成,却偏偏反其道而行之这位农民出身,当过兵打过仗还立过战功,没什么文化底子的企业家,似乎就如同社会大众们从小说、影视作品里所了解到的农民性格那般,朴实、憨直得可爱,又可敬。并且,苏成明显是那种粗中有细,却有着耕作老农那种不惹事但绝不怕事的耿直性子,浑然不在意圈内人私下里笑话他傻冒,非得拧着一股子倔强的劲头,坚定地认为有理走遍天下,不顾任何人的劝阻,以万通物流集团、万通快递董事长的身份,首先接受了豫州省一家普通电视台新闻栏目记者的专访,随即又接受了豫州日报的采访,敞开了毫无避讳地谈论自己的发家史,万通物流集团的过往,万通快递此次融资失败,以及如何看待此次对万通快递极为不利的舆论事件,还有,对赵山刚此人犯罪事实的个人认识…… “我是火线入党的老兵,我流过的血,负过的伤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我,,我死去的战友,仍旧活着的战友都在看着我,我忠于自己的信仰,忠于这个自己曾经要用鲜血和生命却保卫的国家,绝不会干出贿赂官员的事情!我厌恶痛恨这些违法犯罪行为,我更不容许任何人玷污那面旗帜……” “我必须承认的是,我运气很好,这几年能够从一个普通耕作的农民,发展到现在,运气让我有机会去挣到更多的钱,运气也让我有机会得到了很多人的帮助,甚至包括我的儿子,说实话,我当年发家致富的最开始,是靠一辆联合收割机,而贷款购买那辆联合收割机,是我那当时还上初中的儿子给出的主意……”说到这里时,苏成在镜头前流露出了开怀、自得又朴实的一位父亲的笑容,他说:“后来我代理销售、维修联合收割机,又搞物流园,也都是我儿子给出的主意,当然,这期间,我渐渐有了更多的朋友、合作伙伴,也就是如今的万通物流集团的几个股东们,还有一些经商的朋友们,我们一起发展,相互帮助,才能走到现在。” “赵山刚这孩子,嗯,是的,我一直都把他当作一个晚辈,以前我觉得自己还是蛮了解他的,聪明,勤奋,能吃苦,待人诚恳,讲义气……当然了,这孩子运气也很好,辛辛苦苦赚了些钱,当初我搞物流园时,他拿钱入股了,后来物流园值钱了,他就把股份卖掉,拿着钱去做土石方工程有限公司,很能干的一个小伙子。但现在,听说他被警察抓了之后,我就觉得不怎么了解他了,看不透。我这人不会说那些弯弯绕的话,真的,我到现在仍然不相信,赵山刚这孩子会去干那么多违法犯罪的事情。当然,他和人打架这些事儿我信,因为那孩子虽然从来不会去欺负人,可脾气大,受不得别人的欺负。” “要说万通快递在全国各地开分公司,用黑恶手段欺行霸市,这新闻我看了之后一宿没睡觉,气的……”苏成瞪着眼拿出厚厚一摞资料和照片,说道:“这些都是这两年万通快递在全国各地开分公司时,受到当地恶势力恐吓、威胁、打砸公司车辆货物和办公场所、打伤公司员工的照片,还有当时的案件细节,全国各案发地的警方都有记录在案。其实说真的,有些话我本来不该在采访中说出来,但我这人心里藏不住话,更何况万通快递还背了这么大一口黑锅,既然我今天接受采访,就直说吧,到现在我们万通快递还有几家分公司,每个月得向一些地方黑恶势力交纳保护费,唉。” “具体是哪里我就不说了,我怕我的分公司被报复,更担心公司的员工因为我曝光了这些事情,遭到报复打击!” ……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这位本该日理万机忙碌不堪的董事长,竟是把诸多工作都放手交给下面的人去做,而他自己,则是几乎每天都接受各路媒体记者的采访……而且,他丝毫不在意有些媒体记者在采访他之后,回去做的报道断章取义,对他的名誉,对万通物流集团、万通快递极为不利。 对此,人在京城的苏淳风哭笑不得。 这事儿说起来,还真是缘于苏成根本不了解当代媒体新闻的性质和许多潜规则的内幕情况,他有点儿认死理想当然地觉得,既然新闻舆论对万通物流、万通快递不利,那自己作为董事长,一把手,就有责任出面,公开把事情说清楚。 这方面,苏成甚至被太多人私下里腹诽他傻、愚蠢、天真。 或许从现实来讲,确实如此。 而苏淳风在得知这则消息的时候,父亲接受记者专访的节目,已经在豫州省电视台的新闻栏目播放了。 随后,他赶紧电话联系父亲,想要劝父亲以后切记尽可能不要接受新闻媒体记者的采访,即便是最后迫不得已必须要接受采访了,那也得选择一家知名度较高的媒体来做专访,并且在采访前必须与相关媒体约法三章,提前做好各方面的准备等等。但以往对苏淳风几乎言听计从的苏成,这次在电话中,却显得有些犹犹豫豫他仍旧固执地,有些赌气般地认为,不接受媒体采访,怎么能把事情说清楚?让这些不好的新闻影响了万通快递的声誉,公司的经营都会受到极大影响,虽然咱们资金的问题基本解决了,可总不能被舆论打趴下,赔着钱经营,从头再来吧? 也就是在电话里简短的沟通中,极具聪慧又有眼光的苏淳风,竟然被父亲说服,并且认可了父亲的做法。因为,他突然想到了父亲出现在电视上的专访新闻节目中,那朴实、没有丝毫做作的形象,那番诚恳的言辞,那种农民企业家的气质……让苏淳风意识到,也许,舆论会因为父亲这种独特的应对方式,而出现转变。 在多数情况下,舆论、新闻确实是会受到诸多现实社会上如权势、金钱等等暗箱操作潜规则的影响,但还有一种很容易被掀起的舆论,那就是弱势的一方,更容易直接地左右民众的观感、倾向,从而影响到舆论的发展轨迹。而苏成这样一位从无到有白手起家,辛辛苦苦打拼出一番家业,扛过枪打过仗负过伤流过血的老兵,普通的农民出身……在公司遭遇困境的时候,不得已站到了公众的视线里,去为公司说句话,去挺起脊梁保护自己的利益,去说出坦率地讲述诸多事情真相…… 这,似乎更能够引发民众的同情、信任和支持。 苏淳风知道,以父亲的社会经验,以及对舆论、新闻的认知度,绝对不会明白他的这般行为和在采访中的言谈举止,会博取到大众的同情心。 但苏淳风相信,这种可能性极高。 这,是一场舆论战争。 当苏成接受电视台专访的新闻节目播出一周之后,苏淳风得知,父亲一直都在不断接受媒体新闻记者的采访,并且诸多新闻媒体刻意地在采访后断章取义歪曲苏成的本意,从而造成不利的影响。苏淳风立刻给裴佳和杨树斌分别打去电话,让他们帮忙,尽可能联系到京城的媒体,如果可以的话,联系国家电视台的新闻栏目负责人,更好。 给这两位在京城有门有路的人打完电话之后,苏淳风随即又给罗同华打去电话,得知罗同华刚刚回到京城,便立刻请示道:“罗教授,我能不能去见一下武局长?” “干什么?” “有件事,希望得到武局长的帮助。” 罗同华没好气地斥责道:“我劝你趁早打消了这个念想,上次你当众给刘主任闹了那么大的难堪,武局长正在气头上呢。这样吧,一会儿我回京大,你去我办公室一趟,我还正想要教训你一顿,你啊,就会给我惹事……” “武局长真生气了?” “要不,我现在就让你去见个面试试?” “那还是算了吧,我等他消了气再说,哎对了罗教授,武局长这次生气,会不会不再帮万通物流的事了?” “放心吧,武局长已经……”罗同华忽然闭嘴,他意识到自己竟然在电话里说漏了,于是一时间哭笑不得,气道:“你小子,滑头!” 苏淳风心情大好:“谢谢罗教授,谢谢武局长,罗教授,一会儿您别回京大了,这都六点多了,咱们到东来顺涮一锅去?” 罗同华稍稍犹豫了下,道:“嗯,你先去订好房间吧。” “好嘞!” “预备五个人的桌吧,你别请其他人了,我试试看能否叫上武局长。” “哦,好的,没问题……”苏淳风忙不迭答应下来。 …… ps:两章一万余字,嗯,继续努力…… 650章 奇门江湖,不好管。 办公室里。 武鉴神色平静地坐在办公桌的后面,两手有意无意地把玩着一支钢笔,道:“这段时间在外面奔波,辛苦了。” “既然是工作,份内的事情,谈不上辛苦。”刘学树坐在沙发上微笑应道。 “回头写份总结报告。” “是。” “罗教授也回来了,一会儿你去趟他的办公室,你们俩沟通一下,这次他帮你去南方主持各地大学生术士协会的会议,以后的工作,就要由你自己来完成了。这段时间在京城,多向罗教授虚心请教学习,去吧。”武鉴摆了摆手,待刘学树正要起身离开时,忽而又说道:“哦对了,先回住处洗个澡,换身衣服,一会儿咱们去京大那边,难得苏淳风这小子要请吃饭。” 刘学树怔了下,略显尴尬地说道:“武局长,我想抓紧时间把工作报告写出来,就不去了……” “怎么?”武鉴眉头皱了皱。 “其实……好吧,那我先回住处。”刘学树有些苦涩地笑了笑,起身往外走去。 武鉴神色间闪过一抹失望之色。 就在这时,已然拉开房门跨出一步的刘学树,忽而停下脚步,扭头说道:“武局长,我想……和您谈谈上次在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会议上的事情,那天,我和苏淳风当众发生了一些言语上的冲突,是我太情绪化失态了……” “我都知道了,去吧。”武鉴微笑着点点头。 “是。”刘学树神色终于轻松了许多,转身走出去,把房门关上了。 “孺子可教也。”武鉴面带笑容,自言自语了一句,继而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外面昏黄的天空。 天色将晚,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之间灰蒙蒙的,于是夕阳的余晖在其间穿行,就显得有些吃力——这年头,即便是身为全国政治经济文化中心的首都京城,也还没有所谓pm2.5指数和雾霾的说法,这时节里,恰好能以北方春季多风,沙尘席卷而至为借口,导致京城的空气环境质量不那么好。 武鉴颇有些感慨地想道了“光阴流逝”,这个似乎总是饱含着矫情的伤春悲秋之意的词汇。 眨眼间,便是十年。 大概是近来正在做和计划做的事情,让武局长有些怀念以前了吧,曾经数年如一日地隐藏在暗中盯着那些充斥着阴谋诡计勾心斗角的人和事,那时候,他只是盯着,然后汇报。未曾想如今,却是要直接插手,去过问,或者说,是去左右这类事情的发展,也许还会决定一些人的命运,这其中包括他。 这让他颇有压力。 事实上,他虽然好似早已习惯了待在阴暗中观世事无常,但并不擅长阴谋布局、刨坑填土下绊子的勾当,否则的话……或许当年也就不会选派他,调任到这个特殊的,小小的机构里任职了。武鉴很聪明,智商相当高,这一点他从不会妄自菲薄,若非有着比寻常人要聪慧的头脑,年轻时又怎么能入选安全机构工作呢?干了很多年处在阴暗中的调查工作,有绝大多数调查到的东西,可能永远也不会派上用场,一份千辛万苦耗费无数人力物力时间调查后,撰写的报告呈交上去,天知道是否会被销毁,或者直接封存起来,反正他是很少见到因为那些调查报告而荡起的涟漪。 但那份工作,仍然让他熟悉、知晓了太多阴暗的斗争。 然而这些丰富见识的积累,似乎对于他个人来讲,并没有什么用处,就这样“平平淡淡”地工作了将近二十载,没什么突出的工作成绩——在那个精英荟萃却基本上隐于黑暗不显山露水的部门里,他各方面的能力,实在是太普通了,只不过干得时间长了,职务也就勉强缓慢地提升到了一个可以清闲许多的地位,但他也很清楚,自己大概就要在那个相对清闲的位置上,混到退休,然后带着诸多绝不可告诉任何人的机密,走进坟墓——这就是一位国家安全情报人员的工作、命运。 然而十年前,他忽然接受了上级的严格审查、约谈,然后,就被调到了这个特殊的机构,职务级别连提两级,一把手。 其实很早之前,在安全部门级别更加严密的机构里工作时,负责国内事务二级信息调查的他,就已经知晓了奇门江湖的存在,知晓有术士可以施展术法,拥有超自然的神秘能力,他甚至还曾对于这些神秘的术士有过诸多的联想和好奇,寻思着是否将来的某一天,能有机会接触到术士,然后讨要点儿修行的法门,自己也可以学上那么一两招……但自从被调任到这个除了级别高,委实小得不能再小的机构时,武鉴有些心情淡然地意识到,大抵,就是在这里养老了吧?因为,当时他调任进入这个机构做一把手的时候,奇门江湖刚刚复兴,每天实在是没有什么值得重点关注的事情发生,无非是浏览各地传回的一些相对来讲少得可怜的情报线索,然后和比他还要更早进入这个部门挂职的罗同华教授,探讨下奇门江湖上哪个宗门又招收了天赋绝佳的弟子,哪个世家凭借术法在商业竞争中击败了对手,某个术士用术法害了人,某地的风水被人为更改变动较大…… 最初,武鉴曾认真负责地考虑过,既然自己做了管控奇门江湖的特殊机构负责人,那么就必须得好好拾掇拾掇这些奇人异士,别胡来。可很快他就在罗同华以及退休的两位老前辈的讲述下,渐渐知晓了奇门江湖不能这么管。 奇门江湖,是一个无法脱离但很多层面上又委实超脱在现实社会之外的存在。 当然,官方不可能永远让奇门江湖如历史上那般,在新的时代里仍旧保持着它在诸多层面的超然地位,去用一些委实名存实亡的奇门江湖规矩约束它,那样的话,官方成立这个特殊的机构,也就没什么意义了。 这几年,奇门江湖已然迅速复兴繁荣起来。 部门的工作量,自然逐渐增多。 时至今日,武鉴以及机构内的工作人员,又不得不去未雨绸缪地考虑,奇门江湖与国际术法界的接轨、融合,亦或是冲突、矛盾。 而苏淳风…… 用罗同华的话说:“没有谁比苏淳风,更适合站在官方与江湖的这条红线中间,俯瞰江湖了……” 另一间办公室里。 刘学树坐在沙发上,流露出毫不掩饰的倔强,道:“罗教授,我承认那天在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的会议上,不应该失态,更不应该当众针对那些问题质问苏淳风,可是,我仍旧认为,诸多疑点足以证明,苏淳风和杀生门传人之间,是有着密切联系的,所以,应该对苏淳风做更详细的调查和监控。” 罗同华微笑着说道:“你分析得很好,也确实合情合理,几乎可以认定苏淳风和杀生门传人之间的联系,甚至就此可以得出科尔·道格拉斯之死,以及东北郎家家主郞延之死,都与苏淳风有着间接的关系。可是,我们假设你分析出的这些,都是事实,那么你准备怎么办呢?” “调查、监控苏淳风,直到掌握充分的证据!”刘学树认真地说道。 “然后呢?” “然后……”刘学树怔了怔,道:“当然是把苏淳风抓起来,让他承担相应的责任啊。” 罗同华笑着摇了摇头,道:“学树,你要清楚一点,我们是国家为了管控奇门江湖而组建成立的特殊机构部门,但我们不是警察,也不是法院,而且我们要管控疏导的奇门江湖,在很多层面全然不同于现实社会,所以绝大多数情况下,并不能依现实社会上的方式去解决诸多问题。我举个例子,当初你单身独闯净月门,轰动奇门江湖,击败击伤了净月门副门主,又被门主施载群击败受伤,那么,这件事如果按照你刚才的思维方式,应该如何去处理呢?很简单,你私闯他人宅邸,还打伤了人,那么你就应该承担相应的法律责任,因为你是在犯法。” “这……”刘学树愕然。 “你应该听说过,苏淳风在晋西省一战杀三名泰国降头师,又手抚仙人顶迫得仙人跪。”罗同华接着说道:“那三名降头师,在京城施术加害了寻常人,为什么当时我们官方没有及时出手将其绳之以法?而苏淳风悍然纠集奇门江湖上众多人士,围追堵截,在晋西省斗法时引发天地异象造成地方五行紊乱,杀三名降头师,败世间仙人,苏淳风要不要承担法律责任?” 刘学树苦笑道:“这和我刚才所说的,好像是两码事吧?” “两码事,但同一个道理。”罗同华神色温和地说道:“学树,你要记住,奇门江湖恩怨是非,在没有直接威胁到寻常人和社会安定的情况下,我们只能负责前期的引导、劝解和后期的约束关注,而不是去真正做一个裁决奇门江湖恩怨情仇的机构。” “可是杀生门传人,是江湖公敌!” “但苏淳风是么?” “所以我们应该去调查……” 罗同华摇摇头,道:“这件事暂时先放下吧,你以后需要多多了解苏淳风这个人的品行。我现在不妨提前告知你,苏淳风天性聪慧极有城府,为人处事谨慎小翼,从不会无端惹是生非,更不会作恶多端以势压人。所以,他每次与人发生冲突矛盾,都能掌握道理的主动权。这次,莫说你只是猜测,并没有真凭实据,即便是你有充足的证据,你信不信,当你掌握充分证据去指证苏淳风的时候,他已然早已有了充分的准备去应对任何变故,到头来失败的,仍然会是你。” 刘学树怔住。 “奇门江湖,要慢慢看。”罗同华笑道。 刘学树百思不得其解。 …… ps:感谢“我喜欢你滴书”兄弟豪爽捧场,一掷千金! 今天只能这一更,明天飙…… 651章 疯狂的逆袭! 春暖初至,花未开。 树木枝头泛绿,枯草嫩芽破土。 有关万通快递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社会舆论,很难得地在各大新闻体的报道中渐渐开始淡化,可谁都看得出来,万通快递在这场舆论战争中,仍旧处于下风,似乎注定要落败了。这还是万通物流集团、万通快递的董事长苏成亲自出马,频繁地出现在电视新闻栏目和报刊上,凭着那股子农民气质和其过往的英雄的经历等等,得到了大多数社会民众同情心的缘故。然而人们在同情、欣赏、钦佩苏成的同时,并不会认为赵山刚是无辜的,万通快递的发展就真的那么干净。因为,万通快递发展得太快了,而当代社会普遍的整体道德水平下降,人们之间缺乏信任感,以及日常生活中对于公务人员愈演愈烈的不满情绪,使得人们理所当然地认为,万通快递事件中的官商勾结、官方包庇黑社会的事实存在。 不过好在是,万通快递撑过了这场舆论战争的初期,企业的运营虽然受到了一定的影响,业绩下滑,但还在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 在舆论战中没能达到预期目标的几大投资公司,心急火燎地等待着接下来针对万通快递的致命一击——银行贷款马上就要到期了。只要银行贷款到期,万通快递、万通物流集团立刻就会陷入资金链断裂的困境,继而一发不可收拾。 没人能,也没人会在当前的状况下去拯救万通快递! 这一日,风清日朗。 湘南省洞庭湖畔,比之北方的春意要浓郁得多,湖畔绿树已有繁茂之态,波光粼粼倒影着葱郁丝绦,格外美丽。 四生门吕家的别墅中。 吕嵩轻轻品了两口茶,盖上茶盏,眼睑微垂着淡淡地说道:“乔总,京城那边的徐家、卢家,还需要你抓紧联系一下,提醒他们豫州省肖家最近似乎有了敷衍的姿态,赵山刚的案子进展太慢,徐家和卢家有必要给各方施压,抓紧时间将赵山刚的案子定下来,即便是不至于马上判刑,但至少警方得定案……” “吕门主是在担心什么吗?”乔成笑着说道:“昨天我和徐氏集团的徐总联系过,徐总说了,万通快递事件的舆论闹得人尽皆知,京城各方势力对于这件事都极为关注,所以徐家、卢家在施压的问题上不能做得太明显,毕竟,我们所做的一切都要符合相关法律,而不是为了一己私利,不是么?” “夜长梦多……”吕嵩皱了皱眉,道:“我已经收到消息,之前因为万通快递而与赵山刚发生过冲突的几方面当事者,受到了苏淳风遣派人施加的压力,放弃追究和指证赵山刚的犯罪事实,如此一来,赵山刚即便是最终判刑入狱,可那只是他个人极其控制的公司所牵涉到的案件,与万通快递无关。” 身材肥硕脸上好似始终挂着笑容,如弥罗佛般和蔼可亲的曲宏,道:“这些事得怪你吕门主,我听说,去做这些事情的,是苏淳风的徒弟,一个叫做钱明的家伙,这奇门江湖术士出手,吕门主你不能坐视不管啊。” “曲总对于奇门江湖事,也了解得很清楚嘛。”吕嵩冷冷地看了眼曲宏:“世音宗到现在都没出手,曲总的女儿想必是被苏淳风给打怕了,在美国也不敢回来,抱定了坐山观虎斗的心思。怎么,就想着让我四生门,与奇门江湖上众多宗门世家去做对,和苏淳风斗个两败俱伤是么?” “岂敢岂敢。”曲宏笑眯眯地说道:“道格拉斯家族安排的人,后天就到。” “哼!”吕嵩摆了摆手,道:“港粤禾媒的霍总之前给我打来电话告知,泰国阿瑟猜大师的徒弟乍仰·达艾隆明天就到……但你们要知道,这件事只有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会由术士出手,苏淳风虽然安排了他的徒弟去做事,但不见得就是好事,因为官方是极为反感他这么做的。” 乔成颇有些玩味姿态地轻松说道:“从明天开始就见分晓咯,银行贷款到期,我倒要看看万通物流集团还能怎么办?苏董事长这段时间,只顾着忙于接受新闻媒体记者的采访,倒真是出了名,可惜啊……最后必将沦落成一个笑话。” “还会是一个农民企业家从成功到失败的经典例子。”蒋福平附和着笑道。 “嗯,大老粗一个,能混出个名气来,在乡下光宗耀祖了好几年,也算难能可贵,值咯……” 曲宏乐呵呵地说道:“可惜在这个时代里,垂死挣扎赚取到的一点点名气,很快就会化作过往烟云,我在想,苏成现在是不是正考虑着要在万通物流集团、万通快递的总部和各个分公司、物流园区内,都竖上一块石碑,镌刻上自己的名字和他在电视上讲述的那些成功发家史,希冀着将来万通快递换了主人后,他的名字还能被人铭记在心,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万古流芳?” “那咱们是不是要仁慈一些,无论将来谁拿走了万通快递,尽可能保留苏董事长留下的石碑?”吕伟阳打趣道。 “唔,这一点徐家想来不能容忍,我可不去劝说徐家。” “哈哈……” 一众人哄然大笑——苏成连日来不断接受新闻媒体记者的采访,为万通物流集团、万通快递的声誉而不辞辛劳,甚至放下了颜面言谈客客气气露出一副委屈的模样。可这般行为,在大多数人,尤其是当前坐在吕家别墅客厅里的人物们看来,都像是一个哗众取宠的跳梁小丑罢了,蹦蹦哒哒也没能在这场舆论中占据上风,却被突然掀起的舆论风暴卷入漩涡,疏忽了应该抓紧时间去为万通快递筹谋资金。不过,这倒也也可以理解,以当前万通快递所面临的种种困境,他们又能从哪里筹措到资金呢?一时大意愚蠢地借钱给苏成的奇门江湖上秦岭省耀皇宗白家,都追悔莫及了。 一直保持着八风不动沉稳姿态的吕嵩,也忍不住被众人自信心十足的调侃之语给逗笑了,不过他很快恢复镇定,皱了皱眉说道:“银行那边不会出问题吧?” “放心,我一直都和各大银行有联系。”乔功说道。 “这段时间,我联系各方,总计动用了上千亿的资金在几大银行豫州省的分行里来回转动,所以银行方面应该很清楚,如果谁敢在这个时候帮助万通物流集团和万通快递,那么惹恼了我们,他们银行的损失就会非常之大。”曲宏仰着脸一副财大气粗的模样,傲然说道:“另外,我们几家公司都在和各大银行洽谈贷款事宜,利益大小他们很清楚,做银行的,难道会丢了西瓜捡芝麻?” 吕岭面露狞笑,咬牙切齿地说道:“万通物流倒了之后,不论苏成将来,他这辈子要做什么生意,我都会不惜代价,让他做不成,让他赔本……他开店,我就在他旁边开一家店赔本赚吆喝,哪怕是他去打工,我也要逼着任何雇佣他的一方,去想尽办法克扣拖延他的工资!他种地,我就出钱不让人收他的粮!” “算我一个,不能让吕总自己去忙活这些事。” “我不在乎这点儿钱,对这种事也很感兴趣,就当做玩儿咯。” “他妈-的,必须玩儿死苏家!这辈子就跟他们苏家耗上了,我要让他们事事不顺……不就是往里面砸钱吗,老子出得起!” 看着这些人群情激奋的模样,吕嵩面露一丝笑容——这些在社会上有身份、有地位,走到哪里都能享受到他人尊敬待遇的富豪们,很多时候就连在地方上一些市级干部的面前,都能端起架子摆姿态,可他们,却曾经在万通物流集团总部的大楼里,端着架子气势汹汹得意非凡时,被苏成那个粗俗之人当面鄙夷地呵斥唾骂,更是被苏成的儿子苏淳风,白白地暴打了一顿。 吕嵩知道,对于这些富豪们来讲,如此屈辱的经历,他们是无法容忍的,一辈子都刻骨铭心。所以,他们绝对不会在意花上数千万甚至几个亿的资金,去针对苏成、苏淳风父子,一辈子。 至于苏淳风会不会狗急跳墙采用术法去报复……真到了那种地步,以苏淳风的性子,绝对会去那么做。 但吕嵩希望,出现那样的情况。因为,只要苏淳风敢于对这些在现实社会上有着极高地位和名声的富豪们采取极端的报复行动,那么,整个国家将再无他苏淳风容身之地,无论他占据多么大的道理,没有谁再敢去包庇他。 就在吕嵩微阖双眸思忖将来的时候,吕伟阳忽而说道:“天海集团,和那个京城的华腾集团……最近有没有什么消息?我还是有些不放心,苏淳风这个人非常狡猾,诡计多端,如果天海、华腾两大集团真的暗中和万通物流集团、万通快递谈妥了融资事宜,那么,我们不但计划会失败,还会蒙受重大损失!” “天海集团……”吕嵩皱眉,目光看向乔氏兄弟和曲宏。 乔成笑道:“以天海集团的人脉圈子,既然前段时间传出了有意向投资万通快递的消息,那么他们肯定会做细致的调查,因为,万通快递背后有肖家的影子,而我们四家投资公司与万通集团融资失败引发如此之大的舆论争执,还打起了官司,天海集团不可能不去调查出这件事的幕后,三大权贵势力之间的争斗和妥协,所以,他们绝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插手万通快递事件,而且,对于天海集团来说,万通快递这家公司所能带来的利益,还不值得他们去与徐、卢两家做对。” “华腾集团呢?”吕嵩淡淡地问道。 “华腾集团的董事长,我还是有点儿印象的,杨树斌嘛……”曲宏嘿嘿一笑,眯着眼说道:“当年这小子野心勃勃,还想从晋西省的煤矿行业中分一杯羹的,但败走之后,就再没有跨入过晋西省半步。” 吕嵩面露一丝疑惑。 乔功微笑着解释道:“杨树斌那时候年轻气盛,到了晋西省的地盘上都不知道拜码头,竟然胆敢和曲总掰腕子,结果手下几条兄弟的命全都丢在了晋西省不知道哪座山头的坑洞里,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嘿嘿,说起来曲总当年那也是一条绿林好汉啊,京剧里怎么唱?想啊当初,老子的队伍……” “去去去,晋西省谁不知道我这人信佛,我可是很善良的。”曲宏笑着摆了摆他肉乎乎的手,道:“不过,假如杨树斌这次真敢插手万通快递的事情,那么我也不介意再教训教训他,嘿。” “杨树斌涉黑,比之赵山刚更甚,而且是在京城。”乔成幽幽地吞吐着烟雾,道:“不得不承认,能够在京城这种地方涉黑混迹到如今这般地步,杨树斌还是很有能力的,结交的圈子也很广,可谓是黑白两道通吃。老曲啊,你可别小看了杨树斌,这类人往往都很记仇,而且心狠手辣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不过,杨顺便正因为是在京城,所以他如果够聪明的话,就绝不会愚蠢地招惹徐卢两家,否则……” 乔成没有把话说完,但所有人都知道是什么意思——有一位伟人曾经说过一句话“华夏没有黑-社会!”其潜在的含义,在座者都明白。 吕伟阳眉宇间的担忧之色消失,笑着看向父亲。 吕嵩点了点头,神情终于轻松下来,说道:“各位,古语云相逢便是缘。因为一个苏淳风,因为万通快递的事情,让我们联系在了一起共同合作,这,也是缘分。此事之后,希望我们相互之间的关系能够更进一步,将来大家相互照应,以我们的实力,莫说是在国内,便是走出国门去发展,也必将所向披靡……” “荣幸之至,以后难免要麻烦吕门主,仰仗四生门的威名啊。”曲宏拱了拱手。 “可不是嘛,有四生门诸位术法高手相助,我们走到哪儿也不怕什么对手了……谁胆敢和咱们做对,就把不开眼的家伙,用人道主义的方式灭亡……” “哈哈……” 众人面露欢快之色。 就在此时,吕嵩的手机响起,他神色平静地掏出来看了下来电显示,也不急着接通,微笑着对众人说道:“是霍辰禾打来的电话,这只老狐狸,仰仗着有泰国的阿瑟猜法师给他撑腰,以往还觉得和我们合作,自己有多么得了不起,这段时间以来,让他见识了一下我国的奇门江湖,他终于变得老实了许多,哼!区区一个阿瑟猜,个人的道行再深,在华夏的奇门江湖上,又算得了什么?” 说到这里,吕嵩才摁下了接听键:“喂,霍总……” “吕门主,万通快递融资成功的消息,你不会还不知道吧?”霍辰禾有些焦虑和气愤的声音从手机中传了出来。 “嗯?”吕嵩皱眉道:“霍总,你什么意思?” “吕门主如果方便的话,现在打开电视,或许豫州省电视台正在报道万通快递的新闻……”霍辰禾说完这句话,便挂了线。 吕嵩拿着手机,厉声道:“打开电视,看豫州省电视台!” 吕伟阳面露疑惑,但没有多问,赶紧从茶几下方拿出遥控器,开启了客厅里六十英寸的彩色电视机。 与此同时,乔成、乔功、曲宏、蒋福平、吕嵩一个个的手机全都先后响了起来。 所有人都面露诧异地接通了电话。 电视屏幕上。 豫州省电视台正在插播一则实况新闻,画面上出现的,是近一段时间以来在新闻媒体上出现过多次的中州市万通物流集团,那栋建筑规模完全谈不上大气的米黄色四层办公楼,屏幕下方有一行小字“万通快递突然宣布融资成功”画面很快便转换成了万通物流集团办公楼内部二楼的会议厅内。 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会议厅前方拉扯起一张红色条幅,上面打印了一行醒目的大字“万通快递战略融资事项签约仪式” 苏成坐在横幅下的长桌前,面带笑容地在协议书上签字,他的身后,站着文质彬彬的助理褚卓延。而苏董事长的旁边,则是天海集团董事长裴承赐、华腾集团董事长杨树斌,还有两位不知是哪两家投资公司的负责人,皆面带笑容地在协议书上签字,继而五位签下协议书的人站了起来,相互握手,一时间会议厅内掌声雷动,几位豫州省、中州市官场上的重要人物上前与苏成、裴承赐、杨树斌几人握手道贺…… 那些人中,赫然有豫州省肖家已经从京城官场退隐的肖全景,还有肖家目前正在官场上如日中天的豫州省省长肖远山,以及中州市几位属于肖氏一系的官员。 新闻播报员的声音与画面同步讲述着: “我省知名企业万通物流集团旗下的万通快递公司,在近一段时间以来,因为第一轮融资失败备受国内关注,今日却突然传出消息,冀中省天海集团、京城华腾集团、秦岭省耀皇科技集团、平阳市富坤煤业集团,四家企业入股万通快递……” 客厅里。 吕嵩和吕伟阳父子怔怔地看着电视屏幕。 而其他人正在愤怒地拿着手机不停地打电话: “怎么搞的,为什么到现在才得知消息,他妈-的你是饭桶啊?” “不可能!马上给我调查,到底怎么回事……” “徐总,现在该怎么办?肖全景、肖远山都到仪式签约现场了,之前竟然没有一点风声传出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天海集团为什么现在入股万通快递,天茂集团明明已经从万通物流集团和万通快递撤资了啊!” “你怎么搞的,这么大事情提前一点消息都没有,你他妈还有脸给我打电话,我要把你碎尸万段!” 砰! 吕嵩愤怒地将手机拍在了茶几上,低吼道:“都别吵了!”声音不大,却是被愤怒至极的吕门主动用了本元之力和撼心术,声音在偌大的客厅里震荡着,而他的怒意,却直达每个人的脑海意识当中。 客厅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吕嵩缓缓地站起身,表情阴鸷地往通向二楼的楼梯口走去,他冷冷地抛下一句话:“事已至此,各位还是想想,现在该怎么办吧!” 众人茫然,表情各异。 很快,所有人都脚步匆匆地走出了四生门吕家的别墅。 这则已然板上钉钉的消息,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对于他们这些刚才还谈笑风生展望未来的人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思及之前还在客厅里神色轻松地调侃着万通物流集团、万通快递和苏成的话语,情景,这则消息更是在他们每个人脸上狠狠地扇了一巴掌——明天,万通快递的银行贷款就到期了,但是,万通物流集团、万通快递的资金链不会断裂,反而,愈发充裕! 一石激起千层浪! 万通快递融资成功的消息,迅速传遍了神州各地。 原本已然在舆论中开始慢慢冷却了的万通快递话题,再次被各大新闻媒体不需要任何报酬地自发炒翻了天,内幕消息很快便被知情人透露了出来:此次万通快递股权重组,融资之后,四家投资万通快递的企业总计持有万通快递百分之三十一点七的股份,比之第一轮失败的融资规模,还要涨出了三点一,而万通快递的市值,在经历了上一轮融资失败,万通快递信誉度、业绩纷纷下滑的情况下,不落反涨,万通快递的市值竟然一跃突破了百亿,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而这其中,万通快递董事长苏成,也将自己的股权出让了百分之四点一。 但据知情人透露,苏成仍旧是万通快递的最大股东,而且虽然他出让了个人的部分股权,如今所持有的股权却是比之前还要高,这是因为,在此次融资之前,豫州省天茂集团将原本持有的万通物流集团、万通快递的股权,全部转让给了苏董事长个人。 一次疯狂的,令人瞠目的大逆转! 之前,竟然没有丝毫风声流出! …… ps:两章合一,今晚还有更~拱手! 652章 不记恨,但不原谅。 就在京城卢家、中海徐家,以及甘愿给他们做狗腿子冲锋陷阵的港粤禾媒、实佳基金、城华集团、湘和控股四大集团内,知晓万通快递事件诸多隐秘消息的负责人,纷纷诧异肖氏一系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万通快递突然宣布的融资签约仪式上,并且愤怒于明显肖家已经反戈一击站在了他们的对立面时,他们却不知道,万通快递那边的股东们,也都忐忑不安地奇怪着,根本没有受邀,也不应该知道消息,知道了也不应该前来的肖氏一系的重要官员,尤其是从京城高位上退休但仍旧影响力不减的肖全景,和豫州省省长肖远山,怎么会突然出现在签约仪式的现场,并且由衷地表达了庆贺之意,随后还出席了万通快递庆贺此番融资成功的酒宴。 事实上,当签约仪式准备开始时,肖氏一系的官员们几乎是跟随着刚刚得知消息迅速赶来的媒体记者前后脚走进了万通物流集团总部大楼内——很显然,他们是提前就已经得知了这则秘密的消息,有备而来的。 因为当时还未正式签约,董事长苏成和总经理陈羽芳,以及其它几位股东,几乎都吓了一跳,胆战心惊地想着明显已经站到万通物流对立面的肖氏一系高官们,突然今天的签约仪式现场,他们会干什么? 看似实力雄厚,实则经历这段时间的危机后已然势如危卵的万通物流集团、万通快递,可经不住打击了啊! 而天海集团董事长裴承赐、华腾集团董事长杨树斌亦是流露出紧张之色。他们原本就知道,肖家在万通快递此次遭受商业打击迫害事件当中扮演的不光彩角色,所以这时候肖氏一系的豫州省高官出现,天晓得他们要做什么。 反倒是不知肖氏一系情况的耀皇科技集团总裁林妍、富坤煤业集团董事长卢富坤,皆面露惊喜,尤其是卢富坤这号平阳市西山县靠着煤炭资源发家的土包子,更是激动万分,眨巴着眼睛厚着脸皮凑上前去主动和肖省长以及那几位经常出现在电视上的高官握手做自我介绍,心里感动得都快哭了:“他妈-的,龚大仙诚不欺我,金州县铁卦仙成瞎子果然是铁卦神算,我投资万通快递,这么快就有回报了……啥钱不钱的,认识了肖省长还有这几位高官,可不就是赚大了吗?” 因为与省长和几位高官握手,并且肖省长和那几位高官对他还格外热情的姿态,让卢富坤随后立马抽了个空子,打电话给秘书:“你现在马上到财务部门,让他们取出二百万现金,给龚大仙送去一百万,给金州县城的铁卦仙送去一百万……不知道是谁?他妈-的,你找于总问问就什么都知道了。” 而这时候,苏董事长悬着的心,也稍稍放下了许多。因为肖远山当众和他握手并道出鼓励赞赏的言语后,又刻意拉着他的手避开众人的视线,私下小声道:“肖振还年轻,考虑问题浅薄,有些事情处理得不太好,所以,还请苏董事长谅解。” 苏成不知道肖家遇到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会突然转变态度立场,但至少,他明白肖家的立场,已经回到了万通物流集团这一边。 这,是万通物流集团、万通快递继融资成功之后,又一大胜利! 京城。 上午十一点多。 京大校园附近的一家西餐厅里,苏淳风与肖倩两人临窗相对而坐。 还未到午餐时间,就餐的顾客很少,餐厅里环境清雅安宁。而且,这家西餐厅在格局装修方面,显然是考虑到了顾客就餐时的喜好,所以临窗设置的双人餐桌,都是半封闭的形式,这会让每一位顾客有种私密受到保护的良好感觉,他们可以边就餐边轻声地谈一些私密话题。 “肖老师,你今天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苏淳风微笑着问道。 十点半苏淳风上完课从一教大楼里出来之后,也没回宿舍,而是去了未名湖畔遛弯儿。因为他知道,今天是万通快递股权重组融资签约的日子,而之前所有隐秘的进行的事项,将在这一日公之于众——计划中,在签约仪式开始一小时前,通知豫州省各大新闻媒体在这段时间里已然和苏成董事长结识了的记者,这些新闻媒体记者们,肯定会迅速赶赴现场,拿到第一手新闻资料,毕竟近来一直处在舆论炒作中的万通快递,突然融资成功的消息,实在是太震撼,太吸引眼球了。 虽然所有的计划都很详细,也确认没有纰漏,但苏淳风还是有些难以放下心来,所以他要等,正式签约成功后第一时间打来的电话。 却没想到,肖倩给他打来电话,要请他吃饭,已然在外面的西餐厅等他了。 于是苏淳风颇有些莫名其妙地应邀来到这里。 肖倩神色间略显尴尬地笑了笑,道:“淳风,你知道,自从当年离开东王庄乡中学,我就到京大读研,然后留校读博并任教,直到现在正式成为一名教师,却很少回家,也从来不去理会家族里的那些事情,当初被家里安排的婚姻,都被我拒绝了……所以,家族里发生了什么事情,我都……” 话刚说到这里,苏淳风的手机铃声响起,他不禁面露歉意。 “你先接电话。”肖倩丝毫不介意地说道。 “抱歉。”苏淳风拿出手机,心情稍有些激动,和一丝紧张地摁下了接听键:“喂,卓延啊,你说吧……嗯,很好,嗯?哦……好的,我知道了,现在不大方便,晚些我给你打电话,先这样。” 挂了线,苏淳风神色间流露出了悟之色,一边把手机放到桌上,道:“肖老师今天请我吃饭,原来是受人所托啊。” “淳风……”肖倩愈发尴尬,柔媚的脸颊上泛起了一抹晕红。 “刚才,肖老师您也说了,这么些年来,您从不去关心家族的事情,所以无论肖家,唔,抱歉,确切地说,应该是天茂集团,与万通物流集团、万通快递之间发生任何不快,和你我之间的友情无关,更不会影响破坏我们之间的关系。”苏淳风神色真诚地说道:“至于其它问题,我觉得,其实根本不用您来对我说些什么委婉的话语,因为我们家,还有万通物流集团、万通快递,还不够资格去和豫州省首屈一指的权势豪门肖家谈条件,而肖家这次能够出人意料地主动表达友好的善意,我们万通物流集团、万通快递,自然不会,也不敢拒绝肖家的善意。” 肖倩怔了下,旋即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淳风,我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这次请你吃饭,是受我堂哥肖振的委托,代他向你致歉,希望得到你的原谅。虽然他也提到我们家有些事情做的可能不太好,但我没想到,听你话里的意思,好像事情很严重……淳风,能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吗?” “唔,是肖总的意思啊?”苏淳风摆了摆手,道:“既然让您出面了,这点儿面子我还是要给的。您转告肖总,我不会记恨他,更不会记恨肖家,因为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身不由己这一点,我还是能理解的。至于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情,我就不方便说了,您还是去询问下肖总吧。” “既然你不想说,我也不问了。”肖倩轻轻叹了口气,道:“但我想,你说不记恨,但并不等于原谅他,原谅我们家,是么?” 苏淳风苦笑着点点头,承认。 “那你,不会报复吧?”肖倩神色间满是担忧。 “怎么可能?”苏淳风笑道。 肖倩放下心来,轻咬朱唇,一边切着牛排,一边幽幽地说道:“我还记得赵山刚这个人,堂哥让我转告你,这次肖家,肯定会做出最大的努力,保赵山刚的平安……不过,不一定能确保赵山刚无罪释放。” 苏淳风面露无所谓的表情,道:“那就好。” “赵山刚怎么了?” “黑-社会。” “哦……”肖倩怔了下,随即说道:“既然是黑-社会,为什么还要保他?” 苏淳风稍作犹豫,苦笑着摇摇头,道:“这个世界上,虽然不乏一些委实应该被千刀万剐的混账,但绝大多数情况下,其实并没有什么绝对的好与坏、善与恶之分。杀人犯我们都知道该被枪毙,但如果杀人犯杀掉的,是一个十恶不赦的人渣,那么,不去考虑法律层面的话,我想绝大多数人会说,杀得好,您觉得呢?” “可是,你说赵山刚是黑-社会啊!”肖倩疑惑道。 苏淳风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了,只得笑着有些无赖般地说道:“他是我和肖总的朋友,我们得讲义气不是?” “你们……” “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苏淳风摆摆手。 肖倩低下头,轻轻叹了口气。 事实上,她虽然不太明白苏淳风刚才对于赵山刚应该被保下来的解释,但她却能理解那句“但绝大多数情况下,其实并没有什么绝对的好与坏、善与恶之分。”从小耳熏目染,肖倩再如何单纯和因为厌恶而不去理会家族那些政治-斗争、商业斗争的事情,可生活环境决定了,她比寻常人知道更多藏在光鲜外表下的阴暗龌龊。 同一时间。 豫州省中州市,第一看守所内。 西装革履的肖振,神色阴鸷地坐在一间提审室内,抽着烟等待着赵山刚的到来——在豫州省的地界上,进入看守所内见见犯罪嫌疑人这种违反规定的小事,对于肖家的人来说,简直是轻而易举,只不过大多数情况下,为了避嫌他们根本懒得来这里做什么——肖家想要庇护谁,还需要到看守所么? 但这次,肖振却不得不亲自前来,询问一些情况,传递一些话。 也是为了,做个姿态给苏淳风看。 肖振知道,此次万通快递事件发展到现在,他已经成为了肖家随时拿出去顶黑锅的人。好在是,目前他所顶替的黑锅,无非是苏成父子、万通物流集团、万通快递对他的记恨。而一旦万通快递强横地跨过这道坎,牵涉到更高层面,更强的势力插手,那么到时候,他肖振就不得不做出更大的牺牲。 为了家族利益。 现在,应该说是为了家族的安危。 问题是,直到现在肖家都不知道,到底幕后是谁在出手了,让天海集团都如此不惧徐家、卢家的势力,悍然相助万通物流集团、万通快递。 门口传来了不急不缓的脚步声,戴着手铐的赵山刚被一名警察带了进来,继而怔了怔,很显然,赵山刚没想到,会是肖振来见他。他还以为又是警方专案组要提审他了,或者王青跟着律师又想尽了办法来看他。 那名警察和肖振对视一眼,便走了出去,关上铁门。 “山刚,好久不见。”肖振勉强露出微笑。 “好久不见,没想到肖总能来看我,多谢了。”赵山刚一边说着,一边走到里面没有锁上的审讯椅前坐下,长时间看守所里不见天日的关押生活,让他显得有些邋遢,胡子拉碴的,也不知道多久没有刮过了,他神色冷淡地接过肖振走上前递过来的香烟,凑着肖振手里的打火机点燃了,深吸一口,道:“外面什么情况了?” “嗯?” “万通快递的事情,上次王青和律师来时,都对我说了,我也能猜到一些什么,希望我的猜测,是错误的。”赵山刚冷笑着抬头注视肖振。 肖振轻叹口气,道:“对不起。” “果然如此么?”赵山刚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继而目露寒芒,狰狞狠戾地说道:“看来,我赵山刚也难逃一劫了,可是肖振,你也知道苏淳风是一位术士,也知道他的性子,难道你不怕他,杀你全家?” “万通物流集团、万通快递,苏董事长他们,现在都很好,比以前还要好。”肖振毫不介意赵山刚如择人而噬的凶兽般狠戾的目光以及那骇人的言语,他说道:“现在,是我们所有人要想办法保你,至于这期间发生的一些误会,还是等你出去以后,我们和淳风坐在一起,再细说吧……” “嗯?”赵山刚愣住。 肖振走回到桌子后面,坐下,点了颗烟慢悠悠地说道:“我听说了,你没有承认罪行,看来很早之前,你就未雨绸缪地做过细致的安排,你的那些兄弟,也都很讲义气,他们没有人供出你来,全都尽可能地往自己身上扛责任。” “然后呢?”赵山刚眯缝着眼问道,他现在不敢相信肖振。 “不管你的兄弟他们,如何把罪责往自己身上揽,但你应该清楚,既然警方把你抓起来关押了这么久,证据其实还是有很多的。所以,无罪释放是不可能做到的。我们的安排是,中州市工地上的案子,你稍微担下来一部分责任,就说当时接到手下人打来的电话,知道会有冲突,但你没想到后果那么严重,所以没有提前阻止他们去实施暴-力殴打对手的行动。”肖振神色平静地说道:“至于万通快递的那几起案子,你就说都是突发事件,是没有计划没有准备的事件。” “开玩笑,没计划没准备怎么能做出那些事情来?这说辞……”赵山刚冷笑道,继而皱眉问道:“我的兄弟,已经有人供认了?” “嗯,但没有供出你。” “笨蛋!”赵山刚咬牙怒其不争地说道。 “你别担心,我刚才说的几起案件,还有你那些兄弟们供认的,只是四起聚众斗殴造成重伤的案件,而且是几个地方的万通快递分公司,在遭受地方恶势力集团打砸伤人时的自卫行为。”肖振从包里掏出两张打印了满满两页字的复印纸,起身,走过去放到赵山刚面前,说道:“这是具体详情经过,记清楚,别说漏嘴了……三个月后会开庭审理你的案子,可能会判刑七个月至一年,不过到那时候,加上你在看守所的时间,基本上宣判时,你差不多也服刑期满了。” 赵山刚简单浏览了一下两页纸上的内容,稍作思忖后,确定这其中没有什么陷阱,便点了点头:“谢谢肖总。” “别客气,记得看完后毁掉,我先走了。”肖振转身走了出去。 赵山刚拿着那两页纸,认认真真地看着。 就在这时,之前把他带过来的那名警察推开门,一眼看到赵山刚戴着手铐还神情自若地坐在那里浏览两页纸,不禁皱眉斥道:“赵山刚,你疯了啊?收起来回到监室再看……别给我们惹麻烦!” “唔,抱歉。”赵山刚笑了笑,将两页纸攥成一团,站起身往外走去。 这位在看守所里职务较高的小警官,带着赵山刚往外走去,边走边低声说道:“赵总,这段时间委屈你了,我们也是公务在身,没办法……” “没事。”赵山刚摇了摇头。 “不过我们几个,都挺佩服你!”这位看模样年龄不超过三十岁的警官,竖起大拇指由衷地说道:“和你同监室的郑志高,被你进来没几天就给打得服服帖帖……好嘛,你知道郑志高以前是干什么的吗?” “不知道。” “咳……” 迎面走来了看守所的领导,这名警官干咳一声不再说话。 …… ps:两章总计一万一千余字,就这样,如无意外明天继续…… 653章 卢家的担忧 看守所内部的走道里,光线昏暗。 赵山刚和两名迎面走来的警官交错而过,他感受到了那位并不知道姓名,但却可以肯定是看守所里一位头目的警官,目光不善地看了他一眼。 赵山刚忽而停下脚步,扭头道:“哎,你叫什么名字?” 那位身材高大魁梧的警官闻言止步,皱眉扭头看向赵山刚,迟疑了三四秒钟后,冷冷地说道:“你,在问我?” “嗯。”赵山刚笑了笑。 “为什么要问我的名字?”看上去大约有四十岁左右的警官皱着眉头问道。 赵山刚想了想,道:“我记得刚进来的时候,郑志高被你叫出去一次……后来每次郑志高被我收拾得不像样时,你都很巧合地出现。还有,你亲自动手揍了我一次。所以,我很想知道,你叫什么?” “你吓唬我?”警官冷笑道。 “你害怕?”赵山刚反问道。 “赵山刚,你还没出去呢。” “我早晚都会出去,你又不敢弄死我……”赵山刚扭了扭有些发皱的脖子,戴着手铐的双手抬起摆了摆,道:“这样吧,有时间找个机会咱们单独坐坐。其实原本我没必要记恨你,不就是挨了几顿打嘛,你是警察,我是罪犯,天经地义的事情。不过,我现在心里有些猜疑的问题,想从你这里得到答案。” 说罢,赵山刚转身迈着步伐往监室的方向走去。 负责押解他的警察赶紧跟上。 那位看守所的二把手警官吴彬,双眉紧皱,旋即轻轻叹了口气——人活于世,在这中州市第一看守所里,他大权在握能够只手遮天,狱警见到他得敬礼,嫌犯看到他都腆着脸像是哈巴狗似的老老实实,那些嫌犯的家属、朋友们,按照规定见不到嫌犯,可还是得乖乖给他送钱、送礼,生恐嫌犯在这看守所里受了委屈……偶尔和亲朋好友在一起,吴彬这不高不低的职务,和这一身的警-服,至少也能让他端起点儿架子来。可是,当那些真正的权贵人物们,想要吴彬做些什么时,他就必须得接受权贵们“承诺”的好处,然后去做,因为他很清楚那样的情况下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得到好处,要么就是倒霉。而对于赵山刚这个年轻的黑-社会头目,从最初吴彬就没什么害怕忌惮的心理,他见过太多在外面凶横霸道的人物,到了这里都得被他的狱警们收拾得服服帖帖。但赵山刚……不同于一般,当赵山刚被凶横的郑志高带着监室里的所有人打得鼻青脸肿浑身酸痛不能动弹时,谁也不会想到,赵山刚会趁着所有人都睡着的时候,用一条裤腿卷缠住郑志高的脖子试图活活勒死他;谁也不会想到,根本没想过杀人,也害怕杀人的郑志高,不得已屈服了赵山刚之后,仍旧会被赵山刚三番五次暴打,甚至又有过两次企图杀死郑志高的举动! 吴彬相信,因为他很及时地把郑志高调换了监室,所以,赵山刚不可能有机会从郑志高的嘴里逼问出什么来,但刚才赵山刚那番话,还是让吴彬无比清晰的感觉到,赵山刚,显然已经猜出了什么。 又或者,是肖振告诉了赵山刚么? 吴彬啐了口唾沫,暗暗咒骂了一句肖振——都他妈是他们一系的人,最初上面安排把赵山刚收拾服帖了,让他招供,可赵山刚这小子也是硬气,吃了那么多苦头偏生就是不认罪。未曾想这才过去多久,又让对赵山刚好点儿…… 妈-的,老子却被这号狠人给惦记上了。 吴彬左思右想之后,还是决定应该找个机会和赵山刚谈谈,把实情告诉赵山刚。正如赵山刚所说,他们俩之间本就没什么仇恨,只不过是职责所在和不得已而为之的理由罢了,至于告知赵山刚实情是否会给上面的人惹出什么乱子……吴彬觉得这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别被赵山刚惦记上报复他。 这类人,心狠手辣不择手段啊。 …… 京城西郊。 依山傍水的别墅小区里。 京城卢家那位已然退休多年的老人,如同一位乡下老农般,穿着朴素的衣衫,正在偌大的别墅院落里打理着一小块菜园子,园子里还没有青青绿意,撒过了自积肥的土壤泛黑,被锄头、铁锹倒拾出了一道道笔直的沟垄,他打算在当前天气转暖的初春时节,种上几垄香菜和小油菜、生菜。 已然是晌午时分,阳光明媚得有些刺目。 一位老太太从别墅中走出来,招手唤道:“老卢啊,别忙活了,回屋洗洗歇会儿,该吃饭了。” “哎。”卢平山应了一声,放下锄头拍了拍手,拿起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汗水,转身往别墅里走去。 就在此时,一辆黑色的宾利轿车飞快地从远处驶来。 年老之后喜好清静的卢平山,听得汽车引擎的轰鸣声,面露不喜地皱眉循声往外面看了眼,透过铁制的工艺栅栏,看到那辆飞驰而来的轿车,卢老爷子轻轻哼了一声,转身往室内走去,进去之后说道:“均安回来了,想必他二叔也跟着一起来了,一会儿他们进屋,就说我在书房里等他们。” “哎,也不提前打个电话,还得再做点儿饭。”老太太在厨房里有些不满地嘟哝道。 年近七旬的卢平山,退休后和老伴就住到了西郊这栋女儿给购买的别墅里颐养天年。虽然家境条件优越得远非寻常富裕之家所能比拟,但似乎他们这个年龄段的老人,思想观念上都相对较为古板的缘故吧,儿女给他们聘请的保姆,更像是一位钟点工,只是每日上午过来打扫收拾一下家务,购买些蔬菜食品之类的,至于寻常做饭、洗衣,全都是由老太太自己打理。 很快,身材高大气度沉凝的卢均安,和叔叔卢平峰二人一前一后走进了别墅,两人皆表情严肃,似乎遇到了什么难题。 “均安,你爸在书房等你们呢。”老太太看到叔侄二人的神情,也就没多说什么。 “妈,我想吃您做的熘鱼片。”卢均安强露笑容说道。 “提前不打电话,谁给你们准备鱼了?”老太太在厨房门口板着脸斥了一句,道:“你们平时不回来,我和你把天天只吃素食……” 卢均安讨好道:“素食也好,我最近正想着减肥呢。” “行了行了,赶紧上楼去吧。”老太太摆了摆手,转身回了厨房。 二楼那间装修得颇有些古色古香之意的书房里,卢平山站在宽大的书桌后面,戴上了眼镜,用心地研着墨,桌上早有铺好的书法用宣纸,笔架上挂着大大小小七八杆毛笔,淡淡的墨香飘散在书房里,似有若无。 房门推开,卢平峰和卢均安叔侄走了进来,将房门关上。 卢平山头也不抬地说道:“出什么事了,慌里慌张,把车开得都要飞起来的样子,不像话!” “爸……”卢均安神色尴尬。 不好多言的卢平峰坐到沙发上,道:“万通快递融资成功了。” “嗯?”卢平山仍旧未抬头,磨墨的手都没有停下来,淡淡地说道:“有点意思,哪家企业投资的?” “四家企业,为首的,是山海市天海集团。” 卢平峰豁然抬头:“天海集团?” “而且,今天万通快递突然召开的股权重组融资签约仪式上,肖全景、肖远山,以及他们一系的几位豫州省要员,都出席了仪式。”卢平峰神色间看不出丝毫愤怒,语气也很平静,但正因为太冷静故而显得愈发严肃,他拿着茶几上的香烟,自顾自点了一颗,道:“看来这次,肖家是想要破釜沉舟了。” 卢平山研磨完毕,稍作思忖后,拿起毛笔蘸墨,仿若心境淡然地在宣纸上开始笔走龙蛇地临摹一副《沁园春·雪》 “爸,万通快递此次融资,我们之前竟然丝毫消息都没有收到,这……”卢均安焦急道。 卢平山没有理他,直到临摹完这幅字帖,才洗了笔尖将毛笔挂上,目光平静地阅览着刚刚书写完的这幅字,一边说道:“遇事要冷静,焦躁解决不了问题,反而会影响你的思维判断,在这一点上,你和你二叔,还有你哥,差得太远了……自己长点心吧。徐家那边,怎么说的?” “他们也是刚得知消息。”卢均安强压下心头的焦躁情绪,说道:“天海集团这次入股万通快递,很显然,是京城这边有人在支持。” “是啊,裴承赐这个人不简单,没有十足的把握绝对不会公然站在我们的对立面。”卢平山站直了身躯,微微阖目思忖一番,道:“和徐家那边打声招呼,先不要有什么动作,让原本冲在前面的那些人放开手脚去做,徐志峰那孩子不是说了么,他们都和奇门江湖上的术士有联系?正好,让这些江湖草莽斗上一斗……” 卢平峰皱眉道:“肖家的事情,也先不动?” “不动。”卢平山低下头拿起还未干透的字迹,轻轻吹了两下,细细欣赏着,一边说道:“反复无常,肖家那些人的心,都已经乱了。” 卢均安低声道:“爸,我觉得您还是提前和世音宗联系一下,让他们……” “不行。”卢平山冷冷地瞪视了儿子一眼。 卢俊安低下头,不再说话。 卢平峰神色平静。 书房里安静了一会儿之后,卢平山将临摹好干透了的字帖仔细地卷了起来,束上放到一旁堆积了不少的箱子里,淡淡地说道:“当初一着不慎几乎满盘皆输,被肖全景逼得我们不得不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所以,世音宗的术士们,不能再联系了。均安啊,你也不想想,我们现在抓住肖家的把柄是什么……平峰,你晚些给均和他们打电话,告诉他们不要有动作,静观其变。” 卢平峰点点头,道:“均和现在还没有给我们打电话,想来他是有分寸的,其他孩子们,倒是需要提醒。” “肖家,在京城还能找到谁呢?”卢平山微皱眉思忖着。 “也有可能,是万通快递的那个董事长,苏成,与京城这边有什么关系?”卢平峰忖度道:“肖家很显然,是突然改变的主意,他们之前对万通快递下手,那也是不遗余力,完全听从了我们的安排。” 卢平山摇摇头,道:“那是因为肖全景、肖远山后知后觉地想到了,他们这次的妥协,会让他们更加被动。至于那个万通快递的董事长苏成……唔,我想起来了,苏成是不是有个儿子叫苏淳风的,上次救了肖全景的那个年轻术士?” “对。”卢均安急忙说道:“我听说,苏淳风虽然只有二十二岁,可已经是奇门江湖上有数的高手之一了,而且,他在考入京大就学的第二年,就成为了京大校园大学生术士协会的会长,现在是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的副会长,还有,据说他和官方管控奇门江湖的秘密机构负责人联系甚密……” 卢平山皱眉面露不喜地摆了摆手,打断卢均安的话,叱责道:“奇门江湖上的事情,关注一下即可,没必要如此上心!” “可是……”卢均安面露尴尬,他确实对于那个神秘的奇门江湖,太感兴趣了。 卢平峰神色犹豫地说道:“有没有可能,是管控奇门江湖的机构负责人,被苏淳风说服之后,插手了万通快递的事情?” “嗯?”卢平山想了想,突然神情严厉地说道:“不行,这件事有蹊跷,告诉我们所有人,尽快悄无声息地从这起事件中抽身而退,记住,在快的同时还要做得隐晦些,就连徐家的人,也不能让他们察觉到。” 卢均安怔住。 卢平峰道:“这恐怕不太好办,短时间内我们可以敷衍着不予出手,但时间一长,肯定会被发现。” “如果真像你刚才猜测的那样……要了不多久了。”卢平山轻轻叹了口气,道:“不管这件事的隐情到底是怎么回事,既然猜到了这一点,那么我们从现在开始就要做准备应对可能发生的变局了,这段时间,你在几个部委那边,多走动一下,未雨绸缪总不是件坏事……和奇门江湖术士勾连,是大忌啊。” “我马上办。”卢平峰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掏出手机开始拨打电话。 卢平山看向卢均安,严厉地质问道:“均安,你最近,是不是和奇门江湖上的术士,有过联系?” “我,我就是……” “断了这些联系。” “是。” …… ps:今天白天有事在外,所以第二更肯定会很晚,大家别等了,明天早起再看吧——嗯,会是大章的~ 654章 少俩目标,不退钱! 傍晚。 京大校园里的未名湖畔,苏淳风神情闲适地在湖畔散步,徐徐微风中,湖面倒映着夕阳的余晖,波光粼粼,分外美丽。 提前打过电话的石林桓,从远处缓步走来。 苏淳风在湖畔几棵刚刚泛绿的垂柳旁转身,沿着碎石铺埋的小径走到湖边,随意地坐到一块巨石上。 石林桓走到他身旁,挨着坐下,道:“消息,是我告诉肖全景的。” “嗯,我猜到了。”苏淳风无所谓地笑了笑。 “还担心你生气,所以特意前来解释一下,不过看你的神情,似乎不用我做解释,你也能够理解。”石林桓微笑着,像是一位做了件错事的老实人,讨好地掏出烟来给苏淳风递上一颗,却是被没有烟瘾的苏淳风笑着摇头婉拒,石林桓自己点上一颗,悠悠地吞吐着烟雾,说道:“万通快递融资成功,尤其是天海集团的加入,必然会引起各方的警惕,甚至徐、卢两家都会直接抽身而退。” 苏淳风扭头看了眼石林桓,道:“石前辈,这是要来做说客了?” “没有。”石林桓摇摇头,道:“再过几天,如果徐、卢两家没什么异动的话,想必武局长会亲自对你说这些问题,我只是猜到了这种可能性,就提前和你说一声……而且,也想劝劝你,别直接和徐、卢两家发生冲突交锋。毕竟,他们是现实社会上极具权势的家族,术士直接动手的话,且不说我们的实力还远远不足,根本无力与他们硬碰硬,单说这种行为,也是官方不愿意看到的,是大忌。” “这倒是。”苏淳风叹了口气,似乎有些不甘,道:“可是,他们总得付出些代价啊。” 石林桓笑了笑,无语。 苏淳风又道:“肖家这次态度转变得可真够快的,让我一时间都有些反应不过来,他们总不至于真的就如此害怕我吧?” “你小子……”石林桓哭笑不得地说道:“什么都在你的计算中,反倒闲坐在幕后不去出头,让别人代劳。” “您这话,太抬举我了。” 石林桓摇摇头,道:“其实吧,我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些难以置信的,明明是受到了你的影响,可又确确实实是出于自己的想法才会那么做,如果真的这些都在你的计划之中,那我会发自内心地害怕你的城府,唉。” “我更糊涂了。”苏淳风撇撇嘴,一脸困惑。 石林桓问道:“你说,卢家会不会因为肖家态度的突然转变,从而愤怒之下对肖家发动全力的打击?” “都是些官场上滚出来的老油条,没那么幼稚。”苏淳风道。 “那你觉得,卢家会吃这个哑巴亏?难道,他们不担心错过了这次机会之后,肖家会迅速抹去对他们不利的那些因素和影响?”石林桓笑着说道:“卢家敢拿捏肖家,正是因为他们以前干了那件事之后,就果断地认输不惜代价地补偿了肖家,从而有足够的时间抹去了对自身不利的因素。而肖家这两年,却没有因此而警觉,反倒是被卢家抓住了与奇门江湖术士勾连过深的把柄。所以,倘若卢家错过了这次机会,已然后知后觉的肖家不再去和任何奇门江湖术士联系,那么再过两年,这种不利的影响就会淡化掉。到了他们这个层级的权势斗争中,旧事重提反而会更被动的。” 苏淳风笑道:“这些勾心斗角的事情,听着就头大,更不要说去分析了。” “前些时日,肖全景亲自到京,和我见过面了。”石林桓毫不隐讳地说道:“当时恰好咱们私下里刚刚谈论过一些应对之策,所以我把你当时对这件事的浅显判断,讲述给了肖全景……我对他说,只要万通快递融资成功,那么卢家如果够聪明的话,绝对不会因为肖家的态度转变而愤怒地全力打击肖家,反而会和肖家联手……” “我当时也就那么随口一说。”苏淳风道:“难道,会成真?” “可我觉得,你就是想让我把这些话,转告给肖家的。”石林桓认认真真地说道:“所以我现在才会说,你的城府,让人感到可怕。” 苏淳风抬手用中指轻轻揉着太阳穴,道:“好吧,我承认是有这个心思,但谈不上多么可怕的城府,事实上,如果不是您跟我说起肖家运势衰减的原因,我也不会想到这些。其实这也是无奈之举,肖家先是背叛了我们,依着我的性子没有马上实施打击报复,就已经算是很难得的克制了,更别说再去帮他们了。可是没办法啊,没有肖家出手相助的话,万通快递即便融资成功,赵山刚的诸多案子也会让万通快递处于被动中很长时间,从而受到极大损失……我不能眼看着万通快递受损,更不能看着因为帮助我而投资万通快递的公司、相关人士蒙受损失,那也太不够意思了,况且,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赵山刚栽进去啊。所以,当时只好那么一说,但我心里其实没把握。” “事情完全按照你的想法,办成了,那么接下来呢?”石林桓皱着眉头说道:“四生门以及其它势力,不会就这么甘愿认输的,而且他们也断然不会相信,认输了之后你就能放过他们,所以,万一他们逼急了不择手段的话……” “武局长是什么态度?”苏淳风问道。 “如果真有国外势力进入我国……”石林桓轻声说道:“官方机构不方便直接插手,因为以后全球术法界终究还是要接轨的,因此闹出太大的动静,不太好,而且还可能牵涉影响到外交的层面,虽然说两国政府方面不会真的就这类事拿到外交事务中解决,但势必会影响到其它方面外交时的态度。当然了,我们官方也不会因为这些顾忌从而置之不理,还是要给予他们一些警告的。所以,你要尽可能地忍让,除非到了不得已的情况下,再动手。” 不得已的情况下…… 苏淳风暗暗冷笑,到那时候再动手,恐怕都已经酿出人命了,扯淡!不过,他表情没有丝毫变化,道:“奇门江湖事呢?” “江湖事,江湖了,武局长说你已经做过请示了。” 苏淳风微笑着点了点头,道:“好吧。” “还有件事,杀生门传人在奇门江湖上的动作,别太频繁了,低调点儿。”石林桓微笑着起身,不待苏淳风故作诧异地想要说些什么,便摆摆手说道:“我得走了,七点半的航班到粤海市,那里的风水似乎出了些问题。” “我说你们能不能别瞎猜忌?”苏淳风有些懊恼地说道。 “你就当开玩笑吧。” “玩笑也不能乱开的好吧?”苏淳风冲着石林桓的背影不满地说道。 石林桓没有回话。 …… 万通快递融资成功,天海集团的加入,肖家突然反复的态度,让之前针对万通物流集团的四家投资公司幕后主使者,愤怒之余,不得不担心着,赵山刚的案子,如果无法推动下去,徐卢两家又不能尽快把肖家给打倒的话,那么他们与万通物流集团、万通快递打的这场官司,也必将会输掉。 而且,在豫州省中州市打这场官司,得到肖家全力支持的万通物流集团和万通快递,势必会在极短的时间内打赢。那么,之前想要用这场官司把万通物流集团、万通快递生生拖垮的计划,自然也就落了空。 当然,在万通快递融资成功之后,这个计划本来也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问题是,四家投资公司输了官司就得赔钱。 赔钱是小事,明显有了极强势力出手相助的苏家,尤其是苏淳风,肯定会实施反击报复的——在之前,四生门、晋西省乔家、曲家,以及港粤禾媒集团的霍家,还有他们身后的美国道格拉斯家族、泰国阿瑟猜一脉的势力,都不太担心苏淳风实施报复,甚至巴不得苏淳风发狂。因为大势之下,苏淳风发起疯狂报复的话,正好给他们机会堂而皇之地彻底除掉苏淳风。 可是现在,大势已经向苏淳风那边倾斜了,这时候美国的道格拉斯家族、泰国阿瑟猜大师的人,还会傻乎乎地来华夏么? 而四生门,将直面逆鳞不可触睚眦必报的苏淳风,发起的报复! 现在该怎么办? 各方一时间有些彷徨,更有心生狠意者——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可这样的想法,不到万不得已,谁会真的去破釜沉舟呢?毕竟,万通快递事件已经闹得全国上下人尽皆知,高层关注,这时候出了什么人命关天的事情,必将会一查到底。 几天后的下午。 五点钟,苏淳风接到了罗同华打来的电话:“淳风,美国道格拉斯家族来了两个人,分别是家主埃尔曼·道格拉斯,和库森·道格拉斯,已经抵达中海市;泰国阿瑟猜的徒弟乍仰·达艾隆跟随港粤禾媒集团的外务团队,也已经进入国内,这些天,嗯,在他们离开我国之前,你都要多加小心。” “罗教授,你们不是会给予警告的吗?”苏淳风问道。 “是的,我现在就出发。”罗同华道:“但他们进入国内之后,如果四生门或者晋西省的乔家、曲家协助他们的话,我们不可能做到实时监控的。” 苏淳风面露微笑,但语气仍旧透着担忧之意地说道:“那,好吧,唉。” 和罗同华通完电话,苏淳风考虑了一番之后,立刻给教导员打去电话请了两天假,然后打车到火车站,购买了六点四十开往中州市的特快列车,但晚上八点五十分,苏淳风却在冀中省金官庄市提前下车,他没有远走,就在火车站附近买了一张手机卡,用这张卡拨通了屠惜掳的手机号码。 手机中嘟嘟嘟地响了二三十秒钟后,才传出了屠惜掳略显不耐烦的声音:“喂,谁啊?正在外面喝酒呐!” 苏淳风忍俊不禁,心想屠惜掳这家伙可真够狡猾的,一边说道:“我是苏淳风,长话短说,一号目标你去做,二号三号任务,暂时取消。” “不退钱。” “留着以后用吧。” “过期不候。” “随你。” 苏淳风挂断电话,看了看时间,转身返回火车站,又买了张当晚路过平阳市的火车票,直到后半夜三点多钟,才抵达了平阳市。 那天在未名湖畔,石林桓刻意说是玩笑实则提醒的话语,让苏淳风不得不多加了一些谨慎。他意识到,刘学树在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会议上那番逻辑严谨的分析推论,已经引起了武鉴局长和罗同华的高度重视,同时,也必将引起整个奇门江湖上诸多有心人的关注。所以,从今往后,他和屠惜掳、单蓁蓁之间的联系,就要更加小心了。 他不确定自己是否已经处在被时刻监视的环境中,所以和罗同华通完电话立刻购买了去往中州市的火车票,半路下车买新的手机卡与屠惜掳取得联系,继而再购买到平阳市下车的火车票……如此一来,即便是有人监视着他,那么在既定的时间里,他没有抵达中州市,事后调查发现他当晚在平阳市提前下了车,这完全是可以理解的事情,因为平阳市是他的家,母亲就在平阳市万通物流园居住。 而且,具体他什么时候抵达的平阳市,谁又能知道呢? 至于此次急于回家的理由,他接到罗同华的电话,不放心家里人的安全问题所以赶紧回去安排一下,完全是情理之中嘛。 …… 清晨,天蒙蒙亮。 八百里洞庭,湖面上弥漫着一层薄薄的雾气,朦胧清幽。 四生门门主吕嵩穿着一身休闲装,戴着遮阳帽,坐在别墅后面延伸至湖面四五米远的木台尽头,架着鱼竿神情恬淡地钓鱼,仿若这两天万通快递融资成功的消息,对他的心情并没有带来太大的影响,他仍旧波澜不惊,胸有成竹。 “爸,李师伯和姜师叔,已经出发了。”吕伟阳走到父亲身后,似乎生怕惊了水里的鱼儿般,轻声说道:“美国道格拉斯家族的人,态度有些模糊敷衍,他们受到了罗同华的警告之后,恐怕不会采取什么行动了。另外,阿瑟猜的徒弟虽然修为不浅,已经是炼气初期境,似乎还有着阿瑟猜的秘术加持,更有一件神秘的法器,但他毕竟年龄还小,只有十七岁,没什么经验,所以,凭他去做些什么事情的话,恐怕很难成功,要知道,苏成的身边,一直都有炼气初境的高手褚卓延守护……” 吕嵩没有及时地回应儿子的话,他忽然提杆,钓上了一尾半斤左右的鲫鱼,摘下后直接抛入湖里,这才不急不缓地说道:“阿瑟猜的徒弟,必须死在奇门江湖上。” “嗯?”吕伟阳愣了下。 “这样的话,阿瑟猜肯定会大怒。”吕嵩微笑着说道:“他会生气我们没能保护住他仅剩的这个徒弟,但更会记恨苏淳风,阿瑟猜啊,那可是一位顶尖的白衣降头师了,依着我们奇门江湖上术法修为境界的层级来区分断定,应该已经达到了炼气后期大圆满之境,这样一位降头师,杀苏淳风还是有绝对把握的。” 吕伟阳面色一喜,随即又担忧道:“如果褚卓延防住了乍仰·达艾隆,又不能杀死他,那岂不是打草惊蛇,而且两种结果都没发生?” “乍仰·达艾隆必死。”吕嵩微笑道:“乍仰·达艾隆动手的时候,你李师伯和姜师叔,会正好在从京城返回的途中,路过中州市。” 吕伟阳怔了怔,旋即了悟。 “埃尔曼·道格拉斯,和库森·道格拉斯这两人,看似态度敷衍,明摆着受到罗同华的警告后老实下来,但事实上,是转移了罗同华和所有人的视线而已。”吕嵩表情平静地说道:“埃尔曼是道格拉斯家族的族长,其身份足以让罗同华重点关注,并且相信,道格拉斯家族只来了这两个人,可事实上呢?他那个侄子库森的修为只是固气中期境,即便是埃尔曼修为迈入了炼气中期,两人联手想要有绝对把握报复击杀苏淳风,也很难达成,更何况苏淳风人在京大校园里,他们怎么可能有机会出手?所以,我猜道格拉斯家族还有另外两位炼气境的高手,通过别的渠道偷偷进入了我国……” “如此兴师动众?”吕伟阳有些疑惑地说道。 “前年我去欧洲那次,接触过埃尔曼·道格拉斯,交谈中大致能判断此人的性情,而且当时在场的相术大师阮锦南事后和我闲谈时,提及到埃尔曼,也说从面相上可以肯定,此人性情阴狠,睚眦必报,而且最为令人忌惮的是,他能忍,又行事缜密布局周全,并且一旦决定做任何事,都会全力以赴达成目标。” 吕伟阳点了点头,道:“那岂不是……” “又一条!”吕嵩面带笑容地提起了鱼杆,不过这一尾鱼显然个头有些大,至少得五六斤以上了,所以鱼竿弯成了弓形,鱼线在水中来回扯动,发出细密的嗡嗡嗡声响,吕伟阳赶紧拿起了旁边的抄网,准备随时协助父亲把大鱼抄上来,一边笑着说道:“爸,看来这一尾大鱼,跑不掉咯……” “我一早上已经钓了三条大鱼!”吕嵩像个孩子似的得意说道。 水面距离木制的平台,大约有一米多高,大鱼还未被带出水面,附近水面平滑如镜,唯有两人正前方的水面上,被紧紧拉扯着的鱼线在水面上划出一道道浅浅的水痕——吕嵩和吕伟阳父子全神贯注着,面带笑容。 突然! 正前方! 距离平台尽头也就不足两米远的水中,一阵水花骤然涌起,哗啦啦的声响中,一道黑色的人影破水而出,疾如闪电地扑向了平台尽头边缘,手持鱼竿的吕嵩,一道寒芒在突袭而至的人影之前,如凭空闪现般,唰…… 唔! 吕嵩闷哼一声,虽然反应极快地抬手格挡,并侧头闪避,堪堪避开了如离弦之箭般激射而至的细长锋利匕首,然而几乎与匕首同时而至的杀手,似乎早已判断出了吕嵩会习惯性向左侧偏头闪避似的,杀手直接跃到了吕嵩左侧,并且前伸的左手倒握住了急速飞刺的细长匕首手柄,然后毫无凝滞干脆利落地在吕嵩的脖子右侧划过…… 唰! 鲜血飞溅! 杀手似乎并不觉得这绝对切断了大动脉的一刀,足够致命,亦或是,习惯的缘故吧?杀手在一刀得手之后,近乎疯狂残忍,又极具艺术美感地反手握刀在吕嵩的脖子、脸上、头上、胸前猛劈狠砍,唰唰唰…… 连续十数刀,快如闪电。 吕嵩甚至都没能在这疯狂的刀光中倒下。 在吕嵩身后,弯着腰拿着抄网的吕伟阳,骇然大惊失色,竟然没能及时反应过来,但这并不能怪他反应慢,实在是因为杀手的速度太快了。待吕伟阳反应过来,顺手将抄网砸向杀手的时候,杀手在狭窄的平台边缘凌空侧身近乎四十五度避开,单脚撑在平台边沿,却没有掉落水中,凭借着极快的速度,荡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细长匕首旋转正握,深深地刺入了吕伟阳的腰腹部。 吕伟阳受力身不由己地躬身,面露惊恐绝望。 杀手从他身旁冲了过去,插入腰腹中的细长匕首,被杀手狠狠地拉扯着将腰腹部横着切开了一条长达半尺多的大口子,吃痛受力弯腰的吕伟阳,被这股拉扯的力道猛然带着转过身来,弯着腰的他抬头,却见如雪的刀光闪烁…… 唰唰唰…… 还没来得及感觉到疼痛的吕伟阳,看到了血花飞溅,刀光闪闪! 噗通! 坐在椅子上的吕嵩尸体一歪,栽入了水中。 而此时的吕伟阳,却是浑身抽搐着跪在了平台上。 自始至终,父子二人也不过是发出了两声闷哼,甚至都来不及惨叫。 一袭黑色潜水衣的杀手,因为戴着潜水镜的缘故,看不出他的眼神和表情,他手持匕首,在跪倒的吕伟阳身上擦拭了一下匕首上的血渍,继而如一尾海豚般,一跃扎入水中,荡起一阵水波涟漪,迅速潜失得无影无踪。 奇门江湖上。 湘南省四生门门主吕嵩、其子吕伟阳,清晨时分,被杀生门传人虐杀于宅邸之后的洞庭湖畔! …… ps:半夜两点了,还有人等到现在么?哼哼……这算是昨天的,总计万字更新了~ 655章 吕家已倒。 俗话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万通快递事件的部分内幕隐情,如今在奇门江湖上可谓是人尽皆知,谁不晓得这其中牵涉到了四生门、世音宗,还有苏淳风?只不过这一次,双方把争斗放到了商业战场上,而不是用传统奇门江湖的方式去对决。 也因此,奇门江湖人士似乎这才从历史的陈旧观念中回过神儿来,感情术士势力之间的矛盾,还能用其它办法来斗个你死我活。 当今时代,奇门江湖刚刚从复兴迈入繁荣,针对奇门江湖的管理约束,国家特殊机构还仍旧在摸着石头过河,没能出-台明确的条例规定,而奇门江湖传统的所谓规矩,也仍旧与历史上那般徒有虚名难以落实。另外,国内术士与全球术法界的接轨、融合势在必行,也是大势所趋不可逆转…… 这,是一个繁荣却又纷乱、混沌的时代。 秩序未明。 社会大环境趋势下,经济科技各方面的高速发展,以及社会整体道德观念的缺失、降低等等,都在直接地影响着奇门江湖上的利益纠葛矛盾迅速出现,并渐有激化现象的出现,在这一刻过程中,又不可避免的是江湖术士在现实社会上的不择手段——近几年,奇门江湖上冲突日益增多,就是明证。 而伴随着这类江湖事件的发生频率增高,现实社会受到奇门江湖术士的影响干扰也愈演愈烈,官方机构对于约束管理奇门江湖的态势,却是时硬时软,甚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逐流。山城横岭门被官方强势围剿几乎灭门,官方代表人物李全友却在与苏淳风的争斗中彻底失败,之后苏淳风没有受到丝毫打压……这些完全矛盾的处理姿态,让奇门江湖愈发困惑,随着时间的推移和各方私下里的商议探讨,才终于了悟,其实官方机构,也处在矛盾和忧虑当中。 可正是因为如此这般没有明确的规范条例,全凭那个特殊机构部门掌权者的个人喜好,自由心证来对江湖事务做出决断的现状,愈发让奇门江湖中人不得不谨慎小翼,能不惹事尽量不去惹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真有什么不可避免的矛盾冲突时,也都会不知不觉中向苏淳风看齐,学习他的处理方式——首先占据大道理。 正所谓有理走遍天下。 这次,四生门拉扯上美国的道格拉斯家族、泰国阿瑟猜大师一脉,联手对付苏淳风,偏偏采取了在商业上诡计阴谋,从而间接打击报复苏淳风,无疑,又是为奇门江湖开创了一个先例。 官方机构对于这种事情,又怎么好去插手呢? 不料风云突变,几乎走投无路的万通快递,悄无声息地上演了一出惊天逆袭的好戏,让人叹为观止。 而就在大家思忖着,向来逆鳞不可触碰睚眦必报,且足智多谋天生聪慧的苏淳风,必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挟胜利之势迅速发起商战报复的时候……四生门门主吕嵩和其子吕伟阳,被杀生门传人,杀死在了宅邸后的洞庭湖畔! 江湖震动! 所有人都瞠目结舌。 不久之前负责管控奇门江湖的特殊机构里,那位新官上任的刘学树刘主任,在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会议上,当众做出的那番逻辑严密的推论,迫使一向聪慧城府自信如苏淳风,都不得不依仗着个人强横的势力和在奇门江湖上闯出的赫赫威名,当众耍无赖,却做不出任何反驳解释。消息传至奇门江湖上,几乎所有人都因为那一番推论,愈发相信苏淳风与杀生门传人之间必有联系。 即便是,杀生门传人在京城怀柔雁栖湖风景区的金灯山上,当众刺杀苏淳风未遂,可是……也有可能,苏淳风和杀生门传人之间产生矛盾才发生了一次冲突,或者,正如刘学树所推断的那般,他们俩是演了一出苦肉戏! 其实本来苏淳风对此耍无赖也好,懒于解释也好,以他当前的个人实力和闯出来的威名,还有平时的为人处事态度,至少大家对他的印象反复改观几次后,现在还不错。所以有关他与杀生门传人之间有联系,几乎被刘学树推论得等同于揭晓了真相的情况下,大家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装傻充愣,权且不去提。 可现在,吕嵩和吕伟阳被杀生门传人虐杀了…… 好嘛! 这简直等同于苏淳风在明目张胆地告诉所有人:“去他娘-的商业斗争,大家都很忙的,没空去跟你们瞎折腾——谁他妈惹毛了老子,就安排杀生门传人干掉!” 事后甩手不承认,爱咋咋地! 谁能把他怎么样? 更让奇门江湖中人感到憋闷的是……还没人去就此事过问苏淳风,因为,谁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问啊。 也不知道,官方私下里,会怎么去质询他。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在得知吕嵩、吕伟阳父子被刺杀的消息之后,苏淳风竟然在恰好到来的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每个月例行的会议上,公开对此事表态,如上次会议上那般言辞激烈的批判了杀生门传人刺杀吕门主及其子吕伟阳的卑劣残忍行径,并号召奇门江湖人士,头仇敌忾,掘地三尺也要把杀生门传人从奇门江湖中挖出来,还信誓旦旦地喊出了“人人得而诛之!”的口号。 除此之外,他还很坦率地说:“我知道,吕门主父子二人遭杀生门传人刺杀一事,让大家愈发怀疑我与杀生门传人之间有联系。可是,正如我在上次会议上所说的那般,我确实不明白,杀生门传人与我有什么深仇大恨,非得选择用各种方式来恶心我,让我被整个奇门江湖误解……我,很委屈。” 相信苏淳风的人,同情他。 不相信的人,则是会在心中暗暗腹诽:“妈-的,和你做对的吕嵩吕伟阳父子二人,被杀生门传人给虐杀了,你委屈?” 会议结束后。 苏淳风察觉到单蓁蓁欲言又止,似乎想要和他单独说话的神情,便笑着对她点了点头,却并没有给单蓁蓁机会单独谈话——既然如今已经站到了奇门江湖的风口浪尖之上,以后行事,就要愈发谨慎小翼。 回到京大校园里,苏淳风独自待在寝室的时候,把手机换上了那张只用过一次的卡,就收到了屠惜掳发来的一条短信:给你打这个号码打不通,想必是备用了,我赞同你在这方面的谨慎安排。另外,二号三号既然到了我国,你是否确定无需我去理会?不管怎样,我做生意还是很讲究的,送了个小一号给你,也不算沾你便宜了。 “小一号?送的?”苏淳风差点儿没笑出声来,他给屠惜掳回了条短信:无需理会,以后这个号不用了,等我联系。 发完短信,苏淳风直接把这张仅用了两次的卡取出,掰碎了扔进垃圾桶内。 接下来…… 苏淳风暗想着,该轮到应对美国加利福尼亚不远万里前来的道格拉斯家族族长埃尔曼,还有他的侄子库森,以及泰国顶级白衣降头师阿瑟猜的徒弟乍仰·达艾隆了。埃尔曼此人,苏淳风从罗同华那里得到过一些很详细的描述,当时罗同华形容埃尔曼,就如同一只狐狸,阴狠、狡猾,行事布局周密,又极为谨慎能忍,在没有绝对把握的情况下,断然不会贸然出手,但只要他决定出手了,必定会全力一击。那么,以埃尔曼这种人的性格,前有罗同华施以警告,再有他们刚刚来到华夏境内,吕嵩、吕伟阳就惨遭杀生门传人虐杀而死,想必会让埃尔曼心生忌惮不敢随意出手,甚至有可能,埃尔曼会甘愿白跑一趟,就这般徒劳无功回美国吧? 至于阿瑟猜的那个小徒弟,没有了四生门的协助,他翻不了天。 除非阿瑟猜亲自前来,才能让苏淳风感到威胁。 不过,这位在全球术法界降头师一系中,堪称顶尖的白衣降头师,恐怕不敢轻易涉足华夏的奇门江湖——上次晋西省一战,他那三位徒弟虽然死在了晋西省,甚至连尸骨都没能运回到泰国去,可是,青鸾宗宗主,奇门江湖第一人的锁江龙纵仙歌,根本没有丝毫同情怜悯之心,也不管阿瑟猜有多么的愤怒,很干脆很强硬地传话给阿瑟猜,如果阿瑟猜胆敢进入华夏寻仇,那么他纵仙歌必将出手领教,因为,阿瑟猜的三个徒弟,在华夏的首都京城施术害人。 这,是越了线的挑衅行为。 不能容忍! …… 吕嵩、吕伟阳父子二人的死,让原本携手共同针对万通物流集团、万通快递的各方势力,既定的所有计划全都被打乱了。 谁都没想到,在万通快递融资成功,不得已他们只能准备着手,对苏家父子实施术法打击报复的时候,身为整件事的主谋,一力联络促使了所有计划,并且在必然要发起的术法打击报复计划中,作为首席人物的吕嵩,死了! 怎么办? 要知道,即便是美国的道格拉斯家族和泰国阿瑟猜一系的势力都不弱,可是进入到华夏的奇门江湖中,他们必须要有四生门的接应和支持,并听从四生门的计划安排,否则的话,人生地不熟的,稍有差池就可能会淹没在浩大的奇门江湖中,甚至连点儿浪头都掀不起来,更不要说成功报仇了。 吕嵩、吕伟阳死了。 对于在术法修为方面实力并不强大的四生门,无疑是一场灾难。 自奇门江湖复兴以来,四生门就在修为只是炼气初境多年的门主吕嵩带领下,依仗着与青鸾宗几代世交的这份关系,在奇门江湖上扯着虎皮拉大旗,不但与各大宗门流派、世家进行友好往来,还广结奇门江湖上的散修术士。而在经济发展上,四生门更是凭借着宗门术法,不择手段软硬兼施地在现实社会上迅速侵占,短短二十余载,便拥有了市值过百亿的宗门资产。 吕嵩的术法修为,入不得奇门江湖顶尖高手的行列,但如果说到经商和合纵连横布局谋划方面的头脑,绝对能排进江湖前列。 只不过,青鸾宗宗主纵仙歌私下对他的评价却是:“谋略有余,心胸过窄。” 现在,吕嵩死了。 甭管怎么死的,这丧事总得办。 却也不好大张旗鼓,四生门和吕家在这起丧事上,一切从简,三天后便下葬了。 这天下午。 丧事办完之后,吕家和四生门的人,齐聚在距离吕嵩个人那套临湖别墅不远,四生门宗门之地的老旧三进四合院里。 四合院是那种典型民国时期江南建筑的风格,白墙青瓦,毫不张扬的宅门门楼,院子和天井里的青石板缝隙间,已有青葱小草的嫩芽探出,招展着身躯,墙根下久不见阳光的地方,还长有绿绿的青苔。 正堂屋大厅里。 十余位四生门骨干,分坐在老式的太师椅上。 如今代为四生门门主的李仙江,阴沉着脸说道:“越是在这个时候,我们越需要冷静,从今天起,谁都不得私自去找苏淳风报仇……因为,杀生门传人这次刺杀我四生门门主,不管是否出于苏淳风的指示,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我们不能授人以柄,更不能让阴险狡诈城府极深的苏淳风,趁机抓到把柄伤我四生门门人。况且,现在奇门江湖上和官方,必然都盯紧了我们的一举一动。” “可是,我们就这样忍了吗?”吕岭愤怒地说道。 “万通快递的事情,我们本就不应该牵头的。”姜续牙叹了口气,摇头说道:“莫说到现在此事败局已定,就算是真的把万通物流集团、万通快递打垮了,我们又能得到什么?利益,轮不到我们去拿,这是在计划最初就已经明明白白的事情了,可当时吕门主独断专行,非得要去做。至于报仇雪恨……那对我们来说就更是毫无意义。美国的道格拉斯家族出手,那是因为族长的儿子与苏淳风发生冲突,随后被杀生门传人刺杀在了京大校园里,苏淳风嫌疑最大;泰国白衣降头师阿瑟猜,三个徒弟被苏淳风杀死在晋西省,尸骨都没能运回泰国!京城卢家,是因为苏淳风当年坏了他们的好事,出手救了卢家的政敌肖全景;中海市徐家,那位骄横的长子在京大校园里与苏淳风有过节,这等权贵人物要报复一介草莽,根本不需要太大理由;晋西省乔家,是因为女儿受过苏淳风的羞辱,而且乔家必须受权势豪门徐家的指示,既然是狗,不想出头也不行,曲家是因为他们的女儿害怕苏淳风,待在美国都不敢回来……可是,我们呢?我们和苏淳风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 吕岭瞪视姜续牙,语气不善地说道:“你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姜续牙丝毫不惧,道:“我的意思就是,现在,四生门应该马上退出万通快递事件的争斗,既然败局已定,还有什么好斗的?报仇?且不说冤冤相报何时了,四生门又有谁能杀得了苏淳风?而且,一旦杀生门传人真的受他所指使,对四生门,对我们每一个人意味着什么想必不用我说吧?” “那门主和伟阳,就白白死了吗?”吕岭的大哥吕梁猛地一拍桌子,低吼道:“就此作罢的话,以后四生门在奇门江湖上,还能抬得起头吗?” “抬头?那也得头还好好长在脖子上!”姜续牙冷笑道:“我现在,都想马上托人去向苏淳风释放善意,也省得四生门面临灭顶之灾!当时不听我的劝,好端端非得惹上这样一号奇门江湖上的活阎王,哼!” “你,你这个懦夫!”吕岭豁然起身。 姜续牙鄙夷地瞪视着他:“你有种,怎么被苏淳风在万通物流集团的办公楼里,打成了猪一般模样?” 眼见着争执愈烈,暂代门主的李仙江冷哼一声摆手制止了他们之间的争吵,道:“外事不稳,内部还乱,像什么话?现在,我四生门静观其变是为上策。另外,近一段时间里,所有人都要万般小心,如果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尽可能待在家里,尤其是孤身一人的时候,晚上不要在外停留……” 所有人都怔了怔。 旋即,就连吕梁和吕岭兄弟二人,神色间也露出了忌惮恐惧之色。 杀生门传人,就如同一把随时会凭空出现,刺入他们每个人胸膛的钢刀;而江湖上人尽皆知睚眦必报的苏淳风,比之杀生门传人给他们带来的震慑,还要恐怖——天知道,现在的苏淳风,是否正在谋划着对四生门的人动手。 苏淳风的实力…… 可是江湖公认的啊! 大厅里安静了一会儿之后,李仙江才说道:“吕岭,你要随时和各方保持联系,叮嘱他们务必瞒住美国的道格拉斯家族和泰国阿瑟猜的人,绝不能让他们知晓这件事,并且,催促埃尔曼、乍仰·达艾隆尽快动手!” 吕岭咬着牙点点头:“门主放心,他们也都明白。而且,徐家那边也会有动作的。” “很好。”李仙江似有些疲倦般微微阖目,道:“不论最终结果会如何,我四生门从现在开始,不能再插手这件事了。” “这……”吕岭和吕梁对视一眼。 吕家的人,到现在岂能不明白,吕嵩一死,四生门就不再是吕家的人能说了算的江湖宗门,李仙江、姜续牙这些人,更为在意的,是四生门的安危,而不是去为一直以来都独断专行的吕嵩报仇雪恨。 …… ps:今天一章吧,嗯,五千余字——最近写得快,我得好好梳理下,如无意外明天飙~~ 要不,我再伸手讨要点儿月票?脸红捂脸遁…… 656章 公平却扯淡的原则共识 四生门门主吕嵩及其子惨遭杀生门传人刺杀之后,宗门内出现了极大的分歧,而代门主李仙江为了平衡与吕氏子弟的巨大分歧,所提出的建议,也并没有达到预想中的效果——美国加利福尼亚州道格拉斯家族的埃尔曼·道格拉斯和他的侄子,泰国白衣降头师阿瑟猜的徒弟乍仰·达艾隆,进入华夏国内之后,许久都没有丝毫动作。 四生门的人意识到,无论他们如何努力地去隐瞒消息,道格拉斯家族及阿瑟猜一系,在华夏的奇门江湖上,并非离了四生门就会成为聋子瞎子,他们肯定通过其它渠道,在第一时间内就得知了吕嵩、吕伟阳父子遭刺杀的消息。 所以受此影响,他们短时间内绝对不敢轻举妄动。 除此之外,就连京城卢家、中海市徐家,还有晋西省的乔家、曲家,似乎也都被此事件给震撼到了,再无任何动作。 四生门的人意识到,他们,在这场明显已经输掉的争斗中,被彻底抛弃了。 他们输得,最惨。 一切,归复平静。 万通快递经历此次事件之后,不但没有受损,反而因为闹得轰轰烈烈的舆论战,从而无需花费一分钱的广告费,也没去刻意地做宣传,就达成了极好的广告效应,原本在物流快递行业中还排在二流的万通快递,一跃跻身全国排名前列的快递行业,得到融资和舆论宣传效应的支持,其发展势头愈发迅猛。 势不可挡。 那场官司,也已经过了第一次开庭审理,形势对万通快递大好。 时间,一天天过去…… 出乎各方所预料的是,埃尔曼、库森、达艾隆这三位,虽然没有任何动作,却也没有离开华夏,至少,官方机构目前并没有得到这三人离开华夏的情报,他们似乎铁了心要耗下去,等待时机。 “所以,我有必要主动出面,去会会他们了。” 苏淳风坐在武鉴局长的办公室里,脸上挂着刻意流露出的淡淡忧虑和愤怒,说道:“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他们就这样待着不走,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出幺蛾子了。或许,他们压根儿就是想借此恶心我,让我每天睡觉都不踏实……” “我们没理由驱逐他们。”罗同华摇摇头,说道:“且不说他们没有任何动作,即便是真的和你之间发生什么冲突的话,目前情况下,作为官方机构,以及奇门江湖,都不方便全部卷进去。” 苏淳风皱眉道:“为什么?” “其实这些年来,全球术法界都一直在讨论制定一些相关的规则,却因为种种分歧未能定下来。但现在,他们已经有了一个基本达成的原则共识,那就是不论在哪个国家,术士之间的任何交流,包括争执冲突,都不能由冲突发生地所在国家政府机构参与干涉,简而言之,就是术士无国界之分。”罗同华有些哭笑不得地说道:“晋西省一战之后,阿瑟猜的三名徒弟全都死在了华夏大地上,尸骨至今都没能运回泰国,也因此,他在国际术法界尽全力推动这条原则。” 苏淳风有些疑惑,这条听起来冠冕堂皇的原则共识,好像没什么问题吧?再说了,那三名降头师的尸骨没能运回泰国,这事儿说到底还是阿瑟猜那老家伙死要面子,不肯向华夏的奇门江湖低头认错,主动要求取回尸首,而华夏奇门江湖人士,难不成还要主动把尸骨给他们送回去?这简直是异想天开——华夏历史以来确实自居天朝上国有礼仪之邦,晋西省一战后,也确实有个别人士提议,为了以后便于奇门江湖与全球术法界接轨融合,彰显我们泱泱大国奇门江湖的气度,应该大大方方把尸骨还给他们。不过,尸骨早被晋西省平凉谢家,草草葬在了事发地的山区中,谢家那位老爷子对此很干脆地说道:“谁爱去彰显大度,谁就去把尸骨刨出来送人,我谢家不管!” 可不是嘛。 当初晋西省一战,最后是谢家收拾了残局,当地因为术法大战五行磁场紊乱,接连几日异象频发,是谢家忙活着布阵施术尽快恢复了当地的天地五行磁场平衡。当地官方对这些异常事件的调查,也是谢家去平息的,三名降头师连同地仙胡四的尸首,是谢家安排给埋葬的…… 这事儿本来,和平凉谢家就没什么关系啊。 而最应该对此负责的苏淳风,压根儿就没表态,也没谁去劝劝他——因为谁都知道,这厮逆鳞被触睚眦必报,杀人都不管埋了,还想让他送尸首回去? 做梦吧! 谢家老爷子的态度,以及苏淳风置之不理的冷淡,也使得提出建议的人都没拉不下脸皮去做这件事“善事”了。因为谁去做,谁就注定会被千夫所指——他妈-的,没出息!奇门江湖中人,竟然腆着脸去-舔泰国降头师的腚眼子。 武鉴轻轻哼了一声,面露不愈,道:“这所谓全球术法界立下的原则共识,明摆着就是针对我国奇门江湖来的。华夏奇门江湖繁荣,走出国门是一个必然的趋势,可全球术法界都清楚,虽然奇门江湖凋零百年,但历史悠久底蕴深厚,远非其它任何国家所能比拟的。近几年繁荣之后,奇门江湖一旦走出国门,对外团结起来,势必极短时间内就能够在全球术法界掌握绝对话语权。所以,他们提出的这条原则共识看似冠冕堂皇很公平,事实上,却为我国奇门江湖进入全球术法界,束上了一道枷锁。” 罗同华点点头,接过武鉴的话说道:“术法无国界之分,在任何国家不受政府机构管控约束,听起来很公平,但事实上这条原则共识的详细条例中,必然会注明诸如‘矛盾争端由当事方解决’不得以各种联合形式迫使一方接受不公平待遇等等。接下来,我估计他们还会组建全球术法界联席会,来主导全球术士的行为准则。因为,华夏奇门江湖上宗门流派世家众多,据目前不完全统计,我国术士人数,占据全世界术士总量的百分之二十还要多……他们,怎能不忌惮?” “条例原则之类的东西……”苏淳风轻蔑地说道:“都是扯淡,奇门江湖历史数千年,规矩早就有,也不过是些冠冕堂皇的东西,连纸上的文章都懒得去做,再说了,就连现实社会的法律,哪个国家的人不会去钻空子打擦边球?更不要说什么条例原则和共识这些东西了。” “话是这么说。”武鉴作为机构一把手,正儿八经的官方人物,对此却毫不避讳,道:“可任何宗门流派或者世家的术士,走出国门的话,却面临其它国家术士势力的联合排挤……对我们是不利的。更何况,奇门江湖凋零百年,相对来讲观念上还比较守旧,而国外发展这么多年来,对于解决争端冲突的方式,也从不拘泥于术法。在一些国家,术士与政治、财阀,甚至是黑-帮,都过从甚密。所以,刚刚开始与国际术法界接轨的奇门江湖,在很多事情上,绝不能单纯地以我们的强势去应对,尤其是,对于这些貌似公平的决议,我们不能,也没理由否决。” 苏淳风皱眉思忖一番,道:“我想,除却整体术士的力量上我们占优之外,也不缺乏懂得这种外交式斡旋打嘴仗的人物吧?无非是一些纠缠不清的谈判而已。再说了,他们也不可能就是铁板一块,这和国与国之间政治交往手段,大同小异。这涉及到了各自原则底线问题时,还得看拳头硬不硬。” “可我们,也不是铁板一块。”武鉴笑道。 “话题有些扯得远了。”苏淳风不想再谈这个问题,他隐约觉得,武鉴和罗同华似乎很热衷于和他谈这类更高层面的话题,并且有意地引导着,让他提出建议并开始考虑奇门江湖与国际术法界的交流如何进行下去…… 见苏淳风把这个比较高层次的话题给推开不想谈论,罗同华神色自然地说道:“埃尔曼·道格拉斯和他的侄子,还有阿瑟猜的徒弟乍仰·达艾隆,因为没有什么动作的缘故,所以目前被我们盯得还是比较紧的,你大可以放心,如果他们有什么异动,只要脱离了我们的监控,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卢家和徐家,以及甘愿给他们做狗腿子的乔家、肖家,怎么样了?”苏淳风问道。 “他们现在也不敢轻举妄动,吕嵩和吕伟阳被虐杀足以震慑住所有人,至少,短时间内能起到绝对的震慑作用。毕竟,在他们看来争斗的目标是取得利益,而不是玉石俱焚。”武鉴若有深意地看了苏淳风一眼,却也没去提及江湖上目前几乎众口铄金传播着的流言——苏淳风指示杀生门传人,杀四生门门主吕嵩及其子吕伟阳。武局长摆了摆手,语气颇为严肃地说道:“卢家和徐家这方面的问题,你不要再去考虑,因为涉及到的层面,不是你能参与,更不会允许你介入的。” 苏淳风点点头:“我明白。” 罗同华给他递了个眼色。 苏淳风心里愈发踏实——他知道,罗同华这是在给他一个肯定的答案——其实早在这之前,罗同华、石林桓,都已经私下里隐晦地告诉过苏淳风,高层已经就此事对卢家、徐家施压,并暗中展开了对以往诸多事实的调查取证,可以说……这两家绝对有实力跻身全国一线权贵势力的豪门,距离彻底倒台,不远了。 当然,肖家在即将到来的风波中,也无法幸免于难。 这些事,根本不是奇门江湖人士能够去抉择影响到的,就连稳居天下第一大宗门的青鸾宗宗主、天下第一人的锁江龙纵仙歌,对于这种高层的政治-斗争,也得避而远之。因为,在如此巨大的风暴漩涡中,身为仍旧被看作草莽人士的他们,即便是身在边缘,也会有随时被吞噬的危险。 “再过几天,会陆续有几个国家的名校代表团,前来我国各所知名学府进行友好交流活动,其中就有刻意安排的学生术士,当然,这都提前有沟通。”武鉴神情随意地翻看着手里的几页资料,道:“苏淳风,京大和华清是主要交流学府,到时候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得把一些交流活动给安排好,没问题吧?” 苏淳风语气轻松地说道:“没问题,有白会长和裴佳、单蓁蓁两位副会长在,只要那些国外的学生术士不刻意刁难,我相信,协会肯定能做好各方面的工作。” “我是说你!”武鉴瞥了眼苏淳风,目光凌厉,不给苏淳风玩儿文字游戏的机会。 “当然,我当然也会尽力。”苏淳风尴尬道。 武局长忍不住笑了起来,把手里的文件扔到桌上,目光看向罗同华,调侃道:“看见没老罗,对付这小子,你就不能给他留一点儿空档,不然他肯定钻过去。你啊,就是太宠着苏淳风了,看看这几年他闯出了多少祸事……” 罗同华哭笑不得地点头表示赞同。 “苏淳风。”武局长看向他。 “您说。” “接待工作中,不许由着你的性子去给我惹事!有什么问题要随时汇报……这次,我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空子,我都不给你留。” “是。”苏淳风撇撇嘴。 “但也不能丢了咱们的面子,分寸要把握好。”武局长摆了摆手,道:“你先回去吧,我相信你的能力。” 苏淳风挠着头起身告辞,心中暗暗腹诽武鉴这条老狐狸——想着事后摆架子教训人,就明说吧,还非得整出这么多弯弯绕来——左右都是你的理,感情我不管怎么做,回头都得挨一顿训。 唉…… 有道是州官能放火,百姓莫点灯,谁让人家是正儿八经的官方机构负责人呢,罗同华也不过是半个官方代表而已。 不过,今天前来见武局长的目的,已经达到。 对此苏淳风还是很满意的。 …… ps:今晚还有更~ 657章 演唱会现场做保安 当春天温煦的阳光开始变得炙热,各地学府之中便开始在悄无声息间弥漫起了离别的伤感之意,愈来愈浓,直至应届毕业生离校才会迅疾消散……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 这天晚上九点多钟。 京大百周年纪念讲堂里,拥有着两千多个座位的观众厅里,座无虚席,昏暗的光线下,一双双年轻的手举起荧光棒,随着舒缓的旋律和沙哑而伤感的歌声节拍,轻轻地摆动着。台上,一位年轻的学子抱着一把吉它,坐在椅子上,动情地唱着: 春天的脚步匆匆地去,夏日它缓缓地来 湖畔的垂柳伸展着枝条,摇曳了青春的爱 寝室的灯和上铺的兄弟,玩笑还彻夜地开 啊…… 伴随着光阴的流逝,友情它还在…… 毕业的日子渐渐地近,离别它悠悠地伤 教室的黑板书写着记忆,感慨了年轻的爱 校园的路上倾慕的女孩,爱恋或期许告白 啊…… 跳跃着青春的舞蹈,爱情的等待…… 望着你,望着我,回首转眼而逝不再 曾青葱,曾悸动,曾经勇敢向她告白 我的爱,我的期待 那一天…… 离别时,你是否还在。 …… 这里,是如今已然在全国大红大紫的“海虹乐队”第一次举办的演唱会。 此次演唱会在京大举办,受到了京大校方的全力支持,毕竟“海虹乐队”是京大本校走出的乐队,能够在短短两三年的时间里,红遍全国,对于京城大学来讲,那也是相当长面子的事情,为此校方还免除了乐队在百年纪念堂举办演唱会的绝大部分费用,而且校长及一众领导,也欣然接受邀请,前来观看。 海虹乐队中,年纪最大的已经毕业,年纪最小的,即将面临毕业。 而这次演唱会的前期宣传,也十分到位。 主题:离别、回忆、青春。 台下的观众席中,没拿荧光棒的苏淳风和王海菲相邻而坐,面带微笑地看着正在深情演唱这首歌曲的室友张展飞。 这小子,还真成才了。 作为张展飞的室友,苏淳风再如何不大喜欢这种喧嚣的大众场合,也必须前来观看演唱会,捧场谈不上,因为演唱会的门票早就销售一空,他能够帮着王海菲、龚晓蕊拿到门票,还是委托张展飞才提前搞到手的。 况且,苏淳风可不仅仅是陪着女朋友来看这场演唱会的,他还兼着另一份职责——身为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的副会长,他和会长白行庸等人,负责确保此次演唱会现场,别出现什么术士施术的乱子,所以就有了点儿保安的意思。这还真不是协会和罗同华代表的官方机构杞人忧天,而是因为此次演唱会的现场,除却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的数名学生术士之外,还有十七位来自日本、韩国、英国、新加坡等几个国家的大学生术士。 这些国外的大学生术士,是一周前,应邀前来做友好交流的,当然,他们名义上还是夹在了因为各种原因一再推迟时间的各国大学交流团的队伍之中。 就因为这些家伙,京大官方预留的一些票不得不给他们腾出来。 本来这样一些国外的大学生术士,看一场演唱会倒也没什么需要担心的,可问题是……在进入华夏之后,由于学生术士的特殊性,他们并不会完全跟随各自学校的代表团,而是受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的接待安排,而有的国家只来那么一位两位的术士,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也委实不方便,也没必要去分别对待,给他们一个个的都开小灶吧?所以干脆就把他们全都集合在了一起,节省资金,也方便管理接待。让所有人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些来自于不同国家的年轻术士们,相互间竟然有着明显的敌意,日本的佐藤安四郎和韩国的李英锦爆发了一次斗法冲突,新加坡那位翁建康同学,和英国的凯恩·布鲁斯之间,悍然出手并造成了翁建康受内伤,这下新加坡的另一位学生术士不乐意了,联手马来西亚那两位,就要去把凯恩·布鲁斯给收拾一顿,所幸当时白行庸和几位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的人都在,才阻止了冲突的扩大。 本来这种事情,依着白行庸和苏淳风的意思,那就是直接给赶出华夏——他妈-的,来到咱的地头上了,不遵从咱的规矩那怎么行?一个个的太没教养了!可汇报上去后,武局长和罗同华教授的意思,则是要息事宁人,将他们区分开,盯住了,尽量避免再生事端,反正再有几天他们也就该回国了。 当然,代表着官方态度的罗同华,和代表着全国大学生术士协会的白行庸,事后也找到了发生冲突的各方,当面给予严厉的警告,如若再犯,绝对会将他们驱逐出境。 舞台上。 张展飞一曲终了。 掌声雷动。 他起身鞠躬,一手抱着吉它笑道:“谢谢大家。接下来,是我们此次演唱会请来的一位特邀嘉宾,我不给大家介绍是谁,但我相信,当旋律响起时,大家就会知道了……”说罢,他微微躬身,继而一伸手做出请的姿势,然后便往后-台走去。 悠扬的,带着丝丝伤感的旋律声响起。 太熟悉了! 这首歌,可以说在全国家喻户晓。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面露惊喜地看着空空的、昏暗的舞台上,聚光灯慢慢地移动到了幕布中间。 歌声响起: 当我长大,迈开步伐 挥动着翅膀飞向了天涯 我要看世界的精彩,也要看世间的变化 我想我能,将青春的梦想往时光的回路上轻轻地拉…… …… 伴随着天籁般的歌声,幕布向两侧滑开,一袭白裙宛若仙子般的张丽飞,拿着话筒在聚光灯的照射下,脚步轻缓地走到了舞台的中央。身后,缓缓滑开的大幕后,是蓝天白云的映像,翩翩曼舞的几位女孩,穿着订制的服装,化装成天使般的样子,扇动着雪白的翅膀,翱翔蓝天,然后受伤…… 所有的观众,这一刻全都屏息凝神,没有鼓掌,安静地注视舞台上那位轻柔美丽犹若仙子般的女孩,听着她那天籁般的歌声,感受着旋律和歌词、舞蹈中表现出的伤感、挣扎、励志、坚强。 大家都知道,这位女孩曾经受过伤,如今,她的伤已经愈合! 她,比以往更加美丽。 她的翅膀,带着她飞得更高。 倾听着张丽飞的歌声,王海菲想起了当初张丽飞受到伤害之后的点点滴滴,有心疼张丽飞,也有一丝从不会去表达,就连神色间都从不会流露出的小小嫉妒和醋意,因为,苏淳风是那么的在乎张丽飞,为了张丽飞,他做了那么多……每每产生这种想法的时候,王海菲又会忍不住自责,为什么要吃醋嫉妒?如果当时受到伤害的是自己,苏淳风做得肯定会更多,会更加心疼。 而且,苏淳风做得,又没错。 不知不觉间,王海菲的眼眶湿润了。 她微微侧头,倚在了苏淳风的肩膀上,搂紧了他的胳膊。 苏淳风微笑着,扭头用下巴轻轻地,宠溺地蹭着王海菲额头上的发丝,嗅着那淡淡的清香——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这首歌曲,每每听这首歌,也会想到前世的奇门江湖……在那个江湖上,青春的翅膀刚刚张开,还未尽情飞翔的王海菲,无辜地凋落在京城。今生的奇门江湖上,张丽飞无辜受到术法伤害,如果不是苏淳风,张丽飞必死无疑。 两世轮回,两世江湖。 他活得幸苦,却又幸福。 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副会长的职责所在,苏淳风并不能全身心地享受当前情感上的愉悦,他还得分出一半的心神,在不触及京大校园内浓郁的人文气息和大自然的五行平衡前提下,以本元催动着意念,将偌大的观众厅尽皆笼罩,锁定每一名在场的国外大学生术士,注意他们的一举一动。 要想精准地做到这一点,又恰恰不受大自然的反噬,除却需要强大的修为之外,还要有稳定的心态和丰富的经验。 而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中,能做到的,唯苏淳风一人! 罗同华教授,因为身份的原因,不便前来。 就在这首经典的歌曲《愈合了伤》唱到一半的时候,苏淳风微微皱眉,一股无法克制的愤怒在心头骤然冲顶。他拦着王海菲肩膀的左臂,不易被察觉地掐出一个指决,心中默念术咒,体内充沛无匹的本元沿着周天经络如长江大河之水喷涌而出,在意念导引下容天地灵气形成术法,凝结成两条细小却绝对强横的术法力量,瞬间袭向他身后距离分别大约有十几米远的两名术士。 来自日本的佐藤安四郎和韩国的李英锦。 这两名术士,要施术斗法了! 因为很清楚这些来自于各国的术士之间爆发过冲突,相互有仇视心理,所以此次演唱会,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提前就有所考虑,将他们的座次之间安排得很远,尽量让各方在演唱会现场光线昏暗的环境下,连目光都不会出现对视。 可位置是死的,人是活的。 进入观众厅时,佐藤安四郎就和李英锦有过目光的接触,两人彼此都用眼神流露出了毫不掩饰的挑衅和鄙夷。 这,让佐藤安四郎无法容忍。 而李英锦,也颇为藐视佐藤安四郎。 …… ps:本来想一大章再更新的,但看看时间,就先更了吧,继续去码字……啥时候码完这段啥时候更新~ 另外,其实对于我这样的码字速度慢人称手残党,而且好较真修修改改的写手来讲,一天更新万字,就真的是在飚了……捂脸~ 658章 碾压式的震慑! 在李英锦看来,这个修为不过是固气中期的日本术士,实在是胆大包天,竟敢挑衅他这样一个已然迈入了固气大圆满之境的术士,想必是觉得在华夏国度里,因为双方都受到了警告,所以没人敢把他怎么样吧? 佐藤安四郎则是愤怒地想着,这个韩国术士想必是愚蠢地认为,术法修为高一个层级,就能战胜他佐藤安四郎。却不知道,双方如果真正交手的话……佐藤安四郎相信,自己能让李英锦根本来不及施术,就得死!莫说一个固气大圆满的术士,就算是华夏负责接待他们的那位白会长和苏副会长,修为已经迈入炼气境……佐藤安四郎也自信,在战斗中以一敌二,杀死白行庸和苏淳风。 各有自信的两人,在演唱会光线昏暗的环境下,时而就会瞟向对方所在的位置。 对于他们来讲,观看这样的演唱会,原本就是一种很无趣的官方行为,反正也听不懂台上乐队人员唱的是什么。于是百无聊聊之际,自然相互看的次数愈发频发,一来二去,当双方的目光终于发生了碰撞交锋之后,就一发而不可收拾,他们的眼神中,都透出了鄙夷和冷厉、挑衅。很快,佐藤安四郎率先做出了一个以手抹脖子的动作,而李英锦则是冷笑着竖起了中指给予回应。 而他们身旁各自的三个同伴,也都怒目和对方相视。 佐藤安四郎面露狞笑。 李英锦就做了个掐决的手势,又扬了扬下巴,看看台上,竖起的中指慢慢朝下,意思很明显——你,敢在这里施术斗法么? 佐藤安四郎眼睛眯缝起来,点点头。他心中冷笑,这个韩国术士简直是自取其辱——越是这种昏暗、人多的环境下,更便于佐藤安四郎擅长的术法行动。不过,他倒是没动什么杀机,因为他很清楚在这种场合下,如果杀死了李英锦,会给自己,会给日本术士界带来极大的麻烦和名誉损失。但他自信,只需要不到四秒钟的时间,就可以狠狠地给那个韩国术士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 李英锦眉毛一挑,目露寒芒,掐决、掏出符箓施术。 他们双方的同伴,没有人去制止。因为他们如李英锦和佐藤安四郎所想的一样——虽然上一次的冲突之后,受到了华夏官方机构那位老教授和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会长的严厉警告,但他们是远道而来的客人,只要不造成太恶劣难以收拾的局面,不伤及到无辜之人,那么事后无非就是道个歉的事情而已。难不成,这个所谓的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以及华夏官方负责奇门江湖的机构,还敢不惧影响和声誉地,把他们赶出去么? 其实也难怪他们会有如此自信狂妄的想法,因为在他们各自的国内,与华夏政治-制度的不同,使得术士的身份,就是他们几乎可以无法无天的保障!况且,他们也都很清楚,华夏的奇门江湖刚刚繁荣,正在主动地寻求与全球术法界的接轨,并且加入其中,所以这时候的华夏术士组织,都是很注重声誉和影响的。 然而就在李英锦刚刚掏出符箓准备施术,体内本元稍有外探还未来得及导引天地灵气形成术法时,他骇然发现,佐藤安四郎不见了。 与此同时,一股磅礴无匹的术法力量,将他探出体外的本元和意念生生给压了回去。 术法还未施,本元意念已逆回! 这对于术士来讲,是最担心发生的极端危险状况,因为一旦发生了这种状况,轻则经络崩裂身受内创,重则走火入魔。 佐藤安四郎突然消失在视线中,再加上那骤然出现的碾压式强大术法攻击力量,更是让李英锦精神高度紧张,浑身颤栗。此时的他,很清楚如此强大的术法力量,完全可以在瞬间将其神识绞碎,同时涌入他的体内摧枯拉朽地把经络本元一并抹去。 下一瞬。 惊恐万状的李英锦,就看到佐藤安四郎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此刻的佐藤安四郎,以躬身弯腰的冲击姿势,踩在椅子上,双脚脚尖精准无比地贴着李英锦的同伴金吉安双腿两侧没有完全挡住的椅座边沿。 大吃一惊差点儿走火入魔的李英锦,以及他身旁的三名同伴,几乎是本能地就要攻击出现在他们面前的佐藤安四郎。 但是,没人动弹。 所有人都一动不敢动。 因为他们每个人,都极为恐惧地感觉到了极细却绝对强横的术法力量,势不可挡地进入了他们的脑海深层意识中,犹如一把高悬的利剑,只要他们敢有丝毫动作,那把利剑就会瞬间将他们的意识绞烂。 在恐惧的同时,他们随即就都面露疑惑和震惊。 因为,鬼魅般出现在他们面前,弯腰躬身双腿跨过金吉安,犹如一只超大号老鼠的佐藤安四郎,就那么保持着他那攻击的姿势,一动不动,脸上汗如雨下,双目中透出无比恐惧的神情。 而这样的姿势,又正好不会影响到后面座位上的观众视线。 甚至于,旁边前后都没人发现这种异常状况。 而在距离他们十几米远的地方,佐藤安四郎的那四位同伴,在佐藤安四郎使用隐忍术时,也都目不转睛地看向了这边。当他们惊骇莫名地发现,佐藤安四郎突然显露出了身形,而且并没有发起攻击时,他们立刻意识到佐藤安四郎就要被四名韩国术士围攻了,所以他们急忙准备施术相助。 但随即,他们坐在那里一动不敢动了。 因为,骤然出现的细微却恐怖的术法攻击力量,直接刺入了他们的脑海当中,摧枯拉朽般将意识防御攻破,随时,都可以取他们性命。 当然,也可以将他们击昏。 其余几个国家的大学生术士,因为察觉到了观众厅内出现的术法波动,而纷纷循着术法波动的方向看去,然后就都看到了这诡奇的一幕——韩国和日本,双方总计八名术士,无人敢动弹。这其中,包括两位领队,都是已入炼气初境的高手。他们,事实上已经并非是大学生了,而是步入社会,半工半读更高学位的术士。 完全碾压的术法震慑! 九位来自各国的术士,面露震惊和一丝恐惧。 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的术士们,虽然比苏淳风察觉到的要晚,但他们本来就都处在警惕当中,所以在苏淳风施术的那一刻,全都向这边看来。 初始,他们发现异常还有点儿困惑,但随即,就都释然了。 这小日本和韩国的八位学生术士…… 让咱们苏副会长给镇住了。 妈-的! 让你们不守规矩! 活该丢脸! 白行庸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他刚才察觉到苏淳风施术的那一瞬间,是真害怕苏淳风发飙,把韩国日本这八个挑事儿的术士,一举给废掉。 别人或许还不太清楚苏淳风为什么会突然发飙,可白行庸,太了解苏淳风极为护短的逆鳞所在了——倘若是换做其它场合,或者说此时换做别的歌手在台上唱歌,苏淳风这个从来都不称职的副会长,很可能尸位素餐地懒得去理会,等着他白行庸施术去阻拦发生冲突的双方,并且给予警告。 可现在,台上正在唱歌的是张丽飞! 张丽飞,是苏淳风最好的朋友,红颜知己,还有一种极大的可能是,苏淳风的又一位准女朋友! 当初那三位来自泰国的降头师,两个炼气初境,一个炼气中期,个顶个的都是高手啊!就是因为在京城施术伤害了无辜的张丽飞,于是全都惨死在了晋西省。那一战,逆鳞被触,极度愤怒近乎发狂的苏淳风,杀了三名泰国降头师怒火都没能发泄完,很干脆地和世所罕见的一位世间仙人干了一架,手抚仙人顶迫得仙人跪! 真正的冲冠一怒为红颜。 所以这八位来自韩国日本的大学生术士,恰好在张丽飞在台上唱歌,而偏偏苏淳风又恰好在场的时候,竟然发生冲突悍然施术斗法…… 这,简直是找死啊! 因为,斗法一旦激化,就势必会影响到天地五行的平衡,造成磁场的急剧紊乱,而磁场的紊乱,十有八、九会引起观众厅内的电路中断,电器被烧等等后果,这种情况根本无可避免。 而一旦发生这样的情况,正在台上唱歌的张丽飞…… 岂不是等于出丑了? 她得有多尴尬? 海虹乐队是否出丑,京大的百年纪念讲堂是否出丑,整个京城大学是否出丑……以苏淳风的性格,他统统都可以不介意。 但张丽飞当众出丑,苏淳风肯定会迁怒施术者。 现在,白行庸暗暗庆幸着,苏淳风没有被急火攻心失去理智,他只是施术强行震慑住了那八名术士。而且,苏淳风悍然出手所展现出的实力,让白行庸叹为观止——强行施术,同时震慑八人,还把施术必然会造成的五行磁场紊乱状态,精准无比地控制在了最低最小的范围内,以至于整个观众大厅内,电路、灯光没有出现丝毫问题。这种纯熟到恐怖的掌控力,比之其修为,更让人钦佩和恐惧。 一秒、十秒,一分钟…… 五分钟过去了! 作为特邀嘉宾出场的张丽飞,唱完了她的成名曲《愈合了伤》,又唱了一首歌……这首歌唱完后,她才向观众们道谢,在雷鸣般的掌声中款款离去。 此时,从苏淳风出手施术震慑那八名术士,已经过去了将近十五分钟。 其它九位来自于各国的大学生术士,也都露出了震惊和不可思议的神色。就连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的术士们,也全都傻眼了,面面相觑着。白行庸和裴佳对视一眼,赶紧全都使劲地给苏淳风使眼色。眼瞅着使眼色没用,白行庸火急火燎地起身,躬身弯腰不顾被他人腹诽没素质,往苏淳风的位置小跑而去。 务必得赶紧阻拦并劝苏淳风收手。 因为,苏淳风久不收手,分明是要把来自日本和韩国的八位大学生术士,全都给生生废掉啊。 斗法过程中,当术法修为和术法的攻击力量,出现完全碾压的态势时,被压制一方又被术法力量攻破了意识防御,术法攻击如利剑悬于脑海之中,那么,被压制一方,为了保命就只能乖乖地一动不动,根本不敢,也不可能有机会去反抗。然而这种术法对意识的强行压制,一旦时间过久,就会给被压制一方造成无可挽回的意识伤害,造成其心境修为尽废,而心境修为丢了…… 那就等于所有的修为废了。 因为,即便是你体内还有本元,你仍旧懂得术咒、手决、心法、画符、布阵,可是,与天地自然灵气无感应,根本施展不出术法来。 而且心境修为被碾压式的强行熬碎,就再也修不回来了。 一般情况下,这种压制时间,超过二十分钟,被压制者如果与实施压制的一方实力差得太多,那么就回天乏术了。即便是实力同等的被压制者,超过二十分钟心境修为也会大跌,而超过了半个小时,谁都得废掉。 超过四十分钟…… 嗯,即便不死,以后基本上也就是个白痴了。 当然,这种残酷的,完全属于是虐待的情况,在术士斗法的事件过程中基本不会出现。因为术士斗法,都讲求一个效率、速度,即便是有着碾压式的等级修为势力差距,都会尽快将其击杀,或者有深仇大恨不想让对手死得太痛快,那也是干脆地废掉其修为,在失去威胁性后,慢慢折磨对方。 因为谁都清楚,你施术时间越长,自然反噬的伤害就会越大。 更何况,目前还是在京大校园这种人文气息极为浓郁的地方呢? 可偏偏…… 这八个蠢货倒霉蛋,遇到的是苏淳风,又偏生是在这样的场合下惹怒了苏淳风——相对来讲素质极高的苏淳风,不想去影响到别人,睚眦必报的性子和目前愤怒的情绪,又让他恨不得把这些不开眼的家伙全部废掉,再者说,只是用实力警告这八个术士,天晓得他们之中会不会有愣头青,在威慑的术法力量消失后,当众起来闹事? 所以,苏淳风要狠狠地教训他们。 就在白行庸快要跑到苏淳风身边的时候,那八股恐怖的、细小的、强大术法力量,缓缓地、自如地收了回去。 苏淳风神色平静地揽着倚在他肩膀上的王海菲,下巴亲昵地搁在王海菲的额头上。 自始自终,他都没去看其他术士一眼。 白行庸撇嘴摇摇头,抹了抹额头上浸出的一层冷汗,大步往观众厅外走去——这事儿,得赶紧通知罗教授了,好嘛! …… ps:真是半夜三更了啊,鞠躬,腆着脸伸手讨要票票~~睡觉去了…… 659章 现学现卖,一样亲戚两样待 中海市,复旦大学。 刘学树主任站在一间办公室的窗前,望着外面风雨交加。 办公室不大,也就二十平米左右的样子,一张办公桌,电脑电话,一张小茶几,两张单人沙发,还有一个窄小的书柜,书柜下层塞着一个小小的保险柜……原本面积就不大的办公室,被这些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一应家具,挤得愈显空间狭小。 即便如此,刚刚搬入这里的时候,刘学树仍是激动、兴奋得无以言表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这辈子竟然还能在复旦这样的知名大学学府中,拥有一间属于自己的办公室,这要是传到亲戚朋友的耳朵里,嘿!倍儿长::::小说 3脸不是? 最近几天,他的心情不是太好。 因为那些外国来的大学生术士,京城那边负责接待了十七位,而中海市这边,接待了十四位。这些来自于世界各国的学生术士们,术法修为不低,毕竟都是各国年轻术士一代中精挑细选出来的人物们,有的甚至年龄都二十五六岁了,明显属于是出于各国面子的原因冒充大学生的。但相对华夏奇门江湖来讲,这些国外的学生术士们,在术法修为上充其量也就是能勉强跻身一线二线,和华夏国内大学生术士中的顶尖俊杰们相比,要差上一个档次,不说白行庸、郭子弟这样的人中龙凤,从全国各地大学生术士协会中随便挑出几个固气大圆满甚至炼气初境的会长、副会长,就能在大学生术士的平均实力上,盖过他们一头了。更不要说,那位被奇门江湖上公认百年不遇的奇才苏淳风了。 如果依着这些国家把毕业几年的术士都拿来冒充大学生的话,那华夏奇门江湖就更有拿得出手的人物了欧阳远、范嫣芝、纵萌、熊-炎、唐越、田赠、丁国立、宋慈文……还有那些没进过大学学府的江湖俊杰们…… 论数量,一国顶他们好几个国家; 论修为实力,都用不着奇门江湖中修为拔尖的几个大学生术士站出来,就能把国外大学生术士给比下去了。 这还怎么比? 术法修为高低、人数且不去提,按理说,这样一批外国的学生术士们,必然都是各国术士圈子里的精英,起码的涵养素质还是要有的吧?可这些学生术士们的言谈举止表现……实在是让人哭笑不得,甚至很多时候会让人愤怒。 嚣张、狂傲、目中无人。 鼠目寸光! 郭子弟等学生术士们,这几天一个劲儿向刘主任汇报发牢骚,刘学树这心里面,自然也是窝了一肚子火气他实在是想不明白,这些外国来的学生术士们,哪儿来的这么大勇气,厚颜无耻地在明摆着比他们修为还要高的华夏大学生术士们面前耀武扬威?就因为他们比之华夏的奇门江湖更早融入于全球的术法界,眼界就宽了,地位就高了? 大家好歹都是术士啊。 说破大天去,硬实力才是硬道理! 一帮傻小子们,狂妄个啥? 年仅二十八岁的刘学树,还远未达到人老成精八风不动的境界,他恨不得率领一帮年轻气盛的学生术士们,把那些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们全都狠狠地收拾一顿,然后扔海里让他们自己游回去…… 可是不行啊。 上面的意思是,以劝诫、警告、防患于未然为主,尽量避免发生矛盾冲突。 武鉴局长对此决定的解释是:“刘学树啊,如你所想,这些在各国千挑万选出来的大学生术士们,绝不至于素质如此低劣,头脑如此愚蠢,所以他们的言行举止,都是刻意而为之的。在华夏奇门江湖即将登上全球术法界舞台的趋势下,他们紧张害怕了,所以才会想法设法要败坏华夏术士的名誉,从而引起多方注意和忌惮,滞缓奇门江湖进入全球术法界的脚步,同时以种种理由,在以后的国际术法界中,压制住奇门江湖的发展和话语权……这些,你要明白。” 罗同华教授补充说:“近几年来,国际形势不断发生着变化,不仅仅是奇门江湖,我国各方面的崛起都已是必然,而这对于许多国家来说,不可避免地形成了一种潜在的威胁和挑战。所以,他们势必要从各方面打压、抹黑我国。这其中,就包括术士界……所以现在放低姿态做出些许忍让,是必须,也是值得的。” 刘学树对于这些高屋建瓴的考虑,实在是想不明白,但他清楚,武局长和罗教授比他的眼界开阔,想得更远,所以只能遵从。 虽然,心有不愿。 人常说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刘学树很少会考虑自己有多么过人的能力,但他却知道,职责所在,就必须要有所为。这,是一种优良的品行,也是罗同华教授当初愿意招揽他的一个重要原因就如同他以前卖鸡蛋灌饼的时候,他远比别人要更加注重自己的这份小生意,把鸡蛋灌饼做好,让别人买了、吃了他的鸡蛋灌饼,即便是不当面夸他两句,至少会感觉这份鸡蛋灌饼买得值了。赶上大风大雨的天气也必须得去出摊,否则工地的工人们买不到吃的岂不是要饿肚子?喜欢习惯了吃他鸡蛋灌饼的工人,某一天从工地出来,却发现他没在,会否有所失落…… 这,都会让刘学树极为执拗地视作是一份责任。 那时候他想,因为,我是卖鸡蛋灌饼的。 现在,他同样执拗地知道,自己是刘主任,大学生术士管理部主任,就必须要做好这份职责份内的事情。虽然绝大多数情况下,他都属于是一位光杆司令,但想想……还管着那么多大学生术士呢,他就很满足了。 自上任以来,刘学树可谓是非常尽职尽责地学习、努力工作,即便是当初在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的会议上,因为一时冲动的表现,被苏淳风给搞得灰头土脸颇为狼狈,但刘学树很快就走出了那件事的阴影,甚至于在武局长、罗同华教授有意无意间的斡旋下,接受了苏淳风的邀请,两人当面相谈甚欢,似乎一笑泯恩仇。 而现在,刘学树忧虑的是,如此对外国大学生术士的妥协和忍让,会使得江南各大学生术士协会的年轻术士们心生不满。 这,可如何是好? 敲门声响起。 刘学树从窗外收回视线,坐回到办公桌前道:“请进。” 房门推开,身材高大挺拔的郭子弟大步走了进来,将办公室的门关上,拧着眉头说道:“刘主任,美国亚利桑那州的范恩·迈克尔·琼斯,印度的沙鲁尔·内亚,埃及的斯蒂亚·科德,请我们选一处合适的地点,他们之间要进行一场斗法友谊赛,还说……既然我们华夏的大学生术士不敢真正的进行斗法,那么他们只好自行进行比斗,同时也让我们多多学习、了解一下全球术法界是如何交流的。” “不是已经比过了么?”刘学树皱眉说道。 “他们说,那样的斗法毫无意义,是应该出现在舞台上的表演。”郭子弟撇嘴说道:“而我们华夏术士,也只能做表演。” 刘学树听出了这些话语中的挑衅和鄙夷,也听出了郭子弟的不满和愤怒情绪,可是……刘学树苦笑着摇摇头,宽慰道:“那就选一处地方,让他们去斗法吧。这种争强好胜的比斗,没有丝毫意义,而且远来是客,拿出真实水准和他们斗法的话,不管输赢,对于我们来讲都不利赢了,是我们在自己的地盘上,胜之不武,输了的话,面子上就更过不去了。更何况,在斗法过程中,他们可以尽全力甚至不惜动用杀招,我们能么?这种施术时要因时而变的度,不好掌握。” 郭子弟叹口气,面露无奈道:“只可惜,我没有苏淳风那样的实力,否则的话,哪儿还能让他们……” “苏淳风?”刘学树怔了怔,道:“你有他的实力,又能怎么样?” 郭子弟诧异道:“刘主任,你该不会,还不知道昨天晚上发生在京大百年纪念讲堂的事情吧?” “不知道。”刘学树皱眉道:“发生了什么?” “昨天晚上十点多,我弟弟个我打来电话,说是……”郭子弟似乎提起这件事就格外兴奋和激动,他兴高采烈地讲述了昨天晚上在京大百年纪念讲堂里发生的事件,然后才叹了口气,意犹未尽地说道:“这才解气啊!刘主任,你说,如果苏淳风在中海市,那几个国外的大学生术士,还不都得乖乖俯首称臣么?就在刚才,我又打电话问我弟弟事情怎么样了,你猜怎么着?” “嗯?”刘学树对此也非常感兴趣。 “没动静!” 刘学树愕然。 没动静,也就意味着,被苏淳风狠狠收拾了一顿的韩国、日本大学生术士,都没有对此事提出抗议,而罗同华教授、武鉴局长,也都对此事保持了沉默反正对方没有提出任何不满的抗议,他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稍作思忖后,刘学树笑了笑,道:“子弟啊,苏淳风这样的行为不可取,太不友好了……你可不许学他。” “这……” “当然了,既然有朋不远万里,来到我国进行友好交流活动,咱们总要从各方面尽量满足国际友人。”刘学树面带微笑,道:“前几天的术法切磋交流,也难怪他们不太满意,想必是觉得你这位会长,不肯出手的原因,这就是你的错了,身为中海市大学生术士协会的会长,让你全权负责此次接待全球术法界大学生术士友好交流代表团的工作,你怎么能让国际友人们心生失望和不满呢?” 郭子弟眼珠子咕噜噜一转,面带笑意地说道:“您的意思是……” “要有度。” “怎么个度?” “自己琢磨去,反正……嗯,尽量别出现重伤或者人命。”刘学树旋即摇摇头,有些不满地斥道:“你怎么非得什么话都让我说清楚啊?郭子弟,你是会长,该负责的时候就要去负责,一点儿魄力都没有!要多向人家苏淳风学习学习,啊!当然了,也要学习苏淳风……占理,占理懂不?” 郭子弟乐了,忙不迭点头道:“我懂了,那刘主任,我这就去办?” “去吧,好好招待国际友人。” “哎,您放心。” …… 这天晚上。 中海市外滩,一处远离城市和景区喧嚣的僻静之地,细雨蒙蒙中,无边无际的大海在夜色下更显它的神秘和浩瀚,令人生畏。 忽然间,黑沉沉的天空中电闪雷鸣,狂风暴雨大作,海面上骤然掀起滔天巨浪,轰鸣作响。一条四爪银龙在夹杂着闪电雷鸣的狂风暴雨中,如上古巨兽降临凡间,气象巍峨声势骇人,它狰狞着在好似伴随自己而来的恶劣天气中肆虐飞舞,利爪撕碎了一些诡异出现在天空中闪烁着各色光芒的物事。 一些远远看到了这一幕的普通人,用相机或者手机拍下了银龙腾飞肆虐的照片,第二天便见诸报端和新闻节目中。 只不过,出现在照片上的银龙,画面混混沌沌一点儿都不清楚,只能隐约看出闪烁着白色光芒,状似传说中巨龙形象的光影,说是龙,倒不如说是交错出现的闪电很巧合地出现了这样的状态,更能让人信服,仅此而已,人们,也就当作一个乐子罢了。 第二天。 刘学树就接到了武鉴局长打来的电话: “刘学树,中海市大学生术士协会怎么搞的?现在对方都把书面抗议提交到我这里来了,斗法切磋交流没问题,可怎么就不小心把人给伤到了啊,还毁了三件法器……太不像话了!把那个郭子弟的会长一职,先撤了吧。” 刘学树一听就急了,苏淳风在京城大学百周年纪念讲堂当众施术,废一人,重伤两人,轻伤五人,捅出了这么大篓子,局里都默认了,反观中海市这边,郭子弟他们还选了个僻静的地方,以有好切磋交流的方式进行斗法,却要把郭子弟给撤职……这太不公平了,是赤-裸裸的一样亲戚两样待! 所以刘学树语气中透着毫不掩饰的不忿,他解释道:“武局长,这次中海市大学生术士协会,与各国大学生术士之间举行斗法切磋交流,是我同意的。斗法导致了这样看似严重的后果,也不能完全怪罪郭子弟,因为是对方提出,要用真实的实力比斗,才能够凸显我们进行交流的真诚,一味地保守是我们对国际交流团的不信任,并声称是看不起他们……在这种情况下,郭子弟也只能全力以赴,而且,他已经尽可能保持了克制,否则的话,那三名悍然联手并在毫无征兆和提前通知的情况下,使用法器的术士,恐怕就不只是受轻伤和法器被毁的结果了。这也就是郭子弟,若是换做苏淳风……” “刘学树啊,你考虑问题太简单了!”武鉴有些生气,又有些哭笑不得,心想刘学树终究还是年轻,怎么就一点儿不懂得转圜和委婉,一点儿都不懂得变通,更不懂得去体察上意,什么话非得让领导说清楚呢?这要是换做现实社会中任何机关单位甚或是私人企业中,刘学树这种性子,一辈子都别想升职。 “武局长,我能够理解您和罗教授的担忧和长远考虑,可是……” “行了,你理解个屁!”武鉴忍不住爆粗口打断了刘学树的话,道:“捅出了这么大的篓子,对方提出了抗议,我们把郭子弟会长的职务给撤掉作为我们的态度,怎么了?国际术法界的大学生术士代表们前脚一走,后脚你就可以把这个会长的帽子再戴到他郭子弟的头上,你是负责江南各地大学生术士协会的主任,这点儿事情都不需要向我汇报,很难么?我说你小子动动脑子行不行?这么简单的事情,还非得让我手把手的教给你怎么做,那你这个主任做得也太失败了!” 刘学树一愣,旋即明白过来,他毕竟不是个傻子,刚才也不过是着急一时间没转过这个弯儿来,忙不迭讨好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武局长,是我错了,我刚才这也是一时着急,您看,苏淳风惹了那么大乱子都没事,郭子弟却……” “我现在就想把你这个主任撤了!”武鉴局长冷冷地打断了刘学树的解释,然后把电话给挂断了。 刘学树愕然,挠头,不明所以。 京城。 武鉴坐在办公室的茶几前,点了颗烟,脸上尤挂怒容,夹着烟的右手在茶几上使劲地点了几下,说道:“这就是你老罗挑选推荐的人……我敢打赌,郭子弟敢这么放开手脚地去和那几个国外的大学生术士斗法,不仅仅是刘学树同意了此次斗法,而且还怂恿郭子弟给国外的大学生术士一些教训!” 罗同华教授微笑着说道:“好了,这件事也不能完全责怪他,毕竟刘学树还年轻嘛!总不能因为这件事,就真的把他给撤掉,再者说了,这段时间刘学树的努力和成长,武局长你也是看在眼里的。” “但这么重要的位置,不能用来锻炼他,融入全球术法界势在必行,不能再耽搁下去了,刘学树每次犯错误,都有可能滞缓奇门江湖与世界接轨的步伐。还是让石林桓上吧,刘学树需要再历练几年才行。”武鉴摆了摆手,道:“你老罗现在心里肯定认为,我是在生气刘学树不懂得体察上意。其实我想撤他,不是因为这一点,而是由此看出来,他在遇到一些突发状况时的应急、应变能力不够。另外,我可以理解他仍旧无法原谅苏淳风,但不能接受他无时不刻都针对苏淳风,这样不好。” “武局长,能不能再……给他一段时间?”罗同华微笑着建议道。 武鉴瞥了眼罗同华,稍作思忖后,道:“可以,但你不能去提点他,让他自己琢磨去……另外,还是要抓紧时间招揽合适的人,我们的人手,会越来越紧张的。” “嗯。” …… ps:大家等明天看吧,我晚上还会更新一章,但想必会很晚了~拱手~ 660章 草莽小人物,在大波澜之外 京大百周年纪念讲堂那天晚上的事件发生后,在罗同华教授的吩咐下,身为玄学医术世家子弟的袁郎,很主动地前去为受伤的日本、韩国大学生术士,施以针灸治疗,灵疗作为辅助手法。 他精湛的医术,赢得了日本和韩国大学生术士的尊敬和感激。 京大南门外。 一家宾馆的房间里。 袁郎在圆几旁一边收拾着药包,一边对躺在床上接受针灸治疗的苏淳风说道:“嘿,难得有这么多让咱练手的临床试验品啊,我在家里,长辈们都不肯让我施术医病,最多也就是在旁边观察和做副手。” “嗯,这样也好,还能把你们家的医术之名,传到国际术法界。”苏淳风笑道。 “所以说嘛,一举两得的好事儿,我能不积极些么?”袁郎翘起二郎腿故意露出些遗憾之色,道:“唉,稍有可惜的是,终究是当作临床试验的,而且医者仁心,我不能暗中给他们下点儿绊子留后遗症……不过,灵疗的时候,我倒是一时心痒,尝试着查了查他们的内心世界,他妈-的,鬼子的内心真肮脏,啐!” 苏淳风哭笑不得,提醒道:“接下来可别这样做了,你修为不足,灵疗过度容易出问题的。” “咦?你也懂灵疗?”袁郎诧异道。 “猜得。” “哦。”袁郎不以为意,灵疗本来就不算太神秘,一般奇门江湖人士修为达到了固气境界以上后,配以符箓施术,大多都能做到影响一个人的意识行为,只不过很难做到去控制一个人的意识行为罢了。而医术的灵疗,修为达到了炼气境之后,时机选择合适的情况下,就能够真正控制一个人。 但这种术法,以目前袁郎的修为,施以符箓才能勉强做到探测内心,却无法完全控制,而且,确实有很高的风险性。 “反正对我来说,都是些试验品,在确保自己安全的情况下,如果真伤到了他们,也不能怪我不是?再者说了,我这次除却药物的费用之外,诊疗费可都是全免了的。”袁郎摆摆手,转而说道:“哎对了,针灸了两天,你感觉怎么样?” 苏淳风笑道:“还好,我这个试验品没有失败,你可别控制我的意识。” “得了吧,打我脸呢是不是?”袁郎说道:“对上那些家伙们,在前期施以针灸、药物的治疗之后,灵疗时他们都非常配合,所以我才敢偷偷摸摸试验了一下触及深层意识,而且修为在炼气初境的那俩家伙,我没敢去尝试。更不要说,去试着触碰你这种高手的深层意识了,一来我没那么大能耐,二来,我害怕反噬受伤。” “还是要多谢你,医术不错。”苏淳风笑着竖了竖大拇指。 那天晚上盛怒之下,他悍然施术强势震慑八名术士,又镇压了那么久的时间,他自己也委实承受了极大的自然反噬,身受内伤。 演唱会结束,苏淳风刚把王海菲和龚晓蕊送走,袁郎就找到他,不由分说地塞给他一粒药丸,让他吃下去,并认认真真地为他把了脉之后,说道:“你信得过,就让我给你针灸治疗,自然反噬造成的内伤,十二个时辰之内施以我袁家独门针灸之术,只要不是很重的内伤,像你目前这种状况,三天就能让你痊愈。当然,我知道以你的修为,这种程度的内伤,想必不出一个月就能自行凭强大而充沛的本元疗愈。” 话都说到这种程度了,苏淳风当然不会拒绝。 他并不担心袁郎在针灸治疗时会出什么茬子,一来袁郎对他绝对不会有恶意,二来……即便是在治疗过程中袁郎不小心出现什么过错,以苏淳风当前的修为,也有绝把握,在关键时刻迅速掐断医术针灸对其体内的术法作用力。 大学四年,袁郎如今的修为,从刚进入大学时期的净体大圆满,迈入了固气后期。 其修为进度,不可谓不快。 但玄学医术修行到这种程度,一般来讲已经不算低了。再想要有精进,必须在实践中慢慢提升……非常,慢。 “淳风,我听说……”袁郎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没忍住,道:“科尔·道格拉斯的父亲,带着人进入我国有些时日了,还有泰国阿瑟猜的徒弟,也在我国,好像是要针对你实施报复行动,你打算,怎么做?” 苏淳风怔了下,笑道:“刚听说?” “嗯。” “不要紧,既然风声已经传了出来,那么他们就更不敢轻举妄动了。”苏淳风神色轻松地摆了摆手,心中暗暗思忖着这些消息是谁传播出去的——之前,他和武鉴、罗同华教授谈及到这件事,武局长的意思是,在埃尔曼·道格拉斯,以及乍仰·达艾隆方面都没有异常动作的情况下,最好别把消息扩散到奇门江湖上,这,是从大局上考虑的,毕竟奇门江湖要与国际术法界接轨,一个稳定的、对外友好的局面是必须的。而一旦这则消息散播出去,苏淳风可以隐忍不发,可奇门江湖上难免会有术士势力按捺不住,忿忿地主动前去寻埃尔曼·道格拉斯和乍仰·达艾隆,毕竟,这里是华夏国度,是奇门江湖的地盘,保守和护短的观念,在奇门江湖人士心里,可是根深蒂固的。 而苏淳风之所以答应,把这些消息瞒下来,并且还劝着知道内情的裴佳、白行庸,都不要对外传,是因为苏淳风有他自己的考虑。 主动出击,和美国的道格拉斯家族,以及泰国的阿瑟猜势力大干一场,苏淳风并不如何忌惮,相反在华夏奇门江湖的地盘上,他有绝对的把握取得胜利,因为只要他愿意,随时能拉出一大票的高手前去参与围殴。问题在于,泰国白衣降头师阿瑟猜这边固然是死仇,基本没有化解的可能性,苏淳风也没奢望过和他们和解,而美国道格拉斯家族那边……苏淳风虽然也没有抱着多大的希望达成和解,但他却清楚,把他们全部杀死在奇门江湖上,并不能完全化解自己所面临的威胁。 因为,这两股势力的后面,还有晋西省乔家、曲家,更有京城卢家、中海市徐家这样的庞然大物。 杀四生门吕嵩、吕伟阳,可以震慑住这几股势力。 而随即再杀美国道格拉斯家族、泰国阿瑟猜一系的人,这就不是震慑了,而是让幕后的那些势力清楚地认为,他苏淳风这是要不死不休的行动了——现在就不死不休……苏淳风还不至于愚蠢狂妄到那种程度。 他在等。 他知道,对方很多人,也都在等。 大家似乎都很沉得住气。 只是现在,这则消息被人传到了奇门江湖上,无论是谁传出的消息,苏淳风都必须迅速想好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任何情况的应对策略。 所以针灸结束,让袁郎先行离开之后,苏淳风立刻给罗同华教授打去电话,这才得知,消息不是从官方机构这边传出去的。而在他打这个电话之前,武局长和罗教授,也已然接到报告,知晓了这则消息。 “淳风,你到武局长这里来一趟。” “嗯。” …… 中海市。 徐氏集团大厦内。 徐志峰坐在叔叔徐军的董事长办公室内,说道:“既然那个神秘的机构都插手了,我们何必再继续被动地耗下去?奇门江湖上,不过是一群草莽术士而已,让这些人把我们给搞得焦头烂额,还不如干脆除掉他们……如果不是那天我爸打电话警告我,我早就安排人把那个苏淳风一枪给崩了!” “小峰啊。”徐军神色严肃地说道:“有些事情你爸他不想跟你说,其实主要还是在生你的气,你和那个姓乔的女人勾勾连连这么些年,像什么话?而且,也正是因为那个烂女人,在中间牵线搭桥,才让你结识了一些草莽术士,唉。你难道还不明白,现在咱们徐家之所以如此被动,就是因为你和术士有牵连!那个死在豫州省高速公路上的术士,你以为就神不知鬼不觉,没人能查得出是你安排的?” “我……”徐志峰梗着脖子咬牙切齿,道:“我当时也是一时冲动,嫌那些人做事太啰嗦。” “他们是谨慎,周全。”徐军哼了一声。 徐志峰想了想,说道:“卢家的人也真是,到现在竟然一声不响了……” “卢家和我们徐家,是一条船上的。现在都处于极大的被动中,一着不慎就会翻船。”徐军点了颗烟,有些恍惚地看向窗外碧蓝的晴空,淡淡地说道:“很多时候,一些纷乱如麻的事情,其实需要的,不过是需要找到一根恰好冒出来的细小线头,也许轻轻一拉,就能把线团给扯开了……小峰,大家都在怪你,是因为你已经成了那根线头。现在,千万别再私下有任何动作了,明白吗?” “有,有这么严重吗?”徐志峰面露怯意,难以置信地问道。 “高处不胜寒,在这个圈子里,等机会落井下石的人,太多了。”徐军长长地叹了口气,道:“我担心,这次徐家和卢家,还有肖家,恐怕全都在劫难逃了,现在你父亲他们,不过是尽最大努力,争取保留下来一些利益,不至于让整个家族彻底沉没。” 徐志峰后背一股子凉意生出,他犹犹豫豫地说道:“叔叔,我,我,我让人……之前我也跟你说过,奇门江湖上的那个四生门门主和他的儿子被杀之后,所有事情都沉寂了下来,都这么长时间了。我觉得这样下去,对我们更加不利,所以,所以我让人,把美国的道格拉斯家族族长,和泰国白衣降头师阿瑟猜的徒弟,都在我国,等待机会报复苏淳风的消息,散播到了奇门江湖上,希望能借此挑起奇门江湖上那些草莽术士们,去对付道格拉斯家族的族长,和泰国阿瑟猜的徒弟,然后迫使他们尽快对苏淳风动手。” 徐军怔怔地听着侄子的这番话,眼睛越睁越大,听到最后,他已经是怒容满面,猛地站了起来:“你……” 许久。 徐军拿起办公桌上的烟灰缸,狠狠地砸向了徐志峰。 砰! “愚蠢!” 徐军的怒吼声,似乎穿透了屋顶,穿透了紧紧关闭的门,响彻了整栋徐氏集团大厦。 …… 京城。 位于西城区的一幢办公楼内。 卢平峰神色间充斥着掩饰不住的怒意,强忍着把电话摔下去的冲动,慢慢地搁下电话,仰头皱眉思忖一番后,他拿起电话,给身在豫州省任要职的卢均和打去电话,将情况告知,又给卢均安等重要的子侄们分别打去电话嘱咐一通,再给属于他们卢氏一系的要员打电话告知了一些情况。 忙完这些,卢平峰起身拿着包走出了办公室。 四十分钟后。 卢平峰出现在了哥哥卢平山在西郊居住的那栋别墅的书房里。 “徐家那小子,终于耐不住,率先动手了……”卢平峰轻轻叹了口气,道:“接下来,奇门江湖上肯定要发生一些事情。” 站在书桌前的卢平山没有说话,他持毛笔认认真真地在铺开的宣纸上临摹字帖,直到写完了之后,才将毛笔搁下,抬头淡淡地说道:“这些事,与我们没有任何关系,给均和打电话,让他与肖家那边接触,告诉他们,要么肖家、卢家,都在这次风波中倒下,要么,是和卢家联手,尽可能保全下来一些利益。” “如此一来,徐家可就没有一点希望了。”卢平峰有些不忍心地说道。 “徐家出什么问题,和我们有关系吗?”卢平山目光凌厉地盯视着自己这个身居要位的弟弟,冷冷地说道:“这是他们咎由自取,没有一点原则性了……看事态发展,必要的情况下,把徐家的犯罪证据拿出去吧。” 卢平峰叹了口气,点点头。 什么徐家卢家向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需要抛弃、背叛的时候,他们都会毫不犹豫地将对方置于死地! 待卢平峰走出去之后,卢平山才露出了疲惫之色,坐到了书桌后的椅子上,目光平视着关闭的房门——事实上,他也没有把握,卢家能够凭借与政敌肖家放弃仇怨,转而联手相互扶持着度过这次难关。 奇门江湖,尽草莽。 可是这些草莽人士,小人物们…… 在特定的情况下,却能造成极大的破坏和影响。 卢平峰忽而想到了那个,以他的身份地位,似乎本不应该,也从来没有去多想一想的年轻人,一个这两年突兀崛起在奇门江湖上的术士——苏淳风。 …… ps:手残党的悲哀,好困好累~~~ 661章 亲赴中海市 开往中海市的特快列车上。 苏淳风坐在卧铺车厢的下铺位置,靠窗的小桌上放着一台黑色的笔记本电脑,他时而凝眉静静思忖,时而敲打键盘将构思好的文字输入进去上个月向系里提交了毕业论文初稿之后,随后没多久,中期检查报告通过,他的导师刘新锐教授对论文提出了些许修改意见。现在他正在做最后的毕业论文修订,完成后回校提交答辩委员会,等待最后的论文答辩,通过,拿毕业证。 依着刘新锐教授的说法,只要没什么太大的意外,苏淳风此次毕业论文答辩的通过,可以说是板上钉钉了。 正所谓难者不会,会者不难小说 。 苏淳风可能比不得很多在大四前就修完了所有课程,有了研究科目甚或是开始备考研究生的学霸,但他的成绩一直稳稳当当地处于中上游,不慌不忙地学习着生活社交、恋爱、社团事宜、修行、江湖纷争、家里公司的事情…… 什么都没耽搁。 晚上七点十五分。 列车抵达中海火车站,穿着白色衬衣,黑色西裤,褐色皮鞋的苏淳风,背着电脑包走出火车站出口,站在人群中随意地四处扫了两眼,便看到冲他挥手的郭子弟。苏淳风微笑着一边招手,一边大步走了过去。 “介绍一下,这是马静波。”郭子弟微笑着抬手拍了拍旁边站着的年轻人,二十岁左右年龄,中等身高,略显发福的身材。 “见过了。”苏淳风伸手与对方相握,道:“上次在京城,照顾不周,还请多多担待。” “风哥客气了。”马静波笑道:“在金灯山事出有因,可以理解的。而且,当时没能够帮得上忙,我心里一直都有些愧疚。” 客套了几句,三人便往停车位走去。 闲聊中苏淳风得知,马静波是中海市本地人,中海大学生术士协会的副会长,也是几乎可以拍板定下,今年就要接任读完硕士学位后离校的郭子弟,出任下一届的中海大学生术士协会的会长一职,目前马静波的修为,是固气后期,近圆满。 从刘学树刘主任那里得知苏淳风要来中海市,而且刘主任让郭子弟去车站接一下,郭子弟便叫上了马静波。 因为马静波是中海本地人,有自己的车,所以接人比较方便。 坐进马静波开来的白色路虎越野车中,苏淳风打趣般闲聊道:“我在京城都已经听说了,郭兄这次大显神威,四爪银龙法器强势绞碎了三件中品法器,天地生异象,大海起巨浪,真是令人神往,可惜我当时没在场,不能一睹风采啊。” “这话从别人口中说出来,我会得意洋洋……”郭子弟撇着嘴一副苦瓜脸的模样,道:“从苏淳风口中说出来,我怎么觉得是在打我的脸啊?” “真心的。”苏淳风认真地说道。 “好吧,我信了。” 驾车的马静波听着两人的对话,差点儿没笑喷,待两人的对话停了下来,才笑问道:“风哥这次突然来中海市,有事?” “唔,一件私事。” “消息传得很快,整个奇门江湖估计都已经知道了。”马静波拿出一包烟甩到后面,道:“风哥,别的事情兄弟想帮忙也帮不上,不过埃尔曼·道格拉斯既然在中海市,我多多少少还能帮得上的,有事,你说话。” 苏淳风点头微笑道:“谢谢,心意领了,不过这些消息隐瞒了这么久,如今突然传出,明显是有人刻意而为之,所以……先让我自己试试吧。” “哦。”马静波稍作思忖,便大概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把苏淳风接到复旦大学,刘学树主任的办公室所在的楼下后,提前就已经得到刘学树吩咐的郭子弟、马静波,没有跟着苏淳风一起去办公室,而是在楼下对苏淳风说了说办公室的具体位置和房间,然后说在楼下等他,一会儿到外面吃饭。 苏淳风微笑着婉拒,说自己在火车上已经吃过了,让他们先回去,这次既然来中海市了,肯定有机会一起吃饭。 办公室里。 刘学树站在窗前,透过窗前繁茂的枝桠,看到昏暗的路灯光线下,苏淳风和郭子弟、马静波的身影。 这次苏淳风来中海市,又能怎样呢? 刘学树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回到办公桌旁坐下他想不明白,为什么武局长和罗教授,会放苏淳风这样一个极度危险的人物到中海市?以奇门江湖人尽皆知的苏淳风的秉性,他来到埃尔曼·道格拉斯目前暂住的中海市,十有八-九会爆发一场激烈的术法冲突,而且以埃尔曼·道格拉斯来华夏的目的上看,这场冲突势必会形成不死不休的局面,后果可谓相当严重。而中海市在机构内部的地区划分中,是受刘学树职权管控的范威之内,那么双方爆发术法冲突,刘学树就必须出面阻止…… 对苏淳风,刘学树委实谈不上有好感,但那是因为身份、职务,以及在如何看待、处理奇门江湖事宜,如何管束奇门江湖的理念上,双方立场不同的缘故。即便是已经在武鉴局长的批评,罗教授的循循善诱教导下,刘学树不至于继续揪着苏淳风的小辫子不放,但如果有可能将苏淳风打翻在地,刘学树会毫不犹豫地出手! 在他看来,苏淳风就是官方机构整治、管控奇门江湖这条路上的巨大绊脚石,是绝对的不稳定因素。 不过,平心而论,刘学树很欣赏,也很钦佩苏淳风。 其术法修为、术法之精妙,为人处事的品行,这几年在奇门江湖上干过的一件件事,都令人闻之不禁拍案叫绝杀青鸾宗宗主天下第一人纵仙歌的徒弟,废纵仙歌的徒孙;杀万连胜师徒三人,降服褚卓延,挟江湖大势迫罗同华教授无奈放手;强夺东北郎家至宝星辰塔,当众迫使郎家家主郞延发下血誓;晋西省一战,三名降头师殒落,苏淳风力战地仙,手抚仙人顶迫得仙人跪,一举迈入炼气中期,天下第一的纵仙歌都向他发起约战,预示其几年之内苏淳风必入醒神境;他强势逼迫山城横岭门,斗李全友……这次,苏淳风在京城大学百周年纪念讲堂里,无惧什么大局什么国际术法界友好交流的氛围,很干脆地果断出手,一力降十会,将八名来自于日本和韩国的术士,镇压得一废两重伤,剩下五个也都不同承担受伤,大快人心! 眼瞅着苏淳风闹出这么大动静都没事儿,刘学树立马有样学样地让郭子弟去教训一下那些国外来的术士,然后,他就被武鉴局长狠狠地训斥了一通,差点儿就因此把他这位光杆司令刘主任的职务都给撸了。 当时刘学树实在是想不明白,这两天思来想去,渐趋明悟过来这,也是他最为钦佩苏淳风的一点。 时机把握的准,占尽优势。 讲道理,苏淳风站稳了大道理一方,谈术法修为,苏淳风修为高深,你论强势,苏淳风脾气上来了那叫一个明月照大江!谁要是觉得苏淳风是散修术士,综合实力不够强的话……他振臂一呼就能招来大批的江湖人士甘愿为其撑腰,而且还都是奇门江湖上顶尖的宗门大派、世家及散修术士。 就拿这次苏淳风强势镇压外国大学生术士的事件来讲,遭受重创的八个韩国、日本的大学生术士,挨了这么狠的一下,别说提出不满的抗议了,心里还惶恐着华夏官方机构,以及京大校园、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就此事件直接致电他们国内,要求说法毕竟,华夏官方机构、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提前就对他们提出过严厉的警告,并且告知他们京城,尤其是大学学府中,严谨随意施展术法。而且那天晚上,是演唱会现场,有那么多普通人在场,一旦施术斗法,造成了现场混乱,再导致严重后果的话…… 谁来承担后果? 万幸,有苏淳风及时出手阻止了他们的斗法。而且苏淳风施术长时间镇压他们,也是合情合理因为在苏淳风出手阻止斗法时,双方的同伴们已然都有要出手的动作意向了,所以,苏淳风不得不镇住他们所有人,而为了避免他们因不忿不服而出手反击,只能长时间镇压威慑他们,避免意外状况发生。 与之相比,刘学树这次默许甚至可以说是怂恿郭子弟,去为国争光灭那些洋人的威风,就属于委实太明显的斗气行为了。 好嘛! 你们有修为这么强横的大学生术士,手里还有那样一件顶级法器,怎么不早说?为什么之前在切磋交流的时候不显露出来?这不是明摆着极为不诚恳地交流,然后在外国大学生术士表达不满和轻视之后,再拿出来强势震慑嘛…… 说得好听点儿,你们是低调、谦逊。 说得难听点儿,你们这是故意下了个套要玩儿人啊! 还好那三个法器被毁、身受内伤的外国大学生术士,也有过错,所以华夏官方机构以及中海市大学生术士协会,不至于去承担太大的责任。 无非是,象征性地撤了郭子弟会长的职务。 仅此而已。 662章 情报有出入 办公室的门敲响。 刘学树从思绪中回过神儿来,正襟危坐,道:“请进。” 房门推开,苏淳风面带微笑地走了进来,反手将房门关上,不卑不亢地走上前:“刘主任,您好。” “淳风啊,坐吧。”刘学树尽可能地让自己摆出一副领导的姿态,神色淡然地抬手示意苏淳风就坐,一边说道:“万通快递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而且,现在埃尔曼·道格拉斯在中海市的消息,已经传遍江湖。这时候,武局长和罗教授,却允许你到中海市来……你打算怎么做?” 苏淳风没有急于回答,他掏出软一包软中华香烟递给刘学树一颗,继而坐到沙发上,自己也点了颗烟,这才说道:“当前,无论是从国际术法界的局势,还是奇门江湖上的形势来看,在我国国内和美国加利福尼亚州的道格拉斯家族发生正面冲突,都不利于我们,当然,也不利于我个人。所以,我特意请示过武局长和罗教授之后,才决定亲自到中海市,和埃尔曼·道格拉斯当面谈谈。” “谈?”刘学树捏着那颗软中华香烟在手里轻轻转动,心想人与人确实不能比,自己月收入八千块就觉得很满足了,可到底舍不得抽这种昂贵的香烟。可是,如苏淳风这样的诸多大学生术士们,却舍得整条整条给他送来那些比之软中华还要昂贵,甚而有价值数千元一条的香烟,归根究底,还是家境条件太优越了,而家庭条件优越,毫无疑问得因为他们是术士,身负有着超自然神秘能力的术法……这个奇门江湖啊,存在于现实社会之中,却造就出了这种明显的优越和不公,不严格管控,恐怕会愈演愈烈。当然,刘学树对于近一段时间以来那些学生术士们送来的礼物,全都推拒,偶尔有大学生术士,乃至于他们的家人、门派前辈们请吃饭,他也都婉言谢绝俗话说吃人东西嘴短,拿人东西手短,刘学树虽然还年轻,但在这方面,非常有原则。抛开这些杂乱的心绪,刘学树露出一抹压根儿就不信的嗤笑,道:“如果谈不妥呢?” “那就请刘主任做好准备,应对不测事件的发生。” 刘学树倒吸了一口冷气:“你……” “刘主任,我会尽可能去靠谈判来解决问题的。”苏淳风神情淡然地说道:“但仅仅只是一厢情愿,显然是行不通的。所以未雨绸缪的准备,是必要的。而且在这件事情上,无论是我个人,还是机构,以及整个奇门江湖,都没得选择。埃尔曼·道格拉斯来到华夏的目的,显而易见,虽然他们现在毫无动作,但潜在的威胁已经形成,因为,这不仅仅是我个人会承受一定的风险,而是,一旦我与埃尔曼·道格拉斯之间发生冲突斗法的话,斗法的地点无法选择,势必会影响到现实社会里的寻常人。而我们,又不能借助国家相关规定去限定他们的在华时间,那会使他们有借口在国际术法界抹黑我们。为了避免被动的突发事件发生,我们必须主动前去接触,即便是发生什么不测事件,至少,我们占据着主动,而且有充分的准备去应对。” 刘学树皱眉沉思,他明白,苏淳风说得对,或者说,是武局长和罗同华教授对此事的考虑,是正确的。 无可避免的事情,倒不如让其发生在我方掌握主动的时机下。 当前埃尔曼·道格拉斯和乍仰·达艾隆身在华夏伺机报复苏淳风的消息,已经在奇门江湖上传开,且不说埃尔曼·道格拉斯会在什么时候突然惹是生非报复苏淳风,单是奇门江湖上那些宗门、流派、世家,乃至于一些散修术士,都有可能因为埃尔曼·道格拉斯赴华并暂时居住在华夏那显而易见的目的,从而悍然向这个敢于到华夏来耀武扬威的外国佬发起攻击。 想到这里,刘学树很认真地说道:“既然这样,那么……如果你相信我的话,不妨让我去和埃尔曼谈,你直接和他谈,我担心会直接谈崩了。” “不至于。”苏淳风摇摇头,道:“如果我去都谈不好,那别人去就更不行了。” “自信是好事,但不要把别人看得太不堪。”刘学树颇为不满地哼了一声。 “刘主任误会了。”苏淳风微笑道:“我的意思是,如果不是我去和他谈,那么即便是你们和埃尔曼谈下来了,也只是权宜之计,无非是迫使他离开华夏,然后,他必然会在国际术法界抹黑我们的奇门江湖,而且,他绝不会断了报复我的想法,找准机会还会伺机再来。要知道,科尔·道格拉斯死在京大之后,罗教授曾先后去往美国两次,就此事件和道格拉斯家族进行了多次洽谈,可到现在,埃尔曼·道格拉斯还不是借机进入我国,企图采取针对我的报复行动了吗?有道是解铃还需系铃人,我去跟他谈,谈拢谈不拢,都是可以拍板的问题了,要么战,要么和。” 刘学树怔了怔,无奈道:“好吧,既然武局长和罗教授都已经同意了,那么你去谈吧,我会调派人手过去,防止突发情况。” “好。”苏淳风点了点头。 …… 半个小时后。 苏淳风打车来到了位于闸北区的一家五星级酒店外。他心想,仅是从这一点上来看,道格拉斯家族的财力绝对雄厚。要知道,这可不是住上三天五天,而是已经长达两个月的时间了这期间,埃尔曼·道格拉斯和他的侄子库森·道格拉斯,在中海市有点儿掩耳盗铃地更换了三个地点居住,全都是五星级酒店。 依着刘学树提供的情报线索,苏淳风先是在前台开了六楼的普通单人间,拿着门卡乘电梯到房间,放下电脑,简单洗了个澡。 看看时间,已经是九点钟了。 苏淳风乘坐电梯抵达十楼,找到1011房间,习惯谨慎的心性,让他没有急于敲门,而是站在门口微阖双目,先细细地感应了一下1011房间内的术士气息,继而眉头微微皱在了一起这间房内,竟然有四名术士的存在。而且,两名炼气中期的高手,一名炼气初期境,一名固气中期。 这,与先前得知的情报不符。 道格拉斯家族的族长埃尔曼·道格拉斯,是炼气中期境的高手,跟随他前来的侄子库森·道格拉斯是固气中期。但突然出现在房间内的另一名炼气中期高手和一名炼气初期境的高手,又是谁?苏淳风皱着眉头更仔细地感知了一下,发现房间内四人的术士气息,三人的术士气息极为相似,可以肯定是科尔·道格拉斯、库森·道格拉斯,以及道格拉斯家族的又一位术士,而另一面炼气中期境的高手,术法气息明显不同,这说明,他不是道格拉斯家族的术士。 寻常的术士苏淳风可以无视,但多出了一位炼气中期境的高手……就算是醒神境的纵仙歌,也必须正视他的存在啊。 稍作思忖后,苏淳风不再掩饰自己的气息,反而刻意地将自身强大的术士气息尽可能地散发出来,让室内的人哪怕是被动情况下,也不得不清晰地察觉到。然后,苏淳风丝毫不避门上安装的猫眼,就站在正门口,抬手轻轻敲了敲房门。 没有回应。 不过苏淳风明显察觉到了修为在固气中期的库森·道格拉斯,已经走到了房门口,隔着猫眼向外面查看。 另外三名炼气境的高手,则是提高了警惕。 “我是苏淳风,很抱歉这么晚来叨扰你们,我想和埃尔曼·道格拉斯先生谈一谈……”苏淳风微笑着用很流利的英语说道。这两年在京大的英语角社团,苏淳风因为不想驳了肖倩老师的面子,所以经常参加有助于口语锻炼的社团活动,所以英语交流水平稳步提升,虽然还不能说是游刃有余,但寻常交流还是没什么大的障碍。 室内。 库森·道格拉斯扭头看向坐在里面客厅的三位,待族长面露疑惑地皱眉点了点头之后,库森才打开了房门。 “你好。”苏淳风很有礼貌地问候。 库森·道格拉斯是一位留着短短微褐色短发,身材高大相貌俊朗的青年,二十六七岁的模样,只是高挺下勾的鹰钩鼻,以及那双三角眼和深陷的眼窝,让他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凶狠好斗极具攻击性的秃鹫,但神色和举止显然有着良好的教养,他微微弯腰侧身让开:“你好,苏先生,请进。” 苏淳风面带微笑地走了进去。 这是一套带有客厅的豪华套房,室内欧美风格的装饰极尽豪奢。 客厅主位的双人沙发上,坐着一名相貌堂堂,极具威严气质,眸子里却透着浓郁阴鸷气息的中年男子,五十多岁的年龄,黄色的头发已然有些泛花白。木质茶几两侧,与主位沙发相邻的两张单人沙发上,左侧是一位看上去和主位那位中年男子年龄相仿的男子,不同于主位男子的西装革履,这名男子穿着一身得体的休闲运动装,好似刚刚从外面打高尔夫球回来的样子。 这两名中年男子,修为都在炼气中期境,体内本元雄浑充沛,气息浓郁而强势,是实打实的高手。 另一张沙发上,坐着的则是一位年龄也就三十三四岁的青年男子,炼气初境。 …… ps:今晚还有更,但想必会很晚,大家不用等,明天起来看……至少会更新六千多字~ 663章 压迫性谈判 坐在主位上的中年男子站起身来,露出一副颇为惊喜的表情,一边绕过茶几,张开双臂迎上来,一边看着另外两人夸张地说道:“哦天啊,快看看是谁来了……亲爱的苏先生,你的到来让我感到非常惊奇和开心,太谢谢你了。” 另外两人也都起身面带笑容。 “道格拉斯先生,您好。”苏淳风不卑不亢地点点头,任凭埃尔曼·道格拉斯虚伪的拥抱,却没有回以做作而虚伪的拥抱。 埃尔曼毫不介意,拥抱之后,便一手抚着苏淳风的肩膀,一边介绍道:“这位就是华夏鼎鼎大名的术士苏淳风,苏先生。亲爱的苏,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小说 是莱纳多·凯奇先生,是我的好朋友,他可是波斯顿凯奇家族的族长,全美国名气最高,也是我最崇拜和尊敬的法术大师,他现在,已经是大魔法师了。” “凯奇先生,您好。”苏淳风微笑着与莱纳多·凯奇握手。 他知道,在西方国家,普遍对术士的称呼为法术师,等级划分上,是以初、中、高三级魔法学徒,初中高三级魔法士,大魔法士,初中高三级魔法师,大魔法师,依次往上排……大魔法师,相当于华夏奇门江湖上对修为层级划分中的炼气中期。再往上,炼气后期则是称作魔导士,大圆满是大魔导士,醒神境初期是魔导师,中期为大魔导师,后期和大圆满时统称之为圣魔导师,到了返璞境之后,则如华夏奇门江湖上那般,基本上不再有初期、中期、后期、大圆满的详细区分,西方国家对这种超强境界的法术大师称之为圣法师,也就是脱离了人类的范畴,脱离了魔法的范畴,那,是至圣的境界。而再往上,那种等同于归真境界的传说存在,则称之为,法神。 当然,成就法神的人物,也是仅存于传说之中。 总体来讲,由于奇门江湖的百年凋零,与全球术法界没有接轨,相对有些固步自封,所以奇门江湖人士对于西方这些术士的修行境界划分名称所代表的实力,不太了解,而全球术法界,尤其是那些较为发达的国家里,法师们对于华夏的奇门江湖,华夏的术士们,修为等级上的实力划分就有着相对充分的了解,并且做出了精确的层级对比。原因很简单,奇门江湖虽然与全球术法界没有接轨,从很久以前,就不断有华夏的术士漂洋过海到西方的国家定居生活。 苏淳风前世在奇门江湖上如日中天之时,正好奇门江湖开始与国际术法界接轨并一步步融入,他也多有与西方国家的术士接触,所以对此还是比较了解的。 “很高兴认识你,苏,我听说过你,你是华夏法术界的传奇。不过我需要更正一下埃尔曼的话,我并不是全美最有名的法术师,在美国,比我强大的法术是有很多。”莱纳多·凯奇微笑着说道。他虽然穿着休闲运动装,但其相貌,显然要比西装革履却如同一条狡猾而凶狠的狐狸般的埃尔曼·道格拉斯,更显绅士且温和得多,他微卷的短发梳成背头的发型,身材略显发福,圆脸上有着一颗不那么丑陋但绝不好看的葱头鼻,配上他很普通的五官,显得像是一位来自于美国西部,温和勤劳的农场场主。 埃尔曼又指着旁边那位身着西装气质不凡的青年,介绍道:“他是我的侄子道森·道格拉斯,唔,再看看那位帮你开门的帅气小伙子,他是道森的弟弟,也是我的侄子,库森·道格拉斯。” “你好。”苏淳风保持着礼貌的微笑,伸出手去。 道森·道格拉斯眯着眼,慢悠悠地伸手与苏淳风握了握,旋即松开,阴笑着充满挑衅之意地说道:“嗨,我很早就知道你的名字了,自从科尔死在了华夏的那一天起。” 苏淳风笑耸耸肩:“我感到很抱歉,科尔是一位非常优秀的法术师。” 不等苏淳风和库森·道格拉斯握手,埃尔曼便抚着苏淳风的肩膀,请他坐到了主位的那张双人沙发上,并挨着苏淳风坐下,抬手一指,对库森说道:“亲爱的库森,我想你应该去为我们尊贵的客人,调制一杯你最为拿手的鸡尾酒。” “当然。”库森微笑着点头,转身去拿酒了。 埃尔曼双手交叉在腹前,使劲靠着沙发背,微笑道:“好吧,现在让我来猜一猜,亲爱的苏,今天晚上你突然到来,是想和我谈什么事情呢?哦,也许是想要解释一下我最喜爱的儿子,科尔是如何死在了华夏最为闻名的那所大学校园里,或者,你是来警告我,应该赶紧滚出这个美丽的、神秘的国度?” 说到这里,埃尔曼扭头看着苏淳风,充满好奇和期许之意,但眼眸中没有丝毫敌视的神色。 苏淳风笑了笑,道:“尊敬的埃尔曼·道格拉斯先生,对于您刚才所表现出的友好,我感到很荣幸也很惊喜,谢谢。那么,既然您猜到了我这次前来打扰您的原因,那就请您告诉我,对于科尔·道格拉斯的不幸,您是如何看待的?我很抱歉,也许提及这件令人伤感的事情,会让您觉得不开心。” “是的,每次想到科尔,我都会很难过,我非常的爱他,他是我最优秀的儿子,他还年轻,有着可以预见到的美好未来,他也许会成为一位全美最优秀的法术师,他应该结婚,和他心爱的妻子生下几个漂亮的女儿和儿子……”埃尔曼就象是一位年迈爱絮叨的老人,说着说着,眼中竟然真的就泛起了晶莹的泪光,他抬手揩拭掉眼角渗出的泪滴,耸耸肩,说道:“但是,他死在了一次本该很美好的旅途中。” “很遗憾。”苏淳风轻轻叹了口气,道:“科尔·道格拉斯先生在被人杀死之前,我刚刚和他进行了一场私人之间的公平比赛,虽然他输给了我,但我必须承认,他的法术非常厉害,让我感到了一些危险。” 埃尔曼双眼眯缝起来,骤然间寒芒凌厉,道:“那么,亲爱的苏,你觉得如果科尔没有和你进行那一场较量的话,那个该死的杀手,能不能杀死科尔?” “是的。”苏淳风点点头。 “哦?” 苏淳风淡然道:“道格拉斯先生,想必您还没有听说过杀死科尔的那名法术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在华夏的法术界,历史以来都有着一个神秘的门派,这个门派叫做杀生门,但他们杀死的生命,不是普通人,而是法术师师,他们需要杀死法术师,来提升自己的修为,而且他们杀死任何一名法术师,都不需要其它的理由!” “原来是这样。”埃尔曼微微一笑。 这时候,库森·道格拉斯已经将他调制好的几杯鸡尾酒端了上来。埃尔曼略带歉意地向莱纳多·凯奇说道:“哦,很抱歉,我们的谈话真不该冷淡了伟大的大魔法师,我最亲爱的朋友莱纳多·凯奇,好吧,就让我们一起品尝一下库森的杰作,这是他最拿手的,我非常喜欢。” “当然,我很乐意能够品茶库森调制的鸡尾酒,一定非常的美味。”莱纳多·凯奇微笑着从托盘中接过了一杯鸡尾酒。 苏淳风也很自然地接过一杯,并点头致谢:“谢谢。” “请品尝……”相貌极具攻击性的库森神色表情却一如之前那般温和、淡然,似乎对于苏淳风没有一丁点儿的戒备和仇视。 几人举杯示意,然后一起轻轻品了一口辛辣又有些酸咸味道的鸡尾酒。 除却苏淳风之外,其他三人都开口赞美了鸡尾酒的味道非常好。 苏淳风轻轻咂了咂嘴唇,耸耸肩,有些无奈地微笑着说道:“很奇怪的味道,也许是我从来没有喝过鸡尾酒的缘故吧,有些不适应,但我想,等我喝完这杯之后,我会喜欢上它的。谢谢你的杰作,库森。” “这是我的荣幸。”库森·道格拉斯微微一笑,站在了旁边。 莱纳多·凯奇微笑着看向苏淳风,道:“苏,杀生门的事情,我在来华夏之前,听别人提起过,但我并不能确定,听到的这些是真是假,也许其中会有一点点谎言。他们说,杀生门法术的继承者,想要提升自己的法术力量和等级,每一次选择要杀死的目标,肯定会比自己的等级高,很有挑战性。” 苏淳风点头道:“是这样的。” “那么……”莱纳多·凯奇笑了笑,道:“苏,你刚才说,科尔在被那个法术师杀手杀死之前,刚刚和你进行了一场公平的较量,然后就被那名法术师杀手,杀死了。难道是因为,那名法术师杀手,认为选择杀死你,难度太高,而选择科尔的话,难度相对较小?可是,你刚才非常肯定地说,即便是科尔没有和你较量,那名法术师杀手也能够杀死科尔,那么他为什么还要选择刚刚经历了一次法术较量,实力肯定会有所降低的科尔,而不是,选择同样经历了一场较量,但实力要比科尔更强的你?” “唔,很抱歉,我的英语水平不太好,所以需要再想一想您这番话的意思。”苏淳风面露歉意,在心里把莱纳多·凯奇的这番话捋了捋之后,才说道:“坦率地说,我认为那名法术师杀手,应该是认为刺杀死我的难度,太高,而杀死科尔·道格拉斯,他的把握要更大一些。我需要强调的是,科尔·道格拉斯和我,都没有因为那一场公平的、私人之间友好的较量,从而感到疲惫,实力下降。因为,我和科尔·道格拉斯之间的较量,没有超过十秒钟,科尔·道格拉斯就已经输了,而且,他并没有受到丝毫伤害。” 道森·道格拉斯,和库森·道格拉斯全都面露惊讶之色。 埃尔曼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他语气狠戾地说道:“亲爱的苏,我知道,科尔在和你进行较量的时候,你的法术等级,和科尔是相等的,那么,你击败他,真的只用了十秒钟?哦,刚才你说,没有超过十秒钟……” “尊敬的埃尔曼·道格拉斯先生。”苏淳风微笑着,神色间却骤然流露出了无匹的自信和强大气息,淡淡地说道:“如果您觉得这不可思议的话,那么,我想有一个办法可以证明我刚才的话。” “什么办法?” “这两年,我的修行提升很快,所以现在,您和我的法术等级,应该是相等的。”苏淳风轻轻摇晃着鸡尾酒慢慢喝下一口,道:“我们之间可以进行一场公平的较量,当然,我不敢小看埃尔曼·道格拉斯先生在法术上的强大,所以,我觉得要击败您,也许应该需要二十秒,或者三十秒。” 这番话说完,不仅是埃尔曼·道格拉斯,其他三人也都面露震惊之色。 室内,安安静静。 苏淳风再次举杯喝下一小口鸡尾酒,扭头微微扬起,面带微笑地看着库森·道格拉斯,说道:“再次谢谢你,我现在已经喝出了它的美味,非常棒!” 有些恍惚的库森回过神儿来,尴尬一笑:“是吗?这真让我开心……” 埃尔曼·道格拉斯的脸色已然阴沉下来,他认为,苏淳风刚才的话,简直就是对他的羞辱。虽然,埃尔曼·道格拉斯一点儿都不喜欢华夏人在交际谈话中过度的谦逊从而显得很不真诚的行为,但如果说苏淳风之前的言谈让他觉得还挺不错,有别于其他华夏人的话,那么现在,埃尔曼已经无法接受苏淳风刚才的那番话了如果身为一名大魔法师,被同等级的法术师声称能够在二十秒或者三十秒内击败……那他还算是什么大魔法师?干脆说自己是魔法师就行了,那个大字,配不上! “苏,你是认真的吗?”莱纳多·凯奇表情严肃地问道,同样身为和埃尔曼·道格拉斯一样,且实力不相上下的大魔法师,莱纳多·凯奇,也有种被羞辱的感觉而羞辱他们的,只是一个二十多岁年龄,年轻的华夏法术师。 苏淳风点点头,神色平静地说道:“很抱歉,我知道这样说,会让你们感到无法相信,甚至是气愤。事实上,如果不是我,换做华夏其它的法术师,与二位,当然包括我,同样等级的话,他们不一定能够在和二位的公平较量中取得胜利,但是,我和他们不一样。在我们华夏的法术界,很多人都知道,我修行的法术,可以让我在与比我高出一个等级的法术师较量时,取得最终的胜利。” “哦?” 四人全部面露难以置信的表情。 “看来,你们对我还是不够了解。”苏淳风笑了笑,说道:“所以,尊敬的埃尔曼·道格拉斯先生,以前你曾听说过的一些事情,很可能也不是真实的。” 埃尔曼·道格拉斯笑了,他慢慢地喝下一口鸡尾酒,道:“苏,你是在用这样的方式,来解释科尔的死,和你无关吗?又或者,你是想让我感到害怕,放弃在华夏等待报复你的时机?” “是的。”苏淳风点头道:“我并不否认有这样的想法,而且,徒劳的解释似乎没有什么说服性,我更想用实力,证明给您看……” 埃尔曼·道格拉斯的眼神愈发冷厉。 苏淳风显然比大多数的华夏人,在言语的表达上,要真诚得多,但太直接了,直接到嚣张,狂妄。 道森·道格拉斯俯身,用如同眼镜蛇般的眼睛盯住苏淳风,道:“我不想听你说的这些狗屁吹嘘的话语,我只是想告诉你,哪怕你是一位圣魔导师,被一颗子弹击中你的头部,也会死得如同被一头砸碎了脑壳的!” “又或者,用刀切开我的胸膛,或者扎进我的心脏。”苏淳风看向道森·道格拉斯,淡淡地说道:“道森·道格拉斯,如果我是你,就不会用这种愚蠢的方式来发泄自己心头的愤怒,因为只有可怜的懦夫,才会用嘴巴说一些荒谬而夸张的话语。好吧,我不能像你一样用嘴巴来获得可怜的心理上的胜利,那么,我不介意在用法术击败埃尔曼·道格拉斯先生后,再用任何你想用的方式,教训你!比如,看起来好像你很擅长的,无限制格斗!” 无限制,格斗?! 四个人全部露出了吃惊的神色。 要知道,道森·道格拉斯是一个比曾经获得过加利福尼亚州两届大学生搏击比赛冠军的科尔·道格拉斯,还要迷恋格斗术的人,为了让自己的格斗术更加强悍,并以此磨练自己修行法术的心境,他甚至私下参加过多次残酷的地下格斗赛! 与道森相比,瘦弱的苏淳风,就像是站一头北极熊面前的猎狗。 这个华夏年轻的法术师,简直是不知死活难道,华夏人的虚伪不仅仅是体现在他们的谦逊上,还在吹嘘上? 但很显然,苏淳风不是在开玩笑。 因为,之前还一直表现得彬彬有礼的苏淳风,面对道森·道格拉斯的挑衅,似乎瞬间就成为了一个站在地下格斗场内,双目充斥着兽性和杀戮欲望的格斗冠军,相对在场任何人都显得瘦小淡薄的身体,弥漫着浓烈的充满了杀机的血腥味道。 他被激怒了! “我很乐意,用拳头砸碎你的每一块骨头!”道森·道格拉斯狰狞地说道。 话音一落,他忽然毫无征兆地纵身扑向了苏淳风,右钩拳猛地砸向了苏淳风的头部。 与埃尔曼·道格拉斯并肩而坐的苏淳风,仰头避让,右手如电般探出抓住了道森那硕大的右钩拳的手腕处,轻轻一带,同时端着鸡尾酒酒杯的左手松开酒杯,以掌心重重拍在了道森几乎同时袭来的左拳下勾拳。 啪! 左手掌硬生生拍下了袭来的下勾拳,与此同时,苏淳风顺势拉扯对方右钩拳的右手,看似轻轻一拧,向下一掰,继而脱手,同时变爪为掌,一托受力不由自主向侧旁蹿过去的道森的手臂,继而猛地一掌重重拍在了道森的腋下肋骨处。 砰! 道森·道格拉斯整个人高大浑实的身躯便摔在了宽大厚实的木制茶几上,随即滚落过去噗通一声趴在了地毯上。 电光石火…… 快得让人目不暇接。 道森·道格拉斯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就被坐在那里根本没有起身的苏淳风,给打倒在地,而且还是如此狼狈,像是被抛掷出去摔倒滚落。他愤怒地爬起来作势就要再冲向苏淳风,却猛地听到了一声怒斥:“住手!” 道森·道格拉斯立刻停下,充斥着愤怒的眼神中,很快便出现了如同见鬼般的惊讶。 因为他看到,坐在沙发上的苏淳风,弯曲的膝盖上,放着一杯鸡尾酒也就是说,在苏淳风坐在那里没有起身,只是用双手在眨眼之间把他抛摔出去打倒在地的同时,还保证了那杯鸡尾酒没有掉落在地,甚至鲜亮的酒液都没有洒落一滴。 苏淳风神色平静地端起刚刚脱手落在了膝盖上的酒杯,轻轻抿了一口,语气已然有些阴冷地说道:“埃尔曼·道格拉斯先生,道森就像是一个没有教养的家伙,和科尔相比,我简直难以相信,他是美国加利福尼亚州道格拉斯家族的人。” “我们现在就可以联手杀死你!”埃尔曼·道格拉斯如同一头饥饿而凶狠的野狼,坐直了身子死死地盯着坐在他旁边的苏淳风,语速极快地说道:“你的术法和你的功夫,根本无法抵挡我们!” “这本来就是你们待在华夏的目的,不是么?”苏淳风好整以暇地端着酒杯,往后靠着身体,道:“尊敬的埃尔曼·道格拉斯先生,唔,还有莱纳多·凯奇先生,我想你们很清楚,我其实根本没必要来和你们谈话,我甚至不需要来到中海市,就可以让你们如同科尔一样,死在华夏这片美丽而神秘的土地上,所需要付出的代价,无非是我被特殊的机构部门审讯或者稍微的惩戒一番,接下来,可能会是两国负责法术师这类存在的机构,进行一场秘密的外交争执,然后是双方必然的妥协……” 埃尔曼·道格拉斯、莱纳多·凯奇、道森·道格拉斯和库森道格拉斯兄弟二人,都怒视着苏淳风,却没有任何人有什么动作。 “你们对所有可能发生的最坏结果,都很清楚。之所以在华夏居住这么长时间,是因为你们不甘心,所以你们在等待一个合适的,能够确保你们安全的机会。”苏淳风喝下杯中所剩不多的鸡尾酒,微笑着说道:“我想你们还有许多疑惑,你们想要知道一些事情的真相,不过真相似乎对于埃尔曼·道格拉斯先生,不是最重要的,因为无论如何你都希望,能够杀死我,然后安全的离开华夏。” “苏,你很聪明。”埃尔曼·道格拉斯冷笑道:“但你认为,道格拉斯家族的法术师,会受到胁迫而害怕,不敢做出疯狂的事情吗?” 苏淳风摇了摇头,道:“第一,科尔·道格拉斯的死,与我无关;第二,道格拉斯家族被欺骗和利用了;第三,尊敬的埃尔曼·道格拉斯先生,你们等待的机会,没有了,你们希望能够在杀死我之后,确保你们安全离开华夏的人,也许明天就可能会被关进监狱之中;第四,我没有必要骗你们,我今天来,是很有诚意地想和埃尔曼·道格拉斯先生谈一谈,希望能够消除我们之间的误会。当然了,道森·道格拉斯和莱纳多·凯奇先生的出现,确实很意外,看来您确实做出了很周密的布局,并且已经得到了什么承诺,准备动手了,所以莱纳多、道森,今天晚上会出现在您居住的地方。但很不幸,您刚刚得到的承诺,其实只是他们在挣扎着利用你们,你们,被骗了。” “既然这样,那么你为什么还要来向我解释?”埃尔曼·道格拉斯狠戾之色未褪,但显然已经有了疑惑:“你应该把我们全部杀掉,我不认为你有必要向我们作出解释,消除什么误会,难道我们还可以做朋友吗?这真是一个让人感到不错的笑话。” “因为我没做的事情,我不想被冤枉,那会让我每天睡觉都觉得委屈,找个理由够么?”苏淳风耸耸肩。 “不够。”埃尔曼·道格拉斯摇摇头。 苏淳风摊手,道:“好吧,其实主要还是考虑到了当今时代,华夏的法术界,与国际法术界接轨是一个必然的趋势,如果能够在最短时间内融入进去,当然是最好的,可以避免太多不必要的分歧误会,以至于法术界的战争。所以,道格拉斯家族的族长,死在华夏,会让很多人当作抹黑华夏法术界的借口,这不是我们所希望看到的。另外,我个人也不希望,自己将来有机会去美国的话,在那个美丽的国度里,有着很多的仇人,从而影响到我出国旅行的美好心情。” 莱纳多·凯奇淡淡地说道:“如果,我们还不信呢?” 苏淳风不可思议地看向莱纳多·凯奇,继而故作出一副灰心丧气的样子,耸肩摊手道:“好吧,我没办法了。” “那么,苏,我们现在就应该杀掉你,然后被外面已经包围了这座酒店的人,杀死,是么?”埃尔曼·道格拉斯冷冷地说道。 道森、库森兄弟二人,已经跃跃欲试。 苏淳风深吸了一口气,体内本元滚滚沸腾,浑身气机骤然迸发,瞬间整个人霸气四溢,气象巍峨高涨,他语气淡漠地说道:“在你们没有枪械的情况下,我很想尝试,不用任何人的帮助,自己能够抵挡多久,你们的法术攻击、格斗攻击。” “你赢了,苏。”埃尔曼·道格拉斯阴沉着脸挥手示意道森、库森兄弟二人无需再紧张,他冷冷地说道:“我相信你。” “凯奇先生呢?”苏淳风看向莱纳多·凯奇。 “我想,我没理由不相信。”莱纳多·凯奇靠在沙发上,神色如常地喝下了杯中的鸡尾酒。 “很好。”苏淳风向埃尔曼·道格拉斯伸出了右手。、 埃尔曼与他握手,阴鸷的双眸中,透着不甘和一丝愤怒:“但是,我还是很想在离开华夏之前,能够挑战一下,有信心三十秒击败我的苏淳风,华夏法术界最出类拔萃的法术师,苏先生!” “没问题,随时都可以。”苏淳风爽朗一笑。 “苏,你不介意和埃尔曼较量之后,再和我比一比吧?”莱纳多·凯奇笑眯眯地说道:“如果能够三十秒击败埃尔曼,我想,苏先生的实力不会受到影响,完全可以继续一场精彩的法术比赛。” 苏淳风犹豫了。 就在四人面露讥讽和冷笑,认为苏淳风之前完全是在吹嘘时,苏淳风有些无奈地说道:“好吧,但我希望这是我们私下的较量,没有外人旁观,结果也无需透露出去,这样对两位先生,还有两位的家族声誉,都有好处。”说罢,他不顾他们的惊诧之色,看向瞠目结舌的道森、库森兄弟二人,道:“我想,你们不用和我比试法术了,倒是可以在两位大魔法师与我比试完法术之后,你们与我比一下格斗?” 这…… 太疯狂了! 太嚣张了! 太目中无人了! 但是,这时候,四个人谁还能不相信苏淳风的话?不相信他的实力?苏淳风,根本没必要吹嘘啊! “哦不……”道森·道格拉斯耸肩道:“我可不想再被摔倒一次,这真的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情,苏,刚才你的格斗动作,让我觉得你根本不是一个人。如果现在有人告诉我,你就是上帝的话,也许当你真的三十秒击败了我的叔叔埃尔曼·道格拉斯,那么,我想我会相信的。” 苏淳风微笑着起身,道:“明天,我会联系你们,也许你们接下来,不用住在中海市了,可以在华夏各地开心放松地旅游,华夏有很多非常非常美丽的地方,我相信,会让你们感觉不虚此行的。” “当然,但那是在和你比试之后。”埃尔曼·道格拉斯冷冷地一笑,道:“如果你没能在三十秒内击败我,华夏法术界,会成为全球法术界的一个笑话。” “我更希望,成为一个神话。”苏淳风迈步往外走去,“因为,它本来就是现实中,神话的存在!” 室内,安安静静。 四个人,注视着苏淳风的背影。 这个国家,这个国家的法术界,那个被华夏的法术师们称之为奇门江湖的地方,确实……太神秘了,让人看不透。 …… ps:更新这么晚,是因为我不想再分章了,而且尽可能压缩了一下八千多字的大章~嗯,就这样! 我说过,八月份,我会很努力的! 664章 别指手画脚,相信他 春末夏初。 江南已是有了暑期的炎热,阳光毒辣地炙烤着大小河流纵横交错的水乡。赣江省腹地,九龙江市顺调县坐虎镇外。 一个约有百十户人家的村落里,警方拉起的警戒线还未撤去,一幢乡村农户翻盖的崭新别墅样的三层小楼,院门打开着,警方的封条在门上轻飘飘地晃悠着——门口,大门外,停放着一辆警车,三四名警察百无聊赖地站在车旁,小声地议论着什么,目光时不时看向敞开的院落内。 时而,警察会把因好奇想要靠近些看看的村民,给驱赶开。 这间相对豪华的农家小楼内。 身着淡青色短袖衫,长裤、布鞋的相术大师石林桓,手持罗盘脚踏七星天罡步,细细地查探着早已散落在天地五行灵气中的点滴气机——这里,就在昨天下午发生了一起性质极为严重的枪-击案,之所以说性质极为严重,是因为在诸多人看来不过是一个发家致富了的普通乡野村民,竟是被狙击步枪远距离射杀。 在楼房门口,两名身着黑色短袖劲装、黑色西裤皮鞋、戴墨镜的彪悍青年,一动不动,犹若石雕。 石林桓终于停下步伐,左手掐指推算。 过了一会儿,他面带微笑地往外走去,一边说道:“西北三十三度,距离四百二十一米,没错,警方的高手也不是等闲之辈,倒是为我们节省了调查时间,至少,他们查到了狙击手藏身发起射杀的地点,不过……也仅此而已了。” 两名青年没有说话,跟着石林桓往外走去。 外面。 几名警察只是奉命前来协助这三位据说是上面安全部门的人员查案,至于这三位来到这里具体会如何查这件案子,天知道。 他们也不会问。 石林桓坐进那辆临时从当地安全部门借调来的银灰色宝来轿车中,掏出手机拨通了武鉴局长的电话,微笑着说道:“基本可以锁定,杀手跑不了……即便是杀手随后也被人灭口了,我们还可以继续循迹追踪下去,所以,武局长请放心。” …… 京城。 武鉴放下电话,面露冷笑——天欲使其亡,必先使其疯狂。徐家,真是狗急跳墙了,却不知道,事实上目前所掌握的证据已经足够充分到把他们扳倒,更确切地说,是不需要什么明确的证据,只要确认了事实,证据这种东西,在政治-斗争中,是可以信手拈来的。只不过,凭借着徐家的权势根基和强大的人脉关系网,他们还不至于一败涂地,勉强能留下些利益来。然而一步错步步错,徐家这是自己走向了绝境啊,竟然安排杀手,把甘愿做他们门下走狗,听从指示向奇门江湖上散播消息的散修术士,给灭口了。 而且,动用的是狙击步枪! 这,又是一条红线。 他们踩得太过了。 和奇门江湖术士接触了这么久的徐家,竟然还天真地以为,一把狙击步枪,一个玩儿枪的高手,再凭借徐家的权势,就能做到不留下丝毫痕迹,让人追查不到?是,现实社会中的警方可能还真就拿这种案子没办法,可是,被杀的是一名散修术士,而此次前往案发地寻踪追迹的,是相术大师石林桓。 跑? 跑得了吗? 在当前的形势下,无非是又给徐家添了份罪,而且,是在上面明确要收拾徐家的时候,这种踩红线的事情不仅会依法严惩,还会上纲上线…… “石林桓有把握。”武鉴往后仰了仰头,扭动着略微发酸的脖子,道:“老罗啊,有些事情我也想去做,但这其中牵涉到的方方面面太多,能把徐家扳倒,已经够难了,更不要说去动卢家的势力了,而且卢家见机非常快,现在已经摆明了要把徐家推进火坑里,从而让卢家能够脱身,更让我没想到的是,卢家的政敌,肖家,竟然在这起事件中,和卢家站到了一个立场上。” 罗同华皱眉无语。 徐家的倒台已是定局,原本在计划中,向来与徐家可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卢家,也得跟着倒霉,可谁会想到,卢家会在背后推倒徐家,然后踩着徐家的脊梁从坑里爬了上来?而且,想要让盘根错节的卢家倒台,必须有肖家这样的庞然大物,去力推。虽然,很明显肖家肯定难以从这次极大的风波中全身而退,但现在仍旧实权在握,在豫州省更是经营多年根基深厚,卢家那位当前在卢氏一系中堪称顶梁支柱的卢均和,在豫州省为官已有两年,并渐趋掌握实权,严重威胁到了肖家在豫州省的势力利益,所以只要有机会,肖家必然会毫不犹豫地将他击倒。谁曾想,肖家这次突然间选择了和卢家握手言和,没有了肖家力推,怎样扳倒卢家? 虽然这种情况令人意想不到,但后知后觉,罗同华和武鉴还是能想明白其中的缘由——肖家大势已去,如果想要尽可能保全肖家的利益,那么只能和卢家谈和,双方相互妥协,谁也不去与对方为难,将各自与奇门江湖术士勾连被对方掌握的证据,隐瞒下去……他们双方不斗了,其它势力必然不会轻举妄动,毕竟在水落石出前,没有谁敢于去同时面对两大家族的反扑,把自己也给卷进去不是? 等了一会儿,不见罗同华说话,武鉴忍不住道:“我说老罗,你倒是表个态啊,这件事接下来怎么办?” “这,要看武局长你,还有上面,想怎么做?”罗同华微笑道。 “我当然是想……”武鉴面露无奈地摇了摇头,道:“徐家、卢家、肖家,全都应该倒台,上面的意思是,尽可能掌握到充分的证据和线索,否则的话,不好办,两大家族都是树大根深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唉。” 罗同华道:“卢家、肖家只是暂时无奈之下的相互妥协和支持,谁也不告发谁,齐心协力推动徐家的事情,尽快结束此次风波,哪怕卢家就此无法避免地要付出一定的代价,至少能避过彻底倒台的灾难。至于肖家,他们很清楚大难临头,却仍旧要考虑保全部分利益,从而在将来有机会东山再起。” 顿了顿,罗同华才接着说道:“这件事,也许我们可以换个思路。” “怎么说?”武鉴皱眉道。 “肖家这次无论如何都是一个倒台的结果,只是在争取能保留下来多少利益。所以,只要不过度追究他们,在最终能够挽留的利益相当的情况下……武局长,您认为肖家还会去帮助他们的政敌卢家么?”罗同华微笑着问道。 武鉴想了想,道:“这么做,你觉得合适么?此次三大家族中,肖家与奇门江湖术士的勾连最深,却要放过他们?” “武局长。”罗同华正色道:“肖家和奇门江湖术士之间的联系,确实是最多,时间也最长的,远的不说,石林桓就一直在肖振的身边多年,也帮助过如肖全景、肖远山他们改动风水增持运势,这些事石林桓都坦诚地对我们说过,肖家在这方面翻不了盘,而且苏淳风,也与肖振关系匪浅……但是,肖家从没有直接利用术士术法参与到政治-斗争中,更没有利用术士术法,去害过人。从这一点上来讲,肖家所犯大忌,还真不够深。而徐家则不同,武局长你也清楚,根据我们的调查,徐家这几年主要经营他们在南方的官场、商场势力,虽然徐家从政者与术士之间没有联系,但他们却用默许支持了徐家后辈的主要人物徐志峰,利用术士恐吓、惩戒徐家在政坛上的异己,在商场斗争中,更是做了好几起术法为祸的事件,万幸他们没能勾连到实力更强横的术士甚或宗门流派,否则以徐家的胆大妄为,真不敢想象他们会做什么。再说到卢家,自从几年前利用术士迫害肖全景失败,被肖全景主动辞职的动作给震慑住,不得已做出了极大的让步,可谓是满盘皆输之后,卢家便一直在这方面谨小慎微,至少从表面上看,没有和任何术士有过接触,但……我相信,当初既然他们用过术士术法,那么必然还会利用,只是做得更加隐蔽了而已。” 武鉴苦笑道:“就是他们做得隐蔽,我们才没办法嘛。” “卢家指示世音宗宗主,加害肖全景那次,可以当作一个证据,只要肖家愿意站出来指控他们就好。” “这不够。”武鉴淡淡地说道:“事情过去这么久,卢家完全可以不承认。” “武局长,还有晋西省曲家、乔家,他们可是没少利用术士的,我们可以从他们身上打开突破口。”罗同华提醒道。 “曲家和乔家,他们是和徐家有直接关系,卢家与他们没有联系吧。” 罗同华摇了摇头,道:“卢家最早指示利用世音宗宗主加害肖全景,说明卢家和世音宗必然有着密切联系,虽然那次事件之后看似断了联系,但是,晋西省曲家那位女儿,曲飞燕,是术士,师从世音宗,而且在世音宗地位不低,由此我判断,卢家与曲家之间,绝对有联系,只不过他们的联系非常隐秘罢了。” “这,还不够,只是猜测。” “是的,不过……”罗同华微微一笑,道:“假设苏淳风这次在中海市,和美国的道格拉斯家族族长埃尔曼·道格拉斯,真的能谈妥了的话,埃尔曼·道格拉斯愿意承认他们的行为,与曲宏的女儿曲飞燕有着密切联系,而他们在华夏,又能受到卢家的庇护,那么,这些应该够了吧?” 武鉴微微愣了愣神儿,道:“苏淳风,能把事情谈妥么?即便是谈妥了,埃尔曼·道格拉斯也不一定会去指认这些事情吧?再者说了,埃尔曼·道格拉斯与卢家之间,不一定就有直接的联系,卢家做事很谨慎,即便是徐家最终明知他们被卢家给出卖了,恐怕也很难拿出有力的证据去拉卢家下水,否则的话,卢家也不至于就这般明目张胆地把徐家给推进火坑里踩上一脚。” “所以我们现在,要等苏淳风的消息。”罗同华说道:“只要他那边能够让埃尔曼·道格拉斯与曲飞燕、徐家,甚至是卢家反目,那么,我们就有机会。” 武鉴紧皱双眉认真地思忖了一番后,神情严肃地站起身来,道:“这件事如果苏淳风办成了,我给他记一大功!” 罗同华笑道:“他又不是我们单位的。” “唔,老罗,你亲自去一趟中海市。”武鉴摆摆手,说道:“你和埃尔曼·道格拉斯也算是老相识了,既然昨天晚上苏淳风和埃尔曼没有谈崩,不管他们谈话的结果如何,至少说明还是有和解的余地,实在不行,就用强势手段,迫使埃尔曼·道格拉斯服从!现在的华夏,卢家、徐家,都保不了他们!不要去管什么国际术法界对奇门江湖的看法了,坛坛罐罐的,打破了再重新做嘛!” “我觉得,还是先等苏淳风的电话。”罗同华笑道:“你如果实在不放心,那我现在就出发去往中海市。” “嗯,去吧,以防万一,真要是有需要做出决断的问题,刘学树那小子太年轻,恐怕是掌控不住的。”武鉴叹了口气,摇头道:“我得亲自给苏淳风打个电话,嘱咐他一下,万一这小子真的已经和埃尔曼·道格拉斯之间谈妥和解了,再让他向对方提出什么条件的话,未免会让对方觉得他得寸进尺……” 罗同华已然站起身来,笑道:“武局长,依我看,这件事不用你提醒,如果有可能谈妥的话,苏淳风肯定会想到的。” “嗯?” “这小子,可是睚眦必报,而且城府很深的,仅仅是徐家的倒台,恐怕还不足以令他满意……” “总要提醒他一下,权当作多一道保险。” “这小子属驴的,最好别跟他说,让他自己去处理,我们只管相信就好。”罗同华笑道:“我们这边指手画脚,他会产生抵触心理的,天知道这小子倔起来,会拗着干出什么事儿,倒不如顺其自然。” “这……”武鉴犹豫了一下,点头道:“好吧,我再等一天。” …… ps:明天还得出门,唉,我争取今晚再码出一章来吧。大家别等,明天看~ 665章 自信和自负 夜色沉沉。 天空中半月高悬,月华如霜。 黑色西裤,黑色皮鞋,白色衬衣,袖口卷起来到肘部位置,苏淳风坐在郊外一处丘陵高坡的石阶上,目光淡然地望着远处的中海市,灯火霓虹闪烁,将大片的夜空都映出了一片淡淡的光晕,如虚幻而出的隔界,笼罩着庞大的现代化都市。 这里,已经远离繁华的中海市数十公里。 无论是当地政府出于面子工程,还是惠民,亦或是当地百姓们集资而修,这片换做大多数地区明显应该是荒郊野岭的地方,却是把路旁的荒坡整修得漂漂亮亮,绿树、植被,还有小广场,沿坡面至丘陵上的蜿蜒石阶小径……不熟悉的外乡人到了这里,也许会误以为来到了某个景区。而事实上,绕着这片丘陵下方蜿蜒而过的公路,连三级公路都算不上,六米宽,水泥路面,类似于村村通那种乡间道路。 由于距离村镇、县区城都相对较远,所以到了晚上,这里几乎没有停留的人影,道路上也是偶尔才会有那么一辆、两辆汽车飞速驶过。 美国波斯顿法术世家凯奇家族现任族长布莱尔·凯奇的弟弟,莱纳多·凯奇,面带微笑地走过来,挨着苏淳风坐下,道:“以前我从没有想到过,华夏城市的乡下,也会建设得这么好,就像是观光景区一般,很美。” 苏淳风笑了笑,道:“以前您的想象中,应该是什么样子?” 耸耸肩,莱纳多·凯奇就像是一个年轻人那般,颇具朝气地用一种玩笑和自嘲的口气说道:“差距太大了,我认为对此我应该闭上自己的嘴巴,以避免自己的无知,暴露在华夏,苏的面前。” “其实,还是有很多贫穷落后的地方。”苏淳风轻轻叹了口气,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淡然微笑,道:“不过,会越来越少。” “显而易见。”莱纳多·凯奇点头道。 “谢谢。” 两人的不远处,丘陵的上方,埃尔曼·道格拉斯和两位家族子弟道森、库森二人,同样在眺望着夜色下霓虹斑斓的中海市。 “看来,他真的是自己来了。” “他为什么要私下比试?” 库森、道森几乎同时开口表达着自己内心的疑问。 埃尔曼·道格拉斯神情凝重——他无法理解,也不知道苏淳风是愚蠢,还是过度的自信,又或是,太容易轻信别人了。双方虽然在昨天晚上的谈判中,达成了初步的和解意向,但几乎换做任何人,都不会如此轻易地认为,道格拉斯家族的人,会这般近乎于屈辱地在苏淳风的强势下,答应和解。 所以,当苏淳风答应斗法比试的约定,并且主动提出双方比试,是私人之间的比试,要避免被他人知晓,他还说,这是为道格拉斯家族的声誉所考虑时,埃尔曼·道格拉斯和他的两个子侄,首先想到的,就是如果苏淳风真这么做了,那倒是除掉苏淳风的绝佳机会。即便是,很明显苏淳风非常自信能够三十秒内击败埃尔曼·道格拉斯,然后再紧接着与莱纳多·凯奇斗法,并同样干脆利落地击败莱纳多·凯奇。可是,在没有任何外人的旁观协助下,纵然是苏淳风修为极高,法术强横,身上可能还有某种超强的法器,个人实战格斗搏击能力又超强,埃尔曼·道格拉斯和他的两个子侄,仍然有绝对的自信,可以联手莱纳多·凯奇,将苏淳风杀死在这里。 杀人,不是非得用法术的。 同样,杀人也并不需要多么强横额的格斗搏击能力。 但…… 不可能,苏淳风绝不是那么愚蠢的人,他肯定有后手,有防备!埃尔曼·道格拉斯摆摆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轻声嘱咐道:“无论今晚我和苏淳风的比试,最终的结果是什么,你们都不要有任何动作,哪怕是……在斗法中,他不小心失手伤到,甚至杀死了我,你们也必须保持冷静!” 兄弟二人愕然,继而似乎想明白了什么,点点头。 苏淳风抬腕看了看手表,已经是晚上九点钟,他起身微笑道:“莱纳多·凯奇先生,时间到了。” “我很期待。”凯奇跟着起身,往丘陵上方走去。 而苏淳风,则站在原地未动。 他神色平静,微微阖目,体内本元在意念的调动下瞬间循环数个周天,达到了鼎盛的高度,随时可以迸发出自己最强的术法力量——既然决定了三十秒内击败埃尔曼·道格拉斯,并且还要用同样短暂的时间,击败莱纳多·凯奇,在此次斗法中,他也只能使用攻击力天下无双的诡术。 这,也正是他想要私下比试,并且对外不宣的缘由。 当然,斗法比试结束之后,道格拉斯家族和凯奇家族是否会在将来的某一天,告知奇门江湖人士此次斗法的一些细节,那都不重要了。因为,外国术士对于斗法的经过细节描述上,和奇门江湖术士的表述方式、语言、词汇等都有着极大的差异,他们讲述起来,有几个华夏术士能听明白?更何况事情过去那么久了,谁还能从这些口述的蛛丝马迹中,思忖推断出苏淳风使用的是哪种术法? 而如此自信地表示能够三十秒内击败埃尔曼·道格拉斯,也并非苏淳风盲目的自负。 前世的他,在奇门江湖上成就赫赫威名的最初,助诡术传承者摆脱了被奇门江湖敌视、人人得而诛之的历史局面,至少,表面上如此……那时候,他的修为已经迈入炼气中期,相当稳固,大抵上与此生的今日,差不多。在那段日子里,正是奇门江湖与全球术法界接轨,并融入国际术法界的时期,苏淳风和师父王启民也曾后知后觉地讨论过,如果不是正值奇门江湖与全球术法界接轨、融入的关键性初期,国内奇门江湖上,还真不一定就肯接受调解,从而认可诡术传承者。 也就是在那段相对和平的日子里,已然在奇门江湖上获得极高声望的苏淳风,被奇门江湖中人捧着、哄着,被罗同华教授引导着,代表着华夏的奇门江湖术士,开始登上了国际术法界的舞台,与国际上的诸多术士进行交流,也就是在那时候,他认识了莱纳多·凯奇——前世的苏淳风,心性刚烈,戾气十足,又年轻气盛,骤然获得巨大的荣誉后,更是虚荣心和自负的心性膨胀到了近乎于狂傲,目中无人,言谈举止也颇为强势,尤其是,在面对那些对于华夏奇门江湖多有排斥和鄙夷之态的国外术士时,苏淳风更是厌恶至极,所以在各种场合下,他都会摆出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傲慢姿态,对国外术士动辄出言讽刺、讥诮、挑衅——不服,来战! 莱纳多·凯奇,算是栽倒在苏淳风诡术之下的国外术士之一。 倒不是因为莱纳多·凯奇,而是他的哥哥,家族族长布莱尔·凯奇,在一次场合中当着苏淳风的面极尽鄙夷轻视华夏的奇门江湖术士,拉拢诸多国际术法界的名流们排斥、压制华夏奇门江湖术士在国际术法界的地位和话语权。 那一次,苏淳风当众点着布莱尔·凯奇的鼻子,道:“愚蠢的老家伙,别用你那张臭烘烘的嘴巴来彰显自己的能力,既然是法术师,那就用法术来告诉我你的能力……不过,我不屑于去和你这样的笨蛋较量,如果你很想证明一下自己的话,那么,就和你的兄弟,一起来和我比试比试。” 和凯奇家族修为最高的兄弟二人斗法之初,苏淳风从当时随同的人员口中得知过,有关凯奇家族兄弟二人的相关信息,从而知道凯奇家族是实力仅次于道格拉斯家族的美国法术世家。 不过,莱纳多·凯奇个人在法术上的实力,比之埃尔曼·道格拉斯要高,而布莱尔·凯奇的实力,比之弟弟和埃尔曼,更高 既然凯奇兄弟的法术修为实力,比埃尔曼·道格拉斯强…… 这对难兄难弟在诡术霸绝天下的攻击之下,联手也只是强撑了半个多小时,被不惜身受重创也要下狠手的苏淳风虐成了狗一样,埃尔曼·道格拉斯,又能算得了什么? 已然做好了斗法准备的苏淳风,忽而思及前世种种,竟然生出了些许酣畅淋漓的快感和兴奋——是的,前世的自己,年轻气盛、狂傲自负,以至于很多时候今生想来都会有些自责和尴尬,但前世的自己,何止是在奇门江湖上如日中天睥睨天下?当初代表着华夏的奇门江湖,登上国际术法界的舞台时,他根本不去听从那些城府极深足智多谋的老前辈们老掉牙的低调、谦和、以理服人的建议,而是无比嚣张地站在那些高傲的法术师、巫师、魔法师的面前,用一句“不服来战!”,去轻视鄙夷他们,然后又无比犀利而直接地凭借攻击力天下无双的诡术,狠狠地击败、羞辱那些果然不服来战的国外术士,以事实和实力告诉他们——世界术法,出华夏! 苏淳风,名扬国际术法界。 那时候,对于诸多不赞同他的言行方式的华夏奇门江湖术士,苏淳风也懒得去多做解释,他只是无礼而又自负傲慢地简单给予了一句话的回击:“奇门江湖融入国际术法界,时间这么长了,你们大道理也讲得那么多了,可是,他们听吗?摆出一副以理服人的谦和姿态,自以为这是君子之风,却被别人看作是,低三下四!” 反对者皆无语。 没办法,现实比人强。 如今两世轮回。 到现在,对自己前世在奇门江湖上的言行举止表现和性格,多有不满和自责并真的做到了改正的苏淳风,却仍不反对前世的自己,代表着奇门江湖术士,登上国际术法界的大舞台时,那些让诸多人难以理解和信服的行事风格——讲道理是对的,但前提是对手愿意和你讲道理。而面对不讲道理的对手,你只能挥起拳头将他打趴下,然后问他:“道理你不懂,拳头你认识不?” 这样,才可以坐下来谈。 就如同这次与道格拉斯家族的恩怨误解——罗同华前后亲自去了美国两次,与埃尔曼·道格拉斯谈判、解释,到头来又有什么用处?埃尔曼·道格拉斯逮到机会就来到了华夏的土地上,要不分青红皂白地报仇雪恨。可昨天晚上苏淳风孤身一人找到埃尔曼·道格拉斯,当着另外一名等同于炼气中期的大魔法师莱纳多·凯奇,苏淳风毫无畏惧忌惮,反而态度无比强势! 埃尔曼·道格拉斯,却偏偏服了软! 最后埃尔曼·道格拉斯提出所谓的斗法约战、说什么如果苏淳风三十秒无法击败他就怎样怎样的话,全都是些为自己遮羞找下台阶的话罢了。苏淳风甚至可以肯定,他就算是三十分钟击败埃尔曼·道格拉斯,他也不敢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 “苏,你准备好了么?”埃尔曼·道格拉斯居高临下地远远看着月光下的苏淳风。 苏淳风微微一笑,道:“计时开始。” 言罢,苏淳风左手掐决高举,右手自腹部下方掌心向上抬起,口中默念术咒,体内心法流转,本元滚滚沸腾着冲体而出。 顷刻间! 天地灵气奔腾汇集而来。 苏淳风掐决的左手猛然成爪虚握,大步登台阶向上冲去! 上古有龙,能生风雨雷电,力可翻江倒海,法师以徒手擒之——上古有神人,徒手虚空擒龙遣之,为己用! 诡术之,天龙伏魔手! 三十多米远的高处,埃尔曼·道格拉斯几乎同时施展法术,他念诵着咒语,双手在身体两侧,掌心向下抬起,仿若吸起了磅礴的大地能量以为己用,丝丝缕缕黑色气息蒸腾而起,环绕在他身体附近方圆十米之内,诡异而神秘。 此刻。 道森、库森兄弟二人,莱纳多·凯奇,都已经远远避开。 侧面的丘陵下方。 一丛繁茂的灌木阴影里,一位穿着白色休闲运动套装,戴着白色棒球帽,面色白皙的青年,脸上挂着温和的微笑,嘴里叼着一根草茎,姿态表情慵懒至极,看也不看数十米开外的丘陵上,术法的能量波动瞬间高涨到了极致。 …… ps:抱歉,今晚熬夜码字,码多少更多少~~~ 666章 十四秒! 若知书符窍,惹得鬼神跳;不知书符窍,徒惹鬼神笑。 炼气境高手意念强横,与天地灵气、五行平衡规律的感知极为微妙,体内自生本元,瞬息间以意念力做导引,便有本元循意念绘书符之妙,成无形符箓,布无形术阵,从而导引天地灵气,施展出各种诡奇莫测的术法力量…… 而固气境中,唯有大圆满期时,能够勉强无需实质符箓,便可以施展出一些不那么精绝的术法力量。 术法之秘,之迷,千变万化,无穷尽也。 在晋西省,与返璞境已然成……小说 就罕有地仙之实的老乞丐胡四对决实战后,一举迈入炼气中期境的苏淳风,重生以来第一次,以前世在奇门江湖上那个自己的心境,与人术法对决,他抛开了偏重于防御和以柔克刚,承受自然反噬要小得多的中天秘术,而是以诡术全力以赴此刻的他,就是一位地地道道的诡术传承者! 天地灵气汹涌而至,狂暴肆虐,在术法的导引下瞬息间汇聚如天龙下凡,仿若被苏淳风左手牵扯住了龙头,从虚空之中擒获,生生拉扯着突进,向丘陵上方的施术者,显露出了它狰狞恐怖的骇人姿态。 淡淡的黄色光芒显露,颜色逐步加深至金黄色,汇聚翻滚成圆柱形,扭曲挣动,天地灵气仍旧不间断地快速汇聚而至,在苏淳风踏出数步之后,已然汇聚成了一条金黄色、直径足有四五米的腾空巨龙。 天龙临世,岂是世间仙魔所能抗拒? 坡上。 埃尔曼·道格拉斯双目轻阖,已然高举的双手骤然合拢,丝丝缕缕的黑色地气瞬息间汇聚成笔直的数道锋刃状利剑,剑尖直指坡下向上大步冲击的苏淳风,以及那凌空翻滚的巨龙。埃尔曼·道格拉斯口中暴喝出一声术咒,合拢在一起的双手猛劈而下,数道地气利剑破空袭去…… 苏淳风步伐未停,高举而起擒有天龙头颅的左手向后摆动,旋即向前一甩,犹若奋力抛掷出了整条长约十数丈的金黄色巨龙。 摆脱束缚的天龙昂首咆哮,隆隆作响,贴着蜿蜒狭窄的石阶小径,直冲向上! 嗡…… 天龙吞利剑! 数十道蒸腾地气汇集而成杀伤力极强的锋刃,便在疾如闪电般的激射中,贯入了恐怖天龙的巨口之中,旋即就如同石沉大海一般,只是那金黄色巨龙的体表,泛起了几道若隐若现的黑丝,恰如其分的点缀,让这条凭空而现的天龙更显非凡。 苏淳风脚步未停。 声势浩大气象雄浑的金黄色天龙,更是没有丝毫的凝滞,瞬息间将站立在坡顶的埃尔曼·道格拉斯吞噬,席卷,天龙庞大的身躯在坡顶卷裹,旋即升腾而起,龙尾向天剧烈摇摆,便好似从天而降的一条巨龙企图撕裂这座丘陵似的。 于是整个丘陵,放佛都在这骇人的攻击下颤抖起来。 此时此刻。 晴朗夜空中,凭空而现出层层乌云,如煮沸的开水般涌动翻滚着,形成了一个恐怖的、直径足有数公里的庞大漩涡状云层,旋窝的中心点,正是那腾空而起的巨龙之尾,漩涡的旋转速度不快,周边流云转动汇聚,夹杂着丝丝缕缕的闪电如游蛇般在云中钻进钻出,隆隆闷雷声震撼大地。 说来话长,事实上这一切,都发生在极为短暂以秒来计的时间内。 以仰攻态势冲击的苏淳风,跨步登上坡顶,站在了已然将埃尔曼·道格拉斯吞噬,却仍旧在不住狰狞摆动的金黄色巨龙的庞大身体边缘,他左手负在身后,右手掐决屈指轻弹,继而以掌心按在了金黄色巨龙散发着恐怖骇人气机,令人生畏的体表,掌心触到巨龙,那庞大的身躯便急速向上,瞬息间消失在了尾端在高空中连接的巨大漩涡中心,但见漩涡周边流云向中间急速汇拢,眨眼睛漩涡消失,云层散去,月华如银霜泄地,一切,都恢复了安宁,仿若之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然而不为常人所能察觉到的是,周边天地五行急剧紊乱的状态,却并未有丝毫减缓,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 苏淳风面前五米开外。 埃尔曼·道格拉斯七窍出血,萎顿在地,虽然还勉强保持着盘膝而坐的防御姿态,但神情萎靡不振,极为凄惨的模样。他搁在腹前的双手中,还握着一根类似于法杖模样的法器,通体暗金色,上有体态狰狞,展翅腾飞的龙状雕刻物。 负手而立的苏淳风扭头看向远处的莱纳多·凯奇,表情平静,淡然说道:“莱纳多·凯奇先生,该你了!” 声音不大。 但无比清晰,如雷贯耳般传到了莱纳多·凯奇、道森·道格拉斯、库森·道格拉斯三人的脑海意识中。 令人心神俱颤。 库森看着手腕上的机械表,难以置信地呢喃着:“十四秒……” 十四秒! 道森脸颊的肌肉颤抖着,身躯有些僵硬,双目中,竟是一片空荡荡的无神之态。 莱纳多·凯奇面露震惊,他知道,苏淳风仅用了十四秒就彻底击败了埃尔曼·道格拉斯,意味着什么十四秒的时间,也就是说,埃尔曼·道格拉斯在施术开始攻击之后,哪怕是他很快意识到了对手攻击力量的强大,远非自己所能抵抗,但已然没有时间,使用法器增持法术的攻击和防御了。 苏淳风的法术攻击,速度太快,力量太强。 以至于,就算是旁观的三人企图不去遵守规则,卑劣地向正处在斗法中的苏淳风悍然发起攻击……都来不及! 那条狰狞恐怖的金黄色天龙,实在是太骇人了。 莱纳多·凯奇和道森、库森兄弟二人,在目睹那条巨龙骤然出现,由坡下向上直掠过去的瞬间,远远观看着都会心生寒意,没有丝毫敢于去抵抗的念头生出那,是华夏图腾中的神龙,没有西方国家传说中的龙那样体生双翼,但更加威猛凶悍,势不可挡,在它面前出现的任何目标,都会被彻底撕成碎片! “我认输。”莱纳多·凯奇耸耸肩,双手摊开。 他不觉得在这种情况下不战而败,认输是一件多么丢脸的事情,因为他很清楚,即便是现在苏淳风很可能实力已经有所下降,即便是,莱纳多·凯奇自认为比埃尔曼·道格拉斯的实力还要强那么一点,但在如此恐怖的术法能量形成的巨龙势不可挡的攻击下,他根本扛不住,最多坚持二十秒。 提前使用法器增持战力和防御力? 开玩笑! 苏淳风难道就没有法器了么?而且,他击败埃尔曼·道格拉斯,只用了一招,确切地说,应该是用了两招吧?莱纳多·凯奇能够察觉到,此时的埃尔曼·道格拉斯正被一股细小但杀伤力、威势都极为强横的术法能量波动死死地摁住,只要他敢有丝毫反抗的动作,立刻就会被那股力量击杀。 那么,苏淳风有没有其它还没显露出来的大杀招? 除了这方面的担忧之外,莱纳多·凯奇还很清楚一件事,那就是在如此猛烈的术法招式攻击中,纵然是施术者本人苏淳风,也无法做到对于所施出的术法绝对控制,从而无可避免的是,被攻击一方势必会受伤,而不是一般的友谊性比试中的点到即止。那么,没有丝毫胜算的莱纳多·凯奇,又何必去做这种百害而无一利的蠢事呢?倒不如干脆认输,反而显得光明磊落。 丘陵一侧的坡下,那丛茂盛的灌木中。 屠惜掳从嘴里叼着的细细草茎拽了出来,有些惊讶地透过繁茂灌木的枝桠缝隙看向坡顶,心想苏淳风这小子,也太强了吧? 这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也许将来…… 某一天,需要拿苏淳风来开刀吧? 刚想到这里,屠惜掳就有些忿忿地撇了撇嘴,摇头叹气地便要起身离开因为他知道,如果自己在将来的某一天,真的琢磨着对苏淳风实施刺杀的话,妹妹肯定会非常生气,唉!这傻丫头…… 刚刚起身腰还没挺直,屠惜掳突然静止不动。 他保持着这个奇怪的,肯定很不舒服的姿势,后背冷汗直冒。就在刚刚起身的一瞬间,他感受到了一股冷冽的强大意念力从自己所处的位置上扫过。 是谁? 屠惜掳从未有过如此惊惧的感觉,哪怕是当初刺杀东北郎家家主郞延时,随时都有可能被炼气中期的郞延以及另外三名炼气初境的高手合围击杀,他都没有如此恐惧过。而且,这种恐惧感的由来,只是因为那股意念力扫过了他所藏身的位置,仅此而已,就让他不由得后背生寒。 万幸的是,他一直都以杀生门独有隐藏气息的绝顶秘术,隐藏在这里,即便是刚才打算离开了,也没有解除秘术。否则的话,他相信那股强大的意念力扫过的那一瞬,绝对会轻易地发现他躲藏在这里。 屠惜掳小心翼翼地趴到了灌木丛中,眯缝着眼循着那股意念力传来的方向看去。 终于,他看到了不远处另一座起伏凸起的丘陵上,一个身材高大魁梧的人影,站在那里纹丝不动。 气象巍峨! 屠惜掳凝眉轻轻哼了一声:“难怪!纵仙歌这老匹夫,也来了!” …… ps:从昨天开始,就一直关注着天津爆炸事件,事实上前天晚上我刚刚睡着,就是那一瞬,震得门窗都颤抖了,我当时还好奇怎么回事,起来观察了一下以为外面起大风了,我这里据爆炸地点直线距离不足百公里。 唉。 愿望逝者安息,生者坚强为失联者祈祷平安…… 667章 大棒加忽悠 一辆黑色的轿车从高速出口驶下。 车内。 微阖双目的罗同华教授忽而睁开眼睛,露出一抹失落和哭笑不得的无奈神情,淡淡地说道:“算了,回去吧。” “嗯?”刘学树怔了怔,道:“为什么?” “已经结束了。”罗同华道。 刘学树愈发困惑:“什么结束了?” “他们之间的斗法。”罗同华扭头看着坐在自己侧旁的刘学树,语重心长地说道:“学树,我在武局长面前保证,你能够在这个重要的岗位上很快成长起来,但这件事……又是你的一次严重失职,因为,你应该预判到了苏淳风可能会和埃尔曼·道格拉斯等人之间,以斗法来解决他们之间的矛盾分歧,所以,你应该制止,或者至少应该在场,哪怕是安排几个人过去也好。但是,你没那么做,你装糊涂了。” 刘学树面露尴尬,想要狡辩,但意识到在罗教授的面前,自己如果不承认,反而更会让罗教授失望。 罗教授看着他,目光渐渐变得严肃。 “对不起,其实,我的想法是……”刘学树不得不道歉,并做出解释:“这毕竟是在我国,道格拉斯家族的人如果真敢对苏淳风做什么的话,那么我们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出手,将他们拿下,这样的话,对于奇门江湖也算是一个交代,而且,还能够挽回以往官方在奇门江湖上丢失的声誉……” “还有。”罗同华明显已经生气了,怒道:“可以借道格拉斯家族众人之手,帮你出一口恶气,重伤苏淳风甚至杀死他,是吗?” 刘学树愕然:“不,我绝没有想要苏淳风死……埃尔曼·道格拉斯也不敢这么做!” “不敢?”罗同华冷冷地盯视着刘学树,道:“埃尔曼·道格拉斯、莱纳多·凯奇,都是炼气中期的高手!你凭什么就敢于断定,他们不会一时冲动趁机联手击杀苏淳风?而且,炼气中期的高手斗法,有太多不可控的因素在里面,万一他们之间斗出了火气,天地异象会发展到何等恶劣的程度,会牵涉到多大范威的面积,你考虑过吗?刘学树啊刘学树,我对你抱有很大期望的,可你……” “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全了。”刘学树低下头,却是咬着牙说道:“我当时犹豫过,但苏淳风没说他们要斗法,还坚持不让跟随监视,他说他私下能和埃尔曼·道格拉斯等人谈妥,如果我们继续监视的话,反而会引起美国人的不满。” 罗同华皱眉叹了口气,摆摆手道:“罢了,这件事我会替你扛下的,以后……做什么事要多加考虑,你现在不是以前独身一人,无论什么事情都可以由着自己的性子去做。但坐到了这个位置上,就要担负起更多的责任,因为你自己的失误导致了严重的后果,牵连的将不是你一个人。” “我,我会尽力改正,罗教授。”刘学树抬起头来,满脸感激和愧疚。 轿车从前方立交桥下绕过,至高速公路入口处,驶上了高速公路。 司机是一位神色冷峻的青年,三十岁左右的年龄,对于后排座罗同华教授与刘学树主任之间的谈话,丝毫不觉得有多么惊奇。 车内,安静下来。 大约有一分钟后,刘学树才忽而后知后觉地说道:“罗教授,您刚才说他们之间发生了斗法,虽然已经结束,可无论结果如何,我们都应该过去看一看的,万一苏淳风受了伤的话……” “他不会有事的。”罗同华淡淡地说道。 “哦。”刘学树撇撇嘴,心想既然您如此肯定苏淳风不会有事,刚才又何必发那么大火气——虽然罗同华的修为极高,深不可测,但刘学树可不认为,罗同华能够通过天地灵气的紊乱变化,就断定斗法双方谁胜谁负谁有没有受伤。 罗同华轻轻地哼了一声,道:“别觉得我刚才是找借口向你发火,之所以肯定苏淳风不会出事,那是因为纵仙歌在旁侧观战!” “纵仙歌?”刘学树怔了下,道:“他,他怎么去了?” “不清楚。” “那您怎么知道,纵仙歌在观战?” 罗同华微微一笑,阖上双目做养神状,淡淡地说道:“纵仙歌也知道,我来了,这不,我又走了。” 刘学树悚然心惊,呆呆地注视着罗同华。 相距甚远,感知到对方的存在?! 纵仙歌是奇门江湖公认的天下第一人,唯一的醒神境超强高手,而且迈入醒神境二十余载,便一览众山小地俯瞰了整个江湖二十余载,他有这样远远感知到术士高手前来的实力,并不奇怪。可罗教授竟然,感知到了纵仙歌的存在,这是不是说明……时至今日,刘学树只知道罗同华教授的修为深不可测,但到底在哪一层境界,他并不知道,也没去问过,私下里倒是猜测过,应该是炼气后期或者是炼气大圆满了。 难道…… 更高? “别猜了,还没到那层境界。”罗同华神色间隐然有了些许感慨之色,似自言自语般轻声道:“就差那一层悟了,或许一霎那,或许数十载。” 刘学树内心震惊,钦佩的同时,又有些同病相怜的苦涩和无奈。 奇门江湖术士,无不是孜孜不倦地追求着修行境界的提升,为此甚至会不惜一切代价。然而越是往高处走,越是难以越过那一道道犹如天谴鸿沟般的关口。已然是炼气初境,且本元雄浑修为稳固的刘学树,自然知晓炼气境的术士,每提升一层境界,需要的不仅仅是勤奋不懈的修行,更重要的,反而是一种心境上的悟。 一朝顿悟,便是刹那芳华。 可这芳华前的悟,说不清又道不明,只能自己去悟。 因为每个人的悟,又有所不同。 此时的他并不知道,罗同华教授之所以心急火燎地要赶赴到斗法现场,除却担心苏淳风的安全之外,更多的,则是想亲眼、近距离地观察炼气中期的苏淳风,会使出何等足以震惊天下的绝学,去击败同为炼气中期,而且比苏淳风更早迈入炼气中期,修为更加雄浑的埃尔曼·道格拉斯。 虽然很早之前,他就已经如奇门江湖上的所有术士那般,相信了苏淳风修行的是中天秘术,苏淳风是山门中人下山。可是,那些传说中苏淳风与人斗法时的术法精绝和无匹的攻击力,经常会让罗同华有着霎那间的思忖。 苏淳风,用的会不会是,诡术? 但这次斗法,既然有锁江龙纵仙歌在场,想必……可以更加肯定,苏淳风不是诡术传承者了吧? …… 埃尔曼·道格拉斯盘膝而坐,摆手阻止了道森、库森兄弟二人上前搀扶他的举动,虽然在苏淳风那排山倒海摧枯拉朽的攻势之下,他的防御瞬间崩溃,从而受到了严重的内伤,但苏淳风很及时地收手,所以不会致命。只不过,他现在委实不方便起身,身体极为虚弱,脸颊苍白。 “苏,你真的很强大。”埃尔曼·道格拉斯苦笑着摇了摇头,整个人的精气神,看起来都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几岁的样子,道:“所以我相信,科尔的死,与你无关,以你的实力,也完全没必要去杀死科尔。” 苏淳风微笑道:“法术相斗,难以做到绝对的控制,所以伤到了埃尔曼先生,我感到很抱歉。” “没什么。”埃尔曼·道格拉斯摇摇头。 “苏,你刚才的歉意,会让我和埃尔曼感觉不适,就好像在你的心里,我们似乎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莱纳多·凯奇微笑着抬手拍了拍苏淳风的肩膀,道:“法术比试,我们其实都很清楚,受伤是必然的,不是吗?” 苏淳风点了点头。 “回去后,道格拉斯家族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埃尔曼·道格拉斯轻叹口气,说道:“那个名叫曲飞燕的女孩子,似乎和你有着很大的仇恨。当然了,这次我从华夏回去后,道格拉斯家族与她之间,也有了仇恨。” “道格拉斯家族,不会这么小气只针对一个女孩子吧?”苏淳风笑道:“据我所知,她的修为,也不足以让道格拉斯家族那么重视。” 埃尔曼·道格拉斯怔了下,苦笑道:“好吧,还有她的家族。” “唔,是这样吗?”苏淳风似乎相信了埃尔曼·道格拉斯的话,淡淡地说道:“其实今天晚上,在你我之间开始法术比试之前,有些事情我并没有告诉你,是因为对你还不够信任……”说到这里,苏淳风抬手指向不远处另一座丘陵的高处,道:“如果不是我提前安排了人,去解决枪手的隐患,埃尔曼·道格拉斯先生觉得,今晚我,还有你们,能活着离开这里么?” 几个人全都露出震惊之色,顺着苏淳风所指的方向看去,隐隐地看到远处昏暗的月光下,静静地站立着一位身材高大魁梧的男子,初始谁都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但现在远远地看到他,便立刻感受到了那种巍峨如山岳般的气象,恐怖的威压就这般凭空骤然出现,压在了每个人的心头。 重于千钧! “我想,我们应该庆幸……”埃尔曼·道格拉斯看向莱纳多·凯奇和道森、库森兄弟二人,苦笑着说道:“如果我们刚才,突发奇想决定联手将苏淳风先生杀死在这里的话,我们会成为一个天大的笑话,而且死得很惨。” 三人皆沉默。 尤其是道森、库森兄弟二人更是面露羞愧地低下了头——他们,其实是最初坚持要趁机杀死苏淳风的。 因为,苏淳风太嚣张了! 他们认为道格拉斯家族受到了羞辱! 苏淳风没有去理会他们的神情变化,接着说道:“其实从你们进入华夏的那一天,似乎就已经注定了,你们必然要死在华夏的大地上。因为,你们一旦开始实施针对我的报复行动,失败,则会被我杀死,成功,则会被其他人杀死。原因很简单,有些人,不希望你们将来会传出去什么,或者,你们会拿这件事情做把柄去要挟他们,而现实中,只有死人的嘴巴,才是最安全的。更何况,只要你们死在了华夏,那么道格拉斯家族自然会继续仇恨我,唔,还应该加上凯奇家族。” 埃尔曼·道格拉斯震惊,继而愤怒,向莱纳多·凯奇递过去歉意的神色之后,又有些疑惑,不怎么信任地看着苏淳风。 “不信是么?”苏淳风笑了笑,道:“昨天我就说过了,之前能够确保你们安全离开华夏的那些人,自身已经不安全了,所以现在他们,正处于疯狂的,最后的挣扎中。华夏奇门江湖上,已经有术士,被狙击步枪,杀死了!” 四人皆沉默。 无需苏淳风再说下去,他们已然能够明白,苏淳风的意思。 过了一会儿,埃尔曼·道格拉斯淡淡地看向远处,只见那道魁梧高大气势巍峨慑人的身影,从丘陵上缓步而下,但实则一步十丈,眨眼睛便消失在了几人的视线中。埃尔曼·道格拉斯这才问道:“是华夏法术界那位最强者,纵仙歌先生吗?” “是的。”苏淳风点点头。 “持枪的杀手,都已经被他解决了?” “嗯” 埃尔曼·道格拉斯抬手示意两位子侄把他搀扶起来,苦笑中透着毫不掩饰的愤怒,很诚恳地向苏淳风鞠了一躬,说道:“我想,我明白了,苏,也许你现在想要知道的,是一个叫做世音宗的法术帮派,他们与道格拉斯家族,一直都有联系,而且,他们在对我承诺可以安全离开华夏的时候,提到了一个势力强大的家族,卢家。” “很好,罗教授想必现在很乐意与您洽谈。”苏淳风微微一笑,伸手与埃尔曼·道格拉斯握了握,道:“你们会很安全的,放心。” “谢谢。” 走下这座不大的丘陵,几个人又等待了一会儿,坐上前来接他们的车,驶上了回中海市的公路之后,苏淳风心里,才松了口气。 还好,埃尔曼·道格拉斯几人,没有提出去看看枪手的尸体。 因为,这里压根儿就没什么枪手的存在。 倒是有一位杀生门的传人,躲在丘陵一侧的下方灌木丛中,随时可以如猎豹捕食般迅疾出现,悍然刺杀埃尔曼·道格拉斯等人。 至于纵仙歌…… 今天上午,苏淳风接到了纵萌的电话,纵萌说:“听说你到了中海市,我父亲知道消息后,随即就去中海了。” 纵仙歌不请自来,苏淳风当然不会去主动联系纵仙歌,他假作不知,但心里倒是更有安全把握了——单纯论及斗法的话,埃尔曼·道格拉斯加上他那两个侄子,再加上莱纳多·凯奇,苏淳风都不会惧怕,但向来谨慎小翼惯了的苏淳风,必然要提防这四个美国佬突然发疯趁机杀他,那样的话实在是有着极高的危险性。 正因为此,屠惜掳才会出现在附近,以备不测。 而天下无敌的纵仙歌的出现,更是将苏淳风的安全系数提升到了百分百。 至于纵仙歌来干什么,苏淳风心里比谁都清楚——这位傲然立于高山之巅,俯瞰奇门江湖二十余载的天下第一人,恐怕仍旧心有疑惑,不能完全确定苏淳风就是诡术传承者,所以,他要借此机会,亲眼看到苏淳风与埃尔曼·道格拉斯的强强对决!由此断定苏淳风所使用的术法,是否为诡术。 既然不请自来,如果不利用一下纵仙歌的威名,编造谎言把埃尔曼·道格拉斯忽悠得出卖合作伙伴…… 那简直就是可耻的浪费。 苏淳风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668章 忍者前来挑战! 接到罗同华教授打来的电话,得知埃尔曼·道格拉斯竟然很主动地提出,愿意将道格拉斯家族与华夏各方势力密谋合作的情况坦率告知,并愿意作证的消息时,武鉴高兴得差点儿没忍住要亲自给苏淳风打电话表扬这小子一通。 这,也太顺利了吧? 武鉴当即在电话中指示罗同华、刘学树,调动精锐安全力量,保护埃尔曼·道格拉斯等人立刻北上赴京。埃尔曼·道格拉斯提供的大概信息,已经由罗同华做了口头汇报:道格拉斯家族近两年内,通过曲飞燕,与晋西省曲家、乔家在美国开展商业上的合作,并且道格拉斯家族和华夏西北世音宗联系,私下达成了一系列旨在未来发展的合作计划,更重要的是,此番道格拉斯家族族长埃尔曼·道格拉斯率人入华,企图报复苏淳风一事中,得到了京城卢家通过曲家、世音宗传达给他们的安全保证。 有了埃尔曼·道格拉斯出面做人证,武鉴就有绝对的把握,从世音宗、曲家、乔家得到更多的证据,从而将卢家彻底打倒。 当然,真要说什么证据确凿嘛…… 很难办到。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而且,也不难——在事实清楚的情况下,牵涉到奇门江湖事宜,而且又有着高层权势之间激烈的政治-斗争,就算是即将倾覆的卢家,也很清楚在大势之下还去较真什么确凿证据,根本没有丝毫用处,那是幼稚的,单纯的,贻笑大方的表现。因为证据这种东西,想要有的话,随时都可以制造出一大堆,真的自然是真的,假的,也可以是真的。 总而言之,敢于踩踏那条红线…… 必须死! 第二天中午,苏淳风没有推拒中海大学生术士协会诸人的盛情相邀,与郭子弟、马静波等人在一家酒店内吃了顿饭,期间还很平易近人地和几位慕名而来,国际友好交流团的外国大学生术士们做了简单的交流。下午三点半,苏淳风搭航班返回了京城——接下来除却泰国那位阿瑟猜大师的徒弟乍仰·达艾隆,其它有关卢家、徐家、肖家、乔家、曲家,以及埃尔曼·道格拉斯一方的事情,就不需要他苏淳风去理会,他也懒得理会,当然,想插手也不好插手了。 傍晚回到京城,苏淳风直接在校外开了一间房,然后打电话给袁郎。 虽然此次和埃尔曼·道格拉斯之间的斗法,遭受到的自然反噬并不算太严重,属于苏淳风完全可以承受的范围内,不过,袁家的医术精妙非凡,有袁郎帮助针灸治疗的话,这类较轻的内伤可以在短时间内很快痊愈,而凭借着自身的本元和修行去疗伤的话,需要的时间就很长了。 苏淳风可不想,现在这个节骨眼上,万一有什么紧急事端发生,自己的状态却不够完美。 当前情况下,各方敌对势力可以说都陷入了极度的被动中,覆灭已是必然,在官方出手的强大压力下,他们应该翻不起什么浪头。可正所谓小心驶得万年船,这几年来,在已然繁荣的奇门江湖上,世音宗表现得虽然低调,但两世为人的苏淳风很清楚,看似如山门般不出世的世音宗,真正实力绝非他们所表现的那么低调,宗门内,除却一位炼气中期、两名炼气初期境的高手之外,还有一位炼气后期的顶尖高手萧柔华,那老娘们儿……可是个疯婆子!苏淳风前世在奇门江湖上,曾经出手教训过那位老太太,为此还被奇门江湖中人私下里付费诟病,说他仗着年轻耐力强欺负老年人。那时候,心高气傲的苏淳风懒得去和任何人解释什么,当时已是炼气后期的苏淳风自己心里明白,除却他这位诡术传承者之外,萧柔华绝对是奇门江湖上炼气后期境高手中首屈一指的强者。 所以,万一卢家和世音宗关系极为紧密,被逼急了非要鱼死网破的话,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毕竟,卢家和徐家,可都是一线权贵豪门。 而世音宗,又有真正的术法高手坐镇。 谁也不敢保证,他们就不会做出狗急跳墙的疯狂举动——徐家悍然动用狙击手,枪杀奇门江湖术士以达到灭口的目的,就是一个血淋淋的例子。 房间里。 虽然开着空调,但袁郎仍旧忙活得满头大汗,玄学医术毕竟不同于普通医疗手段,需要施展术法以本元、意念协同,体内心法流转不停。终于扎针完毕,袁郎坐到沙发上喝了口水,喘着气道:“淳风,你这是又和谁斗法了?” “埃尔曼·道格拉斯。”苏淳风只穿着短裤躺在床上,浑身扎着一根根的银针,脸色如常,面带微笑。 “我-操,打赢了?”袁郎大吃一惊。 “嗯。” “干得漂亮……”袁郎竖起大拇指,道:“同为炼气中期,他肯定比你更早迈入炼气中期,却被你在斗法中击败,而你的内伤,明显是自然反噬导致,没有受到术法攻击出现的伤势,嘿,真给咱奇门江湖长脸啊。对了,埃尔曼·道格拉斯伤得重么?” 苏淳风笑道:“这次诊疗费我不用给你了,因为给你们家拉了一单大生意,等着吧,最迟明天,应该就会有人请袁家的先生抵京,为埃尔曼·道格拉斯疗伤。” “很重?”袁郎声音不由得压低了。 “还行吧,如果没有专业的玄学医术治疗,埃尔曼·道格拉斯半年之内都别想再与人斗法了。” 袁郎眼珠一转,笑道:“那起码得收费四五十万咯。” “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苏淳风鄙夷地瞪了他一眼,道:“别怪我没提醒你,道格拉斯家族有的是钱,况且埃尔曼·道格拉斯,还是家族的族长……那,赶紧给你们家里打个电话吧,万一是罗教授或者武局长打去电话,你家那位老爷子兴许会琢磨着要给官方机构的人物们面子,没准儿就答应义诊了呢。” “嗨,还真是!”袁郎心急火燎地赶紧掏出手机往家里打去电话。 苏淳风笑着撇过头去。 这奇门江湖上,修行玄学医术的术士不少,世家也有那么几个,但论及医术术法之精绝高超,蜀川天府市袁家,无人能及。 袁郎刚刚打完电话,苏淳风的手机响了起来,但他的手机在裤兜里,而裤子之前脱下来后,就扔到挨着电视柜旁侧的储物柜上面了,所以浑身是针不便动作的他,只得苦笑着求援道:“袁郎,帮我拿下手机……” “今天的费用不收还真不行,瞧我这服务到位的……”袁郎玩笑着走过去帮苏淳风拿过来手机,还得摁下接听键后帮忙拿着抵在苏淳风脸颊一侧。 “喂,我苏淳风。” 白行庸的声音从手机中传了出来:“淳风,听说你回来了,在哪儿呢?” “我在外面,有什么事吗?” “国际术法大学生友好交流团,再过两天不就要离开了么?”白行庸有些无奈地说道:“上次被你教训的日本、韩国的八名大学生术士,伤势刚好了些,就好了伤疤忘了疼,跃跃欲试地要挑战华夏大学生术士的最强者,你,苏淳风。” “挑战我?”苏淳风有些不可思议地说道:“这些家伙们疯了?袁郎又不是大罗金仙下凡,医术再神奇,他们现在也不能动用术法吧?唔,就算轻伤的那几个家伙,现在也不可能恢复到最佳状态,而且……不是我自负,但他们,还不至于愚蠢到认为他们能和我一较高下吧?” “他们请了人。”白行庸说道:“是刚刚从韩国和日本赶来的,韩国来的那位叫做李英秀,二十七八岁年纪,偏生被他们说成是正在就读博士学位,而且还掩耳盗铃地解释说李英秀以往注重修行,所以进入大学学习文化知识较晚。日本那位倒是有点儿意思,名叫川本冈崎,据说是日本术法界青年术士同进社的副主席,虽然早已大学毕业,但还兼着日本大学生术士协会的名誉会长,他在国内听说了佐藤安四郎等人被你以术法镇压的消息后,便在最短时间里通过各种渠道,来到了我国,要挑战你。” 苏淳风想了想,看着一脸幸灾乐祸之色的袁郎,哭笑不得地撇撇嘴,答应道:“行,约个时间吧。” “明天晚上,方便吗?” “没问题,地点。” “还去怀柔雁栖湖,有熊家照应着,方便些。” “好,你给罗教授打电话汇报请示下,顺便让罗教授帮忙,摸一下李英秀和川本冈崎的底子,还有……既然国际友人大老远赶来了,拒绝斗法不合适,想必罗教授应该会同意,咱哥俩得先说好,明天晚上看情况,方便的话你负责解决一个,我解决一个,总不能让我自己包了圆,我这还有伤在身呢。” 白行庸笑道:“淳风,你这是要照顾我老白的面子啊,我听得出来,弱的归我,强得归你,是这意思不?得,你也别谦虚解释了,依着我的性子,他们实力不算太强的话,我自己挑他们俩,反正有你和郭子弟前车之鉴,我再犯点儿什么年轻气盛的错误,罗教授也不至于太怪罪我。可惜咯,今天我和他们见过面了,感觉李英秀我还能应对,川本冈崎的修为境界虽然是炼气初期,但那天晚上佐藤安四郎敢于挑衅李英锦并率先发起攻击之后,我就觉得奇怪,所以专门了解过,佐藤安四郎所修行的是忍者一派的术法,擅长隐身、刺杀等诡异莫测的攻击,甚至还会用毒、使用幻术。所以,我虽然也是炼气初期境的术士,自身又有天生本体法器,但还是不想和川本冈崎对决,倒不是怕,而是觉得本体法器没必要使用,可如果不使用本体法器,万一输了的话,丢得不是我自己的面子。” “那行,川本冈崎交给我,你对付李英秀,没问题吧?” “如果我再说有问题呢?” “那我可就不给你留面子了……”苏淳风打趣道:“你好歹是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的会长,一而再再而三的袖手旁观,合适吗?” “嘿,某个惯于尸位素餐的家伙,竟然跟我说这些?” “去去去,不说了啊,回见。” “嗯。” 待那边挂了电话,袁郎把手机放到床头柜上,皱眉说道:“淳风,小日本的忍术我听说过,非常阴险歹毒,防不胜防,你有把握么?” “事到临头,没把握也得上不是?况且,那天晚上你们也看到了,佐藤安四郎施展了隐身术去攻击李英锦,可到底还是被我用术法镇压在了当场。”苏淳风一副轻松的神色,微笑道:“当时我认真查探了一下佐藤安四郎的气机,所谓隐身术,不过是借助于五行磁场将自身的外在形态迅速转化成极为贴近于所处环境的颜色,甚至可以扭曲折射光线,从而达成隐身的效果,就像是,一只高级变色龙。而气机,是无法隐去的,反而会因为施术的缘由,使得气机更浓,只不过他们在施展隐身术的时候,会处在不停的高速运动中,并且施展出一种诡异的分散气机的术法,这种分散气机,是类似于神话中的分身术,出现好几个相同的气机在各个方位,所以让对手很难捕捉到真正的位置。” “那很难对付啊。”袁郎叹了口气,有些忧虑地说道:“我在给佐藤安四郎施术诊疗的时候,听他们说过,日本的忍者,以弱胜强在国际术法界都是赫赫有名,最为经典的一次,是一位固气初期境的忍者,击败了一位炼气初境的高手。” “这种几率太低了。”苏淳风笑着摆摆手,道:“没事,你不用担心,对我难道还没有信心吗?” 袁郎想了想,站起来笑道:“那倒是,好了,现在该运针了,你忍着点儿。” “嗯。” 苏淳风微微阖目。 对于日本的忍者,忍术,苏淳风说得轻松,心里也有绝对的把握去教训这些诡异凶狠的忍者,但事实上,他的记忆深处,对于忍者却是有着极高的戒备和一丝受到过创伤的忌惮痕迹——前世,他在迈入醒神境之前,也就是炼气大圆满的时候,曾经遭遇过三名修行忍术的术士刺杀,两个日本人,一个英国人。 那一次,从未有接触过忍者,对忍术丝毫不了解的苏淳风,差点儿就死在了三名忍者诡异莫测的刺杀下。 而且,那三名忍者中的两名,是炼气初期境,另外一名,只是固气后期境。 苏淳风身受重创! 如若他修行的不是诡术,恐怕还真有可能会死在那三名忍者的偷袭下——诡术霸绝天下的攻击力,让他在面临诡异莫测的凶悍攻击时,戾气大作,既然不了解也来不及去用占据绝对优势的意念力判断出忍者真身的气机所在,他很干脆地向三名忍者总计释放出的三十道气机,发起攻击! 一举摧毁! 一力降十会! …… ps:感谢小七和围剿,不是你们给出主意,今晚上还真更新不了呢~~~我这个电白啊啊啊啊…… 669章 观赛者众多 运针、走针……袁郎满头大汗。 终于收针完毕。 袁郎气喘吁吁地坐到沙发上,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珠,一边收拾擦拭着银针,一边说道:“这可不是在你面想邀功,对韩国和日本那几个术士,我就没这么用心过……嗯,事实上我压根儿就没在他们身上用过家传的走针绝学,走针和意念、术法、本元相辅相成,我这是第一次啊,累死我了。” “哟,感情你小子真拿我临床试验了?”苏淳风微笑着打趣道,起身活动着四肢,细细查探着体内的状况。别说,还真是一番针疗之后,内伤几乎痊愈,只需要晚上休息时用自身本元调理巩固一下就好。 “必须的。”袁郎撇嘴道:“好不容易逮着你这样一位几乎不用担心犯错致命的高手,我还不得把自己会的轮番试验个遍啊?” 苏淳风眼睛瞪得滚圆:“你狠!” “为医者有德有善,唯不能心软。”袁郎咧嘴一笑:“否则,还怎么动刀子用药?是药三分毒啊。” “去去去,我要休息了。” “过河就拆桥是吧?” “不,是卸磨杀驴!” “我靠!风哥你赢了!”袁郎故作气急败坏的模样。 …… 正如苏淳风判断的那般,对于日本的川本冈崎和韩国的李英秀匆匆赶来华夏发起挑战,明显是要试图挽回些颜面的行为,罗同华教授在和武鉴局长简单商议之后,很快就批复下来——同意。但武局长和罗教授还有指示,由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会长白行庸,副会长裴佳、单蓁蓁负责,联络中海大学生术士协会方面,将此消息告知了各国前来做友好交流的国际大学生术士们,并邀请每一位国际术法界如今恰在华夏境内的友好交流团大学生术士,前来观摩此次斗法比试。 苏淳风一力镇压八名大学生术士,郭子弟如臂指使四爪银龙摧毁三件法器……先例已开,肯定已经传遍了国际术法界,到此时,何必再遮遮掩掩地谦虚承让? 如果此时不应挑战,反倒会令人说华夏方面姿态傲慢。 而公之于众,更能够避免不利于奇门江湖的谣言在国际术法界流传。 武鉴局长和罗同华教授的批复同意,以及指示可以邀请目前在京城和中海的国际术法界友好交流团的大学生术士们前来观摩,让原本定下的比试日期,推迟了一天,也就是在国际术法界友好交流团离开华夏的头天晚上举行。 这天晚上九点多钟。 提前得知消息的熊永平、熊-炎父子二人,早已和雁栖湖景区负责人等联系协商妥当,宾馆房间没有再外订给游客,而且景区所有商业经营的业主、保安等人,也都被以各种名义,在傍晚时劝离了景区。 金灯山上。 人头攒动,足足有超过二百多名年轻的大学生术士,以及得知消息赶来观摩比试的宋慈文、田赠、欧阳远、范嫣芝等老学长,还有如熊永平、宋贺,以及专程从外地赶来,却借口说是正好到京城出差的几位江湖老前辈,范威、施载群、白寅等人。 看着如此高手云集的场合,苏淳风真有些哭笑不得。 事实上,斗法这种事儿不是表演,快的话几秒钟就可以分出胜负。假设每一场比赛能持续十多分钟,也就两场比赛二十分钟罢了,这还是往多了说,速度快的话,一场斗法兴许也就是几十秒几分钟搞定,犯得上专程为了看几个年轻人斗法,就兴师动众不远千里赶赴京城么?不过,苏淳风也能理解这些老前辈们的心理,毕竟,这是奇门江湖自复兴到繁荣以来,奇门江湖与国际术法界接轨融合的初战,与先前的大学生术士友好交流团之间的切磋不同,这是真正意义的约战! 也不知道这日本的术士、韩国的术士,都有些什么能耐? 于是这些老家伙们全都兴高采烈地来了。 金灯山的山巅,没多大地方,有象征性的巨石耸立形成山尖,有几处人工开凿出的小平台供游客们驻足留影,也有观景台之类的。不过,在山巅偏向下十多米,倒是有一处天然存在,又有人工后期开凿休整出来的偌大平台,边缘围上了石栏,游客至此可以凭栏远眺,欣赏美轮美奂的雁栖湖景区。 此时,平台上方和四周已经围满了人,绝大多数人都是站立着,因为没坐的地方,中间空出了大约直径不足二十米的空旷之地,方便斗法。 当然了,如果实战的话,这样的地方太小,也……可以太大。 白行庸抬了抬下巴,道:“喏,穿黑色劲装的那位,就是日本的川本冈崎,坦率地说,他言行举止素质相当高,非常有礼貌,如我们平时所听说的那样,你在和他初次见面交流时,会被他的礼貌搞得不好意思……至少,表明上如此。” “哦。”苏淳风点点头,视线看向对面那位穿着黑色劲装的青年,短发,中等身高,偏瘦,很俊朗的模样,如果不是他那身提前穿好便于忍者施展忍术的黑色劲装,以及腰间挎着的忍者刀和背着的一柄忍杖,让他忍者术士的身份彰显无遗的话,还真会给人一种儒雅绅士的气质。 在川本冈崎一众人的另一侧,则是来自于韩国的李英秀等人。 李英秀身形挺拔健硕,不似寻常影视剧中那般奶油小生的韩国青年模样,反倒是脸型刚毅,双目炯炯有神,浓眉如刀至入鬓角,看着就有种英挺的强者气质,他西装革履,神情淡然,目光毫不避嫌地注视着苏淳风几人。 “老白,如果你不用本体法器的话,对付李英秀会很吃力……此人不简单啊。”苏淳风轻声说道。 “看他是否用法器吧。”白行庸认真地点了点头,道:“我很少出手,但凡出手,绝不会轻视任何对手。” 站在苏淳风另一侧的纵萌冷冰冰地说道:“为什么和我斗法时,宁肯认输也不愿意使用你那天生银丝?” “你也没用法器不是?”白行庸微笑道。 纵萌没有再说话。 苏淳风也没去搭茬——纵萌就这种性子,整天板着一张脸见谁都好像别人欠了他二百块钱不还似的,而且一说话就冷冰冰硬梆梆的,让人很难和他接触。不过,这家伙倒是从来没什么龌龊的心眼儿,有一说一,直来直去,平时没什么朋友,但认准了谁是朋友,真敢为了朋友把命豁出去。 这次他听说了京城和中海市国际术法界大学生术士友好交流团的一些事情,又听说韩国和日本来人专门挑战苏淳风,就立刻赶赴京城。 沉默了几秒钟,就在裴佳从他们身旁走过去,到场中间象征性地讲几句开场话的时候,纵萌冷不丁地对白行庸说道:“和你斗法,赢了都没有丝毫爽利的感觉……因为你似乎从来不肯尽全力去斗法,这次,必须尽力。” “好吧。”白行庸哭笑不得:“我其实每次都很尽力,当然,我很少与人斗法,因为我不喜欢争什么,没意思。” 纵萌看向苏淳风,道:“今晚,让我和川本冈崎交手,行么?” 苏淳风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道:“不行。” “为什么?” “你和忍者交过手么?” “没有。” “那你了解忍术么?” “听说过,一些。” 苏淳风笑了笑,道:“我相信你能击败川本冈崎,但有可能要付出身受重创的代价,没必要。纵兄,以你的性格,一旦斗法开始,只要稍有难处,必定会倾尽全力不惜代价,而日本的忍者,虽然在有计划地实施某些行动时,他们也许会一击而退不论成功与否,看起来极为在意自身的安全,但真正公开的对决中,他们根本不在乎生死。和你这种性子的人斗法,很容易出现不死不休的局面。” “你觉得我怕受伤?还是怕死?”纵萌冷冷地说道。 “不。”苏淳风笑道:“只是觉得不值得,今晚你主要负责看,将来万一和忍者之间发生冲突对决的话,更多一些对付他们的把握。” 纵萌皱眉道:“你了解他们,而且,有把握?” “不了解。”苏淳风神情随意,却愈显成竹在胸地说道:“但修为境界上的差距是明摆着的,况且,我的实战格斗搏击能力,应该比纵兄你,差不了多少吧?” “比我强。” “嗯,所以让我来……”苏淳风笑道:“你可得看清楚了,这种机会不多。” 纵萌点了点头。 场间,身材姣好容貌秀丽且气质不俗的裴佳,用普通话和英文分别讲了段全球通用的开场白,诸如友好、增进友谊、交流、共同发展等等田间老农都会说的客套话,然后,便微笑着告知前来观摩的诸位,征得双方的同意之后,两场比赛分别是白行庸对决李英秀,苏淳风对决川本冈崎。 白行庸平时为人谦和,从不以出身和修为、名望而傲慢自负,但他的谦和与苏淳风又有不同——苏淳风的谦和低调,是实实在在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平凡,偏生做出的每一件事都极为高调,还让人觉得他每每都出于被逼无奈,只要不招惹他,他就是一个老好人。而白行庸,每个人都能若有若无地感觉到他那种从骨子里散发出的骄傲,倒不是人品不好,而是出身耀皇宗,家世优越,修行天赋又高,这种人中龙凤般的俊杰,与生俱来和后天自然而然熏陶养成的骄傲,不凡! 没人能说出白行庸的不好,却也艳羡不来他的优越感! 而且,白行庸极为注重自己的外在形象,尤其是在一些场合下的穿着仪表,比如此番与李英秀斗法,他特意穿上了一身月白色唐装款式丝绸质的练功服,加之本人相貌俊秀,身材修长,一头天生的银色长发,更让他看起来颇有仙风道骨的世间仙人之姿,与仙侠影视剧中那些主角一般,说不出的风流,道不尽的倜傥。 …… ps:看来,不熬夜码字,是不行的,唉……今晚熬夜~明早大家会看到诸多更新滴…… 670章 我用此战,给江湖提个醒! 白行庸往场中走了那么几步,站定。 便引来四周不那么明显的一阵骚动——没办法,货比货该扔,人比人该死,谁也羡慕不来,白行庸术法修为实力强,出身好不说,偏生人家还天生的一副好皮囊,加上那满头银丝如雪似仙人临世的出尘气质,委实让那些纵然是修行术法心性相对坚毅不至于花痴的女大学生术士们,都不由得心生倾慕。 他面带微笑,右手负在身后,左手前伸:“请……” 潇洒,自信! 相貌不俗,更显一股英武气质的李英秀,表情阴沉冷峻,前出五步,微躬身施礼,继而双手缓缓与身前上下划动,无形中天地灵气汇集运行,在其看似缓慢实则飞快的双手引导下,渐趋形成了一个阴阳太极图的形状。 白行庸双目微眯,负于身后的右手向身侧高高举起,掐决,前出的左手掌心翻转向下,唇口开合默念术咒。 磅礴气机流转,五行灵气汇聚。 骤然间,天地五行平衡被打破,极具紊乱——入了炼气境的术士斗法,出手便倾力而为之,磁场大动。 旁观者中。 宋贺、熊永平、范威等奇门江湖老一辈高手们,先前就得到过未能抽身前来的罗同华委托,此刻见场间斗法二人似乎根本没想着要心平气和地斗法,出手便倾尽全力,于是乎赶紧一个个地出手施术,将金灯山之巅的地气镇压住,防止极具紊乱的五行磁场扩散,影响面积过大。 至于天地之间的灵气,便让这斗法双方去施术引用吧。 苏淳风面露轻松的微笑——本来他还有些担忧,如果双方都不动用法器的话,白行庸想要胜过李英秀,很难,甚至还有可能输掉这场比试,因为李英秀修为浑厚扎实,单纯论修为的话,两者不分高下。但斗法一开始,李英秀就输在了他的心态上,他太急于求胜了,势均力敌的情况下,就如此急躁地倾尽全力发起进攻,却没有杀伐之念,看似势强,实则气弱。反观白行庸,气定如山,不骄不躁,只要防住了李英秀的第一波攻击之后,那么李英秀就必败无疑! “一个蠢货。”纵萌冷冷地说道。 “老白占了大便宜。”苏淳风微微一笑。 他知道,李英秀不是蠢,而是……苏淳风不想去忖度白行庸有无算计之心,但现实却是,李英秀败在了此次挑战目标的变更上。 此次前来华夏,李英秀要挑战的目标人物是苏淳风,当然,他和苏淳风对决的话必败无疑,只是要借与苏淳风之战,证明韩国青年一代的术士,不至于像李英锦他们那么不堪,被苏淳风一力镇压。然而,当白行庸理所当然地告知李英秀,苏淳风会和川本冈崎对决,而与李英秀对决的,是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的会长白行庸时,李英秀难免会心中有失落,更会有种被轻视了的愤怒憋屈感——为什么苏淳风答应川本冈崎的挑战,而不是他李英秀?是因为李英秀不如川本冈崎么? 在这样的心态下,李英秀哪怕明知自己不如苏淳风,和白行庸也不过是势均力敌的情况下,也会因为愤怒和挽回些颜面的心态,从而生出了干脆利落地一举击败白行庸,以证明自己强大的想法。 在场者中,能看出李英秀败局已定的,除却那些修为高深的老江湖们之外,华夏的大学生术士中,唯有苏淳风和纵萌。 而国外的,川本冈崎想必也看出来了。 因为,川本冈崎的目光已经不再注视场间斗法的二人,而是转向了苏淳风,那双温和清亮的眸子里,闪烁出一丝狂热的冲动和阴狠——那是他此次华夏之行的目标,据说是华夏奇门江湖上青年一代中最为顶尖的术士。 击败他,就能让自己成为日本术法界的英雄。 一直以来,日本术法界虽然名面上没有术士会去说,但都清楚日本术法的传承,来源于华夏,真正提及的时候,他们也不会去否认。但日本术士,历史以来都在不断地研究、发展、创新,提升本国术法的独特化,去除华夏术法为宗的内在。然而术法的根本,阴阳、五行、八卦,又怎能祛除? 那不是改个名字就可以的。 不同于世界其它地方,在东亚区域内,术法的根本,就是这些。 所以,想要让日本术法从心理和外在中摆脱这种影子,让日本术法在国际术法界能够堂堂正正成为一种完全归属日本的传承,唯有击败华夏术法,以实力来证明,哪怕是日本术法的根来源于华夏,但却比华夏术法更优秀。 感受到了转瞬而逝的那股炽热目光,苏淳风轻轻淡淡地看了一眼川本冈崎,便不再关注他,微笑着与纵萌闲聊,道:“其实最适合对付日本忍术的,当前的奇门江湖上,应该只有杀生门传人的术法绝学。当然了,在奇门江湖历史的传统正派术法认知中,并不提倡以武破术,认为那是旁门左道,既然是术法,自然要千里取人首级,而不是拎着刀近身肉搏分出个胜负高下来。” “我两者兼修。”纵萌硬梆梆地说道:“当然,你也是。” “这次我和川本冈崎斗法,也算是给奇门江湖人士都提个醒吧。”苏淳风神色从容,道:“堂堂正正的对决中,不乏术法高手,能够与修为境界相同的忍术修行者斗个旗鼓相当,哪怕是对方以武破术,也有一定的把握取得胜利。但忍者,最令人难以对付,最危险之处,恰恰是他们的偷袭、刺杀,防不胜防……与之相比,杀生门传人的行为,就要堂堂正正得多!虽然,杀生门传人名义上也是玩儿的刺杀,但不可否认,几次当众出手时,他都给予了目标足够的反应时间。” 纵萌点点头。 就在此时,场中斗法双方之间,已然生变。 不出旁观者中的高手所料,白行庸以绝强防御硬扛下李英秀倾尽全力的悍然一击之后,旋即反手而攻,磅礴的术法力量与李英秀施展出的排山倒海的术法力量,以攻对攻,在方圆不足百平米的范威内,生生荡起了肉眼可及的气浪。但很快,白行庸的术法力量就向前不断地推进,而李英秀则是咬牙坚持,却无法反推过去,只能寸寸后退。 败势已现。 突然,李英秀切断了攻击的术法力量,白行庸施展而出的磅礴无匹的术法攻击波动,瞬息间便涌到了他的面前。 千钧一发之际,李英秀的西服崩裂开来,内衬中黄光大盛。 竟然是一件法器衣衫。 术阵的力量汹涌澎湃,与霎那间抵住了势如破竹的术法攻击力量,转而黄光旋转出阴阳鱼,将术法力量吞噬,与此同时,一面术阵力量形成直径五六米的阴阳八卦图凭空出现,竖立而起,旋转着向白行庸快速推进。 苏淳风皱眉。 纵萌冷哼一声:“找死……” 白行庸双手一抖,在胸前掐决对接,微低头,口吟术咒,扎起来垂在脑后几近腰部的万千银丝翩然荡起,生出点点银芒如星光闪烁,将他整个人都包拢住,星芒向外扩散,竟是有了种与璀璨星空相接,寰宇落地将其融于其间的玄妙之象。 星空扩展,将迅速推进的金黄色阴阳八卦图融入其中,毫无停滞地扩展,再扩展,直到把李英秀也纳入期间。 金黄色阴阳八卦图没有消失,仍旧推进到了白行庸的身前。 白行庸掐决的双手放开,抬头,右手一指虚空点在了阴阳八卦图的阳鱼鱼眼之中,金黄色阴阳八卦图便化作了细碎的星芒,渐趋消失。 法器相斗! 炼气初境高手倾尽全力的对决! 却是以如此梦幻而玄妙美丽的情景,落下帷幕。 白行庸身处星芒环绕之中,犹若谪仙。 九天落地的星空消失。 双手掐决与脸部同高,向前奋力推出的李英秀,笔直站立的身躯微微颤抖,终于忍不住张口吐出鲜血,噗通一声萎顿倒地,李英锦等几名韩国大学生术士赶紧冲上前去搀扶,这才惊恐地发现,李英秀穿在西装里面的法器衣衫,已然破裂得一条条散开,比之街头行乞之人的褴褛衣衫,都不如。 白行庸低头,一手负后,一手在前,面带微笑地抬起头来,神色从容,躬身施礼,不急不缓地向后退去。 实力,风度,气质,相貌,仪态…… 实在是令人不得不钦佩。 待白行庸站到身旁时,纵萌丝毫颜面都不给他地冷冰冰说道:“受了伤就是受了伤,何必装出这么一副样子来?” “形象!”白行庸咬牙忍着涌到喉头的些许血腥气,挤出两个字来。 “这次就别揭穿老白了,好歹也算是为国争光。”苏淳风笑着说道,然后大步迈向场中——对面,川本冈崎已经向场中走去。 纵萌没有说话。 裴佳在一旁掩嘴轻笑。 白行庸忍着体内的不适,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而被他击败的李英秀,已然被众人搀扶回到了场地边缘,席地盘膝而坐,面色苍白——白行庸心中冷笑,李英秀此次与他斗法,若是不动用法器,倒还不至于身遭重创,何必呢? 场间。 与白行庸和李英秀斗法时的相距十多米不同,苏淳风和川本冈崎,已然走到了相距不足五米的距离之内。 川本冈崎双手扶在大腿上,躬身,然后叽里呱啦说了一堆日本话。 他身后的场边,便有会英语的一位日本大学生术士大声用英语说道:“川本冈崎先生说,请苏淳风先生选择一件武器,或者取出法器。川本冈崎先生,希望能够与苏淳风先生,进行一场真正的斗法,而不是仅限于一场表演性质的比赛。当然,川本冈崎先生的武器,是木制的,如无意外情况下,不会致命。” 声音洪亮。 在场的华夏大学生术士中,不乏英语水平相当好的,当即便把这位日本大学生术士的一番话传播开来。 于是所有人的眼神,都变得格外复杂。 如无意外情况下,不会致命? 那意外情况呢? 忍者刀,哪怕是木制的……寻常人拿着捅人都有可能会要命,更何况是一位明显属于高手的忍者。 苏淳风微微皱眉,旋即点头,一伸手,淡然用华语说道:“开始吧。” 无需翻译,谁都能看出来他的意思。 川本冈崎怔了下,神色间有些疑惑。 “我的修为境界,比川本冈崎先生高,所以没必要再用武器了,那样很不公平。”苏淳风神情漠然地看着川本冈崎,仍旧用华语说道:“华夏自古以来便是礼仪之邦,有道是来者是客,更何况川本冈崎先生远渡重洋来到华夏,今晚在场观摩的众人中,又有诸多国际术法界友好交流团的大学生术士们,那么,身为东道主华夏奇门江湖中人的我,又怎么能胜之不武?” 对面那几名日本大学生术士旁边,立刻有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的同学,用英语很快地翻译给他们听。 然后,一位日本大学生术士小跑到川本冈崎身边,用日语告知了他苏淳风的原话。 川本冈崎皱眉道:“苏淳风先生,你可能不太了解日本的忍术,这种对决不同于你们的斗法,而是,含有实战格斗性质的较量……没有武器,即便是你术法修为高强,也无法战胜我的,而且,很容易被我伤到。” 旁边的日本大学生术士用英语翻译出来。 苏淳风想了想,道:“既然是友好的交流,胜败不重要,川本先生,动手吧。” 川本冈崎听了旁边人的翻译之后,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那名日本大学生术士便飞快地退了回去。 “我认为,你这是对日本忍术的轻视,所以,你会为你的狂妄,付出代价的!”川本冈崎用日语轻声说道。 苏淳风听不懂日语,但能看出川本冈崎的眼神中那一丝愤怒和狰狞的狠戾,还有,未战已然胜券在握的磅礴自信,于是苏淳风便忖度着,这家伙一准儿没说什么好话,不过,他还是神情淡然地伸手示意:“出手吧。” 川本冈崎握住腰间挎着的忍者刀刀柄,缓缓抽了出来。 确实是木质刀。 但,就是一把刀! 嗖! 川本冈崎一刀横切空气,整个人突然消失不见。 苏淳风大步前出,侧身闪避,一掌猛拍,砰的一声……在所有人惊讶和担忧的目光中,一身黑色忍者劲装的川本冈崎显露出了身形,双手紧握木质忍者刀,被苏淳风拍中手腕的缘故,哪怕是是双手握刀也差点儿脱手而出,他凌空身体翻转,挥刀砍向苏淳风,然而苏淳风一掌拍过后,旋即没有丝毫凝滞地紧贴着川本冈崎的身体侧边跟上,让他的刀势落空,无法形成威胁,同时右手一探抓住了川本冈崎持刀的右手手腕,拧动,左臂从下向上,肘击川本冈崎腋下肋骨部位。 川本冈崎右手不由得松开了刀柄,但左手仍然紧握刀柄,撤身躲避苏淳风的攻击,同时双腿腾空连环踢。 忍者刀劈空斩下! 苏淳风如影随形贴着对方的大腿滑步而动,侧头避过忍者刀凌厉的劈砍,一记手刀砍在了川本冈崎的左手腕处。 啪嗒! 忍者刀跌落在地。 川本冈崎忍者刀被打落,却没有丝毫慌乱,迅疾地一招后空翻,避开了苏淳风的连环攻击,眨眼消失不见,在消失不见的那一瞬间,几乎在场所有的人都看到,川本冈崎顺手从后背上抽出了他一直背着的忍杖。 忍杖,内部可藏铁链、锋矛、短剑等武器,又可以当作棒使用。 苏淳风一手掐决默念术咒,中天秘术施展开来,磅礴气机和汹涌的术法能量波动瞬息间便覆盖全场。前世和忍者有过生死对决经验的他,几乎没有浪费丝毫的时间,便轻松锁定了十二道川本冈崎气机中的真身所在,哪怕是对方速度奇快,以苏淳风炼气中期的修为和醒神的心境修为,无比轻易地死死锁定对方,并且术法攻击力量准确无比地攻入了川本冈崎的脑海意识中。 隐身与黑暗之中,刚要掷出暗器“手里剑”的川本冈崎,突然察觉到被术法攻击侵袭到了脑海意识,赶紧加强意念力的防御,“手里剑”已然掷出,却没有了准头和力道,落在了踏罡步斗的苏淳风身侧。 然而苏淳风的术法攻击侵袭至川本冈崎的脑海意识层面,修为境界上的差距,尤其是心境修为上天谴鸿沟般的差距,简直等同于碾压! 摧枯拉朽! 川本冈崎怒喝一声,当即施展出了忍术独有的断念自成傀儡的残忍术法,任凭脑海意识被侵入,无惧有可能受重创后彻底成为一个死人的风险,忍杖中铁链飞梭甩出,破空袭向苏淳风的胸口,纵然苏淳风踏罡步斗身形不断变化,铁链飞梭一击不中还能够环绕盘旋,攻击面大,只要被铁链飞梭触碰到,必受重创。 但自成傀儡之术,本就属于一种在奇门江湖中人视作邪术的旁门左道,等同于驱使鬼魂制造傀儡,遇到出自于山门的中天秘术,简直是撞上了克星。 中天秘术的术法攻击力量,立刻全方位地侵入了川本冈崎的体内。 经络周天,五脏六腑七魄。 尽受攻击! 忍杖、铁链飞梭无力落地,川本冈崎显露出了身形,单膝跪地,右手持杖,左手掐决竖食指在面前,仍旧作势要继续施术发起攻击——此刻的他,完全不受自身主导理性意识的控制,而是一具受单纯潜意识指使的傀儡存在,没有疼痛的感觉,也没有畏惧、惊怕、理性等诸多复杂的思想。 苏淳风强大的术法攻击力量死死压制住这副傀儡身躯的单纯意识,让他跪在地上不能动弹,继而收回了攻击川本冈崎脑海意识的术法力量。 川本冈崎瞬间被迫清醒过来。 他犹豫着,挣扎着,终于低下了头,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停止施术:“我输了!” 苏淳风这才将术法尽收,神色平静淡漠地说道:“你刚才意识遭受攻击之后,断念拼死一搏,这种精神很令人钦佩,但不应该在这样的术法比试中使用,因为,很容易引起误会,我自信能胜过你,才没有继续攻击你的脑海意识取你性命,换作其他人,肯定会要你死!另外,你自断心念之后所使用的,应该是类似于傀儡术的术法,这在华夏奇门江湖中人看来,是人人得而诛之的阴邪之术,我今天不杀你,是因为你所使用的武器是木制,而且‘手里剑’、‘飞梭’上,没有毒素,说明你没有歹念恶意,是真诚前来比试术法的。不过,以后不要再随便使用傀儡术了。” 川本冈崎经络和五脏六腑七魄,皆遭受到强大术法力量的攻击杀伐,此刻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内伤极重,而且浑身上下酸痛无力,想要起身都起不来,只得保持着这般屈辱的跪地姿势,咬牙硬挺着。 终于有日本大学生术士跑到跟前,把苏淳风的话翻译给他。 川本冈崎浑身颤抖着,仰头看向苏淳风,目光中有愤怒,有绝望,有不甘,又有一丝感激和羞愧之色,几秒钟后,面露诚挚地说道:“谢谢,苏淳风先生术法修为强绝,心胸广阔,川本冈崎钦佩之至,心服口服!” 苏淳风听了那名日本大学生术士的翻译后,微微一笑,用英语说道:“扶他起来吧,回去好好休养。” 言罢,苏淳风转身往回走去。 金灯山这片偌大的平台上,此刻鸦雀无声。 绝大多数的术士们,都还没从震惊和担忧中反应过来,怎么就结束了?——刚才川本冈崎骤然消失不见,场间出现了十数道凶悍的气机,而且明显有着凌厉的攻势,无不是指向苏淳风,眨眼间就被苏淳风迫得显身,被打落了手中忍者刀,旋即又消失不见,攻势愈发狠戾,隐然有杀机冲天而起,可隐去身形分散气机让人无法捕捉的川本冈崎,瞬息间,就又跪在了苏淳风的面前,认输了呢? 啪,啪,啪…… 场边,纵萌率先拍起了手。 掌声渐多,所有人都反应过来,使劲地鼓掌,就连那些来自于世界各地的外国大学生术士们,也都不禁面露钦佩地把掌声送给了那位华夏奇门江湖上,青年一代中的顶尖高手——面对强势的川本冈崎,面对攻势凌厉诡奇莫测的忍术,苏淳风赢得干脆利落,赢得令所有人心服口服! 尤其是,所有人都很清楚地看得出来,苏淳风从始至终那副淡漠的神情,仿若应邀此次川本冈崎的挑战,只是在做一件在他看来,没有丝毫胜负意义的事情。 更直白地说…… 苏淳风压根儿就没把川本冈崎放在眼里! 川本冈崎,根本不配去挑战苏淳风! 居高临下观望此次斗法,永远是一副笑呵呵弥罗佛模样的熊永平,无奈地摇了摇头,轻声对坐在旁边的宋贺说道:“老宋,对付这个叫川本冈崎的后生,你有把握么?” “能胜,但肯定会受伤。” “而且,做不到苏淳风这般,赢得干脆利落。”辽东范家家主范威由衷地说道:“苏淳风的强大,已经远胜于我们这些老家伙咯。” “如果是被偷袭呢?”熊永平笑呵呵地戳穿了范威和宋贺的自我安慰。 两人皆面露尴尬。 面对这种诡异莫测的忍者凶悍的攻击…… 也许,只有修为境界迈入炼气后期之后,才能提前感知忍者隐藏的杀机,并迅速锁定忍者分散气机中的真身。 修为已入炼气后期的秦岭耀皇宗宗主白寅,轻叹口气,道:“川本冈崎,只是炼气初期境而已,由此可见,日本的忍术不能小觑啊。我华夏奇门江湖,凋零百年不去提,其实历史以来,都可以说是对外界知之甚少,看来……有点儿固步自封的意思咯,这次苏淳风与川本冈崎斗法,足以让整个奇门江湖警醒,不要总是抱着世界术法出华夏的高傲姿态,去看待外面的术法和术士了,正所谓一山还比一山高,奇门江湖复兴繁荣,术法上永远都逆水行舟之势,不进则退啊。“ 其他几位老江湖,皆点头面露深思。 此刻。 就在这几位修为极高的老江湖身边不远处,山尖巨石的侧面阴暗中。 一位浑身上下裹着黑色劲装的青年,紧贴着凹凸不平的石壁,仿若整个人都融入到了阴暗的巨石之中般,没有丝毫气机泄出。他从头至尾,看完了两场精彩却短暂的斗法比赛,心中暗暗可惜着:“川本冈崎这个笨蛋,被苏淳风重创了……唉,若非如此,我倒是很想试试,这日本最擅长偷袭刺杀的忍者,遭遇刺杀时,反应能有多快。” 在人群中向山下走去的苏淳风,有些哭笑不得地摇摇头,继而扭头看了眼跟随在身后的单蓁蓁。 单蓁蓁立刻红了脸,低头,躲避着苏淳风的目光。 她知道苏淳风那微笑的眼神中,表达的是什么意思。可是,她的哥哥,偏生就是那样性情的人,偏生,就是杀生门传人,胆大包天……谁又能说服得了他呢?还好,那几位江湖老前辈虽然修为高,更有耀皇宗宗主白寅那样一位炼气后期的顶尖高手在,可到底没有发现,杀生门传人屠惜掳,就躲在他们身旁看戏。 …… ps:这章七千多字,不便分章了~嗯,感觉这章写得不错,自恋一个~顺便伸手讨票~~ 671章 坐办公室的龚虎 中州市。 万通物流集团总部大楼内,各部门忙忙碌碌。 董事长苏成刚从会议室出来,到办公室里坐下还没一会儿,助理褚卓延便进来提醒董事长,要去万通货运信息网那边,召开一次会议——万通货运信息网与冀中省货运信息网、京城货运信息网,昨日在冀中省省会金官庄市签署了合作协议,万通货运信息网的代表,是陈羽芳。 神色难掩疲惫的苏成,有些无奈地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继而喝了两口杯中刚刚沏好的茶水,微笑着起身往外走去。 走到门外,恰好遇到一个穿着宽松的白色背心、灰色大裤衩、蓝色塑料大拖鞋的半老头子,形象说不出的邋遢,长相道不尽的猥琐奸猾,总之一眼让人看到这半老头子,多半都会心生厌恶躲得远远的……这厮,不是个好东西。 就这么一个走到大街上都有影响市容嫌疑的老家伙,偏生大模大样地走在万通物流集团总部大楼里,与苏董事长迎面相见,还仰着脸一副“你得先跟我说话”的欠抽模样。 好在是,农民出身的苏成对此毫不介意,微笑道:“龚老哥,闲了?” “唉,没个省心的时候,这不,考虑事情考虑得我头都大了,方方面面都得让我操心,干脆出来溜溜弯透透气,放松一下……”龚虎一副日理万机心怀天下的模样,似乎颇为满意苏董事长的态度和那一声“龚老哥”的称呼,所以龚虎瞄了眼褚卓延之后,便说道:“苏老弟,有空了到我办公室喝茶。” “好。”苏成干脆地答应下来,道:“那我先去忙了,还有个会。” “去吧去吧。”龚虎眯着眼乐滋滋的,心想苏成天天见面就喊我龚老哥,他那儿子苏淳风以后还不得乖乖喊一声龚伯伯? 嘿,赚大发了! 委实没什么大出息的龚虎悠悠然沿着楼梯往四楼走去。 自万通快递融资成功之后,如天海集团、华腾集团、耀皇科技集团,作为万通快递的大股东,皆从集团公司抽调精干入职万通快递的运营管理部门,而平阳市西山县富坤煤业集团,则是没有安排一个正儿八经的管理人才入职万通快递,财大气粗又委实俗不堪言,但绝对精明过人的富坤煤业集团老总卢富坤,竟然把龚虎这号没文化,说起公司管理更是一窍不通,念小学课文都会出错的家伙,给送进了万通快递。 苏成和陈羽芳私下里纳闷儿,琢磨着这个龚虎,八成是卢富坤想要塞进万通物流集团养老的某个远房亲戚,无所谓了,让他看个大门,打扫下卫生,每个月给开上三五千块钱工资,算不得什么。 可奇怪的是,龚虎不要工资,卢富坤亲自出面求情,说是这位龚老爷子没别的啥念想,给他一间办公室就行。 要一间办公室? 不要工资? 这事儿可真就新鲜了…… 率直性情的陈羽芳当时就火了,开什么玩笑?万通快递、万通物流集团现在是全国知名的大型企业,总部办公楼里,给这样一号委实会影响公司形象的闲杂人,安置一间办公室?这……纯碎就是拿万通快递和万通物流集团开涮嘛! 陈羽芳坚决不同意,她认为这种事儿简直太荒唐了。 苏成倒是觉得,既然卢富坤都开口了,就这么一件鸡毛蒜皮的事情,犯不上去驳了卢富坤的面子,再说了,对公司也不会造成什么的损失,毕竟人家连工资都不要嘛。但陈羽芳实在是一位称职严谨的总经理,她的眼中可容不得丝毫瑕疵。就在两位一把手二把手为这件小事还没商量通的时候,股东许万发又打来电话,颇为尴尬和不好意思地说情,龚虎是他的师父,就给个面子吧? 许万发的电话刚打完,石林桓的电话也打来了…… 然后,是苏淳风。 好家伙…… 虽然苏淳风和石林桓都没有明确说龚虎是何许人也,含含糊糊地只是表示有必要安排一下,卢富坤的面子还是要给的,但陈羽芳和苏成都意识到,这位名叫龚虎形象堪忧,来自于西山县的半老头子,真有点儿来头。 既然如此,那就办吧。 如今的万通物流集团总部和万通快递公司总部是在同一栋办公楼内,融资成功之后,公司规模急剧扩张,总部各部门愈发完善,办公人员越来越多,所以这栋总共也就四层的办公楼,难免会显得小了许多,房间不够用。好在是,因为考虑到各部门办公方便的原因,所以四楼相对来讲还剩余了尽头处的两间办公室。 那,就给这位颇有些神秘来头的龚虎,安排一间办公室吧。 职务没有,工资没有,工作没有…… 可办公室还是要有模有样,办公桌、办公椅、沙发、茶几、档案柜、电话一样不落,在龚虎的要求下,干脆又往里面塞了一张单人床。苏董事长亲自交代的缘故,负责安排此事的工作人员,很干脆地还买了床单床罩枕头被子凉席蚊帐,又从财务那边审批通过,连空调都给龚虎安上了。 真是不伦不类的一间办公室。 让总部的工作人员们更感好奇的是,这位极其不注重个人形象,当然,长成龚虎那模样再如何注重,形象也好不到哪儿去,这半老头子没事儿就在总部办公大楼里晃荡,要么就去大院里转几圈儿,别看没有工资,每天顿顿下馆子吃香喝辣,于是难免让人私下里忖度,好嘛,这老头儿,感情是来这里养老了。 办公室里。 龚虎捧着个大号的玻璃水杯,里面泡了足有半杯茶叶,茶汁浓郁得都发黑了,他大口大口地往嘴里灌,牛饮。 坐在沙发上的卢富坤看得直咧嘴发苦。他敢打赌,龚虎喝茶泡茶,绝对没有把茶叶先淋洗一遍,而是直接往杯子里抓一把茶叶然后倒满开水,泡一会儿就喝,如此粗劣泡制出来的茶水,卢富坤别说喝了,看着都难受,他觉得自己把昂贵的普洱茶送给龚虎喝,纯粹是暴殄天物。不过,精明的卢富坤断然不会去提醒什么,省得惹这位脾性怪异的老神仙生气——如果说以前,卢富坤只是把龚虎当作一位能驱邪逐鬼的阴阳仙神棍,那么现在,卢富坤已然把龚老爷子当作是一位活神仙,是他的福星了。 喝完浓浓的茶叶后,龚虎用手背蹭干嘴角的茶汁,点了一袋烟,吞云吐雾着说道:“我说富坤啊。” “哎哎。”卢富坤挂着笑忙不迭答应着。 “你说你,这些年煤矿赚了不少钱了吧?”龚虎把穿着拖鞋的一双脏兮兮的脚丫子翘到了办公桌上,眯缝着眼睛说道:“瞧瞧,在西山县搞煤矿发财的人不少,可真能比得上你卢富坤的,没几个吧?” 卢富坤嘿嘿笑道:“都是托您老帮扶着,要不然挣再多的钱,当初都得赔进二梁沟的那几口井里。” “哎,不提那些,都是应该做的。”龚虎挥了挥长烟杆,道:“所以啊,人要懂得知足,钱财都是身外之物嘛,差不多也就行了,这不,你现在都已经入行别的生意了吗?再说了,就算是啥都不干,你攒了这么些年的钱,还有把煤矿卖掉的钱,足够你吃几辈子都用不完,是不?” “是是是。” “既然国企出面要收,就别再想着贪多少,落不下好的,狗尾巴草还能拗得过锹把子么?行了,回去吧,啊。”龚虎叼着烟袋耷拉着脑袋,把翘在桌上的脚收回来抠着脚丫子,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 “哎,有您老的指点,我这心里就踏实了。”卢富坤点头哈腰地起身告辞,走到门口时又停下脚步,扭头道:“龚老,您让我安排人瞅着点儿藏在城华集团那边的泰国小子,我寻思着,都过去这么久了,那小子也没啥异常的行为,要不我干脆出钱,把城华集团给收购了算逑,到时候您想知道啥还不是由着咱说了算?嘿,现在可是个好时机,城华集团自从摊上万通快递的官司后,据说现在……” 龚虎一口烟没吐出来,呛得连连咳嗽,瞪眼道:“你傻啊?滚滚滚……不想死的话就别掺和这事儿。” “哦,哦,好的,那我走了啊龚老。”卢富坤赶紧点头哈腰地离去。 待卢富坤出去把门关上了,龚虎这才撇撇嘴,拿起水杯咕咚咕咚几大口喝干剩下的浓茶,然后眯着眼睛寻思,那个叫做乍仰·达艾隆的泰国小子,还真有耐性,竟然住到城华集团内部不走了。嘿,四生门吕家也是,难道还想着找机会报复苏淳风啊?都这节骨眼儿上了,还他娘敢容留阿瑟猜的徒弟…… 问题是,乍仰·达艾隆没啥动作,龚虎和褚卓延也不好直接冲上去把人家孩子给痛揍一顿——苏淳风在电话中也特意叮嘱过了,说什么当前国际形势怎样怎样,全球术法界如何如何…… 反正龚虎也听不大明白,但他讲道理。 人家十七八岁一小伙子,到咱们国家住些日子,到城华集团打工赚钱总行吧? 无怨无仇的,犯不上。 正琢磨着要不要干脆就不讲道理一次,反正他娘-的没安好心的外国佬,手机铃声响起,龚虎拿起手机摁了接听键:“喂,谁啊?” “是我,王启民。” “老王头儿?”龚虎当即吹胡子瞪眼地说道:“我说你怎么一点儿都不长心啊?上次专门给你打电话,不都跟你说了嘛,有什么事儿,打我办公室的电话,别动不动打我的手机,我很忙的……” …… ps:继续熬夜码字~~虽然累,但坚持! 672章 好一块现成的磨刀石! 龚虎接到王启民打来电话的头天晚上…… 豫州省丹凤市的北郊。 在一片已然被征用于修建公路,空旷无人的荒野里。王启民穿着略显发黄的白色短袖衫,粗布长裤和一双有些年头的千层底布鞋,表情平静地坐在被推土机堆起的土堆上,丝毫不介意身下的泥土会脏了衣衫,他望向土堆下面,盘膝而坐在一口水井旁边田垄上的刁平,目光和蔼。 夜空沉沉,无星无月。 年仅十七岁的刁平,盘膝坐在田垄上,脊梁挺得笔直,双目微阖,双手在胸前一上一下掌心相对平行伸直——前年夏天买的衣衫,如今穿在身上已经显得很陈旧,但合身,因为当时买的时候,刻意买了稍大一号的,可以多穿两年,而且,刁平个子不高,也就一米六出头,瘦瘦的。 无尽的天地灵气,正在疯狂地向他的周边汇聚而来,继而卷裹涌入刁平体内,再挟带着体内的污浊渗出体外。 旁侧的深井中,水汽蒸腾。 时而会有诡异的水鸣声传出…… 刁平等这一天,等了四年! 四年前,他被师父拯救于危难之中,历经几个月的生死逃亡,亲眼目睹了师父王启民与伏地门中的术士,以及一众高手们不断交手,斗法……那时候,师父王启民是被动的,不敢倾尽全力去与人斗法,生怕被人察觉到,他是诡术传承者,直到在平阳市杨家镇,后知后觉对方早已肯定他是诡术传承者的王启民,已经退无可退,无奈之下不得已要全力以赴时,却身陷绝境。 万幸,有龚虎出现相助。 万幸,有神秘的诡术传承者暗中出手相助。 时至今日,那一日暗中出手相助的诡术传承者,对于刁平和王启民来说,当然不再神秘——那个人,是苏淳风,是当今奇门江湖上青年一代中最为杰出的术士,是一位炼气中期境的高手,甚至于天下第一的纵仙歌,都主要向他约战。 这四年时间里,刁平的修行速度绝对称得上是一日千里,他心神坚毅,戾气勃发,勤奋修行,每每到突破的关口时,都会毫不犹豫地去实施境界上的突破,他不怕根基不牢导致破关的失败,他无惧几次破关差点儿失败时恐怖的心魔和内伤的折磨,他就这样,一步一个脚印,却偏生速度飞快地修行着。 他的动力,来源于血海深仇。 还有,想要超越苏淳风,将诡术发扬光大的执念! 无人能阻挡他的脚步! 哪怕是刁平最为尊敬也愿意把性命交托的师父王启民,在修行方面也很难去阻止倔强的刁平放慢速度。去年腊月的某个晚上,刁平偷偷摸摸地差点儿突破迈入炼气境,但因为戾气积压过盛,心魔疯狂席卷了他的意识,若非师父王启民及时察觉到不妥,强行以术法压制了他的心魔,刁平那天晚上,就疯了。 可即便如此,刁平在心魔压下之后,不到半个月时间,就又想着去尝试突破,被王启民第一次狠狠地训斥了一顿。 这样,刁平才忍着内心的急躁,等到了今天。 师父王启民曾经对他说过:“你修行资质天赋绝佳,百年不遇,整个奇门江湖上,也难找能与你的资质相媲美的术士。所以,总有一天,你的术法修为,会超过苏淳风的……”但王启民没有告知刁平——他资质天赋绝佳没错,但之所以能够在如此短短四年时间里,便迈入了炼气初期境,更主要的原因,是他内心的仇恨,他积攒的浓郁的戾气,恰恰符合修行诡术的霸道和刚猛狠戾! 这一次,他再次请求师父,要求突破。 王启民同意了。 奇门江湖已经繁荣,恰是要与国际术法界接轨的时候,又恰恰是官方特殊机构,管理掌控奇门江湖的最低潮期,外有重重压力,又不得不去追赶大势,因为本来就已经落后于全球术法界的融合,内有奇门江湖刚刚繁荣的种种隐患矛盾、冲突,都亟待解决……不为人知的诡术传承者苏淳风,以山门中人下山的名义,正大光明地踏入奇门江湖,并且已然打出了令人瞩目的赫赫威名。 大好时机啊! 王启民仰头望向黑沉沉的夜空,眼眸中闪烁出了一抹少有的狂热。 天下风云出我辈! 历史以来诡术和诡术传承者在奇门江湖上的地位、名声,将在他王启民的手中,彻底的改变。 奇门江湖啊。 诡术传承者…… 来了! …… …… 龚虎很少有地拿着手机沉默了,他面露凝重之色,许久之后,才对着手机说道:“老王头,这事儿咱俩不能做主,必须征得淳风的同意,你要知道,泰国这小子在国内住了这么久,整个奇门江湖都知道,他是奔着谁来的,但整个奇门江湖又都想不明白,这小子,或者说他的师父阿瑟猜,要干什么?” “我会亲自和淳风联系的。”王启民语气平淡地说道。 “那行,不过你可得想好了……这事儿,我琢磨着,你是在让淳风那小子为难呢。”龚虎语重心长地说道。 “嗯。” 龚虎叹口气,无奈道:“挂了吧,我等你们电话。” “好的。” 电话,挂断了。 龚虎点上一袋烟,起身走到窗口,望着外面高楼参差林立的繁华都市,心中感叹着,刁平这样一个身负血海深仇的孩子,修行了传说中凶残霸道、攻击力天下无双的诡术,短短四年时间的修行,就成为了炼气境的高手。 他一入江湖,会给这个奇门江湖,带来多么大的波澜? 也许,是腥风血雨。 又或者,一位不世出的天才,很快就会如流星般陨落。 江湖更迭,风云起。 …… …… 京城。 苏淳风刚刚参加完论文答辩,给王海菲打电话邀她过来,中午一起吃饭庆贺下——王海菲昨天就已经完成了毕业论文的答辩。 他神情闲适地走到未名湖畔,找了个处在荫凉地的长椅坐下。 毕业论文答辩,完成了。 预示着,大学四年眨眼而逝,即将结束。如果说苏淳风心里没什么感慨和不舍,那纯粹是自欺欺人,再如何两世为人心性成熟,可和班里的同学们共同学习进步,和几位舍友在一间寝室里睡了四年,友情已然深深地植根在了心底,毕业后天各一方,有可能一辈子都难得再见面了。 可是,苏淳风仍旧期望着,毕业离校。 离开学校,就能离奇门江湖远一些了——自从考入京大求学,他身不由己地就踏入了奇门江湖中,越陷越深,也在奇门江湖上闯出了足够的威名。而这几年因种种巧合和无奈招惹下的仇人们,到现在基本上也差不多清空了: 迟一正死了,江灵儿废了; 万连胜师徒三人全死; 褚卓延成了自己的血奴; 蜀川天秀派贾家完了; 东北郎家家主郞延已死; 四生门吕嵩、吕伟阳父子被杀,据说四生门内如今也分裂成了两派自顾不暇; 美国的道格拉斯家族如今也算是与苏淳风冰释前嫌,那个跑到美国去挑拨离间的曲飞燕……自求多福吧,埃尔曼·道格拉斯回到美国后,肯定不会轻易放过她,恐怕现在,曲飞燕就已经被道格拉斯家族的人给软禁了; 与苏淳风从未有过谋面,但想必因为曲飞燕可能会发生点儿什么冲突的世音宗,现在被官方机构死死地盯住了,即便是这次能够幸免遇难,将来也不敢再轻易生事端; 泰国白衣降头师阿瑟猜的三个徒弟死了,阿瑟猜又被纵仙歌放出狠话生生逼得不敢进入华夏,他唯一剩下的那个小徒弟乍仰·达艾隆,待在中州市久久居住不肯离去,却也不敢轻举妄动,有龚虎和褚卓延在,二百公里之外的平阳市又有半圣冯平尧坐镇,莫说是一个小小的乍仰·达艾隆,就算是白衣降头师阿瑟猜偷偷摸摸避过纵仙歌闯进了华夏,苏淳风也不担心他们能翻起什么浪花来…… 卢家、徐家、肖家,何等权势豪门,如今大厦将倾,败局已定; 至于什么曲家、乔家,那就更不用去提了。 …… 离开了京城大学,脱离了容易出现纠纷矛盾或者友情相助事宜的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远离了官方机构的武局长、罗同华教授、石林桓、刘学树……苏淳风不会奢望能真正脱离奇门江湖,但至少,应该不会再有那么多的麻烦事,也可以避免许多事情了。 导师和班主任、肖倩,以及同学们都多有劝他,让他考研,但苏淳风却是婉言谢绝了大家的好意。 他说,家里的公司太忙,父亲太累,他需要回去帮父亲打理万通物流集团。 这,不是他找借口,而是真心实意的话。 重生至今,八年了。 家里经济条件宽裕,父亲是在金州县远近闻名的富豪,乃至于全省、全国知名的农民企业家,身价数十亿,弟弟考入了华清大学,母亲每日里闲得都开始自学各方面的文化知识,亲戚们,也都跟着沾了光……而苏淳风自己,前世的初恋,最大的愧疚和遗憾,今生和自己相恋八年,一切安好,两人甚至可以在毕业后就马上结婚! 可以说…… 苏淳风没什么不知足的了。 他也没有太大的野心,去闯出什么更广阔的天空,打造一个多么庞大的商业帝国,或者一跃登顶奇门江湖俯瞰天下风云……他觉得,就这样踏踏实实地守成不退,守得家境宽裕亲朋平安幸福,就是最美好的生活。 奇门江湖上,屈指可数有实力招惹他的,都和他没有仇恨反而关系良好。 没实力的,谁敢来惹他苏淳风? 正在畅想着美好未来呢,手机铃声响起,苏淳风掏出手机看了看,是王启民打来的电话,他微微皱眉,按下了接听键:“王老师,您好。” “淳风,刁平入炼气境了。” 苏淳风怔了怔,唔了一声。 “我想,把那个叫做乍仰·达艾隆的泰国降头师,当作刁平踏入奇门江湖的第一块磨刀石!” “不行。”苏淳风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为诡术正名,发扬光大的事情,不需要你去做,我们也不会把你诡术传承者的身份透露出去。”王启民语气中透着和蔼和一丝恳求,道:“可是,既然身为诡术传承者,你多多少少,总要付出点儿什么吧?” 苏淳风说道:“王老师,杀乍仰·达艾隆,牵一发而动全身,现在正是奇门江湖与国际术法界关系最微妙的时候……” “不杀,就这样让乍仰·达艾隆一直住在中州市么?”王启民打断了他的话。 苏淳风怔住。 “杀或不杀,其实结果是一样的,至少,对你来讲是一样的。”王启民语气平静地分析着,说道:“我们已经在晋西省杀掉了阿瑟猜三个徒弟,这笔帐,他是记在你头上的,不杀乍仰·达艾隆,你天天就得惦记着中州市有这样一个危险的人物在,而且阿瑟猜也不会因为你没杀乍仰·达艾隆,就不记恨你。” “可现在的国际局势……” “那,与你有关吗?” 苏淳风无语。 王启民接着说道:“我知道,你希望自己和家人的生活平平安安,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么浅显的道理你不会不懂。淳风啊,既然你想要更踏实的平和生活,那么,你就需要一个暗中强大的助力。以后的奇门江湖上,我和刁平师徒二人不死,那么,有什么事情,我们替你解决,你,不需出面。” “我早晚要和纵仙歌有一战,你们也能解决?”苏淳风冷笑道。 “能!刁平不死,早晚战纵仙歌,因为他是天下第一人,即便是刁平死了,萱儿也可以去挑战纵仙歌。”王启民的语气,保持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却透着无匹的自信,他说道:“淳风,相信我,刁平和萱儿的修为,会很快超过你的。” 苏淳风沉默着。 王启民也不再言语,静静地等待着。 许久之后,当苏淳风远远看到王海菲窈窕的身影,出现在视野里时,他淡淡地对着手机说道:“您的手机号,换掉吧,顺便,和龚虎也打声招呼……以后的奇门江湖上,切记尽量少与他人联络,除非,诡术传承者被奇门江湖接纳之后。” “嗯,这点你放心,我早有考虑。” “挂了吧。” “再见。” …… ps:谢谢亚历山大熊兄弟的打赏,天天见啊~~ 673章 思想理念的灌输! 天气越来越热。 离校的时间,越来越近。 对于大四的学生们来讲,已然没有了上课、没有了复习、没有了考试、没有了学习小组的讨论磋商……有的,只是彷徨、迷惘的不舍,还有近乎于矛盾的激动、向往、跃跃欲试的冲动,就像是准备好了离巢的海鸟,舒展着翅膀呼朋唤友,却都知道,在未来的道路上,大家不一定能够结伴而行。 苏淳风斜倚在叠好的被褥上,双腿伸展翘在一起,面带微笑地看着几个室友们勾肩搭背,醉醺醺地说些不着调的话。 张展飞现在可是名人,海虹乐队两大主唱之一,平时天南海北地到处去演出,公司和经纪人那边把他们的时间排得满满当当,自然无法准时参与最后离别几日的宴会酒席,难得抽出时间回来了,就拉上寝室的兄弟们到外面吃饭,权且当作提前的别离宴——事实上,也确实是别离宴了,因为明天张展飞去往粤海演出,接下来直到毕业离校时,都没有时间再回到京大的校园里,和同学们相互道别。 大家也能理解他,不会在意 毕竟,都是成年人了,自然不会酸溜溜地说些什么张展飞成名了、有钱了,就瞧不起兄弟同学们了之类的话。当然,难免会有一些同学内心里会因嫉妒或者没能在张展飞那里得到某些方面的满足之类的,私下里腹诽发泄一些不爽的情绪,但不至于公开说些给自己抹黑的话语。 “风哥,你,你说咱们毕业后,是不,是不是一起去一趟大西北,到部队看看顾,老,顾老大。”年龄最小的刁翔平时很少喝酒,今晚也喝得迷迷糊糊,大着舌头结结巴巴地挤到到了苏淳风身旁坐下,拍着苏淳风的肩膀唉声叹气:“我,我想他啊,当兵多苦多累啊,呜呜呜……” 呵,哭起来了。 苏淳风笑着揽住他的肩膀,道:“行了翔子,赶紧滚到床铺上睡觉去,明儿老大就回来了啊。” “我,我考研就,就是为了等老大回来!”杨波嘿嘿笑着,迷迷瞪瞪地凑上来,苏淳风赶紧把双腿往里面一抬,杨波就那么噗通一声坐到了床边,然后不由自主地靠在了里面的墙壁上,“走,你们都走吧,赶紧滚蛋,嘿嘿……” 苏淳风无奈,把腿翘过来起身,一把搀起迷糊着抽抽泣泣的刁翔,给拽到对面的铺上,把他放平了,呵斥道:“听话,赶紧睡觉。” “嗯,我,我听风哥的,就听你一人儿的……” “谁还喝酒?”谭哲挥着胳膊在床上咋咋呼呼着:“就知道你们不行,这会儿全,全怂了吧?谁不服,咱,咱继续喝去!” “我,我跟你喝,喝……”张展飞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嚷道。 苏淳风站在床边,看着三张床的下铺,杨波四仰八叉地躺在他的铺位上,张展飞和谭哲挤在一块儿纠缠着,刁翔占了一个下铺……看着看着,苏淳风忽而就有些酸楚的感觉涌上了心头——重生之后,初中时他把那些同学们看作是小孩子,高中时仍旧觉得身边的同学都是些小屁孩,刚进入大学时,也觉得与同学们之间心理年龄上有代沟。但随着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长,大家也都渐渐地成熟,这些发自内心深处的排斥感,就渐渐被深厚的友谊挤除干净了。 这几个舍友,还有那些同学,无论他们有什么样的家世条件,至少,他们都是这个现实社会上的普通人。 而自己呢? 一个奇门江湖上的术士…… 恰此时,白行庸给他打来了电话,说是一个人闷得慌,想喝酒了。 苏淳风答应下来,转身走了出去,将寝室门的轻轻关上。 在这个毕业生即将离校的时节里,宿管们似乎也能理解这些年轻人的心情,所以对于晚归、晚出的他们,多半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他们去疯吧。所以,苏淳风只是在楼道口,向宿管打了声招呼,便顺利地走出了寝室楼。 他知道,白行庸这两天确实心情烦躁不堪——人要是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缝,白行庸这次就够倒霉的,一位追求了他两年的女孩子,因为屡次被拒,伤心绝望之下,竟然上演了一出割腕自杀。 还好,人没死。 可白行庸,出名了。 无奈之下,白行庸已经决定放假之后,就不再回校,回家复习等着最终的学位考试。至于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会长一职,也已经递交了辞呈。 …… 夜已深。 距离京城千里之遥的豫州省丹凤市。 凤翔区棉二纺织厂职工家属楼小区内,那片被葱郁树木环绕的小广场边缘,身形单薄的刁平坐在一张破损得不像样的石桌旁,抬头望着深邃高远的夜空中,静静悬着的那一弯明亮的新月,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 突破之后,身体在快速地恢复着,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体内越来越充沛的本元,以及术法意念的强劲张力。 师父说:“你没有实战经验,虽然迈入了炼气境,但别太高估自己的实力。” 刁平想:“不就是……用术法,杀人么?”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到阔别多年的南疆,杀进伏地门,杀尽伏地门上上下下老老少少……那段刻在他心里最阴暗最悲惨童年回忆,即便是跟随王启民修行诡术这四年时间里,也经常在夜半被噩梦惊醒,然后像个孩子似的偷偷哭泣、恐惧。 他是真的害怕,直到现在,想起以前的悲惨处境还会害怕,甚至浑身发抖。 那,是他挥之不去的梦魇。 也是他,刻骨的仇恨! 不知道什么时候,王启民站在了他的身后,神色和蔼地轻声说道:“平娃,师父知道你心里的恨,也知道你的怕,知道你,急于去报仇雪恨。可是平娃,听师父的劝,哪怕是去报仇,也不能被仇恨和怒火蒙蔽了你的心智,因为那样的话,不但报不了仇,连同自己,都得搭进去。” “师父,您还要我继续等么?”刁平扭头,像个孩子似的笑着,笑得很灿烂,道:“可是,您答应过,只要我入了炼气境,就能出师了。” 王启民温和一笑,坐下来说道:“出师了,就不听师父的了?” “不是。”刁平脸一红,像个说错话的孩子似的,低头怯生生地说道:“我永远听您的话,师父,您是我唯一的亲人。” “好孩子。”王启民抬手抚摸了一下刁平留着短短发茬的头,和蔼地说道:“师父只是担心,你回到南疆之后,仇人出现在眼前时,会不顾一切地抱着同归于尽的悍勇之气去宣泄仇恨,那样,是不值得的。你必须要让自己无比得冷静,冷静到能压制住自己心头无尽的仇恨和冲天的怒火……然后,在保全自己的前提下,一个,一个,一个的,把仇人杀死。当你杀死第一个仇人时,那些还活着的仇人会愤怒,当你杀死第二个时,他们就会暴躁,当你杀死第三个时,他们会惊惧,而当你杀死四个、五个时,他们就会紧张害怕,他们连睡觉都不敢闭上眼睛!” 刁平怔怔地看着师父。 “四年前,杨家镇一战,师父是因为身受内伤不敌。”王启民神情淡然,语气温和,“前年西山县一战,师父是故意不杀他们,把他们的性命,留给你去报仇雪恨!平娃,一朝屠尽仇家满门,好似大仇得报酣畅淋漓,其实对于你和他们之间的仇恨来讲,却是便宜了他们。唯有,让他们深陷恐惧中受尽折磨,在等待死亡的恐慌和焦躁的过程中死去,才是真正的报仇!况且,以你当前炼气初境的实力,纵然是所修行的诡术,有着霸绝天下的攻击力,充其量,也就是能越级杀炼气中期的术士,而且,也不一定就能成功。所以,报仇的事情,现在可以去做,但要慢慢来。” “嗯,我知道了。”刁平点头,眼神中汹涌的火焰灼灼燃烧。 王启民认真地看着他,语气变得严肃:“平娃,你要记住,你是诡术传承者,你的人生目标不应该仅仅是为了报仇雪恨,而是,要将诡术发扬光大,为诡术,在奇门江湖的历史上正名!所以,你必须要尽可能地保护好自己。” “师父,您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刁平年轻的脸颊上,透着一种神圣的庄重。 “师父相信你。”王启民微笑着起身,道:“明天,我们一起走。” “去哪儿?” “中州市,杀一个术士……”王启民顿了顿,转身往居住的楼慢慢走去,一边轻声说道:“由你来杀,提升斗法实战经验。” 刁平急忙跟过去:“谁?” “一个和你年龄相仿的术士,唔,是泰国的降头师。” “泰国降头师?” “我和苏淳风,在晋西省杀了这个年轻降头师的三位师兄……他的师父,就派遣他来到了华夏。”王启民微笑着,就像是在唠家常,说一件极为普通的小事般,道:“我亲自打电话向苏淳风还有你龚大伯求情,才把这个降头师,留给了你。” 刁平皱眉,面露些许不悦。 王启民头也未回,却仿若看透了刁平的表情,知道他的内心活动,淡淡地说道:“既然心里有抵触,不想去帮苏淳风,那么,就当作是师父交给你的任务吧,至于为什么杀他,只需要一条理由——历练你的经验。” “是!” …… ps:今天写得很累,反反复复删了许多,故事写到现在,想必大家也都看得出来,刁平的轨迹会类似于苏淳风的前世,而我,想借着刁平的经历去模糊地讲述出苏淳风的前世江湖,当然不会真的去大篇幅地专门写刁平,而是从大局和江湖形势上来讲。嗯,直到动笔写到这里时,才发现难度不是一般的大……咳咳,这是真的,不是我找理由~今晚不熬夜了,明天好好写。 另外,这个月的下旬了,求月票给鼓鼓劲儿,咱们跌出前十五名了~ 674章 走下坡路的大学生术士协会 以往还未整合时,各大学生术士较多的名校会在这时候召开一次毕业生送别会,欢送毕业离校的大学生术士。如今整合了,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也在大多数院校毕业生要离校日期的前两天,召开了毕业生送别会议。 地点,习惯性地选择了银海大酒店。 如今的大学生术士,几乎是可以预见的,会越来越少,因为从奇门江湖复兴到繁荣这短短十数年时间里,年轻一代的术士犹若雨后春笋般相继而生,资质优异出类拔萃的青年俊杰比比皆是。然而自古各个社会阶层,都有着盛极而衰的天道循环现象,时至今日,奇门江湖虽然正在以不可抵挡的趋势愈加繁盛,但江湖术士的衍生,却进入了断代时期——当然,这种所谓的断代,不是没有了新的术士出现,而是资质天赋上佳的优秀人才,会很突然地变得很少。 看得出来,今年又一批毕业的大学生术士离校后,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的成员,几年甚至十几年内,只会每年递减,而不会有增长了。 而这其中,苏淳风的毕业离校……无疑是最让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的成员们,乃至于全国的大学生术士,都格外感到些许遗憾和不舍的。因为苏淳风是奇门江湖上青年才俊中首屈一指的高手,是极具代表性的风云人物。只要有他在,那么华夏奇门江湖的大学生术士们,就不会忌惮与世界上任何国家的学生术士们交流、切磋;只要有他在,华夏的大学生术士们走出国门后,腰杆子挺得直,嘴皮子也硬气,万一遇到国外有什么牛气哄哄实力不俗的术士了,甭管他是年轻人还是老前辈,可以梗着脖子抬手往肩后竖起大拇指比划:“呵,有能耐去跟我们苏副会长比划比划去……” 嘿! 倍儿有面子不是? 罗同华教授私下里和一些拜访他的大学生术士代表谈话时,曾经说过:“据我目前所了解到的情况来讲,全球术法界,以苏淳风的年龄为标杆,往上数十岁,往下随便数……能达到苏淳风这般修为境界的青年术士,屈指可数。而且,虽然对于国外那些出类拔萃的优秀青年术士们的真实实力,我不太了解,但我仍然可以肯定,没有任何青年术士,能与苏淳风对敌而不败。” 这,就够了! 在国外真要是遇到那些成了精的老家伙们,厚着脸皮自负地说轻易就能打败苏淳风时,华夏的大学生术士们还可以鄙夷地说:“嘿,苏淳风才二十来岁,你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年纪了?有能耐,去和华夏青鸾宗的宗主纵仙歌比试比试……” 奇门江湖人尽皆知,纵仙歌自迈入醒神境之后,便天下无敌二十余载,但自从纵仙歌晋西省一战怒杀世间仙人之后,诸多奇门江湖中人私下里难免会思忖着,这位一览众山小的锁江龙,很可能,已经跨过了醒神境的那道天堑鸿沟,成就地仙之实了。可大家又忍不住会去想,以纵仙歌天下第一人的身份,既然当众向青年一代首屈一指的天才高手苏淳风发出了约战,称其迈入醒神境,便与之一战,那么,就足以说明,纵仙歌仍然停留在醒神之境。否则的话,以纵仙歌登顶奇门江湖二十余载无敌的骄傲,怎么可能去以地仙修为挑战醒神境的后辈? 这且不提。 话说这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欢送毕业生的会议,自然由负责北方的官方人物代表,也是正儿八经官方特殊机构中地位仅次于武鉴局长地位的罗同华,罗教授来亲自召开——在这之前,他已经连续去了北方各大学生术士协会开会,可谓是忙得马不停蹄。虽然说这种会议颇有些形式主义,但现实就是这样,该走的过场,还是必须要走的,否则的话,就很容易会生出矛盾,积累出一些抵触情绪。 罗同华在会议上,毫不掩饰他的感慨不舍情绪,将今年要离校和离开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的人员名单,一个个念了出来。 对于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来讲,今年毕业季后,是要赶上过饥荒了。因为实力最强,且在协会中有着最高职务的会长白行庸,副会长苏淳风、裴佳都要离开,辞呈也都已经递交并在此次会议上正式批准了他们的请辞。 已留校读研一年,还要再读一年甚或两年的副会长单蓁蓁,几乎全票通过,成为了下一届新任会长。 单蓁蓁修为不高,只是固气初期境,她的性格,也偏向于内敛不太擅交际,也没有和任何大学生术士有过太多更显亲密的日常交际,倒是在协会里很尽职尽责,很勤奋。可偏生,没有一位学生术士,对她有任何反感的情绪,也没人会无视她的存在。相反,所有人都很喜欢这个文静、柔弱的女大学生术士。 况且,她一直都是副会长,对于协会的工作熟悉,人气也足够,现在白行庸、裴佳、苏淳风都走了,她似乎理所当然地成为最适合当会长的人了。 或许还有一个原因…… 大家都知道,单蓁蓁自苏淳风在京城大学的大学生术士协会做会长时,就开始做副会长协助苏淳风,确切地说,是在苏淳风尸位素餐委实不称职的情况下,统揽了所有协会的工作,任劳任怨勤勤恳恳。谈不上有多么出彩,却也没出过问题。那么,这样一位虽然谈不上漂亮可也是清秀可人,如小家碧玉般的温婉女孩,平日里虽然看不出和苏淳风有多么亲近的关系,但至少,在苏淳风心里应该是有一定地位的——日久生情嘛,没有爱情但相对深厚的友情总得有。 所以,看在苏副会长的面子上,也得选她当会长不是? 再者说了,以后协会有什么要紧的事儿了,单会长去找前苏副会长来帮个忙,撑个腰,苏副会长能拒绝么? 只可惜,以后的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里,没有了炼气境的高手——选出就任下届副会长的,有京大留校读研的袁郎,固气后期;华清大学的池志阳,固气中期;津海开南大学的刘金峰,固气大圆满…… 其实二十来岁年纪,修为能达到固气中后期甚或是大圆满,绝对堪称天才了。要知道,想当初公认的天才高手,京大大学生术士协会的第一任会长欧阳远,还有后来的会长范嫣芝、开南大学毕业的田赠,在毕业时也都不过是固气大圆满罢了。前任京城大学学生术士协会的会长宋慈文,到毕业后才迈入固气后期的学生术士。只不过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在宋慈文之后,华清大学的白行庸、京城大学的纵萌、苏淳风,中海市复旦大学的郭子弟,都先后迈入炼气境,有这些堪称天才中的天才做比较,固气后期或者大圆满的年轻高手,自然也就相形见拙了。 没办法,历代奇门江湖繁荣时期,总难免会出那么几个天纵奇才的妖孽。 会议结束之后,罗同华叫住苏淳风,说是武鉴局长要见他,然后带他乘专车去往位于朝阳区东三环附近的神秘单位。 办公室里。 武鉴局长神色和蔼,面带微笑地轻轻抿了口茶,盖上茶碗之后,才悠悠地说道:“淳风,最近万通快递,发展得都挺好吧?” “嗯,还行。”苏淳风点头道,心里犯着含糊。 “这奇门江湖上,人尽皆知,你苏淳风是睚眦必报,逆鳞不可触的性子。”武局长右手食指在茶碗盖子上轻轻转动摸索着,一边微笑道:“而且你小子城府极深,做事滴水不漏,什么时候都占尽了道理,这几年你在奇门江湖上,一桩桩一件件,干了那么多轰动奇门江湖的大事,在京城杀万连胜师徒三人,然后挟整个奇门江湖给你撑腰,让我和罗教授想给你点儿教训都不行。后来,因为和李全友的矛盾,你一手捧杀玩儿得炉火纯青,导致组建奇门江湖联盟那么大的事情,都筹划安排好了,却不得不在最后关头虎头蛇尾直接取消,官方在奇门江湖上可谓颜面尽失。再之后,你干脆又当众闹得李全友下不来台,迫使官方不得已让他提前退休,对国家、对人民,可谓忠心耿耿的李全友郁郁而终,官方的威信、名誉丧失殆尽……所以啊,万通快递的事情发生后,我和罗教授,等于是被逼无奈,生怕你苏淳风再干出什么让我们不好收场的事情来,只得帮衬着你,做了些以往想都没想过的大事,这些,我想你也应该清楚。” 苏淳风神色诚恳地说道:“嗯,我知道,所以非常感谢武局长,谢谢罗教授,也感谢政府……” “别在我面前假惺惺地说这些场面话,你如果不占理,说破大天去我也不会冒着极大的风险去做这些事,要知道,我也不是手握大权的人。”武鉴轻轻哼了一声,继而说道:“再过两天,你就要毕业离校,也离开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了。不过,淳风啊,说句心里话,不仅仅是那些年轻的大学生术士们舍不得你,也不止罗教授,还有我,也有些舍不得放任你离开,人才难得嘛。” “承蒙武局长夸赞,愧不敢当。”苏淳风尴尬说道。 …… ps:本来都躺下了,还是决定起来再码一章,毕竟白天码字多有不便……嗯,继续求月票鼓劲儿~ 675章 可听调不听宣的职务 “我和罗教授商量过了。”武局长半玩笑半认真地说道:“诚心邀请你进入咱们这个清水衙门,恐怕是请不起,毕竟亿万富豪家的贵公子,不会看上这点儿工薪钱,也不会乐意受到这种工作的束缚。更何况,如果谈钱的话,卖了我们这个小小的单位,都不够请动苏董事长的儿子。而且,一直以来你对于奇门江湖,对于我们这个官方直辖的特殊机构,似乎都隐隐然有些排斥,你更喜欢平静悠闲的生活,而不是做一个奇门江湖术士。所以,我们想聘请你,作为我们的编外人员,挂个副主任的职务名称,嗯……你先别拒绝,听我说完,对于奇门江湖事,我可以给予你最大的便利和自由性,听调不听宣,怎么样?这可是古代那些拥兵自重的藩王或者手握重兵的军阀才有的待遇啊。” 苏淳风愕然,武局长这是唱的哪一出? 罗同华微笑着说道:“咱们还是把丑话说在前面吧,编外挂职,是没有工资的。这倒不是我们抠门儿小气,没办法,刚才武局长也说了,这是个清水衙门,而且给你挂个编外副主任的职务,还是我们内部做出的决定,不会向上面递交正式的报告,自然也就不会有你的工作档案。不过,想来淳风你,也不会把这点儿工资钱放在眼里。” “坦率地说……”苏淳风挠挠头,苦笑道:“对此我只会选择拒绝,但我还是很好奇,既然想要给我挂个官方副主任的名,却又允许我很自由地决定什么都不做,武局长,罗教授,你们是怎么考虑的?我可不会认为,天底下能有这么好的事儿。” 如果,没有额外的条件。 这,绝对是好事儿。 不用去处理江湖事宜,自然就不会得罪人,偏生还有一个半官方的职务——这可不是一般的职务,这是不入庙堂,却有了官方身份的保护-伞,莫说是奇门江湖,就算是国外那些术士们,想要恶意对苏淳风做点儿什么,都得仔细思忖掂量掂量——这要是一个不小心,就等于是招惹了一个江湖,一个国家,搞不好还会引起隐秘的严重外交事件。 武局长点了点头,道:“是这样,前段时间国际术法界大学生术士友好交流团,到我们国家来之后,期间发生了几次事件,尤其是涉及到你的事件,比如在京大百周年纪念堂的事件,又比如你接受川本冈崎的约战与其斗法,都让我们意识到之前被我们疏忽掉的几个重要问题——奇门江湖、术士,存在于现实社会的大框架下,但很多方面势必会与现实有所不同,比如在对外交流方面,我们考虑到国际环境局势下,奇门江湖与国际术法界接轨并融入进去,是一个必然,所以在一力推进这件事的发展。很显然,在这一过程中,我们会遇到很多困难和来自于各方面的排挤、抵-制,那么适当的忍让,彰显我们的度量和大气,无疑是最正确的选择,符合我们礼仪之邦的传统,也有益于我们的对外交流和长远发展。但,一味的不分场合和事件的做出忍让,不是大度,反而会被人误以为懦弱,所以有时候适当的强硬,是必须的。而想要把握掌控好这两者之间的度,很难。我和罗教授就此认真讨论过,根据以往你在每一次事件中的表现,觉得你很适合承担把握这个度的重要角色。所以,我们希望,你能成为作为奇门江湖对外交流时的代表人物,去出席一些场合,处理一些问题。坦率地讲,还有一个最关键的因素,让我决定了选择你,那就是,你还年轻,又有着术法修为方面绝对的个人实力,加之头脑灵活处事周全谨慎……对外交流时,在年轻一代中,你可以游刃有余,在老一辈术士中,你又有足够的实力和城府。即便是,偶尔因为一些争端矛盾,我们到最后需要退一步的时候,也完全把你还年轻这一点,当作合情合理的借口。” “这……”苏淳风哭笑不得,武局长最后那句话,实在是有点儿耍无赖的小手段了,不过,无赖本身就是一种外交手段,莫说术法界的外交,正儿八经各国政府之间的外交斗争,涉及到各方利益还不是照样睁着眼睛说瞎话,撒泼耍赖么?苏淳风稍作思忖,微笑道:“很抱歉,武局长、罗教授,我想我不能答应你们。” “为什么?” 苏淳风舒了口气,道:“俗话说外交无小事,容不得半点疏忽和耽搁,我倒不至于妄自菲薄,可自认为各方面的能力,还不足以胜任这样的职务,更没把握掌控好外交的事宜,而且,毕业以后我就会进入万通物流工作,很难说自己有足够宽裕自由的时间,去做这些事情,所以……武局长,罗教授,你们还是另请高明吧,对不起。” 话说得委婉,苏淳风内心里却在想着,开什么玩笑,自古处江湖者不入庙堂,和庙堂的关系越近,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不可预估的种种事端。 为了自己和家人的平安…… 还是小翼为妙。 武鉴局长面露些许不悦,他可不相信苏淳风这番明显敷衍的托词,更不可能认为苏淳风会因为没有薪水酬劳而拒绝……对于苏淳风来说,他如果不是不知好歹的人,那么绝对没有任何理由去拒绝这份邀请,因为对他没有丝毫益处。相反,如果他答应下来,那么益处是明显的——官方给予了他绝对的信任,他自然也就有了官方的庇护,这种情况下,哪个不开眼的敢去招惹他? 也许,他还想坐地起价,要求更高的条件? “淳风啊,你的拒绝理由可有点儿牵强咯。”武局长微笑着说道:“年轻人,应当胸怀家国天下,志向高远,不能总是单纯地考虑自己的一面。好吧,我们只从你个人的利益来谈,想想看,这次万通快递融资事件,如果没有官方的鼎力支持,后果会是什么样?你自己能解决么?或许,你自认为术法修为高强,凭借一己之力能够威慑各方不敢轻举妄动,或者事后强势打击报复。我们且不说你能否在后期的报复中将仇敌尽数消灭,能否确保自身的安危,官方是否会对你的疯狂行为视而不见,就算是,你能够做到这些,可各方势力不会被你威慑到,所以最终的结果,无非是个鱼死网破,那么万通快递、万通物流集团能保得住么?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你父亲辛辛苦苦这么些年,你忍心看着他的心血事业就此付诸东流?就凭这一点,难道,你不应该为国家尽自己的一份心?” 苏淳风笑了笑,道:“武局长,万通快递事件,我已经几次表达了诚挚的感谢,也正如您所说,没有官方的鼎力相助,万通快递绝对不会在遭遇如此巨大的危机时,不但安全度过,还得到了更好的发展。但这件事,到现在也仅限于我应当在您提出时,再次表达谢意,况且,我也兑现了自己对您的承诺——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我参与了各方面的工作,以至于不惜遭受自然反噬,在京大强势镇压八名外国大学生术士,确保了当时不会出现意外状况,之后更是因此不得已接受川本冈崎和李英秀的挑战,与川本冈崎当众斗法……” “你这臭小子,谈生意呢?”武局长哭笑不得。 “虽然,这些话说出来会显得自己很无耻,很没有大义,可我是认真的。”苏淳风轻轻叹了口气,道:“我认为,万通融资事件,最终得益的不仅仅是万通,事实上也等于是给了官方合理的借口,动手打击卢、徐、肖三大家族权势势力,并籍此杀鸡儆猴震慑各方,而我,也对此尽了最大的努力,比如道格拉斯家族这次配合我国官方的调查,并愿意作证。所以,我可以厚着脸皮说,我与官方相互之间谈不上谁欠谁的。” 武鉴和罗同华面面相觑。 事实如此。 苏淳风,并不欠官方什么。 毕竟,这个世界上如苏淳风这样去衡量问题,并且与官方都敢打开天窗说亮话的人,实在是太少了。如果继续和苏淳风在这方面较真的话,他甚至可以理直气壮地说:“我不做什么,官方就不应该为百姓、为纳税公民做主的么?还需要额外的条件?” 一阵沉默后。 罗同华神情淡然地说道:“淳风,我知道你为什么会拒绝……” 苏淳风面露一丝苦笑。 “奇门江湖术士最大的顾虑,无非就是冥冥中的天道自然规则。而且,世间有太多的事,总会与历史有着惊人的相似,使得所有的奇门术士在这方面,都不得不小意谨慎。”罗同华轻轻叹了口气,神色认真地说道:“但你应该看得出来,当今时代,奇门江湖与数千年历史中的江湖和所处环境,已经有了很大的不同……至少,全球化发展成为一个不可逆转的大趋势,这在奇门江湖的历史上,是从未发生过,也几乎是难以想象的。是的,残酷的历史经验,告诫着每一位奇门江湖术士,居庙堂者不涉江湖,处江湖者不入庙堂,天道昭昭,无人能超脱自然大势的规则束缚。曾经何时,我也有着这方面的担忧,所以很早就一直小心翼翼地把自己当作奇门江湖与官方之间的一条线,自欺欺人地打着擦边球,只作为代表而非纯粹的官方中人。现在呢?我已经完全放下了这些顾虑,世界上诸多国家的术士,也早已都不再去考虑这方面的弊端,石林桓是相术大师,按理说在这方面他应该更加忌惮,但他却毅然决然地选择了这条道路。你知道,为什么吗?” 苏淳风面露疑惑:“为什么?” “很简单,天地自然更迭,大象有变,历史上的庙堂已经不存在了,大势已去。”罗同华微微一笑,道:“我这么说,你能明白么?” “嗯。”苏淳风面露震惊地点了点头。 “所以,比之历朝历代,家国天下这个词汇,如今在每一个人的身上,更具实际意义。因为我们努力为之付出的国家,不是一家之姓的皇朝,而是我们每个人的家。”罗同华教授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接着说道:“即便是你对此仍持有怀疑,也应该认识到,所谓奇门江湖与全球术法界的外交,其实是一个民间形式的组织,一个没有组建的奇门江湖联盟的涉外组织。” 苏淳风皱眉,低头沉思。 许久。 他抬头微笑道:“虽然是个挂职,一个不在编的名额,但没有薪水,实在是说不过去吧?” 罗同华开怀一笑。 武鉴也面露欣慰的笑容,随即板起脸来严肃地斥责道:“你当国家财政,纳税人的钱是随便花的么?不正式上班就职,不可能开工资的,这一点没得谈。” “我只是要一个下台阶而已。”苏淳风有些生气了,“您当我真在乎这点儿钱?” “适当的报销一些差旅费,以及各方面给予一些补助,还是可以考虑的。”罗同华笑着看向武鉴,道:“武局长,上面给予我们的财政资金拨款再紧张,也不至于如此拮据小气,实在不行的话,就让石林桓先垫出来,他可是有钱人。” 武鉴笑道:“那行,你去和石林桓说。” 苏淳风哭笑不得。 放眼整个奇门江湖,谁能想象到,官方管控奇门江湖的机构负责人,私下场合会如此轻松地玩笑着耍个小无赖? “那,就这么定了吧。”罗同华起身道:“淳风,走,到我的办公室去,有一些关于国际术法界的资料,你需要了解一下……” 苏淳风点点头,向武局长告辞。 他没有理由拒绝。 倘若真的没有了“居庙堂者不涉江湖,处江湖者不入庙堂”这条隐形束缚的弊端,那么无论是从国家大义、江湖道义,还是私人利益上来讲,这样的一份职务,实在是每一位奇门江湖中人梦寐以求却不得的身份——奇门江湖事宜,苏淳风可以由着自己的性子不去理会,官方给予他听调不听宣的权力,又不至于引起奇门江湖人士对于他有着官方身份的抵-制和警惕,因为他不会以半官方身份介入奇门江湖事宜。同时,他有了这样一个身份,他还能真正借助大势,做到与奇门江湖保持距离,不深陷其中,不被诸多事端卷入。因为,没有哪个奇门江湖中人,会愚蠢地轻易招惹有着半官方身份的苏淳风。 所以,仅凭这个半官方的身份,就足以为他消除掉诸多小小的隐患、麻烦。 至于代表奇门江湖和国家机构去执行和全球术法界的外交事宜,苏淳风觉得这方面没太大问题,因为他很清楚,虽然武局长和罗教授给予了他外交代表的职务身份,但事实上真正的外交事宜,自然有更为专业的人去做,比如罗同华教授,亦或是奇门江湖上挑选出来的精英们,至于他苏淳风……主要的职责其实就是彰显华夏奇门江湖术士的实力,说得难听点儿,他就是个花瓶般的摆设——年纪轻轻,术法精绝,修为高深,实力强横,而且,这还只是一位奇门江湖上的散修术士,没有什么宗门流派世家给予的各种辅助,纯随时自学成才。当然,必要的情况下,这个花瓶会成为站出来彰显奇门江湖强势的人物,让全球术法界都知道,华夏奇门江湖可不仅仅有着礼仪之邦的大度,也会用拳头的。而让苏淳风感到放心的是,这种武力的彰显,一般情况下都出现在公众的场合,斗法并不会产生严重的生死斗法,也不会因为斗法的结果而结下难以调和的矛盾。至于其它的一些术士之间因为各种利益而发生的矛盾,和术法界的外交没有关系,说得直白些,那就是管杀不管埋。 看着苏淳风和罗同华走出办公室,武局长点上一颗烟,靠在椅背上,有些感慨地阖目摇了摇头。 选中苏淳风,除却因为他年轻、术法修为高、有能力之外,其实还有一个没有对苏淳风说的原因,那就是苏淳风是奇门江湖上的散修术士,家境条件又好,心性耿直良善,不喜结交拉山头,没有太大名利上的私欲,所以,官方不用担心将来身居高位的苏淳风,为了个人或者朋友的利益去以权谋私等等。最早看中苏淳风,想要把他招揽进官方机构的,是罗同华,而让武鉴现在心生感慨的,则是奇门江湖与国际术法界接轨,并融入其中的计划,几年前就由官方提前出手主导布局和实施,其实,是李全友提出的。 在李全友的计划中,管控奇门江湖,必须双管齐下,强势打击震慑,是一方面,但治标不治本。另一方面,就是从根本利益上的控制和引导,让奇门江湖上的宗门流派、世家以及散修术士,都发自内心地意识到并认可,必须紧跟着官方的脚步走,才符合自身的利益。而奇门江湖历史数千年,虽然近代经历了百年的凋零时期,但复兴繁荣之后,传统的江湖观念仍旧根深蒂固,使得官方很难让他们发自内心地服从认可官方的管束和引导,所以,官方只有从新的,外部利益着手。 当今时代,全球化的趋势不同于历史上的任何时代。 这,就给了官方一个不容错过的机会。 高瞻远瞩的官方,可以名正言顺、义不容辞地代表着奇门江湖,去与国际术法界接触,从而占据这方面外交的主动权和绝对控制权。如此一来,不知不觉中奇门江湖上的各大势力,都会自然而然地认可官方作为他们的代表和领导者、保护机构,那么在全球术法界的利益纷争中,就得紧跟上官方的脚步,由外而内,慢慢就会逐步形成一个稳定可靠的上下控制系统。 所以,当初才有了组建奇门江湖联盟的计划。 而组建奇门江湖联盟的计划,虽然在最后一刻被苏淳风给生生打破了,但奇门江湖与国际术法界的外交,仍然能够,在当前环境局势下,也必须只能由官方主导。 奇门江湖上,没有谁会去反对这一点。 因为江湖凋零百年,与国际术法界的接触几乎没有,任何宗门流派、世家,在这方面都属于是一抹黑,最早走出国门的势力,在外都会有种孤单的、无依无靠的感觉,各方面都心存忌惮和无奈。就连奇门江湖第一大宗门青鸾宗,宗主是奇门江湖上公认天下无敌的风流人物,公司开展海外业务走出国门后,也时常会力不从心。 他们,需要在自己走出国门时,有一个强大的后盾支持。 能做到这一点的,非官方机构莫属。 这盘棋,可谓布局长远,极为高明。 只可惜李全友的秉性太强势了,以至于这盘棋还没下到中盘时,他就在棋盘外输给了苏淳风,也输给了自己的性格和执念,郁郁而终。 但是,这棋终于还是下活了。 奇门江湖啊…… 武鉴抬手轻揉着额头,对外,官方布局下手早、动作快,没有谁能改变由官方主导奇门江湖与国际术法界的外交事宜了。但内部,奇门江湖现在仍旧是一盘散沙,而且各个都打着精明的自私算盘,根据官方目前所了解到的诸多江湖隐秘,可以预见的是,在不就的将来,冲突矛盾事件就会频发,而官方因为在几次事件中表现不太好,丢失了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一些威信,从而短时间想要再直接插手江湖事,就显得力不从心,也会受到奇门江湖人士或强烈、或隐晦的的抵-制抗拒。 所以现在,武鉴和罗同华,都在寻找、等待着一个契机,一个能够改变当前江湖态势,转移江湖矛盾的契机出现。只要整个奇门江湖拧成了一股绳,对外也就能齐心协力了。 说到底,奇门江湖是这个国家的组成部分。 奇门江湖走出国门,代表的也是这个国家的一部分形象! 奇门江湖人士,是这个国家的公民。 奇门江湖在全球的利益,也是这个国家的利益! …… 676章 刁平出师! 从这栋办公楼走出来,苏淳风忽而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他静静地站在狭小的院子里,望着灰蒙蒙的天际,寻思着自己,这算不算是上了一条贼船?当然,他心里没有丝毫的后悔,路,是自己选择的,而且走上这条路,无论将来会经历什么,至少……对于家人已经有了绝对的保障——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人、什么组织,能够比强大的国家机器所提供的保护,更加有效安全了。 所谓的外交工作,正如刚才罗教授在他的办公室里所说,对于苏淳风来讲其实是很轻松的。 因为正常的外交,根本不需要他苏淳风出面,只有一些诸如全球术法界的会议,区域各国的术法界会议,或者是奇门江湖上的势力在国外与他国地方术士势力发生了冲突、矛盾,利益受损,受欺负了等等情况,需要作为奇门江湖代表的官方机构参与谈判、调解、索赔,解决争议事项时,苏淳风才会出现在公开的会议和谈判桌前,当花瓶,或者一把锋利的钢刀。 至于奇门江湖…… 有了半个官方身份的苏淳风,完全可以坦然地作壁山观,任雨打芭蕉狂风扫落叶。 思及此处,他忽然想到了奇门江湖上,接下来要发生的一件大事——刁平修为入炼气,出师了! 今年,是2003年。 前世的自己…… 可不就是在2003年夏末时节,冲冠一怒为红颜,由京城千里追杀至蜀川么?那么,身负血海深仇的刁平,又会在这一世的奇门江湖上,搅动起怎样的腥风血雨和波澜壮阔? 苏淳风扭头,微微仰脸看着罗同华所在的那间办公室。 他,要入醒神境了么? 前世,苏淳风由北向南,千里追杀,搅动了整个奇门江湖。 今生,刁平要由南向北,杀一通么? …… …… 泰国。 曼谷远郊的湄南河,在明亮的星光月芒下静静地流淌着。 河畔,一栋远离世间喧嚣,孤零零坐落在林间的普通吊脚楼中,须发灰白的白衣降头师阿瑟猜,盘膝坐在低矮的木几前。他穿着朴素的无袖灰布衫,一手持竹筒慢慢喝着各种药物混杂熬制出的茶汤,一手持一把锋利精致的小刀,在一片竹板上小翼地轻轻刻着神秘诡异的符号,时而会有幽幽的淡绿色光芒在竹板上散发出,旋即消失不见。 没有电灯,屋内吊着两盏诡异的油灯,散发出昏黄的光线。 阿瑟猜身后,贴墙摆放着一张宽不足五十公分,长度却接近两米的供台。 供台上,摆放着大小不一的深褐色陶罐,而在这些陶罐的中间,则摆放着四块雕刻有诡异的类似于符文图案的竹板,上面还有类似于人类头像的图形,竹板的整体形状和大小,类似于华夏国内一些家族宗祠中用于祭祀的先人牌位。四块竹板中,有三块是灰白色,另一块则是暗红色,在昏暗的灯光下,暗红色的竹板时而会蒸腾出诡异的袅袅烟气。 这四块竹板,是这位白衣降头师四位徒弟的命牌。 人在,牌如血; 人亡,牌灰白。 如若灵魂未灭,融入命牌,命牌则为深绿色。 灵魂入命牌,会有三种作用,一是由降头师炼制蛊魂,二是被降头师在修行时汲取,以增加修为;第三种可能,也是鲜有降头师所为的——降头师施术助灵魂借尸还魂。 坐在木几前的阿瑟猜,认真地刻制出一块显运牌之后,将显运牌夹在双手掌心,合十低头,闭上眼睛轻轻吟诵术咒。 油灯的光线忽明忽暗,仿若被风吹动。 一时间,整栋吊脚楼内,竟然有了种幽冥之地的阴森感觉。 忽而,阿瑟猜睁开了双眼,原本浑浊的眸子里精光散射,他放下竹制的显运牌,吟诵着术咒,持刀在显运牌上飞快地刻出了几道符文,然后放下刀,右手食指在显运牌上轻轻滑动,竟有鲜红血渍流淌过的视觉感,身后供台上的一个陶罐中,骤然飞出了一缕淡淡的细弱的黑色蛊魂,蛊魂在竹制显运牌上盘旋,阿瑟猜单手屈指轻弹,蛊魂便如离弦之箭般迅疾射向窗外,消失不见。 阿瑟猜起身走到窗口,望着外面昏暗的树林和不远处泛着点点银光永恒流淌的湄南河,轻声祈祷。 在泰国,东南亚,乃至于全球,都属于最顶尖的白衣降头师,阿瑟猜大师,终生只有四个徒弟,虽然他们各有自己的徒弟,可阿瑟猜从来不会去认,甚至都不见那些徒孙,不认可他们与自己的关系。 这,是降头师的传承规矩。 如今,阿瑟猜仅剩下一个徒弟了——乍仰·达艾隆。 事实上,阿瑟猜最为疼爱也最为关照的,正是这个最小的徒弟,天赋自制绝佳,堪称世所罕见,小小年纪,便已然接近于白衣降头师的水准。用降头师的境界修为划分,乍仰·达艾隆已经是十级降头师了。 安排乍仰·达艾隆去华夏,明显是一次充满了凶险危机的行程,因为,那里不仅有死敌,修为高深的华夏奇门江湖后起之秀苏淳风,更有整个奇门江湖上的术士们,会死死地盯着外来的降头师乍仰·达艾隆。最初去往华夏时,乍仰·达艾隆还有四生门吕家,有香港霍辰禾在华夏内陆的财力势力,有乔家、曲家,以至于华夏国内权势熏天的卢家、徐家,作为确保他安全的强大保护-伞——阿瑟猜通过霍辰禾了解到,在华夏那样的国度内,这些势力如果联手铁了心要除掉一个奇门江湖上的术士苏淳风,没有谁,会去为了一个奇门术士而得罪这样的权势,所以阿瑟猜放心地让自己仅剩的,最为疼爱,也最有可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年轻徒儿,去一趟华夏,历练。 阿瑟猜自信,凭自己在全球术法界的声望和威名,那些华夏国内的权势人物们,不会让乍仰·达艾隆独自去面对风险,甚至会尽可能地保证乍仰·达艾隆的安全。但阿瑟猜没想到,华夏国内的形势突然急转直下,万通物流集团、万通快递逆袭融资成功,暗中各方势力之间的斗争更是潜流激荡,这让阿瑟猜很轻易地就意识到了华夏国内,苏淳风在这次争斗中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上风。 阿瑟猜犹豫、思忖后,却仍然决定让徒儿留在华夏。 不为别的,只因为他是白衣降头师阿瑟猜。 他不能就这样,让自己的徒弟一事无成地败退回来。 他的三个徒弟死在了华夏,死在了华夏奇门江湖上那个年纪轻轻的天才术士苏淳风手上,这件事,早已经传遍了全球的术法界。阿瑟猜为了确保自己在全球术法界的威望、名声,挽回丢失的荣誉,他不允许徒弟此去华夏,却什么都没做成,这会让全球术法界,看尽他的笑话。所以,阿瑟猜考虑,哪怕是让乍仰·达艾隆在华夏国内住上半年,起码也会给苏淳风造成一定的压力,让他日日夜夜寝食难安。全球术法界的人士也就能认识到,顶尖的白衣降头师阿瑟猜,没有胆怯、畏惧,谁杀了他阿瑟猜的徒弟,就必须付出代价! 阿瑟猜并不担心苏淳风或者华夏奇门江湖术士会主动对乍仰·达艾隆下手,因为整个国际形势,对奇门江湖,对华夏负责奇门江湖的官方机构,就是最大的压力——华夏奇门江湖想要与全球术法界接轨,融入国际这个圈子中,那么就必须忌惮当前形势下,他们在国际上的名声,只要乍仰·达艾隆不在华夏国内有动作,华夏奇门江湖,就没有理由对付乍仰·达艾隆,甚至那个官方机构,还得去保护乍仰·达艾隆不会被一些激愤的奇门江湖术士伤害到。而且,美国加利福尼亚州的道格拉斯家族族长,埃尔曼·道格拉斯,还在华夏国内,阿瑟猜与埃尔曼·道格拉斯很早就已经人士,并且在此次事件中,一直保持着私下的联系。华夏局势发生变化后,阿瑟猜与埃尔曼·道格拉斯通过霍辰禾作为中间人协商,确认双方都抱着同样的想法,无惧奇门江湖,甚至,埃尔曼·道格拉斯仍旧不放弃最初的目标,想要寻找等待机会,除掉苏淳风。 因为,道格拉斯家族比阿瑟猜,更注重面子——不杀苏淳风,华夏之行空手而还,传出去会成为全球术法界的一个笑话。 道格拉斯家族的态度,也坚定了阿瑟猜的想法。 这段时间以来,乍仰·达艾隆偶尔还会有消息传回,但埃尔曼·道格拉斯那边,已经有些时日没传递什么消息了。香港的霍辰禾,最近也没有得到更多有关华夏国内各方势力之间斗争情况的消息,他只知道四生门内出现了内讧,卢家、徐家现在自顾不暇,处境艰难,乔家、曲家更是心慌意乱,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在惶恐中等待着最终的结局,而且他们即便是想出国逃离,都走不了,别说是家族主要成员,就连一些根本不参与任何家族事宜的晚辈,都被华夏官方机构死死地控制住了。 阿瑟猜心中不安的情绪越来越浓。 但既然埃尔曼·道格拉斯没有离开华夏,阿瑟猜就不会让自己的徒弟乍仰·达艾隆回国。 一,埃尔曼·道格拉斯没离开,说明局势还不算最坏; 二,埃尔曼·道格拉斯不离开,乍仰·达艾隆先行撤离的话……不仅仅是白衣降头师阿瑟猜丢面子的问题,更会让埃尔曼·道格拉斯家族,乃至于整个美国的法师界,都会记恨阿瑟猜,恼怒他抛下盟友的卑劣行为。 可是刚才,阿瑟猜通过显运牌,算出了徒弟乍仰·达艾隆运势有变,命势突遭煞星窥伺! 阿瑟猜怎能不紧张?他立刻施术遣蛊魂灵行万里,向乍仰·达艾隆下达指示让其马上逃离。随后,阿瑟猜起身匆匆走到一楼拿起很少用的电话,拨通了香港霍辰禾的手机号码,用泰语语气严厉地说道:“霍辰禾,马上安排人去接应乍仰·达艾隆,并在最短时间内护送他回泰国!” 霍辰禾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对于这位白衣降头师,霍辰禾就如对一位真神般地敬畏,他知道,阿瑟猜从来不会委托什么人去做什么事,更不会请求别人。所以这次阿瑟猜突然致电要他去接应乍仰·达艾隆,并极为严厉地说出了护送这样的词汇,说明乍仰·达艾隆是真的有危险了。所以挂断电话后,霍辰禾立刻致电大陆那边所有自己能使动的势力、人员,想尽一切办法,接应乍仰·达艾隆,务必确保他的安全。 …… …… 华夏。 已经是晚上九点半了。 豫州省省会中州市,位于新华大道的华诚集团总部大楼内。 顶楼的楼道尽头,有一间专门腾出来当作卧室的办公室,里面摆放着一张单人床、一张单人沙发、一张普通的桌子,其它的,就没有了。年仅十七岁的乍仰·达艾隆,静静地盘膝坐在地上,他面前摆放着两个缠有藤条的骨质护腕,那是师父为他制作的法器,藤条是加以符阵长期捆束妖物,汲取了妖物的全部精魂的灵物,而骨质的护腕,更是由妖骨制成。 这,是上品法器。 内有妖物魂魄施术熬制的蛊魂,并附有降头法阵。 而乍仰·达艾隆本人,也是师父阿瑟猜的一件牵命法器。 他来到华夏已经很久了,最早是在边境逗留,等待下一步计划的实施,再后来,他就被秘密接到了中州市。 乍仰·达艾隆知道,万通物流集团的总部在哪里,也知道万通物流集团、万通快递的董事长苏成,住在中州市的哪个小区哪栋楼哪间房子里。他还知道,苏成身上佩戴有护身法器,苏成的身边,一直都有一位和他修为相当的华夏奇门术士,几乎寸步不离,而且万通物流集团总部大楼,苏成的居所,都布有强大的防御型法阵。 所以想要杀苏成,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但乍仰·达艾隆,丝毫惧意都没有,他只等待在华夏的这些人,选择好时机,又霍辰禾转告给他一个动手的信号,或者,是师父给他传递讯息,让他去实施行动。 即便是面对再强大的敌人,乍仰·达艾隆也会毫不犹豫地攻击,再攻击! 因为,他是白衣降头师阿瑟猜的徒弟。 这么长时间以来,他就像是一位苦行僧般,几乎寸步不离华诚集团的大楼,每天按时去大楼后面院落里的食堂吃饭,然后回到这间屋子里,打坐、修行,不主动和任何人接触,偶尔吕岭会亲自带翻译来和他谈谈……只为了等待一次用降头术刺杀苏成的行动。然而,吕岭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来过了——上次吕岭来,是让乍仰·达艾隆立刻去施展降头术加害苏成,或者,杀死万通物流集团的任何人都可以,但乍仰·达艾隆没有答应,因为他只听师父的,还有,霍辰禾的。 虽然性情冷淡,自制力超强,可乍仰·达艾隆毕竟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大孩子,时间长了,他也难免会心浮气躁,他不知道自己还要在华夏这个陌生的国度里住多久。 他想念泰国,想念湄南河,想念河畔树林里的吊脚楼,想念师父…… 窗外,一缕诡异的蛊魂透窗而入。 阖目的乍仰·达艾隆睁开了眼睛,蛊魂从他的耳孔钻入了脑海中。 乍仰·达艾隆立刻起身,戴上法器护腕,从床头拖出自己的行李箱,大步往外走去。身为师父的牵命法器,那缕蛊魂进入脑海,他就与师父那缕意念相通,根本不需要多考虑和思忖。 现在,乍仰·达艾隆想要先找到吕岭,但在这栋大楼里,没有人会说泰语,他与任何人之间都无法沟通,所以他只能匆匆往楼下走。直到沿着楼梯快速走下去,走出这栋大楼的时候,他才在门口看到了一辆疾驰而来的黑色奔驰轿车,轿车上有一个人下来,匆忙地示意他赶紧上车。乍仰·达艾隆认识这个人,最初来到中州市时,见过一面,知道他叫蒋福平。 稍作犹豫,乍仰·达艾隆就赶紧大步往车内走去——虽然语言不通,但他知道,这是来接,来救自己的。 城华集团大楼,隔着新华大道的侧对面。 十字路口拐角处,一家工商银行自动取款机旁边的阴影中,身材瘦小的刁平,穿着深灰色的短袖衫,下面已然有些短得像是七分裤的牛仔裤,还是前年龚虎的老婆齐翠给他买的,他的脚上,穿着一双陈旧的拖板鞋,头戴一顶龚虎上次见面时送给他的浅黄色遮阳帽,帽子上印着某某旅行社的名字,那是许万发为了孝敬师父龚虎,花钱请龚虎去外面旅游时,旅行社给发的,龚虎舍不得扔掉,就难得大方一次送给了刁平戴。 抱着杀术士的目的,刚刚走到这里的刁平,察觉到了有术士的气息从城华集团大楼内透出,然后,就看到了和他差不多身材瘦小的一个大男孩快步走出大楼,准备上一辆刚刚疾驰而至停下的黑色轿车。 “想跑?” 刁平咧嘴露出一抹狰狞的冷笑,他掐决,默念术咒,心法流转,体内本元汹涌而出……几乎在瞬间,意念和本元便导引着四周的天地灵气,迅速汇集成了排山倒海般的术法力量,如大江中决堤的洪流,裹挟着毁天灭地的恐怖威势,扑向刚刚弯腰准备钻入车内的乍仰·达艾隆。 在这之前。 收到师父传递的危险讯息后,就提高了警惕的乍仰·达艾隆,并没有察觉到丝毫术士的气息,也没有察觉到任何杀机。 恐怖的术法攻击力量和浓烈的杀机,便如凭空出现,骤然而至。 乍仰·达艾隆佩戴在手腕处的护腕法器,先于他的反应意识,感知到了危险的来临,并与瞬息间自发启动了法器上的防御型术阵,阴森的地气平地而生,毫无凝滞地席卷成团,把乍仰·达艾隆紧紧地裹在了其中。 乍仰·达艾隆急速后退离开轿车两米,默念术咒,双手掐绝,咬破舌尖向手腕上的法器喷出鲜血。 术阵攻击启动! 降头师,更擅于以攻击作为防御。 诡术第一波恐怖的攻击力,只是被护腕法器自发启动而形成的防御力量,稍稍阻滞了一下,便摧枯拉朽般撕碎了法器的防御力量,旋即侵袭至乍仰·达艾隆的脑海意识表层,就在即将攻入其脑海中时,强横的诡术攻击波动,就遭受到了狂暴狠戾的术阵反击,生生撕裂了这股诡术攻击力与刁平之间的联系。但与此同时,护腕法阵的攻击力,也在这一波攻击中,与狂暴的诡术攻击力抵消,消失。 乍仰·达艾隆豁然抬头,看向了术法力量传来的方向。 他看到了刁平。 和他一样,身材瘦小,年龄不大。 只是那双眸子里,透着浓郁的杀机和疯狂的战意! 乍仰·达艾隆清晰地感觉到了冲天的杀气,他毫不犹豫地再次向护腕上吐出鲜血,同时双脚连续狠跺地面,双手抬起挥舞着,口中念念有声,护腕中的蛊魂,之前向他传递讯息的蛊魂,都被他召唤而出,迎着铺天盖地袭来的术法力量,向远处那个瘦小的身影发起了凶悍的攻击。在这一波蛊魂的攻击发出之后,乍仰·达艾隆几乎没有丝毫停息,再次施展出了降头术,挟地阴之气紧随蛊魂发动连续的攻势,攻击力汹涌澎湃。 “法器?” 刁平皱眉,他感觉到了对方法器的强大——若非是他突然发起攻击,占据了先下手为强的优势,恐怕自己第一波攻击都无法侵袭至乍仰·达艾隆的脑海意识表层…… 即便如此,刁平仍然感觉到了危险的压力降临。 他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第一次与人斗法,竟然会,输掉! 对方有强大的法器。 上品法器,在实战中如果能及时地施展出来,其术阵运转发出的攻击力,不次于施术和佩带着本人的实力。 而刁平,没有法器! 677章 事发突然人心慌 远处。 衣着朴素的王启民坐在一处关了门的店铺前台阶上,就象是一位散步累了的老人。他用浑浊的双眼,望着、感知着这边从一开始便进入白热化的斗法。他看的出来,双方斗法的初期,在刁平发起突然袭击占据了优势的情况下,已经开始被修为同样在炼气初境的乍仰·达艾隆。借助其所佩戴的上品法器上强横术阵的防御力和攻击力,迅速扳回了局势,然后进入僵持、平衡阶段。 那两率蛊魂,已经被诡术刚猛的第二波攻击力撕碎,但诡术的攻击,被阻住了。 法器术阵的攻击汹涌不绝,乍仰·达艾隆可以从容施展术法跟进,让他的攻击连续不断,迅速占据优势。 刁平的气势,开始减弱。 他失去必胜的信念了。 这,无疑是最可怕的。 但远远观望的王启民,却无动于衷,丝毫想要插手相助的意思都没有。 他心疼,担忧自己的徒弟会受伤,会死去。但如果,刁平连这一关都过不去,那么,他也就没资格做诡术传承者,更没有资格,也不可能去完成为诡术扬名在江湖的重任。 刁平的唇角溢出了鲜血,全力去抵挡降头术和法器术阵发出的连续不断的狂猛攻击,已经让他感受到了从未有遇到过的压力,甚至于比上次心魔反噬,还要让他感到恐惧——他的脑海中,幼时在那间恐怖的房间里,被术阵抽取天赋气机的痛苦、惶恐、绝望之念,伴随着心魔顷刻出现,但随即就被刁平狠戾凶残的执念生生吞噬,心魔一闪而逝,刁平的双目变得通红,暴睁着,他牙关紧咬,默念术咒,意念力放开了防御,挟体内本元,不再收缩于体内实施防御,而是倾尽了全力,透体而出,导引天地灵气汇聚而成诡术之法。 狂暴的诡术攻击波动,正面冲向了汹涌如潮排山倒海的降头术、法器攻击力!就如同一道横亘坐卧在海岸边上的山岭,面对着滔天巨浪的攻袭,不再沉默不动,而是成了精似的拔地而起,狠狠地砸向了肆虐咆哮的巨浪。 一旦被对方击败,那么,刁平将立刻身死当场。 因为,他掏空了自己的所有! 诡术攻击力,就这般毫无顾忌地砸了上去,与攻袭而来的降头术、法器术阵攻击波动,硬碰硬! 要么死! 要么,胜!敌死! 决死的信念,狂暴的戾气,一往无前的凶残执念…… 诡术的精髓,在这一刻,被身负血海深仇的年少刁平,发挥得淋漓尽致! 当两股术法的攻击波动狠狠地撞击在一起的瞬息间,乍仰·达艾隆就感到了后背发冷,浑身止不住的颤栗,底气不足了——他从没有想到过,对方在如此危险的局势下,会果断放弃自身的防御,掏空所有的力量,疯狂地将斗法的形势,拖拽进了必须你死我活地对决中——乍仰·达艾隆恐惧,想不明白,双方素不相识,哪里来的这种仇恨? 一刹那的忌惮,一刹那的失神。 便再无机会了。 诡术霸绝天下的攻击力,摧枯拉朽般将同样强横的降头术、法器攻击力,逼得如碗水倾覆,瞬息间倒流入慌乱中意图再次发起攻击,所以错过了断开术法攻击避免术法反噬机会的乍仰·达艾隆体内。 噗…… 手舞足蹈不停施术的乍仰·达艾隆,受到自己所施降头术、法器攻击力的反噬,头脑中轰的一声炸裂。 然而此时,几近疯狂的刁平根本不会给予对方任何反击的机会,也不会让乍仰·达艾隆哪怕多活下去一秒钟——他,要乍仰·达艾隆,立死! 诡术攻击力循着对方反噬的降头术、法器攻击力,如一道道离弦的箭矢,犀利无匹地挟带着恐怖的杀机,扎入了乍仰·达艾隆的脑海中、体内经络中、五脏六腑七魄中。 乍仰·达艾隆的意识顷刻间被恐怖的诡术术法攻击力绞碎,气血倒流,经络寸断,五脏六腑七魄骤然收缩又膨胀,炸开! 刁平仍然在疯狂地毫无保留地施展着他所修行的术法,似乎铁了心要用无形的术法,将乍仰·达艾隆有形的肉-身给彻底绞碎。 远处。 王启民面带一丝放松而欣慰的笑容,抬手轻轻一指,一缕细细的术法力量,破空袭至刁平的脑海中。 刁平的身躯猛地挺直,双目睁大,继而身体一软,萎顿倒地。 王启民起身,不急不缓地走了过去。 天色,还不算太晚。 新华大道上,稀疏的车辆晃着大灯飞驰,偶尔有行人沿路走过,看到城华集团大楼外那辆黑色的豪华奔驰轿车旁,一个瘦小的身影在那里手舞足蹈,做出各种奇怪的动作时,都不禁面露疑惑地止步,看向那个举止异常的小伙子。 前来接乍仰·达艾隆的蒋福平,神色惊恐地看着这一幕。 他是接到了霍辰禾打来的电话,随即又接到吕岭的电话后,意识到情况严重,就赶紧驾车赶来接乍仰·达艾隆的。可就在乍仰·达艾隆走出大楼,准备上车时,这位年轻的降头师,却突然后退几步,开始手舞足蹈地做出种种诡异的动作,就像是灵异电影中被鬼上了身的人似的……很快,乍仰·达艾隆口吐鲜血,直挺挺仰面摔倒在地。 蒋福平彻底傻眼了。 怎么回事? 人死了么? 他赶紧大步上前,摇晃着乍仰·达艾隆的身体呼唤了几声,没有回应,试试鼻息,没了…… “快,快救人啊!”蒋福平慌乱地大声喊叫起来。 城华集团大楼内,值班的保安匆匆跑出来,协助蒋福平,将事实上已经在瞬间就死透了的乍仰·达艾隆那还温热的尸体抬入车中,蒋福平驾车快速向医院驶去,一边掏出手机拨通了吕岭的电话: “吕总,这个泰国小降头师,刚刚准备上车时,突然,突然死了!” “什么?”吕岭立刻慌了神儿:“怎么死的?” “他,他先是像,像跳大神似的蹦了一会儿,然后就,就口吐鲜血倒在地上了。”蒋福平慌慌张张地说道:“我正在送他去医院,但我刚才试了,已经没有呼吸和心跳了。” 身在千里之外湘南省家中的吕岭,无力地垂手,放下了手机。 蒋福平不懂。 可天赋资质虽然不足,却好歹也修行术法,是四生门门徒的吕岭,当然知道,乍仰·达艾隆那是与人斗法,落败,身死了。 无可挽回。 …… 香港。 港粤禾媒集团董事长霍辰禾,站在别墅窗前,望着被岸边高楼的霓虹映射得泛着粼粼波光的大海海面,一颗心悬在嗓子眼里,久久放不下去——如果乍仰·达艾隆有什么意外的话……天知道阿瑟猜大师,会如何迁怒于他。虽然,从一开始,自己介入到万通快递融资事宜之中,就是受到了阿瑟猜大师的暗示,但那时候是自己体会到阿瑟猜大师的意思,然后主动请缨的,并非阿瑟猜大师明确指示他去针对万通快递的。如此一来,乍仰·达艾隆在华夏国内发生意外,他霍辰禾,就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了。 一想得到阿瑟猜白衣降头师的身份,一想到曾经请阿瑟猜的徒弟,施展降头术害死的那些商战对手仇敌们,身中降头死前的惨状,可能会降临到自己的身上,霍辰禾就不禁浑身冷汗直冒,双腿发软。 华夏国内,万通快递事件引发的斗争,形势突变之后,霍辰禾就待在香港不踏入大陆一步了。虽然香港已经回归大陆多年,但霍辰禾很清楚,无论国内的形势最终恶化到何种地步,至少,在此次针对万通快递的各方势力落败,可能还会遭受到官方打击的凶险形势下,最能确保人身安全的,只有自己,因为,他在香港。 叮铃铃! 电话铃声响起。 霍辰禾被突兀响起的电话铃声吓了一跳,差点儿歪倒在地。年过六旬的他,强撑着身体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蹿到了沙发旁,颤巍巍地拿起了电话:“喂,是谁?” “霍总,乍仰·达艾隆被人用术法,杀死了!”电话中,传出了蒋福平焦急的声音。 “什么?” 霍辰禾双目一瞪,噗通一声瘫倒在地,直接被吓得昏死了过去。 “霍总,霍总……” 摔落在地的电话中,传出了蒋福平焦虑而担忧的电话声。 但此时的霍辰禾,已经无法给予回应了。 很快,听到声响的霍家人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冲到昏死的霍辰禾身边着急地呼喊着,有家人急忙拨打了急救电话。 半个小时后。 霍辰禾在医院内抢救无效,医生宣布死亡。 …… …… 清晨。 苏淳风站在寝室里,和双目通红的谭哲、刁翔拥抱,告别。 已经决定暑假后回校学习,年末考研的杨波,昨天下午就坐飞机回家了。张展飞自从上次提前吃过离别宴,喝得酩酊大醉一场之后,第二天就离开了京城去南方演出,再没回来过;寝室老大顾天恩,前年参军入伍,一直到现在和舍友们再没有见过一面…… 寝室中,就剩下了苏淳风一人。 他把早已收拾好的行李箱放在门口,在寝室里缓步走动,抬手抚摸着上下铺,书柜、衣柜、书桌……四年时间,眨眼而逝,同学们、舍友,各奔东西——昨天晚上的告别宴会,全班的同学中,许多男生,还有所有的女生,哭的稀里呼啦的场景,仿若就在眼前,无论四年同窗的时间里,相互有过什么样的矛盾、争执,在这场告别的宴席中,在浓郁的伤感氛围中,都烟消云散,不再去因为那一点点的小事而挂怀,只后悔为何不早早地放下,如今却已是分别时,来日虽然方长,可今生是否还有缘再见? 与同学们相比,一直都保持着温和微笑的苏淳风,无疑像是一个铁石心肠的异类。 但同学们没有谁生气在意他的淡然——四年时间下来,大家都已经熟悉,苏淳风就是这样一个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人,他帅气、沉稳、成熟、知性、温和、家境优越……他似乎是那么多完美。虽然,因为他的淡然和不擅多言多语,难免会让人觉得他清高,使得他没有非常好的人缘,但全班同学,包括曾经有过矛盾的几位女生,都不会讨厌他,就连许多追求过他的女生,被委婉拒绝后,都没有丝毫生气挂怀。 事实上,看起来淡然的苏淳风,也有着心酸的失落,不舍。 只是他能够把这种情绪,轻轻地压在心底,不至于流露表现出来。他当然知道,自己把这种情绪流露出来给别人看到,似乎更适合分别时的气氛和环境,但习惯成自然,他做不出这种虚伪的做作。 手机铃声响起。 苏淳风走到门口一手拉住了行李箱,一手掏出手机摁下接听键,他以为,是王海菲打来的电话,但手机中传出的,是龚虎的声音:“爹了个蛋的,平娃那孩子,昨晚上把泰国来的小降头师,给干死了。” “哦。”苏淳风心里一颤,语气却很淡定。 “淳风。”龚虎的声音变得很少有的冷静、严肃,道:“这件事,很快就会传遍奇门江湖,但我想,你应该知道的,老王头和平娃的身份,绝对不能暴露啊……他爹了个蛋的!”说到这里,龚虎似乎压抑不住心里的憋闷,恢复了粗劣本性,骂骂咧咧起来:“我就知道早晚得出事儿,而且咱们就算是不说,早晚还是会在奇门江湖上闹得人尽皆知,到那时候,全他娘-的会知道,我和老王头这个该死的、人人得而诛之的诡术传承者,是老相识了,老子还养活过他,养活过平娃那个大魔星!苏淳风,你爹个蛋的,也跑不了!唉。” 苏淳风轻叹口气,道:“龚伯伯,这段时间,您一直在中州市保护我的父亲,辛苦了。” “辛苦个屁,什么事儿都没干。” “但还是要感谢您。”苏淳风语气淡然地说道:“刁平既然已经出师了,以后……咱们与刁平,与王老师之间,疏远些吧。他们,是要去做震动整个奇门江湖的大事,在局势不明的混乱情况下,我们只能保持沉默。” “老子不傻,知道这事儿的严重性,不就是和你说一声嘛。”龚虎似乎极度心烦,想谁都不顺眼,气急败坏地说道:“程瞎子那时候说,恰风水至三两年,便人杰地灵,我算是知道了,真他娘人杰地灵,平阳的地界上出了你这号变态的家伙,又出了刁平这么一个小魔头,偏生老子还拿你们一个个的都没办法,爹了个蛋的!别的我不管,苏淳风,有句丑话我得和你说在前面,平娃他去报仇雪恨我不拦着,他横行江湖我也不在乎,但如果他将来魔性大发,滥杀无辜的话,我铁定要亲自出手解决他,到时候,你可别怪我不给你和老王头面子……哎对了,真有那么一天,你会怎么干?你小子总不能还保持着狗屁的沉默旁观吧?” 苏淳风苦笑着摇头,心想真有那么一天,我若是要置身事外,又和我能有什么关系呢? 你龚虎何必给我什么面子? 再说了,刁平出师,杀死乍仰·达艾隆,你龚虎提前是知道的,也没有阻拦,而是默许了。刁平跟随王启明修行诡术,戾气太重有成魔的危险性,你龚虎也知道,可还不是照样没去阻拦么? 现在,真出事儿了…… 你就随便找人发牢骚,这算什么? 稍稍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苏淳风语气淡漠地说道:“这件事,和我无关,此次允许刁平杀乍仰·达艾隆,是我给足了王老师面子,从今以后……”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了下来,从今以后,自己会怎样呢? 放任不管? 真的任凭奇门江湖被刁平搅得天翻地覆? 如果他成魔了…… 自己真的能够,淡然旁观无所作为? “算了,我也不管了,我得赶紧去程瞎子那里一趟。”龚虎语气颇为烦躁地挂了线。 苏淳风拿着手机,站在门口出神儿。 乍仰·达艾隆一死,无论是谁干的,在刁平的身份还未暴露时,整个奇门江湖,都会认为和他有关,白衣降头师阿瑟猜,当然也会认为,是他,或者是他安排的术士,杀死了乍仰·达艾隆。 那,又怎样呢? 虱子多了不咬,放眼整个奇门江湖,现在还有谁,会因为这件事和他苏淳风过不去? 也许,奇门江湖中人得知这则消息之后,应该会拍手叫好。 至于阿瑟猜…… 杀死他三个徒弟,和杀死他四个徒弟,没什么区别,都是死仇。 他现在,敢进入华夏么? …… …… 几乎就在苏淳风得知消息的同一时刻,武鉴和罗同华、回到京城的石林桓,也都得知了乍仰·达艾隆在中州市城华集团的大楼外,被神秘术士斗法击杀的消息。 三人经过简单的紧急磋商之后,罗同华立刻致电苏淳风,询问是怎么回事。 苏淳风装作刚刚得知这则消息,语气颇为吃惊地表达了自己并不知情,而且信誓旦旦地说,乍仰·达艾隆的死,绝对与他无关,他也完全没必要欺骗罗教授和武局长。 罗同华和武鉴、石林桓,当然选择相信苏淳风。 因为,苏淳风确实没必要去杀乍仰·达艾隆,而且如果真是他动的手,或者是他安排的术士,那么他肯定不会否认。 此时的苏淳风,拖着行李箱刚刚走出校南大门。 “你现在在哪里?”罗同华问道。 “我刚出校门,准备去车站。” 罗同华语气严肃地说道:“你先过来一趟吧,这件事事发突然,肯定会影响到奇门江湖与全球术法界的初次正式交流,中秋前,奇门江湖代表要第一次参加全球术法界会议,在这之前,我们一直小心着不希望发生意外,但没想到,还是出事了。” “我是九点半的火车,没时间了。” “那就把车票退掉啊。” 苏淳风几乎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对不起,我和我女朋友一起的,所以……你们有什么新的消息可以通知我,或者有什么事情需要讨论,电话里也可以讲,我就不方便过去了。” “你……”罗同华无奈:“好吧,我一会儿可能要和石林桓一起,乘飞机去往中州市,调查此事。” “嗯。” “挂了吧。” “再见。” 苏淳风挂断电话,长舒了一口气,招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去往京师大。 …… …… ps:不是我不更新,是我傻乎乎地第一次用小黑屋码字软件,设定了一个一万五千字,好嘛,害得我连之前码好的都没办法从小黑屋里出来更新——于是,连更三大章,差不多一万八千字,如果按照三千字一章的话,那是六章,我的天啊,累死我了,憋死我了! 我容易么我?呜呜呜 卖萌求月票,我还要用小黑屋疯狂码字! 678章 心眼既开,再难阖。 泰国年轻的降头师乍仰·达艾隆,在中州市被人以术法击毙的消息,就如同长了翅膀一般,飞快地传遍了整个奇门江湖。 如最先知晓这则消息的人所预料到的那般,几乎所有的奇门江湖中人,都在第一时间里,联想到了苏淳风——如今的奇门江湖上,最有可能对乍仰·达艾隆动手的人,只有苏淳风。 双方是死仇,乍仰·达艾隆又身在中州市久居不走! 对于极为在意家人安全,行事一向滴水不漏谨慎小翼的苏淳风来讲,这样一枚定时-炸弹摆放在他父亲的卧榻之侧,苏淳风岂能容忍?可以说,自万通快递事件出现惊天逆转,局势骤变之后,乍仰·达艾隆仍旧不离开华夏,奇门江湖中人就已经开始私下里盘算着,乍仰·达艾隆还能活多久,苏淳风什么时候会对他动手…… 奇门江湖中,虽然不乏义愤填膺者,想要干掉这个强硬到无所顾忌,有点儿小瞧华夏无人的年轻降头师,但没有谁,会真的去动手。 原因有二。 其一,乍仰·达艾隆的师父,是全球顶尖的白衣降头师阿瑟猜,没人乐意无冤无仇地在国际上结下这么强大的一个仇敌; 其二,官方早已向奇门江湖传达了官方当前的态度——奇门江湖将与国际术法界接轨,当前形势下,尤为要注意奇门江湖的形象,国家的形象,所以埃尔曼·道格拉斯一系的人,以及乍仰·达艾隆,在华夏境内只要没有过激行为,任何奇门江湖中人不得轻举妄动。 如此说来,还是要多从大局上考虑啊。 奇门中人也就有了坦然不去出手的理由,且看苏淳风会怎么做吧。 反正这小子肯定耐不住,至于什么官方态度,什么大局…… 以往苏淳风所做的一桩桩一件件轰动整个奇门江湖的大事,在做那些之前,他何曾考虑过什么大局什么官方之态? …… …… 此时,数千里之外的泰国。 曼谷市远郊,湄南河畔,白衣降头师阿瑟猜居住的那栋吊脚楼内。 穿着朴素,须发皆白的阿瑟猜站在摆放着徒弟命牌的供台前,双目浑浊,脸上的皱纹更深、更多,仿若干枯的老树皮,似乎一夜之间,这位顶级的降头师,又苍老了许多。 供台上的四块命牌,都已经是灰白色。 四个徒弟,全部身死在了华夏国内,莫说收回灵魂,就连他们的尸体…… 还好,乍仰·达艾隆的尸体,应该可以取回来吧? 阿瑟猜缓缓坐下,双腿盘膝,低头,阖目。 他恨不得现在就去华夏,杀死苏淳风,可是不行,那个在华夏奇门江湖上,天下无敌二十余载的纵仙歌,实力太强了。如果以降头师的修为境界划分去评断的话,纵仙歌已经是白衣降头师中最顶级的五级水准。而阿瑟猜很清楚,自己不过是四级,一级的差距,便是天壤之别,阿瑟猜在纵仙歌的面前,根本没有丝毫胜算,他甚至可以想象到,双方真的交手,自己会被纵仙歌秒杀。 因为,纵仙歌还杀过一位世间仙人。 在降头师的境界中,世间仙人等同于神师了。 所以在阿瑟猜的心目中,那位只是托人给他带了句话的纵仙歌,就仿若一座峰,一道岭,巍峨雄浑气象万千地耸立在华夏的奇门江湖中,不可逾越,而对闻名全球术法界的白衣降头师阿瑟猜,纵仙歌只是站在华夏奇门江湖的山巅上,居高临下,冷冷地、轻蔑地看了眼泰国这个方向,他说:“阿瑟猜,你三个徒弟到华夏生事,他们已死,我不再追究,如果你阿瑟猜敢于进入华夏半步,纵仙歌必杀你!” 在全球术法界,很少出国的阿瑟猜可谓声名显赫,多少国家的术士亲赴泰国来拜访他。 每年,都有很多国家、地区的政商名流人士,到泰国来求见他一面。 被仇恨和怒火以及无奈压抑着的阿瑟猜,双手合十在面前,轻轻念诵着术咒静心。此刻,他想到了华夏国内的一句俗语“天外有天人外人,一山更比一山高。” 白衣降头师阿瑟猜,入不得华夏奇门江湖。 静下心来的阿瑟猜,轻声自言自语:“你苏淳风,也不要走出华夏的奇门江湖。” …… …… 豫州省平阳市,金州县城。 城西,固城路中段,原国营陶瓷厂西侧的陶瓷厂村,村北最偏僻的角落里,那套相对本村其它房屋院落显然要好得多的老旧四合院宅邸中,在当今奇门江湖上颇负盛名的铁卦仙程瞎子,正坐在院落里的石桌旁,神色淡然地品着茶。 这么多年过来了,大概是因为眼疾或者其它什么原因吧,程瞎子几乎一直都是足不出户。 却知,天下事! 天下,也知铁卦仙。 月光清幽地透过院落里繁茂的几株石榴树的枝叶,在愈发昏暗的院内青石板和月台上,洒下数不清的光斑,一些早早耐不住的小虫,躲在在墙角稀疏的草丛中低声吟唱着欢快的曲子。 西山县那位邪不倒龚虎,一副吊儿郎当的形象躺在竹制躺椅上,翘着二郎腿拿着大烟袋,却是没有丝毫悠闲自得的表情,一边吧哒吧哒地吞云吐雾,一边满腹牢骚地发泄着:“程瞎子,你爹了个蛋的,别说老子不够义气,我劝你早点儿搬家,然后隐姓埋名……不然的话,将来可有你好受的!娘的,老王头和平娃是诡术传承者,诡术传承者在奇门江湖上是个啥地位?就连老子这个没读过书的人,也知道那句人人得而诛之是什么意思。现在,咱人杰地灵的平阳市地界上,但凡术士,都他娘和老王头脱不开干系。” 程瞎子没有搭理龚虎,他知道这个人向来说话颠三倒四胡搅蛮缠,别看他说得这么严重,好像下一刻他就要逃之夭夭似的,事实上这个相貌言行皆猥琐奸猾的老家伙,秉性极为强硬,为人仗义,光明磊落,从来就没干过什么亏心事!铁卦仙可以百分百地认定,这时候如果有某些奇门江湖中人,前来寻得王启民和刁平师徒,要实施所谓人人得而诛之的行动,哪怕来者是天下第一的纵仙歌,作为王启民故交老友的龚虎,也会毫不犹豫地啐一口唾沫,骂一句“去你爹了个蛋的!”然后悍然施术,向纵仙歌发起攻击…… 嘟嘟囔囔了半天,却没有得到回应,龚虎顿时有些不满地坐了起来,龇牙咧嘴瞪着眼道:“你眼瞎,嘴也哑巴了?” “不想理你。”程瞎子淡淡地说道。 “嘿,老子还以为你真哑巴了呢,这下放心了。”龚虎躺了回去,语气终于和缓了许多,道:“我都不稀罕去说什么江湖历史,什么狗屁邪-术,人人得而诛之的话,老王头人品不错,这我可以肯定,谁他娘要对付他,那就是明摆着欺负老实人。” 程瞎子放下茶杯,不冷不热地说道:“和你比,这世上就没坏人了。” “放屁!老瞎子,你这么说话敢发誓不?”龚虎吊着三角眼斜瞥铁卦仙。 “不敢。”程瞎子毫不犹豫地说道。 “这就对了嘛!”龚虎乐得眉开眼笑,挥了挥烟杆,道:“甭管怎么说,哪怕将来平娃那孩子真成了魔,那也是将来的事儿,至少这几年接触下来,我反正觉得平娃是个好孩子,是个可怜的好孩子,唉……如果当初不是老王头拦着我,非得把伏地门那帮畜生留给平娃去报仇雪恨,我早就杀到南疆,把伏地门上下全给灭掉了,唉。” 程瞎子沉默了一会儿,道:“一,你去南疆,杀不尽伏地门,还可能会把自己的命搭进去;二,王启民留下伏地门给刁平,不仅仅是为了让刁平报仇雪恨。” “这我知道。”龚虎翻了个白眼,道:“可我当初,不忍心去阻拦啊。” 铁卦仙低头,端杯品茶。 他知晓王启民的野心,也了解龚虎的心性。 所以这件事,从刁平出现被王启民带回来的那一年,就已经注定了会走向今天的道路。 平心而论,在奇门江湖数千年的历史中,诡术传承者其实一直都是一个很可怜、很可悲、很无辜的存在。世间正邪之分不在于术,而在于人,这句谁都懂的大道理,偏生在诡术传承者的身上,就得不到应有的认可和尊重。如果,王启民没有诡术传承者的身份,修行的不是诡术,那么任何认识他的人,都可以肯定,王启民这辈子必将是一个平庸,却有着平淡、平安生活的人。 但他是诡术传承者。 奇门江湖的历史和时代,把这个本性老实的人,逼得有了野心,或者说,是将这个老实人内心潜在的野心,给激发了出来。 龚虎坐直了身子,挥着烟杆在石桌边缘当当当地敲打着,将烟锅里的烟灰磕尽,这才略显惆怅地说道:“老瞎子,老子都求了你一天了,你就给平娃卜上一卦吧?这点儿面子都不给,你还有良心么?要不这样吧,我发誓,在平娃没闯出什么名堂之前,甭管他是死是活,我邪不倒保证不会去插手理会,也就能避免你泄露天机导致天机生变的反噬。” “那又何必提前知晓?”铁卦仙淡淡地问道。 “这不是,爹了个蛋的……”龚虎气急败坏地骂了一句,无奈道:“我闷不住事儿啊。” 程瞎子笑着摇了摇头,他知道,龚虎是担心刁平。 “你啊,欠我太多了。”铁卦仙一边说着,一边端起茶壶往杯中沏满了清亮的茶汤。 “嘿,你爹了个蛋的,上次让你随便说句骗卢富坤那傻帽的话,就让你赚了一百万,娘-的,天上往下掉钱都掉不了这么快,你还想咋地?本来那一百万,至少得让老子抽走七成吧?”龚虎忿忿地扯起了后账。 程瞎子懒得搭理他,放下茶壶,一言不发地伸出食指至杯中蘸茶水,在石桌上轻轻划动。 他堂堂铁卦仙,岂会在意那一百万? 龚虎见状,仰身躺回竹椅上,往烟锅里塞满烟叶,点着了吧哒吧哒地抽起来,脸上挂着一副得逞的狡黠笑意——他就知道,铁卦仙这个老瞎子,经不住他死缠烂打的磨蹭,这不,起卦了吧? 大约有二十多分钟后。 龚虎坐起来,眯缝着三角眼斜瞥程瞎子,道:“行了,别摆谱了,就知道你等着我问呢,说吧。” 程瞎子没有理他,右手食指点在石桌上未动,左手快速地掐指推算,他低着头,双眉紧皱。 院落内,灵气比之刚才愈发浓郁,却不似寻常术士施术时那般潜流激荡、引发天地灵气磁场极具紊乱的态势,而是一种比之寻常磁场的微妙平衡,还要更显稳固的态势,似乎方圆数十里的天地灵气被某种精妙的术法导引,在不打乱天地自然平衡的前提下,丝丝缕缕地从各处分别抽出一些灵气,积少成多地汇聚到了这方小院内,自成天地。 感知到院落内自成天地的态势,龚虎略显吃惊地轻声嘟哝了一句:“不至于吧?” 继而,他不再催促程瞎子,点上一袋烟吧哒吧哒地抽着——龚虎是真没想到,让程瞎子给刁平卜一卦运势,这位铁卦仙卜着算着,竟然越算越深,把“仿天仿地”这种卜算术的绝学都给施展出来了。所谓“仿天仿地”便是以惊天地泣鬼神的精绝卜算之术,加之自身磅礴修为和意念力的强横,去模拟出,更确切地说,是抽取复制出天地自然中的一截,在卜算师以术法自成的这方小天地中,更为细致精准地查探推算出,被他施术偷天窃取出的一截运势里,其中都有些什么。 可以说,这样的术法是最为受天道自然所不允的逆天之术。 仿天仿地,术至最高境界,可偷天换术! 偷天换术,就是卜算师将自己偷天窃取出的这一截,以自我意愿去重新设定,然后再偷偷塞到天地自然运势中,把原本的那一截给毁去。当然,如偷天换术这等匪夷所思惊世骇俗,堪比仙人术的术法,诸多卜算师纵然能做到,终其一生也不会去施展这等术法,因为在施术过程中,稍有不慎便会当即引来天威之怒,劫难骤降。 又过了好一会儿,程瞎子突然开口道:“老龚,扶我回屋。” “哦。”龚虎几乎是从竹椅上跳起来的,也不多问,上前便搀扶起明显身体虚弱无力的程瞎子,架着他的胳膊往室内走去。 无需龚虎开口问,脚步虚浮的铁卦仙边走边说道:“放心吧,刁平六年之内,会历经生死之战,如无异常变数,则有惊无险……至于六年之后,我没有再去推算,算不下去了,唉。” “算不下去?”龚虎愕然:“这小子也是天机不允?” 两人一搀一扶地走进正堂屋,然后左转进内卧室,龚虎小心翼翼地扶着铁卦仙坐到床边,让他缓缓躺下,后背枕着叠好的被褥,以便于谈话的姿势更舒适些。 铁卦仙这才说道:“和天机无关,又有关。” “你跟我这儿打什么机关?”龚虎不满地说道。借着昏暗的灯光,他看得出来,程瞎子刚才施术显然耗尽了心力,而且应该已经受了不轻的内伤。这让龚虎更加困惑——按理说,卜算一个人的运势,哪怕刁平是术士,哪怕程瞎子使用了仿天仿地的绝学,可毕竟修为和经验在那儿摆着的,铁卦仙何至于耗尽心力还受到自然反噬的严重伤害? “初始,我只卦算刁平之运,但很快,我就发现了异常。”程瞎子仰着脸,语气轻淡地说道:“他的运势,很诡异,就好像是,已经被人篡改过,又放佛是,已经有人走过了一遭似的,很乱。” “啊?”龚虎愣住了。 “所以我忍不住,施展仿天仿地之术,去细细查究。”程瞎子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没想到,仿天仿地之术,卦算至中盘,天机便已然介入,不得卦算了,唉。” 龚虎摸着脑袋嘟哝道:“爹了个蛋的,这可真新鲜了!” “我要休息了。” “哦,对对,你好好歇着,我这就去外面,施术引天地灵气给你滋补。”龚虎拎着烟杆快步走了出去。 铁卦仙静静地躺在床上。 他的双眼,自年少修行卜算之术时,修为不及却妄自窥伺天机,之后便再也看不见光明,然而数十年来,他的心里,比任何人都更透亮。 此时,他心里更亮! 仿若有一道强烈的光芒,照射在他的心眼中,刺得心眼生疼,让他忍不住想要闭上心眼。 但心眼既开,再难阖。 知道了,便是知道了。 难怪,苏淳风横空出世,自身修为进度一日千里,其师父神龙见首不见尾;难怪,苏淳风年少便有城府,心机深沉,处事谨慎小翼,天纵奇才……难怪,苏淳风天生仙灵奇相,隐有双魂合体之态;难怪,他超脱五行之外,不受天道自然运势所束,世间仙人胡四言出法随一语成谶,却拿不走苏淳风一命,反被苏淳风手抚仙人顶迫得仙人跪。 也难怪,苏淳风少时身在乡野之地,未经世面,便似知晓世间太多人和事。 更难怪,入得返璞境,有地仙之实的胡四,会不惜两个甲子的世间仙人声誉尽数毁去,也要与苏淳风这个隔着好几代的晚辈,过不去。 难怪,天下无敌二十余载的纵仙歌,会当众提前约战苏淳风…… 再多,铁卦仙不敢往下算,也算不出了。 但知晓了这些,无需卦算,以程瞎子的心智,自然能凭这些,忖度到更多。思忖至此,铁卦仙面露一丝苦涩无奈的笑容,如果自己能如苏淳风那般,再拥有一次机会,铁卦仙不求重生的大机缘,只求让这时间倒流一个小时……那么他堂堂铁卦仙,便会坚决地拒绝龚虎为刁平起卦推运,或者,在卜算出刁平运势的蹊跷时,干脆地放弃卦算。 可惜啊。 覆水难收! 窗外。 院子里,邪不倒龚虎坐在石凳上,身子挺得笔直,右手持烟袋轻放在石桌上若即若离,左手掐决平端悬空,唇口轻轻开阖吟诵术咒。 天地灵气如丝如线,缓缓汇聚。 小院内,灵气浓郁。 忽然,龚虎皱了皱眉,骇然扭头看向铁卦仙所在的那间卧室的窗口,磨砂的玻璃窗上,透着淡淡的浅黄色光芒,然而却有无形冲天的磅礴气机,肆意地向天地间扩散,与天地自然接触。 撼天! “疯了?”龚虎睁大了双目。 下一刻。 龚虎一双三角眼里坚毅无惧的神情一闪而过,迅疾弹身而起,左脚站立在圆形石凳上,左腿弯曲下蹲,右腿就那么翘在了弯曲的左腿膝盖上,就如同虚空坐在一把无形的椅子上那般,他右手高举烟杆,左臂屈肘将左手揣在胸前,掐决掌心向天,心法流转,体内本元滚滚沸腾着在周天之中快速运转,脑海中,意念力层层叠叠包容意识思维,继而卷裹着冲破天庭,直入云霄! 天地显异象! 万里夜空,明月繁星迅疾潜隐,云层涌动覆盖苍穹。 雷声隆隆,若平地而起。 电如游丝,撕扯云空。 此刻。 平阳市一处老旧的小区里。 读书教书育人大半辈子,无上机缘和大智慧恰合之下,生生读成了半圣之境的冯平尧,坐在装饰简朴的书房内,就着台灯看书,神色安详淡然。 “老冯,别看了,早点儿歇着吧。”老伴儿在客厅里唤道。 “哎。”冯平尧答应一声,将手中书放下,起身正待要往门口走去,忽然凝眉,心神一震,转身大步走到窗前,抬头望向短时间内迅速变了天的夜空——苍天有怒意。 冯平尧微阖双目细细感知一番后,轻叹口气,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了书房。 …… …… 中州市。 新华大道城华集团大楼外的人行道上。 夜色阑珊。 石林桓一手持罗盘,一手掐决,双目微阖,唇口轻启默念着术语词汇,推算着天地间残余术法攻击力的波动。 斜对面十字路口处,工商银行大门旁侧的自动柜员机旁边,罗同华静静地站在台阶上,微微仰脸,左手掐决,右手掐指计算——虽然昨夜的那场斗法,已经过去了二十四小时,但附近细碎残留在天地间、建筑物和树木、地表的术法攻击波动,以他的高深修为,以及石林桓精绝的相术,还是能够一点点地分析,推断出击杀了乍仰·达艾隆的术法特征。 而以罗同华对奇门江湖上宗门、流派世家的各种术法的研究了解,有百分之八、九十的把握,可以推断出来,是哪种术法,出自于哪门哪派。 忽然,罗同华心神巨颤,大步走到工商银行的正门前开阔处,举目向北望去。 天雷滚滚,云海翻腾。 世间,有哪位高人入醒神? …… …… 平阳市南环外。 万通物流园办公楼小院,临107国道的二层小楼中。 苏淳风坐在书桌前,神情淡然地翻阅着万通物流集团的一些详细资料——毕业了,他没什么年轻气盛要去独自创业的想法,而是决定协助父亲管理万通物流集团。 苏成一介贫农出身,短短七八年的时间发展到现在,成为坐拥数十亿身价,闻名全国的农民企业家,虽然已经历练出了一位优秀企业家的城府、智慧、眼界、心胸、决断力等等,但在经营管理方面,还存在着根深蒂固,甚至于一辈子都很难根除的弊端,那就是,他不放心把手中的权力下放,或者说,他不放心把公司重要的事务交给职业的经理人去打理。诚然,当前的万通物流集团以及旗下各公司,都有着专业的优秀的职业经理人去管理运营,但苏成仍旧会事无巨细地过问、审视。 这,也就导致了苏成的工作量非常之大。 心性成熟的苏淳风,在这种情况下,当然不会去抱着绝大多数年轻大学毕业生那种意气风发的心态,非得去闯出属于自己的一番事业。 万通物流集团,同样是一份事业。同样,是可以让任何年轻人雄心勃勃一展才能的大舞台,只要你有能力,那么在这里,有太多新的可发展项目去任你操作,而且,这么好的起步条件摆在这里,何必非得去玩儿什么幼稚的白手起家?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苏淳风不想让父亲这么累。 金山银山,比不得一个健康的身体。 既然有了这般财富,就更需要有一副康健的身体,才能够去更多地享受财富带来的物质、精神上的优质生活。 翻看着资料的苏淳风,突然眉毛一挑,起身拉开了窗帘,隔窗举目望向乌云翻滚,电闪雷鸣,天威肆虐的夜空,心生震撼——距离不算远,南面的金州县城。 那里,只有铁卦仙程瞎子,以及现在应该在程瞎子家里的邪不倒龚虎。 程瞎子…… 入醒神了啊! 苏淳风心生恍惚。 一位醒神境卜算高手的出现,就足以切实地去改变许多,让这个江湖,与前世的奇门江湖,从此有了更多的大不同。正如重生以来,便有着醒神心境修为的苏淳风,出现在这个世界上,江湖便不在是那个江湖。 …… …… 这一夜。 豫州省平阳市,金州县城内。 数十载足不出户,却在奇门江湖上极具盛名的卜算大师铁卦仙程瞎子,连破炼气后期、炼气大圆满两境界天堑关隘,一举入醒神! 这一夜。 在铁卦仙程瞎子家中的院落里,邪不倒龚虎观程瞎子欲破关入醒神,引天地异象生,便倾尽全力施术,护法确保身负内伤的铁卦仙能够成功冲关,以至于龚虎都心生了哪怕天劫来临,也要拼死替程瞎子扛上一扛的执念。与此同时,生性狡黠的龚虎趁机窃取天地之威强冲己身心境关卡,以无惧天地劫数的强硬执念,修为势不可挡地达成了炼气圆满。 举目扫苍穹,一念千里! 第二日。 入得醒神境的铁卦仙,自言参悟天机,就此闭关,出关之时未定。 消息很快传遍奇门江湖。 江湖震动。 …… ps:刚从小黑屋出来,这章七千多字,一会儿还有一更,正在校稿……感谢兄弟们的打赏和月票,鞠躬~~短刀攥拳努力!! 679章 可能是,诡术传承者! 下午两点多钟。 平阳市。 接到石林桓的电话之后,苏淳风便驾车来到了金茗茶馆外,下车进入茶馆,很礼貌地向坐在柜台里的老太太问候之后,转身上楼。 这个时间段,茶楼上下的大厅里,一个喝茶的客人都没有。 苏淳风刚上楼,便看到一身浅灰色休闲仿唐装款服饰穿着的冯平尧,拿着空托盘从单间内掀帘而出,苏淳风立刻躬身礼貌地打招呼:“冯老您好。” “唔,淳风啊。”冯平尧如今已经不似早先刚刚认识苏淳风时,对这类奇门江湖术士颇有偏见的冷淡态度,在苏淳风面前,反倒更像一位慈祥的长辈般和蔼,他停下脚步温和地说道:“已经毕业了,有什么打算?” “暂时还没多做考虑,就想着在公司帮我父亲做些事情。”苏淳风恭恭敬敬地说道。 “你不继续深造?”冯平尧皱眉略显不喜。 苏淳风何等精明,自然知晓这位从大学教授的位子上退下来的半圣老者,职业病发作了。于是苏淳风保持着平静的神态,认认真真地说道:“万通快递今年融资成功后,公司发展得很快,事情太多,所以我想先帮着父亲打理公司事宜,顺便也当作是实习积累工作经验了,毕竟我学的就是商业管理和市场营销。等到公司各方面都稳定下来之后,我会考虑考研,毕竟当今社会,有一份更高的学位还是很重要的。” 冯平尧这才露出满意的神色,点头道:“学位,是代表着学问知识的积累,是无法衡量的精神财富,可不仅仅是为了面子上好看。” “冯老教育的是。”苏淳风面露感激诚恳之色。 “里面是你朋友?”冯平尧不再职业病地教育人,扭头看了看自己刚刚走出的单间。 “石先生您应该早就认识,另外一位……”苏淳风笑了笑,道:“是京大的一位教授。” 冯平尧皱眉哼了一声,丝毫不在意会被单间里的罗同华和石林桓听到,没好气地说道:“我认识罗同华,他以前来找过我,什么教授……嗯,也算是教授吧,起码是在认认真真地做学问。”摇了摇头,冯平尧转身往楼下走去,一边说道:“快去吧,别让人久等。” “好的。”苏淳风应了一声,这才往单间里走去。 茶室里,坐在茶桌旁的罗同华面露一丝无奈笑容,石林桓神情淡定,仿若没有听到刚才冯平尧对罗同华的评判。 “罗教授,石先生。”苏淳风进屋微微躬身打过招呼,坐下,道:“中州市那边,查得怎么样了?” 石林桓端杯品茶不语。 罗同华微笑道:“这事先不提,淳风,你知不知道,铁卦仙入醒神了。” “啊?”苏淳风故作惊讶。 “昨晚上天地显异象,差点儿引下来天劫,你身在平阳市,距离这么近,难道没发觉么?”罗同华笑问道。 “我是察觉到了,还以为有术士斗法呢。”苏淳风皱眉神色间尤带震惊之色,道:“正想着一会儿跟您和石先生反映一下,那么大的动静,起码得是炼气境的高手对决,可是这平阳市地界上,也就我、龚虎、铁卦仙有这样的修为,而龚虎和铁卦仙是故交老友,他们之间断然不会那样大动干戈,更何况,铁卦仙是卜算大师,鲜有与人斗法的行为。” 苏淳风这番表现和言语,自然让罗同华和石林桓深信不疑。 罗同华不再提这件注定会轰动江湖的大事,转而说道:“这次在中州市,我和石先生仔细查探了乍仰·达艾隆与人斗法被击杀后,现场残留的术法波动痕迹,但无法确定是哪种术法。” “您都不能确定?”苏淳风又是愕然,诧异。 “是啊。”罗同华叹了口气,似乎也觉得这有点儿不可思议,他专研奇门江湖术法流派多年,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诡异非常的术法攻击残留的痕迹,更让罗同华感到一丝疑惑的是,此次事件现场残留的术法攻击气机,和苏淳风几次与人斗法后现场残留的术法攻击痕迹,似乎隐隐有所相似,但又有着明显的区别——这,就更让罗同华百思不得其解了。 石林桓点点头,说道:“击杀乍仰·达艾隆的术士,出手极为凶狠,术法攻击力强横霸道,就连案发地的风水地势,都受到了很大的影响,可偏生如此激烈的术法波动,却没有引发明显的天地异象。” 苏淳风皱眉,做思忖状,继而问道:“速度很快?” “是很快,但显然乍仰·达艾隆也与对方斗了几个回合,并且期间有极短的僵持阶段,双方的修为应当都在炼气初境。”石林桓认真地说道:“既然不是在瞬息间一招击杀,那么根本无法避免产生极大的天地异象。根据现场残留的气机痕迹判断,乍仰·达艾隆动用了上品法器,术阵的攻击力波动合计明显,而且有残留的蛊魂,隐含妖气,这说明,乍仰·达艾隆已经倾尽全力了。” “那位术士,也有上品法器?”苏淳风更显吃惊之色。 这种情况,换做任何术士,都会吃惊的——毕竟上品法器非同小可,持有上品法器,就等同于有着比之自身双倍甚至三倍的实力了。而上品法器,本就是足以令奇门江湖人士瞩目的存在。 “没有,现场只有一件上品法器的气机残留。”罗同华很肯定地说道。 “这怎么可能?”苏淳风惊讶之后,旋即皱眉认认真真地说道:“也许,如果是我,与同境界术士对敌,应该能勉强做到……但据我所知,奇门江湖上能做到这一点的,很少吧?” 罗同华和石林桓皆点头。 “不,还有一个人可以。”苏淳风忽然说道。 “谁?” 罗同华和石林桓异口同声,面露一丝期许的惊喜。 “杀生门传人。”苏淳风斩钉截铁地说道。 罗同华和石林桓苦笑,面露失望,摇头。 罗同华道:“不是杀生门传人。” “那……就奇怪了。” “淳风……”石林桓一边沏茶,一边淡淡地说道:“罗教授通过种种迹象分析,猜测,这次出手击杀乍仰·达艾隆的术士,使用的术法,有可能是……奇门江湖近百年未曾出现过的,诡术。” 苏淳风怔住,一副匪夷所思瞠目结舌的表情。 罗同华接口说道:“虽然还不能完全肯定,但可能性,很高。” “我……”苏淳风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儿来,面露苦涩和一丝委屈地说道:“罗教授,石先生,在调查清楚之前,我请求您二位,千万别把这个推测判断传出去,不然的话,我可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噗!”石林桓没忍住,把刚刚喝到嘴里的茶水喷出去,还好反应及时,扭头喷到了地上。 罗同华也是一副忍俊不禁的模样。 两人,都让苏淳风逼真的表情演绎,给骗了。 可不是嘛。 如果杀害乍仰·达艾隆的术士,是诡术传承者的消息传到奇门江湖上,苏淳风还真是百口莫辩,而且会成为奇门江湖历史以来最为可怜无辜背黑锅最多的术士——前有杀生门传人与他关系密切的传言,而且根据种种明显的表象线索来推测,确实能证明这一点,苏淳风好不容易才把这方面的传言误会给清除了些许,好嘛,又跳出来一个诡术传承者,帮他杀掉了乍仰·达艾隆…… 杀生门传人,是奇门江湖共敌。 诡术传承者,更是历史以来奇门江湖所排斥、敌视,人人得而诛之的存在,因为诡术,是公认的邪-术! 诡术传承者,还身负归属传承这种神秘的,据说隐藏着永生之秘的法器。 有道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倘若苏淳风与诡术传承者之间可能有联系的消息,传遍奇门江湖的话,那么,在找到真正的诡术传承者之前,苏淳风的日子,就别想消停了。 “哎对了。”罗同华像是忽然想到什么,随口提道:“我听说,你中学时期的一位政治老师,名叫王启民,是一位修为高深的散修术士,他现在在哪里?修行的是什么术法?我以前还专程寻找过他,但没有找到,那个村子里的人说,他很早就搬走了。” 石林桓低头,端起茶杯掩饰了眸子中一闪而逝的古怪神色。 坐在对面的苏淳风,察觉到了石林桓的异样,心里稍稍颤了下,点头说道:“初中毕业后,我就再没有见到过他。唉,说起来,当初他还曾想要收我为徒,可惜我那时候已经开始修行术法,又害怕被人知道自己是术士,师父也曾特意叮嘱过我,尽量不要让人知晓我修行术法,尤其是不能让王老师知道,所以我那时候谢绝了王老师的好意,直到现在想起来,心里还有些愧疚……因为王启民老师,真的是一位好人,他从来没有批评过任何同学,就好像,没有脾气,而且王老师很可怜,一直单身。” “哦……”罗同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石林桓说道:“淳风,乍仰·达艾隆已死,尸体当晚就被人运走了,他毕竟没有施术害过谁,所以,我们也不好去阻拦他的尸体被送回国内。但事情已经发生了,你还是要考虑下,如何去应对江湖上接下来肯定会出现的谣言风波。” 苏淳风苦笑着摇摇头,道:“虱子多了不咬,再说了,我又能怎么应对?” “难道,你就这样沉默?”罗同华微笑道。 “罗教授,我好歹也是咱们单位的外编人员了。”苏淳风面露一丝请求的神色,道:“您看,是不是和武局长商量下,这事儿咱们官方得给我做主,对外澄清一下?” 罗同华道:“嗯,我们回去商议后再做决定吧。” “谢谢。” “还有件事……”罗同华神情严肃地说道:“如果你有了王启民的消息,马上向我报告。” “好。” …… ps:两章,将近一万一千字!我还要使用小黑屋!坚持……码字更新给力,兄弟姐妹们的捧场、月票也很给力,鞠躬!! 680章 他的不得已 铁卦仙入了醒神境,苏淳风自然不能装作不知,毕竟相互之间算是有着较为深厚的交情,又同为平阳市地界上的奇门中人,于情于理,他都得登门道贺。只不过,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程瞎子之所以能够一跃入醒神,是和他转世重生的惊天诡秘有着莫大的机缘关系,而且铁卦仙入醒神,又间接地帮助了邪不倒龚虎,顺利成就炼气大圆满的修为。 第二天一大早,苏淳风带着礼品,驾车来到陶瓷厂村程瞎子的家门口,敲开了紧闭的木门。开门的,是一位看样子大约三十五六岁,相貌清秀婉约衣着朴素的妇女,妇女听了苏淳风的来意之后,淡淡地说:“程大师不见客。” 拎着大兜小兜礼品站在门口的苏淳风很诧异,礼貌地说道:“还请大姐帮忙给程大师带个话,就说我是苏淳风。” 妇女摇头道:“程先生说了,谁都不见。” 这可就奇怪了。 苏淳风也没办法,程瞎子不见客,他也不能硬闯不是? 驾车离开陶瓷厂村之后,苏淳风想到那天晚上程瞎子破关入醒神时,龚虎应该在场,这老家伙那张嘴一向对自己人没什么把门儿,遇到这种注定瞒不住的天大好事儿,龚虎本应该耐不住地赶紧打电话告知给他的,可直到现在,龚虎都没联系他。就算龚虎当晚不在场,可是以他的高深修为,不可能察觉不到那么大动静的天地异象,天劫都差点儿降下来啊,龚虎又岂能不知他的故交老友铁卦仙,入了醒神境? 困惑之余,苏淳风主动拨通了龚虎的电话。 那边响了大约有二十多秒钟后,才接通,龚虎明显刻意装腔作势的懒洋洋声调,从手机中传了出来:“喂……是谁啊?” “龚伯伯,我是苏淳风。” “哦,是小风啊,有什么事吗?” 这温吞吞的语气,显然不符合龚虎的风格,苏淳风当即明白这个猥琐奸猾的老家伙,是故意在拿腔作调呢,也懒得跟他一般见识,道:“龚伯伯,我听说铁卦仙程老前辈入了醒神境,我今天前来拜访道贺,可程老前辈家里的人,说他不见客。” “咦?你怎么知道他入了醒神境?” 苏淳风笑道:“前天晚上动静那么大,我还诧异发生什么事了呢,昨天上午罗教授和石林桓大师,就到了平阳市,是他们告诉我的。” 龚虎顿时没好气地说道:“老瞎子闭关了。” “闭关?” “嗯,他爹了个蛋的……”龚虎终于装不下去,这故意藏着掖着想着在苏淳风面前装一把的消息,竟然被苏淳风知道了,于是他恢复本性,激动不已竹筒倒豆子地说道:“那,你小子前天晚上也看到了,好大的动静,是天劫啊,差点儿降下来,幸亏当时有老子给程瞎子护法,施术震慑天地,才让老天爷不敢降下天劫,不然的话,老瞎子他还想入醒神境?做梦吧!小命都得丢掉!哎对了,苏淳风,老子那天晚上也破关了,可惜没能像老瞎子那样直入醒神,但老子炼气圆满了,厉害吧?” 两世为人的苏淳风,当然不会相信龚虎能施术震慑天地迫得老天爷不敢降下天劫这种吹牛不打草稿的鬼话,但他也不会去拆穿,同时还颇为震惊龚虎当晚竟然抓住时机借势破关。 惊讶后,苏淳风笑道:“恭贺老前辈,神功大成。” 龚虎乐滋滋地说道:“哎,顺其自然的事情嘛,没啥恭贺不恭贺的,这样吧,既然你有心,那么来时记得多买些礼品,还有,你去给老瞎子道贺肯定买礼品了吧?既然没见到人,那就把他那份也给我拿来,我替他收下吧。” 苏淳风哭笑不得,他是没见到铁卦仙,可既然拎着礼物站在了门口,临走时又怎好意思把礼物带回去?所以就把东西给那位妇女留下,让其代为转交了。 不过,这都是小事,去看龚虎的时候多给他买些东西呗。 龚虎继续竹筒倒豆子:“说起来,那天晚上还真是够邪门儿的,本来谁也没想着破关,我去那儿是让老瞎子帮忙给刁平卜算一卦运势的,谁曾想老瞎子起卦之后就入了迷,竟然施出了仿天仿地,仿天仿地之术你听说过不?反正挺厉害的,可也只是卜出了刁平六年的运势,再往下他就算不动了,而且老瞎子还受了挺重的内伤,说是天机不允,有点儿像当初他卜算你的时候那样。嘿,这还不算邪门儿,接下来,老瞎子明明受了挺重的伤,可偏生刚躺下没多久,便突然在修行疗伤的阶段,就要破关,幸亏有我在啊……” 正在开车的苏淳风心中愈发疑惑,但在电话里听龚虎絮叨也不是个事儿,便打断龚虎的话,询问他现在在哪儿? “我回西山了!”龚虎忿忿地骂道:“爹了个蛋的老瞎子要闭关,把我都给赶出来了,娘-的!” “那成,我现在过去看望您。”苏淳风挂断电话,驾车往西山方向驶去。进入西山县城,顺便拐到一家商场花四千多元买了些烟酒、营养品,这才驶往龚虎居住的山水苑别墅小区。 龚虎家别墅小院的铁艺栅栏门没关,苏淳风将车停在门口,拎着大盒小盒的礼品径直进去,站到屋门口摁响了门铃。 开门的,竟然是龚晓蕊。 一看到苏淳风,龚晓蕊面露惊喜和诧异:“淳风,你怎么来了?” “啊,我来看望一下龚伯伯。”苏淳风也流露出了惊喜的模样,“蕊姐,你怎么在家呢?” “请了几天假休息。”龚晓蕊眸子中闪过一抹略显伤感的惆怅之色,旋即恢复如初,笑着让开门,一边说道:“快进屋吧。” 苏淳风发现了龚晓蕊一闪而逝的伤感,一边往里面走,一边暗暗思忖,应该是受情所伤,杨树斌那号大叔级的人物,受到苏淳风的警告,又不想直接伤害到奇门高手龚虎的女儿,只得慢慢地疏远,本来已经被挑得情愫渐生的龚晓蕊,岂能不伤感?唉,真是造孽啊……绕过玄关,苏淳风看到客厅里,只有齐翠坐在沙发上正看着电视,却不见龚虎。 见苏淳风进来,齐翠面露诧异,微笑着起身:“这不是淳风嘛,欢迎欢迎。” “大娘在家呢,龚伯伯呢?”苏淳风一边礼貌地打着招呼,一边走过去把礼品放到茶几旁。 “晓蕊她爹在楼上呢。”齐翠笑着埋怨道:“你这孩子,来家里一趟,还买这么多东西,又不是什么外人……” “应该的。”苏淳风笑道。 齐翠一扭头,朝着二楼吼道:“老药罐子,家里来客人了,赶紧滚下来!” 这老两口的相处之道,实在是令人忍俊不禁…… 龚晓蕊尴尬地站在一旁苦笑。 苏淳风神色不变。 很快,龚虎猥琐邋遢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他探头探脑地看向客厅,然后板着脸端起一副长辈的架子,可直勾勾瞅向茶几旁那堆礼品的猥琐模样,哪儿有半点严肃长辈的气势?似乎正因为看到了有那么一大堆的礼品,龚虎才感到颇为满意了吧,他板起的脸色瞬间喜笑颜开,眯着三角眼招手道:“嘿,算你小子识相,速度还挺快,来来,咱们到楼上书房谈话。” “猪八戒戴眼镜,你充什么大学生呐?还书房……”齐翠顿时火冒三丈,“你给老娘滚过来,咋一点儿礼数都没有!” 龚虎一个激灵,差点儿从楼梯上栽下来。 “大娘您别生气,龚伯伯有事情要和我谈,我去书房吧。”苏淳风赶紧劝道,一边往楼梯口走去。 “哎,那行,你们谈事儿……上午别走了,留下吃中午饭啊,我这就出去买菜!”齐翠对自家老头和外人的不同态度转换之快,简直匪夷所思,她一双虎目稍稍转了转,看到自己女儿略显出神的样子,便拉着女儿往外走去:“晓蕊,跟娘一起去外面买菜。” “哦。”龚晓蕊回过神儿来,跟着母亲往外走去。 二楼。 装饰豪奢,书柜书桌一应俱全甚至还有诸多书籍的书房,被龚虎这号没文化生活习惯邋遢的家伙,给糟蹋得一片狼藉,黄裱纸、毛笔、辰砂、黑驴蹄子、鸡血、作废的符箓、乱七八糟的木质雕刻物,散落的到处都是…… 也不知道多久没收拾过了。 纯粹就是个垃圾场。 龚虎邋遢,他那老婆齐翠也懒得去理会独属龚虎的房间,女儿龚晓蕊回到家里,也不知道帮父亲收拾收拾,唉。苏淳风哭笑不得地寻思着,几乎是踩着废纸杂物,走到了单人沙发旁,把沙发上的杂物拿开,这才坐下,微笑道:“龚伯伯,恭喜您炼气大圆满,当今奇门江湖上能够有您这般境界的,据我所知不会超过十个人吧?” “偷偷摸摸藏着掖着的高手多得是。”龚虎坐在乱糟糟的书桌后面,举着烟枪使劲吧嗒着吞云吐雾,一边得意洋洋地谦逊着:“炼气大圆满算不得啥,等将来入了醒神,那才能真把自己当高手咯……不过,自从晋西省一战后,因为被你小子在境界修为和实力上超过,这么长时间以来老子睡觉都不舒坦,现在嘛,嘿,老子让你一只手,照样把你打趴下,信不信?” “信,一层差距,便是天上地下,何况两层?我可比不得您了。”苏淳风表情认真地恭维道。 “算你小子识相。”龚虎美得不行,继而又有些向往地说道:“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入得了醒神,当前奇门江湖上……也就俩醒神吧?” 苏淳风点点头,心里却在盘算着,纵仙歌入醒神已经二十余载,天下无敌。接下来,罗同华教授入醒神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而且应该很快了——昨天和罗同华见面时,苏淳风能清晰无比地感应出罗同华的气机,竟然有了醒神之下无敌手的曹素那等巍峨气象,而且依着前世奇门江湖上的时间点,罗同华入醒神,也就是这两个月的事情了。如今铁卦仙程瞎子恰逢大机缘突兀地迈入了醒神,另外还有苏淳风根据前世记忆所知的,除了自己这个奇葩异类之外,2008年入醒神的金官庄市古家家主古岳白,2009年入醒神的千面笑阎罗屠惜掳。 至于不为自己所知的,还会再有么? 山门不能算。 总之,此江湖,非彼江湖了。 “龚伯伯。”苏淳风微皱眉面露好奇之色,道:“之前您在电话里说,铁卦仙卜算刁平运势,却遇到了天机不允的状况?” “嗯。”龚虎认真地说道:“本来我觉得你小子就够变态了吧?谁曾想,平娃的运势更古怪。你猜怎么着?老瞎子算来算去,结果是,平娃的运势好像被人更改过,又放佛已经有人走过了一遭似的,很乱。” 苏淳风心神俱颤,强压内心惶恐,道:“这……是什么意思?” “不懂了吧?还是年轻啊!”龚虎端起了学识渊博的长辈架子,吧嗒了两口烟,挥着烟杆在书桌上磕,一点儿都不讲究地把烟灰磕到地上,道:“老瞎子起卦算平娃的运势时,陷了进去,施展仿天仿地之术,其实就是窃取天机运势以便于细查,仿天仿地,做到极致时,就能够偷天换术了。当然,老瞎子没这么干,因为稍有不慎就会引来天劫。他算出平娃的运势好像被人更改过,又放佛有人走过了一遭,这其中所谓走过一遭的说法我弄不大明白,估计老瞎子也不明白怎么回事,但这运势像是被人改过,我倒能猜出一二来,就是说,平娃的运势有悖于天道自然。” “暗中有高人出手?”苏淳风皱眉做震惊状。 “也不一定,天道昭昭,别说老瞎子了,就算那位世间仙人胡四不死,也不能算尽天机。”龚虎悠悠然说道:“所以啊,也可能是平娃当年的遭遇,使得他的运势出现了极大的逆转,唉,这可怜孩子。” 苏淳风默然不语。 所谓仿天仿地、偷天换术,两世为人的他怎能不懂? 再由此联想到因施术卜算刁平运势,铁卦仙身受重创,必然是窥伺到了不可卦算的天机,紧接着,铁卦仙受重创却连破天堑关隘入醒神,引发天劫差点儿降临,侥幸避过天劫后修为直入醒神,继而,却匪夷所思地选择了闭关…… 只有一个原因。 铁卦仙程瞎子,知道得太多了。 苏淳风忽然心生杀机。 旋即散去。 他知道,铁卦仙窥破巨大天机受反噬而重伤,却籍此引天劫,化绝境做机缘直入醒神,是逼不得已置之死地而后生,之后立刻选择闭关,是未雨绸缪地表明一个态度,也是在冥冥重重天威之下,迫不得已的自保选择。 …… …… 681章 确认,是契机! 奇门江湖,真是进入繁盛期了啊。 似乎就没个平静的时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四生门门主吕嵩父子二人被杀生门传人虐杀,泰国白衣降头师阿瑟猜仅剩的徒弟乍仰·达艾隆被神秘术士杀死在中州市,随即铁卦仙程瞎子入醒神,引动天劫,邪不倒龚虎炼气境圆满……又过了几天,美国加利福尼亚州的道格拉斯家族族长埃尔曼,带着两个子侄还有另一位来自美国的好友,炼气中期高手莱纳多·凯奇,离开华夏回国。至此,江湖中人这才知晓,感情人家埃尔曼·道格拉斯此番来华夏,真是做足了准备,务必要杀死苏淳风的,因为莱纳多·凯奇这样一位炼气中期的高手,在华夏境内这么久,竟然没人知道,可谓是一着犀利的后手,令人防不胜防。不过,万通快递事件出现了惊天逆转,局势生变,埃尔曼·道格拉斯等人失去了对苏淳风下手的机会,而乍仰·达艾隆之死,更是让埃尔曼·道格拉斯意识到苏淳风开始出手反击了,自知毫无胜算的情况下,埃尔曼·道格拉斯等人,只得出于自保的目的,灰溜溜逃离华夏——当然,这些都是江湖中人猜忖的。不过埃尔曼·道格拉斯等人前脚刚走,便又有消息传遍奇门江湖,据说,苏淳风曾亲赴中海市,与埃尔曼·道格拉斯以及他的两个子侄,还有莱纳多·凯奇谈判,未果,双方决定以斗法分胜负,解决仇怨,苏淳风秒败埃尔曼·道格拉斯,莱纳多·凯奇未战先怯,直接认输! 好嘛! 苏淳风再次名动江湖,诸多奇门江湖中人私下纷纷怀疑议论,苏淳风的修为…… 很可能已经跨入了炼气后期。 这种可能性还是很高的,因为苏淳风的术法修为进度,本来就是众所周知的一日千里,锋芒万丈的,现在就算是有人信誓旦旦说苏淳风入了炼气后期,江湖中人也只会感到震惊和羡慕嫉妒恨,却不会太过怀疑。 妈-的,这家伙就是个变态! 至于乍仰·达艾隆之死,最初人们确实怀疑,是苏淳风安排的神秘术士所为,但很快江湖中就有了反驳的言论:“苏淳风何等人物,他做事向来光明磊落,杀乍仰·达艾隆还至于去藏着掖着么?要知道,阿瑟猜的三个大徒弟都是被他杀死的,双方结下的是死仇,苏淳风要是真想杀乍仰·达艾隆,何必借他人之手去掩耳盗铃?没必要!” 大家一想,可不就是这回事儿嘛。 而本来在当前奇门江湖与国际术法界接轨的关键时期,先前已经明确表态不得轻易在华夏国内对国外术士动手的官方,却极为反常又分外强硬地向泰国白衣降头师阿瑟猜发去了一封信函,信函措辞严厉,内容大意为:身为国际术法界久负盛名的白衣降头师,阿瑟猜大师,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放任自己的徒弟进入华夏境内无端施术为害他人,徒生事端,害人害己,先有素力古等三人丧命华夏,阿瑟猜大师却不知汲取残酷教训,又有乍仰·阿瑟猜将个人仇怨引入华夏国内,从而使其死亡一事,极大地损害了华夏术士界的声誉,在全球术法界造成了不良影响,并因此可能导致泰国术士界与华夏术士界产生误会、矛盾,此事,责任皆在阿瑟猜大师管教不严,放纵徒弟仗术桀骜。时至今日,华夏术士界,望阿瑟猜大师今后能以大局为重,目光长远,为两国术法界的友好交流深谋远虑,对膝下子弟严加管束,避免类似令人遗憾和愤慨的恶劣事件发生,否则,一切后果将由阿瑟猜大师承担! 此消息一经传出,奇门江湖愕然,继而开怀。 全球术法界震惊不已。 据说,阿瑟猜收到代表着华夏奇门江湖的官方信函,念完之后,当场口吐鲜血昏死过去! 不带这样的啊! 什么为了避免类似事件发生,对膝下子弟严加管束?阿瑟猜大师只有四个徒弟,全他妈死在了华夏大地上,三个徒弟的尸骨都没能运回来……他以后除了管束自己那把老骨头,还能去教育约束谁去? 而且,华夏官方的信函内容,对乍仰·达艾隆之死,下了结论——是因为乍仰·达艾隆的个人仇怨,而且还不是在华夏国内的恩怨,只是他把恩怨带进了华夏国内。本来这样的结论,也没什么,反正这案子只要华夏官方不愿意或者说根本查不出罪魁祸首的话,全世界都没人能查出来,结论这玩意儿随便华夏官方如何去说。可偏生,华夏官方还言辞犀利地不肯放过惨死的乍仰·达艾隆,认为他就不该死在华夏国内,死在华夏国内就是一个错误的、恶劣的行为,对华夏术士界在全球术法界造成了不良影响! 你死哪儿不行? 干嘛要死在我们华夏国内! 换而言之,华夏官方没管你阿瑟猜要赔偿和道歉,只是措辞严厉地指斥一通,就已经很仁义很大度了。 阿瑟猜怎能不气得吐血? 可是…… 乍仰·达艾隆,到底是被谁杀死的呢? 所有人心里都泛着疑惑。 京城。 罗同华神情严峻地大步走进了局长办公室。 “老罗,有进展了么?”武局长看着神情严峻的罗同华,也不禁严肃起来。 “这是我和石林桓,这段时间细细整理和推算出来的结果。”罗同华把一份厚厚的资料放在了武局长的办公桌上,那些纸张上,全都是手写的字体,还有诸多怪异的符箓、图案,以及描线等等。 武鉴皱眉道:“老罗,说结果吧,你知道我看不懂这些。” 罗同华走到沙发旁坐下,认认真真地说道:“虽然,近百年奇门江湖凋零,诡术传承者一直都没有出现过,但这次在中州市以术法击毙乍仰·达艾隆的术士,我可以肯定……其所使用的,正是奇门江湖上失传近百年的诡术,也就是说,那名术士,是诡术传承者!” “这……”武局长怔了下,道:“老罗,诡术传承者百年没有出现,你,真能确定?” “虽然,我从来没有亲眼见识过诡术,更没有和诡术传承者交过手。”罗同华极为自信而严肃地说道:“但,我可以肯定。那些资料中,除了我和石林桓根据现场残留的术法痕迹推算出来的细节之外,还有我多年来搜集掌握到的,历史上诡术传承者与人交手之后,留在现场的术法波动痕迹,一一对比之后,超过了百分之九十的吻合度。而且,诡术与奇门江湖上所有宗门流派术法,都有着极大的差异,这一点,我绝不会看错。所以,武局长,诡术传承者,如历史上那般,逢江湖繁盛,便出现。” 武鉴皱眉沉默了。 当前,奇门江湖与国际术法界接轨,势在必行,正是关键时期。 奇门江湖凋零百年,本身在国际大势之中,就已经落伍,拖延不得,越拖越是不利。等将来蛋糕都分完了,地盘划分都已成定局了,国际术法界必然要向华夏国内发展,到那个时候,奇门江湖总不能强势阻拦禁止外来势力进入华夏吧?那样的话,奇门江湖术士在国际上就更会被动,被各方排斥,没有一个盟友。 可现在,奇门江湖内部隐患诸多,并随时都有可能爆发继而愈演愈烈。 偏生在这内外交困的时期,奇门江湖与历史有了惊人的相似,就像是一个必然的历史轮回——诡术传承者,出现了。 思忖了几分钟后,武鉴严峻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好似无奈的笑容,道:“老罗,这位诡术传承者,现在有没有什么线索?” “暂时还没有。”罗同华道:“我判断……当前奇门江湖上的诡术传承者,应该是师徒二人。因为历史以来,诡术传承者都极为小意谨慎,为了确保自身的安全,基本上都是单传,尽量减小他们的目标感,降低泄漏身份的风险性。通过现场术法攻击残留下的痕迹来推断,此次施术击杀乍仰·达艾隆的术士,修为和乍仰·达艾隆相当,炼气初期。而据当地警方对事发时一些目击者的调查询问得知,有两个可疑目标,一位年仅十七八岁,身材瘦小,曾昏倒在城华集团大楼对面工商银行的自动柜员机旁,然后被一位看上去六十多岁的老人唤醒,搀扶着离去。由此判断,施术者虽然击杀了乍仰·达艾隆,但因为乍仰·达艾隆实力不弱,且身负上品法器的原因,所以施术者也遭受重创。” “既然有线索,为什么不继续追查?”武鉴皱眉质疑道。 “我没让警方再继续插下去。”罗同华解释道:“因为,这种事情不方便让警方调查下去,另外,我相信,不需要我们去调查,他们会再次出现的。” “为什么?” 罗同华斟酌了一下,道:“这次诡术传承者重出江湖,所选择的目标、地点、时间,都完全可以说是明目张胆,而且击杀乍仰·达艾隆之后,诡术传承者没有施术毁去斗法痕迹的迹象,似乎就是故意要告诉整个奇门江湖,他们,来了……结合历史上诡术传承者每次出现的时机、行事风格,以及他们所追求的目的,我判断,诡术传承者重出江湖,这次出手,是向整个江湖的一个宣告。” “哦……”武鉴眯起眼睛缓缓点头,靠在椅背上思忖了一会儿,道:“老罗,以前你说过,诡术攻击力霸绝天下,虽然被整个奇门江湖所排斥,更是人人得而诛之,可江湖无人不忌惮,是么?” “是的,诡术传承者在正面对决中,对同境界的术士,占据碾压式优势!” “一对二,一对三呢?” “若是寻常术士,术法不够精绝,实战经验不够丰富,相互配合不好,又没有上品法器协助的情况下,诡术传承者,甚至能以一敌十!”罗同华面露一丝钦佩和憧憬的向往,道:“这么多年来,每每在典籍中翻看到有关诡术传承者与人斗法的记载时,我都会感到不可思议的震惊。在历史记载中,最强的诡术传承者,可以越境界击杀对手,而且,是在整整差了两层境界的情况下,以炼气初境,杀炼气后期境的术士。还有,一位炼气中期的诡术传承者,同时击杀两名炼气后期的术法高手,这……简直匪夷所思!” 武鉴没有多么震惊,反而有些了悟和满意般地点了点头,微笑着说道:“难怪为江湖所忌惮了。老罗,诡术传承者既然担心身份泄露,受整个奇门江湖所排斥,不得已蛰伏隐世偷偷传承下去,那么他们每次又违反常理地出现在奇门江湖上,目的,又是什么?” “为诡术正名!让奇门江湖接受诡术和诡术传承者的存在。”罗同华毫不犹豫地说道。 “哦?”武鉴想了想,道:“几千年了,既然每次诡术传承者重出江湖,都会让奇门江湖付出极为惨重的代价,那么,为什么奇门江湖,就不肯接受诡术传承者和诡术,非得世世代代为敌呢?” “因为,诡术是邪术。” “可我听李全友,还有你,都说过,世间正邪之分不在于术,而在于人。” 罗同华苦笑着点点头,又叹了口气,说道:“确实是这样,但大概是因为历史的渊源吧,具体什么原因我也不是太清楚,诡术传承者只要出现在奇门江湖上,就会受到排斥、攻击,他们不得已之下,必须出手反击,可诡术攻击力霸绝天下,诡术传承者往往心性狠戾毒辣,出手必杀人。所以一来二去,本来没仇也得惹下一堆的仇人,同时,也会让江湖中人忌惮不已。” “唔,李全友说过,还有一个什么诡术传承的。”武鉴微笑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是啊。”罗同华露出一抹讽刺历史的笑容,说道:“根据历史资料分析,其实数千年来,有很多江湖术士都曾想过,或许传说中的那件诡术传承法器,根本就不存在,而是人为杜撰出来,借此把诡术传承者逼到整个奇门江湖的对立面——他们想要与奇门江湖融合,就必须交出一个根本不存在的诡术传承神器,怎么可能?所谓的永生之秘,简直是荒唐!” 武鉴面露感慨:“可永生之秘如果是真,就算是世间仙人,也会为此疯狂的。” “是啊。”罗同华苦笑着摇了摇头。 可叹世间人,无论身份贵贱高低,总是会被那些其实根本不可能存在的东西而疯狂,只因为,那一点点虚无缥缈的永生希望。 然后…… 武鉴和罗同华很突兀地对视一眼,彼此从对方的眼神中,发现了自己脑海中刚刚出现的念头。 这一刻,他们想到了一件以往曾经格外诧异,事后多有讨论却无果的事情——晋西省之战,苏淳风手抚仙人顶,迫得仙人跪,纵仙歌当众匹夫一怒杀仙人,世间罕有的返璞境术士胡四,命丧山崖下。那件轰动整个奇门江湖的大事发生后,武鉴和罗同华,动用了机构所有的资源,搜集到了与此事相关各种信息,加以佐证分析,从而几乎可以确定,三名泰国降头师委实该死,单说他们在京城施术企图杀褚卓延和詹又平的行为,就足够奇门江湖中人暴怒之下将他们围杀了,而萨卡莎昂对张丽飞下降头,虽然是作死的行为,从而激怒了苏淳风,使得苏淳风冲冠一怒为红颜,但这件事,很可能是胡四暗中一手操控天地运势造成的。 之后,胡四更是施展仙人姿,从京城几分钟之内千里奔袭抵晋西,企图阻止苏淳风杀三名泰国降头师…… 没有任何线索和理由,让身为世间仙人的胡四,去这么做,去与苏淳风为敌!反倒是苏淳风有理由去恨胡四,因为胡四在幕后主导了苏淳风是诡术传承者的江湖流言,给苏淳风造成了极为不利的影响,直接导致了万连胜师徒三人,以张丽飞和王海菲的人身安全胁迫苏淳风,从而使得苏淳风冲冠一怒,在京城不惜违例怒杀万连胜师徒。 可直到晋西省之战时,苏淳风,乃至整个奇门江湖,其实并不知道这则谣言是胡四主导散播的,还都以为是纵仙歌干的。 那么,和苏淳风有过几面之缘的胡四,到底想干什么?种种迹象和线索表明,胡四和苏淳风没有深仇大恨,况且胡四如果想杀苏淳风,想让苏淳风不痛快,想胁迫得到什么,那么他有的是手段让苏淳风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何至于拖到晋西省那一战之时? 分析到最后,这件事就成了一个似乎永远也无法解开的谜团,搁下了。 而就在刚才,因为武鉴无意间随口感慨的那句话“永生之秘,就算是世间仙人,也会为此疯狂的。”使得武鉴和罗同华,都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一个,唯一能解释胡四针对苏淳风所做那些事的理由! 胡四,是世间仙人啊! 就凭胡四世间仙人的身份,当武鉴和罗同华联想到这种可能性时,几乎就可以认定,他们现在心里陡然出现的那份怀疑,是真的——苏淳风,是诡术传承者,他,掌握着归属传承的永生之秘! 这…… “老罗,你怎么看?”武鉴的神情极为严肃。 “这,应该是一个奇门江湖数千年历史以来,最大的误会,也是导致后果最严重的一个荒唐的误会。”罗同华认认真真地说道。 “怎么说?” 罗同华苦笑道:“我和李全友,在四年前苏淳风进入京大时,就曾调查过身为散修术士,术法传承又颇为神秘的苏淳风的过往,并猜测他有可能是诡术传承者,但之后,我们对他的家世、经历做了更为详尽的调查,李全友甚至私下不惜违犯我们的条例,请山门中人核实过,确认了苏淳风修行的术法,是两百年前山门流派中失传的一门术法,中天秘术,而不是诡术。所以,世间仙人胡四,死于因为贪念和过度的向往而出现的误判,死得无比冤枉,又无比的荒唐和可怜、可悲。” 武鉴冷笑着点了点头,似乎对于已死的那位世间仙人,内心中充满了鄙夷和怜悯。 “武局长,诡术传承者的出现……”罗同华把话题再次带回到先前的讨论中,道:“我觉得,我们是不是可以利用一下?在这之前,我们可是一直都在寻找、等待着一个契机。” “嗯,不谋而合。”武鉴微微一笑:“时代不同了嘛!” “是啊。” …… …… ps:嗯,两章近万字更新……小黑屋的缘故,所以更新只能拖到这时候了,我是手残党,而且会反复修改,速度就更慢了。 当然,我如此的勤奋也是有目共睹啦,动力来源于兄弟姐妹们的支持,月票月票月票……投起! 682章 女明星圈里圈外的不易 这一年,似乎注定了奇门江湖的不平凡。 万通事件跌宕起伏峰回路转,国外术士势力介入,四生门门主父子被杀,泰国白衣降头师阿瑟猜的徒弟乍仰·达艾隆遭袭死于中州市,铁卦仙入醒神,邪不倒龚虎成就炼气大圆满之境,随后华夏代表着奇门江湖的官方向泰国白衣降头师阿瑟猜,发去了措辞严厉的信函…… 一波接一波震动江湖的事件,还未在奇门江湖上散去热度,忽然又有消息传来,秦岭省耀皇宗宗主白寅的父亲,老宗主白擎山,与西北世音宗退居幕后多年不曾过问宗门事宜的老祖宗萧柔华,很突兀地约战,在昆仑山某地斗法,双方不分胜负。随后,耀皇宗宗主白寅登门挑战,与世音宗现任宗主紫衣月仙柳阿紫,在世音宗宗门内斗法。修为比之柳阿紫高出一个境界的白寅,在斗法中却被柳阿紫占尽地利的便宜,以世音宗宗门法阵为依托,加以自身佩戴的上品法器月仙钗,力战白寅,取得了胜利,白寅身受重创。 很显然,柳阿紫在这次斗法中,有点儿胜之不武了。 有传承数百年的宗门法阵做依托,相当于身边站了一位半醒神的恐怖后援啊! 但柳阿紫在面对耀皇宗诸人指斥其在斗法中借用宗门法阵之力是为卑劣行径时,却毫无避讳地反驳道:“阿紫本是一介女流之辈,白宗主修为已经是炼气后期,却登门欺负我这炼气中期的女子,难不成,我还要任人欺辱么?” 这话,让耀皇宗诸人委实没了脾气。 奇门江湖上,也对此事件众说纷纭,有站在世音宗一方的,也有站在耀皇宗一方的。 但几乎所有人,都吃惊于世音宗此番所表现出的强势和实力——奇门江湖自复兴至今时的繁盛,短短二十余载,江湖上可谓风生水起百花绽放,宗门流派、世家散修,各显神通皆有千秋,无不是尽全力在这个快速发展的过程中,争名夺利,以打下坚实的基础,在将来的奇门江湖上占据一席之地。可世音宗这些年,却几乎从未在奇门江湖上与哪一方势力发生过争执冲突,偏居于西北之地,仿若山门中人,不惹尘世。 但世音宗终究不是极为神秘的山门,所以奇门江湖中人,大多对世音宗的情况还是略知一二的,据说这世音宗中皆女子,实力应该在奇门江湖中占据中等,甚至于比之被官方剿灭的横岭门都有所不如。 谁曾想,世音宗一鸣惊人,竟然与奇门江湖上实力堪比青鸾宗的第二大宗门耀皇宗,掰了手腕! 耀皇宗宗主白寅,还吃了大亏! 好嘛! 世音宗此次暴露出的真实实力,迅速传遍奇门江湖——世音宗中,有一位实力不低于白擎山的炼气大圆满老祖宗萧柔华,有一位炼气中期的宗主柳阿紫,还有两位炼气初期境的高手坐镇宗门。 不过,具体世音宗和耀皇宗之间到底是因为什么而产生的冲突,江湖上只有一些无法确认的小道消息。 好像是因为耀皇宗麾下的耀皇科技集团公司,在西北地区投资建了一家制药厂,与世音宗在当地垄断的某种稀有中药生意发生了利益冲突。还有传言说,是世音宗阻拦了万通快递在西北的布局发展,目前作为万通快递大股东的耀皇宗,当然不会乐意,于是乎,很早之前与萧柔华有那么一点萍水之交的白擎山,便亲自出面去洽谈,但没能谈拢,于是以斗法来解决问题…… 种种缘由吧,总之耀皇宗和世音宗,算是结下了梁子。 正当这两大门派之间发生冲突的消息在奇门江湖上传播时,位于湘北省东部和东北部的两个小的流派“三魂派”、“麒麟宗”,联手与湘南省四生门发生了冲突,起因是湘北省东北部山区的矿产资源之争,原本与四生门无关,是地方权势的争夺,之后四生门受人所托介入,没想到却一头撞上了三魂派和麒麟宗,这两个门派一点儿面子都不给,直接把四生门派过去的子弟给废掉一个。四生门顿时大怒,好嘛,小小三魂派和麒麟宗都敢对四生门如此嚣张,真当我四生门因为吕门主父子双亡,实力大损了好欺负么? 没说的,干吧! 江湖冲突爆发,官方不能视若无睹,石林桓和罗同华皆出面去做调解。 与此同时,各冲突方在短暂休战的同时,暗中派遣人员在奇门江湖上游说联络,制造舆论,拉拢援手。 一时间,奇门江湖上波诡云谲。 这种看似并不算复杂的宗门冲突,事实上奇门江湖上绝大多数的宗门流派、世家,心里都跟明镜儿似的,无非是一根导-火索罢了,或者说,两年前粤海龙蜇门与湘北撞山门之间爆发的激烈冲突,就已经是一个预兆——奇门江湖从复兴至繁荣,渐趋繁盛,在高速发展的社会大环境下,种种利益矛盾肯定会越来越多,早期各自还注重于发展相互都能忍让,但终会有爆发的那一刻。 现在冲突各方,游说联络拉拢援手时,就可能会引出其它宗门流派刻意的插手,借此去试探、打压另外的一股势力,然后…… 更多的矛盾积累,冲突将无法避免。 这,就是江湖。 至此,潜流激荡的奇门江湖,终于难得地没人再去更多地关注,几年来多次搅动江湖风云的那位后起之秀了。 …… …… 眼瞅着,暑期即将过去。 豫州省中州市,刮起了一股堪比酷暑热浪的娱乐宣传。 省电视台、报纸,连篇累牍地为即将举办的一次暑期公益演唱会造势,乃至于中州市区、各区县城内的大街两侧公交站牌上,商场醒目的位置,都贴上了海报予以宣传——这次公益演唱会,是由刚刚成立的豫州省企业家协会牵头筹措资金举办,邀请了诸多国内一线二线歌手乐队,可谓声势浩大。而演唱会现场企业家、明星们的捐款以及门票收益,都将由政府相关部门牵头指导,用于全省贫困地区的教育、医疗公益事业。 嗯,大家也都明白,事实上这种演唱会,肯定能够对公益事业做出一定的贡献,但更多的,还是政府、企业出于诸多方面考虑的宣传作秀。 当然了,也绝对有广告的作用。 豫州省企业家协会,是今年春末夏初时,豫州省十大杰出青年,天茂集团总裁肖振,提出建议并组织联络筹备,因为肖家在豫州省的权势影响力极大,很快便得到了诸多企业家,以及政府各相关部门的响应和支持,与上个月正式成立。能加入协会的企业家,除却必须是豫州人的条件外,还有身价、企业规模等条件,都相当高。 这天傍晚,距离演唱会开始还有一个半小时,中州市体育场内,已然坐满了前来观看演出的观众。 灯火霓虹早早亮起,人山人海,场面极为状况。 距离体育场不远的中州大厦里,一些明星演员歌手们正在做着最后的准备,更多的,则是已经出发前往体育场,那里的后-台同样有着齐全的一应准备设施。 大厦二楼。 一间休息室里。 压轴出场,所以不急于早早去往体育场,却已然化好妆的张丽飞,一袭白裙,披肩长发如云似墨,美眸清纯无暇的她双臂抬起,轻柔地转了个身,裙摆飘飘,仙姿绰约。可惜,她很快便失了仙气,笑嘻嘻地问道:“好看么?” “好美……”王海菲满脸羡慕,双手捧在一起由衷赞叹。 坐在旁边沙发上的苏淳风微笑打趣道:“嗯,荧屏舞台上清丽脱俗的仙女,其实生活中,就是个爱显摆的小丫头。” “我乐意!”张丽飞嘟嘴表情可爱调皮地哼了一声,继而挽住王海菲的胳膊,亲昵地说道:“海菲,今晚的演出结束之后,你哪儿都不许去,陪我回酒店,咱们一起住在这里,好不好?” “得了吧,我可不想被无处不在的记者给拍到。”王海菲笑眯眯地说道。 “没事啦!这里安保很严格的,肯定不会让记者溜进来……”张丽飞不依地晃悠着王海菲的胳膊,道:“我们这么长时间都没见面了,我很想你的,好不好嘛?就一晚上,明天我回京城,下次见面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唉。” 王海菲面露为难地看向苏淳风。 “看我做什么?”苏淳风哭笑不得,道:“你自己做决定吧。”其实他心里一点儿都不担忧,会有记者拍到他和王海菲与张丽飞在一起的照片,因为在得知张丽飞到中州市,会入住中州大厦的消息后,苏淳风就已然通知钱明,让他想办法和中州大厦这边的安保工作人员联系上,最好能安插一些信得过的人,在中州大厦临时待两天,提防一些娱乐圈的小报记者通过关系进入大厦,拍摄明星们的生活。 苏淳风可不想,自己和海菲的照片出现在娱乐新闻中,因为指不定娱乐圈里就会因此冒出什么张丽飞神秘男友的八卦新闻。 对此,钱明很爽快地向他做了保证,没问题。 只不过私下的这些安排,苏淳风不会告知张丽飞和王海菲,也没必要。 “哦……”张丽飞翘起嘴角故意把语气拖长了,眸子里一副我懂了的调皮神情,笑道:“海菲,难怪你不肯答应我,原来是舍不得淳风啊,要不,是担心淳风晚上身边没人,睡不着?” “去你的!”王海菲作势掐了一把张丽飞。 两个女孩打闹在一起。 苏淳风在旁边看得直摇头——在普通人的心目中,明星们的隐私生活总是那么的神秘,令人忍不住想要去探究八卦,可事实上,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比如目前国内影视娱乐圈中可谓是大红大紫的张丽飞,在民众心里,绝对是一位清丽脱俗,温柔婉约的纯真少女,她应该是不喜言谈远离尘世的喧嚣、娱乐圈的复杂混乱,孤单地站在山巅凭栏远眺,令人只肯远观而不会生出任何亵渎之意的仙子形象。谁又会想到,真实的张丽飞,就如邻家女孩般,有她的小倔强,有她的小调皮,偶尔会使些小性子,喜欢没心没肺地打打闹闹,又敢爱敢恨心直口快…… 就在这时,房间的门推开了。 张丽飞的专人助理崔妍走进来,身旁跟着一位此次公益演唱会总筹办的协调组负责人,戴副眼镜斯斯文文的模样。在他们两人身后,走进来一位看相貌大概三十岁左右的青年,白衬衣、黑色西裤,板寸发型,挺帅气的小伙子,典型白领人士的穿着打扮,而且气质上也颇显文质彬彬。 “丽飞,这位是总筹办协调组的负责人姚凯林先生。”崔妍微笑着做介绍,她今年三十一岁,个子不高,身材微胖,扎着马尾辫,穿着休闲装,属于那种一看就是特别干练的职业女性。 “姚先生,您好。”张丽飞礼貌地说道,在这三人走进来时,她已然化作了清秀略冷,又不失婉约的神情气质。 苏淳风和王海菲对视一眼,都忍着笑。 丽飞不愧是影视学院出身的职业演员,只是,她平时这样,不累么? “张小姐你好。”姚凯林微笑道:“距离您出场还早,所以我冒昧地给您介绍一位朋友,大豫集团的楚丰先生。” 张丽飞神色轻淡地看向那位青年,温婉点头:“您好。”这两年在娱乐圈,类似的情景她委实遇到的太多了,许多人会想尽办法甚至不惜一掷千金地托人,私下里见一见她,认识一下——其实这些人也并非就是想着见个面就能和张丽飞成为朋友,绝大多数甚至只是为了亲眼见一见这位当红的清纯女星,和她说上几句话,也就知足了。当然,这其中也不乏那些自认为有钱、有实力,希望能请张丽飞吃顿饭,甚至怀着某种龌龊心思,亦或是真的想追求她的人。 好在是,因为与苏淳风的关系,使得张丽飞在公司里的身份颇有些神秘的特殊,裴佳对她格外关照。所以混迹娱乐圈这么久,又是正当红,张丽飞反而没有遭遇过一些类似于潜规则的事情。 而且,许多大腕明星都无法推却的饭局场合,张丽飞却可以轻松地推掉。 她,也不喜欢那种交际的场合。 文质彬彬的楚丰,表现很绅士礼貌地微笑道:“很高兴认识您,张丽飞小姐……我今天冒昧前来打扰,是受我们董事长邹世征先生的委派,请张丽飞小姐,明天晚上能够屈尊与我们董事长共进晚餐,董事长对张丽飞小姐的容颜和才华倾慕已久,在知道今天的公益演唱会请到了张丽飞小姐之后,我们董事长非常高兴,也格外珍惜此次难得的机会,希望张丽飞小姐赏脸。” 张丽飞略略一怔,便习惯性地面露歉意,婉拒道:“多谢邹董事长的好意,只是我明天上午就要回京城,时间上不太方便,很抱歉。” 楚丰面带微笑地看了眼姚凯林。 “唔,你们谈,我还有事……”姚凯林会意,转身走了出去。 楚丰又看向苏淳风和王海菲,颇为礼貌地微笑道:“两位想必是张丽飞小姐的朋友吧?我现在想和张丽飞小姐单独谈一谈,还请二位回避一下,行个方便。” 王海菲有些紧张地挽住了张丽飞的胳膊,看向苏淳风。 苏淳风微皱眉,这种事情,他还真不好去横插一杠子——天知道接下来这位名叫楚丰的青年,会代替他们的董事长与张丽飞谈些什么,又或者大豫集团的董事长邹世征手眼通天,和京城张丽飞所在的公司都联系上并且谈妥了什么合作意向之类的条件……总之,虽然身为张丽飞的朋友,但苏淳风不能像个愣头青似的站出来去替张丽飞,或者说替张丽飞的公司做决定。 他看了眼张丽飞,发现张丽飞没有丝毫无措慌乱表情,笑着对他点了点头,并轻拍了一下王海菲挽着她胳膊的手,示意不用担心她,没什么事的。 张丽飞,早已习惯了应对这类情况。 而她的个人助理崔妍,也是一副淡定微笑的神态。 苏淳风神色平静地向楚丰点点头,起身过去拉住王海菲的手,两人走了出去。 刚走到外面把门反手带上,王海菲就紧紧揽住了苏淳风的胳膊,担忧地说道:“淳风,我看那个楚丰,不像是好人,而且他说他们董事长,倾慕丽飞许久,并且是请丽飞去共进晚餐……” “嗯。”苏淳风无所谓地笑了笑,安慰道:“这里是酒店,那个楚丰还敢现在就把丽飞抢走么?所以啊,不用担心,如果他们真的没安好心,丽飞拒绝不就行了?”他当然听得出来楚丰那些话里隐晦却又直接的意思,不过,张丽飞是公众人物,遇到这类事件这类人,实属正常。社会中许多财大气粗的老板们,平时生活中就喜欢一掷千金地玩弄女明星,这压根儿谈不上是什么卑劣的行为,怎么说呢?两厢情愿的事情吧。所以,那位大豫集团的董事长邹世征,只要不施以强迫的卑鄙下作手段去针对张丽飞,那么苏淳风也没必要去插手管上一管——男人好色,又不是什么错,张丽飞可以拒绝啊。 王海菲一想也是,便心下释然。 短短两三分钟后,休息室的门打开了,楚丰冷笑着走出来,继而转身站在门口,对休息室里的张丽飞说道:“你现在答应,还来得及,如果让我们董事长亲自出面的话,我敢保证,你会后悔自己没有现在答应。” “无耻!”室内,张丽飞咬牙切齿的声音传出:“滚……” 楚丰冷哼一声:“装什么清纯,不就是一个被操烂的戏子么,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们这类明星的花花事儿,呸……给脸不要脸!” 啐了口唾沫,楚丰转身就走。 跟着董事长邹世征这么多年,楚丰亲眼见过太多主动扑上来谄媚讨好邹董事长的那些二线三线女明星,上次在珠海,那位一线当红的女星,为了让邹董事长这位投资人去说服导演,让她出演一部电影的主角,白天还扭捏着装腔作势虚与委蛇,晚上十点钟,自己就悄悄溜进了邹董事长居住的酒店房间里。以前也有几个被邹董事长看上的明星,倒是真的矫情,甚至还鄙夷地骂了邹董事长,可只要她们进了豫州省,甭管在哪里走穴拍戏或者参加一些商务活动,无不是被邹董事长给收拾得服服帖帖,有一位年轻的女明星,上次到中州市还抵死不从呢,结果那天晚上走出邹董事长在酒店的房间之后,鼻青脸肿哭得梨花带雨,明显受了虐待,可事后连个屁也不敢放。 而正因为忠心耿耿跟随邹董事长多年,楚丰还曾沾光,白白地玩弄过几个小明星。 权势、财富的力量,就是这么大! 楚丰心想着,自己一会儿到董事长面前时,是不是添油加醋地说些什么,然后让这个辱骂了自己的张丽飞,在董事长面前脱光之后,多受一些虐? 刚想到这里,一个人横身站在了他的面前:“慢着。” 文质彬彬的楚丰,表情瞬间变得狠戾狰狞,十足的道上狠辣人物,身高一米八四的他故意用居高临下的姿态,盯视着拦在他面前的这个年轻人,唔,这小子刚才就在休息室里,想必是张丽飞的朋友。 楚丰梗着脖子,毫不掩饰他的嚣张无羁,轻蔑道:“怎么着兄弟,想替美人出头?” “你刚才骂人太难听,道歉恐怕不够。”苏淳风双眼眯缝着,道:“去,给张丽飞小姐跪下认错。” “我-操。”楚丰呵呵冷笑着,“长这么大,还没人敢这么跟我说话……”他的表情随即变得冷厉,一字一顿地说道:“你知道,这里是中州市么?” 苏淳风从来不喜欢和这种人渣废话,他轻轻地吐出了一个字:“一。” 楚丰皱眉,疑惑。 “二!” …… ps:这么晚还有不睡觉的兄弟么?我正在校稿,一会儿还有一更…… 683章 高调的帮派大佬 从苏淳风的表情中,楚丰立刻就看出了面前这个年轻人,这个张丽飞的朋友,很突兀很莫名其妙地在他面前数数的意思了。于是楚丰咧嘴,一脸轻蔑地笑着接口道:“三,我替你数了吧,你能……”话还没说完,他就觉得眼前一花,胳膊和腰上瞬间传来剧痛,身不由己地被拧着胳膊转身弯腰,然后膝盖弯处被人一脚踩中,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唔!”楚丰忍不住哼出声来,低着头的他,眼前出现了一双细嫩白净,穿着亮晶晶半高跟凉鞋的精致小脚。 额头被一只有力的大手勾住,楚丰不由得跪着,抬头。 一袭白裙的张丽飞,站在休息室的门口,因为刚才被羞辱谩骂而溢出泪水,闪烁着莹莹泪光的一双美眸里,有惊讶,有惊喜,有气愤和一丝担忧。 “道歉。” 苏淳风的声音在楚丰耳边响起,不狠戾,也不那么冷冰冰的,轻轻淡淡。 楚丰只觉得被那只大手五指勾住的额头上,传来了无法忍受的剧痛,与此同时,反拧在后背上的胳膊被苏淳风攥着手腕往上拉扯,楚丰疼得龇牙咧嘴,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咬牙强忍着不肯马上道歉的话,下一秒自己的胳膊就会被人生生拧断,于是他干脆利落地说道:“对,对不起,我错了……” 苏淳风看着张丽飞。 张丽飞轻咬朱唇,犹豫了一下,道:“让他滚!” 说罢,张丽飞转身往室内走去。 做了一把保镖兼打手的苏淳风,松开楚丰,走到他的面前。楚丰跪在地上,因为之前的剧痛一时半会儿想挣扎起身都做不到。苏淳风抬手轻轻拍着他的头,一边说道:“我知道,这里是中州市,并且很熟悉这个地方……我也知道,没有哪个人,能在哪个地方一手遮天,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也别不把自己当回事儿,随便骂人是缺乏教养的表现,等同于骂了自己的父母,所以,以后长点儿记性吧。” “你有种。”楚丰怒目瞪视着苏淳风,神色狰狞。 “我叫苏淳风。”苏淳风拍了拍楚丰因为气怒所以咬牙,肌肉绷紧得像石头一般硬,还泛着铁青色的脸颊,道:“以后,我会经常在万通物流集团总部工作,你,随时可以去那里找我。” 楚丰怔住。 苏淳风已然从跪着的他面前绕过去,拉住神色平静,对这种事情已经见怪不怪的王海菲,往休息室走去。 门,关上了。 张丽飞坐在化妆台前低声地抽泣着——她没想到,这次来中州市,会遇到这种事情,她更不会想到,以往自己在圈子里听说过,却不怎么相信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无耻下流蛮横卑鄙的人?她愤怒、伤心,委屈……在王海菲和苏淳风的面前,遇到这种事情,更让她难堪而惶恐,他们俩会不会,因为社会上流传的那些有关娱乐圈肮脏混乱的八卦新闻,从而去怀疑,张丽飞也许早就遇到过这种事,也许早就做过什么肮脏的交易?今天张丽飞之所以会如此表现,也许是因为当着最好的朋友的面,故意装出这样一副姿态? 俗话说,苍蝇不叮无缝蛋…… 怎么办? 个人助理崔妍弯腰站在张丽飞身旁,轻声安慰着她,并忿忿地叱骂着楚丰以及那个还未露面的大豫集团董事长邹世征,无耻之徒!但崔妍偶尔看向苏淳风的目光中,却流露出一抹畏惧,还有些惶恐的担忧已经责怨。 年轻气盛,又怎能知道社会现实的丑陋和残酷? 仗着自己有一副好身手,就悍然逼得楚丰下跪道歉——是,这样确实很解气,很爽,可后果,是很严重的。 那个邹世征,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安排手下进入酒店,当面向这两年娱乐圈里最红的明星张丽飞,提出了那么无耻下流又蛮横的要求,混迹娱乐圈多年知晓太多肮脏残酷事情真相的崔妍,岂能想象不到那位大豫集团董事长,肯定是一位在当地,甚至于整个豫州省都手眼通天,黑白两道通吃的大人物。原本,虽然张丽飞的严词拒绝会惹来对方的不快,但通过京城那边托关系斡旋,未必不能和解。可现在,苏淳风这个年轻人,却用粗-暴直接的行为,将矛盾进一步激化了! 一想到这里,崔妍就紧张不已,赶紧掏出手机给公司的副总裴佳打电话。 王海菲走过去轻轻揽住张丽飞的肩膀,红着眼圈劝慰着她:“丽飞,不哭了,咱不和那种无耻的人一般见识,啊,你也别担心,有淳风在,不会有事的……” “多大点儿事啊,人都给你跪下道歉了。”苏淳风微笑道:“好了,调整好状态,一会儿还要登台演唱呢。” 他的语气很轻松。 于是张丽飞就因为这两句不是劝慰更像是提醒的简单话语,以及苏淳风那轻松的语气,心情豁然就好了许多,她点点头,手拿纸巾轻轻擦拭眼泪,忍住了不再哭泣——刚才,是自己多想了,淳风和海菲,是自己最好的朋友,他们怎么可能把我想成一个下贱的女人呢?而且,淳风还是,是一位术士,他懂得强大而神秘的术法,他有很多厉害的朋友,比如裴佳姐……想到苏淳风的神秘身份,想到裴佳强大的人际关系网,张丽飞心里的余悸,便消散了大部分,只是仍旧有些担忧。 她虽然心性单纯善良,可她不傻,反而相当聪明,自然也能想到那个从未谋面也未听闻过的大豫集团董事长邹世征,必定不是个简单的人渣,也就不可能善罢甘休。 如果他们现在找过来,怎么办? 耽误了今晚的演出,怎么办? 门外,突然传来了噪杂的脚步声,还有一些人嚣张无羁故意让休息室里张丽飞他们听到的大声对话: “董事长,您别生气,我现在马上就把张丽飞给……” “胡闹,我们是要讲道理的,更要遵纪守法的,啊!再说了,这次企业家协会组织举办的公益演唱会,不能受到影响,那是对社会、对我们豫州省企业家协会的不负责……嗯,让张丽飞先登台唱了歌,等唱完后,带她来见我。” “苏淳风呢?” “呵,不就是苏成的儿子吗?他爹见了我都得乖乖端酒,一个毛都没长齐的东西,仗着家里有点儿钱有点儿门路,就不知道天高地厚!这里是豫州省,他们万通仰仗的肖家都他妈快倒了,就算是在外面还有什么天大的靠山,是条真龙,到了豫州省也得给我盘起来!记住,这是一个法制的社会,啊,谁都得讲法!” …… 室内。 张丽飞和王海菲皆面露惊惧。 刚刚打完电话的崔妍,一时间神情恍惚手足无措,裴总在电话中听完她的讲述之后,对她说:“既然苏淳风在,就不会有事的,放心吧,我这里有客人,挂了吧。”然后,裴总就挂断了电话。崔妍正纳闷儿想象并希冀着这个苏淳风到底有多大能耐呢,可现在听到外面那些人肆无忌惮,简直是赤-裸-裸嚣张跋扈的对话,崔妍就彻底傻眼了。 人家邹世征,根本就没把苏淳风放在眼里! 苏淳风则是冷笑着,神色间也不免有些疑惑,呵,这个邹世征到底是何方神圣,如此狂妄的口气和肆无忌惮的行为,显然不是在作假虚张声势,而是,真有了不得的实力啊——都敢把肖家不放在眼里了。要知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肖家在豫州省盘踞多年只手遮天,权势无人能及,就算是倒了也不是一般人能轻易招惹的。更何况,肖家虽然很快就会垮台的事情已成定局,可毕竟,现在的肖家还没垮台,还掌握着豫州省的绝对权势呢——豫州省企业家协会的组建,就是肖家趁着还未垮台,为将来铺后路,让肖振出头的一着妙棋。 邹世征竟然不怕肖家…… 一边想着这些,苏淳风一边往门口走去。 他倒要很想见识见识这位大豫集团的董事长邹世征,是不是三头六臂钢筋铁骨非人类,挨打了不疼喝多不了不吐? 管你有多大来头…… 照样把你干趴下! 已然有了半个官方身份的苏淳风,从来就不是一个遇事胆怯妄自菲薄的人,在当前的华夏,他嚣张的本钱不比谁差多少——讲道理这种事儿,可不就是他最擅长的么? 拉开门。 苏淳风大步走了出去。 王海菲和张丽飞见状,也顾不得害怕不害怕了,赶紧跟着往外走,可不能让苏淳风吃了亏啊。 崔妍一看这情况,也只能强压着心头的恐惧,咬牙跟了出去。 外面…… 已经安静了下来。 苏淳风站在门口,表情平静地看着楼道里,满满当当拥挤了数十号浑身散发着剽悍狠戾,充斥着危险气息的男子。 崔妍和张丽飞,忍不住抬手捂嘴,惊恐不已。 这…… 也太明目张胆了吧? 现在,可怎么办啊? 报警? 别傻了,邹世征既然敢让这么多人围堵在这里,明显有恃无恐! 生性温柔胆小,每临大事险境却反而不会紧张的王海菲,站在了苏淳风的身旁,挽着苏淳风的胳膊,略显担忧的眸子中,还有着坚定和信任——这么多年一起走过,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她知道,也无比的信任,再如何凶险困难的情况,也难不倒苏淳风! 大豫集团董事长邹世征,站在距离苏淳风几米远的地方。 他穿着浅灰色短袖衫,西裤皮鞋,梳着背头,身材发福,挺着大肚子,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神情轻蔑玩味儿地看了眼从休息室里走出来的苏淳风等人,然后,邹世征的目光,看向了不远处被诸多拥挤在楼道中的彪悍青年们挡住了的楼梯口。 楚丰还有另外三个人,站在邹世征身旁,面露警惕和怒意。 这一刻。 楼道中充斥着一种剑拔弩张的危险气氛! …… “明哥!” “明哥!” “明哥!” …… 一声声恭敬的称呼,从人群后面的楼梯口下方传来,拥挤在楼道中的那些彪悍青年们,开始从楼梯口那边向两侧站立,很快便闪开了一条由彪悍青年们分列两侧的通道——不宽,勉强能容下三人并肩通过。 白衬衣、黑西裤、黑皮鞋的钱明,从几乎像是统一着黑色劲装的青年们之间走了过来。王青和另一位集团骨干,跟在钱明两侧略落后半步。 两侧那些彪悍青年们,挨个儿恭恭敬敬地喊“明哥!” 这般场景,很容易令人联想到黑-帮电影里帮派大佬出场时的片段。 苏淳风神情冷淡,心里哭笑不得:“钱明这家伙,来得倒是及时,而且明显提前安排充分,嗯,不错,就是太高调了些……” 钱明跟随赵山刚多年,又经历了在东北以及全国其它几个地方与那些有着过结的地头蛇们对峙、强势威慑、恐吓、谈判,再加上个人修行术法,又着实使用术法害了不少人……所有的一切,造就了如今的钱明,已然有种与赵山刚极为相似,仅次于赵山刚的凌厉气场——他,不仅是地头蛇,还是一条可以过江的猛龙! 而赵山刚被捕之后,钱明为了赵山刚四处奔波,强势威胁震慑各方不得指控作证,从而为赵山刚减去了太多严重罪责的经历,早已被王青刻意在群龙无首的集团内宣传,使得所有人如今看待钱明,就如同对赵山刚那般尊敬、钦佩、畏惧,完全服从于他。 十几分钟前。 正要去往体育场观看今晚演唱会的钱明,接到了提前拢络买通安插在中州大厦里的一位保安兄弟打来的电话,那位保安兄弟说,他听到了楚丰愤怒地向邹世征说了一些话,邹世征想要玩儿一次张丽飞,楚丰还和苏淳风发生了冲突…… 这还了得? 钱明立刻吩咐下去,让就近的兄弟们马上进入中州大厦。 虽然苏淳风之前的吩咐,只是要钱明安排人稍稍控制下中州大厦内的情况,避免记者偷拍事件的发生。可钱明觉得,师父难得安排他做事,必须做到万无一失,所以他不但在中州大厦里安排了十多位拉拢买通的保安兄弟,更是安排了数十位团伙中的成员,当晚全都集中到中州大厦附近,一旦有意外状况发生,可以马上应对。 毕竟,和记者发生冲突,也颇为麻烦。因为,这次演唱会的举办,使得整个中州市的警察也都严阵以待着呢。 没想到,这般未雨绸缪的妥当安排,还真派上了用场。 气势凌厉,表情阴鸷的钱明,不慌不忙地走到了大豫集团董事长邹世征的面前。他微歪脖子,用一种轻蔑和鄙夷的眼神看着邹世征,道:“邹胖子,刚哥在监狱里让我给你带个话……好好活着,等刚哥出狱!别急,还有六个月时间。” “呵,看来赵山刚是不想活着从监狱里出来了。”邹世征目光阴冷,犹如毒蛇。 “啧啧……”钱明用戏谑的眼神瞅着邹世征,语气低沉狠戾地说道:“邹胖子,你可真得努力,赶紧去做这件事,不然刚哥活着从监狱里出来了,你就是想痛快的死,都难啊。说实话,要不是刚哥还想再见见你,我早他妈把你给宰了!” 邹世征冷笑,目光阴冷,毫无惧意——刚才他还有些糊涂,怎么赵山刚的人马,突然间就涌进了中州大厦,把自己给堵在了这里。 因为各地明星的入住,当前的中州大厦在安保方面相当紧张。 而且,邹世征从未想到过,在赵山刚出狱之前,双方会再次发生激烈的冲突,钱明这些赵山刚的狗腿子,也不应该主动挑衅生事的。不过,当苏淳风和张丽飞几人从休息室里出来之后,邹世征很快便想明白了怎么回事。他虽然并不畏惧和钱明、赵山刚势力团伙对决,但也不想在这种场合,以及当前的情况下,因为没能玩弄到手一个小小的女明星,就在没有任何妥善部署时,冒然与钱明、赵山刚势力团伙提前爆发冲突。 那样的话,只会两败俱伤。 也不值得。 邹世征觉得,自己身上的一根汗毛,都比赵山刚、钱明这些人的命值钱! 所以邹世征冷冷地一笑,语带嘲讽和轻蔑地说道:“行啊,看来苏成家的孩子,还真有点儿能耐和出息,舍得在明星这种烂女人身上砸大钱嘛,连赵山刚的狗腿子们,都给雇来了。好吧,跟一个后辈争一个破女人,我丢不起这张老脸!这个女人,我不玩儿了,钱明……带话给赵山刚,就说我邹世征,等着他出狱,可别死在里面!” 说罢,邹世征迈步就走,似乎想要用自己肥胖的身体直接把挡在面前的钱明给撞开。 “唔,你记得,好好活着!”钱明轻蔑戏谑地说道,却是侧身让开了道,他也不想现在,在这样的场合下,把事情闹大,但他还是用征询的目光,看向了距离几米远,站在休息室门口神情冷淡的苏淳风。 邹世征就这般,大摇大摆地走了过去。 苏淳风忽而开口说道:“钱明,看看手表,从现在起,四十八小时内如果没接到我的电话通知,就让今天恶心了我的这个邹胖子,消失。”说罢,苏淳风转身,一边胳膊被王海菲挽着,另一手拉住了张丽飞的小手,往休息室里走去,又扔下了两句:“我以后会长住中州市,在这边工作,不想因为有一个令我恶心的人在中州市,从而影响了心情,你回去吧。” “是!”钱明认认真真、毕恭毕敬地应道。 楼道内,一众彪悍的团伙成员,全都瞠目结舌——明哥这态度,有点儿不对劲啊! 邹世征豁然转身,然而苏淳风和张丽飞、王海菲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休息室的门口,那里,就剩下了一个神色惊恐,呆傻站立的崔妍。 “他不是在开玩笑。”钱明神情阴鸷地走向邹世征,道:“我,也是认真的。” “凭你,那点儿跳大神的把戏?”邹世征已经被彻底激怒了,他目光犹如毒蛇般,死死地盯着钱明。 钱明气势凌厉地从邹世征身旁走了过去:“信不信,由你。”然后,在邹世征阴冷目光的注视下,钱明举起胳膊挥了挥手,刚巧拐弯走下楼梯,语气轻松地说道:“兄弟们,撤了。” …… ps:两章一万一千五百字!攥拳,伸手……理直气壮要月票! 684章 传奇大骗子! 事实证明,张丽飞不仅有着绝佳的表演和歌唱天赋,而且是一位非常敬业的演员、歌手,在这个领域里,她还有着极强的心理素质。 楚丰、邹世征的出现,以及随后发生的一系列委实令人恐惧慌乱的状况,都没能影响到张丽飞当晚的登台演唱,在极短的时间里,她就恢复了镇定,在舞台上表现得相当完美。这位如今已然是金州县、平阳市,乃至整个豫州省人民所骄傲的当红新星,压轴出场,一曲所有人都耳熟能详的《愈合了伤》,在晚上十一点多的中州市体育场内,引动了所有观众的大合唱,以及,经久不息雷鸣般的掌声。 演唱会举办得很成功,企业家协会的企业家们,还有豫州省、中州市的一些官员们尽皆登场。而这些企业家中,当然包括肖振、苏成、卢富坤,以及大豫集团的董事长邹世征。 现场公益捐款数额,达到了令人瞠目的两亿四千余万元。 如此巨额的捐款资金,足以轰动全国。 用于公益的话,可以做太多事情了! 身在台下的苏淳风,亲眼看到父亲和邹世征之间,在台上还有了简单的互动交流,两位亿万富豪笑容满面,言谈自如,仿若好友。 看着这一幕,苏淳风掏出手机,给钱明发了一条短信。 演唱会结束时,已经是晚上零点。 因为之前的事件,苏淳风把王海菲送到中州大厦,让她陪着心有余悸的张丽飞同住一室。在房间里简单闲聊了几句,苏淳风让两人早点儿休息,便离开了中州大厦。 钱明,已经开车在外面等他了。 山刚土石方工程有限公司中州市分公司内。 苏淳风神色平静地坐在沙发上,端起茶杯轻轻抿了口茶,这才悠悠然问道:“说说吧,这个邹世征什么来头……” 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现在的苏淳风有本钱,不害怕和豫州省任何权势人物掰腕子——在豫州省盘踞纵横一手遮天二十余载的肖家,和肖家在豫州省官场上斗了好几年,有着京城那边强大支持的卢家,这都算是顶天的权贵了吧?可现在,苏淳风当着两大家族的主事人,都敢啐上一口唾沫! 那么,从未听闻过的大豫集团董事长邹世征…… 又是何方神圣? 如果不把他放在眼里吧,不行,这家伙都敢把即将垮台的肖家挂在嘴边轻蔑讥讽,敢不把融资成功后如日中天明显有着相当实力背-景的万通物流集团放在眼里,邹世征可谓是肆无忌惮嚣张到了极点,没有足够的本钱,绝对不可能。可如果真正去重视他的话,似乎邹世征又不像是多么厉害值得苏淳风去好好招待招待的人物,因为,仅仅是一个赵山刚黑恶势力团伙中目前当家作主的钱明,都敢率领一群打手把邹世征给堵在中州大厦里,并且当众羞辱讥讽挖苦威胁,喊上几句“邹胖子”…… 这,可就有悖常理了。 “邹胖子,是一个奇人。”钱明有些感慨和由衷钦佩,又有些哭笑不得地说道:“或者说,是个骗子!但这家伙确实非常了得。” “嗯?”苏淳风愈发好奇。 听完了钱明对邹世征简单的讲述之后,苏淳风才恍然大悟,为什么钱明会对邹世征有那么高的评价。 邹世征,当得上奇人的称呼! 这家伙不似肖振这类知名青年企业家,也不似赵山刚在社会上的威名赫赫,寻常百姓对于他这个人,可能连听都没听说过。但在豫州省的上层社会中,乃至于京城、中海,全国各地,他都有着极强的人际关系网,与其相识结交的政商名流可谓比比皆是。在豫州省,许多市、县的一些官员们,甚至会在职务升迁方面委求他帮忙去私下运作,而且邹世征还真能给办成了……,所以,他还有豫州省布衣宰相的绰号。尤为令人钦佩的是,邹世征真的只是一介贫农出身,没什么家世,也没文化,小学都没毕业,纯粹白手起家。而他能一步步走到今天这等社会地位,其个人的生活经历,完全可以写一部经典小人物成功史的传奇著作。 邹世征之所以能够成功,简单地概况就只有一个字——骗! 往深里说,他绝对是一位把左右逢源、逢场作戏、长袖善舞、狡猾阴险、笑里藏刀、能屈能伸、厚颜无耻等等生存厚黑学发挥得淋漓尽致的高手,也是一个极致的小人!当然,他有着过人的眼光和精准的判断力以及远超常人的胆识,敢于去创造时机,抓住时机,然后…… 他确实又有着非常好的机遇、运气。 邹世征年轻时,好吃懒做,但有一项天赋,下象棋! 但这家伙,显然不是那种愿意把这种天赋运用到正轨的生活道路上,成为一名大师级国手的人物。那时候,他走出农村,在中州市的街头摆摊下残棋,也就是很常见的那类街头骗术。后来,邹世征大概是觉得中州市庙小,容不下他这种有着雄心壮志和高深道行的大骗子,于是去了京城,职业当然还是街头摆残棋行骗。在京城的行骗生涯中,他抓住了一次极为偶然的天大的机遇——某天早上,他在某个小区的门口摆摊时,遇到一位穿着普通的慈祥和蔼老头儿,老头儿笑眯眯地押注,开始和摆好残棋的邹世征对弈…… 这一下不要紧,一老一少在棋盘上战了一上午,然后又约好下午再战! 胜负均分! 依着街头骗局这个行业的规矩,老头儿的行为纯粹属于是掀摊子砸场子,踩过界了!邹世征早就该招呼身旁做托儿的兄弟们把老头儿一顿暴打或者给驱赶走。但邹世征没那么做,天性的狡黠和敏锐的嗅觉,让他意识到这个老头儿绝非普通人,而且,当时年轻气盛的邹世征,也确实被老头儿的棋艺给激发了好胜心,他决定啥事儿都不干了,铁了心要和老头儿在棋艺上一较高下! 身份确实非同小可的老头儿,也格外震惊于这个年轻人在下象棋方面的天赋,须知象棋界中,绝大多数残棋,都早已被那些大师们熟知了所有的套路棋步,以老头儿在这方面炉火纯青的造诣,当然也不会太把普通的残棋放在眼里。他只是偶尔看到一个摆残棋的年轻骗子,把摊位摆在了老人所居住的小区外,于是老头儿一时心绪来潮,就想着玩弄玩弄,顺便教育下这个小骗子,让其知难而退。未曾想对弈开始后,老头儿很快就意识到,他遇到了一位象棋界的天才!和这个明显出身于乡野僻壤之地,没有接受过正规象棋培训教育的年轻人对弈,老头儿竟然只能勉强打个平手!就这样,一老一少两个象棋迷,开始了耗时足足有半个多月的连番对弈,从下残棋,到全局对弈…… 之后,老头儿惜才,劝年轻的邹世征放弃街头行骗的事业,然后推荐他进入京城象棋协会——这是一个非官方组织的民间协会,但协会里,有太多痴迷于象棋的老一辈显贵人物,给在协会中打杂的邹世征开出一份令寻常人艳羡的薪水,当然没什么问题。 就此,邹世征的天赋特长,开始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发挥,不过,他发挥的特长不仅仅是下象棋,而是他的交际手腕和心机,他时而不卑不亢,时而恰到好处地拍拍马屁,时而殷勤谄媚地跑前跑后,在那些性情古板,多清高自律的老一辈显贵权势人物的圈子里,游刃有余。而且,在这些人老成精的家伙面前,邹世征非常聪明极有心机,他没去索取什么直接的利益,他似乎很满足于这份轻松的工作带来的不错的薪水但是,那些老人精们都没有意识到,年纪轻轻的邹世征,正在小心翼翼地慢慢通过他们,接触到了他们的晚辈,一些在各机关部门任职甚至有的已经身在高位的勋贵子弟!而那些高官们一个个的谁也不是傻子,也没谁会把邹世征这个小人物放在眼里,当然也不会去给予他什么帮助,让他一夜暴富。 说到底,不是一个档次级别的。 你邹世征算老几? 利益总得有交换,高官显贵们给你邹世征什么,你邹世征又能给予什么回报呢? 仅仅是拍马屁阿谀奉承讨欢心? 别开玩笑了…… 大家都很忙的! 但这些京城的权贵人物们,显然低估了年轻的邹世征隐藏极深的野心和狡诈心机,他根本没有厚着脸皮去直接索求什么,他很清楚如果去索求,自己立刻就会被这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们踢出去!他像个没心没肺痴迷于象棋的晚辈小孩子,就那么平平淡淡地和老人精们玩儿了两年半的象棋! 之后,带着诸多与显贵们的合影,以及对京城权贵势力圈浅显的一知半解,邹世征回到了豫州省中州市的老家,开始了他的传奇之路! 他先是花钱拉关系,凭棋艺进入了中州市老人扎堆的象棋协会,然后在象棋协会那个清淡圈子里的日常交际中,和一些他早已盯住,却假作不识的人物们,刻意地营造出一个个不经意间的闲谈,偶尔恰到好处地提及一下自己在京城的某个亲戚、某位忘年交、某个朋友……最初,象棋协会里的许多人并不相信这个吹牛不打草稿的年轻人,还会经常当众笑话他,揭穿他,邹世征也不去与这些人斗气。 终于,在营造这种气氛差不多的时候,邹世征好像被逼急了,他气呼呼地拿出了一摞合影,摔在了那些地方上老一辈儿的权势人物面前。 如平地起惊雷! 所有人都被镇住了! 邹世征还年轻,身世简单得就如同一张白纸,在地方权势人物的面前无所遁形。但邹世征家里有着如此强大的靠-山,却没有去巴结,靠有着权势的远亲们发家致富,而是过着如此清贫的生活……这,完全符合那些京城老一辈显贵们的浩然正气风格!这个没文化没有什么实际能力,却有着勋贵远亲的小人物邹世征,看似无欲无求在清贫的生活中自得其乐,但很显然,他非常讨那些京城老权贵们的喜欢,否则哪儿来这么多的合影? 这些合影中,还有诸多目前正处在高位中的实权大人物——那是邹世征在京城两年半的时间里,通过一次次偶然与老人精们的家属巧合相遇,继而像个见了明星的追星族般低眉耷眼求到的合影。 被祈求着合影时,没有谁,会把与这个老老实实的孩子合张影,放在心上。 不,这个孩子一直都放在心上! 接下来,平阳市那个小小的圈子里,开始渐渐流传起了邹世征这个人名,以及他非同一般的家世背-景。 但这个年轻人的表现,又很显然不太愿意靠那些高官勋贵的远亲为自己牟利,他婉拒了一些官员托人带话希望能借他与京城搭上线的要求。再之后,主动与邹世征接触的小官员多了起来,然后是一些更高级别的官员,越来越多——在与这些官员们的接触中,邹世征显得非常淡定,没有丝毫平民百姓遇到青天大老爷时的紧张,就好像,他见惯了封疆大吏朝中显贵,又怎会被这些地方官员们的赫赫官威震慑到?他可以神情自若地和这些官员们侃侃而谈,偶尔提及京城那个高深莫测的圈子里的一些事,张口就来,明显非常了解。 于是,越来越多的地方官员开始相信他,也相信通过他,能得到某些利益! 最关键的是…… 因为邹世征很恰到好处的低调,避讳,以及那些京城老一辈勋贵人物的刻板、严谨、清高自律的风格,使得这些地方官员们,哪怕是能和京城搭上线的地方高官,都无法,或者说不能,也不敢去京城求证一下,有没有这么一个豫州省中州市乡下的小人物们,和京城勋贵之间有亲戚关系。 再接下来,空手套白狼,没有给任何官员办成任何事儿的邹世征,进入了快速的事业发展时期。他在社会上无往而不利,他交际广泛手眼通天,别人办不成的事情,他都能轻松做到,他的手下与地方势力发生冲突之后,己方甚至不会受到丝毫的惩戒,而对方的保护-伞又会提醒那些地方势力,不要去招惹邹世征,他的背-景,太厚了! 随着财富的极具膨胀,邹世征的交际圈越来越广泛,他出现在诸多政商名流的饭局、宴会、企业仪式上。他通过一个又一个官员,一个又一个富商,认识更多的政商要人。他表演、欺骗,故作高深,欲擒故纵,拆东墙补西墙,连拉带打,虚与委蛇……然后,原本只是他故意营造出的一个虚无的,起不到丝毫实质作用的空手套白狼的权势背-景,竟然就真的能办成许多实际的事情了! 他成了一个豫州省官商名流社会中,独特的存在,许多有着矛盾争执的双方,甚至都请他他出面去调解。 等到这两年邹世征的底细渐渐再也瞒不住,私下被所有人都知晓的时候…… 他已经成了气候! 谁也不会,就连那些地方高官显贵们,也不会去拆穿他,招惹他——因为,他的交际圈子,实在是太广了,他的朋友,遍天下! …… 这位传奇小人物的经历,使得纵然两世为人的苏淳风,也禁不住发自内心的钦佩不已。 好嘛! 这才是真正的,现实版的小人物惊天逆袭! 不过很显然,邹世征一直都顺风顺水无往而不利这么多年,他早期谨小慎微的心态,已经被不断膨胀的自信和狂妄,给彻底压了下去,他开始走下坡路了。 去年与赵山刚团伙的那次碰撞,就是一个明显的信号。 这么多年,邹世征的发展,实在是太顺利了,以至于在中州市、在豫州省,他想要做什么事,都已经形成了一种自我的惯性,在官商的圈子里,也形成了一种无形的习惯。 就好像,他要去做什么,做成了什么事情,都是理所当然。 没人会去和他叫板。 因为这家伙几乎没有仇敌,全都是朋友,甚至于相互有矛盾冲突的两派势力,都和邹世征是朋友,也没人会去计较邹世征与自己的敌人是朋友。 直到一个人,一股势力,突兀地闯入了中州市。 赵山刚! 也是一个小人物。 这位天生枭雄,最初进入中州市时,还曾经专程拜访过手眼通天的传奇人物邹世征。不过很可惜,邹世征根本没把赵山刚放在眼里——他邹世征何等社会地位,交际的朋友圈子里不是高官显贵便是豪门富商,尽皆名流,一个小小的、年轻的地-痞混-混,有了点儿钱和实力,就想攀上他邹世征这棵大树?当然,邹世征表面上还是很客客气气,有种乐意栽培晚辈的长者风度。 但那一次见面,邹世征没和赵山刚谈几句话,便送客了。 之后,赵山刚认真地去分析了解了这位传奇人物,他对王青、谭军、钱明几个亲信说:“咱们进入中州市,礼节上做得足够了,该拜访的拜访,这是先礼,也是懂规矩!不过,接下来势必会和当地势力有利益上的冲突,那么,就要尽可能,主动地,选择针对邹世征,把他打趴下,就算是打不趴他,中州市乃至豫州省的其它势力,从此以后都不敢小瞧咱们,更不敢轻易对咱们动手了!” 在这般蓄意的谋划中,去年山刚土石方工程有限公司,与大豫集团之间的那次冲突,就无可避免地爆发了。 看起来,赵山刚是以发展的长远目光,大胆选择了大豫集团、邹世征作为打击对象。但钱明,还有当前听完这些内幕讲述之后的苏淳风,都知道,赵山刚之所以选择邹世征为目标,更大的原因,其实是天生枭雄的赵山刚,内心深处有着极强的自尊和野心——邹世征瞧不起我? 那,我就要比邹世征更强! 我要把他打倒在地,踩着他的脑袋,俯视着他,再问他一句:“邹胖子,现在有时间,和我谈谈了么?” 也许,城府厚黑狡诈阴险深谙心理的邹世征,一辈子都不会明白,只是一次普普通通的见面,只是一次很寻常的轻蔑态度,让他招惹上了一个可怕的年轻人。 一个,黑-道枭雄! 这位年轻的枭雄,极为冷静和睿智地看透了邹世征在豫州省苦心积虑营造出来的庞大却微妙的关系网,看似盘根错节处处壁垒,令人无从下手,实际上,只要找到了其中一根正确的线头,轻轻一扯,就能把这张坚固的庞大的人际关系网络给解开。 但很显然,想要找到那个线头,很难。 赵山刚没去费力地、慢慢地找下去,而是抄起一把尖刀,冲着织网的邹世征捅了过去! 与赵山刚势力团伙的冲突爆发之后,愤怒的邹世征决定狠狠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但他很快发现,赵山刚的身后,有着肖家这棵豫州省的参天大树,而原本无往而不利的自己,这次想要针对赵山刚下手时,却发现无论走到哪里,给谁打招呼甚至见面谈及,都会觉得像是一脚踩进了黏稠的浆糊里,很难寸进。于是他不得已,只得选择了放赵山刚一马——不是他做不到,而是觉得没必要因为一个赵山刚,去招惹上肖家,去耗费自己那些尽全力维持着的人情关系。在那段时间里,邹世征明显发现自己的威望和名气,出现了极度的下滑。 他不得已保持着淡定,静默,偶尔还会寻思着,是不是该金盆洗手了? 反正,已经有了庞大的财富,足够自己挥霍了。 但他,不甘心。 半年后,上天眷顾邹世征,他的好运似乎没有走完,机会来了…… 他二十余载苦心积累下的人脉和圈子,再次显现出了在豫州省内强大的能量。一股股不可小觑的势力主动找上门来,要与他合作,去针对肖家、针对万通物流、针对赵山刚!精明过人的邹世征,很睿智地选择了加入,但他不去针对万通,也不去针对肖家,他只对付赵山刚。 这,就够了。 那几方势力本来也没指望着实力强横的邹世征,去做太多,只希望他能拿下赵山刚,就可以为这次争斗争取到足够的主动和成功的砝码了。 而邹世征则是考虑,只要拿下赵山刚,自己的威望就会恢复了! 双方达成了默契。 赵山刚被捕入狱,万通快递融资出现问题,肖家关键时刻选择了被逼无奈的反戈,对万通快递落井下石……这些情况,足以让豫州省官商界的人物们从中嗅到些不同寻常的气息。邹世征趁机发挥了他的特长,在诸多场合中,有意无意地提一提万通快递、肖家、赵山刚,然后就保持故作高深的沉默。 他的威望、能力,迅速恢复到了之前的高度! 几乎所有人都相信,万通快递融资失败、肖家权势地位岌岌可危、赵山刚被捕入狱,幕后真正的推手,是不好惹的邹世征! 这个骗子,成功了! 再然后…… 万通快递惊天逆转! 邹世征非常敏锐且淡定地,及时与山海市天海集团的董事长裴承赐取得联系,借裴承赐向苏成表达了祝贺,以及隐晦地告知,自己从未插手万通快递融资的事情,只是教训一下赵山刚,所有的误会都是巧合。而事实,似乎也证明了邹世征,根本没有介入过此次事件。 邹世征的强大,让苏成决定,不去为己方添加如此强势的一个敌人。 接下来,让仍旧心有余悸的邹世征急剧膨胀起来的,则是京城卢家、豫州省肖家,几乎同时向他示好,并且通过他,与豫州省地方、京城、中海等地的权势人物们接触。 苏成在一些场合,也对他很客气,甚至有恭敬之态。 于是邹世征发现,自己还是那么的强大! 无人能及! “唔,还真是个奇人啊。”苏淳风略显感慨地点了点头,一边端起茶杯慢品,一边悠悠地微笑着说道:“你打算怎么做?” 钱明眸子中寒芒一闪,道:“师父您说了,四十八小时他如果不能达到您的满意,我就要他的命!” “有难度么?”苏淳风笑道。 “有。” “怎么?” “他知道一些有关我为山刚做那些事情的传闻。”钱明认认真真地说道:“但他对此似乎毫无忌惮,而且,他不像其他人那般根本不相信什么玄学术法,只是,他好像有所依仗,所以我猜测,他应该认识奇门江湖中人……以他的广泛交际和人脉资源,结识奇门江湖中人,并不是什么难事。” 苏淳风微笑道:“这,就成了你的难处?” 钱明认认真真地说道:“师父您的吩咐,是让我去帮您解决邹世征,所以,我不可不想在做这件事时,还得麻烦师父您。” “你啊……”苏淳风露出哭笑不得的神情,心里难免会很开怀——这个徒弟,拍马屁的工夫一流啊,而且做事极有分寸,布局谨慎周全。 开怀之后,苏淳风起身说道:“行了,这么晚了,送我回去吧。” “师父,我已经让人给您安排好休息的房间了。” “还是回去吧。” “哦,那邹世征,您真的决定要……” “做人要讲信用,说话就得算数!”苏淳风一边往外走,一边神色平静地淡淡说道:“这种小人,如果他不服不怕的话,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所以,先下手为强,省得多事。” “明白。” …… …… ps:这章七千多字,正在校稿下一章…… 685章 服了! 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 万通物流集团董事长苏成的儿子苏淳风,在中州大厦与邹世征发生冲突的事情,很快便传遍了中州市官商界。 不过这种事情,没有哪个媒体会去报道,即便是,大家都听说了,两人之间发生冲突,是因为当红女星张丽飞。诚然,当红女明星、富豪、富二代之间争风吃醋,应该是娱乐八卦最为关注和热衷播报的新闻,可是,在2003年的华夏国内,没有哪个地方媒体,会不开眼地招惹这些有着极强权势的人物。 第二天中午。 豫州省企业家协会计划好的,庆贺公益捐款圆满成功的联谊会,在中州大酒店召开。 这一天,中州大酒店对外不再营业,被企业家协会包了场。当然,这种豫州省官商界上层名流云集的宴会,即便是企业家协会的工作组没有提出包场,中州大酒店也会自发地停止对外营业,以避免如此高规格的场合下出现些意外状况——因为,让这些非富即贵的大人物们不满意了,中州大酒店以后的生意,也就别做了。 农民企业家苏成,第一次出现在了如此高端的交际场合中。 他显然还没有能适应自己的身份,在经历了万通快递的融资风波之后,他已然一跃跻身上层社会了。 身家数十亿…… 谁也不能小瞧不是? 但他仍然有些拘谨,有些恍惚地应对着那些主动上前与之攀谈的各大集团、企业的老总们。他发现,这些大部分只是在上个月企业家协会组建时见过一面,简单谈过几句话,甚至连话都没谈过的老总们,竟然能够很熟络自然地与他谈些家长里短的闲话,就好像多年未见的故交老友,又像是以前在老家种地时,村里田间地头的那些老邻居们。苏成心里不禁感叹,自己的道行,还是不够啊。 不过好歹也是久经场合的亿万富豪了,苏成很快便能够游刃有余地与这些非富即贵的人物们相谈甚欢。 没过多久,苏淳风就听说了一个在宴会中迅速传播,令他瞠目惊惧的消息——自己的宝贝儿子苏淳风,昨天晚上在中州大厦,因为张丽飞,和邹世征发生了冲突,还召集了一大帮赵山刚原来的手下,把大豫集团的董事长邹世征给堵在了中州大厦,还逼着邹世征的亲信手下楚丰,下跪道歉! 这孩子…… 可闯下了泼天的大祸! 苏成当然知道,邹世征在豫州省的势力有多么得令人望而生畏,可以说,邹世征在自家的卧室里跺跺脚,整个中州市周边的房屋都得颤一颤!就连背-景深不可测的天海集团董事长裴承赐,都曾主动出面,为邹世征和万通快递之间的误会做和事佬,而且裴承赐还在私下,很认真地对苏成讲述了邹世征的人脉交际圈子。 可以说,就连裴承赐遇到什么事情,都得卖邹世征的面子。 苏成后知后觉地发现,宴会开始之后,和他有过交际的邹世征,今天和他擦肩而过,在他主动打招呼的情况下,只是敷衍地点了点头。 要出事了! 苏成皱眉沉思,怎么办? 虽然,他知道自己那个儿子向来沉稳有城府,做事谨慎小翼且从不会无端生事招惹是非,但苏成更明白,这个现实的社会,并非真的是一个有理走遍天下的环境,而是充满了不公、无理、令人无奈的残酷黑暗,也充斥着,太多倒在权势魔爪下的冤情。 多少人前一刻还风光无限,下一刻就会彻底被打入深渊。 道理? 嗯,谁都在讲道理…… 一时间,苏成就连与人交谈时,都明显心不在焉了。 苏成的状态发生如此迅速而明显的改变,让宴会上的许多政商名流们看在眼里,自然了悟是什么原因,于是大家的目光,开始更多地关注苏成和邹世征——作为高等智慧生物的人类,甭管有多么高多么特殊的身份地位,其实都有着与生俱来,与寻常百姓同样的好事心态,遇到这类事,也会心生好奇想着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有趣的状况,或幸灾乐祸,或同情苏成并为他担忧,又或是,寻思着要不要去添把火挑唆一下? 然而苏成和在场几乎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 此刻的邹世征,也处在左右为难的纠结中。 他知道苏成不简单,知道万通物流在外面有背-景、有实力,天海集团的董事长裴承赐都搅和进了充斥着诡谲争斗的万通快递融资事件,就足以说明一切。所以,在和苏淳风发生冲突之后,邹世征并没想要全力去把万通物流打倒,至于苏淳风说的那些狠戾话语,也被邹世征当作是苏淳风年轻气盛一时恼怒之下的气话,仅此而已。邹世征还知道,那个钱明不简单,是一位懂得术法的奇门江湖术士,做事狠辣果决。 所以邹世征的想法,只是请一位奇门江湖上的高人,干掉钱明,再稍稍教训一下苏淳风,也便罢了。 但今天早上,和京城的术法世家唐家家主唐凌震通了电话之后,邹世征意识到……那个二十二三岁的小伙子苏淳风,昨晚上说的那些狠戾话语,不是意气用事的气话。 苏淳风,是真的动了杀他邹世征的心! 而且,这小子真能做得到! 在电话中,邹世征很理所当然地提出了在他看来只是小事一桩的请求,要唐凌震大师帮忙出手,教训一个名叫钱明的江湖术士。但邹世征没想到,还没等自己说出苏淳风的名字,唐凌震就很干脆直接地拒绝了,他说:“钱明这个人,我听说过,很抱歉这件事我无能为力……因为,钱明的师父,是一个叫苏淳风的术士,而苏淳风,我惹不起。” 当时邹世征就傻了。 年金二十二三岁的苏淳风,是三十多岁的钱明的师父? 这他妈哪儿跟哪儿啊? 难以置信且满心怒意的邹世征,把自己和苏淳风的冲突,以及苏淳风撂下的那些狠戾话语,讲述给了唐凌震,唐凌震颇为无奈和同情地说:“坦率地说,邹先生,你还是自求多福吧,苏淳风此子睚眦必报,心狠手辣,是这几年奇门江湖上名气最大的术士。你也别说让我帮忙去和苏淳风谈一谈的话了,不怕你笑话,我和苏淳风之间有过节,我儿子,就是因为他,被人打断了腿。” 就这样,通完电话之后,邹世征首先想到的,并不是害怕,而是必须想办法除掉苏淳风,不惜把苏成,把万通快递全部打倒。 妈-的,不除掉这么危险的人物,就是心腹大患啊! 但邹世征接下来连续拨打了几个电话之后,渐渐放弃了打击苏家,打击万通物流集团,除掉苏淳风的念头。 他,开始害怕了。 因为,权力地位不够高的人物们,不想也不敢去掺和到邹世征和明显有着雄厚背-景的苏家之间的争斗中。而有实力去做这些事的,也都委婉地拒绝,或是劝他放弃这般想法,以和为贵。广泛深厚的交际圈,让邹世征能够轻易地得知太多不为常人所知的隐秘,所以,他知道了,苏淳风根本不是他能招惹的人物——什么权贵势力,什么豪富商界,什么奇门江湖……统统都拿这个年仅二十二三岁的年轻人苏淳风,没辙! 甚至于,都没人愿意帮他邹世征出面,去和苏淳风谈一谈! 怎么办? 妈-的,那个可恶的、可怕的,据说睚眦必报的年轻人,只给了四十八个小时的时间! 和事佬没人做! 邹世征只能自己想办法,可是他很清楚,亲自主动联系苏淳风,肯定很难谈下来,他邹世征的面子也过不去。最好的办法,只有通过苏淳风的父亲苏成,来达成双方的和解。可是在这政商名流云集的联谊会上,在所有人都已经知晓了双方冲突的情况下,自己去主动和苏成搭讪求和? 这怎么行? 但如果现在不谈,再晚的话…… 年轻气盛的混小子苏淳风,能乐意和解么? …… 此刻,豫州省企业家协会联谊会的现场,看似很正常,大家要么在酒桌上和声细语相谈甚欢,要么举杯游走,结交朋友共商大计…… 但很明显,一股怪异的气氛,笼罩在宴会中。 人们都在等待着什么。 绝大多数人都认为,以邹世征的实力地位,苏成想要求得邹世征的谅解,那么,就只能在这种公开的场合下,道歉求情,才能让邹世征面子上过得去,从而得到邹世征的原谅。否则的话,私下托人去说和,虽然也可能达成和解,但苏成要付出的代价,就高得多了。 宴会,在慢慢地进行着。 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但所有人,都能看出来,苏成越来越焦灼的神态。 而邹世征,仍然纠结着,希冀着——几乎成了精的他,很清楚虽然自己害怕了,但苏淳风、苏成父子,未必不会害怕,看看苏成现在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就能想象到他的压力有多大——想想也是,他邹世征的实力,也不是谁都敢轻易无视的。 所以,就看谁最先忍不住服软吧! 这,是一场心理战! 而邹世征这位天字号的大骗子,最擅长的,便是心理战!他现在不求别的,只要苏成能走过来,主动和他提及昨天晚上的事情,说出误会这个词儿……那么,邹世征就会毫不犹豫地马上顺坡下驴,表现出一副大度的,不与小孩子一般见识的模样,他还可以很谦和真诚地向苏成道个歉!邹世征忽然心生一抹懊悔之意,先前苏成和他打招呼时,干嘛不主动提及昨晚的事情,给苏成一个表达歉意的台阶? 苏成,终于忍不住了。 他避开众人,走到窗前掏出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 是想要托人说和么? 权贵云集的联谊会会场内,所有人都有意无意地关注着苏成的一举一动。 苏成的电话很快就打完了——他恢复了之前的从容神色,面带轻松自然的爽朗笑容,走到了众人之间,与卢富坤、肖振等人笑谈着,看也不去看邹世征。 邹世征愕然。 很多人也都纷纷诧异,苏成刚才,给谁打的电话? 他好像,因为那个电话,有了很强的自信! 事实是,苏成只是给他的儿子打了个电话,颇为紧张和担忧地询问了一下这件事的经过原委以及目前的状况,然后问儿子,怎么办? 他的儿子告诉他:“等邹世征服软求饶,态度不诚恳,都不能原谅他!” 苏成一向对自己的大儿子,是百分百无条件的信任! 而且,苏成本人可是一位上过战场打过仗的铁血汉子,是一位典型心性善良嫉恶如仇的憨实农民,若非实在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顾虑太多,换做是以前他在老家村里务农的时候,像邹世征这种干了无耻下流卑鄙的事,还敢欺负到他苏成儿子的头上…… 甭管是多大的官,是多么有钱有多大势力的人,光脚的苏成都敢拎着铁锹劈头盖脸地拍下去! 现在,儿子发话了! 嘿! 苏成心里就只剩下一句话:“去你妈-的邹世征!” 宴会。 结束了。 就在所有人都因为今天没能看到什么有趣的好戏,从而流露出一抹失望之色,纷纷道别离去时,在酒店的大门外,他们看到了足以令所有人瞠目的情景。 身材肥胖的邹世征,如同一头从案板上挣脱束缚,然后被屠夫拎着刀追杀的肥猪,慌慌张张真有点儿像是滚过去似的,追上了最先走出酒店,似乎压根儿就没想给邹世征主动和解机会的苏成,就在众目睽睽下,邹世征气喘吁吁地站在苏成的那辆奔驰车旁,手把着车门,哭丧着脸对坐进车里的苏成点头哈腰地说着些什么。 不用去跟前听,就看邹世征那副卑躬屈膝谄媚献笑的惶恐作态,一个个成了精的政商名流们,都能想象到邹世征在如何对苏成诚致歉解释,如何真诚地恳求原谅了…… 天可怜见! 那可是大豫集团的董事长,手眼通天的邹世征啊! …… ps:嗯,两章一万一千多字。 这个月,真够拼了。 说真心话,拼,是短刀应该的,毕竟以前因为父亲的重病,耽搁了太多更新,对不住各位亲爱的,一直跟随从未放弃低调术士的读者,尤其是花钱看书还打赏的兄弟姐妹们,我,似乎不该再去奢求什么。其实如今,短刀是把照顾已是植物人的父亲的职责,委托给了大哥去做,我和我二哥负责挣钱,所以才能有时间去拼命码字挣钱了,很显然,我这个情节较真还码字慢的家伙,拼了也写不多快。所以,我不想也不好意思开单章拉月票去争,但心里是是想争的,这么说似乎很做作很虚伪。 但还是想争,因为低调术士,最多俩月,如果就以目前这样的速度,也许一个多月就会写完了,所以两年多来从未有真正去争过月票榜的短刀,很想为低调术士,争一争了!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月初“我喜欢你滴书”兄弟豪赏数千元,以及一直以来天天见赏的“亚历山大熊”兄弟,还有诸多兄弟们的月票捧场支持,让低调术士的月票成绩,看起来不错,有实力,有希望,去争一争了! 我自信,我写得低调术士不小白,我相信,这个故事很精彩——独树一帜,别具风格! 我也相信,兄弟姐妹们跟了低调术士这么久,没有放弃,是因为真的喜欢它,它就像是一个可怜的蹒跚的后天出现疾患的孩子,长得很慢,但还是在我们共同的悉心呵护下,长大了…… 我,短刀,感激大家! 那么,这个月,下个月,就让我们一起,争一争吧! 为了低调术士! 为了接下来的两个月,为了低调术士的圆满! 为了我们的,两年! 写到这里,忽然有些心酸,光阴如梭人浮事,世事无常难蹉跎,眨眼间,已经两年多了啊…… 鞠躬! 拱手…… 当然,这段字数是不收费的! 686章 现实的小人作用 不知何时,晚间和清晨的徐徐微风,就有了令人清爽的凉意,于是饱受酷暑煎熬的人们或欣喜,或者感慨光阴的流逝…… 秋天到了。 “苏总,万通货运信息网与万通汽车网的合并报告,需要您签署一下。”企划部总经理方俊红的秘书苗瑶把一份报告递了过来。 “唔,真抱歉,还得让你跑一趟,刚才我在楼下开完会时,应该顺便去方总办公室把字签了的。”苏淳风面带歉意的微笑,一边接过报告,拿钢笔在上面签了字,递还给苗瑶,道:“辛苦了,苗姐。” 苗瑶穿着得体的浅灰色职业套裙,今年二十七岁,是一位工作经验丰富,综合素质能力都不错的秘书人员。 “苏总太客气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先走了。” “好的,苗姐慢走。” 苗瑶脸颊微红,接过报告转身走了出去。 自从苏淳风入职以来,苗瑶就会经常和这位部门副总经理打交道。她相貌甜美身材窈窕又有一份不错的工作,平时生活中自然不缺乏追求者,所以对于再如何优秀帅气的男子,也不至于发花痴。但每次进入苏淳风的办公室时,她都会忍不住生出想要亲他一口的冲动,认认真真地打量苏淳风的模样、神情。 帅,气质又那么好! 具体是怎样的一种气质好,苗瑶也不知道该如何去表述,但心里就是喜欢,喜欢得不了。而且苏淳风是亿万富豪苏董事长膝下公子,京大毕业的学历,有着绅士般的礼貌、温和性格……反正是让人挑不出缺点来。 大概,唯一能称得上是缺点的,就是太优秀了,会令太多的女孩子自发地觉得,配不上他吧? 走出办公室的苗瑶撇了撇嘴,心想姐用眼神儿吃你的豆腐,你能怎样? 办公室里。 苏淳风有些无奈地微微摇头,他当然能够察觉到苗瑶每次到办公室来,都会用一种带着点儿贪婪饥饿的眼神儿目不转睛地瞅他,但苏淳风全然不会在意这些,也没去揭破,爱看看吧,反正自己也不会掉半两肉。 起身走到窗前,苏淳风动作轻缓地将百叶窗拉上,遮挡住了朝阳刚刚洒进办公室的光线——秋凉时节,阳光却愈发毒辣刺目。 他现在的职务,是万通物流集团企划部副总经理。 这间办公室在四楼,是原先龚虎人模狗样地待在万通物流集团总部时占据的房间,如今龚虎离开,这间办公室,就腾出来给苏淳风用了。最初定好这间办公室的时候,苏淳风就安排人把房间重新收拾布局了一番,那张单人床以及一应生活用品全部拉出去,至于书柜和办公桌、办公椅、沙发、茶几,不用更换,挪一下地方,让房间里显得不那么拥挤狭窄就好了。 苏淳风没洁癖,不在意这些办公用具都曾被龚虎那号邋遢的家伙使用过。 把办公室安排在这里,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万通物流集团和万通快递的发展速度过快,大楼办公房间紧张,就剩下四楼还有两间空置的。 对此,苏淳风倒是无所谓,却苦了几位秘书人员。 尤其是,企划部总经理方俊红的秘书苗瑶,因为方俊红的办公室,在二楼…… 原本苏淳风没想这么快就在总部这边工作,按照他最初的想法,应该先到万通快递下面的分公司,熟悉各方面的业务流程,然后再到万通信息网那边干一段时间,至于万通物流集团旗下的几个物流园区,倒是没什么,苏淳风在平阳市万通物流园区住了好些年,耳熏目染的,对于物流园的一些工作概况,还算了解。 不过,父亲苏成和堂姨陈羽芳,都态度坚决地让他直接进入总部——在他们看来,苏淳风去万通快递或者万通信息网工作,简直就是浪费时间。 也是浪费苏淳风的个人能力。 是整个集团的损失! 颇为无奈的苏淳风在集团总部这边挑来拣去,就选了这么一份目前看来,想要忙的话肯定会很忙,但如果不想干活儿,也必然会很清闲的职务——公司各主要部门的职务都是满满当当的,他这一来,就把别的总经理、副总经理换下,行不通,也会令公司职员们反感。如果去某个部门做小职员的话,也不现实,毕竟他的身份在那儿摆着的,苏董事长的儿子,陈总裁的外甥……搁到哪个部门,哪个部门的一把手二把手们,都会倍感压力,也不方便颐指气使地给苏淳风安排工作。 总之,会耽误事儿。 所以苏淳风就选择了企划部副总经理。 按理说,企划部在任何集团公司,都绝对是重量级的部门,苏淳风也不应该选这个重要职务的。 但在万通物流集团…… 企划部也不能说不重要,这个部门,其实是刚刚组建的! 万通物流集团毕竟还年轻,在万通快递融资成功之前,正规集团公司应有的几个部门,在万通物流集团里都是只有其名却无其形——基本上,这些本该多部门精细化分管理的纷繁工作,都被董事长和总经理以及几位重要骨干成员的办公室统揽,这也是为什么苏董事长和陈总经理这些年,都特别辛苦的原因。 随着万通物流集团及旗下各公司企业的快速发展,集团总部的各部门也都在相应地逐步健全。而新成立的企划部,目前还处于过渡和适应阶段,因为实际大部分的部门权力,还都未从董事长和总裁的办公室里移交过来——不是苏成和陈羽芳攥权不放,而是因为企划部刚刚成立,与集团各部门之间的工作流程没能完全接轨细化分配,总部这边的各部门工作协调,也都需要去慢慢熟悉。 看着外面的景色被缓缓放下的百叶窗遮住,苏淳风面带微笑,心中已然对自己下一步的工作目标,有了大概的计划。 大刀阔斧? 标新立异? 突飞猛进? 苏淳风不会这么干,因为当前的万通物流集团,根本没必要,也不能那么做。 万通物流集团及旗下几个公司的发展速度,都太快了。至万通快递融资之后,实力规模更是膨胀到了一个目前集团所能承受的极限。所以现在的万通物流集团,最重要的不是再继续迅速狂飙突进般地发展突破,而是静下心来查缺补漏,将这些年快速发展过程中必然被疏忽了的各方面,都抓起来,健全细化集团总部的各部门,明确定位职责分工,打造出万通物流集团的企业文化,从而把万通集团总部的基础夯实,这样,才会有益于万通物流将来的稳步发展。否则的话,一旦集团的扩张脚步遇到什么坎被迫停下时,所有的问题都会集中暴发…… 正所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这可不是杞人忧天。 稍作思忖后,苏淳风转身走回到办公桌旁坐下,移动鼠标点开文档,重新浏览审视万通货运信息网此次合并的具体规划细节报告。 侧对着办公桌的沙发上。 白白胖胖的邹世征好像是屁股上长了虱子似的,不安地扭动着,一边掏出手绢轻轻揩拭额头上浸出的汗珠。 他来到这间办公室,已经快半个小时了。 每当他打算和苏淳风好好谈谈,并诚心诚意地表达歉意时,都会被打断——要么苏淳风办公桌上的电话响起来,要么就是有人进来找苏淳风……邹世征好歹也是一步一个坑打拼二十余载的过来人了,如今更是贵为大豫集团的董事长,名面上的身价就已经过百亿了。从最早开办小公司时,他就从未有如此专注勤奋于工作,可以说,他除了工于心计谋划人际圈子之外,公司企业运营赚钱方面,基本上就不需要他去劳神,他有钱,雇佣职业经理人,那些被雇佣的人,也没有谁敢骗他,还得兢兢业业为他做事挣钱,而且,他所有的公司企业遇到难关,都会被他强大的人脉圈子和个人影响力轻松解决,从来没有切身体验过,当老板还有如此繁琐的工作。 所以,被晾在沙发上-将近半个小时,邹世征甚至怀疑,是苏淳风故意这么安排的。 但越是这样想,邹世征就越是不敢生出不满的心思。 怎么说来着? 敢在他邹世征这种人面前摆谱拿架子的人,要么是蠢货不知死活,要么,就是有着绝对的实力! 而苏淳风,毫无疑问是后者。 这一点,邹世征非常清楚。 “苏,苏总……”邹世征等了一会儿见没啥动静,这才露出谄媚的笑容,“忙完了?” 苏淳风似乎刚刚想起来,办公室里还坐着一个人,他把视线从电脑屏幕上移开,看向邹世征,道:“邹胖子,你很聪明,至少……没有把我是术士的身份,告知我的父亲,就凭这一点,我这次就饶了你,回去吧。” “苏总真是大人大量,谢谢谢谢。”邹世征忙不迭地感动着,一边拿起手绢抹了把额头上再次冒出的一层冷汗。 万幸啊! 在中州大酒店外,邹世征当众摇头摆尾死乞白赖地向苏成道歉解释时,有几句话几乎脱口而出的那一瞬,他脑海里灵光一闪,生生咽了下去,没有道出苏淳风是奇门江湖术士的话。其实邹世征当时想的,是多说多错,少说少错,只要一个劲儿表达歉意就行了,完全没必要去说什么苏家权势如何令人钦佩羡慕,苏淳风何等青年俊杰,是奇门江湖后起之秀,天才之类的马屁话语。因为,那样的话反而显得不真诚,好像是因为他惧怕这些才肯低头认错,若非如此,他邹世征怎么可能这样这样…… 刚才听苏淳风这么一说,邹世征顿时热泪盈眶,恨不能把自己肥胖油腻的脸皮扯下来亲一口。 我太妈太机智了! 所谓豫州省布衣宰相、大豫集团董事长,还有什么手眼通天、人脉广博、无所不能之类的夸赞仰慕名望,邹世征这些年得到的太多了。其实本质上,他就是一个十足的小人,这种人,一旦招惹了惹不起的强者,马上就会变得比任何人都下作、卑躬屈膝,如同一只摇头摆尾的哈巴狗一般去讨好、祈怜。 当邹世征在一众官商名流显贵们的面前,做出向苏成致歉解释的决定,快步迈出中州大酒店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果断抛弃了为人的尊严。 好死不如赖活着,才是这类人的人生信条。 更何况,他有着数之不尽的财富,会活得很好,丢掉的所谓尊严,还能从其他人身上自我安慰地捡回来…… 苏淳风摆了手,示意邹世征赶紧出去吧,别在这儿溜须拍马了。 “那,那我先告辞了……”邹世征一脸谄媚地起身,点头哈腰转身往外走去,刚走到门口,他像是忽而想到了什么似的,停下脚步,扭头讨好地笑着说道:“苏总,我听说苏总的女朋友想进入第二中学当老师,正好我在教育部门有熟人,所以就把这事儿给办妥当了,还望苏总不要责怪我的自作主张。” “你邹世征,对我身边的人挺上心啊。”苏淳风眼睛眯缝起来,语气中透出了冷厉。 坏了! 邹世征浑身的肥肉都颤了颤,他瞬间意识到自己一时疏忽,犯下了一个极度容易被上位者忌讳的大错! “苏总,苏总你别误会,我,我……”邹世征立刻露出了惶恐懊悔的神情,几步走到苏淳风的办公桌前,哭丧着脸似乎下一刻眼里就会流出泪水般,抬手往自己脸上扇了两下,解释道:“我不是有意去查这些事情的,是那天在企业家联谊会上,苏董事长和人闲谈时提及过,我听说了,这才自作主张安排了一下。我现在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苏总你相信我!”解释的同时,邹世征浑身打颤,腿脚发软,一副好像苏淳风不肯原谅他,就会立刻跪下的样子。 苏淳风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把视线转回到电脑屏幕上,道:“行了,以后不要什么事都去自作主张,走吧。” “是,是,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苏淳风摆摆手。 邹世征又是一番诚惶诚恐的致歉,直到苏淳风不厌其烦地轻飘飘看了他一眼,这才赶紧告辞灰溜溜地走了出去,顺手关上门时,还露出一副讨好谄媚的笑脸毕恭毕敬地向坐在办公室里并没有看他的苏淳风点头哈腰。 待邹世征离开后,苏淳风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 这,就是现实。 很多时候你想走正常、正规的渠道去办成什么事情,耗费时间、精力不说,到最后你还不一定能做到。而且,有些事情即便是你有钱有势,也不好去办。比如此次王海菲想要进入中州市第二中学做一名教师的事情,她的准公公苏成有钱有势吧?她的男朋友苏淳风,那也是权势朋友遍天下…… 可是,偏偏这件事就不好办! 中州市第二中学,是中州市、乃至于全省都排上号的重点中学,多少经验丰富资质相当高的优秀教师,打破脑袋都想进入中州市第二中学,可以想见,其难度有多大。更不要说,王海菲这个刚刚师范大学毕业的女孩子了,而且,她虽然有教师资格证,但还要两个月参加全省统一的普通话考试,成绩达标才有资格正式参加教师工作。 当然,即便是普通话考试通过了,她想进中州市第二中学…… 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王海菲之所以想要进入第二中学任教,其实只是缘于,毕业后苏淳风和王海菲谈未来工作的事情时,王海菲说她不想到万通物流集团工作,而是想当一名教师,之后,两人开车路过距离万通物流集团总部不远的第二中学,王海菲有些向往地说:“我要是能到这所学校当老师,就好了,和你工作的地点这么近。” “可以,如果你考虑清楚了,咱们就托人去办这件事,怎么样?”当时苏淳风笑着说道。 “好呀。”王海菲几乎是立刻做出了决定。 其实,苏淳风根本就不了解教师这个行业,也不清楚想要进入中州市第二中学这样的重点学校任教师,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他觉得无非是托人走关系,花点儿钱的小事情,能让王海菲高兴,又距离自己的办公地点这么近,两全其美嘛。而王海菲,更不了解这其中的困难了,她觉得自己有资质、有能力,再者男朋友苏淳风向来做事无往而不利,几乎没有能难倒他的事情,所以王海菲也没去多想。 直到现在,王海菲还被蒙在鼓里呢。 虽然这件事很难办,但此时的苏成和陈秀兰两口子,已然是下定了决心,甭管多困难,哪怕是用钱生砸,给第二中学捐建一栋楼,也得让王海菲进入第二中学!不为别的,就为了让儿媳妇和儿子工作地点距离近些,就为了老苏家的儿媳妇,是中州市第二中学的教师——这是面子的问题! 当然,现在都挺发愁,花钱没人收,托人没人能帮得上…… 如此一件令苏大董事长全家人都发愁的事情,邹世征却能够在得知这则消息后,自作主张打了几个电话,总共还不到两天时间呢,就十拿九稳,办妥了——事实上,即便是现在王海菲还没有通过普通话考试,也能在开学后就进入第二中学任教了!至于普通话考试,随后补上就行。 本来深谙现实社会壁垒重重,身为极致小人的邹世征,抓住机会马上办成了这件事,想要去苏淳风面前讨个好卖个乖呢。 哪儿曾想,好没能捞到,又碰了一鼻子灰! 差点儿犯了忌讳。 太不乖了! 直到走出万通物流集团总部的办公楼,坐进车里后,邹世征还觉得后背发凉,头上不停地往外冒汗。如果说之前害怕苏淳风,是因为忌惮苏淳风的能力、人脉圈子,以及苏淳风的狠辣名气的话,那么经历了刚才在办公室里和苏淳风近距离接触后的邹世征,已经是发自内心的敬畏苏淳风了。 这种高山仰止般的感觉,邹世征最辉煌时,即便面对豫州省最高权力人物肖远山,都没有过。 他清楚地记得,抛开年轻时的过往不提,这十多年来,自己有这种感觉的次数可谓屈指可数,而每次有这种感觉时,他所面对的,都是那些他非常清楚,再如何费尽心机豪掷千金,这辈子都别想攀上的大人物。 拿手绢揩拭掉额头上的汗珠,邹世征心神憔悴地仰身阖目。 还好,这一劫,算是过去了! 太他妈吓人了! …… ps1:这章有六百字免费!下一更会很晚。 ps2:你们太给力了! 低调是品质,是做人,做事嘛……还是要高调的! 来吧,术士们,猥琐的龚虎们,装-逼的纵萌、白行庸们,强大的锁江龙们,羞答答聪慧贤惠的海菲们、活泼可爱的丽飞们,枭雄山刚们……嗯,淳风只能是短刀啦~其实我最爱龚虎,有最爱齐翠的吗? 来! 低调做人,高调做事! 低调术士,不低调! 月票! 掐决,施术,上! 687章 两世父母恩,永世歉疚心 王海菲的工作,就这么定下来了。 苏淳风当然不会去感谢邹世征,倒是苏成在得知这个消息后,特意给邹世征打去电话,要请他吃饭,略表谢意——其实苏成也没别的意思,就是不想欠邹世征这号混账东西的人情,依着苏成的性子,他宁肯不让王海菲去第二中学当教师,也不愿意接受邹世征的好意帮忙。可这事儿全家都已经答应了王海菲,不好食言啊。更何况,苏成两口子其实都挺乐意儿媳妇去第二中学的。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儿子苏淳风似乎也已经原谅了邹世征。 请吃饭聊表谢意,这本来是很正常的事情,可邹世征接到苏成的电话后,委实吓得不轻,听着这位爷语气不太善,是要有啥“指教”吗?他又不敢拒绝,驳了苏成的面子,那他的儿子苏淳风岂不是要生气? 无奈之下,邹世征又给苏淳风打电话做汇报,得到许可后,这才应约和苏成吃了顿饭。 席间,战战兢兢生怕苏成出难题的邹世征,极尽阿谀谄媚讨好,让苏董事长都觉得不好意思了,心想自家儿子到底干了啥,把有着“豫州省布衣宰相”之称的邹世征,给吓成了这副狗奴才模样? 这天下午。 苏淳风在火车站接上从平阳市老家赶来的王海菲,直接驾车到市教育局把相关流程手续办完后,正准备送王海菲去宾馆休息,就接到了母亲打来的电话,得知他和王海菲已经办妥了手续,就让他带海菲到万通物流集团往北五百多米的临湖小区一趟,有事儿。 苏淳风和王海菲都有些纳闷儿,能有什么事? 临湖小区,是紧邻团结湖公园新建的高档居民楼小区,除却六栋高层楼房之外,更有十六套真是临湖畔而建,又与公园相隔开,不会被游客们影响到的独栋别墅。 开着车进入临湖小区,又打电话询问到具体地点路线,驾车缓行七拐八绕了两分钟,苏淳风和坐在副驾驶位置的王海菲,才远远看到了苏成和陈秀兰两口子的身影。 将车停靠在路边,苏淳风和王海菲下车。 “叔,婶儿。”王海菲打着招呼走到老两口的面前。 “爹,娘,来这儿干啥?”苏淳风一边询问着,一边扭头打量着这里的环境。 大概是为了凸显别墅小区的清幽雅致环境,从而能多卖钱的缘故吧,开发商刻意将别墅区域的道路,建得只有六米宽,而且曲曲折折,路面铺有大块的鹅卵石,水泥抹平,道路两侧高大繁茂的苍翠树木,明显是别墅区落成后从别处移植过来的,道路两侧草坪青青,坡面起伏,有假山假石,再加上紧邻的团结湖波光粼粼,湖畔草木植被茂盛,亭台水榭错错落有致…… 真是有着皇家园林的气派了。 这栋别墅,是复古的简朴建筑风格,没有雕梁画栋,却是青砖红瓦,建筑面积一百七十多平米,两层,却显得很精致小巧。别墅没有围墙,亦无院落,但别墅四周皆是草坪和专门空出来的独立花园、小径、车位。 别墅与别墅之间,间隔超过三十米,有高大繁茂的树木掩映。 陈秀兰笑眯眯地示意王海菲挽住她的胳膊,略显感慨地柔声说道:“你们俩大学毕业了,工作也都已经有了着落,是该考虑成家的事儿了。我和你叔呢,理解你们年轻人不想那么早成家,也不会催促你们,可做父母的,总要给你们提前打算好。”说到这里,陈秀兰抬手指着这栋精致的别墅,道:“你们毕业前,我和你叔,就把这栋别墅买好了,给你们买的。” “啊?”王海菲怔住了。 苏淳风也有些错愕,哭笑不得地说道:“爹,娘,你们怎么也不提前跟我商量一下啊?” 苏成笑道:“怎么?不喜欢?” “不是不是……”苏淳风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了。 王海菲终于忍不住,问道:“叔,婶儿,这,这房子……很贵吧?” 陈秀兰神情和蔼地说道:“不贵,你叔和这处小区的开发商认识,给咱们打了折,九百多万。” 王海菲一时间有些发懵。 这栋别墅,是给自己和淳风买的? 也就是说,自己以后,要在这样的房子,这样的环境里,居家生活……九百多万啊,自己当教师一辈子,能挣得回来么? 可是,她现在,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拒绝? 道谢? 好像都不合适。 苏淳风抚了抚额头,这,还真是个大的……惊喜啊——他确实不知道,父母竟然不声不响地给他在这里买了别墅。 两个月前。 苏淳风和王海菲,还都在学校里准备着论文。 那时候,万通快递融资成功。 作为万通物流集团、万通快递最大股东的董事长苏成,当初以超低价位收购了天茂集团持有的万通物流集团、万通快递股权,随后在接下来的融资谈判中,苏成出让了部分自己持有的股权,等同于只是在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原本天茂集团持有的股权,从苏成的左手进,右手出,还没全部出让,就赚了足足四个亿的现金! 如果依照融资成功后万通快递和万通物流集团的市值来计算,苏成这一倒手,利润将近十个亿! 老苏家,有钱!! 就这样,纯粹土豪心态且爱子心切的陈秀兰考虑,这处别墅小区距离万通物流集团总部近,只有一里多的路程,方便。再说了,淳风可是京大毕业的高材生,又是万通物流集团最大股东苏董事长、老苏家的儿子,过不了几年在万通物流集团可能就要代替他爹成为一把手了,不住别墅,衬不上他的身份!再说了,现在的年轻人不喜欢约束,结婚后小两口和家长住一块儿多有不便……还有,这套别墅环境好,后面挨着湖畔还空出了菜园子,前面也有一小块空地能当菜园子,哦,是花园,将来小两口住在这里,就能在菜园子里种点儿菜啥的,自给自足的节约! 反正不管怎么说吧,房子必须买,必须得是这套别墅。 用陈秀兰的话说:“我就是相中了,你买不买吧?” 原本还觉得在这种地方花这么多钱买这么大房子实在是没啥用处完全没必要浪费钱的苏成,当即不再犹豫,点头同意——老婆跟着自己患难与共,过了那么多年的苦日子,还给自己生了俩委实给父母长脸的好儿子,别说是买套别墅,陈秀兰现在就是想买架飞机,只要家里账上的现金足够,苏成恐怕都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更何况,苏成很清楚自己这个土包子老农民,能够在短短七八年时间里成为坐拥数十亿资产的亿万富豪……除却自己的努力之外,从最初发家直到现在,主意都是儿子给出的,各种机会是儿子苏淳风给把握,没机会苏淳风也给创造出机会,这几年历经重重难关,绝大部分,也都是苏淳风出手给解决的。 没这个儿子,全家现在还一贫如洗在村里务农呢。 所以,花一千万给儿子买套别墅,这算啥?反正现在老苏家啥都可以说缺少,就是不缺钱! 苏淳风和王海菲还没回过神儿来呢,陈秀兰就从包里掏出两串钥匙,往王海菲手里一塞,道:“装修是现成的,家居还有日常生活用品,也都置办齐了,你们俩现在就可以入住,有不喜欢的家居物事,自己换。”说到这里,陈秀兰故意板起脸,但仍旧挂着笑意,打趣道:“父母可不能啥都管你们一辈子,往后你们俩自己挣钱自己花,别想着从我们手里拿钱了。” “嗯,还得找你们要养老费。”苏成笑道。 王海菲红着脸,眼里噙着不知是惶恐还是激动的泪珠,犹犹豫豫,却又不得不点头,轻轻地嗯了一声。 “房子是你娘给你买的。”苏成笑着掏出崭新的车钥匙递给苏淳风,然后一指停放在别墅旁侧小径上那辆一尘不染灼灼生辉的银灰色宝马x5,道:“我这当爹的,也就只好给你买辆车了。你堂姨说,年轻人应该开辆跑车,建议我给你买辆什么法拉利,可我寻思着开辆跑车显得太不稳重,而且问过价钱了,一辆较好的跑车比这个贵,我可舍不得花好几百万给你买车。” 苏淳风挠头讪笑道:“爹,娘,您二老这是……非得让幸福把我砸晕是吧?能不能分批次,别一次砸过来,受不了。” “仅此一次,我刚才已经说了,你们以后自己挣钱过日子!”陈秀兰笑道。 “您不是说真的吧?”苏淳风故作出一副委屈的模样,道:“我和海菲俺俩的工资,都不够养这辆车和房子的物业,再说了,平时我们不花钱啊?您二老总不能看着我们喝西北风吧?” 苏成一摆董事长的架子,严肃道:“怎么会不够?要懂得节约俭省!” “好吧。”苏淳风无奈。 王海菲忍俊不禁,却又赶紧绷住笑容,眼眶里还含着泪水,一时间愈显娇羞可人。 她觉得自己,实在是太难为情了。 “家里保险柜中,有一张银行卡,还有些现金,节约着用。”陈秀兰不再打趣这小两口,拿起王海菲出了汗的小手,轻轻拍着,语重心长地说道:“海菲,婶儿是咱乡下从苦日子过来的人,知道你现在这心里面啊,七上八下觉得没着没落的不知道该往哪儿放。听婶儿的话,别多想了,这房子、车子再贵,也不能开口跟你们说句话,说到底它不就是一件东西么?有一千块咱买一百块钱的衣裳穿,有一万块咱就能买一千块的衣裳穿,既然钱够用,为啥不买好的呢?所以啊,你就别因为这房子和车子太贵,给自己压力了,婶儿和你叔,也不寻思别的,只要你们小两口能好好过日子,高高兴兴的,然后早点儿给我们生个三男两女的孙辈儿,那就是大富大贵咯。” “嗯。”王海菲再也忍不住,眼泪如串珠般滑落。 苏成干咳两声,从苏淳风手里扯过那辆旧的桑塔纳2000轿车的钥匙,往车前走去,一边说道:“行了行了,让他俩去房子里看看,咱们先回去,公司里还有一大堆事情呢,淳风他娘,走吧。” “哎。”陈秀兰眼圈也红了,“海菲,去屋里看看,有啥不满意的,跟婶儿说,我们先走了啊。” “嗯,叔,婶儿,你们路上慢点儿。” “好好,快进屋去吧,啊。”陈秀兰笑着转过身去,泪水从眼角滑落——为人父母者,谁不心疼儿女,谁不不是时时刻刻想着把最好的给儿女?看着儿女们快快乐乐健健康康地长大,看着儿女们成家立业,看着儿女们有了儿女……这,大概就是为人父母,最大的幸福了。 父母恩,不是给孩子穿名牌服饰,不是送孩子去最奢侈的私立学校,不是给孩子买别墅,买豪车,举办隆重的豪华婚礼,不是,给他们数之不尽的财富……而是,父母哪怕只有一口馒头,也会嚼碎吐到嗷嗷待哺的儿女口中。 当那辆黑色的桑塔纳2000消失在视野中,王海菲转过身来,她看到,向来稳重坚强,在她心目中最为男儿的苏淳风…… 此刻,眼含泪光。 这世上,没人能知道,没人能理解,苏淳风对父母的感恩,对父母的愧疚。 那是,两世的恩情,永世的愧疚。 …… …… 王海菲心里一酸,她想不明白,但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苏淳风的内心深处,隐藏着不为人知的伤痛。只是苏淳风不说,她也不会去问——她轻轻地走到苏淳风身旁,挽住了他的胳膊,柔柔地将头倚在苏淳风的肩膀上。 “淳风,我想结婚了,想……生三男两女。” “计划生育,国法不允。” “那就,违法吧。” “明天去领证?” “嗯。” …… …… ps:这章,写了四个半小时! 挠头,目前月票榜第十四名……本月月票已经破千!大家很给力! 冲! 目标多少? 短刀不敢说,因为,你们说了算! 688章 来而不往非礼也,惊喜! 暑期已过,秋意渐浓。 清晨。 苏淳风从团结湖公园修行健身回到新居中,母亲陈秀兰和王海菲的母亲,这对儿女亲家已经在厨房里忙活着把早饭做好了,王海菲原本也已然早早起床,要去帮忙的,却是被母亲和准婆婆从厨房里赶了出来——今天,她就要去中州市第二中学报到,接受学校的工作安排,正式成为一名人民教师了。 其实,也就是走个报到的流程罢了。 因为有着号称豫州省布衣宰相的邹世征托人打过招呼,教育局、学校管理层各方面手续都已经齐全,甚至第二中学校方都已经定好了王海菲的教师工作,是负责初中二年级二班、三班的语文教学。宿舍也提前安排妥当,前天王海菲来中州市,母亲跟着一起抵达,毕竟女儿长这么大要参加工作了,为人母者岂能放下心来?昨天,苏淳风开着车,陪同母女二人,买了一应生活物品,把王海菲在二中的宿舍收拾得干净整洁。 一家人围坐在餐桌前。 陈秀兰对亲家说:“其实平时我和老苏也不到这边儿住,这不你来了嘛,我们也就过来住两天。” “哦,哦。”老实巴交的王海菲母亲点头道:“其实住一块儿挺好的,这么大房子,人少了显得空荡。” 陈秀兰不置可否,笑道:“其实依我的意思,离家这么近,海菲还住什么宿舍啊?每天让淳风开车接海菲上下班,回家住,多好……可现在这年轻人啊,观念和咱们不一样,那,海菲这丫头,就犟着非得住宿舍。” “唉,打小就犟。”王海菲母亲附和着。 身为一名老实巴交的农民,一辈子最远出门也就是这次到中州市,王海菲的母亲内心里有着根深蒂固的传统和封建观念,她并不赞成闺女还没出嫁,就和苏淳风住到一块儿,传出去多不好听呀?可在苏成和陈秀兰这对亲家面前,王海菲母亲实在是有些低人一等的委屈感和莫名的巨大压力,于是这些话也就说不出口了——苏成,那可是远近闻名的亿万富翁啊!听女儿说,苏成两口子给他们儿子买的这套房,花了九百多万……九百多万是个啥概念?那天晚上,王海菲母亲在家里和老伴王柱坐在炕头上掰着指头算不清,王柱干脆起来拿笔算了一下,得出了结果,大概就是连买房基地带盖房,能搞出目前他们在村里住的这类宅院,一百多套吧。 王海菲母亲当时惊得嘴巴都合不上了:“那不都快半个村子了么?” 王柱憨憨地说:“你拿半个村子跟人换,人也不一定跟你换……这有钱人啊,想得跟咱不一样。” “有啥不一样的,住在那里面还能成神仙啊?”王海菲母亲酸溜溜地说。 王柱对此嗤之以鼻——没见识的老娘们儿! 现在,王海菲母亲心里琢磨着,其实海菲和苏淳风住到一块儿也好,要是怀上了老苏家的骨肉,那这门还没有正式订亲的婚事,也就不会出现啥意外状况了——海菲怀了孕,老苏家还不得赶紧筹办婚事? 唉,盼着想着闺女能嫁个有钱的人家过上好日子,可谈上恋爱了,又担心有钱家的娃花花肠子多,喜新厌旧。等将来闺女真的嫁到这特别有钱的人家里了吧,又担心着闺女受气,这有钱人要是朝三暮四颐指气使的…… 俩闺女! 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大闺女和那个赵山刚好上了,俩人都二十八、九岁了,也不说结婚成家,现在倒好,赵山刚还进了监狱! 唉。 还好听说赵山刚在监狱里待不了多久就能出狱了。 可是,那孩子,能改邪归正么? 苏成最先吃完饭,笑呵呵地打过招呼,上卧室换衣服准备去公司了。 陈秀兰笑眯眯地说道:“我说大嫂子,现在这年轻人说起谈婚论嫁,都不着急,可咱们当父母的,可得给他们做主,让这俩孩子啥时候把婚事给办了,对吧?” “唔,是是……”王海菲母亲答应着,又寻思得为闺女争取一下,好歹娘家人也得有个态度,不能因为对上了有钱的亲家,从一开始就把气势给弱了,于是她硬着头皮说道:“那个啥,他俩这不是还,还没订婚么?” “那嫂子你选个日期,让俩孩子订婚?” “这感情好,好……” 苏淳风和王海菲俩人坐在饭桌旁听着两位母亲唠起了这事儿,对视一眼,苏淳风哭笑不得,王海菲脸红红的,一言不发。 “那个……我有个事儿。”苏淳风放下筷子。 王海菲赶紧伸手拉了他一把,抿嘴瞪眼不让他说。 苏淳风笑着拍了拍王海菲的小手,这种事情早晚都要说,倒不如现在就说开了也好,省得双方父母亲,尤其是王海菲的父母天天惦记着,他说道:“前几天我送海菲回家,路过金州县城时,顺便,嗯,我们俩顺便把结婚证给办了。” 王海菲脸红得都快滴出水来了,放在桌下的小手使劲拧苏淳风。 “啊?” 两位母亲面面相觑,异口同声道:“啥时候办婚事?” 王海菲低头。 苏淳风咧嘴讪笑。 王海菲母亲一脸幽怨地看着女儿——女大不中留啊,这结婚证说领就领了,都不和父母打声招呼,真真是让人给骗走了吗?咱不求订婚,可好歹,好歹也得有个像样的婚礼啊,啥都没办呢,闺女就成了他老苏家的人……这,这要是传出去,咱上杆子攀高枝儿,也不能这么下做啊。 陈秀兰乐得眉开眼笑,嗔怪道:“这俩孩子,领证了都不先和父母打声招呼!那,既然把证都给领了,就赶紧把婚事办了吧,哦对,还得先回村里,订婚……这结婚成家的该走的步骤,一样都不能少。”说着说着,陈秀兰忽然激动得有些不知所措了,天天盼着这一天,真到了,又有些心慌意乱的——结婚是大事,不能马虎啊,老苏家的大儿子要成亲了!亲戚、朋友、街坊们,一个都不能少! 哎呀,就是时间有些紧。 已然换好衣服,刚刚走到客厅的苏成呆在那里,好一会儿才说道:“那个,淳风娘,要不你和,和大嫂子先回家一趟,和亲戚们商量商量,订婚是在村里办,还是去酒店,还有,这,这彩礼啥的,总得商量商量……” “对对对。”陈秀兰忙不迭点头,“嫂子,你也回去和本家亲戚们商量商量,有啥条件提一下。” “可,可是……”王海菲母亲也不知高兴还是怨念,都快哭了,她壮着胆子说道:“还,还没媒人呢。” 陈秀兰猛点头:“我回去就托人登门说媒!” “订婚在,得在,在俺们家,这是咱们乡下的规矩。” “中!” 看着坐在饭桌前憋着笑故意不插嘴的苏淳风,王海菲急得又使劲拧了他一把,然后嘟着嘴用气怪的眼神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苏淳风终于不忍心再逗弄王海菲了,笑着说道:“娘,大娘,是这样……我和海菲这次决定把结婚证办下来,其实就是想着让您们做父母的都放心我俩的事,至于订婚和办婚礼,我们觉得吧,不着急,再等两年也没什么,毕竟,我们来都是刚刚大学毕业,参加工作还没多久,这就结婚了,总觉得不大合适,或许您们觉得这没什么,可我们还年轻,观念心态不同,所以……” “这,这咋行?”王海菲母亲忍不住说道。 苏成板起脸道:“结婚证都领了,婚事不办,像什么话?” “对啊,万一,万一……有了孩子,这还没结婚,更不像话了。”陈秀兰皱眉劝道:“这都大学毕业了,还忌讳啥啊?结婚是好事儿,干嘛还藏着掖着的,淳风,海菲,听我的,把婚事抓紧办了,啊。” “婶儿,我们……”王海菲面露尴尬,用近乎哀求的声音说道:“我刚参加工作,就结婚,不好……” 陈秀兰可以对儿子一语定乾坤,但对王海菲的态度,她却不好强作决定。 王海菲母亲恍惚地看着女儿。 怎么办? 结婚证已经领了,俩年轻人却不打算结婚——这算哪门子事儿啊? “两年,两年后办婚事。”苏淳风轻叹口气,微笑着说道:“我们也没打算这么早就要孩子,毕竟还年轻,刚参加工作,还是要以工作为重的。而且,对于现在的年轻人来讲,莫说是市里,就算在咱们老家乡下,我们领证都算是早的,两年后办婚事,乡下的同龄人估计也没多少成婚的。所以现在领证,是合法夫妻了,这事儿就算定下来了。今年冬天订婚,后年……办婚礼,怎么样?” 苏成想了想,决定尊重儿子的选择,况且这个儿子向来处事稳重周全,应该由着他的想法,便点点头说道:“你们商量着办吧,我得去公司了。” 说罢,苏成便转身离去。 陈秀兰也是无奈,轻叹口气,劝慰着亲家母,道:“也好,年轻人有他们的想法,今年冬天订亲,你看?” “好吧,可是这证领了,是不是,是不是该改口了?”王海菲母亲犹犹豫豫地说道。 “嗯,应该的,必须改口!”陈秀兰坚定地说道。 “那就这样吧,唉,女大不中留啊。” 陈秀兰扭头一瞪儿子,旋即神色和蔼地看向王海菲,眼神中满是希冀的期待。 苏淳风干脆利落地起身,向着王海菲母亲鞠躬,恭恭敬敬地说道:“娘,我和海菲让您老费心了。” “啊,没,没啥……”王海菲母亲尴尬点头,一时间还有些不适应。 王海菲红着脸扭扭捏捏地起身,向陈秀兰喊了声娘。 陈秀兰乐得合不拢嘴儿:“等着,我去拿钱……也不提前打个招呼,我连红包都没准备,哎呀!”说着话,她已然心急火燎地起身就往卧室去拿钱。 就在这时,苏成笑眯眯地从玄关那边背着手转过来,道:“那个,我忘了拿包。” 苏淳风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 王海菲愈发脸红,低着头羞答答地喊了声爹。 苏成满脸笑容地答应着走过来,背在身后的手挪到身前,什么忘了拿包,就在他手里拎着呢。他拉开皮包的拉链,从里面掏出一沓百元大钞放到桌上,道:“海菲啊,别不好意思,这钱拿着,依着咱乡下的规矩,改口礼应该的。” “爹,您这是……神机妙算啊?”苏淳风诧异道。 “随时准备着,就等这一天了。”苏成开怀笑着说道。 其实今天也是赶巧了,苏成的包里放着昨天取出来的一万元现金,本打算中午的时候请人吃饭用。 “老嫂子,打今儿起咱们就真是亲家了。”苏成笑道。 “是,是,可不是嘛。”王海菲母亲索性也放开了,开开心心地说道——刚才只是一时间心理上有些难过,毕竟这养了二十多年的闺女,不声不响地领了结婚证,成了别人家的儿媳妇,当娘的哪儿能舍得?不过,既然事情已成定局,老苏家这条件,淳风这孩子的品行……嗯,挺好,挺好。 “那行,我先去公司了,一会儿让淳风送海菲去学校,今儿晚上咱们去饭店吃顿好的,显庆贺下。” 苏成告辞离去,这次,是真的离开了。 陈秀兰在卧室里磨蹭了半天,才出来,手里攥着一沓人民币,笑眯眯地走到桌旁坐下,放到王海菲手边,道:“你们小两口,给大人搞突然袭击,害得我也没有提前准备,包里现金不多,六千六百六十六!图个吉利,万事顺心,海菲,拿着……回头再去买几件好衣裳,钱不够了就跟娘说,啊。” “娘……” 王海菲脸红红的,眨眼一万六千六百六十六,还是公公婆婆没准备的前提下。 她一个月工资,目前定的是两千二百多块钱。 王海菲母亲轻轻叹了口气,没有对于这两笔改口礼如何得惊讶羡慕,虽然,在当前的乡下改口礼一般也就是几百块钱。她很清楚,苏成两口子这是提前不知道,所以没啥准备,否则的话,以老苏家的条件,拿出六百六十六万,也不算什么事儿。 只是,唉。 辛辛苦苦拉扯大的闺女,这刚大学毕业,就成了别人家的媳妇儿了。 这心里,真不是个滋味儿。 …… ps:我喜欢家庭的温馨幸福……虽然,这样的章节似乎不太讨喜。 下一章,又开始江湖事了。 嗯,更新可能会很晚,大家不用等,明早起来看~~也许会有两更的哦~~ 顺便,再求月票! 这玩意儿真的很提劲的! 689章 官方葫芦里藏药 毕业之后,苏淳风的生活似乎就这样顺其自然,却又令他略感突兀地,步入了平静的正规中——没有了校园里舍友们的说笑打闹,没有了每日的小组学习,班级会议、社团活动、图书馆阅读笔记…… 也没有了,大学生术士协会以及奇门江湖上的纷纷扰扰。 天性不喜热闹的苏淳风,每日就是在万通物流集团做好自己的企划部副总经理的工作,按时上下班,偶尔打电话约合法的媳妇儿王海菲出来吃顿饭,或者让她某天晚上别回学校的宿舍,和自己一起到别墅家里过小两口的幸福晚间。每天早上,是风雨无阻的修行,晚上睡眠时,是自然而然的半修行状态。 对于境界修为的提升,苏淳风一点儿都不着急。或者说,如今的他对于这方面,完全处于放松的心态了。 是因为重生之后就已然近乎圆满的醒神心境。 也是因为,他无匹的自信,和对于术法比之绝大多数奇门江湖人要更透彻的参悟。 他很少去第二中学,甚至就连到校门口接送王海菲,都没有几次。因为,王海菲不想在第二中学里显得太张扬,毕竟她是刚刚毕业的大学生,一个新的,年轻的教师,是诸多第二中学的教职工们心知肚明,托了过硬的关系才进入第二中学的。年纪轻轻刚刚入职,却住着中州市最好的别墅,被帅气俊朗的富二代男朋友开豪车接送……这,很容易让一些心理不平衡的人说三道四,难免使她在第二中学的教学工作,受到影响。 对此,苏淳风倒是无所谓,他尊重王海菲的想法。 他很满足于母亲的生活状态。 至于如今奇门江湖上的明争暗斗诡谲多端,前些时日诸如袁郎、谢成飞、白行庸、裴佳等人偶尔给他打电话时,都不可避免地会提及,所以苏淳风多多少少还是了解一些的。只不过,他不想去过问,更不会去主动插手奇门江湖事。 转眼间,中秋将至。 苏淳风接到罗同华教授打来的电话,让他到京城开会。 这种事儿他可没理由拒绝,也不能真就大模大样地听调不听宣——好歹也是半个官方的身份,副主任的职务还戴在头上呢。再说了,之前自己答应武鉴局长和罗同华教授,奇门江湖事可以不予理会,但涉及到奇门江湖与国际术法界之间的事宜,他就得去做一个为国争光的花瓶。 早在毕业前,他和武局长、罗教授的那次谈话中,就已经知道,中秋前要出国一趟,去参加一次全球术法界的会议。 想必此去京城,就是为这档子事儿。 出国…… 要不要顺便带上王海菲,在国外玩儿两天? 反正这种所谓的国际术法界会议,就是走个过场,具体各种谈判交际协商之类的,也用不着他苏淳风出马——事先都说好了的,他只负责当花瓶,以及必要的情况下,应挑战出手震慑一些不开眼的家伙们,为华夏奇门江湖扬威。不过目前看来,华夏奇门江湖正式登上国际术法界的舞台,不可能马上就与人斗法争名夺利。华夏传统便是如此,甭管内部斗得如何不可开交,怎样的阴谋诡计明刀子暗枪杀得难解难分昏天黑地,可对外时,大多数情况下彬彬有礼彰显天朝上国之恩慈超然,心胸宽广不拘小节,礼让谦和讲求友好处世之道,虚伪起来比谁都在行。 所以,这次出国,显然是一次轻松的旅途。 可惜苏淳风出国游玩的建议,被王海菲委婉且无奈地拒绝了,一来是因为王海菲刚刚开始教学工作没多久,实在是没有心情出去游玩,而且时间上也不够。二来,她现在还没有护照,这是个大问题。 苏淳风也没护照,但武局长和罗同华教授,肯定给安排妥当了。 …… …… 京城。 东三环附近那栋安保严密的小办公楼。 在这个神秘机构的会议室里,苏淳风略显惊奇地打量着这间不大的会议室,小小的椭圆形圆桌,最多也就能坐下十二个人。 来过这里好几次了,每次都是在武局长或者罗同华的办公室里谈话,以至于苏淳风一直认为,这个拢共没几个人且全都戴着官帽子,向来冷冷清清的机构办公楼里,为了节约本就不多的经费,压根儿就没有会议室。 现在,围着会议桌坐了六个人。 武鉴局长、罗同华、石林桓、刘学树、苏淳风、白行庸。 白行庸出现在这里,有些出乎苏淳风所料,但他来得最迟,直接进了会议室,所以也没顾得上去玩笑着打趣一句:“白兄,你也被招安了?”两人只是相互间微笑着点头示意,就都露出认真的表情,聆听领导讲话。 果然,此次会议,确实是为了国际术法界交流大会。 国际术法界交流大会召开的日期很不巧,赶上了华夏的中秋节,八月十四、十五、十六,三天。 苏淳风有些郁闷。 因为提前已经约好,今年中秋节王海菲的父母都要到中州市来住两天,弟弟小雨也会从京城赶过去,全家在中州市已然属于苏淳风个人房产的那套别墅里,合家团圆共度佳节呢,结果自己却要出国…… 怎么向家人解释? 这股子郁闷,很快就被武局长接下来的话给彻底打消了。 “不用我去了?”苏淳风露出诧异惊喜的神情。 “这是国内奇门江湖第一次正式踏上国际术法界的舞台,只是一些正常的交流洽谈。”罗同华神情温和,略带些许歉疚之意地向苏淳风解释:“我和石林桓大师,以及白行庸作为代表,就可以了。我代表的是官方,石林桓大师代表江湖,白行庸,是青年一代的代表……我们考虑到,因为你与道格拉斯家族、泰国白衣降头师阿瑟猜之间的恩怨冲突,在国际术法界已经引起了很大的负面影响,所以,此次大会,要尽可能避免一些不必要的争执和挑衅,如果你去的话,难免会有许多势力借此攻击诽谤,认为我们第一次登上国际术法界的舞台,就先强势亮出了肌肉。” 武鉴局长也面露些许歉疚之意。 毕竟,早就说好的事情,如今却让白行庸做代表,把苏淳风给晾在了一边,换做谁心里都不会舒服。 未曾想,罗教授解释的话刚说完,苏淳风就乐呵呵地说道:“太好了!我正愁没时间呢。” 众人愕然。 这家伙,是不是在自我安慰,给自己一个下台阶呢? 苏淳风看他们满脸写着不信俩字,便接着说道:“中秋节啊,我都已经和亲戚家人约好了一起过节的,因为之前武局长和罗教授您二位跟我说,这次会议是在中秋节前召开,哪儿知道正赶上中秋?所以说,让白兄做代表出国,真是太好了!而且这也证明武局长、罗教授眼光过人,慧眼识才!一,白兄资质天赋绝佳,修为已是炼气初期境,又有天生银丝法器,实力非凡;二,白兄仪表堂堂颇有仙人风姿,让他代表奇门江湖走出国门,往那里一站,就为国、为奇门江湖争光了!” “我说淳风,你这是挖苦我呢是吧?”白行庸哭笑不得:“得,这次还是你去吧,省得你心里吃味儿。”其实,白行庸当然知道苏淳风是真的不想去,也断然不会因为这种事儿而心里耿耿于怀。 不过,被苏淳风打趣,他当然要反击一下。 “我是认真的!”苏淳风正色道。 罗同华干咳了一声,这俩江湖新秀啊……都不是省油的灯,要不说艺高人胆大,初生牛犊不怕虎,年轻气盛呢。在这样的会议场合中,当着武鉴局长的面,两个摆脱了大学生术士身份约束的家伙,肆无忌惮,你一言我一语地相互调侃起来。 “安静,这开会呢,像什么话?”刘学树板着脸呵斥道。 白行庸和苏淳风皆看向刘学树,继而对视一眼,笑着不再继续——给刘学树个面子,这哥们儿死脑筋…… 整那么严肃干啥? 年纪轻轻的活泼点儿不好么? “好了好了。”武鉴挥手制止刘学树似乎还想训斥几句的打算,他身为局长,对于白行庸和苏淳风这般胡闹,倒也不怎么生气,反而略显欣慰和开怀——奇门江湖走出国门,已是大势所趋的必然!而奇门江湖多有青年俊杰,在国际术法界,自然腰杆子挺得就更直!曾经有一位伟人那句赞扬和对后辈认可的话说得好:“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是归根结底是你们的,你们青年人朝气蓬勃,正在兴旺时期,好像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 会议室里安静下来,武鉴这才说道:“参加国际术法界会议的代表,就这么定了。另外今天的会议还有一件事。”说到这里,他的神色变得严肃,看了看苏淳风,道:“上次在中州市,有神秘术士击杀泰国白衣降头师阿瑟猜的徒弟乍仰·达艾隆,直到现在,那名术士仍旧未找到,不过,罗教授和石先生,根据线索和认真仔细的分析、推论之后,可以确定,击杀乍仰·达艾隆的术法,是诡术,也就是说,那名神秘术士,是奇门江湖数千年历史中,最为神秘的诡术传承者。” “诡术传承者?”白行庸神色凝重。 刘学树沉声道:“如果确定,那么我们必须果断做出抉择,不惜一切代价,传话整个奇门江湖,尽快找到诡术传承者,防止更大的变故发生。” 苏淳风皱眉,一言不发。 他知道,在王启民和刁平已经决定要踏足奇门江湖,而不是继续在民间蛰伏之后,刁平成功击杀乍仰·达艾隆,师傅二人就不会去刻意抹去斗法留下的诡术痕迹,而是让真正的高手能够察觉,猜测出,是诡术传承者下的手。 这和苏淳风前世的经历,几乎如出一辙。 只是前世的他,并不知道自己踏足奇门江湖之后,搅动风云,当时的官方私下里又是何种态度。随着这一世对官方接触频繁,从而愈发的了解,苏淳风对奇门江湖也就看得更透彻,而心里的疑问,也就越来越多。比如,那年苏淳风在京城冲冠一怒追杀数人,阻拦他的,是刚刚迈入醒神境心神皆疲,状态处于低谷的罗同华,对决过程中,苏淳风迫得罗同华不得不献祭自损修为……可从今生苏淳风对官方实力和处事手腕的了解上来看,要制止疯狂的诡术传承者在京城施术斗法,官方完全可以,也必然会动用他们强大的暴-力机构,一举将苏淳风杀死在京城,或者重创他让他不能再胡作非为!莫说当时的苏淳风还未入炼气中期,就算他是炼气大圆满的顶尖高手,官方想杀他也是轻而易举,何必让罗同华付出献祭自损修为的巨大代价呢? 而且,在京城伤罗同华之后,苏淳风南下千里追杀,在整个奇门江湖上掀起了腥风血雨,杀术士无数…… 随后几年时间里,因为他的存在,奇门江湖乱成了一团糟。 官方,竟然放任不管! 直到后来,苏淳风在奇门江湖上的威名可谓如日中天时,官方的代表人物罗同华,才开始再一次接触苏淳风,尤其是重点接触王启民,与师徒二人洽谈,劝慰他们,并且居中调解,让奇门江湖认可接受了诡术和诡术传承者的存在。 那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官方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前世的苏淳风自负傲慢,戾气滔天,认为是自己拳头大,一力降十会,整个奇门江湖都在他的凶威之下战战兢兢,官方不得不对他礼让三分。可今生,苏淳风断然不会那么愚蠢地去考虑问题了。 除了这些,苏淳风还有一点困惑。 这都已经快中秋节了。 前世的2003年,罗同华早在夏末就入了醒神境,随即被苏淳风一战给打得献祭自损修为,境界大跌并再也无法恢复强大的实力。而现在,苏淳风虽然能清晰地感知并确定,罗同华的修为从前段时间的气象万千,已然华芒内敛,显然是即将突破迈入醒神境的迹象,可到底是没突破。 刁平还未踏上报仇之路,想必应该是上次杀乍仰·达艾隆,身体受创不轻,所以处在恢复当中。 苏淳风不禁暗暗思忖,古人云:天道昭昭。难不成,这冥冥中的苍天,非得再次安排在诡术传承者戾气最盛之时,才让罗同华迈入醒神境,然后与刁平大战一场,献祭自损修为? 这…… 未免太离谱了。 摇了摇头,苏淳风为自己这个荒诞的想法感到可笑。 “苏淳风,想什么呢?”武鉴局长淡淡地问道。 “唔,抱歉。”苏淳风回过神儿来,道:“诡术传承者重出江湖,很令人震惊,一旦传至奇门江湖,必然会引起极大的震动和不安,我觉得,在诡术传承者没有下一步举动之前,最好还是隐瞒这则消息,以静制动。现在正是奇门江湖迈入国际术法界的关键时期,我们不能给自己脸上抹黑,让全球术法界看我们奇门江湖的笑话。试想下,前段时间一个杀生门传人,就闹得沸沸扬扬,江湖人人自危,这时候,再有诡术传承者重出江湖的消息传出去……影响太恶劣了。” 这番话,显然与刘学树的看法相左了。 可苏淳风真不是故意向刘学树叫板的,他刚才走神儿,没听到刘学树的意见啊。 刘学树皱眉,却没有反驳。 武鉴和罗同华、石林桓相互对视一眼,皆微微点头。 罗同华说道:“淳风考虑得没错,诡术传承者重出江湖的消息,暂时不会对外传播,这次开会提出这一点,是希望大家暗中注意观察奇门江湖中的异常,最好是能悄无声息地查到诡术传承者的下落。青鸾宗、耀皇宗是奇门江湖中最大的名门正派,眼线较广,所以,白行庸,你带话给耀皇宗,注意查探,但要保密。” “嗯。”白行庸神色认真庄重地点了点头。 苏淳风暗自叹息——前世江湖上那条小白龙,可不就是认死理要为奇门江湖大义除害,才会落得最终被诡术传承者苏淳风打得境界大跌,等同于半废了的下场。 唉。 今生如果白行庸和刁平对上了…… 以白行庸的性子,这种可能性极高,他会钻牛角尖般地去查探诡术传承者,找不到誓不罢休! 苏淳风苦恼地想着,真有那么一天,自己管,还是不管?他是真不希望,白行庸栽在刁平的手里。可白行庸这家伙死心眼儿,非得梗着脖子做英雄为江湖道义往前冲啊杀啊的,苏淳风也不好去拦着他。到时候,难道要自己出手去对付刁平?那样的话,对不起王启民,对不起诡术。如果想要当和事佬让双方别打……那更不可能了。 一时间踌躇不决,苏淳风只得无奈暗暗叹气。 “本来通知了青鸾宗的,纵仙歌或者纵萌,谁来都可以。”罗同华哭笑不得地说道:“但你们也知道,他们父子一副德行,不喜欢这种场合。所以,刘学树,你这次回中海的时候,路过淮南去一趟青鸾宗,和纵仙歌谈谈。” 刘学树点头应下:“好,没问题。” 苏淳风愈发无语,这他妈以后的奇门江湖,可真有意思了——那位天下无敌的锁江龙,在晋西省之战中,正因为知晓了他苏淳风是诡术传承者,才果断怒杀本就已经看不顺眼的世间仙人胡四,之后更是当众提出约战,目的嘛,无非和前世苏淳风与纵仙歌那次巅峰对决一样,赌注就是所谓的诡术传承,仅此而已。 现在,又有诡术传承者出现了…… 纵仙歌会怎么想? 以这家伙的性情,搞不好会直接一伸手:“来,你们俩一起上!” …… ps:困得顶不住了,五千多字,求月票提神!!! 690章 江湖疯婆子! 既然国际术法界大会没自己什么事儿,苏淳风也就没打算在京城多停留,从单位开完会出来,他和白行庸简单聊了几句,便打车到华清大学看了看弟弟,又去了趟京大,和单蓁蓁见面闲聊了几句——原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副会长,奇门江湖晚辈中首屈一指的顶尖高手苏淳风,与现任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会长叙叙旧,自然不会引起别人多想,越是刻意的避讳,反而容易令人猜测。 当然,这种见面许久,不去避讳,但也不能太显眼,其中的度要把握好。 很显然,苏淳风最擅长的就是把握各种度。 这次见单蓁蓁也没什么要事,就是到京城了,顺便问问屠惜掳的近况。据单蓁蓁说,屠惜掳目前在南方某城市打工。这位已然让当前的奇门江湖上人人自危的杀生门传人,真有点儿神龙见首不见尾,居无定所特立独行的意思。 事实上,屠惜掳和单蓁蓁兄妹二人,现在并不缺钱。 自杀生门传人步入江湖以来,只是从苏淳风手里接了两单生意,然后赚了一百七十万。对于他们兄妹二人的日常生活习惯来讲,一百七十万……买房买车还能吃好喝好,再供应着单蓁蓁拿下硕士学位了。 从京大出来,已经快晌午了。 苏淳风寻思着直接到机场简单吃点儿午饭,下午就坐飞机回中州。 结果他刚坐上出租车,就接到了裴佳打来的电话:“苏总,难得到京城一趟,也不给我打个电话,怎么?这一毕业,离开了京城,就真打算退隐江湖逍遥诸事外,连老朋友们都不认了?” “哪有,这不是去华清大学看了看我弟弟,正想着打电话请你吃饭嘛。”苏淳风笑道:“你这消息够灵通的。” “得了吧,白行庸在我这儿呢,过来一起吃顿饭吧。” “成,我这就过去。” 挂断电话,苏淳风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向出租车司机师傅道了声歉,把裴佳公司的地点告知。 抵达公司楼下时,恰好白行庸和裴佳两人从里面出来。 身材高挑纤细容颜娇美的裴佳,一身黑色西装,梳着马尾辫,踩着半高跟的黑色尖头皮鞋,显得干练清爽,十足职场女强人的风范,她拿着车钥匙向苏淳风找了招手:“和老白在这儿等我,我去开车。” 苏淳风微笑点头,一边对走过来的白行庸说道:“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闲着没事,就找裴佳聊聊天呗。”白行庸一副轻松的神色,道:“哪儿像你啊苏总,那么忙着要回公司。” “扯淡。”苏淳风摇摇头,随即斜眉瞅着白行庸,“老白,你找裴佳,真没什么事?” “真没有……” “唔,我好像明白了。”苏淳风露出了悟的神色,抿嘴一笑。 白行庸神色稍显尴尬,瞪眼道:“你明白什么了?” “某人想追求裴总。” “嘁……”白行庸一副傲慢不屑的神色,双手一摊,耸耸肩极为自信地说道:“淳风,之前开会时你也说了,我呢,也不自恋,就像我这样的,需要去追求谁么?咱往这儿一站,那就是风流人物,只顾着怕招蜂引蝶了,还会去追求谁?” “是啊,把人姑娘害得都喝药了。”苏淳风打趣道:“说真的,我到现在都怀疑,你老白肯定干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儿,否则人姑娘至于因为追求不到你,就喝药么?这未免也太极端了。” 白行庸顿时气道:“天地良心!我白行庸是那样的人么?” “那谁知道?” “一边儿去……”白行庸瞅着裴佳驾驶的那辆jeep牧马人驶来,眼神不由就变得柔和了许多,叮嘱道:“淳风,咱哥俩玩笑归玩笑,一会儿当着裴佳的面,可千万别开这类的玩笑,否则影响不好。” “第一,你了解我,平时就很少当着女性的面开玩笑;第二,刻意叮嘱提醒我,说明你紧张在意。”苏淳风笑道。 白行庸瞥了苏淳风一眼,笑着没有回答。 算是,默认了吧。 裴佳选了一家古意盎然的酒楼请吃饭,酒楼内外装修皆以明清风格,内部服务员也是身着古装服饰,一应桌椅全都是高仿古式。 包间里。 三人边吃边聊。 苏淳风当然不会去帮衬着白行庸明里暗里地给裴佳发送追求讯号,他才懒得理会别人的情感问题。 不过很显然,女人天性在某方面的敏感,再加上裴佳本就是绝顶聪慧的女子,岂能察觉不到白行庸的心思?只不过在未确定之前,权且装个糊涂便是了。她很自然地和白行庸谈了几句对方主动提及的话题,继而轻飘飘地对苏淳风说道:“淳风,你是真打算远离奇门江湖事了?” “说得好像我老了似的。”苏淳风笑道:“谈不上远离,你们也知道,我本就不喜欢掺和这些事。” “嗯,是啊。”白行庸露出一副抱怨的神色,道:“奇门江湖最近乱糟糟的,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之前万通快递事件中,西北世音宗肯定有涉足,只是隐藏在幕后操纵罢了,如果不是淳风你布局应对提前占据了先机,迫得世音宗明哲保身只能缩在后面做出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来,我敢打赌,埃尔曼·道格拉斯的人,以及乍仰·达艾隆他们出手时,世音宗肯定不会袖手旁观,而是会看准时机果断出手……” 苏淳风不置可否,却也不接这一茬,微笑道:“老白,耀皇宗和世音宗的事情,现在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较劲,罗教授亲自出面调解,我们也不好马上就反扑世音宗……”白行庸看着苏淳风,道:“反正,你不会插手的,要不说你向来就是甩手掌柜尸位素餐的懒散性子,这次世音宗和我们耀皇宗的冲突,除了制药厂对中草药收购的竞争之外,还和万通快递一家省级分公司、两家市级分公司遭遇地方势力的恶意抵-制竞争有关,虽然万通快递也有耀皇宗的股份,这事儿我们该管,可万通快递到底还是姓苏,你倒是沉得住气,一推二五六,作壁上观了。我一直不好意思跟你说,你还就真好意思不过问一下,唉,真不够朋友。” “依你的意思,现在咱俩杀到世音宗去?”苏淳风调侃道。 白行庸无奈地看了眼裴佳,好像希望能够得到裴佳的同情和支持,却发现裴佳面带幸灾乐祸的笑容,他只好苦着脸说道:“早晚的事儿,这次世音宗如果在官方的强压下还要硬着头皮扛,那就是一个必死的局面,到时候即便官方不允,我也会私下出手的……世音宗里不过是一些女流之辈,竟胆敢和耀皇宗叫板,真以为平了一场、胜了一场斗法,有萧柔华和柳阿紫坐镇,就能压得过我耀皇宗了么?” 裴佳轻柔地瞄了一眼白行庸,道:“耀皇宗果然实力强横,就连将来的宗主白行庸,都没把女流之辈放在眼里啊。” “咳咳,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误会啊佳佳。” “嗯?” “抱歉,我只是觉得喊你裴佳的话,未免有些生分。”白行庸讪笑道。 裴佳轻轻哼了一声,自然不会真的因为白行庸那么一句话就小女孩家性子般娇柔羞怯地去赌气,她看向苏淳风,道:“淳风,世音宗此次的表现很有些反常,官方已经开始着重调查她们和卢家、曲家,以及美国道格拉斯家族暗中勾结的事情,明摆着是要拿世音宗开刀,奇门江湖上更有横岭门前车之鉴,她们怎么不但不收敛认错,反而主动向耀皇宗发起了挑衅。” 苏淳风稍作思忖,笑道:“不好说,但我判断世音宗这么做的目的,应该是一种刚柔并济的手腕。她们知道这次回天乏力,卢家必倒,晋西曲家和世音宗覆巢之下难有完卵,所以不得已只能亮出她们的实力和敢于放手一搏的决心,从而迫使官方忌惮她们可能会破釜沉舟的疯狂行为,考虑到要顾全大局,官方应该不会像上次对横岭门那样,强势清剿。毕竟,当前奇门江湖与国际术法界的形势下,莫说是罗教授,就算是李全友那样的强势人物还在,恐怕也会做出少许的让步。当然,官方不可能因为世音宗的亮明实力,就真的完全放过她们……看情况吧,如果世音宗足够聪明,那么就会弃卢家、曲家,并且甘心自己的利益受损,而不是还奢望着能为那两家争取到一些利益。” “她们可没那么聪明。”白行庸道。 “因为,她们是女流之辈?”裴佳又是一个轻柔的目光瞄了过去。 白行庸赶紧露出讨好的神情,道:“不不,我只是单纯地指世音宗那些傻娘们儿,这次她们主动挑衅,和我耀皇宗发生冲突之后,罗同华教授亲自前去调解,可萧柔华竟然还端起架子不见罗教授,让柳阿紫与罗教授谈,柳阿紫的态度,还很强硬……有台阶不肯下,明显是想要多争取些利益的。” “罗教授的意思呢?”苏淳风皱眉问道。 “置之不理。”白行庸笑道:“罗教授一点儿都不生气,他在和我爷爷私下谈及此事时,颇为轻松地说,待到西北起风雪,世音宗,自然也就坐不住了,如果她们还坚持,那么世音宗就会被寒冬的风雪掩盖。” 苏淳风点了点头。 看来,今年冬天,卢家、徐家、肖家…… 一切都会尘埃落定。 就看各方面经过这段时间的努力,能为己身保留下多少利益了。 白行庸看着苏淳风那副淡然的神情,疑惑道:“淳风,你私下是不是和罗教授他们一直有联系,怎么好像什么事情都很清楚似的?” “那是当然,奇门江湖的外交部副主任嘛。”裴佳打趣道。 “就是挂个虚职,当摆设用的。”苏淳风摆摆手,道:“你们也知道我的性子,能不搀和的,就懒得去理会。更何况,现在世音宗的问题已经不是万通物流集团的事情了,确切地说,就连世音宗都只是外围殃及到的势力,牵涉到这么高层面的斗争,我怎么可能去参与?再说了,也不够格啊。” 白行庸撇嘴道:“嗯,是没万通物流集团的事了,可我们耀皇宗招谁惹谁了?无端成了这些高层斗争的牺牲品,我爸的伤势,到现在都还没完全恢复。” “白兄,你还别在我面前说些得了便宜卖乖的话。”苏淳风一边拿筷子夹菜吃,一边笑道:“这次事后,无论世音宗的结局如何,距离西北最近,也是周边实力最强的耀皇宗,都将是最大的受益方。你不会告诉我,白宗主和老宗主他们,现在还没开始打算盘吧?” 白行庸淡然一笑,故作高深。 事情,是明摆着的。 只不过,此番诸多看不透,也不知晓其中内幕的奇门江湖势力,一旦屁颠屁颠地主动卷进去想要坐山观虎斗趁机渔翁得利抢点儿利益的话,可就要受无妄之灾了。 裴佳盛了一碗鲜鱼汤,浅尝了两口放下,淡淡地说道:“我师父以前,和萧柔华有过交际,对此人还算是了解。她说,萧柔华此人心胸极度狭隘,看似常年闭关清修,不惹尘世,就连宗主之位都给了徒弟去坐,可事实上,世音宗的所有事务,无不是她隐居幕后全权定夺,而且,我师父还说她……”裴佳顿了顿,认真地说道:“那,我先声明,我师父可不是一个喜欢私下评论他人的人,是我追问的。” “你快说吧,我们当然知道曹前辈不是那种人。”白行庸有些迫不及待地问道。 苏淳风忍着笑——白行庸这家伙,表现的也太明显了——谁都知道你是一个成熟稳重的人,在裴佳面前卖乖…… 搞不好就会得不偿失。 裴佳抿嘴笑道:“我问得多了,师父有些不耐烦地说,萧柔华就是个疯婆子。” “这评价……”白行庸莞尔。 苏淳风却只是淡淡地一笑。两世为人的他,当然知道,曹素对萧柔华这句“疯婆子”的评价,实在是太恰当了。 奇门江湖上,顶尖高手行列中有两位女性。 曹素。 萧柔华。 如果说曹素,是出了名的离经叛道狂妄不羁孤僻怪异,但行事为人洒脱豪放的散修术士,那么萧柔华这位世音宗的掌舵者,纯粹就是个神经质的怨妇疯婆子。因为,她就连最起码哪怕是虚伪的道理也不讲,就如同乡下那些动辄打滚哭嚎谩骂的泼妇,当然,萧柔华与泼妇之间的区别在于,术法修为境界极高的她,一般情况下不会去谩骂打滚哭嚎撒泼,而是,斗法! 胜得过对手,那就歹毒很辣。 胜不过对手,那就摆出一副我是女人,我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太,你怎么好意思如何如何怎样怎样。 不过,特殊情况下她还真做得出来撒泼谩骂的泼妇行径。 对这种人…… 大多数奇门江湖术士都颇为无奈和忌惮——在苏淳风前世的那个奇门江湖上,天下无敌的纵仙歌,都曾经当众在这个老太太面前吃瘪,索性不予理会,却也是气得拂袖离去。不过,正所谓恶人还需恶人磨,苏淳风前世戾气极盛之时,以术法击败萧柔华,在萧柔华这个老妖怪牙尖嘴利地撒泼谩骂时,苏淳风没有还口,而是当着众多奇门江湖术士的面,将年迈的萧柔华打得跪在地上,然后,萧柔华骂一句,苏淳风就给她一个嘴巴子,萧柔华不骂了,苏淳风还是给她嘴巴子,让她接着骂…… 就这样,活活把萧柔华折腾到崩溃,真疯了。 那一次,萧柔华就像个被恶魔抓进魔窟中蹂躏摧残数年的孩子般,哭得稀里哗啦,眼神只要与苏淳风对视上,立马吓得不停尖叫,浑浊的眸子中满是惊恐之态,浑身止不住地瑟瑟发抖,在地上爬来爬去。 而当时在场从头至尾看了这一幕的江湖术士们,就连曾经被萧柔华欺凌过的术士,都无不心生怜悯,对诡术传承者苏淳风愈发恐惧——好嘛,能把萧柔华这个疯婆子给吓成这样的,整个奇门江湖上,也只有苏淳风这号疯狂的家伙了。 但前世,终究是前世。 重生以来,便与前世性情截然不同的苏淳风,这辈子还真不想去和萧柔华那号令人头疼的疯婆子打交道。 现在,面对无可匹敌的国家机器,世音宗如果由着萧柔华去发疯,那么必将会面临灭顶之灾。 苏淳风忽而心里有些恶作剧地想着,这次萧柔华端架子摆谱,见都不见前去做调解的罗同华,实在是罗同华的幸运,如果他和萧柔华当面谈的话…… 以萧柔华的品性,指不定就把罗同华这位老好人给气得直接突破迈入醒神境了呢。 要不要,添把柴火? 苏淳风暗暗琢磨着,虽然今生自己和萧柔华还没有起过正面冲突,可毕竟当前世音宗所面临的危机,是从万通快递融资事件发酵而来的,而官方即便是强势打击世音宗,这次十有八、九,世音宗利益受损,实际宗门人员仍旧存在。所以,一旦此番世音宗度过大劫,萧柔华这个疯婆子,对于苏淳风来讲,就有可能成为一个极大的隐患,如果此次无需自己出面,趁机借助强大的官方,不图完全灭掉世音宗,但除掉了萧柔华…… 岂不踏实? …… ps:大家晚上别等了,明早看~顺手求月票! 691章 国外大会,国内中秋 当华夏国内的人们都沉浸在中秋佳节的团圆喜庆氛围中时,很少有人知道,在异国他乡的马来西亚吉隆坡,一群来自于世界各地,真正的奇人异士,聚拢到了北郊著名的度假胜地云顶高原山上的大酒店内。 国际术法界大会,在此召开。 来自于华夏神秘的奇门江湖中的术士代表,将第一次登上国际术法界的大舞台。 世界术法出华夏! 全世界的术士们,都听说过这句话,但没有几个真正信服这句话,甚至会因为这句话从而心中忿忿不平——那些华夏的术士们,就只会因为他们拥有着数千年的历史文化,从而傲慢自负,世界各地,法术、魔法、巫术等等不同的称谓,却都有着各自的历史和强大而神秘的能量。 怎么就出自华夏? 华夏的术法,就很厉害么? 如果他们真的很厉害,这么多年了,怎么就不敢踏上世界的舞台,而是龟缩在华夏的大地上闭门造车自我陶醉? 酒店最大的会议厅内,足有两百多名来自于全球各国术法界的顶尖术士们,有相识且友好的,便或站或坐聚在一起闲聊。也不乏有相互敌视的人,自然而然地隔开距离,但仍会有偶尔的目光接触,或无视、或冷笑、或杀气腾腾。 国际术法界联合会现任主席老凯奇坐在主席台上,面带微笑地说道:“各位尊敬的,来自于各地的法术大师们,今年我们的国际术法界联合会,将迎来新的成员,那,是来自于一个神秘的国度,一个有着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历史传统和文化,也是世界上最为古老优秀的民族中,走出的法师……是的,在全球的法术世界中,一直都流传着一句令我们产生各种情绪,或烦躁、或嫉妒、或向往和钦佩的话语——世界法术,出华夏。华夏,历史悠久,在那片古老的大地上,有着无数神秘的法术师们,他们的世界,被他们起了一个很好听,也更为神秘,让我们很多人都不明白的名字,叫做奇门江湖!” “尊敬的各位法师们,让我们欢迎,来自于华夏,奇门江湖上的法师,罗同华、石林桓、白行庸大师!” 不论国际术法界对华夏的奇门江湖术士们,有着怎样的心态看法,掌声,还是在大厅内响了起来。 西装革履的罗同华,身着唐装手持硬木烟斗的石林桓,一袭月白颇有古风的白行庸,先后由侧旁通向内室的小门走了出来,以华夏传统的方式,抱拳向在场各位来自于世界各地的顶尖术士们拱手。 罗同华戴副眼镜,面带亲和的微笑,不像术士,更像是一位温文尔雅、学富五车的大学教授; 石林桓留着胡须,双目微阖,大师范儿十足,不卑不亢。 白行庸年轻俊逸,气度超然,白衣白发,加之身形修长,如雪银发随意扎在脑后,便如那仙人在世,说不尽的风流,道不尽的倜傥。 来自于美国道格拉斯家族的族长埃尔曼·道格拉斯,凯奇家族的莱纳多·凯奇,最先走出人群,迎向罗同华一行人,如故旧重逢,热情地上前攀谈——此时,白行庸这位明显比苏淳风做花瓶更为合适的俊逸青年,就有了另外一份职责,翻译! “罗教授,很荣幸也很开心,能在这里再次与您相见,这次国际术法界大会结束,临别时,我有一份小小的礼物送给您,想必您一定很会很高兴的。”埃尔曼·道格拉斯微笑着轻声道。 “哦?”罗同华毫无吃惊之色,笑道:“那我就先谢过了。” 现在,是会议即将开始的时候,自然不适宜许久闲聊,也不适合相互结交攀谈。所以闲叙几句之后,他们便寻了各自的座次坐下。 会议现场,是一排排呈半圆形依次错开的座位,环绕主席台。 罗同华、石林桓、白行庸三人坐在第二排,靠中心的位置上。 这类会议,就如很多或官方或民间那类国际性的会议一样,在寻常人看来,无非就是一群所谓的精英,聚到一块儿无聊地各自发表意见,然后有什么事提交出来,在会场上要么经过讨论拿出方案,要么就是为了各自的利益争吵不休…… 第一次登上国际术法界舞台,华夏奇门江湖方面,由罗同华作为代表登上主席台,发表了热情洋溢的演讲。 台下。 白行庸感慨万千,貌似平静淡然,实则内心里激动万千。 这,是具有划时代意义的一次国际性会议! 奇门江湖,登上了国际术法界的舞台! 这一天! 他,白行庸! 代表着华夏的奇门江湖,来到了这里,参加了这次国际术法界会议——历史,将留下他的名字,不久之后,奇门江湖将人尽皆知,秦岭省耀皇宗宗主白寅的儿子,白行庸,代表了奇门江湖! 个人、家族、宗门,都将因他此次出席国际术法界大会,而声望高涨。 今年夏天,因为在与世音宗的冲突中,耀皇宗、白家吃了亏,名誉受损不轻,但仅凭这次白行庸代表着奇门江湖参加国际术法界大会,就可以让整个奇门江湖很清楚地看到,耀皇宗,还是那么的强大,可比肩青鸾宗! 世音宗,还远远比不上耀皇宗的实力。 而且,官方选择了白行庸作为奇门江湖的代表,就说明,在世音宗和耀皇宗的冲突中,官方,是站在耀皇宗这一边的! …… …… 中秋佳节。 华夏国内处处飘荡着喜庆的氛围。 团团圆圆,本就是这个古老的民族,最为执着于此的美满幸福。 豫州省省会中州市,苏淳风和王海菲这小两口,在属于他们的别墅里,迎来了两家人共同团圆过中秋的幸福时光。 老苏家一家四口。 老王家…… 可不止王柱这老两口,王海菲的大哥、大嫂、侄女侄子、姐姐,都来了——听说在中州市,老苏家花上千万元买了一幢大别墅,而且这别墅就是给王海菲和苏淳风小两口居住的,公公婆婆小叔子都不住!这让王海菲的姐姐、哥哥嫂嫂都耐不住,迫不及待地想跟着过来亲眼看看,这价值千万的别墅,到底是个啥样儿,妹妹以后在中州市的生活,会有多么得幸福?住进这样的别墅里,是不是能容颜不老? 事实上,那天还未到别墅,车行至别墅小区的时候,一家人就已经瞠目结舌了……这地方的环境,太美了,简直就是皇帝住的地方啊。 等来到别墅前,王海菲的嫂子胡文玲就显得稍有失望,本以为应该是富丽堂皇的大宅,可这青砖红瓦的,虽然崭新,可咋看咋像是以前乡下村里盖的老宅子那模样,最多也就是比村里以前那些老宅多了一层,变成了两层楼,窗户好看了些,还有就是新了些。很显然,现在就是乡下盖房,也不会盖这种青砖红瓦的老式房屋,谁家的新房不得贴瓷砖,装大窗,反正是越亮堂约好。 对于胡文玲这般小声的嘀咕,丈夫王海平鄙夷地瞪了她一眼,心里愤愤着这没见识的傻娘们儿带出来太丢脸。自从当年进了赵山刚的农贸公司工作,就已然在家里翻身农奴把歌儿唱的王海平低声斥道:“你知道个逑,瞎嘀咕个啥?” “可是……” “这叫艺术!” 胡文玲一头雾水,这咋还牵扯到艺术了呢?不过她知道自己的丈夫现在好歹是山刚农贸公司的副总经理,那见识绝对不一般,于是乎胡文玲立刻就觉得这幢别墅果然高端大气上档次了,真是有钱人住的地方! 如今老王家的日子,虽然在东王庄村里算不得多么出类拔萃的富裕人家,可日子过得也绝对不会让任何人小瞧。 王海平和胡文玲两口子都在山刚农贸公司工作,王海平还是一位副总经理,夫妻二人每个月的工资加到一块儿,过万了!莫说是新世纪初期那几年,就算是搁在十多年以后的乡下,那也是小康家庭的收入。而王柱,也跟着儿子沾了光,在山刚农贸公司负责看大门,月收入一千元!嘿,可滋润着了,别的老头儿去哪里看大门,一个月也就几百块钱而已。老太太,则是在家里专门负责照看孙子孙女。 还有,身为赵山刚正牌女友的王海燕,虽然没什么文化,可也是山刚土石方工程有限公司财务部门的副经理——自从跟了赵山刚,她在赵山刚和妹妹、哥哥的教导下,专门去学了财会。人常说近墨者黑近朱者赤,身为女子跟着赵山刚虽然不至于沾染着成为黑-道大姐头,可王海燕至少见识更广,眼界更宽,学得也就多了。最重要的是,在山刚土石方工程有限公司里,王海燕除却在赵山刚,以及谭军、王青、钱明这些骨干成员的面前仍是一副恬静柔弱女子的形象之外,在其他人面前,自然就有了一股子女强人的管理气质,做事雷厉风行,颇为果断。 这样的小康之家一家人,在乡下或者说在城市中的绝大多数环境下,都不至于显得没见过世面的小家子气。 可毕竟,与如今老苏家的条件,差距天上地下。 别墅小区的环境,就足以让他们赞叹不已。 进入别墅后,那有些低调,不显奢华的装饰、家具,似乎也没什么豪奢的气息。但只有在楼上楼下走走看看,再坐到客厅里细细品味着感受时,才终于体会到,这里,真的也就只有亿万富豪的家庭,才能住的上——且不去说那些看似普通的家居、电器价值上百万,单是王海菲红着脸在追问下才说出口的各方面物业服务费用,每年的用度都足以让胡文玲、王海平两口子咂舌了。 得,这辈子,咱还是别想着买这种房子住了,买得起也住不起啊。 月圆之夜。 两家人就在别墅外面的草坪上,铺了毯子,摆上小桌,吃着月饼水果赏月……两个小孩子里里外外地跑跳着玩闹着,其乐融融。苏成和陈秀兰,就不禁有些羡慕膝下孙子孙女双全的王柱老两口,同时也开始希冀着,淳风和海菲啥时候要孩子?这些年虽然时间算不得长,可委实劳心劳力辛苦不已的苏成琢磨着,到时候真有了孙子孙女,自己是不是提前退休,把公司交给淳风去打理算逑? 苏淳风和王海菲与家人相伴了一会儿之后,起身亲昵地相互挽着,在小区里闲散地迈步。 “淳风,你好像有心事,想什么呢?”王海菲轻柔地问道。 “唔,没什么。”苏淳风微笑着稍作犹豫,便露出幸灾乐祸的模样,道:“突然想起了国际术法界大会的事情。你说,以老白仙人般的绝世风流,这次出国,会不会招来一大批的外国女术士,争先恐后地跑到华夏,要死要活死乞白赖地非得嫁给他?长成他那模样,想想还挺造孽的。” 噗哧! 王海菲忍不住笑出了声,拧了一把苏淳风的胳膊,道:“没个正经的,要这么说,以后我可不许你出国,省得造孽。” “你的意思是,我长得也挺祸国殃民的?” “呸!臭美!” 苏淳风开怀一笑,极为轻松。 王海菲忽而轻叹口气,倚在苏淳风的肩头,幽幽地说道:“淳风,其实你真的特别特别的优秀,很多时候,我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下时,就会忍不住想,自己为什么这么幸运……不许骄傲!”王海菲拧了一把苏淳风,嘟着嘴瞪了他一眼,这才接着说道:“我给你数数啊,黄薏瑜肯定是喜欢你的,丽飞呢,直到现在仍然爱着你,我都能看得出来,也能感受得到,还有龚晓蕊,每次她看到你的时候,也会流露出那样的眼神。甚至还有,还有肖倩老师,唉……” “不是吧?”苏淳风愕然:“海菲,我知道我确实算得上人中龙凤,长得又好看,可你也别吓我。” “呸!”王海菲依着苏淳风的肩膀轻轻蹭着,道:“你说,你造孽不造孽?” 苏淳风坚决道:“不造孽!” “怎么?”王海菲轻轻哼了一声,“非得等到哪一天,有个像是追求白行庸的那个女孩,追求你无果寻了短见,你才算造孽么?” “咳咳……”苏淳风骇了一跳,道:“海菲,千万别乱说,小心一语成谶!” 王海菲笑道:“得了吧,我又不是你们术士。” 苏淳风愁眉苦脸地撇撇嘴——甭管是巧合,还是冥冥中自有天意,可现实中确实存在太多无法解释的事情,尤其是这种貌似随口的一句笑言,都可能会成为现实,越是不可能,越是最担心的事情,越容易发生。若非如此,又哪儿来的那么多民间俗语,比如“过头饭能吃,过头话不能说。”,还有“怕什么来什么”,以及“夜半莫说鬼,说鬼鬼就在。”、“走夜里,不提狼……” 小两口正亲密地说笑时,王海燕快步追了上来,唤道:“淳风,海菲……” “嗯?”两人停下脚步,转过身。 …… ps:昨晚码着字睡着了,然后迷迷糊糊爬到了床上,结果今天醒来一看,码的都是些什么啊?怒删,然后从新码了一章……嗯,下午出门去超市忙~~ 这个月到现在,已经更新了二十三万字! 三千字每章的话,相当于七十六章还多! 从唯有如此效率,求,月票! 还有三天!! 692章 用心,也是在用力啊! 王海燕走到二人面前,轻轻叹了口气,道:“淳风,姐想让你帮个忙。” “什么事?”苏淳风诧异道。 “我,我想去监狱看看山刚,可是……”王海燕有些无奈,也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监狱那边的规定,是非服刑人员的直系亲人,不让见。钱明和王青他们也都想办法了,怎么都不行。山刚的弟弟山强和母亲,都去看望过他,我也想去。淳风,我想你或许会有办法,所以……” 苏淳风微皱眉,继而玩笑道:“燕姐,年前山刚就能出狱,怎么?这么几个月的时间,等不及了?” “也不是,就是……”王海燕脸红了。 “淳风。”王海菲轻轻捏了下苏淳风的手,轻声道:“能行么?” 苏淳风稍作思忖,道:“燕姐,一会儿你给钱明打个电话,让他找邹世征,应该没什么问题。” “邹世征?”王海燕愕然,摇头道:“不行不行,邹世征和山刚……” “我知道他们那点儿过节。”苏淳风微笑道:“放心吧,你只要和钱明说了,他知道该怎么做。” “这……” “燕姐,先试试看。”苏淳风道:“如果还不行,你再给我打电话,我再想别的办法。” “好吧。” 王海菲诧异地看着苏淳风。 苏淳风拍了拍她的小手。 小事一桩,能帮则帮——苏淳风能理解王海燕心里对赵山刚的思念,感情这种事儿,很多时候就是这样的不理智,让两人见一面也好,否则的话,王海燕就要在思念的煎熬中,再度过四个月。 而且,苏淳风也能借此给邹世征和赵山刚一次和解的机会。 有台阶就下吧。 想必这两人,都得知他苏淳风的人情。 …… …… 钱明接到王海燕的电话后,稍稍怔了下,便马上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儿,他立刻拨通了邹世征的电话。 那边很快接通:“钱总?” “哟,邹董事长竟然还知道我的手机号……”钱明一副调侃的语气。 “哪儿能不知道啊,钱总这是……有什么指教?” 钱明差点儿没忍住乐出声来,谁能想象到,他钱明这样一个黑-道人物赵山刚的手下,如今给堂堂豫州省布衣宰相的邹世征打个电话,邹世征都会用这般唯唯诺诺的奉承语态跟他说话? 得亏了师父苏淳风啊! 换做旁人,谁能把邹世征给吓成这副德行? 钱明微笑道:“不幸被邹董事长言中了,还真有件事,要麻烦你……” “钱总客气了,有什么事请讲。”邹世征提心吊胆——钱明是赵山刚的手下,又和苏淳风关系莫逆,问题是,赵山刚这伙人,和他邹世征那是结下了梁子的,以赵山刚的秉性,还有钱明那天的狠戾之态来看,明显是把这道梁子当成了死仇。邹世征通过苏成和苏淳风解除了误会之后,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都琢磨着怎么和赵山刚解开这道梁子,本想去找苏成或者苏淳风吧,又担心自己这般多事,再惹苏淳风生气,可如果这道梁子不解开的话,赵山刚那小子从监狱里出来之后,天知道会干什么疯狂的事。 其实真要是铁了心对付赵山刚,邹世征自认为还是没问题的,他甚至能让赵山刚死在监狱里。 问题是,赵山刚和钱明,与苏淳风之间,还有肖振态度的反转…… 每次想到这些乱七八糟的关系,邹世征就想哭。 他不怕即将垮台的肖家,可他害怕苏淳风啊——自己那天到底是怎么鬼迷心窍了,去招惹张丽飞那位祖奶奶干什么啊? 红颜祸水。 古人诚不欺我! 现在,钱明主动打来了电话,有事要麻烦…… 邹世征一颗心就提到了嗓子眼儿里,同时一股子怒火冲天而起,旋即熄灭——没办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自己钱再多,认识的高官显贵再多,交际广泛实力强横又怎样?要是这条小命都没了,其它啥都是虚的。 钱明道:“是这样,山刚在监狱里,非直系亲属不能去探望,我呢,倒是不着急去见见他,反正年前他就出狱了。不过,山刚的女朋友,想要去监狱里探望他……不知道这件事,邹董事长能不能帮忙通融一下?” 邹世征一听是这事儿,那颗天生抹了油的脑袋瓜飞快旋转,立刻意识到了这是对方给自己的下台阶,一个和解的机会! 他毫不犹豫地答应道:“好说,一会儿我就给办!” “那就谢谢邹董事长了。” “哎,钱总别这么客气,那个……”邹世征试探着问道:“冒昧地问一下,这件事,是不是苏淳风,苏总的意思?” “看来邹董事长,对苏总的人际关系,了解得很清楚嘛。” “不不不,钱总,这肯定是你的意思,我明白,我明白,你可千万别对苏总说,我多嘴问了一句啊。”邹世征骇了一跳——他当然知道,苏淳风的女朋友,和赵山刚的女朋友,是亲姐妹。之前私下安排人查出这些情况,只是为了避免以后不要再招惹了苏淳风的亲人朋友,可这事儿,在苏淳风那里明显是忌讳。 钱明冷笑道:“行了邹董事长,淳风既然没给你打电话,而是让我打这个电话,想必你应该明白,是为什么。” “是是是,我明白,明白。” “那就先这样,我等邹董事长的电话咯。” “好好,一准儿办成!” “再见。” “再见,再见……钱总,有空喝茶啊。” “嗯。” 挂断电话,邹世征抹了把脑门儿上的冷汗,继而露出得意自信的笑容,一边琢磨着给谁打电话安排这件事呢? 在真正的强者面前,适时地流露出自己的小聪明,故意被强者轻易地看破他的小聪明,然后赶紧做出诚惶诚恐的模样,这,才叫聪明!如果在一位本身就与你有宿怨的强者面前,隐藏得太深,让这位强者看不透你了,那么,你就该倒大霉了。 这,是小人的智慧! 但不可否认,是大智慧。 也是一种人性哲学。 能够踉踉跄跄地从一介贫农靠着心机空手套白狼,十多年前便混迹到如今这般社会地位,有着如此强大的人脉资源,有着数之不尽的财富……邹世征,绝不是一个简单的人,可以说他是小人,但不可否认,他又是一个了不起的人! 当然,他自己也觉得很了不起。 苏淳风也知道,邹世征很聪明,所以会这么安排,给邹世征和赵山刚和解的机会。 社会现实如此,无论苏淳风有多么的厌恶邹世征这种人,多么不想和他打交道,但既然认识了,以后想要在豫州省装作不认识,是不可能的。毕竟,如今的万通物流集团,使得苏成、苏淳风父子在将来的日常交际中,必然要面对那些官商显贵社会名流,与邹世征碰面的几率,太高了。如果一味地摆出得势不饶人的架子,对邹世征这号已经被打趴下的小人倒无所谓,可其他人会怎么看苏成和他苏淳风?所以,得饶人处且饶人这句话,有时候也挺无奈的。除此之外,苏淳风觉得,其实把邹世征这种人放在手边,以后要做什么事,还真是挺方便的,而且…… 还无需去知他的人情。 苏淳风和王海菲散步回到别墅前的草坪时,就看到王海燕站在路边,脸上挂着掩饰不住的兴奋。 “喏,看来事情已经办妥了。”苏淳风微笑道。 “淳风……”王海菲露出幽怨的神色,揽住他的胳膊撒娇般嘟起嘴,眼巴巴地看着他,道:“你快告诉我,这世上,到底还有没有你做不到的事情?”也难怪王海菲会这么激动,虽然她知道苏淳风一向如此,几乎没有他解决不了的问题,可这次不一样,是帮助自己的亲姐姐,去做一件几乎办不成的事情,是违反监狱规定的事情。偏偏苏淳风连电话都不用亲自打,只是让姐姐王海燕给钱明打电话,让钱明去办,于是,还没过去半个小时的时间,事情,就办妥了。 要知道,之前王海燕可是说过了,钱明已经想尽办法了,却没能做到。 现在,钱明做到了! 至于找那个叫邹世征的人渣败类帮忙做这件事,王海菲倒是不怎么在意。因为苏淳风早就告诉过她,这种人教训一下,他知道错也诚恳地致歉了,也便罢了,不至于非得把他搞死,那样的话只是个两败俱伤的结果。而且,聪明的王海菲知道,苏淳风现在,纯粹就是把邹世征当作一条听话的狗去使唤。只不过,把邹世征当狗这种话,温文尔雅如苏淳风,断然是说不出口的。 而王海菲,自然也不会去揭破。 苏淳风挠挠头,为难道:“你不会,想让我去天上给你摘星星月亮吧?” “讨厌!”王海菲越想越开心,不由得就把头倚在了苏淳风的肩膀上轻轻蹭了两下。 这般亲昵的态度,落在两家人的眼里,长辈们自然都是装作没看见。王柱两口子心中叹息复叹息,又为女儿感到高兴——这婚礼的事情,办不办,倒无所谓了,和苏淳风亿万富豪的家境无关,哪怕是穷人之家,只要他们小两口能够好好过日子,不吵不闹和和睦睦,那就比啥都强了。 王海燕走过来,满脸惊喜和不可思议的神态,压低声音避讳着不远处的父母,道:“淳风,钱明刚才回电话说,明天我就能去监狱见山刚了。” “唔,能去就好。”苏淳风微笑道。 “以前我催促过钱明好几次,他也确实尽力而为了,可就是没做到。”王海燕看着苏淳风,“可是,我说是你让打的电话,他,他就给邹世征打电话了,你知道,他们之间,可是仇敌啊。” “冤冤相报何时了?其实啊,也没多大仇。”苏淳风摆摆手,道:“见了山刚,记得替我问候一下,顺便捎句话给他,就说,外面一切挺好。” 王海燕点了点头。 …… …… 第二天下午四点半。 王海燕真的就在中州市第一监狱里,见到了赵山刚。 原本钱明和王青也跟着过来,希望能见到赵山刚的,可等候在监狱外面的邹世征一脸歉疚地恳求道:“钱总,王总,你们还是给我这胖子留条活路吧,我邹世征也不是监狱的狱长,能让王经理去见赵山刚,就已经不错了……” 钱明和王青没再强求,他们知道,邹世征能做到这一点,已经够意思了——所谓的豫州省布衣宰相,又不能真的只手遮天。 不过,邹世征倒是陪着王海燕,一起见到了赵山刚。 探视厅里。 穿着服刑狱服的赵山刚,也没戴手铐,从打开的小门走了进来,在他身后,一名警察将门关上了。 “邹世征?”赵山刚没去看王海燕,眯起眼瞅着邹世征,坐到了他们的对面。 邹世征诚惶诚恐地赶紧解释道:“山刚,你先别误会,是钱明钱托我帮忙,带你女朋友来看望你的,你知道,这监狱里有规定,必须是直系亲人才能探视,我这次也委实托了不少人情,才能带你女朋友进来探视你……哦对了。”邹世征一双肉脸挤得像朵花似的,小声道:“是苏淳风,苏总的意思。” “山刚,是我求淳风帮忙的。”王海燕红着脸,眼里噙着泪,眼睛一眨不眨深情地凝望着赵山刚,道:“我好想你。” 赵山刚的神色轻松下来,抬手摸了摸剃去头发的光头,目光柔和地看着王海燕,微笑道:“傻瓜,我在这里再待上四个月,就该出去了,何必再去麻烦淳风,让他欠下了一些人情呢?” “我……”王海燕脸更红了。 “赵总这话说得见外了,什么人情不人情的。”邹世征腆着脸说道:“朋友之间帮点儿小忙,那不都是应该的嘛。” 赵山刚目光阴冷地一扫邹世征,淡淡地说道:“邹胖子,你很会找人嘛。” 邹世征怔了下,旋即明白赵山刚话里的意思了,他的神情平静下来,认真却又淡定地说道:“山刚,其实你也知道,咱们之间本来就没什么真正意义上难解的怨仇。”说完这句话,邹世征稍作停顿,他可以在苏成、苏淳风父子面前像条狗似的摇尾乞怜,也可以在钱明、王青、赵山刚的面前露出谄媚讨好的笑容,但事实上,他并不会真的就害怕这些黑-道人物,再者,谈事情就要有谈事情的样子,所以他接着很淡然地说道:“事实上,你我之间的那次冲突事件,是你先挑起来的,这没错吧?你赵山刚从平阳到中州市混,那时候我确实没有把你放在眼里,可我之后也没有为难过你,对吧?是你,主动出手,要拿我邹世征开刀祭旗,壮你的名声。当然,我也承认,再那之后,肖振出面调解,你我之间达成了妥协和解,结果我出尔反尔把你弄进了监狱,咱们也算是扯平了。而且,你是聪明人,应该很清楚,这种事情如果没有肖家,没有其他势力出手,我邹世征还不至于傻乎乎地非得和你斗气把你扔进监狱,惹了你不说,还会招惹肖家这样的权贵。现在,我知道你和苏淳风是朋友,而且苏淳风这次,算是给我,和你,一次和解的机会,所以,我来了,和你谈谈,没必要再相互记恨下去,你说呢?” 赵山刚冷笑一声,看向王海燕,道:“淳风有没有,让你给我带什么话?” “哦,来时他让我代他问候你,顺便告诉你,外面一切挺好。”王海燕赶紧说道——她刚才,还真有些紧张了,邹世征是何等人物,她当然知晓,而赵山刚的性格,她更清楚,这两位强人,在监狱的探视厅里,谈这些…… 一个是黑-道枭雄服刑犯,一个是豫州布衣宰相! 委实令人匪夷所思。 “害怕了?”赵山刚笑着看向邹世征,道:“你邹胖子还真是命大,惹了我这号人且不去说,招惹了苏淳风,还能活着,不错嘛。” 邹世征好不容易壮起来的一点儿淡定的气势,就这么被赵山刚看透,一语道破,顿时没了那副淡定的神情,露出尴尬讨好的笑容,道:“赵总果然是聪明人。好吧,我承认,其,其实,之前是和苏总之间发生了一点点小的误会,然后是通过苏董事长说和,当然,也是苏总大度,就原谅了我。” 赵山刚神色间充斥着嘲讽地哈哈一笑,摆摆手道:“行了邹胖子,淳风的面子我必须给,你回去吧,哦对了……谢谢你这次帮忙。” 说罢,赵山刚又看向王海燕,道:“回去吧,替我谢谢淳风。” “嗯。”王海燕点了点头。 赵山刚起身就走。 “那个,赵总……”邹世征急忙起身唤道。 “嗯?”赵山刚皱眉,扭头看向邹世征。 “不着急走,难得女朋友来看你……”邹世征嘿嘿讪笑着露出一副你懂我懂的猥琐表情,道:“刚才是我自私想和赵总先谈谈咱们的事,那,我现在马上就出去,不打扰二位,你放心,想聊到什么时候,就聊到什么时候。虽然,这里是监狱,但我保证,不会有人打扰二位。” 王海燕红着脸低下了头——她是个聪慧的女子,再说了,就邹世征那副猥琐的表情,傻子也能明白他话里隐含的意思了。 赵山刚哭笑不得,面露无奈和一丝歉疚的神情,绕过桌子抱了抱王海燕,又亲了下她的额头,然后转身就走: “邹胖子,你他妈真是个人才!” “这,这……”邹世征一脸尴尬。 王海燕痴痴地看着赵山刚的背影,就那么坚决地,坚强地消失在了那道小门里面。 …… …… 同一时间。 正在办公室里阅览着文件的苏淳风,接到了远从马来西亚吉隆坡打来的电话,是埃尔曼·道格拉斯打来的: “亲爱的苏,人,我已经交给罗同华先生了。” “唔,谢谢埃尔曼先生。”苏淳风笑道:“这次没能去参加国际术法界大会,从而与您见上一面,我到现在还感到可惜,并且对国际术法界大会官方,没有给华夏奇门江湖再多出一个参会的名额,感到很遗憾。” “是的,我也觉得这太不合理了,好吧,我们不去讨论这些令人生气的事情了,苏,我现在正式邀请你,一定要来美国加利福尼亚州的道格拉斯家族做客,你知道,我们非常的好客,而且,美国,尤其是加利福尼亚州,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地方,我想你一定会喜欢上它的。” “非常荣幸,有时间我一定会去的。” “那太好了。” “好的埃尔曼先生,很抱歉我正在工作,不方便和您多聊了。” “当然,工作是最重要的,苏,你不应该因此而道歉。”埃尔曼·道格拉斯感觉有些不可思议,旋即了悟,这就是华夏人那些令美国人感到虚伪的礼节和客套,不过,他也不会介意,道:“再见吧,苏。” “好的,再见。” 挂断电话,苏淳风右肘抵着办公桌,右手抬起,拇指在下巴上轻轻摸索着硬硬的胡茬,面露笑意地琢磨着,罗同华教授现在,应该很高兴吧?不过……如果罗同华知道了是苏淳风打电话给埃尔曼·道格拉斯,请埃尔曼·道格拉斯把人亲自交给他,会怎么想?等罗同华把人送回给世音宗,然后惊愕且恼怒地发现事情的结果,与自己希望中的完全相反时,会不会直接掉头来找苏淳风的麻烦? 埃尔曼·道格拉斯这条老狐狸,应该讲信用,不会说的。 苏淳风舒了一口气,微笑着扭了扭脖子,起身走到窗前,拉开百叶窗望向外面渐有昏黄的天空。 奇门江湖啊…… 什么时候才能消停点儿? 那天龚虎打来电话,说刁平和王启民,在中州市杀了乍仰·达艾隆之后,没有再回丹凤市,而是就在中州市租了套房子住下了,龚虎没能忍住,亲自过去看望了一下,刁平和乍仰·达艾隆斗法时,伤得不轻,估计要到明年开春,身体才能完全恢复。 苏淳风想,王启民恐怕,不会让刁平伤势痊愈后再动手的。 因为,自己前世踏足奇门江湖,不就是经常带着伤与人生死斗法么? …… ps:今天又是一万多字,以后要尽量白天码字了,熬夜对身体真不好~~继续求月票,本月还有三天! 693章 扬威域外! 此次参加国际术法界大会,罗同华感觉收获颇丰。 虽然这些年来,罗同华经常会抽出时间,去国外与一些术法大师进行交流、洽谈,并通过已然结识的术法大师介绍,从而认识更多国家的术士们,但毕竟,那只是以个人或者官方的名义,去结交攀谈,为奇门江湖踏足国际术法界奠定基础。 在这个漫长的过程中,罗同华可谓是劳心劳力极其辛苦,很多时候,不可避免地要与人斗法——斗法,他还得绞尽脑汁地去考虑对方的心性,势力、家族、门派等等诸多元素,从而把握好每一场斗法到底是该赢还是该输,或者是平局,而且无论怎么去做,都不能让人看出自己是在敷衍、是在故意放水,否则就会令对方认为他是胆小怕事,或者愤怒地认为他在玩弄别人……总之,罗同华实在是煞费苦心。苦熬至今,多年的心血终究没有白费,奇门江湖正式踏足国际术法界,迈出了坚实的第一步。 罗同华悉心准备的演讲,也在国际术法界大会上获得了相当高的赞誉。 当然,这其中有许多他的“老朋友们”鼎力支持。 而石林桓在会议期间,所表现出来的华夏玄学五术中的相术,更是令国际术法界的法术大师们叹为观止,甚至心生惧意, 这位来自于华夏奇门江湖的法术大师,他只要粗略的看一眼你的面相,就能判断出你的性格,从你的眼神中,他能看出你现在的心态悲喜善恶,如果你给他看手相,让他摸骨的话,他甚至能道出你祖宗十八代的生活状况。如果你让他查探你的气息,那么他就能准确地道出你的家宅居住地的概况,能说出你家大门朝哪个方向,你的别墅是什么样子的……总之,在石林桓面前,你的一切将无所遁形! 天杀的! 这种人就应该被天打五雷轰! 还好,这位令人心生恐惧的相术大师,参加国际术法界大会的三天时间里,只是很粗浅地显露了一下他的相术,没有真的去给每位大师相面。很显然,如果石林桓正儿八经的给许多大师相了面的话,他这次就别想活着离开马来西亚吉隆坡。 他妈-的,你知道的太多了! 除了令人叹为观止的神奇相术,来自于世界各地的法术大师们,当然不会认为,石林桓只会这些没有实际攻击力的相术。据石林桓自己所说,他并没有多么高明强大的斗法实力,但只要给予他一个合适的地点,有充分的准备时间,那么他可以借风水之术,将自身的防御力提升到最强,甚至可以凭借风水相术,生生困死、耗死一名修为入了返璞境的世间仙人。对此,与会者中当然有很多大师们不相信。有道是事实胜于雄辩,石林桓没有刻意地去选择地点,也没有耗费什么时间去准备,他就在会议大厅内,看似随意地用现成的桌椅摆置出一个总共不足一百平米的阵形,然后让来自于希腊的加诺思大师在不碰触桌椅的情况下,从阵形的一边走进去,从另一端走出来。 这,是一个多么简单的阵形啊! 就像是一间小学课堂里的桌椅布置似的,任何人都可以看得一目了然。 加诺思大师满脸愤怒之色,他觉得石林桓是在嘲弄他和他开玩笑,加诺思气呼呼地大步走了进去,他要用最快的速度走出这堆桌椅摆置而成的破图,然后当众怒斥石林桓。但是,当他一步踏进去之后,就愕然发现,自己如果不使用法术的话,那么,就别想从这里走出去,因为,他已经看不到这个阵形以外的任何情景!虽然阵形里的那些桌椅、桌椅之间的狭窄道路仍旧清晰无比,可他走来走去,在不触碰桌椅的情况下,就是走不出去,就像是步入了迷宫一般,偏偏这根本就是一个看起来仍旧一目了然,面积很小的阵形。所以,加诺思惊骇地觉得,那些桌椅就像是活了一般,在不断地围绕着他的步伐运动着,而且,这些桌椅的运动,是在无形中,是在他眼前丝毫看不出一点儿动作的情形下,移动了! 如有神助! 最后,焦躁不安心生慌乱恐惧的加诺思,不得已使用了法术。 这,就等同于是在和石林桓斗法了。 施展法术的加诺思,再次陷入了极大的惊骇之中,因为他发现,自己施展出的术法力量,在这一方小小的被隔绝开的空间里,肆意地胡乱冲撞,迫使他根本不敢倾尽全力,因为随时都有可能伤及到自己。 他相信,如果自己不能在最短时间内强行打破这个诡异的神秘阵形空间,那么,真有可能被活活耗死在这里。 一位大魔法师,死在桌椅板凳摆置而成的圈子里…… 这听起来真像是个笑话! 还好,就在他准备倾尽全力打破这个诡异神秘的阵形时,术阵自行解除了。石林桓神情恬淡地站在来自于世界各地的一众法术大师中间,微笑道:“如果加诺思大师强行以术法破阵,这个术阵是无法挡住并困住您的。” “在这个看似简单的法阵里,我觉得自己像是被装进了笼中的小鸟,很可怕。”加诺思认认真真地说道。 他,心服口服! 几乎所有在场者,都瞠目结舌,因为他们在阵形外面,看到的是一目了然的桌椅摆放,普普通通。但他们看到走进阵形的加诺思,却是表情不断变化,好像承受了极大的压力,情绪逐渐烦躁,甚至已经开始要施展他的法术了。尤为令人感到诡异的是,他们在阵形外面,没有感觉到丝毫法术力量的气息波动。 华夏奇门江湖上的相术大师石林桓,凭借着在国际术法界大会上很随意地露了几手,迅疾名扬海外! 这,就是实力! 而作为华夏奇门江湖青年术士代表的白行庸,那一夜在平顶高原山上,施展术法,显露己身天生银丝法器的神奇和气象浩然——银丝泛星辰,与穹苍寰宇相接,好似引繁星下凡,巍然浩荡,如此异象,令参与此次国际术法界大会的所有法术大师们,都不禁连连赞叹世间的奇妙,造物主的神奇——这天生银丝法器,且不去说到底有多么强横的攻击力和防御力,仅是所表现出来的与天地相接,就足以令人钦佩仰慕了。 石林桓和白行庸在国际术法界大会的表现,罗同华很满意,国内武鉴局长得知后,也很满意。 恰到好处啊。 不张扬,不强势,却又不至于示弱。 但武局长和罗教授私下里,还是会禁不住颇有些骄傲和希冀地思忖着,只是奇门江湖冰山一角的显露,便能达到了这般效果,倘若此次术法大会名额足够,华夏奇门江湖也不打算低调的话……嗯,让纵仙歌、程瞎子、苏淳风这三位出现在国际术法界大会上,那又会是怎样令全球术法大师们瞠目惊惧的状况? 毫无疑问,纵仙歌冷傲自负一览众山小,委实比不得罗同华的和蔼慈祥温文尔雅,能与人和善;程瞎子的卜算之术,比不得石林桓观面相道隐秘骇人心惊;苏淳风比不得白行庸如雪银发接星辰,垂帘大地幻美非凡。但是,不去说程瞎子的偷天换术和其迈入醒神境界之后很可能已经能做到的言出法随,毕竟这类术法不可轻易使用。单说纵仙歌和苏淳风的斗法实战能力,奇门江湖上无敌二十余载的锁江龙,绝对能睥睨全球术法界,而苏淳风,在青年一代中谁人能敌? 当然,这三位委实不适合出现在华夏奇门江湖第一次登上国际术法界舞台的场合中——铁卦仙向来足不出户,哪怕是为了大义走出国门,大概也会是戴副墨镜一言不发;纵仙歌向来不屑于这类场合,其冷傲自负的性情,也很容易引起国外术士界的排斥;苏淳风……虽然心情沉稳不好生事端,顾全大局,但这小子几年来一桩桩一件件壮举,已然名声在外,到国际术法界大会这种场合,难免会淳风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因为日本、韩国、泰国的术法界,可都盯着他呢。 奇门江湖初次登上国际术法界的舞台,表现地堪称完美,也令全世界大多数的顶尖术士们认可并钦佩他们的实力,从而接受了华夏奇门江湖迈入国际术法界的大舞台。罗同华、石林桓、白行庸姐皆不虚此行。 而让罗同华和武鉴,都感觉分外惊喜的是,曾经强势拒绝把曲飞燕送回华夏国内的美国加利福尼亚州的道格拉斯家族,这次却是主动子啊会议结束后,将曲飞燕送到了罗同华的身边。 埃尔曼·道格拉斯说:“人,交给你们了!” 罗同华诚挚地表达了谢意。 世音宗和道格拉斯家族,私下有过联系,软硬兼施地想着道格拉斯族能够把曲飞燕送还给世音宗,就连罗同华考虑到方方面面的缘由,也希望道格拉斯家族能把曲飞燕送回华夏,官方嘛,向来如此!但都没道格拉斯家族方面强硬拒绝。 现在,埃尔曼·道格拉斯亲自把曲飞燕交到了罗同华的手中,并声称这是一份礼物。 罗同华当然很满意。 而被交到他手上的曲飞燕,已经是废人一个。 —— ps:大家别等了,今天更新的少,没办法,今天白天我把国际术法界大会的经过写了一万多字,很详细,但后来又觉得写得很差,所以就重写了三千多字这一章……明天后天继续爆发补回来! 求月票鼓劲儿! 694章 应该被赞扬钦佩的气度 2003年的上半年,正是华夏负责奇门江湖的官方积累多年,为踏入国际术法界做足充分准备的关键时期。 同样,在这段时期里,国际术法界也都或多或少地把目光投向了这个拥有着世界上最古老历史和文化传承的神秘国度,以及,有着世界术法出华夏美誉的神秘的奇门江湖。所以,世界各国的术法势力,几乎都知道,埃尔曼·道格拉斯带人亲赴华夏,泰国白衣降头师阿瑟猜安排徒弟乍仰·达艾隆去了华夏——据说,阿瑟猜另外三名徒弟,包括已然在全球术法界颇有名望的大徒弟白衣降头师素力古,去年全部死在了华夏奇门江湖中一个名叫苏淳风的年轻法师手中。而道格拉斯家族中,那位众人皆知极具天赋,被家族寄予厚望,是家族族长埃尔曼·道格拉斯最为疼爱的儿子,卡尔·道格拉斯,当年在华夏知名学府京城大学惨遭刺杀,据说嫌疑人,也是这个叫做苏淳风的年轻人。 结果,是令人吃惊的…… 两股势力在华夏显得颇为胆怯地居住了许久,等待时机,最终一事无成不说,阿瑟猜仅剩的那位徒弟乍仰·达艾隆,突然被人杀死了!随后没过多久,埃尔曼·道格拉斯也带人灰溜溜地离开了华夏。 可以说,无论是道格拉斯家族还是阿瑟猜一系,此番华夏之行,已然极尽耻辱。国际术法界,没有人知晓埃尔曼·道格拉斯一行人在华夏到底经历了什么,他们只认为,在乍仰·达艾隆被杀之后,华夏负责奇门江湖的官方对阿瑟猜发出的那份措辞严厉的信函,以及乍仰·达艾隆的死,吓到了埃尔曼·道格拉斯。 这份无法解释,却实实在在对道格拉斯家族的声誉造成极大损伤的耻辱,让知晓了诸多内幕隐情的道格拉斯家族所有人,都把满腔的怒火,倾泄到了曲飞燕及其家族还有她背后的世音宗身上! 因为,他们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们被欺骗,被利用,被抛弃…… 综合此番华夏之行的种种事端疑点,道格拉斯家族有理由相信,杀死卡尔·道格拉斯的最大嫌疑人,不是苏淳风,而是,那个年纪轻轻却满腹心机长袖善舞极具游说之能的曲飞燕——是她,借机杀死卡尔,然后嫁祸给她一直嫉恨的苏淳风,从而挑起道格拉斯家族去针对苏淳风! 埃尔曼·道格拉斯回到美国后,面对他以及整个道格拉斯家族众人的质疑,已然被道格拉斯家族软禁起来的曲飞燕,对于所有的质问,都无法给出令人信服的解释,以至于慌乱到自相矛盾前言不搭后语。 这,更让道格拉斯家族坚信他们的猜测判断: 那一年,卡尔在华夏身亡没多久,曲飞燕就离开华夏到了美国,她,是在害怕嫁祸苏淳风之后遭受打击。 她,是要到美国挑唆道格拉斯家族去杀苏淳风! 她,甚至为了杀苏淳风,不惜一手主导着将家族、门派、道格拉斯家族全都卷了进来,越陷越深! 这个恶毒的女人! 她和她的宗门、家族,联合起来,欺骗利用抛弃道格拉斯家族,导致了埃尔曼·道格拉斯以及整个家族,此番华夏之行成为了一次家族的耻辱,在全球术法界丢尽了颜面,甚至埃尔曼·道格拉斯和他的两个子侄,还有好友莱纳多·凯奇,都差点儿死在华夏! 早在意识到这些情况的时候,身在华夏的埃尔曼·道格拉斯就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反戈一击,将世音宗、曲家、卢家推到了悬崖边缘。 回国之后,秉性暴戾凶狠的埃尔曼·道格拉斯,更是残忍地废掉了曲飞燕的一身术法,并且态度极为强硬阴狠地在向曲家索取了高达一亿的赎金之后,仍态度强硬地拒绝了曲家、世音宗,乃至于华夏负责奇门江湖的官方请求,不肯释放曲飞燕——他要,让这个卑鄙歹毒的女人,在无尽的折磨中慢慢承受着痛苦和悔恨,不断哀求着绝望地死去!要让她的家族和宗门,都付出代价! 没人谁,在欺骗利用还抛弃了道格拉斯家族之后,还能安然地活下去。 也没有人,能奈何态度极为强硬的道格拉斯家族! 罗同华也没办法,他当然希望自己以华夏负责奇门江湖的官方代表,以及与道格拉斯家族不算浅的交情,出面调解的话,把必然已经废掉的曲飞燕从道格拉斯家族手中救出来。这样的话,能显示出官方对奇门江湖的负责,有助于官方的声望。反之,如果曲飞燕救不回来,那么不仅官方会令奇门江湖失望,全球术法界,也会小视了华夏的奇门江湖以及,负责奇门江湖的官方机构。 可道格拉斯家族,不同意! 坐在回国的航班上,罗同华百思不得其解,想不明白态度一直都很强硬的道格拉斯家族,为什么会在国际术法界大会结束时,把曲飞燕当作一份礼物交给他,就此,他和石林桓简单探讨了一下。 石林桓分析有两种可能: 一,修为显然已经被废,经络尽碎,将来连正常人的生活都无法保证的曲飞燕,对于道格拉斯家族已经没有了任何价值,该发泄的怒火也已然发泄完了,那么道格拉斯家族没必要再留着这么一个人。而在国际术法界大会结束时,当作礼物送还给奇门江湖,既能够缓解因此而引发的华夏官方及整个奇门江湖对道格拉斯家族的不满,又能够让罗同华欠下道格拉斯家族一个人情,一举两得; 二,也许应该问问苏淳风,这小子是不是私下与埃尔曼·道格拉斯联系过,因为在这之前,武鉴局长和罗同华也确实就此事联系过苏淳风,希望他能够尝试着与埃尔曼·道格拉斯联系,把曲飞燕给放回来。毕竟,埃尔曼·道格拉斯虽然近乎于屈辱地秒败在了苏淳风的手下,但那之后埃尔曼·道格拉斯在华夏的日子里,经常会表达出对苏淳风此人的钦佩,再者,曲飞燕的事情说到底还是因苏淳风而起,如今苏淳风有半个官方的身份,职责义务所在,他也应该去试着从中斡旋一下…… 当然,那时候苏淳风委婉地表示了自己的无能为力。 一下飞机,颇为兴奋的罗同华就吩咐白行庸:“行庸,你给苏淳风打电话,把这件事告知他,再问问,他有没有和埃尔曼·道格拉斯联系。” “好。”白行庸有些不明所以地点点头,拿出了手机。 他不明白,罗教授何必非得刨根究底,也许就是石先生所分析的第一种缘由呢。再说了,反正曲飞燕这个废了的恶毒女子,已经被道格拉斯家族交了出来,具体是怎么回事,有那么重要么? 很快,白行庸打完了电话,他哭笑不得地说道:“还真是,苏淳风在国际术法界大会之前,给埃尔曼·道格拉斯打电话提及了此事,不过他说,当时埃尔曼·道格拉斯只是说考虑一下,并没有答应他。” “看来我没猜错。”石林桓淡然一笑。 罗同华道:“嗯,我也没选错人,让这小子做到这个位置上,没比他更合适的了!” “罗教授,石先生,你们在谈这个问题的时候,能不能考虑下我的感受?”白行庸一脸苦相地说道:“唉,人比人气死人啊。” 石林桓笑道:“行庸现在,可是世界名人了。” “嗯,为国争光。” “哪里哪里……”白行庸拱手满面春风——他刚才也不过是随口玩笑罢了,岂会真的与苏淳风去争这些有的没的? 等他们回到单位,将此事告知武鉴后,武鉴也不禁满意地微笑着说道:“你说,这小子是怎么说服埃尔曼·道格拉斯的?” “下次见到苏淳风,问他吧。”罗同华也有些疑惑。 埃尔曼·道格拉斯的秉性,他们都知道,所以才想不明白,苏淳风是如何做到的。 其实,很简单。 苏淳风并没有给予埃尔曼·道格拉斯什么承诺,也没有如何诚意十足地去说什么好听话请求,他只是在电话中对埃尔曼·道格拉斯说:“埃尔曼先生,贵家族软禁曲飞燕的目的,无非是发泄对曲飞燕极其家族、宗门的怒火恨意,让他们付出最大的代价,承受苦痛。其实埃尔曼先生可以考虑一下,曲飞燕既然已经成了废人,她的所作所为也已经人尽皆知,那么她回到国内之后,可不仅仅是奇门江湖鄙夷唾弃她,甚至包括她的家族、她的师门,都会因为她的所作所为,以及他们的失败,从而抛弃她……这世上,还有什么比一个人在最为落魄时又众叛亲离,更悲惨的下场呢?” 埃尔曼·道格拉斯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他豁然明白,即便是曲飞燕回到华夏国内她的家中之后,不至于众叛亲离,还能享受亲人的疼爱关照,可是,以曲飞燕的状况,她回到家里,那也是让最亲最爱她的人,与她一起承受后半生的痛苦罢了。 送废了的曲飞燕回去,等同于当着整个奇门江湖的面,狠狠地打了曲家、世音宗一记响亮的耳光! 道格拉斯家族,废掉了曲飞燕,你们,能如何? 这,是最解气的报复! 接到白行庸打来的那个电话时,苏淳风正在办公室里筹划着如何打造万通物流集团的企业文化。 他更倾向于赵山刚的企业文化,但很显然,那种文化不适合正规的大型集团企业。 挂了电话,被打断思路的苏淳风走到窗前,拿起剪刀细心地裁修那盆金枝玉叶——罗同华吩咐白行庸打来电话询问,这让苏淳风几乎立刻猜测,埃尔曼·道格拉斯把实情告知了罗同华。 当然,这都无所谓。 因为这件事就算公之于众,也没人会认为苏淳风有什么心机,他只是在以最大的心胸和善意,履行了自己的职责。 他的气度,应该受到赞扬和钦佩! …… 695章毫无悔意 国内。 各方势力还在暗中进行着波诡云谲的角逐,即便是明确知晓败局已定的卢家、徐家、肖家,仍要想尽一切办法,为垮台之后的家族,保留下更多的利益。而针对他们的,则希望能彻底将卢家、徐家的所有势力清剿一空! 至于肖家,则因为他们极具眼光和睿智地果断连续两面三刀背叛倒戈,以及在角逐中俯首称臣甘愿承受一切后果的老实态度,使得他们目前已经可以肯定,除却政治上的实力必将被一扫而空之外,家族这些年积累扩张的商业、财富,不会受到更多的打击,甚至可以说,能幸存保留下大半。 京城东三环那栋神秘的机构办公楼里。 罗同华神色平静地坐在办公桌后,看着双目呆滞,脸颊苍白虚弱,坐在沙发上的曲飞燕,淡淡地说道:“曲飞燕,你现在后悔么?” 曲飞燕不说话。 事实上,在美国被道格拉斯家族软禁,遭受到从华夏回去的埃尔曼·道格拉斯残忍地废除修为之后,曲飞燕就再没有说过一句话——她很清楚,国内败局已定,再如何解释,道格拉斯家族的人,也不会相信她了。 如果说后悔…… 她岂能不悔?但她更恨,恨许多人! 她痛恨自己修为不如苏淳风,痛恨宗门之中师父和师祖当初不肯帮她出口恶气,去教训甚或是除掉苏淳风。 那时候,萧柔华和柳阿紫,认为曲飞燕是在小题大做,因她个人的一些小脾气小计较,就去把完全谈不上有什么仇怨的苏淳风给杀掉,简直是荒唐,把世音宗当什么了?直到曲飞燕赌气出走美国,以个人长袖善舞的交际能力,游说着让世音宗与道格拉斯家族取得联系并达成了一些口头上的协议,世音宗走出国门,道格拉斯家族进入华夏,相互都有利益,直到此时,世音宗才开始考虑着,为这位很有出息和能力的徒弟,做点儿什么。随后,曲飞燕游说挑唆推波助澜,让道格拉斯家族敷衍几次主动前来洽谈解释的罗同华的同时,更是坚定了除掉苏淳风的信念。恰好之后又有了卢家徐家联手和肖家的争斗,从而让世音宗知晓了当初出手救下肖远景,让柳阿紫小翼谨慎的术法谋划功败垂成的术士,正是苏淳风。 卢家、徐家盯上了万通快递这块肥肉,而徐家的徐志峰更是执着于顺手收拾教训苏淳风……种种巧合下,在如此高层次的政-治-斗争中,除掉苏淳风也就成为了各方介入势力,都想要达成的目标。 当然,对于卢家、徐家来讲,苏淳风是一个顺手而为之的小目标。 可惜这个小目标,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徐卢肖三大权势豪门,落败。一直都小心谨慎藏身于幕后的世音宗,亦要面临狂风骤雨的打击。 如今的苏淳风,个人术法修为已入炼气中期,而且以他这些年来所展现出的实战斗法能力,即便是寻常炼气中期的高手,甚或是炼气后期的高手,恐怕都有可能会被他干脆利落地击败。在奇门江湖上,苏淳风更是闯出了极大的名声,有着如青鸾宗、耀皇宗、龙蜇门、金官庄古家、铁卦仙程瞎子、邪不倒龚虎、相术大师石林桓等等强劲的交际圈子。而负责奇门江湖的官方,也对苏淳风格外重视甚至是宠溺着他——就算是如今萧柔华、柳阿紫再想要凭个人修为去用术法除掉苏淳风,也不得不因为忌惮官方,忌惮整个奇门江湖,从而不敢轻举妄动…… 苏淳风,已然成长为一棵参天大树,难以撼动。 想必,各方势力现在都很后悔吧? 脸颊苍白的曲飞燕,突然就很诡异地露出了开心的笑容:宗门、师父、师祖,父亲,以及自己曾经请求出手相助的朋友,不都说我小题大做么? 你们现在,落得个什么下场? 罗同华皱了皱眉,道:“曲飞燕,我希望你能为了家族、宗门的将来,认真考虑一下,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也劝导你的父亲,还有你的师父、师祖,都能够主动交代清楚,与卢家、徐家所做的那些事情。” 曲飞燕仍旧不说话,只是诡异地笑,笑着笑着,就流下了眼泪。 她,懊悔自己没能成功,没能除掉苏淳风,一切的努力换来了自己的失败;她痛恨当初没有帮自己出口恶气的那些人。 但她,不后悔! 或者说,是她根本意识不到,自己有错,自己的小心眼儿,自己的,小题大做。 她和苏淳风,本就没有什么仇恨。 那些过往,对苏淳风的恨,只不过是一个从量变到质变的过程罢了——从最初的小嫉妒,小忿忿,于是想要教训苏淳风,却一直做不到,反而连番遭遇失败,然后她就出于一种狭隘的争强好胜的心理,去绞尽脑汁地处处与苏淳风做对,又不断地失败自取其辱,她就钻进牛角尖中出不来了。 对苏淳风,也就越来越恨! “看来,你至今仍旧无法意识到自己的错。”罗同华轻轻叹了口气,有些怜悯地看着曲飞燕,道:“也罢,我会安排联系,让你的家人来接你回去的。”说罢,罗同华拿起桌上的电话,吩咐道;“来人,把曲飞燕带走。” 他刚刚放下电话,曲飞燕忽而开口说话了:“我想去世音宗。” “可以。”罗同华毫不犹豫地答应。 “不用她们接,我自己过去。” 罗同华稍做思忖,点了点头,道:“正好,我也要去一趟世音宗,顺便把你送过去吧。” “谢谢。” …… …… 主动向耀皇宗挑起争端的西北世音宗,展现给奇门江湖和官方机构的,不仅仅是她们的实力,还有她们强硬的姿态。当然,在官方机构看来,世音宗这般突兀冲动的行为,还体现出了她们的心虚和无奈之下的诉求——为了在已然到来的狂风骤雨中,保全世音宗的利益,她们不得不这么做。 现在,是时候和世音宗开诚布公地讨价还价了。 在强大的官方看来,这次涉及到高层权势的争斗中,被卷入的世音宗不过是一股奇门江湖的门派势力罢了,皆是草莽!在不突破底线的情况下,官方可以不去过多追究,并给予她们一些实际的承诺和保护,从而让世音宗乖乖站出来作证,交代她们与卢家、徐家的勾连内幕,然后借此把仍旧在垂死挣扎企图争取保存更多利益的卢家、徐家,彻底打倒,让他们永无法翻身之地,这才是官方的目的。 至于世音宗的最终结局…… 留下她们又如何? 她们,翻不了天! 更何况,在国内、国际的局势稳定下来后,世音宗胆敢有丝毫的不妥行为,官方都会毫不犹豫地将它彻底摧毁! 甚至,某一天官方想起来世音宗曾经借势强硬对抗要挟官方的意志,所以官方很不高兴的时候,随时都可以找个由头,把没有了丝毫利用价值,反而很碍眼的世音宗,从奇门江湖上抹去。但现在,想要让世音宗低头,让作势不惜鱼死网破的世音宗乖乖配合,官方有必要做出一定的让步和许以承诺。那么,把曲飞燕从美国道格拉斯家族之中救了回来,并由罗同华教授亲自送回世音宗…… 可以算作是官方主动释放的善意信号吧? 当罗教授领着身体虚弱的曲飞燕,来到西北世音宗时,心里还琢磨着,自己这般作态,苏淳风会不会生气,又该如何向苏淳风解释。 不出所料,萧柔华果然不再端架子,就坡下驴地请罗同华到静室细谈。 而曲飞燕,则是被世音宗的人带去了别处。 因为被邀请至静室细谈,从而愈发笃定的罗同华,也就没把曲飞燕再当回事儿——爱把她带哪儿带哪儿去吧,反正人已经给你们世音宗送回来了,别的不说,这份人情,你们世音宗欠下了。 静室内。 满头银发盘起,皮肤白皙,虽然难掩岁月刻下的褶皱,但已近耄耋之年的萧柔华,看起来却似未至花甲的老妇,她盘膝坐在炕桌旁,眸子中丝毫不掩饰她的敌意,冷冷地看着罗同华,道:“身为官方人物的罗大师,亲自把飞燕送回我世音宗,是想要借此起到警告、震慑的作用么?” 罗同华一愣,这老娘们儿什么意思? 听她的语气和话语,还有看她那态度,感情此次刻意放缓了姿态来和萧柔华谈一谈,是热脸贴上了冷屁股? “看来,萧大师有所误会。”罗同华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开玩笑! 他罗同华是代表着官方的态度来和萧柔华谈问题的,给登门给世音宗机会的,萧柔华一上来就态度恶劣,那句刻意提高嗓门儿拖长了音节强调的“身为官方人物的罗大师。”分明就是在嘲讽鄙夷罗同华以江湖身入官方,做了朝廷的狗腿子,罗同华要是还笑脸或者说保持平静,那就太有失身份了。 罗同华语气生硬地说道:“救曲飞燕,把她送回世音宗,是站在华夏和奇门江湖大义的角度去做的,和其它事无关。” “大义?我看更像是拿来羞辱我世音宗的吧?” “萧大师,未免太多虑了。” …… …… ps:还有一更,正在校稿——求月票! 696章 罗教授败了! “你以为我不知道?哼,美国的道格拉斯家族,早就和华夏官方还有苏淳风那小贼穿了一条裤子!”萧柔华阴恻恻地讥笑道:“说什么为了华夏和奇门江湖大义,那你们怎么不早些把飞燕救回来,明知道埃尔曼·道格拉斯回国后,会对飞燕不利,可你们却眼睁睁地看着她受尽凌辱,修为尽废!” 罗同华皱眉道:“那是她咎由自取,她做了些什么事情,你们心里很清楚!而且,世音宗和曲家,都为了曲飞燕,与道格拉斯家族联络了吧?请求了吧?曲家甚至还拿出了一个亿的现金,去赎曲飞燕,成功了么?你可知道,我们为此与道格拉斯家族,有过多少次艰难的交涉么?” “哦,你们为此付出了努力?那么,既然她咎由自取,而且人都已经被废了,还救回来做什么?”萧柔华冷笑。 “你……” 罗同华彻底无语了。 他终于明白,世音宗的这个老祖宗,自己面前的这个老太太,简直就是一个典型的泼妇,只是年龄大了些而已。 她根本不讲道理! 罗同华强压下心头止不住往外蹿的火气,他实在是没有意料到,世上竟然会有这种人——萧柔华好歹也是快八十岁的人了,而且还是奇门江湖上排得上号的世音宗老宗主,竟然是这样一个蛮不讲理的泼妇性子。 平心静气后,罗同华才淡淡地说道:“既然萧大师对曲飞燕的事情,是这般理解,那么我也不想再做什么无用的解释。我们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这次到世音宗,之所以要求与萧大师当面谈话,不是为了调解你们世音宗和耀皇宗之间的纷争,而是,官方现在需要,世音宗能够认识到之前协助卢家插手官方之争所犯下的严重错误,承认,并站出来指证卢家、徐家,争取戴罪立功……萧大师,你应该知道,官方在这种事情上,向来是态度坚决的。” “呵!”萧柔华冷笑一声,道:“态度坚决么?那我倒是想先看到,官方如何处置石林桓、苏淳风!” “萧柔华,你不要强词夺理!” “罗同华,你也不要以势压人!”萧柔华丝毫惧意都无,冷着脸近乎于耍赖般地说道:“我现在就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不管别人怎么说,这次事件,都与我们世音宗无关,我们也从来没有参与过卢家、徐家、肖家的什么狗屁政治-斗争。另外,卢家当前的家主,与我世音宗有恩,所以这次,我希望你这位成了官方大人物的奇门江湖中人,能够卖世音宗一个面子,也卖奇门江湖一个面子,替卢家在官方那边说几句后,不要让卢家栽得太很了,至于徐家……你们随便!” 罗同华目瞪口呆,没听错吧? 他简直难以相信,萧柔华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以为自己是谁? 以区区一个奇门江湖上的门派势力世音宗,以她萧柔华世音宗老宗主的身份,竟然要求,或者说是要挟,官方卖她们一个面子,放过卢家…… 这,这老娘们儿是个神经病吧? 难怪,罗同华上次做调解,去耀皇宗和现任宗主白寅以及老宗主白擎山洽谈的时候,已近耄耋之年性格沉稳的白擎山,提及和萧柔华之间的谈判和冲突,却是气得在罗同华面前都无法保持淡定。当时罗同华还寻思着,白擎山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还有着年轻时的火爆脾气,因为耀皇宗和世音宗的冲突中吃了亏,所以他难免有情绪呢。 现在想想,别说白擎山了,泥人和萧柔华谈话,也会被气得迸发出三分血性。 “萧柔华,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罗同华压着火气,以至于都有些哭笑不得地问了一句废话。 “我还没老糊涂!”萧柔华冷冷地说道。 “那你这样的态度,对世音宗,对你,有什么好处?”罗同华是真的忍不住苦口婆心地劝导,他已经有些可怜同情萧柔华以及那些世音宗的女子们了——这老娘们儿肯定是有心理或者精神疾病,要么,是岁数太大活腻歪了,不然何至于愚蠢到这种地步?而且,世音宗这么多弟子们,其中难免会有很多无辜者,就这样被萧柔华的精神疾病给连累了的话,实在是…… 太可怜了。 萧柔华凤目圆睁,道:“哟,听这话里的意思,罗大师是可怜我世音宗了,所以前来出谋划策?” “不是,你……”罗同华被呛得说不出话来。 “不是?那是什么?”萧柔华冷哼一声。 罗同华忽然很想杀人。 他自信,斗法的话,不出十招,最多三分钟,就能要了萧柔华的命! “呵,罗大师,罗大官员,你的气机有些暴戾,这是被我揭破了心思,起杀心了啊?”萧柔华面露讥讽的冷笑,道:“想必以罗大师的高深术法修为,不会介意在这世音宗中,硬撼我宗门法阵,并与我这个称得上是你前辈的老迈女人斗法,把我给杀死,以杀鸡儆猴吧?又或者,罗大师不屑于与我斗法,而是打算像当初对待横岭门那般,出动大军直接给剿灭?” “萧柔华!”罗同华的语气忍不住拔高了,他怒视着萧柔华,斥道:“你还是与世音宗当前的宗主柳阿紫,以及一众弟子们商议之后,再给我个答复吧!你现在这般态度,我根本没办法和你谈!” “呵呵,真是可笑啊,明明是你主动找上门来和我谈的,我有求你来谈话么?”萧柔华轻蔑地看着罗同华,但说罢这句极为强硬且语带嘲讽的话之后,她的表情忽而转变成了一种无比的,充斥着冤屈和绝望的愤怒,瞪视着罗同华,撕心裂肺地尖声嚷道:“姓罗的,奇门江湖自复兴至今已经繁荣,二十余载啦……江湖上大大小小的宗门流派,就连那些散修术士,这么多年都在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地掠取着财富,扩张着势力,提升各自在奇门江湖和现实社会中的声名地位,而你们,一直都不予理会!我世音宗,向来低调处事,从不与人争名夺利,隐于世外潜心静修,招谁惹谁了?现在,就看着我们世音宗太低调,就认为我们老实好欺负,谁都可以随意登门欺讹了是吗?” 罗同华怒道:“你能不能讲点儿道理?!” “是你不讲理还是我不讲理?”萧柔华撕扯着嗓子喊叫:“要不要召开一次奇门江湖大会,当着全天下人的面,咱们当面锣对面鼓地说一下!谁不敢谁就是孙子!罗同华,我今天就告诉你!莫要仗势欺人,我世音宗誓死,也不受辱!” “你……” 罗同华现在不知道萧柔华是不是疯子,但他知道,自己快要疯掉了。 就在这时,向来没有萧柔华的许可,任何人不得擅入的静室门,被猛地一下推开了,青鸾宗副门主李诗音神情极为紧张地快步闯进来,在萧柔华的怒目瞪视下,急忙说道:“师父,飞燕她,她上吊自杀了……” “什么?”萧柔华一下子从炕桌旁跳了下来。 罗同华也面露愕然。 这,这…… 世音宗的女人,都是偏执狂,疯子么? 就在罗同华愕然不知所措,担忧地看向萧柔华时,他脑海中一闪而过的担忧,立刻就成为了现实——只见白发苍苍的萧柔华扯乱了盘起的发结,披头散发如同一只山林老妖般仰天长啸,瞬间泪流满面,似哭非笑地哈哈着:“好,好,好,你们都满意了吧,逼死我了世音宗的飞燕儿!下一步,就应该要老身的命了吧?好,好……来吧,都来吧,我世音宗,何惧之有?何惧之有啊!” 罗同华彻底败了! 他摇摇头,冷冷地说道:“萧柔华,你先处理一下曲飞燕的后事,并且和宗门众人商议之后再做决定吧,我等你们的回复。” 说罢,罗同华大步走了出去。 身后,静室中传出了萧柔华凄厉的尖啸声:“天杀的!这是要灭我世音宗啊!” …… …… 苏淳风不知道罗同华和萧柔华谈话时的细节过程,但他接到了石林桓打来的电话,告知曲飞燕在被罗同华送回到世音宗半个小时后,便选择了上吊自杀,而且,从西北世音宗回到京城后的罗同华,一副很受伤的消沉模样,对武鉴局长说:“我们可以放弃,从世音宗打开什么突破口的想法了,而且,即便最终还是要为奇门江湖保留下世音宗这样一个传承数百年的宗门流派,也必须除掉萧柔华!” 石林桓在电话中对苏淳风说:“真不知道萧柔华做了什么,把罗同华这样好脾气的人,都给逼得动了杀机。” 苏淳风能想象到,罗同华的憋屈和愤怒。 越是讲道理的人,遇到萧柔华,就越会憋屈愤怒……从而受到严重的心理伤害。 令苏淳风感到可惜的是,老罗同志的脾气还是太好,太有涵养了——要知道,他这次可是挟官方大势去和萧柔华谈判的,而且恰好曲飞燕又自杀了,以萧柔华神经质蛮不讲理的泼妇性子,岂能不发飙坐地拍腿呼天抢地的骂街? 就这,还没把修为几近醒神的老罗同志给气得当场爆发。 好在是,罗同华终究还是意识到了萧柔华这种偏执且蛮不讲理,又有着极高修为的老妖婆,必须除掉,否则后患无穷,而且,罗同华已经下定了决心。 那么,萧柔华还能活多久呢? 也许这个老妖婆,现在正打算着要大杀四方,撒泼发疯…… 于是苏淳风不免未雨绸缪地琢磨并有些希冀着,萧柔华现在就挟杀机往豫州省来找他的麻烦。 只要萧柔华来了,就可定会出手! 而萧柔华出手了,那么苏淳风就有足够的理由,果断地将萧柔华杀死在豫州省的地界上。虽然,以苏淳风当前的术法修为,没有丝毫把握能单枪匹马地与萧柔华对决并取胜,但,这里是豫州省中州市! 萧柔华的修为境界,已经达到了炼气后期几近大圆满,她这样的术法高手,还挟带着浓郁的杀机,那么一进中州市地界,就会被距离中州市只有两百多公里外的平阳市那位半圣冯平尧清晰地察觉到,另外,平阳市金州县那位一朝顿悟入醒神,卜算无出其右的铁卦仙程瞎子,也能察觉到——冯平尧是否会因为感知到一个挟浓郁杀机的术士进入中州市而通知苏淳风小心,苏淳风不能确定,但他确信,无所不知的铁卦仙程瞎子,哪怕是闭关了,也会亲自或者是通过龚虎,提醒苏淳风。 真有那么一天的话,苏淳风个人修为不浅实战能力超强,身边有炼气初期境的高手褚卓延,中州市还藏着炼气后期的诡术传承者王启民,王启民身边还有一个虽然受了重伤,但好歹休养这么长时间应该可以轻伤不下火线的刁平! 加起来,就是三位修行攻击力霸绝天下的诡术的诡术传承者! 另外,一旦得知萧柔华入平阳市的消息,已经是炼气大圆满,自身天赋异禀,有能力与醒神境高手战上几个回合的龚虎,也必然会以最快的速度赶赴中州市。 这样的超强阵容下,莫说是萧柔华…… 就算世音宗倾巢出动! 苏淳风也有信心,率一众高手与那些世音宗女术士们,爆发一场大战并取得胜利。 …… ps:今日三更一万余字! 本月还有最后一日,保住低调术士的当前位置,倾尽全力最后一搏争取更高,术士们,兄弟姐妹们,月票,上! 697章 巾帼不让须眉! 世音宗里,并不是所有人都如萧柔华那般泼赖偏执疯狂到极点的性情。 至少…… 当前的门主柳阿紫,就不乏理智。 当然,她也可以蛮不讲理地耍赖,可以拿小女人家的姿态去矫揉造作,比如与耀皇宗宗主白寅之间那场斗法的前后,她胜之不武耍了赖皮,却还能道出一股子的理直气壮来。但这并不能表示,柳阿紫会不分场合不分状况地去胡闹! 她认为,师父萧柔华,其实已经老糊涂了。 曲飞燕自杀三日后的那天清晨,柳阿紫神情恬淡地坐在师父的静室里,看着对面炕桌旁盘膝而坐,仍旧披头散发怒目圆睁的萧柔华,语音轻灵地说道:“师父,正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也是无奈之举。” “阿紫,如果这次屈服于官方,世音宗的颜面会丢尽的!”萧柔华目光冷厉,道:“自古以来,奇门江湖存于世间,便不受官方约束,只遵从江湖规矩,任何屈服于官方淫-威下的宗门流派,都会被整个奇门江湖所鄙夷、唾弃,从而一蹶不振!如今江湖已繁荣,世音宗更不能丢失了尊严!” 柳阿紫展颜一笑,笑颜如花,道:“横岭门前车之鉴,悲鸣犹存。此次官方态度坚决,如果我们一味的强硬,只会成为下一个横岭门。” “就算是世音宗消亡,也不能忍受这等屈辱!”萧柔华尖叫道。 柳阿紫如花笑颜不变,只是心里已然极度恼火——纵然让世音宗消亡,也不能让世音宗忍受屈辱?恐怕,只是师父您老人家偏执地认为自己受到了羞辱,才会自私地发疯,不惜把整个世音宗都拖进无底的深渊里倾覆。 这,是极度的自私! 什么自古以来奇门江湖不受官方约束,什么屈服于官方会被江湖所鄙夷唾弃,统统都是些自欺欺人的说辞罢了。 历朝历代,从没有哪家朝廷真正让奇门江湖逍遥于世过——术士势力,不过是被官方视作草莽的江湖存在,绝大多数情况下所谓的逍遥于世,只是不踏破红线,官方不屑于去理会,仅此而已! 只要官方出手了,还有敢不屈服于官方强势之下的江湖势力人物? 有! 但结果,就是灭亡! 投靠官方的人和势力,会被整个奇门江湖鄙夷、唾弃,一蹶不振?那更是滑天下之大稽,荒天下之大唐了! 但这些话,柳阿紫却不敢对这位老糊涂却更加偏执神经的师父说,她只能在师父决定了的态度上,想办法避免世音宗走上绝路。稍作思忖后,柳阿紫问道:“师父,既然我们不甘受辱,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做呢?” 萧柔华怔住。 她偏执、自私、疯狂,可也不至于真的傻到不透气。 接下来怎么做? 等着官方派军队前来清剿时,鱼死网破地拼一把?那等同于寻死,而且如果军队强势清剿的话,根本不会给世音宗鱼死网破的机会——数百名铁血军士杀气腾腾端着枪横扫,什么术法、术阵统统都是渣滓!更不要说还有罗同华那样一位修为高深,就连萧柔华都无法感应揣测的高手,又或者……军队直接开炮轰,你就是一位返璞境的世间仙人,也许可以自己脱逃,可能保得住世音宗么? 萧柔华故作沉稳,冷冷地一笑,阴恻恻地反问道:“阿紫,依你之见,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师父既然不想屈从于官方,而且态度强硬不惜与官方对抗……”柳阿紫淡淡地说道:“那么,当前最好的办法,就是向罗同华提出要求,依照奇门江湖的规矩,以斗法对赌来解决争端,输了,我们认,这样就不会在奇门江湖上丢脸;赢了,官方绝对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清剿世音宗。” 萧柔华眼睛一亮,继而阖目,道:“斗法,我赢不了罗同华。” “师父,不能再想着去保全卢家的利益了,大势之下,我们世音宗根本没资格也没实力去和官方讨价还价保卢家,能保住世音宗,就已经很难了。”柳阿紫近乎哀求般地说道;“只有斗法,既不丢颜面,还可以保我世音宗。” “卢家彻底倒台,你以为世音宗就能保得住么?”萧柔华冷哼一声,道:“这些年世音宗可以看似不理江湖事,置身事外又能安安静静地顺利发展,做生意赚钱,还不都是卢家给予的么?没有了卢家,世音宗所有的生意,势力,都会很快被侵吞。你也看到了,耀皇宗的手,已经伸到了我们的地盘上!” “师父,只要世音宗挺过这次劫难,以我们目前所展现的实力,谁敢真的就肆无忌惮地抢夺我们的利益?”柳阿紫认真地分析道:“而且,我们提出斗法解决争端,迫使官方答应我们不算过分的条件,同时,还可以做另一件事。” “嗯?” “对外展示世音宗的强势,震慑各方!”柳阿紫说道:“杀苏淳风!” 萧柔华凝眉思忖,这,无疑是一个好主意——向官方提出以奇门江湖的传统方式,斗法来解决矛盾争端,官方无奈,罗同华又有自信,肯定会答应。虽然斗法肯定会输给罗同华,但奇门江湖不但不会小视世音宗,反而会高看一眼,认为世音宗代表着奇门江湖没有屈从于官方的强势,也为奇门江湖势力将来与官方发生冲突时,开了最有利于奇门江湖势力的解决办法的先例,整个奇门江湖,都会支持世音宗的这次提议。另外,只要官方答应了这次斗法,就等于认可了奇门江湖的传统规矩,如此一来,杀苏淳风……就是奇门江湖恩怨,官方能如何? 而杀了苏淳风,世音宗在奇门江湖上的声望,就会达到空前的高度! 到那个时候,即便没有了卢家权势的保驾护航,如此强势的世音宗,其利益还会有人敢轻易来抢夺么? 思忖后,萧柔华皱眉道:“阿紫,你能杀得了苏淳风么?况且,苏淳风毕竟有着半个官方的身份……” “我没把握,但师父你可以。”柳阿紫嫣然一笑,道:“他有着半个官方身份又如何?就连罗同华都答应了和我们斗法以输赢来解决问题争端,苏淳风的半个官方身份又算什么呢?我们是提出要与苏淳风斗法,而不是暗中刺杀他,堂堂正正光明磊落!而且,最初我们要说得含糊,待各方都答应之后,再当众挑明,与苏淳风,是生死斗法!理由,当然是飞燕被他们逼死的仇怨!” 这般计策,显然很卑鄙下作了。 但萧柔华却觉得很理所当然,绝对是非常妙的主意啊,她不禁拍手连连赞叹,不过她仍有疑惑:“斗法的话,我当然能胜苏淳风,也可以杀死他,可是,除了我,世音宗还有谁,能有资格和罗同华斗法?” “我。”柳阿紫笑道。 “阿紫,你本身修为与罗同华相差甚远,况且与白寅斗法之后,现在的内伤还未痊愈……”萧柔华担忧道。 “师父您与罗同华斗法,结果也肯定是输,不是么?” “这……” “既然结果一样,何必让师父您出手呢?而且,我是世音宗当前的宗主,这个身份,还是有资格与罗同华对决一场的,没人能对此提出质疑和指责。”柳阿紫笑眯眯地说道:“其实,这不过是一次田忌赛马的翻版罢了,世音宗输给罗同华,所付出的代价是我们已经决定要付出的,而且也没得选择,即便是不与罗同华斗法,也要付出,而且输得会更多。所以,这不算输,而赢了苏淳风……我们赢到的,就太多了!您觉得呢,师父?” 萧柔华不禁开怀,桀桀笑了起来,感叹道:“好,就依着阿紫你的提议去做,师父把世音宗交给你,没选错人啊!” “是师父教导有方……” …… 他妈-的! 黄鼠狼下耗子,一窝不如一窝! …… 2003年中秋节过去没几天,一则消息很突兀地在波诡云谲的奇门江湖上传开,并迅速引起了轰动:西北世音宗正式向奇门江湖及负责管理奇门江湖的官方机构提出,要以奇门江湖的传统方式,解决当前世音宗与官方的争执矛盾——两代宗主,分别挑战官方代表人物罗同华,以及江湖新秀苏淳风。 斗法对赌分输赢,定结果! 江湖大哗。 很多并不清楚一些纷争内幕的江湖人士,还有些纳闷儿,世音宗明明和耀皇宗爆发激烈冲突之后,到现在仍旧潜流激荡似乎随时都有可能谈判破裂,然后双方开战。怎么突然间,世音宗又向官方发起了挑战? 世音宗那帮娘们儿,疯了? 胆儿也太肥了吧? 有好事者就看戏不嫌累地由衷赞叹一句:“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令我等羞愧啊,世音宗,好样的!” 不管以往对世音宗的观感如何,此次世音宗的这般举措,却是让几乎所有的奇门江湖中人,都生不出丝毫抵触的念头,反而忍不住拍手叫好。就连明显与世音宗已经结下了难以解开梁子的仇敌耀皇宗,对此也没有作出表态,私下里,白擎山和白寅这父子二人两代耀皇宗宗主,还琢磨着,要不要对此表示下支持呢? 起码,不能去反对。 因为这对奇门江湖的将来,对自己,也是有利的。 …… ps:零点之前,至少还有两更,甚至,三更! 最后一天,最后几个小时了!书友们,来日虽方长,但那是九月战!八月的最后,我们,不能松懈!月票,上! 698章 可以应允,将计就计。 一旦这件事成了,那无疑就会形成一个不见诸笔端,但必然被各方都默然承认的规矩——将来,任何奇门江湖势力,与强大的官方起了冲突之后,也可以依着江湖传统规矩,斗法解决争端,从而无需再忌惮官方那强大的国家机器了。如此一来,官方对奇门江湖的震慑力度,能用于针对奇门江湖的手段,就会受到极大的约束。 更巧合的是,当前形势下,官方还不能拒绝世音宗的提议。 因为,刚刚登上国际术法界舞台的奇门江湖,可是被全球各国术法势力盯得紧紧的,官方如果不同意世音宗的挑战,那就落了下乘,不但会在整个奇门江湖上失信,还会让国际术法界耻笑,并借此有理由批判抵-制华夏奇门江湖,更严重的,可能会导致国家政治上的批评争执。 这,就有点儿意思了。 罗同华的修为到底有多高,是炼气后期还是大圆满?奇门江湖中只有少数人知晓,绝大多数人并不太清楚,但可以肯定,罗同华的术法修为极高,而整个奇门江湖中真正与罗同华交过手的术士,屈指可数,并且他们那个层级的高手斗法,都是私下里切磋交流,密不外宣。相对比,曾经低调貌似隐于世外的世音宗老宗主萧柔华,因为与鼎鼎大名的耀皇宗老宗主白擎山一场斗法不分胜负,从而为众人所知,萧柔华的术法修为,已经达到了几近大圆满的高度。 两强相遇,谁胜谁负? 众人纷纷忖度,希冀着——毫无疑问,那将是一场精彩至极,奇门江湖上罕有发生的高手公开对决! 世音宗当前的宗主柳阿紫,也因为与耀皇宗宗主白寅一战,而被江湖所知,其虽然与白寅之战有些胜之不武,借了宗门护法大阵,但毫无疑问,柳阿紫已是炼气中期的高手,且修为雄厚坚实,更有上品法器月仙钗辅助,可谓实力强悍。而她的对手苏淳风……这位近几年来突兀崛起于奇门江湖中,并连续几次事件轰动奇门江湖,从而登顶江湖青年一代魁首的散修术士,其斗法实力根本不需要多说! 晋西省之战,他手抚仙人顶迫得仙人跪,一举入炼气中期! 何等威风霸气?! 据说,前些时日苏淳风曾经在中海市秒败同样修为在炼气中期的美国道格拉斯家族族长埃尔曼·道格拉斯,迫使埃尔曼·道格拉斯不得已退出华夏,随后,又迫于苏淳风及华夏负责奇门江湖的官方压力,将曲飞燕送还。 这般人中龙凤又身负精妙绝学山门术,纵然柳阿紫手持上品法器月仙钗,其胜算也不会大。 奇门江湖中人,皆看好此战苏淳风必胜。 很快,又有消息传出,据说耀皇宗那位老宗主白擎山,私下与友人交谈时,提及萧柔华挑战罗同华一事,只是淡淡地说了句:“罗同华的修为,早已炼气大圆满,近两年随时都有可能入醒神。” 好嘛! 白擎山老爷子的话,还是非常可信的。 如此一来,此番挑战对决,世音宗毫无一丝胜算了。 然后奇门江湖中人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世音宗这次,其实很清楚己方会输,她们,压根儿就没打算赢。只是出于世音宗的尊严和面子,不得已才出此下策——斗法输了,技不如人,不丢面子。而且,还能借此立威,赢得整个奇门江湖的尊重,并埋下伏笔让官方吃下这个甚至会是永久性的哑巴亏。 真可谓是一举两得的妙着啊。 奇门江湖上就此议论纷纷喧嚣一时,大家却都习惯性地疏忽了一点,那就是,官方自始至终,都还没给出回复呢。 京城。 那栋神秘的安保严密的小楼里。 武鉴局长表情阴沉地站在窗前,显然,他的心情不大好——世音宗的小算盘打得精明,也把官方机构给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不答应,不行。 答应了,以后这就会形成一个众人所默认的规矩,官方的超然权威,将形同虚设,任何一个奇门江湖上的宗门流派、世家,甚至是散修术士,在触犯法律或者规则,受到官方的约束惩戒时,都可以大张旗鼓地摇旗呐喊着要与官方斗法来解决矛盾冲突,而不是遵从法律以及官方制定的规则,那样的话,官方也就彻底沦落为纯粹的奇门江湖势力,得遵从奇门江湖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传统规则,而不是针对那些犯错违法违规的奇门江湖势力,直接施以强有力的惩戒打击。以至于,将来很有可能极个别小小的,修为浅薄的散修术士,做了坏事都敢要求与官方的代表人物斗法,输掉斗法,却能赢得名声。 这岂不是要乱套? 太不像话了! 听闻这则江湖消息后,专程赶赴京城的刘学树,板着脸态度极为坚决地说道:“武局长,我认为完全没必要顾虑太多,整个奇门江湖现在所关注的,根本不是斗法的胜负!这些江湖草莽人士,认定了官方不得不答应,但正因为如此,我们才更应该快刀斩乱麻,直接把世音宗给剿灭掉,震慑奇门江湖!” “哦?理由呢?”武鉴转过身来,面带微笑,心想刘学树和李全友的性子,真像啊! 刘学树怔了怔,随即说道:“就冲着世音宗敢于挑衅官方,敢于居心叵测给官方制造巨大的隐患,这一点,就够了!” “江湖上,出现了反弹,怎么办?” “奇门江湖不是铁板一块!”刘学树目露锋芒,坚定地说道:“他们只是愿意看着世音宗做这个出头的鸟儿,此事成了,他们受益,不成,与他们也无关。我们是官方,本身就是超然于奇门江湖的存在,是负责管理、约束奇门江湖的合法国家机关,是制定规则的一方,本就没必要去理会奇门江湖上那些所谓的没有丝毫实际意义的传统规则,更无须理会奇门江湖势力的态度,孰轻孰重,必须得分清楚。更何况,我们怎么能被他们牵着鼻子走?这也太被动了!” 武鉴点了点头,第一次对刘学树的表现感到了满意,他看向坐在沙发上的罗同华,道:“老罗,小刘这次,分析得很全面嘛。” “嗯。”罗同华也很满意,神态和蔼地说道:“如果是两年后,甚至再过一年时间,我们遇到这种情况,绝对可以毫不犹豫地出手将世音宗铲除,断然不能给奇门江湖留下这样的先例,当然,也要给奇门江湖一个先例式的警告性威慑!” 刘学树愕然,听着意思,现在不能这么办? 罗同华轻叹口气,接着说道:“武局长,这件事依我看,还是答应下来吧,世音宗的算盘打得精明,关键是拿捏时机拿捏得好,国际术法界,现在有太多盯着我们,盼着我们犯错的势力。其实,无论我们这次如何处理世音宗,是否答应她们的挑战,外部势力总会找到借口批评的……不过,既然世音宗选择了将此次斗法公开,那我们只能将计就计,斗法结束之后,我会当众告诫奇门江湖,仅此一次,下不为例!以势压人嘛,放眼全世界,还有谁能比我们华夏的官方,更能够把以势压人的手段发挥到淋漓尽致的水平呢?” “那,岂不是便宜了世音宗?”刘学树忿忿道。 “便宜?”罗同华冷哼一声,双目眯缝起来,淡淡地说道:“既然是斗法,谁能确保真正点到为止?” 刘学树面露疑惑,旋即了悟,点了点头。 斗法,总难免伤重伤轻。 罗教授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公开斗法之后,要当众强势告诫奇门江湖——既然决定要这样做,那么,在斗法中将萧柔华重创,甚至直接废掉她……那么在最后告诫奇门江湖诸多势力时,自然就更显强硬了! 这,是一种威慑! 武鉴说道:“苏淳风呢?这小子可不太听话。” “所以,我才说这次对我们,对苏淳风来说,都是一个机会。”罗同华笑道:“苏淳风啊,不需要我们去给他劝说什么利害关系,他比谁都精明,也比谁都胆小谨慎。涉及到他自己,尤其是亲人的人身安全,他绝对会义无反顾,而且,他做这种事情,会比我们更狠。当然,前提是,他能在斗法中胜过柳阿紫。” “他能么?”武鉴皱眉道:“柳阿紫,可是有上品法器月仙钗的。而且,从上次她与白寅斗法一事上来看,柳阿紫什么事情都干的出来。” 罗同华笑道:“只要她不至于无耻到动用宗门护法大阵,就无妨,苏淳风可是能够秒败埃尔曼·道格拉斯的人物,而且,柳阿紫如果有什么卑劣的手段,把苏淳风惹急了……她的下场会更惨。当然,我们也要防患于未然,可以提出不得动用宗门护法大阵的合理条件,此次斗法是公开的,届时必然会有诸多奇门江湖中的势力前去围观,倘若世音宗敢胡来,我们就可以理所当然地将世音宗剿灭!” “未雨绸缪,还是要多加防备。” “嗯,我会提前和奇门江湖上的顶尖高手们打招呼,让他们当天一定要注意。”罗同华点点头。 一直都默不作声的石林桓,插嘴道:“罗教授,你我可以提前出发,在世音宗附近布置风水术阵,虽然准备不够充分,又是在世音宗的附近,我无法做到压制世音宗的宗门护法大阵,但应该可以迟滞阵法的启动速度,如此一来,即便发生意外,大家也都有反应的时间。” “好。” …… …… ps:来,月票,月票,月票!!!! 699章 我想改变你的人生轨迹 中州市。 万通物流集团总部办公楼内。 晌午十一点多了。 暂时闲暇下来的苏淳风,坐在办公供桌后面,丝毫不掩饰自己内心的气恼,冷冷地注视着坐在沙发上的那位不速之客,道:“整个奇门江湖都知道,我苏淳风最忌讳他人所做的事情是什么,你,也不要在我面前装傻充愣……看在你妹妹的面子上,我可以原谅你这次的冒昧,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沙发上,坐着一位身穿浅灰色休闲款运动衫,留着板寸发型,面色白净,长眉细目的青年。 青年略显尴尬和腼腆之色,笑道:“你活得不累么?” “彼此。”苏淳风给对方甩过去一颗软中华香烟,自己也点上一颗,悠悠然说道:“虽然你我之间勉强能称得上朋友,但你应该清楚,我们之间的联系,不能公之于众,至少……现在时机还未到。另外,如果你真把我当朋友的话,首先要站在我的立场上,去考虑一些问题,而不是这般突兀地出现在我面前,是想和我开一个恶作剧般的玩笑?还是想要让很多人知道你的存在?” “我们是朋友么?”青年撇撇嘴,道:“合作关系,价格合理你情我愿,仅此而已,嗯?” “那你现在就给我滚出去!”苏淳风目光一寒。 “你确定,现在,在这里,想要逼得我和你打一架么?”青年笑眯眯地说道。 苏淳风道:“你确定,想死在这里?” “好吧,你赢了!”青年笑着举了下双手,继而吸了口烟,认认真真地说道:“言归正传,世音宗的事情,要不要我出手?我很想试试,去会会那位世音宗的老祖宗……另外,是我主动提出的,价格可以打折。” “瞧你这点儿出息!”苏淳风忍不住笑了笑,挥手道:“这笔生意别想着去做了,第一,我会亲自出手;第二,你现在的实力,去刺杀萧柔华,丝毫成功的把握都没有,而且会把自己的命搭进去,不值。” “我每次都在玩儿命,冒险,不是么?” “两回事!”苏淳风正色,沉声道:“屠惜掳,时代不同了,整个奇门江湖所有的宗门流派、世家,还有那些顶尖的散修术士,无不是都在思忖着如何顺应时代的步伐,去对自身的传承和传承中的传统进行相应的变动,传承,是自身所修术法代代相传,而不是把传统的糟粕继承下去!如果身为一个术法流派的传承者不懂得变通,做不到自然而然地顺应大势,那么必然会将这份传承,毁在自己的手中,一旦传承在自己这里断掉了,那么,这个术士就不配做传承者,是本门术法传承的罪人!是奇门江湖历史文化的罪人!要知道,任何术法,都是历史中的文化精粹。” 屠惜掳被苏淳风这番义正词严的话,给说得一愣一愣的。 他妈-的,你苏淳风是圣人啊? 这杀生门的传承,身为传承者的我怎么混迹奇门江湖,和你有个毛的关系,干嘛劈头盖脸上来就把我教训一顿? “我知道,你心里现在肯定不服,也很不痛快!”苏淳风冷笑道:“很正常,人类的通病就是不愿意被人指责,哪怕是明明知道自己这样做不对,自己犯下了错误,也不愿意被人指出来,更不愿意承担犯错的责任,但也许,会在以后改正错误。所以,我不图别的,只要你能改正了就好……” “不是不是,先等会儿!”屠惜掳打断苏淳风的话,道:“就算我相信你是好意,可是,这和你,有关系么?” 苏淳风轻轻叹了口气,道:“我的师父,你听说过吧?” “嗯。”屠惜掳点点头。 “他其实,已经去世了。”苏淳风神色间略显忧伤,淡淡地说道:“这些年来,我从未对任何人说起过,而且还一直都在刻意地把我的师父,虚构成一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顶级强者。因为我,是一个胆小的人,怕死,怕痛,更害怕亲人、朋友被连累到,也害怕,传承在我这里断掉。我的师父,隐姓埋名活了一辈子,无人知晓他的存在,似乎很窝囊,但他把传承,留给了我,完成了他的责任,于是死而无憾。但这份责任,却落到了我的肩上,所以我讨厌奇门江湖,一直都不想涉足奇门江湖,后来发生的许多事情,你也知道,造化弄人……所以,他死了,我却还要用他的神秘,来保护着我。” 屠惜掳怔住。 “我和他不一样,他独善其身,而我不是。”苏淳风认真地看着屠惜掳,像是终于敞开了心扉般,说道:“我不会推卸自己的责任,不仅仅是所修术法的传承,还有保护我的亲人、朋友,不受人欺辱,不受到伤害!所以,看似我后来步入江湖是造化弄人,实则是迫不得已自己选择踏足江湖!是的,我做不到如我师父那般,把传承的责任交给徒弟,却还要徒弟如他那般继续漠视任何人性的情感,只是悄无声息地把术法传承下去,我更做不到,将来让我的接班人,也如此地冷漠下去!这些年来的经历,就是我在时代的大势之中努力做的变通!我收下了一个年龄比我大的徒弟,不求他有多大的成就,但至少,术法的传承能多一份保障。将来,我还会收徒弟,我没有想过让中天秘术在我的手中开枝散叶发扬光大,但传承,肯定要更多。” “杀生门,和你的中天秘术,不一样。”屠惜掳苦笑道。 “你错了。”苏淳风淡淡地微笑道:“中天秘术,比杀生门传人所面临的危机,还要更大!杀生门传人面对的,是奇门江湖虚伪的敌视,也许将来他们就需要你去帮他们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甚至,你可能会同时或者先后接到两份不同的杀手任务,而这两份任务的雇主,要你杀的,都是对方!这是奇门江湖对杀生门传人虚伪的敌视,和本质上的需求。而中天秘术的传承者,要面对的,是山门!江湖传言,我是山门中人下山,是事实!我不知道,将来的哪一天,山门中人会出手,将中天秘术收回山门。他们,更绝情……可我们,谁能做到斩三情?” 屠惜掳紧皱双眉,道:“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一,你是杀生门传人,也在隐藏着自己;二,我有半个官方的身份,虽然不确定山门中人会否忌惮我这个身份,但起码,官方不会袖手旁观,山门中人,也必须去尊重官方的态度;三,我相信你,也相信单蓁蓁。” “还有么?” “好吧,本来你今天惹我生气了,我不想说的,但既然你问了,我可以坦率地说,因为,我把你当朋友。” “真肉麻……” 苏淳风笑了笑,将烟蒂掐灭,道:“行了,赶紧滚吧,别在这儿打扰我的工作,还外带着对你我都有风险。记得,以后别一个劲儿就想着杀杀杀!有意思么?这几年我杀的人比你多吧,可我现在活得光明磊落堂堂正正,哪儿像你,人没杀几个,名气有了却见不得光,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的!回去后多琢磨琢磨,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传承的责任,还有蓁蓁,考虑一下。” 屠惜掳默然点头,起身往外走去,走到门口忽然又停下脚步,扭头道:“苏淳风,你刚才叫我妹妹什么?” “蓁蓁啊。” “以后,在我面前,你要叫她单蓁蓁,或者你还叫她单学姐,也行!” “我说你至于么?” “我很认真!”屠惜掳眼睛一瞪,杀气四溢。 苏淳风点了点头,正色道:“我记住了……另外,你们兄妹二人的身份,是我师父曾经告诉过我,将来的奇门江湖上,会有这样一对兄妹,有杀生门传人,所以那天晚上,和你交手时,我能通过你散发出的气机,判断出你的身份。” “哦。”屠惜掳怔了下,继而转身拉开门走了出去。 苏淳风坐在办公桌后,许久,才面露微笑地起身,走到窗前,细细地打量着那一盆王海菲送给他的金枝玉叶,出神儿。 谎言和欺骗,很多时候是不得已,也是善意。 诚然,苏淳风今天的谎言、欺骗,表演,是出于自私心理的未雨绸缪。 但又何尝不是,为了杀生门传人的好呢? 世间正邪之分不在于术,而在于人——屠惜掳本质上,不是个坏人,单蓁蓁更不是坏人,但如果为了杀生门传人的身份,为了这份传承,为了修行的提升,一味地为了杀而杀,就等于是入了魔,是邪的一面。 如果,苏淳风不去尝试着改变屠惜掳,将来的奇门江湖上,或许屠惜掳不会来杀他苏淳风,但他很可能会去杀白行庸、杀纵萌、杀裴佳、杀龚虎、杀程瞎子、杀…… 苏淳风,不希望发生那些事。 他知道自己,已经深深地植根在了奇门的江湖中,终生也无法拔出腿来了。 昨日罗同华打来电话,苏淳风几乎毫不犹豫地答应,代表官方去迎战世音宗对赌式的约战。其实几天前得知这则消息的时候,苏淳风就肯定地猜测到了萧柔华和柳阿紫的卑劣伎俩。而且,他还知道,也许整个奇门江湖,乃至于官方的武鉴局长、罗同华、石林桓、刘学树他们,都绝然想不到,萧柔华和柳阿紫,会如此卑鄙无耻——毕竟,那将是当着全天下术士的面,耍无赖。 可问题是,在那样的公开场合下,没人能,或者说,没人会去指责她们,而且,奇门江湖人涌如潮地跑到那里去观战了,就因为斗法对手的选择出现分歧,从而让一场轰轰烈烈的斗法泡了汤,成为一出无聊的恶作剧…… 无赖又无耻的萧柔华和柳阿紫能够坦然面对。 但官方,如何面对? 苏淳风,又能怎样面对呢? …… ps:三更! 还有,不到两个小时了! 顺便,求保底月票,我继续去码字,但不知道几点更新……求,月票月票月票! 700章 西北世音宗! 而之所以明知萧柔华和柳阿紫的卑劣心计,苏淳风还痛痛快快应约赴战,则是因为非常熟悉他性格的罗同华,很干脆地一股脑把话说完了,才要苏淳风给予答复的——这番话中,罗同华最后那句最重要,他说: “此次斗法,无需顾虑其它,全力以赴!” 这就够了! 罗同华是想当然地把柳阿紫当作了苏淳风的对手。当然,整个奇门江湖,恐怕都是这么认为的。 苏淳风却知道,他很可能要对上萧柔华那个老妖婆。 真是天道昭昭啊! 两世轮回,还是让自己碰上了这个老妖婆,并且还是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对决。只不过,区别在于前世和老妖婆对上时,苏淳风是炼气后期江湖人人忌惮的诡术传承者,而今生的苏淳风,是人尽皆知山门中人下山的炼气中期境高手。 炼气中期境,对决炼气几近大圆满之境…… 差距太大! 显然,前者不会有丝毫胜算。 但那是对于别的术士来讲,身负诡术、中天秘术两种绝学的苏淳风,还有着两世为人,两世奇门江湖经历,丰富到变态的实战经验!最重要的是,前世的他和萧柔华有过交手,并虐疯了萧柔华。 他,很了解这个老妖婆! …… …… 不得不承认,信息化的时代,各种消息的传播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官方以罗同华和苏淳风为代表,应下了世音宗萧柔华、柳阿紫两代宗主的挑战,决定于农历九月十六,双方在西北世音宗宗门之地,对赌斗法! 一时间,江湖轰动。 之前奇门江湖上波诡云谲的争斗,都被这则消息带来的震撼所淹没,就连那些相互正在明里暗里较劲的宗门流派世家,也都不约而同地偃旗息鼓高挂免战牌,心里有灵犀地相互告慰着,先看完这场大戏,从而知晓官方最终的处理结果和底线,然后咱们再决定,是继续战,还是谈判。 时间过得飞快。 转眼间,便进了九月中旬,大西北已有了冬寒之意。 苏淳风向万通物流集团的高层和企划部总经理告了假,应同学之邀去参加一次聚会,并认认真真表示,要顺便考察一下西北地区万通快递分公司的运营状况,这才买了火车票,不慌不忙地悠悠然去往大西北。 万通物流集团各部门除却董事长苏成之外,就连总裁兼财务总监陈羽芳,都对此有些忍俊不禁,陈羽芳调侃说:“臭小子,你至于还像模像样地请假,并说什么顺便考察分公司么?你是董事长的儿子,你是企划部的副总经理啊!” 对此,苏淳风当时有板有眼地说道:“集团走向正规化,现在一步步完善中,我们必须以身作则!” “好小子,姨支持你!”陈羽芳竖起了大拇指。 苏淳风似乎一点儿都不着急,他坐的这趟列车,还是慢车,晃晃悠悠两天一夜之后,才在九月十五的清晨,抵达了西北腹地的凉州市。 凉州,位于甘宁省中部,著名的河西走廊东端,南依祁连山脉,北接腾格里沙漠。 西汉时期开辟的丝绸之路要冲,河西四郡之一! 此时。 罗同华、石林桓早已在凉州之地秘密居住了一个多星期,而奇门江湖上的大大小小宗门流派、世家,散修术士们,也都已经蜂拥而至。当然,来的人多,不一定都能够到世音宗观战,因为世音宗这几日对外宣传,宗门所在地,根本容纳不下突然间涌来的如此之多的江湖中人。 能得到世音宗门贴的人,可进。 或者被奇门江湖上显赫的宗门流派世家大人物领着进去,也行。 一身浅色户外运动装的苏淳风,戴副墨镜,拖着一个精致黑色小行李箱的苏淳风,从火车站里刚刚走出来,便看到了朝他摆手的白行庸,还有站在白行庸身旁,西装革履戴副墨镜既像是职场女强人,又像是女保镖的裴佳。 苏淳风走过去,和二人打过招呼后,一边往白行庸自驾来凉州时开的那辆黑色路虎越野车走去,一边打趣道:“裴姐,你这身行头站在老白身边,十足女保镖的形象嘛。” “嗯,我还天天保护着丽飞呢,要不打个电话让她今天就坐飞机过来?”裴佳微笑道。 “让她来干什么?”苏淳风诧异。 裴佳摘下墨镜,若有深意地瞥了眼苏淳风:“省得你在我面前贫嘴……” “好吧,我不敢了。”苏淳风挠挠头,一脸讪讪——他能从裴佳戏谑的眼神中看出来,这位学姐恐怕是知晓了张丽飞的那点儿心思,毕竟两人经常在一起,裴佳又格外关照张丽飞,心性委实单纯的张丽飞,说不得哪一天憋不住了,就会向这位知心姐姐吐露一下她的小心事。 白行庸笑道:“我可请不起这样一位女保镖,不过,倒是很乐意做小佳的保镖。” “你叫我什么?”裴佳淡淡地问道。 “唔,裴佳……” 裴佳抿嘴笑了笑,道:“我也不需要保镖!尤其是,你这样的保镖!” 苏淳风装作没听到两人斗嘴,伸着懒腰往窗外看着凉州城区的景色,一边装作不知路线,问道:“世音宗宗门在哪儿?还有多远?” “大概七十多公里吧。”白行庸道:“挺偏僻的。” “哦。” “像个道观,或者说,像个尼姑庵!” 苏淳风露出诧异的神情,道:“世音宗,还真当自己是脱离红尘的山门中人了?” “嗯,有点儿那个意思。” 两人一问一答地闲唠着,裴佳在旁边却是流露出一副心不在焉的神色,还有些许隐隐的担忧。直到车辆驶出市区之后,裴佳才微皱眉看着坐在副驾驶位置的苏淳风,忍不住说道:“淳风,这次我师父也来了,她说……让你和罗教授最好有些心理准备,应对可能发生的意外状况。” “什么意外?”苏淳风扭头诧异道。 “也许……”裴佳似乎自己也觉得难以置信,但还是犹豫着说道:“我师父说,以萧柔华的性格,或许会选择,由她亲自和你斗法。” 苏淳风怔了怔,旋即笑道:“怎么可能?” “是不可能,但……还是要小心为妙,你和罗教授商量下,做好应对的准备,有备无患,你说呢?” “行,一会儿见到罗教授,我会和他谈谈的。”苏淳风一副没放在心上的样子。 白行庸也神情轻松地说道:“不至于,整个奇门江湖有头有脸的人都来了,世音宗怎么可能做出这么卑鄙无耻的事情,再说了,她们这可是挑战官方的代表人物,敢用卑劣手段玩弄官方代表,宗门想被彻底清剿么?” 裴佳秀眉微颦,不再言语。 她,也不相信,可师父的话,却让她真的很上心。 万一呢? 世音宗,位于凉州市西南数十公里外偏远郊区,一处景区外围的不知名小山上,已经进入了连绵不绝的祁连山山脉边缘地带——出凉州市向西南走一段省际公路之后,拐弯进入通向那处普通景区的公路,路面越来越窄,等快到景区时,再转弯向正南驶上更加狭窄的小路,然后一路缓坡上行,便会来到世音宗所在的小山半山腰处。 这里,有一片相对平坦的开阔地,两侧陡峭崖壁悬立。 三人从车上下来,沿着一条青石铺就,坡度不大,颇有历史味道蜿蜒而上的石径,拾阶缓行不足百米的距离后,便来到了世音宗的大门前。 即便前世曾经来过,今生再次站在世音宗的大门前,苏淳风仍然禁不住感慨。 这个奇门江湖上,恐怕也唯有世音宗的宗门之地,更有奇门江湖中宗门流派的历史厚重感和韵味了——如白行庸所描述的那般,世音宗,真的就是一座道观,或者说因为宗门多女子的缘由,更像是一座尼姑庵。 只不过,世音宗要比那些尼姑庵,以及普通的道观,占地面积大得多。 这,是偏居西北凉地,传承数百甚至千年之久的世音宗,一代又一代人辛辛苦苦积攒遗留传承下来的产业。 宗门在半山腰,巨大青石材质的条砖垒砌成三米多高的围墙,一直延伸到山壁,将世音宗前方围住。不算高大,却气息苍劲的漆成褐色的厚重木门,门前是五层石阶,有一尺高的门槛。从正门进入,但见世音宗宗门内,一排排约数十间充斥着古朴沧桑气息的房屋和正对着大门的殿房,隔出了总计四进的院落,院内古木苍翠,青石板铺就的地面上有着诸多小坑小洼,青苔、小草在青石板缝隙间处处可见…… 此时的世音宗内,不似往日那般冷清幽静,人来人往,颇有喧嚣热闹之态。 这其中,有连续几日时间里纷涌至此的奇门江湖中人,也有寻常慕名而来的游客。 而从世音宗那偌大的,几乎看不出坡度的四进院落走过去,到了宗门的后面,就会令人惊愕惊喜地豁然发现,这里,竟然别有洞天! 世音宗宗门,前看是在半山腰! 后看,则是在谷中! 因为,这世音宗宗门的后面,是一条山谷——宽近百米,放眼望去,长度大约有两三公里远,两侧山峰不高,但崖壁陡峭,树木植被繁茂,景色宜人。 …… ps:八月,月票榜第十四名! 不错,很好!低调术士从开书至今两年多来成绩最好的一个月——短刀,还能拿到一千元的奖金!当然,这,是小事!因为还比不得大家的打赏捧场多……而成绩,才是我们每个人,最在意的! 九月,开始了! 战斗不息! 短刀不会停,会继续拼! 各位亲爱的,兄弟姐妹们! 咱们,一起! 都有保底月票吧? 投出来! 短刀向大家鞠躬感谢,拱手…… 701章 众星捧月 当苏淳风、裴佳、白行庸三人进入世音宗的大门时,就立刻引来了诸多奇门江湖中人的目光,有些只闻其名却没见过苏淳风的,听了他人告知,看向苏淳风的眼神中,便流露出钦佩和惊讶的神色。 真的,很年轻啊! 小伙子相貌俊逸,文雅疏朗,气机内敛不发,神情恬淡自若。 可惜,和白行庸这号生就一副绝世好皮囊的妖孽并肩而行,使得苏淳风这等俊逸青年,也只能落得个绿叶的陪衬。 但有心人却是注意到了一个颇为微妙的细节:三人行,苏淳风居中,妖孽般俊逸的白行庸和气质不俗天生丽质的裴佳,却似乎浑然不觉自然而然地,在苏淳风两旁落后半步,似跟随或伴随…… 这,可就有点儿意思了。 因为越是这种就连当事人都不会察觉到,甚至连考虑都没有考虑过的小细节,越是能证明一个人潜意识的心理。 令那些注意到这个细节的有心人感到惊讶和难以置信的是,虽然苏淳风这几年来很突兀地以一介散修术士的身份,闯入江湖然后数次掀起波涛,名声大噪,更成为了青年一代中首屈一指的高手,但也不至于让裴佳和白行庸这两位人中龙凤,潜意识里便将苏淳风摆放到了令他们尊敬的位置上吧? 裴佳,是天海集团董事长裴承赐的千金,山海市裴家,在华夏国内的商业圈子里,可谓是有着堪比大型国企的权势能量背-景。这且不去说,毕竟裴家不是奇门江湖世家,但裴佳的师父,那可是奇门江湖上赫赫有名,号称醒神之下无敌手的曹素! 白行庸,是奇门江湖唯一能与青鸾宗实力比肩的第二大宗门耀皇宗宗主的儿子,板上钉钉将来会接任耀皇宗宗主一职,其天生自带神器银丝,天赋卓绝…… 这两位,和苏淳风是好友的话,很正常。 但如果说他们俩内心潜意识里,把苏淳风放到了比他们自身更高的位置上去尊敬…… 有意思! 随着苏淳风和裴佳、白行庸三人走马观花地往世音宗后面走去,诸多奇门江湖中人也开始故作不经意地跟了上去。 于是更加令奇门江湖众人惊讶的情景发生了—— 因为,一路行来,不断有奇门江湖上的年轻俊杰们,微笑着上前与苏淳风打招呼,继而跟随在他的身旁缓行笑谈,人越来越多…… 京城宋家之子宋慈文,熊家之子熊-炎,并肩走过去与苏淳风寒暄; 晋西省平凉谢家的谢成飞过去了; 蜀川省天府市医术世家袁家长房长孙袁郎,迎上前去; 粤海省花城市龙蜇门门主郭蠢的两位爱子郭子弟、郭子阳,以及郭蠢之妻潘元敏的侄女,湘西巫蛊世家潘家家主潘元昊的女儿潘慧瑶,还有追求潘慧瑶多年仍在坚持不懈的苏州抚湖宗宗主高应天的侄子高盛,四人一起走向苏淳风; 中海市散修术法高手马威的爱子,亦是当前中海大学生术士协会的会长马静波,笑呵呵地走上前去; 冀中省金官庄古家兄弟二人古翰、古博,走了过去,在古博的介绍下,从未和苏淳风见过面的古翰与苏淳风握手,神色间满是诚恳的谢意…… …… …… 众星捧月啊! 奇门江湖上的老家伙们看到这一幕,心中不由得感慨,便是有自家的孩子也上前做了捧月的星星,却也不会着恼。 和苏淳风结交,无论是从眼前还是长远来看,都是件好事。 人流出世音宗后门,入山谷。 仍旧还未从感慨中回过味儿来的江湖老辈们,就又被一幕给惊了一下——奇门江湖第一大宗门青鸾宗宗主,无敌天下二十余载的锁江龙纵仙歌膝下最有出息的幼子,那位人尽皆知冷傲自负且修为卓绝的青年纵萌,原本孤傲地独自站在山谷远处的悬崖下,见到苏淳风在众人的簇拥下走来,微微皱眉,稍作犹豫后,竟然也板着张脸走了过去,很少有地露出了些许温和之意,主动伸出手与苏淳风握了握: “好久不见。” “是啊。”苏淳风面露感慨之色,微笑道:“怎么样,这段时间随船全世界各地奔波,有没有收获?” “罗教授主导并推进了奇门江湖与世界接轨,是正确的。”纵萌硬梆梆地说道。 “嗯。”苏淳风点点头——能让纵萌这样一号从不服谁,也向来不喜官方,又有着无与伦比家世背-景的后辈,由衷地认可了所作所为的事情,想必罗同华知道了,肯定会很欣慰吧?由此也可以看出,痴迷于修为境界提升,却不擅交际的纵萌,这两年其心性见识,真的成长了许多。 纵萌道:“上次万通快递的事情,青鸾宗没能帮到你,很抱歉。” “别这样说,我能理解青鸾宗和纵宗主的难处。” 纵萌便不再说话了。 他本来,就是不喜言谈冷冷清清的性子。 这些奇门江湖上年轻一代的俊杰们,聚拢在一起热络地寒暄,当然也会有另外一些年轻的术士,自发地聚在了远处,望向这边——他们和苏淳风或许认识,也有不认识的,但都谈不上有仇怨。只是,他们与那些和苏淳风相识相熟,聚在一起的同辈中人里,有门派或家族、个人等等利益上的纠葛。 有的年轻术士之间,原本相识甚至关系还不错,只是因为宗门或者家族的利益冲突,从朋友,就这般无奈地变成了敌人。 奇门江湖,就是如此的残酷和现实。 大概是觉得这么多年轻一代聚在一起有点儿不大合适,又或是因为纵萌这位冷酷的人物站在这里,无形中便把热络的气氛给降了温的缘故吧,大家说笑一番后,便都各自散开,或在山谷中三五结伴游览,又或是回长辈身旁讲述些什么。 苏淳风的身旁,也就没几个人了。 他苦笑着低头瞧了瞧自己的行李箱,说道:“老白,裴学姐,你们领着我到这儿来,不会是就为了让我曝曝光吧?住哪儿啊?” “你可是贵客!”白行庸道:“一会儿肯定有世音宗的人来领你去客房的。” “哦。”苏淳风往身后瞧了瞧,道:“世音宗搞旅游观景,还管住宿,倒是得天独厚的赚钱生意。” 白行庸轻哼道:“这不过是能赚则赚罢了,世音宗真正赚钱的生意,大了去了。” 刚说到这里,身后传来喧哗声。 几人转身循声望去。 但见罗同华、石林桓、宋贺、古岳白、龚虎、熊永平、郭蠢、范威等一众奇门江湖名门大派世家的掌舵者,亦或是江湖散修高人,从世音宗通往后山谷的大门内走出,在这一众高手的后面,也有诸多奇门江湖人士跟来。 苏淳风面带微笑,迈步迎了上去。 此刻,偌大的山谷内,靠近世音宗后山门的这片开阔平坦的地方,已然有了人头攒动的架势。 自奇门江湖复兴,或者更确切地说,江湖凋零百年至今,从未有过如此奇门江湖术士齐聚的壮观场景。于是当前所有江湖人,几乎都清楚,此次世音宗即便是注定会输掉了两场斗法,但,声名远播! 萧柔华和柳阿紫,算盘打得精明,这是一次稳赢没有输的斗法! “你爹了个蛋的,家里那么多钱攒着能下崽啊?”龚虎端着烟枪一边喷吐着烟雾,一边当先大步走过来,劈头盖脸地骂上了:“来之前也不给我打个电话,一声不响偷偷地提前出发,竟然还坐火车……你咋那么抠啊?” “抱歉,龚伯伯您别生气。”苏淳风笑道:“斗法在即,我这心里没个谱,压力很大,所以权且当作一路散心缓解压力,来之前,也就给忘了给您打电话。” 龚虎丝毫不给面子,直接拆穿道:“坐了两天火车,就没想起来给老子打电话?” “已经上火车了,再打电话也没意义不是?电话费不贵,可能省则省嘛。”苏淳风毫不介意,也不嫌麻烦地半玩笑半解释道:“而且,我也不担心您老不会来,因为奇门江湖上难得有这么大的热闹,您老肯定会来的……再者说了,我在这儿与人斗法,您老如果不亲自过来看看,也不放心,对吧?” “你爹个蛋的,就这张嘴皮子的功夫利索。”龚虎眉开眼笑。 说话间,罗同华以及其他江湖高手们这才走了过来,苏淳风颇为礼貌地一一向这些前辈们问好。 而这些奇门江湖上风采一流的人物们出现,自然也就引得那些原本就在山谷中亦或是之前随苏淳风、白行庸、裴佳三人走到这里的江湖老辈人物,纷纷往这边走来——混江湖,可不只是凭着术法精绝修为高深就够了,关键还是在一个混字,这和正常社会上的人际交流关系网,其实是一个意思。 莫说中小门派世家散修,便是如青鸾宗、耀皇宗、世音宗、京城宋家、龙蜇门之类大江湖大势力,平时也要广结江湖同人。 有道是花花轿子众人抬。 俗话说墙倒众人推。 这,就是江湖。 与现实社会有大不同,却又有很多相同的地方——术士,奇门江湖,说到底,还是在大的社会环境下,无法真正的超脱其外。 当然了,龚虎这号东西纯属特例。 所以一时间,围绕苏淳风者,尽皆江湖名流。 …… ps:一会儿还有更新,短刀要持续不断地拼至完本! 兄弟姐妹们助我一臂之力,月票! 上! 上! 上! 702章 无耻的激将 此刻,轮到年轻一代的江湖俊杰们开始眼瞅着这一幕感慨了——都是年轻的奇门江湖术士,差距实在是大啊。 苏淳风能云淡风轻不卑不亢地和那些江湖老前辈们相谈甚欢,以至于因为人多的缘故,不得已之下,他也只能冷落一些素不相识的江湖前辈,和相熟或者相识的前辈们谈笑风生,委实平起平坐,颇有大家风范。 就在此时,世音宗当代宗主柳阿紫,率几名女弟子从后山门走了出来。 柳阿紫虽然年过四十,但天生丽质又修行宗门秘法养颜驻容,看起来不过二十八-九风华正茂的年龄,长发如墨束起发髻,简单一枚玉钗垂碎珠,却仍有长发随意地散在肩头脑后,一袭广袖束腰的连衣紫色长裙,气质脱俗的她更显华贵高雅,款款移步时,竟有摇曳生姿的仙子仪态。 几名女弟子,则都是青色长裙,不化妆容,发髻扎起横插木质发簪。 罗同华等一众高手,之前本就是在世音宗内院的会客厅内品茶闲谈,听闻苏淳风来了,于是都有了理由纷纷起身暂且告辞。 此刻柳阿紫走来,围拢的江湖人士自发散开。 “久闻江湖新秀苏淳风大名,今日难得一见,幸会……”柳阿紫笑颜如花,轻摆广袖微微施礼。 苏淳风拱手,道:“不敢当!柳门主,幸会。” 柳阿紫美眸轻扫在场众人,微笑道:“此次斗法广邀江湖豪杰前来观战,难得众位赏脸,使得颇有盛会气象,所以,世音宗已然传令门下弟子,三日前便不允游客进入后山谷中,刚才阿紫又传令下去,即刻请诸游客离开宗门,世音宗关门停业三日,诸位江湖友人,在世音宗可以尽情赏玩观景。” 这般客气,在场众人自然是连声道谢夸赞。 等安静下来之后,柳阿紫美眸流转,似有所思,忽而说道:“依照约定,是明日进行斗法,不过看苏淳风先生似乎并无旅途劳累之态,精神饱满,容光焕发……而且,我看江湖中人也都到的差不多了,俗话说择日不如撞日,苏小友,不若今日便先与世音宗斗上一场,权且当作为大家助兴,明日再由罗前辈出手斗法,如何?” 此言一出,场中立时安静下来。 这世音宗宗主柳阿紫果然如江湖上所传的那样,虽然不至于说是无耻,但也太不讲究了吧? 大家都已经听闻苏淳风坐了两天一夜的火车刚来到世音宗,你柳阿紫于情于理,身为东道主都应该先请苏淳风到世音宗的上客房歇息才对,哪怕是你请苏淳风过去品茗谈术辩法也好,怎么能自圆其说地说苏淳风精神饱满容光焕发,没有丝毫旅途劳累之态,还把在场的奇门江湖人士一并拽上,说什么今日先斗一场为大家助兴…… 这算什么? 于是众人难免思忖着,想必是柳阿紫没有把握在斗法中稳胜苏淳风,又因为之前约定不得在斗法中使用宗门护法大阵,所以她才想着,趁苏淳风旅途疲乏不在巅峰状态时,与其斗法,这样的话,胜算就能多出一丝。 修为到了炼气境,同境界实力不相上下的高手对决,状态差那么一丝一毫,就能起到决定胜负的作用。 思忖着这些,大家把目光投向了苏淳风。 也许,这位向来强势吃软不吃硬的江湖新秀,还真就会答应下来呢?因为很显然,柳阿紫这是靠着近乎于无耻不讲究的手段,将了苏淳风一军——你答应,则你的状态不如我,你若拒绝,那气势上也就弱了。 这种气势上的弱,会直接影响到第二日的斗法。 苏淳风表情平静,微摇头淡淡地笑道:“明天吧,今天初来贵宝地,就开始斗法,万一伤到了世音宗宗主,未免有失礼节。” 万一,伤到了世音宗宗主,未免有失礼节? 场中安安静静。 但几乎所有人,都禁不住在内心里为苏淳风喝彩——好小子,这一手反击干脆利落,漂亮啊! 气势不弱,反而打压了柳阿紫,又很委婉地拒绝了! 不过,众人显然小瞧了世音宗宗主的无耻,只见柳阿紫娇媚一笑,道:“无妨,既然是斗法嘛,难免会有失手,世音宗上下,绝不会有人因此为难苏小友,而奇门江湖众友人,想必也不会对此有所不满,苏小友不必多虑。” 议论声骤然而起。 龚虎三角眼一瞪,手中烟锅指向柳阿紫,破口骂道:“你这臭娘们儿长得倒是水灵,看起来脸皮薄嫩,可说话做事脸皮咋就那么厚啊?” “龚前辈修为高深,性情爽直,便是欺负我这弱女子,也是肆无忌惮,真是好一位英雄汉!”柳阿紫鄙夷地瞪视龚虎。 龚虎怔住,一时无语,老脸泛红。 可不是嘛。 柳阿紫是众人皆知炼气中期的修为,而龚虎现在可是鼎鼎大名的炼气大圆满境界的高手,且天赋异禀,虽然因为脾性焦躁不假思索便口无遮拦地骂了柳阿紫,但当众让柳阿紫这么一挤兑,他的老脸上哪儿能过得去? 罗同华皱眉说道:“既然约定的是明天,柳宗主何必言语相激,罢了,明天再斗法吧,况且此刻外面仍有游客,不便斗法。” “无妨,游客已经都走远了,而且此处山谷僻静,不会惊扰寻常人的。”柳阿紫似乎打定主意就要今天斗法,她浅笑吟吟地看向苏淳风,道:“苏小友,你该不会是……当着这么多江湖友人的面,害怕了吧?” 嗡嗡的议论声,已然在山谷内升级作喧哗。 诸多江湖术士中,有的在鼓噪着让苏淳风别怂,现在就斗法,也有大声呵斥世音宗宗主柳阿紫此言差矣,此行卑劣…… 但柳阿紫置之不理,只是看着苏淳风。 这段时间来,她和师父萧柔华虽然都相当自信,能够在此次斗法中将苏淳风杀死,最不济,那些江湖高手们出手及时救下了苏淳风,萧柔华也有把握将苏淳风废掉。不过,在仔细研究了苏淳风多次与人对决斗法的事件后,萧柔华和柳阿紫昨晚上又商议,如果能迫得苏淳风今日刚到,便与萧柔华斗法,那么世音宗的胜算就更大了。 百分百的把握,不够。 柳阿紫和萧柔华需要的是,百分之两百的把握! 不能有任何闪失。 因为,苏淳风既然能够击败世间仙人,还能够秒败埃尔曼·道格拉斯,那么,他很可能有跨境界击败炼气后期高手的实力。虽然,萧柔华是炼气后期几近大圆满,又有上品法器世音笛,但毕竟与白擎山一战,至今个人实力还未能完全恢复到巅峰状态,所以……还是要小心为妙。 以至于,萧柔华和柳阿紫都计划好,万一真的有什么不测状况发生,那么就不惜撕破脸动用宗门护法大阵! 即便是事后面对江湖众人责难,萧柔华也完全可以耍赖说自己年迈,与白擎山一战内伤未愈,而苏淳风年轻体壮,身心状态都在巅峰,其修为说是炼气中期,实则炼气后期,耄耋之年的萧柔华只有借宗门护法大阵,才是公平对决嘛。当然,真要是动用了宗门护法大阵,就不能伤苏淳风太重,更不能杀他了。 否则的话,官方绝对会以此做借口,强势清剿世音宗。 到那时,整个奇门江湖也不会支持世音宗的。 就在数百江湖术士喧哗忿忿之时,被众人瞩目的苏淳风,慢慢抬起了右手,示意众人安静,然后缓缓将手放下,神色淡然地说道:“既然柳门主如此瞧得起苏淳风,那么,淳风也不能不识抬举,更不能冷了诸位江湖人的心。” “哦?”柳阿紫面露喜色。 苏淳风将行李箱递给白行庸,然后脱去外套运动夹克衫,里面是一件薄薄的白色宽松圆领线衣,他把外套也递到白行庸手上,继而将两个袖口拉起到肘部,面带微笑地看向柳阿紫,道:“柳宗主,那就,现在开始么?” “果然英雄出少年!”柳阿紫美眸微眯起,轻轻拍手称赞,继而扫视众人,道:“各位江湖友人,可否让出场地?” 已然愣神儿的众人,这才反应过来。 得,既然苏淳风都答应了,那就看好戏吧。 一众老老少少男男女女的江湖术士们,开始四散向山谷两侧的边缘走去,大家神情各异,但几乎每个人心里,都禁不住略有激动——此番前来,只想着会有两场精彩斗法,没想到还会有这般变故,越来越有意思了。 “淳风……”裴佳有些不安地想要劝阻苏淳风。 苏淳风摆了摆手,示意不用担心。 “走吧,以淳风的实力,没问题的。”白行庸站在裴佳身旁轻声道。 而纵萌,已然迈步往远处走去。 柳阿紫以及手下的几位女弟子,站在原地未动,只等着苏淳风身旁再无他人,诸多奇门江湖术士也都已经走到了山谷边缘的崖壁下方,柳阿紫这才微笑着躬身施礼,继而转身领着几位女弟子往后山门方向走去。 山谷内,所有人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柳阿紫,怎么走了? 难道,还要再做些什么准备,故意拖延时间让苏淳风心浮气躁? 这他妈无耻无极限了啊? …… ps:零点前后,还有更新! 为了月票,为了低调术士,为了你们开心,短刀要拼…… 703章 逼进死角的形势 就在大家与身旁的人议论纷纷疑惑不解时,后山门处,身着一袭藏青色衣袍,白发如雪盘起发髻,手持一支乌黑玉笛的世音宗前任老宗主萧柔华,缓步走了出来,她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在柳阿紫和几名女弟子躬身迎接下,领着李诗音和另外一名副宗主,及几名世音宗弟子,迈步走过世音宗一众人等。 然后,萧柔华独自往空荡荡的场中走去。 江湖众人愈发困惑。 萧柔华出现,倒是没什么好疑惑的,毕竟她的徒弟,也是现任世音宗宗主的柳阿紫要与苏淳风这样的强者对决,萧柔华不放心亲临观斗,实在是人之常情。可萧柔华,你往空荡荡的场中走过去是怎么个意思? 难不成还要与苏淳风再说上一番废话么? 更令人疑惑的是,世音宗除却萧柔华脚步未停地往场中走之外,其她人,就连宗主柳阿紫,都驻足在了后山门口,一副观客的闲适姿态。 这他妈是几个意思? 裴佳已经与白行庸等人分开,走到不远处一直都孤零零坐在崖壁旁的长椅上,一副生人勿进冷漠强者姿态的师父身旁,挨着师父坐下。大概是曹素那副冷漠的样子,离经叛道狂傲无羁心性孤僻怪异的声名,以及醒神之下无敌手的绝强实力,令人畏惧的缘故吧,在这条供游人歇息的长凳附近,十米之内,再无他人。 看到柳阿紫走到后山门口迎来萧柔华,便不再入场,反而是萧柔华向场间走去,裴佳禁不住睁大了美眸,看向师父,又看向场中淡然挺立如松的苏淳风…… 真让师父,猜中了么? 萧柔华,要对阵苏淳风! “师父……”裴佳满是担忧地紧紧攥住了师父的手。 “我不会出手的。”曹素直接堵住了裴佳几乎要脱口而出的请求,淡淡地说道:“众多江湖人在场,罗同华也在,用不到我出手。如果别人不予理会,或者苏淳风无惧敢于和萧柔华这疯婆子斗法,我们何必出头?” 裴佳无言。 她又能如何? 百米开外。 与奇门江湖众人分别或站或坐在山谷两侧崖壁下不同,青鸾宗十几人以宗主纵仙歌为首,站在山谷的中间,如同将这条长长的山谷生硬地横拦断开般,默默地看着这边的状况,众人皆面露疑惑。冷面纵萌猜测到了什么,忍不住便要迈步上前去阻止或者呵斥,却是被仿若长了后眼般的父亲抬手挡住,语气平静无波地说道:“静心,观事态!你的心境,还是不足。” 纵萌后退半步,一言不发。 身躯魁梧的纵仙歌负手而立,刚毅的脸颊上,看不出丝毫的情绪波动。 之前,无论是年轻后辈们,还是江湖老一辈的术士们,齐齐众星捧月围拢苏淳风时,唯独纵仙歌身在远处举目观景,却是看都没往那边看上一眼,似乎苏淳风,亦或是罗同华等人的出现,与他毫无关系,他也不屑于去理会。 没有人会因此腹诽纵仙歌的高傲自负。 因为,他是纵仙歌! 崖壁下,长椅上。 原本神态淡然的罗同华,与石林桓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神里的惊愕和愤怒,以及,一丝希冀和困惑。 山谷中,鸦雀无声。 苏淳风微眯起双目,看着那个慢慢走来,貌似还未花甲,实则已是耄耋之年的老人。 “老身,是萧柔华,世音宗前任宗主!”萧柔华貌似一位慈祥的老奶奶般,神情和蔼地看着苏淳风,微笑道:“早闻苏淳风小友大名,知道苏小友修为高深,术法精绝高强,近几年来在奇门江湖上,委实做了诸多令人惊叹钦佩的大事。所以,老身一直都想厚着这张老脸,向苏小友请教一二。如今,难得有机会发起挑战,也得到了苏小友的应约,老身,深感荣幸。” 语落。 山谷内,哗声四起! 开什么玩笑? 玩弄人呐? 世音宗还要不要脸啦? 他妈-的! 太无耻了吧? 萧柔华与耀皇宗老宗主白擎山一战不分胜负之后,奇门江湖谁人不知她是修为炼气后期几近大圆满之境的术法高手?以如此高出苏淳风一层半境界的修为,还有着老了两个辈分的前辈身份,竟然在如此郑重其事,引来诸多奇门江湖人士前来观战的斗法场合下,站出来与苏淳风对赌斗法…… 简直是,老不知耻! 老而不死是为贼,说的就是萧柔华这种老妖婆吧? 罗同华立刻站起身来,沉声中气十足地说道:“萧柔华,你的对手是我罗同华,苏淳风应战的,是柳阿紫!” “谁说的?”萧柔华笑呵呵地说道。虽然,她的神情仍旧慈祥和蔼,语气也不那么凌厉反而很温和,还带着笑意,可山谷中几乎所有的术士,都分明心生寒意和一股子几欲作呕的恶心感——他妈-的,老妖婆和柳阿紫这师徒二人,岂止是无耻,简直是卑鄙阴险下流无赖到了极点! 在场者中,哪一个不是脑子转得贼快的人精? 听得萧柔华这句“谁说的?”的问话,立刻就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可不是嘛! 自世音宗公然告知整个奇门江湖,向官方代表人物罗同华、苏淳风发起挑战的时候,她们说的就是“世音宗两任宗主,分别挑战罗同华、苏淳风,以奇门江湖传统方式,对赌斗法,论输赢,来解决目前双方的分歧争端。” 但她们自始至终,都没有明确过,到底由谁对决罗同华,谁去对决苏淳风。 问题是,任何人听到她们的挑战公告,都会很自然而然理所应当地认为,世音宗的老宗主萧柔华挑战罗同华,现任宗主柳阿紫,挑战苏淳风。 这几乎就是板上钉钉的决定。 向来稳重心细如发的罗同华,在和石林桓、、刘学树、武鉴局长,讨论此事并应下世音宗的约战时,还刻意提出了诸多细节条件,防止世音宗耍花招。但他们却压根儿没想到,萧柔华和柳阿紫竟然会在这句话上,玩弄了一出文字游戏! 萧柔华和柳阿紫,偏偏就钻了所有人理所当然的心理空子。 无耻、卑鄙、阴险、下流、无赖! 但,这些词汇,却无法拿到台面上来说。 萧柔华和柳阿紫可以无耻卑鄙阴险下流无赖,可罗同华、苏淳风作为官方代表人物,不能不讲道理。而在场的这些奇门江湖中人,又有几个会在这种情形下,如此明显地与世音宗不讲道理呢? 更何况,事不关己本来就要高高挂起,而且…… 世音宗针对的,还是官方。 是事实上在此次世音宗发起斗法之后,大家都一边倒地支持世音宗的,一次斗法! 这一刻。 罗同华从未有过如此的愤怒,即便是上次萧柔华当面向他蛮不讲理地撒泼嚎叫吵吵嚷,罗同华也没有如现在这般愤怒。他现在,已经完全是不由自主地浑身迸发出了强烈的、恐怖的、骇人的杀机——随时都可能突破迈入醒神境的绝强炼气境大圆满高手,在完全愤怒之后所迸发的气息、气机,令山谷中绝大多数的奇门江湖人士,全都不寒而栗——也许罗同华就此出手当众击杀萧柔华,在场的这些奇门江湖中人,恐怕也不敢去指斥、指责这位强大的官方人物。 现在,罗同华几乎是倾尽所余不多的理智,才勉强压制住愤怒的火焰,却丝毫不掩饰自己迸发的恐怖气机,他冷冷地说道:“既然如此,那么,就由我来领教一下,萧柔华老宗主的术法吧。” 说罢,他大步向场间走去,并以不容置疑的口气喝道:“苏淳风,到崖壁下观战去!” 苏淳风皱眉,未动。 萧柔华尖声叫道:“罗同华,刚才众目睽睽下,苏淳风已经应下了今日的斗法,且阿紫特意提到,明日由你与世音宗斗法!你们官方,这是要出尔反尔吗?” “你无耻!”罗同华怒斥道。 “无耻?”萧柔华尖声桀桀怪笑,道:“罗同华,你们官方强势,奇门江湖上任何宗门流派、世家,都无力与你们抗衡,所以你们就可以肆意而为,可以出尔反尔,可以任意欺凌,你们再怎么做,都不是无耻……” 罗同华强压着几欲从体内喷薄而出的汹涌本元,沉默。 “你在想什么?围剿我世音宗,是么?”萧柔华冷哼一声,高傲地抬起头,一字一顿,字字铿锵地说道:“世音宗上下,宁死,不受辱!” 山谷内。 萧柔华的声音回荡着。 所有奇门江湖中人,皆心绪复杂。说不出,世音宗是对是错,萧柔华和柳阿紫这般行为,又算得上是好是坏。 现在,大家都知道了,萧柔华,绝对是个疯子! 她在赌,她在不顾一切地发疯! 她把罗同华,把官方,当众逼进了墙角,让罗同华只能艰难地做出一个二选一的抉择——要么,就是现在,或者是斗法之后,强势镇压横扫灭掉世音宗,杀了萧柔华和柳阿紫,但那会失信与江湖,会让国际术法界诸多早有险恶居心的势力,对华夏的奇门江湖,尤其是负责奇门江湖的官方机构,展开舆论的攻势,将刚刚踏足国际术法界的奇门江湖,再次排挤出去;要么,官方此次,就眼睁睁地吃这个哑巴亏,与世音宗的对赌斗法一胜一负成为平局,从而依照约定,答应部分世音宗开出的条件。 历史上田忌赛马的典故,在现实的奇门江湖中,上演了。 所有人都沉默着。 气氛紧张又诡异,静悄悄的山谷里,站立在平坦的、偌大的那片空地中央的苏淳风,抬起了手。 向罗同华教授,摆了摆。 众人瞩目! 苏淳风目光平静地看着距离他将近二十米远的萧柔华,微笑道:“世音宗,萧老宗主,真看得起我苏淳风啊……” …… ps:继续,码字去! 来! 战! 704章 我有前世,我重生来 稍稍停顿了下,苏淳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似乎做出了决定般,微笑道:“好吧,淳风愿意领教一下,萧老宗主的术法!” 山谷中,仍旧静悄悄的。 但很明显,之前那紧张的气氛,松了下来,而其中的诡异,却变成了热切,激荡,以及一种近乎于变态的莫名兴奋。 太多术士的眼里,都流露出了掩饰不住的火热期许。 苏淳风…… 实乃奇门江湖百年难遇,惊才绝艳的风流人物! 历数这几年来他在奇门江湖上的一次次轰动奇门江湖的对决,无不是令人惊叹惊艳钦佩之至,无不是,在任何人都不看好他的情况下,骤然以强势的姿态,绝对的实力,出手……给对手造成无可挽回的后果! 死! 早有耳闻苏淳风术法精绝,如今终于能亲眼看到他出手——在场这些整个奇门江湖差不多算是到齐了的术法高手和青年俊杰,岂能不激动兴奋期许? 奇门江湖复兴至今二十余载,因纷争矛盾斗法而死去的术士,一共才有多少个? 屈指可数了吧? 而这其中,几乎全都死在了苏淳风的手下,亦或是与苏淳风有着不明不白的关系! 前车之鉴,那么多! 谁敢说,苏淳风这次就不能以炼气中期的修为,以身上所佩戴的中品法器,胜过炼气后期几近大圆满,手拿上品法器世音笛的世音宗老宗主萧柔华? 便在如此情景气氛下。 一个很突兀,很不合时宜的声音在山谷中响了起来:“爹了个蛋的,你小子犯神经了啊?” 所有人都忍不住翻了翻眼皮,压着怒火不去循声看。 不用看,除了龚虎那号江湖奇葩,这世上就没有谁会在这种情况下,嘴里迸出那么带有极为强烈个人色彩的脏话来。 反而是罗同华,神色渐渐平静下来。 因为他忽而意识到,苏淳风……真有可能再战出一次不可思议的奇迹! 龚虎那独特的公鸭大嗓门儿紧接着再次响起,而且无需去看就知道他绝对在跳脚挥着烟枪大喊大叫:“你这个死老妖婆,有种跟老子斗法,爹了个蛋的,老子一个人挑翻你们整个世音宗,欺负小孩子算他娘什么本事?” 没人理他。 龚虎更加气恼:“苏淳风,你个小兔崽子别逞能,你不到这层境界,不知道这层境界的厉害,差距太大……” 苏淳风再次抬手,这次,是制止了龚虎的劝说,他平静的目光仍旧落在萧柔华的脸颊上,却是对龚虎说道:“龚伯伯,自修行术法以来,淳风与人斗法很多次了,还从未有尝过败的滋味……也许,我需要一败,才能促进修为的提升。” “呃……”龚虎怔住,挠挠头一想也对,俗话说吃一堑长一智,对苏淳风来说,不见得是坏事儿。 至于官方会因此损失什么,世音宗会赚到什么…… 这与他龚虎无关,他也懒得去想。 就在龚虎貌似没心没肺地不再跳脚,打算坐回去观战的时候,萧柔华桀桀怪笑起来,道:“好好好,不愧是奇门江湖后辈之中的人杰啊。”说到这里,萧柔华的目光一寒,扫视向山谷中所有的奇门江湖术士,语气冷厉尖利地说道:“我世音宗最具天赋的弟子曲飞燕,被他苏淳风逼得不得已远渡重洋躲到了美国,但他仍不肯放过,今年,飞燕的家族与我世音宗,皆因他苏淳风而面临大劫,飞燕在美国又受尽凌辱,忍辱负重只为回到世音宗,结果回到宗门不到半个时辰,便羞愧自尽而去……此次世音宗挑战罗同华、苏淳风,一是为公,解决与官方之间的矛盾,二是为私,苏淳风不过是半个官方身份,所以,此为江湖恩怨!与官方无关!”说到这里,她豁然将视线盯在了苏淳风的身上:“苏淳风,老身今日与你斗法,是生死斗法!你,敢,还是不敢?” 话音刚落,就听得“哎呦”一声。 却是刚刚打算要坐下的龚虎,因为听萧柔华那番话所以撅着腚将坐未坐,再听到萧柔华要生死斗法,龚虎便惊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他拍着屁股火烧眉毛般跳了起来,罗同华已经先他喊出了声:“不行!” “不行不行!爹了个蛋的老妖婆,你欺人太甚,老子今天非得教训你!”龚虎摩拳擦掌挥着烟枪作势就要往上冲。 还好神情一如既往平静无波的石林桓,拦住了龚虎:“稍安勿躁。” “嗯?” 此时。 已经有更多的奇门江湖大佬们,纷纷开口劝阻双方,切莫要生死斗法。这其中的代表人物,自然是白擎山、白寅父子,还有郭蠢、范威、古岳白、宋贺、熊永平等等——在他们看来,这次斗法虽然势在必行,也确实有利于奇门江湖,但万万不至于闹到生死斗法的份儿上。 如果不是生死斗法,在斗法过程中占据优势的萧柔华杀机一起,在场围观的众位高手绝对自信能够横加阻拦,至少确保苏淳风不死。 可如果苏淳风年轻气盛,被激得答应了生死斗法…… 那,任何人就都没有出手阻止,施救的理由了。 场间两人,全都对众人的劝阻置若罔闻。 当几位江湖大佬相互对视几眼,又得到罗同华点头示意,纷纷打算走过去,横在两人之间,把今天这场斗法干脆地给取消掉的时候,山谷中已经恢复了安静,却见苏淳风看着萧柔华,有些疑惑地皱眉问道:“你,确定?” 语气中,听不出惶恐和恼怒。 很平静,甚至还有些期许的意思。 苏淳风在想,这老妖婆子真是活腻歪了……本来还寻思着不杀她有后患,重创废去修为的把握性又不大呢,这倒好,老妖婆子自己提出生死都发,这,这不是正赶上瞌睡了,老妖婆子给递来了枕头么? “你,敢吗?”萧柔华神情狰狞。 “那,好吧。” 苏淳风话音一落,骤然发力,如敏捷的猎豹般,冲向了距离二十米远的萧柔华——从最初应战,猜测到萧柔华和柳阿紫的卑劣伎俩时,苏淳风就想到了如何去对付萧柔华——以武破术! 一个耄耋老太太,不就是术法修为高,书法攻击力强么? 不给你施术的机会,直接打得你满地找牙! 讲道理? 谁说武术不是术法? 不讲道理? 就是用拳头揍你这个老太太了! 不仅仅要揍,还要在揍得你无力施术时,再施术与你斗法,废掉你! 全场皆惊,鸦雀无声。 苏淳风这家伙…… 谁都看得出来,苏淳风的打算了! 这小子,够狠! 然而,世音宗后山门外的柳阿紫、李诗音等人,皆面露冷笑。而场间站立着,与苏淳风相距二十米远的萧柔华,也露出了奸计得逞的狞笑——她和徒弟柳阿紫早在细细分析研究苏淳风几次与人斗法对决的时候,就想到了苏淳风被逼急了,会采取以武破术的手段,仗着年轻体力强且擅长武术搏击,迫得萧柔华无法施展出术法就被彻底击败。所以,萧柔华从出现在山谷中走向场间时,便刻意地与苏淳风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这段距离,足够她应对苏淳风以武破术的突袭了! 萧柔华轻飘飘地挥动了手中的世音笛。 口吟术咒! 世音笛就这般轻轻挥动,其上布下的数十个精绝术阵,便迅疾迸发出了骇人的术法能量波动,铺天盖地地向急速奔袭而来的苏淳风涌去。 既然答应了生死斗法。 那就,死吧! 一瞬间…… 两世为人,两世在奇门江湖上积累下来的无与伦比的丰富实战经验,拯救了苏淳风——面对萧柔华早有准备从容而强大无匹地启动上品法器术阵,发起的恐怖攻击,苏淳风没有慌乱,他仍然在前冲! 他左手掐决,默念术咒。 脖颈间的法器项链腾空而起,飞速旋转,术阵防御力堪堪将如潮汹涌而至的攻击力阻挡住。 然而,仍是只有一瞬的抵挡,悬空急速旋转的法器项链便开始失控般颤抖起来! 随时都有可能在上品法器术阵的狂暴攻击中,崩溃。 而且,已然有汹涌的术阵攻击力穿破了法器项链的防御层,席卷苏淳风。 苏淳风掐决,默念中天秘术术咒,护住心脉神识,脑海中电光石火间,长期被压制的诡术戾气,如同冲破大地岩层的岩浆,骤然爆发,喷涌而出,一发不可收拾——苏淳风没有丝毫犹豫地,咬破了舌尖,未去压制诡术的戾气,体内汹涌的本元依着诡术的运行轨迹在周天中一息百里…… 我前世,经历了何止数十次生死一线? 我前世,多少次浴血奋战,多少次身受重创仍能迸发全力一击! 我前世,未入炼气中期境,便迫得初入醒神境的罗同华以自身修为献祭! 我前世,京城至蜀川,千里追杀仇敌近半年,搅动奇门江湖天下风云,腥风血雨,谁人不惧? 我前世,如日中天时,巅峰对决,一战而胜纵仙歌,睥睨天下! 我重生而来,未修行术法时,便有逆天醒神心境! 我重生而来,越境界杀迟一正,杀万连胜师徒三人,杀泰国降头师; 我重生而来,强势收褚卓延为血奴,迫得郞延发下血誓,逼死李全友,我让世间仙人跪在我的面前,我秒败埃尔曼·道格拉斯,迫得莱纳多·凯奇不敢出手与我斗法……我能收杀生门传人为我所用,遣千面笑阎罗杀郞延,杀吕嵩吕伟阳父子,我知晓诡术传承者王启民、王萱妇女和必定成魔的刁平,会搅动江湖血雨腥风! 我身负中天秘术、诡术两种绝学! 我一语惊醒梦中人,助古博连破两关升三境; 铁卦仙程瞎子因卦算窥天机,知我命势,不得已逆天冲三关而入醒神保命,邪不倒龚虎借势冲两关而圆满! 返璞境胡四,亦是被我激将纵仙歌,将其斩杀! 苏淳风! 何惧之有?! 两世为人,两世江湖,想杀苏淳风的人,数都数不清! 谁人能成? 纵然前世最后遭人暗算被诸多顶尖高手包围偷袭,仍能杀出重围,不过是落下个身受重创,未死,反杀两名奇门江湖高手,三名山门真人,强势震慑退敌十数人…… 苏淳风,双目通红,中天秘术顺周天,诡术逆周天! 七窍瞬间出血! 我有醒神心境,随时炼气可圆满! …… …… 705章 纵然不杀你,你岂能活? 法器世音笛上术阵迸发的攻击一击奏效,摧枯拉朽! 悬空的法器项链防御崩溃。 碎裂落地,成尘埃! 萧柔华狞笑,却根本没打算活活折磨羞辱苏淳风,她虽然很想这样做,因为实在是解气,但她也知道夜长梦多,所以在世音笛占据绝对优势,不过是拖延一段时间便可将苏淳风杀死的情况下,萧柔华仍旧掐决施术,己身亦施展出最强的术法攻击力量,引动天地灵气汇聚,攻袭苏淳风! 狮子搏兔! 杀鸡也要用牛刀! 只为将苏淳风一击毙命,大局已定! 不给任何人反应过来的机会! 那小子,扛不住了! 他七窍出血,显然五脏六腑七魄皆受创,经络几近崩毁之时! …… …… 这一刻。 罗同华和龚虎,几乎同时上前一步便要施术,石林桓迈步横阻在他们身前,神色平静,一言不发,眼神中,却透出了绝对的自信,或者说,是对苏淳风的绝对信任。 纵萌要施术,被纵仙歌以术法强行锁住了本元; 裴佳要施术,被曹素以术法将其与天地灵气的沟通强行隔绝; 白行庸,被白擎山、白寅摁住了肩头,攥住了手; …… …… 在排山倒海般一波又一波的术法攻击力下,苏淳风的脚步停下了,腰背,弯曲了! 所有的一切,都发生的太快。 说来话长,其实不过几息之间。 以至于,天地至此才反应过来,异象骤生! 平地起风雷,卷起厚重乌云压在低矮的山头,将山谷笼罩。 狂风肆虐,在山谷中凄厉地尖叫呼啸。 有滚滚闷雷声似从地下传出,地面有轻微震颤,带动两侧山峰轻颤,便有细碎石粒窸窸窣窣从峭壁缝隙和植被下滑落。 以无匹心境强提修为攀升的苏淳风,却并未失去理智,他没有饮鸩止渴入圆满,只是让自己进入了炼气后期,继而先施展出中天秘术撑起了防御——论攻击,诡术霸绝天下,若论及防御,山门不出,同境界中谁能敌中天秘术? 七窍流血佝偻腰背的苏淳风,缓缓挺直了身躯。 在众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中,在汹涌无尽的术法、术阵攻击力量的席卷下,因七窍出血故而形象骇人的苏淳风,缓缓迈出了一步,然后是第二步,第三步……速度,越来越快,奔袭! 浓烈的杀机顷刻间遍布山谷! 萧柔华猛地瞪大了一双老眼,难以置信,慌乱! 后山门外,惊骇万状的柳阿紫浑身急剧颤栗,左手掐架,右手迅速摘下了月仙钗,急忙呵道:“快,诗音,帮助师父启动宗门护法大阵,师父肯定要用……” 李诗音赶紧掐决,配合门主师姐施术。 她们知道,以师父当前的状况,肯定无法分心去启动宗门护法大阵。 然而就在她们施术启动宗门护法大阵的瞬间,突然就感受到了一种庞大的,非术法力量的无形压力,却更加恐怖,如天地之威,生生压制住了这座宗门护法大阵的启动——这,在以往是万万想不到的! 天地之威? 难道是冥冥中的上苍,要阻拦? 她们却不敢稍有犹豫,继续强行启动宗门护法大阵,终于…… 宗门护法大阵开始缓缓启动。 然而柳阿紫和李诗音,却没有丝毫的兴奋激动。 她们,还有山谷中所有的奇门江湖术士,全都瞠目结舌眼睁睁地看着,七窍流血的苏淳风,在狂暴的术法攻击席卷下,就像是背了一座大山的天神,冲到了萧柔华的面前,在萧柔华惊愕慌乱恐惧的目光中,苏淳风左手攥住了萧柔华手里的世音笛。 锁法器! 苏淳风的右手抬起。 啪! 一记耳光! 因为山谷中此刻狂风呼啸,闷雷阵阵,天地震动,这一记耳光的响声,根本传不到旁观者的耳中。 但是,每个人似乎都能听到那一记响亮的耳光声。 每个人,甚至能感受到那样一记耳光打在脸上,有多么的狠,多么的重,多么的痛,痛彻心扉! 啪! 又一记耳光! 啪! 啪! 啪! 围观者,只看到苏淳风一记接着一记地狠抽萧柔华耳光,那张老脸的左脸颊几乎是瞬间就肿了起来,眼睛都被挤成了一条缝。 然而在这五行磁场极具紊乱,天地生异象的环境下,没有人能察觉到,强提境界入后期的苏淳风施术,诡术之诛心针,狠狠地刺入了萧柔华的体内,不只是以往那般与术士对决时利剑悬于脑海中,而是,脑海、五脏、六腑、七魄,乃至于每一寸经络中,都充斥着散发着死亡气息的诛心针! 是为,诡术之诛仙针! 萧柔华口不能言,攥着世音笛的手终于松开,萎顿倒地。 苏淳风,也收回了术法。 大自然无穷无尽的力量,在这一刻彰显得淋漓尽致——极具紊乱的天地五行灵气迅速被填充平衡,异象消散。 山谷中,恢复了平静。 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场间的那一幕。 苏淳风七窍出血,满脸血渍,狰狞可怖,他微弯腰,站在萧柔华的面前。而萎顿倒地的萧柔华,挣扎着勉强坐了起来,昂首怒视苏淳风。 柳阿紫和李诗音已经停止了启动宗门护法大阵。 无力回天。 她们知道,师父败了! 她们庆幸,师父没有被苏淳风即刻杀死! 虽然是生死斗法,可既然斗法到了这样的情况下,双方已经停止了施术,那么众目睽睽下,苏淳风便不好再杀萧柔华了,即便是他想杀,作为官方人物的罗同华,顾及到影响,也绝对会出手制止的。 啪! 一记耳光! 这一声耳光响亮,在平静下来的山谷中悠悠回荡,不绝。 “你……”萧柔华想要怒骂。 啪! 声音未出,便被又一记耳光打了回去。 啪! 啪! 只打左脸颊! 萧柔华终于被打得倒在了地上,浑身颤栗着,却是不甘又不敢,再挣扎起来——当众被如此打耳光,想骂都骂不出口! 太过分了! 这是羞辱! 所有人心中都这样想着。 罗同华轻叹口气,忍了又忍,扬声道:“淳风,罢了吧。” “啐,爹了个蛋的,好了好了!”龚虎啐了一口唾沫,骂骂咧咧地喊叫道:“你至于和一个老妖婆子较劲嘛,干脆废了她算了,这一耳刮子一耳刮子的,忒欺负人了!老子这么善良心软的人,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苏淳风置若罔闻。 他蹲下身,左手拿着世音笛,递到了蜷缩着侧躺在地的萧柔华脸前,轻声道:“世音笛不错,上品法器……你知道,强行破除法器上的术法烙印,会有什么后果,你也知道,我做不到……但你不知道,其实,我能做到。” “你……” 啪! 一记耳光将萧柔华刚刚张开的嘴,打得阖上了。 “只听,不许开口,否则我就打你耳光!”苏淳风笑道,只是七窍流血满脸血渍的他,笑起来更加可怖渗人。他豁然扭头,微眯着眼看向往前冲出几步,意图前来阻拦他,救萧柔华的柳阿紫、李诗音等人。 几个人顿时站住。 苏淳风那两道目光,就如同锋利的箭矢般,刺痛了她们的眼睛,直刺心扉! 令她们无比恐惧。 不敢再上前半步。 时,龚虎和罗同华、石林桓,耀皇宗白家祖孙三代三位高手,裴佳和难得惊讶已然起身的曹素,远处不再被父亲阻拦的纵萌,都目光盯紧了世音宗柳阿紫等人。 谁敢乱动,便动谁! 生死斗法,是双方约好的! 苏淳风不再去关注其他人,他看着萧柔华,然后在萧柔华恐惧的目光中,因为不断奋力地打耳光所以明显有些肿了的右手,掐决抬起,张嘴咬破掐决右手的食指指尖,继而用出血的指尖在乌黑的世音笛上轻轻抹下,勾画! 眨眼睛几道无形符箓绘出,组成了术阵。 苏淳风吟诵术咒,启动术阵。 乌黑的世音笛迅速泛红,散发出若隐若现的红芒,几息之后…… 世音笛恢复原貌。 其上所有术阵已毁,术法烙印被祛除一空。 苏淳风明显有些吃力地站起身,将世音笛插到腰间,然后脚步有些虚浮地向龚虎走去,一边笑着微抬手招了招! 龚虎立刻快步迎着他跑了过来,一边骂骂咧咧道:“爹了个蛋的,你小子疯了,疯了……” 苏淳风停下脚步,扭头,看着迅速冲过来将双目无神,浑身无力的萧柔华搀扶起来的世音宗众人,目光盯着眼皮都快抬不起来萎靡不堪的萧柔华,道:“萧柔华,你看,我最喜欢,当众羞辱泼妇了,更乐意打一个老妖婆子的脸。我不杀你,就是因为你不能把我怎么样,而且,整个奇门江湖都知道,你这种人不但无耻卑鄙下流,还很……无能,所以可怜可悲!” “你,你,你……”萧柔华目光中杀机浓郁,寒芒四射! 苏淳风转过身去,不再理会。 龚虎很及时地搀扶住了他,唠叨着:“爹了个蛋的,回去后可得好好休养修养,老子,老子老了,扶不动你……” 山谷中,安安静静。 就在众人刚刚从震惊中回过神儿来,正待要议论纷纷时,忽然听得一声声凄厉的尖叫在山谷中响起: “哈哈哈,我,我入归真了,我要成仙了!” “谁敢惹我,我就杀,杀,杀……” “我乃天上真仙,早晚入归真,你们这些凡夫俗子,你们再如何修行,也比不得我一朝顿悟绽芳华,哈哈哈……” 世音宗老宗主,萧柔华! 一代炼气后期几近大圆满的术法高手。 疯了! 重创而失心,心魔肆虐,便彻底废了,再无可能重返真身…… …… ps:连更两章! 真是拼了! 来! 战! 大家助我一臂之力!月票!上! 706章 人逆天地,风水焕发! 距世音宗不远的景区宾馆一间套房内。 袁赐钦将上百枚银针从苏淳风的体表拔出,继而又以走针的手法在苏淳风身体各重要穴位依序扎过,这才一边收拾着针包,一边神色平静淡漠地说道:“修行无需暂停,但短时间内尽量不要再施术了,具体需要多久,看个人的情况,我想,不用我详细讲述,你应该能明白的。” 苏淳风有些费力地从床上坐起来,道:“有劳二叔了。” “淳风。”袁赐钦坐到沙发上,颇为严肃地说道:“虽然有些事情属于你个人的隐秘,按理说我不该多问,但正所谓疾不避医,我可以为你保密,但还是想劝你一句,从医术的角度来讲,两种术法同修,容易走火入魔。” “嗯?”苏淳风面露诧异,一边拿起衣服往身上穿,一边道:“我可没有修行两种术法,那会要命的。” “每个人都有好奇心。”袁赐钦似乎全然不在意自己刚才的劝说和苏淳风的回应风马牛不相及,他说道:“而且,我是修行医术的人,对此更为好奇。所以我想问一下,你所修术法,是什么?” “中天秘术。” 袁赐钦这才摇头道:“绝对不是一种术法,中天秘术既然被众人所知为山门术下山流传世间,那么,你体内中庸平和有着浩然气象的那股气机,应该就是修行中天秘术所成。但另一股气机却截然不同,暴戾、罡猛,透着浓重的血腥和残忍,甚至可以说,是铁血霸道的杀气腾腾。” “中天秘术,本来就是如此。”苏淳风叹了口气,道:“我猜,这便是中天秘术从山门下山,流传世间的缘由吧,因为,山门不容。” 袁赐钦怔了下,摇摇头不再过问。 既然苏淳风不愿说,再问下去,也没有意义,反而徒惹人不快。其实袁赐钦心里清楚,山门术虽说中庸平和,正气浩然勃发,但真的用于实战斗法时,会迅速转变得极为强横,有着毁天灭地的霸气! 然而苏淳风体内那股气机…… 只是在施针以术法平复紊乱气血,打通淤积梳理结节的过程中,就让袁赐钦感受到了那股气机隐而不发,却令人恐惧的森然。 那种气象,可以用一个词来形容。 舍我其谁! 也罢,苏淳风此人,几年来让人吃惊疑惑的地方太多了,如果他身上没有些怪异的难以理解的奇妙,反倒是不正常了。 “绿茶祛燥。”袁赐钦拿起旁侧电热水壶,为苏淳风沏上一杯客房内备好的绿茶,道:“看来,你目前的状态还可以,那我现在就去开门,让他们进来吧,想必……他们在外面也都等急了。” “嗯。”苏淳风坐到沙发旁,微笑道:“辛苦袁先生了。” 袁赐钦摇摇头,起身走了出去。 身心俱疲的苏淳风端起茶杯慢慢品茶,此战之后,自己在奇门江湖中的日子……总该平静些了吧? 一念至此,他不禁又有些无奈和自嘲般地摇了摇头——这几年来,哪一次经历了令人瞠目的凶险斗法,他都会在斗法前后,思忖着如此威慑,总该能让自己的生活平静下来,可效果是有了,但也只是短暂的平静,波澜就会再次发生。 没过一会儿。 罗同华和石林桓两人先走了进来,随即将房门关上。 苏淳风大概能猜测到两人想说些什么,便率先开口道:“罗教授,萧柔华已经被我解决了,柳阿紫,就交给您了……” “淳风,我判断,柳阿紫很快就会提出,取消与我的斗法,认输。”罗同华道。 “约好的斗法,认输也得斗完了再认,不是么?” “没必要了。”罗同华轻叹口气。 他当然知道苏淳风心里在想什么,可有些事情,终不能总是随自己的心愿去做——此番世音宗斗法,几乎整个奇门江湖上的人都到了,可谓群星云集。苏淳风以一场生死战,胜萧柔华,更以羞辱的殴打和言语鄙夷耻笑,生生将萧柔华给逼疯,世音宗已经算是被彻底打趴下了!如果他罗同华这位顶尖的术法高手,又有着官方代表的身份,还要在柳阿紫未战先怯认输之后,强行迫使柳阿紫继续下一场斗法的话…… 未免显得过分,欺人太甚。 苏淳风端起茶杯轻轻抿了口茶,神情淡然地说道:“罗教授,此次世音宗挑衅官方在先,是为大不敬。您不是还想要在斗法结束后,警告奇门江湖,下不为例么?如果仅靠我这个半官方身份的人击败了萧柔华,您就去对整个奇门江湖说那番话,未免少了些底气和霸气。只有重创教训了柳阿紫,才更能令奇门江湖中人悚然,知道官方不但讲道理,而且是极端讲道理的——道理就是道理,不要提人情!更何况,还是在挑衅了官方之后,再因为畏惧而装可怜讲人情的话,一切都,晚了!” 罗同华皱眉,思忖。 “您可能会认为我是出于自私的心理,让您动手的。”苏淳风笑道:“没错,我当然会自私,会想尽办法永除后患,但一码归一码,世音宗此次,必须付出最大的代价,否则官方以后如何慑服奇门江湖?以官方的态度来看,奇门江湖尽皆草莽,这没错,既然是草莽,那么就不能一味地希冀着,靠以理服人,让草莽信服,而是必须以力服人,靠强大的威慑力去让他们信服,惧服!” 石林桓笑着插嘴道:“嗯,我赞同淳风的意见,更何况,官方可是很讲道理和信用的,不是么?” “说到,就得做到。”苏淳风又补了一句。 思忖一番的罗同华,点头道:“好吧。” …… 罗同华和石林桓刚离开,龚虎邋遢猥琐的身影就冲了进来,不由分说地一手攥住苏淳风的手腕,将中指搭在了苏淳风的腕脉上,眯着眼探入一缕本元,细细感应。 苏淳风哭笑不得,任由龚虎去感应查探。 纵萌、白行庸、裴佳、谢成飞、袁郎等人在龚虎之后,面带笑容地走了进来。 “淳风,恭喜你以战破关,入得后期啊!” “令人钦佩!” “我很嫉妒啊,等等我们好不好?” “以后的奇门江湖上,还望淳风你多多关照,哈哈……” …… 一时间,室内欢声笑语。 但很快,如此美好的气氛,就被突兀的很不合时宜的公鸭嗓门儿给打破了:“爹了个蛋的,这蜀川天府市袁家的医术,还真是了不得啊,明显有好转嘛。嗯,以后老子跟人干完了仗,也找袁家的先生给扎扎针,嘿,奇门江湖上,依着老子这身份,他们应该不会收我的钱吧?” 袁郎的脸当即就黑了下来。 其他人怔了怔之后,都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 龚虎全然没想到,室内这群江湖青年俊杰们当中,就有袁家的长房长孙袁郎。当然,以龚虎的性情和身份,就算是认识袁郎,他也会毫无忌惮,甚至还得端起长辈的架子,愈发地口无遮拦吹嘘一番。 他看着众多青年后辈们忍俊不禁的模样,往烟锅里塞上烟叶,然后脱了鞋子盘腿坐在沙发上,点着了烟哒吧哒地吞云吐雾,一边眉开眼笑地说道:“我说你们这些后辈啊,是得多努力,向苏淳风学习,以苏淳风为标杆修行,啊!苏淳风呢,可是我们平阳人,今年才二十多岁,他都炼气后期了!天才啊……爹了个蛋的,老子今年六十出头了,这才炼气大圆满,唉,后浪把前浪拍在了沙滩上啊。” 显然,他这番话是为了凸出苏淳风平阳人的身份,更重要的是,提醒室内诸位后辈——老子是炼气大圆满! 众人愈发忍俊不禁,感觉这位前辈,实在是猥琐得可爱…… 不愧是奇门江湖上的奇葩人物。 此时。 去往世音宗的路上,坐在车里的罗同华放下手机,看着车窗外不断有乘坐着奇门江湖人士的车辆,从世音宗下山往景区宾馆方向驶去,自然知晓他们这是要去看望苏淳风,不禁心生感慨。 刚才给武鉴局长打电话汇报情况,武局长还笑着说:“那就依着苏淳风的意思,老罗你把柳阿紫给废掉,帮苏淳风除掉后患,如此一来,他就欠下咱们更大的人情咯……” 罗同华心想,谁,欠谁的呢? 以苏淳风那不肯吃亏的心性和聪慧,岂能考虑不到这些? 如果在苏淳风面前挑明,要让苏淳风知官方的这份情,罗同华可以肯定,苏淳风立马就会说:“我拼死一战为官方,谁欠谁的?” 罗同华忽而想到了什么,扭头道:“林桓,你似乎,比我们更了解苏淳风?” 石林桓笑了笑,道:“是更信任,别让我解释……我只是觉得,苏淳风从来不打无把握之仗,天生谨慎小翼,做任何事都未雨绸缪布局周密,所以才会在危急关头阻拦您和龚虎出手相助,因为,那可能会适得其反,影响了苏淳风的计划。” “哦?”罗同华微微眯眼,却也没有再问。 石林桓神情平静。 对于苏淳风身上的重重隐秘,石林桓并不知晓,但他却知道一件事,一件说出来就足可以震动江湖,匪夷所思的事情,当然,也可能会让石林桓顷刻间遭天谴毙命,同样,也是他一年前骤然感悟,突破至炼气后期近圆满的契机,与铁卦仙程瞎子连破三关入醒神,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历史以来,世间不乏出身风水宝地甚至于龙脉之地,或靠祖辈阴宅风水,兴旺家族或己身的人。 但极为罕有的是,以一己的存在,却让家族阴宅阳宅风水变换的人。 苏淳风,便是一个这样的惊天奇人。 这几年来,石林桓私下对苏淳风老家宅邸和祖坟进行过多次的堪舆查探,一次又一次,愈来愈震惊地发现,原本风水位置并不怎么样的苏家老宅,因为逐渐富裕的农村人不断翻新盖房,村子向村外扩展建筑,很难令人察觉到,自然而然的,便使得苏家的老宅,四周形成了四十八星宿垂首拜中宫之势,而苏家老宅,恰处于中宫的位置。再有苏家祖坟阴宅,四周其它家族坟位或迁或移或添,田间道路变更,使得苏家那不过几座坟的贫瘠祖坟便有了四象环替,福聚生发之势。 民间有俗语,称天命不可违。 而苏淳风,则是人逆天地,风水焕发! 岂能不令人惊惧,敬惧?! …… ps:抗日战争胜利七十周年,勿忘国耻!祈英魂,以慰英灵:“山河犹在,国泰民安,英雄们,您们可以安息了……” 707章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世音宗老宗主萧柔华,提出生死战,结果败于苏淳风且被逼疯之后,世音宗当前宗主柳阿紫,果然不惜颜面,以“罗老前辈修为高深,阿紫修为不足,若不借宗门防护法阵之势,恐一招难敌。”为由,公开向罗同华认输。 未战先怯,主动认输。 这,还怎么斗? 就在世音宗乃至奇门江湖绝大多数人,都认为这场斗法将被取消时,罗同华却抓住了柳阿紫话语中的破绽,淡然道:“既然约定斗法,并早已公之于江湖,奇门高手尽聚世音宗,如若就此取消斗法,实不合理,且令奇门江湖中人失望。柳宗主自认修为不足,罗某也不想令江湖中人视作以强欺弱的匹夫,故,允许柳宗主借宗门护法大阵,与罗某对赌斗法,定输赢!” 好大的口气! 允许柳阿紫借助宗门护法大阵…… 这罗同华未免太自负了吧? 要知道,世音宗的宗门护法大阵,那可是能够媲美半醒神高手的法阵,虽然如今奇门江湖上人尽皆知罗同华随时都有可能迈入醒神境,是炼气大圆满巅峰高手,但毕竟不是醒神境的高人啊。 他又何来如此强势的自信? 至此,柳阿紫被逼得再无拒绝斗法的理由,只得答应下来,而且心中也不禁暗喜且希冀着,如果能够借助宗门护法大阵,胜了罗同华,那么世音宗岂不是等于两场斗法一胜一负,仍旧可以靠对赌赢下诸多利益么? 已经打算当晚就要离开,不再观看罗同华与柳阿紫对决斗法的青鸾宗宗主纵仙歌,却丝毫因为此消息而留下观战的打算。 不过,除纵萌之外,青鸾宗其他人倒是可以自便。 纵萌在房间内收拾着物品,一边说道:“父亲,既然柳阿紫借助宗门护法大阵,与罗同华交手,那么这场斗法,值得一看。” 身躯魁梧高大的纵仙歌站在窗前,望着外面古意盎然的世音宗景物,淡淡地说道:“世音宗此次,只能是两宗主尽废,才能度过大劫了。你以为,罗同华决定要对柳阿紫出手,会给她开启宗门护法大阵的机会?” “您是说……”纵萌皱眉。 “所以,没什么好看的。”纵仙歌略显遗憾地摇了摇头,道:“你以后,不要再压制自身修为了,入得炼气境,再强行压制修为境界的提升,痛苦更甚且不去说,经络崩坏、意识混乱溃散,心魔横生的危险性太高了,真到了那个时候,即便是我和袁尊、袁荣、袁赐钦联手,也难救你。” 纵萌怔了怔,点头道:“是!” “不要再想着超越苏淳风。”纵仙歌轻叹口气,道:“有好胜心,可以激励自己的修行和心境,但如果这份好胜心超越了自己的极限,会适得其反成为心魔……现在看来,苏淳风如果无意外,你终生都别想在修为境界上,超越他了。” “我明白。” “把心态,放宽。” “嗯。” 傍晚。 青鸾宗宗主纵仙歌,与膝下最具天赋的幼子纵萌,离开了世音宗。 景区宾馆的房间里,接到纵萌电话的苏淳风轻叹了口气,他很早就知道,但委实没想到,纵萌会如此主动地坦诚告知,一直都有在修为境界上超越他的争胜心理,如今苏淳风一战入后期,纵萌,就把这份压力,放下了。 苏淳风微笑着,自言自语道:“既然放下了,你就能成为江湖年轻一代首屈一指的高手了。” 所谓首屈一指的高手…… 是因为,苏淳风已经不再把自己列入江湖青年一代——如今的他,已然有足够的资格,跻身整个奇门江湖的顶尖高手行列。 还因为,他没有把杀生门传人,屠惜掳,放到年轻一代中。 以及…… 几年后。 天知道奇门江湖会被诡术传承者刁平,搅出何等血雨腥风,乱成怎样天翻地覆人人惊惧的局面。 第二天早晨。 当白行庸和裴佳分别打来电话时,苏淳风盘膝坐在宾馆的床上,没有去观战。 如纵仙歌一样,他也知道,这场斗法听起来似乎很有看头,会很精彩,可事实上,实在是没甚好看——既然决定要对柳阿紫出手了,罗同华就不会再去优柔寡断地顾虑奇门江湖众人的心理,那么……这场斗法当然太简单了。 一个街头混混,登台与颠峰时期的泰森打拳击,有什么好看的? 上午九点整。 世音宗后山谷中。 奇门江湖中人齐聚,纷纷希冀着一场精彩无比的斗法展现在眼前。 罗同华与柳阿紫相距二十米站定。 还未开始,柳阿紫便目露怒容和惊惧,不甘心地嘶喊道:“罗同华,你,你为何阻止我开启宗门护法大阵?” 罗同华淡淡地说道:“因为,斗法还未开始。” “你……”柳阿紫几乎要崩溃掉——她当然知道自己与罗同华之间的差距太大,所以想着拖延时间,在斗法开始之前便启动宗门护法大阵,没想到,宗门护法大阵启动不得,就如昨日她与副宗主李诗音,想要相助师父萧柔华时那般,宗门护法大阵像是被天地之威压制了似的,难以运作。 如果昨天那种情况是巧合,那么今天再次发生……很显然,这都不是巧合,而是罗同华从中作梗了。 在场的奇门江湖中人,全都愕然。 似乎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以罗同华的修为境界,斗法开始后,柳阿紫根本没可能在罗同华的术法攻击下,还有机会启动宗门护法大阵——莫说是宗门护法大阵,她的上品法器月仙钗都有可能使不出来。 差距太大了啊。 这还不能说罗同华耍赖,不是不让你柳阿紫借用宗门护法大阵,前提是,你得有能力去开启。 这,可是斗法。 难不成还指望着斗法过程中让着你? 可是,罗同华是如何在斗法还未开始,便压制住了柳阿紫去启动宗门护法大阵的? 所有人,都还未感应到丝毫的天地灵气波动啊。 一个公鸭嗓门儿大喊大叫起来,回答了诸多人心头的疑惑:“爹了个蛋的,石林桓你竟然提前布下风水术阵,困住世音宗的宗门护法大阵了?” 哦…… 众人恍然大悟,纷纷看向那位一袭唐装便服,神情淡然悠闲,坐在崖壁旁长椅上的中年男子。 “你先出手。”罗同华一手负后,一手前伸,神情淡漠。 大家风范! 已然无路可退的柳阿紫,一咬牙,抬手摘下月仙钗,口吟术咒——上品法器月仙钗上烙印的数十术阵瞬间启动,狂暴的术阵攻击力汹涌而起,冲向罗同华,与此同时,她趁机吟诵术咒企图启动宗门护法大阵。 罗同华说话当然算数,所以在柳阿紫出手的那一瞬间,石林桓已经停止了风水术阵对世音宗宗门护法大阵的压制。 只可惜,柳阿紫仍旧无法启动宗门护法大阵。 因为,在她催动法器月仙钗向罗同华发起攻势的同时,左手负于身后的罗同华,前伸的右手随意恰出一个指决,默念术咒,浩然博大的意念力挟如滔天巨浪般的本元,顷刻间迂回放开了月仙钗的攻击力,从两侧俯冲而下将柳阿紫锁定困住,让她的意念力和术法根本无法施展而出,更无从去启动宗门护法大阵了。 至于法器月仙钗上法阵迸发出的汹涌狂暴攻击力,在未受丝毫阻挡的情况下,汹涌至罗同华面前时,却如同撞上了一座挺立千秋的山峰般,尽皆崩毁在山脚下。 罗同华前出右手掐决翻覆下压,食指前出一点,一按。 柳阿紫身不由己地双膝发软,跪下。 “柳阿紫,世音宗因你与萧柔华两代宗主,表面清淡与世外,实则暗中与恶人勾结,谋害官方要员,干涉国家机关事务,几次三番视国法于无物,肆意踩踏红线雷区。”罗同华语气清冷,威严,在山谷中回荡,在每一名奇门江湖人士的耳畔震响:“鉴于奇门江湖复兴仅二十余载,至今繁荣不易,且任何宗门流派及术法皆为玄学历史瑰宝,官方不忍以强力毁之,故而多次给你们机会,希望你们迷途知返,悔改认罪,然而你们竟公然挑衅国家机关,并以阴谋诡计,意图杀害公务人员,毁官方清誉,挑起江湖与官方矛盾冲突,实为十恶不赦!岂能饶你?” 奇门江湖众人大惊失色。 至此,斗法导致极具紊乱的天地五行磁场,这才引动了异象骤升。 大地仿若在肉眼可及的情况下,出现了诡异的缩地成寸假象,四周虚无结界产生,便似与世间相隔。 雷电交错在结节边缘,不断炸响出骇人心魄的声音。 似乎,当结界被天地压垮,身处结界之中的人,都将无故消亡。 罗同华单手一握,强横的术法力量在意念的控制下,席卷上品法器月仙钗不断发出的攻击波动,继而以令人匪夷所思的隔空取物绝学,将月仙钗夺入手中,继而松开,任其悬浮于空中,罗同华右手虚空绘符布阵。 “破!” 罗同华轻轻呵斥,但见那精美绝伦的月仙钗,瞬息间扭曲,碎裂。 化作灰尘,细碎落地。 身不由己跪在地上的柳阿紫磕头如捣算,连连喊叫着:“我,我认输,认输……” 罗同华食指遥遥一点柳阿紫。 数道可被谷中奇门江湖中人尽皆可见的术法能量波动,便如细线般穿透了柳阿紫的身体,继而勾回环绕,一圈圈一层层,如同春蚕吐丝,将柳阿紫包裹在了一个无形的茧中,难以脱困。 “为了保全世音宗和宗门术法,不至被你们带入毁灭,为了以儆效尤,不使江湖无矩而混乱,萧柔华被废除后,你,也必须被废去修为!” 罗同华此言一出,便收回术法。 柳阿紫浑身经络尽碎,本元被抽取一空,意念被斩断,五脏六腑七魄,皆遭受重创,再无生出一丝本元的可能性。 罗同华举目四顾,在骇人的,被虚幻出的恐怖术法结界中,扫视一众奇门江湖中人,淡淡地说道:“世音宗此次无理挑衅官方,是为初犯,但对于整个奇门江湖来讲,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言罢,罗同华负于身后的左手一摆,虚无结界散去。 罗同华大步往世音宗后山门走去。 山谷内,寂静无声。 无人不心生骇意。 这,是警告。 亦是立威! …… ps:今晚,当然还会有更新……众术友助我,月票,上! 708章 乡下的订婚宴趣事 秋去冬来。 平阳市地界,在元旦这一天,迎来了入冬的第一场雪。 与市区和县城里的绝大多数民众们不同,平阳市乡下的老百姓们,除了学校师生以及企业厂房的职工们因为放假而高兴之外,对于元旦,似乎并没觉得是一个值得庆贺的节日,该干啥干啥…… 远比不得华夏农历那些传统节日时的氛围。 然而今年的元旦,对于金州县东王庄乡东王庄村王柱一家,以及关庙乡河塘村的苏成一家人,却绝对是喜庆的日子。 因为,这一天,是苏淳风和王海菲订婚的大喜之日。 其实订婚,在平阳市乡下人看来,本来也没啥值得大操大办的,一般情况下,也就是准姑爷和媒人、自家一个嫂子,到女方家里吃顿中午的饺子,而女方家则是张罗几个亲戚本家的人,尤其是女方多找几个嫂子,一起来包饺子,给新姑爷包一些诸如辣椒馅儿、芥末馅儿、糖馅儿、醋馅儿、苦馅儿、咸盐馅儿的饺子,让姑爷吃饭时受点儿委屈,酸甜苦辣咸尝个遍,继而大家热热闹闹一乐呵,双方交换定亲贴,这亲事儿,就算成了。 不过,这次订婚的男方,那可是在整个豫州省乃至全国都有了名气的万通物流集团董事长苏成的长子苏淳风。 订婚自然不能依着家乡的风俗简单办了便是。 如今家境已然富裕起来的老王家,这次可真是不惜拿出了血本,借用了村里东王庄村中学的几间教室,花费了一万五千多元,正儿八经地摆上了四十多桌酒席,可劲儿地遍邀亲朋好友以及街坊四邻,还让男方的亲戚本家也都来——虽然之前老苏家已经表了态,花多少钱老苏家包圆了,可依着咱平阳乡下的规矩,订婚是由女方包揽的,当然,这次女方花得也委实太多了点儿,但老王家不能让人笑话了,哦,闺女攀了高枝儿,咱老王家就没出息的就连闺女订婚都让亲家出钱? 那可不行! 好嘛,王柱两口子真是花钱花得心尖儿都疼,但高兴! 但订婚宴开始没几分钟,被叫到帐房屋的王柱两口子就有些傻眼了——好家伙,仅是上礼的钱,就四十多万元! 看着礼单上的那些一个个不认识的名字,两口子坐在这间教师办公室当做帐房的屋里,面面相觑,管账的本家大哥和一位本村也是本校副校长的街坊,也都有些傻眼和害怕地用身体死死地挡着塞满了几十万现金的抽屉。 “这,这些人,都是谁啊?”王柱哆嗦着看向本家大哥。 大哥苦着脸说道:“西头那间的客人们,说话口音都像是城里的,应该是,是亲家的朋友……” “他爹,这些钱可不能花,以后还得回礼呢。”王柱老婆小心翼翼地说道。 那位副校长推了推眼镜框,颇有见识和学问地说道:“依我看,这回礼的事儿,你们两口子就别瞎操心了,也不想想,苏成是谁?他那些认识的朋友,哪个不是开着豪车来的?瞅瞅学校里现在停的那些车,有哪辆是你王柱的亲戚开来的?我跟你们说吧,你看看这账单上的礼钱,一万两万三千五千的,但凡破千的,都是苏成的朋友,你老王家这些亲戚还有咱村的街坊,都没过百的,那,还有五块钱的呢。其实啊,苏成这些朋友,随份子纯粹就是走个形式而已,他们根本就没把份子钱当回事儿,如果真在意,他们每个人拿出十万二十万都不是问题。所以呢,就没打算让你们回礼,人是看的苏成的面子,将来回礼也是苏成回,你还指望着人家里有孩子订婚结婚,还邀请你王柱?” 王柱怔了怔,点头道:“那回头我把礼钱给亲家。” “呸!”副校长啐了口唾沫,瞪眼道:“你这不是给苏董事长闹难堪么?他能要这些彩礼钱么?行了行了,你们留着花吧啊,别得了便宜卖乖!要我说,现在你王柱该干的事儿,就是赶紧去买几台小太阳电暖风,在那间教室里吹上热风,弄那么几个破铁炉子放着,也忒难看了!” “对对对!”本家大哥比自家兄弟和弟妹反应还要快,赶紧站起来拍着屁股就跑了出去。 王柱两口子面面相觑。 之前他们就考虑到了,这教室里太冷,亲家那边的朋友都是过惯了舒服日子的娇贵人儿,可别把贺喜的客人给冻出病来,那咱家摆这订婚宴就太不像话了,所以专门往那间教室里弄了好几个农村烧炭取暖的那种大铁炉子,搁到窗边,烧得通红还没啥煤烟气儿——瓦顶的房屋本就空旷,再对开两扇窗,准保中不了煤气,还暖和。 可到底是不好看啊。 此刻。 最西边那间教室里,纯粹用学生课桌拼出的四张酒席,围满了来道贺的客人们。除了市里县里的一些企业家,还有十多个市县乡里的官员们。 而这大冷天的,教室外面的校园里,还停放着两辆警车,几名警察在雪地里来回转悠着,校门外,也停放着两辆警车——金州县里的官员接到苏成的邀请电话后,立马就有人给东王庄乡政府打电话通知,然后县公安局担心东王庄乡派出所的警力不够,还专门调派了几名精干警力,到东王庄乡中学来确保苏成的安全。倒也不全是出于讨好巴结这位富豪的缘故,实在是苏成太有名太有钱了,他和亲家在村里兴师动众办喜宴,而且这东王庄乡民风彪悍,万一出点儿什么事…… 妈-的! 其实警察们心里都在暗骂呢,这不是没事儿给我们找事儿干嘛。 你苏成身价数十亿,儿子订婚直接到市里去包个大酒店多好,干嘛非得在这乡下搞排场。这不,他妈-的居心不良的混蛋倒是没遇到,警察们还有这东王庄村的村干部们,全都忙活着把一些无关的群众给驱散挡在校园大门外。 没辙啊,东王庄村民听说王柱的亲家,那位十里八乡有名的亿万富豪在乡中学呢,就有耐不住好奇心的村民跑过来想看看这苏成长啥模样。 好在是,订婚宴开始没多久,就有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走出来给每位警察送上了红包,他说:“这可不是贿赂讨好各位。今天苏家大公子订婚,苏董事长说了,来者是客,叨扰了地方各位警察,实在是抱歉,所以这贺喜的红包,必须有!各位千万别推辞,否则就是给喜宴去喜咯。” 嘿! 这话说得中听! 十三名警察全都乐呵呵地收下了红包,打开一看,呵!全都是包了一千八! 今儿没白来! 苏董事长,有钱!仗义!爽利!会来事儿…… 而东王庄乡派出所所长,以及县公安局的一位副局长,自然是在室内坐宴席了,所长是来了之后被那位发派红包的先生给请进去的,他的红包里,是三千块。 其实早在几天前苏成通知平阳地方的朋友们时,确实是打算在平阳市找家酒店定几桌的,不过,圈子里传开这则消息后,大家一琢磨,嘿,苏董事长以前不是在村里摆过宴席贺儿子考上大学么?得,这订婚宴,农村又是个啥样子,咱们也去凑凑热闹……于是乎,大冬天的就全跑来这边儿挨冻吃喜宴了。 就图个新鲜。 坐在教室里的一众有钱人和当官的,丝毫不觉得冷,尤其是新鲜感大作加上喝了几杯酒的缘故,全都兴高采烈地觉得这么多年,还真没哪天感觉如此放开过——嘿,那几个炉子烧得通红,不错,有点儿意思! 王柱的本家大哥以最快的速度,带着几个五大三粗的小伙子,拿着几台小太阳电暖器进到教室,准备换下火炉子时,被那些从酒席上撤下来,围着火炉子烤手聊天的几位贵客给阻拦了。 “换掉干啥?这挺好的啊。” “哎对了,你们这村儿上谁家里有红薯,能不能帮忙找几块过来,我想自己烤红薯吃……” “对对对,还有,我小时候在老家,吃烤馒头!” “烤肉,烤肉啊!快快,现成的桌上那熟肉就行,一烤就准冒油,别提多香了……” 等王柱和本家的几个大老爷们儿听说后,赶紧找来拎着红薯到教室里时,正看到那些一个个非富即贵的客人们,兴高采烈地全都从酒席上撤了下去,有占有坐的,把几个炉子给围得水泄不通,就连亲家苏成都只能站在边儿上,把围炉子的位置让给客人们。 东道主王柱一看这架势,当即豪迈地挥手吩咐道:“去,再弄几个铁炉子过来!” 苏淳风和王海菲这对主角儿,挨个儿亲戚街坊的酒桌敬完酒,再次来到这间教室里的时候,看着教室里的情景,顿时哭笑不得。 这…… 这帮非富即贵的人,咋就一个个全都没正行的,把本来就是课桌拼成的酒宴给拆散了,放在顺手够得着的地方,四五个人围一个火炉子,就那么边聊天边喝酒,还拿着筷子串肉、串火腿、红薯、馒头…… 吃自助烧烤呢? 这一天。 中午开始的订婚宴,直到傍晚,那些奔着苏成面子来的客人们,才一个个意犹未尽满面红光高高兴兴地乘车离去。 而在王柱儿子王海平新盖的小楼家里,这天下午也是忙忙碌碌。他在家里招待的客人,全都是山刚土石方工程有限公司有限公司、山刚农副产品商贸公司,以及平阳市、金州县道上的诸多人物。 同日。 当苏淳风忙碌到傍晚,在王海菲家里哭笑不得愁眉苦脸还得乖乖吃那些嫂子们给端上来的各种难以下口的饺子时…… 数千里之外的南疆省某地。 一位身材瘦小,穿着普通戴着鸭舌帽的年轻人,站在一处小山上望着山下,任凭冷风扑面,唇角挂着残忍的狞笑。 我刁平,回来了! …… ps:嗯,这章不是水,还是如之前曾说过的,我其实个人很喜欢写这类情节……顺便,再求月票!目前排名十八位,太低了…… 709章 我不想成魔 这里,是临边市的郊区。 临边市,顾名思义,确确实实是临近国家边境的一座城市。而在这多山的边境地带,所谓的市郊区,其实距离城市,很远。 望山跑死马! 久居山区的民众,最能深刻地体会到这句话的含义。 夜幕缓缓地拉上,将延绵的山区裹在了它的怀抱中——远远的城市泛起了淡黄色的光幕,将沉沉的苍穹托起,而附近那些贫穷的村镇里,只是亮起点点稀稀落落的灯光……和几年前,似乎没什么区别。 刁平走在蜿蜒坑洼的山间道路上,一时间有些彷徨。 生他养他的这片土地,和中原哪怕是最为贫穷的乡村比起来,仍旧显得太过穷困。但这里,却有着他儿时的美好记忆,父母宠着他,爱着他,他在父母的关爱下,慢慢长大,然后和父母一起爱着、呵护着那个懂事的,总是蹦蹦跳跳地晃悠着两个小辫儿,跟在他屁股后面喊着“哥哥”、“哥哥”的小妹妹,兄妹二人在村里跑着玩儿,到田里玩儿,到树林里,到山上玩儿。 穷苦却淳朴的山民们,不会去过多地溺爱担心,亦或是因为习惯的缘故,就那么放任小孩子们到处跑跳着疯长。 刁平记得,自己每天晚上做作业时,妹妹会乖乖地好奇地趴在桌边看着,等着他把作业做完,然后陪她玩儿。每天清晨,刁平早起吃过饭要走几里路去镇上上学时,妹妹都会从床上一骨碌爬起来非得追着他,然后被父母哄着劝着,还得哥哥答应,傍晚从学校回来时,会给她捉一只蝴蝶,或者用草茎编一个小小的虫笼,才会满意。 那时候的刁平,并不知道自己的家里很穷…… 因为他过得很幸福,每天能吃饱饭,睡好觉,偶尔,母亲还会给他做一件新衣服,或者给他买了一双球鞋。 那就是童年最欢乐的时光。 泪流满面的刁平,终于来到了村边。 他擦干眼泪,平复了一下情绪,迈步进入安安静静的村子,到村口的小卖店前,随意地往里面打量了一眼,发现没有顾客,只有店主曾三向坐在陈旧的玻璃柜后面,搂着一杆大水烟杆呼噜噜地抽着烟,一边看着小小的电视机里正在播放的电视连续剧。 刁平记得,当年就是曾三向,代表着伏地门的人,去哄骗刁平的父母,说是有一位法师看上了刁平,要教他学法术,想把平娃带走,既能够让平娃学到术法,还能去城里上学读书。这么好的事,刁平的父母当然同意,但心里还是有些疑惑的,他们第二天拎着平娃,跟着曾三向,去了那位姓廖的法师家里。 廖大师家里的条件很好,就在城边上,三层的小洋楼,大大的院子,门前就是开阔的马路,马路对面是城市的高楼…… 刁平父母千恩万谢,为平娃能被大师看中而开心。 他们当然希望,孩子能够有更好的生活。 一周后。 当两口子不放心,来看望孩子时,得知平娃被送到了廖大师的师门修行术法去了。刁平父母就问能不能去那里看看平娃,却被廖大师拒绝……三番两次之后,两口子终于忍不住心里的担忧,由刁平的父亲去私下偷偷打听、跟踪,耗时尽一个月,才找到了廖大师的师门所在地,那是位于临边市西环外十多公里远,紧邻公路的一座小山上。 在刁平的父亲看来,这处师门的建筑,绝对是宏大豪奢又透着庄严肃穆的府邸——建在半山腰,有水泥路直达师门门外。 巧合的是,在他找到这处师门,却想不到办法进入时,那天清晨,他遇到了翻上墙头,拽着树枝跳到树上,沿着树干滑下来的平娃,平娃慌慌张张踉踉跄跄地沿着小路就往公路上跑。 见到父亲突然出现在面前,平娃哇地一声哭了起来,抱着父亲就再不撒手,一边抽泣着:“阿大,带我回家吧,这里太可怕了。”父亲二话不说,抱着他就匆匆跑到公路上,拦下一辆农用车就赶紧回市里,坐车辗转回了家。 到家中,刁平钻进屋子,蜷缩在床角里侧,哆哆嗦嗦地把他的遭遇,告诉了父母亲。 两口子也是懊悔不已,搂着孩子哭了半天。 然而,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 当天下午。 曾三向就来到他们家,看到刁平在家里,就赶紧连哄带骗又带吓唬,让刁青山两口子赶紧把平娃给送回去——人家廖大师管平娃吃喝住,教他法术,又给他报名花钱上学,这么久了,你们说带回来就带回来? 想不把平娃送回去也行,你们赔人家廖大师这段时间为平娃花的钱和教平娃法术的费用吧,总计八万块! 八万! 在临边市偏远的山区,刁平的父亲恐怕一辈子都攒不出这么多钱! 曾三向说:“知道你们拿不出来,还有个办法,廖大师给你们八千块钱,以后平娃就归廖大师了,你们别管也别问了。” 八千块钱! 在当年,对于这个穷困的小山村来说,绝对是一笔巨款。 事实上临边市有很多亲生父母把孩子卖掉的事情,或者是为了钱,或者是养活不起希望孩子能被有钱买走他的人好好养活。而八千块钱,在当时那样贫穷的地方,甚至于会令许多没想过卖孩子的人,生出把孩子卖掉的心思。 这不得不说,是一个时代的悲剧,也是一个偏远穷困地区的悲剧和必然。 但刁平的父母,不同意! 他们知道,自己的孩子在那里受了多大的折磨和痛苦。 刁平的父亲说:“我会去努力赚钱,一点点把欠廖大师的钱,还给他……”虽然很清楚所谓的八万块钱,明摆着就是那位廖大师在欺讹他们一家,但他们,实在是不敢和有钱有势,又会法术的大师做对。 资质天赋绝对堪称百年难遇的奇才,一株绝世好药,就这样跑了,伏地门的人当然不会乐意,伏地门门主蔡贤和师弟廖永善等人,还指望着汲取刁平的天生资质,去提升己身修为以及家中后辈的修行资质,加快他们的修为境界进度。但刁平跑回到了家中,即便是在偏远的山区,伏地门也委实不方便去明抢硬夺。 所以,他们不断地让曾三向这个为了钱可以做任何事情的村民,找刁平的父母,威胁、恐吓、利诱…… 终于,他们失去了耐心。 开始以术法加害、折磨刁平的父母,乃至于他的妹妹。 看着父母、妹妹被术法加害后痛不欲生的状态,刁平多少次狠心咬牙想要答应他们,回伏地门——宁肯自己受苦,也不再让父母、妹妹承受如此残忍的折磨。但刁平那时候才九岁,一想到在伏地门那间昏暗的房屋里永无止境的恐惧折磨,他实在是太害怕了,所以当父母承受不住术法的折磨,更看忍心幼小的女儿也承受术法迫害,所以狠下心无奈地想要把刁平送走时,刁平哭着抱紧了父母,死死地不松手,恳求着父母不要送他走,他不想,不敢再去那里。 那时,他的父母终于抱定了信念,全家就这样在一起,死去,大概,也是好的吧? 他们,实在是没什么可指望了。 那天晚上,曾三向进屋,抱走了搂着父母、妹妹的尸体痛哭不止、浑身无力瘫软的刁平,一直把他抱到了公路上那辆车里。 …… 回忆着在脑海深处极为清晰的过往,刁平却没有哭,他迈步走进了小卖店,掐决,默念术咒。 曾三向眼角余光看到有人进屋,在玻璃柜后面抬起了头,然后怔住。 这是…… 看着面生,大晚上的怎么会有陌生人来到这穷乡僻壤的地方? “你是?” “曾三向,你不认识我了?” “平,平娃?”曾三向豁然站起身来,他浑身急剧颤栗着,张嘴欲大声呼救,突然间双眼失神,茫然。 刁平淡淡地说道:“带我,去我家人的坟上。” 曾三向便默然不语地从柜台后走出来,往门外走去。 平娃转身跟上。 虽然只是晚上九点钟左右,但偏僻贫困的山村里,人们都已经早早地睡下,村子里安安静静,连狗叫的声音都没有。 夜,黑漆漆的。 无星无月。 黑暗中,曾三向就如一具行尸走肉般,走在村外通向山间田埂的小路上。 刁平沉着脸,一言不发地跟在后面。 终于。 曾三向停下了脚步。 已然适应了黑暗,而且修行术法至今,迈入了炼气境的刁平,在黑暗中的视力也远超常人,他看到,在开辟出的一小块贫瘠山田旁,几株灌木和嶙峋乱石下方,有两座坟,一大一小,其实大点儿的坟也不大,小点儿的坟,几乎都快看不出来了。 没有墓碑。 就如无名氏的坟墓般。 凄凉,孤寂。 刁平直挺挺地跪了下去,砰砰砰地磕头…… 不停地磕头! 许久。 刁平起身,长长地舒了口气,扭头看向站在旁边的曾三向。 曾三向瞬间回过神儿来,发现自己站在黑暗中,站在九年前便已经死去的刁青山夫妇和他们女儿的坟前,而那个刚才出现在自己小卖店里的刁青山夫妇的儿子,平娃,就站在他身旁,额头上渗出的血流得满脸都是,却不擦去,他的目光,平静得令人恐惧。 我怎么会到这儿的? 他,怎么会回来的? 曾三向脑子里瞬间闪过难以置信的疑问,当年,廖大师明明说过,这孩子永远也不可能再回来的! 曾三向只觉得浑身发冷,双腿一软便萎顿倒地,哆哆嗦嗦地哭了起来,一边哀求道:“平娃,好孩子,你,你千万别怪我,我当年也是被逼的,我没办法啊,你知道,那些大师都很厉害的,我不那么做……” “你收了他们,多少钱?”刁平语气幽冷地打断了曾三向的哀求。 “没,没有。” “说!” “我说,我说,我当时收了,收了三百块钱……” “三百块钱!”刁平的泪水终于止不住涌了出来,他仰着脸,望着漆黑的夜空,他无法相信,也难以置信,他委屈,他无奈,他绝望——是的,还有比这更绝望的事情吗?父母、妹妹已经死了,已经死了快十年了! 三百块钱! 他的父母、妹妹被害死了! 他在伏地门被残忍的折磨了五年! 他背负了四年多的血海深仇,活在血海深仇的折磨中,每天夜晚会被吓醒,会哭醒,会嘶嚎着怒吼着从大仇得报的梦境中酣畅淋漓地醒来,然后无比失望又伤心地捂着被子哭泣,压抑、渴望,就这样伴随着他。 三百块钱! 现在。 曾三向害怕了,这就对了。 用术法杀他,就更简单了。 “你,死在这里吧,算作是,我十年未归,未给父母、妹妹,上过坟,第一次祭奠的祭品!”刁平笑了,很开心,有些病态般地说道。 “我,我……”曾三向愕然瞪大了双眼,脸上的肌肉开始抽搐,突然间张大嘴躺倒在地打滚,似乎无比的痛苦却又喊不出声音来,他的双手在头上、脸上、身上抓挠,把衣服撕扯得不像样子。 刁平转身,一步步地下山。 我,回来了! 但再不会进入那个村子——他恨那个无情的村落,当年家里发生那么大的变故,却无人问津,全都一个个瑟瑟发抖不敢去过问。 因为,曾三向说,刁青山家里招惹了神秘的法师! 刁平想着,也许有一天,我成魔,这个村子里的所有人,都要为我的父母,我的妹妹,还有我,陪葬! 所以,为我祈祷,别入魔。 奇门江湖,我来了! 当晚。 曾三向的老婆发现丈夫久久没进屋睡觉,到店铺里看看,也没人,便赶紧出去在村子里到处寻找找不到,这才挨门挨户地喊人,赶紧帮忙寻找曾三向。但,直到第二天清晨,村里的人才在不远处的山上,找到了曾三向的尸体。 死状很惨,很恐怖。 他浑身的衣服都扯烂了,头发揪光,十指指甲全都掉落,鲜血淋漓,全身上下几乎都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了,全都是被自己挠的抓的…… 更令人恐惧的是,他用如此凄惨可怕的死状,死在了刁青山夫妇和他们女儿的坟前。 报应! 年长且知晓当年一些事的村民们,首先想到的,便是报应,是刁青山一家三口的魂魄,来找曾三向报仇了。 村里的干部报了案。 警察和法医都来了,但现场已经被村民们破坏得不像样子,而且,法医最后的鉴定结果是…… 曾三向,是被吓死的! 当晚,曾三向的妻子被村里流传了一天的言论,吓得突然间发疯,拿着柴刀和剪刀将为曾三向守灵的两个女儿、两个儿子,一个儿媳妇,一个孙女,全部捅死、砍死,然后自己一头撞死在了棺材上…… 一家八口人。 家中血流满地。 …… ps:写得好费力啊~挠头,不会把刁平复仇的经过写得太详细的,现在是重点写他的心态,也是铺垫……嗯,今天就一更吧,虽然早有仔细的规划,可直到写时,才发现,写平娃真的很困难~~明天至少四更!至少…… 今天虽然一更,但我能厚着脸皮继续求月票不? 总之,这两天非常感谢大家的支持! 短刀,很感动!鞠躬! 710章 戾气压心魔,一日千里 偏居南疆一隅的伏地门,当年几乎倾尽了整个门派的力量,辗转数千公里围追堵截刁平以及救走刁平的王启民,最终却落得个宗门内精锐子弟折损过半,门主蔡贤的兄长蔡敬都死在了初期的追杀中。 直到平阳市杨家镇一战,蔡贤、廖永善受伤,两名弟子受重伤。 又过了两年,平阳市西山县一战,蔡贤、廖永善、蔡理、廖永和,以及包括银承汉、余磊、顾兆林在内的六名弟子尽皆受伤,可谓惨败。 自西山县一战之后…… 伏地门以门主蔡贤为首,四名同门师兄弟皆知,诡术传承者刁平,早晚会返回南疆报仇雪恨,而到那时候,伏地门将迎来灭门的巨大危机。所以自认为是侥幸逃离西山县未被当场杀死的伏地门中人,在如此巨大的压力下,勤于修行,在宗门之地,以及各自的家中,尽皆不惜代价地布下了精密庞大的防御法阵。 除此之外,他们多次委托奇门江湖中人,极为谨慎地与龚虎联系,希望能够通过龚虎,与王启民、刁平坐下来好好谈谈。 化干戈为玉帛,自然是最好的结果。 哪怕是,付出极大的代价。 然而,受委托联系龚虎的奇门江湖中人,在龚虎的面前只要一提南疆伏地门,龚虎立刻就会暴跳如雷,根本没有丝毫谈判的意思,而且,龚虎也不去说他与南疆伏地门之间到底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 反正就是不谈。 也正因为如此,深藏隐秘和无奈、愤怒的南疆伏地门,这几年来偏居一隅,任凭奇门江湖繁荣昌盛,风云变幻,却从不出现在奇门江湖的公众场合里,便是负责奇门江湖的官方机构发来邀请函,都会被他们婉言推辞。 私下,一众师兄弟经过无数次的讨论之后,却根本拿不出结果来,身为门主的蔡贤只能对门中所有知晓此隐秘的人说:“将来,无论是谁遭受到诡术传承者的报复、攻击,或者发现了危险,那么……” “无需再隐瞒下去,第一时间传至奇门江湖,诡术传承者出现,杀我伏地门人!” “至于当年我伏地门所为之事,尽皆否认,时下门中豢养的药童,立刻全数杀死,毁尸灭迹!” 几年来,以蔡贤为首的伏地门,真可谓是日日夜夜枕戈待旦,他们到处搜罗有资质天赋的孩童,不择手段地掳至宗门做药童,再以独门秘术,残忍地窃取药童资质,增进己身修为,门中精英尽皆受益。 如此安排下,伏地门虽然在几年前折损了近半数精锐子弟,但现在的实力,却有了大幅度的提升。 门主蔡贤的修为,已然突破至炼气后期境! 而廖永善已然突破至炼气中期,蔡理、廖永和虽然仍在炼气初期境,但修为愈发浑厚,根基牢固,用不了三年两年,便能入炼气中期了。门下子弟中,银承汉入得炼气初境,余磊、顾兆林、蔡敏峰、廖原,皆固气大圆满……可以说,以伏地门当前的实力,放眼整个奇门江湖,绝对有资格跻身一线宗门之列了。 以至于很多时候,蔡贤等人都会忍不住有些激动和兴奋地想到,待将来,伏地门一后期三中期,四五炼气初境者…… 伏地门何惧之有? 如此一想,他们内心里对于诡术传承者的忌惮,便不再如以往那般了。因为,他们根本不会想到,刁平修行诡术,在血海深仇的压力下,竟能够一日千里,短短四年时间便直入炼气境,以不可思议的戾气压心魔,成大气象…… 时近腊月。 北方天寒地冻,大雪纷飞。 南疆各地,却只是深秋凉意,夜晚出门才会感觉到彻骨的湿冷。 傍晚。 临边市南外环公路旁的一家普通餐馆里,顾客爆满,生意相当好。 点了一道实惠小菜,两碗米饭,一瓶二两小酒的刁平,独坐在墙角的一张小桌旁,慢饮慢食。 经过了师父的开导教育,天性聪慧的刁平,压制住了心头的冲动,没有去直接杀上伏地门大杀一通,那无异于自寻死路。他要做的,就是慢慢地,一个个地去杀,杀得伏地门心慌意乱,人人夜不能寐,杀得他们慌乱逃散! 然后,分而歼之! 他有的是时间。 “嗨,娃子,你一个人赶紧吃,正是店里忙活的时候……”小饭店老板很不客气地站在貌似外乡人的刁平身旁,皱眉催促道。 刁平露出了歉意和一丝慌乱,忙不迭点头:“这就吃完,这就吃完!”一边说着,他一边赶紧把盘子里的菜搅和到饭碗里,迅速扒拉干净,拿着还未喝完的半瓶小酒起身充满歉意地结了账走出饭店。 独自走在湿冷的,路灯明亮的街道上,刁平唇角掀起了一抹轻蔑的冷笑。 临边市地处边境,民风彪悍,自然也不乏那些混迹街头的无业不良年轻人——而此时,便有几个吊儿郎当的年轻人,跟在了刁平的身后——刁平身形瘦小孤身一人,又下馆子吃饭,口音像是外地的,拎着一个大号的老式黄色帆布包…… 实在是个下手的好目标。 几分钟后。 在相对偏僻的外环路跨河的桥头。 刁平目光阴冷地看着一个个躺倒在地,要么呻吟要么蜷缩着痛苦抽搐着身体,皆是面露恐惧的年轻人,道:“抢了我的钱,现在该还给我了吧?” 几个年轻人全都傻了眼。 谁抢了你的钱? 他妈-的,我们是想抢你钱来着,可是刚拿着刀子上前吓唬你,就被你小子赤手空拳给打得全都哭爹喊娘,现在要我们还钱? “要我自己动手拿么?”刁平面露些许不耐烦的狠戾之色。 “不用,不用……” 一个脑袋瓜子还算灵光的年轻人,赶紧从兜里摸出皱皱巴巴的一把钱,爬起来颤颤巍巍恭恭敬敬地送到了刁平的手上,刁平直接把钱打落在地,道:“你把每个人的钱全部收拢起来,弄整齐了。”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谁也不是傻子,再装糊涂才是真傻。 几个被打怕了的年轻人赶紧把身上的钱掏出来凑到一起,又将这些整的零的一堆现金规规矩矩地整理成一沓,递到了刁平手里。 “才这点儿?”刁平冷哼一声,将八-九百块钱揣进兜里。 “兄弟,不,哥哥,我们真没钱了。”最先拿钱的年轻人哭丧着脸哀求着,解释着:“我们要是有钱,至于出来抢别人么?” 刁平摆摆手:“都滚吧。” 几个年轻人如蒙大赦,全都灰溜溜地快速离去。 堂堂诡术传承者,修为入得炼气境的术法高手,竟然沦落到抢劫一帮小混混的钱财,这要是传到了奇门江湖上,真是有辱师门啊……刁平不禁苦笑着摇了摇头,没办法,他现在的花销,还都是师父给予的几千块钱——到邻边已经快一个月了,平时他连住店都很少,每天晚上找个僻静的地方,打坐修行到天亮,将就着也过来了。衣服脏了,才会找一家最便宜的小旅店住下,认真地洗个凉水澡,刷刷牙,换上干净的衣服,把脏衣服洗了就在小旅店里找个地方晾干。 师父说:“早晚有一天,钱财会如秋日扫落叶般,轻易地到手很多。” 刁平希冀着那一天的到来。 于是他很难得地豪奢了一次,从不抽烟的他到路旁一家小卖店,用刚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反抢的钱,买了包玉溪烟,买了个打火机。 当刁平步行来到一处老旧的小区内,站在一栋五层高的楼房后面墙角阴影里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他点了一颗烟,悠悠地看着三楼仍旧亮着灯光的卧室窗户,浅蓝色的窗帘,是拉上的。 伏地门副门主廖永善的长子廖原,经常会到这里夜宿,和一个离异的少妇厮混。 犹豫了许久…… 一支烟抽完。 刁平还是决定,不杀那位和自己无冤无仇的少妇,他阖目探出一缕意念,锁定了廖原。当察觉到廖原进了卫生间时,刁平极为果断地施展术法,发起了攻击——诡术之大崩心术,术法攻击力如惊涛骇浪,顷刻间涌向了那间房屋内的卫生间里,室内的所有灯光,瞬息幻灭…… 卫生间里,坐在马桶上的廖原,猛然警觉外面有术士正在施术,杀气袭来,他赶紧施术做出防御。然而他的护身法器乃至自己仓促间倾尽全力施展出的防御术,几乎一霎那便被摧枯拉朽般击毁。 廖原七窍出血,双目圆睁,单手掐诀,坐在马桶上。 气绝身亡! 一个。 出手便毫无保留,全力一击的刁平,收术,不慌不忙地转身离开。当他走出小区的时候,听到了从那栋楼里传出的凄厉的、惊恐的喊叫声。 时。 临边市灯火昏黄,霓虹闪烁,万家安详。 躺在床上以半修行状态安然睡下的廖永善,突然皱了皱眉,旋即睁开眼睛,猛地坐了起来,毫不理会旁边被他惊醒的妻子,拿起床头柜上的电话,拨通了膝下长子廖原的手机号,嘟嘟嘟嘟的声响直到忙音传出…… 无人接听。 …… …… 711章 赵山刚出狱 平静安逸的生活,总是会令人生出光阴如流水匆匆而过的感觉。 眨眼间,年关将至。 腊月二十七,还未八点钟时,豫州省省会中州市第一监狱的大门外,便驶来了不下二十多辆各种各样的豪车。 九点整。 监狱大门上的小门打开。 在两名警察冷漠的目光注视下,剃着光头,换上了一身崭新黑色西装、黑色皮鞋的赵山刚,空着手从里面走了出来,似乎是还不太适应外面的环境和冬日里不暖却格外刺目的阳光吧,肤色白净的他微微眯起了眼睛。 以钱明、王青和王海燕为首的几个人,面带笑容地迎了上去。 除却他们之外,还有许多来自于平阳市、金州县、中州市道上皆赫赫有名的人物们,向监狱大门口走去。 赵山刚皱眉,面露一丝不满。 他不喜欢这种张扬,或者说,对此是极为忌惮和谨慎的——俗话说枪打出头鸟,在华夏这样的国度里,如他一样走上这条充斥着各种危险的道路的人,改革开放以来可谓是前仆后继,强者辈出,但绝大多数无不是短暂风光过后要么惨死街头,要么身陷囹囵……究其原因,无外乎仇杀、出卖或者被警方重点打击,相同点,则是太过张扬跋扈,目中无人——赵山刚闯荡江湖数载,如锋利的钢刀披荆斩棘无所畏惧,可内心中,始终记得当年铁卦仙程瞎子送他的一句话:“人无敬畏,则输!” 赵山刚不知道别人是如何理解这句话的,他个人通过最为钦佩的苏淳风的为人处事风格,悟出的意思是,敬畏不是害怕,而是一种人生的哲理。 一种对道理的遵从。 一种对命运的坦荡豪迈! 一种,人性的品格! 他转过身,不去理会前来接他出狱,为他接风洗尘的自己人和那些“外人。”抬手轻轻抚摸着已然紧紧关闭了的监狱大门,微仰脸,阖目,思忖万千。 赵山刚,无疑是一个聪明人。 俗话说时势造英雄,古往今来,运势这种虚无缥缈的存在,着实奇妙非凡——赵山刚想到了许多自己读过的史书、伟人传记,然后感慨,自己还未满三十岁,能走到今天……个人的努力拼搏是原因,还有不可忽视的一条因素,那就是有太多的能人、贵人辅助——在他手下,文有王青、武有谭军,可谓是左膀右臂,麾下更是有不少魄力十足敢想敢干敢打敢拼的热血青年,之后,又有钱明这等奇人的加入,外有苏淳风、李志超等诸多人从各方面给予的辅助帮衬…… 自己年轻,王青、谭军、钱明、苏淳风、李志超……谁又不是年轻人中才智胆识眼光皆出类拔萃的人物? “刚哥,那些人是自发来的,我们的人,只有我们几个来。”王青上前轻声解释道。 “嗯。”赵山刚点点头,道:“谭军什么时候出狱?” “过完年,出了正月。” “很好。”赵山刚转过身,深情地抱了抱泪流满面的王海燕,宽慰两句便松开她,已然是面带微笑地看向了那些自发前来接他出狱,为他接风洗尘的道上大人物们,并张开了双臂做拥抱状,继而,神态自若龙行虎步地走过去,与一个个或熟悉或不那么熟悉的人纷纷拥抱、握手言谢。 只是简单的闲叙之后,赵山刚便在无需暗示就什么都明白的王青协助安排下,进入一辆黑色的加长奔驰中。 王青和钱明则是客气地请那些道上人物纷纷上车,到预定的酒店去。 加长奔驰轿车内。 天茂集团总裁肖振,和京城华腾集团的董事长杨树斌,早已久候多时。 赵山刚进入车内,神色间丝毫惊讶感慨激动之色都没有,表情平静地坐下后,接过杨树斌递来的酒杯,慢慢喝下半杯白酒,仰脸轻轻转动着脖颈,眯缝着眼,眼皮翻起露出眼白,仿若毒瘾患者吸毒之后的陶醉姿态,他使劲拧了下脖子,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这才放下酒杯,道:“杨大哥能亲自来接我出狱,我心里很感动。” “应该的。”杨树斌笑着拍了拍赵山刚的肩膀,道:“行了,出来就好,把心放宽些。” “嗯。”赵山刚这才把目光放在肖振脸上,道:“肖总,别来无恙。” 肖振略显苦涩地笑了笑,道:“山刚,对不住了。” 赵山刚右手举起,微微侧脸,眯着眼冷笑道:“邹世征那号人,我都能放下不和他计较,何况……咱们之间,可是朋友。” 肖振愈发尴尬,道:“很多时候,我其实是无奈的。” “我明白,所以,别说那么多见外的客气话了。” …… 万通物流集团总部大楼里。 苏淳风把桌上的办公-文件收拾好,关闭电脑,将室内的电源线也一并拔去,这才拿着包走了出去——今天早上,父母和弟弟就已经先他一步回老家村里过年去了,虽然如今家里人都很清楚,以他们的身份回到村里,委实多有不便,可架不住苏成、陈秀兰两口子心里的那份顾忌,生恐被老家的街坊、亲戚朋友们说成是有了钱便忘了本,所以,哪怕是象征性地回家住上三两天,也得有这回事儿。 为此,董事长助理褚卓延可真是操碎了心,早在两个月之前,他私下里就向苏淳风提出申请,给苏董事长聘请专业的贴身保镖,得到苏淳风的许可后,褚卓延才向总裁陈羽芳提出了书面参考意见,继而得到批准。 总计三名保镖兼职司机,在董事长出门时陪同,确保苏董事长的安全。 苏成对此表示了反对,好嘛,一名保镖兼司机,月薪过万元,三名保镖一个月就将近四万元啊! 苏成反对无效。 因为,董事长夫人陈秀兰对此表示了赞同。 今年过年回老家,就有两名保镖跟随。 一想到这里,苏淳风就忍不住觉得好笑——现在家里面可真是一应事务,都由母亲拍板说了算。 今天赵山刚出狱,苏成两口子,以及陈羽芳都早早得知了消息。只不过,陈羽芳态度坚决地制止了苏成参与为赵山刚接风洗尘的宴会。毕竟苏董事长的身份在这儿摆着的,如果被有心人拍到,苏董事长为赵山刚这个几乎人尽皆知的黑道人物出狱,亲自前往接风洗尘的话,影响不好。 苏淳风对此也表示了赞同,赵山刚那里,他去就可以了,没必要让父亲也去。 苏成架不住几乎所有人的反对,只能唉声叹气面露歉疚地摇了摇头,早上乘车回老家之前,还叮嘱苏淳风一定要去,代他向赵山刚问好,解释下不便亲自前来……赵山刚于万通物流集团,是有大功的。 对此苏淳风持无所谓的态度。 他太了解赵山刚了,信得过的自己人,无需去向他解释什么,他自然知晓,越是客气反而会让他敏感地警觉从而多想。其实早先钱明找他,谈及接赵山刚出狱的事情时,苏淳风的意思就是,王青和钱明、王海燕去就可以了,就连赵山刚的母亲和弟弟,都给安排到赵山刚在中州市购买入住的房子里,让赵山刚出狱后到家里看望下母亲和弟弟,再去酒店与诸多人共同庆贺他出狱。 因为,赵山刚肯定不乐意让母亲和弟弟看到,他被一众黑-道人物簇拥着,也不乐意让母亲和弟弟看到,他出狱之后会有如此盛大的欢迎场面,那样不但不会让母亲高兴,反而会令母亲愈发担心。而且,苏淳风也清楚,以赵山刚的性情,肯定不喜欢那种遍是豪车,一堆黑色西装戴墨镜的家伙们列成两队在监狱大门外迎接他,太不像话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讲,那样的行为,等同于向政府示威! 说得再直白些,那是在作死! 上午十一点半。 苏淳风来到了位于解放路的金阳大酒店。 今天中午,金阳大酒店的四楼,整个被包下了。 苏淳风将车停好,迈步进入酒店内,恰好遇到刚刚回了趟家拜见过母亲,这才赶赴到酒店的赵山刚,正在一楼休息区与几人闲聊。 “淳风!”赵山刚眼角余光看到了苏淳风,立刻大步迎了过来。 苏淳风笑着走过去,本想着伸出手握一握也便罢了,却发现赵山刚张开了双臂,他也只得和赵山刚象征性地拥抱了一下。赵山刚在他耳畔轻声道:“我也不想这么夸张,但邹胖子在这儿呢,咱俩不能显得太生分。” “嗯,没去接你,不介意吧?”苏淳风笑着松开了赵山刚。 “打我脸?”赵山刚握着苏淳风的手,轻声道:“我还真担心成叔会来,刚才专门给成叔打了电话,才得知他今天回平阳,现在已经到家了。” 苏淳风点点头。 两人走过去和站在休息区沙发旁的邹世征几个人又是一番客套的闲聊,这才在王海燕和钱明的催促下,几人往电梯口走去。 在电梯里,苏淳风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掏出手机看了下来电显示,是白行庸打来的,也没多想就摁下了接听键:“喂,老白。” “淳风,江湖出事了。” “嗯?” “诡术传承者,在南疆临边市,杀了好几名伏地门的人……” “哦。”苏淳风怔了怔,心想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他语气平淡地说道:“我知道了,现在不方便,晚些给你打电话吧。” “那行,其实也没什么,我就是告诉你一声。” “嗯。” “先这样,挂了啊。” “再见。” …… 712章 诡术现江湖! 就在举国欢庆新春佳节时,奇门江湖上,已然被一条骇人的消息震动——历史以来便被奇门江湖排斥、敌视,人人得而诛之的诡术传承者,出现了! 每逢盛世,必出现! 历史,总是有着太多惊人的相似之处。 原本因为世音宗两代门主,挑衅官方从而尽皆被废,波诡云谲潜流激荡的奇门江湖,在官方如此强势的动作威慑下,已经有趋于安静下来的迹象,至少,短时间内几乎所有人都清楚,必须得给官方面子,别闹事,老实些。况且大家也都知道,当前正是官方倾尽全力为奇门江湖着想,把奇门江湖拉进了国际术法界的关键时期,形势还不稳定,奇门江湖有必要拧成一股绳,在国际术法界的大舞台上站稳脚跟。 这对整个奇门江湖都是件好事。 人人皆能从中得益。 但谁都没想到,奇门江湖的态势刚刚趋于好转,诡术传承者便凭空出现,而且这一出现,便是连杀南疆伏地门好几个人! 伏地门,对于当今的奇门江湖来说,不熟悉,但绝不陌生。 以门主蔡贤为首的伏地门,几年来虽然鲜有出现在奇门江湖的公开场合下,但正所谓花花轿子众人抬,一传十十传百之下,大家也都多多少少的知晓,这个位于偏远南疆边境之地的江湖宗门,实力不可小觑。 然而偏偏就是这样一个宗门,被诡术传承者当先拿来开刀,成为了诡术重出江湖的祭旗供品! 仅仅一个月时间里! 伏地门门主蔡贤的亲传弟子顾兆林、副门主廖永善膝下长子廖原、廖永和的的徒弟顾先军、蔡理的女儿蔡敏香四人尽皆被杀,廖永善的首徒银承汉身受重伤,万幸当时恰好廖永善及时赶到,诡术传承者也不恋战,悄然退去……虽然撑起伏地门绝对实力的蔡贤一代人,除却几年前就被王启民杀死的蔡敬之外,剩余四位师兄弟,也就是迈入炼气境的四位高手,蔡贤、蔡理、廖永善、廖永和,并没有遭诡术传承者刺杀,但门中优秀精锐的弟子们,才是一个宗门源远流长发扬光大的根基。 那位诡术传承者,杀死两名重创一名固气大圆满的伏地门精锐子弟,杀死两名固气后期弟子。若非伏地门紧急情况下迅速传达下去,宗门所有人切不可独行外出,天知道还会有多少伏地门的精锐子弟会被来无影去无踪的诡术传承者所杀。 这是,要绝了伏地门后人的节奏啊。 随着这则消息在奇门江湖上不断发酵,更多的消息也就开始流传出来,比如泰国白衣降头师阿瑟猜最小的徒弟乍仰·达艾隆,当初在中州,就是被诡术传承者杀死的。其实早先官方人物罗同华和石林桓,曾亲赴中州市调查乍仰·达艾隆之死,并推断出了是诡术传承者所为,只是无法百分百确定,又担心因此消息,引起奇门江湖的混乱,并且给无辜的苏淳风带来不好的影响,所以才没有公布。 好嘛,有点儿意思了啊——就连诡术传承者也和苏淳风扯上了关系?官方既然早就调查乍仰·达艾隆之死,是诡术传承者下的手,却担心给苏淳风带来不好的影响所以才未公之于众,这…… 算不算心虚,是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要说起来,苏淳风也着实了得,自从他闯入奇门江湖这几年来,几乎所有能让江湖震动的事件、人物,似乎都和他脱不开系。 又有消息说,已然在奇门江湖上愈发声名显赫的炼气境大圆满的高手,豫州省平阳市西山县邪不倒龚虎,早先就与南疆伏地门有着不为人知的仇怨,伏地门曾多次托人想要与龚虎和解,但就连前去做和事佬的人,都被那个说话向来不着调更没啥素质涵养的龚虎,怒气冲冲地大骂一通赶出了门…… 正月初四。 南疆。 临边市伏地门的宗门中。 当代门主蔡贤坐在正屋主位的太师椅上,双目微阖,抬手轻轻捋着略泛花白的长须,一身青衫的他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模样。 坐在堂屋左侧下位的廖永和,冷着一张脸,目中尽是掩饰不住的怒火,他说道:“既然已经将诡术传承者现世,杀我伏地门人的消息传至奇门江湖,为什么不干脆把龚虎与诡术传承者是故交的消息,传出去?而且,王启民、刁平的身份也应该公之于众才对,我们还有什么必要再遮遮掩掩的?” “永和,注意你的语气!”右侧的廖永善沉声叱道。 “我……”廖永和气呼呼地扭过头去。 蔡理轻叹口气,对他的亲哥哥说道:“门主,我也觉得,应该把王启民和刁平就是诡术传承者,龚虎与他们是故交的消息,全部传出去。否则的话,将来一旦龚虎率先把当年与我们之间的恩怨讲述出来,我们就被动了。” 廖永善点头附和,道:“而且,根据目前我们所掌握到的情况,可以推断,王启民和刁平,甚至与当前奇门江湖上那位赫赫有名的青年高手,有着半个官方身份的苏淳风,也有着不为人知的关系,要知道,当初苏淳风初中时期,正是在王启民出身地那个村子里的中学校园里上学,那时候,王启民还没有退休,他很可能是直接教苏淳风政治课的老师!江湖上人尽皆知苏淳风是山门中人下山,而早期苏淳风不为江湖所知时,王启民不可能不知道,那么,王启民是否与苏淳风身后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从山门中走出的神秘师父有联系……这些,我们都不得而知,为了避免将来的被动,我们必须先在奇门江湖上发声掌握舆论的主动权才可以,一旦苏淳风和龚虎率先发声的话,以他们当前在奇门江湖上的名望,相信他们的人肯定会更多,到时候,我们就会有口难辩,处在整个奇门江湖的对立面,那样的话,就太被动了。” 蔡贤睁开眼睛,眸子中闪过一丝无奈的苦涩,继而恢复平静,端起茶杯轻轻喝了一口茶,淡淡地说道:“苏淳风,还有他那个神秘的师父,以及邪不倒龚虎,都与王启民是故交,也不要紧,只要我们不主动公开诡术传承者就是王启民和刁平,那么,他们不会主动发声的。因为,他们也必须忌惮,己身与诡术传承者故交多年,却从未告知于江湖,等同于帮助隐瞒包庇了诡术传承者,这样的罪名,可不轻啊,那是与整个奇门江湖为敌!而我们现在,只需要告诉奇门江湖中人,诡术传承者杀我伏地门人,其它的,一律不说,因为诡术传承者在江湖上杀人,还需要什么理由么?如此一来,整个奇门江湖都会站在我们这一边,甚至……我判断,官方很快就会按捺不住,要出手的。” 几个人面面相觑。 “可是,我们与诡术传承者,与龚虎之间的恩怨,终究是瞒不住,早晚会暴露的。”廖永和皱眉说道。 “龚虎、苏淳风不说。”蔡贤冷冷地说道:“那么,诡术传承者与我们,奇门江湖会信谁?” “万一,龚虎说了呢?”廖永和不甘地问道。 蔡贤捋了捋胡须,道:“我们不说,那么他就永远不会说……因为,即便是奇门江湖相信了他,从而针对伏地门,把伏地门剿灭了,又能如何?他龚虎,也逃不开最终被整个奇门江湖敌视的结果,因为,他包庇了诡术传承者。倘若苏淳风和他的师父真的知晓王启民是诡术传承者的消息,想必他们,会比我们更紧张地去给龚虎施压,切莫把消息传出去——奇门江湖谁人不知,苏淳风为人小意谨慎。” “这……”廖永和无话可说了。 蔡理却皱眉说道:“以目前奇门江湖上所传有关龚虎在公众场合下所表现出来的脾性风格,此人言行疯癫,天不怕地不怕又极为仗义,我们还是要小心他,使性子把事情全都给抖露出来。” “他要说,早就说了!”蔡贤自信十足地眯着眼说道:“此人看似疯癫,实则大智若愚啊。” 蔡理轻叹口气。 廖永善还想说什么,蔡贤却已然摆了摆手制止他开口,继而说道:“当前,是我伏地门的大劫之数,根据原儿他们被杀死现场的术法痕迹,以及承汉的描述,出手的诡术传承者,只有刁平一人,王启民还没有出现。所以,在奇门江湖有动作之前,我伏地门所有人及家属,切勿轻举妄动,留在有防御术阵的家中,或者直接搬到宗门来居住,以防不测。” “这样躲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会被整个奇门江湖笑话的。”廖永和不满地说道:“依我看,现在应该由我们四人分别带队,主动出击寻找刁平,只要不落单,就无所畏惧,刁平再胆大包天,还敢向包括我们这样的炼气境出手么?一旦找到刁平,就立刻拖住他,联系所有人赶赴过去,将其围杀!以我们伏地门的实力,莫说刁平一个炼气初境的术士,就算是加上王启民,我们也一样能将他们师徒杀死在临边市的地界上,实在不行,我们还可以安排枪手!” …… 713章 火车上过年的师徒 临边市地处南疆边境,这里多少年来便是走私、贩毒、制毒、制枪的高犯罪率地区,毒贩、人贩、走私玉石等贵重商品甚至还有军火的贩子…… 可以说打都打不绝。 而且,最令官方头疼和民众惶恐的是,枪支泛滥! 许多境内外的毒枭,都有着自己的私人武装。同时,在这里只要你有足够的钱还人脉,甚至能联系到国外的佣兵势力为你杀人放火。而偏居南疆临边市经营多年的伏地门,自然也是当地数得上的强大势力。 因为,此地民风彪悍,经济文化政治各方面都极为落后,加之少数民族众多,民众们普遍有着浓郁的根深蒂固的迷信思想,而能够施展出一些诡奇神秘术法的伏地门众人,自然也就会受到诸多贫困民众乃至于强横民间势力的顶礼膜拜。伏地门中,廖永善和蔡理,以及一些精英弟子们,很多时候还会跨过边境,去为一些境外势力做事——当然,他们也会得到丰厚的回报。 而精明过人的蔡贤,决不允许伏地门中任何人,参与毒品、军火、走私的交易。 这是底线。 他不允许伏地门愚蠢地去触碰底线,因为一旦做了这些事,又被牵连曝光出来,就不仅仅是面临强大的官方打击了,整个奇门江湖都会将他们排斥在外。很显然,那些制毒贩毒走私军火连生死都不顾只看得见利益的武装势力,绝对不可信任。 另外,伏地门,不插手其中的生意,就没有所谓的竞争,他们可以左右逢源,受各方礼敬…… 每年得到的孝敬,绝对极为丰厚。 这就够了。 当然,如果现在伏地门想要从境内外的那些武装犯罪势力手中,借调几个武装人员,干点儿杀人放火的勾当,不过是打一个电话的小事。 所以蔡理点头附和着廖永和的话,道:“对,还可以不惜代价地联系警方、临边市的黑-道力量,在整个临边市的所有地区,排查任何可疑人物。以我们所能联系利用到的各方势力,在临边市的地界上,哪怕刁平钻进山洞里,也能找到他。” 蔡贤稍作思忖后,道:“警方不能惊动,因为很快就会有奇门江湖上的人赶赴临边,不管他们是不是真心来帮助伏地门寻找围杀诡术传承者的,至少,不能让他们知道我们伏地门,靠警方来做事了,这是奇门江湖大忌。境外势力也绝对不可以动用,这也是奇门江湖大忌。不过,临边市的黑-道势力,可以动用一下,还有那些毒贩子,他们耳目众多极为灵光,再有,安排几个枪手,以备不时之需吧。” “是!门主!”廖永和狞笑着起身,大步走了出去。 “慢着。”蔡贤悠悠地品了一口茶,不慌不忙地说道:“和你蔡理师兄一起出去,非常时期,要多加小心,另外,让那些人,也注意下王启民这个人。” “是。” 蔡理起身,和廖永和一起走了出去。 蔡贤轻轻地叹了口气,道:“永善,那些药童,都解决干净了吧?” “门主放心,就连所有房间的术阵都拆除了,术阵、术法痕迹气息,全都清除得一干二净。”廖永善略有些可惜地摇摇头,道:“十一名药童,无不是药效俱佳的中品,可惜了……唉,以后再想要找到这么多,可就难咯。” “以后,尽量不要再用药童了。”蔡贤摆摆手,道:“奇门江湖已经繁盛,而我伏地门,经此一事正式踏足奇门江湖,无法再偏居南疆临边之地,悠然清静不为人知了,所以,小心为妙。” 廖永善点了点头。 …… …… 正月初四,临边市的火车站里,人影稀落。 戴着鸭舌帽,衣着淡薄,身形瘦小的刁平,拎着黄色的老式帆布包,登上了开往春城市的火车。 火车开动时,刁平坐在窗前,望着车窗外冷清的站内景物,面露出一抹狰狞的冷笑,心想着:“伏地门,现在没有人能踏踏实实睡得着觉了。想必,他们已经倾尽全力,动用所有的人脉资源,开始在临边市掘地三尺地寻找我吧?不久之后,奇门江湖上,也会有人赶到临边市来了……可惜,他们什么都不会找到。当他们愤怒、疲惫、失望,渐渐放松的时候,我,会再回来的!” 思忖一番后,刁平面露出腼腆的,有那么点儿幸福的笑容,从帆布包里拿出一条玉溪香烟,把包裹扔到行李架上,起身往另一节车厢走去。 那节车厢里。 乘客同样稀少,也就四五个吧。 中间位置,靠窗坐着一位戴棉帽和黑框老花镜,穿着陈旧的军绿色棉大衣的老人,他满脸皱纹,脸颊红润,几道长寿眉垂至与鼻尖相齐,花白的胡须修饰得很整齐,手里捧着一份报纸,专心致志地看着,颇有些家境落魄的老学者风范。 刁平手里拿着烟径直走到老人的面前,然后坐在了老人对面。 老人眼皮都未抬,看到不看刁平一眼。 “师父,我早就知道您一直跟随在我身边了。”刁平一脸讨好的神色,笑嘻嘻地把烟放到了小桌上,道:“您放心,买烟的钱,都是我从那些该死的家伙身上翻出来的,他们还真有钱,身上总是带很多现金。” 简单易了容,但即便是熟人也很难一眼认出他的王启民,将报纸放下,脸上没有丝毫被徒弟识破的惊讶和惊喜,淡淡地叱责道:“没出息!” “徒儿知道错了。”刁平立刻低下头,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 “一共也就几千块钱吧?”王启民轻轻叹了口气,舍不得多加责备这个命运坎坷凄惨可怜,且将来注定会被许多人恨之入骨,必然早死,所以更可怜的徒儿。他神色和蔼,语气淡然地说道:“从死人的身上翻钱,容易留下指纹……虽然伏地门不会去报警让警方介入调查,反而会以突发疾病的死因去帮你掩盖,但小心驶得万年船,你不该为了这点儿钱而起贪心,万一被警方查到的话,就太不值了。” “师父教训的是。”刁平表情诚恳,继而又做了个鬼脸,讨好地说道:“师父,我以后再也不了,但既然钱都到手了,东西也买了,您就收下吧,大过年的,我这不是就想着,给您老买点儿年货,孝敬您嘛。” 就在这时,火车上的售货员懒洋洋地推着售货小车走了过来。 正是过年的时候,乘客太少了。 所以,售货员走完这一趟,大概要好久才会再过来。 王启民神态温和地叫停了售货员,在小车上拿了瓶白酒和一袋花生米,刁平赶紧掏钱把账给结算了。 “行李箱里,有方便面和咸菜、火腿肠、鸡蛋,拿出来。”王启民道。 “哎。”刁平立刻弯腰从座位下把师父的行李箱拽出来,拿出王启民之前就买好的一些食物,又把那条香烟拆了,取出一包,剩下的塞进行李箱。 “过年了,陪着师父喝两杯。” “好,我给您老拜年了!” 刁平起身,就在空落落的火车车厢里,双膝跪地,给王启民磕了一个头。 一老一少,在临边市开往春城的普快列车上,小酌。 过年了! 奇门江湖,也好像该变天了。 …… …… 与此同时。 数千里之外的豫州省平阳市金州县乡下。 苏淳风开着车刚刚来到王海菲哥哥王海平的家门口——王海平两口子这几年在山刚农贸公司工作,赚不到大钱,但相对比村里的寻常人家,已经算得上富裕户了。这不,去年春天他申请了一块方基地,盖起了一栋颇为豪华的两层小楼,比之东王庄村赵山刚几年前盖的那栋宅子,看起来还要气派得多。到了冬天,王海平夫妇就把父母亲也都从老宅子那边接到小楼住,因为这边烧锅炉采暖的。 王海燕和王海菲过年回到村里,当然也住到这边。 事实上,王海平夫妇平时就在市里公司给安排的宿舍居住,两个孩子留在村里父母身边,老人负责带孩子,接送孩子上学。 自从王海平在山刚农贸公司开始工作之后,刁蛮的老婆胡文玲这几年真的是服服帖帖,老丈人丈母娘那边,也不敢随便对这位女婿指手划脚吆五喝六,而且确实家里条件越来越好,胡文玲也愈发孝顺公婆——说白了,谁不想落下个好名声?当初那么斤斤计较和丈夫吵,和公婆吵,还不是为了钱? 当然,胡文玲这种性子的人,之所以改变的主要原因,还是王海平愈发强势,再有当年赵山刚的威胁,还有……两个小姑子,大的王海燕,男朋友是赵山刚,小的王海菲,男朋友,现在应该说准姑爷,是苏淳风! 给胡文玲天天吃熊心豹子胆,她也不敢在这个家里面说话大点儿声了。 一个个的,哪是她这样的人能招惹得起的? 这不,本来正月初四,是闺女携家带口回娘家拜年的日子,因为赵山刚和苏淳风这二位今天要登门拜年,所以胡文玲就主动和娘家那边打招呼,说是下午再过去磕头拜年,中午在家里忙活着招待亲戚呢。 苏淳风下车,正好看到王海菲从家里出来,笑道:“干啥去?” “刚巧从屋里出来,听见车停的声音,就出来看看。”王海菲脸蛋儿红扑扑的,说道:“快进屋吧,外面怪冷的。” “嗯。”苏淳风转身从车上拿礼品,忽而想到了什么,笑道:“我先去王老师家里看看。” “等着我,我去穿上羽绒服,陪你去。”王海菲转身匆匆回到家里,穿了羽绒服出来,挽住苏淳风的胳膊,一起往大街上走去,一边柔声道:“这几天我有留意过,王老师家里,没人回来。” 苏淳风点了点头。 …… ps:我擦,过十二点了! 四章! 嗯,月票月票月票! 明天继续最少四更! 术友们助我! 714章 年,一年又一年。 今年春节的正月初一,苏淳风和李志超,没有依着从上初中时期养成了好些年的习惯,串村去同学家里百年。 苏淳风对此向来都是持无所谓的态度,而李志超在这种事情上一向极为主动的。只是除夕夜,李志超到家里来,找苏淳风唠嗑喝酒,说今年初一,不串村了。这几年有了钱以后,李志超从未有显示过多么的高人一等,虽然很少再有时间和以前的玩伴、初中高中的同学们碰面坐下喝顿酒聊聊天,但只要见了面,绝对不会摆谱端架子,穷哥们儿富朋友基本上同等对待。可现在,李志超却觉得和许多老同学、包括村里的哥们儿之间处事,都有些憋屈和恼火了。 李志超天性如此:“我不欠谁的,但甭管谁想要从我这里白拿占便宜那不行,吃点儿喝点儿抽点儿烟,哪怕是去我公司临走时揣走一包烟、一瓶酒,那都是小事,我李志超好歹在同龄人的圈子里财大气粗,无所谓,可谁也别把我当傻子,借钱就得打借条,到我公司上班就得好好干……” 这话本来也没什么,正理儿啊! 问题,就出在这上面了。 借钱让人打欠条,就会令人心中不快——嘿,怕我不还你啊?信不过我?这都谁跟谁啊,还管我要欠条! 让老同学朋友到公司上班,当普通员工——嘿,瞧不起人呐,起码给个小头目让干着也行啊,舍不得发多些工资?还是怕我给你整不好? 公司基层管理人员一旦批评了偷懒耍滑或者随便拿公司财物的那些老同学朋友时——嘿,你算老几来训老子?你们董事长李志超是老子的同学,我拿点儿这些没用的东西怎么了?李志超看见了也不能说我啥…… 李志超很忙,年纪轻轻拼搏了五六年,硬是给弄出了一个像模像样的集团,下属几家小公司企业,在外面应酬多,回到公司事情多,而且他本身就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一来二去,难免会在遇到这类事情的时候上火顶几句,这下可就捅了马蜂窝了,那些同学老友们,私下里就开始对他说三道四,如何如何不近人情,有钱了有出息了就瞧不起老同学,把老同学老朋友吆五喝六地当驴使唤,抠门儿等等等等。 李志超委屈啊! 那天晚上李志超的牢骚,让苏淳风想起了华夏民间的一句俗语“升米恩,斗米仇。”现实就是这样,远没有故事里的温暖人心。 苏淳风劝他:“不是他们坏,只是一点劣根性,别计较了。” 李志超把牢骚话发完了,就笑着说道:“其实也不是所有人都不好,咱们村亮子,还有初中和高中时的几个关系谈不上有多好,性格老实的同学,当时还都有些不好意思地找到我,想着到公司里上班,现在他们干得都挺好,我给他们加薪,升职……亮子如今一个月在我那里工资奖金加起来都将近七千块了!” “这不就挺好嘛。”苏淳风也为李志超和亮子他们感到高兴。 李志超感慨道:“这几年,我不敢说自己看透了人性,但至少看明白了一点,真正有出息的同学朋友,不会去我那儿占一丝一毫的便宜,日子过得也都差不了,老实肯干的呢,日子也过得都差不到哪儿去。嗯,爱占便宜的,到也有过得还行的,可惜,一辈子都不可能有大出息的。” “你都能当哲学家了。”苏淳风调侃他。 “明儿初一,不串村磕头拜年咯!”李志超仰着脸喝下一大杯酒,有些醉意地告辞,临走时说:“交友交心,其它形式上的东西,都是虚的,没意思。” 苏淳风深以为然。 他知道,李志超真的成熟了。 但伴随着成长、成熟,却丢失了年少时的纯真——这,委实没办法绝对地去断定,到底是好,是坏。 既然年初一李志超不去串村拜年了,向来喜好清静的苏淳风,自然也就不会去主动傻乎乎地给自己找麻烦,再走一遍李志超已经趟过来委实扎了好多次脚丫子的荆棘路。况且,以往每年初一也都是李志超叫上他一起去串村的,他又不好意思拒绝。得,今年省点儿心吧,就连赵山刚母亲那里,也不用急着去,反正初四的时候要到王海菲家里拜年,到时候顺便去趟赵山刚家也就行了。 今天到了东王庄村,苏淳风突发就想着去王启民家看看…… 其实他知道,诡术重出江湖,年前刁平在南疆省临边市大杀一通,王启民如今,肯定不在这多年未曾居住的东王庄村老宅里。 但就像是有着某种心理上的吸引似的,他很想过去瞅瞅,也许是为了回忆,又或是,想看看王启民是否给他留下了什么——依着他两世为人对王启民的了解,这个低调,沉默寡言,貌似憨厚淳朴,却心比天高,谋划布局多年,要在奇门江湖上搅起波澜,荡起腥风血雨的老头儿,也许,会给他留下些什么。 狭窄的胡同里。 王启民的那套小小的宅院愈显破旧,凄凉。 院门前台阶上的落雪未扫,木门斑驳裂缝宽大,门轴腐烂的缘故,两扇门关都关不紧了,红砖垒砌的台阶上,也缺了几块,院墙坑坑洼洼,透过几乎半敞的院门,能看到院子里荒草遍地,枯黄与白雪交杂,房屋的门窗破旧不堪,斑驳掉漆…… 苏淳风走上院门前的台阶,微阖目,抬手轻轻抚摸在掉光了漆从而尽是裂纹的木门上,似有感触。 王海菲静静地站在台阶下,看着苏淳风,一言不发。 王启民真的回来过。 在刁平杀向南疆省临边市之前。 破旧的木门上,有王启民留下的诡术痕迹和一丝气机,很简单的术阵。 苏淳风知道,那代表着,一往无前! 决不后退。 苏淳风知道,这样的讯号,是王启民留给他看的。 是一种宣誓! 也会在失败之后,成为遗言——我们一往无前决不后退地去做了,如果失败,诡术传承下去的任务,就放在了你的肩上。 别无他求。 还需要求别的么? 这个责任,这份担子,实在是太重了。 许久,见苏淳风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单手轻抚着破旧木门出神儿,王海菲忍不住上前,轻轻挽住苏淳风的胳膊,提醒道:“淳风……王老师既然不在家,来看看也就罢了,这么冷的天,咱们回家吧?” “哦。”苏淳风回过神儿来,微笑着点点头,与王海菲一起走下台阶,往巷子外面走去。 他没有物是人非的感慨,却有着前世今生的思忖。 他已经开始尝试着去改变杀生门传人屠惜掳的江湖轨迹,尽可能避免将来屠惜掳去杀一些他所在意的人。可是,心志坚毅绝不会受他人所左右的王启民和刁平呢?他们,势必会站在奇门江湖的对立面。 而以白行庸的性格,他绝对会去对付诡术传承者! 那么,耀皇宗因白行庸,就会卷入与诡术传承者的冲突中。还有纵萌,他也许不会为江湖道义而出手,但他肯定会在刁平锋芒毕露的时候,去战刁平! 裴佳是否会卷进去? 谢成飞呢? 宋慈文、郭子弟、郭子阳…… 很多人、很多朋友。 而龚虎,必然会毫不犹豫地站到王启民与刁平这一边,哪怕是面对整个奇门江湖,面对千夫所指,亦无所惧! 到时候,他苏淳风站在中间,又该何去何从? 尤为让苏淳风困惑的是,京城那边,武鉴和罗同华,到底是个什么态度?从伏地门将诡术重出江湖,诡术传承者杀伏地门中多人的消息,传至江湖至今,京城那边不可能不知道消息,但直到现在,罗同华和武鉴,甚至于石林桓都没给他打电话——官方,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回到王海菲家里时,客厅里已然摆好了丰盛的酒席。 因为在屋内烧了暖气的缘故,赵山刚只是穿着一件白色的线衣,戴了一顶棕褐色英伦款式的短檐礼帽遮住了他的光头,他坐在桌旁,笑呵呵地招手道:“淳风,刚才瞅见你的车在外面,进来却不见你的人,干嘛去了?” “随便走了走。”苏淳风微笑着坐下,一边点头谢过王海平给沏上的热茶,道:“这就要开始了?” 王柱乐呵呵地说道:“嗯,就等你了,开始吧!” “别介,还是先例行公事,结束了咱再喝酒。”苏淳风笑着看向赵山刚。 赵山刚立刻起身:“对对对,先拜年,瞧我这,在监狱里面待了几个月,脑子都不灵光了。” “哎,免了,免了吧……”王柱赶紧起身客气。 那边苏淳风已然出去把岳母给喊了进来,恭恭敬敬地请二老先坐到堂屋的主位上,然后和赵山刚一起,下跪:“给二老拜年咯……”倒也不用真的磕头,双膝跪地便可,这过年的礼节总得有了才是。 王柱两口子就急忙起身作势搀扶,嘴里乐呵着:“好了好了……过年好……” 王海菲和姐姐,还有嫂子胡文玲,就坐在一旁笑眯眯的。 两个小孩子已经迫不及待地坐到桌旁拿着筷子挑肉吃了。 一家人,其乐融融。 唯有些可惜的是,赵山刚和王海燕,毕竟还只是男女朋友,没有订婚,更没有结婚这回事儿了。 …… …… 715章 给大姨子做媒 其实在赵山刚出狱之前,王海菲私下就曾和苏淳风提到过几次赵山刚和王海燕的事情,家里面很是操心,毕竟赵山刚年末出狱,过完年他和王海燕就都是三十岁的人了,在乡下,三十岁还未结婚…… 莫说是女的,便是男的也会惹人非议。 问题是王海燕在和赵山刚谈恋爱,别说其他男青年追求她了,就连登门说媒的人,都没有一个——也没人敢啊。 而老王家,也没人敢主动提及这茬事儿。 王海燕自己,也不去和赵山刚说,说白了,其实也是心里害怕。 所以王海菲私下提及这件事,总会有些心疼地说:“我看得出来,姐姐是真的爱着赵山刚,可爱上了这样一个人,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对不对。当然,姐姐比谁都清楚,赵山刚不是那种欺男霸女的人,如果姐姐不想和他在一起了,他绝对不会有丝毫的阻拦。正因为如此,姐姐才会更难过,因为赵山刚太冷酷,太强势了,在他的身边,姐姐丝毫被深爱的感觉都没有,唉。” 对于他人感情的问题,苏淳风向来不喜欢掺和,所以他虽然明知王海菲的意思,是想要让他去和赵山刚提一下结婚的事情,却也没有给予正面回应。 他也不清楚,赵山刚对王海燕,是否有真感情。 说到底,赵山刚这类人,很可能压根儿不会有真爱,亦或是,他即便有真心爱上的女子了,也不会表现出来。 欢声笑语的宴席上,苏淳风看得出来,岳父岳母时而欲言又止,却又不好意思,或者更确切地说,是不敢向赵山刚提及订婚、结婚的事情。可既然赵山刚都选在了初四这天拜年,是不是说明,这小子确实有心呢? 酒过三巡,似乎是酒意作祟,也可能是苏淳风心软,又可能是王海菲的那些话,那些希望让他愿意试试帮下忙…… 又或者,是他也不希望赵山刚最终如前世那般的结局吧? 苏淳风微笑着和赵山刚碰了一杯酒,旁敲侧击地说道:“山刚,我和海菲已经订婚了……” “唔,我知道。” “计划是明年结婚,其实我们俩结婚证都已经领了。”苏淳风笑道:“这不,考虑到刚刚大学毕业参加工作,暂时不想办婚事。而且,也考虑到姐姐还没结婚,妹妹就先结了婚,村里人说三道四的,不好。” 赵山刚何等聪明,岂能听不出苏淳风话里的意思,他略有些踌躇,毕竟,当着王海燕父母的面,提出来了,就等于今天必须把话说明白了。 “我刚从监狱里出来,不合适。”赵山刚苦笑摇头。 老王全家人,就都露出失望的神色。 苏淳风点了颗烟,微眯眼看着赵山刚,道:“今儿初四,按理说你到这儿拜年,不合乎礼节,毕竟,你们俩都没有订婚。” “嗯。”赵山刚点点头,神情尴尬。 老王一家人亦是尴尬不已——这闺女还没订婚,男朋友就在初四这天登门拜年,还留下来吃午饭喝酒,传出去…… 让人笑话。 可是,这当着全家人的面,苏淳风竟然把这种话都给挑明了。 他是懂事,还是不懂事? 苏淳风道:“山刚,其实我明白你的想法,既然愿意初四登门拜年,说明你心里是真乐意做老王家的女婿,可你又担心,将来坑了我大姐……所以你也犹犹豫豫。”苏淳风抬手制止赵山刚想要开口解释,接着说道:“你先听我说完,你出狱那天接风洗尘的酒宴,想必你当时虽然不喜张扬,可心里面还是很高兴的,这些年,你在外打拼不容易,从金州县,到平阳市,再到如今的中州市,你威名赫赫,就连绰号豫州省布衣宰相的邹世征,如今都在你面前示弱服软了,我想,也是时候该安省地做买卖了,山刚农贸公司、山刚土石方工程有限公司,再加上你在万通物流、万通快递的股份,钱不少赚,前景更是明朗,所以,借着这次出狱,以往的事情就都算是一笔勾销了,你现在干干净净!同时,这社会上也没人敢招惹你,所以,该考虑成家了……” 老王家人都纷纷点头。 赵山刚微皱眉,沉思。 “大娘她,前些年因病,到现在身子骨仍旧有些弱。”苏淳风微笑道:“你是家里的老大,给大娘她添个孙辈儿的,咱乡下老人就盼着抱上孙子孙女,看到下一代,心气儿高,这身子骨,自然就好起来了。” 赵山刚喝下一杯酒,沉默不语。 苏淳风也就没再多说。 王柱老婆见场面尴尬,急忙起身道:“哎,这酒喝得差不多就行,该吃饭了,海燕、海菲啊,盛饭去……” “我去我去,你们坐着。”胡文玲赶紧往外走。 王海燕和王海菲也跟着往厨房去了。 “那个,我,我上个厕所。”赵山刚起身,略显尴尬地走了出去。 屋内的人,屋外的人,就都看到赵山刚没去厕所,而是走出了院子的大门。 一时间,气氛尴尬。 王海燕跑到厨房里,哭了。 胡文玲和王海菲就赶紧到厨房劝慰着她。 这事儿…… 苏淳风也不禁心生些许懊悔,真不该在这种场合下,提及这茬事儿,有点儿硬逼着赵山刚表态的意思了,结果搞得气氛尴尬,全家人都不开心,而赵山刚看在他的面子上,又不好直接拒绝——随即,苏淳风又有些生气,你赵山刚堂堂男子汉大丈夫,真以为自己走的那条道就是英雄路?混到今天还不肯金盆洗手,还打算继续拼杀下去?打打杀杀,指不定哪天就得挨枪子儿了,你自诩最为孝顺,却不为了自己,为了那守寡多年的母亲着想,你堂堂男子汉,和一个女孩子谈恋爱这么久,都不敢给人一个真正的家!偏生又在初四这天跑到人女孩子家里拜年,吃饭,喝酒! 你优柔寡断算个屁的英雄好汉! 枭雄……? 苏淳风忽而很想揍赵山刚。 不过,他还是微笑着劝慰王柱两口子,道:“山刚这人我了解,整天就顾着忙自己的事业,生怕结了婚又得要孩子,有了孩子就会令他分心,其实啊,他这心里也是一直想和我姐成家的,要不然能今天来拜年嘛。” 王柱两口子就都忙不迭点头称是。 苏淳风这番话,虽然场合不太合适,但正和王柱两口最的心意——要么成,要么散,你赵山刚天天就这么占着俺家的闺女,像什么话啊?也得亏了是自家这二闺女女婿,敢当面向赵山刚提出这回事儿,换做旁人,谁敢说啊? 可是,话是合心意了,赵山刚拍屁股走人了…… 也没给个回话。 这就让人七上八下了。 那孩子,委实不是个好惹的主儿啊。 在厨房里经过嫂子和妹妹的一番劝说,王海燕终于擦干了眼泪,红着眼睛盛了大锅菜和妹妹嫂子一起往屋里的餐桌上端。 大锅菜和馒头刚送上,就听着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本身就喝了些酒,脸颊有些红的赵山刚,此刻满面红光和笑容地拎着一堆过年时朋友来拜年送的礼品,龙行虎步,他的弟弟赵山强跟在后面,手里也拎着一堆礼盒,他们的母亲,则跟在后面手里拿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红包。 老王一家人都愣住了。 怎么个意思? 唯独端着酒杯的苏淳风,面露笑容——这事儿,成了! 赵山刚大步跨进门,把手里的礼品统统放到墙跟下,然后恭恭敬敬地向坐在桌旁发怔的王柱老两口鞠了一躬,心性直爽向来作出决定就立刻实施的他,丝毫尴尬和不好意思的样子都没有,道:“婚姻大事,不敢私做主张,我刚才回去跟俺娘商量了一下,她老人家同意了……这不,我寻思着就不用找什么媒人了,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我带着俺娘,俺弟弟,来提婚了!” “啊?” 王柱两口子更傻眼了。 这,算哪门子事儿啊? 王海菲高兴地搂住了姐姐,而王海燕,本就通红的眼睛里,瞬间流出了泪水。 王海平呵呵傻笑着起身,道:“那啥,有啥话坐,坐下说,那啥,婶子,您这大冷天的还跑来一趟,快进屋坐……” 外面,胡文玲已经先一步出去扶着赵山刚的母亲进了屋。 “王大哥,大嫂。”赵山刚的母亲是个老实得出奇的人,坐下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俺家山刚这孩子,命不好,他爹死得早,还摊上了我这么个傻娘,山刚早就到成家的年纪了,可我一直也不知道该咋办事儿,今天听他一说,我这心里高兴啊,就寻思着,大过年的现在去找媒人,也不大方便,山刚又是个急性子,说风就是雨,俺就,就亲自登门给孩子提亲,让王大哥你们笑话了。” “这个,这,咋也得有媒妁之言,这,这像啥话啊。”王柱老婆尴尬道。 “那啥,山刚娘,你这,这……俩孩子乐意就行。”王柱憨憨地说道。 王海菲赶紧走到苏淳风身后,伸手推了推他的后脊梁,苏淳风愕然看向王海菲,见王海菲一个劲儿冲他努嘴,顿时明白了什么意思,是让他缓解下尴尬气氛呢,于是只好哭笑不得地点点头,插嘴道:“那个,爹,娘,其实现在都啥年代了,还非得讲究什么媒妁之言,必须得有媒人的?与我说,喜事儿喜办,怎么都是个喜,对吧?再说了,真是非得有媒人的话……”苏淳风乐呵呵地一拍胸脯,道:“刚才是我提出这茬事儿的,那,就当我是媒人吧,中不?” 王柱两口子一愣,旋即全都乐了——中啊! 有那么回事儿就行! 就奔着这二女婿是亿万富豪苏成家的长子,老王家二闺女两口子给大闺女做了媒,传出去就不怕人笑话! 旁人还指不定有多羡慕呢。 “这孩子,啥事儿都往身上揽,这是该你揽的事儿嘛……”王柱老婆满面笑容故作嗔怪的地瞪了苏淳风一眼,继而对赵山刚母亲说道:“山刚娘,咱们都是长辈儿,刚才海平他爹也说了,只要俩孩子乐意,咋都行,啊!” “哎,哎!”赵山刚母亲乐得合不拢嘴儿,眼里流着泪,伸手招呼王海燕走到跟前,把厚厚的红包塞到了王海燕的手里,又是一番暖心的话。 于是一屋所有的女性全都流出了开心的泪水。 王柱老怀安慰般地看着坐下的赵山刚,道:“山刚,刚才淳风的话……说得挺好,以后,咱在外面就别跟人去斗气争啥了,好好做生意,啊。” “哎,我知道了。”赵山刚笑着点头应下。 苏淳风眯着眼低头吃饭。 这事儿整的。 自己竟然成了大姨子的媒人…… …… ps:好吧,今天码字纠结了,做不到四更了——我熬夜码,大家明儿起来看! 716章 谁都有优柔寡断时 2004年正月,初四的那天晚上,苏淳风没有回家。 既然给自己揽下了这么个半吊子媒人的身份,就得尽到媒人的责任,在岳母那嗔怪和欣喜、希冀的眼神儿注视下,他只得撸起袖子上阵了——这不,就在岳母家里,聊了一下午大姨子的婚事问题,期间,他认认真真地和赵山刚,以及赵山刚的母亲探讨了何时订婚,何时结婚,总而言之,越快越好。 傍晚,彻底了却一桩心事的赵山刚,又把苏淳风请到家里,一个电话将李志超也给叫了过来,三个人喝酒聊天,直到半夜。 好在是,企划部副总经理苏淳风不急于上班,初六回公司也不晚。 这天晚上,赵山刚是真的放下了数年来一直都牢牢裹在身上的那层冰冷的厚茧,他借酒吐心声:“这些年,其实我一直都是在跟自己怄气,在和命运怄气,就想着我不信这个邪,我赵山刚自小丧父,母亲疯了,家贫如洗……小时候,就想着谁敢笑话我娘是个疯子,谁敢欺负我弟弟,我就揍谁,不就是打架嘛,无非是一条烂命豁出去了!后来在市里工地上那次,我让人打得躺倒在床上三个月,就因为二百多块钱的工资,结果看伤养伤,花了两千多。那时候,我打架太多了,其实心里面也没啥明确的目标。在床上躺着的那三个月,我没事儿干天天就想,想着想着,就明白了。打架打得再狠,让人都害怕我,可到底,别人心里面其实还是瞧不起我。想让人瞧得起,我就得挣钱,不只是挣钱养活家里,让我弟弟上学,给我娘看病,还得把家里的旧房子盖成小洋楼,让自己开上摩托车,开上汽车……只有那样,才叫真正的出息了!” “然后我开始学着别人做生意,倒腾莲藕、土豆,有赔,有赚。”赵山刚似乎有些醉酒,实话实说:“做生意肯定就有竞争,我在外面让人砸过摊子,被十几个人围着打,打得我爬都爬不起来。挨了打,我长了记性,学到了东西——这做生意怎么好做,怎么赚钱快?答案是,一门生意,只有咱自己做,那生意能不好做么?那时候,我压根儿就不知道有垄断这么个词儿。想法是对的,可要是真这么做,我这人还不忍心去欺负那些踏踏实实做买卖的人,不怕你们笑话,我就是那种当婊子还想着立牌坊的人,后来在县城的农贸市场那次,那个卖莲藕的家伙又来砸我的摊子,我领着同村几个同样卖藕,也同样被那个混蛋欺负过的大人,拎着刀满市场追着那些人砍,我也被砍了好几刀!那次,我打赢了,我对那个卖藕的,还有和他一起的那几个卖藕的老板说,以后在这个市场里,看见你们卖藕,我就打你们一次……再后来,整个市场就只有我卖莲藕了,我们村那些卖藕的,到那儿就直接把莲藕卸给我去卖!” “生意啊,就这么做下来了。” “都说我聪明,其实翻过来调过去,归根究底就这么一招,说好听点儿,是先礼后兵,说得难听点儿,那就是当婊子立牌坊!” “你给警察塞了钱,人家想护着你,你也得占理了,人家护着你也护得踏实不是?” “生意越做越大,我这心,也就越来越大。没办法,打小怄下来的那口气憋在胸口出不尽,村里没人敢再瞧不起咱了,可在外面做生意,难免会遇到更有钱的,更有势力的,有时候看他们脸色,听他们的语气,就让人来气,咬着牙琢磨老子非得比你们更强!那,就这么冲啊杀啊打啊……” “淳风啊,我得谢谢你,今儿如果不是你把我逼到了墙角里,我还犹犹豫豫着,生怕和王海燕结了婚,有了孩子之后,我哪一天被抓起来枪毙,让他们孤儿寡母的,以后这日子,可怎么过啊?总不能让我孩子,也像我一样从小没爹,然后去辛辛苦苦玩儿命吧?”赵山刚抹了把发酸的眼睛和发皱的脸颊,笑道:“可事实上,这不是自欺欺人又坑了王海燕嘛,舍不得放手,又不肯结婚,我他妈还是个男人么?你说得对,我从监狱里出来了,就干干净净了!金州县、平阳市、中州市……阿猫阿狗的,没谁敢随便来招惹我,我正正经经地做生意,也挺好。以后呢,我就学着杨树斌,还得比他更聪明些,更收敛些……不瞒你俩,杨树斌,狠!这家伙手上,好几条人命啊!而且直到现在,你别看他表面上斯斯文文的,做什么事,还是干脆地去下毒手。” …… …… 这天晚上,李志超听赵山刚讲述以前的事,至精彩处,他听得热血沸腾,两眼冒星星般地崇拜,听赵山刚话里有金盆洗手的意思了,他又有些感慨和可惜。 而苏淳风却知道,赵山刚,真的放下了。但放下了心里的包袱,不代表这个人就真的会改邪归正从此以后老老实实做良民了,而是,对于许多敢于招惹他的人来讲,放下了心里包袱的赵山刚,更加可怕! 天生枭雄。 一次破茧,一次功! 第二天清晨。 苏淳风习惯性的,天不亮便起床,把赵山刚唤醒,让他帮忙开了门,便独自走在了昏暗的,安静的东王庄村街道上。 待走到村边,王海平那栋小楼的路口时,手机响起,看了看,竟然是王海菲打来的,苏淳风不禁微笑着摁下接听键:“海菲,这么早你不睡觉,醒来干嘛?” “知道你有早起的习惯,昨晚没喝醉吧?”王海菲略带关切地问道。 “你也应该知道,我喝酒没醉过。” “呸!”王海菲啐了一口,轻声道:“你还在赵山刚家里吗?” “没有,我都走到你哥他们家和大街交叉口了……”苏淳风笑道:“这么冷的天,要不,一起出来吹吹冷风?” “等着,我已经穿好衣服了!” 手机挂断了。 苏淳风一时间有些愣神儿——王海菲还没有起这么早的习惯,今儿这是咋了?他相信,王海菲不至于因为他夜宿赵山刚家,而且肯定会喝酒的原因,就担心得睡不着觉——没有谁,比苏淳风在外喝酒,更让人放心了。 很快,穿着羽绒服的王海菲便从不远处快步走来。 “淳风。” “嗯,在这儿呢,别害怕……”苏淳风赶紧迎上前两步,攥住王海菲一双还热乎的小手,道:“你这么早起来干嘛,怪冷的天。” 王海菲嘟着嘴有些担忧地说道:“我昨晚上就没睡好,知道你在和赵山刚、李志超他们喝酒聊天,也不好给你打电话,唉。” “怎么了?”苏淳风诧异道。 “今年春节,丽飞没回家过年,你知道吧?” “啊,知道,初一还早起通电话拜年了呢,她爸爸妈妈今年都去了京城。” 王海菲叹了口气,紧紧地挽住苏淳风的胳膊,轻声道:“年前和她打电话时,我也没听出来她语气有什么不对,不过,现在想想,她可能是生咱们俩的气了……因为,咱们领了结婚证,订了婚,都没有告诉她。” “呃……”苏淳风挠挠头,道:“订婚前,我给裴佳打电话问了下,丽飞她正忙着拍戏呢,没时间回来。” “我其实,也给她打电话的,问她元旦有没有时间回来,她说没时间,还问我是不是有什么事,我当时就,就没好意思告诉她。”王海菲幽幽地,有些懊丧地说道:“还不如当时就告诉她的,唉。” 苏淳风撇撇嘴,一时无言。 他当时给张丽飞打电话,手机关机,就给裴佳打过去电话,得知张丽飞正在拍戏,之后也就没再打。 说到底,其实这件事还是纠结在了情感的问题上——最初领了证的时候,他和王海菲私下商量着,暂时先别告诉张丽飞,反正除了家里人,谁都没告知。后来定下订婚日期的时候,就寻思着等快到元旦时,再给张丽飞打电话告诉她。可等到临近元旦了,两人又都有些内疚地犹豫着,现在打电话告知,张丽飞会不会生气没提前告诉她? 一来二去,这件事就被两人心知肚明假作无意实则都有意地,给拖到了现在。 “昨晚上说闲话时,娘提到了元旦前,她和丽飞妈妈在路上偶遇的时候,告知了丽飞妈妈咱们订婚的事情。”王海菲有些苦恼地摇了摇头,说道:“想必,那时候丽飞就得到了消息,她等电话,可咱们俩,都没对她说。” 苏淳风撇嘴,订婚前他和父亲谈到都邀请谁时,还特意问了下请不请张开达,结果父亲说:“张开达是老朋友了,等你们结婚时请他,订婚这小事儿没必要惊动人家,我这次请的这些人,主要是关系到生意上的事情。” 所以苏淳风也就稍稍放心,又愈发犹豫。 现在想想…… 苏淳风抬手把王海菲的头揽在胸口,用下巴轻轻磨蹭着她的秀发,宽慰道:“这事儿怪我,等天亮了,我给丽飞打电话向她道歉,解释一下。” “咱们俩吧。”王海菲柔声道。 “也好。” …… …… 717章 官方,是在纵容! 这个电话,终究还是没打。 因为吃过早饭后,苏淳风就接到了罗同华打来的电话,让他这两天如果有时间的话,到京城一趟,开会。说是要讨论一下关于诡术重出江湖的事情,另外,还有元宵节后可能要安排苏淳风陪同罗同华,去一趟韩国。 苏淳风稍作思忖便答应下来,说下午两点之前,可以赶到京城。 挂断电话,苏淳风对王海菲说道:“不用给丽飞打电话了,正好我有事要去一趟京城,家里没什么事的话,咱们俩一起去,当面和丽飞谈,显得更有诚意,万一她耍什么小性子,咱俩也好哄哄她。” “嗯,我和你一起去。”王海菲当即答应下来。 这趟去京城,最多也就是住一晚,所以无需携带什么行李,王海菲和家里人说了一声,两人便驾车去往京城。 八点半出发,中午十二点半的时候,便倒了京城。 苏淳风驾车直接到东三环单位附近,找了家餐馆,两人随便吃了点儿东西,苏淳风给罗同华打去电话,得到消息是下午两点开会,苏淳风答应下来,看看时间,已经是一点多了,就近到一家酒店开好房间,让王海菲先休息一下,自己开完会之后,就来接她,然后一起去找张丽飞。 两点整。 苏淳风走进了单位的会议室。 此时,王海菲在酒店的房间里,稍作犹豫后,掏出手机拨通了张丽飞的电话…… 小小的会议室里。 武鉴、罗同华、石林桓、刘学树皆在场,还有两位苏淳风今生还未曾谋过面,但并不陌生的中年男子。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在前世的奇门江湖上,苏淳风和他们两人,算是都打过“交道”了。 朱高盛,四十三岁,福海省海门市人,奇门江湖散修术士,炼气初境,其师兄李云然固气后期境,各有两名徒弟。 周汉,四十七岁,东北吉省人,散修术士,固气大圆满。师妹韩娟,固气后期境。周汉有一个徒弟,韩娟则有三名徒弟。 在前世的奇门江湖上,朱高盛和李云然这师兄弟二人,皆死在了当年气势如虹的苏淳风手下——谈不上谁是谁非,当年的奇门江湖中人,尽皆以诡术传承者为敌,那时候苏淳风戾气横生,心魔膨胀,杀伐气确实过重了些,使得奇门江湖术士只要遇到他,都会忍不住心头的恐惧惊骇,第一时间内施术做好防御,而可悲又实在是令人无奈的是,那时的苏淳风,根本见不得无端情况下,任何术士在他面前有施术的动作,因为,那会被他视作威胁,立刻就会出手…… 而周汉,则是后来与已经在奇门江湖上如日中天,境界迈入炼气大圆满的苏淳风发生过一次小的矛盾,没有冲突,周汉直接认输做出了让步。事后,苏淳风才知晓,周汉无错,是他太过于自负轻信旁人,强迫周汉放过了两个在现实社会上为非作歹的寻常恶人。只不过,前世的苏淳风,错便错了,不屑于去向周汉认错。 他记得很清楚,那次事件后,周汉的师妹韩娟,差点儿死在了他的手下,因为韩娟当众叱责骂苏淳风助纣为虐,不得好死。 若非王启民阻拦…… 罢了,都已经是过往了。 苏淳风神色平静,只是内心里不免仍有疑惑——既然朱高盛和周汉来到了这里,难不成,他们俩也被官方给招安了?那么,前世的奇门江湖上,这两人,是不是,也属于官方隐藏在奇门江湖上的暗子? 看到苏淳风进来,坐在中间的武鉴便摆了摆手,示意苏淳风坐下,简单为他们互相做了介绍之后,会议便正式开始。 “上次我们开会提到过……”武鉴表情严肃地说道:“在中州市杀死乍仰·达艾隆的术士,就是诡术传承者,只不过我们没能在事发后寻找到诡术传承者的下落。未曾想,他突然跑到了南疆,对临边市的伏地门出手,而且,已经造成了四死一伤!尽皆是伏地门弟子辈中的精锐。目前,此次事件,已经在奇门江湖上掀起了轩然大波。我们不能保持沉默,考虑到诡术传承者可能是师徒二人,所以,决定由罗主任,亲自去一趟南疆临边市,调查诡术传承者的下落。” 罗同华接过武局长的话,道:“淳风,你最近有没有时间,如果可以的话,陪我一起去趟南疆。” “这恐怕不行,春节期间快递行业是旺季,而且刚过完年,公司的事情太多,我脱不开身。”苏淳风道。 “嗯,那我和石先生一起去吧。”罗同华不以为意。 “好。”石林桓点了点头。 武鉴又说道:“元宵节后,淳风,你和罗教授,要去一趟韩国,华夏奇门江湖人士在国外,与当地术士势力发生了冲突,因为奇门江湖已经加入了国际术法联席会,所以,我们已经和韩国方面取得了联系,可以先经过协商谈判来解决问题。” “元宵节后,应该有时间。”苏淳风答应下来。 “具体情况,让周汉给你讲讲吧。” 苏淳风把目光投向了周汉。 周汉轻咳了一声,开始讲述起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周汉并不是官方安插在奇门江湖上的暗子,至少,现在还不是。他是此次在韩国,与地方上的术士势力发生冲突的当事人。在华夏的奇门江湖上,周汉这样的散修术士,修为又未入炼气境,自然也就谈不上什么强横的实力了,话语权可谓极弱。而到了国外,遇到地方的术士势力,那就更是寸步难行了。 这次与韩国的术士势力有了矛盾之后,周汉丝毫与之硬抗发生冲突的想法都没有,便立刻与华夏奇门江湖的官方取得联系,希望官方能够协助通过协商解决此次事件。 说起来其实也简单,之所以发生矛盾,无非是经济利益罢了。 这些年华夏与一衣带水的韩国,经贸往来日渐频繁,进出口总量逐年攀升,两国相互都有大大小小的公司进入对方的国内经营、投资。 周汉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述完后,众人便开始讨论此次的协商谈判细节。毕竟,这是华夏奇门江湖登上国际术法界大舞台后,第一次以国际术法联席会成员的身份,与国外势力就解决矛盾冲突而展开的谈判协商。 稍有不妥,便很容易在国际术法界造成不良的影响。 这件事基本上定下了谈判的流程之后,武鉴局长便让周汉先行离去,剩余的几个人,开始讨论诡术传承者的问题。苏淳风就此可以断定,虽然武鉴和罗同华都没有直接说,但很显然,能够让朱高盛留下来参与讨论这个问题…… 这说明,朱高盛真的是官方的人。 诡术传承者的事情,讨论来讨论去,除了罗同华明天便要亲赴南疆进行一段时间的调查之外,就只是重点关注奇门江湖上的态势变化,与奇门江湖各大宗门流派、世家,近一段时间内保持密切联系。并且尽可能地说服所有的江湖势力,加派人手前去参与调查、搜寻、围捕或者说,围杀诡术传承者的话,那就更好了——依着官方的意思,适逢奇门江湖上的历史大敌横空出现,江湖所有势力,都不应当再有所保守,持旁观的态度去悠然自得,坐等渔翁之利。 而是,团结起来,主动出击! 对于这方面的讨论,苏淳风表现得并不太热切,只是安安静静地听别人说,偶尔罗同华和武鉴局长问及了,他才会敷衍几句。 武鉴和罗同华对此倒也不在意,毕竟,有言在先嘛。 奇门江湖事,苏淳风可以自己选择参与与否。 会议结束,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 苏淳风从单位出来,驾车返回酒店,一边寻思着,在今天的简短会议中,罗同华和武鉴局长虽然看似都极为重视诡术重出江湖一事,并认为诡术传承者对奇门江湖绝对是一个大的威胁,但苏淳风总觉得,他们好像……还在打着其它的主意。因为,武鉴和罗同华话里话外,都在强调引导号召,发动整个奇门江湖去对付诡术传承者,可是,他们却丝毫不提,官方理应直接插手——有罗同华、石林桓这样的强者,岂不是更容易做到么? 这让苏淳风,不由得再次想起了前世,自己在京城与罗同华对决,然后南下千里追杀,搅动奇门江湖风云。 官方,是在纵容! 回到酒店,推开门进入房间那一刻,苏淳风几乎立刻肯定了自己的这个猜测——没错,官方是想要纵容诡术传承者,搅动江湖。 可是,他们为什么啊? 嗯? 王海菲去哪儿了? 苏淳风发现房间里没人,不由得有些诧异,便拿出手机拨通了王海菲的手机号:“喂,海菲,你在哪儿呢?” “淳风,你开完会了?” “嗯。” “那你先休息会儿吧,我现在和丽飞在一起聊天呢,放心吧。” “啊?” “不和你说了啊,晚些联系,拜拜。” 电话挂断了。 苏淳风一头雾水,忐忑不安——王海菲独自一人去向张丽飞道歉解释了,自己这个大老爷们儿却缩在后面没去…… 张丽飞会怎么想? 这丫头,肯定很生气! …… ps:很晚了~~~~谢谢各位兄弟们的支持,月票走起!!! 718章 爱情,永远是自私的 在京城,只要你愿意且有足够的耐心,哪怕是除夕夜,你也有希望找到一家还在营业的咖啡馆,然后坐在里面,享受属于你个人的孤独和落寞,亦或是,这份你本就喜欢的安静,然后去感怀,去思想。 窥一斑而知全豹,这便是高度发达和繁华的国际大都市,其优势所在——至臻于细微处。 正月初五,下午三点多钟。 许是春节,绝大多数单位、企业放假的缘故,让首都京城难得比以往清静了许多,车流量也少了许多,便有了湛蓝的晴空,阳光也就愈发明亮,带着些许寒冬时节难得的暖意,纵然是透过蓝色的玻璃窗,落在咖啡馆的角落里,也很容易令人产生一种慵懒惬意的困乏感,想要就这样缩在软软的沙发上打个盹儿。 两位漂亮得让女人看到都会不禁心生妒意的靓丽女子,面对面坐在临窗,半隔间的座位上。 张丽飞穿着白色的圆领线衣,浅化淡妆,暗红和蓝白三色相间格子的厚棉质长裙,淡紫色的羽绒服夹克和雪白围巾,挂在旁边。她戴着一顶鸭舌帽,长发随意束在一起,从帽子后面探出垂下,她还戴了一副颇显知性美的黑框眼镜,与长长的帽檐一起,遮住了她些许为众人所熟悉的娇美面容。 王海菲穿一件黑色的线衣,梳着马尾辫,未化妆,下面是黑色休闲款牛仔裤,整个人显得素雅宁静,天生丽质加之略有成熟的女子韵味,就如室内的紫竹兰,没有怒放的灿烂,却优雅恬淡,静怡地吐露着芬芳。 春节期间,又是这午后的时间里,咖啡馆生意冷清,一天时间了,也就上午的时候有过四五个顾客,下午,到现在便只来了这二位美得不像话的年轻女子——咖啡馆值班的服务员颇为惊喜地发现,这两位顾客,其中一位竟然是当红的女明星张丽飞。还好日常的职业素养培训,让她不至于激动到大喊大叫,而是压下心头的喜悦和兴奋,为两位顾客端来咖啡后,温婉且礼貌地提出要求: “张丽飞小姐,我能与您合张影么?” “当然。”被认出的张丽飞落落大方地微笑道:“同时,我也希望您能帮我,在这间咖啡馆里享受一小段私密的时间,好么?” “没问题。”服务于很清楚张丽飞话里的意思。 所以,她请来了经理,帮忙拍照合影,并向经理转达了张丽飞刚才的话。青年经理在同样请求合影并得到同意之后,分外热情地说道:“我很荣幸能够为影视明星张丽飞小姐提供服务,正巧,现在我们店里的生意不太好,可以为您暂时停业一小时,希望以后张小姐能够多多光临本店……” 说罢,经理便示意服务员,在门外挂上了暂停营业的牌子。 然后,经理和服务员全都去了二楼,为下面两位美丽的小姐,留出了足够私密的个人空间。 咖啡馆里,安安静静。 无人打搅。 王海菲捏着小勺轻轻搅动着,杯子里咖啡和牛奶混合出好看的纹路,她温婉道:“丽飞,很抱歉没有通知你。” “所以,到京城当面向我解释么?”张丽飞笑道,丝毫生气的样子都没有。 “嗯,恰好淳风今天到京城,有个会。”王海菲放下小勺,双手攥在一起,两根大拇指支着下巴,认真地注视着张丽飞,道:“淳风本想着,等他开完会之后,和我一起来找你……不过,我在酒店认真考虑了一下,决定自己一个人先来和你见个面,当然,主要原因是这么长时间一直没见你,我挺想你的。我以为,应该能去你在京城的家,却没想到,你会请我喝咖啡。” 张丽飞美丽的眸子里,便闪过了一抹慌乱和歉疚,赶紧抚了抚眼镜框掩饰,道:“我,我爸妈他们在家里,所以,所以我觉得似乎,不太方便谈话,所以……” “其实,这样也挺好。”王海菲温和地笑着,道:“至少,无意中的行为,会在我们有意识地去后知后觉时,发现其中的微妙,从而考虑为什么会这样。就好像,我和淳风领结婚证,订婚,那么长时间,不断地在内心里为自己找各种合适的理由,实则仍旧违心地最后拖到了现在,才在获知你已经知晓的情况下,来告诉你,于是愈发愧疚和充满了歉意。丽飞,真的很抱歉,我们是朋友,是最要好的朋友,但这么大的事,却没有通知你,是我和淳风错了。” 论及见识和眼界,很显然张丽飞要比王海菲强得多——她自小家境优越,远比农村同龄的孩子们更要见多识广,大学时早早便进入了演艺圈,并迅速成为当红的明星,影视歌三栖全面发展,业绩骄人。 但此刻在王海菲的面前,本应该得理堵着气占据上风的她,却觉得自己如同一个不懂事的小女孩,有些抬不起头来。 或许,是因为她心里的那份爱,本就不应该,所以对朋友歉疚; 亦或是,王海菲比她更要理直气壮,因为,她和苏淳风是相爱的,是领取了结婚证的合法夫妻,是办了订婚仪式,被双方亲人朋友尽皆认可了的两口子! 张丽飞平复了一下情绪,恬静笑道:“海菲,不管怎么说,作为最要好的朋友,你们总该告诉我一声的。当然,就像你刚才所说的那样,现在想想,你们之所以一直拖着没有告诉我,更说明你们在意我,所以怕我伤心难过……其实大可不必,因为瞒着,又能瞒多久呢?早晚要让我知道,而且这对你们来说又不是什么心虚的事情,又何必瞒着我。是的,我承认,当时在电话里听我妈提到这件事时,我很伤心,也很生气,还很懊悔,这算不是再没有机会去得到淳风了呢?那天你打电话给我,我知道你是想要告诉我,想让我回去参加你们订婚的喜宴,我赌气地说我忙,其实我还是希望你能直接告诉我,然后请我回去,可是你没有说。” “是啊,那时候我本来就犹豫着,知道你元旦没时间,我似乎就觉得有了一个违心的,自我安慰的理由,我本就不应该问你有没有时间,而是直接告诉你的。”王海菲伸手过去,轻轻地握住了张丽飞的手,认真地说道:“丽飞,我们是最要好的朋友,是姐妹,可是你知道的,爱情,不能分享。每个人都是自私的,而女人在感情方面,更自私。说真的,我曾经无数次独处时,会安静地想象着,淳风是那么的优秀,或许他就应该如同古时候那些优秀的官候将相,三妻四妾,我觉得这并不会影响到他的人格魅力,反而有很多优秀的、美丽的女子爱着他,作为绿叶般地衬托着他,会更显他的完美,这似乎不是一件坏事。现实中,似乎也是如此——我无论哪一方面,都并不出众,至少,相比许多爱他的女孩子,我不是那么的优秀,但我和他相爱了。我也知道,另外爱着她的女孩子,不止你一个,也许你不清楚,但我绝对不会看错,黄薏瑜爱他,那个叫做单蓁蓁的学姐爱他,我甚至怀疑,裴佳也喜欢他,至今没有成家也没有听说与谁恋爱的肖倩老师,很可能内心里,也爱着淳风,也许她不会对任何人说,更不会承认,但在她的内心里,淳风已经是她寻找另一半的一个标杆。”说到这里,王海菲顿了顿,有些骄傲,却又有些无奈可惜地说道:“你说,像淳风这么好的人,哪儿那么容易遇到?” “嘁,情人眼里出西施,也就你夸他吧,把他夸得天上地下都找不到的完美。”张丽飞红着脸啐了一口,假作打趣。 可事实上,她知道王海菲说得,是对的。 也许,王海菲根本不是在说肖倩老师,而是隐晦且委婉地,用肖倩老师,来代替张丽飞。 恰好,张丽飞确实很多次都这样想过。 王海菲摇摇头,微笑道:“我相信,如果淳风想要去追求哪个女孩子,陌生的我不敢说,但只要认识他的女孩子,十之八、九,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他的示爱,但同时,每个人又都知道,这种可能性不大,因为他不但不会去追求女生,还会……婉拒女生的追求。是的,是婉拒,也许我用逃避这个词汇来形容的话,会更形象,他有一颗温软善良的心,不忍心伤害任何一个喜欢他,爱他的人。” 张丽飞愣住了。 十几秒钟后,她苦笑道:“仅凭这一点,我承认,我不如你了解他。或者说,我不如你,更愿意去为他着想。大概,这就是为什么今天你自己来,而不是和淳风一起来和我见面的原因吧?” 王海菲不置可否,温婉道:“这不怪你,因为你我和淳风不同的关系,才会有不同的心理状态。” “海菲,很抱歉……”张丽飞轻声道,她低下了头,眸中含泪。 这一声抱歉,不那么直接,略显含蓄。 或许,是因为她不应该这么小气地生气王海菲和苏淳风订婚没有通知她;或许,是因为她不应该一直都爱着和朋友,姐妹,王海菲,相爱着的苏淳风。 又或是,她仍旧放不下。 爱情,很多时候就是这样蛮不讲理的让人错误地沦陷其中,拔不出来。 同样,它又是最为自私的存在。 王海菲能理解张丽飞的心思,理解得很透彻——没有谁知道,甚至于苏淳风都不知道,在京城师范大学的四年时间里,王海菲选修的心理学成绩,名列前茅——她只是喜欢,但并不会张扬,一如她恬淡静怡的性格。 “其实,爱上一个人,尤其是淳风这样优秀的人,很累。”王海菲幽幽地,以完全超乎她年龄和性格的成熟姿态,淡然地说道:“我甚至许多次都想到,如果淳风爱上了别的女人,嗯,我相信,即便是他爱上了别的女人,他仍旧会很爱我,而且不会因为爱别的女人,从而减少一丝一毫对我的爱,所以我想,也许我会原谅他,甚至会接受他在爱我的同时,与另外的女人相爱。但是,这并不能让我允许自己,去心甘情愿地刻意迎合,去违心地坦然接受。所以,我会如所有女人那样,去争取,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因为,我是个普普通通的女人,我,同样有着自私的情感。” 安静了好一会儿。 手机铃声响起。 王海菲看了下,是苏淳风打来的电话,便摁下接听键,简单地与苏淳风聊了两句,就挂断了电话。 似乎已然想开的张丽飞,抿嘴嗔怪道:“看你说的,好像我就是个少了苏淳风,就没人再要的女孩,哭着喊着非得和你抢苏淳风似的……我其实,其实就是生气你和淳风订婚,不邀请我参加。那,虽然这是在京城,但,但你们要请我吃饭,还要请我爸爸妈妈。因为,你们订婚不但没请我去,也没邀请我的爸爸妈妈,真不够意思,所以必须弥补回来才可以,哼!” 王海菲知道,张丽飞放不下,但至少,她原谅了他们。 王海菲端起杯子轻轻喝下一口咖啡,温婉道:“我和淳风来京城了,除了道歉,就是要专门为丽飞、为叔叔婶婶,补一次喜酒。” “好吧,我现在代表我个人,还有我爸妈,接受你们的歉意和邀请。” 从咖啡馆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四点半了。 王海菲坐进了张丽飞年前购买的那辆崭新的白色宝马轿车内,掏出手机拨通了苏淳风的电话,微笑着说道:“淳风,我决定晚上请丽飞,还有丽飞爸妈他们吃饭,你看,在哪儿合适呢?” 坐在宾馆里颇有点儿忐忑的苏淳风,听王海菲的语气,立刻就意识到,谈妥了! 他当即说道:“天冷,就近找家东来顺,咱们涮锅!” “嗯,好的,我和丽飞在一起呢,晚些定好地方了给你打电话……”王海菲稍作犹豫,故意露出轻松促狭的笑容看了眼驾车的张丽飞,笑道:“淳风,如果你惦记着丽飞,现在就开车过来?她也挺想你的。” “呸,谁想他了?讨厌!” “咳咳,我把酒店房间退掉,一会儿买些礼物去看看丽飞爸妈,她在京城买了房子,我们都还没去过家里呢。”苏淳风哭笑不得地说道:“既然晚饭要在一起吃,我免不了和丽飞她爸喝酒,所以就近找家酒店住吧。” 王海菲想了想,道:“好的,地址你知道吗?” “嗯,去年丽飞说过,我知道大概的路线,等到了附近再给你们打电话。” “好,先挂了啊,一会儿见。” “嗯。” 挂断电话,苏淳风走到窗前,仰脸长长地舒了口气——他知道自己性格上的缺陷,因为两世为人的缘故,这一世在对待亲朋好友,尤其是涉及到爱情时,便会优柔寡断,会心软,会疼惜爱他的女孩。他也知道,有时候这种心软和疼惜的优柔寡断,反而会造成更大的伤害,可是,又能怎样呢? 感慨一番后,苏淳风离开房间,到酒店前台,在前台服务员满脸不情愿的态度中,办理了退房手续。 这两年,张丽飞在演艺圈走红,其收入已经达到了令人瞠目的高度。 当然,主要还是因为裴佳做主,公私全力捧她推她,而且公司并没有像是对待其她演员那般,将绝大部分收入划为公司所用——当初签订合同时,收益比例就签订给予张丽飞将近百分之五十了。 听起来似乎不多,但在娱乐圈里,这已经是非常高的比例了。 在公司里的全力支持下,去年张丽飞的个人收入近千万元,她自己都有些恍惚和难以置信。她用赚来的钱,在京城的北三环外四环内,买了一套复式的楼房,还花费七十多万元购买了一辆宝马轿车。 相对比,近几年生意一年不如一年的父亲张开达,反倒是不如女儿了。 这天晚饭时,张开达就有些感慨地说道:“辛辛苦苦做了大半辈子的生意,开厂房,做企业,到如今也就混个几百万存款,不如闺女一年挣得多……不服老不行咯,这生意眼瞅着不好做了,我啊,回头就把厂子卖了去,不干了!” “爸,您还年轻呢,现在就想吃老本儿,我可不养活您和我妈。”张丽飞娇嗔地说道。 她的母亲就笑着说道:“我们啊,还得赶紧蹭你的钱,女大不中留,将来你嫁人成了家,我们哪儿还能从你手里拿钱,唉。” “妈,我不嫁人!” 一家三口说说笑笑。 在谈及步步高升且正当红的事业以及收入时,张丽飞总会忍不住有意无意地多看苏淳风几眼,然后不忘略带歉意地向王海菲笑一笑,点点头。对此,王海菲并不会在意——她心里明白,张丽飞的意思很简单,她能有今天……可以说,除却自身的天赋和努力之外,更大的原因,还是来自于苏淳风。 没有苏淳风,裴佳怎么可能全力支持她?公司又怎么可能将最好的资源倾斜到她一个人的身上去打造包装炒作…… 而父母,哪儿知道自家女儿的那些心事。 张开达记得,与苏成相识那年,苏成刚刚贷款建起了平阳市万通物流园,那时候,比之欠了一屁股贷款的苏成,张开达的条件要好得多。只是短短几年过去,物是人非,苏成已经成为全国有名的亿万富豪,坐拥数十亿身价,而他,却在走下坡路,即便如今有了女儿这样一棵摇钱树,又怎能与苏成相比? 完全是两个层次的人物了。 偶尔想及此处,张开达和妻子还会玩笑般地说起,当初还想着女儿和苏淳风将来能谈对象成两口子呢,如今,却是王柱的女儿和苏淳风订了婚。 唉。 人的命,天注定。 好在是,女儿现在也不错…… …… ps:我在码字,十二点之前应该可以! 这是一大章,把感情的事情告一段落…… 许多读者总是对王海菲意见很大,觉得她配不上苏淳风,也没帮上过苏淳风的忙,但我一直都认为,她是低调术士中,极为聪明的女子——至少,在感情上,我觉得没有任何一个女角色,能比海菲更聪明,也更能将苏淳风牢牢攥在手中,心里了。 719章苏副经理的大手笔 “此次在中海市复旦大学开办的短期物流专业人才培训班,我们万通物流应该在各分公司、各部门,抽调骨干,前去参加培训。当前我国经济势头发展良好,可预见的是在以后的数年时间内,发展速度都将保持在世界的前列,近几年来,各行各业都在迅速向现代化、专业化的管理和运营目标发展。而万通物流集团,虽然较之于传统物流行业,已经有了明显的改良和发展,但距离现代化、专业化的管理、经营,还有很大的差距,所以公司要持续发展,迈向更高的水平,就需要更专业的知识经验。” 万通物流集团总部大楼的会议室里,苏淳风站在董事长身后的写字板前,一边讲话,一边简单书写并勾勒出了当前国内物流行业的弊端,物流企业各部门运营、管理方面的缺陷及相关。 他说道:“学习,培训,不是走形式主义,尤其是复旦这样的一流学府开办的短期培训班,虽然学费相当高,但所能学到的知识经验,是实实在在的。”苏淳风表情严肃认真,走到圆形会议桌旁,双手扶在桌上,道:“各位也许会在心里想,我都这么大年纪了,也都是在物流行当里摸爬滚打多年,有足够的经验积累,还进修培训什么?现在万通物流各公司,尤其是万通快递,做得不都挺好嘛。” 参加会议的诸多负责人就都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但是。”苏淳风皱眉,愈发严肃,道:“民间有句老话,叫活到老学到老,相对来讲,我们与西方发达国家的物流行业相比,各方面差距都还大得多!需要强调的是,这不是在贬低万通物流集团自身不行,更不是崇洋媚外,我在这里,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在座各位,都是万通物流集团各部门,乃至各公司的负责人,但能够熟练运用电脑收发邮件的,做文本档案的,有几位?” 在座者面面相觑,这还真是为难了他们。 这也算是个问题么? 董事长苏成,都不会用电脑啊! 我们又不是年轻的小孩子,需要在电脑上沟通聊天,或者说收发邮件——有什么事直接打电话,或者传真资料,而且还有年轻的下属做这些事,不也很方便么? “或许,大家认为会不会电脑,不重要。”苏淳风微笑道:“但我要说,五年之内,甚至三年,两年!网络普及,万通物流集团将全部进行网络化的系统管理,拿万通物流来做例子,总部、各省分公司总部、市分公司、区县、镇的网点,乃至于我们的每一辆货运车,每一件要收发送的货物详情,都将进入总公司的数据库内,实现随时跟踪,随时管理的高效化,大家可以试想下,当万通快递的一个最基层网点,收到了一件只有十元运费的货物,总公司这边就能马上出现这件货物的运单详情,每一件货物送达收件人手中,总公司这边也会在第一时间确认。总公司、分公司有什么需要向下传达的文件,可以在最短时间内,迅速抵达每一位基层公司、站点负责人的电脑上……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效率呢?大家试想一下应该就能明白。而且,网络系统化的管理,还能够起到有效监督、遏制公司内部贪腐,促进公司良性发展,提升公司竞争力度的作用,这是毫无疑问的,因为每一笔哪怕是只有五元的费用,都将在第一时间,也是必须出现在总公司财务部门管理人员的电脑上!随时可以做最细致化的调查。”苏淳风顿了顿,道:“我只是笼统地讲述一下,当然,对于具体的一些现代化物流运营管理方面,其实我也不大懂,这,就需要大家去专业的培训班学习了,机会难得,希望各位前辈,能够踊跃报名参加。” 话音一落,会议室内,所有的负责人都开始低声议论起来,有频频点头的,也有皱眉摇头的。 点头的,是那些从各大集团到万通物流工作的精英们。 而摇头的,则是万通物流集团的老班底,听得稀里糊涂不说,还觉得苏淳风有点儿好高骛远,这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意思么? 待大家讨论了一会儿之后,董事长苏成摆摆手,说道:“这件事,我支持淳风的意见。啊,不怕大家笑话,我就是个大老粗,和你们比,我的文化水平是最低的,所以这些年我是深有感触,而且也在不断地摸索着,学习着,却还是有种跟不上的感觉啊……现在,有这么好的一个机会,要我说,大家都应该去!可惜公司没人管理了不行,所以各公司、部门,最多只能抽调一个人,即便如此,也可能会因为名额太多,最后会有去不成的。我在这里表个态,此次参加培训班,一切费用由集团来承担。” 苏成的话音刚落,陈羽芳便笑着接口道:“那,目前名额还未定,我先占据一个,你们谁也不许跟我抢。” 会议室内顿时响起一片笑声。 “我不抢了,事情太多,而且文化基础不够,到那里学习也是浪费名额和时间,再等两年我自学得差不多了,有机会就绝不错过。”苏成略有遗憾地说道。 其实他这番话,大家心知肚明。 不是文化基础不够,董事长苏成只是事情太多罢了,而之所以再等两年,其实……不就是等两年苏淳风基本能够接他的班时,就可以把万通物流集团的工作交给苏淳风,这样苏董事长就可以悠然自得了。 苏淳风见大家的心思都有些活动了,便接着说道:“我是不是在各位前辈面前,有点儿年轻气盛烧把火的样子了?所以,我得对自己刚才那些话做一点点修正——参加培训班,系统学习先进的专业化物流运营和管理,是重中之重,但我必须承认,多多少少也有那么点儿形式主义的虚荣心念头。怎么说呢?将来咱们万通物流,要走向国际化……唔,我说国际化,大家不会认为我异想天开吧?” 所有人就都笑着摇头。 谁会认为,万通物流走向国际化,是异想天开呢? 没有人! 看看这几年万通物流、万通快递的发展规模和速度,就显而易见了——如果万通物流集团,尤其是万通快递,将来不发展成国际物流快递的跨国企业的话,在座者恐怕都不会同意! 咱们万通从成立到现在,短短几年,已经是市值过百亿的大集团了! 有实力! 有信心! “将来万通物流走向全球时,咱们万通物流集团的管理层,老班底们,到哪里都不能让人说是泥腿子打江山的土八路了,那可都是在复旦大学进修过专业课程且拿了毕业证的!”苏淳风板起脸认认真真地说道。 众人哄笑。 这孩子,有点儿意思! “那,等各位前辈进修回来,就都是正儿八经有文化的人了。”苏淳风笑道:“当然,在座的部分前辈,本身就有着大学文凭,甚至还有硕士学位的,那得另说,起码不是物流专业的……嗯,我想说的是,毕业后,我在万通工作也有半年了,一直都在考虑我们这些年发展速度过快,虽然取得了骄人的成绩,但我们的根基不稳,作为一家大型集团公司,到现在没有自己的企业文化,这好像有些说不过去了!” 说到这里,苏淳风停下来,看着各位的表情。 不出所料,基本上都是嗤之以鼻的样子,虽然装作一副认真的模样。 苏淳风毫不在意,道:“企业文化这种东西,我个人觉得,从嘴里说出来,写到纸上,贴在总部大楼、公司、分公司每间办公室里,都是虚的!它的实质,其实就在于集团公司每一个人的心里,是如何看待自己为之付出努力的公司,如何对待自己的工作。这里面,就难免要涉及到更为实质的收益问题了。” “前几天,元宵节刚刚过完,在万通物流集团股东会议上,我提出了一个方案,这几天还处在保密当中。”苏淳风认真地说道:“方案没能通过,因为涉及到了各股东的利益。当然,是暂时没通过,因为还没有拿出具体的章程和方案,但我会全力推动的,而且,董事长和陈总裁也已经同意了。所以今天我在这里可以告诉大家,而且肯定会落实!那就是,在此次复旦大学的短期培训结束后,万通物流集团将开始进行讨论研究,并一步步推动,以万通物流集团的收益做底,稀释股权,降低各大股东的股权占比,拿出部分股权,按照一定的配比额度,为各公司、部门负责人,乃至各分公司,基层员工负责人,分发股权。注意,目前以万通物流集团的内部发展规划,不涉及上市,同样,这些股权,也是不允许以原始股的名义出让的,换而言之,只有股份分红,实质股权,还属于集团……”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他们简直不敢相信。 怎么可能啊? 市值上百亿的万通物流集团,各大股东要以集团收益做基础,进行自我股权的稀释改革,然后拿出一部分的股权分红,白送给集团及各公司的员工…… 开什么玩笑? 谁那么傻啊? 苏淳风道:“嗯,还有,公司要跟上时代的步伐,为员工们购置三险一金,这个无需讨论,现在就可以敲定,只要签订了长期工作协议的,哪怕是最基层的员工,都会有。至于股权分配,大家也不用太过吃惊,我交个底,哪怕是拿出百分之十的股权,分发下去,涉及到个人时,其实也不算多。” “但,这是集团的一个态度,是我们万通物流的文化,精诚团结不是靠喊出来的,而是实打实的,努力工作,为公司付出,就应该得到回报,不止是薪水、奖金,集团公司的每一分利润,就有每一个万通人的!” 几秒钟后。 会议室内,掌声响起,经久不息。 在座一些从天海、耀皇、华腾等大集团公司过来的精英们,不禁暗暗感叹,感慨——从今以后,在万通物流集团,我们不能再端着架子揣着身份自认为高人一等,自认为精英了,更不能,瞧不起万通物流集团最早的股东们和老班底,是土包子了。 因为,万通物流集团有了苏淳风,他是董事长苏成的儿子,是京大毕业的高材生,是一位传说初中时期便帮着父亲出谋划策开始赚取财富,主导了万通物流集团奇迹般迅速崛起的天才! 还因为,万通物流集团的老班底、老股东们,有魄力! 他们,敢想,敢干! 其实苏淳风提出的这种股权分配改革方案,算不得什么先进,在全国乃至于全世界各国,许多大型企业都有这种股权分红的企业政策,更谈不上是什么文化。但搁在迅速崛起成就企业和财富神话,并仍旧可预见地快速发展升值的万通物流集团身上,这可就需要大魄力了! 因为这种改革方案,晚上几年,等万通物流集团快速发展的脚步缓下来时,再实行绝对没问题,而且晚几年……那就是涉及到各大股东数十亿甚至上百亿的收入! 就这样交出去,双手奉送给别人。 谁能舍得? 看看苏董事长和陈总裁那似乎拿定主意坚决要实施下去的眼神儿,再想想去年万通快递在融资事件中惊天逆转的大手笔…… 所有人都相信,这,是真的! 天海集团、华腾集团、耀皇科技集团、富坤煤业集团……都阻挡不了万通物流集团的股权改革方案! 这,是一次真正的大手笔。 万通物流集团,将借此脱胎换骨! …… ps:嗯,两章九千多字~这类过渡章节,大家喜欢就投月票,不喜欢就忍忍。 这也是必须要写的,大家应该能看得出来,我已经尽力压缩尽快带过了。 鞠躬! 据说感冒很黏糊,至少要一个星期才能康复,但今天感觉好多了,至少不怎么影响码字——希望明天,我的状态会更好,因为我想一直飙到完本……还有,不到三十万字了。 720章 原则问题不容谈判 韩国。 汉江水滚滚东逝,迂回贯穿了整个汉城地区。 在汉城最北部的道峰区,山清水秀环映,远离城市喧嚣的地带,一处颇具韩国传统建筑风格的偌大庭院内,假山假石,亭榭小湖,环廊穿插期间,进入这座庭院,便会令人生出穿越了时空来到数百年前官宦之家的感觉。 罗同华、苏淳风、周汉三人从接他们的奔驰车上下来,在一位管家姿态的中年男子恭恭敬敬的引领下,信步踏入这座庭院。 庭院深处,一间宽敞的会客室里,温煦如春。 一位穿着白色休闲家居服饰的老者,居中盘膝坐在矮塌上,神情悠然地品着茶水。 矮塌下方,两名中年男子,一名青年毕恭毕敬地远远站开。 老者是朴音贽,韩国术法界赫赫有名的大师,其个人修为,据说已经迈入了炼气大圆满之境,深不可测。 在管家的引领下,罗同华当先步入室内,苏淳风次之,周汉则在最后面。 朴音贽没有起身,只是露出谦恭礼貌之色,请罗同华、苏淳风、周汉三人落座,旁边站立的那名看起来三十岁出头,西装革履的青年,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语,态度很认真地为朴音贽做翻译。 只是,那矮塌左右两侧,分明只有两人的坐位。 周汉露出一抹颇显无奈的苦笑,伸手示意苏淳风不用和他谦让,坐过去便可以了,一边用眼神撇了下旁边站立的两名中年男子中,那名穿深灰色西装的男子。苏淳风也就明白过来,既然是谈判,自然有生意上的对手在场,而那名穿深灰色西装的男子,想必就是韩国鸿气工程建设有限公司的董事长朴恩。所以,苏淳风也就不做谦让,与罗同华面对面盘膝坐在了矮塌上茶桌的两侧。 苏淳风有意无意地打量了几眼朴音贽,心中不禁生出些许鄙夷——倒不是他自视甚高,只是性格的原因,他不喜欢自我吹嘘膨胀的术士,比如这个据说早已迈入炼气大圆满之境,深不可测的朴音贽,炼气大圆满倒是没错,但明显有幸突破进入炼气大圆满之境,还不足半年时间,怎么就深不可测了? 与朴音贽斗法的话,不涉及法器,炼气后期的苏淳风,有绝对把握击败朴音贽,而且,是使用中天秘术! 如果用诡术…… 这老头儿能扛得住几招? 同样是炼气大圆满,如果对上罗同华,苏淳风就没有绝对胜出的把握了。不仅是因为罗同华的修为太高深,还有,前世曾经与罗同华交过手的苏淳风很清楚,这位几乎很少当众出手的老教授,术法精绝莫测,攻击之势浩然磅礴,隐然有山门之威——倒不是说罗同华修行的可能是山门术,而是,这老家伙与官方机构内多年,又精于研究玄学门派种种术法,极为匪夷所思地将官方威势融于己身术法之中,这可是奇门江湖公认矛盾的两种气势,罗同华能做到这一点,足以想见他术法学识渊博,头脑聪慧天赋惊人,凭此自创之术,便称得上是一代术法宗师了。 虽然,前世那场斗法中,苏淳风以还未炼气中期的修为,与醒神境的罗同华打了个平手,还逼得罗同华献祭自损修为,可那是因为当时的苏淳风怒火攻心,心魔转戾气,而罗同华刚刚迈入醒神境,正是身心最为疲惫的时候,倘若罗同华稍稍恢复一些心神体力,那么与当时的苏淳风交手,绝对是壮汉殴打小学二年级儿童! 苏淳风静坐喝茶,随意地遐想联翩,至于谈判嘛…… 那是罗同华的事情,他是来做花瓶和必要时动手跟人斗法的——术士谈判,全世界-通用的,就是难免切磋一下。 去年开始,韩国这边要搞什么新政府搬迁建设计划,而且这几年汉城大兴土木工程,搞绿化、形象、特色建筑等等,要把汉城打造成全世界屈指可数的顶级宜居大城市,事实上,几年以后汉城更名后,确实成为了全世界排名前列,极具魅力的国际超级大都市。而在这大规模的工程建设种种项目里,各国工程建筑集团、公司,自然会如闻到血腥味儿的鲨鱼般冲向汉城。只可惜,韩国对此有着极为明显的本土保护政策,基本上不用国外的工程建筑公司。不过,作为一个资源匮乏的国家,大兴土木的过程中必须的原材料,如五金、水泥、电缆等制品,就有必要大规模进口了。而在这方面,与韩国比邻而居的华夏,不仅仅占据了天时地利,更因为商品的价格低廉质量又高,从而迅速在这场庞大的商业竞争中顺利地打败了诸多国家的对手。 周汉的汉威五金建材有限公司,便是华夏诸多投入到此次汉城项目里的五金建材商中最大的一家。 本来这类生意,无非就是五金建材公司,在汉城的各大工程建筑公司那里竞标,走正常流程就可以了。但是,汉城鸿气工程建设有限公司,却在同行的竞争中,强力打压周汉的汉威五金建材有限公司所供应的那家名叫韩名的韩国工程建设公司,顺带着,把汉威五金建材有限公司也一并给打压,要求汉威向鸿气公司供应五金建材,并且要求低于向韩名工程建设公司供应五金建材的价格。 这摆明了就是不讲道理啊。 本来周汉是不想介入到韩国汉城本土企业之间的竞争,但他觉得这鸿气工程建筑有限公司实在是欺人太甚,以各种手段,甚至向政府相关部门举报,说汉威的五金建材不达标,韩名工程建设有限公司在建设项目中属于是偷工减料等等……这可让韩名公司吃尽了苦头,停工一天就会造成相当大的损失,更不要说政府部门展开调查的话,动则就是数月的时间。而汉城的各大工程项目的进度,是不能停太久的,那么,就有可能使得一切都打水漂。韩名公司的项目如果打了水漂,汉威想要拿回货款,自然也就遥遥无期了。 两家汉城本土的工程建筑公司,相互之间开始争斗没多久,周汉就发现了鸿气工程建筑有限公司安排术士,加入了争斗中。 周汉几乎毫不犹豫地做出了反击! 他寻思着双方都有术士出手,那么想必对方也得收敛收敛,毕竟有理走遍天下嘛,事情搞大了对谁都不好。 哪曾想,对方立刻就做出了更为强硬的反击,并且安排人直接联系上了周汉,严厉地威胁,警告周汉,立刻滚出韩国,否则的话,会要了他的性命。至于汉威五金建材有限公司在汉城的投入…… 命要紧,还是钱要紧? 鸿气工程建筑公司一方的术士,让周汉自己选择。 这他妈倒霉催的! 周汉觉得自己真是遭受了无妄之灾,招谁惹谁了?自己投进去至少价值千万的货物,货款就这样打了水漂? 可如果硬拼,他没有丝毫取胜的把握,而且还得把命搭进去。 于是无奈之下,周汉回国向辽东范家求援,希望辽东范家能够帮他一把,毕竟,大家都是东北人,而以范家的实力,且不说是否能在汉城,与地头蛇朴氏一系的术法世家斗个旗鼓相当,至少,能有资格站出来与朴家谈判。 范家家主范威,给周汉出主意,去找负责管控奇门江湖的官方,奇门江湖不是由官方牵头加入国际术法界联席会议了么? 这种事儿,官方得出头啊! 于是,就有了今天的情景。 扪心自问,苏淳风认为这类谈判难度实在是太高了——周汉想要拿回他投入的钱,就得让鸿气建筑公司放弃对竞争对手韩名公司的打击,可人家是本土企业之间的竞争,与你周汉之间似乎没什么关系,更与华夏奇门江湖、官方,没有关系。华夏奇门江湖和官方,又凭什么让朴家放弃打击竞争对手? 这他妈绕的…… 果然不出所料,罗同华与朴音贽的谈判,很快便陷入了僵局。 各说各的理,风马牛不相及。 “朴大师,还望高抬贵手,能够取个折中的方案,来解决此次争端。”罗同华态度很好,不温不火地说道:“你们企业之间的竞争,按理说我们是没有资格介入的,但因为涉及到我华夏奇门江湖术士的利益,所以,我们不能坐视不管。从周汉的口中,我大致聊过一些细节,个人认为,我们可以这样来解决问题——朴氏所属的鸿气工程建筑有限公司,可以与周汉的汉威五金建材有限公司合作,汉威也可以适度地降低产品的价格,但鸿气工程建筑公司,要与汉威五金一起,对韩名建筑公司施压,让汉威公司先把之前的货款从韩名公司方面全部收回,如此一来,汉威没有大的损失,只是后期向鸿气工程建筑公司提供五金建材时在价格上受些损失,而鸿气公司既可以顺利地击败竞争对手,又可以得到低价的五金建材供应,皆大欢喜,如何?” 苏淳风听了罗同华的主意,不禁暗暗称赞——老狐狸! 朴音贽听完翻译之后,神情淡然,道:“罗大师的方法,确实不错,但……鸿气与韩名公司之间的竞争,是我韩国企业之间的事情,如果与汉威公司联手的话,这恐怕不妥,有碍我朴家在韩国的声誉。” 罗同华微微皱眉。 苏淳风则是心想,这分明就是不打算谈了,要么斗法对赌论输赢解决问题,要么,风水轮流转,你朴氏的企业将来别进华夏的地盘,否则就生吞活剥了你。 “朴大师。”罗同华脸色渐露淡漠,道:“我是代表华夏的奇门江湖,希望与您协商的,但您不要忘了,我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华夏的官方机构代表。我想,朴大师不会希望,这件事牵涉到官方层次的谈判吧?” 嘿,硬气了! 苏淳风瞄了眼周汉,发现周汉果然激动不已。 这是威胁! 是强硬的威胁! 朴音贽摇摇头,道:“罗大师,即便是官方介入,那也是汉威公司与韩名公司之间的经济纠纷,与我朴家的鸿气公司无关。” “朴大师理解的可能有些偏差。”罗同华微微一笑,道:“我的意思是,一旦官方介入的话,华夏奇门江湖必然要相应有所动作,适时地参与到韩名公司方面,如果韩国官方不能给予明确且令人满意的答复,那么,这场术士势力之间的冲突,将会名正言顺……朴大师,我知道在韩国,政府部门对于术士的管控,没有那么严格,但想必,政府部门更不愿意看到,两国术士在汉城发生大规模冲突。” “罗大师,这番话威胁的意思,太明显了。”朴音贽脸色一变。 “无奈之举,我是很有诚意的。”罗同华神色淡漠——国与国之间的政治外交,是一回事儿,但术士界的外交…… 奇门江湖虽然当前很注重在国际上的影响,但如果第一次出现这样的纠纷,就无法确保华夏奇门江湖术士的利益,那么负责管控奇门江湖,代表奇门江湖走向国际术法界舞台的官方,不但会在国际术法界低人一头,更会在国内的奇门江湖上丧失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一些威信。 容不得妥协! 朴音贽冷笑道:“罗大师,大韩民族可从来不会屈服于任何威胁的。” “华夏国内,有句从近代战争时期流传下来的伟人名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罗同华的语气和脸色,愈加冷漠,似乎大有一言不合,立马起身掉头就走的架势。 苏淳风颇为吃惊,罗教授这是吃了枪药了? 稍作思忖,他便明白罗同华确实是无奈,不得已强硬——而且,本质上罗同华就不是那种软弱的性子,他只是……性格好! 对内,好。 对外,硬! 朴音贽笑了,很自然的笑容,他拍拍手点点头,道:“好吧,我并不害怕,但也确实不希望与华夏的奇门江湖,尤其是官方为敌,这不符合朴家的利益。罗大师的提议,我基本表示同意,但还有一个要求。” “请讲。”罗同华微笑。 “以后……”朴音贽认真地说道:“在国际术法界,华夏奇门江湖,不得再说出类似于韩国术法源自于华夏的言语,而且要承认,韩国的术法,是韩国本土术法,有着悠久的传承历史,怎么样?” 听翻译说完,苏淳风皱了皱眉——这条件,看似要求不高,但实则,却是触碰到了原则问题。 罗同华稍作思忖,道:“朴大师,很在意这一点?” “大韩术士界,都在意。”朴音贽神情严肃,似乎不容置疑。 “为什么?”罗同华问道。 这,似乎是句废话。 室内,所有人都愣住,看向朴音贽。 朴音贽明显也有些错愕,什么叫为什么?他想了想之后,道:“因为,这涉及到大韩术士界,大韩民族的尊严!” 罗同华开怀一笑,无所谓地说道:“好吧,华夏奇门江湖,不会去反驳你们说什么,但如果让华夏奇门江湖承认,这不行。我只能答应你,你们可以说你们的,而我们……嗯,我做不到让整个奇门江湖都不去反驳,但可以答应,至少作为奇门江湖的代表,在国际术法界的舞台上,我们不反驳。” 朴音贽皱眉,许久之后,点了点头。 谈判嘛,双方都要做出一定的让步,才能达成和解,否则那就只有战争了! 而苏淳风,终于忍不住起身佛袖而出…… 他很生气! 一直以来,他从没有想到过,自己会如此在意奇门江湖的原则和历史传统。他觉得那些都距离自己太远,都是虚的,更和自己无关。但就在今天,当朴音贽提出那样的要求时,苏淳风突然间就有了种极强的荣誉感,那是对于历史,对于民族,对于术法传承的尊敬和爱护,容不得被玷污! 他认为,罗同华刚才的话,是一种背叛! 可罗同华是谈判代表,罗同华有决定权,而他苏淳风,没有! 所以他只能用态度去表明自己的不满。 室内,罗同华丝毫不介意地看着苏淳风明显气冲冲大步走了出去,然后对朴音贽说道:“朴大师,你看到了,奇门江湖对此,其实是很敏感的……所以我希望,韩国术法界将来,在与华夏奇门江湖的术士打交道时,最好别提这类话题。” “那,我们刚才的话……”朴音贽皱眉道。 “算数!” “很好。” …… …… 走出客厅,苏淳风沿着长廊走到一处小湖边,深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气,缓缓吐出,为自己刚才的冲动略有懊悔。 何必呢? 与自己有什么关系? 他摇了摇头。 就在此时,一名西装革履,大概三十岁左右的青年走了过来,在距离苏淳风两米远时停下脚步,用英语冷冷地说道:“你是,华夏的苏淳风?” 苏淳风扭头看了眼对方,点头道:“是的。” “你是华夏奇门江湖上,青年一代最厉害的高手?”青年眸子中充满了不善的挑衅。 “是的。”苏淳风再次点头。 “我听说,在华夏的首都京城,你拒绝了我大韩国术士李英秀的挑战,却答应了日本忍者的挑战。” “是的。” 青年微躬身,继而冷冷地说道:“我叫朴青俊,我要挑战你。” 苏淳风扭过头去,不再看这名叫做朴青俊的青年,淡淡地说道:“你不行,炼气初期境,和我差距太大。” “你……” “我不知道你们大韩的术士界是什么规矩,但在华夏的奇门江湖上……”苏淳风语气淡漠地说道:“修为境界只要差距两层,那么修为低的术士,挑战修为高的术士,就是极大的不敬,也是没有自知之明的愚蠢表现——朴青俊先生,一个固气后期境修为的术士,挑战你的话,你会应战吗?” 朴青俊犹豫了一下,咬牙道:“会的。” “那我只能说……”苏淳风冷哼一声:“你的想法很可笑!” 说罢,他转身便往回走去。 扯淡! …… ps:终于还是打点滴了……郁闷,我其实并不建议打点滴,真的!——这章五千多字~ 721章 心境的提升 去年西北世音宗一战,苏淳风以无匹心境强提自身修为入炼气后期,体内诡术戾气占据上风,他曾一度地担心,体内两种术法的平衡将就此失调,但令他感到惊喜的是,之后的修行和抚平戾气过程中,却是格外的顺利。 春节在老家那几天,他每日清晨早起修行,不断参悟两种术法,渐趋明悟,于是更让他感到不可思议的是…… 心境修为隐然似突破了一般。 但具体是否突破到了另一个更高的层面,他无法断定——纵然两世为人,他也从未有进入过返璞境,不知道那返璞境的壮阔画卷到底是何等的玄妙,再者他的身体修为只是迈入了炼气后期,距离返璞境还差得很远。而心境和身体修为上的天壤之别,让他无法完全明悟,更做不到彻底地参透。 这让他想到了道家先贤那句话“道可道,非常道。” 于是不知不觉中,对于许多事情看得更开,对于一些事情,却也看得更为紧要,看得更加清晰。 罗同华与朴音贽的谈判结束,朴音贽便以东道主的身份,热情挽留罗同华一行人就在朴家宅邸中入住,晚上会安排丰盛的宴席做招待,届时,还将邀请韩国术法界诸多名流前来共同赴宴,以彰显大韩民族术法界的好客之道。 苏淳风和罗同华心里清楚,所谓韩国术法界的诸多名流,十有八-九是朴音贽早已在接到谈判的通知时,便已经告知了韩国术法界,而那些名流们,现在恐怕都已经在汉城道峰区内,静待朴音贽的佳音了——韩国国土面积本就不大,首都汉城地区的人口更是将近全国半数之多,那些数十年来积累了大笔财富和权势人脉资源,从而进入上流阶层的术法界人士,当然也基本都在汉城的区域居住。 而此次朴音贽与华夏奇门江湖的谈判,也必然会受到韩国术法界的高度关注。 这个民族的历史和区域性地位,决定了其民族的偏见和因为自卑而变得狭隘的自负心理,他们渴望着自己变得更加强大,他们在各个领域拼尽全力地发展,也确实取得了举世瞩目的骄人成绩,但可惜又可悲的是,他们缺乏历史的厚重感,缺乏在悠久的历史中出现一代又一代真正能够为民族创造出历史荣誉和自豪的伟人,更加缺乏磅礴浩瀚的包容性,和真知灼见的开阔眼界…… 历史,本就没有错。 错的,只是人类本身,或者说是气运,仅此而已。 站在客房的窗前,望着外面幽静清雅的庭院景色,苏淳风思忖着这些有的没的,觉得自己这般心态,若是被旁人知晓,必然会说他莫名其妙。但他却没有去刻意地将自己这些好似复杂混乱的思绪扯开,而是任凭思绪翻飞,待断时,便让它断开——他隐然觉得,这是心境变化使然。 眼角余光,能瞥见墙角挂墙的一面镜子里,穿着淡蓝色订制仿唐装的自己——这身衣服,还是到京城时,单位给早已定制好的。 说白了,其实就是走形式主义。 代表着国家官方,代表着奇门江湖出国与人谈判嘛。 国际术法界尽皆尊崇各自传统,华夏奇门江湖当然也不能例外,而且对此更为甚之——形象穿着,很是讲究的。 苏淳风对此倒是无所谓。 在他看来,真要是讲究的话,汉唐强盛时期的服饰哪儿有这般现代化?窄袖上衣加长裤和休闲款式的皮鞋?得了吧!所以,无论是西装还是休闲装亦或是仿唐装,都无所谓……说句不中听且较为夸张的话:“只要你足够强大,那么你光着腚站在国际术法界的舞台上,又有何妨?” 敲门声响起。 苏淳风的思绪被打断,倒也不着恼,转身一边坐回到桌前的椅子上,一边道:“请进。” 罗同华面带微笑地走了进来。 “罗教授,您可真是玩儿得好一手太极圆润的妥协谈判……”苏淳风轻轻哼了一声,言语态度间,丝毫不掩饰自己对之前罗同华在谈判中有违背原则嫌疑的言行,产生的不满情绪。 “就因为这个,当着外人的面就甩脸子给我看?”罗同华笑着坐下,拿起苏淳风放在桌上的烟点了一颗,坐到沙发上淡淡地说道:“小事情,莫挂怀了。常言道与细微处见真章,越是普遍有着这般狭隘心理的民族和团体,越无需我们去太过重视,更无须在意他们的思维偏见。嗯,举个通俗简单的例子,这就好比一个家族开枝散叶是必然,而其中一个有决心独立出户的子嗣,能否成大气候且不论,至少在态度上无错,经过不懈努力加上些许的气运,就能成功。但如果独立出户的子嗣,数典忘宗了,那么百分之九十无法成就大器,即便是有所成就,但在社会和己身的名望、境界方面,绝不可能超越先贤而达到一种更高的境界。你或许并不清楚,国际术法界历史以来在境界修为上迈入归真境的天人,虽屈指可数但也并非没有,返璞境的世间仙人更是从来没有断绝过,而醒神境的巅峰高手,在全球数十亿人的大基数下,每个繁荣昌盛的时代,总会出现那么十几二十个。但在韩国,数百年历史中却只出过一位醒神境的高手,还是在垂垂老矣时,一朝顿悟入醒神,可惜未能久活于世,而返璞的世间仙人、成就天人之身的归真者,韩国自古就没有一例!相反,日本的历史上却出现过几位醒神境、甚至返璞境的高手,而且,日本历史上还真就出现过一位入了归真的天人。这,就是区别所在。当然,与华夏相比,日本术法界,也存在着极大的民族狭隘心性之弊端。而华夏术法成就者多,一来基数大,二来,历史的厚重感无需狭隘的自负,本就有着绝对心理上优势,以及博大的包容性,而且也不必心虚,这是根本。” 苏淳风微阖目,仰着脸似有些困乏般,道:“好吧,我对自己之前的冲动,向您道歉……其实这些道理我都懂,但就是见不得那种狭隘低劣的人。再者说了,谈判嘛,唱红脸和白脸的都要有,否则岂不显得没诚意了?” “嗯,这倒是,你苏淳风无心插柳的态度,还是起到了一定正面作用的。”罗同华摆摆手,道:“我只是好奇,依你的性子,好像不应该生气的。” “说得我好像从来不讲道义似的。”苏淳风笑道。 罗同华哼了一声,道:“既然你也讲道义,现在只有你我二人,说说看,诡术重出江湖,诡术传承者杀戮伏地门多人,这件事如何解决?” “怎么解决?”苏淳风撇撇嘴,颇为吊儿郎当地说道:“杀生门传人当初闹得轰轰烈烈,不也没能解决么?诡术重出江湖,引起轩然大波,看似奇门江湖整个都要被调动起来似的,其实谁心里都犯嘀咕,这诡术传承者出手先杀来自于泰国的乍仰·达艾隆,旋即又跑到了南疆杀伏地门的人,而且杀起来好像没完没了要绝了伏地门的种似的,如果没什么深仇大恨,至于么?别扯什么历史以来诡术传承者在奇门江湖上杀戮从来不讲理由,那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综合奇门江湖上诸多历史事件加以分析,依我看,诡术传承者比之杀生门传人的行为,要理性得多,杀生门传人那才真是不讲道理,不讲恩怨纠纷,单纯以杀术士来增进己身修为,诡术传承者呢?听起来好像是每每出现,就要在奇门江湖上掀起腥风血雨,但原因呢?还不是因为整个奇门江湖都在围杀他们么?所以,我个人觉得这件事官方暂且别表态,就让奇门江湖去闹腾一下,看看最终伏地门和诡术传承者之间的冲突,会导致怎样的结果,也许真相很快就会水落石出,又或者奇门江湖介入,事态失控了,官方再出手,搂草打兔子,既除了诡术传承者,又把奇门江湖梳理了一遍,立威之余,让奇门江湖也知道,没有官方,一群草莽成不了大气候。” “事态时刻时再出手,不晚么?”罗同华淡淡地问道。 苏淳风抽出一颗烟点上,道:“罗教授,您也甭在这儿套我的话,这段时间我啥都没干好,尽寻思着您和武局长是怎么琢磨这事儿的了。” “你小子,这疑心未免太重了些,我能套你什么话?”罗同华哭笑不得。 “嗯,那可没准儿。”苏淳风道:“让我说看法,回头真出了什么事儿,甚至还没出什么事儿的时候,就往外放风说是我出的主意……这事儿你们又不是第一次干。总之,你们不跟我说,我丝毫不介意,也懒得知道,当然,我自己猜的是什么,我也不会说,咱们可是有言在先,奇门江湖事,我不插手。” 罗同华一瞪眼。 苏淳风视线移向窗外。 罗同华无奈了,苦笑着摇摇头,道:“好,你别说,我说……你呢,只需要说说你的真实想法,我保住不会对外说是你出谋划策了,行吧?” “嗯,这感情好,其实刚才我已经说了。”苏淳风的视线移了回来。 “你分析得没错,诡术和诡术传承者在历史上,确实并非毫无理由地滥杀,他们其实是被历史长期遗留的问题坑害了的存在,说起来,有着很浓重的悲凉色彩。”罗同华轻轻叹了口气,道:“淳风,你知道诡术的起源么?” 苏淳风微皱眉,摇了摇头。 其实,他心里清楚。 前世在奇门江湖上的阅历,让他大致猜测到了诡术的起源,以及诡术为何会受到整个奇门江湖,乃至于山门、历朝历代官方所排斥敌视的缘由。直到前世生命走到尽头的那一刻,在父母的坟前他问起了师父王启民时,才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蚩尤! 上古时期了啊! 够久远的。 罗同华淡淡地说道:“听说过上古时期的黄帝、蚩尤之战吗?” “嗯。”苏淳风点头。 722章 悠远的血脉,失落的灵魂 “玄学五术,其实就是从黄帝时期流传下来的。”罗同华神色间略有些向往般地讲述道:“依史料和神话典籍记载,当年黄帝得九天玄女传授天书《金篆玉函》,从而拥有了无上法力,才能在与蚩尤的大战中取胜。平息蚩尤战乱之后,黄帝便命令仓颉造字,将《金篆玉函》中的仙术记录下来,为防止有人习得仙术为祸,黄帝刻意将仙术分门别类,于是便有了后来的玄学五术山医命卜相。而当年与黄帝作战的蚩尤,所使用的术法,便是后来被山门及奇门江湖中人视之为大敌的诡术……蚩尤战败了,但他留下的诡术,与黄帝留下的玄学五术之间的斗争,却从未结束过,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双方爆发过多次激烈的对决,每次都会导致诸多顶尖的高手殒落,这便是神话传说中爆发过诸多次的所谓之战、仙佛之战,其中最为有名的,便是封神之战,唔,封神榜看过吧?” 苏淳风听得有些难以置信,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好嘛…… 这些神话传说,难不成还是真的? 莫说是现实社会中的寻常人,便是苏淳风这号两世为人的奇葩,两世皆为奇门江湖上顶尖的术法高手,都从来没相信过封神榜的神话故事会是真的。说破大天去,他对于神、佛、仙的理解,也不过就是那些奇门江湖的可信历史传说中,迈入归真境,羽化而登仙的天人而已。 至于他们成仙之后去了哪里,天知道,反正他们是不会回来的。 罗同华接着讲述道:“事实上,我不认为是什么九天玄女传授天书,准确地说,应该是黄帝蚩尤之前,人类就已经在漫长的生存进化过程中,极为聪慧地研究出了种种与天地感应的术法,在黄帝和蚩尤时代,术法达到了最巅峰。那,是一个比之当今科技时代还要璀璨夺目的术法时代,人类凭借术法拥有了令人难以想象的超强力量,飞天遁地,翻江倒海……当然,如科技时代一样,人类所研究出的各种本应该造福的能力,都必将因为人性的自私和贪婪,而转化为毁灭的力量。上古时期的战争中,伴随着那些世间仙人甚或是天人的殒落,是诸多精绝的术法就此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中。而且,他们之间绵延数千年的战争,几乎耗尽了天地间浓郁的灵气,与此同时,绝大多数宜于术士修行的洞天福地,也在战争中被摧毁,这些洞天福地,可都是孕育出天地间灵气的地脉根基,也正是因为生成天地灵气的地脉根基大部分被摧毁,以后的世间,天地灵气愈发稀薄,阴阳失衡。事实上,如今所谓的天地灵气,绝大多数为天穹之气,地之灵气占据极少的一部分,也就是说,今时今日,根本不存在所谓的阴阳平衡,而是,阳克制阴!在这种情况下,诸多流传下来的术法,也就无法再发挥出上古时期那种神乎其神的无上法力……” 苏淳风彻底懵了。 “历史上,术士最后一次大规模遭受残害,术法受损最为严重的时期,是秦始皇嬴政一统六国之后,统揽天下方士为己用,不遵从者尽皆杀死。正史虽然无记载,但根据诸多野史和孤本残本典籍的细碎记载,可以推断出,秦始皇是一位有着极强术法的高手,而且,他身旁有诸多仅次于上古时期的世间仙人、天人的高手辅助……”罗同华讲述到这里,似有些感慨般摇了摇头,道:“不细说这些我自我推断思忖的东西了,说诡术吧。我想你应该能猜测到,自秦以来,奇门江湖、山门,乃至于诸多朝代的帝王,之所以围杀排斥诡术,不仅仅是因为历史的遗留恩怨,更多的,其实就是奔着得到传说中的诡术传承,因为,诡术传承藏有永生的绝密!” “嗯。”苏淳风点点头,露出一抹讥讽和不屑,道:“我认为,那不过是虚构出来,坑害诡术传承者的玩意儿,永生之秘?扯淡!” 罗同华笑了笑,道:“有依据。” “什么?”苏淳风心神一颤。 “你知道湘西的赶尸术吧?”罗同华问道。 “知道。”苏淳风暗暗松了口气,道:“独门秘术不外传,而且近代以来,诸多假的赶尸匠以人力抬死尸,伪装做赶尸术,亦有茅山、龙虎等地所谓山门中人下山,亦或自称为道家之术招摇撞骗行赶尸之举,再加上时代的进步,赶尸这个行当渐趋末落,赶尸也就成了传说。不过,赶尸术并没有绝迹,这一点我听高盛和潘慧瑶提及过。对于奇门江湖上的一些宗门来讲,赶尸术其实,很小儿科。” 罗同华笑道:“那,这其实就是一个天大的不公平……” “怎么讲?” “江湖无人知,赶尸术、苗疆巫蛊之术,包括传至东南亚一代的降头术,其根源,严格说来,就属于是诡术一脉。”罗同华幽幽地说道:“上古时期,皇帝与蚩尤之间连续几场大战之后,蚩尤最终战败,却不忍心让数十万跟随他征战中原的将士尸骨留在他乡,故而与手下大能之士同做法,使数十万死亡将士的尸体犹若复活,随同他回乡,这,便是最早的赶尸术,也是历史以来,最大规模的赶尸行动,比起那一次赶尸,后来的所谓赶尸匠赶尸,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苏淳风不仅瞠目结舌。 “值得注意的是,当年蚩尤与战败后所使用的赶尸术,可不是字面上我们所理解的赶尸,而是真的让尸体复活了,但不可能让他们保证更长久的生命。”罗同华语气很认真地说道:“而且,这种令数十万尸体复活的赶尸术,几乎耗尽了依照推算绝对有了天人身的蚩尤其个人的精力,故而回去后不久,蚩尤便去世了。但是,根据珍稀的残本中点滴所记,蚩尤很可能肉身去世,灵魂不死,而且,他没有羽化登仙。而自他去世之后,上千年的悠久历史,多少次的大能战争中,属于诡术一方者,往往都有一位极强的统帅,其心性近乎与蚩尤一模一样。秦始皇之后,奇门江湖上便再无大量诡术传承者的出现,参与极为稀少的诡术传承者,隐姓埋名在世间,偷偷地将诡术传承下去,但每逢奇门江湖繁荣,诡术重出江湖,诡术传承者多半心性残暴,杀伐戾气极重——诡术本就是攻击力天下无双,加之诡术传承者杀伐戾气过重,所以往往会在奇门江湖上掀起腥风血雨,而且,秦之后的历史中,也有过一两次诡术传承者祸乱整个天下的兵戈灾祸,所以,奇门江湖和山门、官方,都判断,历任诡术传承者,很有可能与蚩尤不灭的灵魂有着无法割舍的联系,换句话说,蚩尤,他是永生的!” “这……” 听到这里,若非自己确实是重生两世为人,苏淳风几乎都要完全不相信了! 因为,他两世修行诡术,怎么就感觉不到丝毫蚩尤的灵魂永存迹象? 罗同华似乎对此也不大相信,他笑着摆摆手,说道:“话匣子一打开,就忍不住絮叨,大概是年纪大了吧?哦对了,刚才忘了说,我推断,始皇帝嬴政,就是一位诡术传承者,否则的话,他怎么会近乎残暴地将奇门江湖和山门术统揽麾下做驱使,不从者尽屠之,而且,他的焚书坑儒,又何尝不是一种报复?当然,他还是没能成功,也直接导致了强大无匹的秦朝,不过短短二世,便消亡了!” 苏淳风愈发吃惊,愕然道:“不会吧?” “是非五五之分,不过是我个人研究多年的一些推测罢了。”罗同华似乎并不太过于较真这些,所以转而说道:“嗯,扯得有些远了,说回正题吧。我和武局长、石林桓经过很多次商讨之后,初步的计划是,放任诡术传承者与奇门江湖之间的冲突,待必要的时候,将诡术传承者收服为官方所用——时代不同了,要用正确的、公平的眼光去看待任何事物,诡术传承者之所以逢奇门江湖繁荣便出现,其目的无外乎是想为诡术正名,让诡术不再躲藏于阴暗中,而是堂堂正正地融入奇门江湖,被天下所接受。历史上,能做到这一点势力,几乎没有,因为就连强大的官方和山门,也都害怕诡术一旦被接受,堂而皇之大规模开始扩充实力的话,天知道会造成何等祸乱,毕竟历史前车之鉴嘛。而今则不同,高科技时代了,只要在诡术传承者身上施加一定的束缚,继而允许他们传承下去,又被天下所接受,那么,完全可以让他们协同官方,去管控奇门江湖!” “这么做,有点儿玩火的意思了。”苏淳风眯起眼说道。 他,想起了前世种种。 原来如此。 不出自己这段时间以来的所思所想——他的猜测和判断,是对的,官方的葫芦里,藏着的,就是这一味猛药。 罗同华微笑道:“我,以及官方,对此都很有信心——第一,诡术已经饱受这种不公数千年了,他们受够了,能得到名分,正大光明地传承下去,他们肯定会分外珍惜这次机会;第二,只有这样,他们才会真的走到太阳底下,被我们所知,而不是剿杀了明面上的诡术传承者之后,却无奈与隐藏在暗中的诡术传承者继续偷偷地把诡术传承下去,那样的话,历史就又陷入了一个悲剧性的轮回中,这对我们也不利,只有完全掌控住他们,才是最安全的;第三,华夏奇门江湖,要想在国际术法界真正占据绝对地位,那么拥有一位诡术传承者,不次于一位纵仙歌!况且,纵仙歌实在是太高傲自负了,他绝不可能完全依从官方的意思;第四,我们需要诡术传承者,来管控奇门江湖。” 苏淳风沉默了一会儿,道:“对杀生门传人,你们,是不是也这样想的?” “是的。” “早就猜到了。”苏淳风轻叹口气,道:“我很荣幸,能够在你们的心目中,占据与诡术传承者、杀生门传人平起平坐的地位。” “不,你的地位更高!” “别介……”苏淳风举起了手,断然拒绝。 …… ps:两更了,我决定熬夜继续码字…… 723章 老狐狸和小狐狸 在罗同华说出要招揽诡术传承者入官方的计划,又果断承认确实有想法招揽杀生门传人时,苏淳风几乎不假思索地明白了一些事。 官方,以武鉴和罗同华为首,想法设法地把他苏淳风给弄进了官方,即便是半个官方的身份,但整个奇门江湖已然人尽皆知了。然后,官方又想让杀生门传人进官方,想让诡术传承者进官方…… 这样,确实能够增强官方负责奇门江湖的神秘机构的实力,也便于官方管控奇门江湖——把最危险的因素掌握在手里,并发挥出正面的作用。相应的,诡术传承者、杀生门传人,再加上一个逆天崛起于奇门江湖的苏淳风,这三种人既能够震慑住奇门江湖,甚至将来很可能震慑住纵仙歌那样的天骄风流人物,同时,还能够强势威慑山门,老老实实待在你们的俗世之外,过你们的清幽修行生活吧。 另外,官方也可以轻轻拨动着,让杀生门传人、苏淳风、诡术传承者,在官方机构里相互制衡,在机构外,与奇门江湖相互制衡。 一举多得啊! 这,是阳谋。 虽然苏淳风连忙举起手拒绝接受罗同华把他高高捧起的夸赞,可是他又不得不承认,事到如今自己还真没办法,也不能去制止这种情况的发生。这,便是阳谋的强横所在——杀生门传人和诡术传承者被官方招安,无论对于江湖,还是对于他们个人,亦或是对于官方,都是最佳的选择,否则的话,杀生门传人、诡术传承者,与整个奇门江湖打打杀杀没完没了,腥风血雨之下,损失得有多大? 社会,需要安定! 而奇门江湖和管控代表着奇门江湖的官方,想要在国际术法界立足并占据绝对的强势地位,同样需要一个稳定团结的江湖! 思及此处,苏淳风不得不去怀疑,罗同华,乃至官方,很早就已经知晓了王启民是诡术传承者,也知晓他收了一个徒弟叫刁平,同样,也因此暗中调查出了刁平的身世,从而慢慢知晓了伏地门做了很多伤天害理十恶不赦的事情。只不过,官方需要诡术传承者骤然杀入奇门江湖搅动天下风云的大事件发生,从而借诡术传承者之手,把奇门江湖过一遍筛子,大浪淘沙…… 也难怪苏淳风会高度怀疑,因为他仍记得李全友去世前,曾提及过暗中调查出了王启民的存在,只是瞒着罗同华,没有告知。 李全友,太自负了! 他都能查得出来的事情,比他更有城府,更聪明,且更擅长计谋手腕的罗同华,难道会查不到王启民?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苏淳风道:“罗教授,咱们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您了解我,我呢,也尊重您,更尊重现实并认可正确的选择。我不会,也不能去制止你们的计划,但并不代表着我个人,就要顺从,成为这盘大棋里的一枚棋子。所以我希望,也请求您,尊重我的想法和自由。” 罗同华轻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苏淳风,太聪明了。 和聪明人说话,有时候很省心,因为无需你说得透彻,无需你去耗费心力地解释。可有时候,也确实太费心,因为他能猜测到你的所有,你根本无法左右他。 “淳风,我尊重你的想法和选择,你站在棋盘外,你不想插手,可以袖手旁观。其实也不仅仅是因为我尊重你个人的自由,还因为……我相信自己的眼光和判断,更相信纵仙歌那等奇门江湖上的一代天骄,不会看错,你,会成为一个有实力站在棋盘外的人。”罗同华态度很认真地说道:“但说实在的,自从当年你进入京城求学至今,我,或者说我所代表的官方,虽然有在幕后推波助澜,可你个人的所有经历,我们并没有干涉你的选择自由,那只是,你的无奈,你的迫不得已,也许,我们更应该准确地说,那是你的命运,无关乎什么阴谋阳谋的布局。” 苏淳风苦笑。 谁说,不是呢? 天道昭昭…… 就在此时,敲门声响起,周汉在外面说道:“罗主任,苏主任……朴音贽邀请你们过去品茗论术,说是韩国术法界的几位前辈人物,都到了。” “好,这就过去。”罗同华随口应下。 “瞅瞅,都让你们给害的,我这就被奇门江湖人士喊主任了!”苏淳风故意露出一张不满和发愁的苦脸,撇嘴起身往外走去。 罗同华笑着摇摇头,没有说话。 门外。 精通朝-鲜-语的周汉,和那名管家恭恭敬敬地待苏淳风和罗同华从室内走出后,便引领着二人往前院的客厅走去。 “罗主任,苏主任,这次真的谢谢你们了。”周汉神色间掩饰不住的兴奋之色,边走边说道:“韩名公司那边,实在是被鸿气公司给打压得完全服了,不敢有丝毫的反驳,之前我与朴恩一起去了韩明公司一趟,提出要他们结算货款之后,韩名公司当即就老老实实地往我公司的账目上支付了一半的货款,委实是他们公司财务紧张,所以没办法全额支付,但已经答应,并签写了保证书,一个月后肯定将余款一次性付清。” 罗同华点头满意地说道:“嗯,那就好,周汉啊,以后在外做生意,还是要谨慎行事,不得鲁莽,自身安全才是最重要的。当然了,出国做生意,也不要太过害怕,谨慎行事不代表就要委曲求全,记住,你的身后,有强大的祖国在支持你,还有,整个奇门江湖!我们,无所畏惧!” “是是是!”周汉忙不迭点头,喜不自禁。 苏淳风愈发钦佩罗同华这条老狐狸,一番冠冕堂皇的话说得毫无破绽,又能让周汉心服口服,将来能不唯命是从? “我说周总,您也不用一口一个苏主任的叫我。”苏淳风笑着说道:“我就是挂了个闲置,连工资都没有,根本没入编……其实和您一样,都是纯正的江湖人士。再者说了,您是前辈,这么称呼我,得让我多难堪?” “嗯……”周汉撇嘴拖长了鼻音,认真道:“那怎么行,主任就是主任嘛!” “别介!”苏淳风不喜道:“叫我淳风,淳风就行了啊!” 见苏淳风面露不喜,而且很严肃不像是在谦和地客套,周汉只得尴尬地点点头:“这,那好吧。” …… 前院的客厅内,不似后院的传统布局,而是如大型公司甚或是政府机关招待重要客人的客厅般,十多张高档的单人沙发,分列在宽大的大厅三面。正对着室门是主位的两张沙发,后面的墙壁上挂着一副巨大的山水画。 此时,厅内已经坐了六七位或老年或中年的男子,而在主位的两张沙发上,分别是朴音贽和他的弟弟朴音哲。 主位沙发两侧,则有朴恩、朴青俊等五名朴家的主要成员,恭恭敬敬地站立着。 苏淳风和罗同华进入大厅,周汉也没有退出,因为谈判已经达成的缘故,所以周汉倒是可以坦然地作为翻译人员,跟在两人的身旁,在朴音贽、朴音哲兄弟二人为来宾双方他们做介绍时,负责翻译。 其实刚进入大厅,还未介绍时,苏淳风举目一扫,便清楚地知晓,在座来自于韩国术法界的这些所谓前辈高人们,术法修为最高的,便是朴音贽,炼气大圆满之境。他的弟弟朴音哲,只是炼气初期境,不过在这层境界明显已经有至少十数载的沉浸,可谓是浑厚扎实,绝对是不可小觑的炼气境高手。其它六位中,以那位满头银发的高大老者李显成的修为最高,是炼气中期境,另外有四位炼气初期境的,还有一位名叫赵瑾严的术士,看起来年过花甲了,固气大圆满之境。 但苏淳风没有丝毫小觑这位赵瑾严的心思。 因为,他看得出来,赵瑾严修行的应该是医术! 而修行医术者,固气大圆满算是很高的修为了。毕竟,如华夏奇门江湖上天府市袁家那位天才袁赐辛一样,能修行医术都修到了炼气中期,将来必定还会进入后期的医术高手,实在是太罕见了。 值得一提的是,医术者基本很少参与斗法,但没有任何奇门江湖术士,敢去轻易招惹医术者——玄学五术山医命卜相中,医为德,救死扶伤是本,他们不擅长,也不喜斗法,就如命、相两术那般,不似卜门一术中诸多奇门术法那么擅斗,可真要是斗起来的话,各有绝学能越境界杀术士: 相术大师石林桓,是炼气后期的高手,然而在准备充分的前提下,能以风水术阵活活困死返璞境的世间仙人。 鲁东省命算大师尚文天,不过炼气中期境,却被秦岭耀皇宗两代宗主恭敬有加,不惜自降身份,每年总要抽出时间亲赴鲁东蓬莱拜访尚文天,与其叙旧,当年更是看在尚文天的面子上,白家传授了宗门术法给予未收入耀皇宗为弟子的刘行乾。 苏淳风还记得前世,自己身为诡术高手,在炼气大圆满之境时,与炼气后期境的袁赐辛那次切磋,就差点儿着了袁赐辛灵疗术的道,因为修行医术者的灵疗之术,不禁能够迅速催眠寻常人,便是术士也有可能被催眠,更可怕的是,医术者能够凭借灵疗之术,勾起每一个术士绝对有只不过被压制住的心魔,并挑起心魔发作……当然,面对诡术传承者,这种勾动挑起心魔的术法,其作用就要大打折扣了。因为,诡术传承者之所以能够负重伤无惧轻微的心魔作乱而继续作战,甚至还会增强战斗力,正是因为诡术可传化心魔为戾气的精绝之术——心魔如果真的大作了,另说。 而袁家医术中,千手观音万枚针的实物攻击绝学,也绝对令人望而生畏。 …… …… ps:唔,我这手残外加较真党,速度是真慢啊啊~~求,月票~~ 724章 蛇鼠一窝 一番相互奉承的客套之后,尽皆落座。 李显成淡淡地说道:“去年,我的孙儿李英锦,在华夏首都的京城大学,行为唐突,冒犯了京城大学的校规,被苏淳风先生出手惩戒,自那时起,李家便知晓了华夏奇门江湖上有苏先生这样一位优秀的青年术士,之后,英锦的哥哥李英秀赶赴华夏,以真诚切磋的态度,希望能与苏淳风先生交流斗法,从中学习历练,不曾想却未能入苏淳风先生的法眼,也是英秀修为不堪,自取其辱。” 苏淳风听了周汉的翻译,而且听着李显成语气不善,面色更是淡漠明显不满,便略带歉疚地微笑道:“不得不说,李英秀和李英锦兄弟二人修为不俗,可见李老先生家学渊源,后继兴旺。去年没能与李英秀切磋斗法,我也颇为遗憾,然而当时事出有因,华夏奇门江湖青年才俊比比皆是,我苏淳风也不好独享与国际友人切磋斗法的机遇,想来当时由白行庸与李英秀斗法,双方皆有受益。” “英秀回国后,确实大有受益,闭关至今未出。”李显成看了眼朴音贽,道:“如今苏淳风先生的修为比之去年更有精进,我竟然看不透,想来已经超越了我这笨拙老人……不过,刚才我听说,苏淳风先生今日拒绝了朴音贽先生的孙儿朴青俊的挑战,并直言在我韩国术法界青年一代中首屈一指的高手朴青俊,与苏先生的修为差距太大,真是令人感叹华夏奇门江湖的术士,一代胜一代。今天,两国术士界难得有机会相遇,我觉得,如果不进行一次斗法交流,未免遗憾,今日恰好又有朴青俊不自量力发起挑战,被苏先生拒绝,而在场者中,我看也只有朴音贽先生的修为,能堪比苏淳风先生,二位何不切磋一番,让我等观摩学习?” 这话,可就有挑事儿的嫌疑了。 苏淳风心想,这韩国术法界的术士势力,感情也不是一条心,还当着华夏外人的面呢,李显成就如此明显不留情面地挑唆激将朴音贽。 朴音贽微微一笑,道:“无妨,不知苏淳风先生,是否会把我放在眼里呢?” 好嘛。 还是否放在眼里…… 摆明了这是不斗法不罢休,根本不给苏淳风拒绝的机会。 老家伙够不要脸的,你他妈炼气大圆满了,跟我一个炼气后期,而且还是后两辈的年轻人斗法,又把话说得这么决绝,摆明了是想为自己那刚才受了气的孙儿,出口恶气。偏生这又是在韩国的地盘上,以朴音贽的心态为人,还真敢做得出在切磋交流的斗法中,“不小心”伤到了后辈的事情。 罗同华微微皱眉,正待开口想把斗法揽到自己身上时,苏淳风却已然开口答应道:“既然朴老先生这么说,那苏淳风也只好客随主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好!”朴音贽几乎在听完周汉的翻译之后,立刻就喊出了声,似乎生怕苏淳风后悔,罗同华阻拦似的,他起身神情和蔼伸出一只手,不容置疑地说道:“距晚宴时间还早,请各位一同前往宅邸后面的球场,观摩我与苏淳风先生斗法。” 众人纷纷起身,韩国的术士尽皆面露掩饰不住的兴奋。 罗同华看了眼苏淳风。 苏淳风微笑着点了下头。 罗同华暗自无奈,他当然知道,以苏淳风历次在实战斗法中展露出的绝强实力,对付迈入炼气大圆满还未多久的朴音贽,几乎是稳赢。可毕竟是在韩国的地盘上,在朴音贽的家里,把一大把年纪又信心满满的朴音贽给击败了…… 罢了,是他们自找的。 往外走着的时候,苏淳风神色轻松隐含不忿地对罗同华说道:“承您之前的吉言,这天道命运是挺喜欢作弄我的,而且,你们的推波助澜,也委实是没安好心。现在我意识到,我这个花瓶打手,只要出国,就一准要和人斗法。” 罗同华很少有地为老不尊,翻了个白眼道:“想后悔了可不行,需知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没打算后悔,就是希望你们以后再想要对我动什么歪点子的时候,能念我的好。” “你这臭小子……” …… 朴音贽所说宅邸后面的球场,竟然是一个高尔夫球场。 苏淳风委实吃惊不轻,好家伙,这该不会是朴家自己的高尔夫球场吧?周汉在他身旁轻声给出了答案:“这,是朴家的产业。我和朴家的鸿气工程建设公司发生冲突时,曾调查过,朴家在韩国的实力非常强,家族产业涉及酒店餐饮、工程建设、还有电子服装贸易等等,总资产预估至少过百亿美金了。” “唔。”苏淳风不禁感叹道:“我华夏奇门江湖上,拥有财富最多的势力,恐怕也难以企及朴家这般高度吧?” 罗同华亦有些感慨地点头道:“是啊,一来奇门江湖凋零百年,自复兴至今不过短短二十余载,江湖势力起步较晚,再者两国的政治-环境不同,当然,这是次要的。从两国综合平均经济实力上做比较的话,也就不算为奇了。” “既然朴家财富如此庞大,我还真想跟朴音贽这老头儿对赌十个亿的美金。”苏淳风微笑道。 “胡闹……” “我说着玩儿的。”苏淳风摆摆手,示意两位停步,继而眯缝着眼睛看向那边已然开始做好准备的朴音贽及其身边的朴家众人。 之前那位能说一口流利汉语的朴家青年走过来,道:“苏先生,请问您在这次斗法切磋中,是需要使用法器,还是单纯斗法?” 苏淳风微笑道:“很抱歉,斗法吧,我这次前来韩国,没有携带法器。” “好的。”青年点点头,转身走了回去。 朴家众人得知苏淳风的回复之后,不禁都露出了愈发自得自信的笑容——他们之前还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地担忧,苏淳风会否耍赖,借自己年轻修为境界不如朴音贽,所以他可以使用法器,而朴音贽不能使用法器呢。现在倒好,苏淳风干脆连法器都没带,那这场斗法,朴音贽就是十拿九稳了。 尤其是朴青俊,看向苏淳风的眼神中,更是透着有些狰狞,恶狠狠的敌意。 他恨极了这个态度傲慢的华夏年轻术士。 不止是因为先前苏淳风拒绝他的挑战时,言语态度冷傲轻蔑,更因为朴青俊心中极其嫉恨苏淳风——这个该死的华夏青年术士,竟然修为那么高,整个韩国的青年一代中,都找不出一个能与其修为境界相当的术士,甚至,和他的差距都太大了。 为什么? 华夏那样的地方,本就不该出现这么优秀的术士,这么优秀的术士,应该,只能出在大韩民族中。 可韩国术士界,偏偏没有! 朴青俊恨得牙痒痒。 朴音贽却是保持着淡定的神色,很谦和地遥遥向苏淳风微微点头之后,便转身大步往球场的远处走去。 苏淳风面带微笑,同样大步往球场内走去。 此时,其他韩国术法界的人士,也都知道了苏淳风和朴音贽此次斗法,将不使用法器。于是这些人神色间就都挂上了看似淡定和谐的笑容,实则眼神里都透着希冀的兴奋——其实他们每个人都很清楚,即便不了解华夏的奇门江湖上,到底有多少令他们瞠目艳羡的高手,只看此番前来的罗同华,韩国术法界修为最高的朴音贽,显然不是罗同华的对手。论及青年一代,纵然是中年一代中,韩国术法界都找不出能与苏淳风修为境界比肩的术士。 可即便如此,他们仍然迫切地希冀着,朴音贽击败苏淳风。 这样,他们就很高兴了。 他们压根儿不会在意朴音贽的修为境界比苏淳风高,辈分比苏淳风高得多,赢了也是胜之不武。 因为,在他们的内心中,以及斗法结束之后必然打算要在国际术法界宣扬的,只有“韩国术士击败了华夏最为杰出的青年术士苏淳风!” 这就光荣。 这就荣耀! 周汉站在罗同华的身旁,神情略显担忧地轻声道:“罗主任,我早就有所耳闻苏主任实战能力强横,能越境界战败对手,世音宗萧柔华那一战,当时我也在场,可是……这毕竟在韩国,看这些韩国术士的神情,再想想他们根深蒂固的思想,如果苏主任一战而胜朴音贽,恐怕会引起诸多麻烦。” “能有什么麻烦?”罗同华不以为意地淡然一笑,道:“他们在国际术法界这些年的风光,不过是凭着经济牌而已,其实他们自己做了什么,自己也很清楚,但偏偏不肯对外承认这一点,甚至对自己都不去承认。你以为他们能在国际术法界的舞台上给我们造成多大的难堪?周汉啊,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谁都能做到这一点,唯独看似有地位的他们,却做不到的。” 周汉听得一头雾水,他尴尬道:“我是说,我们现在,在韩国,他们……” “那就更无妨了。”罗同华摆了摆手,懒得再去解释。 他知道,周汉绝对不是个蠢货,只是心中有顾虑,所以才会多担忧——放下了那些顾虑,自然也就会明白。 725章 我因江湖而自豪 正值春寒时节。 微风干冷,起伏广阔的球场上,草皮泛着略显萧条的青黄色,一望无垠延伸至天际。时近傍晚的晴空已变深蓝,夕阳散发着柔和的光芒,静静地悬挂在地平线上。 大好风景,适宜斗法啊。 身材修长,相貌俊朗的苏淳风,着一身淡蓝色仿唐装,左手负于身后,右手在身前略抬起至腹部,神情淡然,在无垠的青黄草坪上,在夕阳余晖的映射下,拉出一道细长的影子。他望着距离二十多米开外,一身白色朝-鲜族传统服饰的朴音贽,右手很随意地向前一伸,做出了请的姿势。 球场边缘。 罗同华负手而立,神态安详。 此时此刻,一向心如止水八风不动的罗同华,忽而就有了种自豪和骄傲的感觉。 是的,十数载殚精竭虑管控奇门江湖,带着奇门江湖踏上国际术法界的舞台,无不是困难重重,罗同华劳心劳力,很不容易。但当他带着奇门江湖上的术士,登上国际术法界的舞台,与国外术士交流时…… 真的自豪骄傲啊! 去年在马拉西亚吉隆坡的国际术法界大会上,相术大师石林桓技惊四座,扬威域外。而代表着奇门江湖年轻一代的白行庸,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白衣白发宛若谪仙降世,银发如雪引星辰寰宇垂落人间,实在是太给祖国、给奇门江湖,也给他罗同华,长脸了。再看此刻远处负手而立单手请对方先出手斗法的苏淳风,可谓自信强势,风度翩翩又不失沉凝气度,站在那里便浑然与天地相融,大气磅礴,巍峨如山岳。 纵览全球术法界,谁能敌华夏奇门江湖?! 老一辈中,奇门江湖有他罗同华,有鲁东蓬莱命算大师尚文天,有耀皇宗老宗主白擎山,有袁家家主袁尊,医术圣手袁荣,有平凉谢家的谢震东,更有山海市醒神之下无敌手的曹素; 比他们小的中年一代,有辽东范家家主范威,有耀皇宗当代宗主白寅,有粤海龙蜇门门主郭蠢,有金官庄那位低调的古家家主古岳白,有袁家千手观音袁赐辛,有京城宋贺、熊永平、唐凌震,有豫州平阳邪不倒龚虎,一举入醒神的卜算大师铁卦仙程瞎子,有相术修为几近炼气大圆满的大师石林桓……更有一位天下无敌二十余载,醒神境的巅峰高手锁江龙纵仙歌! 青年一代,苏淳风首屈一指,二十二三岁年龄直入炼气后期境,天生仙灵奇相隐有双魂合体之态,超脱五行外,不受命势左右,可谓五百年难出的一代奇才;白行庸异禀天生银丝法器千年不遇,纵萌天赋绝佳更有一往无前的狠戾劲头,郭子弟以身养龙做法器霸气绝伦,范嫣芝巾帼不让须眉一仗彩绫可缚龙,欧阳远大器厚重稳如岳,刘学树秉性耿直一腔正义敢撼天…… 或许,还得再加上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杀生门传人,加上神秘而强大的诡术传承者王启民、刁平…… 还有,那位读书读成了半圣,大隐于野开茶馆的老教授冯平尧! 华夏人杰地灵! 奇门江湖繁盛! “李全友,你争来争去,却看不到奇门江湖最鼎盛时的璀璨芳华了。”罗同华微微眯眼,望向苍穹——他忽而有些感伤,有些想念那位老同事,老战友,他们有着相同的理想,却有着不同的,矛盾的理念。 可是,没有谁对谁错。 大家都在,走这一步。 罗同华轻叹口气,在心里向故去的老友诉说着:“论品行率直,敢作敢为当断则断的魄力,我罗同华优柔寡断心机思虑过重,不如你李全友,可是这布局谋划草蛇灰线未雨绸缪的精密耐性,你李全友比不得我罗同华,你也知道自己不擅于此,可是偏要去玩弄计谋,所以你失败,是败给了自己,把命都搭进去了。” …… 远处,一望无垠的草坪上。 比苏淳风高出两个辈分,且修为高出苏淳风一大境界,更是有着东道主身份的朴音贽,丝毫礼让的意思都没有,苏淳风伸手示意他先出手,他便,先出手了——出手,便是全力一击,如雷霆万钧! 朴音贽,要的就是速战速决! 他当然知道自己这样的行为不妥,从一开始受李显成的激将而向苏淳风邀战时,就已经不妥了。 但是,这些都不重要,他需要教训苏淳风,一是因为苏淳风蔑视了他的孙儿,二是因为他和罗同华谈判时,苏淳风愤而离席的行为,惹怒了他,让他觉得这个华夏奇门江湖上的年轻人,从内心深处是不接受那样的条件,也就是说,苏淳风坚持大韩民族的术法源出于华夏的原则,而这,是朴音贽无法接受,并且非常在意所以生气的!除此之外,朴音贽认为,只要能迅速击败苏淳风,那么,什么年长欺幼,什么高境界欺负低境界,什么东道主无谦让之类的指责…… 统统都会在迅速击败了苏淳风的事实面前,烟消云散。 哪怕是,击伤了苏淳风,也无妨。 广阔的球场上,干冷的微风几乎在朴音贽掐出手决的那一刻,便瞬间发狂,肆虐席卷而起,仿若平地起龙卷,半枯的草皮都被揭起般,青黄相间的草叶腾空而起,瞬息间碎裂成沫,浩浩荡荡,如沙尘暴般遮天蔽日,在三股龙卷风的牵动下,滚滚翻腾快速地涌向了淡然挺立如松的苏淳风。 放佛,异象骤生。 苏淳风负于身后的左手掐决,右手抬起在身前凭空做符布阵,便有一道道寻常人看不见的金黄色符箓闪现。看似做符布阵的速度不快,实则一张张由透指而出的本元引天地灵气凝结而成的符箓,在他的磅礴意念控制下,依照六十四卦之位、九门运转线路飞速地移动。在那遮天蔽日的龙卷风快速奔涌而至时,已然有一面由六十四张符箓布下的庞大圆形术阵,如被揭起的锅盖般,迅速翻起,铜墙铁壁般横亘阻挡住了三股龙卷风,与此同时,平面术阵放佛被龙卷风庞大的攻击力压制,缓缓弯曲,折下……便成了一口倒扣的铁锅形状,将苏淳风罩住。 护住! 中天秘术之截仙阵。 “阵……”苏淳风微微低头,凭空绘符的右手收回,掐决在面前,左手仍旧负在身后掐决,只是看似站立未动的双脚,稍作移动,脚位怪异,是以罡步之中天阵心为基,牢牢稳住术阵与己身,以阻截仙兵的恐怖攻击。 本来依着他的性格,还是喜欢干脆利落地以攻对攻,把朴音贽的锐气强行给镇压下去,击败他。 不过,朴音贽毕竟是炼气大圆满的术法高手,境界上完全压苏淳风一层。即便是苏淳风有绝对把握击败朴音贽,但很显然,也是一个伤敌一千自损二三百的结果。当朴音贽出手便是全力一击时,有些着恼的苏淳风一刹那改变了主意,不进攻,只用防守……活活拖死你个老王八蛋! 论攻击力,诡术霸绝天下! 论防守,苏淳风自信山门不出,中天秘术独步天下。 你朴音贽没有独树一帜的精绝术法,术法妙处在华夏的奇门江湖上只能说是稀松平常,仅凭炼气大圆满的境界修为,想要强行碾压炼气后期,双术同修的苏淳风施展而出的中天秘术之截仙阵…… 来吧! 令在场所有人都万万没有想到的斗法状况,就此发生了。 苏淳风以中天秘术之天地降魔网、截仙阵轮番防御,时而以中天秘术之五行诛魔刃稍作反击,看似情急无奈之下奋力发起反击企图扭转被动局势,实则刻意挑衅给予朴音贽下一刻就能击败苏淳风的希望。 天地异象生! 狂风呼啸,滚雷阵阵,在持续了十几分钟后,电闪雷鸣中,一场怪异的冻雨淅淅沥沥地落下,落地成冰! 地气升腾,薄冰融化,继而再次冻结…… 冻雨过后,附近开始落下如米粒般大小,密密麻麻的冰雹,扑簌簌连绵密集的声响夹杂着狂风呼啸雷鸣电闪,仿若奏响着一曲紧锣密鼓的战歌!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韩国方面所有的术士,神情变幻不定,从最初的谈笑风生自信满满,到之后的困惑、紧张、诧异,然后忽然又激动兴奋起来,继而可惜可叹摇头,又一波攻势开始了,好强大,苏淳风的术阵就要撑不住了…… 然后,又僵持住了。 周汉从斗法开始之初,心神就紧张到了极点,他看得出来,炼气大圆满之境的朴音贽攻势磅礴凌厉,如果换做是他,恐怕三秒钟都撑不下来,而苏淳风从一开始,便陷入了被动的防守中,屡次险象环生,堪堪撑过了一波又一波狂猛的攻势……可是,渐渐的,周汉心里的紧张消失了。 他忽而觉得,朴音贽就算是连续不断地发起攻势,进攻到明天早上,也攻不破苏淳风的防御。 问题是,朴音贽能坚持多久? 而罗同华,更是哭笑不得,心里真不知道该如何去评价苏淳风这般行为了,而且,他甚至有些怀疑,自己以往对苏淳风心性的判断和认知,是不是错了?这小子……明明可以在十分钟之内,击败朴音贽,偏偏这样耗下去。 …… …… ps:前天下午,逢周末,老家一位铁哥们儿发小,带着老婆孩子自驾游到我这儿了,这不,陪着玩儿了两天,并且轻伤不下火线,哪怕感冒还未痊愈,仍是连续两个晚上尽情喝酒聊天至半夜三更……喝得我嗓子干痛冒烟。 还请大家谅解,我会补上的~~~晚些还有一更! 726章 奇门江湖,幸甚。 嗯,这样的消耗,对苏淳风个人来讲,付出的代价确实是最低最小的。 可是这未免也太不光明正大,有点儿……猥琐了吧? 不过…… 是朴音贽先给脸不要脸的。 唉。 罗同华叹气,无奈,却又高兴着——苏淳风啊苏淳风,你是一点儿都不肯吃亏,把朴音贽给收拾了不说,还外带着故意多给我出了些难题。也罢,无非是斗法之后陪着苏淳风说些谎话,说些不讲道理的话。 又有何妨? 当朴音贽再也支撑不住,不得不无奈地放弃攻击,并寻思着斗法之后承认苏淳风防御力强横,能防得住他长时间一波又一波的攻击,却不会去说什么斗了个旗鼓相当的话,更不会承认失败,从而自我安慰时…… 异象再生。 时,天色已晚,夕阳西下,高尔夫球场上空厚重的云层泛着令人恐惧的猩红色,层层叠叠犹若山峦积石,威势赫赫,压力重重,放佛下一刻便会崩塌掉落人间,造成毁天灭地的恐怖后果。 一直都占据着斗法的主动性,保持着绝对攻势的朴音贽,缓缓收回术法。 但随着他那汹涌如潮的术法攻击力量开始退却,如锅覆盖苏淳风,直径超过十五米的巨大圆形截仙阵,竟像是没有了压力之后的弹簧般,直立而起,片铺开化作一面巨大的,上有数之不尽金黄色卦爻详细布列的八卦图,阴阳鱼缓缓转动,将天空中层层叠叠厚重积压的猩红色乌云,生生扯了下来,然后铺天盖地,势不可挡地吞没了朴音贽缓慢退却的术法力量,然后,在所有人瞠目结舌的关注下,吞没了朴音贽。 乌云从九天垂落噬人。 滚滚厚重恐怖的云团中,朴音贽停止了施术,一动不敢动,就连意识,都不敢有丝毫逆反的迹象,只是一味地战战兢兢恐惧着。因为,在充斥着骇人术法攻击力的云层将其卷裹的同时,数之不尽的细碎术法力量,不知何时已然完全摧毁了他的身心防御,那些细碎却致命的术法攻击波动,就如同一把把利剑,剑尖直指他的意识、经络、五脏六腑七魄……随时都可以要他的性命。 这种感觉,很快消失无踪。 苏淳风收回了术法,长身而立,面带从容微笑。 乌云散去,术法攻击波动渐趋平静。 昏暗的光线下,朴音贽浑身冷汗直冒,颤栗不止,据而像是虚脱一般萎顿倒地。朴家众人以及韩国那些之前就在和后续前来赴宴的诸多术士,纷纷冲了过去。 朴音贽,败。 当朴恩背着昏厥的朴音贽回宅邸时,苏淳风及罗同华、周汉,走在了众人的后面。 “他已经败了,何必最后关头又发起一次凌厉攻势,却偏偏不伤他?”罗同华略带责怪之意地轻声道。 “省得这些韩国术士耍赖,不承认失败,最后还要说什么整个斗法过程中,都是朴音贽在压着我打。我担心,以他们的性子,甚至还会说最后朴音贽之所以主动停止攻势,不是因为他力竭,不是因为已经身受重创承受不住大自然的反噬了,而是,给予我一定教训后,便不再与我这年轻人一般见识,放我一马。”苏淳风神色淡然地摆了摆手,说道:“既然他从一开始就想要伤我,我又何必给他留什么颜面?罗教授,你不会是觉得可惜所以埋怨我最后及时收手点到为止,没有杀他吧?” 罗同华微笑着摇摇头,道:“干得不错。” “嗯?”苏淳风略显诧异。 罗同华拍拍他的肩膀,却是没再说什么,大步跟上众人进入朴家宅邸。 这天晚上,朴家设下的宴席,来者众多,但气氛怪异——对于罗同华、苏淳风、周汉这三位华夏的术士,没有人再去挑衅说一些自负高傲的话语,甚至连表情姿态,都有些心虚般地躲躲闪闪,也没有人,讨论今日朴音贽和苏淳风的斗法。因为对于大韩民族术法界不利的消息,他们每个人都深深地忌讳着,不想去提。而且,那个叫做苏淳风的家伙,做事情做得简直绝了,根本没有留给韩国术法界人士们丝毫能够耍赖说些什么自我安慰自欺欺人话语的余地。 怎么说? 苏淳风一味防守,被朴音贽压着打了两个小时?做人可以不要脸,但不能不要脸到连自己都骗不过——修为炼气后期的苏淳风,仅以术法做防守,随便让修为在炼气大圆满的韩国术法界第一高手朴音贽,狂轰滥炸地攻击了两个小时……两小时啊,你朴音贽都没能攻破,都让着你让到了这份儿上,还能说啥? 朴音贽以前辈高人身份,给予苏淳风教训后主动收手放人一马?得了吧,最后关头苏淳风惊天一击,如摧枯拉朽,朴音贽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可以说,输得不能再输了。 得亏苏淳风精准无误地点到为止,收术不再进攻,否则的话…… 实在是不堪设想。 现在,只盼着罗同华、苏淳风、周汉这些人以后不要在国际术法界到处宣传这件事情。至于韩国术士界的人士们,即便大家相互之间也有嫌隙,但毕竟涉及到了国家民族的荣誉,所以,谁都不会对外说。 而之前周汉所担心的,韩国术士界会因为朴音贽被苏淳风击败,从而在今晚的宴会中寻衅找茬的情况,也没有发生。 罗同华更是有种因为以小人之心度君之腹而自责的愧疚。 因为,他以为苏淳风刻意防守,要活活拖死朴音贽,是睚眦必报朴音贽的同时,也给罗同华添点儿麻烦让他去解决韩国术士界的无礼狭隘。而结果却是,不需要他与韩国术士界说些什么,也没人会傻乎乎地来找他表达对苏淳风击败朴音贽的不满。 华夏,奇门江湖有苏淳风。 幸甚! …… …… 阳春三月,中原大地和北方渐有草长莺飞时,华夏南疆之地,已然有了初夏时节的炎热和潮湿。 临边市大街小巷,白天的时候就多了那些光膀的汉子,穿裙装露出大腿的俏丽女子。 午后,日头毒辣。 入山大街北头,与北环路交叉口一侧,有一幢两层的竹楼,挂匾额“财富茶馆”。 这个时间段,再加上地理位置相对较为偏僻的缘故,茶馆一楼的大厅里空空荡荡没有客人的影子。年轻的小服务员坐在门口的一把椅子上,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地泛着困,或许是担心被老板看到上班时犯困的缘故吧,小服务员时而就会猛地睁开眼睛,警惕地四处打量一下,然后接着忍不住上眼皮与下眼皮继续打架。 一辆黑色的奔驰轿车缓缓停在了店门外。 车门打开,伏地门的术法大师廖永和,从车上下来,他穿着深色长袖薄衫,宽松的黑色休闲裤,穿黑色纯手工制作的布鞋,脖子上戴着的粗大项链,是由二十六枚鸽蛋大小,鸽蛋大小黑色珠子串成,光洁透亮。 廖永和神情冷淡地四处打量一番,然后跨步进入了茶馆。 打着瞌睡的小服务员察觉到有人进来,猛地回过神儿,廖永和已经从他身旁走过去,径直踏上楼梯。 “哎先生,您找谁啊?”服务员赶紧问道。 “喝茶。”廖永和淡淡地回应了一句,却是脚步未停,看都没去看服务员一眼。 “可是您别……” “楼上的客人,就是在等我。” 已然起身追过去的小服务员,站在楼梯下停住了脚步,缩着脑袋神情有些惶恐地往后退去——作为临边市当地人的小服务员,从小耳熏目染地,也知道楼上包间里的那位茶客,是真正的贵客,自己惹不起的贵客。 小服务员琢磨着,楼上那位名叫李应征的客人,是临边市赫赫有名的大头目,现在,他身上应该最起码带了一部枪吧? 玩儿枪的人…… 临边市有很多,但能如李应征那般,近乎明目张胆持枪的狠主,真不多。据说,李应征有一次在边境和人抢夺一批货,结果爆发枪-战,李应征方面大获全胜,因为李应征在那次冲突中,提前从境外调来了专业的雇佣军做埋伏。 就在小服务员撇嘴羡慕嫉妒又畏惧惶恐时,却发现,刚刚走到楼梯尽头的廖永和,豁然转身,目光中透着阴狠和惧意地往西侧的窗户看去。几乎是在转身的一瞬间,廖永和目眦欲裂,神情狰狞,疯狂地嘶吼道:“李应征,快给我找人,杀了他,他就在附近,快啊……”这句话还未喊完,廖永和的身体便猛地后仰,双手连番掐决,左脚快速地狠踹地板,发出沉闷的砰砰声。 穿着黑色短袖衫,蓝色牛仔裤,黑色军靴的李应征,大步从包间里出了出来,相貌凶恶眼神中更是透着浓烈寒光的李应征,竟然是双手持两把手枪,边跑边着:“廖大师,人在哪儿?在哪儿呢?” 随即,李应征惊得踉跄倒退几步,只见正在施术的廖永和七窍出血,目眦欲裂地不停掐决施术。 短短不到一分钟后…… 廖永和一头栽下去,咚咚咚地滚到了楼梯下方,停在那位吓傻了的小服务员脚边。 小服务员已经彻底吓呆了 李应征以冲了下来:“廖大师,他人大概在哪个方位?” 廖永和没有回应,他躺倒在地不住地抽搐着,却是双目紧闭,眼瞅着只有出气没有了进气,李应征挥着手枪砰砰砰地连开几枪。 小服务员彻底吓得歪倒在地,昏了过去。 这一日,午后。 伏地门副门主廖永善的弟弟,伏地门仅有的几位炼气境高手之一,廖永和,死在了财富茶馆内。 疑被术士施术所杀。 …… ps:明天见!!!!相信我! 727章 折磨、煎熬! 南疆。 临边市天宠山景区内。 一位身形瘦削矮小的年轻人,穿着牛仔裤、运动鞋,黑色长袖防刮刺的运动衫,头戴遮阳帽,不走景区建得好好的石径,偏生行走在蜿蜒崎岖,荆棘植被杂乱的羊肠小道,就像是一位年轻气盛,懂得不多又喜欢冒险的驴友。 正午时分,他进入到了人迹罕至、毒虫出没的崇山峻岭深处。 师父王启民曾对他说过,法器是术士修行路上的一道坎,也是术士在斗法过程中增进自身实战能力的重要辅助品,但法器,需要自己去制作,而法器的原材料,也需要自己去努力和凭运气获得。制作法器目前最好的材质,众所周知的便是妖骨,当然也有一种堪比妖骨的材料——炼气境术士的骨头! 取术士之骨,毫无疑问已经属于邪术范畴了! 因为这太过残忍,有悖人伦,有悖奇门江湖传统中最为重要,不可触碰的道德底线。无论是取妖骨还是人骨制作法器,最关键的环节,就是使用术法,将妖或者炼气境术士汲取天地灵气熏陶多年已有质变的骨,以及其对于自然长久感悟参透交融而生的识感意念,锻制融合集中,去其糟粕,汇其精粹,并在此过程中将骨化作施术者想要的样子,或者,所想要的质地。 可以想见的是,绝大多数术士在这一过程中,会选择将所取之骨化作自我想要的模样,一来美观,二来便于携带,其三,也方便按照既定计划在骨头上画符布阵。当然,论及实效的话,骨质形态不做更改是最好的。 当今时代,世界各地妖物罕有,奇门江湖上各大宗门流派世家拿得出手的法器,绝大多数都是世世代代流传下来的,少有近代得妖骨制作而成之法器。 仅从这一点上来讲,奇门江湖与国际术法界相比,就处于了劣势,也是优势。 因为,华夏奇门江湖源远流长,虽然许多条条框框并无实际的效用能束缚人的贪欲和私心,但根深蒂固的思维道德理念,让奇门江湖上的术士们,几乎都无法接受,更不会去做取术士之骨为法器材质的恶事。而在国外,绝大多数术士根本不在意这一点,甚至在许多国家的术法界,以人骨做法器几乎是一种普遍的,被视作正常、正当,无可非议的行为。 这,其实也是以往华夏奇门江湖不与外部的术法界进行交流的历史原因——在华夏术士们看来,国外的那些术士统统都是野蛮未开化的,不懂得文明,更没什么道德观念的邪恶之徒,是修行邪术,应当被诛灭的! 世界术法出华夏…… 这句话的出处,本质上来讲,就是一些在华夏奇门江湖上被视作人人得而诛之的术士,不得已从华夏逃出去之后,到异国他乡生存,并将术法带了过去。随着历史的进程,世界各地原本固有的术法,在华夏更为深奥高明的术法影像下,取得进步,成为新的,属于当地的术法流派。 好了,在这样的大背-景条件下,国外术法界不缺少法器材料,自然也就会有更多、更优质的法器。 而华夏奇门江湖,法器渐少,上品法器更是少之又少。 也正是因为优质法器的缺少,华夏奇门江湖术士又有着极高的道德修养以及历史底蕴,为了提升术法的实战能力和效用,自然而然会更注重修行和追求探索,研究更高明的术法绝技,直接促进了自天地间灵气稀薄之后,历史以来华夏玄学术法几乎没有停止过的长足进步,也就会在灵气不足的大环境下,仍旧能出现更多修为境界极高的顶尖术士。而国外绝大多数术法界,则在长久的发展中,更注重法器,对于术法的精修提升,以及个人修为境界上的提升,则放在了第二位。 一个是追求现实的、短期的效用; 另一方,则是有着绝对的文明道德根基和历史底蕴,追求术法本身的长久发展,以及更高远的精神思想升华。 孰强孰弱,优劣高下,无需过多阐述。 可谓之,一目了然。 对此,刁平觉得把伏地门的仇人杀死,以仇人的骨头为材料制做法器,谈不上什么过错。却被师父王启民极为罕有地给予了严厉的批评和警告——以人骨做法器,是决不允许的,哪怕是十恶不赦之徒的骨头,也不应当被残忍地制作成法器原料,因为这种行为看似无过错,但会逐渐令人产生侥幸心理,并在以后的生活中,不断地把心理上的道德底线一点点提升,直至最终毫无底线可言了。除此之外,诡术想要在奇门江湖上为自己正名,想要从阴暗中走出来,堂堂正正地屹立在奇门江湖上,那么,就绝不能有这般邪恶的行为,自己给自己扣上无法摘去的邪术帽子! 如今的刁平,迫切地需要拥有一件属于自己的法器,而且最起码也得是达到中品的法器。 因为他很清楚,自己接下来要面对的敌人,有多么的强大。 杀伏地门子侄辈那些修为不入炼气境的弟子,刁平没有丝毫压力,也不需要去使用法器,哪怕对方有法器在身。可是,想要杀伏地门当代门主蔡贤,以及蔡贤的师弟们,而且是在已经打草惊蛇的前提下,去迅速果决地顺利杀死目标,继续遁入黑暗中潜伏下来,伺机再杀……这样的难度,可就相当高了。 前些时日杀廖永和,那是出其不意找准时机,廖永和断然想不到光天化日之下刁平会在公共场合实施袭杀。而且,刁平出手凶狠快速,倾尽全力一击,让所有人根本反应不过来,便一击功成,迅速遁去!可只有实施刺杀行动的刁平心里明白,若非廖永和还未来得及使出自身挟带法器,又是极为巧合倒霉地身处楼梯口,从楼梯上摔落,外部因素就对其造成了极大的打击伤害,刁平还真没把握成功刺杀廖永和。而且,他还会有无法一击不中全身而退,被廖永和施术拖住陷入僵持,从而被追查到,被围杀的风险。 尤其让刁平感到遗憾的是,被他杀死的目标中,有机会搜身时,目标身上没有挟带法器,或者所挟带的法器品质太低级,他懒得拿,而如廖永和这样的目标人物,即便是被刁平杀死,刁平也不能冒险去拿廖永和身上所挟带的法器。 所以他希望,自己能够就近,在南疆绵延无尽的深山老林之中,寻找到罕有的妖物,杀妖取骨制作法器。 他不着急。 有的是时间和伏地门消磨,而且在杀死廖永和之后,他知道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里,自己绝对不能在临边市附近出现,否则就有被发现的危险性——伏地门在临边地区的势力范围和影响力,太大了。 寻找妖物,纯粹是碰运气。 刁平完全是抱着出来躲避伏地门追踪的心理,到这崇山峻岭之中过野外生存的日子,既能够锻炼自己,又有非常非常小,但确实比在人类生活区域的附近要高得多的几率,寻找到妖物。 至于杀仇人…… 正如王启民曾经给他的提议那般,刁平纯粹是在折磨伏地门的所有人,让他们心惊胆颤,让他们知道,自己下一刻就可能被杀死! 这,是最极端最残忍的复仇! …… …… 临边市伏地门宗门。 大堂内平时讨论宗门事宜时的位子上,又少了一个人,一个,伏地门极为重要的炼气境高手,廖永和。 他,还是伏地门副门主廖永善的亲弟弟。 然而廖永和之死,带给伏地门的,绝不仅仅是伤痛和仇恨、愤怒,更多的,则是在每个人心头蒙上的那一层厚厚的、恐怖的阴影——去年冬,与伏地门有着血海深仇的诡术传承者刁平,悄无声息地潜回了南疆临边市,对伏地门子弟实施刺杀。随后,在伏地门倾尽全力搜捕追踪时,刁平消失不见了。 针对伏地门的刺杀,也停止了。 虽然谁都知道,刁平仍旧隐藏在暗中,伺机待动,随时都有可能对伏地门的某个人实施刺杀,但找不到他,又能把他怎么样? 连续几个月的搜寻啊! 伏地门付出了极大的财力、人力、物力,代价可谓高昂,而且是持续不断地投入着,但偏偏却一无所获。最让伏地门众人痛苦的是,这几个月时间里,他们每个人,包括家里的亲人,都保持着极高的警惕,不敢随意出门,上街买菜都得好几个人相互伴随着保护着,孩子上学的事情也都暂时搁置,待在家里。 这,是一种折磨! 一种极为痛苦的煎熬,让他们每个人几乎要发狂。 他们多么希望,能够来点儿痛快的,和刁平,和王启民,进行一场生死斗法,哪怕是在斗法中死在了刁平和王启民的手下,也好过这般好似永无止境的折磨和煎熬。按耐不住的蔡贤和师弟们经过几次商议,最终在初春时节,安排人联系上了邪不倒龚虎,请求龚虎从中说和做调解,让王启民和刁平提出一个条件来,或者干脆点儿,用奇门江湖的方式,咱们进行生死斗法! 728章 唯一的活路 邪不倒龚虎在收到伏地门中人送来贵重礼品和写着五百万的支票时,没有丝毫犹豫,就把把人赶了出去,东西扔出去:“老子不知道他们去哪儿了!老子也不稀罕去理会你们之间的恩怨,滚蛋……” 没得谈! 对此,蔡贤和廖永善他们,很是无奈。 龚虎如今是奇门江湖赫赫有名的炼气大圆满的高手,且天赋异禀能免疫抗击部分术法攻击,伏地门四位炼气境,联手与龚虎斗法,也只能落个惨败的下场。 在龚虎那里吃了憋,王启民和刁平的下落他们又找不到,可是,又做不到永远保持着最高的警惕性小心翼翼——他们也是人,总要生活啊。于是,当他们的警惕性稍有放松,心存一丝侥幸的时候。 廖永和,在光天化日之下,被刺杀了。 那天。 廖永和是去找李应征谈话,希望这位名字早已挂在警方通缉名单上,却仍旧可以在临边市逍遥法外的枭雄李应征,能够继续安排得力的、大批的人手,保持高强度的警惕和搜寻力度,务求不放过任何出现在临边市的可疑人员。 但廖永和,死了。 伏地门以蔡贤为首,全部出动,以最快的速度赶赴到廖永和被杀的现场,施术循迹追踪,却仍未能追查到刁平。 一把无形的,看不见摸不到的死亡利刃,就这般悬在伏地门的头上! 随时,会落下,收割走某个人的性命。 蔡贤坐在居中的太师椅上,神色阴沉地慢慢喝着茶。 廖永善气色明显烦躁地说道:“李应征安排的那些人,都是废物,据他所说,手下有好几个人明明追踪上了刁平,却突然间没有任何征兆地出现了短暂的晕厥,从而跟丢了……我现在都不知道,这家伙说的是真是假!” “那说明,王启民也在刁平的身边。”蔡贤轻叹口气,道:“我判断,几年不见,王启民的修为已经入了炼气后期,所以他能够将意念力扩展开来,感知到任何针对刁平的追踪者流露出的气机。” “郑志英先前打来电话,他安排了极为擅长丛林生活和战斗的职业雇佣兵,入山搜寻,结果有两名狙击手在报告发现嫌疑人员之后,就失去了联系,再被发现时,已经死亡,没有丝毫打斗痕迹和外伤。”蔡理神色间明显有些惶恐之色,道:“倘若暗中保护刁平的那个人,真的是王启民,那么,他很可能已经不止是炼气后期,而是大圆满,甚至醒神了!要知道,那些职业雇佣兵,各个身经百战,是真正在战场上磨砺出了铁血杀伐之气的百战悍卒,虽然他们单兵作战的情况下,炼气后期境的术士确实能够以术法将他们杀死,但如此轻易的快速将他们杀死,以至于他们向上级发送警示的机会都没有!这,可不是一般的炼气后期境术士能做到的。” 蔡贤喝下一口茶,淡淡地说道:“这不奇怪,悍卒之势在于聚众成煞,才能抵御甚至无视术士的术法攻击,单兵的话,其铁血之气不足以抵挡炼气境术士的攻击。更何况,诡术攻击力之强悍,霸绝天下,奇门江湖众所周知。” “可恶!”廖永善狠狠地一拳砸了桌子上,怒道:“既然他王启民如此强大,干脆带着刁平痛痛快快杀上我伏地门,将我们尽数杀死!何必如此卑鄙歹毒地拖延,难道,就是为了要让刁平拿我们当作修行实战的活靶子,增进刁平的斗法经验吗?” 蔡贤苦笑摇头:“刁平,这是在报仇,是要用最极端的折磨,来让我们承受痛苦的煎熬啊。” “这……”廖永善双手捂头,痛苦不已。 他,何尝又不知道。 儿子死了,侄子死了,徒弟死了,师侄死了,现在,连弟弟也死了……也许明天,后天,大后天,下个月?女儿、其他的师侄,师兄,甚或是自己,也会死,死在刁平报复的刺杀下。 大堂内,安静了下来。 许久之后,蔡理开口说道:“既然如此,我们现在就别再顾忌什么了,还是把事情通告奇门江湖,让整个奇门江湖动员起来,对付王启民和刁平吧。只凭我们伏地门的实力,莫说是找不到他们,就算是找到了,也无可奈何。王启民完全可以凭借他强横的个人修为实力,如猫戏耍老鼠般,玩弄我们于股掌之间。” “不行,那样的话,整个奇门江湖,乃至于官方,都会对我伏地门展开调查,一旦陷入其中,事情被查了出来……”蔡贤微阖双目,仰脸面露痛苦和无奈之色,道:“到时候,伏地门要面对的,就是灭顶之灾了。” 廖永善再也压制不住怒火,挥着胳膊嘶吼道:“那也比现在这样被折磨、煎熬,却束手无策强得多,而且,那样的话,至少我们的亲人没有生命危险!我受不了了,受不了了,我宁愿在事情曝光之后,与整个奇门江湖为敌,和他们斗法,和他们拼命,干脆地死去……也好过现在这样,就像是缩头乌龟一样,拖家带口地藏起来,一天天的睡觉时都不敢闭上眼睛,这是人过的日子吗?” 吼着吼着,廖永善的声音里就带上了哭腔,五十多岁的大老爷们儿,坐在太师椅上竟然侧身搂着头哭了起来。 蔡理眼眶也有些泛红,他低头,露出痛苦的神情。 这日子,真的没法过了。 蔡贤没有作声,喝下一口茶,嘴里苦,心里更苦,他不是没有办法,可是……真的要走上那一步的话,伏地门,包括他在内,以后在奇门江湖上,就别想再抬起头来了——这一步,就是放弃宗门之地,逃之夭夭,要么从此隐姓埋名,要么…… “为今之计。”蔡贤终于做出了决定,隐姓埋名不现实,这么大一个宗门,牵涉到上百口子的家属,难以避免会留下容易被人追查到的线索,亦或是在将来的生活中走漏消息,从而再次被诡术传承者找到,所以,他说道:“我们只有,整个宗门,所有人举家北上入京城定居,这一条路了。” “北上?”蔡理怔住。 廖永善豁然抬头:“去京城定居?” 两人对视一眼,皆发现对方眼神中的了悟之色。 是啊,我们可以举家北上入京城——京城是整个奇门江湖人尽皆知,不得施展术法,更不能斗法的地方,那里是祖国的首都,是全国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那里戒备森严,奇门江湖术士在那里将受到最为严格的管控。伏地门进入京城之后,王启民和刁平,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他们也不敢在京城生事。如果他们真敢动手的话,立刻就会受到官方最快最狠戾的打击。 在京城,他们犯了事,就算是钻进了地底下,也会被强大的官方给生生刨出来! 而且,是必死无疑的结局。 但如此一来,整个奇门江湖看在眼里,就都清楚伏地门这是彻底怕了,怂了,才会逃进了京城。他们会被鄙夷,会在奇门江湖上抬不起头来,会受尽白眼。更悲惨的是,在京城他们受了白眼和羞辱,也得乖乖忍着,受着,不敢发作,也不敢去追出京城报复那些鄙夷瞧不起他们的江湖术士。 因为,出了京城,他们就会面临被诡术传承者袭杀的风险。 可至少,在京城居住,他们,和他们的家人,人身安全方面,没有问题。 “那,那我们现在就走?”廖永善已经按捺不住般,站起身来,神情激动,好似恨不得马上插翅飞到京城去。 蔡理皱眉道:“王启民和刁平,如果发现我们要走,肯定会围追堵截的,甚至,王启民会悍然出手,让我们连临边市都走不出去。” 蔡贤想了想,道:“这件事,你们回去后与家人和徒弟们交代一下,让所有人都保密,暗中尽快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妥当。另外,通知李应征、郑志英他们,倾尽全力,加大数十倍的力度,搜寻刁平和王启民,必须是最高强度的搜索……凭此表现出不惜一切代价与之对敌的姿态,让王启民和刁平认为我们不会逃走,让他们先行暂时远离躲避风头。半个月后,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状况,那么,我们立刻趁机启程!所有人快速离开临边至省会春城乘坐飞机赴京,一应家庭用品之类的统统不要携带,到了京城之后再行购买!” “是!” “是!” 蔡理和廖永善同时抱拳应声,然后转身脚步匆匆地走了出去。 逃往京城,是唯一的活路了! 伏地门,没得选择! 此时此刻。 临边市东南方向,国家边境地区的深山密林之中,身形单薄瘦小的刁平叼着一颗烟,坐在一棵倒伏的大树树干上,神色阴冷。 在刁平的面前,几个毒贩战战兢兢满脸惶恐地跪在遍地的枯叶上。 遇到这几个毒贩,真是一个巧合——虽然窜进了深山密林之中半月有余了,但刁平几乎没有一刻放松警惕性,他一直都将自己的意念力最大范围地扩散开来,既能够当作修行锻炼自己的心境修为,又能够确保在第一时间感知到危险的临近,从而做出反应。所以,在这人迹罕至的边境密林中,感知到这几个非术士的人正在靠近之后,刁平立刻隐藏身形,继而暗中窥伺这些持枪背包,形迹可疑的家伙。 …… …… ps:我在校稿,今晚还有更新…… 729章 你知道,我知道。 刁平猜测到了他们应该是毒贩,然后,想到了近半年来在南疆各地听闻过的一些事情,便暗中施术,出手把这几个毒贩给制服了。 他不恨毒贩,也没有什么正义感。 只是,刁平需要钱。 据民间传说,这些在边境贩毒的家伙们,基本上都是些亡命之徒,他们在步行跨境贩毒的过程中,随身持枪,也持有大额的现金,以防万一的时候,用金钱开道贿赂——说白了,他们是亡命徒,但也不是遇到什么事情就真的去玩儿命送死的傻蛋——贩毒赚钱,是为了享受,不是为了死。 现在,他们就遇到事情了。 遇到的不是边境巡防的武警官兵,不是缉毒警察,而是一个,他们从未有想到过,从未有遇到过,却更加恐怖,让他们格外恐惧的年轻人。 在他们那敢于玩命的内心意识中,这个年轻人,是……神仙! 是妖怪。 反正绝对不是人类。 所以,之前承受了神秘术法攻击教训的他们,连丝毫反抗的念头都不敢有。 “把钱都掏出来……”刁平终于开口了。 毒贩首领一听这句话,顿时觉得犹如天籁般,他惊喜不已,又诚惶诚恐地赶紧说道:“好好好,我们有钱,有很多,马上给您拿出来……”说罢,他扭头喝令道:“都愣着干什么,快拿钱啊,把钱都拿出来!” 一帮手下也都恍然明悟,赶紧从包里往外一摞一摞地掏钱。 甭管这个看起来年纪轻轻,浑身脏兮兮的年轻人是人是鬼,是仙是妖,只要他要钱,那就好说了。 就怕不要钱的主儿! 毒贩首领恭恭敬敬地磕头道:“钱都可以给您,我们的货,也全都给您,只求大爷您放我们一马,兄弟们感恩不尽,永生不忘。” 刁平冷冷地说道:“把钱收到包里。” “是是是……” “马上,马上!” “快点儿!” 几个毒贩手忙脚乱地把超过五十万的现金,全都塞进一个迷彩背包里,然后又毒贩首领恭恭敬敬,小心翼翼地递到了刁平的面前:“这位大爷,这位活神仙,所有的钱都在这里了,我们一分钱不敢藏私,您收好。” 刁平一手接过背包,冷冷地说道:“拿了你们的货,滚吧。” “是是是,谢谢大爷不杀之恩,感激不尽,感激不尽……” “滚!” “是,马上滚,我们马上就滚。”毒贩首领简直是感恩戴德,赶紧转身招呼一帮手下,拿起装着货的包就走,其中一个手下还想把放在地上的枪给捡起来,被首领劈头盖脸一顿猛打加怒骂训斥,然后毒贩首领又讨好地向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刁平点头哈腰,直到刁平摆了摆手,这才领着一帮人匆匆往远处走去。 刁平拉开迷彩背包的拉链,看了看里面一沓一沓的现金,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容,忽而又有些后悔了。 于是他掐决施术。 已经走出了数十米远的几个毒贩,突然间全部浑身颤栗,继而表情痛苦万分地撕扯衣服,有的嘶吼着扑向了身旁的同伴,很快便扭打在一起……他们,是亡命徒,是有着极强狠戾意识,杀机浓郁的人。然而,当他们完全放下了抵抗,恐惧万分的时候,术法,可以轻易地左右他们每个人的思维。 也可以,轻松地杀死他们。 刁平没有什么正义感,不想什么惩处犯罪分子。他对这些人也谈不上看得惯看不惯,之前甚至连丝毫杀机都没有。 他只是觉得,这些人没必要让他们活。 因为这些毒贩活着走出去,就有可能暴露了他的行踪,所以得让他们死掉,死,便死了,这没什么。 王启民曾经对刁平说过,屠尽伏地门,报仇雪恨,是你个人的事情,所以,在你开始实施报仇行动之后,那么和伏地门之间无论发生何等凶险的冲突,师父都不会插手,因为你是诡术传承者。除非,有外力介入导致你有了生命的危险,也许,我会出手救你,但你要注意,是也许,而不是必然救你。对此,刁平没有丝毫的抱怨,反而觉得师父就应该这样做,而且,他更希望自己能够应对所有的不测事件,包括面对整个奇门江湖,而不是让师父出手相助。 当然,他也知道,自己的实力还不足以去挑战整个奇门江湖。 但,那只是早晚的事情。 他还知道,师父也只是那么一说,在激励他去更加勤奋地修行,更加谨慎聪明地报仇行事。事实上,师父既然一直都在暗中跟随,那么,就足以说明,师父在暗暗地保护着他,也许,已经为了保护他,杀了很多人了。 刁平露出幸福的笑容,轻声道:“师父,徒儿的命,是您的。” 远处,那些神情狰狞痛苦万分的毒贩,拿出了随身携带的刀子进行着激烈的搏杀,最终尽皆躺倒在血泊中时,刁平拎着装满了现金的背包从树干上跳下来,和自己的背包一起,轻松地挂在肩膀上,往森林深处走去。 师父说过,将来,赚钱其实很容易的。 果然很容易。 …… …… 十几公里外。 一条车辆行人稀少的狭窄曲折公路,蜿蜒通过了崇山峻岭间的一座山谷。 山谷外,公路旁侧停放着一辆黑色的本田轿车。 不远处一座没什么植被,乱世嶙峋的小山头,站立着两名老者。一名中等身高满头银发的老者戴着黑框眼镜,白色短袖衬衣,黑色西裤,黑色皮鞋,看起来颇像是一位有着丰富学识的教授,又有着久居上位的气势。而另一名相对身材矮小略胖的圆脸老者,则是穿着明显价格低廉的朴素衣衫,一双如同军人训练时所穿的绿色胶底鞋上,脏兮兮的,他就像是一位常年在田间耕作的老农,又像是一位入山采药的老药农。 先前弥漫整座小山的冲天浓郁杀机,渐趋消散。 “千辛万苦,总算还是找到了你们。”气度仪态不俗的老人面带微笑,从容说道。 如老农般的老人抬手抹了下花白的头发,很随意地坐到了一块略平整些的石头上,拿出烟来点上一颗,神情悠然地说道:“万万没想到,罗同华教授原来早就盯上我了……不知堂堂罗教授,不远万里追踪到这南疆之地,有何指教?” 罗同华看着这个低调朴实,大隐于野了一辈子,若非苏淳风横空出世,断然不会为官方在调查苏淳风身世时偶然所知的诡术传承者,道:“王启民,我们很早就知道你,并且怀疑你是诡术传承者了。只不过,我们没有对你采取任何行动,而且,还倾向于保护你们师徒二人,不为奇门江湖所知。你可知道,为什么?” 王启民摇了摇头。 “因为,时代不同了。”罗同华也找了块平整些的石头,坐在了王启民的对面,只是位置略高于王启民。 “还因为,苏淳风么?”王启民轻声道。 罗同华笑了笑,道:“苏淳风横空出世,突兀地崛起于奇门江湖,身世和传承极为神秘,官方不可能不对他做调查。事实上,也正是从那时候开始,我们在调查苏淳风的过程中,关注到了平阳市金州县的东王庄乡中学,东王庄村里,有你这样一位大隐于野数十载的术法高手。当然,那时候我们调查到你的存在时,你住在西山县邪不倒龚虎的家中。这确实是和苏淳风有着间接的关系,但苏淳风……我判断他知道你的身份,而且你们相互很了解。但他不知道,官方早已经掌握了你是诡术传承者的隐秘。另外,你可以放心无需伤感和猜忌,不是苏淳风告知了官方你的身份,更不是因为官方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才不愿意如奇门江湖历史上那般,去清剿你们,反而还要保护你们。” 王启民点了点头,他相信苏淳风。 不需要太多理由。 因为,苏淳风也是诡术传承者——而这一点,除了他和女儿王萱,徒儿刁平之外,没有人知道。 “如果我说,是因为我,官方,认为诡术同属于华夏民族数千年流传下来的玄学精粹,是一种珍稀的玄学文化,所以希望能够留存诡术的传承,避免诡术的传承在我们这个时代里真的断绝了……”罗同华神色诚恳地问道:“你,信吗?” “不信。”王启民回答得很干脆。 “事实如此。”罗同华轻叹口气,道:“我敢说,对于奇门江湖的历史,对于奇门江湖诸多宗门流派、世家的术法了解,当今时代,没有人比我更加了解,比我研究和思考得更加透彻。” 王启民笑了笑,道:“这我信。” “我很同情,诡术传承者历史以来在奇门江湖上的地位,以及历代诡术先贤们所遭受到的不公正待遇。”罗同华表情诚恳,极为认真地说道:“这是数千年甚至上万年悠久历史遗留下来的问题,很难纠正,但在我们这一代,在大的时代背-景下,我希望,能够帮助诡术,帮助诡术传承者,在奇门江湖上为你们正名……诡术,诡术传承者,不应该再承受这样的苦难,不应该再如此背负着责任和压力,以及屈辱,一代代地传承下去。所以,王启民,我希望你能相信我,我没有恶意。” “无利不起早啊。”王启民感叹了一句,笑道:“罗教授,我们都这么大岁数的人了,还是打开窗户说亮话,别藏着掖着的,没意思。” “我正在说。” “嗯,但你是在绕圈子,还是直说条件吧。”王启民把烟蒂扔到地上,用脚踩灭了。 罗同华笑道:“一直以来根据我们详细的调查,你本应该是一个不善言谈,且为人和气的老好人,怎么在如此明显对你不利,而我又态度如此诚恳地的情况下,偏偏言辞犀利,充满敌意呢?” “不然呢?”王启民冷笑:“诡术传承者面对着不利的局面,已经数千年了……这没什么,我也不会害怕。” “你不是我的对手。”罗同华眯起眼来。 “打过了才知道。”王启民毫无惧色,看着罗同华,道:“你身具官气,且能将官气融为己用,修为境界也比我高,应该在炼气大圆满之境徘徊多年了。但,你绝对不是醒神境,所以……罗教授,我劝你最好还是别想着凭借个人的修为和术法,就能胁迫我,因为,诡术之攻击力,公认天下无双!” 罗同华丝毫不介意王启民的咄咄逼人,笑道:“既然你不相信我,那,要不我们依着奇门江湖的传统规矩,以斗法输赢做对赌,你赢了,我放任你诡术传承者随意行为,你输了,便要答应我的条件,如何?” “还是有条件啊。” “嗯,当然,无利不起早嘛,不过你可以放心,我可以发誓,绝对与传说中的诡术传承无关。” 王启民冷笑,目光犀利如刀:“那么,待我徒儿大仇得报之后,如何?” “可以。” “君子一言。” “快马一鞭!” 王启民起身,往上下走去,一句废话不再多说。 罗同华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王启民明显苍老疲惫,佝偻着腰身下山的背影,轻轻自言自语地感叹:“看来有些话,其实是不用说的,王启民都想得到,他智珠在握,故而才会让诡术,重出江湖……高人啊!” …… ps:三更过万字! 明天继续! 终于可以厚着脸皮求月票了!来来来……这都好几天了,来,月票!上! 730章 面子,疑点,与约战。 午后,三点多钟。 前一刻还是毒日当空,火辣辣地炙烤着中原大地,下一刻,便是乌云翻腾滚滚袭来,闷雷声阵阵敲响了暴风雨即将来临的前奏。 豫州省中州市,临湖别墅区。 苏家别墅二楼的客厅里,穿着白色居家连衣裙的王海菲,神情温婉地为前来的客人沏上茶水,微躬身施礼,转身下楼——今天这位客人,来得很突兀,小两口午休刚刚起床,接到了这个电话,于是不一会儿,客人便到了。 曾经,偶有一次和苏淳风私下闲聊时,王海菲听说过这位传奇人物的鼎鼎大名,却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亲眼见到。 而且,是在自己的家里。 王海菲很好奇,很想坐在苏淳风的身旁,仔细地观察一下这位传奇人物,听听他的言谈,看看他的一举一动,与寻常人,或者说,与那些奇门江湖上的术士,与苏淳风,又有何不同。 但略有些遗憾的是,她知道自己不便在场。 “纵宗主此番大驾光临寒舍,有何指教?”苏淳风端茶,轻轻抿了一口,神情恬淡。 身形魁梧的纵仙歌留着板寸发型,脸庞刚毅,双目炯炯有神,穿着白色短袖衬衣,黑色西裤,黑色皮鞋,很普通却很严谨,气质谈不上脱俗,但格外的强大,令人不敢直视。而他腰间那条灰白色一节一节的骨质腰带,在外行人看来每一节都是凹凸不平且形状不一,毫无规则对称的美感可言,委实丑陋,但奇门江湖中人,却都很清楚并艳羡不已,那,是一条在当代奇门江湖上绝对如其主人的实力那般,冠绝江湖的法器——其材质,是纵仙歌当年与大江之上施术,术锁长江半柱香,一指杀白蛟之后,以蛟龙之骨炼制而成。 莫说是这等顶级法器,单论及其材质,就足以令所有的奇门江湖人士艳羡从而心生抢夺据为己有的贪念。 有道是财不露白…… 当然,这件蛟龙之骨为材质的法器,属于纵仙歌,那就另当别论了。 没有人,敢去抢夺纵仙歌的东西。 山门中人也不行! 纵仙歌不急不缓地喝下杯中茶,道:“你知道,当年我在晋西省一战杀胡四,随后当众向你发起约战,是为什么。” “嗯。”苏淳风点点头。 “但现在,出现在南疆的诡术传承者,是怎么回事?” 苏淳风笑了笑,道:“纵宗主,如果您现在后悔当初向我发起的约战,那么,我可以在将来公开向奇门江湖表示,未战先怯,我不如您……您别误会,我的意思是说,其实在晋西省您发起约战时,我可没有同意。坦率地说我并不想和您进行这种对赌的斗法,而且,我是双术同修,从不认为自己是诡术传承者。所以,现在有真正的诡术传承者出现,您最好,还是去找那一位吧。” 纵仙歌稍作思忖,道:“传说中的诡术传承,是什么?这才是我向你发起约战,输赢对赌的条件。” “如果我说不知道,您会信么?”苏淳风微笑着说了句废话。 “不信。”纵仙歌并不生气,一如既往表情严肃认真,道:“我比当代奇门江湖上的任何人,都了解胡四,他是当代唯一入了返璞境多年,有望成就归真羽化之身的世间仙人。能让他动心,且不择手段的条件,并不多,所以我猜到了你是诡术传承者,但我并不认为,仅仅是诡术传承藏有永生之秘的传说,就让胡四如此大动干戈,甚至不惜败坏自己的名声,不惜与我纵仙歌为敌。” 苏淳风摇了摇头,道:“我也想不明白啊。” “原因就在于,你的命势,脱离无形之外。”纵仙歌微微皱眉,道:“天生仙灵奇相,隐有双魂合体之态,是怎么回事?” “我也曾无数次思忖过,也许,我真的有前生后世?”苏淳风耸肩自嘲。 纵仙歌很少有地笑了,他摆摆手,说道:“好吧,我现在不论你所说是真是假,约战仍旧有效,待将来,你入醒神境,纵仙歌向你发起挑战,斗法对赌论输赢,到时候如果你败了,希望你能实言相告。” “您入醒神二十余载,天下无敌这么多年,我入醒神您就挑战我,这公平么?”苏淳风哭笑不得。 在晋西省,纵仙歌没给他拒绝的机会。 这次纵仙歌登门拜访,苏淳风总要做出一些尝试。 纵仙歌凝视苏淳风,道:“诡术攻击力霸绝天下,人尽皆知;中天秘术出自山门,防御力之强横有目共睹,苏淳风你双术同修,入得醒神境与我斗法,有什么不公平的?更何况……我之所以对你有这么多的疑问,最主要的,是因为我清楚,你的心境修为,与己身修为不符,太强大了。” 苏淳风皱眉,不做声。 他知道,在纵仙歌这位天下无敌百年无双的风流人物面前,他还真没办法,也不能否认自己的心境修为。 “淳风,我不想再去问一些让你为难的问题。”纵仙歌道:“直说吧,罗同华找我谈过了,所以我才来找你,你告诉我,你和王启民之间,是什么关系?也许我可以看在你的面子上,不去为难他们师徒。” “我认识,也知道他是诡术传承者。”苏淳风丝毫惊讶的表现都没有,淡淡地说道:“这没什么好隐瞒的,他和邪不倒龚虎、铁卦仙程瞎子,都是故交。至于诡术重出江湖,他的徒弟刁平赴南疆杀伏地门人,这件事有太多隐情。我不知道,罗教授有没有对您说。” 纵仙歌点了点头。 “所以,您不去为难王启民和刁平,不是给我面子,而是……”苏淳风笑了笑,道:“给罗教授,或者说,是给官方面子。” “我相信你,但将来,奇门江湖会相信你么?” “这几年,我被误解的还少么?”苏淳风苦笑:“随他们去吧。” 纵仙歌皱眉,有些难以置信地说道:“我能不能这样理解,无论王启民和刁平接下来在奇门江湖上会经历什么,哪怕是,有了生命危险,你也会坦然地作壁上观,而不是去插手,是么?” 苏淳风犹豫了一下,点头。 “但你终究有半个官方的身份,而且,你虽然双术同修,但毕竟,还修行着诡术。”纵仙歌认真道。 “坦率地说,我也很矛盾。” “好吧。”纵仙歌无奈摇头。 苏淳风为他沏茶。 客厅里,陷入了沉默的平静中。 许久。 纵仙歌笑道:“好了,闲话不提,说正事儿吧……我这次前来,主要是想,我纵家及青鸾宗旗下的国际航运集团,希望能够与万通物流集团,尤其是万通快递,合作。国内物流快递,是我们的弱项,而万通快递,我想你们肯定也在考虑走向国际,这样的话,我们双方就有了很大的合作空间。淳风,你觉得怎么样?” 闲话不提说正事儿? 苏淳风怔了下,哭笑不得地点点头,一边寻思着与纵仙歌谈论奇门江湖与公司合作事宜,到底哪个才算是正事哪个才是闲话?一边说道:“这么大的事,我做不了主,需要向董事会和公司高层提交报告,最不济,也得先告知董事长和总裁,让他们来拿主意。要不,我帮您引荐一下,你们谈?” “国际航运集团的诸多事务,我很少直接插手管理,而是交给宗门及家族的主要成员去负责。”纵仙歌道:“所以,即便是真的要谈,也不是我出面,只是在大的意向上,你我先简单谈谈。如果万通快递有开展国际快递和物流的意向,那么与有着长期国际物流经验的纵横国际航运集团合作,自然是最好的选择。我的意思是,由纵横国际航运与万通物流集团联合出资,组建一家国际物流快递公司,名字无所谓,仍然可以沿用万通的名称,专递方面有空运、海运,服务项目从小件零担至批量大规模的货物运输,都可以承接。而新组建的国际物流快递公司,在国外有纵横航运集团的鼎力支持,国内专线快递则有万通快递和万通物流集团辅助,必将事半功倍。” 苏淳风稍作思忖,道:“嗯,我个人很感兴趣,认为可行。不过,万通快递成立时日较短,自融资成功之后,网络布局的速度虽然足够快,但远未达到既定目标。另外,近几个月我们一直都在做空运方面的工作,希望能够提升国内快递的效率,所以国际快递方面……短时间内恐怕很难实施投资计划,也没有那么多人力和精力投入进去,而且经验不足,根基不够牢啊。” “你预计,最迟需要多久?”纵仙歌问道。 苏淳风微微皱眉,思忖着纵仙歌看来是要动真格的,而且颇为急于进行这方面的合作了。 思忖一番后,苏淳风道:“资金、人员问题如果能顺利解决的话,至少也需要半年以后才可以启动国际物流快递的筹备工作,牵一发而动全身,这可不是开玩笑的,那需要太多专业的,并且熟知国外物流行业的人才。” “可以走万通快递的发展模式,先运营起来,以经营养扩张。”纵仙歌提议,继而笑道:“你和万通高层通报一下纵横国际航运集团的合作意向吧,如果可行的话,就先谈着,谈上半年八个月的,到时候水到渠成,什么也不耽搁。至于资金问题,以纵横国际航运集团、万通物流集团当前的地位和实力,银行贷款是绝对没问题的,诸多投资公司也乐于注资持股的。” …… …… ps:校稿中…… 731章 伏地门的错打正着 苏淳风有些纳闷儿。 纵仙歌这番话,明显是来之前就已经提前做好了全盘的计划。可是,以纵横国际航运集团的实力,似乎不应该选择看似实力不弱,实则底蕴不够到现在市值仍有泡沫存在的万通物流集团,至于苏淳风的面子……开玩笑,青鸾宗纵仙歌,会因为苏淳风的面子,玩儿这么大生意?所以,他们应该找更有实力的企业才对。 另外,万通快递在融资出现问题的时候,纵仙歌对登门造访的苏淳风,可是摆明了态度,置身事外旁观的。 现在纵仙歌却主动找上万通物流集团,未免有点儿自降身份的嫌疑。 更何况,纵仙歌似乎很迫切地需要与万通物流集团合作,在最短时间内组建一家新的国际物流快递公司。难不成,是纵横国际航运集团在运营方面,出现了严重的问题,需要将资产及经营重心转移规避风险么? 看着苏淳风思忖的模样,纵仙歌坦然道:“国内经济高速发展,这么多年来国际航运方面的竞争力度越来越大,尤其是国营企业在各方面得天独厚的优势,以及发达国家实力更加雄厚的超级企业进入我国发展,让纵横国际航运集团倍感压力。坦率地说,纵横国际航运集团在经营方面没有什么大的问题,主要问题出在了我个人的身上,确切地说,是我的性格上。大概是天生性格使然,加上青鸾宗以及我个人的实力,又有这么多年发展较为顺利的原因吧,我不喜欢向各方面妥协,更厌恶那些卑劣的潜规则,阎王好惹小鬼难缠,而我惹的尽是阎王,阎王却派了太多的小鬼来缠磨纵横国际航运集团。这些现实的条条框框,让纵横国际航运在当前整体道德水平下滑,官方机构浑浊的大环境下,可谓是寸步难行,如今想要扳回局面,一来是已经有些晚了,二来,我做不到向丑恶低头。所以,我才会考虑,与万通物流集团合作。” 听完这番话,苏淳风总算了悟了,他心中不禁感叹,这位在奇门江湖上天下无敌二十余载的一代风流人物,绝对是天之骄子,资质头脑皆出类拔萃。 可惜,偏生性情不适合做生意。 或者说,他不适合在当今时代的大环境下做生意,为人处事。 他什么都明白,但偏偏不那么去做。 因为,他太耿直,太骄傲了。 苏淳风微笑道:“纵宗主,虽然我们只是随口一谈,不一定能合作,但我觉得有必要把丑话说在前面,您可曾想清楚了,与万通物流集团合作,虽然有利于改善当前纵横国际航运集团所面临的困境,但是,不久的将来,也许整个奇门江湖都会知晓,我苏淳风也修行诡术,到那时候……您,和青鸾宗的名誉,怎么办?” “所以,我这次给罗同华,给官方面子。”纵仙歌笑道:“我不去为难诡术传承者,也不会去阻拦他们为诡术正名,这就足够了。” “好。”苏淳风爽快答应道:“我会尽全力,推进这方面的工作。” “那我就等你电话了。” “嗯。” 纵仙歌起身,很少有地说了句客套话:“有时间,到青鸾宗做客,另外,别让那位诡术传承者,先你一步迈入了醒神境。” “那我就不留您吃饭了。”苏淳风道:“至于修为一事,尽人事听天命。” 纵仙歌点了点头,往楼梯口走去。 苏淳风跟着下楼相送。 刚走出别墅,走下台阶的苏淳风兜里手机铃声响起,他掏出手机看了下来电显示,是罗同华打来的,便按下了接听键:“罗教授,您好。” “淳风,伏地门众人,举家北上入了京城。” “什么?”苏淳风怔住了。 纵仙歌此时已经走到了路旁停放的黑色轿车旁——中州市作为全国交通物流枢纽,纵横国际航运集团在这里,当然设有办事处。而纵仙歌这位幕后真正的大老板,来到了中州市,办事处的工作人员即便不认识他,但提前接到集团总部打来的电话吩咐,自然要全力以赴地唯命是从。 看到苏淳风惊讶失态的模样,纵仙歌略显诧异,继而迈步走了过去。 手机中,传出了罗同华淡然的声音:“淳风,前些时日,我又去了趟南疆,找到了王启民,和他谈过了。” 苏淳风压下了心里的震惊,嗯了一声——对于罗同华说他找到了王启民并和王启民有过谈话,早已心知肚明的苏淳风和罗同华这一老一少两条狐狸,都不会觉得现在很突兀地说出这样的话,有多么奇怪。 “我可以放任甚至怂恿王启民和刁平对伏地门实施残忍的报复。”罗同华道:“但在京城,决不允许斗法。” “伏地门这次,真是下了狠心啊。”苏淳风冷笑道。 “他们,没得选择了。” “那接下来,您打算怎么做?” 罗同华语气淡漠地说道:“我和武局长已经商议过了,既然伏地门已经到了京城,不管怎么说,都不能将他们赶出去。为今之计,也只有做出调查伏地门的姿态,过段时间掌握了一些证据之后,将伏地门曾经的所作所为公之于众,然后,由官方出面,严厉惩处伏地门,也许,我应该说,以伏地门犯下的罪行,奇门江湖、官方,没有选择,只能将伏地门……灭门了。” “方法是好的,但……”苏淳风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罗同华的提议,无疑是当前情况下,唯一的选择。而事实上,罗同华及官方,肯定不愿意看到这种局面的发生。因为,一旦伏地门进入京城,官方不能再继续装聋作哑,不得已只能对伏地门迅速下手。否则的话,真等到诸多隐秘尽皆被奇门江湖所知的时候,官方再出手,未免显得太虚伪做作了。 可是,处理了伏地门,官方也不能冒天下之大不韪,去护着诡术和诡术传承者,帮他们正名。 官方想要的,是刁平屠尽伏地门,继而与奇门江湖发生激烈的冲突,给奇门江湖惨重的教训之后,再由官方出面调停,道出伏地门曾经犯下的十恶不赦罪行,证明刁平只是在报仇雪恨,然后官方压制诡术传承者,将诡术传承者招安。这样一来,既能够为诡术传承者正名,又能招揽诡术传承者为己用,奇门江湖也自然而然对官方及时出手和缜密的调查并公布真相,还奇门江湖和平,从而充满感激之情,至少,不会去抱怨官方偏袒保护邪术及修行邪术的术士。 伏地门肯定不知道官方的通盘谋划,可他们却在刁平的杀戮折磨下,被逼无奈,错打正着地走出了这么一步棋。 “这件事,是我考虑不周,疏漏了这种可能性的发生。”罗同华语气中略带歉意,道:“淳风,你知道,原本我从没有考虑过,让你介入此事,但现在的情况是,我和王启民谈过一次并允诺了条件,再去阻拦他们师徒未免牵强,所以,我希望你能和他们谈谈,不得进京杀伏地门人。否则,官方必然要采取手段的。” 苏淳风道:“我现在,联系不上他们。” “淳风……” “我考虑一下再说吧。” “时间不等人啊!” “嗯,我明白。”说罢,苏淳风就挂了线,微仰头望天——他完全可以拒绝罗同华,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今天他拒绝了罗同华,是凭着自己当初与武鉴、罗同华的约定,是凭着,罗同华和武鉴都不知道他苏淳风,也修行诡术!苏淳风相信,以纵仙歌的为人,哪怕头断血流,也会谨守诺言不外传,但苏淳风必须要未雨绸缪地考虑到,当王启民和刁平,这师徒二人被逼到了绝境时,也许,王启民也不会把苏淳风出卖,可刁平呢?当刁平杀戮过多,一朝入魔,还会顾及什么? 没有官方的支持,诡术就无法短时间内在奇门江湖正名,而在没能正名的这段时间里,苏淳风是诡术传承者的消息一旦被确认并传至奇门江湖…… 要知道,这几年苏淳风在奇门江湖上很突兀地飞速崛起,经历了诸多事件,积攒下了诸多隐患,也饱受各种流言的侵害,几次凭借种种手段把自己洗干净,如果某一天,这些隐患集中爆发了,后果,将不堪设想。 陪同苏淳风出来送纵仙歌的王海菲,发现他眉眼间尽是愁色,不禁有些担忧地上前挽住了他的胳膊,柔声道:“淳风,怎么了?” “没事。”苏淳风苦笑着摇摇头,道:“你先回屋,我和纵前辈还有话说。” “哦。”王海菲应了一声,松开苏淳风的胳膊,向已然走过来站在他们面前的纵仙歌微躬身点头施礼,转身走了回去。 纵仙歌皱眉道:“发生什么事了?” 苏淳风轻轻叹了口气,道:“伏地门所有人,举家北上入京城了。” “嗯?”纵仙歌微微一愣,他这等可谓百年无双的风流人物何等聪慧,自然很快便想明白了伏地门此举造成的诸多恶劣局面,迫使各方都陷入了极大的被动之中。事到如今……还真没什么万全之策了。 而官方的全盘计划,尽皆被被伏地门错打正着的一步棋,给彻底扼杀。 …… ps:原谅我今天只能两更,故事写到现在,不得不越来越小心谨慎仔细认真地去写……好累~ 732章 前尘,后世,轮回。 只是稍稍沉默后,纵仙歌便神情淡然地说道:“淳风,不必太担忧,纵然是将来整个奇门江湖与你为敌,青鸾宗,会站在你这一边。” 语气、神情,皆淡然。 像是在唠一句闲话。 但霸气无匹! 一如纵仙歌天下无敌,俯瞰奇门江湖二十余载! 苏淳风怔住,有些不解地看着纵仙歌。 纵仙歌摆了摆手,转身负手而立,微仰头看天,略显感慨地说道:“纵仙歌从不会太过自负,但高手寂寞,这却是不争的事实。奇门江湖凋零百年,唯我入得醒神境,长江之上杀白蛟,当年何等风流无限。可惜啊……”纵仙歌有些遗憾和自嘲般地扭头看了眼苏淳风,道:“我出手斗法很少,以至于,唯一的一次杀人,就杀了一位世间仙人!因为,我是醒神境的高手,我曾术锁长江半柱香,一指杀白蛟,我是公认的天下无敌。没有人来挑战我,没有人敢惹我,敢招惹青鸾宗,所以,我曾经入山门挑战隐于山门的顶尖高手,只求一败。可惜,山门中人也不过如此。” “所以,您想与天下为敌?”苏淳风哭笑不得。 “不,是与天下不公为敌。”纵仙歌傲然道:“纵仙歌从不仗势欺人,处事只求道理,罗同华对我讲述了王启民的生平,刁平的遭遇,谁能说他们是恶人?你苏淳风修诡术,修中天秘术,身负绝顶双术,何曾有过蛮横无理行径?在这方面,我小觑了奇门江湖二十多年,但也有自私的一面,那就是,我在天下第一的位置坐得太久,斗法太少,所以,二十余载未能突破醒神入返璞,也许,我应该为自己找到合情合理的更强大的对手。坦率地说,纵然罗同华入醒神,你入醒神,刁平入醒神,我仍有绝对的自信可以战胜你们任何人,压力真的不算大啊。” 苏淳风点了点头。 前世曾经与纵仙歌巅峰对决,他清楚纵仙歌如此这般霸气绝伦的自信,并非盲目,而是,他的实力,真的太强横了。 但这个天下,这些事,不是纵仙歌凭借无敌匹夫之威,就能无往而不利的。 “纵前辈,有您这番话,淳风感激不尽……”苏淳风很真诚地说道:“我希望,将来的奇门江湖,以至于国际术法界,有一个未丢失传统,有明确的规则,又不会在官方的压制下卑微屈膝的江湖,那个江湖,需要您。所以,这次的事情,我会想办法去尽可能处理好,也许我和官方,至少目前,是一致的。” 纵仙歌微皱眉,道:“淳风,我现在,越来越怀疑你了。” “什么?” “唔,没什么。”纵仙歌摇摇头,道:“我支持你的想法,放手去做吧。” 苏淳风知道,纵仙歌所说的越来越怀疑你了,是什么意思——他刚才,那番话真是说到了纵仙歌的心坎儿上。 因为,苏淳风两世为人,当今生一桩桩一件件事情发生在身边,他又有资格接触到更多隐藏于幕后的秘密时,才豁然发现,前世那个在奇门江湖上锋芒无限,几近无敌的自己,其实,一直都像是一只任人摆布的猴子。 在前世的江湖上,没有李全友。 但罗同华何尝不是一位有着伟大理想的强者?而站在罗同华对面的,是同样有着绝对的实力,也有着伟岸理想的顶尖强者纵仙歌。 出发点,都是好的。 只可惜,是对立的。 所以这么多年来,天下无敌的纵仙歌,身为奇门江湖第一大宗门青鸾宗的宗主,姿态强硬地抗拒着官方一出出的计划。但纵仙歌的聪明之处在于,他从不会去挑动他人跟自己一起对抗官方,所以在官方看来,他也只是孤傲自负罢了。 谁又会想到,纵仙歌只是自冷眼旁观,等待着一个契机的出现? 送走了纵仙歌,苏淳风神色平静地回到家中,只见王海菲正坐在一楼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电视里重播着一台公益晚会。 苏淳风走过去,坐在了王海菲身旁,道:“我想回金州县一趟,你回去吗?” “嗯?”王海菲点点头:“好啊。” “去收拾收拾,一会儿就走。” “好。”王海菲起身往楼上走去。 苏淳风仰靠在沙发上,略显疲累地阖目沉思。此时,电视里正在重播着的公益晚会舞台上,恰好是穿着白色裙装的张丽飞,在悠扬的旋律声中款款走出,如今的张丽飞,已然有了巨星的风采和气质,台下欢声雷动。 苏淳风听着熟悉的旋律,没有睁开眼去看,却愈发思绪万千,惆怅。 “让青春吹动了你的长发,让它牵引你的梦,不知不觉这城市的历史已记取了你的笑容……” “让流浪的足迹在荒漠里,写下永久的回忆,飘去飘来的笔记是深藏的激情你的心语,前尘后世轮回中谁在声音里徘徊,痴情笑我凡俗的人世终难解的关怀。看我看一眼吧,莫让红颜守空枕…… 前尘,后世,轮回。 苏淳风陷入了迷惘,天道昭昭,冥冥中真的要换些角色,然后把自己前世的奇门江湖经历,让刁平去演绎一遍么? 伏地门的人,全部去了京城。 罗同华,还未入醒神,即将入醒神。 那么以刁平的性情,王启民的全盘谋算,还有官方的各种不得已和多方的考虑,京城之战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虽然罗同华嘴上说得言辞凿凿态度明确,可刁平如果真的杀进了京城的话,也许……官方会乐见其成,强势拿下刁平和王启民师徒,迫使他们屈服接受诏安,然后查明事情缘由,剿杀伏地门。 给诡术传承者一个交代。 也给,奇门江湖一个交代。 如此一来,事态不尽完美,却也是官方逼不得已而为之的最好结果——前提是,术法高强的罗同华,能够拿下刁平。是的,刁平杀入京城,官方如果想要达成最好的结果,就不能动用国家机器去针对诡术传承者施以剿杀,这是一个态度的问题。 依常理,几近醒神境的罗同华,对付还未入炼气中期的刁平,哪怕刁平是诡术传承者,修有攻击力霸绝天下的诡术,罗同华也可以轻松将其拿下。 而王启民,也绝对不会出手协助刁平和罗同华硬抗。 但凡事都有偶然的情况。 万一,恰好,在刁平杀入京城的时候,罗同华刚巧入了醒神境,身心皆疲,又不清楚诡术戾气横生心魔化戾气时,攻击力有多么的强横,那么,在斗法的过程中,罗同华就只能以己身献祭,自降修为击败刁平。 苏淳风前世迫得罗同华献祭自降修为,但今生,他不能眼睁睁看着罗同华从巅峰高手的位置跌落。 因为,一个入了醒神境的罗同华,对山门,将更具震慑性。 如果官方没有了罗同华这样的巅峰高手,奇门江湖上无敌于世的纵仙歌又有着自己的谋划,那么,谁来阻挡超然于世外,实则冷漠观天下风云,寻机便会暗中出手左右奇门江湖的山门? 一曲《追梦人》终了。 苏淳风没有睁眼。 许久之后,他才睁开眼睛,看到王海菲已经拖着行李箱站在了客厅旁,目光柔和,满是心疼地看着他。见苏淳风睁开了眼睛,王海菲才笑了笑,说道:“淳风,我收拾好了,咱们走吧?” “嗯。”苏淳风笑着起身,走过去接过了行李箱拖着。 两人走到外面,锁上门走下台阶,王海菲忽而伸手揽住了苏淳风的胳膊,轻轻倚在了他的肩头,柔声道:“淳风,不要让自己那么累,好么?” 苏淳风抬手轻抚王海菲的柔顺发丝,道:“没什么事,能难倒我,嗯?” “可是……” “有些事情,早早晚晚,总要去解决的。”苏淳风叹了口气,揽着王海菲往车旁走去,一边说道:“我啊,不但自己有能力,还有贵人相助!无往而不利。等这些事情都解决了,天下太平!” 王海菲轻轻地嗯了一声。 她不知道,苏淳风所面临的困难是什么,但她知道,必定是很大的难题,而那个苏淳风希望中太平的天下,叫奇门江湖。 奇门江湖,很凶险。 傍晚。 苏淳风送王海菲回到东庄村之后,连晚饭都没吃,只是说自己还有事要去一趟金州县城,晚上就不回来了,然后便开车离开。在东王庄村外,他拨通了龚虎的电话:“龚伯伯,您现在,能联系到王老师或者刁平吗?” “爹了个蛋的,联系个屁!”龚虎气急败坏道:“那俩没良心的,这么久一点儿信都没有。” “我现在,要去铁卦仙家里一趟,您去么?” “嗯?”龚虎明显怔了怔,立刻答应道:“去啊,我马上就去……哎对了,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苏淳风道:“伏地门所有人,举家北上入京城了。” “啊?”即便是脑筋大条如龚虎,也在第一时间里反应过来,此事非同小可,他赶紧说道:“行了,我马上动身,你小子记得,在老瞎子家门口等我去了再说,他这次敢闭关不见,我就把他家给拆了!爹了个蛋的……” 龚虎骂骂咧咧地挂断了电话。 开车进入县城,来到程瞎子家附近,苏淳风找了家面馆,边吃边等待着龚虎的到来。 铁卦仙啊…… 该透透气的时候,您老也得透透气。 …… ps:前两天感冒未好就和千里迢迢赶来的哥们儿痛饮畅聊,事实证明……大家要引以为戒,别这么干!他妈-的,感冒又重了!昏昏沉沉,今天就一更——捂着脸遁走! 733章 因为,我在江湖中。 金州县城,陶瓷厂村村口。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一辆出租车停到了苏淳风那辆白色的宝马x5前,拎着大烟杆子的龚虎从车上跳下来,健步冲到宝马x5的驾驶位窗前,理直气壮地伸出了手:“爹了个蛋的,现在的出租车真他妈黑心啊,从西山县到这儿,要一百五……” 苏淳风微笑着从钱包里抽出二百元递过去:“干啥都不容易,再说这么晚了,出租车回去拉不到客人可要跑空的,体谅一下。” “嘿,就你小子心善。”龚虎乐滋滋地拿着钱跑回出租车旁。 苏淳风看得很清楚,龚虎只给了出租车司机一百元,另外一百就理所当然地揣进了他自己的腰包里——对此苏淳风一点儿都不会去鄙夷龚虎没出息贪小便宜,其实这老家伙现在有钱,只不过以往从苦日子过来,龚虎实在是穷怕了。而且苏淳风可以肯定,如果现在有一位真正的乞丐,出现在龚虎的面前,那么吝啬小气爱占便宜没够的龚虎,绝对会毫不犹豫地把身上揣着的钱给乞丐。 假乞丐另说,想要骗过龚虎那双贼眼,可不容易。 龚虎似乎生怕自己的小伎俩被拆穿,所以把钱给了出租车司机后,就迅速返回,拉开副驾驶的门坐进来,往烟锅里塞着烟叶,一边说道:“平娃那孩子愣头青,指不定真敢杀进京城去,唉。” 苏淳风驾车往陶瓷厂村狭窄的街巷里驶去,一边说道:“所以,要提前拦住他。” “拦住了又能怎样?劝得了么?一个大活人,你总不能把他捆起来吧?”龚虎翻着白眼。 “那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杀进京城去!” “其实……”龚虎撇撇嘴,道:“京城那破地方,也委实应该改改规矩了,爹了个蛋的,凭啥别的地方可以施术斗法,京城就不行?首都了不起么?这下可好了,让伏地门那帮畜生有地方藏着了!依我的脾气,干脆咱们平阳的术士联手杀进京城,把伏地门给灭掉,正所谓罚不责众,是吧?” 苏淳风打了个寒颤,一脚刹车停了下来,扭头认真地看着龚虎,道:“龚伯伯,这种话千万别在刁平和王老师面前说!” “你小子怕了?”龚虎鄙夷地看着他。 “这不是怕不怕,而是能不能的问题。”苏淳风是真有些担心,依着龚虎的性子,这天底下就没他不敢干的事情。而且,一旦龚虎和王启民、刁平见了面,提出这个建议的话,王启民还真有可能动心。 豫州省没有术法宗门流派世家,平阳市地方术士关系都极为紧密。 说起来,这股势力真拧成了一股绳,绝对无人敢小觑——铁卦仙程瞎子,卜算术入醒神的顶尖高手;邪不倒龚虎,炼气大圆满之境,自身天赋异禀,又有三个徒弟,虽然修为都不够,甚至都没固气大圆满的,可一个龚虎就够了!再有苏淳风,炼气后期,双术同修,在奇门江湖上已经是公认迈入顶尖高手行列的人物。他们三个,如果站在了王启民、刁平这二位诡术传承者的身后,暗中又有王萱那样一个实力恐怖的神秘奇葩冷漠注视着奇门江湖风云变幻…… 诚然,如此强横的实力,真要是杀进京城,官方一怒之下也完全可以分分钟剿灭他们,但官方,能这么做么? 答案是,不能。 龚虎吧嗒了几口烟,道:“既然决定要找闭关的老瞎子让他出关,那就干脆绑上一起干。其实你小子也是想得太多,顾忌得太多,有些事情啊,本来就是很简单,一刀子捅过去清清亮亮,何必非得绕来绕去琢磨那么多?伏地门干了天怒人怨的坏事,刁平想亲自报仇,我不拦着也不去出手相助,可官方如果护着伏地门,甭管他有什么理由,我龚虎首先就不能依着,人在做天在看,凡事儿都要讲道理!” “还是商议过后再做决定吧。”苏淳风摇了摇头。 龚虎没有说话,神色凝重。 宝马x5轿车在狭窄的街巷中向北,直至村边最偏僻处的那套小院的门前,停下。 龚虎和苏淳风下车,走到院门口的台阶上,只见老式的木门上,吊链挂锁,竟然是从外面给反锁上了。 “得,天色太晚,保姆已经回家了。”龚虎把门推开一条缝隙,探头探脑地往里面望着,一边嚷嚷道:“老瞎子,老瞎子,我和苏淳风这小兔崽子来看你了,你别缩着藏着了,该出关了啊。” 苏淳风哭笑不得,他退后一步下了台阶,微阖目,掐决,一缕意念力缓缓探出,向院内而去。 可惜,意念力未能入门,便被无形中的术阵力量阻挡。 苏淳风微微皱眉。 龚虎察觉到苏淳风意念力受阻,当即火冒三丈,烟杆子直接塞进了挂锁的锁链之间,然后用力一撬,嘎嘣嘎嘣两声响……锁链断开,钉在门中的铆钉都被生生拽出了一半。龚虎毫不在意地啐了口唾沫,拽下锁链,推开门,大步往里面走去。 右脚刚踏过门槛,龚虎便迅速把腿脚收了回来,心有余悸般往后连退两步下了台阶,气急败坏喊道:“程瞎子你个没良心的,你想害死老子啊?” “怎么了?”苏淳风轻声问道。 “爹了个蛋的,老瞎子布有术阵,与天地相参,贸然闯入他的术阵,就会被天地运势牵制,就算不会马上死,以后……就剩下倒霉吧,唉。”龚虎挠了挠头,拎着烟杆子转身就走:“既然老瞎子铁了心闭关,咱们还是走吧。” 苏淳风微笑道:“您在门口等我,我进去和他谈。” “嗯?你不想活啦?”龚虎瞪眼斥道。 苏淳风没有理他,大步跨过门槛往里面走去。龚虎有些愣神儿地看着苏淳风走进了那方平静的小院,走向了正屋敞开的房门,这才恍然大悟——可不是嘛,苏淳风这小子运势脱离五行之外,无惧这类惊天地泣鬼神的术法。 幽静黑暗的堂屋里。 灯光忽然亮起。 程瞎子站在卧室门口,放下了刚刚摁下开关的手,继而迈步往沙发旁走去,一边说道:“我要闭关六年,何必这时候来打搅我?” “很抱歉。”苏淳风躬身致歉,道:“晚辈有一事相求。” “你……”程瞎子轻轻叹了口气,坐到沙发上,道:“确定要插手这件事情么?” “有什么不妥?”苏淳风问道。 铁卦仙摇摇头,道:“卦象推算的,是五行气运之内的人和事,你不在其中……所以,我不知道你插手这件事是好是坏,最终会出现怎样的结果,但必定会影响到大势的走向,影响到大势的话,天地难再容你。” 苏淳风沉默了。 对于铁卦仙这番话,他听得有些云里雾里,但多多少少还是能明白大意,而且,他也不会去详细追问,因为这是卜算、命算中的忌讳。 许久之后,苏淳风语气轻松地说道:“其实,从修行术法开始,哪一位术士不是在循着天道自然打擦边球?真正逆天而行的,又有几个?这件事,邪不倒龚虎前辈的意思是,平阳术士拧成一股绳,迫官方让步,由刁平杀伏地门满门。坦率地说,如果您肯出关,我们一起的话,还真能办得到,官方必有忌惮。” “我不出关,而且,反对这么做。”程瞎子摇摇头,道:“龚虎是个实在人,他没有太多的心机,可是其他人,都在考虑各自的利益及全盘谋划……” 苏淳风道:“我的意思是,折中,找出一个让双方都能接受的办法来。” “什么?” “不论是龚虎的办法,还是官方目前的应对之策,或者王启民、刁平他们所想……”苏淳风认真地说道:“都有一个前提条件,那就是把所有的秘密都公之于众,诡术传承者的真实身份,伏地门的作恶多端,这样就会在奇门江湖上引起轩然大波,到时候如果诡术传承者做出一定的让步,官方也不得不让步。” “你在中间做调解?” “是的。” “很难调解的……” “所以,我的计划是保密,直到最关键时刻,我再站出来,让双方都无可奈何之下接受我的提议。”苏淳风道:“而想要做到这一点,必须得到您的帮助……我想知道,我应该哪天去京城,阻拦刁平?” 程瞎子怔住。 许久,程瞎子轻轻叹了口气,以右手食指蘸杯中凉茶,在茶几上轻轻划动。 苏淳风静坐不语。 十几分钟后,程瞎子开口说道:“我必须提醒你,当刁平入京时,其个人实力已经提升了数倍,并且有了一件上品法器,你有把握,拦得住他么?” “没问题。”苏淳风毫不犹豫地说道。 “为了,罗同华?”程瞎子又问道。 苏淳风心神一颤,语气平静地说道:“为了,许多人,也为了奇门江湖,当然,主要还是为了我自己……” “腊月十四,晚,十点,京城西南。” “谢谢了。”苏淳风起身。 “淳风,前尘后世轮回,你既然已经超脱天地五行运势之外,为何不肯静坐旁观,让这件事从头来过?” 苏淳风走到门口时停下脚步,扭头道:“因为,我在江湖中,脱不开身。” “唉。”铁卦仙重重地叹了口气。 苏淳风大步离去。 …… ps:晕晕乎乎晕晕……希望明天能好起来~~ 734章 寻妖 伏地门尽皆入京城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奇门江湖。 江湖中人用脚后跟想,都能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儿伏地门被诡术传承者,给彻底打怕了也难怪,换谁也受不了这么折腾啊。 与此同时,江湖中人也难免开始思忖,伏地门哪儿招惹了诡术传承者?引来如此大的仇怨……最初人们还寻思着,诡术传承者杀伏地门的人,是巧合,是伏地门倒霉,被重出江湖的诡术传承者给盯上了。 可事情发展下来,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从去年冬天开始,诡术传承者不断地杀伏地门的人,到现在长达半▼▼▼,●.√.♂年多的时间里,诡术传承者时而消失遁形无影无踪,时而趁着奇门江湖和伏地门的人不注意,突然间就冒出来杀伏地门一个措手不及。 就连副门主廖永善的弟弟廖永和,都在光天化日之下被诡术传承者所杀。 事情是明摆着的,诡术传承者就是要灭伏地门满门! 不灭门,没完! 人们在同情和怀疑伏地门的同时,也不免震惊于诡术传承者的狠戾及诡术强横的攻击力廖永和那可是在炼气初境徘徊多年的高手,光天化日之下,被诡术传承者秒杀,就连启动随身挟带法器的机会都没有。 其实从去年年末至今,奇门江湖不乏有宗门流派世家,乃至散修的高手前往南疆临边市,信誓旦旦要相助伏地门,诛杀诡术传承者。 就连官方代表人物,顶尖的高手罗同华,也亲赴南疆两次。 可惜的是,诡术传承者神出鬼没,所有人都一无所获。 谁也耗不起这个时间,在临边市伏地门中守株待兔啊。 但是,诡术传承者耗得起,铁了心盯住伏地门,抽冷子就杀……这也让奇门江湖中人愈发疑惑,此番诡术传承者并非如传说中那般,只要重出江湖,必定迅速掀起腥风血雨大杀四方,半年多时间了过去了,除却伏地门,江湖上也没有谁被诡术传承者袭杀。于是短时间内,奇门江湖似乎又渐趋平静。 然而平静的表象下,暗流激荡。 不说官方和诡术传承者王启民、苏淳风各自的谋划安排,奇门江湖上诸多宗门流派世家,也都在私下里打着算盘,企图借助诡术重出江湖的契机,诛杀诡术传承者,一举扬名,当然,更多的还是希冀着,能够得到诡术传承的秘密。 永生之秘啊! 仅此一点,就足以让太多的人失去应有的良知和道德,以及理智。 正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所以半年多来,南疆临边市不断有奇门江湖人士涌入,以至于让伏地门安排的那些数不清的眼线,都无数次出错,甚至还会造成误伤。 现在,伏地门尽皆举家北上入京城。 人们不禁开始思忖,诡术传承者,会杀进京城么?什么时候去? 整个奇门江湖不知道的是,此时的诡术传承者王启民和刁平师徒,仍旧在南疆的国境线附近,绵延无尽的山林中,不知疲倦地做着一件好似根本没有任何价值的事情碰运气,找妖物。 这师徒二人,还不知道伏地门北上入京的消息。 夏季,在这片荒无人烟,亚热带气候的密林中生存,对于寻常人来说,委实太过艰难了。但对于修为入了炼气境的术士来讲,却不是什么难题。强健的体魄使得他们即便达不到寒暑不侵的传说体质,却也不至于承受不住极端气候的影响和水土不服的困扰。而且,无需掩藏己身术士气息的情况下,任何毒虫遇到炼气境的术士,都会惶恐地退避三舍,更不要说发起攻击了。 衣衫褴褛的刁平坐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嘴里叼着一颗烟,望着远方。 他平时没有抽烟的习惯,只是偶尔心烦意乱的时候,就学着师父点上一颗烟默默地抽上几口,或者……有意无意间,学着心里一直都想要超越的苏淳风,叼上一支烟,神色间流露出一股子浓郁的沧桑。 刁平不明白,为什么只是比他大四岁的苏淳风,每次见面都会让他觉得,苏淳风的气质、神情,像个前辈,像……师父。 “我会超越你的!”刁平露出淡淡的笑容。 已经在山林中走了半个多月了。 这些天,刁平发现过两只成了怪的动物。在当今时代,怪,也算是难能可贵的存在了,一只品质好点儿的怪,费点儿心血认真去做的话,可以将其骨制作成中品的法器。刁平毫不犹豫地击杀了两只怪,食其肉,炼其骨,有模有样地做了两件法器失败了一次,成功了一次。 但他没有停下搜寻妖物的脚步,他觉得,自己的运气很好,既然能遇到两只难得一见的怪,那就一定能,遇到妖! 十多公里外。 衣着朴素的王启民,正在和两名应该是附近少数民族村寨中的老人连比划带说地进行着简单的交流。 比不得刁平年轻体壮,王启民岁数大了,经不起在这深山老林之中没日没夜地折腾,所以他一直都选择道路行走,偶尔遇到一些村镇,还会借宿,购买些干粮,再买些衣物鞋子换上。至于脏了的衣服,干脆扔掉数十年来,王启民一向简朴惯了,不过到了今天,他已经完全摒弃了以往的生活习惯和作风。 钱? 身外之物,就是用来花的。 徒弟出师了,诡术重出江湖了…… 接下来的事情,无非是要么走向更为广阔的天地,要么就是一个死。 王启民吃了一颗老农给的水果,满面笑意地致谢,忽而微微皱眉,往远处看了看,继而微笑着向两位老农告辞,背上包重新上路就像是,一位岁数大了,便想要在有生之年多走走看看的老人。 待转过弯四下无人之际,王启民深呼吸了一口气,掐决施术,将自身的状态提升到了巅峰,继而迅疾无比地扑入了茂密的原始丛林之中。 犹若狡兔! 郁葱密林深处。 刁平双目寒芒爆射,紧紧地盯视着一处山崖下方的水潭边,那头可有形亦可无形的庞然大物是一头白象。 成了妖的白象啊。 从未有见识过妖物的刁平,贪念极盛,却也能清晰地感知到那头成了妖的白象有着极为恐怖的实力,而他想要击杀这头妖象……把握不大。但这种迟疑在刁平的脑海中,一闪而逝,他立刻出手了! 诡术传承者,何惧之有? 杀了这头妖象,取其精魂和庞大骨骼,哪怕是精炼之后,仍能制作出几件上品法器。待将来,手持几件上品法器,再送给师父两件,还有何所忌?奇门江湖岂不是任师徒二人逍遥游? 刁平并没有鲁莽地直接向妖象发起攻击,他施展掩息术隐藏己身术士气息,如敏捷的灵猫般在丛林间快速移动,迅速构建出一个简单却庞大的术阵,以之前做法器失败的怪骨为阵基,以便让术阵能够迸发出最强的攻击力。然后,刁平手持那件自己第一次制作成功的下品法器,法器连化形都没有,只是一块看似普通的灰白色腿骨,他默念术咒,骤然向妖象发起了攻击! 嗷…… 一声凄厉的,愤怒的长鸣声响彻山谷。 妖象愤怒了! 在汹涌如潮的术法攻击下,妖象凭借着天赋的和数百年汲取天地灵气日月精华而更加强横的防御力,硬扛住了恐怖的术法攻击。它扭头四处寻找,很快便锁定了向它发起攻击的人类术士,继而妖象昂首,锋利的,弯曲的,长长的象牙冲天,长鼻掀起,四蹄踏动着向刁平藏身的地方狂奔而来。 巨蹄踏地,声如闷雷。 夹杂着妖象巨大的咆哮声…… 这些声音最为恐怖之处便在于,对于人心理上的震撼性攻击听似混乱,却又有诡异的节奏在其中,并且会引导着人的潜意识跟随这种节奏,直接影响到呼吸乃至心跳的频率,甚至,还会导致人的意识混乱。 根本没有接触过妖物的刁平,丝毫经验都没有,仓卒做好准备便立刻开始发起攻击之后,他便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犯下了大错。 贪念杀人啊! 本应该做好更为充分的准备时,再动手的。 然而现在,悔时已晚。 心性狠戾的刁平一咬牙,强提心神不被声波影响,戾意横生不就是一头妖象吗?我刁平将来要对付的敌人,哪一个不比眼前这头妖象厉害?我刁平,将来要面对的是整个奇门江湖……岂会怕了这一头妖象? 杀得,就杀。 杀不得,也必须杀! 一念至此,戾气冲天而起! 刁平掐决施术,将手中灰白色腿骨法器抛掷向奔袭而来的妖象。 随即,刁平一脚踩在术阵中宫位置上,调动术阵发起更为强横攻击力没有防御,只是攻击,攻击! 前冲的妖象,速度放缓,终于停下。 但它仍在挣扎着,想要冲过去! 它已经清晰地看到了那个突然施术攻击它的人类术士,在它庞大的体型面前,是那么的渺小瘦弱! 是那么的,不知死活! 妖象承受着诡术惊涛骇浪般狂猛的攻击,难以再向前冲,却是在原地嘶鸣,踏步,杀伤力惊人的声波不间断地向那个人类术士发起攻击,时而,妖象会缓缓地不屈不饶地向前迈出两步,然后再被迫无奈地停下来。 …… …… 735章 师父,平娃这次真没辙了。 浓云密布,裹夹着霹雷闪电和狂风骤雨倾盆而下! 丛林中立时陷入了混沌的境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几棵高大的树木被天地五行灵气急剧紊乱后产生的气流缠住,生生拔得根部突出一米多高,继而轰然倒在了附近的树木上,勉强没有被连根拔起,也没有彻底倒伏。而山林水潭附近的飞禽走兽,尽皆四散远遁。 妖象狂暴的音波攻击,使得刁平心神俱颤,心魔几乎要透体而出,若非是他已经习惯于将心魔化戾气付诸于诡术的攻击中,此刻,早已被心魔反噬而亡了。 即便如此,他仍旧七窍出血,经络处处有崩损迹象。 但是,他没有丝毫放弃的念头,哪怕是,现在他想放弃,也逃不出妖象的攻击了——就如同术士斗法,一旦进入了白热化,就势必得分出个高下来。刁平只是认定了,哪怕是个死,也必须拿下这头妖象。 自己死了,还给师父留下了这罕见的妖骨。 他知道,师父一直都远远地跟随着自己。 那头妖象,也坚持不了多久了——强弩之末,也许下一刻,摇摇晃晃的妖象就会彻底瘫倒死亡…… 刁平通红的双目中,戾气四溢。 在他几乎撑不住心魔的反噬,即将昏厥过去的那一刻,他看到了黑暗中密集的雨幕下,距离自己仅有五六米远的妖象,庞大的身躯终于支撑不住,再也无力攻击,轰然倒下。刁平看到,妖象用一双狠毒的目光,死死地盯视着他。 没有了妖象恐怖的压力,刁平在风雨中蹒跚着起身,走到了已经完全显露出原形的妖象身旁,抬脚踢了下妖象的鼻子,然后抬手扶在妖象那巨大褶皱的眼皮上,咳嗽了两声,轻声温和地说道:“咱俩无冤无仇,你本来活得好好的,可遇到了我,偏生我必须要杀掉你……你又不如我厉害,所以,安息吧。” 不知是何缘故,刁平的眼角流出了泪水,洗去了眼角浸出的血渍。 白色的妖象,缓缓合上了眼睛。 刁平坐在了妖象嘴角探出的弯弯的,长达近两米的洁白獠牙上,七窍渗出的血渍,让他的面庞看起来格外恐怖,此刻却挂着微微的,满足的笑意。他在想,也许,用妖象的两颗巨大獠牙,制作出两把刀,挂在腰上,很好看。 他想起了小时候,父亲带着他和妹妹上山打柴时,腰间挂着一把柴刀,手里拿着一把柴刀——柴刀不好看,但…… 很有味道。 刁平有些困了。 乌云散去,天光洒落。 蓦然,几乎要睡着的刁平,察觉到了一股凌厉的气机,已经距离自己很近了。 刁平皱眉,豁然起身站得笔直,目光如电,直视着从茂密雨林中走出来的那个老人——穿着有些古怪,像是少数民族的服饰,黑色长袍,腰间束着黑色的布带,老人须发皆白,一双浑浊的眸子里,透着些许说不清是蓝是绿的淡淡光彩。 突然出现的老者,表情和善,目光平静地看着站在妖象旁边的刁平,开口道:“这只妖象,是我最先发现的,所以,属于我。” 可惜,刁平听不懂。 因为这位老者说的,是泰语。 刁平皱眉,他能感受到这个看似表情和善的老者,居心不良,因为,老者出现时,便刻意地迸发出了他强横的个人修为实力,其目的不言自明——威慑,恐吓刁平。因为,他想要得到这头妖象。 “妈-的!” 刁平催了一口唾沫,谁看到这头妖象,也会动心的。 似乎知道自己说的话,对面那个年轻的术士听不懂,这位黑衣老者再次开口,并做出了手势,他指了指卧倒在地已经死亡的妖象,又指了指自己。 现在,刁平已经可以肯定这老家伙的意思了。 所以刁平摇了摇头。 老人又比了个手势——滚开,不走的话,你死! 很干脆。 很直接。 很,强硬! 刁平怔住,他很清楚这个突兀出现的老头儿,修为比他要高得多,况且他力战妖象到现在,已经是精疲力竭时,怎能斗得过这个实力强横的老头儿?刁平犹豫着,似乎想到了什么,他掏出烟来,点上一颗,然后慢悠悠坐回到象牙上,扭头朝着身后的林子里喊道:“师父,平娃这次真没辙了……” 话音刚落,一股磅礴无匹的术法力量,骤然间从丛林深处汹涌而至,如决堤的洪水般势不可挡地冲向了那位突兀出现,实力深不可测的老者。 黑衣老人微皱眉,抬手掐决,脖颈间一条项链迅疾升起。 只见那项链,上面竟然有四枚拇指大小的人形头骨,随着老人掐决施术吟诵术咒,四枚头骨飘摇而起之后,转瞬间脱离了项链的束缚,分列东南西北四个方位,相距不过两米,散发出幽幽的,如雾气般的浅绿色光芒。 汹涌而至的术法攻击波动,在老人身前五尺开外,被生生阻滞住,如惊涛拍至岸边礁石,术法力量粉碎四溅,荡起狂风席卷四周。 先前刁平斗妖象,导致的磁场紊乱刚刚恢复平静,便再起波澜。 黑衣老人一指前出,两枚人形头骨急速飞向了刁平身后的丛林深处,老人又是一指点出,另外两枚头骨飞向了身心皆疲的刁平。 丛林深处。 术法能量波动骤然暴涨! 在天地异象骤升,电闪雷未鸣之际,狂暴的术法能量波动,竟好似生生将低空厚重的乌云中未曾鸣响震撼大地的雷声,给扯了下来般,让雷声在挣扎般沉闷压抑的蓄势下,由高空急速下坠,直至丛林中炸响。 轰隆隆! 咚! 大地震颤。 狂风肆虐。 林间树木晃动,不断有枝桠折断跌落。 飞入丛林的两枚小小头骨,已然膨胀成正常人类头骨大小,急速飞回到了黑衣老人的身边。而疾射向刁平的那两枚头骨,也同样化作了正常人类头骨那么大,却是在即将冲到刁平的身边时,被无形中的狂暴力量拦截,并裹夹住狠狠地抛掷了回去。 黑衣老人皱紧双眉,左手袖口中滑出了一柄小小法杖,他右手高举,食指轻点控制四枚已然现出原形,散发着幽幽绿芒的头骨。这一刻,他不再去理会那个明显精疲力尽的年轻人,而是要专心对付丛林里还未露面的术士了——这,是一个很难遇见。值得自己全力以赴的对手。 刁平眸子中寒芒闪烁,从腰间拔出了上次从毒贩子的尸体上捡来的一把锋利的格斗刺。 如果师父无法应对这个黑衣老家伙,那就…… 跟他拼命! 丛林中。 王启民神情从未有过的严峻。 万万没想到,在这人迹罕至的丛林深处,会遇到这样一位修为深不可测,比他的修为还要高的对手。而从对方所施展出的术法,及法器上来看,应该是降头术一系的术士。 他默念术咒,张口一吐,一枚漆黑圆润的珠子从口中跃出,悬浮至半空中。 法器没有名字。 王启民也不喜欢给法器起名字——法器,是私人的,是使用的,而不是撑脸面的。当然,以后……当诡术在奇门江湖上正名时,或许会给这枚珠子,起一个好听点儿的,威风霸气点儿的名字? 这枚法器,是去年王启民亲手做的,几小块妖骨,是龚虎送的——当年龚虎在西山县杀妖得妖骨,大部分都送给了苏淳风。 剩余这点儿,终于还是咬着牙送给了王启民。 当时龚虎说:“给平娃做件法器吧。” 王启民答应了,却没有付出与实际,而是据为己有。因为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送刁平法器,一切,都要由刁平亲自去做,去得到。 这,就是诡术传承者。 黑珠出口,悬空散发出莹莹的亮光。被王启民藏身于体内温养半年之多,其上布下的术阵早已与王启民心意相通,几乎顷刻间术阵启动,迸发出无匹狂暴的术阵攻击力,在急剧紊乱的天地五行灵气之中,势不可挡地迎面撞上了再次袭来的四个头骨。 摧枯拉朽! 四枚头骨几乎瞬间便被狂暴的书法攻击力淹没。 黑衣老人大惊失色,手中小小法杖骤然暴涨,他持杖虚空画符,口中念念有声,骤然右手向下一抓,再向上掀起,便犹如掀起了厚重的地气,立地成墙阻挡洪水般袭来的术法攻击。黑衣老人趁着地气做墙抵挡的间隙,毫不犹豫地掉转法杖,以杖尾穿透了自己的脖颈,继而头颅嗖地从脖颈上脱离,高高飞起。 法杖随即赶上头颅,一前一后急速向远处逃遁。 丛林中。 王启民张口喷出一口鲜血,覆盖那枚黑色圆润的珠子,食指虚空做符,轻声道:“急……” 嗖! 黑珠凭空消失。 速度,太快了。 王启民神情严峻地迈步往刁平所在的位置走去。 更远处。 疾速逃遁的头颅骤然悬空停下,紧随其后的法杖横空掉转,法杖前端的黑色人头形状雕刻物,喷出大团大团的黑色烟雾,烟雾中夹杂着数不清的幽灵般毒物,尽皆扑向了凭空闪现的黑色圆珠,并迅速将其裹住。 雾气翻腾,波及的范围越来越大。 树木植被触之即枯。 头颅掉头飞窜。 黑雾消散,黑色圆珠色泽发灰,但仍旧一闪而逝。 至百米开外。 施以飞头降逃离的头颅,满目惊骇和不甘地扭头看去,便被急袭而至的黑色圆珠由眉心处透入,穿颅而过…… 国际术法界鼎鼎大名的泰国白衣降头师阿瑟猜,死在了这片人迹罕至的丛林中。 无人知晓。 736章 哪儿哪儿都是压力 时间,总是会消磨绝大多数人的耐性。 当秋日的凉风渐趋转寒,奇门江湖上有关诡术传承者追杀伏地门所有人的消息,从沸沸扬扬,越来越平静。 已是初冬时节。 苏淳风坐在办公室里,认真地浏览着集团最近与纵横航运集团各项合作协商事宜的进展资料。自纵仙歌上次与他谈及两家集团公司合作的意向之后,这段时间苏淳风把工作关注重点,就放在了这件事上。 从实际出发,现在的万通物流集团,完全没必要,也没那份实力去开拓国际方面的物流业务,正所谓万丈高楼平地起,万通物流集团旗下的支柱产业就是万通快递,而万通快递这两年发展速度太快了,尽管苏淳风入职之后,已经努力减缓公司的发展速度,将重点放在了打牢基础方面,但国家经济迅速腾飞的大形势下,物流行业尤其是快递行业迅猛的发展,逼得万通快递不得不加快发展的步伐,因为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还好有融资之后的庞大资金支撑,又有几家注资持股的实力企业不遗余力地从各方面给予支持,所以万通快递目前的发展以及公司各方面的状况,总体来讲还是越来越好。 可如果说发展国际物流或者说国际快递…… 委实属于好高骛远。 从最初苏淳风在高层会议上提出这项建议时,各大股东及分公司负责人、各部门负责人,纷纷提出异议就可以看出来,没有人看好这一点,大家都很清楚万通物流、万通快递的底细,刚学会走就要跑,铁定会摔跤的。 其实,苏淳风本人也很清楚这一点。 但那天和纵仙歌谈及到合作意向的时候,苏淳风就敏锐地意识到,此次合作看似有风险,却也是一次难得的,错过了就不会再有的机会。 所有人都清楚,国内经济高速发展的大局势下,各行各业都处于更为激烈的竞争中,而国际上诸多发达国家经济疲软,两世为人的苏淳风又清楚再过几年后的金融危机,会使得诸多发达国家的经济更加雪上加霜,如今已经有很多在国际上排得上号的物流、快递企业开始进军华夏,那些源自于发达国家的物流快递企业,有着更为强大的实力,一旦陷入这种激烈的竞争中,抛开恶性竞争不提,其它各方面,万通物流都不行,和那些老牌的国际速递企业想必,简直不是一个档次级别的。 所以,从长远看,越早开始布局,越好。 另一方面来讲,现在就开始布局,有纵横航运集团多年来在各国打下的基础,万通物流快递走向国际要容易得多,若是等几年后实力充沛基础牢固了,想要在国外从零开始的话,那种困难程度……可想而知。 第三个原因,涉及到了集团其他任何人想不到的,那就是奇门江湖。 苏淳风很清楚,虽然自己在奇门江湖上已经有了极高的威望和名声,又有半个官方的职务做护身符,但他的将来,很可能会在某些方面与官方处在对立面,并且极有可能与隐秘的山门对敌。真正走到那一天的时候,除非自己一步入了归真成就天人身,否则的话,想要摆脱这些隐患,是不可能的。所以,万通物流集团与纵横航运集团捆在一起,自己和青鸾宗站在了一条线上…… 那将来无论对谁,说话都有更强硬的底气! 同时,万一自己出了问题,家里面,至少还有青鸾宗这个依靠。 对于纵仙歌、纵萌父子的人品,苏淳风百分百的放心。 有鉴于一直以来苏淳风几乎算无遗策,有着精准的判断力和过人的眼光,所以虽然集团内部绝大多数人都对与纵横国际航运集团合作,持反对的意见,但私下里,董事长苏成和总裁陈羽芳,还是找到了苏淳风,与他单独详谈了几次。 在听取了苏淳风认真的分析之后,陈羽芳和苏成经过慎重考虑,决定强行拍板,通过这项计划。 成与不成,先和纵横航运谈谈看。 反正,这事儿一来二去,最起码得到年底才能敲定结果,就算真的谈妥要实施了,那也是过完年的事情。倘若这半年时间里,万通物流集团旗下各公司企业发展的势头仍旧良好,业绩不错,还真应该……趁热打铁。 于是与纵横航运集团的合作初期谈判计划工作,就这样开始了。 千头万绪啊。 苏淳风翻看着资料,琢磨着各种可行性方案。 依照目前初步定下来的大纲,万通物流集团和纵横国际航运集团,各出资五千万,成立注册资金上亿的万通国际物流专线快递公司,然后再各自拿出两个亿,用作前期的投入和基本的流动资金使用。而万通国际快递物流公司成立初期,重点发展的是欧洲、美洲、亚洲总计九个发达国家的二十一个城市。之所以这样安排,是因为纵横国际航运集团在这些国外城市中,都有他们的分公司或者长期的合作伙伴,对于那些城市相对较为熟悉,可以在最短时间内达成收发送的双向良好效果,减少初期运营困难不可避免的亏损。 万通物流集团财务和企划部做过系统的统计,前期两家集团公司总计投入的五个亿资金,如果经营效果不太好的话,很快流动资金就会出现短缺问题,需要母公司再次投入资金,这,是一个无底洞。 别的不说,仅是每个月总计上百架次的空运班机租赁费用,就是一笔巨款了。 苏淳风心里的压力,可想而知。 就在这时,放在办公桌旁的手机响了起来,苏淳风看了下来电显示,是白行庸打来的,他摁下接听键拿到耳边:“喂,老白啊……” “淳风,有一个叫王启民的人,你认识吗?”白行庸语气有些严肃地问道。 “嗯?”苏淳风怔了下,皱眉淡淡地说道:“认识。” 手机那一端,白行庸显然没想到苏淳风回答得如此干脆,他犹豫了几秒钟,才说道:“那你知道……他是什么人么?” 苏淳风轻轻叹了口气,他知道,该来的,还是来了! 所以稍稍停顿之后,他说道:“老白,虽然我不清楚是不是江湖上又有了什么新的传言,但既然你问及了这件事,想必应该是了。关于王启民的事情,我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一天,所以,如果你还信得过我,把我当兄弟,那就来一趟中州市,咱们面谈吧,有些事情,电话里说不清楚。” “看来,谣言是真的。”白行庸有些生气地质问道:“为什么?这么大的事情,你以前一直瞒着我!” “电话里,说不清楚。”苏淳风重复了一遍。 “好,我过去找你……” 嘟嘟嘟嘟…… 手机里的忙音提示着苏淳风,白行庸挂了线,也提示着,白行庸很生气。 苏淳风神色间满是无奈地叹了口气,摇摇头,心下感慨:“这条小白龙啊,终究还是那条小白龙,那些所谓的江湖道义,在他眼里比什么都重,唉。” 刚思忖到这里,敲门声响起。 苏淳风挪动着鼠标浏览资料,一边随口道:“请进。” 门推开了。 一个窈窕的身影走进办公室,将门关上,然后款款走到苏淳风的办公桌前,柔声道:“苏经理,林总让我把这份合作协议的条款初稿,给你看一下。” “哦,放下吧。”苏淳风微笑着转过头来:“谢……嗯?薏瑜,怎么是你?” “怎么?我不行么?”穿着精致的黑色西装,身材窈窕,盘起发髻,还戴了一副眼镜,显得格外干练的黄薏瑜,笑眯眯地看着苏淳风。 苏淳风一时间哭笑不得,拿起桌上的文件说道:“这是我们法务部门做的,怎么会让你送来?” “我是万通物流集团法务部林总的助理秘书,新聘请的。”黄薏瑜笑道。 “我的天,开什么玩笑?”苏淳风往后靠着身子,手抚额头,继而赶紧站起身来,客气地说道:“快请坐请坐,我说黄大小姐,我们万通物流集团这小庙,容不下您这尊大佛啊……” “喂,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黄薏瑜坐到沙发上,故意撅起嘴气鼓鼓地说道。 苏淳风撇嘴,一边给她倒了杯水,一边说道:“回头我得好好和人事部那边沟通一下,简直是胡闹嘛,聘请新进职工时,总得把身份调查清楚。”说完这句话,不待黄薏瑜反驳,苏淳风就又接着说道:“你不去家里的华盛集团工作,或者干脆让你爸妈安排去机关单位多好,跑到万通物流凑什么热闹?” “什么叫凑热闹啊?”黄薏瑜是好像真有些生气了,道:“怎么?我来万通物流集团你不欢迎是吧?” “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苏淳风坐下,道:“我是无法理解,明摆着有华盛集团,或者是去机关单位参加工作,都比到万通物流集团强百倍,有着更高的发展目标,你为什么选择万通物流集团啊?” 黄薏瑜抿嘴道:“为了你。” “呃……”苏淳风一下子傻了眼。 “行不行?” “不是,这个……”苏淳风结舌,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丫头,这……我哪儿好,我改,当然这也不能改,可是…… 苏淳风脑子都转不过弯儿来了。 黄薏瑜扑哧一笑,道:“好了,逗你玩儿的,我是到万通集团来看我同学的,正好她要送文件给你,我听说了就抢着拿过来逗逗你,那,你可不许生气回头找我同学算账,更不许给她穿小鞋。” 苏淳风松了口气,苦着脸道:“你差点儿把我吓死。” “哟,你至于么?”黄薏瑜笑道:“被海菲管得这么紧了?” “嗯,是啊。” “不跟你贫嘴了。”黄薏瑜道:“那,一会儿联系下海菲,晚上一起吃顿饭呗。正好我同学刚到你们公司工作才几天,她听说我和苏总经理是老同学了,赶紧委托我,邀请你吃饭,以后在万通集团也好有苏总经理多多关照,怎么样苏总,两位大美女邀请,赏个脸呗?” 苏淳风听黄薏瑜这么一说,心里顿时愈发轻松,虽然语气颇有调侃,可这都要请海菲了,又是替她同学邀请,而且越是调侃越说明,黄薏瑜如今心里真没有那种想法了。所以苏淳风颇为爽快地答应着,一边看了看手表,道:“那行,她现在应该正在上课,四点五十分下课,五点钟你给她打电话吧。” “了解得够清楚嘛。” “那是必须的。” “嘁!”黄薏瑜起身,袅袅婷婷地往外走去:“好了,不打扰你工作了……下班后咱们再见。” “嗯,记得对你那位同学说一下,上班时间她接待你,违犯了公司的规定,下不为例。” “下次如果还是我来呢?” “照罚不误!” “讨厌!” …… …… ps:嗯,恢复得不错,三更……我不会说其实第三更码完头疼,但觉得既然已经码出来了,校稿应该不费啥事,可还是忙活了一个小时。 我这厚脸皮哟,已经说出来了,还说自己不会说。 其实我想说,这章竟然有六百多字免费~~其实我更想说……你们懂的,我好脸红,都萌了~~ 737章 万通的扩张 万通快递融资成功之后,随着实力的急剧扩张,集团总部、各公司、分公司,都在不断地招聘新的职员。 而在集团总部这边,原本还属于级别高但委实没几个人的法务部门,现在,也正儿八经地有了规模。这些情况苏淳风都很清楚,但除却集团及下属公司企业高层管理人员的聘请,他会暗中插手,请石林桓出面私下拍板做决定之外,其它隶属于人事部的事务,他绝对不会去越界插手,那样会引发内部矛盾。 所以虽然企划部与法务部平日的往来较多,但苏淳风还真是没见过黄薏瑜的这位刚刚进入万通物流集团没几天的同学。 李雪,长的白白净净,中等身高,算不得多漂亮,但形象气质皆不错,全然没有其名字那般听起来温柔楚楚,反而是留着偏分的短发发型,说话嗓门高,大大咧咧像个野小子一般,风格显得颇为干练——在饭店包间里见到苏淳风时,李雪丝毫没有新进职员见到了董事长儿子,企划部副总经理时的扭捏状,很是热情地上前和苏淳风握手并做自我介绍,又自来熟地拉住王海菲的手引到了她的旁边坐下,说话大开大合毫不拘谨,搞得王海菲很有些不好意思。 苏淳风哭笑不得,心中暗想这丫头,是不是走了公司里谁的门路,才能进入万通物流集团总部的? 要不然她这种大大咧咧的性子,如果是在面试现场也这样…… 不被刷掉才怪。 当然,这都不重要,只要她有真才实学,工作能力突出,性格方面倒是不成问题——法务部门嘛,就得敢说敢做。 而且苏淳风很清楚,上从政府机关单位,下到私营小企业,到哪里都不可能完全坐到清廉养职,正所谓水至清则无鱼,官场如此,职场亦是如此。完美只是一种追求,但别想着去苛求,那样只会适得其反。 “苏总,我是新进职员,而且毕业后还在学校读研一年多,没有什么工作经验,希望以后在万通物流集团,苏总多多关照,当然了,好好学习努力工作才是最重要的。”李雪一点儿都不怯场,端起倒满了白酒的玻璃杯子,起身颇为飒爽地说道:“苏总,我先敬你一杯!” 苏淳风微笑着点点头,举杯道:“喝下这杯酒,我现在就可以关照你一下。” “好啊。”李雪毫不犹豫地一口喝下了杯中酒。 苏淳风怔了怔,好嘛…… 白酒啊,这一杯,怎么着也有半两酒了吧? 苏淳风无奈把酒喝干,黄薏瑜在旁边抢过酒瓶为两人斟满,一边说道:“淳风,海菲,你们别看小雪是女生,喝白酒可是能喝一斤半的量……是我们学院出了名的女酒神,淳风,敢不敢和小雪拼酒?” “不敢不敢。”苏淳风笑着摇头,一边对李雪说道:“是这样,咱们还是有一说一,像今天薏瑜抢过你手里的文件送到我办公室的行为,以后决不允许再发生了,这件事不管怎么说,我都要向你们林总打个招呼,当然,我也会告诉他你这件事是个例外,所以你连批评都不会受到。” “谢谢苏总,我以后一定改正。”李雪吐了吐舌头。 苏淳风微皱眉,道:“我是认真的,法务部门出具的协议文案,很多情况下,会涉及到集团内部的商业机密,尤其是还处在谈判过程中的一些合作协议文本,更要慎重。这次事情,对你是一次警醒,同时,也算是给集团提了个醒,以前确实没有强调过这一点,有些疏忽了。” “淳风,小雪都已经认错了,你还没完啦?”黄薏瑜撇嘴不满道。 李雪赶紧说道:“不不,苏总说得对,这件事确实是我的错,薏瑜,咱们上学时教授还专门提到过这一点的。” “其实这件事怪我……”黄薏瑜尴尬道。 “淳风。”王海菲温婉地看向苏淳风,道:“差不多就行了,大家开心吃饭,你看你……。” 苏淳风勉强满意李雪的态度,笑道:“好了,不向你们林总说这件事,但我要提醒一下他,这样总行了吧?” “好哎!”李雪立刻高兴得不行,又敬了苏淳风一杯酒,随即便有点儿蹬鼻子上脸地说道:“苏总,大家都知道您和董事长是父子关系,我一个新来的也够不着和董事长对话,所以借着这个机会,能不能向你提一下我对集团的意见啊?” “嗯,当然可以。”苏淳风点头道。 “咱们万通物流集团的办公场所,也太拥挤了!”李雪说道:“总部办公大楼陈旧不堪配不上咱们集团不说,这各楼层除却几个重要领导的办公室,几个部门大多都是两位经理合用一间办公室,还有几个业务人员共用一间办公室,部门与部门之间几乎都涌到了一处,咱们是不是该换办公楼了?” 苏淳风微笑道:“这倒是,还有别的么?” “暂时没有了。”李雪笑道,眼神里,却透着一股子略带挑衅的意味,心想董事长的儿子,能在这种事情上给予答复么? 或许,他会给予答复。 但,算得了数么? 苏淳风点了点头,道:“这事儿,我现在就可以给你答复,集团总部、万通快递总部,以及万通信息网,全部迁至中南新区的新万通物流集团大厦,那里宽敞些。春节过后,一般都是初六初七上班吧,嗯,直接去集团大厦上班。” “真的啊?”李雪惊讶道。 “这个,我没必要骗你吧?现在正装修呢。”苏淳风笑道:“唔,大概是你们林总想给大家一个惊喜,所以没告诉你们。” 李雪故作陶醉状:“我感觉自己好幸福,同学们会羡慕死我的……” 黄薏瑜掐了她一把,打趣道:“嗯,把你调到企划部,天天见到苏总,你是不是就更开心了?” “嘁!我可不像是某人那么花痴,大学在寝室时,做梦还……” “不许说!”黄薏瑜一下子红了脸。 苏淳风尴尬不已。 王海菲岂能听不明白其中的玄机,不过看今天黄薏瑜能在帮助同学请苏淳风吃饭时,还主动把她叫上,并且做介绍时直接道出她是苏淳风的女朋友,足以说明,黄薏瑜心里即便还暗恋着苏淳风,但至少……已经死心了。不过在接下来的闲聊中,王海菲还是颇显隐晦地道出了她和苏淳风明年就要结婚的事实。 正所谓…… 未雨绸缪,小心驶得万年船嘛。 黄薏瑜果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难过,反而惊喜不已地和李雪一起向他们道喜。 坐在旁边的苏淳风也是乐得王海菲将这些话道出来,并且心里愈发喜欢王海菲的聪慧贤惠——有些事情,有些场合,有些人,有些话……大老爷们儿因为各种原因,委实不方便说,但从妻子或者女友的口中说出来,却很适当。 当然,闲聊中自然也无法避免地提到了万通物流集团总部搬迁的事情。 其实这事儿,也定下来没多久。 随着万通物流集团的规模不断扩大,这栋原有的办公楼已经无法承受愈发庞大的集团机构人员的办公了。 中秋节刚过那几天,董事会和集团高层通过了一项高达九个亿的投资项目决议,将总部搬迁至中南新区,并开发打造一个新的物流园区——万通物流集团与天茂集团达成协议,全资购入天茂集团在中南新区的天茂商业住宅小区a区的商务大厦周边及先前规划的园林区域,将商务大厦改为万通物流集团总部大厦,园林区域改建为万通物流中南现代化物流园区。而万通物流集团总部目前这块处于市中心的建筑及地块,则转让给天茂集团用于商业开发改建。办公楼及地皮总价值,评估机构给出的是一亿一千万元,转让给天茂集团的价格,则高达一亿三千万。 万通物流集团高层的考虑是,集团总部的扩充确实急需新的办公大楼,而天茂集团在中南新区建成的那栋七层的商业大厦,现在已经竣工并验收了,万通物流集团总部可以在最短时间内装修迁入,这就节省了不少的时间和经费。另外,那块紧邻大楼的原规划的园林区域,面积相当可观,交通便利,完全适宜投资建设新的大型现代化物流园区,而且还可以富余出一大块闲置的区域搞商业开发。 总体来算,抛开当前中州市乃至豫州省的政治局势不提,万通物流集团的这笔投资,可以说是明摆着赚了大头。 而天茂集团这边,则是有苦说不出,吃了大亏还得感激万通物流集团施以的帮助,是雪中送炭。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肖家和卢徐两家的争斗,最终落得个两败俱伤的凄惨下场。虽然肖家比之卢徐两家要好得多,起码保住了商业方面的大部分产业,尤其是最为重要的天茂集团,几乎毫发无损。但官场上的全面倒台,以及卢家在豫州省经营几年好不容易营造出的一些势力彻底的垮落,使得豫州省尤其是省会中州市,出现了极大的权力真空,新的派系官员强势介入。于是,肖家当权时一力推进的中南新区开发建设规划,就被暂时搁置了。 中南新区的规划搁置,天茂集团早先就已经在中南新区的所有商业建设投入,就成了一个别说赚钱,本金都无法短期回收的烂摊子。虽然,可以预见的是,随着经济的高速发展,各方面工作都已经妥善到位,道路也已经修通,地理位置优越的中南新区,迟早还会被提上日程且必定会成为中州市重点关注发展的新区,到时候地皮价值,已经建好的楼盘价格,都会成倍的翻升,可是…… 那需要几年后! 天茂集团在中南新区的投资金额高达上百亿。 整个集团的资金链,都受制于这项巨额的投资变得极为紧张,政治形势下贷款也变得极为困难,银行甚至还不断跟进着其它几笔巨额贷款的追回。所以,没有中南新区那边投资的回拢资金,天茂集团根本撑不住等到几年后啊。 俗话说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 天茂集团现在,看似还仍旧庞大,实则日子过得极为凄楚。 其它诸多实产属于稳定盈利的产业,天茂集团肯定舍不得卖掉,而转手低价亏本卖出去中南新区的开发建设项目吧,要么是没人敢接手,要么就是趁火打-劫出价极低,让天茂集团根本无法接受。 事实上,万通物流这次出的价,也很低了。 但肖家考虑到的是,既然明摆着要赔钱,让谁占这个大便宜就需要仔细思量了——万通物流集团现在,是省重点企业,是全国知名企业,更有天海集团这个权势背-景熏天的庞然大物持股,而且,万通物流集团最大的股东,董事长苏成的儿子,是苏淳风!苏淳风是何等人物,当父亲的苏成不太清楚,可肖家太清楚了。 再者,万通快递融资事件,肖家可是欠了万通物流集团一大笔人情债! 所以,赶紧还上吧。 顺带着还能与苏淳风修复关系,与天海集团裴承赐搭上线。 于是双方很快就达成了协议,除却万通物流集团总部目前这栋办公楼及所占土地双方谈妥的一亿三千万元之外,万通物流集团一次性支付天茂集团六亿五千万,总金额就是七亿八千万元,购入了天茂集团在中南新区的那栋已经建成的大厦和已经做好初期平整工作的那块一百四十余亩的土地。 而万通物流集团计划投入的九亿资金,剩余的一亿两千万,则用来打通政府各方面的关系,以及支付税务、卫生、环境等等管理费用,还有物流园区的初期建造工程费用。 当然,这一亿两千万肯定是不够的。 不过目前来讲,万通物流集团的账上流动资金,短时间内也不可能一次性将新物流园区建成至投入使用的费用全部准备出来。因为,自融资成功后到现在,万通物流集团的投资数额已经高达数十亿元。绝大多数的投资,都放在了万通快递的网络布局上。至今,万通快递已经在最短时间内,迅速完成了全国百分之九十四的地级市覆盖,百分之八十五的县区网点覆盖,已然可以称之为全覆盖了。 而投入资金和收益比,是十四比一。 看起来,似乎是在不断的亏钱。 但任何人用脚拇指想,都能明白,当万通快递的网点布局实现全覆盖,当持续性投入资金的比例骤然下降到百分之零点几时……接下来持续不断增长的收益,将会达到何等令人瞠目的地步。 现在,几大投资方都高兴得合不拢嘴儿——收益明显啊。 所以此次高达九个亿的投资决议,董事会几乎没有任何异议便顺利地通过了。 738章 道义,仗义,白行庸! 饭吃到一半,苏淳风接到了白行庸打来的电话,人已经到中州市,刚下飞机。 没想到白行庸会如此急迫赶来的苏淳风,无奈只得颇为歉意地向三位女士告辞,言道要到机场接人,所以先行离去。 王海菲和李雪对此倒是没什么。 而表面上也毫不介意的黄薏瑜,内心里却是有些小小的失落——高中毕业以后,这几年来每每找到机会和苏淳风在一起时,好像……每次苏淳风都会恰好有事中途离开,而且一直都避免和她单独在一起。 他这次,应该还是刻意躲着我吧? 只怪当年,太年轻。 只怪至今,放不下。 略有惆怅的黄薏瑜,接下来不知不觉中,多喝了几杯酒,借着醉意,她答应了王海菲的邀请,打车到苏淳风和王海菲两人的别墅里暂住一晚——其实黄薏瑜在父母亲的安排和打点下,去年毕业后,就到中州市检察院工作,并且在职读研,而且,在中州市她也买了房。但参加工作一年来,她虽然知道苏淳风和王海菲都在中州市工作,却一直都没有告知两人,自己也在中州市。因为,她不想再给苏淳风添麻烦,也希望,时间能够慢慢消磨掉苏淳风在她心里占据的重要位置。 然而当成功进入万通物流集团工作的李雪,将这个好消息告知黄薏瑜,并邀请她有时间去万通物流集团找她玩儿的时候……黄薏瑜忍了三天,终于还是没能忍住,去了万通物流集团总部,希冀着,能碰巧见到苏淳风。 真没有别的想法啊,只是单纯地想看他一眼,真的很想他。 越是有着这样的希望,越是在见不到的时候心急火燎,像是猫爪子挠心般,直到李雪拿着文件出来,开玩笑说:“要不,你代我去呗?” 黄薏瑜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抢似的拿过李雪手里的文件,然后敲响了苏淳风办公室的门。 在见到苏淳风的那一刻,她的心,忽然就平静了下来。 也没有了以往的那种愁肠百转。 是的,他非常的优秀,优秀到几乎让人挑不出缺点来。 可是,他不属于我。 喝了酒,跟随着王海菲来到了这幢豪华的别墅里,酒也醉人,人也醉人的黄薏瑜,真的放下了。她借着酒意,把这些年来对苏淳风的爱慕,一一地道出,她很轻松,也很开心并感激王海菲的大度,王海菲的理解…… 她不知道,她的醉酒,她的倾诉,其实,除却自己迫切地需要找到一个宣泄的时间地点和人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王海菲的循循善诱。 是王海菲,刻意地引导着她,让她将心里的话倾诉了出来。 然后,才能坦然,轻松,完全地放下了。 那一晚,在即将进入梦乡的时候,黄薏瑜轻松而愉悦地对王海菲说:“海菲,谢谢你,我现在觉得很好,真的很好……” …… …… 中州市机场。 苏淳风接到了大步走出来的白行庸,迎上前微笑道:“没想到,还能有让你白行庸表现得如此急迫的事情。” “哼!”白行庸板着脸,大步走到车旁拉开副驾驶的车门上了车。 苏淳风苦笑着摇摇头,也不介意,驾车驶离机场。 白行庸板着脸不说话,直到白色的宝马x5轿车驶出了机场路之后,才忽而开口道:“我在飞机上吃过饭了,找个僻静点儿的地方,咱们好好谈谈。” “好。”苏淳风驾车驶上外环路。 一路无语。 平时逢周末,又恰好苏淳风有闲,便会开车带着王海菲在中州市附近游玩,所以对于中州市附近的路况和大致的景点颇为熟悉。他开着车行驶了大约半个多小时,来到市郊一处距离京珠高速公路不远的广场边。 广场修建得颇有些宏伟的气势,简洁豁达,朝着高速公路出入口方向,砌起一座低矮宽大的斜面石碑,上书“神州中原”的字样,字体遒劲有力,气势雄浑。后面的广场中央,竖起一座象征着中原腾飞的高大-抽象雕塑。 已是冬日时节,天寒加上夜晚的缘故,偌大的广场上凄凄冷冷,没有人影。 皆西装革履的两人从车上下来,迈步往广场上走去。 广场上比不得盛夏时,晚上地灯亮起,加上四周灯杆上的灯光,会把整个广场照得亮如白昼。至中秋后,地灯就不会再亮,只有四周的灯杆,以及前面那座石碑前照亮石碑的灯会亮着,所以越是往广场中央走去,光线越是昏暗。 “很抱歉,这次我的脾气有些急躁,请你原谅。”白行庸率先开口说道,但这样的话语,显然已经有些生分了。 苏淳风摇了摇头,道:“老白,你见外了。” “江湖上的流言,你已经听说了吧?”白行庸神色冷漠地问道。 “没有。”苏淳风笑了笑,道:“也不需要谁跟我说,既然你都生气了,而且打电话质问我,本来心里就有鬼的我,岂能猜不到是关于哪方面的事情?其实啊,这件事罗同华教授,不也一直瞒着你么?” “嗯?”白行庸一愣,旋即说道:“那不一样,咱俩什么关系,罗教授……这没有可比性嘛。” 苏淳风摆摆手,掏出烟来递过去一颗,白行庸摇头拒绝。 苏淳风也没勉强,自顾自点上,深吸了一口,道:“我刚上初中时,就知道王启民老师,是术士。所以那时候,我身上一直都有师父专门送给我避免被王启民老师发现修行术法的符箓,嗯,确切地说,是一张符阵。你应该也猜到了,那时候是我的师父提醒告知我,王启民老师是术士的……” 白行庸没有回应。 苏淳风毫不介意,继续说道:“上初三时,王启民老师几次想要收我为徒,都被我用各种现在想起来有些可笑的理由给拒绝了,不过,那时候年龄小嘛,想必,王启民老师也没察觉到不妥。再后来,我去县城读高中,王老师离开家远游去了……我高中毕业那年,他回到了平阳,带回来一个男孩。后来我知道,那个孩子叫刁平,王老师带着刁平从南疆历经三个月的时间,几次遭遇伏地门围追堵截死里逃生,最终在平阳市一个叫杨家镇的地方,双方大打出手,龚虎也参与了,然后,伏地门败走。” “我读大学时,好像是大二吧,伏地门又一次倾巢出动,到平阳市西山县偷袭龚虎和王启民老师以及,刁平。他们的目的,是杀人灭口。是不是很奇怪,为什么当时王老师、刁平、龚虎,都没有对外透露伏地门所行恶事?” “当然,还有我,我也没有透露。” “原因很简单,因为伏地门当年为了追杀刁平,与王老师几次冲突,生死斗法,知晓了王老师是诡术传承者……平阳市一战之后,他们双方达成了一份默契,互不透露各自的隐秘。”苏淳风长叹了一口气,道:“可是这件事,怎么可能永远的瞒下去?刁平全家都被伏地门杀死,其中还有他年幼的妹妹!他自己也在伏地门饱受残酷的折磨,你说,他能放过伏地门么?所以现在,刁平开始报复了!” 白行庸愕然。 他相信苏淳风所说的话——苏淳风没理由骗他,而且,只有这样的理由,才能解释,为什么刁平身为诡术传承者,并没有如同奇门江湖传说中的那样,重出江湖便滥杀无辜搅起腥风血雨,而是卯足了劲儿和伏地门过不去。 “其实,王启民老师是诡术传承者的秘密,不只是我知道,龚虎知道,铁卦仙程瞎子知道,还有,已故的李全友教授,生前也知道,罗同华教授,也很早就知道了。”苏淳风面带微笑地看着瞠目结舌的白行庸,道:“但他们从来不说,因为他们心里,有杆秤……刁平的报复开始之后,罗教授才正式和我提及了这件事,也和我谈了为什么他们保持沉默。而我之所以隐瞒了这个秘密多年,只有一个理由,王启民老师,是个好人。” “可是……”白行庸愈发糊涂了,他隐隐感觉到,这其中似乎牵连着什么巨大的阴谋。 苏淳风神情淡然,有些感慨地说道:“有时间你去找一下罗教授吧,一些过往的历史故事,让他来给你讲,我讲不好,而且讲了你也不一定信,好像我是在为自己找借口似的。老白,我知道你生气,不仅仅是因为我瞒着你,而是我明明知道王启民老师和刁平是诡术传承者,却一直都瞒着整个奇门江湖,如今他们挟攻击力霸绝天下的诡术重出江湖,以奇门江湖历史以来对诡术的偏见,势必会给我也造成很大的麻烦,毕竟,我和王启民老师是老乡,而且,我曾经还是他的学生,脱不开干系的。”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 “我说了,因为王启民老师,是个好人。” 白行庸无语了。 他不知道说什么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固执,有自己的想法,就如同他一样,坚定地相信奇门江湖的传统,相信历史,相信诡术是邪术,诡术传承者就应该被奇门江湖所排斥、敌视,就应该人人得而诛之! 他不会因为苏淳风说王启民是好人,苏淳风不与王启民做对,甚至都不出卖王启民,从而不去与诡术传承者为敌。 简而言之,在白行庸的内心里,对诡术和诡术传承者的认识和偏见,是根深蒂固的! 可是他和苏淳风之间的关系…… 这让他感到愤怒和无奈。 “淳风,我不明白既然罗教授什么都知道,为什么当初还要让耀皇宗,让青鸾宗,去追查诡术传承者的下落,为什么要瞒着我们还利用我们,让我们白白的浪费人力物力财力和一份充满道义的心!我宁愿相信你,也不愿意相信真正完全站在官方立场的罗同华教授!”白行庸梗着脖子,语气生硬地说道:“你说,让我去找他问询一些历史,我不想去,因为我不相信他说的是真的……我相信你不会骗我,但他却很可能欺骗了你!淳风,现在奇门江湖上已经传开了,王启民和刁平是诡术传承者,从去年冬天到夏天一直在追杀伏地门门人的,是刁平!你和王启民很早就认识,他是你上初中时的政治课老师……可是你知道吗?这些消息,不是伏地门的人传出来的,是官方,是罗同华和刘学树!也许,你的忘年交老友石林桓大师,也知道官方要这么做吧,但他却去了国外,他选择了对这件事的回避,并且也回避了你!” 苏淳风愣住。 他完全没想到,这些消息,会是罗同华传告奇门江湖…… 怎么会这样? “既然要传告江湖,那就等同于摆明了态度,官方和历史上任何时期都一样,与奇门江湖,是站在一个立场上的,但是,他们却没有提前告知你!你有半个官方身份,你还是和王启民有师生情谊的老相识,这些消息传到奇门江湖上,会给你带来多大的负面影响,武局长、罗教授、石大师、刘学树他们,能想不到吗?”白行庸越说越气,已然近乎于低吼般地呵斥道:“而你呢,你还想着自己能置身事外,还在天天忙活着万通物流集团的事情,与纵横国际航运集团合作,与天茂集团达成购买办公大厦及新物流园区的置地协议……你是奇门江湖中人啊,江湖上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与你也脱不开关系,等真出了大事时,你忙活这些生意上的事情,有什么用?” 苏淳风深深地吸了口烟,屈指将烟蒂准确地弹入到了十几米开外的垃圾桶中,淡淡地说道:“老白,听我一句话,关于诡术传承者的事情,耀皇宗……我管不着,也劝不住,但我要劝住你,静默,旁观,待云开天晴。” “这么大的事,耀皇宗,我,怎么能置身事外?” “青鸾宗就可以,耀皇宗怎么就不行了?纵仙歌能置之不理,你怎么不行?你比纵仙歌还厉害?你面子比纵仙歌大?” “可是……” “老白,我把你当兄弟啊!”苏淳风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刚才你已经说了,而且你很生气罗教授、武局长他们官方的行为,他们好像出卖了我,所以你为了我而生气,坦率地说,我也很生气,但必须要忍住!原因很简单,你觉得罗教授和武鉴局长他们这么做,不清楚会引发什么后果么?不,他们比谁想得都清楚,看得都透彻!” 白行庸皱眉,无语。 “接下来,江湖要乱上一段时间了。”苏淳风叹口气,道:“你尽可能去劝阻家人和宗门的人吧,今晚我们之间的谈话,能说的你说,不能说的,不要对任何人说,想必你心里也有分寸,针对诡术传承者,在奇门江湖上摇摇旗喊几嗓子也就罢了,别什么事情都往前冲,让人当了枪使。” “那你怎么办?”白行庸瞪着眼说道:“奇门江湖人士,难道不会找你的麻烦么?到时候我又该如何?” “我都懒得去理会,你理会什么?”苏淳风笑着拍了拍白行庸的肩膀,道:“这些年我受冤枉又不是一次两次了,闹腾一阵子,总有清白的时候。哦对了,你可千万别告诉我,就连你们耀皇宗,尤其是你,也都惦记着那个所谓的诡术传承,永生之秘,否则我真的会瞧不起你的。” 白行庸撇撇嘴,道:“得了吧,谁不惦记?我现在都怀疑,罗教授、武局长他们,是因为想得到这玩意儿,结果没从王启民那里得到,所以立刻翻脸把他们给出卖了,否则的话,现在的情况如何解释?” “明摆着是一个历史大骗局,你们也信。”苏淳风说到这里,忽然有些后悔——万一,将来自己重生的绝密,也终将保不住了,到时候又该如何向白行庸解释? 骗一次,隐瞒一次…… 三番五次,那无论如何也说不通了。 白行庸无奈地摇了摇头,苦笑着说道:“你这算不算是,在替王启民、刁平他们说情,或者说,是想要劝住我,避免以后我和诡术传承者对敌的状况发生,到时候你站在中间为难?” “算是一个理由吧,但不仅如此。”苏淳风坦率道。 “好吧,这个理由就够了。”白行庸轻轻哼了一声,道:“我认栽,这次还听你的……走吧,找个地方喝酒,我还没吃饭呢。” “你不是吃过了么?” “当时被你气饱了,所以骗你的……” “靠!”苏淳风哭笑不得,道:“想吃什么,说……” “随便买点儿,去你家里喝酒,住下,方便不?我可是听说,你小子现在自己住一幢别墅,不会不方便吧?”白行庸揽着苏淳风的肩膀就往停车的路旁走去,忽而想到了什么,摇头道:“算了,弟妹和你在一起是吧?咱们还是找个酒店开间房。” 苏淳风笑道:“没事,她一般都住在学校宿舍。” “那感情好。” …… …… 两人拎着从超市买的一堆零食和三瓶白酒,刚走进别墅,白行庸就忍不住大声道:“好嘛,你小子现在果然豪气,土豪啊!” “得了吧,我这才过了几天好日子,你可是打小含着金勺出生的。”苏淳风调侃道。 两人说笑着走到了客厅的沙发旁。 然后,两人全都听到了脚步声从楼梯那边传来,赶紧扭头,只见已经换上了家居睡衣的王海菲,从楼梯口转了出来,一看到苏淳风和白行庸站在客厅里,王海菲顿时有些脸红,还好她从来没穿过那些比较暴露的睡衣,而且又是冬天,虽然室内供暖,但她还是穿了较厚的睡衣,不然就更加尴尬了。 王海菲红着脸客气道:“白学长,你好。淳风,带朋友后回来,也,也不说一声……” “哎呦,对不住对不住,弟妹你好你好,真是打扰了。”白行庸也是格外的尴尬,一边扭头埋怨道:“你不是说……” 苏淳风笑着摇摇头,道:“海菲,你怎么回来了?” 王海菲温婉解释道:“我见薏瑜喝多了,不放心她自己回去,就请她到家里来借宿一晚,本想着给你打电话说一下,可是你知道,一直都陪着薏瑜说话了,她刚睡下,我正想要给你打电话呢,就听到你们说话的声音,我就想快下来和你说一声,省得你上楼看到,不大好。” “哦,这样啊,那个……”苏淳风挠挠头,道:“你上楼歇息去吧,我和老白就在客厅,哦,算了,我们还是到那间屋里聊天吧。” 王海菲看到他们放在茶几上的零食和酒,抿嘴笑道:“吃那些东西喝酒怎么行?我去厨房看看,冰箱里好像还有只上次咱妈买回来的扒鸡,还有些香肠,热一下给你们做下酒菜,我再做点儿紫菜鸡蛋汤放在保温锅里,你们俩喝完酒睡前记得喝点儿汤,对身体好。”说罢,她转身去了厨房。 白行庸怔怔地看着王海菲窈窕温婉的背影,一脸羡慕地说道:“淳风,你说……裴佳将来,能做到这样么?” “先追上了再说。”苏淳风笑着拎起茶几上的袋子,用肩膀碰着白行庸,往里面那间闲置的卧室走去。 “发展得差不多了,真的。” “吹吧你就……” “嘿,信不信我现在就给她打个电话,你问她。” “好啊,你不打我打。” “开玩笑,玩笑……” …… …… ps:懒得分章,两章过万字,嗯~ 739章 推波助澜的官方 得知王启民和刁平身份泄漏的消息,竟是从官方那里传出,苏淳风并没有愤怒地给罗同华打去电话质问,他保持着平静的沉默,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似的,仍旧忙活着公司里的事情。 而奇门江湖上,已然闹得沸沸扬扬。 天杀的! 这次消息可不是谣传,是从官方的口中传出的,确凿无疑啊! 苏淳风竟然自小就和诡术传承者王启民认识,他一直都瞒着整个奇门江湖,这岂不是等同于包庇了诡术传承者么?还有那个邪不倒龚虎、铁卦仙程瞎子……简直是坑瀣一气、狼狈为奸、同流合污…… 难怪平阳市的术士一直都很结伙,原来如此。 可是流言归流言,终究是没有人去做这个出头的鸟儿,当先冒出来去质问苏淳风,质问龚虎,或者去质问那位迈入了醒神境之后立刻闭关不出的铁卦仙程瞎子。 说白了,没那个资格,就别去触碰那个霉头。 这奇门江湖上,且不说去质问铁卦仙程瞎子,就算炼气大圆满的龚虎,炼气后期境的苏淳风……又有几个有资格,登门呵斥质问的?于是整个奇门江湖在纷纷议论猜忌的同时,都不约而同地把希冀的目光投向了实力最强的两大宗门青鸾宗和耀皇宗身上——你们可是实力最强的,这时候总该发声吧? 但很可惜,青鸾宗和耀皇宗,就像是什么事都不知道似的,齐齐地保持了沉默。 这,很诡异。 貌似平静的生活,并没有受到打搅,但苏淳风心里清楚,这种事情,只不过需要一个导火-索罢了——人类往往有从众的心理,偏生又都不乐意做那个出头的鸟儿。只要有人挑起头来,立马就会掀起轩然大波。 随着消息不断在奇门江湖上发酵,江湖术士们忽而又想到了以往曾经在江湖上流传过的一则后来被确认为谣言的消息——苏淳风,是诡术传承者。 也许,苏淳风还真是哎。 所谓山门中人下山,不过是个幌子罢了。 因为他是山门中人下山的消息,最早传自于他杀死纵仙歌的徒弟迟一正那一战之后,道出他是山门中人下山的第一人,是铁卦仙程瞎子。后来确认他是山门中人下山的,则是公认最为了解江湖历史和江湖术法的官方人物罗同华。 而罗同华…… 那可是人尽皆知,一直都包庇苏淳风,和苏淳风穿一条裤子的。 而且,苏淳风还有着半个官方的身份。 这份猜测,迅速在奇门江湖上被广为传播,并使得许多人信以为真。毕竟,苏淳风这家伙师承来历神秘,他那位师父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当年晋西省一战,苏淳风杀三名泰国降头师,整个奇门江湖都知道,在诸多江湖人士赶赴现场时,三名泰国降头师已经被击杀,可以确认的是,有高人出手相助了苏淳风。 那位神秘的高手,却一直躲躲藏藏不肯现身,为什么? 自苏淳风突兀地崛起于江湖,历经数次名震江湖的斗法之战,无不是以弱胜强。而诡术,却是最为有名,公认能够越境界击败对手的术法。 答案,似乎已经水落石出了。 事到如今,当伏地门所有人尽皆举家入京城,躲避诡术传承者的追杀时,官方却突然主动将这则消息传至江湖,其目的,又是什么呢?难道……官方是想要借此机会,为诡术正名,把诡术传承者,扶到合理存在的位置上? 这可不行! 大家私下里纷纷议论着,不能接受啊! 可以肯定的是,其中有不少江湖人士,确实是出于奇门江湖的历史道义,为了奇门江湖的安危,为了奇门江湖的传统,无法接受邪术、修行邪术的人被扶正。但更多的则是考虑着,一旦诡术和诡术传承者被正名了的话,那么没有了整个奇门江湖联手针对诡术传承者,谁人能独立去做到这一点? 谁不知道,诡术攻击力举世无双? 没有了众人联手出击,己身又如何能有机会,浑水摸鱼得到诡术传承的永生绝密? 没过多久,官方又有消息传出: 诡术传承者历来为奇门江湖、官方、山门三方所忌,人人得而诛之,此次官方经过严密细致的调查,确认了诡术传承者真实身份,并将王启民、刁平师徒的消息公之于众,正是为了举奇门江湖之力,寻诡术传承者踪迹。 一石激起千层浪! 奇门江湖终于了然,哦,原来如此啊。 此时,已进腊月寒冬。 自这些消息在江湖上广为传播,舆论对平阳术士极为不利以来,表现得都极为淡定,甚至于很不屑的邪不倒,终于按捺不住,拨通了苏淳风的电话:“爹了个蛋的,老王头和平娃这次可惨了,罗同华老儿是想要把老王头和平娃往死路上逼啊!苏淳风,咱们不能再这么忍下去了,他娘-的!” 坐在办公室沙发上的苏淳风,把手机尽量离耳朵远点儿,省得龚虎那破锣大嗓门儿伤到了耳膜,他朝着哭笑不得的许万发使了个眼色,继而把手机凑到耳边,道:“不能忍又能怎样?我们现在也找不到王老师和刁平。同样道理,现在官方也是找不到他们师徒二人,才会如此兴师动众动整个江湖……” “废话,老子当然知道。”龚虎怒吼道:“那咱们也得站出来表个态啊!” “您着什么急?”苏淳风无奈劝道:“上次去铁卦仙那里,不是都说好了么?平娃有惊无险,真到了险要的时候,铁卦仙会出关的。” 龚虎恶狠狠地说道:“老子等不及了!爹了个蛋的,整个奇门江湖都看着呢,咱们平阳的术士就做缩头乌龟呢是吧?咱们可都是老王头的老朋友了,现在他和平娃不方便出现,咱们不能不仗义!” 苏淳风骇了一跳,道:“龚伯伯,您可别冲动啊。” “冲动个屁!”龚虎怒道:“我要去京城找罗同华说道说道,你去不去?” “不去!” “怂!”龚虎哼了一声,直接把电话给挂了。 苏淳风放下手机,看向坐在沙发上一脸苦相的许万发。 也不用苏淳风说,龚虎那大嗓门儿,许万发一个字不落地都听到了。作为万通物流集团的老股东之一,许万发在万通物流集团方面,真可谓是……赚大了!他自己的商贸公司这么多年来几乎没什么大的起色,不温不火,可正因为早些年赚了钱投资万通物流集团,所以做了几年的甩手股东,就成为了亿万富豪! 许万发很清楚,自己能够有今天,全仗着师父和苏淳风了,如果没有当年师父胡搅蛮缠倚老卖老迫使他很不情愿地投资了平阳市万通物流园区,如果不是当年师父和苏淳风的关系,他怎么可能有今天? 而且,他本性传统,尊重师道,又知晓师父的脾性,更深知奇门江湖的险恶,所以如今的江湖形势,让他颇为担忧。 这次来找苏淳风,就是商讨接下来该怎么办的。 “淳风,以我师父的秉性,他真会去京城的,唉。”许万发忧心忡忡地说道。 苏淳风正想要说些什么,手机铃声再次响起,他拿起来看了看,竟然是很少联系的单蓁蓁打来的电话,不禁有些诧异,便歉意地向许万发点了下头,然后按下了接听键:“喂,单学姐,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本该前年就大学毕业的单蓁蓁,选择了留校读研,在去年苏淳风毕业,白行庸离京之后,接任了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的会长一职。本来今年顺利考取硕士学位之后,单蓁蓁也该离京并辞任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会长一职了,但经过罗同华教授亲自出面做工作,她决定了继续留校就职代课做导员,一边读博士学位。而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会长一职,自然也无需辞去——依着大多数人心中所想,这是因为奇门江湖进入了断代期,没有更为合适的人选,所以罗同华才会做出这样的安排,亲自出面希望单蓁蓁留校读博并继续负责管理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 而单蓁蓁也表示,自己感激罗同华教授的帮助,给予了自己这样的机会,能够在京大做辅教读博。 不过,苏淳风判断,事情恐怕没这么简单。 单蓁蓁留校,是因为她作为杀生门传人,在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与官方,与奇门江湖上年轻一代的大学生术士们接触多,对奇门江湖上的各种消息了解得更为及时和全面,能帮助到她的哥哥。 而罗同华…… 这只老狐狸,十有八-九已经掌握了单蓁蓁的一些隐秘,所以想方设法留下了单蓁蓁,目的,自然是如同盯上了诡术传承者那般,打着屠惜掳的主意。 而目前官方刻意散布到奇门江湖上有关诡术传承者的消息,苏淳风大概也能猜测到他们的用意。是的,官方从一开始的计划,就是要故意挑起争端,借助诡术传承者清理奇门江湖,为以后扶正诡术和诡术传承者打下基础的。如今在伏地门入京避难,打乱了罗同华原有计划的情况下,官方也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倘若诡术传承者在这场冲突中迅速落败,那么,官方也不会有丝毫的同情心,他们反而会成为摧毁诡术重出江湖行动的领导者,稳拿首功。 总之,不论输赢,官方都占据主动。 这一手翻云覆雨推波助澜,罗同华和武局长玩儿得算不上多高明。 胜在阳谋! 当然,罗同华的本意确实想要完全保住诡术和诡术传承者的,可伏地门入京,诡术传承者如果不听话非得进京,官方也只能如此。 意外,只是苏淳风、龚虎、邪不倒提前卷入了江湖舆论。 “淳风,目前奇门江湖上对你的舆论,不太好。”单蓁蓁认真地说道:“想必你现在也很清楚。虽然,我知道以你的性格,多半会对此保持沉默不予理会,可我还是忍不住想建议你……站出来为自己澄清一下。现在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这边,至少还有一多半的大学生术士们愿意相信并支持你,而且,根据我的调查,即便你真的和诡术传承者熟识,但年轻一代,对于诡术和诡术传承者,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敌意,相反,因为对历史的一些了解,他们还很钦佩诡术传承者,也很好奇。” 苏淳风考虑了一下,道:“谢谢你的提醒,这样吧,过几天我会亲自去一趟京城的,到时候提前和你联系。” “嗯,好的。” “还有别的事么,单学姐?” “有,我哥他……算了,见了面再说吧。” “好。” 挂了线,苏淳风稍作思忖,便微笑着对许万发说道:“别担心了,我一会儿和龚伯伯联系,和他一起进京。” 许万发诧异道:“你们真要去京城找官方理论啊?” “放心吧,不会有什么事的。” “辛苦你了,唉,这奇门江湖事,我们修为不够的,实在是想帮也帮不上忙。”许万发无奈苦笑——他说的是实话,涉及到如此高级别的争执,修为入不得炼气境的术士,压根儿连插嘴的资格都没有。 苏淳风打趣道:“许总,可别这么说……姑且不论个人修为,你现在与奇门江湖人接触时,说话的底气肯定也是相当足的。” “那倒是。”许万发笑了。 可不是嘛,他的师父,可是大名鼎鼎的邪不倒龚虎! 有这样一位天生异禀,修为又迈入了炼气大圆满之境,脾性乖张让人无法琢磨的师父,放眼整个奇门江湖,有几人敢在许万发面前摆谱? 送走了许万发,苏淳风站在窗前,阖目沉思。 已进腊月了。 按照铁卦仙程瞎子的推算,腊月十四晚,刁平就会入京杀伏地门的人。 腊月初八,是赵山刚大婚的日子。 还真是忙碌啊。 苏淳风暗暗盘算着,如果罗同华未入醒神境,那么,就让他拦下刁平便好,自己在京城旁观,顺便做一些自己筹划已久的事情。如果,罗同华真的恰好入了醒神境,那么……只能自己出手阻拦刁平了。 平娃啊,真赶巧了,也只能让你更加记恨我了。 苏淳风轻轻叹了口气。 两世轮回,今生总要与前尘有所不同——大势不可违,可也不能完全由着大势去发展…… …… ps:周末,中秋临近,超市里特忙~~今天在超市忙活了,嗯,我熬夜码字,大家别等了,明儿起来看~ 740章 好好过日子 2004年,农历腊月初八。 平阳市金州县东王庄乡东王庄村,举行了一次盛大的婚礼,大名鼎鼎的东王庄乡首富,年仅三十一岁的赵山刚,迎娶同村王柱家的大闺女王海燕。 那一日,天降瑞雪。 东王庄村的主街上,豪车云集,人声鼎沸。 村西王柱大儿子王海平家,至村中间赵山刚的家里,大街和巷子总计一百五十余米,全部铺上了一米五宽的红毯。中午时分,鞭炮齐鸣,锣鼓喧天,穿红色传统嫁衣,遮盖头的新娘子王海燕,挽着身穿黑色西装的新郎赵山刚,沿红毯迈步,不遮落雪,就那般在纷飞的雪花中,在人潮的欢呼相伴中,步行入新门。 主婚人,是王柱家二闺女王海菲的公爹,身家数十亿,大名鼎鼎的万通物流集团董事长苏成。 据当时参加婚宴的当地公安-部门人士在酒席上闲聊时提及,知道苏董事长会来做主婚人的消息时,曾有县公安局的一些领导提议,当日必须得向东王庄乡派出所增派些警力,并叮嘱派出所当日务必确保别出乱子。 不过,领导对此提议嗤之以鼻,颇有些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骂了脏话:“派什么警力啊?赵山刚的婚宴,谁敢捣乱?妈-的!他比我们警察都有威慑力!” 此言非虚。 赵山刚结婚那天,黑白两道、政商名流来客极多。尤其是黑-道人士,金州县、平阳市,省会中州市,乃至于全省其它市县一些道上的人物,尽皆前来参加。所以当天最为忙碌的,不是别人,恰恰是谭军、王青、钱明等一众赵山刚团伙的骨干成员,他们总计动用了超过百人的得力手下,不管别的,也别想好吃好喝与老大赵山刚共享新婚之喜,而是,全力保证当天不要出现任何乱子。 那一日,赵山刚家里,前后左右邻居的家里,东王庄村村委的各间屋子,大礼堂,尽皆摆满了宴席。 男女酒席大大小小总计摆了三百一十八桌! 用东王庄村民的话讲:“赵山刚结婚那天,甭管是谁,你只要进了东王庄村的主街,随便哪家的门,进去就能吃饭喝酒……” 轰动全乡乃至全县。 那一天。 婚礼结束,婚宴正式开始后,赵山刚和王海燕这对新人,累得腿都酸了——本来依着婚礼总管的意思,捡主要的酒席十几桌,敬酒意思意思就算了,没必要去挨个儿地敬酒,实在是太多了啊。 可赵山刚倔脾气上来,愣是带着王海燕,不至于每一桌都到,但每一个摆了喜宴的家门,都进入向来宾表示了感谢。 当然,他也没有到哪儿都喝酒,否则多大的酒量也得撂倒了。 鲜为人知的是,当婚宴进入到高潮,酒意上头的赵山刚,忽然心血来潮,在王青和谭军的陪伴下,迎风冒雪穿过一条小巷,到了村南的莲藕地旁,然后独自进入了冻得硬梆梆的,遍地干枯莲叶和莲茎的藕地中,走到了几座坟前。 是赵山刚家的祖坟。 东王庄村他家这一股,是未出四代的外来户,且人丁不旺,祖坟的规模很小。 飞雪中,西装革履的赵山刚,跪在了父亲的坟前,笑着说:“爹,儿子给您磕头了……家里现在日子过得不错,全村,全乡,就属咱们家最有钱,我娘的疯病早就好了,这事儿您知道,这几年,她的身体也不错。山强在国企工作,都当上小领导了,也谈上了女朋友,我寻思着,明年就让他也把婚事办了。哦对了,今儿是我大婚的日子,我媳妇儿是王柱家的大闺女海燕,您大概还有点儿印象吧?他们一家都是老实厚道人,海燕更好,能干,还特孝顺,哦对了,她怀孕了,俩月了!是双胞胎……是男是女还不知道,反正甭管是啥吧,我是不大在乎,寻思着让海燕多生几个孩子,咱老赵家的人丁从我这儿开始,得兴旺起来。没辙啊,山强他在国企上班,按照计划生育政策,就只能要一个,不能为了多要孩子,把工作给丢了。您别埋怨我,不是我不带他,而是我觉得我这边赚的钱再多,不稳当啊,电厂那边虽然是国企,可那边几个领导也给我面子,他在那儿工作稳当,铁饭碗,轻轻松松的,平时还能经常照顾着我娘……” 赵山刚在坟前点燃了一包烟,自己点上一颗,也不嫌冷,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絮絮叨叨个没完。 远处,村边。 谭军和王青,看着这一幕忽然有些心里发酸。 他们知道,赵山刚这些年,不容易啊! 可今天是他大婚的日子,婚宴都进行得差不多了,一会儿大家找不到新郎官儿,再给他打电话,那多不合适? 但之前赵山刚已经交代过,不让人打搅,他们也不能过去劝。 两人一商量,干脆给钱明打去电话。 接到电话的钱明一琢磨,这事儿他现在去叫,似乎也不大合适——赵山刚的性格所有人都清楚,他不让人打搅,谁能,谁敢去打搅他?思忖一番后,钱明只得到赵山刚家里楼上最尊贵客人的那一桌酒席上,给苏淳风使眼色让他出来,然后把事情给苏淳风讲述了一下,道:“师父,只能您去叫他回来了。” “行,我去吧。”苏淳风也没犹豫,点头应下,便往外走去。 田间。 赵山刚把拎来的一瓶酒拧开,一点点不慌不忙地倒在了父亲的坟前,然后又不慌不忙地点上一颗烟,像是醉了似的,没完没了地絮叨起了这些年,自己的经历。感觉到有人走近了,赵山刚没有扭头,冷冷地说道:“我心里明白,一会儿就回去!说了让我自己安静会儿!走开……” 苏淳风轻轻哼了一声,道:“你赵山刚真是混大发了。” “淳风?”赵山刚豁然扭头,眼圈红红的,苦笑道:“对不起,我心里忽然有些堵得慌,就,就来这儿……” “我知道。”苏淳风蹲下身,看着赵山刚,道:“可今天是大婚的日子,婚宴都快要结束了,别的客人咱不说,一会儿女方送亲的人吃过饭,走的时候,新郎不在场送亲友,像什么话?是,以你赵山刚现在的财富地位名气,没有人敢就此对你表示不满,甚至很多人还会觉得理所当然,因为你赵山刚大婚肯定忙啊,你要招待的宾客多……可咱不能这么办事,对吧?” 赵山刚苦笑着低头,使劲翻了翻眼皮把差点儿流出来的泪水给憋了回去,道:“淳风,今天我结婚,够气派吧?够敞亮吧?” “没得说,全县都找不到第二个。” “我娘肯定,很高兴,海燕他爹娘,也高兴,我给他们都长脸了啊。” “是,太长脸了。” “可我这么多年,累啊。”赵山刚抬手揩拭着终于没忍住流下的泪水,有些迷茫地说道:“今天敬酒回来,我忽然就觉得,觉得自己这这辈子,也算是奔到头了,结婚了,再过几个月就要当爹的人了……你说,我是不是该歇歇了?” 苏淳风笑道:“歇个屁,你得把自己的孩子教育成人,任务还很艰巨。你读过不少书,应该也明白,钱,不能解决所有问题。” “哦,对,养孩子是个大事儿。”赵山刚点了点头。 “别让孩子将来,让人戳脊梁骨!”苏淳风看着赵山刚,道:“你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也尽可能与人为善……现在社会,似乎也是一个笑贫不笑娼的时代,可是,不管你怎么样努力,你走了这条道,到今天就别想着落下好名声。所以,你以后要做的,就是真的去一点点为自己洗白,为了孩子。” 赵山刚怔怔地想了好大一会儿,咧嘴笑道:“对,这也是一件大事儿。” “行了,回去吧。” “走,回去!” 赵山刚起身,拍拍屁股,跟着苏淳风大步往村里走去。走到路边上的时候,他对谭军说道:“军子,你腿脚利索,赶紧跑回去给我拿一身备好的西装,这身衣裳脏了,我得换了再回去,哦对了,让人开辆车到巷子里,我得进车里换衣服,这天儿冷得,总不能就在街上换衣裳,让人看见不好。” “好嘞!”谭军乐呵呵地掉头就跑。 赵山刚又摆了摆手。 王青便笑着快步先行离去。 赵山刚一边缓步走着,一边说道:“淳风,我听说了一些奇门江湖上的事情,用得着时,你打个招呼。” “嗯。”苏淳风点点头。 “钱明……你带走吧。”赵山刚认真地说道:“有些你们术士施术斗法的事情,他能帮得上,我是有心无力。” 苏淳风笑了笑:“是他让你说的?” “嗯。” “让他省点儿心,安省待在你身边。”苏淳风摆了摆手,道:“山刚啊,虽然我知道,你是好意,没别的歪念头,可我还是要叮嘱你,以后尽量少打听奇门江湖上的事情,无论我在江湖上发生什么事,我不发话,你们千万别自作主张地出手帮我……我的事情,你们插不上手的,很危险。” 赵山刚没说话。 “听见没有?”苏淳风皱眉斥道。 “听见了。” “好好过日子……”苏淳风拍了拍赵山刚的肩膀,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不易和无奈,山刚,你的心意我领了。” “嗯。” …… 741章 龚虎那几两硬骨头 腊月十二下午三点钟左右,京城飘起了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 西客站出站口。 苏淳风穿着黑色大衣,戴蓝白格子的围巾和黑色休闲款贝雷帽,从车站里走出。明显看起来颇为时尚的他,身旁却跟着一位身材矮瘦,裹着件军绿色棉大衣,长着一双三角眼,尖嘴猴腮胡子拉碴透着猥琐奸猾和邋遢的老头儿,头上还戴了一顶不知道有多少年历史的那种黑蓝色带护耳的棉帽子,穿着肥大的蓝色牛仔裤,黑色雪地棉靴子……总之要多土气就有多土气,甭管走到哪里回头率都是百分百。 偏生这老家伙还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仰着尖下巴走在苏淳风身前半步,似乎刻意要让所有人都看出来苏淳风是他的随从。 好嘛。 得亏了苏淳风向来不怎么在意这种虚的东西,否则换做任何要点儿面子的年轻人,恐怕都会和这个猥琐的老家伙远远拉开距离。 “哼哈……啐!” 最近几天恰好略有些身体感冒的龚虎,使劲吸溜了一嘴鼻涕然后随口吐了出来。 一路上已经有了经验的苏淳风很及时地抬起早就准备好纸巾的右手接住了龚虎吐出的浓痰和鼻涕,继而毫无凝滞地甩手将纸巾投进了不远处的垃圾桶内。 “嘿,好身手!”龚虎恬不知耻地竖起了大拇指。 苏淳风无奈地摇摇头,招手叫了一辆出租车,把一包纸巾塞到龚虎手里,帮他拍了下身上落下的些许积雪,推着他上车,一边说道:“出门儿注意下影响,万一遇到认识你的,会笑话咱们平阳人没素质不文明。” 这句话极为准确很辣地戳中了龚虎的痛点。 他打了个哆嗦,坐进车里就抽出一张纸巾备在手上,然后刻意地大声说道:“淳风啊,你看我这感冒了,你也不给我准备口罩,咱自己的身子骨可以不注意,可是得注意别给他人传染上,是吧?唉。” 出租车司机隔着后视镜看到的,是一位长相不怎么样,穿着朴素出身乡下的善良老人,不禁开口道:“老人家,感冒是小病,没啥事儿啊!” “唉。”龚虎用纸巾捂住鼻子和嘴,摆了摆手。 司机师父感动得一塌糊涂:“你们是哪里人啊?” 龚虎不吱声。 “豫州平阳人。”坐在副驾位置的苏淳风微笑道,内心里懊悔不已,暗骂自己蠢——早想到这一招管用,在火车上的几个小时,就不至于遭人白眼和厌恶了。 “老爷子好人啊……”司机师傅赞道。 龚虎那双三角眼眯成了两条弯弯的缝,透着谦和,连连摆手。 苏淳风笑了笑,没说什么——龚虎……除了素质低劣,形象邋遢猥琐奸猾之外,确实,是个好人。 说起来龚虎这位天生异禀的奇葩也够倒霉的,奇门江湖上任何一位只要修为迈入了净体境界的术士,可以说就完全可以杜绝感冒这类小病了。可龚虎呢?这几年还好多了,以前在家里被老婆齐翠唤作“老药罐子” 不容易啊。 京城里,堵车似乎是一件司空见惯的事情了。 正赶上下雪,道路更是拥堵不堪。 从西客站到东三环那栋安保严密的神秘办公楼,出租车整整行驶了一个半小时,才终于像是蜗牛般停在了已然被厚雪覆盖的大门前。 从车上下来,忍了一路的龚虎冲到垃圾桶旁,使劲擤了一堆鼻涕,悠哉悠哉地走回到苏淳风身旁,仰脸打量着戒备森严有武警站岗却连单位名称都没有的奇怪院落,以及那栋略显陈旧的小办公楼。 “就这儿?” “嗯。”苏淳风点点头。 龚虎甩开步伐就往大门旁侧开启着的小门走去。 然后,他被武警拦着了。 龚虎一瞪眼,绕着神情冷峻的年轻小战士转圈打量,一边指着自己红通通的鼻子说道:“你知道我是谁不?” 战士摇摇头,神情冷漠。 苏淳风走过去一把将龚虎拽在身后,满含歉意地从兜里出证件,递给小战士。 小战士看过之后,点点头,往旁边一站。 “走吧。”苏淳风微微皱眉,略显不喜地招呼龚虎一声,大步往里面走去——虽然打从内心里对龚虎没有什么坏印象,可也架不住这猥琐老家伙整天一副牛气哄哄,偏生却一点儿素质都谈不上的德行。 “嘿,你这证件管用啊,给我瞅瞅。”龚虎屁颠颠跟在后面,伸手就去苏淳风怀里掏。 “有什么好看的?” “看看怎么了?”龚虎一瞪眼:“你爹了个蛋的,奇门江湖的叛徒,挂着半个官职就忘本了还是咋地?” 苏淳风无奈,只得掏出证件递给龚虎。 龚虎拿着蓝色的特殊证件左瞧右瞧翻来覆去半天,甩手扔给了苏淳风:“老子不识字儿。” 苏淳风无语。 一老一少走进冷冷清清的办公楼,先是到了罗同华的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没有回应,便来到武局长的办公室门前,敲门进入。 “武局长,您好。”苏淳风礼貌道。 “哟,新鲜啊。”武鉴神情诧异地从办公桌后面站起身来,笑道:“你小子怎么主动到我这里来了?这位是?” 苏淳风介绍道:“龚虎。” “嗯?大名鼎鼎!久仰啊!”武鉴笑呵呵地主动向龚虎伸出了手,道:“一举跨两境,直入大圆满,龚大师名震江湖,了不起啊。” 龚虎一脸诧异地和武鉴握了握手,道:“你不是术士?” “哦,我不是。”武鉴请两人坐到沙发上,一边很热情地沏茶倒水,把放在茶几下面的好烟给拿了出来。 “你不是术士你管着奇门江湖啊?”龚虎很没水平地直接表达了不满。 苏淳风差点儿没忍住笑出来。 武鉴愣了愣,心想这他妈是什么人啊?会不会说话?不过他保持着淡然的微笑,自然而然地说道:“谈不上管,人民政府为人民,我不去虚伪地说自己是为奇门江湖做好服务工作的,但管理这个词儿,重点还是一个理字。” 没文化的龚虎半晌没转过弯儿来,他不耐烦地从腰间拔出了烟杆子,一边往烟锅里塞着烟叶,一边说道:“爹了个蛋的,我不管你是服务还是管啊理的,反正你们最近干得这些事儿都不地道……” “怎么了?”武鉴笑道:“有什么意见提嘛!” 龚虎吧嗒了两口烟,瞪着眼说道:“就没你们这么不讲道理的,伏地门那是一帮什么龟孙王八蛋?你们早先不去管不去抓不去杀他们,这也就罢了,他们跑到京城送上门儿了,你们反而当祖宗给供起来,保护着他们,这不是他娘-的扯淡吗?好,这事儿我也不去说,可王启民的徒弟平娃要报仇,这本来就没啥错,理所应当啊!得,就算他们是诡术传承者,你们官方和奇门江湖那些混账王八蛋们穿一条裤子,要搞什么狗屁人人得而诛之,那也行,反正狗-日-的历史以来就这样,我也管不着。可是,诡术和诡术传承者,碍着我们平阳啥事儿了?碍着我龚虎和程瞎子啥事儿了?我们俩惹着你们爹的蛋疼了?”龚虎一指苏淳风,道:“这小子惹了不少乱子没错,可他好歹是个讲道理好小子,他还挂着你们官方的半个职务,我说你们怎么就他娘干得出来这么没屁-眼子的事儿,把我们都给卖了!以后我们还怎么混江湖?” 搁谁身上都受不了龚虎这般骂骂咧咧脏字儿不断,泥人还有三分血性呢,更何况堂堂武鉴局长? 武鉴皱眉冷冷地说道:“龚虎,注意你的态度!王启民和你,还有程瞎子,是故交没错吧?你们早就知道他是诡术传承者,也清楚诡术在奇门江湖历史以来的位置,却一直都对整个江湖隐瞒,这,是包庇!我们没有追究你和程瞎子的责任,那是看在你们二人都是当代奇门江湖上难得的术法高手,是老一辈人物的面子上,而且你们往日行为无恶。你倒好,不知道反省自己的错误,还有理了,胆敢登门兴师问罪,你把这里当作什么地方了?大呼小叫指手画脚,像什么话?” “嘿,吓唬谁呢?你把老子抓起来崩了吧!”龚虎挥着烟杆在茶几上砸了两下。 得! 一句话就把缓和的余地全给堵死了。 这还谈个屁啊? 武鉴怒道:“我现在就让人把你给抓起来,还反了你啦?” “嘿,老子没多大本事,命也贱,可就是这浑身上下的几两骨头比别人硬!”龚虎一双三角眼瞪成了圆形,拉碴的胡子都吹了起来:“明说吧,老子姓龚名虎,这次来京城就没打算活着回去!娘-的!” “岂有此理!”武鉴气得当即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 龚虎蹭地一下站起身来,梗着脖子道:“姓武的我告诉你,真把老子惹毛了,我现在就干掉你!” “你……” 武鉴彻底蒙圈了。 他心想世界上怎么还有这号人,龚虎都能活到这么大岁数,而不是早早被人干掉……真他娘是个奇迹。 偏生还有苏淳风这个混小子,坐在那里一声不吭,悠悠喝茶。 似乎,这小子就是故意把龚虎拉过来吵架的。 你倒是开口劝一下,给双方都有个下台阶啊,这他妈真把事情闹僵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 ps:昨天那叫一个忙活…… 当然,主要原因还是我码字又较真了,低调写到现在,我真是越来越紧张了~~晚上还有更,多少不确定~ 742章 坏人我去做 武鉴不想和龚虎就这样针尖对麦芒地争执下去,因为他觉得这是一种愚蠢的,毫无意义的行为,不符合自己的身份职务,会拉低自己的水平,又不能真的把龚虎狠狠地收拾一顿,那不符合既定的计划,也会对官方的声誉造成极大影响。更重要的是,武鉴担心,这个脾性暴躁冲动似乎还有点儿脑筋不着调的邪不倒,搞不好还真敢在这间办公室里对堂堂武局长动过手。 妈-的! 龚虎可是炼气大圆满且天赋异禀的变态啊, 虽然不一定就能对有着赫赫官威护体的武局长造成致命的伤害,可…… 仍旧是可怕的。 所以武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再去和龚虎较劲,而是扭头看向苏淳风,冷冷地说道:“苏淳风,这就是你们今天不请自来的目的吗?” 苏淳风点了支烟,神色平静地说道:“龚前辈是炼气大圆满的顶尖高手,又天赋异禀号称邪不倒,我惹不起,更不能惹。您是负责管束奇门江湖的官方机构第一人,国家机器更是毫无争议强大到可以随时轻易摧毁任何一个江湖宗门流派,更不要说一个术士了,这一点,就连天下无敌的纵仙歌,也必须承认并心存敬畏,更遑论我这样一个年轻的散修术士了。所以我夹在中间两边不是人,谁都惹不起,您说,我该怎么办?” “别在我面前油腔滑调说废话。”武鉴眯起眼,道:“说吧,你对这件事有什么想法和建议?” “你们谈妥之前,我不表态。”苏淳风有些倔强地摇了摇头。 武鉴眸中寒芒扫向站在茶几旁梗着脖子随时都可能发飙的龚虎,竟然差点儿没忍住笑出来。 他妈-的!、 龚虎这活宝,他到底这是个什么东西啊?! 只见龚虎已然解开了军绿色棉大衣,敞着怀露出里面的破旧红毛衣,一手拿着破棉帽掐腰,一手端着大烟杆子,右脚抬起来踩在了茶几上,加上他那天生猥琐奸猾实在是不堪入目的相貌,活脱脱一位土匪混蛋啊。 偏生龚虎还自觉有点儿杨子荣的英雄气概了,眼神儿里满是壮志豪情舍生忘死的决绝之态。 “行了邪不倒。”武鉴没好气地说道:“收起你这副作态吧。你如果想谈,就好好说话,否则,现在就动手试试能不能杀了我……不要仗着自己的修为高脾气暴,就到我面前来耀武扬威玩儿威胁这一套,没用!” 龚虎怔了怔,眼珠子一转,哼哼着坐回到沙发上,端着烟杆吧嗒了两口,然后神情自若地拿烟杆在茶几上当当当地磕打了几下,把烟锅里的烟灰磕干净,一边往里面填塞烟叶一边说道:“伏地门干了些什么勾当,你们别揣着明白装糊涂。现在呢,既然我们平阳的术士都已经被你们卖了,说啥也都晚了。我也不想在这事儿上纠缠,那没啥意思……这样,要么你们把京城的门放开了,让刁平进来报仇雪恨,要么,你们把伏地门的人统统赶出京城,在这件事儿上暂时保持中立。等平娃把仇报了之后,咱们再论道别的,要打要杀,随便来,我龚虎接着。” “你,接得起么?”武鉴冷笑。 “无非一身几两的硬骨头和满腔热血!”龚虎冷哼一声,神色坚毅,道:“龚虎看不起所谓的奇门江湖历史道义,只认准了道理俩字儿,龚虎一辈子活得稀里糊涂天天傻乐呵,可心里面把是非对错好与坏,看得清清楚楚,谁也甭想蒙我……你们官方要是真的讲什么江湖传统规矩,那就应该对奇门江湖撒手不管!所以,武局长你别跟我讲那么多弯弯绕的大道理,我也不稀罕去听你们分析那么多,明说吧,几十年前知道王启民是诡术传承者的时候,老子就想到了会有这么一天!他是个好人,从来不作恶,所当时老子就知道,这个朋友我交定了,哪怕是站在整个奇门江湖的对立面,老子也不怕!活了六十多年,老天爷都他妈拿我没辙,江湖算个屁!” 武鉴怔住。 苏淳风亦是神情肃然——虽然,两世轮回来过,他早知道龚虎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可今天看到龚虎这般表态,内心仍旧震撼不已。 壮哉龚虎! 真大丈夫也! 武鉴叹了口气,道:“龚虎,说句心里话,其实我也不想理会这些事情,我也想让奇门江湖快意恩仇,让你们这些奇人异士享受属于你们那个江湖的自由,哪怕它是血腥、残忍,充斥着恩怨情仇和刀光剑影生生死死……你之前也说了,我不是术士,却背负了管理奇门江湖的责任,你知道,我有多难么?你讲道理,你把是非对错好与坏都看得清清楚楚了,可是,你却看不到,一个混乱的,不受管控的奇门江湖,对于我们全国所有普通人的和平安宁生活,是一个多么巨大的隐患,你看不到,当官方真的放任奇门江湖自由,那些宗门流派、世家,以及强大的散修术士,在他们的恩怨争斗中,在他们为了一己私利而涉足的现实社会范围里的所作所为,他们可以依仗着自身拥有神秘强大超自然的术法,为所欲为肆无忌惮。你说,你接得起,我没有权力,没有资格,也不敢对你做什么保证,但我们试想一下,假设我能做主,取消官方这个机构,不去管控奇门江湖了,那么,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你,能接得住么?” “这……”龚虎怔住了。 苏淳风轻轻叹了口气。 许久之后,龚虎撇嘴说道:“你别拿话套我,我说的是,是王启民和平娃这对师徒,与伏地门之间的事情。” 明显已经缺乏之前的底气了。 武鉴笑了笑,道:“看似两回事,实则是一回事,龚虎啊,窥一斑而知全豹,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件事,远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当然了,我得承认,你刚才的提议还是有可取之处的,但我们不能真的就完全依照你的建议去做事,否则的话,官方的面子往哪里放?没有了面子,以后的奇门江湖,官方还如何来管理?抛开面子不提,这件事牵涉甚广,甚至山门都蠢蠢欲动了。” “可是,伏地门的人,都不是好东西。”龚虎梗着脖子瞪着眼说道。 “你信任苏淳风么?”武鉴有些突兀,顾左右而言它地问道。 龚虎愣了下,点头道:“信。” “那就好,这件事交给他来处理,或者说,让他来和我们谈。”武鉴微笑着说道:“坦率地说,这小子心眼儿多,是个不肯吃亏的滑头。而你,论及心机,与他相比差得很远,因为,你做人做事,都太实在了。” “这没错。”龚虎道。 “其实我能理解你,今天登门问罪,无非是心里不痛快,憋屈。”武鉴叹了口气,温和地说道:“那,该说的,你也说了,还把我给骂了一顿,在我的办公室里把茶几都踩了……整个奇门江湖,也唯有你龚虎敢这么做,能这么做,而我也可以不追究不记恨你,明说吧,换做纵仙歌敢这样做,我都不能轻饶了他。怎么样?目的算是达到了吧?把接下来的事情,交给苏淳风,如何?” 龚虎终于知道不好意思了,他尴尬地挠了挠乱糟糟在的头发,把帽子往头上一扣,挥手道:“爹了个蛋的,行,你们聊着,我先走了。” 说罢,他起身就往外走。 苏淳风赶紧道:“您去哪儿?” “去看看晓蕊,她说想要辞职了,最近不太开心。”龚虎头也不回地拉开门,走了出去。 办公室的门,关上了。 苏淳风轻轻叹了口气,冲武鉴竖起大拇指,然后点了颗烟,道:“武局长,我真服了您了。” “看够了戏,也看着我出糗,你心里也该舒坦点儿了吧?”武鉴冷哼道。 “我可没那个意思。”苏淳风摇摇头。 “说吧,你打算怎样?” 苏淳风稍作思忖,道:“罗教授呢?” “闭关已经好几天了,说是预感到自己最近可能要突破……”武鉴面带微笑和一丝神往,道:“他再突破,那就是你们奇门江湖上所谓的醒神境界了,到那时候,官方对奇门江湖说话的份量,是不是就更足了呢?” 苏淳风心里一颤——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啊,今天腊月十二,罗同华闭关已经几天了,还未突破。 刁平,后天晚上,就要到京城了。 两世轮回,天意竟如此捉弄…… 苏淳风深吸了一口烟,神色诚恳地说道:“罗教授和我详细讨论过这件事,当然,那时候谁也没想到伏地门会入京避难,所以这样的意外发生之后,官方的行为,我能够理解,也明白你们的难处,知道你们做的打算。这段时间我仔细考虑过,觉得,还是把伏地门赶出京城,才是上策。” “赶伏地门出京,官方又该如何向奇门江湖解释?”武鉴冷笑。 “这件事,由我去和伏地门的人谈。”苏淳风道:“我有半个官方身份,把伏地门逼出京城,奇门江湖埋怨起来,官方大可以说是我个人私下的行为,反正现在整个奇门江湖都知道,我和王启民之间脱不开关系,所以我就帮了王启民和刁平一把,无非也就是往身上揽了些脏水,虱子多了不咬。我需要官方的支持,在我去逼走伏地门之前,将伏地门作恶多端的消息散布出去,让奇门江湖人士都清楚,官方正在调查伏地门,一旦掌握了充分的证据,绝对会对伏地门动手。” 武鉴皱眉想了想,道:“这件事,我现在不能答应你,需要听听罗主任的意见。” “嗯。”苏淳风也不勉强,点了点头。 他知道,罗同华后天,就要出关了。 而后天晚上,会出事。 743章 声望 瑞雪兆丰年。 入冬之后,京城就一直未下过雪,直到腊月十二的下午,卯足了劲儿的老天终于往京城地区降下了一场大雪,到晚上九点多钟停了,然后天阴沉沉的不肯放晴,到了腊月十四下午一点半钟,京城的上空又开始落下纷飞的雪花,洋洋洒洒,格外美丽。 中关村银海大酒店门口。 苏淳风从出租车上下来,有些感慨地双手抬起接了些冰凉的雪花,任凭雪花在掌心化成了水。 时刻一年多,再次前来参加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让他有种时过境迁的感觉。 “淳风……” 西装革履的宋慈文从酒店旋转大门里走了出来,满面笑容地走下台阶,冒雪相迎:“好久不见啊。” “好久不见。”苏淳风接受了宋慈文略显夸张的拥抱。 两人结伴走入酒店。 宋家家主宋贺,正站在酒店里,等待着这位崛起于江湖短短几年时间,便几乎占据了江湖繁荣这几年时间里所有大事件的青年——很多时候,宋贺私下与老友们闲谈时,都会不禁感慨,这个江湖如果没有苏淳风…… 是不是,就没什么意思了? 如今诡术重出江湖,诡术传承者追杀伏地门,迫使伏地门众人举家入京城避难,官方将诡术传承者的身份公开,并号召奇门江湖共同追踪诡术传承者,一时间,苏淳风、龚虎、铁卦仙,这三位同属豫州省平阳市,又都在奇门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顶尖术士,陷入了极大的舆论漩涡中,相当被动。 而就在这个敏感的节骨眼儿上,苏淳风入了京城,要以老学长,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原副会长的身份,参加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的会议。 谁都知道,这时候苏淳风入京城参加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的会议……明显是要表态了。 据说,邪不倒龚虎,也在京城。 所以前天傍晚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的成员们接到了会长单蓁蓁的通知之后,消息迅速传遍了奇门江湖。腊月十二当晚,全国各地江湖上的宗门流派世家,乃至于散修术士们,就都紧锣密鼓地安排,差遣在大学生术士协会里的晚辈与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取得联系,并出发前往京城。而那些没有晚辈是大学生的势力,就安排早已毕业的子弟以老学长的身份前去,更有甚者,托关系走门路以各种理由,去往京城。 由此也可以看出来,苏淳风目前在奇门江湖上,有着何其令人瞠目的名望,他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整个奇门江湖的态势。 与此同时,奇门江湖的暗流涌动下,有着巨大的疑问悬浮在众人心头——苏淳风既然和诡术传承者王启民,有师生之谊,早年相识,和龚虎更是众所周知的忘年交老朋友,与铁卦仙程瞎子也关系匪浅,那么……有着半个官方身份的苏淳风,到底会作何表态?官方为什么会毫不忌讳苏淳风的名誉甚至是人身安全,公然将消息散布出去,导致苏淳风陷入江湖的舆论被动中? 难不成,官方与苏淳风,与平阳市的三位术法高手之间,因为诡术传承者王启民、刁平师徒,从而有了难以调和的矛盾? 这种可能性,很大。 当然,也不能排除,这是官方和苏淳风暗中协商之后做出的举动,其目的就是要借助此事,让苏淳风表现出大义灭亲的壮举,从而再次将苏淳风在奇门江湖上的威望捧到一个更高的位置,为以后让苏淳风接班打基础。 绝大多数人都早就思忖着,苏淳风将来会接罗同华的班,代表着官方,管控引导整个奇门江湖。 因为事情是明摆着的,苏淳风深受官方新来和爱戴,以至于可以说是到了宠溺的地步。他和罗同华,也有着太多相像之处——两人是修为极高的散修术士,没有太多的利益牵绊,为人处事谨慎小翼很讲道理,又极具城府智慧,而且行事风格可以称得上柔中带刚,处事分寸把握得妙到颠毫。 所以,像苏淳风这样一位优秀的,几乎挑不出毛病的后起之秀,接罗同华的班,实在是最佳人选。 问题是…… 纵然苏淳风大义灭亲,与官方,与奇门江湖的历史,站在了同一立场上,共同去剿灭诡术传承者,但他包庇诡术传承者多年,又该如何向奇门江湖解释? “宋伯伯,您好。”苏淳风极为礼貌地上前与宋贺握手。 “好。”宋贺神情和蔼地说道:“奇门江湖现在可是炒得沸沸扬扬,我在这里向你表个态,不管此次对待诡术重出江湖一事,你是什么态度,宋家,都站在你这一边……因为,我们相信你。” 苏淳风稍稍怔了下,旋即诚挚地感激道:“谢谢。” 三人往电梯口走去。 宋贺轻声道:“这次会议的规模很大,想必你心里已经有数了。在会议开始之前,能不能先交个底?” 苏淳风犹豫了一下,笑道:“中立。” “嗯?” 宋贺和宋慈文皆面露诧异。 “略偏向诡术传承者。”苏淳风又补充了一句。 宋贺皱眉:“为什么?” “因为道理。” “哦。”宋贺有些糊涂,却也不再多问——等待会儿的会议上,听苏淳风详细阐述他的想法吧——这次,他直面江湖,不会遮掩。 当苏淳风步入银海大酒店内最大的会场时,喧嚣的会场顿时安静了下来。 用人满为患一词来形容此时会场内的情形,再恰当不过了——原本能够容纳三百余人的会场里,尤其是台下后面的区域,挨挨挤挤还有许多没座位所以只能站着的……苏淳风大致扫视了几眼,判断今日与会者至少不低于四百人!除却来自于全国各地的大学生术士们之外,还有诸多早已毕业离校,以及从未有踏入过大学学府的青年术士,前面那几排,更是坐着诸多奇门江湖上的前辈们。 不过,在奇门江湖上排在前列的那些前辈强者们,却几乎一个都没来。 官方的代表人物罗同华、刘学树、石林桓,也没有来。 主席台上,裴佳、白行庸、欧阳远、范嫣芝、单蓁蓁五人已经落座,宋慈文和苏淳风两人径直走向了主席台。 宋慈文挨着白行庸落座。 而苏淳风,神情淡然平静地走到了中间空着的座位前,将外套和围巾脱下搭在椅背上,毫不客气和谦让地坐下。 没有人会对此腹诽什么。 因为官方不来人,江湖顶尖豪杰不在场,中间那个位置,也唯有苏淳风最适合坐了。 身为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现任会长的单蓁蓁,先是语气轻柔略带腼腆之色地来一段简短的开场白,继而说道:“真的没想到,此次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的会议,会使得全国各地的同学们,以及诸多老学长,奇门江湖俊杰,还有老前辈们纷纷前来,让我们颇感惊喜的同时也倍感压力。当然,我很清楚,大家为什么会百忙之中抽出时间齐聚京城参加此次会议,所以,我就不多说了,把接下来的时间,交给京大学生术士协会前会长,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原副会长苏淳风,谢谢大家。” 敷衍的掌声响起。 大家都已经迫不及待了。 待掌声停止,神色平静的苏淳风轻轻拍了拍话筒,目光看向台下,微笑道:“其实,今天坐在这里,我挺尴尬的……这几年来,说好听点儿,我在奇门江湖上真是出尽了风头。说得难听点儿,我就是个惹祸精,也是个倒霉蛋,好像什么事儿都要和我沾带点儿关系,所以我现在还能活着坐在这里和大家谈话,挺幸运的。” 说罢这段话,苏淳风暂时停住。 台下安静了一会儿,继而哄堂大笑,大家严肃的神情就都放松了许多。 “其实决定参加这次会议的时候,我就已经想到了,在当前奇门江湖的形势下,我入京参加这样的会议,肯定会引来诸多江湖术友和前辈们的关注。”苏淳风正色道:“所以,今天会议来了这么多人,我一点儿都不惊讶。” “坦率地说,我已经做好了今天这个会议唱独角戏的心理准备。” 众人再笑。 苏淳风双手交叉,肘部撑在桌子上,两根大拇指挑着下巴,接着说道:“无非是关于诡术重出江湖,诡术传承者身份的问题。没错,诡术传承者叫王启民,而追杀伏地门人的术士,是王启民的徒弟刁平。王启民,是我初中时期的政治老师,在知道他是诡术传承者之前,我就非常敬重他,因为,他是一个好人,确切地说,是一位甚至都不会发脾气的老好人,一位很好的人民教师,没有任何一位同学,没有出色的教学成绩,但同时,又没有任何一位学生会说他的不好。那时候,我只知道,他是术士,直到因为一些事情,又经过很长时间的观察推断,上大学时,才确定了他是历史以来最为神秘的诡术传承者。如大家所知,邪不倒龚虎前辈,铁卦仙,都比我更早知道这则隐秘,并且两位前辈与王启民老师之间,是故交。想必,大家在刚刚得知官方公开的消息时,都很吃惊,也因此对我,对邪不倒、铁卦仙,有着各种忖度。” 744章 各位,再会! “这很正常,毕竟牵涉到了神秘的,奇门江湖历史以来被认定为邪术的诡术,以及修行诡术,人人得而诛之的诡术传承者。”苏淳风微笑着把双手放下,道:“也许,大家还都在暗暗思忖着,官方这次把我们平阳市的术士,都给出卖了,把我们生生给挤到了整个奇门江湖的对立面,让我们面临着与江湖为敌的风险……不瞒大家说,起初我也因此而不满、愤怒,更多的,是对于许多一直都对我信任有加的朋友们的歉疚,毕竟,这么大的事情,我一直都瞒着他们,不管这其中有多大的难言之隐,不管这样的隐瞒是否能用对错来衡量,我都对此内疚并自责。” “但是,我不害怕。” “因为我知道,历史终究是历史,当今时代,与历史上任何时期都有了极大的不同。奇门江湖凋零百年,从萌芽复兴至繁荣,不过短短二十余载。奇门江湖,与国际术法界接轨,登上了全球的大舞台,这在历史上,是绝无仅有的。而历史上对于诡术、诡术传承者的仇恨、排斥,到底是源自于哪里,为什么,又有几人真的清楚呢?” 说到这里,苏淳风再次停顿下来,望着台下的所有人。 会场里,一片安静。 大约几秒钟后,就在苏淳风正准备继续讲述时,坐在会场中间的京城唐家之子唐越,突然站起身来,冷笑道:“但诡术是邪术,诡术传承者在历史上的每一次出现,都会造成奇门江湖的动荡,数不清的江湖人士死在诡术传承者的术法之下,这,是不争的事实。苏淳风,原来你今天,是打算要为诡术翻案平反啊。” 苏淳风眼睛微眯,正待要解释时,就听着安静的会场内,从某个角落中传出了一句冷冰冰的话语:“姓唐的,听说你那条腿好了之后,整个人就瘸了,我想,如果把你的另一条腿再打断一次,或许你就不瘸了。” 这句话,让会场里更加安静了。 所有人的视线,全都循声望过去,只见青鸾宗宗主纵仙歌膝下最具修行天赋的幼子纵萌,正神情冷峻地坐在靠墙边的座位上,眯着眼像是在打坐修行。 于是很快,窃笑和议论声在会场内嗡嗡响起。 奇门江湖谁人不知,当初唐越的一条腿被纵萌生生打断,正是因为唐越勾结泰国降头师,招惹了苏淳风。 唐越脸色顿时变得煞白,他禁不住浑身颤栗,咬着牙犹豫了足足有十几秒钟,终于还是没有敢说出一句话来,颓然坐下——他无法确认,或者说,他更相信并害怕,以纵萌那家伙的秉性,真敢在这样的公众场合下悍然施-暴,把他那条好腿给打断。这不仅仅是性格的问题,最重要的是,纵萌有这方面的个人实力,又有一个牛气冲天足够为他撑起可以肆无忌惮胡作非为的保护-伞的老爹,那,是一览众山小,俯瞰整个奇门江湖二十余载的天下无敌锁江龙。 虽然事情过去了这么久,但唐越仍旧清晰地记得当初纵萌将他的腿打断后,那冰冷的眼神和无匹霸气蛮横不讲道理的话语: “我纵萌今天打断你一条腿,不需要理由!” 妈-的! 遇到这种人…… 唐越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悔得肠子都青了——干嘛非得站出来和苏淳风唱对台戏啊?这不是找不自在么?纵萌这混蛋也是,你他妈既然来参加这次特殊的会议,何必躲在犄角旮旯里扮低调? 如果早知道纵萌在场,借他唐越一百个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吱声。这下可好,大庭广众之下,实在是丢尽了颜面。 很明显,今天这种场合,与面对着整个奇门江湖,几乎没什么区别。 唐越这一坐下,会场内,嗡嗡的议论声更是甚嚣尘上。 苏淳风右手抬起。 台下立刻安静下来。 似乎并没有因为当众被唐越指斥质疑而有丝毫的生气,也没有因为纵萌的突然发声帮忙震慑唐越,从而有所感激,苏淳风面带微笑,神色从容地说道:“其实,我没打算讲解一下诡术与奇门江湖的历史矛盾和仇怨,我只是想说,世间正邪之分不在于术,而在与人。这则道理,想必大家都明白,那么,为什么历史以来诡术和诡术传承者,却始终不能与奇门江湖和睦共存,每每重出江湖,必然会造成极大的动荡混乱,以及重大的伤亡呢?我认为,答案只有一个……” 苏淳风故意顿了顿,这才说道:“哦不,这样说有些太绝对了,应该说,答案有两个。因为确实有极少数人,是真的出于奇门江湖的历史道义,从而无惧危险,不惜付出生命的代价,也要去对诡术传承者施以诛杀的行为,这无可厚非,他们偏执但正义。而更多的人,恕我直言,只不过是把江湖历史道义当作掩饰自己婊-子行为的牌坊而已,他们之所以要针对诡术传承者,是愚蠢地相信了神秘的,有着永生之秘的法器诡术传承的传说,从而想要得到永生之秘罢了。” 不待会场内的人议论,苏淳风再次举了举左手,道:“我这么说,肯定会让太多的江湖人士心中不忿,甚至会记恨上我。因为,我把一个绝大多数人都心知肚明,但都不会摆到台面上,也委实不能摆到台面上讲的心思,给当众抛了出来。这会让许多打着算盘接下来要去怎么怎么做的奇门江湖人士,不好再去出手,但如果不对诡术传承者出手,不去尝试着把诡术传承的永生之秘抢到手,又心痒难耐睡觉都不踏实。所以,大家就都更加地记恨我了。其实,大可不必。” 说到这里,苏淳风已然清晰地感觉到了无数双带着怒气甚至杀机的目光,如同箭矢般蜂涌着射向他。 他一副无所谓的神情,挂着淡淡的笑容,接着说道:“永生之秘,这个诱惑太大了,世间罕有人能在这样的诱惑之下,压制住自私的欲-望,因为谁都惧怕死亡,谁都不想走向未知的,也许会永久沉沦无意识的黑暗,所以,这也没什么好埋怨的。好了,有关诡术和诡术传承者,我就不多说了。接下来,说说伏地门吧……大家应该都想过,诡术重出江湖到现在为止已经一年多了,为什么诡术传承者刁平,只是针对伏地门展开不断的袭杀。我今天,就告诉大家,因为,在刁平很小的时候,他就被伏地门掳走,当作药童,以术法术阵窃取他的天赋,增进伏地门人的修为,这,才是真正的邪术,十恶不赦人神共愤的邪术!而且,刁平父母、妹妹全部被伏地门以术法残忍地杀害了,那一年,刁平还未满十岁,他的妹妹,年仅五岁!我高三后半学期时,王启民老师云游南疆,救了从伏地门逃出的刁平,一老一少历经三个多月的时间,被伏地门一路追杀,历经数次生死斗法,在我高考那几天,他们逃回了平阳市,之后,由龚虎参与,我在暗中出手相助,与伏地门众人一场大战,逼走了他们。唔,需要强调的是,当年我出手相助,没有任何人知道,直到今天,现在,我才承认。因为当年的我,不想被任何人知道我是术士,不想涉足奇门江湖,而且那时候,我不知道他们双方为什么会发生冲突,所以,当初修为境界还未入炼气境的我,暗中偷袭出手重创伏地门的人之后,却并没有趁机杀死他们。” “后来知晓了事情真相,我直到现在,都很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杀死伏地门的人。” “我知道,我说完这些,也许有很多人不相信,或者仍旧有疑惑。”苏淳风笑着摆了摆手,道:“说实话,我也没有什么充足的证据来证明……当然,奇门江湖信不信我的话,这都无所谓,我不在乎。这倒不是因为我自负,而是我把该说的说了,至于接下来奇门江湖要怎么对付诡术传承者,与我无关,我也不会去插手,说白了,王启民老师和刁平,他们冤枉与否,这是历史的遗留问题,我自认为没那么大能耐去解决,所以,你们与诡术传承者之间的冲突,是你们,是奇门江湖的事情。” “我能帮助他们的,除了今天公开说出这番话之外,接下来我还要努力去推动一件事。”苏淳风神情骤然一变,冷厉地说道:“伏地门众人既然举家入京避难,那么,我就要把他们赶出京城。” 会场内,顿时大哗。 老天爷! 苏淳风疯了么? 把伏地门赶出京城…… 刚才他还说不插手呢,这他妈不是摆明了帮着诡术传承者么? 不过,这好像也不算是自相矛盾,因为苏淳风说的是奇门江湖与诡术传承者的冲突,他不会插手,很显然,他是把伏地门从奇门江湖中摘了出来。现在的问题是,苏淳风凭什么这么大口气,要把伏地门从京城赶出去? 他自己都说了啊,指出伏地门的那些滔天罪孽,是没有充分证据来指证的。 那么,官方也不好支持他,去公然将伏地门赶出京城,出尔反尔,明显地去帮助诡术传承者刁平报仇雪恨吧? 苏淳风站起身来,在众目睽睽之下,一边穿着大衣,一边说道:“我今天要说的,就这些了,接下来的会议,各位术友和前辈们讨论吧。不是我自负傲慢不和大家探讨,而是,我不想和大家发生争执……哦对了。”苏淳风穿好了大衣,把围巾戴上,目光扫视会场,微微一笑,道: “大家都知道,我修行中天秘术,我的师父是山门中人下山,我现在不妨告诉大家一个小秘密,中天秘术之中,含诸多诡术绝学!” “各位,再会。” 苏淳风摆摆手,大步走下主席台,在所有人瞠目结舌的注视下,走出了会场。 会场里,静得像是被寒冬腊月的低温,冻结住一般。 冷冷清清静静。 …… ps:虽然更新量少,但还是要求月票,因为,我真的尽力了~~ 我,必须尽全力,把低调术士的最后,写好!写好!写好!还有十万字左右~~~ 745章 前尘盛夏时,今世寒冬夜 腊月十四下午,苏淳风在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会议上的一番讲话,如九天惊雷般迅速传遍了奇门江湖! 这天下午,江湖为之轰动。 所有人都震惊不已,又困惑不安。 曾几何时,奇门江湖上盛传苏淳风是诡术传承者的谣言,最终这些谣言被澄清,人们相信并确认,苏淳风不是诡术传承者。这,不仅仅是因为铁卦仙程瞎子当初那一句“既修山门术,何必入红尘。”也不是因为江湖公认对术法和奇门江湖历史最为了解的罗同华,曾亲口断定苏淳风所修术法为山门流至世间的中天秘术。而是因为,有太多奇门江湖上的老一辈高手们,一致认定,苏淳风修行的是中天秘术,而非诡术。 程瞎子可能要保苏淳风,罗同华要护着苏淳风,所以他们两人有说谎的嫌疑。可一个人会错,两个人能错…… 总不至于,大家都瞎了眼吧? 所以苏淳风公然道出“中天秘术含诸多诡术绝学……” 没有人会去怀疑,苏淳风是在欲盖弥彰,兴许他就是诡术传承者。因为,奇门江湖中,无人能双术同修,聪慧城府如苏淳风,也不会这么傻地往自己头上扣帽子,就算是掩耳盗铃,他也不能这么干不是? 令人震惊不安的是,中天秘术本就是神秘非凡的术法,众所周知由山门中流出,偏生这山门之术中,竟然含诡术绝学! 那么,苏淳风是山门中人下山。 隐于世外的山门之中,是否也有着诸多诡术绝学呢? 这且不去提,苏淳风所修中天秘术含诡术绝学,而且他本人与王启民又有着师生之谊,并公开强硬表态,要把入京避难的伏地门赶出京城,摆明了就是要帮着诡术传承者刁平,顺利报仇雪恨啊。 而且这其中显然还隐藏着一层意思。 苏淳风挂着半个官方的职务,有官方的身份,他公开做出如此表态,除却其个人的立场之外,肯定也得到了官方的授意。由此所有人都可以联想到,倘若官方早期的想法态度,并不是如历史上那般去铲除诡术传承者的话,那么,伏地门入京避难,就等同于给官方制造了一个极大的难题。 所以这时候,就由苏淳风这个半官方半江湖的人物,出面去把伏地门赶出京城。 换而言之…… 官方,有可能是站在了诡术传承者的一面。 迷雾重重啊。 傍晚。 大雪初停,阴云未散,寒风呼啸,似乎还在酝酿着一场更大的暴风雪。 西三环附近一家东来顺饭店内。 苏淳风与一众好友,吃着涮羊肉畅聊。 对于大家的疑问和担心,他仍旧是一副轻松且无所谓的态度:“事到如今,许多事情瞒下去也没那个必要,反而显得更加心虚,所以倒不如干脆公之于众,至于奇门江湖怎么看我,随他去吧……” 没有人劝阻他。 因为事情已经发生,劝阻又有何用? 仍旧深陷在所谓江湖道义中,心理上无法自拔的白行庸,发现在座者中,除却自己之外,纵萌、裴佳、郭子弟、宋慈文、谢成飞、袁郎、单蓁蓁……几乎都认可并明确表态会支持苏淳风今天对于诡术和诡术传承者的言论,时代不同了,我们不能再糊里糊涂地去遵循莫须有的历史道义。 世间正邪之分不在于术,而在于人。 其实这句话,这个简单的道理,自古江湖人人皆知。只可惜,诡术和诡术传承者,却一直都被排斥在这浅显的道理之外。谈不上公正与否,正如苏淳风所说,这,是一个历史遗留问题,不是单纯的是非对错的问题。 “老白,还想不通?”苏淳风笑道。 “我只是想,如果你就是一位诡术传承者……”白行庸自顾自地喝下一杯酒,苦笑道:“也许,我更容易接受,唉。” 苏淳风给他倒满酒,两人碰杯一饮而尽。 始终板着脸几乎不说话的纵萌,忽而硬梆梆地说道:“淳风,待刁平大仇得报之后,帮我带个话,我想和他斗法。” “好,没问题。”苏淳风爽快答应。 “我说纵萌,你这找人挑战斗法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啊?”白行庸哭笑不得,道:“真想和诡术过招的话,你干脆和淳风斗一次不就行了么?” 纵萌稍稍沉默了一下,认真地说道:“我不是淳风的对手。” “唉,咱们在座者,谁是?”白行庸摇了摇头。 除却冷面纵萌外,大家都笑了起来。 这,没啥丢脸的。 就好像奇门江湖中无人去挑战天下无敌的纵仙歌一样,莫说华夏奇门江湖,便是全球术法界,青年一代中,也没有谁会去挑战苏淳风,因为,他就是青年一代中无敌的存在。当然也就不会有人因为觉得自己修为实力不如苏淳风,从而而尴尬郁闷,甚至,他们连嫉妒的心理都不会有。 毕竟,差距太大了。 一顿饭吃完,已经是晚上八点。 众人走出饭店时,外面大雪纷飞! 裴佳把苏淳风叫到一旁,道:“淳风,我师父在京城,她,想见见你。” 苏淳风微皱眉,抬腕看了看手表,略作思忖后,道:“明天吧,我和龚虎约好了,一会儿去见他。” “哦,那行,我先走了。”裴佳微笑着告辞。 以同样的理由,苏淳风推辞了其他几人想去喝茶聊天的邀请,独自打了辆出租车,去往六里桥。 铁卦仙那天说,腊月十四晚十点,京城西南。 当时苏淳风就想到了自己前世刚刚步入奇门江湖时,冲冠一怒为红颜,从京城南下千里追杀至蜀川的起点,在京城与罗同华对决的地方,不就是晚上十点左右的六里桥么?此次入京得知罗同华闭关即将突破入醒神,苏淳风就更加断定,这一世,刁平入京杀伏地门的人,十有八-九,也会出现在六里桥与罗同华对决。 诚然,两者也有很多不同。 前世奇门江湖上对决罗同华的诡术传承者,是苏淳风,这一世,是刁平。 前世苏淳风对决罗同华时,是盛夏,大雨瓢泼; 今生刁平强势入京杀人夜,是寒冬,大雪纷飞。 前世身为诡术传承者的苏淳风2003年战罗同华,今生天道昭昭,罗同华晚入醒神一年半,2004年年末,等来了强势入京城的诡术传承者刁平。 六里桥。 京城交通要地,位于西三环和南三环的交界处,是西南方向进京的主要通道。 苏淳风在六里桥长途客运站下车,细细感应了一番纷飞大雪中那些微妙细碎的灵气波动之后,沿着六里桥南路往南走去,行约数百米后至一处小区外,手机铃声恰好响起——在这个世界上,抛开返璞境的地仙和传说中归真天人的存在,恐怕没有谁,比迈入了炼气后期的苏淳风,更能够在五公里之内清晰地感知到诡术传承者的气息了。就算是王启民和刁平使用了独步天下的诡术之掩息术,苏淳风也能敏锐精准地感知到他们的位置。 他看了下来电显示,是龚虎打来的,便按下接听键:“龚伯伯。” “淳风,我见着老王头了。”龚虎语气明显有些感慨地说道:“爹了个蛋的,你小子真他娘是个人精,啥事儿都能猜得到……还真让你给说准了,我在这边瞎转悠了半天,老王头还真就主动找上了我。” “嗯,那你们叙叙旧吧。”苏淳风淡淡地说道。 “你在哪儿?” “我,一会儿到。” “哦,那行。” …… …… 京珠高速公路纵贯而过的六里桥立交桥附近,纷飞的鹅毛大雪,将路灯的光线都遮掩得朦朦胧胧。 立交桥下,高速公路东侧,那一片不大的绿化区域中间,有一座小小的凉亭。 寒风呼啸,卷着大团大团的雪花,不时地扑入凉亭中。 两位老人,站在凉亭下避雪。 “其实当年杨家镇一战之后,老子就怀疑过,暗中出手相助的,就是苏淳风这小子,因为那天我恰好在杨家镇遇到了他,他开着摩托车还带着一个漂亮的小丫头,哦对了,就是现在红得一塌糊涂的那个,那个叫张啥来着的歌星。”龚虎吧嗒着烟袋,一双三角眼里透着些少有的唏嘘和感慨。 “张丽飞。”穿着黑色厚厚羽绒服的王启民微笑道。 “对对,张丽飞。”龚虎挥着烟杆在亭柱上磕干净烟灰,又往里面塞着烟叶,道:“他爹了个蛋的,苏淳风这小子够仗义啊!老王头儿,依我看你和平娃,也替苏淳风考虑一下,他挺不容易的。” 王启民淡然道:“平娃的戾气,快压不住了。” “嗯?”龚虎愣住。 “他需要斗法杀术士倾泄戾气,又或是,在斗法中被击败。”王启民的神色和语气,仍旧保持着平静,似乎他所阐述的事情,如生活中的油盐酱醋茶那般普通,不值得大惊小怪,更无需担忧什么。他掏出烟来点上一颗,幽幽地说道:“淳风是个好孩子,也很聪明,可惜这次他想得,还是太简单了。” 龚虎皱眉道:“怎么讲?” “他不来阻拦,也没人能挡得住我和平娃进京杀人。”王启民自信十足地说道:“官方不会大动干戈,充其量也就是让罗同华出手阻拦。” …… 746章 风雪夜相逢 “那还不够么?”龚虎瞪着眼说道:“罗同华的修为几近醒神,平娃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如果罗同华执意出手,我也会出手,迫使他与我谈判。” 龚虎瞪着王启民:“你能斗得过罗同华?” “如果生死斗法的话,我不是他的对手,但他也会遭受重创。”王启民眯起眼来,望着远处纷飞交织看不透的雪幕,道:“而且,罗同华不会那么做,因为,他与我有过约定,我也知道,他现在打得什么算盘。” “呵,你老王头出息啊,谋划了这么多年,啥事儿好像都已经把握十足了。”龚虎啐了口唾沫,点着烟袋吧嗒了两口,道:“刚才你说什么?有些事情苏淳风想不到是吧?嘿,你老王头别觉得自己就是这世上的真神了……我跟你说实话吧,就今天你说的这些话,苏淳风都已经早就料到并告诉我了,他还嘱咐我别冲你发脾气,要好好劝导你,啊,官方那边他会尽全力去劝阻的,他还会把伏地门赶出京城,让刁平去报仇雪恨,又不至于中了伏地门的挑拨离间之计,因为官方的底线,是绝对不能触碰的。” 王启民怔住。 龚虎冷笑道:“你以为自己算个啥?罗同华和你谈过,还有了约定?狗屁!老子都不带信的!老王头,你挺聪明一个人,怎么遇到这种事儿就糊涂了呢?这次如果苏淳风和我不来京城,不阻拦你和平娃,你们在这里斗法杀伏地门的人试试!” “你是说,苏淳风要亲自出面阻拦平娃?”王启民皱眉问道。 “是的。” 王启民阖目,犹豫起来——他最清楚当前刁平的斗法实战能力,以及,那几乎要压制不住的戾气,有多么恐怖。 倘若真的和苏淳风对决…… 苏淳风,必输无疑! 即便是,苏淳风迈入了炼气后期境,那也不行。 因为,刁平在南疆边境的丛林中决死一战杀妖象,使得他凭借决死的强者之心及汹涌磅礴的仇恨戾气本元,势不可挡地迈入了炼气中期境。而且,刁平现在,随身携有两件顶级的上品法器。 那两件法器,是王启民亲手炼制! 原本依着王启民的想法,他更倾向于让刁平自己去炼制法器,哪怕是失败也无所谓,因为此次刁平所杀妖象,体积庞大,修为高深,可以说是炼制法器的上乘材质,可以反复历经数次失败的炼制过程,如此一来,让刁平在炼制法器的过程中增加个人修为和经验,当然是最好的选择。可问题是,王启民万万没有想到,妖象临死之前,刁平那句普普通通劝其瞑目的话语和他伸手为妖象阖上眼睛的动作,却极为不合理,鬼使神差般恰合了妖象的心境,所以…… 那一瞬间,妖象心识接受了刁平,认主了! 非人力豢养多年,纯属天材地宝而成的妖物,心识认主,这在奇门江湖数千年的历史中,都极为罕见。一旦妖物的心识认主,那么按照寻常炼制法器的手段,将其精魄与妖骨炼制在一起,烙印符箓术阵以成法器…… 就纯粹是暴殄天物的愚蠢行为。 这种情况下,任何术士都会兴奋激动不已地选择将妖骨炼化成气,与妖物精魄心识结合,炼制出可无形可有形的顶级上品法器。 这种法器一旦炼成,会拥有一定的自主意识,且便于携带。 因为,法器会与主人融为一体。 如果非要找出参照物来做对比形容的话,那么,刁平目前所携带,在炼制化形时刻意选择的形象委实不堪的两把柴刀法器,就如同粤海龙蜇门门主郭蠢的大儿子郭子弟的那条四爪银龙,甚至堪比耀皇宗白行庸的天生法器银丝。 而这类顶级上品法器,炼制时是不允许失败的。需知妖象的心识,在炼制过程中会必然受到极大的损伤,从而在炼制成为法器之后,也不过是有一定的自主意识,却不能像存活时那般有着足够的智慧。 炼制过程中一旦失败,那么,心识彻底消亡的话,一切,就都没了。 如此罕有天物,王启民当然不会放任刁平这个炼制法器的菜鸟去做实验,所以他亲自出手,炼制出了总计四件顶级的上品法器。 刁平,携两把柴刀。 另外两件。 一朵三层四十八瓣的无茎荷花,王启民送给了女儿王萱; 还有一卷一百二十八页的无字天书,王启民留给了自己。 此四件顶级的上品法器,认主之后,除非主人移念传送,否则主死器灭,绝无可能为他人强夺为己用。 龚虎见王启民久久未言语,只是阖目沉思,便磕着烟锅,劝道:“那,赶紧去劝劝平娃,让他别进京城闹腾了,过些日子苏淳风自然会想办法把伏地门的人统统赶出京城的,到那时候,官方睁只眼闭只眼,奇门江湖也会迫于官方模糊的态度,还有淳风的公开表态……从而有所忌惮,不至于全都把你们诡术传承者视作大敌。我知道,平娃这孩子死心眼儿,对苏淳风也有成见,指不定俩人一见面,三句话不合就打起来了。斗法无眼,苏淳风万一不小心失手把平娃给伤到了,你不也得心疼么?还得让外人看了笑话。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叫亲者痛仇者快是吧?就那意思。” 这一刻,王启民已然做出了决定,他睁开眼睛,道:“由着他们两人斗一次吧,不管是谁输了,算是有个了解。” “嗯?”龚虎瞪眼道:“你疯啦?” “平娃有超越苏淳风的心结,而且近来戾气过重,需要一次斗法倾泄戾气。”王启民叹了口气,道:“让他们斗一次,了结平娃的心结,祛除他的戾气。其实你也知道,平娃输给苏淳风最好,以后……这个奇门江湖上,平娃总要有一个怕的人,否则容易成魔失控。倘若苏淳风输了,对他个人也没有坏处,这些年,苏淳风虽然历经数次险象环生的大战,但未尝一败,也该有一次失败的教训了。” “平娃怎么可能胜得过苏淳风?”龚虎撇撇嘴,挥着烟杆子说道:“那行,反正淳风出手教训一下平娃也好,毕竟淳风代表着半个官方的身份,又是咱们平阳市的术士,他出手阻拦平娃,将来奇门江湖上,对此也不好说些什么。” 王启民点了点头。 但他的心里却在想着,以平娃当前的心性,一旦和苏淳风对决…… 苏淳风将凶多吉少吧? 王启民再叹一口气,心生愧疚和决绝——淳风啊,这次对不住你了——既然你修行了诡术,就应该有一位诡术传承者的觉悟。当初请你为诡术正名,你不肯,到头来还不是无法说服自己的那颗诡术传承者的心,从而为诡术,为诡术传承者操心努力么?既然你公然向奇门江湖表态,承诺平娃与伏地门的恩怨了解之后,不会插手奇门江湖与诡术传承者之间的事情…… 那么,你就再为诡术扬名于江湖,做一次贡献吧。 至于生死? 诡术传承者为诡术扬名、正名,何惜一死? …… …… 雪,越下越大。 苏淳风站在小区外街旁报亭的檐下,却无法尽数避过风雪,浑身上下已经蒙上了一层银白。 他知道,此刻的刁平,已经接近了这处小区。 王启民和龚虎,距此地数百米。 苏淳风还知道,这处小区里,居住着伏地门门主蔡贤的亲弟弟,修为炼气初期境的蔡理——前天和武鉴局长谈妥之后,他就从武局长的口中,得知了伏地门众人在京城的居住地详情。 这个世界上,除却伏地门的人之外,没有谁比刁平,更熟悉伏地门术士的气息了,他对此,刻骨铭心。 天意如此。 所以,刁平和王启民应该是乘坐客车进京,到六里桥长途客运站下了车,而刁平下车之后,就立刻察觉到了附近有伏地门术士的气息。 风雪中。 覆盖了半尺多厚积雪的寂静街道上,远远走来了一道瘦削矮小的身影。 苏淳风眯起了眼睛,迈步迎了过去。 刁平戴着黑色的鸭舌帽,穿一件黑色的皮夹克,牛仔裤、运动鞋,身上还背着一个大大的旅行包。 雪,在他身上落了一层。 刁平停下了脚步,微微歪头,看着远远走来的苏淳风。 相距二十米。 苏淳风停步,他用意念隔空传音:“刁平,这里是首都京城,不能施术斗法……邪不倒龚虎,已经去劝阻你的师父了,而我,负责劝阻你,离开京城。我向你保证,最迟春节之后,伏地门所有人,都必将被赶出京城,到时候,除非他们偷渡或者潜逃出国境,否则的话,在国内的奇门江湖上,你可以随意追杀他们。” “苏淳风,你挡我?”刁平仿若没有听到苏淳风的话,眸中杀机隐现。 “京城不能斗法,刁平,你不要一意孤行,把你的师父也连累了……”苏淳风微微皱眉,他清晰地感知到了刁平隐藏在掩息术之下的浓郁杀机和戾气,以及,他的修为——竟然迈入了炼气中期境,而且…… 苏淳风双眼眯成了一条缝,心下大惊,刁平体内携有顶级的上品法器! 这是有了何等奇遇,才能得到如此至宝? 刁平狰狞冷笑:“苏淳风,你我早晚会有一战,但不是今天,我现在,没时间也没心思和你斗法,不想死的话,滚开!” …… ps:求月票,求月票,求月票~~ 747章 两世轮回知甚多 雪幕重重。 寒风呼啸卷裹着飞雪在大街上肆虐。 浓烈到犹若实质般的杀机,将苏淳风牢牢地锁定。 然而苏淳风没有生气,在因为感知到刁平的修为已然迈入了炼气中期境,并有大机缘逢奇遇得至宝法器,所以稍有吃惊讶异之后,便再次恢复到了古井不波的心境中,他用略带怜悯的目光,注视着煞气冲天的刁平——他知道,刁平如此霸道强势,不仅仅是因为他的修为入炼气中期,且携有顶级上品法器,更多的,是因为刁平此刻的心性,已然完全被戾气所充斥,加上修行诡术,修为精进速度太快的原因,根基不稳心性暴躁……莫说是他苏淳风,就算是纵仙歌挡在了这里,刁平一样会说出这种狂妄至极,霸道至极的话语——他可不是在虚张声势,而是,真的会出手。 一触即发! 然而就在这时候,两人几乎同时皱眉,微仰头向东看去。 重重飞雪的夜幕下,一道人影破空袭来,如天降谪仙人。 身着厚厚羽绒服的罗同华,脸色苍白地站在了处于对峙状态一触即发的苏淳风和刁平之间,轻轻叹了口气,挥手施术,漫天飞雪似乎都出现了微妙的变化,愈发密集却速度放缓,犹若慢镜头一般,更显得夜色飞雪的美丽。 以整条大街为限,挥手间便有禁锢的术阵布下——任凭炼气境高手在此地斗法,所导致的五行磁场紊乱状态及天地异象,都不会影响到禁锢之外。 醒神境的高手。 罗同华,果然突破入醒神了! 凡心出尘,神识觉醒,心魔难生,一念通天地…… 远处,隐隐有密集的警笛声传来。 透过重重飞雪,能看到长街两端,隐然闪烁的警-灯光芒。 很显然,罗同华迈入醒神境界出关,立刻便察觉到了此地有奇门江湖高手云集,杀气煞气冲天,在匆忙赶来的同时,亦不忘吩咐下去,调动警力封锁附近区域,防止顶尖术法高手斗法时,伤及到无辜之人。 至于罗同华这般踏空而至,又挥手施禁锢的行为,在苏淳风看来,委实属于虚张声势的手段了。 他,想要以醒神境绝强修为,慑敌不战而退。 这也是罗同华的无奈之举。 他刚刚突破迈入醒神境,虽然看似能踏空而行,有缩地成寸之能,更是挥手施禁锢放佛强横无敌,事实上,对于顶尖的术法高手们来讲,这不过都是些花架子。真正醒神境高手的实战能力,身心俱疲的罗同华,根本施展不出来。由此也可见罗同华此人,委实大公无私,为了大局,为了自己的理想,他甘愿也敢于不顾自身的安危去付诸努力。因为,很显然他直到现在,仍旧不想以绝对的国家暴-力武器,去杀刁平,而是想要以最完美的方式,慑服刁平,并令奇门江湖信服。 远处。 王启民双眉紧皱,细细感应之后,随即面露自信微笑,隔空传音给长街之上的罗同华:“罗主任,别逼我出手……” 站在他身旁端着烟杆子的龚虎,忽而说道:“爹了个蛋的,有意思!都来凑热闹了。” 长街之上。 罗同华没有回应王启民的威胁,他目光平静地看着刁平,淡然道:“刁平,京城之地不允许施术斗法伤人,这是底线。你现在离开京城,我确保不追究你的责任。如果,你自认为修为足够,又有上品法器辅助,便可以无视任何人,那么……后果自负!大仇未报,却死在旁人的手下,你,甘心么?” “你唬我?”刁平神色狰狞。 “罗教授,你去拦下其他人吧。”苏淳风轻声道:“我会拦下刁平的。” 罗同华扭头看向苏淳风:“你……” “放心吧。”苏淳风左手负后,右手平端在腹前,风雪中气象巍峨如山,不动而威,气势磅礴浩然。 犹豫了一下,罗同华点点头,迈步离开。 一步十丈,顷刻间消失。 这一刻,罗同华知道,自己这位刚刚迈入了醒神境的绝强高手,在苏淳风、王启民这样的顶尖高手眼里,根本藏不住纸老虎的事实。而在刁平的眼里,则是起不到丝毫威慑的作用,因为,这孩子戾气太盛了,他根本就是什么都不顾,一往无前!所以他的心机不用去考虑,也无需担忧,只是,被仇恨和戾气蒙蔽了理智的刁平,身后却有一个老谋深算的王启民,在操纵着刁平。 至于苏淳风能不能拦得住刁平,有没有危险……罗同华初时担忧,但听得苏淳风的话,看得苏淳风的气象,想得苏淳风的以往…… 罗同华不再顾虑。 看着罗同华瞬息间离去的背影,刁平眼神中闪过一抹炽热的光芒,继而,他冷厉无匹地看向了苏淳风:“我什么都不在乎,只在乎,有没有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所以,我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要么离开,要么,死!” “平娃。”苏淳风抬至腹前的右手微微前伸,温和道:“依江湖规矩,斗法对赌论输赢,如果你输了,以后在不涉及到你师父的前提下,听命于我,如何?” “你输了呢?”刁平狞笑道。 “以你当前的心性,我输了,我还能活着么?”苏淳风面带微笑。 “好啊,我答应你……”刁平立刻答应下来,话音未落,两把法器柴刀凭空浮现在了他的身前,刀锋凌厉直指苏淳风。 速战,速决! 奇门江湖众人皆知,苏淳风可越境界斗法击败对手; 奇门江湖众人皆知,诡术攻击力霸绝天下,同境界无敌手,更能越境界杀术士。 我刁平心魔化戾气,杀气可撼天地,又有顶级上品法器辅助,纵然是强如你苏淳风,也不过是我为诡术扬名于江湖的垫脚石——这一世,刁平不图别的,一为报仇,二为报师恩。报师恩,无非为诡术扬名! 信念无敌! 这一刻,被杀机笼罩可谓是身处险境的苏淳风,却神游天外,只是随意地左手掐绝施术,一缕心神默念术咒控术法之力,少许意念视刁平。 你今生,似我前世。 世间没有比我更了解你,更了解诡术的人,便是王启民,也不行。 我前世凡心出尘,神识觉醒,心魔难生,只是最终仍旧被心魔反噬而死。 我重生而来近十载,醒神心境入返璞,这般心境对敌其他术士或许只是鸡肋,但对诡术,却无与伦比谁能敌? 你刁平纵然信念无敌,有顶级上品法器,可操控法器所用,亦不过是诡术。 大道三千皆通天。 抗术法、胜术法,另有旁道,亦有正道。 更遑论,道中道,是为上道。 你刁平心魔化戾气,杀气可撼天地,怎比得一念道返璞,心神抚诡术? 我观天地而知往生,岂不知诡术机锋神窍? 两把外形不堪的普通柴刀,在刁平充斥着杀机的诡术意念操控下,凭空消失,又凭空出现在了苏淳风面前一尺距离内,锋芒凛冽,杀气腾腾。 大有,破竹之势! 苏淳风神游天外,观往生察诡术机锋神窍。 距离面门一尺的柴刀,不得寸进。 柴刀为法器,有形而无形,施术阵术法之力,伤人心神意念经络本元。 苏淳风意念所至,卷裹柴刀,入术阵术法之中,便如心神通天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这顶级上品法器果然有灵识,知忌惮能自发避险,自发如法器之主的心性意念而攻击,但在苏淳风的心念之下,却战战兢兢。 当初在金州县城,刁平曾当面向苏淳风立下豪言壮语,我必胜你! 当初苏淳风心中当然如古井无波,你刁平永远不可能胜我,哪怕是修为比我高,也胜不得——这是另一个层级的信念。 刁平不会懂。 此时。 顶级上品法器的术阵全开,企图速战速决一击而胜,却在苏淳风面前一尺距离内不得寸进,刁平在震惊的同时,愤怒不已,绝强的好胜心和必胜的信念,以及狂暴的戾气,使得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掐决施术,一边让两件顶级上品法器继续与苏淳风相持,希冀着凭此拖住并耗尽苏淳风的心神之力,一边施展诡术向苏淳风发起攻击。 苏淳风仍旧神游天外,心有所思。 今夜来之前,他知道自己与刁平十有八-九要发生一次对决,但他没想到刁平的修为实力精进,没想到刁平有顶级上品法器,更没想到,自己会以这样的状态,去应对刁平的术法攻击——所谓明月照江,所谓清风拂岗。 原来,这便是所谓的返璞境。 原来,诡术的精髓就在于此。 原来,大道三千皆通天,意在此间。 这一切,得益于苏淳风前世奇门江湖的阅历,源自于重生而来便有醒神的心境,源自于,今生多思多观多念多感慨,多悟。 两世轮回知甚多。 平娃,你差得太远了…… 于是刁平所持法器不得寸进,所施术法亦不得寸进。 被罗同华以醒神境施逆天地之术法禁锢了的长街之上,落雪尽扫一空,飞雪静止悬空不动。 如层层珠帘,美轮美奂,玄妙异常。 刁平神情狰狞愤怒,浑身汗如雨下,怒火杀机磅礴,疯狂气机本元奔涌仿若用之不竭。 远处。 王启民和龚虎拦下伏地门前来增援之人。 更远处。 初入醒神境的罗同华,傲然而立——他凡心出尘,神识觉醒,纵然身心皆疲实战能力不过是纸老虎一头,却能做狡狐一只,借国家机器这强大无匹的虎威,一念慑山门——退至世外,莫入凡尘! 时代,不同了! …… ps:我接着去码字,不知道能否再码出来一章,尽力吧,嗯,感觉近来的章节写得虽然慢,但确实很满意~求月票月票月票~~~ 748章 各有各的道 依着龚虎的脾气,今晚上既然都来赶场子了,倒不如干脆把动静闹得更大些,所有人都掺和着大干一场,一了百了,如这大雪落田野,白茫茫一片好干净。 这多好啊? 爹了个蛋的,勾心斗角磨磨蹭蹭弯弯绕,到头来还不是为了个你死我活的结局么? 尤其是在拦下了伏地门前来增援的一众师徒们之后,龚虎更是在第一时间内就要出手把他们全部干掉。 他娘-的! 可是不行啊,迈入了醒神境的罗同华及时赶到,向对峙双方扔下了一番不容置疑震慑性极强的话语:“这里是京城,我没时间也没心情和你们废话,谁斗法,谁负法律责任,绝不轻饶!” 这话说完,罗同华便一步十丈地匆匆离去。 王启民和龚虎都知道,罗同华是去阻拦另一波来意不明的高手了。 王启民知道,自己再如何摸透了罗同华的心思,却也不能真的去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试探罗同华的底线,或者说,不能去激怒被罗同华尽全力安抚劝阻着的官方,否则的话,后果会非常严重。 他,承担不起,也不想去承担。 而向来风风火火的龚虎,其实也不傻,心里很清楚这世上,终究不能为所欲为。 所以当前情况下,只要伏地门的人不动手,乖乖被拦截在这里,那么,王启民和龚虎,就绝对不会去主动出击。 反正,伏地门灭门,只是早晚的问题而已。 事到如今…… 伏地门哪怕最终被赶出京城之后,想要离境出国避难,想要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恐怕也只是奢望了——因为,江湖就是江湖,奇门江湖份内的事情,你们伏地门人闯出了这么大的乱子,还想要把家丑带到国外去? 做梦吧! 一辆黑色的吉普牧马人停在了六里桥长途客运站外的便道上。 纷飞的大雪很快便将这辆车覆盖上了厚厚的一层积雪。 车内,裴佳神色有些忧虑地说道:“师父,今晚突然来了这么多的人,就连脱离红尘隐于世外的山门中人,都来了,这……苏淳风会不会有危险?” “不知道。”醒神之下无敌手的曹素,曹老太太神色平静地说道。 “那……” 曹素笑了笑,道:“我不想理会奇门江湖事,也懒得去搭理那些矫情做作地隐于世外做高人,实则满腹心机的山门中人,更不想掺和到官方的布局之中。可是,今天晚上,如果山门中人敢胡来,为师必会出手。” 裴佳惊讶道:“为什么?” “因为官方、苏淳风、诡术传承者、龚虎、伏地门的人,他们的所作所为都是不得已而为之,是江湖事。”曹素笑了笑,道:“可唯独山门中人,是最没有道理出手的一方,他们本该置身事外的。” “但山门,肯定也有他们的理由啊。”裴佳不解道。 “有理由,就该早点儿出手。”曹素冷哼一声,道:“我最厌恶的就是这些口是心非,装清高,满腔天道自然伦理,却遮遮掩掩如贼子的小人。偏生他们还总是自认为玄学正统,视奇门江湖为草莽。如果仅仅是这样也就罢了,但假作脱离红尘不涉世事,事实上总是在盘算着干涉大局,就实在是恶心人了。” 裴佳愈发吃惊:“这,是真的?” “哼。”曹素轻轻哼了一声,道:“奇门江湖人尽皆知,为师脾性乖张离经叛道,而事实上,这样的评价之语,不是源自于奇门江湖,而是山门!” “您和山门有过冲突?” “很早之前了。”曹素摆摆手,道:“奇门江湖复兴至繁荣,不过二十余载,你见过为师与奇门江湖中谁交过手?” “这……” “既然没人与我交手,我这醒神之下无敌手的绰号,又从何而来?”曹素笑了笑,神色间忽而就有了些回忆的感慨,她微笑着说道:“为师当年走捷径修为突飞猛进,后来被山门知晓,并被视作偏门邪术,不打都不行咯。” 裴佳讶异道:“那岂不是说,连山门中人,都奈何不得师父您么?” “没那么夸张,师父毕竟入不得醒神了。”曹素轻轻叹了口气,道:“只是当年与山门冲突时,恰逢国家大势变革,山门不得已收敛。” “后来呢?” “山门静待时机,而已。” “哦。” …… …… 罗同华静静地站在漫天飞雪中。 正南百米开外,一间门市房的屋檐下,站立着一位穿着普通僧袍的中年男子——他在那名不见经传的小寺院中,也不过是绝大多数僧众眼里,很普通的僧人罢了。他轻叹口气,单手施礼,隔空传音: “罗主任,京城不得施法,便待以后各方出了京城,您还会这般态度么?” 罗同华淡然道:“你修禅修佛,与华夏正统玄学没有丝毫关系,何必自觉是山门,非得趟这一滩浑水?奇门江湖事,非官方允可,山门不得出手,更遑论你们?敬佛修佛参悟,莫为自己惹尘缘。” “若是世间安危受影响呢?需知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佛也有金刚一怒时……” “世间安危,是所有人的事。” “贫僧告辞。”中年僧人转身离去。 在罗同华西北方向,京珠高速公路的另一侧,落满了厚厚积雪的草坪旁人行便道上,一位穿着朴素道袍的老者面露一丝微笑,抬手捋须,幽幽道:“罗主任初入醒神,可喜可贺,只是罗主任如此明显偏袒庇护诡术传承者,实为不妥,如若贫道今日与不约而同前来的道友联手,罗主任能挡得住么?” “谁敢出手,今日必死。”罗同华罕有的强硬。 “罗同华,我山门是玄学正统,绝不容诡术传承者存世,数千年来无时不刻为彻底铲除诡术而努力。”老道人神情严肃地说道:“你应该清楚,古往今来官方对山门亦有所求,没有山门,官方怎能震慑奇门江湖草莽?” 罗同华淡然道:“不是有所求,而是有所用!你要清楚山门的地位,更要清楚自己的身份!” “那苏淳风窃山门术而下山,你也要阻拦我山门中人清理门户么?” “笑话!山门中人下山,不过是一个荒唐的借口罢了!苏淳风犯下什么不可饶恕的错了么?他的师父是谁,你们知道么?仅凭一面之词,个人忖度,江湖流言,便要行所谓的天道之义,便是你们的道理?” “看来,你心意已决。” 罗同华傲然道:“一向如此。” 道人沉默少许,转身踏步离去,隔空抛下一句话:“养虎为患,后患无穷……罗主任,还望三思,山门等你消息。” 罗同华沉默不语,冷厉意念转向另外一位山门中人。 正东,五百米开外。 一位手持拂尘,容颜看似不老却眸中沧桑,明显有还童之态的道姑轻轻叹了口气,沿路向南而去。 奇门江湖不扰尘世安危,山门便不得动么? 总会有你罗同华后悔的时候。 历来如此。 天意如此。 …… …… 长街之上。 相距不过二十米的苏淳风与刁平两人,在旁人看来,仍旧处在对峙当中。 长街无积雪,干干净净。 落雪重重悬空如珠帘,分外妖娆玄妙。 苏淳风游于天外的心神回归,轻轻叹了口气,放佛根本感觉不到丝毫的术法攻击,他抬手虚握住一把悬在面前一尺远,有形却无实体的柴刀法器,细细审视。这把顶级上品法器柴刀,便在他的手中,他的目光审视下,颤栗不止。 二十米开外。 刁平戾气汹涌透体而出,心神已然被戾气和煞气彻底蒙蔽,戾气杀气裹夹着沸腾的本元,不断地涌出体外,导引着天地灵气汇聚成术法,向苏淳风发起一波又一波的攻击——虽然,徒劳无功。 没有畏惧,没有绝望,没有妥协。 有的,只是一往无前的决绝! 攻击! 诡术攻击力,霸绝天下,不止是单纯的攻击力量,更是那种信念的执着和一往无前的决绝精神! 便是强大如苏淳风,能神游天外知诡术机锋神窍,所以融心神与诡术术法、术阵的攻击中,在刁平如此强横坚毅无休无止的攻击之下,仍旧有些吃不消,尤其是回神之后,更是清晰感知到了庞大的压力。 他放开那柄颤栗不止的柴刀,继而抬手虚空做符布下中天秘术的防御术阵,隔空传音慑刁平心魄:“刁平,你的戾气,散了么?” 此为诡术之音。 撼心神。 摧枯拉朽般突破了刁平的心神防御。 刁平的意识骤然清醒,忽生惶恐和痛苦,坚毅决绝的信念如洪水遇到了大堤的决口,倾泄而出。 他颓然坐倒在地。 输了。 刁平不甘而愤怒地看着苏淳风。 长达半个多小时无休无止的攻击,恐怖的术法和术阵攻击力量,竟是在这一瞬间骤然消散,让始终承受着极大压力的外围禁锢,忽冷忽热忽紧忽松下,崩毁了。 “你可以不接受赌约的。”苏淳风神情温和。 刁平咬牙,犹豫。 远处。 王启民隔空传音而至:“君子一言快马一鞭,诡术传承者,愿赌服输!” “那就好。”苏淳风微笑着对刁平说道:“我答应你的事情,还会做到的……平娃,听我一句话,心魔化戾气,不是正道。” 刁平起身,扭头大步离去。 未走出十步远,便再也强撑不住,一头栽倒在地。 苏淳风却没有理会他,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往罗同华所在的方向大步走去——他的唇角,溢出了一缕血丝。 无人知晓。 …… ps:月票!鞠躬,拱手~~ 749章 谁都没有错 凌晨一点,大雪已停。 虽然房间里温煦如春,但站在窗前望着外面夜色下一片白茫茫,仍会令人内心里油然而生出一种清冷的感觉。 此番赴京参与了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会议的袁郎、袁赐辛叔侄二人,将银针、灸疗的药物收拾好,袁郎便走到了站在窗前的苏淳风身旁。袁赐辛坐在床边,一手切罗同华的腕脉,微阖目细细查探着罗同华体内状况。 房间里,安安静静。 几分钟后,袁赐辛收回手,略有感慨地说道:“凡心出尘,神识觉醒……恭喜罗主任入醒神境。虽然身心皆疲之时强行施术,气血紊乱至经络损毁严重,不过,想必以罗主任醒神之境的超强修为,也不会太过在意肉-体凡胎的伤势束缚。修养月余,便不会再有大碍。不过,近期还是不要再施术了。虽然说神识觉醒心魔难生,但有一利必有一弊,醒神境如果生出了心魔,会更加凶险。” “有劳袁先生了。”罗同华微笑道。 “医者,德为本,罗主任无需客气。”袁赐辛神情淡然地摇了摇头,道:“今晚的事情,很快就会传遍奇门江湖,罗主任,能否明确地告诉在下,官方,是否对于诡术重出江湖一事,支持?” 罗同华稍作斟酌,道:“待定,但我可以明确地说,官方待诡术传承者,如对待奇门江湖上任何势力。” “明白了。”袁赐辛点点头,起身道:“罗主任好好休息,在下告辞了。” “好。”罗同华作势便要起身。 “罗主任,躺下休息,无需相送。”袁赐辛伸手示意,继而转身唤上侄子袁郎,往外走去。 苏淳风静立窗前未动。 待袁家叔侄离去,躺卧在床上的罗同华神色和蔼地看向苏淳风,道:“淳风,多谢你这次出手相助,否则,今晚的事情,还真难办了。” 苏淳风背对罗同华,望着窗外夜色下的雪景,道:“赶巧了,既然我恰好在京城,当然不能袖手旁观,更何况,我在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的会议上,当众表了态,就必须要做点儿什么。不过我还是有些好奇……”苏淳风转过身来,微笑道:“罗教授,如果我不在京城,今天晚上,您会怎么做?” 罗同华犹豫了一下,道:“我会亲自出手阻拦刁平,至于山门中人和王启民、伏地门的人,自然有部门内的人员以武力强势震慑。” “但很显然,以您当前的身体状态阻拦刁平,危险性极高。” “他杀不了我。”罗同华摆摆手,道:“最坏的结果,无非是自损修为献祭,也得把刁平拦下来。这里是京城,刁平无论有多大的理由,以术法杀人都是在踩红线,官方必须要有所反应,否则如何服众?而我出手,总好过由部门的武力组织去解决,那样的话,刁平和王启民师徒即便不死,也很难再踏入奇门江湖了,这,对他们是不公平的。至于我个人的修为,相对来讲倒是不怎么重要了,毕竟,就算是入了醒神境,又能多活多少年?丢了醒神境,保全下一门术法绝学,解决一桩长达数千年的历史仇怨,保奇门江湖繁荣昌盛,值了。” 苏淳风思绪良久,道:“您应该知道了,我必须要把伏地门赶出京城。” “理由还不够充分。”罗同华道。 “以伏地门犯下的罪孽,一旦被官方彻底查清,并掌握了确凿证据之后,必然是个灭门的下场,最好的结果也就是能将伏地门的术法留给官方存档,不至于流失。”苏淳风道:“所以,离开京城,伏地门解散,所有人凭本事远走高飞,大隐于野……还是有一线希望留住根,将术法传承下去的。” 罗同华想了想,道:“好吧,我同意你的计划,但还是要由你出面。你知道,有些话,官方碍于身份地位,是不方便说的。” “嗯。”苏淳风点点头,道:“山门如何应对?” 罗同华微阖双目,道:“这次直面冲突,我已经明确表了态,所以短时间内,他们应该不会有动作,不过……时间久了,如果有机会,他们必然会出手的。这件事,任何人都没有办法,只能尽可能避免被他们抓到出手的理由。” “山门为什么如此耿耿于怀?而且,他们出现得可真够及时。”苏淳风紧皱双眉。 “谁都知道刁平会进京,所以他们就在这里守着等待罢了,更何况,铁卦仙一入醒神卜算无敌,山门之中亦有卜算高手,岂能算不出这些来?”罗同华微笑着说道:“你啊,瞒得过整个奇门江湖,却是瞒不过我的,当然,或许你到现在都不肯承认,坚持此次京城事件,仍旧是巧合,你在京城,而非刻意今时今日前来。” 苏淳风笑了笑,不置可否。 罗同华撑着身子坐起来,略有些无奈和认真地说道:“山门与诡术之间,除却玄学历史上的渊源之外,其实更多的,是一种文化思想和理念上的冲突,这种矛盾是永远不可调和的。除非,确认了诡术的永生之秘是根本不存在的。当然,也正因为历史以来最为神秘的山门,对待诡术都如此郑重其事,所以我才会愈发相信,诡术传承,真的有永生之秘。上次在韩国,我倒是忘了和你说这些。” “文化思想的冲突?”苏淳风有些困惑。 “山门讲求道法自然,承天地之命,尊万有平衡。”罗同华神情温和,似乎隐有深意地看着苏淳风,道:“而诡术历史上曾大规模令死人复活,更流传下了永生之秘……人如果可以死而复生,循环往复成就真正的灵魂不灭,就是逆了天道自然,你有没有想过,真到那种情况下,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 苏淳风皱眉沉思。 罗同华轻轻叹了口气,道:“我也不知道他们谁对谁错,从人性化的角度来讲,诡术探索甚至真的掌握了永生之秘,没有错,谁不想灵魂不灭?可是,山门中人尊万有平衡,对天道自然的守护,也没有错,因为从人类生存长远的大局来讲,人类的永生不应该是个体的永生,而是整体的遗传永存,否则,就会全乱套,最终导致真正的灭亡……当然,这也只是一种杞人忧天的推测罢了。” 听到这番话,苏淳风古井无波的内心里,涟漪顿生。 他能想象到,一旦将来自己两世轮回,重生而来的绝密,被山门中人所知晓的话……必定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因为,人类的文化思想之争,是最不可能调和的争端。 这,无分对错。 但却更为残酷和现实。 从罗同华的居住地走出来的时候,苏淳风站在夜色下凛冽的寒风中,阖目仰天轻叹,心潮澎湃难安。 你们,都没有错。 我,又有什么错? …… …… 凌晨两点半。 苏淳风站在了广渠门附近的一处小区外的人行便道上,望着长街落雪无痕,刻意将磅礴气机散出。 很快。 伏地门以蔡贤为首,廖永善、蔡理三位炼气境高手走出小区,神情犹豫地往苏淳风所在的位置走来,还有几名伏地门的精锐子弟,迅速四散开来,隐隐然将苏淳风包围——虽然,他们知道这没什么用处。 但起码,要表现出强势的态度。 事到如今,伏地门很清楚,服软求饶皆无用。 “苏淳风,这里是京城,你……有官方职务在身,不会知法犯法吧?”蔡贤神色平静地说道,内心里,却是抱着十二万分的小心警惕。 苏淳风负手而立,淡然道:“春节之前,伏地门必须尽数离开京城。” “凭什么?”蔡贤面露怒容,语气强硬中却透着掩饰不住的哀求之意:“你们官方,你苏淳风,怎能冒天下之大不韪,与诡术传承者同流合污,要灭我伏地门满门吗?王启民和刁平,是诡术传承者,人人得而诛之,苏淳风,你,你别欺人太甚!整个奇门江湖,全天下都在看着呐……” 几个小时之前,远远感应到苏淳风与刁平之间的斗法,伏地门众人尽皆知晓,如今的刁平,伏地门无人能敌。 更何况,还有一个王启民? 所以伏地门出了京城,只有死路一条! 苏淳风面无表情,道:“伏地门做了什么孽,你们心里清楚。一旦官方落实了证据,随时可以将你们一网打尽,不但会剿灭伏地门,还会将你们的术法收归入档,再也别想传承了。所以,让你们离开京城,也是为你们好,给你们一丝将本门术法传承下去的机会。京城是牢笼,外面虽然风险重重却海阔天空,你们与刁平之间的江湖恩怨,官方不会插手,虽然刁平身为诡术传承者,实力强悍,但至少……你们还是有机会的。我现在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们,如果春节前你们没有离开京城,过完春节,你们再想离开京城的话,也走不了了,官方必定会将你们暂时软禁。” “为,为什么?”蔡贤颤声道。 “整个奇门江湖都在看着呢,悠悠众口,官方总要给江湖一个交代。”苏淳风说罢这句话,便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伏地门,没得选择! …… 750章 谁会去,感恩他的不易? 凌晨五点多钟。 正是天色最为黑暗的时刻,只不过对于京城这座繁华的都市来讲,不夜城的喧嚣也许到这个时间段会冷清下来,但它的斑斓多姿,依然被街灯和霓虹的闪烁点缀,再加上处处蒙上了一层厚雪的银白,更让这座城市的缤纷夜景,多了些清幽雅致的美感。 苏淳风来到了南四环外世界公园附近的一家普通宾馆的房间里。 房间里烟雾缭绕。 龚虎端着大烟枪坐在沙发上吞云吐雾。 王启民坐在床边的凳子上,神情和蔼中透着些许的沧桑和惆怅——为了理想的目标,不管做出了多少次无情的决定,可他心灵深处的那块柔软,让他永远做不到真正的冷酷无情,也骗不了自己,所以他总会内疚,会伤感,会彷徨。 然后,是一次又一次痛苦的,毫不犹豫的决绝和坚定。 奔向目标,脚步没有丝毫的停顿。 床铺上,刁平微阖着双目,然而冷峻的表情却无比清晰地显示着,他没有睡着,他只是不想睁开眼睛。 与苏淳风一战…… 他输得彻底。 内伤算不得多么严重,或者说,是无需太过担忧。可是心神境界受到的伤害,是难以治愈的——这份伤害,来自于苏淳风,更来自于刁平自己——他可以接受输给苏淳风,可是却无法接受,以这样的方式,输掉。 因为苏淳风就站在那里,任凭他发起一波又一波狂暴的攻击。 然而他,却奈何不得苏淳风。 直到,精疲力竭。 最终还是苏淳风轻描淡写地一句话,势不可挡地撞入刁平的心神意念中,重重地伤到了他的心神,却也拯救了他。 如果当时苏淳风不敲醒刁平,那么近乎入魔的刁平,会真的力竭而死! 这,是诡术戾气的决绝! 是诡术的霸气! 一往无前! “淳风,多谢你这次手下留情,还有当年杨家镇一战出手相助。”王启民抽着烟,神情看起来愈发苍老般,道:“还有,蜀川袁家的袁赐辛先生,之前也到这里施术为平娃疗伤……我知道,他是看在你的面子上。” 苏淳风走到窗前将窗户打开,任凭新鲜却冰冷的寒风吹入室内,他转过身点了颗烟,靠着窗台神色平静地说道:“年前,伏地门众人就会离开京城,过完年,平娃伤势恢复得差不多了,就去开始他的复仇之路吧。” 刁平猛地睁开了眼睛,冷冷地说道:“他们出了京城,肯定会四散逃离,隐姓埋名。不说他们会逃出境外,就算是在国内,也是大海捞针!” “我安排的,你不听从么?”苏淳风微笑道。 “你……”刁平咬了咬牙,点头。 王启民神色黯然。 龚虎端着烟杆子眯着眼,想要说什么,却因为脑海中忽而闪过的一个念头,所以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他似乎,明白了苏淳风的想法。 苏淳风深吸了一口烟,道:“平娃,从你开始踏入江湖复仇的第一天起,不就是抱着折磨煎熬伏地门的人,让他们无时不刻都生活在惶恐的阴影中么?从今以后,你的复仇之路也许会更加的漫长,你需要慢慢地,耐心地去走遍祖国的大江南北,寻找你的仇人,杀死他们!这,对伏地门的人,是长期的煎熬和折磨,对你,则是历练,也是一种帮助,和救助。” “给他们生的时间,太长了!”刁平略显自嘲般地露出苦涩的笑容,道:“好吧,输给了你,我认了!” 苏淳风和蔼地点点头。 “我有一个要求……”刁平正色道。 “说。” “将来,我希望还能有一次机会,挑战你。” 苏淳风笑着答应道:“可以,但那要到你报仇之后……”说完这句话,苏淳风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王启民,正色道:“还记得,当初我击杀迟一正之后,在金州县城里,您曾经希望我,能够协助您,在奇门江湖上,为诡术正名。那时候,您误以为我也是诡术传承者,这无可厚非,毕竟我使用的术法中,确实有诡术绝学!那时候,我没有答应您,因为我不想入江湖,也害怕奇门江湖上的阴柔诡谲和万般险恶,会给亲人朋友带来杀身之祸。我更不喜欢,用极端的腥风血雨和付出生命的代价,去完成数千年历史以来无数前人未曾成就的梦想。那,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残忍的,是不公平的。” “但事与愿违,你还是一步步地走上了这条路,你,骗不了自己的内心。”王启民神情和蔼地说道。 “不。”苏淳风摇摇头,道:“我没有骗自己,我只是在做一些自认为该做的事情,年轻人嘛,总是在不断地成长,不断地变得成熟和理智。坦率地说,我尊重您,一直都觉得欠您的,而且,您是一个好人,一个好的老师……毫不自夸地说,我骨子里是一个讲求传统的人,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所以当我身不由己地迈入了奇门江湖中,渐趋有了一些名气,知道自己再也别想身处在江湖之外的时候,我就决定,去努力为每一个我在意的人,去为这个江湖,做一些有益的事情。” 王启民愣住。 龚虎其实也有些纳闷儿。 他妈-的,如此说来,苏淳风简直就是个圣人,他也太伟大了吧? 因为他们,又怎会知晓,苏淳风两世为人,所做的这一切,他心中所思所想的源头,却是来自于另一个时空——两世江湖,两世情。 他对刁平的同情,帮助…… 则是,为了给自己一个解脱,救另一个自己。 这个江湖,不能如前世那样。 那,是一个悲剧。 苏淳风接着说道:“官方这边,不会插手平娃报仇的事情,哪怕是十年八年,都无所谓。而山门……受到官方态度的制约,只要平娃小心行事,不出格危害太大,不让山门抓到把柄,那么,他们迫于官方的制约,就不能出手。其它的,无非是奇门江湖中人,因为诡术传承的永生之秘,起了贪念会暗中做一些勾当,这无法避免,也是平娃还有王老师,你们诡术传承者为诡术扬名、正名,必然要经历的过程。当然,有实力正面交锋能对你们造成威胁的江湖高手和强大的势力,本就不多,在当前营造出的局势下,他们绝不会,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去针对你们,而且,屈指可数的那几位,总要给我,给龚伯伯,给铁卦仙,最重要的是,给官方这份面子!总之,我已经尽力了,如果在这一过程中,还是发生了什么意外,就只能怪天意了。” “人力终有限。”苏淳风轻轻叹了口气,道:“在这一漫长的过程中,平娃可以不急不躁地抚平心中戾气,彻底压制心魔。” 身受重创,尤其是心境受损,满溢的戾气已然在与苏淳风的对决中被生生耗尽的刁平,此刻,心中格外的平静。 也就,生出了感动、感恩,和愧疚。 还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无力感。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穷尽一生,恐怕都无法在术法修为上,超越苏淳风。 龚虎用手背蹭了蹭发酸的眼角,然后发现手背上竟然有了湿痕,不禁苦笑着摇摇头,嘟哝道:“爹了个蛋的,说得老子都有些心酸了……老王头,淳风不容易啊!你和平娃有福,咱们平阳术士有福,当代奇门江湖,有福。” “然而身在福中不知福,不知感恩的人,总不会少。”王启民亦是感慨万千,他,不得不去感恩,苏淳风。 这个江湖,也应该感谢苏淳风! 可是,有几人知晓? “王老师,时代不同了。”苏淳风走到沙发旁坐下,将烟蒂按灭在烟灰缸中,道:“诡术,会正名的。” 王启民岂能不知苏淳风的心意? 他已然心服口服了。 只是,他还是忍不住说道:“可将来,万一山门不顾一切地出手了,许多事情,还是难以避免的……” “凡事小翼。”苏淳风微笑道:“他们怎能,怎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呢?就算万一有那么一天,我们站在了道理的一面,帮我们的人,自然会有很多,奇门江湖高手云集,又有强大的国家机器在侧,何惧之有?完全没必要,让平娃走上入魔的道路,去用极端的手段,横扫江湖和山门,那,是下策。” 龚虎咧嘴笑道:“老王头,这下,你该服了吧?” 王启民长长地叹了口气,点点头——所有的事情,都被苏淳风算计到了——他,怎能不服? 可惜。 他们不知道,看似算无遗策,未雨绸缪耗尽心机谋划布局这么久,推动着局势直到现在这般近乎完美的苏淳风,帮了所有自己在意的人,甚至帮了整个江湖,却偏生,没办法解除掉自身所面临的最大隐患。 最危险的,是他自己。 抛开重生绝密不去提,仅是苏淳风双术同修这一点! 山门中人,又怎会甘心且容忍他的存在? 中天秘术,是山门术。 山门术,怎能与诡术兼具一人之身? 这,不是讲道理的问题。 看着好似有些神游天外的苏淳风,王启民轻声问道:“淳风,你现在的修为境界是……” 苏淳风回过神儿来,摇了摇头:“不知道啊。” “爹了个蛋的!”龚虎撇嘴:“说破大天去,也就是个炼气大圆满,跟老子差不多……不过,你小子太古怪了。我敢打赌,我不是你的对手。” 苏淳风笑着摆摆手。 心境已入返璞。 境界修为,算得了什么? 走出宾馆的时候,天光蒙蒙亮。 苏淳风踩踏着积雪,孤独地行走着,他想起了胡四,想起了当初自己看着胡四在平阳市街头那个夜晚,萧条落寞的背影——世间仙人,还是在心境上,差了些啊。 深深地吸了口冰冷的空气,苏淳风微笑着轻声自语道:“不修行啦……” …… ps:这一章……我写得很感慨,嗯,月底了,大家的月票别攒着了,咱们,往上冲吧,下个月注定更新不了几天就完本了~所以,这个月必须得上去的,是吧? 短刀,向各位鞠躬,拱手了~ 751章 龚晓蕊报到 瑞雪迎丰年,爆竹辞旧岁。 春节的喜庆遍及神州大地。 就在举国欢庆度新春时,奇门江湖上,一则消息在奇门江湖上传播开来:腊月二十八,北上入京城避难的伏地门,尽皆举家离京。 去向不明。 而腊月十四那个风雪交加的夜晚,发生在京城六里桥一触即发的多方对峙,渐趋被奇门江湖中人知晓。虽然许多细节情况不为人知,但江湖中人也能由此大抵忖度出一些重要的信息。至少,所有人都知道了对于刁平复仇一事,官方是个什么态度——遵从奇门江湖传统,江湖事,江湖了。 这,也就间接地表明,官方认可并接受了诡术是奇门江湖术法,诡术传承者在江湖中的地位,与所有江湖势力是等同的。 也就是说,诡术不是邪术,诡术传承者是正当的存在。 怎么会,这样? 与之前官方的态度,简直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妈-的,你们是官方啊,怎么能如此明目张胆地出尔反尔? 况且,这样的行为摆明了就是要与整个奇门江湖为敌! 一时间,愤怒的批判和质疑的声音在奇门江湖上甚嚣尘上。尤其是,当一些来历不明的消息,伴随着众人的愤怒质疑,开始出现在奇门江湖上后,这种群情激愤的态势,就愈演愈烈——腊月十四风雪夜,初入醒神境的罗同华,强势对峙在京城守株待兔,等诡术传承者入京许久的山门高手,严令禁止山门在京城出手铲除诡术传承者。最初得知这则情况时,江湖中人还都觉得,这不过是官方禁止京城斗法,借此向超然世外的山门彰显官方威势的行为罢了。 然而渐趋流传开来的消息则毫不掩饰地表明,在如何对待诡术、诡术传承者的立场上,官方与山门之间产生生了尖锐的对立矛盾。 一时间,官方陷入了极大的舆论被动当中。 而奇门江湖则人心沸腾,大受鼓舞。 山门都明确表态了! 官方无论如何,这次也得做出让步——古往今来,山门虽然不至于凌然于庙堂之上,但庙堂,却绝对不会将山门视作奇门江湖的草莽。因为,无论是对外还是对内,山门,都会在特殊的关键时刻,起到一锤定音的作用。 元宵节前。 身处舆论漩涡,显然极为被动却冷漠地强硬着的官方,突然再次发声,遍邀奇门江湖人士,与正月二十八至京城参加奇门江湖大会。 一时间,江湖上议论纷纷。 想必,官方终于承受不住江湖舆论和山门的施压,要公开做出些有益于缓和当前紧张局势的举措。 或者,官方要正式作出决定了么? …… …… 元宵节刚过。 已经全部搬迁至中南新区集团大厦的万通物流集团,召开了一次董事会及集团高层会议,正式通过了与纵横国际航运集团的合作协议,决定组建万通国际物流快递公司。会议快要结束时,总裁陈羽芳提出,由苏淳风出任集团副总裁,全权负责与纵横国际航运集团合作组建万通国际快递公司的各方面工作,同时,苏淳风仍旧兼任企划部副总经理的职务……全票通过。 虽然苏淳风年仅二十四岁,但大学毕业进入万通物流集团就职企划部副总经理之后,他的工作业绩有目共睹。 在他提出并推进了各项计划之后,如今的万通物流集团内部,人人都能清晰地感觉到公司有了质的变化——万通物流集团这几年飞速发展过程中,不可避免的诸多弊端和隐患,一一消除,总部及各企业公司的精神面貌,也焕然一新。 没有大刀阔斧的改革,润物细无声。 现在的万通物流集团,可谓是稳定地蒸蒸日上。 对于这项新的职务任命,苏淳风没有丝毫谦逊的推辞,因为他很清楚,有些事情完全没必要去矫情地做作。而且与纵横国际航运集团在接下来的合作中,万通物流集团内,还真没有比他更适合全权负责的人选。 会议结束,苏淳风正式履任集团副总裁一职。 当天下午五点,快到下班的时候了。 苏淳风坐在宽敞明亮的副总裁办公室里,认真地审阅着万通国际物流快递公司筹建小组提交的详细资料,以及纵横国际航运集团方面提交的各项组建方案。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 “进。”苏淳风头也为太地说道。 哒哒哒的脚步声中,一位穿着黑色小西装和筒裙制服,黑色高跟鞋的年轻女孩走进办公室,将门关上后,容颜娇媚的她走到距离办公桌大概一米多远的地方站定,微微躬身:“苏总您好,我是新来的秘书,龚晓蕊。” “嗯?”苏淳风有些惊讶地抬起头来,看着柔媚脸颊上挂着一丝得意和羞涩笑容的龚晓蕊,道:“晓蕊姐,你怎么来了?”说着话,苏淳风赶紧放下手里的资料,起身道:“快请坐。” “苏总,您不用客气。”龚晓蕊抿嘴笑道:“人事部给我安排的职务,就是您的助理秘书。” “啊?”苏淳风哭笑不得,道:“晓蕊姐你别拿我开涮了,先坐下,我给你倒杯水。” 龚晓蕊嘟嘴道:“我说的是真的。” “你真来我们这儿工作了?”苏淳风诧异道。 “是啊。” 苏淳风撇撇嘴,坐回到办公桌后面,有些生气地说道:“这人事部也是胡闹,提前也不和我说一声。这样吧晓蕊姐,你先坐,我给人事部打个电话,让他们从新给你安排一份工作,要不,你去陈总那边,或者,到董事长身边?” 龚晓蕊不禁有些生气:“喂,苏淳风,我给你做助理不行啊?” “不是不是,你别误会。”苏淳风哭笑不得。其实上午会议结束时,他就知道人事部那边很快就会给他安排一名助理,对此他也没有推辞,毕竟日常工作确实需要一位助理秘书人员,不过,他怎么也没想到,会是龚晓蕊——按理说,就算是龚晓蕊不好意思提前告知他要到万通物流集团工作,以龚虎那臭脾气,也应该提前打个招呼的。苏淳风摇摇头解释道:“晓蕊姐,我就直说吧,你工作能力肯定是没问题的,毕竟有在正规的集团公司工作的丰富经验,问题是……如果你真在我身边,因为职责和工作方面的事情,日常我难免会有语气不当的时候,可咱们之间的关系,我又不方便去那么做。” “嘁,不就是安排工作或者是催促、批评、指责嘛。”龚晓蕊无所谓地说道:“工作是工作,关系是关系,这是两回事,我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的。再说了,咱们之间……有什么特殊的关系啊?” 最后这句话,那戏谑的表情…… 可就有点儿调戏的味道了。 确切地说,是一位姐姐逗弄弟弟的样子。 苏淳风当然不会想歪,他无奈地暗暗腹诽,我是不怕你,可我怕你家那位老药罐子邪不倒,还有你那位母上大人的虎威! 那奇葩老两口,护犊子的时候是不讲道理的。 刚想要再解释什么,放在办公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苏淳风朝着龚晓蕊露出一抹歉意之色,拿起手机按下了接听键:“喂,我苏淳风啊。” “苏淳风,你爹了个蛋的!”龚虎那破锣嗓门儿在手机中炸响:“我闺女到你那集团公司工作了,刚才她给她娘打电话,说是要给你做秘书……那,你可不许欺负她,不许给她安排太多的工作,不许让她加班,不许……” 苏淳风快哭了。 这是秘书吗? 这简直是往身边安排了一位姑奶奶啊! 龚晓蕊那张俏脸唰地红了,自己那位脾性古怪的父亲,实在是拿不上台面,到哪儿都容易让人笑话,所以她忍不住上前一把抢过了苏淳风的手机,对着手机喊道:“爹,你瞎嚷嚷什么啊,你这样我以后怎么工作啊?” “哟,晓蕊你在苏淳风身边呐?”龚虎的语音立马降了好几个调:“那你好好工作,好好工作,有事儿给爹打电话,先这样吧。” 嘟,嘟,嘟…… 挂线了。 龚晓蕊红着脸把手机还给苏淳风,面露歉意道:“那,你和我父亲挺熟的,所以,你了解他,他其实没别的意思,就是,就是……” “哦,没什么。”苏淳风苦笑道:“晓蕊姐,既然龚伯伯发话了,我也不好再说什么,但咱们得约法三章,你在我身边工作,要有足够的心理准备,我这人对待工作是很苛刻认真的。另外,以后不管在万通过物流集团的日常工作中,遇到了什么问题,都可以和我直接谈,不许回家告状……” 龚晓蕊抿嘴笑着点点头。 “晓蕊姐,我是真害怕你们家那位老爷子啊。”苏淳风苦着脸道。 龚晓蕊终于忍不住笑弯了腰:“放心吧,苏总。” “算了算了,这也到下班的时候了。”苏淳风抬腕看了看时间,笑道:“今天到家里吃晚饭,我爹我娘,还有海菲也在。” “好啊。” 手机铃声响起,苏淳风看了看来电显示,是一个未知号码,便拿起桌上的文件资料递给龚晓蕊,道:“晓蕊姐,你先到隔壁办公室熟悉下这些资料,一会儿我叫你。” “好的苏总。”龚晓蕊笑眯眯地接过资料,转身走了出去。 苏淳风已经摁下了接听键:“到了?” “嗯,保安不让进。” “稍等,我给保安室打个电话。” 挂了线,苏淳风拿起桌上的电话,拨通了下面保安室的内线:“保安室么?我是苏淳风,门外有一个年轻人找我,姓屠,让他进来吧。” …… …… ps:祝大家中秋快乐,合家团圆……晚饭要聚餐,喝酒~~晚上更新不一定~~嗯,继续求月票~ 752章 你欺骗了全天下! 苏淳风甩手扔过去一颗烟,笑道:“什么时候,让我一睹你的真容?” 坐在沙发上的青年,穿黑色风衣,白色的围巾已然解开,敞着怀,梳着油光发亮的背头,白净的面孔和略有些婴儿肥的脸颊,大大的眼睛,温煦的笑容,让他整个人颇有点儿奶油小生的模样。 他很随意地伸指拈花般夹住飞来的那颗烟,点燃,悠悠吸了一口,笑眯眯地说道:“这就是真容。” 苏淳风不以为意,道:“耐不住寂寞了?” “不至于。”屠惜掳摇摇头,往沙发上一靠,道:“不过,年前你在京城那一番造势,和官方一唱一和的,私下里我琢磨了很长时间,觉得你辛辛苦苦营造出了当前的这般局势,对你自己,对整个奇门江湖,都是好事儿,但对于我个人来讲……却没什么意思了。一个相对稳定的江湖,让我怎么去浑水摸鱼?这也便罢了,可你苏淳风如今风头无两,修为直入顶尖高手行列,在奇门江湖上更是广结友朋,更有半个官方的职务在身,以后这奇门江湖上,谁会去招惹你?” “盼着我仇人遍天下?”苏淳风笑道。 屠惜掳自嘲般笑了笑,叼着烟斜瞥苏淳风,道:“你一直都说,把我当朋友,后来我也真把你当朋友了,所以寻思着乐意听你的劝解,走一条与先人不同的道路。但杀生门比不得你们这些术士,我们的修行需要杀术士,杀更强的术士!” “理解。”苏淳风点点头,正色道:“两条路,你自己做选择,一是挂职半个官方的身份,以后肯定有需要你做的事情,但相对来讲不太自由,每次的任务目标可能不太符合你的标准;第二,暗中盯住了山门中人的行踪,可以自由选择目标、时间、地点动手,没有任何限制……但是,危险性很高。” “真和山门中人唱对台戏了?”屠惜掳眼睛眯了起来。 “在我确定安全之前……”苏淳风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基本上,是不可调和的,近几年可能相安无事,而我,也在一直想办法,争取能够和平解决。” 屠惜掳耸耸肩,道:“几年时间,我杀不了几个,起不到威慑作用。” “你的身份不便于暴露,所以我也没指望着你能把他们杀怕了。”苏淳风笑道:“只不过,放眼整个奇门江湖,能被你选做目标的,我担心会有我在意的人,所以,为了避免你我相互为难的状况发生,就只好挑选些我注定不会在意的势力,让你去增进修为……算是自私吧,没办法。” “没必要向我解释什么,我也不在意这些。”屠惜掳微笑着说道:“但我也要过日子的。” 苏淳风道:“随时开口,你知道,我不缺钱。” “嗯。”屠惜掳也不客气,道:“刚才你说的这两条路,我都有兴趣,却又不想挂职官方,恰好你挂着半个官方的职务,不如这样吧,其实我不介意,或者说,我挺乐意去外面干点儿活,有事儿你说话。” “没问题。”苏淳风爽快地应下,稍作思忖后,又道:“你有没有想过,一辈子不过短短百年,你能干活儿的时间,撑死了不会超过四十年……将来万一真的天下太平了,在你之后的杀生门传人,难道还要继续走肆意寻找目标实施杀戮修行的路子么?所以,我觉得你有必要考虑下。” 屠惜掳无所谓地笑了笑,道:“那与我无关咯。” 苏淳风无奈,想了想还是决定再尝试着开导一下这位千面笑阎罗,他说道:“诡术重出江湖,一直到年前腊月中旬发生在京城的事情,想必你也知道了。历史上他们可难得遇到这样的机遇,而且,数千年来,他们一直都在努力地去争取为诡术正名,从而能够堂堂正正地立足于奇门江湖。相对比,诡术传承者要达成这样的目标,可比你们杀生门传人难得多,既然他们能够数千年坚持不懈地去努力,我觉得,你也可以去尝试着为杀生门做些什么,毕竟,时代不同了。” “苏淳风,其实很早之前,我从没想过在奇门江湖上能有什么朋友。”屠惜掳摆摆手,道:“但我必须承认,现在是真的把你当朋友了,所以我不想你为难,从而在不影响耽误自己修行的前提下,可以听从你的劝导,或者说,单纯地为你做些事,赚些钱……而你,不要得寸进尺。” “你啊……”苏淳风哭笑不得,道:“这样吧,今天不用给予我明确的回答,以后日子还长,想好了咱们再说。” “也许还没等我想好,就会死在某一次的刺杀中。” “那感情好,单学姐可比你更懂得变通。” “我-操!”屠惜掳把烟蒂直接弹向了苏淳风。 苏淳风抬手两指精准无比地接住了烟蒂的过滤嘴,按灭在桌上的烟灰缸中,笑道:“去吧,如果有闲暇时间,偶尔可以盯一下刁平和王启民。” “能实施刺杀么?” “不能。” “那多没意思。”屠惜掳打了个哈欠,起身道:“其实山门那边,我早就盯过梢了,但没把握……腊月十四那天晚上, (本章未完,请翻页)我就在附近。除了那些高手之外,山门中其他的角色,我也瞧不上。所以,最近这两年,先给我留意着其它的活儿。” 苏淳风点了点头。 “那我先走了。” “不跟你客套了,走吧,一切多加小心。” “回见。” 屠惜掳潇洒地一摆手,转身走了出去。 苏淳风望着关闭了的办公室门,仰头阖目沉思山门啊…… 刚有了些许的感慨,苏淳风忽而皱了皱眉,面露惊讶和担忧,天杀的!这位天下无敌的主儿,怎么赶巧不巧的,这时候来了? 楼下。 屠惜掳从电梯中走了出来,似乎是天生一副讨喜的模样,他脸上挂着似有若无的笑容,有点儿憨憨的模样。 迎面,走来几位西装革履之人。 为首者,身材高大魁梧,毫不收敛的强悍气势犹如泰山般,无形中就会让人感觉到一股心悸的巨大压力。 全然没想到这位天下第一人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屠惜掳稍稍眯了下眼,便往旁边让出两步,只是脚步未停,与这几个人擦肩而过。他那颗素来冷静,从不会慌张的心,在这一刻,却不可抑止地产生了些许畏惧的颤栗。 这让屠惜掳有些不甘,有些愤怒,又有些无奈,并暗下决心,将来一定要……杀一次纵仙歌! 走到电梯旁的纵仙歌扭头,淡淡地说道:“这位小兄弟,请留步。” 极为冷静的屠惜掳停下了脚步,他知道,自己没得选择,因为喊他留步的,是天下第一的纵仙歌。而且,屠惜掳判断,纵仙歌肯定已经察觉到了他的气机,或者说……偶然的擦肩而过,纵仙歌便知道了他,是杀生门传人。 所以,屠惜掳转过身,面带微笑地看着纵仙歌。 “你叫什么名字?”纵仙歌问道。 “我姓屠。”屠惜掳不卑不亢,但后背上,已经在瞬间浸满了冷汗没办法,纵仙歌的气机已经完全将他压制住了。 无力抗拒! 另一侧的电梯门打开,苏淳风大步走了出来,微笑着踏步上前,伸手道:“纵前辈,来之前也不和我打个电话……” “我发现,自己没打电话是对的。”纵仙歌神情温和地看着苏淳风,与他握手。 “到我办公室谈吧,请。”苏淳风道。 “嗯?”纵仙歌眯起了眼睛。 苏淳风笑了笑,点头,松开握着的手,一指打开的电梯门,眼含深意地说道:“请……” 纵仙歌便不再犹豫,迈步进入电梯。 留下站在当场的屠惜掳,脸颊苍白,紧握的双拳上青筋暴起,有些困难地缓缓松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双眉紧皱着阖上眼睛,平抚着体内急剧紊乱的气机和本元这辈子,到底有没有可能,达到刺杀纵仙歌的水准? 办公室里。 苏淳风亲自斟茶,微笑道:“纵前辈突然光临,这是要给晚辈一个惊喜么?” “苏淳风,我想,你需要向我解释一下……”纵仙歌神情淡然地说道。 “他叫屠惜掳,杀生门的传人。”苏淳风坐下,神色自然地说道:“当初在京城刺杀纵萌的,就是他。不过,那时候我是真的不认识他,直到纵萌被刺杀的事情过去大概半个多月之后吧,屠惜掳才被我抓到。当然,也是赶巧了,那时候的屠惜掳,着实胆大包天,他在京大校园里做保安。至于后来的许多事情……既然今天让您撞见了,我也不瞒着了,东北郎家家主郞延之死,与我无关,是屠惜掳自作主张干的活儿。四生门门主吕嵩和他的长子吕伟阳之死,是我雇佣屠惜掳去杀的。” “科尔·道格拉斯呢?” “屠惜掳自作主张。”苏淳风微笑道:“这种人,我可没本事完全控制他。” 纵仙歌似乎并不生气,淡淡地说道:“你隐藏了自己是诡术传承者的绝密,几乎瞒过了所有人,年前的京城事件,你公开支持诡术传承者,这些,我都可以理解。但你现在,又要保杀生门的传人……理由呢?” “似乎没什么能自圆其说的理由。”苏淳风想了想,道:“他本性不坏,而且杀生门传人与诡术传承者,在奇门江湖上的境遇类似,大概是同病相怜的缘故吧?当然,我承认最主要的原因是,我用得到他。” “你能控制得了么?”纵仙歌问道。 “尽力吧。”苏淳风点点头,道:“我心里清楚,与这种人打交道存在极高的风险性,不过,总要尝试着,避免他将来在江湖上的肆意杀戮。” “杀掉他,岂不是更省心?” “时代不同了,奇门江湖百花绽放才是真正的繁盛。我发自内心地不希望,在我们这个崭新的大时代中,眼睁睁看着一些玄学瑰宝消失,成为奇门江湖历史长河中一朵沉寂 (本章未完,请翻页)的浪花,那,委实太可惜了。” 纵仙歌冷笑:“你还真被罗同华给教出来了。” “我和罗教授,没得比,他的自私,是真正的大无私。” “所以,还是因为留着他有用。” “对。” 纵仙歌轻轻叹了口气,凝视着苏淳风,许久,道:“淳风,你有没有发现,你往自己身上背负的压力太多了,会让自己太累。虽然,以你这些年来平步青云般的修为提升进度,我实在是没办法劝说,你这样劳心会影响到你的修为,可我还是忍不住想劝劝你,其实这世间,并不一定就会如你所担心的那般发生许多坏事,你又何必处心积虑地未雨绸缪,把所有的可能几乎都算尽?” “小心驶得万年船。”苏淳风笑着摇了摇头,但眼神中,却流露出了一抹一闪而逝的酸楚和欣慰。 他心里说: 我很累,但很幸运很幸福,我……是在还前世欠下的债。 谁能有这种逆天的机会? 所以当我幸运地拥有了,我便要紧紧地抓住,一丝一毫的空隙,都不会留下尽管无法做到尽善尽美,但至少,问心无愧,不会再后悔! “萌儿当初被刺杀,未死。”纵仙歌淡淡地说道:“所以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可以饶屠惜掳一命。但我还是要提醒你,你支持诡术和诡术传承者重出江湖,支持刁平复仇,已经是踩在了江湖的红线上,弦绷得很紧了,如果让奇门江湖知道,你一直都在庇护着杀生门传人……那么,你将万劫不复!” 楼下。 咬着牙站在大厅里许久的屠惜掳,终于松了口气,微皱眉转身离去纵仙歌不放他,他,走不了。 办公室里。 苏淳风神情感慨地说道:“是啊,我欺骗了整个奇门江湖!” 纵仙歌眯眼稍做思忖,忽而有些理解了苏淳风的难处和不易,以及,他这么些年来没得选择的所作所为他是散修术士,没有强大的宗门、流派、世家的支持,却有着极强的责任心,迅速却委实一步步扎扎实实地在奇门江湖上无奈地崛起,锋芒无人能及。可越是这样,责任心极重的苏淳风,就越是担忧,他不得不去一点点布局谋划,推动着所有可能和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向着对他有力的方向发展,他不得不,积蓄着自己的实力,织就出自己的势力圈子。 不可否认的是,如今的苏淳风,在奇门江湖上已经有了极为强横的势力,看看他身旁那些甘愿为他两肋插刀的朋友吧,青年一代中,有纵萌、白行庸、郭子弟、屠惜掳、刁平这些绝顶风流的新秀,老一辈中,有炼气大圆满且天生异禀的邪不倒龚虎,一朝入醒神的铁卦仙程瞎子,有蜀川天府市医术世家的袁赐辛,有胸怀大志向沉寂数十载便要一飞冲天的诡术传承者王启民,甚至于纵仙歌这位临巅俯瞰江湖二十余载的天下第一人,还有耀皇宗两代宗主白擎山、白寅,向来低调但修为深不可测的冀中省金官庄古家家主古岳白,醒神之下无敌手的山海市曹素……都会在诸多江湖事件中毫不犹豫地站在苏淳风的身后,甘心情愿地为他撑腰。苏淳风还有半个官方的身份,那位年前入了醒神境,能有资格与他纵仙歌一战的罗同华,整个奇门江湖都知道,其对苏淳风是何等的宠溺!再有平凉谢家、京城宋家、熊家,以至于和苏淳风似乎没什么交际的辽东范家……平阳市里,更有着一位非奇门江湖人士,却一辈子读书、教书、育人,生生悟出了半圣境界的冯平尧,与苏淳风也关系匪浅。 尤其是奇门江湖上年轻一代的诸多俊杰们,苏淳风在这个群体中,有着令人瞠目的声望,他振臂一呼,可以说从者如云! 但这些,都是建立在苏淳风绝强的实力,优秀的个人品质和魅力上的。倘若有一天,当整个奇门江湖都知晓,苏淳风一直都隐瞒,并欺骗了所有人,尽管他没有任何的恶意,尽管他有太多的无奈…… 有几人能原谅他? 又会有几人,去理解他并继续相信他? 到那时候,苏淳风,又会落得什么样的下场呢? “罗同华知道这些事情么?”纵仙歌问道。 苏淳风微笑道:“应该知道吧。” “直接告诉他。”纵仙歌认真地说道:“你最为稳固的倚仗,只能来自于官方无与伦比的强横实力。如果有一天,就连官方都放弃要庇护你的话,即便是你取我而代之,成为了天下无敌之人,也不行。” 苏淳风点点头,道:“其实我和罗教授,都对此心知肚明,但有些话,不太方便说出口。” “算了,不提这些。”纵仙歌挥挥手,道:“我这次来,是希望能够与万通物流集团高层,再具体深化地谈一下组建万通国际物流快递公司的事宜,怎么样?你安排一下,明天召开一次会议吧。” “没问题。” …… …… ps:这章五千字,不好分章,所以不分了。 (本章完) 753章 前世今生皆迷局。 还未出正月,阳光便有了暖意。 似乎春天,已然迫不及待地款款走来。 上午十一点多。 苏淳风审阅完万通国际物流快递公司的最终审核意见,签了字,拿起内线电话让龚晓蕊过来,把文件递给她:“晓蕊姐,把这份文件复印几份,送到各部门负责人手里,另外,请董事长同意后,下午两点召开会议。” “好的。”龚晓蕊接过文件,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苏淳风拿起电话,给纵萌打了过去:“喂,老纵,中海市的筹备工作妥当了吧?我大概统计了一下,豫州省的媒体有三家到现场,另外,京城那边有裴佳帮忙安排,也找了几家媒体,答应会给予头版的报道,不过央视方面暂时她还没能拿下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咱也不能强求……嗯,是的,国外分公司入股的问题,你决定就好。还有件事,中州航空方面,需要纵横国际航运集团的资质报告,你安排人准备一下资料,给我发邮件,当然,如果能安排人来中州面谈最好。” 大致谈了下工作上的问题后,苏淳风看了看时间,快下班了。 他笑着岔开话题,道:“老纵,奇门江湖大会召开在即,你决定了么?” “我爸说,这次大会十有八-九要吵架,所以我就不去了,我又不会吵架……”纵萌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冰冷,道:“你到了京城,注意些,如果有什么意外状况,打电话通知,我随时可以乘飞机过去。” “那行,你就踏踏实实忙总公司的事情吧。”苏淳风笑道。 “淳风……”纵萌稍稍犹豫了一下,道:“如果方便的话,万通国际快递正式运营后,你安排下,我想和屠惜掳过过招。” 苏淳风想了想,道:“不过招,行么?” “你的意思是,我不如他?” “那倒不是。”苏淳风无奈道:“如果论及刺杀,他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成功,但如果当面对决,他不如你。” 纵萌道:“斗一场吧。” “行,不过咱们提前说好,你俩比斗必须是点到为止,不能拼命……” “可以。” “那就先这样?” “嗯。” 电话挂断了。 苏淳风撇撇嘴,自己交的这帮朋友啊,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敲门声响起。 “进。”苏淳风随口应道。 身姿窈窕,穿着西装筒裙制服的龚晓蕊款款走了进来,道:“苏总,董事长下午要去参加省里召开的一个座谈会,所以集团高层会议他就不参加了,他说,万通国际物流快递公司的事宜,你是主要负责人,所以,会议由你来主持就好。” “哦,我知道了。”苏淳风点点头,看了下时间,微笑道:“晓蕊姐,我中午有个饭局,所以得麻烦你加个班,把下午的会议流程表制作出来。” “没问题。”龚晓蕊应下来,道:“那,下班了,我可以说点儿工作之外的话不?” 苏淳风起身走到墙边摘下西装穿着,一边笑道:“说吧。” “你明天要去京城,是么?” “是的。” “我能不能一起去?”龚晓蕊面露恳求之色。 苏淳风诧异道:“你去干什么?” “我是你的助理秘书呀,职责所在,当然要随时跟在你的身旁,毕竟现在公司事务较多嘛,我可以随时做汇报。”龚晓蕊理直气壮地说道,旋即讨好地笑道:“其实就是挺好奇的,全国的术士都要参加的大会哎,场面一定很壮观,我爹吹牛说,他是奇门江湖上的顶尖高手,我才不信呢,所以想去看看……” “留在公司好好工作,参加这类全国性的术法大会,可不是你份内的事情。”苏淳风很干脆地拒绝。 “那你给我放两天假,我让我爹带我去。”龚晓蕊嘟嘴道。 “不行。”苏淳风不容置疑地说道:“你应该知道,现在万通国际物流快递公司马上就要正式成立并运营,公司里里外外事情有很多,我去京城开会,这边许多的工作都需要你随时处理和汇报,你跟着跑去京城算什么事儿?” 龚晓蕊无奈地耸了耸肩,苦着脸道:“好吧,唉。” 苏淳风笑着往外走去,把手搭在门柄上时,忽而扭头严肃地说道:“另外,以后在公司,哪怕是私下场合,也不许提奇门江湖的事情。” “知道了。” “好了,辛苦晓蕊姐了,下午见。”苏淳风微微一笑,开门走了出去。 龚晓蕊轻轻哼了一声。 苏淳风岂能猜不出,肯定是龚虎这个老家伙拗不过女儿,却又不敢得罪女儿,只好把问题推到了他这边。所以走出办公楼上了车,苏淳风掏出手机给龚虎打了过去,笑道:“龚伯伯,我得先给你汇报一下,晓蕊姐想跟我一起去参加此次在京城召开的奇门江湖大会,因为公司近来工作较多,所以我拒绝了她。” “哟呵,你爹了个蛋的,这也太不近人情了吧?”龚虎立刻骂骂咧咧起来。 “那要不……我带她去?” “咳……”龚虎赶紧说道:“算了算了,还是工作的事情重要,啊,虽然说咱俩关系在这儿摆着呢,可公是公私是私,老子也不能让你为难,行啦!不让她去就不让她去了……可千万别对她说,你给我打电话了。” “好的。” “哎对了,老王头这次也接到邀请,并且决定去参加奇门江湖大会。”龚虎乐呵呵地说道:“多年的媳妇熬成了婆,到了京城,他得请老子喝酒,是吧?” 苏淳风怔了下,道:“行,到时候喝酒得叫上我。” “别告诉我,你还不知道这件事儿。” “现在知道了。” “嘿,罗同华老儿,竟然没提前和你商量啊?”龚虎的语气明显有些诧异了,他说道:“怎么个意思?你和官方真闹翻了?” 苏淳风笑道:“是我懒得管这些事儿了。” “这样也好,别和那些人一样天天耍心机,没他妈一个好东西!”龚虎道:“你啥时候出发?怎么去?” “今天下午就走,自己开车去。” “那你顺便往西山拐一趟,接上我,咱们一起去,省得我还得花钱买车票。” “没问题。” 挂了线,苏淳风坐在车里点了支烟,仰着脸思忖——此次官方很突兀地召开奇门江湖大会,本就处在舆论相当敏感的时期,偏生还又邀请了王启民参加……很显然,官方这是要向整个奇门江湖摊牌了。可让王启民公然参加江湖大会,这么大的事,罗同华竟然没有提前打电话和他商量一下。 而且,明天下午会议就要开始了,都没有告知他。 出什么问题了? 苏淳风深吸了一口烟,不禁又回想起了前世,诡术传承者真正的,第一次堂堂正正地站到奇门江湖的大舞台上时的情形。 那时候,他已经在奇门江湖上威名赫赫,历经大战。 那时候,他以为自己把整个奇门江湖,把官方,都给打怕了,所以曾被他重创的罗同华,主动与他修好,邀请她参加奇门江湖大会,并且在会议上,公然为诡术、为诡术传承者平反,正名! 那时候,苏淳风认识了许多奇门江湖中人,以为自己登上了江湖之巅峰,熟悉整个江湖,却不知道,那一个个的江湖前辈,高手,他们的身后,都有着世家、流派、宗门的深厚底蕴和强悍实力,同样,也都肩负着诸多的重任有着更多的顾虑和全盘的思考,所以,他们妥协。 但直到最后,输的还是诡术传承者! 前世的苏淳风和他的师父王启民,被整个江湖,被官方,被山门,算计了…… 重生来过,如此真切地接触到真正的奇门江湖,更为了解这重重诡谲和各方的算计、布局、阴谋、盘算,苏淳风才后知后觉的明白,其实前世的自己,可以说是被江湖、被山门算计,甚至可以说是师父王启民算计,但唯独不能说,最终的凄惨下场,是被官方给算计的。因为,官方固然有算计他的布局,但官方可不想让他死,官方需要强横的诡术传承者为其所用。 而在前世的奇门江湖上,当苏淳风一战力败纵仙歌,真正登上巅峰一览众山小的时候,已经答应了官方的邀请,联手管控奇门江湖。 他觉得,那才是为诡术扬名,也是,光宗耀祖了。 临巅而观天下,舍我其谁?! 今生…… 王启民和刁平这对师徒,身为诡术传承者,做得还远远不够啊。仅仅是追杀伏地门,而且伏地门的高手中,也只是杀了一个炼气初境的廖永和,与苏淳风前世在奇门江湖掀起腥风血雨的动荡,让江湖中人草木皆兵多年,根本没得比。 诚然,以王启民和刁平当前的实力,他们绝对能做得到这一点。 但因为苏淳风的通盘布局和介入,导致奇门江湖动荡的势头,被生生扼制,开始向着好的一方面发展。 局势生变,官方又是出于何种顾虑,才会做出这样的安排呢? 当苏淳风想到了前世2012年年末的那场大战,以及大战之后自己被诸多高手伏击围杀时,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官方的意图,也明白了,前世2012年年末那场牵连了全球术法界高手云集的惊天之战,或许是必然要发生的事故,但却被山门早早地借势而为,布下了一个通盘的大局。 这个局,就是要诛杀诡术传承者! 754章 天道终昭昭 中州市艳阳高照,往北两百多公里外的平阳市地区的金州县,却落下了一场早春的寒雨,萧萧瑟瑟。 下午三点多钟,凄凄冷雨中。 身材矮小瘦削的刁平,跪在陶瓷厂村偏僻一角铁卦仙的家门口红砖台阶下,如一尊石雕,纹丝不动。 雨水淋湿了他的短短发茬和脸颊,淋透了黑色的羽绒服和牛仔裤。 在刁平的面前,放着一个红色的塑料袋,里面有一堆的现金和一张银行卡——来之前,他到银行取钱,被告知没有预约的情况下,取不到更多的现金,得亏了龚虎的大徒弟许万发,接到电话后,帮忙给银行打了声招呼,这才让王启民和刁平从平阳市两处分行内,分别提出了五万元的现金,那张银行卡上,还有四十万元的存款。 总计,五十万元! 对于诸多有钱人来讲,对于铁卦仙程瞎子来讲,五十万元真不算什么钱。但对于王启民和刁平师徒,这是一笔巨款。当初师徒二人最大的一笔收入,也算是这些年来唯一的飞来横财,正是刁平在南疆边境的深山老林中,从几个毒贩子那里得来的买命财,而且,那几个毒贩子倒霉的是,他们遇到了刁平。 所以,一百万元的买命钱,没买回被杀的命。 来铁卦仙家里拜访之前,王启民的意思是,一百万全部拿过去给程瞎子。刁平却认为,五十万和一百万,其实在铁卦仙的眼里,没有区别。所以,刁平就剩下五十万用作师父的日常生活消费,以及他接下来可能要用的旅途费用。 因为刁平不知道,自己能否在复仇之路上活下来,走这条复仇之路要多久,还能否挣到钱。 师恩如何报? 华夏,千万里江山如画。 让他刁平去寻找刻意隐姓埋名躲藏起来的伏地门仇人,实在是太难了,除了自己的师父之外,放眼天下,谁会去帮他? 怎么找? 所以,刁平只能来求铁卦仙,哪怕是,给出一个模糊的方向。 与苏淳风斗法,他输了,所以愿赌服输,他得听苏淳风的,而且他清楚,苏淳风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他好,让他不得不放下焦迫的情绪,稳住被仇恨和戾气充斥的心神慢慢地去寻找,去报仇,去……修行,如此一来,他才能一步步打牢自己的修行根基,而不是靠着满腔的仇恨戾气去强行提升修为,一味地只求攻击力的强横。如此一来,他就可以最大可能地避免因为心魔丛生,戾气积蓄,最终心性大乱迈入魔境的危险。 但刁平又不想,耗费数十年甚至一辈子去追寻仇家,他更担心,还没等自己找到仇家的时候,仇家已经老死在异乡。 那还有什么意义? 陈旧斑驳的院门,紧紧地关着。 三十多岁的保姆坐在客厅的窗户下,神色恬静地缝补着一件暖春后要换上的薄帘子。虽然她很清楚,家主程老先生有天大的本事,也有很多的钱,并且从来不吝啬于花钱,但保姆觉得没必要花的钱,还是节省一些的好。 外面那个年轻的男孩子,看起来挺可怜的,可是…… 老先生就是不给人算卦啊。 唉。 保姆摇摇头,抛开了心里那丝母性泛滥的柔软。 内室里。 铁卦仙程瞎子坐在一张古旧厚实的木桌旁,左手掐指推算不停,右手蘸茶水在木桌上快速地勾勾画画。 他遮在墨镜后的双目,不断地往外浸出一滴滴的鲜血。 当初窥视到天机,不得已冒险借危势搏命入醒神,才避免了天劫的降临,随后铁卦仙深知其中利害和人心难测,本性难克制,所以立刻选择了闭关——他生怕,谁求到了他的头上,就会忍不住去起卦。他更怕,自己会因为强烈的好奇心,从而忍不住在一些事故发生时,施术推算因果。 很显然,能够引得他这位入了醒神境,奇门江湖上首屈一指的卜算高手好奇心大作的,必然是牵涉到苏淳风两世轮回,牵涉到诡术、诡术传承者、诡术传承的那些事。 正因为如此,他才不得不去避免。 可事与愿违,上一次苏淳风登门求问,这一次,刁平跪在门外乞求。 其实,如果只是单纯地推算伏地门的人可能分散逃避隐居在何处,对于这位铁卦仙来说,算不得什么难事,更无需过多地去忌惮。可他更为清楚的是,伏地门北上入京城避难,又从京城逃走四散隐居……这些情况,已经严重错开了固有的天道运势,而这些事情,与苏淳风有关,更与诡术脱不开干系。 偏生苏淳风是游离于天道运势之外的存在,确切地说,他就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这,才是天道大忌! 可越是诡谲变幻难测,修行了一辈子的卜算术身为顶尖的卜算大师,铁卦仙就越是想要要窥透其中的天机隐秘——如果没有这份执拗的心性,他也无法成就如今这般强势无匹的卜算修为。 所以,他陷入了一个自己心性的牢笼之中。 不得做,却又不得不去做。 天道昭昭…… 又会在接下来的奇门江湖,出现怎样的变故? 天色渐晚,夜幕已然降临。 陈旧斑驳的院门,终于吱呀一声打开了。 没什么文化,也没什么心机,品性单纯善良的妇女保姆,对仍旧跪在凄风冷雨中的刁平温婉说道:“孩子,快起来吧,大师说,你什么都不用给他留下,只需要以金州县为起点,往南随心一年,回到金州县,往北随心一年,再从金州县,随心往西一年……” 双腿都已经近乎没有了知觉的刁平,往地上叩了两个头:“多谢程大师指点。” 言罢,他吃力地挣扎起身,拎起装有现金和银行卡的袋子,大步离去——不是他舍不得把钱留下来,而是在来之前,师父王启民就叮嘱过他,无论最终的结果如何,都要完全听从铁卦仙的话,不要有丝毫的违背。因为,闭关的铁卦仙如果破例为他刁平做卜算,那就是天大的恩情。 刁平想:此情,若今生还有机会,定当舍命相报! 晚上八点多钟。 刁平在平阳市火车站,送师父上了开往京城的列车。 他在火车站广场外,静静地待到夜里十一点多,去做那种纯粹有点儿无稽之谈般的随心之举。他想啊想的,忽然就想着,回老家南疆的临边市看看。然后,他就毫不犹豫地买了开往南疆春城的火车票。 半夜两点多钟,刁平登上了南下的列车。 也开始了,他自京城受挫之后,迷茫却又清晰的复仇之路——他相信铁卦仙的话,所以,他坚信三年时间,自己必定能大仇得报。 而此时的铁卦仙,深更半夜却呆呆地站在院子里,感受着雨停后的凄凄冷风。 他卜算出了太多,却算不出人心叵测。 他知道这天道运势大变动,必然与人为有关,却无法准确地卜算出,是何许人,在推动着局势愈发得变幻莫测,最终走向那盘大局。然后,铁卦仙仰天用一双瞎了数十年的眼睛,望着落雨的沉沉夜空,似看透了一切。 他轻声感慨:“天道昭昭,最终谁也不能真正改变这天道运势既定的结果,只是改变了它的过程和时间,仅此而已。” 几个小时前。 京城。 吃过晚饭后的苏淳风,抗住了龚虎的一再怂恿,坚决不去找罗同华。 然而晚上八点多钟,当苏淳风在银海大酒店的房间里,接到白行庸打来的电话,说是好几个朋友都在,邀请他一起到外面聊天时,罗同华却很意外地来到了他的房间里。苏淳风只得婉拒了白行庸等人的邀请。 沏了两杯咖啡,苏淳风坐到沙发上点了颗烟,神色淡然地说道:“看来,罗教授是不打算让我挂着官方的那半份闲职了。” “嗯?”罗同华有些诧异。 “邀请王启民老师参加此次奇门江湖大会,这么大的事情,竟然都没有提前告知我一下。”苏淳风有些不满地摇了摇头。 罗同华恍然大悟,笑道:“我还寻思着,是谁私下里泄漏了风声呢,原来只是你在发牢骚而已。嗯,我今晚来找你,就是想提前告知你一声,明天下午会议召开时,我会代表官方,告知奇门江湖,官方经过慎重考虑,决定免去你的职务,理由是,你不经过官方允可,走漏风声,并私自做决定放任了作恶多端的伏地门众人逃离出京!” 这下,轮到苏淳风愣神儿了。 只不过,他也只是稍作思忖,便明白了官方的通盘打算——这其实,也是官方在那一晚京城事发后,不得不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无奈之举。 现实如此。 很多事大家都心知肚明,但你偏偏就要编扯个瞎话,大家也都乐得听信这瞎话是真,至少,表明上也要装出一副原来如此并信以为真毫不怀疑的模样。 “我不知道,自己是应该生气,还是该谢谢。”苏淳风笑道。 “很抱歉。”罗同华无奈苦笑。 苏淳风摆了摆手,道:“您和武局长应该都清楚,我从来都不在乎这份职务和所谓的权力,并且还一直都有些抵-触。但如果仅是因为这个理由,就不把邀请王启民老师参加此次奇门江湖大会的事情提前告知我,未免牵强。” “你知道,我们其实在很多观点上,存在分歧。”罗同华很坦诚地说道:“我们担心,你提前知道的话,会从中作梗。” 苏淳风想了想,点头认可了这个理由。 可不是嘛。 如果这件事提前与他商量,或者告知了他,那么他一定会施加阻力,让王启民不去参加此次奇门江湖的大会。 因为,那不符合他的计划。 因为,太仓促地去解决这些事件,变数太多。 苏淳风不喜欢去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以他的心性,做事太稳! …… ps:这最后的局中局,不好写啊~~~~ 感谢亚历山大熊,实习呆君兄弟的捧场,以及这几天不断捧场和投月票的兄弟——虽然更新量少,但大家应该看得出来我的用心,也应该看得出来,现在这些布局的难处——我,短刀,还有大家,都希望一个完美的结局! 鞠躬,拱手~~ 今儿九月二十九号了,月底求月票!上! 755章 世间事,因与果。 苏淳风皱眉道:“可总要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所以今天晚上我会来找你。”罗同华认真地说道:“事实上,我们也是两天前才临时决定,通知王启民,让他前来参加江湖大会。” “为什么?” “有迹象和线索表明,自去年末京城的对峙事件发生后,山门已经开始计划大举介入奇门江湖,并联手奇门江湖诸多势力,共同向官方施压。而且,国际术法界的一些势力和神秘机构,很可能会借此事件,向刚刚登上国际术法界的华夏奇门江湖施压。”罗同华长长地叹了口气,道:“所以现在,不是官方保不保诡术和诡术传承者的问题了,而是,官方必须以强硬的姿态,快刀斩乱麻,为诡术平反,让诡术传承者名正言顺地站到奇门江湖的前台上来……否则的话,必然是夜长梦多。” 苏淳风诧异道:“山门如此嚣张,他们的底气来自于哪儿?” “也不能说是嚣张,只不过所站的角度不同,自然会想尽办法去达成自己的目标。”罗同华摇了摇头。 “那也不应该玩儿逼宫这一出戏码,不怕彻底掀了桌子没得谈?”苏淳风道。 “他们怕,但却清楚,如果真能联合奇门江湖以及国际术法界的势力,对官方施压的话,官方必须让步。” “为什么?” 罗同华颇有些无奈地说道:“淳风,你有没有听说过……世界末日的预言?” 苏淳风心里一颤,表面上却略带诧异和戏谑地说道:“怎么忽然提这茬儿?罗教授,您该不会相信那所谓的世界末日预言,是真的吧?” “不相信。”罗同华正色道:“但给人类带来巨大的,不可承受的灾难,是必然的。” “嗯?” “至少,我是相信,并确认这种灾难会爆发。”罗同华神情愈发严肃,道:“其实所谓的末日预言,这么多年来-经过国际术法界,以及我国山门中人的仔细分析研究,还有利用种种玄妙的推演之术测算之后,基本可以肯定,所谓的末日预言,其实是来自于另一个未知的平行世界的通道开启。形象地说,可以称之为魔门,因为那个平行世界的生物,就是一些传说中被我们称之为妖魔的生物——历史上,世界各地曾经爆发过多次类似的事件,除却上古时期的几次大爆发之外,后来的几次爆发,规模都不大,当然,那是相对比来讲。而在当今时代的人类看来,一旦这种魔门开启,哪怕是小规模的妖魔入侵,也会给这个世界上带来巨大无法承受的灾难。毕竟,当今时代没有了上古时期那样修行成就大能的传奇强者。而之所以自上古时期以来,再无大规模爆发的魔门开启妖魔入侵,是因为上古时期大能在地球上布下的庞大术阵,与天地相参融合,可以说整个地球就是一个庞大的术阵,魔门一旦可能开启时,术阵就会提前启动封印,从而避免了大规模的妖魔入侵。” 这种本应该只出现在玄幻小说和神话故事里的情节,从罗同华口中缓缓讲述出来,苏淳风表面上不太相信,实则内心里,是完全确信的。 因为,前世的他,亲身经历了那一场不闻于世,却惊天动地的大战。 在前世的2012年年末,那场全球术法界精英云集,爆发于昆仑山的世纪大战,正是因为数个魔门中,最恐怖最强大的魔门,是在昆仑山开启的。在那场大战即将爆发前,和爆发的那几天时间里,奇门江湖、全球术法界,所有的恩怨情仇冲突矛盾争执,统统放下,所有的术士拧成了一股绳,共御强大的妖魔入侵——在那段总计长达两个月的时间里,世界上的顶尖术法高手,辗转全球各地,诛杀妖魔,封印魔门…… 苏淳风对此,记忆犹新。 但重生而来,对于奇门江湖越来越多的了解,对于官方、山门的深入了解,对他们的行为的思忖、判断,让苏淳风愈发清晰地认识到,或许世界末日的预言,魔门的开启,是不可避免的事实。但这其中,绝非所有人都在毫无私心地拧成了一股绳——比如前世那场全球术法界精锐齐聚的大战,诸多奇门江湖上的宗门、流派、世家之中,老一辈高手们可以说都到了,也算是倾力而为,却未尽全力,因为苏淳风记得,今生接触到的这么多青年才俊,当年并未出现在昆仑山的终极战场上。 也就是说,那些老一辈术士们,不惜以死相拼阻止妖魔入侵,可谓是义薄云天!但他们都有着,无可厚非的私心。 又或者…… 其实魔门开启,妖魔入侵并没有前世江湖上盛传的那般可怕,所以根本不需要倾尽整个奇门江湖和国际术法界的力量去诛尽妖魔,将魔门封印。那么,就有人可以在这一出大戏中,顺势借势地布下局中局! 苏淳风这是,后知后觉。 “在我老家乡下有句俗话,听拉拉蛄叫唤,咱还不种地啦?”苏淳风轻哼了一声,道:“好像什么事儿离了山门,就办不成似的。” “这件事,离了山门还真不行。”罗同华认真地说道。 “为什么?”苏淳风皱眉——事实上,他虽然清楚,自己对于前世的诸多猜测和推断,已经越来越接近自己重生之后原本觉得永远不可能再揭开的真相,但确实还有太多的疑点,无法完全靠猜测和推断去解释。 比如,他这一问。 山门在魔门开启事件中,到底占据着何等重要的地位?前世的苏淳风,在奇门江湖上已经可以称之为无敌的存在了,直到最后那场大战之后,他觉得山门无非就是有几个隐世的醒神境高手而已,没有山门的参与,昆仑山之战,奇门江湖和全球术法界的顶尖术士,也完全能解决魔门,无非是付出一些术士的生命为代价。 有道是慈不掌兵,苏淳风可不相信,官方会因为在意奇门江湖术士们在世纪之战中的损伤太大,从而向山门妥协。 罗同华道:“因为,魔门封印,是世间最为深奥复杂且正宗的玄学术阵,只有山门……知晓其中奥秘,而且,上古封印的秘密,掌握在山门的手中。魔门开启从来没有固定的地点,也只有山门,才能凭借他们所掌握的玄学绝密,提前查知魔门开启的准确位置,从而让全天下提前做好充分的准备。” 苏淳风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难怪前世那场大战最终获得胜利之后,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魔门既然开启了,难道把侵入的妖魔诛杀一空,魔门就会自动闭合? 显然不是。 而是因为,山门中人出手,启动封印大阵,重新将魔门封印了。 罗同华接着说道:“但不能因此,就过度地对山门妥协,这不符合国家的利益……说到底,山门就应该不涉世事,否则的话,就真的会大乱天下。这不是杞人忧天,而是历史上有过太多的前车之鉴。” “我明白了。”苏淳风点点头。 强势扶正诡术和诡术传承者,就是要在这关键时期,摆明官方的坚定立场和态度,让奇门江湖和山门,都清楚地认识到,官方,是有着绝对的话语权和决定权的!谁都别想轻易地左右官方的想法,更不能试图去挑衅! 小事官方可以纵容,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在大的政策战略方针上,任何敢于针对官方的挑衅、抵-制,得到的,都必将是官方强而有力的回击! 没有妥协! 回想前世今生诸多往事,苏淳风现在终于明白,自己重生以来几次嚣张跋扈,迫得官方做出让步的行为,其实在官方的眼里,生气固然有,但委实还不至于去和他苏淳风这样一个散修术士一般见识,而且官方确实有意放纵并培养他他,让他去制约年轻一代的大学生术士们,继而籍此委婉间接地向奇门江湖传达一些官方的态度,并希望,能将苏淳风招安拢至官方机构中。而苏淳风在前世的奇门江湖上,千里追杀掀起腥风血雨,随后数年时间里倚仗诡术强横,横行无忌,威名如日中天……无不是官方在冷漠地、间接地纵容他去把乱糟糟的江湖给砍杀一通。 然后,官方出来收尾,天下清静太平。 前世那一年,官方正式承认诡术在奇门江湖上的地位,似乎与今生现在的情形,颇为相似。 只不过,时间提前了几年。 只不过,王启民和刁平这对师徒,还未在奇门江湖上掀起腥风血雨。 但最关键之处在于…… 无论前世今生,官方决定为诡术平反,都是因为要借此震慑奇门江湖和山门——苏淳风前世的那个奇门江湖上,因为对诡术和诡术传承者的态度不同,官方和山门拖来拖去僵持多年,最终官方强势为诡术正名。今生,山门提前介入奇门江湖,迫官方妥协,而官方也就提前要亮明底线,同样是,因为诡术和诡术传承者。 同样是,因为苏淳风的存在。 因为同一个人,同一种术法,其中缘由却又有不同。 前世苏淳风是诡术传承者,实力越来越强横,已经到了山门再不出手就难以根除的高度了。今生,苏淳风修行中天秘术,山门中人下山,并且公然承认自己修行的中天秘术中有诸多诡术绝学……这,就踩到了山门的底线,而且苏淳风在京城轻而易举地降服了修为迈入炼气中期,且有一双顶级上品法器的刁平。凭此足以想见,苏淳风虽然还未入醒神境,但绝对是炼气大圆满,且醒神之下无敌手了。结合这些年苏淳风在境界修为上一日千里的恐怖提升速度,山门如何能不忌惮? 如果说这些还能让山门忍得住暂不出手以观事态,那么苏淳风摆明了支持诡术传承者,而且这家伙在奇门江湖又有着极强的号召力,更是挂了半个官方的职务,颇受官方的庇护,山门,就更加坐不住了。 官方担心夜长梦多。 山门更担心,夜长梦多。 想明白这些后,苏淳风点上一颗烟,道:“我可以理解,官方这么做的理由和自信,纵然是山门再如何不满,他们也不敢走极端,更不会借魔门开启这件惊天大事,来威胁官方。但罗教授,您和武局长有没有考虑,在当前奇门江湖的舆论形势下,如此突兀地安排王启民老师出现在奇门江湖大会上,如果引起了激烈的反弹,该如何收场?” “考虑到了,但山门如此急迫地出手,我们也不能等下去。”罗同华坚定地说道:“这件事早晚都要解决,既然局势发展到了这一步,只能去面对。当然,官方也不会一味地强硬,那样只会把矛盾激化。所以,这次把你免职,就是对江湖和山门的一个交代,一份妥协。如果他们还不识趣的话,那就没办法了,会议的最后,官方态度只能更强硬,为你复职,并提高你的职务。” 苏淳风愣了下,哭笑不得地摇摇头,道:“可别把我往火堆上架了,我担心的是,会议刚开始,王启民老师一出场,参与大会的诸多奇门江湖人士,立刻以集体退场来表明自己绝不接受的态度,而不是争执吵闹,真发生了这种状况,又该怎么办?难不成,大会就这样不了了之?” “这……”罗同华紧皱双眉,道:“这种可能性,不大。” “有备无患。”苏淳风道:“我的建议是,在此次大会上公然为诡术正名可以,但暂时先不要让王启民老师出现在大会的现场,因为那样的话容易激化矛盾,等于是官方不给奇门江湖和山门一点儿情面了。如果王启民老师不出场,由官方表态为诡术正名,阐述伏地门犯下的累累罪行,然后因此事而免除我的职务,以示惩戒,那么,奇门江湖人士就会觉得官方有和缓的诚意。而刚刚开始介入奇门江湖的山门,还不至于真的能左右江湖人士对此事件的态度,所以,集体退场的极端情况就不会出现,接下来无非是一些可以预见到的意见争执,这都没什么,只需要把会议延长几日,好好吵闹上几天,大家的气都消了,自然而然也就不得不接受为诡术正名的现实。再怎么说,奇门江湖上诸多宗门流派、世家,与诡术传承者之间,其实并没有什么现实的深仇大恨,他们也完全没必要因此而得罪诡术传承者,得罪官方。与此同时,青鸾宗和耀皇宗身为奇门江湖上的顶尖宗门,做出向官方妥协的表率,哪怕是他们刻意地摆出一副不想谈了,也不想理会诡术和诡术传承者的架势离开,这件事就基本妥当了。到那时候,倘若江湖大会上的争执渐趋平息下来,没有了过多的阻挠,再让王启民老师出场,水到渠成,” 罗同华想了想,点头道:“看来,我又要做一次出尔反尔的恶人了,我需要和武局长汇报一下,再和王启民谈谈。” “我去和王老师谈吧。”苏淳风道。 “嗯?”罗同华显然没想到苏淳风会主动揽下这件注定会惹人不快的事务,不禁怀疑道:“你小子,到底想干什么?” “虽然我不喜欢被你们算计在其中,但我也明白,这件事与我个人息息相关,至少官方对我是没有恶意的,所以……我也得出一份力。”苏淳风微笑道:“而且,只有自己参与进去了,我才会更放心。” 罗同华无奈苦笑。 他当然明白苏淳风话里有话透出的不满和不放心,可有些事情,因为个人所处地位、身份职务的缘由,不得不摒弃个人的情感。 算计,也是不得已。 “好吧,这件事,交给你去做。”罗同华点了点头。 “还有七年时间。”苏淳风道:“如果有可能的话,尽量和山门之间,把关系磨合好,毕竟魔门开启,是大事。” 罗同华道:“相信了?” “不得不信啊。” “我越发看不透你了,好像,许多事情你都已经提前知晓。” “大概,是想得太多的缘故。” “别让自己太累了,魔门开启虽然是事关全球人类安全的大事件,但从山门敢于做出这般强势应对的态势上看,他们应该是,有绝对的把握去应对魔门开启,所以,我们全然没必要过多的担忧。” 苏淳风微笑着点点头。 其实一老一少,皆心知肚明——事情没那么简单。 清晨。 天蒙蒙亮。 苏淳风驾车载着龚虎,一起到京城西客站,接上了刚下火车的王启民。 龚虎关切地问道:“平娃,出发了?” “嗯。”王启民淡然回应。 昨天晚上,苏淳风私下找到龚虎认真地谈了下相关事宜。而龚虎虽然对于那些弯弯绕的想法计划,格外觉得头痛和厌恶,却明白此事非同小可,所以不得不听从苏淳风的意见,抢着提醒王启民,道:“施展掩息术,避免被人察觉到你。” 王启民无所谓地笑言道:“都到这时候了,何必再遮遮掩掩?难不成,还要给奇门江湖一个惊喜么?” 苏淳风请王启民上车,启动车子但淡淡地说道:“王老师,您暂时还不能出席大会,也不能被奇门江湖人士知晓,你到京城参加此次奇门江湖大会,要等事情基本谈妥了,您才能公开露面。” “为什么?” “大局。” “哦……” …… ps:最后几个小时了,我去码字,今晚争取再更一章~~月票,上!! 756章 拂袖退场! 中关村。 在距离银海大酒店不远的一家酒店内。 苏淳风和王启民、龚虎,认真地探讨了接下来可能要发生的所有状况,并就此讨论了预案——最坏的结果,自然是江湖诸多势力退场,奇门江湖大会不了了之。 真出现了那种概率极低的情况…… 再与官方商量着来吧。 至于魔门开启一事,苏淳风暂时还没有和他们谈。因为昨天晚上与罗同华的谈话最后,罗同华特意叮嘱了,一定要就此事保密。理由是,从人性自私的角度来考虑,魔门开启这类严重事件,不能给予奇门江湖人士太久的考虑和准备时间,那样的话,难免就会出现相互推诿,往后撤,甚至拖后腿的情况。只有在容不得江湖人士考虑,事态极为紧急的状况下,奇门江湖、国际术法界,才能够真正拧成一股绳,去共同应对大灾大难——在这一点上,官方和山门的立场,是相同的。 而之所以把魔门开启一事告知苏淳风…… 委实是因为,武鉴局长和罗同华、石林桓这三位官方中的知情人士,担心苏淳风在此次奇门江湖大会上,做出什么惊人之举,打乱了官方的布局——这小子可是有多次前科的,不得不小心着。 而且,官方信任,也需要苏淳风。 谈完了此次大会的事宜之后,苏淳风才好似随意地问了句:“平娃有没有说,他先去了哪里?” 王启民自然不会隐瞒苏淳风和龚虎,他说道:“昨天下午,平娃在铁卦仙的家门外,跪了三个小时,恳请程瞎子给他指出一条路。最终程瞎子告知他,以平阳市金州县为起始点,第一年,随心向南,第二年,随心向北,第三年,随心向西。今晨下火车之前,我接到平娃的电话,他已经坐上了开往春城的列车,打算先回老家,看看父母和妹妹的坟冢,此次奇门江湖大会结束后,我会去找他。” 房间里安静了好一会儿。 龚虎道:“没了?” “嗯。” “爹了个蛋的,老瞎子也忒不是个东西了,既然都起卦了,还藏藏掖掖的不说清楚。”龚虎骂骂咧咧地说道:“可苦了平娃这孩子,唉,三年啊!要说这事儿,还得他娘-的怪你苏淳风,怪罗同华那帮老混账王八蛋,天天算计这个算计那个,你们琢磨半天说上一句话,别人就得忙活好几年!” 苏淳风哭笑不得,摇头不语。 这种事情,入了醒神境不得已闭关的铁卦仙,能够为刁平而破例起卦,算得上是一份大恩了。 …… …… 下午两点。 2005年华夏奇门江湖大会,在京城中关村的银海大酒店内,正式召开。 江湖上各大宗门流派、世家的掌舵者及有着绝对资格参与的老江湖、高手,和江湖上诸多的知名散修术士,尽皆到场,总计约二百余人。 可谓群英荟萃! 会议主持者,自然是官方人物罗同华主任。 而坐在主席台上的奇门江湖代表,则是青鸾宗宗主纵仙歌、耀皇宗宗主白寅,以及让所有人都想到可能会来参加大会,但绝对没想到会坐上主席台的山海市醒神之下无敌手的顶尖高手曹素,曹老太太。 除却他们四人之外,还有石林桓、刘学树,以及第一次以官方人物的身份,在奇门江湖上亮相的传奇命算大师,鲁东省蓬莱尚文天! 这一点,就连苏淳风都没有想到。 当他步入会场,坐在台下的前排,看到此生未曾谋面,前世有过浅显交际的命算大师尚文天坐在了主席台上时,苏淳风和在场所有的奇门江湖人士一样,还以为尚文天是作为奇门江湖的代表人物,从而坐上了主席台——尚文天,有这个资格!他双腿有疾不能行,这些年来在奇门江湖上,与铁卦仙程瞎子一样,都透着一股子神秘的味道,几乎足不出户,但在奇门江湖上可谓是鼎鼎大名,无人不晓。要知道,江湖第二大宗门耀皇宗的两代宗主,白擎山和白寅父子,每年都会亲自去往鲁东省蓬莱,登门拜访看望尚文天。至于尚文天的修为,据说早已迈入了炼气大圆满之境。 会议刚开始,罗同华在象征性地做介绍时,很干脆地道出了尚文天早年便成为了官方的首席民间顾问,比之同样有着民间顾问头衔的石林桓,职务要高出一个等级,和罗同华平起平坐!值得所有江湖人士注意的是,尚文天和石林桓这样的人物,所谓的民间顾问头衔,可不仅仅是负责管控奇门江湖的官方机构中的人员,而是,真正在必要的时候,会参与到国家-政-策、安全、人文等各方面的民间顾问。 这并不奇怪,古来有之。 国运、风水、人文、气象…… 事关国家兴亡,民族安危,万民福祉,岂能不面面俱到? 尚文天的官方身份公开,使得奇门江湖中人尽皆面露惊讶之色,心中更是忍不住开始快速打起了小算盘。 奇门江湖上,还有哪位高人,暗中早已有了官方的身份? 官方还有哪些底牌不为人知? 而与龚虎、宋贺邻座的苏淳风,在惊讶过后,脑海中忽而想到了其它一些事情——尚文天可是顶尖的命算大师,他是不是,也知晓了更多的隐秘,并参与到了所有的布局谋划之中? 对于苏淳风来讲,前世与今生,无论山门还是官方,都把各自的布局提前了数年,官方更是将隐藏极深,苏淳风在前世的江湖上直到死前,都不知道的尚文天的官方身份,公之于众。而刁平复仇一事,被他苏淳风布局谋划推动着出现了极大的变化,那么……有没有可能,2012年的魔门开启事件,也会提前? 铁卦仙为刁平起卦,给出了三年的时间。 三年后,是二零零八年。 想到这种所有事件都会提前的可能性,苏淳风不禁微微皱眉,向坐在主席台上的罗同华,使了个眼色。 罗同华当然无法明白,苏淳风现在给他使眼色,到底是什么意思。 但他可以猜测到,可能要有些变故。 于是罗同华点了点头——他清楚,并相信苏淳风,不是那种莽撞愚钝之人,无论他要做什么,都必然有他稳妥的考虑谋划,绝不会在双方已经谈妥的情况下,做出让事态失控的鲁莽举动。 一段简单公式化的开场白之后,罗同华扭头向刘学树示意。 刘学树点点头,掀开他提前备好的文件,神色冷峻中透着毫不掩饰的愤怒之意,念道:“自2003年年末,诡术传承者刁平在南疆袭杀伏地门人之事爆发后,一年多来,经过我们不惜代价,细致的摸排调查,现在已经掌握了充分的证据,可以确定,居于南疆省临边地区的伏地门,多年来在全国各地搜寻天赋俱佳的儿童,不择手段掳至宗门之中关押,再以邪恶术法、术阵,残忍地将诸多儿童作为他们提升修为的药童,可谓作恶多端,罪行累累,罄竹难书!今日,在奇门江湖大会上,我们将当众公布伏地门的犯罪证据,并号召奇门江湖人士,与全国各地搜寻潜逃的伏地门门人,人人得而诛之!” 说到这里,刘学树已然有了咬牙切齿的模样,他侧身,手拿遥控器,开启了提前备好的投影仪。 主席台宽大的荧幕上,一张张照片,缓缓的打开。 那,是一个个最大不超过十三岁,最小才年仅四岁的孩子们的照片,每一张照片,都有他们的详细资料介绍,而且每张照片放出来,随后就会放出有关如何调查到他们的身份、资料等等,总计二十一人。在刁平开始复仇,伏地门意识到罪行可能暴露的情况下,这些可怜无辜的孩子们,除却早年从伏地门中侥幸逃脱并被王启民所救的刁平之外,其他的都被伏地门,给残忍地杀死并毁尸灭迹了! 没有人,会怀疑官方调查到并公布出来的这些证据。 因为,每个惨死的孩童身份,都是由官方人物石林桓、尚文天,以及官方特邀的蜀川省医术世家的袁荣、袁赐辛叔侄,四人多次秘密赶赴临边伏地门宗门之地,施以风水寻尸、命算测根、以及诡奇的灵疗追魂术等等绝学,耗时半年多,才调查掌握了这些详尽的资料证据,更有幸存的诡术传承者刁平亲口讲述作证的笔录。 伏地门如此恶行,人神共愤! 与会者无不是义愤填膺! 至少,表面上都得表现出极度的愤慨,并信誓旦旦地表示掘地三尺,哪怕天涯海角,也要将伏地门人尽皆找出,让他们付出生不如死的代价,方能解江湖人士心头之恨。 证据呈现给众人之后,罗同华神情冷漠地说道:“去年年末,腊月十四日夜,苏淳风代表官方,阻诡术传承者刁平在京城施术报仇,此举为官方所授意。京城不得施术更不能伤人杀人的规矩,是我华夏国度,奇门江湖,不可逾越的红线,是法律!但是,苏淳风阻拦刁平之后,因私人关系,为了协助刁平达成亲手报仇雪恨的目的,竟擅自将官方正在调查伏地门的机密泄漏给了伏地门人,迫使伏地门之人离京潜逃!” 会场内,一片安静。 所有人,面面相觑。 还有这档子事儿? 不对啊! 苏淳风当初可是在京城大学生术士协会的会议上,公开表示要把伏地门的人从京城赶出去的,那时候你们官方怎么不施以阻拦? 稍作思忖,大家就都明白了…… 看着意思,很显然官方是要过河拆桥卸磨杀驴,让苏淳风背黑锅了。 “有鉴于苏淳风曾为奇门江湖,做出过诸多贡献,有功劳苦劳在身。”罗同华冷冷地说道:“经过慎重考虑和研究,我们决定,减免苏淳风所需承担的法律责任,开除苏淳风现有职务,永不录用,并令其闭门思过,未得官方允可,今后不得参与任何奇门江湖事宜。” 台下,仍旧安安静静。 所有人都面露讥讽和不屑的冷笑。 大家都明白,这不过是官方唱的高高举起大棒,轻轻落下的一出戏码而已。 但也没人会傻乎乎地去拆穿。 而且,大家在鄙夷的同时,也都有些欣慰和愉悦地意识到,官方,最起码表现出了向奇门江湖妥协的软姿态,这也算是给了奇门江湖一个交代嘛。 安静的会场内。 坐在前排的苏淳风,突然起身,众目睽睽下,冷哼一声,毫不掩饰他满脸的怒意,大步走了出去——退场! 会场内在一阵诡异的安静后,哗声四起。 有意思! 苏淳风显然没有提前得知这一情况,所以他当众愤而离场! 苏淳风与官方,决裂了! …… ps:上一章,是五千字的大章,这一章,近四千字! 虽然从最初动笔就已经定下了这条线和最终的局,但写这些勾心斗角,而且一步步揭开前世的迷局,今世的局中局,不容易啊~~~谢谢亚历山大熊兄弟的豪爽捧场,同时再求月票,这个月,还剩下不到两小时了!来,来来~~~ 757章 老子只会骂人和打人! 虽然早就收到了苏淳风的眼神示意,从而知晓他必然会有所行动,但坐在主席台上的罗同华,仍旧对于苏淳风的愤而退场,感到了一丝吃惊。 不过,罗同华很快镇定下来。 除却极强的心理素质之外,还有就是,罗同华在极短的时间内,便意识到苏淳风的这般行为,虽然看似有失冷静,与官方当众撕破了脸皮,对官方的声誉会造成一定的影响,甚至会在奇门江湖上,引发诸多暗中支持苏淳风的江湖人士,对官方产生更强烈的抵-触情绪,但是……苏淳风这样的行为,仅就此次会议来讲,却是对官方有利的——因为在奇门江湖人士看来,苏淳风的反应越激烈,越说明官方就诡术、诡术传承者一事,对奇门江湖,对山门做出了更多的让步。 这就好比谈生意,作为有能力决定商品市场价格的强势卖家,偏生还主动把商品价格一再压低,作为买家,你怎么好意思再去更多地砍价?如此一来,官方在此次大会上为诡术正名,奇门江湖人士群情抵-制的度,必然会降低。 道理,其实很简单。 说白了,历史上诡术传承者造成的危害,最大程度上是伤及到奇门江湖。虽然也有过导致社会动荡,庙堂震惊失措的个例,但当今时代,区区两个诡术传承者,根本不可能对官方、对国家造成足以令官方重视的危机,所以官方完全可以置身事外地冷眼旁观,等着奇门江湖熬不住了,求到官方头上了,官方再出手雷霆一击! 官方真那么做的话,奇门江湖不但不能提意见,还得感恩戴德呢。 古往今来,神秘的山门不总是干这种事儿么? 从这个角度来讲的话,当前以罗同华、武鉴局长为首的官方特殊机构,其实更像是在扮演着一个和事佬的角色,负责调停诡术、奇门江湖、山门之间的矛盾冲突,以避免对各方造成重大的损失。 从情理上来讲,甭管冲突各方再如何激愤,也不能把矛头对准和事佬,是吧? 当然,这只是其中的一方面。 毕竟官方还是处在一个很敏感的主导者位置上的存在——官方想要把所有一切都掌控在手,而奇门江湖、山门,则希望能得到更多的自主权。 这是更大的,三方永远不可调和的一种矛盾。 主席台上。 尚文天和石林桓两人交头低声说着些什么,刘学树则是皱眉愤怒地想要起身呵斥已经走出去的苏淳风,却被罗同华挥手制止,他看着议论声迭起的台下,对着话筒语气平静地说道:“继续开会……” “开个屁!”龚虎骂骂咧咧地站起来,大步往外走去:“爹了个蛋的,过了河就拆桥,连道理都不讲了,开会管个蛋用!” 会场内,安安静静。 众人瞩目那位出了名秉性怪异桀骜的邪不倒。 “龚虎,你太不像话了!”刘学树终于按捺不住,起身呵斥道。 “由他去吧。”罗同华挥挥手,保持着自己的冷静,对着话筒说道:“此次召开奇门江湖大会,主要讨论的是关于诡术和诡术传承者的问题。我们认为,奇门江湖数千年历史以来,每逢江湖繁盛,诡术传承者便会现身,且每次现身,必然会给整个奇门江湖,甚至是社会,造成极大的危害,但是……” 刚说到这里,他的话就又被打断了。 走出会议室的龚虎掉头又往回走,骂骂咧咧地说道:“爹了个蛋的,老子不走了,老子得看着这次大会能开出什么花来。” “龚虎!”罗同华露出一副终于忍不住的愤怒表情,冷冷地斥道:“这是奇门江湖大会,不是你的家,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怎么?成就了炼气境的大圆满,整个奇门江湖就不放在你邪不倒的眼里了,是么?有什么意见,可以直接在大会上提出来,骂骂咧咧得像什么话?” 龚虎怔住。 会场内一片安静。 所有人都好整以暇,更有甚者露出幸灾乐祸的兴奋表情,嘿,龚虎还真是个活宝——又有好戏看咯。 要说今日与会的所有人中,大概也只有罗同华能这么呵斥龚虎了。论及身份,罗同华正儿八经的官方机构主要负责人,领导者。论及名望地位,那更没得比,罗同华招招手现场至少得有一半多的人支持他去指斥龚虎,甚至可以把龚虎从会场里赶出去。论修为……嗯,邪不倒可以说很厉害,但罗同华已经入醒神了。 瞧瞧,龚虎这次傻眼了,碰到钉子上了吧? 真以为没人敢把你的任性怎么样,就嚣张跋扈得要把尾巴翘到天上去,却不知道,其实别人都是一直在让着你。 这个念头刚刚在大家的心里升起,怔怔地站在主席台和台下第一排座位之间空地上的龚虎,就如同一头饿急了的老狼般,龇牙咧嘴地来回踱步转磨着,挥着胳膊吼骂了起来:“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他也得讲道理不是?凭什么啊,你们一个个全都他娘-的人模狗样地说这个说那个,诡术传承者招你们惹你们啦?什么狗屁江湖历史道义,还不是你们他娘-的眼红人家诡术传承者手里有诡术传承,有可能得到永生的绝密吗?说诡术传承者凶残魔性的,全他娘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昧了良心!换成是你们全家让伏地门那帮孙子给杀掉了,你们难不成还去-舔伏地门的腚眼子啊?” 天杀的! 龚虎这个老妖孽,哪儿是被罗同华给镇住了? 他不但没被震慑住,反倒是变本加厉,不仅仅骂官方,连带着把会场内的所有人,把整个奇门江湖,全都给骂了! 见过嚣张的,何曾见过如此嚣张的? 好嘛! 这一通怒骂,骂得会场里安安静静,几乎所有人都尴尬不已一时无措,眼巴巴地看向主席台,希冀着罗同华能够愤怒指斥龚虎,并将龚虎强行驱离会场——奇门江湖大会,不能让这种老妖怪出席,太不像话了! 可罗同华只是冷笑,似乎强压着满腔的怒火。 他压着压着…… 偏生就是不作声。 终于有人按捺不住,辽东范家的家主范威第一个皱眉叱道:“邪不倒,奇门江湖如果连最基本的传统道义都不讲了,宗门家族师训都可以抛开,等同于数典忘本,那还算什么江湖?你这样吵吵嚷嚷,莫不是觉得,整个奇门江湖都害怕你,害怕了诡术传承者么?你觉得,自己就可以代表这个江湖?” “就是,做人得讲道理!”京城唐家家主唐凌震冷哼一声:“诡术自古即被认定为邪术,诡术传承者,江湖人人得而诛之。” “诡术的危害,古往今来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依我看,不是大家贪图诡术传承的永生绝密,反倒是你龚虎这般蛮不讲理的行为实在是让人无法理解,莫非,你想借此进一步拉深与诡术传承者的关系,让王启民和刁平感激你,从而有朝一日将诡术传承的永生绝密告知与你?”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不然实在是无法解释啊。” “骂骂咧咧满嘴喷粪,一点儿礼数和教养都没有,我真是羞于与这种人同处华夏奇门江湖之中!” …… …… 会场内,龚虎成了众矢之的,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纷纷指责抨击这位邪不倒。 龚虎瞪着一双三角眼不断扫视着全场,气得眼珠子都快变红了,可偏生众人指斥的言语此起彼伏,让他想要反驳都寻不到空子来。况且,龚虎委实不擅长与人辩论——说起来,他还真是只会蛮不讲理。 主席台上。 醒神之下无敌手的曹素,似乎年纪大了精神不振,耷拉着眼皮打瞌睡。 天下无敌的纵仙歌微阖双目,如一头吃饱了的雄狮,不屑于去看领地内那些动物们的争执吵闹和打杀。 白寅微皱眉与尚文天交头接耳轻声讨论着什么。 石林桓低着头持笔在纸上勾勾画画,偶尔抬起头来看看会场内的状况,就会忍不住露出无奈的苦笑,连连摇头。 青年刘学树,目光森冷,牙关紧咬——他恨不得拍案而起指斥与会的所有人,然后强行把挑起事端的龚虎给驱逐出场。可是,他不能这么做,一来职务地位不够,没这份权力,二来,此次奇门江湖大会不同于以往他所参与的会议,大部分是年轻的学生术士们,这里可云集了全天下的顶尖高手老前辈们,官方代表人物中也有罗同华、尚文天、石林桓在场,哪里轮得到他发声? 罗同华还在冷笑着,还在压抑着他的怒火…… 随时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与会的江湖豪杰们在场下急得心里暗骂,你罗同华的火气压了这么久了,倒是说句话啊,你不说话没有下台阶,咱们这帮人也没法收场子,难不成今天下午的会议,就要在这种毫无意义的争吵中结束么? 没有人知道,罗同华其实压根儿就不生气,他只是在等待着恰当的时机,再开口制止吵闹。 他需要从这些吵闹中,看一下奇门江湖对于诡术和诡术传承者一事,到底有多强烈的抵-触情绪。他需要借着龚虎这块自己火急火燎站出来的靶子,让奇门江湖宣泄心头的不满。他需要,把握住龚虎跳出来的这个机会,让官方更为主动。 苏淳风玩儿了一手愤而离场,罗同华不得不随机应变。 因为他考虑到,苏淳风这般行为,不只是为了帮助官方与山门争夺在奇门江湖上的民心民意,所以做做样子,而是真的借此向官方表示,他的不满——因为,罗同华没有完全给苏淳风交底。 诚然,官方有所隐秘是必须的,这无可厚非。 可在苏淳风看来,既然如此重大的江湖事宜,官方需要苏淳风的配合和协助,才能更加妥善地去解决问题,那么就应该把许多秘密告知苏淳风,而不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单纯利用苏淳风。要知道,苏淳风向来对官方,对山门,对奇门江湖多疑,且心性缜密小翼,做任何事情,苏淳风都希望能够尽可能地去掌握到更多的信息,从而做出最为稳妥缜密的判断和安排。 这次公然退场表达愤怒,苏淳风算是给了官方好处,又表达了他的态度。 同时,苏淳风将会是此次奇门江湖大会最大的受益者,虽然,他参会时间最短,刚开始就愤而离开了。因为,不论会议要召开多久,会争吵成什么样子,最终的结果却是已经定下调子了,官方绝不会妥协。 所以苏淳风如此作态,就把官方给放到了奇门江湖的枪口前,顺手把自己摘了个干净,又清晰无比地显示出了自己支持诡术和诡术传承者,又如他所说不参与到奇门江湖与诡术传承者之间的矛盾冲突中。还显得他自己特别仗义,诡术传承者、奇门江湖、官方,谁都不能说他的不好。 罗同华不禁苦笑着摇摇头,心想这小子什么时候都不肯吃一点点的亏啊。 会场里。 众口铄金对龚虎的批判指责,已经渐渐地缓和了下来。 大家都累了。 也似乎,已然定下调子,龚虎就不是个好东西,现在的他已经成为了奇门江湖公敌,那么这场奇门江湖大会想要顺利召开的话,官方就必须把龚虎从会场上驱逐出去,否则的话,接下来的会议还怎么开? 罗同华也觉得,是时候了。 他抬手轻轻摆了下。 江湖豪杰们全都松了口气,安静下来——妈-的,你罗同华终于看戏看够了? 只是不待罗同华开口,终于等到会场安静下来,能够插上嘴了的龚虎,便挥着手里的烟杆子使劲往前排的桌子上磕了几下,发出当当当的响声,然后梗着脖子咧着嘴,嚣张不羁地骂道:“爹了个蛋的,全都欺负老子不会吵架……你们都说,老子蛮不讲理张嘴就骂人,是么?嘿,明说吧,老子还真是不会吵吵,也不会讲大道理,可就是他娘-的会骂人,还会打人!谁不服,咱们单练,论拳脚还是斗法,随便挑!” 所有人都崩溃了! 这他妈是个什么东西啊? 这不是逼着大家继续群起而攻之么?问题是,对龚虎也只能大声地呵斥批判,难不成还真要对他动手弄死他? 谁敢啊? 也不能那么做啊! “龚虎,你出去!”罗同华这次是真怒了,他拍案而起。 龚虎斜瞥了一眼罗同华,又鄙夷地扫视全场,悠悠然往外走去,一边说道:“嘿,骂够了,这心里就舒坦了。其实啊,老子还真不稀罕,和你们这帮满口仁义道德,其实一肚子坏水的混帐东西们,商量什么正经事儿,呸!” 会场里,安安静静的。 没辙。 他是龚虎,江湖绰号邪不倒! 邪物术法奈何不得他,邪风邪气邪心思,更奈何不得他! …… …… ps:祝大家国庆长假快乐~俺今天陪着老婆孩子玩儿了,所以一更,四千多字!鞠躬,谢谢大家的支持,九月份月票榜第十五名,这个月,就不争了……继续踏踏实实认认真真收官! 758章 官方正名! 龚虎发现,自己在奇门江湖的大会上痛痛快快地发飙继而离场,恰好能够搭乘苏淳风的车回平阳市西山县老家,他立刻很没出息地把所有的不快给抛到了脑后:“嘿,到京城白吃白住不说,来回路费全都省了!” 无需龚虎细说,苏淳风完全能够想象到以这位邪不倒的风格,在会场上是如何傲骂群雄,肆意张扬了。 “唉,你说咱俩都走了,老王头出场的时候,会不会被人欺负?”龚虎忧心忡忡。 苏淳风一边驾着车,一边说道:“有罗同华在,而且京城严谨施术斗法,您就放心吧。再说了,当前的奇门江湖上,罗同华和纵仙歌这二位醒神境的大能不出手,还有谁能威胁到王老师?” “那个叫曹素的老太太,好像挺厉害,醒神之下无敌手啊。”龚虎认真地说道。 “曹素不会出手的。” “爹了个蛋的,这老太太有古怪,虽然没见过她出手,但我感觉,和她交手的话,我赢得把握不大。不过,你刚才的话还是有错。”龚虎眨巴着他那双猥琐的小三角眼,端着烟枪吧哒吧哒地猛抽了几口,道:“江湖上能威胁到老王头的,可不止这几个人,别的不说,单说咱们平阳术士,老瞎子入了醒神境,具体斗法有多强横我说不准,但你、我,可都不次于他老王头!” 苏淳风不置可否地笑着点了点头。 当年铁卦仙程瞎子曾卦算出箴言,道平阳恰风水至三两年,便人杰地灵。如今这奇门江湖上…… 平阳系的术士,绝对首屈一指! 铁卦仙程瞎子入了醒神境,卜算术天下无双;邪不倒龚虎炼气境大圆满,加上其个人天赋异禀,有实力硬撼醒神境高手数招;当前,王启民绝对是炼气后期境的修为,加之诡术霸绝天下的攻击力,又有顶级上品法器辅助,当前江湖上除却俯瞰江湖二十余载的纵仙歌之外,无人敢小觑他;刁平随身两件顶级上品法器,修为炼气中期!还有那位不为整个奇门江湖所知的隐藏高手王萱! 她现在,是什么境界了呢? 至于现在基本已经不再专注于修行,只是每天仍旧保持习惯早起晨练,以及睡眠时处于半修行状态的苏淳风,他心态平静地想着:“当初在晋西省,天下无敌的纵仙歌曾当众向我发起约战,待我入醒神,便要一战,可如果我真的入了醒神境,纵仙歌却是连丝毫取胜的可能性,都不会有了。” 大概是和苏淳风一样想到了这些吧,龚虎高兴得眼睛眯缝起来,腿脚翘到了前挡处,端着烟杆子乐呵呵地说道:“都说散修术士即便个人修为实力多么强横,终究比不得宗门流派世家的底蕴深厚人多力量大,回头咱们也组建个平阳派,嘿,老子,老王头,老瞎子,平娃,再加上你……爹了个蛋的,到时候广收门徒,那咱们岂不是天下无敌的最强门派了吗?青鸾宗都不行!” “没气势!”苏淳风打趣道。 “怎么?”龚虎一瞪眼。 “叫平阳宗,这听起来多有气势!”苏淳风笑道:“论及奇门江湖势力,宗门流派世家,宗,排在第一位啊!想想看,撞山门、横岭门、龙蜇门……哪个能比得上青鸾宗和耀皇宗?” 龚虎立刻小鸡啄米般点头:“对对对,就叫平阳宗,嘿!和天上的太阳平起平坐的宗门,多厉害。” “此言差矣,应该是把太阳都能平掉的宗门!平阳宗!” “对对对……”龚虎那张猥琐奸猾的老脸都拧成了一泡牛粪,极度满足的虚荣心顿时沉浸到了这扯淡的闲话和美好的想象中。 苏淳风也很开怀,难得舒心不是? 不过,他也只是当作玩笑话,全然没当真。 开宗立派,哪儿那么简单。 更何况,还是传承不同所修术法不同的几位顶尖术士,谁乐意把自己独有的术法传承归于一门一派之中? …… …… 在苏淳风拂袖退场,龚虎大闹会场继而洒然离去之后,奇门江湖大会的现场,坐于主席台上的罗同华,阴沉着脸宣布会议继续。 听拉拉蛄叫唤,还不种地啦? 没有了苏淳风和龚虎的参与,奇门江湖大会就不开了? 所有人都有着同样的想法。 但一时间,几乎所有人又都觉得,这次奇门江湖大会,这个奇门江湖,如果没有了平阳的术士,尤其是苏淳风的参与,似乎,还真像是空落落的丢了些什么似的——因为很显然,奇门江湖已经习惯了这些年来但凡大事件,都必然有苏淳风在其中,且总是以苏淳风为中心去去展开的。况且,此次诡术重出江湖,京城对峙,更是和苏淳风之间有着千丝万缕脱不开的关系。 要知道,虽然罗同华公然宣布免除了苏淳风半个官方的职务,并且严厉声明如无官方许可,禁止苏淳风插手奇门江湖事宜,可是,如今的苏淳风在奇门江湖上声望颇高,尤其是在青年一代中,更是有着从者如云的威望。而当年负责在官方和奇门江湖之间牵线搭桥的罗同华,如今已经是完全处在了官方的位置上,那么奇门江湖与官方之间发生任何冲突矛盾,能够站在这条红线中间起到调和作用的最合适人选,非苏淳风莫属。问题是,现在苏淳风或被动或主动,反正是撒手不管了! 谁来管? 没人做中间的调和者,那么官方与奇门江湖之间,就只有正面硬碰硬,没有丝毫回旋余地的较量了。 毫无疑问,这是双方谁都不愿意看到,却必须去面对的局势。 但事已至此,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会照开。 于是…… 这次奇门江湖大会,除却共同探讨了有关与国际术法界交流、合作,事关国际术法界问题时如何共同商讨联合应对,以及奇门江湖规则的再次讨论之外,更多的,还是围绕着诡术重出江湖一事,如何界定诡术的地位、诡术传承者的存在,官方与奇门江湖各大势力之间,展开了激烈的争论。 其实莫说官方,就连奇门江湖各势力,都已经很清楚最终的结果了。 但知道结果,不等于争执就毫无意义。 相反,双方都需要坚持自己的立场。 这是态度和理念上的冲突——奇门江湖势力必须在这种大事上,力争己方的诉求,绝不能给官方留下江湖势力会唯官方是从的先例,否则以后的奇门江湖将会更加被动。而官方,则是要明确地让奇门江湖知晓,小事情官方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大事上,必须是由官方来一锤定音,而且官方绝对不会因为奇门江湖势力的群众影响,从而心生忌惮改变既定的策略。 这种情况下,争执就无可避免了。 而对于当前的官方来讲,事态也已经偏离了他们既定的计划安排。 因为在罗同华和武鉴等人的设想中,此次虽然官方势必会与奇门江湖发生正面的对撞,硬碰硬,但至少有苏淳风、龚虎这些平阳一系的术士,力挺诡术传承者王启民和刁平,与整个奇门江湖站在对立面上,那么,坚持为诡术正名的,官方至少还能迂回行事,有点儿和事佬的角色。 可现在,苏淳风一推二五六,把他自己给摘了个干净! 于是一来二去…… 这次奇门江湖大会就召开到了第三天的下午。 官方与奇门江湖在关于诡术重出江湖一事上,仍旧未能达成妥协,双方各持一词毫不相让。 奇门江湖强调的,是历史上但凡诡术重出江湖,必然掀起血雨腥风,甚至曾有过危及社会导致生灵涂炭社会动荡的严重后果,所以诡术被江湖数千年的历史定为邪术,诡术传承者人人得而诛之,是正确的。如今新时代与历史虽然有了太多的不同,但奇门江湖、官方,乃至山门,仍旧不可以容忍诡术和诡术传承者的存在,更不要说为诡术被历史定义的邪术之名平反了,那简直是荒天下之大唐! 而官方,以罗同华这位在玄学历史及术法方面可谓博古通今的教授为首,对历史上每次诡术重出江湖后导致的大小严重事件,都引经据典地给予了详细的前因后果论述,从而证实诡术并非邪术,术无正邪,正邪之分在与人——历史上的那些悲惨事件,无不是他人有错在先,是整个奇门江湖,将重出江湖的诡术传承者给生生逼上了杀伐的道路……当今时代,早已无“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一说,封建思想应当尽除,民众才是一个国家的主人!那么,奇门江湖的历史遗留问题,就需要重新审视和定夺。就此,罗同华破天荒地在奇门江湖大会上,公开讲述了诡术的根源,以及奇门江湖、山门、官方与诡术长达数千甚至上万年的历史恩怨。 然而,这并不足以说服奇门江湖去接受并认可诡术的正当性。 这天下午的会议上,京城唐家家主唐凌震最先开口提议道:“既然罗主任提到了诡术的历史,那么,我认为既然要重新定义诡术,就不能忽略了山门的意见,所以此次奇门江湖大会,应当邀请山门代表也来参与。” 此言一出,立时便有多人开口附和,认为应当请山门代表参与,并提出山门在这件事上的看法。 没有山门参与,这样的讨论即便有了结果,也不合适。 其实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古往今来,奇门江湖被官方和山门视作草莽的存在,虽然如今新时代了,看似官方认同民主,大家相互都处在平等的位置上讨论江湖事宜,但事实上,奇门江湖势力永远都不可能和官方平起平坐,无论是从话语权还是实力上来讲,都有着天壤之别。 历史证明,唯有颇受历朝历代庙堂者倚重的山门,才是最接近与官方同等位置,且具有更高话语权的。 然而谁都没想到,罗同华态度极为强硬地说道:“官方肯定会与山门就此事做沟通的,但未经官方允可,山门不得参与奇门江湖事宜,这是山门与官方历史以来达成的共识和传统,不能更改。” 此言一出,会场内立时陷入了诡异的安静当中。 因为这意味着,官方的态度很明确——此事,山门没有发言权。 也就是说…… 在为诡术正名一事上,官方不仅仅是无需奇门江湖同意与否的态度,就连山门的意见,官方也没打算理会。 强行推进! 而这番话,也等同于为此次奇门江湖大会上的争执,画下了句号——吵吵够了吧,也给足了你们面子了,现在,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从今以后,诡术属于是正当的玄学术法,诡术传承者,也可以堂堂正正地站在奇门江湖上了。 定下了调子之后,罗同华扭头微笑着对自始至终都保持沉默,冷眼旁观吵嚷争执的纵仙歌说道:“纵宗主,是什么意见?” 三天大会,却未发一言的纵仙歌,淡淡地说道:“我一向认为,江湖事江湖了,至于为诡术正名,我个人及青鸾宗,持无所谓的态度……诡术传承者如果真的不会危及到奇门江湖,也不会如历史上那般凶残滥杀,自然可以在奇门江湖上立足。倘若诡术传承者胡作非为,哪怕是官方和山门都护着他们,也必是死路一条!” 台下众人交头接耳。 听听,这就是天下第一人的强势。 不给奇门江湖面子,也不给官方面子! 虽然三天大会都没有表态,对官方为诡术正名也持无所谓的态度,但纵仙歌就是有魄力和自信,哪怕官方为诡术正了名,他青鸾宗,也丝毫无惧——诡术传承者别惹到了青鸾宗和纵仙歌,否则,杀! 罗同华点点头,又看向白寅。 身为奇门江湖第二大宗门耀皇宗的当代宗主,白寅没有如纵仙歌那般强势和直接,他微笑着说道:“事已至此,争执下去似乎也没什么意义,依我看,咱们还是让事实来说话吧,正如纵宗主刚才所言,看诡术传承者的表现,啊。” 简简单单。 一招太极推手。 谁都不惹谁。 为诡术正名一事,就此有了结论——2005年初春,在京城召开了三天的奇门江湖大会,画上了句号。 759章 人力终有穷尽时 春姑娘轻盈曼妙的脚步刚刚迈入人间,便被一股子倒春的寒流袭来,怯怯懦懦地缩了回去。 午后,阳光终于有了些暖意,凛冽的寒风稍缓。 平阳市金茗茶馆里。 苏淳风站在二楼隔间的窗边,望着茶馆后面的公园里,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萧条垂柳和被吹皱了的幽幽湖面,神情淡然而平静。 旁边的铁炉上,烧着一壶开水,正在不断地冒着热气。 这个时间段,金铭茶馆里除了他之外,没有茶客,很是冷清。 门帘掀开,冯平尧端着茶具进来,摆置准备好之后,从炉子上拎下来水壶,开始有条不紊地淋茶、沏茶,一边神色和蔼地说道:“已经参加工作的人了,这么忙,还有时间回平阳到我这里来喝茶。” “想念您老沏的茶了。”苏淳风笑着走到茶桌旁。 冯平尧摇摇头,笑道:“不过是寻常的深井水,有什么好的。你啊,是不是又遇到什么难处了?” “茶好茶坏,与水质确实有关系,但主要还是看茶的质量,以及沏茶泡茶的人和手艺,虽然我不太懂品茶之道,但也知道有这种讲究。”苏淳风微笑道:“您老的话让我感到羞愧,好像我来您这里喝茶,主要目的是想利用您……好吧,如果在您这里,喝您亲手泡的茶,能够静心养神也算是得您所助的话,那么我承认,确实是遇到了难处,所以赶紧跑来喝您的茶。” “油嘴滑舌,步入社会还没两年,就被腐蚀了。”冯平尧温和地斥了一句,坐下给自己也沏上一杯茶,道:“算了,现在茶馆里生意冷清,我有空闲,就听你说说心事话吧,有什么难处了?” 苏淳风慢慢喝下一杯茶,然后自己斟上,道:“要说难处,这些年我遇到不少,您老也给我过很多帮助,而且我也确实曾多次有意地借用了您老的名声在奇门江湖上狐假虎威。但我不会妄自菲薄,遇到这么多难事,无论是靠暴-力斗法,还是玩弄心机阴谋布局,也没有输给谁去。只不过,人力终有穷尽时……”苏淳风轻轻叹了口气,接着说道:“老爷子,您说说,您这样教书育人再读书,大半辈子读出一个半圣的境界来,算不算是儒释道中的大儒之人了?” “怎么突然问这个?”冯平尧和蔼地反问道,也不正面回答苏淳风的问题,“莫非,是想要脱离玄学修正道?” “老爷子,这儒释道中,儒我不说了,释和道,总该是玄学分类吧?” “谬论,谁这么说的?”冯平尧正色道。 苏淳风微微皱眉,诧异道:“玄学五术,山医命卜相,山门脱离红尘超然世外,皆是出家人,求道问天寻自然而然,不是山门术么?” “你与山门之间,发生冲突了?”冯平尧又一次反问。 “算是吧,早晚会有个了结。”苏淳风坦率道。 冯平尧点了点头,道:“以前我专心做学问,对于玄学之说从来不相信,也不在意,直到渐生感悟知天道自然,才明白了许多,也就开始关注这方面的东西,还未退休时,就曾经多次借外出公干的机会,接触过诸多你刚才所说的释家道家的高人,从而知晓了所谓山门术,确实包含了这些真正的宗-教-信-仰,尤其是道教。但正统的宗-教,并不会将自己划入到山门之中。也就是说,奇门江湖上所谓的那些脱离红尘超然世外的山门中人,并非我们正常社会所认识到的儒-释-道三-教中人。起码,正常情况下我们所认识到并为社会、政府所接受的宗-教中人,没有术法,只有心境。当然,这类宗-教中的得道高人,你们的术法也尚伤不到他们。” “嗯?”苏淳风面露讶异——虽然今生从未与山门中人有过交际,但前世在奇门江湖上,尤其是最后一战,他确实是与山门中人对敌,而且那些实力强横的山门中人,大多一袭道袍翩然如真人,个别身着袈裟光头有戒疤, 怎就,不是那三教中人了? “他们是一群极为特殊的存在,比之宗-教人物更加神秘,或者说,是各教的密宗?”冯平尧神色认真地说道:“我曾经远远地感知到他们的存在,也有过意识上的简短接触,但没有一次面对面地交流过。” 苏淳风一时间有些难以置信,他喝下杯中茶,点了颗烟,幽幽道:“那他们到底是正统还是不正统?” “玄学是正统么?” “好吧。”苏淳风撇嘴,道:“我一直都在尽量避免和任何人发生冲突,但我刚才说了,人力终有穷尽时,将来,也许会逼不得已和他们发生正面的冲突,所以既然他们与您这样的儒家圣人不属于一系,那我就能更加坦然了。” “他们,怎么会找上你?”冯平尧不解道。 苏淳风苦笑,道:“您老有兴趣,听我讲讲奇门江湖上的故事么?” “以前没兴趣,现在,倒是有点儿。” 苏淳风点点头,开始不急不缓地讲述诡术,讲述奇门江湖,讲述官方那个特殊的神秘的机构,讲述这些年来他的点点滴滴,讲述……他的无奈,他的锋芒万丈,他的,处心积虑苦心孤诣,讲述他所在乎的所有。 冯平尧慢慢地喝着茶,静静地听苏淳风讲述他的江湖青春和逐走的年华。 许久。 当苏淳风有些疲累般地停止了讲述,用双手摸索脸颊,面露苦笑时,冯平尧才淡淡地说道:“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打算怎样做?” “杀。” “没有别的选择了么?” “我想,真有那么一天的时候,我确实已经别无选择了。” “有时候,认输并甘愿舍弃一些看似重要的东西,不是一件丢脸的事情,更不是遗憾,正所谓退一步海阔天空。”冯平尧略显感慨和同情地说道:“我知道,年轻人气盛,总是有一份好胜之心,尤其是在占据道理的时候,更是容不得他人的欺负,可是如你刚才所讲述的那样,那些神秘的山门中人,他们守护的是一份天道的自然,他们没有错,其实在我个人来看,我也会支持山门中人的那份责任和他们所守护的信仰。当然,我能够理解你的想法,也能理解诡术传承者的信仰和他们为之奋斗付出的希望……这种文化和信仰的冲突,根本无法调解,你,更做不到。所以这件事最好的办法,就是希冀着去用一份妥协,来缓和双方尖锐的矛盾。” “怎样妥协?” “比如……你和诡术传承者,都给予对方承诺,只是要把你们的术法传承下去,绝对不会搞扩张。” 苏淳风想了想,道:“这,不现实。” “怎么讲?” “我可以做到,但诡术传承者恐怕不会答应。”苏淳风轻叹口气,道:“他们的传承中,也许,真的拥有永生之秘。正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啊,多少人眼巴巴地觊觎他们的传承绝密,为了得到永生的秘密,有太多的人和势力,会不择手段的。所以没有足够的实力,诡术传承者岂能放心?” 冯平尧想了想,不得不点头认可了苏淳风的说法,他说道:“可以试探着,与山门和官方三方座谈,签订契约,诡术传承者不扩张实力,甚至可以接受一些更为苛刻的规定,但山门和官方,要保证诡术传承者的安全,保证诡术能够顺利地传承下去,我想,考虑到各种选择所需要付出的代价,他们会答应的。” “嗯,我可以试试看。”苏淳风没有抱丝毫希望地答应。 “你自己呢?”冯平尧问道。 “让他们提条件吧,只要不过分,我可以答应。”苏淳风笑道:“我本来,就不想涉足奇门江湖,而且,我确实很有容人之量。” “嗯。”冯平尧温和道:“在我有生之年,会尽力去保护你的家人。” “谢谢!” “回去吧,还是工作要紧。” “嗯。” 苏淳风起身,神情真挚地向冯平尧深深地鞠躬,告辞离去。 冯平尧坐在茶桌旁,看着苏淳风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听着他的脚步声下楼。这位读书读出个半圣境界的传奇老者,长叹一口气,神情有些悲天悯人般地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一份永生的诱-惑,便能让所有人丢失掉自己的本性,那样永远地活下去,有意义吗?一位地仙,因求永生而死,值还是不值?山门中人修长生不容永生,护天道自然的生命法则,谁能说……他们是错?” 走出金茗茶馆,坐进驾驶位的苏淳风怔了怔,无奈苦笑着摇了摇头,驾车离去。 人力,终有穷尽时。 想要尽善尽美,单靠个人实力,哪怕一跃过地仙境入返璞,仰头便能看到壮阔的归真天人境画卷,可人非真仙,岂有万全? 正月过去,二月到。 龙抬头之日,一条新闻登上了诸多媒体的头条报道——淮南纵横国际海运集团与豫州省万通物流集团共同出资成立了万通国际物流快递公司,注册资金一个亿,总公司位于中海市。 虽然新闻宣传已经相当到位了,但众所周知,事实上这类新闻,在社会上并不会引起多么巨大的关注。 然而在奇门江湖上,这条新闻,可就轰动了! 谁不知道,纵横国际海运集团,是奇门江湖第一大宗门青鸾宗全资控股的企业?而万通物流集团背后站着的奇门江湖人物,是苏淳风! 青鸾宗的宗主,是天下无敌二十余载的锁江龙纵仙歌。 苏淳风,是奇门江湖青年一代中首屈一指的顶尖高手,纵然是放眼整个奇门江湖,能有实力与其比肩或者超越他的,也屈指可数! 本来这种事,也没什么好奇和令人吃惊的。 但现在,因为诡术重出江湖一事,奇门江湖正处于最微妙的阶段,官方、山门、奇门江湖、诡术传承者、平阳系的术士们,各自打着小算盘,有虎视眈眈随时都准备出手者,有警戒防备小心翼翼者…… 所以,青鸾宗与苏淳风的合作,就显得颇有深意了。 强强联手,谁人不惧?! 760章 山门隐山中 正是草长莺飞时,远眺终南山,绿荫如墨。 一位戴白色棒球帽,穿着灰色运动套装,身材偏矮的青年,背着旅行包步履矫健地行走在山间的小路上,时而停下脚步观景,拿出照相机拍上几张,抑或是坐到小径旁的石头上歇歇脚。 偶有当地乡野村民擦肩而过,时有远处在此地结庐而居的居士,在自家的小菜圃里朝他的相机露出温和笑容。 青年便报以真诚和略带些面谈的微笑。 幽深美丽的终南山,自古便是隐世居士们结庐而居,理想的洞天福地,即便是在当今科技至上的繁华时代,仍旧会有来自于五湖四海的居士们,远离城市的喧嚣浮华,到终南山寻一处幽静,采菊东篱。 阡陌偶相连,鸡犬时相闻。 便似那梦中桃花源。 当夜色降临,终南山绵延无尽的山峦便陷入了原始自然的静怡中,没有霓虹的斑斓,没有路灯的闪亮,只是偶尔能远远看到某处草庐土房的窗户上,亮着一盏如萤火虫般的灯光,愈显山中清幽静谧。 青年摘下白色棒球帽,脱下衣衫,换上了一身黑色的夜行衣。 在夜色笼罩下的山峦中,他就像一只幽灵,遁入无尽的黑暗中,了无踪迹。 一处不知经历了多少年古老岁月的道观,孤零零地坐落在深山老林里。道观是两进四合院的建筑模式,有青石小径蜿蜒通向林外山下,石墙、瓦房,青苔,参天老树……规模比不得武当、龙虎、全真那些鼎鼎大名的道教魁首之地,没有磅礴巍峨的气势,没有连绵的房舍大殿,却更有超然世外,仿若存于另一世界中的气象。 一道黑影悄然摸到了道观的外墙下,稍稍停滞观察了四周动静之后,如同山林狸猫般,敏捷地窜上了墙头,翻墙而入。 没有丝毫声响。 道观后院,一间古拙清幽的房间里,木桌上点着一盏油灯,两人盘膝对坐在炕桌边——其中一人身着古朴道袍,长发盘髻,长须翩然,长眉细目,颇有仙风道骨的真人脱尘之姿;另一人则是身着土黄色僧袍,光头上有明显的戒疤,脖子上带有一串粗大的佛珠,身材略胖,面带微笑,如一尊笑米勒。 道人轻捋长须,双目微阖,神情恬淡地说道:“虽说术法无界,但当今华夏奇门江湖中诡术现世,山门除妖护天道,是正玄学之本,敬佛参佛坐而金刚的释醉大师,何必插手此间事?” “致玄真人此言差矣。”僧人温和笑道:“山门护五行天道,佛言六道是轮回;山门修长生往真仙,佛曰轮回而得永生……然诡术行人之本,逆天道、断轮回,以得人心永存,所以山门容不得,佛,亦容不得。” 房屋的阴暗角落中,如鬼魅般坐在石凳上的年老女冠,语气不善地阴冷说道:“咬文嚼字,竟说些没用的!” 盘膝对坐的一僧一道,全然不在意地笑了笑。 释醉大师道:“慧青真人,如何看待诡术现世一事?” “如今官方袒护,为诡术正名,奇门江湖那些草莽之人,尽是些虚与委蛇之徒,在官方面前卑躬屈膝,唯命是从……”女冠慧青真人冷哼一声,道:“依我看,现在山门入江湖,倾力将诡术传承者击杀,官方能如何?” “慧青师妹,切不可冲动。”致玄真人淡然说道:“那样会坏我山门根基,且有违山门祖训。” 释醉大师微笑道:“贫僧有一计。” “嗯?” 致玄和慧青看向释醉。 释醉大师慢悠悠地说道:“魔门开启已是定局,不若寻得伏地门罪人,引至蜀川、昆仑居住,再施术迫魔门早启数年,逼刁平入魔,到时候……诡术传承者入魔属实,与蜀川、昆仑引动魔门早启,到时候,官方莫说是保诡术了,恐怕会主动请山门中人下山,出手诛杀诡术妖邪,封印魔门。” 致玄和慧青两位山门真人,尽皆皱眉思忖。 许久。 慧青真人道:“刁平倘若入魔,实力大增,再有其身后的王启民,还有一个脱离五行运势之外的苏淳风!到时候我们势必要倾尽全力才能将诡术传承者清剿,可封印魔门也是当务之急,两者不可兼顾,势必酿成大祸!” “是啊,尤其是那个叫做苏淳风的年轻人,其天赋堪称五百年难遇之奇才,而且可以肯定,他是双术同修,实乃山门大患。”致玄真人皱眉道:“可苏淳风为人谨慎,官方又对其庇护有加,极为看重。将来魔门开启事大,我山门必须全力以赴,如若刁平、王启民、苏淳风再从中搅局,如何是好?” 释醉大师笑道:“二位真人不必顾虑,魔门开启自然也要号令奇门江湖倾巢出动,全球术法界尽皆不会袖手旁观。将来魔门开启罪责在诡术传承者身上,官方、奇门江湖,乃至全球术士,谁能容得诡术传承者?所以,山门只需要坦然与江湖并肩,封印魔门,之后号令天下共同诛杀诡术传承者,纵然将来王启民、刁平、苏淳风实力强横,也难以对敌整个天下。更何况,二位真人不必谦逊,山门之中,有闭关多年不出的世间仙人数位,便是奇门江湖中有如纵仙歌、曹素、龚虎之类枭雄支持苏淳风,以山门实力,也必无所惧……二位真人,以为然否?” “释醉大师,你佛门密宗的得道高僧,会否出手?”慧青真人冷笑道。 “如致玄真人刚才所言,我佛非山门,江湖事理当山门处之。”释醉大师似乎一点儿都不觉得这话说出口有些无耻,他笑着说道:“当然,不得已的情况下,我密宗也会尽遣高手相助,只要山门……同意。” 慧青真人哼了一声。 致玄真人阖目思忖。 自古佛道两教之争便从未停息过,山门出世佛门入世,山门不得已才有入世教派与之相争。于是山门出道教,自成隐秘不做教,佛门有密宗,从入世到出世而亦不入教——从红尘世间、到奇门江湖,再到庙堂高位,山门占尽天时地利人和,佛门普渡众生赢得无数凡人敬重。 释醉大师接着说道:“山门为主,佛门为辅,如何?” “为什么?” “苏淳风的身世,太过诡奇。”释醉大师低头,双手合十。 致玄真人轻叹口气,道:“我山门中人有长者多次卜卦推算,却不得苏淳风身世之谜,释醉大师可否解惑?” “不知,但有人知。” “谁?” “铁卦仙程瞎子……” 致玄真人皱眉。 慧青真人又是冷笑,道:“那么,释醉大师能否亲自前去询问?别事事都想着让我山门出头,你们倒是坦然居于幕后作壁上观。 “自当前去,只是不知铁卦仙能否为贫僧解惑……” 话刚说到这里,释醉大师皱眉,扭头看向窗外。 致玄真人同时单手掐决,一指虚空点窗。 慧青真人起身怒喝:“谁?” 无名道观内,磅礴术阵瞬间开启,浩大气象荡起千层术法能量波动,将整座道观封锁。 窗外黑影已经蹿到了道观的后墙根下,一咬牙断己身术士气机,脚步未停,纵身一跃,双脚连蹬墙壁,翻墙而过,踉跄逃遁。 道观大门外。 月华如霜,透过繁茂枝桠洒下斑斑亮影。 三人站在阶前,远观密林山下。 致玄真人淡然道:“杀生门传人。” “此人莫非与诡术传承者……”释醉大师双眉紧皱。 “不会。”致玄真人摇摇头,道:“所幸今夜你我三人同在,否则这杀生门传人,想必已经动了杀机,欲图不轨。古往今来,杀生门传人曾多次刺杀我山门中人,不过是宵小之徒罢了。” “哦。”释醉大师了悟般点头。 慧青真人冷着脸说道:“不能小视,我山门从今日起,要多加防范此等贼子,否则必受其害。” “是啊……”致玄真人轻叹口气,似自言自语般低吟道:“风雨如晦。” …… …… 春末夏初。 劳动节长假刚过,和王海菲去了趟马尔代夫度假归来的苏淳风,就匆匆赶赴中海市,以万通物流集团副总裁,万通国际物流快递公司副总经理的身份,参加与中海航空集团签署合作协议的仪式。 出席仪式的还有万通物流集团总裁陈羽芳,纵横国际海运集团的董事长纵仙颖,万通国际物流快递公司董事长李之柏,总经理纵月、副总经理纵萌等等。 这天晚上。 九点多钟的时候,苏淳风孤身一人,静静地坐在中海市外滩景区道路旁的长椅上,眺望夜色下波澜起伏的海面,波光粼粼。 不远处,一辆出租车停下。 头戴棒球帽,一身白色运动衫的青年从车上下来,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到苏淳风身旁坐下:“带烟了么?” 苏淳风从兜里掏出烟递给屠惜掳一颗,微笑道:“怎么样?” “我输了。”屠惜掳点着烟,神情淡然。 “唔。”苏淳风不以为然。 屠惜掳笑了笑,道:“这小子不太讲究,出手凶狠招招拼命,我寻思着既然身份已经被他们父子知晓了,没必要去和他玩儿命,再说了,这又不是搞刺杀……所以,让着他一点,输了也无妨。” “你还知道忌惮?”苏淳风打趣道。 “开玩笑,我又不是傻子,他爹可是天下无敌的纵仙歌。”屠惜掳往椅背上一靠,幽幽地说道:“如果是刺杀,我有百分百的把握弄死他,可是这公平斗法……我承认,这小子实力确实很强。” 苏淳风点点头。 屠惜掳将只抽了几口还剩下很长一截的烟蒂掐灭,弹到了远处的垃圾箱中,道:“山门确实在寻找伏地门的人,但目前好像还没结果。” “和尚还是道士?” “都有。” “哦。” “真他娘怪了。”屠惜掳骂了句脏话,道:“你猜怎么着?这些人压根儿就不是真正的道士,也不是真和尚。这么说好像也不对,反正他们不是那些名门正派道观和庙宇里的人,基本上都是三五居住于小观里的散修,但相互之间又有联络。我仔细摸查了一番,怀疑下山游走的那些道士,背后应该有更神秘强横的老妖怪,但我没敢再深入地调查,因为,我的实力还不够,如果被他们发现了,有危险。那天晚上在终南山,我就差点儿没能跑出来,娘-的,早晚我得杀他们一个三进三出。” 苏淳风想了想,道:“决定了?” “明年,一准行!”屠惜掳认真地说道。 “小心为妙……”苏淳风抛开这个话题,道:“说说看,在终南山你都偷听到了些什么?” 屠惜掳起身,走到栏杆前。 苏淳风微笑着走过去,与其并肩,扶栏而立,听完了屠惜掳的讲述之后,他稍作思忖,道:“暂时先别去盯着山门的人了。这样吧,我知会一声,以后你可以跟着纵萌,到国外去多走走看看。” “怎么个意思?” “奇门江湖登上了国际术法界的大舞台,但却是以官方为首,也是官方一力推进的。”苏淳风毫不隐瞒地说道:“纵仙歌却始终认为,江湖要有江湖的自主权,所以这些年来,青鸾宗甚至要早于官方,与全球诸多术士势力有过接触,但青鸾宗再如何势大,也不能代表凋零百年刚刚繁盛的奇门江湖。所以有些事情,官方做起来显然要容易得多,也更理直气壮些。而纵仙歌的做法,也没错,帮着他推进一下吧。” 屠惜掳冷笑道:“你想把我卖进去给纵仙歌当杀手?” “不是,而是去外面开阔下视野和心胸。”苏淳风笑着拍了拍屠惜掳的肩膀,道:“时代不同了,别闭门造车,更不能太守旧,要有自己的想法和抱负,去努力地创新,没有创新,怎么能发展?” “官方能乐意么?” “放心吧。” “你们的心机真多!”屠惜掳撇撇嘴,“再给我拿支烟来……哦对了,你打算怎么去应对山门的计划?” 苏淳风掏出烟,两人各自点上。 “见机而行吧,他们要让刁平入魔,我试着去阻拦一下。”苏淳风认真地说道:“但魔门开启是最重要的,不能酿成大祸。至于山门的计划,我们暂时还不能传出去,一来没有多少人会相信,二来,会耽误了封印魔门的大事。” “你可得想好了,山门里,真的有数位闭关的老妖怪,佛门高手也会介入的。” “我再想想。” “嗯,随时联系我,大不了,咱们到时候和山门痛快一战,我很有兴趣。” “是啊,很有趣。” …… …… 761章 十年寿,换一道机锋。 正月末在京城召开的奇门江湖大会结束之后,不甘就这般唯官方是从的奇门江湖各大宗门流派、世家,乃至于那些散修术士,就官方强行通过了为诡术正名一事,委实热热闹闹地抗议了许久,表达着己身的不满和愤怒。但也只是雷声大雨点小——青鸾宗和耀皇宗都无奈地委婉接受了现实,江湖上还有谁会去做那个出头的鸟儿呢? 不过,奇门江湖人士们私下却都提高了警惕性,以至于事关己身的一些江湖冲突,都暂时颇有默契地相互搁置,静待江湖事变。 谁都知道,为诡术正名一事,山门是持反对意见的,官方强行拍板通过了为诡术正名的决议,实在是显得太过突兀和强势,据说山门因此开始暗中介入奇门江湖。天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样的诡谲风波。而且,不论山门和奇门江湖是否乐意,至少表面上诡术已经被正名了,伏地门一众罪人潜逃,诡术传承者刁平名正言顺地开始在全国各地找寻仇家,那么万一,这诡术传承者魔性大发,如历史上那般,在奇门江湖大开杀戒的话,灾祸会率先降临到谁的头上? 在山门和官方两者之间,奇门江湖各大势力又该如何站队? 也难怪江湖人士如此忌惮和小翼,毕竟不是谁都有着青鸾宗和耀皇宗那等强横到可以俯瞰天下的势力。 与此同时,一些暗中能与山门搭上线的江湖势力,都打着自己的小算盘——能否趁着当前看似稳定实则微妙的局势,寻得机会从诡术传承者刁平和王启民的手中,得到诡术传承的永生绝密。 毕竟,王启民和刁平术法修为再如何强横,可现在是高科技时代,一颗子弹能要了他们的命,当然也能重创他们! 一时间,奇门江湖上暗流涌动。 夏初。 一条消息迅速传遍江湖,诡术传承者刁平云游至湘南与粤海交际之地时,追踪到伏地门副门主廖永善一家。 廖永善和他的女儿廖玲、女婿顾先军被杀,妻子因惊恐而疯。 还真让刁平,给找到了! 要知道,这千万里江山,寻人无异于-大海捞针啊! 在震惊之余,奇门江湖人士暗中纷纷思忖判断,应该是入了醒神之后就闭关的铁卦仙程瞎子,给予了刁平在复仇路上的指点,否则的话,自伏地门从京城出逃至今,还不到半年时间,廖永善怎就如此倒霉地被刁平给撞上了呢? 而得知消息的苏淳风,则是有些欣慰地感叹,刁平戾气未增——王启民亲自打来电话告知,刁平杀廖永善是为报仇,杀廖玲和顾先军夫妻,是因为这两口子不自量力为救廖永善,施术与刁平对抗,自然被心性狠戾的刁平干脆利落地击杀。至于廖永善的妻子,则纯粹是因为长期以来饱受压力战战兢兢,骤遇刁平出现,丈夫女儿被杀,所以吓疯了。倘若换做京城之战以前的刁平,廖永善的妻子,廖永善年幼的外孙、外孙女……都别想活下来。当然,那样的话,诡术传承者的残暴,必然会引起公愤,官方都不好保全他们。但相应的,这种残暴对于江湖,却有着极为强横的震慑力。 有些事情,总是利弊参半。 这一点苏淳风和王启民,都心知肚明。 但莫说是重生来过,纵然是前世的苏淳风,在奇门江湖上何等霸气嚣张强势,也未曾做过灭绝人性的事件。 他,也绝对无法接受这样的行为。 …… …… 炎炎夏日。 午后,西边的天际处忽然涌起一团团的乌云,伴随着滚滚雷鸣声,很快便遮天蔽日,恐怖的闪电在浓云密布的天空中撕扯出一道道骇人的明亮口子。 大雨倾盆而下。 金州县陶瓷村村北。 一位身着土黄色僧袍,戴着粗大佛珠的老僧缓步行走在大雨滂沱的小巷中,任凭雨水浇身,鞋子沾满泥泞,来到了铁卦仙程瞎子居住的那套宅院的院门前,拾阶而上,抬手轻轻叩响了斑驳陈旧的木门。 屋内。 保姆正盯着自家的儿子在窗前写作业——自打开始服侍程老先生以来,这位保姆便被允可,偶尔家人不方便的情况下,可以把孩子带到这边来。而且在程老先生家里做保姆,还有更多的便利自由之处,比如有事来不了时,也无需打招呼请假。不过这位品性善良老实的青年妇女,断不会因此而生出骄气。 听得外面叩门声响起,保姆便走到屋门口取了伞准备出去看看。 这时候就听得里屋传出了程老先生的吩咐:“小林,不用去理会外面的来客。” “哦。”保姆听话地放下了伞。 外面。 叩门声又响了三下。 浑身湿透的释醉大师双手合十,轻声道:“贫僧释醉冒昧来访,还望铁卦仙允可,容贫僧面见相谈。” 室内。 静坐于桌前的铁卦仙一手掐指,意念向外传递:“鄙人与佛无缘,与释醉大师交情不到,且已经闭关,还请释醉大师见谅。” “铁卦仙卦算因果,神识觉醒,贫僧不得不问。” “与你何干?” “当今奇门江湖上诡术重现,是为妖邪,苏淳风双术同修超脱轮回,贫僧便要问个明白,佛,亦要问个清楚。铁卦仙乃世间罕有的卜算大师,虽然玄门与我佛密宗分属两教,但铁卦仙应该知晓其中事理,因果不可乱。” 程瞎子松开手,唇角微翘,吐出一个字:“滚!” “贫僧既来之,自然要与铁卦仙面谈,还望铁卦仙成全。”释醉大师神色淡然道:“缘到,驱不散。” “要么在门外坐化,要么,减寿十年入门。”铁卦仙冷笑。 “贫僧参佛修禅未有金刚身,却有金刚心,坐化十载,进门相谈亦是十载,请铁卦仙开门……” 室内。 铁卦仙冷冷一笑,对外面吩咐道:“小林,去给来客开门!” “哦。” 保姆面露一丝疑惑,起身拿了伞走出去。 院门打开。 身着土黄色僧袍,浑身湿透的释醉大师双手合十,向保姆微微躬身,继而深吸一口气,迈步过槛。 一道闪电划破当空。 随即恐怖的炸雷声仿若在这处宅院上空响起,房屋都颤抖了起来。 保姆吓得打了个激灵,匆匆关上院门往屋内跑去。 在窗前写作业的孩子,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炸雷声,吓得从窗前跑开,瑟缩在室内墙角处的沙发上,惊恐不定。 跨门槛而入的释醉大师,脚步稳定。 然而当他几步走到院中间时,却骤然仿若背负上了一座大山般,腰身佝偻了下去,步伐停下来,大雨浇身,闷雷阵阵当头响彻,闪电游丝般交织着出现在低空的漆黑云团中,好似天神狰狞的怒目睁张。 “多谢铁卦仙有请。”释醉大师双手合十,艰难迈步。 随着他极为缓慢的迈开步伐走动,原本不太明显的脸上褶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加深、拉长,待他走到正屋门口时,脸上的肉皮已经干枯松散下来,耷拉着犹若老树皮,似乎瞬间入百年高龄,被雨水浇湿的银白色胡须也变得没有了光泽,灰土土干巴巴的,似乎轻轻一扯就会断裂。 站在屋内的保姆,看到刚才还神采奕奕的老和尚,突然间就变成了这般模样,顿时吓傻了。 “小林,带着孩子回家去吧。”铁卦仙的声音轻轻淡淡地传出。 “哦,好,好的……”保姆回过神儿来,赶紧帮着孩子把书本收拾好,打着伞拉着还不敢往外走的孩子匆匆走了出去。 释醉大师轻叹口气,浑身压力陡松。 只是他的腰背,再也直不起来。 就这般,佝偻着腰身,缓缓走到内室的门前,掀开门帘,推门而入。 室内。 戴着一副墨镜的铁卦仙稳坐在木桌旁,神情淡然地说道:“道家言谶语,是唯恐泄露天机过多伤己身。佛门讲禅机,以辨缘来缘去,能否悟禅意……既然如此,今日我便给释醉大师打个机锋,能否参悟,便要看释醉大师的悟性和你我的缘分了。” “请。”释醉大师未落座,双手合十躬身。 “你走吧。” 释醉大师怔住,眼神有些茫然地看着铁卦仙。 许久。 两人皆不言语。 释醉大师躬身施礼,转身离去。 这正是: 十年阳寿轻抛去,只为登门知天意。 参佛修佛金刚心,换得一事悟禅机。 蹒跚迈步出门,年迈的释醉大师从随身的挎袋中,拿出了一壶劣酒,在滂沱大雨中边走边喝——释醉释醉,不醉酒,怎能释? 稳坐室内的铁卦仙,轻叹口气。 倘若这般纯粹带着玩弄对方的心机所言所行,却被这个修出了金刚心的释醉大师,真的参悟到了什么…… 这,算不算泄漏了天机呢? 平阳市。 金茗茶馆二楼的一间雅室里。 拿着抹布正在擦拭桌子的冯平尧老先生,忽而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微微皱眉细细感应一番后,摇头自言自语道:“这个奇门江湖啊,真是让人越来越看不透,却也让人越来越好奇。一大把年纪了,这算不算,也入了奇门江湖?” …… 千里之外。 王启民站在海边,观远海天际,一道龙吸水冲天而起,气象浩大。 身后不远处,肩头负伤的刁平脸颊苍白地坐在长椅上,目光森寒冷冽——他被人用枪打伤了,这让他第一次清晰地认识到,杀死一个人,其实很简单。这颗子弹没有打死他,是因为师父及时警觉,施术重创了那名枪手。 以后呢? 刁平不知道,此时看似如以往那般古井不波的师父,内心里已然大浪滔天惶恐不安。 因为此次刁平被枪击,王启民数十年来第二次去尝试着唤醒诡术传承,但这次……他惊愕地发现,神秘的诡术传承,没能唤醒! 762章 伦敦行 这个江湖很平静。 至少,在苏淳风看来,比起前世的自己作为诡术传承者,如巨石般砸进这个江湖中所掀起的滔天巨浪相比,今生的奇门江湖,实在是太平静了。 也许除却官方,以及江湖上的少许人之外,绝大多数人和势力,并不清楚这种暗流涌动但并没有造成大范围激烈冲突的良好局面,是苏淳风周密布局煞费苦心营造出来的——如果没有他出手,当前的奇门江湖…… 得死多少人? 谁也说不清楚,但或许,刁平已经成魔了。 大概是因为京城奇门江湖大会上,以罗同华为代表的官方,彻底惹恼了平阳系术士的缘故吧?刁平杀廖永善一家三口,在粤海省遭遇枪击,山门看似隐秘实则近乎于明目张胆地开始在奇门江湖上活动造势,一些势力暗中盯紧了王启民、刁平师徒,随时都有可能暗中出手,以及随着奇门江湖登上国际术法界的大舞台,诸多江湖势力已然不再受官方羁绊,自行与各国术法势力接触……所有人,都将当前的江湖视作风起云涌,繁盛的奇门江湖逐渐波澜壮阔。而平阳系的术士,王启民刁平师徒行走在复仇之路上,铁卦仙仍旧在闭关,龚虎乐得逍遥居家闲住,苏淳风忙于万通物流集团的工作和发展。他们,似乎真的不再去关注奇门江湖事宜,哪怕是,他们明确支持的诡术传承者王启民、刁平师徒,遇到何等凶险,都与他们无关。 华夏国庆长假的第二天。 远隔重洋的英国伦敦,苏淳风和王海菲坐在一艘客船上,走马观花地观赏着泰晤士河沿岸的风景。 “和我想象中的伦敦不一样。”王海菲望着外面透着浓郁古维多利亚时代风格的建筑物,轻声道。 “失望?”苏淳风笑道。 “没有。”王海菲眼神有些迷恋地说道:“很美,古典的建筑美学和现代化建筑看似杂乱地坐落在沿河的两岸,但置身其中,感受着古老的文明和现代科技的繁华,会让人有种在两个维度的时空中交替穿梭。” 苏淳风点点头,若有所思。 王海菲不明白为什么这番话会让苏淳风陷入思考之中,便笑着岔开话题道:“淳风,你说过,外国也有术士啊。” “哦,是的。”苏淳风回过神儿来,笑道:“比如这里就有。” “那欧洲吸血鬼的传说,是真的咯?” “也许吧,不太清楚……”苏淳风想了想,道:“但既然在我们华夏的历史上,妖魔鬼怪都是曾经甚或是现在都真实存在的东西,那么,西方国家有吸血鬼、狼人之类的传说,大抵上也应该是事实。” 王海菲耸耸肩:“想想都觉得可怕。” “妖魔鬼怪再如何可怕,无非是尖牙利齿嗜血还会一些残忍的妖术,害处不大,起码国外的这些魔法师、巫师、法-师,华夏的术士都可以解决这些邪孽异物的存在。”苏淳风轻叹口气,道:“真正可怕的,恰恰是人类……就好像狮虎彪悍,狼群凶狠狡诈,但自从人类有了文明史以来,死在猛兽凶禽尖牙利齿下的有几人?而被人类诛杀的猛兽,被人类诛杀的人类,又有多少?显而易见。这,就是智慧的力量和可怕之处。所谓丛林法则,恰恰说明,人类仍是动物,而智慧却让这种残酷的法则,变得披上了一层文明的外衣罢了。当然,智慧还能够让我们至少活得更丰富多彩些,也可以让自己幸福些,也能够让我们,去探讨、追求理想化的文明。” “好有哲学的样子。”王海菲打趣道。 “有没有崇拜我?” “呸!”王海菲啐道:“真不害臊!” 苏淳风一笑置之。 “淳风。”王海菲道:“我想,还是和丽飞联系一下吧,不然以后被丽飞知道国庆这几天我们恰好也到伦敦游玩,她肯定会生气的。” “行,一会儿你给她电话。”苏淳风爽快应下。 很巧合的是,张丽飞目前正在一部拍摄阶段的现代情感电视剧《留学生在欧洲》中出演女一号,这几天剧组都在伦敦。而苏淳风之所以这次国庆节假期选择带王海菲到伦敦游玩,主要还是因为万通国际物流快递公司,收购伦敦菲斯尔快递公司百分之六十一股权的事项,到了关键时期。虽然说这方面的事主要由纵仙歌的大徒弟,也就是万通国际物流快递公司的董事长李月柏,以及纵仙歌的长女纵月,幼子纵萌等人负责,但如此重大的跨国收购交易,苏淳风和堂姨陈羽芳,当然要出席——此次谈判历时已经近三个月,其中谈判最大的瓶颈,便是万通方面希望,收购菲斯尔快递公司成为控股方之后,菲斯尔快递在欧洲的所有分公司,将会直接并入万通国际物流快递公司,而菲斯尔的品牌名称,也要在两年时间内,逐步取消。 另外还有,就是关于菲斯尔的债务问题,也进行了艰难的谈判。 万通国际物流快递,最终给出的价格,是七亿三千万美金,另外要负责偿还菲斯尔快递公司百分之三十四点八的债务,接近四亿美金。 此次跨国收购,万通物流集团、纵横国际海运集团的高层,是经过慎重考虑和多次会议讨论之后,才做出的重大决定——为了便于迅速打开万通国际物流快递的全球布局,在公司成立初期,跨国收购一家快递企业的计划书,就已经摆到了集团公司高层的办公桌上。因为单纯地去一步步打开渠道,显然耗时极长,相应的,也会带来极大的资金亏损。而选择一家成熟的国外快递公司,虽然需要极大的资金支持,但从长远来看,是符合公司战略发展利益的。诚然,这其中要承担极大的风险,不过,万通国际物流快递公司最大的倚仗,就是目前在华夏国内快递行业占据了百分之二十一的份额,而且还在持续不断的增长中。再者,华夏国内经济发展势头极快且稳定良好,快递物流行业的广阔前景几乎是可预见的。更何况,万通国际物流快递公司要进行跨国收购的消息一经传出,在国内也引起了极大的反响。国家相关部门高层,都格外予以重视和支持。有国内如此稳定牢固的公司基础,又有国家良好的经济形势发展,和政府方面作为企业后盾,万通国际物流快递公司,自然也就敢于实施跨国收购的战略决策了。 至于资金问题…… 万通国际物流快递公司的大股东,是万通物流集团和纵横国际航运集团。而现在的万通物流集团,莫说几个实力雄厚的股东尽皆明确表态支持跨国收购一事,只要集团向银行张口,哪家银行都乐意贷款啊。 现在最关键的问题,就是华夏企业到欧洲发达国家后,会水土不服,诸如法律、行业规则、经营管理的理念不同等等各方面的牵制、羁绊。 而这个问题,就更需要苏淳风出面了。 因为,以欧洲国家为主要市场运营区的菲斯尔快递公司,前几年因为经营不善导致不断亏损出现债务危机的时候,曾出售了百分之三十多的股权给一家美国企业,只可惜得到了雄厚资金支持的菲斯尔,几年时间里仍旧未能摆脱困境,最终却不得不考虑将整个公司出售。而当年收购了百分之三十多股权的那家美国企业,是美国加利福尼亚州的术法世家道格拉斯家族的产业。 这事儿,就有点意思了。 从万通国际物流快递全球发展的战略上来看,通过这次收购交易,与美国的道格拉斯家族进一步接触甚至是合作,就有希望顺利地打开北美的市场。而在这次收购的谈判过程后期,万通国际物流快递方面的主要负责人,开始尝试着与道格拉斯家族谈及在美国的合作时,道格拉斯家族的族长埃尔曼·道格拉斯却很意外地出现,与李月柏见面,并声称道格拉斯家族非常乐意与华夏奇门江湖势力的合作,不过,他认为虽然这是公司与公司之间的商业合作谈判,应该由更为专业的人士负责,但他还是希望,能够亲自与纵仙歌,或者苏淳风,就菲斯尔快递公司的股权收购,以及接下来道格拉斯家族企业可能与万通国际物流快递合作的事宜,进行洽谈。 所以这次在伦敦的收购谈判,苏淳风来了。 纵仙歌,则是去了美国。 来伦敦之前,苏淳风没打算告知在伦敦拍戏的张丽飞,因为,张丽飞知道了,裴佳自然也就知道了,而无巧不巧的是,这几天罗同华与石林桓、白行庸等人,受邀到伦敦参加一次欧洲的术法交流大会。 倘若这般一来二去,此番伦敦行,难免要与这些人见面。 问题是,苏淳风不想让罗同华知道他在伦敦——自从在京城召开的奇门江湖大会之后,苏淳风就再没有联系过罗同华,这其中固然有赌气的成分,更多的,则是要清楚地让官方知道,他苏淳风……是有底线,且敢于放手不管的。而罗同华似乎对平阳系的术士颇有成见,所以也没有联系过苏淳风。 于是,就有了当前奇门江湖上很古怪的风平浪静。 没有了平阳系的术士,江湖,很无趣。 763章 在异国他乡和解 正所谓天下无不透风的墙,白行庸现在虽然和官方走得近,且大有可能继苏淳风被免职之后,成为奇门江湖中挂有半个官方身份的青年才俊。但他毕竟不会真的坐拥官方身份,当初离开校园,他就理所当然地进入家族和宗门的产业中,并很快接管了部分重要职责,所以万通国际物流快递公司收购英国菲斯尔快递公司的谈判,他也一直都有重点关注。 昨天下午,白行庸刚到伦敦,和国内通电话时,便得知了此次前来伦敦进行谈判的万通国际物流快递公司的代表中,就有苏淳风。 这不,昨晚上两人还通了电话。 既然白行庸已经知晓,那;;;;小说 .+.么苏淳风也就懒得再去叮嘱白行庸不要告知别人说白了,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何必显得小家子气。 傍晚。 苏淳风和王海菲回到酒店没多大会儿,就接到了张丽飞打来的电话,她和裴佳一会儿就乘坐出租车过来。 酒店外。 张丽飞和王海菲开心地拥抱在一起。 久别重逢,而且是在异国他乡,可想而知这对闺蜜有多么开心了。 裴佳走到苏淳风身旁,微笑问道:“淳风,这次罗教授他们到欧洲参加国际术法界的顶级交流会,你不参与么?” “今时不同往日啊,唉。”苏淳风故作伤感地叹了口气,道:“那,你也知道,我可是被开除了公职的人,且严令禁止参与奇门江湖事宜,所以咱就算不想无官一身轻,也由不得自己咯。” 裴佳抿嘴笑了笑,道:“正好如你所愿了。” “这倒是。”苏淳风转而打趣道:“怎么就你和丽飞来了?没把老白也叫上吗?据说他现在可是你的跟屁虫。” “哟,你这不是对奇门江湖事,很上心嘛,还知道这点儿小事。” “两码事,咱们是朋友,对不对?” “那你就竟替他说话?” “有么?” “少在我面前装傻充愣的。”裴佳白了他一眼,无所谓地四顾着说道:“他藏在哪儿了?让他出来吧……” 苏淳风哭笑不得:“我可真没叫他,他现在应该和罗教授在一起。” “哦,那就好。”裴佳松了口气的样子,很显然已经被白行庸给追求得有些烦不胜烦,却偏偏还露出了些女强人难得的小女儿家幸福喜悦和满足的模样。 苏淳风看在眼里,也不道破。 几人在酒店门口简单闲聊几句,便由裴佳提议,去往一家在当地比较有名的中餐馆就餐。 然而就在他们打算出发时,一辆出租车停在了不远处。 罗同华和石林桓、白行庸三人从出租车上下来,看到苏淳风和裴佳他们恰好在酒店外,白行庸快走几步过来,先向裴佳打了招呼,很自然而然地站到裴佳身旁,这才向王海菲、张丽飞问好,然后对苏淳风说道:“淳风,你们这是打算要去吃饭么?得,就由我先陪着三位美女去餐厅吧,罗教授和石先生有事要和你谈。” 苏淳风不置可否地笑着点点头,对走到面前的石林桓和罗同华道:“石先生,罗教授,没想到我们能在异国他乡见面,真巧啊。” “嗯,纵萌呢?”罗同华问道。 “他和公司以及菲斯尔快递的谈判代表们在一起。” “我和石先生,来得好像不是时候?”罗同华露出温和的笑容,而不是之前那般刻意摆出的一副严肃面孔又或者,他现在的温和笑容,是刻意在苏淳风的朋友们面前装出来的? 苏淳风不知道,他礼貌却显得生分地说道:“无妨,罗教授,石先生,请……” 罗同华和石林桓便往酒店里走去。 “海菲、丽飞,裴学姐,老白,你们先去吧,一会儿我打电话问清楚地址,打车过去找你们。”苏淳风面露歉意地向几人说道。 这种事,自然不会有人表达不满,纷纷应下。 苏淳风转身回了酒店。 酒店套房的客厅里,苏淳风拿出来时带的碧螺春沏了三杯茶,坐在沙发上微笑道:“身处异国他乡,罗教授和石前辈登门,真是让淳风受宠若惊。只不过,二位找我谈事情,似乎有些不合理吧?” 石林桓微笑着端起茶杯品茶,不做声。 罗同华打量着套房里的环境,答非所问地说道:“身价亿万的苏总现在果然是财大气粗,在外公干,居住都有这样的待遇条件了,比我们这些人,不知道强了多少倍……委实令人羡慕。” “别介,我可不会挥霍公款,这纯粹是私人消费。”苏淳风笑道:“我是顺便带着女朋友出来游玩了。” “真不打算涉足奇门江湖事了?”罗同华的话转得很生硬。 苏淳风笑了笑,道:“那得看是什么事。我不会做作地赌气说什么官方已经明令禁止我涉足江湖事宜,但涉及到个人的安危,我肯定不会坐以待毙的。当然,我更希望自己能够一直这样,安安静静地生活。” “佛门密宗的释醉大师,去世了。” “嗯?”苏淳风微微皱眉,道:“我不认识……” “去了趟铁卦仙的家里寻机锋求解惑,可惜……入仙人门,减十年寿,释醉是真舍得,铁卦仙好大的架子。”罗同华冷哼一声,道:“但现在基本可以肯定的是,释醉大师去铁卦仙那里寻解的疑惑,是你的身世。” 苏淳风点点头,道:“这事儿我倒是听说了,那个自命释醉的老和尚也是钻了牛角尖,自寻死路。” “怎么讲?” “铁卦仙闭关人尽皆知,他何必再去打扰别人的清幽,那不是自讨不痛快么?”苏淳风冷笑道:“还寻求解惑知晓我的身世,我的身世全天下现在都知道了,他又操得哪门子心?” 石林桓放下茶杯,道:“淳风,山门中人现在,已经毫不避讳地下山了。” “官方就看着他们下山,不予理会么?”苏淳风面露讥讽之意,随即了悟般说道:“哦对了,还有世界末日的预言,魔门开启的大事件,必须要山门出手才可以,官方现在好像夹在中间很为难的样子。” “不然你以为,我们该怎么做?”罗同华有些生气地说道。 “你们都没错。”苏淳风自顾自地点了颗烟,道:“但前提是,不要影响到我的生活。罗教授,我现在已经置身事外,乐得清静,哪怕是山门出手去杀了刁平和王启民老师,我也不会干涉,想必大家也都看得出来。所以我希望,你们官方和山门打好招呼,别吃饱撑得来找我的麻烦。” 罗同华面露无奈的笑容,道:“如果这次我不主动登门,你是不是,一直就这样冷眼旁观不闻不问了?” “不闻不问做不到,但冷眼旁观做得到。” “官方,有些事也做不到的,比如你和山门之间的矛盾,无法调和。”罗同华道:“但至少,他们现在还没什么明显的动作,我们也摸不准山门的脉,不知道他们有什么计划,所以,需要和你讨论一下。” 苏淳风眯着眼说道:“山门要有什么大动作,肯定得提前和官方打好招呼,罗教授没必要来和我探讨吧?” “问题就在于,看不透。”罗同华认真地说道:“此次来欧洲参加交流会,山门和佛门密宗的人都来了,原本依着官方的意思,此类事宜山门是不得参与的,但问题是……他们私下已经与国际术法界的一些顶尖势力,接触联系过,所以这次他们也受到了邀请,而官方想要阻止,也做不到了。也许,这次会议就是山门中人策划的,因为交流会真实的目的,是讨论如何应对魔门开启一事。” “哦。”苏淳风若有所悟。 “淳风,我猜你应该知道一些秘密,所以……”罗同华颇有诚意地说道:“有些事情,仅靠你自己的力量,是不行的,你需要我们的帮助和支持,同样,我们也需要你的帮助,怎么样?” 苏淳风毫不掩饰自己的警惕之意,冷冷地说道:“罗教授,看来咱们官方,一直都在监视着我的一举一动。” “没有。”罗同华摇摇头,道:“这也是巧合。最近和山门中人私下谈话时,他们曾提及到杀生门传人的事情,要官方号召奇门江湖,把杀生门传人揪出来。因为,有一天晚上,杀生门传人悄无声息地进入了致玄真人的道观中,若非恰好致玄真人和慧青真人、释醉大师三人在一起谈话,想必那天晚上杀生门传人就有可能对致玄真人下手了。这件事,山门中人不会想太多,但我却知道,杀生门传人出现在致玄真人的道观里,绝非只是想要去实施刺杀那么简单。” 说到这里,罗同华教授面带微笑地看着苏淳风,也不再继续往下说。 苏淳风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说道:“没错,人是我安排去探查消息的……他叫屠惜掳,杀生门传人。” “消息是什么?” “寻找到伏地门的人,引刁平至昆仑山或蜀川省,迫使刁平入魔,采用正宗玄学术法,人为地提前开启魔门,然后嫁祸给诡术传承者。”苏淳风毫不保留地把实情告知给了罗同华,道:“当然,我也在他们的打击目标范围之内,但只要我不出手介入,他们就没有正当的理由与我作对。” “提前开启魔门?”罗同华皱眉思忖。 石林桓道:“难怪他们会自作主张地和国际术法界的顶尖势力私下联络,魔门一旦开启,全球范围内不止一地,所以需要全球术法界联合出手共同对敌。但借助如此重要的大事,假公济私,未免太过卑劣。” “你为什么不尽早告知我们?”罗同华有些生气地说道:“拖下去,对你自己也没有任何利益啊!” “说出来,对我有什么好处?” “你……”罗同华傻眼了,道:“你真的不在乎刁平和王启民的生死么?” “我需要考虑到自己,还得顾及到铁卦仙的安危!”苏淳风冷哼一声,道:“官方和山门处心积虑地谋划布局,争夺在奇门江湖上的话语权,谋得己身的利益,为了所谓的大义,冠冕堂皇地去做一些阴暗的勾当。说句不大中听的话,你们看重的根本不是王启民和刁平的生死,而是所谓的天道大义,所谓的利益、权力!可我,看到的不是这些……铁卦仙闭关不出,是因为他不能再卦算江湖事,当初窥伺天机过多,引得天劫出现差点儿就降下来,他不得已拼命入醒神,又有龚虎倾尽全力破关护法,这才侥幸避过了天劫!倘若这世间事再不断被人为地改变走势,窥伺天机的铁卦仙,反而会成为最无辜的受损者,你们,谁想过这一点?如果现在,因为知晓了山门的计划,再谋划打乱山门的安排,会引发什么后果?山门护天道规则,却偏生凭借其正宗玄门之术,逆天而改运势,是阳谋!我不急于去做出应对,不代表我什么都不打算做了,而是,我必须让这些事情,循着运势而动,最起码,时间上再不能更动了,否则就不仅仅是铁卦仙有生命的危险,可能还会有更大的,不可预知的危机爆发。” 罗同华皱眉道:“你的意思是,必须要等到刁平可能被逼迫入魔之时,再出手么?” “是的。” “那你的计划是……” “既然把话说开了,我也不瞒着您和石前辈,将来即便是你们不出手,我也会出手的。” “就凭你自己?” 苏淳风笑了笑,道:“平阳系的术士,向来齐心协力无所惧,我自信,从江湖上请一二位顶尖高手,还是能请到的。再者,真到了那时候,罗教授乃至整个官方,恐怕也不会袖手旁观的。您也别蒙我,王启民老师和刁平,山门中人,他们寻找伏地门的人如大海捞针,但以官方无与伦比的庞大国家机器支持,想要找到几个人,想必还真算不得什么难题。我猜测,罗教授你们现在,应该已经知晓并时刻掌握着伏地门所有人的行踪,只不过坦然观变化罢了。” “也许,真到了那一天,官方还会作壁上观,看着平阳系的术士与山门对决!”罗同华微笑道:“山门势大,但不会倾巢出动,所以你们也不是没有赢面,用不着官方再去两面不讨好。” “如果官方愿意看到这样的情景,我不会介意。”苏淳风颇为自负地说道。 “你入醒神了?” 苏淳风摇摇头,淡然道:“随时可以。” 罗同华一怔。 石林桓忽而插话道:“我想,我也算得上是半个平阳系的术士,淳风,到时候提前通知我,我以个人名义出手相助……” “石前辈有心了。”苏淳风拱了拱手。 思虑许久之后,罗同华道:“既然你是这么想的,为什么今天又会坦然告知?” “自年初的奇门江湖大会之后,咱们到现在都没有联系,其实说到底,除了各自的打算之外,难免还有赌气的成分。如您所说,其实我们双方还是有着绝对信任的,只是在许多事情上存在分歧,所以,谁先主动,谁就会在以后的合作中被动……”苏淳风笑了笑,道:“这次,您代表着官方主动了,而我也就没必要再端着架子!但我还是要强调一点,以后如果不涉及我的事情,那我不管,但涉及到我了,而且咱们双方要合作,那么一些相关的消息就必须共享,不能瞒着我。我能理解你们的难处,但我也希望,你们能理解我的敏感和小翼。因为信任,是来自于双方的。” “很抱歉。”罗同华轻轻叹了口气,他现在对于苏淳风,实在是有些无力感,这让他想起当初刚认识苏淳风时,苏淳风就曾明确地说出过他,不是那么好控制的人,更不会轻易被人利用。 苏淳风摆摆手,道:“这一页,翻过去吧。” 罗同华点头道:“在伦敦这两天,如果你时间方便的话,能否参加一次交流会?” “怎么?” “多了解一下魔门开启的事宜,将来大战一起,平阳系的术士,还是要作为主力的。而且我真心希望,你能够和山门中人接触一下,哪怕是有一丝谈拢和解的可能,总要去试试才好。”罗同华神色和蔼,语重心长地说道:“世间有太多的矛盾和冲突,来源于双方的沟通不够。” 苏淳风想了想,答应道:“好吧,不过……官方可是明令禁止我参与奇门江湖事宜的,这怎么说?” “我说你小子,能不能别蹬鼻子上脸?” “玩笑而已。”苏淳风笑道。 罗同华哼了一声,起身道:“不打搅你们年轻人在异国他乡的聚餐了,告辞……” “我也不留您二位了。”苏淳风起身相送。 走出酒店之后,石林桓示意苏淳风落后几步,轻声道:“不论山门中人如何答应你,千万别相信。” “嗯,多谢提醒。”苏淳风点头道。 “看来,因为我入了官门,所以连我在你的心目中,也变得生分了啊。”石林桓有些无奈地感慨道。 苏淳风笑道:“石前辈您客气了,明天上午的谈判,有时间么?” “怎么?” “我想请您过来帮忙参考一下,给点儿建议。” “好。” …… …… 764章 术法界最高端会议 午后。 苏淳风坐在房间里拿着上午的会议记录摘要翻看,一边对纵萌说道:“几个月时间都过来了,也不差再等两天的时间,合同先不要签字,裴佳帮忙联系到了两个在英国做律师的华侨,让他们也帮忙看看……” “你担心英国人会在合同上玩儿文字游戏?”纵萌微皱眉道。 “小心驶得万年船啊。”苏淳风笑道:“毕竟不是在国内,任何国家地区的法律,都是向好的,但合同上面,一字之差就容易出现诸多问题,这就是法律可钻的漏洞。动辄数亿美元的收购交易,稍有差池我们的损失就不可估量。为了避免将来耗时耗力地去打官司,现在多注意下,总不是坏事。” “也好。”纵萌点点头。 放下手里的记录,苏淳风转过话题,道:“下午的国际术法交流会,你确定不去么?据说这次参与的,可都是全球术法界的顶尖高手了。” “不去……”纵萌摇摇头,道:“不是赌气,而是有自知之明。” “瞧你说的,我都不好意思去了。” “虽然你比我还小两岁,可你的术法修为足够高了。”纵萌摆摆手,道:“而且你知道,我不喜欢勾心斗角,很多时候总是会忍不住说出些无法转圜的话。这次既然山门中人都出面了,还是你去最合适。” 苏淳风点点头,起身道:“好吧,那我这就先过去……下午你和公司的人再仔细地讨论一下。” “你是不是今年打算结婚?”纵萌很突兀地问道。 “对,腊月吧。” 纵萌一边跟着往外走,一边说道:“如果我说我父亲他……就为这事儿催着我也找个女朋友,你信么?” “信,为什么不信?” “为什么?” “他天下无敌,是江湖最大宗门青鸾宗的宗主,但他,也是一位父亲。”苏淳风笑道:“你的姐姐、哥哥们都成家了,而你是他最小的孩子。在我老家乡下,父母为儿女操办婚事,这叫完任务,什么时候所有的孩子都成家立业了,他们就认为做父母的任务算是完成了,我想……可怜天下父母心,应该都一样吧?” 纵萌板着张脸,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 “还别说,你也确实该找个女朋友了,省得别人说你是那啥。” “滚蛋!” 难得能和纵萌这样的人说笑着打趣几句,苏淳风心情愈发好起来——这次赴伦敦谈判,原本所有的法律顾问、谈判人员,尤其是涉及到合同文本的专业人员,都是原纵横国际海运集团那边安排,也确实都是非常专业的优秀资深人员。但上午的谈判会议结束后,为避嫌不能参与会议,却在会议前见到了所有与会人员的石林桓,提醒苏淳风应该找第三方人员来重新核定合同内容,逐字逐句地分析,以确保万无一失。苏淳风没有深入地询问,却也深以为然,这才打电话给裴佳,让她帮忙找两位熟悉英国法律和公司股权交易事项的人物,帮忙核实合同文件。 考虑到这样做会引起纵横国际海运集团方面负责人的不满,所以苏淳风只得私下与纵萌先打个招呼,还想着如果纵萌也对此不满的话,自己再详细解释呢,未曾想纵萌倒是爽快地答应下来,也省得苏淳风再多说什么了。 在伦敦北部约二十公里外,有一处占地面积数十英亩的私人庄园。 欧洲最为神秘实力最强大的法师家族,英国伦敦的霍华德家族,世代居住在这里,已经有数百年了。 而当代英国唯一的,也是整个欧洲级别最高的法师魔导师亨利·霍华德,是霍华德家族的族长。这位与英国史上一位知名伯爵诗人同名的老族长,已经是八十一岁高龄了。在他的教导下,如今家族子孙和弟子中,有一位魔导士,两位大魔法师,两位高级魔法师。用华夏奇门江湖的境界标准来说,老霍华德是入了醒神境的巅峰高手,家族中有一位炼气后期的,两位炼气中期,两位炼气初境的高手。 如此强横的势力,纵然是放在术法的历史源头之地华夏,也绝对能与第一大宗门青鸾宗比肩。 下午两点半。 苏淳风和罗同华、石林桓三人,来到了霍华德家族的庄园里。 “无论是在欧洲,还是在全球来讲,霍华德家族,都堪称顶尖的术法势力了。”罗同华感慨道:“术法源出华夏的说法,其实从根上来讲,也算不得全对,术法来源于最早期的巫术,有人类生存的地方,就有巫术伴随而生。任何一个地方,在如此久远的历史中,都难免会有横空出世的耀眼天才,查知天地气机,心生感应而知术法之妙,从而创造出术法,留下璀璨的术法文化……当然,不可否认的是,华夏悠久的历史和在世界上多次登上最强帝国的王朝盛世,促进了术法文化远播万国,从而带动了全球术法的发展,就如同我们历史上的文明传播至外邦。” 石林桓道:“是啊,可悲的是,多少文明的传播,反而带来了从文化、军事、政治各方面的入侵,养子成狼啊。” “谈不上对错,落后便要挨打嘛。”苏淳风笑道。 罗同华点了点头。 在霍华德家族管家的引领下,三人沿路观赏着满是古老维多利亚建筑风格的庄园景色,来到了庄园深处,颇有古堡之风的主建筑物内。 至于翻译人员,用不着。 苏淳风和罗同华,都能够说一口流利的英语。 行走在处处透着古老和一股子幽深气息的古堡中,苏淳风微笑道:“我想到了狼人和吸血鬼。” “嗯,这种幽森的环境,在我国国内确实是无法被人所接受,成为居家之处。”石林桓点头道:“但从全球风水学上来看,这样的建筑模式和环境,倒是符合欧洲,尤其是英国当地的风水学,由此可见,国外术法界虽然没有名义上的风水之术,但他们的术法和建筑文化中,也确实很有底蕴的。” 罗同华深以为然。 苏淳风面露微笑,心里明白,石林桓这番话虽然也算是发自内心,但……论及风水之术,石林桓根本没把除却华夏之外世界其它任何地方的风水术,放在眼里。这,就是一位奇门江湖上真正顶级风水大师的底气! 古堡二层一间宽大的客厅内,长桌两侧,已然坐满了来自于全世界各地的顶尖术法大师。 霍华德家族目前主事的克莱尔·霍华德,热情洋溢地迎上前来,与罗同华、石林桓、苏淳风分别握手并致以诚挚的欢迎。他是老亨利的长子,修为迈入炼气后期的魔导士,而且不仅修为深厚,更兼着霍华德家族庞大家族企业的管理运营,在英国上流社会中,有着相当高的声望,并且有了伯爵的封号,在欧洲术法界,几乎所有人都相信,克莱尔会在老霍华德百年之后,继承世袭老霍华德的侯爵勋位。从英国历史和爵位制上来看,一个贵族家族出现一位侯爵,意味着这个家族,绝对非同小可,而这位荣获侯爵勋位的人物,绝对是为这个国家做出过突出的,极大贡献的人。 在克莱尔的引领下,一行三人来到了最里面老亨利所坐的位置前。 八十多岁高龄的老霍华德,身材高大,精神矍铄,他穿着黑色的西装,深眼窝高鼻梁,满头白发,他站起身与罗同华拥抱后,微笑着说道:“我很荣幸能够再次见到老朋友罗同华先生,也很高兴能见到传奇的风水大师石林桓先生……哦,这位应该就是大名鼎鼎的苏淳风先生了。” “我也很荣幸能够再次见到侯爵先生。”罗同华笑着向老霍华德做介绍。 石林桓和苏淳风自然也是客套几句。 在前世的奇门江湖上,苏淳风就曾与这位欧洲术法界等级最高的魔导师接触过,不过可惜的是,两人并未有交过手,也谈不上有什么友好的关系。至于克莱尔,以及克莱尔的弟弟西摩尔、杰森,老霍华德的弟弟迈利、希尔,苏淳风也都有记忆。 看看室内坐着的这些人,苏淳风的目光,首先落在了致玄真人和慧青真人的身上。他想到了前世最后那一战中,有致玄真人,但是否有慧青真人……记得就不大清楚了,好像是没有。而在两人身旁,还坐着一位穿着土黄色僧袍,戴着粗大佛珠的密宗僧人。苏淳风记得他,但如记得致玄、慧青这两位真人一样,苏淳风都不知道他们的名字。因为,前世苏淳风和他们接触,就是最后那一场遭遇伏击的激烈对决,双方根本没有说一句废话,直接开始了你死我活的斗法。 与老亨利见过面之后,克莱尔开始为三人做介绍。 这些在场者中,倒是有差不多一半的人,苏淳风前世都曾有过接触,或熟悉,或只是一面之缘,当然也有交过手的。 那位衣着繁琐的黑人老太太,是来自非洲的大巫师博娜希尔,醒神境强者; 穿着传统锡克族服饰和裹着头巾的大胡子法-师,萨木占·辛格,来自于印度,他体格魁梧,如一尊雄狮般,气场强大,颇有华夏天下无敌纵仙歌的威势,此人亦是炼气大圆满之境的高手。苏淳风记得,自己前世认识萨木占·辛格的时候,这位好斗的大-法师,已经是醒神境的绝顶高手了。 来自于埃及的占星师阿穆罕·义德,炼气大圆满。 俄罗斯的安德烈,炼气大圆满。 德国的克斯麦·道恩。 美国的埃尔曼·道格拉斯、布莱尔·凯奇、罗杰·奥穆尔…… 巴西的克劳西迪·桑阿斯。 荷兰的范恩斯耶豪。 韩国的朴音贽。 日本的安倍晴木,炼气大圆满之境。 智利的卡尔特,醒神境高手。 …… 几乎每一位高手的身后,都站着一位翻译人员。 不得不说,老霍华德能把这些全球术法界的顶尖高手们邀请到私人庄园共商大事,说明霍华德家族在术法界有着极高的声望。从在座者中也可以看出来,全球术法界中,不乏这些纵然是放在华夏的奇门江湖上,也绝对都是响当当顶尖高手的术士。只不过诸多事情得从两方面来看。 纵然是华夏奇门江湖凋零百年,但仍旧不是任何国家的术法势力所能相比,毕竟底蕴太深厚了。 在座的高手委实可谓群星璀璨,但细数华夏奇门江湖上的高手们,醒神境有无敌天下二十余载的纵仙歌,都懒得来参加这样高级别的会议,醒神境还有罗同华、铁卦仙程瞎子,炼气大圆满之境的现在就有醒神之下无敌手的曹素、邪不倒龚虎、金官庄古家家主古岳白、与世音宗萧柔华一战之后炼气大圆满的白擎山,还有年仅二十四岁的苏淳风,诡术传承者王启民……至于炼气后期中期境的,那更是两个巴掌都数不过来!而且,这还不包括山门中的那些顶尖高手。 当然,全球术法界,也并非自成一体不受国家实力的影响,比如等级如此之高的术法界交流会,来者绝大多数都是炼气大圆满和醒神境的高手,而来自于美国的埃尔曼·道格拉斯、布莱尔·凯奇则是炼气后期,只有罗杰·奥穆尔炼气大圆满,埃尔曼、布莱尔之所以能受邀就做,原因很简单,他们是美国人。 罗同华和石林桓、苏淳风三人的座位,被安排靠前。有着醒神境修为的卡尔特、博娜希尔,则相对比日本的安倍晴木、俄罗斯的安德烈、德国的克斯麦·道恩都要靠后。这,也说明了国家实力对术法界的影响。 苏淳风轻声道:“这华夏与欧洲术法界交流会,名不副实嘛。” “昨天和前天的交流会,都已经结束了,那是在酒店举行的。”罗同华微笑道:“这种级别的会议,你也看出来了,很高,不是谁都能参与的。” “哦。”苏淳风了悟。 会议在老霍华德一番热情洋溢的讲话后,很快便进入正题。 大家探讨的,正是2012年魔门即将开启的事件——此事非同小可,全球术法界的顶尖占卜师们,很早就已经通过预言,专门对此进行过占卜推算,并对这些年来星象以及世界各地的极端自然现象进行了缜密的分析研究,从而确认魔门开启的时间,以及大致的各处地点。而此次高端会议之所以会召开,则是因为来自于华夏最为神秘的至高玄学宗门,山门中人向全球术法界提出警醒,因为一些特殊事件、人物的存在,全球大势变更,魔门很可能会提前开启,且地点也会有所变动,但具体什么时候开启,在哪里开启,目前还无法确定,一切,都成了未知数。 这,无疑是一次巨大的、恐怖的危机。 所以,才需要国际术法界召开此次顶尖高手们参与的会议,大家共同探讨,商议,并制定出对策。 765章 对对胡的碰撞 阳光透过石窗,洒入沧桑感十足的古堡二层的会议厅内,石墙和地板上反射出淡淡的光芒。 苏淳风眯缝起眼睛,心思恍惚,有种穿梭时空来到数百年前的感觉。 各国语言交织的议论声,愈发显得噪杂,充斥在耳边,在这些强者的环伺中,愈显年轻得有些不像话的苏淳风却充耳不闻,懒得理会,只是静静地体会着内心里忽而生出的感触——不知道为什么,这段时间他时常会触景生出些莫名的感思,但委实没什么清晰的想法,就这般去体会,随着意识去神游天外。 当众人的议论声渐弱,老霍华德开口道:“魔门开启,事关全世界人类生存的安危,很早以前法术界的各国大师们,就已经用他们的智慧和心血,甚至耗费了他们宝贵的生命,从而推测出,此次魔门开启,将比千年以来任何一次的规模都要大得多,也更难应对。而这次华夏山门强者,推算出魔门开启的时间、地点将出现变更,也印证了此次魔门开启与历史上的不同之处,我们更要慎重小心。然而由于种种原因,百年来国际上总体讲,法术界势力都在不断地减弱消退,这是令我们无比担忧的,因为这意味着我们可能失去应对魔门开启这种危难事件的应对实力。唯有华夏的术法界,经历了百年凋零之后,却在极短时间内从复兴进入了伟大的繁盛时期,这,是令人欣慰和羡慕的。而且,世界术法源出华夏,我们必须得承认,华夏法术源远流长的深厚底蕴,又有山门诸多神秘强者的存在,故而华夏法术界势力绝对是全球毫无争议的第一。所以,此次魔门开启事件,还望华夏法术界的强者们,能够在应对此次事件中,发挥出领袖和主导的作用。” 在座者,有面露不屑和妒意的,也有点头认可并羡慕的。 罗同华有意无意地看了眼坐在身旁却神游天外的苏淳风,继而神色平静地说道:“魔门开启一事,事关全球安危,华夏奇门江湖及山门,当仁不让,理所应当。但有些话我必须提前声明,希望各位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此事件非同小可,望各国术法界都能够倾尽全力,不要指望着仅凭华夏奇门江湖和山门,便能解决魔门开启事件,大家必须放下所有争议和私心,同心协力,一举功成。否则的话,华夏奇门江湖和山门的力量受损,魔门未能封印,那么,接下来就会更加难以应对了!” 听到这番话,来自于俄罗斯的大师安德烈,便如一尊怒熊般,双目圆睁道:“罗大师既然有这样的担心,那么,我们不如这样吧,各自负责在本国或者地区内开启的魔门,这样最公平了。” 韩国的朴音贽立刻表示反对,道:“这恐怕不行,因为很可能在个别魔门开启的国家地区,并没有足够强大的术法势力存在,难道,就要眼睁睁看着那里的魔门开启,却置之不理吗?要知道,一旦魔门开启的时间点,没有及时封印,势必会造成大堤决口,洪水肆虐而下,长堤尽毁无法收拾的恐怖后果。” “这样吧,按照地球五大洲的地区划分,区域内的术法势力负责各州的情况,我想,华夏法术界的大师们,就不会再有这种狭隘的担忧了吧?”智利的醒神境大师卡尔特神色阴鸷地说道。 巴西的克劳西迪·桑阿斯道:“这样可行,华夏法术界实力强大,但从历史上来看,每次魔门开启,华夏往往是最严重的,所以他们只需要负责亚洲地区就好。至于其它地方的魔门开启,就不必麻烦他们了。” …… 众人议论纷纷,虽然有对罗同华的话感觉刺耳所以不忿者,但多数人也都能理解罗同华这番话里的担忧。 正所谓人不为已,天诛地灭,私心人皆有之。 老霍华德看向致玄和慧青真人,以及那位穿着僧袍的僧人,道:“释名大师,请谈一下您的看法。” 被称作释名大师的僧人面庞清瘦,始终微阖双目,听着翻译人员在旁边轻声提醒了老霍华德是在向他问话,这才睁开眼,神芒四射,淡然说道:“出家人不打诳语,地区划分虽然看似公平,但在老衲看来不妥,如果没有华夏奇门江湖和山门中人,以及我佛门密宗出手相助,世界各地区的术法势力相对魔门开启一事,实力明显不足,难以应对。所以,还是需要华夏方面出手协助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致玄真人点头附和道:“是啊,罗同华大师的话,虽然可能令在座的各位大师有所不快,但就事论事,大家还是要齐心协力应对魔门开启,才是当前最为紧要的重点,切不可有私心贪图保存实力而退缩,否则一旦功败垂成,就会对整个世界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人类,输不起。” “当然,现在最要紧的,还是尽快推算出,魔门开启的准确时间和地点。”慧青真人表情认真地补充道。 三人的这番话,引发了又一阵的讨论声。 来自于日本的阴阳-师安倍晴木淡淡地说道:“推算出魔门开启的准确时间和地点,是当务之急的首要之事,但我认为,还应该查清楚,为什么魔门开启的时间和地点,会出现如此不可思议的变更……” “我赞同安倍晴木大师的看法。”荷兰的范恩斯耶豪点头说道:“如果不查清楚缘由,即便是我们再次倾尽全力推算出了时间地点,那么,接下来是否还会有可能再次出现危险的变化从而让我们措手不及呢?” 释名大师双手合十,轻轻叹了声阿弥陀佛。 印度的萨木占·辛格说道:“我听说华夏法术界,历史以来被视作邪魔的诡术传承者又出现了,也许,魔门开启的时间地点出现变更,和诡术传承者有关,因为诡术传承者数千年来被视作邪魔,他们肯定和魔门开启有着某种神秘的联系,不然的话,无法解释这样的巧合。” “哦?” 众人纷纷看向罗同华、石林桓、苏淳风,以及三名山门中人的代表。 罗同华认真地说道:“诡术和诡术传承者的问题,是华夏奇门江湖历史遗留下来的一桩悬案,确切地说,应该是一起冤案,目前华夏国内的奇门江湖上,已经为诡术和诡术传承者平反,与魔门开启事件并无关系。” 神游天外的苏淳风回过神儿来,扫视着全场诸人,却没有发声,只是唇角微掀,露出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容。 “罗大师,你是在否认华夏的玄学历史。”致玄真人沉声道。 “致玄真人此言差矣。”罗同华针锋相对,道:“魔门开启大难将至,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放下彼此的争议,全心全力去应对危难,至于诡术和诡术传承者是正是邪,还是看他们接下来的表现吧。” 慧青真人冷哼道:“罗大师,你也说了魔门开启大难将至,如果诡术传承者从中作祟,导致大祸降临,到时候,谁来承担责任?谁,又能承担得起?” 释名大师双手合十再道一声阿弥陀佛。 安倍晴木道:“我希望,华夏奇门江湖,尤其是负责奇门江湖事宜的官方,能够以大局为重。” “是啊,既然历史已有定论,当前华夏官方,更不应该违背历史的共识,为达成某种政治利益的需求而助纣为虐。”朴音贽环视诸人,道:“事关全球安危,华夏官方应该重视本国奇门江湖和山门的意见,而不是一意孤行,靠强大的国家机构,去干涉法术界的事宜,更不能把全球利益抛置于不顾。” “我听说,今日前来的苏淳风先生,年轻有为,但却修行诡术……”安倍晴木看向苏淳风,道:“不知道,是真是假?” 会议厅内,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致玄真人打断众人的议论,道:“苏淳风修行的是我山门流失在外的中天秘术,他虽然公开表示中天秘术,含诸多诡术绝学,但我想,有必要在这里代表山门声名,中天秘术中,绝无诡术术法,也就是说,苏淳风借助我山门中天秘术的玄妙,从而可以双术同修,兼修了诡术。为了避免在国内的奇门江湖上造成恶劣的影响,所以山门对此一直保持沉默,但今天,在如此高端的国际术法界会议上,既然提及到了诡术和诡术传承者,以及他们对魔门开启事件的直接负面作用,那么,山门有必要负责任地把事情真相公之于众,还望诸位同仁,共同应对此非常之事。” 在座者,尽皆露出了吃惊的表情,视线齐齐转向苏淳风。 苏淳风微微皱眉,扫视一圈,神色平静地说道:“我不想去解释自己是否双术同修,因为没必要。坦率地说,我认为各位关注的,显然并不是这件事的真相,而是怎样的答案符合自己的利益,或者说得更为高尚虚伪些,是符合人类的利益,那么各位就会认可某一份答案,不管它是不是真实的。另外,我想要强调的是,关于诡术和诡术传承者,这是华夏奇门江湖上的事情,用不着国际上的术法势力指手画脚,华夏奇门江湖历史数千年,有官方,有江湖,还有山门,自己的问题,还是能够解决的。当然,国际上的各大势力对此与自己的评论和看法,是自由的,也是别人无法制止的。所以我希望,各位能就事论事……如果硬要把魔门提前开启和变更地点、时间的缘由,强加到诡术和诡术传承者的身上,那么我认为,这种形式的会议和全球术法界的联合,就失去了其固有的正当意义,反而被有心人当作了实现自身利益的舞台和借口。” 致玄真人皱眉。 慧青真人目光如刀,直视苏淳风。 释名大师双手合十,阖目轻叹。 场内,一众翻译在各位大师耳畔轻声翻译着苏淳风的话。 在众人还没能回过神儿来做出反驳的时候,苏淳风起身,拉开椅子往外走去,一边说道:“很抱歉,我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种令自己不快,充斥着阴暗苟且的会议上。”走到门口时,他在众目睽睽下又转过身来,冷冷地补充道:“而且,我为华夏术法界出现几个家丑外扬的败类,感到耻辱!” 说罢,他转身大步离去。 在这种场合下,苏淳风口中的华夏术法界,当然是指奇门江湖和……山门了! 在座者,也都明白,苏淳风所指的那几个人,是谁。 “太嚣张了!”安倍晴木面露讥讽地看向致玄、慧青二位真人,以及双手合十低头诵经的释名大师。 “华夏的奇门江湖,真是令人大开眼界。”朴音贽露出看似无奈实则嘲讽的苦笑。 “从苏淳风的表现上,我认为可以肯定,他就是一名诡术传承者,而且,他在试图破坏我们共同抵御魔门开启,重新封印魔门的计划,甚至,他希望魔门能够顺利地开启,为害整个人类的生存。” “我也这么认为,而且他的表现,也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 俄罗斯的安德烈大师冷笑着扫视全场,道:“我觉得,华夏法术界的恩怨矛盾,不应该拿到国际术法界的会议上来讨论,苏淳风说得没错!大家坐在一起商讨的是魔门开启对全世界造成的重大危机,而不是去掺和华夏法术界那些杂乱的事务,那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同时我也希望,以后国际法术界的会议上,不要再出现这类各自国家的问题,自己的事情自己去解决……当然了,国家与国家的法术界势力之间有了矛盾,倒是可以由国际法术界联席会出面协调。” 范恩斯耶豪立刻说道:“那么,安德烈大师,你庇护我荷兰法术界的罪人,在今天的会议上,是不是可以给我们一个交代呢?” “戈尔耶夫现在是俄罗斯人。”安德烈毫不退让地针锋相对。 “哦不不不。”老霍华德开口制止了两人的争执,道:“今天我们还是来讨论关于魔门开启的事情吧,我想致玄大师先前所说的对,国际术法界应该把争议暂时搁置,齐心协力共同应对魔门开启的危机。” “是的,完全没必要去争执什么诡术和诡术传承者。”埃尔曼·道格拉斯耸耸肩说道:“这很无聊,我和苏淳风先生有过多次接触,应该比在座大多数人更为了解他。所以,如果你们认定他是诡术传承者的话,那么我只能说,诡术传承者,并非邪魔,他是一个正直、善良、勇敢,且非凡的天才人物。” 安倍晴木站起身来,道:“不管怎么说,我更愿意与华夏法术界的山门、奇门江湖人士谈论,而不是看似代表着奇门江湖,实则更多代表着华夏官方的罗同华大师去谈,这很可笑,我们不是联合国-政治-机构。” 说罢,安倍晴木转身走了出去。 萨木占·辛格也表示反对,并起身退场。 朴音贽退场。 卡尔特退场…… …… 释名大师、致玄真人、慧青真人皆眼观鼻鼻观心。 罗同华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他在剩下众人复杂的瞩目下,面露冷笑,轻轻哼了一声,道:“既然如此,那么你们谈吧。” 说罢,他起身与石林桓一起往外走去。 埃尔曼·道格拉斯拿出一根雪茄叼上,往椅背上一靠,表情夸张地说道:“上帝啊,就让魔门开启,世界灭亡吧……” “我讨厌这样的会议。”安德烈毫不掩饰自己的愤怒。 …… 会议,不欢而散。 …… …… 酒店内。 罗同华和石林桓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悠悠地品茶谈论今天会议上发生的状况。 虽然如今已经正式进入官方,并且有了在编的职务,但石林桓一如既往地高消费,高水准的生活——他根本不在意住五星级酒店的花费,在官方机构任职的那点儿工资,也根本不会放在他的眼里。要知道,不说石林桓个人的巨额存款,这位名满江湖乃至国际术法界的相术大师,随随便便帮着谁去指点下风水布局,点穴阴宅之类的,还不是大把大把来钱?更何况,他可是万通物流集团的股东! “淳风越来越激进了。”石林桓轻轻叹了口气,道:“在如此高端的会议上,竟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公然与山门针锋相对。他的那番话,很容易让人误解,他等同于承认了自己是诡术传承者。” 罗同华微阖目思忖着,一边缓缓说道:“我考虑的是,他的修为境界。” “嗯?”石林桓怔了下,有些惊讶地说道:“你的意思是,苏淳风之所以敢于如此强硬,是因为他……入醒神了?” “甚至,更高。”罗同华睁开眼,道:“虽然这听起来,似乎有些不可思议,但如果放在苏淳风的身上,我宁愿去相信,这是真的。因为,我现在能看出他是几近炼气大圆满的修为,但他的心境,我却看不透。而且一直以来,他的心境都要比己身的修为高得多,才会在修为境界的突破上,一日千里!要知道,当年他赴京上大学时,才不过固气后期,这才几年时间?换做以前,我无法做出这样的判断,但从去年我入了醒神境之后,就无比清晰地发现了这其中的异样。” “返璞心境?”石林桓难以置信地看着罗同华。 罗同华微笑着摇了摇头,道:“我不敢保证,所以才说甚至更高,因为,返璞归真这两层最高的境界,那般神乎其神的玄妙画卷,不是我们单靠想象和猜测,就能知晓的。罢了……不说他的修为了。”罗同华端起茶杯喝下一口,转过话题道:“淳风一直以来都是一个非常稳重极具城府和聪慧的孩子,他最擅长的就是忖度人心和未雨绸缪的周密谋划。今天山门如此直接的挑衅威胁,他都能够忍住,没有当众道破山门布下的局,只是表示出了他自己的强硬之态,这说明,他对自己的实力,以及将来要发生的事情,都有了绝对的把握去控制并处理。” 石林桓想了想,点头道:“这,是和山门打了一出对对胡的局。” “是啊,山门在推动这件事,淳风借力使力,也在推动着这件事奔着同一个方向去。”罗同华面露感慨,虽然知道石林桓也想明白了这次双方的布局,但还是忍不住讲述道:“山门的人今天做出这样过激的举动,看似想要借助外部势力给我们施加压力,实则他们在借此隐藏自己布下的局,让我们把关注的重点放在对外部压力的应对上。如果没有淳风提前告知我们,我想,我们还真的会被山门这样的举措所蒙蔽,从而转移视线,不会猜测到他们真实的目的。” “这孩子,他是在兵行险招。”石林桓苦笑道:“魔门开启,这么大的事情,他的把握到底在哪里?” 罗同华笑了,道:“因为他知道,山门有把握应对。” 石林桓愣了下,忍不住爽朗地笑了起来,点头道:“对对对,我还真是疏忽了这一点,难得淳风这小子,人在山中还能尽览全景。” “所以,我更不能让他无官一身轻了!他想跑?门儿都没有!” “老罗啊,你可是太坏了!” “你不也这样想么?” 石林桓点头感慨道:“是啊,无论淳风入不入官方,将来的奇门江湖上,只要有他在,对江湖、对社会,对所有人……都是件好事。” …… …… 傍晚,西装革履的苏淳风轻揽着王海菲,站在一处公寓的长廊边缘,看着剧组人员们正在紧张地拍着一场戏。 “我现在感觉,丽飞他们真不容易。”王海菲轻声道。 “各行各业都有难处,一山看着一山高嘛。”苏淳风笑道:“你有时候还抱怨当老师累,烦心,学生们不好管……可事实上,你们教师多好啊,算细账的话,你们教师这一年有将近半年都是假期。” 王海菲轻轻地点了点头。 她,本来就是一个容易满足的乐观柔顺性子,更何况现在的她,还真没什么可抱怨不满足的地方。大概内心里唯一的那一点点对生活的烦恼,就是自己的男朋友,或者应该说是她的准丈夫苏淳风,太优秀,太吸引女人了吧? 不过,他如果没这么优秀,自己又怎么会如此爱他? 这是无解的矛盾,也是一种庸人自扰。 王海菲一时间有些恍惚。 手机铃声响起,苏淳风掏出手机看了下来电显示,然后按下接听键:“喂,纵萌,我正想给你打电话呢,一会儿过来吃饭吧,昨天晚饭时,裴佳和白行庸还抱怨你没有到呢,这可是在异国他乡,机会难得,大家一起坐坐。” “好,说正事儿。”纵萌的语气一如既往的硬梆梆冷冰冰的,道:“下午裴佳请来的那两位专业律师仔细地看过合同之后,确实从里面找出了几个容易出现问题的漏洞,看来这英国佬,还真想玩儿文字游戏。” 苏淳风皱眉道:“问题大么?” “不大,无非是为他们的在职员工和中层管理人员争取些利益罢了,当然,会给我们以后的管理带来一些影响。”纵萌说道:“我们的律师说,这种事情可大可小,不过我们当面提出质疑之后,对方的负责人坦率地承认了他们的想法,是担心我们将来收购后,会大量裁减他们的管理人员和员工。” “既然这样,那就重新谈判,我们也需要考虑到更多的细节问题,最好是把那些员工的工作合同年限一并考虑在内,别到将来再出麻烦。另外,原先参与收购合同审核拟订的法律人员,撤换了吧。” “这是必须的,会议刚结束,人都还没走,我现在就和他们商议一下。” “天晚了,明天再说吧,你现在就过来。” “那好。” …… …… 766章 大婚之日,有客到! 寒冬腊月。 难得农历腊月十二这一天,豫州省平阳市地区晴空万里,寒风初停,虽然气温低至零下十四度左右,但金州县乡下的东王庄乡东王庄村和双庙乡的河塘村,却洋溢着极为暖融融的喜庆气氛。 原因无它,平阳首富苏成苏大董事长膝下长子苏淳风,大婚! 这,可是大事! 为了这天的大婚,老苏家两天前就把平阳市华盛大酒店给包了下来,以便于前来参加婚礼的宾客们居住——毕竟以苏成当前的身份地位,他的儿子结婚,远来的那些非富即贵的宾客肯定不会少,总不能让人来了都住到连暖气都无法供应,只是烧着蜂窝煤的农家里吧?而且,苏淳风也说了,他会有许多大学的同学,以及在外面结交的友人前来道贺。 当然,食宿在华盛大酒店,结婚当天却是要去乡下村里参加婚宴的。 这,是传统,是身为亿万富豪的苏成内心里根深蒂固的封建思想在作怪。他坚定地认为,甭管自己如今有多少钱,儿子结婚,就得回乡下村里办喜事,要不然对不住祖坟里的那些先人们,会令人诟病的。 咋地? 赚了钱有了大出息,就忘本了? 那可不行! 不过凭心而论,身份不同以往的苏成,作为掌控着万通物流集团这艘商业航母的农民企业家,如今已经职业病般地,做任何事情都会考虑到商业、利益的问题。有些话他虽然不会道与外人知,却并不隐瞒自己的儿子——他私下对苏淳风说:“在老家村里举办婚礼,一来是因为不能忘本,别让村里人泛酸地戳咱们老苏家的脊梁骨,二来,还记得你订婚那天么?非富即贵的政商友人们,偏偏就在那样简陋的环境下尽兴而归。可如果咱们是在市里一家酒店举办订婚宴,他们会到,但也只是象征性地喝上几杯酒,说上几句客气的祝福话,绝不会如你订婚当日那么愉悦洒脱放得开……原因很简单,他们已经对这种被宴请的场合近乎于麻木了。只有让他们感到了新鲜,也确实尽到了咱们的心,那么,一杯劣酒,一个炉子,一块烤地瓜,坐在冷冰冰的屋子里,就能让他们感到真诚的暖意!商场如战场,勾心斗角阴谋诡计,无处不是坑,时时要小翼,难得交心,难得互信,所以啊,就委屈你了。” 苏淳风当时听完父亲这番话,差点儿没乐得喷出来,他哭笑不得地说道:“一样道理,我还指望着让我那帮朋友们见个新鲜呢。至于委屈,我说爹啊,您这话不是打我的脸么?” 苏成也就乐了,可不是咋地。 有啥委屈的? 这天上午十一点。 由河塘村向西至107国道,左转向南两公里,再右转向东三公里至东王庄村的公路上,迎亲的车队由整整十八辆黑色的奔驰s600和衔头结尾的两辆白色宝马轿车组成,一路爆竹声声不断,更是有诸多车辆随迎亲车队而行,却是提前安排,让那些来自于全国各地,愿意去看个热闹新鲜的朋友们乘坐。 东王庄村,由公路下去至大街上,再转弯到老王家儿子王海平那栋小楼的宅院门前,处处红旗高挂,花团锦簇,喜庆氛围极其浓郁,好像老王家的儿子又要结婚了似的。 大街两侧,涌满了看热闹的村民们。 当车队行至新娘子的家门口时,大街上和巷子里、家中,已然是人头攒动拥挤不堪。 而在村外的公路两侧,更是停满了车辆,数不清的人从车上下来,步行匆匆地向村里走。 “好嘛,这都挤不进去了。”白行庸站在公路旁,远远地看着延伸向村里的车队和人流。 “我想进去看看。”纵萌板着脸说道。 白行庸耸肩,道:“快得了吧,在这儿看个热闹就好。” 纵萌想了想,大步往村里走去。 白行庸无奈摇头。 宋慈文站在他身旁笑呵呵地说道:“淳风这小子,修为进度快,让人羡慕嫉妒,就连这结婚,都赶在了前面,你说他着什么急啊?” 对苏淳风的心思以及他所经历的,当前面临的一些事端更为了解些的白行庸暗暗叹了口气,他似乎能猜测到苏淳风为什么会如此急于结婚,可又觉得自己的猜测不对,也许苏淳风仅仅只是为了想要给自己心爱的女子,一个完整的、正式的小家庭,也许,还是为了让父母高兴,圆父母的一份心愿,早日让父母抱上孙子吧? 裴佳拿着相机,兴致盎然地不断拍摄着热热闹闹人山人海的画面,一边说道:“你们发现没有,这乡下农村结婚,可比城市里要热闹得多。” “得了吧,寻常小家小户的能有这么热闹?这可是当地首富之子结婚,当然不同凡响。” “哎,兄弟你还别这么说。”负责照顾引领这帮奇门江湖上的天之骄子们的许万发,笑呵呵地上前插话道:“这乡下农村结婚办喜事,相对比就是比城市里结婚要热闹喜庆得多,毕竟参与的人多嘛,谁家里的孩子娶媳妇儿,半个村子都得轰动起来,很正常。” 郭子弟有些不可思议地说道:“至于么?” “稍微想想那种场面,我就能感觉到喜庆热闹了。”谢成飞颇有些感慨地说道。 袁郎点头道:“我参加过农村的婚礼,确实是这样。” “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在农村乡下的喜宴,可怎么摆?家里面能容得下么?” “放心吧,半个村子整条街家家户户都给腾出房间来招待客人咯。” “呵……” 单蓁蓁静静地站在人群边缘,望着招展的红旗下人头的攒动,看不出是喜是伤。 她,就是这样的性子。 即便是,心中暗恋的那个男生,今天结婚。 有那么一点点小小的失落和伤感,更多的,却是自作多情地为对方感到开心和喜悦。 不需要,让苏淳风知道。 许万发在旁边看着这些年轻人们,心中不禁有些失落的感慨——人比人气死人啊,看看这帮奇门江湖上尽皆身世不俗的青年俊杰,都是二十多岁的年龄,偏生一个比一个修为高,他许万发四十出头的人了,而且还是奇门江湖上鼎鼎大名的邪不倒龚虎的首徒,可是这修为境界……实在是丢师门的脸面,愧对师父他老人家啊。 迎亲的队伍们,此刻正在老王家里面闹腾着。 街坊本家亲戚那些妇女们、小孩子们,嘻嘻哈哈地嚷嚷着不让迎亲的队伍把新娘接走,必须得拿来多少多少的喜糖,啥时候得到大家的满意了,才能接新娘子走,还得让新郎官抱着出去才行。接亲这边过来的河塘村一帮大老爷们儿和年轻人,就负责和一众最是擅长斗嘴的乡下婆娘们讨价还价……其实谁心里都清楚,老苏家有的是钱,你们要多少喜糖都可以给买到,但这就是习俗,大家图个乐呵热闹。 西装革履佩戴新郎花的苏淳风,和大伯苏理坐在客厅摆好的圆桌旁,老王家的本家几位长辈陪着,桌上放着点心、水果、酒,简单地闲聊些有的没的。 身为新娘王海菲的嫂子,胡文玲和老王家的几个做嫂子的妇女,嘻嘻哈哈地进来,一个个手上都涂着用黑鞋油和煤泥搅拌的黑糨糊,在一众人开怀的笑声中,把新郎官苏淳风的脸给抹成了黑脸包公。 李志超等几个新郎官的发小,适时地做出阻拦护着新郎官的模样,起哄把嫂子们给赶了出去。 那边谈得差不多了,几个年轻人就叫大呼小叫地拽着新郎官去里屋抱新娘。 新娘子王海菲穿着雪白的婚纱,坐在床上,由黄薏瑜、张丽飞这两位伴娘,以及几个要好的女同学、本家亲戚姐妹们陪在身旁,抹了张大黑脸的苏淳风进去之后,所有女性全都乐得直不起腰来。 然后,喜笑颜开的苏淳风找出鞋子,亲自弯腰给新娘穿上,抱起新娘子大步往外走去。 砰! 砰砰砰…… 彩屑纷飞,众人簇拥下,一对新人出门! 欢呼声,笑语声中,外面鞭炮和爆竹齐鸣。 迎亲的车队终于接上了新娘子,接上了新娘子家里送亲的尊贵亲人们,沿着东王庄村的大街向东,至尽头绕行到公路上,依着乡俗不能走原路,是从乡间小路上颠簸而过回河塘村,过村、过田,过桥…… 河塘村的大街上,红旗招展,彩带飞扬,由老苏家所在的那条小巷向四周扩展,十字形的巷子里挨家挨户,乃至于村里大街上那些村民家中,都已经摆上了宴席,村委会大院里用于开会时所用的露天水泥台子,成为了今日新人结婚典礼的现场。 苏成、陈秀兰两口子,此刻忙得脚不沾地,洗了又被抹,抹了再洗结果又被抹黑的脸上,挂着再多的黑泥也掩不住的灿烂笑容。 大喇叭里不厌其烦地唱着豫剧朝阳沟的选段。 整个双河村,都被婚礼的喜庆热闹气氛所笼罩,这个寒冬腊月的日子,似乎也被浓郁的喜庆给冲去了寒意,暖暖的。 村北。 积雪未消的麦田中,麦苗从厚雪的遮掩下探出一簇簇浓绿色的小脑袋,感受着外面的寒意,好奇地张望着村子里的热闹。 广袤的农田中白绿相间,格外清幽美丽。 致玄、慧青两位真人,和释名大师站在田间冻得硬梆梆的狭窄小路上,望着数百米外热热闹闹的双河村,建筑物大多是平房,少数是翻盖而成的两层小楼的新房——小小的村落,在喇叭里欢快的戏曲声和时而响起的鞭炮爆竹声中,却透着浓郁的安详与宁静。 这,是华夏广袤的中原地区最为平凡而普通的一个小村庄,名不见经传。 村子里村民们的日常生活中,会有争执吵闹,会有泼妇,会有蛮不讲理,会有凶悍的斗殴,会有鸡毛蒜皮闹得沸沸扬扬,村民们缺乏素质,脏话连篇,随地吐痰,到处扔垃圾,鸡鸭猫狗乱跑…… 但人们就这样世世代代地,在这里生活着。 他们,有属于自己的幸福。 “苏淳风大婚喜庆之日,我们就这样贸然前来,为人添堵,老衲还是想劝告二位真人,此举不妥。”释名大师双手合十,道一声阿弥陀佛,微低头面露愧疚和无奈之色。 慧青真人冷笑着讥讽道:“主意,是你出的,现在却又要说这种话,你佛门密宗就都是这么虚伪么?” “可另择它日再来。”释名大师也不着恼,轻声道。 “苏淳风每年能有几天住在乡下?”慧青真人丝毫不顾忌释名的颜面,很直接地揭破了他的虚伪面容,道:“说什么乡下偏僻,适宜与苏淳风谈话,籍此迫使苏淳风俯首……现在倒好,你又……” “师妹。”致玄真人打断了慧青的话语,丹凤眸子微眯,淡然道:“我们只需要前去道贺,不需要说什么,苏淳风自然会懂。” “懂什么?” “他应该清楚,不要与山门为敌,应遵从山门护佑天道的天旨。”致玄真人神色平静地说道:“只要我们出现在这里,他即便是不明白,心生怒意,想要反抗,但也必然有所顾忌,只得主动寻机与我们洽谈。此子内心最为软弱,也是他最为不可轻易触碰的逆鳞,便是亲人。” 释名大师再次道一声阿弥陀佛。 这下,就连致玄真人也忍不住用眯缝的双眸斜睨了一眼释名,冷哼一声,道:“释名大师,能不能别再如此装模作样了?出家人不打诳语,你却处处言不由心,是在赎罪,还是在自责?”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释名大师微微一笑。 慧青真人面露讥讽,继而说道:“师兄,今日苏淳风大婚,必定有诸多奇门江湖高手到场,我们……” “我们只是去道贺,不是么?”致玄真人微微一笑,道:“奇门江湖中人,终究是江湖中人,探查不得我山门中人的气机,当我们出现在他们面前时,他们难不成,还能当众阻拦驱逐我们么?” 慧青真人笑着点了点头。 …… 迎亲的车队,刚刚驶入古堡村。 距河塘村,还有一公里多远的路程。 坐在花车里被涂黑了脸的新郎官,眉毛不易察觉地挑了挑,从怀中掏出手机,发送了一条短信。 因为化了妆的缘故,愈发显得明艳动人的王海菲诧异道:“怎么了?” “哦,没事,通知他们去接个人……”苏淳风笑了笑,攥住王海菲的小手,认真地夸赞道:“海菲,你今天特别特别的漂亮,不过,我担心你穿得这么薄,下车后会不会冷?” “没事的,穿了保暖衣,而且典礼仪式又不会太久。”王海菲面露一丝羞涩,温婉地说道:“都说了,别来那么多车,可还是……” “他们自发要去的,图个新鲜和热闹。” 此次负责驾驶婚车的司机,是苏成董事长的专职司机,他笑道:“苏总,你今天的婚礼绝对是隆重出彩,我听董事长说,豫州省企业家协会的那些老总们,大部分都来了呢。” “嗯。”苏淳风笑着点点头。 世事如此。 不想张扬,有些事却又不得不张扬。 他今天结婚如果是在平阳市里,或者在中州市,也就不会麻烦太多不相干的人。可选择了在老家乡下的村里举办婚礼,以当前苏家的条件,势必会引起地方的高度关注,这么多显贵豪富名流们云集到这乡下了,地方公安-部门怎能不高度重视?这且不说,婚礼的车队倒也不算多么隆重,可随行的车辆、宾客们那么多,造成道路拥堵,又会有多少人无辜被耽搁影响? 而且,还有些更不相干,不受欢迎的人,竟然也要来凑热闹。 意料之外,却也在绸缪之中。 苏淳风一边在内心里感慨着,一边生出了一股子自心境入返璞之后,从没有出现过的暴-戾恶念。 大婚之日,忌凶煞血光。 我,饶你们。 河塘村村委会大院内,纵仙歌西装革履,弯腰站在村里那块刻着村名来源的石碑前,神情专注地打量着颇有柳风的字体,似乎对于村里和大院内喧嚣热闹的氛围充耳不闻。 他忽而皱了皱眉,面露不喜地挺直了高大魁梧的身躯。 恰此时,手机震动。 纵仙歌掏出手机看了看短信内容,魁梧高大的身形很突兀地一闪而逝。院子里的诸多的人中,只有那么几个注意到他的人,就觉得黑影闪过,再看时,石碑前已然空无一人,不禁面露诧异,刚才这里明明站着一位高大魁梧的中年男子啊,怎么说没就没了? 与此同时。 在村委大院的一间办公室里,与石林桓、龚虎对座谈话的罗同华,察觉到了外面纵仙歌骤然间迸发出的无匹强横气机,不禁微微皱眉,起身快步走到外面的水泥台上,阖目稍作感应,轻轻叹了口气。 龚虎和石林桓也察觉到了纵仙歌突然迸发出的磅礴气机,匆匆走出来。 “爹了个蛋的,咋回事儿?”龚虎骂骂咧咧,一双三角眼四处乱看,继而一瞪眼,快步往村委大院外面跑去。 “老龚,你别冲动!”石林桓紧随其后。 “放屁,苏淳风今天结婚大喜之日,谁他妈敢来捣乱,我就屠了他满门……娘-的!” 二十公里外的金州县城。 无论是如今闭关,还是曾经不闭关,好像没什么变化似的,一向足不出户的铁卦仙程瞎子,大步从室内走到了院子里,单手掐指,口吟术咒稍作推算,叹口气轻轻摇头,转身回屋。 767章 未战胜有战! 村子里喜气洋洋,似乎感受不到丝毫腊月的寒冷。 村外,田间小路上。 寒风凛冽。 中午的阳光格外刺目,加上遍野积雪,泛起的光线让人忍不住眯缝起眼睛,仍旧有些不适。 身着一青一黑两色道袍的一男一女中年道人,还有身着土黄色僧袍,挂着粗大佛珠项链的一个和尚,看起来很有些不伦不类的组合,就这么并肩行走在田间的小路上。如果此时有村民恰好路过,仔细看的话,会发现他们虽然步履从容舒缓,却是脚不沾尘,绝非凡人。 前面大概再有两百米,横亘着一道低矮的也就比农田高出一米左右的河堤,中间的路口往下延伸,是一座桥,过桥上坡过那条更高也更长更宽的河堤,就到河塘村了。 此刻,三位红尘之外的出家人,内心里都有些感慨。 劳心劳神劳天道,归来归去为谁忙? 骤然间。 磅礴浩然又充斥着无匹威慑力的强横气机,平地而起,术锁长堤划线,将三位出于本能而迅速凝结心神并施法做出防御的非凡世外人,拦在了长堤之外,态度明确且强硬霸道——禁止过线! 人影一闪。 距离三人二十米开外的小路上,身躯高大魁梧的纵仙歌昂然而立,目光森冷威严,气势如巍峨高山。 “纵宗主,数载未见,别来无恙。”致玄真人微拱手,抱圆作揖施礼。 “你们来这里干什么?”纵仙歌横眉冷对。 “奇门江湖新秀苏淳风,今日大婚,我们理当前来道贺……”致玄真人微微一笑,道:“纵宗主多年未见,故人初相逢,却施以强横术法拦阻,贫道颇为不解,是为何意啊?” 纵仙歌冷笑道:“苏淳风和你们谈不上有交情,他今天大婚喜庆,你们是不受欢迎的。” “纵宗主,是要阻拦我等?”释名大师合十低头,淡然问道。 “废话!”纵仙歌鄙夷地看了眼释名大师。 “你真当自己天下无敌了?”慧青真人冷冷地说道:“山门不出,你纵仙歌在这奇门江湖的一群草莽之中,还可以称雄。如今我山门不得已入世,纵仙歌,你最好还是考虑清楚了!” 纵仙歌斜睨慧青真人,冷笑道:“好一个山门入世,十年前我纵仙歌就曾领教过山门术法,那些闭关不出躲躲藏藏的老家伙不入世,凭你们?今日纵仙歌拦下三位了,如何?”说到这里,他看向释名大师,目光微眯,傲然道:“倒是从未曾领教过佛门密宗金刚,这位大师,要赐教么?” 这,便是俯瞰江湖二十余载的纵仙歌! 霸气绝伦,睥睨天下! 广袤的田野上,对峙双方之间的气氛,骤然紧张,无形的天地灵气,仿若汇聚成了有质的存在般,粘稠得让人清晰无比地感受到,并压抑感十足——纵仙歌,根本不给他们丝毫谈条件的机会。 你们便是没有恶意,只是前来道贺,也不能去! 河堤口。 身穿黑色大衣,戴着一副眼镜,学者气质十足的罗同华教授,缓步而来,却是一步十丈,眨眼间便站在了纵仙歌的身旁,面带微笑地看着三名非凡俗世家之人,温和道:“我能想到各位前来的目的,也清楚各位不是来搅乱苏淳风婚礼的,但,他不会欢迎你们,所以……请回吧。” “罗同华,官方不能如此袒护苏淳风和诡术传承者,更不应该因此而与山门做对。”致玄真人寒声道:“你,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如若山门今日必须要见苏淳风,我只能出手阻拦。”罗同华轻叹口气。 慧青真人冷笑道:“你们,拦得住么?” “这只是一次礼节性的道贺而已,还请两位,不要把事情激化……这,对于苏淳风,并不是件好事。”致玄真人微微一笑,右手抬起轻摆。 远处。 视线难及的田野上。 呈扇面缓缓走出了一个个人影,虽然距离很远,但气势雄浑磅礴,更有挟天地风云的威压倾泻而至。 数百年来,山门第一次如此公然大规模入世。 不为苏淳风,只为震慑群雄! 慧青真人一甩拂尘,淡然道:“醒神境也没什么了不起,无非是让我山门中人费一番周折罢了。” 纵仙歌豪爽一笑,斜睨周边,傲然道:“纵仙歌入醒神至今二十余载,还未曾被人如此威慑过,也未曾酣畅一战,罗教授,我知道你代表官方,和对面这三位,今日无论摆出怎样的场面架势来,也无非是装腔作势,如妇道人家吵嚷般,却不敢大动干戈,但纵仙歌倒是不介意,迫得这山门中人出手一战,致玄,这道姑,那和尚,来来来……” “但你会死。”罗同华叹气提醒道。 “死有何惧?我纵仙歌既然开了口阻拦他们,今日只要还站在这里,便不能让他们打搅了苏淳风小友的婚礼。”纵仙歌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双目微眯,战意直冲云霄! 释名大师双手合十,道一声阿弥陀佛,无奈般说道:“既然如此,老衲也只能佛门一怒,金刚伏魔了。” 天空中,阳光泛金,浅云汇拢如佛。 远处。 一众山门道人的身后,有数位苦行僧人缓缓现身。 纵仙歌浑身上下,杀气腾腾,肉眼可见的灵气波动在其周身环绕,犹若玄妙的彩带,又像是片片彩光闪烁,把高大魁梧的他映得如一尊威风凛凛的天宫战神。附近麦田中的皑皑积雪,开始一粒粒地飘摇而起,似落雪倒飞,场景看起来,格外神秘幻美。 释名大师双手捻佛珠,低头诵经。 罗同华微微皱眉,犹豫不决。 “爹了个蛋的,要疯啊这都是?”一声暴戾粗俗的呵斥声不合时宜地响起,直接打断了场间寂静而紧张,一触即发的气氛。 龚虎梗着脖子从河堤那边大步跑了过来。 致玄、慧青二位真人,释名大师、罗同华、纵仙歌,倒是不怎么在意龚虎的粗俗无礼和暴戾,却尽皆皱眉感应附近异常的状况,同时把有些疑惑的目光看向了紧随龚虎身后赶来的石林桓——莫非,刚才那般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被无形的神秘力量束缚着未能大面积扩散开,是这位相术大师,提前布下了风水术阵做出的防御么? 这种可能性,还是有的。 今日参加婚宴,穿着得体服饰,却仍旧难掩猥琐邋遢形象的龚虎,飞奔而至,气喘吁吁地挥着烟枪冲三位出世人喝骂道:“狗-娘养的玩意儿,人家今天结婚大喜,你们跑过来捣乱,这是人做的事儿吗?” 两位真人,一位高僧皆愕然。 不待所有人回过神儿来,怒气冲冲的龚虎脚步未停,竟然直奔三人而去,挥着烟杆子就要砸人。 好家伙! 致玄和慧青二位真人急忙掐决施术,释名大师急退两步金刚怒目暴喝一声:“退下!” 然而这佛门秘法,山门玄术…… 却没有起到慑退阻止龚虎的作用,或者说,起到的作用还不够,境界修为极高的三位出世奇人所施强大-法术,只是让这位奇门江湖上鼎鼎大名的邪不倒,身形稍有踉跄,挥起的烟杆子没能砸到被他盯准了的致玄真人,胳膊一歪,不偏不倚地砸到了释名大师的头上。 砰! 释名大师低头,皱眉,泛起淡淡金色的双掌重重地当胸-推向了龚虎。 一道魁梧的身影及时闪现在龚虎身旁,一手攥住身形矮小瘦弱的龚虎肩膀,将他拉开,另一手单掌拍向释名大师的金刚掌。 噗…… 掌风四起。 淡金色光芒如细沙流落。 释名大师后退三步。 一手攥着龚虎肩头的纵仙歌,连退数步,傲然挺立,冷冷地说道:“江湖与佛门密宗,从现在起,便开始了吧。” “纵宗主此言差矣,是青鸾宗与我佛密宗……”释名大师一副怒目金刚状。 杀气弥漫。 在如此紧要的关头,一位穿着朴素的深灰色羽绒服,休闲裤,黑色棉皮鞋的老者,却极其诡异玄妙非凡地凭空出现在了几位世间少有的玄学高人中间,就像个爱多管闲事的老好人般,双手摆动着和蔼劝道:“各位各位,君子动口不动手,有话好好说,何必大动干戈呢?再说了,今天是苏家小子结婚的大喜之日,你们这样做可不好。这样吧,你们有什么事情,到我的茶馆里坐下来喝杯茶,静下心谈。” 之前双方雄浑气机碰撞交锋,却未散播开来,此刻终于了悟了缘由——原来是这位大隐的半圣冯平尧,一直都关注着这里。 慧青真人冷哼道:“冯老先生,是打算要与我山门为敌,助纣为虐么?” “仙姑冤枉我这老头子了。”冯平尧乐呵呵地说道:“这世间事,无非道理和人情,凡事总要讲个道理,对吧?” “冯老先生。”致玄真人淡然道:“我山门护佑天道,老先生以为如何?” 释名大师至此也不再淡然,神情冷漠地双手合十施礼,道:“老先生可知,苏淳风有悖逆轮回的嫌疑,更是与邪魔诡术传承者为伍,如今魔门将启,为世间生灵之祸福着想,也需开化苏淳风。” “天、地、人。”冯平尧微笑道:“在我看来,人道为主。” “天地君亲师,冯老先生读书读出了半圣境界,却似乎要悖逆所学所尊的儒家真义。”慧青真人讥讽道。 远处的村子里,忽然间爆竹声鞭炮声密集地响了起来。 欢声雷动。 新娘子,接回来了! 冯平尧回望了一眼村庄,继而扭头,毫不生气笑眯眯地说道:“什么儒家儒家的,我这个老头子可不敢当儒家的后来人。新时代了,思想不能老是那么封建迷信嘛!这天地君亲师,还不是咱们人定下来的规矩,琢磨出来的东西?所以啊,还是要以人道为主,出家人忘却红尘斩三情,只尊天地,匡扶维护自己的信仰和理想目标,倒也没什么,可也不能因为你们的信念和守护,就不让红尘中人有情有义,这是不讲道理啊。”老先生碎碎念地唠叨着:“其实,你们各方都没有错,错的,是各自的理念信仰冲突。而我,本来也不想掺和到你们的矛盾纠纷中,可偏偏老了老了就难免有些性情顽固,就想要讲个道理,各位听与不听我的话,另说,今天是绝对不能影响到苏淳风大婚的,而且,我得强调一点,任何时候,只要我这个老头子还活着,那么,就决不允许任何玄学中人,任何势力,伤及苏淳风的无辜亲人。” 语气温和,面带笑容。 但一字一句落在场间每个人的耳中,却是字字铿锵,句句如金石摩擦之音,比之纵仙歌的强势霸气,不逞多让! 致玄真人眯缝起一双丹凤眸子,道:“冯老先生,是在威胁我山门?” “阿弥陀佛,我佛密宗无惧地狱,何惧人言?”释名大师合十施礼,宝相庄严,只是那光秃秃的头顶上被龚虎砸了的地方,鼓起一个红红的大包,让此刻的他,看来又有点儿滑稽可笑。 一向脾性温和又疏淡反感玄学的冯平尧,自决定迈入着奇门江湖看一看时,便抛开了固有的执念和偏见,却也是懒得和这些人较真,他摆摆手说道:“都别在这里装模作样了,其实你们一个个的,都不想现在就你死我活分出个胜负来,毕竟魔门将启,你们还得去做那人类世界的无名英雄。当然,如果你们真要打,我不拦着,但我会拦住你们斗法的动静,不能惊扰了不远处村子里的喜庆婚事……要打,就打吧。” 说完这番话,冯平尧转身往村子里走去。 步履从容。 河堤口处,络绎不绝地走出了一个个奇门江湖上鼎鼎大名的人物——耀皇宗白家三代的顶梁柱,白擎山、白寅、白行庸,以及耀皇宗的几位炼气境高手;青鸾宗的几位高手在纵萌的带领下,也出现在了河堤上;京城宋家、熊家的人也来了,金官庄古家的古翰、古博兄弟二人,紧随青鸾宗的人出现在河堤上,山海市醒神之下无敌手曹素的徒弟裴佳,以及一众奇门江湖上青年一代的佼佼者们,几乎全都走上河堤。 沿堤一线,便是大半个江湖。 “阿弥陀佛!”释名大师轻轻道一声佛号,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远处,十几名苦行僧,缓缓退下。 “我山门中人,岂会惧江湖草莽威胁?”慧青真人面露狠戾怒容,便要挥起拂尘施术攻击。 致玄真人抬手阻拦,轻叹口气,淡然道:“罢了,魔门之事紧要,走吧。” 慧青真人虽然心有不甘,却也明白当前的局势,对己方不利,咬牙点了点头——他们,理亏在先。 山门无惧这奇门江湖草莽。 甚至无惧那位半圣的冯平尧和官方。 他们有这个实力,也有这份历史和玄学术法的底蕴、底气! 因为,官方离不开山门,至于这些江湖草莽,山门一旦和江湖发生了不可调和必须分出胜负的大规模冲突,山门中那些闭关多年,真正脱离红尘甚至可以说是脱离人间,只求一朝顿悟正道而知天意向往生的几位老前辈,必然要出面插手的。 但现在,今天,他们真不能硬闯。 奇门江湖上的诸多宗门流派、世家,除却青鸾宗纵仙歌这个强大的奇葩之外,可以说其它势力都决然不想,甚至可以说,不敢与山门做对。可今日,是苏淳风大婚,这些奇门江湖上的青年俊杰们,将苏淳风视作友人前来,他们年轻气盛可不会顾忌太多,只认一个道理。倘若山门和佛门密宗不惜代价地硬闯,有纵仙歌、龚虎、罗同华等几位巅峰高手和一众江湖新秀的阻拦,山门及佛门密宗联手即便闯过去,也会付出相当大的代价,更何况,他们在此一战,伤及那些青年新秀,他们身后的势力即便再如何顾忌畏惧山门,也会勃然大怒彻底站在山门的对立面。更不要说,今天还有一个半圣的冯平尧在场,二十多公里外的金州县城,还有一个鬼神莫测的铁卦仙没有现身。 诡术传承者师徒是否来了? 身具逆鳞的苏淳风会不会狂性大发? 总之…… 今日山门、佛门密宗前来,本意就不是为了战,而是为了让苏淳风知晓他们的态度。事已至此,苏淳风必然会得知他们来了,而且也必然清楚山门、佛门密宗诸多高手大举出动,是在展示他们在一些事情上,绝不会妥协退让的强硬态度——目的,便算是基本达到了。 魔门开启是大事,不能耽搁。再者有稳定的计划,苏淳风大婚之后,奇门江湖诸多势力也不会真的站在他这一边与山门、佛门密宗为敌,所以,没必要今日在此犯下众怒。 致玄、慧青二位真人转身离去,远处的山门一众高手身影消失。 罗同华露出淡然笑容——他就知道,今天打不起来。但刚才龚虎、纵仙歌与释名大师骤然交手的那一刻,着实让罗同华的那颗神识觉醒了的心,悬到了嗓子眼儿里。 就在罗同华与纵仙歌、石林桓、龚虎也要转身回村时,忽然都不约而同地止步,微皱眉面面相觑。 而已然向北走出十几米远的释名、致玄、慧青三位,也同时停下了脚步。 炼气后期以上的高手,能听到一股磅礴意念力破空而至所表达的话语。其他人,却是不明所以,纷纷露出疑惑神色。 河塘村中。 欢天喜地的人群,簇拥着一对新人从家里走出来,沿着大街上的红毯,向村委大院走去。 他们将在那里,举办婚庆典礼的仪式。 新郎新娘挽着手,在漫天缤纷飞舞的彩屑中,在亲友街坊乡邻的夹道中,神采奕奕满面喜色地走着,他们身后,是伴娘张丽飞、黄薏瑜、龚晓蕊,还有因为和大明星共同作陪而愈发喜悦激动的伴郎谭哲、李志超、杨波。 新郎官喜笑颜开,时不时挥手点头向大家致谢。 却没有人知道,苏淳风分出一丝心神,磅礴强势的意念,已然越过人群,越过鞭炮爆竹和大喇叭里的戏曲声,越过欢呼喜庆的喧嚣声,越过村子里一排排一间间的房舍,越过村北的小河,越过河堤和卧雪覆盖的农田,直达一众高手的脑海中: “是谈是战,他日苏淳风定当亲自作陪,今天……我大喜,就不与你们计较了,原谅你们一次!” 768章 可喜,可贺。 一言毕。 苏淳风与红尘世俗外的强大势力之间,就此隔阂再难解,彻底站在了敌对的立场上。 几人转过身来,目视渐行渐远的世外中人。 罗同华不解,却无奈。 纵仙歌纵声大笑,格外开怀——这,才是他纵仙歌早已看好并值得他不惜天下第一人的颜面,当众主动提前约战的那个后辈苏淳风!就凭今日苏淳风此番态度,放眼天下,谁还能比苏淳风,更适合与他纵仙歌一决高下?谁,还能比苏淳风更有资格,在他纵仙歌之后登顶江湖一览众山小?又或是,踏纵仙歌之名更上一层楼? 石林桓阖目望天,他想起了河塘村村委大院里那块石碑,原先放置于村中十字大街西侧,上面记载着村名的由来:“三国时期,曹操驻军于此,见河流曲径环绕,至此辗转不去遂成塘,曹操感慨有云:河塘水浅亦卧龙,风生水起,不次深潭……” 二十多公里外的金州县城。 铁卦仙坐于内室木桌前,右手食指蘸水做卦,许久后自言自语道:“河塘村卧龙既起,便要干了。” 无人知晓。 河塘村村北的麦田间,对峙的双方尽皆散去之后,那条水面冻结了的小河,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趋干涸,诡异而神秘。 村委会大院里。 在婚庆主持带动亲朋们的起哄声中,新郎新娘拥抱在一起,轻轻一吻。 三位伴娘,鬼使神差般地相互对视一眼,发现她们每个人那一双美丽的眸子里,都盈-满了泪珠,然后三人都有些心虚般避开了对方的视线,却又觉得不妥,便相视而笑,各有所思。 许是为友人结婚而开心,又或是因新娘不是自己而伤感。 各人只知自己的心思。 然而事到如今,曾经有过且保持了或长或短的那些或甜或苦的想法,不论愿意与否,都该放下了。 一场婚礼,因为豪富云集,因为江湖繁盛,因为红遍了华夏大地的影视歌三栖明星张丽飞亲自做伴娘,从而见诸于全国各大娱乐新闻媒体的头条,使得所有人都知道了,在豫州省平阳市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村庄里,有这么一对新人,举行了一场平凡却又奢华的婚礼! 这天晚上。 婚礼的喜庆氛围并没有因为白天一场场的喜宴结束而结束,反而走向了婚礼喜庆的高潮——村委大院里的戏台上,从省里请来的歌舞团可劲儿地为乡亲们献上了精彩的节目,张丽飞更是亲自登台演唱了她的那首经典《愈合了伤》,而因为在外演出所以没能及时赶上婚礼现场,直到傍晚才匆匆赶到的海虹乐队主唱张展飞,也亲自登台弹着吉它一展歌喉,引得那些歌舞团的演员们和村里的乡亲们,都在台下纷纷索要签名。 这个寒冬的日子,不太冷。 与绝大多数村里结婚时闹洞房那种实在是不堪的情形所不同,苏淳风的洞房,闹得相当有节制,欢笑声不断,却绝无一丝粗鄙野蛮的行为。用李志超的话说那就是:“别扯淡什么狗-屁乡下习俗,以前留下的那些闹洞房形式应该叫做恶俗,那时候是因为以前穷,穷乡僻壤的也没啥娱乐活动,一帮乡下娶不到媳妇儿的光棍儿们眼馋娶到媳妇儿的,就瞎胡闹,现在什么年代了?那,都老实点儿啊……你说是吧?淳风,你和海菲,咱们可都是老同学了,嗯,你俩坦白交代一下吧,有没有奉子成婚?” 一众哥们儿全都跟着起哄。 当洞房里热热闹闹的时候,已经回到了平阳市华盛大酒店的张丽飞,端着一杯红酒站在窗前,望着深夜十一点多,已然安静了许多的平阳市夜景,心思如潮,难以平伏。 房间门轻轻敲响。 张丽飞收回心神,走过去把房门打开。 “丽飞,还没有休息吧?” “嗯,薏瑜,快进来……”张丽飞脸颊微有些醉红地请黄薏瑜进了房间。 华盛大酒店是金州县华盛集团旗下的产业,如今黄薏瑜是华盛大酒店的总经理。她走到阳台前,看着藤几上放着红酒和酒杯,微笑着为自己倒上一杯,轻轻和张丽飞碰杯,然后抿了一口,道:“我们不是小孩子了,而且,淳风和海菲已经结婚,有些话,就不必再藏在心里,说出来好点儿。” 张丽飞笑着点点头,有些紧张。 “我一直都爱着淳风,他也知道。”穿着西装颇有些女强人风范的黄薏瑜,一手揽怀,一手举杯轻轻摇晃,目光有些迷离地望着窗外的夜景,道:“你也是,你也知道,不是吗?” 张丽飞深吸了一口气,笑道:“是的。” “得不到的爱情,最是难以从中走出来。”黄薏瑜笑容有些苦涩,美眸晶莹,道:“但我不可能,也不会允许自己,去像是小说里的人物那样,甘心情愿地做一个男人三妻四妾中的一员,谈不上贱不贱的,但至少,我不满意,所以,我放下了,你呢?” “当然。”张丽飞毫不犹豫地说道,但顺着眼角滑落的泪滴,却让她的态度显得有些勉强。 有些人,能放得下。 有些感情,却难以割舍。 再如何聪明的人,也有无法理智的情况。 远处。 已是深夜十一点多,关了门却罕有未熄灯的金茗茶馆二楼的雅室中,天下无敌二十余载,今日更是强硬对峙山门、佛门两派高手,敢于睥睨众敌的纵仙歌,神情平静地坐在茶桌旁,轻抿茶水。 罗同华面露无奈地说道:“苏淳风这次,算是和山门、佛门密宗彻底对立,没有丝毫斡旋的余地了。” “魔门开启是要事,在重新封印魔门之前,山门和佛门不敢轻举妄动的。”石林桓神色恬淡地说道:“而且,即便是封印魔门之后,山门和佛门密宗,也要考虑铲除诡术传承者所要付出的代价,尤其是,面对苏淳风的强硬态势,以及苏淳风身后的绝对实力,山门和佛门密宗要付出的代价,太大了,他们恐怕难以承受。” “这样就好。”冯平尧笑眯眯地说道:“古往今来,任何势力之间最为稳妥的局面,便是微妙的平衡,看似紧张实则相安无事,因为一旦平衡被打破,就是两败俱伤的结果,谁也承受不起。” “冯老先生。”纵仙歌忽而开口道:“依您来看,苏淳风现在的修为,是何等境界?” 其实在座者,内心里对此几乎都已经有了大抵的判断。 原因无它,今天在河塘村村北的农田中,苏淳风隔空传音示威表态,无论话语里无比强势的自信,还是那股气机的磅礴强横,都清晰无比地展示出了他绝对有着醒神境的修为。 但在场任何人,又都很清楚苏淳风己身的修为,不过是刚刚圆满了的炼气之境啊。 冯平尧喝着茶,悠悠然说道:“我不懂你们奇门江湖那些修为境界的说法,对了,顺便还得问问你们,我这样的,算是什么修为境界?其实……我根本不会什么术法,也没有和任何人斗过法。” “那么,您是如何做到隔断我与佛门、山门对峙时气机的碰撞,不至于扩散呢?”纵仙歌微笑问道。 “我感应得到,所以不能让那遮天蔽日委实吓人的气机影响到村子里的平民老百姓。”冯平尧道:“你们斗法,哪怕是生死相向,是你们的事情,我这个老头子胆小,也不想村里的生活受到影响,更不能眼瞅着苏淳风大婚,这么晴朗的日子里忽然间阴云密布打雷闪电,那不应景。” 这番回答,有些敷衍了事,并不明确。 但对于罗同华、纵仙歌、石林桓这样的术法顶尖高手来讲,已经够了,无需讲述太多。 这,就是半圣之人。 罗同华看向纵仙歌,微笑道:“纵宗主,由此看来,你和苏淳风当年的约战,如今可行了。” “魔门封印事毕之后吧。”纵仙歌笑了笑。 “以苏淳风境界修为的进度,到时候即便是你纵宗主无敌江湖二十余载,恐怕也无力再与其一战。”罗同华毫不避讳地直言道。 “你希望我现在就和苏淳风一战?”纵仙歌冷笑道。 “不希望。”罗同华叹了口气,道:“但你与他一战,可以更加明确地向山门、佛门密宗提个醒,让他们清楚苏淳风当前的实力,从而迫使他们放弃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我想,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上策。苏淳风对于官方,对于奇门江湖,太重要了。” 纵仙歌断然否决,道:“我若与苏淳风一战,必倾力而为之,无论谁最终落败,代价都不小,所以现在时机不到。” “这又何必?”石林桓开口劝道。 “非倾力一战,又何必战?”纵仙歌反问道。 这…… 另外三位面面相觑,这天下第一人的所思所想所为,实在是异于常人——他们不禁想到了传闻中,纵仙歌十多年前挑战山门术法时,亦不去讲求什么点到为止的切磋,而是倾尽全力攻势凌厉,迫得山门应战的高手不得已之下,也只能尽全力而战。 两年五战,山门中五位高手遭受重创,其中一位伤重闭关不出,继而离世。 罗同华有些惊诧地看着纵仙歌,道:“纵宗主,你的修为是不是,已经迈入返璞之境了?” “返璞境,没什么意思。”纵仙歌道:“论战,纵仙歌无惧返璞境的高手,也曾多次进入返璞境看过那一幅玄妙画卷的漫长,谈不上壮美,无非是更加玄奥罢了,所以纵仙歌不入返璞境。至于归真境……我并不知晓,不敢,也无力去触摸归真画卷,但遥遥看到过,那,是一副与术法修行已经截然不同的壮阔画面。我想,待我与苏淳风一战之后,再去尝试着是否能进入到归真的境界中,一览那幅画卷的壮阔非凡。” “为什么非得与苏淳风一战?” “能与纵仙歌对决的,世间唯有苏淳风,因为他,修行诡术!”纵仙歌极为自负而强势地说道。似乎,就连坐在他对面的那位半圣冯平尧,都不够资格与他一战。 然而这就是纵仙歌。 没有谁会觉他在吹牛,他太狂妄。 几次入返璞境却不留,偏偏又回身下醒神,这话要是传出去,得有多少人震惊不已又钦佩不已?谁不想入得那距离天人境不过一线之隔的返璞地仙境,可这世间,又有几人能做到? 纵仙歌做到了,却不屑。 只因为,返璞境没什么意思——他纵仙歌,要么入返璞便挑战破关一气入归真,要么,还是喜欢醒神的境界,在对战斗法时的酣畅淋漓。 夜,更深了。 热热闹闹的洞房之中。 苏淳风本家及街坊邻里间的几个嫂子,把挤得满满当当的洞房里那群年轻人,给轰出去一部分,然后笑呵呵地拿着扫炕的笤帚,开始扫床,一边开开心心地念叨着:“扫一扫炕边,幸福日子过不完;扫一扫炕尾,来年孩子生一对;扫一扫炕头,闺女小子往下流……” 扫炕的习俗之后,王海菲的亲姐姐王海燕和姐夫赵山刚夫妇,抱着一对几个月大会爬了的龙凤儿女,放到了新婚的床上。 这也是习俗,名曰“童子滚炕” 吉祥如意,来年添子添福。 时,亲朋好友早已没有了白天那么多,但年轻人居多,大多是闹个喜庆,也有苏淳风那帮来自于全国各地的好友们,好奇地留下来想看看这平阳乡下的一些婚庆民俗。一众本家和亲戚朋友们,已经纷纷帮忙往客厅和婚房里摆好的桌子上,端上了四热四凉四荤四素的美酒佳肴。 外面客厅里新婆婆陈秀兰喊道:“抢盘咯……” 呼啦啦…… 诸多人跑到了外面客厅里,还有一部分人则留在了婚房的餐桌内。 外地的朋友们也早就得知了这一出抢盘的规矩,那就是大家一起和新郎新娘抢着把菜食酒肉吃完,寓意多亲多友多帮衬,无灾无难,不留隔夜的食,也就不会有专吃过夜食的穷鬼住家中。 一众奇门江湖上的新秀们一边作势抢着吃菜喝酒,一边颇有默契地相视而笑。 莫说没有穷鬼,就算是有…… 它就算是穷成了仙,也不敢住在苏淳风的家里啊。 苏淳风和王海菲挤在人群中,笑得格外幸福、喜悦——这次的婚礼几乎无可挑剔,唯一大概有些缺陷的,便是这婚房,是家里的老宅从新装修过,只是面积太小,显得太拥挤。 可大婚之日人多拥挤了,在平阳乡下,是喜! 越多越好! 769章 我告诉你,你不用告诉我 苏淳风大婚当日,村北麦田中足以代表了大半个奇门江湖的高手和青年俊杰,以纵仙歌为首,与山门、佛门密宗强硬对峙,以及随后苏淳风霸气无匹的表态,迅速传遍了奇门江湖。 也传到了,全球术法界。 然而奇怪的是,本该轰动许久的消息,却是在各方心照不宣的冷淡下,并没有维持几天,便像是没有发生过一般,在奇门江湖上销声匿迹。而原本被官方、被江湖顶尖势力人物,被国际术法界顶尖高手们刻意隐瞒的魔门即将开启的消息,已然再也瞒不下去,流传开来。 一时间,全球术法界所有的纷争,似乎都彻底平息了。 人们开始公开讨论对策,私下里忖度如何在魔门开启的大事件中,保存实力亦或是借此得利。 但所有人都清楚,在如此千百年不遇,事关全球人类安危的情况下,没有谁可以置身事外,各方势力都必须站出来为此做出贡献——这,是整个人类与另一个平行空间的生灵之间的冲突,是种族,是最根本的物种生存传承抑或灭绝的无选择余地的冲突。谁在此次事件中藏头缩尾地耍心机,那么在事后必然会成为众矢之的,甚至被当作叛徒铲除。 然而人类,数千年来却并没有考虑过,到魔门的另一端进行一番征战的杀伐,因为奇门江湖上口口相传,山门和佛门密宗亦有历史典籍记载:亘古时期,人类中有诸多强者曾逆魔门而入,试图将战争引入对方的地域,从而避免人类的重大伤亡,但强者们最终却无奈地发现,拥有了最高智慧的人类,似乎受寰宇苍穹所妒,故而给予了人类另一方面的束缚,那就是人类在生存方面是脆弱的,需要极其苛刻的条件。哪怕是成就了天人身的归真强者,仍旧无法在魔门另一边的环境中,长久地生存并保持绝对的实力。 而魔门另一边平行空间的事实存在,也让世世代代的玄学和法术修行者,更加相信,还有其它的平行空间存在。于是便有了人类幻想出的阴曹地府、天宫仙境、天堂、极乐世界等等等等…… 可惜的是,仙界凡间无往来。 人类历史上不乏踏入归真境修得天人身,羽化而登仙的非凡人物,但却没有确凿的证据可以证实,羽化而去的仙人们,曾经从那神秘的另一层仙人空间里,回来过,甚至可以说,无法证明他们去了仙人境。 他们,去了哪里? 现在,在哪里? 不知道。 而今,魔门开启事端骤生,但开启的时间和地点却因为发生了变化,所以曾经先人的预言,多少年来全球术法界高人耗尽心血推测出来的具体时间和地点,都成了空,一切需要从头开始。 这让所有人都愈发紧张和迷茫起来。 也许明天,也许下一刻,魔门就会在某几个地方,突然开启,从而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而之所以魔门开启的时间和地点会出现偏差,据国际术法界和华夏国内山门及佛门密宗的推断,应该是与诡术和诡术传承者重现江湖有关——诡术和诡术传承者,本来就是被视作邪魔般的存在啊。 这罪名,可真是太大了。 华夏官方在这股流言开始在奇门江湖和国际术法界传播的时候,就及时地公开为诡术、诡术传承者开脱:“魔门开启与诡术、诡术传承者无关,是当今人类社会的巨大变化以及自然环境的急剧变化所导致的,而且,在没有推断出具体魔门开启的时间和地点之前,还不能确定,魔门开启的时间地点会出现变化,也许,这只是虚惊一场。” 这般开脱,倒也说得过去。 只是这国际术法界和奇门江湖上,仍旧人心惶惶,毕竟谁都清楚,山门、佛门密宗,与官方、苏淳风、诡术传承者之间,已经势同水火,不可调和。若非魔门开启事件,迫得各方都不得不放下争执和矛盾,共同应对外域大敌,天知道他们之间的冲突,会导致何等巨大的变化。 而奇门江湖上的各大势力,又该如何在这样的对峙各方中,站队? 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啊! 爆竹声中,旧岁去; 瑞雪年后,新春来。 正月初七上午。 苏淳风端着茶杯站在办公室的窗前,望着万通物流集团大厦后面已然开始动工的物流园区工地,考虑着万通国际物流快递公司方面提交的下一步发展计划书,并思忖美国道格拉斯家族正式提出要求入股万通国际物流快递北美总公司的可行性。 办公室的门推开,父亲苏成面带微笑地走了进来。 “淳风,那个美国加利福尼亚州的道格拉斯家族,对于入股咱们万通国际物流快递,看来是势在必得嘛。”苏成走到沙发旁坐下,点了颗烟,笑呵呵地说道:“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明后天吧,我去一趟中海,和总部那边开会讨论下。”苏淳风从窗前走到沙发旁坐下。 “这件事,还是由你来拿主意,你堂姨也说了。”苏成神情自然地说道:“你们那个圈子里的事情,我们也不大了解,所以……淳风啊,虽然这些年看似顺风顺水,但做事一定要多个心眼,害人之心咱没有,但防人之心不可无,更何况,又是和外国人打交道。” “嗯。”苏淳风表情平静地点了点头,但内心里却是出现了一丝波澜。 刚才父亲的话里,好似无意间提到了一句你们那个圈子,我们不大了解,但苏淳风能够听出来,也可以从父亲的眼神中看出来,有些事情,终究是不可能永久地瞒下去,更何况,如今的万通物流集团,与奇门江湖牵涉得太深,怎么可能一点儿马脚都露不出来? 稍作思忖后,苏淳风微笑道:“爹,有件事我很早就想对您和我娘,说一下了。” “我和你娘,也很早就想知道了,可又不想让你为难。”苏成神情温和。 “我是一个术士。”苏淳风点了颗烟,微笑着,像是一个高考结束后回到家里向父母讲述几日来的考试经历的学生,从容地说道:“不知道您是否还记得,那年我上初二,有一天上午,我从学校回家,中午吃饭时,咱们提到了贷款买一辆联合收割机……” 苏成笑道:“记得很清楚,从那天开始咱们家的日子,过得越来越好。” “这世上有许多奇怪的无法解释的玄妙事情,通俗地说信则有不信则无。”苏淳风道:“我记得很清楚,就是从那天开始,我成为了一名神秘的术士,上大学之后,就开始慢慢接触到很多的术士,也知晓并融入了术士的世界,我们叫它奇门江湖。” “你的师父呢?”苏成问道。 “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总之,我没有师父,突然间就懂得了如何修行术法,以及太多太多玄妙的术法绝学。”苏淳风苦笑道:“那,不是我瞒着你们,实在是这种事,没办法解释,而且后来接触奇门江湖之后,就更不想让你们知道了,怕你们担心。” 苏成有些开怀地笑了笑,道:“看来我得庆幸你成为了一名术士,我仍旧记得那一天,午饭后你回学校去了,我和你娘就感慨着,觉得淳风好像一夜之间,就长大了,懂事了许多。” “还别说,那天我真的就忽然间想明白了许多,而且对自己以前的年少不懂事内疚不已。” “做术士,是不是很危险?” “和做人其实一样,不惹事也谈不上危险,但人有旦夕祸福,有时候倒霉,也没办法……” “哦,那以后你更得多小心了。” “没事。”苏淳风笑了笑,道:“爹,以后如果有什么道士啊和尚的,找上门来跟您谈些什么,别搭理他们就行,十有八-九是那些奇门江湖上的假和尚假道士,想骗点儿钱。” “嗯,你以后啊,有什么事也别总藏在心里自己扛着,说出来,爹帮你分担分担,啊。” “能有什么事?您这不也看出来了,我身边奇门江湖上的朋友们那么多,就连国外的那些世家流派,都和我关系不错,所以您和我娘就放心吧。”苏淳风道:“不过我觉得有必要提醒您一句,虽然您知道了术士和奇门江湖的存在,但,千万别好奇并尝试着去了解,接触。” “很危险?” “是的。” “你刚才还说不危险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而是……您想想,俗话讲信则有不信则无,但凡相信鬼怪自己吓唬自己的,有几个身体康健的?” “是这么理儿。” 好像就这么自然而然地,苏淳风便把隐藏了多年的术士身份,告知了父亲。而苏成,似乎也不那么吃惊和畏惧——因为这些年,许多事情,许多人,许多的疑点,苏成看在眼里,岂能不去思忖? 当身份和社会地位达到了一定的高度,自然而然地,也就会比寻常人,知道的更多一些。 敲门声响起。 秘书龚晓蕊走了进来,见董事长也在,便赶紧恭恭敬敬地打过招呼。苏成笑着点点头,起身走了出去。 龚晓蕊把手里拎着的一个袋子递给苏淳风,道:“我爸说,是王伯伯委托他送给你的礼物,年前你结婚时,他和平娃身在外地,没时间也不方便回来参加婚礼,希望你能理解。” “哦,他回来了?”苏淳风接过礼物问道。 “没有,是通过邮局寄给我爸的,昨天傍晚还打了电话。”龚晓蕊好奇地问道:“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他不直接寄给你,给你打电话,还得通过我爸啊?” 苏淳风笑着摆摆手,道:“没什么。” “送的是什么呀?”龚晓蕊盯着袋子里密封严实的木盒。 “你也看看?”苏淳风笑道。 “别,天知道你们这类人相互间送的东西,是什么呢,可别又弄什么妖骨啊、骷髅啊,吓死人。”龚晓蕊转身走了出去。 苏淳风走到办公桌前,掏出材质普通的木盒,拿了割纸刀划开用胶水密封的盒盖,掀开,只见铺了一层红色绒布的盒子里,空无一物,只有一个信封。他有些哭笑不得地拿出信封,施诡术解开了上面的术阵封印,将信封撕开,抽出了里面的信纸——如果不用诡术解除术阵封印的话,直接撕开信封,那么里面的信纸就会在瞬间焚毁。 他打开传统折叠方式的信纸,上面的内容,让他一时间有些愣神儿: 淳风 见信安好。 首先要表达一份晚到的祝福,希望你与新婚妻子白头偕老,早生贵子。 我知道最近奇门江湖上的风波动荡,也知道你大婚当天发生的事情,所以在事情还未解决之前,不会再去找你给你添乱。但有些事情,电话里说不出清楚,我又担心被人监听,所以只能写信给你了。 自你初中毕业,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将近十年,期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你身上的诸多疑点,奇门江湖人尽皆知,虽然这些疑点都被你巧施手段予以化解,但在我看来,仍旧有太多难以解释的地方,因为,你我都是诡术传承者。对此,我一直都在思考并试图寻找到那些真相。如今,我忽然有了种看似异想天开的猜测和判断,但即便是在信中,我也觉得不适合表述出来。 我相信,如果我的猜测和判断,是错误的,那么,即便是你,也无法确信神秘的诡术传承,永生之秘是否存在。所以我要告诉你的是,永生之秘是否真的存在,我不敢保证,但诡术传承,是存在的,且一直被我掌握着,它,是一种术法,一种有着自我意识的术法,我们可以称之为,是一个有着自我意识的灵魂。它或许可以带着一个将死之人的灵魂,重获新生,但那需要极为苛刻的条件,那就是被带走之人的灵魂,必须具有醒神境的实力。当然,对此没有尝试过的我,也不清楚是否真的能做到这一点。但我知道自己,此生都不可能再迈入到醒神境了,因为我的修为提升,不是靠纯粹的自我修行,我的女儿王萱,即便是踏入醒神境,踏入返璞境,也不过是假境,是有着平娃勤奋的修为,窃天地之威而成。所以去年,当刁平遭人刺杀侥幸未死时,我动了心,想要把诡术传承传给他,希望能给将来的他,带去一次面临绝境却又能重获新生的机会。因为在你的帮助下,平娃几乎不可能再成魔了,他不成魔,我就放心把诡术传承给他,他,真的是一个好孩子,一个可怜的孩子。但是,当我有这份打算,并想要唤醒诡术传承,征求它的同意时,我却惊讶的发现,我无法再唤醒它了,我不相信它会消失,因为它存在了数千甚至上万年。 所以我想到了那一年,你上初二,那一天,你在上课时间匆匆忙忙地回了家;那一天,你在班里的表现极为异常;那一天,十四班教室里,天地灵气出现了极端异常的波动。 我想到了你几次拒绝做我的徒弟,想起了你当年认真地对我说,如果有什么事可以回来找你,想起了杨家镇一战你暗中出手相助,想起了每逢过年你去给我拜年时,会真的跪在我的面前磕头…… 我想起了,你的修为境界一日千里突飞猛进,你的心境修为永远比己身的修为要高得多,想起了你天生仙灵奇相,隐有双魂合体之态,运势脱离五行之外,想起了,在我最初认识你并开始关注到你的时候,你其实并没有如此独特的奇相仪态。 我想起了你年少却城府颇深,想起了你谨慎小翼足智多谋凡事尽皆未雨绸缪。想起了你,对传承责任的淡漠,想起了你赴京求学然后踏足奇门江湖经历的一桩桩一件件大事。 后来,我又想到了铁卦仙窥伺天机引动天劫,一夜入醒神。 我知道,铁卦仙是测算你太多了。 我还知道,你年纪轻轻,当年未入炼气境,也无师父悉心教导,却在斗法时比我使用诡术还要纯熟,想到了你轻松应对平娃强势无匹的攻击,无需反击便将平娃至于必败之地…… 太多了。 淳风,如果它还活着,你又知道,那么,这份传承就由你负责了。如果你不知道这些,那么,就把诡术传承的秘密,永远地埋藏在心里,让它成为真正的历史。 唤醒诡术传承的术法,我也一并交给你。 此致 敬礼 王启民 …… …… 出了一会儿神的苏淳风,轻轻叹了口气,掐决施术,默念术咒。信纸上,缓缓浮现出了一排密密麻麻的红色小字,覆盖了原先的内容——是施术的方式和术咒内容。 看过后,苏淳风用打火机点燃了信纸,放在烟灰缸里,看着它焚成了灰烬。 原来如此。 可是那个永生的灵魂,去了哪里? 苏淳风仰脸,微微皱眉思忖着,表情渐露一抹怒意——他担心,那个永生的灵魂,是否就藏在自己潜意识中某个无法察觉到的隐秘角落里,也许某一天,就会骤然冒出来。 他想要施术尝试一下是否能唤醒这个可能的存在,又不一定存在的灵魂。 但这个念头被他很快抛掷一旁。 他不想,被未知的,可能的存在,影响到自己的生活。 770章 三个扯淡的选择。 春末时节。 2006年的国际术法界大会,在华夏的京城提前召开。重点议题,便是如何应对魔门开启一事。因为直到现在,可能出现变动的魔门开启,其具体时间和地点,仍然没有答案,所以大家有必要具体地讨论出,一旦魔门骤然开启,各地魔门开启的时间又有先后的不同,或者说同时开启的话,全球的法术大师们,该如何及时应对。 要知道,全球各地术法界的势力有强有弱,分布极不平衡,倘若魔门在华夏大地上开启,国际术法界肯定不会担心,因为华夏的奇门江湖底蕴深厚,更有山门、魔门密宗的强大存在。 可如果是在术法势力相当弱小的国家地区,出现了魔门的开启,就需要国际术法界的顶尖高手们及时赶赴镇压-并封印魔门。 如果出现在了极端的北极、南极这类地方,那就更是困难重重。所以,有必要讨论并制定出应急预案,万一发生了紧急状况,全球术法界必须能够在第一时间内做出反应并统一协调行动,避免事端急剧扩大造成人类世界无可挽回的巨大损失。 身为当前奇门江湖乃至国际术法界上最具影响力的高手之一,苏淳风当然受邀参加了大会。 因为此次会议在华夏召开,所以,奇门江湖上的各大势力都有安排代表参加。 华夏山门、佛门密宗,也受到了国际术法界联席会议的邀请,派出代表参加会议。 这,就难免让此次会议的气氛,有些微妙了。 更让所有人觉得不妥的是…… 诡术传承者王启民,竟然也亲临现场。 以至于,原本山门和、佛门密宗、国际术法界联席会,与奇门江湖上的诸多势力私下联系达成的一些共识,要在大会上再次向官方施加压力,迫使官方收回对诡术和诡术传承者的庇护计划,都不得不暂时搁置下来——很显然,国际术法界联席会邀了山门和佛门密宗,华夏官方机构立刻就把诡术传承者给邀请到了会议现场,再有苏淳风及纵仙歌等江湖顶尖高手的鼎力支持,如果不想吵架的话,那么,最好别提诡术的事情。 于是乎,暗流涌动,表面上却风平浪静的会议第一天,过去了。 晚上。 苏淳风毫不顾忌他人眼光,请王启民到自己的房间里一叙。 坐在阳台上的茶几旁,苏淳风递给王启民一颗烟,淡淡地问道:“平娃去了哪里?” “一路向北,目前在金官庄市。”王启民毫不隐瞒地说道。 “去年,他杀了几人?” “伏地门副门主廖永善及其家人,还有一些偷袭我们的奇门江湖人士,总计十一人,其中四位炼气境高手,还有两名使用了枪支的杀手。”王启民叹了口气,道:“我也出手了。” 苏淳风皱眉道:“炼气境高手,在奇门江湖上都是有了名号的人物,即便是他们不暴露身份,时间一长,还是会被发现的。” “也多亏了你这两年的布局谋划,让我们站在了主动的位置上,所以……即便是杀了那些人,他们所属的势力,也只能吃哑巴亏。”王启民微微一笑,道:“其实奇门江湖私下里,都有谁动了手,各方势力心里都有数,只是不好直说出来罢了。” “山门无需太顾忌,在官方态度不改变的情况下,他们不会去激怒官方,无非是暗中挑唆江湖中人出手罢了。不过现在看来,奇门江湖都被魔门开启一事吸引了注意力,所以……你们要防备的,只有佛门密宗。”苏淳风神情严肃地说道:“佛门密宗源自西域,在全球都有他们那些神秘的苦行僧人,且与山门亘古以来都不对付,他们在有些问题上,不会顾及太多山门的意见,一旦有机会,就有可能对你们动手。” 王启民点了点头。 “所以,明天的会议,就不要参加了,直接走人,别让佛门密宗的人缀上了你。”苏淳风道:“告诉平娃,别急于去追杀伏地门的人,既然铁卦仙已经为他卜了卦,那么一年内往北,总会遇到仇敌。” “嗯。”王启民再次应下,继而犹豫着问道:“淳风,我,我给你写的那封信,你,看过了吧?” “看过了。”苏淳风摆摆手,道:“我很震惊,但也有许多疑惑,想必你们都猜错了。不过有一件事我可以告诉你,诡术传承并不在我手里,既然你无法唤醒了,那就权且把它当作不存在吧。” 王启民怔住,一双老眼中,竟有泪光闪烁。 将诡术,传承下去。 把诡术传承,传下去。 这是身为一名诡术传承者最首要的,也是最基本的责任,至于为诡术正名,则是一代又一代诡术传承者的梦想和期望。王启民今生,为此可谓鞠躬尽瘁,忍辱负重呕心沥血布下大局,如今终于为诡术正名了,可诡术传承这件隐藏着永生之秘,也是诡术之根的存在,却不见了…… 他忽然觉得,自己的半条命,好像就在这一刻,怎么就没了呢? 看着骤然间苍老了许多的王启民,苏淳风心里不禁生出了浓郁的酸楚和同情,他无法抑制自己的心情,忍不住轻声道:“王老师,您不用这么伤心,也许……是我还没有察觉到它的存在……” “嗯?”王启民愣了愣。 “有些事,我无法解释,因为我不知道怎么去解释,我自己也不清楚……”苏淳风长叹了一口气。说出这句话,他觉得自己,好像卸下了千斤的重担,虽然还是有些无奈和担忧。 王启民急忙道:“你的意思是……” “我没什么意思。” “好,好,对不起,我,我不问了,我明白,可是……”王启民一时间激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他隐隐然知晓了苏淳风想说什么,也很早就猜测到了什么所以才会给苏淳风写那么一封信,可是当这件事,太过于不可思议,太过于玄妙非凡了,所以在苏淳风没有给出明确回答的情况下,他不敢全然相信,也很清楚,如果自己的猜测是真,如果苏淳风话里有话真的是那层意思,那么,他就不能再刨根问题让苏淳风说个清楚。 此时敲门声响起,苏淳风起身去开门,一边说道:“明天就走吧,这样的会议你在不合适。” “嗯。”王启民点头答应。 苏淳风把门打开,微微皱眉,只见站在门外的罗同华身后,竟然还有两位身着青黑色道袍的山门中人。 “请。”苏淳风眯着眼不冷不热地转身往屋里走去。 因为苏淳风两次提醒明日需要离开此次国际术法界大会,所以王启民看到是罗同华和两位山门中人进来,便立刻起身,礼节性地和罗同华打了个招呼之后,看都未看山门中人一眼,昂首挺胸地阔步走了出去。 “贫道致玄。” “贫道致宸。” 两位山门中人极为恭敬地躬身施以抱圆礼,并主动做自我介绍。 苏淳风不卑不亢地抬手道:“请……” 此次赴京参加国际术法界大会,苏淳风提前就给宋慈文打过电话,订下了一间有客厅的贵宾套房。因为他知道,自己到京城参加会议,难免会有人到他居住的房间内谈话。这间套房的标价为每晚四千八百元。当然,对于苏淳风来讲,这类消费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示意三人落座后,苏淳风把电脑桌旁的椅子拉过来,坐下,淡淡地问道:“佛门密宗的人,怎么没有来?” “淳风,致玄和致宸两位真人,委托我带他们前来,和你谈一下中天秘术的事情,所以,和佛门密宗无关。”罗同华面带微笑地说道:“不过,我属于是中间人,并不清楚具体要谈什么。” 苏淳风轻轻哼了一声,心里清楚,罗同华现在纯粹是在和稀泥——因为,官方和山门、佛门密宗都谈不拢,更不要说做和事佬了。 致玄真人神色颇为礼敬地说道:“苏淳风,你是否双术同修?” “我说不是,你们信么?”苏淳风点上一颗烟,斜睨着两位山门真人,面带冷笑。 “好吧。”致玄真人淡然道:“你是否,修行我山门中天秘术。” 苏淳风点点头:“是。” “中天秘术,是我山门秘术。”致玄真人叹了口气,道:“自古山门术不入红尘世间,未曾想中天秘术失传两百余年后,会重现江湖,为你所得。今日前来叨扰,不为诡术,不为诡术传承者一事,只希望,淳风道友能将中天秘术,还我山门。” 苏淳风皱眉,道:“术法我修了,怎么个还法?” “三种选择。”致玄真人神色平静地说道:“一,淳风道友自废修为,自此脱离奇门江湖,我山门,及官方,确保淳风道友及亲朋一世平安,不受江湖所扰;二,淳风道友如今已然收徒,故而不求道友断绝中天秘术传承,但望道友之徒钱明,不再传承;三,还请淳风道友斩断红尘三情,归入山门……至此,中天秘术回山门。” “扯淡!”苏淳风语气不善地说道:“依着你这样的说法,玄学五术尽皆源自于《金篆玉函》,山门属正统且五术皆修,那么要不要把奇门江湖上的术法全都收回到山门中?更何况,中天秘术并非五术皆修,和正统山门术有着极大的差距,而且既然是山门术,为什么又会失传?” 致宸真人横眉冷对道:“这是山门隐秘,不便道与外人知晓。” “那么,我也不便让你们知晓中天秘术的隐秘。”苏淳风一挥手,道:“两位真人,请吧。” “苏淳风,你……”致宸真人豁然起身。 苏淳风斜睨着他,淡淡地说道:“第一,你们这番话根本就是强人所难不讲道理;第二,我信不过你们。” “淳风道友,你应该很清楚,山门历来对此类事件的决心。”致玄真人严肃地说道。 “你们也应该清楚,我的决心。”苏淳风看向罗同华,道:“罗教授,刚才两位真人提到,我如果自废修为,官方和山门就保我和亲友一世平安,看来,也是在私下得到您的认可了。” 罗同华苦笑道:“我不是认可,而是觉得,魔门再度被封印之后,只要你们相互能谈妥,官方不会介入。” 苏淳风暗骂一声老狐狸,压根儿就清楚山门的提议根本不可能被我答应,却偏偏居中做好人。不过,苏淳风也不会真的因此而生罗同华的气,因为当前的局势就是如此微妙,官方再如何强硬,也不能把弦给彻底绷直了。 看向两位神情严峻的真人,苏淳风道:“我不可能答应你们,至少……现在不能答应。” “淳风道友,此话怎讲?” “还是那句话,我信不过你们,待魔门开启事件解决之后,再谈吧。”苏淳风摆了摆手,道:“更何况,你我都清楚,你们代表不了佛门密宗的意思,而我现在,还要保诡术和诡术传承者,所以无论谈什么,咱们之间根本就谈不拢。这样吧,你们如果能答应,为诡术正名,那么我可以考虑,将中天秘术还给山门,如何?” 强则强亦,软,则软亦。 这下,算是把山门中人给将住了。 致玄真人摇摇头说道:“诡术为邪术,淳风道友何必如此固执,到头来终将养虎为患,害了己身。” “那就没得谈了。”苏淳风把烟蒂摁灭在了烟灰缸中。 “中天秘术,山门必收回,还请淳风道友三思。”致玄真人长叹一口气,起身往外走去。 致宸真人也不再多言,起身离开。 在他们看来,已经仁至义尽。 然而在苏淳风看来……这件事,本就没有什么对错之分,只是双方立场不同,所需要护佑的东西不同而已,就如同对待诡术的态度不同。同时,苏淳风也知道,今晚致玄致宸两位真人登门,也不过是在做个样子给官方看罢了,他们内心里,根本就没想过能谈拢。 苏淳风没有起身相送,看着两位真人走出房门,还颇有礼貌地关上了门,这才对罗同华说道:“罗教授,这样和稀泥,可不是个办法。” “如你所说,一切待魔门再度封印之后。”罗同华微笑道:“他们的计划,我们知道,那么我们能够在关键时刻毁掉他们的计划,到将来,诡术正名再无阻碍,一切,就都好谈了。” 苏淳风点了点头。 771章 明里,暗里。 奇门江湖,乃至全球术法界,几乎都为魔门开启之事忧虑,一筹莫展之际,一些深知暗中争斗内幕的江湖人士,却都抱着极为淡定的心态,丝毫不去顾虑魔门会在某个时刻令人毫无防备地开启。 因为,历史以来发生这类事件,都是由山门牵头,官方引导,江湖群雄并起出力冲锋陷阵,最终山门一锤定音。而现在,山门和官方、诡术传承者、苏淳风之间,还有心情勾心斗角……说明局势其实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紧张。至少,魔门开启的时间和地点,山门应该已经心里有数,且有足够的把握去应对此次魔门开启。 但除却华夏的奇门江湖上少许人看透了这些之外,国际术法界的各大势力以及法师们,却并不清楚。 或者说,即便是清楚这些隐秘,也不得不跟随山门、佛门密宗的脚步。 因为谁都清楚,再如何能达成相互的信任,都是国际术法界联席会的成员,内心里都有着提防和竞争的意识,人性本私,完美的组织和机构,只能存在于幻想中。为了避免魔门开启时过度地请求华夏奇门江湖上的帮助,导致将来在国际术法界的舞台上华夏奇门江湖一家独大,他们就得站在山门和佛门密宗,或者说,更多地站在佛门密宗的队列当中。 而奇门江湖绝大多数势力,则是考虑到山门终究不涉红尘事,待魔门开启事件解决,待诡术传承者问题解决……将来真正和奇门江湖有着直接关系的,还是官方机构。 所以,有必要借助于山门、佛门密宗难得出手与官方抗衡的时机,挤压官方的权威,从而为奇门江湖的将来,争取到更多的话语权和主动权。 于是此次大会,就在山门和佛门密宗的刻意引导和造势下,讨论制定出了针对魔门开启事件的应急预案,并针对诡术传承者一事,再次向华夏官方机构施加压力。 同时,也对平阳系术士代表龚虎、苏淳风施加压力。 至于王启民…… 在苏淳风授意之后,会议的第二日清晨,王启民便不辞而别。苏淳风和龚虎,则是出面拦下了跟踪王启民的佛门苦行僧人。当然此次对峙,双方都极有默契地没有发生冲突,亦没有告知任何人。 皆心知肚明。 三天的大会结束之后,苏淳风驾车载着龚虎回平阳。 龚虎在车里端着烟枪抽个不停,嘴里一边骂骂咧咧地说道:“爹了个蛋的,那些秃驴和杂毛,全都是些怂包,有能耐当面锣对面鼓地打一架,一个个都他妈装得像个好人似的,歪理从他们嘴里说出来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简直不要脸……我说你小子也是个怂包,自己不跟他们争吵,不敢当场抽他们的耳刮子也就算了,还拦着我……” 苏淳风哭笑不得。 在京城此次国际术法界大会的三天时间里,任何一方势力都没输,说到底大家还是都在打着自己的小算盘私下玩弄阴谋,表面上各持已见却必须保平衡。唯一输了的人,就只有龚虎了。 吵架这种事儿,不是说你脾气暴躁嗓门儿大骂得难听,你就能赢了。事实上,龚虎在大会上几次破口大骂甚至要挥手打人,可山门、佛门密宗的代表们,仍旧是一副平平淡淡没有丝毫烟火气的模样,好像大度,又像是不屑于和龚虎一般见识,龚虎暴躁时,他们闭嘴不吱声,看都不看龚虎,轮到他们发言时,仍旧淡然而平静地讲述他们的道理。 就这样,龚虎被气得几乎要狂躁。 得亏了苏淳风在场,时时刻刻拦着龚虎,否则以这位邪不倒的脾气,搞不好还真就敢当场施术杀人了。 “龚伯伯,您这脾气也多少收敛点儿。”苏淳风微笑着劝道:“现在局势就这样,山门、佛门密宗大举入世,国际术法界各方势力被魔门开启事件牵制,又有着各自的利益打算,不得不依从山门和佛门密宗,奇门江湖上诸多势力也是坐观涛生云起,如果没有官方和山门、佛门密宗理念上有冲突,还能起到制衡的作用,他们早就不惜大动干戈了。咱们的实力相对还是很淡薄的,尤其是王启民老师和平娃,虽然诡术被正名,但那只是官方强行拍板通过,事实上在奇门江湖上很不得人心,所以啊……现在不能冲动,更不能主动挑起事端,给山门、佛门密宗大打出手的借口。” 龚虎气呼呼的,却没有接话。 他脾气暴躁易冲动,平时也大大咧咧看起来没心没肺的样子,但事实上,心里像个明镜似的,什么都明白。但很多时候,确实是性格的缘由,总是克制不住地往上冲。而且他觉得,己方一台戏,总得有唱红脸和白脸的,既然在算计方面不如苏淳风这小子,那干脆自己就负责唱白脸,反正他娘-的在江湖上已经落下这么个破名声了,俗话说虱子多了不咬,爱咋咋地吧。 见龚虎没有接话,苏淳风便笑着说道:“龚伯伯,等回去之后,你如果方便的话,就到铁卦仙的居住地附近租个房子住上两年吧。” “为什么?”龚虎诧异道。 “虽然程老前辈闭关不出,可他知晓天机太多……”苏淳风轻叹口气,道:“卜算宗师入了醒神,便有口出成谶的玄妙,他老人家卦算让平娃寻仇三年,必能大仇得报,我担心山门和佛门密宗的人,会从中作祟,即便是不去明目张胆地施术针对铁卦仙,可他们让如果以山门术改动天地运势,间接与铁卦仙斗法,也可能会伤害到程老前辈,所以我觉得,您居住到他的家附近,万一有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 龚虎皱眉,道:“这不是扯淡么?山门的人施术改运势,以老瞎子当前的修为,还会怕了对方不成?” “但如果他们走极端,施术隔绝金州县甚至平阳市,断了程老前辈与天地的感应呢?” “你是说……” “小心驶得万年船。”苏淳风轻叹了一口气,道:“我们势单力薄,总要未雨绸缪。当然,您老也不用太担心,毕竟距离金州县城不过几十公里远的平阳市,还有半圣冯平尧老先生呢。另外,这次在京城,我还说动了石林桓大师,帮忙盯住了平阳地界的风水变化。” 龚虎神情严肃地点了点头。 …… …… 中午时分,金官庄市市郊。 刁平在公路旁一家普通的饭店里吃了份炒饼出来,站到路旁等公交车,打算去往火车站。 一年多来他的寻仇之路,几乎等同于是在天南海北地旅游。 随心而走,到哪里想停下了,就遍游当地的名胜古迹,从来不买什么纪念品,不拍照,也从不会打车去哪里,要么坐公交车,要么是步行,走到哪儿算哪儿,很多时候甚至连旅店都不住。 身后的饭店里,一位西装革履的青年出来,缓步走到了刁平的身旁。 “不想死,就别惹我……”平娃冷冷地说道——在饭店里的时候,他就感知到了这位青年身上的术士气息。 还好如今的刁平戾气已抹平,否则他早就不由分说地施术杀人了。 青年微笑道:“我姓刘,刘学树。” “刘学树?”刁平微微皱眉,浑身紧绷的气机放松下来,态度却仍旧冷漠地说道:“你是官方的人,来找我做什么?” “我们换个地方谈话,如何?” 刁平想了想,点头应下。 刘学树返身回到饭店前,驾驶单位专门让他开出来的那辆黑色奥迪a6,到了刁平身旁。 刁平拉开车门上车。 奥迪a6缓缓驶离。 远处。 一处凸起地面大约有七八米高的丘陵上,两位苦行僧人望着那辆黑色奥迪a6轿车驶离,对视一眼,双手合十道一声阿弥陀佛,向丘陵下方走去——他们没想到,官方的人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从丘陵上下来,两位苦行僧沿着田间小路往公路上走去,丘陵后方,又陆陆续续走出来六位穿着相同的苦行僧。 总计八人。 八僧伏魔时,能成金刚身。 在八位苦行僧沿着公路,行走到附近一个繁华小镇上时,一辆黑色的奔驰轿车停在了他们的身前,金官庄古家家主古岳白,从车上下来,理了理深灰色的西装,抬手拦住了八位苦行僧,颇为恭敬地说道:“各位高僧,鄙人姓古,名岳白,这里是金官庄市,鄙人不才,生于长于此地,在家中略备斋饭和财物,想请各位到家中一叙,可否?” “多谢施主。”当先一位僧人合十躬身,道:“贫僧与众师弟不敢登门叨扰,还请古施主谅解,有什么话,便直说吧。” 古岳白笑了笑,道:“各位高僧,给鄙人一份薄面,不要在这金官庄市的地界上,做些什么过激的事情……否则的话,鄙人也只能出手阻拦,倒不是我古家对佛门密宗有什么抱怨,只是人在奇门江湖,总要讲求一份情义和道义,还望各位高僧,莫要让鄙人为难。” “古岳白,这,算不算是你在诡术传承者事件上的态度?”带头的僧人神情冷漠地问道。 “我古家持中立的态度。”古岳白笑道:“但在金官庄市一带,我的态度就是这样,还请各位高僧体谅。” 带头的僧人轻叹口气,合十躬身施礼,带着一众师弟离去。 古岳白负手而立,目送几名苦行僧远走。 这,就是江湖。 在京城国际术法界大会上,古岳白如奇门江湖上诸多宗门流派世家的代表那般,不去卖苏淳风的面子,而是从己身和江湖的大局出发,对官方强行为诡术正名一事提出不满和质疑,希望官方能收回之前的决定。 但从另一方面来讲,古家、耀皇宗、青鸾宗等等等等,谁也不会真的想要去与苏淳风站在对立面上。 这,是两码事——新时代了,奇门江湖上各大势力,在当前的局势下,也没谁想和诡术传承者为敌,他们现在,只是要保持一个态度,争取将来的主动和利益。毕竟,他们和官方在某些方面的立场,是不同,或者说,是对立的,永远不可能调和的。 至于诡术传承的永生之秘,谁都想得到,可但凡传承底蕴浓厚的势力,谁都不会傻乎乎地去了这还不一定存在,传说中的玩意儿,从而去不惜代价的去和诡术传承者势同水火。 他们注重的,还是现实利益。 金官庄市长途汽车站。 黑色的奥迪a6轿车里,刘学树坐在驾驶位置上,点了一颗烟,幽幽地说道:“你在金官庄市的行踪,被佛门密宗的人知道了,所以罗主任委派我过来,替你挡一下。” 刁平沉默了一会儿,道:“谢谢。” “以后,要小心些。”刘学树微笑着看向沉默寡言的刁平,道:“虽然你和你师父都修为高深,诡术攻击力更是霸绝天下,可这世上,没有绝对的无敌……对了,我问你个问题,是我私人问的。” 刁平看向他。 “将来魔门开启,事关整个人类的安危。”刘学树叼着烟,把车窗稍微打开一些,道:“你和你师父,会和奇门江湖、山门、佛门密宗,并肩应对魔门开启一事么?” “官方不是为我们诡术正名了么?”刁平答非所问地反问道。 刘学树略显诧异:“嗯,没错。” “所以,我会出手,我想,我师父也会答应出手的。” “那就好。”刘学树笑了笑,抬手拍拍刁平的肩膀,道:“辛苦了……再提醒你一下,山门和佛门密宗,也都在追查伏地门的行踪,留点儿神,尤其是小心佛门密宗的那些苦行僧。” 刁平点点头:“多谢。” “好了,我该走了。”刘学树笑道:“你是打算让我载你一程,还是自己坐长途汽车出发?” “我自己坐车。” “那好吧。” “再见。” 刁平推开车门下了车。 不远处。 戴着一顶鸭舌帽的王启民,蹲在路边的人行道旁,抽着烟,身旁放着一个土黄色的老式旅行包,就像是,一位到市里来寻亲或者打工的老农。 刘学树隔着后视镜看到了王启民,便笑了笑。 国内,在寻人盯人方面,谁能比得上,国家机器?任何一方,一举一动,尽在官方的监控之下。 772章 以风水术,开天路! 魔门开启的具体时间和地点,迟迟没有推算出来,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笼罩在全球术法界头上的那层阴云,并没有加重,反而让人渐渐松懈下来,似乎……生活会一如既往地平静。 各方明里暗里的较劲,似乎也都有些感觉无趣了,便渐趋缓和。 大家都是世俗中人,都还要忙活自己的事情呢。 不过偶尔提及到一些事件,奇门江湖上各方势力的代表们,还是会忍不住思忖议论,甚或是有些调侃般地说道:“你我皆凡人,一刻不得闲,可非凡之人,空闲时间倒是有一大把啊。” 话说得稍显隐晦,但大家都明白所指所向。 是的。 山门和佛门密宗的那些出家之人,既然大举入世而不是隐于山中潜心修自己的道了,那么,他们就有的是时间和精力去专注地做一件事情。而且,这类人往往具有凡俗中人难得的超强耐性和隐忍力。 东北的冬天来得早,中原和南方地区的树木还未尽泛黄,刚有落叶缤纷的迹象时,祖国的最东北,晚上的气温已经降到了零下。 晚上十一点钟。 刁平站在了齐齐哈尔市北环路附近一处相对偏僻的小区外。 随心而走,果然如去年那般,走着走着,就感应到了仇敌伏地门人的气息。心性愈发淡然的刁平,谈不上有什么激动万分,只是在路旁的小饭店里吃晚饭时,喝了三两小酒。 他微微阖目,仔细感应着伏地门人的气息,查探着一共有几人,确切的位置。 就在他刚刚查探清楚,居住在此地的伏地门人,总计三户十三人,其中五名术士的时候,不远处,一位苦行僧人缓缓走来。 原本空无一人寒风凛冽的道路上,骤然间灵气汇聚,天威覆盖。 刁平心神剧震,目光森寒,浑身气机迸发,两把无形法器之刃透体而出,盘旋着蓄势待发,杀气腾腾。 “刁施主息怒。”苦行僧距刁平十米左右停下脚步,合十躬身。 四周,七名苦行僧陆续现身。 “你们想干什么?”刁平眯缝着眼,杀机不减。 “请刁施主放下屠刀,皈依我佛密宗,还世间清静。”带头的苦行僧人缓缓坐地,浑身上下泛起淡淡金芒,宝相庄严。 刁平单手掐诀,一手虚空握刀,森然道:“谁拦我,谁死!” “阿弥陀佛!” …… 五百米开外的路口处。 旁边除了农田就是正在施工中的建筑工地,到了夜晚黑洞洞的,这一段的路灯,都没有亮。 王启民站在十足路口的东南角,路口另外三角处,皆占有一名苦行僧人。只是除却直面而对站在路沿十米开外的释名大师,其他苦行僧的穿着,却非寻常所见的僧袍,而且长相也明显不是华夏人——佛门密宗,遍及全球,心中藏佛苦行天下,寻佛落处,寻己落处,寻得那世间真繁华。 在这些苦行僧人不隐气机之后,王启民能清晰地感应到,附近不止是这三位显身的苦行僧,还有五位。 更远处,刁平也面对着八名苦行僧人。 形势危急,一触即发。 王启民看着站在他面前的释名大师,眯着眼说道:“释名大师,把国外的苦行僧们都给召来了,看来是势在必得啊。” “还请王施主与徒弟刁平,放下屠刀,皈依我佛……” “等我徒儿事了之后,我可以考虑,但信佛,却绝不入佛门密宗。”王启民轻轻叹了口气,虽然很清楚这种形势下,只有先下手为强,可他还是希望能够不发生激烈的冲突事端,因为,平娃大仇未报,因为诡术还未真正正名,他不甘心,师徒二人就这般在与佛门密宗的对决冲突之中玉石俱焚。 释名大师淡淡地说道:“王施主和刁施主今夜若不肯皈依我佛,贫僧诸人也只能金刚伏魔了。” 王启民眯眼,掐决,施术破天罡! 一卷无形天书舒展开来…… 远处,刁平眯缝着的双眸猛然睁开,双刀破空袭向盘坐在地的那名苦行僧人,与此同时,冲天杀机无惧天罡之威,瞬袭另外七名苦行僧——他从未和山门及佛门密宗中人交过手,不知其中厉害,但诡术攻击力霸绝天下,身为诡术传承者,纵然狭路相逢对敌真仙身临绝境,又何曾惧怕斗法? 一刹那。 风云际会,隐然有闷雷声平地而起。 八位僧人盘膝而坐默诵梵音经文,便有淡淡金芒如星辰似萤火飘摇笼罩八方。 此刻。 王启民同样挥手间展天书,笼罩四方的天罡大动,在强势的法器术阵攻势下颤抖,似乎随时都会破裂,数名来自于世界各地的苦行僧同时施术诵经——你有顶级上品法器,又有无匹术法攻击,佛门自有降魔金刚在,纵使妖魔齐聚,金刚怒目亦伏魔! 就在这杀气腾腾,煞气滚滚,大战将起很快就要进入白热化的状态一发不可收拾之际,两道刺目的车灯光束划破了浓浓的夜幕。 一辆黑色轿车飞驰而来,刺耳的刹车声中,停在了刁平身后几米远的地方。 车门打开。 西装革履的刘学树神色阴沉地推开车门下车,浑身气机迸发,虽然,与已然爆发了斗法冲突的双方任何一人相比,他的术法修为都是最低的,而且在这样的斗法环境下,他可以散发出的气机,根本微不足道。但是,已然迈入炼气初境多年,且受罗同华指导融合磅礴庙堂气机的他,意念力迅速抵达每一名斗法者的耳中: “住手!” 力不足,势却强! 因为,刘学树是官方的代表! 本就无心与佛门密宗对决生死的王启民,收手并传音给刁平:“平娃,别冲动……” 刁平收回术法,目光森寒。 十六位苦行僧尽皆停止施术。 刘学树冷哼一声,板着脸沉声道:“各位高僧,是不是应该有谁站出来,给我一个说法?” 四下里一片静谧。 许久。 释名大师缓步走来,看着已然渐趋没了耐性的刘学树,双手合十躬身施礼,道:“我华夏佛门密宗,不曾要与王施主、刁施主师徒二人斗法,只是借此度化二人,希望他们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然二位施主心怀恶念,魔性发作,竟悍然施术与我佛为敌,阿弥陀佛……” 刘学树没有注意到释名大师第一句话中强调的“我华夏佛门密宗”,冷冷地说道:“别说这些冠冕堂皇事实上虚伪无比的话,你我心里都清楚,现在,带着你的人,走!” 释名大师轻叹口气,转身离去,原本就地偏西而坐的八名僧人尽皆起身,随释名大师缓缓远去。 此时。 王启民终于缓步走了过来,颇为礼敬地说道:“多谢刘主任出手相助。” “王大师客气了。”刘学树摆了摆手。 刁平微微皱眉,道:“伏地门的人要跑,我就不陪你多聊了……”说罢,刁平毫不在意刘学树就在身旁,当即掐决施术,两柄无形的利刃破空消失,杀气浓郁的术法波动滚滚向西北。 小区西大门处,两辆越野车,一辆轿车飞驰而出。 刘学树微微皱眉,却也没有开口阻拦。 最早刘学树也颇为受江湖历史传统的影响,认为诡术就是邪术,诡术传承者理当人人得而诛之,可自从知晓了王启民和刁平的身世过往之后,他的观念立刻就出现了颠覆性的变化——伏地门所有人都统统该死,刁平就应该手刃仇敌,王启民……不易! 就在刁平刚刚施术发起攻击,刘学树还有些踌躇时,突然间原本散去的佛门密宗天罡再次突袭而至,笼罩三人上方。 王启民几乎是在第一时间掐决施出了一部无形天书,向覆盖而下的天罡发起反击。 斗法经验委实不足,且自知为官方机构代表,任何一方势力都有所忌惮所以不会对他发起攻击的刘学树,反应不及,顷刻间遭受到了天罡威压的打击,若非伏魔天罡一部分阻截刁平凶悍的攻击,另一部分受王启民强势攻击而挡下,只是这顷刻间的术法攻击,就能要了刘学树的性命。 刘学树不禁勃然大怒,这佛门密宗是要造-反啊? 然而此刻他顾不得去指斥什么,也来不及向上汇报,仓促间只得掐决施术,发起反击——想当年,刘学树初入炼气境,便一腔正义敢于单枪匹马闯入净月门,如今久居官位养浩然之气,再有心正义正,自然气势磅礴实力不俗,与王启民这等罕有的术法高手,及其徒弟刁平联手,更有师徒二人顶级法器的辅助,瞬间便扳回了遭遇突袭的劣势。 然而佛门密宗此刻施伏魔天罡,总计有十六位来自于国外的苦行僧入阵化金刚身,威势何等强横。 刚刚扳回的劣势,随即便被十六金刚身的苦行僧增持法力,强压下来。 时。 伏地门门主蔡贤的弟弟蔡理及子女和两名徒弟的家人,刚刚从小区里逃出来。惊恐万状的儿子和徒弟把车开得飞快,然而蔡理却在第一时间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十六位苦行僧布下伏魔天罡,与王启民、刁平师徒战在了一处……这,是难得的机会啊! 蔡理当机立断,吩咐儿子和徒弟停车,咬牙切齿地吩咐道:“趁此机会,杀了刁平和王启民,以后便不用再担惊受怕!” 两位徒弟和一双子女神情惊恐万状。 蔡理顾不得他们反应过来,立刻抓住千载难逢而且很可能转瞬即逝的机会,施术发起攻击。 这一刻。 天地显异象。 寒风愈加凛冽,呼啸肆虐刮得附近树木乱晃,冬日响闷雷,地鸣声阵阵,附近方圆五里之内,所有建筑物内部和道路上的路灯、电器,电源全部中断,变电器损毁。 原本与十六佛门金刚的伏魔天罡相持,勉强还能撑住,然而因为这般对峙必然会让伏地门众人趁机逃走,刁平心中那久未出现的戾气渐趋暴涨,又恰逢蔡理突然间改变趁机逃走的主意,反而停下来发起了攻击,企图借佛门密宗十六金刚之势反杀,刁平瞬息间戾气横生,煞气滚滚如潮,两柄无形柴刀受其意念所指,从无形之态泛起血腥红芒! 旋即,柴刀破天罡,直奔伏地门蔡理及犹犹豫豫仓促间出手的两名徒弟和一双子女。 此刻,刁平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怒火冲击下,心魔骤生,几乎完全出于本能般,心魔化戾气! 理智受损。 他竟是不顾十六佛门苦行僧的伏魔天罡攻势,也不顾师父和刘学树的安危,心神杀机只是紧锁伏地门人! 蔡理哪曾料到刁平会如此搏命,且破了十六位金刚的伏魔天罡? 于是刚刚出手还未尽全力攻击,蔡理便被他破空袭来的柴刀斩断了术法攻击和意念力,随即,第二把柴刀摧枯拉朽般破开了他的意识防御,攻入心神之中,另一把断其意念和术法攻击的柴刀,紧随其后入体内经络之中。 “不,不……”蔡理惶恐乱叫,失心疯一般嘶嚎。 他双目圆瞪,七窍出血,浑身气机急剧溃散。 一双子女和两名徒弟及家人见状,惊骇得四散逃离,然而两名徒弟和一双子女刚刚逃出没几米远,便被两柄泛着血腥红芒的无形柴刀追上,顷刻间便斩断了他们的生机! 刁平口吐鲜血,杀气腾腾,两把柴刀杀蔡理,杀蔡理两名徒弟之后,没有丝毫停滞,骤然转向,破空袭击十六名苦行僧人。然而半空中却被伏魔天罡缠住,剧烈地挣扎着。 黑沉沉的夜空中,呼啸凛冽的寒风中,淡金色光芒如沙如雾,卷裹猩红色两把柴刀,悬空颤抖。 嗡嗡声不断。 附近天地五行灵气,被抽空了! 八名僧人对刁平,另外八名僧人转而针对王启民和刘学树。 王启民压力骤减,展开的无字无形天书一页一页掀动,篇篇是术阵,刚猛无匹的攻击力席卷伏魔天罡,竟然将伏魔天罡生生给撑起,天地间无穷无尽的灵气迅速涌入这被抽空的地带。 王启民掐决施术,术法攻击波分出几缕直奔攻击刁平的八名金刚身的苦行僧。 只不过,因为之前刁平失去理智不顾一切地击杀伏地门人,使得相辅相成的师徒二人组成的以攻代守的防御,露出破绽——几乎同时,师徒二人皆遭受伏魔天罡的重创。 而这一刻…… 刘学树无疑是最无辜,也是承受压力最大的人。 他本就是其中修为最低的术士,又面临伏魔天罡的攻击,若非王启民和刁平师徒承受了大部分的攻击力,并以攻为守抗住了伏魔天罡,刘学树恐怕早就经络寸断心神崩溃了。 即便如此,这一刻,刘学树仍然感觉浑身上下内外剧痛不止,神识出现了半昏半醒的危险状态。 “杀,杀,杀……”刘学树神志不清地嘟哝着,受到身旁两位诡术传承者的气机影响,体内戾气渐聚,双目逐渐赤红,整个人在这一刻,陷入了回光返照的死亡状态,却生死一线间毫无意识地破关入炼气中期,他嘶吼着压制逐渐生出的心魔,狂暴地施展术法发起了攻击。 遥远的天际。 漆黑的夜空中。 两股逆天的狂暴术法攻击波动,在诡奇莫测的风水术阵辅助开启的无形通道中,低空数千里奔袭,翻山越岭跨海过河,呈直线突击,如流矢般速度奇快——漆黑的夜空被划开了两道浅浅的看不到尽头的白色气线,如超音速战机飞过时留下的痕迹。 几分钟前,罗同华接到了蓬莱命算大师尚文天的电话,告知他刘学树有生命危险。 几分钟前,苏淳风接到了铁卦仙的电话,让他赶紧致电官方,王启民和刁平师徒面临生死危机。 坐镇京城,如今已然有了护佑国之风水运脉职责在身的石林桓,在如此仓促的情况下,几乎毫不犹豫地不惜耗尽己身本元之力,受天地风水反噬,以天下地脉为风水术阵,借京城华夏龙脉之首的大势,以风水术开天路,助罗同华和苏淳风的术法畅通无阻数千里! 嗡…… 齐齐哈尔市天地震动,嗡鸣声阵阵。 内部受王启民、刁平、刘学树三人攻击,本就强行支撑的伏魔天罡,骤然遭受到从外部袭来的无匹打击,瞬间崩溃,十六位入金刚身的苦行僧人心神俱颤,经络崩裂。 随即,一股狂暴汹涌的术法攻击力从天而降,瞬息间化做十六道,直袭十六位苦行僧。 诡术之诛仙针! 十六位苦行僧心神崩坏,经络寸断。 然而施法入金刚的十六位来自国外的苦行僧,心神保留一丝坚毅,毫无一丝痛苦和懊悔,席地而坐的他们双手合十,默诵经文,当场坐化。 刁平仍然在疯狂地施术。 停止施术的王启民虽然遭受重创,但勉强还能坚持住,他没有去阻拦刁平,任其发泄狂暴的戾气,而是转身一指点在了萎顿倒地浑身抽搐昏迷过去的刘学树太阳穴上,快速生成的本元之力挟意念涌入刘学树体内和脑海中,护其心神,压制心魔,通其经络中的气血瘀堵。 几分钟后。 刺耳的警笛声中,数辆警车飞驰而至…… 远处。 八位密宗苦行僧人,在一处隐蔽的小树林中,坐下为十六位来自于国外却坐化在此地的密宗同门,诵经超度。 释名大师站在旁边,双手合十躬身向西北,继而淡淡地说道:“我佛门密宗已经达成承诺。” “释名大师尽可放心,山门自然挑起重担。”致玄真人一手甩拂尘,单手施礼。 773章 是时候开宗立派了。 发生在东北齐齐哈尔市的这一次斗法,可谓惨烈,诡术传承者王启民、刁平师徒二人,官方代表人物刘学树,皆身受重创,刘学树走火入魔,万幸有王启民及时施术压制住紊乱的气机和几乎失控的心魔,又有当地安全部门接到上级命令及时赶赴现场救治。佛门密宗一方,来自于世界各地的十六位苦行僧人,一战之后全部坐化。而这十六位密宗高手,依照奇门江湖的修为境界来推算的话,最低也都是炼气中期的修为,才能在伏魔天罡大阵中成就佛门金刚身。在京城,身负重任的相术大师石林桓强行借天下地脉为阵,施术开天路,遭反噬受重创闭关疗伤修养。 然而如此惊世骇俗的一场大战,却没有在奇门江湖上掀起什么波澜。  ——小说;因为,当事各方对此都讳莫如深。 事发几天后。 忙里抽闲的苏淳风驾车从中州市回平阳。 自上次从京城开会回来,苏淳风在路上交代过后,龚虎回到家就立刻安排,到金州县城的陶瓷厂村对面金鼎小区,买了套楼房住下话说如今儿女都长大了,闺女在中州市万通物流集团总部工作,儿子被安排进入了地方交通部门工作,老两口如今无所忧虑,也就无所谓居住在哪里。况且这些年龚虎身体安康,家境富裕,在家里更是对老伴百依百顺,委实很少挨打了,脾性暴躁的齐翠,自然也不在意去哪里居住,说到底,这不还是在平阳市地界上嘛。 在金州县城陶瓷厂村的村口,苏淳风打电话叫上龚虎,两人一起到了铁卦仙的家门口。 这次,保姆没有阻拦两人,因为程先生提前交代过了。 步入内室中,龚虎大大咧咧地走到桌旁坐下,一边往烟锅里塞着烟叶,一边说道:“爹了个蛋的,老子长期住到你家门口护着你,生怕你有个三长两短,可说破大天去,也不让老子进门,苏淳风这小兔崽子一来,嘿,你老瞎子就敞开了门欢迎,这他娘一样亲戚两样待,没良心!” 铁卦仙一笑置之,道:“淳风,事情经过,了解清楚了么?” “嗯。”苏淳风神情淡然地说道:“事发第二天,罗同华就赶到了齐齐哈尔,把还没远走的释名以及跟着释名的那几个苦行僧全部拦下。不过,佛门密宗这次倒是耍了个心眼,当时刘学树出现后,释名立刻带着他的几个师兄弟和徒弟离开,出手的,都是国外的佛门密宗僧人。所以,释名推托说国外的密宗僧人,他管不住。” 刚刚点上烟锅的龚虎眼睛一瞪,满脸诧异地站了起来:“等会儿,你们说什么呢?” 苏淳风微笑道:“前几天,佛门密宗十六位国外的苦行僧施伏魔天罡,企图阻拦刁平报仇,双方发生激烈冲突,王启民老师、平娃,还有及时赶到的官方人物刘学树,都受了重伤。” “什么?”龚虎怒气勃发,低吼道:“你们怎么不早说?老子要跟他们拼了!” “不用拼了。”苏淳风伸手拉着龚虎坐下,道:“那十六位苦行僧,一战之后全部坐化。” “坐化什么意思?” “死了。” 龚虎怔了怔:“嘿,老王头和平娃子行啊,那,被平娃找到的伏地门人,怎么样了?” “被刁平杀了。” “那就好那就好……他们现在怎么样了?”龚虎乐得屁颠屁颠的。 “要休养很长一段时间,我已经请蜀川天府市的袁赐辛先生亲自前往为他们疗伤。”苏淳风摆摆手,道:“还好,我只是负责担保,暂时不用支付疗伤费用,以后王老师和刁平有了钱,再偿还吧。” 龚虎道:“多少钱?” “七百多万吧。” “抢钱呐?”龚虎又站了起来。 苏淳风懒得在这方面和龚虎去细说,他看向铁卦仙,道:“这次石林桓为了协助我和罗同华千里施术攻击,开天路从而遭天谴受重创,不得已闭关修养,程老前辈,您是否能考虑一下,提前出关?” “我出关,能做什么?”程瞎子淡然道。 “总不能让龚伯伯一直都住在这附近护着您,这也不是长久之计。”苏淳风微笑道:“上次我和龚伯伯闲聊时提到了一件事,如今想起来,还真可行……所以,今天才来找您商量一下。” 龚虎一脑袋糨糊地看向苏淳风:“啥事儿?” 铁卦仙微微皱眉。 “组建平阳宗……”苏淳风表情认真地看着铁卦仙,道:“无论我们愿意与否,如今因为诡术重现江湖一事,平阳系的术士已经被奇门江湖乃至国际术法界,看作成了一股势力,平阳宗组建之后,将来我们说什么做什么,就师出有名,也能给奇门江湖和国际术法界一个做出让步的下台阶,什么诡术、中天秘术,还不都是平阳宗的术法么?而且,我们需要以这样的形式,告知全天下,我们,是一个宗门,不要轻易来招惹我们!” “对!”龚虎龇牙咧嘴凶巴巴地说道:“老子一直都觉得,你们就是处事太怂,怕什么啊?大不了跟他们干!娘-的!” 铁卦仙沉默着。 他当然知道组建平阳宗,平阳系的术士彻底拧成了一股绳的话,在奇门江湖上的话语权,毫无疑问会提升到不次于青鸾宗和耀皇宗的地位。而且,一旦公开平阳宗成立,那么国际术法界、奇门江湖,乃至于山门、佛门密宗、官方,再想要针对平阳系的术士做什么的话,就必须得掂量掂量了,因为,这不是一系,而是一个宗门!同样,平阳系的术士相互公开支持甚至不惜大动干戈,也就师出有名了。 可开宗立派,毕竟是大事,古往今来任何宗门流派、世家的术法,无不是一脉相传,何曾有过诸多术法并存的先例?到时候各自收各自的徒弟,修不同术法又同属一宗,搞不好就会内讧起来。 这还只是其一,开宗立派,其中涉及到的各种复杂情况比比皆是,谁来做宗主,谁负责哪一块的职责,宗门规矩如何制定,宗门的财务如何管理,宗门产业怎样具体划分…… 最重要的是,谁都有自己的传承,而传承,是任何一位奇门江湖人士,视作比性命还要珍贵的存在,其中更是有诸多不能外传的隐秘绝学。 将来,这一点又该如何避讳? “老瞎子,你倒是说话啊,瞎琢磨什么呢?”龚虎有些耐不住性子。 铁卦仙思忖一番后,道:“开宗立派,事关重大,淳风啊,我知道你的想法和心意,但……我还要考虑考虑,另外,这件事你最好先和王启民商量一下,而且你知道,我直到现在还没有收徒弟。” 苏淳风点点头,道:“我明白您的顾虑,这次齐齐哈尔事件之后,官方震怒,佛门密宗已经承诺退出华夏奇门江湖,而山门短时间内,应该也不敢轻举妄动,所以,我们有时间去慢慢讨论。” “嗯。” …… …… 没有多做停留,苏淳风告辞离开。 而许久未见程瞎子的龚虎,生怕出了这个门又难以进来,所以干脆地赖在屋子里不走。 听着外面院门关上的声音传来,铁卦仙淡淡地说道:“老龚啊,你知不知道,苏淳风早就猜到你进了我的门,就会赖着不走,所以这次他前来,才会把你也叫上?” “嘿嘿。”龚虎咧嘴一笑,道:“爹了个蛋的,那老瞎子你知不知道,苏淳风就知道你能猜得出来,所以才专程把我叫上?” 程瞎子怔了怔,旋即苦笑着摇摇头,道:“他找了个好说客。” “老子不会当说客,就会说大实话……” “开宗立派,事关传承隐秘,你真就一点儿都不在乎么?”铁卦仙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 龚虎点着了烟袋,吧哒吧哒抽了两口,吞云吐雾地说道:“屁话,谁能不在乎传承?可这事儿和组建宗门没关系,无非是各自收各自的徒弟,管家好了比什么都强。老瞎子,你也别在我面前装神弄鬼,我知道你心里那点儿念想,不久是惦念着传承数百上千年的术法,将来再说的话,就成了平阳宗什么什么术,好像降了身份似的,其实这些都他娘是虚的……你老瞎子如今是醒神境的卜算宗师,可外面怎么说你?还不是华夏奇门江湖上的卜算宗师程瞎子么?哦对,得称呼你铁卦仙,但总不能说,啊,卜算宗师铁卦仙麾下的奇门江湖吧?甭管杂说,到头来还不是你这个老瞎子?” “你这什么歪理?”程瞎子哭笑不得。 “歪理?”龚虎一瞪眼,耻笑道:“别扯淡了,江湖是大,可到头来竟是些蝇营狗苟小心眼儿才琢磨出来的混账事情,你眼瞎心不瞎,应该知道这些年苏淳风是怎么过来的!”说到这里,龚虎已然是义正词严,站起来拍着桌子道:“明说吧,成立平阳宗,老子第一个赞成,带着我那仨没出息的徒弟,你老瞎子爱入不入,至于老王头和平娃,他们俩要是不入平阳宗,我邪不倒就算是跟你一样瞎了眼看错人了!” 铁卦仙愁眉道:“老龚,你这不是强人所难嘛!” “老瞎子,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行不行?”龚虎气呼呼地说道:“现在什么形势?苏淳风提出组建平阳宗,确实有他的私心,可说到底,还不是为了整个平阳系的术士么?你以为你闭关当缩头乌龟躲起来,就真没你什么事儿了?做梦吧!” 程瞎子长长地叹了口气,他,又何尝不知啊。 窥破天机引天劫,强入醒神保命,只是这天道运势,还是在冥冥中放不过他,把他卷入这千年不遇的冲突之中。 都是命啊! 时。 江湖波平浪静。 苏淳风从铁卦仙家中出来后,便驾车赶赴京城。 这天晚上,苏淳风在京城中关村银海大酒店的一间套房内,见到了身负重伤的王启民和刁平。 王启民的症状还好些,安心静养再有医术诊疗,两个月之内就能恢复如初。而刁平,却是在此次激烈的冲突之中,平复的心魔和戾气再次暴涨,理智受损,煞气难去。 “还好,这次伏地门的人没有逃脱。”王启民神情忧虑,当着刁平的面毫不顾忌地说道:“否则,平娃很可能会入魔的。” 苏淳风点了点头。 他知道,王启民这话里,有那么一丝丝的埋怨和责怪苏淳风是好心,希冀着奇门江湖不生大乱,同时也保住了刁平一条命。可世事无常,有其利必有其弊,刁平年轻,社会经验少,身负血海深仇,这些年修行诡术修为进展一日千里,以往心魔化戾气,戾气本就重,确实是一个极度危险的人物,会给奇门江湖带来太大的动荡,但至少,他没有失去理智,在习惯于这样的凶残暴戾后,哪怕在奇门江湖掀起腥风血雨入了魔,也不一定真能成魔,将来无非是被天下人视作魔头,从而由王启民或王萱大义灭亲除魔卫道。可依着苏淳风的布局安排,刁平当前的状况,就属于是复发,比之以往更加凶险,万幸,这次虽然有佛门密宗十六金刚施伏魔天罡阻截,但刁平还是杀死了蔡理等人。 躺在床上的刁平,面无表情地说道:“师父,如果真的有一天我成魔,那么您也无需责怪任何人,这都是我的命,您也不必自责,杀了我……当然,在这之前,只要我还稍有理智,必然会先杀山门和佛门密宗中人,为诡术正名扫除一些障碍。” 话,说得理智,但戾气极重。 “刁平。”苏淳风语气淡漠地说道:“这次事出突然,但没有脱离铁卦仙的卜算,你终究还是达成所愿,虽然,付出的代价未免大了些。所以,我希望你记住,还剩下一年多的复仇之路上,也许你还会遇到类似的事件,但目标总会达成,要相信,铁卦仙的卜算。” 刁平愣住。 “还有,你要相信,官方,和我们平阳一系的术士,都会帮助你。”苏淳风笑了笑,看向王启民,道:“王老师,这次我来京城,除了看望您和平娃之外,还有件事,想征求您的意见。” “什么?” 苏淳风正色道:“和我一起,组建平阳宗,诡术及诡术传承者,入平阳宗……这件事,邪不倒龚虎和铁卦仙,都已经基本同意了。” “这……” “不用急于给我回答,我想这其中的道理无需我细说,您应该能明白。”苏淳风站起身来,告辞道:“我得抓紧时间去看望一下刘学树和石林桓大师,我们平阳系的术士,这次欠他们的。” 王启民点点头:“好吧。” 774章 为人父,为人善。 光阴如流水,一去不复返。 国际术法界和华夏奇门江湖上的术士们,在这般微妙却又平衡的静静时光中等待了许久,却终没有等到那魔门开启变更后的具体时间和地点的消息,山门和国际术法界一些顶级的占星师、大巫师、甚至于屈指可数却从不露面的圣魔导师,以及奇门江湖上的卜算、命算大师们,都对此事好像束手无策,却偏生在被问及时,神色凝重地说上两句“越是这样,越需要我们提高警惕。”、“绝不可疏忽大意……”之类敷衍的话。 显然,这种话很难令人信服,于是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认为,魔门开启的时间,应该还是在二零一二年的年末,地点嘛,到时候自然会提前由山门和官方公之于众。 当永恒的时间,把魔门开启带给所有人的压力,打磨得几乎快要消失时,人们已然觉得,魔门开启…… 应该不那么难以对付。 二零零七年的中秋刚过。 这天下午两点多钟,中州市总医院妇产科一号vip病房外,苏淳风看似神色如常地站在走廊间,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他是被母亲陈秀兰从病房里赶出来的:“媳妇儿生孩子,你一个大老爷们儿站在病床前叫什么事儿啊?出去出去,到外面等着!” 手机铃声响起,苏淳风摁下了接听键,手机中传出了龚晓蕊的声音:“苏总,华盛集团的代表已经到了,你现在有没有时间?” “我媳妇儿快生了,哪儿有时间回去,这件事直接找陈总。” “陈总晚些要去中海市……” “那就让他们再等等。”苏淳风抬腕看了下手表,道:“董事长乘坐的航班三点半到,你打电话给董事长的司机,让他直接把董事长接到公司去,先别来医院……哦对了,刚才中海市万通国际的李总给我打了电话,新加坡分公司的账务有点儿问题,你把上个月万通快递与国际快递的业务统计表整理一下发过去。还有,我办公桌上有那份传真,你给万通信息网总经理办公室传过去,顺便打电话告诉他们,把各网站页面上不该有的广告马上去除掉,什么乱七八糟的业务都接,胡闹。” “好,我知道了,可是……” “怎么了?” “华盛集团这次的代表中,有你的老同学黄薏瑜。” “我知道,可我现在这不是没时间么?你帮我给她解释一下,啊。” “好吧。” …… 挂了线,苏淳风扭了扭脖子,凑到病房门口听了听里面的动静,面露出一丝焦急,还有喜悦的激动。 楼梯拐角处,苏淳雨快步走了上来:“哥。” “嗯,小雨,你怎么还没走?”苏淳风诧异道。 “没事,我到火车站又把车票给退了。”苏淳雨笑呵呵地说道:“嫂子这都要生了,我总得见见我大侄子的面之后,再回京吧?” 苏淳风点点头,道:“那,别嫌哥唠叨,还是要叮嘱你一下,你和你同学知识、技术都够,在大公司实习过,对it行业有一定的了解,但还是缺少社会实践经验,刚走出校门就开办一家公司,接下来肯定要面对诸多你们意想不到的困难,这些,可都要靠你自己去解决,当然了,有什么发愁的事情了,可以找我和咱爹商量一下,我们能帮你出出主意,但别想再从家里拿钱,你得自己认真地去……” “行了行了我的亲哥哥哎,我知道了。”苏淳雨揽住哥哥的肩膀,讨好地说道:“今天咱能不谈这些不?你都要当爹了,这是主要问题。” “去去去,一边儿待着。”苏淳风哭笑不得。 隐隐的,好像有婴儿的啼哭声传了出来。 六识敏锐的苏淳风当即瞪大了眼睛,目视紧闭着的病房门。 很快,门打开了。 一位戴着口罩的小护士走出来,摘下口罩笑眯眯地说道:“苏总,恭喜您,孩子大人平安,快进去看看吧……” “哎哎,好嘞!” 这一刻,苏淳风有些失神地大步走了进去,苏淳雨也赶紧跟了进去。 病房里,医生和护士正在给新生儿洗澡,苏淳风大步走到床边,病床上,满头大汗脸色略显苍白的王海菲,脸上挂着疲累的、浅浅的、幸福的笑容,一位护士正在旁边轻声叮嘱她什么。这一边,一位护士紧跟着陈秀兰和王海菲的母亲,向她们叮嘱着一些护理产妇和新生儿的注意事项。这两位一个当奶奶一个当姥姥的妇女,则是一边嗯嗯啊啊地答应着,一边面露焦急和担忧地紧紧盯住了被医生和护士抱来抱去的孩子。 苏淳风弯下腰,抬手轻轻帮着王海菲撩起脸颊一侧湿漉漉的几缕发丝,微笑道:“辛苦了……” “嗯。”王海菲眼睛似乎都睁不开了,笑着点点头。 苏淳风低头,轻轻地吻了下王海菲的脸颊。 然后,苏淳风直起身,探着身子望向那个被医生和护士张罗着洗澡,小小的还闭着眼睛哇哇直哭的婴儿,头发黑黑的,打着卷乱糟糟的,红红的小脸蛋儿因为还没有长开的缘故,有些皱皱的,不那么好看。 简单的清洗后,医生给孩子擦拭干净,用薄薄的小毯卷住放在了旁边的电子秤上。 七斤三两。 苏淳雨凑到医生身旁,满脸挂笑充满好奇地看着那个闭着眼睛已然停止哭泣的小小婴儿——他并不知道,刚出生的婴儿大多数因为还没长开的原因所以脸上会有褶皱,不那么光滑,所以难免心里会很奇怪,为什么自己的侄子会这么难看…… 当然,这种话他是不会说出口的。 陈秀兰从医生怀里接过孩子,脸上挂着无法掩饰的喜悦笑容,轻轻唤着:“小臭蛋儿,别睡了,快睁开眼瞅瞅奶奶……” 一家人都围到了跟前。 医生在旁边微笑道:“让孩子的爸爸抱一抱吧。” “哎对对对,淳风啊,快来抱一下你娃……”陈秀兰笑眯眯地说着,一边抱着孩子走到了苏淳风面前。 苏淳风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尴尬道:“我,我这,我又不会,不敢抱。” “咋还不敢抱了?” 陈秀兰、王海菲的母亲和姐姐,还有医生、护士全都笑了起来。 苏淳风平复了一下有些紧张的心神之后,终于鼓足勇气,尝试着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抱到了怀里,他目光柔和地看着这个小小的婴儿,想唤唤孩子吧,又不知道唤什么好,而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委实觉得不大好意思,他欣喜地一手抱着孩子,一手轻轻地用食指指肚蹭了蹭孩子的小鼻尖和嘴唇。 婴儿的嘴唇动了动,想要吮吸似的,然后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眼睛挺大,双眼皮,眉毛还不太浓,淡淡的,细细的,格外好看。 苏淳风知道,此时的婴儿大概还看不清楚他的模样,但这一刻,看着孩子纯净无暇的眼睛,苏淳风的心里忽然就有种被融化了的感觉——两世为人,重生来过,如今,有了自己的血脉传承…… 他低头,轻轻地吻在了孩子的额头上。 他默念术咒,引导着天地灵气轻柔汇聚,将孩子裹了起来——初生的婴儿,体内本元纯净,相对来讲抗病能力比之一个正常的成年人都要强大,直到六七个月以后,受世俗环境的影响,先天纯净的本元就会渐趋退化。此刻,苏淳风初为人父,毫不犹豫地在孩子的身上施展术法,他要给孩子更多纯净的本元之力,让孩子有一个更加康健的身体。 “给孩子取名字了么?”医生一边填写着出生证明,一边微笑着问道。 “苏重。” “哪个重?” “重合的重……” “哦……” 就在这时,苏淳风的手机响了起来,他赶紧把孩子递给母亲抱着,掏出手机看了下来电显示,是龚虎打来的,便迈步往病房外走,一边摁下了接听键:“喂,龚伯伯,什么事啊?” “苏淳风,听说你媳妇儿要生娃了,生了没?”龚虎那破锣嗓子震得苏淳风耳朵里直嗡嗡。 他把手机稍稍离耳朵远了些,喜不自禁地说道:“孩子出生了,七斤三两。” “男娃女娃?” “男娃。” “爹了个蛋的,太好了!”龚虎嚷嚷道:“那,我先定下来,谁也不许跟我抢,这娃以后跟我。” 苏淳风诧异道:“什么定下了?” “我要收他做徒弟啊!” “咳咳……”苏淳风干咳两声,道:“我说龚伯伯,如果我想让儿子修行术法的话,我自己也能教,不至于去劳烦您。再说了,您是我的前辈,把我儿子带过去当徒弟,这辈分不就乱了么?” “少扯淡,一点儿都不乱,他叫我师父,你叫我大伯,他喊你爹,一码归一码……” 苏淳风哭笑不得,道:“好了好了,我还没决定,是否教我儿子修行术法呢。” “你傻啊?平阳宗后继得有人!再说了,你小子的儿子,那天赋自制能差得了么?不修行术法那简直就是浪费!”龚虎继续大声嚷嚷着:“要不这样,第一个娃我就不跟你抢了,你赶紧再生俩,到时候我挑一个资质更好的……爹了个蛋的,我都这么大岁数了,你可别让我等得时间太长。” “不是,我说您老……” 嘟嘟嘟…… 电话挂断了。 苏淳风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回病房——两个月前,正值盛夏时节,王启民和刁平的伤势痊愈,在刁平准备踏上西去寻仇之路时,平阳系的术士汇聚在铁卦仙程瞎子的家里,正式决定,成立平阳宗。 自去年提出组建平阳宗,相互之间一直或电话联系,或三两人坐到一起商讨相关事宜。 宗门成立,设宗主一位,由铁卦仙程瞎子担任。 副门主一人,由苏淳风担任。 长老三人,分别是王启民、龚虎、石林桓。 宗门名誉长老一人,平阳市冯平尧。 宗门弟子有龚虎的三名徒弟许万发、常增先、郑建军,苏淳风的徒弟钱明,石林桓那位几乎没有在奇门江湖上露过面的儿子石坤,以及徒弟刘劲扬,当然还有王启民的徒弟刁平。 不过,平阳宗虽然正式成立,但苏淳风提前和官方罗同华私下就此商议过,鉴于当前的局势,暂时先不要在江湖上公开,只待一个合适的时机。 除此之外,王启民没有让自己的女儿王萱,出现在宗门成立的会议上。 确切地说,应该是王萱拒绝加入平阳宗。 而为了让王萱加入平阳宗,苏淳风曾亲自陪同王启民去了趟丹凤市,给王萱做思想工作,可惜,他没能说动这位已然对奇门江湖和术法,有了淡漠之心的女子。 当时王萱说:“既然平娃不会入魔,那么,诡术的传承也就没我什么责任了。以前,是我年轻不懂事,我也知道,现在后悔没什么意义,我的大女儿已经读小学四年级,儿子刚满两周岁……公公婆婆丈夫都对我很好,儿女双全,全家生活很幸福,所以,我不想与那个所谓的奇门江湖有任何瓜葛,对不起,请不要再来打扰我了。” 这样的态度,让苏淳风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做出了决定,绝不把王萱拖入奇门江湖的争斗了。 因为,如今王萱的心态,何尝不是他苏淳风重生时的希望? 以往的江湖,如今的江湖,以后的江湖……无论到什么时候,都无法避免那些幕后的阴暗和血腥。 山外人看山,景美势巅; 山中人知山,路艰崖险。 那天,从王萱的家里出来之后,在返程的路上,王启民说:“是我对不起萱儿,只是当年的谋划安排未雨绸缪,到如今成果已显,万一……平娃还是入了魔,萱儿还得出手啊,唉。” 苏淳风说:“不用,如果平娃成魔,我会出手的。” “你……” “您如今对当年的决定,有懊悔,却无所谓去弥补,而且如果给您选择,你还是会这样做。萱姐后悔当年的她年轻不懂事,踏上了修行路,背上了一份沉重的责任,如今却不被奇门江湖所知,生活幸福平静,恰好能不入江湖。人这一辈子,谁都有懊悔当年做过的错误选择,谁都想过从头来过……可是,谁又能有机会,从头来过?” “淳风,我,我想知道……” “我是个善良的人,没有理由,别问了。” 775章 与仇家擦身而过 当祖国的东北已经进入初冬时节,中原地区正值深秋,落叶缤纷时,南疆省临边市,却还是绿树成荫的夏末时节,只是到了夜晚的时候,气温会格外凉爽宜人。 高山密林,葱郁繁茂。 曾经在南疆偏隅之地鼎盛数百年,即便是战争年代都未曾被殃及的伏地门宗门,如今却是凄凄冷冷,临山远城的宗门内外,因为无人打理的缘故,荒草遍地,门窗泛旧,背阴的墙根下布满了青苔。 傍晚时分。 一位穿着朴素头戴鸭舌帽的老人,从通往郊区的最后一班公交车上下来,沿着荒废许久的小路,往伏地门宗门所在地走去。 刚走到宗门大门口,老人忽然停下脚步,警惕十足地向左侧看去。 却见几米开外的一棵参天大树下,昏暗的光影中,站立着一名眉目清秀,约十五、六岁年纪,身着青黑色道袍的小道士。 见老人看了过来,小道士躬身施礼:“敢问是蔡贤蔡门主么?” “你认错人了。”老人转身就走。 “如果您是蔡门主,我师父说,普天之下,唯山门可救您,也唯有山门,能保伏地门不灭。” 老人豁然回头:“小真人是……” 年轻道士躬身施礼:“我师父是山门致玄真人,如果您是蔡门主,相信山门的话,请随我走……” “去哪儿?” “昆仑。” 这位小心翼翼的老人,正是在外面逃亡两年的伏地门门主蔡贤,他知道,自己的亲弟弟,自己的师弟,乃至于他们的徒弟、子女,这两年都先后死在了诡术传承者刁平的手上。既然刁平能找到廖永善、蔡理他们,那么自己……恐怕躲到天涯海角,也难逃一劫。所以蔡贤为了不连累家人徒弟,为了给伏地门能留下血脉传承,只得独自游走于全国各地,生怕在哪里住的时间长了,就会突然间“偶遇”寻仇中的刁平。 此刻听了这位小道士的话,不得不谨慎多疑的蔡贤不敢相信,道:“小真人,在这里等我多久了?” “快半年了,我们轮流在这里等您,这半旬,恰好轮到我。” “我凭什么相信你们?”蔡贤皱眉道。 “我师父说,您没得选择,您的弟弟及其子女、徒弟,还有十六位佛门密宗金刚,去年在齐齐哈尔一战身死,佛门密宗不得已退出奇门江湖,当今天下,唯有我山门与诡术传承者为敌,所以,蔡门主只能相信并依靠山门,否则,后果您很清楚。” 蔡贤默然不语,陷入了沉思。 小道士也不着急,静静地站在大树下。 许久之后,蔡贤点了点头。 …… 几天后。 甘宁省天水市的火车站外。 穿着黑色羽绒服的刁平从公交车上下来,背着行李包往火车站售票大厅方向走去。 刚走到广场中央,迎面走来一人站在了他的面前:“你,是刁平吧?” 戴着棒球帽的刁平微皱眉看着这名青年,身材修长高大,黑色风衣,相貌俊秀,气质脱尘,尤其是那一头随意束在脑后的长长银发,更是让他看起来似仙人又像妖孽。 广场上那些路过的游客们,看到这位白发青年,都会忍不住多看几眼。 “耀皇宗白行庸。”刁平神情冷漠地说道:“找我有事?” “如果方便的话,我们找个僻静的地方谈谈。”白行庸面带微笑地说道:“难得见到大名鼎鼎的诡术传承者,给个面子吧?” 刁平面露犹豫。 突然,他目光冷冽如刀锋般直视向火车站内——他听到了那飞速驶过没有停靠的隆隆火车声,他感应到了,伏地门术士的浓郁气息,随着那列飞速驶过的火车,越来越远。 这一霎那,刁平浑身杀机崩现。 白行庸感受到那股浓烈的杀气,不禁提高了警惕,单手掐诀,束在脑后的满头银丝脱离绳结的束缚,无风飘摇。 “你别紧张,我只是感应到了伏地门的人,就在刚刚驶过的那列火车上。”刁平轻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说道:“这不怪你,即便是我现在站在火车站的站台上,也无法拦下仇人,机缘不到。” 白行庸的气机渐趋消散,微笑道:“请。” “请……” 刁平默念心法平抚着心中戾气,没来由得,便想起了去年受伤住在京城时,苏淳风对他说的那番话,有铁卦仙以醒神境做卜算,出口成谶定运势,报仇之事必然能成,如今平阳宗已经成立,一宗一醒神,炼气大圆满之境的便有四位,他刁平也稳稳迈入了炼气后期境,更有一位半圣的客卿名誉长老冯平尧,放眼天下,还惧他何人? 而且就在刚才,感应到了那趟西去的列车上有伏地门人的气息,从强度上判断,应该是伏地门的宗主蔡贤了——此去西行,必然能遇到蔡贤。 何必急于一时? 白行庸驾车带着刁平来到了天水市的外环路上,找了处僻静的地方停下,微笑道:“说实话,因为官方公开力挺,并为你们诡术正名,如今的奇门江湖才会平平静静没有联合起来针对你们诡术传承者,但并不等于,江湖就认可了你们……包括我在内,诡术自古被视作邪术,当今时代却要融入奇门江湖之中,让人无法接受啊,虽然你复仇之事任何人都能理解甚至支持你,你和你的师父,也没有做过什么大恶之事,但谁能保证,诡术传承者以后不会那么做?再者,如今众所周知,你心魔戾气极重且易复发,谁能保证你将来不会成为奇门江湖上的大患?可惜啊,我和苏淳风是朋友,铁哥们儿,他也支持你们,那我就没办法了,所以前些时日得知你途径秦岭省而过,我就抱着试试看的态度,一路寻了过来,如果遇不到你,也就罢了,如果遇到你了,那就向你发起挑战,不和你战一场,我心里总觉得遗憾。” 刁平皱了皱眉,点头道:“如果你不怕受伤,如果苏淳风同意,我就和你斗一场。” “别,这是咱俩的事儿,不要让他知道。”白行庸赶紧说道。 “那我不和你斗法。” “这,好像由不得你吧?”白行庸冷哼一声。 刁平眼睛眯缝起来,道:“你如果不想死,最好别用威胁我的语气说话,我的忍耐力,没你想象的那么大。” 白行庸笑了,点头道:“不愧是刁平……我给他打电话。” …… 接到白行庸打来的电话时,百忙之中抽出空就跑回家里的苏淳风,正在卧室里眉开眼笑地逗孩子玩儿。其实刚刚几天大的孩子,看什么都是朦朦胧胧的,仅是对光线、声音有反应而已。 可即便如此,苏淳风还是逗得乐此不疲。 “行了行了,让孩子睡会儿觉……你这人真是的!孩子还小,医生都说了要多睡眠!”王海菲略显生气地把苏淳风往旁边推了推。 苏淳风嘿嘿直乐,恰好手机铃声响起,便接着电话走了出去。 “喂,老白啊,什么事儿?” “我在天水,和刁平见了面,想着和他切磋一下,结果刁平说需要经过你的同意,怎么样?” 一听到白行庸这番话,苏淳风长长地舒了口气,得亏了自己两世为人有先见之明,把刁平的戾气给打磨得差不多,帮助他将心魔压制住,还主导组建平阳宗,将刁平纳入平阳宗,以宗门的规矩束缚住了他。否则的话,以刁平的心性,绝对会毫不犹豫地接受白行庸的挑战——这两位斗法,就算是说好了点到为止,一旦斗法开始,双方都不可能收得住手。 走到二楼的露天小院里,苏淳风点了颗烟,道:“老白,你的心思我明白,但现在,你不能和刁平斗法,再等最多半年,刁平大仇得报之后,如果你还想着和他斗一场,我来安排。” “为什么现在不行?” “这里面事情比较复杂,电话里我给你解释不清楚。”苏淳风道:“有时间我们见面再谈吧,你把手机给刁平。” 白行庸无奈,只得把手机递给了刁平。 刁平犹豫了一下,接过手机:“副宗主。” “平娃,白行庸没有恶意,你别放在心上,这次就不用和他斗法了,专心你的寻仇路。”苏淳风道:“在没有杀死蔡贤之前,尽量不要与任何人斗法,防止戾气和心魔再生,记住了吗?” “嗯。” “好了,我就交代你这几句。” 刁平把手机还给了白行庸。 白行庸哭笑不得,拿过手机后有些诧异地说道:“淳风,刁平刚才喊你副宗主,是怎么个意思?” “抽时间来中州,咱们见面谈。” “好。” …… 远去的列车上。 后背冷汗褪去的蔡贤,阖目故作平静状。刚才途径天水市火车站时,他无比清晰地感觉到了那股强横冷厉的意念力,裹夹着势不可挡的杀机和术法力量波动,悍然冲向了他。得亏当年逃离京城之后,蔡贤就无时不刻保持着极高的警惕性,从而能非常及时地施术防御,再者仓促间对方也来不及施展出最强的攻击,特快列车的速度又快,帮助蔡贤幸运地脱离了对方的术法攻击范威,否则的话,此命休矣。 蔡贤可以肯定,刚才在天水市火车站施术的人,正是刁平。 没想到,世间事如此巧合。 坐在他旁边的小道士略显好奇地轻声问道:“蔡门主,刚才我们途径天水市火车站,有术士施术发起攻击,是诡术传承者吗?” “嗯。”蔡贤没有睁眼,点了点头。 “你不用担心,我师父说山门要保护你,那么你肯定不会有危险的。”小道士很认真地说道。 蔡贤苦笑着点点头。 只是他心里明白,他是伏地门的门主,当年在他的指示下伏地门所做的那些十恶不赦之事如今已经公告天下,莫说奇门江湖容不得他,一向脱离红尘不涉世事的山门、佛门密宗,也绝无可能容得了他。只不过诡术重出江湖,如今天下局势诡谲动荡,山门是要利用它这个该死的罪人,去对付诡术传承者罢了。至于如何利用他…… 蔡贤不清楚,但他却知道,自己终究不会有个好下场。 此番愿意听从山门的指示,随同这位小道士远赴昆仑,还不是希望山门能言而有信,保下伏地门的术法传承,不至于被诡术传承者刁平斩尽杀绝,从此消失在奇门江湖的历史长河中么? 当然,如果能活下来最好。 蔡贤琢磨着,有机会遇到了佛门密宗的人,自己是不是可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皈依佛门,从而受到佛门保护? 776章 西北有风雪 在天水市与仇家擦肩而过,又逢白行庸挑战,接到了苏淳风电话提醒,寻仇心切的刁平强压下焦虑的情绪,刻意放缓了自己西行的速度,每到一地便会仔细认真地游览感受西北之地独特的人文风光。 事实上,当年从伏地门内逃出至今多年,又有接下来这将近三年的寻仇之路,几次杀伐,刁平内心里的仇恨,已经没有那么的浓烈。 但,寻仇是他的心结。 也是他的心魔所在。 越是清楚这一点,心性渐趋稳定的刁平,就越是谨记苏淳风的劝解和教导,放缓脚步,等待着铁卦仙卜算成谶的机缘——他相信,就如杀廖永善和蔡贤的家人及徒弟那般,偶尔某一天,就会让自己遇到。 转眼间,已近腊月。 苏淳风给儿子办完百日宴的第二天,接到了罗同华打来的电话,说是魔门开启的时间和地点,山门高人在经过了长时间的卜算推断之后,有了一个大概的结论,腊月初,国际术法界联席会要在美国夏威夷召开一次大会,共同商讨应对魔门开启事件,并且专门向华夏负责奇门江湖的官方部门发送了邀请函,名单中,就有苏淳风。 对此,苏淳风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答应下来。 他早就想到,因为刁平如今已经远至西北苦寒之地,山门两年前针对刁平的谋划已经开始走到了最终实施的时候,所以,也是时候将平阳宗的成立,公之于天下了。 而国际术法界大会,毫无疑问是最适合公布此消息的场合。 腊月中旬。 这天晚上八点多钟,罗同华、苏淳风、石林桓、纵仙歌、白寅、袁赐辛、郭蠢、宋贺,乘坐航班抵达了夏威夷火奴鲁鲁国际机场,参加此次国际术法界大会——国际术法界联席会在给华夏官方机构发来邀请函同时,又特别给奇门江湖上的代表人物分别发送了邀请函。这其中带有的那点儿挑拨离间的小猫腻,大家都心知肚明,却也不会说出来。 刚下飞机坐上前来接他们的大巴车,苏淳风忽然想到了被自己疏忽的一件事,便立刻第一次拨通了刁平那个只有他和王启民两人知道的手机号码。手机里响了大概十多秒钟后,才接通传出了刁平冷淡的声音: “副宗主,有什么事?” “你现在在哪儿?”苏淳风直来直去地问道。 “青藏昆仑山附近了。”刁平淡漠回应道:“我准备,去昆仑山里看看,这儿的风景不错。” “马上回平阳,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遇到任何人,不要理会。” “为什么?” “回去以后我给你解释,我现在刚到美国的夏威夷,参加国际术法界大会。”苏淳风语气严肃,不容置疑地说道:“这期间我担心山门会从中作祟,所以你必须先回平阳。” 手机另一端的刁平沉默了一会儿,答应道:“好,我这就回去。” 给刁平通完电话,苏淳风随即又致电王启民,让这位一直都跟随着刁平的平阳宗长老,不要顾忌其它,马上现身,带刁平回平阳。至于报仇的事情,等国际术法界大会结束之后,再返回西部也无妨。 随后,苏淳风又给铁卦仙打去电话,请他立刻为刁平卜算运势,并致电刁平、王启民,告知此次返回平阳,不影响刁平三年内除尽仇人。 打完这几个电话,苏淳风松了口气。 所谓未雨绸缪,所谓小心驶得万年船。 连续几个电话打完之后,坐在他旁边的罗同华轻声道:“淳风,你在国内没有看天气预报吧?未来三天,西北会有暴风雪。” 苏淳风吃了一惊,道:“不好,刁平和王启民被堵住了。” “你是担心……” “人算不如天算,也许这都在山门中人的推算中。”苏淳风皱眉,一边快速思忖着,一边说道:“我想这次会议我就不参加了,马上乘飞机回国,另外,罗教授您现在必须马上联系国内,安排人赶赴西北,这次,山门的人肯定是要动手了。” 罗同华稍作斟酌,道:“你不用太担心,自去年齐齐哈尔事件之后,佛门密宗退出奇门江湖,山门也受到了官方的严厉警告,他们应该不敢直接动手的。况且,王启民和刁平在一起,之前你又特意打电话叮嘱过了,那么无论出现什么情况,他们应该能保持冷静的。” “怕就怕,节外生枝啊。”苏淳风皱眉细想着。 “嗯,你先别急着回去,平阳宗成立一事既然要公告天下,没有一个代表性的人物不行,石林桓又有官方的身份,所以,你必须留下。这样,我马上打电话安排,目前刁平和王启民的行踪,我们大致是有掌握的,当地安全部门可以直接找到他们。” “也好,让他们有什么情况随时汇报。”苏淳风点了点头,心里,仍旧有些不安。 来到酒店,他立刻再次分别给刁平、王启民打去电话,叮嘱他们即便是大雪封堵走不了,也不要在人迹罕至的地方,尽可能就近到城市公安-部门附近居住下来。 随后,苏淳风又把纵仙歌、白寅二人请到了自己的房间里,将这件事和他的担忧告知了两位宗主。 纵仙歌对此束手无策,毕竟青鸾宗距离西北地区太远了。 白寅倒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并当着苏淳风的面往国内打电话,吩咐白行庸立刻调派宗门内的高手,以最快的速度赶赴西北刁平和王启民目前所在的地区,并和王启民、刁平取得联系。 时。 华夏已经是京城时间下午三点多钟了。 平阳市金州县城陶瓷厂村的那栋小院里,坐在室内桌旁的铁卦仙,忽而皱了皱眉,掐指推算许久,面露一丝困惑。 陶瓷厂村对面的小区里,龚虎牵着一条黑色的大狼狗正在遛弯儿,就觉得哪儿不对劲,他看了看天,稍作琢磨后,便朝着楼上喊了句:“他娘,我去老瞎子家里坐坐啊!” “哎,别到那儿喝酒。” “知道了。” …… 平阳市的金茗茶馆里,年迈的冯平尧擦拭着茶桌,突然感应到了什么,便下楼和老伴儿打了声招呼,踏步出门——走到门外,老先生沿着大街边缘的人行道向南走,走着走着…… 大概也就走了七八步的样子,整个人便诡异地消失了。 途径的行人,却无人察觉到异常。 下一刻。 冯平尧站在了金州县城西的烽火岭坟岗上。 当年,苏淳风曾在这里以一记诡术之屠龙手杀迟一正,废江灵儿。 枯草和积雪遍布,凄凄冷冷萧萧瑟瑟,寒风凛冽的坟岗上,两位须发皆白,身着道袍手持拂尘,颇有仙风道骨之姿的老真人,站在坟岗的东边,远眺金州县城。看到凭空诡异现身的冯平尧,其中一位真人作揖道:“听闻平阳出大儒半圣之人,冯老先生果然跃过天机成圣,贫道湘遥子有礼了。” “贫道湘云子。”另一位真人作揖道。 冯平尧神色平静地说道:“两位真人从山上来,到这平阳地界做什么?” “铁卦仙数次窥伺天机,我山门不得已护持天道,阻其破天机运势。”湘遥子一甩拂尘,仙姿凌然。 “说得好像山门中人从来不去卜算天机似的。”冯平尧笑了笑。 湘云子沉声道:“山门卜算天机,一为国运昌隆,二为审视天道查遗补漏,岂是江湖草莽能比?” “这就是不讲理啊,唉。”冯平尧道:“这江湖中人无论施术卜算,亦或斗法伤人,皆受天道自然的反噬,天际窥视过深也会引来天劫灾祸,他们自行承担,用得着你们来多管闲事?” “冯先生是要阻我山门护天道?”湘遥子淡淡问道。 “有些话我都不好意思对两位真人说,嗯,怎么说呢……”冯平尧露出一抹难为情的笑容,斟酌着说道:“是这样,铁卦仙是平阳宗的宗主,我这个老头子厚着脸皮,在平阳宗挂了个客卿名誉长老的虚职,所以,你们要是伤铁卦仙,我不得不插手啊。” 湘云子正要说什么,却被湘遥子抬手制止,道:“我们不与铁卦仙为敌,更不会斗法,只是阻他几日卦算,让他知晓世间自有山门护天道,切记不可借己身术法,肆意窥伺天机。” “那就好。”冯平尧点点头。 湘云子皱眉插话道:“贫道未曾听闻过,奇门江湖上,还有平阳宗这样的宗门流派。” “哦,刚组建,还没半年呢。”冯平尧笑呵呵地说道。 “铁卦仙开宗立派?”湘遥子和湘云子对视一眼,面露吃惊之色。 冯平尧道:“因为开宗立派各方面事宜较为繁杂,所以一直都没有对外公布,这几个月来宗门内都忙于完善宗门规则等等,不过也就这两天吧,副宗主苏淳风作为平阳宗的代表,去往夏威夷参加国际术法界大会,他这次在大会上,会公开的。” “苏淳风,和铁卦仙共组平阳宗?” “还有邪不倒龚虎,哦对了,还有王启民师徒二人……” “你们……” 湘遥子和湘云子,一时间错愕不知说什么了。 冯平尧微笑道:“所以,山门、佛门密宗、奇门江湖、官方,大可不必再担心诡术传承者会祸乱世间,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平阳宗自然会处理宗门内务,并承担相应的责任。” “冯先生,可知道诡术传承有永生之秘?诡术历来追求个体生命的永存……是违背天道自然,而且,苏淳风此人天生仙灵奇相,隐有双魂合体之态,命势脱离五行天道之外,天地所不容,本就不应该存在,如今更是在修为上入得醒神境,假以时日,必成大患。” “苏淳风做过什么恶事么?”冯平尧问道。 “没有。” “对,他不但不行恶事,反而心性善良,纵然受人欺凌仍会尽可能去容忍退让,他算不得什么好人,但凡事必讲道理,从不做违心之事。”冯平尧语气中渐生怒意,道:“你们说他运势非凡、资质超脱,可就凭这一点,就断定他假以时日必成大患?这不止是不讲道理了,这是蛮横,是无赖的行径!天地人三才,不能厚此薄彼,就因为有一个冠冕堂皇护卫天道的理由,你们山门中人就可以肆意妄为么?笑话!” “无量观。”湘遥子拂尘搁在臂弯,单手施礼,不再言语。 湘云子亦不再发声。 双方理念和信仰上的冲突,不可调和。 冯平尧拂袖而去,瞬间消失,但遍及覆盖平阳整个地区,将天地运势阻隔开来的山门术阵,被冯平尧浩然的气机裹夹意念,引天地自然之威,生生碾碎——拨开云雾见青天。 金州县程瞎子的家里。 龚虎拎着个大茶杯进屋坐下,一边往烟袋里塞着烟叶子,一边说道:“我说老瞎子,我怎么总觉得咱们金州县有点儿不对劲啊,可具体哪儿不对劲,也说不上来。” 铁卦仙没有理他,一指蘸水在桌上划来划去,许久之后,才轻轻叹了口气,道:“天地隔绝,好大的手笔啊。” “什么意思?” “应该是山门中那些闭关隐修的老真人入世了。”铁卦仙微皱眉道:“施术布阵,将平阳地区与天地气运隔绝开来,等于是釜底抽薪,断了我卜算天下大势的根基。” 龚虎一瞪眼,怒道:“爹了个蛋的,你算算他们在哪儿,老子跟他们拼了!” “你拼不过,他们也不敢和你拼。”铁卦仙微微一笑,忽而心生感应,道:“咱们平阳宗的客卿出手了……” 龚虎怔了下,旋即开怀道:“爹了个蛋的,这文化人硬实了得啊!” “读书读成半圣者,古往今来罕有。” “别他娘文绉绉的行不?你老瞎子连高小都没读完,装什么大尾巴鹰啊……” “你还知道高小?” “屁话,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 铁卦仙笑着摇摇头,重新起卦,为刁平和王启民卜算——人在美国夏威夷的苏淳风来电,急迫地告知了目前刁平和王启民可能会遭遇的状况,身为平阳宗长老,程瞎子当然不会袖手旁观。 只是这卦象推来算去,却一如既往平静。 他却不知道,平阳地区天地隔绝,不过是山门用以吸引他们目光的手段而已。 傍晚时分,西北青藏、北疆交接,昆仑山北麓的广袤地区,尽皆被山门中人和佛门密宗高人,联手与天地隔绝,并以搬山术,将华夏最西北的天地气象搬到了此地术阵外围,做假象。 醒神境卜算宗师铁卦仙,被蒙蔽了。 在一座地处大西北贫瘠地区,只是后来因为盛产玉石而闻名并富裕起来的小小县城边缘,迎着凛冽的寒风,刁平把手机揣进兜里,望着远方巍峨起伏的昆仑山脉。 但见黑云压顶,暴风雪降至。 他轻轻叹了口气,转过身。 于是远远地,便看到了师父那有些落寞的身影。 师徒二人来到了一家普通的拉面馆内,坐下要了两碗拉面,相对无声——都不是那爱说话的人,都喜欢,沉默。 尤其是,现在这般情况。 旁边那张桌,坐着两名看模样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其中一位胡子拉碴彪悍气十足,典型西北汉子的粗犷外貌,说一口不那么流利的普通话。另一位倒是像个小职员的模样,黑色风衣,戴着一副眼镜,他一边挑着面条慢条斯理地吃着,一边用带有陕北口音的普通话说道:“老五,天气预报未来三天都有大雪甚至暴雪,差不多就停了吧啊,别赶那么急。” “答应了的活儿,得干。”被唤做老五的人叹了口气,嘬着牙花子说道:“钱我都收了,咱不能不讲信用。” “啥活儿?” “嘿……”老五神神秘秘地小声说道:“出边境,带俩和尚还有一个老头儿,不过我没答应,只答应把他们送到边境。” “和尚老头儿?”眼镜男诧异道:“你认识么?” “不认识,但人家先给钱了。”老五点了支烟,幽幽地吸了一口,道:“四千块,嘿,比拉货赚多了!” 眼镜男问道:“你这可是违法啊,货车载客。” “别扯淡了,我那是客货两用的,再坐俩人都没问题,这么多年跑下来,也没见谁查过。” “你打哪儿接的活儿?” “这不是前天在同庆路口趴活么?说起来也真是他娘-的怪了,接的活儿是送俩和尚外加一老头儿,可找我谈活儿的,却是一个老道士……你说他娘-的怪不怪,哈哈。” “什么时候出发?” “不是今晚上就明天早上,我等电话呢。”老五乐滋滋地说道:“这不,啥事儿都没耽搁,昨天今天我都照样跑活儿,哎对了,你侄子不是没啥事儿么?让他跟着我跑这趟车吧,娘-的,要下大雪了,路上得有个替换帮衬着的,万一有点啥事儿也好照应。” “行,我给他打个电话,可咱丑话说在前面,你给多少钱?” “三百,够意思不?” “嗯,差不多!” …… 走出饭店,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天空中,时而便会有零星的雪花飘落,之前凛冽的寒风却停了下来,大街上安安静静。 可越是这样,越有种暴雪将来的平静压抑感。 “那两人不是术士。”刁平淡淡地说道。 “嗯,也不像是在说谎话。”王启民点了点头,道:“不过,淳风既然两次打电话叮嘱,说明事态有变,我们不能被任何人和任何事情左右,走吧,找辆出租车,趁着大雪还没落下,到市火车站去。” 刁平稍作犹豫,道:“那也不能揣着明白装糊涂,既然佛门密宗和山门都插手了……副宗主只是从大局上考虑,这不在眼前发生的事,他也不能尽数看得清清楚楚。” “平娃……” “师父,一直以来我都听您的话,但这次。”刁平深深地吸了一口冰凉的空气,道:“我得去看看,佛门密宗既然承诺退出奇门江湖,他们就不应该干涉这件事!这次,纵然是有再大的风险,我也要闯一闯,如果能逼得佛门密宗再出手,那么官方就主动了。” 王启民想了想,微笑道:“师父支持你。” 刁平怔了下,不知道是感动还是诧异,稍作停顿后,突然做出了一个从来没有过的动作,他上前轻轻地抱住了王启民。 一老一少。 个头都不高,刁平消瘦,王启民略胖。 “好了好了。”王启民轻轻拍了下刁平的后背,道:“我得给苏淳风去个电话,不论我们做什么决定,总要告知他一声……”说罢,他轻轻推开刁平,然后掏出手机,拨打苏淳风的电话。 但是,打不通,没有信号。 王启民颇显无奈,也没有多疑,大西北地广人稀,通信设施都还不够健全,经常会出现手机无信号的状况,而天气的原因,也会导致信号的问题。 “那人要走了。”刁平皱眉道。 “嗯。”王启民点点头,倒也不着急,就那么看着那辆有着两排座的客货两用小车驶离。 然后,王启民抬手虚空做符布阵,引出无形仙灵寻根鸟。 “你我师徒,还是分开走。” “嗯。”刁平点点头,循着仙灵寻根鸟的方向快步走去。 …… 夏威夷。 已经是深夜零点了。 苏淳风站在窗前,望着外面异国他乡的夜景,心思已经飘回了国内,似乎能遥遥看到大西北风雪已至的浓重阴云。 他想到了前世,昆仑山的那一场大战。 房门敲响。 苏淳风快步走过去打开房门。 罗同华走了进来,面色凝重地说道:“淳风,刚刚收到国内传来的消息,蔡贤失踪了,这,是我们安全部门的失误。这两年安全部门一直都紧盯着他和他的家眷,自去年冬天齐齐哈尔事件之后,安全部门就一直没有发现过蔡贤,但他的家人都还在西北凉州,所以安全部门认为蔡贤应该是闭关修行,也就没有过多关注,但之前接到我的电话之后,安全部门立刻出动核实,确认蔡贤早已经离开北凉一年时间了。” 安全部门一直都在盯着伏地门人的消息,是罗同华第一次告知苏淳风,不过,双方早已心知肚明,也就没必要说罢了。 苏淳风凝眉道:“蔡贤应该和山门、佛门密宗的人在一起,刁平和王启民在和田地区的民生县,看来这次把我们全部从国内调开,是山门暗中与国际术法界联席会策划的。” “我马上通知国内。”罗同华掏出手机拨打电话。 苏淳风也拿出手机打算再次叮嘱王启民和刁平,顺便给屠惜掳也打个电话——身为杀生门传人,屠惜掳最擅长的除了刺杀就是隐匿逃遁,是苏淳风早早就埋在王启民和刁平身边的一颗棋子,以应对不测事件的发生。 但他很快发现,打不通,无信号! 要出问题了。 苏淳风坐到沙发上点了颗烟,微微阖目思忖着,以屠惜掳的精明和身手,他应该能应付吧? 毕竟,山门中隐藏的两个老妖怪到了平阳市,致玄、慧青真人到了夏威夷,而且有上次齐齐哈尔事件之后官方强势震慑佛门密宗退出奇门江湖,前车之鉴,再者魔门即将开启,山门中人应该不敢轻举妄动,充其量也就是以计策逼得刁平入魔,而非直接斗法。 目前情况下,自己连番叮嘱了刁平和王启民,如果不是斗法,那么,就不应该有生命危险。 再者,即便是佛门密宗亦或是山门中还有个别老妖怪出现在西北地区,也不一定就敢于和刁平、王启民这师徒二人搏杀,一来他们比谁都惜命,二来,想必平阳市的那两个老妖怪,应该已经把平阳宗的成立,及时地通知了山门和佛门密宗,他们就算是有不惜身死的勇气,也得投鼠忌器。 至于开启魔门嫁祸给诡术传承者…… 只要刁平和王启民不离城市,借山门和佛门密宗一百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在城市里以术法激化魔门开启。 …… 千里绵绵昆仑,巍峨浩然,自古便被称作是仙家隐居修行的圣地。 夜色下。 漫天飞雪飘舞。 气温骤降到了足以能将人冻伤甚至冻死的程度。 刁平不急不缓地沿着已经被厚雪覆盖的蜿蜒公路前行,他能通过仙灵寻根鸟,感应到那辆载着两个和尚及蔡贤的车,停在了前面大山中的某个地方,躲避着越来越大的风雪。 越是往前走,他越是觉得,这次,真有可能是山门和佛门密宗设下的一个圈套。 你刁平来了,便围杀你。 你刁平不来,便将蔡贤送出国门。 在刁平身后约一公里远,戴着棉帽,裹着厚实羽绒服的王启民,在暴风雪中艰难地迈步前行。 师徒二人并不知道,在距离不远,没有道路的崇山峻岭中,还有一位如敏捷的猿猴般,在山峦中如履平地穿行的青年,时时刻刻都在盯着他们师徒二人,必要的情况下,还会保护他们。 屠惜掳攀上一棵大树,远远眺望着,心想等这次回去后,是不是和苏淳风商量下,干脆加入平阳宗得了。 上次为什么要拒绝他呢? 屠惜掳耸耸肩,白皙的脸颊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777章 入魔成魔一念间 夏威夷。 上午九点多钟,国际术法界大会正式开始。 没有那么多套路式的开场白,会议直接进入了关键性的主题——由华夏山门代表阐述目前推算出的魔门开启时间和地点。 致玄真人神情严肃地说道:“经过国际术法界诸位大师,及我华夏山门,还有国际佛门密宗得道高僧联合推算,基本可以确定,此次魔门开启,会在2008年五月的中旬,开启地点总计有六处,分别为亚洲华夏西北地区昆仑山一带,日本东北的仙台地区,北美洲的格陵兰岛,欧洲德国南部和奥地利接壤地区的阿尔卑斯山脉布伦纳山口附近地区,非洲刚果地区尼亚穆拉吉拉火山一带,新西兰南岛地区的库克山南麓。地点可以确认,但精确地点需要实地勘察,而魔门开启的时间,只能将时间限定在一周之内,而且,不排除异常状况会加速导致魔门的开启,比如极端的自然现象,又比如,人为……” 会场内,来自于全国各地的术士们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 主席台上,致玄真人稍作停顿,待大家的议论声渐趋消停下来时,才接着说道:“考虑到世界各地术法势力的分布不均,且魔门一旦开启必须在第一时间内诛杀妖魔,封印魔门,所以,我们必须提前召开此次大会,探讨并做出具体的分工。” “当然,因为各种缘由,封印魔门的术法,世界各地也有不同,这就更需要提前为此拿出具体方案……” 苏淳风坐在台下,微阖目沉思着。 …… 华夏,大西北莽莽昆仑,正被黑夜和纷飞暴雪笼罩着。 刁平踏雪而行。 他听到了有发动机引擎的咆哮声,从呼啸肆虐的风雪中传来,越来越近,便有些诧异——这样的天气里,这条道路上,不应该出现车辆,自入山之后,几个小时了,他都没遇到一辆车。 于是他忍不住有点儿恶作剧般想笑,在这种环境下,凌晨两三点钟的光景,司机师傅开着车突然发现风雪夜色下,竟然有人…… 会不会被吓到? 引擎轰鸣声越来越近,车灯的光束被密集的雪幕遮拦,一辆客货两用的小型车在狂暴的风雪中现身。 相对而行。 是那辆车! 擦身而过时,刁平发现,正是那辆自己追踪的车辆,而车内,除了两名司机之外,没有其他人。 两名司机显然是被吓倒了,车速极为缓慢,视线极差的情况下,也只是在几乎擦身而过时,他们才看到了风雪中,路旁有人行走,所以吓了一跳,车子明显刹了一下,随即加速在山路上打滑差点儿蹿下去车毁人亡,还好司机经验十足,稳稳地控制住了车子,还好,视线极差的情况下,他们已经看不到刁平了,所以权当作自己看花了眼。 刁平在风雪中笑着,想着一会儿司机遇到师父时,还得被吓一跳。 他没有因为这辆车的返回,而心急担忧两名苦行僧和蔡贤已经踏出了国境线。因为即便是没有仙灵寻根鸟的导引,他现在也可以清晰地在这极端的天气中,感应到蔡贤的位置,距离自己不足一公里了。 而且,他们行走缓慢。 也许是山路难行,也许是,刻意在等着我吧? 刁平没有丝毫的担忧恐惧,也没有急于去施术发起攻击,他的心,在这一刻是如此得平静。 远处。 受山壁和树木遮挡,风雪几乎全无的转弯处,几米开外就是万丈悬崖。 两位苦行僧合十躬身道阿弥陀佛,看着面露惊恐和愤怒的蔡贤,恭恭敬敬却又理直气壮地说道:“施主作恶多端,我佛慈悲给予施主悔悟的机缘,此番大劫施主若有缘生还,必能成佛。” “是有缘还是我走运?”蔡贤已经绝望。 “阿弥陀佛……” 两位苦行僧转身大步离去,很快便消失在了风雪夜幕中。 感受着远处刁平那毫不掩饰的凛冽气机,望着峭壁悬崖,肆虐的密集飞雪,听着隘口呼啸的狂风,仰头望苍穹,沉沉夜幕,簌簌雪花,蔡贤露出了绝望之时自嘲的笑容,此生,就要葬生在这样一个地方了么? 他知道,刁平可以随时发起术法攻击,自己逃不了。 他还知道,刁平之所以不急于发起攻击,就是要让他受这种恐惧、懊悔、无奈、绝望的折磨。 远远的。 隔着万丈悬崖,对面的高峰峭壁间,两位身着道袍的老真人如世间真仙,静静地透过重重雪幕和夜色,看着那处能够避过风雪的地方,神色祥和——奇门江湖皆草莽,纵然是那苏淳风、铁卦仙、王启民、罗同华等人算来算去,又岂能算得出,迫使刁平入魔,何须旁人斗法,何必阻拦他报仇?成魔入魔,其实都在乎刁平自己。 他心中有魔,魔障浓郁。 去年冬,佛门密宗高僧十六金刚悍然出手,是早已计算好,杀不得刁平,也必然将其平复的心魔挑起,纵然是再被压制下去,心魔,也仅仅是被压制,却并非消失。 这,是宿命。 是身为诡术传承者数千年来,一直都有,无法逃避的宿命。 迈步行走在风雪中的刁平,忽而想到了什么,自己不急于出手向蔡贤发起攻击,看似是愈发心性稳重,不骄不躁,实则……反而是戾气更重,是潜意识中想要折磨蔡贤,是仇恨的加剧,是心魔作祟。于是刁平毫不犹豫地摒弃了先前的打算,悍然施术发起攻击。 两柄无形柴刀,破有形的重重雪幕,瞬息间杀向蔡贤。 早已经绝望,作出决定此生最后一次倾力而战的蔡贤,挥手间施出了他的法器伏地印,当空而落如塔,镇压两柄柴刀。 然而伏地印虽是上品法器,又怎比得过刁平的两把无形的顶级上品法器? 而且,修为上的差距,术法攻击力的差距…… 都近乎于悬殊了。 两柄柴刀稍稍凝滞,一把直破伏地印,一把直插蔡贤。 蔡贤挥手施术,术法笼罩己身做防御。 漫漫长路曲曲弯弯,五百米。 密集雪幕突然间便尽扫一空。 漆黑夜色仿若被由天地灵气汇聚而成的狂暴术法攻击波动尽皆驱散般,这条曲折的山路上,数百米路段夜色浅薄,朦朦胧胧好似清晨的天光。刁平大踏步前冲,默念术咒施展术法,一念生天龙,一手擒龙,拖拽着冲击,冲击……然后猛然投掷而出! 诡术之屠龙手! 蔡贤神色狰狞,咬破舌尖口喷鲜血,献祭焚修为,死战! 两位真人看着这一幕,轻叹口气,挥动拂尘施术,万丈悬崖飞舞的雪幕愈发密集,隐隐然有淡黄色的光芒泛起,映着簌簌而落的雪花,美轮美奂,淡黄色光芒越来越亮,越来越强。 终于,雪幕和夜色再无法阻挡,万丈悬崖极大的空域中,无数有形却非实质的名黄色八卦图案、阴阳鱼太极图出现,个体在缓缓旋转,整体却又依着精准的规律旋转,变幻莫测! 术阵已成。 浩浩然,绵延无尽。 明黄色术阵下方,悬崖深处,渐有黑雾出现。 确切地说,不是黑雾,而是一种难以用言语去描述的黑色虚空的出现,不大,可能是针尖大小,却会让人觉得那仿若有苍穹寰宇——佛语“一沙一世界,一叶一菩提”,恰如这黑色虚空。 …… …… 夏威夷。 正在召开的国际术法界大会上,一位位来自于世界各地的大师们,要么轻声议论,要么发言阐述自己的想法。 突然,坐在主席台上的罗同华和致玄真人,几乎是一前一后拿出了手机接听。 罗同华的神情瞬间变得凝重。 台下,苏淳风眯起眼睛,目光冷厉。 会场内,安安静静,所有人都看着主席台上。 放下手机的致玄真人轻咳了两声,淡淡地说道:“刚才接到了一条突发的消息,华夏西北昆仑山脉中,魔门突然开启,原因不明……还好,近来我山门和佛门密宗多位高手正在昆仑山一带观测推算魔门开启的具体地点,根据目前魔门突然开启的程度上来看,应该可以镇压下,但无法封印,因为魔门开启的幅度很小,像是妖魔在做尝试。” 台下哗声四起。 魔门,这就要开启了么? …… …… 莽莽昆仑山中。 身躯庞大的黑色巨龙狰狞怒吼着冲过去,却在向蔡贤发动了一波攻势时,骤然仿若被万丈悬崖中的术阵吸引,扭动着躯体扑向了悬崖下的术阵,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遁入那小小的,无尽的黑色虚空。 诡异,而神秘。 刁平冲到了转弯处,看到了万丈悬崖中幻妙神秘的情景。 蔡贤不断吐血,已经在不知不觉中退出了二十多米远。 两位先前离去的苦行僧忽然出现在了蔡贤的身边,一人伸出一手,架住了蔡贤的胳膊,迅速远遁。 一记屠龙手,悄然消失不见。 刁平知道自己已经重创了蔡贤,可这屠龙手本不该消失,本应该将蔡贤毙命当场的。 万丈悬崖下,那明黄色的术阵,那虚无的黑色,是什么? 刁平站在了悬崖边缘,被吸引住了目光。 然后他惊骇地发现,自己的目光,在看向那术阵下方的虚无时,竟仿若被吞噬了一般,无法收回传递给自己的脑海,从而让自己知晓那里是黑色,可脑海中分明知道那是黑色…… 这,是一种极为矛盾又诡异的,无法描述出的现象。 在察觉到不妥,好像整个人的内心都被吸引的那一刻,刁平想要逃避,却没能从中逃出来。 他怔怔地站在悬崖边,望着下方。 一瞬间,他的意念便跨越了时空,回到了儿时。 往事一幕幕,出现在眼前,在心里。 有欢笑,有亲情,于是便有幸福。 有痛苦,有绝望,于是便有了仇恨。 因为激烈的斗法骤然间结束,察觉到异常的王启民加快了脚步,终于赶到了曲折山路的转弯处。 他看到了被悬崖下方明黄色光芒映射着的刁平,那清晰的身影。 “平娃……”王启民轻声唤道。 “平娃!”王启民大声怒吼:“虚空如你,大自在不在!” 刁平的身形颤了颤。 蓦然! 悬崖下方庞大的明黄色术阵中间,开了一条小口,又或是,被下方无尽的黑暗吞噬了一小块,于是在吞噬的迅疾过程中,逆向又吐出了些许黑色的有形物事,钻过那细小的空洞,骤然腾空至术阵上方。 刁平完全是下意识的施术,向那些物事发起了攻击。 王启民毫不犹豫地施术——半部天书展开。 平静的山谷隘口,骤然狂风席卷,暴雪如急雨,扑簌簌降落。 “魔门开启了!” 王启民和刁平心里都明白,也都清楚可能会面对这一天。 但只要刁平不入魔,魔门开启的事情纵然山门和佛门密宗嫁祸给刁平,又能如何? 在万丈悬崖中,庞大的术阵飞速地合拢堵住了那个小小的缺口。 而半空中,狂风飞雪的夜色中。 几个狰狞巨大的黑色妖魔,就那么凌空咆哮嘶吼,继而俯冲向率先发起攻击的王启民和刁平。 罡猛的术法力量瞬息间席卷几个妖魔,将它们牢牢地锁定。 它们挣扎着寸进。 这一刻,刁平和王启民终于看清楚了这些妖魔的形象,但却无法在自己的内心里给出一个具体的描述状态——总计七个古怪的妖魔,大小不一,形象不一,颜色不一,大的犹如一幢三层的别墅,小的却如普通的猪狗,有的有腿有脚有头如人形,有的则好似凶禽,像猛兽,有的体表覆甲,有的光秃无-毛,有的如实质,有的则虚幻透明。 咆哮挣扎,却无声。 王启民和刁平能感知到,这些妖魔的势力,最强的相当于术士中炼气中期境,最弱的,则是还在净体境。 面对这样七个妖魔,王启民和刁平师徒,毫无惧意。 半步天书出术阵,锁定三只妖魔,快速将其束缚并击杀。两柄柴刀如神兵利器,专杀妖魔,顷刻间便将四只妖魔斩杀! 但师徒二人站在悬崖边缘,不敢放松大意。 短暂的激战,虽然轻松获胜,但他们却能够清晰感知到这七只妖魔无法器,却有着天赋般的法器防御力,而且,七只妖魔的攻击力极其强横。这,只是七只,如果是七十只,七百只…… “平娃,你刚才怎么了?”王启民轻声问道,视线却不由自主地被那庞大术阵下方明显快要幻灭的虚无黑色吸引住了。 刁平愣了下,之前脑海中曾经浮现的那一幕幕往事,突然集体涌现。 他仰天狂吼! 目光赤红如血! 随即,刁平转身,向西望去——夜色下雪幕重重,万丈悬崖下庞大术阵散发的明黄色光芒,却诡异万分地没有影响到悬崖外的空间——刁平想到了两名苦行僧,将蔡贤带走了。 救走了?! 悬崖对面,两位真人拂尘一摆,万丈悬崖中的术阵缓缓褪去,黑色虚无与术阵同时消失不见。 狂风和飞雪在空旷的悬崖中肆虐。 王启民收回了目光,骇然看向气机异常狂躁的刁平,急忙伸出一手掐住了刁平的手腕,度入本元之力压制其涌动的气机和本元,同时大喝一声:“平娃,虚空如你,大自在不在……” 刁平猛地挥手甩开了王启民,如敏捷的猎豹般冲向了漆黑夜幕。 这一刻,刁平心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不能让那两名苦行僧人,救走蔡贤…… 十数载血海深仇! 三年漫漫寻仇路! 儿时的幸福,儿时的遭遇,儿时的苦难伤悲仇恨,今日即将大仇得报时,仇敌竟然在自己眼前被人救走,气息全无,丝毫感应不到——蔡贤,去了哪里?佛门密宗,为什么要救人!! 戾气横生,刁平如魔。 谁能阻他?! “平娃!”王启民大吼一声,急忙追了过去,可是他,又怎能追得上刁平? 悬崖对面的峭壁间。 两位真人对视一眼,皆皱眉面露思忖——莫非,刁平真的不具诡术魔心?不在这数千年历史长河中诡术传承者的宿命中? 如此一来…… 岂不是山门误伤人? 罢了。 他终究是诡术传承者。 山门秘不外传的记载中,逢诡术重出江湖时,杀伐者自有宿命背负,心魔易现则成魔,成魔则为奇门江湖诛杀——诡术传承者的宿命,山门的刻意放纵,扫江湖污秽尘垢继而殒落! 可刁平,似乎不一定成魔…… 佛门密宗的高人似乎也察觉到了这一点,所以才差遣离开的两名苦行僧再次返回,将蔡贤带走,便是要激化刁平的心魔——大仇将将得报时,却横出变故,仇敌逃出生天。本就被魔门和封印魔门的术阵引发了潜在心魔的刁平,岂能不入魔? 入魔,成魔。 一字之差,天壤之别。 几公里之外。 山间隐蔽处,两位苦行僧双手合十,低声口诵经文。 蔡贤身形萎顿在冰冷的地上,靠着石壁。满脸苦涩相,却有逃出生天的喜悦和激动——虽然献祭己身修为已成废人,可到底……算得上逃过此劫,被佛门密宗高僧所救,能多活几年,总比被刁平杀死要好。更何况,自己这般逃出生天了,刁平想必,要疯了吧? 想到这里,蔡贤愈发开怀,若非身受重创,他都要忍不住放声大笑了。 夜色浓重。 四周只有飞雪和狂风的肆虐咆哮。 其它,也算是万籁俱寂吧? 一道黑影突兀地闪现,两位默诵经文的苦行僧骤然金刚怒目,转身望向黑影闪现的地方,空无一物。 物现。 血光迸现。 先现出的物,是刀。 血光的崩现,是刀锋划破两位苦行僧喉咙带起的血在刀锋的寒芒映射下泛起的光。 一袭黑衣的屠惜掳看都不看那两名未倒地的苦行僧,一手揪住了神色惶恐的蔡贤衣领,拖着他就那么从无路的石壁隐蔽处走出,跳跃、缓行。终于,站在了积雪厚达一尺的道路上。 蔡贤浑身剧痛难忍,却无力喊痛呼惨叫,只是不住地呻吟。 一袭黑衣的屠惜掳拽着他,在积雪中前行。 而在山间的隐蔽处,两名被割破喉咙的苦行僧仍未倒地,也未反击,只是抬起双手合十,低头,气机全无。 几近入魔的刁平飞奔而来,冲破了层层雪幕和夜色,然后忽然停下了脚步。 内心中天人交战! 十多米开外,飞雪连天。 屠惜掳拖着将死未死的蔡贤,扔在了厚厚的积雪中,停步道:“刁平,苏淳风对你抱有很大期望,为了不让你成魔费尽心机,所以,蔡贤跑不了……不用谢我,等你什么时候恢复状态了,和我斗一场就行。” 言罢,屠惜掳一手翻转着锋利的匕首,迈步踏雪而去。 刁平一时间失神,怔住,理智在近三年的磨砺中渐趋占了上风,等屠惜掳与他擦肩而过之后,他迈步走到了蔡贤的面前。 “你就要死了。”刁平淡淡地说道。 蔡贤一言不发,躺在地上失神地看着刁平。 “你知道自己如今的下场,是应该的,所以你并没有太多的苦痛和懊悔了。”刁平叹了口气,道:“而我,却没有大仇得报的畅快感,所以即便是眼睁睁看着你在我的面前痛苦死去,我也不会太痛快,而你,却因此有那么一丝窃喜,这太不公平了。” 蔡贤咧嘴笑了:“你很聪明,很有天赋,又修行诡术,却被我折磨了你这么多年……” “是啊,所以我的仇,还没报完。” “你……”蔡贤猛地睁大了眼睛:瞬间犹若回光返照,浑身都有了力气,他挣扎着爬起来,跪在雪地中叩头,一边哀求着:“江湖规矩,祸不及妻儿,刁平,我求求你,千万不要去杀他们,我求求你了,你现在想怎么折磨我都行,我求求你,放过他们……” “这,就要看你的表现,能不能打动我即将入魔的心了。”刁平笑了笑,唇角溢出鲜血,转身离去。 蔡贤呆呆地看着刁平的背影,然后猛地叩头。 叩头不止。 虽然他不知道这样是否能达成目的,但他还是要叩头,再叩头……直至无力歪倒在地,气机断绝时。 死,不瞑目。 …… 夏威夷的国际术法界大会上。 苏淳风中指轻轻叩桌,连续三下,透过面前的话筒,叩桌的声音响遍了全场,于是议论声四起的会场里,安静了下来。 苏淳风淡淡地说道:“有件事,我得先和在座各位打声招呼,华夏奇门江湖上,平阳系的术士,我苏淳风,邪不倒龚虎,铁卦仙,石林桓大师,及王启民刁平师徒,经过协商,正式组建了平阳宗……” 全然哗然。 主席台上,致玄真人怔住。 苏淳风再叩桌。 会场内安静下来。 “说来也巧。”苏淳风看着主席台上的致玄真人,微笑道:“我平阳宗长老王启民、弟子刁平,此时正在西北昆仑山一带寻仇敌伏地门门主蔡贤,有鉴于之前与山门、佛门密宗的冲突和矛盾,我想,有必要对致玄真人和在座佛门密宗的高僧说一下,昆仑山有魔门开启迹象,大家应该共同应对,这无妨,但如果佛门密宗或山门中人,借故对王启民和刁平出手,那么,平阳宗上下,肯定会以最快的速度,发起反击!” “魔门开启,如果与刁平有关呢?”致玄真人寒声道:“如果,刁平入魔呢?” 苏淳风淡然道:“交由平阳宗内部处理,自然会给天下一个交代,我平阳宗的人,如果让山门或者佛门密宗去帮着清理门户了,这刚刚组建成立的平阳宗,以后还怎么在江湖上抬头?” “你……” “好了,我就说这些,大家还是商量怎么去应对魔门开启吧,这,是当务之急。”苏淳风把话题,止住了。 同样坐在主席台上的罗同华,微笑着向台下说道:“应对魔门开启,华夏奇门江湖及山门、佛门密宗,应当安排诸多高手,前去其它魔门开启的地点,毕竟,我们人多,高手也多嘛。” 致玄真人皱眉,阖目。 …… …… 华夏昆仑山中。 两名仙风道骨的老真人不受风雪侵扰,在峭壁间静静站立着——就这样放任刁平和王启民、杀生门的传人离开昆仑? 这怎么可以? 筹划安排如此之久,山门高手几乎倾巢而出,连他们几个数十载闭关修行的老家伙,都出来了。 却得到这样一个结果,换谁都不甘心啊! 也许现在,将王启民、刁平、杀生门传人杀死在这茫茫昆仑中,是最好的选择吧? 哪怕是,他们两个老家伙就此沾染尘世过多从而再无归真的希望。 也,值了! 但这样的念头刚出现在脑海中,便有一清秀的小道士从旁边的巨石后走出来,恭恭敬敬地说道:“师祖,师父刚才乾坤传讯,苏淳风在国际术法界大会上公然告知天下,平阳系术士已经成立了平阳宗,王启民为平阳宗长老,刁平为平阳宗弟子。” 两位老真人对视一眼,无奈摇头。 罢了。 魔门开启事大,且放下此事,再看吧。 778章 我入归真! 昆仑山魔门开启一线间,所幸山门老真人恰在场,布下天罡八门阵,施展乾坤镇妖术,力慑妖魔。 消息一经传出,全球术法界大哗。 与此同时,国际术法界大会上的诸多议题,也开始迅速传遍全球,术法界所有人士,都开始积极地按照大会上既定的预案,商讨、筹划安排,并以最快的速度向推测出的魔门开启地点集结备战。 正所谓兵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虽说距离魔门开启大规模的正式开启,还有三个多月的时间,但面对妖魔入侵的巨大压力,其实谁的心头,都隐藏着那么一丝的不安——这,不是简单的江湖势力冲突,不是术士与术士之间斗法,而是,一场战争! 是战争,就必然会有死伤。 无可避免! 而昆仑山魔门开启一线的当天晚上,王启民和刁平师徒、杀生门传人出现在昆仑山魔门开启之地,并杀死潜逃近三年的伏地门宗主蔡贤一事,却并未被世人所知。 各方,极为默契地对此保持了沉默。 所谓大敌当前,所谓同仇敌忾。 于是原本应该让奇门江湖轰动一阵子的平阳宗成立一事,即便是明确了王启民和刁平两名诡术传承者入平阳宗,诡术并入平阳宗内,配合官方为诡术正名,从而就此真正成为了奇门江湖上的一种术法……所有人,对此也不过是在初期的惊讶之后,便不再多言。 多说无用啊。 大战将启,奇门江湖乃至全球术法界人士皆并肩作战,平阳宗实力强横,副宗主苏淳风与奇门江湖上各大势力几乎全部交好,如今就连山门、佛门密宗似乎也都对此默认了,江湖势力,又何必去自找霉头?更何况,有平阳宗铁卦仙、邪不倒龚虎、苏淳风、石林桓、王启民、刁平、冯平尧这些一个个全都是江湖上出类拔萃的顶尖高手并肩作战,己身在战斗中的安全性也多了层保障啊。 所以现在,大家上杆子去巴结平阳宗的人,都发愁找不到门路呢,谁还会去挑刺? 转眼又是春暖花开时。 周末。 苏淳风在一楼的客厅里,像个孩子似的趴在地上,和他那还不会爬的儿子玩儿得不亦乐乎。 小家伙坐在地上抱着玩具,看着爸爸撒欢,嘎嘎直乐。 于是苏淳风更有成就感了。 “好了好了,别逗他了。”王海菲笑眯眯地走了过来,放下刚刚榨好的果汁,嗔怪着:“孩子笑得多了也不好,什么事儿都要有个度……你啊,以前比谁都看着早熟,自从有了豆豆,你倒是越来越孩子气。” “笑一笑十年少,天天这么乐呵着,你说我能不年少吗?”苏淳风往地上一躺,双手掐住儿子的腋下举起来晃悠,一边嘟嘟嘟地逗着他。 小家伙愈发开心地嘎嘎直乐,嘴里爸爸爸爸地喊着。 虽然都知道小豆豆喊出来的“爸爸爸爸”的声音并非真的已经会说话喊爸爸了,但每每听到这样的声音,苏淳风都会乐得眉开眼笑,不停地应着声,然后再狠狠地在小豆豆的脸上亲几口。 手机铃声响起。 苏淳风起身把孩子递给王海菲,然后大步走出客厅把放在玄关处的手机拿起来摁下接听键: “喂,是我。” “我知道,嗯,下午的飞机,你们去吧,放心。” “别听他们胡说八道,就这么安排。” …… 挂断电话,苏淳风笑着和客厅里的王海菲打了声招呼,打开门走到外面,点上了一颗烟。 目前确切的魔门开启时间,已经确定下来,是五月十五日或十六日。 但根据山门、佛门密宗及国际术法界那些顶级的法师们实地勘察,发现昆仑山魔门开启的时间,可能是因为上次曾经有过开启一线的试探,却被山门真人以术法术阵压制震慑的缘故,所以开启的时间相对比全球其它五个地方,要晚一周左右。 这,对于国际术法界来说,是一个好消息。 因为如此一来,华夏奇门江湖、山门、佛门密宗,可以抽调出更多的高手,飞赴全球其它五个魔门开启的地点支援作战。 不过,为了防止万一,还是会留下一些高手,驻扎在昆仑山。 作为最新组建成立,且实力超强的宗门,平阳宗当然要在这件大事上表现得更为积极。但所有人又都心知肚明,当前平阳宗与奇门江湖,尤其是与山门、佛门密宗之间的微妙平衡状态,是因为要共同应对魔门开启的大事,一旦魔门被再度封印,山门和佛门密宗,随时都有可能动手。而两世为人的苏淳风,更清楚大战之后,山门和佛门密宗就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动手,毫无顾忌……以至于,苏淳风对官方,都不敢完全相信。 所以,平阳宗内部私下经过了认真的讨论之后,由苏淳风拍板决定,并上报至国际术法联席会,平阳宗除苏淳风、屠惜掳之外,其他人包括客卿名誉长老冯平尧,全部出发,去往北美洲的格陵兰岛,与美国的道格拉斯、凯奇、奥穆尔三大家族及属于北美洲国家的法师们,共同应对格陵兰岛即将开启的魔门,封印的任务则由佛门密宗的几位高僧,和奥穆尔家族的那位魔导师,识情况而定,选择由佛门法阵或者魔法之阵去封印。 这,是一个硬条件——平阳宗的人,不分开。 之所以选择格陵兰岛这个地方,平阳宗的人也是经过深思熟虑而做出的决定——有道格拉斯、凯奇这两大家族在,那么封印魔门之战结束后,没有哪一方,敢悍然向平阳宗的术士发动攻击。 苏淳风和屠惜掳留在国内,则是负责去往昆仑山驻扎,配合山门、佛门密宗,及奇门江湖各大势力留下的高手,预防万一。 对此,平阳宗宗门内也有担忧。 因为只剩下苏淳风和未对外公开杀生门传人身份,但山门却清楚其身份的屠惜掳,万一山门和佛门密宗,欲图不轨的话,危险性太大了。 不过苏淳风却好像不以为意,他当时说:“山门和佛门密宗,也会将大批的高手派遣至国外执行封印魔门的任务,即便是他们留下来一些高手,以我和屠惜掳的实力,倒也不足为惧,更何况,奇门江湖上各大势力都留有高手,在昆仑山共同应对不测事件的发生,山门和佛门密宗难不成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悍然动手么?” 诸人想想也是,便没再多言。 局势如此。 平阳宗,在魔门开启一事上,必须要表现出一流宗门的魄力和雄心。 然而苏淳风心里却很清楚,此行昆仑山,十有八-九会发生不测,山门和佛门密宗,也必然会对他出手。 这,是宿命。 “淳风……”王海菲在屋里喊道。 “哎。”苏淳风答应一声,赶紧把烟蒂弹到了几米开外的垃圾桶里,转身快步进了屋。 王海菲正在沙发上帮着小家伙换纸尿裤,一边说道:“纸尿裤就剩下一片了,你去买两包回来吧。” “好嘞。” …… 午后。 孩子睡着了。 苏淳风坐在床边,目光柔和地看着睡得香甜的小家伙,伸手轻轻蹭了下小家伙的鼻子和脸蛋儿,微笑着说道:“这次去西北,昆仑山一带的山里可能信号不会太好,有时候联系不上我,你们也别担心,我抽空就会往家里打电话的,这几天咱爸咱妈都住到这边来。” “嗯,在外面小心点儿,衣服我给你收拾好了,听说西北大山气温低,多穿衣服。”王海菲柔声道。 “后天丽飞不是说要来么?记得代我向她道个歉,实在是没时间。” “知道了。” “哟,我怎么好像闻到醋味儿了?” “呸……” 苏淳风起身,张开双臂抱了抱王海菲,然后吻了吻她的额头,柔声道:“不用担心,没事的。” “嗯,去吧。” …… …… 巍巍昆仑,苍茫云海。 传说中的西王母居住在此,从风水学上来讲,称之为华夏龙脉之祖。 清晨,旭日东升。 苏淳风站在山巅,观朝霞万丈,天穹地苍。 一位身着朴素道袍,手持拂尘,须发皆白犹若影视剧中得道仙人般的老真人,缓步走到了苏淳风身旁,望苍茫云海,淡然说道:“淳风道友,可知佛家言轮回,道家求长生,和永生的区别?” “嗯。”苏淳风点了点头。 “你看这天,这地,古往今来,世间红尘纷纷扰,常言道日新月异,可这日从未新过,月也从未异过,天地也未曾反复过。”湘遥子语气轻灵地说道:“求得长生是为康健,看破轮回是为淡然。古有先贤羽化而登仙,踏碎虚空,是证道得长生,还是永生?” 苏淳风看向他。 “无人知晓,但这人世间,能容长生不过三甲子。”湘遥子轻叹口气,道:“人生如若再长,甚或是永生,就不能再容于人世间了……因为,那是违逆了天道,不再自然,就会给人世间引来大祸。” “嗯,这些我想过很多很多。”苏淳风微笑道:“可人性本私,居高望远指点江山可以,轮到自己头上,我却是没有那么伟岸的心胸,还是愿意过自己平平静静的幸福生活。” 湘遥子笑问道:“看着子子孙孙白头老去,是幸福还是痛苦?” “所以想要长生就只能斩断三情么?” “是啊。” “其实,这些我也想过,所以,如果我修行证道得长生,也会在恰当的时机,斩去一部分亲情。”苏淳风语气淡漠地说道:“可这为人子、为人父、为人夫、为兄为友等等亲友请,我才刚刚开始享受,舍不得断去……哪怕看着生离死别,起码,我曾陪着,他们也曾陪着我。” 湘遥子长叹一口气,转身离去。 道不同,不相为谋。 唯敌。 …… …… 2008年,华夏京城时间五月十六日凌晨一点。 当世界各地五处早已被确认的地点,相继魔门开启,数之不尽的妖魔从黑暗的虚空之中冲出,早已做好准备的国际术法界的术士们,无论修为高低,皆无惧生死,各施术法奋勇围杀从未有见过的妖魔时,华夏的昆仑山中,当初刁平追杀蔡贤的那条深不见底的峡谷间,漆黑的夜色突然间塌陷,仿若这天地间的夜色都被某种恐怖的存在不断地吞噬着。 很快,数之不尽的妖魔从万丈悬崖下方冲天而起。 霎那间,长达十数里的峡谷上方金芒万丈,无数符箓、术阵泛起金黄色的光芒,将汹涌如潮狂喷而出的妖魔阻拦,在无声的妖魔群体攻袭下,符箓时而幻灭,随即再生,术阵颤抖着崩坏,随即又有山门、佛门密宗、奇门江湖上的术士布下术阵镇压。 然而随着越来越多的妖魔涌出,万丈悬崖下方十数里长的峡谷内仿若被妖魔填满,无实体的符箓术阵再无法完全压制住有形有实的妖魔,一些妖魔开始顺着悬崖边缘冲上公路,冲上峭壁,冲上山顶。 瞬间,群山中无数品级不同的法器凌空而至,杀向妖魔。 没有人,能够在这种形势下还来得及,或者说还能保持镇定想着保全自己从而耍弄心机——形势危急! 战斗,在异象骤升,山摇地晃霹雷闪电之际,进入了白热化。 妖魔无声。 但这莽莽昆仑山间,除却斗法引发的种种异象而爆发出震天动地的响动之外,时而便会有人类术士凄厉的惨嚎声响起——莫被妖魔侵身,沾之则难活,凶险莫测。 方圆百里开外。 军队封山封路,严阵以待。 至黎明时分。 暴雨倾盆而下,恐怖的霹雷闪电不断地摧残着混沌的昆仑山这一场特殊战争的战场。 当东方的天际处泛起淡淡的一丝红光时,雨过天晴。 昏暗的天光下。 身穿白色衬衣、黑色西裤,挽起袖子的苏淳风,沿着激战过后,被术法和惊雷闪电摧残得树木横倒巨石崩坏的山体,如履平地般缓缓向山巅走去——他知道,昆仑山之战虽然惨烈,超过百余名修为高低不一的术士、山门中人、佛门密宗的苦行僧或伤或亡,但,这场特殊的战争,从头至尾,都在山门真人和佛门密宗的通盘计划之中。 当庞大无比的佛门密宗伏魔天罡和山门的镇妖塔将魔门封印的同时,四周群山,巍巍昆仑,已经尽被佛门密宗的高僧和山门真人以术阵相引,龙脉之祖,华夏天时地利,皆在掌握之中。 为了,杀苏淳风。 也许这样的计划被奇门江湖,被官方,被国际术法界的各大势力所知的话,都会感觉不可思议——苏淳风,是半入醒神非醒神,却有着醒神境巅峰实力的绝顶高手不假,可也不至于在大战之后,身心皆疲的状况下,还需要山门、佛门密宗联手布下如此大阵,借助天时地利华夏龙脉之威,且高手尽出地对付他一人,那,也太小题大做了吧? 而就在世界各地魔门即将开启,大战将临时,身处非洲刚果尼亚穆拉吉拉火山的纵仙歌、纵萌,日本仙台地区的罗同华,新西兰南岛库克山的白擎山、白寅、白行庸,欧洲的古岳白、郭蠢,北美洲格陵兰岛的平阳宗高手,等等诸多人,都发现了异常之处——山门和佛门密宗派遣来的人手,不多,且都是修为相当于炼气境初期的人物,根本没有那些能够成就佛门金刚和山门真人的炼气中期以上的高手,更不要说那些堪比醒神甚至成就地仙的老家伙了。 昆仑莽莽群山之中。 苏淳风缓步登山,这座山相对比附近的山峦,不算高,以至于当旭日浮出地平线时,因为视线被其它高山阻挡,苏淳风都无法看到,只能观霞光万丈,驱散夜色现万里晴空。 距离山巅还有几米远了。 神情略显疲惫的苏淳风扭头,望向远处,意念力传至半山腰背对着战场的一个山洞里:“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来……” 山洞中。 灰头土脸的屠惜掳疲累不堪地坐在一块石头上,咧嘴面露微笑:“老子还没在江湖上扬名,你死不死我不操心,可我也想着一战名扬天下呢,你不是说,老子绰号千面笑阎罗吗?” “会让你扬名的,等我消息。” “好吧。” 屠惜掳双手抱着后脑勺,仰面靠石壁,突然间,就觉得外面原本已经泛起晨光的天色,暗了下来。 他浑身气机不受控制地膨胀。 因为感应到了极度的危险! 但这种危险,却又让他清晰无比地感知到,对他个人没有什么危险,但一旦爆发必然会波及到他。想到之前战后苏淳风的叮嘱,屠惜掳起身大步到山洞口,躲在了一侧山体最厚的地方。 外面。 苏淳风终于走到了山巅,他目光扫视四周,心平气静,脑海中,却自相矛盾地闪过前世今生所有经历的那一幕幕,一个个仇敌、亲人、朋友、师父,一场场生死斗法,还有前世的昆仑山大战,随后遭受伏击围攻……前世,这些山门和佛门密宗中修为高深莫测的老家伙们,直到最后,都没有参与围杀诡术传承者苏淳风啊。 “今生,他们够瞧得起我了。”苏淳风长叹一口气,全然不在意脑海中的这些纷繁想法,会影响到接下来自己面对生死危机不得已大战时的状态。 这,是一次精心密谋的围杀大局。 奇门江湖上,但凡绝对或者可能站在他这一边,与山门、佛门密宗对敌的高手,尽皆被调离至国外了。 苏淳风一死,大局定,谁还会再拼命? 平阳宗么? 平阳宗内,王启民、刁平本就是山门和佛门密宗计划中必杀的目标——除掉苏淳风,一切都好办了。 官方,会接受现实。 因为,官方最现实。 这个江湖啊…… 苏淳风微低头,有些感慨地轻声自言自语:“十数载,奇门风云变幻;两轮回,江湖乾坤动荡……我得写成对联贴到平阳宗的大门两侧” 群山之中。 山下、悬崖边、山巅、峭壁间…… 一位位佛门密宗和山门中的高手现出了身形,望着那个明知是死却偏偏走到了山巅的青年,每个人心头都有些疑惑——苏淳风绝顶聪明,岂能意识不到当前所面临的绝境死地?也许,他很清楚难逃一死,所以想着最后一战让自己显得更加风光无限? 世俗之人,本就有着世俗的虚荣之心。 天空,骤然暗了下来。 黑沉沉压下来的乌云中,隐然有闪电如蛇,不时出现,旋即消失。 苏淳风没有理会,他默念王启民曾经讲述给他的有关诡术传承的术咒心法,磅礴的意念力汇聚在了脑海中,尽查己身潜意识,抽丝剥茧,不放过一点一滴的浮动,于是他恍恍惚惚间,看到了亘古时期九州混战的浩大惨烈场景,天空中、地面上,无数能飞天遁地的人间大能翻江倒海,战天斗地。战场上血流成河,处处尸骨残躯堆积成山…… 他看到了一位身躯魁梧面目狰狞似煞神,身披金甲有帝王雄姿的人,浑身杀机沸腾将空气都点燃了,如浴火天王,为数十万神情呆滞疲惫不堪的老弱伤病残躯的大军,殿后。 恍惚间,他又看到了一代帝王站在城头,远眺战场,旌旗招展、枪戈如林,军鼓阵阵撼天动地,无数骄兵悍将身披黑甲,在那位气吞万里如虎的帝王指点江山下,箭矢如雨杀敌,攻城略地灭国…… 一统天下,国立! 帝王宫前,九鼎铸成,那位千古一帝手抚鼎身,睥睨天下。 时空倒转,光影变幻。 一幕幕历史的画卷,大多是猩红色涂染。 围绕着苏淳风脚下的这座山。 穹顶之下。 无数繁杂深奥的符文泛着淡淡的黄色光芒从山下开始显现出来,像是推动着多米骨牌般,由山下,向山上推动,一层过一层,层层递进似波浪,很快,整座被先前的战争摧残过的山峰,就披上了一层淡金色华光。 术阵起。 华光璀璨,将苏淳风裹夹住。 他低头,站在华光中。 当那些佛门密宗的高僧、山门中的真人,齐齐发动攻势时,他就会在惊天一击之下身死道消,连一点点的骨灰都留不下来。 他,本就不该是这个世界上的人。 诵经声在山间响起,浩浩荡荡,寰宇侧耳。 山门箴言一句句,声似炸雷,字字金石,山峦俯首。 淡金色光芒裹身的苏淳风,双手缓缓抬起,右手掐决如兰花端平在身体一侧,左手高举过顶,掌心向天托起苍穹寰宇。 天空中,一声炸雷! 天摇地动。 山门、佛门密宗、战后还未撤离的奇门江湖众人,全都目不转睛地看着站在山巅的那个青年,那一位奇门江湖上的,奇人! 苏淳风双目微阖,唇口轻启,吐出四字: “我入归真。” 声音不大。 却如金石碰撞,似平地惊雷,浩浩荡荡响彻群山之中,滚滚涌动冲击所有人的耳膜脑海…… 天地有感! 一道儿臂粗细的闪电笔直地从天空中疾射而下,直击苏淳风托天的左手掌心。 闪电不灭,扶摇接天。 混沌苍穹上,猩红夹杂着黑色和白光搅动起漫天浓云,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状云斗,浓云滚滚沸腾。 一道道闪电劈空直落而下…… 隆隆的炸雷声响彻天际,连绵不绝。 …… …… “我-操!”屠惜掳使劲地用手扒拉着堵住了洞口的石头,心里一边忿忿地嘟哝着:“入了归真了,他不是人了啊!” 突然,碎石尽扫一空。 屠惜掳怔住。 外面,天光大亮,苏淳风站在洞口,微笑着说道:“屠惜掳,从今天开始,但凡有下山的山门中人,有入世的佛门密宗僧人,你可以随意屠杀……千面笑阎罗,肯定会名扬江湖。” “是平阳宗千面笑阎罗,屠惜掳。”屠惜掳嘿嘿一乐,旋即正色道:“你要走了?” “你不走?” 屠惜掳怔了怔,旋即松了口气,赶紧快步走出去,绕着苏淳风上上下下打量半天,又在他身上捏了几下:“我以为你要羽化了。” “凡人一个,羽化干什么?” “凡人?” “背我下山吧,我累了。” “哦。” 屠惜掳背着脸颊有些苍白的苏淳风,小心翼翼地往山下走去,一边说道:“你该不会,真成凡人了吧?怎么回事?” “想做凡人了。” “嗯?” “鬼知道踏碎虚空,那边是个什么鸟不拉屎的破地方……” “也是。”屠惜掳深以为然,诧异道:“你是不是成废人了?干嘛还得我背着你?” “累啊。” “入了归真会七十二变不?” 苏淳风笑道:“我要是会七十二变,就先把你变成一头青牛。” “为什么?” “老子骑青牛出函谷关的典故,没听说过?” “没有。” “没文化!” 屠惜掳怒道:“我妹妹是博士!” “……” 山下。 蜿蜒险峻的山路旁,停放着一辆黑色的suv越野车,车窗是开着的,刘学树坐在驾驶位置,面带着略显牵强和诧异的微笑,向屠惜掳和苏淳风招手道:“实力不足,帮不上帮忙,对不住了……上车吧。” 两人坐到了车后排。 越野车启动,在山路上保持着五六十迈的匀速下山。 刘学树隔着后视镜看了眼面色略显苍白虚弱的苏淳风,犹犹豫豫地问道:“苏淳风,你,你是不是入了归真境?” “嗯。” “哦。”刘学树稍作沉默,随即咬着牙说道:“不管怎样,你就算是入了归真成就天人身,以后也不能,肆意妄为。” 苏淳风怔住。 屠惜掳咧开嘴哈哈大笑起来。 “好吧,我听你的。”苏淳风哭笑不得地摇摇头——这个刘学树,还是那个刘成林啊。 …… …… 滔滔江水,万古长流。 一叶扁舟浮于江边浅水处,舟上两人。 苏淳风戴着遮阳帽,拿着钓竿,笑眯眯地说道:“古岳白入醒神了,让我帮忙给你递个话,他想挑战你。” 身躯魁梧的纵仙歌摇摇头,目视浮漂,道:“没意思,不斗了。” “就不怕让人说你,站着天下第一的位子不挪么?”苏淳风打趣道。 “原本我的打算是,你从我手里拿走天下第一,然后我就退隐江湖潜修去试着能不能看到归真境的天人气象,再到那所谓的虚空去看看都有些什么神神鬼鬼的。”纵仙歌笑容恬淡,道:“可惜啊,你一步入归真,却甘做凡人身。这个江湖,委实没什么意思了。” “别急着去,等我将来玩儿腻歪了,咱们一起去。” “你确信我能入归真?” “干嘛要我确信?” 纵仙歌笑道:“你是天人身,出口能成真。” “我说,好歹也是天下无敌几十年的人物了,能不能别这么势利?”苏淳风笑着摆了摆手。 “对了,你为什么公开不再收徒?” “诡术有王启民和刁平往下传承,中天秘术有钱明,这就够了。”苏淳风神色平静地说道:“其实,我很早就考虑过太多,所以知道,山门和佛门密宗,其实都没有错……” “哦。” …… …… 全书完!(未完待续) 完本感言 当敲打出“全书完”三个字时…… 我的心情,两年多来从未有如此的平静和轻松过——2013年六月份正式开始写,七月份上传,至今两年多了。 《低调术士》其实还有很多很多可以展开去写的情节、人物、篇章,但写到后期,许多许多计划中的东西,我已经觉得没必要再去写了,虽然,那些也都很有趣,但却没意义。 两年多的时间,《低调术士》历经浮沉,当初成绩最好时,家里老爷子重病,一年的时间里我码字时断时续,长期断更,成绩下滑得厉害,身负债务,心情烦躁……所幸有诸多读者不离不弃,陪伴着我,陪伴着《低调术士》让几次因为思路长期中断而写不下去的我,坚持了下来。最后这几个月,家里把照顾植物人的老爷子的重担,放在了我大哥的肩上,我和我二哥负责赚钱,所以我才能放下心去认认真真地完成了《低调术士》 入行多年,写了好几部网络小说,《低调术士》是历时最长,字数最多,也最为用心的一部。两年多来,我在写作上成长了,在对人生的认知感悟上,也成长了很多很多。 人,就是这样,不经历,又如何成长? 还有很多话想说…… 但如我曾经在接受专访时说过的那样,我这个人,不擅长写感言,所以…… 就这样吧! 待我休息一段时间,为新书做好准备之后,重新开工! 鞠躬! 再鞠躬! 三鞠躬! 多谢各位了,是你们,成就了《低调术士》! 谢谢!(未完待续) 全本结局. 《防、采、集、章、节,与.小.说.内.容.无关,请勿.阅读!!正确.的内.容在》 “你说的没错,但换做是你,也会做出和我一样的选择。” 龙辰却没有让他一句话就击溃了,他的内心足够的坚定,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自己问心无愧。 如果非得在整个世界和莫小狼之间做出一个选择,不管是谁,都会含着最大的痛苦舍弃一个人而救一个世界,龙辰也只能如此,虽然会遗憾一生,但这样的做法没人会认为是错误的。 但是现在,还没到最后选择的时候。 “现在还不到最后选择的时候,在那一刻到来之前,我会用尽一切的努力,挽救你!虽然不知道你现在是怎样的状态,但小狼,我还是那句话,你永远也别想欺骗我,我比你自己还了解你自己。记住这句话,战斗,还远远没有结束!” 这最后一段话,他是凝视着莫小狼的眼睛说的。 那血红色的眼睛,终究还是有一些涟漪和挣扎,这逃不过龙辰的眼睛,但是莫小狼很快就闭上了眼睛,笑着道:“你能够保证自己不死,再和我说这些吧。” 就在他的话语说完之后,魔星仿佛要爆炸。 轰隆! 洞窟粉碎,所有的尘土化成碎片,巨大的魔爪突破了一切,正朝着龙辰抓来,同时伴随着的还有太古巨魔愤怒的咆哮,这一声咆哮再度惊动了魔星群魔,也传出了魔星,让魔星之外的人,再度揪紧了内心! 轰隆隆! 龙辰在这时候离开了莫小狼,冲上了天空。 速度爆炸,在加上逆乱时海的控制,让他这一次逃脱了魔爪的攻击,冲到了葬神山上空,群魔刚刚朝着这边围来,就被龙辰冲飞了出去! 在龙辰刚刚脱困出现的时候,控魂魔也再度从深渊当中冲出来! 高大的身躯,漆黑色的龙鳞,如同杀戮机器! 在他那手臂上,莫小狼站在那里,看着龙辰,仍然冷笑着。 龙辰看到了这个笑容,他二话不说,转身就离开! “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太古巨魔暴怒,这句话都直接传出了魔星之外。 从外面可以看到,整个魔星封印都在剧烈的震荡当中,众人听到这个声音,自然知道龙辰还在战斗,还没有死,只是场面如此之大,所有人也不得不揪心起来,这可不是普通的战斗,这一场战斗,比起灵皇和龙辰那一战,后果要沉重多了。 龙辰本想朝着魔星上葬神山的对面而去的。 没想到的是,他刚冲向对面,整个魔星竟然转动了起来。 无论龙辰冲向那里,魔星就朝着哪个方向转动,这导致龙辰虽然在高速前进,但是太古巨魔却始终在他脚下! 那高速转动的魔星,将群魔都甩飞了出去,撞在魔星封印上,但太古巨魔才懒得管他们的死活,他没想到龙辰竟然还能脱困,再一次被这凡人戏弄,他已经怒不可遏,甚至其他太古巨魔这时候也没能制止他! “我原本对你有很大耐性,但你却逼我弄死你!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气了!你这样的天才,一定是大补之物吧!” 巨魔声音浩浩荡荡,在整个魔星上轰炸。 这时候,仿佛魔星都成为了对方武器,龙辰甚至难以落下去,一旦落下去,估计都会被这沉重的力量给撞飞! 果然,只要在这魔星封印之下,就别想逃脱太古巨魔的掌控! “小猫给的力量会随着时间消散,看来我不得不战斗了!” 原本以为可以稍微准备一下,但现在准备的时间都没有了。 原本,和这种神灵级别的强者战斗,龙辰是没有什么信心的,可经过这几个月的见识,他已经熟悉太古巨魔到底是怎样的东西,就算对方乃是神灵,此刻他心中也已经没有了任何的畏惧。 既然无法退避,唯有勇敢战斗! 实际上,龙辰一点儿都没想退避,他只是在寻找一种更加合适对付太古巨魔的方法,可如今并没有,如今时间已经不多了,他要让莫小狼回到原来那个他,唯一的办法,就是杀了这太古巨魔! 这并不是异想天开,白日做梦,而是他唯一的目标! 若是杀不了这太古巨魔,当末日降临,龙辰也就只能杀莫小狼了,他绝对办不到将莫小狼送入到死界当中,所以这一战,是他最后的拼搏之战! 这是他一辈子至今,最为重要的一战,甚至和枉死城主一战,都没有此刻重要,因为枉死城主肆虐的只是龙祭大陆的三大帝域,而现在只要龙辰一败,那就是整个龙祭世界! 万亿生灵! 那一刻,他一人一剑,停住脚步,回身面对愤怒的太古巨魔。 他心中的仇恨和愤怒,至少是太古巨魔的一万倍! 无穷的发愤怒,也是他此刻的力量! “终于肯乖乖受死了吗?我早知道如此,就不用花费这两个月的时间了。” 太古巨魔咆哮着。 巨大的肉翼,锋利的魔爪,粗壮的臂膀,厚重的龙鳞,尖利的獠牙,还有最强的神通和规则力量,都是太古巨魔最强的武器,全盛时刻,龙辰一百个都不是他的对手,但现在,他还被封印中,虚弱到极致,龙辰不怕和他一战! 上一次战败,经过两个月的磨练和小猫的帮助,龙辰已经不是当初的自己了! 在太古巨魔说话的时候,龙辰以人形掌控逆乱时海! “时间变化!” 他以逆乱时海调整时间,以时间泥沼缠住太古巨魔的同时,加速自己,瞬间到了太古巨魔眼前! “一剑斩神!” 斩神剑所有的真谛,都在这一剑上! 龙辰二话不说,就用如此强猛的攻势,确实有些出乎太古巨魔的意料,在他眼中,凡人是根本就没有胆量对他们这种太古魔族进攻的,光是站在他们眼前,就能将他们吓死了。 但龙辰就是个怪胎。 连控魂的神通都对他无效。 撕拉! 这一次龙辰速度太快,斩神剑拥有九百九十条道纹后,力量迅速爬升,一剑剑芒冲天,直接斩在了太古巨魔那如血色太阳般的眼睛上! 嘶昂! 太古巨魔眼球爆裂,发出一声痛苦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