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常惊心》 正文 第一章 红花:浮生几许俨如梦 正文第一章红花:浮生几许俨如梦 秋末的深夜,宫城死一般地寂静。平日里都是灯火漆漆的锦云宫,今儿个倒是烛火通明,那个犯了事的女子被宫女们紧紧地按在床上。 “灌!”男子雄浑的声音悬荡在半空,绕着柱子转了一圈,床上的女人听罢,吓得浑身抽搐起来。 她相伴他六年,三年王府三年皇宫。她助他登上的皇位,到头却只封得一个庶妃的位置。这个男人的狠辣手段,她是清楚的, 可是,虎毒还不食子啊。她使尽了所有力气般倔强地别过头去。 他那双修长有劲的手掐上了她的脖子,细嫩的颈脖一下子就布上了血痕:“这可由不得你,动手。” 他那一声令下,根本无须置疑。方才还战战兢兢,端着汤碗的手在颤抖的嬷嬷,一下子就充满了气力:“娘娘请慢用吧。” 嬷嬷朝她被张开的嘴里灌着汤药,药汁顺着颈脖淌下,滴落到雪白的睡袍上,盛开出一朵朵红褐色的花,宫殿里弥漫着药物的奇怪气味。 她一直努力拒绝着,少数灌进去的汁药也被她吐了出来,吐到男人修长好看的手上。男人猛地撒开了紧掐着她脖子的手。 她松了口气,如释重负地苦笑着:“承轩,这是你的孩子。”九哥,这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也将会是你的第一个孩子,你还是不忍心的,对吧。她想。 “从今以后,你再也不要叫朕的名字!菁儿的孩子没了,一命抵一命!”可是,男子的声音依旧淡漠残酷,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 菁儿的孩子没了,所有,要拿她无辜的孩儿偿命……而她,哪里会知道,好好并排走着路,这菁儿却一下子突然倒落在地,捂着肚子,哀嚎不已。 当时,只有她们两个人,她没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安菁儿是顾承轩的心头好,她说什么,自然就是了。 “不是我,我,臣妾真的没有推她……”她的声音嘶哑,跟疯了一样,拼劲了全力挣脱开了按着她四肢的宫女们的手,“哐当——”一声,他手里的药碗就被她打落在地。 他也不恼,身后的嬷嬷早就又捧了一碗新的汤药来,盛得更满。他一手接过,另一只手再一次扼住了她的下巴,她的嘴角被他掐出了血花,腥味在唇齿之间弥散。 “按住娘娘,用劲儿,她要再挣脱,你们的手今天就都别想要了!” 她很快再一次被禁锢,他对着汤碗里滚烫的汁液吹了一口气,拿匙子拌了一下,将药,一口一口地伸进了她的嘴里…… 三口,四口……汁药少了一半,着实被灌进去了,男人扔掉了汤匙,将剩下的那半碗,直接就往她的嘴里面倒。 “顾承轩,求求你,这是你的亲生骨肉,你的第一个孩子啊……”她依旧拒绝着,四肢都在挣扎,浑身扭曲,可是挡不住这个男人的来势汹汹。 “哦,朕怎么记得,朕的长子应该是菁儿的。来人,娘娘还没享用够,再来一碗!” 他用余光瞥了床榻上的女人一眼,“安红线,锦云宫这么多人,不想让他们死的话,喝干净。” 然后说着就拂袖离去,甩下的背影冷漠,萧瑟。 她被按在梨花木的床上,又一次被灌下了一碗红花汤药。顷刻,血,从她的下*身缓缓流过,她淌倒在一片鲜红之中,肚子,牵着胸口,撕心裂肺,像有什么温热的东西,一阵一阵地绞痛,一阵一阵地流出来…… 九哥哥,你好狠的心……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疼得满头大汗,迷迷糊糊,朦朦胧胧中,仿佛看到十岁那年的春日,丞相府的花园里,十三岁的顾承轩举着根糖葫芦,远远地朝着她笑着:“你吃吗?” 花丛中,有蝴蝶在飞,天空中仿佛飘着很多彩色的泡泡。 “我一定是死了。顾承轩,这最想看到的梦境啊,我回来了。” 第二章 菁儿:独得圣恩几回宠 第二章菁儿:独得圣恩几回宠 “噗——”什么液体落下来,她觉得好冷,被浇了一遭的感觉。“莫不是,掉进黄泉里了,呵呵,我还真的是作恶多端,都不走奈何桥的。”她想。 “姐姐——”一声软软糯糯的声音传来,如同银铃般清澈好听,她却身上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她所有彩色的泡泡都被戳碎了。 一双冰凉的素手环上她的脖子,前后摇晃着,还是那熟悉的尖细软糯的声音:“安红线,你醒醒,别给本宫装死。死了也没有人来给你收尸。” 然后又是一阵“噗”的声音,她又被凉水冲了一遍,这回是从头到脚。 她缓缓睁开眼睛,看见菁儿那张天真无邪般的笑脸,粉嫩的皮肤清澈的眉眼,还有倩兮巧笑,她不由得把湿漉漉的薄被拉得更紧了一点: “你,你要干什么……”她下边流的血,掺着刚才被叫安菁儿这个女人浇的水,已经流成了小河,渗落到地缝儿里,空气中菁儿的脂粉味,血腥味,堕胎药味,融合交织在一起,奇异可怖。 菁儿冷嗤了一声,眼前这般狼狈的女人,还是那个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相府嫡出大小姐安红线吗,她得意地笑着:“姐姐,告诉你一件事情吧好不好,其实我是故意摔倒,故意把孩子给打掉的。” “虎毒不食子,你跟他倒还真的是天造一对地设一双,”她冷谑。面前这个女人,认识这么多年,还真的是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包括,拿肚子里的孩子陷害别人…… “只是不知道,要是皇上知道了,他会作何想法。”然后安红线摸着她自己的肚子,空荡荡的。要是顾承轩知道他这爱妃的真面目,会不会很难过呀。 偏偏,她这样的贤良不爱,要去爱表面顺温的毒蛇,呵。 承轩啊承轩,你听到没有!菁儿的孩子,是她自己不要的,不是我推的,可我的孩子,是你亲手打掉的啊…… “呵呵,姐姐这是在逗我吗,你觉得皇上是会信你还是信我呢,”菁儿笑得本来端正的五官都扭曲到了一起:“我就是自己不要这个孩子,也不能让你这个生下来,万一你的是个男儿呢。我的好,小姐!” 万一,这安红线哪天再转了皇上喜欢的性子呢…… 其实菁儿也不是很笃定顾承轩会怎么做,她还以为,皇上会顾忌着安丞相家的势力,顶多就是把安红线打入冷宫,孩子还是照样会让她生,她再暗中找人做掉就是。 可是还真的没想到,这皇上对她的宠爱会这么深,对安红线更是这么厌恶,居然自己亲自动手,为他们“未出生的孩儿”明志。 此时,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菁儿赶紧将她狞捏的笑容收起来,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地上摆的那盆剩下的水,从她自己的头上浇了下去,又“啪”地清脆地扇了自己一耳光,半边脸顿时肿了起来。 速度快到,安红线都没有反应过来。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个男人恰好大步跨进了锦云宫内殿的大门,就看到安红线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而菁儿头发湿漉漉的,半边脸还肿得老高。 “九哥……”菁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迎了上去,抱住了顾承轩的腰,“都是臣妾的错,才让姐姐……九哥,你是不是太冲动了。是菁儿没那个福分,不怪小姐。” 九哥,菁儿喊他九哥……红线的心里面好一阵绞痛,就跟,堕胎药下肚的时候一样的痛,甚至,还更甚几分。 “顾承轩啊顾承轩,你跟我说过的,这个称谓,是专门给我一个人的……顾承轩,你个骗子。”她锤着自己的胸口,喃喃念道。而这对爱得你侬我侬你死我活的男女,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她的变化。 顾承轩抚摸着她的半边脸,又看了下菁儿湿漉漉的头发,顿时像是明白了一切,只冷冷地瞥了安红线一眼:“她又打你了?” “我,臣妾,小姐,她没……”菁儿话都说不连贯了,“哇”地扑进顾承轩的怀里,埋头哭了起来。 “什么臣妾,说过多少次了,我们之间,就不要这么拘礼了。”顾承轩搂住了她,拍了拍她的肩膀,“所有人都知道,安妃的孩子,是自己小产的,跟任何人都没关系。” “要恩爱,回你们自己那儿去,别瞎了我的眼睛!”安红线使出了全身的力气,从床上抓了个枕头砸了过去,正中顾承轩的怀,被他一把抓住,没有落到菁儿头上。 第三章 结发:糟糠之妻不可休 第三章结发:糟糠之妻不可休 他发现摸到的这个枕头,是湿的。他这才注意到,湿漉漉的不仅是菁儿,床上躺着的这个奄奄一息的女人,更是从头湿到了脚,连带着薄薄的被子。 “来人,先扶静妃回去吧。”顾承轩说。接着便有宫人过来掺菁儿。 “九哥,我跟你一起走。”菁儿那双眼睛扑闪扑闪的,很是单纯。 “朕跟她有点事,你先回去。乖。”他先是看了菁儿一眼,满是温柔,随即看向安红线,却是恶煞凶神一般。 菁儿嘟哝了下嘴:“九哥,姐姐也是一时生气才对我……你也别为难她了,谁让我,本来就是她的侍女呢,任打任骂的,小姐从来都是习惯了的。”然后说着便跟着宫人走了,嘴角勾起了一丝淡淡的笑。 安红线又想到刚才这个女人的自编自演,不由得“嗤”了一声,日防夜防,家贼难防,这么多年,养了只白眼狼! “你嗤什么。”顾承轩在她床檐边缓缓坐了下来。这个女人,怎么搞得,弄这么狼狈,也不让人收拾下,床,还湿漉漉的。 “什么都不吃。”她以为,他说的那个“嗤”,是吃饭的吃。然后缓缓将头伸进湿漉的棉被里。蓬头垢面,何以面圣,她安红线一直都是骄傲的人,就算沦落到如此地步,也依旧是。 “噗。”顾承轩倒被她这么给逗笑了,伸手撩开了她的被子,这么随手一撩几乎都能狞出水来,“你干什么,怎么搞成这个样子,会得病的。” “得病?”安红线探出她的脑袋后,一骨碌坐了起来,她觉得好生好笑,她都这个样子了,告诉她,会得病? 盲于在爱里面的男人,真的是没有脑子的,她的床湿成这个样子,那静妃娘娘才湿那么一点点,鬼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顾承轩,呵呵。 “安红线,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他眼中的这个女人,以前一直都是精致而又骄傲,高高在上的。 “怎样?说吧,废诏什么时候下来。”她头也不抬,声音极其虚弱,可是依旧是半分不让。从此以后,长门清怨,终究是逃不掉的了吧。她想。 顾承轩朝她冷笑了一下,好像带点不可思议的样子:“你说什么?废诏?没有。朕不会废了你的。” “呵呵,信不信臣妾隔天再给您把哪位夫人的胎给堕了。”安红线冷笑了下,破罐子破摔。 “哦?你觉得,你会有这个机会?”顾承轩慢慢挑起了她的下巴,修长好看的手指一夹一用力,血,再次从她的嘴角渗出,“你可是朕的发妻啊,都经历过父皇葬礼的,朕不会废了你的。” 大周,有这样一条不成文的规定,结发的妻子,如果不是重大过错都不能休妻,就算有重大过失,经历过公婆葬礼,时隔不超过三年的,也不能休。而先皇,过世刚好三年。 “朕会留着你,慢慢折磨你,给朕和菁儿的孩子报仇,给朕母家那些亲戚们血恨。安红线,你身上牵扯的债可太多了。” “九哥哥,你可真阴毒。当年,看上你,嫁给你,安红线可真后悔。”她的口腔中弥漫着血腥味,困虚地几乎要睡过去,可是嘴,还永远都是硬的。 “嫁给朕,你后悔了?”顾承轩冷笑,朝着她缓缓爬上了床,将她那条脏兮兮湿漉漉的,沾着血与水的薄被往地上一扔,身子向她步步逼近,“安大小姐,你才后悔?朕早就后悔了!” 说着,粗暴地撕掉了她的睡袍,又一把扯掉了她的肚兜,露出通体的雪白。 她浑身虚弱,无力抗拒,下意识地将双手交叉在胸前遮住,气若游丝:“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做让你更后悔的事情呀!”说着他又撕掉了她的亵裤,刷地在空中就给扯成了两片。 她的亵裤早已被鲜血染透,原本雪白的双腿也尽是淋漓的鲜血。看着顾承轩就这么照样扑上来,不顾那双都被染红了的腿,她感受到了莫大的耻辱。 她想起了六年前的新婚之夜,他来势汹汹,跟她疯狂着,却说:“本来,这个人应该是菁儿,却因为你是安家的嫡女,成了你安红线,算你投了个好胎!” 现在,他步步上前,膝夹住了她的两腿,双手钩在她的脖子两侧,牢牢钳制住了她,她动弹不得。他扑了下去,在她的脖子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明明此时此刻,他终于打破了她的阻扰,成功地与菁儿在一起了,她那名为侍女,实为异母妹妹的菁儿! 可是,他却还是不肯放过她,她都这样了,刚刚堕完胎,满身的血和伤痕,他还是不肯放过她…… “禽兽。”她咽了口唾沫。 “贱人!”顾承轩突然缓缓放开了她,坐起了身,然后扯下了他披着的黑色袍子,朝她丢了下来,语气里充满了毋庸置疑:“披上。安妃都这个样子了,还想着湿身勾引朕?你这是想上演美人出浴呢还是鬼女惊魂。” 安红线终于松了一口气,瘫在原地一动不动。她现在都这个样子了,顾承轩的味口倒还真不至于这么重。 “说了,穿!”顾承轩见她还是不为所动,像是恼了,干脆自己动手,宽大的袍子裹了她一圈,从胸口到大腿根部。 他将她一把抱起,她的长发洒落在地上,如瀑布一般。 顾承轩先是猛一用力,可是发现,这个女人,居然这么轻。然而六年来,他每次要她的时候,都是如同骤雨毫不留情地压下去,他一直以为,她看着不算瘦弱,应该挺重的,起码不轻…… “你想干什么。” “都说了,做让你更后悔的事。”他抱着她,大步跨出了殿门。他看了一眼房外那些懒懒散散,几乎都要睡过去的宫人,一声怒吼:“都起来!是死了吗。” 然后他们都战战兢兢地嗖地就窜起了身子。 “还不快去把安妃的被褥都换了,把屋子收拾了。还有,放一桶热水,娘娘要洗澡。” 可是这锦云宫平日里皇上不疼太后不爱的,属于三不管无人问地带,加上最得宠的静妃安菁儿的各种“照顾”,今儿个连桶热水都搞不出来。 顾承轩朝着怀里抱着的人儿冷笑道:“都道安红线是最最骄傲的,怎么连屋子宫人都搞不定。”瞧这个样子,怕是搞不好,平日里都是得看宫人脸色的吧,她,她怎么会把日子过成这个样子…… “安红线的骄傲,只对于你。”她苦笑,被这个男人掐过的颌骨,痛直渗到了口腔深出,血又渗了出来,染红了嘴角。 在他犹豫着要不要为她拭去的时候,她已经将那缕血丝舔干净,望着宫外的天空,繁星如许,像极了六年前,她出嫁时候,原本饱含期待的那个新婚夜。 第四章 疯狂:过往只道是寻常 第四章疯狂:过往只道是寻常 可是,她的嫁衣如火笑若桃花,却只换来他的一阵阵的索要和无休止的发泄折磨,他将她狠狠压到身下,淡淡地说:“安红线,你可知道本来那个人,应该是菁儿,却因为你是安家的嫡女,算你投了个好胎。” 她却始终忘不掉初见时候他那灿烂的微笑,和惊鸿一瞥。 她在一天天地等,一日日地盼,送走了日月星辰,迎来了春秋冬夏,六年,如一日的付出,如最初的心纯。她以为她助他实现男人的野心,帮他登上皇位,他就会感激她。他也许会再一次爱她。 却在六年后,再这样一个夜里,换得了一个“灌”字。 想起昨日,此刻,她的嘴角勾起了一丝讽刺,疼,比她刚才渗出来的血还疼。顾承轩抱着她向未央宫走去。 锦云宫的地方很偏,要穿过两座花园水榭。月光如水,泻在他们的身上,而安红线根本不知道他想要干什么。 经过清沁园的时候,看着在月光下的水波,她的心一振,这顾承轩不会就这么把我沉塘吧。 “皇兄,皇嫂?”远远地,倒传来一阵熟悉的女声,像银铃一样,她抬起头,看见两个人越走越近。 那女孩子约莫十五六岁样子,她很欢快就跑过来了,看见顾承轩和安红线两个人都是一副很不好的脸色,不由得伸手在他们面前挥了挥手:“你俩这是在干嘛?” 然后对身后的男子也招了下手:“六哥,你怎么突然走这么慢,快来呀。皇祖母还等着我们呢。” “没,没什么。”安红线恨不得找个地缝就钻进去,她现在这个样子,太丢人了。 顾承轩瞥了老六一眼,然后直勾勾就从那两人身边走过,连句话都不讲,就继续往未央宫走去。 女孩望着他俩的背影,手很无奈地一摊:“自从九哥当了皇帝,他越来越冷了。也不知道九嫂天天抱着一冰块是种怎样的感受。六哥,你说对吧。” 安红线内心:凌玉呀,你是不知道,你九哥迫不及待地要带我去沉塘呢,他跟老六顾承源又素来不合,理你们才怪。 未央宫,绛云殿。 顾承轩将安红线缓缓放下,然后就往温水池子里一丢。烟雾,热气弥漫,笼罩在安红线的身上,她双腿上的血红一下子在水中褪却。 水的温热融了她本来被菁儿那一盆子水给浇透的冰,可是在温水里泡着,反而觉得身上那些不大明显的痛给放大了起来。她缓缓闭上了眼睛,头,好晕。 顾承轩头也不回,准备走了。而听到他的阵阵脚步声,红线终于开了口,使劲了全力般,可是声音还是那么小,她说:“顾承轩!” 男人听得止住了脚步,慢慢将头回过去,拿一种很复杂的眼神打量着这个女人。 “你到底想干嘛。”她想到了刚才他说的,会让她更后悔的事情……不可能就让她洗个澡这么简单,未知的东西,更加可怕。 “朕想干嘛,不好意思,安大小姐。朕也不知道。” “求求你,废了我吧。本来,经过清沁园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是会带我去沉塘的。” 他一下子倒笑了,伸出手指缓缓勾起她的下巴,“安红线,朕可没这么容易就让你死。”然后顿了一顿,“你要是自己想不开死了,有的是人替你陪葬,比如——” 他,哪能让安红线死地得这么容易。 “顾承轩!”她从池子里舀了盆水,猛地转过身去,甩到他的脸上。水珠,洒了他的一身,湿了他的衣袍。 “贱人,你疯了!” “对,我是疯了,我早就疯了。我疯了才会杀掉我们的孩子……”池子很大,她使劲朝他泼着水。 可是顾承轩,头也不回地迈开了步子,走了。 “吱啦——”大门关上。她陷在偌大的水池里,一下子哭哭笑笑,泣不成语。 男人走出了殿门,外面,星光如许,秋夜甚寒。他转头对守门的宫女说:“照顾好娘娘。”然后就走了。 结果他刚踏入正殿的门,就有宫女匆匆来报:“皇上,静妃娘娘……” “菁儿怎么了。” “她说身体有点不舒服,很想见见皇上。” 顾承轩一挥手:“宣太医吧。朕有些忙挪不开身,改天过去。”然后便遣散了宫人。 夜色越发地浓了,他很喜欢这样夜深人静无人打扰的夜晚。他坐在书桌前,一边是笔墨架,一边是堆得高高的奏章。 批阅了许久,他揉了揉有点惺忪的眼睛。他的心,一时间很乱很乱,像有荠草在疯长。他缓了缓,拿起了一张干净的墨纸,又挥起了笔,顺笔就写下: “玲珑骨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他仿佛看到了很多年前…… 可是刚刚才进入回忆的状态,他就猛然将纸揉成了团,丢了。心,真的是乱。 第五章 绝望:入骨相思君不知 第五章绝望:入骨相思君不知 泡在温热的水里,安红线感觉自己真的就快要死过去了。她早就已经虚得不成样子。 五年前,她刚刚嫁给顾承轩满一年的时候…… 也许是朝夕相处日夜相对,她居然感觉枕边的这个男人开始爱她了。两个人有过短暂的花好月圆。那天,他突然问:“你的名字好生奇特,到底是怎么来的。” 她念了句温庭筠的诗。他“哦”了一下,然后摊开了笔墨,搂着她的手腕,缓缓写下:“玲珑骨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小篆,清秀隽永而又结构分明,就像他那双修长的手。 她知道他的野心,于是运用母家的势力和她的蕙质兰心,助他一步步登上皇位。可是相敬如宾的好日子始终是没有过多久。 菁儿进门后,顾承轩的这双修长好看的手,对于她,就只做了两件事情,一件是掐她的下巴,一件是撕扯她的衣服。 往事如烟起,过往真决绝。顾承轩啊顾承轩,对于你,我始终只是一件利用的工具,和爬上高处的人梯对不对。 她的嘴角勾起了一阵苦涩。哀莫大于心死。她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在池子旁边的砖板上写下了那句温庭筠的词。然后,再一次闭上了眼睛。 这一回,她感觉自己再也睁不开了,她仿佛看见了一个软软萌萌的小孩子冲着她招手,糯糯地喊道:“母亲——” 她一头,栽进了温池里。 ** 丢下了纸,顾承轩鬼使神差地又向有温泉池子的绛云殿走去。“吱啦”蓦地推开门,结果看到那个女人,刚刚好倒下去。她旁边,那一行血字还未干透…… 他的心猛地一颤,立马眼疾手快将她捞了起来。安红线呛了口水,可是她连咳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摸了一下他的脸,“承……”然后就倒了过去。 “宣太医!”顾承轩突然就吼了起来,他的心猛地一痛,“安红线,你不能死。” 宫里最好的胡太医本来在昭阳宫呆着呢,立马就即刻被宣了过来。 而昭阳宫里,本来蹙着眉头这里也痛那里也痛的菁儿,看到皇上的人过来,先是一下子就精神了起来,结果这人是来找胡太医看安妃的。 然后等人一走,菁儿就使劲捶了下床檐,“安红线啊安红线,你到底还想要多少东西!我早晚都要抢回来。这些本来就是我的!” 太医一路小跑,气喘吁吁。顾承轩一看见他就使劲地摇晃着:“胡太医,你看看她……” 胡太医把了下脉息,太医的浑身都是颤抖着的,大半夜的,怎么感觉今天皇上不大正常了似的。片刻—— “皇上放心,娘娘没事。就是身子虚了点而已。”然后太医开了几剂药方。 顾承轩这才松了口气,轻轻掖好安红线的被角,看着她那张苍白的脸,神色很是复杂。眼前的这个女人,从来不是多惊艳的容貌,顶多算是清秀耐看而已。 安红线看上去像是那种记不清长什么样子的女子,眉眼都是淡淡的不浓烈,乍看很容易就会遗失在人群中。不过与她这种娴静地有些偏平淡的外表不同的,是她那浓烈的性子。 要强,倔强,从来就不肯认输半分,从来就不愿说一个“不”字。试问,如此强势的女子,有哪个男人能够欢喜地上。 纵使有时候她也是温柔的,可是她那种柔情却反而显得是强势威逼,不达目的不罢休,你不领情不还休那种。哪里比得上人家千娇百媚温温弱弱,一看就有保护欲。 直到……这些日子以来,安红线总算是看着没那么浓烈了,然而,她的眉目里依旧是写满了倔强,行为举止永远是那样子。 她,从来都不会觉得自己错了。哪怕错了,也是会说是对的。可是她那天,却亲口告诉他,“嫁给你,我很后悔。”嫁给他,她做错了……他想到这儿,心里头一阵痒痛。 然后,看她呼吸已经平静,他站起,准备转身离开。 “承轩……”一只手,却抓住了他的衣角。身后,传来的声音气若游丝。 第六章 晃生:忽如一夜大梦起 第六章晃生:忽如一夜大梦起 “嗯,我在。”他转身,她的面颊依旧苍白,她睁开了惺忪的眼睛,一副没有睡醒的样子。 “现在是在梦里吧,我又看到你了。” “嗯——” 病着的时候,她才会显得需要保护的样子,有时候,他都会有偶尔有那么一瞬间这样的想法:不如永远病着吧……这样子,她才不会跟他闹,才不会如此地傲,才能像只小猫一样。 但也,只是一瞬。顾承轩,他觉得,自以为清晰的觉得,他不爱安红线。哪怕她乖了,戾气的眉目没有了,他不爱就是不爱。他不爱她,不是因为她的性子,而只是因为她叫安红线。 “顾承轩,我爱你。”安红线,还以为是在梦里面,三个字,脱口而出。因为只有梦里面,他才会对她这么温柔,她不愿醒来。 “嗯,我也爱你。”五个字,他脱口而出,完全是顺着她的话下来的。然后转身就离开了。 再次回到书房,再次伏在案前,他却再难平静,心乱如麻。晃了晃脑袋,便去斟了杯茶,一口抿下,神清气爽。 而安红线,还是睡得迷迷糊糊。这个梦,好像做得有点太美好了,美好地感觉都不是梦,而是直接到了极乐世界。 对呀,她都好像看见她那尚未能出世的孩子了,这不是极乐世界里团圆了还能是什么。 可是她第二天,还是睁开眼睛醒来了,醒来发现是在未央宫,她整个人都不好了。想起昨天,她在温池里洗着澡,然后就晕过去了,然后…… 呀!她使劲晃了下脑袋。那么狼狈的样子,怎么又让人给看到了,笑话。 她随即三两下就穿好了衣服,收拾完了自己,径直就出了门,走了。她不受皇上的宠爱,那些宫人们甚至都自顾自忙着,都没有人太注意到她就这么走了。 她不知道自己昨天晕倒之后又发生了什么,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确实做了一个梦,很美好的一个梦,梦里,她得到了顾承轩的应答,此生她都再也得不到也不可能会得到的应答。 深秋的天空很高,湛蓝的天幕中几朵云在飘,清晨的阳光落下,洒在她的脸上,难得的好天,不冷不热。只是这风刮着已经是带了好些寒意的了,虽然还不算冰,但看着这花园里满地的落叶,怕是冬天也快要来了。 冬天,她最讨厌冬天了。寒冬腊月,一个人的床榻冰凉,两个人的床榻,厮杀,简直就能成硝烟弥漫的战场。 每次,她跟顾承轩,不搞得你死我活的都完不成事,对于一个不爱她还是,那样的人,傲气如她,无法接受,纵使他是帝王。 可是每次,想起跟他那些乱七八糟藕断丝连,剪不断,欲还在的过往,她就觉得糟心,锥心,搞笑,自嘲。 她那被他亲手打掉的孩子,就是在那么一个大雨磅礴的夜里,两个人撕扯了一番,她挣扎抗拒了一番,可是他还是强势依旧,比她的拒绝更强势,她再一次的大汗淋漓之后,怀上的。 偏偏没有来人世间走一遭的命。小产时候,三个月。她都还没怎么感受到母爱的重量。 第七章 承源:笑靥如花似梦起 第七章承源:笑靥如花似梦起 “红线?”在她边走边发愣的时候,一声温厚的声音传来。她看见当年的六皇子,现在的清余王顾承源,站在桥上,对着她笑了一下。 “王爷这是刚刚从姑奶奶那儿过来吗。”太皇太后,是她母亲的姑姑,是她的姑奶奶。 “嗯,对呀。昨天皇祖母她还提到你了呢。” 安红线点了下头,没有再说话。她觉得哪天该去看看太皇太后了,这些天来,跟顾承轩的各种不愉快,怕是已经传到了她老人家的耳朵里,她不想让她太担心。 她往前又刚刚走了两步,清余王却又追了上来,“红线!”他喊着,语气好像有点激动。 她转过头,离他还是很远。毕竟要避嫌。她说,“嗯?” “你还记得小时候带你放的风筝吗。那时候,那么多只风筝,你却偏偏挑中了九弟手上的那只,他不给,你就哭。任谁哄你都不听。” 安红线噗地一声,就忍不住笑了。“多少年的事情了,六哥倒总是记得我的丑。” “忘不掉的,还记得你小时候,你那破脾气,都出了名的。昨天跟皇祖母我们还提到呢。不过,都说三岁看老,现在,好像……”清余王的语气里,不知道怎么的,安红线听着,总感觉有点试探的味道。 风吹着,凉凉的,很舒服。这么多年,一想起那只风筝,她现在都不由得笑出了声。有哭有甜。 那只风筝后来顾承轩抵不住皇祖母的压力,最后还是给她了,却把翅膀给拿剪刀划了好几个口子,就是能飞起来,也是残缺的不美了的。 其实那时候她也不是想要那只风筝,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要顾承轩手里头的东西。 她过得并不好……这老九是个人精儿,他应该看出来了什么。她自然是知道的。然后也没有多说什么,便往回走了。 她不知道的,她在往回走的时候,清余王看着她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红线,红线。”他差点就要脱口而出。昔日里,安红线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如今怎么却…… ** 安红线刚刚回到锦云宫,锦云宫里一如以往的气息冰冰凉凉。 她面无表情地踏进内殿,却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伫在窗前,那袭藏青色的衣袍显得那么刺眼。她的心一颤,从头到脚都觉得一阵冰冷。 那袭衣袍的主人缓缓转过了身,她不由得往后连退两步,退到了门边。他却一下走上前去,骨节分明的手勾起了她的脸庞,她一下子变得满是惊惶。 他似笑非笑:“安红线,你这是在躲朕?” “皇,皇上怎么过来了。”她捋了捋自己的头发,又将双手在胸前止不住地上下乱搓,一下子变得手足无措。 顾承轩的手轻轻挑起她的下颚:“朕为什么过来,你为什么要跑。刚下完朝你人就不见了。”然后他的手劲渐渐地又用力了几分,“安红线啊,是不是因为腿长在你身上,朕管不住你。” 说着顾承轩看了她的腿一眼,她浑身哆嗦起来。 顾承轩步步逼近,一下子就将她逼到角落里,他的两只手一只撑在墙壁上,一只按在她的胸口,将她牢牢钳制住。 第八章 家书:应当主动承恩宠 第八章家书:应当主动承恩宠 “安红线,刚才你看见承源了吧。哦,当年你差一点就嫁给老六了。”他冷笑着,笑容里带着奇怪的味道,“对,朕记得你说过,嫁给朕,你后悔了。” “你,你想干什么……”她被他束在墙上,她的面庞贴着他的胸口,她动弹不得,浑身颤抖。抖得很厉害,就像是那日菁儿的那盆水刚刚落下的样子。 他却猛地把她放开,将自己的袍子缓缓脱下,她的心跟着他脱衣服的动作咯噔地跳,然后一个重心不稳,“噗”地一声就摔倒在地上。 一件藏青色宽大的袍子,从半空中丢下来,覆盖住了安红线的全身。她缓缓抬起头,看见顾承轩看了此刻狼狈不堪的她一眼,他轻谑:“你冷,那就多穿点,哆嗦什么。”说着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的身影是那么冷冽无情,走的时候,留下了外袍,却带走了一阵风。 顾承轩前脚刚走,安红线还没来得及从地上爬起来,婢女敏兰就匆匆忙忙地跑进来了,将一封没有拆的信递到了她的手里:“娘娘,这是丞相府送进来的。” 她接过信,敏兰支支吾吾欲言又止,她一面拆着信一面说:“你怎么了,说。” “娘娘,这信刚才经过皇上的手了。皇上瞥了一眼上面的字,没有拆。”敏兰顿了顿,“皇,皇上说,说……” “他说什么,怎么支支吾吾的,这里没有别人,你说吧。” “他让奴婢传达,如果,如果关于静妃这事,你要是跟太皇太后告状的话,以后让娘娘后悔的事情多了去了。”敏兰将头埋得很低。 安红线已经将信拆开了,看到里面写的内容,一下子又再次崩溃在地。这封家书短短,却字字触目惊心。她一下子就将纸页儿撕了个粉碎,雪花漫天飞舞。 “啊!顾承轩啊顾承轩,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你已经夺走了我的孩子,你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能罢休,你才能满意……”她望着那沓子碎片,仰天长叹。 家书是同父异母的大哥写来的,上面写道跟她一母同胞的二哥已经被皇上调往去了边疆,驻守寒窑之地。大哥还说: “红线,皇上跟爹爹素来就是不合的,现在已经一步步将手伸向我们安家了。你是安家的女儿,理应为母家着想,哪怕是为了母家考虑,也该主动去邀圣恩。” 家书的最后,还有一句话“我记得,安家不止你一个女儿。” 另一个女儿,是说菁儿…… 她的母亲康雅群主常年无所出,便纳了偏房,生下了大哥。大哥出生没多久,母亲就怀上了,生下了二哥。后来康雅还怀了红线,结果难产死了。偏房素夫人就给扶了正。 安菁儿是在康雅死后不久,安丞相跟某个婢女一夜酒醉生下的。那个婢子跟康雅长得有几分相似,刚刚给扶正了的素夫人自然不开心,各种维权大吵。安家是读书人,要面子。这是家丑,不可外扬。 于是这就成了不能说的事儿,菁儿也成了不能认的小姐。对内心知肚明,对外不能言语。 如今,大哥说,安家不止一个女儿……安红线摸摸她自己的胸口,仿佛算是知道了,要她再这个样子下去,不能给自己的家族带来荣耀的话,怕是菁儿这个,本来遭安家唾弃的私生女,是要认祖归宗了。 从小,从小菁儿就是她的侍女。但是安红线知道实际上是她的亲妹妹,她对菁儿素来是很好的。 可没成想,菁儿小时候跟她抢父亲,长大一点就跟她抢男人,用那跟小白兔一样的面目和楚楚可怜的境遇身世,成功夺取了顾承轩所有的欢心,还闹出来这么一出事儿,让顾承轩亲手杀了她的孩子…… 安红线攥紧了拳头,不可以,绝对不可以。说什么都不能让安菁儿就这么认祖,她这么个卑夷下作的女人,这是玷了安家的清白身份…… 可是顾承轩啊顾承轩,你的爱,我怎么能要得来,我怎么能索求地来,你从来都不相信我。她的心疼如刀割,像有万千只蚂蚁,在心口爬。 看着面前碎成一地的纸片儿,她嗅了嗅顾承轩留下来的袍子,有着淡淡的艾叶的味道,是他身上的气息。以前觉得很熟悉,后来每次在床榻上厮杀缠绵的时候,闻见,她都觉得是那么地可怖。 顾承轩,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做,反正,你从来都不会正眼看我一眼。只求你,求你放安家一条生路,哪怕是看在安菁儿的份上…… “看完了,还撕了?这是写了多告不得人的东西。”一阵低沉的声音传来,安红线这才从思绪里走出来。 她看见顾承轩,就这么倚着门靠着,面无表情。“你,你没走?” “朕在外面坐了会,你这里怎么连口茶都没有,”顾承轩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快起来吧,在地上蹲这么久,难不难看。” 安红线本来以为他又会掐着她的脖子,逼问写的是些什么东西,却没想到突然变这么好说话了?她想起了家书里写的话,嗖地一下子就站了起来,上前跨了两步,一下子就抱住了顾承轩。 他被她搂得节节后退,“喂喂,大白天的,你干嘛。”然后他伸出手,拭了下安红线的额头,“还烫,怪不得。” “承轩。” “嗯?” “不要对安家下手,求你了。我爹爹,并没有做错什么。”她一字一顿,直截了当。 “哦,没有吗?朕的两个舅舅,是怎么死的。”顾承轩片刻的好脾气一下子就全无了,他本来只是想来看下这个女人到底怎么样了,结果她还哪壶不开提哪壶。 “安红线,你不提还好,一提,你是在找死。”说着他朝着她冷笑。 顾承轩的母家,势力也不容小觑,而当他一娶安红线,谁都觉得他的皇位是势在必得了。 后来,先皇在临终前不久,便在安丞相的助力下,将顾承轩的两个舅舅成功拉下了台,罪名安得也是莫名其妙的,还没有审判结束,在狱中,两个舅舅都离奇地死了。 其实谁都知道,不过就是类似于汉武帝的立子弑母,打压外戚而已。安家与顾承轩的母家也素来不和,当时娶安红线的时候,他的舅舅本来就是权衡利弊,各种极力反对的。 皇室纷争,实在是复杂血腥,安红线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顾承轩,因此更加恨安家,恨她,厌恶她,憎恶她。 听到顾承轩这么提起她的舅舅,她一下子就沉默了。这也是,他始终不会废她的原因,他说的,他要留着,慢慢折磨她,为他枉死于权斗的舅舅血恨…… “哦,对,朕确实应该要仁慈一点。因为安家不止你一个女儿。菁儿也是!”顾承轩一点一点摸着她的脸庞,然后猛地一掐,“如果不是因为菁儿的话,你以为朕会留你家到现在?!虽然,你们安家没有一个人把她当成家人看。 你不仅不感谢她,还弄掉她的孩子。朕当年明明说要娶的是安家的二小姐,送来的居然是你,你知道当时朕的内心有多崩溃吗。后来安家居然告诉朕,安家没有二小姐!当时朕就发生一定要登上皇位,然后好好收拾你! 安红线,朕发现朕还是太便宜你了,啊!要不是因为菁儿真的把你当姐姐!” 安红线没有再说话,只是仰天大笑,菁儿菁儿,她的不幸都是拜安菁儿所赐的,要不是菁儿天天枕边风吹得,可是居然还能变成…… 行吧,她就是你的心头好,我们全部都是恶人,哪怕安菁儿这么三番五次地设计我!顾承轩,我对你,简直已经无话可言。 安红线此刻都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她觉得,跟他真的是没什么话可说了,他早就重了一种叫菁儿的毒。她现在觉得特别累,行,他要坚持不肯废她,那她就离这两人躲得远远的,我惹不起,我还躲不起了! 于是她转头往榻上一躺:“头晕,不想和你吵。反正你永远有理。你快走吧,睡觉了。” 顾承轩:“……安红线,你是来搞笑的吧。”他觉得这安大小姐一定是得失心疯了,他本来以为她又要跟他闹个你死我活,又要撕到太皇太后那里去,又要一个劲地跟他解释多少多少遍。 结果,就,头晕,睡觉?她都已经不是吃错药了,根本就是没吃药。 男人吧,总是这样的,你把他越推远的时候,他倒反而越想靠近。 “起来!”顾承轩掀起她的被子。 她缓缓睁开惺忪的眼睛,“啊,干嘛啊。” “去找你姑奶奶!朕怕你回头又跑过去告状,到时候朕有理也说不清了。” “你这个恶人,你还有理?!”安红线还是处于一脸迷蒙的状态,压根就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就看到顾承轩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恶,恶人,你说什么!安红线,你又是在作死。”顾承轩一手提着她的被子,一手叉着腰。然后将她被子猛地一丢,直勾勾地就从窗户口,丢到了外边的草丛里。 第九章 风筝:弹指六年多无奈 第九章风筝:弹指六年多无奈 “我,臣妾是说饿了……饿了。”不知道为什么,安红线总觉得今天顾承轩不正常,却忘了自己也不正常。就看着那床刚刚换掉的被子,就这么飞了出去,她觉得好心疼。那花色还是不错的。 “走啊,去找太皇太后评理呀,你不是有事没事最喜欢去找她告状的吗。” “喜欢告状个毛线。明明是菁儿喜欢跟你告状!这么多年,你天天欺负我,我有说过什么吗。”病中人胆大,安红线,今儿个应该是脑子都给烧坏了。她就看到顾承轩,脸上的神情越来越不可思议。 “皇,皇上,姐姐——好像臣妾来得不是时候。”一阵嘤嘤软软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安红线看到菁儿就这么站在门外,满脸诧异的样子,菁儿的手在胸前来回搓着,好像无处安放了似的。 顾承轩一下有种被捉奸在床的感觉,脸上泛起了一阵红。 “听说姐姐病了,臣妾本来是想来看看姐姐的,没想到皇上也在这儿呀。”菁儿满脸人畜无害的样子,无辜的小眼神望着安红线。 安红线只觉得一股恶意袭来,但她还是微笑着,惨白的脸上开出了一朵花儿:“妹妹真是有心了。但是可能要让你失望了,姐姐没病,好好的呢。” 然后就见菁儿的眼睛都瞪直了,只是顾承轩在这儿,她也不好发作。空气中一下子就弥散开了一股浓浓的火药味儿,只有女人之间才能感觉到的那种。 菁儿作势“咳咳”了两声。 顾承轩立马变得满脸紧张起来:“你哮喘又犯了?” “没,咳咳,没有。”她蹙了下眉头,“只是最近有点小风寒。姐姐的身子应该要比臣妾更虚一点吧,胡太医都被皇上亲自叫去了呢。” 顾承轩的脸“刷”地一下子就白了,感觉今天他的脸都能去唱戏剧儿了,一会儿红一会儿青的,变化莫测。 安红线就觉得愣了一下,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顾承轩。菁儿说,昨天,皇上把胡太医叫来了……昨晚,她想起自己,直接就倒在绛云殿,后来发生什么事情就不大清楚了。她本来以为自己会死了的…… 为什么,顾承轩,死都不让我死对吗,也是,你要留着我,折磨我,看你跟菁儿恩恩爱爱,呵。 然而还没容得她多想,顾承轩跟菁儿就已经出去了。走的时候,顾承轩还不忘回头瞪她一眼,他的眼神,很复杂。 望着他们两个协调地如同一幅画卷一般的背影,安红线的心里升起了一丝说不出的滋味,顾承轩,说起来还算是个好男人,挺钟情挺专一,虽然都不是对她。 “九嫂!” 那两个人前脚刚走,耳畔就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她看见凌玉一蹦一跳地就走进了锦云宫。 要说这凌玉,性格模样都颇为讨人欢喜,可能毕竟是年幼单纯的小姑娘,就是先皇那些最喜欢嚼舌头的妃嫔们都讨厌她不起来的。 凌玉的母妃一出生就死了,她是由贵妃,也就是当今太后抚养大的,先皇老来得的女,众皇子宠爱的小妹妹。 今年十五岁,正是豆蔻年华,稚气还没有完全脱干净。她嫁给顾承轩的那一年,凌玉才十二岁。那时候,她是以正妻身份入的门,凌玉自然是九嫂九嫂地喊,喊道了现在。 “今儿个是哪阵风把你给吹来了。”安红线说着就拿起了茶壶,想给她倒杯水,可是茶壶都是空的。 算起来凌玉公主也算是贵客,这下子,红线觉得有点尴尬。 果然,凌玉嘟哝起了嘴:“九嫂,你这日子过得也太不上心了吧。女人嘛,就要对自己好一点,首先要照顾好自己。” 然后她看了一眼红线憔悴的面庞,语气里有点小兴奋:“九嫂,你面色怎么这么苍白的感觉呀,是不是九哥,嘿嘿。”凌玉笑得有些不怀好意。 安红线推了她一下:“你说什么呢,小姑娘家家的。我看你是想嫁人了,脑子里一天到晚都不大正经。” “哎,我有说什么了吗。我好像什么都没说呀。”凌玉两手一摊,满脸无辜。然后就讲到了在清沁园的时候,顾承轩抱着她就这么走过。 “九嫂,昨天晚上,我看见了,你们好像挺会玩的呀。嘿嘿……”凌玉又满脸色眯眯地推了下她,好像不可描述。 安红线先是被她这个“你们好像挺会玩的啊”惊讶住了,这小丫头片子一天到晚想些什么,她脸上觉得一阵滚烫。后来一想,怕是顾承轩要带我去沉塘不成罢了。 然后无奈地叹了口气,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什么话都没有说。到底是与世无争,被所有人都疼爱着的小姑娘,心永远都是单纯的。凌玉一定想不到,那天其实是…… 两个人扯了一会儿,感觉又像是回到了小时候。 其实小时候刚开始,有了凌玉后,安红线起初是觉得地位不保的。她是安家嫡长女,也是王家这一辈唯一一个孙女,小时候还觉得是地位受到了威胁。 那会凌玉就像是顾承轩的小尾巴,她就像是顾承轩的跟屁虫。现在想来倒是觉得好笑。 “九嫂,六哥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走,我们去放风筝吧。”凌玉说着就拉过安红线的手,就要往外面拽,“就跟以前一样。” 红线脸上一阵热:“别了,这样子好像不大好吧……” “哎呀,没事的,九哥不会知道的,就是知道了,我在呢。难道还把你吃了不成?”说着凌玉就一骨碌将安红线拉出了殿门,“走,玩去喽!” 清沁园,丘坡旁。 这清沁园在太后的萱若宫,锦云宫之间,也是通往未央宫的必经之路。没有御花园那么大,但是比较清静,小巧别致,像是江南女子般清俊秀丽。 远远地,安红线就看到了清余王顾承源,整个人觉得特别不好意思。他依稀青衣翩跹,发丝在风中飞扬,六年了,以往那种桀骜不驯倒是褪了不少,可是眉目间还是透着那股不羁,倒像是个不会长大的孩子。 “红线?”他手里拿着风筝,远远地朝她笑着,笑容还是那样地灿烂,一双眼眸在秋风中盛开出朵朵桃花,又泛着荡漾的碧波。 “走呀,嫂嫂,我们过去。”凌玉推着她。 “我……”安红线欲言又止。 “哎呦,没事,不用避嫌。你跟六哥都是什么关系了,干净地比冬天的雪还要干净呢,谁不知道啊。”凌玉到底是天真烂漫的小女孩,提起玩来就兴奋地不得了,一手抓着红线一手就将风筝递到她的手上。 然后就将红线放开,自己跑了起来:“玩喽!来呀,你们快来追我呀,怎么都不动呢。” 她跑得欢愉,安红线和顾承源倒是先面面相觑,然后又都将头别了过去,都颇不好意思。 以前,顾承源是最会讨各种女孩子欢心,最桀骜不驯不顾男女之嫌的人了,用长辈们的话来说就是不学无术。 在江南呆了六年,本以为江南女子温婉如水,柔情百媚,顾承源这样的就如鱼得水了,没想到如今倒变得正经起来。 安红线不由得上下打量着看。 “你,在看什么?”顾承源拽着风筝往前小跑了两步,“别拘束了,快来玩吧。难得我回来了,陪你们玩一次。” 秋高气爽,风很舒服。被他们欢脱的气氛一带,安红线也跑了起来。 风吹拂着她的发梢,兴许是发梢触到了她的眼睛,她觉得眼睛里有些异物感,一下子就湿润了。 不过六年,隔世经年。六年前,他们也一起放过风筝,那时候,还有顾承轩。 六年前,她还是同凌玉这般的天真小女孩子,无忧无虑满身傲气,满是单纯;六年前,众子夺嫡,先皇健在。今儿个再相逢,想起来倒觉得宛如浮生大梦一场。 罢了罢了,珍惜现在的日月清风才是真的,这样的日子,这样开心的日子,顾承轩当上皇帝后的三年来,她还是头一次呢。 也许是满带着心事放风筝,安红线的风筝,飞得最低,飘得最近,不像另外两个人高高悬在天空中,灵动好看。 “九嫂,你要迎风跑,跑起来呀。”凌玉回过头来,看了安红线一眼,她还是有点郁郁寡欢的样子,不大快活。凌玉还是不喑世事,她还没有办法理解红线时常是愁眉紧锁的。 “嗯,好。”安红线也不大想扫了大家的兴致,就也迎着风跑。风很大,果然飞得高高的。 然而,她的小腹突然觉得一阵疼痛。毕竟,刚刚做完那种事情不久……一时间,她突然觉得天晕地旋。她一头猛地跌倒在地上,额头正栽一块石头上。 此时,清余王顾承源和凌玉早就跑得很远了。她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小腹刀绞般剧痛,迷迷糊糊的,好像就躺了过去…… 朦朦胧胧中,似乎被人抱起,她嗅到了袖间淡淡的茶芜味,带着着龙井的清香。 醒来的时候,她陷在一张软床里,外面嚷嚷的,像是围聚了很多人。 第十章 争执:谁能比谁更后悔 第十章争执:谁能比谁更后悔 安红线蹑手蹑脚地起身,向前走了两步,透过层层叠叠的珠幔,她看见了清余王顾承源,凌玉,还有,顾承轩…… 几个人围在一起,凌玉好像满脸委屈的样子,脸鼓成了腮帮子。顾承源也是面无表情。 顾承轩,好像气鼓鼓的。 沉默,片刻的沉默。沉默了良久后。 顾承轩突然推了凌玉一把:“你一天到晚不好好呆着,天天不安分。不知道你九嫂身体不好啊,放什么风筝,啊?” “皇上,这事怪不得凌玉,是微臣……是微臣看妹妹这段时间好像郁郁不乐的,就拉她出来放风筝,她跟红线关系素来这样好……” “红线,红线,还红线呢!她现在是安妃,清余王,最后劝你一次,认清楚自己的身份。顾凌玉你给朕过来,这事跟你没完,红线她身体本来就虚!”顾承轩像是失了控一般,一下子就抓起凌玉公主。 其实,他这些日子以来,觉得自己的心特别乱特别烦躁。他清楚地知道,清晰地觉得,自己不爱这个叫安红线的女人。 可是当她那天晕倒在绛云殿,当他知道她因为放风筝,摔倒在清沁园,又看见顾承源,他就觉得特别的心慌意乱,还有,阵阵无名之火在燃烧。 凌玉到底是个小女孩,哇地一下子就摔倒在地:“对不起,九,九哥……妹妹实在不知道嫂嫂身体这么虚,还拉她出来放风筝,对,对不起……呜……”哭声回荡在屋子里,围绕在柱子上。 “皇上,不关凌玉的事!”安红线听见凌玉公主哭,忍不住撩开了珠帘,走到了内殿外,她的面颊苍白,腰都直不起来,弓着步子,好像风一吹就要摔倒似的。 顾承轩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处处虚弱的安红线,以前看见她,虽然倒不至于壮得像头牛,但总是倔得跟头牛似的,这般可怜样,别说成亲六年来了,认识这么多来,都是头一次。 “九嫂!”被“批斗”了一通,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的凌玉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样,一下子抓住了她的衣角,“九哥,九哥,他说……呜呜呜。” 顾承轩一直盯着凌玉看,凌玉好像被他吓得话都说不流利了,一个劲地拽着安红线的衣角。 “你放开她,顾凌玉,你今天再敢碰你九嫂一下试试!”顾承轩猛地一记甩到了她的手背上,瞬间五个清晰的红掌印。 “皇上,您这是干嘛。”安红线感觉这两天顾承轩好像脑子抽得有点厉害,这又是怎么了,平日里是最心疼凌玉的。 凌玉见顾承轩迟迟没有放过她的意思,九嫂说话好像又没有什么力气,便将全部的希望寄托在顾承源身上,谁知道这厮儿理都没理他,径直向外边跑去了。 “哎哎哎,六哥,你别走啊。这锅不能我一个人背,我们一起的!六哥!”凌玉嘶喊着,可是顾承源也没有理她。 安红线本来懵了半天,听他俩这么吵了一翻,算是明白了一些,估摸着是因为自己放风筝栽倒了,顾承轩找他妹子寻师问罪。 她不禁冷笑了一下,这算什么事儿,他明明那么狠毒的一个人,都能够亲手弄掉他们的孩子,会关心她,会为了这点小事责怪别人,还这么一副满目紧张,情真意切的样子? 安红线扫了一眼四周,像是萱若宫,太皇太后的宫殿。瞬间,明白了一些。呵呵,顾承轩呀,你又要做恩爱的戏码给谁看呢。 倒是顾承轩像是训够了,突然笑了一下,但也只是那么一下,很快就是满脸严肃:“你天天这么瞎折腾,看来要早点让你嫁人。” 安红线的心里面“咯噔”一下,顾承轩呀顾承轩,这才是你的真实目的呢,呵,果然这是你的作风。 凌玉听见要嫁人,脸色刷得一下子就白了,差点就一把抱住了顾承轩的大腿。正当她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救世主来了。 已经发髻斑白的太皇太后,擎着龙头拐杖,由顾承源搀扶着一步一步地踏进了殿门,拐杖咯吱咯吱掷地有声。 凌玉听见,一个激灵,急不可待地就掺过了太皇太后的手,一把鼻涕一把泪:“皇祖母,您可来了,九哥说,说要让我嫁人。” “你个小毛丫头,你九哥说得没错。今年都十五了吧,都快十六了。红线十六岁就嫁给皇上了。是该准备一下了。”太皇太后慢慢坐下,轻轻刮了一下凌玉的鼻子。 “不嘛,人家偏不。我还小,还想多侍奉皇祖母几年呢,皇祖母才舍不得凌玉呢,对不对呀。”凌玉一下子就蹭到了太皇太后的身上,像只乖巧的猫一样。 “你这丫头,怎么这么多古灵精怪的。”太皇太后说着,却把目光放向安红线和顾承轩,眼神还有点严厉,像带着风一般。 安红线被这么一盯,就不好意思地把头低了下去。她老人家虽然都快八十了,但不仅耳不聋眼不花,还有千里眼顺风耳呢,尽管面上做得是两耳不闻天下事,实际上心里清楚地跟个明镜一样。 她跟顾承轩这些天来的这些不愉快,怕是这姑奶奶早就知道了。 果然,太皇太后抿了口茶,顿了一顿:“哀家想清静一下,你们都先下去吧。皇上你也别急,公主婚嫁是大事儿,何况她是你最疼爱的一个妹妹,也是你母后最疼爱的一个女儿。凌玉的婚事儿再说。” 顾承轩看见皇祖母突然满脸严肃,也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听见她发话说让走,一只脚迫不及待地就迈了出去,四个人里面迈得最快。 “皇上和红线先留一下吧,哀家想跟你们说说话儿。你们都好久没来了。”这老祖宗突然一声令下。 顾承轩的脸上刷地一下子就冒出了两条汗。太皇太后年轻时,雷厉风行,手段了得,谁都知道,她的厉害,他是见识过的。虽然现在是九五之尊,但是在太皇太后面前,首先,是她的孙子。 他将脚步一下子就收住了,极不情愿地回过头来。 而安红线则压根就没有走。姑奶奶的脾气跟姑奶奶的睿智,她是知道的,早就料到会是这样子的了。 等他们人一走,太皇太后又遣散了宫人。原本还略带笑容的面颊,一下子就变得特别严肃,龙头拐杖一敲,只两个字:“跪下!” 安红线“刷”地一下就跪倒在地,顾承轩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也拂了下衣襟。 他的膝刚刚弯了一下,太皇太后又似漫不经心地喝了口茶:“皇上就还是别了,哀家年纪大了,承受不住。安红线,你往前走两步。” 在老祖宗面前,安红线都不敢起身,挪着膝盖就向前跪行了两步,顾承轩看着她这样子,欲言又止。 “把手伸出来!” 安红线的脸一下子红了,然后乖乖伸出了手。 “啪!”太皇太后一记手心敲了下去,不轻不重,但像是带着许多的怒气。 “皇祖母!”终于,顾承轩开了口。 太皇太后又敲了下龙头拐杖,“你还有我这个皇祖母?皇上,红线,你们天天做些什么事儿哟,真当我老太婆了不知道?” “是凌玉胡闹,明明知道红线身体不好,还带着她乱跑。” “凌玉胡闹,你岂不是更胡闹?真的是七岁看老,从小就喜欢让凌玉给你背黑锅,到现在还是这个样子! 红线以前好好的一个姑娘,面色红润动如脱兔的,自从嫁给了你,那是憋了多少的事儿,虽然她从来不讲,但真当哀家是瞎子,还是聋子?”太皇太后明显是生气了。 安红线的心里面觉得有些暖,鼻子有点酸酸的,姑奶奶,明显是帮着她的。可是这样子,顾承轩更会觉得她作,她下贱,她…… “皇上,当初你可别忘了,红线是多么受欢迎的,你能娶到她都不容易,还不好好待她。”然后,伴随而来的,是一阵长长的叹气声。 安红线始终埋着头,一言不发,顾承轩瞟了她一眼,顿时,心生了一点不悦。 “皇祖母,当初是朕要娶安红线的吗,朕只说了要娶安家的女儿!谁知道他们安家送来了这个女人之后,朕不悦,安家却告诉朕,安家只有一个女儿!”顾承轩的声音不大不小,似乎无愠无怒。 “对,所以,皇上您后悔了,臣妾也好后悔。”安红线的嘴角勾起了一丝嘲讽的笑,就算是闹到了老祖宗这里,他,还是永远不会有半点的悔意或者错了的表现的。 所以,哪怕顾承轩为了菁儿,对她做出那样的事情来,她都没有向这宫里唯一的,也是最大的靠山透露出半分。虽然明显,这靠山还是知道了。 “你后悔?要是生在平民百姓家早就把你给休了,解救了你,也解救了朕!你巴不得呢吧。”顾承轩捏紧了拳头。这个女人,永远柔情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又是这副老样子了,果然本性难改。 “行啊,要的就是你这句话,快废啊,废了我啊!”安红线依旧是跪着,手猛地一拍地面。 第十一章 莲子:触目更加地惊心 第十一章莲子:触目更加地惊心 “住嘴!”太皇太后一个巴掌甩了上来,安红线半边脸瞬间就肿了起来,可是连捂都不敢捂。 “什么休不休废不废的。安妃你要再这样,哀家现在就用这个龙头拐杖把你腿给打残,彻底废了你!”太皇太后又掷了一下地: “一个堂堂大家闺秀出身的妃子,怎么能讲出这样的话来。皇上,安妃,你们现在都不是刚成亲那年的十六岁,因为一点小事就要闹到哀家这里来的,不懂事的小夫妻了。” 沉默,两人都沉默了。就像是犯了错的孩子。 太皇太后把“堂堂大家闺秀”这几个字,说得特别重,顾承轩跟安红线,当然都听出来了弦外之音,是在说菁儿吧,名不正言不顺。 “可我就算名正言顺那又怎么样呢。”安红线想到这儿不由得蹙了一下眉头,颇为自嘲地笑了笑。 此刻,顾承轩迈开了步子,拂袖一摆,走了。 太皇太后叹了一口气,“哎”了一声,就拉起了红线的手:“二丫头,快起来吧。” 二丫头,是姑奶奶对她的昵称。其实,她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家里明明她是最大的女孩子。 红线这才站了起来,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 “戾气是越来越重了。到底是……罢了罢了。”太皇太后好像也挺无奈的样子,“丫头勒,你以后别跟他那么犟了,你这么刚硬的性子,倒像是哀家当年。但是,也……” 然后她就欲言又止了。 红线知道,没有说出口的那半句话,应该是“哪个男人,受得了”。道理何尝不懂。但,还是,学不来。 ** 午饭是在太皇太后这里吃的。一同用餐的还有凌玉。 一桌子都是家常菜,老祖宗的口味偏清淡。炒虾黄儿,酱泼肉,酒酿元宵,糖焖莲子清炖燕窝。 凌玉脸上的泪痕还没有完全褪去。她慢悠悠地拿起筷子,戳了一个汤圆,放进了碗里,又不吃,嘟着嘴,满是不开心。 太皇太后是个人精儿自然知道她在想什么,但也没有理会,拿小匙摇着燕窝,也不急着吃。 红线看了一眼桌子上的菜,她看到了盘子里装着的糖焖莲子,一粒粒跟珍珠般圆润剔透,她觉得好生疑惑:“现在是深秋,哪里来的莲子。” 凌玉戳了那个糯米汤圆许久,里面的芝麻都流出来了,终于重新舀了起来。一颗汤圆吞下,又喝了口汤,慢悠悠道:“皇祖母这里,什么都有呀。” 安红线“哦”了一声。埋头吃饭。她始终没有碰那盆莲子。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碰,反季的东西,她觉得太奢侈,如今的她是这样的卑微,都觉得不配,都没有勇气动。 这顿饭,吃得特别沉默。往日里特别话唠的凌玉都没有再讲话了,菜倒吃了不少,但还是满脸心事。 终于吃完了。安红线准备这就回宫。 走的时候,刚刚迈出去一条腿,就被凌玉拽回来了。凌玉吞吞吐吐了半天,犹豫了许久。 “九,九嫂。” “嗯?怎么了。小姑娘,最近感觉你心事好多啊。快说吧。” “你,介不介意,我当你的嫂子?”凌玉的脸上一下子就一片绯红,像一朵盛开的桃花,然后从衣袖里慢慢掏出来一封信件,塞到了安红线的怀里:“九嫂,如果看见你大哥的话,记得帮我递给他。我不方便。” 然后她脸红得更厉害了,迈开腿就跑了,有点落荒而逃,像是迫不及待。 安红线摇了摇头,笑了。小女孩家家的。但是,她也好久都没有看见大哥了,大哥被顾承轩赶去驻守边关了。 大哥大了凌玉有十岁了,这,能同意吗?她嘟哝了下嘴。 回到宫里的时候,已经快傍晚了。床上已经摆上了新的被褥。顾承轩这厮儿倒还算有点良心,丢了一条,又给她新送过来一条? 安红线想,大哥过年的时候应该会回来的吧,她要好好问一问,到底对凌玉是个什么想法。凌玉都十五了,来年十六,怎么都该指婚嫁了。 可能是冬天该来了,这些日子,觉得越来越冷了。锦云宫内殿的窗子,坏了个口子,没有人来修,安红线晚上睡觉的时候,窗口透风,恨不得把整个身子都埋进被子里。 到了今天晚上,外面的冷风又在咿咿呀呀了,她将头探了进去,蒙进了被子里。 新的被褥就是要舒服一点,很暖和,带着点阳光的味道。加上可能最近太累,这一觉,她睡得格外好,格外香甜。 然而,也没有过多久,她还沉浸在梦乡里的时候,一阵霹雳哐啷的撬门声。 她被惊醒了,刚刚坐起了身子,却只见得一群披刀戴甲的侍卫冲了进来,直接就这么进了她的卧房…… 安红线下意识地将被子拉上了一点点:“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得罪娘娘了,有些事情,还请娘娘跟我们走一趟!” 几个侍卫不由分说地,就让宫女,将她给提溜了起来,然后押着她,一路向外边走去。 外面,秋风扑面,风声很大,树叶瑟瑟作响。今晚连月亮都不大明朗,只有犬啸。 安红线穿着睡衣,觉得特别特别冷,可是两个侍卫,左一个右一个的押着她,她动弹不得。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大晚上的就这么把我劫走,皇上知道吗。” “跟我们走娘娘就知道了。皇上,这就是皇上的旨意!” 安红线的心咯噔一下,她使劲思索着最近哪儿又有得罪顾承轩的地方了。然后发现走的路很熟悉,是向萱若宫的方向去的。 她这才嘘了一口气,应该,也不是什么事儿吧。是不是白天顾承轩在太皇太后那儿受了挫,大半夜的又拉她过去评理? 不多久,就到了萱若宫。她已经冷得浑身都在打颤儿了。 “姑奶奶!”都不用侍卫拉,安红线的一只脚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埋进了殿内。 可是,迎接她的,却是比外边的凉风,够透彻的寒气。 “还姑奶奶?”一只修长冰凉的手掐上了她的下颚,稍微一捏,她就觉得口腔里面泛起了一股血腥味儿。 侍卫在她的膝盖上稍稍踢了一下,她一个踉跄就这么跪倒在了地上。 顾承轩,就这么站在她的面前,怒气满面,像是来自地狱的恶煞。 “安红线,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下毒?”顾承轩的声音并不很大,音调也不高,但是字字惊心,直刺入她的心脏。 疼。又满是诧异。 “你说什么?”安红线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可是,他又不像是开玩笑的。 “跟朕来!事到临头了还不认账,安红线,可真有你的。”顾承轩说着就拽起了她的胳膊,一把将她从地上撕扯起来,“本以为你就嫉妒心起打个胎,没想到比朕想的,还要能干。啊?” 安红线像只兔子似的,被他一把提起,又一路撕扯,直接就拖走了。他都没有等她站稳,她被拉了一路,腿上的睡裤都沾染了血痕。 内殿,珠幔的后面。 一点点黄晕的光,她白天躺过的那张床。此刻,满脸煞白憔悴的凌玉就这么躺在床榻上,面无生气。 “啊,凌玉,凌玉你怎么了!”安红线远远地看到她那张煞白的脸,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下子就挣脱开了顾承轩的手,跑了过去。 她刚刚握住凌玉的手,凌玉的手满是冰凉。 可是指尖刚刚触碰到,顾承轩,突然又一下子把她拉起。安红线被他甩出了许远,一个没站稳,就一个踉跄,倒在了地面上。 后背着地,疼,好疼。她还没有从疼痛中反应过来,他却又转过了头。 他的身子慢慢放低,扬起了巴掌:“贱人!” 她缓缓闭上了眼,这不明所以的疾风骤雨啊。 “啪——”一下子,有声。脸上不疼。安红线睁开了眼睛。 却看到顾承轩,一个拳头砸在墙壁上,雪白的墙上渗出了点点红色,他的手,在淌血。 “安红线,朕今天告诉你,要是凌玉有个三长两短,信不信我让整个锦云宫给她陪葬,包括你!” “皇上这是又怎么了,凌玉也是臣妾的妹妹。她,她到底……” “你还有脸说!安红线呀安红线,是朕太小瞧你了,以前只是觉得你脾气不大好。没想到心也这么毒。今儿个中午,你们一同用膳了对不对,啊?!”顾承轩说着,再一次捏起了她的下巴,这次,像是要彻底捏个粉碎。 “糖莲子啊糖莲子!凌玉最喜欢吃莲子的,你不是一直都知道吗。居然能干出来这种龌龊的事情!在饭菜里下毒。 安红线,你好狠的心。就算凌玉她因为贪玩,让你不经意地晕倒,你也不必干出这样的事情来吧!” 安红线的脸“刷”地一下子就白了。白天,糖莲子静静地在瓷碗里装着,像是圆润的珍珠……现在想来,居然如此地触目惊心。她,还特意问了一下,没想到! “我,臣妾没有。不是臣妾。” 第十二章 毒药:入骨三分是绝望 第十二章毒药:入骨三分是绝望 “没有?不是?上次你弄到菁儿的孩子也是这一句,还有没有别的托辞了,啊!听宫人说,中午,糖莲子你可一口都没吃。要不是因为皇祖母牙口不大好了,没有吃,是不是她也会……”顾承轩猛地一下子放开了她,又一拳锤在墙上。 他的语气,缓缓放低沉了:“安红线,你好狠的心。难道,连太皇太后你也想害吗。” 安红线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事情还没有搞清楚,她还是属于很不清晰的状态。 凌玉的脸色依旧是煞白,一番闹腾,安红线才算是明白了前因后果。 原来,那盆糖莲子里有一种奇怪的毒,太医都没有诊断出具体什么来,不像是本土有的。因此,对于凌玉,还真的都不知道该怎么是好。 太医只告诉太皇太后,凌玉公主是吃坏了肚子,没有提到一点半点关于中毒的事情。现在,顾承轩也不敢惊动太后。因此也慢慢平静了下来。 他的声音不高不低,但是字字都咬得特别重:“安红线,这事要真是你干的,劝你早点招。就当什么事都没有。” 安红线冷笑了两声:“皇上,您哪里来的凭证,就这么一口咬定是臣妾。臣妾在你眼里是这么不堪的吗。” 顾承轩也以冷笑抱之:“来人,传‘证人’。” 片刻—— 萱若宫的厨娘上来了。她的头发凌乱,身上鞭痕累累。一进门,目光就贼兮兮的,躲闪来躲闪去。 当看到安红线的时候,厨娘的目光又一下子变得惊惶起来了,她吞吞吐吐地开了口,欲言又止:“娘,娘娘……” “说吧。”顾承轩冷冰冰地开了口。 厨娘还是愣了半晌,终于…… “娘,娘娘,她亲自进了小厨房,告诉奴婢,要给糖莲子加点调料,味道才更好一些。然后奴婢就看着她将调味粉末撒了上去,又浇上了汤水……都怪奴婢,奴婢罪该万死,没有,没有想到会是……” 听罢,安红线一头栽倒在地上。 “安红线,所以你还想狡辩什么。劝你快点把解药给交出来。太医说,可能是外来的毒,朕的爱妃天天睡在枕边,身怀‘毒技’,这都六年了,朕居然都不知道。这番是不是该好好彻查一下了。” 说着,顾承轩那冰凉的手指又触上了她的下颚。 她笑,笑得冷漠而又绝决,好像还是在诉说一段无关自己的风月,又像是实在是心枯意冷,她说:“顾承轩呐,你就这么相信一个婢子的一面之言,都不愿意相信我,我还有什么话好说的呢。” “贱人!都说了,此生再也不想听到你唤朕的名讳!一面之言?还真的不到黄河心不死。来人!”顾承轩像是挺不可思议地叹了一口气,就像看着一个跳梁小丑一般。 他一招手,很快就又冲进来了一群侍卫。 “皇上,微臣在锦云宫搜出来了这个。”御前带刀侍卫李珩递过了一块帕子。 白色的底,蓝色的花纹,安红线,她有一块。她的心一震,这事情真的没有这么简单…… 顾承轩接过,打开了那块帕子,里面装着褐色的粉末。 他瞥了一眼:“去捉只猫来。” 那只时常在几个宫门附近转悠的黑狸猫被抓了进来,“喵呜”了一声。 宫人又端来了一碗鱼干。顾承轩的手往鱼干上一抖,将瓷碗放在了狸猫的面前。 那只猫儿心满意足地吃了一口。没过多久,突然口吐白沫,一头栽倒在地。宫殿里的人,都“啊”了一声,面露惊惶之意。 安红线也惊了,突然站起身来,一把夺过了顾承轩手里的帕子,剩余的褐色的粉末洒落在地上,虽然细碎但是都显得是那样地触目惊心。 她一看这帕子,细小的兰花纹底,一团团一簇簇的在白色中绽放,上面还有些没抖干净的粉末。帕子右下角有个小小的“线”字,刺绣绣上去的,如此地刺眼而又熟悉。确定,是她的无疑…… 安红线一下子笑了,笑得凄厉绝望,像是武林故事里,练功走火入魔的坏心江湖反派。 “安红线。人证物证俱在。这块帕子,是你的总无误吧。”顾承轩的声音还是冷冰冰的,然后却又突然猛地一拍床檐,“你还有什么要狡辩的吗!” 安红线看了对那块帕子看了又看,然后慢慢抬起了头,眉宇间还是那样的傲气,她说:“皇上,你会废了臣妾吗。” “哦?你做这个,就是想让朕废了你?那么也许都不是如你所愿这么简单了。但是,就是慢慢折磨你,都绝对不会让你那么快进什么长门宫。”顾承轩的语气还是那样地轻飘飘,“劝你快点把解药交出来。” “再说最后一遍,臣妾没有。反正,臣妾在你眼里就是个十恶不赦的恶妇,怎么解释你都是不会听的。我不解释。”安红线笑了,笑靥如花般绽放,她的脸上,满是绝望。 以后的日子,会是更加的艰难险阻,山高水长。难的不是别的任何东西,是她,连这个男人的心,不仅一点都不剩下,他还永远都对她这么冷漠决绝,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了。 希望啊希望,希望都看不到了,还想要怎么样呢,还能怎么样呢。 安红线缓缓仰起了头,众人都处在一种惊惶与观望之中,谁都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也都没有注意到她想干什么。 她将帕子里面剩下的那点褐色的粉末,一口气给倒进了自己的口中……然后“咳咳”了一声,有点被呛到。口腔里弥漫着一股奇怪的药味,咸苦咸苦。 “啊,安红线!”顾承轩愣了,都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过了她手里的帕子,可是都已经来不及了,粉末已经灌进了她的口腔里。 “贱人,你这是做什么!你以为,朕会就这么让你死吗,啊?”安红线已经倒在了地上,顾承轩捧起她的脸,使劲地晃着…… 可是她的嘴唇还是渐渐变紫变白,本来就不算红润的脸庞,更是泛起了一阵煞白。 “我快要死了吧,顾承轩啊顾承轩,错了这么多年,最后我还是死在了你的怀里。你放开我吧,我不想。我想自己一个人去,这样子,来生不会再有你了……”安红线想着。 她现在感觉脑子越来越疼,像是有咒语在念,像是几个晚上未眠,整个脑海都像是箍紧了的一般疼痛,头晕目眩,毫无力气,说不出什么话来了,她已经不知道顾承轩在说什么了。 彻底倒下去之前,她吐出来的最后一个字,是“菁”。 安红线虽然性子执拗,不圆滑不很讨人喜,然而,也没有招惹过什么人。能做出这种事情的,想来想去也就只有安菁儿。尽管,她实在是不知道菁儿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 她累了,这些天来真的累极了。也不想去想。 “你别死,别,你这又是干嘛,啊……”顾承轩抖着她,她陷在他的怀里,他捧着她的面颊。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是,两滴泪夺出了他的泪眶。 顾承轩万万没有想到,安红线会做出来这种选择,因为,他哪里知道什么叫做哀莫大于心死。 很多很多年后,当他也有了这样的体会,才知道为什么安红线这个女人,会选择用这种方式结束了。他开始悔,开始恨,开始百感交集,当然,这也都是后话了。 此刻的顾承轩,心里,是空的。没有感情的空,还有空落落的空,交织在一起,撒了一张很大的网,在他不知晓的情况下,网住了他的心。 “红线,别,别……”他感觉到她的身体慢慢开始变得冰凉。 “啊啊啊——”顾承轩失声叫了起来,他没有意识到的是,他的泪水已经沾满了自己的面颊,他还不知道自己到底失去了什么…… 他只知道,这么一声尖叫,换来的是整个宫殿的更加沉默。 皇上不在乎这个女人,谁都知道。 还有,换来的是还不知道这件事情的太皇太后,突然因为这一声尖叫,从梦里惊醒,颤颤抖抖地闻声走来,却看到了这一幕。 偏殿内,几乎是乱成一锅粥,群魔狂舞。猫子的尸体都还没有处理掉,公主躺在病榻上奄奄一息没有生气,皇上抱着安妃在哭。安妃更像是几乎已经香消玉殒…… 太皇太后“啊!”了一下,这么多年,深宫风风雨雨不是白经历的,瞬间就明白了什么,拿着手指着顾承轩:“你,你,哎!”口气中大有恨铁不成钢的意味,还有,痛心疾首一般。 接着,到底还是年龄大了,接受不住什么打击,一下子就晕倒了过去。 沉默,无声。 那一夜的萱若宫,像是上演了一出热闹非凡的“戏”,这些年,从来没有如此“热闹”过,也没有如此地可怕过。 听闻,那一夜凡是出现萱若宫的,见识了这一场事故的宫人们,除了御前侍卫李珩,全部都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而那厨娘更是被砍掉了双手,割掉了舌头,逐出了宫门。手不能写,口不能言,真相,彻底地都被尘封了。 第十三章 胡闹:不过戏弄是一场 第十三章胡闹:不过戏弄是一场 这件事情并没有被藏住,一个公主,一个安妃,顾承轩还处理地如此张扬,也肯定藏不住。然而,很多年后,都没有人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经过。 只知道皇上抱着他的妃子出去的时候,整个人都像是走向了绝望。他怀里的女人算不上多惊艳的容貌,眉目都是淡淡的,记不大清一样。头发长长地垂在地上,她的发丝很柔顺,风一吹,就都拂起来了。 他们的身影,是那般地协调,那般地凄美,在深秋里,像是一副画卷一般决绝。 而后来—— 未央宫。 顾承轩跟疯了,一直晃着安红线,她还尚存微弱的气息,却没有了丝毫生气。活死人一般。 “皇上,这毒对人倒还不至于毙命,也就是会晕迷数日而已。只是安妃娘娘的身子未免太虚弱了一点,服用的剂量又过大……”胡太医顿了顿不再敢往下讲。 “她,会死吗。”顾承轩的语气,似乎好像还是淡淡的,可是心里面,乱成了一团。有一种叫做悔的东西,在他的心里面一直在爬,一直在挠…… “这个就……皇上。恕微臣直言,有一种东西,叫做哀莫大于心死。安妃娘娘估计是,自己不……”胡太医诚惶诚恐。 顾承轩猛地一拍桌子:“够了!”然后单手撑着额头,满身都是冷汗。 “皇上也不必太过担心,虽然解毒的方法现在还没有完全研制出来,但是这毒真的不会致死。除非娘娘直接就晕睡过去,一睡到……但是这种情况,应该不大会出现。”胡太医说。 也就是讲,要死不死的状态。 “好的,朕知道了,都散了吧。”顾承轩挥了挥手。 一下子,又都恢复了寂静。就听到,窗外树叶婆娑的声音。 李珩没有走。李珩犹豫了许久,他顿了顿:“皇上,微臣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不知该不该讲的话,那就不要说!都到这个节骨眼上了,连你,都要来烦心朕吗。”顾承轩一拍桌子。 “哦。那微臣告退了。”李珩转身就要走了。 刚刚迈出去一只脚—— “等等!你站住。回来。”顾承轩招了招手,愣了一下,这人,真实诚,果然是李珩的作风,“你有话快说。” 李珩将那一只迈出去的脚收了回来,顿了一顿:“据说,这毒是外来之物……如果真的是安妃下的,她那里肯定有解药。她应该,不至于真的要毒害凌玉公主什么吧,她们关系,素来是不错的。” 顾承轩叹了一口气:“哎,你是不知道安红线这个人,太医不是说了,死不了人。怕她就是想故意做出点什么举动来,让朕废了她。朕不废她,她就不交出解药来。” 李珩:…… “皇上,应该,不至于吧。这也太荒诞了。” “荒诞?多荒诞的事情,安红线都能干得出来。她的做事宗旨就永远只有一个,事事都要如她心意,不合她意,就跟你犟,非要把目的达成不可。”顾承轩摇了摇头,看了安红线一眼,滋味,百态。 李珩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别说了妃子了,就连深宅大院里,要是娶了几房夫人的,都会各种争宠才对,哪有,求着自己被废的?他叹了口气,便也告退了。 *** 萱若宫。 太皇太后从晕迷中醒来,已经快天明了,晨昏破晓。 “安若,二丫头呢。” 安若姑姑本来正在插花,一下子放下了手里的活计,转过了头来:“安妃娘娘皇上昨儿个带走了。皇上对她,其实还是很在乎的,毕竟自幼相识,时间长了,就像是自己的左手右手一样,都是身体的一部分了。平日个不觉得,一旦出现个什么,就惊慌失措地不得了了。” “哀家这孙儿,是众皇孙里面性子最狠毒的一个了,怕是要把这左手或者右手直接砍了。不服从的,就要除掉。”太皇太后说着做了一个砍的动作,“要说这丫头,跟哀家当年的脾气秉性还真的是像。可惜没有遇到……罢了罢了。” “凌玉,凌玉……”门外,传来了一阵阵喧吵声。 太皇太后一个激灵,将食指放在了嘴唇上:“嘘,她来了。”然后就一头睡了下去,继续装作没有醒的样子。 一个满头珠翠,衣着华丽,身材却瘦削地撑不起那件紫色披风的中年美妇走了进来,她看了一眼榻上的太皇太后,没有走近:“安若,母后这是还没有醒吗。” “回太后,正是。昨夜……” “啪!”安若姑姑的话还没有说完,太后就甩了一个响亮的耳光过去,“你们天天都做些什么事儿。不过一顿饭,哀家的凌玉就倒了,母后她也,也……” 说着就听得一阵“呜呜呜”的声音,惊天地泣鬼神。安若一下子跪倒在地上,看着这个女人又再一次上演精湛的戏码,内心简直各种崩溃。 太后哭了好一阵子,都像是哭丧了的一样。“母后,母后——”个不停。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像终于从悲痛中走出来了,拿帕子一抹眼泪,“哀家去看看凌玉。”说着就一甩衣袖,带着她的那干人走了。 安若姑姑依旧跪在地上,抬起了头,看见那人终于越走越远,身影一点点消失,这才慢慢起了身,蹿到了太皇太后跟前:“小妖婆走啦——” 太皇太后一个激灵坐了起来:“总算走了。哀家这还没死呢,她就迫不及待了。你说这楚贵妃,还真的是,骚气不减当年啊。可怜哀家的皇儿,当年要不是因为看中她生的承轩,哪里会立她做贵妃。” “母凭子贵倒也说得过去。奴婢倒觉得,现在那静妃娘娘安菁儿,有当年楚贵妃的三分作风。”安若叹了口气。 “三分?菁儿是个没什么脑子的主,她楚妃起码当年在哀家面前,再怎么还是摆得毕恭毕敬的。她菁儿,把谁都不放在眼里,一点教养都没有。”太皇太后叹了口气。 然后便由着安若扶着她起了身,走到了凌玉睡下的偏殿。 就看见太后在握着凌玉的手,哭得那叫一个凄惨。 “凌玉呀凌玉,你非说要跟皇奶奶过来住两日,怎么一住这就没有回来呢。你让母后怎么办呢。哎呦喂,我的凌玉呀。”她哭得脸上的粉黛都掉光了快,眉头都蹙成了一团。 岁月不饶人,昔日里,这太后还是楚贵妃的时候,她是众妃嫔里容貌最俏丽的一个,也最擅长保养,一双桃花眼勾魂地很,像是泛着秋波一般。如今,倒也起了好几道皱纹,一哭起来,显得更加地明显了。 “嗯,咳咳。”太皇太后在身后轻咳了两声。 她转过来头,擦了擦还没有干透的眼泪:“母后,您醒了,可吓死臣妾了。” “哀家没事。凌玉也没事。太医说了,这毒本来就不致死,凌玉那一点,没多会应该就会醒来了。倒是安妃,那孩子……” “唔——”太皇太后正说着,床榻上的人就慢慢睁开了眼睛,然后抬起了头,她揉了揉惺忪的双眼:“这一觉感觉睡得好长。” “凌玉呀,你可吓死母后了!”太后一把搂住了她,使劲地晃着,凌玉差点被搂得踹不过气儿来:“母,母后,您怎么来了,您别激动啊……” 凌玉好像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似的。 而此时门外传来了通报的声音。“皇上驾到——” 顾承轩刚下了朝,就来了萱若宫,刚踏进门就看到凌玉醒了。 他好像并不惊讶,语气也依旧是淡淡的,但又夹了一点点的痛心和愤怒的味道:“凌玉,你醒了?安妃,她下毒害你。那份莲子……” “哎呦,这个妖女哦,哀家就说嘛,这样的女人就该打入长门宫。免得再生什么不平静。”太后嘀咕了两声,又抓起了凌玉的手:“凌玉呀,亏你这么些年还老九嫂九嫂地喊她,真的是……” 凌玉猛地一撒,双手一摊:“哎呀,母后!”然后眼睛朝着顾承轩眨巴眨巴着:“对呀,我知道是九嫂下的药。” 顾承轩:…… “呐。你不是急着要让我嫁人吗,我就想,搞出点什么事情来,让你们着急一下。这个东西啊,我知道正常的人是吃不死的,也就晕个时间。本来让九嫂,搞个三天的量,看来她还是心软了。”顾凌玉眼睛眨巴眨巴。 顾承轩猛地一拍桌子:“顾凌玉!你胡闹。” “啊,怎么了。我,我有错吗。要不是你又拿嫁人来吓唬我。”凌玉明明还是理直气壮的样子,可是声音却越来越小,“你,天天都拿嫁人来……” “现在,给我把公主抓起来,立刻马上。关回她自己的尹月阁去!没有朕的吩咐,不准踏出去一步。” 凌玉瞪大了眼睛:“皇兄,你别吓我!” 可是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来了一群人,握住了她的胳膊。 “哎哎哎,别碰我,我自己会走……”凌玉简直就要哭了,“母后,母后救我,皇祖母……” 第十四章 凌玉:最是天真数烂漫 第十四章凌玉:最是天真数烂漫 “承轩,你别激动,哎,哎呀……”太后说着就要去拉凌玉的手,可是她已经被架走了。 “她这破脾气,全部都是被你们给宠坏掉的。”顾承轩说着便拂袖走了。 尹月阁内。 “放开我,放开我,你们这些混蛋!”凌玉撕扯着,可是还是拗不过这两个侍卫,提溜着就给丢进了屋子里,门又被“砰——”地一关。 顿时,明亮的屋子里一片黑。 “呜呜呜——”凌玉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得惊天地泣鬼神。 “公主,这是……”贴身侍女雨燕看着宫门就这么被关上,毫无征兆,也是一脸愣。 凌玉哭丧着脸,将在萱若宫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一遍,雨燕的眼睛都瞪直了,这也玩大发了。她颤颤抖抖:“公主,您这下子,怕是真的是要完了。” 凌玉两手一摊,万般无奈:“玩什么玩,谁跟他玩!事情根本就不是你们想的那个样子的,我真的是没有办法解释地通了。皇兄又不给我说话的机会,不分青红皂白地就,他那种人,也简直是没谁了。” 然后很无奈地回到了内殿,一头栽过去,睡倒在了床上。 事实上—— 顾凌玉自作聪明地不得了,下毒这事儿她也压根就不知道是谁干的,就听见顾承轩又说安红线怎么下毒害她,她眼咕噜一转,当时就反应过来应该是九嫂被人陷害了。 九嫂跟九哥最近各种不愉快,她也是知道的,干脆立马就先把锅背下来再说。 她本来还得意洋洋,觉得自己聪明地很,救九嫂于危难之中了,谁知道顾承轩根本就没有按照套路出棋,不由分说地就将她给打回来了。 凌玉很无奈地耸耸肩,嘟哝道:“九嫂,你这下子可得好好谢我。记得劝劝九哥那个一根筋的东西。” 然后一头就睡了过去。 睡到正午,宫门就被打开了。她听见声响,如负释重,一下子就从床榻上蹦哒下来,跑到了外殿。 结果却看见宣旨太监一脸严肃地站着。尹月阁的宫人们跪了一地。 “喂,小哥儿,啥事儿,你跟我说。”凌玉眨巴眨巴眼睛。 宣旨的公公看着也就二十五六岁的样子,年纪不很大,但像是经历了不少事儿的,满脸镇定地朝凌玉翻了个白眼儿,拿起圣旨宣读了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顾凌玉看到那黄澄澄的东西,一下子就给吓得跪倒在地,诚惶诚恐,内心期盼着,千万不要是让我嫁人啊,千万不要…… 事情比她想的要好一点,但是也没有好掉太多。 圣旨宣读完毕,完了。禁足三个月。三个月,她都别想出去了。果然不是亲哥,到底不是一个娘胎里出生的。 “公主殿下,麻烦您快点把解药交出来吧。安妃娘娘还在那躺着昏迷不醒呢。”宣旨公公说着就伸出了手。 凌玉:…… 天,九嫂,九嫂怎么回事……解药,解药她怎么会有,这事儿又不是她干的,她只是怕皇上不分青红皂白地又责怪九嫂,顺着把事情揽下来,算是做个“好人而已”。 “九嫂!”凌玉猛地一下子蹦出来,“她在哪儿?” “未央宫……” 宣旨太监的话还没有说完,凌玉就猛地一头冲了出去。 门外,有侍卫拦着她,她使劲地扒拉着。 “公主,您不能出去,圣旨已经生效了。”两个侍卫拿起了剑,两把剑拦成了一个“叉”字形,挡住了她的去路。 “本公主管你呢!”凌玉说着就在左右两个侍卫的胳膊上面咬了一口,疼得他们嗷嗷叫。还没等人反应过来,已经溜了。跟只兔子似的。 一路狂奔到未央宫,气喘吁吁,大汗淋漓。 “九嫂,九嫂!”她在宫门口就大喊着。一头冲了进去。 结果就看到跟吃了什么很不该吃的东西一样的顾承轩,面色铁青,很不好地看着她。 “顾凌玉,谁准你出来的。回去!” “九嫂,我要看看九嫂。”她没有理会,径直去了内殿。 映月殿内,安红线在龙榻上躺着,面色苍白,像是没有了什么生气一般。凌玉一下子就“哇”地给吓哭了,这是怎么了。 她跑过去,刚刚拉过安红线的手,结果顾承轩就冲了进来。 顾承轩一把甩开凌玉:“你离她远点,几次了,天天瞎胡闹什么。解药呢,快点把解药拿出来。” 凌玉的眼泪已经流得满脸都是:“皇兄,这事情你不能怪我,我,我哪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九嫂明明没有吃莲子啊。” 顾凌玉觉得她自己都要被自己精湛的演技给折服了,可是,可是九嫂这却可怎么办啊…… 跟顾承轩一番争执,她才知道这件事情的来因后果。安红线,这么激烈的性子,居然,居然服毒明志。 凌玉一下子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了,就说她九嫂真的是个傻女人,值得吗…… “九哥,这事儿,你觉得还能怨我吗,明明是你不相信她的,是你!有一句话叫做哀莫大于心死,她对你,怕是真的死心了。” 顾承轩,沉默了。一时间他居然无力反驳。凌玉说的,确实是实话…… “可是你们也不带这么把皇帝当猴耍的。”他说,“别闹了,把解药拿出来吧,免了你的禁足。” “皇妹我倒也是想啊,可是真的没有呐。”凌玉不得不两手一摊,很无奈地耸了耸肩。 顾承轩:…… 凌玉满脸涨红,她感觉她还是忍不住了,只得把实话跟顾承轩说了。讲她因为怕他误会红线,又不肯听红线的解释直接怪罪,干脆自己揽下来拉倒了。 “反正,皇妹知道的,你对我再怎么也不会怎么样的。红线她就……”凌玉望着顾承轩的眼睛,声音越说越低,越没有底气。 果然,顾承轩听罢一下子揪起了她的耳朵:“你觉得,朕不会拿你怎么样?是你脚痒了想被多关几日,还是屁*股痒了想挨揍?” 说着一把提溜起了她的衣领,跟拎小兔子一样,直接就走出了内殿,拖到了外殿,又一把就丢到了门外:“滚,回去面壁思过去,干不了什么事儿,就别在这里烦人,朕看见你就糟心。” 凌玉:……顾承轩,你真的无法用言语来描述你了,皇帝了不起了?我特么明明什么事情都没有干,你自己搞的事儿,让我给你来背锅? 天,你后宫里的女人,怎么能受得了你的,要我是九嫂,分分钟闹着要改嫁! 可是她现在怂了,一句话都不敢多讲,正当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不得不一小步一小步往前走的时候,一头就撞到了一个什么东西。 “哎呦!”她摸着头,“谁呀,走路不长眼睛,连本公主都敢撞,我放顾承轩咬你哦!” 凌玉没有注意到的是顾承轩的眼睛都放直了。 “噗!”那头传来一阵嗤笑声,“七妹好本事。” 她抬起头,看见了清余王顾承源,一头就栽进了他的怀里:“呜呜,六哥,九哥他又欺负我。我不想活了。” “你!顾凌玉,你一而再再而三地作死啊,除了安红线外,就属你最遭朕心烦。你是故意过来折磨朕的吧!”顾承轩真的是无奈了,对于他这个霸王妹妹,实在是无奈至极了。 “凌玉,你又惹皇上生气了?”顾承源看着她一下子跑到自己的身后,笑了。 “六哥我跟你说,有人要害我们,下毒,那人还栽赃陷害,直接把毒放到九嫂屋子里。九哥他非说是九嫂干的,九嫂就自己服毒明志了。” 顾承源的脸“刷”地一下子白了。 “那个,六哥,你别紧张。那个毒是外来的毒,可能边境那边传过来的。死不了人的还,就是可能,搞不好,会醒不过来……”凌玉的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没底气。 “朕都不紧张呢,清余王紧张个什么!”顾承轩冷不丁地来了一句。他现在心里面觉得很不舒服。 “皇上,微臣此番本来是来告辞的。现在,可否让微臣看一眼是什么毒?微臣也在边疆呆过,也许会稍微有点经验。” “嗯。清余王进来吧。” 凌玉也将腿迈进去了一只……结果被顾承轩“不小心”地绊了一下,一个踉跄就摔倒在了门坎上。 “哎哟——”摔了个狗爬式,好疼。就看见宫人们都在憋着笑,凌玉眨巴了一下眼睛,“哼”了一下,滚走了。 顾承轩将那块帕子拿给清余王看,他闻了又闻,许久—— “皇上,这是大漠边境传来的毒药,名叫迷魂散。在那种蛮荒之地,倒是不难见,以前经常会用来作战之用。毒性不强,但会导致人晕迷。如若服用剂量过大的话,就会不醒了。” 也就是说,凌玉那个是一点点,安红线的是很多很多……清余王的心里面一抽,这又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可有解毒的方法。”顾承轩叹了口气。 “有。安将军常年驻守边关,定有这类迷魂散的解药。”顾承源说。 安将军,是指安红线的大哥,奉旨,在大漠边疆呆了已经有三年了…… 第十五章 告白:可惜王勃走得早 第十五章告白:可惜王勃走得早 五日后,云麾将军安适涵赶回到京都长安。 安适涵带回了迷魂散的解药,安红线渐渐苏醒。 那日,安适涵看了眼安红线,总觉得哪里怪怪的,说不上来。他感觉,安红线像是服过了一点解药的,不然,照她的剂量,和本来虚羸的身体,怕是直接昏过去不醒了也有可能? 可是安适涵没有将自己的疑惑说出来,他看了一眼顾承轩,心里面升起了一阵苍凉,没有敢问。伴君如伴虎,想法这种东西,他不敢猜。 红线醒后,看见熟悉的背影,慢慢抬起了头:“大哥?你回来了?我,我怎么在这儿?”我,没有死吗…… 她还以为,她吞下了那么大剂量的毒药,之后又仿佛失去了知觉一般,一睡睡过去,那么久,久得像是永远都不会醒过来了一样。 她还以为这回肯定死了,死透了,彻底地。可是,为什么睁开眼睛,眼前的这个世界还是这么地真实而又清晰。也许,又要开始新一轮的痛苦了? 剪不断,理还乱呀。真是,折磨。 “嗯。”安适涵点了点头,“你中了安魂散的毒。安魂散是西域特有的毒物,边疆很常见。皇上他,很着急。让哥哥快马加鞭地赶回来了。” 安红线的脸上一阵惊,他,很着急?真是好笑,还真的是死都不让我死。这样活着,接下来又不知道怎样的相互折磨撕扯。呵。 “大哥,劝你,稍微小心行事……他很恨妹妹,有多恨,就不知道了。送解药这种事情,让谁送不是都可以的吗,为什么偏偏是你?”安红线,没有敢把话说太透彻,这是未央宫。 但是,也差不多了…… 因为顾承轩舅舅的事情,他跟安家算是结下了梁子,顾承轩,是个隐忍而又挺可怕的人,他想做的,没有做不到的;他记恨的,没有不报的,早晚的事情。这六年来,安红线算是清楚他这一点了。 “妹妹不要多虑了,皇上,还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你们之间误会怕是太深。”安适涵说。 安红线“哦?”了一声,没有多讲。 她一直随身携带着凌玉写的信,她将凌玉的信件匆匆忙忙地递给他,只一句话:“尽早把握住机会。”然后便转身离开了。 刚刚走出映月殿,她就看到顾承轩双手背在后边,来回踱着步。 她背对着他,将步子放得更轻了一点,蹑手蹑脚地就准备出宫门。结果脚刚刚踏出去一步—— “哎哟!”她的后脑勺被人敲了一个毛栗子。 “去哪儿?”声音不冷不淡,不好不坏。 “不不不,不去哪。里面太热,出去透口气而已。”安红线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冷得直颤抖,感觉气压,都随着顾承轩的那三个字给变低了。 顾承轩一把揪起她的衣领:“回来。” 她很没出息的就将那一只脚收回去了,换做以前,非跟他拗个你死我活不成。 “你这还热?”顾承轩阴阳怪气地,他看见她浑身的汗毛都差点抖起来了。然后突然将她的披风一抖,丢到了地上,“热就少穿点。” 一阵寒意就从外边袭进来,席卷了她的全身。她好后悔说“热”这个字。冬天都快到了…… “走,陪你出去透透气。”顾承轩突然一把拽起了她的手。 刚刚出门,外面的凉风就嗖嗖地,无孔不入。安红线感觉一下子就被“啪啪啪”地打脸了,“皇,皇上,臣妾现在好困,想回去睡觉……” “睡个什么,走起来啊,你都睡这么长什么了。”顾承轩跟提兔子一样,一把就拎起她的胳膊,大步向外边走去。 安红线悔得要死,外面可真冷,她的外袍,被这个黑心肝的给丢到了未央宫里,里面穿的本来就很单薄,风又这么大…… 擦,这人就是阴郁可怕!心也太黑了。安红线恨得牙痒痒。可是顾承轩的手还是拽得紧紧地不放。 快冬天了,风,有点刺骨。树两旁的叶子,一片片地落,都快落光了,踩上去,瑟瑟地作响。 这个晚上,夜色很好,月光如水,很凉。 顾承轩拽着安红线的胳膊,两个人并肩走着,走出了未央宫许久,彼此,都不说话。月光洒在他们的脸上,两个人都好像面无表情一样。 除了,安红线咬着牙,忍受着刺骨的寒风外…… 不知道过了多久—— 清沁园。 还是那座桥,桥下流水潺潺。 “朕想看看月亮,先停一下吧。”说着顾承轩就停下了脚步。 这时候安红线因为太冷,迫不及待地要靠行走来积蓄暖意,她的一只脚早就跨得老远了。 顾承轩一下子伸出他那长长的胳膊,将她拽了回来:“别急呀,安红线,你急什么,朕又不会吃了你。”然后就一下子将她的肩膀按下。 他只稍微用了一点力气,安红线就觉得肩膀好一阵疼痛,忍不住“嗷!”了一声。他朝她翻了个白眼,自然没有理会。 他们的身影倒映在水面,岸旁又有树叶飘落在河面,正好跟他们的影子叠在一起,还是,挺奇妙的。 虽然月色好,可是并没有星星。水面上,只有一弯快圆了的月亮。 “秋水共长天一色。”顾承轩说。 “可惜王勃死得早。”安红线说。 顾承轩:……“还真的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本来挺有意境的,就这么一下子被你给破坏了。” 安红线两手一摊:“哪里讲错了?”然后她耸耸肩。好冷。风,真大。这个暴君,又哪根筋搭错了,大晚上的,站在桥上看月亮?他不冷,我还冷啊,我都冷死了。 安红线的嘴唇都动紫了。她想悄悄溜走。趁顾承轩看着那轮月亮沉浸在不知道什么里的时候,又偷偷迈开了一条腿—— 结果…… “姐姐!”一阵银铃般的声音传来。 安红线瞬间满脸黑线,又是那个害人精!她感觉自己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给恶心出来了,悻悻然转过身子,努力挤出来一个笑容:“呵呵呵,静妃好。” “听闻姐姐病了,妹妹这还正想去看看姐姐呢。” “呵呵呵,都病这么多天了,这才想起来?谢谢静妃娘娘哦。对不起,这次又没有死透。” “姐姐!”菁儿满脸诧异委屈,“为何又这么说菁儿。” 安红线翻了一下白眼,没有再理会她。对于菁儿这种人,真的,恕她实在是装不下去,所以,要是生在一些记载宫廷斗争的史册里,怕是她活不过三页的。 红线清了清嗓子,“静妃妹妹,你陪皇上好好赏赏月亮。姐姐就先回去休息了。这把老胳膊老腿的了,不舒服。” “你哪儿又不舒服了!事情怎么一天到晚这么多。”顾承轩突然回过头来,冷不丁地来了一句。 安红线:“啊,你不是沉浸在什么秋水共长天一色,王勃走没走得早里的吗,醒过来啦。”她伸出五个手指,朝顾承轩晃了一下。 他刚才还一副各种惆怅样儿,她本来还以为,他应该还陶醉于自我,啥都没注意没听见一样的,现在,好像有点尴尬了…… 结果她的爪子被他一把提溜了下来:“安红线,朕看你是中毒后,毒是解了,心智快没了。” “臣妾冷,臣妾要回去穿衣服。”安红线哆嗦了一下,“皇上说得对,太冷,神智都不清晰了。” 顾承轩将自己的外袍脱下,“嗖”地抖了一下子,正好覆盖在安红线的肩膀上。她的脸,一下子,自然反射般地,就红了。 “这下子满意了吧。”顾承轩的声音,还是那样不冷不淡的。 菁儿倒一下子变得很尴尬,满脸都涨红了,心里面升腾起了一阵怒火。风这么凉,也没有把她的怒火给吹散。“臣妾告辞。”她只四个字,挥袖而去。 安红线以为,顾承轩的心肝儿走了,他应该会屁颠屁颠地跑过去,一个劲儿地解释:“爱妃,不是你想的这样子的,安红线这个小贱人,她……” 结果,谁知道顾承轩并没有理会菁儿,他将身子朝她挪了两步,两个人贴得更紧了一点。 安红线赶紧又往旁边挪了一点点。 顾承轩翻了个白眼,一把将她给拎了回来:“你躲什么?” “没。不喜欢和不喜欢我的人贴的太近。”她头也不抬。 顾承轩:……他突然伸出手,一把将她的脸捧过来,她的眼睛直对着他的眼睛,他清澈的眸子里,倒映着她的倒影。 她的嘴被他两只手直接给捧成了“嘟”字状。他突然一把搂过她,她的脸冷不丁地就贴到了他的胸怀。 胸口,很暖,她听到了他的心脏,在砰砰砰地跳动。 他一只手搭在她的后背,一只手摸着她的头发。他拥得很紧,好像并不愿意放手。 他说:“刚才你说你脑子冻坏掉了,现在,温度上来了没有。” 安红线:“皇上,您这是怎么了。臣妾可不是菁儿。” “朕知道你不是。”顾承轩说,“也许人都是犯贱的,朕也不例外。到你倒下去的那一刻,朕发现,朕的心很痛。很痛。原来,虽然讨厌你,但还是不希望,就这么失去你。 你能醒过来,朕很开心。” 第十六章 落水:更加刺激的事情 第十六章落水:更加刺激的事情 安红线一下子就在原地懵圈了,顾承轩今儿个到底是怎么了。她看了看身上披着的顾承轩的外袍,本来是很冷的,一下子稍微暖和了一点反而适应不过来,“阿嚏”就打了一个喷嚏。 她说:“皇上,您慢慢看您的月亮吧,臣妾先告辞了。”说着就扯下了身上的衣服,丢给了顾承轩,转过了头去。 藏青色的袍子跌落在了地上,并没有扔准。 结果安红线刚刚踏出去两步,一只大手又伸了过来,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 这么一拉,她的脸就埋进了他的怀里。风,小了一点,还在吹着。 安红线的脸“刷”地一下子就给窜红了。她下意思地挣脱着。可是刚刚试图扭开他的怀抱,他反而将她拥得更紧了一点。 “朕冷,你别躲了。”顾承轩说。 安红线将地上那件袍子捡起来,抖了抖灰,然后往顾承轩的怀里面一塞:“诺,既然冷,那就多穿点啊。”说着又要离去。 但是,她的心已经做不到像之前那样的淡定了,现在,她的心脏“砰砰砰”地跳得厉害,就像要窜出来了一样。她摸着自己的胸口,默默地告诉自己: 安红线,你要镇定,你要淡定,顾承轩什么人,你认识他别说不是一天两天了,都不是一年两年了。要是在稍微沉醉在一点点的表面,他一回头一转身,就能把你打入万劫不复的地狱。 以前那些个教训,你总应该接受够了吧…… “站住!” 身后却突然传来了顾承轩怒吼般的声音,像狮虎一样,他像是生气了。他说:“安红线,你为什么总是躲着朕。朕都说这么清楚了,你难道还是不知道吗。” 安红线回过头,朝着他笑,宫灯下,她憔悴的脸蒙上了一层黄晕晕的光,显得不那么苍白,像是一朵没有完全开绽的桃花,微风拂过她的发梢,发梢垂过她的眼角,遮住了她眼睛的一点点。 那双眼睛,本来应该是澄澈着的,种种下来,此刻,眸子里泛着的波水不很灵动。她朱唇轻启,她说:“皇上,谢谢您,能让臣妾醒过来。”不知道,这般的决绝,有没有换来他半点的相信…… 没有便也罢了,她,本来就是不奢求什么的。 顾承轩向前迈了两步,追上了她的步伐,他说:“红线,别走。” 安红线一下子变得有点恍惚,她感觉自己一定是在做梦,都有点飘了。此刻,她与他面对面地站着,她居然发现,他的双眸里,都是自己的身影。 红线先是晃了晃自己的脑袋,确定自己没有晕过去做梦之后,又伸出双手,使劲晃了晃顾承轩的脑袋,他的头被她摇成了波浪鼓。 她说:“皇上,你,今儿个没喝醉吧。我是安红线。” “没,没有。”顾承轩被她晃得有点晕。 两个人,在月下,对峙了有片刻。终于—— 顾承轩朝她走了两步,伸出了双手,紧紧搂住了她。 红线发现自己丝毫没有了拒绝的力气,但是又不想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沉沦,她便一个劲地向后退。 她向后退,他向前逼近…… 结果,随着“噗通”一声,两个醉心在不知道什么里的人,都掉入了水中。 湖面,本来只是微微泛着一点点涟漪的,现在溅起了一阵特别大的水波,浪花一朵朵地翻腾。而那轮将要满的月亮,也随着这两个人的自由落体,碎了。 “唔,唔”安红线猛地感觉黑了一下,瞬间懵圈了,什么意识都没有,就感觉呛了好大一口水。冷,好冷,秋水冻入骨髓。她感觉自己的身子渐渐地沉了下去,黑暗更深了一重…… 好在顾承轩通水性,自己只落水的那一刻,懵了那么一小下。 “红线!”说着他就向她游去,她此刻刚刚往更深处坠落,她下意识地去抓一切能够抓的东西,一下子抓到了他的手臂…… 安红线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拦住了她。她“噗”地一声,将口腔里的水喷了出来,缓缓睁开眼睛,发现顾承轩用一种特别仇视的目光看着她。 她想到刚才那口水……完了,出大事儿了。风一吹,她觉得更冷了,身子在抖,心也跟着抖了起来。 “还好没事。走吧,我们上去吧。”顾承轩倒并没有说什么。 两个人到了岸边,水面,再一次恢复了平静。 “看样子,得要加固一层栏杆了,将池子的一周都围起来。”顾承轩抖了抖湿漉漉的身子说。 安红线的浑身都在颤抖,冷,好冷,本来深秋的风就渗人,配上水,简直酸爽。她摇了摇头,抖了抖发梢。她看见水面漂浮着什么东西,像是个香包,夜色太浓,看不清是什么样子的。 她说:“皇上,你是你的东西吗。”安红线,从来就不喜欢佩戴什么香囊之类的东西的。 顾承轩摸了一下腰间,然后看了一眼湖面,先是差点“啊”地一声叫起来,然后“哦,不是朕的。也不知道是什么。” 香包,吃足了水,渐渐沉了下去。安红线看着它缓缓沉落,也没有再说什么,就跟顾承轩一起走了。 本来想着呼叫侍卫,后来想想,深更半夜的,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顾承轩又是个脸皮薄的人,安红线也是个怕麻烦的,两个人,两只落汤鸡,便就这么悻悻怏怏地,满身水珠,一前一后地走着。 浑身的衣服都浸饱了水,步履沉重。 全程,安红线低着头,不知道走了多久,突然发现—— “皇上,这是往锦云宫的方向啊?”她说。 “嗯,对,就离你那儿最近了。”顾承轩说。 没多久,就到了。两个人进去擦干了身子,安红线换完了衣服。然后将一条床毯丢给了顾承轩。 “诺,给你。” “这,这,就只有这个?”顾承轩瞪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这花色不知道是什么年间的款式了,皇祖母那儿的估计都没有这么老气的。 不仅老气,还特别喜庆,上面这个像是山茶花吧,姹紫嫣红的,一团团一簇簇。庸俗,庸俗至极。 “还有别的吗。” “爱要不要!”安红线头也不抬就一头栽进了被子里面。 “好吧,勉为其难。”说着顾承轩很不情愿地拿比祖母款更老气的床单,将自己围了个圈。也钻进了她的被子里。 他冰凉的脚,蹭上了她更冰凉的脚。她本来眯着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开了:“你干嘛!” “睡觉啊。”说着顾承轩双手环上她的腰,试图将她背对着他的身子扭转过来。他的脸贴着她的后背。 “放开!”安红线死命地要去撒开他的手。 “放什么呀。又不是没睡过。六年了,怎么矜持起来了。”顾承轩闭上了眼睛,半醒半寐,“朕不碰你。” 她也没有再多挣扎,两个人朝着一个方向侧着睡,两个人都弓着身子。她的脚还是冰凉,他的脚慢慢地有了温度。 不知过了多久,在红线感觉自己快要做梦的时候—— “娘娘,皇上的衣服拿来了……啊!” 安红线被这一声惊醒,她缓缓抬起头,结果就看见她的侍女敏兰站在门口,一手拿着衣服,一手捂住了眼睛,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可描述一样。 她瞥了一眼顾承轩,他早就已经坐了起来,被子埋得高高的,脸上的表情特别复杂,满是兴致被打扰了的样子。 “对,对不起,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不知道……”敏兰说着就“噗通”跪了下来,一个劲儿的磕头谢罪,“奴婢罪该万死,求皇上开恩,皇上饶命。” “现在知道了还不快滚!尽打扰好事。”顾承轩说。他的两只胳膊露在外面,这么看上去,真的像是一丝不挂的。 敏兰听着,就把衣服丢下了,脚底一抹油,就要走,可是…… “站住!谁让你就这么离开的。回来!你们娘娘,她很不高兴。” “娘娘饶命,娘娘恕罪!”敏兰抬起头,看着安红线那张表情寡淡的脸,瑟瑟发抖。虽然她清楚自家主子不会拿她怎么样的,但是皇上好不容易来这么一回,她这就…… “爱妃,你说该怎么办。”顾承轩说着就看了安红线一眼,言语间不似往常那样清冷,像是带了许多的挑逗。说着,他又挑起了她的下巴,含情脉脉。 安红线翻了个白眼,又装,装个毛!她一把就掀开了他的被子,等着他毕露原形。 结果…… “啊——”安红线一下子叫了起来,旁边这个男人居然真的一丝不挂!被子一掀,露出胴体,胸前健硕的腹肌。简直不堪入目! 床单居然被他抖没了,他真裸啊,丢人啊,丢死人了。安红线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顾承轩满脸受气小媳妇的样子,一把将被子又提了上去:“你这是干嘛。” 敏兰张大了嘴边,惊讶无比,无比震惊,她又揉了揉眼睛,刚才这是…… “你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别说。滚!” 敏兰丢下了衣服逃也似的就跑了,瞬间没了影子。 安红线的脸红涨得不成样子,一头又埋进了被子里。她感觉到旁边那个男人又将身子贴近了一点。 “流氓!”想起刚才那一幕,她脱口而出。 “流氓?爱妃是不是想做点更刺激的事情,嗯?” 第十七章 太后:新茶旧茶道谁好 第十七章太后:新茶旧茶道谁好 安红线:…… 可是他们什么都没有做。安红线将头身子侧向左边,顾承轩先是也侧向左边,后来安红线将身子挪过去了一点,顾承轩便将翻了个身。 两个人,相对而眠,身子离得很远。红线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身边半边已经是空碌碌的了。 阳光透过窗子洒下,久违的好天气。 “阿嚏”她打了个喷嚏,感觉头晕晕沉沉的,浑身软绵绵,起不来劲。 “娘娘,太后娘娘宣。”敏兰匆匆跑进来,面色沉重。 “怎么了吗。”安红线问。 “不知道,娘娘你快去吧。”敏兰的脸色不大好看。 安红线的心里面一抖,因为先帝还在位时,顾承轩那两个舅舅的事情,太后向来看她不爽,她只封得了一个侧妃,也跟这个有很多的关系。 太后找她,素来都没有好事情。但也不见得不去。 她感觉浑身虚弱,但还是穿好了衣服,梳妆打扮了一番,脸色太差,又抹了些脂粉,但还是掩盖不住脸上的憔悴。 匆匆忙忙,就准备往长乐宫走去。 “娘娘,奴婢跟您去吧。”敏兰说。上次的事情,她还记忆犹新…… “不,不用。我自己去。”安红线清了清嗓子。她的腿都止不住地有点发抖了。上次在长乐宫,太后当着所有人的面扇了她一巴掌在,她直接嘴角都出血了。 太后这个人素来就泼辣,先皇在世的时候,就不很讲理,在后宫里都是出了名的。 可是安红线还是去了。走在路上,风吹得很冷,她浑身都在颤抖。树上的叶子都快落光了。 长乐宫—— “给母后请安。”安红线行了个大礼,低眉顺眼的样子。对于太后这种泼妇来说,要么就是比她更泼辣,要么就是默不作声。 前者,安红线现在真的做不到,那就只能后者了…… 安红线在心里默默咬牙,要是太后再打我,我就,我就忍一忍……反正她什么人,她心里面也清楚地不得了。 因为太后这性子,就连长乐宫的这些宫女们,都无一不叫苦的。 谁知道,今天太后却突然很好脾气,声音还是那样娇滴滴的,有点儿阴阳怪气:“哎哟,安妃来了。行这么大的礼干什么呢,母后可受不起呀。来来来,坐啊。” 说着就把安红线往椅子上扶。 “杜娟,给安妃娘娘倒水呀。”太后一挥帕子,眉眼间还尽是风情。 大宫女杜娟捧着一杯茶就递给了安红线:“娘娘,您请慢用。” 安红线在放了软榻的椅子上坐着,脚都不知道往哪里安放了,更别提手了。茶有点烫,她将它放在了一旁的小方桌上。 今天,她深刻怀疑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顾承轩这几天不大正常,对她。他娘也不正常了?果然是亲的。 可是她望着那盏差,她还是不敢喝。 太后娘娘在她身边坐着,眼睛一挑,自然发现了什么。她拿起她的那杯,跟安红线的茶水交换了一个位置,然后就抿了一口。又给安红线使了一个不大不小,不好不坏的眼色。 安红线自然懂了,太后是想说:喝吧,没毒。 “西湖的龙井。去年的,旧茶。哀家是个老人了,还是喜欢旧的东西,新茶喝不惯,旧茶香啊。”太后拿过帕子,抿了一下嘴角: “就不知道安妃,你们这些年轻人呐。承轩,他是最不要喝陈茶的,说陈茶不及新茶。但哀家感觉,还是陈茶更有味儿一些。” 安红线笑了一下,她说:“母后说得对。臣妾也素来就喜欢喝陈茶,新茶没味儿。不过皇上他,母后你也知道。你看,臣妾在茶上面跟他意见就不大合,跟母后倒是极搭的,不如以后,多来串串门?” 她笑得那么端庄,那么大方,笑容里面像是镌刻了许多的糖人儿一般。就连太后都愣了一下。 “安妃这话说得就,皇上喜欢什么,那你就做什么好了。想想先皇那时候,就喜欢拿晨间的露水煮了泡茶喝,说这样子的比较甘醇。 哀家那会就每日都天不亮就起来,去御花园收集露水儿,完了屯着,这样子,每次皇上过来,就有茶喝了。”太后满脸情真意切,像是陷在了回忆里拔不出来了。 安红线嘟哝了下嘴,这事儿她是早有耳闻的。听说,当日里的宜妃(也就是现在的太后),她当时是一宫主位,宫中还住着一位陈美人。 陈美人是余杭人士,余杭盛产绿茶,陈美人深谙茶道,每日都会去搜集露珠回来煮茶。宜妃听闻,某一日就直接带人抄过去,将陈美人的收集露水的陶罐拿走了。 翌日,皇上过来,她让侍女用抢来的露水煮茶喝,龙心当即大悦,不久就将她抬成了贵妃。 而那可怜的陈美人,听说没过几天就突然暴毙身亡了。其中的是是非非又有谁能说清楚呢。当然,后来这事儿,也就没怎么传过了。 “母后对父皇的一番情意,着实是让人感动的。臣妾该像母后多多请教。”安红线说,她对着那杯茶晃了晃,可是还是没有喝。 “哀家这么多年来,不容易。你们这些做小辈的知道就好。红线呐,哀家这话就跟你说说,你跟了承轩这么多年,早就是自己人了。”太后简直就要一把鼻涕一把泪了。 安红线实在是不知道她这又是唱的哪出了,太后这么多年,跟太皇太后各种不和睦,也是众人皆知的,她之前只做到贵妃,怎么都没当上皇后,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太皇太后是红线姑奶奶,她是太皇太后的人,都说一山不容二虎,一宫还不能有两个……太后之前还讨厌安红线个要死呢。今儿个,这是怎么了? 安红线沉默了,她没有再说话,任凭太后一个劲儿地感叹,但是她也没有喝那盏茶。 沉默了良久—— “红线,有件事情,母后不知道当讲不当讲。”太后顿了一下,像是满脸犹豫。 安红线的心咯噔一下,果然…… 只见太后颤颤抖抖地从衣袖里拿出来一封信,递给了安红线。安红线的脸色一下子就不好了,她“啊”了一下。 这是要干什么,这……这封信,是凌玉交给她,让她给她大哥的。她也着实给她大哥了。怎么又会回到太后的手里? 太后居然一下子抽泣了起来,满脸悲怆:“红线呐,哀家求你了。你是大将军安适涵的亲妹妹,一母同胞,你跟凌玉的关系又这么好……求求你,劝劝凌玉吧。 哀家不是说你大哥不好,但是凌玉……凌玉比他小十二岁呐,这,怕是不大合适吧。你也知道凌玉这脾气,什么事情,认准了就跟你犟上了,谁说她都不听的……” 说着太后就抓过了安红线的手,像是一个慈悲满怀,痛心得不得了的母亲。 安红线的心里面升起了一丝疑惑,不说这封信是怎么到太后手里的,光光……凌玉,也并不是太后亲生的啊。凭她的性子,不像会是这样子真切的人。 估计,还是因为她那两个哥哥,跟安家结下了那么大的梁子。 安红线顿了顿:“其实这桩事儿,臣妾也不是很赞同。凌玉太小了,我哥哥他又常年在沙场上……两个人,脾气秉性年纪都不大合适。但是感情这个事情,也真的是没有办法的呢。 凌玉像先皇,也像皇上,都是情种呢!” “都是情种呢”,这几个字,红线咬得特别紧特别重。她这是在嘲讽顾承轩,对菁儿简直情根深重地不得了,刚登上皇位没几天,就迫不及待地娶菁儿过门了。 当时还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他都给摆平了,简直怒发冲冠为红颜。 太后明显听出来了她的意思,但也没有说透,只是抿了口茶:“情种,哎,怕也只是哀家这傻乎乎的小女儿哟。安妃呐,你这个做嫂子,做妹妹的,把信给你大哥了吧。” 安红线愣了一下,然后点了下头。果然,事情不简单…… “哎。安适涵不领情,没多久就给凌玉退回来了。凌玉这丫头跟哀家哭得哟,简直都快哭晕过去了,一个劲地劝哀家给她做主,哀家哪里做的了主呢。你说对吧。” 安红线一时语塞,她也没了主意,她拿起了那杯茶,正要喝—— “是谁允许她这样胡闹的!” “哐当——”一声,伴随着顾承轩的声音,安红线手里的茶杯碎在了地上。 他大步迈进了长乐宫,“给母后请安。”然后看了一眼安红线,满脸不可思议地样子: “哦?安妃也在?正好朕要去你那儿,待会一起回去?” “不不不,臣妾还有点事情,臣妾这就走了。”安红线赶忙起了身,她现在特别想躲顾承轩。 可是她刚刚走到门口,正要踏出去…… “哎哟!”她被顾承轩绊了一脚,下意识地叫了一声,原地摔。 顾承轩的嘴角勾起了一丝笑意,强忍着:“爱妃别那么激动。” 安红线翻了个白眼,慢慢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不激动,一点都不。我脑子犯晕,想回去睡觉。” 18 18 顾承轩的嘴角勾起了一丝笑意,强忍着:“爱妃别那么激动。” 安红线翻了个白眼,慢慢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不激动,一点都不。臣妾脑子有点犯晕,想回去睡觉。” 顾承轩冷不丁地伸出双手,搭上她的额头,又在自己的额头上面拭了拭:“嗯,是烧得不轻。约莫可以拿来孵鸡蛋了。” 安红线的脸“刷”地一下子就红了,滚烫滚烫的,她发现宫人们都在偷偷看着她,想笑又都不敢笑的样子。 太后咳嗽了两声,脸色瞬间就变得不好了。顾承轩跟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将手放在她额头上,摸来摸去。 安红线一下子撒开他的手:“臣,臣妾……”然后连话都没有说完,就一溜烟地跑了,跟逃命似的。她觉得,啊,真羞耻! 太后看安红线走远,小声咕哝道:“皇上什么时候跟安妃,也是,你们可是青梅竹马,成亲六年,倒一下子感情真切了……” “母后——”顾承轩打断了她。 太后捋了捋额前的碎发:“皇上可别忘了你的舅舅。要说这安家,也真是的,怎么做到把哀家的一双儿女都迷得七晕八眩的。”她似乎是不经意地讲起。 “母后,您说什么!”顾承轩一下子就捕捉到了什么东西。 “啊,哀家没说什么,没,没有。”太后似是惊慌失措,连忙掩饰。 “儿臣还有些事情,改日再来拜访母后。”顾承轩握紧了拳头,转头离去。 太后望着他渐渐远去的身影,嘴角勾起了一丝浅淡的微笑。 “杜娟儿,把那盏茶倒了吧,安妃走了。” 杜娟笑了一下:“好嘞。”然后她拿起安红线的那杯茶,在后面的小花园里浇了下去。不多久,两朵花就枯萎了。 “这个安妃,还倒真有戒心,就是不喝。真的和萱若宫里那个老不死的东西有的一拼呢。”杜娟说。 太后一个巴掌挥了过去。杜娟吓得一下子就跪倒在了地上。 “娘娘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她连连磕头。 “知道你错在哪里了吗?” “奴婢不该在背后嚼主子的舌根,这个宫里人多眼杂的……” “错!”太后勾勒下她的兰花指。 “请娘娘指点。”杜娟又是一个头磕了下去,脑门上都磕破了一块。 “杜娟,我们都到这个位置了,倒不是怕会被别人给拉下来。萱若宫的那个老家伙再怎么着,她也是混到那个高度的人,但是安红线那个小蹄子,哀家绝对不允许,绝对不允许她再踏高一步。 说什么跟那个老不死的有的一拼,她怎么可能站那么远!想都别想,门都没有!”太后咬了咬牙,瞪直了眼睛。 *** 安红线一口气逃回了锦云宫,气喘吁吁。 “水,水!”她大口喘着气,拿起袖子就擦了擦自己额头上豆大的汗珠。 敏兰将茶杯递给她:“娘娘慢点儿,怎么这么急急忙忙的。” “一言难尽,简直了……”安红线想起了刚才在长乐宫发生的一幕,对着茶杯,顿了一下。然后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安红线呀安红线,你喝吧喝吧。没事儿,这是自己家…… 然后“咕嘟咕嘟”吞了下去,真是爽啊。 灌完水,安红线回内殿补觉。抖得不行,头也还是晕晕沉沉的。她一头栽进被窝里。没两分钟,就昏睡过去了。 可是她没有想到的是,这么一觉下去,又是两天都没有起来…… 安红线再一次睁开双眼的时候,她还以为很早。不过抬起头,外面已经在下雪了。 “下雪喽!”安红线笑得像是少女的样子,一下子跑出了门,都没有打伞,就奔向了雪地。 地上,已经积起了厚厚的一层,不像是今天落的。 我这是又睡了多久?睡下的时候是晌午,现在,又快到晚上了,难道又过了一天?安红线想,自己什么时候这么嗜睡了。 可是看到雪花漫天的时候,她所有的想法疑惑都没有了。她在雪地里转着圈儿,指尖一触到雪花,就融化了。 “哎哟!”突然一下子,红线就感觉自己撞到了什么东西,软乎乎的。 一抬起头,她又看见了顾承轩…… 顾承轩就这么站在她的面前,面无表情,无愠无怒,无悲无喜地立在雪地里,看着她,然后将双手交叉,放在了胸口。他说:“为何爱妃每次看到朕都这么激动,又迫不及待地扑过来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神情还是淡淡的,也不见什么表情。 红线倒一下子囧了,“没,没有。”说着她便转身就要离开。她也不知道去哪儿,但是,就是不想跟顾承轩这么对峙着。 谁知道,一双手却这么从她的背后抱了过来,揽住了她的腰,环在了她的胸口。他的下巴磕在她的肩膀上,他的脸抵在了她的头发上。 他说,“红线,别走!” 声音,像是从梦里来的,带着遥远的风尘。 “皇上,您这是……” “你又睡过去快三天。朕差点被你吓死了。”顾承轩说着就将她的身子转了过来,他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眼神里,是她从来没有过的关切。 这些日子来,顾承轩像是变了一个人。 俗话说得好,非奸即盗。他这个样子,一定有鬼。八成,是想睡我!安红线暗暗的想。 他将他的手再一次搭上了她的额头,摸了又摸:“怎么感觉还是烫。”然后他理了理她的衣领,“你昏睡的时候,朕喂你喝汤药,还有印象吗。” 安红线摇了摇头。她只觉得这一觉睡得很好,很熟,没有别的感觉。 顾承轩没有再说话,拉着她的手,就像屋子里面走去。 安红线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他的手很暖,他紧紧地拉着她,两个人一起,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雪地里,走一路,一路的脚印。 冬,终是来了。再回去的时候,殿内已经烧起了炭火。以前的冬天,安红线这里的炭火永远都是最后一个到的,比哪都要冷上三分。她一直都觉得,跟长门宫怕是也没有什么区别。 这段时间以来,自从她那次吞服安魂散明志以来,顾承轩对她起了变化,宫内的一切待遇也都变了。还真的是,人心凉薄,你暖,就什么都暖。 “皇上,您喝茶吗,臣妾去倒。”说着安红线就抬起脚,往后面走去。 “你坐会儿吧,让宫人去吧。”顾承轩说。 “不,不,臣妾去。”她还是自己去了内厨。打开茶罐,取出了一点桂花蕊,倒进了茶碗里,又斟上水。 茶罐是白色陶瓷的,上面印着蝶采红花图,她不认得这花是什么,就感觉红花映在绿叶中,相交辉错,很好看。 青花瓷的茶盏,桂花蕊一下子在开水里翻腾起来,甜香四溢。她将茶水拿到外面,递给了顾承轩:“秋天时候,臣妾集下来的桂花蕊,跟蜂蜜一起酿的。尝尝吧。” 顾承轩看了一下,拿起了闻了闻,沁心入脾。他晃了晃,酌了下,但是始终都没有喝。 红线看到他这个样子,嘟哝了下嘴,她想到了她在长乐宫的那一幕。她一下子拿过顾承轩手里的杯子,她说:“皇上不会是怕臣妾下毒吧?臣妾先喝一口给你看看?” 说着她就掩起了袖子。 “别,别!”顾承轩一下子就打住了她,将她手里的茶杯一把夺过,“怎么会怕这个。朕是舍不得喝。闻着,很香,很好,难得。” 安红线一下子笑了,“你也真是的。一杯茶而已,有什么舍不得的,以前从来没有见到过你这个样子。” 她说着朝后边的宫人喊了一下:“快去准备点茶点来。”然后又看向顾承轩,“皇上你喝一口吧,臣妾想知道,臣妾的手艺到底怎么样。上次凌玉来,她都没有能喝上。” 他点了下头,“嗯”了一声,然后捧起了茶盏,斟了一下,抿了一口:“嗯,不错。好茶。花茶感觉跟别的比起来,别有风味。” “花本不是茶。想做就做了。其实臣妾本来挺怕弄糟的。闲来无事,集了好久的桂花。”安红线笑。 顾承轩又抿了一口:“很好喝。”然后他突然放下了茶杯,抬起了腿,一下子跑掉了,边跑边回头说,“朕很喜欢。” 接着一溜烟,人没了。他这么一带,杯子也“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碎了一地,花茶也洒了。 “哎哎哎。”安红线哎了两声,这人,今天是怎么了。她摇了摇头。说着就低下头去捡碎片。 “娘娘,奴婢来吧。”宫人说,“怕是皇上害羞了呢。” “害羞了?他?”安红线一下子就“噗嗤”忍不住笑出了声。也是,感觉他今天怎么像个大孩子一样。想着。 “没事。本宫捡吧。本宫想自己捡。”安红线的嘴角都是弯着的。 怎么感觉现在,有,一点点的美好? 她想到了顾承轩说的话。他喜欢喝她泡的桂花茶?听说,雪水跟露珠煮茶确实是最好的,现在这个时候,也没有什么露水了,那么就…… 将碎片捡完。她跑到后厨去拿了个罐子,径直就往外边儿走去。 她跑得很快。 “娘娘慢点儿,小心外面地滑。” “没事!”她跑,她喊,她笑。 外面,雪下得更大了。 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她将沾染了枝头的,高处悬挂着的,没有沾染任何污染的雪花抖进了罐子里。不多久就积满了一罐。 一部分雪花在罐子里消融,一部分还堆砌在里面。安红线抱着个罐子,在雪地里跑了一遭,这才回到屋里去。 不知过了多久,等雪全都融了。她将罐子里的雪水倒出来,上锅,煮开。 然后拿过了茶壶,将桂花蕊先放了进去,接着又将烧开了的雪水倒了进去。不多会,茶壶里就上演了一出奇妙的歌舞曲一般。 花蕊在水中翻腾,一朵一朵小小的再次绽放开来,红线已经闻到了桂花的清香,她倒了一杯,酌了一口,交杂着蜂蜜的甜味,在唇齿间弥漫。 “嗯,果然还是拿雪水煮的茶好。”她点了点头。比起平常的水,更加地清甜一点。 安红线将罐子封好,又跑了出去。她准备多积一点。也不知道,这雪会下多少天。 当她再一次踏出门的时候,面前却突然窜出来了两个人。 两个穿着黑衣服,满脸严肃的人。他们就这么盯着安红线看。顷刻,突然在她脖子上打了一下。 安红线“哎呦”一声,就觉得眼前一晕,倒了过去。 她手里捧着的罐子,一下子就倒在了雪地上,顷刻间碎成了好几瓣。 “我光天化日之下,就这么被掳走了……”安红线的内心各种,可是她已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等醒来的时候,又是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高高的厅堂,大开着的门,风从外面吹进来,呼呼地吹着,呼啸着吹遍人的全身,刺骨透彻。虽然是开着门,然而光线并不大亮,屋内一点点黄澄澄的宫灯光,倒是显得更加阴郁恐怖了些。 风“呜拉——”一声,吹得厅堂内悬挂的字画都在作响,吹得帘子拂过桌椅,带走了摆着的一套茶碗,“砰”地就碎在了地上,碎片满地,水也到处流淌。 此刻,安红线刚刚醒来,她就被用麻绳五花大绑着,被人一脚踹到地上,双腿弯曲,朝着正座的位置,板板正正地跪着,像是受审的犯人。就差响起“升堂——威武——”的声音了。 她试图想揉一揉惺忪的眼睛,可是手已经被绳子绑着了,根本就动弹不得。 而那地上的茶水这会儿已经流淌到了她的膝盖旁边,沾湿了她的裙摆。仿佛这刺骨的风一吹,她的衣裙被染湿的那部分就结冰。 这又是怎么回事,我只是出去采个雪而已…… 正当她满身疑惑的时候,一个拖着一袭黑色长裙的女人,从屋内走了出来。 这个女人的眉眼冷淡,面无表情,就像是这冬日里的坚冰,看着像是四十岁不到的样子,满是干练利索。她身后还跟着两个婆子,婆子的头发高高盘起,同样的面无表情,脸上却好像布满了褶子一般。 看着她们这幅样子,安红线都有点怀疑她是不是走到了阎王殿……她觉得她浑身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冷得直哆嗦。 “安妃,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毒害皇上。还不快从实招来。”那袭黑袍的女人坐在了正座上,将拖到地上的裙摆一扯,袖子一拂,又抿了口茶。 “啊?!”红线瞪大了眼睛,她莫名其妙地被人打晕,又莫名其妙地被搞到这里来,五花大绑,皇上,毒害皇上? “皇上大驾光临锦云宫,你便在茶水里下毒?安妃,你该当何罪。”黑袍女人的声音又低又沉,就像从她背后袭来的风一般,阴森,冰凉。 “绝对没有的事情,那日皇上只是过来小坐,喝了口茶便走了。那茶水绝对不会有事的,本宫自己也喝……”安红线说。然后突然猛地一想起什么,“啊!”她的脸一下子就红了,满是炙热。 不会是,不会是……天。她想起她那天从太后宫里出来,刚回到锦云宫,就迫不及待地喝水,然后就睡过去了两天多。她给顾承轩泡茶用的水,还是宫里的水,莫非…… 她的面色一下子就不好了,她顿时沉默了,使劲想着对策。 不知当她如何是好的时候,从屏风的后面又走出来了一个人,伴随着她最熟悉的,尖细的声音:“贱人!” 只见满头珠翠的太后,白了她一眼,然后吩咐了一声黑衣女人:“你先下去吧。” “喏。"黑衣女人点了下头,行了个礼,带着她那两个随从就告退了。 “杜娟,你也走吧。”太后朝杜娟使了个眼色。杜娟姑姑很识趣地便也离开了,但还是给安红线了一个白眼,有着不可言传的味道。 现在,厅堂里就剩她们两个人,风更大了一点。 太后“啪”地一个巴掌就甩到了红线的脸上,“贱人!毒害凌玉还不够,居然还敢毒害皇上!” 安红线的脸上瞬间浮现出五个手掌印,嘴角渗出了血痕,她说:“母后,你无凭无证,为何就这么污蔑臣妾。” “你这个小蹄子素来跟皇上关系势同水火,你安的什么心,以为哀家不知道?那安魂散,本来就在你宫里搜出来了,皇上念旧情,你用点苦肉计,他就硬是不追究了。你呢,居然还贼心不改。” 果然,她的想法猜中了。安红线的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她真后悔,那么晕倒的时候没有提点心! “安妃,劝你早点招了吧,免得受皮肉之苦。”太后说着就从桌子上,拿过案几上压着的那张黄色,丢了过来。 纸片儿在空中飘了一圈,最后妥妥地落到了她的面前。她瞟了一眼,触目惊心。 安氏罪妃,欺上瞒下,毒害皇上,谋杀公主,罪当治九族,朕念及汝多年情谊,念安氏一族为佑大周江山立下汗马功劳,顾赐汝白绫三尺,毒酒一杯,自行了断,锦云宫全体宫人腰斩,方可赦免安氏一族。 阳远三年周献帝顾承轩 后面,是玉玺盖章。 清晰明了,心如刀绞。 两行泪从她的眼角缓缓流下,她觉得整个世界都崩塌了。塌陷的,不是莫名其妙的罪名,而是她刚刚萌发的所谓爱情。 顾承轩,对她才刚刚有那么一点点信任的表现,她也刚刚才决定,要好好的,也许,真的像姑奶奶说的那样,如果彼此不那么骄傲,能够好好过…… 可是此刻,他这么一纸诏书,一切都将她从梦里惊醒。 她想起了她采的雪水,雪水在罐瓮里融了,泡的桂花茶是那么清甜,他爱喝。 “哈哈哈哈!”安红线突然仰天大笑,“臣妾不会签字画押的,没有做过的事情,凭什么!” 太后那双纤细的手一把扼过她的下巴,“小贱人,凭什么!哀家会告诉你凭什么!来人,把这个贱人给哀家拿下,打入暴室,听候发落!” 说着外边待命的几个侍卫就冲了进来,一把提溜住安红线,给她松了绑,带上了沉重的镣铐。 铁链晃郎晃郎,透彻冰凉,她被半提半推地拖了一路,脚印踩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眼角的泪比飘落的雪更冰冷,比刮着的寒风更刺骨。 没有什么能比那白纸黑字更揪心。 安红线很想问一句,顾承轩现在怎么样了,但是想想安魂散这种最近接二连三发的"老毒物",迹象已经很明显了,他肯定没有事。 但凡他能有一点点事情,还能有那样的诏书? “你说的,你这次相信我的呢。还有呢?”她笑了,颇为嘲讽,并不绝望。安红线呀安红线,你就不该忘了他的皮相。 刚才的厅堂应该是宫内的督察司,类似于朝廷的大理寺。在宫内的位置已经挺偏了。 而越往前面,路就越来越窄,也越来越偏。花草变少,天空变灰淡。此时已经是夜幕初降,没有星星,月光沉睡。 没有过多久,几乎要到永巷的尽头。路已经狭小地只容得下两个人并排。于是两个侍卫从一左一右变成了一前一后。 安红线的面前出现了一座造型奇怪的建筑物,说不是哪里奇怪,明明也是四四方方的,但是浑身就是散发着奇怪的气息,红色的漆,黑色的檐,一看就让人觉得胸口一阵闷。 “吱啦——”一声,门被推开了。 迎面走来了一个粗衣麻布,膀大腰圆的婆子,双手插着腰,冲着那两个侍卫呵呵笑:“爷又来了。” “王嬷嬷,给你挑了个好差事,诺,这个,那边儿送来的人,”说着其中一个侍卫指了指天空,示意很高的意思,“那边儿说了,让你好好关照!” 这个侍卫说话的时候,露出一口大黄牙,笑得很……不可描述。 另一个侍卫则抽出了一份册子,丢给了王嬷嬷:“好好看看,事儿办好了,好处少不了你们的。” 王嬷嬷接过只扫了两眼,就瞪直了眼睛,诚惶诚恐:“哎哎哎,好嘞,老奴保准让上边儿满意。”说着又瞪了一眼安红线,像是地狱的煞罗一般:“安妃娘娘,就跟老奴进来吧!” 她那双肥大油腻的手一把抓过了红线的臂膀,将她拖进了暴室。 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屋内,光线昏暗,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气息奇特。四周掺杂着奇怪的声音,似吵非吵的,又很喧杂。 王嬷嬷一把将安红线丢到地上,她的头一下子撞到桌角,磕破了。 “娘娘,您既然都来这儿了,那就好好享受吧。”她那张布着褶皱的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容,声音像来自地狱的恶刹罗。 安红线的额头一阵剧痛,血渗着就流了下来,她浑身都在抖,这里面的气压令人窒息地可怕。她有一种不祥的征兆,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不多久,事实就证明,她的猜想是对的,太后,或者是顾承轩?真的是毫不留情。 几个身强力壮,膀大腰圆的婆婆绑起了她的手腕,拿麻绳麻溜地攥了一个圈儿,一把拽起了红线。 “你们放开我,你们干什么,知不知道本宫是谁!”安红线竭尽最后的一丝力气,做着她也深知的无力的挣扎,就像是穷途末路的囚徒一样。 虽然她也知道,兴许也根本不起什么作用…… 果然,王嬷嬷一下子就笑了,一把捏起安红线的下巴,死命一掐,捏的她嘴角渗出了血花:“真是让安妃娘娘笑话了,这可是皇上的意思。” 说着王嬷嬷就吩咐身边两个婆子过去拿了鞭子和水桶。 一个穿着灰衫的婆子挥了挥手臂,鞭子在空中划过了一道弧线,“哗”地作响,安红线的心里面顿时一怵发寒。 她被悬吊在屋梁上,手牢牢地悬着,身子翻腾,下意识地试图挣脱,可是一切都是徒劳的,鞭子“刷”地就在她的身上落了一道下来,衣服瞬间划开了一道痕,皮开肉绽。 第一鞭落在了她的腰和大腿的交接处,她感觉到了撕心裂肺般的疼痛,她的眼角一下子就自然而然地渗出了泪花,但是红线依旧是咬紧了牙关,不吭一声。 王嬷嬷说,皇上的意思……顾承轩啊顾承轩,你好狠的心!安红线想起自己去搜集雪水,想要煮茶用,就顿时觉得自己是瞎了,再瞎也不至于瞎成她那个样子,顾承轩那样的人,稍微一时的温柔,她居然就…… 又全部都是假的!男人的话本来就不可信,就像她的丞相父亲,口口声声唯爱她的母亲,做得也是情真义切的,谁的眼里,都是伉俪情深,天造地设一双。可他却先是纳了小妾,又跟家婢搞上了生下了菁儿。 她那堪称为楷模的父亲尚且如此,何况是顾承轩!光凭他那个狠劲儿。 安红线缓缓闭上了眼睛,等着新一轮的暴风骤雨袭来。 掌刑嬷嬷看到那道深深的血痕很是满意,诡异地笑了一下,将鞭子抖了一抖,在水里沾了下,又在空中挥落。 “啊!”红线这下子忍不住地叫了起来,这一鞭子比刚才更重了几分,如果说现在的这个算是真正的疾风骤雨,刚才她那差点都没顶住的一下只能说是试探一下。 “啊!”随着鞭子一下一下地划落,她终于越喊越惨烈,就算嘴是硬的,身体总是诚实的。 鞭子如同盛夏的雨点一般,又沉又密又重,一下又一下地抽打在她的身上,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 不过掌刑的嬷嬷动作不紧不慢,好像不急,但是每一鞭子都像是要把力气都用透,让她把痛都吃够一下,鞭鞭撕心裂肺般地疼痛。 身上的鞭痕越来越多,道道扯过皮肉,她身上穿着的鹅黄色衣裙已经沾染了道道血迹,一道道都触目惊心,衣服也早就被划破了,破到已经看不清本来是什么花色。 安红线觉得自己快要承受不住了,她的头开始发晕,久了,多了,身子也觉得像是麻木了一般,她几乎就要踹不过气来,眼前随着鞭子的落下,跟着黑了一阵又一阵…… 什么时候能结束,会结束吗,我会就这么被打死吗。她的心里面充满了很多个未知问,但是都已经跟顾承轩,跟宫里的水,跟安魂散没有关系了……她的思维也迷迷糊糊的,变得很不清晰起来。 没多久,穿灰衫的那个就打不动了,她抖落了手里的鞭子,将那条令人看着就颤抖的刑具递给了旁边的那位青衫嬷嬷,坐下来抿了口茶。 穿青衫的刚刚要挥手,安红线已经吃不住痛,终于一头晕了过去。 “这,上面有吩咐,可不能把人给打死呐。”灰衫的擦了下油腻腻的嘴,看见安红线这个样子,一下就窜了起来,面色有些不好看了。 “刚才可是你挥的鞭子,要是出了事儿,可给我没关系,我可还没动手呢。”青衫的将鞭子一甩。 “嘿,你这人怎么这样!我掌刑这么多年,自然也有分寸,这小蹄子不会有事的。晕过去了罢了。”灰衫的嬷嬷说着就缓缓伸出了她那双肥腻而又粗壮的手。 其实她的心里面也在颤抖的……她用的是平日对女犯能使的最大的、不至于把人打死的劲儿,但是之前也没有挨这么多下的,而且这罪妃的身子骨,好像也不是很好的样子…… 她努力使自己的手不颤抖,拭上了红线的鼻梁。心总算是悬了下来,还有呼吸。 “没死!”灰衣嬷嬷松了一口气,脸上再一次露出狰狞的笑容。 “倒水!” “不打醒?” “大冬天的,打醒也不及一盆子冷水落下,何况是冷水,反正要挨的鞭子多的是!”青衣的嬷嬷说着就两只手一起,提起了水桶,朝着安红线就泼了过去。 红线觉得浑身上下冰冷透彻,刺骨地寒,这种寒是她前所未有的,说不大清楚,从头冷到脚,从内冷到外,刚才挨过鞭子的地方,那些伤痕又一下子起了奇妙的反应。 她抖了下头发,一下子就惊醒了过来。可是也没有能够来得及张开眼睛,她的双腿只翻腾了一下,又是一鞭子“哗”地袭了过来。 “啊——”她再一次喊了起来,声音却已经微弱了许多。 接下来又挨了好几鞭,她又一次感觉到清晰的疼痛即将变得麻木,又一次觉得就要一头栽下去的时候—— “住手!” 一阵如同银铃般的声音袭来,安红线现在虽然是迷迷糊糊的,感觉已经不大清晰了,但还是一下子就分辨出了这是谁。跟她身子一样,一直被悬吊着的心,总算是松了下来。 “凌,凌……”她气若游丝,连个“凌”字都没有吐轻吐全,然后,还是就这么晕了过去。 这时候凌玉已经一条腿迈进了暴室里面,外面在下雪,她的头发上沾染着晶莹的洁白,她披着厚厚的、大红色的裘皮大衣,她看见安红线被悬吊在半空中,身上的衣服已经快分不清什么颜色什么花纹,满是被划破的鞭痕。 她看见安红线的面色比外面的雪花还要苍白,跟纸一样薄凉,她的心,猛地一阵抽痛。 她立马冲了进来,给这两个婆子左右甩了两个巴掌:“你们好大的胆子,知不知道她是什么人!” 这两个婆子虽然不认识眼前这个小毛丫头是谁,但是看看她的穿衣打扮,和年纪,也估摸猜出来了点什么,应该是哪个公主群主之类的。 虽然身份确实尊贵,她们不好轻易得罪,但是就算是当今最受宠的凌玉公主,也是没有什么好干涉的权力的。 因此,客气虽客气,但也只是客套而已,这俩人虽然都觉得脸上被这小毛丫头扇得一阵滚烫,也不害怕,灰衫嬷嬷朝凌玉笑道:“虽不知这是哪边来的主子,但奴婢也先行礼了。” “你赶紧把她给放了,你们好大的胆子!这可是当今圣上的发妻,当朝丞相的独女,安妃娘娘!”凌玉说着就跑了过去。 “真是对不住了主子,这人,是上边儿送过来要我们好好处置的。”说着,那婆子拿过侍卫将安红线送过来时候给的折子,递给了凌玉。 凌玉翻开,扫了两眼,面色一下子就变得刷白,瞪大了眼睛。 她略微沉默了片刻—— 接着,“啪”地就将折子丢到了地上,她笑靥如花,灿烂阳光:“还真是好本事,好胆量,居然敢伪造皇兄的圣旨,和本公主母后的懿旨,也不知道是谁这么不要命。” 灰衫和青衫这两个婆子,你扫了我一眼,我看了你一下。 凌玉从袖子里掏出来一块令牌,金闪闪的,亮眼夺目:“看见这是什么了吗,还不给本公主跪下!” “啊——”两个嬷嬷一下子变得惊慌失措,连忙跪地磕头,连磕三个头,砰砰砰地掷地有声:“奴婢参见皇上,恭请圣安!” 金牌令箭,见着如见朕。 暴室这两人一下子就懵了。 “也不知道是谁那么大的胆子,敢假传旨意,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就该被腰斩,被五马分尸!十大酷刑,不得好死!”凌玉的口型一下子变得很夸张。 那两个嬷嬷听到“腰斩,分尸”不得好死,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布满了惶恐,跪着的身子都在颤抖,支撑在地面上的手一下子也哆嗦起来。 凌玉往前走了两步,似乎是不经意地,她的两只脚正好踩在这两人的手背上,就听到这俩婆子“嗷”地一声。 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凌玉强忍着内心的丰富感情,强耐着笑意,满脸严肃:“还不快放人!” 尖尖细细的声音在柱子四周回荡了一圈,就在这两个婆子已经起了身,给安红线解了一半的绳子。 “皇上驾到——” 声音如同一道闪电般划破苍穹。灰衫和青衫两个人都“啊”了一下,整张脸都煞白了,手哆哆嗦嗦,绳子还没有解开,顾承轩就已经进来了。 他满脸铁青,面无表情,看了一眼吊在半空中的安红线,又瞟了一眼凌玉,眼神很是严肃。 凌玉被他这么一盯,脸色一下子就不好了,瞬间青一阵白一阵,做贼心虚了一般。她颤抖着双腿,故作镇定地一路向顾承轩跑过去,摆着他的袖子,嗔娇道:“皇兄,她们,她们——” 顾承轩一把甩开她:“顾凌玉,你又在作死!还给朕。” “啊,什么,什么东西。”她小心翼翼地,脸色贼眉鼠眼一眼,一条腿就要迈出去。 “别装,你那点把戏,越来越不知天高地厚了。”顾承轩翻了个白眼,就伸出了手,等着凌玉将令牌还给他。 结果凌玉早就已经将另一条腿迈开来,一溜烟,就跑了。跑得比兔子还快,一下子就没了影。 几个侍卫就要追上去。 “站住,回来!别追了,随她去。”顾承轩皱了下眉头,将头无奈地低下,示意他们停住脚步。 低头一瞥,瞥到了地上的那份册子,捡了起来,当中一张纸片儿掉落。他只远远地看了一眼,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就变得极为复杂。 安氏罪妃,欺上瞒下,毒害皇上,谋杀公主,罪当治九族,朕念及汝多年情谊,念安氏一族为佑大周江山立下汗马功劳,顾赐汝白绫三尺,毒酒一杯…… 他愣了一下,但也没有做出多大的反应,将那张纸条对折,揣进了袖子里。 “放下来。”顾承轩只落了三个字,便转过了头。 灰衫和青衫一句话都没有再敢问,就将安红线的绳子解开。她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像是没有什么声响了。 “皇上,现在——” “先关起来吧。”顾承轩没有再转头,也没有再说别的话,转身走出了暴室。 外面,已经是雪花漫天。他走得很快。 “皇上,打伞吧。”周公公说着就追了上去。 “不用。”顾承轩的手一拂,走得更快了一点。风雪,一下子就染白了他的头。 ** 安红线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再醒过来的。 等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到了满世界的黑暗,漆黑一片。风从墙上的小孔中透进来,很冷。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浑身都软绵绵的,挪不开一点点的步子。她感觉从头到脚,都在疼痛,身上随便哪儿都是一道道的伤口。 她的嘴角勾起了一丝微笑,笑得诡异而又绝望,凄厉而又绝决。两滴泪从眼眶落下,瞬间凝结成冰。 “顾承轩,你还不如杀了我呢。从扼杀了我的孩子的那一刻起。哦,对,你说的,不会让我那么痛苦的死。”她自言自语了一句,满是自嘲。 地面冰冷,她窝在铺了薄薄柴草堆的角落,牢房的栏杆外面,有点点黄晕的星光,从栏杆缝里透进来,显得更加阴森可怖。 什么东西突然从她的身边蹿了过来,“嗖”地一下子,灰色的,体积肥硕,蹿到她戴着镣铐的脚边。她感到了一阵骚痒,定睛一看,一只硕鼠。 她“啊”了一下,立马缩得更里面了一点。 几点雪花从小窗外面飘进来,红线抱着双膝,终于哭了起来。害怕,绝望,无助,约莫如此。 不知道过了多久—— 安红线突然觉得,整个世界都被放空了,好像一切都与她没有了关系,她的嘴角再一次勾起了笑意,更加地诡异,像是盛开的曼莎珠华,她放佛看到了一片盛放的死亡之花。 红线用尽全身最后的一点力气,将身子一点一点地挪到了牢房的栏杆边,叩着栏杆。“来人啊,来人啊——” 因为她实在是没有什么气力了,声音很小。嘶喊了许久,才有人过来。 那人穿着黄马褂,满脸不耐烦:“吵死了!你想干嘛!” “喊王嬷嬷来,我,我认罪,我画押——”她的声音很低沉,很肯定。 没想到这个时候,那纸罪证算是她的“救命书”,真是讽刺啊。安红线想到了那上面写的“白绫三尺,毒酒一杯”,居然这时候已经成了她的期待,她的归宿。 不多久,王嬷嬷就过来了,两手空空。 “安妃娘娘,你总算当真认罪?”王嬷嬷的声音阴阳怪气,充满疑惑。 “对,罪状拿过来吧。我画押。我承认我欺上瞒下,毒害皇上,谋杀公主,我罪该万死。”她笑,苍白无力。 可是那张罪状已经被皇上给带走了,现在也没有办法当即给她画押。王嬷嬷蹙起了眉头,梅珍和梅珠那两个嬷嬷,那是被皇上和凌玉公主给搞了一脸懵。 “罪状请娘娘稍等。”王嬷嬷说。然后转身就走了。 王嬷嬷去命人通知了督查司,督查司司长当即命人过去喊皇上。 不多久,顾承轩就过来了。 此时已经是深夜,天上没有星星,只有一弯黯淡的月亮。 他过来的时候,踏染着风尘,沾染着雪花。他没有带任何人,独自踏进了暴室。 牢房的门“吱啦”一声开了。 “退下吧。” “诺。” 瞬间,这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顾承轩走进牢房,走到了安红线的身边,蹲坐了下来。 红线抬起头,还是一往如常的倔强,“纸呢。”她问。 “什么。” “罪证。” “没带。” “重新写,臣妾认罪。臣妾画押。”安红线的睫毛扑闪。 顾承轩那双修长的手抚上了她的面颊,勾起了她的下巴:“你以为你是谁,让朕重写,朕就重写?” “如你所愿。”她笑。笑得苦涩。 “如朕所愿?朕想要的东西,怕是你从来都不知道。”顾承轩说着就缓缓放开了她的脸,声音无愠无怒,无悲无喜,还是那样地冷淡。 “疼吗。”他问。 她没有再回答,以沉默替代。 他也没有再问,转过了身子,两个人背对背坐着。过了许久—— “顾承轩,这不是你干的。”安红线突然开口。 “嗯?”顾承轩将身子转过去,眼睛就这么跟她对视。 红线看到了他的眸子里泛着星波,像是星河灿烂,好像原本属于夜空的,都被他的眼眸给偷走了。她一下子把头低了下去,逃避着他那像是要追寻的目光。 其实,安红线也不确定,她只是凭女人的直觉?她不知道。 “你说对了一半。”顾承轩说。他没有再问。 两个人靠得很久,但是没有挨在一起。又沉默了许久。 顾承轩缓缓站起了身,将腰弯了下去:“安红线,你想当皇后吗。” 安红线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不可置信,她一下子就笑出了声,嘴角弯得很夸张,跟看一个笑话一样,仰起头看着顾承轩:“皇上,臣妾求你,看在臣妾侍奉你六年的份上,看在臣妾为你怀过孩子的份上,求求你,给臣妾一个了断。” “你都不问一下,朕为什么问你这个问题?”顾承轩皱起了一点眉头。 “问?”安红线笑得更不可思议了:“如果会想,那也是来生的事情了。可是来生,我再也不想再遇见你。” “好。如你所愿。”顾承轩说着就将什么东西丢给了她,然后转过了身子。 纸片儿在空中飞了三圈,最后落到她的身上,她再次拿起来,读了一遍。确定,不会牵扯到安家,确定,只是她一个人的死。 “皇上,能再求你一件事情吗。最后一件。” “说吧。”顾承轩依旧背对着她站着。他怕她再看到他的眼睛。 “最后一条,锦云宫全体宫人腰斩。所有的事情,都是罪妾一个人的事情。”安红线说。拿那么多人的惨死,换她一个人的了断,她,还是不忍。虽然跟宫人情分都浅。 她想起了自己的贴身丫鬟敏兰,从安府带过来的。 “安红线,你凭什么,觉得朕会同意。”顾承轩突然回过头来,脸上好像强忍着巨大的怒气。 “你可以腰斩我。还记得你的舅舅吗,你不是一直都觉得,你的舅舅,是无辜枉死的?你不会想再看到那么多无辜……” “够了!”顾承轩打断了她,“安红线,所有的一切,朕都如你所愿。” 说着他便准备离去。 走了两步之后,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回过头,从袖子里掏出了什么东西,扔给了红线。 她接过,是她那条兰花帕子。当时,从她屋子里搜出安魂散,拿这块帕子包着的。 “安红线,再给你最后一个晚上的时间考虑。” “不用考虑。臣妾现在就可以画押。”安红线说着就一下子咬破了她的手指。十指连心,痛,席卷过她的全身。 顾承轩一把拉过她的手,可是那张罪状上面,已经押上了一个红印。 她微笑着,竭尽全力站了起来,倚着墙,将这张黄纸片儿交到了他的手里,她说:“谢谢你,终于肯给我一个了断。下辈子,我们不要再见了。” “安红线!”顾承轩突然大喊。 “嗯?” “你猜对了一半。朕没有要对你用刑。”说着顾承轩就转身离开了。 这次是真的走了,背影萧索淡漠,像带走了一阵风。 安红线“咯”地笑了一下,他,怎么感觉还像是负着气?嗯?她晃了下自己的头,浮生若梦一场起,从没想过用这种方式结束。 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 深夜,未央宫。 雪,还在不停地下。 顾承轩从暴室回来,裘衣沾满风尘。一抖,有雪花落下。 屋内,宫灯通明,炉火烤的很暖,他头发上的雪花一下子就融化了,黑发上夹着几点晶莹。 顾承轩脱下大裘,缓缓走进了书房内。每走一步他的步伐都是沉重的。一段短短的路,他不知道走了有多久,仿佛凝结了数百年的光景。 屋内静得可怕,可以听见外面飘雪的声音。风,呼啦呼啦地吹着。 终于走到了书房。顾承轩伏案在桌子前,面色凝重,看着前方发呆,一言不语。 他缓缓拿起安红线的那张“罪状”单,看了又看,字字,都是那般地触目惊心,可是每一个字又都是他亲笔所落下。他的心情,复杂到了极致。 “来人呐!” “喏——皇上有何吩咐。” “宣李珩。” “喏。” 没过多久,一品带刀侍卫李珩就赶到了。 “皇上有何吩咐。” “没,没事。想叙叙旧而已。”顾承轩说着就站起了身,走到了门廊上,双手背在后面,来回踱着步。 深夜传召,必有急事。李珩心里是明白的。但是皇上不说,他也不敢多问。 李珩一直盯着顾承轩看,发现他就一直在转圈圈,来回走了一遍又一遍,还愁眉紧锁。 李珩的余光,瞥到了桌面。那个血印子格外刺眼。李珩将步子悄悄地往前挪了一点,这下,看清楚了。 看清之后,他差点忍不住就“啊”出来了,好在是个镇定的人,还是面无表情。 他沉默了良久,终于,还是开了口。也许,顾承轩就是在等他开这个口也说不定……李珩试探道:“皇上?” 顾承轩停止踱步,就身子转了回来:“嗯?” 李珩试探着问:“您是决定,要动手了吗。” “你觉得,安适涵他会上套吗?不对,或许,朕不该用上套这个词?”顾承轩皱了下眉。他摆了一步偌大的棋,大到,从很久很久开始…… 没有谁知道他做的这些事,就只有李珩知道一点皮毛。一切也都按照他所设定的方向在发展。但是,到了现在,他居然有点……想收手了?他也不知道。 “微臣觉得,是会的。”李珩说,“但是……” “但是什么?” 李珩顿了顿,他不大敢往下讲。 顾承轩一下子就看出来了,他蹙了一下眉,揶了口茶:“说吧,恕你无罪。” “微臣,微臣觉得,皇上现在,不大想了。” 顾承轩一下子就放下了茶杯,脸上的表情复杂到无以复加。 李珩看见,马上一个作揖:“皇上恕罪!” “都说你,恕你无罪。朕,现在很纠结——”顾承轩摇了摇头,无奈地叹了口气。 人生如棋,前一步就会决定下一步,不同的是,棋盘上,星罗密布,黑白分明,而人生哪有那么多的对与错,只有利弊,不分是非。现在,顾承轩不知道他该不该往下走下去了。 安红线那一声声“来世再也不想再遇见你了”还时刻萦绕在他的耳边,现在,都觉得是那么地悲切。 顾承轩有时候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些什么,他只是想要更稳固的江山社稷,和更多的大好河山,一个男人的野心,一个帝王的野心。有时候,儿女情长或者是一缕温存,往往会毁掉很多东西。 他,自诩是一个冷血并且冷酷到极致的人,因为不择手段,才可以站高望远。在顾承轩的眼里,凡事皆可利用,他只看利益价值。 可是如今,他布下的那局棋,毫无偏差地走到了现在,为什么,他,他突然就想收手撤局,让它功亏一篑了呢。 “李珩啊,朕问你。要是现在,放手,彻底放手,会有什么样的后果。”顾承轩问。 “什么后果都不会有的,皇上。”李珩说。帝王心,最难预测,皇上的这些作为,他知道的也是一星半点,都觉得已经是一张很大的网,滴水不漏。别人,更是看不出来任何东西。以为,所有的一切都只会是意外。 “哦,是吗?朕……其实算偏了。偏了两次,一次,是不知道红线会吞下安魂散明志;还有一次,就是现在……朕不知道,朕会有点想反悔。”顾承轩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萱若宫那次的安魂散事件,是他干的。从安红线那里搜出来安魂散,也是他命李珩悄悄放的。为的是,逼安适涵回长安城送解药,又利用凌玉对安适涵的一番痴情拖住他的脚步…… 然后,最后再给安红线安一桩罪名,将她打入暴室,逼得手下有兵权的安适涵动兵,他就正好一网打尽,除去这个后患。 至于安红线宫里的水,掺杂了安魂散的水,那自然是第一次布药的时候就扫进去了的。顾承轩做事情,喜欢留有余地,这件事的余地,就是干得更彻底。 可是后来,他为了用安红线的命悬一线逼安适涵出“洞”,安红线给他沏茶,他自然是喝了。但是当她也要喝的时候,他却下意识地就阻止了。可能是因为之前她被安魂散伤了两次,他不想了? 在暴室里,他问安红线,愿不愿意做皇后。他是真正想这么做的,因为他拿安红线当棋子,一步步利用,引“蛇”出洞,然后红线的亲哥哥会死,安家也会被彻底打压。他,自然是要补偿安红线的…… 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太后那边会出手,太后会对安红线用刑。 他看到她那般绝望的样子,他也绝望了。 此刻,沉默,沉默了良久。 “朕,本来以为是布了一局很好的棋,先利用红线逼安适涵回长安,再利用红线引他逼宫。还差一步,最后一步,只要把罪状给安适涵递过去,他一定会疯的,一定出手的。朕就可以动手了。”顾承轩又抿了口茶。 茶,已经凉了。凉得不行了。 “皇上若是现在收手,旁人也是看不出这个计谋的一点半点的。微臣这么一个知道一点内幕的人,都是一星半点,皇上这局,太过精妙。”李珩说。 “哦?听爱卿的意思,也是希望朕收手?你知道吗,其实这个世界上最难做的事情是说谎。因为说一个谎容易,但是接下来就得说更多的谎来圆。”顾承轩,突然就笑了。 笑得很苦涩,还有点无奈。 笑着,他将他这局棋的前前后后都跟李珩讲了。 李珩一下子跪倒在地:“皇上!” “哦?连你,都被吓到了?别说你了,朕,自己回想一下,都觉得可怕。”顾承轩顿了一下,“红线她,应该一点都不知道,这些事情,从头到尾都是朕在……” 李珩说:“皇上,恕臣直言,怕是安妃现在就已经死心了。” “对,她是死心了。对朕,彻底死心了。从,很久之前。”顾承轩仰天大笑,“天下啊天下!江山,真是个好东西!高处不胜寒,每日都是那么地瑟瑟发抖。” 顾承轩来回走了两步,然后走回了书桌前,看到那张“罪状”,看到那个手印。他突然,再一次笑了,笑得是那么凄厉而又绝决。 然后,笑着就将那张纸,撕了个粉碎。 碎片漫天,飘得像是外面的雪。 “皇上这是在干什么。”李珩看到,黄色的纸片儿已经落到了他的面前。 “朕想收手了。罢了。”顾承轩坐在几案前,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眼角,真疼。 李珩顿了顿:“皇上,您都坐到这一步了?” “你不说,朕不说,这些事情,谁会知道?”顾承轩挺自嘲地笑了一笑,距离成功一步之遥,他终于还是,再也迈不开了。 “曾经手上沾满了那么多的鲜血,一步一步爬上来。现在居然,会因为一个……”他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成也安红线,放手,也安红线。 要早知道这局棋他走不到底,第一步也就不会迈出去。现在就算棋已经收回来了,但是那些伤害早就已经造成了,消不去了。安红线亲口说的,管他什么皇位后,她再也不想见。 “爱卿先退下吧,朕想先静静。” 顾承轩打发完了李珩,自己独自一人,继续坐在桌子前,窗子大开,他看着外边发呆。 雪,已经停了。风还是刮得很大。 “公主,您不能进去……” “快滚开,我要见皇兄!” 外面一阵吵吵闹闹,也不知道现在已经几更天。 伴随着“哎哟”两声像是有人被推倒的声音,凌玉一头就冲进了书房里面。 她满脸气鼓鼓的,一下子将令牌丢回给顾承轩,然后一屁股就坐在了台阶上。 “胡闹。”顾承轩看着送回的令牌皱起了眉头,“顾凌玉,朕看你是皮痒了。” “皇兄!”凌玉一下子就站了起来,一拍桌子,杏眼圆瞪:“九哥,你是不是这次做得太过分了!要不是我从母后那里,听见九嫂她被打入暴室,急中生智,怕是她早就被人打死了! 真没想到,你居然……” “顾凌玉,做这事的人,是你母后。朕承认罪状是朕亲笔写的,但从来没有想过对她用刑,是母后自己自作主张……”顾承轩顿了顿,他,脱不了干系。 他的本意只是想把安红线往暴室放几天,一方面为引起安适涵宫变,另一方面,也是让红线暂避这场权力的血雨腥风…… 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皇兄,你。”凌玉插着腰,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顾凌玉,红线为什么会成现在这个样子,你应该好好从自己身上找找原因!你要是不去喜欢她哥,还拖她给安适涵带信,你觉得母后会这么对她?你别以为你那些心思,朕不知道,笼络好红线,你机会才更多一点……” “皇兄!”凌玉叫了起来,“你管我!反正我没像你那样,对自己的女人用鞭子,让自己的女人受那种伤,你简直不是……” 凌玉此刻看见顾承轩的脸色更差了一点,没有再敢把话给讲下去了。还有就是,顾承轩说的,确实有点道理。 顾承轩不再理她,闭上眼睛,坐下来揉了揉惺忪的眼角:“顾凌玉,你快点滚去。这件事情,朕自然会处理好的。” 凌玉还是一动不动,依旧是嘟着嘴在那里站着。 “朕再说最后一遍,等朕睁开眼睛,要是看见你还在这儿,擅拿金牌这事还没跟你追究呢,休怪朕不客气。” “哼!”凌玉这才嘟哝着嘴,转身走了。 她还没走两步,还没走到门口,就一头撞到了什么东西。 顾承轩就听到尖细的“哎呦”一声,他皱起来眉,心想这个顾凌玉还真是一刻都不安生。 他睁开眼睛,抬起头,就看见凌玉跟李珩撞上了,把李珩撞了个满怀。 顾承轩见李珩好像来势匆匆,正想开口,就见李珩作了个揖,面色凝重:“皇上——” “所谓何事。” “大将军安适涵,带着他手下的云麾军闯进了宫围,发动了兵变。”李珩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似乎永远都是那么镇定。 顾承轩从他面容上面就可以得知,应该没有什么大事。倒是凌玉,一下子嘴就张成了“o”的形状,满脸的震惊,各种不可思议。 她愣了片刻,一下子抓住顾承轩的手:“皇兄,皇兄,适涵哥哥一定是有原因的,皇兄求求你不要……” 顾承轩此时正披上了裘衣,一把甩开了凌玉的胳膊,只冷哼了一声,不再理会她,跟着李珩就大步走出了殿门。 “砰——”地一声,门就给关上了。 “看好公主,别让她出来。省得再添烦。”顾承轩的声音还是那样的冷而平淡。 走出未央宫,外面漆黑一片,只看得到几朵雪花在飘。 “皇上为何如此镇定。” “爱卿都这么淡定,肯定没有什么事情。” “皇上英明,早就按照皇上的吩咐,在宫内部署好了人马。安适涵这么一番,等于自己自投罗网了。” 顾承轩冷笑了一下,虽然他之前按照计划的进行部署好了一切,等着安适涵带人冲进来,但是他本来都已经准备收手了,安红线画押的那张罪状早就成了碎片,也没准备再“通知”安家,可是安适涵,居然还是得知了消息,这么快就迫不及待了。 他的嘴角勾起了一丝诡异,连他自己都说不清复杂的心情。 “现在情况如何。” “启禀皇上,按照皇上的吩咐,宫门一路畅通无阻,让安适涵冲进来了。他现在应该已经……” “如此容易,他可有曾怀疑。” “故意设置了几个无伤的小障碍,皇上这局棋果然下得颇好,丝毫未曾起疑。” “朕,本来是准备收手了的,没想到他自己又自投罗网。那也怨不得朕了。”顾承轩皱了下眉,“安适涵岂非无脑之辈,肯定是起疑了的,但估计也赶不及了吧。走,现在去暴室。凭朕的对他的了解,肯定直奔。” 顾承轩猜得没错。等他跟李珩一前一后,快步走到暴室的时候,暴室门前已经是狼藉一片。 牌匾被打落在地上,门口黑压压的一片人,也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晕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顾承轩大步迈进了屋子,屋内,宫灯黄澄澄的,笼罩着一往如常的阴森恐怖的气息。 不同的是,屋内桌子椅子也被打翻了一片,茶碗跌落在地,碎片飞得到处都是。暴室的几个宫人都躺倒在地上,嘴角渗着鲜血,死相都颇为惨烈。 顾承轩的手摸了下其中一具女尸的面颊,还没有冰透,时间不算久。他握了下随身带着的宝剑,面色更凝重了一些。 “皇上,羽林卫随后就到。” “都在外面守着,不用让他们进来。李珩,你也走吧。” “皇上——” “这是朕跟他两个人的事情。”顾承轩清楚安适涵的为人,他不带人,他也自然不会带人。这么多年,该是真正的正面交锋一次了。 李珩欲言又止,顿了又顿,最后还是作了个揖,退下了。 “微臣就在外边候着。” 顾承轩将双手踱在身后,继续往暴室深处走。马灯一路,躺尸一片,狭窄的过道里几乎都铺满了人。 越往里面,灯光就越昏暗,气氛也更阴森。顾承轩只来过两次暴室,这是第二次。 等他走到关押安红线的那间屋子的时候,正好看见安适涵用剑劈开了牢门。木屑一时间漫天飞舞。 安红线的嘴角渗着血,眼睛似乎都已经睁不开了。 就在顾承轩走后—— 安红线望着他的背影仰天大笑,仿佛觉得自己的天底下最大的一个笑话,她浑身都一抽一抽地疼,鞭痕累累,就像她那颗千疮百孔的心。 她,似乎是感觉等不来那一杯毒酒,三尺白绫了。她咬紧了自己的舌头,试图咬舌自尽…… 疼痛席卷全身,都盖过了身上的鞭子疼,血也在口腔中弥散开来,她一头栽倒过去,也不知道是死还是昏睡。总之,她再也不想再起来了…… 此刻安适涵看见她这个样子,使劲地晃着:“红线,红线!” 她依旧毫无反应,安适涵一下子就更急了:“红线别怕,哥哥来了……他,他怎么能把你搞成这个样子。哥带你回家。”他的两滴泪从眼眶中顿时飙了出来。 “不知爱卿是想带谁回去。”顾承轩的声音从身后冷不丁地飘过来。 安适涵,这才发现后面已经来人了。他抱起安红线,转过头去,看见顾承轩也没有再理会,径直就往前走。 顾承轩挡住了他的去路:“不知爱卿这又是想前往何处。连朕都已经来了,你觉得你就这么,能出得去吗。”他的声音还是那样不冷不淡的,都听不出什么起伏与音调。 在这夜色下的暴室里,显得更加地慎人。 “安适涵,朕看在你这么多年为大周效力的份上,现在把她给朕放下,你从后门走,今夜的事情,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你卸下兵权,在边关当个闲散贵族,承诺再也不会回长安城,便好。” “皇上这话,可当真?”安适涵的眼睛渗出了点点晶莹,他怀里的红线奄奄一息,满身伤痕。 “君无戏言。”顾承轩皱了下眉头,关键的时候,他还是,不准备再下手了。也许开始就是错的,那么,他现在想快点结束。 安适涵却仰天大笑:“君无戏言。恕微臣直言,皇上简直是不择手段。当年你登上帝位,就急不可耐地将清余王赶往江南,将微臣调往边疆。微臣以为,这样便可保妹妹一世平安。” 顾承轩,沉默了。权利是个好东西,谁都想要有。他一路血痕,走向了权利的制高点,脚下踩着多少尸体。高处,更加不胜寒,任何一点点对他可能构成威胁的人都不能存在。任何。 他步步为营,一路谋划,到这一刻,本来都是意想之中的…… 安适涵将红线缓缓放下,趁着顾承轩沉默之际,拔起了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剑搭上了他的脖子。轻轻一划,就渗出了血痕。然后,他也犹豫了。 不论是出于道义还是律法,他都还是没有办法就这么弑君,他也只是想救出红线而已,没有别的想法—— 顾承轩挑了挑眉,趁安适涵这么一眨眼的犹豫,一把夺过了他的剑。 “哐当”一声,宝剑掉落在地上,在黯淡的宫灯下明晃晃的。上面还挂着两滴血痕。 外面的光从小窗里透过来,射下来一缕,天,快要亮了。 “爱卿这剑,可是用来上阵杀敌的,还是先皇御赐的,朕,可真是万万没想到。”他的眉眼还是不起什么波澜,之所以那么淡定,也是他所笃定。君臣之礼,礼教道德,安适涵绝对不会这么做。 顾承轩说着就也将自己的剑丢了下来,赤手空拳,摆了个动作。 安适涵立马反应过来,同他动起了招。 顾承轩一掌拍在了安适涵的胸前,安适涵也立刻回击…… 几个回合下来,两人不相上下,都是鼻青眼肿。 “皇上好身手。这些年来,又有进步了。” “爱卿说笑了,是爱卿手下留情。”顾承轩沉默了一下,“可是爱卿知道,手下留情的后果是什么吗。” 此时,李珩已经带着御林军冲了进来。 “恕微臣救驾来迟!”李珩说。 几个侍卫将安适涵押了起来。 安适涵的脸上,居然勾起了一丝笑意。仿佛,都在他意想之中的神情。 第二十四章 讥嘲:猫也不过九条命 第二十四章讥嘲:猫也不过九条命 安适涵很快就被押下去了。 走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顾承轩,说道:“皇上,一切都如你所愿,还请皇上放过红线。” 顾承轩留在原地,望着满屋子的狼藉,皱了下眉头。安适涵的话还在他的耳边萦绕,一切,如你所愿? 原来,这云麾大将军早就料想到了,早就猜到了醉翁之意不在酒,早就想到了他的真实目的,红线只是个引子? 顾承轩啊顾承轩,你还能再……他摇了下头,嘴角勾起了一丝讽刺的笑,自我讥嘲着。 安红线还在地上躺着,像是什么事情都不知道,沉睡着的样子。顾承轩走了过去,一把揽住了她的腰。她的睫毛很长,垂在面颊上,她的脸色苍白地就像一张纸一样。 他将她打横抱起,明明已经用了很轻的力气,可是红线比他想得还要轻了些,还是猛地觉得一阵空。 这个时候,红线“唔——”了一声。顾承轩没有应答。 出去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晨昏破晓,像是今天会出太阳。 他命人将安红线送了回去。然后自己一个人在雪地里走着,他的衣衫单薄,风呼啦啦地吹,吹起了他的衣摆。这一刻,顾承轩觉得冷透了,心跟着在抖。这么多年,第一次感觉到如此彻骨的寒意。 从未央宫到锦云宫的这段路,他不知道来回踱了多少遍。望着锦云宫的门匾多少次。 几次走到门口,一只脚都跨进门坎了,另一只脚却迟疑着。然后深吸一口气,红线现在肯定不愿意看见他。他也真的没有办法面对她。 “皇上,您不进来吗。”敏兰看见他这么回回返返,迟疑了一下:“娘娘还没有醒,这大雪天的,太医也不方便进宫。几个医女姐姐看了,开了点药,情况好像也不是很好。皇上要不要……” “不,不了。她要看见朕,怕是会更窝心。太医明天一早就会来。你把这个给她。”顾承轩说着就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 这是在事情如他所设计的一路发展,发展到他上一次去暴室,也就是凌玉也在的那一次之前,就写下的东西。那次,他很想把这封信给安红线,可是看到她那么决绝,决绝地一心就只想求死。他的心里面觉得万千讽刺,也就不了了之。 如今,顾承轩是深知,他应该是洗不清了,他也不配洗清。死马当活马,就算他已经深知自己在红线眼里,已经是一种,不可描述的形象了……他的心里面,还是,存了一点点仅剩的希望。 “皇上,娘娘的倔脾气,您也是知道的。奴婢估摸着她,怕是不会……”敏兰接过,叹了口气。 “那随她去吧。”顾承轩说着,转头就走了。 他觉得他已经把事情做到,他所能做的最高的地步了……他不是没想过放手。奈何,都说,下棋,落子无悔。布局,覆水难收。 “红线啊,你可以怪朕。但是事已至此,朕也没有办法了。对不起。” 信里面,事情的前因后果,从凌玉的中毒,到安适涵的回京,再到他的目的,关于这个他一手布下的局。他坦白了一切,也承认了一切,抱歉了一切。 江山谋略,帝王不过皆如此,红线是绝对懂的。他根本就不奢求原谅了,只求安红线能够看一眼。 ** 安红线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她觉得浑身酥软酸痛,睁开双眼,看见还是熟悉的地方。 关于昨夜的记忆,她不很清楚,当时就记得自己一个人迷迷糊糊的,朦朦胧胧间仿佛听到了什么喧吵声,但她实在是昏得太沉。 此刻,她还不知晓究竟发生了什么腥风血雨。 红线撩开被子,试图挣扎着起身,可是全身上下一点点力气都用不上来了,倒是下意识地微咳了两声。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药香味。她一条腿刚刚跨下床,另一只还没有挪,就看见侍女敏兰捧着只小碗走了进来。 “娘娘,你醒了?” “我,这是在哪儿。”药味有点刺,安红线微皱起了眉头。 “锦云宫呀。虚惊一场,回来了,”敏兰说,“娘娘姑且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都结束了。”说着,她对着药碗吹着。 “姑且,都结束了?”安红线却从敏兰故作镇定的脸上察觉到了什么,或者说是她感觉,她有一种不大祥的预感。昨天,她好像是看见哥哥了。 果然敏兰的脸“刷”地一下子就红了,手里的药碗哐地就摔到了地上,棕褐色的液体流了满地,空气中那股药味更加地浓郁了。 “奴婢,奴婢手滑了。这就去再盛一碗。”敏兰赶紧蹲了下去,慌里慌张地拾腾着碎片。 “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本宫,啊?”安红线使劲提高了音调儿质问着,可是敏兰依旧是沉默。 “咳咳——”安红线很想再问个清楚,但是她真的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连再说句话都困难,嗓子火辣辣地疼。 许久,敏兰终于开口了:“也没有什么事情,娘娘不必多担心。皇上他说会回头彻查此事,让娘娘受惊了。”敏兰她顿了顿,犹豫了一下,“有一件事情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都这样讲了,肯定是藏不住了。有要说的就快吧。”安红线说。 敏兰从袖子里掏出来一封信件:“皇上让奴婢转交给娘娘的,说娘娘肯定不想见到他。奴婢担心娘娘看都不看就直接会撕掉,就……” 安红线蹙了下眉头,嘴角勾起了一丝冷笑:“敏兰,你还是本宫的人吗。不准帮他说话。” 敏兰“啊”了一下,“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她也没有想到安妃对皇上的恨意,真的已经这么深了…… “罢了,本宫想静静。都退下吧。皇上的东西,你还是转交回去吧。给我,怕是待会就直接丢进火炉,还不够引火烧的。”红线说着就示意敏兰离开。 有关顾承轩的半个字,她此刻都不想再看见。 终于又恢复到一个人的寂静,安红线坐在床檐上,看着窗外发着呆。外面的雪开始融了,今天的阳光很好,看起来很暖和。 她缓缓闭起了眼睛,努力回想着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那像是一个很长的梦。她好像看见了她的大哥走到了她的面前,又好像看见了顾承轩。 头,一想到这些就疼。看样子她昨天真的晕得不轻。 安红线的心里面一直存了一个可怕的念头,她在想,顾承轩会不会对她的大哥下手。六年夫妻,安红线太了解顾承轩了,心狠手辣,唯利是图,一切对他的皇位可能构成一点威胁的人,怕是都要赶尽杀绝。 当年众皇子纷争不断,大哥安适涵素来跟清余王交好,后来顾承轩登上皇位后,安适涵在边关一呆就是这么多年,养精却不蓄锐,处处小心翼翼,未曾落下过任何不是。 安红线没有肯看顾承轩给她的信。她自然不可能猜得到,这一切从开始到结束都是顾承轩布下的局,顾承轩的目的是用她,引诱大哥回京,逼迫大哥逼宫,再一举拿下。 “就算顾承轩要成心找茬,又能找得出什么来呢。大哥行得端做得正。” 红线嘟哝着,她晃了晃脑袋。示意自己不要想太多。 不多久,胡太医就过来了。给安红线把了下脉,开了两剂药,留下了四个字“雪水煎服”。然后便拎着药箱便匆匆离开了。 “真不巧,这雪都化掉了,”敏兰“哎”了一声,挺无奈地叹了口气,“太医怎么走这么快。这可怎么是好。” 雪水煎服。安红线看见这四个字,挺讽刺地笑了笑。雪水,呵呵。 她说:“雪水有。之前下雪,储了些。本来是准备用来煮茶的,现在倒正好派上用场了。” “娘娘英明呀。” “英明个什么,这叫天有不测风云,谁想得到。”安红线冷哼了一声,“我说敏兰啊,皇上那日将我送回来的?” “嗯。皇上他那天好像,挺——”敏兰顿了顿,没有说下去。要是说挺担心的之类的,怕是要被主子怼个半死。这件事情,虽然她不是很清楚前因后果,但也觉得,是皇上做得过了,娘娘这个反应也很正常。 “挺什么?难得他这回不想逼死我?”安红线的脸上满是自嘲,“每次都快把我给搞死了,又突然再把我给救回来,何必。猫也不过只有九条命! 哦,对,这次可不全都是他的锅,他说没有想对我用刑。但你知道皇上的那条罪状是怎么写的吗,他写的‘锦云宫全体宫人腰斩’。” 敏兰“啊”了一下,满脸诧异,“看来这次又是拖了娘娘的福,逃过一劫。” “不不不,没有。是差点就害了你们,谁知道皇上这次又想做什么。但是敏兰,本宫告诉你,也告诉你们,指不定这样的事情下次还会有。 要是你们再敢给皇上说一句话,到时候灾难临头,本宫就不是自己求死了,而是会多拉几个垫背的!”安红线的口气冷冷的。她都这样了,怎么自己最信任的宫人,还能胳膊肘往外拐。 第二十五章 还击:总是这么地激动 第二十五章还击:总是这么地激动 果然敏兰吓得一头冷汗:“娘娘恕罪,奴婢自然永远是站在娘娘这边的……”天,她是看皇上那天好像很可怜,很卑微,想着娘娘要是不这么傲的话,也许……这,到底娘娘又是经历了多少东西,感觉这恨,真的到骨髓里了。 “他就是只恶狼,也许有时候会突然表现地跟着乖巧的狗的模样,但也千万别被骗了。”安红线说。心如死灰,大概如此。这深宫里,最可怕的根本不是女人跟女人斗啊,而是那唯一的男人要跟你斗! “嗯咳?狼,狗?”冷不丁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安红线看见,顾承轩迈着大步子,就这么进来了。他的面色铁青,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敏兰额头上的冷汗还没有干透,又见顾承轩进来,更是一身汗了:“奴婢见过皇上,皇上……” 顾承轩招了招手:“你先下去吧。” “诺。”敏兰如获大赦,这便往外面走了。 此刻,屋子里又只剩下安红线和顾承轩两个人。气氛,一下子就变得特别压抑,沉闷地就像是夏日雷雨之前,令人几乎踹不过气来。 两个人,你不看我,我也不看你。安红线坐着,顾承轩站着,都背朝着对方,彼此无言。 不知道过了多久,顾承轩终于忍不住了,他转过了身子:“好久不见,你就不想对朕说点什么吗。”他的语气一往如常,不冷不淡,不好不坏。 以往,安红线听到他这种的声调都会发抖。此番应该是,心寂然如死灰,也丝毫感觉都没有了。她觉得自己都是鬼门关走过几趟的人了,还怕什么。 她“咳咳”微喘了两声,苍白的面容上不见一点儿的血色,她用手支撑着床檐,努力起身,努力抬起头到顾承轩的高度,嘴角勾起了一丝淡漠的笑意,她说:“哦,皇上,昨夜不是才刚见过吗。如果可以,臣妾真的是愿意再也不见。” 顾承轩:…… 他拍了下桌子,看见她这个样子,胸口就像憋了一口气,可是又实在是不好发作。茶壶被他震得有一抖,茶水渗出来了两滴。 “安红线呐,你别……罢了。”顾承轩一时间有点被她给堵住了。 “皇上,臣妾不知道您这回又想是要干什么。臣妾可都已经签字画押了,看您这是,又不想让我死?”安红线冷冷地笑着。 “从来没想过要你死。那天朕没跟你解释,是别你那副视死如归的样子给气的。你现在又来气朕?” “呵呵,皇上还真是打笑了呢。这大冷天的,可是您自己上臣妾的门的,就算是气着了,那也是您自己来找气受的,可不是臣妾来气您。”安红线摇了下头,她现在,是真的什么都不怕了。 她看了看自己身上的一道道伤,鞭痕交相辉映,还丝毫没有退却,还有什么能比这更糟糕?她是真的心如死灰了。 顾承轩却被她给堵着了:“安红线,朕劝你一遍,你别太……” “太什么。门在那边,你要是不开心,你滚呐。滚!”安红线说着用尽力气,将床上那两个枕头朝着顾承轩砸了过来。 还是没有把他轰走,他站在原地一动一动。 安红线瞥了一脸他身旁的桌子,很好,上面摆着一个茶壶四个茶杯。不是什么名贵的陶瓷,她平时也不大用。她拿起其中一个就朝着顾承轩砸了过去…… 碗口大的茶杯在空中划过了一道弧线,接着就听“哐”地一声,正砸中顾承轩的手臂,他的袖子一下子就被茶水给泼湿了,碎片儿漫天飞。 顾承轩的手肘觉得好一阵疼,他微微蹙了下眉头,咬牙强忍着:“你这又是干嘛”。说着便抬着他的胳膊,迈起步子走了。 走的时候,还不忘回头看了红线一眼:“记得吃药。” 屋内一片凌乱。那两个枕头也很不幸地遭殃,被泼到了一点茶水,白色的枕帛上面被溅到了许多褐点。 安红线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和那半吊着的胳膊,又慢慢捡起那两枕头,脸上一阵绯热,本来苍白的面颊下一下子浮现出两片红云,她怂了怂肩膀,心想,完了,这下子是不是又彻底把这个暴君给惹恼了。 想想刚才那个杯子就这么飞过去,还好没砸到脑袋之类的,要不然岂不是神作了。想到这儿,安红线嘟哝了一下嘴,觉得有些后怕。 这个时候,敏兰端着药进来了,刚刚大战过后,屋内一片狼藉,敏兰看到这幅情景,端药碗的手都在颤抖,褐色的液体差点都泼了出来。空气中又弥漫着奇异的药香味。 “娘娘,喝药了……”敏兰试探着说。 安红线将那两个枕头捡起来,丢到了椅子上:“这个得拿去洗了。刚才我干坏事了。” “嗯。”敏兰看了一眼地上的茶杯碎片,又想到刚才听到的声音,也脑补出了什么点,但没有敢多问。 倒是红线,一把拉过敏兰的胳膊:“敏兰呀,我跟你说,我这次真的完,完了……刚才把顾承轩,不对,刚才把皇上给,给袭击了……” 她支支吾吾的,敏兰听得一愣一愣的:“娘娘,您这胆子也太,太大了点吧。不过没事儿。依奴婢看,就算您现在把屋顶掀了,皇上他也不会拿你怎么样了。皇上亲口说的,现在对你,甚是抱歉。” “噗,甚是抱歉,谁要他的抱歉。有用吗。” 红线说着就端过药碗,捏着鼻子一口喝了下去,那个味道在她口腔里弥漫开来,唇齿留怪,奇异地不得了,她一个没有忍住,就“噗”地喷了出来。 “敏兰啊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你这没放冰糖,太奇怪了。”她说着就放下药碗,站起了身,估摸着可怜的敏兰应该被她溅了一身,拿起帕子准备擦过去。 结果,刚刚睁开眼睛,却又看到是…… 那个男人的一袭米蓝色的衣衫,胸口被她硬是溅出了一朵褐色的花,绽放得特别怪异的那种。 “你每次看见朕,都这么激动?”顾承轩双手插着腰,还是那一副不冷不淡的表情。 安红线整个人都不好了,她现在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这个人是会瞬间转移还是什么,怎么走路都没声音的,他刚刚不是走了吗…… 她说,“皇上呀,您怎么又来了,好巧不巧!” “朕都来一会了。刚才就没走,门口呆着呢!”顾承轩眨巴了下眼睛,从她手里抢过那块帕子,擦了擦自己的胸口。 安红线:……完了。他又什么都听到了。这人怎么这么,阴险? 她也学他插着腰,朝着他呵呵呵地冷笑,然后一把扯过他的身子,大步走出了门。 “你去干嘛。” “你不走,我走!窝心。”安红线翻了个白眼,反正他也看不到。 “外面很冷,你别乱跑了。朕这就走。” “不需要,玩你的吧!” 安红线这会儿已经走出了宫门。刚到宫门外面,那个风一刮,她就后悔了。她的衣衫单薄,身上也还有伤,寒风刺骨,就这么割在她没有好透的鞭痕上,那酸爽简直是。 她回头看了一眼,但还是义无返顾地继续往前走。都这么跟顾承轩说了,就算只是绕着外面转一圈,也没有就这么回去的道理。他一在,我就没好事。眼不见舍得心烦。她想。 想着,就往前迈着步子。她的双手弯曲在胸前,把自己抱成了一个团。 外面虽然有太阳,但这太阳也不起什么作用,像是一个大大的冰窖,上面一点小小的暖火,跟个点缀似的。不过洒下的阳光还是告诉她,今天是个好天气。比起前几日厚厚的大雪。 路两边的树,掉落了最后一批叶子,现在都基本上是光秃秃的了。宫人们正在忙着扫着落叶,她们拿那种有着大大的尾巴的竹扫帚,将枯黄的叶子都扫落在一起,叶落成堆,一堆又一堆。 宫人们默声不语,放佛这个世界的一切都跟她们没有关系,面无表情,只是专注于自己的活计,这样的冬日,似乎一切都会变得寂静的。 安红线慢慢往前走着,忍受着寒风,咬着牙齿。她也不知道去哪儿,她想着就转个两圈,顾承轩应该不至于这么闲,过一小会儿,估计也就走了。 想想自己,也够没出息的。被他搞成这个样子,还让他“鸠占鹊巢”,自己在外边飘。别回头回去的时候,他把其他妃子们搞到锦云宫去给他陪酒浇愁了,那她就是不掀屋顶也该掀桌子了。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现在可是最不怕死的。 可是没有过多久,她刚跨出锦云宫没几步,都还没有走到清沁园的那座桥上,就听得后面一声声“红线”。他的声音。 安红线皱了下眉,试图迈开腿就跑。可是她实在是没有跑得力气了,只能迈开步子走。 显然,这是徒劳的,顷刻间,顾承轩就已经追了上来。不,这都不叫追,他那双长腿才三两步,就轻轻松松地追上了她。 “你跑什么。回去。都说了,朕走。”顾承轩说着,将一件裘衣披在了她的身后,他的手触到了她的头发,搭到了她的肩膀。然后一下子,就将手放开了,“外面这么冷。” 然后他就转身走了。再也没有回头。 第二十六章 撕破:最是绵针能伤人 第二十六章撕破:最是绵针能伤人 安红线站在原地,下意识地“哎”了两声,他没有应答。她看着他从反方向越走越远。 本来,从她前面不远处的清沁园穿过去,是回未央宫的最快的一条路。 “算你识相,还知道绕道。”安红线嘟哝了下嘴,将那件披风的带子系地更紧了一些,回锦云宫去了。 刚才过来的时候,路上掉了那么多的叶子,现在已经被扫得差不多了,更显得空旷了一点。天很高,那轮小小的太阳映衬在天幕中,几乎就看不到,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存在感。 差一点到宫门口的时候,刮起了一阵风,风拂过她的面庞,吹得她生痛,此时的风还吹散了空中的几片云,安红线觉得更冷了一些,迫不及待地就进了屋。 久违的暖意传来,红线搓了搓手,站在了门框旁边,朝着外边发呆。天上连一只鸟都没有,那轮小小的太阳也快要落下了,西边已经掠过了一袭晚霞。 冬日,天黑得早,估计过不了多久,月亮也该挂上枝头了吧。红线小时候听老人家讲过,说夏天容易被晒黑,但是到了白回来的可能性很大。而冬天要是被晒黑的话,就没那么容易白回来了。 同样的,放在晚上也是如此,听说,会把人晒黑的不止是太阳光,月光也能。而且,被月光晒黑,就真的是白不回来的了。 她不知道这话有没有依据,是真是假。只知道,也许就跟这阳光一样,夏日的最为炙热,但不一定伤力最大。最为致命的,是和风细雨,是绵里藏针,是表面风平浪静下面埋藏着的血雨腥风…… “姐姐——” 红线正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的时候,一阵软软糯糯的声音从她的身后传来,和煦地像是春日里的风,温软地如同冬日里的暖阳,柔弱地像是盛夏的月光。 “怎么又是她。比顾承轩还阴魂不散。”安红线心想着,心头生出了好一丝厌恶。 这时候又一阵风吹过,呼啦啦的,她的身上起了一阵鸡皮疙瘩,顿时间又觉得更冷了一些。她克制住了想要把自己围得更紧的念头,努力不让自己包得跟个粽子一样可笑。 她“咳咳”微喘了两声,提了提嗓子,还努力酝酿了一下情绪,这才慢悠悠地转过了身子,从那张苍白如纸的脸上挤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笑得也像是这冬日暖阳,像那夏夜月光,笑得是那样地得体大方。 还没等菁儿开口,安红线就将她那张小嘴都笑得快要扭曲了,她说:“看来今儿个风挺大的呀。” 菁儿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她这是在说,“哪阵风把您给吹来了”。菁儿也努力保持着微笑,全力克制住了自己不要翻白眼。 “姐姐这又打趣妹妹了,妹妹正巧路过,正好过来看一看。听说姐姐又病了,”菁儿说着又挑起了自己的兰花指,将耳朵旁边的碎发往上面一撩,“姐姐怎么总是这么地,额,灾难体质?姐姐可当心着点呐,皇上他可是会心疼的。” 本来就安静的大殿内一下子就静得更厉害了。两妃子面和心不合,唇语相讥的事情也都多了去了,谁都是见惯不惯的。但是像这俩人一样,直接就这么明显的,还真的少见了? 而红线听到,菁儿将“又”这个字咬得很重。她的胸口蹿起了一阵火焰,果然这厮儿不会让我安歇!哪壶不提偏偏要提哪壶,看见你的伤口了,就喜欢在上面多撒些盐。 又特么撒盐,你以为我安红线是咸鱼呀,就算想腌就能腌,也轮不到你! 红线深吸了一口气,朝菁儿狠狠地瞪了一眼,但是嘴角还是保持着微笑:“静妃还真的是说笑了呢,本来本宫都忘记有你这个人了。这下子倒好了, 你不来,本宫就好着呢,你一来,就把灾难给带进来了!来人呐,把静妃给本宫请出去,谁准你们放她进来的!” 结果宫人们一下子都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人挪动了两步,却始终没有人敢走上前来,更没有人敢动手请客。 毕竟,安红线是她们的主子没有错,可是这静妃可是皇上的心头好,平时红线看见她都是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退则退的,谁敢惹她。 “行,你们都不敢动对吧!好。静妃娘娘您也真是的,简直是自带瘟神体质啊,当年你母亲只是安府的一个端茶的婢子,好不容易算是快熬出头了,也总能当个陪房之类的,偏偏刚刚生下你,就一命呜呼了。 你倒更好,算起来我安红线还算你嫡姐对不对,克完你母亲来克我,这三年来,我每次遇见你,都没有过好事情! 以前倒也罢了,看见你,我招惹不起你个瘟神,绕道走总行了吧,今儿个倒还自己送上门来了,谁稀罕你路过,怕是有意把瘟气带进来的吧!怎么,嫌我安红线还不够惨?对不起,又让你失望了,我偏不,想看笑话,没门! 想起来,一个贱女,一个渣男,你跟顾……你跟皇上还真的天造一对,地设一双,般配得不得了呢,祝你们就此长长久久,恩爱两不离!” 安红线跟疯了似了,歇斯底里起来,忍不住了,再也忍不住了,现在谁还告诉她再忍,她就连着一起打。死都不怕,还怕翻脸不成吗。 她先是拿起椅子上的靠垫,砸了过去,正中菁儿的怀,就听得那边娇滴滴的“哎呦”一声。 “姐姐,你这是疯了吗,妹妹好心好意地来……” “啪!”安红线将身旁的那个大花瓶一推,花瓶顺势就倒了下来,菁儿“啊”了一声,满是惊惶,差点儿就砸到她的脚了。 菁儿一阵闪躲,这才没有被砸到。刚刚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就看见安红线又丢了个茶碗过来…… 她跟只老鼠一样地就窜走了,连忙跑出了宫门,边跑边喊:“姐姐,你为何这么激动,妹妹本来是有桩事儿要告诉……” “滚,滚,滚!下次再也别让本宫看见你出现在这儿,见一次打一次,管你是谁呢。瘟神!”安红线依旧是歇斯底里的。 气死了,这个女人,真的简直了。顾承轩的后宫里没有来段位高的,不然照菁儿这种在后宫史册里活不过三页的脑子,能够承恩盛宠? “笑话,要是我安红线的智谋够活两页半,那菁儿顶多也就够活两页半多一行。就冲着比我多一行的功道,一而再再而三地把我压得这么死?去你的!”红线双手插着腰,简直就要气疯了。 倒不是说她真的怎么傻怎么个弱法,只是不屑,不屑于跟菁儿争,也不屑于争什么恩宠。她对顾承轩,素来就是那种……她一直都是骄傲的女子,如果不能举案齐眉,她也不屑于去谄媚讨好。 更何况,安家的势力已经这么庞大了,往大里说,顾承轩始终是忌惮的,她这么多年都隐忍不争,也是不想再惹什么麻烦,让找到开刀点就不好了。 “娘娘,你刚才,真……爽快。”敏兰看着菁儿越走越远,一下子就“砰”地关上了门。 “我擦!以后再让本宫看见她,看不打死她。小婊砸。”安红线捶着胸,感觉还是余火未消,“你们为什么把她放进来!不知道她每次都咬我吗,这次我只是被咬惨了,咬回去了而已。” “娘娘,奴婢发现您好像有点变了。以前您傲气归傲气,但还是总是那么地……”敏兰顿了顿,没有再说下去。安红线之前像是与世无争,但那些事情,又不是她不争就不代表会被陷进去,她那样反而显得多好欺负。 安红线摇了摇头:“之前是本宫怕麻烦,不想惹事生非。偏偏皇上自己非要给本宫搞出那么多麻烦出来。现在看来,还忍什么,再忍不如上吊!”然后她摊了摊手,“我出嫁前,能一个打俩。混世小魔王,当年爹爹说,我这性子,怕是没人敢娶的。” 敏兰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看来皇上还是好胆量。” “不不不,他比我还要能打。我打不过他。”安红线很无奈地怂了怂肩膀。 这是实话,当年根本没几个人敢惹她,就顾承轩,比她还要能,比她更加横,还横得多。由此,一段缘分就此展开,如今看来,这是一段孽缘。 轰走了菁儿,屋子内一片狼藉。 就连安红线自己都觉得,刚才她应该是得了失心疯,见什么东西就砸什么东西。茶桌上几乎被她砸空了,她第一个丢的就是上次顾承轩用的那个杯子。 地上,全是瓷片儿。还有她那个大花瓶,跟人差不多高,一直都在锦云宫里,估计是之前就留下的,应该还算个古董,也许值不少钱。想到这儿,她蹲下来,摸了摸那碎片儿,白瓷的,晶莹剔透,光洁度很好。显然就是上乘。 而敏兰站在一旁,犹犹豫豫了许久,终于开了口:“娘娘,告诉你一件,很……很那个的消息。” 第二十七章 思索:再来几个小婊砸 第二十七章思索:再来几个小婊砸 “嗯?” “这个花瓶是,是……”敏兰支支吾吾。 “是什么,有话快说,就算不是本宫宫里的东西,也赔得起!”安红线说。但她也有那么一点点的心虚。 “是先皇御赐给赵淑媛的。” “哐当——”安红线手里握着的那块大碎片儿,又一下子摔在地上,碎成了小片儿。 她两只眼睛都瞪得直直的,朝着敏兰满脸不可思议,就像是犯了错的孩子:“你说什么?” “嗯。” “完了!”安红线整个人都觉得不好了。 这赵淑媛,长得颇好,可谓是花容月貌之姿色,也很得先皇的欢心,赵淑媛在世的时候,一直都是宜妃(后被封为贵妃,也就是当今太后)的眼中钉,肉中刺,两人不合已久。 可惜长得好看归好看,但是死的颇早。没有等来的及晋封,就一命呜呼了。 而这赵淑媛,不是别人,正是清余王顾承源的母妃。 “娘娘不必担心,咱们不说没人知道。而且这东西虽然是先皇给的,但并没有正式记载,也不是什么圣物,没事的。”敏兰说。 “不是,本宫的意思是,要是清余王知道了,怕得被他打死。”上次顾承源回来,还跟她说,要好好爱惜锦云宫的东西呢,特别是他母妃留下来的一些“不动产”。 接着安红线将几块碎片拿了块帕子包了起来,叠成了一个包袱状,包得严严实实的,将它递给了敏兰:“这个拿出宫去吧,看看能不能找寻到一个差不多的花瓶。 虽说锦云宫地方本来不是太大,但是一下子少那么个大家好,心里面也觉得空空的。” 敏兰“嗯”了一声:“过两日奴婢就派人出去找。” 红线这才松了一口气,回到了内殿,准备倒头睡一觉。 此时,夜幕初降,外面的天空映衬着的大片的晚霞也消融地差不多了,西边半是明媚半是灰暗,月亮已经爬上了半边天,几颗星星已经浮现在天幕之中了。 看来今天的黄昏日落挺不错的,可惜没有能够看到。也不知道这冬日接下来,能有几个晴天。安红线想着,就躺倒在了床上。 可是辗转反侧。 这些天来,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这些事情一幕幕地在她的脑海里浮现,那些如噩梦般的,不能叫过往的昨天,像是镌刻在了她的脑海中,不会消散了一样,越是试图忘却,就反而却是清晰。 她仿佛又看到了在暴室昏暗的灯光下,带着一身风雪袭来的顾承轩,他穿着青衫披着黑裘,眉宇间都是那样凌厉而又淡漠的样子,他冲着她冷冷地笑,比这冬日的气息更加地冰凉。 “安氏罪妃,欺上瞒下,毒害皇上,谋杀公主,罪当治九族,朕念及汝多年情谊,念安氏一族为佑大周江山立下汗马功劳,顾赐汝白绫三尺,毒酒一杯……” 要不是她能将那张“罪状”几乎一字不落地背下来,要不是身上的鞭痕还没有完全褪去,她都要以为,那真的只是她的一场噩梦。 后来的事情她没有再问顾承轩,也无心于真相的结果。现在的安红线觉得,他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去吧。她甘愿将锦云宫变得跟冷宫一样,只要没人再惹到她的头上,她宁可像青灯苦烛,这生就这样过吧…… 她想,现在顾承轩一而再再而三地,还会把事情都扯到她的头上,不过是因为后宫可能人还不多。等再过个几年,顾承轩早晚会忘了她,她会像先皇那些最先入宫的妃子一样,慢慢白了头发,慢慢老死,也再没有人问起。 这就是她现在想要的,她所希望的归宿。 安红线掐指一算,按照大周惯例,最迟到五年就会选秀。到时候应该各方势力都会塞几个妃子进宫来,再加上选秀的大军,将三宫六院填满是迟早的事情。 她就期盼着,多招点小婊砸进来,到那会儿,按照顾承轩的秉性,应该还是专宠菁儿一个人才对,菁儿实在不是多有脑子的人,虽然在顾承轩面前乖得跟只小猫一样,但大多数时候都各种张扬跋扈。 然后后宫已经被小婊砸们占领,定然视菁儿为眼中钉肉中刺,到时候她安红线就在深宫内院笑看这些宠妃们互掐,就像先皇后宫一样,时不时闹腾出点事儿来,一会儿这个妃子小产了,一会儿那两个妃子掐架了…… 顾承轩是个做什么都考虑得“稳妥”地不得了的人,如今边关还是纷争不断,朝中又明里暗里的种种势力,他定会权衡好利弊,势必不会那么早就立后立储。 那么再过个十几二十年,就该是众皇子夺嫡…… 安红线想起来就觉得激动,这些都是顾承轩经历过的,然后再发生在他的后宫和儿子身上,哈哈哈。她居然都忍不住有点笑出了声。 倒不是说她心肠歹毒,她只是纯粹地想到,马上会涌现出一大批战斗力比菁儿强很多的小婊砸,她们会一步步慢慢地扒菁儿的筋,抽菁儿的皮,将菁儿对她做的那些事情,都对菁儿也做一遍…… 就是这样,而已。 “顾承轩啊顾承轩,你快点选秀。快点啊。到时候我帮你好好多物色几个花姑娘,漂亮得不要不要的这种。”安红线自言自语着,将被子蒙住了头。 “娘娘,喝——” “啊——”红线被这突然的一声呼唤给吓到了,猛地从被子里探出脑袋,“哎呀,敏兰,你怎么走路没有声音的。刚才正想到……” 她看了一眼药碗,蹙起了眉头,拿手拂住了鼻子:“嗯~并不大想喝。” 但还是捧过了药碗,拿着勺子搅拌了又搅拌,晃了又晃,褐红色的液体澄澈,药味浓郁扑鼻。 “加冰糖了吗。” “加了。” 安红线深吸一口气,正要灌下去,勺子刚送到嘴边,她却又将药碗放了下来。她说:“敏兰,可以去捉只野猫来吗。” 她之前被安魂散那个东西晕倒了几次,现在可算是吸取教训了。 “娘娘不用担心,刚才皇……刚才已经有人试过药了。” 敏兰本来是想说顾承轩刚才来过,可是想想要是现在跟红线提到他,红线非得炸了不可,所以还是保持沉默吧。 可是安红线还是注意到了那个“皇”字,她想想,也是,谁敢给顾承轩下毒。就算又像是上次的安魂散事件来嫁祸她,那她这回自己也喝了,还能怎么样。 红线捏紧了鼻子,一下子就咕嘟咕嘟灌了下去,但还是自然地,留了点药底。 好像喝药这事儿,十个有八个是会留下药渣的。要说药苦不是关键,关键是不光苦,味道还奇怪啊。 她好不容易一鼓作气喝下去了,胃里面就会开始一阵翻腾,几乎都要吐出来的样子。总算是克制住,咽下去了,小半条命都折腾没了。剩下一点药渣自然顾不上。 安红线将药碗往桌子上一甩,虽然都说碗底那点才是精华,但她就跟看不到一样。 “搞定。”她拿起帕子抿了抿嘴。 “你喝完了?”一阵冷不丁的声音传来。 红线心里面咯噔一下,还好她已经将药灌下去了,不然非得一口喷出来。 “呵呵,又那阵风儿把您吹来了,皇上最近来得倒挺勤快的。” “哦?爱妃这话还真是有意思了,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辰,朕光临,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顾承轩说着就向前走了两步,将身子抵在床檐上,然后猛地一动,身体压得更低了一点。 红线的心猛地一阵,将身子往后面退了又退,他却往前越压越低…… 她已经整个人都贴在床榻上了,他离她就那么丝毫的距离,他的嘴角挂着饶有兴趣的笑,她整张脸都涨红了。 红线下意识地就要挣脱,他的两只手却撑在她的两边,牢牢地就将她禁锢住了。 她刚刚才试图动了一下手指,他却一个使劲,将她的手紧紧按住了。他凑得那么近,近得她几乎踹不过气来。 她强抿着呼吸,因为一吸气就能闻见他的气息,那盏昏暗的宫灯散发出的微黄色的光芒也散发着若有若无的暧昧…… 他们保持着这种状态,矜持了许久,空气都仿佛在这一刻凝结了。终于,安红线突然“啊”地一声大叫了起来。 顾承轩将手指竖在了安红线的嘴唇中央,一下子就堵住了她的嘴,然后缓缓放开了她,在她的身边躺了下来。 他两只胳膊枕在头下,长长地嘘了一口气:“爱妃激动什么,朕没有想……” “啊啊啊!”安红线一下子就拿起被子,把自己裹了起来,裹得严严实实的,就露出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瞪着他看:“你想干什么!你不要过来!” “哦?”顾承轩又再一次靠近,这次硬生生地将她逼到了角落,他两手撑在墙上,“不干什么。” 安红线眼珠子一番:“皇上,刚才臣妾还想到您了呢,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可把我吓死了,不对,乐,死了!”她将那个“乐”字咬得特别重。 “想朕?”顾承轩皱起了眉头,“你又搞什么鬼?” “臣妾在想您啥时候选秀。到时候臣妾一定,给您好好把关!” 第二十八章 书信:不论风雨还是泥 第二十八章书信:不论风雨还是泥 顾承轩:…… 他满脸诧异:“朕都不急,你操什么心劲。” 安红线一脸无辜:“皇上可别开玩笑了,臣妾心里面知道,您嘴上说着不要,心里面诚实地不得了。试问这天下哪个男人不风流,何况是如此倜傥的皇上呢? 都说要征服江山,就要先征服美人。对吧。” 顾承轩“噗嗤”一声就笑了起来,他说,“安红线呐,以前从来就没有发现你是这么没脑子的人。” “啊?”她愣了一下,这事儿跟脑子又搭什么关系。 “算了算了,就你这脑子,跟你也说不懂。你怎么突然想起来这个。” 为了能有人收拾一下菁儿这个小婊砸……安红线心里面想着,但是她总不可能就这么说出口。 她眼珠子骨碌一转,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皇上登基三年,后宫皆无所出。臣妾想了又想,估摸着是后宫基数太少,好不容易有一个花苞儿,又经不起丝毫的风吹雨打,说焉就焉了。等这后宫多住进一些佳人……” 她话还没有说完,顾承轩的脸突然一下子就青了,他随即就转头离去。带走了一阵风。 红线“啊”了一下,瞬间满脸无奈,两手一摊,心想,我这是又做什么了吗? 不过安红线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里面先是升出来好一阵痛快,啊,这个暴君终于走了。以后要是提到这个事情能把他给搞走的话,好像也不错? 可是当他那袭衣衫越来越远,渐渐消逝在她的视野里的时候,她的心头突然就浮现出了一点点的落寞。 像是,千帆过尽后终归于沉寂,热闹非凡后一下子回归于安静,激情碰撞后没有出现火花。就是这样的感觉。 只是此刻的安红线对于这个男人,当爱已经消散,恨也懒得去恨了,她的心里面只剩下淡漠和所谓的释然,其实也就是“混日子”的想法。此刻的她,是一点点都没有办法看清楚自己的心的。 而顾承轩,却又很“成功”地再一次激起了她那颗寡漠的心,她寂寂的心很快就死灰复燃了。 三天后,安红线收到了一份奇怪的信。 这三天里,她都没有踏出宫门,老老实实地呆着养伤,身上的伤也终于好得差不多了。这三天里,也没有人登门来拜访,锦云宫本来就冷清,菁儿自然是不会再来了,凌玉不来也就自然没什么人了。 可是,那天她刚刚起身,就看到殿内的圆桌上放着一个黄色的信封。上面只写了两个字:致上。 安红线的心莫名地就颤抖了一下,这字迹太熟悉了,熟悉得可怕。 她本来不想拆的,可还是鬼使神差地打开了。她的手都在颤抖,眼睛几乎不敢睁开,像是有什么光亮刺眼的东西会从这里面跳出来。 挣扎了许久,直到她做好了最坏的准备,才一点点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啊——”她下意识地挣扎尖叫,两滴泪夺眶而出。淡黄色的纸页上,字字刺眼,比她那日顾承轩写下的罪状还要触目惊心。 安红线握着那张纸,立马跑出了内殿。 走到宫门口,门槛前,才发现外面在下雨。大雨滂沱,像是没有要停的样子。安红线抓起一把伞,就要出门—— “娘娘,外面这么大的雨,您这是去哪儿?”敏兰说。 “出事了,你别管。”安红线说着就已经跑到了门外。 雨大,风更大,卷席着斗大的雨滴呼啸着,像是哭闹不息的孩子,呼啦啦地。她手里擎着的这把紫竹伞似乎不那么结实,或者是妖风实在是大,一吹就飞了半边。 被风刮着,雨水从四面八方席卷开来,风里雨里,她依旧是在狂奔。可是几乎抵挡不住寒风,又冷又大又刺骨—— 有段小路坑坑洼洼,她一个不慎,踩到了水塘,“哗”地一下子,就滑到了,伞飞出去了许远,手撑倒在地上,大半个身子都陷倒在泥坑里,身上蹭了一身的黄泥水。 红线一下子就爬了起来,顾不上多想,拿她那双已经蹭破了,像被猫抓得条痕满满,渗着血丝,却丝毫没有感觉到受伤的手,拍了拍自己的衣服,抖了抖,继续往前面狂奔着。 这是这么多年来,安红线跑得最快的一次。 她已经顾不上拿伞了,疾驰在风里雨里,身上汗水与雨水并浇透,在这么恶劣的天气里,和路况不怎么好的近道上每走一步本应该都是步履艰辛的,她却依旧是跑得飞快。 似乎一切的阻力都不是阻力,不管是风雨还是泥路,唯一的阻力,就是那封字字都触目惊心的字。 “娘娘,娘娘——”敏兰拿着蓑衣,打着伞跑了出去,她追了安红线一段距离,一直在呼喊着,可是根本就追不上她。没过多久,敏兰就已经气喘吁吁了。 敏兰喊她,她显然是没有听见。或者说,选择没有听见。安红线走的这条路是偏僻的小路,敏兰并不很熟悉,也不知道通往哪里,没过多久就跟丢了。 敏兰在原地深深地嘘了一口气,看见她家娘娘手里打着的那把印着小荷尖尖角的紫竹伞,被风吹了过来,她的心猛地一沉。又不知道安红线要去哪里,敏兰径直跑去了未央宫。 而安红线—— 走的是近路,也没有过多久,便走到了萱若宫的后门口。此时的她已经浑身都挂满了水珠,身上沾染到的泥污也化作黄水,漫了下来,她本来一身浅蓝色的衣服,现在已经面目全非了。 看门的守卫认得她这张脸,但是还没有容得他们问一句,安红线就已经飞步跨上了台阶,疯狂地敲着门:“有人吗,有人吗。” “安妃娘娘您这是——” “本宫要见太皇太后,快给本宫开门啊。”风里雨里,红线嘶喊着,“快开门啊。姑姑,安若姑姑……”她竭尽了全力叩着门,竭尽全力地嘶喊,一张嘴一开口,口腔里就滴进了雨珠。 敲了许久,也没有人。 安红线看到旁边的侍卫,二话不说径直就拎起其中一个的衣领口:“快,开门啊,快给本宫开门。有急事!” “安妃娘娘,太皇太后特意吩咐过了,奴才也没有办法啊……”侍卫吞吞吐吐,满是无奈。 “混蛋!”她一把放开侍卫的衣领,猛地一推,侍卫往后面退了几步。 她整个身子都贴到了门栅上,不停地敲着,喊着:“快开门啊,皇祖母,姑奶奶,求求你见见我,见见红线好不好……” “姑奶奶,这是关系到我哥性命的大事,您不也是最疼他的吗……” “皇祖母,他疯了,那个人疯了,只有你可以救大哥了,皇祖母……” 她的嗓子哑了,喉咙已经在疼。 雨水从门沿上不断地滴落,都是大颗的,一落一排,像断了线的珠幔,一颗颗砸在她的额头上,脸上,还有心上。 “啊啊啊——我又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对不对,你们又都瞒着我,又都在骗我。”安红线扶着门框,贴着门,慢慢往下滑,一下子软瘫在地上。 这几天来的一幕幕都在她面前浮现。 菁儿那天突然过来,讲了半句的“姐姐,妹妹有件事情想要……”然后就被她给轰走了,她还为此痛快地不得了。 还有她刚从暴室里出来,顾承轩突然跟失心疯一样的,隔三五个时辰地就过来“骚扰”。 这几天来,她觉得自己是难得的“悠闲”,自以为把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放下了,爱不起,也懒得再恨,她以为所有的都已经结束了,她不想去追究所谓的真相,也懒得再计较,就这样跟顾承轩,表面夫“妻”,君王和妃嫔的关系,实际上形同陌路好了。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那个男人又这么容易,让她再一次恨上,恨得撕心裂肺!恨得无以复加。 “安红线啊安红线,你怎么可以这么……”她锤着自己的胸口,一遍一遍地质问。 “我真混蛋,原来我的命不是顾承轩突然良心发现,是大哥拿自己的命换来的。” “大哥都已经这样了,我却还以为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想当然的什么都没有高兴问顾承轩,没心没肺地这么多天……” “安红线啊安红线!你真是,大恶不赦。”她一面想,一面笑,一面哭。 外面的雨依旧在下,门帘上的水珠依旧在滴,风依然很大。 她蹲坐在地上,倚着门,两手抓着门栅,哭哭笑笑,皆不成语。 姑奶奶呀,原来你也早就知道了,甚至都猜到我会来求助你,直接就把我这么拒之门外……对啊,你是我们的姑奶奶,也是他的皇祖母。 他有他的所谓江山所谓准则,所以可以随便诬陷我,我都快要死了,我大哥自然想救遭遇无妄之灾的我,然后他却又用所谓的那一套再将我大哥“绳之以法”。 呵呵!安红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脸上满是讥讽。 可是然后,一个激灵,她猛地想起了什么。 她想到了,不会是顾承轩故意……顾承轩故意设计下这一切,故意给她加上那样的罪名,逼大哥逼宫,然后再一举拿下的吧。 想到这里,她满脸错愕,一时间蓦地就站起了身来。 就在她整个人都放空了的时候,“吱啦——”,门开了。 太皇太后身边的女官,安若姑姑就这么站在了她的面前。 第二十九章 姑奶:条条句句是真理 第二十九章姑奶:条条句句是真理 太皇太后身边的女官,安若姑姑就这么站在了她的面前。 安红线本来是倚着门的,门一下子就拉开,她一个身子没站稳,猛地摔在了地上。 “娘娘——”安若蹲下去扶了下她。 “没,没事。”红线颤颤抖抖地起身,风一吹,她更冷了,浑身都在发抖。 安若“哎”了一声,叹了口气,就掺着她进去了。 走的是后门,萱若宫有个不大不小的花园,小道两边树木的叶子都快掉光了,石子路也有一点滑。还没有进屋,安红线就“阿嚏”,打了个喷嚏。 “娘娘这般匆匆,也不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体?”安若说,“怎么连伞都不打,外面的雨又这么大。” “顾不上了,急事。稍微晚一点,我就怕……”安红线顿了顿,又是“阿嚏”一声。 “哎,这事儿太皇太后也实在是帮不上忙,不然也就……皇上的脾气,奴婢想娘娘也太清楚了。太皇太后特意吩咐了,不要让您进来,想让你死心,可是后来她老人家还是心软了。”安若也挺无奈地说。 进了门,太皇太后坐在偏殿的正座上,抿了口茶,她的脸上已经布满了皱纹,头发也发白地更厉害了些,一时间,看不出什么悲喜来。但是面色,是凝重着的。 太皇太后抬起头,看见安红线进来,一言不发,好像一时间也没有办法开口。 红线刚刚踏进屋子,就一头跪倒在地上,磕了个头:“姑奶奶,求求您帮帮红线吧,求求您救救哥哥吧。” 太皇太后皱了下眉:“二丫头呀,这事儿,也不是哀家可以做的了主的。这真的也是没办法。” “姑奶奶,大哥他肯定是被冤枉的。大哥这么多年来驻守边疆,无怨无悔,从来都没有过半点怨言,怎么会……”安红线说。 可是她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打断了。老祖宗突然一下子就变得更加地严肃,又皱起了眉头。 “怎么不会!这事情皇上真的没有错。什么最重要,大周百年的江山社稷最重要。这么大的事儿,起码都是要诛三族的,没有连累到安家,已经是皇上大发慈悲,看在你爹爹这么多年尽心尽力的份上,看在哀家的面上,也看在你的面上……红线呐,知足了吧。” 安红线突然就笑了,看在,她的面上,呵呵。多好笑呀,这是她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顾承轩之前那般要置她于死地,何时估计过她的丝毫感受。 她说,“姑奶奶,皇祖母!皇上的心有多狠辣,红线想,您应该不会不知道吧。现在红线都怀疑,这是不是一开始,就是他设计好的一个局,为的是用我,把大哥引回来,逼他逼宫,再然后……” “放肆!”太皇太后突然拍了一下茶案,这么一震,茶案上的杯子也一下子摔倒在了地上,“啪嗒”一声,茶水流了一地。她的声音也变得分外严肃,“安若,你去把门关上。” 安若便走到外边带上了门,自己也离开了。屋子里本来就不亮堂,现在更暗了一些。 “红线呐,这个话,不能乱讲的,哎。”太皇太后看见门已经关上了,深深地叹了口气,“自古最难测的就是帝王心,这个你总不会不知道。雷霆雨露,皆是恩泽,很多事情,你不要看经过怎么样,知道结果就可以了。” “绞刑,这也只能是适涵的结局了,看在他这么多年驻守边关的份上,留个全尸都已经是皇恩浩荡了。红线呐,你也说了,哀家这皇孙,是个狠辣的人。 他能做到这样,都已经真的是开恩了,为什么又迟迟都没有告诉你,你怎么就不懂呢。”老祖宗满是无奈。 她都已经这把年纪了,也算是饱经风霜,历经世事,这样子的事情,也真的已经是见惯了的。虽然这么多年来都在后宫,从来不干涉朝政。 但她也是个极聪明的人,不然也不会有母家王家这么多年来的繁荣昌盛,朝堂争斗都这么惨烈,王家也还是经盛不衰了。 而至于安红线这个丫头,红线的母亲叫她一声“姑母”,她喊她一声姑奶奶,性子却……实在不像是能够在后宫里处得开的。她这个老祖宗看到安红线这个样子,就知道这丫头以后的路肯定难走了。 “我这把老骨头还能护她多久呢。”太皇太后捶了下胸口,无奈地想。 沉默了许久,终于—— “丫头,这事儿哀家实在是没办法,但也给你指条明路算了。” 安红线本来死一般寂静的脸上一下子就起了光芒,两眼重新恢复了生气一般。 “你先起来,你过来,哀家跟你说。”太皇太后招了下手,示意她起身。 安红线慢慢地站立,跪了许久,膝盖生疼,膝盖以下也都已经麻了。她往前走了两步,将耳朵贴到了太皇太后的身边。 “哀家告诉你,你……” “啊?!”安红线一个激灵,满脸不可思议,“姑奶奶?” “听哀家的吧。真的。承轩那孩子肯定还是在乎你的,而且应该是很在乎。不管他现在对你是愧疚也好,对你是什么也好,只要利用好他这点在乎……” “姑奶奶,红线什么性子,您应该懂的。可是大哥。” “丫头啊,你知道不就好了!这世上,有几个人能够不低头呢。你别再这幅脾气了,真的。听姑奶一句劝吧。女人呐,特别是这深宫里的女人,不都是得依傍自己的丈夫,或者儿子的吗。 你连个皇子都没有能诞下,都没有对皇上死心的资格,你懂吗?不举别的例子,就拿那个女人来说…… 那个女人一点脑子都没有,却能够被先皇宠爱那么多年,虽然不曾大宠,但也算没有衰驰。一方面,是她家世不错,皇上需要;一方面是她性格虽然人后是挺跋扈的,但是人前……皇上哪里会管那么多。 还有啊,就是她生了个好儿子。什么感情不感情,放在第一位的永远是顺从,和利用价值。红线呐,你就先把你的傲气和固执收一收吧。”太皇太后说。 安红线犹豫了下,句句都在理。其实这个道理,她也都懂,但是内心还是有种叫做抗拒感的东西。 她说,“我要真这么做,有用吗。” “有没有用,不试试怎么知道呢。这不光是适涵最后的生机,搞不好都是你最后的机会了。丫头,你傻呀,你真的以为,你偏安于一方,就真的可以太平吗。你的出身,就已经决定了别想太平混日子了。 更何况,那些久没恩宠的妃嫔,你真的就以为,是那么好过……”太皇太后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了。 她是胜利者,没有体会过永巷幽深长但也不代表,没有看见过残酷。 安红线“嗯”了一下。点了点头。 匆匆跟太皇太后告了辞,她径直往未央宫走去。 娇冶谄媚她还是做不到,但她有她自己的方式。也许老祖宗说的对,顾承轩,他想要的只是一个正面的回应和对峙。 外面,雨还是没有停,风一程,水一程。 一路狂奔,未央宫。 未央宫门前依旧站了很多的侍卫把守宫门。安红线捋了捋她那被打湿的头发,将腰间那块玉佩取了下来,递给了离宫门最近的一个侍卫。 她说:“麻烦这位小哥帮忙通报一下,就说安妃要见皇上。” 侍卫颤颤抖抖地接过她递过来的那块玉佩,明确地说是安红线硬塞的,他只瞄了一眼,就诚惶诚恐:“啊!奴才不敢。” “皇上吩咐过了,今朝有重大事项,不接受任何妃嫔的接见,娘娘请回吧。”说着侍卫就将那块玉佩递回给安红线。 红线自然没有收,焦急地看着门内。以前,顾承轩是不锁门的。 他仿佛今天预料到了她会来。 透过门缝,她看到了里面微微黄的灯光,有人,他在里面。她必须要见他。 她正想说能否通融一下之类的话,就听到“啪嗒”一声,玉佩掉在了地上,瞬间碎成了两片。白玉的,碎得很不规则,一块很大,基本是大半个环,另一块很小,就像是一块完整的缺了个小口。 缺了个口子的环形玉佩显得是那么地刺眼,她“啊”了一下,缓缓俯下了身子,将它捡了起来。她的心,猛地一抽,很疼。 这块玉佩算起来,可以说是顾承轩给她的“定情之物”。在先皇的皇位继承人意向很明确,他那两个舅舅的事情又还没有发生的时候,他曾将这块玉佩亲手给她戴上。 他说:“一直觉得你的名字很有意思,玲珑骰子安红豆,那也应该叫安红豆才对,为什么会叫红线呢。我想了又想,是不是,红线就是缘分,姻缘的意思。 骰子这种东西貌似一时半会搞不来,那就玉佩吧,拿红线串着的,也挺合适的。” 她会将这件“信物”给侍卫拿来做贿赂,她以为自己是心彻底死了,不重要了。可是当它碎了的时候,她的心还是觉得隐隐在作痛。 是不是因为,它本来是那么完美的一个环形,一下子缺了这么一小块,就像是残缺了的感情,所以她才觉得难过呢? 她将碎玉缓缓捡起,又想起顾承轩当时讲的话,泪水突然一下子就流了下来。 她说,“这是皇上送的,你要现在不放本宫进去,等哪天本宫见到皇上了,告诉皇上,他一定饶不了你。” 侍卫一下子就跪倒了:“娘娘!要是现在放你,奴才也是性命不保啊。不光是奴才,还有这么多兄弟。” 安红线又跟他磨了一番,一个劲儿地说,只要放她进去,绝对不会让顾承轩追责之类的。 侍卫依旧是跪着,不为所动。 安红线急了,她往前走了两步,想干脆破门而入。 她的手刚刚放到门上,“吱啦——”一声,门就开了。 顾承轩就这么站在了她的面前。 惯性作用,她一下子就往前倒,倒在了他的怀里。 第三十章 色诱:你还不够朕资格 第三十章色诱:你还不够朕资格 安红线的脸一下子就窜红了,下意识地就要挣脱顾承轩的怀抱。 结果顾承轩将她搂得更紧了一点,她的耳根子瞬间就红透了,脸上一阵炙热。她的手一松,刚才捡起来的那块碎了的玉佩一下子掉落到了地上。 这回没有再更碎。但是顾承轩不知道之前就是碎了的,他缓缓捡起来,他说,“它碎了。” “嗯。” “之前明明是块吊坠,它的链子呢,那条红线呢。” “不好看,改成玉佩了。”安红线说。 说着,就趁着他一个不注意,像前走了两步。她的目的就是进未央宫来,可是现在用这种方式进来了,她却一句话都开不出口。这一瞬间,她仿佛都忘记了此行的目的,只想逃离。 本来,那个样子,正好垂在心口,有时候都能感受到它的寒意,玉寒,隔世今年,想起那些往事如烟,心更寒。安红线就干脆就它改成玉佩,挂在腰间了。有时候都感觉不到它的存在。 也就不会感受到它的沉重。 而顾承轩没有再说话,只是一把拉过了她的手,将她刚刚迈出的步子就给拉回来了。他这么猛地一揪,她挡不住他的力气。 她一个踉跄,再一次跌落到他的怀里。 他说,“碎了就碎了吧,下次朕不会再让它碎了。” 说着,顾承轩朝外面的侍卫使了个眼色。门,“吱啦——”一声再一次给拉上了。 他一把抱起安红线,他揽着她的腰,她的头发垂在地上,她的衣服上还是布着泥泞。 房间内,一点点的灯火。顾承轩将红线丢进了浴盆内。 雾气缭绕,烟色微醺。 腾腾的水汽弥漫在屋子里面,绕着柱子转了几圈,挥之不散。安红线拉上了帘子,脱了衣服。整个人都浸泡在木盆里。 她伸出手,拂起两片玫瑰花瓣,又拿起了水瓢,缓缓浇遍了全身。 热气弥漫中,她的眼角跟着有点湿润了,额头上淌下了两滴汗。她干脆撂起一瓢水,从头顶直接就浇了下去。 愁更愁,可惜没有酒。 她的动作很慢,故意放得很慢,她在慢慢地拖延,拖延着几乎拖延不了的时间。可是当浑身上下,连着每一缕的头发丝都已经浸透,手上已经起了水皱的时候,她终究还是得出来了。 一条腿跨出浴盆,溅起了几滴水珠,水珠泼落到木地板上,开起了两朵花。 她的另一条腿也踩上了那两朵花上。然后,她笑了。 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笑得心都在疼痛。 她缓缓披上袍子,离开的时候,外面正好刮起了一阵风,那阵风吹得帘子在乱舞,她的袍子也飞起来了,露出了里面的肚兜,若隐若现。 走出那间小小的隔间的时候,她昂起了头,还是笑得那么地高傲,却又带着几分视死如归般的绝望。 安红线,迈着步子,一步一步地踏进了连着的内殿。 她爬上了顾承轩的床榻。整个身子还没有落下,她就系下了她的那件风袍,水蓝色的,缎面的衣料,上面印着梅花映雪图。 袍子丢在了地上,离龙床不近不远。那丛梅花都褶皱在了一起,就看到了朵朵飘雪,在袍子上飞舞,飞得像是那一天,她在锦云宫的门外奔驰采雪的那一天的外面下得那样。 顾承轩半坐在床上,手里捧着一本书,包着布封,不知道是什么。他看见安红线,将身子坐直了一点。他笑了,他说:“哦?” 她说,“皇上,如你所愿。”说着她就睡到了他的枕边。 都成亲六年了,是不是再那个样子,算是装什么高风亮节。然而后来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先是她的孩子,接着又是安魂散,然后又是暴室狱。安红线觉得,她都已经死了三次,以前可以做到的,那么多次的要死不死后,她都做不到了。 可是此刻,她还是…… 送上了门来罢。她甚至都害怕,害怕顾承轩会不会抗拒她。他那么聪明的人,自然不会不知道她的意图。 她将身子凑得离他更近了一些,两个的肩膀已经贴到了一起。她都可以听见他的心跳声了,她听到他的心脏也已经跳得更猛烈了一些。 她用余光打量了自己一番,模样还算凑合,肌肤也算是白润。 她看见顾承轩已经翻了个身,将头转了过来。她缓缓闭上了眼睛。身上薄薄的衣物,盖不住的若隐若现。 她闻见了他的气息一点一点地靠近,弥漫在她的上方,如烟雾缭绕,像热气弥漫。她的心已经飞到了嗓子里,她“咕嘟”了一下,咽了口唾沫,试图将那颗飞跃出来的心咽下去。 不是第一次,只是从今往后,再也不能试图无视顾承轩,再也不能利用他的那么一点点的愧疚,偏安于一隅了。 他靠了上去。疯一般地,一下子就撕掉了她那仅剩的一点点。衣服的碎片在空中飞舞了一圈。彼此,只有一个拇指般的距离。 他的吻如同外面滂沱的大雨,没有规律地落在她肌肤上,几乎落遍了每一寸。他疯狂地允吸着,她默默地承受。 就在吻落到她的面颊上的时候,她的眉头下意识地皱了一下,眉眼蹙在一起,不过只是一瞬。 可是就这么一瞬—— 方才用力倾吻的顾承轩,突然一下子就停止了。他转了个身,在她旁边躺下。 顷刻,他又突然坐了起来,然后缓缓爬下了床。 安红线始终都闭着眼睛,等待着即将到来的狂风骤雨,她以为他停止了亲吻,应该就是…… 然而此刻,一张毯子却从半空中落下,丢到了她的身上。 她睁开了眼睛,她看到顾承轩已经站起了身。他就这么站在她的身边。 安红线的眼眶一下子就湿润了,她说:“为什么。” “朕不喜欢强人所难。”他的语气还是那样地平淡。 “顾承轩!”安红线却像是被他这样淡然的口气和冷漠的面庞给惊怒了,她一下子坐起了身,将刚才枕着的枕头朝他砸了过去。 她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朝他丢枕头了。 六年来,总是这样。每次两个人都要折腾得……可是今天,这种情况倒不大一样。 她哭了,哭得像是惊天动地,边哭边问,边哭边喊,“为什么,为什么!”他不喜欢强人所难?以前,可从来都不是这样的,他总是喜欢强的。每次都如祸水猛兽,她越是推,他越是…… 顾承轩将身子背过去,双手踱在后面,他说:“安红线,为什么,你总该比朕清楚。你以为朕不知道,你这次是为了什么吗。” 安红线哭得更厉害了一点,她感觉到了深深的绝望,还有那种无助。 这种感觉,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的吧。现在已经不仅仅是说,替大哥求情这件事情可能会落空了,她感觉到了一种,莫大的耻辱感,被戏弄,被欺骗,被嫌弃,被玩弄。 万千复杂,比三千发丝还要乱。她从来,从来没有什么时候,哭得像是现在这么严重。 可是顾承轩,远比她想的,更加…… 他,从来都是喜欢把事情给做绝,不留底线的。 他说,“安妃不必如此,色诱还是什么这事,就凭你,还真的不够什么格。你别忘了,这六年来,你的哪一寸肌肤朕没有感受过,包括你的头发丝。 既然如此为难,那就走吧。” 说着,顾承轩就将一件衣服丢给了她。 他的衣服,男式的,宽宽大大,色调昏暗。他说:“穿上,走。现在就走。” “顾承轩?!”她再一次,可是连嘶喊都喊不起来了。 “滚吧。朕不想再看到你。”顾承轩说着就一把掀开了她的毯子,扯过她的手就往里面套。 衣袖刚穿了半只,她用尽全身的力气甩开他,“好!走。” 安红线飞快地穿上了衣服。袖子空空荡荡,衣摆也是。 她又立马穿上了鞋子,捡起了地上的那件水蓝色的、梅花映雪的袍子,系上了带子。 她趿拉着那双绣花布鞋,一走路,就袍子就带起了一阵风,微风狠狠地砸在她的脸上,比这冬日的狂风暴雪还要冰凉,还要刺骨,还要疼痛。 安红线就这么从未央宫的大门离开了。她走的时候,像是看到了所有宫人的嘲笑。 自己送上门来侍寝的妃子,先是被拒见却不死心。然后好不容易踏上了床,却又被君王一把推开,就这么被赶走了。 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别说是作为妃子,就光光作为一个女人,都是莫大的耻辱。 她不知道她是怎么踏出未央宫的。她想,她一定走得很潇洒很决绝。 却不知道,或者说是不愿意承认,她走的时候其实是步步沉重的,就像是灌了铅。 外面,雨还在下。雨夹着雪花。本来这冬天下那么大的雨就不大正常,果然,气温又冷了一些,又开始下雪了。 她更不知道的是,顾承轩站在殿内,就这么看着她离去。他还是那样地满脸冷漠,而当安红线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雨幕中的时候,他的心里面浮现出了一丝黯淡。 顾承轩转头就喊来了御前侍卫兼心腹李珩。 第三十一章 冬凉:哪个宫人不势利 第三十一章冬凉:哪个宫人不势利 夜,更深了一些。外面的雨也改成了飘雪。 安红线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刚才在未央宫的一幕幕,就像是看台上的戏码一般,在她的脑海里疯狂地回放着,旋转着。 睡不着,她干脆起了身,随便穿了件衣服,拿了把伞,就往外面走去。 夜深人静,只有乌鸦在厮磨耳语。 她在外边转了几圈,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她想去找凌玉,但这些天来,连凌玉都没有什么踪迹。 绕了许久,不知不觉,居然都快走到了皇宫门口。自然,远远地,她就被侍卫给拦下了。 安红线也并没有准备出去,只是漫无目的地乱晃,晃到的而已。此番她像是突然回过神来,才发现走到了什么地方。她正准备往回走的时候—— “安妃娘娘?” 一阵不熟悉也不陌生的声音从她的身后飘过来,安红线下意识地回过头,看到了一张挺熟悉的面孔,经常在顾承轩的旁边出现,但是一时又想不起来叫什么名字。 她只是隐隐地记得好像姓李。于是她打了个招呼,她说:“李将军?” “将军不敢当,属下是御前侍卫而已。”他笑了笑。眉眼却像是没有绽开来的,有点面瘫脸。 “李行?”安红线这才想起来他叫什么名字。或者应该说,看见了他的腰牌。 然后很快就暴露了她的“无知”。这个字,挺生僻的,她理所当然地读了半边。 “李珩。那个字跟横竖的横同音。”他说。 “嗯。”安红线点了点头,一下子有一点囧,这就继续往宫门里面走去。 她刚刚转过身,走了没两步,李珩突然也回过了头来。 他说:“娘娘看到属下,难道就不想问些什么吗。” 红线的心咯噔一下,她没有想到李珩会讲这句话。但是话说回来,他,好像确实是顾承轩最信任人,一定也知道很多…… 红线想到了安适涵,她的大哥。她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顾承轩又准备何时动手……她本来都没想到可以问李珩了,没成想,这御前侍卫,皇上心腹倒自己提了。 她觉得很奇怪,还是小心为是。 她说:“哦?并没有。本宫告辞了,将军再见。” “安妃娘娘,皇上,他很记挂你。”说着,李珩也没有多提,便也离开了。 “吱啦——”宫门开了。安红线回过了头,看见了她可能这辈子再也看不到的外面的世界。一条宽阔平坦的道,很长很长。 三年前,她就是这么从王府被抬进皇宫里来的。不过走的是侧门。但她本来也以为,自己会被封为皇后,几乎谁都这么以为。 万万没想到,只得了一个妃子的名分,普通的封号,取自于“安平”,讲白了,都不算是封号,只是她的姓。 她的心里面,倒没有太多的不平衡,顾承轩的妃子不多,妃辈的也就她跟菁儿两位。算高的了。 最主要的是,她觉得这样子,就不算太出头,顾承轩跟安家本来就有深仇大恨,她一直都是怕的。没有封她为后,她心里面倒还安稳一点,不然的话,反而会卷入更大的漩涡之中吧。 不光是后宫,还有前朝。 哦,虽然现在,好像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吱啦—— 宫门再一次被拉上。安红线望着那条路越来越小,小到了一条缝,最后又小到什么都看不见。她的泪水,一下子就流了下来,沾湿了面庞。 此刻,雨却停了,不用再打伞了。 她的手一松,紫竹伞就这么从她的手里滑落了下来,再一次地飞远。 地面有积水,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还特意踩在有光亮的地方。 小时候,家里的嬷嬷就跟她讲的,下雨天,不能走有亮光的地方,那是水塘,虽然会有反照的光亮,但是会把鞋子衣摆给弄湿。 她这次,却好像是要湿漉地更彻底一点。她不想再行走在黑夜里。哪怕这种亮光,是假象。 回到锦云宫的时候,天都已经微明,天幕中出现了一点光亮。看样子,又会是艳阳天。 她踏进宫门,殿内,却是宫灯通明。 除了她被顾承轩按在床榻上,使劲灌下红花药的那个晚上,这里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么亮堂过了。 她看见方桌上摆着一盏茶,她伸出手,拭了一下,还是微微热的。 “娘娘,您去哪儿了?”敏兰从后边儿走出来,她手里还端着一盘茶点。 “娘娘,刚才皇上他来了。现在应该是离开了。”敏兰放下手里的托盘,看着已经没有别人的正厅说。 “哦?”安红线坐了下来,拿起顾承轩刚才用过的杯子,将里面的茶水倒在了地上。很快,砖地上就流了一条很小水流很少的河,上面漂浮着几片桂花。 安红线抓起敏兰做的一块糕点,嚼了一口,绿色的糯米团子,豆沙馅的,外边儿应该是拿青菜汁和的面。晶莹剔透,没咬之前像是碧玉,咬了以后又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门。常见的宫廷糕点,她很喜欢。 她说,“正好饿了。他走得真的是时候。”然后将顾承轩的那只茶杯递给敏兰,示意她冲洗一下,再重新给她倒点水。 敏兰的前脚刚刚走,她却又拉住了她,她说:“那个,你是拿本宫窖藏的雪水,给皇上泡得茶吗。” 敏兰点了点头:“嗯。本来奴婢也不想的。皇上这么要求。” “他怎么说。” “他说,有娘娘的味道,没有娘娘斟的好喝。他问你去哪儿了。奴婢就说,已经睡下了,娘娘身体不适,不敢再打扰。” 安红线:…… 她的心里面一堵,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就此孽缘是一场。 ** 时间如流水般淌过,安红线本来还是很担心哥哥的。可是这些日子以来,始终都没有什么消息。她算算日子,马上就要过年了。绝对没有在年关杀人的道理。 顾承轩,应该还不至于。 只是凌玉那边也还是没有消息。只是听说,凌玉被顾承轩和太后给软禁起来了,宫人们一律不敢多言。她也没有多问。 可怜凌玉也是生在帝王家,出身带的荣华富贵,总归是要偿还的。她想。 自从那日被赶出未央宫后,她再也没有再见到过顾承轩。也没有再去主动求什么恩宠。 而菁儿,听闻又是恩宠不断。还是盛宠。 只不过,顾承轩的后宫里又多了两位美人,姊妹两个,江南女子,清余王顾承源送过来的,一个名叫姜姣,一个名叫姜姝,听闻,都美得不可方物。 姐姐姜姣善琵琶善诗乐,封号“鹂”;妹妹姜姝长袖善舞,封号“莺”;这对姐妹花的到来宛然为这死寂沉沉的后宫带来了一缕生气,也像是冬日里的一把火,将岁月燃烧了。 安红线继续做她那不理世事的闲散妃子。几乎,都忘了她的存在。 所以,锦云宫的炭火又是不足的。 宫人去争了几次,怎么都争不来。有个小丫头都气哭了,哭着说:“咱们主子好歹也是个妃子,怎么都给那两位姜姓的美人送去了。说是那两位江南过来的,不适应长安城的气候,怕冷。安妃娘娘的身子这么单薄……” 安红线这个时候斟了一口茶,将茶盏放下,力气有点大,杯子“砰”地一下,桌子上溅起了两滴水珠。 她说,“本宫去。” 说着就披上了外袍。 这个时候,已经是小年了。马上就是佳节。 外面又下雪了。她穿着那件薄薄的,水蓝色的,上面映着梅花的袍子,也就是在未央宫,她都差不多脱光了,顾承轩丢给她的那件。 她撑着油纸伞,踏着风雪,每走一步,都在洁白的雪地上踩出一个坑来。要不是因为到锦云宫的这条路少有人走,几乎没有留下什么人迹,不然,她都是会不忍心踏在新雪上的。 会破坏这满地洁白的美。 说来也是惭愧,这都已经不知道是她的第几把伞了,之前,为哥哥的事情,风里雨里狂奔,掉了俩。 再掉,估计锦云宫连伞都不会再有了。 没多久,就到了内务所门口。看门的小太监一下子就拦住了她,轻飘飘地就四个字:“闲人免进。” “闲人?本宫是锦云宫,安妃娘娘。” “安妃?哪个安妃?”太监挑了挑眉,嘴唇上扬着,满是讥讽,“哦,想起来了,罪臣安适涵之胞妹。听闻安丞相都已经告老了。” “你!”安红线的心里面升起了一丝苍凉。 落寞凤凰不如鸡。何况,她还不是凤凰,还没有飞上枝头,就已经被狠狠地丢下。 “安妃娘娘请回吧,这里不能进。”太监也不虚。这皇宫里头谁不知道,这锦云宫,就差不多是冷宫了,皇上从来都没去过。 什么安妃,安适涵的死是在所难免的,要不是看在安丞相家中这么多年为朝效力,还有太皇太后那边的情面,怕是就给株连三族,甚至是九族了。 宫里头,哪个人不势力。世态凉薄,也不是第一次感受到了。可是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苍凉。 终于,安红线笑了,笑得凄绝,她说:“好,你们克扣锦云宫的炭火,都不是一天两天了。本宫这就去告诉皇上。” 第三十二章 缠绵:久违床榻的悱恻 第三十二章缠绵:久违床榻的悱恻 “安妃姐姐?”一阵软软糯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安红线循着声音回过头去,看到了一张精致小巧的脸。这女孩约十七八岁的模样,五官小小的,皮肤很白,一双眼睛像小鹿一样,一开口就露出贝齿。 她笑得很甜很软,声音虽然细小,但不像菁儿那么尖细讨厌。 红线从没有见过这个女孩子,但大约也猜出来是谁了,应该是双姜中的一位吧。 果然,这女孩朝着安红线打招呼:“安妃姐姐可能不认得妹妹,妹妹叫姜姝,余杭人士。本来想挑个日子去拜访下姐姐的,只是听闻……” 这莺美人姜姝顿了顿,稍微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开了口:“只是听闻姐姐素来喜静,是不大喜欢见客的。妹妹怕打扰了姐姐。” 安红线微微打量了下她,从头到脚稍微扫了一圈,这莺美人身段娇俏,看着就很软,脸庞还显得略微有一点点的稚嫩,看着倒像是还颇为天真的模样,满脸烂漫,不像是有什么心计的样子。 但人不可貌相,菁儿看着可反而是最人畜无害,我见犹怜的呢。 不过这莺美人倒瞧着虽然柔软却并不很柔软,不像是那种娇滴滴的样子,也不像菁儿,只瞧眼睛一眼,如果没有多接触过不了解本性,就会觉得激起了自己的保护欲。这姜姝看着只是像邻家妹妹,还挺亲切的。安红线讨厌不大起来。 她朝莺美人笑了一下:“妹妹这话是听谁说的呢。怎么感觉都把本宫外传地有点,像深闺怨妇一般。”说着又看了一眼这莺美人。 只这一眼,她也没有用多大的感情,很平淡地望了一眼,就见莺美人的脸上已经通红一片了,像是有点受到了惊吓。 莺美人好像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一样,支支吾吾地开了口:“皇,皇上说的——”说着,就低下了头,不敢再去看安红线的反应。她感觉这安妃,虽然平日里深居简出,是个挺神秘的人,但是气场,有些强大可怕…… 安红线看见她这个样子,倒是“噗嗤”一声笑了。她没有再说什么。就感觉,果然还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 然后她的心里面浮现出一丝失望,擦,整治菁儿这个小婊砸的希望又落空了一个。不知道这“江南二姜”中的姐姐,那鹂美人,姜姣又是个什么样的主。 安红线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就掉头走了。 她前脚刚走,就听见了内务府看门的太监,对莺美人说了一句:“美人,请进。”然后就听到了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她的心里面浮现出了一丝苍凉,呵呵。 她直奔未央宫—— 内务府在永巷的挺深处了,离未央宫离得很远。她不紧不慢地走着。雪,下得依旧是那般地大。 刚走没两步,就被人撞到了头。她觉得好一阵疼痛,拿手捂着额头,额头应该青了一大块。 那边传来了一声“哎哟——”的声音,红线抬起头,看见一个宫女打扮的姑娘就这么站在她面前。瞧着那模样,穿着深青色的衣服,宫女的品阶越高,衣服的颜色就越深。这应该是属于女官级别的,有点地位的了。 红线瞧见了这姑娘头上的一只白玉簪子,很低调的款式,但是看着也价值不菲,应该是主子赐的吧。 没容得她多想,那姑娘就已经抬起了头,狠狠地白了她一眼,然后突然伸出手来就是一巴掌,“你没长眼睛啊!” 红线的右半边脸一下子就浮现出了五个手指印,她的胸口闷着一股火焰。且不论她好歹是个妃子的身份,就凭理,明明是这宫女先冲撞的她。 这年头,还真的是,谁都可以爬到她头上了……安红线深吸了一口气,又不想跟这种得了点主子的恩宠,就狗仗人势的东西多计较什么。 她的语气依旧是努力保持着很平淡,她微微蹙了一下眉眼,她说:“姑娘做事麻烦讲点道理。且不多说别的,怕是你家主子见了我,都得让上三分。” 说着,红线就走了。没再管这个宫女,不值得。 她想想换作自己以前的脾气,肯定当即就干起来了,果然,时光和经历是会把性子磨平的。 疼,好疼,右半边脸像是肿胀了起来。 此刻,雪已经没有那么大了,下得那样柔,那样绵。她伸出手,雪落在指尖上,一触就融化了。 红线也不很急了,慢慢地走着。下雪天,路上也没有什么太多人。不知不觉就快到了,她已经看到了未央宫。 离得越近,她的心里面倒是越焦灼,一颗心在那儿砰砰地跳着,她不大愿意继续走了。她觉得有点,紧张?可是都已经到这儿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没几步,就到了门口。门依旧是关着。 也不知道顾承轩现在这是什么癖好,以前门总是开着的。也许是这冬天,开门会比较冷? 她一步一步迈上了台阶,回想起上次的那一幕,她觉得这回就是来“上诉”,“告状”的。就在她她屏住了呼吸,想着这次又能不能让她进去的时候。 门,吱啦一声开了。李珩从殿内走了出来,又带上了门。 他看到红线,他说:“娘娘?” 安红线嗯了一声,指了下门。然后就见李珩把门给拉开了,“安妃娘娘快请进吧,皇上等候多时了。” 她的心里面先是升起了一丝疑问,她看了一眼李珩,他还是那样没有什么表情,但是却给了一个挺肯定的眼神。然后便带上门走了。 殿内烛火通明,很亮堂,很暖和。她搓了了下,一抬头就看见了顾承轩。 顾承轩背对着她站着,修长的身影伫在偌大的屋子内,倒是显得那样单薄,还带着一点的落寞一般。 安红线试探地问道:“皇上?” 顾承轩这才慢慢回过头来,浑身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他的眼神很奇怪,说不出来,像是带着一点点的愤怒一般,又有点像是在赌气一样。他一言不发。 安红线像是忘记了此行的目的一般,一时间看见他,她觉得有点难开口。她感觉现在,好像有点尴尬,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奇怪的气息。 可能是暖炉烧得太热,这股气息像是要把他们两个给慢慢逼近,压得有点让人踹不过气一般。 “皇上,听说你找我?” 顾承轩“嗯”了一下,微微蹙起了眉头:“你听谁说的。没有。” 安红线想也没想:“刚才看见李珩将军了。他说的。没有就算了。臣妾,臣妾告辞了——”她说。 兴许是这屋子里真的是太暖和了,她的脸现在在发烫。 从刚进来,跟顾承轩对视,看见顾承轩的眼睛的那一刻,她就拼命地想逃离……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像是逃离那场耻辱,像是要逃离他鹰一般的目光的追视。 她怕。她还是怕。怕到,她每次有事而求地过来,每次都忘了本来的目的。 可是,她刚刚迈出去两步,一双大手却牢牢地将她拽了回来。一拽,她就倒进了他的怀里。顾承轩的手抚摸着她的头发,他的下巴抵在她的额头上。 好像似曾相识,似乎不是第一次这样…… 安红线感受到了他胸口的温度,不知道为什么,她虽然下意思地又想挣脱,可是并不想逃离…… 她缓缓闭上了眼睛。她没有再说什么。 他说:“别走。等雪停了。” “今天这雪,估摸着不会停了。”安红线说。 天已经渐渐黑了。因为下雪,倒反而把外边给映衬地更加地亮堂了,不那么地暗。 顾承轩突然将安红线打横抱起,缓缓走进了内殿。 透过窗子,她看见外面的雪还在下着。她深吸了一口气。她看见顾承轩,走到窗口,拉上了帘子。 他关上了门。 她躺在床榻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躺到了她的身旁…… 一切,似乎都这么顺理成章。久违。 久违的缠绵。在这个雪夜,来得这么晚,来得这么迟,来得这段时间找顾承轩都是为了目的的安红线不知道意义是为了什么,却感觉又比一切都有意义。 他缓缓亲上了她的面颊。 缠绵悱恻之中,顾承轩像是梦靥一般地喃喃,他说:“红线,对不起。” 他说:“红线,朕不是你想的那样冷漠无情,朕也有不能言说。” 他说:“红线,这个冬天,格外凉格外凉,凉得你都不认识我了……” 安红线半醒半迷,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她选择了沉默。她依旧是闭着眼睛。 只是结束之后,她将她的身子,往顾承轩的身边稍稍地倾了一点,她靠的紧了一点。 他说:“你冷吗?” 她说:“嗯。” 然后两个人紧紧相拥在了一起。 这一个晚上,像是最静谧美好的晚上。许久,许久都没有这样子过了。都不是几天,而是,几年。 在王府的时候,这种光阴本来就是少的,自从他登基后,就根本没有了。安红线本来,是已经不会,也不想再抱任何的希望的了…… 她感觉这一夜她睡得很沉,很好,很熟。 翌日她睁开眼,没有看到顾承轩。他走了。 第三十三章 步撵:铃铛清脆招摇过 第三十三章步撵:铃铛清脆招摇过 她的心口一下子觉得突然有点空。想来,像是一场梦。 凌乱的屋子,凌乱的床榻,凌乱的心。安红线蹙了了眉头,缓缓穿上了衣服,拉开了帘子。太阳出来了,晴天。久违的。 年,越来越近了。她像是偏安于一隅,几乎不大记得日子的存在,也没有感觉到时光的流逝。只是每天,多少有点浑浑噩噩,因为无能为力。 她在床榻边上坐着,发着许久的呆,阳光洒落,洒在她的脸上,打在她的面颊。 没过多久,一阵脚步声—— “你,醒了?”顾承轩应该是刚下朝,龙袍也还没有换。 “嗯。”她头也不抬。 “送你回去。”顾承轩说。然后给了她一个眼神,带点肯定,带了一点点意味的那种。 安红线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了,她心领神会,甚至,眼神里还流露出了一点点的感激。 六年来,总是这样。就算是两个人的关系再僵硬,再紧张,可是却都是彼此了解至深的。如果中间不掺杂那么多的恩恩怨怨,利益纠葛,未尝不能好好开始。 偏偏倒是造化弄人。 但是,就算是安红线不想承认,顾承轩也不想承认,但他们两个人早就牢牢捆绑在了一起,谁都想挣脱对方,可是谁都逃不掉枷锁的束缚。 同样地,他们,也是最懂彼此的。只是可惜这份懂里面,掺杂了太多的痛与恨。于是,痛恨占了九成九,懂只剩下一丁点儿。 这次,就是安红线的一低头,换回了顾承轩的,一点点。以往她再骄傲,现在也真的需要这一点点。 步撵从未央宫向锦云宫走去。 安红线坐在步撵上,外边系着铃铛。步撵慢慢晃着,铃铛叮叮作响,很是招摇。她面无表情,却笑得格外张扬。 就在刚才—— 顾承轩吩咐,让御用步撵送安妃回去,绕道走,别走近路。最好绕着宫内一大圈,让所有宫人都看到。 他说,“朕懂你的意思,如你所愿。” 她说,“臣妾谢主荣恩,往事就此一笔勾销,但愿今后互不相欠。” 顾承轩沉默了,他没有再回答。她转头就走了。 “效果”果然好。没多久,安红线就仿佛听到了一阵阵叽叽喳喳的声音,似乎都在议论吩吩,都在讨论,是不是安妃又要复宠了。 她“咳咳”微咳了两声,顿时,又寂静一片。 步撵走得很慢,雪还没有完全融透,都说化雪更比下雪冷,这话真的是没错的,安红线身上还是披着那件单薄的浅蓝色的披风,也没有穿件裘袄,她素来都不喜欢把自己裹得跟个球似的,不很怕冷。 但此刻,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不长的路,铃铛叮铃铃响了一圈,清脆而又张扬,她看到了很多宫人的羡煞的目光,她却一点点高兴的感觉都没有。只是回想着昨天那个太遥远的梦。 路况不是很好,加上又绕了许多路,到锦云宫的时候,都已经日上三竿了。 “恭送安妃娘娘——”锦云宫门前,太监的声音飘荡在空旷,彻响在这冬日里。说着就递过了一只手,扶红线下来。 安红线慢慢地迈开了裙步,刚刚落地,就见敏兰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她喊道:“娘娘!”她的语气里有点按耐不住的兴奋。 红线“嗯”了一声,就进了屋子。她迈着小碎步,走得飞快。 “娘娘,凌玉公主来了。”敏兰一面走一面说。 安红线本来黯淡的眼神里一下子就散发出了光亮,她抓起了敏兰的胳膊。她仿佛都看见了许久不见踪迹的凌玉,会一下子就蹦出来,“九嫂九嫂”地喊她。 结果,却只看见顾凌玉坐在厅内,安安分分地坐着,手板着,脸也板着,她的眼神,从来没有过的黯淡,她的面颊也消瘦了一大圈。 凌玉看见安红线,“哇”地一下子就哭了,她一把拉过红线的手,两行泪就流了下来,哭得撕心裂肺:“姐姐——” “怎么今儿个喊姐姐了,怎么不……”安红线听到了她称呼的变化,很快就反应过来了,没有再多问。她猜到了。 果然凌玉缓缓坐了下去,一面哭,一面拿帕子擦着眼泪,涕泪横流。 从她哭哭啼啼,断断续续的描述中,安红线算是明白了,这些天,她“韬光养晦”的这些天,到底发生了些什么。怕凌玉胡闹,她果然被太后给软禁了起来,直到今天早上,才放了出来。 “红线姐姐,你知不知道适涵哥哥他怎么样了……我本来今天想去找皇兄的,但问他这个,他不打死我就怪了。” 原来,连凌玉都不知道。那么除了顾承轩,也许就真的没人知道了。安红线的心里面一阵凉,但还是挤出了一丝微笑,努力像是春风灿烂的样子。 她说,“凌玉你别担心,我哥哥没事。”说着,她自己也快沉默了,脸上的笑也差点就挂不住。 凌玉眨巴着眼睛,停止了哭泣:“真的?” “嗯,真的。嫂嫂刚从你九哥那儿回来。”安红线说着就把头给转过去了,她不敢再看凌玉的眼睛,凌玉的眼睛太清澈了,她会藏不住谎。 “娘娘,内务府来人了——”有人通报。 “宣。”红线想都没细想,就大概猜到是什么事情了。 果不其然,来人是上次在内务府门口见到的那个小太监,此时他倒不似之前那幅张扬的模样,现在很是谄媚讨好的样子:“娘娘,您要的东西今儿个给您送到了,奴才这就差人给您放去后院?” 安红线的心里面翻腾起一阵恶心。消息还真的挺灵通,她侍寝的事情,这么快,连内务府都已经传到了。她忍住自己想翻白眼打人的欲望,一如“以往”地淡定,她说:“好,多谢……” “皇上驾到——” 安红线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又听到了传召声。顾承轩。 她愣了一下,就看见顾承轩换了身深墨色的衣服,迈进了殿内。 内务府的这个太监,一看到皇上,先是面露片刻的紧张,但到底是个灵活的角儿,他先是给皇上行了个礼,一如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凌玉看见顾承轩,“哼”了一声,连声招呼都没有打,扭头就走了。 顾承轩不冷不淡地来了一句:“爱妃啊,朕觉得你这里挺冷的。不如考虑再回未央宫坐坐?”说着,后面半句话倒是变得阴阳怪气,话里有话一样。 红线差点就“噗嗤”一声要笑出来了,她看见顾承轩这么一本正经地讲着瞎话,不仅觉得一阵肉麻,更感觉……wc,她讲不上来。这人还真的是个黑心肝的主儿。 那内务府的太监这下子终于不淡定了,脸一下子就变得煞白了,差点就要一头磕跪在地上求饶。 正当他刚刚拍了拍膝盖的时候—— “所有人都退下吧,朕想单独跟爱妃好好谈谈。” “诺。”异口同声。 这回太监终于才松了一口气,明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或者说还没有来得及发生,但是他感觉就跟丢了半条命似的,悻悻怏怏地走了,像逃荒的一样。 顾承轩将“单独”“好好谈谈”咬得特别近,安红线看见殿内的人一下子就散光了,只剩下他们两个,浑身起了寒颤。 “吱啦——”很应景的,大门,被敏兰给带上了。敏兰走得时候,还冲她笑了一下,笑得特别阳光明媚,好像在说:“娘娘,好棒棒哦,咱们终于要逆袭了呀是不是呢,好好享受哦,奴婢看好你哦。” 红线的内心是这样的:敏兰你个坑货!等你再开门就该给我收拾了,哭去吧! 她感觉,把一只大灰狼给关了进来。 顾承轩一步步地向她走(逼)来(近),她一步步地往后面退(闪)去(躲),结果却很快就退到无路可退。 她没退几步,就已经走到了底,眼睛是看着前面的,没有回头,她都已经要撞到桌子了还不自知。 就在快要撞上去的时候,一只大手突然一把揽过了她,那双手紧紧抱着她旋转,打圈,往前挪了两步,到了“安全区域”,动作停止。 此刻,他的身子后倾,她的目光与他对视,时间像是凝结住了,两个人就保持着这样的动作,互相看着,相顾无言,好像谁都还没发应过来—— “娘娘,你不能进去……” “你等贱婢也敢拦本宫?” 伴随着“啪”地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和那阵银铃般却讲着癞蛤蟆一般话的声音,门“吱啦——”又被推开了。 菁儿就这么闯了进来,看到他们两个人相拥在一起,看到顾承轩就这么揽着安红线的腰。 “啊!”她忍不住地尖叫,两行泪瞬间就飚了出来。 他们被“打扰”了,倒是一下子都回过了神来,顾承轩啪嗒就把红线给放下了,红线也迫不及待地逃离。 看到菁儿的那副样子,安红线觉得这静妃娘娘,好像是民间那些去青楼里捉奸闹事的正房夫人。她的心里面浮现出一丝很得意的感觉,她反而又上前走了两步,突然一把搂住了顾承轩,还做出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 第三十四章 懵逼:这跟戏剧不一样 第三十四章懵逼:这跟戏剧不一样 大家都是妾,我的妾资历还比你老,要不是因为那些乱七八糟的原因,老娘估计就是正妻了,还轮得到你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安红线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决心要把菁儿气个彻底。顺便看看顾承轩的反应。 她本来顾承轩应该又会和上次一样,迫不及待地一把推开她,就像是被“捉奸在床”似的,然后一个劲儿的解释:“爱妃,朕跟她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想到这里,她在心底冷哼了一声。行,你要再这么干,我一定死缠烂打纠缠不休。 可是令她没想到的是—— 顾承轩看见红线突然迫不及待地扑上来,不仅没有像红线想的那样,急于撇清楚关系,反而将她拥得更紧了一点,她一下子在他的怀抱里,都有点难以挣脱。 他的手抚摸着她的头发,她这下子倒反而是不好意思起来了,她的脸上刷得红了一片,他们拥得这么紧,紧得她很不习惯,她下意识地挣扎。 安红线的身子不安分地扭动了两下,顾承轩却她使劲扶了一下,满脸无辜:“刚才是你自己要贴上来的,现在你又是在做什么。想走?” “红线呐,是不是看见来人了,你觉得不大好意思?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静妃,正如你之所见。”顾承轩还是满脸淡定。 安红线的脸上倒是红一阵白一阵,彻底挂不住了一样。刚才引狼入室就算了,现在她还往刀山火海上贴?天,顾承轩今天这是怎么了?他的白月光可还在这里呢。 菁儿的脸色一下子就苍白地很,又是满脸无助,失魂落魄一样,她一字一顿,一字一泪落,她说,“皇,皇上,安妃姐姐,臣妾这番打扰了,本来只是想过来给姐姐送件东西的,现在看来不用了。臣妾告退了。” 说着她便逃也似地走了,一溜烟脚下起了一阵风。 “吱啦——”宫门又被带上。 顾承轩见菁儿走了,“啪嗒”把安红线放开,然后却又上前,把刚刚关上的门给开了。阳光突然就这么照射进屋里,一下子显得有点刺眼。 安红线望着菁儿的身影越走越远,心想:这人还真的是没脑子的,放那些有关后宫争斗的史书里,以前她觉得菁儿也就能活个三页,现在看看,撑死一页半。 “本来只是想过来给姐姐送件东西的”,菁儿讲这话,就是为了勾起她的好奇心吧,她当然是好奇的,但是顾承轩还在身边呐,他又哪是会放过什么讯息的人,估摸着顾承轩会更加好奇。 管它什么东西呢,就看菁儿这小婊砸该怎么跟顾承轩解释!就算是空穴来风,随口乱说的,菁儿总不可能这么跟顾承轩讲吧,就看怎么圆场了。 就凭她那点脑子,那点小九九,放顾承轩这只老狐狸面前,能藏得住?怕是谎都圆不好。 她的面前仿佛浮现出了一副这样的画面: 某日,顾承轩拎着菁儿的衣襟:“说,给朕老实交代,本来你要给安红线送的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朕来了就不用了?难道是春宫图之类的淫秽之物,男女之事一些告不得人的东西?” 想到这儿,她就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顾承轩微微蹙了下眉头:“大白天的,你又瞎笑什么?” “没,没什么。皇上,刚才的戏儿,臣妾做得令您满不满意啊。”安红线说。她是想做给菁儿看,气气菁儿的,但是她没有想到,顾承轩居然会配合。 “做戏?这话应该是朕问你才对。你不是想让朕陪你做戏吗,做给宫人看,做给菁儿看,朕可都如你所愿了。”顾承轩说。 说着,他又朝安红线往前走了两步:“反正这戏也陪你做了,不如做得更加彻底一点算了,这样大家都才能都相信,你也好威风点,就是朕再十天半个月不来,日子也不会那么难过,对吧。” 安红线“啊”了一下,伫在那里,一下子手足无措。她都忘记了往后退。第一反应倒是,把门关上啊! 她愣了一下,就要上前去关门,结果腿刚刚迈开一步—— 顾承轩再一次一把将她拎了回来,然后将她逼到大门那边的墙角,她的身子牢牢地贴着墙壁,他的一只手搭在墙壁上,另一只手贴在她的心口,牢牢地按住了她,他的胸口贴着她的胸口,她就这么被他“钉”在墙上,动弹不得。 吻,铺天盖地地袭来。吻过了她的额头,她的面颊,门还这么开着,她也实在是不敢乱喊什么,这里是外边的视野死角,也没有人会盯着里面看,要她这么喊出声音来,万一传出去真的太…… 她只得闭上了眼睛,默默承受他如雨点般倾斜的吻。 她仿佛,又看到了那个下着雪的夜。 就在吻快要落到她的唇,她都已经感受到他的温度—— 顾承轩却突然,啪嗒猛地将她放开了。原本让她觉得有点窒息的空气,一下子就顺畅了起来,但是她也没有舒一口气,她感觉到自己,虽然有一种不可名状的轻松但,但是又觉得再一次被顾承轩抛弃了,心里萌生了一丝挫败感。 还有,自己是绝对不会承认的失望。 她缓缓睁开眼睛,却看见顾承轩双手一摊,满脸淡定,他望着她的眼睛,像是有曲水在流动,像是七夕夜的星河灿烂,他像是要开口,她的心扑腾扑腾地跳着,一下子就窜了个三尺高,恨不得都要蹦上天了,她浑身都在发抖。 啊,好紧张,他想说什么呢,是不是会说,红线,我在努力地克制自己,其实我对你的非分之想很…… “算了,大白天的,朕还是对自己下不了那个狠心呐。”顾承轩说,然后一本正经,像是很无奈地摇了摇头,又很认真地盯了安红线看了一眼,接着从头到脚将她扫了一番。 接着回过头去,拍了拍屁股,转头就走了。 安红线:……这真的让我很出戏啊,跟戏剧里演得完全不一样啊。顾承轩,你大爷! 她一下子蹿到门口,伸长了脖子,看着他的背影,像是有一种被欺骗了的感觉。 上次他是说他不喜欢强人所难,今天倒是很干脆,直接嫌,嫌她丑?本宫虽然算不上什么闭月羞花但也是花容月貌,并且可是跟那些都如菁儿之类的拂柳之辈,风一吹就倒的妖艳贱货都不大一样啊。 就算因为咱俩关系不大好,会影响到你对我的颜值判断,但是再怎么说,你也不能说我丑啊,这可就昧着你的良心了。擦! 她看见顾承轩在下台阶,台阶下了一半的时候,她站在门槛里面,倚着门,冲着他大喊:“喂,顾承轩,你是不是跟菁儿吵架了!” 结果,他倒是没有回头,其他宫人都齐刷刷地盯着安红线看。 她的脸又一下子红了。 敏兰说:“娘娘,敢这么直呼大名的,也就只有您了。” 安红线:“哎呀,习惯习惯。从小就这样,都喊这么多年,太顺口了,不注意还真的改不过来。”这是实话。 可是她不知道的,敏兰此时的内心有一种,像是吃了一盘小动物食物一样的感觉。许多许多年后,人们把安红线的这个行为叫做“秀恩爱”,把敏兰的这种体会叫做“吃狗粮”。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后话到,应该不会出现,要是出现了,那么就该好好问问那些记录宫(八)闱(卦)秘(消)事(息)的史官们,脑子是不是都秀逗了,要知道,史书是严肃题材,可不是穿越小说。咳咳。) 安红线更不会知道的是,顾承轩匆匆离去的时候,嘴角挂着久违的微笑,甚至刚刚离开锦云宫,离开了安红线的视线,他就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他回头看了锦云宫一眼。 ** 再次见到顾承轩,是在除夕的前一天,有些地方称之为小年夜,按照惯例,是要祭祖的。 一大清早的,整个皇宫的人,皇上,太后,太皇太后,还有一众妃嫔(也没几个),就前往皇陵。按照一些野史和小说里所记录的,一般这种路上都该发生一点什么才对。 比如说,刺客,劫持,杀手,某个妃子半路生了,野兽袭击,毒虫叮咬,等等,这样的梗数不胜数,众多野史和各类小说里面都已经写得不要不要的,毕竟不能放弃这么好个机会对吧。 但是,顾承轩是个做事多么周密的人,仇家?稍微反对他或者说以前有反对意向的那些大臣们的子孙,现在正在祭祖呢。刺客,杀手?不好意思,别说是反对派的大臣,就连他的兄弟们,都远在各块封地,身边也是皇室的一众眼线。 至于蚊虫野兽,更是想也不要想了。长安城风干物燥,气候不湿润不炎热,都不适合毒虫生长。皇陵也并非偏远之处,就在近郊。两个时辰不到点,也就到了。 虽然具备一切安全因素,但是李珩还是做了周而又周的防范,别说了那些东西了,就连一片枯叶都不曾飘落到轿子里面。 因此,不管是去还是回来的路上,都没有发生什么事儿。 唯一的事儿,也就是,太累了。特别是女眷们,简直就是跟焉了的黄花菜一样,还不好表示什么。 安红线倒是看了一路的景,她心里面很高兴,之前祭祖都是不会带这么多人的,这次,可能是因为登基三年,该来场大的,她总算了出了宫门。 除了看了城内百姓的一片顶礼膜拜,和郊外的一片花花草草,倒也没有别的什么了。一点波澜都没有起。 这也太平淡了,本来安红线是有点失望的。累得要死。但是没有想到的是,故事很快就发生了。 第三十五章 小巷:幽暗阴森路途长 第三十五章小巷:幽暗阴森路途长 发生在刚刚祭祖完毕,回到皇宫后。 刚到皇宫,大家就纷纷散去了。安红线自然刚下轿,就要往锦云宫走。结果却被顾承轩一把拉住。 她愣了一下,回过头去,看见顾承轩还是那样的神情,无悲无喜,无愠无怒,一如既往地没有什么感情和表情一般。她试探着开口,她说,“皇上?” 顾承轩“嗯”了一下,看见人都散得差不多了,一把拽过她的手,拽地更紧了一些,他说,“红线,跟朕来。” 她的心咯噔了一下,不知道他又想干什么。风吹过,她不由得打了个喷嚏,觉得一阵寒颤。但她没有好多问,只是屏住了呼吸。 那个雪夜的事情,她久久不能平息,那晚他的淡然而又疯狂,她的复杂而又牵强,他们之间更像是剪不断,藕断丝还连,像是一场交易,像是成人的仪式,又好像都是,心甘情愿…… 太复杂,太纠葛。包括现在,安红线都不敢去多想,别说去揣测顾承轩对她的感情了,她对顾承轩的,她自己也看不大清楚了。 雾里看花,局中的人,总归自己是眼花着的。 顾承轩一把拽过她的手,他的力气有点大,她根本就没有办法挣脱。也没有想到挣脱。 他拉着她狂奔,像是在追逐着什么东西,就像是那天在御花园里放风筝时候一样的步伐,一样的神情。 他们迎着风,风很大,呼呼地刮,刮起了他们的衣角,吹得一丝不苟的发型也迎风乱舞。 安红线一路上都没有问,顾承轩也没有说。 不知道过了多久,从宽阔的大路走到了偏僻的小路,走到了宫内没有什么人烟的地方,走进了一条幽深的小巷。 刚刚迈进那条巷子的时候,红线就感觉气氛一下子都不正常了,突然就变得很压抑很压抑,顾承轩带着她乱跑了一路,现在也将步子放慢了下来。 而这条巷子非常窄小,都容不下两个人并排。刚走进来,天就变了似的,青灰灰的一片,时不时还有两只乌鸦划过,声音悲婉低迷。 巷子的两边,一面是低矮的废弃了的房子,也不知道是哪个年间留下的了;另一面是青砖砌成的高墙,此刻已经布满了爬山藤,满墙幽绿。 一片败落,比永巷最深处的暴室更幽深的感觉,比长门宫更凄冷的滋味。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安红线真的是无法相信,在表面繁华的皇宫内,还有这么一处地方在。 他走在前面,她牢牢跟进在他的后面,这时,已经不是他硬拽着她的手了,而是她下意识地牢牢揪着他的衣角不愿意放开。 对未知的事物感到害怕,这是人类的天性。抓住一切在未知中可以提供力量和希望的东西,这也是人类的本能。 安红线本能地害怕着,她虽然心中很是好奇,可是都不敢开口。只是不知道这条巷子到底有多幽深,什么时候才能走到尽头。 她想,也许巷子的尽头就是一口枯井,年代久远,里面埋葬了无数的死尸,白骨如堆。 不知道是因为害怕才显得路途遥远,还是这条巷子真的是长,到达巷口的那一刻,她仿佛感觉时间已经过去了许多年岁似的。 当看到巷子口的那番景象,她更是觉得,时间都被封存了起来。 如她所想,如许多故事里所写的那样,真的有一口古井,枯的。 离井不远处还有两处破破烂烂的居所,年久失修,已经是残垣断壁。 她浑身都在颤抖,她觉得很害怕。顾承轩依旧是一言不发,拉她往前走着。没走多久,她就又看到了一扇不大的铁门,上面也满是爬山藤,锈迹斑驳。 在门的一边,她还看到了,李珩? 看到李珩的那一刻,她瞬间就更加紧张了。李珩是顾承轩心腹,要是这渣皇真的是想在这个鬼地方,对她下手,“图谋不轨”的话…… 她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努力思索着最近有没有哪里让顾承轩很不满意的地方,怎么想怎么都想不出来。她的脸,一下子白了,连连往后退了两步。 结果这么一退,她倒是撞到了李珩。他的那身铠甲,让她撞得觉得疼,她差点站不稳。 “娘娘不必这么急着离开。麻烦皇上跟安妃娘娘请先换上衣服。”李珩说着就将一个布袋递给了顾承轩。 顾承轩拉着安红线就往那两间破屋子的其中一间走去。 屋内没有什么光源,但这已经不是问题了,因为屋顶都是漏的。大片阳光照射进来,都变成了灰蒙蒙的色调般。满屋子狼藉,破烂不堪,墙角全是蜘蛛网。 地上,几件家具上都布满了灰尘,一进去,就尘土漫天。里面的摆设很简单,歪斜的椅子,断了一条腿的方桌子,桌上甚至还摆着一套茶壶,当然早就已经蒙上了厚厚的一层灰,不仅看不出来本来是什么色调,瞧着还跟就像是泥土捏的一样了。 “皇,皇上——”安红线小声地喊了一句,声音细地像蚊子。 里面,很重的阴气,她浑身的汗毛都已经竖起来了。 顾承轩将一件宽宽大大的灰色袍子丢给她:“快穿上。还有把你的长发束起来。” 安红线觉得有点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了。她把自己套进这件大袍子的时候,顾承轩早就已经换好了。 她还在慢慢地捋着她的头发,她的动作缓慢笨拙,因为手本来就已经被冻得通红。 “真慢,耽误事儿。”顾承轩很嫌弃地说。然后在她的手背上狠狠地敲了一下,她“嗷”了一声,吃痛地将手放下。 顾承轩一把揪过她的头发,往头顶上面很粗鲁地一丢,绕了一圈,又将她的簪子取下,插在刚才盘好的发尾上。 他的指尖拂过她的头皮,她感觉到了一阵温热和酥痒。她摸了摸刚才顾承轩的“杰作”,高高的,形状像是很奇怪,摸不出什么来。 “把帽子戴上吧。”他说。 这回她没有照做,她感觉一定特别难看,她决定待会儿出去了,找个水塘瞄一眼。 结果他又是“哎呀”了一声,一把揪起她的帽子,往她头上一套,包紧了她那张脸。他说:“你别再褪下来,做点什么怎么都磨磨唧唧的。” 安红线:…… 她什么都没有再说,什么都没有再问,就这么盯着顾承轩看,一脸懵,内心满是问号脸。 “啪嗒”,顾承轩又一记敲到她的脑门上,她“嗷”了一声,生疼。 她说:“你怎么又打我,又打我,我今儿个大早上的起来那么累,你把我拖来这个鬼地方,不让我歇着就算了,还虐待我,你……” 顾承轩却没有再理她,只是翻了个白眼,拽住她的胳膊,就往外面走去。 她被他硬生拖着,一个没注意—— “哎呦——”红线被门坎绊了一跤,一下子就扑到了顾承轩的身上。 他感觉到有一个软软沉沉的东西倒了下来,多米诺骨牌一般他也抵挡不住地就要往前冲,好在了扶住了门框,才没有往前摔。 他很嫌弃地回头看安红线,皱起了眉头。 结果,却看到她有点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动作笨拙迟缓,她吃了满嘴的灰,额头撞青了一大片,很是狼狈的样子。 顾承轩却,很没有道义地“噗嗤”一声笑了。 “笑什么笑,再笑把你牙敲掉。”安红线被他这项嘲讽技能给激怒了,翻了个白眼,使劲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走啊,皇上。” 说着就双手插着腰,离开了这间破屋子。 结果刚刚出门,她就看到,李珩也在笑,李珩肯定是看到了刚才发生的一切。 看见他们出来,李珩“咳”了一下,恢复了满脸严肃:“皇上。” “开门吧。”顾承轩说。 “诺。” 吱啦,很沉重的一声,那扇锈迹斑斑的门被推开了。想必是年份久远,李珩开锁的时候,都已经挺困难了,推门的时候,更是。 这扇门的旋转都不是那么地顺利,很沉重地,一点点地。 然后,门另一边的世界,也一点点地向他们展现出来了。 安红线几乎都要尖叫起来。她有点按捺不住自己的兴奋。她看见一条同样长长的道路,但是比较宽阔,这扇门的门口,同样站着几个士兵。 凭她的揣测,应该这也是宫门之一吧,只是处在最偏最远的位置,平日里也跟被封起来一样,估计没什么人知道,知道了也不会在意。后门中的后门? 她说:“皇上,您这是要带臣妾出宫?” “嗯。”顾承轩说。 “太好了,是不是可以去逛青楼了。”红线有点小兴奋,脱口而出。 “你说什么?”顾承轩的声音突然又变得阴阳怪气的,饶有趣味一样。 “啊,没什么,臣妾是说,皇上您想不想去逛青楼……”她满脑子又是去捉个会使诈的小婊砸,回来对付菁儿,一山更比一山高,一婊更比一婊贱,把菁儿虐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诸如此类的念头。 可是突如其来的。 “啪!”安红线的脑子上又被顾承轩给敲了个毛栗子。 他说:“安大小姐呐,最近这些日子你是不是得间歇性失心疯了,还是脑子间歇进水,一天到底都在想些什么东西。”他翻了个白眼,“办正事呢,想玩做梦去吧!” 红线被他打得生疼,跟个受气小媳妇一样:“要真的失心疯,间歇进水了,一定是被你给揍的。” 第三十六章 东市:像是浮生梦一场 第三十六章东市:像是浮生梦一场 顾承轩:…… “安红线,你闭嘴。跟着我走,别说话。不然小心回来把你牙敲掉。” 他没有再理她,跟拎小鸡一样,就将她拎出去了。她怂了怂肩膀,没有敢再顶嘴。 把牙敲掉,顾承轩你大爷,这明明是本姑娘的金句! 刚刚走到门外,安红线就闻到了一股说不出来的清新气息,像是,梦里的味道,自由的味道。她感觉她这只笼中鸟,总算是稍微飞出来透了口气了,真是不容易啊。 明明同在一片天空下,呼吸的本该是同样的空气,可是里面的却令人觉得那么窒息,阴森恐怖;外面的明明这么清新,怎么,还有这么多的人想进来呢。 走的时候,她回头看了一眼,又瞄到了那口枯井。 有很多的宫女一生都葬送在这里了吧,到死也没有能出去,一墙之隔,也许就是一世执念,一生遗憾。 但也没有容得她多想,顾承轩就迫不及待地拖着她出去了。 “你别乱说话。”他冷冷地说了一句。 “到底要干嘛。”她问。 “跟着来就知道了。” “你不会要想把我杀了,然后丢荒郊野外吧……”安红线小声地问。 结果就看见顾承轩朝着她冷笑了一下:“安红线呐,你也太能耐了,犯不着。这种死法太高明,你还配不上。” 安红线:…… 你大爷!她继续在心里面骂了一万遍,但还是一句话都不敢说。 沿着那条挺宽阔的路走了许久,绕了一个弯儿,另一番景象就传到了眼前。 像是到了闹市,叫卖声此起彼伏,熙熙攘攘的,两边摆满了摊子,卖什么的都有。 安红线瞪大了眼睛,将头探到了一处卖小孩子玩具的地方。摊位的两头挂着风铃,她是纯粹被那一阵阵清脆的响声给吸引了,将脑袋探过去,还看到了很多新奇的玩意儿。 摊位老板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留着一撮小胡子,他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的那串胡子,朝着安红线笑了一下:“这位姑娘,看看有没有什么喜欢的。” 她随手指了指摊桌的右下角,那是一个红色的波浪鼓,上面挂着两个铃铛,鼓面上印着一个穿着肚兜的小男孩。那个小孩胖嘟嘟的,吮吸着手指。 老板将波浪鼓递给她,上下打量了安红线一圈,两眼放光:“这位姑娘好眼光,这个波浪鼓卖得特别好,朝孩子摇一摇,保证又听话又喜欢,你要不要……” 安红线接过波浪鼓,拿在手里晃了晃,敲在鼓面上的声音很好听,不算清脆但也不沉闷,她正想开口—— 一只大手从她手里抢过波浪鼓,另一只搭在她的肩膀上,耳畔又浮现了那个男人的声音:“她不要,多谢老板了。” 说着,安红线就看见顾承轩将东西递了回去,放在了桌面上,她愣了一下,“啊”了一声,目光还在波浪鼓上流连—— “走了!”顾承轩一把拽起她的手,又往前面拖。 安红线:“你是不是也太抠门了一点,我挺喜欢的。” “要它何用。” “摆设!不行啊。” “当然可以了。” “那我,回头去买?过了这个村,也许久没有这个店了。”她两眼都是欣喜的表情,她说。 结果就看到顾承轩冲她笑了下,笑得特别阳光,特别灿烂的那种,他摸着她的头,她还没有摘下帽子,他的手放在她的帽子上,使劲揉搓,像是在揉鸟窝一般。 他说:“好呀,当然可以。” 她甩开他的手,就要往回走,他也很配合地放开了她。 她的走刚踏出去两步,就跟想起来什么似的,又回过头来,有点讨好地看着顾承轩。 结果他笑得更灿烂了:“你去买呀,你怎么不去买了。” “没带钱。”说着她两手一摊,伸出右手在他的面前晃了晃,满脸可怜兮兮的样子。 顾承轩就“呵呵呵”地笑呀,笑得可欢了。然后一巴掌,狠狠地落在她的手心上,她瞪大了眼睛,气鼓鼓地看着他。 他满脸无辜:“真是巧呀,我也没带钱。” 安红线:“你大爷!真抠门。”说着她也翻了个白眼。 “你大可以跑过去告诉他,说是从那里面来的,是当今圣上的爱妃。他一定会……一定会以为你是得了失心疯,派在市井巡逻的过来抓你的,哈哈哈!” 安红线“哼”了一下,不再理他,大步往前走着。 深一脚浅一脚,狠狠地踩在地面上,她大口地呼吸着外面的空气,吸地有点贪婪。 好久,好久没有这样子了。虽然今儿个的日头,不算太亮堂,但是她很喜欢。 大街上,已经是满派过年的景象了。到处张灯结彩的,很是喜气。好些卖年货的摊子都快空了,就剩下小孩子的酥糖。 明天,就是除夕夜了。按照大周的惯例,今天应该是年前最后一次出摊了,明天大街上就该没有什么人烟了吧。 她在街道上走着走着,就快了起来,最后干脆追着风,跑了一路。 结果顾承轩追着她跑了两步,就不耐烦了,他说:“喂,女人,你往哪里跑。别乱走。” “我认得路!这里是东市啊,我小时候经常来这里玩的……” “不是,我带你出去,不是让你玩的。”顾承轩翻了个白眼,满脸黑线。 本来他不大想给她透露行踪的,结果就看见她跟失心疯了一样,疯了一路。还真的,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子的安红线。 他说:“我带你,去找你哥。你跟我来,别乱跑了。” 安红线果然回过头来,满脸不可思议的样子。她脸上本来的笑容,一下子就凝结了。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顾承轩,她的眼角差点就泛起了晶莹。这些日子以来,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她本来都选择了忘却……想着,年前肯定是不会死人的,过一天是一天,沉沦吧,堕落吧。 等年后,再说吧。所以,也许是压抑太深太深了,她表面,前所未有的没心没肺。 现在,像是那处伤痛,就这么被挑起了。她觉得有点疼。就像是,做了一场梦逃避现实,结果现实里来了个人,把你的梦戳碎了,拉着你要面对。 “你都跟我睡了,没给嫖资,总要给你点回报吧。要是不想,现在就跟我回去。我也累了。”说着顾承轩就打了个哈欠。 他这话一出,安红线一下子就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了,她说:“顾承轩,你才失心疯了吧,我去,以前打死我都想不出来,你会讲出这样的话来。” 顾承轩赶紧上去捂住了她的嘴,前后左右地看了看:“闭上你的嘴!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六年来,你有好好了解过我吗。” 她这才反应到,自己刚才在大街上脱口而出那三个字,万一……好在她声音不大,行人行色匆匆,也没有谁注意到。 他,说得倒也没错。六年来,两个人见面的时间本来就不算多的,每次都还是搞得跟大战一样,互不相饶。她总是满脸幽怨,他也从来就没有笑过。确实。 “说吧,还去不去。不去拉倒。” “去去去。”安红线连连点头。 顾承轩带她拐了个弯,走进了一条小巷子,一下子就从闹市进入了安静,都能听见鸟鸣。 这条巷子也很深,远远地她就闻到了一股米酒的香味。大周,民间一直都有这样的喜好,快过年的时候,蒸糯米饭,做甜酒酿。 只不过这个习俗在南方,特别是江南水乡体现得重视一点,几乎家家都会这样做,也算是显示年年有余,生活富足的一种方式吧,毕竟是鱼米之乡。 在长安城这种偏中偏北的地方,还是蒸馒头的比较多,做甜酒酿的不大见。 “这味道真好闻。以前我特别喜欢吃甜酒酿。特别是到正月十五的时候,拿酒酿煮元宵。后来我家就不买了。因为长安城那家老字号听说不做了,大家都不喜欢吃甜的,府里面也没人做。除了我,我就特别喜欢。”安红线嘀嘀咕咕。 “你知道吗,我小时候一直都觉得,我不是亲生的。因为我的喜好跟家里人都太不一样了。” 顾承轩没有理她,带着她穿过了这条巷子。 在巷口的时候,她看见了一户人家,门前摆了一个大大的竹筛,筛子上面放满了蒸好的糯米。旁边还放了一堆酒罐,将糯米往酒罐里放,然后封上口子。 这是在做米酒。米酒彻底完成之前,就是甜酒酿。 每一个酒罐上,还贴了个“白”字。这么大的量,加上贴的字,应该是拿来售卖的吧。 安红线看得眼睛都快放直了。她信了那句老话,还真的是酒香不怕巷子深,隔那么远就闻见味道了。 她还以为这长安城,没有人家再做酒酿卖的了呢。 但她也没有敢多看,就跟着顾承轩继续走了。他一句话都没有讲。她也不知道,他带着她从熙熙攘攘的街道走过,从闹市里穿,绕了这么多路是为什么。 出了巷子后的路,越来越偏,越走越远。越来越窄,又像是年久失修。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座戒备森严的建筑出现在他们的面前,门前重兵把守,火把上的火焰熊熊燃烧。 那两个大大的黑字,高高地悬挂着,在火把的映衬下,刺得她眼睛生痛。触目惊心一般。她的心脏,都跟着抖起来了。 第三十七章 令牌:也许是他的默认 第三十七章令牌:也许是他的默认 走过这条狭长的道。 远远地,她就看到了李珩,李珩像是已经等候多时了的样子。 天牢门口遇熟人,怎么都该打个招呼不是,安红线冲着李珩笑了一下:“好巧,李将军,又看到你了。” “恭迎皇上,安妃娘娘。”李珩依旧是以往那种,没什么神情,淡淡的。他都没有怎么看安红线。 “话说李将军怎么走这么快,这么快就到了。”她问。 李珩明明是比他们晚走的,可现在却像是在这里等候多时了的样子。她想,是不是这李大侍卫有什么特殊绝招,比如上天遁地术,轻功水上漂之类的。 李珩说:“马车啊。”他的神态还是那样很平常,但看向安红线的眼神里带了一点点奇怪的味道。 红线感受到了来自他内心深处的嘲讽,仿佛听见李珩在说:“喂,你脑子抽抽了,这么简单的问题?” 她也没有再说什么,微微撇了撇嘴,跟着顾承轩就往里面走了。 幽暗的通道,黑漆漆的一片,散发着奇怪的血腥味。两边的墙壁上点着火把,微微照亮了点前面的路,但还是抑制不住扑面而来的,死亡般的气息。 刚刚踏进去没两步,安红线浑身都在抖了。似曾相识的场景。 但暴室,都比这个宽敞明亮一点。她感觉一进来,就跟踏入了地狱的分界线般,要死不死的感觉,要死不死的地方,令人怵得慌。 她的脚刚刚踩进去,走了没几步,就有点像往后面退的欲望。但也只是一瞬间。毕竟,有要紧的事情。 她深深呼了一口气。顾承轩走在她的前面,丝毫没有顾及到她的任何感觉一样,就只管自己走着。 他大步迈着,她细碎小步跨着。渐渐地,距离就拉得有点大了。她扶着墙,一点一点地给自己壮着胆子。倒也真的,不是因为安红线胆小。 只是因为,可能是经历过的人怕,更怕看到会比较熟悉的触目惊心,然后想起那些,好不容易才选择性遗忘了的前程往事,一下子,心里面刚刚迈出去的坎,还没有完全迈出去呢,就只踏出去了一只脚,阴影走出去了一小半。 又一次地,再……她的心理,真的是没有这么强大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顾承轩都已经走到转弯口快了。 他终于回过头来,朝她喊着:“安红线,你倒是快点儿。” “马上,马上。”她说,努力地放大声音地喊。可不能让他看见自己实际上还是有点孬包的。可是,她的声音根本就止不住地颤抖。 顾承轩终于将身子转过来,朝安红线那边走着,然后很嫌弃地一把揪过她的胳膊,这下子,他算是放慢了一点点速度。 他似笑非笑,本来算是冰凉的声音,可能在这种环境的衬托之下,居然都变得热乎了起来了一点,他说,“安红线,你该不会是害怕了吧。你个怂货。” 安红线:…… “没,没有。谁怕了。你走那么快干嘛,又不是赶着要去投——”然后她就闭嘴了,心里面咯噔一下,差点出口太快,说不该说的话。 毕竟,这样真的太像是,地狱了。 “嗯?”可是顾承轩还是捕捉到了什么,他突然停下了脚步,撒开了安红线的手,双手插着腰,看着她的眼睛,笑了,笑得那么诡异莫测,“你说什么?倒是把话说完啊。” “没,没什么……”安红线一下子就变得神情复杂地不得了,干脆转移话题。她说,“皇上,问你个问题啊。” “快说。” “那个,你为什么要带我绕那么一大圈,跟李珩将军一样直接坐马车或者轿子不就行了,走这么远,怪累的。”说着她的声音越压越低,因为她发现顾承轩的面色又不大对了。本来,她也就是随便找个话题,并没有想多问的…… 又是触犯到,这个暴君的什么,忌讳之处了,还是什么? 果然,顾承轩只是叹了口气,满脸不可置信的样子,倒也没有太生气,只是好像在说:“安红线,你个渣比,你还真的是蠢,怎么活到现在的。” 然后他也没有回答,一把拎过安红线,继续往前走。 又到了那个转弯口,刚转弯,安红线就顿时明白了。她感觉,顾承轩又带她绕路了。眼前的世界一下子就变得比刚才宽阔了好多,刚才那条道,又像是小道,刚才那个门,这么算起来,又是后门了。 对呀,君王带着妃子,过来看是罪臣的妃子她哥哥?怎么样,都是不能走正门,不能明目张胆的。 安红线算不得太聪明,但是也绝对不笨。 显然,应该是之前吩咐过了,现在天牢里没有什么狱卒了。 红线被顾承轩拎得很不舒服,他揪着她的胳膊,她胳膊那一块感觉都被他给掐青了,怎么感觉就跟拎了一只任人宰割的小鸡似的。她一把提溜开顾承轩的手:“你弄疼我了,你放开我。” “啪嗒”他很配合地一把甩开了,也不忘朝她翻了个白眼,“到了。”然后他指了指最深处的地方。 “这就,到了?”安红线有点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倒不是因为路走得不多,而是因为,像是要面对了,她有一点点的,无法直对吧。伤口,终到了该被揭开的时候。 她怕。她不想。她感觉,会被撕裂的。这些天来,所有的表面上的“悠闲”,在今天都要给凝结消散了吧。 安红线,你该面对你的宿命了。她深呼一口气,她对自己说。 “别怕,你去吧。朕没对他怎么样。”她神情的变化,顾承轩全都看在了眼里。 他从腰间别过一把钥匙,甩向了天空,在天牢的半空中转了一圈,最后“哐当”落到了地面上,划过了一道弧线。 他说,“捡起它吧。自己去开门。” 安红线慢慢俯下身子,缓缓捡起了那把钥匙。她说,“皇上?” “嗯,你去。朕就不过去了。你自己请便。” “皇上!” “快吧。朕看见安适涵,怕是会失控的。趁朕没改变主意之前。”说着顾承轩缓缓将头转了过去,背对着她。 她的心里,说不出的复杂纠结。她告诉自己,安红线啊安红线,一切都是拜他所赐,你就…… 她咬了咬牙,握着钥匙往前走了两步。步伐很沉,很重。万千思绪,比三千青丝,还要更加烦恼更加乱。 不过才两步—— “等等!”顾承轩突然喊住了她,但他依旧没有回过头来,“红线,你回来。”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很慢,很像是从梦境中飘来。 不知道为什么,安红线突然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像是一下子就轻松了,如获大赦一般的感觉。她想,她终于不用一个人去面对,那么残酷的事情了吧,她本来,是很担心自己独自一人看见大哥,她会失控,她会做出一些,很不好的事情来。 她一下子冲上去,站到了顾承轩的旁边,她试图去拉过他的手,她说,“皇上?走?” 结果顾承轩却塞给了她一个东西,沉甸甸的。然后确实走了。 只不过,走的只是他自己一个人。他走了,走向出口的方向。 “顾承轩!” 安红线望着他的背影,看着手里他刚刚塞给她的东西,泪水突然一下子就夺眶而出。他给的,不是别的,是金牌令箭。 见者,如见朕。 她的心里面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挠在爬,钥匙在她手里,令牌也在她的手里,接下来她要真的那么做了,一路也都是畅通无阻的。 “顾承轩,这样子,你不怕吗。”她问。 他已经走远了,没人回答。 她在原地,看着他背影彻底消失,咽了口唾沫,走向了牢房深处。 这些天来,她虽然表面韬光养晦,不关心任何事情,实际上,不过是因为自己实在是无能罢了。每每到深夜,她都会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她总是想,要是有那么一天,她自己只身前往天牢,她偷过了令牌,她打晕狱卒,再拿过钥匙。 她一定会,一定要,不管结果,不管下场,开了门,让大哥走,让他走得越远越好,再也不要回长安,再也不要回大周。 而她,会笑着喝下那杯毒酒,死在寂静悠长的冷宫,平淡的结束所有的一切。因她而起的这一切…… 可是,当这一天,真的来了。 她怕的,倒并不是,三尺白绫或者毒酒一杯。她觉得,自己,也许…… 不不不,安红线,你别管顾承轩。你做你自己,做你自己的梦境,做你本来就想做的那些。事情都是因为你而起的,如果,如果错过了这次,那么最后大哥真的只会是死路一条了。 大哥要是死了,那样子,你的下半生活着,也不能安吧。而且,你本来,就从没有打算苟活什么。 何况顾承轩他都这么做了,也许,也许他就是默认的呢,默认你……你想那么多干什么。 到了。 她闭了下眼睛,又很快睁开。她打开了牢房的门。 吱啦,她推了开来。她看见安适涵,就这么坐在牢房的角落里,他的手脚上都束着镣铐。 他不像往日那么意气风发的了,神情很憔悴。但好在,身上并没有什么伤痕。 他说:“红线?你怎么来了。” 安红线顿了顿,拿起了那块令牌,“皇上让我来,放你走的。大哥,跟我走吧,都结束了。” 第三十八章 又是:你经受住了考验 第三十八章又是:你经受住了考验 安适涵望着她的眼睛,满脸诧异。他浑身上下打量了红线一遍,他说:“红线,嗯?” 安红线被他盯得满脸青一阵红一阵。她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是好。她说:“大哥,你就别管这么多了。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他只是叹了口气。“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事发后,顾承轩跟他交代了一切,所有的一切不过都是吾皇的计谋一场。安适涵的心,当时自然就凉了半截,但他也不是没有想到。 他只有红线这么一个妹妹,哪怕她有一点点的危险,他都是接受不了的。所以,就算已经猜到了,也还是不顾一切。 还有,他多少都是抱了侥幸的吧……他想,皇上总不至于那么冷酷。 可事实是,顾承轩,远比他想得更加可怕。也是,不然怎么能这么步步为营,当上皇帝呢。 安适涵想,醉翁之意不在酒。顾承轩也许开始,就没有想对红线下什么手,顾承轩的目标,是安家,是他,红线只是块鱼饵而已。那么,便如他所愿吧。只要红线能好好的,也就比什么都好。 朝堂纷争不断,自古以来都是这样的理,一朝天子一朝臣。安适涵感觉自己是非死不可了,倒不是什么罪恶的原因,只是,他在一天,顾承轩就会把他当成眼中钉肉中刺一天,非拔不可。 他要死了,能保全的不光是红线,还有安氏一族…… 安红线她是顾不上这么多的。说到底,安家真正的亲人,也就只有大哥了,她跟爹爹,爹爹也是个挺琢磨不透的人,没有大哥这么多的义气,更多的是利益。除了一母同胞的哥哥,大家族里,都挺寡淡的。 她拉起安适涵的手,就要往外面拉。 他不为所动。 僵持了许久。终于,她撒开了他的手。 她说:“也许,这就是皇上的意思。” 他苦笑了一下,他说:“我的傻妹妹呀,你的夫君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不然你以为,当时为什么全家都会反对。” 安红线低下了头。都是她当时的一意孤行,换来的是一去不回……以前,天真烂漫的小女孩的时候,她从来都没有考虑过这么多,这么远。事实啊证明,除了她,他们说的话都是对的。 “今非彼日。皇上说他深感对不起你,也许,他现在对你是真的。”安适涵说。 她仰天大笑,像是听到了一个无比好笑的笑话。现在这是怎么了,这话,她好像不止听到一遍了? 可是她却不知道是自己感觉不到,还是不愿意感觉到。心乱如麻,万分纠葛。 “凌玉,她,怎么样了。”安适涵突然问,“公主之前,偷跑出来看过我一次。李珩帮的忙。后来,后来……” “后来怎么样了。” “没有后来了,这件事情没人知道。我再也没有再见过她。”安适涵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她问,她说,“哥哥,你喜欢过公主吗。她对你真的是很执着。她救了我好几次,因为你。” 安适涵说地很干脆:“不喜欢。” “为什么。她太小了吗。” “不,不是。因为她的身份,她的出身,她是太后和皇……因为她是顾凌玉,所以我不可能会喜欢她。本来,就不是一个道上的人。就算绑到了一起,也怕是会走向悲尾。两个人,别说想扭过家仇,就连自己的心,我想我都是拗不过的。” 安红线:…… 她的心跟着一震。所以顾承轩不会喜欢她。永远都不会喜欢她。他们之间本来就有千山万水,当年她硬是要走道一块,更加是万水千山了。 偏偏,直至今日啊,她才算是懂了。 “将死之人,其言也该善。偏偏原谅我做不到吧。我很烦她。不过以后,她再也烦不到我了。”安适涵说着就转过了身去,“红线,你走吧。我想自己静静。” 安红线“嗯”了一声,慢慢往回走去,她忍住了没有回头。 这个时候,他转过了头来,看见了她的背影,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先皇众子夺嫡的时候,他一直是站在清余王这一边的,跟顾承轩的关系本来就不好。整个安家也都是清余王党,偏偏她,执意爱上了顾承轩。他能做的,也就是在暗中默默地支持,默默地祝她幸福。 后来,后来发生那么多的事情…… 而直到今日,他也不禁想仰天长叹,红线啊红线,你还是太单纯了。 也许,也许顾承轩的人,就在外面等着呢,就等着她带他出去,然后一网打尽。令牌有什么用,哪有皇上的真人在那儿顶用,大可以说是偷的,到时候还不是顾承轩说什么,就是什么。 说他逃狱,说她劫狱,说欺君罔上,说……要生在乱世,顾承轩绝对是一等一的枭雄,太平年代,最隐忍残酷的君王。他了解他。 只是,默默地恳求,默默地祈祷,祈祷顾承轩的良心没有完全散去吧,求他不要再怎么折磨安红线了。 之前,那个下着大雪的夜,顾承轩来的时候,安适涵就是这么求他的,他说,皇上,罪臣可以去死,可以五马分尸,求求你不要再祸及到红线了,她很执着,很无辜,很单纯。你的目的,本来就只有我而已。 顾承轩说,“你放心,红线还不至于。朕从来没想过拿她怎么样,只要她别脱离朕的掌控。安适涵,你知道你错在哪儿了吗,你只有一个地方错了,那就是当年站错了队。有一句话,叫做一朝天子一朝臣。” 现在,现在,看到皇上拿钥匙和令牌都给红线,安适涵反而害怕了,他怕真的像他想的那样又是一场阴谋,他怕顾承轩不会兑现他的承诺……他不敢想了。 *** 而安红线,迈着沉重的步伐出了天牢的时候,在进来的那个门口,看见了顾承轩。 他望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他的背影,看着有些惆怅寂寞。她有点,不大敢认。 “皇上。”她试探着喊出口。 顾承轩回过头来,看见了安红线,她还是那身黑色的袍衣,连帽子都没有脱。她就这么站着,她看着他。 她的眼神,很深邃,很清澈,很复杂,很,难过。 他突然上前了两步,一把搂住了她。几乎是,控制不住的那种。 他搂得很死,很紧。她有点痛。她有点踹不过呼吸来。可是此刻她却一点点都没有挣脱的力气,她的头埋在他的胸口,她泪如雨下,可是一点点声音都没有。 默默地抽泣,无声地哽咽。 她很想问,很想问一句:“顾承轩,你真的要这样吗。你真的会这样吗。”她隐隐觉得,他不会的吧,他应该还是…… 可是她一句话都讲不上来。她的嗓子堵得慌,像是失语了一般。 相拥了许久,久到时间都几乎要凝结了。他这才缓缓放开了她,他说,“走吧。我们回去。” 她从宽宽大大的袖子里掏出了钥匙,和他的那块金牌,好好地交到了他的手上。 他看了一眼,先是微微一愣。但也只是一瞬,他说:“很好。朕就知道,你能接受得住考验,你不会背叛朕的。” “顾承轩!”她却像是一下子受到了什么打击,她的眼眶瞬间就红了,她说,“考验?好玩吗。” 刚刚燃起来,没有多久的希望之火。大哥都没有给浇灭,他,亲手给再一次浇灭了。 一下子,她猛地撒开了他的手,自己独自走着,没有下雪了。 也没有太阳。 白天,比夜更黑。她像是走在冰天雪地里。 他没有追。只是看着她的背影,一点点地离去。胸口,有点疼。他望着手里的钥匙发呆。他缓缓闭上了眼睛,满脑子,都是刚才与她相拥的画面。 她跑得飞快。 很快就又再次跑到了闹市上。刚才遇到李珩了,他喊了下她,她没有理,继续自己跑着。 现在,市场快要到收摊的时候了,今日,也是这一年里,最后一段时间的繁忙。 “冰糖葫芦,卖冰糖葫芦咧——”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街市上,有小孩子在跑,在你追我赶。 “冰糖葫芦酸,冰糖葫芦甜,冰糖葫芦甜里带着酸,竹签串成一串串——”小孩子们唱着童谣,童谣在她的耳畔环绕。 这些孩子们有的手里摇着波浪鼓,有的举着冰糖葫芦,满脸是天真烂漫的样子,脸上一点点的愁容也没有,就跟即将到来的新年一样地喜庆,一样地充满生气。 他们的目光里,是她再也没有的活泼与生机,像是蓬勃生长的草木。 以前,以前,她也是从这个年纪过来的,哥哥也曾这么带着她,在大街上奔跑着,追赶着。长安城的冰糖芦荟,很好吃。小时候,每次大哥都会给她买。 她在小贩的面前伫立了许久,她盯着那一串串红玛瑙般晶莹剔透的看。 “姑娘,你要来一串冰糖葫芦吗。”商贩问。 “要。”她说。 小贩从上面拿了一串看起来最大的给她,“两文钱,姑娘。” 安红线掏了掏袖子,自然是没有带钱。她翻了一圈,小贩一下子就懂了。 他说:“马上就要过年了,讨个吉利,这串冰糖葫芦就当是送给姑娘的了。” “不,不可以随便要的。”她说着,就脱下了帽子,把那根将她头发盘起的簪子摘了下来,递到了小贩的手里。 小贩看了看,一下子就愣住了,他将那跟插了许多冰糖芦荟的长竹竿塞到了安红线的手上,“姑娘,这个都给你。” 此刻的安红线依旧是有些失魂落魄的,等到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小贩已经走远了。 她一个人伫在闹市中央,周围,人群熙熙攘攘。她散了的长发,垂到腰间,像是瀑布三千。 “你们看,那里有个奇怪的女人。” “对啊,穿黑褂子的奇怪女人。她手里举着冰糖葫芦。” “是不是卖冰糖葫芦的都穿成这样呀。” “不知道呀……” 远远地,传来了一阵小孩子的声音,闹哄哄的。 不一会儿,他们都跑了过来,将她团团围住,指着她手里举着的竿子。吵吵嚷嚷的。 “好,好好。给,给你们。”安红线说着俯下身子,一串一串地拿了下来,分给了他们。 第三十九章 灾难:就是一个疯女人 第三十九章灾难:就是一个疯女人 越来越多的孩子涌了过来。 “我要糖葫芦,我们要糖葫芦……” “都有,都有——”她说着。 可是不一会儿,就都分完了。后面还有一大全没有拿到的孩子,依旧是将安红线围得团团转,朝着,嚷着。 她一下子被困得几乎看不到外面。 孩子们没个轻重,见分不到糖葫芦,越发朝安红线扑地更加紧了,她的身子被一群孩子给挤着,挤得一下子瘫倒在地上。 竹竿“哐当”就顺势砸落了下来,正好砸中其中一个小孩子。 “哎呦——”他喊了一声,就哇哇哇地哭了起来,哭声震耳欲聋。 竹竿砸到了他的脚趾头。 哭声是有穿透力的,孩子们见状,也都纷纷跟着哭了起来,一下子,哇啦哇啦的声音一大片,引来了许许多多围观的人。 此刻的安红线眼神空洞茫然,软瘫在地上,披头散发,失魂落魄,像是没有了魂灵一般,她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只是刚才孩子们那一声声“我要糖葫芦”,和顾承轩的那句扎心刺耳的,“很好。朕就知道,你能接受得住考验……”依旧一遍又一遍地在她面前回荡,缠绕。 她仿佛又看到了那个暴室之夜,他走得决绝。还有那纸罪证的字字诛心…… “有,都有……” “我没有,我没有……” 安红线反反复复地絮叨着这两句话。 她现在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笑话一般,疯疯癫癫,语无伦次的。 一个膀大腰圆的中年妇女穿过了熙熙攘攘的人群,直接就杀了过来。她的一只手拎着个菜篮子,另一只手,“啪!”一个清脆的巴掌甩到了安红线的脸上。 疼,好疼。她捂起了半边脸,但也只是捂着半边脸,她半句话都没有讲,依旧在絮絮叨叨着那两句。 她就看见这个大妈怒气冲冲地看着她,然后大妈一把拉起来刚才那个跌倒在地的小男孩。 小男孩抽泣着,用食指指着安红线的鼻子:“母亲,就是她,这个疯女人她欺负我,哇——”然后他一抽一抽地哭了起来。 大妈捡起地上的竹竿,就朝安红线打过去,边打边说:“这到底是哪里来的疯女人,穿成这个鬼样子,大过年的也不嫌晦气!居然还敢欺负我儿子!” “就是,就是,哪里来的疯女人!”一大堆人跟着起哄。 而之前那群小孩子,看见竹竿掉下来的那一刻,早就已经拿着糖葫芦跑得很远了。没有一个人替安红线辩解,她自己,也满脑子的杂乱心烦。她几乎都没察觉到,此刻发生了什么。 越来越多的东西朝她砸了过来,鸡蛋,青菜叶子,西红柿…… 她被砸得面目全非,浑身都是乱七八糟的汁水,她的泪一下子就夺眶而出,可她喃喃着的,却还是:“你又利用我,你又欺骗我……” 哀莫大于心死,这是安红线不知道第几次了。她以为她早就已经死心了,偏偏那个男人,永远有让她这颗死了的心,再次苏醒,更加疼痛的办法。 “送官府!” “对,送衙门去!” 一堆不明真相的人乱哄哄着,就将安红线丢进了长安衙门里。 这个时候,早就到了衙门该歇工的时间了,长安令看见这么晚依旧有人,自然是不大高兴的。 大妈牵着涕泪横流的小孩子,跟长安令添油加醋地说了一番,也不忘抽两下子鼻子。 小孩脱了鞋,几个脚趾的指盖儿都已经被砸青了。 “来人,将此等恶妇收入大牢,改日再判!”长安令迫不及待地宣判,就赶紧歇工。 这改日,也就是得等正十五过了…… 天牢关押的是重刑犯,是个神秘的地方。一般的事情,也就是关入普通的大牢而已。 被丢进去的时候,已经是夜幕初降。 安红线缩在柴草堆里,还是没有回过神来。她感受到了深深的绝望。大哥因为他已经非死不可了,安家,作为安家的女儿,她带去的也永远都只有,灾难…… 她全部的灾难,都是因为曾经爱上那个不该爱的男人。 她好苦,好苦…… 有苦难言,压抑太久。再不能言。 此刻,她拿头拼命撞着栏杆。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不知道,是清醒着还是迷离着。除了那种痛苦,从心脏刺入全身。 “别撞了,让不让人休息了。吵死了。” 隔壁的一间牢房突然传来了低沉的女声。安红线循着目光看过去,看见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婆,她蜷在角落里,头发很长,掩盖住了她的脸。 红线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了。 “这么多年,我这老妪的隔壁,居然又有女囚了,哈哈哈,真是难得啊。”老婆婆突然仰天大笑起来。然后她将身子朝红线慢慢地挪到了过来。 她带着手脚镣铐,步履蹒跚,很是艰难。 镣铐哐当哐当,她总算是挪到了安红线的身边,隔着中间一堵栏杆靠着她坐着。 然后,老婆婆一把撩开了她那满头的白发。安红线一下子看到了她的面容,她笑得可怕而又狰狞。 那是怎样的一张脸呐! 饱经风霜,却不慈祥,眼神鬼魅,笑容诡异,满脸皱纹,像是盛开的菊花,一圈又一圈的褶子,配上她那双黑猫一样的眼睛…… 安红线不由自主地往后面缩了两下,浑身颤抖了起来。 “姑娘家的,你怕什么,老妪又不吃人,只吃老鼠。”说着,她就突然将手伸进身下的柴草堆里,扒拉着什么。 随着“吱——”地一声,一个灰不溜秋的东西在老婆婆那双布满褶皱的手上晃着,她将手伸过栏杆,在安红线的面前来回摇摆。 “啊!”红线忍不住失声尖叫了起来。 一只硕大的老鼠,浑身毛绒绒黑乎乎的,两只圆溜溜黑啾啾的眼睛。老太婆抓着它的尾巴,它在老太婆的的手里使劲摇晃着,吱吱,吱吱个不停,像是在挣扎。 “别怕,多可爱呀!”老太婆狰狞地笑着,用手抚摸着这只老鼠的毛。 “吱吱,吱吱”老鼠依旧在叫,接着露出它那锋利的牙齿,就要反抗着什么的时候…… 啪嗒—— 一声,那只老鼠被老太婆一把甩开了。然后随着最后一声惨烈的“吱嗷!”,一道灰黑色的抛物线过,便没了任何踪影与声响。 “啊!啊呵呵——”安红线失声痛哭起来,她身后的青灰色的墙壁上,一下子就出现了一滩血迹,一个灰不溜秋的东西黏腻在那滩血迹上面。 是那只死老鼠…… 然后,它从墙皮上滑落,它的尸体砸下来,正落在安红线的手旁边。 “这回怎么送过来一个这么胆小的,一点劲儿都没有,不好玩儿……”老太婆还在絮絮叨叨着什么,然后从她的头发上扣下来一朵黑得看不清什么颜色的小花,她捧着那朵花儿,笑着,念叨着一些没人能听懂的东西。 “吱,吱吱,啾——” “啊!” 伴随着一群灰不溜秋的东西的声响,红线觉得自己的脚一阵瘙痒疼痛,低头一看,几只老鼠腾地一下子,从她的脚趾旁边穿过。 她再一次失声大哭,无力地用头砸着墙。 “切,没见过这么矫情的女人,一定是个疯婆子。”白发老太婆依旧嘟哝着。 吭,吭吭。 她用头撞着墙,一声,一声又一声。泪如雨下。心里面不知道有多么扎心的痛。 “皇上,皇上,微臣知罪,这都是一场误会,皇上……” “滚!” 伴随着一阵激烈的争吵声,牢房的门“吱啦”一声,被推开了,锁直接被剑砍断,灰暗的烛火下,浮现出一张最熟悉也是最陌生的脸。不大清晰。 她依旧在不断地撞着墙,绝望地撞着墙。 额头却突然被什么软乎乎的东西给挡住了。 她还是在撞着。每一下都砸在软乎乎的东西上面。她的身子也陷入了一个软乎乎的怀抱。 不知道就这样过了多久—— 哭累了,撞累了,她抬起头来,看见了顾承轩。 “好受点了吗,我来晚了,对不起……”顾承轩的脸蹭着她的脸,她感觉不到什么温度。 他抱得很紧,他拥得很死,她无力挣扎。她无法挣脱。 她似乎用尽了最后的一点力气,她用力地锤着他的胸口,她一遍一遍地嘶喊着,她说,“顾承轩,你混蛋,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他依旧是将她拥得死死的。直到怀里的她安静了下来。 顾承轩一把抱起了她,她的长发垂着,她又轻了。 “进去吧!” 然后随着“吱啦——”一声,牢房的门再一次被关上了,一把新的锁将门死死锁上。 “皇上,民妇知错,皇上……”之前那个膀大腰圆,气焰嚣张的大妈使劲地锤着栏杆,两眼望穿。 “好好享受。”顾承轩说。声音飘荡在这半空中,像是来自地狱的幽灵般阴冷可怖。 地上跪着的长安令一个劲地磕头,把头都磕破了:“皇上,罪臣知错,求皇上饶命,皇上……” “来人,将长安令杖责四十,打入天牢,听候发落。” “皇上,皇上——”随着阵阵求饶声,长安令被人拖了下去,随即就传来了一阵阵劈里啪啦的板子声和一声声的哀嚎。 “又来人了,好玩,好玩!”白发老太婆又抓过了一只老鼠,揪着它的尾巴,在那个大妈面前晃来晃去。 顾承轩抱着安红线,一步一步往前慢慢走着。 外面,又下起了雪。 “我们回家。”他说。说着,他吻上了她的额头。 第四十章 别睡:浮现出来了梦境 第四十章别睡:浮现出来了梦境 落下吻痕的旁边,是她撞墙时候留下的伤口。 风,好大的风。 冷,好冷。 雪,飘零的雪。顾承轩抱着她匆匆上了马车,踏一路风雪。 地面的积雪有点大了,马车行驶地很慢。安红线觉得浑身都很,特别特别累。她全身都在发抖,瑟瑟,缩在顾承轩的怀里,忍不住地索取着更多的温暖。 顾承轩将她抱得更紧了一些,也给了她更多的温暖。 她像是一个受伤的布娃娃,他的心里面百孔千疮。他拿手拭上她的额头,烫,滚烫。她的身体却又是这么冰凉。 他的心里面一震,像是全身所有的细胞都纠到了一起。他轻轻地拍着她的面颊,他说:“别睡着,很快就到家。” “快,再快点!”顾承轩拉开了一点点的帘子门,喊道。 “驾,驾——”马夫喊着,驱赶着车。 安红线觉得好困好困,她好想睡觉,她说:“承轩,我,我……” 他说:“我知道你很困,不准睡。现在不准睡。这是圣旨。”说着他将头别了过去。他的眼角,有晶莹在打转。湿润了,盈眶着。 直到此刻,顾承轩再也不质疑他的心了。原来那些许久之前,就有的烦躁,就有的意乱,就有的不愿意承认,都是真的…… 或者说,现在是真的,起码现在是真的。不管是出于什么感情,他都丝毫不希望,此时的她有一点点的不测。 “宣太医,快宣太医进宫!” 马车努力地疾驰着,虽然风雪很大。他算着时间,现在他们在城东,胡太医家在城西,等他们回宫,胡太医也差不多到…… 安红线的眼前浮现着一幕幕的往事,这些往事几乎要将她催眠,她努力支撑着眼皮,不能睡,不能睡。她也知道,现在睡着意味着什么。 顾承轩此刻回过头来望着她的眼睛,他的眼里有晶莹在打转,他的眼眸里写满了真挚,她从来没有看见过的那种真切。 真切到不真实,真挚到她所有求死的念头都放弃。 之前,她是那么想,那么想给个了断。此刻,算是明白了,不管怎么样,她都要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才会有希望…… 那些意想不到的事情,那些几乎不可能的事情,有生命的长度的支撑,才会变得有可能。 就像她以前,从来都不知道,她会有那么一天,不爱顾承轩了。这在她眼里,曾经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就像她以前,从来都不知道,她会有那么一天,会丧失那么多的骄傲,会变得那么隐忍,只求一个太平,只求一个安稳。 就像她以前,从来都不敢想,会有那么一天,顾承轩看向她的眼睛里,也终于会有深情,会有关切…… 只是,就算她不爱顾承轩了,可是他这么一个眼神,她又会再一次地复燃,哪怕只是此时。 只是,就算她变得再隐忍再不争,但是对于顾承轩,她还是甩不掉她的骄傲。她全部的骄傲,只对于他。 只是,他此刻看向她的眼神里,也许只会有这么一次了…… 正如到了黄河,心才会死。撞了南墙,才能回头。 不到关头,怎会知道。 马车兜兜转转,摇摇晃晃,像是在开船。小船儿摇呀摇的,在雪地里行驶着,像是在江南的碧波上荡漾。安红线像是看见江南了,那个她从来都没有去过的,存在于诗词里的风景旧曾谙。 她说,她几乎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说,“承轩呀,我像是看见江南的一整个夏天了。” 他说,“嗯。等你好起来,我带你去。” 我带你去…… 这是在许诺吗。 他拍着她的面颊,他说,“你别睡,别睡。” 她点了点头,强撑着眼皮子。 马车颠颠颇颇,风雪染白了一整个夜路,路上行人全无,天空中出现了一些焰火,飞舞着,编织着绚烂的梦。不知道过了多久,皇宫的身影一点一点地显现—— 宫门开。开的是正门。 骏马“驹——”了一声,驶了进去。顾承轩这才松了一口气。 马车疾驰而过宫道,宫道本来是不能随便让外面的马车过的。离宫门最近的,是莺美人姜姝的绛雪轩。 顾承轩顾不上那么多,立马喊了停车,将安红线抱了下来。 “通知胡太医,来绛雪轩!速喧。”他喊道。他抱着红线一路狂奔,雪很大,吹白了他们的头发。 “皇上,臣妾可以睡了吗。”她问。 “乖,再等等,再等一会儿。”他的下巴抵在她的额头,他轻声说,“快看呐,这雪下得多美呀。等下个夏天,就陪你去江南……” 姜姝接到消息,从屋内快步走了出来,她撑着伞过来,走到了顾承轩的旁边,她说:“皇上,姐姐。”她将伞往他们那边倾斜,“快,快进去。” 顾承轩跑得很快,她有点跟不上他的脚步。脚下一个绊倒,姜姝就跌在了雪地里,伞也飞了出去。她站起了身,拍了拍身上的雪花,就看到顾承轩已经进了屋子。 ** 屋内,很暖的炭火。 安红线用尽了所有的气力,使劲支撑着她那双困倦的眼皮。她有点受不了了,她吃不消快了。她都已经几乎把所有的往事给回忆完了。 他们那如梦的小时候,她曾经疯狂过的光阴,像男孩子一样掏鸟蛋,结果鸟蛋掉下来,砸到了什么东西,她低头试图去捡,却也跟着从枝头上掉下来,她正中顾承轩的怀。 可是没有想的那么浪漫,当时,顾承轩也年纪尚小,又被她这么一吓,两个人就一起软瘫在了地上。 鸟窝也掉了下来,落到了他们的头上,两个人顶着一头稻草,互相望望。顾承轩的额头还被鸟蛋砸出了一个大包…… 这些过去,你还记得吗,我还记得。太久远了,久远到都被记忆给雪藏了呢。 老人们都说,快要死了的人,就会看到那些梦一般的小时候,看到很多的场景…… 安红线觉得她快尽了吧,可是顾承轩一直盯着她的眼睛,一直盯着她的眼睛,不让她睡,她睡不了。她困透了。 他将她轻轻地放在了姜姝的床榻上,他掖上了被角,他转过身子,去迎接胡太医。 就在他转头的一刹那—— 安红线终于闭上了眼睛,她可以睡了。 闭上眼睛的前一刻,画面出现的是,她穿着大红的喜服,以嫡妻的身份嫁入王府,当时是三月,花开正红。 如果她生下长子,应该就名正言顺地会登上后位,就算再多的恩恩怨怨,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偏偏没有能有孩子。有的那个,还不知道是男孩女孩,就被他给扼杀了。 直到这一刻,安红线才算是想透了,也许,菁儿只是一个借口。 顾承轩,就是不想让她有孩子,就是不能让她有孩子。她不可以有孩子。没有菁儿,还有花儿,芸儿,蓝儿…… 她算是明白了。明白得太晚了。她的敌人不是菁儿,菁儿的敌人也不该是她。 顾承轩,我是不是真的太蠢了一点。你是君王,才不会因为哪个女人,江山利益,不过才最重要。是不是该谢谢你,从来没有把这些告诉我。 来世,我们不要当夫妻了好不好。或者,你不做君王。 如果你不是九五之尊的话,你会不会有可能,爱上我? 她想到这里,笑了,彻底逼上了眼睛,最后的一个呼气即将吐出的时候—— “太医,太医,这里!”顾承轩疯了一样地喊着。 胡太医三步作两步赶紧跑了过去,在安红线的脖子上,掐下了一根银针。这根银针,堵住了她的最后一丝吐气。 “皇上!”胡太医一下子就跪了下来。 然后跟顾承轩叙说了一圈。 顾承轩的脸色愈发的铁青,他一把踹过胡太医:“她要是死了,你们整个太医院都给她陪葬!” 胡太医诚惶诚恐:“皇上!” 然后他匆匆忙忙解释了一番。 原来,安红线并没有死,算是来得“及时”,正好卡在这个的点上,留住了最后一口气。只是最后一口气堵在那里,留下了她的性命,却也就是个活死人。 不能说话,不能行动,比死了,真的是就多了一口气…… 顾承轩听完,一下子软瘫在地,他拉着安红线的手:“红线,红线,你醒醒好不好,好不好。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啊!” 他的声音回荡在屋内的半空中,飘了一大圈,在柱子前萦绕。 姜姝站在门口,听得清晰,听得清楚。她看着安红线,心也跟着一揪一揪地痛。 “我会带你去江南的,我会带你去江南的,你醒过来吧,好不好。带你去江南泛舟,带你去采莲子,在江南的清余王说,那里,可美了,你会喜欢的……”顾承轩哭哭笑笑,啼不成语,抓着安红线的手,几近崩溃。 安红线一动不动,沉沉地睡去了一样,她的面容安详,身体也没有冰凉。尚有温度的手,给了一丝的希望,证明胡太医说的是对的。 “皇上,也不是没有办法。”胡太医顿了顿。 “快说!”顾承轩一下子就抓住了什么,两眼放光,他牢牢地揪着胡太医的手。 “办法,是有。但是很难……” “难,有什么难的!” 就是再难,顾承轩也要办到。直到今天,直到这样的关头,他算是彻底知道了,彻底明白了,安红线到底有多重要,多重要…… 第四十一章 爱你:一个男人的野心 第四十一章爱你:一个男人的野心 胡太医依旧是犹豫了一下,最后一字一顿:“皇上,可否借纸笔一用。” 顾承轩差人递来了纸墨,胡太医缓缓写下了“凉州”两个字。 顾承轩接过那张纸,微微皱起了眉头。凉州,边界,荒芜之地。也是安适涵驻守了三年的地方。凉州盛产药材,很多的药材。 他一下子就懂了,直明了当地问胡太医需要些什么。胡太医写下了几味。 无非就是冰山雪莲,冬虫夏草,长白参之类的名贵药材,磨成粉状,药材虽名贵,但在皇宫里,还是算常见的,不算困难。 难的就是……需要用一种叫作芝火蛙的东西炖汤,作为药引送服。 芝火蛙,它是蛙类的一种,以灵芝草为食,身躯布满红色条纹,故名芝火蛙。 芝火蛙为凉州彼邻的西凉国独有,只有在春初或者秋末才会出现在凉山的西面觅食,西凉国的境内。其余的时候要么是不见踪迹,要么就是冬眠。 它天性警鸣,神秘,一般很难见到,就是见到了,因为它的警敏性,也极难捕获。面对袭击时,芝火蛙会喷发出一种剧毒的白色浆液,沾染不死也伤。 一句话,各方面的因素,着实难搞。难同上天。 顾承轩不由得锁起了眉头,刚刚燃起来的一点希望之火,就这么因为芝火蛙,这个都没有多少人见过,可以说是虚无缥缈的东西,给熄灭了。 他沉默了,沉默着遣散了所有的人。 可怜的莺美人姜姝也只得去偏殿睡。 夜深,雪还在飘。今年是大周史上飘雪最多的一年,那样地频繁,那样地冰凉。 顾承轩将手踱在后面,在殿内来回踱着步,望着床榻上一动不动的安红线,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往事,如烟,一幕幕地浮现。 太像梦了,因为自己的野心,因为自己的顾忌,他亲手扼杀了她的孩子,也是他的孩子。这才过了多久,三四个月?可是中途却又发生了这么的事情。 对于安红线,他已经不是羞愧两个字可以形容的了。 与其说是想拯救她的性命,不如说是,赎罪?是赎罪也是自我救赎。讲到底,现在的他,也许还是自私的。或者说,以爱为名的自私。 对,没错,爱…… 什么东西,有了爱这个美好的字眼,就可以用来伤人了。伤着伤着,伤人又伤己。可是,此刻的他,还是没有意识到,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自私早就已经深入骨髓。 ** 翌日—— 延丰三年最后一次早朝,除夕。 前朝的惯例,年前七日就开始停工了,有大事才上朝请奏。而大周建国以来,各代皇帝都勤(野)政(心)爱(勃)民(勃),将除夕都上朝这个优良传统保留到了现在。 众官员也是想着放假,但是又什么都不能表现出来。好在今年虽然雪多了一年,但也算风调雨顺,相安无事。 上朝不过走了个过场。过场走完,众臣纷纷散去。顾承轩再一次留下了李珩,关上了门。 吱啦——殿内暗了下来。 顾承轩直截了当,开门见山:“听闻西凉国皇宫无奇不有,那么芝火蛙这种奇物,也必定会有罢。” 李珩“嗯?”了一声,他不知道顾承轩怎么会突然提起这个。提起这个,就是想对西凉出兵了的意思。 西凉国不算大,但是也不算小,凉人都是马背上长大的,骁勇善战,大周实力雄厚,倒也没有做出什么越界的事情,只是边疆凉州那一块,常年不算很太平。 所以,大周想要对西凉出兵的话,随便以边关动乱,西凉犯我边界为理由,很快的事情。只是,伤敌一千,自毁八百,对哪一边都没有好处。 顾承轩说:“西凉可汗也知道大动干戈的后果是什么,不如假意开战,先扰他的边界,逼可汗妥协。朕想要的,只是芝火蛙而已。” 李珩摇了摇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说,“皇上,您的野心,真的只是芝火蛙而已吗。” 顾承轩:……他愣了一下,万万没有想到李珩会问出这样的话。他想要的,确确实实不止是……他的心很大。大得不想让任何人知晓。 为了那颗心,自然可以不惜一切。 李珩是个聪明人,也是最懂顾承轩的人。他明白自己不好再说透了,随即转了个弯儿,笑道:“听说西凉国的公主不错,马背上长大的女儿,别有一番滋味。” 顾承轩看着平日里素来镇定冰凉的李珩,突然一下子变得这么不正经,也有点被他逗笑了。顾承轩说:“爱卿喜欢西凉国的公主?朕可以想办法成全你。” “不,不敢。”李珩说,“芝火蛙是天下奇物,听说有起死回生之力,并且只有西凉独有,确实是珍贵的好东西。” “李珩,你有喜欢过一个人吗。”顾承轩犹豫了许久,他终于问。 爱卿是客套的称呼,更是君臣,不可逾越。而李珩二字,则是拿他当朋友了。 “有啊。”所以,他如实回答。 “哦?什么样人家的女儿能够入得了李大将军的法眼,这么多年来,朕可从来没有见你动过情。” “嗯?微臣倒还好奇,什么样的女孩,会让皇上问起这个问题。皇上您该不会是,情窦初开了吧。”李珩笑着问。 他太熟悉顾承轩了,皇上的眼里只有利益,只有江山,从来没有过什么所谓的感情。 对于宠妃菁儿也是,对于新入宫的那二姜也是。顾承轩,永远只会看有多少利用价值,还有能不能为他所用。但这些,李珩就是知道,也绝对不会跟顾承轩透露一点半点的。 顾承轩说,“朕说那个让朕情窦初开的人,是红线,你相信吗。”其实,他已经看清了,因为安红线的命悬一线,他才终于看清了。 顾承轩微微舒展了眉头,他把一切都告诉了李珩。 他说,现在安红线就剩一口气了,需要芝火蛙做药引。 他说,李珩,该怎么做,你懂的。 他说,以前,朕怎么都想不到,朕想攻打一个国家的原因,是因为一个女人。 李珩笑了。 安红线比起其他女子,确实很特别。出身算是特别好的(有用),又算是特别不好的(跟皇上有仇),但是不乖,不温顺,倔强骄傲,皇上用不了,皇上自然就很纠结。 到底该不该爱,能不能爱,纠结久了,就牵挂了,就放不下了 李珩笑得很苦涩,他摇了摇头。他想,“皇上呀,你再喜欢,喜欢得过您的江山吗。 您就认了吧。您不是因为一个女人才想打西凉,而是因为想打西凉,拿那个女人当借口,给自己找个心理慰藉。” 可是李珩说出口的却是:“皇上,此事甚好,能救安妃,也可以实现您的抱负。一举两得,微臣会让一切都如您所愿。” 顾承轩愣了一下,一举两得…… 他感觉自己深藏着的心思,突然一下子被李珩点破。他,现在才感觉到自己的感情了。这感情好复杂。 ** 复杂到了,他下了朝,再次走向绛雪轩的时候,心里面都是纠结万分的。他真的弄不懂,自己到底对安红线是个什么样子的。 他自己其实很清楚,除了想救安红线,他也有野心。 但这不重要是不是。 不管他是因为想实现自己的野心,还是为了救安红线,反正西凉,是打定了。 或者说,一箭双雕。 而此刻的安红线还在沉睡着,像是睡得很香,像是在做着美梦,像是她那日,因为他的设计吞服下的安魂散。 他看着她的面庞,他走上前去,抚摸着她的面颊,笑了。 他低声呢哝,他说:“红线啊,你放心。你等着我。我会带你去看江南的一整个春色。” 我会带你去看江南的一整个春色…… 顾承轩讲这句话的时候,身后传来了“啪嗒”一声,他循着声音回过头去,看见了姜姝,姜姝手里端着的茶壶,就这么摔到了地上,碎成了渣子。 姜姝满脸惊惶,一下子就跪倒在地,“皇上,对不起,皇上,臣妾,臣妾……”她连句话都已经讲不通顺了。一个劲地朝顾承轩磕着头。 姜姝,是江南的女子。 “起来吧,大过年的,就当是碎碎平安了。”顾承轩说。 姜姝松了一口气,缓缓地捡起了地上的碎片。 顾承轩没有再看她,只是一直盯着安红线看。他看向她的眼神里,像是三月的春水,九月的秋波。 何止是江南的春色,还有盛世的长河。他想。 虽然此刻的安红线,说不了话,就是活死人一个。但顾承轩,却从来都没觉得这么美好过。因为她以前,总是很倔,很倔,一句话就能将他给堵死,现在倒是显得这么温顺。 像个布娃娃,她的生命都是他掌控着的,他很喜欢。 ** 接下来的日子里,顾承轩一直都呆在绛雪轩,自然是因为安红线。他也自然对外封锁了所有的消息。 所有,导致的是,众人都觉得,绛雪轩的主人,莺美人姜姝盛宠当头,过年这样的关头,作为帝皇,居然连昭n日。 直接把菁儿给气得,一会儿这里痛,一会儿那里痛的。但是太医去了,顾承轩却始终都没有去。菁儿自然,很快就不痛了。 姜姝望着顾承轩跟安红线这幅样子,她的心里面,说不出的味道,很复杂。万千复杂。顾承轩不在的日子里,她也小心翼翼地,卑微屈膝地“讨好”着安红线。 也就是,经常跟安红线说说话,虽然她也听不见,可能。 她握着安红线的手说,“姐姐,真羡慕你,可以得到感情。” 第四十二章 姜姝:别人的天不会塌 第四十二章姜姝:别人的天不会塌 姐姐,真羡慕你,可以得到感情……姜姝说得无奈地时候,她的亲姐姐姜姣进来了。 姜姣“咳咳”微咳了两声。姜姝转过了身子,她说:“姐?” “啪——”结果一个巴掌猝不及防地落在了姜姣的脸上。她的脸上一下子渗出了泪花。她说:“姐?!” “贱人!”姜姣朝她翻了个白眼,没有再多讲一句话,转身就扭头走了。 姜姝望着她离开的背影,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她很是不解。但是姐姐的脾气,从来就没有人能够琢磨透。 姜姣前脚刚走,顾承轩后脚就来了。 他们应该是撞到一块儿过。也可能没有。 “皇上。”姜姝微微躯了下身子,作了个揖。 “嗯,退下吧。”顾承轩说。一如既往。 姜姝“嗯”了,就往偏殿走去。 这些天来,总是这样。除了正月初一那日没有来,别的时候,顾承轩几乎都会来。 每次来,他都会让她退下,自己一个人守在安红线的床榻前。然后过会儿又匆匆离去。 姜姝总会看着顾承轩离去的背影发呆。 这么多年,他没有多看自己一眼。可是她却一下子,成为了宫中的焦点。谁见了她,都忍不住会议论纷纷。 大家对于安红线的情况,自然不清楚。能看到的,就是表面。而这个表面,就是她…… 姜姝想到这里,有点难过。 夜,深了。 夜半,顾承轩跟以往一样,来了直奔安红线所在的正殿。过了一会儿又匆匆离去。 她也跟往常一样,站在门口,看着他离去的身影。想到姐姐扇她的那一个巴掌,疼。她摸了下自己的心,看着顾承轩的背影,也疼。 她摇了下头,叹了口气。 第一次正式遇见安红线的时候,是在暴室的门口。安妃看起来,瘦削而又落寞,眼神都有点空洞,但脸上还是按耐不住的倔强。 一如外传的一样,这个本来能做皇后的女人,却跟皇上素来不合,从不得宠。 她当时,初入宫,还为安妃的命运叹了一口气。 可是现在。 现在,才过了多久……姜姝突然觉得,她平日里习惯吃素礼佛,多少有点悲天悯人,是不是都是在杞人忧天而已? 多少,别人都没有她想的那么可怜。 起码,别人的天不可能会塌的。 她居然还总是因为他人的落寞而觉得落寞,他人的悲伤而感到悲伤。 可是现在呢。 她望着顾承轩的背影越来越远,望着天上的那轮皎月。她感觉,有悲伤的只有自己罢了。 姜姝叹了口气,回到了殿内。 她走进了“安红线的”屋子。安妃占了她的一张床,正殿的床,也相当于,这里都是安妃的了。 安红线还在睡着。睡得还是那么安静。 红线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无愠无怒,无悲无喜一般,像是永远睡着了。 姜姝拉着她的手,小声地“询问”:“姐姐,你现在这样子,是不是很痛苦呀。” “姐姐,我看着你这样,也是很痛苦的,对不对。不死不活,想解脱吧。” “我帮你。” 姜姝说。她鬼使神差般地将手伸上了安红线的脖子,她掐了起来。 先是轻轻地掐了一下,接着又用了几分的气力。可是安红线却还是一点点的反应都没有。她想,是不是因为自己的力气太小,所以才没有反应。 姜姝的眼睛,又很快瞄到了安红线脖子上插着的那根银针。她顿时就明白了一切。 她泪眼婆娑,她说:“姐姐,我明白了,是这根针,对不对呀。你看吧,你插在你脖子上,多疼呀。我帮你。” 她要帮安红线消除“痛苦”,一想到可以帮人,她瞬间就笑了起来。 她笑着,将手放到了那根银针上…… 可是—— “啪嗒!”一只手甩了过来,将姜姝一把推开,姜姝一下子就被甩倒在地上。 眼前浮现了一个不认识的女人,那女人三十多岁的样子,不到四十,有点痛心疾首地看着她,她望向她的眼眸里,满满地都是失望。 她说:“本以为清余王送来的,都是好人,没想到,你居然也想对安妃下手。 清余王说,你天性纯善,连一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没想到啊没想到,居然能藏得这么深。 你太让人失望了。” 这个女人摇着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带下去。” “是的,姑姑。” 接着就出现了一批宫人,将姜姝押了下去。 “放开我,为什么,凭什么!我只是想给姐姐减除痛苦而已,你到底是谁!”姜姝嘶喊着,可是一点用都没有。 她直接就被打入了暴室。 *** 顾承轩知道这一件事情是在第二天的午后。 这时候已经是二月份了,乍暖还寒,春光微现。 他听说这件事情,又一下子跑去了绛雪轩。然后看到“安然无恙”的安红线,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皱着眉,平日里就觉得姜姝是个安安静静,也安安分分的小姑娘,不像是有野心的样子。没想到…… 他会这么放心地把红线放在这里,一方面是当时赶时间,绛雪轩离得最近。一方面,是因为这是清余王顾承源送过来的人…… 顾承源,跟红线的关系素来都很好。 他自然是会防着这两个姓姜的,因为是清余王送来的;但同样的,他也自然以为,就算是真的“分阵营”,这两人也该跟红线是一块儿的。 他蹙了下眉,真没想到。还好安若姑姑赶到地及时,不然还不知道又要发生什么事情。 “皇上,莺美人的事情,怎么处置。”暴室的人前来通报。关系到妃子,事情重大。 顾承轩摇了下头。他感觉真的有必要立一个皇后了,要不然为后宫这些事情,都嫌烦。前朝还不够他忙的呢。 之前一直都是太后在执掌凤印,后来因为颇多微词,太后已经将凤印送还了。 他摆了下手,他说:“暴室令看着办吧。按规矩处理。” “诺——”可是,以往也没出过这样的事情,规矩,按照哪个……暴室令也一头雾水,但也不好多问。 皇上的意思很明显,不想管。那个叫姜姝的女人不重要,怎么处理不关他的事情。那就,随便办吧。暴室令心想。 暴室令刚走,顾承轩在殿内来回踱着步。他很快就命人将安红线送回了锦云宫。 第二天,绛雪殿就贴上了封条。众人都道,莺美人因故惹怒了圣上,被废黜了。至于什么原因,大家都是猜测纷纷。流传最多的一个版本就是,莺美人跟清余王有点关系。 宫中女人多,嘴杂。姜姝跟清余王本来就有关系,主仆关系,可是传来传去,就传到了有那么一点点不可描述的版本。 传来传去,话就传进了太后的耳朵里,太后大怒!当夜就命人进入了暴室,当即对姜姝好一阵“关照”。 怎么个“关照”法,无人能得知。 日子都一天一天的过。有了姜姝的前车之鉴,谁都特别安分。因为大家之前,都还以为姜姝是受到盛宠的。以为伴君如伴虎。 谁都想不到会跟安红线有关系。 …… 自从姜姝的那件事情发生之后,顾承轩就更加敏感了。他感觉攻打西凉国的事情,刻不容缓。他觉得真的不能再拖了。再拖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终于。 延丰四年春初,周帝顾承轩以西凉可汗屡屡侵犯我国边界居民为由,挑起了事端。 并没有派出多少兵马,也没有派出最得力的大将。就在凉州跟西凉国的边界小打小闹了一番。结果五五开。两队都没有剩下什么人。 顾承轩的目的跟西凉可汗的目的不大一样。顾承轩,一方面是想得到芝火蛙救安红线;一方面自然是想收了西凉国,起码让西凉俯首称臣,不过这一步还没到。 讲白了,他就是不想太安分。 可是西凉可汗,却学会了一句中原的俗语:“冤家宜解不宜结。”他并不知道中原皇帝到底想干什么,也没有顾承轩那么复杂到可怖的心思。他就想交个朋友。 延丰四年春末,西凉国就派大使来了。 都说出门“做客”是要送礼了,西凉使臣带着葡萄美酒,丝绸布匹之类的东西准备往大周王朝驶去。 他们给大周皇帝写了一封信,表明了来意和敬意,写明了略备薄礼,还请笑纳。 顾承轩闻之消息,看见西凉使臣的信。他神态复杂万千地笑了一下。 倒不是笑西凉国使臣准备的东西太过寒酸。西凉的葡萄与美酒,丝绸和布匹,跟大周还是很不一样的,虽然只隔了一座大山,但却跟两个世界似的,风貌大不相同。 他笑的是,没想到西凉人居然会这么单纯。 单纯地想跟他“做朋友”?要知道,前两天可才刚刚打完一场仗。他想,要是西凉可汗知道,大周这个“朋友”不光想要他的葡萄美酒,还想要他的芝火蛙; 大周这个“朋友”不光想在他的边界搞点小摩擦,还想进他们的都城“坐一坐”。 要是西凉王知道这些,会不会很惊讶,很崩溃,很绝望? 顾承轩想到这里,他就皱了一下眉头。他是个有备无患的人,他说:“大设宴席,迎接西凉使臣!” 然后悄悄命人加强了警备,准备了两批酒,一批正常的酒,一批毒酒。 要是西凉人对大周有任何的那种想法,像他想西凉的那种想法。那么使臣就不要回国了。他想。 西凉路途遥远,使臣长途奔波需要准备许久。演宴席设在了三月三。花开正好的日子。 日子斗转星移。三月三,很快就到了。那一天,一切都照顾承轩所“关照”的,准备“妥当”。 第四十三章 联姻:刹那芳华天降煞 第四十三章联姻:刹那芳华天降煞 三月三,礼明殿。 夜色如水,笼罩在殿门前面,一缕月光透进去倒映衬地屋子里凉薄了一点。 星星不算明亮,月亮也只是弯弯的一轮。但殿内倒是烛火通明,一片笙歌。 歌姬们挥舞着长袖,在西凉使者面前展现着大周的千般风情 一支舞罢又一首曲,从惊鸿舞到羽衣霓裳舞。觥轴交错中,顾承轩的余光是不是打量着西凉使者。 还以为凉人,就是骁勇善战,粗莽奔放型,这西凉使者约莫二十五六岁的样子,音容举止都挺文雅,看着倒挺斯文的,像饱读诗书的人。 越斯文,越不简单。 今日表演的都是大周教司坊里最好的歌舞伎,身段容貌都是一流。而且中原女子的风情跟西凉大不相同,这西凉使者却没有表现出一点兴趣的样子。 顾承轩并不好女色,这一点也是众人皆知的。基业未稳,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这样的男人很少,这样的男人也基本都有勃勃的野心。因此他看向西凉使者的眼神里带了一点的审视,也带点,钦佩? 这样的男人真的不多,多半是要做大事的人, 他心里面起了一万种的揣测。 可是没想到西凉使者一句话,就打断了顾承轩所有的猜测。 西凉使者说:“听说芳华公主为大周一等一的美人儿,我家可汗很想一堵芳容,可惜大周路途遥远,可汗事务缠身,不能前来……” 然后西凉使者就好生阐述了一番可汗对芳华公主的一番爱慕之情,说可汗希望他可以带一副芳华公主的画像回来,待他见过画像,改日必然前往提亲,希望能同大周联姻。 讲到联姻,西凉使者吩咐随从拿过一个木质的长长的圆筒。接着又从圆筒里取出了一副画来。 西凉使者站起了身,在随从的配合下,将那副画卷在顾承轩的面前展现了出来。 画面上,是一个穿着西凉服饰的年轻女子,这女子生得花容月貌,跟其他西凉女子一样的轮廓,但五官却和江南女孩子一样柔和,颇为特别。 她约莫是十五六岁的模样,稚气也没有脱太干净。但是一双眼睛已经很有灵气,水汪汪的。 看着跟凌玉差不多的年纪。但这个女孩子跟凌玉又是截然不同的。虽然同样地稚气未脱,同样地有双好看的眼睛,可是她那双眼睛的灵气,却是藏着锋芒的那种,看着就很刚气。 不简单,绝对不简单。 听得西凉使者刚才讲联姻,又看到这幅画,顾承轩一下子就猜到这是谁了。 之前,李珩就开玩笑说过,听闻西凉公主怎么怎么的。 果然,使者说:“这是可汗的亲妹妹,名满西凉的平月公主,西凉的第一美人。”接着他看着顾承轩,目光与他对视。 两个人,都心领神会地笑了。 西凉使者说:“芳华公主可否方便一见?” ** 芳华公主顾凌颜,跟顾承源是一母同胞,名号“芳华”,今年刚好十六,成年的年纪。生得花容月貌,却病弱西子。 顾承源的母妃赵淑媛死的时候,顾凌颜年纪尚幼,被过继到陈美人名下抚养。 可是这陈美人也是个薄命的主儿,没过多久也一命呜呼了。 因此,宫中就流传出了各种版本的传言,加上这顾凌颜是在二月生的,日子不大好,不怎么吉利。一下子,就成为了个烫手的山芋,没有一位妃嫔敢过继了抚养。 后来直到顾承源到年纪了,封了清余王,出了宫,娶了妻,她干脆就跟哥嫂一同居住。结果巧的事情来的,顾承源的发妻,没过几天就暴毙而亡,死因不明。 从此顾承源再也没有续弦。 而这芳华公主顾凌颜,更加是……那些传言流传地更广了。 后来听了算命的,在先帝驾崩后,干脆就搬去了道观里折折自己的煞气,每日为皇室祈福。 讲起来也是够巧的,顾凌颜搬进去三年多,道长已经死了两任。后来实在是无人敢出任道长,还是朝廷指派的人。 现在的这任道长,听闻天天胆战心惊,晚上都睡不好觉,生怕哪天就突然暴毙,一命呜呼了。 可是挡不住的除了关于芳华公主的煞气,还有芳华公主的美貌。 在顾凌颜年纪尚幼的时候,她的美貌就已经显现出来了,她比起其他的女孩子,更加地安静,更加地沉稳,一双眼睛总是带点说不出的媚态,我见犹怜的样子。 可惜就是身子骨看着,稍微虚了一点,但这反而更添了一点病态的美。她不大活泼,不喜欢跟人一起玩,总是安安静静地做些女红,或者画画摹字之类的。 久了,除了美貌,还有才华。才华跟美貌,加上皇室的出身,很快就奠定了芳华公主名声,加上她是煞星,克人命,这样的传言,更为她增添了几分神秘的色彩。 可是,也是因为煞星这个传言,根本没人敢娶她。她也没想过嫁人。也没有想过让她嫁人。 一般来讲,皇室女子到十六岁,基本都已经要论婚嫁了。也就是有了婚许,才会赐予封号。可是这顾凌颜,在先帝尚且还在世的时候,就已经有了自己的封号。 封号不清楚是礼部自己定的,还是跟先帝商议过的。叫作“芳华”。芳华二字,起得特别有用意,芳华是美好的,顾凌颜也确实很美好。 但有个词,叫作“刹那芳华”。这是个好名字。真符合顾凌颜。 ** 现在,顾承轩听到西凉使者提起芳华公主,表示可汗想要娶芳华公主。他不由得笑了,看样子这西凉人只闻得了她的美貌,不知道她的那些“传说”。 顾承轩本来是不怎么信那些东西的,直到芳华公主都被送去道观了,好像还没压住她的煞气,他才算是信了。 他想着,要是果真如此,西凉国君岂不是没过多久就一命呜呼。 要是芳华做了西凉的皇后,那西凉岂不是…… 顾承轩说:“这是个好主意。两国联姻是大事,回头朕跟众臣商议一番,定会给可汗和使者一个满意的答复。只是……” 接着顾承轩顿了顿,示意他们收起那副西凉公主的画像。 他说,“虽然西凉公主生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美貌不输朕的皇妹,芳华。但是,不是朕所喜欢的类型。就不劳烦西凉国忍痛割爱了。” 西凉使者一下子就两眼放光。让西凉的公主联姻,本来可汗就是舍不得的。只是之前就听闻大周皇帝不好女色,就想试一试运气,果然是真的。 可是顾承轩又讲了句让使者更意想不到的话。 顾承轩说:“听闻西凉国有一宝,名叫芝火蛙,很是奇特。朕甚感兴趣,不知公主的价值,是否要比芝火蛙高上几分。” 西凉使臣当即就愣住了。但很快就回过神来:“有倒是有。只是在我西凉,数量也极其稀少,很是罕见。虽然皇室里有两对,但是得跟可汗好好请示下,才能回复皇上。” 顾承轩点了点头。嘴角勾起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这个时候,刚才命去道观的人,也已经到了。他将芳华公主的画像递给了西凉使者。 西凉使者只端详了一眼:“甚好,甚好!”果然,名不虚传。“待回去禀告可汗。” “好。朕等着跟你们西凉联姻,共交‘百年之好’。”顾承轩笑道。 又是一箭双雕。这桩买卖,真是赚。 不光是顾承轩这么想,在座的大臣们也都这么想,虽然他们不知道顾承轩要芝火蛙做什么,但那是难得的奇物,能搞来总是不会错的。 至于将芳华公主嫁过去,妙,简直就是太妙了! 本来这公主就是个麻烦事,嫁又嫁不掉;杀也不能杀,不然杀了煞星,搞不好是要将整个大周都代入厄运的。 现在,公主这个麻烦事处理了,西凉这个,潜在的麻烦事,也得到处理了。 大臣们都觉得顾承轩这一招,简直了。要怪,也就只能怪西凉可汗太好色。 接下来,一切就显得更加融洽了。 觥筹交错,歌舞升平,又是一出出的曼妙。众人都沉醉在美食美景美人美酒之中,就连一向不怎么言笑的顾承轩,都笑得比往日开心地许多。 热闹了许久,直到杯盏狼藉,这场宴席才散去。凉使者回了驿馆,众臣也纷纷告退。 顾承轩就将礼部尚书跟兵部尚书留了下来。他交代了一些公主出嫁的事情。 他说,“办,风光地办!风风光光地嫁,扬我大周国威!还有,关于芳华公主的事情,她的盛名,继续传! 但是,关于芳华的那些个传言,记住,在事情定下来,在出嫁的花轿抬出去之前,千万要锁死掉!” 接着他又跟兵部尚书说:“命人暗中保护好道观的安全,尤其是道长的安全。不能有任何的三长两短,免得再生什么是非。但是,要是玩一真的又不小心……” 顾承轩比划了一个动作:“要是真的又被克了一位道长,赶紧换掉!不要有任何的声张。” 两位尚书都心里神会。 顾承轩神清气爽。他感觉,一切都来得太顺利了。 所有人都散去了,他再一次走进了锦云宫。 此时,外面的月光显得更加地冰凉了,像谁一样地泻在地上,他每走一步,步伐都是轻松而又沉重的。他很高兴很激动,却也有一点点,隐隐的紧张。 那种紧张的感觉,在他到达锦云宫,看到安红线的那一刻消失了。 第四十四章 突变:随即陨落两条命 第四十四章突变:随即陨落两条命 安红线还是没有醒过来,这是自然的。 她的眉目本来就是很淡的,淡到几乎让人记不大住。不过因为性子太烈的原因,再浅淡的眉目也似乎都显得浓烈了。 此刻,顾承轩望着这样的她,倒是觉得跟以往真的很不一样了。现在,她苍白的脸色就跟一张纸一样,他喜欢她这种温顺的样子。 “嫂嫂——”一阵银铃般的叫声传来。然后就见一个绿衣身影跑进了殿内。 春天到了,凌玉穿得就像是春天一样,脸上也满是生气。结果她刚刚跑进来,就看见了顾承轩。她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还没有等顾承轩说话,她就“哼”了一声,转了个身子就走了。 顾承轩看见凌玉这么逃也似的,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凌玉刚走,他就问敏兰:“最近公主经常来吗。” “回皇上的话,公主不大来。这些日子也就来了第二次。”敏兰说。 顾承轩皱了下眉头,第二次。才来第二次就被他遇见了。这个小姑娘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跟她成了冤家。 ** 凌玉本来是听说了皇姐芳华公主凌颜的婚事,想过来跟安红线吐吐槽,唠唠嗑的。 她感觉吧,在这个皇宫里,会特别恨顾承轩的,也就剩她跟安红线了。哦,没准现在还得加一个顾凌颜。 凌玉满肚子的话唠苦水,没地儿吐,自然就想到了关系不错,有同一个“敌人”,并且已经没有什么知觉了的安红线。反正跟九嫂吐,九嫂也不会说出去。 她很多时候都想过,如果自己不是生在帝皇家,会不会好过很多。之前她问过安适涵好多次:“为什么你就是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我。”没有得到任何的正面答应。 倒是到后来,算是从旁人的口中,才偶然得到一点点的讯息,讲白了,不过是因为她的身份。 就像顾承轩,不会喜欢安红线,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她无数次想过,就是安适涵不会喜欢她,但是如果她不是顾凌玉的话,起码,起码会看她一眼吧。 本来以她的身份,要是威胁强逼什么的,让安适涵娶她也不是什么难事。偏偏她这好皇帝哥哥……下得一手好棋,直接把她所有的希望都给下没了。 只能道一声世事无常。 而令顾凌玉更想不到的是,无常的世事,还多了去了。 ** 无常的事情,很快就来了。 话说那西凉可汗得到了芳华公主的画像,道是惊为天人,一见即动心。已经写了回呈,快马加鞭送至大周长安,表明了心意。 至于这芳华公主顾凌颜,在得知要和亲的消息后,当晚就沉了塘,一命呼呜了。 要说这顾凌颜,其实早就动了死的念头了,这个念头一动动了好多年。“可惜”的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她做不了这个决定。 一方面是不能让她死。虽然顾凌颜一直都被称之为煞星,但是钦天监夜观天象,又结合算命的所言,煞星一旦选择自己陨落,是种不可饶恕的罪孽。 迷信的先皇甚至下了这么一道指令,如若这芳华公主选择自尽,那么她身边最熟悉亲近的人得跟着陪葬。 那会儿公主的生母已经过世了,这“最熟悉亲近”的人,自然就是同母哥哥,清余王顾承源了。这顾承源当时没能登上皇位,其实多多少少都有一点,和这亲妹妹有关系。 另一方面,是顾凌颜自己也不能死……在外人眼里她就是煞星一个,但她自己…… 可是和亲的消息一下来,顾凌颜还是受不了了。 她想,自己硬撑了这么多年,真的是撑不住了。 这么多年,她都在追求一个关于自己是“煞星”的真相,因为这个,苦苦支撑着她。可是现在她再也撑不住了。 她选择了沉塘。布置好了一切的假象。 让大家都误以为,这煞星,终于把自己给“煞”死了。 顾凌颜死后,本来道观的人都是心惶惶的,顾承轩得知也很惶恐,将消息都封锁了。 道观的人都很担心会不会把煞气给撒向大周。 可是好久以后,都是风平浪静,大周也是风调雨顺,什么事情都没有。 众人都开始拍手叫好。这对于道观来说,本来是个喜事,煞星自然陨落,没有祸害苍生。 可是呢,对于皇家来说……还有和亲的这个事情。 顾凌颜是要去和亲的人。突然就这么死了…… 五月廿三,西凉提亲的回呈都已经送到了。婚期定在七月四日。总不能在此时,跟西凉说,我们的芳华公主一命呜呼了吧。 唯一的办法就是,再找个人嫁过去。反正可汗见到的也是画像,不是真人。画像是有差的。而且芳华公主香消云散的消息,也已经被封锁了,就顾承轩和他的几个心腹,还有道观的人知道。 他开始物色人选。自然不可能再嫁一个真正的公主过去。大周未婚的公主,本来就没几个。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个皇族宗女,或者干脆找个宫女。这也是以往的惯例。 芳华公主的尸骨秘密地处理完后的第五天。顾承轩翻遍了族宗和后宫女子的丹青,试图找一个最合适的人出来。 他翻了四个晚上。最后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凌玉的贴身婢女,雨燕。雨燕跟芳华公主面容有五分相似,但是神态却是有八分相似的。再多加调教一下,神态有个九成相似绝对不是问题。 当即顾承轩就连连拍手,前往凌玉的尹月阁。 结果,刚刚才踏进去一步,禀事的太监喊了句“皇上驾到——”话音还没有落全,顾承轩就被凌玉给轰了出去。 凌玉当即就“砰”地把门给关上了。顾承轩就这么被她关在了门外。 李珩看见顾承轩被轰出去,很不厚道地,捂着嘴就笑了。 顾承轩白了李珩一眼:“这丫头不得了了,回头就把她给嫁了,越来越无法无天。” “皇上想嫁,怕是也没人敢娶了。这天底下,怕是只有公主一个人敢这么对皇上了。”李珩说。 “何止,以前还有个安红线,不不不,她只能算半个。她也没敢像顾凌玉这个样子。朕还能治治她。顾凌玉,是真的无法无天了。” 顾承轩长叹了一口气,然后神色诡异地望了一眼李珩,“没人敢娶?要真如了爱卿所言,不如,送给你?” 李珩当即诚惶诚恐:“皇上,微臣不敢!”然后急忙要跪下磕头。 结果膝盖还没有弯,尹月阁的门“吱啦”一声就给拉开了。 凌玉手端着一盆子水,往外面狠狠地泼去,边泼边喊:“洗脚水!来,让一让了!”然后正“巧”,这盆水就泼到了顾承轩跟李珩的旁边,溅了他们一身。 泼完,凌玉满脸抱歉:“哎呦,真不好意思,皇兄。好像不小心溅到你了!”然后说着,又砰地一声狠狠地关上了门。 顾承轩憋了一肚子的火,想找个婢女,还吃了闭门羹,还搞得这么狼狈!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给笑死。 顾承轩说:“今天的事情,都别说出去。不然这凌玉公主这么彪悍,真的是嫁不掉了。”说完,他还特意瞪了一眼李珩,“尤其是你!要是敢讲出去半个字,朕就把她嫁给你。” 结果李珩说:“好啊,如果皇上不介意公主做妾的话。” 顾承轩满脸不可思议:“可以啊,爱卿!你不怕顾凌玉把你屋子掀了的话,做什么都可以。朕可不管你想娶谁做妻,反正依凌玉这个脾气,估计进门没两天,你也就该没正妻了。” 李珩:…… 他知道皇上是在开玩笑的,他也只是一笑而过了。 后来因为实在是不受凌玉的待见,只能跳过凌玉这一关,直接就找到了雨燕。 结果…… 雨燕也是个烈性子,跟那芳华公主,既然神态会像,那么性子也是像的。她听说要和亲,一下子就惊讶地不得了。 可是根本就由不得她拒绝。 因为由不得她拒绝,她也到底是个目光还算短浅的人,看不到儿女情长以外的别的东西,做不到为了国家的牺牲,边塞的安宁,大周的繁荣之类的,这些顾承轩所讲的“大义”。 六月二,下着大雨的一个深夜,雨燕自杀了。从宫中最高层的登月台一跃而下。正如她的名字,像只燕子一样坠落了。她死的时候,小腹着地,满是鲜血。 第二天,雨燕的尸体被发现。 鲜血糊了她的脸庞,跟雨水凝结成了一起,汇成了一条小小的河流。 得知消息狂奔而来的凌玉,当即就抱着已经成了血人,破碎不堪的雨燕,哭成了一个泪人。 天还在下雨,她哭得比雨还要大,任人怎么劝她,她都不肯回去。雨燕跟她一起长大,从小,情同姐妹。 她的母妃很早就死了,她被过继到贵妃的名下,贵妃对她不算差,但是有很大的控制欲。 贵妃的儿子,后来成了皇帝的顾承轩,控制欲同贵妃如出一辙。 凌玉其实很小就懂得怎么讨人欢心。怎么深谙人心。既然知道这对母女有控制欲望,那么她就算表面上脾气不大好,骄傲放纵,但是实际上,一直都在他们的掌控范围内。 特别是,在她“母后”的掌控范围内。她赢得了她“母后”的信任,但骗不了自己一颗孤独的心。雨燕,就是深宫里,她这颗孤独的心,可以真正信赖的。 这个信赖,就这么没了,碎了。 因为安适涵的事情,凌玉已经很恨顾承轩了。 现在,她更恨顾承轩了。 真正是造化弄人。 她干脆带了把匕首,藏在了自己的袖口里,当即就杀入了未央宫。 第四十五章 刺杀:他就是一个恶魔 第四十五章刺杀:他就是一个恶魔 凌玉本来是没有想杀顾承轩的。 未央宫的宫人们看见怒气冲冲的公主跑过来,通报了一声“凌玉公主到”。 顾承轩此时漫不经心地翻着一本书,他听见禀报声,将书页合上,他说“进。” 然后就看到凌玉那张哭得华容失色的脸。她一下子就跪坐在地上,哭得像是个泪人一样。她的哭声,哀嚎不止,肝肠寸断了一般。像是天都要塌下来了。 顾承轩大概知道她是为了什么事情,死一个宫女,其实也是小事罢了,大不了再找一个人选就是了。他又本来就是,冷血而又淡漠的人。 他觉得这个真的不是事情。 他说:“你节哀顺变。” 顾承轩讲这四个字的时候,面无太多表情。 就是他眼神的淡漠一瞬间被凌玉看在了眼里,凌玉捕捉到了他这种残酷的眼神。种种事情,心里面的怒火在燃烧,委屈在蔓延,生长,发酵…… 她感觉她这个哥哥,就是天底下最大的一个恶魔!她愤怒,她感受到了自己的悲哀,还有在他面前的渺小。 凌玉满脸都是泪痕,她说:“顾承轩,你对谁都没有良心!”说着,她就掏出了那把匕首…… 匕首的刀口很锋利,在黯淡的宫灯下散发着冷冷的光芒,她直勾勾地刺了过去。 顾承轩之前一直都是满脸的平淡,都没有太当回事,就觉得是个小姑娘又在小吵小闹而已。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凌玉的匕首已经刺过来了……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出了手掌,挡住了凌玉刺过来的匕首…… 刀,刺中了他的手掌,从手心到手背都给刺穿了,血,止不住地流。 听闻殿内有声响,很快就有人抄了进来。 不多会,李珩就带着人进来了,李珩看见满手是血的顾承轩:“微臣救驾来迟,请皇上恕罪!”结果李珩一个余光一瞄,就看到了凌玉…… 凌玉软瘫在地上,一句话都不说,满脸都是泪,绝望着,崩溃着,哭泣着,默默不成语。 “带下去。”顾承轩强忍着巨大的痛,只是微微皱了下眉。三个字,说得一点感情都没有,不见愤怒,不见难过,不见悲哀,像在诉说着一桩无关自己的事情。 “顾承轩!你别让我再见到你,我要你偿命!我要你偿命……”凌玉被人“请”了下去,走一步三回头,朝着顾承轩嚷嚷着,嚷嚷个不停。 旁边的侍卫堵住了她的嘴,示意她不要再说,可她还是丝毫没有意识到似的,依旧是试图嘶喊。 顾承轩摇了下头:“作孽。当真是作孽!”此时他像是失血过多,脸色惨白! “宣太医,宣太医!” 太医被紧急传唤过来,给顾承轩处理了一下伤口。他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伤得有点重,这只右手是得包扎起来了,没个十天半个月的怕是都不能拆纱布的,还有要注意……”太医说。皮外伤还算是皮外伤,很严重的那种,不过算起来,应该是皮内伤了。 顾承轩看了一眼他那只手上被缠得严严实实的纱布,另一只打了个手势,示意太医不要再往下说了。他说,“此事不要声张,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太医瞬间就心领神会,诚惶诚恐:“微臣明白。” “都退下吧,全部。”他的语调还是那样地平淡,心里面却又翻起了一层层的风浪。 “诺。” 再一次回归到一个人的冷清。 夜色很浓,晚风很凉。 高处不胜寒,总是这样地寂寞。顾承轩望着漆黑一片的天空发呆,今天连星星都没有。 手上的伤得包着纱布,这么明显,怕是瞒不住的。 凌玉呀凌玉,你怎么这么糊涂。顾承轩想。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为什么你们都要这么对我呢,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到底做错了什么啊!” 江山社稷,抱负野心,步步为营,不过如此。只是如此。这是一个男人,一个君王都有的,也都该有的抱负啊。 他觉得心里很烦躁。 终于,顾承轩再一次见了李珩。 李珩说:“救驾来迟了,请皇上责罚。”说着便要跪下请罪。 膝盖刚刚弯了一半,顾承轩连连止住了他:“李珩啊,连你都这样子。那朕的身边,还有谁呢。” “这天下都是皇上的,我们所有人,都是为皇上效忠的。”李珩的回答,还是一样地官方。 “李珩!”顾承轩像是怒了。 接着,他沉默了许久。 许久之后,他说,“没想到朕的亲妹妹,为了一个小小的婢女,居然会对朕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她是真的以为,朕不敢对她怎么样吗。”顾承轩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心,凉透了一般。 如果说安红线那样恨他还有点理由,他们之间隔了那么多的万水千山。顾凌玉……这么多年,白疼她了,真的惯得无法无天了。 李珩不紧不慢:“对啊,杀君弑兄长,几条命都不够砍的。皇上准备怎么办。” “怎么办,看着办!”顾承轩坐了下来,拿左手撑着自己的额头,“她现在在哪儿。” “在暴室。” “什么!”顾承轩突然就又站起了身,一拍桌子,朝着李珩一顿吼:“暴室?你们怎么敢!” “公主犯下这样的滔天大罪,不关暴室,难道应该在别的地方不成。天牢?皇上要下旨,微臣这就去照办。” “李珩!”顾承轩再次拍了一下桌子,茶杯都抖了三抖,茶壶里的水也溅了出来。可是,李珩说的,也确实没有错…… 真的,没有办法。 “好了好了,就这样吧。先让她冷静冷静,这事不要声张出去,不然朕也保不了她了。” “微臣自然明白。”李珩说。 说着便就告退了。 事情,又被顾承轩给压了下来。 第二天,上朝的时候还是风平浪静的。只道是,他这只手是不小心被掉落的瓷器给刮伤的。 结果下朝后,刚刚回到未央宫,就看见太后来了。 本来保养得颇好的太后,突然就多了几根白头发,她看见皇上回来,“噗腾”一下子就跪倒在了地上。 她抱着顾承轩的大腿失声大哭:“皇上,凌玉她不懂事啊,你要跟小孩子一般计较!” 顾承轩:…… 小孩子,马上就要十六岁的小孩子,别说他是皇上,皇威不可侵犯,就算他只是她的哥哥,就算他是个普通人,凌玉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十六岁,还没有明辨是非的能力吗。 他摇了下头,长长地叹了口气:“这事朕都已经封锁了,母后的消息倒是挺灵通的。母后快起来吧,儿臣承受不起。” 太后依旧是泪眼迷蒙,涕泪痕流:“皇上,你可就这么一个亲妹妹啊!哀家就这么一个女儿。 都怪哀家,是哀家把凌玉给宠坏了。这件事情,也跟凌玉没有关系啊,皇上!凌玉跟你感情这么深厚,一定是她那个侍女一直挑唆,凌玉又是个单纯的孩子……” 其实太后,也并不是凌玉的亲生母亲。凌玉的母妃很早就一命呜呼了。 只是太后,确实很喜欢她。她那种单纯美好,大大咧咧的性子,也几乎,讨所有人的欢喜,谁都对她讨厌不起来。 顾承轩赶忙扶太后起来,他说:“母后,你放心。这件事情不要声张,不能声张。朕自然会保她一命。不然,要是传出去了,律法在那儿,朕也未必保得了。” 太后拿帕子擦着泪:“哎呦喂,这是造的什么孽啊,哀家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呢,都怪那个侍女,跟安家那个!指不定安适涵仗着凌玉又单纯又喜欢他,怎么唆使凌玉的呢。皇上,你快点把安适涵那个乱臣贼子给,快刀斩乱麻啊!” 太后是很会哭的,在她还是皇妃的时候,就特别特别会哭。可以说,是哭出来了个贵妃。 任谁都招架不住。 顾承轩只得再三保证,不会要凌玉的性命,并且不伤她分毫。好哄歹哄,才将这太后给哄走了。 “皇上,你答应哀家的事情,你可要记得啊,皇上……”太后还是不放心,又一个劲地哭哭啼啼。儿子是亲的,有多少手段,她还是知道的。 “皇上,母后今天在这里说句严重的话,要是凌玉你都能下得了手,那你怕是离孤家寡人,也不远了。皇上,你不要再把身边的人再一个个地给推开了啊。” 说完这句话,太后就被侍女搀扶着走了。 而这句话,却一直在顾承轩的耳畔环绕。 那么怕是离孤家寡人,也不远了…… 也不远了! 高处不胜寒,深夜几多寂寞。顾承轩摇了摇头。确实,如此。身边的人,却来却少了。 他准备亲自去会会他这个简直要上了天的妹妹。 太后走后没多久,他就对管事大监方公公说:“方德,准备一下,朕要去一趟暴室。不要声张。” 方公公心里神会。当即就准备好了东西。 到了夜晚,他递给了顾承轩一件黑黑大大的袍子,他说:“皇上,需不需要再带……” “不用。朕自己一个人去。跟谁都不要提。包括李珩将军。”顾承轩说着就换上了衣袍。此时,他笼罩在了一片宽宽大大的黑色里。 这袍子,跟之前带安红线去天牢的时候,穿的那件很像。 “奴才是有点担心皇上的……”方公公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有说。家务事。说了反而会是错。 “凌玉那个小蹄子,省省吧她。”顾承轩说着就大步踏出了门。 第四十六章 前往:世间再无顾凌玉 第四十六章前往:世间再无顾凌玉 一个人的黑夜。 顾承轩独自走进了永巷的深处。 风很大。到暴室门口的时候,就看见门口黯淡的猩红色宫灯的光亮,像是四溅的血花一般,在冷风中摇曳。 夜晚的暴室,很安静,就能听见不远处传来的狗吠声,汪汪汪个不停。 踏进暴室里的时候,就只有几个守夜的,睡得迷迷糊糊的。 顾承轩来的时候谁也没有说,现在也谁都没有叫醒,也没有拿钥匙,就这么走进了暴室的深处。 真是巧了,凌玉呆的那间牢房就是当时关安红线的那个地方。不过当时被安适涵给砸得差不多了,后来又重新建的。 灯火微亮处,他看见了顾凌玉,蹲坐在地上,浑身是伤,一句话都没有讲。 凌玉那双本来水汪汪的眼睛里,也一下子变得什么神韵都没有了。 她看见顾承轩来了,没有起身,也没有什么表情,就淡淡地讲了一句:“哥哥。” 这么一喊,倒是把顾承轩给叫懵了。他本来以为,凌玉应该不会多安分,估计都把暴室掀了个底朝天也指不定,他甚至都做好了收拾残局的准备来的。 可是当凌玉往前走了两步,在黯淡的灯火下,顾承轩看清了她身上布着的条条伤疤的时候,他顿时就明白了。 他也感到了震惊和不可思议,他说:“他们,居然会敢对你用刑?” 凌玉冷哼一声,但声音还是那样地波澜不惊。她彻底能体会到当时安红线的感受了,什么叫做,哀莫大于心死。 她说:“皇上啊,英明的皇上啊,你以为暴室是什么地方。只要是送进来的人,哪个是逃得掉的。”她的言语间,满是自我嘲讽。 “李珩简直是不要命了!朕都没有下过的旨意,他居然……” “关李珩什么事情。李珩他也不管暴室呐。”凌玉说: “行吧,我就知道,我又是另一个安妃。你现在是不是想说,凌玉呀,就算你欺君犯上,大逆不道,但是朕真的没有要对你用刑啊,都是那群人…… 得了得了,九哥你什么脾气,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这招叫作,借刀杀人,高,实在是高!” 说着她就拂了拂了手,示意顾承轩赶紧走。 顾承轩也只是蹙了蹙眉头,没有再多说一句话,就这么转过了身。 结果刚刚没走两步—— “九哥!”凌玉突然喊了起来。 他回过了头。 “你,你真的不要我了?”凌玉说着,就抽泣了起来。也许,是自己都没想到事情会闹这么大吧。 果然顾承轩双手插着腰朝着她冷笑:“顾凌玉,是你玩太大发了。朕现在很烦,不想再陪你玩了。如果可以,真想让你滚得越远越好!” 这件事情,顾承轩都暂时没有想好该怎么处理。反正,他只知道,就算不提太后,他总不可能真把凌玉给杀了的吧。他也并不想。 或者说,不管是之前的安红线,还是现在的凌玉,他想等的就是一声服软而已。对于凌玉,就只更是想要一句道歉罢了。 “九哥,对不起。”凌玉突然说。这五个字,她讲得又急又快。 顾承轩都有点猝不及防。他像是听到耳畔传来的猫叫声。 “真的,你别以为我是想为了活命才故意哄你的。我是真的被你给气到了,你怎么能那么冷漠无情,你都不是让我感到伤心了,是都快绝望了。 但是,我真的没有想过要杀你。真的没有。不然,随便下个毒,或者派个刺客什么的,就算成功不了,但总要好过我自己上前作死吧! 何况,何况,你要真死了,对我也没有好处啊,你再怎么也都是我哥,我不可能会……唔,唔。” 凌玉的话还没有说完,顾承轩就将手伸进了栏杆里,捂住了她的嘴:“行了行了,你觉得朕真的可能会和你一个小毛丫头计较吗。不是现在不放你,是不方便。事情还没有处理好,你再等等。” 凌玉的脸上一下子就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她瞪大了眼睛。 “回头得把你早点嫁人,找一个降得住你的。你这个样子,朕都是怕了。谁都不怕,就怕你。” 顾承轩也是叹了口气,到底是太后一手带大的,凌玉这么能作的脾气,跟她真的一模一样! “可是现在的问题,根本就不在于朕!在于你九嫂啊。朕还要靠西凉送上芝火蛙救你九嫂的命。” 接着,隔着栏杆,顾承轩将一切的利弊都跟凌玉说了。 这么一谈,直接讲到了天快明。 直到现在,凌玉才算知道,自己真的做错了。错的不是想杀皇上,而是错在了大局。她说:“好,九哥,我懂了。我想,你会是个好皇帝的……” 然后她顿了顿,没有将那半句没说完的话讲出来。 那半句没讲的话是…… 你会是个好皇帝,但不是个好丈夫,好哥哥,也不是一个好人。 “天都快亮了,朕要去上朝了。你沉着点气,朕现在不方便出面,等朕处理完了,那些现在欺负过你的人,你都记着,回头朕弄死她们。”顾承轩说着就转身离开了。 望着他的背影,凌玉像是看见了自己的结局。 她想,事情,都是因我而起的不是吗。那么就因我结束吧。她想,顾凌玉呀,就算你不提,凭他顾承轩的性格,总归也会提的。 安适涵啊,反正,我注定做不了你的新娘了。那就为大周披上嫁衣吧。 “喂!九哥,你再等一等!回来,我话还没有说完。”凌玉说着就使劲拍打着栏杆。 顾承轩皱了下眉,这妹妹怎么这么麻烦。但他还是往回走了。 凌玉将嘴凑到了顾承轩的耳边。 听罢,他满是惊讶,他真的没想到……再三确认,凌玉不是乱说的之后,他也没有拒绝反对。他说,“好。” “不过,你能不能再答应我一个条件,我要求不高……” “好,可以。” “君无戏言?” “一言九鼎。” ** 一个月后,到了该嫁芳华公主的日子。 坐上花轿的,却是顾凌玉。芳华公主顾凌颜的死,本来就没有几个人知道。之前的计划就是,找一个人代替顾凌颜的身份,直接以芳华公主的名号嫁过去。 结果…… 这个代替了的人,是凌玉。 凌玉披上了喜袍。 凌玉前脚刚走,太后就在长乐宫里哭得昏天黑地,都没有能出宫门去送送凌玉。 她直接抱住了顾承轩的脚踝,整个人都跪趴在了地上,先皇都没有用过和亲的办法,没想到大周国力变强了,却会这样子! 她说:“先皇啊,臣妾没有脸,教导出这种不肖的儿子!大周以前为突厥所困,才用过的和亲。后来突厥众城分裂,各自称王,忙于内患。大周这么多年都没有什么外忧。 皇上居然,居然会为一个只是侵犯了边界的西凉国,嫁自己的亲妹妹!” 顾承轩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母后,朕这不叫和亲,叫送亲,联姻的性质罢了。西凉跟大周关系不差,凌玉嫁过去,也许不久就会对大周俯首称臣了。” 结果太后被他气得,一头就要往柱子上撞。 顾承轩怎么不知道她的脾气,他知道是肯定不会撞死的,苦肉计而已,回头撒手就走。 他在下一局很大的棋,可惜,没有人能懂。 果然太后往梁柱上磕完,头上起了一个大包,渗出了一点血丝,看见顾承轩就这么扭头走了,她“哎哎哎”了两声,见他还是没有反应,便也没有了行动。 然后她就继续哭了起来,发挥了当年的哭功。 顾承轩理都没理。就走向了城门,要去为凌玉送亲。他那个当妈的,是没有力气再去送凌玉了,他不可能不送的吧…… 他想,“冤家宜解不宜结,我的目标终会在不久的将来吞掉西凉国的。只是现在还没到时候。何况,我更想要的,是芝火蛙…… 西凉王得到了公主,自然会派人送珍宝芝火蛙过来。到时候,安红线就有救了。” 他捶着自己的胸口,一个劲地告诉自己,都是为了安红线,为了他要追求的爱情……谁能想到事情会弄成现在这个样子呢。本来,他一步一步棋,下得这么好。 扰乱他棋局的人,都得走。都得走! 凌玉啊,祸是你惹出来的,和亲也是你自己提的。朕要救你九嫂,你别怪朕…… 想着,他就走到了城门口。 那天的暮色残阳,染红了西面的半边天,照亮了前进的方向一般。 顾承轩在城楼下望着仪仗越走越远,他派了最信赖的李珩一路相随,送公主至西凉。 作为帝皇,只看利益最大化,谁看什么对错……何况,这件事情,顾承轩本来也就没有错。 凌玉感觉,她就是留下来,怕也是会走上一条更加惨的路。不如,现在就离开吧,永远离开。也许,都会是最好的结局。 仪仗一点一点地消失在了天幕中,往西边驶去,驶向比长安城更西的地方。车子出城门的时候,凌玉撩开了轿子的帘子,回头看了一眼。她知道,应该再也回不来了。 她撩轿子的时候,脸上还是戴着红盖头。但是她这么一回头,一低首,一刹那,还是被李珩看出来了异样。 本来李珩也不知道顾承轩找的和亲代替品是谁的,现在心里面咯噔一下。李珩怎么都想不到,皇上,未免有点心狠了。还是说,对安红线,真的已经痴情深种。 帝王心,最难猜,猜不得…… 总之,不管是和亲还是联姻,皇上最疼爱的一个妹妹,先帝最疼爱的一个小女儿,顾凌玉就是这么走了。 可怜这凌玉不仅没有能嫁给想要的人,连个属于自己的封号都没有。别说封号了,连自己的身份都没有。 从今往后,她将以另一个人的身份活着。世间再无顾凌玉了。 第四十七章 愧疚:此生纠缠也别休 第四十七章愧疚:此生纠缠也别休 经历了联姻,还有药材芝火蛙的送达,安红线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秋初了。 她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她感觉自己就像是睡了一觉,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像是她的小半生,跟顾承轩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爱恨情仇。 此时,她从“梦”中醒过来,惺惺然睁开双眼,周围很安静,一点声音都没有。她觉得头还是晕晕沉沉的,口干舌燥。 她试探着坐起了身子,喊道:“水,水——” 敏兰听到声音,匆匆忙忙地从外殿跑进来,将水杯递给了安红线:“娘娘,娘娘,你醒啦?”她的语气里有按耐不住的兴奋。 安红线使劲吞了口水,她感觉自己干燥的口腔总算有了一点的缓解,她说:“我这是睡了多久?” 敏兰愣了一下:“很久,很久。” 安红线也没有再多问。她总感觉自己这个梦做得,像是走过了许许多多的桥,九曲十八弯,一道又一道。 敏兰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那些事情都跟她说的。 安红线昏迷的这段时间以来的几乎所有的事情,顾承轩是如何守在她的病榻前,姜姝又是什么样的下场,她的病又是怎么好起来的…… 安红线听得有点觉得云里雾里,她感觉到很不可思议。 她只关心一个问题。她问:“我大哥,还在吗。” “安适涵将军,皇上暂时还没有处置。” 安红线终于舒了一口气。一梦这么久,本以为会是翻天覆地,物是人非,还好,都还在,起码这个世界没有变…… 但是敏兰依旧没有把凌玉联姻的事情告诉她。这样子,未免太残忍吧。 世界已经变了,只是变的不是安红线。 而还没等安红线回过神来,一声“皇上驾到——”,就打破了深夜的寂寂。 顾承轩像是踏着一袭风尘而来。他迈进锦云宫的脚步都是这么地匆匆。像是很急切。 “红线,你可算是醒了。你晕迷的这些日子里,朕很难过,很后悔,很着急。”他一下子就搂住了安红线,牢牢地勾住了她的脖子。 他的手掌带点冰凉,淡淡的薄茧触到她颈部的肌肤,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下意识地就要挣脱。可是顾承轩搂得这么紧,紧到她根本无法挣脱。 她试图推开他,她说:“皇上,你弄疼臣妾了。”说着她试图推着他。 顾承轩这才反应过来,他将她缓缓放开,他说:“嗯?对不起,朕太激动了。你能醒过来,朕很高兴,很高兴。” 安红线的心复杂到了极致,这个男人,她依旧是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逃,也逃避不了。走,又走脱不掉。缘分纠缠不休,缠绕不止,全是孽缘一场。 她将身子缓缓背过去,将头转了过去,不再看他。 沉默了良久,她说:“皇上,臣妾累了。”她的语气,像是跟顾承轩学的一样,很是风轻云淡,飘飘然然。 他也没有再多说什么,没有什么解释,只一个字:“好。”然后顾承轩便踏出了门。 芝火蛙,安红线也是略听过一二的,何等珍贵,何等难得,想必要得到,一定会付出很多的代价。她的心里面升腾起了一丝复杂的感情。 她觉得自己多少,是有点感动?或者说感激的?可是一切的一切,不又都是他一手造成的,他们一手,一起作出来的。 怨不得他人,可是,又由不得自己…… 安红线看见他就这么走了,看着他的背影,他一如以往的萧索淡漠的背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闭起眼睛不再去看,也不再去想。 不知过了多久—— 其实也没有过多久。只是她感觉很久。 她终于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抬起头,就看到窗台外面,顾承轩刚刚出宫门,路过她的窗台。 他走一步,三回头。她的心,亦是百转千回。 她忍不住了,还是忍不住了! 外面,夏末秋初的风,瑟瑟,带了点寒意,吹在身上,很清凉,很爽快,却又因为那点夹杂的寒意,又挺冷的。说不清的感觉,就像她那颗斑驳奇怪的心。 安红线大步跨出了殿门。她几乎是狂奔着的,带起了一阵疾驰的风。 “顾承轩!”她在夜色浓浓里喊道。 还没有等顾承轩回过头,她已经追了上去。她从他的身后一把抱住了他。她的脸庞捂着他的后背,她的双手环在他的腰间。 风吹过她的头发,撩过她的面颊。她的泪顺着风被吹落一般,贴在了他的背上。 她说:“你别走,我不准你走。” “好,我不走。”顾承轩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缓缓地放开她的手,然后转过身子,一把抱起了她。 他说:“跟你回家。你不介意,我不想分离。” 安红线的心砰砰跳着,她告诉自己,一个劲的告诉自己。有一句话叫作秋后问斩,这是你最后的一个机会。趁着这个男人的愧疚,去要回他的心吧! 再一次回到锦云宫。灯火更加暗淡了一点。 顾承轩将安红线放到床榻上,他吹灭了烛光。本来就不亮堂的屋子,一下子黑得更加透彻,除了透过纱窗泻下的一点月光之外,什么也没有。 他脱了她的鞋子,解开了她的外袍。 她闭上了眼睛。她想到了那个下着大雪的夜。 结果,他给她盖上了被子。他说,“不早了,睡觉吧。” 说着,他也躺了下来,然后翻了个身子,背对着安红线。两个人就都这么入眠了。 没有发生任何事情,也没有再有什么交流。连相拥都没有,彼此背对着。 但是心里面,却好像是有感应,彼此都是,互通的。一个欲言又止,另一个也是。仿佛都知道对方要说什么,但是对方什么都没有说,自己也就什么都没有开口。 安红线的背贴着顾承轩,她都感受到了来自背脊的硌度。她的两行泪流过了面颊。聪明如顾承轩,怎么可能不知道我在想什么呢,所以,他是不会碰你的。她想。 她沉默地流着泪,沉默着,一双大手却突然拥她入怀。 那双大手霸道蛮横地一把扯过,将她的身子转了一个圈儿,最后拉进了他的怀抱里。他的怀抱并没有太多的温度。她却觉得,一下子就算是安心了。 她说:“谢谢你,没有抛弃我。” 顾承轩的一只手在安红线的后背上上下摩挲,一只手搂住了她的头发,将她埋进自己的胸口。 黑夜之中,安红线听到了夏末秋初的最后一阵阵蝉鸣声,还听到了他沉厚的呼吸声。 “睡觉吧,你不要想太多。你还没有恢复过来。”说着慢慢地拍着她的后背,像是在哄人入睡的姿态。 安红线本来是怎么都睡不着的。她想到太多太多的事情了,孩子,菁儿,安魂散,太后,暴室,劫狱,哥哥,出宫,还有那个牢房里奇怪的疯女人…… 她感觉,清醒过来,反而白天也全是噩梦,比活着的时候的噩梦,更深更深。 可是此时顾承轩在身边,闻见他身上淡淡的气息,她却突然觉得心就安了。本应该,他是她全部的不安。 安红线不知道他身上的气息是什么味道,就觉得一种莫名的安心感。 她想,睡吧。发愁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都会的。 翌日醒来的时候,顾承轩已经下完了朝。 她睁开眼睛,他坐在床头,她被他吓了一跳,感觉他太突如其来了。 她下意识地“啊”了一下,微微有点受惊的样子。 顾承轩没有再理会她,他的面色突然就变得很凝重,他说:“安红线,朕再问你最后一遍,你想做皇后吗。” 安红线:…… 她一时顿塞无语,一句话都讲不出来。之前在暴室的时候,顾承轩也问过她这么一遍。 倒不是觉得他是在开玩笑,只是觉得不可思议。四年前,她是有这个机会的,应该说,所有人都以为。他却硬是拖着迟迟不立后,硬是一点点将安家慢慢地拉下来,直到再也没有人会提这个问题了。 安红线说:“皇上,别逗臣妾了。不好玩吧。臣妾觉得有点可怕。”说完她有点自我嘲讽。 “没有逗你。认真的。” “不想。”她脱口而出,直截了当。 顾承轩“刷”地一下子就将头回了过来:“那你想干什么?” “臣妾想喝甜酒酿。”安红线突然就笑了,她的笑靥如花一般绽放开来。 顾承轩瞪大了眼睛,觉得不可思议地是他了。 他摇了摇了头:“朕心意已决,由不得你拒绝。”说着,他上前两步,再一次拥抱住了安红线。他抱得那样地深沉,那样地紧,就像是抱着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一样。 走过了千山万水,历经那么多的事情,顾承轩才像是看清楚了自己的內心。经过他这么一轮一轮的打压,势力滔天的安家早就已经不存在什么威胁了,他一切都可以放心了。 他想跟着“心”走一下。 谁知安红线一把推开了他,仰天大笑,却是无言相对。 顾承轩啊,你够了!真的是够了。你这是把愧疚当成爱了吗,对不起,我不需要,我也不想要这种的卑微与怜悯! 她说:“你是不是觉得对不起我。” “嗯。朕会弥补的。” “不用,不需要。你要是觉得欠我的话,那么……”接着安红线,再一次将安适涵的事情说了出来,告诉他,这样子,他们就两清了,彻底两清了。 这些日子以来,你痛苦吗,我很痛苦啊。 她想把这些痛苦全部抹干净。顾承轩放了安适涵,消了他的愧疚之意,一切回到最初的地方,不会错的地方,她不想再这么纠葛不清,纠缠不放了。 谁知道顾承轩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吼道:“放手?做梦!你的命是好不容易搞回来的。就此别过?你想太多!” 第四十八章 故意:三宫六院七十二 第四十八章故意:三宫六院七十二 安红线被他这么一声吼给吓了一跳,她看见顾承轩的脸色都是铁青的了,他像是认真的。 她的心咯噔一下,一如最初的他嫌没折磨够,不肯放手,现在他是更加不会放手的了。安红线叹了一口气。顾承轩现在想册立她为后,不过是因为安家构不成什么威胁了吧,踩着安适涵鲜血踏上去的后位,又有什么意义呢。 可是很快,安红线只用一句话,就打消了顾承轩的这个想法。 现在的安红线已经不像以前那么心直口快,性子浓烈了。她自然没有再敢提安适涵半个字。 她讲到了自己没有孩子。自古以来,没有孩子的皇后都是当不久的,以后她还能不能有还不知道呢。不如说,等诞下了皇子,再考虑这件事情。 她还拿先皇举例子。先皇跟先皇后也是少时夫妻,但是皇后久不孕,后来好不容易诞下儿子的时候,后宫好几位妃嫔都已经生下皇子了。之后的结局自然不好,皇后嫉妒成性,酿下巫蛊之祸,废了皇后废了太子,又使得众子夺嫡。 这下子,顾承轩才算是应了下来。他说:“红线呐,那件事情,你还在怪朕吗。” 安红线一下子就愣住了,她真的没有想到顾承轩会突然这么问。她提到孩子,真的是不经意的。 没有触碰到她的神经,却已经触碰到了他的“柔软”。 顾承轩上前了两步,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他望着她的眼睛,他说:“那件事情,朕要说声抱歉。当然,也许你觉得,朕对不起的事情真的多了去了。可是,有些东西,你不明白的。 你想一想,当时你处于一种什么样的境地,当时的安家是处于什么样的一个地位,你要是生下了皇子,还是长子,在那个时候,怕是以后会更惨。 朕承认,朕真的是忌惮的。但把一切都扼杀在最开始的地方,总好过,等以后,再……朕不知道朕这样说你明不明白,有种东西,叫做帝王心。” 安红线笑了,笑得很奇怪,她默默地推开了顾承轩。帝王心……他今天,终于承认了。果然,顾承轩怎么可能会是为了区区菁儿一个女人,做出那些事情来的人。 原来一切,都跟菁儿那个小婊砸并没有多大的关系?安红线不知道自己是该庆幸,还是应该更绝望。她感觉眼前这个男人,比她想的,还要更深上几分。而且,更可怕。 她将身子别过去,她苦笑:“皇上,我会成全你的野心。但求你给我一个太平。” “朕做的事情,你不要疑问,不要怀疑,朕自有谋略。朕今日已经跟你袒露心思了,朕要的是什么,你那么聪明,你应该知道。” 他要的…… 他要的,不过是天下与谋。而不是美人与酒。 他要的天下里,会有我吗。还是只想用我,去换取一整个天下。 安红线颇为自嘲地想了下,感觉自己并没有那个,拿去换天下的本事。 然后干脆摇了摇头:“皇上想要什么?臣妾从来不是聪明的人,臣妾哪里会知道。不如猜猜哈。 嗯,我猜……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天下美人云集?” 说完,她还很无辜地朝顾承轩瞪了瞪眼睛,差点就朝他吐舌头了。但是不敢。 顾承轩像是憋了一口怒气没有发出来的样子,然后将安红线一步一步逼到了墙角,差点就要将她钉在墙上。他狠狠地拍了一下墙壁,身子跟她也贴得很近,却始终没有贴上去。 他感觉有股火,在胸口燃烧。他想跟她讲点贴己的话,她却,又是来搞笑的? “安红线呐,你是不是要故意气死朕!”他说。 吼完,又啪嗒一把放开了她,然后披起自己的衣服,扭头就走了,走得时候就像带起了一阵风。 他好像还有点生气。 “喂,下次再来玩啊!”安红线觉得心里面有点莫名的爽,望着他的背影,倚着门框,在宫门口探出了半个脑袋,朝着他喊。 顾承轩没有回头,走得更加快了一点。 安红线知道,今天自己是真的把他给气到了。 也是,他一个无心寻花问柳的帝王,跟她一本正经地讲那些谋权野心之类的东西呢,她突然蹦哒出一句那么不正经的,顾承轩怕是肺都要被她气炸了。 正好。照他那破脾气发作起来,估计十天半个月都消不了气的。清静了,自在了。安红线想。 “皇上,您慢点走。对不起,臣妾知错了。下次一定不吃您的醋了,您爱娶哪个娶哪个去,您爱睡哪个睡哪个,您要有睡不到的,臣妾下了迷魂香都要给您抬未央宫去!”安红线看着他都走远了,还是“不放过”他,一个劲儿地在那边喊着。 锦云宫的宫人们强忍着笑意,不敢出声儿。 安红线自己都快被这精湛的演技给笑趴下了,却还是故作镇定。接着见顾承轩彻底看不见身影了,便转身进了屋子,满脸严肃悲哀,一副怨妇般的表情。 刚刚进屋,她便喊道:“关门!” 吱啦,门关了。她走进了内殿。 然后突然就躺床上笑了,想到刚才她只拿一句话就把顾承轩给怼没声了,差点把他气死,他被气走了,她还不忘补两刀,她不知道现在顾承轩是作何感受,反正她只想笑。 她趴在床上,四脚朝天,“哈哈哈哈”地,都笑出了内伤来。仿佛,已经找到治顾承轩的方法了。 结果,还没有笑够。妖魔般的声音还在屋梁上回荡着的时候,内殿的门,被人一脚踹开了。 她抬起头来,看见来人是总管太监方德。 安红线脸上的笑容顿时凝止,她很快就恢复了镇定,“咳咳”清咳了两声,坐正了身子。 “皇上有旨,宣安妃娘娘。”接着方大总管笑得春光满面,“娘娘还不快准备一下?” 安红线:来着不妙,有诈,有诈。她看见这方德那副坏笑的样,就大约猜出来什么事情了。 帝,幸之。 这三个字突然就从她脑海里蹦哒出来。刚才顾承轩刚刚才被她给气走,这回头就派人杀进来了?应该,不至于吧。 大白天的。 她看了看这日头,太阳还高高挂着,晃了晃自己的脑袋,觉得自己一定是因为晕迷太久,导致神智有时候总是错乱,浮想联翩。 她可不敢抗旨不尊。她应承了下来。然后随便换了件衣服,便向未央宫走去。 ** 坐在步撵上,初秋的阳光格外好,风吹得也很舒服。 步撵一蹬一蹬,蹬着蹬着,她就看到了一袭熟悉的衣裙,还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安红线顿时变得两眼放光,满目杀气,然后皱了下眉头,“掉头。我们绕路走。” 我惹不起还躲不起?怎么哪哪都有你。你等着吧,待会顾承轩找我,我必须要跟他唇枪舌战软磨硬泡旁敲侧击各种纠缠不清让他纳妃,还都要段位高的那种,整死你个小婊砸! “顾承轩要是不从,我就不跟他睡觉!”安红线想着,就将这句话脱口而出了,她咬着牙。 结果就光顾着想怎么整菁儿了,没有注意到身边侍女强憋也憋不住的笑。 “娘娘,到了。” 安红线这便下了轿,理了理自己的头发,进了未央宫的正殿,没人。 “皇上在哪儿呢。”她问。 “皇上在书房里。” 安红线哦了一声,便往书房走去。书房的门是关着的。 她正想敲门。 结果却听得里面传来一阵阵奇怪的声音。 “嗯,皇上?你轻点。” “怎么,这就疼了?朕还没有用力呢。” “啊!疼!” “疼,朕还没开始呢!” “臣,臣妾快要死过去了,啊!” 安红线:…… 不可描述,简直是太,太……这大白天的,还真的是迫不及待饥渴难耐了?要说你俩只要愿意,不是天天见,天天干正事吗? 握槽,大白天的,顾承轩这么把我招过来,就是为了让我看这个的?还好老娘我看见那个小婊砸就绕路了,不然跟菁儿她差不多时间到,那不就尴尬了? 她皱了皱眉头。想到了顾承轩说她的命很值钱,费了好大的代价救回来的,他应该不至于这么快取回去。 就是取回去,她也不在乎了。 于是,干脆,“砰”地就直接推开了门。 她以为会看到捉奸在床,不可描述的,完了顾承轩可能把她狂揍一顿,她再卖个蠢“不是您召臣妾来的吗?”,然后顶多再被揍一顿。 结果却跟她想的完全,不一样…… 里面那个女人,不是菁儿。那个女孩子她不认识但是模样却觉得挺熟悉的。 大白天的,也并没有干那个事情。 非但没有,还…… 顾承轩,死死地掐着一个女人的脖子,几乎要将她给掐死。他捏着那个女人的咽喉,她半跪在地上,花容失色,脸色煞白。 安红线愣在了原地,看着顾承轩“施暴”,她倚着门,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可是成功地吸引了顾承轩的注意,集中了全部的火力。 顾承轩一下子就放开了那个女人,眯起了眼睛,双手插着腰,看着安红线。 第四十九 饭局:比鸿门宴还尴尬 第四十九饭局:比鸿门宴还尴尬 安红线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 刚才还有就算将这俩“捉奸在床”也能淡然面对的自信的安红线,只被顾承轩盯了两眼,就突然怂了。 她支支吾吾:“皇,皇上?好像您有事情啊,臣妾,臣妾就先告退了。” 说着她就调过了头,迈开了两条腿…… “回来!” 身后却传来了一声吼,震耳欲聋一般。 她皱了下眉头,感觉大难临头了。这个暴君,真的永远猜不得他想干什么的。 她不得不转过了身子。心想,下次一定要腿比嘴还快,先下腿回强,强在这渣皇前面,这样才可以脱身…… 她不得不赔起了笑脸:“皇上?” “过来。”他的声音很浅淡。 “啊?”她满脸不情愿地走了过去,走到了顾承轩的身边。 顾承轩一把将她拉入了怀抱。然后突然捧起了她的脸:“这些女人的事情,朕也不想管。红线,你看着办。” 然后他指了指地上跪着的那个女人。 这个女人长得挺好看,迎风弱柳,挺我见犹怜的。 “你交给静妃审吧。”安红线说。她都没有问什么事情。只是想着,菁儿的心可比我的狠的多,估计我下不了手。 “提前让你行使权力。”顾承轩说,他的声音还是没有感情和温度。 结果安红线却又再一次令人意想不到了…… 她突然走向了顾承轩,一把勾起了顾承轩的脖子,然后一步一步地将他逼到了书房的墙角。 角落里,安红线放开了手,身子却贴在他的胸口,拿自己堵住了他的退路。 她的一只手撑在了墙壁上,一只手挑起了顾承轩的脸。他的脸庞与屋顶呈四十五度,他一脸懵地看着安红线,有点猝不及防。 换句他不愿意说的表达方式,他是被她给,钳制住了……她这个动作,有点,咳咳。 “你,你想干什么?”他感觉安红线是不是发烧了,他想拭上她的额头,可是自己被她堵得死死的,根本就伸展不开来双手。 安红线清了清嗓子,声音柔得像是三月的春风,眼神像是流动的秋水,她摩挲着顾承轩的脸庞,像个女流氓,满是挑逗:“皇上~您说的,让臣妾提起行使权力呀!” 说完,她又使劲儿抛了个媚眼,眼神却是挑向门外。 顾承轩:…… “皇上!姐姐……” 耳畔再次传来了盈盈糯糯的声音,那声音却有着掩不住的怒气。 顾承轩循着声音探过去,看到了菁儿。菁儿满脸委屈地站在门口! “操,又被这个女人算计了!倒说呢,她突然这么奔放干什么。原来是故意做给菁儿看的。”顾承轩想。套路太深,安红线跟谁学的! 此时,安红线的心里面跟笑开了花儿一眼。刚才门被她推开了,她就没有关上。 她拿余光看到了菁儿。菁儿居然也过来了!大好的机会,不好好利用,更待何时!所以她就干脆朝顾承轩扑过去了! 看菁儿的反应,效果好像很好呀。 安红线强忍着自己的笑意和心里面的欢喜,硬是装出一副很不好意思的样子。她“啪嗒”一下子就丢开了顾承轩,满脸都是装出来的尴尬神情: “那个,静妃妹妹呀。我,我们,刚才没什么的,真的不是你看到的那个样子的。”她“拼命”解释,努力做出“此地无银三百两,解释就是掩饰”的样子。 菁儿哼了一声,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屋子里有一男二女,加一个门外的菁儿,三女的!就这么撞在了一块儿。再配上她刚才做出的那么一出戏,安红线以为,顾承轩会很尴尬的。 可是—— 顾承轩的蹄子,不对,双手,搭上了她的肩膀,他将她搂进了怀中,搂得紧紧地,他脸上挂着微笑,他看似又轻又温柔,实则又狠又用力地捏了一把安红线。 菁儿简直就快被气死了。 顾承轩又突然抱住了安红线,抱得很紧很紧,大有一种,秀恩爱给别人看的样子。他摸着她的头发,她埋在他的胸口。 “静妃也来了,今儿个朕这里可真够热闹的!来来来,进来坐呀。” 他把“热闹”两个字咬得特别重。 安红线被埋在他的怀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感觉自己都快踹不过气来了。她不知道顾承轩又想搞什么鬼。 她有一种,自己想故意做戏给菁儿看不成,反而被顾承轩顺水推舟又故意做戏,当长缨枪使的感觉。 “安红线,你死定了。让你玩我。”顾承轩将嘴贴在了她的耳畔,“呢喃细语。”在外人眼里,都还以为是在说什么亲热话呢。 安红线的脸一下子就白了。她试图推开他,告诉他,皇上,我不想演戏气菁儿了,我错了! 可是根本就推不开。她在他的怀里各种挣扎。 “你躲什么,躲不掉的。不是就喜欢演戏吗,来,朕陪你演,包你满意,如你所愿!”顾承轩继续在她的耳畔“低语呢喃”。 地上跪着的那个女人依旧是一言不发,而门外的菁儿眼睛也都已经放直了。 顾承轩踮了踮脚,示意地上跪着的女人起来。 “罢了姜姣,你做的事情,回头交给安妃处理吧!她说什么就是什么。”顾承轩没好气地说。 原来这个女人就是姜姣呀,那个姜姝的姐姐。安红线想。这顾承轩今天到底要干什么,把她们三女的凑一起? 然后就见顾承轩又看了看菁儿,朝菁儿招了招手。菁儿蛮不情愿地踏进了书房,站到了姜姣的旁边。 “今天真是巧,你们三个都过来了。不如一起吃个饭,商量下大事情吧。”顾承轩说。 安红线:…… m!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到底想干嘛。 什么叫做凑巧,刚才就看到菁儿的步撵了。怕是他故意把我们都喊过来的。他这是突发失心疯,非要搞点事情吗? 很神奇的事情发生了。顾承轩搞的事情。 饭点了。四个人,桌子的四边,四目相对。 安红线一口都吃不下去,她觉得特别尴尬。四个人是不是应该饭后再凑局麻将才对。 不光是她一口都吃不下去,谁都一口也吃不下去。倒是顾承轩的余光,一直扫在她们三个人身上,谁都不知道他要搞什么鬼。 安红线埋头玩了许久的手指,她觉得每一刻都如坐针毯,从头到尾都在数着时间什么时候过去,鸿门宴起码都不尴尬。她这不仅尴尬可能还会送命。 她看见菁儿的脸色铁青,跟顾承轩那副永远像是有人欠了他钱的样子有的一比,简直就是配一脸,这就是传说中的“夫妻相”? 想到这里,她还没有敢笑,就感觉脚上被人狠狠地踩了一脚。一阵疼痛从脚趾上席遍了全身。 “顾承轩你个老贱人!”安红线在心里面骂道,她想到了刚才他说的“你死定了,让你玩我”。 她强忍着痛,一声都不吭,然后一脚踩了回去。 结果—— “啊~”菁儿一下子就叫了出来,满脸痛苦的神情,她皱着眉头手一推,就将面前的香菇炖鸡汤给打翻了。一只完整的鸡从瓦罐里翻腾出来,滑到了菁儿的身上,蹭脏了她的衣裙。 看着菁儿满脸狼狈的样子,安红线心里面一阵爽,但是又不好表现地太明显,她就感觉自己很心疼那只鸡。 还以为是顾承轩,结果踩到的却是菁儿。没事她踩我干嘛呀,就算有什么仇怨,在顾承轩面前表现得这么明显?也不大合适吧。 “姐姐,你没事踩我干嘛。”菁儿皱着眉头,痛苦不减。她拿帕子擦了擦自己的衣服,满脸委屈状:“皇上,您看看她。” 安红线:…… 看菁儿这个样子,那一脚不是她踩的。菁儿也没必要这么做呀。她满腹狐疑地看了顾承轩一眼。 顾承轩还是没有大的神情改变,但是很像坐等看好戏的样子。 倒是那鹂美人姜姣笑了,姜姣抚了下自己的头发,满脸抱歉的样子:“真是不好意思,臣妾不小心踩到了安妃姐姐的脚,安妃又踩到了静妃的脚。 看样子,这安妃还真的是烈性子呢,还真得是像皇上所说的那样,被狗咬一口都会咬回去的类型呢。” 安红线满脸黑线,她觉得这姜姣,还真的是……跟她那温顺柔弱的妹妹完全不一样啊。姜姣简直就是个智慧与勇气集然为一身的女子,她一句话,就成功地把她们三个人给黑了! 顾承轩什么人,姜姣这种黑法连她都听出来了,顾承轩会听不出来?在圣上面前就这么个说话,也是很有胆量的。 她本来想看顾承轩会不会很生气,很抓狂,可是他还是满脸淡定。他一点都没有把这三个女人一台戏放在眼里,更别说是心上了。 他像是什么都没看见一样,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哦,安红线本来就是这种人。不过,要是被狗咬了一口,她一定会咬回去两口。” 接着又满脸无辜地看了一眼红线,朝她挥了挥手:“喂,红线,你要不要踩回去。刚才你踩错了人,不能算吧。” 第五十章 懿旨:真是不可地思议 第五十章懿旨:真是不可地思议 “没事,不用,踩错了就踩错了。我想菁儿妹妹不介意的对不对。”说完安红线就朝菁儿满脸无辜地笑。 菁儿只能皱着眉头不做声。 她看见这渣皇满脸贱样,感觉有一场深重的阴谋。把从她刚到书房门口的那一刻,串联起来,她觉得就像是一个局,总感觉是渣皇跟姜姣勾搭起来。 先跟姜姣发出点什么奇怪的声音,引她进来,再把菁儿喊过来,再把她们三凑一块,然后让姜姣故意踩她一脚,挑起什么事端来。 于是,安红线慢悠悠地喝了口茶:“皇上,您有什么想说的就直接说吧,不要再拐弯抹角的了。” 她感觉自己还真聪明,人家都说“无事不登三宝殿”,顾承轩绝对是“没事不设鸿门宴”。其中一定有诈。 果然,顾承轩的眼睛一下子就放光了,好像终于有人给了他一个台阶,铺向了通往阴谋诡计的路。 他伸出手,摸了摸安红线的头发,满脸笑眯眯的,甚至有些写着宠溺:“红线真聪明,朕一个眼神就知道要干什么了,心肝小宝贝!” 心肝小宝贝……安红线没有忍住,“噗”地就朝顾承轩喷了一口茶水,被他这么跟摸小狗似地摸了一把头发,她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她就等着顾承轩发话,说出他的阴谋诡计来了。 可是当顾承轩真的讲出来之后。 安红线:…… 她哭丧着脸,就跟别人欠了她很多银子一样,满脸苦瓜样,嘴唇都快下垂到了地上:“皇上!皇上三思呐!” “朕,都已经五思过了。”顾承轩摆了摆手,“安红线,你还不快谢恩。” “谢皇上荣恩浩荡!”安红线立马跪倒在了地上,顶礼膜拜。 “你这是干嘛,不用这么激动的。” “呀,看来姐姐是乐坏了呢。妹妹真是恭喜姐姐,贺喜姐姐!”菁儿满脸不屑,嘴角却还是笑着的,“皇上,臣妾不大舒服,谢谢皇上跟安妃姐姐的招待,臣妾先告退了。” 说着菁儿一挥衣袖,扬起了一阵风,带着那半个没有讲出来的“哼”字,就转身离开了。 走的时候,还不忘拉个人,她将姜姣一拽就拽走了,姜姣也反应迅速,“哦”了一声,就跟着菁儿离开了。 安红线看见另外俩人都走了,一下子变得眉飞色舞眉眼乱跳,她还跪在地上,整个人都趴下去了,不仅没有起来,还一把抱紧了顾承轩的脚踝:“皇上!臣妾真的承受不起呀,臣妾何德何能!” “朕看上你了,这就你的德,这就是你的能。”顾承轩说着使劲地扭动着他的脚踝,试图要挣脱安红线环着的手。可是她依旧是死死地抱着。 顾承轩微微叹了口气,然后往前走了两步,试图摆脱她。可是谁知道他走多少,安红线就跟着他爬多少,他绕着屋内转了一圈,安红线整个人都趴倒在地上,跟着他被拖了一圈。 终于,顾承轩猛地一拍桌子:“安红线,你干嘛呢,你起来!” “我不起,我不起,你不答应我我就不起。” “答应你什么?你失心疯了吧!真是的,被人看到成什么样子,别人以为朕虐待你呢。”顾承轩很嫌弃地看了一眼在地上滚了一大圈,跟块抹地布一样的安红线。 “答应臣妾你不答应你刚才答应臣妾的事情呀!”安红线讲得跟个绕口令似的,估计没人能听懂。 果然,顾承轩终于被她缠得忍不住了,安红线缠着他的左脚踝牢牢不放,他拿右脚在她的手指上踩了下去。就听得一声“啊——”的惨叫,渗破长空。 安红线松开了顾承轩,摸着她的被踩红肿的脚趾头,满脸痛苦,十指连心,她两眼泪汪汪地:“顾承轩,你个暴君!” “你说什么,有本事你再说一遍?朕刚才没听到。”顾承轩肚子里面憋了一口气。这个安红线,还真的是给脸不要脸了,要不是看她命现在比较值钱,真想,收了她! 安红线倒立马怂了,这渣皇的本事她不是不知道,内心里面吐槽吐槽就算了,还真的……算了,别拿鸡蛋碰石头! 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肩膀一怂,两手一摊,满脸无辜:“皇,皇上……您长得好看,您说什么都对。您看吧,臣妾就是失心疯了呢,一个失心疯的贵妃,您要啊?就算您要,臣妾想,那些莺莺燕燕怕是也不愿意吧。” 顾承轩还没有皇后,贵妃执掌凤印,就相当于行使皇后的权力和职责了。 安红线自然是万万不会接受的。 可是顾承轩,好像这次是心意已决,改不了了的。 所以安红线想,以前他没花什么价钱救她,她就是条贱命无所谓,现在,一下子就值钱了?跟着身份也要水涨船高起来?哎,芝火蛙什么的,真的不是好吃的。 什么味道她自然没有记得,但是这“后劲味儿”真的一点儿都不好! 跟他再次扯了半天的嘴皮,他还是满脸的“我不管我就要”的样子,她满脸无奈,干脆使出了杀手锏。 她搬出来了顾承轩他老娘。婆媳关系这个东西,自大周开国以来就是复杂不断的,最近的一对,参见当今太后和太皇太后。 她想啊,反正顾承轩他妈本来就不喜欢她,她跟太皇太后的关系又那么好,凭太后那个心眼劲儿,能同意,能放过她? 可谁知道,顾承轩“呵呵呵”地笑了起来,然后从袖子里,变戏法一样地抽出来一张黄卷轴。他笑眯眯地摊开呀,安红线瞬间就傻眼了。 这是太后的懿旨,黄纸黑字,一清二楚。那个半老徐娘的骚俏妖妇,居然同意了! 这简直比顾承轩对她说:“红线呐,你是我的小心肝,我爱你,我只喜欢你”,还要不可思议。 安红线两眼眨巴眨巴,各种不可思议地看着顾承轩。最后一把抽过,左看看,右看看,东看看,西瞅瞅,试图力证它是假的。甚至寻思着,当今圣上假造懿旨,该当何罪。 然而,也说了,只是“试图”。 这货,居然真的是真的!如假包换哦,若假赔顾承轩哦,还送货上床哦。 她无奈了,她实在不知道太后怎么突然在这事儿上母子一条心了。 顾承轩将懿旨重新卷了起来,然后将卷轴在她的脑门上敲了敲,捶得她生疼。 “恭喜你了呢,安红线。连朕母后那一关都过了呢。哦呵呵。” “为啥,你母后,对我貌似没啥好感呀。她,突然喜欢我了?” “不不不,你想太多了,她对谁都没好感。她那个人呢,你也是应该懂的。”顾承轩将懿旨收好,也有点挺无奈的样子。这个的确是事实。 这太后,看谁都不大爽,谁都能挑点刺出来。但是对自己的儿女,却是宝贵得不得了的,旁人一句都讲不得。也许就是因为这样,才铸成了顾承轩这个暴君吧。安红线想。 还没容得她想太多,一双贼手突然就环上了她的脖子,他的手绕了她一大圈,勾得她差点就要踹不过气来。 “喂喂喂,皇上你干嘛,你放开我,快被你给勒死了。”安红线被他勾了一路,各种挣脱无力。 顾承轩不说话,但也没有放开手的意思。他就这样子勾着她一路走着。 他出未央宫,她出未央宫;他下台阶,她下台阶;虽然实际上她被勒得很难受,但是在外人眼里,俨然就是他们夫“妻”两个相亲相爱地并行,简直配一脸。 众宫人都向安红线纷纷投来羡慕的眼光。安红线的心里面却像是有万千匹骏马呼啸而过绿油油的大草原,各种! 你姑奶奶我现在是生不如死不知该往何处呢,你们不会还觉得我是花开正红恩宠正浓吧,看什么看,小心眼珠子都掉出来!她想。 她根本不知道顾承轩要带她去哪里,去看什么。他的手怎么都不愿意放开,生怕她会跑了似的。 路上,遇到了李珩。许久没见李珩了。 他一身盔甲,风尘仆仆,像是刚刚从远处归来。 他看见了顾承轩,顾承轩也像是感觉到他那样跟安红线勾肩搭背地有点尴尬,微微轻咳了两声,就“啪嗒”放开了安红线。然后李珩就跟顾承轩讲起了什么来。 安红线趁机就溜走了。也不知道他们在讲什么。 可是没有过多久,有一只大手从她的身后一把提溜了过来。那只手冰冰凉,伸进了她的衣领里,一股透心的温度袭来,她身上一阵抖得慌。 “皇,皇上——”她小心翼翼地开口,逃跑失败,将头转过去看顾承轩,就见他一手插着腰,脸色不大好。 “小兔崽子你还想跑?本事了!”顾承轩翻了个白眼。 小兔崽子……安红线被这称呼给雷了一跳,这,这算是昵称吗?逗我。 但她还是得满脸堆笑哦,堆笑着她抹上顾承轩的胸口,上下抚摸着他的心脏:“渣皇您消消气,看您这神情,是不是刚才李珩说什么气到你了。” 话脱口而出,完了她立马就注意到自己讲的有什么不对了……她满脸通红,想着顾承轩会不会一生气将她往旁边的池塘里一丢。 可是顾承轩好像一点都没有注意到“渣皇”这两个字,只是语气突然变得很严肃:“不该问的事情你别问,烦人!” 安红线撇撇嘴唇,看见了吧,顾承轩态度不好的时候就是各种算计你,一直都态度不好。 态度好的时候,就是突然会把你当小猫小狗宠宠,然后却各种阴晴不定,喜怒无常。 渣皇啊,还真的渣得没睡了。这就是,家庭教育的失败吧? 她本来以为渣皇会带她去面见太后,好好处理下她们这婆媳关系的,结果,却是走向了萱若宫。 第五十一章 竹屋:像是闹中取一隅 第五十一章竹屋:像是闹中取一隅 还是抄的小路,她都差点没认出来。 直到萱若宫影子出现在她的面前,她才知道,原来渣皇要带她去看姑奶奶了。 话说,她确实也好久都没有去看过太皇太后了。 进去的时候,顾承轩再一次拉紧了她的手,并且给她使了个眼色,要她做出一幅相亲相爱的样子来。姑奶奶为他们这些子孙事,本来就操碎了心,其实作为子孙,他们这个样子,可以说是不孝,也不肖。 为了姑奶奶,安红线也就配合了。她微微一笑,很顺从地就勾起了顾承轩的胳膊,俨然一副相亲相爱结伴回娘家见长辈的样子。 还没有踏进门呢,就听到了一阵惊天地泣鬼神一般的哭声。太熟悉了。 安红线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没想到她也在这儿。连她都来了,看样子是要出事了。 进屋一看,果然。 就看见太皇太后躺在病床上,面色惨白,一点血丝都没有,满脸病怏怏的,那个样子,看着就憔悴地不得了。太后伏在她的床前,俨然一副痛苦地不得了的样子,脸上满是泪痕,双手使劲地捶着床檐。 看见姑奶奶这样子,安红线的心一下子就生疼,她一把甩开顾承轩的手,直奔床头,拉过了太皇太后,将自己的脸贴在她的脸上蹭着。 “皇祖母,红线来了。”她说。 “丫头啊,你,你……”太皇太后努力地想说些什么,可是依旧是没有能说完整的力气,就又用手指了指顾承轩。 安红线赶忙就做了个用手捂住嘴唇的动作,示意皇祖母不要再勉强自己说下去了,她,也是心领神会的了。 她算是明白了,为什么顾承轩会突然封她做贵妃,而且太后都不反对。想必,这是太皇太后的心愿吧。 这时候,太医提着个药箱子匆匆进来了,神色挺凝重的样子。 给太皇太后诊完脉,就把顾承轩跟安红线给拉到了一旁。 太后依旧在那哭了个没完,好像太皇太后此番就要归天了似的。 而安红线知道了,原来,太皇太后这个头疼病,在她晕迷的那些日子里就犯了,只是当时没有那么严重。她刚醒过来,太皇太后的病就加剧,终于卧床不起了。 这头疼的顽疾,讲白了,其实也不是什么病吧,就是年岁大了,身体各项都开始退化,这才是最无奈的。换句更直白点,也残酷点的话讲,就是快到时候了。 因为“没有”得病,所以无药可医。所谓的药,也只是在缓解痛苦,一天天勉强维持着生命,能够维持多久就不知道了。想起来这也是一件挺无奈的事情。 “太皇太后常年忧思过重,喜比悲少。那番又经受了一点打击,所以……恕微臣直言,若是现在能给太皇太后带点什么惊喜,可能还会好些,不然,微臣也真得说不准!”说着,胡太医就“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话外之音,也比较明显了。太皇太后虽然身处高位,却是不胜寒,心中孤寂又能与几人说。中年丧夫,老年丧子,白发人送完黑发人,这本来就何其残酷了。悲多喜少,这话是真的没错的。 他们这些孙辈们,也还都不省心。太皇太后历经四朝,什么风浪没见过,晚年了,还想落个清静,顾承轩跟安红线却依旧还是……安红线感觉到了自己的不懂事。 寻常百姓家出了这样的事情,多数会让没有成亲的幼子抓进把亲事办了,也就是所说的“冲喜”。 想到冲喜,安红线将顾承轩拉到了一旁,朝他小声嘀咕了两句。 结果刚刚嘀咕完,她就后悔了。在这个节骨眼上,她还提选妃的事情,有点意气用事了。她以为顾承轩一定会很生气的。 结果他却很认真地望着她,他说:“安红线,现在能够说出来的,一定是你的真实想法吧。把自己的丈夫往别人身上使劲推的人,可不多见了。”他的语气很平淡,好像也不意外。 说完,他也不再看她,转身回到了内殿去看太皇太后。 安红线望着他的背影,心里面也是挺复杂的。算是拿她做这个“冲喜”了吗,因此“上位”,也挺…… 但也容不得她多想什么。天色已经晚了,太皇太后的贴身女官安若姑姑开始很委婉地“逐客”。太后依旧还是哭得昏天黑地,“母后,母后~”地喊个不停。 这回连顾承轩都看不下去了,他皱了下眉,不知道嘀咕了一句什么,然后一把拽起了安红线就走了。 太后这才反应过来,摸了一把眼泪,朝着门口喊道:“喂,皇上,安妃,等一等!安妃,你……” 顾承轩已经将安红线拽到了门外,后面太后说什么,她也听不清楚了,顾承轩的脚步又更匆匆了一点,好像害怕太后追上来似的。 外面,繁星点点,一轮皎月。 月光铺泻在小路上,顾承轩带着她走进了一片竹林里。 入宫这么久,她还没有来过这个地方。 穿梭进竹林,小道上堆砌了一片的金黄,满是落下的叶子,踩在上面嗦嗦作响。 不知道走了多久,居然看见了一间小竹屋,上书三个字“未名居”。如果不是亲眼见到,安红线都不敢相信,在这深宫里,还能有这般清闲的地方。 顾承轩倒像是很熟悉这里了似的。他进了屋子,拉开来竹帘,打开了窗子。然后从窗口探出脑袋来:“喂,安红线,你怎么不进来呢。” 她还伫在外面发呆呢。她来回打量着这间竹屋,月亮刚好悬挂屋顶上一样,星辰漫天。像是闹市中的安静一隅,俗世里的桃源,她很喜欢这里。 听得顾承轩的召唤,她这才慢慢地走进了屋子里。目光不停地在四周打转,左看看右看看。 结果因为光顾着东看西看,她一个没注意,就被台阶给绊了一下,又踩到了自己的衣裙,直勾勾地就摔了下去。 她下意识地“哎哟”一声,满以为会摔个生疼,却跌进了一个软绵绵的怀抱里。她抬起头,看见了顾承轩的脸。 他的目光与她对视,只一瞬。两个人同时“呀”了一声,然后同时低下了头。 又很成功地将额头撞到了一起…… 她满脸尴尬,摸了摸被撞疼的额,脸胀了个通红。她再也不敢去看顾承轩的眼睛。顾承轩也缓缓放开了她。 她再一次环顾着这间屋子。屋子的正中央是一张圆桌,两旁又另外有走道通向房间。除了他们刚才进来的正门,还有个后门。后门关着,也不知道通向何处。 屋内点燃的宫灯黄澄澄的,映衬着满堂的碧翠,叙写着一番安详,屋子很干净,她伸出手,摸了摸墙壁家什,一点灰尘都没有,像是一直有人打理收拾的。 月光透过竹帘泻下来,照得屋内像是笼了一层淡淡的烟雾,此番看来,倒是有点像仙境之中的感觉一般。 顾承轩坐在桌子前面,摇晃着茶杯,向她招着手,示意她过来。 她在他的对面坐下。 他拿茶壶给她倒了杯水,乳白色的。有醉人的味道。 茶壶里装得不是茶,是酒。 她斟了一口,瞬间有一点点的小兴奋,她挺惊讶地看着顾承轩。 他也抿了一口:“米酒,这不是你一直想喝的吗。” 这都多久之前的事情了,上次,还是去年年末,冬日里,顾承轩带她出了一次宫,走的皇宫后门,和宫外的小道,穿过了一条长长的巷子。巷子里,酒酿飘香。 “多谢皇上还记得。”她说。虽然感觉这绝对不是顾承轩特意准备的,还是道声谢谢吧。 顾承轩一句话都不说,一杯接一杯地倒着,像是要喝个痛快似的。 两人对饮,彼此相顾无言。他们有时候,是很默契的。总是默契地沉默着。 她想,他一定有心事。而她,近来也是,心绪很复杂的感觉。本来刚刚醒过来,跟顾承轩斗智斗勇,好像还挺开心挺欢乐,整个人都恨不得要欢脱地跳出来了。 结果看到太皇太后病入膏肓的样子,心也跟着就沉寂了下来。 一杯又一杯。 茶壶里的早就喝完了,顾承轩又拿了一罐出来,满上一次又一次。 米酒不是很醉人。半醒半梦间。 不知道彼此沉默了多久之后—— 顾承轩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像是要叹尽人生。他的面颊已经微微发红了,他突然开始讲一些挺奇怪的话。 他说,安红线呐,在你们所有人的眼里,我是不是就是个,为了目的不择手段,无情无义的人。 他说,虽然我没有像唐太宗李世民那样发动玄武门事变弑兄,但是在你们的眼里,当年为了谋取皇位,是不是也,好不到哪里去。一边是娶了你,一边是对那些兄弟…… 他说,你知道这里,本来是什么地方吗…… 他絮絮叨叨了许久。 安红线终于明白了。这里,居然是当时幽禁废太子的住所。后来顾承轩登基没几天,废太子都归了天。其中的原因,不用点透都令人浮想联翩。 新皇登基,其实杀戮都是逃不掉的,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可是顾承轩,他的登基,却显得很“平淡”,因为他喜欢借刀杀人,不露声色,却比什么都残酷。 他擅长玩阴谋诡计。 安红线不知道的是,怎么今天他突然会讲这个事情。他的诸兄弟,除了废太子,就是清余王当时对他的威胁最大,却也是为数不多落了好运的,这跟顾承源的性格有直接关系。 而顾承轩,一直都不愿意提起他的弟兄们。 她顾不上想那么多。他一杯杯地喝,她也一杯杯。 没过多久,两个人就都似醉非醉,又不大清醒了。 接下来的事情,安红线还记得,但是记得又不是很清楚。她就记得,月色很好,从窗台上泻下的时候,将整个屋子都照得朦朦胧胧的。像是该发生点什么风月的夜。 她倒在了一张软绵绵的床榻上,顾承轩醉倒在她的身旁。 第五十二章 突变:晨光晕染半边天 第五十二章突变:晨光晕染半边天 她感觉到身上一阵炙热,这种炙热感随着夜的深重越来越浓烈。 然后像是外面的月光一般,悠转缠绵。 醒来的时候,像是一切都刚好的样子。安红线跟顾承轩同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然后他披上衣服就走了,走得很急,很匆,很忙。 安红线“哎哎”了两声,自然没有喊回赶时间的他。他应该是要去上朝了。望着他的背影,她急得直跺脚。 这到底是哪儿呀,怎么出去啊!她都还没来得及问呢,他走那么快干嘛呀。 安红线往屋外走了几步,竹林,还是竹林,一大片。前面也是后面也是,真的不知道怎么皇宫里也有这么多竹子的。 现在才看见初升的太阳透过竹子照射下来,看样子,醒得很早,有鸟语鸣叫。她在林中漫步,脚踩在松软的土地上,鼻尖都是晨露和竹子的清味沁鼻。 伸出手指,阳光透过指缝间落下,落到面颊上,她闭上了眼睛,挺贪婪地深吸一口气,清晨的气息夹杂着清新的芬芳,还有初秋凉爽的味道。 安红线不敢走远,只是绕着屋子晃了一圈。昨天还在想后门外面是什么,原来,后门的后面还是竹林。 她像是有一种来“避难”的感觉。她都不大想愿意走。于是再一次回了屋子。 竹屋里,有间小小的厨房,里面没什么东西,就有几罐甜酒酿和米酒。看来这还是“窖藏”啊。她再次打开一罐,倒了些米酒。 才两口,她就回到了屋子里,一头睡了过去。倒不是因为又醉了,只是就觉得犯了困了。 想必是昨天睡得太晚,今天又醒得过早,酒劲都还没有完全过去呢。 她这一觉再睡醒的时候,睁开眼睛,看到的窗户外边还是像早晨起来的差不多的景象。阳光染红了半边,秋日里的暖阳,没有那么刺眼,很和煦,很温柔,把人暖得发醉。 不同的是,这太阳,却是在西边儿了的。想来,居然是一觉睡到了傍晚。 安红线伸了个懒腰,走到了门口。门外都传来了鸟儿归林的声音。她也觉得已经饥肠辘辘。 屋内空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也不见有人来。安红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本来,都还在想,顾承轩会不会来……果然,是她想太多了。 渣皇毕竟是渣皇。哎。 她望着这夕阳西下,感觉自己得回去了,这里只有喝的没有吃的,就是再好也不能再待下去了。 她其实挺害怕迷路的,但想想,皇宫就这么大,竹林在皇宫里,应该就更小了,反正不停地走就对了,肯定能走出去的。 来的时候,是顾承轩带她来的,当时她也没怎么顾得上记路,就隐隐约约记得一点点。反正像是九曲十八弯,但是路不算多,稍微曲折了一点。不停地绕就是了。 安红线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太阳一点点地落下,夕阳像打翻了的墨盘,晕染了半边天,从橘色渐渐变到大红色,又渐渐褪散,现在已经泛起了一点黑蓝色,夜幕降临了。 到月亮出来的时候,她都还没有走出来。 她心里面不禁又把顾承轩给骂了一万遍,那个混蛋,怎么感觉就是把她骗出来,二话不说直接灌酒,灌完就睡,睡完就拍屁股走人。后事就与他无关了。 无关个毛线啊,你大爷,我们明明是大周王朝的合法夫妻,又不是外面的野花野草,惹上了拔不掉的! 不过话好像也不能这么说,又不是第一次,也不是偷情,没有必要绕这么大一个弯子…… 算了,弄不懂这渣皇,她现在只想出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安红线看到了许多的光亮从竹叶的间隙中透了出来,像是星星点点的萤火。她一下子就觉得挺惊喜的,这就对了! 有光火的地方,就是宫灯了,点着宫灯的地方,肯定就是宫殿。 她跟着那点亮光走,不多久就走出来了。而且好像还真的像是原路返回的,就算不是沿路,起点也是一样的。她又看到萱若宫的身影了。 萱若宫建得很独特,屋檐是翘起的,就像是宫里常穿的那种布鞋的鞋尖儿。 “我还真的是聪明!任凭那渣皇怎么对我,我都能找回去!啊,饿死了,回去一定好好吃上一顿,再泡个澡,好好睡上一觉,一觉到大天亮,第二天继续开始没有追求的人生…… 就在她感叹自己是多么聪明机智大无畏,并且沉浸在如何当上贵妃以后混吃等死的时候,一阵阵哭嚎声传入她的耳畔。 那声音真的是惊天地泣鬼神,绝望不堪,痛苦不已,谁听了心里面都跟着难过得不得了。风一吹,就随着风飘了过来,本来还算暖和的晚风,一下子也都跟着萧索不堪了。 声音的主人,安红线自然是知道的,就是这宫里面,最最能哭的一位。 她倒吸了一口凉意,太后这又是怎么了。 满腹疑惑地走到了萱若宫的正门口,景象却把她惊呆了。太后的嚎哭声,是从宫门里面传出来的,而宫门外面,却已满满当当地围了一大堆的宫人,各个都跪倒在门前,全都是痛苦地神情。 一阵风吹来,带了一点点的寒意,风撩着她的头发,她感受到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皇祖母。”安红线理了理衣摆,径直朝宫门里面走去,直奔内殿。 远远地,在门口,她就看到了病榻上躺着一个人,嘴唇煞白,面无血色,眼睛闭着,很安详的样子。她的心,抽得一痛,痛到了极致,仿佛被撕裂了一般。 太皇太后的床前,已经围了很多人。凡是还在长安城的皇室成员,还有太皇太后母家的人,都来了。安红线自然想先找凌玉,她有太多的话想对凌玉说了。 可是扫了一大圈,都没有看见凌玉的影子。 而顾承轩他娘早就已经哭成了泪人,都哭到哭不动了,一抽一抽地,拿帕子抹着泪,妆面都已经花了,姿态全无。她已经哭到了几乎要瘫下去的样子,由着宫人搀扶了下去。步若盈风,一吹就倒。 安红线一下子跑到床头,挤进了围成一堆的人群,伸出了一只手,触上了太皇太后的面颊,冰冰凉,温度全无。 “您可终于来了!”安若姑姑也像是已经哭过了一阵似的,脸上还挂着点泪痕,语气也有些哽咽。她拉了下安红线的手,在她的耳畔低语: “太皇太后已经殁了,大家的心里面都很难过,但是人死不能复生……娘娘节哀顺变,不要像方才太后那样失了控,伤得也是自己。” 安红线一下子就软瘫在了地上,一种很无力的感觉席遍了她的全身,她的泪顺着面颊滑落,却是一点点的声音都没有,无声也无息了。 仿佛昨天,姑奶奶还在怪他们不懂事,还在劝她收收自己的硬脾气,今天,就…… 她觉得很崩溃,很无奈,而又无能为力。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又能做什么。头脑,都像是彻底给放空了。 安若姑姑低语:“娘娘跟奴婢来一下吧。”说着拉起了她的手。 安红线像是个木偶一般了,她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就这么跟着安若走了。 安若走在前面,她跟在后面。她站起身的时候,看见了刚刚进屋的顾承轩。 他像是一袭风尘仆仆的样子,他的目光与她对视,她下意识地躲避了一下。 他伸出了手,轻轻拉了下她的衣摆,“红线……”他欲言又止,却终究是没有说下去。 她“嗯?”了一声,也没有在意,就跟着安若的小碎步继续往前走了。她不知道顾承轩望向她的眼神里,满是深邃。 安若将红线拉到了一个小隔间里,她关上了门。 没有人,没有光,只有从门缝里透过的一点点的烛光灯亮。 安若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压低了声音:“不知道该喊娘娘还是小姐,主子等了你好久好久,都没有看见你。” 安红线觉得特别地愧疚,昨天,昨天太皇太后已经这个样子了,她怎么没有想到!她应该第一时间就找出口出来的。或者干脆跟着顾承轩跑。 她恨不得把自己给捏碎,恨,好恨! 安若姑姑说:“老祖宗等不到你,怎么都不愿意闭上眼睛,她还有好多话想要对你说,可是还是没有看见你……你到的时候,她刚断气,刚走半柱香的时间。” 接着安若姑姑讲了很多东西,她告诉红线,太皇太后很早之前,就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已经不行了,她做好了一切的准备。 “娘娘,老祖宗放不下你,放不下你们。之前你昏迷不醒,她跟凌玉公主交代了很多事情,关于你的……有件很重要的东西在公主那儿。” 红线这番又想起来了凌玉,她还正想问,怎么这么久没有看见凌玉,就连今天也没有看见。 可是还没有等她开口,安若又再次叹了口气,像是在不经意地诉说着一段挺无奈的故事:“哎,老祖宗交代的事情,只有公主知道,但也可怜了凌玉公主,怕是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了。” 第五十三章 天下:那个里面都有你 第五十三章天下:那个里面都有你 “凌玉!凌玉她怎么了!”红线觉得天都快要塌下来了,她牢牢地拽着安若姑姑的胳膊,感觉一片昏天黑地。 “娘娘,娘娘别激动。公主没事。” “没事?” “真没事儿。” 那么,为什么这么久没有看见凌玉,还有,什么叫这辈子可能都再也见不到了……不祥地预感再次笼罩住了安红线的全身。 安若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语气就再次哽噎了:“凌玉公主远嫁西凉国了……路途遥遥,怕是此去无期。” 安红线:…… 她昏迷的那些日子里,到底是发生了多少事情啊!她感觉从那半年的梦中醒来,像是隔世经年,天翻地覆,沧海桑田了。 她软瘫在地:“和亲?皇上怎么会让舍得让凌玉去和亲。”顾承轩跟凌玉的关系,虽然算不上太好,但也是限于,凌玉总跟他傲娇。作为哥哥,他都算是处在弱势的一方。 顾承轩最心疼的就是凌玉了,包括太后也是啊…… 她感觉难以想象,不可思议。 “哎,也不能算是和亲,大周跟西凉国算来也还是和平的,何况西凉的实力不如大周。姑且就叫联姻吧。” “那好好的,更不至于把凌玉嫁过去呀。”安红线更不理解了。 可是接下来安若的话却令她惊讶万分。 “还不是因为娘娘你吗。娘娘呀,皇上,其实还是很挂牵你的。他其实在背后为您做了很多事情。老祖宗的心愿也是,希望你们可以好好的,不要再三天两头地……哎,您也应该知道,以后没有人再给你们评理了。”安若说。 红线就注意到安若讲“还不是因为你吗”,她一下子就愣住了,她不停地拉着安若的胳膊,要问个所以然来,“姑姑,姑姑您告诉我,凌玉到底为什么……” 话问了一半,她哑然而止了。 顾承轩说过,她现在的这条命,很贵,花了好大的代价换来了。有一味药,叫芝火蛙,实属罕见,就西凉国有。 安红线突然明白了什么。 凌玉呀凌玉! 她一下子感叹万千,要是她知道,怎么都不可能牺牲凌玉这辈子的幸福,去换她的这条贱命。凌玉呀,你何必要这么做呢! 泪水夺眶而出,她觉得心里面怪不是滋味的。她的这条贱命,真的牺牲这么大……那么以后,这条命就不是她自己的,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都要活下去,好好活下去,一直活下去…… “傻,傻丫头,你真是傻。何必呢……”安红线其实觉得虽然凌玉挺讨人喜欢的,跟她关系也不错,但其实多少还是因为情面上的,正因为凌玉讨谁都喜欢,她也多少有点戒心。 她怎么都想不到…… “娘娘莫要自责了,这也不是公主殿下可以自己选择的,她也是迫于无奈呀。”安若也是很惋惜的样子,“应该是殿下知道自己嫁不成安将军了,心也死得差不多了,还不如……结果公主这么一走,老祖宗就病倒了。” 安红线觉得自己的罪孽好像更加深重了。如果不是自己,凌玉也不会远嫁,太皇太后是不是也不会发病了…… 时候差不多倒了,安若扶她出了门,她一步一步地走着,深一脚浅一脚,失魂落魄一般。 厅堂内已经放上了太皇太后的棺木,老祖宗在棺木里头安安静静地躺着,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永远睡着了。 牌匾上已经挂上了白绫挽联,整个大厅都烛火通明,风一吹,火苗摇曳着。屋内黑压压地跪倒了一片人,哭声不绝,各个都是那般悲戚的样子,一个个“老祖宗,老祖宗”地叫个不停。 安红线也跪坐在棺木前,两眼放空。心里面是无尽地悲戚,却讲不上来一个字,说不出来一句话。她只知道,姑奶奶是真的走了。以后她要是再跟顾承轩起点什么纷争,没有任何人会顾她了。 夜,渐渐地深了。屋子里的一堆人,哭哭闹闹之后,便也散了。就只剩了安红线,还伫在原地,直勾勾地盯着那口棺淳看。 风吹着白绫乱晃,今夜外边没有星星了,想来是明天要变天了吧。 安红线不知道自己在厅堂里坐了有多久,就感觉到一点点的声音都没有了。她也像是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但又没有完全睡着,似睡非睡的那种,很累,却总是不敢闭上眼睛。 明明知道姑奶奶不会再醒过来了,她却还是要守着,生怕第二天一早起来,就什么都没有了。 “醒醒,醒醒。” 似乎是被人给摇了一下,那人摇晃得有一点用力,她缓缓睁开眼睛,看见了顾承轩。顾承轩坐在了她的身旁,手里提着两壶酒。 “没睡着,真的。”她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牵强得笑了笑,就看见了顾承轩身边放着的两壶酒,“皇上,还是要喝吗?” “借酒消愁愁更愁,那又怎么样,今朝能醉,也是好的。”顾承轩似是云淡风轻,打开了酒罐。 刚才,在被安若拉走的时候,安红线的目光与顾承轩对视了一眼,之后等她出来,就没有再看见他了。她以为,顾承轩日理万机,这里有人操心,已经先离去了。 现在,又在几乎空无一人的时候回来了。 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皇上呀,皇祖母一定不愿意看到我们在她的灵前宿醉的样子吧。罢了罢了,臣妾不想喝。”说着,她轻轻地推了一下酒罐,有液体流出,飘香四溢。 又是米酒。 他说,“感觉你不仅是难过,还有心事,别憋着了,说出来吧。我听着。” 她还是沉默着。 顾承轩于是也不说话了,跟她背靠背地坐着。 屋外已经响起了雨声,果然,天变了。一股凉意也席卷了进来。冷风吹拂着她的发梢,发梢拂过她的面颊,拂过她的眼眶,立马就变得黏腻了。 汗水跟泪水交织在一起,花了她的面庞。 终于,她才悠悠开了口。 她说,“顾承轩啊,凌玉跟西凉联姻了。因为我的原因,她嫁给西凉王了!百里荒漠,黄沙漫天。” 她说,“顾承轩啊,我深深感觉自己罪孽深重。我好想解脱,解脱这些罪恶,可是,我的命却已经不是我自己的了。” 她说,“你知道我感觉自己最美好的日子是在什么时候吗,是在昏迷不醒的那段时间,那时候,才真的是什么事情都不知道,什么事情都没有想。 我其实也不想醒过来,好累,好烦,我现在,晚上甚至都不敢睡觉。我怕一醒来,又会是很多未知的事情,未知的恐怖。恐怖,恐怖,全部都是!但凡能有一点点快乐的事情,我又怎么回到如此呢。 顾承轩啊,我太害怕了!” 在这宫中,最可怕的,哪里是几个女人之间的斗争,而是,女人和男人之间的斗争啊。 女人斗,无非就是争宠献媚罢了,可是要是跟男人斗,还是这唯一的一个男人,那就真的太可怕了。政治,江山,权谋,后宫的恩宠跟前朝,也是那么紧密的联系的…… 连公主,都免不了这样的结果,安红线,是真的彻底,绝望而又害怕了。 顾承轩听她絮絮叨叨念完,不禁想起了之前太医说的话。 太医说…… 说她醒不过来,倒也不算多病入膏肓了,如果真是那样地话,那就彻底没得起了,回生根本不存在的。她最大的问题,在于,是根本不愿意醒过来……她拒绝,心里面抗拒着,选择了昏迷。 直到那一刻,他终于后悔了,很后悔很后悔。他想,要是安红线能够再次醒过来的话,他一定好好对待她。之前不过是因为牵扯了前朝众多的恩恩怨怨,现在,他已经将她母家的势力削弱地七七八八,构不成什么威胁了。 他觉得,折了翅膀的鸟,才是可爱的,永远也不会再飞走……他最喜欢看到的,是她柔弱的样子,是他一点一点地征服。 可是如今,这不叫征服吧,叫,无奈。 顾承轩也真的万万没想到,他会成为她那般深重的痛苦,他不想的……所做的一切,就算是利用过她,也从来没有想过真的对她怎么样。 偏偏,他计谋实在是深,对人也足够狠。 安红线好无奈,好痛苦啊。她终于,总算是哭出来了声,她质问,“你怎么忍心!我一直以为,你就只对我一个人心狠,原来,一直都是如此。” “红线,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但其实真的,朕,很在乎你,很在乎很在乎!对不起,知道地太晚了,所以,一直想要弥补。凌玉,当时真的没有办法,是不是,她,也想救你。”顾承轩说。 安红线突然一下子站起了身子,拿起脚边的那一壶酒,狠狠地砸了下去:“顾承轩!你够了。你还看不清自己吗,你看不清,我都看清了! 什么是因为凌玉想救我,皇家就只有她一个公主吗,为什么偏偏是她!先皇最宝贵的一个女儿,所有人的掌上明珠,曾经我一直以为,如果说这个天下,只能有一个女孩子还是幸福着的话,那么一定就是顾凌玉了! 可是你居然……她居然,会有你这样的哥哥!她同意和亲,怕是早就因为心灰意冷了,在你的身上看不见任何的希望!就算你没有逼她,她也,她也是因为对你失望透顶了吧。 顾承轩,我求求你,求求你了!我知道你的野心,那么就不要再拿我当借口了好不好。说什么为了救我,你怎么不讲,是对西凉有过什么想法的……” 说着,安红线没有再讲下去了。 她倒不大懂女人间的那些斗争,但是可能因为深受大哥的影响,比较懂男人之间的那些。帝王心,深不可测,也不能测。要是顾承轩的想法真的被她给全部猜透了,那才会更不好过了。 果然,顾承轩也站起了身,脸朝她转了过来,他的语气自然不好:“安红线!你注意点,现在你在跟谁说话!你事情都搞清楚了吗,没搞清楚闭嘴!” “对,对不起,皇上,臣妾知错了,请皇上责罚!臣妾不过是因为皇祖母刚刚过世,又得知凌玉公主她……臣妾感到深深地自责,臣妾罪该万死,顶撞了圣上!”安红线说着,就“噗通”一声跪了下去,一个劲儿地磕着头。 头磕得特别特别响。语气也特别官方。她的心,是真的凉透了,都疼到麻木了呢! “安红线,你这个样子又想干什么!你起来!” “臣妾罪该万死,请皇上责罚!”她还是那样跪着。米酒流到了她的身边,触到了她的指尖。 顾承轩“哼”了一声,扭过了头,愤而转身离去。 门外,暴雨滂沱。他一脚踏出了门,另一只脚却迟迟不动。 他还是回过了头,她依旧跪在地上。 他说:“红线,你说得都对。但是我想要的天下里,有你。” 第五十三章 天下:那个里面都有你 第五十三章天下:那个里面都有你 “凌玉!凌玉她怎么了!”红线觉得天都快要塌下来了,她牢牢地拽着安若姑姑的胳膊,感觉一片昏天黑地。 “娘娘,娘娘别激动。公主没事。” “没事?” “真没事儿。” 那么,为什么这么久没有看见凌玉,还有,什么叫这辈子可能都再也见不到了……不祥地预感再次笼罩住了安红线的全身。 安若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语气就再次哽噎了:“凌玉公主远嫁西凉国了……路途遥遥,怕是此去无期。” 安红线:…… 她昏迷的那些日子里,到底是发生了多少事情啊!她感觉从那半年的梦中醒来,像是隔世经年,天翻地覆,沧海桑田了。 她软瘫在地:“和亲?皇上怎么会让舍得让凌玉去和亲。”顾承轩跟凌玉的关系,虽然算不上太好,但也是限于,凌玉总跟他傲娇。作为哥哥,他都算是处在弱势的一方。 顾承轩最心疼的就是凌玉了,包括太后也是啊…… 她感觉难以想象,不可思议。 “哎,也不能算是和亲,大周跟西凉国算来也还是和平的,何况西凉的实力不如大周。姑且就叫联姻吧。” “那好好的,更不至于把凌玉嫁过去呀。”安红线更不理解了。 可是接下来安若的话却令她惊讶万分。 “还不是因为娘娘你吗。娘娘呀,皇上,其实还是很挂牵你的。他其实在背后为您做了很多事情。老祖宗的心愿也是,希望你们可以好好的,不要再三天两头地……哎,您也应该知道,以后没有人再给你们评理了。”安若说。 红线就注意到安若讲“还不是因为你吗”,她一下子就愣住了,她不停地拉着安若的胳膊,要问个所以然来,“姑姑,姑姑您告诉我,凌玉到底为什么……” 话问了一半,她哑然而止了。 顾承轩说过,她现在的这条命,很贵,花了好大的代价换来了。有一味药,叫芝火蛙,实属罕见,就西凉国有。 安红线突然明白了什么。 凌玉呀凌玉! 她一下子感叹万千,要是她知道,怎么都不可能牺牲凌玉这辈子的幸福,去换她的这条贱命。凌玉呀,你何必要这么做呢! 泪水夺眶而出,她觉得心里面怪不是滋味的。她的这条贱命,真的牺牲这么大……那么以后,这条命就不是她自己的,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都要活下去,好好活下去,一直活下去…… “傻,傻丫头,你真是傻。何必呢……”安红线其实觉得虽然凌玉挺讨人喜欢的,跟她关系也不错,但其实多少还是因为情面上的,正因为凌玉讨谁都喜欢,她也多少有点戒心。 她怎么都想不到…… “娘娘莫要自责了,这也不是公主殿下可以自己选择的,她也是迫于无奈呀。”安若也是很惋惜的样子,“应该是殿下知道自己嫁不成安将军了,心也死得差不多了,还不如……结果公主这么一走,老祖宗就病倒了。” 安红线觉得自己的罪孽好像更加深重了。如果不是自己,凌玉也不会远嫁,太皇太后是不是也不会发病了…… 时候差不多倒了,安若扶她出了门,她一步一步地走着,深一脚浅一脚,失魂落魄一般。 厅堂内已经放上了太皇太后的棺木,老祖宗在棺木里头安安静静地躺着,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永远睡着了。 牌匾上已经挂上了白绫挽联,整个大厅都烛火通明,风一吹,火苗摇曳着。屋内黑压压地跪倒了一片人,哭声不绝,各个都是那般悲戚的样子,一个个“老祖宗,老祖宗”地叫个不停。 安红线也跪坐在棺木前,两眼放空。心里面是无尽地悲戚,却讲不上来一个字,说不出来一句话。她只知道,姑奶奶是真的走了。以后她要是再跟顾承轩起点什么纷争,没有任何人会顾她了。 夜,渐渐地深了。屋子里的一堆人,哭哭闹闹之后,便也散了。就只剩了安红线,还伫在原地,直勾勾地盯着那口棺淳看。 风吹着白绫乱晃,今夜外边没有星星了,想来是明天要变天了吧。 安红线不知道自己在厅堂里坐了有多久,就感觉到一点点的声音都没有了。她也像是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但又没有完全睡着,似睡非睡的那种,很累,却总是不敢闭上眼睛。 明明知道姑奶奶不会再醒过来了,她却还是要守着,生怕第二天一早起来,就什么都没有了。 “醒醒,醒醒。” 似乎是被人给摇了一下,那人摇晃得有一点用力,她缓缓睁开眼睛,看见了顾承轩。顾承轩坐在了她的身旁,手里提着两壶酒。 “没睡着,真的。”她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牵强得笑了笑,就看见了顾承轩身边放着的两壶酒,“皇上,还是要喝吗?” “借酒消愁愁更愁,那又怎么样,今朝能醉,也是好的。”顾承轩似是云淡风轻,打开了酒罐。 刚才,在被安若拉走的时候,安红线的目光与顾承轩对视了一眼,之后等她出来,就没有再看见他了。她以为,顾承轩日理万机,这里有人操心,已经先离去了。 现在,又在几乎空无一人的时候回来了。 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皇上呀,皇祖母一定不愿意看到我们在她的灵前宿醉的样子吧。罢了罢了,臣妾不想喝。”说着,她轻轻地推了一下酒罐,有液体流出,飘香四溢。 又是米酒。 他说,“感觉你不仅是难过,还有心事,别憋着了,说出来吧。我听着。” 她还是沉默着。 顾承轩于是也不说话了,跟她背靠背地坐着。 屋外已经响起了雨声,果然,天变了。一股凉意也席卷了进来。冷风吹拂着她的发梢,发梢拂过她的面颊,拂过她的眼眶,立马就变得黏腻了。 汗水跟泪水交织在一起,花了她的面庞。 终于,她才悠悠开了口。 她说,“顾承轩啊,凌玉跟西凉联姻了。因为我的原因,她嫁给西凉王了!百里荒漠,黄沙漫天。” 她说,“顾承轩啊,我深深感觉自己罪孽深重。我好想解脱,解脱这些罪恶,可是,我的命却已经不是我自己的了。” 她说,“你知道我感觉自己最美好的日子是在什么时候吗,是在昏迷不醒的那段时间,那时候,才真的是什么事情都不知道,什么事情都没有想。 我其实也不想醒过来,好累,好烦,我现在,晚上甚至都不敢睡觉。我怕一醒来,又会是很多未知的事情,未知的恐怖。恐怖,恐怖,全部都是!但凡能有一点点快乐的事情,我又怎么回到如此呢。 顾承轩啊,我太害怕了!” 在这宫中,最可怕的,哪里是几个女人之间的斗争,而是,女人和男人之间的斗争啊。 女人斗,无非就是争宠献媚罢了,可是要是跟男人斗,还是这唯一的一个男人,那就真的太可怕了。政治,江山,权谋,后宫的恩宠跟前朝,也是那么紧密的联系的…… 连公主,都免不了这样的结果,安红线,是真的彻底,绝望而又害怕了。 顾承轩听她絮絮叨叨念完,不禁想起了之前太医说的话。 太医说…… 说她醒不过来,倒也不算多病入膏肓了,如果真是那样地话,那就彻底没得起了,回生根本不存在的。她最大的问题,在于,是根本不愿意醒过来……她拒绝,心里面抗拒着,选择了昏迷。 直到那一刻,他终于后悔了,很后悔很后悔。他想,要是安红线能够再次醒过来的话,他一定好好对待她。之前不过是因为牵扯了前朝众多的恩恩怨怨,现在,他已经将她母家的势力削弱地七七八八,构不成什么威胁了。 他觉得,折了翅膀的鸟,才是可爱的,永远也不会再飞走……他最喜欢看到的,是她柔弱的样子,是他一点一点地征服。 可是如今,这不叫征服吧,叫,无奈。 顾承轩也真的万万没想到,他会成为她那般深重的痛苦,他不想的……所做的一切,就算是利用过她,也从来没有想过真的对她怎么样。 偏偏,他计谋实在是深,对人也足够狠。 安红线好无奈,好痛苦啊。她终于,总算是哭出来了声,她质问,“你怎么忍心!我一直以为,你就只对我一个人心狠,原来,一直都是如此。” “红线,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但其实真的,朕,很在乎你,很在乎很在乎!对不起,知道地太晚了,所以,一直想要弥补。凌玉,当时真的没有办法,是不是,她,也想救你。”顾承轩说。 安红线突然一下子站起了身子,拿起脚边的那一壶酒,狠狠地砸了下去:“顾承轩!你够了。你还看不清自己吗,你看不清,我都看清了! 什么是因为凌玉想救我,皇家就只有她一个公主吗,为什么偏偏是她!先皇最宝贵的一个女儿,所有人的掌上明珠,曾经我一直以为,如果说这个天下,只能有一个女孩子还是幸福着的话,那么一定就是顾凌玉了! 可是你居然……她居然,会有你这样的哥哥!她同意和亲,怕是早就因为心灰意冷了,在你的身上看不见任何的希望!就算你没有逼她,她也,她也是因为对你失望透顶了吧。 顾承轩,我求求你,求求你了!我知道你的野心,那么就不要再拿我当借口了好不好。说什么为了救我,你怎么不讲,是对西凉有过什么想法的……” 说着,安红线没有再讲下去了。 她倒不大懂女人间的那些斗争,但是可能因为深受大哥的影响,比较懂男人之间的那些。帝王心,深不可测,也不能测。要是顾承轩的想法真的被她给全部猜透了,那才会更不好过了。 果然,顾承轩也站起了身,脸朝她转了过来,他的语气自然不好:“安红线!你注意点,现在你在跟谁说话!你事情都搞清楚了吗,没搞清楚闭嘴!” “对,对不起,皇上,臣妾知错了,请皇上责罚!臣妾不过是因为皇祖母刚刚过世,又得知凌玉公主她……臣妾感到深深地自责,臣妾罪该万死,顶撞了圣上!”安红线说着,就“噗通”一声跪了下去,一个劲儿地磕着头。 头磕得特别特别响。语气也特别官方。她的心,是真的凉透了,都疼到麻木了呢! “安红线,你这个样子又想干什么!你起来!” “臣妾罪该万死,请皇上责罚!”她还是那样跪着。米酒流到了她的身边,触到了她的指尖。 顾承轩“哼”了一声,扭过了头,愤而转身离去。 门外,暴雨滂沱。他一脚踏出了门,另一只脚却迟迟不动。 他还是回过了头,她依旧跪在地上。 他说:“红线,你说得都对。但是我想要的天下里,有你。” 第五十四章 相拥:进退纠葛两相难 第五十四章相拥:进退纠葛两相难 安红线抬起了头,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却见他还是转了过去,大步跨出了门,消失在了雨幕中。 他没有再回头。 她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绪万千。 直到顾承轩完全消失的时候,她终于站起了身子。 “顾承轩!”她大喊,喊着就狂奔出了门。 安红线觉得自己的心,不可言说的复杂,她想顾承轩也是的,她想去找他,去找个说法也好,去求个疯狂也罢…… 她要去找他! 暴雨滂沱,狂风呼啸,风嗖嗖地吹着,冷,很冷。她在风中瑟瑟发抖。终于走到了未央宫。 门又是锁着的。她“砰砰砰”地叩着门,大门紧闭,没有人响应。 “顾承轩,你开开门啊,顾承轩!”她在门外大喊着,里面依旧无动于衷。门帘上的雨滴滴答答地落着,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般。 这些雨珠子打在她的脸上,铺天盖地地席过来,她本来就浑身已经湿透了,身上的雨水又在不断地落。 “顾承轩,顾承轩!”安红线依旧在不断地喊着。 她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好像是历史已经重演了,之前,之前也有这么一次…… 那一次,顾承轩好像最后还是开了门。而现在—— “吱啦”一声,大门给拉开了,她还没有跨出去一只脚,大监方德就走了出来,面无表情地:“娘娘请回吧,皇上说他现在不想见你。” 说着,就听“啪嗒”,门又被狠狠地关上了,就席卷来一阵风。 她愣了一下,怵在了原地。 外面的雨还在下着,小了一点,如果说刚才是像嚎啕大哭的孩子,那么现在,虽然哭得不那么惨烈了,却还在抽泣,更悲凉的感觉。 安红线干脆坐在了未央宫的门前,就这么呆愣愣地看着夜空,听着淅淅沥沥了的雨声。 累,好累。 疼,真疼。 人生在世,本来就是又苦又短,为什么还总要把自己搞得那么苦痛,那么纠结呢。那么多释怀不了的,可是记着那些所谓的恨,也是无济于事的。 她想放弃了,就跟之前放弃了爱顾承轩,那么就放弃恨顾承轩吧。 事实上,她也早就选择了放弃去恨,可是他却偏偏就有一次一次让她再次恨起来的本事。 她仿佛能听到顾承轩说:“安红线,你想躲?想逃?逃不掉的,躲不开的,我们就是不相爱,也生生世世都会纠缠不休了!” 纠缠不休了…… 她在未央宫门口的屋檐下坐了好久好久,风吹得她浑身发抖。她将自己缩成了一团,渴望取点暖,可是浑身都是湿漉漉的,越这样越冷。 风吹着,呼啸着,带动了树叶作响,有种无边落木萧萧下的感觉。 看样子,真的是一场秋雨一场寒了。 她现在冷透了。她咬着牙,就是不走,背贴在门口。 当安红线快要迷迷糊糊地睡着的时候,一个身影从她面前走过,夜深,看不大清楚,但她也可以确认。 他大步走到她的身旁。 “顾……”她下意识地,嗖地一下子就站起了身子,刚刚才说出口一个字,就感觉到依靠着的门被打开了。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转身,却又听得“砰——”地一声,门被狠狠地带上了。 他又大步走过了她,忽略了她。 她摸着被紧闭着的大门,泪水再一次划过了眼眶,她不停地敲着,拿手指叩着门:“你开一下吧,你开一下吧……”她有气无力着。 屋内有了烛火的光亮,却依旧没有人给她开。她看着从门缝里透出来的光,心里面像是遁入了无尽的黑暗。 “算了,走吧。” 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准备离开了。 安红线下了台阶,深一脚浅一脚的,溅起的水花洒上了她的衣服,当然,她已经不在乎了。 也许是走得太漫不经心,脑海里想了太多别的事情,她一个不慎就踩了一脚空,眼看着就要摔下去…… 一双手却牢牢地从后面接住了她,那双手环住了她的腰,那双手抱得她很紧。 “皇上?”她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就听得“嗯”了一声。熟悉的声音。雨停了,夜晚很安静,安红线都可以听到他的呼吸声。她感受着他的气息,又嗅到了他身上不知名的那股气味,闻起来很令人安心,不像他的人。 他的头搭在她的肩膀上,从后背搂着他,手搭在她的胸口。她感觉自己的心在砰砰砰地跳。 一下子,她的手都不知道该如何安放了,便耷拉在了他的手上。她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有点贪婪地去闻着他的气息。 她说:“你身上的到底是什么味道,用的什么香料。” 他“嗯?”了一下,抱得更紧了一点:“我身上的是你的味道。” 安红线回过头,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宫灯微明之中,看到了的是顾承轩那张极其认真的脸。她的心里面像是有热潮在涌动,她缓缓地放开了他的手,他流露出了刹那的惊愕与惶恐。 就是这一刹那惶恐的神情被她捕捉到了,她更是生出了一丝不敢相信。 他在乎我…… 他在乎我吗。 红线飞快地伸出了双手,抱住了顾承轩。她的脸埋进了他的胸口。 刚刚触碰到他柔软的温度,她就“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她哭着喊:“顾承轩,顾承轩!你为什么不给我开门,我以为你又不要我了!” “你怎么了,我刚才是进去拿衣服了而已,你看看你,浑身都湿成什么样子了。”顾承轩感觉到自己的胸口一点一点地就被浸润了,有一点疼,“答应我,以后不要再随便淋雨了好不好,打把伞吧。” 安红线听得他这样说,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更加难过了,她哭得更厉害了一些,她说:“顾承轩,你个坏人,坏人!你休想丢下我,永远别想。” 他说,“就算是不喜欢你的时候,也从来没有想过丢下你。想要丢掉我,逃避我的,只有你罢了。怎么会是我。” 对呀,红线蓦地就想起了顾承轩之前的所作所为,还有说过的那些话。 哪怕他们两个人之间搞得再难看,矛盾再多,哪怕她想逃过很多次,想放下仇恨,选择无视他很多次,可是他却从来都是纠缠不休的…… 顾承轩呀顾承轩,这是你想表达,不会丢弃我的意思吗,你是宁可让我恨着,让我痛着,也不想我对你选择无视吗…… 你的想法,我是真的揣测不来,也理解不了,但是我想,我怕,万一哪天我会离不开你了,我该怎么办…… 安红线复杂到了极致,一方面是想抵触,可是另一方面却想靠近,忍不住地靠近,止不住地靠近。她太难过了。 风雪都已经下过了,伤害已经造成了,不管灾后再怎么弥补,都是弥补不回去的,不是吗。 安红线想着,就推开了顾承轩。她的力气不大,下的决心却很大很大。 她回过头,走了。没有再说一句话,就这么消失在了黑夜里。 顾承轩没有追。 安红线一个人走回了锦云宫,走得很慢很慢,脚步缓缓。等离开了未央宫的视线范围,她甚至一步三回头,她渴望他会追上来。 “顾承轩,如果,如果你来找我,那么我就决定彻底放下过去,放下你给我的那些痛,我们重新开始吧,好不好……只要你来找我,只要我回头看见你。”她想。 她想啊,作为帝王,肯定是有野心的,他不过是为了自己的野心利用了我,那个时候我不重要,于他只是件物品,何况我家跟他母家本来就有些纠结,顾承轩那么冷漠无情的人,那个时候肯定是无所谓的。 现在,我是不是重要的了,他可以感受到我的重要了,他不会再这样了吧…… 他要是来找我,他往前一步,我也就回头一步吧…… 可是,直到她走到锦云宫,她都走得那么慢了,都回了那么多次的头了,她都没有再看见顾承轩。 好难过,好难过。 “我到底算是什么东西!顾承轩啊顾承轩,你的心,真够狠啊。” 她又哭了,此刻的眼泪却无声。像是在无声地控诉,无尽地哭泣。 她走得那样慢,慢到踏入锦云宫宫门的时候,天都要亮的感觉。 一进门,她就狠狠地关上了门。然后换下了衣服,倒头就睡。泪水蒙满了被褥。 ** 可惜的是,安红线永远都不知道的是,顾承轩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望了许久许久。直到她完全消失在他的视野里,他也依旧在望着她。 “给她一些时间吧,她现在,一定还是接受不了我的。我也,做得确实,太少?”顾承轩想。 这时候方德走过来,听见了他的嘀咕,叹了口气:“皇上做得,还少吗?娘娘看不见而已。”看不见,就等于没有,等于白做吧。方德想。但他自然没有说太明。 方德说:“皇上,刚才娘娘来过,那时候您出去了。奴才干脆就说,您不想见她……”在方德所看见的里面,是安妃娘娘在不断地伤皇上,他刚才就想为皇上出口气…… 结果顾承轩也没有生气,就一声又一声地叹着气。 以前只想要江山与谋,现在也许,还有美人与酒了吧。 想的太多,也就更难如愿了呢。 安红线,我说过的,我想要的天下里,是有你的…… 顾承轩握紧了拳头,她步步闪躲,节节退着,他也好累,好累,他不想再进了!千疮百孔。 第五十五章 怨妇:你不上来我下去 第五十五章怨妇:你不上来我下去 锦云宫,烛火微亮。 “娘娘,娘娘,您回来了!”敏兰跑了出来,语气很急切,她一溜小跑,带起来了一阵风。 敏兰有点慌慌张张的:“娘娘,您跑去哪儿了。” 安红线望了她一眼,敏兰一下子却变得有点慌张了。 她支支吾吾:“娘娘,奴婢是说,您这两天跑哪儿去了。” 安红线望向敏兰的目光更加狐疑了。敏兰是不会说谎的,敏兰现在这个样子,怎么感觉有点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我还没说什么呢,她急着解释什么。”安红线想,然后似乎是漫不经心地说:“没去哪儿,太皇太后薨了。” 接着红线扫视了屋内一周,没发现什么,然后便回内殿去了。 却看见屋内的榻上,被褥像是被人坐过了之后,又铺平了的。空气里面弥散着一股淡淡的气味,她所熟悉的。 许是因为下雨的原因,门窗没有关,那股气息在屋内回荡着,闻起来很令人安心。又挺让她难过。 他来过?他方才是来锦云宫了,所以我敲那么久的门,都没有人开?所以我看见他的时候,他是从门前走过来的…… 那刚才为什么方大监要说顾承轩不想看见我…… 罢了罢了别想了,也不过是梦一场。安红线想着就沉沉地睡过去了。 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是她那些醒不来的岁月,她感觉那才是真正的静好,纵使是逃避,但能够取得片刻的宁静都是好的。 她翌日醒来的时候,都不知道是什么日头了。外面天气还是不好,灰蒙蒙的。 昨天睡得那么晚,醒得也应该更晚了。她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正准备起身,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皇上?!”她有些诧异,又有点惊喜地喊道。 可是没有人理她。等她再次揉了下眼睛的时候,那个身影消失不见了。 原来不过只是一场幻觉呀,我真的是……安红线很无奈地叹了口气,心里面很痛很痛。她感觉自己有点染了风寒,“咳咳”了两声,然后穿上了衣服。 她的动作很缓很慢,她不停地咳着,想必是昨天淋雨了的原因,有气无力的。 梳妆打扮的时候,在铜镜面前,安红线看到了一张很憔悴的脸,那张脸虽然白皙却又泛黄,像是纸张一般,很脆弱的样子,一点精神气都没有。 都说女人的幸福是从面色和神态就可以看出来的,嫁得好不好,丈夫爱不爱,疼不疼,从她的眼神里,举手投足间,都是可以读出来的。 一个有人疼的女人,和一个拥有不幸福的姻缘的女人,呈现的仪容神态都不同。 安红线无奈极了,在脸上抹了层粉掩盖住蜡黄的面色后,又蘸了点胭脂,抿了抿红纸,这样子,才像是看起来有气色一点。 “娘娘,都晌午了,您起来了没有。”敏兰小声地叩着门。 “起了,起来了,你进来吧。本宫好了。”安红线说着就站起了身,去给敏兰开门。 敏兰看见安红线,笑了:“难怪娘娘今天这么晚呢,看样子是精心了呢。” “咳,咳咳。照道理,葬礼不好张扬,所以我花色这么素。但是,面容实在是憔悴,就那么去送太皇太后,怕是不大好。”安红线说着就低头走着。 姑奶奶在她新婚的时候就说的,丫头呀,你要做一个幸福的女人,婚姻幸不幸福,从脸上就是可以看出来的,承轩的以后谁也说不准,也许是王爷,也许就是天子了,但不管是哪一个,都不要去求男人的专一,所以你也不要那么执着。 不管怎么样,幸福都要写在脸上,这样子,哪怕以后他妾室成群,三宫六院,但你总能有正室的气派,不会让人看笑话去…… “姑奶奶,你说的对,红线不会让别人看笑话的。”她头埋得很低很低,走出了锦云宫的宫门。 “娘娘,步撵已经备好了。” “不不不,走路。本宫想走路。”安红线说。 昨夜下过一场大雨,今日很冷,风吹拂着,带了许多的寒意。秋天是真的来了,路两旁的叶子都飘零下来了,想必再过不久,就会是满地的金黄了吧。 她不经想到一些前尘往事来了,想到了那个深秋,她捂了下自己的肚子,觉得有点疼,哪天,是不是也该为她那个没有能够降临到人世间的孩子超个度。 她在路上慢慢走着,有些头晕目眩,可能是这么久都没吃什么东西的原因。就在头觉得一晕,下意识地抚了一下的时候,身后又传来了一声清脆的声音,跟银铃一样。 “姐姐?” 安红线翻了个白眼,加快了步子,没有理会她,继续走自己的。然后就看见菁儿的步撵从她身边走过,菁儿坐在步撵上朝着她笑。 菁儿的旁边,还坐着,姜姣。 姜姣什么时候又跟菁儿搞到一起去了?上次顾承轩设“鸿门宴”,感觉她俩关系还是有点儿互看不顺眼的呢。 “姐姐怎么不坐轿,要不要上来,我们一起过去?”菁儿将脸朝她凑了点。 安红线自然还是不想理,别说是这俩人一个态度不明一个相当不友好了,就算现在是跟凌玉回来了,怕她也就想自己走着,但还是很冷淡地回了一句:“不用了,谢谢静妃和美人的好意。本宫想……” “红线是想坐朕的步撵!” “啊,皇上!”菁儿跟姜姣都不约而同地叫了起来,“臣妾见过皇上。”说着就要下轿。 顾承轩摆了摆手,“停轿,你们不用问安了,你们过去吧。红线,你上来就行。” “诺——”于是菁儿跟姜姝的步撵识趣地离开了。 安红线想,菁儿这个小婊砸一定在心里面把她骂了千万遍。顾承轩这样子倒是挺解气的,但是她还是不想理他。 倒不是因为别的原因,只是,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他了,她想静一下。 于是她跟没有听到一样,继续往前走着。 可是才刚刚跨出去一只脚,就有一只手牢牢拽住了她,她下意识地回过头,看见顾承轩那张挺严肃的脸,她的目光与他对视,她的脸一下子就窜红了,她眼神闪躲着,逃避着,她就要甩开他的手…… 结果,就听到“砰”地一声,顾承轩下了步撵,朝大监方德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走。 然后他一把揽过她的胳膊,他说:“你不愿意上去,那我就下来吧。我陪你走。” 安红线没有回答,没有接受,也没有拒绝。 “昨天我去过锦云宫,我想等你回来的。实在是没有等到。”顾承轩说。 “嗯,我知道。”安红线的语气也不冷不淡,跟顾承轩惯用的一样。 他突然转过了身子,拥抱住了她。就像是昨天晚上在未央宫门前那样子,只是拥得更加突然,更加紧,生怕怀里的人会离开一样。 他抱得很紧,红线几乎就踹不过气来,她试图想推一下他,可是根本就动弹不得。她轻声呢喃:“皇,皇上,你放开我……” 她想说的是,顾承轩你弄疼我了,我都快呼吸不过来了,你轻一点。 结果他却一下子就暴躁起来:“安红线,你休想跑,你休想丢下我!”他反而将她抱得更紧了一点。 她是真的快被他搂死了,顾承轩啊顾承轩,你怎么这么不懂女人! 安红线的手都已经没有地方使了,只能用头顶着他,表达自己的抗议,顾承轩很快感受到了,猛地一下子就把她放开。 顾承轩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好吧,你还是拒绝,那就这样吧。” “不是,皇上,你听我……” “够了,安红线!”顾承轩拂了下衣袖,“那几个胆大的宫人说得对啊,朕就是……不管对你怎么样,你永远都看不到,你永远都不会知道,对于你这种人,真是累了!”他一下子感觉自己,好像,挺犯贱的。 当你试图挽回一个不爱你的人,各种低声下气的时候,其实就已经输了。顾承轩本来就是非常骄傲的人,他做成这个样子,做了那么多事情,安红线居然还一件都看不到,一点点都看不到! 他好难过,好难过! 他回过头,转身就去追那步撵。 “脑子进水了啊!”安红线看着他很快就走远,皱了下眉头,原地跺了一下脚,心想,“这渣皇又是哪根神经搭错了,最近到底怎么了,一会儿抽一下一会儿抽一下的。” 还真的是不懂女人啊,算了,反正待会儿也是会见面的,待会再跟他解释。 安红线想到刚才顾承轩说的“你上来就行”,“那我下去吧,我陪你走路”,她的面前出现了很多个彩虹泡泡,很多个小确幸。 很快,就会变漂亮了吧,就像是姑奶奶说的那个,幸福的女人的样子。 顾承轩,你不会再折磨我了吧,那我就不折磨你了,去他妈的那些个破事,我想试着都放下了……你给我点时间吧,你会给我时间的对不对,对不对! 想着,不知不觉就到了萱若宫了。 殿堂里挂着高高的白绫,人来得更多了。 站在人群之中,有人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她回过头去,看见了清余王顾承源,再见故人,她有一点点的小惊喜。 她正想开口,顾承源却一把拉过了她。 他说:“红线,好久不见。今日怎么没见凌玉呢。” 第五十六章 吃醋:莫名其妙的方式 第五十六章吃醋:莫名其妙的方式 听见顾承源提起凌玉,安红线的心里面猛地一痛,但总不能就这么直接地跟他说凌玉嫁到西凉去了吧。 照道理,公主和亲这种大事情,应该是众人皆知的。看来顾承轩也知道,把自己的亲妹妹给这么嫁过去不厚道,不声张啊。 那也真的是可怜了凌玉了。 不过想起来,安红线觉得自己真的是愧疚极了,不仅惭愧,还羞愧。她干脆保持了沉默,没有回应顾承源。 顾承源见她没回答,也没有追问,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就说:“皇祖母在的时候最疼凌玉了,那丫头,也不知道又跑哪儿哭去了吧。” 安红线“嗯”了一声,回过了头,算是默认,更是叹息。接着便往前走了两步,很是惆怅的样子。 她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走进了内殿,想去找安若姑姑说说话。 刚刚走进去,却看到了在门旁边站着的顾承轩。顾承轩伫成了一根杆儿似的,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他双手插着腰,神情里面好像有点不高兴。 安红线理都没理他,想径直走进去。 结果,刚刚伸出脚,就被什么东西给绊倒了,一个踉跄…… “哎哟!”她一个没忍住,吃痛地叫了起来,双手支撑在地上,这才没有摔得太难看,但也半截身子倒在了地上,双腿弯曲,呈了跪地的姿势。 真是衰……安红线想着就要拍拍衣摆起身,却听得“噗嗤”一声笑。 熟悉的声音,平日里淡定地令人遭恨,现在听着特别犯贱。安红线皱起了眉头,心里面像是有一种被什么东西咬了又不能咬回去的感觉,她也没有先急着起身,抬起头,就看见了顾承轩低头望着她。 他“咳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满脸无辜地看了一眼安红线,却分明带着点得意洋洋的样子,接着又昂起了头。 红线翻了个白眼,看见顾承轩这幅贱样非常想打人。渣皇又哪根筋儿搭错了! 她也不慌,眼咕噜一转,甜蜜蜜地笑着,接着突然磕起了头:“臣妾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臣妾给您磕头了!” 安红线的声音叫得很大,外边儿的人本来就很多,虽然他们都不敢明着过来,但是一下子就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大家都知道,这皇上跟安妃关系是不大好的,而太皇太后生前是很疼安妃的。 现在看得安妃突然在太皇太后的灵堂上,一个劲儿地给圣上磕头,满是一副受气小媳妇的样子,委屈地不得了似的,简直我见犹怜啊。 众人心想,这安妃又是犯什么事儿了,怎么感觉是在向圣上求饶呢。哎,还真的是伴君如伴虎呢,要说安妃也真是个苦命的,听说圣上之前花了很大的代价,救回了她的半条命,是不是就是为了,不让她死,让她活,好好折磨她呢。 好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太皇太后已经驾鹤西去了,这安妃又该怎么办呢…… 而这下子换顾承轩懵圈了。他见安红线对自己也够狠心的,一下子就把自己的额头给磕青了,眼看着有越来越多的目光聚集过来,他想,红线要是将头转过去面向众人,自己免不了有家暴的嫌疑! “好个苦肉计,套路太深,朕还玩不过她了?”顾承轩心想。然后心生一计,随后变得笑眯眯地。 他笑眯眯地俯下身子去,在安红线下一个头正要磕下去的时候,双手搭了上去,一把搂住了她,语气特别真切特别温柔:“红线呐,你起来。朕知道皇祖母刚走,你心里难过,犯迷糊,你跪错地方了。” 说着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满是无奈地样子。 众人想,原来是这样啊,哎,这安妃也真是的,难过就难过吧,这么跪皇上干嘛,就不怕圣上揣测她有诅咒自己的意思? 大家这下子见看不到热闹,又纷纷将头回了过去,对着太皇太后的棺木你磕我拜的,各个都悲戚地不得了,哭天喊地。 而安红线的眉眼早就皱到一块儿去了,这渣皇,好好地绊我干嘛,又没玩过他! 不等顾承轩扶,她就推开了他,自己起来了,还不忘拍拍身上的灰。 “安若姑姑呢。”她问。 “你在跟谁讲话呢?”顾承轩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给自己倒了杯茶,满脸不高兴地问着她,内心却为刚才自己的机智有点得意洋洋,“安红线呐,你对朕,就这态度?” 安红线:……m!给你磕头你又不要,今儿个这是怎么了,真是奇怪得不得了。 她不得不变得笑嘻嘻地:“皇上,要不要臣妾再给你磕个头?外面人好像还挺多的呢,嗯,咳咳——” “别!”顾承轩立马站起了身,一手捂住了她的嘴,一手环住了她的腰,然后将她搂着转了一大圈,将她逼到了角落里,“你那点小九九还想玩朕?太嫩了点。别说朕没对你家暴,就是家暴了,也绝对不会让人看出来!” 红线被他挤在角落,堵得死死的,整个人都贴在墙上,动弹不得。 他伸出一只手,伸上了她的下颚,缓缓挑起了她的脸,用一种审视的眼神看着她,从额头到面颊,都仔细打量了一圈。 她闻到了他身上那股不知名的气息,以前觉得还算是安心的,现在因为不知道他又要干什么,感觉很可怕,心砰砰地跳着,提到了嗓子眼。 他将他的脸凑近,贴近了安红线的面颊,她甚至感觉到了他的唇摩擦而过…… 她被他压得很紧,一动都不能动,她说:“皇上,现在不大合适吧。”然后很紧张很紧张。 结果顾承轩却只是将头搭在了她的肩膀上,然后贴在了她的耳畔旁,他低语呢喃:“朕不想做什么,只是想好好看清楚你,你今天不大一样,精心打扮了?” 说着他就放开了安红线,她松了一口气。灵堂之上,渣皇倒确实还不至于。 安红线迫不及待地就要推开他,想要溜走。他却伸出了双臂,又一次拦住了她的路,他很认真地看着她的脸,他说:“安红线呐,刚才朕在门口,看见你跟老六了。” 然后顾承轩朝安红线再一次走近了两步,脸色突然就变得不大好了,阴阳怪气的:“感觉这么多天来,你今天是最好看的。”接着他好像就不大高兴的样子。 红线瞬间就懂了,这个渣皇,想到哪里去了。难怪今儿个,既不正常也不正经的。 她两手一摊,满脸无辜:“皇上,您这是吃醋了吧。” 果然顾承轩一下子就变得满脸紧张,脸涨了个通红:“你说什么呢,吃什么醋。”说着又朝她翻了个白眼,不屑一顾的样子,“清余王那个人本来就吊儿郎当老不正经的,你以后别搭理他。朕看着心烦。” 这叫什么,完美地解释了此地无银三百两! 安红线有一种渣皇的智商被她碾压了的感觉,他这是真的吃醋了,而且表达方式好幼稚了。她不经觉得有点想笑,内心有一点点的小开心。 姑奶奶,你看见了吗,也许以后,您的丫头能跟她的丈夫好好的了,我努力以后不去跟他吵架,努力过成您希望我们的那个样子。 想着,安红线将双手搭在了顾承轩的肩膀上,然后微微踮起了脚尖,她说:“你别多想了,打死你,我都没有那个胆子啊,何况我也不想。我要是对他真有过想法,你觉得当年我还会选择你?” 说着她将唇贴在了他的额头上:“我以后不想和你吵架了,皇祖母走的时候,都是带着遗憾的吧,我想她在天之灵,要是能够看见我们幸福的样子,应该会很高兴的。”她的眸子闪烁着久违的光亮,少女般的那种光芒。 可是她的唇始终没有吻下去,她说着就放开了顾承轩,就要转身离去。 “红线!”他望着她的背影,就拉过了她的手,“你这是干嘛,这么快,又走了?” 安红线冲他莞尔笑了一下:“不干什么,外面这么忙。”接着又向前走了两步。 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她突然再一次回过头,冲他笑得更加甜了一点:“皇上,有一句话叫欲擒故纵您听说过吗?什么事情,点到为止就好了。臣妾刚才是在勾引你。” 顾承轩:…… 他有点痴状地看着安红线,他的眼神里泛着点迷离,他眯着眼睛,很认真地看着安红线,然后就笑了。 她说:“承轩呀,准许你勾引我,不准我勾引你吗,不带这样的。我功力还不够,哪天要是能出宫,去跟青楼的女子好好学学。” 说着就留下一个微笑,走到正殿,去帮忙了。 走的时候,安红线心里面是挺欢喜的。她挺遗憾,自己没有早点做出这种小女孩的柔情的。不过那个时候,顾承轩一点点都不喜欢她,她就是学着温柔,他也肯定不会接受的吧。 何必那么卑微下作呢。 现在,是不是不一样了呢。 到今天,安红线才算是知道,原来真的所有的女人,都是水做的,如果表现得很强硬,怎么都不愿意低头,那么八成是还没有遇到那个能够柔软起来的人。 太皇太后曾经说过,他们只是败给了彼此的骄傲,因为谁都不肯低头,所有才一次次地错过。当顾承轩稍微低一点头的时候,她也就柔起来了。 都会好的。她想。 安红线刚刚走到正殿,就看见顾承轩跟着她的后脚就出来了。然后他一把拉起了她的手,他说:“你勾引人的本事不咋的,但我还是想一起。” 说着大大方方地挽起了她的胳膊,此刻顾承源正好看到,露出了很惊讶的眼神。 第五十七章 陵园:希望曙光与绝望 第五十七章陵园:希望曙光与绝望 顾承源微微愣了一下,唇角有点说不出道不明的笑意。 安红线看到他这奇怪的笑,仿佛是听见了他在说:“哦,想不到有一天你们居然都能肩膀肩?” 顾承轩倒有点耀武扬威的意思,反倒将她的胳膊拉得更紧了一点,生怕别人看不到似的,两个人齐刷刷地就走到了太皇太后的棺木前,跪了下去磕头道别。 刚刚把身子弯下,就听到耳畔传来了一阵熟悉的声音。 那声音是何等的悲戚何等的哎凉,除了她还有谁呢。 安红线看见顾承轩都微微皱起了眉头,可见他也是挺烦那个女人的,但毕竟是他的母后,也不好表现出什么。 太后娘娘一把鼻涕一把泪,似乎都要一头撞在棺材前面了,以前怎么从来不见她对自己的婆婆有这么深厚的感情。 太后那个难过得,开始絮絮叨叨起什么来,各种哭诉,哭自己命苦怎么怎么的。安红线跟顾承轩从垫子上起来,退到了边上,让太后一个人去,然后他俩彼此相视一望,都挺有默契地叹了口气。 真是无奈。 结果却见太后边哭边说:“母后呀,可惜您最后都没能见到凌玉一面,您走的时候都是那么记挂凌玉的哟,儿臣命苦,您命苦,凌玉也命苦哦…… 凌玉她还不知道您已经,哎呦,真的是作孽哦……” 太后的哭功是素来了得的,她一哭,整个厅堂都没有声音了,似乎把所有人的悲戚都带动了起来,之前那些人有的还虚心假意的,这么一渲染,都变得特别难过,都哭得真真切切的,但谁都没有出声儿,仿佛害怕被扰了她的悲伤似的,都只是小声抽泣着。 而顾承源,却自然是注意到了那一声声的“凌玉”,他的眼神变得非常紧张,难过今儿个这么重要的日子,都没有能看见凌玉! 这到底是出什么事情了。他没有去找安红线问,而是悄悄地拉过了安若。 角落里,听得安若说罢,顾承源沉默了良久,心滴血般地疼痛了。没想到这些日子以来,居然发生了这么多,这么多的事情…… “安红线呐,你现在这是算是在做什么,你俩都穿一条裤子了。他什么人,你是还没有记够吗。”顾承源深深地叹了口气,他那个九弟的狠,他自然是知道的,只是怎么都想不到,会狠成这个样子。 顾承源弄不懂,为什么会偏偏让凌玉去联姻。皇家的公主本来就不多,就算为了安红线,联姻迫不得已,那么也可以拿宗族之女呀。 他还并不知道,原本定的是自己一母同胞的妹妹,芳华公主顾凌颜,因为凌颜自尽了,便轮到了凌玉呢。 跟安若姑姑谈完话出来的时候,顾承源的脸色自然是很不好的。但也没有说什么。 而安红线看见这清余王面色铁青,心里面顿生疑惑,心想,承源这是怎么了?然后猛地想起刚才太后所说的话,瞬间儿就明白过来了。 红线觉得,太后那小妖婆是故意的吧,唯恐天下不乱。 凌玉是代替芳华公主去和亲的,沿用的名字都是芳华公主的,并没有拿自己的身份,那些王公大臣们都只以为,嫁到西凉的是芳华公主顾凌颜,而凌玉公主是嫁给了某个驻守边疆的大臣,路途遥远,不方便赶回来。 “这太后这样子大喊凌玉命苦,要引起别人注意了,不是让渣皇难做人吗。”安红线想。弄不懂了,顾承轩可是她亲儿子,凌玉倒不是她亲生的,何必呢。 ** 午后,出丧。 前往皇家陵园的路上。 安红线跟顾承轩坐在一起,就在旁人都诧异他们怎么突然关系变好的时候,顾承源在心里面翻了无数个白眼,在他心里面,这两个人俨然就成了贱女配渣男,宛然是绝配。 在快到陵园的时候,顾承源偷偷下了马车,他想去找胞妹,名艳天下的芳华公主好好谈一谈。 而安红线跟顾承轩,看着太皇太后的棺木下了葬,谥号孝慈皇后,跟文帝合葬了。 她想,她会永远记得这一天的,下了几场雨后,带点寒冷的初秋,随着叶子的飘零,那个历经了四朝的慈爱的老人躺了下来,永远地沉睡了。 她感觉,身边的人一个个的都远离了,也越来越少。 她看着棺木埋入了泥土,掩压地快要看不见了,感觉自己的心,也被这泥土给一层层地埋叠。很压抑,很沉重,压得她几乎踹不过气来。 压得她不想再看一眼。 在棺木还剩下最后一个角没有埋的时候,安红线转过了头去,两滴泪噙在眼眶里,却怎么都哭不出来,堵得慌,很难受。 听说,她的父亲,当时是亲手埋葬掉她病重的母亲的。其实很小时候就经历过死别,却没有开始记事。从小她就习惯了没有母亲,提到母亲的死亡,她想她是没有什么感觉的,并不是因为薄情。 只是从没有拥有过,自然体会不到那种疼痛,最可怕的不是失去,而是拥有过后的逝去。 就像顾承轩于她,刚刚握到的手,和触及到的指尖的温暖,如果说,现在突然就这么被剥去,她想,一定会比,两个人从来都没有和好过的时候要更加疼痛。 没有看见希望的曙光,怎么会知道绝望有多悲凉。 安红线想着,忍着不去看最后的下葬,她想去找顾承轩,结果却发现顾承轩早就已经消失地无影无踪了。 她找了一大圈,也没有找到。眼看着大家就要回宫了。 安红线悄悄拉过了随行的侍卫,侍卫说:“皇上办事儿去了,娘娘,你们先走吧。” 办事? 她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听说乡间美女多,就跟乡野小花一样,别有一番风味的,该不会是去物色姑娘了吧? 不不不,渣皇不是这样的人。要真是这样,我就,我就…… 不管他!随他去吧,擦,睡谁都行,别睡菁儿那个小婊砸就可以了。 想着她就跟着众人准备回去了。结果因为在皇陵绕了一大圈去找顾承轩,人都散的七七八八了,就剩下菁儿留在原地,也没有上轿。 菁儿说:“姐姐,真巧,你也没走?一起回去啊。” 安红线心想,谁要跟你一起回去!她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特别坏,但是没有发作,只是不想理会。为这种人,生气都不值得。啊,现在好了,算是知道了,皇上可并没有多喜欢你,他要的是社稷和野心。 偏偏菁儿没啥智慧,懂男人的情感需求却永远不知道男人的家国报负,只是个登不上什么场面的小女人。 若这渣皇是个花花肠子好色的主儿,红线自然斗不过菁儿。偏偏顾承轩还真不是,菁儿怎么都理解不了他的忽冷忽淡,只是很奇怪自己怎么突然失宠,前段时间一个劲地折腾顾承轩,他早就烦透了。 安红线本来不想理菁儿,可是却只剩下了一顶轿子,菁儿的贴身侍女已经坐在了轿子里,她拉开了一点帘子,喊道:“娘娘,你们快上来吧,待会就没人了。” “姐姐,看来你只能上轿了。”菁儿朝她笑眯眯地,却蹙起了眉眼。 安红线狠狠剁了一下脚,没有办法了。只得跟菁儿上了轿。 郊外的路不大平整,轿子一颠一颠,她们两个人,你不望我,我不望你,一个坐在东,一个坐向西,互相不搭理。 菁儿的侍女碧云夹在两个人中间,一会儿看看左边的安妃,一会儿瞧瞧右面的自己主子,眼睛眨巴眨巴,面色特别尴尬。 碧云心想,这安妃又是跟静妃关系素来都不好的,以前皇上可是最宠爱静妃的,这段时候对她却特别地厌恶似的,她心里面早就炸开了。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那么,这出戏,是不是只要我不想唱,就不会唱出来了? 想着碧云就怂了怂肩膀,一个都不好惹,也不能惹,不由得觉得浑身一阵鸡皮疙瘩。 可是,正是碧云的这么一怂肩,成功地将两个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俨然像是激火线。 开战了…… 菁儿先是白了一眼,心想这个吃力扒外的东西,我只是客套客套,你居然真喊安红线上车! 随即她满脸堆笑地望着红线:“姐姐,真是让您见笑了呢,这轿子比较小,让姐姐坐着委屈了。皇上呢?来的时候,你不是跟皇上一起来的吗,怎么现在就不见他了呢。你们不会是又吵架了吧?” “这可不好呀姐姐,听说皇祖母临终前可是反复交代了皇上,让皇上要好好待你的。” 说着她就翘了一下兰花指。 安红线“呵呵呵”地笑了两声,然后很认真地看着菁儿,“难怪承轩跟我说,他最近很烦你,特别烦你,还真是烦人!闭上你的嘴巴,不想被我赶下下轿子的话!” 说着朝菁儿翻了一个白眼。 碧云的嘴张成了一个圈儿,感觉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而菁儿也不想再装了,她则狠狠地拍了一下轿子,大喊:“停轿停轿!” 轿子停了。 菁儿推了安红线一把,她一动不动。 菁儿抓狂了:“安红线,你个不要脸的!我们两个同为妃子,这我的轿子,我现在不想带你!”还承轩,承她脑袋,不就是最近皇上多看了她两眼吗,得瑟什么!菁儿心想。 可是红线却一声冷笑,心里面嗤了一声,这小婊砸! 红线挑了挑眉眼,不咸不淡地说了一个字:“滚。”接着缓缓地从袖口,抽出了之前太后的懿旨。 她将懿旨丢给被吓得满脸小媳妇样的碧云,“你,念一遍,读给你家主子听听。” 第五十八章 决斗:像是又一场虚惊 第五十八章决斗:像是又一场虚惊 碧云颤颤抖抖地接过,只瞄了一眼,就给吓了个脸色煞白,然后犹犹豫豫半天,一会儿看看自家主子菁儿,一会儿看看红线,就是不吱声儿。 “你念呐,吞吞吐吐的干什么!”菁儿不耐烦了。 碧云微微清了下嗓子,然后像是做了某个很大的决定般,一字一顿地说:“安,安妃娘娘,静妃娘娘,奴,奴婢不识字呀!” 说着将懿旨给卷上了。 安红线“哦?”了一下,饶有兴趣地看了碧云一眼,感觉这丫头倒是个聪明的主儿。 菁儿朝碧云狠狠地扇了一巴掌,可怜的碧云半边脸立马肿得老老高,她连大气儿都不敢出,可见平日里真的屈服在菁儿的淫威之下呀。 狠狠地扇完那个巴掌,菁儿一把从碧云的怀里抽过那张懿旨,缓缓摊开来,一个字一个字地看了起来。 看着,她脸色就瞬间不好了。 安红线翘着个二郎腿,挑起了一点点轿帘来,看着窗外,漫不经心地说道:“哎呦,今日个这天气好像不错啊!” 接着她就很期待菁儿的反应。 而菁儿本来以为,那天皇上设宴,提起封安红线做贵妃的事情,只是一时兴起罢了,他们之间隔了那么多恩恩怨怨呢,不提别的,太后那里就过不去。 结果,没想到却是太后的意思! 菁儿这下子觉得脸上挂不住了,又是满脸堆笑地:“姐姐,妹妹这轿子里坐上你,可一下子就亮堂了许多了啊!”她将最后几个字咬得特别紧。 安红线顿时哈哈大笑了起来,接着狠狠地瞪了菁儿一眼:“刚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碧云呀,本宫记性不大好,你再跟本宫把你家主子的话讲一遍?” 碧云脸涨了个通红,满脸紧张,支支吾吾,怎么做也不是,一下子就愣住了。 “哎。”安红线故作深沉地叹了一口气,然后一把从菁儿那边抽过那张懿旨,收进了衣袖里。收的时候,她还不忘看碧云一眼,她的眼神其实很平淡,但是在别人看来,可能就是因为太淡定了,显得有点怵人。 估计这还是跟顾承轩学的呢,拿出气场来,无声胜有声。 碧云被她这么一盯,自然是害怕得要命,可别这样就结了仇家啊。碧云咬了咬牙,像是豁出了半条命做的决定一般:“刚,刚才静妃娘娘说,让安妃您下轿,她不想带你。” 菁儿一下子就变得抓狂了,伸出五指,又准备一巴掌呼过去,可是这回却被安红线给牢牢地拽住了,她说:“你这是想干嘛,自己下轿玩去吧!” 说着就撩开了轿帘,示意菁儿下去。 菁儿自然是无动于衷。 安红线双手一摊,表示很无奈的样子:“妹妹你不下去,等本宫回去可要告状了。”接着她指了指碧云脸上那深深的五个手指印,“诺,算不算苛待宫人,或者说,滥用私刑?” “安红线,你别欺人太甚!这算什么私刑了!” “吼吼,这当然不算啊。但是到时候我说什么,就会是什么,你信不信?”安红线做出一副特别犯贱的样儿来。 之前,菁儿是利用顾承轩对付过红线来着,知道枕边风的威力,她气了个要死,“哼”了一声,跺了下脚,很不情愿地下了轿子。 看着菁儿刚下,安红线就迫不及待地拉下了门帘。又撩开另一边,朝轿夫喊道:“快,走快点儿!早点回宫,本宫重重有赏!” 她喊得声音特别大,特别夸张,生怕别人听不到似的,菁儿两只脚沾在地上,一张小脸儿鼓得要命,气呼呼的,可是也只能跺跺脚,不仅没有任何杀伤力,还溅起了一阵灰,尘土飞扬。 有了“诱惑”,轿子果然抬得飞快,不一会,将看不见菁儿的影子了。 此时夕阳西下,晚霞映红了半边天,秋日的晚风吹着,凉凉的,很舒服。 前面就是一片石榴林,可惜还没有到深秋时节,不然景色一定会更好看的,也许还能很好吃。嗯。安红线没什么边际地想着。 却看得轿内的碧云满脸紧张惶恐,这个时候,轿子也稍微慢了一点儿。她突然“噗通”朝安红线磕了个头。 “你干嘛,你起来。”安红线被她愣了一下,这倒是行大礼干什么。 碧云说:“安妃娘娘,您能不能让轿子先停一下,奴婢想,想下去找我家主子。” “哦?她对你可不算好吧。”安红线上下打量着碧云,这姑娘看着跟凌玉差不多大,稚气都没有太脱干净呢,跟着菁儿那个坏脾气的,估计也是委屈了她。 “话虽然是这样,可是,我主子毕竟是……”碧云欲言又止,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安红线这下子看向她的目光里倒带了几分欣赏,本来是想着,这丫头虽然还算是会察言观色,但也显然只有一半的聪明,而且并不是太有原则,感觉像是墙头草,懦弱可惜,没什么好留着的。 就准备回去了依旧是把她送回菁儿那里,菁儿爱怎么处置怎么处置去,凭她的脾气,估计也好过不到哪里去。 倒是没有想到,还是个挺有衷心的。 于是她便说:“要是现在放你下去,你觉得你家娘娘会放过你吗?” 碧云满脸惶恐。 安红线笑了:“好了好了不吓你了,你放心,等回去了,菁儿不敢对你怎么样的。只是这样子,现在在她的眼里,可就是,你和我算是一条线上的。以后该怎么做,不用本宫教你了吧。” 说着红线从发髻上取下来她的一支白玉簪子,递到了碧云的手里。 小丫头吓得魂都没有了,“娘,娘娘……” 看见她这幅样子,安红线还是憋不住,差点没笑出声,她“哎?”了一下,然后说道:“好了好了,不逗你玩了。菁儿不是本宫的对手,也不想跟她多计较什么,还碍着自己心情。 这簪子你就收着好了,没有收买人心的意思。逗你的。这簪子本来本宫是打算送给凌玉公主的,她应该是难回长安了,瞧着你跟她岁数也差不多。” 碧云这才松了一口气,但依旧还是挺不可思议地看着安红线。 “你快点起来吧。”红线却没有管她仍然惊诧的眼神,上前去拉起了她的手。 轿子已经进入了石榴林,西边的云彩像是缤纷的布,交织着美好的梦一般。 颠了许久,红线早就觉得有点乏了,想着没多远就可以回到长安城了,小眯一会儿应该就到皇宫,便打了个哈欠。 然而还没有来得及闭上眼,她就听到了外面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像是有人在打架,轿子也突然停下来了。 该不会是遭遇刺客了吧…… 红线想着,心里面很紧张,她撩起来了帘子一角,却差点惊呆。 就离这里不远处,算是树林深处了,有两个人在打架,明确地说,是在玩命…… 那两人都是一袭普通的衣着,不要说穿戴什么盔甲了,就连江湖流传的武林故事里的蒙面黑衣都没有,可是手里却都挥舞着剑,两人的剑在空中屡屡碰撞,摩擦,就听得“刷刷”地一声声,还有卷席的身边的树叶婆娑。 有的叶子直接被剑锋划过,在空中劈成了两瓣儿,分得很均匀,几乎丝毫不差。 两个人各这么割了一片叶子,看这功夫,看来就是想取对方首级都是不难的…… 安红线看得眼睛都花了,又使劲揉了揉,确定这不是在做梦了,赶紧一溜跑下了轿,朝树林深处跑过去。 剩下的几个轿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一脸无奈,他们本来伫在原地,一动不敢动的。毕竟皇上跟清余王在林中舞剑,谁敢打扰! 可是安红线却闻到了蓬勃的杀气,这两个人素来积怨已久,凌玉的事情又被顾承源知道了。 她一路疾驰着,长这么大,从来就没有跑这么快过。 她快跑到树林深处的时候,那两个人正打得热烈,剑指飞舞,谁都没有注意到她。 安红线大喊一声:“你们停下,住手!” 可是还是跟没有听到的一样,就看得刀锋一晃晃,在空中划下了无数的轨迹。 安红线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感觉他们不是在闹着玩的,真刀真剑的,实打实,这也太…… 还没有等她多想,就看到顾承轩的剑朝清余王那指了过去,伸向心脏的地方。 “小心!”安红线大喊一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了过去,一把就推开了顾承源,卷起了尘土飞扬。 顾承轩的剑划过她的手臂,她觉得好一阵剧痛席卷遍了她的全身,然后就看到了很多血,染红了她的衣袖。 袖口是米白色带碎花纹的,被印染成了西边的晚霞一般,那张懿旨“哐当”一声从她的袖子里滑出来,滚到了地上,滚到了顾承源的脚边。 她的衣袖上淌着血,一滴,两滴,像是断了弦的玛瑙串一样。她皱起了眉头,痛苦地捂着手臂。 顾承轩“哐当”丢下了剑,一把从顾承源身上扯下他白色的外袍,刷地撕扯开来,又轻轻扶起了安红线,将那件抢来的袍子撕成的“纱布”包上了安红线的手臂。 纱布围了一圈又一圈,他很紧张地说:“红线,你没事吧,你这是干什么!” 说着顾承轩又狠狠地瞪了顾承源一眼,“朕饶不了你!看你干的好事,赔钱!” 第五十九章 坏人:简直吓我一大跳 第五十九章坏人:简直吓我一大跳 安红线:…… 赔钱?!什么鬼。 她觉得一脸懵,有一种手上这刀白挨了的感觉,不会是这哥俩在玩过家家,不明真相的她当了无辜的牺牲品吧? 安红线看了一眼自己被割到的左胳膊,顾承轩一看就不会包扎,层层叠叠地围了一大圈,像是被缠坏了的鸡大腿似的,真丑…… 她皱起了眉,啊啊啊,这个样子,简直没脸见人。 她咬着牙,强忍着剧烈的疼痛,用尽了最大的力气般地喊道:“顾,承,轩!你过来一下。” “嗯?”顾承轩将身子凑过去了一点。 安红线冲着他呵呵呵地笑了一下,满脸堆挤出来苍白的笑容,趁着顾承轩刚刚凑过来,趁着他没有防备,朝他腿上狠狠地踹了一脚。 猝不及防挨了一道无敌乾坤腿,顾承轩也觉得一阵生疼,朝着安红线白了一眼:“你这是干什么。” 安红线捂着自己的胳膊,做出一副特别痛苦的样子,“疼,好疼,你这一剑下去是要把我的手给切断吗。”说着她就特别委屈。 顾承源冷笑了一声,转头就走了。 “喂,老六,看看你看的好事。” 顾承源没有理会,依旧离开了。脚踩在落叶上,树叶沙沙作响。 顾承轩叹了口气,拉起她的胳膊,脸上写满了抱歉:“疼吗。对不起。但是你为什么,要替他挡剑。朕挺介意的。” 安红线很无奈:“你介意这个?再介意估计这清余王估计就被你一剑砍死掉了。就算不是老六,我也挡啊。”说着她摇了摇头,“你不是杀人从来不见血,最喜欢借刀的吗,怎么这次……招你惹你了。” 顾承轩没有回答。 “还是抢你女人了。”她小声嘟哝了一句。 “安红线!”他很气愤地喊了一声。 他又一把拿起那把剑,将剑伸向了她的脖子。 安红线觉得颈部一阵冰凉,心咯噔咯噔地要蹦出来了,这渣皇,这暴君,我又哪里说错话了?看样子是不应该讲他借刀杀人的,虽然这是事实,但这也是赤果果的挑衅啊,不厚道,也正戳中他脊梁骨了…… 果然伴君如伴虎,看样子是我把跟渣皇的关系想得太好了。 安红线想着就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她感觉也许自己就要去陪姑奶奶了。 这事儿,要是不小心戳到了渣皇的某根神经,他真的能干得出来。 结果却只听到“砰”地一声,当她再次睁开眼的时候,看见顾承轩将剑收了鞘。她眨巴了一下,望向他的眼神里很奇怪。 顾承轩朝她很嫌弃地翻了个白眼,“你这么看着朕干嘛。” “你,你不是要杀我吗。” 顾承轩:…… 他伸出手搭上她的额头,“真的很烫。走,我们快回去吧。” 那天淋了雨,其实她早就得风寒了,一直鼻塞,也咳嗽。她感觉到他的指尖很冰凉。 他一把揽过她,小心地抬起了她的胳膊:“真不好意思,误伤了你,回头该给你什么补偿。” 她眨了下眼睛,长长的眼睫毛扑闪扑闪地看着他,她说,“承轩呀,你能告诉我,今天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不是你想的那样子的,等以后再跟你解释。我们先回去吧,外面很危险,你以后不要一个人乱跑。” 安红线给他指了指不远处的那座轿子。 当他们再回去的时候,掀开帘子,里面却已经没有人了,碧云那个小丫头不知道去哪里了。 “是不是回去找菁儿了,再怎么样,也是她主子。但愿我给的那支白玉簪子,能够给她抵一点灾难。”安红线想。 菁儿是认得这支簪子的,知道这是她的东西。 顾承轩拉上了轿帘,一手搂住了安红线,一手搭上了她的后背。轿子一颠一颠,她有点困,她下意识地将头朝他凑了一点,就要搭在他的肩膀上。 可是当靠近了一半的时候,她又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不行,不可以凑这么近,我得保持距离…… 想着,她就又将身子缩了回去,坐得笔挺挺的,直勾勾地看着前面,眼睛瞪得硕大,生怕自己睡着了对渣皇进行“非礼”。 结果却看到渣皇朝她翻了个白眼,眼神还是无比地嫌弃。然后顾承轩就将头转过去了,她也将头转过去了。 大白天的,跟弟兄打架,我劝架不成还误砍我一刀,完了也不知道喂两颗甜枣,给我使什么臭脸色,这渣皇真傲娇! 安红线在心里面又骂了他一万遍,然后眼咕噜一转,将胳膊故意蹭了一下子轿子,接着大喊一声,“啊,呀,好疼!” 她试图吸引顾承轩的注意,可是这渣皇还是很淡定,冷哼了一声,看了她一眼,不理她这些小把戏。 “真是的,我这是要抱抱要安慰的意思,你是真不知道还是故意的。”安红线觉得心里面好恼火,这男人真不接风情,没意思,好气! 可是,外面却传来了一阵明显压着的嗤笑声,那笑声挺不可描述的。 她回想起刚才自己叫出来的那一世,“啊,呀,好疼!”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不由得羞红了脸。这轿子是因为路况,颠得够慌的,他们想哪儿去了! 真,羞耻! 她使劲摇晃了下脑袋,瞥了一眼顾承轩,只见这渣皇将手握成了拳头,也憋着声儿笑呢。 啊啊啊!坏人,都是坏人!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算了。 顾承轩抬起头,看见安红线的脸跟猴屁股一样,似乎特别乐:“哦,这是怎么了?”接着他突然将身子向前挪了一点点,然后撩开了一点点轿帘子的缝儿,一只手搭上安红线的肩膀,一只手放在她的大腿上。 手在她大腿上摸索了一圈,他的身子凑得很近,他拥得很紧。 从外面的那个角度,从这条缝隙里望进来,俨然就是在,咳咳,不可描述…… “顾承轩,你太坏了!大白天的你做什么戏呀,就不怕别人骂我淫妇吗。”安红线的脸羞得更厉害了。 可他依旧是满脸无辜,他轻轻捂上了她的嘴:“哦?是吗,你看看外面,都要出月亮了,哪里还是白天。” 红线瞥了一眼,半是天明半是黯,白昼交接,星辰与日月同在。 她一把放开他的手:“行了行了,别逗我玩了。啊。” 轿子里,还是没有那样的特殊癖好的,咳。 顾承轩笑了,他非但没有松开她,反而还凑得更近了一点,狭小的空间里,弥散着他身上的那股熟悉的气味,很安心。 她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她只是闭上了眼睛。 他伸出左手的食指,在她的额头上轻轻点了一下,然后他慢慢放开了她。他说:“哦,进城了。” 到长安城里了。这轿子,走得好慢的感觉,都像是因为顾承轩的到来,故意放缓了的脚步。 她撩起了左边的帘子,朝外面看了一眼,长安城的夜市已经摆起来了。 灯笼摇曳,灯火通明,东市的这条路上,好不热闹,街头巷尾,传来了熙熙攘攘的叫卖声,还有小贩的吆喝声。 吆喝声此起彼伏,夹杂着食物的香气,令人一闻心情就好起来了。 安红线想到,方才顾承轩说的要给她补偿,不由得满心跳跃,她指了指外面,“你看呐,好热闹的感觉,不如带我下轿去玩吧。说好的,要补偿我的呢。” 顾承轩“嗯?”了一下,看了一眼夜色中的闹市,想到了前一次的出宫,想来,那次真的是留下了好多遗憾的。 他本来想着要不要带她去浪上一圈的,结果却出了那样的事情。 现在,他说:“好啊,这是个不错的主意。” “好嘞!停轿——” 可是她的“轿”字刚说出来半边,顾承轩又捂上了她的嘴。 他在她的额头上轻轻戳了一下,语气突然轻柔地得像是这秋日的晚风一样,他说:“你低调一点好不好,生怕别人不知道吗。让人家知道了,这合适吗。” 她很无奈地“唔”了一下。确实呀,就这么光明正大地把随从丢下,皇上带着妃子出去玩,要传出去,真的就…… “你以前挺稳妥的一个人,怎么感觉最近有点飘飘然的,像是变笨了一样。”顾承轩又是满脸嫌弃地摇了下头。 安红线就很无辜啊,她没有再讲话。 她在心里面说,我的渣皇呀,有句话你听说过没,叫做,处于恋爱状态时候的女人吧,都是傻子的化身,被爱情一冲,就会没了心窍。 人吧,真的是很奇怪的。反正人世间,开心也是一天,难过也是一天,还不如快乐一点。同样的,跟你有姻缘枷锁,逃不掉的那个人,彼此昂着骄傲的头颅,互不相让也是一天,各退一步也是一天。 也许收起了些许的骄傲之后,就反而可以彼此前进,拥抱到对方,拥抱到未来了呢。 道理懂得太晚了,但也总算是懂了。 太皇太后在天之灵,都会很高兴的吧。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发这么久的呆,想这么多有的没的时候,顾承轩的眼睛,一直在盯着她看,盯着她发呆的眸子看,像是这秋夜里的星河,不算灿烂,挺平淡,但是和煦和谐。 轿子还是驶回了皇宫里面,顾承轩却带她直奔了太医院。 到了太医院的门口,他却说:“你在原地等着,不要动,朕进去拿药。” 安红线“嗯”了一下,不是很理解他,他自由他的道理吧。 结果他刚刚拿完药出来,却又一把拉起了她的手,他说:“我们走吧。现在就出宫。” 第六十章 出宫:那个女人很优雅 第六十章出宫:那个女人很优雅 安红线愣了一下,就现在?也太快了,她还没有做准备呢。 她再次问了一遍:“你确定?”安红线打量了一遍自己,刚刚回来,风尘仆仆,额头上还黏腻了一点汗。她想回去先换件衣服。 “嗯。趁朕主意没改变之前。待会儿也许就不想去了。”顾承轩说。 “啊,就我这个样子?” “要走就快点走!”他突然一下子变得很严肃,“你这样子怎么了,反正在朕眼里,也永远都是一个样的。别耽误时间。” 安红线:…… 早晨我精心收拾了一番,你还夸我好看了呢,现在又说我永远一个样?哪天好好打扮一番,信不信我迷死你,把你勾引地欲罢不能! 想着,她的嘴角就挂起了一丝自以为很妖娆的笑。 顾承轩很鄙视地白了她一眼,一把揪过她的胳膊:“你在想什么,怎么感觉自己在偷着乐呢。我们快走吧。” 安红线:“我在想,怎么样才能勾引你。”她讲得特别小声,嘀咕着。 “你说什么?没听清楚。” “哦,没什么。我在说,今天,今天的月亮不错。”安红线却没有勇气再说第二遍了,转头朝天空转了一大圈。 顾承轩又是满脸嫌弃样:“以前你是苦大仇深向,怎么感觉醒过来之后跟变了一个人似的,有时候跳得很。”安红线心想,这叫什么,这叫劫后重生啊!她本来就这个样,只是对于顾承轩,那会儿真的就是苦大仇深,压根跳不起来,腿不被他打折了! 但也没有再说话,顾承轩已经将她给拽走了。 他拖着她那只没有受伤的手走了一路,很快就拽出了宫门。走的还是,后门…… 不是上次的那一个,皇宫内貌似有很多的后门跟偏门,看来顾承轩是熟悉地不得了,安红线想着他是不是隔三差五地会溜出去? 这个出口很偏,走了好一段路,都没有什么人,平坦的开阔地。月光下,她打量了一圈又一圈,看到了一些靶子,心想着应该是宫门口的校场吧。 这里她还从来都没有来过,不知道白天会是怎样的一番景象,她还挺想看射箭比武的。 看到校场,她就想到了顾承轩的铁杆盟友李珩,好久都没看见他了,就连今天都没有见到。她随口问了一句:“怎么许久不见李珩将军?” 结果顾承轩的脸立马就板起来了,他突然一把甩开了安红线:“问那么多干嘛,你别给我提他。提起来就火。” 安红线“咦”了一声,然后伸手搭上了他的额头,拭了又拭:“你没有我的烫,没发烧吧?这又是怎么了,不会是跟李珩打架打输了,就去找清余王比武吧。” 顾承轩满脸不高兴,不冷不淡地:“嗯,差不多这样。你别提这个事,想起来就烦着呢。” 接着却又伸手拭上了她的额头,一下子又变得很紧张:“怎么,你还额头还烫?” 他摸了摸,“对,还有点发烧的感觉。走,我们走快一点,带你去见一个人。”说着又加快了一点脚步,却也不看她。 安红线跟在他的后面,喂喂了好几声,在夜色里,跟着他一路小跑。想到刚才顾承轩回答她的“差不多”三个字,在心里面暗笑道,真的想不到,这渣皇居然还挺幼稚的?以前怎么丝毫都没发现。 看样子我们还真的很不了解呢。没事,来日方长。 可能因为走得比较快的原因,没过多久就走进了一条巷子里。夜色渐浓,月影重重,巷口传来了“汪汪”地两句狗吠声。 一阵晚风吹过,安红线想起了一句话,出阁前在家中扒拉书房看到的,大致是这样的,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后面就不记得了,好像印象里都会有江湖侠士的出没。 顾承轩该不会带她来寻访什么武林高人,回头再把李珩给揍一顿的吧。要说这李珩也是,就算你是真的能,你也不可以赢皇上呀。安红线想。 可是啥事情都没有发生,顾承轩无视了那两只狗吠,那两只狗也是只吆喝不咬人,他带着她一路走到了巷子深处。 安红线又闻到了一股有点熟悉的味道,上次出宫的时候闻见的。做米酒和甜酒酿的味道,就是没有之前的浓郁,可能是没到时候,淡淡的。 她这才又仔细打量了这条巷子一番,似曾相识。加上这米酒的味道,她想起来,这好像就是那次跟顾承轩出宫,经过的那条巷子呀。 长安城还真的是四通八达,从别的宫门出,也绕到了这里。 她看见顾承轩停在了一户门前,他轻轻地叩了下门:“请问有人在吗。” 从门缝里,透出来了一点点的烛火的光亮,肯定是有人的。果然没多久,门就打开了。 开门的是个白发老翁,面容很慈善,他看见顾承轩,眼睛一下子放亮了:“哦,原来是陈公子呀!稀客稀客,快进来。” 说着,他又打量了一眼安红线,上下扫了一圈:“这位是?” “贱内,贱内。”顾承轩说着就突然揽过了她的手,很熟络的样子。 安红线就很配合地冲着白发老伯笑了又笑,一副温婉大度,相亲相爱。 陈,陈公子?顾承轩,真有你的?话说这里到底是干嘛的。 “陈公子快请进,上次就传信说要来的,我家主人已经等了你很久了。”说着就将门完全拉了开来,做了个招手的动作,示意他们进去。 虽然巷子挺深的,屋子从外面看着也不大,就是小门户。但是进屋后安红线却发现是别有洞天。 先是穿过了一条回廊,接着就看到了一个很大的院子。刚进门,她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中草药味道,闻起来令人很安心的药香味。这味道也是挺熟悉的……她猛地想到了顾承轩身上的气味。 原来如此!她像是明白了什么。 天黑,看不太清楚,就看见院内好像晒了很多的东西,可能就是药草吧。没有容她多看,走过那个院子,就到了真正的屋内。 她想,这里是不是住着一个隐退了的绝世神医之类的,而顾承轩有什么她不知道的隐疾? 可当跨过高高的门坎的时候,她却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 屋子里坐着一个极其艳丽的女人,她穿着一件花式繁复的纱衣,坐在圆桌前斟了一壶茶。那茶壶在她的指尖飞舞,举手投足间皆是风情。 她手拿着茶壶,绕了一圈,茶水倾泻在杯内,像是瀑布飞舞。很快,桌上五个杯子里都注满了,纵使她是从半空中看似随意地倒下的,却没有一滴水溅到桌子上。 一时间,茶的清香四溢,在空气里弥散,清新沁脾。 女人听见有脚步声,缓缓抬起了头,放下了茶壶,冲着他们莞尔一笑。 那女人化着很浓的妆,艳丽,妖娆,却令人看着还是很舒服的感觉,她说:“陈公子,你来了,好久不见。” 她的笑容很美很迷人,就连安红线这样的女子,都快沉溺在她的美色之中了。该不会,这是他想新纳的妃,先带我来过目过目吧…… 渣皇好像认识她很多年,像是见旧友的感觉了。这女人,一看就是有手段的,这要是娶回去,可别对我……安红线想着,就对她面露警惕之意。 结果红线的这么眼神的一瞬间变化,就被这个女人给捕捉到了,她微微嗤笑了下,悠悠开了口,“陈公子,这是你的娘子吗,你,好像见到我不大高兴?” “没,没有……”红线支支吾吾。天,这个女人,会读心术吗?真的深不可测的感觉,我是不是该小心点。 “夫人请放心,我跟陈公子,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你不要想太多了。来,坐吧。”说着,女人就指了指她刚刚沏好的茶,冲着安红线笑得很优雅。 他们两个人随即入了座,红线总感觉顾承轩的眼神往这个女人的身上四处打量,她都感觉他有点魂不守舍,意乱情迷了?凭女人的直觉,红线觉得,这渣皇一定是暗恋了这个女人许久,却始终未遂? 这女的,模样这么好,动作姿容教养都这么好,就像是一壶陈酿的酒,却是挺令人回味的……可是她的眸子,我怎么瞧着,有点熟悉呢,好像在哪儿见过似的。 可是穿这么艳丽,举手投足间这么妖娆,不仅没有丝毫轻浮之气,还很优雅的女的,全长安估计就她一个,全大周都怕是都没有几个。她认识的女人中绝对没有这样子的。 她忍不住又用余光扫了这个女人一圈,心里面觉得有点不大高兴了,酸酸的。 顾承轩斟了一口茶,满脸迷醉状,悠悠道:“秦姑娘,你沏的茶还是这么好喝,也真的不知道有哪个男子能有那般福气娶到你呢。” “陈公子太高估秦某人了,小女子何等何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看样子是真嫁不出去了。” “姑娘说的哪里的话,秦姑娘一发话,怕是人都能从宫门口排到长安城的外面去了。”顾承轩笑道。 安红线从来都没看见过这样子的顾承轩。 他是个很骄傲,很倔强,并且很专制的人,从来不会觉得自己错了,想要的东西也一定会得到,他居然对这么一个女人,好像是一种很痴迷,很钦佩的感觉? 还是一个很好看的女人! 这个好看的女人还很独特! 安红线真的觉得心里面酸不溜秋,她抓起顾承轩的空茶杯,往里面倒上水,“砰”地,带点儿不开心地将茶壶往桌子上一砸,咕嘟咕嘟就将吞了下去。 可是,好烫!做事情还真的要冷静! 一下子她的舌头就给烫碎了感觉,她应皱着眉头,什么都没有表示。脸上努力挤出来一个同样端庄的笑容,在气场这么强大这么优雅的“劲敌”面前,也不甘示弱。 她说:“对呀,秦姑娘说的是哪里的话!想娶你的人,绝对多了去了呢,只是可能在单相思呢~” 她把音调拉得很高,拖得很长,听上去就是酸不溜秋的。她又狠狠地瞄了顾承轩一眼,在心底里哼了无数声。 顾承轩沉默了,秦姑娘好像没听到似的,依旧是满脸优雅得体的微笑,给安红线的那只空杯子又注上了茶,动作还是跟刚才的一样好看:“姑娘不要心急呀,刚才是不是被烫到了。” “我不是姑娘!叫我顾夫人!” 第六十一章 上药:迷之疼痛不能忍 第六十一章上药:迷之疼痛不能忍 顾夫人…… 安红线脱口而出后,发现好像说漏嘴了,刚才,明明喊顾承轩是“陈公子的”。 这下子该怎么办,她的脸一下子就囧了。 她看到顾承轩微微皱起了眉头,好像有点不大高兴,似乎在说,安红线你又坑我? 他轻轻戳了下红线,然后一个“不慎”,就打翻了茶杯,茶水顺着桌角流了下来,流到了她的裙摆上。 “哎呀,不小心把茶给洒了。来,给你擦擦?”顾承轩满脸无辜样,就伸出了手,去擦她身上的那滩子水渍。 水渍流到她大腿上,然后她猛地觉得好一阵酥痛。 “嗷——”她强忍着,差点就要一声惨叫。回头看了一眼顾承轩,却只见他好像在偷偷憋着笑一样。 他的那只魔爪还没有来得及从她的大腿上抽开,就反被她狠狠地按住了。 她的手抓着他的手,他的手揪着她的手。 然后她趁顾承轩一个不注意,就狠狠地踩了他一脚,用尽了自己全部的力气! 顾承轩显然没有发应过来。这人不按套路来的?原本是用手的,怎么突然就变到脚了! 安红线刚才被他掐了一把,弄得死疼死疼的,她见顾承轩又疼又惊讶又意外,心里面欢乐地不得了,哈哈哈,你想不到我是这么不按常理的女子吧。 让你掐我! 踩不死你! 痛是暂时的。看着顾承轩从那一脚中恢复过来,脸上痛苦的神情再次归于平淡之后,安红线就立马想起刚才那一声“顾夫人”。 可能是他俩刚才这明“争”暗“斗",“勾心斗角”的,吸引了这位秦姑娘的注意,秦姑娘的目光就在这两人眼前各种晃悠游离。 安红线感觉,这秦姑娘压根就没发现那声“顾夫人”有啥不对劲。 不知道跟顾承轩在桌子前扯了多久,他好像终于想起了什么事情似的,一把提起了安红线那只被他误伤的胳膊:“对了,找秦姑娘是想让你来帮忙的。” 说着他指了指安红线,然后掏出来了从太医院带出来的那两瓶药。 原来这美人儿果真是个通医术的?顾承轩带我来找她,真的目的这么简单? 秦姑娘接过那两瓶药,拿在手里晃了又晃,转了又转,兜了一圈。然后微笑道:“好。” 接着秦姑娘一把撸过安红线的袖子,将她那乱包的“绷带”解了开来,然后在她的伤口上撒上了药粉。 伤口划得并不深,已经都凝结了。但是药粉撒上去的时候,红线还是吃痛地叫了一声,但是声音不大。那酸爽呀,简直终身难忘。 被顾承轩划到这一道口子的时候,是一瞬间的,她都没觉得太过痛苦。 而现在,那药粉好像在“持久作用”,简直…… 她皱起了眉头,又不好表现得太痛苦,可不能在秦姑娘面前失了分度。 撒完了顾承轩带的药粉,秦姑娘起了身,就要往屋内走。她说:“姑娘,哦,不,夫人,你先稍等一下。” 说着秦姑娘就转身进了屋子。 她个子挺高,发丝如瀑布一般倾泻,背影也很是迷人,不光是举手投足之间,就连转身都是那样地动人而又优雅。 安红线看着她的身影,怎么都不相信她只是区区一个医女。 绝对不简单。 红线看了一眼顾承轩,发现顾承轩望向这秦姑娘的眼里还是充满了痴情迷恋状。哎,怪不得,要我是个男的,我也喜欢这样的女子。 又好看又有用。 她又看了一眼自己的胳膊,上面的那道伤口跟条虫子一样,不长不短,不深不浅。 不一会儿,秦姑娘就回来了,她手里又拿了一瓶药,白色的小瓷罐,上面画着一幅仕女读书图。她看着安红线叹了一口气,好像挺无奈的样子:“哎呦。秦某人医术不精,夫人莫要介意。” 接着就往那上面撒药粉。 然后…… “啊,啊~~”安红线终于忍不住了,铺天盖地般的疼痛席卷开来,她再也没有办法保持住自己的优雅了。 就连那时候,被渣皇强制灌红花汤,她都没觉得有这么疼过。 这,这女人,到底是医女,还是索命的! 本来只是被砍了,不对,只是被划了一刀,现在这秦姑娘家的药粉一撒上,安红线就觉得自己是被砍了许多许多刀,从四面八方各个方向过来的,要把她全身给肢解了似的。 强烈建议列入大周十大酷刑! 安红线觉得疼到眼前一晕,仿佛马上就要栽倒。 等药粉撒完的时候,她也真的栽倒了。 一头倒在了顾承轩的怀里。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秦姑娘放下药瓶,看着红线,双手一摊,又是“哎”了一声,做出一幅“我罪过大了”的神情来。 顾承轩摇了摇怀里的她,“喂”了两声。 她像是听到了“召唤”,“啊”了一下。 眼前,还是一片光明。她看了下自己的胳膊,那道伤口好像立马就变淡了一点点。 真疼。 真神奇。 真奇怪。 “我没晕?还醒着?”她摇了下头。 “你就这点出息?”顾承轩满脸嫌弃的样子。 “啊,要不要换我砍你一刀试试?你还好意思说。”她不大高兴了。 秦姑娘看得一愣一愣的,但脸上还是那般地优雅而又淡定,她说:“鄙人医术不大精,看来可以趁早关门大吉了呢。” “姑娘说的哪里话,她这人就这样,挨不得一句骂,也吃不得一点痛。平日里,你要是跟她吵架,她一定会还回来;你要是跟她打架,你估计想打得你满地找牙。 你给她看病,也许她想的还是,怎么让你也撒点药粉…… 啊!你又踩我干嘛,我说错了吗……” 顾承轩话还没有说完,脚上又被挨了一下。安红线满脸狰狞地望着他。 脸,都被丢光了…… 虽然渣皇讲的确实是如此的,她的拗从来都是出了名。他们以前,就是谁也不服谁。当然,她怎么样,都不可能拗得过渣皇。 可是也不能这么赤露露的,好歹留点面子呀。真是的。 而且,为什么平日里没几个字好讲的顾承轩,一看到这女人,话就这么多了! 安红线还是有点恼火。 秦姑娘却没有再理会他们两个,只是命人去拿了几包药。 她将药递给了顾承轩,说道:“这里面一共有八副药,每副可以煎三次,早中晚各一次。一天隔一天送服,千万不能留药渣底。也不要加糖。” 也不要加糖! 隔空的,安红线都仿佛可以闻到苦味了。她又看了一眼自己的胳膊。 这秦姑娘已经给她重新缠上了纱布,缠得很轻薄,在袖子里面。放下袖子几乎看不见什么。 命苦。早知道,不劝架了。爱怎么去随他们怎么去。我哪里知道,他们居然只是在打架? 男人的世界,比女人还要难懂。她想。 顾承轩笑眯眯地,连忙给秦姑娘道谢,还是满脸迷醉状,他一把拉过了安红线:“你快谢谢秦姑娘呀。” “多谢秦姑娘!太感谢秦姑娘了。”安红线说道。脸却是有点哭丧着的。她心想,咱们没愁,你应该不会把药搞得太,太苦的吧…… 可是她低头看了一眼,就看到了药包上面有一部分的药方表。 “黄连”两个字,赫然于纸上,还是排在第三位…… 虽然可能成分含量和顺序没关系吧,但一股不祥的预感还是笼罩住了她的全身。 顾承轩又再次道了谢,带着安红线离开了。 刚才那个给他们开门的老伯送的客,朝他们挥挥手:“陈公子,陈夫人,欢迎下次再来。” 欢迎下次再来…… 打死我,我都不想再来了!刚才那阵疼痛仿佛还在她的身上萦绕着。 夜色,更浓了一点。风声呼啦呼啦的。 顾承轩跟她一前一后地走在路上,出了秦家,倒是一下子又回归了沉默。 沉默着,又像是他们一如以前的相处方式。 安红线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她问道:“这秦姑娘,到底是什么人呀。我总感觉,她不是一个医女这么简单。” “嗯,她很厉害,不是一般人。” “不一般,那是什么样的人呀。”安红线说,“刚才那药粉,是她自己配的吧,好像很有用的样子,撒的时候,简直疼到骨子里了,现在一下子,连着本来的剑伤,都像是没什么感觉了。” 顾承轩突然回过头来,很认真地看着她。 她感觉,他看向她的眼神里,像是有一段他从来都不曾讲过的故事。 他的声音,突然一下子也放得很低,很沉,变得是从来没有过的柔情一般,他说:“秦姑娘,她是我一个很重要的人。” 说着,他就转过了身,提着那几包药,回过了头。继续走在前边。 很重要的人…… 很重要的人,却还不知道他的真实姓名和身份。 安红线感觉,虽然自己认识了顾承轩很多年,可是他还是像一个谜团,有她很多不知道的事情。 而现在,他却好像在跟她,把谜团一点点透露了。或者说,带她一点点去见那些谜团。 上次那竹林小屋算一个,今天这秦姑娘,也算是一个吧。 她不禁浮想联翩了,但是怎么都想不出来。 她想的是,会不会,这秦姑娘是他的老情人,那竹林小屋,之前是“竹屋藏娇”的地方。 她没有再问顾承轩,没有必要。要是想说,他总会说的吧。 不多久,就走出了巷子口。 安红线记得,这条巷子里,应该是有卖米酒的,这么说,已经走过那户人家了。这次倒没有能留意,本来还想着能不能带点酒酿回去呢。 巷子外面,就是闹市了。 没有到夜禁时间,现在的市集上还是很热闹的,行人熙熙攘攘。 顾承轩突然走到了她的身边,他说:“刚才看你,是不是吃醋了?你怎么不再多问问这秦姑娘了,你是不是在猜想我跟她之间的风花雪月?” 安红线:…… “没,没有。你想告诉我的时候自然回告诉的。我不急。不好奇。”她说。 可她实际上却这么想的,你都这么问了,我还能说什么! “我跟她,只有风华,没有雪月。我仰慕她是真的,但也只是仰慕而已。”顾承轩说,“你别想太多。” 她正要开口呢,就见顾承轩已经走掉了。 等他回来的时候,他手里拿了一串糖葫芦。 她又想要开口,他将糖葫芦塞进了她的嘴里:“吃吧。” 她被冰糖跟山楂牢牢堵住了嘴。 第六十二章 宜春:欢迎客官下次来 第六十二章宜春:欢迎客官下次来 她一下子觉得满口的甜蜜。 一口咬下去,酸酸甜甜的。 她唔了一声,跟顾承轩一起往回走。 一前一后,前面就是宜春院了。 宜春院门口挂着红灯笼,在夜色里散发着挺暧昧的光芒,在星空下一点一点,像是形色匆匆的行人迷离的眼。 安红线远远地就听到了姑娘们的呢喃燕语:“恭送客官,欢迎下次再来~~” 她驻足住了脚步,停在原地,看着那些花枝招展的姑娘们迷了眼。 青楼,是什么样子的……其实吧,这是每个女子,都好奇过的。但奈何于种种,实在是不好表示。 她看了一小会,就停在了原地,怂了怂肩膀,对顾承轩说:“走吧。” 这顾承轩倒也没有催她,他就在后面看着她。他见她说要走了,反倒上前了两步,搭住了她的肩膀,突然从后面一把搂住了她的腰。 他说:“嗯?看够了?” 他的下颚贴在她的左肩膀,他的左手放在她的右肩膀,他的右手揽着她的腰。 配合着前面宜春院传出来的点点红光,再加上这晚风吹拂着,安红线居然一下子觉得有点情迷意乱了。她的脸上一阵绯热,她的心也砰砰地跳着。 仿佛她成了嫖客,被勾引了一样。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咳咳”了两声,然后抖了抖肩膀,“哎呀”了一声,一把推开了顾承轩,自己掉头就跑。 跑得反方向,有些不好意思地落荒而逃一样。 顾承轩望着她匆匆而去的背影,倒是一下子就笑了。他也没有去追,笑着就扭转了个身子,反倒是继续往前面走,跟安红线方向正反。 红线没跑多少路,就停止了脚步。她下意识地回头去看顾承轩,看见他没有跟过来。 她将目光往前放了一点,远远地,差不多是在宜春院的门口那里点,她看见了一袭挺熟悉的衣衫。那袭衣衫的主人的身边,还围了好几个花枝招展的姑娘。 怡红院门口挂着的灯笼,是那样地刺眼,大老远地就像是被晚风吹飘过来了一样。 “擦!”安红线狠狠跺了下脚,心里面泛起了一阵酸儿味一样。 但她怎么都不愿意承认,就蹭蹭蹭了两声,继续扭头往前走。 回去的路,她还是“认得”的。 虽然不大熟识,但是可以原路返回呀。再从那条巷子那边走,就是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到的巷子口。老远,就又传来了那几声狗吠,她的心里面一阵哆嗦,咬咬牙,壮了下胆,依旧是进去了。 却好像是有种,慷慨赴死般的感觉? 倒不是安红线怕狗,也不是她胆儿小,只是吧,她害怕一切未知的东西…… 那两条狗虽然之前走的时候好像表现地挺孬似的,但也许是因为他们两个人在的原因。 “我这细皮嫩肉的,可真不安全。算了,管他呢。”她一头冲了进去。 那两只狗的叫声越来越大了,“汪汪汪”个不停。 她闭起了眼睛,然后浑身上摸下摸,很是后悔,刚才没有在市集上买点食物什么的,起码可以喂喂狗…… 不过当她走进了以后,那两条狗倒反而是不出声儿了,叫得有点儿孬包。 安红线深深地松了一口气,“嗨,吓死我了。我就说吧。响狗不咬人!又是外强中干的主儿。” 这回换作她大摇大摆地走进去了。 很快,就又到了路口,她看到了皇宫的一角已经出现在了眼前。 即将,安全抵达!她自言自语道:“这渣皇真不够意思,居然自己一个人过去逛宜春院,都不知道带我进去转转,见见世面……” “带你,见见世面?” 一阵熟悉的声音传来,那声音带了一点的挑逗,还有一点的阴阳怪气。 安红线“啊”了一下,一拍胸口,表示真的受到了惊吓。 这这这,他不是逛妓院去了吗,反方向啊,他又怎么窜出来的。 “陈,陈公子?好巧呀,咱们又见面了!” 顾承轩听得她这么奇怪的称呼,“呵呵呵”地冷笑了两声,笑得她心里面直冒寒颤。 他一步步地走过来了。 应该说,一步步地……逼近! 他想干什么? 未知的最可怕! 她下意识地往后退着,他却步步逼近。 很快,她就退到了墙角……她整个人都贴在了墙上,他贴在了她的身旁,用手拦死了她的路。 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脸上又是惊惶又是害怕又是期待又像是享受…… 啊,似曾相识,渣皇之前貌似这样做过很多次。 她感觉现在自己真的有一点儿像嫖客,她的嘴角甚至挂上了微笑。 结果却是,顾承轩很嫌弃地看了一眼她,掉头就走了。 “喂喂喂,你干嘛去!顾承轩,陈公子!你等等我,等等。”安红线边追边跑。 顾承轩头也不回,继续大步往前走着,她不知道的是,他的嘴角却挂上了一点儿笑。 她感觉自己是被勾引了?渣皇这叫什么,是欲擒故纵? 跟谁学的,他什么时候学会的?跟青楼的姑娘? 安红线一脸懵,跑上前去,拉住了他的衣角:“总算让我抓到你了,话说你不是去逛宜春院了吗,那里跟我走的路是反方向呀。” 顾承轩此番终于回过了头来,月光像,冲她呵呵一笑:“你傻呀,我不会绕过来吗,长安的路,不都是通的?” 接着他俯下头,摸了摸安红线的头发:“你希望我去逛宜春院?” 安红线两手一摊:“你去不去是你的事情,关我什么事。” “很好!有母仪天下的风范。” “但是,但是你不带上我,这就是你的不对的!”她满脸理直气壮样,“做人,要厚道!” 倒不是她真的胆子肥到了忘乎所以,而是,实在是太想去青楼看一看了。好奇心,可以害死猫。 顾承轩又是一声冷笑,然后突然一把勾住了她。 他再一次将她逼到了墙角。 夜色朦胧,光影黯淡,晚风微醺。 猝不及防。 她感觉到了自己的面颊一阵湿润。 吻,如同雨点一般,铺天盖地般地袭来。 他贴了上来,她全力抗拒着,她使劲推着他,她的手在胸口左右挣扎,他却牢牢地钳制住了她不安分的双手。 一瞬间,唇齿间弥散开来了湿润,像是这月色一般,水乳交融。 唇齿交融间,她被他捂得像是踹不过气来,她像是竭尽了全力般,慢慢地吐出来四个字: “承轩,承轩……” 他还是拥得很紧很紧。他“嗯”了一下,放开了她。 她刚刚呼吸到了一口新鲜的空气,他却突然一把揽起了她的腰,一下子就抱起了她。 她被他扛在肩头,双腿腾空着,她使劲地翻腾着,她试图挣扎。 “顾承轩,你干嘛,你放开我,放开我!” 他无动于衷,倒反而是一阵嗤笑。 “我想过了,留着你没什么用,还不如卖去青楼,还能换几个钱!你不是想去青楼吗,满足你!” 安红线:…… 一路走着,这条路上行人不多,但她还是各种嘶喊着,挣扎着:“来人呀,救我,救我!拐卖娘家妇女啦。” 顾承轩没有理她,依旧是往前走着。 不多会,就跑到了皇宫门口。 “放我下来!”安红线大喊。 门口,人很多。顾承轩走的还是大门。 顾承轩还是没有反应。 她的脸臊得特别特别红。她干脆将整个脸都捂上,看不见我看不见看不见! 可是却还是分明听到有人在憋着笑。 渣皇一定是故意的! 刚刚踏进宫门,顾承轩就猛地把她给放下来了:“走,我们回家。” “你不是说要把我卖去青楼吗。”安红线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哎,我真的是遇人不淑。” “刚才想了又想,好像值不了多少钱?算了算了,这么丑的,还是自己留着比较好,不要出去祸害人了。”说着顾承轩像是满脸无辜,朝她伸了伸舌头,然后扭头就走了。 她望着他的背影,狠狠地跺了下脚。 她本来也想各回各家,回锦云宫去。然后眉眼一挑,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灵机一动。 我简直太机智了!安红线都忍不住地夸自己。 她一路小跑,抄的近路小道,比顾承轩跑得快多了。 等渣皇回去的时候,发现他的床上已经躺了一个女人。 那个人躺在一侧,穿着睡袍,头微微低下,眼神如秋波一般地看着他。 顾承轩满脸淡定,坐在了床檐上,看向她的眼神里有些打趣一般。 她将身子又弯曲了一点,冲他抛了个不怎么像媚眼的媚眼,又将手里拿着的手绢朝他摇了又摇,搔首弄姿着:“来呀,这位大爷,又来咱宜春院啦~~” 顾承轩的眼神里流露出了一点诧异惊讶,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红线,他在想,她这到底是怎么了。是不是没能进去,心里面觉得很遗憾。 可是她这学得,也一点都不像呀。真是,东施效颦…… 然而安红线一点都没有发现,以为自己美得很:“我是新来的头牌儿,我叫安翠花儿,来嘛,客官。” “安姑娘这是?”顾承轩干脆很配合她,将身子朝她凑低了一点。 她感觉到他向她越压越低,越靠越近,他的面颊几乎要贴到她的面颊,她的心扑腾跳了一下。 他双手支撑在她的两侧,她明显感觉到了他的气息在一点一点地逼近…… 第六十三章 纸条:大智若愚算不算 第六十三章纸条:大智若愚算不算 安红线试图挣扎着。 自然挣扎是无力的。 没过多久她就软绵绵地瘫下来了。 月光如水一般泻下,一番缠绵悱恻之后,她感觉浑身都大汗淋漓。 夜色,已经很晚了。顾承轩拉开了帘子的一脚后,望着身边的她,说道:“睡吧。”然后把胳膊伸到了安红线的身旁。 安红线却哼了一声,翻了个身,将背贴着他。 今晚上,她倒还是成了姑娘,他倒还是做了嫖客? 这算不算是,送上门来的。 可是最后她还是转了一大圈儿,转回去了,将身子朝他贴近了一点。可是这时候的顾承轩却用背对着她。 她“哎”了一下,又准备翻身,背靠背。 当她刚刚才挪动了一点儿身子的时候,一双大手却突然拥她入怀。 他搂着她,一把将刚扭了一点过去的她又给拉回来了。 那双手牢牢地抱住了她。她的心砰砰砰地跳着,几乎都要蹦出来了。那股熟悉的气息弥漫在她的鼻腔,迷离而又情迷。 顾承轩的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她的脸埋在他的胸口,她试探着问了一句:“承轩?” 他“唔”了一声,像是半醒半寐,他说:“嗯?睡觉吧。” 接着,他便不再有声音,就听到了沉沉的呼吸声。他应该是睡着了。 安红线再次闭上了眼睛,也睡了过去。 她睡得很沉,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大天亮了。 翌日,安红线是被太阳给照醒的。阳光透过窗幔,穿过层层叠叠的帘子,打在她的脸上,她感觉到了面庞有点炙热。 欣欣然睁开双眼,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翻了个身子,在床檐的那一侧,却又看到了顾承轩。 顾承轩坐在床头,双手交叉着,他的下巴抵在他的手上,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他就这么看着她,笑容像是从未有过的温暖。 这么多年,安红线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子的顾承轩,以前见到的他,眼神里都满是冷漠冰凉,就像是锋利的刀刃。 她说:“皇上?” “嗯,你醒了?” “嗯。” “诏书已经下来了,你回去准备下,等候好消息吧。”顾承轩说。 安红线一瞬间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这算不算是……色诱了?咳咳,好像话也不能这么说的。 她“嗯”了一下,就说了一个“好”字。 她抬头看了一眼窗外,今天的阳光像是特别明媚。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觉整个世界都像是美妙起来。 顾承轩却突然又笑了,笑得呵呵呵,特别复杂奇怪。 安红线有些满心不解地回过头去,却看到了他那张笑得有点儿扭曲狰狞的脸。 她的心一下子就搐了,这,这是……变脸比变天还快?不带这样的吧。她脸上本来挂着的挺恬淡美好的笑容一下子就凝结了。 还没有等她反应过来呢,顾承轩却突然大手朝身后一挥:“来人!” “皇,皇上,你要干什么……”她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点。 顾承轩却没有正面理她:“你那么紧张干嘛,要不了你的命的。” 她心里面浮想联翩,都已经不知道想到哪儿去了。没过多久,就从外面进来了个人。 敏兰! 敏兰端着一个托盘,盘里面放着一只小碗。那人走得很小心,很稳妥,碗里面却依旧还是有汁液流了出来,褐色的。 空气中顿时弥散开来了一股奇异的药味儿。 看着敏兰一步一步走进,又闻到了那股药的气息,安红线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她皱起了眉头,瞬间觉得生无可恋。 她满脸绝望地望着敏兰,敏兰越走越近了。 随着敏兰坐到了她的边上,和那一声:“娘娘”,安红线觉得天都快塌下来了。 她呵呵呵地苦笑了两声。接着挺可怜巴巴地望着顾承轩。 结果顾承轩也呵呵呵地朝她冷笑一下,接着从敏兰手里接过那只药碗。 他满脸无辜:“来呀。” 安红线:“我可不可以拒绝。你看我的胳膊,都已经好了。就算是没有好透,它也在慢慢痊愈的对不对啊……真的,啥事都没有。” 顾承轩翻了个白眼,就跟什么都没有听到的一样,端起药碗,拿起勺子,就要往她的嘴边塞。 安红线将头这么一扭呀,表现很强硬但是却没有什么用的抗议。 顾承轩又“啪嗒”放下了药碗,结果就这么扭头走了,一句话也没有说。 “喂,喂!”她站起了身,朝着他的背影望了望,眨巴眨巴了眼睛。这人,又是犯什么毛病了吗。 “娘娘,依奴婢看,皇上好像是生气了。”敏兰说着指了指那碗药,“不如您喝了它吧。” 安红线满脸嫌弃,眼睛一瞟:“他?” 她低头望了一眼自己的手臂,倒不是因为她怕苦之类的,话讲回来又有哪个人喜欢吃药的。她只是觉得自己没必要。 顾承轩居然生气了?因为这个?他有什么资格,哼。 安红线心里想着,满脸不服气,但还是一闭眼,一咬牙,就咕嘟咕嘟地喝了下去。 因为是一口气,所以喝的时候倒并没有什么感觉。只是喝完之后,那个酸爽,那个回味,简直就是无穷的。 喝中药总是会有这么一个体验,这个体验叫作……反刍? 那股子怪味苦味在她的口腔里弥漫打转,后劲各种浓烈,她本来就是一口吞的,这下子,就特别想一口喷出来。 事实上她也确实这么做了,当她觉得胃里面一阵抽搐,将那股子咽到了一半的药汁再次喷出来的时候,他刚刚走进来,喷了倒霉的顾承轩一身。 顾承轩的脸连着衣服都被溅湿了,他猛地吼了一声:“安红线!” 她感觉整个地板都在颤抖,她浑身发抖。她小心翼翼:“皇,皇上……臣妾真的不是故意的,来,给您擦擦……”说着她随手扯过一个什么东西,就抖上了顾承轩的衣服。 顾承轩像是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伸出了手指,拭上了她的嘴角,那只手在她的嘴角擦了擦:“你说你还能干什么。” 看着那只为她拭去药汁的手,她一下子就沉默在了原地,有点不可思议地望着他。她望着他有点出了神,像是在做一场梦。 敏兰自然很识趣地离开了。 而顾承轩的目光那一瞬间与她对视,也是像在看一场梦了一般。 一瞬间,两个人的目光都好像是泛着那样的迷离。 她有点沉醉。 他,有点…… 终于,他再一次转过了身子,刚刚踏出去一步—— “顾承轩!”安红线站了起来,向他走了过去,她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那种冲动,她一下子从后面抱住了他。她的脸贴在他的后背。 泪水,突然一下子就涌现了出来,浸透了他的衣服。 “你哭了?” “没,没有。”她说。说着,泪却反而流得更厉害了。 说到底,还是不能相信,不敢相信,也有点,不愿相信……安红线觉得,这一切不过都是偷来的罢了。都不像是她的,也不能是她的。 她有点害怕。 顾承轩像是在思索着什么,沉默了许久,像是在做一个很重大的决定。 沉默了许久之后,他终于说道:“给你看一个东西吧。对不起,我骗了你,我还是骗了你。”说着,他从腰间抽出来了一张纸页。 折成了豆腐块一般的纸张。他将它塞到了安红线的手里,然后缓缓放开了她的手。 接着又示意送客,算是,婉言请她回去。 而安红线,在回锦云宫的路上,心一直在颤抖。她握着这张纸,心想,这到底是什么呢,又是什么阴谋诡计不成?他难道又在算计,我又被他算计进去了? 弄不懂了。 他说,他又骗了我,又是指哪件事情?骗我的事情多了去了吧,反正我也不知道,我永远也不要知道好了。有时候,清楚的越多,反而会越不好过。 又经过了清沁园。 她站在桥边,想到了久远之前的那句“可惜王勃死得早”,她不由得笑了。可见自己的间歇性不大正经,是很早之前就定下的,只是以前能够不正经的机会不大多,她必须时时刻刻绑紧神经。 现在,唔,那我就再不正经一次吧。 想着,她将顾承轩给的那张纸页摊了开来,却没有看,眼睛朝着别处。然后三下五除二,将它叠成了兔子船的模样,然后走到了岸边。 “兔子船”顺着秋天的河水往下滑落,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再见了!”安红线笑着,喊着。心情像是一下子得到了释放。这种东西,看了还会不开心吧,那就不看了,反正看了,事情也不会发生实质性的变化。 不如当个总会不大正经的主儿,多犯犯迷糊,总好过以前,明明懂那么多道理,看得比谁都透彻,却还是活得那么痛苦那么惨,就是因为看得太明白了。 安红线算是明白什么叫做“大智若愚”了。 等回到锦云宫的时候,敏兰已经回来了。 看见安红线,敏兰匆匆地从殿内跑出来迎接她。敏兰看见红线的时候,像是有点小的兴奋,她一个劲地摇着安红线的双手:“娘娘,娘娘,您知道皇上派人送来的是什么吗。” 安红线没有回答,她的思绪还没有完全从那只“兔子船”收回来。 她进了屋子后,第一件事情是坐下来喝了口水。然后拿来了纸笔,在上面写了三个字“秦姑娘”。 接着她将写有这三个字的纸捏了又捏,揉了又揉,几次三番地揣进了衣袖,又几次三番地拿捏在了手里。 当这张纸终于揉捏成皱皱巴巴的时候,安红线总算是下了决定了般。 安红线将它再一次铺平,放在了桌子上。她说:“敏兰,帮我去查一个人。” 第六十四章 谜团:何许人也秦姑娘 第六十四章谜团:何许人也秦姑娘 可是安红线留这样三个字,或者说是拜托敏兰,显然是错误的。 敏兰看到“秦姑娘”愣了一下,她问道:“哪个秦姑娘。” 安红线一下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就指指画画,比比划划,敏兰看得还是一愣一愣。 最后安红线便说:“皇宫校场那个出口,往前走一点点,再绕两个弯儿,那里有条巷子,巷子里应该是有户卖米酒的,地方不难找。 就在卖米酒的旁边吧应该。听皇上的意思说,这秦姑娘应该也不是一般人,估计还挺出名的,稍微去打听一下,应该就知道了。 哦,对,她是个医女,挺通药理的。” 说着安红线就拿过了纸和笔,给敏兰画了出来。 敏兰打量了一圈,拿过那张纸前后翻了翻,像是有点犹豫的样子:“娘娘?” “嗯?” “奴婢想到一个人,他或许能帮忙。” “谁呀。” “李珩李大将军。”敏兰说。 安红线猛地一拍桌子,对呀!她怎么没想到。虽然李珩好像最近这些日子因为“打架”赢了顾承轩,跟“失宠”了似的,许久没有见到他面了。 但是李珩算起来可是顾承轩的第一心腹,渣皇要是在外面有点风流韵事之类的,李珩肯定是第一个知道的。 “好主意!”安红线说,“敏兰,你简直是太聪明了。”说着她就竖起来了大拇指。 敏兰拿过一个什么东西递给了安红线,示意她先看看皇上下的诏书。 她接过伸开来一看,“啊”了一下,瞬间愣在那里。 敏兰在她面前挥动着五个手指:“娘娘,娘娘?” 红线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她长长地“哎”了一声。然后站起了身,走到了门口。 外面,秋风呼啸,落叶瑟瑟了。 她想到了顾承轩说的“对不起,我还是骗了你”,她不由得心里面一阵苍凉。顾承轩啊,这算不算就是你给的“补偿”。 我要这所谓补偿,又有何用。我可以成全你的野心,但是不希望,你对我的那一点好不容易才有的感情,还是因为愧疚。 我把你的所谓道歉信?或者“说明书”给丢了,我也不想接受你这种方式下的圣谕。她想。 圣旨上,写得很清楚,不是贵妃。 是皇后。 母仪天下的皇后。 她不敢想。她也不希望以这种方式得到。 安红线想着就使劲地摇头,不去想这些事情,头疼。 而之后敏兰听从她的吩咐,去了几次校场,每次都没有见到李珩。后来宫门口的侍卫见她总是来,都产生了好奇,敏兰就讲了“秦姑娘”三个字,细节还都没有透露呢,一群人就面面相觑了出来。 不一会儿就有人问:“是鼓烟巷的秦姑娘吗?” 接着那人指了下大致的位置,果然。看来这秦姑娘的名气真的是很大的。 ** 后来敏兰将秦姑娘的大致弄清楚后,就回去跟安红线讲了。她在桌子上蘸了点水,写下了“秦卿卿”三个字。 安红线看得秦卿卿,“啊”了一下,面露不可思议。这个人,她是“认得”的,但是只知其名,不知其人。 宜春院的秦卿卿,原本是长安城的第一名伎,红尘歌女,响彻全城,几乎谁都听闻过一些关于她的消息。只道是,这秦姑娘是卖艺不卖身的,每次登台,必是全场爆满。 但是并没有太多人看见过她的样子,第一是因为一票难求,第二是因为她总是习惯带面具,极少露脸。世人都道是因为长得极美,美到了堪比西施貂蝉的地步。 后来听说是自己给自己赎了身,过起了半隐居的生活。但有时候还是会回到宜春院,指导一下舞乐。 “敏兰,你可是真的只提了秦姑娘三个字,没有告知详细的消息?” 敏兰点了点头。 安红线想,看着这秦姑娘真的是名头不小的,住在鼓烟巷也不是什么秘密,大家都知道。 这算不算是大隐隐于世。 可是她明明就是一个歌女,又是怎么精通药理的?不简单,真的不简单。难怪顾承轩看向她的眼神里,有那么多的沉迷瞻仰的感觉。 正在她思索着的时候,一声“娘娘,喝药了。”又打断了她的思路。 她长长地嘘了一口气,照例端过药碗,又是一口灌。 这应该是最后两次药了。其实伤口早就好了。但既然顾承轩和那秦姑娘都说要喝,那就喝吧。她总是隐隐地感觉,事情真的不是那么简单的。 每次她都会喝得很干净,连一点药渣都不剩。刚开始觉得难以下咽,后来习惯了便也好了。 可是敏兰…… 敏兰这次又跟以往一样,站在她的身旁,看着她把药喝下去了。 安红线这番看见了敏兰微微有些凑过来的脸,她在心里面微微咳了一声,然后故意将碗倾斜了一点,露给敏兰看。她全程都反应得非常快,敏兰丝毫没有发现她眼神的微微变化。 等敏兰端走了药碗,望着敏兰离去的身影,安红线在心底里“哎”了一声,升起了一丝的苍凉。 她感觉,敏兰,是不是也不可以相信了?其实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感觉敏兰有点不大对劲了。 也不能说是光凭直觉判定的。应该说是从那天她回到锦云宫,敏兰满脸兴奋:“娘娘,您知道皇上派人送来的是什么东西吗”开始,她就有点怀疑了。 接下来她每次喝药,敏兰都恨不得要把头凑过来似的。而且,第一次喝药是在未央宫,就是敏兰端给她的。 敏兰,估计现在已经是顾承轩的人了,什么都是站在顾承轩那一边的了吧,她想。 那么,敏兰说给她的,关于那秦姑娘的事情,还能信吗。歌妓秦卿卿和医女秦姑娘,还会是一个人吗? 又想起顾承轩说的“我又骗了你”,安红线不禁觉得毛骨悚然了。真后悔,为什么要把那张条子折成兔子船呢! 可是转念一想,这事情扯白了,不就跟渣皇有点关系?敏兰就算是“背叛”了我,那也是“投奔”了渣皇。现在算起来,渣皇应该,不算是敌人了吧? 那么,这事情就简单了。 总不可能,是渣皇跟秦姑娘联手,又买通了敏兰,要毒死我吧。他也用不着这么做啊。 安红线想着心中顿时觉得有点“豁然开阔”了,当即她就给自己梳妆打扮了一番。 然后立马跑向了未央宫。 我要去睡服他!安红线想。有什么事情是睡一次不能解决的呢,一次不行,那就两次?想着自己倒咯咯笑了起来,觉得自己的想法未免有点太…… 但貌似可能比较可靠。 可是—— 当她满怀期待,满心欢喜,满是疑惑,满带目的地跑到了未央宫门口的时候,却又被侍卫给拦下了。 “本宫要见皇上。”她说得理直气壮。必须理直气壮呀,诏书都下来了,现在她可是渣皇面前的头号“红妃”。 “皇上今儿个谁也不能见。”侍卫说得比她还理直气壮。 “你,本宫不是你可以得罪得起的。”安红线皱了下眉头,一板一眼。 侍卫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没有给她放行。 安红线想着要不要去把大太监方德喊过来。 这时候,却又看到了李珩。许久没有见到的李珩将军。 李珩说:“安妃娘娘请回吧,皇上现在真的不能见,望娘娘见谅。” “为什么。”安红线满是疑惑。她还有很多“计划”,心里面憋了一大堆问题,想要跟顾承轩问清楚。 李珩面露一点难色。顿了一下,总算是悠悠开了口:“额,这个……那个,静妃娘娘在里面。”李珩说着就拿手指了一下。 安红线:!!! 你大爷,我倒还想去睡服顾承轩呢,菁儿那个小婊砸,又是怎么出现的!真是的,每每坏我事儿。 想着,她就觉得肚子里面有一座火山想要喷发了一样。她狠狠跺了下脚,扭头就走了。 可是刚刚下了台阶的时候,她又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回头对李珩说:“李将军,本宫有事情想跟你谈谈。将军能否进一步说话。” 李珩犹豫了一下,但是看见安红线挺真挚的眼神,还是跟她走了。 安红线将他领到了那片竹林的入口处,却一点都没有问竹林的事情,她只是找不到合适的地方了而已。却察觉到李珩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有一点慌乱了。 但这种慌乱,也只是一瞬间。很快,他就恢复了淡定。 却被她看在了眼里。 她也不露声色,她说:“李将军,您是皇上的心腹。本宫现在在皇上眼里算是什么地方,您也应该清楚的。” 李珩“嗯”了一下:“娘娘有事情就快说吧。” 安红线心里面一喜,果然他是个爽快人。 她便作出一副挺难过挺幽怨的样子:“哎,皇上最近在外头看中了一个姑娘,那姑娘长得貌美如花,让皇上魂不守舍的,本宫心里面有点难过。她姓秦,叫秦卿卿,听说之前是个,歌女。” 李珩:…… 他面露惊讶:“娘娘多虑了。皇上跟秦姑娘认识那么多年,要是真看上,早就收了。” 安红线:“啊?将军能否跟本宫讲讲。” 李珩显然没有想得太远,就一一跟安红线讲了。 原来,这秦卿卿,出生于中药世家,十二岁那年家道中落,被卖入宜春院,成了歌女,先皇还在时,有一次宫廷排歌舞,请秦卿卿过来指导,皇上就是这个时候,跟她认识的。很多年的交情了。 但后来替她赎身的并不是自己,而是长安某个没有透露名姓的权贵。 之后,秦姑娘便从事回了“老本行”,再次开门看病。但是她药馆的生意明显不大好,平日里坐堂的也都是家中那个看门的老伯,大家都只记得她的歌声和美貌,并不很清楚她还会看病。 看样子,真的很简单,看来是她多虑了? “安红线!” 此时,一阵声音又被风吹飘过来。她循声望去,就看到了顾承轩。 顾承轩像是挺生气地看着她:“你在这里干嘛?”接着他又一抬头,看见了李珩。 然后背过双手,扭头就走。 第六十五章 剑刃:你还是不相信我 第六十五章剑刃:你还是不相信我 “你等等!” 安红线看见顾承轩,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就追了上去,一把拉过了他的手。 他伫在了原地,李珩很识趣地走开了。 顾承轩也拉过了安红线的手。她感觉到了他指尖的冰凉。 两个人慢慢拉着手走着,却彼此相顾无言。 沉默了好久之后—— “皇上,你该不会是误会了吧。”安红线说。 顾承轩:…… 他表现出满脸不可思议的样子:“误会?要误会早误会了,还等到今天?听人说,你过来找朕,结果等朕出来,人影倒没了。有些气。” 安红线长长地嘘了一口气,她还真怕渣皇会想到那里去呢。 可是他不是,刚才跟菁儿在……咳咳,不可描述吗? 安红线也并没有再多问。 倒是顾承轩像是忍不住了,他说:“红线呐,你有什么想问的话就快点问吧。别怪外抹角的了,问李珩还不如直接问朕。” 天,他居然,一下子就猜到了?她瞬间就觉得有点窘。 顾承轩都这么讲了,那就干脆说好了。要不然总是憋着,也觉得怪难过的。 安红线支支吾吾地开了口:“皇,皇上——”她总感觉顾承轩会打她。 果然,渣皇“嗯”了一声,一把撒开了她的手,满是不耐烦地样子,就这么望着她,好像在说,你有屁就快放啊。 她很厚脸皮地继续凑上前去,又拉拉他的手,“那个,再问您一件事情,你可别打我……” 接着她就说,那天将他给的那张纸给弄丢了,然后现在觉得有点一脸懵逼,看啥啥都不对劲,做啥啥都像缺了根筋。 结果顾承轩突然掉过头来,冲她笑笑,笑得有点诡异:“弄丢了?”他的声音有点奇怪,不大怀好意的那种。 安红线一下子就觉得毛骨悚然,心想,这渣皇又想干什么? 但她还是坚持着,“呵呵呵”了两声,满脸无辜。 结果顾承轩长长地叹了声气,“哎”了一下,双手朝她插着腰冷笑:“安红线,你兔子船折得挺好的呀!” 安红线:!!! 你大爷,居然跟踪我? 她一下子变得满脸尴尬,可是看看渣皇的脸色,好像不大好,一阵风吹过,她不由得觉得浑身颤抖起来。 很快,她就满脸堆起了笑:“皇,皇上,那个,这个,真的是个意外,我,臣妾,本来没想的……感觉就这么丢了好像不大好,就,就折个小船……” 顾承轩就突然又朝她笑笑啊,他将头低了一点点,微微俯视着看着她。他的手突然搭上了她的额,像是理了理她的鬓发。 就当安红线那双挺清澈的眼睛有点迷状地看着他的时候,一个毛栗子却突然从她的额头上狠狠地敲下。 “嗷。”她觉得好一阵生疼,可怜巴巴地望着顾承轩。 说好的不打我的呢! 结果就看到渣皇突然又变得满脸严肃起来,真的是翻脸比翻书还快。他说:“朕还什么都没说呢,你怎么就自己直接就招了。” 安红线:……又被套路了? 顾承轩却用手微微叩上了她的下颚,他的力气不大,他的眼神也不算松,但是她却就是觉得怵得慌,她连连往后躲…… 后面就是竹林。 她节节向竹林里面败退。 可是没有退两步,一只手就从身后紧紧地抱住了她。那只手将她牢牢揽住。 他说:“又没有治你欺君之罪,你躲什么。”说着又投过去一个很嫌弃的目光。 她这才算真正松了口气。本来倒也不是怕渣皇做文章,只是一下子被打脸觉得有点,丢人的感觉。她两手一摊,表示很无奈。 然后给渣皇深深地鞠了一个躬,满脸情真意切:“皇上,真是不好意思。本来臣妾是不想理会这件事情的,被你套路就被套路呗,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可是,我感觉我真的,实在是搞不懂你了。” 顾承轩冲她笑得迷状,然后从袖口将一张折得皱皱巴巴,底部还想像是沾了水的绢纸塞给了她:“你自己看吧。下次别急着销毁。” 安红线接过,明显的印子,像是兔子船的痕迹。还真的是,没有什么能逃过他的眼睛。可怕,真可怕。 摊开来一看,上面就只写了一句话: 那剑刃有毒。 剑刃,有毒! 贱人,有毒! 安红线一下子满脸窘迫,她望了望自己的胳膊,早就已经好了。难怪顾承轩硬是还要她喝那么多次药,他,他居然又痛下杀手? “皇上,你,你……气死我了。”她顿时无语,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谁知道你会突然跑出来。秦姑娘配的药,你可都吃下了?要是没有喝干净的话,等九九八十一天,估计要去陪太皇太后了。”顾承轩说得轻飘飘,像是一点点都不关他的事情。 她的心猛然觉得一凉。难怪她喝药的时候,敏兰总要将脖子凑过来呢。 一切都有预谋!就连敏兰都知道了一切。太可怕了。 “皇上,你到底还有多少瞒着的事情?难道你本来是想把清余王置于死地的?”安红线问。 顾承轩犹豫了下,最后还是跟安红线说了些。 原来那天,他跟清余王,本来因为凌玉的事情就闹得不愉快了。这清余王又想到了道观里一母同胞的妹妹,芳华公主顾凌颜。 结果跑到道观一看,才得知凌颜早就一命呜呼了。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凌玉代嫁。 当即,他们两个人就翻脸了。干脆,就用“男人的方式”解决。 听顾承轩讲完,安红线“哇”地一下子就哭了。 她捶打着他的胸口,“什么仇什么怨,还好那天占上风的是你,也正巧被我遇着了,不然要是清余王占了上风,不就成了神作了。简直了!你们也玩的太大发了,吓死我了都。” 她的脑海里已经浮现出了,两个人要决一死战的画面。而这“死战”的结局是你死我活。这还得了…… 他却跟个没事人似的,就看着她在那边哭。然后想了一下,还是伸出了手,拭上了她的面颊:“你瞎操心。你不会觉得朕打不过他吧?他也不敢啊。你当我真傻? 还是说,你怕朕真的会手足相残?” 手足相残…… ** 众人皆知,顾承轩的名声,要是史官如实记录的话,怕是会不大好的。当时登基虽然算是名正言顺,但是登记之前…… 前太子被废,众子夺嫡,他倒像是把所有人都玩弄于鼓掌之中,最后做收了渔翁利。 而那前太子,其实也是个不错的人,挺有才华,却不是那种当仕的才华,可惜就只可惜生在了皇家,还是即将要肩负起天下大任的。明显不大合适。 先皇是个挺固执的人,也力求社稷安稳,先太子会被废,本不应当。只是其中错综复杂,阳错阴差,先太子不过只是党派之争的牺牲品罢了。 反正讲白了,作为另一派势力,顾承轩虽然没有插手这件事情,但是,不会很干净。 本来这也没有什么,登上高位的,谁手上没有沾点鲜血之类的呢。 渣皇狠就狠在,登上皇位了,那些人明明就对他构不成什么威胁了,还赶尽杀绝。 但也是杀人不见血的那种。前太子莫名其妙地,就……谁也说不好。 但历史这种东西,都是由胜利者书写的。 现在的史官,也不像以前了,很会瞧人颜色。真相又本来就扑朔迷离,怕是只有顾承轩自己内心才清楚。 安红线,就算是隐约知道一点,也不敢说什么。 总不可能指着他的鼻子问:“顾承轩你个小人,在幕后布了一张那么大的局,你哥都不想跟你抢什么皇位,你还是害死了你哥。你是何居心?” 她能做的,就是,自己小心一点,再小心一点。有一句话叫本性难移,顾承轩的渣和狠,是骨子里带的,凡事皆可利用。 安红线觉得,之前和亲的是最受宠爱的凌玉,不是那个病怏怏的凌颜,要是这事儿要是被大家给知道了,估计都会觉得顾承轩狠爆了。 可是在她的眼里,凭她对顾承轩的了解,这对他来说,怕是根本就不算什么。 她有时候也很想摸摸他的心,看看是不是真的像是石头做的,特别硬。 可是她却分明是,触碰过他的胸口的,也跟常人的一样柔软…… “你,你想什么呢?”顾承轩在她面前挥了挥手,打破了她的思绪。 “没什么。”她说。她晃了下脑袋。 “你撒谎。”他说,“你是不是想到,很多以前的事情了?你是不是觉得,朕的心真的狠爆了。” “难道,不是吗……”她顺着就说出来了。 刚刚脱口而出,她就后悔了。 还是应该有防备的,不然,可能会死得很惨……可是已经撤不回了,顾承轩自然是听到了。 他看向她的眼神里,愣了一下,很冰凉,有点失望的感觉。 他说:“原来过了这么久,你还是不相信我。你还是不相信,我不想对清余王动手。我更不想对你动手。我的无奈,你是永远也看不见的。” 顾承轩的无奈?安红线也愣了一下,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想,一定是有的吧,可是他永远都表现得那么…… 可是没有容得她多想,顾承轩突然一把将她打横抱起。 他力气很大,她的腰被他勒得有点痛。 “承轩,你放开我……”她喊着。 可是他丝毫不为所动。 她在他的怀里挣扎。挣扎了一路。 后门,未央宫。 他直奔内殿,将她往大床上一丢。 “你逼我的!” 他像是突然就生气了,一把撕开了她的外袍…… 第六十六章 强势:居然被踢出去了 第六十六章强势:居然被踢出去了 疼痛,席卷遍了她的全身。 像是惩罚。如同潮水,翻云覆雨般地袭来。 没过多久,她就感觉有气无力,奄奄一息起来。她大口喘着粗气。 “顾承轩,你放开我!”安红线竭力嘶喊着。 那双禁锢着她的手力气却更大了一点。 “安红线,朕告诉你,你哪错了。以后别让朕从你嘴里,听到为别的男人抱怨什么不是!你先管好你自己!” 说着,他再一次的,如同洪水猛兽…… 她紧皱着眉头,咬紧了牙关,豆大的汗水从额间滑落,浑身酥痛着……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一切都归于平静了。 安红线惊颤未定,一点力气都使不上,她长长地嘘了一口气。 顾承轩却坐起了身来,披上了一件袍子。 风吹动着帘子乱舞,顾承轩瞥了她一眼。然后脱口而出两字“下去!” 安红线:…… 她也缓缓坐起了身子,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她的眼神里面,有一点点的绝望。这又是怎么了,怪她讲得太直白? 他,这回是真的生气了吧……其实,她还是不大懂。 也许,是触及到他的敏感之处了。 顾承轩见她无动于衷,皱了下眉头:“快!别让朕说第二遍!现在,离开这里。”说着他便穿上了鞋子,离开了内殿。 他的话,一个个字的,就像是针一样扎在她的心上。她的眼里面有一点点的湿润,但是始终都没有哭。 走就走,滚就滚,阴晴不定,喜怒无常。我还不乐意了! 她想。 带着那股全然没有褪去的疼痛。她披上了袍子,微微理了下鬓发,就一路小跑,从后门跑出了未央宫。 外面,夜色如水,风很大,很冷。她的发丝乱舞,迷了眼睛。 她觉得自己快冷爆了,一阵妖风起,卷落了一些叶子,她下意识地将自己裹得紧了一点,在夜色里狂奔着。 风一吹,泪水终于流了下来。 安红线呐安红线,你到底该怎么办!她的内心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撕裂了一般,疼,直射心坎的疼痛。 他是在怪她的不理解吗,可是还要再怎么理解你,我还能怎么理解你! 倒是来理解一下我啊…… 迎着风跑了一路,两边的叶子下了一大片。等明日,太阳出来,怕是又是满地的金黄了吧。都道一场秋雨一场寒,自从那天的大雨过后,倒真的是越来越冷了。 安红线是在夜色里乱奔着的。 结果却居然奔到了萱若宫,好巧不巧。 萱若宫内,一点点微微的烛光。她走到了大门口,爬上了台阶,她看到从门缝里透进来的那点点光亮,叹了一口气。 像是有叹不尽的落寞一般,或者说,是无人可以轻叹。 从门内,安红线听到了阵阵敲木鱼的声音,还有阵阵念佛经的呢喃声。应该是安若姑姑在为太皇太后礼经吧。 她在门口坐了下来,微微倚着门,却始终没有敲门进去,就这么,看着天阶夜色凉如水,满天星辰发呆。 回想起刚才在未央宫的那一幕,简直就是感觉又悲愤又耻辱,顾承轩以那样的方式强要了她,又这么将她赶走……她忍住,让自己不去想。真是,不堪! 安红线看了一眼自己的外袍,他是那样地粗鲁,那样地不留情面,一下子就给撕裂了,现在,这件锦帛的下边已经被撕破了,裂成了几缕。 月光如水,她有点冷。她将自己围得紧了一些,风还是在无情地吹着。 她倚靠在门口,门口空如一人。没过多久,屋内那一点点微疏的烛火光也灭了,安若姑姑应该已经入睡了。 她将自己抱成了一团,迷迷糊糊地,便也睡了过去。 冷风之中,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很离奇。 梦里是寒冬腊月,她跟凌玉一起站在雪地里,互相砸着雪球,两个人本来玩得挺开心的。结果,突然地,顾承轩就来了…… 顾承轩来的时候,带着一阵呼啸而来的风,比那冬雪还要冰凉的气息,一下子就像是逼向了死亡。寒风之中,他冲着她俩冷笑,然后突然就拿过了一张渔网。 那张渔网将她们两个人团团围住,她挣扎了一下,想大喊一声“不要”,结果太后突然跳蹿起来,隔着渔网,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 她一口血就吐了出来,喷溅在了雪地上,白皑皑的地面一下子就开出了一朵妖艳的花…… 然后她喊了一声“凌玉”,凌玉却已经消失不见了,再次抬起头来,看见的是顾承轩得意的笑:“你别喊了,她去和亲了,她不会回来了。” “你别挣扎了,凌玉死了,你也会和她一样死的!” 他的声音响彻在半空中,然后提着他的那把剑,就直戳进了她的心脏。 “啊!”她下意识就尖叫了起来,其实她自己都清楚,这也许是场梦,但就是……明明那么离奇,而又如此逼真。 从梦里面惊醒,她的脸上满是泪痕。那些,这些,多像是现实的演变! “凌玉,凌玉。”安红线像是半醒半梦,没有从梦中完全走出来,梦呓一般地念了一句。她的额头上又挂满了汗珠。 惊醒,天已经亮了。远远地,就看到了草地上已经挂起了白霜。白霜如雪,她再一次回想到刚才的梦,真是,可怕。 顾承轩啊,可见你都给我造成心理阴影了。 一想起来,就是浑身一阵颤抖。 此时,门,“吱啦——”一声地开了。安红线本来倚着的,一下子就觉得身后空了。她差点滑倒。 “娘娘,您怎么来了?” 是安若。安若一身素衣。 “哦,路,路过,想进来看看的。门庭,好生冷清。”安红线指了指没有人把守的大门口。 “娘娘,进来喝杯茶吧,外面这么冷。”安若拉过了她的手,“哎,主子生前就不是很喜欢热闹,活着时候没办法,走了,自然清净点好。”安若说得也挺无奈。 也许是冬天没有到便没有烧炭火,萱若宫的地方又背阴,一进屋就感觉屋内还是挺冷的,嗖嗖的那种。 安若沏了一壶茶,给红线斟了一杯,褐色的茶汁在杯子里翻滚,冒腾着热气,一时间,茶香四溢,在空气里飘荡着,沁人心脾。 她随即就抿了一口。 可是—— “啊!”她一下子就叫了起来,“烫,烫。”她感觉舌头都被烫掉了,像是碎了一般。 安若姑姑说:“娘娘,你别急呀。慢慢来。” 以前,安若是属于做事情特别细致的那种人,沏完的茶,都会弄到温度正适宜,红线也习惯了。看来,虽然安若表面上不悲不戚的,实际上也为太皇太后的过世难过得不得了。 难过到了,做事情都有点不守舍了。 而安若像是看出了红线的疑问,她站起了身来,无奈地踱了两步:“许久没有烧茶了,这茶水是刚刚烧出来的,自然烫。感觉最近,我就像是,没了神一样。” “娘娘呀,本来,安若是要替太皇太后去守皇陵的。因为萱若宫这边还需要有人照料打理。” 安红线:……“姑姑,您可千万别走,您要再走的话,我就真的不知道,伤心难过的时候再去哪儿了。” “走不走也由不得我。”安若像是挺惊讶地看着她,“娘娘,您跟皇上,又吵架了?” 安红线点点头,表示那个人,真的弄不懂。 姑姑蘸了点茶水,就在桌子上写了一个“忍”字。 心字头上一把刀刃,不过如此。 太皇太后在的时候,为他们算是操了很多心。如今,路总归是要一个人走了。原本以为好不容易,顾承轩跟她算是在一条道上的人,都坐同一条船了。 结果,车都走了,船都开了,他一脚踹开,车翻了,船沉了。 他大爷! 安红线想到这里,居然一下子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哭吧,都哭不出来了;笑呢,也真的没什么好笑的。 总算知道,苦笑这两字,该怎么写了。 “好,我忍。他做什么,我都忍!”安红线狠狠地咬了咬牙,又抿了一口茶。忍过了一时,现在倒是温吞吞的,不那么烫了。果然,什么事情,不能逞一时之快。 红线又跟想到了什么似的,也在手指上蘸了点茶水,缓缓写下“秦卿卿”三个字。 她指了指,又看了下安若。 安若愣了一样,脸上有点不可思议的神情,她的脸一下子就沉下来了。她说:“娘娘,您,您问这个干嘛……” “姑姑,这秦卿卿,到底跟皇上是何方神圣?他们之间,是不是有些,很罪恶的勾搭?”安红线说。 安若沉默了。 沉默了许久,她说:“红线呐,皇上跟这秦姑娘的事情,以前其实也不算秘密,但是现在知道的……不该问的事情,别问了啊,没好处的。” 果然!就知道觉得没那么简单。 “秦卿卿是朕的初恋小情人,或者说是朕的单恋,情犊初开。她大朕三岁,朕第一次见到她的十二岁!” 一阵令人颤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安红线一下子就把嘴巴张成了“o”形。 渣,渣皇,他怎么突然这么窜出来了! 还没等安红线彻底反应过来呢,就听到“噗通”一声,安若姑姑一下子就跪倒在地上。 一双手从身后扯过了她,她一下子又跌入了一个软软的怀抱…… 第六十七章 宠物:如同小猫小狗般 第六十七章宠物:如同小猫小狗般 那双大手牢牢钳制住了她,她在他的怀里动弹不得。 “我们走!”他一声令下,丝毫不容让人质疑。 “你干嘛,你放开我……”安红线下意识地挣扎着。 他,他怎么突然就蹿出来的。 “唔,唔——”可是顾承轩丝毫没有理会她,紧紧地捂住了她的嘴,从身后抱过了她,半抱半拉的,就给抬出了萱若宫。 昨天就这么把我赶下床,今天又不知道哪里跑出来,渣皇又搞什么鬼! 安红线满脸问号脸。问号了好一阵子,才猛然想起来,刚才渣皇说的,秦卿卿是他的情窦初开,他还没有得到的那种。 而且照这么算起来,渣皇应该是很尊敬她,不然完全可以强要? 想到这里,她使劲地推着顾承轩,他却反而搂得更紧了一点。 外面,秋风瑟瑟。 下台阶的时候,他终于松了手,然后神色复杂地看着她,他说:“安红线呐,跟你讲了多少次了,以后有什么疑问,与其去问别人,不如来问朕!” 说着,他使劲翻了个白眼,带了好些怒气一般。 问他?她哪里敢啊…… 安红线的心里面冒出来了很多黑线,又不好表示什么。 “皇上,秦姑娘?” “你怎么老提秦卿卿,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讲。”顾承轩又朝她翻了个白眼,然后突然神色变得很奇怪,嘴角勾了一丝神色诡异的笑:“安红线,你不会是吃醋了吧?” 你不会是吃,醋了吧…… 滚你大爷的,吃的哪门子醋!她满脸黑线了。她只是感觉,渣皇满腹的阴谋诡计,而这秦卿卿,就是他阴谋诡计的实施参与者,他们两个就算算不上奸夫淫妇,那也是狼狈为奸,携手并…… 可是,她总不可能就这么跟渣皇赤露露地说:“皇上,臣妾感觉您跟那秦姑娘,一定是在酝酿着什么,比如说,讨论一下关于安红线的一百种死法?” 想着,她摇摇头,“没,没吃醋。臣妾从来不吃醋的,您又不是不知道。” “嗯!”顾承轩突然很狰狞地笑了一下,然后一把将她逼到墙壁旁,“好,很好!朕的后宫就需要你这样深明大义,贤惠明理的!” 说着,他的吻突然就落在了她的额上,铺天盖地般地袭来…… “唔,唔——”她试图推开他,他却拥得更紧了。 如果抗拒不了的,那就不如…… 享受吧! 享受,吧…… 安红线哭丧着脸,闭上了眼睛。对于顾承轩,她是真的越来越弄不懂了。 那也别弄了,都说兵来山倒,水来土掩,顾承轩来,她就迎难而上吧! 想着,她就反而发起了主动进攻…… 两个人,瞬间唇齿就交融在了一起,那股气息在空气中游荡着…… 唇齿交合,抵在门口的角落里的时候,突然,就传得“吱啦——”一声。 萱若宫的门再一次被打开了。 安红线“啊”了一下,下意识地撒脱了手。 这大白天的,在萱若宫门口,吻得这么,虽然外面没什么人,但是这一声从里面的开门声,真的是把她给吓到了。 顾承轩却好像还是什么都没有意识到似的。 她满脸涨得通红,她说:“皇,皇上,我们待会儿,待会儿再……” 然后就听得门吱啦一声,又给关上了。 她长长地嘘了一口气。应该是从里面出来的人,突然瞥到了一眼,感觉看到了不可描述,就很自觉地又把门给关上了吧。 哎,真的,真的是…… 萱若宫里没有别人了,而且反应这么迅速的,除了安若姑姑,还能有谁?! 安若指不定在里面憋着笑呢! 顾承轩这番才放开了她,然后转过头去,就走了。 走了! “哎,皇,皇上!”安红线朝着他的背影喊着。 可是他丝毫不理会,不回头。 就这么走了!真的是,感觉就像是昨天睡完不买账一个样子。逛个青楼,人家还要付钱呢,渣皇简直不要脸。 最近这么多事,他都做得莫名其妙,失心疯啊。 安红线想着,就抹了抹自己的嘴,使劲擦了擦,然后便跑回了锦云宫去。 气急败坏地回到了锦云宫—— 她一进门就坐下,然后顺手叩过手里头那个茶碗,就往地上使劲一砸,哐啷,茶碗给摔了个支离破碎。 她感觉自己的心里有座火焰山再喷发。 敏兰给她倒了杯水,试探着问道:“娘娘?娘娘,您这个是怎么了?” 安红线结果茶碗,但是没有喝,狠狠地往桌子上一丢,都给泼光了。 她说:“敏兰,跟你讲个事。如果一个男的,跟你……怎么说,他突然就很生气的把你踹走,完了第二天又突然找回来,表现地好像很紧张的样子,各种强势……” 敏兰:……她摇了摇头,表示没听懂安红线在说什么。 红线:哎!总不可能就这么,跟她讲,跟顾承轩的那些个破事?擦,她本来以为又要被渣皇虐了,他回头没虐她,却墙咚?咚完又直接跑。 安红线感觉,以后真的不用再揣测顾承轩的什么所谓感情了。估计就是,对小猫小狗的那种感情吧,所以在她眼里的喜怒无常,在他眼里都是再正常不过的吧。 她是小猫小狗啊,怎么对待,重要吗?就完全看渣皇高不高兴了。 真是…… 罢了罢了,只要渣皇不把她给毒死,就算好的了。 结果她正郁闷的时候,敏兰却讲了件,让她彻底那啥的事情。 敏兰说,皇上昨晚来过。结果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她回来。 安红线:“呵呵呵,敏兰呀,你就说吧,皇上他给了你多少钱啊。当然,我这个呵呵不是对你,是对皇上。” 敏兰一下子愣在了那里,然后就指了指内殿,示意安红线自己去看看。 她走进去的时候,只见床榻的半边,是铺好的,另外半边,有个人印…… 她的眼眶一下子就湿润了。这么说来,他昨天,昨天是真的来了。他是不是后悔那么做了,又跑回来,结果没等到,就这么躺下了,他在等…… 这不像是渣皇的作风啊。安红线想。 “我不感动,不感动,不感动!”她使劲地晃着头。一点点小恩小惠,再换大大的坑,去他的。不领情。 “你,不敢动?动什么。”一阵熟悉的声音又被风给吹着飘过来。 “啊!” 安红线再一次地,在内心尖叫着,可是却怎么都不敢吱声。她就这么愣愣地望着顾承轩。 无处不在,无法挣脱。 完了,看样子,以后真的得永远绑一起了。生生世世谈不上,但是此生此世都得如此了。 “昨天,朕来找过你,你不在。等了一夜,你都没回来。”顾承轩说,语气里好像还有点难过。 安红线看着他那副情真意切的样子,一下子就圣母心大发一般,都有点感动地开了口:“你,等了一夜?” “嗯。”他的眼神很认真。 安红线突然一下子就走上前去,算是第一次,主动过去拥抱住了他。她说:“渣皇,我们以后不要再互相折磨了好不好,只要你别再想坑我,利用我,一切都好说。 不对不对,你坑我都没事,反正你谁都坑,只要你别把我往死里坑就行了…… 你说的,我的命,很贵的,你不会让我死那么快的对不对。” 顾承轩:…… 他惊讶于她突然的莫名其妙。在她的眼里,他就是这么一个,坑人的货?讲直白点,唯利是图,无所不用,为达目的可以牺牲任何人? 好像,确实是这样吧。在,所有人眼里,都是。 想着,顾承轩“嗯”了一下,一时间有点凝噎。 但是气氛,又不想让它太尴尬。 他顿了顿,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安红线又特别想打人。 他突然哈哈哈地大笑起来,然后一下子躺倒在床上,他捶着床檐,他说:“也没有等多久,就……哦,吃了碗牛肉粉,你还没有回来,就睡着了。” 吃了碗牛肉粉,就睡着了…… 睡着了! 你大爷,我昨天,紧张兮兮,满心惶恐地,在萱若宫门口,吹了一夜的冷风,心里面都复杂到了极致。你居然,吃着我的牛肉粉,睡着我的床,还一点点,别的意思都没有? 白感动了! 安红线咬着牙,也朝着他“呵呵呵”。 她说:“你再敢吓我试试,我就,我就!我就真的哭了。”没办法,真的不是她孬,以前跟渣皇犟,哪次遭殃的不是自己。 不如,学着做一只,温顺的,小猫吧…… 她想。 接着两个人又各种拌嘴扯皮。以前从来都没有过的。 只是,在这样欢脱的表面之下。 安红线看不到顾承轩内心深处的挣扎纠结。 顾承轩,也看不见她的害怕恐慌。 有的时候,无奈够了,就连所谓的欢乐都是一种,伪装? 可是,他们现在看着彼此,都觉得这已经是对方最好的时光了。也是他们两个之间,最好的时光了吧。 ** 安红线是在五年的春末“上位”的。 皇后之位。 因为太皇太后,丧期三月后才举行的封后大典。 嗯,前一天晚上—— 顾承轩在私底下跟她开玩笑说,“疯后大典”,结果被她追着满屋子打。 她,现在已经“不”怕他了。或者说,是摸清楚了,既然把她当成阿猫阿狗,那么小猫偶尔挠挠人好像也没什么不可以。 两个人一番追打,总算是安静了下来。 他一下子吹灭了蜡烛。她摸黑跑了路。 黑夜之中,她看不清他的脸,她想他应该是挺,惊讶的。 她说:“明天是大日子,今天最好不要再见了。渣皇晚安~~”然后黑夜之中,抛了一个媚眼,“嗯,对,我这个就是叫欲擒故纵。” 第六十八章 封后:我想拉住你的手 第六十八章封后:我想拉住你的手 “反正,我是小猫小狗,学着勾引人,好像也没什么不好。”安红线想着就出了门,回了锦云宫。 可是这一晚怎么也睡不踏实。 但是再怎么睡不踏实,翌日清晨,还是很早就醒了。 醒的时候,天都没有亮太透。 她刚刚伸了个懒腰,还没有舒展开来,殿内就冲进来了一大堆人。 “哎哎哎,你们干什么。”她本来还喊着,那群人却也没有怎么理她,只干活,不怎么愿意说话似的。 “娘娘,这边请。”其中一个像是领头的,约莫三十岁出头的女官说着就一把拉过了安红线。 然后一群人对着她猛拍粉。 不知道过了多久,铜镜前呈现的就已经是一个不大一样的人了。应该说,气色一下子就上来了。 此时,天已经彻底亮了,一缕太阳光顺着窗幔落下,照射在人的脸上,暖洋洋的。一切都像是那么和煦美好的样子。 怎么倒像是大婚?还要等吉时到。 那群人给她鼓腾完,她已经觉得挺疲惫了。等她们都走了之后,安红线恨不得一下子就瘫倒在床上。 但是想想自己好不容易才施腾完的,就这么躺下肯定得搞乱发型。 她又照了照镜子,安红线本来就是属于那种眉目浅淡的女子,一眼看过去,都不大能记得清长什么样子。这下子收(浓)拾(妆)打(艳)扮(抹)了一番之后,本来那平淡的五官倒一下子就突显出来了。 不是秦姑娘的那种惊为天人,但是没有那么多戾气的时候,看着显得很舒服。淡淡的,倒有一种贤妻良母般的美。额,她以前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变成这个样子的。 想必是,年岁也增长了,年少时候的那些不成熟便也渐渐褪去。 她看着自己这么一副衣冠禽兽的样儿,倒是笑出了声。今儿个,正经严肃地她自己都不大敢信。 这时候,敏兰进了屋内。敏兰本来轻轻叩了下门,安红线并没有听到,便也没有回应。 敏兰在门外顿了一下,见她在铜镜前发呆,立马就明白了些什么似的,她便踏进了屋子,然后碰了下安红线的肩膀,试探着问道:“娘娘,娘娘?” 安红线依旧是对着镜子发呆,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啊”了一下。 她从铜镜里,看见了敏兰,敏兰看上去好像比她高兴多了。 “娘娘,这么多年,总算是熬出头了。”敏兰说。 安红线没有再说话。熬出头?也许只是开头吧。她也不知道,不确定。只知道,对于渣皇这样的人来讲,第一不要奢求他的感情,第二,最好对他有点利用价值比较好。 毕竟渣皇,是个……那样的主儿,她,算是摸清楚了。 就算,就算对他没什么用,要是能够让他讨个乐子,做些最拙劣的勾引,也许也是好的…… 正想着呢,一堆人就簇拥着她出了门。 外面,阳光明媚。这个春日,好像特别地暖融融。暖融融到了,似乎发生的所有的事情,都会跟着美好起来。 封后大典—— 安红线想,就算很多年后,她会忘却了所有的事情,会连新婚之夜是什么样子的都忘了,但是她肯定忘不了这一天。 这天,三月二十一,春风格外好。 高高的台阶上,铺着长长的红毯,台阶两旁浩浩荡荡的仪仗。 她拖着长长的裙摆,携着顾承轩的手走向了最高处。 台阶的最高处,身后是礼明殿。这里也是皇宫的最高处了。 站在礼明殿门口往下面看,风一吹,安红线居然觉得有一点点冷。也许仅仅是因为没有看见这么多人吧。她下意识地将顾承轩的手拽地更紧了一点。 “吾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 台下的声音齐刷刷地响起。安红线的心里面有点紧张,但毕竟也是见过世面的,表面上自然是波澜不惊,甚至,有着母仪天下般的姿容。 她甚至不知道这一天是怎么过的。只记得,很多人,她看到了很多人的脸,几乎所有人脸上都写着千篇一律,恭维迎合,大概就是如此。 她感觉有点疲于应付了都。 总算是将这一天给挨过去了,风光也好,疲惫也好。 当天,她就入住了甘泉宫。原本,甘泉宫都空了好多年了。 不久前刚刚重新修缮过一番,但许是太久没有人住,似乎那种荒凉是很久以前就带着了的。虽然屋内,雕梁画栋,金碧辉煌,但也像掩盖不住内在的寂寞一般。 好像在诉说着一段尘封了般的故事一样。 门外,星光如许。 屋内,烛火微微。 安红线吹灭了一半的蜡烛。宫殿很大,如果说全部都点亮,反而会显得更加空旷落寞,熄灭一些蜡烛,倒显得好了一些。 许是白天喧嚷久了,她感觉现在,像是又回归到了一个人的清冷。 凭她对顾承轩的了解,顾承轩是绝对不会现在过来的。也果然不出她所料,她在外殿坐了许久,依旧是看不到半点的影子和听到半点的消息。 她打了个哈欠,也不准备再等。今儿个白天太累了,现在夜色还不算晚,就已经觉得很困了。 她进了内殿,还不是很清楚甘泉宫的构造,她就坐在梳妆台前发呆。 灯火阑珊之中,从铜镜前,透过一张有点憔悴的脸。沾染了一天的风尘过后,脸上也不再像早上那般地神采奕奕了。 安红线对着铜镜,慢慢地解下了头饰。边拆边对着镜子发愣,好像怎么都看不够似的。也许是,只有这样一次,一天了罢。 当发髻解得差不多的时候,她像是从镜子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承轩?”她试探着问道。然后下意识地回过头去。却是什么都没有。 空的。 哎。 她这回,连气都懒得叹了,将鬓发解完后,立马跑去沐浴。 热水是早就“准备”好了的。甘泉宫的颐堂内,本来就有一个很大的四方池,常年温水不断。也不知道水源是从哪里来的。 一进去,就雾气微醺,蒸得她很舒服。她缓缓地解下了外袍,走进了池子里。 人生吧,总是惊人地相似的。有时候不断复制着的,总归就是一天天的过去。一次次的复制,年月就这样流逝了。然后又是新的一年,又是一轮轮的复刻。 虽然听上去是无聊了点,但这样子的,也许是最好的了。 因为,人总是会对未知感到恐惧的。要是没有走过的路,都像是以前走过的一样,那么,便也没有什么好怕的了,不是吗。 现在,安红线沐浴着热水,又想到了那个秋末,她就这么倒在了顾承轩那边的水池。她本来以为,她会死的。 如今想来,居然有种隔世般的感觉了。以前那种日子都过来了,接下来,就是再差,又能差到哪里去。还能更糟糕吗? 想到这里,她就像是瞬间有了勇气。 一头栽进了温水里面,深深地憋了一口气,然后又猛地探出了脑袋,将整个人都浸润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 “娘娘,娘娘……” 像是有人在轻轻摇着她。 她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看见敏兰站在她的身旁,她还是躺在浴池里。 “啊,这是怎么了。”她问。 “吓死奴婢了。您怎么在这里睡着了。”敏兰像是松了一口气。 安红线解释说,是白天实在是太累了。然后,问了一句:“皇上来了吗。” 敏兰摇摇头。 她“哦”了一声。也没有表现出什么难过和意外,便起身穿上了睡袍,然后就回去躺下了。 可是躺在床榻上的时候,安红线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她干脆坐了起来,望着窗外发呆。其实帘子是拉上的,什么都看不到。 “娘娘,您睡了吗?” “没,没有。”安红线说,“怎么了,有事吗。” “皇上之前差人送来了这个,奴婢刚才差点给望了。您要不要现在出来看一下,还是明天……” 没等敏兰说完话,安红线就“嗖”地一下子就跳下了床,跑到了外边儿。 她还穿着睡袍,趿拉着一双木屐,头发挂着水珠。 敏兰都显然被她这个样子给吓到了,“娘娘,您就不怕皇上突然过来吗?” 红线努努嘴:“他不可能会过来的。凭对他的了解。”说着就去看敏兰说的东西。 结果,她看到了两小坛酒…… 本来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她一下子就笑开了花。顾承轩,算你还有点良心。 她打开其中一坛,拆开上面包着的红轴纸。甜酒酿的香味瞬间飘散四溢。 而那张红轴纸下面,却还携带了一张。上面,是顾承轩颇为遒劲的字: 近来繁忙,愿隔空与你同醉一场。 安红线看着就笑了,谢谢你,还记得我好这一口。米酒不醉人。 醉心。 她转头去问敏兰:“有元宵吗。” 敏兰点了点头。虽然元宵节早就过去不知道多久了,但元宵也算是挺常见的糕点了,都有准备的。 安红线指了指自己手里的这个小坛子:“酒酿元宵。” 然后便干脆披了件衣服,坐到了殿门外面。 虽说天气慢慢转暖,但是外面还是有点冷,有风。有星星。星河灿烂。 第六十九章 哎呀:我的针线包在哪 第六十九章哎呀:我的针线包在哪 其实安红线身边也有不少伺候的人,但她骨子里就不是那种多热忱的人,菁儿这个安家的私生女,本来还是以她侍女的名义的。可能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她素来不是很喜欢和别人亲热。 身边,除了敏兰外,也没有什么能太信赖的人了。 至于敏兰……她总感觉,要是哪天她要是真跟渣皇闹掰了,估计敏兰还肯定会帮着渣皇说话。也不知道是用的什么法子,收买的人心? 啊,毕竟渣皇比我有钱!她想。 今夜月色很好,星罗密布。 晚风吹拂着她的发梢,她看着星空,有一种期待时光就此凝结的感觉。 如果时光能够就此停驻,真的也是不错的呢。她想。 “娘娘,娘娘……” 身后传来了敏兰的声音,她回过头去,看见了敏兰匆匆忙忙地跑了出来。 敏兰手里拿着一件外袍,走到了安红线的身边:“娘娘,您怎么坐这里,不进去吗。”说着就将袍子披到了安红线的身上: “娘娘,坐外面,您不冷吗。酒酿元宵做好了。” 安红线接过袍子,听见敏兰的话,一下子两眼放光。然后便也往回走。 甘泉宫内,顿时就弥散着浓郁的甜酒酿的味道,煮热了的酒酿,比起刚刚出坛的,香气自然是更深了一点。 她捧过小碗,舀起其中一颗圆子就吃了起来。一口咬下去,芝麻馅儿在唇齿之间流溢开来,甜甜糯糯,香飘四溢。 她又喝了一口汤,还是那样的味道,像是小时候的那种味道。 安红线想起顾承轩那张纸上写的“愿隔空与你同醉一场”,嘴角也不由得挂了一点点的笑。笑得有点,少女般的姿容。 笑得还有点傻。 敏兰看见她这傻样,不由得在她面前晃了晃手:“娘娘,您这是又怎么了?”敏兰觉得安红线今儿个好生奇怪,一会儿忧郁满怀的样子,一会儿就突然就笑得这么乐。 “没,没什么。”安红线说着,就舀了一颗汤圆,一下子塞进了敏兰的嘴里,像是心底里,有什么秘密,怕被敏兰窥破了一般。 不过就是,原来说到底,我的喜怒哀乐,都已经跟那个叫顾承轩的男人,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了。他的一句话,一个眼神,也许,就可以改变我当时的心态和心境。 我会为他的一个微笑沉沦,也会为他一句厉言崩塌…… 我不想承认。但,好像就是如此。 安红线想着就晃了下头。她不敢有感情,一点都不敢。可是,居然还是,会忍不住地有奢望。 而敏兰,显然并不是那么敏感的人,她被红线的这么一个汤团堵住了嘴,黏牙。 吃完了宵夜,安红线重新去洗漱了一下,然后便躺到了床上。 这是在甘泉宫的第一夜。床榻很软,比锦云宫的软。但是软塌塌的,像是出门在外的驿馆,不像自己的家。 不过还是很快就睡着了。 她没有想到的是,第二天,她刚刚醒来,甘泉宫就炸了。 首先是来了一大堆人,跟封后大典那日一样,朝她脸上拍拍打打,弄了一大堆。又给堆上了做工繁复的头饰,那个高高的发髻弄得她好不开心,就像是缀着千斤重一样,整个脑袋都快忍不住地往后面沉了。 然后一番如此隆(臃)重(肿)的打扮之后,一个四十岁上下的嬷嬷簇拥着她出了门。 门外,简直就是…… 安红线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可怕,非常可怕。 甘泉宫的正殿内,她看见了顾承轩后宫的那几个小妖精们,都像是等待了多时。一个个打扮得明明都是花枝招展的,但是却也像是故意压着,不越界,不盖过皇后娘娘的风头。 小妖精们脸上都挂着或多或少有点虚伪的笑,冲着安红线各种客套。 她倒一下子有点反应不过来了。但是到底也是见过世面的人,表面上一样地落落大方。 顾承轩不好色,不代表没有小老婆们…… 这话好像也不能这么讲,但的确就是这样的。除了菁儿和姜姣,其实安红线有几个都没怎么见过。还没有选秀,也就六号人。 加上安红线自己,两桌麻将都还凑不齐。但是她都没有认全。除了菁儿这一个妃子,姜姣这一个婕妤,其他都是些美人。 她本来就是个不怎么热腾的人,以前还好,不交流,不接触就行了,现在…… 啊,怕是每天都要这样了。 她招呼着各位“姐妹们”喝茶,唠嗑家常。自己却只是对着茶碗,一言不发。 安红线这个刚刚“上位”的皇后不说话,其他人,自然也不敢说话。 姜姣看着像是个挺冷淡的人,之前有过几次正面接触,但是都不大熟悉,安红线对她的印象也是,“冰美人”这样子的。 倒是平日里看着素来是一张乖巧脸,还挺低眉顺眼的菁儿,第一个就没有坐住。在大家都还是一言不发,静静地喝着茶的时候,“哐当”一声,一个茶杯就这么碎在了地上。 原本也埋着头的安红线自然抬起了头,循着声音望过去,果然就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红线不由得憋了一口气,很想翻个白眼过去表示一下鄙夷之情,但是现在的身份又不大合适。 她依旧只能满脸淡定,心想,倒要好好看看,这菁儿又整什么事情。 “哎呦!” 可是第一个叫起来,不是菁儿,却是一张不知名的脸蛋。 安红线定睛一看,这才发现,菁儿刚才那只茶碗,先是泼了那位姑娘一身,然后才砸到地上的。 那个姑娘显然也是个辣性子,随即拂了拂裙摆,然后突然拿起茶壶,要给自己倒水,却也在“不经意”地泼了菁儿的一身。 拿的是茶壶,不是茶杯啊,流量都是不一样的! 菁儿的裙摆一下子都湿透了,她穿的还是纱白的裙子,茶水是淡黄色的,这么一泼,倒有点像是某种液体的“不可描述”。 让你穿白的,是不是有点过来诅咒我的意思啊,哈哈哈,活该。贱人自有别人磨,你看看你现在,多像是尿裤子了。 安红线想到这儿,不由得憋住了笑,但还是满脸严肃的样子,一本正经,却也不说话,就想继续看着她们的好戏。 那姑娘显然不像是吃素的,她将茶壶缓缓放下,依旧是满脸淡定。 而菁儿早就已经吹鼻子上眼的了,可是余光又瞥到了满是严肃的安红线,不敢说什么话,只有“哼”了一声,倒像是憋屈的小媳妇的样子。 那姑娘悠悠开了口,好像很委屈的样子:“哎呦,对不起了,静妃娘娘,妹妹真的是不小心的。” “不小心?陈美人,你就是故意的吧。”菁儿果然是沉不住气的那种,没多久就想开撕了。 “故意?妹妹还说姐姐是故意的呢!”那陈美人猛地一拍桌子。 “你……”菁儿也站起了身,指着她的鼻子。 安红线终于忍不住了,翻了个白眼儿。这真的……也太没水准了,脑残不! 她微微咳了两声,“二位妹妹想做何,不如等出去了再解决,这里是甘泉宫,由不得你们胡闹!刚才发生的事情本宫就不追究了,再胡来小心本宫不客气!” 说着她“轻轻”拍了一下桌子,茶杯里的水溅起来了几滴。 配上她这么一副“人模狗样”的打扮,和一本正经的面容,还真的是,挺能唬人的。 一下子,整个甘泉宫都安静了。 其实也并没有拿出主母的风范来呢,但是却也已经把人给压住了。 啊,位高就是好,一句话顶她以前没什么用的一百句! 安红线压着内心的酥爽感,装作还是很不高兴的样子。 “臣妾知罪,请皇后娘娘责罚。”菁儿跟这陈美人异口同声,哗啦就跪了下来。跪倒在了安红线的裙摆下,倚着她的脚踝。 安红线的心里面翻起了一阵抽搐。 擦,还是少女的时候,曾经想过,有朝一日,凭着智慧美貌,能不能让这天下一大堆的男子跪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但是她从来就没想过,让这么两个小砸婊……还脏了我的衣服。 她皱了下眉。其实内心还是有点酥爽的,但还是满脸傲娇嫌弃。 然后安红线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有模有样地:“哦?两位妹妹都说罚了,本宫这个做姐姐的,又该怎么惩罚是好呢?” 她说着还特意低了下头,语气里都透露着点冰冰凉的感觉。 这话一讲,原本就挺压抑的空气,一下子变得更增加了几分可怖的气息,众人的脸都刷得一下子白了。 这皇后,真的是要……新官上任三把火,原来后宫也一样啊。也怪这两个人不识趣,干什么不好,非要在这种节骨眼上。众人想着,害怕归有点害怕,还是坐等看好戏。 最未知,最恐惧。菁儿和这陈美人都齐刷刷地看着安红线。菁儿这么个人,眼神里面还是楚楚可怜的,像只受惊的小鹿一般,扑闪扑闪的大眼睛,简直我见犹怜了。 “嗯?让本宫想想啊。这样吧。”说着,安红线就望向了敏兰,“来,敏兰啊,去把针线包拿来。” 菁儿的眼神一下子就愣住了,满是不可思议的惶恐,泪水都快出来了。 针线包,可不是明面上讲得那么简单的,针线包就是,让人手握住一个上面都扎满了针线的荷包,不用多久,满手都会被针扎得是鲜血,被称为“最痛苦的私刑”。 第七十章 尴尬:还是别玩太大了 第七十章尴尬:还是别玩太大了 这针线包,一般都是一些大户人家比较小心眼的妻妾拿来惩罚府里的婢女的,安红线哪里来的这个东西!敏兰听罢,都有一点懵圈了。敏兰又看了安红线一眼,发现她的眼神里写满了确定。 这是,要搞事情了。 菁儿扑腾就朝安红线跪了下来,连连磕头,满脸不可思议:“姐姐?” 安红线内心暗暗爽着。她其实并没有这个玩意儿,也没有这个想法,纯粹吓唬吓唬罢了。这番正想着该怎么收尾,怎么找个台阶下呢,就看见菁儿如此惊慌失措的样子,心里面都在憋着笑。 果然,官高一级还压死人呢,让你这个小婊砸以后再敢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你再能,只要不上了天去,看我不嫩死你。 不过安红线依旧想着,还是克制一点吧,虽然很想有仇报仇有冤抱冤,但是来日方长,还是不要太得罪人了。菁儿早就已经是撕破脸了的不去管她,这陈美人…… 陈美人倒是一声不吭,满脸都是一副似乎事不关已的傲娇样子,依旧是拿挺傲气的眼神看着安红线,仿佛什么都不在乎似的。 安红线都被这陈美人的满脸淡定给愣了一下,揣摩着是不是这人笃定了她不会真的动手。 其他妃嫔们都挺期待样地看着这皇后娘娘,和这两位新官上任就被烧着的火苗,仿佛在等着看一场好戏一般。 而安红线…… 吓唬过了,爽过了之后,现在这下子倒是觉得有点尴尬了,不上不下的,又缺人给她找个台阶。 第一,不可能真这么对这两个斯儿动刑,传出去真的不好听,她倒也还不是这样的人;第二,就算是,针线包这东西,还真一时半会找不到。 正在安红线想着,等敏兰转悠一圈回来,没有发现“刑具”的存在,她就顺水推舟,哦,今儿个先放过你们一马怎么怎么的。 可是没有想到的是…… “娘娘!”敏兰从帘子后边跑出来了,递给了安红线一个什么东西,还讲得情真意切的,“小心扎手。” 安红线:啊……她一下子就哭丧了脸,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了。 她满脸无辜地望着敏兰,结果敏兰也是满脸单纯地望着她,好像在说,这不是您让我拿来的吗? 敏兰呀敏兰,你是真的不知道我的用意呢,还是假不知道呢,哎。 安红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小声朝敏兰嘀咕着:“你这个哪里弄来的,本宫记得我这里没有这个东西的啊。” 敏兰依旧是满脸无辜,还有点洋洋得意,好像办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从静妃娘娘的宫中拿过来的。” 从菁儿的宫里拿过来的! 安红线也哭丧着脸接过了针线包,可是还是不得不做出一幅淡然而又残忍的样子来。这叫什么,自作孽,不可活!菁儿你活该呀。 她缓缓闭上了眼,捧着针线包挣扎了一下,在思考着,要不要待会儿把这个烫手的山芋随便交给哪位宫人,这两人让别人去解决,她先撤……虽然,最后的恶名还是得自己担着,但是起码不用亲眼看见这么残忍。 而安红线这么闭着眼踌躇该怎么办的神情,在在座的这么一众妖艳贱货们的眼里,都是:这个皇后娘娘好凶残,好吓人啊,一上任就动这么大的刑,要知道针线包这个东西,平日里只有很小心眼的妇人才会用! 哦,快看看这皇后吧,还闭起了眼睛,装作悲天悯人什么,我以后得小心点,不能招惹这个小心眼的…… 安红线没有想那么多,虽说敏兰“坑”了她一回,但是她也不好意思就这么坑回去。 于是,她将那个针线包,先放在了桌子上,准备随便想个借口开溜。 就在脚底将要抹油的时候…… “皇上驾到!”一声响亮的通报声响彻甘泉宫。 安红线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就感觉心从十八层楼猛地一下子跳下来的那样,虽然她也还没有体会过十八层楼是多高。总之,就是猛地一下子,心脏受到了重创。 说不出是好还是坏的重创! 现在,她也不知道这顾承轩是过来给她下台阶的,还是过来给她拆台阶的。 看顾承轩的这不大好的脸色,安红线总有一种不祥的感觉。 她感觉,渣皇是不是其实已经埋伏很久了,就在外边捂着嘴,偷着看她们这场并不怎么刺激,还有点,过家家似的幼稚的“撕逼大戏”呢。发现不仅没啥好看的,还可能会有血腥场面,就出来,找她问罪了? 管他呢,不论是拆台,还是铺台阶,安红线都依旧只能满脸作出一副淡定样,静观其变。 而菁儿…… 整个皇宫内,除了太后之外,最能哭,也最会哭的菁儿,一下子就跪着挪步过去,抱住了顾承轩的大腿,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皇上,皇上,您要为臣妾做主啊,姐姐,姐姐她不分青红皂白的,就,就……” 接着就嘤嘤哭起来了。 安红线见她哭得这么厉害,心里面居然都有点……红线去看顾承轩的反应,只见顾承轩还是满脸淡定,看不到什么颜色。 接着,渣皇就淡淡说了四个字:“扶她起来。” 一下子,甘泉宫内特别安静,鸦雀无声,始终没有人上前挪个半步。毕竟这后宫之主的皇后娘娘,新官上任,刚在烧火,谁敢去摸这火苗呀,自己还想活呢! 可是皇上却发话了……这。 算了,还是不要出风头比较好,我不去,自然也会有别人去的。众人都这么想着。 直到顾承轩面露了一点点的不耐烦,那些个妖艳贱货们依旧还是想动也没有动的样子。毕竟,一个是不敢,另一个,大家跟这静妃,也素来没什么交集,静妃的性子也实在不是讨女人喜欢的。 安红线是很了解渣皇的,她看见了他眼里,那一闪而过的不耐烦,立马就上前挪了步子,一把掺起了菁儿,笑得呵呵呵地:“来,妹妹,你先起来吧……” 但谁知道,菁儿看见是安红线,怎么都不愿意挪步,依旧跪趴在地上,样子各种可怜各种受气小媳妇。 顾承轩一眼就瞄到了桌子上摆着的针线包,对安红线就讲了两个字:“过来。” 红线的心一下子就颤抖到了极致。 可怕,非常可怕……顾承轩这种,面无表情的时候最可怕了。因为未知,所以恐惧。 她本来就已经走到了菁儿身边了,离渣皇没有两步路。可是就这么一点点距离,她还是跟蜗牛一样,慢吞吞的,小心地挪着步。 虽然努力拖着,但还是到了渣皇的面前,她试探着开了口:“皇上……”此刻,她的心,是完全放空的状态,只是依旧在颤抖,颤抖。 啊,还是这么怕渣皇。这辈子,也就这点出息了,只能在这群小婊砸们面前装装逼,还是不敢装得太过的那种。 她真的不清楚渣皇要干什么。 顾承轩却突然伸出了手,拭上了她的额头,然后若有所思的样子:“嗯,果然是发烧了,难怪火气这么大呢。” 安红线:…… 她哭丧着脸,顺着渣皇的意思做出一副满是痛苦的样子。她并没有发烧,这是自然的,哎,还是渣皇机智啊! 她挺有默契地朝顾承轩看了一眼,然后突然一声“哎呦”顺势倒在了顾承轩的怀里。还装出一副像是晕过去了的样子。 其他妃嫔们看得更懵圈了。她们本来都还很期待,这皇上突然来了,是想整治这两个妃子呢,还是整治“残暴”的新任皇后呢,还是随便看她们玩呢。 结果却是,皇后发烧?晕就算了,还就这么正好倒在怀里。难怪能当上皇后呢!果然病得都不一样。 而顾承轩,也很“配合”。他清了清嗓子,朝这依旧抱着他大腿不放的菁儿,和陈美人看了一眼:“看看你们大早上的,就把皇后娘娘给气的。还不快道歉。 娘娘病还没好,火气大,说什么这次都不作数,但是下不为例。”说着就将压在他胸口上的安红线微微扶了扶,示意侍女们将她扶进去休息。 一场不大的闹剧,就在“皇后娘娘恕罪”声中结束了。众人散去,顾承轩却依旧没有走。 他大步跨进了内殿,坐在床檐上,朝整个人都埋进被窝里的安红线翻了个白眼:“可以起来了,人都走光了,不用再装了。” 然后说着就一把掀起了她的被子。 就看到她那双眼睛,挺无辜般地转了转,然后一骨碌坐了起来。 她说:“皇上,谢谢你今天的解围。” 顾承轩“咦”了一声,阴阳怪气地:“你就这点出息,本事呢。还好朕进来了,不然看你怎么收场。” 她满脸无辜,眼睛朝他吧啦吧啦:“那臣妾就扎针呗,话都说出去了。” 顾承轩挺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你?居然好这口,阴毒之刑,还真的是最毒妇人心啊。”说着特意离她坐得远了一点。 “喂,怎么,你心疼了?那个茶杯很贵的,不说别的,冲那套杯子,都够心疼好几天的。”安红线看见他这么挪远了一点,自己便也故意离他远了一点。 “不是,安红线呐,有些事情,还用朕教你吗,你位置还没坐稳,别急着大动干戈的,还是那样不入流的私刑,让别人落着把柄。 放点脑子,别图一时之快了。人吧,有时候还真的就是得忍。” 顾承轩说得一板一眼,就像是私塾先生在教育学生一样。 她自然不是傻,也自然懂。被他这么一讲,倒有一点点的不高兴了。有句话怎么说的,女人就是矫情。 安红线也忍不住矫情了起来。 她说:“渣皇呀,我相信你,一定会让我的位置坐稳的对不对。如果不稳的话,那我就……” 说着,她突然就朝顾承轩凑近了一点,明确地说是半个身子就扑了过去,她的额头凑在他的鼻尖,她双手环住了他的腰…… 第七十一章 矫情:还是被他收拾了 第七十一章矫情:还是被他收拾了 安红线半搂着顾承轩的腰,牢牢地抱紧了他,然后一个打转,两个人在床榻上转了一大圈。 她将他团团围住,他虽然看着还是不起什么波澜,但眉眼之间有掩不住的惊讶。他微微扶了下她,再一次将手搭在她的额头上。 “这也没发烧啊,莫非真的是,失心疯了不成?”顾承轩的话语间有着一点打趣,“难怪乱咬人,倒也可以理解。” 安红线哼了一声,满脸不高兴。 渣皇虽然不像是会多情的人,但也绝对不会不解。哎,到底是我色诱失败。 想着她就站起了身,又在梳妆台前坐了下来,对着铜镜里的自己端详起来,她想好好揣摩一下自己,到底该打扮得多骚俏,才能勾起渣皇的风情。 像秦卿卿那样吗。秦姑娘倒不是在美,是在魅,到底是在红尘里呆了那么久的女子,举手投足间都是风情了,她这么一个循规蹈矩这么多年,也算得上是乖乖女的人,自然是学不来的。 想到白月光般的秦姑娘,安红线的脑海里突然一闪而过另一个影子,曾经,在不了解的时候,她以为那是顾承轩的钟情所在。 然后,蓦地“啊”了一下,脸色刷地就变白了。 菁儿…… 难怪她第一次见到秦姑娘的时候,觉得有那么一点点说不出的熟悉呢。这番想来,居然觉得,菁儿有点秦姑娘的影子。 虽然不及秦卿卿那么媚态,但是举手投足间也都是小女人的姿态,而菁儿那有一点点婴儿肥的无辜面孔,跟秦卿卿更是一个系列的。 她又一下子在努力检索着,今儿个早晨,在甘露宫里接见的那些个“妖艳贱货”们的面容,发现那个陈美人,同样地是有点小娃娃脸。 原来,如此,果然顾承轩就是好这一口啊,就喜欢这个长相调调的女孩子。 她跟菁儿虽然算是同父异母的姐妹,但是长得那是一点儿都不像,菁儿是稚气未脱干净般的娃娃脸,她是瓜子脸一点都不丰盈,人家都笑话说没有富态; 菁儿的眼睛大大的满是无辜的样子,她的眉目都是淡淡的,不刻意去看,似乎都有点记不大清似的。 对着镜子,端详着自己,安红线的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铜镜里呈现出来的是她不大高兴的面容。 “喂。”身后传来了顾承轩有点戏谑般的声音,安红线就看到一只手在她面前晃着。 “别烦我,烦着呢。”安红线微皱着眉,将他那只手一把就拿了下来,继续对着铜镜发呆。 顾承轩“咦”了一声,满是奇怪。今儿个这是怎么了,就像是吃了炸药包一样了。 他将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轻轻地捏了一把:“皇后娘娘火气不小呀,有那个对着镜子发愣的闲工夫,还不如想想怎么收拾自己,怎么来色诱朕。” 说着他就拿起了桌面上的胭脂,在手里端详了一下子,“不过你也不用太难过,朕不是好色之徒,不嫌你丑。” 安红线猛地一转身,突然满脸严肃地朝着顾承轩,就这么看着他,眼睛瞪得直直的,但是一句话都不说。 顾承轩被她这么一看更加懵了,反复想着自己之前说的话,也好像并没有讲错的,到底,不能跟她开玩笑? “那个,红线,你是不是,来葵水了。”顾承轩看着她,讲得挺犹豫了。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把来葵水这三个字给说出来的。 安红线:…… 她的眼睛瞪得更直了:“葵水毛线!”说着就一把推开了顾承轩,“走走走,快走,烦着呢。” 然后就这么把他给推出了,门外。 砰,她狠狠地砸上门,坐在屋内一言不发。 其实吧,很多年前,在她小时候,她是经常干这种事情的。安红线,从小脾气就不大好,这个是出名了的。不仅不好,想法还有一点点的奇怪,有时候钻到牛角尖里就是出不来的那种。 小时候,就经常会为一些在别人眼里压根没什么的小事情,心伤难过生气,感情特别丰富,心情起伏很大的那种。然后一钻进牛角尖里,就会自己把自己一个人给关在屋子里,把门锁上,一闷一个下午,谁敲都不开。 也许是因为后来算是长大了,并且也真的不会再有那么多人遂着她了,她这个怪毛病,已经没有“发作”好多年。 今儿个,又不知道,是钻进了哪个死胡同里。 可能就是感觉,原来顾承轩之前喜欢菁儿,是因为这个原因呀。造化,弄人。她心里面有点堵得慌。 矫情都是要有资本的。没矫情的资本,那就叫犯贱。 当安红线头脑一冲,把顾承轩给推出去之后,她就后悔了。欠妥,实在是太欠妥。后来她都修炼地,可以说是很淡然的性子了,为什么每每跟渣皇扯上一点关系,就瞬间不淡定。 她紧皱起了眉头。果然,感情还是害死人……虽然她不愿意承认,但也许真的动感情了。 可是感情不懂她。或者说,都不会停下脚步来去试着读她。 也许是时隔十五年,也许是十六年,安红线再一次把自己关了一个下午。没有一个人来敲过门。 每每,她听到外面有一点点的风吹草动,就一个激灵地起身,可是始终都只是她太自作感情。依旧是没有人。别说是期盼渣皇了,连敏兰或者别的小丫头都没有。 她的心一下子就有点拔凉的。怎么渣皇被这么莫名其妙地轰出去,都不问一下子,居然甩手就走。比女人,更矫情更傲娇。他,是不是生气了? 安红线决定还是妥协吧,她感觉自己就真的只有这么点出息了,在顾承轩的功力面前,彻底被秒成渣,别说想撒娇了,连一点点小矫情,他都不会买账。 她决定自己出去。 可是去开门的时候,却怎么都开不开了。门,被人从外面锁起来了…… 自作孽,不可活!安红线整个人都不好了,这叫什么,她高一尺,姓顾的永远高一丈。 她使劲儿拍着门:“来人呐,来人,这门怎么锁起来了?” “来人……” 嘶喊了一阵子,依旧是没什么反应。她准备放弃了,依靠着门坐着,生无可恋。 终于,门外有了回应。却是—— “娘娘,您就别喊了,皇上吩咐的,今儿个谁都不能给您开门。”一个不知名的小丫头的声音。 接着,一张纸条儿从门缝里递了进来。 她接过纸条,打开来读了一下,肺都差点给气炸了。简直哭笑不得。 熟悉的字迹,不大熟悉的语调。上书: 活该!让你气我。我玩不死你。 笑的是,还好顾承轩没有生气。 哭的是,他虽然没有真的生气,但居然也跟她矫情起来了,跟她玩起了恶作剧。他是至高无上的皇上啊,说啥都对,说啥都是圣旨啊,他拿身份来压,这算不算是犯规! 贱人,真是臭不要脸。 安红线满脸生无可恋,但也算彻底放心了,然后猛地一头瘫倒在了床榻上。 甘泉宫里的床就是软,简直就要陷进去了。浑身,散架般的感觉。还有,肚子好饿…… “渣皇,顾承轩,顾大爷,小女子错了,小女子再也不敢跟你闹脾气,跟你搞什么矫情了,你是爷!求求你放我出来吧,我想吃饭啊。” 安红线嘀咕着,外边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她感觉,顾承轩简直都可以去出一个“驯妻手册”了。怕他,还是怕他。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他下一刻会干出点什么来,总之,做一点事情就能把你给整得服服帖帖的。 先是肚子告诉她时间的流逝。 接着是日头。 一觉睡醒过后,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她就看到了外边儿的太阳已经下山了,晚霞晕染了一大片。渣皇的心,还真的是,狠! 再来来,夕阳都下去了,月亮爬上了坡儿,星星都出来了。夜幕降临了。 当上皇后的第一天,就是刺激的一天。大清早的,没有收拾完小贱人,就装了个逼,还没装完就被抓了,然后被吊起来一顿毒打。命苦啊。 红线摸着咕噜咕噜的肚子,挂着哭腔,眼泪都快掉出来了:“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呢,苦死我了……” 门,吱啦一下子就被推开了。 她满脸懵圈地抬起头来,看见了顾承轩。 她就像是看见了拯救苍生的观世音菩萨一般,一下子就跳了起来,跑上前去,一把勾住了顾承轩的腰。她的头埋在他的胸口,就这么没出息地哭出来了。 “你可算来了,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她紧紧地搂着他,怎么都不想放手了。 顾承轩像是满脸惊讶的样子,被她这么一熊抱,不上前也没有推开,倒拿着充满疑问的口吻:“哎哟,皇后娘娘这是怎么了,不是要推我出去的吗,啊?哎呀,你这个样子,我可承受不住呀。” “顾承轩!”安红线瞪大了眼睛,“你这个人怎么这个样子的,就是暴君!真是的,你想勾引我,好好勾引我;想撩我,就乖乖撩我,没事整那么多干什么。我都快被你折磨死了。” 接着她搂得更紧了一点:“你撩人和别人都不一样。怎么办,我发现我快离不开你了。” 顾承轩一下子捧起了她的脸,眼神变得特别认真,眸子里像是星河灿烂:“难道说,你还想离?” 第七十二章 呵呵:一哭二闹三上吊 第七十二章呵呵:一哭二闹三上吊 安红线一下子就愣在了那里,她发现他的眼神,好像很认真。她便也很认真地望着他,眼神里却有止不住的迷茫。 她望了他许久,她说:“有时候,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路该怎么走才好。” 前朝形势变化莫测,后宫同样也是,表面上,安红线现在干脆就是混吃等死样了,可实际上,算不算是大智若愚。渣皇是什么人,是九五之尊,最讨厌什么,最讨厌别人忤逆他的意思。 讲白了,就是,顺着他来,绝对不能对着干,他这个人,很专制的。 逢迎讨好,却还不能讨得太明显,那就太恶心了。真是难。 而顾承轩,也被她可问愣了。他一直都觉得,安红线有一种不安全感,也不知道她这种感觉是从何而来的。 他没有回答她,她也没有再说话。 只是安红线叹了口气,在屋子里来回踱步走着,“哎,哎”个不停。 顾承轩在桌前坐下,研了会磨,等她两圈步子转弯,再次回头来的时候,他却又走了。 安红线看着他再次离去的背影,心里面说不出的感觉。不仅是君心难测啊,这个男人,他还不喜欢说话,就喜欢生闷气,半吊着你,心里边被吊得不上不下的,堵得慌的不得了。 此时,夜幕已经降临了,如水的月光透过帘子照射进来,一个人的屋子,倒是一下子更添了几分落寞了。 安红线点燃了两根蜡烛,还是暗了一点,于是又点了一根,屋子顿时就亮堂了许多。 她站在窗口,望着这步步宫墙,心想:反正我也是守了那么个夜的“空房”的人了,他爱来不来,爱在不在,爱睡谁睡谁去,我管不着,也不用管;不要难过,淡泊点,当个挂名皇后,比什么都好。 安红线,你千万不要再动情了,不然可能会被他伤得很深,已经是摔过一次跤的人了,就算是没有学会走路,也不能在同一个地方,一次次摔倒。 她狠狠地捶了一下自己的胸口,一拳下去,真疼! 风吹动着案几,桌上的书页儿被卷起了角边,她走过去,只见拿砚台压着的纸页上,写着遒劲的字体,一如他的人。 上书:你没事把我推出去,我真的是一脸懵,我又做错什么了? 你知道我这个人,是从来都不乐意说抱歉的,怎么说呢,我不喜欢别人违背我的意思,但你这个人,偏偏……算了,姑且当作是你蠢,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安红线:…… 她握着顾承轩写的那张条子,一时间,心里面特别特别地难受,也不叫难受,就是,很复杂的感情全然交织在一起吧。 渣皇呀渣皇,你不知道我这是在吃醋吗? 真的是…… 安红线想着就把纸条揉成了团儿,伸到了蜡烛的火焰边上,烛火烧着,很快就燃了一个角。 结果—— “啊,不可以!万一渣皇上门,知道我把他的亲笔给烧了,不把我虐死,他就不姓渣了。”她猛地一跺脚,自言自语地嘀咕,赶忙将纸条收回来。心里面,却抗拒着一个真实的想法…… 可是烛火烧到那纸张上面,火焰儿依旧在燃烧,她使劲吹了一口,非但没有吹灭,还烧得更旺了一点,眼看着都一个角都给烧完了! 她看见桌上摆着的书案,“急中生智”,赶忙往纸条上一扑,火,总算是灭了,但是却已经烧了一大半,只剩下一点点斑驳的字体。 她将这残缺的字条收进了抽屉里,拿起了铜镜,对着铜镜里的自己,深深地蹙了下眉头。 怎么看,怎么都不是秦姑娘那一类长相的,不像秦姑娘就算了,为什么我跟菁儿都一点点都不像呢。 想着,手下一抖,镜子“砰”地摔了个支离破碎。 这是安红线来甘泉宫毁掉的第一件东西,才第二天。但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像是破碎声招来了很多人似的,外面,传来了一声声的“皇后娘娘”。 “我一定是史上最悲惨皇后,被锁屋子里没人送饭,摔了个可能算是古物的镜子,一堆人前来追债。”安红线感叹着自己的悲惨命运,循着喊叫声往外边走去,心想,这里都是我的家了,莫不成还要我赔钱? 刚刚走到外边,却听到了一阵哭哭啼啼的声音,或者说,是抽泣。那哭声跟太后和菁儿那种生怕别人听不到似的截然相反,虽然声音也不算小,但不仅没有放飞自我,还感觉像是压着的。 光线有点暗,远远地,就看到一个女孩子跪在甘泉宫门外的台阶上。 “娘娘,这是静妃那边的人儿。说静妃她……”敏兰走了过来,对安红线说。 因为几次涉及到顾承轩,敏兰都显然是站在他那边,这番红线看见敏兰,心里面真的有点不大高兴。但是,身边却真的没有再信得过的了…… 只是这次也没有理会敏兰,自己就点着宫灯,走了出去。 “什么人,在甘泉宫门口这般哭闹不息的,抬起头来。”说着安红线就捧起了那个女孩子的脸。 却看到了碧云,那个菁儿身边的贴身小宫女,之前顾承轩跟清余王起冲突那天,也就是太皇太后出殡的那天,在路上遇到的宫女。 碧云一看到安红线,就牢牢抱住了她的大腿:“皇后娘娘,我家主子不好了……” “菁儿?静妃她怎么了。” “娘娘她因为早上的事情,上吊了!” 安红线:…… 天,一哭二闹三上吊,还真的是。她狠狠地皱了下眉头,这菁儿还能不能再有点出息。 好了,这下子完了,这么一来,所有的过错又要算在我的头上了,第一我是皇后治理六宫;第二早上事情,又是发生在甘泉宫……千错万错,又都是我的错! 怎么忘了,这菁儿就是玩得一手好苦肉计。 “走,现在快走。”安红线掀起裙摆,就匆匆往这静妃的住处赶。 现在,菁儿已经搬到云藻宫去了。 云藻宫外,漆黑一片,连宫灯都不点,怪怵人的。 而宫内,却是烛火通明一片,安红线都怀疑是不是把本应在外面点的宫灯,都搬到里面来的原因。 匆匆走进去,直奔内殿。却看到菁儿半死不活地躺在床榻上,颜色煞白,身边已经站了好几个医女。 安红线看着她发白的唇,心里面直打颤,她虽然有过想让菁儿这个小婊砸不得好死的冲动,但真的并没有想故意让她出事之类的,这下子…… 看见皇后娘娘来了,边上站着的人纷纷给她让道。她问道:“静妃,静妃她可有事。” 刚才,安红线刚刚进门的时候,她就瞄到梁上悬挂着的白绫了,现场已经经过了处理,白绫被剪光了,但是梁上系着的一点点头梢还在,是那么地触目惊心。 “回皇后的话,静妃娘娘现在没有大碍了,但是……”医女如实禀报一般。 “但是怎么,说啊。” 可是这医女就望了安红线一眼,没有再敢讲下去了。望向她的眼神里,有点带着愤怒一般。 安红线瞬间就明白了,怕是把她当成杀害人命的毒后了。“好,去喊皇上!”她对碧云说。 碧云支支吾吾:“皇后娘娘,我家主子悬梁被发现后,第一时间就去找皇上了,可是未央宫的人说皇上事务繁忙,让来找您……” 安红线:!!! 顾承轩,你这是想要坑死我呢,还是太相信我的能力了,这么烫手的一个山芋,你…… 顿时,她的心里面就感觉有一大堆的蚂蚁在爬在挠,心揪地慌。依照渣皇的脾气,区区一个菁儿的死活,他估计是不会太在意的,可是这隔岸观火又算是怎么回事! 他,是唯恐天下不乱吗。 她看了一眼,满屋子的医女,连个太医都没有,她赶紧喊道:“宣太医,宣太医!”接着又望了碧云一眼,“你们怎么连太医都不知道宣!” 满屋子的人,瞬间就更加沉默了。 “难道什么都要等着本宫来吗。”她皱了下眉,深深地叹了口气,刚上任就这么多事情,以后,怕是表面光鲜,实际上…… “皇后娘娘,奴婢也想,但是都这个点了,宣不来呀,宫门都怕是出不去。” 医女是住宫内的,属于宫女。 太医是住宫外的,到点就走了,属于大臣。 “碧云,你现在快去,就说是皇后娘娘的意思。”安红线抓过了碧云的手。碧云点了下头,匆匆往外边跑去。 其实刚才医女说了,菁儿并没有性命的危险了,安红线现在倒也不是算很担心,只是想看笑话的人,也许多了去了。 菁儿刚刚睁开眼睛的时候,安红线就走了。 “姐姐——”菁儿挺虚弱地开了口。 她没有理会,直接就走了。 安红线不知道她走后,别人是怎么议论她的。 她一路直奔未央宫。 宫门大开,可是她刚刚才上台阶,就被拦下了。 “皇后娘娘请回吧,皇上事务繁忙,今儿个谁也不见。” 又是事务繁忙,又是谁也不见!顾承轩,你怎么又这样。你知不知道,菁儿她上吊了,好了,她这么一吊没吊出个事儿来,我就要成众矢之的了。 安红线感觉他简直就是隔岸观火,幕后操纵的大佬。 第七十三章 奇怪:这人真的弄不懂 第七十三章奇怪:这人真的弄不懂 第一不能违逆顾承轩的意思。 第二要接受顾承轩的阴晴不定。 第三,第三别去按照常理去想顾承轩的思维方式。 安红线暗暗地想着。然后便也没有再等,径直就回云藻宫了。 再次回去的时候,胡太医已经来了。 算起来,安红线跟胡太医也算是“老朋友”了,胡太医见她过来,径直就把她叫到了一旁。然后,胡太医像是犹豫了一下才开了口。 他说:“皇后娘娘,静妃没有大碍,但是有心病,这是心中有郁结啊。” 安红线:……呵呵。 她内心起了无数句“呵呵”,这小婊砸有心病,搞个上吊玩一玩,倒悲春伤秋地不得了,差点就把她给坑惨了。 刚才,她在从未央宫来云藻宫的路上,就已经听到有宫人在闲言碎语些什么,说什么皇后把静妃给逼上吊了,不近人情什么的。 真的,对付贱人,就该拿更贱的办法。 安红线眼咕噜一转,嘴角勾起了一丝不大善意的笑。接着,她笑眯眯地,很是大体贤良的样子,装出一副慈悲满怀:“静妃妹妹她身体依旧是不大舒服,大家都先退下吧,她需要静养。” 说着,就使了个脸色。大家都还以为这静妃想不开是被皇后逼的呢,都感觉这皇后是个极有手段的人,众人自然纷纷很识相地散去。就连胡太医都退下去了。 现在,屋子里面就剩下安红线跟菁儿两个人。 菁儿顿时满脸紧张,将被角拉得更上面一点了,拿她那双楚楚可怜的眼神望着安红线,像是受极了伤一样。她颤颤抖抖地开了口:“姐,姐姐,你想要干什么……” 安红线冷哼一声,笑得像是来自地狱的罗刹一般,她朝菁儿往前挪了两步,将她那双挺冰凉的手放在菁儿的颈部:“干什么,你猜猜呀” 说着就拿冰凉的指尖触摸着,声音也变得更加可怖了一般:“当然是掐死你啊!你不是想上吊自杀来着吗,那些不识趣的,居然不遂你心愿,真不懂事! 你可是皇上的心肝小宝贝,作为后宫之主,本宫自然得满足你!” 接着就将手叩上了她的脖子,作出一副要掐人的样子来。 “皇上,您怎么来了!”安红线自然只是做做样子吓唬吓唬菁儿,菁儿却突然一下子窜了起来,装得逼真的不得了。 安红线又冷笑了一下:“行了,就你那点伎俩,这招怕是还跟本宫学的呢。好好的,想拉我下水,也不带自己上吊的呀,万一真的死成了,本宫还嫌没人玩了,单调寂寞……” “安红线!”一个冷冽的声音突然从声音传来,带着呼啸而来的风。 “皇,皇上……”红线的脸,刷地一下子就白了。本来以为菁儿经历了这番苦肉计后,演技更精湛了一点,没想到真的是……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脏扑腾扑腾地跳着,悻悻怏回过头去,结果就看到顾承轩一张铁青般的脸。 完了,刚才她说的那些话,怕是顾承轩都听到了,这渣皇,该不会真的以为,我想对菁儿下手吧…… 她故作淡定,满脸堆笑地迎了上去:“呵呵呵,皇上,您怎么来了,哪阵风儿……”说着她握着顾承轩的手,前后摆晃着。 顾承轩朝她翻了个白眼,一把甩开了她。 “不相信我拉倒!”安红线被他这么一甩,也瞬间不怎么开心了。甩开了顾承轩,扭头就走。 别的没学会,渣皇的脾气,她倒都跟着学会了。 外面,突然下雨了。 不应该,明明前天晚上还有星星呢。现在天都该亮的时间了,没出太阳,倒是变了天儿。 风伴随着雨,有点儿冷。 她将自己抱得有点儿紧,在风里颤抖着。雨有些大,不多会,身上就给淋湿了。风里雨里,她努力跑着,想快点回去,换身衣服。 此时,她的头顶却突然出现了一片云彩,遮住了外面的雨。她抬起头,看到了一骨紫竹伞。 然后一只手猛地拉住了她的手,这么一扯,她就跌进了一个挺踏实的怀抱里。 “你怎么来了。”她试图推开他,可是他却拽得更紧了一点。 伞不算大,撑一个人有余,撑两个人不够,她看见他大半个身子都露在外边,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从伞沿上滴落下来的雨珠,更是打在了他的脸上。 她忍不住伸出手,拭上了他的额,抚上了他的发。正想擦拭下他发髻上挂着的雨珠,那只手却突然握住了她的手。 雨还在下,眼神却再次交接在一起,触碰出不一样的光芒,像是星河汇聚在了一起。 一瞬间,沉默无言。只是看着彼此。 安红线从顾承轩的目光里,什么都读不出来,他的眼神是那样地深邃,如同幽长的星河,什么都读不出来。 她干脆不再看他,想要扭头走。 可是刚刚才迈了一步—— “站住。” 她还是往前跨了一步。 “这是圣旨。回来!” 她顿了一下。停在原地。 “再不回来,腿都给打断你!” 这……她感觉自己的肺都要给气炸了。没有办法,她只得回过头去,在顾承轩面前,她感觉自己永远都是一只弱鸡一样。 她说:“皇上?” 顾承轩一把丢掉了伞,风一吹,伞在风中打着旋儿,然后飘出去了许远。 他又上前走了两步,伸出双手,牢牢地抱住了她。 她被这突入而来的相拥给愣住了。她堵在了他的胸口,一点点话都说不出来。 “不放心你,怕你处理不好这件事情,特意跑过来,你没事讲那种话干嘛。一时是痛快了,被有心的人听去了就不好了。”顾承轩说。 安红线一下子觉得心里面有点哽噎。 这个人,她真的是,弄不懂了。 先是早上的事情插手,算帮她解了装逼过头的围,完了又把她锁起来。 她刚出来,就马上听到菁儿自尽未遂的事情,她怕自己落个众矢之的,跑去找他,他又不管不顾。 完了她处理地“差不多”了,他却又突然跑出来,说是想帮她的…… 她说:“你为什么现在才来,你知不知道,也许菁儿是故意用的苦肉计,给我挖了一个坑,就等着我往里面跳呢。 反正现在已经这样了,大家都在说,是我逼着她上吊的。你就不怕我真的一不做二不休,把菁儿掐死算了?” 顾承轩说:“你不是这样的人,我相信你,我知道的。你刚才没事跑什么。” 安红线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了。“反正,我是弄不懂你了。真的弄不懂。” 说着她挺无奈地转过了身子。往前又走了两步。 “你没事又跑什么!”顾承轩在后面喊得有点紧张。 “捡伞啊!并不想跟你一起淋雨。”安红线说着就捡起了那把被吹到两个水坑外面的伞。 然后将伞伸到了顾承轩的头顶上,“走。” 顾承轩一把抢过了她手里的伞,“我来。”接着将伞撑到了她的头顶上,盖住了她的一整片天空。他的一手撑着伞,另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 她冰凉的指尖一下子就触及到了温度。她的心里面又纠结又复杂。又有点留恋指腹的温暖,又怕是被拉入更深一层的火坑。 顾承轩,已经不光光是一个谜一般的人物了。 还是一个,迷之人物…… 是不是因为,对他还不够了解,也没有太多的默契,才往往无法理解他的行为呢。弄不懂了。 不去弄了,不想把我给坑死,把我给送入万劫不复的地狱,就是好的……安红线想着。 他撑着她到甘泉宫门口。然后朝里面的方向指了指,“快回去休息吧,都这么晚了。” “承轩。”她试探着开口,却欲言又止。 “嗯,怎么了?” “没,没什么。” “那快进去吧。我最近很忙,非常忙。有大事情。后宫的事情,都交给你了。我相信你可以的。”说着顾承轩便回过头去了。像是匆匆地离开。 你觉得我可以的…… 可是我,不这么觉得呀,万一那些个娃娃脸的小婊砸们,要是今天上吊一个,明天跳湖一个,我可该怎么办。想来真是奇怪,没有皇后的时候,都安静地不得了,那会都不仅仅是风平浪静了,简直都是算死气沉沉的了。 我这个皇后一上位,就都各种开始造作了。真是,烦人!她们是怕我没事儿干了吗。 安红线望着他的背影,直到他的身影一点一点消失在了雨幕里,她才进了屋子。 甘泉宫,烛火黯淡,倒是挺安静的。 而那句没有对顾承轩讲完的话,是“你爱我吗。” 爱吗…… 果真是个难办的话题。怕是他也不会回答吧。安红线还是挺了解顾承轩那个人的,他看中的,不过就是利益相关了,与其问爱不爱,还不如问“我对你,有没有用”。 他说,“我把后宫的事情都交给你了”。他也曾说过,“我想要的天下里,是有你的。” 安红线瞬间明白了点什么,像是困惑顿解决。然后她一头倒在床榻上,觉得特别累,又熄灭了床头的烛火,沉沉地睡了过去。 翌日醒来的时候,已经快晌午了。 快入夏了,天气就是多变,下了一夜的雨,现在出太阳了,阳光格外好。 昨天被折腾了一夜,睡得很晚,今儿个再次睁开眼睛后,她看着进屋来服侍她穿衣着扮的敏兰,讲的第一句话就是:“敏兰,你派人去看好那个陈美人。” 第七十四章 坑货:这个队友不给力 第七十四章坑货:这个队友不给力 敏兰显然一下子就懵圈了,眨巴眨巴眼睛朝着安红线发呆,没有能理解她的意思。 安红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像说课一样,比划出了两根手指,将其中权重说了一番,讲了一大堆有的没的,反正敏兰也没有听太懂。 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今儿个是菁儿闹上吊,改明儿也许是陈美人要跳湖,完了她们都只是闹一出戏,收摊子的倒是她这个所谓皇后,她经受不住。 总之,就一句话,把人看好,一切都好。 安红线想,她不想生什么是非,不代表别人就不想挑什么是非。 吩咐了敏兰几句,敏兰算是“心领神会”了,总之把那陈美人看紧就行了。 “好的,娘娘,一定给您办好这件事情。”敏兰比划了一个手势,像是胸有成足的样子。 敏兰做事情,算不上一流,但是也不算差,除了立场不谈,大致还是让人很放心的。 安红线便说:“要是那什么陈美人有个三长两短的,比如说她跟着风跳个湖,上个吊,做个死,本宫就不要你了,你自己看着办吧啊。” 这下子倒让敏兰的脸色刷地一下子白了,她不明白为什么娘娘突然对她这般态度。 安红线自然看出了她的疑问,在心里边翻了个白眼:“哼,还不是因为那天顾承轩跟我闹脾气,你都不给我送饭!我记住仇了。” 所以,也算把这个有点儿烫手的事情交给了敏兰办。这个,算不算,有点小肚鸡肠?安红线想着。然后直晃头,管不着,管不着。我得学学渣皇,渣皇是什么人,办事利索地不得了,不近人情唯利是图。 这样的人,才能活的好…… 可是看到敏兰有点一脸懵圈地出去,安红线的心又有些软了。也不知道敏兰会怎么做这件事情,她都管不了人家陈美人的私事,控制不到陈美人的思想呢,敏兰能办到吗。 菁儿那边的事情基本稳了。不过这静妃最近这些日子来,听人说天天都是郁郁寡欢的样子,天天唉声叹气,悲春伤秋的,像是心如枯木一般,脸色也是沉沉闷闷。 以前,菁儿就是个唯恐天下不乱,没事也要过来整整你,搞搞你的小婊砸,如今倒只搞自己了。早晚有一天会把自己给作死。安红线想着。 十天后—— 安红线再一次去拜访了一趟菁儿。这静妃已经在床榻上躺了足足十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天哎哎哎个不停,仿佛都快要死了一样,憔如枯木了一般。 这番看见皇后娘娘进来,也是有气无力的,好像废了极大的力气才起的身,“咳咳”个不停,她气若游丝:“姐姐?姐姐这番来,是看妹妹的笑话的吧。” 安红线心里边气有点不打一处来。 太医说,菁儿本来就没有大碍,虽说是悬上了三尺白绫,但是并没有伤及到什么,而且抢救地及时。主要是,心结。 菁儿就觉得自己有病,就觉得自己气血虚弱,不愿意振作。 这下看过去,完全就是一副深宫怨妇的姿容。 安红线清了清嗓子,堆出来了一个得体大方的笑容:“妹妹这个是说的哪里话呢。本宫知道你身体是真的不适。皇上近来事务太繁忙,不然一定会过来看你的。” 提起顾承轩,菁儿哭得更厉害了,满脸的梨花带雨,呜呜呜地抽泣个不停:“皇上?皇上都多久没来我这儿了,他不要我了……呜呜。” 然后那个是猛地捶着床檐啊,简直伤心欲绝。 额,怕这个就是菁儿的“病因”吧,可是都一哭二闹三上吊了,还是哭不来顾承轩。安红线的心里面升起了一丝暗爽,又顿时觉得,把希望寄托在那么一个不靠谱的、眼里只有利益的男人身上,简直就是傻爆了。 菁儿确实算不上什么好人,但也是,坏的挺傻的。 安红线眼咕噜又是一转,心里面生了个很嗖的“主意”儿。这菁儿不就是觉得自己病得不得了吗,好,那就真的是病了,得给她找个好大夫,最好的大夫! 接着她亲亲热热地去拉过菁儿的手,笑得满目春风,像是一个主母应该有的样子,她说:“妹妹呀,姐姐知道你难过,知道你病得很重,这样吧,姐姐认识一个神医,看什么病都很有一套,她一定可以看好你的。 哦,那个神医配的药特别有效,就是比较苦,配方都是些黄连啊,蟑螂呀,蜘蛛呀,蟾蜍呀,哦,也就是癞蛤蟆呀,这些的……” 菁儿:……她哭丧着脸,满目痛苦,将安红线的手拉得更紧了一些:“不劳烦,不劳烦姐姐了……” “应该的,应该的,不算麻烦!姐姐这就去找人拖那神医来。”安红线还是满脸慈悲的样子,接着便以菁儿要静养为由,离开了。 而菁儿听闻那些奇怪的配方,“哎哎哎”了好几声,要留住安红线,红线都当没听到。 心里面,有一点点儿的爽快。 不过,话说回来,这“神医”自然是秦姑娘。可是这秦姑娘是那么好找过来的吗。 这些日子里,宫里边,传着一些风言风语,话说得很难听。 比如说,这皇后是牺牲了自己的家族,拿自己亲哥哥的性命,换来的后位。而登上皇后之位,干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整顿”后宫妃子,将自己的异母妹妹活活逼上吊。 还有一些,什么为了攀上高位不择手段,将公主逼去跟西凉联姻,作为姑奶奶的太皇太后因为看不下去她的手段和心狠,被生生气死。 …… 这样的种种,太多了。安红线承认,这些事情,跟她也许是有点关系,但是跟外传的绝对是半点儿都扯不上。 对于这些风言风语,她保持了一切沉默。不知道话会不会传到顾承轩耳边去,就算传过去了,他应该都是懒得管的。 这些言语的流传,也只能证明一件事情,她还不够有威慑力,还不够令人信服,仅此,而已。 面对蜚语,安红线就当没听到,反正一路过来听的也不少。她能做的事情,就是做好自己,保持后宫现在所谓的表面“平静”。 ** “娘娘,娘娘——”安红线刚从云藻宫那里回来,敏兰就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满脸惊慌失措。 “怎么了,你先喘口气?”说着她就给敏兰倒了杯茶水。 敏兰没有顾得上喝,便慌慌张张地开了口:“娘娘,大事不好了!” “啊,莫非是那陈美人真的也跟着‘想不开’,投湖去了?”安红线瞪大了眼睛。 “不,这倒不是。” “那是什么。” “是姜婕妤。姜婕妤她……” 姜婕妤!那个一直都满脸淡漠,看着挺清冷挺孤傲的姜姣。 安红线没有等敏兰把话说完,就往姜姣那边走。 人不待我,万一又是什么攸关的急事呢,还是快点吧。 可是她住哪儿来着,之前没有什么交集,还真的记不得清楚。 出了甘泉宫,她随手就拉过了一个太监,问道:“公公,你知不知道姜姣姜婕妤住哪儿?” 路人太监被她这么突如其来给吓到了,语气都颤颤抖抖的:“启禀皇后,姜婕妤她……” “姐姐?!” 一个不大熟悉的声音,挺清冷的那种,像被风吹了过来,循着声音望过去,远远地,安红线就看到了一袭翩跹的白衣,像是有点不大识凡尘的仙子一般,挺冷漠的脸,也挺清丽。 “姜妹妹?你,你在这儿?”安红线赶紧上前了两步,扶了扶姜姣,上下打量了两圈,没看出来什么不对劲。 姜姣看见安红线这匆匆忙忙的样子,也像是一脸懵圈。 “姐姐你怎么了,怎么匆匆忙忙的?”说着姜姣便也不再看红线,就这么走了。 走了! 看着她那一袭翩跹的裙摆,安红线又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她走得倒真的是好潇洒,也果真是个性子挺冷傲的样子。 要不是顾承轩是个唯利是图的主儿,怕他那说走就走的脾气,跟着姜姣才真的是最像,最配的。 安红线心里边有一种被人耍了一大道的感觉,不大高兴地回了甘泉宫。 没有看到敏兰,不知道这丫头跑哪儿去了。成事不足就算了,别败事有余啊……以前怎么没觉得她那么能坑呢。看样子,是不是有必要把安若姑姑请“出山”了。 安若,可是个人精儿,一等一的那种。比敏兰这种,不知道靠谱了多少。她想着。 可是刚刚坐下来,倒了杯顾承轩上次给的米酒,还没有考虑到关于如何把秦姑娘弄进宫来的事儿呢,就又听到一阵慌里慌张的声音。 “娘娘,您回来啦?!”敏兰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奴婢有新消息……” 哐当,她手里的茶杯一个没拿稳,就摔到了地上。 米酒酿溅了她一身。 所以,我到底为什么要拿茶杯倒酒,拿个碗不是挺好的,这茶杯一套八个,如今摔了俩。 很贵的,还根本就买不到了。年岁比她年纪还长,心疼啊心疼! “所以,你又带了什么消息回来?”安红线拂了拂身上的米酒,看着敏兰。 “姜婕妤她,怀孕了。” 第七十五章 安若:还是姑姑最好了 第七十五章安若:还是姑姑最好了 安红线:…… “怀孕了就好好说呀,这么慌里慌张地干什么。”安红线想到刚才敏兰讲的“大事不好了”,心想这又算是什么大事。 接着她就打到回府了。 刚刚回到甘泉宫,敏兰就迎了上去,有些同情地望着她:“娘娘,您还好吧,您不要太难过。” 安红线觉得一脸懵,这敏兰是把她想成多小肚鸡肠的人了呀。难过,难过什么? 只是,要说心里面一点点感觉都没有,那也是不可能的。她就觉得,有一点儿堵。她想到了自己那个夭折的孩子。 姜姣比起她,没有什么权势大的母家,可以对顾承轩构成什么威胁,她那个孩子,自然是可以留的。 想到这里,她才觉得有点儿心塞。 后宫与前朝,其实永远都分不开的。 只是宫中的其他女子,不一定会有她这样的思想觉悟,要是哪个醋劲大心又狠的,把姜姣的孩子给做了怎么办。到时候坑的是姜姝,但害的却是她这个皇后。 安红线坐下来抿了口茶,悠悠开了口:“本宫不难过,皇上有子嗣了,这不是极好的事情吗。只是,我们得小心点了。要是这姜婕妤的孩子有个三长两短的,我们可就麻烦了。” 敏兰点了点头,表示懂了的样子,可是却又犹犹豫豫了半天。最后还是吞吞吐吐地开了口。 她说:“娘娘,有一句话奴婢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安红线平素最讨厌别人说这句话了,你说要讲就讲,不知道该不该,那就干脆别讲,一直吊在那儿简直了。于是她对敏兰说:“怕说错话,那就干脆不要讲好了。” 说着就转头进了屋子,她心里想的是,果然,敏兰跟她磨合地还不够,还不算了解她。 可是刚刚迈出去了两步路,她却又迈回来了。敏兰也好像为她这两天有点“莫名其妙”的态度觉得有点委屈,敏兰的一双眼睛朝着安红线眨巴眨巴的,却怎么都没有敢开口。 安红线叹了口气:“哎,算了,你还是告诉本宫吧。敏兰呀,你都跟了本宫三年了,也不是外人,有什么话下次就直说好了,每次讲一半,你说气不气人。” 敏兰这才像是松了口气,然后慢慢地开了口,她的语气,还是有些犹豫的。 她说:“娘娘,你,你知道他们是怎么传的吗?” 接着安红线听罢,眼珠子都差点给惊讶掉了。 不知道是那个嘴碎的,说什么姜姣是花开正红,已经怀孕三个月了,却到现在肚子快显形了才说,分明是卡在皇后刚刚上位这个点,姜婕妤分明是在挑战无子的皇后的权威,皇后估计肺都要气炸了,姜婕妤得小心着点之类的。 “讲得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本宫差一点就信了?”安红线听罢,居然都差点忍不住笑出了声儿。 这些人,还真的是闲得慌啊。有这个闲工夫还不如想着怎么勾引下皇上,自己也去生个呢。她想。 “娘娘,您都不生气的吗,奴婢都快气炸了。”敏兰说。 “生气?有什么好生气的。嘴长在别人的身上,我们也管不着,爱怎么说那是她们的事情。有本事,当着本宫的面讲啊,要是被本宫亲耳听到,嘴都撕烂她们的。”安红线的语气还是不咸不淡,又抿了口茶。 顿时间,连她自己都感觉,顾承轩选她做这个皇后,不是没有道理的。 “敏兰呀,人红是非多,女人一多是非自然就更多,你以后也别去管她们说什么,没什么好气的。倒是呀——”接着安红线突然变得满脸严肃起来: “下次我要是再被皇上给锁起来了,你就不能给我送点东西吃吗?怎么总感觉你胳膊肘往外拐呢,皇上他到底给你多少银两了。” 敏兰:…… 倒说这些天,主子怎么对自己这态度了,居然是为了这个。 敏兰说:“娘娘,奴婢错了,不是胳膊肘往外拐,是太笨了,一时间没想到……”然后各种赔礼道歉。她想,皇后娘娘看着真的是好生大度的,全然就是母仪天下的正房风范,怎么小事上面,这么,小肚鸡肠的。 安红线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是把那“民间高手神医”秦姑娘给搞进宫里,然后让她和菁儿见一次面,再有意无意透露一点讯息。接着这菁儿看见秦姑娘的娃娃脸,再想起她自己,会不会,瞬间更崩溃? 想着,红线就为自己这么一点小腹黑小幼稚,觉得得意洋洋,得瑟地不得了。 然后回头就在思索这件事情。 她已经不指望敏兰了,敏兰办事本来就属于中等偏上的那种,算不上太强太得心应手,最后又感觉吧…… 她转头就走进了萱若宫,去找安若姑姑。 ** 自从太皇太后走后,萱若宫还是那番冷冷清清的样子,没什么人气儿。 她推开门,屋内居然都结了一点蜘蛛网。 再往里面走一点,就看见安若姑姑跪在太皇太后的画相前,依旧在敲着木鱼,颂着经。她一时间有些不忍心打扰,便站立在一旁,没出声音,看了许久。 许久之后,安若才停下了“工作”,缓缓站起了身,回过了头。 “娘娘?” 安若一抬起头,就看见了红线。目光与红线交织的一瞬间,她那本来黯然无生气的眸子,一下子就散发出来了一些光亮。 接着便匆匆忙忙地要去给安红线倒茶,都有些手忙脚乱的,可是当她拿起茶壶的时候,在手里斟了斟,却倒不下来一滴茶水。 安若一下子就面露尴尬,“安妃娘娘,真是不好意思,这,让你见笑了。”她说。 安妃…… 看来姑姑这些日子以来,真的是差不多与世隔绝了,自从太皇太后仙逝后,安若就如同枯木一般,像是所有的灵气都没有了。 看到她这个样子,安红线不禁觉得有点儿心疼,她牢牢地攥住了安若的手,却一句话都将不出来。她觉得自己都有点哽噎。 安若自然是被她这个举动给愣住了,她说:“娘娘?您怎么了。” 红线这番才想起来做正事。她说,姑姑,我问你一个事情…… 然后便提起了秦卿卿。 上次,也是在萱若宫,她正讲到秦姑娘呢,顾承轩突然就进来了,然后还没有等安若开口说话。 而此番。 安若一听到“秦卿卿”这三个字,颜色顿时就不好了。她的脸色本来就已经是没有血气的那种苍白,现在更增添了几分惶恐一般。 安若支支吾吾,她说:“娘娘啊,这事儿……” 她有点难以开口的样子,有点不大可思议地看着红线。 红线深知,姑姑算是宫里的老人了,也可以说是看着顾承轩长大的,顾承轩之前有点什么事儿,她怕是都知道。可是看着安若姑姑的神情,全然不像是,“初恋情人”这四个字,这么简单。 她也不想软磨硬泡求个所以然来了,反正,该知道的,早晚都会知道的。不该知道的,现在求着知道,也不是一件好事情。 于是安红线便说,是听闻秦姑娘医术了得,她最近身体不大舒服,想让秦姑娘进宫给她把把脉,却又不知道怎么才能给请进来之类的。 “娘娘,您哪里不舒服?”安若满脸关切紧张。 她“额”了一下,然后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不怕姑姑笑话,红线想给皇上早日诞下个龙子。” 给顾承轩生个孩子…… 安红线简直越来越感叹自己的厚脸皮了,还真的是,现在吹牛都不带脸红的了。 安若听罢,一下子就笑了,她指了指安红线:“你这个小姑娘呀。要是主子在世的时候,你有这个觉悟,那就好了。不过现在,也不亏她老人家这么疼你。” “所以,姑姑,你到底是帮忙,还是不帮忙呢?”她眼巴巴地望着安若。 安若笑了笑,人到中年,眼角也浮现出了一点皱纹,一笑就更加明显了。但还是没有掩盖住她气质的优雅。 她感叹道:“红线呀,你可真是个人精儿,你怎么知道,我有主意请那秦姑娘‘出山’呢。” 安红线一把搂住她的胳膊,搂得更亲热了一点:“红线当然不确定有没有主意,但是红线确定的是,姑姑的聪明才智,还有,姑姑是最疼红线的了,对不对呀。” 安若又笑了笑,像是被她给逗乐了。 久违的,笑容了。 从萱若宫里出来,安红线顿时感觉神清气爽。本来觉得挺麻烦的事情,她这么撒个娇,就差不多解决了。还是姑姑最好,还是太皇太后身边的人待她最好…… 算起来,安若跟太皇太后之间隔了一辈人呢,却还能磨合得如此好。要是她身边的婢女能有这样子的,怕是梦里面都会给笑醒。 本来是神清气爽,高高兴兴地回甘泉宫的。 可是一踏进甘泉宫的门,安红线又瞬间就不开心了。 甘泉宫内,气氛,特别地沉闷,特别地怵人。 她看见,怀了孕的姜姣姜婕妤,就这么跪在大殿内,跪得板板正正的。 安红线一下子就给吓懵了,她这,这又是干什么……她不知道现在自己有多值钱吗。 她正想说,妹妹你起来之类的呢。可是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姜姣就一骨碌跑了过来,不对,爬了过来,牢牢地拽住了安红线的脚踝。 “娘娘,臣妾……” “皇上驾到!” 第七十六章 机智:这个皇后很抠门 第七十六章机智:这个皇后很抠门 完了! 安红线的脸“刷”地就白了,不得了。她还不知道这姜姣到底想干什么呢,顾承轩就这么杀进来了。 她严重怀疑,这表面上挺清清冷冷的姜婕妤是不是故意的,就掐准了顾承轩进来的点呢,这姜姣不会又是一个最喜欢拿自己,去坑别人的小婊砸吧。可怕,非常可怕。估摸着还是段位很高的那种。 现在,呈现在渣皇面前的,俨然就是一幅,她这个不厚道的皇后,苛待后妃。 还是苛待怀了龙嗣的后妃…… 这下子真的完了,被“捉了个正着”,想安什么罪名,就能安什么罪名了。 安红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下子给吓懵,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她只得说:“妹妹,你怎么了,有什么话跟姐姐说啊,而且皇上也在这儿呢,会为你做主的……” 这样子讲,貌似都已经是最聪明的选择了……就看姜姣到底是什么意图。 她发现顾承轩望向她的眼神里,已经夹带了一些愤怒。她的眼泪都差点快流出来了。 可是令安红线万万没想到的—— 姜姣却说:“皇后娘娘,皇上,皇上他惹臣妾生气了。” 顾承轩惹她生气了!然后她跑过来,向皇后告状了! 安红线也是不可思议,但一下子就像是得到了解救。她总感觉,会不会是这姜婕妤,故意帮她一把的。 而顾承轩却只是“哦”了一声,然后上前去慢慢掺起了姜姣。淡淡地说了一句:“什么时候?” 姜姣望着他的眼睛,望得特别认真一样,“每时每刻。” 安红线:…… 天,她怎么感觉,这姜姣,才是胆子最大的一个。她都不敢这么跟顾承轩说话。姜姣的口吻,可不像是开玩笑。哎,肚子里带着一个就是好,爱怎么就怎么。 这姜姣,跟她那温温顺顺的妹妹姜姝,还真的是完全不一样呢。 此刻,姜姣讲完这句话后,就头也不回地走了,也没有再等顾承轩开口。 现在,甘泉宫内,又只剩下安红线跟渣皇两个人。 他们两个人,同时都望着姜婕妤离去的背影发愣,直到姜姣完全离开,都没有说话。 安红线跟顾承轩,有时候总归会保持这样的“默契”,同时沉默的默契。就像是现在。 然后,顾承轩也走了。 也走了…… “都走吧,全走拉倒。”安红线望着他离去,狠狠地跺了一下脚。 她越来越觉得,这渣皇和姜姣才是绝配呢!脾气秉性,做事风格都感觉是一模一样的。难怪她怀上他的孩子了呢,哎呦喂,一家三口,正正好。 想着,她就觉得有点气不打一处来。 敏兰看见安红线又跟吃了炸药包似的,都不大敢上前,只是给她倒了杯茶:“娘,娘娘——您,又怎么了?”她把那个“又”字,咬得有点重。 “没,没怎么。刚才,姜婕妤她来到底是干什么的,她一个怀有龙嗣的人,你们怎么能让她跪着,不扶起来?” “说了,都求了。但是姜婕妤就是不肯起身。我们要扶她起来,她就说一头撞着,非说要跪着见到娘娘不可。不过,也没有跪多久,您就回来了。” 安红线瞬间就有点不可思议,这,到底又是什么仇什么怨,这姜姣可并不是娃娃脸婴儿肥的长相啊,顾承轩到底是欠了多少风流债,讨债的都带着娃,不对,都怀着娃儿,来到正房这里讨冤了。 不简单,不正常。她想。 想着,她便说,“敏兰,准备步撵。本宫要去姜婕妤那儿。还有,皇后娘娘去探望姜婕妤这事儿,要散播出去,让宫里所有人都知道。” 敏兰点了点。 只要是主子说的事情,敏兰都是会去照办的,而且从来都不会去问原因。这也是安红线还比较喜欢她的这一点。 其实都不用什么散播,皇后娘娘坐着步撵,很高调地从皇宫内走过,自然已经是谁都知道的。 到碎玉轩的时候,这么大的牌场,还是显然把姜婕妤的人给吓到了。 安红线下了步撵,吩咐随同而来的人都退下,自己一个人就进去了。 一进去,就直找姜姣。 姜姣此时坐在铜镜前,像是有气无力,甚至有点郁郁寡欢的样子。她看见铜镜里多出来一个身影,不由得转过了头。 她说:“皇后娘娘?您怎么来了。” 安红线端了凳子,凑着姜姣边上坐下,“哎,你刚才话说了一半,看见皇上过来,就扭头走了。本宫好生好奇,因为好奇,就过来了,难道你不欢迎吗。” “皇后姐姐说的哪里话,高兴还来不及呢。”姜姣说,脸上却还是没有高兴的神情。 姜姣似乎一直都是这样子的一个女子,挺像是一个解不开的迷,脸上一直都是挺冷淡的那种,看不出什么丰富的神情。 别说开心愉悦了,连这样子的忧郁都是少见的。就像是一张空白的脸谱一样。 红线来回张望了一下,确定内殿没有什么人,然后又关上了窗户,拉上了房门。接着朝姜姣走得更近了一点。 她拉过姜姣的手:“妹妹,你有什么难以开口的事情,就快点说吧。现在没有别人,只有我们两个。” “什么都没有。”姜姣还是那般淡定。 安红线深深地叹了口气,“哎”了一下,似是无心:“但愿是如此。既然如此,那么姐姐就不打扰了。妹妹好好休息。” 说着她便迈开了一条腿—— “等等!”姜姣却拉住了她,挺无奈地开了口:“好吧。” 欲擒故纵这种伎俩,原来不止对男人管用,对女人,也管用? 她说:“姐姐呀,你知道,我的这个孩子,是怎么怀上的吗。” 接着姜姣像是给安红线讲了一个恍如隔梦般的故事。 她讲到了自己的妹妹,姜姝。 原来,那个时候,安红线刚刚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姜姝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掐了她一把,被顾承轩看到,给打入了暴室。后来就再也不知道然后了。 姜姣这个做姐姐的,便使出了浑身的本事,前去“勾引”。一次没成功,两次也没成功。顾承轩显然对她没有什么大的兴趣,或者是知道她的意图。 后来,三个月前,她再一次,这次干脆用了些不怎么上的了台面的伎俩。好巧不巧,一次就怀上了。 可是顾承轩那,还是显然无果。她之前挺依附菁儿的,是因为那会儿菁儿挺得宠,她多少能…… 现在,现在她自然想到了安红线这个皇后。可是好巧不巧的,正想开口的时候,顾承轩就这么杀进来了。 她也不是个太柔弱的女子,干脆就,随便讲了个原因,扭头就走。 那个原因,还真的是讲得太随便了…… 安红线听罢,将姜姣的手拉得更紧了一点。 她感觉,她们简直就是一路人。她甚至觉得有一点点的相恨见晚。姜姣因为自己的妹妹,去勾引渣皇;她曾因为自己的哥哥,去勾引渣皇。都以失败告终。 安红线很无奈地一摊手:“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为什么渣皇那会儿不睡你吗。原因很简单,你不是婴儿肥,娃娃脸呀。” 姜姣:……“啊?” “没,没什么。就是感觉你跟本宫挺投缘的,能否,交个朋友?”安红线说。 “何德何能。那是臣妾的福分。”她还是满脸挺淡漠的那种。但也不做正面回答。 “好了,这事儿,本宫会尽全力帮忙的。你先好好休息吧。”说着安红线就告辞了。 有一句话,叫做登门拜访,不能空手。但是安红线却什么东西都没有带。 原因很简单,她怕被有心之人利用,带什么都是错的,给什么都是有危险的。 想到这里,安红线不禁又感叹起自己的聪明才智起来了,她觉得自己这智商儿,在渣皇的渣下面,被调教地蹭蹭蹭涨得飞快。 可是,万万没有想到,就是这样,又落下了小辫子,那些流言蜚语的又来了。 宫人们现在是这么说的,皇后娘娘抠门。 皇后娘娘一毛不拔铁公鸡。 还有另一拨声音:这个皇后不是抠门,是嫉妒,嫉妒姜美人,才什么都不表示。 安红线听到这些,又差点儿笑晕过去。还真的是,都……闲的没事儿干了,哪天她要是使点坏主意,让全体宫人们,把皇宫内的角角落落地扫一遍,看她们还有空传这些乱七八糟的。 她更没想到的是,这话,也传进了顾承轩的耳朵里。 事实上,估摸着之前也有好多都传进了他的耳朵,但渣皇就是不管,就是不问,在他眼里,都是他没空管的小事情吧,让她自生自灭去,流言又死不了人。 但没过几天,未央宫就来了一大批人马。 那批人,给安红线送了好多好多钱。 看着白花花的银两被抬进了甘泉宫,安红线一下子就瞪大了眼睛。渣皇这是怎么了,送温暖? “皇后娘娘,皇上让奴才把这个交给您。”大监方德说着就递给了安红线一张条子。 上面还是他的字。 上书:安红线,你该不是穷疯了吧。 第七十七章 送钱:谢谢你放我出去 第七十七章送钱:谢谢你放我出去 有毒! 安红线拽着他写的这张便条儿,顺手就丢进了抽屉里,刚上次那烧剩半张的纸片儿一起。 然后看着一大堆白花花的银子入库,她心里边简直笑得合不拢嘴。钱是个好东西,虽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可以拿它办到,但确实可以办到很多事情。 再说了,就是天天对着看,她心里面也是会觉得乐开花的。 啊,还是渣皇实在。感谢姜姣,感谢那些个流言蜚语。传,继续传,把我传得越穷越好。她想。 接着等人走后。安红线干了一件很“伟大”的事情。 渣皇送来了足足一千两,她分了五百两给姜姣。也就是说一半。 五百两,绝对是个巨大的数目。 她大手一挥,表示姜婕妤功劳巨大什么之类的。 钱就是拿来办事儿的,何况分了五百两,剩下的也够多的了。还是送钱实在,总不可能有人会在银两里面,塞上点麝香粉什么的吧。且不说基本没人有这技能,单讲,这可是渣皇送过来的东西,谁敢。 这下子,又堵住了那些人的嘴。 转眼,又是两个月过去。入夏。 姜婕妤已经怀孕五个月了,肚子已经挺明显。安红线隔三岔五地就会去看看,但每次都会带上她后宫那些“小姐妹”们。姜姣一下子就居跃成了国宝级别一般。 有不是婴儿肥,娃娃脸的妃子表示不大服气。 安红线表示,有本事你也怀一个。然后瞬间就沉默了。 而菁儿,还是天天郁郁寡欢,悲春伤秋的模样儿,看着好像可怜兮兮的不得了。安红线也偶尔会去看看她,每次都拿一些有的没的,“不经意”地流露,刺激刺激她。 虽然有时候安红线也觉得自己的做法挺贱的,但是想想,又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我乐意就行! 后来,差不多到六月中,天气最多变的季节—— 安红线拜托安若姑姑办的事情,才总算是办妥了。 也不知道安若用的什么办法,居然真的把秦姑娘给说服了,愿意进宫“看病”。但是有一个条件,必须要安红线学刘备探访诸葛亮那样,自己去请。 不过倒也不用三顾茅庐,一顾小巷就行。 这听着不难,做起来,却好像不是那么容易。 她现在的身份,是皇后。要是以前,也许还能趁深更半夜溜出去之类的,现在,这甘泉宫哪哪都是眼睛。 总不可能去找顾承轩吧,她这么“胡闹”,渣皇不打死她都算好的了。 这可怎么办呢。 安红线思索了三天,才想到了个主意。都不算什么好主意,挺嗖的那种。 渣皇这段时间忙得很,当好不容易来一次甘泉宫,经过一场缠绵悱恻的睡服之后,她搂着他的腰,突然哭得梨花带雨。 “有什么,就快说吧。”顾承轩好像挺豪迈地开了口。 “皇上,臣妾想,想回家探亲。”安红线说。 很,合理的要求。顾承轩不仅没有反对,还讲到说要跟她一起回去,准备一通排场,算是归宁。 这可把她给吓得不轻。她本来就是为了…… 然后她匆匆掩过慌慌张张的神色,跟顾承轩好好权衡了一番利弊。 她说,“皇上,有一句话叫作,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臣妾讲句难听的话,您别生气啊,怕是现在臣妾的父亲和兄长,对臣妾恨得要死。” 然后她使劲分析了一通,原本担任丞相的父亲“主动”告老了,她的异母二哥也被调到了个安逸而又没有实权的岗位。她的同胞哥哥安适涵,就,就不提了…… 至今,她都不是很清楚安适涵的现况,只知道渣皇没放他也没杀他但也没折磨他,算是,被“软禁”了起来吧。她估摸着渣皇是觉得这人对他有威胁,不敢用。但是总会有用的一天,不能杀。 总之就是一句话,本来权势滔天的安家被各种拆,拆的有点凄惨。要不是安家已经盛荣不在了,她也不可能当上皇后。 她这个皇后,不仅没有给家族带来荣耀,反而还是踩踏着家族的“鲜血”上来的。 讲着讲着,她就哭了,却是挺真切的那种眼泪:“承轩,你知道吗。我感觉,我父亲他们,早就把我当成是你的人,是跟安家没有什么关系的人了。他们觉得,我什么都是帮你的,站在你这里的。 他们,他们可能都不要我这个女儿了,你看吧,这么久了,都没有跟我有什么联系。我也确实是站在你这边的,可是也不想和家人闹得太厉害。 我,我只有偷偷地回去……” 她说的,是实话。 顾承轩,也一下子就沉默了。良久,他吐出来一个字。他说:“好。” ** 安红线,第二天就走了。真的是乔装打扮,还是独自一人。 她特意走了第一次出宫时候走的那条路。 那条巷子的尽头,有着废弃的房屋,幽深的古井,还有一个很偏僻的宫门。 再次踏上那条荒凉的道,就是白天,也有奇怪的叫声。除了猫的“喵呜”,好像还有鸟类。 像是乌鸦,叫得比别处更凄厉一些的感觉,叫个不停,都有点怵人。 她的心里面有一点害怕。本来是为了“怀旧”,现在怎么,都有点不敢往前走了…… 那条小巷子是很长的。而且很阴暗。 就连头顶的天空都是灰蒙蒙的,像是被抹上了什么尘埃。 她捶着自己的胸口,听着那一阵阵奇怪的声音,有一点儿后悔。 但是好在,总算快走到头了。可是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什么黑不溜秋的东西突然蹿到了她的面前,那个东西有着绿色的眼睛,在不大明朗的天空下发着诡异的光芒。 她一下子就给吓到了,不由得“啊”地叫了一声。 那个东西又从她的脚边飞快地蹿过,定睛一看,才发现是只猫,嘴里还叼着一只死老鼠。这巷子里,还真的是什么都有。 “姑娘,您没事吧。” 一阵有点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安红线回过头去,看见了李珩。感觉有点无处不在的李珩…… 李珩看得是安红线的脸,一下子就变得有点尴尬,脸都蹿红了:“原来是皇后娘娘。娘娘这身打扮,恕微臣没有认出来。” “是不是,很成功?”安红线说。她今天打扮得跟街上的普通民女没什么区别,衣服是从凌玉宫里头扒来的。凌玉以前,经常干那种溜出去玩的事情。 李珩点了点头,“微臣是奉皇上之命,给娘娘开门的。”他说着就往前走。 看着李珩高削的背影,安红线又觉得,真的是物是人非。凌玉联姻,她再次醒来后,这御前侍卫一下子就“失了宠”一般,也不知道是哪里招惹了顾承轩。 君心难测,也别去猜。她想。 打开那般大锁,推开锈迹斑驳的铁门,安红线一下子就又闻到了新鲜的空气。 一门之隔,一宫之遥,里边的,却和外边的有点不大一样。她说不上来。 她只是一只脚刚刚踏出去一步,就回过了头来,她问李珩:“皇上没有派人跟踪我吧。” 李珩被她惊讶到了,只是微微一笑:“娘娘放心吧。皇上是个光明磊落的人,不会干那种事情的。” 顾承轩,光明磊落?笑话了,他要是光明磊落,怕都登不上这个皇位,多么阴毒的一个人。安红线想。但是话说回来,大事上确实是如此,小事上,他的本行,貌似还是很端正的? 算了算了,不去管那么多。就是被他知道,我去找秦姑娘,又能怎么样呢,总不可能把我投进这边的枯井里吧。她想。 然后安红线挺感激地看了李珩一样,将另一只脚也踏出了宫门。 吱啦—— 门再一次被关上。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望着里边建筑的尖尖角儿,忍不住叹道,高墙紧锁,却也锁不住愁思啊。 她的记性,不算太差。 离开皇宫后,凭着记忆走,绕了几个圈儿,又问了个路人,很快,她就再一次看到了那条名叫鼓烟的小巷。 刚刚走到巷子口,她就闻到了一股米酒的香味。那家人还在做米酒,真好。这股味道很好闻,她很喜欢。 秦姑娘就住在做米酒的隔壁,她上前去轻轻叩了门。 开门的,还是上次那个老伯,老伯看见安红线,并不惊讶,想必是秦姑娘早就吩咐过了,连连迎她进去。 白天的小院倒更显几分雅致了。刚刚踏进屋,安红线就看到秦姑娘坐在院子里品茶。 秦姑娘是手像是会跳舞一样,茶壶在她手里面打转,转了一大圈,又将茶水分到了每一个杯盏里。 “来坐吧,姑娘。”她说。 安红线自入门以来,这秦卿卿都没有抬起头过,她走路的声音也不大,现在两个人离得其实还挺远的,居然看都不看,就知道她已经进屋了。 她“嗯”了一下,在秦卿卿的身边坐下。 “喝吧。” 她便拿起一杯茶,小酌了起来。秦姑娘似乎永远是那么优雅,袖间拂着淡淡的药香味。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怕是很少会有人,能将一张娃娃脸,跟浓妆艳抹,妩媚万分的成熟女子联系在一起吧。 但秦卿卿,就是这样的奇女子。 “我知道姑娘前来所为何事。有一个想要见见你。”说着,她便轻轻拍了手。 有一个男子,从院子后面的房子里,走了出来。 安红线手里捧着的茶杯,一下子就从指间滑落,哐当碎了。 他的双手突然掐上她的脖子,眼神再一次回归到了以前的那种陌生,他说:“安红线,就知道你会到这里来!” 他掐得很紧,她一时间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被他步步逼到墙角,她的脖颈间一道深深的愈合。 “承,承轩,我,我……”她几乎讲不出一句流利的话。她又一次闻到了他袖口间,那股说不上来的味道,跟这院子里弥散着的味道一样。 她感觉,自己快被掐死了。 终于,他缓缓松开了她。她刚刚透了一口气。 可是,伴随着一股撕心裂肺般的疼痛,他的吻却突然铺天盖地般的袭来,带着惩罚一般…… 第七十八章 二嫂:话里还有一层话 第七十八章二嫂:话里还有一层话 “承轩,承轩,你放开我……”安红线在他的怀里使劲地挣扎着。可是顾承轩一点松手的意思都没有。 她感觉到了一阵窒息。简直就要喘不过气。 此刻,那秦姑娘早就已经很识趣地走开了。 顾承轩再次放开她的时候,安红线觉得内心都崩溃了。李珩说,渣皇不是那样的人,渣皇不会跟踪她的,结果,却是,直接杀上门? 可怕,真是可怕。 非常可怕。 安红线就看见顾承轩脖颈间的青筋都暴露了。此刻,在这秦姑娘弥散着药香味的院子里,他们两个人四目相对。 从他的眼神里,她只读到了无尽的迷离一般。而她,也是无尽的迷茫,她真的弄不懂,渣皇又要干什么。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生气,这么,强势…… 见他现在终于算是从刚才的癫狂状态里走出来了,安红线试探着去碰了他的手,一触,就触摸到了指尖的冰凉。 刚刚触到,她却又猛地就将手给抽离了。 她感觉,不能拉,一拉,渣皇肯定会把她甩开。 她说:“你,怎么来了。” “你找卿卿到底是什么事情。”他的声音还是那样的,听似挺平淡的样子,这番,却没能掩盖住平淡下面的腥风血雨。 安红线的脸一下子就涨红了,想使劲找个理由。可是一时半会儿,哪里能编得出来呢。 “她是来向我,求教……” 正当安红线被问住了的时候,那个刚才很合适宜地走开了的女人,此番又很“恰巧”地走了出来。 秦姑娘站得不近不远,声音也不大不小,他们刚好能听到的样子。秦姑娘说:“公子,你家内人,想为你添个孩子,满足她吧。” 顾承轩冷笑了一下,满脸不可置信:“卿卿呀,想不到你现在,也会骗人了。” 秦姑娘却不再说话,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带着点审视的目光看着安红线,她说:“哦,是吗,我不知道,公子应该问问你家内人。我想她总没必要骗人吧。” 秦姑娘这番话,说得很是中肯,也很圆润。一方面,她不可能不知道顾承轩和安红线的身份,这句话,跟她自己全然撇清楚了关系,可又两边不得罪。 果然,是个厉害的人…… 安红线望着这秦卿卿那张明明有点婴儿肥,却又挺妩媚的脸,感觉自己的膝盖都要给折服跪了。 估计,也就只有秦姑娘这样的女子,能玩的过顾承轩吧……她想。 “好吧,这点小心思都被你给揭穿了,我也没必要再来麻烦秦姑娘了。告辞了。”说着,安红线就转身要离开。 “等我走了,也给他们两个好好叙旧的机会吧。”她想。那一声声‘卿卿’,她觉得有点儿扎耳。 虽说就这么离开,但是安红线每一步都走得极慢。每走一步,就感觉心在噗通通地跳着。她期待着,想象着,顾承轩会不会追上来…… 可是,都快出门口了,他都跟上来。 安红线想着,也好啊,省得他再乱想些有的没的,是不是还担心我向这秦姑娘下毒手?可是,她的心里边还是升起了一丝凉意。 她干脆加快了脚步。 然而—— “安红线,你干嘛呢!还想开溜?” 那阵声音再次从后背袭来,她的脊梁骨都觉得一冷。 还没等回头,她就被顾承轩拽了过去,这么一拽,跌落在了他的怀里。眼神再一次交接对视,她的脸刷地就红了。 她不再去看他。 “你去哪儿。” “回安府。” “去那干嘛。” “我本来就是要回去的,顺道过来看看而已。”她说。可是脸上的红云还是没有散去。望着他脸上的那缕疑惑之意,她长长地叹了口气: “不管你信不信。你觉得我有那个骗你的胆子吗,你要计较起来,那可叫欺君。” 这个,也算是“事实”吧。不过她本来的计划是,找秦姑娘为主,回安府为辅;现在都倒过来了罢了。 “回来。跟你一起去。”顾承轩说。说着又一把拉过了她的手。 他的指尖还是那样地冰凉,可是却丝毫不可抗拒一般。他握得有点用力,别说挣脱了,她简直就动弹不得。 安府离得不算远,穿过几条街,就到了。 刚刚离开秦姑娘这儿,出迈出门,就又闻到了一股米酒味,香醇,沁脾,闻着很轻甜,很舒服。 每次都想着买一点,每次却又都是形色匆匆。 匆匆地,出了这条名叫鼓烟的小巷,外边,就是熙熙攘攘的街,弥漫着小贩此起彼伏的叫卖声。 热闹的,人烟味。安红线很喜欢这种感觉,却始终都没有机会多感受。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她,却应该是没有那个机会了的吧。 走到卖波浪鼓的小摊前,安红线微微地驻了一下,目光在那个摊子前多停了停。触景伤怀了罢,她又想到一点过往。但很快就回过神来了。 可是顾承轩,却突然不见了。 她扫了一眼这茫茫人海,又在附近转了一圈,还是看不见他的踪影。 她叹了口气,又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她,始终还是不够了解他的吧。连他下一步想做什么都永远猜不透。 真是个,傲娇而又坏脾气的男人……很好,就是唯我独尊。哎,摊上他,有时候心可真累。她想。 接着便没有再管渣皇,径直就向安府走去。就当渣皇是今日发生的一个小插曲好了。 ** 安府在长安城的中间偏北一点,如果皇宫算是坐标的话,那么也可以称作是城北了。 没有备马车,走了差不多一个时辰。 安府大门紧锁。不对,应该说是,后门…… 她,虽然明面上是皇后了,但在家人的眼里,估计就是个,背叛了众亲,获得的高位。她甚至都不敢走正门,所以才颤颤抖抖地从后面进去。 她叩上了门。 开门的是老管家。老管家看见她,似乎还有点小兴奋:“小,小姐?您回来了,快进快进。” 安红线点了下头,算是松了一口气。好像也不会太糟吧。 进了后厅,侍女给她倒了杯茶,她坐在椅子上,摩挲着双手,装得再淡然,也难掩神色里的紧张。 她想,应该,应该不会太差的吧。 管家说,“小姐,您先等一下,老爷待会儿就来。”说着便下去了。 安红线“嗯”了一下,抿了口茶。拿着茶杯的手却在颤抖,里面的茶水都撒出来了几滴。 “娘娘?”一阵听似挺亲热的声音传来。 她抬起头,看见了二嫂。 大哥还没有娶妻,庶出的二哥却已经成亲四年了。 “嫂嫂好。”安红线说。她跟这二哥一家的感情,向来算不上多亲厚,她是嫡出的小姐,但总感觉二哥对她有一种,莫名的敌意?她还没有出阁的时候,就感受到了。 当然,这个也许不算莫名。 二哥成亲的时候,她早已经嫁给了顾承轩,对着二嫂,就更没有什么太多的了解了。 此番,看见二嫂徐徐迈进,安红线一脸就瞄到了她的腹部。挺,醒目的。显形了,看样子,应该有四五个月大了。 安红线连忙起身迎她:“恭喜嫂嫂,贺喜嫂嫂。来,快坐。”说着就要去搀扶她。 这二嫂却一下子就坐了下去,脸上半挂着笑容:“娘娘,不敢劳烦您,您坐,您坐。” 二嫂还是想保持着微笑,但显然没有修炼到那种程度,从二嫂的脸上,红线一下子就读出来了强掩着的敌意。 红线脸上的笑,也一下子就凝结住了。她的心感觉寒了一波,但也只是转过身去,不再看她。 “唉,娘娘许久没有回来,这番回来,你哥哥们必定是万分开心的。只是真不巧,你二哥他,事务繁忙,忙的活计又离府邸甚远,都快出长安城了,平日个也三天两头不着家,这番通知他,娘娘回来了,怕是他也敢不回。” 说着二嫂就抿了口茶,像是漫不经心的闲谈一样。 却句句都扎到了安红线的心里。她一下子觉得羞愧难当,心里边,揪成了一团麻线。 很久很久之前,二哥就写过家书,跟她说,理当主动邀恩宠,作为安家的女儿,该给安家脸上贴点光。 可是…… 可是,如今,她都做到了皇后,不仅不能为荣,还反而都是传的,这皇后是靠在皇上面前,不择手段不记生养之恩,各种将安家的势力打下来,才登上的后位。 她,还能说什么呢。她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第一个是“哥哥们”,第二个是“二哥”,还有后面那句“都快出长安城了”,二嫂这话,还不够明白吗。 讽刺她坑了大哥,还眼看着二哥被调,一点都不为家里着想,各种…… 安红线干脆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嗯嗯”附和着。 又想起方才,在秦姑娘家中,顾承轩那几乎失了控的一幕,心里边更加纠结了。 都以为,她这个皇后是好做的吗,伴君如伴虎。 都以为,安家的衰弱是她所想看到的吗,她又能有什么办法……安家势力在一天,顾承轩肯定是不会真正地正眼看她一天的。 安家势力不在了,才将她迎上后位,却更是如履薄冰。 想来,都难。 完了,她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她说:“嫂嫂,您是个聪明人,就不要再这里话里有话了。你的意思,红线都知道了。这些年来,我过得也不容易啊。哪个做女儿的,不会想着顾忌娘家呢。” 第七十九 坑货:真的一手好演技 第七十九坑货:真的一手好演技 “娘娘这说的是哪里话。”二嫂说道。但她的眼神里面流露出一丝的尴尬。 安红线自然也是跟着尴尬。 她感觉,没有必要再呆了。她心里面升起一阵凉意,她感觉,自己都有点哽噎了。有一种难过叫作来自于至亲的,怎么说,虽然没有讲什么,也没有实际上做什么,但是,一个眼神,一句话语的流露,就能让人…… 于是,安红线便匆匆告辞了。 她走得时候,二嫂还说:“哎,娘娘这就走啦,再坐会儿,今日个你二哥他应该会回来的。” “不了,还有事儿。二嫂,告辞了。”她这就转过了身子,不去看。 一步一步,她走得极慢,可是还没有走到门口呢,她就听到一句咕哝。 “还真的是贵人了,了不起了。” 一瞬间,安红线终于忍不住了。她加快了脚步,飞快地迈开了步子,泪水夺眶而出。 以前,她过得那样艰难的时候,家人觉得没有给她带来荣耀;当她因为各种原因,可能都是因为前朝的原因,才登上的后位,家人却又觉得,是她为了自己的高位,牺牲了家族荣耀…… 呵呵,人世间,几许繁复。 就连本应该最亲的人都不能信赖了,真的是…… 活着,好艰辛,好艰辛! 安红线感觉自己现在,真的是进退两难了。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哔了小动物一样一样的。 关键是,因为安家失势了,可是渣皇又要平衡另一股势力,加上安家构不成威胁了,她就被迎上后位了; 可是安家跟她关系现在不好了,安家觉得她…… 但是迎她而上的顾承轩,喜欢她吗?爱她吗?靠得住吗?狗屁啊,她又不傻。 她永远都猜不透渣皇在想什么,只知道,他是个唯利是图,并且,很工于心计……跟渣皇斗都已经够累的了,现在还搀和那么多的东西…… 安红线感觉,她这个所谓国母,上辈子一定是当了亡国的妖后,是国的罪人,这辈子才搞得这幅样子。 阿,她到底做错什么了,错就错在,生在了安家,还嫁给了顾承轩。 想到这儿,她就觉得自己简直就可怜地…… 越想,越难受,眼泪流得更厉害了。 泪,迎着风,走了一路。走到了拐角处。她却一头栽进了一个软绵绵的怀抱里。 应该说,是那个怀抱让她栽进去的。 有一双手,牢牢地拽过了她。 抬起头的时候,她的脸上还挂着泪痕,她看见了顾承轩。 虽然明明知道,这不是一个可靠的胸口,顾承轩这个人也不是她可以靠得住的,可是经历了刚才那么一番之后,安红线就像是得到了救赎,看到了希望,有了一个依赖一样。 她的脸,很没出息地贴在了他的胸口。 泪,就这么像是瀑布雨水一样地流了下来。她说:“承轩,承轩……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其实,也许都不用顾承轩了,此刻随便遇见一个熟人,哪怕是菁儿那个小婊砸,她怕都是会一把上去搂住她,然后哭得昏天黑地。 难受,太难受了。 心塞,实在是心塞极了。 顾承轩从她的神情上,和那传过来的一声很狠的叩门声,再看到她这满脸的泪痕,他就洞悉到了一切。此刻,他表现地,真的是一副可靠依赖的样子。 他牢牢地搂着了安红线,他的手搭在了她的头发上,他的声音,都像是从来都没有过的轻柔。 但是依旧不温柔。还是带着,从骨子里就透露出来的那股威慑力。 他说:“安红线呐,你只有我了。” 你,只有我了…… 我,只有他了。 安红线听到这句话,觉得,更加的,崩溃,绝望。她终于,还是最终陷进了一个局了,她感觉,就像是顾承轩给她层层布下的陷阱。 回想起往事,回想起之前的一幕幕,安魂散也好,大哥也好,立后也好,她的人生,好像都是由顾承轩“无意”之间,一手摆布好的。不管她走什么路,走什么方向,做什么,想什么,最后,都会回归到那个局里。 那个,顾承轩给她布下的局里,那条,顾承轩给她铺好的路上。 她,最后,还是,得依赖他,居然…… 还是,只能向他低头。 明明为他这些连环计一般铺就的阴谋,觉得难过,深感折磨,可是此刻,却只能依附在他的胸口,抽泣着,心碎着,绝望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 顾承轩突然捧起她的脸,他说:“你哭起来真的是一点都不好看,你别哭了,别让别人看笑话。” “别人,我的家人,最后还是成了别人……”她的泪还是止不住地流。 “家人?”顾承轩的脸上挑起了一丝轻佻,他说,“安红线,你还看不清楚吗,你觉得,他们现在,还把你当作家人吗。” “他们……怕是怨恨我的吧。”安红线低下了头,可是对着顾承轩,她已经不敢再完全袒露心迹了。 她很想说,还不是因为你……因为你的那些好计谋,安家失了势,怎么可能对你不埋怨; 你又在安家失势的时候立我为后,他们怎么可能不觉得,我是站在你这一边的,我是安家的对立面,我不孝,我心机婊,我无情无义…… 可是,她望着顾承轩的眼睛,讲不出一句话来。她,不敢讲了。也没有那个,讲的必要。 她只有依旧是止不住的抽泣。 顾承轩,原本像是很期待安红线的反应,却发现她还是没反应。他只是伸出了一块帕子,抹了下她眼角的泪痕。 他说:“红线呐,我们走吧。” 她伸手接过他的帕子,很奇怪,一个很大男子主义,不不不,都直接是独裁了的大老爷们,怎么会有帕子这种东西。 但她也没有问,想着可能是秦姑娘那里拿来的吧。她便“嗯”了一声。 坐轿。 安红线总感觉,这结果,是顾承轩早就预料到的了。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甚至很想,拆开这渣皇的脑袋看一看,他脑子里到底装了什么东西,是怎么长的。 计谋都是一环套一环。猜测也没见怎么失手。 可怕,非常可怕。她怎么嫁了这么可怕的一主儿,还就这么,彻彻底底的,给绑到了一起。 “顾承轩,顾大爷,求求你,我是你忠实的啥,我一定不会背叛你,不会跟你唱反调的,你就放过我吧,我没啥好利用的,你别玩我了,你别拿我设局了,我快被你给玩死了。”安红线在心里嘀咕着。 嘀咕着,结果嘴边就出了声儿。 顾承轩本来是望着轿子外边的,听见安红线发出的奇怪的声儿,一下子就回过头来看她。 他的眉眼一挑,冲她翻了个白眼,挺嫌弃的样子:“矫情,这又是怎么了。朕算是顾忌你,给你面子了,没有再对安家做什么。难道今儿个,和平离开,不是你想要的结果? 莫非,要朕把你那二哥二嫂之类的给抓了,让你踢几脚出出气?” “我,我没气。”安红线说,心里想着,好了,家里人都不喜欢我了。还不是拜你所赐。 此刻,耳畔传来了一阵“驾,驾——”的骑马声。挺熟悉的声音。 二,二哥…… 安红线下意识地撩开轿子的帘子,发现那匹马从他们的身边经过,那匹马的上面,坐着的是二哥。 二哥回来了。 二哥,听到了刚才他们说的一切…… 完了。安红线哭丧着脸。再次回过头的时候,看见渣皇的脸上,挂着挺得意的笑容。 笑得,特别得意的样子,还有点儿贱。 “苍天啊,我不光嫁了一渣皇,我还嫁了一戏皇。呵呵,坑死我了,完了我那二哥,还肯定觉得他对我情真意切呢。意切你妹啊,都快被他给整死了。 不行,不能切他妹。他妹是凌玉,就剩她妹是个好人了……” 安红线在心里面把渣皇切了一千遍一万遍。可是还是不敢有丝毫的表示。绝了,简直了。渣皇就算不当皇帝了,也是绝对不会愁饭吃的,这计谋,这演技。 有毒。 她干脆把头靠在了顾承轩的肩膀上。行啊,你不是想表现出,一副很为我着想,对我很好,很珍爱我的样子吗,那我就这样做啊。 “安红线,你这又是干嘛。”顾承轩被她突然这么一靠有点吓到了,她,几乎没有过这样的举动,都不像是对他有什么感情的那种。 一度,他们都觉得彼此的关系真的很奇怪。大概,也就是,剪不断,理还乱。只是纠缠在了一起,必须纠缠在了一起。这样,而已。 “我,我不干嘛。”安红线还是突然孬包了。之前好不容易没那么怕渣皇了,现在又开始怕了。她猛地就将自己靠着的头给抽了回去。看着外边不讲话。 然后,又是死一般的沉默。沉默了良久一样。 快到宫门口的时候,太阳快下山的时候,当安红线看到了皇宫的轮廓的时候—— 她想,又要回去了,又要回到这个牢笼里来了。她的心,都跟着颤抖了。 她突然将头凑过去,望向了顾承轩,她的眼神,一下子变得特别认真,特别迷离。 她说:“承轩啊,我问你一个问题,你不要生气,好不好你?” 他“嗯”了一下。算是回答。 她说:“承轩啊,你爱我吗?” 第八十章 字条:疑惑重重很深重 第八十章字条:疑惑重重很深重 夕阳西下,晚霞晕染了半边天。 听得安红线的这一句突然而来的,顾承轩的眼睛里,泛出了一丝不知名的神情。他说:“哦?”他的眼神,挺迷离,嘴角挂着谜般的笑,说不清,道不明,好像是没有听清楚她的话一样。 他没有正面回答。相当于就这么把话题给略过了。 这倒不像是顾承轩的作风,安红线本来以为,他一定会直截了当的。不过,她提到这个也很尴尬,她刚讲完,就觉得后悔了。这样子略过去,挺好的。 他什么都没有再说,她也没有再问。两个人走在夕阳下面,背影伫成了一道剪影一般,看过去,这背影倒还是挺搭乘的。 明明是并排走着,在外人眼里还是很般配的那种,却是各怀心事,“各安鬼胎”,彼此不言不语。 岔路口,一边是未央宫的方向,一般是甘泉宫的方向,彼此都没有道别,就各往各自的地方走去。 他们两个人,有时候总会有种,莫名其妙的默契。 安红线不知道走了多久到的甘泉宫。应该也没有走多久,但是在她的眼里,就算挺久的了。 刚过回到甘泉宫,还没有进门,台阶都只上了一半,她就看见殿内有个人在坐着。等进去一看,她看见了姜姣。 不意外,一点都不意外。 安红线冲姜婕妤笑了一下,笑得挺端庄的样子。 姜婕妤也报之以笑容。 想起之前她跟姜姣的示好,这番算是来结盟的还是什么? 姜姣虽然性格挺冷淡的,但是也是个爽快的人,她直接就开门见山,直截了当的表明了来意。 通过一番交涉,安红线的眉头时而微蹙,嘴角时而又勾起了点点微笑。她感觉跟顾承轩相处这么久时间,渣皇察言观色,和喜形不大怒于色的本事,也学到了几分。 她想,姜姣,还真的是个挺痛快的人,就凭这一点,哪怕不当朋友,她也是欣赏这种人的。 姜姣说的是,“我想去冷宫,看看妹妹。” 安红线当即就只回答了一个“好”字。 她的妹妹,姜姝,那个挺温顺安分的女孩子,因为安红线刚刚醒过来的时候,伸手掐上了她的脖子,被顾承轩看到,就这么打入了暴室。之后再无下落了。 暴室这种地方,都道是有进无出的,但姜姝毕竟是皇上的妃嫔,姐姐也是妃子,何况那个时候,她姐姐跟菁儿这个当时宠妃的关系不错,宫人们都是极会看颜色的,而皇上那也没有表明态度,暴室那群人虽然说没有放姜姝,但估计也不会敢下什么重手。 打入暴室后,又没人真正处理这件事儿,按照“惯例”,估计就是送入冷宫了。 安红线这个皇后当了没有多久,她本来也不是太殷勤,也不是喜欢接事情的人,关于姜姝这桩“遗留之事”自然也没有去管。 今儿个挺姜姣这么一番,看样子,这姜姝现在怎么样,其实姜姣这个做姐姐的,心里面也是有点数了的,估计没有大事情。 这倒也就放心了,本来安红线对这姜姝,虽然没有太多接触,但是感觉不大坏,至于姜姝最后干嘛要掐她一把,她其实也并不想计较太多的。 于是安红线回答完“好”字,就拉起了姜姣的手。 这姜婕妤被她这么一拉,还轻声地“啊”了一下,她不是一个热乎的人,可能对于这皇后的突然“殷勤”也想不到吧。 安红线却还是拉得那么大大方方的,说道:“择日不如撞日,本宫早晚都是得去的,不如就今天,就现在吧。” 姜姣点了一下头,“嗯”了一下。 安红线的步子走得很慢,毕竟这姜婕妤的肚子,都快六个月了。 结果,她们两个人刚刚拉着手走下了台阶,迎面就撞上了顾承轩。 顾承轩本来正想进去,看见安红线跟姜姣在一起,纵然是他那样习惯了波澜不惊,喜形不怒于色的角儿,脸上都露出了诧异惊讶的表情。 安红线的面颊顿时觉得一阵滚烫,脸刷得一下子就窜红了,她从顾承轩的脸上,读到了“你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这样的神情。 但她倒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觉得紧张的,而是看到顾承轩就……尴尬,后悔,大概就这样。真的,她怎么会那么一瞬间,会想到问渣皇,爱不爱这个问题。简直就是…… 安红线面上故作淡定,然后继续跟姜姣一起走着。就跟顾承轩匆匆打了个招呼,然后匆匆擦肩而过。 可是摩挲过彼此的肩膀,她俩继续向前走,他却回头看了她们一眼。安红线不知道他回头过,但是感觉到了后背一阵凉。 于是她拉着姜姣走得更快了些,都有点落荒而逃的味道。 等彻底离开了甘泉宫后,姜姣说:“皇后娘娘是在逃皇上吗?”说着,她的嘴角还有一点点的打趣的样子。 “没,没。逃他干嘛。”安红线说。心里却想着,要是渣皇回头知道我是去办姜姝的事情了,他会不会打死我。我不管我不管,这本来就是后宫的事情,算起来,我还算“被害人”呢,我都没说什么,他管什么。 正值六月,天气最多变的季节。外面的风,有点嗖嗖地吹着,刚才的夕阳还那么好看呢,这番,感觉像是要变天了一样。 安红线没有多管,本来也没想回去拿伞,想着,下雨就下雨吧,大不了淋一点拉倒了。可是看了一眼姜婕妤的肚子,还是说:“妹妹,你先在这里等一下,这天气,怕是要变的,姐姐回去拿个伞。” 姜姣点了下头。 于是她便往回跑了。没走几步路,她就感觉不对,不可以就这么回甘泉宫,顾承轩还在那儿了,虽然不知道他过来找她是干嘛的,但这样回去,总感觉就是往狼窝里送。 她眼咕噜一转,干脆就掉头,往未央宫走去。 这真的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大监方德看见安红线,连连迎了上去,“娘娘,您怎么来了,皇上他去找您了。” “啊,哦。”安红线装作一脸懵,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既然这样啊,那本宫就回甘泉宫去了。不过,那个。” 她指了指天空:“怕是要变天,大监借把伞吧可好。” “娘娘这是说的哪里话,尽管拿便是了。”方德道是笑了,让人给她递伞。 结果,给她递伞的人,是……李珩! 安红线愣了一下,应该说是懵圈了都,李珩这么一个御前一品带刀侍卫,御林军总管,李大将军,圣上面前本来的第一红人儿,现在居然沦落到,送伞的份儿? 天哪,他到底是把渣皇怎么了,该不会是渣皇对他有意思,他不从吧……不不不,安红线啊,渣皇再怎么也是你爷们,你跟他睡过那么多次的人,你怎么可以这么想你爷们呢。 安红线从李珩手里接过伞,然后使劲晃着头,感叹着自己简直就是脑洞太大开。 “谢谢李大将军了。”安红线说着便转过了头,心里边却还在猜测着他跟顾承轩的爱恨情仇。 回到刚才跟姜姣分开的,让她等待的原地,却没有看见姜姣的人。 “这位小哥,问一下,看见姜婕妤去哪儿了吗。”安红线随手拉过了一个小太监。 小太监摇摇头:“婕妤早走了,皇后娘娘您刚走,她就走了。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安红线“哎”了一下,这个姜姣果然还是不是很守常规的人呢。她回过头去,扫描了一大圈,试图找出一点点姜姣的身影,自然还是一点都没有。 可是,却看到了身后的宫殿……她这才发现,自己站在碎玉轩面前。 碎玉轩是什么地方,姜姝之前的住处啊,她那时候晕倒,为了方便,还在碎玉轩住了段时间。想必是姜姣这个做姐姐的,触景生情了罢。 安红线顿时感觉自己实在是太不注意了。她摇了摇头,还是决定向前走,自己亲自去冷宫看看。也许姜姣自己先去了也说不定呢。 此时,她感觉到了头顶有什么东西滴落。伸手触摸,果然下起了雨,现在还是一滴两滴,但很快也会下大的。 于是她赶紧就撑起伞。 刚刚打开紫竹伞,一张条子就从伞柄里掉了下来,飘落在地。 地面已经湿了,她赶紧弯腰捡起来,看见了陌生的字,挺隽秀清新的字体。上书: 后天黄晕日落之时,可否竹林一见?李珩。 安红线:…… 难怪刚才,会是李珩给她送伞,原来是有话要传达给她。她跟李珩一向不是很熟,虽然免不了见了很多次面,但并无太多的交集。 他,怎么会突然想到约我。竹林,竹林?有那间藏着米酒的竹屋的林子?李珩也知道那个地方? 会不会这是顾承轩的意思,还是什么…… 安红线想着,就将李珩写的条子撕成了碎片儿,碎到一点点都看不出来的样子,然后包进了顾承轩给她擦眼泪的那块帕子里,又将帕子藏进了袖子里面。 还是不要掉以轻心,让别人看见李珩给她写的条子,就很麻烦了。她想。 她自有打算。 第八十一章 失去:你到底要装多久 第八十一章失去:你到底要装多久 安红线撑着伞,自己就向静心苑走去。管他李珩不李珩的,先办好一件事情再办另一件。 所以先去办姜姝这件事儿。 永巷尽头,有两处被称为“冷宫”的地方,一个地方是传统意义上的冷宫,长门宫,这里呆的是被正式废黜了的妃子。还有一处,就是静心苑了,算是没有正式下废黜诏书,呆的是没有人“理会”的妃子。 姜姝,自然是应该静心苑了。 永巷深深幽长,越走到里面气氛越是可怖的样子。风大,雨也在不停的下,安红线将步子放得很慢,还是挡不住从背后袭来的风,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浑身都哆嗦着。 雨不停地下着,连绵的,透心凉。明明是盛夏,突变的天带来的雨,可能是积累了许多热的怒气,一下子就爆发了,现在这么一下,就显得很冷。 静心苑在永巷的尽头,越走越没有人烟,当彻底迈入一片寂静,只能听到猫叫的时候,这座破落的宫殿就显现在安红线的面前了。 此时,很应景的,天空中突然响过一阵轰隆声,好像跟这气氛更加般配了。 安红线跟大多数女子一样,都是很害怕打雷的,她浑身哆嗦地更厉害了,赶紧加快了步伐,逃也似地就往前走。很快就迈进了静心苑的大门。 轰隆隆,又是一阵雷声,然后紧接着就是一道闪电划过了长空。 而静心苑内,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像是常年不见阳光的那种霉味。 也是,这里地处偏僻,身后就是宫墙了,宫墙外边是一片高高的树林,遮天蔽日,平日里,连阳光都不大愿意眷顾这样,就算是顶好的天气,在这儿也丝毫显现不出来。 别说阳光都跟透不进来似的,就连和煦的风,吹到这儿来,都像是会被那片树林给感染到,一下子就变成妖风了。 而静心苑年久失修,外边儿的墙壁上都布满了爬山藤,有时候甚至都会有蝙蝠飞过。而墙壁里边,墙灰都要剥落下来了,除此之外,屋子还漏雨。 安红线刚刚踏进来一步,就有几滴雨滴打在了她的脸上,冷不丁被淋到,冰凉冰凉的,比外边下的还更凉上了几分似的,看来,这个地方,还真的是…… 她感觉,都不比暴室强,真是可怜了姜姝了,姜姝不像是什么坏人,虽然没接触过几次,但看着都像是一个很和煦的妹子,也不争抢什么。 可惜了一念之差,她安红线其实倒是没有什么怨念的,她甚至都坚信,这姜姝绝对不会是故意的。 不不不,可怜遇到了渣皇! 安红线想着,便一步一步往宫内走着。 静心苑又大又破,是一处废弃了的老宫殿,好几个房间套着。空旷,萧索,大概就是这样。殿内的桌椅上也布满了灰尘了。她随手一拂,发现都没有触碰到底面,这灰真的不知道积累地有多么厚了。 这里,真的有人吗?她想。 但还是往里面走了。 没走两个房间,她就“啊”地一声叫了起来。她一个箭步上前,“姜姝,姜姝”个喊个不停。 姜姝没有理她…… 她看见了姜姝,三尺白绫,悬于梁上。姜姝是穿戴整齐的装扮,看着像是特意有准备的,早就准备好了这趟“赴死”。 怎么又是白绫,又是悬梁自尽……安红线的心,一下子就乱了。不同于菁儿那番的装腔作势,她摸上姜姝的身体,发现冰冰凉凉而又僵硬,是真的没有声息了,归了天去了的。 年华正好的一年生命,就此陨落。虽然没有交集,但是安红线的心里面还是挺难过的。又想到是因为“迫害”她,姜姝才落到如此下场,她居然还感觉,有点内疚…… 讲起来,是不是圣母婊了。她想。然后使劲摇着头,说服自己不要动那些有的没的想法了,感觉把人处理好才是真的。就是可惜,也回不去,活不来了。何况…… 渣皇要是知道这个事情了,估计还会感觉姜姝是最有应得的,到时候她也不好同情,不如,想办法,找个地方厚葬了吧。估计顾承轩早就就把姜姝是谁忘到边际去了。 安红线是没有那个清理尸体的胆子与能力的,暂且只有就让姜姝就这样“委屈”着,她决定自己回去找人过来。 风吹动地屋内破破烂烂的帘子飞舞,更添了几分寒意,安红线扭头转身的时候瞥见,地面上飘落着一张纸条儿,应该是从姜姝身上掉下来的。 捡起来一看,自然是姜姝的“遗书”。但是内容简简单单,不过并不能看明白。上书: 生而为人,就此别过,再也不要再见了吧。 安红线一个劲儿地叹着气,她并没有看懂,都不知道写的什么,不过悲戚之意,却是那么明显的。姜姝,姜姝,这是该多绝望呀,是对顾承轩所绝望吗。 她将这张纸片拿到了静心苑所谓的“正殿”,因为就这里有点家什样的东西,然后拿起堆满了灰尘的茶壶,压住了纸片儿,撑着伞,便离开了。 往回走。雨还在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连绵不绝了。 离开了偏僻的建筑群,又一次回归到热闹的地儿的时候,想到在静心苑看到的那一幕,安红线的心情自然很繁复的。但是所有的繁复,在她刚刚踏进甘泉宫的那一刻,就全部崩塌了。 取代而来的,是许久未有的震惊与痛苦。 “娘娘,娘娘!”她才迈进了殿内一步,敏兰的声音就急急忙忙地传了过来,像是发生了惊天的大事情。 安红线本来不以为然的,因为敏兰这段时间总是咋咋呼呼,大惊小怪,从姜姣怀孕这件事情就可以看出来了。她想,渣皇应该还在这儿呢,你这么慌乱的干什么,莫非是,顾承轩他又迫不及待地想跟我睡觉? 但是她没想到的是,敏兰“噗通”一声跪倒在了她的面前,一个劲地磕着头。 她说:“娘娘,大事不好了。您快去昭阳殿看看吧,姜婕妤她,她小产了!” 昭阳殿,原本是菁儿的住处,后来菁儿小产后不久,觉得住那里会睹物思景,便软磨硬泡顾承轩,搬到了云藻宫去住。而后来,昭阳殿位置好,宫殿陈设也好,怀着孕的姜姣前些日子便搬了进去。 安红线听到,惊讶极了,怎么,怎么……这两姐妹,一个刚刚归了天去,另一个这么快就出事了,难道说这就是心灵感应不成? “皇上呢?”安红线抓着敏兰的手问道,刚才渣皇是在这儿的,现在她也有点慌了神了。 “皇上,皇上他早就去昭阳殿了,他吩咐奴婢,等您回来了,立马就过去!”敏兰说,敏兰都快哭出来了一样。 从敏兰慌里慌张的神情上,安红线又读到了更多的信息,怕是事情不好…… 她立马就跑出了门,连伞都没有顾得上撑。 “娘娘,您撑伞呐,雨还没停呢!”敏兰在后边撑着伞追赶着,但是还是没有赶上她。 安红线感觉,这是她跑得最快的一次。很快,她就跑到了昭阳殿。 到昭阳殿的时候,她的头发都湿透了。 她没有顾弄脏了地毯,径直就往里面跑去。然后就看见,姜姣满是痛苦地躺在了床榻上,额头挂着豆大的汗珠,屋子里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道。 熟悉的,可怕的血腥味道…… 满屋子的人,似曾相识的感觉。安红线想到了那个被迫失去自己孩子的秋末,还有弥散着的红花汤的味道。 不同的是,现在屋内的,是奇怪的中药和血味混合,而姜姣是意外小产。 她一下子就扑到了姜姣的面前,扒开了守在床头的两个婢女,说道:“妹妹,妹妹……” 姜姣的手冰凉,并没有什么反应,整个人都很虚弱,脸苍白地像是一张纸,就这么望着安红线,眼神里面,似乎是有点幽怨的,绝望而又冰凉一般。 姜姣的额头,挂满了汗珠。 她一句话都不讲,也一句话都讲不出来。 也是过来人,看见她这个样子,安红线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她说:“没事的,一定没事的……” “安红线!你到底还要装多久!” 一阵凌厉而又冰凉的声音突然从房间外边传来。安红线抬起头来,看见了顾承轩,从帘子后边走了出来。 他一把就拽住了她握着姜姣的手,然后将她狠狠地拉了起来。 他望着安红线的眸子,他说:“你够了,没想到你比朕想的还要蛇蝎心肠!” 说着,顾承轩就拽着安红线的胳膊,拖到了房间的外面。 他拽了一路,她还没有完全站起身来,就这么被拽走了,她被拖得浑身都疼。 顾承轩将她逼到墙角,让她本来弯曲着的身子给扶正了,然后伸出了手,掐上了她的下颚。 曾经都是熟悉的举动,如今是这般疼痛…… 她的嘴角被他狠狠一捏,就渗出了血花,他像是要把她捏碎一般,这次好像是毫不留情,比以往都更加地用力,更加的疼痛。 锥心刺骨般的疼痛。 望着他盛怒的眼神,安红线知道,大事不好了,是不是又是像上次菁儿的事情一样,有人陷害……顾承轩啊,顾承轩,你还是不相信我吗。 我好绝望,好绝望! 她的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 他却没有管她的哭泣,伸出了拳头…… 第八十二章 套路:我是真的相信你 第八十二章套路:我是真的相信你 安红线看着他的手伸过来,然后缓缓闭上了眼睛,一滴泪顺着她的眼眶滑落下来,她的心里是几乎崩溃的绝望。 却听得“砰”的一声,顾承轩的拳头落下来的声音,像是砸到了什么东西。 她睁开眼的时候,看见墙壁上,酿下了一个血印。 他的拳头砸在了墙壁上,更是砸在了安红线的心里。 他的眼神里,好像带点失望,有些决绝,还有些绝望一般。 她望向他的眼神里,则是充满了不可思议。绝望,你绝望什么!我岂不是更绝望,我感觉整个世界都快塌下来了,你还是这样,永远这样! 顾承轩呀顾承轩,一次,便也就够了!我的心真的是受够了!安红线又想到了姜姝,匆匆吐了三个字:“静心苑。”讲罢,她然后就一骨碌地跑了出去。 外面的雨依旧是没有停。可能刚才停过的,现在又下起来了罢。应该是刚刚开始下,现在还是一点点。她迎着风跑着,落荒而逃一般。 绝望呀,真是绝望啊!顾承轩呀顾承轩,你到底想干什么,你到底要这样几次,现在的安家可对你已经构不成什么威胁了。你这个样子,又是何必呢! 要是有可能,真的再也不想见了…… 跑着跑着,雨就下得大了起来,很快,她原本就有点被沾到的衣衫一下子就给浸湿了,瓢泼而至的大雨从天而降,她感觉自己的身子越来越沉。 安红线甚至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走,无处能走;逃,哪里又能逃;藏,更无处可藏…… 最后,还是回到了甘泉宫。 天在下雨,外面不明朗,屋内也不亮堂,甘泉宫里灯火阑珊,烛光稀微。 刚才的雨下得很大,此刻,她整个人都被浇透了,刚刚踏进屋子,就“阿嚏”一声。 “娘娘,娘娘,您回来了!”敏兰又是慌慌乱乱地跑了过来,她拽过安红线的衣角,雨水轻轻一触,就这么淌了下来,她说,“娘娘,您怎么又不知道打伞呢。”然后便往内殿走去。 望见安红线的这幅样子,敏兰的心也跟着一颤,她仿佛又回到了很久之前那样,那时候,安红线和顾承轩的关系还是很僵,非常僵的那种。 怎么现在,娘娘又这样了,难道是情况比传得还要严重?敏兰想着,就觉得浑身直哆嗦,赶紧从里边儿拿了块毛巾出来,然后给安红线擦了擦头发上的水珠。 安红线突然一屁股坐了下去,眼神绝望而又空洞,不说一句话,就这么呆愣愣地看着前面,也不知道在看什么。她,心如死灰般的感觉。绝望入骨了。 那个男人,她刚刚才动了那么一丁点儿的情,有了一点点的信心,她还丝毫没有弄清楚他有时候的那些举动,有时候他莫名其妙的一些醋劲儿,还有一些突如起来的疯狂,比如那天闯入秦卿卿那边,围堵了她的路那样…… 结果,呵呵。 男人靠得住,母猪都上书,何况是渣皇那样的人。 安红线差点儿就感觉她又瞎了次眼睛。放在寻常百姓人家,她怕是闹着要“休妻”,闹多少次了。 敏兰将原本干燥的毛巾都擦湿了,安红线的头发依旧还在滴着水。敏兰说:“娘娘,不然您先进去换件衣服吧。” 安红线还是一句话都没说。 “娘娘,您也不用太担心,皇上他还是相信你的,不用太……” “够了!”安红线猛地一拍桌子,狠狠一砸,就连茶杯都抖了几抖,“都这时候了,你还能帮他讲话。他,呵呵。”她冷哼了一声,除了苍凉,就只剩苍凉了。 相信我?安红线摸了摸自己刚才被顾承轩掐得生疼的脖子,讽刺地笑了笑。 “皇上驾到——”门口通报的声音突然传来。他,居然就这么杀过来了,是来寻师问罪的吗,呵。她起身,就要上去迎。 盈盈走到门口,她还没有来得及上去迎,顾承轩就伸手一摆,示意众人都退下去。 很快地,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望着他的眼睛,她忍不住地浑身发抖。 可怕,真是可怕。她感觉自己反正应该是死路难逃了,干脆就当作什么都没有看见,就这么白晃晃地从顾承轩的身边走过。 可是,她试图出门的时候,他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她的去路,拿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她,带点质问,也带点儿愤怒的那种。 刚才,试图开溜,她的肩膀蹭到了他,她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算了,听天由命吧,她放弃了。 而顾承轩,终于开了口,他说:“安红线呐,你到底是想怎么样。”这下子,他的语气倒没有那么强硬了,跟刚才在昭阳殿那截然不同。甚至,还是带点儿无奈的。 她听得他开口,却还是有一种窒息的感觉。 她叹了口气:“皇上呐,你要臣妾说什么遍。跟臣妾真的没有关系。信不信由你。”说着便又要出去。其实也不知道去哪儿,但反正就是不想再在这里呆了,气氛,压抑得比外面下雨之前还要沉闷。 顾承轩伸出了双臂,死死拦住了她的路,然后道像是娓娓道来一般。 他说,我相信你。 我相信你…… 安红线有点不可思议地看着他,那刚才……她摸了摸自己的脖颈,那股疼痛犹然还在,还是那么清晰一样。那他刚才在昭阳殿何必呢,失心疯啊他。 想着,冷不丁翻了个白眼过去。她的心里边浮现出了四个字,“道貌岸然”,还有四个字,“衣冠禽兽”。 他看着她那个白眼,自然是愣了下,安红线的脾气,果然到现在也还是硬的。他说:“安红线,你是真蠢还是假蠢,你好好想想。” 说着调头便走了。 呵呵。望着他的背影,安红线冷哼了两声,他还没有走远,她就哼出来了。然后就猛地看见顾承轩又回头了,他狠狠地瞟了她一眼。 目光里,有那种,恨铁不成钢,或者说,是面对扶不上的刘阿斗那种的类型。 直到顾承轩完全离开,身影彻底消失不见的时候,安红线猛地一拍脑袋,像是恍然大悟了。 “顾承轩,你大爷,你不早讲。”她小声地嘀咕着。想必,想必是姜姣那儿,一定是做得真真切切,悲戚地不得了,一口咬定是她干的,加上孩子是真的没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顾承轩也没有好的主意,作给别人看的罢。 现在,她原本一颗绝决的心,又好像是复燃了一般。 “娘娘,娘娘?皇上走了?”敏兰又不知道是从哪里窜出来的,无声无息地,突然就来了这么一句,把安红线给吓了一跳。 她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表示自己受到了惊讶,然后也不理会敏兰,自己回屋补觉去了。今天又是好一番折腾,原来算是虚惊一场。没解决的事情明天再说吧,管它明天是什么样子的呢。 啊,姜姝的死,姜姣的小产,李珩莫名其妙的信儿,秦卿卿,安家的人,顾承轩这莫名其妙,不明所以的态度,烦人,真是烦人。 烦着烦着,就睡着了。 而敏兰,感觉这段日子以来,安红线对她的态度好生奇怪,她百思不得其解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娘娘最近这是怎么了,对我这么凶,有时候还乱发脾气?是不是生病了,还是哪根筋间歇性搭错了,不行,我得告诉皇上。”敏兰想。 ** 翌日,安红线是被一阵喧嚷声给吵醒的。 “唔,这又是怎么了,烦死了。”她皱着眉,翻了个身儿,便起了床,外边还是噪杂声不断,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直觉跟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儿告诉她,大事不好了。 她赶紧速度收拾了一番,就立马走了出去。 结果刚刚走到外面,脚刚沾地,就围上来了一大堆人,然后她的手上立马就被戴上了枷锁。 她的肩膀被人狠狠地押着,一阵生疼,肩膀几乎就要被人给捏断了,都听到了“咔嚓”一声。 “你们要干什么,你们放开我,知不知道这是哪里?”她喝道。简直了,光天化日之下,来甘泉宫这种地方抓人,抓的还是她这个后宫之主的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请跟我们走一趟吧。”叩着她肩膀的人说,“我们是督查司的人。” 督查司,又是督查司…… 她想到了之前阴差阳错进暴室的那一次,不由得皱起了眉头,难道这次又要把她打入暴室不成? 督查室的人拖着她就这么走了,硬拽着,她一个人抵不住两个人的力气,被拖了一路,直接就拖到了甘泉宫外的台阶。 “皇上,本宫要见皇上!”安红线看见这幅架势,简直就有一种“神仙来了都救不了你”的感觉,她自然想到了顾承轩,渣皇,渣皇你倒是出来啊!昨天还跟我说,相信我,今天就…… 君心难测,队友真坑。她脑海里就冒出来这八个字。 下台阶的时候,安红线一下子就变老实了,因为被拖一路的话,搞不好就会有丧命的危险。被押着走着,她看见了李珩,李珩很淡定地就站到了一旁,看见督查司的人看他的眼神是那么地毕恭毕敬,安红线感觉这厮儿,是押她的“主谋”。 李珩是谁的人,顾承轩的人呐!擦,渣皇又套路我?他到底想怎么样。安红线恨得直咬牙。 本来还想跺下脚表示一下抗议,但是还没有来得及跺呢,头上就被人套了一个大麻袋,一下子就陷入了一片漆黑之中。 第八十三章 套路:看谁比谁更加深 第八十三章套路:看谁比谁更加深 “唔,唔,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脑袋被套进麻袋里的安红线使劲挣扎着,嘶喊着,因为这层袋子的原因,她一开口都是声音不清晰的。 她将手放在脑袋上,死命想要将袋子搞下来,可是挣扎自然是无力的。她的那双手一下子就被人给握住了,死死地捆绑在了一起,就跟押送要上刑场的死囚一样。 顾承轩啊顾承轩,你到底要干什么!安红线的心里面像是有千万匹骏马呼啸而过,这到底,到底……你说你好好的,押就押呗,上什么工具呀。 说好的相信我呢,我擦! 不知道过了多久—— 虽然隔着一层麻袋,但是安红线也感觉光线透了进来,一下子就亮堂了很多,周围也变得嘈杂起来。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的,她蓦地想起了上次被押到督查司,简直就是,一模一样的…… 会不会是…… 还没有容得她多想,眼前的麻袋就被人扒拉一把扯下,一道道晃眼的光就这么直直地刺入了她的眼睛里,辣,真是辣眼睛! 屋内,烛火通明,这里感觉像是不缺钱的,恨不得把所有的蜡烛都给点了似的。 她打量了一大圈,虽然被烛光照得很亮堂,但是,还是掩盖不住那股可怕的氛围,一阵妖风刮过,卷起了屋内的帘子,白帘乱飞舞,像是亡灵一般诡异就算了,就连烛火也跟着乱舞,火苗都快要喷溅出来了,仿佛如同燃烧的地狱之火一般。 可怕,真是可怕。 诡异,着实诡异。 这是哪儿,她实在是猜不出来。但是,把她搞来的人是谁,她已经猜到大半了。原来真的不是渣皇。 听得一阵“哈哈哈”的“爽朗”的笑声传来,安红线就看到了太后的贴身侍女,杜娟走了进来。杜娟的脸上满是得意洋洋的神情。 有一句话叫作,跟什么样的人呆久了,就会往什么样子的方向发展。敏兰跟了她那么久,倒是没有学到她好的方面,比如说思想还算独立,思考问题也还算聪明周全,但是学到了她的间歇性缺心眼儿。 而这杜娟,跟了太后这么久,没有学会太后的招牌式哭泣,但是却也学得了干什么事情都特别浮夸,生怕别人不知道,还有,缺心眼儿。 “皇后娘娘,好久不见了啊!太后请你来喝茶。” “哎呦喂,本宫倒说是谁呢,原来是杜娟姑姑呀,还真的是有劳姑姑搞这么大一出了,您请喝茶就喝呗,整这么多事儿干嘛呢,您缺心眼儿么。” 今时不同往日,虽说一点都不怕那是不可能的,但是安红线表现得倒也并不慌张。 结果,这杜娟儿直接就扬了一个巴掌过来,一掌就打得安红线飞起,随着啪的一声,她差点就给啪飞了。 疼,真特么疼。这厮断掌吗?还是铁砂掌。特么别被我逮到机会,逮到了看我恁不死你!安红线恨得牙痒痒,心想,老妖婆的贴身宫女果然也是老妖婆,擦! 但是她表面上,一点儿恨意都没展现出来,反而表现成了一副受气小媳妇的样子,“哇”地一下子就哭了出来,哭得惊天地泣鬼神。 这下子,倒是换这太后老妖婆的人都愣住了。 因为这皇后娘娘,之前的安妃,是不大会哭的,特别能忍的那种,遇到什么事情也都是闷着气。现在,哭得连柱子都快断了,一种山崩地裂般的感觉。 这,这……皇后娘娘是被年轻时候的太后附体了吧,这哭功,简直就是谁听了都有种肝肠寸断的感觉了。 “安红线呐,真可怜呀,爹不疼啊,娘不爱啊,嫁人还遇到恶婆婆啊……”安红线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对还是错,反正就是表现出一副特别无理,特别癫狂的怨妇样子。 先是一个劲地捶着地儿,接着又突然爬起身,见到什么东西都砸。 这里约莫之前是个小黑屋那样子的地方,没有太多的家什,就俩立在门口,跟看门神一样的花瓶,一下子就被她砸了个碎。 随着“砰”地一声,大花瓶跌落在地的时候,差点就砸到了杜娟的脚。杜娟的脸上立马就挂不住了,露出很难看,很痛苦的神情。 望着杜娟的臭脸,安红线一面哭着,一面在心里边暗爽。面对不要脸的人,那就更不要脸;面对能哭能折腾的人,那你就更加能哭能折腾。 反正太后当年的作风跟我现在估计差不多,我都已经是皇后了,妖婆子又能拿我怎么样! 众人见皇后娘娘这么一哭,再看到太后派来“审案子”的姑姑,也已经懵圈了,一下子大家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就怵在那儿,看着这皇后娘娘撒泼撒痴。 别说审姜婕妤小产的案子了,大家都恨不得把这可怜兮兮,哭哭啼啼,全然委屈得肝肠寸断样的皇后娘娘赶紧请回去,再好好安抚一番。 渣皇当时的“铁杆盟友”李珩就站在最里边的角落,背对着墙,也不说一句话,不知道在沉思着什么。 而安红线一面哭,一面砸东西,一面往李珩的方向走着。砸到真的没什么东西可以砸了的时候,她也走到了李珩的边上。 然后她趁众人还沉浸在被她所制造的悲伤之中,赶紧拉了拉李珩的衣角。 李珩将头转了过来,原本淡漠的脸上,此时却是比她更加是一副生无可恋样。安红线都惊讶道了。 她吐出了五个字,又轻又快:“去找皇上。” 看得李珩点了点头,安红线立马就身子转回来,继续又哭又闹。 然后李珩出去了,杜娟也出去了。 砰,门,被杜娟狠狠地带上了。屋内还是一群人,应该有十二三个的那种,没数。这么多人看着我,杜娟居然还怕我开溜,带什么门? 估摸着杜娟是搬救兵去了吧。 也没有过多久,就听得外边传来了一阵急切的脚步声,然后门,吱啦一声,被狠狠地推开了。 她看到了穿着一袭黑色衣服,裙摆拖地的老妖婆,气呼呼地冲到了她的面前。 太后老妖婆脸上跟吃了那啥一样的,各种不开心,然后一个巴掌,狠狠地就呼到了她的脸上。力气比杜娟都大多了。 啊——杜娟扇的左脸,太后扇的右脸,她的整个面孔一下子就都肿了起来。 李珩跟杜娟差不多时间走的,此刻,李珩也回来了。 安红线挨了太后一巴掌,又看得李珩,眼咕噜一转,然后“呵”地冷笑了一下,立马扬起手,一巴掌扇到了杜娟的脸上。 她这一巴掌呼的,一看就是吃过饭的,杜娟的嘴角都渗出了血花来。 所有人的都诧异了,谁都没想到皇后娘娘也这么做。 太后更是不可思议地望着她。 “贱婢,居然敢打哀家的人,看你是不想活了!”太后说着,又扬起了手来。 在还没有落下去的时候—— “住手!”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传来。然后,就看见太后被一只手给牢牢制止住了。 “母后不要太激动了。” 渣皇! 安红线的心里面其实一下子就乐了,但还是装得满脸委屈样儿。 顾承轩看见她两边脸都肿了,冲着太后,就皱起了眉头。他自然不会去看杜鹃那个无足轻重的宫女。 “皇,皇上,臣,臣妾——”安红线顺势就倒了下去,身子软塌塌地一下子就倒在了顾承轩的怀里,眼皮就这么垂了下去,跟真的晕过去了似的。 她的心里面涌现了万千个粉红泡泡,她想,渣皇会不会很担心,很难过,很伤心,很后悔,很绝望,然后把老妖婆怒怼一顿,然后一个劲的握着她的手: “红线呐,你醒醒吧,你起来吧,作为渣皇,我以后一定不会再让人欺负你了,我老娘说她知道错了,你俩同时掉水里,我肯定先救你啊……” 就在她浮想联翩设想万千自我感觉良好地不得了的时候,她微微张开了一点眼睛,结果不仅没有看见渣皇的痛苦满怀,还看见了他满脸嫌弃样。 “姜婕妤的事情,还有很多的疑问,母后您先消消气,不要太激动了。来人,送皇后娘娘下去吧。” “皇上,送哪儿去,回甘泉宫吗?” 就在此刻,躺在顾承轩怀里的安红线再一次睁了下眼睛,她的嘴角还是没有忍住,稍微露了一点点的笑。 他的眼神,跟她对视了一下,她立马把眼睛又闭上了,装晕倒样。 可就是这么一点点儿,略带小得意的笑,被他瞅见了—— “不,暴,室!”顾承轩一字一顿,然后突然啪啦一把,放开了安红线。还好这个时候有宫女眼疾手快,立马上前扶住了她,不然怕是要直接就摔下去,还是后脑勺着地那种,不死也残,不残也傻。 安红线:……她哭丧着脸,可是又还处于“装死”状态,不能哭丧地太明显,她又偷偷睁了下眼睛,结果却看到顾承轩转过来头来,也看了她一眼。 他的目光里,有按耐不住的笑意。 嘲笑…… 顾承轩,暴室你大爷!你又想整我?安红线恨不得死命跺跺脚。 而那对宫人,也不是当摆设用的,他们这就要抬起“晕倒”了的安红线,听皇上的吩咐,送入暴室去。 安红线赶紧一骨碌爬了起来,眼珠子转了转:“啊,本宫醒了。你们这是要干嘛。” 第八十四章 密道:真的很多的谜团 第八十四章密道:真的很多的谜团 顾承轩看见安红线朝他使了个眼色,嘴角有挂不住的笑意,但碍着这么多人,还是不好表现什么。便强装严肃:“来人,送皇后娘娘回去。” 还没有容得别人讲话,安红线拔起腿就跑了。 落荒而逃一般,不会儿就气喘吁吁。 生怕被人逮回去似的,一溜烟地就跑回了甘泉宫。敏兰还是一脸懵圈的样子,忙忙迎了上去,说道:“娘娘?您这是……” “别提了。还好是虚惊。”安红线说着便要坐下来。 可是刚刚才坐下半个身子—— “皇上驾到!” 噗! 安红线嗖地又站了起来,将头别过去不去看顾承轩。 脸却被人一把捧了回去,他勾起她的下巴,他说:“安红线,你挺能闹腾的啊,要是朕不过来,看你怎么办。” 安红线满脸无辜样:“皇上,这话您说得就……臣妾不想闹腾的,是太后突然找人把臣妾给掳过去了……” 顾承轩作了个“停”的手势,示意她打住,满脸按耐不住的嫌弃样儿。他说:“没事装什么晕倒,嫌事情还不够乱吗。” 安红线:…… 就不该这么得瑟的,回头得瑟的过了头,差点就出事儿了,哎。 正捂着脸,想跟渣皇诉苦的时候,她一转头,发现渣皇又拍拍屁股走了,头也不回。 “哎哎哎——”她望着他的背影,感觉脸上还是一阵疼。 然后猛地就听见“砰”地一声,甘泉宫的大门被狠狠地砸上了。殿内没有点蜡烛,一片漆黑。 隔着大门,就听得宣旨的太监说,将皇后娘娘禁足半月。 半月……顾承轩,真有你的。安红线的脸上一下子就挂不住了,在屋子里转来转去,走也不是,坐也不是。 渣皇,你这是怕我自己面对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应付不了吗,别呀,你放我出来,我可以的。 安红线哭丧着脸,感觉自己一定是想多了,渣皇哪是会讲那么多道理的人。 她现在,只想去见一下李珩,李珩为什么会跟太后的人出现在一起掳她走的队伍里,又为什么会帮她去喊顾承轩,李珩那张字条又是怎么回事。 疑问太多了。 现在李珩已经成了继秦卿卿之后,谜团最多的一个人。 不管了不管了,反正也出不去,睡觉睡觉。 安红线一头栽倒在了被窝里。却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 不知道折腾了多久,好不容易才有点儿睡意,快看见周公的时候—— “娘娘,娘娘,您醒醒——”她感觉有人在摇晃她。 惺惺然睁开眼睛,就看见敏兰,敏兰满脸都是惊慌失措的样子,“娘娘,大事不好了!” 怎么又是大事不好了。最近敏兰总是这样,有点儿什么就大惊小怪的。 “哎,你怎么了,直说。”安红线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敏兰嘀嘀咕咕一大圈,却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反正安红线是一点都没听懂她在说什么,就感觉她在念佛一样,一会儿“皇上”,一会儿“姜婕妤”,一会儿“太后”的,可是安红线怎么都没办法把这些词给串联到一块儿去。 屋内,烛光黯淡,一阵风起,星火摇曳。 “唉,算了,反正奴婢也讲不清楚。我这个人容易急,一急就容易慌乱。”敏兰说着就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嘴巴子一样,看着安红线还是一脸懵圈的样子,一骨碌跑到了外殿。 她又要干什么……安红线眉梢紧蹙,摇了摇头。 结果很快,敏兰又回来了,边上还站了一个穿着黑衣,蒙着面纱的女人。那女人的身形好生熟悉,但是又想不起来是谁。 接着那女人将面纱摘下,露出了一张清秀无比的脸。 “秦……”安红线差点就要叫出声来,结果这女人将她的嘴给牢牢堵住了。 “娘娘保持安静罢,虽说是在甘泉宫,自家地方,但也是人多嘴杂的。”秦姑娘说。 怎么会是秦卿卿,她是怎么进来的?看见敏兰这么一个遇到什么事情都容易慌乱的人,见得秦姑娘倒不像是意外,反像是认识许久了一样? 敏兰是五年前,顾承轩登上皇位后,才安排到她身边来的。 安红线,有点不明白了。 秦卿卿一手捂着安红线,一手勾着她的后背,就这么半拉半掳地,将她拉出了内殿。 她被“禁足”了,顾承轩这个形势走得也是挺真的,外面,重兵看守,绝对出不去。 “秦姑娘,你这是怎么进来的。”安红线问道。心想,果然是顾承轩的心尖儿人,待遇就是不一样呀。 结果秦卿卿却就笑笑:“当然是光明正大地走进来的。不让你出去,又不代表别人不给进来。” 安红线:…… 秦姑娘带着她在甘泉宫其他的宫殿里绕了几圈。她根本不知道这秦姑娘想干什么。 然后绕到了平日里当作库房,门都不大开的小阁间里。这里边藏了很多钱,都是顾承轩那次给的,哦,她还分了五百两给姜姣,作结为“盟友”的“贿赂”,谁知道这姜姣那么不够义气,自己孩子没了,还过来打她一杷。 吱啦,门开的时候,白花花的银两像是一道光,简直就晃瞎了眼睛。 “想不到皇后娘娘还是个隐形小富婆呢。”秦姑娘打趣道。然后也没多说什么,继续带着安红线往里面走。 阁间很小,她带着红线很快就走到了墙边。 “秦姑娘这是想要做何。”安红线忍不住问了一句。 “姑娘过会儿就知道了。” 秦姑娘说着就在墙壁上敲了几下,很奇怪的声音。跟一般的墙都不一样,里面像是,空的? 然后她又在那墙壁上扭了两把,不会儿,墙壁就被她给转动了。 安红线被眼前的这一幕给惊呆了,墙壁那头,别有洞天一般。里面,居然还有条密道? “走吧,皇后娘娘。”秦姑娘的手拉过了安红线,红线触摸到了她指尖的冰凉,像是没有什么温度一般,这凉意从指尖,直传入她的心脏。 从密道离开了甘泉宫。密道自然是暗的,好在秦姑娘刚才拿了根蜡烛,现在,烧得都只剩下三分之二了。 密道很狭窄,只够走一个半人,她们两个都不能并排,一前一后的。里边一片漆黑,全靠那一点点的烛光。 因为未知,所以恐惧。安红线自然是有点害怕的,她将秦姑娘拽得更紧了一点。 “皇上要知道,我半夜这么被人给带走,他一定会很生气的,你就不怕他突然杀进来?”气氛有点诡异,安红线试着搭腔。 “娘娘是以为民女傻吗,早就吩咐敏兰善后了。墙壁敏兰早就恢复原样了。皇上也一定不会过来的,此刻他被姜婕妤缠上了呢。” 敏兰……原本听到敏兰的时候,安红线的心里边满是黑线,敏兰这人做事不靠谱,相当不靠谱! 但是又听到顾承轩被缠住了,她便松了一口气。 虽然还是不知道这秦姑娘要干什么。 蜡烛,眼看着就要烧光了,还是看不到尽头。秦姑娘稍微加快了一点步伐,但她还是满脸淡然的样子。 安红线倒是更加害怕了,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一片浓墨般的漆黑。她跟着秦姑娘加速着,握着秦姑娘的手,倒有些颤抖。 就在蜡烛完全烧光的时候,眼前浮现出了月光亮。 她们走出来了,时间都刚刚好。 外边的空气顿时就变得清新起来,但是也更冷了两分,安红线有些哆嗦。面前,居然是一片竹林。风一吹,竹叶婆娑。 甘泉宫里有密道,已经很不可思议了,通往的居然还是她之前来过的,有一座小屋的竹林。 秦姑娘又是怎么知道的,她到底是谁,顾承轩的初恋小情人,会医术的舞女,或者说有才艺的医女?真的就这么简单? 这里面又有怎么样的联系。安红线的心里面装满了问号。 “秦姑娘,你怎么知道皇上在姜婕妤那,敏兰那丫头做事不是很靠谱的,虽然本宫不知道你想要做什么,但是心里面还是有点紧张。”安红线试探着问道。 “娘娘就放心吧。皇上夜半派人来找臣女,宣我进宫去给姜婕妤看病,折腾了老半天,那姑娘总算是醒了,然后怎么都不让皇上离开,臣女就自己离开了。”秦姑娘说。 此刻,安红线还并没有注意到“臣女”两个字。 接着两个人往竹林里边又走了一段路,不会儿,就出现了那座竹屋。 月光的笼罩下,那座小屋显得格外的安详,格外的静谧。 门是没有上锁的,轻轻一推就开了。 屋子像是经常有人来的,不像是虚设着的,屋内的家具,一点儿灰尘都没有蒙。 跟上次一样,安红线在圆桌前坐了下来,斟了斟茶壶,虽然里面没有水,但是茶柄也没有蒙上灰。而秦姑娘一个转身,又不知道走哪儿去了。 但是没多久,她就回来了,手里还捧着一罐米酒。 看来,就只是去了厨房而已。望着那坛米酒,安红线的心里面更加是充满了疑惑。 之前,她一直以为,那米酒是顾承轩知道她的胃口,特意安排的,安排了一次又一次,现在看看,好像完全不是如此。 这秦卿卿是如此轻车熟路。 “来,喝吧,姑娘。待会儿给你讲个故事。”秦姑娘也看出了她的疑惑,给她酌了满满的一杯:“其实,我本来是承轩他大嫂。” 第八十五章 故事:还是嫂子最好看 第八十五章故事:还是嫂子最好看 安红线:…… 听罢顾承轩心里头的白月光,居然是他大嫂,安红线惊讶地下巴都要掉了。这叫什么,哈哈,嫂子最美,我的嫂子最好看?咯咯咯。 安红线的心里面简直就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一脸懵逼,两脸懵圈,各种不可思议地望着秦卿卿。 “秦姑娘,你这是开玩笑的吧。”她说。 不敢想象…… “真的,骗你作何。”秦姑娘斟了杯米酒,这次又是拿茶杯斟的酒,跟她上次摆弄茶道一样,杯子在她手指尖打着旋儿,指尖像是缠绕开了一朵好看的花。 “这么,劲爆的事情?”安红线伸长了脖子,将头朝秦姑娘凑得更近了一些,脸上满是八卦婆的味道。 其实吧,她有时候很弄不清楚自己对渣皇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感情,渣皇对于她又是怎么样的一个存在。总之,挺复杂的吧。 此刻,安红线觉得心里面有一点儿不是滋味,挺难过的其实,心里边觉得有点儿泛酸。但是也并没有怎么表现出来。 于是秦卿卿看到的就是一副满脸八卦状,神情跟路边买菜大妈一般的安红线。 秦卿卿给她斟上了酒:“怎么感觉娘娘这般淡定呢。”说着,拿一种挺奇怪的眼神打量着安红线。 美人到底是美人,不管是什么样的神情,都还是好看的,她望向安红线的眼睛里,像是泛着秋天的水波一般,很灵动,很醉人。 结果安红线却笑眯眯地:“既然如此,那么红线就见过嫂嫂了,嫂嫂好啊。” “额。” 这回换作是这秦姑娘有点愣到了。她跟顾承轩的那点隔年旧事,想必安红线也是知道的,知道她是顾承轩的“大嫂”,她本来以为,红线会有什么大的反应的。 结果却没想到这么淡定,淡定的像是跟自己没有半点儿关系。 今晚的月色很好,月亮透过竹幔倾泻下来,打在她们的脸上。竹屋的门大开着,可以看见夜空中漫天的星辰,璀璨,明亮。 秦卿卿顿了顿,才算是真正地进入了话题,讲了一个,令安红线很不可思议的故事。 她问:“娘娘,你知道先太子的事情吗。” 先皇最后的几年光景里,太子被废,被幽禁,众子夺嫡,这事情,安红线自然是知道的。还知道,顾承轩能够这么上去,手里边算是溅了很多的鲜血。 他从来都不是什么善茬,跟几个兄弟的关系也都…… 后来顾承轩“上位”后,当即各种明里暗里的。先太子不久也就暴毙了。其中的种种,就不可言说了。 现在,安红线想来,莫非是情杀?顾承轩属意秦姑娘,秦姑娘又喜欢先太子顾承泽,然后顾承轩爱而不得,爱而不能,恼羞成怒,嫉妒成性,各种为权癫狂为情疯癫。 结果秦姑娘还是委身下嫁了废太子,顾承轩摇身一变成为渣皇,原本也许想强取豪夺,但是却还是没能对秦姑娘下得去手。 正可谓是……算了算了,啊,太复杂,不可谓了。 凭他这么多年来,都好拿一口跟秦姑娘一样娃娃脸,婴儿肥的女孩子,渣皇还是个痴情的种儿? 不开心,很不开心。 安红线脑补了一大堆画面,然后嘟起了嘴。 “喂,喂,娘娘,姑娘?红线?”秦卿卿见安红线满脸出神,并且还有点幽怨,伸出手在她面前使劲地晃了晃,然后说:“你怎么了,不会是在瞎想,脑补什么冲冠一怒为红颜,恁死自己的亲兄弟这样的画面吧。” 安红线:…… 她无法把“恁死”这两个很接地气的字,跟这么一身仙气的秦姑娘联系起来。她就眨巴眨巴地望望。 “不要想太多了,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情的。” 接着,秦卿卿就这么娓娓道来。 恁死自己的亲兄弟也许还是真,冲冠一怒为红颜倒没有。 当时,秦卿卿这么一入宫表演歌舞,顾承轩对秦卿卿可谓是一见钟情,再见倾心。巧的是,先太子兼他大哥,顾承泽也是。 而秦姑娘,又自然跟最会讨女孩子喜欢的清余王顾承源关系最好。这是自然的,那会儿这秦姑娘还是宜春院里的雅妓,卖艺不卖身的那种,老六顾承源可是那里的常客了,早就熟络惯了的。 然后老六便去试探秦卿卿的口风。 这秦卿卿可是何许人也,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人精儿,不回答也不回避,各种,要不是老六也是个撩妹的高手,清楚那些个伎俩,怕是也都会拜倒在秦姑娘的石榴裙下了。 转来转去一大圈,最后秦卿卿还是跟顾承泽这个太子老大好了,把顾承轩搞得很郁闷。秦姑娘跟太子都差点就拜堂成亲了,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先太子,不是后来成了渣皇的顾承轩。 皇上怎么可能会让太子娶这么一个风尘出身的女子,太子各种拗,各种,又知道秦姑娘本来是清白人家,便又去彻查她的家世。 不查还好,一查,就查出来了一桩弥天大案。至于什么案子,还没有查透,只知道,牵涉到很多人,甚至牵涉到皇室内部的纠纷。 然后太子就不淡定了,派人快马加鞭地要出个结果。 可是结果还没有丝毫的头绪呢,好了,出大事情了。 巫蛊之祸。皇后被废,太子也被废。众子夺嫡。秦姑娘还没过门呢,夫君就已经被幽闭了。 关先太子的地方,不是别处,正是这出竹屋。毕竟是皇上的亲儿子,九岁立储,一直都被当成皇位继承人,未来的君主培养,出了那样的事情,皇上也是痛心疾首,舍不得杀,也舍不得打入天牢。 “冤案,完全是冤枉的。”秦卿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像是陷入了隔世般的惆怅之中。 “先太子,是被冤枉的吗……也是,听闻是先皇那会儿,挺激动的。”安红线说。 人道是,先皇怕是步了汉武帝的后尘,逼死发妻,弑太子,又立了比较小的儿子。 先太子跟顾承轩,差了八岁。 “冤枉的何止是先太子,我的家人也是啊。满门冤案,可怜承泽,为了彻查我家的冤案,自己也陷入了冤案之中,被人诬陷,再也没有能够翻身。我对不起他。”秦卿卿苦笑了一下。 “姑娘不必太自责,先太子的事情,跟你并没有什么关系呀。”安红线说。 说着,她感觉到了脸上一阵炙热,有点儿心虚。 跟秦卿卿没关系,但是也许,跟渣皇有很大的关系。当时巫蛊之祸,到底是谁动的手脚,不得而知。 只知道,那时候先太子其实已经是有了妻子了的,换句话说,这秦姑娘,在太子爷和太子妃之间,也是个三儿。但当然这不是什么事儿。 虽然听闻跟太子妃感情不大好,父母之言的婚姻,那么些年,一直都没有所出,但当巫蛊之祸发生之后,太子妃就做了一件事情,直接一头撞死,以死明志了。 只能说一句,生在皇家,实在是太无奈了。安红线有时候觉得自己摊上这么个渣皇,再不幸,再被利用,但是比起来,她也已经是政治斗争中的胜利品了。 “其实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算了,还是讲吧。”安红线顿了一下,又倒了点米酒,“那个,那件事情,跟皇,皇上有没有关系……会不会是皇上那会儿太喜欢你了,然后,就……” 说着,她就讲不下去了。 虽然感觉秦姑娘要跟她推心置腹,秦姑娘跟渣皇的关系也真的不错,但还是不要把话讲这么直白。哎。 然后秦卿卿却笑了一下:“娘娘,您想到哪里去了。那会儿,皇上可不像现在这么有心计的。他当时,最大的烦恼不是别的,而是……” 接着,她很认真地看了安红线一眼,顿了顿:“而是呀,他说,丞相家有个小姑娘,天天烦他,跟在屁股后面,天天骚扰他,把他搞得都快烦死了,都想找人把她打一顿。” 安红线:…… 她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她从小就喜欢顾承轩,很小就喜欢顾承轩。算起来,还是青梅竹马,不过是长歪了的那种梅子,两个人只有2.厮杀,渣皇从小就特别嫌弃她。后来娶她,也是有很多的利益交集纠纷吧。 她说:“卿卿呀,你还真的是打趣了。那是当年,我跟渣皇那点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了,现在想来,简直……你说我那会儿,怎么就瞎眼了呢,还能瞎这么厉害,哎。” 想想后来顾承轩有多渣,安红线就越来越感叹自己当年的不长眼。 可怕的是…… 现在还是要克制,不克制,怕是会有点不长心。 她的脸上,露出了漫天的红云。 终于,她问:“不知秦姑娘,跟我提起先太子的事情来,是为了……” “娘娘,民女有事相求!”却看得秦卿卿突然一下子跪倒在地,朝她磕着头。 安红线懵了,连连扶她起来:“姑娘有什么快站起来说啊,不必行这么大的礼。”使不得,可使不得。这秦卿卿这么多年了,还是渣皇的心头好,白月光啊。 “请娘娘,帮忙彻查民女家中的那桩陈年旧事。” 第八十六章 哦了:白月光真是可怕 第八十六章哦了:白月光真是可怕 安红线连连将这秦姑娘扶了起来。她说:“姑娘不用担心,你跟皇上的关系这般熟络,要是去请皇上帮忙,他一定会愿意的。” 结果,却看见秦卿卿面露难色:“怕是不大好吧。我跟皇上,他……不合适。” 安红线先是一愣,然后脑筋转了个弯儿,立马就反应过来了。 怕是这里面,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 方才,秦姑娘说了,先太子在彻查这件事情的时候,发现都是牵涉到了点宫闱斗争,情况错综复杂地很。顾承轩是谁,现在是渣皇,以前是皇子。 会不会…… 安红线不大敢想了。就觉得很可怕。 她说:“秦姑娘为何会找到我,我跟皇上,是结发夫妻。此事听闻是跟前朝后宫有点关联的,也许会牵扯到当年还是皇子的皇上也说不定,你觉得我一定会帮你这个忙,而不是回头去告诉皇上吗。” 秦卿卿盯了安红线一眼,这么一盯,让她有点害怕。安红线就觉得,自己的身后竖起了几根汗毛一般,只这么一眼,就觉得有点不寒而栗。 结果秦卿卿拂面笑了:“娘娘这是说得哪里话。陈年旧事了,也就民女想要弄个透彻而已,别人早就不知道忘到哪里去了。虽然先太子这件事情,查得也不算很清楚,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跟现在的皇上,是没有半点儿关系的。” 既然跟顾承轩没有关系,那为什么不去找顾承轩呢……安红线在心里边这么想,难道是觉得还不方便麻烦他不成。 要知道渣皇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损人利己的事情了,凭他的脾气秉性,怕是随便查出点小事,揪到谁的一点尾巴,要是那人跟他不合,分分钟就可以给恁死。 况且说起来,在渣皇这么一个疑心病特别重的人眼里,又有哪个人,是真正跟他合的。 但是安红线并没有跟秦卿卿袒露心中的想法,这秦姑娘,简直就是,太迷了。 凭她现在的了解,怕是跟渣皇也是一路货色的人物,话,只能听一半,只能信一半。实话,她也只能对秦姑娘讲一半。 于是安红线表面还是笑着,她说:“秦姑娘呀,你觉得,本宫凭什么会帮你呢。” “娘娘,咱们来赌一把吧,就赌你的后位。”秦卿卿突然露出了挺诡媚的笑容。 安红线:……她的脸,刷得一下子就白了。在道行高深的秦姑娘面前,显然还是有点儿挂不住。 “我不在乎的。”她心想。 她其实很想将这五个字脱口而出。她也确实,不在乎。可是,话说回来,就算不在乎又如何,既然已经上去了,那根本就没有那么简单可以下来,脱善不了其身了。 “娘娘,民女知道几乎关于皇上的所有的事情。很多你不知道的事情。”秦卿卿说。她的神情还是那么淡定,但安红线分明听出了一点挑衅。 我跟顾承轩都认识这么多年,成婚都快八年了,对于他,倒还真的是,一无所知谈不上,但也满是迷雾。这秦姑娘……安红线的心里边升起了一丝苍凉。但现在也不是让她沉浸在苍凉里的时候。 讲重点啊,快讲重点!她心里面就只反复环绕着这句话。而这秦姑娘,还是慢慢悠悠,不慌不忙。她看到秦卿卿这幅样儿,都有点急了。 终于,秦卿卿一字一顿:“皇后娘娘,你必须要跟民女合作。想也得想,不想,还是得想,别无选择。”明明是有点威胁的语气,但是从她嘴里出来,却还是气若如兰。 “感觉娘娘也是个挺聪明的人,不然也肯定走不到这一步上。到时候,可不是功亏一篑这么简单的了,娘娘可否知道,你身上,肩负着多少条人命吗。”秦卿卿还是笑着。 安红线倒是发抖了,她试图逃避着秦卿卿满是“笑意”的目光,可是感觉这眼神无孔不入,从竹屋的四面八方射了过来。 又是一番交涉。安红线才算明白了,不光是她被顾承轩利用,顾承轩拿她坑惨了大哥;后来凌玉也……就连太皇太后的死,跟她都是脱不了干系的;还有姜姝;还有李珩现状的尴尬。 大哥为了救她,中了渣皇的局;凌玉心如死灰,前往西凉; 太皇太后听闻凌玉远嫁联姻,病入膏肓,当时顾承轩自然找到了医术了得的秦姑娘,太皇太后跟昏迷的安红线一样,都需要那味叫作芝火蛙的药,凌玉的联姻换来了芝火蛙,太皇太后留给了安红线。红线是醒了,姑奶奶却就这么归了天去了。 姜姝的死不用多说了,因为一念之差掐了昏迷的安红线,被渣皇看了个正着,打入暴室后,又在前几日自尽了。 而李珩……李珩才叫惨个一比,护送凌玉前往西凉,在即将抵程的路上,凌玉塞给他一封信,让他带给渣皇,信上面就六个字,“再也不见了罢”。耿直男孩李珩什么都没有看,回去直接就给渣皇了。 结果渣皇看见凌玉的信,大怒,又正逢太皇太后仙逝,当时就决定让李珩陪葬拉倒了。还是秦卿卿好说歹说,求了一番,渣皇才放过了这昔日铁杆盟友。 听罢,安红线的心像是跌入了十八层地狱一般。 造化弄人。她,明明谁都不想害,可是好像谁的不幸,都跟她有关系…… “娘娘呀,你跟皇上,此生就是两个圈儿,彼此锁住彼此了,怕是谁都逃脱不了谁了。既然这么纠缠不休了,那还不如纠葛个彻底算了。” 秦卿卿顿了顿,“他用你,算了策划了自己想要策划的一切也好,引来了很多阴差阳错也罢。 皇上什么人,何其阴忍,我想娘娘应该比我清楚,想来也是说笑了,就是因为当年就看透了他的本质,我才没有考虑过他。这个,算不算是个最正确的决定了。” 最正确的决定…… 安红线越发想给秦卿卿送上自己的膝盖。不嫁渣皇,真的是最明智的选择。但也就秦姑娘,在渣皇的眼里,有这个不想做,那就不做的资本吧。她呢,在渣皇面前,有什么事情,是能够由她决定的啊。 心累,心痛。 结果秦卿卿,讲了让安红线更崩溃的话。 秦姑娘的意思,大概是这样的啊:凭渣皇的尿性,指不定哪天,就对你下手了,到时候会把你怎么样,把你身边的人怎么样,谁说得准呢,安红线呐,你别告诉我,你现在还嫌自己不够惨呢。 虽然不知道死法,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一定是杀人不见血,并且死得特别折磨,特别难看的那一种。 你只有跟我合作啊,我跟渣皇熟,渣皇什么事情都不会瞒我的,我说的话也占分量,起码我可以保证你的安全,阻挡一点渣皇的阴晴不定。 你要不答应我,我就现在立马捅自己一刀,然后立马让渣皇知道,然后安红线,你今天就得玩完,你觉得渣皇信你还是信我。 安红线:呵呵呵呵。她哭丧着脸。讲真,一想起秦姑娘讲的那些可能,她倒宁可现在就死了算了,可是渣皇那尿性,会是会给她个痛快的人吗,未知才可怕。 在她还在思考的时候,就听到“砰”地一声,一只瓷杯砸落在地,米酒泼得地上都是。 然后秦卿卿捡起了一块碎片,将它放到了自己的手腕上…… “别!我答应你,我当然答应你!”想起刚才这秦姑娘说的话,又看见她想要割腕了,安红线吓得魂都没有了,“姑娘,咱们好好说话,好好说话。” 倒不是她胆小怕死,只是不知道又会莫名其妙牵扯多少人,多少事。 秦卿卿又拿起那碎片,将这碎渣放到了安红线的面前,伸手在她的脸上晃了晃,冰凉的锋面拭上了她的脸庞,几乎就要摩擦而过,但是始终没有划到。“娘娘,果然是个明白人。我要你做的,其实很简单……” 讲白了,不过是要安红线以皇后的身份,去找督查司的人,然后查阅以往的案宗,去找二十年前一桩梁医女的案件。 “梁医女,是我的母亲。父亲的卷宗在廷尉府那边,想必娘娘也不方便出马,就不为难娘娘了,从母亲开始查,也是一样的。”秦卿卿说。 “就,这样?”安红线有点不大敢相信的问。确实不算难,只要她随便想个茬子,还是很容易就可以办到的。 “对,就这样。”秦卿卿笑,“你知道你这个皇后之位,是怎么来的吗。” 因为顾承轩把我整个家都给坑惨了,我也差点被他搞死,他多少心里也是愧疚的,加上我是发妻。而现在,安家构不成威胁,他又要去制衡另外的势力……她心里想。可是看了秦卿卿一眼,不寒而栗。 “莫,莫不成,是因为姑娘?”安红线说。 秦卿卿很鬼魅地点了下头。 安红线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可怕,超级可怕。她怎么感觉,所有的东西,都这是顾承轩的白月光,一步一步策划好的。 秦卿卿早就算到这一步了吧,就为了,让我当时皇后,然后出动帮她的忙?天哪! 安红线深刻怀疑,这秦姑娘,是顾承轩身后的军师,两个人一起策划了许多的阴谋诡计。可怕,秦卿卿,你咋不去算卦呢,看病能赚几个钱,当幕僚去也行啊。 可是,她望着这“美丽善良,温柔大方”的秦姑娘,她只能笑笑了。 “好,多谢姑娘了。我都听姑娘的。这事儿也不难,我一定会办到。” 第八十七章 侍卫:这个小哥真是坑 第八十七章侍卫:这个小哥真是坑 安红线表面迎合着,内心却有一种惶恐地要命的感觉。她的心都在颤抖,可是看到秦卿卿那张风姿妖娆的脸庞,又一句不是都说不上来。 就看见这秦姑娘又冲着她笑了一下,笑得还是那般好看,像是三月里的春风一般。 而安红线的眼里,一下子就浮现出了“蛇蝎美人”这四个字。 她转而就特别想哭丧脸,但还是笑眯眯的。 一番“愉快”的彻(che)谈(dan)结束后,这秦姑娘很满意地就要“护送”安红线回去,然后很亲热地挽过了她的胳膊。 安红线还是“呵呵呵”地笑着,内心却是,呵呵呵,我怎么感觉是条蛇鳗缠上了我的胳膊,可怕,着实可怕。啊,渣皇熟悉信赖的人,果然跟渣皇也是一个调调的。 然后两个人,很愉快地往回走。 令安红线没有想到的是,秦卿卿并没有带她原路返回,走那条密道,而是直接带往了甘泉宫的大门。 赤露露的,从大门回去!要知道,顾承轩那厮儿,感觉她搞不来姜姣这件事儿,怕添乱子,也为了做给别人看,直接都给禁足了。 这么赤露露的,安红线不免得有些提心吊胆的,要是看门的回头跟渣皇说了,这是不是在挑战渣皇的权威,保不准腿都给她打断。 想着,她拉秦姑娘拉得更紧了一点,秦卿卿在渣皇面前是什么人,她自然是知道的,抓着姓秦的,也就是握着救命符啊。 “娘娘,你拽那么紧干嘛。” “没,没,我有点怕。我们这么偷偷摸摸地溜出来没毛病,但是就这么光明正大的回去,回头要是皇上知道了,会不会把我吊起来打。”安红线半开玩笑半认真。 秦卿卿:…… “娘娘,你想太多了。”她似笑非笑。 现在已经站在了甘泉宫的门口,天空已经泛出了一点点的鱼肚白,看样子,时间也不早了。 “吱啦——”一声,甘泉宫看门的守卫,什么都没有问,就这么放安红线进去了。 她一只脚刚刚迈进去,就下意识地回头等一下秦卿卿,可是,这秦姑娘就这么望着她看,像是要目送安红线进去似的,但自己却一点进屋的意思都没有。 “秦姑娘,你不进去吗。”安红线问。 “娘娘这是说的哪里话,您回您的甘泉宫,民女当然就不跟进去了。”秦姑娘笑。然后笑着,转头就走了。 “哎哎哎——”安红线望着她的背影,下意识地喊了两声,结果就看到这秦姑娘真的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把安红线搞得很郁闷。女人的直觉告诉她,没那么简单,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那股预感很强烈。她甚至都感受到了蓬勃的杀气。 秦姑娘这么撂下我就走了,万一渣皇突然杀出来,看见我从外边回来,我还真不好跟他解释……安红线想着,就蹑手蹑脚地进了殿内,心都跟着腿在颤抖。 然后,就当她往深处稍微走了一点的时候…… “安红线!” 一声怒喝从身后传来,她的魂都快被吓没了,一颗心砰砰砰地直颤抖。完了完了,我的预感怎么这么准,一定是渣皇的杀气太强烈了,刚才我刚刚回来,就感受到了…… 果然啊! 她半闭上了眼睛,哆嗦着身子,腿都打着颤儿,哆哆嗦嗦地回过头去,然后嘴角努力挤出了一个笑容,装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满脸无辜的样子:“皇,皇上?您啥时候来的?” “咯咯咯,真巧呀,臣妾睡不着,就在甘泉宫内转转,嘿嘿,出,出不去……” 她小心翼翼地说着,可是话刚出口,就立马感觉,是不是讲太多了,有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滋味…… 然后安红线像是要慷慨赴死一般,跟就义的勇士一样,缓缓睁开了眼睛,她的目光立马与顾承轩对视,她感受到了他袭来的杀气。 说了很多遍的,因为未知所以恐惧,虽然她不知道顾承轩想要干什么,但是渣皇这种独裁暴君,最不喜欢的,就是别人忤逆他的意思,不按他的要求去做。 完了,死定了。 她跟顾承轩的眼神对视了一下,然后他突然将她逼到了墙角…… 又,又要来了吗? 安红线想象着之前几次,她闭上了眼睛,准备迎接着即将到来的疾风骤雨。 可是—— “大晚上的,别乱跑了。” 什么都没有发生,就听到顾承轩语气不咸不淡地讲了这么一句。然后“吱啦”,大门又被推开了。 她睁开眼睛,看见渣皇走了。 走了! 头也不回,以至于她不知道,他到底是生气了还是怎么了。 安红线眨巴眨巴眼睛,有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今天怎么突然这么好说话,这么容易就放过他了。难道是渣皇知道,她是跟秦姑娘出去了的原因? 蹭蹭蹭,到底是白月光,果然是心上好啊,就是不一样。安红线现在就在考虑一件事情,她是要好好勾引渣皇,让那秦卿卿以后威胁不了她呢;还是跟秦姑娘好好合作,让顾承轩欺负不到她。 想来想去,算了吧,勾引渣皇这事儿难度太大,我站秦姑娘…… “敏兰,敏兰,今儿个皇上是什么时候来的。本宫怎么溜走的事儿,他发现了没有?”甘泉宫的人基本都在殿外把守着,殿内比较空旷,安红线拿那种不大不小的声音找寻着敏兰。 无人应答。她又喊了几声,还是没有人。 “敏兰,人呢,去哪儿了?”她满腹疑惑。 尝试着推了下大门,本来以为会是锁着的门,居然一下子就推开了。 黎明的寒风扑进来,安红线冷得直颤抖。 “娘娘?”看门的守卫挺狐疑地看了她一眼,目光立马变得警觉起来,生怕她溜走。 “没,没事儿。里面有点热,本宫,本宫透口气儿。呵呵呵。”她挺牵强得笑着。 “要是想出去,娘娘就死了这条心儿吧。”这守卫冷笑了下,很直截了当,“没有皇上的吩咐,娘娘还是老老实实呆着吧。不然小的们也难做。” “没,本宫没想出去。”安红线又像周围打量了两圈儿,她只是想找找敏兰去哪儿了。 然后看见这守卫这幅凶样儿,心里面只有一个念头,丫的,你冲我吼什么,本宫是你得罪得起的吗,了不起呀,你下边还有的吧,哪天小心我找人阉了你。 想着,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这侍卫倒也不慌,还是面不改色地看着安红线,“娘娘,没什么事儿,就快点把门关上吧,这外边儿还挺冷的。” 安红线:……她呵呵呵地笑笑,满面春风:“本宫是不是该多谢小哥替本宫着想了。” “不敢当,这是应该做的。”这厮儿理直气壮,说着甚至还伸出手来,要去给安红线关门—— 安红线有一种肺都要被气炸了的感觉,仔细打量了这侍卫一番,面容挺清俊,看着也就二十岁上下,一看就是年轻不懂事的那种。然后下巴尖尖的,挺瘦,眼睛很亮。好,记住了! 然后她说:“这位小哥,本宫其实吧,是想找一个人……”说着她就从头上,摘下了她那根玉簪子,塞进了这侍卫的口袋。 侍卫居然没有拒绝,也没有说什么别的,依旧是挺淡定,也挺凶的那种眼神看着安红线,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搞得好像收受“贿赂”也是在理了一般:“娘娘,有什么您就直说吧。” “本宫的贴身侍女,这甘泉宫的女官敏兰,小哥可知去哪儿了。” “敏兰?就是那个个子不高,脸有点儿肉,长得看上去有点儿呆萌的那个小姐姐?” 好吧,确实,好像这么形容敏兰真的没毛病,她外表还是属于那种人畜无害的,但是人吧,确实有时候有点缺根筋。但是呆萌……安红线还是有点儿惊讶到了。 “嗯。”她说。 结果,这位小哥告诉了她一个几近崩溃的消息。 敏兰被捉走了。 敏兰是被皇上的人给捉走的。 捉走敏兰的人不是别人,而是顾承轩当时的“第一宠臣”,御林军主管,兼御前不带刀侍卫(因为后来“失宠”了,不给带刀了)李珩。 并且,敏兰是被五花大绑绑走的。头上还套了个麻袋。 安红线听罢,一时哭丧了脸。麻绳加麻袋,这不是太后的人的专属吗,她就被这么搞过两次,难道是顾承轩那厮儿子承母业了? 李珩……怎么又是李珩。上次这李大将军帮着太后来捉她,现在又替顾承轩捉人了? “你确定,是皇上干的这事儿?”安红线问。 侍卫小哥点了点头,“对呀。皇上还说了,这件事情,务必要让娘娘知道。刚才我们几个还商量着,怎么跟您说,敏兰姑娘被皇上的人掳走了呢。” 这,这……安红线哭笑不得。她想到了渣皇刚才突然的好脾气,擦,顾承轩,你逗我呢吧。 “还给我!”安红线吼着,就要去拿她那支簪子。 结果,砰地一声,门就这么给关上了。 她再推门,推不开了。大门被锁了。 啊,她的内心简直就有万千匹骏马呼啸而过,这小哥套路真深。别被我逮到机会,看我恁不死你!安红线想着。 然后在殿内急得团团转,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不停地来回踱着步。 虽说敏兰平时确实有点儿缺心眼吧,但毕竟也是跟了她这么久的人,被捉走这事儿,还明显跟她今天的开溜有关系,顾承轩的手段……她有点害怕,别给大卸八块了。 我要见渣皇,我要见李珩,我要找敏兰,放我出去! 第八十八章 安若:我是真不好意思 第八十八章安若:我是真不好意思 安红线在甘泉宫内各种心疼,各种跺脚,各种折腾。 着急自然是无用的。 也不知道外面是不是有听到她的那番挣扎纠结,反正就只知道,外边儿还是一点声息都没有。 此时,天都已经亮透了,啊,从纱幔里透过来看,今天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她轻轻地撩起了一点儿帘子,外边的太阳,还真的是挺好的。 貌似真的挺温暖的样子呢,咯咯咯。 而透过纱幔,安红线不止看到了阳光,还好像看见了敏兰那个少根筋的傻缺,被顾承轩的人,或者是顾承轩联合太后的人,一起严刑拷打。就是从敏兰嘴里套不出什么东西来,也非要搞出点什么东西来的那种。 照渣皇那尿性,没准儿又在策划一出什么阴谋诡计,然后逼供,让敏兰说出她昨晚上从密道出去,是去私会什么不该见的人之类的。 想想,就可怕。但愿是我想太多了。啊,人难做,难做人,做人怎么这么难! 安红线眉头紧锁着。她想着,啥时候渣皇过来,一定要套套他话,看看他到底拿敏兰怎么了。反正昨天那事儿是秦姑娘带着她干的,她不怕! 而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又给吱啦打开了。 开门的声音特别大,今天的天气是真的好,扑面而来的阳光,一下子就把殿内给照亮堂了,晃得安红线都有点儿睁不开眼睛。 “皇后娘娘,皇上让您……”还是那个有点儿尖嘴猴腮的侍卫小哥,此刻他是满脸堆笑着的。 安红线一看见他这神情,没有等他把话说完,一头就栽了出去。 姑且就当是“顾承轩让我现在出去!”她想着。 也许是走得太快,侍卫有点猝不及防,“哎哎”了两声。安红线早就撩起了点裙摆角,快速地下了台阶。 那群看门的人,如果说是要拦的话,其实也完全可以拦。他们默不行动,安红线姑且就更加默认了是渣皇放她出去了。 她要去找李珩。 还要在顾承轩不知道的情况下去找李珩。这样子,才比较好办事儿。 她实在是有太多太多的迷惑了。 可是,李珩又会在哪儿呢……安红线想了又想,很怕他会是跟顾承轩在一块儿。 最后,还好她比较“机智”,直奔萱若宫,打算去求助安若姑姑。倒不是说她笃定安若有办法,只是安若姑姑,知道的事情永远比较多的。 虽然今儿个天气很好,但是宫里的过道却出奇地安静。 尽管今儿个阳光明媚,但是却仿佛笼罩一股……说不出来的,挺阴郁挺压抑的气息。 宫廊间不见什么人,就看见零零落落几个洒扫的宫人,还没有到落叶的季节,明明地上是干干净净,没什么可扫的东西,她们还在拼命地挥舞着扫把,但是动作,却是那种机械化的,木讷的,没有魂灵一般。 安红线就想到了四个字,寂如死灰。 她继续加快着步伐,飞快地走到了萱若宫。 宫门前,依旧是没有人,要说今日宫围本来就更清冷了,这里更是静地可怕。甚至,地理位置很不错的萱若宫,此时可能已经空旷了许久的原因,居然都出现了几声乌鸦叫。 叫声划破了长空,凄婉哀鸣。 她的心也跟着不大舒服了,跟着这凄绝的鸟叫声颤抖了一下,她感觉到了有点冷。 然后她慢慢地叩响了门。 一声,没人。 两声,还是没人。 安红线没有过三的习惯,想着是不是安若姑姑不在,准备掉头离开算了的时候。门,打开了。 “娘娘?来了?”身后传来了安若的声音,感觉,声调比起之前,沉重了一些,有那么一点沧桑的感觉。 安红线调过头去,看见安若的脸色变得比上次来黄了一点,面同着蜡一般,气色不大好。抬头一看,更是看到了她头上的银丝。 安若本来也算得上是个美人,虽然人到中年了,但是气质还是非常好的那一种,太皇太后在世的时候,是满面光彩,神采奕奕,头发也是乌黑秀丽,看上去神清气爽的。 如今,如今,这才过了多久啊,倒不是说岁月催人老,感觉,更催人老的是世事。 安红线望着她,有那么一点点的心疼。眼角,蓦地就湿润了一点点。她紧紧地拉过了安若的手。 “娘娘,进屋吧。外面起风了。你说今年这夏,怎么这么短,才几天,不过是之前下了两次雨,感觉秋都来了。”安若说着,就笑了,一笑,眼角就露出来了鱼尾纹,连额头都露出来了一点细纹。 红线点了下头,“嗯”了一下。 萱若宫内,比外面更加冷清的感觉。 安若平日里是个很讲究,很精致的人,如今,红线抬起头来,居然都看到了屋顶角落里蒙上了厚厚的一层灰,都已经结蜘蛛网了。 而一进门,就闻到了一股檀香味,很浓郁,刚才那么大的一阵风吹进来,都一点消散的感觉都没有,看来,方才安若又在焚香礼佛了,还念了很久。 安若给红线倒了杯茶水,之前来,壶里面一直是空的,红线上次来,姑姑斟茶时候才发现,把她搞得有点尴尬。现在,总算是有东西了。 “丫头呀,有什么事情,你就说吧。”安若边斟茶边打趣道。 水还是热的,褐色的茶水冒着气儿,像是滇西红茶,殿内一下子就弥散着茶香跟檀香交结在一起的味道,出奇地好闻,安心。 被安若这么直截了当地一问,红线的脸倒是刷地就红了。每次,都是有事情才过来,还真的是挺不好意思的。 “对不起,姑姑。我,红线不是说有事相求才会过来的,只是近来实在是太忙了……我每天都很多烦心的事情,我……”说着安红线自己倒都涨了个通红,有点儿心虚的感觉。 不过确实是这样的吧。 “上次你来,连茶水都没有,姑姑还觉得挺不好意思的。后来这些日子里,白天到晚上,每隔一个时辰,我都会重新斟一壶茶,确保这茶是温热的。”安若说着就酌了一口。 这下子红线的脸更加红了。有一种挺羞愧的感觉。 她拿起茶杯,咕咚就一口吞下了茶。安若转身进去拿茶点了,望着她变得瘦削了两圈的背影,红线心里面觉得挺难过的。 哎,看看安若,再想想敏兰……敏兰那个缺心眼的,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 等安若再次回来的时候,看着一盘子的糕饼,安红线却什么都吃不下去。 “有心事?就说嘛,娘娘平日里那么忙,没什么事儿也是不大会伤萱若宫来的。”安若半打趣半认真道。 这样一来,安红线更不好意思了,看见姑姑的眼睛这么一盯,简直感觉脸皮都快掉下来了。安若的眼神,还是这样蹭亮啊,跟太皇太后当时挺像。 红线顿了顿,还是挺不好意思地开了口,她说:“姑姑果然是最聪明的,红线又有事情来求你了。”接着,她便开口问知不知道李珩会在哪儿,或者他可能在哪儿,她有要事相问。 本来以为安若会问下是什么事情的,而且安若跟李珩八竿子也打不着的人,不会有啥交情,估计也不知道在哪儿。安红线也不大抱希望。 谁知道安若说:“李大将军呀,之前,他还来找过我。” 安红线:“啊?!” “嗯。他也说有要事要找你,就是见不到你人。让我找个机会转告你,说他就在什么竹屋旁等你。” …… 安红线更懵了。这到底又是怎么回事。竹屋?原来连李珩也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姑姑,李大将军有没有说是什么事情。” 安若摇摇头:“并没有,想必是当面才能讲清楚的事情吧,我也没有多问。想来,可能是皇上的意思,估摸着皇上有什么话,不方便转告你,才让李大将军代传达。” 有可能,确实有这样的可能。安红线想。但是,她又想起了李珩那次给她,说有事需要见一面,但被她无奈地“放了鸽子”。 “多谢姑姑了。”她拿了一块桂花糕,但有点心不在焉。 接着跟安若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会天,她便告辞了。 要离开的时候,安若给她拿了件外袍:“娘娘,披上吧,外面有点冷了。” “多谢姑姑。”她接过衣服。 一出门,果然风又更大了一重。今年,看来是要早入秋了。只期盼着冬天不要比往年还冷很多,那就有一点招架不住了。她是很怕冷的人。 也是因为风大,又顺着风的原因,安红线走得特别快,虽然到那里要绕好几个圈儿,但她也很快就到了竹林,又很快穿了过去,竹屋的身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李珩果然在屋子旁边站着,没有进去,就立在门口,在等待着什么。 “李将军?听闻你找本宫有要事儿?”安红线问。 李珩循着声音望过来,眼神一下子就放直了,他像是等候了许久,终于等到了的样子。 他说:“皇后娘娘,您可算来了,以为又该被放鸽子了。” 接着,他顿了一下,挺认真地看了安红线一眼,然后稍作犹豫,但还是开了口:“皇后娘娘,离秦卿卿远一点儿。” 第八十九章 子衡:你为什么要帮我 第八十九章子衡:你为什么要帮我 “啊?!”听得李珩这么一句,安红线差点就要失声尖叫起来,还好她控制住了自己。表面依旧是一副挺淡定的样子。她说:“哦?” 结果李珩还是一本正经:“皇后娘娘,说认真的。那秦姑娘,不论她以后用哪种方式接近你,都最好离她远一点。算是属下的一点忠告了吧。离她太近,没好处的。” 安红线本来还在想,上次秦卿卿跟她说的,护送完凌玉公主之后,顾承轩本来都想让李珩也“护送”太皇太后直上西天来着了,还是这秦姑娘在顾承轩面前求了情。 现在李珩怎么还打她一耙? 安红线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是不是秦卿卿的话,也只能相信一半。那么,李珩呢? “多谢李大将军提醒,虽然本宫不知道是为什么。不知道将军方不方便告知原因,不方便就算了吧。”安红线表现得很善解人意的样子。 见李珩微微蹙了一下眉头,犹豫了一下的样子,她调过了头,准备马上离开了。 “皇后娘娘,请等一下。”李珩却还是叫住了她。 正合她意。她眼咕噜一转,一条腿就迈了回来,但是身子也只是微微侧了一下,还是表现地有一点点不大情愿的样子。 日子久了,跟顾承轩学会的东西,貌似还真不少呢。受用了。 然而李珩顿了又顿,几番还是欲言又止。 安红线的心里面都急了。不怕他说,就怕他吊着。但是面上还是依旧淡定。 她说:“不知有一事,当不当问将军。” 李珩抬起了头,有点疑惑地望着她。 “算了,还是问吧。”安红线顿了顿,将秦卿卿告诉她的,关于渣皇要让他为太皇太后“保驾护航”的那件事。 原本以为李珩会解释一番的,谁知道他很干脆地点了头:“嗯,确实如秦姑娘所言。”接着,李珩就开始拼命解释那天发生的事情。 一个劲地说是自己的问题,怪他都没有看一眼,直接就这么将凌玉的信呈上去了,当时还很多人在场,皇上遇到这样的事儿,肯定感觉自己的尊严受到了侵犯,一下子颜面都不知道往哪儿搁了,会对他发怒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还真的是个耿直男孩?看来,李珩是不会说谎的了,应该比那姓秦的人精儿可靠的多。安红线想。 不过,凌玉也就写了“再也不见了罢”,这就惹得顾承轩龙颜大怒了,怒就算了,还牵扯到别人,他脾气,还真的依旧是不大好。唯独对秦卿卿,倒还是挺特别的。呵呵呵。 “那么将军,既然是秦姑娘救了你一命,为何你对她还是这么大的戒心呢,或者说,偏见?”安红线见这耿直男孩,还在一个劲地解释,关于凌玉的信的那件事情,由不住打断了他。 李珩愣了一下,接着,就笑了,笑得挺不可思议的样子,甚至有点儿嘲笑的意思,仿佛在说,娘娘,您问这种问题,您逗我? 见安红线还是满脸疑问,他便说:“秦姑娘,是最了解皇上的人。皇上需要一个台阶,她不过是给皇上铺了一个台阶罢了。这种事情,皇上也是一时之怒,还犯不着要了属下的命。” “对……李珩,对顾承轩来说,还是很重要的吧,我怎么刚才没想到。果然还是不够了解他。”安红线想。 “秦姑娘心计太深重了,恕属下直言,娘娘,您真的不是她的对手。现在她不朝您下手,也许只是觉得,还不值得她动手罢。但是姜婕妤的事情,连属下都看出来,这不是一场意外了。”李珩突然也笑得有点变化莫测。 秦卿卿还不屑于对我下手……你这是,在怀疑我的智商?安红线瞪大了眼睛,可是又觉得他说得好有道理的样子。 她当然知道姜婕妤小产不是意外,本来她还满心疑惑,这姜姣怎么好好的,突然这么坑她,是不是因为姜姝的事情,计较上了。 现在…… “将军的意思是说,姜婕妤小产,跟秦姑娘是有关系的?”安红线像是要套他话一样。她总感觉,李珩耿直归耿直,知道的一定很多,绝对不傻。 “这话,可是皇后娘娘说的,不是属下说的。”李珩突然双臂交叉,然后一甩头发,头也不回地走了。 “哎哎,你把话说清楚……”安红线望着他的背影,跺了下脚。可是人家很快就消失地无影无踪了。 郁闷地进了屋子,她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长长地叹了口气。 本来感觉自己还是挺聪明的,现在瞬间有种,自己是拿什么活到现在的感觉。说到底,也许是因为宫中,就菁儿那类的好惹是生非,但是段位又太低,比她更没有智商。 要是遇到个秦卿卿这样的,再想坑她两把的话,也许,就尸骨无存了…… 可怕,真是可怕。无冤无仇,人家秦卿卿,没有必要来害我吧。 安红线晃了晃脑袋,猛地一低头,却看见地上飘落着一封信。她捡了起来,没有封口,没有署名,也没有归属。 本着好奇心,和觉得事情的诡异性,她将信纸从信封里抽了出来,又打开,看了一眼。 然后便不由得“啊”了一声。 白纸黑字,清清楚楚。上书:姜姣小产后,皇上宣了秦姑娘入宫,秦姑娘在昭阳殿一呆好久,姜姣跟她“一见如故”,彼此交谈缓慢,像是在对“口供”,着实不像是初次见面,照实蹊跷。还望娘娘务必小心。 子衡。 子衡,李字去木,“衡”字同“珩”,不能太明显了。 这是李大将军留给我的?他就不怕,我没有进来歇脚,别人进来,捡去看见?他为什么要帮我。 “算了,先不管这么多,小心点总没有错的。”安红线想。哎,也不知道,帮那秦姑娘去督查司彻查案件的事情,还要不要办了。 李珩,秦卿卿,顾承轩,敏兰……怎么这么多事儿,真烦。 当她反复念叨了好几遍渣皇的名字之后—— 有了! 安红线突然灵机一动。秦卿卿的意思很简单,你得帮我这个忙,不帮我可以在皇上面前将你一军,看皇上是信你还是信我; 李珩的意思也很简单,你得离秦姑娘远点,她那个人不简单,小心着点她,别哪天她做点什么手脚,被她恁死。 而敏兰,也是被皇上的人给绑走了,不知道绑去干嘛了。 那么归根结底,不就都回归到顾承轩身上了吗? 只要我把顾承轩伺候好了,让他对我的信赖高过那秦姑娘,什么事情都结了。 “我真是太机智了!”安红线简直都快佩服自己得五体投地。 可是—— 渣皇……去讨渣皇的喜欢,让渣皇信赖喜欢她超过那秦姑娘,怕是比登天还要难吧。而不去讨他“芳心”的话,也许就时刻处在危机四伏之中…… 哎。 安红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现在不是她争不争的问题了,是形势闭着她,必须去直面渣皇。 好难。 她点了一支蜡烛,将这“子衡”的信,烧成了灰烬。然后将蜡烛熄灭,丢弃,甩甩袖子,便离开了竹屋,离开了这片竹林。 天色向晚,她直奔未央宫。 “娘娘?”大监方德连连迎了上来。 “大监好。本宫要见皇上。”安红线说道。既然都这样了,那么勾引皇上,从我做起,就从现在做起,想不如做,她是行动派…… 结果大监蹙了下眉,有点儿为难的样子:“皇上他……” “本宫是皇后,皇上是本宫的夫婿,许久没有见了,叙一叙,这个要求过分吗,大监尽可以通报一声。”安红线理直气壮的。 红线呐,你是正宫娘娘,别怂……别说一个管事的大监了,就连顾承轩,也应该是没理由这么反驳妻子的见面要求的。她想。 大监顿了顿,正要转身进门的时候—— “皇后娘娘来了,请进吧。”一阵挺熟悉的声音传来。她抬起头,看见了李珩。 “李大将军,您来了?” “要本将军说,方大监你也真是的,来者是皇后娘娘,不是别人,还这么,小心回头皇上治你个不周之罪。”李珩一本正经地说,“大监你也知道的,皇上他最近,心情好像有点儿不大好啊,这种小事还去打扰他……” “是是是,李将军说的有道理,是奴才疏忽了,皇后娘娘快请吧。”方德满脸堆笑。 安红线“嗯”了一下,便往未央宫里面走。 踏进宫门的时候,她的目光跟李珩对视,两个人的眼神交接了一下,彼此露出了心领神会的笑。 *** 未央宫内,灯火阑珊,烛光微稀,空气也静得可怕。 一脚踏进去,安红线的心就跟着颤抖了起来,李珩说渣皇最近心情不好……会不会又随便乱发脾气。 这里面,也太安静了点,死气沉沉的,这些宫人,一点声响都没有,一个个的都跟挨了批一样,都低眉顺眼的。 安红线也不禁浑身哆嗦,蹑手蹑脚地走向书房。 书房的门大开,她走到门口,探出了半个脑袋,往里面看了一眼,却都不大敢进去。 然后,就听得“砰”地一声,一个花瓶碎落在地,顾承轩“啪”地狠狠一拍书桌,桌上的案几都零落。 太可怕了,直击上渣皇发怒了,这回又是哪个倒霉蛋……安红线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令她没有想到的是—— “秦卿卿,你这是在玩火!下次别让朕知道第二次。” 第九十章 卿卿:承轩我忘不了你 第九十章卿卿:承轩我忘不了你 安红线继续蹲在门口,偷偷地听着,鬼鬼祟祟的。 然后就看见顾承轩跟秦卿卿两个人“撕逼”了一圈,渣皇砸完那个花瓶,秦卿卿就在一旁站着,看着他发飘,自己还是满脸淡定。 似乎嘴角,还挂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讥笑。仿佛在说:“有本事你咬我呀。”似乎料定了顾承轩不会对她怎么样。 事实上,顾承轩也确实没有对她怎么样。花瓶遭完殃,他就挺无奈地坐了下来,手肘支撑着桌子,又捏了捏皱起来的眉头。 秦卿卿微微拂了下面,然后掩开帕子,目光与顾承轩对视。 美人到底是美人,不管做什么,都是这么千娇百媚的,举手投足间都是风情。她顿了顿,良久,悠悠地开了口:“姜婕妤打扮成我当年的样子,才怀上的那个孩子,我也不过就是动了一点点手脚而已,想不到皇上居然这么在乎。” 安红线:…… 天,这是什么。挑衅?赤果果的挑衅。这秦姑娘,对于皇上来说,还真的不是一般人,这样的事情都直接袒露了,换作别人,怕是要被渣皇发配到十八层地狱去。 “秦卿卿,你别太过分了。”顾承轩的声音现在居然挺无奈的,居然让人听出了有一种,“啊,卿卿呀,你个磨人的小妖精,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呢”这样的感觉。 这秦姑娘依然还是那样挺嚣张的样子,面不改色心不跳。甚至,她还冷笑了一下:“承轩呀,本来看见你的皇后,跟我一点相似的地方都没有,完全不是一个调调的,还以为,你彻底放下了呢。 可是再看看别的,这么几年过去,你看上的姑娘,怎么感觉多多少少都有点我的影子呢。” “秦卿卿!”顾承轩又是一阵怒喝。但是显然,对于这白月光来说,没啥子用。 秦姑娘依旧没有什么反应,完全就牵动着顾承轩的情绪在走。 “当年的事情,对,没错,这么些年,我确实都没有忘记过你,但这不代表你就可以……秦卿卿,你当时没有选择嫁给我,那么就别再干涉我的私事了!” “私事?哦,有趣。那我可不希望谁再拿我的名义,‘用’我的身份,做些勾引你的事情。”她的语气,还是那样的不咸不淡,但也加了一点点的小脾气那种的。可是,话讲得好像过分的样子…… 可是没想到顾承轩,堂堂一个皇上,还是属于渣男的那种,居然—— 也许是看到心头好也有点儿生气了样子,他将语气放缓了一点:“卿卿呀,朕,我……你这个样子,我总会误会成,你对我还有那种意思的。” 听罢,安红线的鸡皮疙瘩都快掉光了。初恋伤他千百遍,他对初恋如初恋!她把我的孩子都搞没了呢,可是还能怎么办哦,当然是选择原谅她啊! 卿卿呀! 亲你妹啊!顾承轩,你特么是不是受虐狂啊。 “你对我还有那种意思的”,还?莫不是他们之前还是有一腿子的,然后这女神秦跟他大哥好了? 想到这里,安红线仿佛看到了顾承轩头顶着一大片大草原,绿油油的。 可是接下来,还有更让她意想不到的呢。安红线的节操都仿佛掉了一地了。 就见渣皇讲完这句话后,秦姑娘突然就一下子切换了画风,居然哭了起来,哭得梨花带雨的,可是虽然看着好像很难过,但还是不失傲气的那种。 “承轩呀,我对你的心意,你还要质疑吗?我也是会吃醋的!” 安红线:啊?天,这秦姑娘对渣皇也还是真爱?真的假的。她不是他大嫂吗。我,我擦嘞,怎么感觉她这么绿婊呢,可是男人就喜欢这种又婊又贱又给他们戴绿帽子的呢! 她感觉自己都受到了惊吓,她的心里面,不知道为何,挺不是滋味的感觉,扭过身子,便准备走了。让他们俩相爱相杀去吧! “皇后娘娘?您怎么来了,之前皇上过去找过你。” 安红线前脚刚偷偷摸摸地迈开,都确保了动作贼到顾承轩跟那秦姑娘不会有丝毫察觉。可是,有一种叫作“敌军”的东西? 这未央宫的婢女,也不知道是有意的还是无心的,突然就这么冒出来,来了这么一句“问候”,将了安红线好大一军。婢女的声音还不小。 书房里面那两个人,已经纷纷把目光集中过来了。 安红线死死地皱了一下眉头,恨不得挖个地缝,赶紧藏进去。然后脚底一抹油,还是先开溜再说…… 可是—— “门外的,给朕站住!” 安红线跟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拔起腿就要跑。 然而,“这是圣旨,听不到吗?!来人,把她给朕带进来!” 接着,两个膀大腰圆的侍卫,将安红线提溜起来,一下子就丢进了御书房内。然后砰地带上了门。 屋内帘子本来就是拉着的,门一关上,更是有点昏昏暗暗了。还弥漫着一种,阴森可怖的味道。安红线整个人都忍不住地打颤。 而见到这来人,顾承轩根本就不意外。他刚才那一声“皇后娘娘”听得分外清楚了。只是蹙起了眉头,然后猛地狠狠一拍桌子。 这么一拍,感觉比刚才对秦卿卿,讲孩子没了的大事,性质都还要严重。 还真的是,区别对待,区别地够彻底……红线的心里面升起了一丝苍凉。呵呵!顾承轩,你活该被她虐,虐死都活该。 “安红线,你到底听到了多少?” “臣妾什么都没有听到。”她故作镇定地说。虽然很想吐槽,甚至很想打人之类的,但是看看渣皇这幅嘴脸,看着他这般铁青的面色,她的心,有一种跌到了谷底,彻底死了的感觉。 呵呵,难怪你会说相信我呢,怕是早就知道这事儿是秦姑娘动的手脚了吧。还差点,又把我坑了。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总是我! “安红线,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说实话。”顾承轩的语气依旧是冷冷的。 她很无奈地叹了口气,冷哼了两声。 安红线呐安红线,这样的男人,你还有必要再忍吗?够了,都够了!谁愿意跟他过,过去吧!别说白月光了,我这么个土肥圆都彻底受够他了。 “皇上,臣妾什么都听到了。什么都听到了!” 顾承轩,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去吧。要废要杀,随便你去。再见!说着,她转身就准备离开了。 顾承轩却突然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了上来,一下子就劫住了安红线,将她的胳膊这么往后一拉。一拽,她居然扑了个满怀。 他,紧紧搂住了她。他的手放在了她的头发上,居然像是搂住了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一般。 安红线觉得心里面一阵抽搐,她使劲推着他:“你放开我。” 他一无所动,反而还搂得更紧了一点。 “皇上,你可看清楚了,我是安红线,不是秦卿卿。我可不是她的高仿品,或者说替代品。”安红线的语气也是冷冰冰的。 “我知道。你不是。你从来都不是!”顾承轩说。 安红线:…… 她有点不可思议地望着顾承轩,可是发现他好像不是在开玩笑的样子。眼睛是不会骗人的,他的眼神里,居然满是认真。 “皇上,你放开我。你弄疼我了。” 他还是无动于衷。 倒是秦卿卿,此刻悄然而去。 顾承轩终于缓缓放开了她。她松了一口气,等到秦卿卿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视野里,她对他说:“好了,人走了,戏演完了吧。” “既然已经演完了,那么臣妾也走了。” 顾承轩呀顾承轩,你这又是想拿我做给她看?呵呵。她的心里面不尽苍凉。 果然,顾承轩一言不发。像是在默认了什么。 可是,她才刚刚走到门口,她的手拭上了那扇门,却像是一点力气都没有,怎么都拽不开它似的。 “安红线……”他突然喊住了她。 “嗯?”她回过头,望向他的眼神里,不尽的迷茫。算起来,这渣皇,倒也是不是一个“好男人”?挺钟情,挺专一的?可是,情与一都不是她,这就算了,完了,还这么一次次地伤别人。呵呵。 食物链顶层的男人,就是不一样呢。无所畏惧,他自己开心就好了呢。 她的泪都快流出来了,她强忍着。 “算了,没什么。”顾承轩说。然后他抬起了手。 他的手也拭到了门把上。他的手放在了她的手上。安红线感受到了从他指尖传来的温度。 顾承轩给她拉开了门。 “好了。”他说。声音风轻云淡的。 她头也不回,一下子就冲了出去。然后立马出了未央宫。全路都是用奔的。 眼泪,却迎着风,就这么潸然落下。 安红线呐安红线,你有点出息,你哭什么。你又不喜欢他了,他这次也没对你做什么啊,有什么好哭的…… 安红线啊安红线,你虐不到他,自然有人替你虐,你看看吧,秦卿卿可虐了他千百遍呢。你应该高兴才对,让他再对你这样,遭到报应了吧,呵呵哒…… 她一边自言自语,自我安慰,一边冲回了甘泉宫。 她现在只有一个念头,这个挂名皇后,实在是不想再做了,顾承轩呀,你废了我吧,求求你了。你立谁都行,菁儿也行。 第九十一章 义务:她的目的是在我 第九十一章义务:她的目的是在我 “娘娘,你回来啦。”敏兰看见安红线,就连连迎了上去。 安红线本来挺着急的,也不知道顾承轩把敏兰怎么了,今儿个过去也没能问出个所以然来,她还挺担心的。结果发现敏兰一点事儿也没有,是她想太多了 看见敏兰这样又是挺咋咋呼呼,没心没肺的样子,她却顿时就有点气不打一处来了。 安红线也没有再理她,直接就冲进了屋子,带着腾腾的怒火一般。满脑子,都是顾承轩跟那秦卿卿的对话。 “娘娘,您,您怎么了……”敏兰见她反应不大对,小心翼翼地开了口。 安红线翻了个白眼。还是没答应她。 “娘娘,您今儿个去哪儿了,皇上过来找过你。你不在。”敏兰永远都摸不到安红线的点一样,现在还是有点哪壶不开提哪壶。 很明显地,这回彻底把安红线给激怒了。 但是她都懒得生气,只是“呵呵呵”地冷笑了两声,然后抬起头来,拿一种挺凶的眼神看着敏兰:“敏兰呐,你是怎么回来的?皇上的人把你给掳走了?本来本宫倒还挺担心的,现在看看,好像并没有什么事呢。” “没事,奴婢就是过去,跟秦姑……跟未央宫的人扯了点闲话。”敏兰的嘴角还是挂着笑,可是声音却已经越来越低了,底气,很不足。 安红线顺手就砸了个瓷杯儿,然后满脸幽怨地看着她,“秦姑娘?跟秦姑娘聊天去了,哎呦喂,你不知道她跟本宫……算了!简直要气死我。” 呵呵呵,顾承轩对于那秦卿卿,还真的是顶级“暖男”,绝世好男人了快。把我的婢女给掳走,跟他那白月光“唠嗑”,怕是套了不少关于我的事情吧。 真是,贱女渣男,绝壁般配!我安红线一定是造了八辈子的孽,这辈子才能摊上顾承轩这么个货色,还死活挣脱不掉,我怎么就,这么惨呢…… 她紧紧地皱起了眉头,烦心,闹心,就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娘娘,娘娘……您,怎么了?”敏兰颤颤抖抖地开了口,“生,生气了?” “没有!本来还以为你是因为密道那事儿泄露了什么的,被皇上或者太后掳过去了一番严刑拷打呢。没想到,呵呵。怕是把本宫的底儿都抖得差不多了。” “娘娘,您不要想太多啊,秦姑娘她也没有问什么,那时候皇上也还在呢。皇上他也早就知道,甘泉宫那条密道的事情,并没有怪这个。” 敏兰显然没有捉到重点。显然,把安红线给气得更呛了。 “哦,她要问你些关于乱七八糟的,可能会伤害到我的事情,你就都说了对吧!她要陷害我,你是不是还得帮着她一起呢!”安红线猛地一拍桌子,“敏兰啊,直接问你算了!要是哪天,本宫跟皇上吵架了,你会帮谁?” 敏兰:…… 她一下子就望着这皇后娘娘,懵圈儿了。今天这是怎么了,算起来,这皇后和皇上,吵得还不够多的吗?哪次娘娘占到上风了,不还是最后受折磨的还是自己。 “娘娘,奴婢讲句话你不要生气啊……没什么事情,还是别和皇上吵吧,你,吵不过他的,最后,最后还是……”敏兰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 安红线瞪大了眼睛。不过,她说的,倒确实是现实。顾承轩那个独裁者,呵呵呵。 但是这次的性质,不一样,很不一样! “没,本宫没和他吵架。不是吵架,是我生气了,生气了!很严重的那种,哄不好的那种!”安红线使劲地捶着胸口,有一种气急败坏的感觉。 “也没有谁打算哄你啊!”一阵熟悉的声音突然就这么飘进来了。 安红线:……“皇,皇上?!” 她一下子哭丧了脸,顾承轩这厮儿怎么突然也杀过来了,她趁没人的时候,装会儿逼,耍点儿小脾气,怎么还一下子被抓包? 真是的!无处不在的,烦恼。安红线的眉头紧锁,却连哭都哭不出来。只有哭丧。 顾承轩摆了个手势,敏兰如获大赦,一溜烟地就跑掉了,跑了个没影。还“顺便”,把大门给带上了。 “说吧,你想干什么。”安红线开始解自己的上衣带子。 透过微暗的光,顾承轩的脸上显现出了一丝不可思议。他拿一种带着些许玩意而又很诧异的眼神看着安红线,看着她慢慢地解着。 然后突然就伸出了手,一把揽过了她。“安红线,你这又想干嘛?” 他的手掐着她的腰,她一下子就涨得满脸通红,转过头去,不去看他。可是却怎么都挣脱不了他。 顾承轩一手揽着她,一手勾上了她的衣带,解了开来。她闭上了眼睛…… 最后绕了一大圈,还是绕到了床榻上。 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阳光微微倾下,打在他们的脸上。似乎一如以往。 第一缕阳光照下的时候,安红线就“嗖”地一声,就坐了起来,然后看着窗外发呆。帘幔是拉上的,什么也看不见。 顾承轩伸出五个手指,在她面前很自然地晃了晃:“喂,你又怎么了。” 她用左手一把抓过他的手,用她的右手狠狠地打了一下,然后猛地甩开。顾承轩疼得“嗷”地一声就叫了起来。“安红线,你这又是干嘛呢。好好的。” “好好,的?谁跟你好好的!下去!”安红线像是只发了飙的狮子一样。 也许是想着这里是甘泉宫,我是这儿的主人,我就是爷,你忍不着我。全然忘了,这是皇上,这皇上,还是她怕得要死并且渣得要命的顾承轩。 果然顾承轩不淡定了,像是发现了新的大草原一样,满脸那什么地看着她,不过却并没有太恼火的样子。他反而将手拭上了她的额头。 可是他的手刚刚才触摸到,她就再一次猛地一把甩开,“下去!” “安红线!”顾承轩这回终于恼了。 “让你下去就下去,哪那么多事儿!”安红线说着,结果自己却走了床,穿上了木屐。然后将他的衣服猛地朝他一丢:“皇上,您天天那么忙,别忘了时候!”接着她很不好脸色地换上了衣服,拉开了窗幔。 “安红线,你今儿个是吃了火药包了吗?”顾承轩也挺不好脸色,但是也明显要比她好,甚至还带着那么一点儿打趣。 安红线换好了衣服,冲着他冷笑了两声:“皇上呐,您知道臣妾作为一个正常的女人,最郁闷的事情是什么吗?” 顾承轩“呵”了一下,朝着她似笑非笑,双手插着腰:“难道是你昨天晚上不满足?” 安红线:……这么一句话一出,她简直就哭笑不得。 “不对呀,你昨儿个,明明就很满足了啊!自己都已经说,吃不消了呢。”顾承轩说着就一把掐上了她的腰,将头靠在了她的肩膀上,在她的耳边厮磨:“这里,断了没?” “啊啊啊!”安红线双手搭在了耳朵上,使劲地摇晃着脑袋,想不到你是这样的顾承轩,简直就淫魔一个了! “叫唤这么厉害?看来是真的还不够呢。可惜呀,怎么办呢,现在朕该去上朝了。之后一定再好好满足你。”顾承轩缓缓放开了她,又慢悠悠地伸了个懒腰,似乎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安红线简直就被他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顾承轩,你今儿个是吃错药了吧。吃春药了。显然就不要脸了”她翻了个白眼。 “安红线,你今儿个是吃了火药包了吧。吃炸药了。显然都不要命了!”顾承轩一拂袖子,带来一阵风,像是挺生气的举动,可是却又没有什么火气。 她不可思议地朝顾承轩望望。呵呵!特么,果然还是一山更比一山高! 跟渣皇比,还是差远了……我怎么这么悲惨。 顾承轩伸出手,拂上她的面庞,轻轻拭过她的嘴角,又抬起她的脸庞,然后却又突然猛地狠狠一捏,她的嘴角渗出了一点点的鲜血。 变态。她在心里面骂了一句。可是被迫抬头望着他的眼睛的时候,却又说不出一句话来了,连本来,准备豁出去一切,完全不要命的那种,嚣张的,从没有过的眼神,都消失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又是“一如既往”的“温顺”和柔软。 她根本不知道顾承轩想要干什么。 “安红线,你最好放清楚一点自己的位置,别以为对你一时宽容一点就是怎么样了!”他的声调并不高,但是着实怵人: “往大里说,朕的帝皇,你是皇后,是君臣;往小里说,我是夫,你是妻,是婚姻关系。不是天经地义!这是你的义务,更是你的荣幸!天经地义!” 说着,他猛地松开了手,放开了她。 “呵呵,对啊,当然是天经地义的了,哪怕是你在外边刚睡完别的女人,也是天经地义!臣妾自然知道,没什么不对的。 但是,顾承轩呐,要命的是,你为了别的女人,能够不在乎自己的孩子,这也就算了吧!你坑我干嘛啊,你真以为秦卿卿是那么简单的人吗?她坑姜姣,也许目的在我啊,在我! 你怪不怪罪她,姜姣还没说什么呢,我是不该讲什么。但特么,她的目的是借此陷害我一把啊。今天为了对付我,弄你一个孩子。改天就……” 第九十二章 敏兰:你这是在玩火啊 第九十二章敏兰:你这是在玩火啊 “改天就什么?”顾承轩皱着眉头,看着气急败坏的她。 安红线很无奈地一摊手:“改天,也许弄你一个孩子还觉得不过瘾,也许就是恁死臣妾了。毕竟不管是你哪个妃嫔生的,都得喊臣妾一声‘母后’,不是吗?” 顾承轩“呵呵”了两声,然后扭头就要离开。接着他边走边说:“安红线呐,你别想太多了。卿卿她只是吃朕的醋,没有害你的兴趣。别什么都给阴谋化了。” 望着顾承轩扬长而去的背影,安红线觉得简直就不可理喻。 你在外面找个女人就算了,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对吧,莫说你是皇上,换作平白人家也是很正常的;关键是……人家都这么杀上门了,干脆把她娶了算了,然后夜夜笙歌,日日专宠。这样子多方便啊,多好啊,也省得那秦卿卿天天醋坛子上头。 哦,她不嫁对吧!呵呵呵。渣男配贱女,绝了!安红线简直就想仰天长啸。 可生命里,还真的是永远都充满了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呢。 比如说……那个永远缺了根筋的敏兰。 八月,入秋了。今年的夏季都不比往常炎热,一入秋,那股凉意像是一下子袭来了似的。当丹桂香味飘起来的时候。 敏兰蹦蹦跳跳地跑了进来,将装了新采的桂花的小摊子交到安红线的手里:“娘娘,秋天儿又到了。又是该做桂花酿的季节了。” 安红线以前有这样的习惯,琴棋书画什么的,倒只能算凑合,都不算是太出众,但是做桂花酒和泡茶的本领还是一流的。 最开始,想要甜酒酿,不仅是为了做酒酿元宵的,还有就是想要跟桂花放到一起,做桂花酿。米酿加上桂花的清香,想想就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可是后来跟顾承轩闹得种种不愉快之后,她一想起那个冬日采的雪,存封泡茶的雪,就觉得自己特别地,傻。傻到家了的那一种。于是,那些事情,她再也不做了。 此番望见敏兰手里捧着的桂花,她有一点儿触景伤神了。 自从那日,秦卿卿事件后,姜姣小产的事情被完全压下去了,而姜姝的死,更是没有人会在乎的。时间稍微一久,谁都忘记了。就姜姣每日郁郁寡欢,安红线却也是一点主意都没办法有。 而她安红线,除了时不时地去萱若宫找安若姑姑唠唠嗑,也基本没怎么出去走过。 好似一切“风平浪静”。可是顾承轩,那天跟她大吵一架之后,就再也没有来过甘泉宫。 “娘娘,娘娘,您今天怎么感觉不高兴呀。”敏兰看安红线好像想出了神儿,伸出五个手指头,在她的面前晃了又晃。 “没,没什么。”她一句话都讲不出来。只是站在殿门口,看着不远处的林道上,风那么一吹,树叶就一片片地落,她心里面觉得有一点儿堵得慌。 然后不由得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像是要把这秋日的年岁,和深宫的寂寂,都叹尽了一般。 本来还挺惆怅着的呢,可敏兰毕竟是何等人物……那缺根筋,缺到了家里。 “娘娘,皇上他很喜欢桂花酒的。之前长安城的甜酒酿基本都绝迹了,现在又可以看见踪影了,娘娘要不要考虑做点桂花酿,皇上他肯定喜欢。” “皇上皇上,又是皇上!敏兰,你是不是喜欢皇上啊,直说呀。本宫一定让皇上满足你!”安红线狠狠地一拍门框,扭了个身子,走进了殿内,然后又“啪”地带上了大门,以表示她的愤怒。 敏兰被她这么一来吓了个半死,但是依旧没有弄清楚自己到底错哪儿了。她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一个劲地给安红线磕着头:“娘娘,奴婢万万没有那个意思的!奴婢是不是说了不当讲的话,娘娘恕罪,娘娘饶命!” 安红线被她气得不想说话。虽然说这个气,有那么一点点莫名其妙的意思在里面。然而…… 特么这敏兰一次就算了,还次次都这样!安红线简直越发怀疑,之前就她俩这一主一仆,她俩人这智商,是怎么存活下去的!奇迹啊,奇迹。谢渣皇以往不杀之恩! 敏兰呀敏兰,我当然知道你不会动那种心思,渣皇显然也不是你的菜呀。我也知道你对我没啥二心。 但是能不能不要那么蠢萌呀,啊!每次,都把我搞得好郁闷,你不会还以为,顾承轩跟我安红线是一伙人,我跟他还是在一起玩的吧? 一伙人个屁啊,他玩他的我管不着。但是你知道我有多怕,他玩着玩着,就开始“玩”我,又使着法子把我给,“只要玩不死,就往死里玩,就是玩死了,那也没啥事。”到现在,你,你你,居然还跟我提渣皇怎么怎么的! 能不能看清楚点形势,多帮帮我,少讲点皇上!要是哪天我们当着你的面,撕到你死我活,他不光堕我的孩子,还要杀我全家,“全家”包括甘泉宫的宫人在内,是不是就是到那时候,你还觉得我们是在闹着玩? 安红线气得捶胸顿足,并不想理她。接着依旧是一言不发,也不急着喊敏兰起来。 结果,此时,门,吱啦一声就给推开了。 没有通报,没有拦阻,几乎就是闯进来的。这么干脆直接,安红线自然以为是顾承轩。她的心跟着一紧,回想着刚才是不是又有什么不该说的话,被顾承轩给听到了。 “皇……”她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就要起身去迎,脸都给紧张了个通红。 可是,出现在她面前的,却是那一张最无辜的面庞,还有娇滴滴的声音。 “姐姐?好久不见了呢。”菁儿笑着走了进来,还是那样人畜无害的模样,和好听的声音。她看了一眼地上的敏兰,面露一丝很诡异的笑容。 “姐姐这是在……惩罚宫女吗。姐姐这么多年的脾气,还真的是一点儿都没变呢。秋天容易上火,姐姐消消气。” 望着菁儿这张婴儿肥的脸,安红线仿佛看见了一点点秦卿卿的影子,然后心里面升腾起了一丝复杂的滋味。她强忍着心里的火焰,转而也笑盈盈地: “妹妹这是?本宫惩罚下自己的丫鬟,好像还轮不到别人说什么吧。何况本宫可也没有对敏兰做什么,可比不上妹妹的针线包呢,呵呵呵。” “姐姐这话讲得,多见外呀。我们到底都是安家的人,可算亲姐妹。什么叫,别人?” 就是装,也是要看人的吧……跟秦卿卿,她是还能装得好一点的,可是对于这菁儿,她真的是,只有厌恶两个字,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但她也实在是,没办法装到极致了。她俩都已经这样了,不如直接撕破,多好呀。 亲姐妹……亏你能讲得出来。安红线眉头紧锁,憋着挺大的一口气,望着菁儿那依旧是得瑟嚣张的样子,她不知道该不该发作。 结果敏兰听到这话,都不大高兴了。她一骨碌地爬了起来,然后转而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冲菁儿笑了下,笑得都还挺趾高气昂的:“静妃娘娘驾到,奴婢是不是该说一声,有失远迎? 我们家皇后娘娘宅心仁厚,只是奴婢有事要相求皇后娘娘罢了。不知静妃是操得哪门子心思。” 菁儿:……她挺诧异地看着敏兰。安红线身边的这个丫头,明日里是个很安分的主儿,甚至安分到了有点可欺。今儿个,这是?果然是这红线当了皇后,狗仗人势了? “哟,你这么一个婢子,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吗,本来我还觉得你被罚挺可怜的,现在看来,皇后娘娘罚你罚的还太轻了!”菁儿翻了个白眼,她毕竟是一个妃子的分位,算是挺高的了,区区一个奴婢。 她原以为,现在什么都是忍忍算了的安红线,是不会管这事儿的,她手一扬,就要一个巴掌拍上去…… 但敏兰却一把握住了菁儿扬过来的胳膊,她不卑不亢:“还请静妃娘娘自重。奴婢是皇后的奴婢,皇后又是后宫之主,于情于理,好像都还轮不到静妃您出手吧。 况且,静妃娘娘,您就这么闯进来,也不知道通报一声,不觉得,很有失风度吗?就算您跟皇后娘娘是姐妹关系,但起码的,是阶层地位在前吧!” 菁儿愣住了,她没想到。 而安红线看见这一幕,望着平日里都有点孬包的“神队友”敏兰,也有点惊讶了。她就这么看着她俩撕,慢悠悠地抿了一口茶,不准备说一句话。 她想,身在高位,算是知道高位的好了。难怪顾承轩,为了权势,不惜一切。果然,是个好东西。可是也不是说,一点都不准备顾敏兰的。 闹下小脾气便也算过了,她本来决定,菁儿要是那巴掌扇下去,随便找个什么理由,都能把这静妃娘娘狠狠地整上一顿。没想到,敏兰居然反击了,还反击地挺好的。 安红线眼咕噜一转,心生一计。这回,一定能好好收拾她,同时,也给敏兰长一点记性,让她还分不清皇上皇后之间的站队! 她说:“敏兰,你自己下去领罚!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皇后娘娘——”敏兰挺不可思议地望着安红线。 安红线却慢悠悠地喝了口茶,就给敏兰使了个很严肃的眼神。她只得慢悠悠地退了下去,脸上也写满了委屈。 “姐姐,你不必这样的。敏兰这丫头也是一时……”菁儿望着敏兰垂头丧气地离开,憋着一丝笑意。 第九十三章 碧云:你都快吓死我了 第九十三章碧云:你都快吓死我了 菁儿还以为,这敏兰会被收拾得很惨,然后记恨上安红线,然后就有好戏看了。日子闷得慌了,有时候还真的有点唯恐天下不乱的呢。 可谁知道,安红线慢悠悠地抿了口茶:“静妃妹妹呀,说吧,你有什么要紧的大事情,现在没人儿了,快跟姐姐讲讲。” 菁儿愣了一下,能有什么事,不过就是从甘泉宫路过的时候,瞧这大门虽然是关着的,但是没有关紧,很大的门缝,能听见声音,虽然不是很清楚,但也像是这皇后娘娘的训斥声。 她心想,白天的好好关什么门,估计是在教训哪个小宫女,然后便进来“看看”,也许能有场好戏。 现在看得这皇后娘娘,这般较真儿,她倒是一下子就懵了,眼咕噜转了又转,都没找出个借口儿来。 安红线在心底边冷哼了两声,表面还是那么地大大方方,她笑道:“看来妹妹是最近记性不大好了呢。这大白天的,就这么闯进来,也不知道通报一声,知道的,是晓得静妃妹妹有‘要事’儿吧;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随随便便不知礼数。” 安红线的声音不咸不淡,不好不坏,但是配合上她那挺诡妙的面部表情,倒把菁儿吓得有点一颤一颤了。 “妹妹,你快好好想想,到底是什么事儿,值得妹妹冒着不敬,目无皇后的风险,这么闯进来?”安红线的声音还是那么平淡,但是“不敬”两个字咬得特别重。 以下犯上,目中无人,这事儿说小可以弄成没有,说大,却也可以怎么严重怎么套来着。菁儿不禁捏了一把汗。这安红线这笑面虎…… 安红线抿了口茶,静静地等着这菁儿的反应,看着她的脸色,突然变得红一阵白一阵的,心里面暗自酸爽,但还是保持淡定。 她越淡定,菁儿就越不淡定。她完全就不知道安红线要搞什么鬼。此刻居然都觉得有一点儿,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感觉。 “哐当——”却只听得清脆的一声,声音从门口处传来。循着望过去,就看见那个随着菁儿进来的,就跟根柱子似的,在门口处静静站着不说话的宫女,头发上有根发簪掉了下来。 那簪子,看着好生熟悉。羊脂白玉的,散发着灵透的光,一看就是很难得的货色。好在,没有摔碎。 看见皇后娘娘跟静妃娘娘同时将目光投送过来,特别是皇后娘娘的目光很是诡妙,又瞧见皇后嘴角挂着一点点似有似无的讥笑般,这宫女连簪子都没有顾得上捡,就一下子就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却一句话都讲不出来。 菁儿眼睛放得特别尖,一下子就瞧见了那个簪子,她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上前去,拿起了它来,打量了一大圈,看了又看,满脸狐疑。 “这做工,你哪儿来的?”菁儿皱了下眉头。 安红线慢悠悠地走过来,从菁儿手里拿过那只簪子。这不是别的簪子,就是太皇太后过世的那个时候,回宫途中,她给菁儿的贴身侍女碧云的那一只。 她俯下身子,缓缓捧起那宫女的脸,果然是碧云。这么久了,这丫头倒是一点都没变,一点儿都不像她的主子菁儿这么盛气凌人,反而还有点唯唯诺诺的,挺像受气小媳妇的样子,想必平日里没有少遭菁儿的压迫。 碧云看见皇后,本来心里面还是有点儿亲切感的,这簪子也确实是皇后给她的,她想皇后总会说一下的。看着自家主子那恨不得要把她吃了的目光,她并没有那么害怕了。 可是没有想到的是,安红线捧着她的脸的手劲却突然大了两分,都快变成掐了,碧云觉得有点儿疼。她说:“皇后娘娘……” 来没有来得及把话说完呢,安红线就露出了更加诡异的微笑,眼角眉梢都像是一种不可捉摸,她缓缓放开了碧云,绕着大殿走了半圈,慢慢悠悠地:“静妃妹妹呀,这可是你带过来的婢女? “这簪子,好像就是安红线的!那会儿安红线准备拿来给凌玉来着的。天,不会是我的丫鬟偷了皇后的东西吧?完了,这安红线要大做文章了吧,她又想搞出什么鬼来。 早知道,我今儿个就不来了,这甘泉宫不像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那个“三宝殿”,倒有点像阎王宫了,怵人。”菁儿想着,脸上的眼睛眉毛都扭作到了一块儿。 但是望着安红线的眼睛,菁儿不得不“嗯”了一下。她的心,更是揪成了一团。 “碧云,你是不是偷拿皇后娘娘的东西了。”菁儿说着就一个巴掌扇了上去。 可怜的碧云嘴角渗出了一丝血花,一下子就泪眼婆娑,求助似地看着安红线:“奴婢没有。这簪子是……” “停,本宫就说嘛,甘泉宫里,是不会有这么不安分的人的。”安红线打断了碧云,更诡媚地笑了下。这回,碧云“啊”了一声,挺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你真的……本宫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宫人。她,她居然,随姐姐处置。不如把双手给跺了吧,让她手脚不干净。姐姐,这事儿妹妹是真的不知道,不然我肯定会……来人呐,来人,快把这个贱婢拖出去!”菁儿变得特别特别紧张,也急于撇清楚关系那样子。 安红线的心里面升起了一丝讥讽,这么快就急于撇清楚关系了?呵呵,也不知道她那挺衷心耿耿的碧云,会不会很觉得很扎心呢。 碧云啊,你可看清楚了吧,你家主子待你到底“有多好”!我安红线可还记得那天从陵园回来,你是怎么回头去找你家主子的呢。你别急啊,等等,再等等。我没想整你的。 想着,她便坐了回去,继续悠闲地抿了口茶,好像还是一点儿都不生气,但是眼神里多了一点不可言传,只可意会的那种神情。她说道:“这簪子确实是本宫给她的。” 碧云终于松了一口气。 然而,更加意想不到的事情来了。 安红线满脸“好奇”,挺“不经意”地说:“不过这簪子是一对,当时本宫两支都给她了。另外一支……哦,本宫想起来了,那会儿姜婕妤小产的事情出了之后,本宫被皇上短暂禁足了两天,另外一支簪子在看守甘泉宫的侍卫那里看到了。 碧云呀,是你给他的吗? 那个侍卫叫什么名字来着的,本宫也不知道,就记得还算挺眉清目秀的,跟着碧云看着一般大,下巴有些儿尖,尖嘴猴腮的。” 她说的,就是之前被禁足,将簪子给门口侍卫进行贿赂,结果那侍卫拿了簪子却还差点没把她气死,之后也不还了这件事情。她当时想的就是,哪天要是被她再遇见,一定打死他! 后来再也没有遇到,她本来想问问顾承轩这人是谁,准备把自己说得可怜兮兮,一副“皇上为臣妾做主啊,皇上要把臣妾的东西拿回来啊”这样的,结果回头就跟顾承轩吵了一架,把那渣皇给惹毛了,她也就没有再问。 两簪子是长一样的,本来就准备给凌玉一支,自己留一支。后来一支给她挺欣赏的宫女碧云了,另一只就自己带着,看着的时候,也能想起凌玉来。那天一时心急,随手一拔,用这玉簪“行贿”后,她就一直各种后悔。 “你跟那侍卫是什么关系,为什么把簪子给他!宫女私通,可是死罪!”菁儿听安红线讲什么另一支簪子,讲什么侍卫,更加是满脸惶恐,生怕安红线再作什么文章,连累到她,治她一个罪名。 “没,没有关系啊。奴婢,奴婢也不知道,皇后娘娘,您当时是不是……”碧云更加害怕了,泪眼婆娑。她本来想说,“皇后娘娘,您当时是不是记错了”,可是转而一想,自己这么问,相当不好。 皇后娘娘未必不记得,估计今天就是铁了心的要治她一个罪名,做给静妃看,拿她开刀,杀杀静妃的威风。她沦为宫廷斗争的牺牲品罢了。想着,碧云就闭上了眼睛,一副生无可恋样了。 “静妃妹妹别急啊,事情待本宫先查查再说?妹妹这样吧,你去见皇上,跟他提下那个侍卫和簪子的事情。本宫不好出面,不然别人搞不好还会以为,会不会是本宫买通了侍卫,然后来故意陷害碧云的呢。”安红线说,表现得情真意切,满脸无奈的样子。 菁儿勉强点了点头,表示同意。然后指了指碧云:“那这个贱婢怎么处置。” “本宫是后宫之主,又关系到本宫赏赐的东西,不如就先关押在本宫这里,等事情查清楚了再听候发落吧。”安红线说。 菁儿狠狠地皱了下眉头,挺厌恶也挺愤怒地看了碧云一眼,扭头就走了。 望着菁儿离去的背影,安红线简直就差点要笑弯腰。 她好像不开心,很不开心呐。她是不是觉得这碧云真的是猪队友,把她给坑惨了?碧云是护主的,她却一点都不知道护一下就算了,还先给碧云泼脏水,迫不及待地撇清楚关系,咳咳。 如果出这事儿的是敏兰,安红线她肯定会拼死相护的。 碧云还是满是惶恐地跪在地上,浑身直哆嗦,像只受惊的小猫一样。 菁儿走的时候,没有带上门,安红线看得她彻底消失在视野里之后,便把门给带上了。然后走到碧云的身边,拉起了她的胳膊:“你起来吧。本宫没有想欺负你的,你别害怕。” 安红线带到了碧云的衣袖,这么一拉,看见了她的手上,居然全是伤痕,一条条的,新旧交错,有的都结了痂,她不由得愣住了。 这,得多疼啊…… 第九十四章 后悔:我不该这样对你 第九十四章后悔:我不该这样对你 安红线的手拭上她的胳膊,就是光看着,望着那一道道密密麻麻的,都觉得疼,她在碧云的手臂上轻轻抚了一圈,心里边也为她感觉到了一阵疼。 许是安红线不经意间触摸到了碧云新鲜的伤口上,碧云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表情也挺痛苦的,像是强忍着疼痛一般,但是依旧是一声不吭。 红线发现了她表情的微妙变化,她慢轻轻地放下了碧云的衣袖,柔声说:“我,弄疼你了吗?” “没,没有,皇后娘娘。”碧云将头埋得更低了一点。 “你怎么弄成这样子的。”安红线问,她的语气不好不坏,却像是夹着一点质问和责备似的。其实她心里面挺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但想看看碧云的回答。她感觉,碧云一定不会把“幕后主谋”给供出来的。 果然,碧云只是摇了摇头:“不小心弄到的。我,我……奴婢不小心掉进了荆棘丛里,爬出来的时候,就这个样子了。” 安红线在心里面叹了一口气,刚才菁儿都这么对她了,碧云她这个傻丫头,居然还帮着菁儿……荆棘丛,宫里面哪里会有什么荆棘丛,再说好好的,怎么会掉进去那种地方。何况这么条条印印,新新旧旧,傻子都能看出来是怎么一回事了。 菁儿可是个挺刻薄的主子…… 见碧云不说,安红线便也没有多再追问什么。那菁儿什么德行,她还是清楚的,要现在放碧云回去,明天就不知道什么样子了。何况顾承轩那里还没有给那个坑货侍卫小哥的消息,碧云的“罪名”也并没有洗清呢。 红线便说:“你放心,本宫没有想坑害你的,只是有些事情,需要借静妃娘娘之口,去搞清楚。你明白吗?”温温顺顺的碧云乖巧地点了下头,但从她的神情里,安红线也明白,她并没有太清楚自己的用意。不过碧云的眼神很清澈,满是信赖的样子。就是不知道她想干什么,也知道这皇后娘娘是个可以信赖的人吧。 “先起来吧,你下去找敏兰吧。这些日子,就先呆在甘泉宫,别回去了。” “嗯。”碧云缓缓站起了身子来,慢慢地退了下去。可是刚走几步路,就又回过头来,看了安红线一眼,问道:“敏兰姐姐,她在哪儿?” 安红线便说,好找得很,随便下去找个人问问就知道了。她想,敏兰那丫头应该不至于傻到,看不出来她刚才跟菁儿那一出是逢场作戏,自己真的下去领罚吧。 等碧云退下去的时候,安红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一时间,太多的感叹了。她跟顾承轩算是学到了不少东西,什么局中局,计中计,就算做得不及他好,不及秦卿卿妙,应该也比别人好上不少。 顾承轩是为了自己的野心抱负,她,是为了自保…… 她想,等菁儿把那个侍卫和簪子的事情一问,顾承轩那么忙的人肯定没空管这种鸡毛蒜皮,还会觉得菁儿无事生非特别恼火,回头过来肯定会问她这个皇后,有没有讲过婢女与侍卫私通这么一出事情。 然后她就矢口否认,到时候菁儿无中生有无事生非,外加把虐待宫人目无皇后等等这么个事情一抖,日子绝对就不好过了。 秦卿卿那么贼的人,连姜姣怎么怀上孕的,都清楚的很,并且能动手脚把姜姣的孩子给整没了,那么宫里面是个什么形势,那个信秦的一定清楚的很。菁儿更遭厌恶又跟她这个皇后“有关系”,也许就不会觉得她那么好欺负,好利用了。 接着她再去“探望”菁儿一番。那会儿的菁儿一定会很郁闷很无助,在最虚弱的时候,她再跟菁儿提出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姓秦的搞的鬼,“联手对抗共同敌人秦卿卿”,然后再去找现在恨姓秦的恨得牙痒痒的姜姣,组成“联盟”。 其实安红线倒并没有想真的把秦姑娘给怎么了,讲句老实话,秦卿卿这个人,她实在是讨厌不起来的。只是,因为太高深莫测,手段也挺厉害,甚至都有点阴毒了,她有点怕。跟这几个后妃站一块,倒不是为了别的,只是不会显得那么无助而被秦卿卿牵着鼻子走。 何况,秦卿卿要是真的想害她,凭姓秦的智商谋略,肯定不会自己亲自动手,会假借别人之刀,而她把人都拉拢地差不多了之后,这么一来,秦卿卿的“刀”就会少掉一些。 啊,也真不知道是好主意还是馊主意……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实在是想太多了。 还不是因为,顾承轩那个人实在是给不了她安全感! 不管不管,无论怎么,菁儿那个人,肯定是要稍微收拾一下的,免得她再这么嚣张跋扈各种坑人,爬到她头上来拉屎撒尿。 想到这些事情,安红线就觉得自己的头特别大。她一头栽倒在床榻上,就想好好地睡上一觉。 然后,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是和现在一般的秋天,漫地的银杏叶,还有掉落的银杏果在空气中塑造了一股奇异的腐臭味,天高云淡,大雁也南归了。 而她跟凌玉放着风筝,风筝飘得很高很远,凌玉手里面的绳子没有攥得太紧,风筝就飞走了,飞上了遥远的天空。 这风筝是她大哥安适涵亲手做的,送给凌玉的,凌玉自然急了个半死,去追那只风筝,她跑啊跑啊,追呀追呀,寻着风筝,就飞到天上去了,西边的天空。 安红线就这么看着凌玉越飘越远,整个身子都浮了起来,就像是壁画里的嫦娥奔月一样。她伸出手,下意识地想要去够到越飘越远的凌玉,可是她伸出的手,却怎么都触摸不到她。 她就这么看着凌玉飘走了,凌玉的脸上挂着很奇怪的笑,甚至还嘴里念念有词,边飘边喊:“安适涵,安哥哥,我来找你了,你等着我!”然后,凌玉的人就伴随着声音,渐渐消失在她的视野里,消散在西面的天空。 正值傍晚,西天,残阳如血,晚霞晕染,像是诉说着什么挺凄绝的故事一样。 “凌玉,凌玉……”安红线睡得迷迷糊糊,在梦里嘶喊着,就跟梦里的凌玉,嘶喊大哥的名字一样。这个梦,太真太真了,真到她就算意识到了,也感觉像是发生了的,发生着的。 她是那样地焦急,心慌,她生怕凌玉就这么彻底消失不见了,还有那一句“安哥哥,你来找你了,你等着我!”她很害怕。 安红线不断地喊着凌玉的名字,汗水也爬上了她的额头,染浸了她的发梢,她的头发都黏腻到了一起。 “娘娘,娘娘,您怎么了?” 迷迷糊糊之中,她感觉到有人在摇晃她的身子,那人的语气似乎也挺焦急的。 她惺惺然睁开双眼,看见了宫女月辰。月辰跟她的时间不长,是她当上了皇后之后,才被调到甘泉宫的,听说,之前是未央宫的人。 “没,没什么。”安红线擦了一把自己额头上的汗。 “那便好,刚才可吓到奴婢了。皇后娘娘,您是不是做噩梦了。”月辰刚刚就听到了凌玉公主的名字,和那一声声“别”字,声音从皇后的嘴里飘出来,像是挺凄厉,很着急的那样。 安红线“嗯”了一下,点了点头。接着,她下意识地就问怎么不见敏兰。 谁知这月辰的脸突然一沉,一个“啊”字忍不住脱口而出。接着,将头别了过去,沉默了。 红线的心也跟着一沉,从她刚才那一刹那的神情变化中,她就知道了,怕是敏兰出事情了。她没有追问,因为不知道会是怎么样的,实在是不敢追问。 但是心脏,却是砰砰砰地跳了个厉害,浑身都跟着颤抖着。害怕,好害怕……她不由得闭上了眼睛,可是漆黑一片的面前,却又不断地浮现出刚才做梦梦到的场景来。 别,千万别…… 而月辰沉默了一会儿,终于悠悠开了口,她还是那样吞吞吐吐的,她说:“皇,皇后娘娘……敏兰她,她畏罪自尽了,虽说被救下来了,但是昏迷不醒,我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安红线的嘴一下子就张得特别大,似乎能够吞下一个鸡蛋来。她觉得很难受很难受,心脏像是被人给撕裂了一般。畏罪,何罪之有……敏兰啊敏兰,你是不相信我,还是实在是傻得可以。 我不过是做戏给菁儿看的,让你下去所谓的“领罚”不过就是让你退下而已,我都给你使了眼色了,你还看不出来吗……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这么强硬的! 她的眼眶,一下子就湿润了,泪水却始终都没有流下来。梦里面,是凌玉;梦醒后,便是敏兰,果然,不是好的…… “她,敏兰她现在在哪儿?”安红线问。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却分明是揪着的,都在颤抖。 “敏兰在柴房里。”月辰说。 柴房! 安红线嗖地就穿好了衣服,猛地一拍桌子,怎么可以这么对待她!明明还昏迷不醒……她本来以为,总该在哪里睡着的,没想到会是柴房。 她一路狂奔,后院的柴房,还有重兵把守。 第九十五章 着急:我也是没有办法 第九十五章着急:我也是没有办法 住进甘泉宫这么久,安红线还没有来过这个地方,在甘泉宫的后门头,挺偏僻的位置,刚刚走到门口,就已经吹到了冷风,她不由得将衣服裹紧了一些。 安红线立马扒来开来那两个侍卫,一头就冲进了柴房里头。屋里面的风非但没有减小,反而还显得大了一点,她冷得直哆嗦。 虽说是柴房,然而地方也是很大的,因为大,更显得空旷而又凌乱,柴草零零落落地堆放着,风透过破落的窗户透进来,直吹进屋子里的时候,像是加了几分功力,更显得寒冷了。 安红线瞥见敏兰在一个小角落里面蜷着,一点声息都没有了。她的心一抽一抽地疼,立马跑了过去,走到了敏兰的跟前,将手拭上敏兰的脸庞。 还有温度,正常的,温热的体躯。然而,却是真的没有任何气力了,一点都不动。安红线的心猛地一揪,疼,生疼。她愈发地后悔起来了。敏兰,还真的是个傻丫头,很傻的丫头…… “敏兰,敏兰。”她小声地试探着,自然是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听人说,敏兰是上吊自尽,虽说被救了下来,但是也昏迷不醒。 “太医,快宣太医!”安红线朝着门外喊道,说着就又要让人将敏兰抬去房间。 “太医?娘娘,哪个太医?”侍卫还是有点一脸懵的样子,可能是觉得这皇后娘娘这么一来,实在是太突然了。 “当然是胡太医了,最好的那个太医!”安红线嚷嚷着,有点急得直跺脚。她这才发现,甘泉宫里却根筋儿,没个眼力见的人,何止敏兰一个。 还是说,都揣着明白当糊涂呢。毕竟,当今皇后娘娘,找了最好的御医给一个宫女看病,还是之前得罪了皇后,“畏罪自杀”的宫女,怎么想,都有点不可思议一样。 不过宫人的速度还是很快的。敏兰被送到了偏殿的床榻上,胡太医也踏着夜色赶了过来。 胡太医在给敏兰诊治把脉的时候,安红线在外殿来回踱着步,焦急地像个热锅上的蚂蚁,满满的,都只有后悔。一时间,她甚至都感觉,自己简直都快成了顾承轩的翻版。 昔年,顾承轩为了巩固自己的社稷,牺牲了她,用安魂散,布下了一出又一出的局,导致她大哥安适涵被逼逆反,正好一窝端了下来,而她也终于心力交瘁,沉沉地醉死过去,以至于凌玉前往西凉联姻,就连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也引得病情复发,一病不起,归了天去。 局中局,计中计,谋中谋。在高位的眼里,也许是根本没有对错和人情的,只有,利益…… 安红线这番利用了敏兰,她觉得心里面很是过意不去,怎么看,怎么想,都是走了顾承轩的老路了。可她着实是不想这样子的,她到底不是顾承轩,不会那么不近人情的。 她以为,敏兰会懂的,会知道她不过是做戏给菁儿看。哪成想……倒也是啊,回想起这些日子以来,她对敏兰的言行态度,敏兰做出这样的举动,保不准是不再信赖她,也许是对她,已经失望了。 安红线一下子就觉得好难过好难过。但是难过显然是没有什么用的。 在折腾了好一大番之后,胡太医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从偏殿卧房里走出来,对着安红线的,面露一些难看的颜色。 胡太医犹豫了一会,还是缓缓开了口,他说:“娘娘,敏兰姑娘,怕是……”接着,又摇了下头,不无遗憾。 敏兰跟她当时,居然是,有点差不多的情况……她是心力交瘁,拒绝醒来,用银针强留了一口气。而敏兰,则是,被救下来的时候,就剩了一口气了那种,虽然抢救还算及时,但也已经是要死不死的状态。 听罢,安红线整个人差点就软瘫在地了。她一下子就像泄了气一般,心口,堵得要多慌就有多慌了。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怎么都没有流出来。 难过,真是难过。难过到了,已经说都说不出来的地步了。 胡太医见安红线这个样子,心也跟着揪了一下,她们这主仆之间的恩恩怨怨,他人着实是弄不懂的了。但是看得出来,敏兰,是她很重要的人。 胡太医说道:“娘娘,您也不必太难过,敏兰姑娘,情况比您当时好得多,还是有办法救回来的。只是……只是微臣算是才疏学浅,水平只有这么点了。可以保敏兰姑娘不死,但也不一定能让她立马醒过来。 不过皇后娘娘也不用太担心,姑娘跟您当时的状况不大一样,是因为身体受损,多喂几日药,终会有恢复的一天的。只是这一天是哪一天……微臣着实才疏学浅,实在是不好说啊。” 安红线:…… 她心里面刚刚松了一口气,转而又被吊了起来。造化呀造化,风水轮流转,转到又坑她!真是,弄人。 着急之于,安红线的心里面搜遍了各种方式方法,搜刮了一大圈,总算想出了点什么。但是,有点儿难……不过,总要比实在是没有办法的好吧。 她皱紧了眉头,心扑腾扑腾地跳着,像是就要窜出来了一样的,一想到自己要实行的“阴谋诡计”,她都止不住地浑身哆嗦。 安红线,你别怂。你“做”了,那么就要担着……她告诉自己,一咬牙。 送走了胡太医后,夜,已经渐渐深了起来。 安红线披了一件衣服,匆匆地走出了门,然后直奔未央宫。 胡太医都说他才疏学浅,医术不够精,那么,也许就只有秦卿卿了……她只能先去找到顾承轩。 顾承轩啊顾承轩!她跟渣皇,已经太久没有见了。她不知道最近这段日子,他怎么样,又在忙些什么,搞些什么谋略,于她而言,只要不伤害到她和她剩下的亲人,她都是不在乎了的。 可到底,还是有事相求。 夜色浓郁,天气很冷,每走一步,就像是沾染到了风霜一样,透心的凉。安红线的脚步匆匆,每一步都是那么地急切。她都恨不得自己赶紧飞过去。 走着走着,应该说跑着跑着,天空居然都开始下雨了。还,真的是,应景…… 虽然她脚步很快了,但雨越下越大,到达未央宫的时候,还是被雨水淋湿了全身,她的头发都在滴滴答答的,水珠挂了一路。 门,是关着的,她已经想到了,毕竟此时夜已经挺深,还下雨,不关门还挺冷。 但是,却并没有关紧,还留着一道很大的缝隙。 这次她过去,在门口看见了李珩。李珩朝着她行了个礼之后,便静静站到了一旁,一言不发,也示意手下不要说话。李珩着实是个很聪明的人,很清楚主子需要什么,想必是从安红线匆匆的形色上,看出来了她来这必有钥匙。 静静地等着,便好吧。 安红线跟李珩的目光交集,两个人都心领神会地笑了一下,挺有默契一般。她一句没说,他也一句都没有问。保持着最好的沉默。 她上前几步,将眼睛贴在那道不算小的门缝上。透过缝隙,看见了未央宫的大殿里,灯火微稀,不算亮堂。一点点的蜡烛,照射出红晕的光,像在诉说着什么深夜的故事一般,挺安详的,很安静。 可是里面的情形,一点儿都不安静…… 顾承轩站在高高的殿堂前,下边跪着的,是菁儿。着实如她所想的一样,菁儿真的过来问,关于叫碧云的那个侍女和侍卫小哥的事情了。顾承轩,也真的如她所想的一样,恼怒万分。 无事生非,正中了他最大的忌讳之一。顾承轩是个,需要给他创造“安静环境”的人,这么一来,怕是菁儿的日子不好过了…… 望着那满地的狼藉,花瓶碎片,安红线的心里面不仅没有高兴,还觉得挺不好受的。 我,只是在为自己谋划罢了,可是,是不是做得有点……干什么都行,我真的不想牺牲敏兰,不想让自己身边剩下的为数不多的人受委屈了!安红线想着。 造化,还真的是万分弄人的,她这么一出,最终目的还是为了防神秘莫测居心难料的秦卿卿,可是最后,还是得去求秦卿卿……好笑不,真的是个笑话呀。呵呵。 也许是想得太出身,也许是未央宫着实是大,虽然可以依稀看到里面的人影,但是除了砸东西的声音外,听不大清楚喧杂的训斥声。安红线不禁常常地叹了口气。 只有等菁儿出来,她再装作若无其事地进去了吧…… 可是,令她没有想到的是,顾承轩居然,居然!放下了手中所有的举动,朝菁儿往前了两步,然后将菁儿一步一步地逼近,把她逼到了几乎无处可逃…… 接着,他的手,勾上了菁儿的腰,另一只手,抚上了她的额头,他将她的额往后摁了一点,把自己的脸贴近,他的唇几乎就要贴了上去…… 不会,不会是要…… 安红线的脑海里,迅速出现了她被几次“壁咚”的情景,对啊,顾承轩是谁!是皇上,是男人啊!他到底是曾经喜欢过菁儿的,这番像是由爱生厌,由厌又生欲…… 眼看着顾承轩几乎就要亲下去的时候,安红线猛地推开了门。 “吱啦——”一声,殿内的两个人,齐刷刷地看着她。 第九十章 玉簪:真是弄巧又成拙 第九十章玉簪:真是弄巧又成拙 菁儿的眉眼都皱成了一团,安红线这么一闯进来,把她跟顾承轩都弄得很尴尬。 他们两个,脸上都挂着一种很奇怪的神情,像是被“捉奸在床”了一样。 安红线想起许久以前,她跟顾承轩也有这么一次,在锦云宫内,吵得不可开交,他一把将她的被褥丢出了窗外,就在这个时候,菁儿闯了进来,他满脸尴尬。 其实也没有那么久,但是如今想来,却是恍如隔世的感觉。 “对,对不起,你们继续……”安红线看见他俩,她也觉得特别尴尬,将身子转了过去,就要出门。 透过门缝,她明明看见了一切,闯,是她非要闯进来的,进来了,倒便怂了。 她朝外面走了两步,窘迫不堪,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 然而,在她把脚刚刚踏出门的时候,胳膊却被人狠狠地拽了一道。那个人像是带着挺大的怒气一般,似乎是含着些点惩罚的。 这么一拽,她就被拽入了他的怀中。 她的脸贴在顾承轩的胸口,她感受到了他炽热的心跳,跳得比以往都快一些,她的心也跟着窜地更快了些。 此刻的安红线,完全不知道顾承轩想要撕裂干什么。 菁儿呆怵在一旁,像是看出了神一样,忍不住冷笑了两声。 “皇,皇上——”听着菁儿的那声冷笑,安红线忍不住试探着问道。 他先是没有回答,将她拥得很紧,拥得格外用力,倒像是做给谁看的一样。也很成功的,菁儿捂着嘴,一阵风一样地就跑出了未央宫。 菁儿前脚刚走,他就将安红线一把猛地推开。 她被推出了许远,差点儿就碰到了墙。疼,胸口慎得慌。 他上前走了两步,一把捏起她的下巴,她的嘴角,一下子就涌现出了血花。血腥味,弥漫在整个口腔,温热的红色液体,顺着她的唇齿,划过他的舌尖,像是要把她撕裂吞噬掉一般。 泪,都快被疼了出来。 “承轩,你,你干嘛……”她强忍着,满是疑惑不解。怪我,破坏了你的好事吗?她很想问,可是望着他的眼睛,怎么都不敢将这句话说出来。 “我干嘛?朕干嘛?!”随着哐当一声,顾承轩将怀里的一支白玉簪子砸下,簪子掉落到地上,碎成了两段。 那是那么地晶莹,那般地剔透,这般,瞬间就化为了废料。 安红线缓缓俯下身子,轻轻捡起来。这簪子,不就是她给那个侍卫小哥的吗,怎么会在顾承轩这儿?对啊,那个侍卫是皇上的人,照道理,就是借十个胆子,也是不该这么忤逆皇后的才对啊。 怕是,怕是一切都跟顾承轩说了。 菁儿,看样子,刚才也已经一切都告诉顾承轩了。 呵呵。 弄巧成拙! 望着顾承轩盛怒的样子,安红线往后连退两步,两只手各握着一半碎了的簪子。 疼,心好疼。玉簪碎了一对,就不完美了。 顾承轩看见她将簪子捡起来,又看着她往后退,苦笑着,冷笑着,节节逼近,然后再一次掐上她的下巴,她的下颚“哗”地一声,像是被拧错位了似的,剧痛很快就席卷了心脏。 她已经没有力气再说出“顾承轩,你干嘛啊”这样的话来了,整个人都仿佛要被他给撕碎。 安红线隐隐地感觉,事情,没有她想得那么简单的。 “你到底要作到什么时候!安红线,你闹够了没有?!”顾承轩像是盛怒了,“少惹点是非行不行,还嫌朕不够烦对吗,一个劲地添堵!” 他,全部都知道了…… 安红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既然已经如此,其实撇开敏兰不谈,也没有整出什么大事情来吧…… 她干脆坦诚,道出了所有的前因后果,还有她设下这出不算精妙的局的缘由。 她说,承轩啊,你知道吗,你从来都没有给过我安全感。从来都没有! 我每天,每天都如坐针毡,我不知道还能不能看到明天升起的太阳,我不知道我大哥,因为你的好计谋,因为你的顾虑,因为你的多疑,因为我,因为我而落难的安适涵,他现在怎么样!他还是不是活着,你比谁都清楚他的无辜。 我夜夜,夜夜都睡不踏实。我生怕又突然出现点什么幺蛾子,自己性命不保就怕,还要连累他人。 你让我怕知道吗,我始终都怕你。怕你的多疑多问,怕你的唯利是图,我在想,自己该怎么样,才能对你更加有用一点,因为我知道,你是从来不看感情,只看利益的一个人。 顾承轩啊顾承轩,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偏偏你是君王,还是我的夫君。那天你跟秦卿卿的谈话我也听到了,看样子,你们是彼此喜欢过的对吧,但你知道,她为什么没有选择你吗。 因为你太可怕了,她看透你的本质了,她害怕,你知道吗。她都害怕,何况是我? 也是造孽,我们居然就这样纠缠不休了,这么几年,你痛苦吗,我很痛苦! 安红线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胆量,像是豁出去了一样。把什么都说了,什么都说完了。 干脆而又果断,坚毅而又决绝。 还……不要命。 顾承轩一点点听着,狠狠地捏了一下拳头,手上的青筋都快暴露出来了。他像是压抑着偌大的怒火,努力克制着自己,他说:“安红线呐,原来这就是你对朕真实的看法啊,呵呵!让你当这个皇后,还是把你给委屈个不行了!” “我不稀罕。你知道的,我从来没有稀罕过,从来没有!”安红线也撂下这句狠话。 她的脑海里,蓦地回想起上次秦卿卿跟姜姣的那件事情,算是真的大事情了,顾承轩却是默默忍着,甚至都是有点卑微着的…… 凭什么,凭什么!就因为秦卿卿长得好看? 她又想起了上次的堕胎药,漫天弥漫着的浓郁的红花味。她之前拐了好多好多个弯儿,最后居然得知,太医院根本没有搞过这个东西,也搞不出来如此迅速的东西。 还有谁,还能有谁? 翻版,翻版,顾承轩还差点把整个后宫都搞成了她的翻版!甚至她屡屡的插手,也视而不见。 顾承轩呀顾承轩,你的双重标准,怎么会这么厉害。 那么就这样了吧。够了,每天这么提心吊胆的,我真的是够了!这样的日子,谁爱过谁过去吧!安红线想着,嘴角也挂起了一丝讽刺的笑,然后一甩衣袖,毅然决然地扬长而去。 她将那支碎了的簪子,塞进了袖子里,很快就捂了个温热,酝酿满了体温。 走到未央宫的时候,还没有上台阶呢,她又看见了李珩。李珩永远是那样一副,没什么表情,神色浅淡的模样。他试探着喊了句:“皇后娘娘?”她没有理会。 雨停了,她之前弄湿的衣服,也已经快干透了。 回到甘泉宫的时候,安红线一个人的头都劈成了两半大一样。 望着躺在床榻上的,没有什么声息了的敏兰,她的心咯噔一下。糟,糟了……光顾着跟渣皇闹脾气,没有办正经事儿了。 都这样了,还回去找顾承轩? 虽然他们真的是三天两头的就吵架,甚至一见面就是三天两头的大吵小炒不断的,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敢跟顾承轩,以这样的“方式”“袒露心迹”,可是这边刚刚撕破脸,回去又抱人家大腿? 怎么都不大合适的吧。 她看着敏兰,手紧紧地捏成了一个拳头。 不行…… 犹豫了许久,她深吸一口气,像是做了个重大的决定,再次踏着夜色,前往了未央宫。这次,还带上了伞,以防天气再有什么。 “皇后——”李珩这又要开口,声音不大。 安红线做了个打住的手势,然后往四周看了一边,确定夜深人静,这台阶周围没啥人了,一把拉过了李珩的衣袖。 李珩也是个聪明人,心领神会。跟着安红线走了一遭。 她也不知道将他拉到了哪个偏僻的小角落,然后拿出那两半碎了的玉簪子,长叹了一口气:“哎,都怪本宫,把皇上给不小心惹毛了,他发飙了。” 李珩“嗯”了一下,很认真地看了那对簪子一眼。 “这个东西,是本宫的母亲留下的。李大将军也该知道,本宫从来就没见过自己的生母,母亲在生本宫的时候,就已经过世了。这个,也算是遗物了。 本来,这簪子是一对,有只本来是想留着送给凌玉的,偏偏她……唉,跟我也脱不了干系。我真的很难过。” 听到“凌玉”这两个字,李珩本来不起波澜的脸上,一下子像是有了什么色彩,但不是那种有光芒的色彩,倒像是灰暗的。怕是他因为给凌玉送信的事情惹怒了顾承轩,从此落下了疙瘩? 不得而知,那一闪而过,她也不大确定。 李珩然后又只是“嗯”了一声。 “本宫现在有一件事情想要求求将军……”安红线接着,便说是玉簪碎了,宫外头她认识一个会修补玉器的人,可以修复地用眼几乎看不出来痕迹,这根簪子真的很重要,能否带她出宫。 李珩稍稍犹豫了一下,像是在思考。 接着,都没有细问,便说“好的”,然后让安红线回去换一身衣服。 第九十章 玉簪:真是弄巧又成拙 第九十章玉簪:真是弄巧又成拙 菁儿的眉眼都皱成了一团,安红线这么一闯进来,把她跟顾承轩都弄得很尴尬。 他们两个,脸上都挂着一种很奇怪的神情,像是被“捉奸在床”了一样。 安红线想起许久以前,她跟顾承轩也有这么一次,在锦云宫内,吵得不可开交,他一把将她的被褥丢出了窗外,就在这个时候,菁儿闯了进来,他满脸尴尬。 其实也没有那么久,但是如今想来,却是恍如隔世的感觉。 “对,对不起,你们继续……”安红线看见他俩,她也觉得特别尴尬,将身子转了过去,就要出门。 透过门缝,她明明看见了一切,闯,是她非要闯进来的,进来了,倒便怂了。 她朝外面走了两步,窘迫不堪,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 然而,在她把脚刚刚踏出门的时候,胳膊却被人狠狠地拽了一道。那个人像是带着挺大的怒气一般,似乎是含着些点惩罚的。 这么一拽,她就被拽入了他的怀中。 她的脸贴在顾承轩的胸口,她感受到了他炽热的心跳,跳得比以往都快一些,她的心也跟着窜地更快了些。 此刻的安红线,完全不知道顾承轩想要撕裂干什么。 菁儿呆怵在一旁,像是看出了神一样,忍不住冷笑了两声。 “皇,皇上——”听着菁儿的那声冷笑,安红线忍不住试探着问道。 他先是没有回答,将她拥得很紧,拥得格外用力,倒像是做给谁看的一样。也很成功的,菁儿捂着嘴,一阵风一样地就跑出了未央宫。 菁儿前脚刚走,他就将安红线一把猛地推开。 她被推出了许远,差点儿就碰到了墙。疼,胸口慎得慌。 他上前走了两步,一把捏起她的下巴,她的嘴角,一下子就涌现出了血花。血腥味,弥漫在整个口腔,温热的红色液体,顺着她的唇齿,划过他的舌尖,像是要把她撕裂吞噬掉一般。 泪,都快被疼了出来。 “承轩,你,你干嘛……”她强忍着,满是疑惑不解。怪我,破坏了你的好事吗?她很想问,可是望着他的眼睛,怎么都不敢将这句话说出来。 “我干嘛?朕干嘛?!”随着哐当一声,顾承轩将怀里的一支白玉簪子砸下,簪子掉落到地上,碎成了两段。 那是那么地晶莹,那般地剔透,这般,瞬间就化为了废料。 安红线缓缓俯下身子,轻轻捡起来。这簪子,不就是她给那个侍卫小哥的吗,怎么会在顾承轩这儿?对啊,那个侍卫是皇上的人,照道理,就是借十个胆子,也是不该这么忤逆皇后的才对啊。 怕是,怕是一切都跟顾承轩说了。 菁儿,看样子,刚才也已经一切都告诉顾承轩了。 呵呵。 弄巧成拙! 望着顾承轩盛怒的样子,安红线往后连退两步,两只手各握着一半碎了的簪子。 疼,心好疼。玉簪碎了一对,就不完美了。 顾承轩看见她将簪子捡起来,又看着她往后退,苦笑着,冷笑着,节节逼近,然后再一次掐上她的下巴,她的下颚“哗”地一声,像是被拧错位了似的,剧痛很快就席卷了心脏。 她已经没有力气再说出“顾承轩,你干嘛啊”这样的话来了,整个人都仿佛要被他给撕碎。 安红线隐隐地感觉,事情,没有她想得那么简单的。 “你到底要作到什么时候!安红线,你闹够了没有?!”顾承轩像是盛怒了,“少惹点是非行不行,还嫌朕不够烦对吗,一个劲地添堵!” 他,全部都知道了…… 安红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既然已经如此,其实撇开敏兰不谈,也没有整出什么大事情来吧…… 她干脆坦诚,道出了所有的前因后果,还有她设下这出不算精妙的局的缘由。 她说,承轩啊,你知道吗,你从来都没有给过我安全感。从来都没有! 我每天,每天都如坐针毡,我不知道还能不能看到明天升起的太阳,我不知道我大哥,因为你的好计谋,因为你的顾虑,因为你的多疑,因为我,因为我而落难的安适涵,他现在怎么样!他还是不是活着,你比谁都清楚他的无辜。 我夜夜,夜夜都睡不踏实。我生怕又突然出现点什么幺蛾子,自己性命不保就怕,还要连累他人。 你让我怕知道吗,我始终都怕你。怕你的多疑多问,怕你的唯利是图,我在想,自己该怎么样,才能对你更加有用一点,因为我知道,你是从来不看感情,只看利益的一个人。 顾承轩啊顾承轩,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偏偏你是君王,还是我的夫君。那天你跟秦卿卿的谈话我也听到了,看样子,你们是彼此喜欢过的对吧,但你知道,她为什么没有选择你吗。 因为你太可怕了,她看透你的本质了,她害怕,你知道吗。她都害怕,何况是我? 也是造孽,我们居然就这样纠缠不休了,这么几年,你痛苦吗,我很痛苦! 安红线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胆量,像是豁出去了一样。把什么都说了,什么都说完了。 干脆而又果断,坚毅而又决绝。 还……不要命。 顾承轩一点点听着,狠狠地捏了一下拳头,手上的青筋都快暴露出来了。他像是压抑着偌大的怒火,努力克制着自己,他说:“安红线呐,原来这就是你对朕真实的看法啊,呵呵!让你当这个皇后,还是把你给委屈个不行了!” “我不稀罕。你知道的,我从来没有稀罕过,从来没有!”安红线也撂下这句狠话。 她的脑海里,蓦地回想起上次秦卿卿跟姜姣的那件事情,算是真的大事情了,顾承轩却是默默忍着,甚至都是有点卑微着的…… 凭什么,凭什么!就因为秦卿卿长得好看? 她又想起了上次的堕胎药,漫天弥漫着的浓郁的红花味。她之前拐了好多好多个弯儿,最后居然得知,太医院根本没有搞过这个东西,也搞不出来如此迅速的东西。 还有谁,还能有谁? 翻版,翻版,顾承轩还差点把整个后宫都搞成了她的翻版!甚至她屡屡的插手,也视而不见。 顾承轩呀顾承轩,你的双重标准,怎么会这么厉害。 那么就这样了吧。够了,每天这么提心吊胆的,我真的是够了!这样的日子,谁爱过谁过去吧!安红线想着,嘴角也挂起了一丝讽刺的笑,然后一甩衣袖,毅然决然地扬长而去。 她将那支碎了的簪子,塞进了袖子里,很快就捂了个温热,酝酿满了体温。 走到未央宫的时候,还没有上台阶呢,她又看见了李珩。李珩永远是那样一副,没什么表情,神色浅淡的模样。他试探着喊了句:“皇后娘娘?”她没有理会。 雨停了,她之前弄湿的衣服,也已经快干透了。 回到甘泉宫的时候,安红线一个人的头都劈成了两半大一样。 望着躺在床榻上的,没有什么声息了的敏兰,她的心咯噔一下。糟,糟了……光顾着跟渣皇闹脾气,没有办正经事儿了。 都这样了,还回去找顾承轩? 虽然他们真的是三天两头的就吵架,甚至一见面就是三天两头的大吵小炒不断的,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敢跟顾承轩,以这样的“方式”“袒露心迹”,可是这边刚刚撕破脸,回去又抱人家大腿? 怎么都不大合适的吧。 她看着敏兰,手紧紧地捏成了一个拳头。 不行…… 犹豫了许久,她深吸一口气,像是做了个重大的决定,再次踏着夜色,前往了未央宫。这次,还带上了伞,以防天气再有什么。 “皇后——”李珩这又要开口,声音不大。 安红线做了个打住的手势,然后往四周看了一边,确定夜深人静,这台阶周围没啥人了,一把拉过了李珩的衣袖。 李珩也是个聪明人,心领神会。跟着安红线走了一遭。 她也不知道将他拉到了哪个偏僻的小角落,然后拿出那两半碎了的玉簪子,长叹了一口气:“哎,都怪本宫,把皇上给不小心惹毛了,他发飙了。” 李珩“嗯”了一下,很认真地看了那对簪子一眼。 “这个东西,是本宫的母亲留下的。李大将军也该知道,本宫从来就没见过自己的生母,母亲在生本宫的时候,就已经过世了。这个,也算是遗物了。 本来,这簪子是一对,有只本来是想留着送给凌玉的,偏偏她……唉,跟我也脱不了干系。我真的很难过。” 听到“凌玉”这两个字,李珩本来不起波澜的脸上,一下子像是有了什么色彩,但不是那种有光芒的色彩,倒像是灰暗的。怕是他因为给凌玉送信的事情惹怒了顾承轩,从此落下了疙瘩? 不得而知,那一闪而过,她也不大确定。 李珩然后又只是“嗯”了一声。 “本宫现在有一件事情想要求求将军……”安红线接着,便说是玉簪碎了,宫外头她认识一个会修补玉器的人,可以修复地用眼几乎看不出来痕迹,这根簪子真的很重要,能否带她出宫。 李珩稍稍犹豫了一下,像是在思考。 接着,都没有细问,便说“好的”,然后让安红线回去换一身衣服。 第九十八章 霹雳:风也深沉雨也重 第九十八章霹雳:风也深沉雨也重 安红线“嗯”了一下,回到甘泉宫,拿出敏兰的旧衣服穿了。原本想扮个男装之类的呢还,但想想,深更半夜,大晚上的,谁来看你这个,何况也没有男装的衣服呀。 稍稍收拾打扮了一番,便回去找李珩。李珩应该是结束了当值,正要出宫。 风很大,挺冷,吹得发梢乱舞。 安红线跟李珩两个人,走在路上,瞬间,就给吹得满是凌乱的样子。 走到宫门口的时候,安红线的腿抖了又抖,像是在犹豫着什么,她看着那高高的宫墙,又捂紧了自己手中那碎成两半的簪子。 “娘娘,这是在犹豫什么吗?”李珩看着她像是挺踌躇的样子,问道。 “没,没有。”安红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似乎是做了一个非常大的决定。 她怕的倒不是别的,而是……秦卿卿跟顾承轩关系这么好,这事儿说不准回头还是会被渣皇知道的。她想起了上次,去找那秦姑娘的时候,“莫名其妙”地就被顾承轩带了个正着儿。 可是又想想敏兰。哪怕只有一线的希望,也要冒着风险试一试吧。何况顾承轩,顾承轩应该也不会拿她怎么样吧。应该,吧…… 算了,管不了那么多了。 “快走吧,将军,宜早不宜迟的。”安红线给了李珩一个很肯定的眼神。然后她戴上了斗篷的帽子,全程低着头。 “吱啦——”一声,宫门开了。 李珩走得很快,安红线自然也跟着走得很快,形色匆匆的样子。 随着宫门再一次关上的时候,安红线还是忍不住回过头去看了一眼。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眼泪差点就跟着那吱啦声落下来了。 有时候,总有这样的念头,就此,再也不见了罢。 再也不见了,可能吗,不可能吧。她没得选。 想着,安红线就挺讥讽地笑了一下,嘴角挂着苦涩。 李珩是个识趣地不能再识趣的人了,也足够地聪明。离开宫门不走,还没有走几步路呢,当看门的守卫的身影已经看不见的时候,他就准备跟安红线“分道扬镳”了。 他说:“皇后娘娘请便吧,微臣就告辞了。” 安红线有点儿惊讶,出去修玉簪子,这深更半夜的,去哪里找人,这真的是拙劣地不能再拙劣的谎言了吧,李珩没有揭穿,她就已经有点儿意外了,现在。 “将军为何就这么放本宫走了,就不怕我这么一去不复返,或者说被皇上知道,明儿个治你个什么大罪名吗?”安红线半开玩笑半认真地,“你要知道,这事儿皇上他要是知道了,想往你身上扣什么罪名,可就是什么了。” 李珩默声不语,半低着头,也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这么一眼,倒把安红线看得害怕了,高深莫测的感觉。这个人,也绝对不简单。但是会想到他之前的“警告”,并且警告地没啥毛病,她感觉,就是不熟悉,李珩也应该是可以信任的人吧。 见他还是不言不语,安红线有点儿试探似地问道:“还是说李大将军,决定回头就把我擅自出宫的事情,跟皇上禀报?”说着,她抬起头,看了李珩一眼,眼神有点严肃,嘴角却还是挂着奇怪的笑容。 “皇后娘娘真是说笑了,微臣,会是这样的人吗。”李珩顿了顿,“娘娘,您多虑了罢。” “嗯。那最好不过了。” “娘娘……”李珩突然很认真,很奇怪地看了安红线一眼,像是做了个天大的决定一般,他一个字一个字,慢慢顿道:“娘娘,凌玉公主,殁了。” 安红线:……她不可思议地看着李珩,可是他压根就不像是在说笑,或者说故意让她紧张之类的。 哐当—— 她那碎成了两半的玉簪子,其中一半再一次掉到了地上。这次,碎得不成形了。好好的一根簪子,碎成了四段,像是天各一方了般。 泪水随着秋风就夺出了眼眶,她的神色复杂不堪。 她说,为什么…… 为什么。没有问,怎么回事。 她感觉,身边的人,是不是一个个人都要离开她了。 “皇后娘娘节哀顺变。”李珩的语气里也满是遗憾。 “什么时候发丧。”过程,原因,经过,安红线什么都没有提,什么都没有问。这已经是结果了,还要问那些东西,还有什么意义。 “皇上说了,一切保密。秘不发丧……公主本有东西要给娘娘的,被圣上给扣下了来了。” 安红线:…… “好了,皇后娘娘,微臣不能再透露更多了。具体细节,微臣也不是很清楚。”李珩说着,就转过头去,不再看她,“娘娘,快去把玉簪子给修好吧,这很有意义。抓紧时间。” 接着,他便消失在了黑夜里。 安红线伫立在原地,一动不动,一言不发,在风中伫成了一道塑像一般。她感觉自己都快要被蜡化了呢。 很有意义……人都已经不在了,意义还何如。啊,她本来出来还不是为了修簪子的,凌玉出事了,她又是到现在才知道的,也许就不知道了。 秘不发丧,呵呵,顾承轩,真有你的,你这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在掩盖着什么吗。你没有心。 两行泪,从她的眼睛飘落,在风中凌乱。她仿佛看到了当时天真烂漫,活泼单纯的顾凌玉,在春日里,冲着她甜甜糯糯地笑,她说:“九嫂?” 原本,在那深宫里面,凌玉已经是她最能信赖的,和最好的依托了。远嫁没有能去相送,死前也没有再看到最后一面,不知道什么时候的那次见面,居然就已经是永别。 安红线也想过,会不会李珩是在骗她的。可是李珩是不会骗人的,也没有必要拿这个来骗她。 她又会想到方才,顾承轩那般盛怒的样子,他看起来很烦很烦。 还真的是没有好事…… 安红线使劲摇着头,发梢甩得飞扬。似乎这个样子,就可以抗拒一切,好像这般,就能阻挡一切。 然而挣扎,永远都是那般地无力…… 下雨了。还真的是应景。从一滴两滴,到越来越大。 安红线带伞了,却还是在雨里狂奔着。 奔到秦姑娘家门口的时候,浑身都已经被雨给淋透了。 “有人吗,有人吗,开开门好吗?”安红线使劲地叩着门把手,没有人应答。 雨水从她的额头淌下来,从她外边披着的斗篷上滴落下来,很快,她脚下那一片都快成了水塘一样。她却除了叩门,依旧没有任何的举动。 满脑子,都是敏兰的晕迷,和李珩那句“凌玉殁了”。除此之外,再无别物。 她的心,好累,好乱,好烦! 但不论她觉得再累再乱再犯,依旧是,没有人给她来开门。 透过门缝,她分明可以看见,里面是亮着烛光的,还通明透亮。 秦卿卿,你这么聪明的一个人,知道来的人是我吧。你这是该有多恨我啊。安红线的嘴角勾起了一丝自我讽刺。 如果说她做错过一件事,那么就是这次所谓设计的“计谋”。愚蠢,愚蠢之极。虽然这些愚蠢是建立在顾承轩对她的不信任,和她对顾承轩的不安全感身上的。但是结果就是,弄巧成拙了…… 烦,真烦。难! 可能是刚才的雨淋地有点厉害了,现在安红线觉得头晕晕沉沉的,敲了这么久没有反应,她也暂时放弃了,干脆一屁股蹲坐在秦家的大门口,背倚着门。然后伸出手,拭了拭自己的额头,揉了揉酸疼的位穴。 刚刚开始揉按,她就听到了“吱啦——”一声,门开了。 她下意识地回过头去,秦家的大门一点反应都没有。 “呵呵,都幻听了呢。”她笑笑。随即又闭上了眼睛。 “姑娘?您坐在这儿干嘛?”她却又听见有人再喊她。 睁开眼睛的时候,却见得是邻居开了门,邻居是个三十余岁的老大哥级别的人物一般。他挺疑惑地看着安红线,“这家主人生病了,概不见客的。” 她“哦哦”了两声。心想,连秦卿卿都生病了呀,看来顾承轩是更加要烦心了。医者,真的还是不能自医? 于是,安红线便要离开。但也并没有想回去,她想随便找个地方先呆下,看看明天早上之类的,这秦姑娘还会不会有反应。 总之,敏兰的事情……如论如何,她能够做得了一点主的,都不会放弃。 刚走了没两步,就有一阵温温软软的女声叫住了她,这个声音也像是从隔壁传过来的:“姑娘,都这个时辰了,你去哪儿?” “不,不去哪儿。”她礼貌性地微笑着回过头,准备打招呼道别,然后就看到一个保养得颇好的美妇人,站在那大哥边上,应该是他的妻子。 那少妇说,“姑娘是来问诊的吧,秦姑娘呀,人挺好的,就是有个怪毛病,看病全看心情。这会儿她身体又不是很舒服。 这样吧,不如姑娘先来寒舍坐坐吧,明儿个我带你去敲敲秦姑娘家的门。” 安红线的眼神一下子就散发出了光芒,这道是个好主意。她挺感激地看了这夫妻两个一眼,便跟着进了屋子。 看来两家的关系真的挺不错的,这家人虽然家中的陈设不同,但是布局跟秦姑娘那儿是很相像的,都是一样的,进门长长地庭廊,然后就是院落。 而一进入,她就闻到了浓郁的米酒的香味。 第九十九章 西凉:几度纷争几度休 第九十九章西凉:几度纷争几度休 安红线起这条巷子里,飘荡着的那股米酒味,心想,是不是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她扫视了一圈,发现院子里确实摆着很多酒缸那样的,就是现在天才微微亮,看不大很清楚。之前寻寻觅觅了好一阵,原来卖酒的地方就在秦姑娘家的隔壁。想来秦姑娘院落的“隔香”效果真是不错啊,离这么近,那会都没有闻到酒香味。 也可能是因为秦姑娘那儿的药香味比酒味更加浓郁的原因吧。 “大姐,你家里是卖米酒的吗?”安红线问道。 少妇点了点头:“姑娘倒是好眼力界,正是的。我家这米酒生意呀,做了好多年了,现在长安城可能就剩下这么一家了呢。” 然后安红线就说想要买一点儿带走。 少妇说酒罐太沉了点,把家庭地址报给她吧,她派人送过去。 这就把安红线吓得有点不轻了……她“额”了一下,有点儿尴尬。天没有亮透,少妇,不,米酒老板娘了,老板娘应该没有看见她的神情变化吧。她想。 谁知那老板娘笑了下:“看样子姑娘不大方便讲地址呀。看你这么大半夜的跑出来,是不是和家里人吵架了?” 安红线“嗯”了一声:“对呀,跟我夫君吵架了,他看上了一个那种地方的姑娘,非要收回来做偏房,你说我怎么愿意!这男人呐,真的是靠不住的,我这么,呜呜……”讲着,安红线都有点一抽一抽地要哭出来了,就跟深闺怨妇一样。 本来她挺担心老板娘会不会讲些什么的,结果没想到老板娘提到了是不是跟家人吵架,她干脆就顺势,没想到,这讲得把自己都相信了。 那老板娘更是一愣一愣的,然后看着现在就已经开始忙着酿酒的老板的背影,笑了下:“男人靠的住,母猪都能上树!” 老板抬起头来,瞪了她一眼,眼神里面像是一脸懵,仿佛在说:啊,哈? “还好我家这口子不这样。”老板娘又挺同情地看了安红线一眼,“其实吧,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只能说,嫁人的时候多长点眼了。” “呜呜呜,姐姐,你看看我,明明长得这么好看啊,他还能在外面找小。我也真的是……哎,只能说,嫁人那会儿真的没用心。呜呜呜……” 这下子,老板娘都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了,挺后悔自己挑起这个话题似的,然后便转移:“姑娘,你来找秦姑娘,是为娘家人求药吗,还是……” “为我家那个死鬼!”安红线像是一本正经的,讲得眉飞色舞,“哎,我想问问秦姑娘,有没有什么药,能够勾住男人心的,让他不要一天到晚出去拈花惹草,就把心放在我身上的那种!” 老板娘:…… 米酒是拿糯米酿的,需要先蒸一锅糯米,然后把糯米进行发酵。老板跟伙计在院落里就点起了火,架起了锅,雨早已经停了,天还没有亮透,就看到火苗涌动,在风中一窜一窜的,像在跳舞。 接着,安红线就跟老板娘进屋坐了一会儿,然后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倒是挺投缘的。 老板娘跟她分享了很多“如何拴住男人心”的秘诀,刚开始还一本正经的,说什么比如要自己保持美态和优雅呀,别跟个怨妇似的。再比如说,要有可以匹配男人的实力呀,可以留住男人的东西,像孩子,像母家家世等等。 讲到后来,却还是变成了:“哎呀,最干脆的,还是一点,那就是,你的男人要天性老实。如果说本来不老实啊,就是你做再多,想再多,都不可能让男人做到不动那些花花肠子,因为是天性使然的。就像狗改不了吃屎,猫改不了偷腥一样。” 话糙理不糙呀,安红线觉得这卖米酒的大姐真的是个很爽快的人。顾承轩一定不知道,我把他说成了这个样子,哈哈哈嗝。 虽然依旧是满怀着很多的心事,但是她还是觉得,跟本来就开心快乐的人在一起,那份快乐也是可以感染到别人的。就算是再难过,貌似也解决不了事情吧。换种态度,哪怕依旧解决不了问题,可是心里面会舒服很多。 然而,这种心态没有保持多久,米酒老板娘的另一句不经意的话,很快就打破了…… “哎,这秦姑娘不知道怎么回事,前段时间,去了一趟外地,听说是哪个贵人请她前去闻诊的,很远的地方,貌似是在西边儿吧。等她一回来,她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像是中了靥魔似的…… 我们之前去探望过她,问她什么,她又都不说。街坊邻居都道,是不是那家病主是冤死的,鬼魂复生,中了邪了。” 安红线:…… 西面?西凉。她的心一下子就跌落到了谷底。看样子,凌玉是真的没有一点儿生还的希望了,并且,顾承轩之前派秦卿卿去过。什么大事儿能够出动秦姑娘,顾承轩对凌玉是确实有真情的吧。 然而,秘不发丧,冤死?凌玉在西凉到底遇到了什么,看来,都不像是得到善终的…… 她不敢想了。她简直感觉自己有深深的罪孽。安红线埋下了头,只能叹一句造化弄人了。 天,已经亮了。今天依旧不像是有太阳的,但也不下雨了。 老板娘提议现在带她去找秦姑娘,她点了点头。 秦家门口。 咚咚咚,敲了三下门,依旧是没有人开门。 而后,老板娘在门口大喊了一声:“秦姑娘,我是玉桂嫂,有事儿,麻烦开一下门好吗。” 看来这两家人的关系真的是很好的,没过多久,之前的那个管家就过来开门了。管家看见安红线,本来还愣了一下,但是看见安红线祈求的眼神,便也没说什么,让她进去了。 老板娘却没有跟进去,说她还有事儿要忙,这就告辞回去了。 院子里,还是那股熟悉的药香味。 管家带安红线进了院落后边的屋子,便有丫鬟引她进房内。 房间里,只见秦姑娘的脸色蜡黄,半躺在床上,确实是奄奄一息的样子。她给丫鬟使了一个颜色,丫鬟很识趣地就退下了,关上了房门。 然后,秦姑娘微微咳了两声,拿帕子掩着半边脸。刚才,安红线瞧着她,就连嘴唇都已经发白了。 病弱西子一般,看着比往常的样子更令人怜了几分,就连安红线,瞧见了秦卿卿这样,心里面都是有几分不忍的。 她说:“秦姑娘,你怎么了,没事儿吧。” 秦卿卿像是要努力地起身,安红线赶忙上去拦住她,然后就见她叹了口气,吐不尽的幽深一般。 安红线本来还想着,她该怎么开口呢,秦卿卿道是自己先说话了。 她说:“皇后娘娘,我看见凌玉了。” 安红线两眼放光,神色却变得更为复杂了起来。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装作李珩什么都没有跟她说,她“嗯?”了一声,表示疑惑不解的样子。 “唉,本来不想告诉你的,没想到你自己找过来了,虽说应该不会是为了凌玉的事儿吧,但她的事情,你早晚都会知道的。”秦卿卿顿了顿,“我见到了凌玉最后一面。可惜,真是可惜……那么好的一个姑娘。上次见面,她还是一个小布丁点儿呢。身在皇家,也真的是命苦。” 秦卿卿的语气里,都尽是遗憾。 经过了一番交谈,安红线才知道。原来秦卿卿并没有去西凉,是凌玉之前回来省亲,结果还没有到长安呢,就一病不起了。到长安的时候,已经并入膏肓。 将死之前,凌玉告诉前来看病的秦卿卿,她之前,已经连续流了十四天的鼻血,她早就知道,自己心力交瘁,可能命不久矣,不想死于故土,于是便跟西凉可汗提议回长安城省亲,西凉可汗也答应了。 也就是说,凌玉是死在长安城的……离得那么近,却都没有见到一眼,安红线的心里面有种千疮百孔的感觉。 她说:“这事儿,皇上知道的吧。” “嗯,不光是皇上跟我,还有李珩,还有,萱若宫的女官。凌玉公主是在萱若宫走的,太皇太后,我也是看着她上的路……咳咳。”秦卿卿又是好一阵咳嗽: “我眼睁睁看着,却都无能为力,我对太皇太后还是有点感情的,以前的事情,她帮过我很多。而凌玉,又是那么好的一个姑娘。” 然后,安红线就看着这秦姑娘满是叹息哀婉,难怪,她也病了呢,她的心里面也是很绝望很难过的吧。 虽然她们之前有很多的不愉快,但是安红线清楚地知道,这秦姑娘尽管是个高深莫测的人,但绝对不是坏人。甚至顾承轩能够对她痴痴念念这么多年,绝对有自己很过人的地方。 “我为什么不知道,他怎么没跟我讲。秘不发丧,又是几个意思。”安红线的嘴角勾起了一丝无奈,和嘲讽般。 “他怕你担心。他是真的怕你担心。” 怕我担心?呵呵。安红线冷笑了两声。 却见那秦卿卿满脸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红线觉得,她的眼神里,都有一点羡慕。 她说:“红线呐,你是不知道,你对于承轩,有多重要。很多事情,根本就不是你所看到的那么简单的。你想想,凌玉嫁给西凉可汗了,就是西凉的人了,她这么死在了长安城,西凉那边会怎么想? 或者说,会不会以此为借口,挑起什么事端来。现在的西凉,可不像以前那么安分了。” 第一百章 感谢:你们帮我好几次 第一百章感谢:你们帮我好几次 西凉怎么,安红线并没有听太清楚,因为她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一句“她对于顾承轩来说很重要”,然后她的嘴角勾起了一丝不可思议。 秦卿卿呀,你对于顾承轩来讲,是何等重要的人,她多少感觉这秦姑娘有点站着说话不知道腰疼似的。 苦笑着,她就陷入了自我沉思,恍惚了一般。 接着秦卿卿跟安红线絮絮着什么,她还是那样满脸迷蒙似的。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秦卿卿见她这么出神,伸出手来在她面前晃了晃,“你怎么了?” “没,没怎么……”安红线摇了下头,“秦姑娘,你刚才说什么。西凉?” 秦卿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刚才像是白讲了。但还是跟安红线简单地分析了一遍利弊。 听罢,安红线有一种想要送上自己的膝盖的感觉。然后,她就沉默了。 “承轩这么做,自然有他的理由的。皇后娘娘,你就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就当是卿卿求你了,这事儿本来就不该告诉你,但是想想,你跟凌玉公主的关系这么好,理应当知道。” 其实本来李珩就已经告诉她了,但为什么,这些消息的获知,总是通过别人那里。 “为什么皇上他不告诉我。”安红线轻轻地叹了口气,“就算我见不到凌玉最后一面,我也总该知道才对啊。从他的口中,而不是……” “这……我刚才不是已经说了,他是不想让你担心。” 安红线没有再问这个了,她在想,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还是自己亲自去问问顾承轩。她不提李珩,就说是秦姑娘无意之间透露的,顾承轩总不可能会对秦卿卿怎么样。 两个人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会别的,安红线边聊天边想着,怎么才能把话题转移到敏兰那儿,提出让她去看看敏兰。 而秦卿卿很快就看出了红线的神情,像是有心事的,她说:“皇后娘娘,有什么就直接说了吧。咳咳……”她真的病的有点儿重了,咳了又咳,拿帕子掩过半边脸,咳罢,安红线看见那帕子上,居然都渗出了一点儿血花。 安红线自然神色大惊,她匆匆拉过秦卿卿的手,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了。 感觉这秦姑娘,真的不是什么坏人呢,之前她还很担心秦姑娘会为了什么目的害她。也许,就是个性情中人吧。 看见红线这么挺着急的神情,秦卿卿笑了一下:“我没事儿。老毛病了,无大碍的。娘娘,你有什么事儿,快说吧,能帮的,卿卿自然会帮你。” 红线顿了顿,把敏兰的事情和她讲了。然后就看着秦姑娘立马就要收拾东西,提药箱。 她深深地埋下了头,她都感觉自己有一点儿残酷。顾承轩会喜欢这样的女孩子,不是没有道理的。 她说,“秦,秦姑娘,你请放心,关于你祖父和家人的事情,我一定会去想办法帮你查清楚的,我明天就去调。” “那自然是我该感谢你了,感激不尽了。”秦卿卿很快就收拾完了所有的东西,接着两个人匆匆出门,向皇宫赶去。 雨过,天没有晴,但是不下雨了。离开秦家的时候,还是黎明,天微微亮,快到皇宫门口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直到现在,安红线才顿时想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她不禁感觉自己简直太蠢了点,走的时候是李珩把她带出来的,现在,她该怎么回去啊。 总不能说,那个,我是皇后娘娘,我私自出宫了一趟,大哥你给我开下门,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什么都没做。 于是,在离皇宫还有一小段路程,刚好可以看到大门的时候,她停下了脚步。她说,秦姑娘,我们等等…… 秦卿卿自然是一脸懵圈,安红线绞尽脑汁想着该怎么混进去,或者说找个啥理由什么的,她明天还要去办秦姑娘的那件事情呢,可不想今天回去跟顾承轩吵架。 正思索着的时候,远远地,就听到了一声“安姑娘?”挺熟悉的声音,李珩的。 然后她就看见了李珩,正朝她们走过来。 “怎么到现在才回来呢,快走吧,我带你们进去。”他压低了声音说着,然后对安红线使了个眼色。 李珩一定不知道,现在他看起来满脸憔悴的样子,眼圈还黑黑重重的,像是,一夜没睡?难道,是他料到了我们回来,不一定能顺利进去,在城门口等到现在吗? 想着,安红线的心里面升起了一丝感激,这已经不是李珩第一次帮她的。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按理说,他是个衷心耿耿的,他应该处处顺着渣皇才对。 她挺感激地看了李珩一眼,也压低了声音说:“多谢将军了。” 接着,李珩便带她们顺利进了宫门。到底,有人还是好办事啊,她想。 到甘泉宫的时候,天已大亮,不过也灰蒙蒙的那种,不很明朗。 安红线跟秦卿卿都急急忙忙地进了门,然后直冲偏殿。就看见敏兰躺在床榻上,脸色蜡黄,睡得沉沉的样子。她看了卿卿一眼,心揪成了一团:“秦姑娘,真是不好意思,这么大半夜的,还把你给叫过来,麻烦你了……” 秦卿卿没有说话,连忙给敏兰把脉,把完了脉,本来紧张万分的神情才露出来了一点点的舒缓之意。看来,是没有什么大碍吧。 接着秦卿卿从箱子里拿出了银针之类的东西,扎上了敏兰的太阳穴之类的穴位,在手腕上,脖颈间也扎了几道。 安红线在屋子里来回踱步着,着急地不得了,她的眉眼都蹙成了一段。不要有事,不要有事……她反复祈求着,叨念着。已经送走了姑奶奶,也没有了凌玉,要是再失去一个敏兰,她真的不敢想象了。 转悠着转悠着,她的手心都已经攥起了很多的汗,浑身上下都有一种被浇透了的感觉。也许是方才淋雨了的原因吧。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她的手心和脚底,还有额头上都全是冷汗的时候,秦卿卿很惊喜般地喊了一声:“皇后娘娘!” 她赶紧跑到床头,看见敏兰渐渐苏醒了。敏兰慢慢地睁开了惺忪的眼睛,满是疲倦的样子,看到安红线,喊道:“娘娘?” “你总算醒了,可把我急坏了。敏兰,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没有那个意思的……”安红线拉着敏兰的手,挺贪婪地感受着来自于她的温度,然后又一个劲儿跟秦卿卿道谢。 “我,奴婢这是睡了有多久。咳咳——”敏兰像是还有点呼吸不顺畅,讲话有一点断断续续的。 “也没多久,一天一夜吧也许?可把你家主子给着急坏了。”秦卿卿说,“我说姑娘啊,你家皇后娘娘这么好的人,她平日里操的事儿就已经够多的了,你就不要再让她这么担心了吧。”她半开玩笑半认真一般。 安红线本来想说,“没有,没有,都是我的错”,可是当秦卿卿把这句话给讲完,她就蓦然发现了,秦姑娘不止是在敏兰对她,更是在暗喻她对顾承轩呀。 顾承轩操的心已经够大的了,就不要再给他添麻烦了。 顾承轩啊顾承轩,我真的是弄不懂你的,你怎么,什么都不讲,什么都不说呢。我对你到底是有什么误会,你什么地方让我误会了,你告诉我啊……也不知道,这人到底是把所有的事情都自己一个人吞了,还是…… 唉,只能说走一步看一步,想起他,就觉得烦得很。 接着,秦卿卿跟敏兰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秦姑娘交代了敏兰挺多要紧的事情。 安红线在一旁站着,也没有听太清楚,就觉得头有点晕,人有些飘,然后感觉到眼前一沉,接着整个人猛地就栽了下去。 有眼疾手快的宫人一把上去扶过了她,焦急地说道:“皇后娘娘!” 可是安红线什么感觉都没有了,头好疼啊,好累,她一头晕倒了过去。 *** 等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不在甘泉宫了,在一个更大的地方,像是已经晚上了,窗幔拉了起来,屋内光影黯淡。 揉了揉惺忪的双眼,下意识地就开了口:“我这是在哪儿?” “你醒了?”两个声音一男一女,异口同声。 女的,是“御医”秦卿卿,男的,是顾承轩…… 他们两个刷刷地将头转了过来,都挺关切地看着安红线。看得她都不大习惯了,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我,我这是怎么了?”安红线将被子往上面拉了一点,有点像个委屈的小媳妇。 秦卿卿冲她笑着,笑得特别温柔的那一种,就像还是当年名震京城的舞女歌姬一般,真的就是那种一笑惊鸿的感觉,她说:“红线呐,恭喜你。你怀上小皇子了。” 安红线:……她瞪直了眼睛,不可思议的样子。 什么时候的事情?她也不大清楚。但是看着秦卿卿那副认真的样子,她的嘴角勾起了微笑。她看了一眼自己的小腹,感觉很美好。 顾承轩早已经将头别了过去,她看不见他的任何反应。 第一百零一章 造化:人世着实是弄人 第一百零一章造化:人世着实是弄人 此刻想起秦卿卿对姜姣上去做的那事儿,安红线居然也没觉得害怕。她感觉,其中一定有隐情,卿卿不像是这样的人。 “真的吗?”她还是有点不敢相信。 “当然了,红线啊,我骗你干嘛呀。”秦卿卿满脸都是真切的表情。 安红线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是好了。有惊有喜吧。最近遇到这么多事情,虽然来得猝不及防,但也算是好事了。 等她回过神来,准备去喊顾承轩的时候,却发现他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远了。 安红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样的,也许都没有什么高兴不高兴,他都不在乎的吧。她想。 然后便问秦卿卿:“姑娘,话说这孩子多大了?” 秦卿卿比划了个手势。两个月。 “两个月?”安红线努力思索着什么时候的事情,也没有记起来,只是说:“秦姑娘,看皇上这个样子,怕他是不会太在意了吧。也是,我看他,真的是忙得很。不嫌我给他添乱就行了。”她苦笑了一下。 “娘娘说得这是哪里话,皇上内心一定高兴来还不急呢。娘娘就安心养胎吧,以前的事情,一定不会再发生了……”秦卿卿下意识地就讲着,然后猛地发现自己说得好像哪里不对,立马就收住了嘴,神色也变得有点儿慌乱起来,但到底是修养好,只刹那,就又恢复了。 可是安红线还是清楚地听到了秦卿卿那句,“以前的事情,一定不会再发生了”,她的脸色,顿时就从洋溢着喜悦变得不大好了。 她默默地低下了头,看着自己的小腹,伸出双手,牢牢地捂住,一言不发。却觉得有一种很酸涩的感觉,想起前尘往事,心还真的是累呀。 “红线呐,事情真的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的,他……” “停停停。”安红线连连打住了秦卿卿,朝她笑了一下,又做了一个手势,明确表示自己不感兴趣,示意她别再往下说了。 红线呐,秦姑娘总是叫得这样亲热。亲热地让她觉得好是苦涩。 在她的面前,这秦姑娘就完全是个胜利者啊,不管秦卿卿说什么,做什么,她都有一种,这是秦卿卿在示威的感觉。 安红线知道,当然知道顾承轩为什么会这样做。他是个多疑的人,并且眼里只有利益,没有对错。那时候,安家的势力还挺庞大的,他怎么可能会让她剩下那个孩子呢。 顾承轩啊顾承轩,你永远都是这样的。是不是要让我彻彻底底地折断了所有的翅膀,不得不臣服于你身下,再也没有办法反抗,连想都不敢再想的时候,你才会对我,稍微好那么一点点,一点点…… 她皱了下眉头,眉宇间锁不住的愁思。 怵了半晌,她对秦卿卿说道:“秦姑娘,早点回去休息吧。本宫也要休息了。今儿个的事情,多谢秦姑娘了,本宫不会忘记的。” 秦卿卿“嗯”了一下,便匆匆收拾了下东西离开。 此刻,天已经大亮。 她走之后,安红线却怎么都睡不着。让人把帘幔拉上了,依旧还是睡不着。然后她干脆起了身,估摸着顾承轩此刻已经下朝好一会儿了,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安红线望着自己的肚子,喃喃道:谢谢你,这个时候来到这个世界,母后可能要利用你,做一些之前一直都没有敢做的事情了。对不起。 她用最快的速度,把自己收拾好后,就像是要“慷慨赴死”那般,奔赴“刑场”一样,向未央宫走去。 走得那般行色匆匆,风风火火。 顾承轩早已经下朝了,宫门口的台阶才走到一半,她就听到了一阵很嘈杂的声音,顾承轩的,像带着好几分的怒火。现在听得还不是很清楚。 于是她又踮着矫情,走得更近了一点,未央宫的宫人要跟她请安,她连忙做了个“打住”的手势。 宫门都没有关,安红线只得往边上走,往旮旯缝里挤,然后将身子贴前。就看见顾承轩和李珩。渣皇指着李珩的鼻子骂道:“你到底想怎么样!昨天要不是朕及时制止住了,你知不知道会发生多严重的事情!” 李珩一直都默声不语,什么话也不讲。 安红线的脸刷得一下子就红了,热得不行。完了,我一定给李珩带来麻烦了。她想。 可是渣皇刚才说的,很严重的事情,又是指什么呢…… 这两个人并没有看见在外边的角落里呆着的安红线,她微微咳嗽了一下,又轻轻地敲了一下门。然后往前走了两步,正站在宫殿门口的中间。 顾承轩看见安红线的时候,他的神情一下子变得很复杂,还有点尴尬。他远远地看着安红线,他说:“你怎么过来了?” 安红线微微闭了一下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一股脑儿冲进了殿内,一把就上前拦住了顾承轩的腰,满脸情真意切地说:“皇上,臣妾想你了。” 接着她把头深深地埋进了顾承轩的胸口,甚至有点贪婪地感受着他身上那种淡淡的草药的气息。 李珩:…… 可怜的李珩,刚才成了背黑锅的还不够,现在又一下子就变成了炮灰儿,他站在一旁,特意离得远了一点儿,看着这俩人卿卿我我,我我卿卿的,满脸尴尬。 安红线用余光看到,李珩的脸,都已经是青一块红一块,黑一块白一块的了,她仿佛看见了李珩满脸黑线,似乎在说:“皇后娘娘,你到底在搞什么?你快救救我啊!” 顾承轩也是一脸懵,他有点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没有靠前,也没有推开。他说:“嗯?” 接着有宫人给李珩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别碍事儿,然后李珩就跟殿内剩下的宫人,一起离开了。还很“贴心”地关上了门。 殿内一下子就变得黯淡起来了,安红线缓缓放开了他,然后两个人的目光彼此对视,交织在一起,眼神给了个交换,像是挺心有灵犀的,又不知晓对方想要说些什么。 一缕光透过门缝,洒向他们,正打在顾承轩的脸庞上。这么久以来,她第一次看见,他的脸上蕴着一种挺暖洋洋的光芒。以前,看见他的脸,不是冷若冰霜,就是像别人欠了他多少钱一样,从来就没有什么好脸色一般。 现在,她望着他的眼睛,看见眼神里的那缕光芒和那丝柔软,居然有一点点情迷的感觉。 两个人就这样傻愣愣地看着,互相看着彼此,过了会,安红线才悠悠地开了口。 她说:“你……臣妾昨天的事情,你都知道了?”然后她试图将头别过去,她不敢再看他的脸,因为她总感觉,顾承轩今天会出奇地好颜色,好颜色到她不敢置信,好颜色到她,也许就思维错乱,维持不住之前的冷静了。 可是他却一把拉过了她的胳膊,力气不大,却有着不可抗拒一般,然后他轻轻拥她入怀,她的脸再一次埋在了他的胸口,她发现他今天的心脏跳动地格外地快,跟她的一样。 顾承轩说:“你昨天那样子,外面挺危险的,真的。李珩简直就是要搞事情,要不是朕让他在宫门口等着。” 安红线:…… 她望着顾承轩的眼睛,她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了。也是啊,她跟李珩是无亲无故的,李珩没有理由一而再再而三地帮她的。可是顾承轩那句,要不是他及时制止住了,又是什么意思呢? 顾承轩像是看出了她的疑惑,他说:“红线呐,凌玉的事情……朕想了又想,感觉还是不应该瞒你的。她……她去陪皇祖母了,接下来的盛世太平,她是看不到了。”他很难过,很难过的样子。 “李珩知道这件事情很早,他本来想安排发丧的,还好那个时候,朕及时赶到,制止住了他。这里面的利弊关系,不是一句两句话就可以说清楚的。西凉那边,一直都是虎视眈眈,就差一个借口和理由,要是拿凌玉的死当借口,后果不堪设想。 西凉可汗未必不知道凌玉早就已经心力交瘁,命不久矣,还是放她回大周,回长安城省亲,也许就是料到了会死在长安,借机挑起事端呢。 倒不是畏惧西凉什么的,只是,朕实在是不想让凌玉,在死后还被人这么……身前,也有诸多无奈,万般心酸,生后,只想给她一个安歇。” 他叹了口气,仿佛要叹尽隔世的流年一般。 安红线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了。从他的眼神里,她看见了他也有的柔弱。可是,再怎么,都不是可以伤害别人的理由,伤害了就是伤害了,纵使有无奈,也已经造成了。 如果随随便便就可以原谅,那么世间就根本不会有那么多恩恩怨怨了。 只能道,人世匆匆,实在是造化弄人。她不知道凌玉,到走的那一刻,还恨不恨顾承轩了,还是已经把所有的一切都放下。但愿,凌玉走的时候,已经释怀了吧。不是因为想原谅,而是因为,仇恨着实是带不走的,要是带着仇恨转世,下一世,还是会万分痛苦的。 “她是大周的女儿,是皇家的女儿,就要肩负起身上的责任来,对吗?”安红线扑闪着睫毛,很认真地说,有晶莹在她的眼眶里打转。 第一百零二章 疑问:皇上到底做什么 第一百零二章疑问:皇上到底做什么 “嗯。”顾承轩点了下头。 她指了指自己的肚子,“那么,如果是个女孩,她也要吗?”接着,安红线就笑了,风拂过发梢,那种笑显得那样决绝。 顾承轩沉默不语,她还是保持着微笑,却笑得越来越冷。她说:“好的,我知道了。”说着她便转身离开了,不再去看他一眼。 顾承轩也没有留她,甚至都没有说一句话。 她每一步都走得极慢,她的心里面觉得堵得慌。他一言不语,就当是默认了吧。也好啊,起码他没有欺骗。能够“坦诚”就是好的,哪怕是以现在这样的方式。 可是此时的安红线绝对想不到的是,顾承轩望着她的背影,在原地怵立了许久,陷入了沉思。他的眼神是那样地悠长,那样地深沉,像是蕴含着隔年的风尘一样。 当安红线走远之后,直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的时候。顾承轩遣退了别的宫人,愁眉紧锁。 过了一会儿,从侧门走进来一个人,那人不是别人,而正是敏兰。 敏兰给顾承轩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后,娓娓道:“皇上,经过此番苦肉计,皇后娘娘应该非常信任奴婢了。” 顾承轩“嗯”了一下作为应答,脸上还是没有什么特别的神情,只是询问了敏兰几句,她有没有看出来什么异样之类的。 敏兰便说,皇后娘娘什么都没有发现,以为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皇后不知道我是故意的,皇上真是英明,早就猜到了她会去找秦姑娘,便特意嘱咐给皇后放行。这下子,皇后不光信任了奴婢,连着皇上和秦姑娘都一同信任了。 接着,敏兰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她说:“皇上,您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什么呢。” 顾承轩先是沉默,接着便冲敏兰很奇怪地笑了一下:“看来你家皇后娘娘没有教过你,奴才做事,看主子的颜色就行了,主子自然会有主子的道理,哪里管你那么多。你且记着,按朕的吩咐去做便是了,不要再过问。” 敏兰自然一下子就变得惊慌失措起来,她连连向顾承轩磕头:“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奴婢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有发生。” 顾承轩很满意地笑了一下:“好,很好。你照做就行了,不要跟皇后娘娘透露半个字,不然朕会做出点什么事情来,连朕也不知道了。” 敏兰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额头上豆大的冷汗滑落。满心都是紧张的。她在心里面感叹道,这就是一条贼船,上去了就下不来了,但真的不知道,这皇上想要干什么啊。 只要,不是会伤害皇后娘娘的就好了。这么久以来,皇后对她也一直都是情真意切的,这么背后坑人家,真的好吗……哎,罢了罢了,她自己也是身不由己啊。 *** 而安红线回了甘泉宫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去看敏兰。结果看到偏殿空无一人。 “敏兰,敏兰!”她下意识地就叫了起来。可是没有人应答。 喊了许久,才有宫人匆匆跑过来道:“皇后娘娘,敏兰姑娘醒了之后,说她头有点晕晕沉沉的,想出去散散心吹吹风,透口气儿。估摸着,待会儿就回来了。” 安红线“哦”了一下。哎,腿长在别人身上,她自然也挡不住。还好,算是虚惊一场,本来她还想着会不会是敏兰去“二上吊”了呢。 她坐了下来,泡了杯茶,抿了一口,低头默默看着茶叶在水中晕开了一朵花。 那朵花绽放的时候,敏兰进来了。她走得没有什么声息,进门后,无声无息地走到了安红线的身后,拿手拍了一下她的肩膀:“皇后娘娘?” 安红线本来还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想些有的没的,被敏兰这么一搞,自然吓了一大跳,她“啊”地一声,就下意识地交出了声儿,回头看见是敏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惊魂未定一般。 “敏兰呀,你去哪儿了,你刚刚醒没多久,还是好好休息一下吧,不要出去乱跑了。”安红线说着就拉过敏兰的手。 她的手本来就不算暖,可是跟敏兰的比起来,就已经是冬与春末的区别了。于是,安红线把她刚刚沏好的那杯茶递给了敏兰,放在了她的手里。 “天慢慢冷了,敏兰,你注意一点儿。” 敏兰有点儿恍惚一般,她“嗯”了一下,神情挺慌慌乱乱的样子,捂着茶杯的手,怎么摆都不是,那双望向安红线的眼睛,又迷离又迷茫,但是却看得很认真。 “敏兰,你怎么了?总感觉你今天很不对劲儿,是不是因为今儿个刚刚醒过来的原因?” “啊?嗯,对。谢谢……谢谢皇后娘娘。”敏兰说。接着,她就捧着茶杯不说话了,把头埋得低低的,像在思考着什么心事。 我那会儿刚刚醒来,是不是也是这样的,感觉好恍惚,啥都一脸懵圈?安红线看着敏兰,想道。然后就很无奈地怂了怂肩膀。 敏兰小口地抿着茶,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抿了一半。看见她这慢条斯理的样子,安红线都快看睡着了一样。感觉她的性格都变了,现在不再是那么咋咋呼呼,大大咧咧的样子了。唉,也不知道,她做事儿,能不能再稳妥一点了。安红线想着,就忍不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而敏兰,显然还是在想顾承轩刚才讲的那件事儿,并且越想越奇怪,越想心里面就越不安。她都不敢正眼去看安红线。皇上对皇后娘娘,不算差的,犯不着通过她这么一个小婢子,去害皇后吧。她想。 想着,开始使劲儿地晃着头,企图不再让自己再去想这些烦心事儿。然后咕嘟一口,就把剩下来的半杯茶给喝完了。 安红线看着敏兰,心里头充满了疑惑。她总感觉今天敏兰怪怪的,可是又说不出来哪里奇怪,只有一直盯着敏兰看,试图从她身上扣出点什么重要的东西来,可是显然是没用的。哎,就是不能想这个,想起来头就疼啊。 此时的安红线还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不清楚,她轻轻地抚摸了下自己的肚子,然后将敏兰的手搭上,接着就笑了,她说:“敏兰,快恭喜本宫吧。”她的眼角眉梢,又都是喜悦的了。 虽然实在是琢磨不透顾承轩这个人,也想不出他对她的态度,但是母性是天性使然,这么多日子过去了,能够有个自己的孩子,是件多么美好的事情呀,那种美好,是由内迸发出来的。 深宫几重险,有了孩子,就有了寄托和倚靠,也该不会那么害怕漫漫长夜了吧。她想。 敏兰的手放在安红线肚子上的时候,敏兰都像是感受到了有个小生命在全力成长着,虽然现在明明还那么小,明明是什么都看不出来,也听不出来的,但就是,想有个美好的期盼吧。 于是,她便问安红线,皇后娘娘呀,您是想要个小皇子还是小公主。 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安红线的脸,刷地一下子就红了,一阵滚烫炙热。 女孩,也许等长大了会跟凌玉一样,年幼得宠,后来长大一点了,就要说背负起责任感什么的,和亲或者联姻,在什么都不了解,不清楚的情况下就远嫁他乡。别说是爱情这种奢侈的感觉,就算只是凑合着过儿呗,都未必都可以凑合地起来。 搞不好,还会沦落为所嫁之人的万物,被各种利用,然后自己也指不定哪天就客死他乡…… 这样的日子,这样的路,安红线是万万不会让自己的孩子走的。 可是…… 就算是生个儿子。儿子也不好啊。想想先帝在世的最后一段光景里,几个儿子斗得都跟什么似的,尔虞我诈,手足相残,最可怕不过如此啊。 偏偏生在帝王家。安红线想着,又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 然后顿了顿便说:“本宫想……本宫什么都不想生。”可是话一开口,她就发现自己讲错了,看见敏兰那惊诧的神情,她都恨不得连给自己两个嘴巴子。 她想表达的意思不过是,不想让自己的孩子,过那种艰难的生活,就算已经男孩当不了皇帝,女孩嫁不到最有才华的男人,她也不想拿幸福和快乐,去换什么所谓的“成”。 而敏兰却如临大敌一般:“皇后娘娘,您这是怎么了,您……哎呀,你不会是想……千万不要啊。”她满脸紧张,手脚都慌乱了。 “你急什么,我不是那个意思的。”安红线被她这么一副着急样,倒是给逗笑了。 虎毒还不食子呢,只要顾承轩不抽风又对她动什么手,她是绝对不会放弃自己的孩子了。哪怕渣皇又抽风了,她这回,都一定会拼命,死死地护住,不放手。 安红线接着便长长地打了个哈欠,果然是怀孕了的原因吧,怎么都睡不够一样。 见敏兰也没有什么事情,便吩咐她待会儿也早点去休息,安红线自己便倒头都回去睡了。 本来还想去查查秦姑娘的事情的,奈何招架不住这幅困倦难挡的身体。 第一百零三章 猫呀:它的名字叫芹芹 第一百零三章猫呀:它的名字叫芹芹 翌日醒来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日头升的很高。她懒洋洋地伸了个腰,舒展了一下身子。今天的天气不错,久违的太阳,原本心情也应该跟着天气好起来的才对,可是安红线却不知道为何,她突然感觉浑身腰膝酸软起来。 她捶了下自己的后背,感觉整个人都疲惫不堪。昨天,昨天也没有干什么啊。莫非是因为天气冷了,又因为怀了孕的原因,人也矫情娇贵起来。 安红线起了身,便喊上敏兰准备一起去园子里走走。 两个人漫无边际地走着走着,居然又走到了清沁园那个地方。再走走,就到锦云宫了。其实也没有过多久,但倒有种往事如烟像梦的感觉啊。 太阳照得整个人都觉得懒洋洋的。安红线打了个哈欠,又累又困。 “到底是秋天,娘娘是乏了罢。”敏兰说。 她点了下头。春困秋乏夏盹冬眠,可能是前段时间,精神实在是高度紧张的原因,好不容易这两天稍微松了一点,像是要把所有都弥补一般,还真的是睡不够,难睡够了。 正当她连打第三个哈欠的时候,突然传来了一声“喵呜”,然后身边猛地就看见窜过来一只猫。那猫贼得很,从她的脚边一跑而过,突入其来的,都把她给吓了一跳。 安红线往后连退了两节,敏兰连忙从后面扶住了她,关切地问道:“皇后娘娘,您这是怎么了?呀,哪里来的猫儿呀。”那只猫又爬到了敏兰的脚边,在她那儿稍作停留了一会儿。 安红线这才看清楚了,这是一只橘色的花猫,肥溜溜的,模样也挺敦厚,本来看着应该算是挺软萌,没有什么杀伤力的那种才对,可是动作举止却分明是那么地敏捷,那么地迅速,活脱脱地跟只耗子似的。这跟外边的反差也太大了。 “芹芹,你过来,跑那儿去干什么呀,吓着人家!”本来敏兰还正准备把这个家伙给抱起来呢,还没有等她俯下身子,就听到一声叫唤声。 然后远远地,就看到了姜姣走了过来。姜姣今儿个穿得特别单薄,还是夏天的衣料,虽然有太阳,但是天气并不暖和的,而且风也大。安红线看着她这幅样子,都觉得冷。而姜姣的嘴唇也已经冻得发紫了。 可是她看起来还是那么个样子,依旧挺优雅的,风吹过来,也丝毫不哆嗦。 接着姜姣跑了过来,然后低头捡起了那只猫。大肥橘猫蜷在她的臂弯里,“喵呜”了一声,跟刚才那番贼样完全不同,现在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 “真是不好意思呀,皇后娘娘。我家芹芹跟条狗似的,没事儿就喜欢乱窜,喜欢吓唬人。它造不成什么伤害的。”姜姣跟往常所见的那副清冷的样子显然不同,她现在看着还是很虚弱,可是却挂着暖暖的笑,但是眉宇间还是抵挡不住那种像是与生俱来的骄傲。 而且,安红线从当中,还听出了一股子酸劲儿,和话中话。 但还没有等她多想呢,有意思的一幕就来了。 “咳咳——”身边飘过了一袭白衣裙,安红线明显感受到了周围的气温骤然下降了许多。然后一抬头,看见了,秦卿卿…… 秦卿卿没什么好脸色地看着姜姣,冷哼了两声,满脸不屑。这跟她平日里优雅的样子截然不同。 而姜姣也不甘示弱,摸着猫咪的毛,抬起头来,固执而又骄傲地望着秦卿卿,还边摸着猫边说:“芹芹呀,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不要出去乱跑,别跟条疯狗似的,到处乱咬人。我们芹芹就是再像狗,你也不是狗呀。” 这下子,连鬼都明白姜姣要表达的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呵呵。左边秦卿卿,右边姜姣跟她的芹芹,安红线夹在中间,不管头往哪儿转,都能看见两张臭脸,冷冰冰的。还闻到了一股火药味儿,还是点燃了的那种。 已经,开战了…… “哟,秦姑娘?好久不见,不知道秦姑娘最近过得怎么样呢,是在忙着救死扶伤进行你的打胎事业呢,还是又在研制秘制红花汤呢?”姜姣的言语间都尽是戏谑和讽刺。 平日里,她这人不大爱说话,总是沉默着的,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句句扎心了啊,老姜。 这秦卿卿修养也真的是好,现在还是淡然,不给好脸色,但是也没有发火,很淡定地看着姜姣,装作一副什么事情都不知道的样子。 顾承轩把姜姣当成秦卿卿睡了,然后姜姣怀孕了,秦卿卿把她孩子搞没了。她俩都没那个去整渣皇的本事,然后就互相杠上了。 咳咳,有意思,太有意思了。安红线虽然为她们感到尴尬,但是此刻,不知道为什么,居然心里面是有一点点暗爽的。可能是因为之前,为她俩这事儿,她饱受折磨挺久了的原因。 然而,这两人虽然都酸不溜秋的,也互相没好颜色,可是却还是没有打起来。 要是真打起来了,安红线感觉自己一定会一边上站着,绝对不帮忙不制止不围观的。第一是她感觉,女人何苦为难女人,这事儿最大的锅还是得渣皇背才对,她俩要干架,那就干去吧,干完就好了。 第二是,大人从小就教育的嘛,吵架不要观战,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她还怀着孩子呢,要是凑这个热闹管这个事儿,孩子一不小心再没了,这秦卿卿真的要荣登“打胎圣手”的行列了。 当安红线的脑海里已经浮现了各种乱七八糟的画面的时候,这秦姑娘,突然一个扭头转身,就走了。留姜姣抱着她的猫咪,站在原地。 可是秦卿卿刚走没两步,就突然又回过头来,冲着姜姣诡异地笑了一下:“姜婕妤呀,本姑娘告诉你一个秘密吧,好不好呀。我不仅会坠胎,我还会坠猫呢。你家这小畜生,可看看好了,小心着点。”接着,一拂袖子,走了。还挺得意洋洋的样子。 姜姣:……她骂了一个“擦”,然后狠狠地跺了一脚,嘴里又是骂骂咧咧的,“这世上居然有这种女人,别被我逮到机会,不然连着你的毛都给一根一根拔下来!” 安红线一时间哭笑不得,她怎么感觉,这俩本来都还挺傲的人,现在看着都这么,幼稚?秦姑娘做的这件事情,本来就挺幼稚的,姜姣也是。一定是因为闲得慌,没事儿干了。 想着,她就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儿。 听见这么一声笑,姜姣回过头来,瞪了安红线一眼,好像不明白她在笑什么,像看什么奇怪的东西一般看着她。而她也赶紧把笑容给收住了。 不可以,回去再说,有一句话叫作坐山观虎斗,坐收渔翁利,啊,虽然她俩,安红线倒真的没谁真正讨厌的,但是嘛,女人这种东西……反正她也是人,喜欢看热闹。 热闹看不到了,可别让气头上的姜姣集火。安红线“咳咳”了一下,又恢复了满脸严肃,“姜婕妤,这猫是叫?” “芹芹。怎么样,这名字好听吧。”姜姣冷哼了一下,也挺有敌意的样子。应该是她孩子被姓秦的弄没之后,又听闻这安红线怀孕了,以为她俩是一条线上的,一切都是有这个姓安的皇后娘娘撑腰的原因。 红线也很快就意识到了这一点,没有再说什么。 “芹菜的芹。这猫儿太孤单了,也许哪天再想着养一只,起名就叫安安好了。”姜姣说着,就转身走了,连声道别都没有。 望着她的背影,刚才默声不语的敏兰狠狠地跺了下脚,“这小贱人!也太嚣张了吧,成何体统!一点规矩都没有,还口出狂言,大不敬!娘娘,您居然忍得下去,奴婢都实在是受不了了! 这样的人,就该拉去沉塘了拉倒,免得祸害人间!亏皇后娘娘您之前还对她这么好。 气死我了!哪天找只老鼠,把这贱人的猫给吃了!” 敏兰捶着胸,似乎火焰都要喷发了。 看见敏兰这幅样子,红线忍不住笑了,她说,敏兰啊,这没什么,姜姣这人就这样。平日里挺傲的一个人,倒也未必是真的想傲。估计是为人不大圆滑的那种,什么性子都使出来了。一个女人,马上要做母亲的女人,遇到这样的事情,谁能不气呢。 怪只能怪,顾承轩这人,实在是太偏袒秦卿卿了吧。也是,估计哪怕是秦姑娘杀了人他还得帮她去捅一刀,彻底灭了口不留后患;她哪怕是放了火他还要浇点油,彻底烧个干净。 果然,得不到的永远都是最好的呀。啊,命苦,没办法,都已经这样了,只能跟渣皇凑合着过了。安红线想。 可是她也不是说,就是那种逆来顺受的人。跟顾承轩的时间久了,有时候吧,心肝儿也随着他学坏了,回到甘泉宫后,她就做了件,“很了不起”的事儿。 安红线好歹是个皇后呀,后宫之主,她说什么,下边儿不还得照做什么。于是她就说,身怀六甲,这后宫里好好查查看看,有没有猫呀狗呀兔子呀之类的,乱七八糟,不该养的东西。怀了孕的女人,可不能触碰那些。 如果有的话,送出宫也好,煮了吃了都好,反正别在这宫里,别让她看见,不然后果很严重。 第一百零四章 痛快:那你还瞎叫什么 第一百零四章痛快:那你还瞎叫什么 旨意下达,安红线不由得为自己的“聪明才智”而沾沾自喜,可是还没有来得及喜上片刻呢,她就开始担忧害怕起来了。 原因很简单,她虽然算不上多圆滑吧,但是把自己的路子堵死的事情,还是不会干的,这么一来,在姜姣那儿,会不会把自己给……要知道,这姜婕妤,本来就以为她跟秦卿卿是一伙的呢。 而且这事儿,姜姣一看,就知道是特意针对她的了。 罢了罢了,不管了,反正我也没有什么把柄落在姜姣手里面。安红线想着,便去睡觉了。 第二天,她还没有完全睡醒过来,就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又香又腥,说不上来,像是桂皮八角,各种乱七八糟的调料混合在一起,拌了一锅什么东西一样。 “娘娘,您醒啦。”敏兰走了进来,要给她更衣洗漱。 那股奇怪的味道越飘越近了,这会儿传到屋里面,闻起来十分地浓郁,安红线闻见就觉得胃里面一阵抽搐恶心了,忍不住地就干呕了一下。 “皇后娘娘,您这是害喜了吗?”敏兰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这是好事情,娘娘要多注意休息啊。” “唔——”安红线闻见这股子气味就感到头晕目眩了,她说,“敏兰啊,你快把门窗都给关上,这什么味儿呀,真难闻。” 像许多调料混杂,又有点像是药草,还有点像煮熟了的什么肉类,真的很……一嗅见就难受地要命。 敏兰听得她的吩咐,就去把给关上了。而关门的时候,略过的那一阵风,反而将那股味儿给扇了进来,在房间里到处弥漫。 看样子是从外殿传进来的,不是窗子外面。 “算了算了,敏兰,你去把窗户给开大一点吧。散散味儿。我……”安红线好一阵干呕,眼前几乎都要发黑了。 敏兰便将窗子大开,这才传进来一点儿新鲜的空气,让人感觉好受了些。 “大早上的,这哪里来的味儿,难道是今天甘泉宫的厨子,煮坏什么东西了吗。”安红线捂着鼻子,便往外殿走,想要出去一看个究竟。 结果,刚刚走到偏殿,还没有来得及穿过去正殿呢,她就看到了菁儿。 菁儿不请自来,坐在椅子上,一副怡然自乐的,等着婢女奉茶的样子。 给她奉茶的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被安红线要过来的,之前菁儿的贴身宫女,碧云。 ,厉害,但是茶水并没有泼洒出来。 “静妃娘……奴,奴婢给静妃娘娘,奉,奉茶……”碧云看见她之前的老主子杀上门来,老主子还点名要让她递茶,她的心都简直害怕得要蹦哒起来了。 这双之前饱受过针线包摧残的手,此番虽然早就已经养好了,可是好像又回到了那些个岁月,哆嗦个不行。 菁儿看着碧云这幅胆战心惊的样子,又想要摆弄些淫威,她也压根就没有看见安红线已经走进来了。她翘着兰花指,朝着可怜的碧云冷哼了一声:“哟,这不是本宫的丫鬟吗,怎么样,在甘泉宫是不是吃香的喝辣的,天天爽歪歪呀。 呵,你手抖什么呀。莫不成是这么些日子没见,你还害怕了本宫不成?” 说着菁儿的手“轻轻”一碰碧云,碧云的胳膊一抖,茶杯一滑,还烫着的茶水就这么泼到了她的身上,茶杯也“砰”地一声,狠狠砸落在地。 茶水基本上都泼到了碧云那儿,但也有两滴溅到了菁儿的手背上。 还是滚烫着的,菁儿有些疼。 她借机伸出手来,然后一扬手臂,“啪”一个巴掌,就狠狠地扇到了碧云的脸上。 碧云半边脸就翘得老高,瞬间红肿不堪。 “居然敢故意害本宫!本宫今天打不死你个小贱婢!”菁儿说着又伸手扯过她的头发丝,狠狠地将她一把拎起,就要往桌角上面磕…… “皇后娘娘……”安红线跟敏兰在帘子后边站着,敏兰都有些急了,她拽了拽安红线的衣角,想要为碧云出下头。 “别。”安红线捂着她的鼻子,伸出手来,制止了敏兰的举动。 “皇后娘娘,这是为什么呢?”敏兰很紧张,生怕这静妃会做些什么出格的事情。 “凭本宫对菁儿的了解,她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儿,这是在甘泉宫里,碧云又已经是本宫的人了,她不敢做什么的。”安红线皱着眉头说。 她想要做的,就是等一个时间,让这菁儿要干什么出格的事情的时候,一把拉住她,最好是在碧云的额头被磕破,但就受了一点小伤的时候。 果然,菁儿没有敢太用力。 碧云的额头上渗出了一点儿血花,有一道小口子,不算深。但是看着都疼。她整个人也耐不住疼痛,本来那一张挺标致的脸上的五官,都疼得扭作成了一团。 “奴婢罪该万死,静妃娘娘饶命!”碧云一直都是害怕菁儿的,以前就没有被她少欺负过,现在淫威犹在,她还是害怕。她生怕菁儿再对她怎么样,一个劲儿地磕着头。 本来头上只是有一道小伤口,伤得不算深的,现在,倒是青紫了一大片,整个额头,都肿了个半天高。 菁儿看着她这幅低声下气的样子,很是满意,呵呵,这可是碧云自己磕头磕的,可不是我,磕死了,都怪罪不到我!她挺得意地想着。 可是菁儿还是嫌不大够,她伸出手,捏起了碧云的下颚,让碧云被迫抬头看她之后,又要给碧云另外半边脸扇上一巴掌,让两边,“平衡”一点…… 碧云流着眼泪,感受着来自于菁儿的侮辱,缓缓地闭上了眼睛,等待着即将到来的疾风骤雨…… 就在巴掌将要落下来的时候—— “住手!”随着安红线的一声令下,她牢牢地钳制住了菁儿的手腕,她说,“还请静妃娘娘自重!” 菁儿冷哼了两声,“哟,皇后姐姐?好久不见了呢!你这丫鬟,还真的是挺不懂事的!”她的眼神里,居然都没有太多的害怕,甚至还是有点挑衅的语气。 看见菁儿的这幅样子,安红线实在是忍不住了。她猛地甩开菁儿的手臂之后,又拿那只手,狠狠地扇了菁儿一巴掌,差点就没把她那张小脸给扇飞了。 她说,“菁儿,你别给脸不要脸!这是本宫的地盘,还轮不到你来撒野!”接着她拭上了碧云的额头,“你没事吧,你疼吗。” “没,没事……”碧云还是满脸惶恐地看着菁儿,“都,都快奴婢不好,茶水不小心泼到了静妃娘娘。” “就算是这样,那也不能把你给弄成这样吧!”安红线指着碧云的额头:“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搞不好就弄出人命来了呢还。这是撞的吗?静妃,你这是要把宫女往死里撞吗?!” “姐姐说的哪里话,这可不是妹妹干的,是她自己磕的。”菁儿看着碧云额头上的一大片,五颜六色,青青紫紫红红,眉眼一挑。 安红线又是一个巴掌扇了上去:“本宫都亲眼看见你扇她耳光了!你还有理了!”她像是气急败坏。 就算是她刚才看到了一切,知道碧云额头上的伤,大部分是自己磕头磕的,只有那一小块是菁儿干的。但谁让菁儿不知道“点到为止”,还又扇了碧云一耳光,还“正巧”被她逮了个正着呢。 这么大面积的伤,又在额头上,一定是想把人给往死里弄的那种了。安红线正好开始治罪! 接着,她便列了一大堆,嚣张跋扈,目无皇后,虐打宫人,甚至想要虐杀,堪称心肠歹毒,道德败坏……有的没有的,几乎可以讲得出来的罪名,她都给菁儿给担上了。 菁儿满脸惶恐,她们积怨已久,以前,她根本就没有想过,安红线有一天能够飞上枝头变凤凰,更没有料到,自己会那么早就失宠。 现在,她有一种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感觉,只能任凭安红线摆布了! 而红线看见菁儿这么一副样子,心里面升起了一丝暗爽,让你跟我斗!以前是没想收拾你,收拾起来,让你痛苦地满地找牙都来不及! 但是她也不是说想置菁儿于死地,她是那种点到为止的人。何况,她也清楚的知道,自己真正的目标和烦恼,也不是菁儿这个不怎么聪明的小婊砸呀。她没必要跟菁儿多计较什么。 只是希望这静妃娘娘,好好在自己家呆着,别出来乱蹦跶!别再给她添麻烦!她可没空儿陪她玩! 于是,安红线便说自己怀孕了,要积德,本着宽大为怀,虽然静妃这事儿,足以够打入冷宫,或者甚至赏赐三尺白绫一杯毒酒了。但是她念在同父异母的情分,和往日的“恩情”,姑且就大事化小,禁足半年。 然后菁儿哭丧着脸,直喊:“皇上……” 还喊皇上呢,皇你妹啊,有毛用呀。顾承轩现在可丝毫不待见你了!你有没有不都一样了么。 “我说静妃呐,你信不信,本宫要是现在把你给就地了,回头再去通报皇上,他都是不会说什么的,看都不会看你的尸体一眼,也许就是送乱葬岗去。”安红线的口气好像很云淡风轻。 “信……皇后娘娘,姐姐?!”菁儿急了,连连抱着她的大腿。 “信,那还不赶紧给本宫滚回去!你再叫一声不试试,让你以后再也叫不出来!” 一些 一些 菁儿立马就安静下来了,闭上了嘴。然后灰溜溜地滚回去了。 安红线瞬间就感觉神清气爽起来,啊,接下来的半年里,都没有了菁儿的呱噪骚扰,她应该可以做不少事情,免得一天天给她整那么多乱子出来。 她让敏兰去扶碧云下去,可能是那股不知道啥东西的怪味,让她现在感觉很不好受。她觉得浑身酸软起来,然后捂紧了鼻子,坐在了椅子上。 什么东西,难闻,好难闻。难受,真难受…… 安红线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像是要飘起来了,她猛地试图起身,想要再去看个究竟,如果是甘泉宫的东西,就找人把它丢掉…… 可是,刚刚才稍微起来一点点,就一阵腰膝酸软,然后一头栽倒在冰凉的地上。 地面,好硬,好凉……她这么倒下去,很快就失去了知觉。 摔下去的时候,她讲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怪味儿……” 敏兰扶碧云回去,又请来了医女之后,便回头去找安红线。结果,看见她这么晕倒在偏殿。 敏兰整个人都焦急万分起来,她试图扶着安红线,可是根本就扶不起来。她说:“娘娘,娘娘……您醒醒。”安红线还是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她摸了摸红线的鼻梁,气息犹在,赶紧匆匆忙忙地喊来医女,可是医女也根本就看不出什么东西来,帮不上什么忙。 “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娘娘,娘娘!”敏兰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她感觉安红线现在又像是之前,在宫外的大街上突然晕倒,需要用芝火蛙入药的那一次了。 回想起晕迷之前发生的时候,敏兰怎么都想不出不对劲的地方。然后却突然一下子,想到大清早的,皇后娘娘说:“难闻,什么味儿,好难闻。”她立马眼前一亮,心想,会不会是因为这个原因啊。 于是她命人将安红线扶进去之后,就去找味道来源。很快就找到了。 就在甘泉宫内。 是姜姣姜婕妤送来的安胎药。姜婕妤那边的人说,这是她家乡那里的偏方,对孕妇和孩子都是极好的。其实在别人的眼里,这安胎药也没有多难闻吧,虽然闻起来也感觉到调味混杂了,可是她也不觉得到晕眩的地步。 是不是皇后娘娘天生对这种味儿敏感呢?对气味都敏感,别说食材了。 姜婕妤的人还在这儿坐着呢,皇后娘娘上次因为猫儿的事情,怕是已经得罪了人家,多少都是要吃一点意思下的。现在是不是该庆幸一点,皇后娘娘闻起来就不好受,没有来得及食用?不然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敏兰想着,是非福祸,皆都是命,也许这不是坏事情。 “敏兰姐姐,这是我家婕妤送来给皇后的,家乡土法,对皇后一定是极好的。皇后娘娘呢,可方便现在出来一见?”姜姣那儿的婢子,眉眼间挺妖娆的,笑得甜甜的样子,让敏兰都不好直接拒绝了。 她总不能说,皇后晕倒了吧,这样子,得引起恐慌不说,搞不好还被有心之人利用了。 于是她只能颤颤抖抖地从这宫女手里接过安胎药,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命人拿了个小碗过来。 贴身宫女为自己主子尝试一下食材,本来就该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别人不好说什么的。而皇后,闻见这气味都能晕倒,别说吃了。里面,搞不好有什么鬼。 凭姜姣的作风和性格,弄出大事情的可能性是不大的,估计也就是小打小闹,因为吃不死吧……敏兰倒吸了一口凉气,要是真的不小心给吃死了,那就,那就……唉,欠人家的到底都是要还回来的。 上次,她跟皇上串和着演了一出苦肉计,让安红线对她无比之信任,之后她把这皇后娘娘的几乎一切行踪都告诉了皇上,充当了皇上在甘泉宫的眼睛。 虽然不知道皇上要干什么,但她那么做,是不是有一点儿的,不道德?不衷心?还是什么?现在,真的是要给皇后试毒了。 要是不小心死了,就当给您赔罪吧!敏兰想着,就拿起了勺子,舀起了一口肉汤…… 这安胎药,是拿很多种药材,外加调味料,和肉类在一起煮的。先把药煎了,再用药汤,去熬肉末。时间久了,肉汤就和药味混合在了一起。 这应该算是“药膳”吧。敏兰想。 不难喝。咕嘟一大口下去,敏兰拭了一下自己的嘴角,没有出血,没有死亡的气息,啊,应该活下来了!她松了一口气,可是转念又想想,就算是毒药,应该也没有这么速度的吧。 姜婕妤那边的宫女,看见敏兰这幅样子,好像挺满意的,宫女笑了一下:“劳烦敏兰姐姐通报给皇后娘娘了了,这到底是我家婕妤的一番心意。”说着,她就走了,背影潇潇洒洒,利利索索的。 敏兰等那宫女彻底消失不见了,望着那锅安胎药,嘴角勾起了一丝奇怪的笑意。 她转头就进了内殿,皇后娘娘还是没有醒过来。她问在一旁侍候的医女:“医女姐姐,话说安胎药,要是不是孕妇喝,会怎么样?” “倒也不会怎么样,顶多大补流流鼻血而已。姑娘怎么突然问这个?”医女说。 “没,没什么。刚才,我帮皇后娘娘试了下药而已,就想问问。” “那就大可放心好了。可是皇后娘娘,一时半会儿,我看未必能醒过来。这安胎药,她也许现在是用不上了。”医女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敏兰顿时变得满脸紧张起来:“皇,皇后娘娘,她怎么了……”她晃着医女的手,回想起之前,不免有些害怕。 最近没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娘娘应该不至于又像上次那样心力交瘁,不愿意醒过来吧。她这次的晕倒明显是外在的原因。芝火蛙,现在去搞芝火蛙,哪里那么容易…… “姑娘,姑娘不要激动!皇后娘娘是个什么情况,我才疏学浅,倒看不大出来。回头御医来了,一定可以诊断出来的,不会有什么大事情的啊,放心。”医女说道。 其实,医女的心里面也是捏了把冷汗的,这么说,不过了为了安抚激动的敏兰的情绪罢了。皇后这突入起来的晕倒,她倒不是说诊断不出来……只是,前所未见。从她的脉象来看,这种晕倒的原因,像是在古书里才出现过的。 古书里,有一种名叫“花见怜”的蛊毒,中毒之人,就会像这般晕死过去。而百年来,根本就没有这样的实例,大家都已经这只是一个传说而已。至于解毒之法,更是没有…… 难不成,皇后娘娘是中了这种毒不成?不可能啊,古书里的介绍,制毒过程就繁复的很,好几个做毒引的必需品,在这世界上都几乎找不到,稀缺的不得了,都是些罕世奇物。就是下毒之人,有那些东西,可以去干好多好多别的事情了,拿来害人干嘛? 且不问皇后有没有什么深重到如此的仇家,单单论这种毒,“花见怜”根本就要不了人的命。 医女摇着头,告诉自己不要想太多,等太医来了再说吧。 而敏兰,倒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了,或者说,起码是故作镇定的吧。 她端起了那份安胎药,想起医女刚才说的话,眼咕噜一转,吩咐人,给静妃娘娘菁儿送去。说是姜婕妤送给皇后娘娘的,皇后娘娘因为上午的事情,心存了一点儿愧疚,想要安抚一下静妃的情绪,便赏赐给静妃的,让人看着静妃喝下去。 “你个小贱人,让你要害碧云,让你要冲撞皇后娘娘!要是姜姣那另外一个小贱人,真的想要害我们皇后,那么你们就一起作伴去吧,互相伤害吧!”敏兰想着,嘴角勾起了一丝得意的笑。 她第一次发现,自己能够这么恶毒,这么机智。 然后,她自己匆匆忙忙又去找了皇上,跟皇上讲道,安红线晕倒了。 没想到的是,顾承轩那是满脸淡定,只是“哦”了一声,漠不关心的样子。 敏兰急了,几乎想要同他争论起来。 顾承轩说:“知道了,你不用担心,这事情,朕会处理好的。你先下去吧。” 连皇上都这么淡定,敏兰想,那应该就是真的不会有什么事情了。她放心了一点,便回甘泉宫去了。 可是,女人的直觉却非常强。她的心里面,还是觉得有一点儿堵得慌,但也顾不上想那么多了。 现在,距离喝下姜婕妤送来的安胎药,已经过去四个时辰了。敏兰回到甘泉宫之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动也不敢动,心砰砰地跳着,她怕自己命不久矣。因为不确定姜姣她到底有没有搞鬼。 然后,她流鼻血了…… 鼻血止不住地流。 “医女姐姐,医女姐姐,您看看吧,我这是怎么了,我是不是快要死了。”敏兰匆匆忙忙地跑到内殿去。 医女看见她这个样子,笑了:“死不了的。之前你说的时候,我就命人把安胎药给我留一点儿。方才我看过了,里面没有什么有毒的东西,都是挺好的东西。可能太滋补了而已。” “什么,什么东西?” “猫肉。” 敏兰:!!! 姜姣,姜姣居然真的把自己的猫给煮了?煮来送给皇后?她感觉自己眼前一黑,也快要晕过去了。 第一百零六章 蛊毒:花见犹怜花见怜 第一百零六章蛊毒:花见犹怜花见怜 想起白天她喝下的那口安胎药,敏兰胃里面感觉到了一阵抽搐,又想起姜姣的那只大橘猫,一声声“喵呜”在她的耳边盘旋不断,她胃里面顿时排山倒海一般,什么东西席卷遍了她的全身。 难受,真难受,恶心……敏兰说不出什么滋味来,但是却怎么都吐不出来。 还好只吃了一口,不然罪孽可大了去了。 “直到今儿个,我才算知道了什么叫做最毒妇人心!可怕,姜姣这女人,平日里看着不声不响的,可是没想到啊……这也太可怕了!”敏兰嘀咕道,她想自己现在的面色一定是煞白的。 而床榻上躺着的安红线……仿佛就像睡着了一样,又是那样地无声息,看着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可是联想到上次,令人真的怵得慌。 看到皇后娘娘这个样子,敏兰感觉自己算是啥事儿都没有了。 所以当医女满脸关切地看着她,问她要不要用点药的时候,她只是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没事儿,就是有点闷。” 皇上,皇上……皇上怎么还不来呀,这天都彻底黑了。皇上是一点儿都不关心娘娘了吗,可是之前,他的种种表现,都还是很在乎的呀…… 难不成,只在乎她的行踪和举动,一点都不在乎她这个人? 敏兰感觉,女人心海底针,这句话是不为过的,可是男人的心,有时候更是难测。 她本来想去请胡太医了,可是胡太医居然已经告老还乡了。告老,他才四十出头点,告什么老,还什么乡啊,又联想起顾承轩那个淡定的样子,敏兰皱起了眉头。连她这样简单的,连弯儿都不怎么能转过来的脑子,都能联想到,是不是有什么阴谋了。 莫不成一切都皇上的计划之中? 敏兰正想着呢,就听到了一声“皇上驾到——” 然后,她看见了顾承轩,还有秦卿卿。他们两个人都是风风火火的样子。 “皇上,秦姑娘,皇后娘娘在这儿……”敏兰连连迎了上去。 虽然风风火火,可是那俩人并不慌乱,秦姑娘,甚至有一种像是视死如归的样子。 秦卿卿冲敏兰使了个脸色,敏兰很自觉地就退下去了。 现在,殿内,就剩了晕迷的安红线,还有他们两个。 秦卿卿关上了门,上前把了把安红线的脉,把着把着,她觉得满心都慌乱起来,脸上的神色也越来越不好。 “怎么了?”顾承轩看见她这个样子,也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的心都跳得快要窜出来了。 该不会是……不会的,绝对不会的!顾承轩连连摇头,心里面不断地否认着。 可是—— 秦卿卿的面色红一阵白一阵,现在,已经是青了的,她几乎都要哭出来了。她说:“顾承轩!” 她的语气,带着责怪,带着质问,甚至还有点恨铁不成钢一般,随着把脉的结束,终于,她的眼泪飚了出来,她转过身来,狠狠地叩着她的药箱:“顾承轩呀,我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你千万不能爱上她,不能爱上任何女人!” 顾承轩的脸色一下子就刷白了,他往后连连退了两步,几乎都要退到墙角,他说:“不会的,不会的……朕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他又冲上前去,握着安红线的手,拭上她的面颊,她像是一点的反应都没有了,就和她上次晕倒的时候一样…… “啊啊啊……”他失声,差点就哭起来了。 而秦卿卿,也已经泪流满面:“花见怜,花见犹怜,从来都没有出过错误。顾承轩啊,我早就告诉过你,你要是真的在乎一个女人,千万不可以爱上她的。有一个我,遭了这种蛊应就算了,为什么你还要……” 原来,这么多年,顾承轩一直都深受蛊毒所害。蛊毒的名字,叫作“花见怜”,来自遥远的苗疆。很神奇的一种毒,蛊毒在男性身上,祸害却是在女性。 凡是被蛊下咒的男子,要是爱上一个女子,那么一个女子,便是会饱受折磨,五脏六腑慢慢衰竭,奇怪晕倒,晕死过去的。 他跟秦卿卿,当年真正分开的原因,就是因为这个……他爱上秦卿卿之后,卿卿的身体每况愈下,后来晕死过去。当年同样追求卿卿的太子,求遍了全天下,终于求来了灵药芝火蛙,这才挽救了卿卿一条命。 但是秦卿卿的五脏六腑,也已经慢慢地崩坏了,这些都是修复不了的,所以到现在,她也会时不时地咳血。因为自家经通医术,寻配了好多药材,又翻阅各种古籍药典,总算是熬制出了一些汤药,可以制住她的咳血病。但是一切不过都是暂时的。 现在,她又开始咳血了,秦卿卿感觉,自己已经快命不久矣了……二十几年的光阴以来,她像是活了几辈子,就剩一桩心事没有解了。那桩心事,就是关于她家人屈死的,她拜托了皇后安红线,可是没想到…… 安红线居然也…… “芝火蛙,只能救一次。”秦卿卿看着安红线苍白的脸,心也痛到了极致。她的痛,很复杂,复杂交错。有为安红线怜惜的,也有…… 这皇后娘娘之前的表现,可是怎么都不像是喜欢皇上的。但是顾承轩偏偏又爱上了她!上次,安红线已经晕倒过一次了,那次,她就警告过顾承轩…… 不过那次的原因,非常复杂,有蛊毒的原因,也有安红线自身的身体和心态的原因,这次,却纯纯粹粹是应了顾承轩的劫! 顾承轩啊顾承轩,我当年爱你,你也爱我,我应了你劫,我认!因为这种蛊毒,我们不能在一起,不能相守。可是如今,你还是爱上了别人……而我,还得为她解毒,我还得带着怜悯…… 你的不爱我是迫于蛊毒,可我,还是爱你的……我的心,好痛,好痛! 秦卿卿也感觉自己像被撕裂了一般,她的五脏六腑又如同被撕扯了一样,疼,痛彻心扉! “咳咳——”秦卿卿咳了一下,一口血痰,沾染在了她的手帕上。她试图掩盖,但顾承轩还是看见了。 “卿卿,你怎么了!”顾承轩看着她,一把夺过了帕子,那滩血,触目惊心…… “你又咳血了?多久了?!” “没,没事儿。”秦卿卿将帕子从他手里抢过,丢进了杂物筐里。 现在,她努力告诉自己要振作,当务之急,是解决安红线的问题。倒不是她圣母,是女人这种东西,真正一旦爱上一个人…… “她,应该不会有我当年那么严重的。这几年来,你一直都佩戴我做的药囊,喝我煎的药,花见怜的毒性,应该不至于那么强了,不至于五脏六腑都……咳,咳咳。”秦卿卿又拿起了一块帕子咳血。 像是,好久了的样子…… 顾承轩的心疼得无法描述! 这该死的毒,这该死的蛊!他不敢去好好爱一个人,努力克制着自己。但是感情这种东西,有时候就是克制了,也是根本就止不了的! “卿卿,我对不起你,我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 “先别说什么对不对得起的问题了,她……你是为我中的蛊毒,我应当负责到底。”秦卿卿说着,打开了门,“来人呐,来人!” 在外头候着的医女就进来了,等候吩咐。 秦卿卿拿起纸笔,快速写下了一大串药单,像是轻车熟路了一般。 开这些药,可以暂时缓住她的病情,但是……对孕妇,是极为不利的。胎儿,只能够打掉。不然不是痛苦不堪的小产,就是难产,生下来的可能还会是死胎…… 她将药单给顾承轩看了一眼,麝香,红花……顾承轩伸手拂过,不敢往下再看了。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对不起了。”秦卿卿说着,将药方给了医女。“每日喝三付,连喝九日。她醒不来,用灌的,自然可以灌下去。”秦卿卿说。 “还好她怀孕了,照道理,腹中的孩子,是会为她吸收掉一部分蛊毒的。我回去再查查古书,看看有没有什么破解的办法。 怀孕的女人,身体和知觉都比较敏感,她现在就晕过去,而你也没有察觉到自己对她的爱意,也许是刚刚才萌发,还有方法破解,也说不定,不用太着急,着急没有用。”她说着,就拎起药箱走了。 外面,风很大,秦卿卿飚了一路的泪。她都不知道怎么出的宫门。 她拒绝了顾承轩的派人相送,只身一人,仿佛,天都要崩塌了一般的感觉。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秦卿卿呀秦卿卿,你没有资格矫情的,没有用的! 她当时,找遍了所有的方法,都找不来破解蛊毒的办法,被迫分开,如今,却在为其她女人…… 这几年来,都没有第二例,顾承轩就算不能爱她,把对她的转换为感激和敬意,可是心里面一直都放着她,也没有爱过别的女人。 她使劲地摇着头,告诉自己,不要再想了,不要再想了! 宫门口,她看见了李珩。 因为一些隔年旧事的原因,秦卿卿跟李珩的关系一直都是不好的。两个人又都不是多热忱的性子,李珩更是个高冷闷骚的面瘫,他们以前,连个招呼都不打的。 这次,秦卿卿照例扭过头去,不去看他。 “秦姑娘,请留步。”李珩这次却喊住了她。 第一百零七章 来呀:跟我一起造作啊 第一百零七章来呀:跟我一起造作啊 秦卿卿站住了,回过头去看了一眼李珩,“嗯?”了一声。有一种,今儿个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的感觉。 她说:“李大将军?有什么事儿吗。” 李珩像是犹豫了一下的样子,最后还是欲言又止了,他说:“没什么事儿,打扰秦姑娘了。” 秦卿卿冷笑了一下:“哦?李大将军,有话不妨直接讲罢了。” 见李珩就愣在那里,不再回答她的,她便转头就要离去。 可是刚走了没两步,她就又回头去看李珩。她跟李珩不算是老朋友,但也是老熟人,老冤家,她太清楚李珩是个什么调调的人了。 秦卿卿感觉,李珩一定有事情。 果然,李珩最后还是开了口。 问的东西,也没有太出乎她的预料。 他说:“秦姑娘,你这是从皇后娘娘那儿出来了吗?”他看了一眼秦卿卿的药箱。 秦卿卿微微咳嗽了一下,拿帕子拂过了自己的面颊,她说:“李大将军,你这是明知故问吗。” 李珩:……他冷笑了一下,这些年来,也习惯了秦卿卿这怪脾气。他干脆就讲明了,他说:“秦姑娘,皇后娘娘她……” “嗯,没错,就是以前发生在皇上身上的那件事情。”秦卿卿说。她的语气好像很淡定,然后她又咳嗽了一下。 外面,风很大,秦卿卿飚了一路的泪。她都不知道怎么出的宫门。 她拒绝了顾承轩的派人相送,只身一人,仿佛,天都要崩塌了一般的感觉。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秦卿卿呀秦卿卿,你没有资格矫情的,没有用的! 她当时,找遍了所有的方法,都找不来破解蛊毒的办法,被迫分开,如今,却在为其她女人…… 这几年来,都没有第二例,顾承轩就算不能爱她,把对她的转换为感激和敬意,可是心里面一直都放着她,也没有爱过别的女人。 她使劲地摇着头,告诉自己,不要再想了,不要再想了! 宫门口,她看见了李珩。 因为一些隔年旧事的原因,秦卿卿跟李珩的关系一直都是不好的。两个人又都不是多热忱的性子,李珩更是个高冷闷骚的面瘫,他们以前,连个招呼都不打的。 不得不淡定啊,她又咳血了,都没有什么力气,跟李珩多磕碜,多耍嘴皮子什么的。 她掩了一下手帕,白色的绢花上面又是一摊子鲜红的血……她都感觉眼前有一点发晕了。 “李大将军,这是又要回头跑过去,跟皇后娘娘说,娘娘啊,你离秦姑娘远一点,她很危险……这样子的话吗。可惜,怕是你暂时没有机会了。”秦姑娘说着,就要离开。 李珩听罢,脸上炽热一片……虽然他也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了,可是心里面,还是觉得很不好受,非常不好受…… 他看着秦卿卿就这么走了,她头也不回一下,他的心里,一下子变得特别难过…… 顾承轩会中花见怜这种奇怪的蛊毒,跟他,是脱不了关系的。 那时候,在先皇还没有废太子的时候。 还是皇子的顾承轩,跟太子同时喜欢上了一个姑娘,那个姑娘就是秦卿卿。那会儿,先帝年迈,多疑,跟太子因为一些政见和处事风格不大一样的原因,芥蒂暗生。 虽然没有表现得太明显出来,但是朝廷上下,后宫内外,哪个人不是明眼人,谁都看出来了一点,开始在先皇和太子中间挑拨离间。 其中,挑拨离间的人,包括顾承轩的两个舅舅……当然,都是“很自然的”,“无意识”地那种流露。时间一久,先皇对太子自然是颇多的微词。 可是微词归微词,那又能怎么样,认准的人,只要不犯什么大逆不道的罪过,都是不可能会放弃的,太子,到底是先皇培育了这么多年的皇位接班人。 后来,父子兼君臣之间的矛盾爆发点,不在于别人,就在于这个叫做秦卿卿的女人。 顾承轩跟先太子顾承泽,几乎是同时,跟先皇提议,想纳秦卿卿为妃。但是境况又是非常不一样的。 那时候,顾承轩尚未娶妻,也不是什么皇位继承人,并且平日里的表现还非常地低调,大家都以为,以后就是当个闲散王爷的。当然,这不过只是他当时的深藏不露罢了。 李珩跟顾承轩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和关系都非一般,对于顾承轩自然是知根知底的,他一直都是赞成顾承轩这么做,枪打出头鸟,养精蓄锐。甚至有时候还会帮忙“出谋划策”。 而那时候,前太子顾承泽,已经有了太子妃,又是皇位继承人,什么都要以大局为重,以大体为重。皇上怎么可能由着他胡来,娶秦卿卿这么一个风尘之地出身的女子? 于是,皇上见兄弟两个人,都同时看上了一个姑娘,一方面觉得那姑娘是个红颜祸水,一方面,又对着兄弟俩,展现了截然不同的态度。 对于顾承轩,他表面上不同意,责备了几句,但也没有太过于反对,其实内心都是这样的意思:“等你以后去了自己的封地,远离长安城的时候,爱娶谁娶谁,反正顶多当个侧妃侍妾,以后连族谱都不会记录的,小年轻人,玩玩而已,不碍事儿的”。 当时的顾承轩,已经贼溜溜地很了,他怎么可能会不懂先皇的意思,一边暗自得意,一边却是表现得一副“是是是,好好好”的怪样儿,从此再也不提秦卿卿。 可是,另一边,却又是不断地去撩秦姑娘…… 先皇,对于前太子,却是这样的态度……先皇跟前太子顾承泽吵了一架,数落了他好一番儿。偏偏这顾承泽,真的是个不到黄河心不死的人,不仅倔,还…… 可能是觉得,他跟皇上的关系很好了,是他父皇就可以什么话都说,然后跟先皇顶起了嘴。 然而,他们不仅是父子,更是君臣啊,先皇当即就勃然大怒,顾承泽还是不收口……然后先皇当即就差点被气吐血,大喊不肖子,可他居然就这么扬长负气而去。 先太子也是个人才,不仅是那种褒义的人才,感情用事方面,更是人才……书生意气,又年轻,从小就顺风顺水的,然后就,就……头脑比较直接,很干脆,一根筋不拐弯。 当时的贵妃娘娘,也就是顾承轩他娘,正抱着养女顾凌玉,站在纱帘后面呢。贵妃娘娘一个激动,不小心撩动了帘子。 被皇上发现后,皇上还正在生太子的气呢,并没有怪罪。凌玉算是老来女了,又一直讨他喜欢。贵妃会撒娇,很小女人姿态,平日里就颇为得宠。此番,更是趁机,哭哭啼啼个不停,那个枕边风扇的哟! 毕竟,昔日里的贵妃娘娘,可是皇宫里,最能哭,也是最会哭的一个了。那顾承轩的皇位,虽说不是她哭来的,但多少,有点功不可没。 起码在先太子顾承泽,顶撞了先皇的那一天,起到了很好的煽风点火的离间效果。 先皇又想起了之前顾承泽跟他的种种,心里面那个恨铁不成钢,拔凉拔凉的。但能怎么样啊,当然是原谅他啊!这是他一手栽培出来的儿子,怎么可能看中一个人,说放弃就放弃?!但是,心里面的裂缝儿,已经越来越大了。 而顾承轩的“乖巧表现”倒被他给看在眼里。 至于之后,顾承轩是怎么去撩秦姑娘,并且把秦卿卿给一步步撩上了钩子的,这就不细讲了。反正,先皇也看不到。 那会儿,安红线正天天跟在顾承轩的屁股后面,承轩哥哥,承轩哥哥地喊个不停呢。大家都只注意到了这个安丞相和康雅郡主的小女儿。 要说秦卿卿,彻底为先太子今后的失势力做了铺垫,那么接下来的巫蛊之祸,可谓是大大的导火线了。 先皇的身体越来越不好,年纪大了,儿子又不听话,就开始各种疑神疑鬼起来,年迈的先皇,就跟汉武帝当年似的,怀疑是有人诅咒他。 高处不胜寒,没有人可以诉说,那段时间,贵妃正在宠头上……然后就跟他眼里,最贴心,“最没有心机”、小女儿心态的贵妃说了。 贵妃,也就是顾承轩他娘,一个激灵,心里面那个激动的,就差想着怎么去太子府里,埋上几个木偶小人了。 但还是满脸关切地对皇上说:“皇上,您多虑啦,您的孩子们个个孝顺……” 她把孩子这两个字咬得特别重,本来先皇没啥反应的呢,一下子,就想到了他那些个有的不肖子…… 然后,嘿嘿嘿,有意思的事情发生了。 根本就不需要贵妃娘娘想办法去埋小人,顾承泽,他自己,作死啦!作大死咯! 先太子顾承泽,不知道从哪里,请来了几个巫女巫师,在太子府里面各种造作,施咒啥的,本来还挺低调的,大门关着的。结果当时,疑神疑鬼的皇上,正好派人过来查…… 每一个儿砸的家里都搜过了,都没啥问题,可能先皇都预料到自己的嫡亲儿子顾承泽,也许又会搞点什么鬼出来,特意最后一个来太子府,等着别人前来给太子通风报信,不要顶风作案呢…… 他可还是舍不得这个嫡亲儿子。 可是,人要作死起来,还真的是没办法呢! 皇上的人,闯入太子府的时候,就看到一大堆巫女巫师的,在那边,不可描述,奇奇怪怪…… 顾承泽居然还满脸淡定,好像啥 替换之前的第九十六章 ,待修改 替换之前的第九十六章,待修改 菁儿的眉眼都皱成了一团,安红线这么一闯进来,把她跟顾承轩都弄得很尴尬。 他们两个,脸上都挂着一种很奇怪的神情,像是被“捉奸在床”了一样。 安红线想起许久以前,她跟顾承轩也有这么一次,在锦云宫内,吵得不可开交,他一把将她的被褥丢出了窗外,就在这个时候,菁儿闯了进来,他满脸尴尬。 其实也没有那么久,但是如今想来,却是恍如隔世的感觉。 “对,对不起,你们继续……”安红线看见他俩,她也觉得特别尴尬,将身子转了过去,就要出门。 透过门缝,她明明看见了一切,闯,是她非要闯进来的,进来了,倒便怂了。 她朝外面走了两步,窘迫不堪,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 然而,在她把脚刚刚踏出门的时候,胳膊却被人狠狠地拽了一道。那个人像是带着挺大的怒气一般,似乎是含着些点惩罚的。 这么一拽,她就被拽入了他的怀中。 她的脸贴在顾承轩的胸口,她感受到了他炽热的心跳,跳得比以往都快一些,她的心也跟着窜地更快了些。 此刻的安红线,完全不知道顾承轩想要撕裂干什么。 菁儿呆怵在一旁,像是看出了神一样,忍不住冷笑了两声。 “皇,皇上——”听着菁儿的那声冷笑,安红线忍不住试探着问道。 他先是没有回答,将她拥得很紧,拥得格外用力,倒像是做给谁看的一样。也很成功的,菁儿捂着嘴,一阵风一样地就跑出了未央宫。 菁儿前脚刚走,他就将安红线一把猛地推开。 她被推出了许远,差点儿就碰到了墙。疼,胸口慎得慌。 他上前走了两步,一把捏起她的下巴,她的嘴角,一下子就涌现出了血花。血腥味,弥漫在整个口腔,温热的红色液体,顺着她的唇齿,划过他的舌尖,像是要把她撕裂吞噬掉一般。 泪,都快被疼了出来。 “承轩,你,你干嘛……”她强忍着,满是疑惑不解。怪我,破坏了你的好事吗?她很想问,可是望着他的眼睛,怎么都不敢将这句话说出来。 “我干嘛?朕干嘛?!”随着哐当一声,顾承轩将怀里的一支白玉簪子砸下,簪子掉落到地上,碎成了两段。 那是那么地晶莹,那般地剔透,这般,瞬间就化为了废料。 安红线缓缓俯下身子,轻轻捡起来。这簪子,不就是她给那个侍卫小哥的吗,怎么会在顾承轩这儿?对啊,那个侍卫是皇上的人,照道理,就是借十个胆子,也是不该这么忤逆皇后的才对啊。 怕是,怕是一切都跟顾承轩说了。 菁儿,看样子,刚才也已经一切都告诉顾承轩了。 呵呵。 弄巧成拙! 望着顾承轩盛怒的样子,安红线往后连退两步,两只手各握着一半碎了的簪子。 疼,心好疼。玉簪碎了一对,就不完美了。 顾承轩看见她将簪子捡起来,又看着她往后退,苦笑着,冷笑着,节节逼近,然后再一次掐上她的下巴,她的下颚“哗”地一声,像是被拧错位了似的,剧痛很快就席卷了心脏。 她已经没有力气再说出“顾承轩,你干嘛啊”这样的话来了,整个人都仿佛要被他给撕碎。 安红线隐隐地感觉,事情,没有她想得那么简单的。 “你到底要作到什么时候!安红线,你闹够了没有?!”顾承轩像是盛怒了,“少惹点是非行不行,还嫌朕不够烦对吗,一个劲地添堵!” 他,全部都知道了…… 安红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既然已经如此,其实撇开敏兰不谈,也没有整出什么大事情来吧…… 她干脆坦诚,道出了所有的前因后果,还有她设下这出不算精妙的局的缘由。 她说,承轩啊,你知道吗,你从来都没有给过我安全感。从来都没有! 我每天,每天都如坐针毡,我不知道还能不能看到明天升起的太阳,我不知道我大哥,因为你的好计谋,因为你的顾虑,因为你的多疑,因为我,因为我而落难的安适涵,他现在怎么样!他还是不是活着,你比谁都清楚他的无辜。 我夜夜,夜夜都睡不踏实。我生怕又突然出现点什么幺蛾子,自己性命不保就怕,还要连累他人。 你让我怕知道吗,我始终都怕你。怕你的多疑多问,怕你的唯利是图,我在想,自己该怎么样,才能对你更加有用一点,因为我知道,你是从来不看感情,只看利益的一个人。 顾承轩啊顾承轩,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偏偏你是君王,还是我的夫君。那天你跟秦卿卿的谈话我也听到了,看样子,你们是彼此喜欢过的对吧,但你知道,她为什么没有选择你吗。 因为你太可怕了,她看透你的本质了,她害怕,你知道吗。她都害怕,何况是我? 也是造孽,我们居然就这样纠缠不休了,这么几年,你痛苦吗,我很痛苦! 安红线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胆量,像是豁出去了一样。把什么都说了,什么都说完了。 干脆而又果断,坚毅而又决绝。 还……不要命。 顾承轩一点点听着,狠狠地捏了一下拳头,手上的青筋都快暴露出来了。他像是压抑着偌大的怒火,努力克制着自己,他说:“安红线呐,原来这就是你对朕真实的看法啊,呵呵!让你当这个皇后,还是把你给委屈个不行了!” “我不稀罕。你知道的,我从来没有稀罕过,从来没有!”安红线也撂下这句狠话。 她的脑海里,蓦地回想起上次秦卿卿跟姜姣的那件事情,算是真的大事情了,顾承轩却是默默忍着,甚至都是有点卑微着的…… 凭什么,凭什么!就因为秦卿卿长得好看? 她又想起了上次的堕胎药,漫天弥漫着的浓郁的红花味。她之前拐了好多好多个弯儿,最后居然得知,太医院根本没有搞过这个东西,也搞不出来如此迅速的东西。 还有谁,还能有谁? 翻版,翻版,顾承轩还差点把整个后宫都搞成了她的翻版!甚至她屡屡的插手,也视而不见。 顾承轩呀顾承轩,你的双重标准,怎么会这么厉害。 那么就这样了吧。够了,每天这么提心吊胆的,我真的是够了!这样的日子,谁爱过谁过去吧!安红线想着,嘴角也挂起了一丝讽刺的笑,然后一甩衣袖,毅然决然地扬长而去。 她将那支碎了的簪子,塞进了袖子里,很快就捂了个温热,酝酿满了体温。 走到未央宫的时候,还没有上台阶呢,她又看见了李珩。李珩永远是那样一副,没什么表情,神色浅淡的模样。他试探着喊了句:“皇后娘娘?”她没有理会。 雨停了,她之前弄湿的衣服,也已经快干透了。 回到甘泉宫的时候,安红线一个人的头都劈成了两半大一样。 望着躺在床榻上的,没有什么声息了的敏兰,她的心咯噔一下。糟,糟了……光顾着跟渣皇闹脾气,没有办正经事儿了。 都这样了,还回去找顾承轩? 虽然他们真的是三天两头的就吵架,甚至一见面就是三天两头的大吵小炒不断的,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敢跟顾承轩,以这样的“方式”“袒露心迹”,可是这边刚刚撕破脸,回去又抱人家大腿? 怎么都不大合适的吧。 她看着敏兰,手紧紧地捏成了一个拳头。 不行…… 犹豫了许久,她深吸一口气,像是做了个重大的决定,再次踏着夜色,前往了未央宫。这次,还带上了伞,以防天气再有什么。 “皇后——”李珩这又要开口,声音不大。 安红线做了个打住的手势,然后往四周看了一边,确定夜深人静,这台阶周围没啥人了,一把拉过了李珩的衣袖。 李珩也是个聪明人,心领神会。跟着安红线走了一遭。 她也不知道将他拉到了哪个偏僻的小角落,然后拿出那两半碎了的玉簪子,长叹了一口气:“哎,都怪本宫,把皇上给不小心惹毛了,他发飙了。” 李珩“嗯”了一下,很认真地看了那对簪子一眼。 “这个东西,是本宫的母亲留下的。李大将军也该知道,本宫从来就没见过自己的生母,母亲在生本宫的时候,就已经过世了。这个,也算是遗物了。 本来,这簪子是一对,有只本来是想留着送给凌玉的,偏偏她……唉,跟我也脱不了干系。我真的很难过。” 听到“凌玉”这两个字,李珩本来不起波澜的脸上,一下子像是有了什么色彩,但不是那种有光芒的色彩,倒像是灰暗的。怕是他因为给凌玉送信的事情惹怒了顾承轩,从此落下了疙瘩? 不得而知,那一闪而过,她也不大确定。 李珩然后又只是“嗯”了一声。 “本宫现在有一件事情想要求求将军……”安红线接着,便说是玉簪碎了,宫外头她认识一个会修补玉器的人,可以修复地用眼几乎看不出来痕迹,这根簪子真的很重要,能否带她出宫。 李珩稍稍犹豫了一下,像是在思考。 接着,都没有细问,便说“好的”,然后让安红线回去换一身衣服。 第一百零八章 年轻:晕倒要给我相亲 第一百零八章年轻:晕倒要给我相亲 偏偏,因为中了蛊毒,后来的顾承轩,就渣得更加有理由了。 “我渣,我心机重,我利用人,都是因为我不能爱上任何人,都是为了保护别人……” 然后可怜的安红线呐,一次次被渣皇所利用。渣皇还觉得理所当然,觉得都是因为蛊毒不能去爱人的原因。 却忘记了,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本来就没有好到哪里去。 可是,如今呢,渣皇不还是喜欢上安红线了吗? 此刻的秦卿卿,也许是同情红线,实在是过得太惨了,倒没有什么嫉妒之心了,只有同情,她只想,让红线醒过来。 只是不知道,等安红线醒过来之后,又是怎样的一番景象呢。 顾承轩,会放下那些可怕的爱吗。 也许,她不该考虑这么多。“花见怜”这种蛊毒的发作,是很不可捉摸的一件事情,晕迷吧,有时候就直接醒不过来了,有时候几个时辰就醒过来也说不定。这个就看自身的身体素质,和各方面了。 晕得久,晕的次数就少,可能一次就彻底栽死了。 晕得时间短,次数就会比较高,然后时间一久,次数一多,也早晚会有彻底栽死的一天。 安红线显然是属于前者的,要是七天,她都醒不来,那就也许真的再也醒不来了…… 秦卿卿回家后,匆匆翻看查阅了古书,也没有看出来什么名堂。这是自然的,因为她之前就已经查看了很多很多遍了。对于“花见怜”依旧是无解。 现在,她转念一想。这种蛊毒是来自于苗疆的,会不会苗疆的书籍里面有相关的记载呢? 苗疆本来就是个盛产药材的奇妙地方。学医的人,多少都是会有几本苗疆的医书的。秦卿卿家中自然也有,还是苗疆医术里面最出名的一本,堪称是药典大全的《百草方》。可是,她不懂苗疆的文字…… 那些医书,都是拿来做收藏和“镇馆”之用的。 她脑海里搜罗了一大圈,可能懂苗疆语言的人,然后,第一个跳出来的,就是先太子顾承泽。 虽然那顾承泽,算是挺平庸之辈,没有什么慎密的头脑,但那也是只对于从仕来说。他本身,还是个很有才华的人,偏偏,才华仅限于,舞文弄墨,舞诗作画方面。顾承泽喜欢到处游历,心之最所向往江南。 可是偏偏,因为太子的身份,不可能一天到晚出去乱跑,跑过最远的地方也就是江南了,然后就特别喜欢,特别想在那,定居……这当时差点没把他老子给气死。你一个当朝太子,想上江南定居去,这不就成了,迁都了? 除了大周国境内的一些地方外,外边一些小国,顾承泽也特别想去。 虽然身去不了,可是心可以去呀!于是他就请了许多个老师,学了多国语言,会多种文字。 包括,苗疆的文字…… 然而,现在怎么可能找的来那先太子!秦卿卿皱起了眉头。 她又觉得自己浑身难受了,想必,已经病入膏肓,她都感觉到自己可能命不久矣。 秦卿卿翻阅了许多书籍无果,书页摊地满桌子都是,还有好多本都掉落在地上了,她伏在案几前皱起了眉头。好累,好困……好想睡觉! 不能睡,不能睡,卿卿呀,任重而道远之!再困都不能闭上眼。 何况,今天的药还没有喝呢,就这么睡过去,怕是会再也醒不来的……咳咳,咳咳…… 秦卿卿又咳了两声,感觉自己的肺,都快要被咳出来了。她捏了捏自己的太阳穴,又揉了揉眼角眉梢,然后强撑着,从椅子上爬了起来…… 可是,身轻若如柳,她刚走了没两步路,就觉得浑身松软了起来,这时候,再加上一点点风从窗外吹进来,秦卿卿跟着被风吹的纱幔,就这么倒了下去,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疼,好疼,嘴角都被蹭出了血。 但是她已经没有任何力气了,根本就没有可以去喊别人来扶她一把的力气了。她平时做事情,不喜欢有任何人打扰,家中佣人知道她的脾气的,根本没人会上前,何况,现在都已经这么晚了…… “药,药……”要是这时候有药就好了,她喝下汤药,再睡上一觉,可以恢复些许的精神。今天消耗真的是太大了,早知道,就不该跟李珩在风中磨这么久的。 李珩这个人,呵呵!当年的事情,不展示出一点对她的歉意就算了,反而居然还觉得,她是祸水的红颜,是她导致了这么一出闹剧,是她害惨了顾承轩。 那你当年还帮顾承轩出谋划策,想着怎么帮他搞下来我干嘛,出事了,就知道甩锅。呵,到底是顾承轩的“好兄弟”啊,做事的调调都像。 可是,现在也容不得秦卿卿想这么多了,她只想回屋,婢女一定又跟之前一样,把煎好的药给放在床头了。 她现在一点力气都没有,走不动,也喊不出声儿来。天,不要死在自己的家里了啊!这传出去,那得多劲爆。 震惊!昔日当红大歌姬,傍上皇二代未成,引得兄弟撕逼,惹祸上身,晚景凄凉万分,猝死于家中竟无人知晓! 她不要,她才不要,就算是死,也要死得漂亮优雅,一如以往,也要风光大葬…… 她还有很多的钱,可惜没有人知道她的钱庄暗号,那些仆人,会不会草草把她埋了…… 正在秦卿卿脑补了许许多多可怕画面的时候,一声“秦姑娘”打破了死一般的寂静,也带来了希望。 来人是邻居家的大嫂,大嫂的小儿子半夜高烧,她见秦家书房还有烛火的光亮,便过来求诊求药。 结果,却看到了这么一幕—— 秦卿卿像是半死不活,就剩一口气的样子,搭拢着眼皮子,似乎是在强撑着不要睡着,她整个人都有气无力,面颊惨白不堪。 “药,药……”她竭尽全力,吐出了这个字,然后试图去拉邻居大嫂的裤脚,可是都拉不到了。 “好,好,在哪儿……”大嫂也被秦卿卿的这幅样子给吓到了。要说这秦姑娘,人是不错,但是性格,有点,奇怪?就是很怪异的那种,有点孤僻劲儿,家中的佣人跟她都不熟络亲份,也没有什么朋友。 邻里关系倒是不错的,但也就是那种,懂的,秦姑娘跟谁都这样。基本不得罪人,但也不亲热。 大嫂本来还想问问她,药在哪儿的,见她这样子,也知道她是说不出什么话儿来了,于是干脆连忙跑了出去,去吧服侍秦卿卿起居的婢女从睡梦中摇醒。 然后端了汤药,赶紧跑到书房,还好,秦卿卿一直撑到了现在。 秦卿卿在大嫂的“助力”下,半灌半喝下了药汁之后,总算放心地睡了过去。大嫂跟佣人一起,将她扶上了床。 邻居家做米酒生意的,大嫂是个很憨厚淳朴的人。对于秦卿卿习惯性的跟任何人的客套和砂糖式,没啥感情的笑容,并不大看得出来。在她这种人眼里,秦姑娘就是一个很好的人,虽然有点说不出来的奇怪的,但没想那么多过。 她在秦卿卿的床头服侍到天亮。感情寡淡的丫鬟们都已经去睡了,大嫂也没有走。 这汤药,是秦姑娘自己配的,天山雪莲,灵芝草,这些乱七八糟的堆在一起,可以克制一点她五脏六腑的衰竭。或者说,让她好受一点,延续下寿命。 跟之前,安红线晕迷时候喝过的相比,就只差了一味芝火蛙,但是多了一味菟丝子。她已经很依赖这种药了 等她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还好我醒过来了,昨天居然能撑过来。大嫂,谢谢你。”秦卿卿说。 “姑娘说的哪里话,邻里之间,应该的。我又是正好看见。” 接着大嫂顿了顿,微微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悠悠开了口。 大概是这样的,秦姑娘,看出来了,你身体不大好啊,也是跟这么多年,没人照顾,把自己一个女人,当成男人用的原因有关系的。要不要考虑,现在嫁个人算了,你还年轻,又长这么漂亮,又精通医术,一定可以找个好人家的。 秦卿卿:…… 她看着大嫂这幅认真的样子,简直都不忍心拒绝了。可是,她又不可能的,她身上牵扯太多太多的东西了,何况,她还是没有放下顾承轩啊……虽然也挺接受不来他的做事风格,挺怕他的那种阴暗面的,但是拒绝,和喜不喜欢,还是无关的。 她正想着该如何拒绝大嫂的热心的时候呢,大嫂就已经滔滔不绝地往下讲了。 说她有一个远房的侄子,一表人才,年纪相仿,尚未娶妻,事业不错,心无所属,可以考虑介绍给秦姑娘,哪天两人见一面,吃个饭什么的。 于是秦卿卿就各种找理由。 “远房亲戚,太远了吧,我不出长安城的。” “哎,只是关系远,不是地方远,就在长安城。” “听大嫂讲,条件还不错的,怎么还没娶妻,又心无所属?这不大正常呀,该不会是……有龙阳之好?” “不是,怎么可能,他就是呀,之前喜欢过一姑娘,偏偏那姑娘家里不同意,她哥把她强嫁给别人了。” “啊?” “嗯,不如,明天就约你们见见?其实吧,我前几天都跟他说了,我有个认识的姑娘不错的,他也同意见见。” “啊?!” 第一百零九章 相亲:来人居然会是你 第一百零九章相亲:来人居然会是你 “不然就后天下午吧,正好他后天个下午有空。我说秦姑娘啊,你长这么好看,年轻可就是资本啊,拖晚了可就过了这个村儿没了这个店儿了。抓住机会啊。” 秦卿卿:…… 大嫂啊,我不要这个村,我也不想要这个店儿。可是,你怎么这么热情呢,啊,我都有点难以抗拒了。 结果大嫂果然开始了热情的“绑架”,她说:“秦姑娘呀,你看看,今儿个还好有大嫂我,这才把你从鬼门关救回来,大嫂也不要你做什么,干脆我就好人做到底,帮你解决一桩亲事儿。” 秦卿卿哭丧着脸:“我说嫂儿呀,你看看我这身子,迎风一吹就倒的,这哪个男人招架得住我啊,怕是会克夫的。” “咱不信这个,才不信这个。秦姑娘啊,你身体虚弱就是因为,一个人生活,不懂得照顾自己,也没个忌惮的,要是嫁了人,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啊。”大嫂一点儿都在意似的。 秦卿卿想了又想,绞尽了脑汁,可是,依旧什么推脱的办法都想不出来。罢了罢了,就硬着头皮去看看吧。 照大嫂那个说法,那男的,条件听起来不错的样子,到现在都没找个亲,怕是有鬼。说不定也是对家里天天催来催去,感到倦了乏了,还是不想成亲,但是不得不应付呢。 于是,秦卿卿便笑了笑说:“好的。”心里边想的是,别明天,两个人见面见得好好的,她突然又咳了起来,然后一口老血,虽然没有想跟别人成亲的意思,但是吓着人家,也不大好吧。别把别人给吓出心理阴影来了,这罪过可就大了。 大嫂见秦姑娘同意了,那是欢喜地不得了。秦卿卿是个标准的美人儿,一靥一笑,都是可以当作标准,收入画册的那种,她仿佛都可以看到自己远房弟弟眉开眼笑地说,姐儿呀,这姑娘甚好,甚好,深得我心…… 接着,邻居大嫂便吩咐了秦卿卿两句,又拿了给自家孩子的药,便走了。 看着大嫂的背影,秦卿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跟邻居大哥都是很简单的人,他们那种生活,也是她想过的。可惜,此生没有机会了。 原本,想趁大嫂走了,再爬起来,继续去翻阅那些古书,找找破解“花见怜”的办法的,但是她刚刚起身,本来跟她情分颇浅的侍女,居然连连搀(阻)扶(挡)住了她。 “姑娘,您这是要做什么?” “我,我,要去拿药……”秦卿卿的脸上一阵炙热,她,其实是不大会说谎的。有时候说的谎,也都是经过精心编排过的。让她一下子讲。还真的讲不出来。 婢女的神情一下子就变得很严肃,她说:“姑娘,您就好好的,安分躺下休息吧。邻居米酒大姐都说了,让你多躺一会儿,就别乱跑了。” 秦卿卿:…… 哎,大嫂还真的是个热忱的人,热心肠地不得了。她性格寡淡,跟家里的佣人关系都是淡淡的,情分不深,倒还不如邻居跟他们来得深。 还好,身边住了个这么热情的人,要不然她的日子,怕是要过得再凄凉上几分。 秦卿卿在床榻上一直躺到了翌日,跟大嫂那远房亲戚约定相亲的中午。足足躺了一天两夜,本来还想再去书房里翻翻医书古籍什么的,但还没有踏出屋子,婢女就紧张起来了。 她笑了笑,看来是邻居大嫂特意吩咐过了,一定要看住她,怕她溜了不去相亲? 到约定的那天后,秦卿卿自然好好打扮了一番。虽然没有想相亲的心思,但是这也是最起码的一种尊重。因为身体日益虚弱,她的面颊一点血色都没有,扑了好多的胭脂粉,才让面色看上去粉嫩了一点。但是从铜镜里,还是可以一下子就看出身体状况不大好,病怏怏的。 跟着大嫂,到了约定的地点,某家酒馆的包间雅座,现在还没有来人。 秦卿卿搬弄着她的手指甲,为了迎接今天的这次“相亲”,她特意拿指甲花染了点红,指尖通透,手指修长。她想,一个不守时间的男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的吧。 正好她本来就没有相亲的心思,万一人家真看上她了,这也是一个好理由。 大嫂像是看出了秦卿卿的想法,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秦姑娘呀,我那远房表弟是个实诚的人,他一定是准备女孩子的小礼物去了。” 大嫂正说着呢,就看到了一道高高瘦瘦的身影,然后她站起了身子来,分外亲热地说:“哎,说曹操曹操就到呢,这就来了。来,秦姑娘,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表……” “怎么是你?” “怎么是你?!” “我还想问呢,早知道我就不来了。” “呵呵,秦姑娘这话讲得,我才不该来。” “巧了!” “真巧,女侍二夫还不够,还想女侍三夫啊,秦姑娘真是好本事!把当年教坊里的伎俩全部带出来了!” “你别欺人太甚了!”秦卿卿被这人这么一怼,一下子什么优雅都没有了,几乎就要暴跳起来。 “欺人,也不是欺你!”这人也不是什么善茬,眉眼一挑,言语间还真的是挺恶毒的。 而好心热情的大嫂,看这二人唇枪舌战的,谁也不饶谁,一下子都愣住了,她说:“那个,阿珩,卿卿姑娘,你们认识啊?” “当然认识!” “怎么可能不认识!” 他们两个人几乎不约而同,同时叫了出来。 秦卿卿怎么都想不到,居然出来相亲,相亲对象会是李珩!她觉得自己的脸都几乎没处儿搁了。 对于她来说,李珩都不是那种,“全世界的男人都死绝了,也不会嫁给你”的对象,连这种,他都不配! 而对于李珩来说,秦卿卿更是个祸水红颜的绿茶,足足实实的小贱人,一根只知道往上攀岩的藤蔓!当年要不是她,哪能惹出来这么多事情。都现在这个时候了,还在顾承轩和安红线两个人之间作梗,缠着顾承轩死活不放。 “我要回去告诉皇……我要回去告诉黄公子。”李珩扭头就要走。 “请便!”秦卿卿也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般,拍了下桌子。 李珩走的时候,衣摆带掉了一个酒杯,他像是席卷着一阵风。 他刚走没多久,店小二就来了,是来上菜的。预约时候就点的菜,现在才开始上。 店小二看见那个碎在地上的酒杯,眉眼都蹙到了一块儿,心疼地不得了。但这里又是贵宾厅,他实在是不好意思明说。 可是秦卿卿是何等的人精儿,她一下子就从那小二的眼神里,看出来了点什么,她一如既往的,有点儿冷冰冰地说:“小哥,这酒杯多少钱,我赔。还有,饭菜全部打包,不用再上了。” 店小二:……他报了一个数目。 秦卿卿放下二两银子,说了句,“不用找了”,就走了。 她心里感觉气了个炸,李珩点的菜,李珩砸坏的酒杯,她又给李珩收拾,又给他擦屁股!她都觉得有点怒火中烧了。 “秦姑娘,卿卿,卿卿……”大嫂跟在她的后面。刚才,她的表弟李珩走的时候,她就觉得很尴尬了,很想说些什么,但是看见他们两个都是这么僵的样子,又实在是不好开口了,心想自己是不是好心干大坏事儿了,居然让两老冤家凑一块儿了? 又考虑到秦姑娘身子薄弱,加上是邻居,顺路,自然跟她一起走。 对于秦卿卿的过去,大嫂是一无所知的,她从李珩的嘴里,也听出来了一些画外音,看来是个有故事的人……什么女侍二夫,女侍三夫,教坊啥的……也是,她这么好看的一姑娘,气质间又那么清冷而又妩媚忧郁。 不过大嫂也没有多问,带着一点愧疚的,两个人都一言不发地,就走到了家门口。 结果,秦家的家门刚刚“吱啦——”一开,秦卿卿就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这可把大嫂给急坏了,秦姑娘自己就是大夫,但是医者不能自医,她该上哪儿去找大夫去呢,以前家人有个病啊灾的,她都是直接找秦姑娘。 罪过大了,都是我,好心办坏事……想让两个小年轻凑一对儿吧,倒搞来了一对老冤家? 正在大嫂心急的时候呢,一声“表姐”从身后传来。她看见了李珩。 刚才那么气急败坏地离开了的李珩,居然此刻出现在了秦卿卿的家门口!她跟李珩之间的关系,离得远了去了,要不是因为她后来来了长安城,两人都是扯不上联系的那种。李珩根本就不知道她住在这里。 这……看来,李珩跟秦姑娘很熟啊,真的很熟!搞不好,是不是还有一段过去?大嫂开始浮想联翩了。 “她,怎么了?”李珩指了指躺在门坎处的秦卿卿。 “晕了,秦姑娘她……身体不是太好。” “哦,死了没有。”李珩望了秦卿卿一眼,满脸淡泊。 大嫂:…… “阿珩啊,你咋这么恶毒呢,一个好好的姑娘家的,什么仇什么怨,这么咒她!” “没,什么都没有。”李珩皱起了眉头,看了一眼秦卿卿,心想,要这妖女死了,世界也就和平了。可是,他倒并没有赤露露地说出来。 第一百一十章 药包:没有我你要好好的(有修改) 第一百一十章药包:没有我你要好好的(有修改) 李珩看见秦卿卿就这么晕下去了,其实他的心里面也一慌。他感觉这祸水红颜,肯定不会这么快就挂了的,而这么一晕,势必还要牵扯出来很多东西。 他在想,要不要回去告诉顾承轩。反正一个安红线,已经够顾承轩烦的了,再多加一个,好像也无所谓?俗话说的,一只鸭子也是赶,一群鸭子也是赶? 不过…… 李珩想到了秦卿卿上次,受“花见怜”蛊毒发作,再看看这次……他有点想不通了,该不会又是……“花见怜”同时作用在两个女人身上了? 这么多年,皇上对这个秦卿卿还真的死性不改吗。 正当他浮想联翩,脑海里都已经展现出一幅,某某绝世神医站在顾承轩的面前:“皇上,这俩女人,同时中了花见怜,只能活一个,您就哪个?”这样的画面了。 但是,还没有等他想太多呢,刚才晕过去的秦姑娘,很快就又醒了过来。 她揉了揉自己的眉头,满脸没睡醒状,看上去是乏力极了,但是并无大碍。 “我这是怎么了……咳咳……”她微咳了两下,帕子上又沾了点血。 大嫂这才松了一口气,“秦姑娘,刚才你吓到我们了……” “是吓到她,不是吓到我。还秦姑娘这么多年来,倒还是一点都没变呐。”李珩阴阳怪气的。 秦卿卿白了李珩一眼,但是并不大想和他讲话,她现在身体实在是太虚了,都懒得解释半句。于是她就干脆直接就进了屋子,然后猛地一声,就把门给关上了。 只听“砰”,大嫂一脸懵,使劲地敲着门:“秦姑娘,喂,你这是怎么了。” 秦卿卿又开了门,探出半个脑袋:“哦,不好意思,我不想见到他。大嫂,你进来吧。”说着拉过大嫂的胳膊,又把门狠狠地带上了。还不忘朝李珩瞟了一眼,眉宇间都是鄙视。 李珩“呵”了一声,转过身子就走了,一句话都不说。坑了顾承轩不说,这女人还成功地利用凌玉的事情,离间了他和顾承轩的感情,顾承轩怎么可能会因为,他帮凌玉传了一张纸条子而气成那个样子……这个女人,简直了。 甚至有时候,李珩都会为了“花见怜”这个蛊毒,感到有一点点的庆幸。不然,顾承轩跟秦卿卿肯定会在一起的,然后还不知道她会把枕边风扇成什么样子呢,指不定就是祸水的红颜,甚至搞不好成了亡国的妖后…… 而秦卿卿跟大嫂进门后,大嫂叹了口气:“我说姑娘,你今儿个怎么会这么大个火气,我那远房小表弟,就算你不满意,没有缘分吧,但是也不用……” 秦卿卿冷哼了两声:“我跟他,早就认识了,很有缘分。孽缘的缘分!嫂子呀,我真该问问你,那是谁的,这下子,呵呵。真是尴尬。” 大嫂看见她这幅挺激动的样子,便也不好意思再多问什么,只是想着,这什么仇,什么怨呀,弄成这幅模样。 秦卿卿直奔书房,开始翻阅她那些没有查完的古籍。 邻居大嫂也许是感觉自己好心办坏事了,挺过意不去的,又担心秦姑娘,便跟着她一起进去了。但是全程都没有好意思讲一句话,就看她在那里埋头苦干着。 然后,大嫂跟着俯下了身子,随手翻了两页古籍。 “哎,真烦人。医书上都没有。”秦卿卿叹了一句。 “姑娘,是在找什么病例吗?”大嫂问。 “哦,并没。随手翻翻,翻翻。”秦卿卿面露一点点尴尬,“花见怜”的事情,还真的不大好往外面说呢。 而大嫂轻轻翻过了秦卿卿脚旁边的书籍,看了一眼,“咦,这是苗疆的文字呀。” “对呀,苗疆的药学医学都历史久远,好些古书记载的,都是苗疆那边的。”秦卿卿说。 苗疆的文字是很有特点的,就算认不出来,但是还是可以看出来,是那儿的字体。 可是没想到的是,大嫂问她,是否懂苗疆语。她说自然不懂。 结果大嫂说:“秦姑娘,这本书对你有用吗,我家那口子,以前在苗疆做过生意的,他懂。” 秦卿卿立马两眼放光,连忙捧着那本书,站起了身来,然后抖了抖身上的灰尘:“大嫂,此话可当真?” 邻居大嫂满脸疑惑,她怎么会变得这么激动。大嫂连连点头:“当然啊,怎么了?很重要吗?” “太好了,大嫂!”秦卿卿高兴地像要跳起来一样,仿佛如获至宝,连忙拉着大嫂,就去了她的家里。 推开门,就是一股扑鼻的米酒香味。这邻居家,是酿酒的,听说很久之前就在做了。 秦卿卿搬到这条巷子里之后不久,隔壁就搬来了这么一户人家,那时常传来的酒香味,让她不经意之间,就想起了一位生命中的故人。那位故人,最擅长的就是书写雪月风花,还有酿酒了。他酿的酒,一闻见味道就有点令人觉得心醉了。 运气不错,邻居大哥现在就在家里,他说:“隔壁的秦姑娘,今儿个怎么来了,快坐呀……”接着便招呼她。 秦卿卿开门见山,直接就讲正题:“大哥,是这样的……”然后她把那本苗疆文字写的古书,给了他。又告诉他,她在做一个关于医药学方面的归类,要把一些疑难案例做一个整理,问他有没有讲到“花见怜”这种蛊毒的破解方法的。 为了不那么明显,掩盖一些东西吧,她还随便报了几个别的病例。 大哥结果古书,点了点头,表示这个忙一定会帮的。 然后她很感激地看了邻居大哥一眼,但还是有一点点的不放心…… 一闪而过的担忧,被大嫂捕捉到了,她说:“哎呀,秦姑娘,你就放心吧。不是什么事情,我家这口子一定会做好的,你就回去好好休息吧。都病这么重了,还操心这些东西,不要命拉。” 说着便又扶她回家,将她押上了床,又给她倒好了药。 秦卿卿一下子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这么多年来,就没有哪个人,对她这么好过,这邻居,都感觉有点像她的亲人。她算着自己在钱铺账户里存的银两,想着,以后要不要干脆都留给老管家,还有邻居大哥大嫂。反正,她也没什么亲人。 大嫂走后,她又咳了一声。应该说,是憋着等大嫂走,她才敢咳的,她感觉要是被大嫂看到了,一定又会说她的,她也不想让别人担心。 也许,真的是命不久矣了……她挺想告诉顾承轩,可是却只能憋着,一个安红线,已经够他烦的了……何况,算了,要是在行将就木之前,还把安红线给治好了,他会不会,想她一辈子,念她一辈子,一辈子,都忘不了她…… 这样子,就算不能相守,就算不能够相爱,他能记住她,感激她,这便也是好的。 想着,秦卿卿又支撑着自己,坐起了身子来,她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没有做呢。 这么些年来,自从知道顾承轩中了“花见怜”的蛊毒以来,她就一直给他做药包带。他带着她的药包,多少,都可以减轻一点“花见怜”的毒性……不然,估计上次,那安红线就已经一命呜呼了吧。 而且这样,他的身上,留着的,都是她亲手“调制”出来的味道,是她院落里的味道…… 她的院子里,晒了很多药材,现在已经晒干了,又可以再做上一批香包药囊。 她命人把那些药材收了回来,然后一个人俯坐在窗前,拿起了针线。香囊的袋子,是很久之前,就缝制好的,现在只用把它套一下,再缝最后一道工序就可以了。 可是这样子,对于现在如此虚弱的她来说,其实都是依旧有些费劲的。 但是她依旧一针一线,仔仔细细地缝着。缝了几个,然后,她又拿起了纸和笔。 她在纸张上写道: 承轩,我不能再陪你了,哪怕不是被你爱着的那种陪伴,我都陪不了你多久了。没有我的以后,我相信你会好好的。这么久了,你早就习惯了没有我的日子了吧。 其实当年,如果你不是中了“花见怜”这种蛊毒,我想,我也是会离开你的,因为你是那样地有抱负和野心。我想,我是匹配不上你的野心的,我只想把家里的那桩旧事解决了,从此过上波澜不惊的平淡日子。 现在,现在……祝你,早日实现自己的全部抱负吧。并且,我没有在你最好的时候遇见你,那就希望你,当你在你最好的时候,实现自己的全部目标的时候,可以跟自己喜欢的人,所长相守。 卿卿。 然后她将这张纸,塞进了现在手中正在做的这个香包里,接着,她又仔细地缝好。 虽然感觉顾承轩一定看不到,但是这样子,她也是开心愿意的吧。 头,又开始晕了,好晕,一定是因为病入膏肓,实在是体力不支了。 她放下了手中的活计,揉了揉眼睛。 “秦姑娘,秦姑娘……”房间外面,又传来了大嫂的声音。 应该是跟管家熟了,管家直接就放大嫂进来了。 “请进吧,嫂子。”秦卿卿说。 然后就看见大嫂两眼放光,“秦姑娘,你大哥找出来了。这是他的译文。”大嫂好像比她还高兴,真是个很热情的人。 第一百一十一章 老客:怎么敲都不开门 第一百一十一章老客:怎么敲都不开门 秦卿卿从大嫂手里接过两本书,一本是她给大哥的苗疆文字的医书古籍,一本是大哥翻译成了汉字。 她扫视了两圈,然后看着看着,就觉得整个人都不大好了…… 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地写着,“花见怜”这种蛊毒的所谓“破解”方法,她虽然知道这毒本来就不好解决,可是没想到的是,居然会是…… 光是通过文字,她就感受到了一股锥心刺骨般的疼痛,这么残忍,承轩,承轩,他能接受吗? 而大嫂看见秦卿卿这幅脸色煞白,还失魂落魄的样子,在她面前伸出了五个手指头,晃了晃:“秦姑娘,秦姑娘,你这是怎么了?嗯?” “没,没什么……”她支支吾吾道。接着又强撑着笑,生怕大嫂看出什么异样来。 这邻居家的大嫂,虽然是个挺淳朴的人,但是相当有眼力,也很聪明。秦卿卿赶紧收起自己匆匆忙忙的神色。 而大嫂,见她眉眼间的那么一闪而过的,急忙躲着的慌乱,自然看出来了点什么,但是她没有多问,只是也冲秦卿卿笑了笑,说道:“那好吧,秦姑娘,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秦卿卿微笑着点了下头,目送着大嫂离去。 然后见大嫂回家了,便关上了门,脸上的笑,瞬间就凝结住了。真的要,这么做吗…… 她看着大哥的那些译文,心里面纠结到了极致。 果然,真是个最残忍的蛊毒啊。 而令她不知道的是…… 邻居大嫂回到家之后,拉过了大哥的衣角,跟他讲了这一件在秦卿卿家里发生的事情,大哥听罢,神色变得很复杂,他说:“就知道这个秦姑娘不像是一般人,我看这事儿,还真的是不简单。” “就是呢,我也感觉不简单……前儿个,我安排秦卿卿跟我那远房亲戚的李珩见面,想撮合下他们亲事,结果,你猜怎么着。他俩居然认识!李珩可是什么人,别人不知道,我们可知道的。” “还有,听说啊,之前,时不时会有一个男人,去秦卿卿家,但是,都是在晚上的时候。那个男人,听说是什么陈公子。陈……”说着,邻居大哥的眼角眉梢,都蹙到了一块儿,言语间都像是未尽之意。 然后大哥朝大嫂使了个颜色,手又比划了一大圈。 大嫂先是一愣,满脸惶恐失措起来,但随即又拍了拍大哥的肩膀:“哎,你想太多了,怎么可能会……听说,这秦姑娘,之前是歌姬来着,也许是以前的老主顾也差不多呢。” 接着大哥便也不再说什么,忙着给米酒装坛。 “咚咚咚”,门敲响了。大嫂去开门。 是老顾客。自从他家搬到这条小巷子里,生意重新开张以后,这位客人就经常来。 大嫂热情地打着招呼:“真是不好意思,窖藏的米酒都卖完了,最新的一批也还没有发酵完。可能得等一段时间了。您府邸在哪儿,等好了,我们差人给您家送过去。” 那人约莫三十多岁的样子,看上去就是个挺阔气的人。他之前每次来买酒,不管是多是少,都是要自己搬回去的,从来都没有肯透露过地址。 这次,依旧是如此。 “哦,既然这样,那么等下次,我再过来吧。”说着他便走了。 大嫂看着那个人,叹了口气,心想,是不是老婆管得很严,不给喝酒,他又在外面偷偷养了个小老婆,每次都会去小的那里,然后带酒过去,畅饮个痛快,释放一下自己? 那人看起来,就有一点点阳刚之气不大足,也许是生活太乱了吧。她想。 不知道过了多酒,院子里的米酒香味就又都飘逸出来了。然后大哥跟大嫂打开了门。这样子,一是为了散散屋子里的味儿,二来,酒香也怕巷子深的,要是不开门,岂不是更深了。这也算是一种行销手段吧,让人们都闻闻香味儿。 大嫂想着,秦卿卿是长安城挺有名的大夫了,但是名气就在高层人物那一代徘徊,平民阶层对她的了解还局限在于,九年前她还是歌女的时候,那会儿,长安城里可流传着她的不少传说,各种版本的都有。 最出名的一个版本就是,两位皇子为她闹得兄弟失和之类的……但也只是坊间传言吧,站不住脚的。随着时间这么一天天的过去,隔了这么多年,秦卿卿这个曾经的神话,也被人忘却了。 不变的是,她以前还真的有不少达官贵人级别的主顾,后来她改从医了,那些人又成了她的“新”主顾。偏偏,秦卿卿的脾气怪得很,见不见人,看不看病,有时候纯粹是凭心情。 不少人吃了她的闭门羹后,浑身不爽,然后又闻到隔壁飘来的酒香,想着空手而归简直太没面子,便会带两坛子米酒走。一来二去,他们酒坊的名声就传开了。 “还多亏借了点秦卿卿的光呢。”大嫂想着,便要将门开得更大一点。 结果,却看见了…… 刚才那个,没有买到米酒的老主顾,在秦家的门口伫了会儿,有点贼眉鼠眼的。 大嫂警觉性地往后挪了两步。 果然,那个客人左右来回看了又看,似乎要确定四下没人似的。大嫂心想,还好她躲退得早啊。 那位客人,到底想要干什么? 她看见他敲了下秦卿卿家的门。 没有人。 “秦姑娘,麻烦开一下门……”他喊道。 “你走吧,今儿个秦姑娘不待客。”门内传来了管家冷冰冰的声音。 “我是……”那人像是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说出来他是谁。 “真是不好意思,今儿个秦姑娘说了,除了她的邻居,谁也不见。”门内的声音依旧冰冷。 趴在门框里面,窃听着的大嫂,心里面愣了一下,他们在那么冷傲的秦姑娘眼里,有那么大的殊荣了?她有点惊讶。可是随即想想,家里那口子给秦姑娘翻译的医书,想到了那秦姑娘眼里,一闪而过的诧异惊惶,又想到了她瞄到的医书上的字眼……想着,大嫂的眼里,就勾勒起了一丝诡秘的笑。 然后她便进屋去了,将这事儿,跟家里那口子说了。 她眯起了眼睛:“这莫非是秦卿卿那以前的老主顾?每次都吃了闭门羹,所以就过来买酒?” “也许,有可能的吧。”大哥说,“你说那秦姑娘,看个病,还都是挑三拣四的呢,不想赚钱了吗。” “谁说去秦家就一定是去看病的呀。我跟你说,那天我进她屋子里面了,我看见她的床,那是又大又软,还是淡粉色……你说,这是……”大嫂满脸八卦状,同时也是满脸不屑样。 “好了好了,行了啊。这人家的私事儿,咱们管不着的。她都快老姑娘了,还这么……也是,之前看这一行的,又不是什么黄花大闺女。没准儿,行医就是个幌子,实际上是高级……”大哥怂了怂肩膀。 虽然在背后这么议论人家好像不大好,但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也是他们,揣摩分析了很久的。 “不说这个了。不过她医术好像是还挺好的。可惜呀,人就是贱了一点。李珩那小子都认识她,也许是她在长安城那些王公贵族的圈子里,混太久了吧。但是现在也没落个好归宿。看看她那个样子哦,跟快死了似的,我都有点于心不忍呐!”大嫂说着,就捶起了胸口,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 大哥朝她翻了个白眼:“哟,汪清钰呀,你什么人儿,别人不了解,我还不了解你吗。行了行了,你别唯恐天下不乱了。好好办咱们在自己的事儿吧。” 嗯,大嫂,本名叫汪清钰。这个名字,并不算俗气,起码不是桂华翠花之流的。 算起来,不管这秦卿卿是什么人儿,过去有多么黑料之类的,起码现在,给他们这家米酒铺子做了一个免费的宣传,他们就应该感谢一下人家的,是不是。 所以,就算内心深处还是挺鄙视,挺看不起的,但明面上的忙儿,自然,还是会去帮的。 比如说,给秦卿卿翻译苗疆文字的医书。 *** 秦卿卿看着大哥翻译的文字,一个人的头,疼成了两半大儿。 这时候,她又听到门外那一阵阵敲门声,自然觉得心烦意乱。 管家又来通报了。 管家说,那个人,死性不改,怎么都不打算走。 秦卿卿皱起了眉头:“叔儿,你去问问,那人到底是谁。” 于是,管家再一次回到门口,“来者是何人,快报上名字来。不然我家姑娘是不会给你开门的。”他刚才已经问了好几遍了,可是那人,就是不说。 声音,也不像是熟悉的,他听不出来。 那人还在犹犹豫豫着呢。“你先开门,我再告诉你。” 管家自然没有愿意这么做,万一那人就这么溜进来了,那可怎么办呢。 “不说就算了。你别喊了。没人的。”说着管家就转过身子,准备走了。 “你开门,开门了,我才能说……”那人喊到。他把“才”这个字,咬得比较轻,轻到没有走几步路的管家,刚好可以听清楚。 瞬间就明白了,这是另一种形式的加强。 他想,这样子,一定是有要紧儿的事情了。他开了门。 一张陌生的脸。故弄什么玄虚!管家有点生气,伸手就又要把门给带上。 第一百十三章 醒来:现在什么时辰了 第一百十三章醒来:现在什么时辰了 顷刻间,顾承轩就沉默了。 以前,他不就做得很好吗?他的心,一下子就觉得很痛。 扎心啦,卿卿。 可是到今天,他却不怎么想那么做了。应该说,以前那些渣,是他没有意识到的吧,算是。他是个唯利是图的人,对自己没好处的事情,和损人不利己的事情,他都是不会做的。 此刻,他看见秦卿卿的眼神里,略过了一丝奇怪的光芒。一闪而过。 而秦卿卿看到顾承轩看了她一眼,便将那种稍带诡异的目光给收回去了。她秦卿卿,只是个女人,不是个圣人。安红线跟她算是非亲非故的,能够帮到这个份上,都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了。 因此,当她看到大哥送来的译文之后,心中大部分的感觉是难过的,深感残忍的。可是,还有那么一点点部分,是有点儿期待的…… 很奇怪吧,她期待什么呢?期待顾承轩跟安红线相杀?期待有情人终不能成眷属,跟她当时一样? 她也说不清楚。 邪恶的念头不过一闪而过。当她看到顾承轩,望向她的目光的时候,就戛然而止了。 顾承轩深深叹了一口气:“唉。‘花见怜’的事儿,就是我想这么做……安红线她,怕是一时半会儿也醒不过来吧。怕是,就算我想这么做,连这样做的机会都没有。” 这种“破解”蛊毒的办法,虽然本身就已经残忍至极了,但是,更加残忍的是,它要建立在,人清醒有意识的状态下,毕竟,是要让被蛊毒侵害的女子,真正意义上恨男子恨得锥心刺骨。 顾承轩之前的那些所作所为,秦卿卿也是基本都知道的,都这个样子了,安红线晕倒了第一次,还能有第二次,说明是恨得不够深呐。 秦卿卿回想起之前,安红线对顾承轩的一些言行,举止,怎么都不像是对他有多深的感情的。也许,真的已经到了无语与抵制的程度了,连恨都懒得去恨了? 今天已经是第七天了,安红线再不醒过来,就难了……连这种方法都不能用。 顾承轩跟秦卿卿不再说话,两个人都在屋内彼此来回踱着步。都是心神不宁的样子。 像是想起来了什么,秦卿卿突然问道:“皇上?” “嗯?” “有一件事情,不知道该讲不该讲?” “卿卿,怎么连你,都会问我这种话了。你知道我的性子的,有什么,就直接说吧。”顾承轩打了个哈欠,守了许久,也像是真的乏了。 秦卿卿顿了顿,很认真地看了顾承轩一眼,确定他不会打自己后,才开口问了,李珩和凌玉的事情。 她说:“承轩呀,李珩跟公主,是不是……李珩那傻小子,是不是单相思了。” 顾承轩的脸马上就青了,一丝诧异惊讶一闪而过,但他很快马上就说:“卿卿呀,你说什么?哪个公主?” 秦卿卿笑了笑,知道顾承轩不想回答,便也不再问。但从他的神情里,和故意回避里,分明就已经看到了答案。 这么多年,藏得还真的深啊。回想起顾承轩还是皇子的那几年,李珩就跟在他身边了,那会儿凌玉才十岁十一岁的样子,居然是在等着人家长大,如狼似虎呀。 要是早点跟顾承轩开口,他未必不同意。李珩呀李珩,你认识顾承轩这么多年,他是个什么样儿的主儿,你还是没有摸清楚的吗。在他眼里,就只有利弊的,妹妹也是可以拿去换取利益最大化的。这下子可好,让你不早点开口。 秦卿卿不禁心疼起凌玉来了。可惜了这么好一姑娘,就这样香消玉殒了。甚至,她这亲哥,还要拿她的死,来对付西凉,酿就野心…… 想到这里,她就觉得浑身发冷,后背起了一阵的鸡皮疙瘩。 鸡皮疙瘩正起地胜地时候呢,敏兰哭哭啼啼地,就从殿内奔了出来。 敏兰一抽一抽着鼻子:“皇,皇上,秦姑娘……皇后娘娘,娘娘她,她……哇……”敏兰话都没有说完呢,就直接哭出来了,还是哭得无法用言语表述的那一种,简直就是惊天地泣鬼神,心伤到最绝处。 秦卿卿的心都跟着她一抽一抽地痛了起来,好有感染力的哭声啊。 她本来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仿佛听到敏兰说:“皇后娘娘殁了!”。她闭上了眼睛,心也跟着一颤一颤地跳。 可是顾承轩看着敏兰那副没出息的样儿,翻了个白眼,满是嫌弃,好像在说:天呐,简直失心疯脑残病,我怎么会“培养”出这样的人才来,稍微遇到点什么事儿,居然连句话儿都讲不出来! 他直接就奔向了内殿。 秦卿卿听见脚步声,便跟着一起进去了。 然后,她看到了安红线…… 安红线像是刚刚睡醒一样,她揉了揉惺忪的眼睛,觉得全身都软绵绵的,使不上什么气力。 疼,好疼。 晕,真晕。 到底发生了什么? 安红线她捏了捏太阳穴,勉强才睁开了眼睛。结果,就看到了眼睛红得像兔子一样,仿佛哭得要死要活山崩地裂了的敏兰,还有,顾承轩和秦卿卿…… 虽然她感觉自己就是睡了一觉,但是直觉和判断告诉她,出事儿了,还是出大事了。 “我,睡了有多久?”安红线问道。 好像是,姜姣那个小贱人,送来了安胎药,然后她闻见那个味道,就难过了个半死,她就让人把那药,给菁儿端过去了。然后,她闻着那味儿,就直接倒下去了? “娘娘,您可算醒来了,您睡了有七……”敏兰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扑上前来。 “七,七个时辰!”顾承轩朝敏兰使了个颜色,赶紧打断了她的话。 “对对,是七个时辰。”秦卿卿连忙附和着说。 安红线狐疑地看了他们一眼,总有一种这俩人是奸夫淫妇,夫唱妇随的感觉。她又使劲盯了一眼敏兰。敏兰那个没出息的,压根就没有看她,自己低头玩着手指甲。 “七个时辰,很奇怪吗?”安红线说着,又揉了揉太阳穴。疼,好疼,她感觉浑身都疼。 顾承轩往前走了两步,在她的身边坐下,然后示意别人都出去。秦卿卿很识相地就拽着敏兰一起走了,还捎上了门。 顾承轩给她揉了揉肩膀,她觉得特别诧异,她回头看了他一眼,满脸不可思议,她说:“今天,太阳这是打西边出来了吗?”说着,她还煞有介事地朝窗外看了一眼。 “哎呀,那真的是西面!奇了怪了,我这还活在梦里呐。” “傻瓜,那是落日。”顾承轩笑了一下,嘴角却有一种,令人察觉不到的苦涩。 “哦。”安红线说着抖了抖肩膀,直接把他那双捏着肩的手给抖落了下来。她的目光还是望向外面,晚霞晕染了半边天。 顾承轩坐在她的后面,看着她的身影,陷入了久远了沉思一般。他握紧了自己的拳头,想着那些个残忍,心里面,说不出话来。 如果早知道会有今天,我会不会选择,之前对你好一点,无关于爱情。 安红线呐,你以为,以前我那么拒绝你,真的是因为我有那么讨厌你吗。就是因为怕有一天,我会……就像是带刺的刺猬,注定不能拥抱,那就不如远离。我使劲把你往外推,想让你离我远一点…… 可是,这一天,还是来了,对不起,对不起…… 想着,顾承轩的心里面像是千疮百孔了一般。 他试图将头别过去。可是她已经先将头转过来了。她看到了他的眼神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惆怅一般。 她说:“承轩呀,你怎么了?” 顾承轩冲她笑了一下,伸手抚摸了一下她额角的碎发,他说:“没事儿,你别想太多。” 安红线一摊手,像是很无奈的样子,半开玩笑道:“是不是看见你的老情人,觉得心里面有点儿痛。那就,你纳妃好了啊,我又从来都没有拦过你。” 顾承轩撇了撇嘴:“瞧你这话讲得,朕怎么感觉有点酸溜溜的。一天到晚你想些什么东西呢。”说着他就拉上了帘子。 天本来就渐渐暗下来了,现在帘幔这么一拉,殿内的光线就更暗了一些。 顾承轩掖了掖她的被角,他说:“你早点睡觉吧。”然后,便转身离开了。 他怎么都不愿意回过头去看安红线一眼,他怕再回头,就再也前进不了了。 安红线自然是不明所以的,她望着顾承轩的背影,就说了一个“好”字。然后直到他关上了门离开,她才将身子坐起来了一点。 可能因为白天睡太多了的原因,现在她感觉精力特别充沛,就只想放飞自我,恨不得从被窝里蹿出来,跳一支舞唱两首歌。 当然,还是要把持住,这是不可能的。 可是,她怎么感觉,都感觉渣皇今天有点儿不大对。出奇地好说话就算了,还有一种……弄不懂。 她低头,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这样的夜晚,感觉很安心。等孩子生下来了,男孩也好,女孩也好,她只要把皇后只会坐稳了,安安心心把娃带大就好了。 有孩子就有倚靠了,然后就可以不管渣皇还会不会再抽风?想到这里,安红线心里面就觉得挺开心的了。 第一百十四章 扎心:什么仇啊什么怨 第一百十四章扎心:什么仇啊什么怨 是夜。星星低垂。 未央宫内,灯火微稀。 顾承轩俯于案几前,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捏了下太阳穴,满脸疲倦样。 案几上,笔墨摊展开,泼墨般的字迹,写了一半。他搁下了笔,最后将纸张揉成了团,丢到了桌子下面。 心,真是烦躁。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刚刚他才试图差使走了秦卿卿,而她离开的时候,脸色已经是发白了的,她像是在强撑着什么,硬憋着一般。然后她转身,终于憋不住了,一口血直接就吐了出来。 顾承轩也知道,这已经不是秦卿卿第一次吐血了。上次,他也看到过。但是这回,显得那么严重。 他想把她先留下来,但她执意要走。她说:“皇上啊,我留在这里像是什么意思。”接着,便挺苦涩地笑了一下。 秦卿卿的这种老毛病,也是因为他才如此。而如今这般吐的鲜血,也仿佛是对他的控诉。 仿佛在说啊:“你看看吧,顾承轩,为了你,我都变成了今天这幅样子。可是你呢,终究还是变心了。” 而他,硬是先把秦卿卿给暂时留住了,急急忙忙宣来了医女。宫内有个医女,是去过苗疆的。结果一看秦卿卿,说了一件更可怕的事情。 医女说,在苗疆流传过这样一个故事,说是“花见怜”这种蛊毒,是千百年来,苗疆王后,拿来诅咒变心了的君主的。多情的苗疆主君,要是爱上了一个女孩子,那个女孩子便会五脏六腑慢慢坏死,并且并发很多毛病。 这些,是顾承轩和秦卿卿都知道的。还有就是…… 如果,中了“花见怜”的男人,又爱上了其他女人,那么前一个爱上的女人,终将会惨死。 这种蛊毒,以这样可怕而又邪恶诡异的方式,惩罚着变心了的苗疆君主。却也流传了下来,惩罚着无辜的别人。特别是,惩罚着、摧残着女人的生命和心灵,花见都怜,人见更疼,偏偏却没有丝毫的办法。 年近四十的医女说,她虽然年轻的时候去过苗疆,但这种蛊毒,在苗疆都是一个不能提的禁忌,关乎于久远的诅咒,根本就没人有什么办法。 当秦卿卿把大哥翻译后的所谓“破解方法”告诉这位医女后,她苦笑了一下:“这么残忍,还不如不要呢。立下这个诅咒的人,心可真狠啊。” 也真不知道,千百年前,那个苗疆王后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惨死…… 惨死。顾承轩看看秦卿卿的那个样子,心里面,尽是惭愧无言。 而秦卿卿勉强地支撑着笑了一下,她说:“承轩呀,你也听到了,以后,除了安红线外,你可不能再喜欢上别的女人了,不然,红线她也会变得跟我一样惨的。咳咳……”她又咳了两声,苍白虚弱如纸。真的是,花见犹怜。 顾承轩的心里面一揪一揪的痛,他想让她留下来休息一会儿,她却硬是走了。 “不伦不类的,像是什么。多谢皇上了罢。”她扭过了身子,像是一阵盈风。 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这是冷傲的秦卿卿,一惯的作风。玉碎,也不要瓦全。他清楚,他太清楚了。 于是,他没有再勉强她留,只是命李珩送她回去。 结果李珩一听到,差点就炸毛,但是也不好发作什么,“哦”了一声。 顾承轩没有心思去关注那么多了。秦卿卿走后,他就在案几前,伏案到现在。 许久,都没有能够写下一行完整的字,最后全部都丢进了纸篓里。 那些废弃的纸张上,大抵都写着这样的,“何处是归……”后面,便没有了。他往往才写了四个字,便实在是无心情再执笔。 疼,好疼。心脏像是被割成了碎片。这种蛊毒,好像就是这样,在男人身上表现不明显,可是实际上却,那些因他而引发的事情,一件件,一点点,在蚕食着他的心。 怎么这个世界上,会有这么恶毒的东西!他顾承轩就算是现在征服了全天下,西至西凉,东至扶桑,南至苗疆,就算皆归于周,他感觉,自己都是不会开心了的。 一想,头就觉得疼。 那句迟迟没有能够写完的诗句,是“何处是归程,长亭更短亭”。以前,归程是他像是永远都追不完的权与利。 现在,归程,它又在哪里…… 顾承轩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本该让人心静下来的晚风拂过面颊,反而觉得更添乱了几分。一个烦躁,手一挥,案几上的笔墨纸砚便洒了一地。墨汁泼到了他的身上,青白色的袍子瞬间就染了个不像样子,一时间,手忙脚乱。 就在这个时候,书房的门被“吱啦”推开了。 顾承轩正慌乱着搞他溅了满身的黑墨呢,看见李珩进来,瞬间就懵圈儿了。 而李珩,瞧得他这副挺狼狈的样子,也感觉挺尴尬的,“额”了一声,脸上仿佛写满了,我好像来得不是什么。 李珩的脚边,还有一个纸团儿,顾承轩刚才随手扔的。李珩俯下身子,展开了揉成团儿的纸张,对着上面的字念了起来:“何处……” “停!”顾承轩打断了他,三两步走上前去,从他手里抢过皱巴巴的纸张。然后又揉成了球,这回直接就丢出了窗外。 “李珩,你胆子还真的越来越大,越来越没谱儿了。”顾承轩皱起了眉头。 李珩又是“哦”了一声,不再说什么。他永远都是这副样子,从来不向“恶势力”低头,不管这势力是谁。哪怕后来跟顾承轩闹得不愉快了,他也是如此。 是太清楚,顾承轩不会要他的身家性命之类的吧。何况,他李珩也根本不在乎了。 顾承轩却被他这么一声“哦”给气了个够呛。这人永远都是这样,像只野猫,还是养不熟的那种。表面上永远没心没肺。 要不是他手里拽着我太多黑历史了,哪天非把他灭了不可!顾承轩每次都这样暗暗地想。每次恨得直咬牙,都没有能够实现这个想法。 “皇上,秦卿卿她,刚才回去的路上……”李珩顿了顿,发现顾承轩已经抬起了头,瞪大了眼睛,他又咽了口唾沫,“哦,算了,微臣还是不讲了。” 顾承轩:…… “李珩!说吧,朕可以考虑等你死了,让你跟凌玉冥婚。”顾承轩揉了揉眉梢,这些天来疲劳过度,用眼过多,酸疼难耐。 “那个,秦卿卿她又咳了口血后,直接就倒了。还居然一头栽我怀里。”李珩说着,就很嫌弃地拍了拍自己的胳膊。 接着像是思考了良久:“冥婚的事儿就算了吧,微臣跟公主真的不是皇上你想的那样子的。” 顾承轩却已经听不到李珩后面说的话了,只是问:“那卿卿她,现在在哪儿?” “在微臣家里。”李珩还是不咸不淡。 “啊?” 那女人麻烦的要死。真怕回头别……我本来考虑要卖房子了的,她要栽里面起不来了,还得给她收尸就算了,还影响世价。李珩想。 可是没想到的是,顾承轩却像是松了一口气一样,他说:“哦,那朕就放心了。” “皇上,您快点吩咐让秦家来领人吧。微臣是一点都不想跟那个女人有什么交集,我们俩个什么仇什么怨,您也是知道的。”李珩说着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顾承轩应承是应承下来了,但是迟迟没有给李珩办这个事情。 他放飞了一只信鸽,信鸽飞往西面去了。 信鸽只携带了一张小小的纸条子,上面是他方才,几次试图写那句诗,都没有写出来后,写下的字。只有一行:回来。亲笔。 然后,顾承轩倒吸了一口凉气。 红线呐,对不起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这一世,到现在,感觉是不是都已经作孽太多了。江山社稷,权谋而已,也许会是一个好君王,但绝对不会是一个好人,更不是一个好丈夫…… 也许,“花见怜”就是故意拿来惩罚我的吧。这就是条贼船啊,上去了,就下不来了。 我本应克制,只放肆了那么一点点,就是这样的下场。 卿卿她牺牲了很多了,她也快是走到头了罢……都是因为我,还是因为我。她,也是希望你可以活下来的,因为你经历了和她一样的,你还要替她活下去。 不管怎么样,活下去…… 顾承轩望着那只信鸽的飞走的身影,捏紧了拳头。接着转过了身子。他怕他会反悔。 刚刚回到未央宫,就有医女匆匆忙忙地走进来了,满脸诚惶诚恐。她是一路狂奔过来的,先是喘了口粗气,然后不知是上气不接下气了呢,还是支支吾吾的呢。 她说:“皇,皇上……刚,刚才,奴婢去甘泉宫诊断过了,皇后娘娘的那个孩子,不能留了。” 顾承轩闭上了眼睛,泪水打湿了眼眶,却只是打着旋儿,怎么都没有流下来,虽然,是早就做好的准备吧。他,还是沉默了一下。 而这边的医女,依旧是在一个劲儿的解释,说是之前,为了保皇后娘娘的命,给她灌了那么多的药物,对腹中的孩子,都是不好的,畸形,难产,谁也说不定…… 顾承轩听不下去了:“那就打掉吧。” 第一百十五章 可惜:还欠你一个拥抱 第一百十五章可惜:还欠你一个拥抱 说着,他便走出了门。 外面,凉风四起。风再大,也吹不散三千烦恼如发丝飘。 顾承轩在走廊里来回踱着步,手背放着。想起这些天发生的事情,他的心里面,比任何人都不好受的感觉。 罢了,空烦恼,也没有用。既然已经做出了这个艰难的决定,那么就是一条不归路了。可是,一种叫做道德上的罪孽感,一直在他的心里面盘旋。 计谋已经布下了,接下来的一切,都会按照他所策划的发展。以前,顾承轩对于干这种事情,是乐此不疲的,可是如今,想起来,心里面都觉得一抽一抽地痛了。 他,现在真的不想这样子了的。然而也没有办法了。 外面很冷,顾承轩倒吸了一口凉气,接着缓缓往甘泉宫走去。 夜色四合,他走到门口,宫人就要通报,他连忙制止住了。接着,很轻地迈着步子。 甘泉宫内也是灯火阑珊,敏兰看见了顾承轩,又见他又是小心翼翼,不想惊动的样子,这回算是学聪明了一点,她说:“皇上?您来了?” 顾承轩点了下头,正想开口讲什么,敏兰已经说了。 “皇上,皇后娘娘她已经睡下了。” 他“嗯”了一声,示意敏兰不要惊动安红线,接着自己便悄悄走了进去。 没有蜡烛,也没有宫灯,内殿,漆黑一片,就从外边,透进来一点点稀疏的光芒。 顾承轩摸着黑,悄声走到了安红线的旁边,然后半蹲下了身子,脸朝着她凑近了一点,先是对着她,望了许久,像是要把整个人都看够。 安红线在床上辗转反侧了许久,久久都不能入眠,直到现在都没有能够入眠。黑夜之中,她听到有人进来,那脚步声,很轻很细,但是她还是可以听出来,是顾承轩的。 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了啊。她原本想起身,告诉他:“嘿,我没睡。” 结果,就在她刚要爬起来的时候,原本那个沉默的男人却发语了。他的声音跟蚊子一样,很小,更像是一个人的絮絮叨叨,自言自语。 她依旧是闭着眼睛,假寐地听着。 他像是叹了口长长的气,里面有数不尽的哀愁一般。他说:“安红线,我爱你。” 她一个激灵,很不可思议。她甚至很想跳起来,但还是保持住了冷静。渣皇这是又发什么毛病了,大晚上的,突然抽了疯儿,玩起了真心话大冒险? 可是,顾承轩接下来说的话,却令她…… 他说啊,“红线呐,我爱你,可是我又不能去爱你。对不起,对不起……”说着,顾承轩将脸伏在了她的床沿。 安红线听他那声音,像是哽咽着,控制着,而又悲戚着的。这又是怎么了?现在的她,还什么都不知道,她是一脸懵圈。 顾承轩像是终于失控了一样,手捶了一下床沿。就是这么一捶,安红线像是看到了一探究竟的机会。 她“唔”了一声,仿佛从睡梦中被人打扰了一样,慢慢地转过了头来,又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干什么。让我睡觉……”她喃喃道。 顾承轩一个激灵,赶忙站起了身,就想要离开。 此时,她却已经彻底睁开了眼睛,很认真地注视着他,虽然就只有从外面透进来的一点点光源,几乎看不清什么东西,就只能看到他萧索的背影,在黑夜里,显得更失落了几分一般。 安红线像是刚刚睡醒的样子,带着点“困意”,她说:“承轩呀,你怎么来了。”说着,便点燃了床头的烛灯。 火苗,在黑夜里打着转儿,把他们照得很是清楚。 顾承轩慢慢回过了头。此刻的他已经调整好了情绪。他还想再看安红线最后一眼。 他说:“没,没事儿,就是想过来看看你。”然后,他往前走了两步,再次回到了床前来。 顾承轩拉过了她的手,她的指尖,冰凉不堪。他嘟嚷了一声:“怎么这么冷。也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 “一直都这样啊。”安红线说。 微暗的烛光,也没有能够挡住顾承轩清冽的脸庞上,那双充满了光亮的眸子。她的目光与他对视,从他澄澈透亮的眼眸里,她总感觉,他有事儿瞒着她,有事儿,在欲言又止。 很想说,想释放,可是他又不能讲,也不会讲的那种感觉。 “承轩呀,你到底怎么了。”安红线伸出手,拭上他的面颊。 顾承轩不说话了,就是直直地看着她,他看了她许久,像是要把整个人都镌刻进记忆的脑海里。 “怎么老盯着我看,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安红线被他看久了,倒觉得有点浑身不自在了,她摸了摸自己的脸蛋儿。 “你脸上什么都没有,美貌也没有。”顾承轩说,像是半开玩笑半认真的一样。 安红线“哼!”了一声,就将自己的头埋进了被窝。她都觉得自己被他盯得不好意思起来了。 顾承轩笑了一下,撩开了她的被子,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 她感觉一切都猝不及防,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走了。他将头别了过去,他说:“早点睡觉吧。”然后,身影很快就消失了。 他带上了门。 而随着关门的“啪嗒”一声,安红线也吹灭了蜡烛。 这又是怎么了呀,怎么感觉,渣皇这些天来,有点儿矫情呢。蹭蹭蹭。她撇了撇嘴,又将头埋进了被窝里。天,可真的是越来越冷了呢。 而顾承轩,在别过头去,往回走的那一刻,泪水就已经打湿了整个面颊。刚才,他俯身在她的床沿边的时候,泪,就已经沾湿了被褥。 好在,她并没有发现。 安红线,再见了罢。原谅我,坑了你这么久,渣了你这么久,利用了你这么久,都没有办法,能给你一个好的结果。 或许,我不该提,原谅两个字……都是我的错。怪我,以前不懂珍惜,后来无能为力。 我感觉,就算往事不可能一笔勾销了,还望你的余生,安好…… 顾承轩没有回头。不光是在甘泉宫的殿内没有回头。出了甘泉宫的大门,又下了台阶,走出去了许远,顾承轩都没有回头。 他怕,怕他只要一回头,就……可是,他已经分明就再也回不去了。 天,可真冷呀。凉风中,他居然都开始发抖。抖得,连他自己都感觉自己,好可怕啊。 顾承轩径直就去找了姜姣。 姜姣果然还没睡,都没有洗漱,就在梳妆台前坐着,对着铜镜里,满脸的脂粉儿发呆,像是望出了神儿。然后,她从镜子里,看见了顾承轩。 “皇上,您今儿个怎么想到过来了。”说着,她便拆了一支金簪子,正要放下的时候,被顾承轩一把夺过。 她把头转过去,满脸疑惑不解:“皇上?您想要……” 顾承轩打住了她,把簪子丢到了一旁,在她的身边坐了下来,距离却保持着。 他说:“你给皇后娘娘送去的安胎药?” 姜姣一下子就有点惶恐了,她也听说,她送完安胎药后,安红线就突然晕倒了……不过,她打探到,这分明与她送去的东西,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啊,安红线她都根本就没有喝。 “嗯?皇上这是想表达什么?”姜姣表面依旧是微笑着,保持着淡定从容。 顾承轩却哼了一声,哼地她后脊背发凉。 “得了得了,不就是炖了只野猫吗,又没有把你私养的大胖橘给炖了,敢做,还有什么不敢当的。”他说。 “臣妾,什么都没有做。那汤药里面,更是什么都没有的。甘泉宫的不是都找医女来问过了吗。”姜姣说,“皇后娘娘突然晕倒这事儿,可跟臣妾一点关系都没有。她不会是一醒过来,就诬赖臣妾吧。” 在姜姣的眼里,安红线跟秦卿卿的关系挺好的,跟姓秦的,有交集的,都不会是什么好人! “行了啊,朕今天来不是和你说这个的。”顾承轩朝她顿了顿,“姜姣呀,就数你鬼点子最多,想必是满肚子坏水儿,也不敢用,对吧。” 姜姣愣了一下,她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顾承轩要这么说。不过,确实是这样子的…… “皇上,你也太高抬臣妾了。”姜姣说。但是她怎么都不敢去看顾承轩的眼睛了。 然后,顾承轩,跟她嘱咐了一件大事情。 他说:“姜婕妤呀,朕需要你,去把皇后娘娘的孩子给弄没了。别太明目张胆的,可以来阴的。朕保你无事儿,红线她不会跟你歇斯底里的。” 姜姣听罢,朝着他苦笑了一下:“臣妾也经历过失去孩子的痛,皇上你怎么就笃定,臣妾会帮你这个忙呢。”要是秦卿卿,她也许还会考虑一下。 安红线……虽然算不上喜欢,但毕竟没有深仇大恨吧,她其实对姓安的这个皇后,还是比较满意的。起码没有故意找什么存在感,折腾过什么人。 “皇上,您该不会,上次也是这样让秦姑娘,弄掉了臣妾的孩子的吧?”姜姣有点儿试探着问。 结果顾承轩终于恼了,他猛地一拍她的梳妆台,连胭脂粉的盖儿,都已经震开来了。“姜姣,你别给脸不要脸了,你那孩子,到底是不是朕的,你心里面一点数儿都没有吗?!” 第一百十六章 扎心:这就只是个开始 第一百十六章扎心:这就只是个开始 听到顾承轩讲的这番话,姜姣也是愣了一下,她有点支支吾吾地说:“皇,皇上……”然后有些惊惶错愕。 顾承轩不再去管她,只说了一句话:“这事儿交给你,别问为什么。”然后看了一眼姜姣,“虽说家丑不可外扬,但你那些个把柄和把戏,朕还是清楚地很的,大不了两败俱伤,看看是你伤得大还是朕伤得大些!” 姜姣在被清余王送入宫的第一天,就把很多事情都跟顾承轩说了。她说,清余王之前说要将她送入长安城里来,她满心欢喜地答应了,是因为她的心上人在长安,这一点,清余王也是知道的。 结果,万万没有想到,会将她送入皇宫里来…… 面对顾承轩的第一天,姜姣便说,意不在此,并且她对于这皇帝早就诸多耳闻,知道秉性脾气如何,对于清余王送来的人,自然是会多提防的。 她干脆就直接讲明了,清余王顾承源,可能是要让她当细作,虽然顾承源表面上安居于江南,实际上,心里面想些什么事情,谁知道呢。她劝顾承轩千万小心。 外加,还说了一句:“皇上,奴婢早就已经有心上人了,一切不过是误会巧合,皇上是个明理之人,相信定不会勉强奴婢的。如若皇上需要,奴婢定将扮演好棋子的角色,助您一臂之力。” 结果顾承轩冲她笑了一下,“就你?你把自己看得太高了。”然后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后来,妹妹姜姝的事情,算是让她看清楚了一些,心气放得太高,生活地太理想态化,未必是件好事。而且那所谓的心上人,不过是年幼时的一瞥惊鸿,和所谓年少无知的约定,这么些年过去,也许都已经儿女成双了呢。 她感觉,该到了去迎合顾承轩的时候了。姜姣的性子,跟秦卿卿的那种傲,本来就有几分相似,因此当她知道有秦卿卿这位“老情人”的存在之后,模仿着姓秦的样子,施腾打扮了一番。又借故将顾承轩灌了个半醉。 可是那一夜,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生,顾承轩当时虽然有点儿懵圈状了,但也只是喊了句“卿卿呐”便扬长而去。却因为醉酒,没能走太远,走到了隔壁屋便倒头睡下了。 第二天天压根就还没有亮的时候,姜姣便爬进了顾承轩的被窝内,佯装成一切都已经发生过的样子,甚至还割破了自己的脚趾。 顾承轩当时什么都没有说,也没有见怀疑,只是默默地披上衣服就走了。她自然而言地以为,他默认了一切。她便干脆就说怀孕了。心里想着,反正肚子里也没有料儿,到时候再随便想个辙儿“小产”一下,装出一番柔柔弱弱的受害者、弱女子的样子,博取一番恋爱同情…… 这样子,照正常的套路走,男人的心都会被抓得死死的了。 哪成想,正宫娘娘安红线都还淡定地要死,恨不得给她送银子送礼物的,半路却杀出来了那个“正房”秦卿卿。三两话不说直接就光明正大地杀了进来,狠灌汤药。姓秦的那气焰简直嚣张到无比,就讲了句:“你打扮得再像我,也不会是我啊!” “皇上,您现在这是,要臣妾兑现,刚入宫时候,为你做事,当你棋子的承诺了吗?”姜姣冷笑,“可是我们明明就已经有过实了呀。”她回避着顾承轩提的那个“孩子不是他的”的话题。 顾承轩也是冷笑了下:“姜姣啊,你脸皮,远比朕想象的还要厚!那一晚,你以为你使那点小手脚。朕会察觉不出来吗。” 姜姣是打扮成了秦卿卿的样子,可是,他顾承轩也根本就不可能对秦卿卿做些什么呀。 接着他掐上了姜姣的脖颈,冷笑道:“你以为朕是真傻的吗,就算对你没兴趣,也不可能帮着别的男人养孩子啊!介于没有实,倒也不好非要去绑架你什么,但你也是本事了,精神出轨就算了,居然还能来真的。 毕竟把你留着,以后还有点用处,不想跟你多计较什么。至于你那个孽种,秦卿卿不动手,朕都是要动手的!” “那皇上,听说你那天,跟秦姑娘,还挺激动?”被他掐得生疼,但是姜姣表面上并没有太多怯意,她感觉,她都到这个份上了,也真的是不怕去死的了。反正,也已经了无牵挂。所以,也不急着解释孩子的事情。 顾承轩没有再高兴跟她解释什么,猛地放开了她,一把推得老远,接着自己便转过了头,只一句话:“这件事情,朕知道你一定会去做的。” “您都说了,要是秦卿卿不对我下手的话,那您也是会动手的。那么这次,皇上为什么不自己出手?!”姜姣冲着他的背影喊道。 顾承轩沉默了一下,喃喃:“我下不去手。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但是,他的声音,低到只有自己可以听得见。 姜姣见他的沉默,和即将消失的背影,终于说道:“皇上,虽然我们是形式,但是臣妾也没有给您染过绿,更没有怀孕!” 顾承轩顿了一下,还是走了。一句话都没有再问她。 而姜姣目送着他离开,心想,为什么顾承轩这么执意,要做掉安红线腹中的孩子呢,莫不成,这回,这皇后娘娘真的给他带绿帽子了? 咳咳咳,要是生下的是个男孩子,就会是储君,这还喜当爹,那岂不悲催地一比? 然后,姜姣的心里面已经酝酿了成千上百种的方法。 在她假怀孕的那段时间里,她天天想的都是,怎样才能把“孩子”给做掉。好在,遇到了个秦卿卿,虽然打破了她的规划吧,但是也完美解决了她的问题。 可是现在,难道再去请“打胎圣手秦姑娘”出山?不行不行,她人在哪儿呢还不知道呢。何况,顾承轩会来找她姜姣,肯定就是不希望让秦卿卿出手的。 不过姜姣毕竟是何许人也,满肚子都是“坏水儿”,比起阴谋诡计的设计,绝对不会比顾承轩差到哪里去的,不然也做不到说,到现在,还周旋于顾承轩和清余王之间,表面上是“细作”生涯没有取得多少的成绩,但实际上,也不过是她的大智如愚和明哲自保,不愿意陷入任何纠纷罢了。 可惜偏偏,现在全部的本领,倒都要用来对付,那个心态挺平和,感觉没啥儿争,对啥都不在乎的皇后娘娘身上了。 ** 安红线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回想起昨夜,顾承轩的突然到访和欲言又止,安红线总觉得,有一点儿不对劲。怀孕了的人吧,可能就是更敏感,想得多。 她决定,干脆今儿个,自己去问问顾承轩。 而走到清沁园的池塘边上,安红线就“偶遇”了姜姣。 姜姣还是跟以往一样的妆容和神情,眼神里也满是不友好跟冷漠。她冲着安红线笑了一下,笑得颇为讥讽的样子:“皇后娘娘啊,不知安胎药,好不好用呢。” 回想起那个怪味儿,安红线又仿佛闻到了那股气味,满心抽搐,各种不舒服。对于姜姣,她连问候都懒得问候,回答也不高兴回答了。 她理都没有理,直接扭头就走。 结果姜姣却一把拽住了她:“哎,皇后娘娘急什么,这么不待见妹妹?怀孕了气量这么小,对腹中的孩子可不大好吧!” 安红线本来很想吐槽说,什么妹妹,我要再多一个你这样的妹妹,可以准备洗洗去上坟,好好等待来年的清明节大聚会了。 可是姜姣这么猛地一拽,她的重心就不稳了起来,脚下一个踉跄就滑了下去,有一只脚却还挡在了她的面前,她被绊倒,狠狠地摔落到了地上…… 血,好多的血。安红线捂着肚子,整个身子倾落了下来,她的双手也很快被鲜红的温热的液体给染浸了。 她疼得根本就爬不起来,自然而来地想要去求助身边的人,身边就只有一个姜姣,结果姜姣看到安红线那渴求的神情,一句话都没有说,诡异地冷笑了一下,然后对着下面的池塘纵身一跃…… 接着,就只听见姜姣铺天盖地般地喊道:“救命啊,救命呐!皇后娘娘她杀人了……” 安红线:“……”她一句话都讲不上来,她的小腹一阵阵地绞痛,她直接就晕死了过去。 从晕迷中醒过来,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她做了一个很长的噩梦,梦里面尽是黑暗与坠落的画面,漆黑地没有尽头的深渊,她被人推了一把,一直往下掉,一直往下沉,那个黑洞像是没有边际…… 她满头大汗,一直牢牢地攥着一个什么东西,紧紧不放手,“承轩,承轩……”她呼唤道。 “嗯,我在。”顾承轩拉着她的手,她的掌心里,全是冷汗。 虽然,一切都是他安排好的,他也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了,但他的心也是像被撕裂了般地疼。 更加锥心蚀骨的是……接下来,顾承轩,还得做更残忍的事情。这,仅仅是一个开头而又。 “孩,我的孩子……”安红线的小腹,一抽一抽地疼,她慢慢睁开了眼睛。 第一百十七章 额呵:你还倒打一耙了(有修改) 第一百十七章额呵:你还倒打一耙了(有修改) 安红线刚睁开眼,就看见了顾承轩像是满脸遗憾地望着她。他的表情很严肃,她感觉到了一阵冰冰凉。 小腹,明显的空落落的疼痛感,又见得顾承轩的这幅神情,回想起刚才跟姜姣在清沁园的“厮杀”。她的脸上划过一阵惶恐,她说:“皇,皇上?” 安红线惊慌失措地望着顾承轩,她的眼神,足以说明一切。 他不无遗憾地点了下头,只一个“嗯”字,算是默认。 安红线:“……” 她嗖地就坐直了身儿,瞪大了眼睛,各种不可思议,他把头埋下去,几乎就要不敢再正视她。 然后便是叹气,周围静得可怕。除了气息的声音,什么也听不见。 “不会的,不会的!”安红线使劲地捶打着顾承轩,一下子就跟失了理智一样,“承轩,你骗我,你骗我的是不是?!姜姣,姜姣呢,那个死女人,我不会放过她的!”然后她猛地一把推开了顾承轩,就要起身。 顾承轩牢牢地拽住了她的手,死死地堵住了她的路,他说:“安红线,你干嘛!” “我干嘛?!血债血还!”安红线就像是脱了缰的野马,完全就失去了控制,人在极限癫狂状态的时候,总是有超乎想象的潜能,她用前所未有的力气,挣脱开了顾承轩,一个劲地就要往外面跑…… 她要去昭阳殿,她要去找姜姣算账,她们无冤无仇,她顶多就让姜姣不要养猫而已,姜姣为什么要这么对她!自己没能有孩子,便也不让别人生,凭什么!为什么! 可是,还没有跑出内殿,就被人从身后一把抱住。 她被顾承轩揪进了他的怀抱里,她的后背埋进他的胸口,他双手紧紧地搂住了她,他的下巴蹭在她的肩膀上,碰到了她冰冷的面颊。 “你冷静一点。” “我冷静,我拿什么去冷静!顾承轩啊,这也是你的孩子啊。”眼泪,夺眶而出。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可怕的秋夜。“呵,呵呵……”安红线从他的臂弯间滑落,一下子瘫软在地上,像是失去了整个世界。 灰蒙蒙,黑漆漆,黯淡一片。 她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肚子,一时间,沉默无语。 顾承轩也慢慢俯下了身子,蹲坐在她的身旁。毫无支撑倚靠的她,虚弱不堪,又一下子瘫倒在了顾承轩的怀抱里。只是哭着,绝望着。 他捧起她的脸,喃喃道:“孩子,以后还是会有的。” 似是闹过之后,外加已经没有了力气,现在的安红线不想折腾了,只是瘫坐在地上,倒在顾承轩的怀里,沉默不言,泪,却是不停地流着。 此时,门,吱啦一声被推开了。进来的是许久不见的安若姑姑。 安若看到他们这幅样子,两个人都是瘫坐在地上的,本来觉得有点诧异和尴尬,正要关门离开,顾承轩却打住了她:“姑姑有什么事情,那便说吧。” 安若的脸上一下子就写满了不可言说,难以开口的样子,顾承轩见状,心领神会,将安红线轻轻抱上了床,给她掖了掖被角:“你先等我一下,我待会儿就回来。” 接着,顾承轩便和安若姑姑出去了。 安红线躺在雕花木的床榻上,自然辗转而侧都没有办法静下来,她努力地克制着自己,努力使自己不要现在就去找姜姣拼命。她虚弱的身体,现在也支撑不住啊。 而顾承轩…… 外殿,安若姑姑愁眉紧锁,医女和太医都已经走了,秦卿卿自己都难保,自然没有能够过来。 安若叹息道:“皇上,皇后娘娘她,怕是……”她顿了顿,也是满脸难受,“红线她怕是再也不能够生育子嗣了。唉。” 这几乎是顾承轩已经可以预料的事情了,虽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听到,跟想到,还是不一样的。该死的“花见怜”!为什么祸害完一重,又再来第二重! 该死的他自己!顾承轩想着,便狠狠地捶了下桌角。 安若并不知道“花见怜”这种蛊毒的事情,只以为这就是一场普通的后宫纠纷纷乱。她说道:“皇上,姜婕妤也醒了,您要不要过去看看她,听听她是怎么讲的?她对皇后娘娘,好像有诸多误解啊。” 众人都道,是皇后娘娘和姜婕妤在清沁园内起了冲突,然后姜婕妤绊了皇后娘娘一下,皇后也推了姜婕妤一把。最后的结果便是,皇后娘娘小产了,姜婕妤也掉入了冰冷的水池里,被人捞上来的时候已经晕迷了过去,差点就送掉了半条命。 这便是大家眼中“两虎相斗,两败俱伤”的结果吧。对此,大家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呈看戏状态,甚至还恨不得带着瓜子搬着板凳,前排坐坐; 顾承轩听得安若这么说,便“嗯”了一声,然后就往昭阳殿走去了。 昭阳殿内,姜姣躺在床榻上,像是把所有宫人都遣开了,虽然看着奄奄一息的样子,很虚弱,但依旧还是之前那副一贯如往的冷漠。 她看见顾承轩进来,也只是不冷不淡地讲了一句:“皇上,您来了?” 顾承轩没有正面回答她,看见她这幅虚弱地像张纸一样的面容,冷哼了一声:“想不到啊,真有你的。戏演得还真的是不错。” 姜姣的嘴角勾起了一丝诡妙的微笑:“哦?怎么了,皇上心疼她了?这可都是应您要求的。难不成,现在还要回来治臣妾的罪吗,这也太不道德了吧。” 顾承轩来回踱着步:“那倒不是。你事情办得很好,很利索。只是没想到你会这么‘敬业’啊,都不惜牺牲自己,要是一不小心,万一真的淹死了……你就不怕这个吗?” 姜姣两手一摊:“皇上,江南的女孩子,哪个不通水性的?”然后又朝他笑了下,像朵盛开的曼莎珠华。 顾承轩上下打量着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原来这么能装,能装又会作,想起来都有点可怕,看来以后得防着她点了。 而姜姣则是满脸严肃而又认真状:“皇上说的哪门子话呢,要是需要防臣妾,那应该是两年前……”接着,她便说了一些有的没的,像是“不经意”地透露出她是清余王顾承源的细作,清余王一直有蠢蠢欲动的心思。 顾承轩眯起了眼睛,悄悄地攥起了拳头。 而他这些微妙的表情变化,全被姜姣看在了眼里。她低下头,嘴角勾起了一丝更加诡媚的笑。但是顾承轩都没有注意到。 然后他们两个人,一拍即合,又设想出了一堆坑安红线的计谋…… 最后,顾承轩带着一颗复杂至极的心走的时候,姜姣喊住了他。“皇上!” “嗯?”他回过了头。 “你跟皇后娘娘什么仇什么怨,你要这么坑她?” “你别多问。”顾承轩皱起了眉头,又转过了身子,便走了。 望着他的背影,姜姣想着,凭她这两年来对这皇上的了解,感觉就是个计谋了得,有点唯利是图的人,没有好处的事情,他是不会做的,而且,不管是谁,都可以当成棋子用…… 会不会,是想把安红线推入绝望的境地,然后逼这么些年来,一直“安居”在江南的清余王出手?虽然别人不知道,可她姜姣,跟顾承源认识那么多年,那顾承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究竟记挂着什么,别人不知道,她还不知道吗? 那清余王可不是同表面的桀骜不羁般,满心只有风花雪月浪漫芳华的人。 顾承轩,又是何等的人精儿? 想到这里,姜姣又笑了一下,眉眼间挂着一缕说不出的味道。 ** 而甘泉宫的安红线,在顾承轩走后,便从床榻上起身,然后连声叫来了安若。 安若被那一声声急促的“姑姑,姑姑”给喊进了内殿,连忙坐到了她的身边,抚摸着她的头发:“傻丫头,你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安红线的心里面,因为百感交杂和想着“复仇”,加上身体的虚弱,额头上早就已经满是冷汗了。 她一头埋进了安若的怀抱里:“姑姑……红线该怎么办,我,我要去找姜姣算账!”说着,她便做出了要起身的动作。 安若连忙劝阻住了她:“红线呐,这事儿,皇上不可能会不管的,你就等吧,啊。别到处乱跑了。先把身体养好了。” 接着又和红线讲了一大堆,说是不能让敌人笑着,自己却痛着。只有养精蓄锐,静候消息再说。 安红线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里,她并没有想着怎么去闹腾。晕迷了那么久就算了,又小产,她身体本来就不大好的,现在更是元气大伤。 每天,她都试着把心静下来,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天天就只管没心没肺。 这样子过了有一个月,初雪都已经飘了。她的脸上,才算稍微有了一点儿的光彩。可是她依旧还是看着,就一阵风都能吹倒的那种,病怏怏的,但比刚小产的时候,已经好很多了。 她也从宫人的背后议论中,听到了很多消息,像是什么,姜婕妤也受伤啦,姜婕妤那边说是皇后娘娘推她下水的啦,这就是两个女人的斗争,怕是上回姜婕妤小产也指不定是皇后娘娘暗中下手的啦…… 第一百十八章 娃娃:我要吓的就是你 第一百十八章娃娃:我要吓的就是你 安红线听到这些东西的时候,都是报之以“呵呵”一笑,心里面却是一万句m…… 姜姣这个小贱人,还真的是本事儿呢,苦肉计就算了,还能使用地这么出神入化,弄得她自个儿好像成了受害者了,简直了。 安红线也不想跟她多计较什么,反正婊字褪了层皮儿,还是读“表”。 正当她扒拉着门缝,听着那些嘴碎的宫人们,对着这桩事儿窃窃私语着的时候,一只手搭上了她的胳膊。 “你在干什么?” “啊?哈!”大冬天的,“全神贯注”地干着一件事情呢,被人这么从后面一拍,她顿时就感觉受到了惊吓,内心一阵寒颤。 安红线回过头去,就看见了顾承轩。顾承轩上下打量了她一圈,像是在看一件什么很奇怪的东西。 “皇上,哪阵风儿,把您给吹来了。今儿个刮的,是西北风不。”安红线冲着他,酸溜溜地笑了一下。听人说,那天顾承轩走后,他就去姜姣的昭阳殿了。也不知道姜姣接下来有没有给他灌什么迷魂汤,反正他这一个月都没有来。 而昭阳殿,正巧了,就在甘泉宫的西北方向呢。 配上安红线那副醋意满满的神情,顾承轩自然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他的心里面翻起了千万层波澜,恨不得现在就要把一切都给说完了呢。 可是,他却偏偏什么都不能讲,关于“花见怜”的半句都不能说。不仅不能讲,还必须得按他的计划走…… 想起来,他都觉得痛。他望着安红线的眸子,只一眼,便狠狠地将头别了过去。他不敢再看了,不能再看了。再看一眼,怕是都会沉沦。 他握紧了自己的手,揉成了一个拳头。 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没有再跟安红线说一句话。 “哎哎哎——”安红线望着他的背影,满头黑线。渣皇这是又怎么了,难道这一个月,姜姣那小贱人又化身狐媚幺子了不成? 这一个月里,她本来迟迟不见顾承轩来,想要去找他的。结果几次,都被安若姑姑给按了回去。姑姑说,顾承轩他,可能因为这次孩子的问题,感觉到跟她有心结了,又回想起那些前程往事,觉得很心伤,一看见她,就会想起来。 既然见面,也许会让彼此更加痛苦一点,那么就不如不要见了,慢慢地,让时间冲散心结吧。 刚开始那段时间,她伤心欲绝,满目悲戚,安若姑姑跟她讲了很多事情,告诉她,如果以这幅样子面圣的话,皇上也许刚开始还是会诸多怜悯的,但可怜不能当饭吃啊,时间一长就肯定…… 外加上,安红线可是听过民间,有一些夫妻,就是因为孩子的问题,要么就是女方历经了心伤,男子又去找了小,然后女子就彻底成深闺怨妇了;要么就是两个人表面还是照旧,但实际上已经伤痕累累了,然后一有点什么事儿,就……最终终于会因为什么导火线一样的原因,而分道扬镳的。 她,可并不想这样。如果一直这样下去,终究会变成一番可怜模样。渣皇实在不是一个多靠得住的人,她不指望他不会有厌烦的一天。与其沉溺在悲伤之中,还不如,先忍辱负重。 但是看看刚才顾承轩那态度,我,我……简直就是,也不知道姜姣对他到底说了些什么,不行,我得先去看看姜姣那个小贱人,告诉她,这事儿没完,顾承轩是我的,我的!早晚有一天,我会让渣皇恁死她。 想着,安红线便披了件裘衣,出了门。 外面,雪花飘零,行走在洁白里,就闻见了一股股腊梅的清香。今年的年来得晚,但算算日子,也是不是快到了。 也就,还有两个月不到点了吧。安红线甚至心里面都有了一个很阴暗的想法,那就是,把自己再调整好一点,然后让顾承轩看不出她的任何阴霾,然后勾引他,然后再把姜姣给解决了,送出宫去拉倒了! 毕竟,她之前好不容易,让菁儿消停到了现在,她可不想再大战一个姜姣。 踏着雪,便走到了昭阳殿。 自古昭阳殿出贱人,前有菁儿后有姜姣。听说,先皇贵妃,也就是当今的皇太后,顾承轩他母上,也在昭阳殿住过的。要知道,这皇太后,到啥程度,到顾承轩这个亲儿子,都嫌他母后是个极品,遇到啥大事儿,都不乐意跟她商量。只是好吃好喝好伺候着她,让她做个安心礼佛,勿要闹事儿的小老太太。 只倒是,长江后浪推前浪,贱人搬不尽,搬来搬去还是有妖风邪浪! 此刻,安红线伫立在昭阳殿的门口,来回踱了三圈,算是释放了一下自己那有点激动,搞不好进去会失控,整出点什么乱子来的情绪。 等到“释放干净”,她深深地长叹了一口气,保持住一张笑眯眯的脸来,大步迈进了屋子。 清一色的“皇后娘娘长乐未央”,她昂着头,雄赳赳气昂昂地就直奔内殿,再能忍再孬包,气场上面可不能输,让她姜姣好好看看,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主儿,还想跟我斗! 她的脸上,像是容光焕发,没有那种太幽怨的面色,毕竟活着就是一种态度,不管遇到什么,都要面对,沉溺在过往的悲痛里,一点儿用都没有的,你又不可能说马上就悲哀地去死啊。 可是,她没有想到的是,正是她此刻的积极,和略带光彩的面容,给她招来了大祸…… 她进屋,原以为,姜姣会是一如以往的那种,冷艳高傲的样子呢,可是,那姓姜的却依旧还是软塌塌地靠坐在床榻上,满脸无光打彩,满是委屈悲哀的样子,简直就是我见犹怜,活脱脱一个受害者。 看到姜姣,安红线的心底边就泛出了一阵恶心抽搐来。 且不说她知道这姓姜的到底是一番什么主儿。光凭姜姣那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她都觉得排斥而又难受。难怪之前安若姑姑这么劝她的呢,果然真的就像是姑姑说的那样,悲伤的面容看多了,自然就会抵触,会觉得不舒服。 姑姑那么说,是怕她沉溺于悲伤,早晚会因此彻底失宠,所以她着实没有。 现在想想姜姣,也不过如此,没有什么觉悟啊。她在心底边冷笑了一声。 “皇后?你怎么来了。”姜姣像是满脸惶恐地看着她。 安红线觉得好生好笑,看她那个样子,仿佛她姜姣才是受害人。她“呵”了一下,像是不经意地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看看妹妹看的好事情呀,姐姐可想妹妹了。不光本宫想,本宫的小皇子,也是想的啊……”说着,便诡异地看了姜姣一眼。 像是来还魂要命的。安红线很清楚,姜姣肯定被她盯得很不舒服,从姜姣惊惶的眼神里,和她的连连退后,直到死死贴着墙壁,实在是无处可退了,安红线就知道,姓姜的已经乱了分寸。 安红线咄咄逼人,绝不退闪,又往前挪了一点。 “皇后姐姐,你,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一向冷漠的姜姣这番也像是受到了惊吓,她感觉到了安红线心里面的怨气,因为不知道红线会做出点什么,因为未知,所以觉得更是可怕。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安红线直接从宽大的袖口里,抽出来一个布娃娃,拿到了姜姣的面前。风一吹,吹起了窗帘乱舞,白色的帘子,外边积累起来的白雪,还有吹进来的寒风。 夜色,渐渐地降临了,吹风拂着那个布娃娃的头发辫子,屋内还没有点起来烛火呢,不由得显得更加地诡媚了几分。 姜姣像是要把持不住了。 安红线更是鬼魅地笑了一下,把那个娃娃,朝着姜姣乱舞,在她的面前晃来晃去,晃得她浑身都发抖,下意识地要将被子拽紧一点。 结果安红线又走上前去,一把扯过了她的被角,狠狠地往下一拽。 “你,你要干什么……”姜姣被她逼到无路可退,声音都是颤抖的。 冷,好冷,寒气更甚了几分。 安红线“哈哈哈”仰天大笑,配合着乱舞的帘子,和狂风,就像是武林故事里,那些因为练功,走火入魔的坏心大反派。 她又将那个布娃娃丢到了姜姣的身上:“既然你都喊了本宫姐姐,那么,这个娃娃就是算给妹妹你的!以祭奠我孩子的在天之灵!” 然后安红线又顿了顿:“哦,可不光是我的孩子,还有,你的孩子!哈哈哈。也不知道秦卿卿,看见你,为了陷害我,把自己整得要死不活,也没人理的样子,会不会很开心呢!” 虽然她安红线跟秦卿卿,其实关系也不算特别好吧,甚至她还防过姓秦的一段时间,但是,也总好过,跟姜姣。起码,她是挺佩服秦姑娘的,而秦姑娘也不算是个坏人啊。 现在,姜姣被她吓了个半死,应该说,是被那个娃娃。 倒不是说娃娃有多诡异,而是在于人心。 第一百十九章 戏精:一朵盛开的莲花 第一百十九章戏精:一朵盛开的莲花 这娃娃本来就是个普通的布娃娃而已,长得也不诡异,还蛮可爱的,不是那种传说中拿来做为巫蛊载体的诡异小木偶。 可是姜姣看见那眼睛那鼻子,也许是想到是做贼心虚了,浑身都跟着发抖。 看见姜姣这样子,安红线心里面一阵痛快。但同时,也不得不感叹自己真是没有出息啊,自己的孩子被这个恶毒的女人给搞没了,还不能够太表现出什么来,只能这么小打小闹的,简直就,哎,人吧,总要有点自我安慰的精神的吧。 姜姣苦笑:“皇后姐姐这又是何必呢,我心里面未必见得比你好过的。”接着她便满目愁容的样子,活像是个深闺小怨妇。 此刻,姜怨妇说道:“皇后娘娘啊,臣妾本来没有想对你怎么样的,你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来为难我呢,这么整我,推我下河,你自己又落不到什么好,何必呢。” 安红线:“……”她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盯着姜姣,你特么这个在逗我么,开什么玩笑?!她又看了一眼那姓姜的,人家依旧不要脸,不仅没有半点儿歉意,还是一副和白莲花一样的神情,委屈巴巴可怜兮兮的,活生生的就像是受害者? 安红线呵呵呵,仰天冷笑了几声:“姜婕妤呀姜婕妤,你是来搞笑的呢,还是来怎么的,当日那天,想想,我们两个之间,除了你那只大胖橘猫外,也真的是无仇无怨呀,何况又不是我让你把它给炖了的,是你自己要下毒手。 你那么对我,你何必!本宫现在不想跟你多计较什么,回头一定好好拾整你!” 说着,她便转过了头,准备扬长而去。 安红线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差点要被气炸了,这天下居然有如此厚颜无耻又不要脸之人!简直都要超过那个菁儿了! 她的心里面憋着满腔的怒火,都恨不得想把那姜姣给大卸八块了!甚至心里面还想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念头,比如说,雇个杀手?! 不行不行,不可以,这样子,我就真的成杀人犯了。 正当她摇着头,紧皱着眉,要离开的时候,一声突然传来的“安红线!”把她给喝住了。那声音像是带着好些怒气,席卷飘荡而来。 很熟悉,又不那么熟悉,像是盛怒着的,安红线的后背都感觉到了嗖地一阵凉。 他,怎么来了,还在这个时候。 她回头看了一眼那姜婕妤,人家简直就是一溜烟儿就变戏精,这会儿立马就哭了起来。这是安红线第一次看见冷艳高傲的姜姣哭,她哭起来还是那种一抽一抽,一点一点的,像是要在“努力憋着”,可是眼泪儿还是“忍不住”全部都飙出来了。 姜姣一哭,整个世界都安静了,别的女孩子也许就只能做到梨花带雨,她那个简直就是露珠带水了,每一颗泪都跟珍珠般晶莹剔透的,宝贵地不得了的样子,谁看了心里面都好难过啊。 要不是安红线太清楚姜姣是个什么谱儿的人了,她怕是都要忍不住上前给那姓姜的擦两滴眼泪,边摸边操着东北腔儿说:“不哭不哭啊,妹仔儿,谁欺负你了,跟大哥说哈,大哥来替你报仇,改明儿把他们都呼死掉!” 可是,令她想不到的是…… 顾承轩上前走了两步,真的拭上了姜姣的面颊,给她擦了下刚刚溢出来的泪花。 安红线看见这一幕,内心一万句的呵呵,这个绿茶婊,还真的是!她那心里面,是各种的气儿不打一处来了。 没有走两步,顾承轩就又叫住了她,还是和刚才那声“安红线”一样的喊法,她就觉得后背脊梁骨一阵发冷。她转过头去,望着他说:“皇上?您找臣妾,有事儿么?” 顾承轩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瞪得她头皮发麻心也跟着发抖,不敢再正视着看他。 从顾承轩的脸色和神情里,安红线预感到了一种深深的不妙,她总感觉,要出事儿了。以前每次出点什么事儿的事情,渣皇总拿这副神情看着她,盛怒的,愤恨的,怒火中烧的…… 果然,他往前走了几步,走到了她的面前,她下意识地后退,他却一把拽过她的胳膊,硬生生地把她往前揪了一道,她不得不直立在他的面前。 心,砰砰地跳着,几乎都快要涌出来了,她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大事,不妙的感觉……她深深地埋着头,大气都不敢出,更别说看他了。但是余光瞥到了姜姣,姜姣她还是刚才那副,极其少见的楚楚可怜的样子,但是嘴角却突然地勾起了一阵诡异的笑。 那微微上扬的弧线,似乎在宣示着什么,仿佛在说:安红线?好戏就要开始了。 安红线只瞥到了这么一眼,就感觉到了不寒而栗。她倒吸了一口凉气。然后…… 一双手,一双冰凉的手,猛地就掐上了她的脖颈,从开始的冷而松,慢慢地就用力,掐得就紧了,直到让她踹不过气儿来。 那双手,用力着的同时,也将她的下颚轻轻往上提,她被迫注视着他的目光。而此刻的顾承轩,在她的眼里,变得满是陌生了起来。倒不是说没见过,是真的好久没有见过这样子的一个他了! 安红线被他掐得几近窒息,她很想说点什么,可是却发不出来一点儿的声音,整个世界,都跟着沉默了。 她仿佛看见他都红了眼睛。 这是为什么呢,顾承轩,她姜姣,突然变得对你很重要了?还是说你不相信我。 安红线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冷笑了一下,然后缓缓闭上了眼睛,两滴盈热的泪,沾湿了眼眶,打湿了眼睫毛,却始终都没有流下来。 “虽然我不知道,这没有见你的一个多月,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但是我想,也许,姜姣用她独特的‘人格魅力’俘获了你,勾引到了你,并且取得了你深深的信赖。现在的你,对于姓姜的说的任何话都深信不疑,那么我想,我也没有必要再强硬着什么了。 信任已经失去了,回不来的。”她想,心里面满是泛起了苦涩。 顾承轩,你掐死我算了,我不会解释半句的,没有必要。信任都已经失去了,她所想的一切,自然都会落了空。她也不想再争什么了。 累了,本来就很累了!本来还想着撑一段吧,积极一点吧,振作一下吧,没有必要了! 而顾承轩,看见她长长的眼睫毛上,沾染着的那两滴晶莹,心也是猛地一痛。 对不起,我没有办法。我不会奢求你的原谅,只希望你,以后没有我的世界,好好过吧,我也好好过,罢…… 他也闭了下眼睛,将头别了过去,然后放开了她。 啪嗒一下,没有丝毫柔情,似乎是甩开来的那种。安红线终于得到了释放一般,刚才被紧紧掐着的脖颈,总算松了口气。 可是,疼,好疼,鲜红的一道痕,从她纤细雪白的脖颈间划过,她又被狠狠推了一下,后背直撞墙壁。然后猛地就一下子软瘫在地。 后脑勺碰到了墙壁,一股黏黏腻腻的液体渗了出来,她伸手去触碰,沾染了满满当当的,还是温温热的。 她慢慢睁开眼睛,又抬起头来,看见了手上的鲜红,还看见了顾承轩。 顾承轩满脸淡漠地站在她的面前,对于她那摊子鲜血,似乎就写了两个字:“活该”。他戏谑的目光一扫而过,她的心,瞬间就如死灰一般了。 更令她绝望的是,在彼此沉默了许久之后—— 顾承轩终于悠悠然开了口,他说:“安红线,你还能再贱一点吗?” 安红线:“……”她不可思议地看着顾承轩,他满脸严肃样,甚至都带着点决绝与绝望般。好像那个,伤透他心的人,是她安红线。 “安红线呐,你就是恨朕,你有必要吗?!”顾承轩猛地一拍桌子,其中一个茶杯砰地就摔落到了地上。青花瓷的,里面还有水,水顺着流到了地板缝儿里,像开出了一朵绝望的花。 “不知皇上,你何出此言。”安红线冷笑道。 她的后脑勺刚才撞到了,特别疼,她现在,都觉得有一点儿晕晕沉沉,只想快点离开,早点回去躺下。躺下吧,然后睡一觉,跟以前一样,醒来就是地老天荒了…… 接下来发生了点什么,具体的,因为头晕脑胀的原因,她也不算记得很清楚,就记得,发生了非常激烈的冲动,顾承轩几乎把她当成了杀人凶手,一个劲儿地质疑她,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自己杀掉他们的孩子,还嫁祸给姜姣,把姜姣推到池塘里,她差点儿都救不回来,她安红线却还能够倒打一耙。 他说,安红线呐,你好狠的心,就是恨我,也不能这么对待无辜的孩子吧,他也是你的孩子啊! 他说,想不到,你会是这样的人,真正的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甚至丧尽人性都不在乎! 他说,安红线,给你的,还不够多吗,你到底想要多少,你到底想要什么!你何必! 搞了一大出,原来是,顾承轩以为,安红线不想要生下孩子,自己借姜姣的手,搞没了,还试图杀人灭口。 第一百二十章 催婚:不是还有李珩吗 第一百二十章催婚:不是还有李珩吗 望着顾承轩那很认真,很严肃的眼眸,安红线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了。 她看向他的目光里,带了些许的泪光,但是终没有再落下来了,他却别过头去,不再看她。她顿了顿,沉默了良久。 一下子就变得非常寂静,三个人,瞬间都是无声。顾承轩更像是在无声地控诉安红线是毒妇一般。 不知道过了多久,安红线终于开了口,带着几分决绝一般,她说:“皇上呀,瞧瞧您这话讲的,臣妾还以为,你这是在说你自己呢。” 然后,她便扬长而去。不再看他们,转而留下一个萧索的背影。 顾承轩,你不相信我,也罢。 “安红线!”他望着她的背影,喊道。 她没有回头,一路狂奔。 外面,下雪了,地面上已经积累起了白茫茫的一片。她跑得飞快,就跟逃亡一样,脚底一不小心就打滑了,然后一个踉跄,就跌倒在雪地里。 爬起来,拍了拍膝盖。长安城往年从来不会下这么大的雪,何况也没有到深冬该来的时节。可是,今年的雪,却是来得这么早,早到让人无法预料到。 她觉得膝盖上一阵生疼,配合着刚刚蹭破了的后脑勺,也跟着疼了。她也不知道方才磕到后,到底伤得怎么样。她只想快点回甘泉宫。 雪下得很大,飞零的雪花飘进了她的眼眶,猛地就感觉到了一股刺痛。她伸出手,拭了下眼睛,不知是融了的雪,还是什么别的液体,她的眼眶湿润了。一时间,特别想嚎啕大哭一场,就像是小时候,心爱的糖果掉到了地上弄丢了不能吃的孩子一样。 安红线继续一路奔跑,携卷了许多风。心就跟这茫茫的风雪一样地绝望。 顾承轩的话依旧在她的耳畔环绕,他说,安红线,朕在你刚跟阿姣起冲突的时候,就已经进来了,朕听见你们说什么了。你要甩锅,也要动动脑子的,姜姣要真是想害你,有必要把自己折腾到都快没命了? 他说,安红线呐,你看看阿姣现在的样子,这么奄奄一息的,都在鬼门关走了一趟了,命都是捡回来的,而你呢,满面春风一般就跑过来寻师问罪,一个人的眼睛是不会骗人的,你以为,朕会信了你这双嚣张得意,还满是生气的眼睛? 顾承轩呀顾承轩,你以为我是真的依旧跟以往一样,这件事情没有带给我什么冲击吗?我心里面也难受地要死啊,可是我能怎么办呢,我总不可能也哭哭啼啼,天天哭哭啼啼,悲悲戚戚到天荒地老吧。在你的身上,我从来就没有看见过什么希望之类的,你在我的心目中,那是一点点的都靠不住,我只能靠自己…… 我只有靠自己,我只有振作,可是我的振作我的积极,在你的眼里,还全部都成了这是我的蓄意预谋,预谋成功后过来得意洋洋地显摆…… 你好狠的心。 你没有心。 对啊,我忘了,忘得太彻底了,你自己就是这样子的人,你肯定会拿这种想法,去想别人的! 雪花,再次打到她的面颊上的时候,她的眼泪终于飙出来了。外面的天很冷,似乎眼泪一流出来,就能结成冰。风吹过面颊,一阵火辣辣的刺痛,那疼痛直戳内心。 她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了雪地里。 她不知道的是,当她狂奔出昭阳殿之后,顾承轩就跟着跑了出来,但是他始终没有追上去,就是从后面看着她在雪地里跌倒又爬起来,他的眉头也随着皱了一下。 姜姣走到了他的身后,她望着顾承轩,顾承轩看着安红线,她的嘴角勾起了一丝很奇怪的笑意,讲不上来,说不出道不明,看到这一幕,她想到了很多隔年往事。 “皇上?”姜姣轻轻地拍了下他的肩膀。顾承轩“啊”了一下,刚刚反应过来的样子。 “你,要不要追上去?”姜姣问。从他的眼神里,她分明可以看出来他的难过与心疼,她感觉他一定恨不得赶紧冲上去,把安红线给扶起来。 “不,不用了。”顾承轩长长地叹了口气,像是要叹遍所有的落寞一般。他说:“姜姣,今儿个谢谢你了,表现地很好啊。” 姜姣“哦”了一声,她并不清楚顾承轩为什么要这么做,她也有为她自己的打算。 “你这么拼了命地去演戏,就不怕真的出什么意外了吗?”顾承轩朝她望了一眼。对于姜姣,更像是一个解不开的迷。他也一直都是提防着的,他总感觉,她有很多秘密。 果然,姜姣的眼珠子转了一下,樱桃般莹润的嘴唇张了又合了一下,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最后还是欲言又止了。 顾承轩给了一个肯定的眼神,示意她说下去吧。 姜姣清了清嗓子,说道:“臣妾是个什么性子的人,想必皇上也是清楚的。我不是什么纯类,既然帮忙了,并且绝对不过问也绝对不会跟皇后娘娘透露半句,但是皇上,您是不是也该帮个忙?” 顾承轩点了下头。等着姜姣开口。 结果,她还是没有说。只是顿了顿:“暂时还不方便告诉皇上,等到时候了,臣妾自然会跟皇上说的。” 他倒并不意外,这像是姜姣的做事风格。只是说“过期不候”。 结果姜姣说:“绝对不会让皇上久等的。” ** 而安红线踏着风雪一路狂奔,在途径清沁园的时候,遇到了清余王…… 像是在江南地带呆久了,一时间适应不来长安城的寒冷,顾承源从厚厚的裘衣里面伸出了双手,哈了口气,摩挲了一下。 一哈气,就是一片白茫茫。他像是没有看见安红线,依旧往前走着。 安红线看着他越走越近,低下了头。 顾承源,是承载了她很多回忆的故人了,比如说关于凌玉,关于年少时候的风筝,还有种种……如今看到他,都有一种隔世经年的感觉。 日子过得浑浑噩噩,七零八落,也不大顺畅,跟回忆交结在一起的滋味,真的是不好受的。安红线不愿意再去想了。她甚至转过了头去,准备绕道走。 可是,一声陌生而又熟悉的“皇后娘娘”,还是将她拉了回来。 熟悉的是声音,陌生的是称呼和语调。 她站住了脚步,在脸上挤出了一个笑容后回了头,她莞尔:“清余王好久不见,此番回长安,可是有大事儿?” 都说无事不登三宝殿,而顾承源,是那种桀骜不羁到,有事都不愿意登的人。上次回长安,回宫,还是太皇太后仙逝,这次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才把他给差回来了。 这么问地直接,倒是显然不大妥。她也是懵了头,才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顾承源也显然是愣了一下,又见得安红线恍惚的样子,他微微思怵了下,笑道:“倒没有什么事儿,我还真的不大好意思讲呢。” “六王爷回来是相王妃的。”一阵冷不丁的声音从顾承源的后面传来。 然后,安红线就看见李珩走到了她的面前。李珩什么时候跟顾承源熟络起来的?莫不成是李大将军自打失了“恩宠”,渣皇就一天到晚差使他做些这种七大姑八大姨的事情? 江南,多的是烟柳之地,顾承源又是个风流倜傥的人,自然少不了艳遇,他还在长安城的时候,名声就已经传遍了。要不是当年顾承源实在是“声名远扬”,她安红线可能都会被太皇太后包办婚姻,捆绑给这六王爷了。就连挑起了废太子和顾承轩二人之争的秦卿卿,还是这顾承源最先认识,带进宫里的。 心里面,憋了太多的事情,安红线苦笑着打趣:“江南余杭那些个莺莺燕燕的,都入不了清余王的眼了呀,要不要哪天,本宫也给你物色物色,王爷早点把亲事儿给解决了,也免得许多人挂念。” “皇后娘娘说笑了。实在是不愿意被婚姻束缚,奈何都小三十的人了,着实拖不得了。凑合着领个带回去拉倒了,清余王妃的位置,还是很好做的。”顾承源说。 这些日子,他可快被催疯了。当今太后,不知道是抽得哪门子疯,也许是闲的太慌了,自己的亲儿砸顾承轩又不大爱搭理她,她就特别想找点存在感,开始操起那些个亲王和公主们的婚事来。这“单身陈老六”兼“优质老剩男”的顾承源,自然是首当其冲。 太后可是都催疯了,差点就给把自己娘家那些个侄女全部往清余王那儿送,把顾承源吓得赶紧来长安了。 而安红线,听到这些,他是如何被逼婚的,差点就笑出了声。她说了句:“祝你好运。”然后李珩不知怎地,突然瞥了一眼她。 她咽了一口唾沫,嘴上立马挂起了坏笑:“六哥呀,你也别急,实在不行,这不还有李大将军吗?” 李珩:“……” 顾承源:“!!” 他们两个人都齐刷刷地瞪了她一眼,顾承源还没啥,李珩那表情特别凶,恨不得要把她吃掉了似的。 “皇后娘娘说笑了,李大将军府里面,可是金屋藏娇,住着一位大美人儿呢。” 第一百二十一章 往事:传说中的四夫人 第一百二十一章往事:传说中的四夫人 李珩的脸,一下子就绿了。不对,应该说一下子就成了调色盘,青一阵白一阵的,五颜六色,丰富地不得了。 安红线“咳咳”了两声,她自然知道清余王讲的那位大美人儿是谁,听说秦卿卿那日在回家的路上就倒下去了,李珩出于无奈,不得不将她带回了家。 而这秦姑娘,到现在,都没有什么好转。还是处于奄奄一息的状态,李珩又不好现在就把人逐回家,不得不让她“借住”,当然,还是不付房钱的那种。 “还真的是让皇后娘娘见笑了,微臣跟那女人,简直就是清清白白的。清白地不能再白了的那种,比这雪还干净呢。”李珩自然是不喜欢别人开这种玩笑的,迫不及待地就要撇清楚一样。 安红线微微笑了下:“李大将军这么急着要跟秦姑娘撇清关系,莫非是真对清余王有意思了不成?本宫看倒也是啊,二位都老大不小了,一个虽然冷若冰山但是长安城不少女子都趋之若鹜,一个则整日儿徜徉在烟柳之地风流潇洒,莺莺燕燕环绕,却都是没有妻眷的主儿,依本宫看……” 接着,她的眼前仿佛是浮现了许多画面一样,拿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们两个。 顾承源苦笑了下,满脸委屈:“红线呐,你整天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东西?”接着半开玩笑半认真道:“我看啊,谁的催婚本事都不如你的高。看样子,我明儿个就该带个姑娘回来了。” “那就提前祝贺清余王了,恭喜王爷,贺喜王爷。”安红线笑道。接着便继续往前走了。 与他们擦肩过,给他们二人留下来了一个背影。 顾承源下意识地回过头去,看了一眼她,她纤细的背影有锁不住的落寞一般,他只回头一瞥,就有一种不大舒服的感觉。仿佛看到了许多的隔年往事,想到了很多人,想到了他那不愿联姻投井明志的胞妹芳华公主,还有因为联姻,不久后便香消玉殒的凌玉…… 他脸上本来的笑容,一下子就凝噎了,继而换成了平日里吊儿郎当,不大正经的他,基本没有表现出来的愁眉紧锁,黯淡忧愁,就像是这下得皑皑的雪,苍白而又无力。 “王爷,你怎么了?”李珩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他自然是说“没什么”。但是很快便问道:“李大将军,问你个问题……”他将声音放低了一点。 然后顾承源便问李珩,皇后娘娘跟皇上关系怎么样。李珩愣了一下,本来是觉得回答这种问题好像不大合适,可是回想起来,当年太皇太后“包办婚姻”,要不是安红线天天缠着顾承轩,就差点把她跟顾承源给绑一块儿了。 虽然这清余王平日里没个正经,但李珩深知,越是这样的人,怕是心里面事儿越多。顾承源又是个风流倜傥的主儿,心里面对安红线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感情,谁知道呢。 于是,李珩便如实说了。他说,皇上对皇后大抵是不差的,皇上还是以前那个皇上,一贯的为人处世风格。皇后娘娘倒不大像是之前的安妃了,变化很大。 然后也没有说别的多的。 而顾承源,却并没有听进去,他刚才只是随口一问,现在又将思绪放在了刚才看到的安红线的背影上面。他总感觉,红线好像有点不大对劲,多少都有些强颜欢笑的样子,而且,他刚才那么一瞥,好像瞥见了…… 瞥见了她的发梢上,有什么黑乎乎红腻腻的东西沾染上去了,像黏住了一般,会不会是受伤了,流的血……他不大敢想。又恢复了一如既往,跟李珩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开些乱七八糟的玩笑。 *** 而安红线,回归到独自一个人的宁静之后,更是伤心难过。泪水,再一次淌湿了眼眶,但是都没有再流出来。她晃了晃头,告诉自己,没关系的,无所谓…… 甘泉宫。 外面虽然很冷,滴水成冰,殿内却是暖和的。不过当安红线踏入宫门后,因为这突然的温暖,倒反而一下子变得浑身哆嗦了起来。 敏兰见状,赶紧给她去倒了杯热茶,又命人去煮姜汤。 茶叶在青花瓷的杯盏里翻腾着,开出了一朵摇曳的花。安红线上下摩挲着茶盖儿,看着那升起的腾腾的热气,始终都没有喝。她现在连喝杯茶水的心情都没有了,不过拿来捂手,着实是很好的。 “阿嚏!”殿内烧着炭火,温度本来应该是适宜的,但是因为刚刚从寒冷处跑进来,身体没有适应过来,她自然忍不住就打了一路的喷嚏。 “皇后娘娘,您该不是得风寒了吧,多喝点喝茶儿,早些歇息吧。”敏兰说。她感觉今天安红线有点儿不大对劲,但是依照她那点脑回路,是看不出来她哪里不对劲儿的。 安红线说:“要真的是这样,那本宫就该多跑跑,把风寒多传染给别人,非要多祸害些人比较好。比如说,昭阳殿!本宫过得不如意,别人也莫想要如意。” 敏兰听到“昭阳殿”这三个字,顿时就明白了一切,她笑道:“娘娘这是……要奴婢说,您也不要再跟姜婕妤怄气了,落不得好的,她老人家,不也折了大半条命吗,就看在她差点儿都归了天去的份儿上,放过她吧。 都道是冤家宜解不宜结,姜婕妤估摸着也是被上次的事儿给气的,就算娘娘您想要整她,现在也不大是时候,咱养精蓄锐,以后玩阴的!” 安红线:“……”她望着敏兰,苦笑了一下,一番“呵呵呵”,就凭敏兰那脑子和神助攻,还能玩得了阴的?省省吧她。 不过有一句话是说对了,现在确实不是报复的时候,看看今儿个顾承轩对她的态度,简直了……她的心里面一阵寒。 正当还寒颤着的时候—— “敏兰,姜汤快熬好了,你出来端一下吧。”从后边,传来了安若的声音。 “好的,马上。”敏兰说着就往里面走,安若姑姑出来了。 她看了一眼安红线,一下子就从她的神情里,读出来了点什么东西。毕竟,安若是个相当蕙质兰心,而且眼睛很准确毒辣。 从红线一进门,安若就发现了她的不正常,她便先去了一趟后厨,然后立马出来,差使敏兰进去。 安若说:“皇后娘娘,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 “有什么就赶紧儿说吧,不要藏着掖着了,跟姑姑,没什么的。”安若说。 红线这番终于憋不住了,将在昭阳殿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跟安若说了。 安若听罢,唏嘘不已,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娘娘呀,小不忍则乱大谋,您这又是何苦呢。” 她安红线其实也没有想怎么样,谁知道那时候顾承轩会过来呀。可是,他那神调那语气,完全就跟她的“张牙舞爪耀武扬威”和丢给姜姣的那个吓人的布娃娃没关系呀。 “姑姑,您怕是不明白。皇上他,是一点儿也不相信我的罢。他居然……他居然觉得,我会是因为以前的事情,记下了他的仇,自己不想要这个孩子,借姜姣的手除掉了,还过去诬陷姜姝,唯恐天下不宁。我怎么可能会是这样的人呢,暂且抛开人品不谈,有哪个做母亲的,会亲手扼杀掉自己的孩子的。” 安若姑姑长吁了一声,跟安红线讲了一个很久远的故事。 她说,从前,有一个大户人家,男主人娶了很多的妻妾,那些女人们没事儿就在家里面争宠。其中的四夫人出身名门,不过是庶出,娘家又是嫡庶极其分明的,那四夫人虽然容貌异常美丽,但是从小心里面就有点心结,捎带点扭曲,是个娇滴滴的极品。 四夫人表面弱不禁风,人畜无害,实则就是个茶婊,特别有心思谋划。但男人看女人,自然是不一样的,四夫人懂得跟男人服软撒娇,又生得美艳异常,自然备受宠爱。 四夫人不是个有才华的人,可以说就是空有美艳外表,没有太多内在,宠自然也是一时的,这点她自己也清楚。于是一方面使出浑身解数讨好老爷,一方面则又各种背地使刀子对付其他地位比她低,又同样美貌,年纪还比她小的姬妾。 后来,四夫人在产下男孩后,生怕不能服侍老爷,就不大想要孩子了。但是好几年后,又再一次怀上了。她是老爷的心头好,老爷自然欣喜若狂,不过不能再侍寝了。 怀孕期间,老爷又新纳了一房小妾。其实姬妾本来就不算少的,多一少一也不重要,问题是,那新来的夫人,生得娇艳异常,谁都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姑娘。 善妒的四夫人自然不大淡定。又跟新夫人因为某些小事儿,产生了一些过节。她下定决心,一定要除掉那个威胁。在她快要满十月的时候,新夫人也怀孕了。 后来,她生孩子的时候难产,还是一个女儿。回想起因为怀孕受的一些委屈,又是个闺女,她一咬牙,便学习武则天弑女,硬生生地将女儿给掐死了。 就在此时,她的儿子进来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尘封:其实他也不容易 第一百二十二章尘封:其实他也不容易 四夫人看见儿子进来,愣了一下,又想匆匆忙忙地掩盖一切,连忙将双手搭上襁褓,满脸微笑着,俨然还是个慈爱的母亲:“宝宝,睡觉吧。”然后来回摇着摇篮,甚至哼起了歌儿。 可是男孩却已经目睹了一切,他几乎不可思议。但是深宅大院,除了母亲之外没有任何的倚靠,他很清楚这一点,况且,再怎么样,这四夫人,也是他的亲生母亲啊。 血浓于水,虽然在那时候,在小男孩的眼里都变成了讽刺。 四夫人的儿子从小就可以看出是个做大事情的人了,这件事情,他干脆就装作了不知道。还很配合他母亲演戏,装出了一副什么都没有看见的样子,说了一声“妹妹睡觉啦,那我就不打扰了”,便离开了。 四夫人这才深吸了一口气。 但是谁都不知道小男孩,当时自己一个人跑到了花园的角落里,哭得昏天黑地。那时候,男孩奶奶的侍女正好路过,问他怎么了。他起初什么都不说。但是因为跟侍女的关系非常好,而且也实在是憋不住了…… 侍女知道后,大惊,但是也选择了沉默,并且让男孩也不要说,不然他会连母亲,连唯一的倚靠都失去的。 后来,这件事情,就一直尘封了许多年,直到现在,那个大户人家里的人,都还不知道。 而四夫人,“后来发现”女儿死后,大哭了一场,哭得惊天地泣鬼神,谁听了都悲戚万分,一切的证据都直指那个新过门的夫人。 四夫人是很能哭的,她的哭功,都是在女儿死的那天给练成的。小女孩的葬礼上,侍女站在外面,就听见了四夫人悲戚的声音,死去活来一般,但是侍女都不知道,这里面有几分虚情假意又有几分难过…… 虎毒,本应还不食子呢。 新夫人娘家本来就没有多少势力,不过是平常百姓家的女儿。面对四夫人的栽赃陷害,一点办法都没有。当时她也怀着孕。而当新夫人把孩子一生下来,孩子就被抱走了,她也被赏赐三尺白绫,处死了。 新夫人生的,也是一个女儿,粉雕玉琢的,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她被老爷拿去送给四夫人抱养。就当是赔她一个女儿。 后来,四夫人可能是出于内疚,良心的折磨,和天生的母性,对那个小女孩也很好,视如己出。有时候她都会觉得,自己根本就没有掐死那个孩子,这就是她生下来的那个孩子。 而四夫人的儿子,那个男孩,从目睹了母亲的恶行之后,便开始变得不相信任何人,他从母亲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毕竟母亲都是孩子的一面镜子嘛。 他学会的,就是冷血无情,和任何人任何事都可以拿来利用。 最后的最后,男孩长大了,也成就了一份大业,可是,就是没能有美满的一番家庭生活…… 安若姑姑把故事讲完后,安红线已经听呆了。 原来,居然……她,从来不知道,也从来都没有想过。 果然,安若悠悠道:“那个四夫人,就是当今太后。那个小男孩,便是皇上。小女孩,就是凌玉公主……”然后,她顿了顿,“皇后娘娘呐,您现在明白了吧?” “为什么我们的皇上会这么冷漠无情,会这么冷血。不是没有原因的。娘娘,你没有经历过他的过去,自然不会知道他那时候有多绝望。 小公主下葬时候,他跟着去了皇陵。后来大家都回来了,就只有他一个人没有回来,你知道他干什么了吗?他悄悄藏起来了,等到所有人都走了以后,守在小公主的墓碑前,捧着那小小的衣冠冢,怎么都不愿意松手……第二天清晨,当先皇派御林军去寻找他的时候,他还是守在那里,哭得肝肠寸断…… 皇上跟李珩,也是那个时候认识的。当时的御林军的统领是老李将军,李珩跟皇上差不多大。老李将军并不大懂他为何会难过成这个样子,虽然说死了一个妹妹,但是皇上从小就是个挺坚强的人,不像脆弱成那样。 而李珩,可能因为年龄相仿的原因,就想会不会是有什么深藏的心事。 但是李珩一直都没有问,后来他知不知道这个事情,我也不清楚。李珩见证了他的绝望,可以说是这么多年来,皇上很好的一个朋友和支持者。 红线,你还记得凌玉公主的和亲吗?” 安红线点了点头。她回想起李珩的“失宠”,顿时就明白了一切,她说:“姑姑……后来李大将军,不被皇上这么信赖,是不是因为……因为皇上的心事,被看穿了,随着凌玉公主的联姻,牵起了他的回忆,而李珩,也无意间挑开了他最不愿意触及的这层面纱?” 安若姑姑点了点头。但随即又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忧心忡忡:“没错。是这样的。但是红线呐,太聪明,不是一件好事情,你还是糊涂点好。” 接着,安红线算是搞明白了一切。 原来,李珩并没有对凌玉,起过那种情愫。倒是凌玉,很小就知道,她的生母不是因为得病死的,而是因为“杀害”了顾承轩真正的同胞妹妹。 凌玉那时候就很会看颜色了,虽然表面上是个天真无邪的小女孩,但是内心深处,比谁都敏感。她的养母,也就是现在的太后,是个喜怒无常的人,对她尤甚。 她那会儿就明白,为什么养母会那样子,一会儿对她很好,一会儿却又打又骂的。于是,她拼命地去讨好所有人,拿自己的可爱,拿自己的“稚气”。 至于对待顾承轩这个哥哥,凌玉一直挺害怕的,顾承轩对她,也是非常复杂。 顾承轩当然复杂了,一看到她,就像看到了隔年往事,童年阴影…… 后来是凌玉拿自己的机灵可爱,感染了顾承轩,他才慢慢释然。起码不会把那些事情,算在她的身上。 但是联姻的事情一出来……凌玉让李珩转信,表达了她的悲愤,直指顾承轩是个自私万分的人,活该连个真爱都不能拥有…… 李珩是个耿直的人,也没想到,会挑起顾承轩对那件童年阴影的回忆。再加上顾承轩,之前因为江山利益,也借口弄掉过安红线的孩子,他发现自己已经慢慢变成他本来最讨厌的那种人了…… 惶恐,席卷遍了他的全身。 可是,跟李珩不再走得那么近了,也没有能够阻挡他那颗,越来越厌恶自己的心,和万分的纠葛。不过是在欺人欺己。 “红线呐,皇上会那么说你,会觉得你为了利益,伤害自己的孩子,其实,是在说自己,说他的母后呐!红线,你明白吗。他很讨厌这样,所以,他一定讨厌自己讨厌地要疯了。可是,却一步步地……” 安若说的,大抵是不错的。当然,她还并不知道的,还有“花见怜”蛊毒的这件事情。 气氛,一下子变得很凝重了。安红线不知道该说什么。 顾承轩,其实多少,都有一点可恨吧。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但是反过来,也是说得通的。 年少的时候,女孩子总容易被一些,带着一点忧郁气质的男孩子所吸引。特别是那种家世好的,爱心泛滥了的。安红线那时候,就是这样的一个女孩。 顾承轩从外貌到性格,几乎满足了她所有的幻想。那时候,她想要什么都有,顾承轩这么唯一一个得不到的,就越想要。 后来终于如愿了。 却是进入了深沉的苦海。 他有很多迷吧,有很多故事吧,不然怎么年纪小小,又深得父皇宠爱,会有那般的忧愁的气质。 可是她,却从来都不知道。 他也从来都不说,都把一切憋着。 后来她也憋着。 现在想来,其实很多误会,两个人谁稍微前进一步,都是可以解开的。但是偏偏都太骄傲,太自我,太执着,太固执。 年少时候的安红线觉得,要是有一天可以嫁给顾承轩,那么便拥有了全世界。 而现在的她知道,原来,她从未走深过他的世界……也许,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去爱一个人。 安红线说:“姑姑啊,那我,应该怎么做呢。承轩他,现在应该也很难过的吧。” “收起一点你的骄傲吧,设身处地换作皇上的立场想一想。他是阴影太深重了,并且,对你多少都是非常愧疚的。 红线呐,你以为,你当时的那个孩子,真的可以留吗?” 安红线:“……”她望了安若一眼,像是捕捉到了什么讯息。 “之前,你回去省亲过一次吧。当时皇上告诉过我,你想想,你的二哥二嫂,你那些亲人,是怎么对你的。” 安红线当然记得…… 冷言冷语,酸酸溜溜,言语间皆是责备之意。暗着说她不仅没给家族带来荣耀,还说是为了自己的飞上枝头,坑了全家人一把…… 甚至,那个时候,二哥还给她写信,让她去主动邀皇恩,甚至说安家,可不止她一个女儿。 这些,她都记得一清二楚。 人世间最大的伤害,就是来自于亲人的伤害了。那些,本来应该是最亲的人,可是为什么有时候,都经不起一点风浪呢。 “红线,你好好想想,太皇太后生前那么疼你,怎么可能容忍那样的事情发生,就算他是皇上,太皇太后知道他对你做那样的事情,依照她的脾气,都会把未央宫掀个底朝天的。 但是她什么都没有做。这都是她默认的。因为,皇上那么做,真的是正确的呀。” 第一百二十三章 姑姑:最好是还算有你 第一百二十三章姑姑:最好是还算有你 安若顿了顿,继续跟她从理性的角度分析。 她说,当时的情况是,安家本来就势力滔天,并且还不大安分。太皇太后一直都是看在眼里的,几次暗示要低调行事,不要布了顾承轩舅舅的后尘。 可是在前朝之中,安丞相依旧还是比较嚣张跋扈,一贯地强势。丞相为人虽然算是正派,但是偏偏又有一些权臣都有的缺点和禁忌点,比如说功利,自私之类的。其实也都不算什么事情,只是很容易被人利用,落了把柄。 何况这安家,不仅是文臣大家,嫡长子安适涵,也就是安红线那悲催的大哥,因为他外公那边的原因,选择了从武,拥有兵权。 当时的安家,显贵万分是真,遭人妒忌也是真。豪门大家,但凡家业大一点的,又有哪家人是真正和谐的。嫡长子安适涵和续弦所出的老二,早就已经是面和心不合了的。 其中个家族内斗,深宫中的安红线并不大清楚。 加上树大招风,安家外面有很多重势力围攻,加上内部纷争连连,必然将不久矣。顾承轩很好地抓住了这个机会,把安家给拆得七零八落。但是却也始终没有动过谁的性命,没有做出什么狠辣的大动作来,这已经是很给情面的了。 “红线呐,你想想,你怀孕的那个时候,安家还是权势滔天的时候呢,那时候你要是把孩子生下来,前朝会是怎样地一片唏嘘哗然。要是封你为后,一方面得顾忌到安家势力更大一重,一方面肯定会引起朝臣议论纷纷。 可要是不封你,那些人又有话讲了,又有很多小九九了,会察觉到安家失势的趋势,皇上本来就是拿安家的势力去制服其他股势力的,这样子,还有制约作用吗? 而且,谁都不确定,安家会不会明里暗里地给皇上一点封后的暗示。要知道,安家手里可是有兵权的。但凡是冒一点点风险的事情,都不能做的。 不能说是皇上不心疼那个孩子,是他来得实在是不是时候……安家后来怎么对你的,你也应该感觉地到,你生病,娘家有人来看过你吗?现在是你二哥当家,怕早就把你这个嫡出的当作眼中钉肉中刺,怎么看怎么不爽了。 到现在,你总该知道,比起安家,皇上还更加能靠得住一点。他是万万不敢把你的以后跟你的娘家捆绑在一起的,也许光靠他自己,还能给你更多的幸福。他只能舍弃那个孩子,换来朝堂局势的暂时安稳,换来安家和诸方势力的观望,换来他片刻喘息思考,商量对策的时间…… 红线呐,你就原谅他吧。他真的已经,想尽办法给你最大的保护了。虽然还是不得不利用了你,但是他能怎么办啊,他也很绝望的。 高处不甚寒。只求枕边人能暖。” 安若像是讲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 久远地如同一个梦境。 这一袭话听罢,安红线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她感觉,自己之前的想法,确实是太肤浅了…… 在他还没有那个足够的能力,还有很多顾虑的时候,只能选择打掉她的孩子,维持现状的平稳。 而现在,安家的羽翼折掉之后,顾承轩又再次对其他大的势力下手,如今的他已经不是当时可以比的了。可是,却又误会她为了利益,残害自己的骨肉…… 就跟,唯利是图失去母性的太后一样…… 安红线很明白,小时候的事情,带给顾承轩的阴影一定很深的。深到他不相信任何人。 她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安若姑姑却给她指了一条明路。意思很简单。让她去跟皇上表现得热情一点,让皇上清楚她的心意,明白她根本就不是一个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的女人…… 安红线点了点头。她知道应该怎么做了。 姑姑,果然是侍奉过太皇太后的人,历经三朝,深处后宫,许多事情,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处于观望的状态,看见了很多她所看不到的东西,有很多她不曾有过的见识。 要说现在在这深宫里,最好的一件事情,就是还有安若吧。 此刻,夜幕已经降临了。 安若匆匆告辞:“皇后娘娘,奴婢先走了。” “姑姑,您可以今天住在这儿,不用急着回去……” “不留了不留了,皇后娘娘没什么事儿就好。姑姑要回去陪太皇太后念经礼佛了,老祖宗她一个人,太寂寞了。”说着,她笑了一下,便转身离开了。 从安若姑姑削瘦的背影里,红线读出了许多惆怅,说不出的难过来。 她都看见,姑姑的头发上,已经有了几缕银丝。 目送完姑姑的离去,她在床榻上,难以入眠,辗转反侧。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发誓接下来一定要好好的了…… 刚才,安若已经和她说了。其实顾承轩,并没有拿她那挺惨烈地被当成政治牺牲品的大哥怎么样。当他削弱分散安家势力的目的达成之后,就将安适涵送回了与西凉国接壤的边疆。可以说,真的已经是至仁至义了。 而安适涵,自己也很清楚,他那二弟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还有他父亲现在的心,到底已经偏向了哪一方,对于安家,也不好有什么可说的了。 只是让顾承轩好好照顾好安红线,然后再次策马扬鞭,回到了那块尘土飞扬的地方,经历了这番风风雨雨,就当是自己已经死了一样,从此不再过问家世和朝事,如同闲云野鹤一般。现在正在草原大漠过着潇洒超逸的生活。 “顾承轩,我到现在,才好像重新认识了你,是不是可以好好地生活,重新开始……你别再憋着什么都不说了,我也不再自以为的聪明,所有误会都会解开的,好不好……”安红线想着,就闭上了眼睛。 她的心却“砰砰砰”地跳着,她想明天一大早就去找顾承轩,告诉他,原来我到现在才算懂你,才算了解你,年少喜欢上你的时候,那些所谓的“功课”真的全部都白做了…… ** 第二天不知道安红线是什么醒来的。 昨晚,她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梦里面,是她十五岁那年,追着风筝漫天跑,然后一头就撞到了顾承轩,正跌入了他的怀抱,就像是一只小鹿。 那个时候,安红线已经对顾承轩展开“攻势”了。他冷漠地抬起头来,望向安红线的目光似冰一般冷淡。 可是,他却俯身捡起了她掉落的风筝,递到了她的怀里。 她的心跳得飞快,面颊一下子就窜红了。她几乎就要把“承轩哥哥”四个字脱口而出了,她恨不得马上就上前拥住他…… 就在她一颗少女心蹿地满世界都是粉红一片的时候,他却冷谑了一声:“这是哪家的姑娘,这么想引起本王的注意吗?”然后,便调头走了。 她“哎哎哎”了好几声,他也没有理会。 望着他削长而又冰冰凉的背影,安红线狠狠地跺了一下脚,心想,是不是本姑娘做得还不够,你还是没有能够记住我,你等着,顾承轩,我一定会让你忘不掉我! 后来,他真的忘不掉她了,别说忘了,怎么都挣脱不了呢。 梦里面,安红线就笑得很沉醉了。 沉醉着,身子却猛地被人摇了又摇。 “红线,红线,你醒醒……” “唔——怎么了。”依旧睡得迷迷糊糊的她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惺惺然睁开眼睛,却看到了秦卿卿。秦卿卿满脸苍白,还是很虚弱的样子,却也满脸紧张,像是有大事情。 以前,每次看见秦姑娘的时候,也真的都是有大事儿的时候。安红线嗖地就坐起了身子来。 她说:“秦姑娘,你怎么现在来了?”她看了一眼窗外,天,都没有亮透呢。 “来不及说那么多了,红线,你快点走吧,现在就走,趁那个人没有来之前!”说着,秦卿卿就将衣服丢给安红线,看着门口张望,急得左右直跺脚。 安红线满心疑惑不解,甚至都以为,这还是在梦里面呢。可是看着秦卿卿严肃而又紧张的神情,心里面升起了一丝不祥的预感来。 她按照秦姑娘所说的,立马就穿好了衣服,收拾好了自己之后,秦姑娘拽过她的一只手,就要往外面走。 “快跟我来,红线姑娘,我带你去上次走的密道,带你离开这里……”她的语气都是急匆匆的。 “秦姑娘,到底怎么了?” “一言难尽,以后有机会再说吧,那个人,他真的怕是要疯了……” 那个人…… 安红线的心咯噔一下,还能有哪个人,怕是估计就只有顾承轩?!难道他因为这件事情,又受到了刺激,准备让她给腹中的胎儿陪葬不成! 如果是这样,她倒是觉得,自己更应该要留下,要把误会说清楚了。 安红线哪里知道“花见怜”这种东西,哪里知道,唯一要延续她的命,“破解”蛊毒的办法,就是要让她对顾承轩恨入心扉。 哪里知道,这次,都是顾承轩不得不处心积虑策划好的…… 她只是听到“那个人”之后,立马停下了脚步。她说:“秦姑娘,我与他之间怕是有许多误会,我要留下来,我要跟他讲清楚!” 第一百二十四章 信封:就当就此别过吧 第一百二十四章信封:就当就此别过吧 秦卿卿看见安红线这幅固执的样儿,皱紧了眉头,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顾承轩这次,真的是要把事情做绝了……就算是为了破解“花见怜”的蛊毒,也实在是太绝了一些,且不论用这种方法能不能解决问题,会不会就是个馊主意。但看……怕是别起反作用了。 秦卿卿说:“红线呐,你先别犟了,你先跟我走吧,事情以后我再跟你说……” 安红线看见秦卿卿呐认真的眼神,还有她都焦急地似乎汗都留下来了,感觉也许确实大事不妙了,便“嗯”了一下,点了点头。 秦卿卿拽起了她的胳膊,就要往外面走。还特意准备走的是侧门。 可是—— 外面的天没有亮透,火把通明,甘泉宫周围像是围了许多的人,那阵势,有点像,抄家的…… 一丝不祥的预感笼罩了安红线的全身,也许,这次是有人要搞大动作了。 还没有出去呢,靠在门边,就感觉到外边吵吵囔囔的,听到了许多喧杂的声音。 “这事儿,不会是真的吧?” “要是有假,皇上还会让咱们动手?” “还真的是一朝天子一朝臣,这安家呀……” “嘘,你小点声,别被里面的听到了。” 安红线:“……”她的脸,刷得一下子就白了。刚才,侍卫没有能够说完,但是从他们的交谈之中,她也可以感受到七七八八了。 “秦姑娘,这是……” 秦卿卿不无可惜,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出大事儿了。看来这道门也不能走了,甘泉宫外面估计已经围了一路的兵了。”秦卿卿说着,又咳嗽了两声,她也是强撑着自己奄奄一息的身体过来的。 “那就不走了。”安红线笑得苦涩,“他要来,我倒要看看他这次又是个怎样的说……” 吱啦,侧门,被推开了。 安红线话都还没有来得及讲完,就看到了那张熟悉不过的脸。 顾承轩的眼睛狠狠地瞪着,像是挺决绝地摇了下头。她看见他的眼眸,感觉到了无尽的愤怒与悲哀一般,她说:“皇上?” 她本来想说,顾承轩啊,你终于来了。到底怎么了,你跟我说清楚啊,你以前的那些事情我都知道了,原来你这么多年来,也过得这般不容易。我想,我不够了解你,我不该怪你的,山高水长,路还很远,我们还可以一起走。 你不要再憋着那么多心事了,好不好…… 她望向他的眼眸里,带着很多的情深,可是他却看都没有看一眼。也没有等他把话说完。 他的手,再一次掖上了她的脖颈,她不可思议,几近窒息。 “唔,唔——”安红线使劲摇着头,试图开口,可是却一句话都没有办法说出来。 他带着几分决绝一般,几乎有些痛心疾首。他说:“安红线,你到底想要干什么!都怪朕,过往太过仁慈了!”说着更用了几分力。 她几乎都怀疑他要掐死她了。 秦卿卿走上前来,试图拽开顾承轩的手:“皇上,你冷静一点!这件事情,皇后娘娘她一定是不知情的。” “不知情?不知情是理由吗?够了,你们都够了!凌玉说的对,朕注定只能做孤家寡人!朕不该把希望和仁慈寄托在这种女人身上!” 顾承轩终于放开了安红线,她喘过了气,可是看见他甚怒的模样,却又分明觉得更窒息了几分。 “说吧。这回,到底又是怎么了?”安红线直面着他的眼睛,笑得苍凉。 “跟你,没有什么话好讲的了。”他头也不抬。 随即,顾承轩便转身离开。他没有再说一句话,他的背影是那样地决绝。 门,被关上了。外面的天已经渐渐亮了,太阳快出来了。屋内,却黯淡了几分。 秦卿卿刚才没有跟着顾承轩离开,她试图推了推门,却一点反应都没有。然后她用力踹了两下,依旧是没有反应。 “秦姑娘,你不要白废力气了,门已经锁上了罢。刚才,你没有听到铁锁哐啷哐呤的声音吗。”安红线倒是坐了下来,斟了两杯茶,一杯递到了对面的位置上:“喝吧,先歇歇。” 顾承轩什么脾气,安红线是够了解了的,她看了秦卿卿一眼,秦卿卿好像还不想放弃,但她身体也已经够虚弱的了,实在是没有再去踹门再去折腾的力气了。 秦卿卿便也极其无奈地坐了下来,看了一眼面前冒着水汽的热茶,苦涩地笑:“你倒是还有的兴致。怎么感觉这皇上不急,急死我这个太监。” “秦姑娘真的是说笑了。皇上不皇上的,还是最好不要再讲了。我现在也不想听。”安红线看着,倒还是很淡定。 她,早就习惯了顾承轩的无常了。可是这回,连秦卿卿都跟着着急,也许是之前从未经历过的大事情也说不定。 不管了。他爱怎么样怎么样去吧。 顾承轩啊,你要是又想下一局大棋,又再一次把我当成牺牲的棋子,那就牺牲去吧。我相信,你自有谋略的。她想。 “秦姑娘,现在就我们两个人了,我也没办法出去,你可以告诉我,到底是什么事情了吗。是不是,他又想拿我当棋子?” 秦卿卿不说话了,只是晃着手中的茶杯。 水很快就泛起了一阵波纹,倒映着屋内灰暗的烛火光亮。似乎略显诡异。 “这不算什么事情了,他搞那么大阵势,倒是差点把我给吓到。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承轩那人,我懂的,我想他是有分寸的。”安红线说。 没办法,谁让她嫁的是,皇上……江山社稷,朝堂权谋,要是做颗棋子,换取更多的利益,其实也没有什么毛病。 令她有点恼火的是,为什么每次,渣皇都不跟她商量一下,直接自己一通乱搞呢。跟她商量,她未必不配合。 结果,秦卿卿却说:“红线呐,这次,怕是性质不一样……不是棋子,是牺牲品了。” 牺牲品。 安红线猛地一拍桌子,看了一眼秦卿卿,满脑子都是乱七八糟的事情。她试图揣摩秦姑娘的话,可是怎么都想不出来。 “我想,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是我太高估自己在他眼里的地位了。你,好好保重吧。”秦卿卿苦笑,“有笔墨吗?” 安红线“嗯”了一声,便穿过回廊,要去书房拿。 她这才发现,甘泉宫里的人,都已经撤地差不多了,只留下稀稀落落几个生面孔,怕还是从别的地方调过来的。 顿时,她深感不妙起来。 当她拿过笔墨纸砚,再次回去找秦卿卿的时候,却发现秦姑娘已经不在了。桌子上的热茶,已经不冒热气了,却一口都没有喝。 随着“砰”地一声,安红线手里拿着的东西便洒了一地,墨汁,泼上了她的裙摆,染脏了她的绣鞋。 她,什么事情都还不知道呢。就这么迷迷糊糊的。 “砰砰砰——”安红线使劲从里面叩着门,从东面,穿过走廊,跑到西面,从侧面,敲到大门。 甘泉宫的每一扇门她都叩过了,可是却没有一扇是开着的。都被反锁了。 太累,她一下子软瘫在地。意识到自己也许都不是被禁足,搞不好,是被封宫圈禁了。 苦涩,从心底,传遍了全身。顾承轩,你到底,又是想怎么样? “牺牲品”三个字,在她的耳畔一阵阵地萦绕。之前,从安若姑姑那里得知顾承轩的那么多过往,她对他抱了好几分的理解,甚至满腔热血地想,是不是该好好对待他,不要再跟以前一样了。 可是现在,她深深地感觉到了讽刺。 此时,大门终于开了。 阳光终于射进来,很刺眼,照得她的眼睛都几乎睁不开了,她拿手挡了一下,都没有看清楚来人是谁,一张纸飘到了她的身旁,像是被很无情地丢下。 然后,门再一次被狠狠地摔上,刚刚照进来的阳光,立马就全部消失,屋内再一次恢复到了一片黑暗。 刚才,飘落到她旁边的,是一封信。拆开信封,看着上面熟悉的泼墨般的字体,只瞄了一眼,她的眼睛,就觉得好疼好疼。感觉有什么东西,直刺入心脏,又刺破了眼眸。 白纸黑字,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呵呵。 信封外面,写着“安红线亲启”几个大字。她撕开来后,里面是…… “成亲八年,隔世经年。 回想起这些年,对你就算称不上好,但也不能算差。牺牲过你,利用过你,作为补偿,换来的是你的后位,和保安家的无忧。 朕曾经发过誓,此生不会动安家。不成想,安家却动了朕。一如你,朕发过誓,不会再伤你,不会再伤害你的孩子,你却自己下了狠手。 毒如你,毒如安氏,不成想,最仁慈的,居然是朕。 不知道你,到底还想要怎么样! 就这样吧,就当此情白相种,就此别过。昔日,亦再无他言! 余生再也没有你,你的余生亦再也不要有朕。八年情谊,就当给你换作最后的一份仁慈。就这样吧,从此,不愿,亦不再想多言。” 顾承轩,亲笔。 安红线:…… 她将信纸撕了个粉碎,喃喃道,“顾承轩啊,我没看懂。” 第一百二十五章 记忆:年少往事不成曲 第一百二十五章记忆:年少往事不成曲 为什么你都不把事情说清楚。 安红线的心里面升起了一丝讽刺。他永远是这样,依旧是这样,比谁都要自以为是。 她深吸了一口气,缓缓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冷。好冷。年关将至,一下子就变冷了好多的感觉。 反正,挣扎也是无力的,不如自己来个痛快吧。 安红线苦笑了一下,看了一眼自己空落落的肚子。回想起很多的往事来了。 她仿佛看到了十五年前,自己还是个天真无邪的小女孩的时候,在春末的湖畔,追着风筝漫天跑着,她的大哥安适涵在后面追着她。 她跑得飞快,鞋子就掉了一只掉落到了湖里。 她的大哥顿时就笑了,“红线呐,你怎么这么不长心。”然后望着她那只穿着长长白袜的脚,噗嗤一声:“从没有见哪个姑娘家像你这个样子的。以后莫要做娘娘了,跟哥哥带兵打仗去吧。” 安红线就“哼”了一声,干脆把另一只鞋子也脱了,一手拎着那只鞋,两只脚都光着,在河岸旁的草地上走得欢脱。 清晨,草地上的露珠还没有全然散去,赤着脚走上去,松松软软的,她的脚心也感觉到了一阵湿润温热。 越发地欢脱了起来,年纪尚小的安红线一路光脚跑着,然后手里还系着那只风筝。她拽着风筝的线,一直都不愿意放手,哪怕是鞋子飞了也是一样的。 小孩子,总是这样子的。 总有些特别重要的东西,走到哪儿,带到哪儿,谁也别想抢走。那件东西,有时候是一块糖果,有时候是一个布娃娃,有时候是一个波浪鼓,有时候又是些别的什么。 那个“最重要的”、“不能丢”的东西,也许会发生变化。 那一年的安红线,这件东西是那只风筝。 后来,就变成了…… 当时,她光着脚跑了许远,跑到哥哥都已经不高兴去追她了。 她也被石子割到了脚,她回头看了一眼哥哥,可是哥哥已经不在了。 安红线这人,从小反射弧就比较长,有些东西总比别人慢上半拍,就连疼痛,都会慢上半拍。直到回头没有看见哥哥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的脚底已经开始疼了。 她这才感觉到痛,哭了起来,哇地一下子,眼泪飙成了小河。受伤了,也没有鞋子穿,她一下子瘫坐在草地上,哭得绝望而又凄凉。 就在这一天,她遇到了顾承轩。 顾承轩十三四岁,年纪不大,脾气倒不小。当时就已经是个挺高冷的小哥儿了,他的身后跟着李珩,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着。 那个时候的李珩,还是个好好少年,跟现在这副闷骚样儿全然不同,挺活泼挺话唠的,一路上,唧唧歪歪地说个不停。而顾承轩,则一言不发,满脸淡漠,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李珩那些个絮絮叨叨的。 安红线坐在草地上哭着,她的哭声吸引来了他们两个。应该说,就引起了还是纯良少年的李珩的注意。 李珩说:“九皇子,前面好像有小女孩在哭呀。” 此刻,她离他们不过一丈远。 安红线不知道是沉醉在脚伤的痛苦之中,还是感觉哥哥抛弃了她,她被人丢了,因此觉得伤心难过呢,总之,她都哭到了睁不开眼睛,也没有注意到有两个小男孩过来了。 而顾承轩,看见了安红线的那副样子,不为所动。他最讨厌的就是有小孩哭了,只要有哭的小孩子,他都讨厌。 有什么好哭的,自从那年,看见自己的母妃亲手掐死胞妹之后,他的眼泪就仿佛已经流干了。因为哭是没有用的,没人心疼你,眼泪都是白掉。 顾承轩一直觉得,会哭的人,都是因为有人会安慰,会心疼的人。那些会哭的孩子,都是有人会关心的,都有人会去爱他们,还有什么好哭的!矫情。 他一直都不屑一顾。 因此此刻看见这个柔弱的女孩子,瘫倒坐在地上,他的眼里面,都只有厌恶。 他冷哼了一声,就对李珩说了一个字:“哦。”然后便就要拽着李珩走了。 “九皇子,这好像是安丞相家的那个小姑娘吧。”李珩像是认出了安红线,这个小姑娘,还是太后的侄孙女,一直都很讨太后的喜欢,他们之前也是见过几面的,就是没有正式打过招呼。 顾承轩听罢,这才止住了脚步。 宫闱深重,顾承轩从小就敏感而又极有谋略心计,他知道这安家的小女孩不简单,很讨父皇和皇祖母的喜爱,在有些程度上,甚至都超过一些宫里面,没什么地位的侧妃生的公主。 他俯下了身子,伸上了安红线的面颊,只冷冷地一句:“你没事吧。” 当时的顾承轩,其实也没有想特别多,只是安红线的特殊身份,让他想稍微多了解关注一下罢了。 却不成想,安红线睁开眼睛,擦了擦眼角的泪花,看见顾承轩后,眼睛一下子就放直了。 天理可鉴,好色这种东西,真的是从娘胎里带的。她对小时候的顾承轩,只有“一见钟情”四个字。长长的睫毛沾染着没有干透的泪水,眼睛扑闪扑闪地眨着。 就连顾承轩,都是永远记得正式相识的这一天的吧。 她就像是个瓷娃娃,皮肤白,眼睛大,但是五官却很清淡,如果不是刻意去记,如果不是反复地见,怕是连长什么样子,都是记不大清楚的。 所以后来,顾承轩很快就把安红线的长相给忘了。 安红线却依旧记得,他把自己的白色外袍脱下,丢上了她的脚踝,帮她重新裹了一大圈。 当时她不到十岁,她听说,要是一个男孩子看见女孩子的脚,那么这个女孩子以后,一定是要嫁给他的。 她想,她注定是要嫁给顾承轩的了。 他转头就走,她却满心欢喜地跑回家,心里面冒出了很多的彩虹泡泡。 从那天起,她那个不想被别人抢走的东西,就从风筝,布娃娃,变成了顾承轩。虽然,她还是没有开始拥有。 可是当她再一次入宫,屁颠屁颠地去找那九皇子的时候,他却已经不记得她了。她很生气,从小到大,想得到的东西,还没有得不到的。 于是,她开始长达数年的纠缠,一有机会就围着顾承轩乱转。 顾承轩很快就被她给搞烦了。她还是浑然不觉。 …… 安红线从如烟般的往事里走了出来,嘴角泛起的笑容无比苦涩。 泪水,打湿了整个面颊。 后来,她如愿嫁给了顾承轩,结果却…… 一瞥惊鸿,也能一瞥误人。遥想开来,这么些年,不过全是她的一厢情愿,错爱而已。后来,到她终于已经没有力气再去爱他的时候,却是混沌难分,剪不断,理还乱了。 为什么,要活得这么痛苦而又纠葛。 擦干眼泪,给自己努力又挤了个笑,告诉自己,安红线呐,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要想办法撑住。一定不会有觉人之路的。 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遍了全身。 秦卿卿那“牺牲品”三个字,依旧在她的耳畔萦绕不停。 就像蝇虫一样,反反复复,一遍又是一遍。 她的直觉,是很灵的。也许是人到将死关头了吧,所有的一切,都像是有预兆一般。 门,吱啦一声,再一次开了。不同的是,这次是被人狠狠地、粗暴地踹开的。还冲进来了一堆人。 宣旨太监面无表情:“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听罢,安红线整个人都软瘫了过去。就算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可是安红线,怎么都没有想到过,居然会是这样子的结局! 顾承轩,之前在决绝信中,写得清清楚楚,他说,他已经仁至义尽了。 而安若姑姑,也说过,顾承轩并没有杀她的大哥安适涵,利用完,将安家的势力分散之后,便又让他回到了西凉,只是不方便再与家里联系。 大哥对那个所谓的家,也深感失望,不愿意再联系。 可是,她怎么都没有想到…… 凌玉死了,就算是封锁了消息,西凉王最终还是得到了情报,以此为借口,要对我朝出兵。 而她的大哥安适涵,居然……居然跟西凉王联手,通敌叛国,先是扰乱了边疆,后来又想一路往内陆打来,终于在玉门关十里开内,被拦了下来,现在已经被押送回了长安城。 顾承轩已经正式对西凉出兵了。虽然西凉国的兵力远不如大周,但是在边疆却搞得人心惶惶。何况,大周臣子兼国舅叛变,民间已经引发了许多的轰动。 再加上,不仅是西凉这么些年来,一直不安分,许多小国,也都不是很安分,西凉做了一个很好的“榜样”,充分调动了周边小国的气氛。 都说唇亡齿寒,有些小国与西凉也是接壤的,害怕西凉覆灭之后,自己的国家遭遇到悲剧,便跟西凉一起联合了起来,准备防守。就算大周有倾覆整个西凉的能力,也着实没有办法,只能小打小闹,算是警告。 不然,便失了大国风仪和众国支持。 而安适涵这件事情做得,着实让大周,成为了一个笑话! 在大周,也让皇室成为了一个笑话! 脸面何在,威仪何在。 情分,何在…… 第一百二十六章 决裂:如果这不够原罪 第一百二十六章决裂:如果这不够原罪 门再一次被关上的时候,安红线整个人都是崩溃的。 “听候发落”四个字,显得是那样地刺耳扎心。 所有的情谊和希望都没有了,在家国天下面前。何况,本来就没有什么所谓的深情可言。回想起来,不过就是一场错误一场梦。 梦醒,雾散,曲终,人别。 安红线笑得绝望地笑了一下,她从柜子里,拿出来了一件白色的披风。宽大的款式,锦帛的。对折,然后挂上了高高的屋梁…… 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被风中。 残垣狗喘,不如好聚好散。 她感觉,回望过往,她好像是挺孬包的一个人,以往有太多的羁绊,如今倒算是什么都放下了,连封笔墨都没有留。 顾承轩的那封亲笔信,被她撕了个粉碎之后,则散落了一地。 拿过了圆凳,踩了上去,两行清泪落下,她闭上了眼睛…… 往事,一幕幕地浮现了,匆匆二十四五年,倒像活了几辈子。 渐渐地,渐渐地,仿佛飘了起来。 *** 顾承轩赶到的时候,看到那一幕,推开门,悔恨噬遍了他的全身。“花见怜”的蛊毒仿佛在撕咬着,拉扯着。他几乎都要软瘫在地。 李珩用剑割断了“白绫”,安红线像一只小鸟,坠落了下来,顾承轩上前,自然是跌入了他的怀抱里。 不同的是…… 虽然她还有温热而又微弱的呼吸,但是已经显然晕迷过去,并不是清醒的状态。可是她的两只手,却是一种将他往外推的动作。 顾承轩的嘴角勾起了一丝苦笑和讥讽。 他拟诏书的时候,秦卿卿在旁边。全程,秦卿卿没有讲一句话,只是冷笑着:“你还是一点儿都没有变啊。”然后便转身离开了。 当他写完诏书,将诏书丢给宣旨太监的时候,秦卿卿却又突然调头回来,她说,承轩呀,你觉得安红线会是委曲求全的人吗,也许,她会做出什么激烈的事情来呢。 当时,顾承轩只是笑笑,他说,红线不会的,我了解她。 我了解她啊…… 说到底,不过是他的自以为。 秦卿卿说:“承轩,你就认了吧。就算是没有‘花见怜’这种蛊毒这桩事,怕是你也会对红线做出这种事情来的。让安大将军‘谋反’,借机出兵西凉,谋下你的霸业。这么多年来,你的野心,从来都没有收过。 不然,凌玉也许就不会死了。 不光是凌玉吧,你以为先太子,当时真的想要一门心思对付你吗。他还算是个挺仁厚的人,还不是因为你的野心实在是太大,我跟你的事情,引起了他的注意,又听人挑拨,察觉你是个有野心到甚至有点可怕的人…… 人家再残忍,也许还是,不为我所用就为我所杀。你呢,也许,为你所用了还会为你所杀。 关键是,明明酿成一切悲剧的是你的性格,明明你要是不贪那么多,不求那么多,很多事情根本就不会发生。可是你,却还把一切都归之于命运,为自己的道德开脱。” 说着,秦卿卿便转身离去。她愈发感觉,当时离开顾承轩是一件多么正确的事情了。 就是没有“花见怜”,她也是会走的。 安红线做了她没有做完的事情,安红线之后的结局,也许是她当时要是选择顾承轩之后,便会得到的结局。出于惺惺相惜,她也不想让红线等着顾承轩把事情做绝吧,可是红线却比她想的,还固执地多。 而顾承轩望着秦卿卿离去的背影,往事一幕幕地浮现。 凌玉从西凉回长安的时候,已经病入膏肓,几乎无药可医了。从活泼天真的少女到这幅心力交瘁的模样,还不到两年时间。或者说,凌玉的骨子里,本来就是很敏感的,只是以前拿大大咧咧给挡住了内心的脆弱。 当最亲的人,都背弃她,当渴求的爱情,再也不可能得到之后,毫无眷念了,骨子里的那种忧郁敏感,便渐渐浮现了出来,一点一滴地吞噬着她的全部。 从很多角度上说,不过跟安红线,是一类的可怜人。 可怜的凌玉在弥留的时候,见了李珩,见了秦卿卿,见了安若,唯独不愿意见顾承轩。 可是在她真地快要死的时候,她的最后一面,最后一句话,却是留给顾承轩的。 她说:“等我死后,你可以借口对西凉出兵了,哥哥,恭喜你。”然后她便闭上了眼睛。嘴角残留的笑容,说不出的诡媚。 顾承轩的心扎得一痛。他立马封锁了消息,宣称是怕西凉按耐不住,会以王妃的死为借口。 实际上,不过还是因为,自己是怎样的人,就会怎样去想别人吧。虽然西凉王也不算什么善茬,但也比他好那么一点。 凌玉的死,一直在顾承轩的面前浮现,特别是在那些个夜里。他想,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不然真的会一个个人都离他而去的。权利是个好东西,但是内心的寂寞也永远无法排挤。 他按捺了那颗不安腾的心许久,却还是没有按捺到底。 秦卿卿说,得让安红线彻底恨他,也许,可以化解一点点“花见怜”的毒性,让蛊毒不侵害到安红线的五脏六腑。 他思怵了一夜,还是给安适涵放出了那只信鸽。安适涵,什么事情都是很配合他的,依旧是配合他的。 信里面,顾承轩讲得无不凄惨,把蛊毒的事情讲了,说这是唯一的主意,只有这样做。 又关系到自己唯一的妹妹,安适涵自然就照做了,自己背负着“反贼”的骂名,去窜通西凉王。反正,除了安红线,他也别无牵挂的。 西凉王讲好听了叫质朴单纯,讲白了不过人傻钱多还不是太聪明,心思不够缜密,轻轻松松地落了套。 顾承轩所有的目的都达成了,在野心上,西凉可以被拿下。 在道义上,为凌玉“复了仇”,毕竟她在西凉过得真的不好;也可以让安红线彻底恨他,解了蛊毒。 可是啊可是,怎么都没有算到,安红线会自杀。 此刻,他看着晕迷过去了的安红线,深叹一口气。他能怎么办,这是一条不归路了。 “召秦姑娘。”顾承轩将安红线轻轻抱到床上,只四个字。 “皇上,秦姑娘说她,不会来了。”李珩说。 “为什么。”顾承轩下意识地问。 “秦姑娘说,如果皇后娘娘自尽了,那么这是皇后的选择,理当尊重,况且……”李珩顿了顿,抬起了头,跟顾承轩对视,依旧还是不卑不吭,“况且啊,也许皇后这样子绝望地活着,还不如死了呢。” 李珩还是这样,永远是这样的秉性,耿直,无所顾忌。还是脱口而出。很多时候,就像是顾承轩的一面镜子,照映着他所有的反映。 现在,这面镜子,再一次赤露露地,直刺入他的内心。 他猛地一拍桌子:“胡闹!朕就是不能让她死,朕就是自私!”只要能看见她活着,就是好……她要死了,她也对不起安适涵呀。 秦卿卿不来是吧,又不止她一个人懂医术。何况,安红线只是呼吸不畅,都不一定要太医。 他的吻,落上了她的唇…… 醒。 她像是看到了一场梦。梦里面迷迷糊糊的,梦醒了,却更像是陷入了噩梦。 刚才窒息本来就不算太严重,她甚至都迷迷糊糊地感觉到顾承轩来了,她只是抗拒着,绝望着,就像李珩说的,宁可死了吧。 安红线缓缓坐起了身子,望着顾承轩的眼睛,笑得绝望而又凄凉,她说:“九哥呀,我本来想跟你问清楚的,现在,没有必要再解释什么了。 你都说了,我大哥勾结西凉,意图谋反,这罪名,足够诛九族了的吧。介于他的九族里面有你。 那么……”她笑得诡异。她顿了顿。 然后,将身子凑上了前一点,吻上了他的唇。几乎带着点嘶咬。但也只是一点点,很快,便又坐正了。 安红线的面颊贴上了他的耳朵,她拿一种轻而诡媚的声音,就像是曼莎珠华那样,她说:“承轩,记住我吻你的样子。” 接着,便穿上鞋,走了两步,露出一个,像是睥睨天下般的笑容,有一国之母的风范。 她清了清嗓子,洪亮的声音,正式而又官方:“安氏图谋不轨,勾结西凉,罪应当诛九族。今,罪妾特此请愿,愿求一死。” “你就这么想要死吗?”顾承轩没有敢看她,因为看见的她的眼神里,满满的都是绝望。 所有的绝望,都是他给她的。安红线是他接触过的时间最久的一个女人,她的眼睛也告诉他,他是个彻头彻尾的渣男。 渣不可怕,可怕的是,他之前,还每每,总是拿所谓的道义为自己开脱。 可是一看见安红线的眼睛,他就发现,自己是个多么好笑,又多么可怕的笑话。如果不是坐拥江山,怕会是这个天底下,最讽刺最可怜的人了吧。 “安红线,你休想。很久以前,朕就告诉过你的,发妻不可废,更别说杀了。” 他也知道她痛苦,他也是人,他其实,也有不忍……但撇去蛊毒不说,他的目的如果没有达成,他会发现自己多么无用的,这么精心策划密谋,就是为了让她恨他解开蛊毒。他怎么会允许她去死,那么,一切的意义都没有了…… 而安红线,却趁人不注意,拔过了李珩的剑,伸上了顾承轩的脖颈:“哦?谋杀皇嗣外加亲哥谋反,这都构不成臣妾死罪?那么,弑君外加弑夫呢!” 第一百二十七章 疯了:岁月封尘的往事 第一百二十七章疯了:岁月封尘的往事 一抹血痕刚刚划过顾承轩的脖子,便有人夺过了剑。 “哐当”一声,剑掉落在了地上,在灰暗的烛光下,冷冰冰的刀刃散发着诡异的光芒。上面,抹着一缕血花。 见剑被夺,安红线依旧只是淡然地苦笑着,可能是心寂如死灰了,此刻,她居然觉得无悲无喜,无愠无怒。她看着顾承轩,眼神里满是悲凉的绝望。 顾承轩冷笑:“皇后娘娘疯了。” “臣妾清醒的很,臣妾很明白自己在干什么,做些什么。”安红线说。她自然是没有想真正杀顾承轩的,只是,希望这样子,以为这样子,给她也来个十恶不赦,不死即废,从此,就解脱了。 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她这么过激的举动,反而让顾承轩找到了理由,他说,她疯了…… 疯子,是没有理智的。自然也治不了死罪。 同样,疯子,是做不了实际上的一国之母的。也拥有不了,自由。 安红线虽然依旧说着她的清醒的,但是她自己也很清楚,再多说什么,都是无用的了。她干脆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最后的审判。 然后,屋内所有有钝角的东西都被收走了。不管是方桌还是方椅,连铜镜,茶杯之类的易碎品,都被人搬走了。 一下子,甘泉宫就空旷了许多。 顾承轩更是下令,“看护”好皇后娘娘,如若有个三长两短,定让人陪葬。 “如果你不想,让更多的人,因为你而死的话。”下令完毕,顾承轩在她的耳畔厮磨。 她呵呵一笑,笑得是那样地决绝,她仰天大啸:“哦?因为我而死又怎么样!全部都死光了又怎么样!我什么都没有,我什么也不在乎!不如拉更多的人去陪葬!” 他却捏上她的下颚,将她的面庞抬起,他一句一顿,字字认真:“你以为,朕会让你如愿吗?你做梦!” 说着,他便要带上大门,转身离开。 剑被夺下,摔落在地的时候,李珩早就因为看不下这一幕走了。李珩立马去了萱若宫,去找安若姑姑了。 安若赶到的时候,顾承轩正要带门。门都关了一半。就像是带来了彻底的绝望,安红线已经慢慢闭上了眼睛。而这会,安若一声“且慢”,拦住了顾承轩。 安若和李珩,都没有太清楚情况,都以为是会因为安适涵的事情,才迁怒到安红线的。 李珩虽然知道顾承轩中了“花见怜”,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顾承轩有一天会喜欢上安红线应了“花见怜”的蛊毒。 此刻,安若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说:“皇上请三思,皇后娘娘她……”安若本来以为,顾承轩就是不杀安红线,也会废了她的。 她说,皇上,有一句话,也许奴婢不当讲,但是祖制就是这样的理,发妻不可休,发妻不能废。皇后娘娘一无大过,二没大错,三又经历过父辈先皇的葬礼,不管是于情于礼,都是不能废黜的。还望皇上三思。 安适涵将军的事情,虽说是他一人之错,但是罪大恶极,确实按律应该牵涉到全家。不过前朝和后宫,素来是分开来算的,奴婢讲句难听的话,当年,您的那两个舅舅的事情,也没有牵扯到您母后半分啊。 何况,皇后娘娘她…… 接着,她像是做了偌大的决定,讲了一个有点惊世骇俗的故事。 安红线,不是安家亲生的! 安红线,是抱养来的! 安红线,本来是个孤女,不知姓谁名甚。某个清晨,她的母亲康雅郡主,跟婢女推开大门,就看到了门口放着一个襁褓。襁褓里的女婴,像是粉雕玉琢一般,甚是可爱。 除了襁褓,旁边还放着一个小匣子,上面是一张“家中第二女,因故无力抚养”的字条,里面,还有两根白玉的簪子,算是信物吧。 而女婴左手手臂上,缠绕着一根红绳,上面挂着一根铃铛。 女婴的身上,有淡淡的药香,揣测是身在某个医药世家。而康雅郡主,那时候已经十月怀胎,快要生产了。想着是不是天降福音,是老天爷让她一起养大的意思。 结果,康雅却难产,孩子还没有出世就胎死腹中,她自己也命丧黄泉。 当时,这件事情是那会还是太后的老祖宗做主,让安家认下来了这个女孩儿。说人死不能复生,这就是康雅的命,这个孩子,便是上天的安排和缘分。 “皇上,皇后娘娘。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个份上,奴婢就把一切都说了吧。老祖宗揣测是……”安若顿了顿。 老祖宗何等精明的人,怎么会随便让人接受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 当时,宫廷内部斗争,因为皇后小产之事,怀疑到某个妃子勾结苗疆巫师,下了蛊毒,枉死了一大批人。其中包括许多宫人和御医医女。 有个医女姓梁,本来是苗疆人,出身于苗疆的医学世家,祖上都是给苗疆宫廷看病的。后来嫁到了大周。 跟了老祖宗很多年,老祖宗也深知她的品性,却也无辜沦落成了牺牲品。梁医女当时早就有了家庭,男方也是中药世家,还生了两个女儿。 结果宫闱斗争,举家被抄。因为关联到皇后,关联到闻之色变的苗疆蛊毒,案件牵扯甚多,什么都是草草了之,宁可错杀一千,不愿放过一个的那种。所以自然,就算当时老祖宗是太后,她也下了很多功夫,但是加上梁医女苗疆人的特殊身份,谁也没有能够保住梁医女。 当时的皇上,也就是先帝,是个疑心重而又足够狠辣的人,此案结得也甚草。倒是后来真的造化弄人,先帝步入晚年,遇见了真正的蛊毒,也就是先太子对顾承轩下的那个“花见怜”。 先皇后,倒是成于蛊毒,也终于蛊毒,只能道一句,天网恢恢,善恶终有报。年轻时候枉死了那么多人,自己年老,也因为蛊毒没有能够善终。 可是许许多多个梁医女,和梁医女那些个家人,都回不来了。 梁医女的大女儿,被送去了教司坊。而二女儿,下落不明,当时那么多事儿,也没有人关注一个刚刚出世不久的孩子。 梁医女死前,老祖宗曾去探望,提起过“手腕缠着红绳铃铛”这件事。 虽然梁医女没有讲明下落,但是老祖宗大意揣测,种种迹象都说明,那被安放在安府门口的女婴,就是医女的小女儿…… 于老祖宗,医女可谓是有大恩。老祖宗一直都有头疼的顽疾,那么多年都是梁医女的照料,哪怕是她都快奔赴黄泉,还给安若留下了药方和完全的准备。于是对于安红线,老祖宗自然一直都是很照拂的。 …… 安红线听罢,整个人都懵圈了。 世界真的很小的,每个人的相遇,其实都不是平白无故的,也许都是命运安排好的。 秦卿卿…… 她再次想到了这三个字。难怪之前,秦卿卿会让她调查,关于她父母亲案件的事情……虽然她一直都没有去督查司,一直都没有顾得上查这件事。 秦姑娘的母亲,不就姓梁吗?!秦姑娘的父母,不久死于宫闱争斗吗? 母亲临走之前,留给安红线一对玉簪,后来其中一支碎了,另外一支,给了她欣赏的小宫女碧云。原来,不光光是遗物,还是信物,关乎于她的身世。 安红线想到太皇太后生前,有时候脱口而出的称呼,会是“二丫头”这三个字,她本来一直都不知道是怎么来的。 还有,“红线”二字,作为名字,真的着实有一点奇怪了。听说,这名字,就是太皇太后亲赐的。而在她的记忆里,很小很小的时候,手腕真的带过红线串着的铃铛。 她跟秦卿卿,居然…… 无巧不成书。 “姑姑,秦姑娘,她早就知道这件事情了吧。”安红线笑。难怪之前,秦卿卿,虽然有时候脾气挺古怪,但不像是坏人,其实一直算是在帮她。 安若点了点头:“嗯,知道的。 太皇太后临终前,秦姑娘去会诊过。秦姑娘,长得跟她母亲梁医女,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当时,太皇太后就惊讶万分,跟秦姑娘聊了起来。 后来发现,真的就是梁医女的孩子。当时,老祖宗也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了,就跟秦姑娘讲起了这件事情。 因为牵涉太多,只有我们三个人知道。 本来是想,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就让它永远尘封了算了。人嘛,不一定非要知道从哪里来,知道太多未免好,只要知道从哪里去好了。 这件事,一直是觉得都没有必要再提的。不过现在呀……皇上,您也知道了,皇后娘娘,她跟安家没有关系,一点关系都没有!就算安适涵那孩子糊涂了,也牵扯不到红线身上。 她已经做了一次宫闱斗争的牺牲品了,还要再做朝堂斗争的牺牲品吗,也不怕让人笑话了去。” 安红线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她很想现在去找秦卿卿。 也好想去找大哥。 秦卿卿背地里帮了她好多次。大哥……明明不是他的亲妹妹,一路上,他却护着她,宠着她,之前,还因为她,落了顾承轩的圈套。大哥什么品行,她安红线再清楚不过了,怎么可能会做出勾结西凉的事情来!她想去问清楚…… 可是,顾承轩,没有给她丝毫的机会。 没有让她可以去喊秦卿卿一声“姐姐”。 也没有能让她去找安适涵再喊一声“哥哥”。 他再一次捏起了她的下颚,捧起了她的面庞,他说:“就算不是安家的女儿,那又如何?皇后娘娘,疯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生存:我要继续活下去 第一百二十八章生存:我要继续活下去 他说,皇后娘娘疯了。 他说,安红线疯了。 她苦笑着,绝望地看着他。 她说:“哦,是吗?我是疯了,彻底疯了!你逼的!” 两行清泪落下。他没有再顾她的任何神情变化,狠狠地砸上了门。 像是曲终人散。所有人都走了。连安若姑姑,都不得不跟着离开了。 顾承轩说,他是不会废后的,让安若放心。她的心里面,说不出的难受纠葛。废后,她多么求之不得…… 可是,他却宁可让她空保留着皇后的名分,还是不肯放过她…… 当顾承轩摔门而去的那一刻,安红线算是知道了,从此以后,宫闱紧锁,庭院幽长,她,怕是出不去了。 顾承轩,你好狠的心。安红线扫了一眼空落落,“很安全”的屋子,没有什么可以供她下手的了。除了……她看到了柱子。 顾承轩通了天去,也不可能把梁柱给搬走吧。她的嘴角,再次勾上了一缕笑意。她闭上了眼睛,想着,要不要撞上去,一了百了。 可是,刚刚闭着眼,走了两步,她便立马睁开了。泪,打湿了面庞,染花了她的妆容。 哭着,绝望着,就像是个孩子一般,居然又笑了。一时间,哭哭笑笑,泣不成声,皆不成语。 人世间,匆匆短短几十年,她这二十余年的光阴里,深感爱错了一个人,从此二十来年像是活了半生一般。但是回想起来,好像除了顾承轩这么一个渣男,她遇见的,还是好人偏多。 且不说凌玉和大哥对她如何,李珩也明里暗里,算帮了她好几次。还有,秦姑娘……现在算起来,是不是该喊一声,姐姐? 更不用讲,安若姑姑,和太皇太后了。姑奶奶去世的时候,安红线就发誓说,以后一定要好好的,不让姑奶奶在天上还为她跟顾承轩的事情担忧难过…… 行,关我,那又怎么样! 嘴角,再次勾起一丝诡异的微笑。以前,顾承轩对她从此不理,是她求之不得的事情,她甚至一直都期盼着,渣皇不要再和她纠缠,不要再找她了,让她“自生自灭”,逍遥快活去吧。 现在,算不算一切都“达成了”? 虽然,她失去了自由…… 但是明面上,她还是皇后啊,而且跟世事没有接触,也许还就没有纷争。余生还很长,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好死不如赖活! 只要活着,也许还有希望。哪怕是为了,那几个不多的,对她好过的,把她看得重要的人,她都好活着! 活下去,活下去…… 想着,她抹了抹眼角的泪痕,看了一眼那圆圆粗粗的红木柱子,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去tmd! 她干脆坐了下来,揉了揉太阳穴。好了,管顾承轩怎么闹呢,她不在乎,不在乎……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敏兰慌里慌张地跑了过来。 安红线看见她,愣了一下。印象里,她挺久没看见敏兰了,她还以为,在顾承轩把甘泉宫的宫人,都彻底调成他的耳目的时候,敏兰就已经被调走了。 “敏兰,你,怎么回来了?”周遭都是陌生的人,一下子看见自己的贴身侍女,安红线自然还是很高兴的,言语间都有一点点耐不住的欣喜。 虽然,她其实也知道,敏兰之前算是也帮着顾承轩做事情的。 可是现在,身边没有剩下什么人,她也相信敏兰不会是落井下石的那种人,她相信敏兰的人品。 “哎,奴婢求了皇上好久,他才算是把奴婢放回来了。奴婢说了,皇后娘娘在哪儿,我就在哪儿!除非我死了。娘娘,您知道,本来皇上要把奴婢给谁吗?”接着敏兰前后左右望了一大圈,神秘兮兮的样子,见周遭没有人,她把身子又朝安红线凑了一点。 “姜姣!哎呦喂,那个把奴婢给吓得哟,差点给他一头撞死。你说姜婕妤那样的人……”敏兰撇了撇嘴,满脸嫌弃。 看见敏兰这幅样子,安红线倒是有点忍不住笑了。 姜姣是个什么人,她是真的有点看不大透。比起之前的秦姑娘,她还要看不透。 神秘兮兮,冷冷清清,平日里不声不响,一做些什么动作,简直就能惊讶死个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甚至总感觉,有一点点顾承轩的作风,心思慎密,为人可怖。 罢了罢了,不去想那些个有的没的了。 安红线懒洋洋地伸了个腰,搬起了椅子,拿去了甘泉宫的后院。 甘泉宫自配一个园子,不用出去,不大不小。 外面,冬日的阳光很好,虽然天气依旧是冷的,风也不小,但是太阳暖呼呼的,把人温暖到了心坎里。 阳光是免费的,日子也还要继续。让敏兰拿了件裘大衣,安红线倚靠在太师椅上,双手插进暖袋,裘衣盖在腿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晒晒太阳,也不错。干脆过上像那些“告老还乡”的退闲官员一样的生活罢,就算是四方天地,也当成是浩浩广阔。也许还能侍弄些花草,种个菜之类的。 顾承轩,她不在乎了。 她想着,嘴角勾起了一丝恬淡安详。迷迷糊糊地,就像是睡了过去。 ** 太阳下山。 宫人将安红线抱上了床,掩上了帘子,又关上了门。 吩咐了不要点烛火,敏兰悄悄地溜了出去。 虽说甘泉宫都成了冷宫差不多的性质,但这也是只针对于“疯了”的皇后安红线,别人,基本还是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只是相对往日里而已,不能那么高调了而已。 冬天黑得早,太阳刚下山,外边就已经朦朦一片了。 踏着姗姗而来的夜色,敏兰去了未央宫。 未央宫内,烛火通明。顾承轩也是愁眉紧锁。他,感觉自己,怕是永远都不会开心了…… 永远都不会了! 造化弄人,不过如此。 此刻,顾承轩刚刚处理好安适涵的事情。 本来,就是虽然已经对西凉出了兵,但是这“叛变”了的大将军,并没有给“捉回来”,对外宣称,这安大将军,是为西凉卖命,暂时捉不回活人回来。也不知道是不是战死沙场了,反正在西凉下落不明。 实际上,是顾承轩策划了这么一大出局,并没有让安适涵回来之类,现在,他也不知道游历去了何方。 能够找到安适涵的,只有那只认人的信鸽。 顾承轩又给安适涵写了一封信,说明了安红线的情况。他说,她性子着实刚烈,但是牺牲那么多,绝对会保全她的性命…… 而安适涵,尽管没有什么性命的危险,但是却在大周,成了乱臣贼子,背负着深深的骂名。一切的一切,都算是他拿名节换来的。只能叹一句,是非功过,自有后人评。着实无奈。 “红线呐,‘花见怜’侵害到了你的五脏六腑,好在你因为当时怀孕的原因,蛊毒没有侵害地那么深,你肚子里的孩子,还算是为你分担了一点……虽然孩子没有生下来,但你还算表面好好的。 可是蛊毒,却也早就已经摧残到了你的内在。 你是恨我的吧。 快点恨起我吧……这样子,这样子,就可以慢慢破解蛊毒了!对不起,对不起! 千不该,万不该,不能爱上你。不然,也不会让你,受那样的苦!”顾承轩心里想着,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吞噬着他。 就在此刻—— “皇上,敏兰姑娘来了。” “宣!”顾承轩站起了身子。 敏兰,算是他“安插”在安红线身边的“眼线”,虽然是他的人,但更大的程度上,算是起到一个调节剂的沟通作用,她对安红线,也是很衷心,真心期盼着安红线好的。 敏兰进来后,脸上的神情说不出的复杂。像是高兴,又像是有几分纠结难过。 “红线她,怎么了?”顾承轩看见她的面容,浮现出一丝不祥的预感。 敏兰清了下嗓子,顿了顿,她说:“皇后娘娘她,感觉挺好的……她淡定的很。好像,对她构不成什么波澜。” 顾承轩:“……”他苦笑。 之前,秦卿卿就对他说过,说安红线怕是早就对他失望之极了,未必能够引起她的什么……而他白天看安红线那副寻死觅活的样子,本来心里边,一面是揪心,怕她真的想不开,命人好好看住她,照顾她。 不过另一面,却是想着,她这样子,就会恨起来他,就可以“破解”蛊毒,肃清她已经深埋下蛊毒的芽芽的五脏六腑了。 可是没想到,居然还是,淡定二字。 “花见怜”的事情,他没有跟敏兰说过的。因此,现在,他的表面,还是一副,“那么我就放心”了的样子。 倒是敏兰,有点忧心忡忡。 “皇上,皇后娘娘她……她不是个没心没肺的人,她这样子,奴婢反而更担心啊,她会不会想不开。” “那你就看好她,有什么情况,立马跟朕禀报。”顾承轩说。 敏兰点了点头。 她是个值得信赖的好伙伴,也是个非常称职的宫女,最主要的一点,就是做什么事情,只听主子的吩咐,从来不问原因。这是一个宫女的高修养。 但是。 当她踏着月色,带着点偷偷摸摸地回到甘泉宫的时候,安红线却端了一把椅子,在大门口坐着。 看见敏兰回来,安红线笑了一下:“哦?” 第一百二十九章 烟火:看见飞的就心烦 第一百二十九章烟火:看见飞的就心烦 安红线好像还是那样波澜不惊的样子,敏兰怎么都没有想到,安红线不仅醒了,还就这么堵在了门口,候着她回来。 敏兰颤颤抖抖:“皇,皇后娘娘……” 安红线笑,笑得说不出来的感觉,令敏兰有一点怵地慌。 安红线是出不去的,顶多坐到门口。外面,霜华渐浓。寒风透着穿进来,她穿得单薄,倒也没有哆嗦。她说:“还什么皇后不皇后的,不过是个名。现在哪个人不知道,皇后娘娘,就是个疯婆子。”她苦笑着。 敏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好,对于安红线的性子,她也是很清楚的,怕是表面还是呵呵笑,内心早就已经咯咯咯了。 只是,如今皇后倒淡定地让她有一点儿害怕了。 她说:“娘娘,我,奴婢……”她很想解释点什么,可是也清楚,再怎么解释,也是在掩饰。 而安红线,她太清楚敏兰是去做什么了,猜都猜得到了。敏兰算是顾承轩的人,这一点,她甚至也都知道的。揣着明白当糊涂罢了。 到了现在,谁也没有办法倚靠,谁也没有办法全然信赖,而敏兰,起码,算是唯一一个还在她身边陪着的人了。她还能再挑剔,再说些什么呢。 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我困了。”然后,安红线便又继续回房睡。 头埋进被窝里,泪水却沾湿了被巾。 冬夜很凉,比夜更悲凉的,是绝望。 有时候,安红线甚至会期盼自己疯了。如果说她疯了,失去了理智,那么就不会记得这任何事情,然后反而轻松畅快很多。 心里面憋着这么多的事情,不管做什么,总都是强颜欢笑的,压抑着的。 虽然睡得早,白天也睡得多,但是等再次醒来的时候,却也已经是第二天正午了。 安红线还是迷迷糊糊的,揉了揉惺忪的眼睛,一睁开眼,看见的却又是压抑。胸口,很闷。 咕嘟咕嘟喝下很多水,她一言不发。痴痴笑笑,就是不成语。 …… 这样的日子,不知道过了多久,不知道过了几天,总之,安红线一直都是这样,哭笑无常,喜怒不定,神智明明还是很清醒的,但是有时候却又觉得,是那般地迷迷糊糊。 安红线感觉,自己应该不会活多久了吧。这些日子以来,她总觉得,胸口闷闷的,闷透了。难受,压抑。可能是冬日实在是天气干,有时候,鼻血也止不住地流。 她坐在甘泉宫的后院里,看着蓝色的天空发呆,有时候是几只归鸟,有时候是残落在枝头的几片叶子也零落了。总之,一切都是这样,外面的生活还在继续,外面的世界也还在连轴转着,虽然她的世界,已经崩塌了。 几近是得了失语症一般,年关将至,下了两场雪,安红线每天的话都少得可怜。有时候别人叫她,她也只是“嗯”“哦”两声。 一时间,甘泉宫的宫人也都窃窃私语。都道是,皇后娘娘真的是疯了,好在她的疯,是默默的,不是癫狂性的。 她心里面憋着很多事情,憋不住的时候,除了没有用地哭泣之外,也别无他法。总之,敏兰看着觉得心里面很难过,很难过,可是也一点主意都没有…… 这段时间以来,甘泉宫的一切都照常运转,除了有个不喜欢说话的,传说是疯了的皇后娘娘。 而敏兰,也依旧时常往未央宫跑。刚开始还是避着安红线的,后来她就不避了。她发现安红线现在对于一切都是熟视无睹的了,就和什么都没看见一样,也没有什么可以刺激到她。 敏兰很担心,于是,她甚至明目张胆地,拼命地想引起安红线的注意,告诉她,她又去找皇上了,她又去给皇上打小报告了,皇上还是关注着她安红线的,皇上还是在乎着她的…… 可是安红线,依旧只是无动于衷。好像,心里面都不会点燃一点点的火苗了。 这样的日子不知道过了多久。 昼夜不分,朝夕不合,黑白混乱。直到—— 年关将至。 夜晚,外边儿都已经传来了放烟花的声音。透过窗户,都可以看到外边漫天的绚烂。安红线本来都已经洗漱完毕,脱下了外套,瞧见天空中绽放的焰火,披了件衣服,便匆匆跑到园子里。 透过围墙,她看见了一团团、一簇簇的花朵盛开在了黑色的天幕中。她的嘴角勾起了一丝微笑,眼神里有一瞬间的光芒,但是也是转瞬即逝。 但就是这一眨眼,敏兰看在了眼里。 她好久都没有这样了。 好久都没有浮现出生机的样子了。 按照“惯例”,敏兰自然把这件事情告诉了顾承轩。顾承轩的嘴角,也勾起了一阵浅淡的笑意,眼神间同样有一瞬间的光芒,一闪而过。 这次,敏兰终于忍不住了,她小心翼翼地问:“皇上,皇后娘娘她并没有疯,您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明明是关心的,却偏偏……皇后她,很绝望,很悲凉。” 顾承轩沉默了,什么都没有说。 敏兰自然没有再多追问,心里想着,应该是安适涵大将军的事情,让皇上左右无措,对于安红线的事情,也是出于一种保护吧。 不是很懂。也许造化,实在是弄人了罢。 而在今后的几天里,每天都会有烟花。皇宫的烟火,以往是从来不会放得这么绚丽的,这是第一次。 顾承轩以为,之后应该还是能“看到”安红线的笑容,起码她是会开心那么一瞬间的。 可是,再也没有了。 那天之后,纵使星辰漫天,焰火漫天。但是安红线也再没有笑过。她听着外面的声音,嘀咕了一句:“要过年了,又放烟花了。”然后,便没有然后了。 甘泉宫的宫人,其实谁看了都有一点点唏嘘不已。这个皇后,像是从来都没有得到过什么宠的就算了,最后还要走向这样的结局? 而安红线却像是一切都不在意的样子。 除夕夜,她突然收到了一坛米酒。一如以往的味道,像是梦里面的味道。其实这些日子里,她也在心里面想了无数回。 敏兰煮了酒酿元宵,端到了她的面前。想归想,可是当真正看到的时候,她却只是苦笑了一下,然后默默地全部倒掉了,连着碗一起。 “我不吃。”她说。看到这个东西,又想到了回忆如昨。想到了秦卿卿隔壁的那户做米酒的人家,一切,真的就只能讲一句,真是讽刺呀。 她,连绝望都已经绝望不过来了,更别提再有什么希望了。 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纵使外边又是漫天的烟火,但是甘泉宫清清冷冷,寂寂一片,好像什么都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困了。我去睡了。”说着,她便又关上了房门,却是一夜未眠。 乱,很乱。思绪也纠结到了极致。安红线根本就无法入睡。所有人的狂欢,一个人的寂寞。真好呀,快乐是他们的,她什么都没有。 心,随着外面热闹的声音,变得很烦躁。烦躁地,开始乱摔东西。几乎屋子里,能摔的,全部都摔了。其实也不剩下什么了,那些可能会引起她“自杀的工具”,全部都已经被撤走了。但是胭脂水粉什么的,都洒落了一地。 “别再让我看见焰火了!你们开心去吧,你们都开心热闹去吧,呵呵呵……”两行泪落下。安红线是那般地绝望而又透彻。 她不知道的是—— 顾承轩来了。就在今天来了。 但是就怵在内殿外面,没有通报,没有进去,也没有进去的打算。听着屋内乒零哐啷的声音,他的心,亦如刀割一般痛。 “红线呐,我到底该怎么办。”心里面升起万千丝波澜起伏,可是却一切都无能为力。她说,她连烟火,都不想再看见了。她这是有多绝望,多心凉,多透彻。 成全了天下,成全了野心,却也没能够成全得了自己。人世匆匆不过短短几十年,却一步一点,非是过得那么苦…… 很多时候,顾承轩都会想,自己这是何必呢。 何必呢…… 可是却,由不得他人。但也怨不了自己。 唏嘘一口气,顾承轩便转身离开。外面,天真的很凉。 而从除夕夜之后,原本不断的烟火,也再也看不到了。皇上下令,整个长安城都开始禁放烟火。谁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安红线望着黑漆漆的天空,感受着周围寂静一片,说不出来的感觉。 她完全不知道这个新年是怎么过的。她甚至都不大清楚,现在已经是什么日子了。就觉得,这个冬天,真的好冷好冷,从未有过的冷…… 等到好不容易花开春暖的时候,她就觉得,自己好像更虚弱了几分。 一如的惯例,有太阳的时候,就去园子里,看着天空发呆。现在,园子里的花,都绽放了。天气渐渐回暖了。但温暖也是他们的,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围墙外面,又是一阵阵的喧吵。不知道是谁,在放风筝吧。她看得心烦。 只要看见在天上飞的,她都觉得有点烦,前几日,才刚刚试图拿弹弓打鸟来着呢。今儿个,她就想把风筝的线剪断。 第一百三十章 学习:没事只能看书了 第一百三十章学习:没事只能看书了 真是无聊。 安红线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然后便准备回去了。 她正要起身,却见外面那只讨厌的风筝,真的断了弦了,还掉进了她的园子里。 “折了才好呢。”安红线心想着。然而就在此时—— “风筝掉里边儿,里面的人能够帮忙拿一下吗?”外面,传来了一阵,挺熟悉的声音。像是隔着陈年的风尘,从遥远的地方飘落而来,安红线,已经有点分不出来这是谁的声音了。 或者说,虽然其实还算可以清楚地分辨,但是她也就跟不知道一样。她,不大敢认。 可是。 咚咚咚,那人敲了三下围墙。 安红线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从地上捡起了那只风筝,拍了一下灰尘,就要往围墙外面丢去。她踮起了脚尖,抬起手了的时候,却猛地瞥见风筝上边有一行字。 小楷,写得很细。不注意,还真的发现不了。 “你,还好吗?”落笔,是清余王顾承源。 安红线:“……”一时间,她愣在了原地。于她,顾承源自然是故人。来自于故人的关心。 她,过得好吗。 好吗? 她,自己也不知道了吧。反正,死不了。两行泪循着落下,嘴角却挂着一缕笑意。讽刺的,苦涩的。笑着,她把那只风筝对折撕成了两半,然后丢到了脚下,狠狠地踩了两脚。 正在踩着的时候—— “娘娘,皇上他……”敏兰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火急火燎地一般。然后她就看见安红线,脚上再踩着些什么东西。隐隐约约地,她就看见了一只残了边儿的风筝。 “皇后娘娘……”敏兰小心翼翼地喊着,她不明白,安红线这又是在干什么。 安红线捡起那只已经残得不像样子的风筝,塞到了敏兰的怀里:“把它扔了吧。”说着,她便就要回去。 走了两步,却又回过头来:“那个……” 敏兰以为,她要问关于方才,她说了一半的,关于皇上的事情。谁知道,安红线只是顿了顿,然后还是一本正经的样子。 她说:“敏兰啊,以后再也不要叫我皇后了。我不想听。”然后,便进了屋子,狠狠地砸上了门。 闷得久了,脾气自然也变得乖戾起来。对于这一点,敏兰都已经是见怪不怪的了。只是感觉到,安红线这样子,好无奈,好无奈。 而安红线,一个人闷在屋子里,对着门坐着,看着窗户外面发呆。 皇后……她现在无比厌恶这个词语。皇后,不就是还代表,是他的妻。呵呵,有意思吗。嘴角勾起一丝讽刺,心里面,却没有什么多大的感觉了。 对于顾承轩,可能是心,彻底死了吧。死透了,没有任何感情,任何波澜而言了。 只是天天闷得慌。 窗户外边儿就是那个花园了。没意思,没意思透了。看到的还是那些景,反正,围墙是高高地堵着的。 闷得慌,随手抓起本书,便捧着看了起来。可是瞄了一眼,书角的边儿早就已经卷起来了,里面的纸页都已经被翻得斑驳。 西厢的故事,看了好多遍了。没意思,还是没意思透了。 有时候她其实想过,要不要把自己的悲惨经历,写一本书,都够开一本《宫斗指南》了的。 其中,最最惨痛的教训就是,不要招惹皇宫里唯一的一个男人。不然,你会连怎么惨死的都不知道。 但是转而一想,她就一失败者。不配! 真是,心躁啊。 安红线又将书丢到了一旁,百无聊赖。 “敏兰,敏兰……”她喊着。 敏兰很快就走进来了,这些天来,安红线甚少有提过什么要求,每天都有一种,就是自己和自己玩,自己和自己闹脾气的那样。现在见安红线有需求,敏兰倒是觉得很高兴,连连迎了上去。 “皇后娘娘,您找我?”缺根筋的敏兰跑进了内殿,边跑边说,这才发现自己讲错话了。她发现安红线的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敏兰的脸“刷”地一下子就红了,她很紧张地望着安红线,生怕她又有什么反应。· 安红线却只是淡淡地一句:“不用了,没什么事情了,你出去吧。”然后她又翻了一页书卷,瞬间沉默无声。 皇后? 呵呵。 差使完敏兰离开,安红线便想着,睡吧,睡吧。梦里面,也许就不会这么痛苦了……虽然,总是会浮现出许许多多个噩梦。 而敏兰,看见安红线翻书卷,再回想起她这些天来的百无聊赖,瞬间了明白了她想要些什么。相处这么长时间,敏兰到底还是懂安红线的。 虽然安红线出不去甘泉宫,但是除此之外,还是一切照常。除了她的人身自由。因此敏兰,很容易地,就在第二天捧了一大沓子书回来。 “姑娘,您要的东西,拿回来了。”敏兰说。皇后娘娘,这个称呼,她自然是不敢喊的了,至于小姐,她又害怕安红线会想起来安家以前的事情,也不敢喊,那么,就只剩下姑娘了。 安红线听到这两个词,也是愣了一下。看见敏兰手里拿的这么多书的时候,就愣地更厉害了。从她手里接过,心想,这敏兰,倒也算是聪明了一回?是不是她安红线最近,实在是太敏感,太神经质了一点。 她也不想这样啊,她也想对身边的人好一点。但就是,做不到…… 心,烦躁到了极致。 安红线把那叠书给抱回了屋子里。然后一骨碌都丢到了桌子上。她倒真的不是一个多么爱看书的人,平日里,啥都学得马马虎虎,凑凑合合,不好不坏,对于书的热情也是一般般,不讨厌不喜欢。合着眼缘的自然会看,不合眼缘的,就是别人给夸得天花乱坠,她都懒得瞅一眼。 接下来的日子以来,倒是静下心来,“好好学习”了不少。 有时候吧,安红线都会自我讽刺说是闭关准备科举的秀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天天陶醉于书本,沉溺于学习。虽然“学习”也没有能使她多快乐,但总好过,天天无所事事,想些有的没的乱七八糟的。 而这段时间以来,外面的世界好像安静了许多。再也没有人在甘泉宫附近放风筝了,顾承源也没有再“来过”。 每天,每天,她都在看书消磨时间。 直到有一天—— 那天跟往常一样,安红线正在翻看某本书。今儿个看到的是《宋词》,正好翻在柳永的《雨霖铃》。早就是背得很熟的词了。 奉旨填词柳三变……对于柳永,安红线以往虽然读过他的不少词,但是倒没有太多的好感,总感觉虽然辞藻华丽,但是以自我情感的抒发偏多,不及辛弃疾来得波澜壮阔。 现在,到了这个时候,面对这种情景,安红线倒可以体会到当时的柳永的一点心境了。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此刻,面对这样的文字,虽然是熟悉极了的,但还是觉得好生悲切,因此,都不愿意再翻看,便要将书页合上。 可是,她刚刚合上书本的时候,却感觉有什么东西夹在了里面。 是书签吗? 扫了一大圈,从里面抽出来了一张纸张。薄薄的宣旨,小楷,字写得很小。 是顾承源的字…… 安红线猛地又想起了那只风筝。她觉得有些害怕。 这回没有直接丢掉。她拿了出来,一行一行地读了起来。 虽然字小,但是清清楚楚。顾承轩,居然…… 他,把秦卿卿接回了宫。秦卿卿俨然现在像是一幅正宫夫人的样子。入住的,还是她之前住过的,锦云宫……虽然还没有给名分,甚至都还藏得好好的,就跟金屋藏娇似的,但是宫人们,私底下,早就已经传得七七八八的了。 安红线的心里面勾起了一阵讽刺。 其实,她也不是没有想过这个结局。 他们两个,余情未了,她一直都是感觉地到的。虽然当时不知道为何他们会分开,但感觉之前,彼此都是爱得很深。 可是,她实在是不懂了,为什么秦卿卿,还会和这个男人,继续…… 秦卿卿以前不止一次地跟她说过,顾承轩的内在,有些太可怕了,不是她可以承受地来的。所以当时如果非要选一个,她都是宁可选择太子顾承泽的。 而如今…… 安红线心想,一定是顾承轩逼迫的。 秦卿卿,在她的眼里,都是一个好姑娘。而渣皇,还有什么干不出来的事情呢。呵呵哒。可怜了秦姑娘啊。 安红线,一点点都不恨秦卿卿。一方面,是因为她知道,秦姑娘可能是她的亲姐姐,并且帮她太多太多次了。 一方面,是她也清楚,秦卿卿的人品。至于顾承轩……反正,她也是无感了的。 将纸张揉成团,丢进了纸篓里。随即又想到了什么似的,赶紧拿了出来,点燃了烛火,把那纸团儿干脆烧掉了。 毁尸灭迹。就这样子。 顾承源也真是的,他也糊涂了吧。这种东西,要是被人发现了,他多危险。她对顾承轩的事儿,也是任何兴趣都没有了的。她想。 第一百三十一章 绿了:她啊想要做什么 第一百三十一章绿了:她啊想要做什么 接着,安红线看着那张纸片儿在烧,就没有再管它。然后便匆匆睡去了。 没有想到的是—— 是夜,突降变天。 虽是三月的天气,却蓦地突然电闪雷鸣。人道是,今年的天儿反常地很。 窗户没有关死,风呼啦啦地吹着,从窗户口吹进来,而案几上放着的书卷儿,都给吹地卷起了边儿。 安红线倒是睡得深沉,没有感觉到外面的狂风呼啸,只道还是处在自己的噩梦里面。而敏兰早就被外面的雷声和风声给吵醒了,匆匆起身,准备跑到安红线的房间里面,看看窗户关门关。 现在,光起风,没下雨。 可是—— 风,吹翻了刚才的烛台,火苗乱窜。桌子上又放了那么多的书……然后,很快便烧起来了。 等敏兰进来的时候,火烧得并不厉害,仅限于书桌上的那几本书页而已,这时候,只要她拿起一壶水,一浇,便可以熄灭了。 可是,望着那书桌一角起来的火苗。敏兰的心里面却…… 此刻,安红线还是熟睡着的。敏兰的嘴角勾起了一丝奇怪的笑意。 听说,皇上都已经把秦姑娘直接接到锦云宫去了。她本来想把这件事情和皇后娘娘说的,可是那天在后院里,皇后在捡风筝,她都没有顾得上讲。后来想了想,还是不要说的好。 而现在,看看…… 如果说,甘泉宫突然着火了呢?皇后娘娘一定很想出去吧,这样子,是不是就可以出去了。这些天来,虽然敏兰不明白皇上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是她算是还可以感受到,皇上应该还是把皇后看得重要的。 是不是,该做一些事情,引起皇上的注意? 敏兰想着,不仅没有熄灭越烧越大的火,反而还把烛台,往帘子处推了推…… 不多久,火苗便到处乱窜。 然后,她深吸一口气,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走到了房间外面,带上了门。 敏兰掐着指头数着,算着时间。她要掐在火烧得让别人知道,会有人喊,但是又不至于伤到皇后,也不把皇后给弄醒的份上。 屋子很大,够烧了吧应该…… 但是没一会,很快地,就听得外边传来一阵“着火了!”的声音。然后越来越多的人往这里赶。 敏兰也装作刚刚到的样子,跟一群人一起,推开了门。 火,烧了屋子的一小部分。安红线像是还没有醒。 一盆又一盆的水泼下,敏兰的心,却也随着水而觉得有点颤抖。她,还是害怕的……毕竟是第一次做出这样的事情,还好,没有出什么意外吧。 可是,他人呢? 他为什么还没有来?! 皇上要是不过来,她做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就是想要引起他的注意而已啊。 敏兰跟着浑身都觉得颤抖起来。 而这时候—— “皇上,皇后娘娘她没有事情,火已经熄灭了……”外边传来了守门的宫女火急火燎的声音。 “你们怎么搞的?!”顾承轩却还是冲了起来。 来得那样地快。 殿内,弥漫着一股焦糊味,烟雾没有完全散去,有点刺鼻。顾承轩推开门,就看到了房间里书桌那一块儿已经给烧完了,没有什么大碍,就书都遭殃了。 他松了一口气,依旧打横抱起了安红线。 虽然明明知道她没有事情,但心里的感情,还是需要释放的吧…… 这一刻,顾承轩甚至是有点感谢这一场不大像火的火灾的。他深嘘了一口气,你还是很重要,我还是喜欢你,你不知道也无所谓…… 只是希望你可以活下去,哪怕是再也不会有我的日子。 你恨我吧,快点恨我吧。这样子,“花见怜”也许就伤不到你了。忘了你,彻底忘了你,我还是做不到。 他想。 可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安红线,表面上依旧熟睡,实际上,早就已经醒了。 都起火了,虽然不大,但是有火光,她怎么可能会不醒?这些日子以来,她其实睡眠浅薄地不得了。她在敏兰将烛火往帘子那边推的时候,其实就已经醒了…… 当时,她的心里面,一万个骏马呼啸奔腾,她怎么都想不到,自己的贴身侍女要害她? 这是被顾承轩花多少银两收买了,要让她命丧黄泉,把她“毁尸灭迹”,就跟她方才毁灭到顾承源给的那张小纸条一样。 还是说,敏兰时刻监视着她的举动,然后发现了那张纸条儿,立马去禀告顾承轩,渣皇大手一挥,这是个好机会,好借口,杀! 然后她就会葬身火海,寿终“正寝”了。 不过安红线却还是跟什么都不知道一样,继续“睡觉”。一方面,算是想静观其变,另一方面,她也真的实在是,没有什么生存的念头了。 倒真的不是她悲观,只是觉得实在是无所谓。都懒得再起来灭火干嘛的,听天由命吧。 可是她更没有想到的,会是现在这么一出。 她的面颊,感觉滴落了两滴什么东西。下雨了? 不对呀,就只有两滴,温热的。而且,现在连风都没感受到,明显是室内。刚才,她像是听到了顾承轩的声音,她像是被谁抱了起来。 该不会是…… 安红线微微睁了一下眼睛,结果就看了那张她再也不想看见的,却熟悉的脸。 只是,他现在的样子,她又是有点陌生的了。 他,不会是哭了吧? 怎么,可能? 安红线的心里边浮现出一丝不可思议。然后猛地就从他怀里跳了下来,瞪大了眼睛,大喊道:“啊,鬼啊!” 顾承轩:“……”他愣住了。一方面惊讶于,她怎么这么快就醒了,一方面惊讶于她现在。 “你,没事吧?”他问。他甚至不大敢看她的眼睛。 她却“咦”了一下,满脸鄙视。“怎么是你。还以为大晚上的,被人掳走,撞见鬼了。” “刚才,起火了。” “哦。”安红线冷笑了一下。然后,突然就大步迈了出去,光明正大地走出了甘泉宫。 把门的宫人本来还愣在了原地,等到他们反应过来皇后是不能出去的时候,已经晚了。安红线出了门便撒腿就跑,跑得比兔子还快。 而顾承轩,早就懵圈了。他刚才就一直在想,安红线反应这么突然,会不会是早就醒了。他……想到刚才,他就觉得好尴尬,就在想,她会不会发现有什么异样。 他,还是应该克制一下自己的感情的…… “皇上,娘娘她跑了。” “哦。” “皇上,皇后她……” “啊!快追!”顾承轩这才反应了过来,狠狠地皱了一下眉头。不会是她想设套吧。 安红线直奔姜姣那儿。 别的她不管,孩子的仇,她得报! 夜深人静,三更半夜,又因为甘泉宫起火,所以,许多人都集中到了甘泉宫那儿。 姜姣这边,本来就挺冷清的,现在就更加冷清了。她,走的自然是后门,准备借机溜进去。 反正,世人都道,皇后娘娘已经疯了。那么,疯子做出点什么事情,自然都是不出人意料的。想着,她的嘴角就勾起了一丝诡异的笑。 后门这里,根本就没有人。她蹲在墙角。却听到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就送你到这儿了。”压低了的声音,姜姣那个小砸婊的,“碧云,你送送他吧。” 碧云?碧云居然真给姜姣了?我,我勒个!可怜的碧云,好不容易才脱离了菁儿这个绿茶婊,又到姜姣这个白莲花这里,命,怎么这么苦呢。 她继续守在墙角。 “记得一定要慎密行事。主上费尽千辛万苦,才把事情做到这一步。”不熟悉的女声。 “阿姣自然是知道的。” “那便好。主上说,他还是很看好你的。”陌生的女声透着两分诡异。 可是姜姣那儿,却一下子变得很兴奋了:“真的吗?我也很想他!他还说什么了?!”还透着,好些份期待。 哎呦喂。安红线的心里面冒出来了一阵呵呵。听说,这姜姣以前有个初恋小情人?这里面,怎么听着像是有不可告人的阴谋呢。 她仿佛看见顾承轩头上,绿油油的一片。 心里面升起了一阵讽刺,顾承轩,你看看吧,还是我对你最好。既没有像秦卿卿那样丢下你,更没有像姜姣这样子。只是,想跟你说一声,再见吧,兄弟!我再也不想再见你。等我先把这个女人给解决了! “他,说他还是挺想姑娘的。”又是一阵诡异的声音。但姜姣好像还是什么都没有听出来。 而安红线,心里想着,等她把姜姣给“灭了”,一定要和渣皇讲这个事情。杀人啥的她下不去手,那么就,不如,毁容? 实在不行,打一架?反正她不会放过姜姣就对了。 反正她,是个疯子,干啥都行。想着,嘴角就挂起了一阵迷之微笑。 然后,脚步声更近了一些,都贴到门口了。她们快出来了吧。安红线赶紧躲进了周遭的灌木丛里。 门,吱啦一声开了。 透过屋内的一点灯光,安红线瞥见那是一个蒙着黑纱的女人,看不清啥样子,反正看着打扮就有点神神秘秘的。碧云,送着她走了出来。 “碧云姑娘,今儿个事儿,你什么都没有听到。” “嗯,奴婢什么都不知道的。” “姑娘果然是个聪明人。”那女人像是笑着。 “您走好。”拐角处,碧云目送着她离开,转过了身…… 结果,那女人却突然转过了身子,从宽大的袖子里,抽出了一把刀,刺向了碧云…… 第一百三十二章 疯了:我就呵呵一笑啊 第一百三十二章疯了:我就呵呵一笑啊 碧云那姑娘是背对着那女人的,她还继续走着啥也不知道,安红线眼看着那刀子明晃晃的,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和想法,猛地就冲了上去。 刀口,正对着安红线,明晃晃的刀刃在夜空下闪着冷光,然后就这么刺进了她的胸口…… 疼,好疼。这酸爽,简直不敢相信……我安红线怕是真的要寿终“正寝”,命丧黄泉了!没有死在火焰中,倒是死在了刀光里。 她,连喊都没有来得及喊一声,就直接倒在了血泊之中。 而那个女人,月色朦胧之中,才发现杀错了人,灭错了口,更是一脸懵圈,但是显然是经历过大世面的,心理素质好得不得了,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就把刀子拔出,丢进了旁边的草丛里。 至于碧云,她还是顾自己走着路,刚才刀子要刺过来的时候,安红线就扑上去挡掉了。那女人的动作很小心,很敏锐,很专业,碧云啥都没有发现。 那女人,将安红线拖了一路,血,也流了一地。然后在拐角处,又匆匆掩了掩面纱,独自走了。 碧云也没有发现有什么异样,她直接就这么回去了。 而安红线…… 其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会替碧云挡这一刀。第一,她不是圣母;第二,她也并非白莲花;绝对不不会说有啥舍己为人的心,为了别人豁出去自己的性命这样的“觉悟”的。 只是隐隐地感觉,碧云不可以死,她要是死了,姜姣那事儿就没人揭露了,虽然她安红线还是不大清楚姜姣的是啥事儿。 总是,当时就一个念头“你可千万别给冤死了啊”,然后她就跑上前去,在那女人的刀下给放飞自我了。 现在,现在…… 夜,黑漆漆。 风,冷飕飕。 雨,在刚才的雷鸣电闪之后,终于落下来了。雨点,打在了安红线的伤口上,很快,她的周围就流成了一条小河一样! 哗啦啦,哗啦啦。 血,渗着伤口;伤口,又伴随着雨点;好不凄惨。 如果不是此时,在这个偏远的拐角处,正好有宫女路过,怕是她真的会惨死在这里,并且还是死于非命了。 那蒙着黑纱布,从姜姣那边走出来的女人,根本就不知道,她“杀”的是皇后娘娘! 而发现安红线的宫女,也是刚刚入宫不久的,并没有见过传说中的那个得了失心疯的皇后。此刻,她发现了一具胸口血肉模糊的“尸体”,又是在这样的黑夜里,自然是“啊——”地一声尖叫。 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来人呐,来人呐,出事儿了,出大事儿了!”这小宫女惊慌失措地喊着。 很快,叫声便引来了一群,撑着雨伞,雨伞下边又点着火把的人。 那群人是到处找“失踪”了的失心疯皇后中的一小拨,看见地上躺着的这个血肉模糊的女人,一下子,各个都慌了神了。 不得了了,这,这……这不是皇后娘娘吗。完了,皇后怎么成这样了,他们小命得要不保啊! 一个个都惊慌失措起来,顿时间,谁都哑口无言,没有啥主意儿。 “各位大爷,这,这可怎么办呐。这谁家的姑娘呀。哇……”小宫女被吓得,直接就哭了出来。 那群御林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各个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皇后娘娘遇凶,可不是什么小事儿! 何况,皇上是个挺狠辣的主儿,不要他们救下了皇后娘娘,反而还把锅给他们。于是,其中一个领头的,便看着那可怜的小宫女无害地笑笑:“这人儿哥哥们会处理好的,小妹妹跟我们走一趟,把事儿跟上面禀报一下吧,就跟上面说说怎么发现这女人的。算起来,也许还算你的上报及时,能记得一番‘功劳’呢。” 小宫女毕竟涉世未深,单纯地很,点了点头就跟他们走了。她,现在也只想救人。 结果—— 甘泉宫外,顾承轩仍然在来回地踱步。额头上豆大的汗珠。 他,有点害怕。 她,这是怎么了。她不会,真的是疯了吧,一惊一乍的。是不是他一步步逼得实在是太紧太紧了。 他能怎么办啊,他也感到很绝望啊……去tmd顾承泽,去他个“花见怜”,大哥啊,你专业坑弟一百年?我抢了你的女人你也不能怪我吧。何况那会儿,秦卿卿她本来就没有选择你。 自己得不到的,想要毁掉,不让别人得到便罢了,还这么赶尽杀绝的…… 顾承轩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然后就在此时。 “皇上,皇后娘娘找到了!”刚才那拨御林军的小组领队,连忙屁颠屁颠地跑上前去跟顾承轩汇报。 “人呢,人在哪儿!”顾承轩当时眼睛一下子就放光了,心算是松了一口气,他本来担心安红线会不会去做出一些过激的事情来的,比如说,投湖,自尽等等,或者说跑去找姜姣“报仇”,同归于尽…… 现在,她,终于回来了?这时间好像也不算间隔很长,肯定没事儿的。他想。 可是…… 当领头的指了指在担架上躺着的,已经奄奄一息,胸口那边血肉模糊的安红线的时候,顾承轩的心里面简直是万千匹骏马在呼啸奔腾! 怎么回事。 她,她居然…… 顾承轩实在是不可思议,一下子跑上前去,抓住了担架上安红线的手。她的手,很凉很凉。 “怎么搞的!皇后娘娘怎么会变成这样子。你们都干什么去了,不要命了?!” “微,微臣……微臣也不知道……”望着突然暴怒成一头狮子的顾承轩,他们也都是一脸懵圈,又绝望又无奈又害怕,然后推了一把刚才那个小姑娘。 “我们发现皇后娘娘的时候,就看到了这个宫女在她的旁边!”御林军说。 而那可怜的小宫女,在看到这群人来的是甘泉宫,又听到皇后娘娘的时候,她就已经给吓懵了!她才刚来多久啊,从来都没有见过皇后娘娘,更没有见过这种大场面,天……她差点一个重心没稳,差点儿就给吓晕了过去。 “安红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们全部给她陪葬吧!就是不死,也给她陪葬!”顾承轩怒了。 他不清楚,安红线从甘泉宫出去后,遇到了什么,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 令他更加生气愤恨的是,居然,居然会不先找太医。 方才,当安红线从里面逃出去,他盛怒之下,就讲了一句话:“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找不到全给她殉葬。” 结果,却真的是,差点就搬了一具尸体回来。 眼力见呢,这些人,到底想要干什么,不会先把大夫喊过来吗?! 可是,他们也是一脸委屈样。 谁,都以为,这个失心疯外加不得宠,并且娘家出了反贼,全家被下入天牢的女人,对于当今圣上来说,是一点儿都不重要了的。 他们关心的,也都是赶紧把她搞到皇上面前去交差。 他们甚至都不关心,到底是死还是活的。 他们担心的,也只是圣上会把扎在皇后娘娘身上的这一刀子,算到他们的失职身上,所以很赶时间,赶紧想要把差使交了,反正“替罪羊”也已经找好了,就这个小宫女,要是皇上问起来,就说是她杀的呗。 但是,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 皇上,居然好像还是把皇后娘娘,看得是重要的。他现在更关心的,不是凶手是谁,而是,皇后的死活…… 谁,都以为,这已经是个无所谓的女人了。只要不丧了皇家的颜面,把案子结了,凶手严惩就好了。 顾承轩,顿时有一种…… 心,真是累的要命。 好在,刚才他们抬着安红线上台阶的时候,李珩瞥了一眼,李珩当时如临大敌,心咯噔一下,立马就去喊太医了。 现在,太医已经匆匆忙忙地赶到了。 “皇上,容微臣看看!”这个太医姓李,胡太医走后,他算是最厉害的那个了。 但前两天,刚刚跟顾承轩结了一点点的仇。 自从安红线被“打入冷宫”后,顾承轩的脾气就不大正常,特别的那种……人人都道,皇上被臣子背叛,重臣谋反,皇上一定非常伤心,非常难过,加上皇后又在这个时候疯了,一定是特别地绝望,特别憋屈,感觉自己特别像个笑话。 所以,他这段时间来,脾气不大好,大家也是觉得自然的。就是得处处小心,不要应劫了。 而这倒霉的李太医,就很“成功”地应劫了。 顾承轩前两天有点感冒,李太医的药方子,拿去煎出来,有点儿苦了。 然后,惹得龙颜大怒,那个煎药的宫女,直接就给“发配边疆”,现在已经不知道被打发到什么地方去了。至于这李太医,也差点儿被革了职,要不是太医院的死命地劝皇上三思,说这年头好太医不多了,一定是那个宫女的问题…… 此刻,顾承轩看见了老李,呵呵了两声,怵得人头皮发麻。 “你能有什么用?!李珩,去把秦卿卿叫过来!”顾承轩对着李太医怒吼,李太医被吓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但还是在极力看着安红线。 “皇上,秦姑娘那身子骨儿,实在是不能行医了,别说行医,出门怕是都困难。”李珩说着,白了顾承轩一眼。 他总感觉,这些天,顾承轩真的就跟疯了似的。 底一百三十三章 妖婆:可怜亲娘是泼妇 底一百三十三章妖婆:可怜亲娘是泼妇 李珩:“……”他的心里面说不出的复杂感觉。 顾承轩,这最近是怎么了。他总感觉,顾承轩跟秦卿卿,有事儿瞒着他。虽然说这俩人作为“奸夫淫妇”,勾搭已久了,但最近就是跟以前比,也更不正常。 秦卿卿这些个日子以来,气候都差不多了,太医断言,至多不会超过半年,还是拿好药续着的命。而顾承轩自然是很怜惜她的,便提议说住锦云宫去算了,一方面方便照应,一方面,也是好拿来气气安红线。 可是安红线,却一点儿都没有被气到的感觉。 顾承轩就更加说不清楚了,明明是很怜惜秦卿卿的,怎么当安红线受伤了,又不顾一切地要把秦卿卿给搞过来。真不知道他跟安红线闹的是哪一出。 还真的是一个铁三角恋情,稳定纠结地不得了,呵呵。 李珩想着。 结果,远远地,就听到了一阵“咳咳”的声音,然后便见得秦卿卿婷婷袅袅地走了过来。她的面色很不好,虽然抹了厚厚的脂粉,但是也掩盖不住眉宇间的憔悴,但她还是那样一番永远都优雅得体的样子。 她说:“我来了。听说,皇后娘娘她……”说着,便提着药箱,要去看安红线。 可是秦卿卿她,却是分明就听见了顾承轩那一句,“朕不管,快去把她叫过来”。她的心,如刀子割一般痛。但还是选择了帮。 她还能怎么办呢,她也不想让悲剧再上演一次。且不说安红线跟她可能存在的姐妹血缘关系,光道是顾承轩,她,到底还是记挂着他的…… 始终是记挂着他的。反正,她也是陪不了他走多久了。他的余生,也就只有安红线了…… “她,该不会是自杀的吧……”顾承轩问。心里面,感觉到好害怕……自杀,她是得有多绝望;但这一刀如果是别人砍的,那岂不是更加可怕了…… 会是谁呢。 他的心,揪成一团了。 “皇上,这伤口,明显不像是自己刺的。”秦卿卿说,“虽然民女不懂破案,但是从医这么多年,这点还是看得出来的。建议皇上,交给督查司吧。” 接着,秦卿卿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督查司?她母亲的案子就是在督查司办的,无辜枉死,能干出来什么好事儿。但眼下,也是没有别的办法吧。皇上说要彻查,督查司那边肯定不敢马虎。 好在,安红线这一刀,虽然刺得不浅,但是凶手却没有刺中心脏,到底还是偏了点。血,流了很多。 经过一番抢救医治,倒没有性命危险,但也没那么容易彻底清醒过来,反正就昏昏沉沉的。 而那个发现安红线受伤的可怜的小丫头,倒被当成了头号凶手,径直就被打入了暴室,估计没几天,就能给整个屈打成招出来。 后来,果真如此。 区区三天之后—— “皇上,有眉目了。”督查司的人送了厚厚的一叠东西过来。 顾承轩一看,都是那日那个宫女的签字画押,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对这桩事儿供认不讳。至于理由,居然是这样的: 皇后娘娘疯的不轻,见人就想砍。偏偏那条道儿没什么人,她的疯劲儿无处施展。而那个宫女,倒霉的很,正巧路过。 皇后想要跟她“玩一玩”,她被吓了个半死,又不知道这个疯女人是皇后,在安红线把刀要刺过来的时候,为了自保,插入了安红线的胸口…… “皇上,她都招了。”督查司的官儿说道。 “犯人呢?” “还在暴室里。” “走。” 顾承轩披上了一件外袍,踏着夜色,就跟督查司的一起前往暴室。 已经不知道第几次来这里了,熟悉的味道,熟悉的配方。刚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了黄漆漆的烛火摇曳,到处弥漫着一股子血腥味儿。 顾承轩揶了下鼻子,这股腥味儿,外加上压抑的气氛,自然令人很不好受。他皱紧了眉头。 案子审地这么快,除了督查司,皇宫里,怕是没有执行效率这么“高”的地方了吧。他的内心呵呵了一万句,表面上倒还是不动声色。 平日里事情多的要命,没有功夫去管那些鸡毛蒜皮。今儿个,他倒是想新帐旧账一起算了。 “带朕见见那个犯人。事关重大。”顾承轩说着,就看到督查司的大人,脸都已经绿了。 皇上这是,要亲自审问的节奏?督查司的慌乱起来,本来就是草草破案,屈打成招,要是那宫女…… “是,皇上有旨,带犯人……”但是督查司的大人还是故作镇定。 而暴室的那群人,却都已经慌乱不已了。 还以为虽然受伤的皇后,但是皇后一没出人命,二来跟被废掉也差不多了,又向来是个不讨喜的,谁都想不到皇上会亲自杀上门来。 她们各个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那个小宫女,一不小心,就给失手打死了,都给丢到乱葬岗去了。 顾承轩坐着,手里斟着茶盏,晃着杯子,看着里面泛起了水波,嘴角勾起了一丝莫名的笑意。 果然,暴室交不出人来。 “皇,皇上……那宫女罪大恶极,已经被正法了……”掌管暴室的嬷嬷颤颤抖抖地说,膝盖都在发软。 顾承轩还是波澜不惊的样子。 又是她。 之前,安红线被太后的人给拖走,就是她,这个老女人。 后来凌玉,也是栽这个老女人手里。 不过是一负责暴室的嬷嬷,真把自己当成什么人儿了,上次凌玉的事情,还没找她算账呢。 一阵怒火涌上他的心头。 暴室,这么多年,一直都是有太后在撑腰,包括督查司也是,所以,才能这么有恃无恐的。 “正法?就算是通敌叛国的通天大罪,最后处死还要经过朕这一关呢!就算是安适涵,到现在朕都没有杀他呢!你们,哪里来的资格说正法?!”顾承轩笑得诡异。 那嬷嬷不知道皇上还记着以前的事情,心里面一万个不详感,都以为那小宫女跟皇上有一腿子,现在过来找她报仇了…… 心想,完了,大事不好,我得告诉太后去,会不会是皇上的小情人想把皇后杀了取而代之,后宫阴谋啥啥的…… 可是她显然想多了。却还不自知。 顾承轩甩了甩衣袖,就走了。 他没有再说一句话,倒更是令人觉得发怵,身上,本来就带着这一种气质吧,怎么都是睥睨天下的感觉,干啥啥令人害怕。 那嬷嬷,转头就把事儿告诉了太后。把她那些个猜测。 太后一听,简直就要炸掉了。这后宫,怎么乌烟瘴气到这个份上!她当年宫斗,都没有这么名目张胆的。虽然她也不喜欢安红线吧,但是那小宫女,区区一个宫女,也许就是跟皇上睡了一觉,名份儿都还没有呢,就敢去捅皇后的刀子? 都已经不是不用命了,压根儿都是连脸和脑子都不要了。 当年,她当妃子的时候,可是对皇后那个叫表面上一个儿的尊重,一个儿的奉承。这安红线,还真的是混得不咋的。 不过…… 区区一个宫女,哪里会有这么大的胆子,会不会是皇上让这么做的?她儿子跟安红线的关系一直不怎么,她也是清楚地很。承轩这番想对安红线下手……天,该不是因为秦卿卿吧! 皇上不会是想把安红线给除了,然后把秦卿卿给扶正了吧! 太后想到这里,差点就要一口老血就给喷出来了。 那些个女人,她就没有瞧得上的,可是呢,她更讨厌秦卿卿!姓秦的把她儿子给弄得还不够惨吗,之前跟废太子还有一腿子…… 想着,太后就气急败坏,径直就杀到了未央宫。 “太后,您不能进去,皇上有事儿。” “有事儿?啥事?!” “这个,抱歉,奴才真的不能说。太后请回吧……” “啪!”太后的贴身宫女杜娟径直摔了一个耳光子给未央宫的太监,“狗奴才,死一边去!太后是皇上的母后,谁敢拦她?!” 接着,太后便跟着杜娟,理直气壮,气势汹汹地就闯进了未央宫。一副要跟顾承轩理论,兴师问罪的样子。 这些年来,顾承轩对于他这个极品亲妈,也简直就是……理都不想理,因此从来不顶撞,因为都懒得。太后还当顾承轩是她听话的乖儿子呢。 结果,站在门口,太后却看到了…… 秦卿卿跟顾承轩两个人,像是在交谈着什么,还有说有笑的。秦卿卿还给顾承轩理了捋碎发。 她连忙闯进去,直接就给秦卿卿甩了一大嘴巴子。 秦卿卿早就已经虚地不行了,本来就已经迎风就倒的状态,这会儿,直接就给扇趴在地上,嘴角跟口腔里,都弥漫着鲜血。 “卿卿!”顾承轩喊着就扶她起来。 然后他看了一眼自个儿这亲娘,各种怒火都涌上心头。 果然,暴室那老妖婆跟后边儿撑腰的太后告状了!太后上门来撕他了!他要等的,就是这个! 顾承轩翻了个白眼,但还是毕恭毕敬的样儿:“母后,您怎么来了。” “哀家来捉奸啊!你看看你!”太后不仅是一副理直气壮,还很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第一百三十四章 谣言:脑洞也开太大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谣言:脑洞也开太大了 “捉狐狸精!”太后朝顾承轩和秦卿卿翻了个白眼,然后用手指着秦卿卿的鼻子,“皇上呐,这个女人,害你害得还嫌不够惨吗?!” 顾承轩装作满脸不可思议的样子:“母后,这是说的哪里的话。” 太后早就给气炸了,立马就跟顾承轩理论,说他怎么被秦卿卿迷了心窍,做出那样的事情来。 “安红线就算是一千个不是,一万个不对,你大可以废后,反正她到现在都没个所出!但怎么能为了扶一个更贱的女人上位,做出那样的事情来呢?!”太后自以为聪明地很,嚷嚷个不停。 而秦卿卿,颤颤抖抖的从地上起来之后,朝着太后笑了一下,笑得还是那样地端庄大方而又得体的样儿,这太后见了,肺更是给气炸了。心里面把秦卿卿这个小婊砸骂了一万遍。 然后太后找完存在感,一甩袖子,便气呼呼地离开了,走的时候还不忘狠狠地带上门。 像太后这样的人,不管她儿子找的是什么样的姑娘,在她眼里,都是一些配不上的,只会勾引男人的妖艳贱货、妖魔鬼怪们。 要说起来,也难为了她,还好不是生活在普通人家,不然肯定会是婆媳关系乱七八糟的一大堆。 而等到太后终于走后,秦卿卿又看了一眼,然后挺不放心地重新关上了门。 “门关死了?”顾承轩问。 “关死了。哎呦喂,简直就是吓死我了。”秦卿卿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满脑子都只有一个念头,这样的极品,安红线这些年来,面对这个“婆婆”,到底是怎么过来的。听说,之前,太后都还直接把安红线给整暴室去了。 接着,秦卿卿顿了一顿:“承轩呀,你真的确定,要这么做?” 顾承轩点了点头:“嗯。朕的母后这个人,朕简直不能太清楚了,没多久,这事儿肯定谁都知道了,等着吧。” 秦卿卿点了点头,忍不住又想叹一口气。 哎,看看顾承轩和安红线两个人,她都觉得纠结啊。 而之后—— 并没有伤及到命处,但是伤得也实在是不轻。安红线迷迷糊糊到第五天,才算是恢复了意识。彻底醒过来之后,看看自己胸口包着的纱布,感觉到头都特别疼。 迷糊了老半天,才算是记起来了,那天,甘泉宫突然起火了,不知道敏兰哪根筋搭错了,要给她放火。接着来了一大堆人,顾承轩都来了,她就趁机溜走了。 本来想去找姜姣那个小婊砸拼个你死我活的呢,不成想,在她那里,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也听不懂的事情,像是在商量着啥,蕴藏着一个大秘密的感觉。她就在那里扒拉了好久的墙角啊。 然后从里面走出了一个蒙着黑纱的女人,碧云那个小宫女送她出来的。当碧云转身,那女人便要杀人灭口。当时她不知道怎么了,可能是对碧云这个小丫头一直都有挺怜惜的感觉吧,还有就是“路见不平”,有点想“拔刀”相助。 她径直就跑上去了,刀子差点就扎入了她的心脏。那女人显然是想要把她给搞死的,估计是不大清楚心脏的具体位置,偏了一点。 后来她就流了很多血,然后她就晕死过去了。 现在,现在…… 疼,好疼。什么仇什么怨,这一刀刺得也太深了点,到现在还是一牵一痛。唉,也不知道现在那个可怕的女人去哪儿了,她是不是该把这件事情告诉顾承轩?她感觉姜姣一定有鬼。 听到房间里有声音,敏兰想着会不会安红线醒过来了,便匆匆忙忙地走了进来,问道:“皇……红线,你醒啦。” “皇后娘娘”四个字,最终只落了一个。安红线之前就说过了,她不希望别人再这么叫她。 她,看着应该没有什么事情。还真的是差点把所有人都吓坏了啊。 敏兰松了一口气:“娘娘,你可算是醒了。捅你的凶手,还有印象吗?” 安红线摇了摇头,从敏兰手里接过药碗,喝了一小口,就差点没喷出来。 不一样的配方,一样的味道,一定是秦卿卿的杰作了。这秦姑娘,熬的药永远都这么苦啊。 她皱了下眉头,还是一骨碌喝了下去,不喝药,怎么有力气有能耐复仇?就是冲着姜姣这个小婊砸,她都得活下去,然后好砍死姓姜的。 她说:“虽然不知道是谁,但大抵应该还是有点印象的。那天天很黑,看不大清楚,女的。不高不矮,不胖不瘦,蒙着脸呢,看身形仪态,倒还是个挺和善的人,但是那杀伤力和战斗力,还真的是简直了。”说着,安红线就怂了怂肩膀,感觉到一阵毛骨悚然。 她又看了一眼敏兰,拿一种挺奇怪的眼神。那天,敏兰为什么要“放”那场火? “敏兰,问你个事儿,你……”可是,随即,安红线顿了一顿,却欲言又止了。算了吧,现在,她真的还不知道谁是可以信任的。敏兰跟了她这么久了,虽然实际上算是顾承轩那边的人儿,但敏兰什么秉性,她安红线还是清楚的。 绝对不会是那种人的,她那么做,也许有她的理由。安红线还是选择了信任,没有再多问。 接着便冲敏兰和煦地笑了一笑。 敏兰已经料定了她会问那天着火的事情,面露一点点惊惶。然后猛地就低下了头,她的出发点是好的,她是希望可以借机引起皇上的注意,让皇上来看看皇后。可是怎么都没有想到,皇后娘娘会就这么跑出去,然后遇到袭击啊。 这不,差点送掉半条命,敏兰深感愧疚和自责。 但是安红线还是什么都没有再问,她说:“也没什么,这药……” “是秦姑娘配的。”敏兰见她没问那个,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连忙接上话儿,但是心里面却觉得更难过了。 而她这么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被安红线看在眼里。敏兰怎么这么紧张?肯定有事儿瞒着。她微微蹙了一下眉,但还是笑得跟什么事儿都没有一样。 倒是敏兰,跟安红线一样,也是欲言又止的。 这些天里,宫里边儿,传言很多,宫人们都私下窃窃私语的,虽然都是偷偷摸摸的,但是人多嘴碎,早就传到甘泉宫这儿来了,敏兰自然也是知道。 关于皇上,和秦姑娘,还有皇后娘娘遇到袭击的事情的。 敏兰迟疑了一下:“皇……红线……”她终究还是没有讲。立马就打住了。 安红线也很“配合”,什么都没有再问。算是默契。 可到底是风儿没有挡住—— 风言风语,很快就传进了安红线的耳朵里。 她们说,皇后娘娘受袭不是偶然的,那个在暴室被处死的宫女只是个替死鬼。怕是秦姑娘想要当皇后,才找人干了这事儿。 她们说,听闻,皇上跟秦姑娘本来就是差点儿就成一对儿了,要不是当时所有人都反对。如今秦姑娘虽然看着是没名没份儿的,但是在锦云宫住着。锦云宫什么地方,之前皇后还是安妃的时候,就在那儿呀。皇上的意思还不明显吗。 她们说,也许皇上是清楚这个事儿是秦姑娘做的手脚,但是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又觉得秦姑娘这事儿做得过分了,责怪了她几句,让她给皇后娘娘看伤,算是将功折过,这事儿肯定就不了了之了。 她们还说,这么多天来,顿时感觉到这皇后娘娘真的好可怜,好可怜啊。死又死不掉,活也活不好,又疯又傻的,痴痴念念,真是惨烈…… 然后各种各样的。 安红线:“……”她整个人的下巴都简直要给震惊掉了。 这些人,脑洞都开这么大的?! 秦卿卿才不会是这样的人。况且,虽然他俩好像一直都是“奸情”不断的样子,但是她安红线妨碍不到他们半毛钱关系,要是顾承轩真的有这个心,或者秦姑娘真的想取而代之,她安红线还高兴都来不及呢! 何况,随便找个理由把她废了就成了,何苦动这么大弯子呢。 再说了,她虽然不知道那个刺她的女人是谁,但是她也知道,那是姜姣那边的人啊。而且本来的目标也不是她,是碧云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事情,姜姣和那女人想杀人灭口而已。 这,这宫人传的,都是哪出跟哪出啊。 安红线摇了摇头,撇了撇嘴,一方面又钦佩又震惊于宫人的想象力,一方面…… 她想,一定是太后知道她遇到袭击,被人刺了一刀的事情了!然后太后就开始各种脑补,加上又是个喜欢碎碎念跟哭哭啼啼的长舌妇,然后这事儿,大家就都知道了。 咳咳。 可怕,非常可怕。 她想,是不是哪天要把事情的真相跟顾承轩讲一下。一方面帮顾承轩和秦卿卿回归“清白”,一方面,姜姣那个小贱人不得好死啊! 想着,她就捏紧了拳头。满心都在思索着,该怎么才能见到顾承轩。 可是…… 她好像听到宫人们说,“那小宫女是个替罪羊”。小宫女?哪个小宫女? 安红线感觉到了一丝不妙,不会是碧云吧?!她挨了一刀,差点死掉救下的碧云,被顾承轩杀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你猜:她最讨厌的是谁 第一百三十五章你猜:她最讨厌的是谁 想到这里,安红线简直就有一种…… 她简直都快要疯! 天了噜,这,这,真是造化弄人。 “红线呐,你怎么了?”敏兰看见她的脸色特别地不好。 “没,没什么。啊,我有点头晕。”安红线扶了扶自己的额头。感觉天都要炸了。 安红线不知道的是—— 未央宫内。 “还真的如你所言,现在整个皇宫里面,私底下都在传这事儿是我干的,是我想当皇后,把红线给除了。”秦卿卿摇了下头,笑得有点儿奇怪。 顾承轩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他母后的性格,他是最清楚不过的了。果然没两天,就成功将谣言散播地漫天都是。 “只是,”秦卿卿顿了顿,“这样子,红线她,就会恨起来你吗?”接着,秦卿卿的嘴角浮现出了一丝苦笑。这个女人,像是特别淡定的,什么都无愠无怒,无悲无喜了。 而顾承轩,本来也是有这样的担忧的。 但是随便想想,就算安红线不爱他,可是因为另一个女人,差点就被丢了一条命,再怎么样,心里头也把他们这对狗男女骂了一千遍一万遍才对啊。何况,他还“灭”了她的全家。 头疼。 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可是怎么都没有想到,安红线知道那袭击她的是啥子人,知道很多,他和秦卿卿不知道的事情。 那场火,烧得没多厉害,安红线也就换了个屋子住,日子跟以前一样,无聊透顶。不过那次之后,顾承轩就不肯再给她看书了,过得更是无聊了几分。 她跟敏兰说了有一万遍,她想见皇上,她想见顾承轩。可是每次得到的回复都是,敏兰苦笑了笑:“真是抱歉啊,皇上他说他不想见你。” 然后安红线的心里头就一万句,呵呵呵。 要不是看在好歹这么几年的情分上面,她不大忍心看着他变绿,她压根就不想看见他。 既然顾承轩不想见她,那就算了吧。绿就绿呗,现在关她啥事情儿。大不了就是,他给别人家养孩子,反正和她也没关系。 她,又生不了孩子了…… 心里头掠过无数阵悲凉。越发感觉到自己当年怎么能瞎眼瞎成这样子。 讲起来啊,顾承轩算是“身世凄凉”,貌似童年过得也挺悲惨的了,亲生母亲掐死亲妹妹这事儿,一定也给他造成不少心理阴影吧。 但是,这不是他可以长大之后,这么渣人的原因。 真的能人,就该是生活在泥淖里,也开出一朵花来! 所以,顾承轩注定了,只能当枭雄,但是绝对做不了英雄。也许是个好皇帝,但绝对不是个好人。 呵呵,和她没关系。 “渣男贱女,天长地久。”安红线嘀咕道。 敏兰满脸不可思议:“红线呐,你这是在说皇上,和秦卿卿吗?”说着她又把本来就关上了的门,重新给掖了一下,生怕没有给关死。 “不是,我是在说皇上,和姜姣。”说着她就怂了怂肩膀,很无奈的样子。 “红线,你,还是不恨他吗?” “恨?恨能当饭吃吗。不是说不恨,是着实无感了。他在我眼里,就如同一个全然陌生的人,还离得远在天边,他做什么,我都已经没有感觉的了。他做的一切,在我这里,都自带全忽视!”说着,她就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之前,已经问过敏兰,那个顾承轩给恁死的宫女叫啥名字,敏兰也说不上来。她本来很紧张,问是不是碧云,敏兰说,绝对不是碧云,前两天还看见碧云好好的呢。她这便放心了。 那么,顾承轩见不见也无所谓了。本来还好心想提醒他一下,姜姣的事情,现在看看,他不肯见,那就拉倒了。 安红线接着便又打算去园子里晒太阳。 才二十来岁,已经彻底过上七老八老的生活了。就差种点菜,养点鸡了! 可是她没有想到的是—— 当她搬了个躺椅,往院子中央一方,正想躺上去的时候,一声“皇上驾到”,差点儿把她的小心脏都给吓没了。 这么一声突如其来的,她都感觉到自己挨了一刀的胸口都隐隐作痛。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果然还是不能在背后讲别人坏话。 但是安红线都懒得多理会什么,只是看着进门的顾承轩,朝着他不冷不淡地笑了一笑;“哟,是皇上呀。今儿个,哪阵风把您给吹来了。” 顾承轩:“……”看到安红线这幅有点儿吊儿郎当的样子,他本来是满脸沉重满心凝重的,这下子瞬间感觉到有点儿气不打一处来了。 他一本正经:“妖风。” “哦,原来是妖风啊,是姓姜的刮来的呢,还是姓姜的刮来的呢。”安红线阴阳怪气的,然后仿佛看到了他的头上绿油油的一片。 喂,你后院着火了知道不,姜姣杀了原配的孩子后,还送了你一片大草原,她都放起羊来了,原配无意间听到,还被刺了一刀! 而顾承轩有点儿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她的反应,真的比他淡定多了。 他想,安红线还是跟姜姣过不去?怎么感觉秦卿卿的事儿,跟那道被捅的刀子,对她啥影响都没有造成呢?接下来是不是他该跟姜姣琴瑟双合,才可以引起她的恨意了? “朕难得过来一趟,你就不能说点正常的吗,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真的疯掉了呢。”顾承轩皱紧了眉头,挺嫌弃地看着她。 敏兰早就掩在院子后边,偷偷趴着墙角听着,她本来魂都给吓没了,还以为肯定会有一场无比的撕逼大战呢,怎么这两个人的反映都这么淡定呢?! 会不会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不行,我得仔细着点,别待会儿两个人打起来了,皇后娘娘可还有伤口呢!这伤口还是被三儿给捅的呢! 天啦噜,特大消息,惊天秘密,震惊!三儿为了要抢妹妹的的男人,不惜让人捅了原配妹妹一刀,还让渣男上门手撕原配!多大的仇多大的怨,这渣男对三儿绝壁是真爱啊。 敏兰的脑子里已经脑补了一大堆有的没的画面了。 她算是顾承轩那儿的人,以她的角度来说,其实皇上对安红线,虽然感觉很奇怪,但是也不算差的了,有时候她甚至还感觉皇上还有点儿可怜巴巴的,只是,纵容秦卿卿捅皇后娘娘刀子这事儿,实在是过分了,太过分了! 可是,这两人,半天都没撕起来。 而安红线,终于看着顾承轩头顶上的那一片绿儿,还是没有忍住,好心提醒道:“你小心着点姜姣吧啊,虽然我跟她确实有仇吧,但是我仇家也真的不少了,我何必光抓着她一个不放。” 说着她就搭上了顾承轩的胳膊。 顾承轩的心里面咯噔一下,说不出的感觉。他有一种,想让时刻就此停留吧,这样的念头。 但是安红线却一手提着他的胳膊,一手就把他往外面推,死命推的那种:“滚吧滚吧,皇上你好,皇上再见,皇上再也不见!” 然后,就听得“啪”地一声,甘泉宫的门,被安红线狠狠地砸上了,顾承轩,几乎是被她给拎起来后,丢出去的! 一路上,顾承轩还跟个痴汉似的,脑子里想的全都是,哦,跟她有肢体接触了,压根就没反应过来。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是被安红线丢出去了许远。 门外的宫人,都是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 在他们眼里,就是,咦,听说疯子力气大,果然是真的。皇上一脸懵圈啊,这疯了的皇后,战斗力也太强了。 而秦卿卿,看着顾承轩被安红线给赶(丢)出来,嘴角也是憋着笑,她“咳咳”了两声,她说:“看样子,咱们这一招,好像效果挺好的了啊,她能把你给扔出来,恨得不轻?” 顾承轩这才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瞬间,简直就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弄不懂这个女人! “恨,恨个毛线!哎,她淡定的要命。看来秦姑娘是没有办法引起她的注意了,朕回头得找姜姣去。” “姜姣?就那个,跟只猫儿似的,精瘦地不得了,满脸傲气的那个?”秦卿卿撇了撇嘴。 “安红线最讨厌谁,朕就该跟谁演戏啊,她最讨厌谁啊,还不是……” “你啊!”秦卿卿说,满脸淡定无辜。 顾承轩:“……要是这样,那就好了,省多少事儿。怕是她,连讨厌,都懒得讨厌了。” “恭喜你,答对了!” 门,突然又被“吱啦——”一声推开了,然后耳畔就传来了安红线那人畜无害,天真无辜的声音。除了她的声音之外,还有一盆水。 哗啦啦,水,完美地泼遍了顾承轩的全身。一下子,他就被淋了个透。 他跟秦卿卿两个人,都一脸懵圈地看着安红线。 就看见安红线丢下了水盆,然后双手插着腰,冲着顾承轩,天真无邪地笑:“皇上好久不见,下次应该再也不会见啦!罪妾是不是该给您留下一点什么念想呢!这盆水,就当送您的礼物!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不够,下次再来,还有呢!” 那群宫人,终于忍不住了,疯子皇后反击啦!真是刺激哟~~ 而顾承轩哭丧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安红线:“你,你你……” 安红线依旧是满脸单纯地笑着,笑得跟花儿一样美一样甜。谁让大家都说她疯了呢,疯子,想干啥都行的呀! 可是,就在她得意洋洋,心里面感觉到了一丝报复的痛苦的时候,突然觉得眼前一片飘飘悠悠…… 晕,好晕。 又来了! 她顿时觉得天旋地转。 “红线!”顾承轩虽然浑身都湿漉漉的,但还是很快就接了上去,她一头栽倒在他的怀里。 第一百三十六章 六年:比起一生不算长 第一百三十六章六年:比起一生不算长 顾承轩掖了下她的头发,说不出的感觉。 她,这是又怎么了…… 直勾勾地,就跌倒在了他的怀里。 他本来,应该是高兴的。 可是—— 她又晕了。又晕了……会不会……他不敢想了。 就看见秦卿卿已经满脸紧张起来:“皇上,你还不快放开她?!” 顾承轩神色立马慌乱起来,会不会又是“花见怜”?她,还是没有恨起来他吗。一下子,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匆匆忙忙把晕迷过去的安红线安顿好,又喊来了太医。见帮不上什么忙,顾承轩这才出来。 秦卿卿在外面来回踱着步,看见他出来,满脸责备,她说:“承轩呀,跟你说了多少次,为什么你还是这样子,任凭自己放飞感情?‘花见怜’这种蛊毒,你又不是不清楚,一旦你真正喜欢是一个女孩子,那个女孩肯定会身体状况百出的。” 顾承轩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还是太任性了…… 可是感情这种东西,又哪里是那么容易克制住的。一切,不过都是真实的流露罢了。无意间的,他,都没有察觉到。却又,再一次害了她。 这回,她又得晕迷几天? 她,还能再醒来吗…… 顾承轩满是惶恐,却又感觉到实在是无能为力。 “本来还以为,她已经恨上我了,恨上我,不就可以解蛊毒了。可是……”顾承轩怎么都想不到,他都已经把事情做到这样了,她,还是没有恨起来他吗。 秦卿卿似笑非笑,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也不看看你自己,之前都干了些什么事情。估计红线那些个都已经见多了,早就对你没有感觉了。 貌似,比起你以前的所作所为,现在,都不算是够引人发恨的。不如再想点别的招数吧。” 顾承轩顿了顿,他还不够狠?让安红线以为,为了秦卿卿,找人刺了她一刀,还不够? 是不是非要把她大卸八块,做成人彘之类的,才够狠? 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皇上,娘娘她醒了!”敏兰匆匆忙忙地跑出来,像是松了一口气。皇后娘娘的这个老毛病,本来以为这次弄不好,又要晕上十天半个月的了,这次居然这么快,她都感觉有点不大可思议了。 不过,是好事。 顾承轩一愣,怎么这回会这么快?他悬着心,一下子就放下了,可是又更是充满了疑惑。 因为“花见怜”这种蛊毒,以前每次发作的时候,没个十天半个月,怎么可能醒得过来?这次是怎么了,她,真的恨起来他了吗? 他连忙跑了进去,就看见安红线坐着,揉着她的太阳穴,嘴里好像还振振有词,不知道在念叨着些什么东西。 “太医,她,没有事情吧。”顾承轩问。 太医抓了一把胡腮:“没事儿,啥事情都没有。就是有点营养不足,晕倒也是正常……”可是,接着太医却把头贴到了顾承轩的耳边,将他往外面拉了一点。 然后,太医突然诚惶诚恐,满脸害怕担忧,不可思议的样子。 太医说:“皇上,皇后娘娘她好像……”接着,他顿了顿,都不大敢说的样子了。 “可是什么,别吞吞吐吐磨磨唧唧的!”顾承轩说。他的一颗心,拔凉拔凉的,生怕太医会提到关于蛊毒的事情…… 可是果然。 “皇上,微臣医术不精,微臣感觉,皇后娘娘,她,她可能是,中了蛊毒!”太医的脸都快给吓绿了。 蛊毒这种东西,不论是皇宫里,还是在平白百姓家中,都基本上是禁止的话题。光说先帝在位的时候,因为两次的巫蛊,死了多少人命。 何况,何况……这太医感觉,皇后娘娘中的是“花见怜”。 何为花见怜,花见犹怜。毒根在男性,痛苦却在女性身上。但凡是中了这种蛊毒的男性,一旦爱上一个女的,那女的基本上也就玩完了。 听说,蛊毒会慢慢侵蚀那女孩子的身体,慢慢吞噬她的五脏六腑,会引发一系列的症状。最常见的就是晕厥,没日没夜的昏厥,也许能醒来,也许就醒不来了。 可是,这都不是最严重的那种晕厥…… 最严重的那种晕厥,就是到皇后娘娘现在了,虽然表面上看着没啥事儿,又晕了,可是很快就醒过来了,好像好好的。但是实际上啊,已经病入膏肓了。她的五脏六腑慢慢受到了侵害的时候,就会像现在这样子,只晕一小会便醒过来。 这是蛊毒,从表面,到里面的过渡,最直观的反应…… 当太医颤颤抖抖,浑身哆嗦地跟顾承轩讲完这些的时候,太医整个人都不好了,他甚至有点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这么有职业操守,常人,是根本就没有办法理解“花见怜”这种蛊毒的。 而且,太医怎么也想不到,中这种蛊毒的会是皇上。他还以为,会不会是宫外有哪个中了蛊毒的男子,死心塌地的爱着皇后娘娘,然后把皇后给祸害成这样子了呢。 可是顾承轩,除了开始的沉默无声之后,却很快就变得特别淡定。出奇的淡定。 太医觉得,好像皇上都并不意外。 顾承轩说:“嗯,没错,是‘花见怜’。没有,办法了吗?” 太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皇上,怎么会中这样的蛊毒!可是随即转念一想,又想起以前的事情,先太子的那次蛊祸,猛地一惊。 原来,那次的下咒对象不是先皇,而是,而是当时的九皇子(也就是顾承轩)啊…… 太医立马下跪:“皇上,微臣实在是无能!但是靠药维持着,娘娘也许还能撑一阵。”说着便想起来开药方,但是又怎么都不敢动,生怕他戳穿了顾承轩的秘密,看到了前朝的那些恩恩怨怨,顾承轩会立马把他给砍了。 “你先起来吧。就当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别说。”顾承轩说,接着又吩咐他千万别多说一个字,这样子大可无事。 要是敢多说一句,别说是乌纱帽,也许全家的小命都不保。 太医诚惶诚恐,“微臣不知道,微臣什么都不知道。”接着便立马就开好了药方。 太医说,照这方子,还是可以保皇后娘娘一段时间的。 顾承轩问,可以多久。 太医说,至多三年,至少……就看皇后娘娘的心情了。 顾承轩:“……” 他苦笑着,然后便送了太医走,又将房门关地更死了一点。里头的安红线,还是自己玩自己的,对于这样的事情,依旧是毫不在意。 她,本来就什么也不知道…… 而顾承轩跟秦卿卿,都是有点儿慌乱。 顾承轩将刚才太医告诉他的那些东西,都跟秦卿卿说了。他是想再求证一遍的,结果秦卿卿说,事实确实如此……安红线,的的确确已经走到了这条分水岭上! 顾承轩长吁一口气,觉得真正是造化弄人!为什么上天要这么折磨他。 他这辈子,都是不配拥有感情的吧!年幼时候目睹了母亲杀自己的亲妹妹,年少时候跟长兄斗了个你死我活,现在,现在却又…… 一前一后,他就爱过两个女人,两个女人,都要是这样的结果吗? “太医说,按照他的药方,最多可以保红线她三年。”说着,便将单子递给秦卿卿。 秦卿卿看了一眼,苦笑了一下,有点儿故作轻松:“唉,三年算什么。我可以保她六年。就和我现在一样!”她的语气,像是有点儿调侃的。仿佛在说,顾承轩,你花那么多钱,养了这么一大群庸医呀,还不如我呢。 可是,可是…… 却分明,是掩着那么多的痛苦。 她说:“承轩呀,六年后,你可千万别再喜欢上别的女孩子了,要不然,以身试‘花见怜’,我跟安红线,可都白死了呢!”她笑,苦涩地笑。 “如果,如果,她可以恨上我呢!你之前不是说过的吗,这是唯一的化解办法。”顾承轩说。 只要安红线真正恨上他,那么,都会好起来的吧…… 秦卿卿却,依旧还是面色凝重。她说:“承轩呀,伤害是不可逆转的。现在是什么样子,估计也就只能是什么样子。我一直希望,你们可以早点。但是也没有能够早起来啊。没办法了…… 这个东西,只能控制……” 接着,秦卿卿又说了她的担忧。 六年,是在心情愉悦的情况下面……要是顾承轩,为了解毒,让安红线恨他,再做出一点什么事情来,非但没有能够把毒解多少,还反而让她,心情不舒畅,郁郁寡欢了怎么办? “承轩呀,你应该可以感觉到,她对你,可能真的是无感了……也许,你做什么,激发的不是她对你的恨意,而是她对所有人,她对这个世界的绝望呢,那怎么办…… 这样子,不是毒发地更快,她死得更快吗?” 顾承轩,沉默无言了。 怪,只怪他,以前,实在是做得太过分了。 “所以,不如好好的,虽然只有六年,但也可以珍惜……”秦卿卿无奈地说。 六年…… 六年,不算长。比起一生。 但也许,已经是现在唯一的选择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纠缠:做不到的事情啊 第一百三十七章纠缠:做不到的事情啊 吱啦—— 门,开了。 安红线突然出来了,站到了外面,一脸懵圈似地看着顾承轩和秦卿卿。她,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样,她倚在门框旁边,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俩。 安红线一句话都没有说,眉宇间也平淡地不得了。 然而,实际上,她却什么都听见了。 六年,六年什么……“花见怜”?这又是个什么东西。难道,顾承轩对她所做的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吗。 她的心,咯噔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她总感觉,是不是有什么惊天的大的秘密。 但是表面上,她还是那样地波澜不惊。稍微酝酿了一下情绪,安红线便打了个哈欠,好像傻也没听见,啥也不知道。 她说:“什么妖风儿,把您老给吹来了,吹到现在,还不走呢?”说着,她就很嫌弃地看了顾承轩一眼。 秦卿卿“咳咳”了两声,很识趣地就走了。也不知道这两个人,接下来会做出点什么。 指不定,打上一架? 秦卿卿总感觉,顾承轩憋了这么久了,也许这番会终于憋不住了,然后一股脑儿都告诉安红线。 如果换做是她,她就肯定会把什么都说了,且不论憋着有多难受,光谈别的,就剩下六年的时间,还作什么? 生机不是没有,但是着实是太渺茫了,把希望寄托在哪些身上,还不如好好把握好现在,好好珍惜这六年,好好对待她…… 可是。 顾承轩真的算是隐忍极了。他心里面憋着巨大的痛苦,藏着许多的秘密,和很多的话,然而此刻,到了可以把情感抒发的这一刻,依旧是默声无言,什么都没有说。 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安红线。 她的五官,平淡无奇。算是好看,但是眉眼,一直都是素净到了看不大清,如若是生人,仿佛看见她,过眼就能忘记的那种。 不妖不娆,看着倒是很舒服。 而安红线的目光,与顾承轩对视,彼此,相顾是无言。 “红线……”他,顿了顿。停了一下,却始终还是没有开口。然后蓦然转身离开。 走到门口,他还把方才安红线泼他一身水的那个盆子,往旁边挪了一挪。接着,他便带上了门,转头离开。 可是,刚刚没走两步,顾承轩却又回过头来,看了一眼。无奈地叹一口气,她,不会懂。 还好,看她那样子,她什么都没有听到。 只不过,他,到底应该怎么办啊…… 而安红线,看着甘泉宫的大门被他给带上,她满是狐疑,真不知道,他这番又是想干什么。 最后,经过一番思考,安红线还是找来了敏兰。问了敏兰一大堆有的没的,敏兰也弄不清楚,皇上到底是为什么。 敏兰说:“红线呐,虽然对于皇上,我也不大了解他,但是,我感觉,他的心里面是有你的,真的是有你的……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没有解开来?我感觉,他有苦衷。” 苦衷? 安红线苦笑了下。在她的眼里,上穷碧落下黄泉,不管怎么样,如果两个人,真的是彼此喜欢,或者说,一方真的对另外一方有感情,都是不能够伤害的。 会不会,是很狗血的,以爱为名的伤害? 安红线的脑海里面已经浮想联翩了。 她仿佛都看到了顾承轩哭哭滴滴,难过地不得了,红线呐,朕是爱你的,朕也没有办法啊,你家那个样子,你哥哥不懂事,朕也只能……哎,不能怪朕! 想到这里,她的心里面一万个“呵呵呵”。 以爱为名的伤害,就是伤害。 渣了就是渣了,错了就是错了,哪里需要理由? 有时候,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虐恋这种东西,不过都是两个人作出来的罢了。 想着,她就使劲地摆着头。管他呢。反正她安红线,就这么几个原则,第一,不原谅;第二,不生气;第三,不在乎…… 不在乎! 可是,她还是对敏兰说:“敏兰,能不能帮我找找安若姑姑,我,我想见见她……” 敏兰面露一点点难意:“红线,这……可能不是太好办吧。” “哎呀,悄悄的。悄悄的。没有人会知道的。要是有人问起来,大不了就跟别人说,皇后娘娘她快要病死了,想把亲友都见一遍。”安红线说。 敏兰这才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没有办法。 xx 而未央宫内。 顾承轩撕了一张又一张的纸页。 在一旁研磨的秦卿卿,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皇上,您还没有写吗?” “哎!”顾承轩又将一张纸给揉成了一团,丢到了一旁。 “依我看呐,皇上,做不到的事情,你还是别逼自己了。”秦卿卿说。 顾承轩,是想写诏书,下令把安红线给废了的。他想,这样子,她怎么着,都会恨他了吧…… 可是,撕了一张有一张纸,连个草稿,都没有能够给打出来。何其纠结,何其难过。 秦卿卿见他这么痛苦,干脆就提起了“有用的意见”。 她说:“皇上啊,我倒是有很多的好主意,就是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说吧。”顾承轩两眼一闪而过的光芒,但是依旧没有抱什么太多的希望。 结果秦卿卿却是说…… 她分析道,安红线最讨厌谁啊,最讨厌的,不就是菁儿和姜姣吗,不如这样子吧,让她们两个人,一人砍她一条胳膊,一人戳瞎她的一只眼睛,然后让顾承轩就在边上看着,不停地指指点点:“还不够狠呐,恁死安红线这个小贱人!” 听罢,顾承轩满头黑线。 这么血腥,秦卿卿,真有你的,这都可以? 接着,他冷笑两声:“得了吧,秦卿卿,你这是在讽刺朕吧。” 秦卿卿两手一摊:“那么,依照红线的定力,怕是没有办法了。”说着,她便匆匆找了个理由赶紧回去了。 因为…… 刚才,她感觉到浑身不适,勉强支撑着说完话,整个人都飘飘悠悠了。她,又咳血了……而且,好像更加严重了。时候,真的是不多了吧。 虽然六年啊,真的不长,但是对于她秦卿卿,这么一个,也许没有几天就会散去,连明天都不知道会在哪里的人,实在是不短了。 为什么,还要再作,还不好好珍惜呢。 比起使劲虐安红线,让她可能会有那么一点点,希望不大的生机,还不如,好好把握住每一天……她想,如果安红线知道这些,也肯定会选择当下的吧。 真的就像秦卿卿所猜的那样子。 当敏兰好不容易把安若喊道未央宫来,红线便悄悄地把安若叫到了一旁,神秘兮兮地拿出来了一张纸,在上面写上,“花见怜”三个大字。 “姑姑,红线有一件事情问你,这个,是什么?” 安若见得,大惊失色,满脸惶恐:“红线呐,你这个,从哪里听来的……”接着便把纸条揉成了团儿,点燃了烛火,瞬间就将它给烧成了粉末。 “这个东西,不要乱提,不能多讲的!红线,你别犯糊涂。”安若很是担忧的样子。 这,这不是…… 花见怜,来自苗疆的蛊毒!红线她怎么会知道这个东西!巫蛊在皇宫之内,一直都是禁忌的所在…… 红线如实交代:“皇上跟秦姑娘的对话,被我听见了。他们提到了这个,还说道什么六年。我听不懂。” 安若:“……” 随即,她叹了口气,像是要把年岁叹遍了似的。 她说:“红线,你还记得,先皇在世的最后几年里,闹得很大的巫蛊之祸吗?” 巫蛊之祸?安红线,她自然是有所耳闻的。听说,就是这场巫蛊之祸,太子想要坑先皇,结果被抓包,先皇愤恨交加,对他这个孽障儿子恨铁不成钢,然后就把太子给废了。 当时,谁都以为,巫蛊的对象是先皇。 先皇也确实没过多久,就一命呜呼了,驾鹤西去了。 安若顿了顿:“花见怜,自然是有所耳闻的。很奇怪的毒,中毒的是男子,受伤害的却是女人,身中蛊毒的男子如果爱上了一个姑娘,那么那个姑娘,便会出现各种各样的身体不适,最终香消玉殒的…… 红线呐!” 接着安若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将她浑身上下都打量了一番。 “以前,姑姑一直以为,那次的蛊毒受害者是先皇。现在听你这么一说,我感觉,会不会其实是皇上!然后,先太子当时这么一闹,就把中了蛊毒的,当时的九皇子给推上帝位了。 一方面,是出于对九皇子的愧疚,一方面,一个不能动情的铁血君主,才更容易成为好君主……” 联想起之前的那些事情,安若仿佛都有了头目。 难怪,红线之前,总是莫名其妙地就晕倒了呢,难怪,这次皇上突然对安家下这么狠的手,会不会,就是因为“花见怜”这种蛊毒? 安若跟秦卿卿的母亲,梁医女是很好的朋友。梁医女就是苗疆人。她在世的时候提到过“花见怜”,说解毒的办法,就是让那女子,彻底地恨上那个男人…… “红线,我跟你说……”接着,安若便将她的推断跟红线讲了。 听罢,大惊失色。 原来是这样! 他,真傻…… 他以为,这样子,她就会恨他了吗? “我要去找他!”安红线说着,便狂奔出了门。 第一百三十八章 气炸:特么她要干什么 第一百三十八章气炸:特么她要干什么 “皇后娘娘,您不能出去……” 宫人见安红线要“逃走”,各个都慌乱地不得了,上面可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吩咐过,不能让这个“疯子”皇后,走出甘泉宫半步的。 可是,谁都没有挡住她。 安红线这辈子都没有跑这么快过,几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她跑得飞起,好像身后有一大群狼群在追杀似的,如同逃亡一般。 路过一座座宫殿,穿过一条条回廊,泪水,从眼睛里夺眶而出。 “顾承轩,你真是个傻子……”她几近崩溃,她只想快点去找到他。 风,从安红线的身边呼啸而过,也许是跑得太快的原因,当她迎面撞上一个什么东西的时候,几乎把那个东西给撞倒在地。 随着“哎呦——”一声,就看到了一个挺熟悉的身影,连连往后面退了两步。 那个身影摸着自己的胸口,满脸痛苦的样子,然后低头,捡起了一只绣花鞋。 是清余王顾承源。他,还没有离开长安城吗。也不知道,“相亲”相地怎么样了,有没有遇到什么中意的姑娘。 但是安红线现在已经没有心思去关注他的事情了,感觉连客气一点的打个招呼都说不出来,她的胸口,闷得厉害。满脑子,都只有一个念头。 赶紧去找顾承轩,求证事情的真相。 倒是清余王,还是冲她一如既往地笑着,如沐春风一般,眼角眉梢,一如当年的模样。 他说:“皇后娘娘,这么匆匆忙忙地,是要去做些什么?” 然而,安红线从他一往如常的神情里,却仿佛看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说不上来。她感觉,他的眼眸里,好像带着好几分的怜惜和同情。 一如她之前所言,顾承源于她,是故人,承载了她少女时代的回忆和错付顾承轩的痴心,还有凌玉,还有旧时光。 相识这么多年,以前,他们也算是要好的朋友了吧。顾承源在长安城呆了这么久,不可能关于她安红线,关于她安家的事情,一点点都不知道的。 所以,才有这样的同情的目光啊。 安红线又想起来,之前在甘泉宫,她收到那沓子用来消磨时光的书的时候,还看见了他夹在在其中的小纸条。他还在甘泉宫边上放风筝,给她传递消息来着。 只是当时心疲力竭,丝毫没有在意。 她决定,还是礼貌地打一个招呼吧。毕竟虽然现在赶时间,但是顾承源,到底关心了她这么久。 努力挤出来一个微笑,却满是苦涩的味道。 她说:“清余王,好久不见。你,相到姑娘了吗?” 顾承源愣了一下,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承蒙皇后娘娘关心了。除了怡红院里的头牌,还真的是一个都看不上,但娶个妓女回去,怕是没有人会同意。”他好像半开玩笑半认真的样子。 这么多年,顾承源还是没有变。依旧是这个样子,沉醉于诗词书画,和烟柳之地。 其实以前很多时候,安红线都在想,如若不是出身于皇家,顾承源会不会是下一个柳永呢,难怪那次,他夹带的条子,也是藏在柳词里面的。估计顾承源,他也是这么看自己的吧。 安红线感觉,做这样的人,挺好的。虽然看着貌似胸无大志,其实过得自在轻松,比顾承轩这种,精于算计的人,好太多太多了。 她,挺羡慕顾承源的,一直很羡慕他可以活得这么超逸洒脱。 怡红院的头牌姑娘?安红线也笑了。 是不是男人都好这一口,比如,歌女出身的秦卿卿。 也对,家花哪里会有野花香。要是可以重新选择一次,她倒也想生成一个名伶歌姬啥的,好好放飞自我,潇洒快活一回。 而顾承源则突然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她,看得她浑身不自在。 “我脸上有东西吗?”她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脸。 “没有。”接着顾承源晃了晃手里的东西,“不是,我想说的是这个。红线,你的鞋子掉了。” 安红线:“……”她这才感觉到,自己刚才跑得太快,鞋子都飞没了一只。 瞬间,她就脸涨了个通红。这么迷糊,她是怎么做到的? 是不是因为“花见怜”的原因,她最近,总是不很在状态。愣地可以。 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伸手从顾承源手里,准备一把将鞋夺过。 可是—— 一只大手,却牢牢捏住了她的胳膊。那手拽得她生疼。 她抬起头来,看见了顾承轩,那只鞋子已经到了顾承轩的手上,他一手将鞋子举得高高的,一手死拽着她的胳膊。 而神坑队友顾承源,则不知道什么时候,远远地站到了一旁。像是在看一场戏一样地看着他们,嘴角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好像在说:安红线呐,他突然杀过来的,你不能怪我。 “谁放你出来的,又准备乱咬人了吗?”顾承轩猛地甩开她的胳膊,又用手轻轻捏上她的耳朵,一路提着她往前走,路过顾承源的身旁。 “真是让清余王见外了,还好朕过来了,不然她可能又得乱咬人。你也应该知道的,红线她,最近……失心疯了,不大正常。”顾承轩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着。然后突然把声音压低了一点儿。 “清余王呀,你是不知道啊,上回她跑出来,把一个宫女给咬了,那宫女也不是吃素的,又不知道她是皇后,以为遇上了疯女人,就刺了她一刀……” 他一点儿都不像是在开玩笑,更不像是在胡扯。 就连安红线她自己都差点信了。 呵呵呵,渣皇还真的挺有冷幽默的。 然后她突然眼咕噜一转,嘴角勾起了一丝诡媚的笑意。 渣皇不是说她疯了吗,还乱咬人?好,那么她就真的是疯了! 然后,就听得顾承轩“啊”地一声尖叫。接着,路过的小宫女们就看见,皇后娘娘对着皇上的脖子,狠狠地咬了一口。 皇后娘娘踮着脚尖,在皇上的脖颈间留下了大大的一个牙印,然后又转战别的地方,扯起皇上的胳膊,撸起他的袖子,又是狠狠的一大口。 接着,整个天空中都响彻着皇上惨绝人寰的鬼叫声。 而更令人不可思议的是,皇上的另一只手上,还举着一只女鞋。 宫人们都震惊了,又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然后纷纷捂着嘴,逃也似地就离开了。众人心想,这皇后娘娘着实是疯了,难怪不让出甘泉宫呢,原来,还会乱咬人呀。真是可怜了甘泉宫的那些人,是不是各个都被咬得不像样子。 而顾承轩,整个人都不好了。 当安红线终于放开他,松了嘴的时候,他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就连他自己,都分不清楚,这女人到底是真的还是装给她看的了。 太毒了。因为她上次的那盆水,他已经发起了高烧。 他倒还在愁“花见怜”的事情,她倒是潇洒地不得了。 “回去!谁准你出来的。安红线,朕看你是真的疯掉了。” “皇上都说疯了,那么就是疯了呀!咬得一点都不过瘾,下次换个方式玩。”安红线满脸无辜地笑着。 顾承轩朝她翻了个白眼,她这话这么一说,他倒是放心了。人,还是正常的。但是对他,怕是不正常。 其实他后来想了又想,也是决定走秦卿卿说的那一条路了,六年,那就六年吧…… 只是。 这个女人,不会对他,接下来一直这样吧…… 想到这里,顾承轩都感觉有点儿害怕了。 而更令他没想到的是。 当他拎着安红线,要往甘泉宫走的时候,路过了清沁园。安红线突然一把撒开了他的手,走到了河边。 然后猛地,纵身一跃! 顾承轩惊呆了,不可思议地看着她。本来还想做些什么的,但是一转念,倒真不知道她要搞些什么,随她去吧。 她跳的地方,水很浅,才到她半腰,根本就淹不死。 可是,当他刚刚转身的时候,一只魔爪,突然就伸了上去,接着拉过了他的脚,往后面一拽…… 哗啦啦! 砰! 顾承轩也摔到了水中。整个脑袋先浸入到水里。 呛了好几个水,心里面像是一万匹骏马在呼啸奔腾,他,他特么……简直! 安红线这到底要搞什么鬼?作死啊。自己作死就算了,还非要拉着他一起造作…… 当他从水里面探出脑袋的时候,又看了一眼身边,身边却没有人。 抬起头来,却只见得安红线已经以极速爬上了岸,然后冲着还在水中的他办了个鬼脸,得意洋洋的样子。 顾承轩怒火中烧! 然而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呢,就看见她,拔起腿来就跑了个没影儿。 顾承轩的肺都要给气炸了。 疯了,简直真的是疯了。 她接下来,不会一直都这样子吧……天,他还是决定,不要再见她了,他有点害怕。 顾承轩这才反应过来,应该是安红线就想出甘泉宫,搞点什么事情出来,却不想遇见了他,然后使了个嗖招儿把他支使开来了,接着自己又逃之夭夭。 从水里爬起来,抖着一身的水珠,怒气腾腾地准备回未央宫。 生怕被人看见这么狼狈的样子,顾承轩自然是走的小路。 走了一路的小道,到达未央宫的时候,顾承轩还是特意走的后门。他准备回去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先换一身衣服,然后吩咐宫人,搜查皇后娘娘。接着严加看管! 他现在甚至都担心,会不会安红线为了让他不那么好过,给他整出点事情来,然后真的到处去乱咬人! 他可真是后悔呀,就不应该说皇后娘娘疯了的,这样子,她真的完全有恃无恐,随便给他搞幺蛾子了。反正疯子,做什么都行。 好气啊,气死了。都没有任何办法。 而更令他崩溃,更让他绝望的是…… 当他从后门回去的时候,就看到这个女人,在厅堂里坐着。 坐着,嗑瓜子。满脸优哉游哉。好像在等他回来。 听见有声音,安红线转了个身儿,满脸淡定:“皇上,你好啊,你来啦!” 第一百三十九章 威胁:要想活命跟我来 第一百三十九章威胁:要想活命跟我来 浑身湿漉漉的顾承轩还没有来得及换衣服,身上的滴水挂到地板上,看起来挺那啥的样子,他,一下子就感觉有点窘了。 而安红线,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过来的,原来还担心她又会跑到什么地方去造作呢,没想到直接造作进了未央宫。 方才是一同落的水,此刻,她身上披了一块毛毯,她擦了擦头发上的水珠,看起来心情颇好,满是得瑟。 有风吹过,顾承轩身上落到水的地方,便感觉更加地冷了,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看见安红线这么一副得瑟的悠哉样子儿,顾承轩未免有一些气儿不打一处来。 嘴角依旧是勾起着笑,但还是忍不住朝安红线翻了一个白眼儿,双手插着腰,以表示他的不屑和故作强硬,他说:“安红线,你怎么会在这个地方,谁准许你来的!那群不长眼的,倒敢把你给放进来?” 安红线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颇有种,我无赖我有理,你能拿我怎么办的感觉,她说:“皇上啊,臣妾可是你明媒正娶,名正言顺的皇后娘娘,你唯一的发妻,你觉得,他们敢拦吗?何况现在谁不知道,皇后娘娘是个疯子,要是不遂了她的意思,谁知道她会做出点什么来呢?” 顾承轩:“……”他望着她那双颇为强势而又骄傲的眼睛,居然一时间语塞,她说得好有道理,他还真不知道怎么反驳。 窗子没有关得太紧,风吹拂着帘子沙沙作响,安红线那没有干透的头发,被风吹拂着,掠过眼眸。她的眉宇间,有一抹不一样的神情一闪而过,咄咄逼人而又神光奕奕。 虽然只有一瞬间,但是也被顾承轩捕获,想起她刚才眉宇间的戾气与傲气,这一刹那,顾承轩像是看到了那个很久之前的安红线。 他感觉,以前那个骄傲透顶的她,又回来了。 他的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浅笑,他说:“安红线呐,你就别装了。以为朕不知道吗,根本就没有疯,趁着这个为借口,撒痴撒泼,尽情造作呢。现在,你闹够了吗?” 说着他便浑身打量了一眼自己,全身湿漉漉的自己,他伸展开了双臂,两边宽大的袖口,都不用拧,水珠都哗啦啦地往下流。仿佛在控诉她:安红线啊,看把你能的,我都被你搞成这个样子了,你可真能坑。 可是,谁知道—— 望着顾承轩舒展开的臂弯,安红线突然走上前了两步,然后上去一把拥住了他。 顾承轩就感觉,一个软绵绵的东西,扑进了他湿漉漉的怀中。 “你干什么?!”他问。试图将语气放凶狠一点,可是,却怎么都严厉不起来。反倒是,这一刹那,有一种叫做沉沦的东西,铺天盖地。 然而随即,他就预感到了什么。 她的突如其来,是不是她知道了那些事情。 他的心里面掠过一丝的惊惶。 安红线没有正面回答他。她拥进他的怀里,像是拥抱着隔世的光年一般。 如果可以,也许时间都是愿意静止在这一刻的。 但是…… 一把冰冷的剑,却突然伸上了顾承轩的脖颈。这是安红线从袖口间,抽出来的。她猛地放开了他,笑得颇为决绝而又苍凉的样子,眉宇间,似乎满满地都是绝望和凄凉。 顾承轩见她突然变样,先是不免地一惊,随即转念一想,她刚才那些个举动,会不会是,温柔的陷阱。为的就是,一步步地让他上钩,然后再……然后,她就像是现在的这个样子。 “你想干什么?”顾承轩冷笑,说的跟刚才的那句话一样,但是此刻的声音却是平静地不得了。 “我,什么也不想。” 安红线依旧是没有正面回答他。笑得依旧是那副决绝的样子。 她的一只手扯过他的手腕,另一只手举起的刀,架在了他的脖颈之间,仿佛稍微用一点点的力气,他就会被撕裂一般。 沉默,彼此沉默无言。 沉默着,安红线开始指引顾承轩一步步跟着她走。 顾承轩根本不知道她想要干什么,心想,是不是她终究是恨上他了,恨到处心积虑逃出甘泉宫后,又策划了这一幕幕,让他放下了全部的戒心,就为了像此刻一样,为了,杀他。 也好。 顾承轩的也绝望地笑着,一种视死如归的感觉。凭他对安红线的了解,就算是再恨他,也肯定不会真的把他给杀了的,估计是,要谈什么条件吧。 也许还是和安家有关系的条件。他想。 看来,这出戏,他演得,着实逼真了一点。 现在,顾承轩都已经感觉到,紧贴着他脖子的冰冰凉的匕首,已经被他捂得温热了起来。 他跟着安红线,一步一步地走着。 本来以为,安红线肯定是会走侧门,走后门,绕开人群走的。 但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安红线正儿八经地从大门走了出去。仿佛她在理直气壮地做着应该的事情。 那群宫人还有守卫们自然炸了,侍卫拔出了剑就要上前护驾。 “你们谁敢过来!”安红线将匕首贴得更近了一点,马上就要割上去,“让开,让姑奶奶走!不然,我现在就杀了他!” 她笑得凄美而又绝决,风掠过发梢,就像是一朵绽放的曼莎珠华一样。看上去,是不顾一切豁出去了的样子。 顾承轩又朝众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不要上前,让她闹去。 宫人和侍卫们这才纷纷退下,目光却依旧不断地投了过来,但是,谁都不敢说什么话。 都道是,皇后娘娘疯了。本来,还有一些将信将疑的人,如今看得这样一副情况,自然都以为是真的了。 众人心想,这是要坏事情!皇后到底经历了些什么,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还姑奶奶?简直都语无伦次了。 虽然她手里拿着“凶器”,但是疯子,终究是构不成什么杀伤力了,大家决定从后面尾随,然后四方再悄悄地埋伏,要是真发生点什么情况,一下子就能把这疯婆子皇后给拿下来。 而顾承轩,尽管不知道安红线想干什么,但是他清楚,她并没有疯。不过是方才造作了一通,现在也造作完了,估摸着,是想跟他谈点什么事情吧。 安红线威胁着顾承轩一路走着,一路不爽,她感觉到了后背一阵阴麻,想想都知道了,肯定是那群人,肯定悄悄跟过来了。 心里面涌起了一丝不爽,那堆人还真的以为,她想对他们的皇上下手吗?真是的,坏事儿。 她看得顾承轩倒是一副不仅非常淡定,还泰然自若,配合她得不得了的样子,就知道了,他们两个人之间还是存在默契,顾承轩应该也把她想做的事情,猜得七七八八了吧。 “帮我甩了他们。”安红线将唇贴上他的耳朵,嘀咕着。 顾承轩心领神会。 她领着他往那片竹林走去,他也特意绕了好多个弯儿。 几个弯儿绕下来,后面那群悄悄跟着的人,顿时就少了一大半儿。 接着两个人又拐进了那片竹林里面,越走越深。还特意又是绕路走的,转来转去。很快,身后就没有人了。 安红线把顾承轩,带进了那间竹屋里。 他们曾经呆过好几次的,奇怪的竹屋。偏暗在深宫的一隅,听闻,先皇巫蛊事件发生后,先太子被废,就曾被囚住于这间竹屋里。 此时,太阳已经下山了。 吱啦—— 安红线一手拿刀驾着顾承轩的脖子不放,一手推开了门。 本来以为这里应该会是布满灰尘的了,可是里面却依旧还是干干净净,看来,时常有人来。知道这个地方的人,可不多。 据她所知,除了顾承轩,也就秦卿卿和李珩了。隐隐地,安红线觉得,这间屋子,一定有故事。 渣皇,秦姑娘和李珩,他们三个人,认识也好多年了,好像,都把这间竹屋,看得很重要的。 进屋,又踹上了门。然后,安红线突然“啪嗒”丢下了匕首。她把匕首丢到了桌子上,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试探性地拿起了水壶,结果里面真的还有水。 给自己倒了一杯,握了握茶盏,冷的。倒也不敢喝,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的水。 她拿着茶盏在手里晃来晃去,看着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波纹。然后像是漫不经心地对顾承轩说:“你坐吧,你怎么不做啊。” “绕这么一大圈子,把我引到这里来,有什么事情想说的吗。”顾承轩也干脆开门见山。 安红线都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干脆。她倒还想再玩会儿,继续晃着手里面的茶盏,挺无辜地看了他一眼:“不干嘛啊,我恨你,我想杀你啊。” 她讲得是那样云淡风轻,波澜不惊。 可是,分明却夹杂着一丝讽刺的味道,仿佛在控诉他:顾承轩,你个小垃圾,这就是你这么些日子来,不声不响,专心坑我的理由?为了让我恨起来你? 看着她那双清如水的眸子,顾承轩倒是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甚至都可以确定,她什么都知道了。 正当他思索着话该怎么接的时候呢,她蓦地捡起刚才甩落在地上的那把匕首,往他面前一丢:“你知道这把刀,我是怎么弄来的吗?” 第一百四十章 直觉:你的未必就是准 第一百四十章直觉:你的未必就是准 顾承轩半开玩笑半认真一样:“你水果摊捡的?” 安红线朝他翻了个白眼,一本正经的样子:“我没跟你开玩笑,认真的,严肃点。” “哦。”他挺不情愿地应道,然后也没有再回应她。 此刻,顾承轩感觉他浑身都是在发抖的,倒不是因为身上的水珠没有干透,而是因为,安红线此刻朝他笑得发怵地厉害。他不知道她到底想要干什么。 整得这么神秘兮兮的。 更令他觉得紧张的是,他感觉安红线知道“花见怜”这种蛊毒的事情了,他不知道该如何跟她解释才好。 然而就在顾承轩觉得惶惶不安,甚至都准备好了一番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措辞的时候,安红线却只字没有提到蛊毒,反倒是从地上拿起了那把匕首,在顾承轩面前晃了又晃。 太阳已经下山了,夕阳照射着进来,在余辉的光影下,散发出一点点诡异的冷光,刺得他眼睛发麻。 看来,安红线是想跟他继续探讨关于这把匕首的事情。 但是他还是懒得问这把刀到底是从哪儿来的,因为根本就没有兴趣。谁知道她又想干什么呢。 而安红线,见拿刀架他脖子上,都吊不起他的半点儿胃口,干脆就直接坦白了说了。 她说:“承轩啊,这就是那天,刺上我的那把匕首。听说,你已经把案子给解决了?”讲这句话的时候,她眨巴眨巴着眼睛,眸子闪烁着奇怪的光芒,看向顾承轩倒是带了一点儿,颇为讽刺的样子。 他感觉到了一丝嘲讽,好像在责备他这事儿处理地也太潦草。 顾承轩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然后给安红线使了一个眼神,满脸无辜的那种。好像在表示,这事儿,我也很无奈啊,我也不想这样的。 看见他这眼神,安红线倒是瞬间就懂了。然后嘴角勾起了一丝奇怪的笑意。 果然如此,他母后可不是一个省心的人。安红线心领神会,看样子,又是太后那个老妖婆出的手了。 她心里面简直一万匹骏马呼啸而过,她在心里边也控诉了一千遍一万遍:“喂,妖太,你儿子要被戴绿帽子了,你知不知道啊?!这事儿亏你还插手。” 说到底,婆媳关系这种东西,还真的素来就是千古难题啊。摊上她这儿媳妇遇刺,那老妖太还真的啥都不管,使劲儿造作完毕就拉倒了。真是的。 但也容不得她多吐槽什么,她便立马说正事儿了。 安红线这番讲出来的话,自然吓了顾承轩一大跳。 安红线跟他把那天晚上遇到的事情给说了一遍,讲到她不过就是一只替死羊,要杀她的那女人,也绝对不是什么小宫女,而是一估摸着三四十来岁的神秘大妈,那大妈穿得一身黑,浑身都黑不溜秋的,还拿纱巾围住了半边脸,谁都看不清楚,她到底长什么样子。 那行凶的大妈,跟姜婕妤讲了一大堆有的没的东西,乱七八糟的,反正她安红线虽然没有听太懂,但是隐隐约约地也听出来了,应该就是跟姜姣和她的故人有关系的吧,姜姣听到那“啥啥啥还记挂着她”,瞬间就高兴地不得了,言语间都满是兴奋了。 完了,被那个叫碧云的小宫女听到了。碧云要送那神秘大妈出去,她刚回头,大妈就想从后面袭击,然后她安红线就“见义勇为”,然后就躺刀了。 顾承轩听罢,依旧还是一脸懵圈。这在他的心目中,完全就是一个,安红线多管闲事,不做死不会死的故事。 他“呵呵呵”地干笑了两声,笑得特别惊悚特别冷的那种。他说:“安红线呐,我谢谢你哦。谢谢你的提醒,哦呵呵。” 安红线两手一摊,肩膀一怂,满脸不高兴的样子,有一种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的感觉,她朝他翻了个白眼:“得了吧,我知道你被人告知,被戴绿帽子了觉得不高兴,可是,事实情况,确实如此。” 顾承轩一瞬间,有点儿苦笑不得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和安红线解释。 其实他跟姜姣,这几年来,不过一直是互求所需,互相利用,互利互惠的关系罢了,根本就没有像安红线想的那样的。姜姣有个老情人的事情,他也一直都是知道的,虽然不知道那情人是谁。 但是,他总不可能就这么直截了当地告诉安红线:“喂,我跟那个姓姜的,啥事儿都没发生过,没上.过床,也没有睡过觉,就连饭都没一起吃过几顿。什么绿帽子不绿帽子的,我一直都知道啊。” 这话讲出来,鬼才信。毕竟在他的策谋下,姜姣还是“怀过孕”的。 何况按照安红线的脾气,要是她知道,他跟一女的,佯装做戏这么几年,她要么笑得大牙都掉了,要么肯定会讲他心机深重,满脑子的阴谋诡计。 虽然,确实如此吧,他跟姜姣一起搞出了不少出“阴谋诡计”。 但还是别说了。 顾承轩干脆依旧满脸淡定:“得了吧,安红线,你越说越扯了。你哪只耳朵听到的,她真的外边儿有人;还是亲眼捉奸在床了。” “真的啊,你别不信我!你不相信,你去问碧云啊!” “行了行了,我看你就是想得太多了,都想到西天去了啊。人家偷男人,要给皇上戴绿帽子,会让婢女知道?何况碧云跟姜姣又并没有多熟络,就算之后是想灭口的,这解释也太牵强。 既然不是亲眼所见,亲耳所听的也没有那么直白。那么,你就还是不要想太多了啊。” 安红线:“直觉!女人的直觉啊,你懂不懂!我这是好心提醒你,别最后……”说着,安红线又朝他翻了个白眼。 但还是没有敢说太多。 她本来想讲的是,别最后喜当人爹了。 但是摆在顾承轩面前,得了吧,这样的话她哪儿敢讲呀,她不怕死,但是怕被活活打死。 然后就见顾承轩突然就笑了,笑得特别阳光,特别灿烂的那种。 越是这样,她就越是感觉到了头皮发麻,她的后背都觉得一阵凉飕飕的。 她说:“承轩啊,你想……” “顾承轩呀,你到底想干嘛,得了得了,是我想多了行不行啊,我就该白白挨这一刀子。老妖后她做的都对,她已经替我“报仇雪恨”了,我不该再折腾了……”这些,是她想讲,没有讲出来的话。她已经决定放弃跟顾承轩说这些事情了。 结果顾承轩却突然站起了身儿来,然后从后面,一把搂住了她。 牢牢搂住了她。 安红线的后背贴在了顾承轩的胸口。他的双手缠绕上了她的脖颈。 瞬间,安红线的耳根子,就“嗖”地一下子给窜热了,一时间都觉得有点儿,又羞又臊。 他的双手,循着她的脖颈,上下环绕着,摩挲着,举止颇为轻.佻而又暧昧。她有一点点,迷情意乱的感觉了。一下子,她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承轩啊,你想干什么?”安红线的声音,也跟着放轻了,那一肚子乱七八糟的话,啥都没有说出来。 顾承轩将唇贴到她的耳边,含情脉脉一般,用一种,让人觉得,几近要窒息的口气,他说:“红线呐,我爱你啊,你知不知道?!” 我爱你啊! 安红线整个人都愣了一下,一时间,天旋地转了一般。 她觉得有点儿窒息,有点儿沉迷。 他的唇凑近了她的面颊,越贴越近…… 晚风吹过,身边的气温,却骤然升高了一般。 我爱你啊,这句话,在她的耳畔萦绕。一时间,一种,她说不出来的感觉。 然而—— “啊哈哈!”顾承轩却突然笑了出来,笑得像是很欢乐的样子。 安红线一脸懵逼地看着他,有一种,自己被耍了的感觉。 果然。 他像是找到了什么新的乐子,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一样,他说:“安红线呐,你该不会是真的相信了吧?嗯哼?” 安红线:“……” !! 瞬间沉默,顿时无语。她眨巴眨巴着眼睛,拿一种很无辜的眼神看着他。 “你不是说你的直觉很准的吗?怎么样,是不是早看穿了这样子的鬼话?”顾承轩依旧是笑着,在安红线的眼里,这种笑容,还带着一点点的讥讽一般。 然后,他伸手拂过她的面颊,他轻轻捏着,她却有一种觉得生疼的感觉。 安红线的嘴角勾起一丝自我嘲讽的笑意:“对呀,我的直觉,特别准。早就看清楚了,你的,鬼话!你看吧,我刚才,一点儿的反应都没有呢。” 她笑着。 耳朵的轮廓,却分明还是有着刚才没有褪去的红意。 现在这么一瞬,安红线仿佛觉得,自己就是一个,笑话。最好笑的笑话,好在,身边没有什么别人。 明明没有付过心,可是,为什么还会觉得痛呢。 她不懂了。 她不知道的是,她并没有从顾承轩那带着嘲笑的眉宇里,读出来一丝属于他的,悲凉的味道。 表面上,他还是恢复了那样的淡然而又冷漠。他说:“得了吧,你在撒谎。看看你的耳朵,现在还是红的。所以说啊,你直觉,有时候真的是不准的。怕是早就被我的演技骗了吧。” 说着,他摸上她的耳廓。 冰凉的指尖,触摸到了她滚烫着的温热。 动作,像是很温柔。顾承轩有一种,头来的感觉。 “你别碰我!” 第一百四十一章 滴血:真是奇怪的匕首(之前不小心重复,重新上传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滴血:真是奇怪的匕首(之前不小心重复,重新上传了) 安红线说着就甩开了顾承轩的手,然后就看到了顾承轩的满脸惊讶错愕。 她说:“信不信由你,算我好心提醒你的。我发现,直觉这种东西也好,感觉这件事情也罢,对于你来说,我就没有一样,是准确的。” 说着,她就深深地呼了一口气,感觉到呼吸的都全部是窒息。 接着,安红线想跟顾承轩讲,关于“花见怜”这种蛊毒的正事了。她正在思索,到底该怎么样开口才好呢。 感情,她也不知道,她自己到底对于顾承轩到底抱着的,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了。 至于顾承轩,想起他刚才的那一连串的动作,她就更加弄不懂他了。原本,她还抱着一种,他真傻,用那样的方法,让她记恨他,这样子的念头。 此番想来,也许,对于唯利是图的顾承轩来说,不过还就是一颗棋子,为的操控和掌握局态罢了。 何等悲哀,何等凄凉。 想来,不过如此。 还好没有空把一番痴心托付。痴心这种东西,早就被他给消磨地一干二净了罢了。 而顾承轩,他在想,自己是不是玩笑开得有点儿大发了。看到方才她眼角眉梢的失落,他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挺难过的吧,他有多想,多想上前跟她解释清楚,哦,他不是在开玩笑。可是,她一定不会相信的吧。 何况,他也不能这么做啊…… 心,真烦。真乱。 心烦意乱着,顾承轩捡起来了地上的那把匕首。然后上下打量着。 借着竹屋里的一点儿烛火,匕首在烛光下散发着一种很诡异的光芒,说不大上来。 他,觉得这匕首,像是分明有点儿熟悉的。 其实面对安红线说的话,他也是相信的,虽然关于姜姣的事情,他确实是清楚姜姣有她自己的意中人。可是,能这么“光明正大”地谈论这个话题吗?也许,姜姣讲的根本就不是这个事情,安红线误解了。 那么姜姣讲的,就肯定是,别的事情了…… 安红线说的,那个可怕的中年女人,又到底是谁呢。她跟姜姣又会是什么样子的关系。顾承轩抚摸着那把匕首,陷入了沉思。 他沉思的同时,安红线那头在沉默着。 沉默无言。周围,寂寂一片。 沉默着,顾承轩继续摩挲着匕首,然后,手指头蓦地被割了一道,渗出了点点的血。那血痕,在烛光下显得是那样地刺眼夺目。 安红线瞥了一眼,面无表情。顾承轩本来是不觉得疼的,看到她的满脸淡漠,倒是觉得疼了起来。 他微微蹙了下眉头,却见她翻了个白眼,仿佛在控诉他:“你活该啊。”然后,就见得安红线站起来身来,扬长而去。 就看见她一个背影。萧索淡漠。也不知道,她干什么去了。 “脾气倒还挺大的,也没有人惯她,这么多年,倒是没怎么变过。”顾承轩心想。不过嘴角,倒还是勾起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她,对他,终于有点表情了吧,哪怕是不满的,不屑的,总好过,以往的淡漠到,还就在眼前枕边,却宛如山高水长那样子。 划得挺深,伤口的血还在流。 顾承轩看了一眼自己的伤口,明确说,是在看那把匕首。 他总是觉得不大对劲,又不知道,到底不对劲在那里。烛光下,沾染了一点点血的刀刃,散发出更加诡异的光芒。 他好像看到了…… 他不大敢确定。 然后,将匕首贴得离烛火更加近了一点。他也凑得更近了一些。 蓦然发现,在血的“滋养”下,好像有什么字,显现了出来。 顾承轩“啊”了一声,几近不可思议,然后拿起匕首,在烛光下,左右晃着,被鲜血润过的地方,仿佛真的有字! 可是,看不清楚。那字痕也就像是显示了一半。 “应该是血渍还不大够吧。”顾承轩想着,就要拿匕首划过自己的手腕。 就在此刻,只听得一句:“你干什么!”的喝声。 然后,顾承轩就看到安红线,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的,她手里拿着白酒和纱布。 顾承轩有一种被抓了个包的感觉,“哐当”一声,匕首又一次掉到了地上。 安红线显然被他这么一举动给吓了一跳,她心里面一万个问号。她不过是去拿了个药的功夫,顾承轩,这又是想要干什么? 她皱着眉头,像看小孩子一样,挺担忧地看了他一眼。 沉默了片刻。 终于,她不怕死地说了一句:“喂,不过就是跟你讲了,可能被戴绿帽子的事情嘛,你也不用这么激动的啊!” 然后她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你放心,你还有我,我是绝对不会给你戴绿帽子的!那些个妖艳贱货,就别去管了,还伤到自己的感情。” 顾承轩:“……” 他愣在那里,一瞬间,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了的。安红线什么时候脑洞给开得这么大了。 他“呵呵呵”地冷笑了两声,然后半开玩笑半认真一样:“就你?谁要啊。你是最让人放心,最安全的一个了。” 安红线不可思议地望着他,然后浑身打量了自己一眼,心想,“在你眼里什么才叫好看?那种娃娃脸肉嘟嘟婴儿肥,再配上一双人畜无害的水灵灵的大眼睛?可实际上还是一颗妖艳贱货的心?” 正当她想着呢,顾承轩却……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割破了自己的手腕,血,哗啦啦地流了出来,染浸了匕首的刀刃。他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我,我简直是……真醉了!”等安红线反应过来的时候,顾承轩的嘴唇都已经白了。 她速度走上前去,拿起纱布,对着他手腕处的伤口缠了一通。她不懂包扎,只知道一通缠绕,把他的伤口给包得死死的。 不一会儿,看上去就是顾承轩的手腕硬生生地被围成了一个大鸡腿一样,虽然这很不道德,但是看见就是想笑的那种。 “喏,我就这水平了。你怎么还是这么想不开?”安红线瞪了他一眼,狠狠地瞪了一眼的那种,仿佛在说,“喂,我可还不想守寡。” 接着,她顿了顿,话语间,还是酸溜溜地:“那个,我要不要去喊秦姑娘呀~~她可比我能干地多啦!” 顾承轩只是笑笑,没有正面回答她。 他低着头,还是在看着那把匕首。 然后,他瞧见了…… 看罢,浑身一阵鸡皮疙瘩。他感觉到了脊背一阵发凉。 “喂,你怎么了,喂喂!”安红线对着他,晃着手。她感觉,顾承轩最近,真的不大正常。很不,正常!总觉得怪怪的,可是又想不出来是哪里怪怪的。 “没事儿。”他说。 安红线明显就感觉到了他的语气里面,充满了敷衍。 他一直在看这把匕首干嘛,有毒啊。 她满是疑惑地,然后用很快的速度,从他手里面夺过那把匕首,盯着上面看了两眼。就看见,他血迹晕染的地方上面,刻着一行小字。 那行小字透过红色的液体,显得清晰而又诡异。 不过,倒也没有什么,上书:明月别枝惊鹊。 辛弃疾的词,安红线她是认识的。她感觉,这也真的不是啥。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要在匕首上面刻这么一行字。 而看到上面的血,血下面映着的字,安红线顿时就明白了顾承轩为什么要这么做了。 看样子,是他刚才不小心割到手指头的时候,就发现了。然后干脆让血来得更猛烈一些,字显得更明显一些。 但也看不出来啥呀,白瞎了顾承轩手腕上这么一道伤。刚才割的挺深的,看样子,也许会留疤喽。安红线想。 然后随之,脑海里面有一个很邪恶的念头一闪而过。 她想,可怜的秦姑娘不是时不时地咳血的吗,要是直接咳这匕首上面,没准儿还能显出来更多的东西呢。 但是,很快地,她就连忙呸了自己几口。感觉自个儿这想法,简直就是太邪恶了。秦卿卿对她真的算是挺不错的了,她居然还能这么想人家! 咳咳咳,打住,立马打住。她咽了口唾沫。 不过人吧,有时候,好像总是这个样子的。哎,总有一些挺犯贱的想法,会时不时地浮过脑海,虽然很多时候都会一闪而过,一下子就消,但也貌似,不很道德一样。 安红线使劲地晃了下头。 晃得顾承轩一脸懵圈。 “红线呐,你这又是干什么,怎么最近老整一些奇奇怪怪的事儿。”顾承轩满脸嫌弃,然后伸出他那只被纱布裹成了鸡腿一样的手,拭上了她的额头。 “也,不烫啊。真的是弄不懂你的了。”他说。然后说着就朝她翻了个白眼。可是之后,还是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把匕首上面。 他想,安红线是说,这把匕首,是从姜姣那儿出来的那个女人,拿来做凶器的……想着,他又是冒出来了一身的冷汗。 顾承轩的心里面,也有很邪恶的念头,一闪而过。 但是跟安红线不同的是,他想刹车来着,却怎么都止不住。 他怕,很怕,真的是像他所想的那个样子…… “得了,你事儿也说完了,我们回去吧。”顾承轩努力让自己不要去想了,然后喊过了安红线。 她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 他没有理会她,站起了身来,迈开腿就跑了。 “你自个儿瞎玩去吧。” 第一百四十二章 套路:绝对恶毒的妇人 第一百四十二章套路:绝对恶毒的妇人 “喂喂!”安红线望着他的背影,看着顾承轩就这么迈开了两条长腿,愣了一下。随即立马就跟上去了。 可是没有走两步,就发现有什么东西没有拿。于是,她那双刚刚迈出去的腿,又迈回来了。匕首没提。 咳咳,拿那么多血换来的怪家伙,可不能落下。 那天之后,安红线又回过一趟“事发之地”,那把匕首果然还丢在地上,可是匕首的鞘却并没有看见。她就把光溜溜的匕首给带回去了,现在这么一看,没有鞘,还真的有点危险的,很容易就伤人的节奏。 顾承轩走得很快,这下子她一来一回,他的背影都快看不见了。她不得不加快了速度,干脆跑了起来。 可是顾承轩,可能是听见她跑起来的声音了,他走得更快了。怎么都追不到的样子。 “哼!”安红线气得直跺脚。 死傲娇。呵呵。 她的心里面又拿各种乱七八糟的词吐槽了一万遍。 然后,蓦地感觉到了额头上像是有几滴冰凉。 嘀嗒,嘀嗒。 天,像是下雨了。现在还是星星点点的几滴。 安红线伸出手,就触摸到了指尖的冰凉。 天,还真的是说变就变的呐。就跟渣皇的脸一样。她满脸不高兴,满脸嫌弃地想。 然而—— 没过多久,本来还是星星点点的小雨,很快就有大起来的趋势。越来越大了。 不一会儿,就大得像是没有伞的话,就要挡不住了。 安红线赶紧跑了起来。这个时候的她还不知道,其实下雨天,要是跑起来的话,会淋到地很多。 本来,她刚跑的时候,已经是看不见顾承轩的人影了。 还没有出竹林呢,她就感觉到特别累,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到底是年纪大了,又长久缺乏运动。 正想着以后要不要多锻炼锻炼呢,然后脑门就像是撞到了一个什么东西一样,疼,特别疼。 “哎呦!”她叫了起来,下意识地捂住了额头,她感觉这么猛地一撞,一定起了一个包儿,还是很大的那一类的青肿。 貌似是个硬梆梆的东西。 然后,睁开眼睛,抬起头一看,却看见了…… 顾承轩? 顾承轩捂着胸口,也像是被她撞疼了一样,满脸嫌弃地看着她。雨,现在下得挺大了,他的头发都湿掉了,衣服也像是湿了。 “安红线,你脑门怎么硬的,心脏都差点没给你撞出来。”他挺不开心地样子,拿一种,有点关爱脑子有异常的那种眼神,看着她。 “我额头硬,你额头是软的呀?还说呢,看看我脑门上起的包。”安红线揉着自己的额头,真的肿起来了。 她满心都是在想,我怎么这么可怜呐……丝毫没有注意到顾承轩的反应。 顾承轩伸出了一只手,“揉”上了她的额头,对着她那个青肿的包。 然后就听得安红线一声“惊天地,泣鬼神”一样的哀嚎,简直就要震慑竹林,响遍山野。 她的额头,受到了顾承轩的“照顾”,他那魔爪,使劲一蹂躏,她就觉得那疼痛简直就……生孩子都不带那么疼的。虽然,她也并没有生过吧。 “你谋杀亲妻啊,我又没有不让你娶小。”安红线瞟了他一眼,眼泪都差点就流出来了,损人不利己的事情,顾承轩好像还是很喜欢做啊。 他不开心,别人也别想开心,他痛苦,别人也别想快活。 安红线看到他那受伤的、绑了结结实实一圈的手腕,就明白了。她不知道现在自己额头上的包成啥样子,虽然不至于那么严重,但就是疼得厉害。 “谋杀?要真想杀你,有刀不用非要用手?不过你倒是提醒了,这地方,挺荒芜,也没个人来,劝你别惹我了啊,不然真把你剁了,没人知道的。”顾承轩半开玩笑半认真。 然后安红线就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在她颤抖着的时候,他把她手里的匕首一把夺过去了。 然后她就抖得更加地厉害了。 正担心他会不会真的“图谋不轨”的时候呢,就听得“轰隆隆”一声。然后刚才还是有点儿闷着的雨,突然像是一下子得到了释放。 然后大雨,瓢泼而至。 两个人,稍微对着雷声发愣了一下,还没等回过神来,就给淋成了落汤鸡。 “快跑啊,还愣着干什么!”安红线一把拽住了顾承轩的胳膊。 可是刚刚拽过,就发现了,她拉的是,他方才划了很大一道口子的那一只。然后就看见顾承轩好像满脸痛苦的样子。 “完了!”安红线心想。接着蓦地就放开了他。 接着,就看见顾承轩放慢了脚步。 本以为他会不会说她又在作死,或者甚至找个借口把他给灭了,就在她坎坷不安的时候,他却突然说:“你跑那么快干嘛,你不知道,在雨中奔跑,淋得会更多吗?” 安红线:“……我知道啊!我乐意!你不走不走。”她见他没有啥坏情绪,依旧是厚着脸皮道。接着快步走着。 顾承轩跟在她的身后。没有走太快,也没有落太远。 他想,她一定不会知道,他会说这样的话,下着这么大的雨,依旧不愿意奔跑的原因,是因为,他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会有多久,也许很快就没有了吧……他想把时光镌刻在这一秒,把回忆留在这一刻,让现在这样的时间过得,慢一点,再慢一点…… 他不跑,用走的,是不是就把速度放慢了。 他想,她,不会懂的吧。 嘴角勾起来了一丝淡淡的苦笑,依旧看着手里的匕首发愣。他,有点害怕了。 而顾承轩和安红线,等走出竹林的时候,就已经浑身都是湿漉漉的了。跟落汤鸡一样,随便抖一抖,流下来的水,都够熬一锅汤的。 离竹林最近的,是萱若宫。 到了萱若宫门口,安红线就迫不及待地要跑到屋檐下去躲雨。然后就看见顾承轩,又挺嫌弃地看了她一眼,怎么都不愿意走过去。 “你过来啊!”安红线招呼道。心想,切,就你,还嫌弃我?你这是有多想被喝鸡汤啊。 “算了吧。劝你也回来吧。再坚持几步,甘泉宫都不远了。”他说。一本正经的样子。 安红线心想,呵呵呵,又想骗我回去?然后等我回去了,你再大门一锁,然后我就别想出来了。你当我傻呢,还是当我傻呢。 没门儿! 可是很快,她就后悔了。 “吱啦——”一声,她身后倚着的门,被打开了。 “安若姑姑!”她叫了起来,还带着三分的兴奋。然后回过头去,却…… “额……”安红线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噎。怎么,怎么会是她?!萱若宫不是没有别人了吗?她的脸色布满了黑线。“那个,刚巧路过,我,我先走了,再见……” 接着,她拔开一条腿就要溜走。 然而。 一只手狠狠地拽住了她:“站住!回来!” “那个,您什么都没有看见,您真的什么都没有看见,一切都是错觉……”安红线胡言乱语,浑身发抖。大白天的,遇到瘟神了! “得了吧,哀家看皇后你病得真的不轻,一天到晚胡言乱语的没个清醒!在甘泉宫里待得好好的,谁准放你出来的!”太后说着就蹙起了眉头,“到底是待得太舒服了,是不是该换个地方住!比如说……” “母后!”本来还站得远远地的顾承轩,突然就往前走了,走到了她们的跟前,将那只受伤的胳膊掩在了身后,“是朕让她出来的。安红线,到时候了,我们走吧。”说着,顾承轩就冲安红线使了个眼色。 安红线心领神会,立马就准备开溜。 “母后告辞,母后再见!” 可是太后,却是何等精明,何等眼光毒辣的人,她表面应了,就往屋子里面走。 顾承轩等到太后进屋,她的背影消失不见了,才转过身带安红线走了。 但他刚刚转身没多久,背后就传来一阵凌厉的声音:“皇上,您的手怎么了!” 被套路了,太后根本就没真的走,刚才就看出来了异样,就等着呢! “没事儿。”顾承轩面不改色心不跳,继续往前走。企图敷衍。太后却早就一个跨步上前,拽住了顾承轩的另一只手。 然后就听得“哐当”一声,一把匕首,从顾承轩的衣袖里面滑落了出来。 太后捡起了那把匕首,皱紧了眉头:“皇上,这姓安的到底想要对你搞什么鬼!” “没事。不关她的事。安红线,快滚回去吧,站这儿都辣眼睛!”顾承轩说着,就笑眯眯地揽上了太后的肩膀,又回头冲安红线吼了一句,“回你的甘泉宫去,别出来了!来,母后,我们进屋去唠唠家常吧,好久没聊天了。” 她这儿子,平日里,是从来不怎么会主动找她聊事情的,甚至对她向来都有点,说不出来。客气归客气,客气地不正常,见外,不像亲娘,像对后妈。 太后多厉害的人,哪是那么容易被敷衍过去的。 她甩开了顾承轩的手,然后上前就给了安红线一巴掌。 随着“啪”地一声,她的半边面颊,瞬间就肿了起来。 疼,口腔里有血在弥漫。这力道,绝壁是断掌啊!安红线都有点觉得天旋地转了。她都有点期盼着跟之前一样,晕过去。 可是这次怎么都没晕起来。 “皇上,你说不说实话!是不是这个贱女人!”太后说着又挥起了手,要呼上她的另外半边脸。 第一百四十三章 可怕:原来居然是这样 第一百四十三章可怕:原来居然是这样 “哎,别~~”顾承轩喊道。然后一把将安红线拉到了后面,挡在了她的目前,“喂,母后,您别激……” 可是,顾承轩的话还没有说完呢,就又听到清脆的“啪”地一声。 太后压根就还没有反应过来,那一巴掌,已经呼到了顾承轩的脸上。不过,倒没有呼上半边脸,而是直接就呼到了鼻子上。 力道用得不小,血,顺着顾承轩的鼻孔就流了出来。 “皇,皇上?!”太后满脸惊惶,惊慌失措,她怎么都没有想到,本来是要整治小贱人的,怎么就伤到了自个儿的宝贝儿子。 “快,你快进来!”太后匆匆忙忙地拉过了顾承轩的胳膊,一个劲儿地就要把他往里面拽。 然后安红线跟着要进去的时候,就听见“砰”地一声。门,已经被太后那老妖婆给狠狠地砸上了。 “皇后自己回去吧!别再祸害人了。”她狠狠地说。 安红线本来都走到门口了,然后门猛地这么一关,就砸到了她的脸。砸得她生疼。 门还打到了她的鼻子。 倒没有出血,不然就真的是神作了呢。 “呵呵,真是的。”安红线无奈地摇了摇头,还好顾承轩不是个“妈宝”,不然怕她的日子更加难过了。不过能让自己的亲身儿子都如此厌恶的,这太后当得也是没谁了。 正想着呢,还没有等她来得及自言自语地吐槽,就看见了一张大网,铺天盖地的打在了她的脸上。 “唔唔——”安红线下意识地喊了起来,眼前漆黑一片。她啥也干不了。 一看这阵势,就知道又是太后的人搞得鬼,太后就喜欢干这个事情,一样的作风,一样的味道。也不是第一次了。 再一次被套上了大麻袋,光天化日之下就这么给掳走了。被套进袋子里的那一刻,那把匕首也掉落到了地上。 “顾承轩,你救……”这回,那群人没有来得及先给她嘴里塞东西,就先给她套上袋子了。她自然先发出“求救”。 可是却也是无力的。 麻袋,先是被人解开了。 然后恢复了一刹那的光明。 她就看到了太后的贴身侍女杜娟的那张脸,杜娟狞笑着。 狞笑着,就给安红线的嘴里塞上了布条。她连叫都叫不了了。 然后麻袋再一次给套上了。她再一次地遁入黑暗。 黑暗着,就被人扛起来。 她那两条腿使劲挣扎着,怎么都感觉不对劲。这回,比以往更加劲爆。以前起码没有用扛的呀。 安红线心想,完了,这回也许真的玩完了。搞不来,那老妖婆会让人就这么把她给沉塘了,绑上几颗大石子怎么的。 顾承轩,他是早就知道,萱若宫里呆着的是太后了吧。她可真后悔呀,后悔没有看他的眼色。 现在,该怎么办。 “你特么倒是来救我啊!我怎么这么命苦,你亲娘都快搞死我了!”安红线心里面简直万千匹骏马呼啸奔腾! 脑海里面已经把这人世匆匆二十来年过了一遍了。 娘家的异母哥哥和爹早就不理她了,现在也不知道在哪儿;顾承轩坑她;贴身侍女纵火;还有个恶婆婆。简直大周史上最悲惨皇后。 不对,也许,惨烈如她,都是不会被载入史册的。 而那堆人,抬着,不对,扛着安红线。不知道扛了多久。 终于,在永巷深处,某座造型诡异的屋子面前停了下来。 现在,安红线的面前还是漆黑一片着的呢,但是她都能明显感觉到,身边有风呼啸而过,阴森森的感觉。那风透过麻袋的缝隙,吹到里面,吹得她满身的鸡皮疙瘩。 安红线心想,不会是……太后怎么总喜欢玩这一招?应该不会了吧,这也太没有新意了。 还没有来得及哆嗦,麻袋终于被解开来了。 不过,还不如不解呢。 看着眼前的一幕,安红线都不知道自己是该哭呢还是该笑呢。 猩红的火,在门口的炭盆里烧着。那两盆炭火,一左一右地放着,像是两个忠诚的守卫,更像是把守着地狱之门一样。 大门敞开,站在门口,就看见了里面那条幽深的通道,和通道里灰暗的烛火。 望着这间屋子门上,挂着的那两个大字,安红线整个人都不好了。 太后还是喜欢这个调调,每次都是这一招,真是的,真没有新意。这恶婆婆当的,别说新意了,就连诚意,都没有了。 “皇后娘娘,请吧!”杜娟阴阳怪气地来了一句。 接着,随着杜娟的一声令下,她一左一右站着的两大“护法”,就钳着她的胳膊,往门里边粗暴地一丢。 疼,好疼。 骨头都像是要散架了呢! 安红线用力地皱了下眉头,努力让自己不要叫出声来,不然太失风度了。 她咬着牙,试图要爬起来。 可是手刚刚才支撑了一下地—— 一只脚,就猛地踩上了她的后背。那只脚还用鞋底,在她的后背上面来回摩挲了几圈,颇为用力。 然后,就听得“吱啦”一声,暴室的大门,被狠狠地砸上了。 本来就不算亮堂的屋子里,一下子就更昏暗了。 走廊过道里,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还有,死亡与恐怖的气息。 那只脚,还在她的背上践踏着。 安红线的心里面简直就要开炸了。光天化日之下,岂有此理!她又没犯什么事儿。 何况要真犯什么事儿了,还有皇上呢!皇上都没有质问她,哪里容得上这些个贱婢!以为有太后撑腰怎么了! 安红线深知,就算太后再泼,再不讲理,也总得给顾承轩几分面子,就算太后不按规矩办事,也不会太…… 比如,现在这样。 痛,痛爆了。她再怎么样,现在也还是皇后,当她是不存在了还是怎么了! 就算只是个普通的小宫女,也不带这样的! “贱婢,你放开本宫,本宫是谁你们知道吗?!”安红线被那人踩得动弹不得。她感觉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非常好笑。 像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女子报仇,她一天都嫌晚。 她记住今天了。只要等她出去,非要好好整治这个太后一直在后边作威作福的暴室不可! 那人却是一阵冷笑:“哈哈哈!”那笑声响彻天空,却听不出来到底是谁。 “红线呐,你还当你是皇后娘娘呢?!”这声音着实令人毛骨悚然。 安红线感觉到了浑身发冷。特别是那一句,红线呐…… 这样挺亲热的称呼,她,觉得好生害怕! 更可怕的是,这个女声,虽然像是刻意憋着,变了几分音的。可是,她却还是分明可以听出来熟悉的感觉。 不敢相信地,使劲全力地抬起头,却看到了一张,她再熟悉不过的脸! 甚至,是以往感觉很亲热的脸…… 她,很多时候,都是安红线深感绝望中的希望。很多时候,都是安红线最大的安抚,和倚靠…… “姑,姑姑……”她不可思议,满脸惊惶,被那个女人践踏在脚底下的她,怎么也不敢相信。 这个时候,安红线多么希望自己是疯了,或者是在做梦! 安若终于放下了她的脚,然后俯下了身子,伸手拭上她的下颚,捏起了她的脸,在黯淡的烛光下,安若笑得变化莫测。 另一只手,摩挲着安红线的半边脸,又突然猛地一掐。掐得她生疼。刚才被太后扇了个巴掌的地方,还是肿着的。 “别再叫我姑姑了,假的,都是假的!”安若的眼睛里,不复以往的平淡与和蔼,全然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地阴森可怖。 “我总算等到这一天了,等了这么多年!哈哈哈!”安若猛地一甩手,一溜排的烛火全部都倒了下去,本来就不亮堂的地方,又黑了一半。 她在另一排的烛火的衬托下,笑得像是个真正的疯子一样,好像兴奋地不得了。 安红线想到了曾经看过的武侠小说里,那些个因为练功走火入魔的大反派。 其实一路走来,安红线都觉得,好像幕后有一双手,在推动着这一切,促成了她和顾承轩的虐恋孽缘和互相折磨。 本来,她一直都以为,这是造化弄人的。 如今,寻寻觅觅一大圈,发现最大的幕后黑手,不是恶婆婆,不是绿茶妹妹菁儿,不是白莲婊姜姣,不是假想敌秦卿卿,而是她长久以来,最信任,最信赖的人。 她整个人都是懵圈的。 她第一反应就是,安若是不是疯了。或者说,这个人是安若的双胞胎姐妹。 她再次试图确认,颤颤抖抖:“姑姑?” “都说了,是假的!也不对,不该这么讲!我是安若没错,但不是你们的安若姑姑,哈哈哈!”她再次捏了下安红线的下颚。 她感觉自己的下颚骨都要被掐断了。 “红线呐,你是我看着长大的,看在我们这么多年,多少有点情谊的份上,我就让你死个明白吧!”烛火下,安若笑得像个吃小孩的妖怪。 安红线从来见过这样子的安若! 而接下来,她讲的事情,更是让红线匪夷所思。 安若说,红线呐,你知道太皇太后是怎么死的吗。我毒死的呀!我天天在她的饭菜里下药!慢慢地,她那把老骨头自然就扛不住了!你还记得,很久很久之前,那次你跟凌玉公主,在老太婆那儿吃饭,晕倒的事情吗? 第一百四十四章 鞭刑:就差残存一口气 第一百四十四章鞭刑:就差残存一口气 “原来,居然是你……”安红线心里面简直是各种地… 可是,更加没有想到的是,接下来安若的一番言论,更是让她毛骨悚然了。 安若说,红线啊,你还记得那天,在姜姣那里,发生的事情吗。 她指的是,安红线偷听到姜姣和神秘中年女人的谈话那天,然后中年妇女出门后,要把宫女碧云杀了灭口,结果她安红线自己冲上去“见义勇为”了,这件事儿。 乍一看,好像没有什么不对,跟安若不一定有什么关系。 现在这样一想,简直就毛骨悚然! 她,她,那个中年妇女,该不会是她的好安若姑姑装的吧?! “你,你居然……那天,那个人是你?你跟姜姣什么时候勾搭上的?!”安红线战战兢兢,细思甚恐。 会不会这一切,就早就是安若的一场策划与预谋? 安若仰天大笑,像是武侠小说里面练功走火入魔的坏心女配,她说:“红线呐,你倒真的也不算笨的呢,但是这脑洞开得也太大了!你想的路子虽说不对,不过也挺贴近了! 你再好好想想,猜一猜?” 安红线:“……” 去特么的!老娘吃的空呢,跟你猜这些个东西!老妖婆闲的慌了,过来找存在感,玩猜谜? 安红线的四处打量着周围。 不知道安若用的什么法子,又做了怎样的交易,现在,整个暴室都是她的天下了! 看样子,是安若用了太后惯用的法子,就算她安红线今儿个真死在这里了,也会让人误以为是太后干的,安若可以撇个干干净净,继续以往那一副“三好玉女”,慈悲天下的样子。 绝,真的绝! 想必安若也是已经谋划了许久了的吧。 “姑姑,你是不是觉得,红线今天肯定得死在这里了,所以,才把一切都跟红线抖出来了?”安红线浑身被安若踩得酸麻胀痛,有气无力。 那一声“姑姑”,也像是喊得凄绝地不得了,挺让人怜爱的样子。 而安若听罢她这么说,立马满脸慌张起来:“安红线,你到底想搞什么鬼?!” “我,我不想搞什么鬼。看样子,今天确实是要在这里,必死无疑了的。红线是姑姑看着长大的,能否看在这么多年的情分上,让红线死得更加明白一点。 红线想做个明白鬼。”她的声音楚楚可怜,就像是个问家长要糖果的孩子。 安若嘴角勾起一丝很奇怪的笑,然后一把将她提溜起来,拍了拍她身上的灰尘,动作很轻柔,甚至有点安抚的样子,但是却是满脸狞笑着。 那种笑意。自然是让安红线随便看着就觉得毛骨悚然了。 安若那双冰凉而又削瘦的手,拭上了安红线的面颊。 安红线就像是觉得有刀子在她的面孔上,摩挲来,摩挲去,她紧紧地皱住了眉头。 “红线呐,这话你倒是说对了。其实我是真心挺喜欢你的,如果那死老太婆不是那么关照你的话,如果顾承轩不喜欢你的话,我想我根本没有必要这么对待你! 安红线,你凭什么!年纪小小,就可以拥有别人没有过的一切!要不是你当年就那么能作,非要闹腾着嫁给顾承轩,那死老太婆也不会那么大力扶持顾承轩登上皇位! 这下子倒好了,你如愿嫁给那渣男了,好不容易我看着你好日子可以到头,死老太婆却还天天帮着呢!好不容易老太婆也死了,顾承轩那厮居然真的喜欢上你了! 凭什么你可以拥有这么多!你就不该拥有幸福,你们都不准拥有幸福!” 安若的声音回荡在暴室上空。她那拭着安红线的手,又加大了几分力气,仿佛要把她整个人都撕碎了一般。 听她这么一讲,其实安红线还是没有明白,她到底在说些什么。 只是隐隐感觉到。这居然是一个,跟嫉妒有关系的故事? 安若,会嫉妒她安红线? 搞笑,她们年纪差距有十六七岁,也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关系。 安若连安都不姓,这只是她的名字罢了,姓啥无人得知。 可怕,非常可怕。 而安红线,却注意到了,安若说的,顾承轩,喜欢她?! 她大为惊讶。 “你说,顾承轩他,是喜欢我的?”她不可思议地问。 安若甩手就扔给她了一个巴掌,这一巴掌扇得她天旋地转,一阵耳鸣。 “好你个贱女人,就不该跟你讲太多了!都到现在这个时候了,居然还在关心,那渣人到底喜不喜欢你! 我看你们两个,还真的是一对作男作女,互相伤害不止!就该继续造作呀! 知道我为什么现在捉你来吗?很简单呀,因为就是看你们两个,居然都快和好了!这怎么可以! 我不允许,我今天就要弄死你!” 看着安若的歇斯底里,安红线整个人都是崩溃的。 安若的眼睛里都满满的是杀气。 可是,也许是安红线这人就这样,越是到危急的时刻,就越是有一种,克制不住的,逗逼气质?或者说,搞笑气质? 顾承轩以前就这么说过她,怕是她脑子缺了根筋。从小没有受到过什么伤害,心儿也太大了。 所以,此刻的安红线,又像是发挥出来了她内心深处,按压不住的搞笑气质。 她看着安若,就想到了一句话,怕是八成是个傻子了吧?! 然而,还没有容得她多想呢。 安若的一句,“来人,上鞭刑!”就彻底打破了她内心的最后一丝故作安定。 安红线脸上本来就复杂的表情,瞬间就彻底地石化了。 还没有容她多想什么,也没有给她任何说话的机会,她就被人素溜麻利地五花大绑,绑到了刑架上! 然后,她的嘴里面,又被塞进去了一团棉布。 呜呜…… 死死地,堵住了她的声息。 接着,就看见了两个膀大腰圆的嬷嬷,一个挥舞着鞭子,一个提着一桶辣椒水,耀武扬威般地走到了她的面前。 这两个嬷嬷看着和安若差不多的年纪,和安若那挺瘦小的身板与和蔼的面容不同,这俩货色,一个穿着一袭青衣,一个穿着一袭赤红的长袍,还都有点膘头大耳的,一看,就非常能打的样子! 阿青挥动着鞭子,狠狠地像安红线抽去! 哗啦啦,只一鞭下去,就已经皮开肉绽了。 接着,又是一鞭,从另一个方向抽过来,安红线身上的衣服直接就被划破了半道。 没有几鞭子,她就已经吃不消,没气无力地低下了本来高昂着的,以为永远也不会向这样的恶势力弯下去的头颅! 无关于尊严和气节,纯粹的,身体反应。 安若像是很满意地阴笑了一下,接着朝在一旁看着辣椒水的阿赤交代了几句。然后就转身离开了。 走的时候,她摔上了门,摔门声特别大,特别有一种,很张扬的样子。像是这么多年,总算报仇雪恨了一般。 接着,又听到了暴室的门被大锁锁上的声音。 可是,安若带上门的声音再张扬再大声,也没能盖过阿青嬷嬷挥鞭子的声音。 方才,安红线这么问东问西,除了想知道事情的真相,也是在拖延时间。 都已经到了这种情况下了,安若没有必要跟她这么一块刀俎上的鱼肉撒谎。 顾承轩…… 她一直在拖着,渴望顾承轩会来救她。就跟许多民间故事里面说的一样,英雄救美,关键时刻,破门而入! 可是,却没有。 直到她感觉自己浑身的皮肉都被抽破撕裂了,都快断了气,也没有人。 疼! 疼死了! 故事里,永远都是骗人的。 她想,她一定就快要挂了! 她仿佛都看到了奈何桥。 鞭子,还是像雨点一样落在她的身上。 她感觉,自己将会成为历史上第一个,被活活抽死的皇后! 安红线浑身上下都是细皮嫩肉的,除了那次被太后那个老妖婆劫了过来,她何曾受过这样的。 顾承轩再怎么样,也从来没有对她用过刑啊。 她的头一沉,直接就晕死了过去。 暴室里,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腥甜,可怖。 阿青和阿赤这两个人,对着安红线,彼此望望,互相看看。 两个人都是一脸懵。 这就受不住了?装的吧! 阿赤伸手拭上了她的鼻梁,还存着微弱的呼吸。 “哎,没死!这贱.婢以为这样子就可以逃过惩罚了吗?也不想想,我们的主人是何等的厉害!” 说着,阿赤就将那桶辣椒水,朝着安红线浇了上去。 她被从头灌到脚。 哗啦啦。 辣。 在安红线绽开的皮肉上,辣椒水起了鲜明的反应,她是真的活生生地被刺疼醒的。 好像浑身都被剐了一道。身上都被撕裂了。 “醒了!”阿青拧笑着,又伸手拿起来了鞭子…… “唔,唔……”安红线疼得呻吟。可是嘴里被塞了纱布,连叫,都是叫不出来的。 “你再去提一桶辣椒水吧,看来还不够!”阿青说。 “哎,不如,就不要辣椒水了。拿鲜辣椒和生姜吧,直接往伤口上面抹!”阿赤提了个“妙招”。 “好主意!不过话说这个女人到底该怎么处置?主人说了,抽死她,都算便宜的!” “那就给她残留一口气,然后丢乱葬岗去,让野狗咬她的皮肉,让乌鸦啄走她的眼睛!” 第一百四十五章 激动:算我真的看错你 第一百四十五章激动:算我真的看错你 安红线什么都听不见了,现在的她虽然残存着一口气,但是已经是毫无知觉。 而阿青和阿赤着两个婆娘,刚刚把手给松了下来,准备进去拿“工具”,然后刚刚一个转身,就听见“吱啦”一声。 两个人随即惊了一下。 这是有人进来了吗? 不过门是锁着的。吱啦完了,也没有后来了。门没有被打开。 可是,很快,门外的人,却用剑,把锁给划开了。 然后,阿青和阿赤就看到了一个男人,把门狠狠地一摔,然后破门而入。 怎么会是他? 阿青和阿赤都愣了一下,瞬间先是手足无措。接着赶紧丢下了手中的鞭子。 “跑啊!”两个人看那人眼神不对,大惊失色起来,拔腿就要往外面冲。 可见这俩婆娘,脑子也不怎么好使的,偏偏要往“虎口”上面撞,从那个刚刚被破了门冲出去。 不过话说回来,暴室也就只有这一个门啊。 可是,刚刚冲到门口呢,那个一袭青衫的男人,就拿出了手里面的剑,一把刺进了阿青的心脏。 阿青死状极惨,两眼怒瞪发白,只听“扼”地一声,就已经软瘫在地,血,从心口处喷射出来,直接就把那男人的青衫给染成了血色。 阿赤也是面露惊惶,她看着跑不掉了,连忙下跪磕头:“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的也是奉命行事的!” 这个男人,阿赤也分明是认识的,但是她怎么都想不到,他会出现在这里。阿青和阿赤连那个被绑在刑架上的,可怜兮兮的女人是谁,都不认识啊! 她们也只是听从上面的安排,听说这个女人,十恶不赦,罪大恶极,罪该万死! “饶命?你可知道她是什么人?!”剑,刚刚从阿青的心脏处抽离了出来,剑梢还沾染着许多的血花,血流淌下来,一滴一滴地滴落在地板缝上,开出了死亡之花。 配合着周围腥腻的味道,仿佛就如同人间地狱一般! 而这阿青和阿赤两个婆娘,本来该是黑白无常一般的存在,可是,此刻在这个男人面前,倒像是接受审判的对象。这个男人才仿佛是阎罗恶煞! 这个男人怒眼圆瞪,手上的青筋暴露,满脸充满了愤怒,仿佛要手撕阿青阿赤,才能稍稍泄一点点恨一般! 然而,都不用手撕了,那个叫阿青的,早就葬送在了他的剑下。其实就这么死了个痛快,倒反而是便宜她了。 阿赤,也深知这一点。看着这个男人这般的盛怒,她想,自己也许就没有这么“好运”了! “奴,奴婢不知道……还望大人明示!”阿赤闭上了眼睛,不敢再去看这个男人,刀子已经拭到了她的脖颈间,触碰到了她的咽喉要扼! “明示?好,那就告诉你吧,她是当今皇后娘娘!”男人说着,把剑抵地更近了一点。 阿赤满脸不可思议!她,她,居然是…… 皇后?! 安若送来的那个女人居然会是皇后! 安若真的是不要命了吗?她怎么敢?! 不是就只是说,是一个十恶不赦,罪大恶极的女犯吗?! 可是,还没有容得阿赤多想什么,那男人的剑就已经刺了进去。 随着“扼”地一声,阿赤也躺倒在了血泊之中。跪在了这个男人的脚下。 死的时候,她怒睁着眼睛,有一点儿不明不白,恍恍惚惚的样子。比起阿青的一刀刺入心脏,阿赤这么一刀从脖颈间划进去,明显是更加凄厉了几分。 血,都直接溅了半天高,喷射了出来的一般,射到了天花板上。 然后,阿赤躺倒在了这个男人的脚下。 男人的后边,又来了一群人。 领头的那个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边跑边说:“承源啊,你先不要激动,把里面的人留着,还要审问!” 可是当他赶到的时候,就看到了顾承源,怒气腾腾,还没有消怒,还看见了两具,女尸! 顾承源也全然没有消怒的样子,似乎还要再拿起剑来,再这两具尸体上面砍上几刀,才可以泄恨一般。 “唉,你下手也太快了!”安适涵叹了一口气。径直就往里面走去。他连忙把安红线身上的绳索给解了,看到她皮开肉绽,满身是伤痕,狠狠地皱了下眉头。 拖下身上的披风,披到了安红线的身上,径直将她打横抱起。然后走到了顾承源的身边。 “承源,剑给我!” “你要干嘛?!” “干嘛,杀了他!三番五次,这样对待红线,他还有没有一点良心,这次如果不是安若禀报,怕是红线都没有命了!” “你疯了,弑君?!” “疯了?他才是疯了!为了权利和地位,真的可以不惜一切的吗?!也不看看他对红线这些年来!行吧,他之前,千里迢迢放飞鸽,召我回来,说是有隐情,我认了!我什么都按照他说的照做了! 结果呢,现在却,呵呵!当初我就是信了他的鬼话!去特么个‘花见怜’,蛊毒再毒也蚀腾不过他的那颗狠毒的心!”安适涵很是激动的样子,试图要从顾承源那边抽走他的宝剑。 安适涵好后悔,特别后悔。 当初,因为安红线嫁给了顾承轩,他们家才表明了自己的政治立场,明确地说,是他表明了。爹爹跟顾承轩的母家,跟顾承轩的母妃,一直都是有些怨结的,唯恐要是顾承轩登上皇位,会对安家不利。 是他当年百般支持。 现在倒好。 不过一句呵呵。 之前,顾承轩倒对安家除了瓦解权力,并没有做什么实质性的打击。包括后来,跟他商量,说因为“花见怜”这种蛊毒的事情,必须要让安红线恨他,才可以保证安红线性命无攸。他当时,全然照做了。 他听从顾承轩的吩咐,共同上演了一出“好戏”,顾承轩表面对安家彻底下手了,实际上不过是分散到各地 他当时,甚至还为那一句,“朕真的是没有办法”而感到了痛惜,想着怎么就这么造化弄人的。 如今。如今却…… 安适涵看到浑身都是伤口的安红线,怎么都想不出来,当时顾承轩跟他说的,那一番像是掏心掏肺的、饱受虐恋摧残的话。 “这就是你,让她彻底恨上你的方式?”安适涵的嘴角勾起了一丝诡异的笑。 去他个“花见怜”,哄小朋友的吧!怕是根本没有的事情,呵呵。 想到这里,安适涵更为自己之前,还信了顾承轩的鬼话而感到可笑了。 “你别激动。刚才你还说我太激动了呢!现在你静一下吧。”顾承源劝道。看安适涵这个样子,像是真的可以干出来弑君的事情的。 “刚才我是没有看到红线伤成什么样儿,现在,我肯定饶不了他!”安适涵狠狠地说。 他想从顾承源那边抽走剑。可是,抱着安红线却腾不出手来。 怀里的安红线,静静地躺着,呼吸微弱而又匀称。 “唔,唔……”她终于喘息呢语。 “嗯,怎么了?” “水,水……” “等会,等会!”安适涵冲顾承源喊道,“承源,快啊!” 顾承源急匆匆地从里面拿了个干净的杯子,又冲了一下,从狱卒的茶壶里倒了杯水,伸到了安红线的嘴边。 可是,她却只是沾了一点点,又没有声息地躺倒了过去。 “我先带她回家。回家!” 安适涵说的家,是指宫外的安府。 将安红线放进马车里,从后门出的宫。 明确说,是绕道。 皇宫里面有条没有几个人知道的道路。那条路,就是有那间小竹屋所在的竹林。从竹林里面,可以拐出宫去。走到外边儿。 先皇在世的最后一段时间,太子犯下大错被废,囚于竹屋。后来先皇去世,顾承轩即位,太子没多久就已经没了踪影。宣称是早就患有疾病,暴毙而亡,为了避免传染,已经将遗体处理了。可是传说,却是新皇顾承轩手刃亲兄弟,痛下杀手。 而只有安适涵知道,顾承轩并没有杀废太子,太子也并没有死,而是被放了。就是从竹林的这条道走的。护送太子出去的人,正是他安适涵。他们二人一起去了与西凉国接壤的边疆,之后太子又一个人云游四海去了。 至此之后,再也没有得到过太子的消息。 安适涵也因为要守着这个秘密,驻守边疆去了。也并不是像众人所看到的,因为要瓦解安家的势力,被“流放”。 顾承轩面对前些年,那么个些流言蜚语,那么多讲他狠毒手辣的传言,不说一句,不辩解一声。 当时安适涵不明白,他说:“皇上,你为何要平白遭受这么多委屈。” 那会的顾承轩只是说:“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何必解释那么多。说朕狠毒狠辣,不正好立了淫威。你们这些亲近的人,不误会朕就好了。” 所以,顾承轩给安适涵的印象,在今天的事情发生之前,其实一直还是不错的。把妹妹交给顾承轩,安适涵本来也还算放心。他觉得再怎么样,顾承轩也是个有底线和良心的人,他并不是像外表那样的,相反有很多的无奈…… 可是,可是。 “呵呵,为什么要这么伤害一个弱女子,还是枕边的女人。顾承轩,算我看错了你!”安适涵望着遍体鳞伤的安红线喃喃道。 马车,已经停到了安府的门口。 此时的安府,自然已经是门庭冷落的。 本来都贴上封条了,后来因为顾承源这些日子回长安来,不愿意住驿馆,便在安府下榻。 现在,还可以进去。 第一百四十六章 孽缘:理还乱那就剪断 第一百四十六章孽缘:理还乱那就剪断 回到了安红线本来的房间。出嫁前的屋子。 看样子顾承源把这里保护地不错,虽然没有给租金吧,但还是挺爱惜别人家的屋子的。 “水,水……”安红线迷迷糊糊之中,还在念叨着。 见她有点要清醒的样子,安适涵一个激灵,连忙走到厨房,去给她倒了杯热水。 “来。”他将杯子递到她的嘴边。 但是安红线却又直接就躺下去了,“咳咳”了两声,不再说什么话。 安适涵皱紧了眉头,将手捏成了一个团儿。 安适涵一直在想,这么多年,顾承轩在她眼里,不是个狠辣的人,相反,很多事情还是有所保留。 可是,对于那些明明伤害过他顾承轩的人,他倒是体现了仁慈的一面,比如说先太子,和他父亲。倒是真正无辜的人,怎么能如此对待。 比如说安红线,还有,凌玉…… 想起凌玉,安适涵的眉心更是觉得一痛了。他们两个人,无论是从哪方面来说,都是绝对不可能的。可是,那丫头却一直都对他,有一种不明就里的深情。 深情在,他都不知道在哪里,他都不知道这种深情是为什么。很执着,很持久,谁都打不散消不掉。就像是,当年的安红线对顾承轩一样。 安适涵,他就红线这么一个妹妹,妹妹后来如愿了,所偿了,可是又得到了什么。真的快乐了吗,幸福了吗,不过宫围紧锁,从此没有笑颜了。 对于凌玉,其实安适涵,自己都不清楚是个怎么样的感情,如果一个女孩子,心心念念你那么多年,就算是不喜欢,也不可能说一点都不感动的吧。 只不过安适涵太理智了,理智超过了所有的一切。不动心,不动情,不过如此。 可是,当凌玉出嫁的前几日,找人拖她给他带信。他先是将信页一如既往地揉成团,丢到了一旁。但也许,是那天下了雨,他有一种突如其来的不详的预感。过了一会儿,他将纸团重新捡起来,展开来,一看,脸上的表情瞬间惊愕。 上书:我要嫁人了,安适涵。祝你一切安好吧。 你还好吧,我哥哥他没有为难你吧。我知道,他是不会对你做什么的,起码,你是他在乎的女孩子的哥哥。他不像你。 其实,你比我皇兄,还要狠心…… 再见。永别了吧。 那一刻,那一句永别,让安适涵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他托人打听,凌玉的婆家是谁。本来以为会是某个候家贵族,结果经过一番打探,才知道,居然是……跟西凉联姻。 顾承轩就凌玉这个妹妹,算是最宝贵的,居然都舍得,还真的是为了利益,什么都不要了吗?当时,安适涵的心里面就起了一阵怒火。 可是,可是,他却感觉,更生的,是自己的气…… 纵使顾承轩安排凌玉去联姻,凌玉也还是对他说,“安适涵,我皇兄不像你,你比他,更狠毒,更没有心!” 当时,他满心愕然。自以为,没有对凌玉做过什么。没有接受她的心,所以,怎么拒绝都不算是辜负了。然而在她的心中,却比顾承轩,伤她深的多了。 如今,如今!转头来看,他尚且把凌玉伤那么深,那么安红线,该被顾承轩伤得多深啊。 算他欠凌玉的,都应在了顾承轩和安红线的身上。 孽缘。 理还乱。 那就剪断。 彻底,剪断! 安适涵怒而出门。 结果,却撞上了顾承源。顾承源见他表情不对,连连挡住了他的去路。 “安兄,你这是要去干嘛!”他挺紧张得看了一眼安适涵,像是生怕他会一怒之下真地做出来那种事情。 “我,我……”安适涵连连将拔出了点鞘的剑,又收了回去。 “没事。我出去给妹妹找个大夫。” “大夫?算了吧。”顾承源叹了口气,“这里是长安城,天子脚下。红线这事儿还没搞清楚呢,她就这么消失了,万一我那九弟,正在漫天寻找她怎么办? 你出去寻医,也许就正被抓个着。” “但是他肯定会想到安府的!那样杀过来也是早晚的事情。我怕红线,真的撑不住。”安适涵也确实,不光光是想去找顾承轩“理论”,还想去找大夫来着的。 “你别太紧张了!”顾承源其实也很激动。但是激动,也不是个办法,只得故作镇定。 “他不是还没过来吗?他要过来,我撑着呢!平日里,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再清楚不过了!花花世界,不过我再多搂几个姑娘,回来‘作乐寻欢’,便是了。 难道他那些个手下,会跟本王一起进来爽爽不成?!” 说着,顾承源的脸上,就挂上了那种,一如既往的,绝傲不羁的笑。闲散王爷,富贵闲人,闲云野鹤,不过如此。 安适涵明白,其实顾承源绝对不是这样的人,绝不是只知道天天混迹于烟柳巷的那种。 只不过,因为先皇废太子的事情,兄弟几个都对顾承轩,有点儿……特别是顾承源,太子是跟顾承轩抢过女人,落得了这般的下场,都不知道怎么惨死的,死了尸体都不知道在哪儿。那个女人叫秦卿卿。 而他顾承源,也跟顾承轩抢过女人啊。那个女人,叫安红线……也不能叫抢,就是当时,姑奶奶,都已经有要把安红线许给顾承源的意思了。 在姑奶奶的眼里,因为顾承源母妃的原因,他是无论如何,都没有继承皇位可能性的,但是本身又是极具才华,并且品行良好的一个人,这样子,安红线若过门,可以避免宫围纷争,也有个好的依靠。 偏偏,安红线那会铁了心,喜欢顾承轩。 安适涵明白,这件事情,加上废太子的事情,在顾承源的眼里面,一定留下了一点忌惮的。 顾承源对顾承轩也有不少偏见,他不确定顾承轩真的会是表面看到的那样不在乎,忘了这件事了。他小心翼翼,对他这个弟弟离得远远的,尽量不接触。 本来,安适涵一直都想为顾承轩辩护一句,他不像你们见到的那样心狠手辣,他没有杀你们大哥,没有杀你们任何一个兄弟,也不会残害手足,你不用这样子,把自己伪装在烟花柳巷,喝酒买醉以逃避他的注意的。 可是,现在想想妹妹,安适涵是怎么都讲不出来这句话了。 兄弟是骨肉,女人,或者说,不是那么爱的女人。他就无所谓了吗。 呵呵。 “承源呀,谢谢你了。但我还是得去找大夫,他要发现,就发现好了!他若让人杀进来,我跟他拼到底,绝对不会让红线再落到他手里的!” “要是皇祖母还在,那就好了……”顾承源深深地叹了口气,“我们这些个孙辈里,女孩子不多,皇祖母多疼惜女孩子,尤其是凌玉和红线,跟祖母年轻的时候像……” 要是太皇太后在,妹妹哪里还会受这么多委屈。怕是顾承轩只要敢动她一根头发丝,太皇太后都会杀过去。 对呀,安若,安若! “我想到了,提到太皇太后,我就想到了。我该先去找安若姑姑的。她一定有办法。”安适涵说。 顾承源表示赞同,当时安红线被绑进暴室这件事情,就是安若告诉他,匆匆找到他的。 “承源,你在这儿等我回来。看住,我真怕他的人会找过来。”说着,安适涵就要走了。 结果刚刚没走两步-- “不用等了,朕来了!” 然后,就看到了顾承轩。 他只身一人,只来了他一个人。连李珩,都没有看见。 “红线呢!你们把她掳走干嘛?!她果然在这儿!那些流言你们居然都信了!”说着,顾承轩又狠狠地看了安适涵一眼。 顾承轩说的谣言,是指宫内之前传的沸沸扬扬的,秦卿卿想要上位,而命人刺了安红线一刀,安红线差点丧命,他却袒护秦卿卿,不管不问。 他在自己的兄弟间,名声一贯不大好,他也是深知了的。只是没想到,他信任的安适涵,居然也会这么想他。 他现在,全然还不知道红线被抽成那样子的事情,只是太后跟他扯了一大堆,他好不容易甩拖走开,刚出去要找安红线,就听说宫人说,安适涵把她给接走了。 而安适涵,看见顾承轩满脸无辜的样子。蓦地就笑了,苦涩地不得了的那种。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剑,伸到了顾承轩的脖子上,正中要扼:“承轩,真没想到,你这么能装!” 顾承轩:“……”他一脸蒙圈! 本来是更加无辜更加懵逼的神情,但是看看安适涵这个样子,他那么严肃,不像是开玩笑的。他立马把脸上惊诧懵圈的表情给全部收回去了。 顾承轩想,一定是安红线跟大舅子告状了。他,他……他简直就,这女人,怎么就记仇成这个样子。 他一没少她吃二没少她穿三没打她四没骂她,不过就是关了她几天还没关得住她,她到底跟安适涵说什么了,苛待,虐待? 她不该看见自己的哥哥其实好好的,而感到奇怪,然后过来问他,为什么要让她一直误解他? 跟太后扯了老半天,他才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准备把“花见怜”蛊毒的事情都跟她说了的。完了她就跑了,还跑这么远,告状告得安适涵要拿剑指着他? “行吧,本事啊,看我不把你掳回去,回头把你的腿都打断!”顾承轩想。 但也就想想了吧…… 第一百四十七章 矛盾:就当她是死了吧 第一百四十七章矛盾:就当她是死了吧 可是,安适涵的剑还是没有要放下去的样子。 而顾承源似乎料定了安适涵不会下手似的,就呆在旁边看着,一言不发。好像也想看看安适涵到底想干些什么似的。 令人没有想到的是。 剑,真的割伤了顾承轩的脖颈,已经划破了一点,渗出了一些血花。 “安适涵,你想要干什么!皇后娘娘的事情你先别激动啊!”顾承源这次慌了。他,不会是想来真的了吧。 而那头还一脸蒙圈的顾承轩,听到“皇后娘娘”四个字,一个激灵。然后加上看看安适涵现在这副样子,顿时,不祥的预感笼罩住了全身。 “红线?她怎么了?”顾承轩问。 “她怎么了?她怎么了你不知道吗?!”安适涵愤而丢下了剑。 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然后顾承轩就看到刀刃上面,已经渗出来了一点血花。 脖颈间猛地感觉到了一阵酥痛,他这才发现,刚才安适涵是真的下手了。 安适涵为人一向冷静清冷。 顾承轩更添了几分不祥的预感。他自然下意识地就要往屋子里面冲。 结果却被安适涵一只胳膊狠狠地拦住了。 “你今天休想带走她!你非要让她死不成吗?” 顾承轩:“……”他简直就是各种懵。 “你先让一下行吧,好像我们之间有不少的误会。”说着他就试图掰开安适涵的手。 “王爷,你先去找安若姑姑吧。今儿个我无论无何都是不会让他带红线走的!”安适涵对顾承源说。 顾承源本来情绪其实也有点儿激动,但是看看顾承轩这样子,好像也不像是装的,想想他们的事情,他们解决去吧。便点了下头,离开了。 现在就剩下顾承轩和安适涵两个人,在安府门口相怵不下。 “适涵,你先让朕见她一面!你别激动,朕看有误会。”顾承轩说。安适涵这个人一直都很冷静,并且足够忠诚的,今天这到底是怎么了。 安红线又到底是怎么了?这得把他的状儿给告成啥样子? 告状?估计也是没有这么简单的吧。 顾承轩的眉心一锁。 “误会?皇上您想好找什么借口了吗?”安适涵冷笑。“这是我家,私闯民宅怕是不大好吧!” 他笑得特别清冷,像一阵风。 这样的态度,倒是让顾承轩的心里面升起了一股子火。 顾承轩本来就是个很有脾气的人,这下子,本来还挺好的态度,一下子就被安适涵给激起来了。 他说:“你这叫什么话?!于公,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于私,红线她是我的妻子,作为她的丈夫,我要带她回家,谁有拦的道理!” 说着,顾承轩就借着这股子冲劲儿,硬是闯破了门,闯了进去。 吱啦。 顾承轩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进的屋子。 安适涵,为人臣子,到底这么多年,根深蒂固的忠君思想,他也没有敢用武力拦。 但是看着顾承轩就这么闯进去,他暗暗发誓,无论如何,今天绝对不会让顾承轩把红线给带走的! 不仅如此,他还要把这笔账跟顾承轩算清楚,让顾承轩废后! 可是,顾承轩刚进屋子,就把大门给锁上了,生怕安适涵再拦截他。 “砰砰砰……”安适涵见门被从里面给锁上,还插上了插销,连钥匙都不管用的那种,他下意识地使劲儿敲着。 自然,里面没有回应。 回应安适涵的只有顾承轩的一声一声:“红线,红线!你出来!” “唉……”安适涵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还是怪自己有时候实在是狠不下心来,做事情还是过于仁慈了!就该跟顾承轩拼个你死我活,也不放他进去! 可是,真跟姓顾的拼起来,他也占不了什么上分吧,还会有很严重的后果。 呵呵。 心里面,升起来无尽的苍凉。 而顾承轩—— 他并不知道安红线在哪个屋子,叫了一圈没有什么反应。 “安红线,看我不回去打断你的腿!还真能乱跑!”顾承轩喊着。 “安红线,你在哪儿,刚才吓唬你的!行了,别捉迷藏了啊!” “喂,喂,人呢!你哥把你藏哪里去了!” 顾承轩在外边的沿廊上找了一大圈,绕着屋子一大圈,也没有看见什么踪影,也没有等到她的应答。 不会是…… 不会是,安红线她根本就不在这里,在别的地方,刚才安适涵那么激动,是做了一出戏,想打掩护吧。 她,该不会真的逃跑了吧。 跑什么呢!他又没有虐待她。因为要自由? 他后悔了。就不该走那招什么续命的馊主意。 命中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时莫强求。也许,本来就只剩这么一点时间了,再去强求什么,会违反天道的。 六年,就六年吧,他们该把每一天都好好过的,才对啊。 想到这里,顾承轩一下子,就有点…… 他长吁一口气。 “天涯海角我都要找到你。 海角天涯,就是找到你,我也不会干涉你…… 好吧,你自由了。” 他想。 想着,便黯然失色地往回走。 他,了解她。这事儿,确实是她能干出来,也是她会做出来的风格。 等到顾承轩刚刚走回到门口的时候—— 安适涵也已经好不容易地挣脱开了门锁,门,彻底地被搞坏了。 两个人撞了个正着。 “皇上,您怎么出来了?红线呢?”安适涵说,言语间充满了讽刺。 这在此刻的顾承轩眼里,就是赤果果的挑衅。他更加认定了,安红线是如他所想的,真的逃跑了。 跑到海角天涯去了。就跟他那个,给他下了蛊毒让他这辈子都不敢去爱别人的好大哥顾承泽一样。 他的心,猛地就觉得纠地一疼。 “为什么都不相信我。为什么没有人相信我。我根本就不是那样的人!”顾承轩的心里面,像是有个哭闹的孩子,在折腾个不停,吵闹个不休。 就像是来自于遥远的过往记忆,那些一想到,一触碰,就觉得疼得不得了的过往。那些个岁月,仿佛都迸溅出来了。 他看着此刻,冷笑着的安适涵,也笑了。 笑得苦涩。笑得绝望。 “安红线呐,你还是了解我的对不对,了解我不会真正做出残忍的事情来。所以你走了,几乎没有太多顾忌地走了。 你就不会担心,我在你走后,会跟疯了一样,会感觉尊严受到了侵犯,会把整个安家,不光是安家,会把一切跟你有关联的人都捉起来,一点一点地折腾,折磨至死? 对呀,你那么了解我,你知道我不会的!所以你就走了。 可是,你明明那么了解我!你怎么就知道,我不会心痛!我不会在乎你?! 我活该!” 顾承轩看了一眼天空,感觉自己,好像挺好笑的。 他对安适涵说:“朕走了。希望,她好好保重吧。”说着,嘴角勾起了一丝苦涩。 “保重?!是不是要她死了,你才开心!我听说秦卿卿的事情了,你策划这么久,为的是这个?! 那就更好,废了她吧。这样子,你们就都好过了!”安适涵说。 顾承轩以为,他在说安红线遇刺的事情。“那件事情,不管你信不信,那真的是一个意外!” “意外,你就没看见她身上的伤吗?!求你,废了她吧。” “朕也一直在找凶手!废?!”顾承轩的嘴角勾起一丝诡异的笑,“那是不可能的。哪怕她走了!好几年前,她就求朕废了她,民间都有结发之妻不可休的道理,何况是朕!” “顾承轩!你到底怎样才可以放过她?!” 即便是今天,安适涵激动到了如此,顾承轩第一次,听到安适涵直呼他的大名。 装,再装; 演,继续演; 好,很好! 不就是要他放她走吗?他不是已经放了吗?!他放就是了! 像是已经受到了巨大的欺骗,强压着胸口的怒火,顾承轩使劲镇定了一下自己的神情。 “已经放过她了!朕不会再去找她了!就是找到她也跟不知道一样! 明天,朕就会宣布皇后娘娘的死讯,就当她是死了的! 她死了!” 顾承轩摸着自己的心口。明天出殡。她,活在他的这里…… 希望,她一直好好的…… 不对,他不可以想她。他不能想念她!要是“花见怜”这种蛊毒的毒性再犯了,她又一次晕倒过去,他不在,没人在,她该怎么办…… 心如刀割。 心乱如麻。 顾承轩再也不想跟安适涵争论什么了,他扭头就准备离开了。 刚刚走了没走两步的时候,安适涵却突然叫住了他:“等等!” 他回过头来。 “你,不想再见见她吗?”安适涵感觉,顾承轩怎么可能这么容易放过她?!一定有诈。他想让顾承轩,记住安红线的伤口。永远记住! 看他在午夜的时候,会不会因为良心的疼痛,而隐隐哭泣! 他,应该就是发号了施令,还没有亲眼见到的吧。 毕竟,谁看见了还能下得去手,呵呵。 而顾承轩一个激灵,“她还在?!” “不在这还能在哪儿!” “她还没走?!” “她那副样子,能走哪儿去?!”安适涵说着,就揪过了顾承轩的胳膊,往内室拖。 安适涵下手真狠的,顾承轩手腕上面,都还是有伤的呢。 走到里边,两个人回想着刚才的对话,才蓦然发现—— “等等,我们刚才说的,好像不是一件事情吧!”他们二人几乎是异口同声。 不对劲。 好像是有点儿不对劲。 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房门,打开了。 顾承轩一头栽了进去。 “红线!” 第一百四十八章 好奇:你有喜欢的人吗 第一百四十八章好奇:你有喜欢的人吗 她,怎么浑身都是伤? 她怎么会伤成这个样子? 那些个宫女,跟他说,皇后娘娘被人带出宫的时候,怎么没有告诉他,皇后是遍体鳞伤的? 也对,如果她当时不是伤成这个样子,那群宫人还有守卫们,怎么可能会看到皇后被人带走都不制止?他们都还以为,是她出宫求医的吧。 是他没有想到…… 到底是谁干的。 谁,可以这么狠心? 顾承轩扑上前去,握住了她的手。 她的双手,指尖冰凉。纵使他的手一贯都没有什么温度,他也觉得比她的温热掉太多了。 伸手拭上了她的面庞,感受到了她微弱的呼吸。她的额头,也是滚烫的。 顾承轩的泪,顺着就滑落了下来。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抛下你跟太后进去的,我以为她不会对你做什么的。她跟我发过誓了,不会对你下手的,我居然真信她了……”顾承轩后悔不已。 他那母后一贯就奇葩,行事泼辣,他也是最清楚不过的了。可是太后还一直都算是个守信的人,居然…… 她怎么就这么跟红线过不去呢!虽然安家跟她娘家有点愁怨吧,但也用不着…… 她娘家又没有什么可以跟安红线抢地位的姑娘,怎么还能这么泼,这么有事没事就找点茬呢! 顾承轩怒火中烧,回去一定要找他那母后问个清楚。 婆媳关系自古都是难题,太后跟太皇太后也是素来就合不来的,但是起码会维和表面的平静,太后跟安红线…… 真是的。 “红线,你怎么这么没用呢,你对我不是还挺凶的吗,还敢朝我泼水,还把我拉下河。太后有什么好怕的,你怎么这么孬包了呢,我肯定会给你撑腰的啊……” 顾承轩对着她,楠楠念道。 泪,滴落到了她的面颊上。 “水,水,我要喝水……”安红线呢喃,满头大汗,痛苦不堪的样子。 “好,好!”顾承轩说着就要站起身来。 “你别再碰她了!”安适涵说着就递给了安红线一杯茶,“皇上请回吧,用不着猫哭耗子假慈悲的。这里没有外人,没有那个演戏的必要了!” 接着就要推顾承轩走。 “朕都说了有误会!”顾承轩说,“朕还以为,她是想要自由,让你带她离开了,不会再回来了。谁知道是…… 朕也是看了才知道,她居然伤成了这个样子!” 见安适涵好像有点不大相信,满脸讽刺的样子,顾承轩说:“朕把她弄成这个样子干嘛?!有必要吗? 安适涵啊安适涵,别人不了解朕也就算了,朕连废太子的事情都告诉你了,他把朕都害成这个样子了,都照样放过他了。 朕怎么可能,会对红线做什么!哪次,她真的有什么危险,朕没有去救她!甚至为了救她,把凌玉……” 接着,他便也止住了。 凌玉的事情,他实在是不愿意提。 其中,也诸多误解,可惜,他是没有人可以诉说的。 那一晚,他反复问过凌玉,确定了吗,真的确定了吗。 他怎么可能会舍得。小姑娘,也许还不大懂事情,不知道联姻是个什么样子的概念。 结果凌玉却只是笑笑,意志坚决。 他把西凉的情况跟凌玉,又仔仔细细地说了一遍。结果她还是态度坚决。 他说:“你有错,确实应该为你的错误负责,也确实需要一个前往西凉联姻的女孩子,但是不必是你的。也许,就回不来了。” 可是凌玉却说:“哥,我知道。我太清楚了。反正我喜欢的人,也不喜欢我,并且不会喜欢我的,对吧。 那么,我还不如走了呢。我想,我是为了给红线换取炽火蛙这个药引子的,红线是他的妹妹,他多少,都会记得我一点的吧。 我就要不得好死,看他会不会后悔!” 当时,顾承轩立马堵住了她的嘴,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了。 他说:“你想好了。” “反正,失去了才会知道可贵的。”凌玉笑,“除了他,我谁都不愿意嫁。他又不会娶我。既然这样,那还不如嫁个有意义的。” 讲白了,凌玉联姻,确实有他顾承轩的原因,并且是主导原因。 但是也有安适涵的因素,而后,她的忧心仲仲,她的忧思过虑而死,更是着实因为爱而不得…… 至于安适涵。 顾承轩一直不懂的是,不愿意娶凌玉不喜欢凌玉,都是可以理解的事情。可是他为什么,会连丝毫的感动都没有,连感触都没有。 凌玉估计也没有要求他爱她吧,但是他,却真的是连反应都没有。 淡漠,如此。 终于,此刻,顾承轩还是问了:“为什么,你不喜欢凌玉。” “她太小了,幼稚。”安适涵说。 顾承轩:“……”他惊呆了。但是却又无法反驳。 太小,确实。 可是总不可能把凌玉踹回她娘肚子里再呆上几年吧。 要是凌玉,真的是他母后生的那一个,被掐死的小妹妹,那就好了,年龄也大些…… “你,有喜欢的人吗。有的吧,不然,为什么至今未娶。而且,凌玉为你做了这么多事情,你还一点点都不感动。” 人心都是肉长的,如果不是因为心里面挂记着一个人,实在是挂记地很深的那一种,那么,别人对他的好,总会多多少少记得一点,有所动有所衷的…… 可是,安适涵彻彻底底的都没有。 顾承轩想到安红线倒“追”过他的那几年,也感到就是娇小姐在瞎玩,但当时,心里面实在是存不下安红线的原因,是因为那时候,有秦卿卿。 但是,他也不指望安适涵能跟他说实话。 结果,安适涵却像是陷入了久远的回忆里。他的目光,突然变得很悠长,很深远。 他说:“有啊,当然有啊。” 顾承轩的心跟着一揪,安适涵早就知道红线不是他的亲妹妹了吧。 他的心里升起了一丝惶恐。你大爷,这么多年,不会是在玩妹妹养成吧。 太可怕了! 不过,怎么可能。安适涵,倒不像是妹控啊。 但他还是挺担心地问了一句:“那,那是谁啊。” “你怎么问那么多?!”安适涵好像有点难过。 “关系到凌玉,你的妹妹宝贵,朕的妹妹就不宝贵了吗?” “她死了。” 顾承轩:“……” “她,长得很漂亮。我想,肯定还是因为先喜欢上的她的脸吧。可惜,已经不在了。”安适涵说着,嘴角勾起了一丝苦涩的笑。 看安适涵的眼神,言语,不像是撒谎的。 “可惜了。”顾承轩附和着说。“想来你也还是个情种。够痴。” “将军,大夫来了!”管家急匆匆地在门外通报。 想必是顾承源,去进宫找安若之前,先去找了大夫。怪不得这么久了,也没有回来。 连连请了大夫进来。 大夫看了安红线一眼,整个人都懵圈了。 “这,这……”他说。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是吧,也不知道是谁啊,残忍成这个样子。”安适涵冷笑,阴阳怪气地说。 结果没想到大夫嘀咕道:“这丫头还挺耐揍的啊。” 顾承轩:“!!!” 他握紧了拳头,将手指扣了一下,清脆的吭吱声,“你说什么呢,再说一遍,要不要体验一下!” “行了,你别激动!”安适涵连忙制止了他。 “开个玩笑,开个玩笑。”大夫说。然后他就被吓出来了满头大汗。 这到底是什么人啊。可怕,非常可怕。这姑娘又是怎么搞成这个样子的。不会是被家暴的吧。 想着,大夫就瑟瑟发抖。 接着就开了几副药。吩咐人下去煎了。 直到药煎好的时候,顾承源也还没有回来。 “他怎么还没回来?都这么久了。”安适涵说,“说好的去找安若姑姑的呢。” 顾承轩看看外面的日头,半开玩笑半认真,“靠他?老六做事最不靠谱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没准儿他又去跟怡红院的姑娘们喝起来了。” “清余王他不是这种人。”安适涵下意识地说。 结果刚开口,发现顾承轩的眼神不对,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顾承源之所以外表永远是那么一副风流不羁的样子,不过是忌惮顾承轩。 君心莫测,他不该讲的。 果然,顾承轩注意到了这一点,他说-“哦?你什么时候,跟他这么熟了。” “不熟。只是感觉。不然,也不会把宅子借给他住了,否则他一会儿一个姑娘的带回来,谁受得了啊。清余王风流归风流,但还是有底线的。”安适涵说。他想着怎么圆回去。 没想到顾承轩倒笑了,“你紧张什么。亏得皇祖母当年没把你妹妹嫁给他,不然清余王府,估计得娶十八姨太了。那么多小妾,天天都能把红线给掀翻天。” “不是吧,红线她,性格挺辣的,以前就说谁娶了她,得被管束地严严的,肯定不敢纳妾。” “不不不,她不管的。那些事情,她从来都不会管,也没见吃过醋。淡定的比谁都淡定。”顾承轩说着,倒像是带了几分苦涩。 药煎好了。 顾承轩将药端到她嘴边,正想着怎么喂进去呢,安红线闻见这味儿就醒过来了。 “加,冰糖没有?”她看了一眼药碗,蹙紧了眉头。 这是她醒来的第一句完整的话。安适涵听见,瞬间哭笑不得。 第一百四十九章 来了:我丑碍着你了吗 第一百四十九章来了:我丑碍着你了吗 安适涵怎么都没有想到,安红线刚醒来,居然就会说这样的话,看她这么淡定,甚至她好像内心还毫无波澜的样子,安适涵心想,看来,这事儿,应该跟顾承轩没啥子关系了。 不然,安红线应该是满脸惶恐的样子才对的。 而顾承轩,见到她这样子,倒是丝毫不奇怪。他早就习惯了她的不按常理出牌。 只是他好想知道,太后这回又是怎么,把她搞成这个样子的。她当时就是没有办法反抗,也尽可以叫出声来的呀。 那会儿他刚刚跟太后进萱若宫不久,她喊一下,他总能听见。 可是现在看着安红线这副样子,顾承轩又不想再提这么凝重的话题了。 顾承轩看了那碗药一眼,他说:“不苦。加了冰糖的。” 安红线稍微带点狐疑地瞅了他一眼。 “你可以不喝。没事儿,反正死不了。疼的也不是我。”顾承轩说。 安红线皱了一下眉头。算了,这回姑且相信他吧。 顾承轩端过药碗,撩了一下勺子,正想要喂给她。结果她一把将药碗就捧过去了,还朝他翻了个白眼,大有一副“你走开,我可以的”的阵势。 安红线端起那碗药,咕噜噜,直接就一口气灌下去了。 安适涵看呆了,她从小就怕喝药,啥时候这么本事了。 顾承轩也看呆了,这不大像安红线的作风啊。他的心里面,有那么一丝不祥的预感。 然后—— 哗啦啦! 苦! 真特么苦! 顾承轩,你骗人就算了,还搞谋杀! 药刚刚入喉,还没有下肚,就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奇怪的味道溢满了口腔,还充斥到鼻腔。 安红线一口就喷出来了。 直接就喷到了顾承轩的脸上,溅了他一身。 接着,就看见安适涵满脸不可思议,顾承轩…… “安红线,你大爷!”顾承轩抿了一下自己脸上被溅到的汤汁。 “抱,抱歉!”安红线使劲儿挤出来一个笑脸,很不好意思地朝他看看。内心却是,呵呵呵,谁让我骗我来着。活该啊你。 “你一定是上天派来折磨朕的。”顾承轩又拂了拂自己胸口前面被溅到的药汁,满脸生无可恋的样子,“太后倒怎么没把你给打死。” 当然,这句话,顾承轩他是开玩笑的。 可是安适涵显然是认真了。 “你大爷!谁大爷!打不死你的!你小子怎么说话呢。”安适涵的内心简直是有千万匹骏马在呼啸奔腾。 “我要真死了,看你也不见得会高兴!”安红线撇了撇嘴。 “一定会厚葬你的!”顾承轩依旧毫不客气地耍嘴皮子。 安红线还想回击点什么,却蓦然发现—— 刚才,顾承轩说,太后? 看来,他们都还蒙在鼓里。 安若…… 安若她是不是还在伪装,还装得好好的? 天,太可怕了。 安红线的脸上瞬间就浮起了一丝阴霾。 顾承轩见她脸色瞬间就不大对了,心里面一揪:“喂,你怎么了。我开玩笑的……”说着,他就伸出五个手指头,在她面前晃来晃去。 “不,不是……”安红线抓住了顾承轩伸过来的手指,依旧是满脸惶恐,“不是太后,是安……” 吱啦—— 房门,此刻打开了。 顾承轩和安若在此刻进来了。 安红线瞬间就更加惶恐了,她整个人都不自觉地缩成了一团,双手抱着膝盖,就像是一只受伤的小猫。 安若还是一如以往的温和神情,冲着所有人都温和地笑了一下。 特别是,看见了这副样子的安红线,还给了她一个大大的、阳光地不得了的笑脸。 接着,立马又做出来一种满是慈悲,心疼地不得了的神情,她说:“红线呐,你,你这是怎么了?!” 说着,安若就走上前去,想要拉过安红线的手,唏嘘寒暄一番。 可是安红线更是害怕惶恐了,她看见安若就像是看到了在暴室里的神情,想到了被安若踩在了她的脚下使劲践踏。 “你,你别过来!”安红线居然“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声音是那么地委屈,那么地害怕,像个哭闹的孩子,还依旧满是不可思议的样子。 安红线真的难以想象,就是这样子一个看着表面这么和煦,这么善良的女人,居然是伪装了十几二十年的,并且这么多年来,无人能够识破她的伎俩! 她宁可是自己那天看错了,宁可希望一切都不过是她的幻觉。 可是,可是,却明明一切都那么地清晰明朗!甚至她现在都还可以清晰地看见安若那张,满含温柔与笑意的脸上,还藏着怎样的伪装! 她总有一天,要撕开安若全部的面具! 顾承轩看见安红线此番害怕地不得了的样子,又注意到了她刚才所说的那个“安”字,瞬间就懂了。 他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 他也不敢相信。 但是红线没有理由骗人。 他会查清楚的。 但不是现在。 此刻,他握紧了安红线的手:“你别怕。是安若姑姑啊。是不是跟那个欺负你的坏人很像?” 说着,握着她的手又稍微用力了几分,算是在告诉她,稍安勿躁,要沉住气。现在还不是发作的时候。 结果安红线自然也明白顾承轩的意思,她努力地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她又看见安若朝她悄悄使了个眼神。 乍看很正常,实则充满了威胁的眼神。 她哭得更加厉害了。 顾承轩顺着一头将她搂紧自己的怀里:“别怕。好了好了,都过去了,回头你说出来是谁,我们打死她!” 安红线伸出手指头,在他的胸口划过“安若”两个字。泪,也顺着淌下来了。 顾承轩轻轻拍了下她的后背,表示明白了。 他的心,真的是咯噔一下的。 安若,怎么会是她…… 真是不可思议。 但是天下大了,他见识过的人,也真的是多了。什么人没有。 没准儿这就是一个年过四十,又久在深宫,压抑许久的老处.女,平日里是挺正常的,但是内心深处特别阴暗,特别变态呢。 谁知道。 他会查清楚。 他说:“好了,刚才药都被你弄没了,安若姑姑,你再去煎一碗吧。记得加点冰糖。” 安若点了一下头,盈盈离去,又关上了门。 然后,她把耳朵贴在门口,并没有急着走。 “我告诉你们,这次真的不是太后搞的,只是那群人伪装成了太后的样子。我知道是谁……”安红线说。 贴着门缝的安若握紧了拳头。她想,这安红线是真的不要命了吗,她上次敢那么做,必然是有必弄死她的办法。只是出于各种原因,才算留了她半条小命,她居然不吸取教训,还敢硬碰硬? 结果门内,顾承轩立马冲安红线使了下眼色。 隔墙有耳。 怕是她还没有走掉。 他对了个“别说”的嘴型。 安红线又“哇”地哭出来了。 平时还算贼精的一个人,心理阴影这次真的是深重啊! “都欺负我!都欺负我好欺负!都怪你!”安红线说着就使劲儿往顾承轩的身上砸。 她的身体还很虚弱,力气也没多大。 倒是打得他挺尴尬。 顾承源已经给了一个很那啥的表情,跟看戏一样,仿佛在对他说:“九弟呀,原来你也是个妻管严?没想到啊真的没想到。” “额,你歇会吧。”顾承轩掰开了她的手,“省点儿力气。讲重点。”他倒挺想看看,安红线会怎么吹的。 “都怪你,都怪你!我不就长得丑了点吗,丑碍到你纳妃了吗!你把我关起来干嘛呀!呜呜呜,好不容易出去透个气,还被仇家抓了。 姜姣那个小婊砸,我饶不了她!我回去就弄死她!”安红线使劲儿地哭着。 那哭得叫一个惊天地泣鬼神,伤心难过地不得了。 简直就是花见花开我见犹怜。 顾承轩内心:呵呵呵!安红线啊,真有你的。你跟姜姣的仇是永远都消不掉的了啊。好了,以后再遇到什么怪事儿坏事儿,都有姜姣背锅了。 “不丑不丑,哪里丑了,说你丑的,那是她们瞎。”顾承轩简直也被她雷出来了一脸汗。 安红线不是绝世的美女,眉眼五官清丽,不过淡得就像是有点看不清的样子,仿佛要仔细去瞧,认真去记,才能记住她的样子。 不过正因为是这样,显得很耐看,像是沏了第二道的茶,不那么苦,还是很有余味。 “姜姣?”顾承源突然喊了一句。然后脸色一下子变得很奇怪。 而安若,摇了摇头,嘴角勾了一起奇怪的笑。便走了。“没意思。”她轻念道。 “她,怎么会……”顾承源轻声说。 安红线这才记起来,姜姣是顾承源送给顾承轩的人。这样子一来,她的“诬陷”是不是打了老六的脸了。 “不过,我倒不是很了解她。”顾承源说,“人心隔肚皮,谁知道呢。” “红线跟姜姣一直都有过节。估摸着她也不知道是谁干的,想给锅呢。”顾承轩似笑非笑道,“得了吧,你那点小聪明和花花肠子,我还不知道?没有证据就别乱扯。” 安红线知道,他这句话,是在说姜姣,更是在说安若。 对呀,她没有证据证明是安若干的…… 第一百五十章 汤药:你要死了怎么办 第一百五十章汤药:你要死了怎么办 “行了行了,我不给锅了。跟姜姣没关系。我啥也不知道。”安红线说。 接着,她顿了一下。 不行,不能这样。总要给点什么线索。 她想起来了阿青和阿赤。 “不过,我倒还记得那两个暴室的人。四十岁上下,长得膀大腰圆,三大五粗的。一个穿青色的衣服,那个下巴尖一点,鼻梁高。一个穿着赤红色的衣服,那个下巴浑圆一些,鼻梁塌。两个都是凶神恶煞的……” 接着,安红线又把两人的面部特征给仔细讲了一下。 她估摸着,那两个人不会跑太远的,也跑不到哪里去的。要是也刑讯逼供一番,不仅给她报仇雪恨了,也绝壁会把安若给招出来的呀。 想到这里,嘴角勾起了一起奇怪的笑,仿佛一肚子的“阴谋诡计”无处施展。 “我不管,你们说的要给我报仇的!弄死她们!别了,还是留个活口吧,然后也许还能审问出来点什么。”安红线干脆也做出来一副撒痴撒泼的样子来。 顾承源满脸尴尬:“这个……怪我太激动了。已经死了。” 安红线:“……”她啊了一下,满脸吃惊。 安适涵说:“真是不好意思……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一重。两个人都死了,清余王杀了一个,我杀了一个。” 他这是在给顾承源解围的。安适涵想,承源这回真的是太激动了一点。 安红线的内心简直是,心想,真的是我的好哥哥,好队友! 他们脑子呢,都还没有她头脑活络的吗?哎,没想到的要留活口的吗? “好了好了,没事儿的。朕看你这事儿就是想太多了,肯定没有这么复杂。你仔细想想,得罪谁了。 除了母后,也实在是想不出来什么人,有这么大的胆子。回去朕好好问问她。”顾承轩说。 这时候,房门外响起来了一阵敲门声。 “进来吧。” 安红线的心都提到了骨子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攥紧了双手,浑身都发抖起来了。 她的额头,瞬间就布满了冷汗。 顾承轩握住了她的手,给了一个肯定的眼神,她冰冷的指尖触摸到了一点温度,心才像是跟着安稳了一点起来了。 望着他的眼睛,他仿佛是在说:“别怂,没事儿的。” 她从惶恐的脸上挤出来一丝微笑,想起那一天,顿时就明白了,既然没有死,那就鼓起勇气,起来造作啊! 她这人记仇,这个仇,早晚都会报的!总有一天,她要把安若踩在脚底下。 打倒恶势力! 可是,如果真的能有这么一天,她想,她还是会,念一点旧情的吧。 哎。也不知道要熬到什么时候。感觉现在,越来越是风起云涌了。 正思索着一些有的没的呢,就看见安若端着药碗进来了。 空气中,再一次弥漫开了浓郁的药香味。 而安红线,却觉得是如此地呛鼻,她仿佛又看见了,那一天的暴室。仿佛这不是药味,而是血腥的味道。 她捂住了鼻子。 安若还是那么一副笑盈盈的、温婉和煦的样子。安红线看着就觉得一阵恶心。 她将药碗递到了安红线的嘴边,还是很大方得体:“皇后娘娘,您趁热喝吧。加了糖的。” 安红线先是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但随即就恢复了满脸淡定。 还是先装一装吧。 她接过了药碗,可是却怎么都不敢下咽下。 她看了安若一眼,发现安若笑得温和而又诡异。 可能是,现在她怎么看安若,安若在她眼里,都是很诡异的吧。 她不敢喝。 这是当然的,万一人家想要毒死她呢,这可怎么办。 “皇后娘娘,您快喝吧,药要趁热的。不然都该凉了。”安若还是一副很好的样子,她自然也是看出来了安红线的忌讳,像是要故意发难,“再不喝的话,身上可能就要留疤痕了。那得多难看啊。” “没事儿,朕不嫌弃。”顾承轩很认真的样子。 安红线简直就眼泪都快流出来了,感动地那叫一个不得了啊。 她没想到,渣皇也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这样子是不是在向大坏蛋大魔头示威,告诉安若,你别再动她,要是再敢动她,朕弄死你! 呜呜呜,没有想到啊,最后,顾承轩居然都成了她最大的依靠。 虽然他平时真的不靠谱,但是关键时候。还是很靠谱的啊。 可是,令她没有想到的是,顾承轩就用一句话,又再次打破了她所有的幻想和小确幸。 他说:“留疤朕也不嫌弃啊,反正她本来那个样子,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望着顾承轩那一本正经的样子,安红线简直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她看见她大哥安适涵,还有清余王顾承源都忍不住笑了,就连一直伪装着的安若,都像是忍不住了。 她简直就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呵呵! “给你。”安红线稍微带了一点点脾气地把药碗递给了安若,“本宫怕又被骗,之前他就骗我加冰糖了,差点没把我半条命都给苦没了。姑姑,不如你先喝一口?” 安红线想,要是你敢下毒,那就先毒死你自己吧! 果然,就看见安若好像迟疑了一下。 但是令人没有想到的是,趁着安若此刻的迟疑,顾承轩却把药碗拿过来了。 他舀动着勺子,尝了一口,“不苦,真的。” 看见顾承轩吞下那口褐红色的液体,安红线整个人都吓懵圈了。 他这是在干嘛,他不要命了吗?!万一这药真的有毒呢? 他怎么这么糊涂! 安红线猛地从他手里面抢过来,一把夺过,然后自己咕噜咕噜地吞进去了。 当时,她想的是,要是顾承轩中毒了,她陪他一起! 顾承轩只喝了一小口,应该不至于毙命,一定还是可以再抢救一下的! 至于她,那就慷慨奔赴黄泉吧! “顾承轩啊,我要是真死了,那这就是证据,你一定要记得给我报仇的啊!”她的心扑腾扑腾的。 接着,可能是这安若煎的药真的有鬼,也可能是她的心理作用,安红线就感觉到整个人都是昏昏沉沉,浑身无力,只想睡觉…… 不行,就是死,她也不能死在这里! 要是死在安家,会不会引起麻烦还不说,动静肯定不会有宫里头大。 所以,她趁着自己还剩的力气,埋到了顾承轩的怀里:“皇上,臣妾好累啊,您带臣妾回去吧!” 顾承轩点了下头。 安适涵正要反对,可是看了下是安红线执意的意思,便不得不同意了。他只希望,不要再出什么事情了吧。 此时,太阳,已经下山了。 马车往皇宫的方向走去。 落日的余晖洒在了地方,五彩斑斓的晚霞映衬着天幕,晚风一吹拂,更添了几分和煦和安宁。 晚风拂动着马车的帘子,吹舞着安红线的发梢,那一点点太阳也把她照射地暖洋洋的。 好困,好想睡觉。 不能睡,绝对不可以,万一醒不来了怎么办。 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她想。 眼皮子在打架,她强撑着。 “你睡吧,没事儿的。”顾承轩看见她的脑袋已经前往后颠,差点儿没憋住笑。 “不睡,万一再也醒不来了呢。” “不会的,没事儿,绝对没给你下毒。你看看我现在,不还好好的。”他说。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安红线就更加是激动了。 原本困意很厉害了,这下子倒像是被他吓得,醒得差不多了。 她说:“顾承轩,你刚才那是干嘛呢。你吓死我了知不知道!我死了就算了,你要死了,我该怎么办!” “你再说一遍!”顾承轩像是捕捉到了什么,一下子就抓住了她冰冷的手,眼睛里像是有星河灿烂。 她,从来都没有看见过,他眼神里面有这样的光芒。 是不是惹他生气了呀。 她想。 想想也是啊,对一个皇上说,他要是死了……这样子的话,确实不大合适的。 可是望着顾承轩的眼睛,她不得不再把那句错误的话语重复。 她清了清嗓子。 她说:“刚才说的是,我死了就算了,你要是死了……皇上,对不起,不该讲这样子的话的,呸呸呸……”她神色慌张,神情夸张。 “不是这句,是最后一句。”他的手,握得更紧了一点。 “我该怎么办。”她说。 她也望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好像。更加深沉了一些。 她到现在,才发现,他的眸子,原来是这么好看呀。 “好了。不会的,你不要想太多,没事儿。”顾承轩说。 他的声音很轻,很低沉,比晚风还轻柔。 她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沉醉? 她是不愿意承认的吧。 可是嘴角还是勾起来了一道美好的弧线。 想想,这也是个歪论吧。 他喝了一口就死的话,那她喝了一碗的人,肯定活不了。不用担心这个问题。 “为什么,给我试药?”安红线小声地嘀咕了一下。以为他没听见的。 她的面前全是彩虹泡泡了。 “因为你蠢。”结果,顾承轩却毫不客气地还击。 啪! 仿佛听到了泡泡被戳碎的声音。 她翻了个白眼,满脸不屑。 “就你聪明!” “不不不,只有你蠢。你也不想想,我让安若去煎药的,她怎么敢这么明目张胆?要是就这样下毒,你要出事儿,第一嫌疑就是她呀。 倒是换作别人煎药,就指不定会不会做什么手脚了。反正死在安府里,替罪羊比宫里好找的多。”顾承轩说。 第一百五十一章 信赖:我是理解着你的 第一百五十一章信赖:我是理解着你的 好像还挺有道理的? 安红线懵了一下。 可是,她觉得头还是好晕好晕啊,一定是药的问题! 反正绝对不是心理原因了。 要么,是她本身的身体问题…… “承轩,我,我头好痛!我是不是快要死了。”安红线头倚靠着顾承轩的肩膀,有气无力的样子。 她都不敢闭眼睛,生怕一睁一闭就过去了。 “会不会是蛊毒,彻底发作了……”安红线说。然后用她那双无辜的眼睛,看了顾承轩一眼,满脸可怜兮兮的。 瞬间,顾承轩也紧张了起来。 他伸手摸上了她的额头,热辣滚烫。 “你冷吗?” “冷!不说不觉得,一说就觉得好冷,浑身发抖。我一定是快死了……” “我要死了……皇后可不可以要后妃宫女啥的陪葬的?我要姜姣,菁儿和安若!不不不,姜姣跟菁儿就算了吧,一个阴郁地要命,一个呱噪地要命,我就是去阴曹地府了,也是消受不起的! 只要安若,安若就够了!” “我要是死了,你要么给敏兰物色个好人家,要么就让她跟个好主子,她那么笨,怕是遇到刻薄的人就活不久了……” “还有,姜姣她,真的……我那天听见她跟一婆娘的谈话了,鬼鬼祟祟的,还想杀人灭口,你一定要小心点,一个绿了就算了,别绿一堆。 我这么说你别生气啊!” “我要是死了……”安红线继续絮絮叨叨些什么。 “安红线,你烦不烦啊!”顾承轩却突然喝住了她,可是却又从身上把外衣脱下来给她披上。 “呜呜呜,都快死了,还嫌烦!我,我简直就,真的不活啦!”她想。被顾承轩这么一喝,她也不敢再多说什么话了。 就觉得眼前发花眼冒金星眼前一晕,简直就快要歇菜了。 “好了,不凶你了。你也别吓自己了,真没事儿。”顾承轩说着抚上了她额角的碎发,理到了一旁。 “傻丫头,你只是肚子饿了而已。估计饿坏了,刚才都听到呼噜声了。别想太多了啊,马上就到了。” 马车,在宫门头停了下来。 “傻丫头”,这是顾承轩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这么叫她,只是她已经没啥感觉了。就觉得满天都是飞舞的小星星。 回到了未央宫,顾承轩吩咐敏兰去熬了点小米粥。然后拿起了勺子一勺一勺地喂她。 她有气无力地半坐着。满脑子都是该如何打怪的画面。 “我一定要把那个女人虐地死去活来!”说着,猛地一拍床头的小桌子。 “行了行了,你省点儿力气,先吃你的饭吧。蠢成这个样子,活该被揍。”顾承轩朝她白了一眼,勺子塞到了她的嘴边。 “回头我一定双倍奉还!反正我也没有几年可活的了吧!无所畏惧!”她双手一摊,接着又喝了一口小米粥。 “所以这就是你,这些天来,对朕都泼成这个样子的原因?”顾承轩冲着她冷笑了一下。 她,心倒是挺大的…… “对呀,知道就好!乖,好好伺候本宫,让本宫安度好晚年,回头也许黄泉路上,喝孟婆汤前,还能记得一点你的好……”安红线说,她表面上还是无所畏惧,没心没肺的样子。 心里面,却还是扑腾扑腾,不安忐忑。 她,被蛊毒判了死刑。唯有,能活一天,算一天了吧。 顾承轩却突然放下了碗,伸手捂上了安红线的嘴唇:“嘘,不要再说了。” 接着,他顿了顿,“为什么,之前用了那么多的办法,让你恨朕,你都没有恨起来?” “想要听实话吗?” “嗯。” “我不敢。” “说吧,没事儿。你都讲了,反正还有几年的光景了,你无所畏惧。”顾承轩说。 其实安红线特想讲一句,“我怕我说了之后,你会提前了断我”,但是她终究没有敢这么说。 可是看着顾承轩那双澄澈的眼睛,她又有点想坦诚。 顾承轩现在看起来,好像不是很凶啊,她要讲出来的话,应该不会被打吧…… 她清了清嗓子。 她说:“本来,我对你已经彻底死心了。怎么说呢,心都死了,自然是不会有感觉的。 你做什么,都不会在乎了的吧。何况,你也没有对我做啥伤天害理的事情吧,好像。” 顾承轩饶有兴趣地看了她一眼,“哦?”了一声,表示好奇。 他说,“那么,你的家人呢?你当时怎么就笃定,朕没有拿你家人开刀呢?” 安红线笑了一下:“你不会的。” “怎么这么自信。那会儿,你应该还不知道‘花见怜’的事情吧。” “嗯。不过,就是感觉呀。臣妾觉得,皇上并不是这么心狠手辣的人呢。”安红线很认真地说。 顾承轩仿佛也从她的眼里,看见了有小星星。 她之前仗着自己“疯了”,现在仗着自己活不长了,已经没大没小好久了,她很久都没有说“臣妾”,很久没有对他说“皇上”了。 现在,这么一讲,倒是显得她说这句话是特别认真,特别负责任的。 顾承轩的嘴角勾起了一丝浅淡的笑。他觉得很甜很暖。 可是,安红线接下来又讲了一句差点没让他瞬间气死的话。 她说:“你只是好布局,好操纵棋子而已,不过还是有节操的。”她还是说得那么诚恳,“讲白了,就是一个精明的人,不算是个好人,但什么事情,都还是有底线,不会真的做得很过分的,但确实是个好君主。” “嗯!很对!你很了解朕!”顾承轩呵呵道。 “我,说错话啦?” “没有。” “你生气啦?” “没有。” “那你板着个脸干嘛。” “没有!”顾承轩说着白了她一眼。 可能是因为,居然才知道,她原来这么了解他…… 然后他的心里面,顿时说不出来的感觉。 很复杂吧。 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窥破了一样。 而安红线,居然原来知道这么多,了解这么多,却什么也不提,什么也不说,是不是因为自己,之前做得,太让她失望了。 他低下了头。 安红线顿了顿,心想,普通人都尚且自己赤果果地暴露在别人面前,被窥破地一清二楚,更别提,是身为九五至尊还本身就傲娇地要命的顾承轩了。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来了。 “承轩呀,我有一件事情,想跟你考证一下,你,你别打我啊。”她讲得有点小心翼翼的。 “朕什么时候打过你?”顾承轩说着,拿手轻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 把她吓了一跳,还没有弹到呢,就已经“啊!”了一声。 不疼。 倒是猝不及防。 “你快说吧!粥都快凉了!”顾承轩说。他的心,是挺忐忑的。不知道,她又会讲些什么。 “嗯。那个……” 接着安红线,把他小时候的故事跟他说了一遍。关于他的母亲,关于他亲眼看到他母亲掐死了刚出身不久的妹妹,关于种种。 最后,她还说,这些事情都是安若告诉她的,但是现在,她自然是不大相信安若了。 不过她挺好奇的。 顾承轩听罢,整个人都懵圈了,像是遥远的记忆匣子被打开。 他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反正,就是不大好看。 安红线看见他的脸色,就瞬间明白了。 她心想,完了。顾承轩的眼神和面色已经告诉她一切,这一切安若说的,全是真的了。 渣皇毕竟是渣皇啊!她今天突然在他胸口捅了这么多刀,会不会被他虐个很惨?回头再来一句,安红线,你疯了吧!来人,给朕关起来,严加看守! 那么,她不就真完了吗……好不容易才来的自由。 她后悔了。 “承轩,你说话呀。” “承轩,对不起……好奇心害死猫的,我错了。我也跟你讲一些我小时候的秘密吧!” “你知道我为什么,到现在,还这么怕喝药吗?因为我小时候,有一次和哥哥同时生病,他中了毒箭,我只是普通的感冒,结果我错把他的药给喝了。 他的药以毒攻毒,特别特别苦……我喝完,整个人都不好了,差点就死掉。后来好不容易才捡回来的半条命。 然后我就,一遇到苦的药,都感觉是有毒的……” “承轩,你说话呀……哇!真生气了。”安红线几乎都要哭出来了。 顾承轩依旧是沉默着,却是无愠无怒。 许久。 他终于说话了:“好了,都说了你不要想这么多了。 这些事情,本来朕都以为烂在骨子里,不会再说了。 不过,有时候,闷得真的很难受。就是从那个时候,才学会闷心事的。 亲生母亲,尚都会对自己的孩子如此,所以,朕就变得谁都不敢亲近。 不过闷着确实难受。” “为什么,你从来都不跟我说。你小时候也是很信任安若的吧,你看,你跟她讲,都不跟我,你不信任我吗?”安红线问。 其实,她这样的意思是,让他完全可以把话把心事跟她分享一下的,她可以分担的,一个人,什么都憋着,那多难过呀。 “不是……我相信你,我当然相信你!”顾承轩突然一把搂住了她。 她贴在他的胸口,听到了他扑腾扑腾的心跳声。 他说:“不是不信任。只是,我觉得,我该保护你,而不是让你,替我分忧什。作为男人,作为丈夫。 但就像你说的,我不是一个好人,不是一个好丈夫。我想做的,都没有做到,想捧在手心里的东西,都碎了。 想捧在手里的人,都……” 他好像,很难过,很难过。 “没关系。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起码,你能够让我理解。很多时候,也许是造化弄人的,仅此而已。”安红线笑道。 接着握住了他的手。 就跟之前,他握住了她的一样。 第一百五十二章 害怕:千万别再溜走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害怕:千万别再溜走了 “好了,不跟你瞎扯了,我要睡觉了。”安红线说着就一骨碌钻进了被窝里面。 接着,又很快探出来了脑袋:“喂,待会儿把蜡烛给我熄灭了,把帘子给拉上啊。” 顾承轩冲她笑了一下,灯光剪影里,他的笑容显得是那样地明朗,似乎是前所未有的明媚。 “你,不要我陪你睡?”说着顾承轩就抚摸上了她额前的碎发,将它撩到了一旁。 安红线的脸刷地一下子就红了,就像是少女般的羞涩。 她很快又把头给埋进了被窝里。 脸还是滚烫着的,心里面也是扑通扑通地跳着。 顾承轩笑了笑,脱下了外袍,压在了她的被角。 正想要脱掉鞋子的时候,外边儿传来了一阵喧吵声。 “皇上,皇上,大事不好了!”宫女在外头喊着。 “怎么了。”顾承轩说着转过了身子。 安红线也跟着,又把脑袋给探出来了。大晚上的,这是怎么了呀。 结果—— “皇上,秦姑娘,秦姑娘她不行了。她想见见您!”那宫女的声音像是充满了恳求的样子。 挺熟悉的声音。好像是碧云。 就是那个之前是菁儿的侍女,被她安红线看中了来着,红线还替她挨了一刀的那个。 安红线怎么就感觉碧云就是块砖,哪里需要,就把她往哪里搬似的,菁儿,她,姜姣,秦卿卿,都跟过一遍了。而且好像,不管遇到哪个主子,都是挺实诚,很死心塌地,很勤勤恳恳的那种。 真是个单纯善良的姑娘,可爱可靠的姑娘。就是,有点儿太耿直了吧。 皇上还在皇后宫里头呆着呢,碧云就这么喊皇上,去别的女人那边儿,这样子真的好吗? 亏得她安红线心还是挺大的,他们也没在做什么事情,不然她不把碧云剁了,顾承轩也得被“扫了兴致”,把碧云给砍了。 而此刻,顾承轩回头看了安红线一眼,他的眼神里面好像写满了抱歉似的。 他的脸色刷地一白,立马就沉下来了。安红线知道,他肯定是很着急的。 “皇上,你去吧,臣妾要睡觉了。”安红线说着就又要缩进被窝。 顾承轩却抓住了她的手,拦住了她:“你生气了?” “没有。” “没有?” “真的没有。” “对不起。”他说。 “没事儿,你快去吧,别磨磨唧唧的了。”安红线说。 接着,他却突然在她的面颊上面沁心一吻。然后却又很快就放开了她。 她“啊”了一下,有点儿猝不及防。 还没有等她反应过来,他便放开了她,转身离开了。 “你记得关门啊,外套,外套!”安红线说着就把他的衣服丢了过去。 他没有接住,衣服掉到了地上。他也没有再捡。 只是走的时候,确实是带上了门。 吱啦。 卷起了一阵风。 望着顾承轩清削的背影,不知怎的,安红线特别特别地想哭。 她的面颊上,还留着他的吻痕。 虽然只是轻轻的一点,却像是吻遍了全部人生。 安红线好怕幸福,好怕触摸到幸福。以前,一到好像快柳暗花明的时候,黑暗就来了呢。 她真的怕了。 她倒不是在生顾承轩的气,她很清楚,秦卿卿于顾承轩而言有多重要。秦卿卿是因为他,才变成现在这个。她也清楚地知道,他们之间并不是那种男女感情了,只是不可或缺,此生挚友那种的。 她只是害怕。 怕有一天,她也会像成秦卿卿这个样子。“花见怜”催心蚀骨,也许不是怕就可以避免的,迟早会来…… 想着,泪,就打湿了眼眶。 安红线吹灭了烛火,屋内,漆黑一片了。她在深夜流着泪,叹息着,绝望着,说不出的难受崩溃。 因为未知,所以恐惧。 彻夜难眠。 她干脆起了身,捡起来了顾承轩那件掉落在地上的衣服,然后向锦云宫走去。 走的是,人最多的大路。 自从那次遇到袭击,后来又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人用麻袋套进暴室,安红线就深深感觉到了,李珩跟顾承轩闹僵之后,应该是班子换了人,现在这皇宫“治安”好像不大好啊。 这又是大晚上的,她自然更不敢走夜路了。 夜色凉如水。 这夜晚也格外地安静,只有风声,和一些不大知名的昆虫的声音。 走到了锦云宫,她这个“老家”的门口,她又看到了李珩。 无处不在的李大将军啊。 “皇后娘娘?”李珩双手插着交叉在胸前,别着把剑,“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安红线尴尬地跟他打着招呼。看李珩这个样子,应该是不准备放她进去了呀。 她想溜进去。 可是刚刚迈出去一只脚,就被李珩踩了。他全然是一副不小心的样子,好像很抱歉。 他说:“皇后娘娘,这里可能不大方便进去。” 安红线瞪大了眼睛,做出一副全然不可思议的表情:“李大将军,您开什么玩笑呢?不说别的,这里是本宫以前呆过的地方,本宫是后宫之主,你有什么拦本宫的资格啊!快放开,不然回头本宫跟皇上说你欺负我。” “那么皇后就说好了。反正皇上也不会相信的。”李珩一本正经,“实不相瞒,这是皇上的意思。” “我……本宫只是给皇上来送个衣服。”说着安红线充满尬意地笑笑,又挥了挥她手里面的外套。 “皇上他不在这里面。” “啊?!”安红线惊讶地喊了一声,可是却满脸狐疑。她想,李珩又骗谁呢,既然这样子,为毛还不让她进去? “真的,”李珩说,“秦卿卿说想要叶落归根,皇上送她回秦家了。” 看李珩的表情,不像是撒谎的。 也对,李大将军当年可是个好好少年,大周的三好模范少年,虽然坑过顾承轩给他出过一系列怎么撩秦姑娘的馊主意吧,但这还是掩盖不了他布灵布灵闪闪发光的本质。 李珩,可是一直都不会说谎的,永远都直来直去,实话实说呢。 “嗯吭!”安红线清了清嗓子,“本宫明白了,谢谢李将军了。” “皇后娘娘,您可千万别去!”李珩喊道。 顾承轩让他在这儿守着,就是为了防安红线去找他们。顾承轩吩咐的是,要是红线来就说不方便进,随便找啥理由就堵住她,跟她耗,把她耗回去睡觉就可以了。 其实那会儿顾承轩和秦卿卿出宫了,他反复交代李珩务必拖住安红线。 这算是调虎离山?金蝉脱壳?反正就是这样的意思。 可是不成想,李珩实诚成这个样子。他觉得这么做不大忍心,因为秦卿卿是很想见一下安红线的,人家都快归天了,还不能满足一下她吗。 “好咧,不会的!” 现在,安红线听见李珩透露行踪,几乎是打包票,很诚恳,绝对会“诚实”的样子。 大门和西门南门北门等等一系列有名字的门,肯定都是出不去的了。 虽然不知道顾承轩为啥要这么做,但是她安红线也不傻呀。 她记得安适涵把她从暴室里救出来的时候,走的是 …… 于是,她穿过了好几个弯儿,走进了竹林里,这里可以出宫去。 她又绕了好几个圈儿,然后,看到了挺熟悉的“风景”。 出来了,接下来就该去秦家。 她走到了那条巷子里。 巷子也是以前来过好几遍了的,一走过来,就又闻到了那股酿米酒的味道。 本来,安红线还是很担心,秦家的大门永远紧闭着的,要是进不去可怎么办。蹲门口,蹲到顾承轩出来? 她看了一下自己手里面拿的衣服,心想,那这样子真的就是来送衣服的了,可是废这么大劲儿,顾承轩也不会相信啊。 不抱什么希望地来到了秦家的门口。 门果然是关着的。 “我就说嘛。”她叹了口气,坐在了门坎前面,手拖着腮帮子发呆。 身子稍稍往后面倾斜了一点,想要依靠着点什么东西。 却听得“吱啦——”的声音。她后背落了个空,差点儿就一个踉跄摔了后前仰后翻。 回过头去,看得门,是开着的。 看来刚才是虚掩的,应该是没有锁好吧。 她进了屋子。 秦家还是跟以前一样的装饰。 只不过,看样子是秦卿卿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了,好像遣散了所有的佣人们,就连以前那个看门的大伯都没有见到,也没有洒扫的丫鬟了。 院子里面,依旧是弥漫着那股药香味。 这药香应该是,已经驻扎了的那种,就跟人的体香一样,已经成了秦卿卿家里头的标志了。 只不过,没有以前那么浓郁了。院子里花花草草也颓了大半。 安红线伸出手,拭上院落内的石桌,一摸,一手的灰。 看来,真的是好久没人住了。 她轻轻地走到了院落后边的住房里。 走廊内,她就听到了一阵喧闹。顾承轩的声音。 “你是说,红线她……”他的声音好像很不可思议。 她不知道他们之前交谈了些什么,反正,顾承轩的语气里充满了不可思议一般。 她感觉很惊讶,她又怎么了? 而秦卿卿,想必是因为身体虚弱到了极致,声音细得和蚊子一样。 第一百五十三章 弥留:宁要枝头抱香死 第一百五十三章弥留:宁要枝头抱香死 反正她说的话,安红线一个字儿都没有听见。她很想推门进去看看里面到底怎么样了。 可是又不好这么惊动他们。没准儿,是这对故人,要做最后的道别呢,冒冒失失地闯进去,也太不稳妥。 而且,她也不敢啊…… 倒不是说别的,只是怕,怕看见秦姑娘现在会是怎样一副凄绝的样子。她感觉,要是她看见了,一定会联想到自己的。 似乎是漫无目的地走廊里晃着,来来回回的。东看看,西瞧瞧。 不是第一次来了,却是第一次那么认真地逛,似乎要把整个秦家都看上一遍。 家居并无太多特别,比较清雅简单,不同的是墙上挂了好些幅字画。还有成堆的书,都在架子上面摞着。 安红线并不知道秦卿卿是否擅长写诗,书法或者绘画之类的,只是感觉秦姑娘她,是个挺旷然的才女一般的人物,从家居摆动,还有养的这些绿植就可以看出来了。 比如现在,她就在一盆吊着的兰草边上,看见了一幅水墨画。 画的是晚上的乡居图,夜色朦胧,皎月高悬,一座竹屋在星空下显得是那样地静谧安详。竹屋的旁边,是一条小河,虽然是在纸上面,但是还是可以感觉到溪流在静静地淌。 笔力,想必是了得的。 其实安红线也不是很懂画,但是还是可以感觉得出来,是很有功底。再看看这个装帧,属于上乘,心想,也许是买来的吧,毕竟装得这么好看,一看就像是商品了。 出于好奇,也出于现在的无聊,安红线凑得近了一点。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她总感觉,这一幅画,对她像是有很大的吸引力。 有点儿,魔性…… “怎么看着,有点儿像是竹林那儿呢。”安红线嘀咕了一句。 倒不是说环境一模一样,而是说是,感觉很像。 打量着,她猛地瞥见。 右下角,有一行小楷。不是署名,也没有刻章。 而是—— 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 这是辛弃疾的词,更是…… 那天,安红线在姜姣的宫门口受到袭击,跟姜姣相熟的那个陌生女人,拿匕首刺进了她的胸口,差点儿就要了她的半条小命。 后来,那把匕首跟她的一起,被丢进了草丛里。她在恢复意识可以活动后不久,就把匕首给捡回去了。 当她去跟顾承轩“状告”姜姣可能给他戴顶草原色的帽子的时候,顾承轩意外发现,匕首上面是印刻着字。 刻着的,不是别的,正是这句“明月别枝惊鹊”。 安红线的心咯噔一下。 感觉,好多奇奇怪怪的事情。 其中,又会不会有怎样的串联? 画,废太子住过的竹屋,辛弃疾的词, 姜姣,杀手女人, 安若,安若的突然变化和她到底是为了什么要蛰伏这么多年, 还有顾承轩做皇子的时候的皇位之争,废太子给他下的“花见怜”的蛊毒…… 这些,都是零散着的吗?彼此之间,没有任何的联系了吗? 安红线搅尽了脑汁,想了又想,最后还是总结出来了一点什么了。 她总结出来的结论就是,怕是这些人,全部都是些疯子吧,所以不按照常理出牌的。估计是大周人民,特别是皇宫内的这些个人儿,都生活压力太大,整天压抑地不得了。 然后就出现了双重性格外加内心阴郁,然后就…… 咳咳。她算是佩服于自己的脑洞了。 “不行,一定要去找秦卿卿问清楚,她是这幅画的主人。”也许,跟竹屋的相似,还有那一句词,只是一个意外呢。 她先是蹑手蹑脚地走到了门口。 本来想这样子悄悄地进去。可是扒拉在门缝上半天,都实在是听不清楚,他们在说着什么,两个人的声音都细小的和蚊子一样。 安红线蓦地想起,顾承轩刚才,跟秦姑娘说的那一句“红线她”,她的心里面是万千个好奇,还有很多的不安。 又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咚咚咚。”最后,安红线还是有礼貌地敲门了。 “谁呀?”顾承轩的声音。 “是我。”她清了清嗓子,“我是红线。承轩,你的衣服。” 她本来以为,他一定会说“那就放在门口吧”这样的话的。那么她就装作真的是来送衣服的,蹲在门口,等他出来,再“不经意”地问起他来。 可是,没有想到的是。 “进来。” 她“啊”了一下,有点儿不可思议。 “快进来吧,还愣着做什么呢。”顾承轩说着,就过来给她开门。 她正好也是要开门的,结果刚刚扭了一下把手,就跟他撞了个满怀。 她扑在他的怀里,脸,一下子就给涨红了。 “还是没有拦得住你。那就不要再拿衣服做借口了。”顾承轩说着就拿走了他的外套,轻轻地搭在了椅子上。 然后,他对她说,“本来卿卿就说的,你拥有知道真相的权利,但是我感觉不大好,不准备和你讲的。但既然你还是来了,那就说吧。” 顾承轩笑了,笑得苦涩。 又有一点,似乎要解脱的意味,像是心里面压了很久的一桩事情,终于要得到了释放了一样。 安红线现在还是属于一脸懵圈,什么都不清楚的状态呢,她“啊”了一下,有点儿措手不及。 她的目光,东张张,西望望,像是“很不经意”地落到了病榻上躺着的秦卿卿的身上。 美人还没有迟暮。 却就已经病入膏肓了。 秦卿卿那张极美的面孔自然已经不复往日的光鲜亮丽,但是骨子里的那种气质,和清冷的感觉,依旧是在的。 她冲着安红线笑了一下,她的嘴唇发白,就是这么一抿嘴唇,都像是用了许多的力气一般。 虽然看着憔悴,看上去就已经奄奄一息了,但还是美的。 美得令人心疼。 仿佛都要心碎。 秦卿卿笑着,就看了顾承轩一眼,对他说:“你去拿吧。”她有一件很重要的东西,放在了外边儿,挂在了墙上,就掩在某幅画的后面。 顾承轩点了点头,轻轻地带上了门。 “红线呐,你做过来一点吧。”秦卿卿指了指自己旁边的位置。 安红线“嗯”了一声,走了过去。 秦卿卿握住了她的手。 秦卿卿的指尖冰凉。她仿佛像触摸到了冰川。 “红线,其实,我一直都挺羡慕你的。” 安红线本来很想问,到底羡慕她什么,她都过得,成为宫人口中的悲惨血泪故事大全了。 但是,想想既然秦姑娘这么说,肯定有她的道理的。她的命,可以算是秦卿卿给的,她那么多次,都用医术,救她于水火。 于是,她便说:“谢谢你,秦姑娘。或者,我是不是该叫姐姐?我想,我能有你这么一个,救了我好几次的姐姐,确实是幸运的。” 秦卿卿的嘴角还是挂着微笑的。 像是竭尽了全力,她说:“其实,红线呐,我并不是。安若……自从那次,她说我们可能是姐妹之后,承轩就一直在调查。后来,知道结果以后,他就觉得安若也许有鬼了。最后,果然。 他很后悔,没有先跟你讲。他一直在责怪自己,没有能够保护好你。” 安红线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安若不对劲,顾承轩,居然是知道的…… 也对啊,不然,为什么她在安府,跟顾承轩讲是安若干的,他居然没有怀疑她。 她想到了那天喝的药,简直就苦出了,边际。 她笑了:“所以,那天那个药。” “对,是我的方子。红线,你还是聪明的。” 可惜,医者不能自医。 “我不是你妹妹,不是秦家被抄家时候,放在安府门口的女儿?” “不是。” “真可惜。”安红线说。她顿了顿,欲言又止。 她本来想问,“那么我到底是谁”的,但还是打住了。 “有什么可惜的,要是你这个皇后娘娘不嫌弃,我是非常愿意,当你的姐姐的。”秦卿卿说。 “嗯,好,那我们就是姐妹了。” 接着,安红线握紧了她的手。 两个人互相看了彼此一眼,笑了。 “真好,临走之前,还能多一个妹妹。”秦卿卿的声音,虚弱地很。 “姐姐。”安红线喊她。 “嗯……”她说。 安红线感觉秦卿卿的手,好像是越来越冰凉凉的了。 她从来都没有握过这么冰凉的手。 她的泪已经打下来了。 她好像知道,即将要发生点什么了。 她好难过。 嘀嗒。 泪,打湿了秦卿卿的手背。 秦卿卿觉得,安红线的泪珠都是温热的了。 她刚才让顾承轩出去拿东西的时候,她就知道,她撑不到他回来了。 她也想,死在他的怀里。 也算是枝头抱香而死,不留什么遗憾了吧。 但是她,要断了这个念想才可以。 伊人若逝去,活着的人,更应该好好生活。 她怕红线会害怕。会为六年后害怕。她怕红线也这么走的时候,顾承轩,那会得崩溃成什,样子。 所以。 安红线泪还在流,她闭上了眼睛。 而红线。终于哭出了声音来。 吱啦,门,开了。 顾承轩就看见安红线握着她的手,哭成了泪人儿。 “承轩!”安红线看见他来,一下子扑进了他的怀里。 她的小脸撞着他的胸口,一下一下。 泪如雨注。 崩溃绝望。 “怎么办,卿卿走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容貌:找个永远好看的 第一百五十四章容貌:找个永远好看的 这是安红线第一次喊她“卿卿”。 顾承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把她拉到门外,将那张从外面的画后边,取出来的纸片放到了她的手里。 这是秦卿卿,之前留下的亲笔信。 可能是,早就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了吧。 顾承轩叹了一口气:“其实我很早,就已经怀疑安若了。当时本来想跟你说的,怕你以为,我又多疑了。然后我也没有敢多想。 她伪装得很好,骗过了所有人,包括我。不过还是露出一点儿破绽了。 后来,我去查你的身世,发现跟秦家是一点儿关系都没有的。虽然不知道安若想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但是那会儿就起疑心了。” 安红线顿了顿,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说了。她感觉自己有知道真相的权利。 她说:“承轩呀,那么,我到底是谁?” 顾承轩突然就笑了:“你问这个干嘛,你是安红线呀。” “你知道的,我不是问的这个。” “你是我的妻子,是朕的皇后。” 安红线:“……得了。”她看出来,是顾承轩不想说。 而他能说出这样的话,不正是说明了,她的身世,也许有点秘密吗。 但她也没有再深问,只是冲他笑了一下,笑得挺大体的样子。 “那么,承轩,你们本来想,告诉我的是什么?” “你自己看看吧。”顾承轩指了指刚才递给她的纸片儿。 安红线扫了一眼,果然,字如其人,秦卿卿的字也是写得很好看的。 然后她通读了一遍,整个人都惊呆了。 原谅,秦卿卿真的有一个流落的小妹,而那小妹不是别人,居然就是碧云。 只不过,跟当时安若讲的不同的是,那个秦家的小女儿,当时刚出生不久,就被充为宫婢了。宫女的家世出身都有详细的记载,这也是顾承轩当时派人查,可以不废太大的力气就查出来安若是在说谎了。 秦卿卿在信中,还说了很多话。大抵就是,一切都是缘分,顾承轩不像是外表所见的那么冷酷的人,她安红线可能就是他最亲近的人了。 “红线,一个自私的请求。我与承轩的事情,你大抵也应该是知道的,我讲不上来自己跟你,哪个更可怜一点,只能说,我想你是懂我的,因为我们都很不容易。 看在这么投缘的份上,拜托你,就算做不上喜欢,也希望你可以去信任他。你真的是他最后的支持,也是唯一能够支持他的人了。 在你本来的角色上面,再充当一点我对于承轩的角色吧,红线。能够活着,就是好的。好想,好想,你活着的时候,也把我的那一重活下去……” 秦姑娘这是,有替她活下去的意思吗。 安红线的嘴角勾起了一丝笑。 算起来,秦卿卿帮过她这么多次,她也是很愿意这么做的。 可是,她又还有多少的光阴呢。 不管。 能活着,就是好的,有一天是一天。明天还没来呢,就去畏惧明天干什么。 顾承轩突然就走出了门去,没过多久,就又带着一堆人回来了。 其中,有秦卿卿的老管家。 看样子,是秦卿卿,虽然想“叶落归根”,在自己的家里面走,但是和猫一样,走的时候,就想悄悄的,不让什么人知道。 老管家长叹了一口气,像是有数不清的难过。 “姑娘,走好了罢。” 说着便吩咐人,让把秦卿卿的遗体给抬走。 “陈公子,陈夫人?您,来了。”老管家貌似一直不知道顾承轩和安红线的真实身份,一直都是用“陈”姓称呼他们的。 “嗯……”顾承轩应了一身,“姑娘说,有东西留给管家你。”说着,顾承轩把从那幅画后面拿出来的另一份东西递给了老管家。 是房契和地契。 老管家愣了一下。 “这?” “你家姑娘说,她没有什么亲人了,您待她如生父,本来就是应得的。”顾承轩说。 “我的妻女很早就走了,这么多年……我的女儿要是还活着,也跟姑娘差不多大了。偏偏现在,姑娘也走了…… 不过姑娘不是还有一个妹妹吗,这么多年了,还没有找到吗。” “没有。”顾承轩苦笑了一下,像是很难过很惋惜的样子。接着就将东西塞到了老管家的手里。 老管家“唉”了一声,接过了房契和地契,“那我就替姑娘保管,帮姑娘守着这宅子,等着姑娘的妹妹找回来,再送还给新主人。 陈公子,你们还会帮接着找吗?” “会的,自然会的。麻烦老先生了。” 老管家很感激地握住了顾承轩的手。 安红线一下子就明白了,为什么顾承轩要这么说。 虽然秦卿卿的妹妹找到了,但是老管家年迈无依靠,这些是给他余生的依靠了。而且用这种方式,也是很容易让人接受的。 她应和道:“嗯,当然是会帮忙找的。” 接着,顾承轩挺诧异地看了安红线一眼,仿佛在说:“你听懂了?” 安红线却又看了他一眼,然后两个人相视浅笑。颇有默契。 料理完今天的事情,离开秦家的时候,顾承轩对她说:“三天后出殡,我们就不来了。” “为什么?” “不大合适的。到时候,我该是以什么身份,朋友,皇上?作为皇上,过来参加她的葬礼,岂不是国丧?” 为什么不能作为朋友呢? 安红线本来是想问的。但是想想还是算了。他应该也有很多的无奈的吧。 她想,秦卿卿的死,要是传到宫里去,而顾承轩又在的话,还不知道会掀起怎样的风波。秦卿卿她也是不想的吧。 “嗯。好。” “作为朋友……偏偏,还是不可以。”顾承轩苦笑。 苦笑着,写着很多无奈的。 苦笑着,就走到了门口。 他们两个人,是手拉着手一起走的。 天,都快亮了。 结果在门口就看到了李珩。 安红线很惊讶,顾承轩却还是满脸淡定。甚至连招呼都没有打,就跟他礼节性地目光对视了一下,就牵着安红线走了。 而李珩,看着已经有人过来挂起白绫来,心更凉了几分。 “还是没有赶得上。”他喃喃道。好像挺难过的声音。 听到李珩的这句话,安红线忍不住回头去看了他一眼。以前,他们不都是水火不容的吗? 今儿个,到底是怎么了? “你还不明白吗?”顾承轩突然将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回过了头去,“卿卿的后事,他会处理好的。” “李珩他,他跟秦姑娘……” “嗯。不是跟卿卿,是对卿卿。”顾承轩说,“我这样子讲,你明白了吗。” 安红线点了下头,但还是很诧异。 她本来以为,李珩是跟凌玉…… 顾承轩像是看出来了她的疑惑:“李珩是把凌玉当成妹妹。从小一起长大的,比起我,李珩这个哥哥,可能还要更好些。 也许你不知道,李珩以前的性子不是这样的。没有这么冷。后来因为给我出谋划策追卿卿,太子嫉妒心切,对我下了蛊毒,他实在是过意不去。” 安红线知道,之前就知道了。不过还是很高兴,顾承轩可以把这些,亲自告诉她。 “至于李珩对卿卿什么时候……我也不知道了。听说他们后来还相亲过,结果两个人都当场气炸。 后来卿卿在宫门口晕倒,他在一旁站着,别无办法。就将她带回家了,应该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吧。”顾承轩满脸造化弄人的感觉。 对呀,造化弄人。 早知道如此,还不如李珩那时候就直接追求秦卿卿呢,太子肯定犯不着跟一个侍卫过不去的。然后顾承轩也就不会中蛊毒了。 “你说,要是那个时候,你喜欢的就是我,那该有多好。你看吧,最后还是我们在一起了。”安红线半开玩笑半认真。 “对呀。可惜了。都怪我那时候不喜欢你,然后才酿成了这么多阴差阳错。”顾承轩回她道,“知道为什么那时候不喜欢你,会喜欢卿卿吗?” “嗯?” “因为,你长得没她好看啊,哈哈!” 这,绝对是实话! 真的是实话。 外貌决定了要不要去了解你。 安红线姿色清丽,跟别的女孩子比也不算差的了,但是站在秦卿卿那种国色天香面前,自然就差远了。 她鼓起了腮帮子,表示挺不满意的样子。 “男人,都一个德行。全是看脸的。我也不丑啊。” “对呀,本来就是看脸的。你如果真是个丑货的话,我就是到现在,也不会要你啊! 找对象,既然有的挑,做人不能太对不起自己。”顾承轩好像很认真的样子。 她觉得他说得好有道理,她居然无法反驳。 不过,这话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他在夸她美了? 情人眼里出西施。 她感觉,自己在他眼里,一定会越来越美的。 “得了得了,你少得瑟你那一套了。我虽然不是倾国倾城,但也绝对是花容月貌的了。也许你还经常在深夜里偷着乐吧! 本来还以为,就清余王那样的,挑挑拣拣,想找个特别好看的,而且永远好看着的。原来你们男人都一个样子的啊。 也对,第一点决定要不要了解的,必须是脸呀!”安红线摇了摇头。 “把碧云,介绍给承源如何?” 第一百五十五章 拜托:帮忙去拿一幅画 第一百五十五章拜托:帮忙去拿一幅画 安红线听得顾承轩这么问道,不由得愣了一下,然后说道:“你怎么想到这儿去了,碧云也小清余王太多了点吧。七岁?八岁?九岁?” “就是因为小。承源那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就喜欢长得好看的,并且一直好看着的。女孩子的青春不过匆匆那几年,小这么多,不是挺合适的吗。”顾承轩说。 “好像,也对。”安红线顿时就感觉顾承轩相当机智。 她想,她要不要让碧云认个干妹妹什么的,顾承源本来就是承轩的哥哥,她要是认了碧云做妹妹,不就是亲上加亲了。 等回到皇宫里,她把这个想法和碧云说了。 碧云显然被她给吓了一跳。 “皇后娘娘,这可使不得。” 而安红线看到就认个妹妹,就把碧云吓成这样了,看样子还没有人跟碧云讲关于秦卿卿的事情,更不知道顾承轩想把她嫁给清余王的事情吧。 要是知道了,会不会炸得更加厉害。 本来安红线还想对碧云讲一下,“皇上给你指了一门好亲”之类的,但是想想,顾承轩都没有跟碧云说呢,她怎么好开口。 何况老六那里也没有沟通过,万一人家拒绝了呢。 想想也是,顾承源在长安呆了这么久,也没见亲事有啥进展。听说连太后她老人家都着急了,要不是太后的娘家实在是没有什么合适的女孩子,估计肯定会把哪个侄女之类的塞过去。 凭太后的那个德行,怕是她会担心这些个亲王的不太平,赶紧找个王妃给她管束着,或者纯粹看承源那个吊儿郎当的样子不顺眼。 谁知道呢,反正太后就没见她对哪个人满意过呢。 想着,安红线便对碧云说,自打她安红线第一眼看见碧云以后,就感觉碧云是个衷心而且很重情义的人。跟哪个主子就对哪个主子好,就对哪个人忠诚。 她说:“碧云呀,你这样的姑娘,在哪儿都少见了,更何况是在这后宫里头。所以,本宫真的煞是喜欢你,欣赏你。本来你都给姜婕妤了,本宫还是让皇上把你给要过来了。” “承蒙皇后娘娘夸奖了,奴婢定当会好好服侍皇后娘娘的。”碧云说。然后却想了很多东西。 她是个挺机灵聪明的人,她揣摩着安红线这句话的意思。 谁知道,这皇后娘娘,和姜婕妤是不合的。 皇后今儿个又提起姜婕妤,又提到皇上,是不是在说明,在皇上的心里,还是她更加重要几分。 也是给她碧云一个,“你要衷心对我,不能有二心”的意思呢。 碧云本来以为,接下来皇后娘娘就该问,关于姜婕妤那边的一些情况了。她都已经做好怎么回答的准备了。 本来那姜婕妤在大家的眼里,就是一切行为举止都是很正常的,不像是有什么异样的。 但是有一点很奇怪的就是,姜婕妤好像对皇上没有感情,皇上对姜婕妤也没有感情,他们两个倒是其实挺客气的,也客气地生分。 像是一种,因为利益结合在一起的那样。 可是安红线一直没有问碧云,关于姜姣的事儿。 倒是让她,帮忙出躺宫。 安红线从书架上抽过来一本宋词,将它递交到了碧云的手里面。她说道:“麻烦你替本宫去秦家走一趟,这本书,还是本宫之前向秦姑娘借的呢。 可惜,现在……秦姑娘明天出殡,李珩将军在秦府帮忙料理后事,你明天交给他就行了。” 接着碧云很认真地点了点头,表示她一定会办到的。 这自然只是安红线的一个托词。 她将辛弃疾的那一首词所在的那一页叠了一个折角。另外还在“明月别枝惊鹊”的旁边,简单地标注了两句话。 她需要让李珩帮她查一件事情,李珩在秦卿卿家,一下子就能找到那幅画。 安红线想,人世间,哪里来得那么多凑巧的事情,何况这些个凑巧的事情还都在一起发生了?有谁会在匕首上面刻这么一句宋词呢,一定有什么原因的。 而且,碧云作为秦卿卿真正的妹妹,理应出现在秦卿卿的葬礼上。 *** 翌日,秦家。 鞭炮声中,秦卿卿刚刚出完殡,李珩带着一堆人回来,就看到了一个一身素衣的小姑娘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 李珩见过几次的,好像有点儿眼熟,应该是哪个宫的宫女吧。是不是顾承轩和安红线,他们两个人,自己来不了,所以派人过来吊唁了。 想着正要迎上去呢,这小姑娘自己跑过来了,她手里还捧着一本书。 她先是替皇上和皇后娘娘,表达了对秦姑娘逝去的悲切,接着又把那本书递给了李珩。 她说:“李将军,皇后娘娘说,这是向秦姑娘借的,秦姑娘爱惜书如命,等头七回家来看的时候,一定不希望自己的藏书有缺失的,所以皇后娘娘麻烦您帮忙放回去,多谢了。” 说着还鞠了一个躬,看来这丫头,素来就是非常有礼貌的。 李珩看到这本宋词,瞬间就明白了,他知道安红线一定是有事情想要跟他说。 他跟碧云说,让皇后娘娘放心吧,他一定会把书放回原位的。 接着碧云就表达了感谢,告辞了。 目送着她离开,此刻出完了殡,人也都走得差不多了,李珩便自己溜进了书房里。 他打开了这本宋词,翻到了安红线,折了一个小角的地方。 就看见,这是辛弃疾的词。 在“明月别枝惊鹊”这一句词的后面,还有一行很小的字。 不仔细看,真的看不出来。 李珩是几乎把眼睛给贴上去看了才看清楚,他想,安红线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能够把字写得小成这个样子。 上面写着,“找画,画上面有这句词。如果可以,麻烦将军送来给我。红线亲笔,感激不尽。” 安红线连为什么都没有说。 一方面是她写这种字,着实是困难极了。 另外一方面是,安红线很清楚李珩是那种,如果这件事情,他是愿意做的话,就不会问“为什么”的人。 她本来还是有点担心李珩会拒绝的,出动碧云,也是有碧云性子好,笑起来甜美,在男人面前,特别是李珩这种耿直地不得了的人面前,绝对加分呀。 果然李珩很认真地帮她去找那幅画了。 找了一大圈,他才在墙上,找到了那幅像是夏夜乡居图的画。 本来李珩是准备直接把它摘下来之后拿回去的。 但是他扫了一眼,立马就,“啊”了一声。 他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看到这幅画,他莫名地觉得压抑。 这种画风,明明是田园图,应该是清丽脱俗的,可是他却从安静和谐的表面上,看出来了一种暗藏着的,努力压着的,叫做野心的东西。 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 文人墨客,自古以来,一贯如此。 怕是这幅画的主人,就属于那种,想入仕而仕途不顺利,还做出一副与世无争,不屑与世俗为伍的类型。 “虚伪。”李珩嘟弄了一句,“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啊。没意思。” 本来水平确实属于上乘,奈何明显这画作作者实在是太过压着自己的蓬勃而发,却又生怕别人知道的野心了,然后导致整幅画,不伦不类的,有点儿奇怪。 李珩这人做事情一样是任性惯了。 任性到顾承轩都对他没有办法,只有无奈,和“我理都懒得理的”这个感觉。 所以,等到要离开,他也没有把那幅画给拿下来。原因就是他不喜欢。 最后走的时候,李珩又回头看了一眼。 而他刚回到皇宫,他就炸了。 先是安红线找他。 安红线跟他寒暄了好多句,简直就要难过地热泪盈眶了,她说她对他那是一个感动,一个感激的呀。 安红线把李珩给夸的他都实在是受不了了。 他说:“皇后娘娘,您有什么事情,就赶快说吧,就不要再拐弯抹角的了。” 这样子一来,安红线倒觉得很尴尬呀。 于是干脆就直接开门见山,问他拿画。 结果李珩两手一摊,表示没有。 安红线:“……啊?!你没看到?” 李珩:“看到了,我不喜欢,所以没有拿,虽然不知道皇后要那个干什么,但是明显就没有收藏的价值。”李珩讲得一本正经的。 安红线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了。 她哭丧着脸。心想,哥哥耶,我被人捅了一刀啊,我,我简直就是…… 她本来想把匕首的事情和李珩说了来着的。 结果李珩“娘娘没事了吧,没事我就走了。”然后他就走了。 安红线就看着他的背影,简直就哭笑不得。 而李珩,刚刚出门没走几步路,就撞到了顾承轩。 顾承轩说:“太好了,本来还想去找你呢。现在正好。来,帮朕去查一个人。” 然后还没等李珩说话呢,就把那个名字写在了他的手背上。 李珩一惊,居然是,顾承源。 他要查他自己的兄弟? 还是那个,最没什么威胁性的。 “皇上,微臣做不了,你另外找其他人吧。”李珩说。 顾承轩那个人,他是最清楚不过的了。也许目的根本就不在于清余王呢。清余王跟他关系尚可,跟安适涵关系很好。 李珩凭对顾承源的了解,他觉得肯定是查不出来什么的。 第一百五十六章 扑朔:好像发生了什么 第一百五十六章扑朔:好像发生了什么 而顾承轩,也丝毫不意外。 他说,“反正在你的眼里,大多数人也都是好的。以前废太子对朕做那样的事情,你也不大愿意相信。直到真相赤露露地展现在你的面前。” 顾承轩顿了顿,就看见李珩愣了一下。 显然,回忆杀。必杀技。 他沉默了。 当年,“花见怜”这件事情,李珩怎么都不相信废太子会对顾承轩下狠手,直到被打脸。 现在。 顾承轩怀疑清余王了? 虽然他不知道顾承源哪里招惹到皇上了,但李珩倒是清楚,皇上并不是那种无理的人。 他很想问。又不大好问。 于是,便想淡淡地说一句,“我明白了,我去查。” 可是没想到,顾承轩却突然说。 “没关系,朕知道你,是以为朕又多疑搞事情。其实没你想得这么复杂,朕不过是因为,想把秦卿卿的妹妹嫁给清余王,但是他那个人素来风流成性,会不会委屈了人家的姑娘还不知道。 仅此而已。”顾承轩像是讲得波澜不惊。 李珩听到“秦卿卿”三个字却是满眼放光了。 顾承轩的嘴角勾起了一丝浅淡的笑。 秦卿卿,她哪里又来的一个妹妹。 顾承轩看出来了他的疑惑,将秦卿卿写给红线的那封亲笔信给了李珩。 接着又拿出来了一沓子的卷叠。 关于梁医女的那桩案子。还有详细写了碧云的出身。 确定无疑。 李珩愣了一下。 他又把秦卿卿的亲笔信给扫了一遍。 发现她提到了许多人,却唯独没有提到他。 “这个女人,死了还这么讨厌。”李珩在心里面喃喃道。很,复杂的感觉。 “好。”李珩抱过那一叠东西,放回了原位。也将这件事情应承了下来。 望着李珩离开的背影,顾承轩倒吸了一口凉气。 但愿,不要像他所想的那个样子。 李珩的办事能力很强,他要真正想做的事情,是没有做不到吧。 人吧,总喜欢跟自己相似的人在一起玩。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李珩,还有安适涵,讲白了,其实是一类人。 都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 “六哥,你真的是像朕表面上看到的那个样子的吗?”顾承轩喃喃。 借口把碧云嫁给顾承源,再让李珩去查顾承源。 对不起,他又利用了一回人的善良。 但这次,真的是非利用不可了。 明月别枝惊鹊。 辛弃疾。 宋词。 呵呵。 顾承源最喜欢的,是柳永。因为他像柳永。绝傲不羁,风流潇洒,成天徜徉于烟花柳巷。好像闲散王爷,纸醉金迷,纨绔子弟一个。 可是呢。 毕竟认识这么多年,顾承源的生母性情古怪又生得芳华绝代,在这样的后宫里,肯定是活不了多久的。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就遭到皇后陷害,香消玉殒了。 而顾承源的同胞妹妹芳华公主,跟他母妃如同一辙,从小就被视为祸国殃民的主儿,不祥之人,被送到道观。 却因为他顾承轩的无意,跳井自尽了。 说一点都不恨,怎么可能。 其实顾承轩也很愧疚。 偏偏这清余王却还表现地一脸无所谓的样子。面对他提出的补偿,只是嬉皮笑脸,一副咱谁跟谁,没什么的样子。 他越是这样,顾承轩就越是难过。 直到在秦卿卿家中,看到了那幅乡居图。 他看到的时候愣了一下,这是他大哥,废太子顾承泽的笔墨。 确定无疑。 但他还是问了下秦卿卿,秦卿卿本来犹豫着的。 可是最后得到的也是肯定的答复。 大哥的画上面写着“明月别枝惊鹊”这句词。 而安红线那天被人捅了一刀,那刀子上,也是“明月别枝惊鹊”,这是它的印记。 就算这些是偶然吧。 可是—— 秦卿卿,是顾承源最先认识的。 秦卿卿,也是顾承轩和他大哥闹翻的导火索。 那段时间,卿卿很虚弱。他实在是不忍心多问什么详情。 可是在卿卿走前,她还是把一切都跟他说了。 她说,当时看见清余王的时候,清余王奉她为红颜知己。这清余王,一直都是烟花柳地的常客,她也是见怪不怪的。 直到后来有一次,清余王带她进宫献舞。她本来就很想见一见,那个枉害了她父母亲的凶残专制的皇帝,还有那个最毒妇人心的皇后。 没成想,遇到了太子顾承泽和九皇子顾承轩。 太子资质平平,但是为人忠厚,喜欢舞文弄墨,跟把自己往柳永调调上走的顾承源很投缘。 九皇子是小儿子,受的宠爱自然也多一点。可是他却是沉闷阴郁,跟本该有的性格全然不符。 后来,很那什么的,太子跟顾承轩,因为她撕起来了。 太子给顾承轩下了“花见怜”的蛊毒。皇上怒而废太子,封锁了消息。 又查出来皇后以前陷害顾承源的母亲。 虽然愧对于顾承源,可是他那么多年来的风流不羁,实在是给皇上留下的印象太深了。就算他知道实际上不是这样的人,他也无法信赖。 何况,顾承源还有一个被称为“劫难”的胞妹,芳华公主呢。实在是不大吉利。 皇上同样也想补偿一下深受苦害的顾承轩,加上那时候顾承轩娶了安红线,还有太后和贵妃一众的“煽风点火”,考虑到性格也更合适。 于是,顾承轩上位。 后来秦卿卿翻来覆去地想,怎么想都觉得不大对劲。 老大老六老九,他们这三兄弟,脾气秉性都不大相同,也并没有太多交集。 她秦卿卿像是唯一把三个人给串联起来的人。 顾承源先认识的她,又让她结识了顾承轩和顾承泽,结果那另外两个,又因为她而撕逼,酿成了一出悲剧。 如果不是顾承轩登上皇位,这场闹剧最大的受益人,绝对是顾承源呀。 母妃被害死的仇报了,先皇也考虑过本来丝毫没有的他继承皇位。虽然最后还是没有实现。 可是那个登上皇位的人,却因为“花见怜”的蛊毒,注定只能此生孤寂,就算是有爱人,也不得不忍痛分开,否则终究会是阴阳两隔。 最后的一段时光里,秦卿卿怎么想,怎么都不对。 废太子的性格温厚,不像是会不顾手足之情的人。何况他也实在是没有精于算计的本事,满心沉醉于搞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比如说酿个酒啊画个画,做个乡村田园的白日梦。 他怕是不知道那群来自苗疆的巫师布下的是什么样的蛊毒。 听说,那群巫师,是别人帮他找的。 这个别人,会不会是…… 弥留之际,秦卿卿把所有的,从前到后,还有她感觉的不对劲全部都和顾承轩说了。 顾承轩本来也是一愣,不敢相信。 秦卿卿说,当时废太子走的时候,给她留下了一幅画。那幅画就挂在外面的墙上。 废太子没有多说什么,此刻想想,也许留下来过一些什么线索。 顾承轩把它取下来,发现画卷的中间像是有缝隙,这幅画好似是前面的画页跟后面,是粘起来的。 拿了把小刀挑来开,发现里面,毅然夹着一张小纸片! 上书: “九弟,谢谢你肯放我走。 我会去苗疆,事情因为我而起,我会想办法去苗疆寻找破解的办法。 “花见怜”的事情,大哥着实是很抱歉。我真的是不知道,它会给你,会给卿卿,造成这么大的伤害。 承轩,你知道吗。 父皇他们永远是这样的,统治者或者领袖,都是这样,一旦认准了一个接班人,无论那个人多么平庸多么有一颗向往平凡的心,只要不是触犯到他们的利益和底线,或者犯一些原则性错误,他们都是不会放弃那个人的。 因为他们是统治者,是首领,是权威,是唯我独尊。他们做的任何选择都不容许任何人质疑。 包括他们自己,也不会质疑。 他们永远都是认为自己是对的。 所以,无论我再不想继承皇位,我有一颗再想远走高飞的心,我再不合适,父皇和母后都是不可能会同意的。 后来,我选中了秦卿卿,我渴望用那么一个歌女去激怒他们,让他们放弃我。 父皇真的很失望,但是他也没有放弃我。 可我却不知不觉中,真的爱上了那个姑娘。 但是我没有想过真正伤害你。 卿卿是我最爱的女人,虽然她不爱我。 你,也是我最心爱的弟弟。 是我亲手铸成了这一切,我不想,我就只能说对不起。 所以我,一定会到达苗疆,一定会去寻找答案。 希望我回到大周的这一天,就算你们不肯原谅我,你也可以接受我找回的答案……” 而最下面,还有一行小字。 上面写着,他知道,他一直都是知道顾承轩是很适合做皇帝的。 但是希望他,不会成为那样的独裁者和专制者。 那样是孤独也是可怕的。 另外,还隐隐约约地提了一句小心一点顾承源……他说,顾承源绝对不是像表面看着的那样桀骜不驯,对什么都不在乎的。 大哥提的这个很委婉,但是言语之意,就是要让他小心。 虽然大哥对他做了那样的事情,但是他也是素来就知道大哥秉性的。 他本来就在想,也就是一念之差吧,然后把大哥放了,让他去拥抱一直都想的自由。 而看到大哥的信,俨然发现,一切都得到了解释。 他好像什么都明白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正事:真的是讲正事情 第一百五十七章正事:真的是讲正事情 所以,他设计让李珩去查一下顾承源。 巧合太多。 “明月别枝惊鹊”,出现在大哥的画作上。这不奇怪。他本来就是个喜欢舞文弄墨的,喜欢这句词很正常。 可是那天刺伤安红线的匕首上面,一沾血,却又露出来“明月别枝惊鹊”这几个字。 真的是凑巧吗。 会不会,这是大哥的东西。 大哥的很多东西,都会印刻上这句话? 而这把匕首,又被人用了。 顾承轩不大敢想了。 他命人,去收拾了一下废太子的“遗物”。 接着,他当即去找了安红线。 到甘泉宫的时候,就看见安红线坐在那儿发呆。她一动不动地看着窗外,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总之,他进来的时候,她也没有发现。 “嘿!”他喊了她一下。 她“啊”了一声,挺嫌弃地朝他皱了皱眉头。好像在说,他吓到她了。 “你怎么了。”顾承轩坐到了她的身边,他问。 她摇了摇头,撅起了嘴。却依旧还是看着窗外,不说话。 他又问了一遍“你怎么了”,她还是不回答。 沉默了一会儿—— 她突然抬起头来,很认真地望着他。 她说:“承轩呀,我跟你讲一件事情,你不要生气啊。” 顾承轩点了点头。 她却还是不放心,她怀疑她这次,是不想想得太多了。 算了,大不了被他骂一句,她怕是疯了,这样而已。 安红线说:“我还是觉得姜姣不对劲……”她讲这句话的时候,还挺认真地去看了顾承轩一眼。 因为以前,姜姣的事情提多了,他就总觉得,她是在,无理取闹,她就是记恨跟姜姣的私仇。他听多了,一句都不想听。 可是今天。 顾承轩却出奇地好脾气。 “我真的不是因为跟她的私仇。”安红线顿了顿,“承轩呀,你想想。我得罪的人还少吗。得罪我的人也还少吗。 唉,我讨厌的人那么多,也根本就不差姜姣一个!” 安红线拐弯抹角一大圈,继续讲正题,然后不忘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咕噜咕噜喝下去之后,继续。 “我,最讨厌的人,是你!你应该也知道。可是我有对你做过什么吗,或者我,有在背后讲过你的坏话吗?天地良心,你以前欺负我欺负地那么惨,我都没有跟家里人告过状!”安红线本来是讲正题的。 可是却还是偏了,控诉了起来。 本来一直沉默着听她讲话的顾承轩,突然就扭过了头,他朝她笑笑。 他说:“哦?你讨厌我?” 声音很轻,但是邪气十足。 他突然就笑得,有点儿,魅惑? 安红线又咽了一口水。 他却猛地站了起来,朝她走近了两步,然后慢慢俯下了身子…… 他想干什么?! 安红线咯噔一下,脸瞬间就窜红了。 正红着的时候呢,他的吻,突如其来地落在了她的面颊上。 他问:“你现在还讨厌我吗?”声音很轻柔,却又依旧带着本身的无法抗拒,不容怀疑的那种音调。 “讨厌!”她抿着笑,低下了头。 真是不好意思的。 “好了,承轩呀,我不调侃你了,不跟你耍嘴炮了。”她说,“我们讲正事儿。” “好的。我们做正事儿。”他讲得一本正经的,接着剪掉了床柜上的烛灯…… 屋内,一下子就暗了。 只有从外面偷进来的月光。 夜色中,显得是那么地暧.昧。 亏得现在天暗,不然顾承轩得看见她脸红成什么样子! 她真的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得了。 “你,想要干什么。”她好像,是在明知故问。 可是,谁知道—— 顾承轩突然重新点了下灯芯。屋内,一下子又重归于亮堂。 因为烛心是刚剪过的,还变得比之前更亮。 灯光剪影里,他说:“我,想干什么?我点个灯而已。”他看着她轻笑。 笑得她回想起刚才自己的念头,更想找个缝儿了! “我真的很讨厌你!”她说。 “哦。”他将她的身子转过来,又轻轻捧起她的脸,“我们继续讲正事。你刚才说到哪儿了,姜姣? 姜姣她怎么了?” 安红线望着顾承轩,简直是又气又恼。 她赤露露地就感觉到,她被调戏了! 算了。讲正事儿。 安红线咳咳了两声,立马一本正经。 她接着说姜姣,讲到那天,她在外面,听到的姜姣跟那个中年女人讲的事情,一些很奇怪的话语,她听不懂。 但是姜姣笑得满心沉醉。 然后她又讲到,那天她是如何挡那把匕首的。 最后,她说,她感觉不对劲。 怎么想都不对劲。 安若突然就变了,打回了原型? 在她遇刺不久之后? 明月别枝惊鹊? 这句词同时出现在秦卿卿家的画上,还有那把行凶的匕首上? 反正,姜姣有鬼,安若有鬼,那句词,也有鬼。 都有鬼,都不对劲,又是在差不多的时间段。又围绕在她身边。 世界上哪里会有那么多的巧合! 怕就不过是一个缠绕的圈儿。 她说,也许,这些之间,都有什么联系。 她说,“承轩啊,虽然我分析的,好像很不靠谱,但估计真的啊,好巧不巧!” 顾承轩顿了一顿,“我觉得,你讲得很有道理。” 安红线愣了。 她本来以为,肯定会被他骂的。她也没有什么依据,反正就是想着这么多不符合常理的事情,同时凑在一块儿…… 他,表示赞同? 没听错吧。 不会是因为,今天想骗她跟他睡觉,故意哄她的吧。 想着,嘴角撅了一点起来,不大高兴的样子。 “哼,就是你故意赞同我,我今天也只想一个人睡觉。”她说。 “哦。真巧,我也是啊。”顾承轩说,“一个人睡舒坦,省的有只猪老抢我被子。” 安红线:“……” 顾承轩你大爷! 她狠狠地咬了咬牙。 可是居然无法反驳。 “好了,讲正事,正事!” “一直都是正事儿,你想到哪儿去了!这脑回路歪的!”顾承轩挺平静地说,然后朝她挑眉笑了一下,“是不是因为太久没抢过被子了?” 安红线:“!!” “你出去!我今天不想再看见你了。滚滚滚。”她说着就起身去推顾承轩,感觉肺都快被气炸了。 顾承轩却坐得死死的,一动不动,怎么都不肯挪窝。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我们做正事儿。” “是讲!”安红线纠正他。 脸都快气炸了。 他看见她那副样子,噗嗤一声就笑了。 “得咧。” 他说,“也许我们想到一块儿去了。秦家的那幅画,是我大哥,也就是废太子留下的。之前,从里面找到过大哥的一封信。 他让我,小心一点顾承源…… 旁敲侧击,很委婉。 可是我怎么想,确实也觉得不对。当时那件事情,除了我,清余王他也是皇位候选人。他,你觉得,他真的是那种,天天沉溺于烟花柳巷,没有任何抱负的人吗?” 安红线愣了一下。 清余王,顾承源,老六? 要不是当年她苦追当时还挺高冷挺面瘫的顾承轩,太皇太后,可就把她许配给顾承源了! 太皇太后一直都是很喜欢承源的。 因为他总有办法把她逗的很开心。 而当时,顾承源对她,也是开始就是,挺莫名的那种好。才不像顾承轩一番冷漠样。 虽然他们其实彼此没感觉。她也深知,顾承源是对她没有感觉的,撑死把她当妹妹。就跟凌玉一样。 可是,真的,是这么纯粹,这么简单的吗? 安红线蓦然想起,她有次在太皇太后那儿食物中毒还是什么,反正就是晕倒了,顾承轩怪到了凌玉的头上,威胁她说要赶紧把她嫁出去。 那时候,凌玉曾经,哭着对她说:“九嫂,我真的很羡慕你。你活得很自在,你从来都不用去讨好任何人。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 你明明知道,故意去奉承九哥,故意去讨好他,你可以少吃很多苦头,日子可以过得很好。可是你,还是不会。因为你不需要。 他再怎么,其实都不会拿你怎么样的。 可是我不一样,虽然我从小都好像没心没肺的野丫头一样,但是我很懂得,应该去讨好哪些人! 我知道谁的欢心是容易讨的,谁的欢心是最重要的! 我也不想这样,我好难过…… 但是,也不是我一个人这样的,因为没有那个命,没有那个随便任性的命!” 当时,凌玉讲这个话的时候,她泣不成声。 安红线倒在想,这年头小姑娘都怎么了。要是凌玉还不叫任性,那就真的没有任性的了。 凌玉啥时候也这么多愁善感的了呀。 当时,她就安慰了凌玉几句。 而如今想来,蓦然发现。 可怕,非常可怕! “不是凌玉一个人这样的,知道该去讨哪些人的欢心……” 安红线咯噔一下,会不会当时顾承源,就知道,她是对他有用的人,所以说,故意接近她。 故意讨好她…… 天! 她不大愿意相信。 可是,这,很正常。不是吗。 但是! “我想起来了,姜姣也是顾承源的人! 承轩,清余王,绝对不是那种,只知道风花雪月的人,绝对!”安红线说。 她之前,怎么都没有把姜姣和承源联系到一起的。 因为她不愿意…… 此刻,她皱紧了眉头。 “明月别枝惊鹊?”顾承轩冷笑,“会不会是老六,知道这句词对大哥的意义,又知道我没有杀大哥,故意陷害大哥的?” 第一百五十八章 误会:你能不能相信我 第一百五十八章误会:你能不能相信我 安红线愣了一下,顾承轩说的,真的并不是没有道理。 可是她怎么都接受不了,顾承源是这样的人。 她也认识顾承源很多年了。 他跟她大哥关系很好。 她绝望之中,他还好几次都伸出过援手。 她怎么愿意相信。 何况,顾承轩可以信任,愿意信任的人,本来就不多,要是顾承源真的是始作俑者,承轩,一定会更加地崩溃,更加地无助的吧。 她,又还能有多少时间,来陪他度过这种崩溃,陪他度过这种无助。 深吸一口气,几乎下了决定一般。 她说:“承轩呀,清余王,绝对不会这么做的。” 顾承轩看了她一眼,神情里,给她满是这样的感觉:“哦?你怎么知道?你就这么笃定?” 而安红线—— 她一字一顿道:“我跟清余王关系不错,他跟我大哥私交也很好。就只凭这一点,我就可以笃定,他不会伤害我的。” “那把匕首,是本来就要刺你的吗?”顾承轩问。声音很淡,很冷。 她听得都有点害怕。 “不,不是……”她只是无意间给碧云挡了一下。 “那不就好了。”顾承轩说着,就要走出去。 顾承源现在还在长安城里头。 安红线几乎都可以猜到他想要干什么! 她不想看见这样的! “你先等一下!”安红线着急地跑上去去,从后面抱住了他,“承轩。事情,还都没有查清。 那把匕首是不是废太子的还不知道,姜姣只是跟清余王认识,也许之后也没有联系了呢。不能光凭一句词,就把所有的东西都串起来。” 安红线说。 顾承轩缓缓放开了她的手,“你这么紧张干什么。朕有要说做什么了吗。” 他的声音波澜不惊,她却蓦地冷得直打寒颤。 “承轩,我,我不会这个意思。你别误会。”她小心翼翼着。 他突然把头转过来,冲着她冷笑了一下,“误会?误会什么。你们有什么好误会的。”说着,他的眉眼微微上挑。 她紧张地心都要窜出来了。 顾承轩以前跟她开玩笑,说她心怎么会这么大,从来不为那些莺莺燕燕生气也从来不在乎不介意,还说她不像是这么大度的人啊,会不会是因为心里面藏着别人。 当时,她随口拿一大堆三从四德之类的敷衍了。 实际上,是那会儿,她早就对顾承轩已经无感了。何况她也知道顾承轩不是那样的人。 就算是,那会儿安红线也觉得和她没关系的。 可是现在—— 顾承轩突然这么一问。 该不会怀疑她跟顾承源……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她想,暂时不好多为承源多说什么了,多说,就是多错。 谁知道,顾承轩只是伸手拂上她的面庞,撩了下她耳旁的碎发,他问:“你怎么了?这副表情?像受什么委屈了吗。” 她摇摇头。 越沉默,越害怕。 “你,不要多想。”顾承轩顿了顿,“我相信你,我一直都相信你的。” 接着,他苦笑了一下。 苦笑着,还有几句话没有说出来。 那几句是:“安红线,就像你相信顾承源,相信秦卿卿,相信李珩,相信所有人一样。 可是,为什么你,从来都不肯相信我。 你还是以为,我真的是那么残忍的人吗?你以为,我现在什么都不清楚的情况下,就要行动吗? 就算是。我也只是因为,太担心你。 你知道吗,有时候伤你最深的,很可能是你最信赖的人,但那个人却又不是跟你相依为命的人。 比如说,安若。” 但是他怎么都没有说出来。 他想,她要误会,那就误会去吧。 但顾承轩还是提了一下,“你还记得上次,你被安若劫走到暴室的事情吗。” “当然没有。”安红线说。 才相隔几天啊,她怎么可能会忘记呢。她安红线一贯是个有仇报仇,有冤报冤的人,她这事儿心里面记着呢。有朝一日,决不轻饶。 顾承轩说,“当时,那两个动刑的婢子,都被承源当场就杀死了。他的一时冲动,导致了之后,想审讯都找不到人,虽然你一口咬定是安若干的,但是人证物证都没有。 也没有任何的突破口,和可以问话的人。” 他平淡的诉说。 她愣了一下,立马抬起了头。 “其实,你大哥之前找过我,安适涵说,承源杀了那两个婢子的时候,他其实就怀疑过了。但是他又怕自己想太多。” 安红线:“……” 也许,顾承源那么急着下手,是想掩饰什么吧。 如果说做这种事情的人是李珩,安红线是丝毫不会怀疑的。因为李珩就是这样直接的人,想到什么是什么,不瞻前不顾后。 可是顾承源…… 明显不是。 他潇洒快活桀骜不羁,但是并不是说就是目空一切和肆意行事。 太皇太后是很喜欢顾承源的,那时候安若又还是太皇太后跟前的女官。他们自然是很熟识的。 安若,一个从十四岁就在宫里头的女人,家世出身什么全是宫围档案上面全部都是有记载的,又是依靠什么,能掀起来这么大的风浪……背后就没有撑腰,或者说,迎合的人了吗。 细思甚恐。 一下子,安红线就变得好害怕。 风,吹拂起了帘子,还带动了烛光。 窗帘飞舞,蜡烛火摇曳。 刚才没有关死的门,也还吱啦作响着。 这个晚上,还真的是一点儿都不让人安静。 她觉得头疼。 此刻。 “皇上——” 外边儿,传来了一阵嘈杂声。 原来是某个不懂事的小太监,执意现在要见顾承轩。外边儿的人以为皇上正在和皇后娘娘,正度良宵呢,自然不给进。 安红线明白,这么晚了,肯定是有事情的吧。 “是不是你哪个小老婆又要生了,这么匆匆忙忙的。”安红线半开玩笑半认真道,然后说着推了推顾承轩,示意让他去开门吧。绝对是重要的事情。 “瞧你这话讲的,我哪里来的那么多小老婆,还又要。”他说着,倒笑了。 他其实猜的七七八八了。 等开了门,果然。 之前,他让人去找废太子留下来的“遗物”了。 现在,那个小太监抱了一个箱子过来了,箱子里放了一叠子的东西。 “皇上,这是您吩咐要找的。”小太监说着就放下来了。 透过灰暗的烛光,顾承轩打开来那些个物件。。 东西不算多,但是比较杂乱。 有书本,有画卷,有折扇,还有一个茶杯。 “希望不要像朕所想的那样……”顾承轩也喃喃自语道。 他也害怕的。 他不仅不是一个狠辣的人,相反,他有时候还显得太慈悲。正因为太慈悲了,把人都往好的方面想,他很早就对安若起疑心了,却还是没有动她什么,结果后来安若把红线害得这么惨。 他能怪谁呢。 怪他太聪明,还是怪他太仁慈? 要是真的如他所料,他甚至自己都不知道,会怎么处置顾承源。他肯定还是狠不下那么大的心来的。 可是,顾承源却着实,把安红线伤得这么厉害。不管是有意还是间接。 他该怎么办…… 忐忑不安地,翻看了那些个物件。 然后。呵。 他都不知道,是还说居然,还是直接说果然了。 真的。 同他所料。 每一样东西,都刻着“明月别枝惊鹊”这几个字。 是做成的印章。 看来大哥顾承泽很喜欢这句词,他常用的每件物品上都有。 而安红线,也看到了。她瞬间就…… “这……”她慌了。 “也许说明不了什么的。顶多能证明,那把匕首真的是大哥的,仅此而已。 匕首为什么会在那个刺伤了你的女人她手里,有一万种方式。” 可是。 那个杀手中年女人跟姜姣有联系,还很紧密。姜姣又跟顾承源是认识的。姜姣又有心心念念的人…… “啊!”顾承轩像是悟透了什么。 “红线,我们走吧。” “去哪儿?” “去秦家。” 说着,顾承轩就带安红线穿上了便衣,从小门溜了出去。 明确地说,不叫小门,叫小道。 就是从有竹屋的那片竹林,那里出去。 一路上,顾承轩都拉着她走。可是,他的手,却比她的还要冰凉。 “红线,你还记得米酒吗。” “记得,怎么了。”安红线挺疑惑的。米酒,是她喜欢喝的。尤其是做成甜酒酿。 以前长安城有卖,后来做的越来越少了,再然后,又从外地,搬来了一家字号,就开在秦卿卿家的旁边。 “倒也没什么。米酒,也是大哥最喜欢的。”顾承轩说,“不过你们有本质的区别。他喜欢做,而你只喜欢吃。” 安红线:“……哦!” 废太子顾承泽那个人,一直都喜欢弄一些有的没的东西,从吟诗作画到酿酒烹茶。不过,最喜欢的,还是自己做米酒喝。先皇经常讲他不务正业。 而顾承泽,只是向往着江南。渴望去江南过上悠闲自得的生活,没事画画酿酒,逸致闲情。那是他的生活期盼。 “等等,承轩,你说什么?你大哥喜欢酿酒?” 秦卿卿家旁边不就是做米酒的! 第一百五十九章 偷听:谁还不会趴墙角 第一百五十九章偷听:谁还不会趴墙角 “嗯,他酿的酒,虽然不算很好喝……”顾承轩说着,也蓦地想起了什么。 然后他一把拽起了安红线的手。 “以前我怎么没有想到过!本来以为扯的很远……” 两个人加快了步伐,一路狂奔…… 听秦卿卿说,那个人家,是在她搬进来之后,才住到那里去的。 等到了秦家—— 看门的那位老管家已经休息了,顾承轩有钥匙,他打开了门。 然后,将耳朵贴到了墙上,想听关于隔壁的什么风吹草动。 “哎呀,你这个样子,能听到什么!何况这么晚了,人家估计都睡着了。” “嘘,你声音小一点。”顾承轩说。 就算啥也听不到,可总不能,让隔壁知道他们这儿有什么声音吧。 不过安红线确实说对了,真的什么也听不到的。 进了屋子后,顾承轩点了盏灯,找到了那一幅画。 他将大哥的物件跟那幅画一对比,上面的“明月别枝惊鹊”几个字,全然一模一样! 他的一颗心,咯噔了一下。 完全符合猜想。 也不知道是算定了下来,还是算更悬了一些。 定心了的是,跟他们的推断猜想如出一撤。 悬着的是,顾承源,真的…… “好了,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吧。”安红线一摊手,满脸无奈。 她简直不敢相信,原来人这个东西,真的是可以这么可怕的…… 亏他,之前那么相信顾承源。 他居然还联合了安若和姜姣…… “你说。我感觉你馊主意,有时候还真的挺多的。” 安红线:“……你这是在夸我呢,还是在夸我呢。”她朝他翻了个白眼。 “好吧,我想想啊。”安红线顿了顿,眼咕噜一转。 “那个……你跟姜姣关系怎么样啊。”安红线问。 “还行吧。怎么了?”但是他也不可能直接跑过去问姜姣,喂,姐们,你是老六派过来的坏(救)人(兵)吗,你跟老六是什么关系,你们为什么要伤害安红线,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然而没想到的是,安红线差点儿拿一句话把他给噎死。 她说:“承轩啊,你毕竟跟姜姣睡过,女人这个东西,还是很感性的,你回头用用美男计,再好好哄哄她,看看能不能骗出点什么来。 一次不行,就睡两次,两次不行……” “安红线!”顾承轩突然猛地一拍桌子,“你是诚心想要气死我吗。” 安红线吐了吐舌头,“你这么大反应干什么,我跟你一本正经的说事儿呢。” “我也是一本正经地跟你生气呢。”顾承轩一副傲娇的样子,满脸不开心,“我就从来碰过她。真的。 安红线,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你这种女人,一个劲地把自个儿的男人往外面推的。” 安红线瞬间无语…… 没睡过,没睡过姜姣哪里来的野孩子? 顾承轩早就被绿了,他还能那么淡定? 怎么可能,骗她的吧。 “得了得了,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啥德行我也是知道的,你不用撇这么干净的。男人嘛……” “安红线,行了,你别气我了。”顾承轩说着又白了她一眼,“姜姣那会儿就没怀孕。骗你的。” 接着顾承轩又把那会儿的所有糟心事,都跟她说了。 她听的一愣一愣的。 良久才反应过来。 然后连续“啊啊”了好多声。 她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了。 “承轩呀,你真傻。为了气我,你居然跟她纂合那么多事情。” “不是为了气你,是想救你。那时候就想着,你快点恨我,快点让你恨我。” 结果安红线差点儿就噗嗤笑出了声。 “这主意,也不知道谁给你起的。馊,馊爆了。那人是没吃饭呢还是想报复生活呢。真是阴暗呀。” 顾承轩头也不抬,“是馊啊。秦卿卿。” 安红线:“噗!” “她从古书上面看见的。”顾承轩一本正经。 安红线耸耸肩,觉得无奈至极。 其实“花见怜”这种蛊毒的事情,她也听说过。 就是在苗疆,千百年前,苗疆王移情别恋,背弃了跟苗疆王后的海誓山盟。苗疆王后被那对渣男贱女百般伤害,最后惨死。 她研制出来了“花见怜”这个诅咒般的蛊,施展到了苗疆王的身上。 身中蛊毒的男人,一旦爱上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就会一点一点蚀心痛骨,五脏六腑衰竭而死。 后来,苗疆王中了蛊毒,可是那个新王妃却没有死,依旧活得好好的。 新王妃当上了王后,不信那个邪。把传播蛊毒的方式传了下到了民间,就是让巫师们跳一场奇丽的舞蹈,那种巫舞格外好看。 可是,民间却缕缕有女子,死于“花见怜”。 后来,王妃才知道,原来苗疆王一直爱的都是王后。娶她宠她只是为了江山社稷。 但是那种蛊毒却传出去了。 换句话说,那王后,其实是被她自己给诅咒死的…… 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而今儿个听顾承轩一讲,没想到啊,就连解毒的方式都那么奇葩。 要让那个中毒男子喜欢的女人,真正恨他。 但是苗疆王后那么恨王,不是也还是死了吗。难道,她也没有恨过他吗…… 这么一想,似乎就更忧伤了。 “管他呢,没有用的!不然那苗疆王后肯定能活!”安红线讲得一本正经。 “也许她跟你一样,就是个冷淡。早就提不起任何感情了呢。”顾承轩还要一本正经。 “我简直不想和你说话!”安红线狠狠一跺脚。 “哦。”他却这么来了一句,“真巧,我也不想。” 安红线:“……你特么今天是存心要气死我啊。” “还不是你刚才先气我的!” “我,我,我简直就……天,从来就没见过你这么不讲理的人。”安红线有一种肺都被他气炸了的感觉。 结果顾承轩,却突然把她逼到了墙角,死死地堵住了她的退路。然后,往前跨了两步,身子贴她贴得很近。 他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很低沉,轻柔好听,富有磁性,还有一点儿迷离的样子。 他说:“你,见过哪个皇帝讲理的吗?朕,就是理!”说着,顾承轩就凑她凑得更近了一点,唇,几乎就要贴了过来。 她的脸,刷地一下子就窜红了。 “没出息,简直就是太没出息了,安红线,你有点儿节气行不行,行不行啊!”她在心里面喊道。 可是,身体不仅毫无拒绝的迹象,还有点诚实地期待着。 然后—— 他却从她身边直勾勾的擦了过去,还带走了一阵风。 除了肩膀,哪儿也没有碰到。 安红线:“……”她呵呵了一下。又有一种被耍了的感觉。 结果他说:“也求证完了。我们回去吧。回去早点儿做正事。” 然后一把提溜起她的胳膊,离开了秦家。 刚刚踏出门,就听见了鸡叫。天,快要亮了。 鸡“喔喔”叫了两声。 秦家,是没有养鸡的。 看来是邻居家养的。 顾承轩却突然停住了脚步,然后一把又将安红线又往秦家拽。 把她拽到了院子里。 “你干什么,你轻点儿,疼……”安红线喊道。 他伸手堵住了她的嘴,压低了声音,“别叫了,回去有的让你叫的。” 安红线:“!!”你以为我听不懂? 而刚才,邻居家那公鸡就叫了两声,一般都是“喔喔喔”三下的。 只能说明两个问题。 第一个,刚才他们在外面就听到鸡叫了。那声音还那么响,那么清楚,只能说明隔音效果不好。 第二个,打鸣就打鸣吧,还只两下,第三下没有了,像是被强行打断了。 结合起来,这只能说明—— 顾承轩将耳朵贴到了墙角。 安红线也跟着将耳朵贴到了墙角。 果然,听到了隔壁,传来了声音。 故意压低了的,很低沉。 但是秦家院子里的墙角这儿,有条缝隙。 而且,他们的争吵声有点儿大。毕竟,吵架这种东西,总是忍不住地会抬高声音的。 然后,安红线整个人都震惊了…… “你要我说多少遍,不要伤害红线!她跟那件事情没有一点点的关系。” 顾,顾承源的声音。 “我没有!她进暴室这事儿真的不是我干的,不管是我还是姜姣,我们都没有那个能耐呀。” 大,米酒大嫂的声音! 安红线:“承轩,我头疼,我快要晕过去了……” “听完再晕!”顾承轩说。 结果哪里抵得住,她真的一头栽过去了! “红线!” 顾承轩到底定力好啊,啊得简直不得了。他看见安红线这么突如其来也是慌了的,不过想到在趴墙角,真的是没有喊出来啥大的声音。压着的。 倒是隔壁—— “还说不是你?” “真的不是我。我只是那天不小心刺了她一刀。她听到了我跟姜姣的谈话!” “原来真的是你!你们不是见过面吗?” “我当时天那么黑,都看不清谁是谁!” “你听着,我要除掉的是他,你要为你们主人报仇,要除掉的,也是他!我们不要去伤害到无辜的人,这样跟那个人,不是就没有什么两样了吗……”顾承源的声音。 “尤其是,红线虽然是他的妻子,但是也是我的好朋友。我把她当成妹妹一样,你不要伤害她。” “误伤,真的误伤!暴室那事儿,全然不知道谁干的。” 顾承轩:…… 没想到,居然真的是顾承源! 他们想要做什么? 第一百六十章 偷袭:那个恶毒的女人 第一百六十章偷袭:那个恶毒的女人 不过从他们的话语中,顾承轩仿佛可以知道,好像,安若这事儿。跟老六真的没有什么关系。 那么安若又是怎么一回事情呢? 然而他也顾不上这么多了,他看见安红线又晕过去了。 糟了,难道是“花见怜”又发作了不成? 现在应该怎么办呢? 听着隔壁都安静下来之后,顾承轩就晕迷了的安红线先放在了卧房内,然后自己悄悄溜了出去。 他感觉自己应该已经成为了,大周史上第一个会趴墙角的皇帝! 还趴出来了点什么东西,趴地居然这么好! “真是讨厌,怎么跟着安红线,就硬是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顾承轩说着,就离开了秦家。 天,已经微微亮,朦朦胧了。 想想,他要在天彻底转亮之前,回到皇宫,做正事儿。 这正经事,就是上朝—— 跟以往一样地风平浪静。 不同的是,礼部尚书禀报说,苗疆使臣即将要来访问大周。 听到“苗疆”两个字,顾承轩整个人的眼睛都放亮了。 他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了。 世间万物,不会无缘无故地生造而成,有因必有果,有毒,就应该会有解。 传言道,“花见怜”这种东西,虽然那苗疆王后施展下这种蛊毒的时候,是本着一种很决绝的心态,非要让那苗疆王跟移情别恋的三儿,彼此折磨到痛苦不堪不可。 可是,到底没有把事情做绝。她生前还是留下了解毒的方子的。 一个是苗疆古医书上,官方的写法,就是秦卿卿之前看到的那个馊主意。 另外一个—— 顾承轩想,也许苗疆使臣会知道的吧。 于是等下完朝后,顾承轩就找李珩,让李珩去帮他一些忙。 李珩这人倒没别的特点,就是直。之所以能直成这样,还这么多年来,那傲娇的脾气都没有收敛过,原因也非常简单。 那就是因为,他讨人喜欢呀!李珩可讨那些大爷大妈们的欢心了,尤其是一些半老徐娘,比如说安若那个岁数的。 第一,顾承轩要李珩去想办法探探安若口风,他把安红线跟安若之间的事情也跟李珩说了。 第二,就是想想忽悠苗疆使者的办法,要是他喜欢美女,那就送佳丽三千;要是他喜欢钱,那就送银两万贯,要是他喜欢李珩,那就干脆把李珩送给他好了…… 当顾承轩把这话跟李珩讲的时候,李珩啥也没有说,直接朝他翻了个白眼。蔑视了一切权威。仿佛在控诉:你要点脸不! 不过这个忙,李珩当然是帮了的。 一方面,他不是能救不救的人,另一方面,顾承轩当年能中这个瞎玩意蛊毒,跟他也是逃不开关系的。 而顾承轩在得到李珩肯定的答复之后,自然是放心很多了。当即,他立马就回到了秦家。 另外,他还让安适涵,彻底地去查一下顾承源。 安适涵跟顾承源的关系非常好,会容易许多。而且他又是红线的哥哥,哥哥肯定还是会偏向妹妹多一点的。 等顾承轩到达秦家的时候,刚刚踏进屋子没有多久。门,又被敲开了。 一开门一看,是邻居家卖米酒的大嫂。 大嫂见他来了,笑语盈盈,“陈公子,好久不见。卿卿她走的时候,没有看到你,现在,是过来帮忙处理她头七的吗?” 顾承轩这才想起来,扳开手指数一数,是快了。 “嗯,最近,我实在是太忙了……”顾承轩说着,很不经意地打量着这位大嫂。 她跟老六的对话,他可是听得一清二楚的了! 这个女人,不对劲,很不对劲。 有鬼,绝对有鬼! 他得小心注意着点儿。 但是,依然还是面不改色心不跳的。 只不过,顾承轩不知道的是,他在暗暗打量着这个女人的时候,这个女人,也在暗中打量着他。 然后,女人的嘴角勾出来了一起挺诡异的笑。 不过仅仅一点点的弧度。 并且转瞬即逝了。 “陈公子能过来处置头七,秦姑娘她一定是很高兴的。”大嫂说着,就不经意似地朝顾承轩看了一眼。 “陈先生,都说远亲不如近邻,秦姑娘的后事儿,之前都是李珩公子和我一起操办的。头七你能过来帮忙,我们都很高兴。 我现在跟您讲一些注意的事儿?” 接着,大嫂就很自然地进了秦家。 顾承轩也不知道她到底想要干些什么。 可是他很快就明白了。 大嫂径直就走进了秦卿卿的房门,从她房间里收拾了很多东西,这些,都是准备在头七的时候,拿去烧掉的。 大多数就是一些衣服之类的。 这会儿晕倒了的安红线躺在隔壁的房间里睡觉。 虽然不知道这个女人想要搞什么鬼,但是顾承轩知道,她不是啥子善类。 他也挺担心安红线的,于是立马就跑到隔壁去了,让她女人,收拾东西。 还没有走几步呢,顾承轩刚刚走进隔壁房间后,刚刚才走到安红线的床头的时候,就有一把匕首,冲着顾承轩刺了过来! 匕首是从后背刺过去的! 顾承轩自然什么也没有看到! 等到他感到后背有一点儿发凉的时候,那个女人,已经挥起了她的凶器,刺中了顾承轩的后背! 随着下意识地“啊”的一声痛苦的尖叫,顾承轩躺倒在了血泊之中。 他的身子前倾,背上那一刀被捅得很深。 鲜血直流,他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他整个人都向前倾,倒在了安红线的身边…… 而那个女人,看见顾承轩晕死了过去,嘴角的笑变得更张扬了一点! 她怎么可能杀了顾承轩! 就算把顾承轩就这么杀了,她也不可能可以立马让那个人做上皇帝呀。 何况呢,她跟那个人,不过是互相合作,各取自己的利益所需而已。 那个人想要的是天下,她想要的是,杀了这个皇帝,替她家枉死的表弟报仇! 想着,她便丢下了刀子,走了。 等到这皇帝醒过来的时候,就又有一场好戏看喽! *** 而顾承轩。 等醒来的时候,都不知道过了多久。 他发现自己躺倒在了皇宫内。他又回到未央宫的床榻上了。 后背很疼。 疼得像是要被撕裂了一般。 他想,背后捅他刀子的女人,可真的是够阴毒的啊! 下手也太狠了一点。 而且,分明是让他疼得晕死过去,却又没有取他的性命! “最毒妇人心!”他仿佛感受到了那次安红线的感觉。 一定是很蒙圈的吧,莫名其妙地就挨刀子了。 挨完就直接躺死过去,啥感觉印象啥细节都不记得了。 该死! 挣扎着想要下床,也不知道安红线怎么样了。 可是,却不成想,他那母后神助攻,连连跑过来,按住了他。 “皇上,你干嘛呢。你身上的伤口那么严重。” “皇后娘娘呢。”顾承轩强忍着后背上的疼痛,虽然稍微用一下力,就觉得要撕心裂肺了一半。 不过还是有很重要的事情去做。 安红线晕倒了,而且看这回的样子,也晕的很厉害。 可是刚刚才穿完鞋,就看见太后站起来了身子,然后站在窗边,来回踱着步:“皇上!你这是干什么。那个女人,她想杀你!” 说着,太后猛地就丢给他了一把匕首。 上面,沾染着顾承轩的血。 已经凝干了。 顾承轩注意到,这把匕首,是和上次刺伤安红线的,印着“明月别枝惊鹊”的,一模一样的! 我,我特么,简直是…… 顾承轩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了。 这居然是,批量生产的? 这匕首绝对是他大哥的无疑了,可是他大哥,要这么多匕首做什么?! 何况,居然还都在那个女人的手里? 那秦卿卿邻居家的米酒大嫂,那个婆娘,到底跟大哥又想什么关系! 这一招真的是太狠了。 太后,看见这把凶器,跟上次见到安红线手里的一样。 那会儿。顾承轩的手。就被刺伤了,缠了一大圈的纱布。 太后当然不知道这是顾承轩自己干的,为了用血映衬出“明月别枝惊鹊”几个字。 她以为是安红线。那个时候就想好好收拾一下安红线的。 结果安红线跑了。她又被他这个好儿子,给押回了屋子里面。 当时,太后就非要去把安红线给捉起来,好好审问一番,然后逼着顾承轩,废后之类的乱七八糟。 结果顾承轩被她弄的不耐烦了,当太后一遍又一遍地问,是不是安红线干的之后,他干脆就说:“是!母后,这是儿臣和红线两个人之间的事情,您就不用管了!” 然后顾承轩就讲安红线脑子不大正常了之类的。反正好说歹说。是把太后给忽悠住了。 那时候哪里想到,会有现在啊! “皇上,她这次又想要杀你?!她疯了就算了,你不把她关起来就算了,你起码得把她凶器给收了啊!”太后吼道。 “母后,红线呢,她现在在哪儿?” 顾承轩满头黑线!他母后又来了。 每次,都难缠的要命,简直了。 “死了!皇上,你还挂记那个女人干嘛,她不仅疯了她还要杀你!” “这事儿跟安红线没关系,另有凶人。”顾承轩说着,实在是不想理会太后了,他要去找安红线。 “没关系个什么!就是她!”太后死死地挡住了顾承轩的路。 “她在哪儿?” “静淑苑!” 静淑苑,冷宫……还不止是冷宫这么简单。 顾承轩伸手撩开了太后,“母后,回头再跟你解释。” 说着,他迈开那双修长的腿,就跑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毒药:亏你当年那么狠 第一百六十二章毒药:亏你当年那么狠 太后望着顾承轩的背影,在后面狠狠地跺了一下脚,叹了一口气,内心简直就…… 而顾承轩。 静淑苑是什么地方,后面挨着一口古井,古井早就是枯竭了的,曾经是生无可恋想不开必备,后来直接是尸骨如山,给跳枯萎了。 而打开后门,就是一座小山丘了,那里更是乱葬岗! 冷宫也分地方的,静淑苑与其说是冷宫,不如说是,疯人院…… 顾承轩一路狂奔啊! 他直奔过去。 结果就看见—— “你们放开我!你们今天要是把我弄死的话,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安红线的身边围了好几个膀大腰圆的嬷嬷。 一个钳制着她的双手,一个按着她的后背,一个拿白布要去缠上她的脖颈,还有一个手里面端着汤药要往她的嘴里面灌! 安红线自然是使劲全力抗拒着的,她的身子挣扎个不停,双脚使劲儿地翻腾着,就连鞋子都直接甩出去了一只。 那只鞋子飞到了满是破落的大门外面,正好落到了顾承轩的脚边,顾承轩低下头去捡。 安红线并不知道顾承轩过来了,使劲跟这四个婆娘做斗争,眼泪都飙了出来,她感觉自己一定要必死无疑了! 死就死呗,反正早晚都是要死的,只是这样子,她不甘心! “顾承轩,你到底在哪里,你嫡妻我都快要被一群不认识的老女人们给弄死了,各个都跟安若差不多的年纪,我是不是就是天生就不讨这个岁数的女人喜欢呀! 难怪你亲娘不喜欢我,也不能怪她奇葩,是不是我性格,在长辈面前就是冷淡,就是谈不来…… 这次到底又是谁想害我呀,我不就睡了一觉吗!” 安红线简直就要哭了个天崩地裂。 但是她一句完整的话都不能说出来。她都不敢再开口了。 因为那群女人正在使劲儿地给她灌汤药! 棕褐色的液体渗到了她的嘴边,她却紧紧抿着嘴唇,怎么也不能开口啊! 可是,总不能一直都这样吧……那群女人已经过来扳开她的嘴唇了! “灌,张开来!”一个穿着褐色衣服的膀大腰圆的女人,恶狠狠地就从左右两边撕扯开了她的脸! 碗伸到了她的嘴角…… 有一些药汁洒到了地上,地面立马就“滋”地一声! 然后就发黑了! “呜,呜呜……”安红线使劲抿着嘴,可是根本招架不住那股子的力气! 褐色的液体就快被倒进她的嘴里…… “啪!” 一只鞋子突然飞了过来,正砸在那个扒拉着安红线,给她喂汤药的褐色女人的身上。 女人“哎呦”吃痛地叫了一声,一张本来就胖的脸更“臃肿”了几分! “是谁啊,敢打老娘,找死啊,不想活了!”女人骂骂咧咧。 “谁敢动朕的皇后!朕看她是真的不想活了!”顾承轩的音调并不高,但是把所有人都给震了一下。 这群婆娘打量着突如其来的这个男人,自称“朕”……可是太后明明说了,要是有哪个说他是皇帝的人过来,理都不要理,跟这个女人一样,都是疯子而已…… 她们是奉太后之名处理会伤人的疯婆子的,既然这个男人也是疯子,那就一起干掉吧。 不过这个疯子倒装得挺像的?有模有样,仪容姿态都像! 管他呢,干就是了,反正也是奉命行事! “姐妹们,给我上!” 领头的褐色女人一表示,其他的几个人就要去抓顾承轩…… 除去老褐,本来押着安红线的有三个女人的,现在就只剩一个了。 安红线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力气,双手一拉,一扯,直接就甩开了那个婆子,趁她们还没有捉到顾承轩的时候,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到了顾承轩的身上! “哎呦,你怎么这么重了……”顾承轩突然被安红线给压了一下,特别是她还直接撞到了他的脸,他的鼻子觉得好一阵疼。 这群婆娘,一下子就都看呆了。 这男人,虽然太后说是疯子吧,但是他的气场和仪态仪容,还有那种一站在那儿就震慑到人的感觉,她们其实看着也是挺害怕挺担心的。 然后她们几个就这么稍微犹豫了一下,安红线就扑上去了。 接着,安红线和顾承轩从满是灰泥的地上爬了起来,安红线浑身都散架了一般的疼。 顾承轩哪里来的资格嫌她胖了哟,她半身新长的肥膘,新鲜的,肉嘟嘟的,结果却跟撞上了一块水泥板似的,还硌得她慌呢。 光了一只脚的安红线趁着那几个女人还处在懵逼状态时,从地上捡起了那只鞋子,然后冲着阿褐的下边打了过去…… 阿褐心想还真的是疯婆子!她伸手要去抓安红线的手臂…… “安红线,你特么是不是傻啊,她没有!”顾承轩说着一拳就砸了过去,他想要去打阿褐的脸。 结果安红线听到顾承轩的话,瞬间反应过来,就把鞋子丢了过去,自己站起了身子来。 然后…… 顾承轩这一拳还没有落到阿褐身上,就被安红线给挡下来了…… 安红线这一只鞋子也没有飞过去呢,就落到了顾承轩的身上。 “啊呦!” 两个人不约而同。 “谋杀亲妻啊!” “谋杀亲夫啊!” 两个人又是异口同声。 他俩都是好一阵吃痛! 这群婆娘们早就看呆了。 这,这…… 还真的是两个疯子。 本来还有点相信这个男人真的是皇上的,现在也不相信了! 太后娘娘也早就说了,这边儿离宫外离的近。有个男人总喜欢翻墙角进来,冒充皇上装一把,要是看见别管。 于是—— “王翠花,你过来,姐姐给你买糖吃,真的是糖!”阿褐重新盛了一碗汤药。这不就是个疯子吗,疯子肯定说啥都信! 安红线狠狠地“呸”了一下,一口唾沫飞了过去,结果却又落到了就在她面前的顾承轩的脸上。 顾承轩:“……”他拂了拂自己的面颊,“王翠花,你大爷!” 安红线内心:“王翠花,你大爷的才王翠花呢,她们是真的想恁死我啊,你该不会觉得,这里是处理疯子的地方,她们就都是疯子,不过是想跟我过家家而已吧? 你看看这地儿,都黑了!” 说着安红线就狠狠地瞪了顾承轩一眼。 而那个女人的汤药真的又端过来的时候,倒被顾承轩钳制住了。 安红线不知道顾承轩之所以这么淡定的原因,是因为—— “皇上,皇后娘娘,恕我们救驾来迟了。” 李珩带着安若来了。 这群婆娘们虽然不认识李珩,也不认识顾承轩,但是认识安若呀,这宫里头就俩女官最大,一个是太后边上的杜娟,一个就是太皇太后边上的安若了。 “姑姑?!” 婆娘们虽然是太后的人,但是自然还是要对安若尊敬上几分的。 “还不快把人放了。有眼不识泰山!”安若喝道。 婆娘们立马就惊慌起来了,这,这真的是…… 那为毛太后要吩咐她们做掉这女的,告诉她们这姑娘就王翠花,是个无可救药的疯子。 再看看皇上冲进来的样子。 她们猜测,估计是婆媳矛盾吧。不然怎么会……还好没出啥大事儿。 “皇上饶命,娘娘饶命……”它们连连求饶。心想既然是家庭,那么皇上应该也是知道的。 果然,顾承轩说:“起来吧。罢了罢了,你们别说出去啊。”接着还嘀咕了一句,“家丑不可外扬啊。”声音特别小。 安红线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心想,他大爷!把安若叫过来看笑话就算了,还就这么容易放过她们了? 果然是亲娘重要啊,就连亲娘的人都不处置! 但令人没想到的是—— 顾承轩突然就问:“听说你们专门处理疯子?” “是,不不不……皇上,我们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不用慌,说认真的呢,嗯?” “对!” “好!” 顾承轩突然回过了头来,目光跟安红线对视。 安红线的脸都给一下子吓白了! 他他他,他又想坑我?不就不小心打了他一拳吗? “这个!”他伸手指了过去。 “顾承轩,你大爷!”安红线忍不住了!她又吓又气,眼泪都快出来了。 可是,顾承轩的手却指向了安若。但是安若的注意力都被红线吸引了,浑然不觉。 “这个,疯了,你们处理掉。” “好嘞!皇上!” “顾承轩……”她眼泪真的飙出来了。 然而却看到,那堆婆娘,把安若绑了起来。 “你们要干什么!”安若很惊讶,突如其来! “处理疯子!”其实婆娘们也不知道安若有啥不对劲,但是皇上说她疯,那就是疯了吧。这是做下人的,最基本的颜色。 李珩早就跑掉了。 这不奇怪,一点儿都不奇怪的,因为他本来就是这种人嘛,想到哪出是哪出。 这才是他的作风。 不过、,他却很快又回来了,手里拎着一根麻绳。 他把那根麻绳往旁边往阿褐旁边一丢,“给!” 阿褐跟她的小伙伴们心领神会! 立马把安若五花大绑,绑起来了! 接着,拿过了那碗安红线没有喝的汤药! “灌!” 药碗,伸到了安若的嘴边。 她抿着嘴,“呜呜呜”个不停,都不敢说一句话,因为一说话,就给倒进去了! “掰开来!” 安若一脸懵逼,这,这…… 难道她做的事情,被顾承轩和李珩发现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受伤:你怎么会这么傻 第一百六十三章受伤:你怎么会这么傻 安红线简直就要大惊! 太特么痛快了! 弄死,弄死她! 把她干死。看来顾承轩还是有点良心的嘛。 可是令安红线没有想到的是,正当她看见那碗汤要被灌进去的时候—— “慢着。”顾承轩却突然喝住了。 然后阿褐为首的那堆娘们就停下了手里面的工作。 “等会儿吧,还有事儿。”顾承轩慢悠悠地说。 安红线瞪大了眼睛:“等啥等呀,嫩死她,快!” 然后就发现顾承轩朝她翻了个白眼,貌似蔑视的样子。 安红线这才发现刚才他讲的后半句话。 估计是想要审问安若来着的吧。 也是哦,现在还有这么多事儿没有整清楚呢,就这么把安若杀了,好像是不大合适呢。 但是安红线在顾承轩面前,肯定是拒绝承认刚才自己智障了的。 她别过头去,“哼”了一声,故作满脸骄傲。 她不知道的是,这时候顾承轩的嘴角已经差点就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而安若见顾承轩没有急着要杀她,已经猜得七七八八了。 “快说吧,上次的事儿到底是怎么回事。”顾承轩的语气还是挺平淡的,好像听不出来什么波澜。 但是安红线太了解他的脾气了,他确实这样,实际上就越可怕的。不过是忍耐着不爆发! 安若却比顾承轩还淡定,一看就是装久了,心理素质好极了。 “皇上,皇后娘娘,你们这是?”安若一脸懵逼的样子,“想要干嘛?” 看来,是安红线把之前的事情告诉顾承轩了,其实她也早就料到的。但是没有想到的是,顾承轩居然会相信她所说的话。 他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互相信任了? 也好。 想着,安若的嘴角就够起了一丝诡异的笑。笑得很浅很淡,好像谁都察觉不到。 但是她忘了,还有一个安红线。 红线素来都跟她关系熟络,算起来,还是安若看着长大的。她是最了解安若的人,何况,她们又都是女人。 女人,也最了解女人。 她望得那丝唇角的诡妙,直接一巴掌就呼了上去! 随着“啪”地一声,众人都惊呆了。见过泼的,倒没见过泼得这么光明正大的。何况还是皇后。 可这皇后,本来却也不算是那么妖艳贱货的人呐。 这该是有多恨哦。 然后,就看得安红线从阿褐手里夺过了那碗汤药! 她径直把汤药灌到了浑身被绑着的安若嘴边,“你说不说,说不说!”直接就扒拉开安若的嘴唇,就要灌进去! “红线,你冷静一点!”顾承轩稍微碰了一下她的手臂。 她却猛地把顾承轩推开。 她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力气,比那几个婆娘的力气都大了。她一定是想起了那次的仇恨! “你管我,我今天就是要把她给弄死!不想死的话就如实把话招来!” “好,好,我讲。我都承认了。红线呐,你先把姑姑松开……” “姑你妹!姑阿褐她大爷!我才是你姑呢,我全家都是你姑奶奶!”安红线紧皱着眉头,却不肯给她松绑。 安若也很有“节气”,她不松绑,她也就一句不吭。做出一副很不方便的样子。 安红线这才不得不给她松了一只手。也不知道她想要使什么花招。 可是—— 令人万万没想到的是,众人都还没有搞清楚今儿个的情况呢,安若就从宽大的袖口里,捡起来了一把刀。 她把那把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朝安红线刺了过去! “红线!”却没想到顾承轩速度也快,一把推开了安红线。 然后那把匕首径直刺入了顾承轩的心脏…… 李珩跟那几个膀大腰圆的婆娘自然也很快就擒住了安若。 接着就听得一阵惊天震地般的哄笑声席卷而来! “哈哈啊哈,哈哈哈!”安若笑得就像是武功秘籍里的坏心女配角。 这是她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露出来真面目。 她也感觉到了解脱与释放! 再也不用再装了! 想着就笑得更欢了一点。 顾承轩倒在了血泊之中,李珩出去喊人了,安红线“哇”地一下子就失声哭了出来。 她撕扯下了自己的一段袖口,连忙堵上顾承轩的胸口,边哭边说:“承轩,你这是干嘛呢,你好傻,好傻呀……” 他为什么要这样子!她没事的,没事的啊! 她之前已经是被重了一刀的人了。这次安若虽然抽手的速度很快,但是她也发现了,她本来就是想要躲过去的。 顾承轩,我就真的像你想的那么笨吗……她在心里面想着。 而阿褐为首的那群膀大腰圆的娘们,自然就要给安若灌汤药…… “慢着!先把她押下去,锁起来,看好了!”安红线说着就从地上,捡起来了那把匕首。 沾染着鲜血的刀刃,依旧是映衬着“明月别枝惊鹊”几个字! 这把刀跟之前的那两把,真的是,如出一撤! “安若,你跟废太子顾承泽是什么关系!”这是先皇太子,顾承轩的大哥那儿,才会有的东西。 “明月别枝惊鹊”,似乎都成了他的印记。 结果本来嘴角挂着奇怪诡妙的淡笑的安若,一下子就癫狂起来,脸上的皱纹褶子都起来了。 被带下去的时候,她竭力嘶吼着:“你们有什么资格讨论他!你们这些杀人犯,侩子手!皇后,皇后,我来陪你了……” 然后随着声音越来越远,安若被押下去了。 这时候,李珩也带着人来了,连忙将顾承轩送了回去。 安红线一颗悬着的心,终于算是放下了一点点。但是也只有一点点。她连口气都没有敢松。 可怜的渣皇啊,听说在秦家,后背刚刚挨了一刀,现在前胸又挨了一刀。 而且还是用同样的匕首。 看来安若跟那米酒大嫂,都是一伙的? 不对呀。从那天趴墙角的偷听内容来看,好像不是的。 头疼。 安红线跟着那堆过来的人,一路狂奔,奔到了未央宫内。 一只脚刚刚才踏进去,她就后悔了。 她想,为毛要送未央宫呢?!就该让他们送去她那儿的才对。 老妖婆还没有走呢可能。 果然,刚刚一脚踩进去,安红线的脸上,就被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就看到一张狰狞扭曲的脸:“安红线!你个害人精疯婆子,你怎么还不去死呢!你怎么还没有死掉呢!”太后刚才听到了一切,简直就快疯掉了。 安红线深吸了一口气,太后的这种反应,也是早就在她的预料之中的。 她努力强忍着,试图让自己镇定一下。挺淡淡地说了一句:“母后,您消消气,我进去看承轩了。” 说着,她不理会太后了,把另一只脚也迈了进去。 结果,却被太后一把扯过,差点一个巴掌又要胡上来。 这次,被安红线给挡住了。 她看着太后,眼神坚定,满脸淡定,“我现在真的是不想和你吵。” 事情还没有弄清楚,顾承轩也还受伤了,她哪里有的那么多时间,去理会太后这个猪队友呢。 真是的,又坑儿子吗?要是这老婆不把她弄到那个鬼地方去,还能有这多事儿? 反正安若的事情,也是早晚都会知道的,用不着让顾承轩挨上这么一刀。 而太后看见她这副样子,心里面已经把安红线这个小婊砸给骂了一千遍一万遍。 “安红线!劝你做人做事有点儿分寸!你到底天天在皇上面前讲哀家什么东西了,他是我的儿子!我生的!” “承轩是您的孩子没错,但是您也不好好考虑一下,不好好反思反思,为什么他就是不肯亲近你!为什么他这么多年来不肯和你多说什么话。 你的心里面,就没有什么数儿的吗?!” 说完,太后就沉默了。 趁着她沉默的时候,安红线更是一把将太后给推开了,“对!您在他小时候做的事情,他是知道的!承轩一直都是知道的! 关键是您接下来的这么些年里,从来都不知道反思自己就算了,从来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就算了! 还天天,只知道挑别人的不是,只知道惹事生非,搬弄是非!您好好想想,这么多年来,你有喜欢过哪个女人啊? 你谁都没有喜欢过!” 说着安红线就径直闯进了内殿。 太后在原地,脸一下子就煞白了。她不可思议地看着安红线,想着她刚才所讲的这一切话…… 她感觉到了心口一阵痛,脸色都惨白了。 此时,贴身女官杜娟刚刚走了进来,看见太后脸色煞白,额头上冒着斗法的汗珠,她赶紧上去给她擦拭。 “太后娘娘,您怎么了?是不是那个小贱人,又招惹你了?奴婢也没有想到怎么会是这样的结果……她命也太大了!” “不,不……”太后满头冷汗,“杜娟,哀家觉得,那件事情,咱们是不是该要对皇上说了…… 哀家觉得,现在好像不应该瞒着了……” 杜娟愣了一下。 而安红线。 “承轩!” 她一头扑到了顾承轩的身边,血,好多的血! 血浸透了纱布! 她刚才在太后面前的威力都没有了。 看见顾承轩虚弱的样子,还有他惨白的脸,安红线的心一下子又悬了出来。 “顾承轩,你是不是傻呀。我死了就死了呗,你要是有一点点的事儿,可怎么向天下人交代呀。你是皇帝,我无关痛痒的…… 你怎么一点点账都不会算的……” 第一百六十四章 扑朔:三股不同的力量 第一百六十四章扑朔:三股不同的力量 正当安红线哭得稀里哗啦的时候,一只手突然晃哒到了她的面前。 然后就听到了“嘿!”的一声。 接着就看见顾承轩,冲她伸出了五个手指头晃着。 安红线看见,更是“哇”地一声。 说不出来的感觉。喜极而泣? “你,你没事儿?”安红线带着哭腔。 “怎么没事儿,我都快疼死了!”顾承轩捂着胸口,“哎呦——”然后又很夸张地叫了两声。 安红线见状,自然立马朝他翻了个白眼。 “得了得了,好了,别装了。没事儿就好。” “怎么,你希望我有事不成?”他冲着安红线笑了一下。 安红线直摇头,“没,没,不是……你都快吓死我了。”说着好像想起了刚才在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发生的事情,眼泪都快要留下来了一样。 顾承轩却立马爬了起来,要出门。 “你去哪儿?”安红线问。 他说:“你是不是傻啊,我没事儿,不就该去处理事情了吗。” 说着就不理会安红线,直接就走了。 她的心里面咯噔一下,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从安若的口中,已经可以得知,安若跟跟废太子和先皇皇后有关,那么米酒大嫂有太子的东西,也肯定跟太子有关系了。 那米酒大嫂是李珩的远房亲戚来着,还给李珩相过亲来着的。 那么李珩…… 天! 不过好像也不能这么算的,她大哥安适涵跟顾承源关系那么好,可是两个人绝对不会同流合污的。 可是,米酒大嫂,安若,又跟顾承源有什么关系呢? 要不是亲耳所听,安红线真的简直不相信。 就算是亲眼听见了,安红线也实在是,不能把他们给联系起来。 她猜,顾承轩应该是去找老六了吧。 他们倒都是直接的人…… 而也没有过多久,顾承轩就回来了。 他满脸黯淡,神色不大好看。 他把外面的袍子解下,皱了皱眉头。说不出来的惆怅一般。 “你,怎么了……”安红线小心翼翼地问道。她猜,肯定是出什么事情了吧。也不知道顾承源……到底又都是怎么一回事。 他说:“他走了。离开长安了,我们前脚刚发现。他后脚就离开了。” 安红线愣了一下,这么快……倒真的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虽然说还不知道这一切都是怎么一回事,但是可以肯定的是,真的是跟顾承源有关系的。 直接就,有种逃之夭夭的感觉。 她揉了一下眉心,觉得头有点疼。 “那天,你是怎么醒过来的?”顾承轩问。 他是指,在秦家的时候,安红线突然就晕过去了,而他后背被刺了一刀,等他醒来的时候,安红线就被当成疯子,被他亲娘绑到那个鬼地方去了。 安红线摇了摇头,表示她也不知道。 反正她醒过来以后,就已经在那里了,那堆人就给她绑起来灌汤药。 她说:“承轩呀,多亏了你当年,你知道我吗,我发现我现在躲汤药的本事好急了!” 顾承轩:“……”他哭笑不得地盯着安红线,最后还是说了一句,“我谢谢你啊,你不用谢我!安红线,你是存心要气死我的吧。” “没有,我,我说的是事实……”她两手一摊,真的没有要讥讽的意思。 结果就看见顾承轩朝她深深鞠了一个躬,“对不起!我真挚地、诚恳地、认真地,跟你道个歉。当时,事情也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的。你那个孩子,真的不能留…… 算了,我不解释那么多。错了就是错了,对不起就是对不起,伤害了就是伤害了,任何理由都不能构成借口。怪我,那时候没能保护好你。” 安红线很惊讶地看着顾承轩,着实没有想到,他会这个样子。 那事情过去那么久了,同时,她也知道,他有很多无奈和迫不得已,她早就没有怪他了。 他说,“红线,你知道当时是为什么吗?那时候我才登基多久,根基未稳。我母后,她很讨厌你,特别讨厌你,你也知道。但是她喜欢菁儿。” 安红线亏得没喝水,不然准得一口喷出来。 也对呀,菁儿,跟太后简直就是一个调调的,泼,无脑,还自以为自己聪明机智得很。太后谁都不喜欢,能对菁儿稍微满意点,倒也是正常的。 人吧,肯定都是喜欢跟自己相似的人的。 “所以,你就借菁儿的事情,然后?但也没见她对我消多少,有什么好脾气吗。” 顾承轩长叹了一口气,“不是这么简单的。你父亲,跟我母后有仇,你也是知道的,她那两个哥哥的事情……当然,他们的恩怨,也不该牵涉到我们身上。 不过,你父亲他忠于的是先皇,还有废太子。他觉得,那才是名正言顺理所当然的。” “嗯,我知道,我父亲他,思想很古板,很老套的。”安红线双手一摊,表示无奈。 自个儿的爹,跟她的丈夫,政见不和,她自然夹在中间也是没什么好日子过的。 顾承轩伸手拭过她的发,“那时候,其实我早就知道,你家里内部是个什么情况了。你家不也分帮派吗,很不幸的,你被你父亲抛弃了。 可是,在我母后那边,在别人那边,都还觉得,你是安家的人,你的孩子要是生下来,会……也就是朝堂争斗的牺牲。不是不要,是当时没到要的时候。 前朝斗争那么多,安家跟朕政见不和,也对你没多少感情了,你要把那孩子生下来,倒还是会因为是安家的女儿,被太后更加针对,前朝也各种风起云涌。 你还冒着会被人毒死或者被害死,孩子被掐死的风险,生他干嘛……更难过。只怪我当时,太多事情没处理好,不能完全保护好你。” 有一句话,叫做防不胜防。 安红线也是知道的。 还有太后的手段,自己的亲生女儿都能掐死……这事情给顾承轩留下来的心理阴影一定是很重的吧。 她只是点点头,她说:“我明白的。我跟你,是同在的。你当时为什么不跟我说清楚。我也知道,大局为重,要分时候的呀。” 顾承轩沉默了。 沉默了许久。 他突然笑了,苦笑:“因为那时候,我真的太没用了。” 饱受争议中上的位,危机四伏,风起云涌。他用了三年的时间一个一个地解决障碍,却还剩两个最大的障碍,一个是他母后,一个是安红线的母家。 两波已经打的不可开交了。他还不能怎么样。 孩子能不能生下来都不道,就算能成功生下来,也肯定就是牺牲品 偏偏关键是,安红线她母家内部也是有争斗的。除了安适涵,安家实际上也没对她有多少真情在。她还得冒着被太后被那波人干的危险,他顾不过来,她娘家又不会提供支撑。 那时候,顾承轩就知道,他是彻底跟安红线绑在一起了。 当时,他想的就是,把那个不到时候的孩子在还没有到摇篮里的时候就扼杀掉,这样子太后不会动手把安红线干死,安家的势力也不会变得更大,她被立为皇后却没有孩子,朝堂上的反对声也不会那么大。 “可惜,后来我有完全保护好你的能力了,你肚子里的孩子,却因为吸收了‘花见怜’的蛊毒,也不能生下来。都怪我,全怪我。 所有的,都是因为我而起的。我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那就什么都不要说了啊。”安红线笑道,“你不是说了吗,我们本来就是一条线上的呢。我,本来就是跟你同在的。怪的不是你,你又没有那个心。只能说,无奈,造化弄人。” 说着,她就挺无奈地吐了吐舌头。 也不知道,顾承源,跟这些事情,又是个什么关系。 “对了,李珩!”安红线好像想起来什么事情。“那个米酒大嫂,是他远房亲戚?或许你能从李珩那里问出来点什么。” 结果顾承轩的气叹得更深了。 “李珩问过了,什么都跟我说了。” 原来,那卖米酒的一家,倒并不是李珩的远房亲戚。 而是…… 废太子顾承泽信赖的亲信。太子对酿酒有兴趣,之前算是太子府里的酿酒老师那样的。 顾承泽待人宽厚,关系也是极好的。谁都说他人好,愿意做他朋友。包括李珩也是。 李珩一直不知道顾承轩把太子放了的事情,跟太子府里酿酒的倒是结成了朋友,算认了个兄弟。 李珩得知,大嫂刺杀顾承轩以后,也很是惊讶,赶紧抄过去…… 一审问,才知道。 那对酿酒夫妻,以为太子被顾承轩杀了,想要帮主人复仇。 他们都知道,太子跟顾承轩的导火索是秦卿卿,就搬去秦家住,接近那个女人,以接近顾承轩,好下手…… 当那对夫妻知道太子还活着,顾承轩没有杀他的时候,悔不当初,都自杀了。 “那么顾承源呢,老六他是怎么这么快知道消息的,他跟那米酒大嫂肯定是认识的,不然不会出现在他家。大嫂让他逃的?” “不,老六跑得比谁都快。卖米酒的,还没有审出来结果,他就跑了。”顾承轩说着低下了头,“到底是手足,我也不会那么残忍。但是如果他,是真的想要伤害你的话,那就不能忍了!” 不会,绝对不会……安红线想,她那一刀,是米酒大嫂刺的。 暴室,是安若劫过去的。 米酒夫妻,安若,顾承源,就像是三方敌对势利。但是彼此之间,又都有说不出的联系…… 突然,她像想到了什么。 “姜姣!” 第一百六十五章 诀别:是遗书还是情书 第一百六十五章诀别:是遗书还是情书 匆匆赶到姜姣那儿。 宫门却是虚掩的。 安红线跟顾承轩,都有一种不详的感觉。 随着“吱啦”一声,推开门,走进去。果然…… 屋内没有人,看样子,姜姣早就做好了充分的准备,遣散开了所有的人。 她就那样倒在地上,穿着一袭红衣。 红得似火。 像是嫁衣。 也不知道是为谁作。 姜姣的嘴角挂着一缕血痕,纤细的手旁边,是一只酒盏,里面还剩了几滴酒。 而地上,也泼了一些。 泼到的地方,地板成了黑色。 姜姣的笑容诡异,美妙,而又决绝。脸已经是惨白的了,冰冰凉的,没有了任何温度。 本来就清冷的面容,变得更加清冷了几分。绝美的脸上,美得更加决绝。 一旁的桌子上,放了张纸条。 安红线想着,应该是姜姣的遗言吧。他们前脚猜到姜姣,姜姣后脚,就自杀了。算不算是畏罪呢。那么,死的时候,一定是会带着秘密走的。也不知道,会写些什么东西呢。 她正要拿起来看的时候,却被顾承轩一把抢了过去。 她愣了一下,“你,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的吗?”说着她就去看顾承轩的眼睛。 他的眼眸里,像是有一弯春水在涌动,很清澈。望着她的眼睛,他很认真地说:“没有了。只是怕你看了辣眼睛。我读出来吧。” 安红线“嗯”了一声。 接着就听到顾承轩说。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你自诩为柳永,平生郁郁不得志。你追不到的抱负与志向,一如我追逐不到的你。 如果当时,你可以回头一步,可以回头看我一眼。或者我,执念不这般深,我也往后退一步。那么,我们要么就相拥,要么就连相见都没有了。 这样子,我之后就不会为你觉得肝肠寸断。 一眼望去,不过一切都是浮生若梦。今世最大的心愿,就是以你之姓,冠我之名。这一世,爱得太彻底,也错得太彻底。可惜,你还是没有喜欢上我。 经年辗转几许,只求一句,来世,再也不要让我遇见你了吧。如果我还配有来生的话。” 顾承轩读罢,安红线一脸懵逼。 她沉默了一下。 良久,她说:“这,是情书?还是遗书?她,写给谁的?” 顾承轩将那张纸折起来,在安红线的额头上轻轻地叩了一下,“你这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呢。还能有谁?” “你?”安红线直愣愣地望着他。 顾承轩差点没一口血气死,“安红线,你这是存心的吧。我跟姜姣,这么久以来,一直不过是各求所需,利益关系。她,本来就是有心上人的。可惜那心上人是个渣。” 半晌,安红线吐出来三个字:“清余王?” 顾承轩“嗯”了一下,拿赞许的眼光看了她一眼,仿佛在说,总算是开窍了一回。 然后,安红线瞬间就震惊了。 但是,却并不惊讶。 她不是没想到这一层。而且没想到,真的是她想的这一层。 “所以,她立马就给老六报信了。老六真的有鬼。”她长叹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顾承源,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但对她的伤害,应该是无心的吧…… 想起那一天,那米酒大嫂跟姜姣的谈话,还有她当时听到的从姜姣口中的少女般的羞涩,她有一种很说不出的感觉。 很傻,很天真,很执着。姜姣跟以前的她一样。 “我跟她争锋相对这么久,最后才知道,原来只是一场乌龙。那时候,每天都恨不得咒她死八遍,结果她现在真的死了,就感觉,造化真的是弄人。” 说着,安红线就揉了揉眉心。 最近,总觉得脑袋特别疼,每次都有一种要晕过去的感觉。可是,每回却又晕不过去。就是吊在那里的疼。 而在秦家那一次,安红线是真的晕过去了。以前每次这样,都要过好些日子,才能从晕迷中醒过来。而这次,却没有几个时辰。 她清楚,她太清楚了。 这不是什么好事情。而是“花见怜”,开始发挥大的威力了。每次她觉得脑袋吊着的那种疼的时候,口腔里面也腥腥的,仿佛一口鲜血就要喷出来的感觉。 她将身子背过去对着顾承轩。 她不想让顾承轩看到她现在的颜色。她的额头,都已经冒汗了。 可是安红线的这么一转身,还是被顾承轩给看在了眼里。 “红线,你怎么了!”顾承轩从后面抱住了她,轻轻别过她的脸。 顾承轩发现,她的嘴唇,都已经变得发白的了。面颊,也更苍白了一点。 他的心,一揪。 “承轩,我,我没事儿。我就是有点困了,我想回去睡一觉。这么多事儿处理下来,我头都快要大了。”安红线说着,还打了个哈欠。 顾承轩却将她搂得更紧了一点。他的泪,都差点飙了出来。 不是说,可以保六年? 说长不长,但是也不能算太短了吧……跟“花见怜”这种奇怪的东西,带来的伤害,结余后的时间比起来。 可是,对啊,说是六年。 也只是活六年。有没有人告诉他,她这六年,会是怎么活……生龙活虎也是活,命悬一线,只要有一口气在,也同样是活…… 他说,“红线,你放心。苗疆的使臣快要到了,到时候我一定会问他要方子的。事间有毒必有解,一定可以找到方法的……” 安红线冲他笑笑,尽力笑得很和煦的样子。 她发白的唇角上扬,她说,“承轩呀,我这几天好累,我想回去补个觉……”说着,她就轻轻推开了顾承轩,用她现在身上最后的一点力气强撑着。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撑着走回到甘泉宫的。只知道,一路上觉得头特别晕,昏昏沉沉的,好像一头就要栽过去了,可是却又怎么都栽不下去一次。 整个脑袋都纠在一块儿。眼睛里也在充血…… 很痛苦,万分痛苦。 等到回到甘泉宫的时候,她一头栽倒在了床上…… 她却不怎么敢闭上眼睛…… 一只手,突然将她揽到怀里,他拭上了她的额头。他说:“睡吧,睡吧。晚安了。” 她喃喃道,有点像是在梦呓:“你,什么时候来的。” 顾承轩没有做声,只是低头吻上她的面颊。 她感觉整个人都越来越轻,越来越飘,眼皮子在打架…… 她说:“承轩,我。我撑不住了怎么办……我不敢睡,我怕……” 顾承轩笑道:“怕什么,什么事情都没有的,明天一早,你还是可以看到我。” 然后,就发现她已经睡着了。 他的泪水,瞬间就流了下来。 人活着的时候,身体没有问题的时候,光阴和未来还很多的时候,自以为不喜欢又不得不捆绑在一起的人,不管是男的女的,还是伴侣或者是别的伙伴,总是喜欢互相造作。 仿佛日子就是太清闲。太无趣了。而每个人的心又不一样,不折腾点什么就不安分…… 直到,真正快要性命攸关,曲终人散,才方能放下一切。 武侠小说里面,也永远是这样的。最后的最后,大反派要么忏悔了,要么一切都尘埃落定,好像都可以得到原谅和了。 很多事情,都是这样。 顾承轩很后悔,很后悔……能活着,能在一起,就已经是好的了。为什么,当初偏偏是那么地执拗,那么地骄傲。谁都不肯低头,谁都输了。 如今,如今…… 刚才,安红线从姜姣那儿出来,回来的路上,连身子都已经站不稳了。走地很费劲。可是,却一头栽倒都没有了。 他一直走在她的后面。一直跟在她的后面。 他知道,安红线是骄傲的。她这么做,就是不想让他看到她的脆弱。他,满足她,支持她,尾随她。 此刻,他摸着安红线的头发,“我相信秦卿卿,我相信太医,我更相信你。你明天,一定会醒过来的。一定会……” 夜,深了。 他不安稳。 每隔一会儿,就仿佛会醒过来一次。他总要伸手拭上她的鼻间和胸口,感受着她的呼吸和心跳。 感受到她的呼吸和心跳。 第二天。 第一缕阳光刚刚洒下的时候。安红线就醒了。她醒的比顾承轩早。 她都不知道,昨天从姜姣那里回来发生了什么。她只知道,她头又疼了,疼得很厉害,像在充血。 安红线醒来之后,刚刚起了一个身,就看见顾承轩也坐起了身子来。 他冲着她笑:“你,醒了?” 安红线“嗯”了一下。以微笑答之,然后也没有再说什么话了。仿佛是彼此间的默契。 就觉得今天的太阳,很好很好。 顾承轩去上朝了。 她坐在窗边,听着鸟叫声。事事烦忧,世事纷扰。太多无奈。如果,能把时光停留在现在,那就好了…… 但是,时光是留不住的。 顾承轩上朝的时候,见到了苗疆使臣。 苗疆使臣,还带过了一个人。 当下朝后,关上了殿门,并没有锁死。顾承轩看见那个人以后,本来,他是喜出望外的。他感觉,一切都应该快要好起来了。 这时候,李珩匆匆推门而入。 也不奇怪,这倒一贯是李珩的作风。只不过,李珩的面色特别凝重。 他说,“皇上,清余王他不在余杭的王府,也不在封地。我们也在全大周范围内进行寻找,就算能找到,估计还要过段时间……” 李珩每一个字都特别小心。寻找,还没有确定下来,不大好叫搜捕…… 那个苗疆来的人发话了,他说,“我大概知道,老六会在哪儿。” 第一百六十五章 造作:能在一起就好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造作:能在一起就好了 顾承轩叹了口气,他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苗疆来的说:“承轩,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要提防着点他了吗?你知道当时的‘花见怜’,是谁唆使我下的。” 顾承轩冷冷地冒出来三个字:“顾承源。大哥,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手足相残,他怎么……” 然后他顿了一下,“顾承源他想做什么不要紧,他居然对红线……我说不上来。” 大哥说:“承轩,卿卿她,她怎么样了?” 当时的事情,他也是从顾承源那里了解到“花见怜”这种蛊毒的。但是那时候,他当然不知道会有那么大的效力,不然也不可能会坑害秦卿卿呀。 结果就见顾承轩面色凝重。 “你是说……” 顾承轩点了一下头。“现在红线她也……怪我,都怪我。” 顾承泽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又跟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似的,“哦,对了,跟你说件事情。你让我查的,关于蛊毒解药的事情……” 然后,顾承轩听罢,惊讶地下巴都快要掉了。 大哥说,那个苗疆王后,设置了蛊毒的时候,确实是留下来了解毒的办法的。 但是那办法,真的简直是,无处寻觅。 说是苗疆王室有一件传物之宝,就是从那个苗疆王后那一代留下来的。但是苗疆历代传承的东西那么多,没有人知道,到底是件什么东西。 何况,苗疆在二十几年前,经历了一场内部的战乱,苗疆王朝都改朝换代了。 真的无处下手的样子。 顾承轩说:“我是不是该去找突厥使者聊一聊。”说着就要出去。 “承轩,你先别太急。又不是自己人,你凭什么笃定他会告诉你。就连自己人,都还能坑自己人呢,”顾承泽说着,就看到了他的胸口。 胸口像是有伤,衣服那边一块很明显。 “你,这……” 顾承轩又是冷不丁吐出来两个字,“安若!” 大哥更是惊讶了一番,他一个“天!”表示了一切。 顾承轩心想,果然,他大哥也想不到吧,对呀,谁能想到呢,也不知道安若她到底是装了多少年,装这么多年,并且装得这么好的目的,又是为了什么。 而顾承轩接着又指了指他的后背,将衣服撩开了一点点,又是冷冷的一句话:“米酒大嫂。算是你师母。” 结果顾承泽更加惊讶了,又是一个“天”字。看着他的神情,顾承轩无奈地一摊手。 大哥啊,你是潇洒了,我是苦得一逼啊。当时要不是老六他挑拨离间,搞出来那种事情,你当你的皇帝多好啊。 这皇帝,真的不是好当的,刚刚解决内忧,又有外患。内忧比外患还麻烦,朝堂争斗不断就算了。就连身边的人,也不安分。 偏偏最不安分的人,还就是身边的人,捅个刀子简直分分钟的事情。哪天就被突然捅了还不知道。 “你老师跟师母都认为,我把你杀了,我不分青红皂白。虽然当时我还不清楚‘花见怜’到底是谁干的,但是我也知道,大哥你倒绝对不是狠辣到那样的人。 我一直想的都是,你是不是被人坑了。果然。偏偏,谁都把我想得那么狠毒,觉得我就会……”说着顾承轩感觉简直好无奈。 结果顾承泽一语道破:“还不是因为你太闷了。闷着什么都不肯说。你要是能有老六那方面的半分,算了算了。” 顾承轩瞬间就:“……得了,我就这性子了。了解的人自然了解,不了解的人随他去吧,没空陪他玩。” 他就感觉,人生仿佛如梦一场。 会不会秦卿卿从一开始,就是顾承源的一场惊心策划,让他跟大哥对秦卿卿展开争夺,引发彼此之间的矛盾,然后再用上“花见怜”,让大哥被废,毁了前途,他也身重蛊毒…… 只可惜,顾承源这一招妙是妙,先皇却还是留了一手,怎么都没有考虑到他。 顾承源,表面云淡风轻的他,一定是不甘心的吧,所以…… 对呀,虽然都说他风流倜傥,就像柳永。但柳永浅斟低唱的背后面,就不会有一颗浮名的心吗。 更何况,是原没有那么淡泊的顾承源。 结果就看到大哥突然就紧张起来了,他说:“承轩呀,老六他,他会不会……” “放心,他没有兵权。”他又不是傻子,其实很早之前,他就已经开始防顾承源了。 结果顾承泽“嗨”了一口气,看向顾承轩的眼神里,大有一副,“你个傻狍子么”这样的意思。他说,“老六没有有什么用啊,他那么一个人精儿,你觉得……你想想,他跟谁关系最好。” 安适涵! 三个大字浮现在了顾承轩的眼前。 接着,他就笑了一下,“不会的。适涵是红线她大哥,也就是我大哥。” 顾承泽狠狠地跺了一下脚:“得了吧,你亲大哥都一念之差听信了老六,坑了你。别说不是亲的了!” 接着他就分析了一大堆。提到了安家的种种。 他说:“听说你把安家……” 顾承轩连连摇头,“假的,大哥,你也知道,我不是那样的人啊!安丞相是个老狐狸,也就只忠于先帝,早就告老还乡了。安家内部也乱,倒是二房的势利大一点,但是他家那二房,你也懂的,没啥能耐。 适涵他,也是绝对站在我这一边的。” 结果就看见顾承泽又是叹了一口气。 “谁都说我直,父皇那时候就说我太单太直率,不会玩那么多花花心眼儿,容易被坑害。我看看你,比我,直多了!还是因为你以前话太少了,都没发现。 承轩啊,你想想,谁都有软肋,那时候你的软肋是卿卿,恰好我的也是;现在你的软肋是谁,他安适涵的又是谁?他那么信任老六,你怎么又知道,老六不会跟他讲什么呢……” 顾承轩一个激灵! 安红线! 不,说什么,他都不可能会让别人伤害到红线了。 顾承泽说:“你跟红线年纪差不多大,你可能不清楚。但是那会儿,安丞相的大女儿,不是亲生的,这事情,京城哪个人不知道!虽然皇祖母她后来一压再压,但是也早就传遍了过的。” 顾承轩,那时候从安若口中,他知道红线的身世之后,就彻手去查了。查出来,安若说的也是假的,红线跟秦家半点关系都没有。 但是,可以确定的是,安红线确实是抱养的小孩。至于是哪家的,就不知道了。 能让老祖宗压这件事情,应该也是很不一般的人家…… 安适涵大安红线六七岁,肯定也是知道的! 顾承轩直晃头。 安适涵的为人坦荡,他这点倒是很清楚。但就算没有那方面的那种感情,红线也是安适涵的一个很重要的人。 就跟秦卿卿于他之后一样。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适涵清楚我对红线的情谊,他知道,我可以给红线幸福的。我才是她的……” “你给了吗?!”大哥突然打断了他。 他瞬间,沉默无言。 他,好像也没有资格说这种话。 “她要是能晚三年遇见我,我一定就不会让他错过这么多了。”顾承轩叹了口气。 大哥说,“算你那时候,真的是年少无知。晚三年又怎么样,就算你能给她更多的东西。但是,承轩,你懂吗。两个人,能在一起,就已经是好的了。世事已经这么纷杂繁复了,根本就没有力气,再去折腾,再去两个人的造作什么了。” 顾承轩看了他一眼,他感觉,自己以前那个实诚到了有点傻的大哥,现在好像,变灵活了很多。开窍了很多? 顾承泽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对不起。你现在是皇上,真的不该这么说。怪我实在是,太激动了一点。 承轩,你知道‘花见怜’是怎么来的吗?讲好听了,是一场阴差阳错造化弄人,说难听了,就简直是一场贱男作女,整出来的风波。” 顾承轩,当然知道了,早就已经知道了…… 久远以前,苗疆王移情别恋,遭到背弃的苗疆王后含恨研制了“花见怜”的蛊毒,施展到了王的身上。 一旦重这种蛊毒的男子,真正爱上一个女人,那人就会慢慢痛苦地死去。除非说,那个女人,彻底恨上那个深爱她的,重蛊毒的男子。 结果搞了半天,到最后,苗疆王的三儿没死,王后倒死掉了。 “原来,苗疆王一直都喜欢的是王后,王后也没有真正恨过他……最后死在了互相造作里。大哥,你说的当然都是对的。 能在一起,都已经是不容易,是好的了。就应该紧紧地攥在一起,不要去管外界的那些纷纷扰扰……” 大哥点了点头,有一种,我的傻孩子你总算懂了的感觉。 然后这时候门外一阵喧吵声。 就听到太监说:“皇上,太后找您!” 顾承轩头也不抬:“不见!忙着呢!” 他才不要看见太后呢。 看见就心烦。 烦死了都。 结果,她却自己进来了…… 太后一头栽了进来。 “皇上!” 伴随着太后的喝声,顾承轩说:“大哥,你快躲起来!” 第一百五十六章 预感:他们想要干什么 结果就看见太后“嗯哼”了两声。 顾承轩尴尬地笑了一下:“您,有何贵干?” 连“母后”两个字都直接省掉了。他感觉自己刚才,慌乱之中那一句“快躲起来”,真的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原本以为太后看见顾承泽会歇斯底里,会大惊小怪,会说他妇人之仁。谁知道,却非常地淡定。 太后说:“皇上,真的有重要的事情告诉你。” 今儿个的太后,倒是变得异常地淡定,从来都没有这么安静大方过。 兜兜转转一大圈,顾承轩简直就要惊呆了。 原来,安若是先皇皇后的远房表妹。婆媳关系这种东西,还真的自古以来都是个难题。先皇后跟太皇太后的关系也不好,便想到的把妹妹送到她身边当宫女。 难怪,安若被带下去的时候,会说出来“皇后,我来陪你了”这样的话。 太后长叹一口气:“哀家跟皇后姐姐,昔日里撕地有多厉害,你们也是应该有所耳闻的。虽然哀家知道,哀家这性子,真的不大讨人喜欢。但是老祖宗,倒其实是个挺宽容的人,本来她翻还没有这么讨厌哀家。 安若后来天天煽风点火。当时先皇还在世的时候,哀家还是贵妃,就发现老祖宗看自己的目光,越来越不对劲,后来就派人去查安若。最后发现是皇后的妹妹,也是惊讶了一番。 本来倒想提醒一下老祖宗的,但哀家的话她也从来不会听。估计又会以为是在挑拨离间吧。” 说着太后以前经常是嚣张跋扈的脸上,居然浮现出了一丝无奈。 能够这么卖命的远房表妹,看来应该要么关系特别特别好,要么就是先皇后对安若有恩情吧。 太后今天倒是格外安静,格外明理,从来都没有见到她这一面。但是把安若的事情讲完之后,她便就走了。也没有多做停留。好像欲言又止的样子。 而她的贴身侍女杜娟,给顾承轩了一封信。说是太后亲笔写下的,让他不要看,去拿给皇后娘娘看。 顾承轩本来想要拆开来的。但是他感觉,今天他那以往一贯歇斯底里的母后,好像不大一样了。还是尊重一下她吧。 正想着呢,却又看到李珩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 李珩眉头紧蹙,丢给了顾承轩一张黄色的卷页。 来自于西凉。 顾承泽看见李珩这副面色凝重的样子,也预感到是出了什么事儿。他将卷页一把抢过,打开一看,大惊失色。 战书! “西凉,朝大周发动战书了?上面写的什么乱七八糟的,王妃死,攻大周?”顾承泽揉了揉眼睛,都生怕看错了,“承轩,我不在的这些日子里,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 “凌玉。”李珩冷不丁地答道。 顾承泽的心咯噔一下,凌玉,怎么会……他之前在苗疆游历的时候,就听到有传言说,大周跟西凉国联姻了。他一直都在猜会是哪一位公主,他本来还以为会是老六的胞妹,怎么都没有想到,居然会是凌玉。 凌玉可是从小在太后膝下长大的,跟顾承轩的一母同胞一样,他怎么可能会舍得? “您也别惊讶了。皇上也不想的。凌玉公主是我护送上路的,一路上,她跟我说了很多。”李珩皮笑肉不笑。颇有点造化弄人的味道。 原来,兜兜转转一大圈。 顾承源那个人精儿,倒像是打通了所有人之间的关系。在这么一个圈子里,其他人之间,都是彼此都有点矛盾的。他跟谁关系都不差,也善于利用人心。 于是就开始了挑拨离间。 他跟安适涵和凌玉关系都好,给凌玉传达了很多“因为皇上,老安对你是绝情了的,你就死心吧。”这样的。 同时,还有这样的“皇上是个啥德行,为了利益,不顾一切的,你也该知道。”然后凌玉一死心,再想想顾承轩表面的那些不仁不义,她就联姻去了。 “朕劝过她。她不听。也不强求。”顾承轩将太后给安红线的信收进了衣袖,“搞了这么久,都是老六,见缝插针挑拨离间,倒是把所有的都搞成了一头雾水。 这战书,也免不了他的功劳吧!” 李珩点了点头,“对……清余王他现在已经在跟西凉王在一起了。还有,还有安适涵也一起!” 顾承轩面露不可思议。 “皇上,不光是你,大家都看错了人。好在西凉上次就借公主的死不安分,早就是留了后手的,虽然这次,直接在长安城外起的兵,但是实力也不会强到哪里去,就尽管放心吧。 但是,安适涵将军他通敌叛国这事,不知怎么才好向皇后娘娘交代啊。” 顾承轩听罢,就感觉,老六怎么这么牛,咋不上天去呢。 都快把他余杭的封地掘地三尺了,原来他就在长安城边上,还借西凉下战书的名义就地起反?果然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最能干大事做坏事的地方! 顾承轩的嘴角勾起了一丝冷笑。 “皇上不用担心,还好你上次筹备的早。虽然没有提防清余王,但是时刻提防的西凉王。倒还亏得他们在一块儿。他们正好联手,我们也正好把内外敌患一块儿打尽。”李珩说。 顾承源是没有兵权的。 一波兵是西凉的,还有一波兵是安适涵的吧。 李珩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了。千防万防,最大的坑居然是亲兄弟和大舅子。皇家无手足,就不用去说了,安适涵怎么会干这种糊涂事情…… 没想到,真的是没有想到。 而令大家更加没有想到的是。 “开城门。”顾承轩三个字冷不丁地传来。 “皇上,三思啊。” “五思过了。听朕的。”顾承轩说着,嘴角勾起了一丝淡笑。 他在赌,赌安适涵绝对不可能会背叛他…… 到时候,他就是要让城门大开,让叛军和西凉的军队兵临城下,他倒要看看安适涵到底会怎么做。 还有他这个好兄弟顾承源,到底要怎么做…… 李珩和顾承泽简直都要炸了。 但是顾承轩的脾气,是真的没有人劝得住的。 李珩也了解他。 他说:“皇上,人心难测。这冒的风险,会不会太大了一点……” “就是啊,城门一开,叛军会做出什么时候来,满城的老百姓……”顾承泽说。虽然他一直以来都没有太多治国的才能,这方面属于平庸的那一类人,但是素来都是很仁厚的。 而顾承轩,依旧只是胸有成竹地笑了一笑。 倒不是他能玩任性。 而是,如果说,这老六达成他的目标,成功占领都城,围剿皇宫了,那他就会成为一代新皇了。手里沾染那么多鲜血,难免引人非议。顾承源,可是个,就算内心住着个恶魔,表面依旧还是人畜无害的纯良卦,绝对不会乱杀人惹污点的。 并且,顾承源也姓顾,姓顾的江山,换个人当皇帝,也绝对不会屠戮自己的百姓。 最主要的是…… 顾承轩,他相信安适涵,很相信。 他深吸了一口气。 赌的,真的有点大了。 “西凉有多少兵马。”顾承轩问。 “西凉没有兵马。” “没有?” “对,西凉的军队连边关都进不了,更别说进长安城了。所以,全是叛军。” “叛军?”顾承轩顿时觉得,都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了,“也就是说,西凉宣战,军队都没有带,看我们自个儿打自个儿?” 李珩无奈地点了一下头,“全是安适涵的军队……他毕竟是个手握兵权的,他的兵在长安城外。我们李家的,在长安城内和宫内。着实没有想到。只能说,庆幸安适涵也跟西凉王在一块吧,不然我们还监视不到他的举动。” 一直沉默了的顾承泽的眼神里突然掠过了一阵光。 朝堂大事,权利之争,是顾承泽所厌恶了,并且自带免疫屏蔽了的。 但是听到“全是安适涵的人”,他倒是松了口气。他想,安适涵的为人,都是有目共睹的。不会的,绝对不会的。 李珩自然还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但是他却估测,要是真的打起来,也是五五开……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他皱起了眉头。 顾承轩这么任性和自信,他自然也是劝阻了的。但倒不是说劝阻没有用才不能不照做,准备军队一来就开城门。 而是,就算直接冲出去打,也不知道结果会是什么样啊…… 李珩甚至怕,顾承轩这样的自信和相信安适涵,实际上是背水一战。 真的很害死,长安城就只有这么多兵! 其他的又根本没有那么快调过来! 李珩特别地愁。 却见顾承轩却是轻飘飘的样子。他更愁了一点。 而顾承轩立马回了甘泉宫,他要把太后给的信交给安红线。 可是在甘泉宫寻找了一大圈,也没有看到安红线的身影。他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他随手抓过一个宫人:“皇后娘娘呢?!” “皇,皇后娘娘不见了!” “她去哪儿了?!” “不,不知道……”宫人非常慌张的样子。 完了! 顾承轩看见,很多人都是很慌张。 他想,一定是西凉的事情,被大家知道了。 引起恐慌了。 安红线,很有可能,去找…… 第一百五十七章 绝战:他若攻城我就跳 顾承轩不知道的是。 安红线去找他了。 但是没有进去。就蹲在门口。她听到了他跟顾承泽和李珩的谈话。 安红线整个人都懵圈了。她怎么都没有想到,安适涵居然会…… “是不是清余王在大哥面前说了什么?不行,我得去找他,千万不能做错事!”安红线想着,泪水就飙出了眼眶。 她想,顾承轩怎么就这么自信呢,信任?她本来也是很相信这两个字的。自从安若的事情发生后,她就不大敢相信了! 有一个清余王,就够她烦的了,怎么大哥也掺和进去这件事情了。 安红线回到甘泉宫后,她就整个人都不好了。宫人问她怎么了,她带点儿负气地说:“本宫要出去,不想干了!” 她的意思是指,绝对不能坐以待毙。她当然不可能把这些事情,跟宫人们说的呀。 可是却引起了宫人们的恐慌。宫人们以为,皇后娘娘不想当皇后了,她想要逃走。 正想要去禀报皇上呢,却发现皇后娘娘已经溜了。 然后这时候,皇上就来了。宫人们自然都慌得一比了。 而安红线—— 她先是试探性地跑到了宫门,远远地却已经看见围了很多侍卫。她接着又跑到了偏门,还是发现了有很多的侍卫。 瞬间,安红线就明白了,顾承轩肯定是知道她想要出宫的事情了。 她长叹一口气,从竹林那边抄了出去…… 本来很害怕,竹林那儿也会有人把守,还好。 当出了宫门后,她便立马想要出城。 而顾承轩跟侍卫赶到竹林这儿的时候,就看见了一路脚印。他皱起了眉头,立马前往城门。 所以,安红线刚刚走到城门楼的时候,就发现已经彻底出不去了。她不敢靠太近,只敢在稍微远一点的地方转悠着。生怕被人发现,把她给逮回去。 今天无论如何,她都是必须要看见她大哥的。 她不能让安适涵成为通敌叛国的千古罪人! 她转转悠悠寻寻觅觅,一直在寻找机会。 可是,怎么都看不到机会…… 不知道转悠了多久,她看见顾承轩过来了。 远远地,她听见顾承轩和李珩的声音了。她整个人的心都要悬起来了。 找了个地方躲起来。却听得一声“开城门!” 安红线记得,顾承轩说,如果敌军跟叛军要攻城的话,他会把城门大开,让他们直接进来。他倒要看看,会是什么样子! 所以,现在是…… 安红线的心咯噔一下。 完了,居然这么快! 她都没有来得及去找安适涵,安适涵居然马上就要成为千古罪人了!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她怎么可能,会让她最亲近的亲人,去打她的丈夫呢! 安红线的嘴角勾起了一丝决绝而又诡异的笑。 诡笑着,她就攀上了城楼! 她的速度飞快,像一阵风,如一缕烟。 而顾承轩,远远地就看见一袭白色的纱裙,他的眼睛瞬间就放亮了。 “皇后娘娘在那儿,快追!” 他从来没有看见安红线穿这件衣服。他都不知道她有这身衣服。但是安红线的背影和姿态,他却是很熟悉的。 她到底想干什么?想出城吗? 清余王跟西凉王,还有她大哥,都已经兵临城下了! 顾承轩堵在了城门口,他想拦住她。她却爬上了城楼! 安红线从城楼上往下看,发现黑压压的一片慢慢迫近,举着的是西凉的旗。穿着的却是汉人的服饰打扮。 安红线知道,他们过来了。 她的心沉到了谷底。 清余王是没有兵权的,西凉的兵,连边界都进不来。她知道,这一定是她大哥的军队了。 亏顾承轩还那么信赖他,把兵权还给了他! 亏她,也还那么信任他…… 为什么她信任过的人,最后都会给她这样的结果和应答! 安红线感觉整个人都要崩溃了。不行,她一定要亲自问个清楚! 赴汤蹈火,都要问个清楚…… 她站在城楼上微笑着,远眺着对面。要是她大哥真的通敌叛国,她就会从这里跳下去明志!以此,希望能点醒他! 而顾承轩,见她爬那么高,他也立马就爬上去了。 他说:“红线,你干嘛!你快点下来,别闹了!” 安红线朝着他笑:“皇上,臣妾没有在胡闹。你别过来了,你再过来,我就直接跳下去!”她绝对要问个清楚,顾承轩一定不想让她看到这么多的鲜血淋漓,一定会押她回去的。她不能就这么回去。 遇到事情,她才不是一只没有任何抱负的小猫! 敌军,越来越近了…… “安红线,你到底要干嘛!我自有主意,你别添乱了。快回去,回去睡你的觉!”顾承轩吼着。 “主意?什么主意?你相信他,所以愿意放手一搏?很冒险的!我也相信我大哥啊,我还相信安若呢!安若又做了些什么……承轩,如果说他真的,我想我会点醒他的。”安红线凄绝地笑着。 顾承轩皱紧了眉头,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红线执意要点醒安适涵。可是,西凉王跟顾承源,万一要是伤害到她那该怎么办呢…… 他说:“你先下来!或者,你要怎么样,才肯下来。” 安红线笑:“承轩呀,你直接把城门关上,关死!我倒要看看,他们是怎么攻城的!他们要是攻城,我就……”她终究没有把“跳下去”三个字说出来。她怕顾承轩会受到刺激。 顾承轩长叹一口气,伸手从后背抱住她:“你真傻,用不着这个样子的!”说着他就要把她拉下来…… 安红线却一把挣脱了他:“安适涵要是敢攻城,我一定点醒他的!不管以什么样的方式!” “没事,哪有那么容易打过。我又不是傻子!城外的兵马早就往回调了。”顾承轩说。 安红线苦笑。这根本就不是那堆人能不能攻城成功的问题,而是原则性问题。 她绝对不能看着自己的亲哥哥这么通敌叛国,千古骂名! 将顾承轩逼着下了城楼,她一个人独自站在楼顶上远眺着,微笑着。 他们,来了。 兵临城下。 安红线看着两张熟悉的面孔,笑得别提多苦涩了。 兵戎相见就算了,还是以这种的方式。 一滴泪,飙出了眼眶。 她看了一眼自己的白色纱裙,她想,等到安适涵一喊发兵,她就跳下去! 到时候,血,一定会浸染了她的裙摆的吧…… 也好。人生自古谁无死,死也要死得有意义价值! “大哥,你太让我失望了,你醒醒吧,我用我的死,让你醒一醒,好不好!”安红线想着,就闭上了眼睛。 可是。她还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呢。 就听到了一句“擒拿反贼和贼寇!” 熟悉的声音。是安适涵的! 安红线睁开眼,就看见了那堆人马,直接就擒住了顾承源和西凉王。而安适涵下了吧,一切都是显得那样波澜不惊。 这是怎么一回事?! “安适涵,你居然骗我们!你不是说了要跟我们一起干了这个狗皇帝的吗?!你以为,你现在这样子临时投奔,顾承轩就会放过你?!”西凉王骂骂咧咧,看着自己被套上了枷锁,满脸不可思议。 “安适涵,你干什么呢,你疯了吧!我们不是说好的吗。你想想红线,他居然让红线在城楼上,他想干嘛!他绝对不会放过你的,我们冲进去,就有希望!”顾承源也整个都懵圈了。 明明之前,他拿红线为挑拨点,离间了一大堆。安适涵把心都偏到了他们这里,怎么会突然又……难道安适涵一直都没有变过心,就等着把他们擒住! 此刻,城门“吱啦”一声被推开来了。 安适涵就看到顾承轩站在了他的面前。 “皇上。”他的语气很淡定,波澜不惊。然后指了指顾承源和西凉王两个人,却一句多的话都没有。 安适涵想,要是顾承轩怀疑,顾承轩觉得他是临时变卦的。那就让他这么觉得吧。作为君王,自然都是这样的想法……他,也不多解释什么。 他废了这么大的劲儿,能把这么两个逆臣贼子给擒住,了却皇上一桩心头大患,就是好的了。 结果顾承轩却就说了四个字:“朕相信你。” 强劲而又有力。 安适涵也惊讶了一下。 “他一直都相信你,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一个深沉的声音。 安适涵抬起头,就看到了废太子顾承泽。 而顾承源很惊讶:“大,大哥,你不是……” 顾承泽冷笑了一下:“承蒙六弟关心,你离间我们兄弟这么久,布那么好的一盘局,难得九弟,倒还记得兄弟之情,没有把人赶尽杀绝!” 清余王顿时仰天大啸。 他看着自己身上束缚着的枷锁,哭哭笑笑,像是个练功走火入魔的疯子,他说:“凭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果!我到底比谁差!我明明做了这么多!我明明那么能干!为什么父皇就是不待见我,就因为我母后不得宠的原因吗!” 顾承轩摇摇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因为你才是真正的阴郁心黑,不适合做君主!”倒是顾承泽一语道破。 宁用庸人,勿用小人。自古以来,一直如此。 安红线看到此情此景,她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了。心里面感叹万千。 大哥果然不是这样的人。 她从城楼上走了下来,那袭白色的纱裙迎风飞舞。 她觉得有一点儿晕,她想,是不是因为自己太久没吃东西的原因。 她跑到了安适涵的面前,想要跟他握个手。 可是却感觉到一个重心不稳,猛地跌倒在了地上。 “红线!”顾承轩心下一惊,一定又是花见怜! 第一百五十八章 结局:善恶因果终有报(有修改) 甘泉宫内。 “红线,红线……”顾承轩呼喊着。 可是她依旧是没有什么反应。像是一切都终于尘埃落定了,她好像也就放心去了的那种感觉。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之前,不是秦卿卿说,可以六年的吗。 顾承轩皱着眉头,不知如何是好。 他遣散了所有的人。等到夜幕渐渐暗下来了的时候,他披上了一件衣服,就去了天牢。 顾承源冲着他冷笑:“现在,你,满意了?” 他苦笑,只是摇头轻叹。为什么老六到现在还是执迷不悟呢。 顾承轩正要问问,他当年下蛊的时候,有没有解药的事情,却听得了顾承源一阵又一阵的嘲讽般的颠笑。 笑得就像是练功走火入魔了一般。 伴随着一阵又一阵的“哈哈哈哈”,牢房外面的两支烛火,熄灭了一支。 瞬间,就暗了一半。 风吹过,就显得更加诡异了几分。 “你,准备什么时候杀我?”顾承源说。 顾承轩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是弄不懂,到底这老六跟他有何怨何愁,或者说,怎么感觉他就是毁灭型性格呢。 没有想到的是,顾承源倒是自己把一切都说了。 原来,只能叹一句,事事皆有因果报应,天道轮回。 顾承源他的母妃,生得惊为天人,可是母妃的身边人却缕缕遭难, 于是,所有人都觉得,他母妃是祸国的妖女,妖女生下来的女儿也是妖女。而他,自然也是孽障…… 可是,除去出生不谈,他倒还算是个从小就讨人喜欢的人。顾承源各方面表现都算出众。更重要的是,还很讨皇祖母的欢心。 虽然皇帝还是不待见他,但是总得给皇太后留点颜面的。所以,表面上倒都还过得去。 顾承源各方面都算很强劲的,当时的太子却各方面都平平庸庸。他又不知道收敛自己,然后就很遭当时的皇后记恨。 而皇上本来就看不惯这老六,便更觉得他爱出风头,不够沉稳,不能主持大局了。 十四岁的时候,顾承源就意外听见皇上跟安丞相的谈话,原来,他早就被除名了。 从此,他呵呵一笑,学习柳永,烟花柳巷,好不快活。但是内心,却一直都是躁动不安,等候机会的。 机会倒没有等到。倒是等来他的母妃死了。跟他母妃一样的,他那美得惊为天人却又被称为祸水的妹妹,也被迫“出家”进了道观。 直到母妃死,顾承源才知道,原来什么妖孽不妖孽,一切不过是因为他母家孤立无援,他母妃凭着美貌一步步上位,被皇后和其他妃嫔给记恨在心,加上母妃懦弱无能的不争性格,一步步被人设计陷害罢了。 他母妃,长得极像是父皇的初恋情人,皇后见到第一眼就列为心头大患了。而父皇又是个用情不专的。 至于皇祖母对他好,原因就更简单了。皇祖母早就洞悉了一切,知道都是皇后搞的鬼。却又碍于种种原因,不好直接挑破。只能在皇后和她母妃之间,选择皇后这个强者了。 而顾承源,得知这些之后,便一直都怀恨在心,表面装得云淡风轻,实际上一门心思,想要毁掉所有人的生活…… 顾承轩听他讲完,说不出的惊讶与错愕。 这老六却好像还没有什么忏悔的意思,他说:“九弟,这世界上哪里会有那么多好人。不过只是利益的交集而已。他安适涵,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你们不过就是互相装吧,呵呵呵。” 顾承轩叹气,这就是他会落到这种下场的原因。 其实,顾承源的母妃哪里有他想的那么无辜……太后后来把一切都跟他说了,先皇那初恋情人是顾承源母妃的堂姐,就是她害死的。 有其母,就有其子吗。但也不一定。 顾承轩笑:“其实吧,论经历,朕也好不到哪里去。你知道吗……”说着他就把他儿时看见他母亲,亲手掐死自己的妹妹的事情说了。 还有很多别的痛苦的事情。 “先皇皇后早就已经遭到报应了。你要是在那时候,把皇后干的事情,全部都给说出来,也不至于像今天这样。坏人终究会遭到报应的。可是你却选择了冤冤相报,自己也成了那样的人……””顾承轩说着就去看了一眼老六。 却见他,还是毫无波澜不为所动。 也许,顾承源到现在,都还是觉得自己没错的,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吧。 执迷不悟,不过如此。 顾承轩也不否认,老六那些经历遭遇,真的很可怜。但他完全不用走到这一步的。既然他还是这个样子,那么说再多也是白说的了。 顾承轩觉得心有一点点凉。 最凉的还是蛊毒的事情。顾承源的冤冤相报,也成功毁掉了,很多别人的人生和幸福…… 随他去吧。 想着,顾承轩便要离开,他已经拖大哥和安适涵去寻找解蛊毒的办法了。苗疆使者还没有走呢,也许能有主意…… 可是,顾承轩才刚走几步,却被一声“等等”给喊住了。 顾承源叫住了他。 他说:“你等一下,我有事情要跟你说。我,虽然不是好人,但是也没有想过伤害纯粹的无辜。红线她是好人,很好的人。蛊毒的事情,我着实没有想到会伤害到她。我知道我没有资格说是意外,其实我有解的方法……” 顾承轩的眼睛一下子就放亮了。 他本来想过,会不会是老六又耍花招。但是事到如今,他也没有这个必要。 何况无辜的红线,从来都没有得罪过顾承源。他的眼睛,不像是在说谎的。 顾承轩将耳朵贴了过去。 可是—— 顾承源居然从怀中抽出来一把匕首,透过牢房的栏杆,朝他狠狠地戳了过去! 血,好多的血从他尚未完全愈合的胸口淌了下来。 然后就听得一阵惊天动地的“哈哈哈”的声音,回荡在了天牢的上过。 “顾承轩,想不到吧!还是我赢了,你看,最后我还是赢了!凭什么,你到底凭什么,你到底哪里比我强了!就算最后大哥没有能登上皇位,那个人也应该是我呀。怎么可能会是你! 就因为你娶了安红线?哈哈哈,那么安红线怎么可能是无辜的人,我为什么要帮她!” 顾承源笑得癫狂,头发散乱。 一堆人听见里面起了哄吵声,都连连跑了进来。 “皇上!微臣救驾来迟!”李珩跟安适涵都异口同声。 而顾承泽,痛心疾首地看了顾承源一眼:“凭什么,就凭你刚才!父皇太了解我们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了,就算九弟也工于心计,但动机都是正面的。更不会像你那样,为了目的不择手段,连人性都给泯灭了。” 能力强又怎样。 心术不正,能力还强,才是最可怕的! 一堆人匆匆忙忙地撤下了,独剩下牢房里的顾承源,还在癫狂。 最可怕的不是坏到透顶的人,而是明明就是罪大恶极,却还依旧觉得自己无辜,自己理所当然……顾承源,显然就是这种了。 不知悔改就算了,还从来都看不到人性美好的一面。这样的人,在他眼里,世界也是很阴暗的吧,做出来的事情,自然也是很阴暗的了。 ** 而安红线。 也许是已经病入膏肓,最后一段时间了,她现在,就算是晕倒,也不会和以前一样那么严重,只是晕一小会儿。 她怕是毒已经渗透到了深处,现在都是将死前的回光返照吧。 而她刚醒,就看见了再一次身受刀伤的顾承轩。她“哇”地一下子,眼泪就流了出来。 “承轩,承轩,你何必呢!你去找顾承源了?跟他讲什么啊,你说你能讲出来什么……”她的手,贴上了他的面颊。 “怪我,都怪我!”安红线的心一揪一揪地痛。她知道,当时的蛊毒是顾承源设计布下的,承轩一定是去问老六拿解毒的办法了。 苗疆使者不是说了吗,除非用苗疆皇室传下来的一对信物! 她都认了,她认了!他又是何必呢。 安红线想着,就一路跑了出去。 她找到了苗疆使者,想跟他商量,等皇上醒来,就跟她一起演一出戏,就说她身上的蛊毒解开了,她没有事儿了…… 不然她怕!她真的怕极了,万一顾承轩又因为她做什么危险的事情呢! 本来说,她还有六年的时间的。可是因为最近她经历这么多的大起大落,早就已经……安红线感觉到,自己一天不如一天了,可能很快就会离开这个世界。 她准备,等顾承轩醒,就找理由,让他放她走。然后她离开这里,不被他看到,不被他知道,才敢放心地去! 可是,令她没有想到的是。 苗疆使者居然盯着她看了许久。好像在端详着什么。 “我,怎么了?有哪儿不对劲的吗?”安红线问。 结果苗疆使者和她聊了很多有的没的。 还问到了她的身世。 她就把那次,安若跟她讲的,和使者说了。 她知道安若说的是假的,她并不是秦家的女儿。可是,安若说的也有一半的真的。 她出身时候,手上挂着一圈红线,被放在了安府的门口,这些,都是后来她经过了考证的。 苗疆使者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很激动! 他突然扑腾一下就跪了下来。 他喊道:“公主!可算找到你了!” 安红线也愣了。 经过了一番交涉。她才知道,原来苗疆使者这次到中原来,就是来寻找遗落的苗疆公主的。 二十几年前,苗疆王朝内部改朝换代。前朝大将军投降前,把前朝的公主交给了一位宫女,让婢女带出王宫。 可是婢女不知道的是,这个被抱走的所谓前朝公主,实际上是新王的女儿,已经被将军调了包。 将军后来认了新王为主,心王对他不薄。就在前几月,将军即将去世前,说了事情的真相。 苗疆王立马派人远到千里来寻女。 苗疆使者依托着之前印在脑海里的画像,发现安红线极像逝去的王后。都是淡淡的眉目。通过交涉,他就很确定了。 安红线大惊。 “您有没有一对簪子?那是前朝的宫围信物。既然您当时,是被当作前朝的公主送出去的,那么应该……” “有!”安红线一个激灵。 那对白玉簪子!母亲留给她的,她还给了侍女碧云一支的簪子!居然是…… 她难掩盖兴奋之情。 之前不是说了,花见怜蛊毒的解药,是苗疆王室的传承之物,会不会就是这对簪子! 像苗疆使臣道了谢,安红线匆匆找到了碧云。碧云把簪子还给了她。她给了很多别的珠宝首饰。 而另一支……之前却被顾承轩给没收了,还摔坏了。 她有点苦恼。 这时候,顾承轩却醒过来了。她把她身世说了,他听得一愣一愣的,有点不可置信。 之后她又提到簪子,他从柜子深处,给她抽了出来。 “喏,你要这个?我一直都放着呢!”还修好了。找长安城唯一会修簪子的那户弄的。 她说:“承轩,也许这个就是,使者所说的解药!”说着她就给顾承轩戴上了一支,然后自己也戴上了另外一支。 却一点用都没有。 她的胸口还是那么闷。 顾承轩撇了撇嘴,把她头上的簪子抽离下来,又自己亲自给她戴上。 瞬间,她突然觉得神清气爽。那种胸口闷闷的,和脑袋沉沉的感觉,都不见了! 她很惊喜地望着顾承轩。 “这种蛊毒,是因为情伤而被制造出来的。那肯定也是要用情来破解呀。”他笑,“你,居然是苗疆……” “我什么也不要是。我是你的妻子,我只是你的妻子。”安红线说着就扑了上去。 “唉,你轻点,疼!”顾承轩捂着胸口。 安红线却又轻轻砸了一下,“现在知道疼了?你早干嘛去了!让你要扯能,让你要造作!” 接着,殿内便充满了欢声笑语。 而此刻的天牢里。一个男人吞下了一颗早就准备好的药丸,很快就躺倒了下去。 他最后刺顾承轩的那刀,还是留情了。最后的时刻,他不是没有醒悟。只是不肯承认,自己做错了而已…… 顾承源回想起这一生,蓦然发现,好像真的有很多,可以抓住的幸福的机会。只是被仇恨和野心蒙蔽了双眼。 嘴角渗出了血花的时候,他仿佛看见了一直喜欢他的姜姣,冲他笑了。他也笑了。 最后的最后。 顾承泽还是继续云游四方,他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李珩和碧云居然看对了眼。 安适涵依然回到了边疆。 善恶终有报。 一切,好像都回到了最开始的地方。 顾承泽和安适涵走的那天,顾承轩和安红线站在城楼上,放目远眺。 她穿了一袭红裙。她说,我们重新成一次亲吧。 他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