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匪石》 第一卷 浮生惊梦 001 代嫁 第一卷浮生惊梦001代嫁 身体里一阵阵的热浪时快时慢的传来,模糊中姜曦禾觉得有人掐住了她的腰,就像是鱼儿搁浅,她想要呼吸,想要水,喉咙里干的似乎快要冒烟。 可是回应她的,只有那温热柔软的东西。 她不想要,拼了命的想将那东西顶出去,可是换来的却是如狂风暴雨般凶狠的惩戒。 她伸手攥紧了身下的被褥,细碎的,犹如猫儿轻哼的声音夹杂着男子粗重的呼吸声,不断地回响在她的耳边。 在意识快要模糊的时候,她睁了眼。 映入眼中的是那一方小小的天地,上面坠着同心结。 记得以前,父皇曾给她说过,同心结象征着夫妻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浮沉之中,姜曦禾看向伏在她身上的男子。 眉眼清隽,郎独艳绝,可以说是世间极好的颜色了。 她本该是欢喜的。 欢喜自己竟然得到了这么一个如意郎君。 可欢喜的同时,她的内心却惴惴不安,因为这些,本不是她该得的。 她还记得。 十里红绸,铺满了整座临安城,从皇宫铺向了城外,八抬大轿将她从楚朝的临安抬向了燕朝的京城,然后那红绸又从京城外一直铺向了东宫。 满城都是这般的颜色,刺得她的双眼好像已经只看见的这般艳丽的颜色。 就这般,她在唢呐吹打的喜庆声中,被一顶轿子抬进了东宫,与她同时被送入东宫的还有两位侧妃。 不过比那两位侧妃幸运的是,她是和南暄意叩拜了天地的。 直到最后入了洞房,那个成了她夫君的男子,持了一杯合卺酒,站在她的面前。 唤她:“明泽。” 可她不是明泽。 她是姜曦禾,封号明和。 元和二十年冬。 漫天的大雪,袭卷了全城。 零零落落的将整个临安,都笼罩在了一片雪白之中。 这金碧辉煌的宫墙大院,也被雪花被覆盖住,天地之间,似乎只余下一抹明晃晃的白,将往日这深墙大院中的阴鸷全部掩埋。 未央宫燃起了火盆,温暖的如同阳春三月,似与外面的那个冰雪天地,由着一方白墙,隔绝成了两方天地。 一群宫女穿梭其间,一样样华美的衣饰由着宫女捧着,跪在了一扇山水画意的屏风之后。 火盆在殿内烧得滋滋作响,可是除了这声音,却再无其他。 在屏风后,有着紫檀下卷式的琴案,上面放着的是万金难求的大圣遗音,琴弦上似乎已经落了些灰尘,雾蒙蒙的,隔着几步还有一个镜台,镜台前扑着一张白狐皮,一个纤细的背影,就这般跪坐在了上面,长发乌黑,顺溜着背部散下,罗裙素白,裙摆处绣着大片的山茶花,摇曳生姿。 不一会儿,便有宫女捧了个手炉来:“殿下,你身子弱,还是拿着吧,免得又染了风寒上身。” 姜曦禾依言接过,懒洋洋的抱在了怀中。 光影透过窗棂打进,隐隐约可以瞧见她秀挺的鼻,和苍白的如同庭院冰雪的肌肤。 “不知殿下今儿想梳一个什么样的发髻?” “随意吧,简单些就好。”姜曦禾开口,紧接着又埋下了头,冷冷淡淡的也不知在想什么。 但对于这些宫人来说,却也见怪不怪了。 玉欢瞧着自家殿下一脸淡薄的模样,顺势拿起了妆匣中的一只四蝶银步摇花钗对着铜镜中的可人儿比了比,这才插进了发髻中:“殿下可真美,无怪陛下和娘娘都疼殿下护着跟自个眼珠子似的。” 姜曦禾听见这般恭维的话,只是笑了笑,尔后点点自己眉心:“贴个花钿吧,皇兄说我贴花钿的模样最是好看。” 玉欢手脚灵活,很快就在姜曦禾的眉间贴上了花钿,衬的她的眉眼,更是流光溢彩,宛若有一汪甘泉涌动。 姜曦禾用手支着头,笑盈盈的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走吧,我们去给父皇请安。” 玉欢将人儿扶了起来:“殿下您的身子弱,外头风雪这般大,您要仔细着自个身子。” “无事,父皇不是恩准我在宫中可以乘步辇嘛,有什么打紧的。”姜曦禾不甚在意的说道。 的确,姜曦禾乃楚朝的嫡长公主,深受其父宠爱,几乎可以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更遑论,她的兄长还是楚朝的储君,这般身份地位下,出行乘一架步辇也是当得的。 玉欢扶着姜曦禾像殿外走出,可是才刚到门口,紧掩着的大门,就被一个小太监给撞开了。 风雪倏然就涌了进来,吹散了一室的春意。 姜曦一下子就被冷的打了颤,手又开始凉了起来。 玉欢心疼自个的主子,如今见了更是张口便是一顿训斥,姜曦禾有些不悦的拧了拧眉,打断了玉欢的话:“这般急切是有什么事吗?” “殿下不好了,小殿下逃走了!”小太监将头狠狠地磕下,额间都磕出了血印子。 “逃了?是什么意思?”姜曦禾不可置信的看着太监,语气有些急切。 “小殿下与太傅家的三公子私定了终身,现下已经离开临安城。”小太监哭着说道,“小殿下她逃婚了!” 玉欢惊愕的睁大了眼:“殿下,如今燕楚刚刚止战,愿以和亲的方式,平息两朝战火,如今小殿下逃婚了,可如何是好!” “父皇母后可知道?” “不知,已经被太子爷隐瞒下来了。” 听至此,姜曦禾半敛了眸:“逃便逃了吧,浅浅性子急又爱闹,本就不适合困在一个地方,当一只金丝雀的。” “可是……”玉欢急急忙忙的还想开口,却被姜曦禾给瞪了回去:“楚朝,也不止浅浅一个公主。” 玉欢打小就伺候着姜曦禾,如何会不知道姜曦禾心中的想法,她不由得拉着姜曦禾的裙摆跪了下来:“殿下,你可千万别做傻事,您的身子不好,去楚朝简直就是在糟践自己啊!” “殿下我们也逃吧!” “玉欢。”姜曦禾没有如往常一般,将她扶起来,而是将自己的衣裙从她的手中慢慢的扯了出来,“我是楚朝的嫡长公主,按道理和亲本就该是我去的。” “可是婚书已经递了,没办法更改了!” “她们没有见过浅浅的模样,就算是李代桃僵,那又如何?” 姜曦禾看着这满庭的落雪,胸有成竹的一笑。 天亮了。 这是将是她在楚皇宫的最后一刻。 姜曦禾坐在姜卿浅的宫中,任由嬷嬷将凤冠一点一点的戴上,她看着铜镜中大红花嫁的人儿,竟然觉得陌生的紧。 不知何时她的皇兄姜淮晋走到了她的身后,伸手去过嬷嬷手中的喜帕,亲手为她将盖上:“曦禾,现在反悔还来得及,没有人会怪你。” “皇兄,我若不去,你觉得这皇宫中还有谁能顶替浅浅,我与浅浅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也是双生子,别说燕朝没人识得,就算是在大楚,我与浅浅一同出去,也没人认得我与浅浅,到底谁是谁的。”姜曦禾的视线已经被一片红色给遮了一个严严实实,只能勉强的分辨请眼前几寸之地,“何况就算是日后漏了陷,也不至于让燕朝找到话柄。” “我是楚朝的嫡长公主,身份比浅浅要更尊贵,只有我嫁过去才不会让楚朝平白落了他人口舌。”姜曦禾淡淡的说道,“只要你瞒好父皇母后就行。” “父皇他们迟早会知道的。” “那也总比如今知道的好,等这一切尘埃落定,就算父皇想反悔也无济于事。”姜曦禾说道,“只是要辛苦皇兄,将浅浅找到。” 姜淮晋颔首:“那丫头鬼灵精一个,吃不了什么亏的。” “世道险恶,皇兄还是莫要高看了浅浅。”姜曦禾刚说完,外面便传来了礼部尚书的声音:“吉时到,请明泽公主移步金銮殿,拜别帝后。” 姜淮晋塞了一块玉佩到了姜曦禾的手中:“这是哥哥在燕朝安插的一些人,你好好的照顾自己。” 姜曦禾扶着妆台慢慢的站了起来:“多谢皇兄。” 很快就出了宫门。 姜曦禾扶着玉清的手,站在玉辇前,不由得回首看去。 这巍巍宫墙,是她生活了十七年的地方。 她以为她的这辈子,都会在这里度过。 可谁知,转眼间便已是相隔天涯。 姜曦禾淡淡的收回了目光,在玉清的搀扶下,头也不回的登上了玉辇,身影虽然纤弱,却挺得笔直,宛若青竹般。 带着凛冽的铮铮傲骨。 002 新婚 002新婚 红烛摇曳。 姜曦禾抬头看着面前有着清俊眉眼的男子,玉颊挑染上了几抹绯色。 一旁的宫人将备好的合卺酒端了上前:“殿下。” 南暄意伸手拿过这两杯酒,递了一杯给她,姜曦禾接过,绕过了他的臂弯。 两相凑近,倒是颇有种耳鬓厮磨的感觉。 姜曦禾有些不习惯与人有这般近的接触,当南暄意的身子挨近的时候,她就不由得绷直了身子,微微拉开了一段距离。 南暄意如何会不懂,他娶她本也是无意。 如果她能如今时今日这般让人省心,他自然也愿意给她一个太子妃该有的体面。 半杯酒下肚姜曦禾意识便有些模糊起来,她不擅饮酒,或者说在过往的十七年中,她从未沾过酒,于是当下便觉得头也昏昏沉沉的,难受的厉害。 南暄意将她手中的酒杯,取走放在一旁小太监的托盘中:“太子妃倦了,熄灯吧。” 小太监看了半倚在南暄意身上的人儿,有些磨蹭的说了句:“那太子您睡哪?” “我睡偏殿,这事别声张。”南暄意将人扶好,“把她带来的婢女唤进来,替她梳洗吧。” 进来的是玉欢。 因为习惯了玉欢的伺候,所以她在离开之际,就找了借口将玉欢和玉清一起带了出来。 玉欢低眉顺眼的从南暄意的手中接过了姜曦禾,慢慢的替她去除了衣冠。 南暄意趁着这空档站了起来:“孤在偏殿,你就留在这里伺候太子妃,若有事可来偏殿寻孤。” “是,奴婢知道。” 昨晚纵然醉酒,可姜曦禾还是起了一个大早。 院子外的霜雪还未融化,刚一起身便传来一股冷气。 姜曦禾打了个哆嗦,又想缩回暖呼呼的被子里,却被玉欢给扯住了手:“殿下,如今是在燕朝东宫,今儿是你与太子的新婚,按道理你是要去给陛下和皇后娘娘请安的。” 大概是因为冷气的灌入,让姜曦禾清醒了些。她一言不发的就坐在了床边上,任由玉欢折腾着。 等差不多折腾完了,玉欢便扶着姜曦禾去梳妆。 因为昨儿已成亲,她梳的自然是妇人的发髻。 “昨儿夜里,殿下应该不在我的房中吧?”姜曦禾试探着问道。 玉欢无奈一笑:“殿下昨儿喝醉了,太子去了偏殿歇息。” 姜曦禾暗中松了口气,神色也渐渐松懈下来:“还好还好。” “殿下,你既然已经带小殿下嫁过来,那侍寝便是迟早的事,还好太子爷看重你,没有去侧妃的院子过夜,否则的话,要是传出去,咱们大楚的面子往哪里搁。”玉欢贴在姜曦禾的耳边轻声说着。 姜曦禾眉间的喜色渐渐的淡了下去,她抿着唇:“我知道,可我还没做好准备。” 玉欢叹了一口气,回身指了指床榻上一片白布:“那东西宫中的嬷嬷可是要来收的,昨儿您和太子没有圆房,要如何圆过去?” “不用圆,我早些时候就听母后说过,这宫中妇人的眼睛最是歹毒,不用验身,看都能看出来,既然如此,还不如大大方方的,反正……是我昨儿喝醉了。”姜曦禾轻声说着,可到底眼中还是带上了几分歉疚。 是啊,这里是燕朝,不是她的楚朝,不是可以任由她使小性子的地儿。 姜曦禾微微咬住了有些苍白的下唇。 玉欢见了,连忙拿了胭脂:“殿下我替你遮一遮,你的脸色着实太苍白了,不像小殿下。” “嗯。”姜曦禾颔首。 “明泽醒了。”南暄意清冽如水的嗓音蓦然在身后响起。 姜曦禾身子一颤,刚想转头,就被南暄意伸手拿住了肩:“没事,你先画吧,孤只是来看看你起了没?” “谢殿下关心。”姜曦禾拿捏着分寸和语气回了句。 透过铜镜,她果然瞧见了南暄意眸子中,闪过的几分满意。 不知怎地,姜曦禾心中也同时松了一口气。 如今这般相敬如宾的状态,是她最满意不过的。 他们的结合,本来就是利益所趋所向,若是南暄意对她太好了些,反而会让她不习惯的。 这般寡淡如水的态度,不偏不倚,却是最合适的。 画好了之后,姜曦禾便起了身,对着南暄意福身:“妾身见过太子殿下。” “明泽不用多礼,你我既是夫妻,那便是一体的,夫妻之间哪用这般客气。”南暄意淡淡的笑了笑,虽口头上是这般说,可南暄意却也不曾伸出手扶上一二。 姜曦禾知,这便是南暄意的态度。 她起了身,挑了一个离南暄意不近不远的位置坐了,果然一抬头,又看见了南暄意满意的颔首。 “用了膳之后,是侧妃先拜见你,等见完了,你在随孤一同去给父皇和母后请安。”南暄意挥挥手,跟在他的身边的小太监便立马机敏的让人传了膳。 两人的教养都是一等一的好,用膳时是绝对不会开口说话的。 一时之间,屋内安静无比。 姜曦禾的胃口向来不好,略微用了几筷后,便止了筷。 “菜不合你的口味吗?”南暄意也跟着放下了筷,“因为今儿是新婚,所以你才要陪着孤用膳,日后便不用了,你喜欢吃什么,让厨房自个做便是了。” “是妾身胃口不太好,并非是菜不合口。” 南暄意点点头,也不知个什么态度。 姜曦禾虽然机敏,却也不可能在短短一个时辰,就将南暄意的性子给摸透,再加上她本就是冷情的性子,眼下见他沉默着,自己便也跟着沉默。 两相无言。 不知何时,一个小太监亦步亦趋的走到了两人院子的门口,传来了有些尖细的嗓音。 “奴才见过太子,太子妃。” 南暄意抬眼,神色也是冷淡的紧:“何事?” “禀太子,太子妃,两位侧妃娘娘到了,正在大殿等着太子妃的召见。” 南暄意嗯了声,便将头转向了姜曦禾:“她们来了,你去看看吧,不用耽搁太长的时辰。” 姜曦禾柔顺的应了声,同时心里却在想南暄意这话中的意思。 第一层意思是,两侧妃不重要,她可以直接忽略来着。 第二层的意思就是,两位侧妃是他的心头好,让她别为难她们。 可是如他那般冷情的人……也会喜欢上一个女子吗? 就这般想着,姜曦禾很快便到了正殿。 姜曦禾抬眼看了下高高挂着的匾额,鎏金熠熠生辉,却让她在突然就生出了恍若隔世的之感。 原来,不管是大楚的东宫还是燕朝的东宫,都是一样的。 一样的,让人打心底的不喜。 一样的,让人觉得窒息。 姜曦禾的嘴角带上了几分笑意,在宫人的搀扶下,走了进去。 003 侧妃 003侧妃 两位侧妃,正一左一右的站在两旁,就如同她们原先还待字闺中的时候,也是如此般分庭抗礼。 两人颜色绝艳,各有千秋,一个美艳如狐,一个灵动娇俏。 就算是姜曦禾也不得不叹一声好颜色,也不得不感叹一声,南暄意还真是会坐享齐人之福。 “妾身见过太子妃。” 姜曦禾在玉欢的搀扶下,走到了主位上,笑的温和:“两位妹妹多礼了。” 刚刚在来的路上,倒是已经有宫人和她说了。 那个美艳如狐的名唤景西音,父亲是中书令大人,而那个灵动娇俏的姑娘,名叫周庭雪,其父是周国公,是袭承的爵位。 “看茶。”姜曦禾温温婉婉的说道,其颜色清丽如雪,与两人站在一起,却也是分毫不逊色。 景西音笑道:“楚朝山水养人,如今看来诚然不假。” “我与周妹妹自认颜色天下无双,可是与太子妃一比,倒是显得落了俗套。” 周庭雪暗中瞪了景西音一眼,也赶忙上前拍着马屁:“是啊,我与西音姐姐这个京城双姝的名声,恐怕要拱手让给姐姐才是。” “虚名而已,何必在乎。”姜曦禾没有接她们话的意思,而是直接开口将两人的话给堵死了。 人善被欺,这般浅薄的道理,她向来明白。 她若是今儿稍微表现的好说话些,还指不定日后,要被她们如何使绊子。 况且,比起和她们虚与委蛇,姜曦禾更喜欢直接一些。 两人恭维的话都被姜曦禾给堵死了,不由得都有些面色讪讪的。 姜曦禾全然当做看不见,自顾自的说道:“两位妹妹,在我这没这么多的规矩,我这人向来不太喜欢麻烦,每日的晨昏定省就免了吧,至于你们各方的用度,就按照以往的用度来,如今大家都是姐妹,我希望能和睦相处。” “我这人了,眼里不太能容沙子,一些小事两位妹妹还是不要打搅我,或者不让我看见为好。”说着,姜曦禾微微一笑,“两位妹妹意下如何?” 景西音和周庭雪对视一眼,纷纷起身拜下:“妹妹明白的。” “既如此,那便这样吧。”姜曦禾让玉欢扶着她起身,“我还要与殿下进宫请安,就不和两位妹妹唠家常了。” 当姜曦禾会到院子的时候,南暄意已经换了身浅色的衣裳,正坐在窗前,安静的看着手中的书册。 斯人眉眼姣好,清隽如玉,就如同那蒹葭倚玉树。 姜曦禾不免看得有些呆了。 玉欢悄悄地在姜曦禾的身后掐了一把,姜曦禾才回了神,她低头清咳了一声,掩饰住了脸上的红晕:“妾身见过殿下。” “明泽回来了。”南暄意将手中的书册放下,微笑道,“动作还挺快的。” “其实妾身与两位妹妹也没什么好说的,自然也就回来的早些。”姜曦禾规规矩矩的站在了离南暄意半丈远的地方,将相敬如宾,很好的发挥到了极致。 南暄意也起了身:“既如此,那便进宫去和父皇母后请安吧。” “是。” 004 拜见 004拜见 许是顾虑着姜曦禾大楚公主的身份,燕皇倒是没有怎么为难,只说了寥寥数语,便将他们打发去了皇后娘娘的宫中。 姜曦禾和南暄意并肩走进去的时候,皇后正在礼佛。 一方矮桌上,抄写的佛经,摆了一沓,字迹娟秀,一看就知出于妇人之手。 姜曦禾收回了目光,随同南暄意一同拜下。 “儿臣参见母后。” “这里没有外人,你我母子何必如此客气。”皇后将手中的佛珠放下,转身看着这对新婚的小夫妻。 有恭顺,有温婉,却独独没有新婚小夫妻之间的甜蜜。 也是,两人之间从未见过,就连婚事也是陛下以一种强横的姿态赐下,两人是这般态度,倒也不稀奇。 是以对于一些问题,皇后也选择了避而不见。 皇后让两人坐下,从手腕上褪下了一只玉镯,递给了姜曦禾:“明泽,你既然已经嫁来了楚朝,那便你也别太想家了,若你嫌东宫烦闷,就来这里陪陪本宫吧。” “是,明泽知道。” 皇后满意的颔首,将姿态拿捏的刚刚好:“若没什么事,你们就先退下吧。” 说完,皇后也不看他们,有执起了佛珠。 看上去的真的是一心向佛。 姜曦禾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虽然她也是后宫中长大,但她的父皇母后一向娇惯她,从不会对她不假言辞,也不会这般生疏,就像是在面对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一般。 姜曦禾有些无措的转头去看南暄意。 虽然她不想承认,但她也明白,在这里她唯一能依靠的人只有南暄意。 南暄意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牵过了姜曦禾软弱无骨的小手:“那儿臣便先退下了,母后好生歇息。” “嗯。”皇后点头,接着便是木鱼之声。 南暄意抿唇,牵着姜曦禾走出了空旷的中宫。 “母后爱清静,日后你少来这里便是。”刚一出中宫,南暄意便将她的手给放下。 姜曦禾应了声,可还是忍不住低头去看那只被南暄意牵着的手,恍惚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 “走吧,我们回宫。” 她的院子在占据了整个东宫最好的位置,听话是燕皇亲自吩咐下来。 这院子之前叫白鹤院,是南暄意的院子,后来燕皇给了她之后,便也将名字顺道也改了。 现在名唤明月楼。 南暄意恪守君子之礼,将她送到了院子后,便折回了自己的院子。 姜曦禾自个走了进去,玉欢和玉清两人赶忙迎了上来,一人一边扶着她。 “我身子哪有这么娇弱啊。”姜曦禾笑的无奈,可眉眼处却带出了几分凉薄来。 玉欢不说话,沉默着将人扶进了屋。 玉清打小跟在姜卿浅身边,也是个叽叽喳喳的性子,当即便开口说了一连串的话,玉欢知道自己主子喜静,便伸手撞了撞玉清,示意她闭嘴,可谁知玉清竟然转身,带着几分不耐的的看着玉欢:“姐姐,你撞我作甚?” “你……”玉环的秀眉一下子就挑了起来,刚想说话,就听见姜曦禾说道:“你们下去吧,我想睡一会儿。” 005 回忆 005回忆 玉清眨眨眼:“今儿风景独好,殿下难道不想出去赏赏花吗?” “玉清,殿下想要休息了。”玉欢冷声提醒道,还不等玉清说什么,玉欢便提拉着玉清的衣领出去了。 屋子中瞬间就安静了下来,就如同她还在楚朝的未央宫中。 如今天气已经逐渐暖和起来,可姜曦禾还是觉得冷,风一吹,就可以冷到骨子里。 今天是新婚的第一天。 成为了她夫君的那个男人,并没有陪着她。 在很早之前,她就曾幻想过自己未来的夫婿会是什么样子,她又会过的怎么样的日子。 可是在如何想,她也没有想过自己,竟然也有看人脸色过日子的一天。 她原先所期待的夫婿,并不需要有多么显赫的身份,她只需要他能对自己稍微关心些,就算是纳妾也没有关系。 可是而今,一切都和她所设想的大相径庭。 姜曦禾宽了衣裳,缩在了被褥里。 被褥里也是冰冰凉凉的,冻得她手脚都在发凉,根本睡不着。 她想叫人进来,给她生个火盆,可是转念一想,她是明泽,是那个身体康健的公主殿下,而非明和。 姜曦禾忍着冷意,慢慢的闭上了眼。 梦中似乎又回到了那一年。 那是她第一次出远门,去的是素有“天下三分明月夜,两分无赖在扬州”美称的江南扬州。 琼花落满了扬州的大街小巷,从小被困在深宫后院中的她还未曾见过这般美的景色。 一时之间,流连忘返。 也还记,在石桥之上,有个皎皎少年郎,着一袭青衫,撑了一柄油纸伞,站在那回眸看去,似乎烟雨都成了他的陪衬。 款款温柔,至此入心。 后来回宫,父皇便为了赐了婚事。 她的夫婿,正是那人。 她暗中欢喜了许久。 直到她看见,在御花园中,那个少年郎终是牵起了另一个女子的手。 那少年名唤陆子安。 是太傅家的三公子,也是她妹妹卿浅的心上人。 后来…… 姜曦禾倏然睁了眼,视线正对上了床顶的同心结。 眼睛倏然又酸又涩。 姜曦禾颓然的闭了眼,裹着被褥翻了一个身,似乎想要将被子裹得暖和一些。 可没等她闭眼多久,院子口就传来了玉欢的声音:“奴婢见过太子爷。” “明泽了?” “回太子爷的话,公主正在休息,她今儿精神不太好。” “如今这个时辰,该用膳了。”南暄意说道,“你进去唤你们公主一声吧,我就在这里等着。” 玉欢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可最终还是低头走了上前,叩响了房门。 姜曦禾已经起了,她将衣裳穿好:“进来吧。” 玉欢低头走过去,下意识的伸手去摸姜曦禾的指尖,猝不及防的就被冷意给刺激到了,她将头埋得更低了,几乎都要掉下眼泪来,语气不免也带了些抱怨:“殿下又是何苦非要这般折腾自己?” “小殿下自己折腾出来的荒唐事,与殿下何关。” “哪里算的上是折腾,只是觉得不冷而已。”姜曦禾好性子的笑了笑,“再说,她是我的妹妹,她的这个烂摊子,我不收拾谁来收拾。” “况且,这本就是我们身为公主的责任罢了。”姜曦禾让玉欢给自己上了一层胭脂,“你瞧,太子也蛮好的不是吗?” “举案齐眉,相敬如宾,这是天下间多少夫妻梦寐以求的事。”姜曦禾满意的瞧着自己的不太苍白的脸色,这才提着裙子轻飘飘的转了一个圈,笑颜明艳,都是颇有几分神似姜卿浅。 姜曦禾让玉欢将门打开:“走吧。” 一出门,她就看见了站在树下的男子,当真是玉树蒹葭,姿容美哉。 006 用膳 006用膳 有那么一瞬,姜曦禾是真的被迷了心魂。 大抵,这世上有些人,真的是对一些毫无抵抗力。 他明明只是很随意的一个姿态,你却觉得如论如何都移不开目光。 她低头,极快的收敛好了情绪,这才踏着莲步走了过去:“妾身见过太子爷。” “孤说了,明泽不用和孤这般生疏的。”南暄意说着,语气纵然在温和,可姜曦禾一抬头还是能清楚地看见他眼中暗暗涌动的冷意。 姜曦禾顿时噤声。 南暄意似乎也觉察出了自己语气中的不善,他表情有一瞬间的凝结,但立马就恢复了常态:“走吧,陪孤去用膳。” “是。” 其实陪南暄意用膳,是件很折磨的人事。 他不喜欢宫娥近身服侍,那么为他布菜的任务也就落在了姜曦禾的身上。 刚刚开始用膳的时候,姜曦禾并不清楚,只自顾自的挑着自己合胃口的菜,可是吃到一半就发现了不对劲。 那人,似乎除了面前的两盘菜,并没有动过其他的菜肴。 他是喜欢这两盘菜吗? 姜曦禾歪着头看了一会儿,有些茫然。 站在南暄意身后的小太监有些看不过去,连忙使了一个眼神,微抬着下巴指了指菜,然后又示意姜曦禾看向他的碗里。 姜曦禾心中微动,也算是机灵的领会了他的意思,她感激的对着小太监一笑,然后拿过公筷,为南暄意布了一些菜肴。 她并不是很清楚南暄意的口味如何,示意每盘菜多少都夹了一些。 南暄意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就算吃到自己不喜欢的菜,也平和的很,没有半分的不情愿。 可姜曦禾还是眼神很好的,看出了南暄意的口味。 不喜辣,口味偏甜和淡,喜欢素食多过荤食。 等南暄意将碗中的菜吃完,姜曦禾就按照自己观察出来的口味,又夹了一些给他。 这下,姜曦禾才从他的眼中看出几分满意来。 就这样,姜曦禾一边自己吃着,一边用公筷为南暄意布菜,安安静静的气氛祥和的很。当南暄意落筷的时候,姜曦禾也差不多吃饱了,于是便也跟着落了筷。 “吃好了?”南暄意有些看着她,眉眼间似乎透出一种不赞同来。 姜曦禾低头看向自己的碗筷,又懵懵懂懂的抬头看他,目光澄澈,就像是初生的小鹿一般。 “吃这么少?”南暄意又问道,“膳食不合口?” “不是,妾身胃口本就这么小。” 南暄意抿了唇,没有说话。 姜曦禾坐在那,心中倒是有几分忐忑,好在南暄意并没有过多的为难她。 他起了身:“可要去消消食?” “好啊,妾身还未见过东宫的景致如何了。” “还不都是一个样,走吧。”南暄意朝她颔首,似乎是在等着她。 姜曦禾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了南暄意的身边,十分理智的与南暄意之间隔了一个拳头的距离,两人从远处看是携手而来,鹣鲽情深,可是只有两人心知肚明,他们连个衣角都没有挨到。 南暄意很满意,当即对着姜曦禾又和颜悦色几分。 毕竟,这么懂事知进退的女子,可不多。 007 又遇 007又遇 此时已近日暮。 落霞云烟,将花草笼罩,从远处看,朦朦胧胧的,几乎教人错看成了江南的烟水。 两人并肩走了上前,去了一处亭子中。 有凉风从四面八方吹来,姜曦禾顿时就觉得有些冷。 玉欢心疼自家殿下,立马就让人上了一壶热茶来给姜曦禾暖手。 南暄意自然不知玉欢的含义,他喝了一口便道:“有些烫了,日后上凉一些的。” “是。”玉欢应了声,退到了姜曦禾的身后。 南暄意有些疑惑的目光看了过来:“明泽,你不怕烫吗?” “妾身觉得刚好,可能是因为妾身的皮糙肉厚,所以不怕烫吧。”姜曦禾低头盈盈一笑,顿时就露出了纤细的颈子。 白嫩嫩,南暄意暗中手中比了比,觉得自己可以轻而易举的将她掐断。 姜曦禾并不知道南暄意在想什么,她现在只觉得有了热茶暖手之后舒服多了。 两人都是话多的,一时之间倒静默起来。 玉欢站在姜曦禾的身后,暗中推了推姜曦禾,后者只装作不知,一心一意的扑在了热茶上。 不多时,一道欢笑声倏然就传了过来。 姜曦禾倏然抬眼,就见着两道娉婷的身影,正一点点的走进。 人花相映,倒真的难得的绝色。 “两位妹妹也来了。”姜曦禾轻轻巧巧的开口,语气亲昵。 “妾身景氏周氏见过太子,太子妃。” “两位妹妹请起。”姜曦禾笑道,“看座。” “太子哥哥,你不会不欢迎雪儿来吧?”周庭雪挑了一个离南暄意最近的位置,一坐下她便立马朝南暄意撒娇。 女儿家撒娇,总是软软的,有种酥麻入骨的感觉,再加上她面容灵动娇俏,的确是极易让人心动的。 南暄意似乎不太耐烦应付这样的场面,周庭雪刚坐下,他便立马起身:“孤还有些公文要看,先走了。” 说完,当真一点面子都不留的,拂袖而去。 姜曦禾抱着热茶不撒手,表面上温温和和的,可内心着实已经欢喜透了。 终于不用再吹冷风了,她能不欢喜吗? 周庭雪见着太子走了,一下子脸色就十分难看,当即娇养着的小性子也出来了,她气鼓鼓的瞪了两人一眼,也甩袖走了。 一时之间,凉亭中只剩下了姜曦禾和景西音两人。 景西音撑着头笑着,媚眼如丝,勾人的紧。 姜曦禾紧了紧手:“天色尚好,妹妹不妨多坐一会儿,姐姐也先走了。” 言罢,姜曦禾也干脆利落的起了身,玉欢低眉顺眼的将姜曦禾扶着,下了台阶。 景西音没有说话,她看着姜曦禾的身影,眯着眼笑了许久,有些意味不明。 回了院子,姜曦禾忙不迭的就进了屋,用大氅将自己给裹了起来:“好冷啊!” “奴婢去给殿下泡杯姜茶来驱驱寒。” “嗯,去吧。” 很快玉欢就走了回来,手中正好端了一壶姜茶,冒着热气:“大燕比大楚冷多了,殿下如今可还好?” “嗯,尚可。” 见着姜曦禾心情似乎不错的样,玉欢便大胆的提了句:“殿下,有句话奴婢不是当说不当说?” “说吧,你与我一起长大,有什么话不必要瞒着。” “是。”玉欢应了声,才道,“殿下您入籍既然嫁了太子爷,那也不能就这般浑浑噩噩的过下去,这里不是大燕,您在夫家受了欺负,还有陛下好皇后为您做主,您在这里受了委屈,真的就是受了委屈的。” 姜曦禾似乎也没想到玉欢会说起这个问题,一时之间她也有几分为难。 见着姜曦禾不说话,玉欢又壮着胆子说道:“殿下,您在这里唯一能依靠的,只有太子爷,您何不求求他的庇佑了?若是有太子爷帮衬着,您的日子,也好好过许多的。” “那人,你又不是没见过,油盐不进的,我能有什么法子?”姜曦禾捂着姜茶趴在了桌面上,整个人也是恹恹的。 她虽然体弱,但自幼却是被娇惯着长大,她是一国的公主,她打小学的都是怎么舒心怎么来,可从未学过如何侍奉一个男人,还是一个位高权重的男人。 008 心思 008心思 玉欢想了想,才道:“不如殿下亲自缝一件寝衣给太子吧,奴婢记得殿下的针线不错。” “可你忘了,明泽是不会针线的,明泽喜欢的从来都是舞刀弄枪。”姜曦禾笑的无奈。 “其实会女工也没什么,倒时候殿下可以搪塞说,您是才学的呀。”玉欢柔声劝道。 姜曦禾没有说话,但玉欢知道,自家的殿下,已经动心了。 “先替我打水沐浴吧。” “是。” 守夜的是玉欢。 她知道姜曦禾怕黑,是以特地在内室留了一盏烛火。 光线不亮,甚至可以说是有些黯淡,可却也足够了。 姜曦禾在床榻上翻来覆去的,无论如何都有些睡不着。 玉欢也没有睡,而是规规矩矩的站在床榻边上守着:“殿下,可要奴婢去点一些安魂香?” “不用。”睡不着,姜曦禾索性也没有在勉强自己,她伸手撩开了床帏,下了床榻。 玉欢刚忙拿了一件衣裳给姜曦禾披上:“殿下,您要注意身子。” 姜曦禾点头应着,可有没有听进去,这还真的是一个问题。 她去外室取了一本书,就着内室昏暗的光线,慢悠悠的一页页的看下去。 期间玉欢不是没有想过要再点几盏烛火的,可全被姜曦禾给拒绝了。 玉欢无奈,又怕自家殿下冷着,便跑去泡了壶热茶来,放在了姜曦禾的手边。 玉欢弯下腰,借着有些昏暗的光线,这才看清了姜曦禾手中的书,是大燕的史记。 “这玩意殿下不是已经看过了吗?”玉欢好奇的问道。 “原先看,是当做的玩笑,现在看,心境却是不同了。”姜曦禾说道,“毕竟我现在可是大燕的太子妃,怎么还能像之前那般,对日后要生活得地方,漠不关心了。” “殿下,如今天色已晚,您还是明日再看吧,免得伤眼。”玉欢劝道。 姜曦禾也觉得眼睛有些酸涩难耐,她用手撑着头,放下了书卷,露出白生生的一截手腕来,如凝脂美玉:“玉欢,再来的路上,我就一直在想,还好嫁过来的是我,若是浅浅,还不知会委屈成什么样。” “大燕的太子……”姜曦禾开口,轻轻呢喃着,倏然嗤笑,向来淡薄的眉间,浮上了轻蔑,“像我们这种人,婚姻大事,从来都是不由自己做主的。” “玉欢,去帮我打听一下咱们太子爷,以前有没有什么相好的姑娘吧。” 夜深人静。 唯有白鹤院依旧灯火通明。 景西音换了身嫣红的襦裙,手挽着披帛,提着宫灯袅袅而来。 她样貌本来美艳的具有攻击性,一颦一笑间可是带着一种勾魂摄魄的感觉,当她身姿摇曳的走到白鹤院的门前,守在门口的侍卫,都有些不好意思的撇过了头。 “不知殿下可在?”景西音福身,袅袅婀娜的开口问道。 “殿下,自然是在的。”侍卫回答。 “那不知现在殿下在做什么?妾身做了一些点心,想献给殿下。”景西音笑着,风情万种的撩了撩头发。 守门的侍卫有些呆滞,一句:“殿下还在批改公文。”瞬间脱口而出。 他的另一个同伴,瞬间就一脚踹了过来。 景西音捂着小嘴笑着:“那我能进去给殿下送些点心吗?殿下这么晚了还没睡,我担心他饿着,挺心疼的。” 侍卫有些为难的看了景西音一眼:“不是属下不放侧妃进去,而是太子爷明确规定过,除了太子妃,其他的人都不准进。” “太子妃?”景西音脸色一变,不过她遮掩的很好,并没有表现出来。 “是。” 景西音将手中的食盒,往前递了递:“既如此,那能不能麻烦小哥,将这食盒给太子爷送去?” 侍卫犹豫了一会儿,这才伸手将食盒接下来:“可以,还请侧妃先回吧。” “那就劳烦了。” 侍卫目送了景西音离开后,这才拎着食盒往院子中走去。 一边走一边感叹自家主子真是不惜福,这么娇滴滴的小美人,竟然说不要就不要的。 他扣响了太子书房的门,里面立马就传来了一道冷冽的男声,侍卫立马将身子站得笔直:“独孤大人。” 紧闭的房门被人从里面拉开,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大步走了出来,剑眉星目,肌肤呈出一种小麦色,显得十分有男人味。 侍卫紧张的咽了一口口水,将手中的食盒递了上前:“独孤大人,这是景侧妃给殿下送来的吃食。” 这健硕的男子名唤独孤伽罗,是他们大燕的战神。 他麾下的浮屠军,更是所向披靡,几乎从无败仗。 独孤伽罗冷着脸将食盒提了过来,然后转身就关上了门,他拎着食盒走回去。 在通亮的屋子中,还站着一个蓝衫布衣的男子,面容文雅,如涓涓溪水,就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 “真是好福气啊。”楚承感叹着,接过了独孤伽罗手中的食盒,“可惜某人就是个榆木疙瘩。” 正在批改公文的南暄意头都不带抬一下。 楚承将食盒打开,毫不客气的从里面拿了一块糕点,扑哧扑哧的就塞进了口中:“味道还真不错。” 独孤伽罗和南暄意都面不改色的做着自己的事。 楚承一个人吃了半碟,突然觉得无趣,他一下子就端着剩下的半碟跑到了南暄意的面前。 “你说你,你这般费尽心力的将人娶回来,又将她一个人丢在明月楼,让她独守空闺的,说实话,我还真不明白,你这样做到底有什么意义?” 南暄意半抬了头:“吃东西都堵不住你的嘴吗?” “你就不担心吗?”楚承又问道。 “担心什么?”南暄意眉眼渐渐舒缓,“曦禾她自幼被娇惯着,我若是一开始,就表现的这般明显,她只会觉得,我对她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从而变得更加冷淡薄情。” “我想要的是不单单是她的人,还有她的心,她能一直陪我,相守白头的心。” 楚承听的是瞠目结舌:“连这个你都要算计,南暄意你的心其实是黑的吧?” 南暄意没有否认,甚至还有些愉悦。 倒是独孤伽罗有些疑惑:“既然你这般喜欢你那位新娶进门的夫人,你又为何要娶两位侧妃?” “父皇下旨,我能如何?”南暄意眉间浮上了几分冷意,“他们要塞人进来就塞吧,反正于我而言,也只是个摆设罢了。” “对了,曦禾怕冷,你让总管多加几个火盆去明月楼。”似乎想到什么,南暄意又补充道。 “是。” 009 相处 009相处 天近拂晓。 当晨曦渐渐地笼罩了明月楼之后,姜曦禾倏然就睁了眼。 感觉到自家主子已经醒了,玉欢忙不迭的起身,撩开了床帏,将人扶了起来:“殿下,可要梳洗传膳?” “嗯。”姜曦禾颔首,等玉欢和玉清服侍她穿上衣裳后,又听见姜曦禾问道,“早膳,是我一个人还是殿下也要来?” “殿下没有说过要过来。” “那就准备……算了,还是准备两个人的吧。”姜曦禾看着镜子里已经盘起了妇人发髻的自己,沉默了许久才说道。 玉欢笑着为姜曦禾画了一个眉,没有涂脂抹粉,衣裳也以姜曦禾原先的喜好为主,替她换了一身青白色的襦裙,裙摆缀着大片大片的山茶花。 其实青白是稍显老气和素淡的颜色,可在姜曦禾传来却正好合适,更显得空灵清绝,清冷疏淡。 姜曦禾对着镜子发了好一会儿呆,过了半日才说道:“换了吧,浅浅从来都不喜欢这般死气沉沉的颜色。” “可是殿下,难道你想一辈子都伪装成小殿下的模样吗?”玉欢拉住了姜曦禾的手,“现在嫁给太子爷的是你,不是小殿下。” “可是……她娶得人是浅浅,不是我啊。”姜曦禾深深吸了一口气,有些颓然的闭了眼,“而且浅浅多好啊。” 好到让她都羡慕。 好到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人舍得拒绝浅浅的一颦一笑。 大概这就是她潜意识想要模仿浅浅的原因吧。 “殿下。”玉欢蹲下身,伸手握住了姜曦禾的手,“殿下,您就是您,独一无二的,您的好,您的识大体,是小殿下永远都比不上的。” “所以殿下,咱们别去钻这个牛角尖了,好吗?”玉欢劝慰着。 姜曦禾抬头,有些懵懵懂懂的看了玉欢一眼,刚想开口,就听见外面的院子中传来了内侍的声音:“太子到。” “殿下,太子爷来了。”玉欢极快的起身,站在了姜曦禾的身后。 姜曦禾应了句,也跟着起了身,走到了门口,将虚掩着的房门打开。 晨曦璀璨,他负手含笑站在门口,眉眼如画,芝兰玉树。 可无端的,姜曦禾却只觉得,勾魂摄魄。 像个妖精似的。 “殿下。”姜曦禾极快的回神,福了福身。 “孤接你去用早膳。”南暄意笑道,“明泽,可要和孤一起?” 姜曦禾浅笑着应了声:“这是明泽的荣幸。” 今日的早膳,比之昨日就要清淡了许多。 也正好合了姜曦禾的口味,较之昨日自然也就多吃了几口。 南暄意一边用膳,一边用余光瞄着姜曦禾的细腰,觉得她着实也太瘦了些,怕是也经不起他折腾的。 “若是明泽喜欢,日后早膳便按照今儿来做吧。”南暄意将碗中的白粥喝完之后,擦了擦嘴对着姜曦禾说道。 姜曦禾顿时就觉得有些受宠若惊,她颔首应了声,恭恭敬敬,也十分客气疏离。 南暄意眼中闪过几分黯然,不过他遮掩的很好,姜曦禾看过去,看见的也只有他眸中涌动的冷意。 一层一层,似淬了霜雪。 “孤去处理政务了,明泽若是无聊,那就去花园中走走,或者就来孤的书房,书房中有些书,你应该会感兴趣的。” “好。” 用完早膳,姜曦禾便回了明月楼。 玉清急急忙忙的上前,拉住了姜曦禾的手。 玉欢张口便呵斥了玉清一句:“玉清,不得失礼!” “无碍。”姜曦禾摇头,“你们二人,随我一起长大,情分自是不必说的,有些规矩,既然没人,那也没必要如此守礼。” “殿下,若如今还在大楚尚可,可今是在大秦东宫,万事还是小心为上。” “我明白,可这里除了我你三人,还有谁啊,你们要是在这般守礼,于我而言那真是无趣了,玉清这性子,养在明月楼刚好。”姜曦禾反手握住了玉清的手,“不过若是在外面,玉清可别这般冒失了。” 玉清应了声,有些惭愧的低了头。 “你找我,可是有什么事?”姜曦禾拉着玉清进了屋子。 玉欢沏了壶茶来:“殿下,外面风大,先暖暖胃吧。” “嗯。”姜曦禾接过,捧在了手掌心中,有些冰凉的手心,顿时就热了起来。 “公主,玉清昨儿探得一个事情。”玉清说的是眉飞色舞的,喜悦之情言溢于表。 姜曦禾低头,看着捧在手中的茶盏,白玉瓷,碧绿茶水,浮浮沉沉。 “什么事?” “昨晚,景侧妃去白鹤院给殿下送吃食,结果啊,被守门的侍卫拦了下来,公主你说,这算不算大好的消息啊!”玉清咯咯的笑着,笑得前俯后仰的,她笑完,就直接拿过了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也顾不及滚烫与否,直接一口就喝了下去。 顿时就烫到了唇舌,玉清甚至来不及想一口全部喷了出来,沾湿了姜曦禾的衣摆,可她又不自知,她用手扇着:“哎呀,好烫啊,玉欢你想烫死我吗?” 姜曦禾微微拢了拢衣裳:“玉清,既然烫到了,就下去休息吧,今儿你不用守在院子里。” 玉清嗯一声,立马就起身跑开了。 玉欢不满的撇了撇嘴:“殿下,玉清也太没规矩了,你怎么就这般放纵她?” “玉清的性子便是如此,挺好的,若她也变得如你一般谨慎小心,在这个宫里,那才真的是无趣了,不管出了什么,我终归还是能护着她的。” 姜曦禾说道:“你将父皇赐给我的那片云锦蝉丝拿出来。” “殿下是想?” “既然要给太子做件寝衣,一般的布料怎么可以。”姜曦禾柔柔软软的笑着。 不多时,玉欢便将那匹云锦蝉丝给翻了出来,放在了姜曦禾面前的桌案上。 姜曦禾拿了纸笔,一点点的在宣纸上勾画着图案。 从青竹到白鹤,从花鸟到云纹,一笔一笔的画着。 玉欢拿了一枚熏香放在香炉里点了。 没多久,姜曦禾便放下了手中的笔:“玉欢,过来瞧瞧。” “殿下。” “你觉得这些花纹,太子爷会喜欢哪一样?”姜曦禾将几张图,全部铺展开,让玉欢选着。 玉欢娇娇俏俏的一笑:“不如殿下亲自去白鹤院问问?” “那可算了吧。”姜曦禾伸手,现将花鸟的样式给去了,“云纹,青竹,白鹤,这三样不错,你再选选呗。” “那云纹,用金线绣,虽然简单,却也显得尊贵。” 姜曦禾将画着云纹的纸拿起来:“不错,看着的确也挺雅致的。” “可是咱们也没有太子的尺寸啊。”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姜曦禾慢慢的攥紧了拿捏着宣纸的手:“我知道,不用去问。” “啊?” “奴才见过太子妃。” 姜曦禾放下手中的云纹图案,看向紧闭的房门:“进来。” 玉欢乖巧的上前,将门拉开,福了福身:“公公。” “玉欢姑娘客气了。”小太监客客气气的一笑,向后面招招手,顿时三个捧着火盆的小宫女鱼贯而入。 “公公这是何意?”姜曦禾看着小太监的,有些疑惑的挑挑眉。 “太子说,近来天冷,所以特地让奴才给太子妃添几个火盆,暖暖身子。”小太监恭恭敬敬的说道,“若无事,奴才便先退下了。” 姜曦禾眉间的笑容有些凝滞,带出了几分牵强,不过她很快就遮掩了下去,掩去了心中的浮躁,温柔可亲,一如最初。 “劳烦公公了。” 小太监行了礼之后,便带着人走了。 姜曦禾的脸上的笑容慢慢的消退下去。 将人送走之后,玉欢笑着踏进了屋:“殿下,我觉得太子爷还是挺关心你的。” 姜曦禾不动声色坐在那儿,薄凉跃上眉间,嘴角轻抿,带着些讥讽:“是吗?” “殿下,你怎么了?”玉欢诧异的眨眨眼,怎么那个小太监送个火盆来,自家殿下就变成了这般模样。 “无事。”姜曦禾一边说着,一边用脚尖将火盆移近。 玉欢见了,还以为姜曦禾怕冷,便蹲下身去,将火盆移近:“如今殿下还冷吗?” “不冷。”姜曦禾说着,将刚刚画好的图案,全部扔进了火盆中。 火盆中的火不大,可当纸落下去,却也在瞬间化为灰烬。 “殿下,这是何意?” “将这东西先收起来吧,用不着。”姜曦禾冷冷淡淡的起身,就朝内室走去。 玉欢看着她的背影,又看了看放在桌面云锦,最终还是伸手,将那云锦抱着,重新压回了箱子中。 天冷了,就算是屋子里摆了火盆,也依旧让人觉得寒冷如冰。 没睡多久,姜曦禾便醒了,手脚冰凉的厉害。 她慵慵懒懒的起身,撩开了帷帐,扯响了挂在床边上的铃铛。 屋子的门很快就被人从外面推开,着了一身竹青色襦裙的玉欢,步伐轻缓的走了进来。 虽然床之前,隔了扇山水的屏风,可姜曦禾依旧感到了一阵冷意。 她缩了缩身子,有些恋恋不舍得看了眼被褥。 玉欢抱了一个手炉来,塞进了姜曦禾的手中,又替她揉了揉已经冰的有些僵硬的手,语气哽咽:“我都说了,殿下您身子差,根本不适合来大燕的,您这不是存心的拿自己的身体糟蹋吗?” “过些日子就习惯了。”姜曦禾懒洋洋的靠在床柱上打了一个呵欠,“现在什么时辰了?” “该用午膳了。”玉欢将人扶了起来。 姜曦禾应了声,头昏沉沉的。 也不知是不是昨儿吹了些凉风,如今就觉得有些不好了。 “让他们随便弄些吧,我头疼,不想吃。”姜曦禾将整个人都靠在玉欢的身上。 玉欢伸手探了探:“可要奴婢去请太医瞧瞧。” “不用,不过是老毛病犯了,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玉欢将她的衣裳穿好,扶到了妆台前:“殿下想要梳个什么样的发髻?” “随意吧,我还想在休息会儿。”姜曦禾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对了,殿下要来吗?” “现在还没有消息传来,太子大概不来了吧,刚刚奴婢路过白鹤院,听说有份加急的公文送进了太子爷的书房。” 姜曦禾浅浅淡淡应了一句,无悲无喜的。 玉欢本想替姜曦禾贴上一枚花钿,好让她看着显得精神些,可是玉欢刚刚拿起来,就被姜曦禾给拍掉了:“不出门,就不要贴了。” “殿下不想去书房见见太子爷吗?” 姜曦禾摇头,有气无力的趴着:“脑袋疼,不想去。” 玉欢只得默默地将花钿和那些朱钗全部收了,只用了一支玉簪将她的头发挽了起来。 姜曦禾刚刚梳洗好,内侍便将吃食抬了起来。 虽然姜曦禾已经说了,随便些,可他们还是尽职尽责的端了七八个菜上来。 姜曦禾看了眼,对着玉欢说道:“日后若是我一个人用膳,只做三菜一汤变好,多了也吃不下。” “是。”玉欢应着,去角落里将熏香给掐灭了。 那熏香虽然好闻,可闻多了却有些发腻,更容易影响食欲。 再加上姜曦禾本就吃不了多少,在加上又有些不舒服,于是只用了寥寥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玉欢动手盛了碗汤:“殿下,身体为重,您还在在吃一些吧。” 姜曦禾浅尝了几口,就不肯再动勺子了:“有些腻,下次让他们做的清谈些。” 玉欢无奈,只得让内侍进来,将这些菜肴全部撤了下去。 用完之后,漱了漱口。 姜曦禾刚准备宽衣上床歇息,门口就传来了小太监通传的声音。 姜曦禾的脚步一顿,转身就让玉欢将门开了。 门口站着一对男女,男俊女娇,就像是一对璧人般。 姜曦禾上前几步,袅袅福身:“臣妾见过太子。” “明泽不必多礼。”南暄意脸上带着百年难得一见温和的笑,他伸手扶起了姜曦禾。 那只小手握在他的大掌中,柔软无骨,着实让人有些爱不释手。 他稍微用了些力,将人往怀中一带,手自然而然的就搭在了姜曦禾纤纤细腰上。 南暄意低头看了眼,眸中神色不明,极是难辨。 还是太瘦了。他这般想着,也不顾身后是不是还有人,直接带着姜曦禾就往屋子内走。 姜曦禾没有挣扎,表现得十分顺从。 南暄意心满意足的一笑,突然觉得父皇给他娶了两个侧妃,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 起码他有充足的理由与她接近。 景西音被人忽略了一个彻底,她站在门口福身,声音清脆婉转:“妾身见过姐姐。” 姜曦禾转头看去,浅浅一笑:“景侧妃不必多礼,玉欢看座。” “多谢姐姐。” 南暄意搂着姜曦禾坐上了主位:“刚刚虎子来和孤说,你午膳只用了一些,是不是菜不合口,孤在让他们做些如何?” “不必劳烦了,是臣妾最近没什么胃口。”姜曦禾端起了面前的茶,阻断了南暄意的目光。 景西音坐在下面,看着两人一问一答的,如胶似漆的,心头顿时就难受的紧。 她追随了整整十二年。 从孩童到如今,她终于如愿以偿被他用轿子抬进了东宫,可为什么,他还是不能正眼看她一次了? 景西音的心沉了沉:“姐姐是楚朝人,可能还不太能习惯咱们大燕,等过阵子,就好了的。” 南暄意抿了抿唇:“那孤去给你找几个会做楚朝菜的厨子?” “不必这般麻烦,楚朝和燕朝的口味其实相差不多,臣妾还是习惯的,可能是昨儿吹了些风,早晨时,有些犯恶心罢了,不是什么大事,殿下就别操心。” “如今已将近春日,姐姐的屋里还烧了三个火盆,想来必定是染上风寒了。”景西音立马笑意嫣嫣的接话,“不知姐姐,可找太医诊脉了?” “我想着不算什么大事,用被子捂一捂,出了些汗也就好了。”姜曦禾浅笑着回答,笑容温婉端庄,颇有正室风范。 南暄意伸手握住了姜曦禾放在膝盖上的小手:“昨儿是孤唐突了。” “这事与太子无关,是臣妾贪恋风景罢了。” “回头,孤让楚承来给你瞧瞧。” 景西音本来还笑容满面的听着,可当楚承两字出口后,景西音脸上的笑却是无论如何都有些维持不住了。 她伸手扶住了椅子:“殿下,楚公子可从来才都只给您一人的瞧病的,如今让他来给太子妃瞧病,与礼不合吧。” “明泽与孤同为一体,如何使不得。”南暄意眉眼都不曾抬一下,语气中也满满的都是冷意。 景西音笑容僵硬的打了一个寒颤。 姜曦禾一直抿唇笑着,也不打算说话。 可她一抬眼,就看见了一直在屋外徘徊的小太监,姜曦禾识得,那是南暄意身边的人。 她伸手扯了扯南暄意的袖子:“殿下,万曲好像找您有急事。” 南暄意顺着姜曦禾的目光看过去,自然也看见了万曲急的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般。 他扯了扯嘴角:“孤有事,先走了,你好生歇息着。” “是,臣妾恭送太子。” 景西音见着南暄意走了,她抬头看见姜曦禾温良的眉眼时,也有些坐不住了。 她跟着起身,就连借口也懒得编:“妾身还有事,先告辞了。” 说完,便急冲冲的跟在南暄意的身后也离开了。 玉欢端了茶来,忿忿不平的说道:“这景侧妃也太放肆了,竟然漠视您。” “放肆就放肆吧。”姜曦禾倒没多少可在乎的,“反正又不是一路人。” “只要她能安安分分的,不给我使绊子,我也就别无所求了。” “殿下,您就是太好说话了。” “如今身在大燕,就算不好说话,也不行啊。”姜曦禾勾唇一笑,掩去了眼中的讥讽,“我去歇息了。” 010 看望 010看望 她又做了一场梦。 不过这次梦见的却不是那个她年少时曾爱慕的男子,而是另一个人,一个以蛮横的方式,横贯了她在整整的一个年月。 她看着床顶的同心结。 眸光明灭。 玉欢推了门进来,手中端着一盆热水,她笑吟吟的走到了床榻边上:“殿下醒了?” “嗯。”姜曦禾勉强的坐起来身,她虚弱的靠在床柱边上,全身都被冷汗给濡湿了,“玉欢,我想沐浴。” “沐浴?这青天白日的,殿下怎么想着沐浴?”玉欢拧干了帕子,递了过去。 可是姜曦禾闭着眼,看都没有看玉欢一下。 玉欢的手伸的有些僵硬了,都不见姜曦禾有半分动静。 她抬眼认真的看过去,就见姜曦禾眼睛虽然闭着,可眼皮子却在不停地颤动着,额头上似乎都布上了一层密密麻麻的冷汗。 玉欢只好伸手去帮她擦汗,可是才刚刚碰着,就被姜曦禾狠狠的一抓。 姜曦禾似乎是用足了力道,拽的玉欢生疼。 她可怜兮兮的弯了腿:“殿下,疼。” 熟悉的声音入耳,姜曦禾的神色蓦然就松软了下来,她半睁着眼:“玉欢,我想沐浴。” “殿下可是梦靥了?” 姜曦禾想了想,点头。 玉欢见着自个殿下,这个可怜巴巴地模样,自然是有求必应的,她点点头,便立马跑了出去。 不一会儿,就把热水给准备好了。 “如今天冷,殿下还是仔细些身子吧。” “我知道,你们都下去吧。”姜曦禾敛着眸子挥挥手。 玉欢欲言又止的看着姜曦禾,她觉得今儿殿下整个人都有些不对劲。 姜曦禾已经转身走到了屏风后,玉欢犹疑了再三,还是跟着其他的宫娥走了出去,掩上了房门。 顿时诺大的屋子中,只留了姜曦禾一人。 她看着水雾朦胧的浴桶,宽了衣裳坐了进去。 雾气笼上了她的眉心,她整个人直接就缩进了水中。 水埋没上了她的头顶,将她整个人全部淹住。 姜曦禾将自己埋在水中,久久不曾上来。 直到最后水凉了……她才从水中抬起了头。 眉眼冰冷。 自然而然的,她病了。 病来如山倒,她昏昏沉沉的在床榻上睡了两日,才慢悠悠的转醒。 一醒来,就看见了南暄意正坐在她的身边。 他低着头,敛眉,不知道在些什么。 其实他这样的侧颜,她已经看了许久了。 姜曦禾伸手扯了扯南暄意的衣袖,那人有些惊愕的低头,正巧对上她皎若春意的双眸:“殿下。” 南暄意一愣,眼中也绽放出了些许柔和的笑意来:“明泽,你醒了。” 她平躺,头搁在枕头上,她睁眼瞧着,他的眼神似乎还是一如最初,寡淡的厉害。 慢慢的,姜曦禾眼中的笑意又浓烈了些:“妾身无事,多谢殿下关怀。” “你日后莫要在这般了,孤的院子中有处温泉水,日后你去那里沐浴就好。”南暄意握着她的手,说是情真意切,“白鹤院中,孤已经为你腾出了一间屋子,日后沐浴完,你要是懒得回来,在那里休息即可。” 其实那温泉和明月楼也是相连通的。 明月楼和如今的白鹤院,原先本来是一处院子的,他们成亲后,觉得太大了些,便分成了两个院子。 “温泉离明月楼很近,妾身可不敢唠嗑殿下太久,毕竟您是储君,想必还有需多的事务,需要处理。”姜曦禾浅浅笑着,明明只是在简单不过的话,可在南暄意听来,却多了几分逐客令的味道。 南暄意颔首:“明泽说的有道理,明泽如此知进退,孤该很满意了才是。” 姜曦禾不说话,只是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眸子瞧着。 无端的,南暄意只觉得心中已经烧起了一股火意。 他甩袖而起,神色有些冷。 不知道天下间有多女人,为了得他一眼顾盼,要筹谋多少,可她倒好,却从来都是不屑一顾,要不然就是虚情假意。 “既如此,那明泽好些歇息,孤过阵子再来瞧你。” 说完,南暄意就转身回了白鹤院。 书房中,楚承吃着糕点哈哈大笑:“我的太子爷啊,这人是您费尽心思娶回来的,您就温柔些会如何?非要这般冷言冷语的。” “我要是个女人,我也不喜欢你这种调调。” 南暄意随手拿过一旁批好的公文,就朝楚承的脸给砸了过去:“多嘴。” “我的太子爷啊,您就不能多听听微臣的意见吗?”楚承伸手接过,依旧笑眯眯的说道。 南暄意冷笑:“如果你有这般本事,何至于到现在,那姑娘连个正眼都不肯给你。” “殿下,活该太子妃冷落你一辈子!” 接连这三日,姜曦禾都没有在看见南暄意的半分影子。 好像真就如他所言,他要过几日再来看她。 三日的时间,簌簌而过。 姜曦禾半撑着身子,坐在妆台前,铜镜中映出那一双冷淡的眉眼。 没有明泽的半分颜色。 难得落了雨。 一打开屋,外面灌进来的风就带有几分湿冷。 就连睡意也被驱散了许些。 姜曦禾坐在凳子上,玉欢抱来了许多的图样:“这是奴婢去找下面的宫人要的,说是太子的衣裳上,一般都喜欢缝这些样式的。” 姜曦禾随意看了看,便挥手让人抱了下去:“不用了,不过是寝衣,哪里用的着这般花哨。” “殿下,奴婢听说另两位也在给太子缝制衣裳,那花样是层出不穷的。” “她们也是殿下的妃嫔,不管缝什么都是理所应当的,你又何必去锱铢必较。”姜曦禾显然没有当一回事。 玉欢抿了抿唇,劝导的话终究是没有说出口。 姜曦禾拿了笔墨来,一点点的将图案画了上去,虽然没有什么雄鹰大气,反而有种文人墨客的雅致,就在她画到一半的时候,南暄意却毫无征兆的出现在了明月楼。 她起身相迎:“殿下忙完了?” “朝中大事,哪有忙的完的。”南暄意笑了笑,走过去拉住了姜曦禾的手,将她带上了椅子,他一早就看见了桌子铺陈着的东西。 他伸手拿了过来,放在手中仔细的端详着:“挺好的,我很喜欢。” 姜曦禾努力让自己表现的带着几分羞怯:“殿下喜欢就好。” 其实不管她是真心还是假意,南暄意觉得自己现在都该满足了的。 他们还有很长的时间,长到这一生,她都将陪着他,看遍千山暮雪,看尽风云色变。 南暄意心中也有了几分欢喜:“你画吧,我看着你就好。” 拿着笔的手一颤,姜曦禾半抬了眼:“殿下今日是无事了吗?” “现在时辰还早,我想陪陪你。”南暄意说着,就让小太监去他的书房,将书取了过来。 暗香脉脉涌动。 011 周氏 011周氏 竹枝院。 周庭雪看着镜子中可人儿,终是忍不住将面前的东西全部推在了地面上。 噼里啪啦的落了一地。 四周的婢女如数跪下,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太子哥哥又去了明月楼?”周庭雪尖声叫这,整个脸都扭曲了起来。 报信的宫女,瑟瑟发抖:“是,太子他去了明月楼。” “那个小贱人有什么好的?他就非要这么眼巴巴的贴上去?”周庭雪起身,又将角落的花瓶全部砸碎了,“我与他成亲的这些日子,还未曾与他单独相处过,那个姜卿浅凭什么?” “就因为她是楚朝的公主?” “就凭她长成那个狐媚样?” “请侧妃息怒,她是楚朝的公主,所以太子爷才会给她几分薄面的,您和太子一同长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怎么是那个公主比得过的。” 周庭雪听了怒气不但没有消,反而更气:“既如此,为什么太子哥哥都不来看我?哪怕是看我一眼也好,为什么他不来?” “娘娘,如今朝中大事繁多,太子经常批改奏折到深夜,他也没有去明月楼,可能只是今日想着,所以才去的。” “您应该多多顾虑一下,如今楚朝和燕朝才休战,百姓好不容易才安定下来,难道娘娘想因为这等事,再看见两国交战吗?” “这天下与我何关,我只知道那个女人,抢了原本属于我的位置。”周庭雪一脚将面前的宫人踢开,“还有你,从今日起给本宫滚出去。” 被踢倒的宫女,顿时就吓得连跪带爬爬出了屋子。 “来人,给本宫梳妆。” 另一处院子。 景西音翘着腿,舒舒服服的躺在软塌上,听着宫人的报信,顿时就笑了:“那丫头真的将自个的屋给砸了?” “千真万确,还有丫头被伤着了。” “她的这个脾气,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暴躁啊。”景西音将口中的瓜子吐了出来,“那她现在脾气发完了吗?” “完了,再叫宫女梳妆,不知道是不是要去找太子妃的麻烦。” “太子妃近来身子不好,我看她连明月楼的门都进不去吧。”虽是这般说着,可景西音还是起了身,将瓜子递给了一旁的宫人,“走,我们去瞧瞧这热闹。” 换好了衣裳周庭雪,果然冲去了明月楼,景西音比她早到了一步,正站在院子口,瞧着气势汹汹的正过来的人:“哟,这不是周妹妹吗?今儿怎么得了空闲来?” “景姐姐,好久不见啊!”周庭雪皮笑肉不笑的说着,然后脚步都不带停止一下的,就往前走去。 可是刚刚到了门口,就被宫人给拦了下来。 周庭雪的眉眼一沉:“你们知道本宫是谁吗?竟然敢拦着本宫?” “还请侧妃娘娘恕罪,太子妃她说了,她不见外客。” 周庭雪冷笑着不止:“本宫也是外人吗?” “侧妃娘娘若是有什么急事,可与奴才说,奴才在进去禀告太子妃。” “放肆,本宫与太子妃有要事相商,岂是你一个奴才能拦的?滚开。”周庭雪伸手就去推那名宫人。 那宫人哪里敢还手,轻而易举的就被周庭雪给推在了地上,蹭破了皮。 周庭雪见此,赶忙就要闯进去,另一位宫人赶忙上前拦了。 “本宫看你们今天真的是反了,来人给本宫将她们捉了,今儿明月楼本宫是闯定了,若谁敢违抗,一律逐出东宫!”周庭雪怒斥着,眼眉阴郁。 景西音在身边漫不经心的打了一个呵欠:“周妹妹真的是好大的阵势了,这可是太子妃的寝宫,你竟然说闯就闯,就不给太子妃怪罪下来吗?” “怪罪又如何?她虽然一国公主,说到底还不是他们楚朝战败,送来的俘虏,我爹爹可是开国郡公,我肯定陛下亲封的郡主,她敢怪罪我?我就敢让爹爹,上奏陛下,与她们楚朝开战!”一席话,周庭雪是说的铿锵有力,目中无人。 对此,景西音也只是笑了笑:“那就随妹妹开心好了,姐姐还有事,就先回宫了。” 说完,她也带着人马直接走了。 “娘娘就不关心吗?”景西音的贴身宫女问道。 “无所谓,反正我的目的是达成了。” “周庭雪那个傻子,竟然敢这般大大咧咧的将这话说出来。”景西音不屑的冷笑,“先不说太子爷对咱们这个太子妃是如何打算的?单单就论,太子妃身后,那代表的可是楚朝,两朝联姻,本就是利益所向,为了大局着想,太子爷也必定重罚周庭雪。” 那宫女低头一笑:“还是小姐聪明。” “不过是……”景西音抿了抿唇,没有在说话。 南暄意神色晦暗站在明月楼的门口。 风雨袭来,雨雾打上了他的眉眼,却依旧显得清贵。 周庭雪看着他,突然就展颜一笑,什么都不管不顾的就奔了过去。欢喜的叫唤:“太子哥哥。” 南暄意动了动嘴角,带着几分厌恶。 可是见着心间人的周庭雪,哪里会注意到这等旁枝末节,还未近身,就被南暄意身边的侍卫,给拦了下来。 周庭雪恶狠狠的瞪了那侍卫一眼,转头看向南暄意,又是一脸如花的笑靥:“太子哥哥!” “孤可担不起侧妃娘娘的这一句太子哥哥。”南暄意冷哼一声,看也不再看她一眼,直接厉声喝道:“来人,将侧妃拿下,扭送去御书房,听候发落。” “太子哥哥?!”周庭雪尖声叫着,“你为什么要这么对雪儿?” “辱骂太子妃,不尊楚朝国君,还有……”南暄意阴森森的看着周庭雪,“你以为你父亲袭承了郡公的位置,就很了不起吗?已经可以越过父皇,直接下发号令了?” “两国开战,你竟然可以说的这般轻巧?” “是不是那些将士在你的眼中,都命贱如蝼蚁?” “还有,是不是孤的这个太子之位,也得给你们周家,挪腾一个地方?”南暄意居高临下的看着被压在地面的周庭雪,“反正你们周家,是开国功臣不是吗?” 周庭雪这时候才知道急了,知道自己刚刚口不择言都说了什么荤话。 她眼眶顿时就红了起来,含着泪花:“不是的,臣妾不是这个意思,殿下,臣妾不是这个意思,求殿下给臣妾一个机会,臣妾去给太子妃道歉,好不好?” 南暄意对此也只是轻描淡写的瞥了眼,便漠然道:“带走。” 院内,姜曦禾披着大氅站在树下。 梅花在枝头傲然绽放,红梅点点,映着树下如玉的可人儿。 玉欢撑了柄伞,站在了她的身后,有些气愤难耐:“这位侧妃,可真是蠢的很。” 姜曦禾只是含了笑,没有说话,过了许久,等那些侍卫将周庭雪押走之后,才若无其事的弹了弹衣袖上的水珠:“刚才,只有周侧妃一人吗?” “还有景侧妃,不过她先走了。”玉欢想了想答道。 “不过是被人利用罢了。”姜曦禾冷笑,“天冷,我们进屋吧。” “是。”玉欢伸手扶住了姜曦禾,上了石阶,又问道,“殿下的意思是什么?” “替我换衣裳,看来我也要去御书房走上一走了。”姜曦禾笑的云淡风轻,“我们楚朝,兵力虽不如燕朝,但要拼个鱼死网破,也不是什么难事,不是吗?” 御书房。 姜曦禾背挺得笔直的跪在燕帝的面前:“请父皇为儿臣做主。” 燕帝难辨喜怒的端坐在书桌后,锐利的目光依次从她们几人的身上滑过:“何事?” “此事还是让儿臣来说吧。”南暄意上前一步,身子不偏不倚的正好挡在了姜曦禾的面前。 燕帝阴郁的目光从两人的身上收了回来,颔首:“说吧。” 南暄意微垂着头,也不没有添油加醋,就这般将周庭雪的事,全部说了。 听完之后,燕帝的眉就狠狠地皱成了一块。 他抬头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周庭雪:“周氏失仪,不知太子以为如何?” “逐出东宫,贬为庶人。”南暄意冷冷淡淡的回答,“看在她祖上是大燕的开国功臣份上,理应从轻发落。” 燕帝冷笑:“开国功臣?若是大燕的各个开国功臣之后,就像她这般狷狂,是不是朕的这个位置也该让出来。” “请陛下明鉴,儿臣绝无此意,儿臣只是对太子妃心怀妒忌,绝无其他。”周庭雪连忙惊呼,一张俏脸白生生的看着燕帝,颇有种欲拒还迎的挑逗。 燕帝的眸光一黯:“这样吧,逐出东宫,发配为下等宫女,不知太子以为如何?” 南暄意余光看向姜曦禾,见她没有什么反应,这才应了下来:“是,全凭父皇旨意。” “明泽以为如何?”燕帝看向跪在地面上的姜曦禾。 “父皇英明。” 燕帝心满意足的颔首:“那就这样吧,你们回去休息吧。” “朕听闻明泽进来身子不太好,可请太医瞧过了?” “瞧过了,只是有些水土不服,不是什么大事,劳父皇挂念了。” “你们退下吧,周氏留下即可。” “是。” 南暄意弯腰将姜曦禾扶了起来,温热的嘴唇贴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以后,你受的委屈,我都会帮你讨回来的。” “那就多谢殿下了。” 012 温存 012温存 从御书房回来,姜曦禾便撑着头坐在了桌子边。 玉清见着姜曦禾有些郁郁寡欢的,便去折了几株红梅插在花瓶中,献宝似的捧到了姜曦禾的面前。 “玉清有心了。”姜曦禾半睁了眼,用手托着花浅浅一笑。 人花相映,美不胜收。 玉清呆呆的看着:“殿下长得真好看。” “你们要是累了,就先下去休息吧。”姜曦禾拍了拍玉清的头。 玉清兴奋地点点头,然后转身就跑了出去。 玉欢一声不吭的站在姜曦禾的身边。 “其实我不该带玉清出来的。”姜宁暖趴在桌子上笑了笑,“她还是个孩子啊。” “玉清是小殿下的贴身宫女,您若是不带她一起走,陛下和娘娘准一早就知道是您代替小殿下来了此处。” 姜曦禾浅浅的叹了一口气,指了指面前的花:“收了吧,看着怪心烦的。” “是。”玉欢刚将花瓶抱起来,准备放到别处去,一个小宫女却低着头走了进来,玉欢脚步一移,挡在了她的面前,“你是何人?这可是太子妃的寝宫,岂是你能乱闯的?” “请殿下和玉欢姐姐息怒,奴婢是奉了太子之命来的。”那小宫女立马伏地,却未有半分慌乱。 姜曦禾支着头看去:“殿下身边平常侍奉的人都是朝暮,几时有了你这么一个小丫头?” “奴婢是楚朝人。” “皇兄?”姜曦禾眉眼一凝,看向了玉欢,玉欢连忙放下手中的花瓶,将房门全部掩上。 “是。” “你叫什么名?” “奴婢蒹葭。” 姜曦禾弯了弯唇角:“蒹葭苍苍,白露为霜,好名字。” 蒹葭抬了头,她从袖中摸出了一个圆筒递给了她:“这是殿下让奴婢交给殿下的。” 姜曦禾没有接,反而认真的端详着这个小宫女。 她名为蒹葭,倒也真的生就了一副蒹葭的好样貌。 柳眉杏目,笑容深甜。 “殿下?”蒹葭不解的唤了声。 姜曦禾将目光收回,让玉欢将那圆筒拿了过来,可她并没有着急打开看,反而是拿在手中把玩着:“你现在在哪里当值?” “奴婢现在是景侧妃身边的人。” “皇兄的本领,还真是让我望尘莫及。”姜曦禾抿唇,“你先下去。” “是。” 玉欢沏了壶茶来。 姜曦禾没有用,便挥挥手让人下去了。 直到屋里没人了,姜曦禾才敢将那圆筒打开,里面里面便落出了一张半卷着的纸条。 上面只有寥寥数语。 姜曦禾看了一眼后,便将它扔进了火堆里。 火苗噼里啪啦的瞬间燃起。 夜深人静。 姜曦禾只掌了一盏灯,便合衣躺在了床上,浅浅的睡了过去。 直到三更。 窗子又被人撬动的声音,还有些窸窸窣窣的声音。 姜曦禾几乎是在刹那就睁了眼,她撩开床帐看了过去。 昏暗的光影之中,有个修长的人影,正慢慢的靠近。 姜曦禾好以整暇的坐着,等着那人的走近。 “曦禾。” 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姜曦禾慢慢转头:“皇兄,许久未见,近来可好?” “嗯,一切都好。” 姜淮晋沉默了一会儿,便挑开床帐走了进来,他规规矩矩的坐在床榻边上,看着这个自幼就被捧在掌心中的妹妹,倏然叹气。 “皇兄你是楚朝的太子,这里是燕朝,你这般大大咧咧的来了,若是引起误会,多不好。” “你清减了许多。”姜淮晋答非所问,“那日,我本该拦住你的。” “浅浅不在,由我代替是最合适不过的法子。”姜曦禾淡淡说道。 姜淮晋嗯了声,又接着沉默。 姜曦禾敛眉:“皇兄,冒险前来可是有什么事吗?” “父皇母后知道了。” “纸包不住火,父皇他们知道是迟早的事。”姜曦禾不在太在意。 姜淮晋低头:“我们还没找着浅浅和陆子安。” “皇兄,我既已来了,你就算找着他们又能如何?倒不如顺其自然,浅浅天性就比较野,你多让她出门看看,也是极好的,等她玩腻了,自然就会回来了。” “如今天下不太平,如何能安心?”姜淮晋叹了一口气,“其实我这次来,也是有事想与你说。” “这里只有我兄妹二人,皇兄但说无妨。” “两国联姻,不过是权宜之计,此后等楚朝兵力强盛,自然还要与燕朝开战的,曦禾你明白皇兄的意思吗?” “我乃楚朝的嫡长公主,孰轻孰重,我自然分得清楚。”姜曦禾莞尔一笑,“你是我的亲人,我们血脉相连,不管未来发生何事,妹妹我都会站在皇兄这一边的。” 姜淮晋伸手揉了揉姜曦禾的脑袋:“若嫁来的是浅浅,我还真不好开这个口,幸好是你。” “她心大,又没什么城府,若是嫁过来,只怕反被套了话,可曦禾你不一样,父皇母后都常说,若你身为男儿身,我这储君之位,都该是你的,因为你打小就知道取舍。” “皇兄又在打趣曦禾了。”姜曦禾笑着,眼中却是半分温度都无。 “那日给你的玉佩,你可要好好的收着,那是调动死士和暗卫的,你在这里若有什么危险,你都可以借他们之手一一除去。”姜淮晋低声与姜曦禾说着。 “曦禾明白的。”姜曦禾笑着抬首,与姜淮晋平视,“曦禾不会让皇兄失望的。” 次日,风霜渐渐褪去,天气有逐渐暖和起来,院子里的红梅已经败了。 姜曦禾翻出了针线和布料,准备裁衣。 玉清不知从哪里折了一束花草来,跑进了姜曦禾的屋子:“殿下,你闻闻这花香吗?” “香。”姜曦禾凑了过去,笑着夸赞,“玉清手真巧。” “这是奴婢在白鹤院摘得。”玉清说这话的时候,两眼发亮,有种女儿家的娇羞,“太子人真的好温柔啊,比太子殿下还温柔了。” 玉欢看的眉心一跳,想要伸手去掐玉清的腰,却被姜曦禾率先给打了一下,玉欢惊愕的回头去看姜曦禾,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 “白鹤院,就连景侧妃都不能进,玉清你是怎么进的?”姜曦禾缓缓问道。 “我就说,我是来给娘娘摘花的,太子路过就让我进了。”玉清笑着,没大没小的坐在了姜曦禾的对面,“殿下,我想将这些花插在我的房里。” “这是你摘的,自然可以插在你的房里。”姜曦禾点头,那模样极是纵容。 玉欢捏紧了手:“殿下,这些花都是太子院子中的,插在玉清的房间中,恐怕不太好吧。” “不就一些花吗?有什么不好的?再说了,这也是太子准我摘得。”玉清不高兴的撅起了小嘴,她气嘟嘟的瞪了玉欢一眼,便捧着花跑了。 玉欢着急地看向姜曦禾:“殿下?” “玉欢,一束花而已。” 天色渐渐暖和起来。 近来宫中倒是又发生了一件有趣的事儿。 原本该成为太子侧妃的周家姑娘,竟然入住了后宫,成了一名昭仪。 玉清将探听回来的消息玩笑的说给姜曦禾听得时候,她也只是笑了笑,便没有再多过问。 这不过是各人的命罢了。 若是周庭雪抵死不从,想来那皇帝也不会昏聩到去动自个儿子的侧妃,这事啊,也不过是一个愿打愿挨。 只是日后的日子,恐怕就没有这么安生了。 姜曦禾刚将衣裳的样式画好,便有人前来禀告,说是景侧妃来了。 那个美艳如狐的女子。 也是意外的聪明。 姜曦禾将手中的笔墨放下:“请景侧妃进来,玉欢备茶。” “是。” 景西音穿着一身海棠红襦裙,款款而来。 似妖魅,倏然坠入凡间,一个回眸顾盼,便醉了一城颜色,倾了一国芳华。 “太子妃可真是好兴致啊。”景西音款款走来,福了福身做足了礼数。 “景侧妃何须如此多礼,请坐。” 景西音也不客气,她坐在了椅子上,却将背挺得笔直,玉欢端来了茶水,奉至景西音的面前。她低头瞧了眼,笑道:“没想到玉欢姑娘竟然也长得这般标致,想要必定是楚朝山水养人呐。” “楚朝景致的确不错,若景妹妹有这般闲情雅致,只可前往一观。” “早就听说过江南烟水独好,想来也只有那般景致才能养出姐姐这般的可人儿吧。”景西音低头抿了口茶,似笑非笑。 姜曦禾顺着她的话应道:“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江南的景色,的确美的让人流连忘返。” “想必姐姐如今一定很想念故土吧。” “那是我呆了十五年的地方,自然是想念的紧。” “京城风霜粗粝,想来姐姐必定是有些不习惯的。”景西音继续说道。 姜曦禾唇角的笑容一凝:“是啊,的确有些不习惯,京城偏冷,若在江南,此刻已暖和了许多,满城的花儿应该都开了吧。” 她说着,语气中带了些怀念。 如此一来,景西音倒是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 气氛一时之间倒有些沉默,景西音低头喝了一口茶。 恰时玉清却懵懵懂懂的跑了进来,手中有抓着一把娇嫩的花。 姜曦禾眸光一闪,没有说话。 那玉清也是个不知事的,她跑进来连个眼角都没有给景西音,就朝姜曦禾跑了过去,娇娇软软的撒娇道:“殿下你看,这是奴婢刚刚采摘来的,就在太子的院子了。” 景西音本来也没有将一个奴婢放在心上,可在听到太子的院子这五个字的时候,神色瞬间就变了。 他的院子,就连她也去不得,一个奴婢,何德何能? 景西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稳住了心神:“姐姐,这位姑娘是……” “这是我从楚朝带来的婢女,原先是跟在我姐姐身旁的伺候了,一贯娇宠,不太懂规矩,妹妹是大度自认,想来应该不会介意吧。”说完,姜曦禾拂开了玉清的手,“这位是景侧妃,还不赶快见礼。” 玉清漫不经心的打量了景西音一眼,懒懒的福身,眉梢眼底全是怠慢和轻蔑:“奴婢见过景侧妃。” 景西音被这个小婢女的给刺激的不清,她慢慢的掐住了自己的手:“姐姐身边的人儿,可真是一个比一个标致,妹妹身边的人儿,倒是有些拿不出手了。” 听见夸赞,玉清骄傲的扬起了头,转身笑道:“殿下,你看这是太子准许奴婢摘得,好看吗?” “好看。” 玉清捧着花就痴痴地笑了起来:“那奴婢要将它们放在奴婢的屋子里。” “一定很香。” “嗯,你去找个花瓶放吧。”姜曦禾纵容的拍了拍玉清的手。 玉清顾盼飞扬的当即便捧着花跑了出去。 景西音端着茶盏的手,都被气得有些发抖。 可是她什么都不能说,只能装作大度的喝着茶,和那人说着家常。 又聊了一会儿,景西音才款款去了。 玉欢将茶盏收拾好了,才走回来:“真不是这位侧妃有打的是什么注意?” “别管她打什么主意,总归没安好心。”姜曦禾将手边的茶盏推了推。 晚些的时候,南暄意就满面春风的过来了。 虽然脸上没有半分笑意,可姜曦禾还是能发现,他好像挺高兴的。 他来的时候,姜曦禾正在用膳。 “殿下可曾用膳了?” “还没了,就想着过来陪你一起用的。”南暄意在她的身边坐下,很快就有宫人,端了碗筷上来。 姜曦禾不得不放弃手中的吃食,伸手去用公筷为他布菜。 谁知道南暄意竟然一点都不挑的,直接捡了姜曦禾碗中的吃,姜曦禾略微红了脸,低声道:“殿下,这是妾身吃过的。” “你我夫妻一体,这有什么?”南暄意倒是毫不在意。 他自己吃了一口就算了,竟然还去夹了一筷子的菜,喂到了姜曦禾的嘴边。 她虽然有些难为情,可还是张口吃了下去。 南暄意倒是满意了。 而屋外边刚好路过的的玉清可就不这么想了。 这些日子,她以为殿下还准许她在院子里摘花,她以为殿下对她也是有几分意思的。 所以她才会…… 可是而今……玉清站在院子里,不甘心的紧紧地抿起了嘴。 她才不会这般轻易地放手。 绝对不会。 屋里,姜曦禾的余光漫不经心的从她的身上滑过。 笑意嫣嫣。 入了夜。 明月楼中一片寂静,几乎半分声音也无。 姜曦禾了无睡意,披了件单衣,就靠在了窗子边上。 倏然一抹娇小的身影慢慢的从一处挪腾了出来,披着衣裳,跑出了明月楼。 若是没有看错,那件衣裳是蝉丝的,透明的,如云似雾的。 她想要做什么,身处十六载,姜曦禾也是再清楚不过了。 玉欢瞧着玉清的背影,也是十分着急,她楚楚可怜的看着姜曦禾:“殿下,玉清这是?” “她想做什么,还需要问吗?这番心术不正。”姜曦禾说的轻描淡写,无半分心软,“大抵是去白鹤院了吧。” “玉清她,她怎么这么糊涂!殿下求您救救她!”玉欢一下子就跪在了姜曦禾的面前,伸手拉上了她的衣裳。 姜曦禾低眉,伸手拂开。 “玉欢,你跟了我十六年,应该知道我的性子的,这事是玉清自己的选择,若此刻遣人将她拦住,还不知道日后会怎么记恨咱们了。”姜曦禾起身,“夜深了,你也去休息吧。” 说完,姜曦禾便走向了内屋,再也不顾玉欢的苦苦哀求。 可到底,今夜注定是不安生的。 浅眠之间。 姜曦禾隐约觉得有人坐在了自己的床头,有些粗糙的指腹,拂过了她的眉眼。 然后一点点的往下,滑过她纤细的喉,再到衣襟…… 姜曦禾蓦然睁眼,杀气腾腾的看着来人,可当她的目光触及到那人的眉眼的时候,她顿时就软和了下来,她半起了身:“这么晚了,殿下怎么来了?” 南暄意坐在床边,手放在了她的脖子处:“孤来瞧瞧你,夜里睡的可还安生?” “明泽一向浅眠,不知殿下可有什么事?” “无事,就是想起孤许久未来明泽的这明月楼了,着实想念的紧。”说完,南曦然便翻身上了床榻,姜曦禾身子往里挪腾了些,却被南暄意一把就扣住了腰身,“夜里冷,孤抱着你睡。” 姜曦禾不能拒绝,自然只能缩进了他的怀中。 他怀抱有些炙热,也着实胜过了火盆。 姜曦禾觉得身子顿时就暖暖的,也没多想,就打算睡过去了。 可偏偏就在这时候,南暄意却在她的头顶说道:“明泽,孤问你一件事,你可要如实回答孤。” 顿时,姜曦禾只觉得心口一跳,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除了新婚之夜,南暄意都未曾来过这过夜,如今却深更半夜来了不说,可偏偏还是在玉清走了之后再来,这其中发生了什么,姜曦禾大概也能猜出一二。 只是玉清…… 姜曦禾稳定了心神后,缓缓道:“不知殿下想说什么?” “玉清,是你的侍女吧?”南暄意缓缓笑道。 果然……姜曦禾的心沉了沉,但面上依旧笑得柔婉:“是啊,是妾身从楚朝带过来的。” “她和玉欢是姐妹了。” “是吗?那你们主仆感情如何?” “自幼一起长大的自然是好的。” “这样啊!”南暄意揉了揉姜曦禾的头,“我先前见过这丫头几次,挺伶俐的,长得也不错,大概是你们楚朝山水养人吧。” 姜曦禾只是笑了笑,并未应承。 南暄意沉默了一会儿,又接着说道:“我有个幼弟,今儿才满十七,身边正好缺了一个侍奉的小丫头,我瞧着玉清挺伶俐的,便想给他送去,不知明泽意下如何?” “能得到王爷的垂青,是玉清修来的福气。” 南暄意心满意足的笑了笑,低头就含住了姜曦禾的唇瓣,辗转研磨:“我就知道,明泽就识大体了。” 013 无忧 013无忧 他的气息铺洒在她的脸上。 清如竹,香似兰。 缱绻以对。 姜曦禾何曾历经过人事,当即身子便僵在了床榻之上,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酥麻的触感从耳垂传来,一点一点的,撩动着她心底深处的那根弦。 她的手放开了被褥,一点点的攀上了他的肩膀,然后环住,不过她不敢太用力,只敢虚晃的换着,就好似她已经在水中浮沉,需要抓着一块木头,才能获救。 耳边传来他的低笑声,清冽如水,可姜曦禾还是听出愉悦之感。 她将头靠了过去,枕在他的胸膛上。 他搂过她香软的身子,有些灼热的手紧紧地搁在了她的腰间。 她不敢说话。 这是她第一次和一个男子靠得这般近。 她已经紧张的就连呼吸都不算顺畅,只能小心翼翼的出着气,然后在小心翼翼的抬眼看他。 看他的喉咙,到下颌,再到那双如冰雪般清冷的眸。 她从未想过,她今后的夫君,会是这般的人。 或许这一世,他都是她的夫君,又或许只是暂时的。 因为她不是明泽,她是明和,是楚朝的嫡长公主,那个传言中的病秧子。 只是她如今,却多了些小欢喜。 或许是欢喜他是个君子,或许是欢喜他冷淡后的小体贴,或许……只是单纯的因为他这个人而欢喜。 姜曦禾微微收紧了她换在他颈子上的手,安心的闭了眼。 呼吸渐渐绵长趋于平缓。 黑暗中,男子睁了眼。 他小心翼翼的将她的手从自己的脖子上拿了下来,捂进了被褥里后,低头与她额头相抵,渐渐地从她的眉骨位置吻下,最终挺在了她的嘴角边:“曦禾,你个没良心的小丫头。” “不过没关系,这辈子我们的时间还很长。” 长到他有一生的时间,去弥补他前生的过错。 他对她可以说是一见倾心。 那年春风又绿江南岸,他扮成游侠,去了那个传言中烟雨多情的地方。 本是为了查探一件辛秘,却不承想遇见了她。 当年扬州,石拱桥头,细雨朦胧,他泛舟湖上,从桥底经过,一抬眼就瞧见了执着青伞,穿着素色的衣裳,裙袂翩翩,盈盈而立的她。 那年她不过十四,脸蛋尚未完全长开,可眉眼间那浅浅的欢喜,却教他一眼沉沦至今。 天地俱静,唯你能入吾心。 至此之后,也方知什么叫,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再后来他夜探楚朝皇宫又遇见了她……只不过前生的时候,他将她误认成姜卿浅,没人知道当他满心欢喜掀开红盖头的那一霎,看见不是她的时候,他有多难过。 虽然她们长得一般别无二致,可他还是能一眼就将她们认出来。 他的曦禾,和其他人不一样。 她是上天赐给他的,独一无二的瑰宝。 他的,一个人。 清晨醒来的时候,床榻上早就空空如也。 姜曦禾伸手摸过去,床榻余温早就不复,已经带上了几分冷气。 她连忙收了手,又在被子里捂了好一会儿,直到玉欢两眼肿胀着走进来,她才起了身。 梳洗完,姜曦禾就倚在了妆镜边上,伸手抬起了玉欢的下颌:“一晚未眠?” “殿下。”玉欢出声,已经带上了几分喑哑。 “我从不知,你和玉清的关系,几时变得这般好了。”姜曦禾将手垂下,“还是说,在你的心里,我还不如一个玉清重要。” “奴婢并未有怨怼殿下的意思,只是奴婢不能理解。”玉欢将头磕下,“殿下为何容不下一个玉清。” “并非是我容不下她,而是她的所作所为,教我无法容她。” “可是殿下,太子是东宫之主,日后便是燕朝之君,迟早也是要后宫三千的,难道那时候殿下要一个一个的对付吗?再言,玉清是我楚朝人,如果她能得了宠,入了太子的眼,也算是一桩美谈,天下人都会赞殿下,宅心仁厚,大度良善。” 姜曦禾听着她的话,拧了拧眉:“那玉欢,你有没有想过,我如今才与太子大婚,玉清就这般迫不及待爬上太子的床榻,可曾想过我半分呐?” “玉欢,玉清这是将我的脸面往脚下踩了。”姜曦禾垂眼看着她,“明白我话中的意思吗?” 玉欢没有说话,只是固执的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姜曦禾看了她良久,最终还是放了下手:“你今儿回去休息吧,让婉儿来我跟前伺候。” 婉儿是她入住东宫后,南暄意亲自送过来的人。 玉欢福身出去,没多久一个娇俏的小姑娘便蹦跶到了她的面前来。 早膳随意用了些,姜曦禾便缩在榻上看书。 看的是诗词。 无意一翻,便是一首《秋风词》。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姜曦禾喃喃出声,也不知想起了什么,笑靥展于眉间,毫不掩饰的。 “太子妃,您在看什么了?好像挺高兴的样子。”婉儿煮了壶茶来,笑着和姜曦禾说这话。 “没什么,就是读着几句好玩的。”姜曦禾随手将书放下,接过了婉儿递来的茶,“你说你们殿下,平日都喜欢些什么啊?” “殿下吗?”婉儿想了想,“殿下平日都在书房,书房不是奴婢这等人能去的。” “而且殿下这人挺冷淡的,好像也没什么特别偏爱的,只是在两年前,殿下突然就爱上了江南的景致,还曾种了满满的一池莲荷,就在这明月院中,等夏日,太子妃便可看见满池莲荷亭亭玉立的光景。” 满池莲荷,她见过。 在扬州的时候。 芙蕖千倾,灼灼其华。 泛舟嬉笑与莲荷间,也是颇有一番情趣。 “那一定很美。”姜曦禾微微笑道。 “的确很美,就连陛下和皇后娘娘,也称赞殿下,颇有文人的风雅。” “是吗?”姜曦禾望向屋外,浅浅一笑。 午膳过后,姜曦禾不得已拎着食盒站在了白鹤院的门口。 其实从明月楼到白鹤院不过是寥寥几步,可姜曦禾还是走的气喘吁吁的。 额间都弥漫上了一层薄汗。 守门的侍卫见着她,纷纷行礼,却未曾阻拦。 不过姜曦禾还是站在原地未动。 侍卫笑了笑:“太子说了,白鹤院任由太子妃来去,属下们不必拦着,也不必通报。” 姜曦禾颇有些受宠若惊的看了侍卫一言:“谢谢。” “太子妃客气了。” 姜曦禾拎着食盒走了进去,白鹤院的摆设布置与明月楼别无二致。 是以她很容易就找到了南暄意的书房。 书房口,只有一名侍卫守着。 那是南暄意的贴身侍卫,名唤朝暮。 她走过去,刚开口:“麻烦……” 就看见朝暮已经将她门前的紧闭的大门给推开:“殿下说了,若是太子妃了属下们不必拦着,白鹤院也是您的院子,这东宫任何地方,您不必通传,都可以去的。” “多谢。”姜曦禾跨过门栏走了进去。 书房中燃着青竹香,屋内却空无一人。 姜曦禾拎着食盒上前,将它摆在了书桌的一角,便绕过了一侧的屏风。 在内室中,有一人闭眼靠在榻上休憩。 柔柔的日光打进来,覆在他的脸上,褪去了一贯的冷淡疏离,显得清隽秀雅。 她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就像痴了般。 “在那傻站着做什么?”榻上睡着的人,不知何时睁了眼,正支着头看她。 姜曦禾倒也不扭捏,很爽快的就走了过去。 他们二人本就是夫妻,是这个世间,最最亲密的人儿。 若夫妻之间,真的相敬如宾,恪守本分,那才是真的该担心。 可是…… 直到姜曦禾整个人都被南暄意抱上榻,她才想起他们什么时候,竟然变得如此亲昵? 好像是玉清那件事之后,又好像是她生病的时候。 她宽了外衫,安安静静的缩在他的怀中。 南暄意趁机偷了一个香:“果然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殿下何时竟然会开这些玩笑话了。”她有些小小的羞怯。 “好,我不说,陪我睡会儿。”南暄意将人又往怀里带了带,还用被褥将她裹住,“你身子不好,太医说了,要好好调养,平日绝不可在染上风寒。” 姜曦禾心下跳了跳,笑道:“其实哪有脆弱,不过是有些水土不服罢了。” 南暄意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摸了她的头发。 上辈子,他带兵踏进临安,将她捉回来的时候,她也生病了。 昏迷了半月之久,久到她以为这辈子她都不会醒了,久到他以为这辈子大抵他便是如此了,可她却醒了。 身子骨虽然差,却也好了许多。 他想想啊,上辈子的时候,他错娶了姜卿浅,他也一直没有碰她,可是场面上的虚情假意却是错不了的,他欺骗了她,借用带她回门的探望楚帝的消息,将楚朝的城门打开,然后他带兵一路杀进了临安城杀进了皇宫。 那时候他想,既然老天让他选择江山,那他便顺应天命罢了。 谁知道,在横尸遍野的皇宫中,他又一次见到了她。 她还是如记忆中的一样。 他看着她如飞蛾扑火般的冲进了金銮殿。 可是,他们之间的却再也回不到最初。 因为之间相隔的是整整一座城的命。 所以,他将她强抢了回去。 用尽一切手段囚禁了她。 他想,既然上天在给了他机会,哪怕不折手段,他也不愿在孤身在地狱中沉沦。 若无你,纵使我坐拥天下山河又如何? 这一世,我不守社稷山河,我只守你百岁无忧。 014 姬妾 014姬妾 这一觉睡的舒爽。 醒来的时候,又只剩了她一个人。 不过屋中燃了炭火,显得很暖和,手脚也没有像早晨醒来时那般冰凉。 外室有细微说话的声音,姜曦禾一把将裹在身上的被褥掀开,赤脚就跑了下去。 地面铺了毯子,踩在上面自然也不觉得有些冰凉的感觉,反而柔柔软软的。 是以她并没有多在意,赤着脚就蹬蹬蹬的跑了出去,她出去后也没有大胆的直接跑到南暄意的身边,而是小心翼翼的躲在屏风后怯生生的生出了一个脑袋,秀发滑下,点在了她的脚背,脚趾蜷缩在了毯子上,莹然如玉。 其实在她醒来的那一瞬,南暄意便知道了,只是他没有过去惊动,因为怕她有些不好意思,这些日子,他都是提前醒来离开的,要不然他很愿意,她每日醒来见着的人,就是他。 他半敛了眸,依旧不急不慢听着楚承说话,但也将三分之二的心思分到了她的身上。 他看着她,先是躲在后面伸头看他,尔后可能觉得有些累了,便盘腿坐了下来,依旧在看他,眼眸清澈如水,带着些许的依赖,他敛眉,脸上的神情,已经有些控制不住的柔和了起来,可没等他高兴多久,才想起地上虽然铺着毛毯,可到底还是有几分凉意。 而且她……又没穿鞋袜,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 南暄意一言不发的起了身。 楚承话说了一半,便呆呆的看着他,走到了屏风后,弯下了腰,也不知是和谁在一起,语气是他们从未感受到的温和。 楚承抿了抿嘴角,好了他知道是谁了。 敢情他在这里说了半天,这位爷一点都没有听进去。 南暄意走了过去,弯下腰和姜曦禾对视了好一会儿,便直接伸手将她腾空抱在了怀中。 姜曦禾乖觉温顺的贴在他的身子:“殿下。” “醒了?” “嗯,妾身睡了多久?”姜曦禾靠在他的怀中问道。 “没多久,只是刚恰到了可以用晚膳的时辰罢了。”他将人放在了榻上,“你自个打整一番,我去传膳。” “嗯。”她点头,带着几分羞怯。 用晚膳的时候,姜曦禾才发现,饭桌上不光是她和南暄意,还有他看重的两位臣下。 在来燕朝之前,她就曾经听皇兄说过。 一个是东宫的幕僚楚承,一个是率领浮屠军的将军独孤伽罗,都是世间少有的人物。 姜曦禾很自然的和两人颔首打招呼。 一时之间膳桌上安静万分。 她吃着菜,余光瞥向南暄意,见着他又在夹面前的菜,不得不拿起了公筷,为他夹了一些他爱吃的菜放在了碗中。 楚承暗中翻了一个白眼,没有说话,只是加快的用膳的速度,几乎同时和独孤伽罗搁筷:“臣已经用好了,就不打扰殿下和太子妃用膳了,请容臣先告退。” 说完,楚承拉着独孤伽罗立马开溜。 姜曦禾看了眼他们离开的背影,就被南暄意给抓住了手:“别管他们,我们自己吃。” “嗯。” 一顿晚膳,用了小半个时辰。 姜曦禾本想告退,就被南暄意牵住了手:“我送你回去,顺便消消食。” 说完,南暄意便教人取来了大氅,细心地给她将带子系上后,这才走了出去。 外面天气不算好,还下起了细雨,扑在脸上怪冷的。 南暄意伸手替她拭去,看上去真的是恩爱万分的一对。 回到明月楼的时候,凭借良好的眼里,姜曦禾看清了院子口站着一个绯衣的女子,挽着少妇的发髻,云鬓霓裳,花容月貌。 景西音。又是她。 姜曦禾和南暄意走了过去。 景西音福身跪下。 她想,怪不得姓周的那个丫头这般沉不住气,因为她也有些沉不住。 太子爷何曾这般温柔的对待过一个女子。 她跟在他的身边整整十二载,别说这般温柔相拥,就连一个眼角,他都未曾施舍于她。 还真是叫人忍不住的嫉妒啊。 “景妹妹来了怎么不进去?” “姐姐未在,妹妹怎好擅自入内。”景西音回答,一双美眸中,将笑意尽染。 南暄意摸了摸她的头:“天气冷,我们进去吧。” “嗯。” 她们刚踏进屋,宫女便将屋内的火盆给升了起来。 景西音笑道:“姐姐这里好暖和啊。” “我身子不好,殿下怜惜我,是以便让宫人在此处多加了一个火盆。” “是吗?”景西音神色不定的看着她,“妹妹怎么听说,姐姐以前很是骁勇啊!” “大概是谣传吧。”姜曦禾温温柔柔的一笑,景西音的眸中顿时就带上了几分黯然。 她去白鹤院被拦,传遍了整个东宫,差点沦为笑柄,不过好在很多人也都知道太子爷生性冷淡,是以传下去当谈资倒也还好,可是今儿姜曦禾却是实打实的给了她一个响亮的巴掌。 太子爷生性冷淡?白鹤院不准外人踏入? 那姜曦禾算什么? 她只恨那日周庭雪来找姜曦禾的麻烦,她没有在多加一把火,直接这个眼中钉,肉中刺给拔了。 “明泽身体不好,日后无事,你别来明月楼烦她。”南暄意喝了一口茶,才对景西音说了句话。 她嫁到东宫这么写日子,这是他主动开口和她说话。 她本该欢喜的,可如今只剩下满心的妒忌。 南暄意这是在逐人了。 她如何会不懂。 景西音袅袅起身,腰肢轻摆:“是,殿下。” “天色不早,西音就先告退了。”景西音福身,便让宫女将她搀扶了下去。 那宫女姜曦禾识得,是蒹葭。 皇兄的人。 姜曦禾微微笑着。 目送景西音一群人远去。 “日后,这些烦心的人和事,你若不喜,大可不见,你身子弱,就被为这些不起眼的小事忧心了。” 当天夜里,南暄意又歇在了明月楼。 次日清晨,便有人来回禀,说是景西音清早,便将屋内的瓷器砸了一个粉碎。 姜曦禾听着,没有说话,只是让婉儿继续替她挽着发髻。 不一会儿,又有宫人前来传话:“太子妃,侧妃正在外面候着,说是给您请安。” “不用了,我今儿身子乏,不想见人,让她回去吧。” 宫人应了声,躬着身子退下。 婉儿将发髻梳好:“娘娘,您为何不见景侧妃?” “有什么好见得,她有心思和我拈酸吃醋,可我没有。”姜曦禾拿了两对耳坠出来,对着铜镜比划了一下,递给了一旁的婉儿,“替我将青色的那串带上吧。” “青色虽然有些素淡,却也最衬娘娘的肤色。” 姜曦禾看着铜镜中笑语嫣然的人儿,用手托腮:“婉儿,你到东宫多久了?” “已经三年多了。” “三年多,也的确挺久的。”姜曦禾揽镜左瞧右瞧的,“那咱们太子爷的侍妾通房,有多少啊?” 婉儿很认真的想了好一会儿儿:“太子爷向来洁身自好,东宫之中并无通房,但是在一处院子中,的确养着几个侍妾,都是王爷和朝中的大臣送来的,送来之后,殿下便直接丢在那那个院子里,未曾踏进过那个院子半步。” 姜曦禾点头:“那景侧妃和你们太子爷是青梅竹马吗?” “是,还有原先的周侧妃,都和太子爷是青梅竹马,她们一出生就被陛下定下,将来是要送到太子身边服侍的。” “那你觉得殿下和这两位侧妃的关系如何?” “殿下对景侧妃要好上一些,奴婢曾经见着景侧妃来东宫寻过殿下,至于周侧妃,以前来东宫,都是被直接挡在了门外的。” 姜曦禾正在挑选首饰的动作一顿:“那挺好的。” 婉儿有些不明白的看着姜曦禾,似乎不太明白她在说些什么。 “那些侍妾都是个什么身份?” “有一些是高门的庶女,也有些一般人家的嫡女,不过才情容貌都挺不错的。”婉儿道,“其实娘娘,可以选几个到身边侍奉的。” “算了吧,她们用的,我可不放心。”姜曦禾弯了弯眼,“一会儿你去叫玉欢进来。” 婉儿将姜曦禾打理完后,便去唤了玉欢进来。 玉欢垂着头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奴婢见过殿下。” “起来吧。”姜曦禾挥手让婉儿退下,转身看着她,“可曾想明白?” 玉欢一下子就跪在了地上,头不断地磕在地面上,声声哽咽:“奴婢知错了,是奴婢糊涂了,竟然说出了那种话来了,还请殿下饶了奴婢这一回吧!” 瞧着她的样子,姜曦禾心中也颇为不忍。 玉欢和玉清不一样。 玉清虽然与她一同从楚朝出来,但到底不是陪在自己身上长大的,是以对她而言,随手可抛,可是玉欢不一样。 整整十二年的感情,岂是说放下就放下的。 姜曦禾伸手将人拉了起来:“知错了吗?” “奴婢知道错了,还请殿下不要赶奴婢走。”玉欢哭喊着,眼中飙出的泪,都将脸上的妆给蹭花了些。 姜曦禾捏了捏她的手:“不会的,你下去梳洗打整一番吧,日后你还是在我的跟前伺候。” “多谢殿下。” 015 暗斗 015暗斗 用了早膳之后,姜曦禾便起身上了榻,玉欢将做衣裳的料子和样式全部拿了过来。 姜曦禾又将样式修改了一番后,才开始动手。 玉欢本来是想帮忙的,但想着这寝衣是私人的贴身的物件,她们这些做奴婢还是别碰的好,于是便出去煮了壶茶端上来。 许是裁衣裁久了,手有些僵,她将手放在嘴边呵了呵手,尽量让手暖和起来,才推门进来的婉儿,便适时的递了一个手炉来。 姜曦禾抬眼瞧着,眉间毫不吝啬的流露出了欢喜的笑靥来。 暖了暖手,她又开始裁剪料子,做了一上午,见着快到午膳的时辰了,姜曦禾本想遣人去白鹤院问问太子殿下今儿可要过来一起用膳,可不承想却被皇后身边的人喊了去。 这是她与南暄意成婚后,第二次来此处。 明明是中宫之主,却过得如同冷宫一般。 姜曦禾静默的走了进去,那人依旧在诵经,手中拈着一串佛珠,眉目安详。 “儿臣见过母后。” 皇后拨动佛珠的动作一顿,转了身,可整个人依旧端坐在蒲团上,没有半分移开:“明泽。” “儿臣在。” “本宫只是想找你说些体己的话,你不必如此拘束。”皇后睁了眼,她的眸子很美,但那种凤眸,显得十分妩媚多情,而今却生生的将那份艳丽压下,多出几分看透世事的沧桑,“你自己找个位置坐吧。” 姜曦禾听了这话,便挑了一个就近的位置。 “江南很美吧。”皇后说道,“本宫曾在书上读过,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本宫像你这般大的时候,最向往的地方就是江南。” “江南风景如画,的确很美。” “是啊,本宫曾经见过友人带回来的画作,画的便是江南扬州的风景,他和本宫说,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皇后语气平缓依旧,可姜曦禾还是听出了几分怀念。 曾经年少时鲜衣怒马的岁月,终究是一去不复还。 “京城风沙大,也无江南那般雅致的景调,想必明泽平时一定很思乡吧。” “明泽也不敢欺瞒母后,明泽从未离开过临安,初入京城,的确有些不适。”姜曦禾笑道,“不过殿下对儿臣极好,平日思乡之情,倒不是很浓。” “你与太子成婚,已经半月有余了吧。” 姜曦禾略一低头:“是,已经二十日了。” “二十日,太子都没去过别的侧妃房里吗?”皇后继续问道,姜曦禾有些拿捏不准她的心思,也不敢贸然开口,只听她说,“你这恩宠,也算得上是东宫的头一份了。” “殿下忙于公务,所以极少涉足内院,就算是儿臣的屋子,殿下也是极少留宿的,前后总共不过三回。”姜曦禾小心翼翼的回答,目光却也一直流连在皇后的脸上。 果然皇后有些惊异:“才三次吗?” “是。” 皇后忍下心中怪异之感,慈和的一笑:“既如此,你就让太子多陪陪你,你初来京城,想必还未见过京城的风貌吧。” “是,还未曾见过。” “这几日太子有一天的休沐,你可以让他带你出宫看看,看看大燕的山河,与你楚朝可有什么不同。” “有了母后这句话,儿臣势必是要去殿下面上闹上一闹的。”姜曦禾也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皇后神色也在瞬间松懈下来:“那孩子打小就闷,你非要去他跟前闹上一闹才行。” “如今已经到了用膳的时辰了,明泽本宫就不留你了,本宫这全是斋饭,你回去和太子吃吧。”说完,皇后又转了回去,重新闭了眼。 姜曦禾福身告退,出了宫门后,玉欢才敢开口:“皇后娘娘,召您来说这些是为何意?” 她停下脚步,回身看去:“谁知道了。” 姜曦禾前脚刚走,另一抹纤细的人影便走内室绕了出来,她笑着扑在了皇后的身上:“谢谢小姑,我就知道小姑最疼西音了。” “西音,你也不是小孩子了,以后太子的房中事,本宫不想置喙第二次,还有太子平日政务繁忙,你也要多体谅他一些,别有事没事就耍一些小性子。”皇后神色冷淡的训斥,“明泽是楚朝的嫡公主,也是太子的正妻,你切莫与她起争执,你该明白这些事理的。” 景西音眸中的神色一下子就黯淡下来:“西音知道了。” “回去吧。” 明月楼。 用过了午膳,姜曦禾正修剪着花枝,将它一点一点的插进了白瓷的花瓶中。 京城也是难得的放晴了一次。 太阳明晃晃的就挂在了树梢头。 她一边剪着花枝,一边看着跪在地面上的蒹葭:“你说,景妹妹今儿去了皇后娘娘那里?” “是,不过奴婢没有进去,是以不知道她们说了些什么。” 姜曦禾想起今儿皇后的哪些问题,冷笑了一下,就连着开得正艳的花骨朵一起剪了下来,发出咔擦一声,蒹葭突然觉得有些冷的瑟缩了一下身子。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免得景妹妹醒了不见你在,估计要担心了。”姜曦禾将剪坏的那支扔在了桌面上,放下了剪刀,“戏真多。” 蒹葭磕了一个头后,就施施然的走了出去,手中还拿着一只锦盒。 玉欢见了人走了,立马问道:“殿下,今儿皇后娘娘让你过去,莫不是……” “为景西音出头呗,我倒是忘了,皇后娘娘也姓景。” “只不过皇后娘娘的这只手也伸的太长了,竟然管到太子的房中事来了。”姜曦禾有些心烦意乱的用手支着下颌,“不过这手伸的在长又如何,这东宫,还轮不到她来说话。” “可是殿下,男子三妻四妾本就寻常,何况他还是一国的太子。” “太子吗?”姜曦禾轻飘飘的一笑,“如果不是了?” 她说话的声音太轻,轻到她压根听不清姜曦禾到底说了些什么。 景西音又来了。 才午睡起来,姜曦禾便听见了宫人进来通传。 她垂着眸,恹恹的靠在了床头:“外面太阳大,你们让景侧妃进来吧,免得晒出什么毛病。” “殿下,奴婢扶您起来梳洗吧。”玉欢说道,婉儿已经传宫人将梳洗东西传了进来。 姜曦禾半睁了眼:“嗯。” 梳洗穿戴后出去,已经过了小半个时辰。 景西音脸上依旧没有半分脾气,反而笑得亲切。 姜曦禾静静地看着,突然觉得皇后还是个有手段的,竟然能让景西音一下子就夹着尾巴做人。 “劳烦妹妹久等了。”姜曦禾笑意浅浅的开口,“今儿我头有些昏,是以没有见妹妹,妹妹应该不会和姐姐置气吧。” “姐姐说笑了,妹妹怎么会和姐姐置气了,妹妹只是心疼姐姐罢了。”景西音道,“京城风沙大,可不得江南柔风细雨的。” “是啊,这等时候在江南,已经暖和起来了,在过半月,便可踏青游玩,看草长莺飞了。”姜曦禾顺着景西音的话说了下去。 景西音面色一僵,但立马有笑得花儿似的:“可惜京城是看不见草长莺飞,这般景象的。” “无妨,昨儿殿下与我说了,明月楼他早已种满了江南的睡莲,我想等夏日将临,这里芙蕖开遍,一定是和江南的风光无二。” 这下景西音是彻底被姜曦禾给堵得说不出话来,只得僵着脸笑着恭维了一句:“是啊,那般景致一定极美,也可解了姐姐的思乡之愁。” “是啊,我也很期待了。” 景西音见着她的这般欢欢喜喜的模样,心下更是嫉恨的犹如猫抓,伸手的蒹葭微微拉扯了她的衣裳,景西音立马又堆砌上了笑容。 “姐姐,如今艳阳高照的,不若姐姐同妹妹一起去院中走上一走,妹妹只嫁来东宫,还未曾好好地逛过这里了。” 姜曦禾抬眼看了她一下,便也跟着起了身:“如此,那就去吧。” 其实景西音再打什么主意,她一清二楚。 这种戏码在楚朝的后宫中,她早就看腻了,只是如今她还是得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陪她演下去。 花园风光虽然,却也不及院中少女的一颦一笑动人。 琴音绵长。 姜曦禾蓦然止住了脚步,看向正在院中嬉闹的一群少女,个个颜色俱佳,娇俏动人,比不得她这般老沉冷情。 “那是?”景西音很惊讶的指着那一群少女,问着身边的宫人。 “那是太子的侍妾。”很快就有宫人前来回禀。 “颜色不错,想来殿下是有福气了。”姜曦禾不冷不热的赞赏了一句,“我们过去吧,怎么说大家同为殿下的姬妾,也是姐妹,不是吗?” 景西音笑容满面的点头,跟着姜曦禾一同走了过去。 正在跳舞的少女最先发现她们,她停下了轻盈的舞姿,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们:“你们是何人?” “放肆,这是太子妃和侧妃娘娘。”站在她们身后的宫人立马出声训斥。 谁知那少女不但没有半分害怕,反而还极是轻蔑的笑了起来:“不就是个战败国为了苟且偷生送来和亲的公主吗?我还以为是谁了?竟然这么大的架子。” 016 云雨 016云雨 少女的声音清且脆,恍若莺啼,有种说不出的悦耳动听。 院中的其他女子尽皆低了头,唯有她一人,骄傲的像只孔雀,站在那,也颇有种想要指点江山的气势。 景西音挽着披帛,婀娜袅袅的站在了姜曦禾的身边:“姐姐不要生气,这小蹄子是妾的庶妹,向来是个口无遮拦的。” “一个庶出的,侍妾,也敢和本宫顶嘴。这就是你们景家的家教吗?也还好是侍妾,若是成了妃,还不知道轻狂成什么样子。”姜曦禾似乎丝毫没有放在心上,“不过你有点倒是说对我,我是前来的和亲的公主,是大楚的嫡公主,而你了,不过是燕朝臣子庶出的女儿,真不知你哪里来的脸,在本宫面前这般猖狂。” “婉儿,本宫初来东宫还不了解,如果以下犯上,是个什么罪。” 婉儿站了出来:“杖责三十,逐出东宫。” 姜曦禾饶有兴味的看了少女一眼,见她依旧如此,当即也懒都懒得看了:“按宫规处置吧。” 婉儿几人上前,刚想将人擒拿住,就听见那少女慢条斯理的一哼:“我可是皇后娘娘送到太子身边侍奉的,明泽你要是敢拿我,你就是皇后娘娘作对!” “母后如今深居简出,早就不问后宫之事,更何况还是东宫内宅之事,本宫也不愿管你是谁的人,在这里你只是个奴婢,连成妾的资格都没有,以下犯上,你觉得谁能为你脱罪?”姜曦禾说着,目光却移向了景西音,眸中带了几分寒光之色,“景妹妹,可要为你这个庶妹求情?” 景西音看了自个庶妹一眼,妖妖娆娆的笑着:“姐姐说的不无道理,一个庶出的女儿,哪里有资格和姐姐相提并论。” “放肆,我要见殿下,我要殿下给我评理。”少女拧着脖子,不服输的大叫着。 那姿态真真的是美。 就算她为女子,也不由得升起几分怜香惜玉的心。 如果一个男子见了,还真没准,为她神魂颠倒的。 姜曦禾心下几番辗转,大度的摆摆手:“既如此,婉儿你就带这位侍妾,去殿下那里走一趟吧。” 身后的景西音有些惊疑的看了姜曦禾一眼。 她的这个庶妹,她还是很了解,模样极好,比之她的颜色都还要胜上几分,加上有特别会逢迎男人,年纪小小,不知道就和多少京城的贵公子有暧昧不清的纠缠,若非出生太低,现在早就是王妃之类的。 不过她这个人,也仗自己的颜色好,盛气凌人,也颇有几分恃颜傲物,就是那种自命清高,却命比纸薄。 是以在过往的年月中,她根本不敢将她的这个庶妹往殿下的眼前带,就怕殿下一下子就被迷了心窍。 她想阻止,可话到嘴边,却又慢慢的咽回了肚子里。 她现在最大的劲敌是这位楚朝的公主殿下,而不是她的庶妹。 若是她的庶妹得宠,能入了殿下的眼,那对景家也是极有利的。 只是难免……嫉恨。 姜曦禾瞥了景西音一眼,见她有些心不在焉的,心下倒也了然,她移了一步,挽住了她的手:“景妹妹,我有些乏了,就先回去了。” “是。” 回了明月楼,姜曦禾便让所有人都下去。 她独自坐到了铜镜前,看着铜镜中人儿,脸色有些苍白,却也可以说是冰雪之姿,颜色虽好,但却不及那位美人,眼波流转间那抹艳色,可谓是勾魂摄魄。 娇而不媚,媚而不俗,大抵说的便是她了吧。 有些嫉妒。 姜曦禾纤长的手指搭在了木梳上,一点一点的磨蹭在齿轮上,那股子的杀心,已经有些控制不住。 她抬眼,能明显的看自己的眸色逐渐加深,最后完完全全的变成了黑色,幽静冷寂,恍若万丈深渊。 啪。 她将木梳甩下妆台,撑着台面起了身,不过整个人却是弯着腰,正喘着气。 不行,不行。 她现在是姜卿浅,是明泽,是那个明媚阳光,无忧无虑的小公主。 而非深沉内敛的姜曦禾。 对,她是姜卿浅,是明泽。 她对着铜镜,极缓极慢的扯出了几分笑容来,刹那之间,竟然温软的不像话。 “殿下,太子来了。”玉欢的声音自门口响起。 姜曦禾瞥了眼,起身整理好了衣裳,亲自迎了出去。南暄意正站在门外,他身着朝服,似乎是才刚刚从宫中回来,衣裳都还来不及换,额间冒出了些汗。 她不由得将帕子掏了出来,垫着脚想要为他擦汗,就像是世间无数夫妻那样。 可惜他有些高,她就算垫了脚也有些吃力。 南暄意配合的将身子弯了下来,凑到了他的面前。姜曦禾细细的为他擦了之后,才道:“这个时候,殿下怎么来了?” “怎么?不能来?”他笑着牵了她的手。 “整个东宫都是殿下的,殿下想去哪,自然就去了。”姜曦禾回了句,拿捏着语气,不似拈酸吃醋,倒是带了几分撒娇。 明知她是在做戏,可南暄意还是觉得心里有些愉悦,她将人搂入了怀中:“瞧瞧你这话说的,可是今儿在花园之事。” “那姑娘模样不错,殿下好福气。” “我已经将她逐出了东宫,送去了浣衣的地方,一个侍妾罢了,你以后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不用过问我的意见。”南暄意低头,轻轻啄了啄了她的唇角,“明泽,你是我的妻,是东宫的太子妃,内宅之事,不管你如何处置,我都没有任何意见。” “可她是你母后送来的人,我可不敢随意处置了。” “送来就是东宫的人,有何不好处置的。”南暄意坐下,一用力便将人抱坐在了自己的腿上,“明泽你不用这般委曲求全的。” 姜曦禾顺势就倚在了南暄意的怀中:“有了殿下这句话,妾身顿时觉得安心了许多。” “我还有些公文没有处理,你陪我去书房。” “好。” 南暄意牵着姜曦禾的手在东宫晃了一圈后,才不紧不慢的回了白鹤院。 这一番举动,明摆着就是告诉所有人,他很重视她。 姜曦禾心中有些感动。 她将身子又贴近了南暄意一些。 不由自主的。 心头也觉得甚是酥软。 就算去了书房,也不过是他批改公文,她睡觉。 与以往不同的是,美人榻被他搬到了书桌旁,她一抬眼就能看见,他一低头,亦能瞧见他。 岁月静好。 书房燃的是安息香,不一会儿姜曦禾便抵抗不住阵阵的睡意,合了眼。 等她醒来的时候,整个人已经被躺在了床榻上,整个人被人圈在了怀中,暖暖的,很舒服。 她舒服的蹭了蹭。 “醒了?”头顶瞬间就传来了清冽的男声。 姜曦禾抬头,语气愉悦:“嗯,殿下是不是被我吵醒了?” “嗯,那你打算怎么赔我?”南暄意低头,四目相对。 她笑了起来,眼睛弯成了月牙儿的形状:“那殿下打算怎么让妾身赔?” 南暄意顿时失神。 她从未对他如此笑过。 前半辈子,他对她从来都是冷着一张脸,淡淡的,没有分毫的情绪起伏,就像是个泥做的娃娃,不会哭不会笑不会闹。 他恨死了她那般模样。 是以每晚只能在床笫之间,卯足了劲来折腾她,看见她微微蹙眉,心情便会大好,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感觉到她还是活着的人,而他亦然。 “明泽。”南暄意低声唤着,声音有些沙哑,眸子似乎染了火,过分的明亮。 姜曦禾虽然未曾历经人事,却也明白这代表着什么,虽然她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可还是止不住的有些心惊胆战。 她身子缩了一下。 掌控着她身子的南暄意如何能感觉不到,他神志稍稍清醒。 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候,这一世在娶她的时候,他就对自己说,这次绝对不能在强迫她的。 “别怕,我不会把你如何我的,我只是想亲亲你。”南暄意将头低下,一下子就吻上了她的唇角,“我就是想吻吻你,别拒绝好吗?” 姜曦禾低低的应了一声,莫名的也有些期待。 他们是夫妻。 这是天下人尽皆知道的事情。 得到了姜曦禾的首肯,南暄意也不再客气,他欺身而上,将她直接压在了身下。 亲吻,辗转,研磨。 随着他的一声低吼,姜曦禾便感觉到手中灼热,一下子就湿透了。 她有些难为情的,将头埋在了他的怀中。 两人折腾出了一身汗。 他爱怜的将她拥入怀中,手指理着她已经被汗濡湿的发,忍不住又低头啄了啄她的嘴角。 姜曦禾身子已经没有了半分力气,就连偏头的力气都没有,她只能气喘吁吁的看着他,带上了几分埋怨。 美人似娇似嗔,风情万种。 南暄意爱不释手的,他凑近她:“宝宝,你还好吗?” “都怪你。”姜曦禾道,小手摸上了他的衣裳,“手酸。” “嗯,怨我,都是我不好。”南暄意摸住了她的手,轻轻地捏了起来,“宝宝别恼我。” “只是宝宝太美了,为夫一时之间有些把控不住,情不自禁。”他声音带着纵欲后的几分沙哑,却也该死的诱人。 他不愿叫她明泽,因为他知道,明泽是姜卿浅,不是她,不是他的曦禾。 017 前尘 017前尘 他将人用毯子裹着,抱着就去了温泉。 本来他还想再来个鸳鸯浴的,谁知道刚进了温泉,她就累的睡过去。 他看着怀中的娇娇人儿,倏然就笑了笑,他将人搂在怀中,替她清理着身子。 今夜,姜曦禾留宿了白鹤院。 次日清晨,明月楼上下倒是一派喜庆欢腾。 可是传到其他人的耳中,却不是一个滋味。 景西音本想去明月路给姜曦禾请安的,谁知道到了明月楼却被告知,她昨儿夜宿了白鹤院,至今未归。 她不知道她自己是怎么走回院子的,她只知道在她回到屋子的那一刻,她就再也忍不住,将屋子内的东西又全部摔了。 蒹葭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满地的瓷片,遍地狼藉。 姜曦禾醒来的时候,是在他的怀中。 他正玩着她的头发,将它们绕在手指上,一圈又一圈的。 “你醒的可真早?”姜曦禾抱着他的劲瘦的腰,将头埋在了他的怀中。 他揉了揉她的发:“起来熟悉吧,今儿带你出宫去见见京城的风貌。” 姜曦禾自她怀中抬头,呆呆的看着他:“去哪里?” “带你看看京城,宝宝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他将人打横抱起,唤过了宫人为她梳洗。 他就倚在一旁看着,等着她梳洗完,就很自觉地走过去,将他搁置在一旁的衣裳拿了起来,为他穿上。 如今她才有那么一点真实感。 原来这就是夫妻。 用了早膳后,他当真带她出去。 她未曾见过京城的风貌,也未曾见过临安是何等的模样,她对临安唯一的印象,是她出嫁那日的,十里红绸,还有纷飞的柳絮。 可这里却和临安不同。 这里没有柳絮,也没有琼花,她找不到一分熟悉的感觉。 唯一熟悉的,只有身边的人。 这般想着,她有些不安的将身子又往他的身边靠了去。 他也就顺势搂住了她的纤软的腰身,带她从护城河走过,然后又去了几个地方,最后他带她去了寺院。 那是京城很有名的寺院。 长安寺。 香火鼎盛。 大殿上,金佛立于云端,脚踩莲花,笑的眉目和蔼。 她不信命,自然也不信佛。 她没有进大殿,而是看着他点了柱香,虔诚在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就像是个十足的信徒。 她不明白,像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信佛? 难道他最信的,不应该是他自己吗? 在烟雾缭绕中,他回头去看她。 见她眉眼平和,是他当年从未见过的模样。 时至今日,他依然还记得前生她死在他怀中的模样。 那日登基大典结束后,他便寻了她。 宫女看门见了是他,忙不迭的行礼:“奴婢见过陛下。” “今儿姑娘的身子如何?药和饭可按时吃了?”他走到床边坐下后,才温声询问道。 “姑娘一切安好,陛下勿念。” 他颔首,脱了衣裳和鞋袜,紧挨着姜曦禾睡了下去,一转身,想念了多年的人,便唾手可得,纵然手段并不光彩,可心中还是满满的都是满足。 他想,他们的未来还很长,长到他有足够的信心,去融化她心中的坚硬。 他还想,他们以后或许还能有几个属于他们自己的孩子。 他会当一个好父亲,也会将大燕的大好河山,悉数捧到他们的面前。 光是这般想着,他已经有些控制不住心中的喷薄的情感,他伸手将她的脸抬了起来,低头亲了上去。 可是在他刚刚碰到她眼皮子的时候,原本一直沉睡的人儿,倏然睁了眼。 眼中的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他的动作一僵,顿时就让姜曦禾找到机会,一把将他推了出去。 他也没防备,还真的让姜曦禾将他连人带被的一下子滚下了床榻,重重的跌在了地面上。 “陛下!”宫女大惊,紧张的想要伸手将人扶起来,却被他看也不看的直接挥开。 “羲禾。”他无奈的重新站了起来,‘你不要生气好不好?你身子不好,不宜动怒。” “出去。”姜曦禾也跟着坐了起来,指向了门外。 他叹了一口气,刚张开口,就听见大门传来啪嗒的一声,接着一个女子强势的闯了进来。 来人身着绯色的衣裳,凤冠加身,衬得那张脸更加明艳的不可方物。 她是提这剑来的。 气势汹汹。 姜曦禾下意识的低了头,用手拨弄着耳边的长发,企图用那些头发将自己的脸遮挡住。 她不想让卿浅看见她狼狈的样子。 不光是姜曦禾这般,就连他也起身挡在了姜曦禾的面前,语气也是十分的不客气:“你来这里做什么?” “看看你到底藏了什么样的狐媚子在这里!竟能让你从不涉足后宫一步。”姜卿浅骄傲的仰着头,剑刃锋利,直直的对着他身后一道孱弱的身影。 “出去。”他冷冷的开口,那眉眼间写满了淡漠疏离。 看着姜卿浅的眼神,就像是在一个陌生人般。 姜卿浅紧紧地握着剑柄,可是他还是眼尖的看见姜卿浅的手在打颤。 他将目光移开,冷笑泛于唇角。 姜卿浅就这般痴痴地望着,她爱了这么多年的男人。 为了她,她背弃了家国,背弃了亲人,可却从未想过,她这般倾尽心力换来的却是这般的下场。 为什么? 难道她对他,还不够好吗? “为什么?”姜卿浅清晰的听见自己的声音响了起来,冷冷的,带着不顾一切的执拗,“我为了你,我连家都不要了!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他,你忘记你在我们新婚之夜说的话了吗?” “你说过,你会好好地照顾我一辈子的!”姜卿浅癫狂的大叫道,握着剑的手都在不停地颤抖。 谁知他极其冷漠的弯了唇角,带出几分讥讽:“哦,那你可能需要好好的看看你枕边的人到底是谁?” “什么意思?”姜卿浅瞪大了眼睛。 “字面意思。”他冷笑,“出去。” “你给我说清楚!”姜卿浅大叫着,仪态尽失。 他的眉眼间已经显现出了不耐烦,他上前一步,直接打掉了姜卿浅手中的长剑,毫不费力的就掐住了她的脖子:“姜卿浅,如果你想好好的活着,就给朕安静一些。” “他,你做什么!”姜卿浅疼的说不出话来,姜曦禾就从后面突然扑了上去,用力将他撞开,护住了姜卿浅,“你已经杀了我的父皇母后,你还要杀谁?浅浅可是你的妻!” 他看着像护小鸡似的护住姜卿浅的姜曦禾,顿时就拧了拧眉,但眉眼的不耐烦却如数消了去:“曦禾,乖。” “来我这里好吗?” “姐姐!”被她护在身后的姜卿浅愣了愣,一下子就抱住了姜曦禾,将她紧紧地抱在了怀中,抬头看向他时,满是怒火,“他,你是不是忘记你答应过我什么了?你说过你会放我姐姐一条生路的!你说你会好好安排我姐姐的后半生,保她衣食无忧的!” “你个骗子!”如果说刚刚姜卿浅只是单纯的恼着他,如今就是恨不得将他扒皮抽筋了,以解心头之恨了。 当年她之所以答应替他打开方便之门,那是因为她恨着她的父王母后,恨着那个地方。 当年楚朝战败,她们竟然敢拿着姐姐去做和亲的筹码,她不容许,姐姐生性良善,如何能在吃人不吐骨头的后院中过日子,所以她说动了父王母后让她嫁了。 可为什么……就算她这般努力,还是改变不了,姐姐如今身处燕朝的事实。 他不耐和姜卿浅争辩,蛮横的从姜卿浅的怀中将姜曦禾给抱了出来。 姜曦禾身子骨本来就弱,哪里会是他的对手,没挣扎几下,就被他给捉住了。 “混蛋,把我姐姐还我!”姜卿浅恶狠狠地扬着眉,捡起地上的长剑就刺了过去。 他抱着姜曦禾往后退了好几步,丝毫没有将发疯的姜卿浅放在眼里,可是他们却都忽略了一个人。 那就是侍奉姜曦禾的宫女。 姜卿浅也是养在深闺长大的,根本不会武功,而那宫女却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她将短剑移向手中,默默地站在了姜卿浅的身后。 等着姜卿浅将长剑往前刺去的时候,那宫女极快的出手,将那短剑插进了姜卿浅的心口。 血色,自她的心口盛开。 姜曦禾呆滞的看着,眼前似乎又弥漫上了当年的景象。 她的父母,她的家国,都如她的妹妹这般,在她的眼前倒下。 “不!”姜曦禾尖声叫着,不顾一切的冲上前去,将姜卿浅从地上抱了起来,“浅浅,浅浅!” “浅浅,你说句话啊,你不能将姐姐丢下啊!” “浅浅!” 姜卿浅没有说话,只是瞪大了眼睛,眼中带出怨怼和狠毒。 “曦禾,她死了。”他沉默了一会儿,也跟着上前,蹲在了姜曦禾的身边。 “你滚,滚啊!”姜曦禾大叫着,用手推搡着他。 他眼中带着几分无奈,却还是坚定的伸出手,将她抱在了怀中:“曦禾,别哭,你还有我!” 姜曦禾浑身冷得发颤,她的手压在姜卿浅的心口,慢慢的移向了她的后背。 “主子,小心!”那宫女倏然开口尖叫。 他愣了愣神,只觉得自己双手沾满了冰凉的液体。 他不可置信的低头看去,只见姜曦禾不知何时握着他的双手,将那柄短剑,狠狠地刺进了自己的心口。 “曦禾……” “他……”姜曦禾满足的轻轻笑了起来,“我们别再互相折磨了。” “不会的,曦禾,你不会有事的!”他将她抱了起来,起身就准备往后冲,“传太医,太医!” “没用的。”姜曦禾说话的声音,依然还是那般清软,就像他第一次见着她的模样,“我有了。” “嗯?” “在没有遇见你之前,我一直想我以后的夫君和孩子会是什么样的,或许我会和他相敬如宾,或许也有可能琴瑟和鸣,然后我会为他生几个孩子,就这般平平淡淡的白头到老。” “曦禾……”他看着她,满眼的泪花。 “我快不行了。”姜曦禾满足的闭了眼,“或许这就是我们最好的结果。” “你不会有事的,我已经传了太医,曦禾,你不会有事的,孩子也是。”他哑着嗓子说道,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 姜曦禾只当做没听见,自顾自的说道:“当年临安,我桥下的少年郎,是你吧。” “是我。”他说,将脸贴了上去。 可是姜曦禾却只是笑着,温驯的闭了眼,这是他第一次见她这般模样:“放了我,也放了你。” “你会是个好君主,可我不会爱上仇人。” 可是曦禾,若无你,我就算得了这天下江山,有有何意义,到头来也不过是孤家寡人一个,罢了。 018 旧梦 018旧梦 日光倾城。 佛像上的金光,浅浅的晕染在脸上,在他的眉眼。 那是她,从未见过得安宁祥和。 烧完香出来,南暄意便携了她往后院走去。 长安寺的后院,种满了桃花。 遥遥看过去,实在是夺目的紧。 长得这般大,这也是她第一次得见如此繁茂的桃林。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可南暄意刚想带着姜曦禾走进去,朝暮却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附耳和南暄意说了什么,他一脸凝重转头看了空空的山头好一会儿,才转头和姜曦禾说:“我去处理些事情,你别跑远了,记得带侍女。” “若是累了,就去后院的厢房休息。” 姜曦禾乖巧的应了声:“你去吧,我就在桃林中散散步。” 南暄意对着她还是挺放心,有交代了几句,才和朝暮疾步离开。 这次出来她带的是玉欢。 进了桃林之后,姜曦禾也无心欣赏。 她本身就不是一个喜欢风花雪月的人,让她赏花,倒还不如去榻上睡上一会儿。 于是进来之后,姜曦禾便找了一石桌,趴在上面直接就睡了过去。 玉欢担心姜曦禾着凉,本想提醒两句,但是见着她已经睡下,终于还是将嘴里的话给咽了回去,默默地守在了一边。 天气渐渐转凉。 趴在石桌上的人儿,终于是醒了过来,她有些发冷的裹了裹身上的衣裳。 “玉欢,殿下可来了?”姜曦禾坐在石椅上问道。 玉欢摇头:“未曾,殿下你起来走一会儿吧,天凉,您别又病着了。” “无碍。”姜曦禾挥挥手,觉得有些发困。 “在困您也不能在这里睡,万一又病着可怎么办?”玉欢有些焦急,刚准备在劝,就感觉自己颈子一痛,整个人便倏然倒下。 姜曦禾移了移眼,只当做没有看见,依旧坐的四平八稳,岿然不动。 一道修长的身影,缓缓地从她的身边走了上来,绯色的衣裳,如墨的长发,还有一双妩媚多情的凤眼。 带着瑰丽之色。 姜曦禾看了眼,打了个呵欠:“三哥最近好像很闲?” 来人坐到了她的对面,丝毫也不介意石椅上的灰尘:“只是许久未见曦禾妹妹,特来相见。” 此人便是楚朝的三皇子,姜孟希。 以前尚在楚朝的时候,姜孟希和姜淮晋争夺东宫储君之位,便争热火朝天的,如今他这般不声不吭的来了燕朝,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事。 “多日未见,妹妹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姜孟希笑容不改。 他有这般愿意和她搭讪的时间,可她不见得愿意。 姜曦禾恹恹的,纤长的手扣在桌面:“三哥,你是什么人,你我心知肚明,你又何必这般惺惺作态。” “你这丫头还是这般不讨喜,浅浅就要比你乖巧多了。”姜孟希说。 她有些不耐烦,皱着眉看向桃林深处,似乎在等着什么人一般。 姜孟希敢这般现身在她的面前,自然也是明白的她在等谁的,当即他便轻佻的一笑:“曦禾,如今这方圆十里,只有你我兄妹二人,再无其他。” “三哥,燕朝可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姜曦禾如何能不明白他话中的含义,“殿下是被你支走的吧。” “多日未加,曦禾还是一如既往的聪明,一点都不像浅浅,这般好骗。” 姜曦禾抬眼,定定的看着姜孟希:“不知三哥这般大费周章的寻妹妹至此,可是又何指教啊!” “谁敢给你指教,不过是多日未见,想念你罢了。” “如今这里又无外人,三哥又何必与妹妹虚与委蛇了。”姜曦禾打了一个呵欠,“当年在楚朝,你与哥哥之间便是不死不休的,你会这么好心,过来看我吗?” “你与浅浅都是我的妹妹,我与大哥之间的事,如何会牵扯到你们,不过有件事我倒还真的挺庆幸的。”姜孟希意有所指道,“幸亏嫁到燕朝的是你,留在大楚的浅浅。” 姜曦禾讥讽的弯了弯嘴角:“刚刚三哥不是还说,你与大哥之间的事,与我和浅浅无关吗?现如今,怎么又开始庆幸来燕朝的是我了。” “曦禾这般聪慧,如何会猜不出了。”姜孟希笑的多情,“毕竟妹妹的手段,我们兄弟几人都是有目共睹的。” 姜曦禾冷笑:“说吧,你到底究竟是为何?” “我说了,过来瞧瞧我的妹妹在这里过得如何?” 姜曦禾有些头疼:“如今瞧见了,是不是可以走了。” “看来妹妹真的是很不待见哥哥,既如此哥哥走了便是。”姜孟希说走真的也就走了,若非对面余温尚存,她几乎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做了一场梦。 她转头看着睡在地面上的玉欢,叹了一口气,认命的将人给唤醒。 玉欢揉着脑袋,迷迷糊糊的瞧着姜曦禾:“奴婢这怎么了?觉得头好痛啊!” “刚刚不小心磕到罢了。”姜曦禾容色淡漠的很,玉欢跟在她的身边数十载,如何不知道她的脾性,当即也就没有在多言一句。 从桃林出来,姜曦禾觉得心中有些不安,便径直去了厢房休息。 刚一躺下,远处便隐隐有佛音传来。 搅得她头疼。 玉欢见了自然是心疼不已,连忙去寻了安息香来给她点上。 许是有了安息香助眠,很快她就睡了过去。 可是一闭眼,先前的佛音如如潮水般褪去,留下的只有无数的金戈铁马之声。 她做了一个梦。 一个无比荒唐的梦。 梦中,她还是大楚的公主,她也还在大楚的皇宫。 只是皇宫中,却是一片血流成河。 那时,她刚刚过完十八的生辰,是在大雪纷飞的冬日。 大燕的军队,却攻进了临安。 她养在深闺十八年,娇宠着长大,从来都只识风月。 皇宫于她而言,虽是囚笼,却也是最温暖的地方。 如今见了这般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的景象,好像往日的欢声笑语尽皆从耳旁掠过,这十八年来的日子,不过只是一场镜花水月罢了。 她扶着朱红的宫墙,干呕了几下,她努力抚下心中所有翻腾的情绪,这才抬眼看向这个巍峨的皇宫大院,看着这斑斑血迹。 眼中突然迸发出一股强烈的恨意。 不可以,她不可以倒在这里。 就算死,也该是死在她的父皇母后的身边,作为一国的公主,带着尊荣去赴死。 这是她,最后的骄傲。 她扶着墙,坚定地,刻不容缓的,朝着金銮殿跑去。 金銮殿是在前朝。 也是两军交战最厉害的地方。 姜曦禾一路过去,脚下踩得踏的都是尸体,一双素白的鞋履已经沾满了血,就连裙摆的边缘上都不能摆脱。 耳旁是一片簌簌而过的风声,混着浑浊的血腥味。 她跌跌撞撞的跑进了金銮殿。 踏过一具又一具的尸体。 金銮殿还是从前的金銮殿,巍峨大气,带着无上的肃穆。 可是记忆中的金銮殿,却不会如今日般,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她一路跑过来,发髻早已凌乱,朱钗掉在发髻上,钗子上用鎏金雕刻的蝴蝶,摇摇欲坠,好似马上就要翩翩而起。 她有些烦躁的一把抓起那只朱钗,就扔了出去。 朱钗应声而断,孱弱的翅膀折断,落在了一片血泊中,孱弱至极。 可是她却没有空理会这些,在这一片尸体中,她发了疯似的再找她的母亲。 金銮殿中的尸体实在是太多了,多到姜曦禾根本找不到她母后的半分影子。 她难受的蹲在了一众尸首中,膝下是潺潺而过的鲜血,将她素白的衣裳染得血红。 咯吱。 沉重的大门发出刺耳的声响,她身子一僵,倏然回身。 只见两道修长的人影,逆光而站,皆身着一身冰凉的铠甲。 就算光晕模糊了他们的面容,可她还是能勉强辨认出他们的身份。 她摇摇欲晃的站了起来,拼命地往后退去。 可是身后也是重重的尸首,她又能褪到哪里去。 脚下一个不慎,姜曦禾就踩了一个空,整个人仰面就朝殿前的台阶磕去。 来人目光微闪,下意识的就飞过去将人接住,牢牢地抱住了她的纤细的腰身。 柔软而熟悉。 他的冷冰冰的看向她。她 虽然有些小聪明,但终究还是养在深闺的女子,当她的身子贴上那冰凉的铠甲的一刻,似乎心中的最后一根弦倏然崩断。 她一把就想将男子用力给推开,可是不论她怎么挣扎,那条手臂,就是这般牢牢地固定在她的腰身上,可就是在这般挣扎的过程中,她的衣裳一不小的就挂上了男子铠甲外比较坚硬的地方,衣裳一下子就撕裂开了些,露出了莹白如玉的香肩,还有生来肩上便自带的胎记。 她看着他的目光从不可置信到欣喜若狂,明明只是一瞬间的转变,可还是让她清清楚楚的看见了那欣喜背后的欲望。 那般强烈,强烈到她看见了天边的夕阳如血,弥漫了整个天际,妖冶的血浪从地缝中扑卷而上,那是地狱,是无边的绝望。 那人,名唤南暄意。 019 云婓 019云婓 姜曦禾是从梦中惊醒的。 她大汗淋漓的一下子就坐了起来,手不知道撑在那里,一下子就将搁置在旁边的铜盆,一下子就全部给扫落到了地面上。 发出哐当的一声巨响。 在外面守门的玉欢听见后,忙不迭的就跑了进来,她一脸心惊胆战的站到了姜曦禾的身边:“殿下,你怎么了?” 正不断喘着气的人儿,倏然回头,那眼中充斥着的杀意,顿时就让玉欢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脚下一错,整个人都不由自主的往后跌去。 她冷眼瞧着,无半分关心。 玉欢忍痛爬了起来:“殿下,您到底怎么了?” “我在哪?”姜曦禾开口,可那种令人窒息的杀气,却没有半分的更改,反而愈演愈烈。 玉欢颤着身子跪伏在冰凉的地面:“殿下您是在长安寺。” “长安寺在哪?” “在燕朝京城。” “那我为何在此?” 玉欢颇为诧异的抬头,可还是依言回答:“您代小殿下,前来和亲。” “父皇母后可尚在?” “在。”玉欢更是心惊,“殿下,您到底怎么了?” “没事,我刚刚是不是吓着你了。”姜曦禾赤足走了下来,将玉欢扶起,“我刚刚梦靥了。” 玉欢自然而然也感受到了姜曦禾冰凉却满是汗的掌心:“好端端的,殿下怎么梦靥了?” “谁知道。”姜曦禾疲倦的挥挥手,“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玉欢看了她一眼,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低头走了出去。 屋内就剩了她一个人。 安息香的香气盈盈袅袅,盘桓在屋中,姜曦禾挨着脚踏边坐下,抱着膝,将头埋了进去。 无边安静。 不知过就多久,屋内已经完全暗沉下来。 院子外,夕阳也已经沉没,影影憧憧。 玉欢担忧的敲了敲门:“殿下,该用晚膳了。” 她自黑暗中抬眼,眸光明灭。 “殿下?”玉欢依旧在扣门。 半响,才听见姜曦禾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你去用膳吧,我没胃口。” “殿下,您身子本来就不好,您还这般任性,可不好。”玉欢声调一转,带着几分诱哄。 姜曦禾不耐的叹了一口气,刚准备起身,一道黑影却极快的窗口扑了进来,将她完全压在了身下。 她抬眼,正好就撞进了那双流光潋滟的眸子中。 似极了江南三月,春风又绿江南岸。 她不动声色的看着他。 屋内,已经没有了玉欢的声音。 “是你。”姜曦禾皱了皱眉,目光却瞥向了屋外。 那人点头:“是啊,我看你好像很不喜欢她,正巧我听着也挺烦的,就顺手将她打昏了。” “那你是谁?”姜曦禾重新将目光聚集到了黑衣人的身上。 黑衣人轻佻的挑起了姜曦禾的下颌:“我思慕你。” 姜曦禾的双眸一下子就变得冷淡了许多,那人也不恼,反而极喜欢这种变化。 他将人的头慢慢的抬起,似乎想轻佻的吻下去。 可就在那人的头刚刚凑近,他便感觉到颈子一疼,再抬首,就看见一汩汩的血从他的身上流出。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身下的美人儿。 明明是娇娇怯怯的美人儿,何时竟然露出了利爪。 姜曦禾可不会管她是如何想的,她起身将人从她的身上推下去,将插在他颈子见的削尖的发簪拔了下来,颈子上顿时就露出了一个小洞,就算屋内没有半分烛光,也依旧能叫人看的清楚。 在白净的肌肤上,一点嫣红。 刺客捂着伤口站了起来:“你都不需要问问,我是谁的人吗?” “对于你一个死人来说,是没有必要的。”将发簪重新簪回发髻上,她的右手上,已经多了一柄短剑。 剑身如雪,清亮凛冽。 刺客往后退了一步:“你不是楚朝的公主?” “我是。”姜曦禾浅笑,“可那又如何?” “不过是谁告诉你的,楚朝的公主,就是娇娇怯怯,一无是处的花瓶。”姜曦禾反客为主,将人抵在了地面上,不同于先前玩笑般的簪子,如今已经被她换成了真正能切断他脖子的凶器。 那刺客背后蓦然发凉:“你不能杀我!” “为什么不可以?”姜曦禾用短剑在他的脖子上比划着。 “我是你兄长的人。” 姜曦禾细嫩的小手,一下子就揪住他的衣领,杀气更甚:“三哥的人?” 刺客有些懵住,随即摇头:“不是,我是姜淮晋的人!” 熟悉的名字撞入脑中,姜曦禾的手略微松了松,可依旧拽着:“你说是,就是,谁信啊?” “我腰间有他给你的信。”那人呱呱大叫,生怕姜曦禾手中的短剑长了眼睛,一下子就落下。 姜曦禾看了他一眼,一只手依旧用剑抵着,另一只手摸到了他的腰间,翻腾了许久,终于将信给摸了出来。 那人躺在地上是苦不堪言的。 他是在一个刺客,也是一个血气方刚的男子,她那手在她的身上摸啊摸得,他怎么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 和尚都会有反应。 可姜曦禾不会关注这些。 她将信展开,粗略的看了一遍,确定了真的是自家皇兄的人后,这才将人放开了。 “你叫什么?” “楚云婓。”那人回答的干脆利落。 “就是京城有名的二世祖,那个浪荡公子。”姜曦禾显得有些意外。 那人拉下了面罩,笑的眉眼生花:“我的公主殿下,少年风流,不过是人之常情,小生也不过是爱出入勾栏院了些,风月里,也不过是你情我愿的事,何来浪荡。” “倒是生了一副好皮囊。”姜曦禾说着,起了身,却依旧是赤足踩在地面,“想与我说什么,先将这里弄干净。” 楚云婓低头看着满是血的地面,有些无奈:“是我受了伤。” “那与我有何关系。”她在榻上坐下,露出小巧圆润的脚趾来。 楚云婓看了眼,被强迫自己移开了目光。 他历经了无数的情事,却未曾有人如她一般,给了她这般的强烈的冲击力。 他叹了口气,依言将这里全部弄干净后,才走到了姜曦禾的身边,尔后就听见她说道:“你一点也不想哥哥的朋友。” “很多人都说过这个问题,姜淮晋那厮清心寡欲的像个和尚,而我则是今朝有酒今朝醉。”楚云婓也没多不好意思,他拉了张椅子就在她的身边坐下。 “你和哥哥是多久认识的?”姜曦禾继续问道。 “很多年了。”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好玩的回忆,楚云婓的眼角柔和了些,“那年他才至京城,容貌秀气的很,秀气的让我以为他是个大姑娘了。” “然后你就轻薄了他。”姜曦禾干脆的接了下去。 楚云婓眼睛一亮:“你怎么知道?孺子可教啊!” 姜曦禾微微一笑:“我只是好奇,哥哥怎么没有打死你。” 听见这话,楚云婓的脸一僵:“可他把我打得半残,我在床上躺了三个月,对此我爷爷还称赞姜淮晋那厮不错。” 说到后面,隐隐已经有些咬牙切齿。 姜曦禾听着,脸上也带上了几分笑:“谁让你轻薄哥哥的。” “不过我们倒是不打不相识,我记得他曾经还亲口许诺,要送我一个妹妹,让我做他的妹婿了。”楚云婓两眼放光的盯着姜曦禾。 “你想多了,如今我已经南暄意之妻。” “我不介意了,你这般美人,能得已是福气。” 姜曦禾亮出了短剑。 顿时,就让楚云婓觉得脖子后,有些隐隐作疼,当即闭嘴不言。 “哥哥,让你此刻找我,想必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吧。”姜曦禾也没有和他玩闹的心思,很干脆的问道。 楚云婓遗憾的摇头:“只是听说今儿太子带你来此,我就顺便跟过来,瞧瞧你免得以后认错人。” “还有,你哥哥让我转交你,你哪日若是不想留在这里了,尽管和我说,我会帮你逃出去的。” 光影有些模糊。 姜曦禾抬头看他,可他脸上是一贯的轻佻,让人分不清真假:“看来,京城的人都看走眼了。” “也不算,不过是小生觉得与其功成名就,富贵荣华,困在这里一辈子,倒不如仗剑四方,笑看风月欢场。” “公子的志向有别常人。”姜曦禾平平淡淡的说。 楚云婓毫不在意的笑着。 “东宫挺好,暂时我还没有离开的打算。”姜曦禾道,“不过若是楚公子无聊,倒不妨帮我寻一个人。” 楚云婓笑了笑,可是笑容却未达眼底:“是姜卿浅吗?” “没想到,哥哥连这个事都和你说了。” 楚云婓眉间一动:“这也不算什么事,不过你好像对姜卿浅挺关心的,你都不恨吗?” “为何要恨?” “若非她,你如今的如意郎君应该是你曾经爱慕过得陆子安,若非她,那如今远嫁他乡的也是她。” 听完,姜曦禾低了头,没说话,手指抚过凹凸不平的细纹:“这一切是我自己选的,我不会恨谁,也不会怨谁。” “浅浅是我的妹妹,从始至终,都是。” “还真是姐妹情深。”楚云婓笑了笑,“不过听说你妹妹和你长得一般无二。” “嗯。” 楚云婓终是满意的笑了笑,起了身:“好了,我先走了,你妹妹的事,我会帮你查看的,你别太担心了。” 说着,他整个人便翻窗直接走了。 光影明灭。 姜曦禾赤足走到了窗边,月华清幽。 原来,已经这般晚了。 020 不安 020不安 深夜的时候,南暄意才带着一身寒气回来。 姜曦禾还未睡下,她起身敛衣替南暄意宽了衣裳。 南暄意捉住了她的脸,俯身亲了一口:“怎么这么晚还未睡?” “等你。”姜曦禾将他的衣裳,挂在了衣架子上。 “天太晚了,日后别等了。”南暄意将人抱着,一起躺在了床榻上,“宝宝,对不起,本来是陪你出来游玩的,我却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 “没事的,你是一国储君,自然是你的事更为重要些,日后我们有的是时间。”姜曦禾说道,仰头亲了亲他的下颚。 南暄意摸了摸她的头:“不早了,睡吧。” 次日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 许是因为昨儿睡的晚,南暄意也未曾醒。 姜曦禾自他的怀中仰头,看向他,第一次看向他的眼中,没有半分的温煦,反而堆砌上了无数的冷意,就像是雪山之巅常年不化的冰雪。 瞬息之间,她便将这一身的冷意,如数散去。 南暄意醒了。 “早安。”像是无数平常百姓家般,她笑着看着他。 “嗯,早。”他低头,在她的眉间轻轻吻了吻,“起来吧,我们在逛一会儿,就要回去了。” “好。”姜曦禾也未曾有任何的不舍。 两人在屋中用了早膳之后,南暄意便携了人,去了昨日未曾与她同去的桃林。 桃林中景致依旧。 可是姜孟希的那张笑意盎然的脸,却时不时的出现在了她的脑海中。 一路赏玩过去,也是漫不经心的。 没多久,朝暮就又出现了。 南暄意有些抱歉的对着姜曦禾笑了笑,携了她一同回了东宫。 回了东宫之后,他先将她送回了明月楼,这才马不停蹄的赶去了白鹤院。 姜曦禾低头看着摆在手边的茶盏,正冒着腾腾的热气。 玉欢则在一旁收拾:“殿下,你也不要怨太子这般来去匆匆的,他是储君,事情自然是比较多的。” “我哪有怪他,只是觉得今儿天气不错。”姜曦禾将茶盖盖上,“好了,别收拾了,下去吧。” 玉欢有些惊异的看了姜曦禾一眼,不过还是什么都没说的依言退出了屋子。 等人一走,姜曦禾便起身坐到了榻上,将未曾绣好的衣裳重新拿了出来。 绣了几针后,就突然扎了手。 豆大的血珠,一下子就从葱白的指尖的冒了出来。 她一言不发的将手指喊在了嘴里。 姜孟希。 姜曦禾在心中轻喃着,心中的那股子杀气却是怎么都掩盖不住。 她和他之间的梁子太大了。 他此番来京,她是无论如何都坐不住的。 姜孟希是楚朝的三皇子。 母妃是艳绝后宫的淑妃,外戚强大。 也是朝中唯一一个能和自家兄长一争高下之人。 两位兄长年岁相差不大,是以娶妻也差不多是在同一年。 后来的时候,两位皇嫂也同时有了身孕,她们这一胎便显得至关重要,因为关系到皇长孙的位置,到底是由谁来做。 是以两位皇嫂之间的明争暗斗也随之愈演愈烈。 可到底是三皇嫂技高一筹,不知道辗转几人的手,将一个娇媚的歌姬塞进了东宫中,那时候哥哥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美人在怀,焉有不吃的道理,于是再一次颠鸾倒凤中,无意让路过的太子妃瞧见,平日里太子妃本就与那歌姬不对盘,现下见了,怒急攻心,一下子竟然就倒下了,下面又是石阶,这般摔下去,腹中的孩子如何还能保住,于是太子妃流产,父皇震怒,将那歌姬赐死,太子禁闭。 三皇子一家春风得意。 她自然是看不惯的。 那时候她虽然处于深宫,可到底手段也是不逊色多少的。 于是她借助旁人之手,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顺道在流产的时候,给那位三皇嫂灌了一碗红花。 身子受损,终生不孕。 如今,那位三皇兄已经取了平妻。 不知道偌大的府中,可有她的一席之地。 姜孟希手段通天,他肯定知道了子嗣之事,是她在背后动了手脚。 如今他这般来了京城。 教她如何放心的下。 姜曦禾将窗子版推开,露出了院子中的一角来。 若是夏日来了,必定能看见满池的芙蕖。 就像她原先的寝宫一般。 许是因为他真的太忙了。 就算到了用晚膳的时辰,他也没有来。 如今她满腹心事,也是味同嚼蜡,略微用了一些,便搁下了碗筷,让玉欢全部撤了。 玉欢捧了一碟甜点来:“殿下,您还是在吃一些吧。” “不用,只是有些累了。”姜曦禾摆摆手,装出一脸疲倦的样子,“你先下去吧,我想歇息了。” “那奴婢去掌灯。”玉欢退下。 次日一早,景西音就婀娜袅袅的前来请安了。 身边跟着的人是蒹葭。 姜曦禾看着她们笑道:“景妹妹身边的人儿,还真一个比一个水灵。” “什么水灵啊,笨手笨脚的,什么事都做不好,哪里及得上姐姐身边的玉欢姑娘,生的貌美不说,性子也是一等一的好。”景西音称赞道。 “妹妹又何必妄自菲薄。”姜曦禾将目光从蒹葭的身上移开,“我又不会同妹妹抢人。” “若是能被姐姐看上,倒是她的福气,可就是她笨手笨脚的,妹妹担心伺候不了姐姐。” “说笑罢了。”姜曦禾打了一个呵欠,很明显此事不愿再提。 景西音也乖巧的没有在提及。 蒹葭虽然不是她府中的家生子,可人机灵的很,又看得懂眼色,不知道比她从府中带来的侍女要好用多少。 最主要的是,这丫头心思通透。 景西音笑着看了蒹葭一眼,目光中是满意的不能再满意的神色。 姜曦禾抬着茶盏,掩住了嘴角边的冷笑。 两人又说了一会子话,景西音这才带着人走。 这一走,明月楼突然又安静了下来。 她将人全部打发了出去,自个缩在榻上,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一会儿,就听见有窗子响动的声音的传来,她懒洋洋的回了头,就见着楚云婓艰难的从窗子外爬了进来。 姜曦禾用手托腮:“昨天才夸你了。” “我的太子妃,这是东宫,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的地儿。”楚云婓一边溜进来,一边叫苦连天的,“我差点就被东宫的暗卫给发现了。” “可你还是进来了。”姜曦禾指了指对面的位置,“坐吧。” 楚云婓走过来坐下,手指屈着敲着桌面:“你找我来此,就连一个茶水都不肯请我喝吗?” “还想喝茶水呀。”姜曦禾嫣然一笑,“我若是请人沏茶来,你敢喝吗?” “你要是敢喝,我就敢沏。” 楚云婓想了想后果,摇头:“算了吧,太子妃的茶水,可不是我这样的粗人能喝的。” “说吧,你找我来是做什么?” “帮我查一个人。”姜曦禾正了脸色。 楚云婓被她弄得一惊,也坐直了身子:“谁?” “姜孟希。” 这个名字一处,顿时就叫楚云婓为难的皱起了眉头:“他不是你的三皇兄吗?” “他来了京城,你帮我查查,他来这里做什么。”姜曦禾潋滟如流光的桃花眼中,第一次显露出了几分冷意来。 楚云婓倒是不怎么在意:“放心吧,男人间的事,与你们女子何干,他来京城,自然也与你无什么干系,你只要顾好自己就可以了。” “我与他之间,隔着两条人命了。”姜曦禾轻笑,语气却也是在平淡不过。 楚云婓赫然抬眼。 姜曦禾耸了耸肩:“很稀奇吗?宫里的人,手中染几条人命,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楚云婓仔仔细细的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 摇头。 “你不像。” “可的的确确如此。”姜曦禾学着姜卿浅的模样,笑的两只眼睛都弯成了月牙,“不过这事我哥哥不知道,但是姜孟希知道,他已经找过我了,我担心他会出什么幺蛾子。” 楚云婓沉默了好大一会儿,才道:“你害死的人,和他是什么关系?” “他未出世的儿子。”姜曦禾倒也没有隐瞒,“你也应该明白,皇长孙的位置至关重要,三皇嫂将我皇嫂的肚子的孩子害了,还差点让我皇嫂去了半条命,你凭什么以为,我不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自古储君之争,便是如此,你与大哥相交多年,应该明白。” 楚云婓看着她:“世人皆言,大楚明和公主,心地良善,温和端庄,与世无争。” “可你给我的感觉,却并非如此。” “传言罢了。”姜曦禾亦看着他,“就像京城中,说你是个浪荡的二世祖一样。” “你还真叫我为难,我楚云婓早就立誓,不会参与任何一朝的庙堂之争,这次我若是帮了你,就算是破戒了。”楚云婓道。 “这事怎么能这么算?”姜曦禾笑笑,“我不过只是想知道我三哥来京城做什么。” “我独自身处京城,身为无兄弟姐妹扶持,自然的小心一些。”她道,“尤其是,这事不但关系到我,还关乎太子和哥哥。” “好端端的,又与太子有何关系?”楚云婓不解。 姜曦禾笑:“怎么没有关系,我才不相信这世间上会有这般巧的事情。” 021 出宫 021出宫 风从半掩的窗子缝隙中缓缓而来。 楚云婓眯了眯眼:“太子妃,你这个要求着实有些困难啊,姜孟希可不是什么普通人,我若真的去查了,那势必是将楚国侯府暴露在了他的眼中。” “楚小侯爷,你觉得我会相信,你会动用楚国侯府的势力吗?哥哥敢让你来找我,势必你自然有你可用之处,毕竟太子殿下,可比姜孟希难对付多了。”姜曦禾目光幽幽的看着他。 “你也挺难对付的。”楚云婓似笑非笑的说了一句。 姜曦禾只是笑着,没有半句反驳。 许是因为姜曦禾的目光太过灼人,楚云婓沉吟了好一会儿,这才点了头:“不过先说好,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这般为难的事,小侯爷的确做一次就够了。”姜曦禾满意的将目光收回。 “若无其他事,在下就先走了。”楚云婓从榻上起身,刚准备离开,一只白嫩的小手,就拉上了他的衣裳。 他回头:“殿下,可还有事?” “我想出宫。”她仰头,盈盈一笑。 就这么一笑间,将娇怯如数诠释出来,分外惹人怜。 楚云婓有些动心。 其实她和京中的那些贵女没什么不一样的,都擅长用自己的外表来迷惑对方,从而达到自己的目的,大概唯一的不同,就是姜曦禾皮囊实在是不错。 他记得,他还和友人说过,他最看不惯的就是京中那些贵女的嘴脸,当面一套,背面一套的。 但如今换成了姜曦禾,责怪的话,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甚至,她还迫切的希望,她能多烦烦他。 “殿下,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楚云婓低头,看着她。 “我想出宫,见一见故人,我相信小侯爷神通广大,一定会有办法对不对?” 楚云婓未曾说话。 姜曦禾倒也不急,就这般瞧着他,似乎想要磨到他心软。 楚云婓最终还是心软。 他长臂一伸,就直接将人抱在了怀中:“虽然男女授受不亲,可是殿下要出去,可就别怪在下无礼了。” 姜曦禾不答,只是乖巧的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 楚云婓的轻功的确是好,甚至可以说是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他带着她在皇宫之中飞腾,恍若无人之境般。 没多久,两人便到了宫外。 楚云婓去找了辆马车,又顺手带回了幕离,给她带上。 “你要去哪?”楚云婓靠在马车上。 “红袖招。” 楚云婓脸色蓦然一变,就连声音也不由得拔高:“你说你要去哪里?” “红袖招。”她说的是掷地有声。 “如今却忆江南乐,当时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翠屏金屈曲,醉入花丛宿,此度见花枝,白头誓不归。”姜曦禾缓缓念道。 楚云婓依旧沉着脸:“那不是你一个女孩子该去的地方。” “为什么不能去。”姜曦禾理直气壮的反驳,“我只是想去见一位故人罢了。” “再说,红袖招又并非那些勾栏院,里面不过是听戏,又何去不得。” “就算只是听戏,也不是你一个女儿家家能去的。 “你若不带我,我就自个去。”姜曦禾掀开幕离,露出一张姣好的脸来,“反正我如今,已经出宫了。” 楚云婓噗的一笑,带着几分嘲弄:“说的好像我不能再将你送回去一样。” “你打得过我吗?”姜曦禾洋洋得意的挑眉,“别忘长安寺。” 听见这话,楚云婓一下子就愣在原地,竟然无言可对。 趁着楚云婓发愣的时候,她已经爬上了马车:“小侯爷,走吧。” 被姜曦禾当成了马车夫的楚云婓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认命的也跳上了马车。 其实吧,红袖招其实不是什么秦楼楚馆的,也没什么招妓的情况。 可唯有一点,戏子都是男子。 那些个男子,又个个都是妖精,手段是一个比一个的多。 而她这么一个姑娘家,还是他们燕朝的太子妃,怎能让他不反对。 这万一要是没有把握住心智,被迷惑了怎么办? 楚云婓觉得自己真的十分担忧。 很快他们就到了红袖招。 虽是青天白日,可红袖招却是座无虚席。 不过好在楚云婓是常年都是红袖招的座上宾,很快当家人便给他们匀了一个厢房出来。 风光尚好。 姜曦禾手敲着拍着,看着戏台子上的人,唇角边含了几分不明的笑意。 那人身形婉转,偏转之间,露出了眉眼来,如墨似画,极为风流多情,俊俏的紧。 她迎向了台上那人的目光,淡淡一笑。 极为凉薄。 往日极喜爱听戏的楚云婓今儿却是怎么都坐不住,他不断的偏头看向身边听得津津有味的人:“这有这么好听吗?” “好听啊,特别好听。”姜曦禾很认真的看着他,生怕他听不清,还特地重复了一遍。 楚云婓搓着手,坐立不安的:“这有什么好听的,你要是喜欢,过几日我送几名歌姬去东宫,让你听个够好不好,我的姑奶奶。” “除非,你能把他弄进东宫来,我现在就立马随你回去。”姜曦禾指了指正在戏台上的男子。 顿时楚云婓的脸色黑沉如锅底:“那小白脸有什么好的。” “哪里都挺好的。”姜曦禾道。 楚云婓是坐如针毡,半柱香后,台上的男子,才收了场。 楚云婓刹那就松了一口气:“我的殿下,咱们现在可以走了吗?” “嗯,好啊。”姜曦禾配合的起了身,与刚才任性的模样判若两人。 不过楚云婓可没心思想这些,他现在只想赶紧将人给送回东宫去,免得出了什么差错。 诱拐太子妃的这个罪名,他可担待不起。 将人送回的时候,差不多已经快至黄昏。 玉欢正着急的在门外徘徊,不敢推门进来。 姜曦禾慢条不理的换了件衣裳,这才打开门走了出去:“怎么了?” “太子那边有人来传了话,请您过去一趟。”婉儿抢在玉欢的面前回答。 姜曦禾漫不经心的应了声:“走吧。” 白鹤院。 灯火通明。 姜曦禾脸上带了笑,南暄意正在书房等她。 见着人了,南暄意便将手中的折子放下,眉眼和煦:“今儿怎么来的这般迟?” “妾身这几日贪睡了些。”姜曦禾柔柔的笑道,靠近了他。 南暄意将人拉过来,抱在了腿上:“要是累了,就在睡一会儿。” “不用。”姜曦禾坐在他的怀中,“都这般晚了,该用晚膳了。” “嗯,的确秀色可餐。”南暄意抬过姜曦禾的下颚,轻佻的就吻了上去。 她又羞又恼。 “好了,不逗你了。”南暄意将人放下,转而牵住了她的手,“这几日我可能会有些忙,顾不上你,你千万好好好的照顾自己。” “明月楼的宫人这般多,妾自然无事,倒是殿下,可别累坏了身子。” 今日的晚膳是难得的丰盛。 两人如平常夫妻一般,在一起用了晚膳之后,便各自回了各自的屋。 屋内烛影稍稍黯淡。 姜曦禾推门进去后,一抬眼就瞥见了一道黑影,隐在暗处。 她挥手将所有的宫人摒退,这才走了进去,没有掌灯,就让屋子沉睡在黑暗中。 她根据着为数不多的光亮,走到了榻上,执了一柄扇。 那黑影就从暗处中走了出来,露出了修长的身子,穿了一袭蓝色的袍子。 直到他走到光影稍亮之处,才看清了他的容色。 风流俊俏。 竟然是白日里那位在红袖招风流多情的戏子。 他走过来几步,在她的面前跪下:“主子。” 她敛眸,光影黯淡。 “嗯。” 风声疏淡。 灯烛明灭。 她抬手去挑着烛火,那戏子一直就这般跪在她的面前,未曾移动半步。 挑弄了许久,她才放下了手中的钗子:“还没有小殿下的下落吗?” “属下听闻江淮一带,曾出现一个与主子样貌有几分相似的女子,只不过她是独身一人,身边并无男子的陪同。” “一个人?”姜曦禾有些诧异。 “是。” 姜曦禾沉默一瞬:“嗯,你们就辛苦些,继续追查吧,还有将姜孟希在京城的据点给我翻出来,就算是挖地三尺,我也要知道他来着做什么。” “三皇子来了京城?” “是啊,还有太子,那日在长安寺发生了什么,也一并查了吧。”姜曦禾眉间有些蹙起,细微至极的动作,可他还是尽皆收入了眼中。 “那今儿陪着主子一起来的小侯爷,主子可也要查一查底。” “他?”姜曦禾仔细想了想,最终还是摇头,“他是哥哥的盟友,还是别查了,只是日后他若去红袖招,你们客气些,尽量也好好伺候下。” 他颔首。 “没什么事了,以前如何,以后便如何吧。”姜曦禾打了一个呵欠,“有事我会给你们传信的。” “景西音,主子不翻个底吗?” 听见这个名字,姜曦禾有些绷不住的笑了笑:“好端端的,我查她做什么。” “南暄意是储君,日后是皇帝,后宫三千是在寻常不过的事,我如今能防一个景西音,难道我日后还要防千千万万个景西音吗?” “长沂,这件事你多虑了。” 022 眼光 022眼光 姜曦禾没有想到自己会这般快的就碰见已经成为了昭仪的周庭雪。 她去皇后宫中请安,出来的时候,正巧遇见。 褪去了初见时的青涩,她整个人都呈现出一种娇媚来,是绽放在眼角眉梢的那种,与景西音不同,那是初尝情事后,特有的娇媚。 姜曦禾站在原地看着她,一步一步的走进。 “本宫当是谁了,原来是咱们的太子妃啊。”周庭雪停在了离姜曦禾稍远的距离,笑看着盈盈走过来的人,“咱们也算是老熟人,太子妃你说是不是啊?” “昭仪娘娘。”姜曦禾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她,“可真是好闲情啊,这般冷的天,也能出来逛园子吗?” 周庭雪随意的瞟了眼:“太子妃这话说的,今儿这天气不错啊,怎么能说是冷了?” “大抵是太子妃还没习惯我大燕的气候吧,也是江南多雨,气候温和,按道理来说,太子妃觉得我们燕朝冷也是正常的。” 姜曦禾冷冷的勾了勾唇:“昭仪娘娘,有什么话不妨直说,你这般拐弯抹角的,累不累啊?” 周庭雪只是平静的看着姜曦禾,良久淡漠的撇了眼:“我和太子妃,可不算什么熟识,怎么会有话可说了。” 言罢,便带着宫人直直的从她的身边擦过。 姜曦禾饶有兴趣的盯着周庭雪的身影,情绪极淡的抿了抿唇。 对于这位昭仪娘娘在后宫中的事,她还是略知一二。 当今天子不是个重欲之人,一个月大约也就进两三次后宫,其中一次都是在皇后宫中歇下,算是对嫡妻的尊重,还有两次次一般通常轮流留宿在四妃的寝宫中,真的可谓是雨露均沾。 对着周庭雪这种小姑娘,皇帝一般是不碰的,那次碰她也纯粹只是为了给周家一个交代而已。 交代完了后,便在未涉足过她的寝宫半步。 而宫中的人,向来又都是个踩低捧高的,周庭雪不得宠,下面的人自然是要懒惰些的,更有甚者,欺主也是常有发生。 周庭雪是个小姑娘,哪里又会是那些宫中老手的对手。 惯常只有呼天抢地的,大概这些日子只怕是被欺负的有些惨了。 “走吧。” “殿下,难道你就不管周……昭仪了吗?”玉欢凑在了姜曦禾的身边。 “她是昭仪娘娘,也算是太子的长辈,我能如何?”姜曦禾浅浅笑着,似乎并不在放在心上,“再说,这里又不是大楚,能由得我性子来。” 回了东宫后,姜曦禾就直接去了白鹤院。 景西音正守院子外。 她站在远处看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走了过去:“景妹妹,怎会在此?” 景西音听见这个声音,脑子中紧绷着的一根弦,忍不住的扯了扯,她回身拜下,脸皮子上却毫无笑意:“妾在等殿下。” 姜曦禾往前走了几步,也站在了院子口:“景妹妹,若是有什么事,大可说与我听,我替你转述给殿下可好?” “这点微末小事,妹妹就不麻烦姐姐了,我在这里等着殿下便是。”景西音回答的一板一眼的,甚至还带着几分倔强和孤注一掷的疯狂。 姜曦禾默不作声的将她从头到脚的都看了一遍。 衣裳应该是新作的,用的料子是时下京城最贵的,就连花色也是独一无二的,纤浓有度,发髻也是精心挽过的,衬的那张脸娇娇艳艳的,却又没有分毫的俗气,眼角下别出心裁的点了一颗泪痣,竟然让人有种想要怜惜的心情。 这哪里是有事,分明就是来承欢的。 不用两人见着,姜曦禾觉得自己也能将他们接下来的对话全部想出来,无非也就是挟恩以报,那么就是大道理说上一通,实在不行就直接下药。 手段嘛,无非也就这些。 南暄意二十出头,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景西音容色又好,这两人之间没一点干柴烈火的,谁信啊? 姜曦禾讥诮的将目光收回:“既如此,那我就不打搅妹妹了,想必妹妹也是不需要我给太子通传的。” 景西音应了一声,便站得笔直。 姜曦禾嫣然一笑,独自就进了院子。 南暄意正在作画。 姜曦禾拎着裙摆,轻飘飘的就扑了过去,感觉有人靠近,南暄意看了眼,抬手无奈的将人搂进了怀中:“怎么挑在这个时辰过来了?” “我从母后那里回来,就来瞧瞧你。”姜曦禾窝在他的怀中,“你最近不是很忙吗?怎么还有空作画?” “忙里偷闲。”南暄意将笔搁下,拉着姜曦禾看向还未完成的画,低头轻咬在她的耳边,“怎么,喜欢吗?” 姜曦禾倏然就红了脸:“你怎么能画这个?” “我怎么不能画这个,闺房之乐你知道吗?”南暄意笑着将人抱着坐在了他的大腿上,“要不要,你给我摆个姿势,我照着画完,嗯?” “我的好殿下,你现在怎么这么有闲情。”姜曦禾笑着倚在他的怀中,“你的公文都看完了吗?” “你不来陪着孤,孤可没有这个耐心处置那些枯燥无味的公文。”南暄意又继续执起了笔,继续在宣纸上画着。 姜曦禾没有在说话,看了好一会儿,就打起了瞌睡。 南暄意抬手,温柔的为她遮住光线:“睡吧,我替你挡着光。” “你这样太累了。”姜曦禾抬手,扒上了南暄意的遮在她眼前的手,“对了,景妹妹还在院子外面等着殿下了?” 南暄意应了声,没有任何的动作。 “殿下不见见?” 南暄意没有回答,而是专心致志的画着画,等着他全部勾画好,才说道:“明泽,我宁愿有时候,你自私一些。” “嗯?” “明泽,我是你的,你可别再把我推给其他人了。” 姜曦禾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殿下。” “嗯。”南暄意心情极好的,低头又亲了亲她的唇。 “白日宣淫,不好。”姜曦禾端正这一张脸,一字一句的和南暄意说着。 南暄意没有忍住,笑出了声。 春日多雨。 明明早些时候还晴空万里,如今却淅淅沥沥的下了小雨。 放眼看去,雾蒙蒙的,几乎教人错看成那个烟雨朦胧的江南,也似极了他们第一次相遇的情景。 扬州桥头,郎独好样貌。 听着外面滴滴答答的雨声,姜曦禾也没什么瞌睡,索性也就披了衣裳起身,站在了廊下。 廊下与院子口相距不远,她抬眼就看见一很清楚看见那边的场景。 景西音还未曾离去。 全身已经被淋得湿透。 她忍不住回头去看正在伏案而书的南暄意。 这个男人绝情又冷情。 可以漠视任何的好,任性至极。 景家在燕朝的地位可不低,若是他能拉拢景家,这对他的储君之位,无疑又更加稳固,而且还可以平衡一下,朝中的势力,自己又可以抱得美人归,一举三得的事,她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愿意去做。 而且她也害怕,害怕自己会变成如景西音一般模样。 楚承不知什么时候也走到了廊下:“太子妃在看什么?” 姜曦禾静静地抬头看了眼:“楚公子何时来的?” “一早就来了。”楚承道,“太子妃是觉得景侧妃可怜吗?” “她不可怜吗?”姜曦禾淡淡的反问,“他爱的男人,对她弃若敝屣,不屑一顾,她甚至为了他甘愿屈居妾室,甚至连自己的骄傲和尊严都抛弃了,伏低做小,依旧换不来那个人的一眼顾盼,还不可怜吗?” 楚承笑着颔首:“是啊,我也觉得她可怜,可是太子妃,你会因为她的可怜,从而满足她的愿望吗?” “不会。”姜曦禾也回答的干脆,“因为她肖想的那个人,是我的夫君。” “她就算在可怜,我也不会将我的夫君,拱手让与他人。” “你还真是直接。”楚承说,“可你不是觉得她很可怜吗?” “一码事归一码事,因为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她今日落得这般地步,有一半的也是她作茧自缚,咎由自取罢了。”姜曦禾淡淡道,“就好比,以后有人看上你的妻子,你会因为那个男子可怜,将你的妻子拱手相让吗?” 楚承很认真的想了想,随即释然一笑:“不会。” “可是我和太子妃不同,您是太子妃,日后等殿登基,您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太子的后宫注定了不会只有你一个人的,他是皇帝,需要绵延子嗣,到时候就有很多女子入宫,太子妃您觉得,您能防一个景西音,还是能防千百个女子。”楚承问得诚恳。 姜曦禾也不恼:“楚公子,你为什么要问我这个问题?” “难道你不知道,选择权从来都不在我的手上吗?”姜曦禾看向南暄意,“他若不想娶,就算有人将美人塞在他的床榻上,他也一样会无动于衷,相反,若是他有这个心,就算我千防万防,又如何?总不可能,让我提这剑,将他染指过得女子,全部杀了吧。” 楚承点头:“突然间明白了一些事,他的眼光的确比我好。” 022 眼光 022眼光 姜曦禾没有想到自己会这般快的就碰见已经成为了昭仪的周庭雪。 她去皇后宫中请安,出来的时候,正巧遇见。 褪去了初见时的青涩,她整个人都呈现出一种娇媚来,是绽放在眼角眉梢的那种,与景西音不同,那是初尝情事后,特有的娇媚。 姜曦禾站在原地看着她,一步一步的走进。 “本宫当是谁了,原来是咱们的太子妃啊。”周庭雪停在了离姜曦禾稍远的距离,笑看着盈盈走过来的人,“咱们也算是老熟人,太子妃你说是不是啊?” “昭仪娘娘。”姜曦禾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她,“可真是好闲情啊,这般冷的天,也能出来逛园子吗?” 周庭雪随意的瞟了眼:“太子妃这话说的,今儿这天气不错啊,怎么能说是冷了?” “大抵是太子妃还没习惯我大燕的气候吧,也是江南多雨,气候温和,按道理来说,太子妃觉得我们燕朝冷也是正常的。” 姜曦禾冷冷的勾了勾唇:“昭仪娘娘,有什么话不妨直说,你这般拐弯抹角的,累不累啊?” 周庭雪只是平静的看着姜曦禾,良久淡漠的撇了眼:“我和太子妃,可不算什么熟识,怎么会有话可说了。” 言罢,便带着宫人直直的从她的身边擦过。 姜曦禾饶有兴趣的盯着周庭雪的身影,情绪极淡的抿了抿唇。 对于这位昭仪娘娘在后宫中的事,她还是略知一二。 当今天子不是个重欲之人,一个月大约也就进两三次后宫,其中一次都是在皇后宫中歇下,算是对嫡妻的尊重,还有两次次一般通常轮流留宿在四妃的寝宫中,真的可谓是雨露均沾。 对着周庭雪这种小姑娘,皇帝一般是不碰的,那次碰她也纯粹只是为了给周家一个交代而已。 交代完了后,便在未涉足过她的寝宫半步。 而宫中的人,向来又都是个踩低捧高的,周庭雪不得宠,下面的人自然是要懒惰些的,更有甚者,欺主也是常有发生。 周庭雪是个小姑娘,哪里又会是那些宫中老手的对手。 惯常只有呼天抢地的,大概这些日子只怕是被欺负的有些惨了。 “走吧。” “殿下,难道你就不管周……昭仪了吗?”玉欢凑在了姜曦禾的身边。 “她是昭仪娘娘,也算是太子的长辈,我能如何?”姜曦禾浅浅笑着,似乎并不在放在心上,“再说,这里又不是大楚,能由得我性子来。” 回了东宫后,姜曦禾就直接去了白鹤院。 景西音正守院子外。 她站在远处看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走了过去:“景妹妹,怎会在此?” 景西音听见这个声音,脑子中紧绷着的一根弦,忍不住的扯了扯,她回身拜下,脸皮子上却毫无笑意:“妾在等殿下。” 姜曦禾往前走了几步,也站在了院子口:“景妹妹,若是有什么事,大可说与我听,我替你转述给殿下可好?” “这点微末小事,妹妹就不麻烦姐姐了,我在这里等着殿下便是。”景西音回答的一板一眼的,甚至还带着几分倔强和孤注一掷的疯狂。 姜曦禾默不作声的将她从头到脚的都看了一遍。 衣裳应该是新作的,用的料子是时下京城最贵的,就连花色也是独一无二的,纤浓有度,发髻也是精心挽过的,衬的那张脸娇娇艳艳的,却又没有分毫的俗气,眼角下别出心裁的点了一颗泪痣,竟然让人有种想要怜惜的心情。 这哪里是有事,分明就是来承欢的。 不用两人见着,姜曦禾觉得自己也能将他们接下来的对话全部想出来,无非也就是挟恩以报,那么就是大道理说上一通,实在不行就直接下药。 手段嘛,无非也就这些。 南暄意二十出头,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景西音容色又好,这两人之间没一点干柴烈火的,谁信啊? 姜曦禾讥诮的将目光收回:“既如此,那我就不打搅妹妹了,想必妹妹也是不需要我给太子通传的。” 景西音应了一声,便站得笔直。 姜曦禾嫣然一笑,独自就进了院子。 南暄意正在作画。 姜曦禾拎着裙摆,轻飘飘的就扑了过去,感觉有人靠近,南暄意看了眼,抬手无奈的将人搂进了怀中:“怎么挑在这个时辰过来了?” “我从母后那里回来,就来瞧瞧你。”姜曦禾窝在他的怀中,“你最近不是很忙吗?怎么还有空作画?” “忙里偷闲。”南暄意将笔搁下,拉着姜曦禾看向还未完成的画,低头轻咬在她的耳边,“怎么,喜欢吗?” 姜曦禾倏然就红了脸:“你怎么能画这个?” “我怎么不能画这个,闺房之乐你知道吗?”南暄意笑着将人抱着坐在了他的大腿上,“要不要,你给我摆个姿势,我照着画完,嗯?” “我的好殿下,你现在怎么这么有闲情。”姜曦禾笑着倚在他的怀中,“你的公文都看完了吗?” “你不来陪着孤,孤可没有这个耐心处置那些枯燥无味的公文。”南暄意又继续执起了笔,继续在宣纸上画着。 姜曦禾没有在说话,看了好一会儿,就打起了瞌睡。 南暄意抬手,温柔的为她遮住光线:“睡吧,我替你挡着光。” “你这样太累了。”姜曦禾抬手,扒上了南暄意的遮在她眼前的手,“对了,景妹妹还在院子外面等着殿下了?” 南暄意应了声,没有任何的动作。 “殿下不见见?” 南暄意没有回答,而是专心致志的画着画,等着他全部勾画好,才说道:“明泽,我宁愿有时候,你自私一些。” “嗯?” “明泽,我是你的,你可别再把我推给其他人了。” 姜曦禾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殿下。” “嗯。”南暄意心情极好的,低头又亲了亲她的唇。 “白日宣淫,不好。”姜曦禾端正这一张脸,一字一句的和南暄意说着。 南暄意没有忍住,笑出了声。 春日多雨。 明明早些时候还晴空万里,如今却淅淅沥沥的下了小雨。 放眼看去,雾蒙蒙的,几乎教人错看成那个烟雨朦胧的江南,也似极了他们第一次相遇的情景。 扬州桥头,郎独好样貌。 听着外面滴滴答答的雨声,姜曦禾也没什么瞌睡,索性也就披了衣裳起身,站在了廊下。 廊下与院子口相距不远,她抬眼就看见一很清楚看见那边的场景。 景西音还未曾离去。 全身已经被淋得湿透。 她忍不住回头去看正在伏案而书的南暄意。 这个男人绝情又冷情。 可以漠视任何的好,任性至极。 景家在燕朝的地位可不低,若是他能拉拢景家,这对他的储君之位,无疑又更加稳固,而且还可以平衡一下,朝中的势力,自己又可以抱得美人归,一举三得的事,她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愿意去做。 而且她也害怕,害怕自己会变成如景西音一般模样。 楚承不知什么时候也走到了廊下:“太子妃在看什么?” 姜曦禾静静地抬头看了眼:“楚公子何时来的?” “一早就来了。”楚承道,“太子妃是觉得景侧妃可怜吗?” “她不可怜吗?”姜曦禾淡淡的反问,“他爱的男人,对她弃若敝屣,不屑一顾,她甚至为了他甘愿屈居妾室,甚至连自己的骄傲和尊严都抛弃了,伏低做小,依旧换不来那个人的一眼顾盼,还不可怜吗?” 楚承笑着颔首:“是啊,我也觉得她可怜,可是太子妃,你会因为她的可怜,从而满足她的愿望吗?” “不会。”姜曦禾也回答的干脆,“因为她肖想的那个人,是我的夫君。” “她就算在可怜,我也不会将我的夫君,拱手让与他人。” “你还真是直接。”楚承说,“可你不是觉得她很可怜吗?” “一码事归一码事,因为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她今日落得这般地步,有一半的也是她作茧自缚,咎由自取罢了。”姜曦禾淡淡道,“就好比,以后有人看上你的妻子,你会因为那个男子可怜,将你的妻子拱手相让吗?” 楚承很认真的想了想,随即释然一笑:“不会。” “可是我和太子妃不同,您是太子妃,日后等殿登基,您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太子的后宫注定了不会只有你一个人的,他是皇帝,需要绵延子嗣,到时候就有很多女子入宫,太子妃您觉得,您能防一个景西音,还是能防千百个女子。”楚承问得诚恳。 姜曦禾也不恼:“楚公子,你为什么要问我这个问题?” “难道你不知道,选择权从来都不在我的手上吗?”姜曦禾看向南暄意,“他若不想娶,就算有人将美人塞在他的床榻上,他也一样会无动于衷,相反,若是他有这个心,就算我千防万防,又如何?总不可能,让我提这剑,将他染指过得女子,全部杀了吧。” 楚承点头:“突然间明白了一些事,他的眼光的确比我好。” 023 出事 023出事 对于这句不知是夸奖还是别用深意的话,姜曦禾少见的没有理会。 雨势越发大了。 景西音也在雨中整整站了两个时辰。 对于她这般作态,姜曦禾还是自认自己能摸清楚几分的,无非也就是希望借此能引起南暄意的怜惜罢了,可是她忘了,南暄意怎么会对自己不重视的人有半分的怜惜。 景西音的身子已经在雨中摇摇欲坠。 站在姜曦禾身边的楚承,难耐的握紧了拳头。 姜曦禾一低头,就看见了楚承笼在袖中的手,白净的手背上有青筋凸起。 她想,如果她是景西音,时候决计不会选择这般蠢的方法。 以命相胁吗? 可对于南暄意来说,就算她整个人都死在了她的面前,他也不会有分毫的动容。 二十年的储君生涯,早就足以让他练就一副铁石心肠。 姜曦禾转了身:“我回屋了。” “那她?”楚承目光追随在拿到纤影上。 “殿下不想管,也不喜欢我管。”姜曦禾说完,抬脚就直接进了屋。 楚承舍不得离开,一直站在了原地。 他与她相识了二十三年,可是也就是这二十三年,却还抵不过她与南暄意相识的十年,可是这十年,南暄意对她,除了冷淡,也还是只有冷淡。 他不明白为什么,她宁愿守着一个将她弃若敝屣的人,也不愿看自己一眼。 冷风吹了过来。 就连楚承也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看见雨中的那人儿,依旧站在笔直。 “已经两个时辰了。”姜曦禾站在南暄意的面前,语气不免带着几分怨怼。 南暄意搁了笔:“你想我见她?” “不想。”姜曦禾直言,“可我更不愿明儿被母后请去喝茶。” 南暄意不太想见景西音,对他来说,景西音是他父皇不顾他意愿,在加上景家的求各种恩典,这才父皇强行塞给他的,他并不介意将她们养在东宫,可是不代表他需要为她们负责。 或者换句话来说,今儿之所以到了这个地步,基本都是她们自食恶果罢了。 南暄意不太高兴。 他极不喜欢,将时间浪费在这种事上。 可是触及到姜曦禾的目光,南暄意还是无奈的起了身:“既如此,那我就去瞧瞧吧。” 姜曦禾跟着南暄意走了出去。 到了廊下后,南暄意这才开了口。 “明泽,你在这等着孤吧。” 姜曦禾也不想过去面对景西音,自然就应承了下来。 一旁的楚承立马就替南暄意撑开了伞,与他一同走了下去。 原本已经心如死灰的景西音,再看见南暄意出现的时候,双腿一软,差点就摔在了地上,可却被蒹葭眼疾手快的扶了起来。 脸上是难掩的惊喜。 “我就知道,殿下心中是有我的。”她仰头看着他,就像是年少时的那般,眉眼间的欢喜,是那般纯粹。 他神情淡漠。 以前他不喜欢她,那以后也不会喜欢,更不会对她存着几分怜惜。 “景氏。”南暄意开口,生疏而漠然。 景西音眼珠子动了动,脸上的悲恸,是如此的显而易见:“你说什么?” “殿下,你喊我什么?” “景氏。”南暄意又再次开口,语调平缓没有半分的起伏。 她咬着牙,跪在了地上。 豆大的雨滴打了下来,将她的脸上的妆容冲洗得一干二净,原来妖冶的眉眼,带上了几分凄楚。 “殿下你我相识十载,如今我还是你的妻,为什么你还要对我如此生疏客气,我为你抛弃了所有的骄傲,难道真的就不能换来你对我的半点温存吗?”她问,已然哭的有些撕心裂肺。 南暄意讥诮的弯了弯嘴角:“景氏,你还真看得起自己,孤的妻,从头到尾不过明泽一人,你一个侧妃,又何资格自称孤的妻?” “既如此,你当初又何苦娶我?” “难道不是你求你父亲,非要进这个东宫吗?”南暄意语气已然有些不耐,“朝暮,将景氏送回去,日后若没有传唤,就让她安生的呆在自个的寝殿中吧。” 景西音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你要囚禁我?” “孤只是怕你得了失心疯。”说完,南暄意眉头都不带抖动一下的转身就朝姜曦禾所在的廊下走了去。 见着那人,原本端着的神色一下子就柔和了起来。 他所求了两辈子的执念,也不过是她此生安然,然后站在自己的身边。 他走过,牵住了她的手:“外面冷,咱们进屋吧。” 楚承低头看着景西音,突然就叹了一口气,俯身将人扶了起来:“西音,我送你回宫吧。” “不用。”景西音挣开了楚承的手,“我自己能回去。” 她隐忍着怒气,看着远处相携的一对璧人。 终是,极其绝望的闭了眼。 这一局棋,她满盘皆输。 她算漏了人心,也无法估测,南暄意竟然真的喜欢上了那个公主。 百无一用的人。 回了屋中,姜曦禾也没有了继续和南暄意的说笑的心情,直接合衣就躺在了书房中的美人榻上。 南暄意担心她冷,便去抱了一床被褥,搭在了她的身上,摸了摸她的衣裳后,觉得有些湿润,便将她抱了起来,将她的外裳全部脱了。 “怎么了?”姜曦禾半睁着眼,看着手上正不停剥着她的衣裳的人。 “你衣裳都湿了,穿着睡要是生病怎么办?”南暄意有些责备的看了她一眼,“都多大的人了,还不会照顾自己。” 听着他的话,姜曦禾低头一笑。 晚上歇息的时候,姜曦禾还是回了明月楼。 玉欢不解的问道:“殿下何不就在太子那里歇息了?” 为什么不在那里歇息? 姜曦禾倏然想起了几日前的事情,白玉似的脸颊染上了几分绯色,手也觉得有些酸胀,她低头咳了一声:“殿下最近挺忙的。” 玉欢也不疑有他,便教人抬了梳洗的东西来,服侍姜曦禾睡下后,这才挑了灯烛,也跟着走了出去。 顿时屋内便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原本已经睡着了的姜曦禾却倏然睁了眼,屋内一角动了动,一道修长的人影就如来去无人之境般的走了上来。 “没睡着呀?”男子站在床前,轻笑着撩开了床帐。 与此同时,一股香气飘然入鼻。 姜曦禾也只来得看了那人一眼,便陷入了昏迷之中。 再次有知觉,是被冷醒的。 她将身子蜷缩起来,小小的一团,可还是抵不住寒意的侵袭,便想睁眼瞧瞧四周。 可是一睁眼,所触及的地方,便是满目荒凉。 姜曦禾瞬间清醒。 她赤脚站了起来,地上有些砂砾硌着她的脚心,似乎划出了一道道的伤口来。 她忍不住后退了几步,却差点踩空,她回头看了眼,也难免有些心惊胆战,身后是悬崖。 夜色深沉,她看不清这悬崖到底有多高。 她一点一点的往前走,远离了悬崖边,倏然一簇簇跳跃的火光,刺亮了她的眼。 她也很明白,这些人是不可能来救她的。 既然不是来救她的,那就是来杀她的。 姜曦禾无畏的迎向了朝她走来的人。 来人是个女子,纵然此刻光影黯淡,叫她看不清她的面容如何,可到底是个什么身份,姜曦禾觉得自己还是能猜上一个七七八八的。 在京城中,和她有仇的左右横竖不过两人。 一个周庭雪,一个景西音。 而这两人之中,她更偏向与景西音,周庭雪不过是被人宠坏的孩子,是决计不可能做出这等凶险之事来,而景西音不同。 她和她是真真切切的一类人。 火光越来越靠近,渐渐地那个被簇拥着走过来的女子,也露出了她的面貌来。 绯红的衣裳,烈焰似火。 “果然是你。”姜曦禾平静的一笑。 景西音略微掀了掀眼皮子:“猜得到是我?看来是我小瞧了你,可就算我小瞧了你又如何,你如今还不是我的砧板上的肉吗?” “景妹妹,有些话可不能说的太满了,不过我倒是挺好奇的。”姜曦禾抬眼环顾了一起,“你一个大臣之女,怎么手中会有如此势力啊?” “哦,自然不是我的,就如你所言,我不过是大臣之女,哪里能请得动这些人。”景西音慢慢的笑了起来,“看在你活不久的份上,我不介意告诉你,他们是谁的人?” “谁啊?” “和你有仇之人。”景西音心情大好,“难道你不觉得这些人都很眼熟吗?” 姜曦禾不动声色的一一看过去。 每看一个人,心情就要坏上一分。 是啊,她怎么说姜孟希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的回来这里,又没有任何的好处,这一点都不符合他的作风,原来是在这里下了套。 只是可怜了景西音,竟然就这样被他当做了靶子。 这事若是成功,两人皆大欢喜。 若是失败,姜孟希往后一站,直接就可以将景西音推出去。 这如意算盘的确打得不错。 姜曦禾十分有闲心的分析着两人日后的局势,脸上的笑容也一直没有改过。 景西音最讨厌看见的就是她这副样子,仿佛什么事,都尽在掌握一般。 她从身边的侍从的手中抢了剑,提着剑就直接冲了上去,她也早就料定了,姜曦禾看着这般娇弱,哪里会是她她的对手。 她虽然不会武,但小时候到底还是有些底子的。 可就在景西音冲过去的时候,姜曦禾顾不得脚底疼的厉害,直接就往旁边一让,景西音没有控制好力道,直冲冲的就朝悬崖那里摔了下去。 “啊!”尖叫声倏然响在耳旁。 姜曦禾眼疾手快的拉住了景西音的腰带,可就算如此,她的半个身子还是悬在悬崖外,她惊恐地睁大了眼睛看着姜曦禾:“不要,不要放手。” “不放手可以呀,你先说说你是什么时候和姜孟希勾搭上的。” “不是我!是他主动来找我的!”景西音抓着姜曦禾的手尖叫道。 “是吗?”姜曦禾轻挑起了眉头,刚想说什么,感觉身后有寒意逼近,她蓦然回身,就见一柄大刀,对着她们两人直直的侃了下来。 月华凉如水。 024 化解 024化解 最终的结果是两人一起落了涯。 林中寂静无声,月华泠泠凉如水。 姜曦禾从水中扒拉起来,顺便也将景西音给拉了起来,带着她一起游向了岸边。 事至如今,她最庆幸的莫过于这个山崖不高,摔不死人。 如今天气本就带着几分寒意,又是在山里水中,寒意更甚。 没一会儿,姜曦禾便被冷的有些受不住,想要从水中翻身出来,可是身子已经被冻得有些僵了,动作也不利索,试了好几次,全部无一例外,又重新跌入了水中。 如此反复了几次后,姜曦禾已经被折腾的没有了力气。 身边的人儿,也被冷醒。 她打了一个呵欠,立马就沉入了湖底。 她身子乱动的拼命摆了上来,脸色惨白的与姜曦禾一起趴在了湖边:“你为什么不拉我?” “我说景妹妹,你从哪里看得出,我是一个以德报怨的人,我没有将你留在湖中央,已经对得起你了。”姜曦禾立马就回呛了一句。 景西音咳嗽了几声。 姜曦禾看了眼笑笑:“不过我倒是佩服景妹妹的好勇气,竟然敢和姜孟希那家伙做交易,还真是不怕被他给坑死啊。” 景西音冷笑着看了眼姜曦禾:“你们兄妹两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半斤八两罢了。” “景妹妹,你这话可不能这么说,谁是个东西呀?”姜曦禾道,“就论我刚才救了你,你就不该这般与我说话,明白吗?” “要不然,你也算是狼心狗肺的东西了。” 景西音泡在水里,吐了一口气:“你说,要是殿下见了你这般牙尖嘴利,得理不饶人的样子,殿下还会欢喜你吗?” “那就是我的事了,不劳景妹妹操心。”姜曦禾试了试力气,又想翻身起来,可刚刚爬了一半,双手一软,一下子又摔了下去。 景西音撑着头看着她:“你还是省点力气吧,等人来救我们。” “你傻吧,山里本来就冷,水中温度更低,若是泡上一两个时辰,估计命不好些的,就要折腾完了吧。”姜曦禾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用尽了全力,一下子就翻了上去。 当风一吹来,顿时就让她打了一个激灵。 她搓了搓手,看向景西音:“起不起来?” “没力气。”景西音有气无力的说道。 姜曦禾沉默的看了景西音好一会儿,终究还是伸出了手。 景西音得意洋洋的一笑,顺着姜曦禾的力道也艰难的爬了上来。 “好冷啊。”她蹲在地上,身子止不住的打颤。 “我们找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吧。”姜曦禾将人拉了起来,紧紧地攥着她的手,就往前面走去。 山林很黑,除了月光,什么都没有。 景西音养尊处优了小半辈子,什么时候,来过这种地方,她有些害怕的紧紧地贴着姜曦禾的身子:“你这三哥可真是太过分了。” “与虎谋皮,咎由自取。”姜曦禾冷笑。 “咱们俩现在可算是相依为命,你就不能说些好听的。” “我这个人,只是比较实诚。” 姜曦禾顿时又把景西音给堵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气呼呼的将头一撇,也不知道看向了哪里的风景。 寻了半宿,她们还是找到了一个可以遮风的山洞。 在进山洞的时候,景西音一低头,顿时就看见了她白生生的脚,已经不知道被划出什么样的口子来,看着就觉得疼。 景西音于心不忍的戳了戳她:“疼吗?” “疼又如何?难道疼就不用走路了吗?”姜曦禾拉着景西音进去。 景西音跟在身后,小声道:“我给你把我的罗袜脱给你。” “到了。” 姜曦禾不敢走到洞中去,只敢在洞外。 其一,他们谁都不知道洞里到底有什么,其二,他们没有火,进去也差不多就成了一个瞎子,其三方便南暄意的人找到她们。 姜曦禾靠在了石头壁上:“先将就一夜吧。” 景西音还是有些不放心:“你说这里会不会有野兽?” “不知道,所以一切小心为上。” 月色皎皎,可两人却都无心欣赏。 太冷了。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单衣,又看了看自己光着的已经伤痕累累的脚。 觉得这一夜,还真是难忘的很。 姜曦禾还尚能忍耐,可景西音已经忍不住将她抱了一个满怀。 整个人在她的怀中,蹭了又蹭的。 姜曦禾刚将人推开,那人立马又缠了上来。 “还是太冷了,你身上有火石吗?”姜曦禾摇了摇景西音。 无人回应。 姜曦禾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已经烫的发热。 其实她又何尝不是? 只是她明白,如果她如景西音一般倒下去,那么她们才是真的完蛋了。 漫漫长夜。 她只眯了一会儿,便又挣开,如此反复,一直折腾到天亮。 晨曦洒在她的脸上,明明该是暖洋洋的,可是她却觉得浑身发冷,就连意识也开始模糊。 她知道,自己快要撑不住了。 如果南暄意还不能找到她们的话。 她下意识的抱紧了怀中的景西音。 醒来的时候,姜曦禾只觉得全身都疼的厉害。 她挣扎着睁了眼,率先入眼的便是悬在床顶的同心结。 红幽幽的。 真刺人眼。 她偏头,似乎想要看清楚这里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可是脖子也有些僵硬,以至于让她一个简单的动作,变得万分困难。 也不知自己到底昏睡了多少日。 这又是在哪? 正在她满腹心事的时候,床帐却突然被人挑开,一张熟悉的脸,顿时就入了眼。 婉儿。 是在东宫。 得到了这个意识后,姜曦禾立马又陷入了昏睡中。 近日的天气是越发好了。 这日光是一日比一日温煦。 姜曦禾叫人搬了一张软塌放在了院中后,整个人便猫在了院子中晒着太阳睡觉。 景西音来的时候,看见就是她睡觉的样子。 她走过去,毫不留情额伸手,扯了扯了姜曦禾脸颊:“你怎么天天都在睡?就连早上请安,也不让我来了?” 姜曦禾睁了眼:“你好烦。” “啧,本来身上就没二两肉,现在更是清减的厉害。”景西音让人搬个一个凳子过来,就坐在了姜曦禾的面前,“哎,听说你最近又没有好好地吃饭?” “你好烦,你挡着我晒太阳了。”姜曦禾嘟嚷了一声,似乎想要翻身,却被景西音连忙用手按住:“我发现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啊!” “我怎么了?”姜曦禾无奈。 景西音瞪着她,却毫无威慑力:“我就想和你说说话。” “景妹妹,你最近是不是特闲?”姜曦禾说,“要不我找些事情,给你做?” 景西音:“你这样怎么这么不识好歹!” “景妹妹,我累了需要休息。”说完,姜曦禾翻了一个身,又睡了过去。 睡的迷迷糊糊的时候,姜曦禾就觉得自己的身子被人腾空抱起,抵在了一处柔软上。 “殿下。”她睁眼,猫儿似的叫唤。 南暄意将人联系的摸了摸她的头:“乖,是我。” “你怎么这个时辰来了?”姜曦禾半梦半醒的瞧着坐在她身边的人。 南暄意将药膏拿来,坐在了床脚的位置:“想你了。” 她笑了笑,没有回答。 南暄意将她的双脚搁在自己的腿上,然后抬起了她的脚。 原本白玉似的莲足上,全是一条条的伤痕,虽然很多已经开始愈合结痂,可看着还是有些触目惊心。 他一一上了药,动作温柔妥帖。 那日在找她的时候,他一直在想,如果他将她保护的再好一些,会不会就不是现在这般模样。 没人知道,当他找到他的时候,看见她毫无生气的躺在他怀中的时候,前生的噩梦,如浪潮向他涌来。 一阵阵的,差点让他窒息。 上完了药,她将她的脚重新放进了被褥里,宫人端了一盆水来,他净了手后,便宽衣在她的身侧躺下,将她抱在怀中。 现在对他来说,只有将人无时无刻的抱在怀中,他方能觉得有那么一丝真实。 他很怕,怕等他一眨眼,他又回到了前世那个凄冷的宫中。 长夜漫漫。 诺大的宫廷,除了他再无一人。 “曦禾。”他低喃,在她的眉心处落下了一吻。 怀中的人儿,微微动了动,但是没醒。 后来,姜曦禾还是醒了,是被热醒的。 她的身上出了汗,腻腻的,十分难受。 一只手却还在她的身上四处煽风点火,折腾的她是进退不得。 她想要阻止,可是双手却被人给按住,根本无法动弹。 “殿下。”她气喘吁吁的出声。 身上的人没有理会,依旧我行我素。 她有些难受的扭动着身子,却被南暄意一把按住:“宝宝,别动。” “殿下,我难受。”她几乎都要哭出声。 南暄意苦笑了一下:“乖,我也是。” 他将手收了回来,把人重新安稳的抱在了怀中:“宝宝,你别让我等的太久了,明白吗?” 姜曦禾又怎么会听不懂他的话。 她没有吭声,只是乖巧的缩在他的怀中。 “你还没告诉我,那天你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和景氏一同掉下了悬崖?” 姜曦禾愣了愣,有些心虚的移开眼:“我不知道。” 025 试探 025试探 她不知道。 这是她和景西音窜的说辞。 这事情的来龙去脉她怎么会不清楚,或者应该说,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可是又如何? 有些东西,他们还没有到可以毫无保留的告诉对方一切的地步。 似乎觉察出姜曦禾不太愿意说,南暄意也没有再追问。 而是将人结结实实的抱了一个满怀:“乖,睡吧,别想了我不会再让这次的事情发生的。” 在南暄意的轻声诱哄下,姜曦禾一觉醒来,就到了第二日。 枕畔空冷,那人已经不在了。 姜曦禾知道南暄意不太喜欢有宫人进屋,也就没有让玉欢她们守着,她自个爬了起来后,这才唤了玉欢进来。 洗漱完后,便回了明月楼。 长沂还未离去。 他躲在房梁上,见着姜曦禾来了,便翻身下来,站在了她的面前。 姜曦禾让所有人的退下了。 见着长沂也没有说话,只是将他带着他进了内室。 姜曦禾上了榻,长沂就站在边上,低着头。 “什么事,说吧。” “属下听闻主子受伤,便前来瞧瞧,可有什么需要属下们做的事。” 姜曦禾眉眼一凝,带出几分冰绡来。 “我让你们查的,姜孟希的事情如何了?” “已经有了几分眉目,不出三日,便能找出来。”长沂道。 姜曦禾低声一笑:“我想见见姜孟希,你可有法子?” 长沂沉思了一会儿,作揖:“还请主子稍等片刻,属下这就去安排。” 不过两三个时辰,长沂就再度出现在了明月楼中。 “如何?” “三皇子说了,明日辰时红袖招相候。” 姜曦禾浅浅的应了声:“我知道了。” 晚些的时候,南暄意就遣人将她请去了书房。 不过这次南暄意倒是没有在处理公文,还准备教她下棋。 她执着白玉的棋子,托腮笑盈盈的看着对面清俊的男子:“殿下,你还未曾和我说这棋要如何下了?” “难道你不会吗?”南暄意反问道,率先落下了一子。 “不是说你要教我下棋的吗?既然是要教,我自然是不会的。”姜曦禾说道。 南暄意笑着摇头:“我的明泽这般聪明,怎可能不会下棋了?” 姜曦禾没有说话,而是认真的落下了一子。 “再过几日就是狩猎了。”南暄意紧跟着落下了一子,开了口。 “妾身倒是听闻过,燕朝的狩猎,向来是精彩纷呈的。” “的确是精彩纷呈,倒也是风波不断,那日你需要做的,就是保护好自己,就可以了。”南暄意笑了笑,“明泽,你要记住,在这里除了我,你不能相信任何人。” 姜曦禾倒是明白为什么南暄意会这般慎重。 因为楚朝的每年的狩猎,也是万分的精彩。 而且那架势是恨不得一口就吞掉一个胖子,吃相之难看,可能是前所未有吧。 “殿下还请放心,明泽虽不如殿下这般手段遮天,但到底也是从深宫大院中出来的。”姜曦禾笑的眉眼弯弯,水光潋滟。 南暄意一愣,倏尔一笑:“你身边的婉儿,是我精心挑选过的,人机灵,武功也不错,还略通医术和毒术,由她陪着你,我也稍可安心些。” “等到那日,我会在派几名侍卫跟在你身边,以防不测的。” 说完,南暄意又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才说道:“我还听说楚朝的三皇子,后日便可到京城,你可要去见见?” “我与三哥关系一般,不算亲密,而且如今我为燕朝的太子妃,与外男相见,总归是不好的。” “是吗?那倒是可惜了。”南暄意颇为遗憾的看了姜曦禾一眼,可那一双眼中,却毫无波澜起伏。 姜曦禾只觉得心中一咯噔,手上拿着的白玉子一时之间,竟然也不知道该往何处放。 “明泽。”南暄意伸手取过姜曦禾手中的棋子,放在了棋盘上,“你该往这里下才对。” 姜曦禾扫了眼过去:“殿下英明。” “殿下。”不知何时朝暮走了进来,站在了棋盘边上。 姜曦禾见此,起了身:“既然殿下还有要事缠身,那妾身就先告退了。” “嗯。”南暄意颔首,意有所指的说道,“你身子还未好,好好地歇息吧。” “是,多谢殿下关心。” 今夜,南暄意未曾涉足明月楼,而是去了景西音的菁华院。 当玉欢将这个消息传来的时候,姜曦禾失手将刚刚画好的一幅山水画全部毁了。 玉欢颇为痛心疾首的叫道:“殿下,你的画!” “今儿我有些心神不宁,不宜作画,烧了吧。”姜曦禾将笔搁下,伸手一抓,便将那画几下全部撕碎,往脚边的火盆一扔。 火舌袭卷上来,几下就将那些碎纸片全部吞没。 顷刻间,化为了灰烬。 “准备热水,本宫要沐浴。” “殿下,你是不是因为太子去了菁华院……”不等玉欢说完,姜曦禾便冷冷的转身:“玉欢,殿下是太子,是燕朝的储君,而景妹妹是他纳的侧妃,他去景妹妹那歇息,合情合理。” “再说,景妹妹与殿下成亲这么久,还未曾去过景妹妹的宫里,本就是于理不合的事情,这事要是传出去,损的还不是本宫的面子吗?” “身为女子,身为太子妃,就当以贤良为立足之根本,明白吗?” “本宫不但要劝太子去其他的姐妹的宫里,还要欢欢喜喜的将她们送上太子的床榻。” 姜曦禾说着,突然一甩袖,带出威仪来:“去备热水吧。” “是。”玉欢不敢再吱声,只得老老实实的去了。 一夜无眠。 天才麻麻亮,姜曦禾便起了身。 她换了身交领襦裙,将幕离带上后,这才将窗子半推开,在外等待多时的长沂一下子就跳了进来:“主子,该走了。” “嗯,太子已经离宫了吗?” “已经离宫了。” “那走吧。” 辰时,红袖招还紧闭着大门。 长沂带着姜曦禾从后面绕了进去,上了二楼的一处雅间。 雅间的名字很好听,叫风花雪月。 姜曦禾低头一笑:“这名儿不错,风花雪月,这里可不就是风花雪月之地吗?” 长沂眼中带上了几分欢喜:“主子喜欢就好了,主子请进吧,三皇子应该一会儿就到了。” “嗯。”姜曦禾走到了临窗的位置上。 面前的桌上,已经放了一壶热气腾腾的热茶,姜曦禾嗅了一口:“只是雨前龙井。” “是,属下知晓主子爱喝这茶,便让人从江南带来了些。” “你倒是有心了。” “长沂好歹跟了主子十年,若是这些都还不清楚,那长沂这十年,岂不是白呆了。”长沂笑着为姜曦禾斟了一杯茶,放在她的面前。 姜曦禾低头喝了一口:“还和在楚朝喝的味道一样,只是景色已改。” “自打明和嫁到了燕朝,好像就很容易多愁善感了。”轻嘲声从门口传来,一个男子摇着折扇,长身玉立。 姜曦禾寻声看去,笑容不改:“三皇兄来的可真早。” “这街市上都还没有什么人了。” “皇妹也来得一样的早。”姜孟希走了过来,“不过昨儿皇妹一夜未眠,难道不觉得乏吗?” “我自幼身子不好,经常整夜整夜无法入睡,三皇兄又不是第一日才知道。” “是吗?”姜孟希带着几分探究,“皇兄可是听说了,昨儿皇妹气得失手毁了一幅画作,难道皇妹不是为了此事失眠吗?” “不小心罢了,不过三皇兄是从何处听得这个消息的,还挺准确的。”姜曦禾放下了手中的茶盏,抬眼看着他。 “皇妹就别管了,皇兄只是好奇,你也知道,男人嘛,都是有几分猎奇心理的,况且景西音长得又不差,南暄意宠幸她,只是早晚的问题。” “皇妹自幼长于深宫,这些手段,这些结果,应该是深谙于心才对。” 姜曦禾冷笑泛在嘴角:“是啊,三皇兄就挺喜欢美人儿的,也不知皇兄对你府中的那匹扬州瘦马,可还满意?” “女子吗?久了也就腻味了。”姜孟希倒是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不过那瘦马的功夫倒是不错,不若三皇兄大方些,将人送进东宫去,也好与皇妹做个伴。” “三皇兄,你以为东宫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的吗?” 姜孟希依旧是嬉皮笑脸没一个正形:“皇兄我这不是怕皇妹一个人太孤寂了吗?” “这就不劳烦皇兄操心了。” “我听说几日后,是燕朝的狩猎,皇兄可要当心了。”姜曦禾笑道,“皇兄与我自小在一起长大,也该知道我这人向来睚眦必报。” “是啊,我与皇妹都神交这么多年,皇妹的心思,我这个当皇兄的还是能摸透一二的,皇妹尽管放心好了。” “皇兄我一定会万分当心的。” “倒是皇妹,这京城中想要嫁进东宫的人,可是不计其数啊,你可要好好地照顾好自己。”南暄意笑的温柔。 就像是一个想要好好照顾自己的妹妹的好兄长。 只是他们之间的涌动着的暗流,却是越来越激烈。 026 入梦 026入梦 天色越来越亮。 市集之上的人也越来越多。 姜曦禾拿起了放置在一旁的幕离:“天色不早,妹妹要先告辞了。” “也是,皇妹偷溜出宫,自然不能被人发现。”姜孟希慢悠悠的端着茶盏喝了一口,整个人悠闲惬意的不得了。 姜曦禾将幕离带上:“此处茶水的确不错,三皇兄若是喜欢,不妨多欣赏一会儿,免得日后,就再也欣赏不了,这么好喝的茶水了。” “借皇妹吉言,皇兄我一定会好好地赏遍京城的风貌,到时候还望皇妹,不要吝啬作陪。” “这是一定的。” 长沂亲自将姜曦禾送了出去。 临走时,姜曦禾道:“记得派人好好的跟着他。” “是。” 回到了宫中后,玉欢和婉儿依旧守在门口。 姜曦禾从窗子口翻了进来,刚想整理整理,便叫两人进来,却突然觉得头晕目眩,天旋地转的。 一缕十分甜腻的香,便在此刻飘了进来,钻进了她的鼻翼之中,还有一阵阵的梵音,伴着木鱼和佛鼓声。 声声入耳,声声入心。 她的头,痛得厉害。 她跌跌撞撞的朝内室跑了去。 还未进床榻,整个人便觉得脚下一软,彻底陷入了昏迷之中。 她做了一个梦。 梦中,她还是大楚的公主,她也还在大楚的皇宫。 只是皇宫中,却是一片血流成河。 那时,她刚刚过完十八的生辰,是在大雪纷飞的冬日。 大燕的军队,却攻进了临安。 她养在深闺十八年,娇宠着长大,从来都只识风月。 皇宫于她而言,虽是囚笼,却也是最温暖的地方。 如今见了这般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的景象,好像往日的欢声笑语尽皆从耳旁掠过,这十八年来的日子,不过只是一场镜花水月罢了。 她扶着朱红的宫墙,干呕了几下,她努力抚下心中所有翻腾的情绪,这才抬眼看向这个巍峨的皇宫大院,看着这斑斑血迹。 眼中突然迸发出一股强烈的恨意。 不可以,她不可以倒在这里。 就算死,也该是死在她的父皇母后的身边,作为一国的公主,带着尊荣去赴死。 这是她,最后的骄傲。 她扶着墙,坚定地,刻不容缓的,朝着金銮殿跑去。 金銮殿是在前朝。 也是两军交战最厉害的地方。 姜曦禾一路过去,脚下踩得踏的都是尸体,一双素白的鞋履已经沾满了血,就连裙摆的边缘上都不能摆脱。 耳旁是一片簌簌而过的风声,混着浑浊的血腥味。 她跌跌撞撞的跑进了金銮殿。 踏过一具又一具的尸体。 金銮殿还是从前的金銮殿,巍峨大气,带着无上的肃穆。 可是记忆中的金銮殿,却不会如今日般,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她一路跑过来,发髻早已凌乱,朱钗掉在发髻上,钗子上用鎏金雕刻的蝴蝶,摇摇欲坠,好似马上就要翩翩而起。 她有些烦躁的一把抓起那只朱钗,就扔了出去。 朱钗应声而断,孱弱的翅膀折断,落在了一片血泊中,孱弱至极。 可是她却没有空理会这些,在这一片尸体中,她发了疯似的再找她的母亲。 金銮殿中的尸体实在是太多了,多到姜曦禾根本找不到她母后的半分影子。 她难受的蹲在了一众尸首中,膝下是潺潺而过的鲜血,将她素白的衣裳染得血红。 咯吱。 沉重的大门发出刺耳的声响,她身子一僵,倏然回身。 只见两道修长的人影,逆光而站,皆身着一身冰凉的铠甲。 就算光晕模糊了他们的面容,可她还是能勉强辨认出他们的身份。 她摇摇欲晃的站了起来,拼命地往后退去。 可是身后也是重重的尸首,她又能褪到哪里去。 脚下一个不慎,姜曦禾就踩了一个空,整个人仰面就朝殿前的台阶磕去。 来人目光微闪,下意识的就飞过去将人接住,牢牢地抱住了她的纤细的腰身。 柔软而熟悉。 他的冷冰冰的看向她。她 虽然有些小聪明,但终究还是养在深闺的女子,当她的身子贴上那冰凉的铠甲的一刻,似乎心中的最后一根弦倏然崩断。 她一把就想将男子用力给推开,可是不论她怎么挣扎,那条手臂,就是这般牢牢地固定在她的腰身上,可就是在这般挣扎的过程中,她的衣裳一不小的就挂上了男子铠甲外比较坚硬的地方,衣裳一下子就撕裂开了些,露出了莹白如玉的香肩,还有生来肩上便自带的胎记。 她看着他的目光从不可置信到欣喜若狂,明明只是一瞬间的转变,可还是让她清清楚楚的看见了那欣喜背后的欲望。 那般强烈,强烈到她看见了天边的夕阳如血,弥漫了整个天际,妖冶的血浪从地缝中扑卷而上,那是地狱,是无边的绝望。 那人,名唤南暄意。 在梦中。 她记不得了,如今已经过了多少个年月。 只记得她被那人掳到了这里,然后悄悄地关了起来,没有人知道她的存在。 除了他。 而她每日可以见到的除了侍候她的一个宫女,只有他了。 她看着铜镜里的女子,明明正该是最鲜嫩的年纪,可偏生活的像个老妪一般。 就连她以前最引以为傲的乌发,也不知在何时长了白丝。 红颜已老。 她慢慢的合上了眼,耳边回荡着激昂的钟鼓声。 她知道,这是他登基的鼓声。 他沾了她们楚朝皇室的血,踏着她父母的尸骨登上了那至高之位。 可是身为女儿的她,却怀了那个人的孽种。 她双手颤抖着摸向她的腹部,这里有了一个小生命,很神奇的事。 可是孩子你知道吗? 你注定不会降临在这既美好又污秽的世间。 “姑娘,你这几日看着疲倦的很,不如早些歇息吧?”侍奉她的宫女转身走到了她的身边,低声提醒道,“今日是陛下登基的大好日子,他应该不会来了。” 她抬手将一头的长发散了下来,衬的这张脸更加苍白毫无血色。 宫女小心翼翼的将她扶了起来:“姑娘,您实在是没有必要在和陛下置气了,奴婢看得出陛下是真心疼您的,您又何必跟自己过不去。” “人生在世,有所为有所不为。” 宫女哪里懂得这些,只是很懵懂的看着姜曦禾,后者缓缓一笑,闭眼躺在了床榻上。 床顶上,吊着一个同心结。 红艳艳的。 是她曾经最喜欢的东西。 没过多久,一直紧闭着的大门被人从外面缓缓推开,一身明黄色衣裳的男子提步走了进来,眉目清俊,如玉生辉。 宫女见了,忙不迭的行礼:“奴婢见过陛下。” “今儿姑娘的身子如何?药和饭可按时吃了?”南暄意走到床边坐下后,才温声询问道。 “姑娘一切安好,陛下勿念。” 南暄意颔首,脱了衣裳和鞋袜,紧挨着她睡了下去,一转身,想念了多年的人,便唾手可得,纵然手段并不光彩,可心中还是满满的都是满足。 他想,他们的未来还很长,长到他有足够的信心,去融化她心中的坚硬。 他还想,他们以后或许还能有几个属于他们自己的孩子。 他会当一个好父亲,也会将大燕的大好河山,悉数捧到他们的面前。 光是这般想着,南暄意已经有些控制不住心中的喷薄的情感,他伸手将她的脸抬了起来,低头亲了上去。 可是在他刚刚碰到她眼皮子的时候,原本一直沉睡的人儿,倏然睁了眼。 眼中的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南暄意的动作一僵,顿时就让她找到机会,一把将南暄意推了出去。 南暄意也没防备,还真的让她将他连人带被的一下子滚下了床榻,重重的跌在了地面上。 “陛下!”宫女大惊,紧张的想要伸手将人扶起来,却被南暄意看也不看的直接挥开。 “曦禾。”南暄意无奈的重新站了起来,‘你不要生气好不好?你身子不好,不宜动怒。” “出去。”她也跟着坐了起来,指向了门外。 南暄意叹了一口气,刚张开口,就听见大门传来啪嗒的一声,接着一个女子强势的闯了进来。 来人身着绯色的衣裳,凤冠加身,衬得那张脸更加明艳的不可方物。 她是提这剑来的。 气势汹汹。 可是这张脸,也是她最熟悉不过的模样。 她的妹妹,姜卿浅。 再后来,就是她倒在了南暄意的怀中。 在意识模糊之前,她恍惚又看见了江南的烟水。 当年临安,石桥之上,你一袭青衫,撑了一柄油纸伞,款款而来,烟雨都成了你的陪衬,我在看见的那一霎,天地俱静,唯你能入吾心。 至此之后,再难忘却。 一眼惊鸿,赔上的就是一生。 也记得那年烟雨中,你曾对我说:“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寒气袭来,如潮水一般极快的就裹住了她的肌肤,梦中的痛意,连同着屋里的冷意,一下子就让睁开了眼。 率先入眼的是床顶红艳艳的同心结,它就那般坠在那,像极曾经的那个地方。 倏然之间,她的全身都侵染上了冷汗。 027 交易 027交易 等她的情绪慢慢的平复过来。 姜曦禾才想起了来,为什么她会在躺在床上,而且连衣裳都被人换了。 她记得,她应该是躺在地上的才对。 她伸手摸了摸头上的冷汗,掀开被子下了床榻,也没有在意自己是不是还赤着脚,直接就跑了。 她在屋子里翻了一圈,也没有找到半点燃香的痕迹。 可她明明问着有股特别甜腻的香气的。 她并不是很喜欢燃香,特别还是这种有些腻的香,她一闻就知道,这种香绝对不是她的。 可是找了半日,她还是没有找到,一点痕迹都没有。 她赤脚站在屋中,直到脚底板窜上了几分寒气,她才蓦然醒悟自己到底是在做什么。 暖暖的日光,从窗子口打了进来,姜曦禾想要走过去,可以刚一走进,却觉得遍地生寒,难受的紧。 就好像有个人,一直在暗处觊觎着她如今的日子。 “玉欢,婉儿。”她走至门边将虚掩着的大门拉开,两人正守在外面,见着姜曦禾,立马跪下:“殿下,你醒了?” “嗯,进来吧。”姜曦禾走回到了床榻边上,玉欢服侍她将衣裳床上。 “殿下今儿起得可真晚,您要是再不起,我们都准备进来瞧瞧殿下了。”玉欢笑道,为她系好了腰带。 姜曦禾漫不经心的问道:“你们刚刚没有进来吗?” “殿下您不是不喜欢,我们守在屋子里吗?怎么可能会进来。” “是啊。”姜曦禾低低的应了声,抬了眼看向了外室地上铺陈真的日光,“今儿天气真好啊。” 梳洗好后,姜曦禾便拿出了给南暄意的寝衣,继续绣了起来。 玉欢沏了一盏茶进来:“主子,早些的景侧妃那里过来传话,说是昨儿景侧妃累了,今儿就不来和殿下问安了。” “昨儿是景妹妹初次承欢,不来也是人之常情。”姜曦禾面无表情的应了句,手中的动作却是未停,不一会儿便绣出了一朵祥云来,她拿着给玉欢看,“你觉得我绣的如何?” “很好看,太子应该会喜欢的。”玉欢笑道。 “他喜不喜欢那又如何?”姜曦禾笑了笑,将针线给收了起来,“我累了不想绣了,这衣裳你们拿给我房里的绣娘绣吧,绣好了就给殿下送去。” 玉欢惊愕:“殿下,寝衣这种贴身的衣裳,还是您亲自绣,比较有诚意吧。” “有没有诚意那又如何?总归他的太子妃是我,无论是谁,也不可能从这名分上跃了我去,既然这般,我何必这般费尽心思的讨他的欢心,除非他想和我楚朝开战。”说完,姜曦禾捡了剪子来,几下就将刚刚绣好的样式,全部给绞了。 玉欢瞧的心疼:“殿下不愿送,就不送,又何必这般糟蹋自己的心意。” “他还需要吗?”姜曦禾将寝衣绞了之后,干脆利落的就直接扔在了火堆里,“你让绣房的绣娘重新做一件吧,做好就送去,别来问我了。” “殿下,只要楚朝和燕朝不撕破脸皮子,您就是一直太子明媒正娶的妻,是燕朝的太子妃,您若是不与殿下重修于好,将来日子苦的是你,难道你真的要和殿下相敬如宾一辈子吗?”玉欢苦口婆心的劝道。 “我是他的嫡妻,他只需要敬重我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姜曦禾道,“我记得母后,送了几个美人过来,你将名单整理一下给我吧。” “殿下想如何?” “自然是为皇家开枝散叶,延绵子嗣了。”姜曦禾将剪子一摞,笑的端庄大气。 玉欢不太赞同的皱眉,可她也不敢违抗姜曦禾的命令,只好将名单找来呈了上去。 姜曦禾看着名册,对着玉欢挥挥手,示意她出去。 玉欢无法,只能退出了屋子,还将门给掩上。 不到一会儿,便有人悄声潜进了这间屋子。 来人绛紫的紫袍,手那一柄玉骨扇。 眉间只有一段风流俊逸。 姜曦禾将名册一合:“你怎么来了?” “来瞧瞧你。”楚云婓在她的对面坐下,一把就拿住了她面前的名册,“这是什么,介意给我瞧瞧吗?” “也没什么好瞧的,不过是母后给太子选的侍妾还有良娣,我身为太子妃,自然是熟悉一下这些个姐妹的。”姜曦禾喝了一口茶,“我还在其中,看见你妹妹的名字,你们楚国侯府已经没落到了,需要将人送进来做妾了吗?” 楚云婓笑着将名册一放:“不过是个庶女罢了。做侍妾都还抬举了她,不如安排做个通房吧。” “你楚国侯府的威名可是摆在那里了,我可不敢安排一个什么通房,我觉得做良娣都是委屈了。”姜曦禾这话是说的阴阳怪气的。 楚云婓倏然失笑:“姜曦禾,你不会是动心了吧?” “我可提醒你,我们这位太子爷,可是郎心如铁,你要是动了心,可就完了。” “没有,我怎么会对他动心了。”姜曦禾下意识的矢口否认,她的手指不安的扣在了桌面上,“若非他,我也不会孤身远赴他乡,无亲人好友扶持。” 听见这句话,楚云婓顿时就来了兴致:“姜曦禾其实我挺好奇你的好友是谁的。” “据我所知,你应该没什么手帕交吧,你看着温温柔柔很好接近,其实除了姜卿浅和姜淮晋,还没人能入你的心,就算是你的父王母后也没有。”楚云婓笑道,“而且我还知道,在楚朝的皇室中,近几年后宫妃子均无所出,是你在背后捣的鬼吧。” “因为你不想再看见姜孟希这种人的出现,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在那些后宫嫔妃中的所用所食中,加了红花和麝香,就算有不小心怀了孕的,你也有办法将人的弄小产。姜曦禾,你真的是让我见识了,什么叫做最毒妇人心。” 对于这些说辞,姜曦禾没有半分否定:“所以了,你来这里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些吗?” “怎么会?”楚云婓挑眉,将扇子刷的一下子打开,“我只是好奇,你知道吗?你看着就像是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九天仙子,原以为你是不屑这种事的。” “深宫出来的,怎么可能没有一些手段。” “有啊,姜卿浅就没有,这丫头简直是太好骗了。”楚云婓说道,“我曾经见过她,小丫头被你们保护的太单纯了,什么都不懂,我说一,就是一。” “我们兄妹三个,总是要有一个比较干净的,浅浅还小,没必要接触这么腌渍的事儿。” 楚云婓颇为诧异:“我若没记错,你和浅浅好像是同日的生辰吧。” “我比她大了半柱香的时间。”姜曦禾说的理所当然。 楚云婓没有按捺住的翻了一个白眼:“半柱香又不是半年。” “楚云婓,你若是来这里,是为了和我说这些有的没的,你就别待了,免得将人引了过来。” “别啊,我刚刚看见你怎么把寝衣剪坏了,你的绣工这么好,难道不觉得可惜吗?” “我都不可惜,你有什么好可惜的。” 楚云婓翘着腿,模样很痞的看着姜曦禾:“这样吧,我卖给你一个消息,关于姜孟希的。” “条件。”姜曦禾道。 “给我缝一个荷包吧,我要鸳鸯戏水的那种。” 姜曦禾皱眉:“你若是要荷包,有的是女子愿意替你缝制,又何需我。” “这不一样,我很喜欢你的绣工,况且一个荷包而已。”楚云婓也不知为什么,刚刚瞧见她绞掉那寝衣的时候,竟然觉得大快人心。 至于荷包,他也明白代表着什么。 外面也有很多女子,送给他荷包,有风尘女子,也有闺阁千金,可他一个都不想要,觉得脂粉气太重。 唯独除了她。 姜曦禾沉吟了片刻:“这就要看你的消息,值不值得我耗尽心力,为你缝一个荷包。” “姜孟希会跟着进入围猎场,届时他会在猎场周边布置一些人手的,而我恰恰有这个图。”楚云婓刚一说完,姜曦禾便立马抬了眼,眸中光亮倏然大盛。 楚云婓敲着桌面:“一个荷包和一件寝衣。” “你刚刚说了只要一个荷包的。” “我改主意了。”楚云婓说的理所当然。 “你这是坐地起价,狮子大开口。”姜曦禾冷冷的看着他。 “那又如何?”楚云婓毫不在意,“我只知道,我想要达成我的目的。” 姜曦禾不再言语。 可心思深沉如楚云婓,又如何会读不懂,她沉默背后的妥协。 若是他今儿来找她之前,没有发生那件事,他也不敢这般贸贸然提出这等匪夷所思的事情来。 毕竟荷包和寝衣这类的物什,女子从来都只能做给她们的夫君,大胆一些的会做给自己的情郎。 可是像他们这种关系,的确是不妥当的。 但那又如何? 他就是想要不顾一切赌一把。 楚云婓眉眼舒展,笑的意味深长。 姜曦禾:“你走吧,明天我会全部做好。” “一晚上的时间,你确定吗?”楚云婓轻佻的笑着。 “确定。” 姜曦禾垂了眼。 028 欢喜 028欢喜 薄薄的带着几分暖意的日光打了进来。 姜曦禾重新要了料子,按照刚刚给楚云斐的量的尺寸,就盘着腿一点点的裁着。 寝衣这种东西,说简单也不简单,说难倒也算不上多难。 只要绣的样式不算繁复,一晚上的时间也是足够了的 于是她便先花了一上午的时间,将荷包绣好。 不过她绣的却不是鸳鸯戏水的图案,而是竹子。 竹本无心。 说的大概就是楚云婓这样的人吧。 看着风流成性,却不曾入心。 绣好了之后,便是寝衣。 于是她便从原先替南暄意画的那些图式中,选了一个修改了下,就准备绣上去。 玉欢端了茶来,笑吟吟的:“殿下总算想看了,其实夫妻之间哪有隔夜的仇,就算太子在宠爱景侧妃,始终也不会逾越了殿下去的。” “再说,太子毕竟是储君,今儿有一个景侧妃你就生气,那以后的日子又该如何过?” “好了,你别再这里编排我了。”姜曦禾摇头,可是脸上的神色却是淡漠的很,“让你叫绣娘绣的如何了?” “殿下不是已经在绣了吗?”玉欢有些惊疑。 “我怕绣的不好,如果不行就拿绣娘的那个补上去,让绣娘继续绣吧。”姜曦禾说道,“对了,你去小厨房做一些糕点来,我今儿不太想吃饭。” “是。” “口味清淡些,别太甜了。”姜曦禾又嘱咐了一句,“你最近做的糕点,都有些偏甜。” 玉欢愣了愣,立马就展开了笑颜:“是,奴婢会记得的。” 说完,玉欢便走了出去。 姜曦禾一只手捏着针,另一只手按了按眉心的位置。 眼下有一圈淡淡的青色。 又绣了好一会儿,勉强将整个形状勾勒出来后,便困得有些受不住,将衣裳往旁边一搁,直接就趴在矮桌上睡了过去。 虚掩的大门被人推开,一身玄色衣裳的南暄意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看见她的睡颜后,不由得露出了一抹无奈的笑容。 拿过搭在衣架子上的衣裳,搭在了她的身上。 他就着她身边的一点位置坐下,将人圈在了怀中,他低头在她的眉角轻轻落下了一吻,尔后一抬头,就看见搁在一旁的荷包。 他颇为感兴趣的拿了过来,看了几番后,颇为爱不释手。 不过他还是将荷包放回了原地,笑着垂眼看着睡的正香甜的人儿:“你终于知道要讨我的欢心了吗?曦禾。” 可是回答她的,只有平稳的呼吸。 他又将寝衣拿起来端详了一番,虽然有些奇怪,为什么姜曦禾给她的绣的样式,不是最先他看见的那个样式,不过想着只要是她绣的,南暄意还是欣然接受。 玉欢端了糕点来,她见着太子,刚想请安,却被他制止:“不用,孤只是来看看明泽。” 于是玉欢安安静静的福了一个身。 “你好好的找个明泽,别让她成天太累了,这玩意看多了眼睛痛。知道吗?” “是。” “孤先走了,你别告诉明泽孤来过。”南暄意说着,便将人放开,起了身。 玉欢刚想上前,替他整理衣裳,却被南暄意的冷眼给瞪了回去。 南暄意自个理了一会儿后,便走了出了屋子。 玉欢将做好的糕点放在矮桌上。 食物的香味慢慢的就窜进了姜曦禾的鼻子中,她的眼皮子率先动了动,整个人便睁眼坐了起来,她伸手揉了揉眼睛:“什么时辰了?” “未时过了。” 姜曦禾嗯了声,低头看着摆着面前的糕点,捏了一块,就往嘴里送去:“这次做的不错。” “殿下喜欢就好。” “下去吧,我一个人待一会儿。” “是。” 晚膳的时候,姜曦禾也没有踏出房门半步,一直都在绣着给楚云婓的寝衣。 玉欢进来掌了灯之后,便又再次退下了,守在了门外。 屋子里灯烛未熄。 玉欢顿时就觉得有些奇怪。 以前的时候,怎么没有见殿下这么积极过。 不过这事,也不是她一个奴婢能置喙的,玉欢进去提醒了一次,被姜曦禾赶出来后,就再也没有进去过。 她在屋子口的石阶上坐下,双手抱着膝盖。 目光却是一直都追随着另一处的灯火。 都这般晚了,那人也还没有睡下吗? 玉欢撑着头想道。 其实她们明面上是作为公主的贴身侍女来的,却也是作为公主巩固宠爱的棋子,她们自小就学习房中之术,为的就是在有朝一日,能做为通房嫁给驸马,帮忙延绵子嗣,巩固公主的地位。 这些在楚朝都是规矩。 可为什么来了这里之后,殿下并没有将她献给太子呢? 她知道殿下和太子未曾圆房,可如果换成了她就不一样了。 对于房中术,她向来是有几分自信的。 若是太子进了她的房,她自然是有把握将太子留在这个明月楼中。 根本不会让景西音有近太子身的机会。 还有玉清,那也是陛下他们默许的,作为通房的存在。 可是殿下,为何容不得玉清了? 玉欢回头看了还挑着灯火的屋子,简直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屋子中,姜曦禾揉了揉已经酸胀的眉眼。 将已经快绣好的寝衣放下,有些熬不住的撑着头休息了一会儿后,才又重新将寝衣捡了起来,继续绣着。 绣完已经是半夜了。 姜曦禾半推了窗,满天星云。 不过她也没有力气在挪动半分,直接就像白日那般,将身子伏在了案上,就睡了过去。 后来她是被人给摇醒的,肩膀颈子酸痛的厉害。 她用手托腮,半睁着眼,依旧是一脸的困倦:“你来的可真早。” “你的动作也挺快。” “还好还好。”姜曦禾打了一个呵欠,也不顾的手边的茶,已经隔夜,端起来就直接喝了。 冰水滑入喉咙,稍微让她清醒了些。 意识也恢复了过来。 “我的东西了?”姜曦禾伸了手。 楚云婓笑盈盈的将荷包挂在了腰间,才将那一张布防图丢给了她:“喏,你要的。” 姜曦禾赶忙将布防图展开一看,笑意顿时就跃上了眉间。 楚云婓趁机就在她的对面坐下:“怎么样?是不是觉得这笔交易很划得来。” “的确是。”姜曦禾将布防图卷了起来,“不过你竟然能从姜孟希的手中,将这玩意找来,你们的关系应该不错吧。” “也还好,酒肉朋友罢了。”楚云婓毫不在意的说道,“再说,姜孟希怎么及得上曦禾你呀。” “可别。”姜曦禾眼都不带抬得,“各取所需罢了,不过我劝你,还是低调一些的话。” 楚云婓毫不在意的一笑:“被人瞧见了又如何,我本来就是京城有名的风流公子,身上带着一两件红颜知己送的物什,应该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我只是想说,姜孟希认得我绣工,要是被瞧见了,会被认出来的。” 楚云婓笑笑,似乎没有将她的话当一回事:“看在你这般好的份上,我再给你一个消息。” “嗯,什么?” “姜孟希的人,全部藏在城郊的一处青山底下的小镇子里。” “城郊的青山这么多,你叫我去哪里找?” “那里有家酒馆,名曰缥缈。” “青山,酒馆,缥缈。”姜曦禾低低的笑了起来,“怪不得了。” “竟然这么偏僻。” 将楚云婓打发走了之后,姜曦禾便屈指在墙上敲上了一敲。 然后就看见一个男子翻窗进了屋。 是个眉清目秀的少年,身量尚小。 “属下段苏白,见过殿下。” “段苏白,你就是长沂的徒弟?”姜曦禾有些诧异的看着他。 “正是家师。”少年回答的不卑不亢,极是有礼。 姜曦禾颔首,眼中带着几分怀念:“没想到,就连长沂都有弟子了。” “喏,将这个交给你师父。”姜曦禾将布防图拿出来,递给了段苏白,“记住,一定要亲自拿给你师傅。” “是。”少年很郑重的回答了一声,“不是殿下还有没有其他的吩咐。” “让你师傅布置好之后,亲自来见我一趟。” “是,苏白告辞。” 少年一言一行,都分外恪守礼节,浑然不似一个还未弱冠的少年。 将两拨人送走了之后,姜曦禾才有些力气起身,爬上了床榻。 可是还未睡多久,玉欢便来禀告说是景西音前来请安。 姜曦禾迷糊的半睁了眼:“本宫累,让她回吧。” 婉儿听出了姜曦禾语气中的疲倦,于是便应了下来,准备将人打发回去,谁知道玉欢却问道:“奴婢怎么没有见到昨儿殿下为太子送的寝衣?” “哦,我绣了一半,发现绣错了,便扔了,你将绣娘绣的那件寝衣给太子送过去吧。”姜曦禾懒洋洋的回答,言语之中似乎没有将这件事当成一回事。 玉欢一下子就急了眼。 可婉儿见着姜曦禾疲倦的样子,不由得暗中扯了扯玉欢的衣袖,将人带了下去。 “太子妃大概是真的累了,你将绣房绣的那件给太子送过去吧。” “可是……”玉欢刚想反驳,就听见婉儿继续说道:“昨儿太子妃大半宿才睡下,肯定累惨了,你就体谅体谅太子妃吧,我先去将景侧妃打发了。” 说完,婉儿便走了下去。 玉欢狠狠地皱眉,终是没能将昨儿太子来过这件事给说出来。 029 吃醋 029吃醋 婉儿将景西音打发了之后,便去了绣房,准备将绣娘为太子绣好的衣裳送去白鹤院。 再去绣房的时候,倒是遇见了玉欢。 婉儿同往常一般,与她打了招呼。 可是玉欢精神却是有些恍惚。 “你昨儿守夜是不是太累了?”婉儿关切的拉住了玉欢的手。 玉欢摇头,垂了眼帘:“可能吧,觉得头有些疼,大概是昨儿冷风吹多了。” “要不要请个大夫来看看?” 玉欢继续摇头:“你这是要去哪里?” “太子妃不是让我们将寝衣给太子送过去吗?”婉儿眨眼,“怎么,有什么不对吗?” “我……”玉欢刚张了口,就听见婉儿说道:“对了,我刚刚在院子外见着景侧妃,觉得她的脸色不太好,不像是承欢的人,反而像是受了什么刑罚,一张脸苍白的就连脂粉都掩盖不住。” 正在低头想事情的玉欢,听闻此言,颇为诧异的抬首,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婉儿:“景侧妃的脸色不好?有多不好?” “比起太子妃生病的时候,还要憔悴。”婉儿倒是没有多想,直接就说了出来,“那种憔悴感,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反正啊,整个人都消瘦了很多。” 玉欢听得一愣一愣的。 承欢不该是件皆大欢喜的事吗? 何至于弄得这般憔悴? 不过剩下的婉儿没有在多说,她又交代了几句,便朝绣房走了去。 当婉儿到绣房的时候,绣娘们已经将寝衣绣好了,正放在最显眼的地方。 婉儿瞧了瞧,觉得还不错,想来太子是个男子,应该分不清到底这个玩意是太子妃自己绣的,还是绣房绣的,也没有多想,直接端着那放着寝衣的盘子,就朝白鹤院走了去。 她到白鹤院的时候,南暄意正好下朝。 因为她是太子妃身边的人儿,朝暮他们也没有过多的为难,直接就将她放了进去。 书房中,一缕龙涎香正盈盈绕绕的弥漫开来。 婉儿倏然想起,好像自个的太子妃不太爱用香料。 她走过去福身:“奴婢婉儿见过太子。” “免礼,可是有事?” “太子妃让奴婢,将缝制好的寝衣,给殿下送来。” 南暄意倏然抬眼,带着几分喜色:“明泽,已经将衣裳缝制好了吗?这么快?” “是。”婉儿想上前,却见刚刚的侍卫走了进来,接过了她手中的寝衣,给南暄意端了过去。 婉儿看见想来喜怒不形色的太子爷,眉眼中的欢喜,正一点一点的消散,尔后便是冷峭。 “这是给孤的?”他问,语气冷冽。 婉儿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寒颤,慌忙跪下:“是。” 南暄意抓着衣裳,倏然就扔到了婉儿的脚底下:“这不是明泽绣的。” 语气肯定的,仿佛是他亲眼所见。 先不说他昨儿又看见姜曦禾绣在寝衣上的样式,就算没有看见,前生种种,早就成了他心中不可消磨的痕迹,他曾多次看过她的刺绣,对她的刺绣的手法,可谓是烂熟于心。 她绣东西从来都有个习惯,最后的收角的地方,习惯性的勾出一点线头来。 可是那寝衣上没有。 还有她绣东西,选用的颜色也偏向清淡或者深沉些的,而非像地上的那件,用的颜色都很扎眼。 这无一不在说明,昨儿她绣的那件,不是给他的。 这个认知,让南暄意顿时就烦躁起来,而且极度的有些控制不住的自己的情绪。 他无法想象,如果那件寝衣,真的是她做给其他人的,他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 会不会又如前生那般,将人永永远远的囚禁起来。 只有他一人能见。 他将手握成拳,掩于袖口:“那荷包了?” “什么荷包?”婉儿不明所以的说了句。 “明泽就让你来送这件寝衣吗?” “是。”婉儿虽然感觉到奇怪,但还是回了句。 南暄意倏然站起,有些控制不住的将手中的东西都砸在了地上。 瞬间便摔了一个四分五裂。 婉儿惶恐的跪着,将头抵在地面。 “拿着这件寝衣滚回去。”南暄意怒然大吼。 朝暮却适当的上前了一步,低声提醒:“主子。” 除了南暄意亲近的人,根本没有知道看似风光霁月的太子殿下,实则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婉儿用手抓住了那件寝衣后,甚至都来不及告退,就直接跑了出去。 朝暮刚想唤人进来收拾,就听见南暄意一字一句的说:“给孤查。” 查什么? 朝暮非常明白。 只是他没有想到,那个娇娇软软的跟着小白兔一样的太子妃,竟然真的入了太子的眼。 他不知道这是她的幸,还是不幸。 婉儿跑回明月楼的时候,姜曦禾还未曾醒来。 她身子骨本就娇弱,一夜未眠自然是劳心费力伤神的。 玉欢守在她的屋子外,见着婉儿一脸惊恐的跑回来,手上还拿着那件寝衣,大概也猜出了是什么事。 她一把扶住人儿:“太子如何?” “太子暴怒,我要赶快通知太子妃。”婉儿说着,就想不管不顾的闯进去。 却被玉欢拦住:“殿下身子不好,已经睡下了。” “可这件事刻不容缓,太子还问了荷包?什么荷包啊,我不知道!”婉儿哭喊。 她虽然在东宫呆了几年,可太子冷淡归冷淡,却是一直都很好说话的,从不曾发脾气。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太子爷这么生气。 好像已经气得想要将东宫都给拆了。 玉欢默不作声的收下了那件寝衣,温声道:“婉儿,你累了,先回去休息吧,这件事我会亲自和殿下说的。” “可是……” 不等婉儿说完,玉欢就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放心吧,一件寝衣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殿下是大楚的公主,难不成太子爷还会为了一件寝衣和殿下闹得不可开交吗?” “你太累了,先回去歇息吧,这事交给我可以吗?” 婉儿的确是有些累了,刚刚被这么一吓,到现在还未缓过来。 她知道玉欢是太子妃从大楚带来的亲信,想着自然也不会害太子妃,于是便感激的笑了笑,转身准备回屋歇息。 玉欢扯着手中的寝衣,目光莫测难辨。 她觉得或许这是一次机会。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她所想所求,无非是不再过这种伺候人的日子。 她也想爬的高高的,然后俯瞰众生。 她推门进去,将手中的寝衣放在了室内的榻上,她无声的看了眼正在睡觉的人儿,垂了眸。 那个男人,哪个女子见了会不动心了? 她是。 玉清也是。 而她亦如是。 许是南暄意的过度紧张和在意。 朝暮很快便将消息给查了出来。 当朝暮拿着查好的消息,放到南暄意手边的时候,南暄意一直阴沉的脸色,才稍微有了几分好转,可是朝暮不确定,自家主子看见这消息后,会不会更气。 可当他真的拆开那信笺,一目十行的看下去的时候,如朝暮所料,那人的脸色,更差了。 他冷笑着将那纸笺全部捏在了手中:“楚云婓?” “孤瞧他是活腻了吧。” 朝暮没有吭声,毕竟这个时候若是吭声,估计他也会死的很惨。 南暄意起身:“黎柯在哪?” 一道人影悄无声息的从角落闪了出来。 “出宫。” 出宫去哪? 几乎是三人之间心照不宣的事。 南暄意潜入了楚国公府,寻到了楚云婓的位置。 他正在书房中坐着,身上仅仅只穿了一件寝衣,白色丝绸的,袖口和衣摆绣着竹子,他披着头发,拿了一支笔,也不知道在写什么,在他的手边不远处,便安安静静的放着一只荷包。 荷包的样式与寝衣的是如此的一致。 也和他昨儿在她的身边看见的,别无二致。 森然悄然爬上了他的眉梢。 他不明白,楚云婓有什么好?值得她熬夜为他做了这么一件寝衣,就连他都没有。 嫉妒疯狂的涌上了心头。 让他差点发狂。 他推门走了进去。 楚云婓立马抬头,看见来人,唇角不由得带了几分笑意:“这不是太子殿下吗?” “楚云婓。”南暄意轻轻念着。 楚云婓起身,作揖。 “不是太子殿下,大驾来此,所谓何事?” “不为何事。”南暄意走近,将荷包拿了起来:“这荷包挺精致的。” 楚云婓笑道:“是啊,这是楚某的未婚妻送的。” “未婚妻?”南暄意将荷包死死地攥在手中,“黎柯,留一命。” 黎柯上前,楚云婓直觉大事不好,刚想转身开逃,就被朝暮堵了一个正着。 南暄意已经绕过了桌子,看向了桌案上,还未干的信。 他毫不客气的拿了起来,楚云婓刚想开口,就先一步被朝暮点了哑穴。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南暄意开始翻阅他的书信。 他没有想过南暄意会来,是以那些信都是他和姜淮晋平日的传的信笺。 还有……姜淮晋让他帮忙制造姜曦禾假死的事,已经他向姜淮晋讨要姜曦禾的事。 而且他还会知道,他宫中的那位太子妃,其实不是明泽,而是明和。 030 醋味 030醋味 想到这些可能,楚云婓一下子就觉得心惊胆战的。 他不安的看着南暄意,看着他一点点的翻过那些书信,每当南暄意拆开一封,楚云婓只觉得自己心中就要心惊胆战一分。 直到最后,他看见那人将所有的书信全部翻看完。 “取个火盆来。”南暄意坐在椅子上,淡淡的说道。 朝暮将楚云婓放开,从窗子口跃了出去,不一会儿就见着他真的端了一个火盆来,放在了南暄意的脚底。 南暄意看也没看楚云婓一眼,兀自低头将手边的信,一点一点的放进了火盆中。 火龙窜上,瞬间就将那些信笺吞的干干净净,只余下几抹灰烬。 楚云婓突然觉得自己有些看不懂南暄意的意思。 他拿到了他和他国太子的书信,难道不该是直接掺他一本吗? 可是不等楚云婓想清楚,就看见南暄意拿起那个荷包,也往火盆里扔去。 他说不清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想法,只是当看见火舌将那荷包吞了之后,他是满腔的愤怒。 那是他好不容易骗来的。 怎么可以让他这般轻易就给毁了。 可是烧了荷包,南暄意却觉得还不够,他将目光放到了他的寝衣上,弹指:“将他剥了。” 于是朝暮立马蹲下身,直接用刀子将他身上的寝衣给直接划碎了。 赤身裸体。 楚云婓躺在地上,心中眼里也再也抑制不住的愤恨。 “不服气?”南暄意示意朝暮将那破碎的寝衣拿过来,如数的全部丢在了火盆里。 楚云婓说不出话。 “忘了,你不能说话。”南暄意淡淡一笑,“这样也刚好。” 说罢,他起身走至楚云婓的面前:“有些人,不是你能肖想的。” “就算你身后有姜淮晋又如何,你要知道你是燕朝人,你的根在燕朝,而不是神楚朝。”南暄意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废一条腿。” “是。”朝暮和黎柯同时应了一声。 楚云婓顿时龇牙咧嘴,可却说不出半分话来。 南暄意就站在门口等着,没多久就看见两人一前一后的出来,他余光瞟过去,就见着那人躺在地上,满头大汗。 他淡漠的收回了目光:“回宫。” 他回到东宫的时候,已经过了午时。 他没有回白鹤院,直接就去了明月楼。 明月楼中依旧是一片安生的安静,他走到了寝宫的门口,就看见玉欢正坐在石阶上打着瞌睡。 感受到有人走近,玉欢一下子就睁了眼,从惊愕转为了浓浓的欢喜:“奴婢见过太子。” 她福身,露出姣好的腰身。 南暄意眉头皱了皱,有些不太高兴。 为什么他的曦禾身边,都是这些不安分守己的人。 他目不斜视的走过去,想要推门,却被玉欢拦下:“太子,我家殿下还在就寝。” “让开。”他轻喝,怒气顿显。 玉欢身子一僵,刚准备鼓着勇气再上前拦上一拦,一下子就被南暄意给甩下了台阶:“如此不懂事的宫人,想来明泽的身边,也不太需要,带下思过。” “是。”立马就有宫人从外面跑了进来,拉住她的手,将她往外面拖去。 玉欢不安的扭动的身子,刚想大吼,去被宫人先一步知悉了意图,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布条,直接塞进了她的嘴里,强硬的将她拖出了明月楼。 见着烦人的人没有了,南暄意才在顷刻间收拾好心情,推开门走了进去。 室内燃着安息香。 浅浅淡淡的香味。 他目不斜视的走过去,就看见一件寝衣被人摆在了桌子上,散乱成一团。 正是他今早教人丢掉的那一条。 他不解。 为什么她宁愿熬夜给楚云婓做一件寝衣,都不愿给他绣一个荷包。 他将寝衣,用剪刀绞碎了之后,便扔到了地面上。 他绕过屏风走上了前。 那个没良心的人正在床榻上睡的正香,似乎根本没就不知道,有谁进来了。 他走过去,坐到了她的身边。 前生的那些事,一点一点的入了梦。 似乎她永远都是这样,没心没肺的,然后又绝情又冷淡,不管他做什么,都捂不热她的心。 “曦禾。”他伸手,摸上了她的脸颊。 香香软软的触感传来。 可就在这么一瞬间,他又控制不住的想起了楚云婓。 想起那人得到了她的亲手缝制的寝衣,想着他能随意出入她的寝殿。 他就嫉妒的快要发疯。 “为什么?”他低头,吻上了她的唇。 浅浅的,一点一点的深入,到最后辗转研磨,勾勒出了欲念。 他不想在等。 因为他怕他等不起。 他伸手宽了自己的衣裳,覆了上去。 曦禾,原谅我。 身体里一阵阵的热浪时快时慢的传来,带着几分痛意,模糊中姜曦禾觉得有人掐住了她的腰,就像是鱼儿搁浅,她想要呼吸,想要水,喉咙里干的似乎快要冒烟。 可是回应她的,只有那温热柔软的东西。 她不想要,拼了命的想将那东西顶出去,可是换来的却是如狂风暴雨般凶狠的惩戒。 她伸手攥紧了身下的被褥,细碎的,犹如猫儿轻哼的声音夹杂着男子粗重的呼吸声,不断地回响在她的耳边。 在意识快要模糊至昏厥的时候,她睁了眼。 映入眼中的是那一方小小的天地,上面坠着同心结。 记得以前,父皇曾给她说过,同心结象征着夫妻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父皇也说过,至近至远东西,至深至浅清溪,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 浮沉之中,姜曦禾看向伏在她身上的男子。 眉眼清隽,郎独艳绝,可以说是世间极好的颜色了。 她本该是欢喜的。 欢喜自己竟然得到了这么一个如意郎君。 可欢喜的同时,她的内心却惴惴不安,因为这些,本不是她该得的。 浮沉之中,她依然还能记起。 他迎娶她的时候。 十里红绸,铺满了整座临安城,从皇宫铺向了城外,八抬大轿将她从楚朝的临安抬向了燕朝的京城,然后那红绸又从京城外一直铺向了东宫。 满城都是这般的颜色,刺得她的双眼好像已经只看见的这般艳丽的颜色。 就这般,她在唢呐吹打的喜庆声中,被一顶轿子抬进了东宫。 最后入了洞房,那个成了她夫君的男子,持了一杯合卺酒,站在她的面前。 唤她:“明泽。” 可她不是明泽。 她是姜曦禾,封号明和。 她蓦然睁了眼。 同心结垂掉下来,轻轻地摇曳着。 那抹红,刺的她的眼睛生痛。 恍惚之间,她又记起,她曾经做的那几场梦。 梦中,也有这么一个同心结。 就在她的眼前摇啊摇,晃啊晃的。 可是一想到,他除了她,也曾娶了别的女子,也曾和别的女子,颠鸾倒凤的,她心中就不是滋味。 眼睛更是酸胀的厉害。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能忍受,与那么多的女子,共同侍奉一个人吗? 侍奉一个,让自己有些动心的人?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此刻她应该伸手环住了他的脖子,将自己完完全全的交付给了他。 南暄意。 她垂眼,掩去了眼眉间的全部倦怠和执拗。 她不知道那人是多久才放过她。 她醒来有知觉的时候,已经是在温泉中,身边服侍她的是婉儿。 姜曦禾疲倦的靠着浴池:“玉欢去了哪里?” 婉儿摇头:“听说是得罪了太子殿下,好像太子将她给关了起来,说是罚她思过。” “这样。”姜曦禾倒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的。 自打来了燕朝,她也发下了,玉欢的心思越发的歪了。 也是,和那么一个人,经常见着,就算是清心寡欲的和尚,也难保不会有几分动心。 “太子妃可是担心玉欢,殿下这般宠太子妃,你说什么他都会答应的。”婉儿笑道。 姜曦禾摇头:“不了,这次就顺着殿下吧,等着殿下将玉欢放出来,再好好补偿一下玉欢就可以了。” 她说着,低了头。 水汤是乳白色的,婉儿在身后自然是不知道,可她却能看见,自己的白嫩的身子上,多出了许多的掐痕。 他这是怎么了?姜曦禾拿过漂浮在水面在花瓣,无意识的请揉捏起来。 好端端的,怎么就无缘无故的与她行了周公之礼,还是趁着她在睡觉的时候。 这太不符合常理了。 姜曦禾垂了眸,这几日的事情,飞快的在她的脑海中,一遍一遍的回放。 最令人感到可疑的是玉欢的态度。 玉欢为什么这般极力不准她将绣娘绣的给南暄意送过去。 除非是……在她给楚云婓绣寝衣的时候,南暄意来过,并且知道他绣了什么。 想到这里,姜曦禾心中蓦然一凉。 她半偏了头,将神色隐于水雾中,装作不经意的问道:“今儿的寝衣是谁送去的?” “是奴婢。”婉儿赶忙说道。 “那寝衣送去,殿下可曾说了什么?”姜曦禾问着,语气平和。 婉儿身子一顿,一下子就压低了声音:“殿下发了好大的一通脾气,刚刚来明月楼寻殿下的时候,还将寝衣用剪子给绞了。” “对了,殿下还问了荷包。” 姜曦禾将头转了回来,水雾隐上了眼眉,衬的她并未有任何的不悦。 可若是仔细瞧,定能看见,她眼中的冰绡。 杀气隐隐。 031 玉欢 031玉欢 昨日之事,她记得还算是清楚,守在她的屋子外的一直都是玉欢,而非婉儿。 婉儿在她的身后伺候她,还以为是她在为了殿下将玉欢赶去紧闭生气,随即安慰道:“太子妃,其实这件事你也不能怪殿下,殿下只是有些生气而已,你哄哄就好了。” “我知道,我没有怪他。”姜曦禾说着,从水中起了身,婉儿见了,立马上前,拿过衣裳给她披上。 “太子妃难道你就不担心玉欢吗?”婉儿好奇道。 “玉欢是我大楚带来的,殿下就算在如何恼怒,也不会对玉欢动手的。”姜曦禾说道,似乎真的没有半分的担忧。 可是身后的婉儿却总觉得似乎哪里怪怪的。 总觉得不管是太子妃还是玉欢,她们在对待这件事上,态度都有些奇怪。 一个遮遮掩掩,一个莫名其妙。 婉儿略微弯下身替姜曦禾系着腰间的带子,不经意间就看见她胴体上,腰侧隐隐约布满了青紫的痕迹。 她愣了愣,但立马就涨红了脸。 虽然未经人事,可到底该知道的,她还是隐约知道些。 姜曦禾低头,就见着了她有些凝滞的动作,不由问道:“怎么?” “没。”婉儿赶忙摇头,几下将腰带系好,便起了身,退至她的身后。 好在这里雾气够浓,完全将她的脸色给遮住了。 姜曦禾的眼神,轻飘飘的从她的脸上掠过。 “太子妃,今儿是想住在哪里?”婉儿问道。 “回明月楼吧。”刚说完,正准备走,就见南暄意已经挑着帘子进来。 他对着婉儿挥挥手,婉儿意会,笑着看了姜曦禾一眼,立马就退了出去。 姜曦禾的目光从他的脸上移到了贴着瓷砖的地面,雾蒙蒙的,教人看的不真切。 如今只要一看见他的脸,她就会想起昨儿的荒唐。 “殿下。”她站在半丈远的地方福身。 南暄意几步走过来,一把就将她拉入了怀中。 她微微有些抗拒的将手撑在了他的胸口:“殿下。” “我已经让人将明月楼和白鹤院打通,日后你就歇在白鹤院,与我一同吧。”南暄意不管不顾的将人打横抱起,放在了屋中的一处石榻上,“等我沐浴完,我们一同回房歇着。” 她脸微红,推搡:“谁要和你一同回房歇着。” 南暄意低笑,将脸凑近:“乖乖的,等我好吗?” 他声音带着几分低沉,极具诱惑。 她的心蓦然一苏,有些不受控制的点了点头。 南暄意低头亲了亲她的嘴角,便宽衣下了浴池。 雾气腾腾,迷得她的神志都带着几分不清醒,许是屋子里太暖和,没一会儿她便睡了过去。 等醒来,她人已经在睡在他的臂弯中。 他的气息全部都喷洒在她的脸上,莫名的觉得有些脸红心跳,垂首低眉间,都带上了几分羞怯。 还有他的手臂,圈在她的腰上,微微的带着几分灼热。 她有些瑟缩,想要后退,却被他更加用力的抱住。 “想退到哪里去?” 姜曦禾摇头:“没有,只是想休息。” “在我怀中睡也一样,刚巧我还可以给你暖被窝。”南暄意抵着她的额头笑道,“睡吧。” “那你……” “虽然我很禽兽没错,可也不会不顾及你的身子。”他将人抱在了怀中,将下颌抵在她的头顶上,“明泽,你能不能和楚云婓离得远一些,看见你和其他的男子走得太近,我会忍不住的。” 楚云婓这个名字一出,姜曦禾瞬间就觉得遍体生寒,连一句话都说不出。 什么时候,他知道了楚云婓的存在。 她小心翼翼的将手扶在她的腰上:“殿下,楚公子和我大皇兄是好友,所以才会认识的。” “好友啊!”南暄意笑笑,却没有在说其他的话。 姜曦禾摸不清南暄意的意思,可也不但在开口问,只能靠着他闭了眼。 一夜无眠。 天才蒙蒙亮,南暄意便起身走了。 她装睡,没有起身。 直到身边的衾枕冰凉,这才半睁了眼,看着有些空荡的屋子。 满目荒芜。 晚些的时候,长沂便翻墙来了。 行色匆匆。 “情况如何?”见着他这样子,原本还懒洋洋靠在那姜曦禾一下子就直起了身。 长沂将一封信递了过来:“这是属下们去查的,损了三枚暗棋。” “这才姜孟希带来的人中,除了他自己府中的暗卫,还有江湖中人,比例是五五开。”长沂道,“这些江湖中人,都是亡命徒,只认银子,不认人的。” “功夫如何?”姜曦禾思忖了一会儿问道。 “有一些是杀手,功夫不如何,可是杀人的功夫却是了得。” 姜曦禾有些嘲讽的抿了唇:“他还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他既然想趁着围猎要人命,那我们便顺其自然,置之死地而后生。” “提前着人手布置。”姜曦禾笑了笑,“还有人能安插进去吗?” 长沂颇为遗憾的摇头:“不能,最近姜孟希管的太严了,我们的人无法插手进去。” “那……那些江湖人可曾出来过?经常会去什么地方?” “男人嘛,消遣玩乐的也就是那几个地儿。”长沂说道,倏然颇为兴奋地睁了眼,“那依照主子的意思是……” “为什么说色字头上一把刀,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姜曦禾愉悦的展了眉眼,“这些亡命之徒,看中财物,同样的也看中美色。” “他们又不是姜孟希府上豢养的暗卫,一个个不近女色的。”姜曦禾勾唇,“去他们经常出入的那些风月地,将我们的人安插进去,下一些能让他们武功尽失,四肢无力的药,别把人弄死了。” “免得打草惊蛇。” 长沂微笑着低头:“是。” “还有那个地形图,你们也好好的研究研究,不说一网打尽,最起码也要挫挫他们的锐气,想要接机挑起楚燕之战……也得问问这战打得下去吗?” “下去布置吧,记得隐蔽点,别让姜孟希察觉出什么苗头来。” “是。” 姜曦禾将目光一转,看向屋子外有些跳动的光芒。 好不容易来了京城,怎么能不付一点利息了。 午膳过后,姜曦禾刚准备午睡。 就看见景西音带着玉欢来了。 一日未见,她整个人都消瘦了不少,目光也呆滞的厉害,全然没有了平日的利索。 婉儿顿时吓得脸色都白了。 姜曦禾看向婉儿:“去沏一壶茶来。” 得了命令,婉儿忙不迭的退下。 景西音上前福身:“妹妹见过姐姐。” “这里又没外人,妹妹何必多礼。”姜曦禾将目光从她的身上掠过,看向了她身后的玉欢,“不知我的婢女,怎么会在妹妹的手上?” “哦,这是殿下让我送还给姐姐的,昨儿玉欢犯了一些事,殿下震怒,便送去关了紧闭,谁知道姐姐这个侍女的胆子有些小,我奉殿下之命,去接玉欢的时候,她便是这个模样了。”景西音笑着指了指玉欢,可眼中却无半分笑意。 姜曦禾不言不语,沉默地看着景西音。 景西音被姜曦禾那冷淡的目光看着浑身一僵,吞吐了半日才道:“其实我也不知道玉欢是如何弄得,是今儿殿下遣朝暮送过来的,送来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了。” 婉儿沏了茶来,她伸手给景西音倒了一杯茶,可不经意抬眼,看见了玉欢的木讷的眼神后,不知怎的,一下子就慌了神,将茶水洒出了杯子。 “婉儿。”姜曦禾接过了她手中的茶壶,“你的手背烫着了,先下去擦些药吧。” 婉儿被玉欢惊住,身子连告退都不会了,直接转身就跑。 姜曦禾看着婉儿极快离开的背影,眯了眯眼,觉得她和以前简直是判若两人。 以前的她,聪敏,乖巧,沉稳,哪里像如今这般浮躁莽撞。 “姐姐?”景西音试探性的喊了一句。 姜曦禾目光瞬间就转向了她:“何事?” 景西音往后看了看,玉欢正看着她,痴痴傻傻的笑着,全无过去的机灵劲。 “放这里吧,这次辛苦妹妹了。” “也不算多辛苦,就是转交一个人罢了。”景西音懒洋洋的挥手,便让蒹葭将人带了下去。 等几人一走,景西音装作不经意的拉过了姜曦禾的手,手指悄悄在她的掌心中划着。 姜曦禾半垂了眸子,在她写完之后,就一把拉住了她的手:“我一个人在这儿也无聊,妹妹日后尽可常来。” 景西音微笑着颔首,等蒹葭回来之后,便直接起身走了。 姜曦禾捏着那只手,只觉得掌心温热。 刚才,景西音写道:小心太子。 小心?需要小心什么? 那是她的枕边人,她也不能相信吗? 如果连自己的枕边人都无法相信,那这是多么可悲的事情。 姜曦禾笑着,极其缓慢的摊开了手掌。 掌心中什么都没有,空空如也。 她垂眼,唇角带着不明所以的轻笑。 罢了,她自幼便长于深宫,应该明白的,什么夫妻情分,都不过是场笑话罢了。 不是前人说过吗!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夫妻,其实什么都不是。 一纸婚书罢了。 又算得了什么。 032 宫宴 032宫宴 天高云淡。 日子亦是过得平淡如水。 玉环痴傻了也有些时日了,逢人便笑,可什么都不会,就连话也说不出几句完整的。 姜曦禾临窗而坐,看着正坐在石阶上傻乎乎笑着的小姑娘,手指不紧不慢的叩响了桌面。 婉儿似乎习惯了玉欢如今的模样,便也恢复了正常,她沏好了一壶茶上来,便安静的垂首站在了姜曦禾的身边。 待中午有些闷热的时候,她便去寻了一把扇,替她扇着风。 微风拂面,带着几分困意。 姜曦禾撑着头懒洋洋的:“你说那日景西音来给我请安的时候,脸色不对?” “是,这件事奴婢也同玉欢姑娘说过,不过玉欢姑娘似乎没有当一回事。”婉儿道。 “景西音那夜侍寝,脸色却非常憔悴,听你这么说,怎么让人觉得她不是在承欢,而是在受刑了。”姜曦禾抿着嘴角,“玉欢没将这件事当回事?这也正常。” “那太子妃,需不需要奴婢让人盯着景侧妃的那里。” “不用,如果有人不想让我们知道,盯着也没用。”姜曦禾将目光从玉欢的身上收了回来,盯着面前的茶盏。 突然觉得还是在楚朝好,燕朝毕竟不是自己的地盘,做起事情来,也是束手束脚的。 比如她就是想查查玉欢那日到底遭遇了什么,可是她的人手查了这么久,却一无所获。甚至就连一些蛛丝马迹都没有翻腾起来,唯一能知悉的只有南暄意。 “太子妃。”婉儿瞧着姜曦禾有些出神的样子,不由地轻声唤道。 姜曦禾听见声音,顿时回神,嗯了声,顿了顿又道:“何事?” “该午睡了。” “不了,不困。”姜曦禾懒洋洋的回了句。 很快,她就在皇宫大院之中见到了姜孟希。 那是燕帝专门为他设的接风宴。 她作为太子妃是肯定要去住持大局的,是以一大早,她便起身,带着景西音一同去了芳怡殿。 不过快到正午些的时候,京城的大半贵女都到了。 还未至春日,便是争奇斗艳的,芳华万千的。 景西音拉着姜曦禾的袖子小声道:“这院子里的大半贵女,可都心仪着殿下。” “太子是人中龙凤,她们心仪也是正常的。”姜曦禾不冷不热的回了句,坐在屋中烤着火,又瞅了眼外面,“好不容易才暖和一些,怎生又冷下来了?” “京城一直都是这般的,在没有到四月之前,天气便是忽冷忽热的,姐姐身子不好,可要好好的注意了保暖了。” “母后可要来?”姜曦禾笑笑,又问道。 景西音摇头:“母后已经许久不曾参加宫中的这些宴会了。” “那这些宴会,一般都是谁来操持?”姜曦禾又小声的问道。 “贵妃娘娘。”景西音低声道,“贵妃与母后相争多年,与东宫早就势同水火,你也是从宫中出来的,应当知道夺嫡一途,凶险万分。” 姜曦禾脑中迅速的划过了一张娇娇的美人面:“贵妃可是睿王的生母?” “是。” 对于这位贵妃娘娘,她入住东宫这么些时日,还真的没有见过。 只是以前还在楚朝的时候,曾经知道些,那时候她以为浅浅要来燕朝和亲,便着手开始准备这一切,谁知道浅浅没有用上,她倒是用上了。 对于这位娇娇美人儿,根本探子传回来的消息,用一句话便可概括:美人蛇。 所谓蛇蝎美人,理当如是。 姜曦禾微微将眉眼压低,带出几分冷意来,在抬首又是一脸的温煦。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姜曦禾便借口坐的腰有些疼,从而出了芳怡殿,一路就逛去了靠近芳怡殿旁的一处园子。 红梅开的正好。 她刚想过去攀折几枝,让人拿回东宫插着,一道戏谑的笑声,倏然就在她的身后响了起来。 婉儿立马就挡在了姜曦禾的面前:“放肆!” 姜曦禾听见笑声后,手中一下子就没有一个轻重,将手边的梅花就直接折了下来,红梅映着欺霜赛雪的手腕,平添了几分旖旎。 “许久未见,皇妹还是这么有雅兴。” 姜曦禾略微歪了头,眉眼舒展:“明泽见过皇兄,不知皇兄怎会再此?” 姜孟希挥手就摒退了宫人,与姜曦禾如出一撤的桃花眼微微的眯着:“皇妹似乎不是很愿意看见皇兄啊!” “怎会?古人曾言,人生四喜,莫过于金榜题名,洞房花烛夜,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姜曦禾笑,“我与皇兄,也算是他乡遇故知了吧。” 听着面前这般清软的话,姜孟希心中微动:“的确,若明泽不是明泽,或许我少不得要为皇妹动动心了。” “皇兄,祸从口出。”姜曦禾神色不改。 “那皇妹可曾听过一句,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可惜,皇兄注定做不了这花下鬼。”姜曦禾立马反讥回去。 姜孟希轻笑,似乎没有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可同时他也知道,他都来了京城,若是她真的像明泽一般安静,那她就不是明和了。 这丫头打小就心狠手辣,冷心绝情的,姜孟希觉得,她就和那个所谓的蛇蝎美人没什么区别,都有一张美人皮,干得也都是些心狠手辣的歹毒之事,明明外表上看去,就是一个毫无攻击力的小姑娘。 想他当年,不也正是因此着了她的道吗? 所以也说,会咬人的狗不叫。 你瞧姜卿浅那丫头,整天耀武扬威的,性子野的跟个什么似的,可她却心性单纯,从不知什么事权谋,做事也是随心所欲的很。 恰恰相反的姜曦禾,整天就一副与世无争,不争不抢,素淡如菊的性子,可暗中玩起手段来,甚至比他们几个男人都狠。 那一条条无辜的小生命,他看了尚且不忍,真不知她是如何下得了手。 而且那人还与她有血缘关系的侄儿。 思至此,姜孟希颇为讥讽的弯了唇角:“真不知这般心狠手辣的人,怎么会喜欢清高傲气的梅?姜曦禾,你喜欢的应该是蛇那种生物才对,最像你。” “皇兄,你这是在夸赞自己吗?”姜曦禾将手中不小心攀折下来的梅花,塞到了他的手中,“喏,送给皇兄。” “这梅花很衬皇兄。”姜曦禾笑着仰起了头,笑的明媚温暖,“就和皇兄一样的美。” 姜孟希神色微变,可姜曦禾却已经哼着小曲儿,从他的身边,得意的走过。 他转头看着。 眸色渐深。 见了姜孟希后,姜曦禾本来是打算回芳怡殿去见见京城的贵女的,可谁知却意外地在路上听了一出活春宫。 她有些呆傻的直愣愣的站在那看着。 虽然偷情这种戏码向来常见,但是这么明目张胆的却是她见过的头一遭了。 可不还等她开口,就感觉自己被人从身后一把捂住了口鼻,然后拖入了一边的假山内。 假山中光景有些昏暗,饶是如此她还是依然能看清,将她拖入假山的男子。 许是因为两人的身子靠在一起,呼吸相贴,让她听出了男子的几分不安,呼吸隐隐有些急促。 目光网上,便可见他的面容如何。 的的确确的生就了一副好样貌。 她也是第一次见有男子,能生的这般秀致清雅,一蹙眉,一低首,便可教人心生怜惜。 这般样貌,若是生在大富大贵之家,算是锦绣添花,若是生在穷困潦倒之家,只怕会引来,杀身之祸。 可能出现在这里,只怕也不是一般的大富大贵之家了。 姜曦禾将人推开,声音冷淡:“还请公子自重。” 那人依言将手放开,极是君子。 “姑娘,容小生提醒姑娘一句,这皇宫中,有些事见了,就当看不见是最好的。” “我明白。”姜曦禾目光偏转,还是十分执拗朝那两人看去。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那个女子身形有些熟悉。 男子就站在她的身边,将身子靠在石壁上轻笑:“这玩意就这么好看吗?” “难道你不觉得那女子身形有几分熟悉吗?”许是男子的语气太过熟稔,以至于让她也忘了,他们现在身处何地,她的身边人又是谁,就这般直接问了出来。 男子一愣,随即低笑:“那是宫中新晋的宠妃,周氏。” 末了,男子又补了一句:“你觉得眼熟,许是因为你们之前认识。” 周氏? 姜曦禾瞬间就明白她是谁! 这宫中她熟悉的人可不多,而且又是新晋的宫妃,又姓周,这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 那女子的身份,已经很明确了,周庭雪。 姜曦禾弯了弯唇角:“你认识的人,倒是不少。” “许是以前经常见着,便觉得颇为熟悉。”男子开口,语气似乎像是在解释一般。 得了答案,自然没有在留在这里的理由。 姜曦禾提了裙子,就像从他的身边绕过去,却冷不丁的被人一把抓住了手:“小姑娘,用完就丢,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听了这话,姜曦禾回头,嫣然一笑:“这位公子说话可真是好生奇怪,我与公子素不相识,如何谈得上用完就扔,这四个字了?” 033 承慕 033承慕 凉风习习。 姜曦禾冷不丁的打了一个寒颤。 男子似乎感受了,他有些抱歉的笑了笑:“小生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男女授受不亲,还请公子自重。”姜曦禾冷着眉眼,一把就将手给抽了回来。 男子却依旧不敢放过她,而是又接着缠了上去:“我似乎未在京城中见过姑娘?” “姑娘可是才入京城?” 姜曦禾没有忍耐住,直接伸手从袖中摸出了一柄匕首,抵在了男子的喉咙间:“别再跟着我,我与公子素不相识。” 男子无奈,低眉轻轻一笑,带着几分宠溺和纵容:“好,那就依卿卿所言便是。” 姜曦禾拧眉,刚想开口,就听见男子笑道:“刚刚唐突佳人,是小生的错,小生在问卿卿芳名之前,应该自报家门的,鄙人姓南,名承慕。” 南承慕。 姜曦禾错愕。 她千想万想,独独没有料到眼前之人,会是那个心狠手辣的睿王。 明明长了一张,全然人畜无害的脸。 秀致的都叫她生出了几分怜惜。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姜曦禾扯着嘴角一笑:“原来是睿王殿下。” “你识得我?”南承慕来了几分兴致,想要伸手摸上她的手,却被她用手中的匕首给挡了回去,“卿卿,姑娘家的还是别舞枪弄刀的好。” “对付登徒子,自然还是这个比较有效。”姜曦禾虽是这般说,可还是将匕首收回了袖中,对着南承慕微微一笑,“因为本宫曾听殿下提起过睿王。” 南承慕的脸色渐变;“本宫?” “是啊。”姜曦禾笑的愉悦,“按辈分,睿王该称呼本宫一声,嫂嫂才对。” 南承慕的目光却是变的一片青白。 姜曦禾悠悠然的转身,步履轻松的走了出去。 直到人影完全消失在目光中,南承慕的眉眼顿时就冷冽下来:“惊魂,去给本王查,务必要查的清清楚楚!” 当姜曦禾回到芳怡殿中的时候,殿内不知何时多了许多貌美,风华万千的女子。 坐在上面的景西音见着她,立马就起了身:“姐姐回来了。” 能坐在殿内的,除了身份尊贵外,最主要的头脑也通透,能让景西音心甘情愿唤一声姐姐的,除了那位和亲来的公主,还能有谁。 于是众人纷纷起身:“臣女见过太子妃。” “起来吧。”姜曦禾坐到了坐到了位置上,含笑的看着众人。 京城贵女,原是以景家景西音和周家的周庭雪为尊,可如今这两人都入了宫,自然贵女之首也就换了人。 景西音小声道:“坐在左边的那个,就是那个尚书府的千金,孟娇。” “这丫头诡计不少,你当心些。” “嗯。”姜曦禾低低的应了声后,就端了茶。 底下的人见着太子妃不说话,哪里还敢玩闹,一个个正襟危坐的,模样严肃的不得了。 静默了半响之后,孟娇率先开了口:“这还是臣女第一次见到太子妃了,没想到太子妃竟然如此美若天仙,倒是将京城一众美人儿都比了下去,臣女见了也是自愧不如的。” 这话,看似是在捧她,可实际上却是借着她,将京城的一众贵女都压了下去。 姜曦禾浅笑:“孟小姐这话可说错了,京城风水养人,今儿见了诸位,倒是觉得颜色惊人,各有千秋,都是一等一的美人儿。” “是啊,太子妃颜色惊人,可孟姐姐也不差啊!”坐在右手边的一女子,立马就了接嘴,明里暗里都在踩孟娇。 那女子生的娇小可人,模样也是极好的。 姜曦禾余光看向了景西音。 “那是御史家的千金,李颖,向来和孟娇不对盘。”景西音立马小声给她解释,“你不必管,她们一向如此。” “两位小姐颜色无双,又何必非要分一个高低。”姜曦禾给了景西音一个安慰的眼神,这才开了口。 李颖挑眉,无所谓的笑了笑,那眼神却极是嘲弄。 景西音见此,不得不又再次和姜曦禾开口:“李颖爱慕睿王,但是孟娇却是贵妃的母家,听说贵妃娘娘有意将孟娇许给睿王。” “那孟娇了?可是心仪睿王?毕竟两人是表兄妹,想必若成了,也是一段佳话了吧。”姜曦禾抿着嘴角轻笑。 景西音深深地看了姜曦禾一眼:“你眼神可能不太好。” “嗯?” “全京城都知道,孟娇心仪咱们的太子殿下,我的娘娘。”景西音颇为无奈。 “原来孟小姐思慕殿下呀。”姜曦禾神色未改。 孟娇她们坐在下方,自然是听不清她们在说些什么的,孟娇有几分担心,毕竟不管是曾经的景西音还是如今的李颖,都和她不对盘。 “李妹妹这话,可真是不知羞。”孟娇心情有几分浮躁,当即开口也没了最初的那份客气。 李颖看着她的模样,顿时就带上了几分委屈。 可是姜曦禾和景西音去没有空理会她们。 “怎么都是各家的小姐,却不见那些诰命夫人?” “她们全部去了贵妃处。” 姜曦禾颔首,示意自己知道,便耐着性子听着下面的几位姑娘扯着,从胭脂水粉,说到了如今京城中一些茶余饭后的众所皆知的事儿。 听了一会儿,姜曦禾就没了兴致,她将这里交给景西音之后,便又溜出了芳怡殿。 因为怕在碰见姜孟希之流的,姜曦禾没敢走远,只在附近转溜了一下。 谁知道,却又碰见了一出妾有情的戏码。 而那戏本子中的人,却变成了自个的夫君。 这出戏在瞬间就少了许多趣味。 她本想溜走,却在转身的那一霎,被南暄意叫住。 孟娇抬头看过来,泪眼婆娑中带了几分憎恶。 既然都被人瞧见,姜曦禾也不再遮掩扭捏,大大方方的走了过去:“刚才在远处就瞧着觉得这位小姐十分眼熟,原来是孟家的小姐。” 南暄意伸手牵住了她的手:“明泽见过?” “见过,不过大伙都在屋内说趣事了,孟小姐怎么一个人就出来了?”姜曦禾温温婉婉的一笑。 孟娇觉得有些难堪的咬住了唇:“太子妃不也出来了?” “本宫觉得有些闷,就想出门透透气。” 孟娇脸蛋有些僵硬的扯出几分笑来:“臣女还有事,就先告退了。” 说完,便匆匆忙忙的离开了。 瞧着她有些跌跌撞撞的背影,姜曦禾仰头与南暄意笑道:“可惜了,好一出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明泽可是醋了?”南暄意笑。 姜曦禾无奈:“要是这般容易醋了,那殿下不该解释解释你的那后院中的美人吗?” 南暄意低声道:“有时候,孤还真希望你能醋上一醋。” “不过殿下不在正殿那,跑来这芳怡殿作甚?可是想私会什么小情人?” “孤的小情人,不正是明泽吗?”南暄意捏紧了姜曦禾的手,“陪孤走走吧。” “殿下都开口,明泽岂会拒绝?” 院子中有些冷。 南暄意便命人寻了一件披风来,为她披上:“如今天凉,你要记得照顾好自己。” “嗯。” “听说你今儿遇见了一些人?”南暄意牵着她的手,一边走一边问道。 “殿下可是听人说了什么?”姜曦禾笑。 “也没什么,无非就是一些老生常谈的话,无趣的很。”南暄意低头在她的耳边笑道。 可实际上,却是他遇见了南承慕,听南承慕提起了她,这才从正殿赶了过来。 “妾身今儿遇见了睿王,睿王风姿甚好,颜色无双。”姜曦禾似乎想到了什么似的,故意仰首冲着南暄意一笑。 南暄意面色微改,有些危险的低头:“哦?明泽对五弟的评价还真高了,颜色无双,想来孤在明泽的心中,恐怕也是担不得颜色无双这四个字的吧。” “怎么会?殿下英武神明,是人中龙凤,眉眼如画,芝兰玉树,丰姿仪态岂是他人能比。”姜曦禾笑的眉眼弯弯的。 南暄意停下脚步,低头看着她:“孤的明泽,何时变得如此诡辩了?” “不过是妾身心中所想罢了。” 风微动。 南暄意低头看着唾手可得的娇颜,有些按捺不住的低了头,刚想亲下去,南承慕却从一边走了出来。 秀致容颜上,带出几分风流俊俏。 “五弟怎会在此?”南暄意将怀中的人儿放开,语气冷然。 “传言皇嫂是楚朝的有名的美人儿,可皇兄大婚当日,承慕因要事未曾前来祝贺,是以还未还未见过皇嫂了,所以特来一见,也顺便赔个罪。”南承慕说着,一双眼却没有离开姜曦禾半分。 那其中的挑逗明眼人都看得出。 南暄意不悦,上前了一步,将姜曦禾挡在了身后。 “皇兄何必这般?承慕不就是想见见嫂嫂吗?顺带问问嫂嫂可有什么喜欢的物什,承慕也好寻来,权当是祝贺皇兄和嫂嫂百年好合了。” “不必。”两字扑面而来,极是生疏。 南承慕却恍然不觉,一双眸子,依旧是含情脉脉的看向姜曦禾:“嫂嫂不说话,可是看不起承慕。” “五弟的心思,皇兄心领了,你嫂嫂内敛,不太见得惯生人。” 034 贵妃 034贵妃 若是换成寻常人,听着南暄意这般说,估计早就自觉地远离了。 只是这些人中,不会包括南承慕。 “皇兄又在和承慕说笑了,承慕怎么会算得上是生人了?你说是吧,皇嫂?”南承慕坚定不移的看向了被南暄意藏在身后的人儿。 姜曦禾拉了拉南暄意的袖子,默默地走了出来,站了南暄意的身边。 就算是在嫉妒,南承慕也不得不承认,这两人站在一起,真的堪称天作之合。 外形契合的一塌糊涂。 “皇兄,又何必像防贼似的,防着承慕,承慕早就与嫂嫂见过,你说是吧,嫂嫂?” “孤自是知道,明泽还说,五弟风姿甚好,颜色无双,就算是为兄,也担不得四个字。”作为自小在一起长大的兄弟,南暄意自然知道,南承慕的痛处在哪,如今逮着机会,自然是能踩则踩。 不过难的是南承慕并没有生气,甚至就连脸上的笑容也未曾有半分的改动。 依旧笑若春花。 “嫂嫂说什么便是什么。”南承慕道。 南暄意见着他的这个模样,倏然心中大为警惕。 他们是兄弟,打小眼光就相似的厉害。 他们一出生便开始争,争父皇的宠信,争喜欢的东西,争这个储君之位,如今就连枕边人,他也打算和自己争上一争了吗? 南暄意眸光渐黯,只是握着姜曦禾手的力道,却不由自主的加重了许多。 姜曦禾明白,就算南暄意抓的她有些痛了,她也未置一词。 南承慕将她们之间的小动作看在眼里,虽然心中有些泛酸,可到底却也明白,自己毫无立场前来置喙。 “看来皇兄和皇嫂还有事,那承慕就不打扰皇兄和嫂嫂了,承慕先告退。”南承慕作揖,从善如流的转身。 等人一走,南暄意的目光马上就转向了姜曦禾:“你们今儿在哪儿见的面?” “在芳怡殿外,我见到了我三皇兄,在回芳怡殿的路上,方遇见了睿王。”姜曦禾如实回答。 南暄意能入住东宫多年,不被南承慕撼动,自然也是手段非比寻常之辈,像他们这种眼线比比皆是,于是这般,还不如一早就如实说了。 南暄意沉吟了许久,又道:“你们之间是发生了什么事?” “也没发生什么。”姜曦禾扯着南暄意的衣袖,垫着脚。 南暄意只是明白姜曦禾的意思,也顺从的弯了腰:“嗯?” “我们撞见了周氏和一男子,在光天化日之下,行苟且之事。”姜曦禾趴在南暄意的肩头小声说道。 原来是这事。南暄意颇为了然的点头,将人顺势搂在了怀中,小声和她咬着耳朵:“这事你别管。” 姜曦禾应了声:“这事父皇后宫之事,哪里是我能管的。” 南暄意笑容温和的刮了刮她的鼻尖:“乖,你快进去吧,这事我会处理妥当的。” “嗯。”姜曦禾勾住了他的手指,“你可别将自己给搭进去。” 等姜曦禾回到芳怡殿的时候,突然发现了殿内无端的多了许多人。 原本安坐在上方,正和几位贵女说话的景西音,已经站了起来,温温婉婉的。 姜曦禾走进的殿内的那一霎,目光一下子就对上了主位上巧笑倩兮的美人儿。 一双妖妖娆娆的丹凤眼,眼波流转间,便带着几分天然的风流之色。 突然间,她好像明白睿王那般的好样貌,到底遗传了谁。 除了那位姿容卓越的贵妃娘娘,还有谁。 姜曦禾眉眼带笑的走了进去,福身:“明泽见过贵妃。” “明泽来了。”贵妃靠着,抿着嘴角一笑,勾魂摄魄。 说着,她的脸蛋微偏,看向其他的几位妃嫔:“你们不是说,还未见过明泽吗?喏,这人今儿不是来了吗?” “太子妃颜色惊人,无怪太子殿下藏着掖着,不让我们见见了。”和贵妃交好的一个昭仪对着贵妃笑道。 明泽笑着颔首,径直走到一旁就坐了下来。 主位之上,贵妃的脸色一僵。 许久未见了,这么不给自己脸面的小辈了。 不过,给不给脸面,倒还真的是无法,毕竟是别国的公主,她还没有傻到拿她出气。贵妃这般想着,又再次开了口:“不知初来燕朝,明泽可还习惯?” “太子待明泽极好。” 贵妃笑着颔首:“太子都这般大的人,还未娶亲,本宫都还担心了,如今太子身边终于有了一个知冷知热的人,看着你们相敬如宾,本宫心中也是甚是宽慰。”贵妃说着,突然就看向了坐在最边上的周庭雪,“周昭仪觉得本宫说的如何?” 周庭雪颇为忐忑的起身:“贵妃娘娘说的极是。” 姜曦禾不太欢喜相敬如宾这四个字,她也明白这是贵妃存心给自己添堵来了。 得到了自己想要之中的答案,贵妃有转了头,看向了自个娘家的侄女,指了指对着姜曦禾说道:“不知明泽觉得本宫的侄女如何?” “孟小姐自然是不错的。”姜曦禾顺着贵妃的话说道。 “那……”贵妃笑盈盈的刚开了口,就飞快的被姜曦禾给截了:“孟小姐生得如此貌美,不知道可曾婚配?刚巧本宫的三皇兄现下正在燕朝,不如本宫做主,替孟小姐牵个红线如何?” “我三皇兄虽已娶正妃,可侧妃之位,仍空悬至今了。” 姜曦禾说这话,完全就是在埋汰人了。 堂堂孟家的嫡女,自然要去做妾? 可就算她们知道却也无法反驳,因为那人是楚朝的王爷,单单是这一点,就可以将她们堵得说不出来话来。 孟娇直接被姜曦禾气得羞红了脸,一开口便是哽咽:“孟娇……乃蒲柳之姿,恐怕没有这个福气,当什么王爷的侧妃。” 可是姜曦禾却不想放过她:“孟小姐何必这般妄自菲薄,孟小姐才情姿容出众,不知道是多少王孙公子的争相求娶的对象了?莫非孟小姐,是嫌弃我三皇兄,只是一个王爷?” 这可算是一个极重的罪名了。 弄不好,两国刚刚交好的局面,可能就会因此打破。 贵妃暗自磨牙。 还以为南暄意那厮娶的太子妃是一个好糊弄的小姑娘,谁知道竟然也是个厉害的。 孟娇虽然有些小心计,可也是被娇养长大的,哪里被人这般弄得当众下不来台过,当即便红了眼。 孟夫人却扶着孟娇的手站了起来:“不劳太子妃费心,小女已经有了婚配。” “是吗?”姜曦禾浅笑着端起了茶盏,“不知道孟小姐的如意郎君是哪位公子哥啊?竟然有这般好的福气,能求娶到孟小姐为妻。” 她说的时候特地将妻字,咬的极重。 这无疑是在提点。 贵妃不得不将原本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她原本是打算在这次宴会上,求皇帝将孟娇塞进东宫的,可谁知道竟然能被姜曦禾给搅和了。 若是她一会儿在不知情识趣的开口替孟娇求个姻缘,这不是明晃晃的自个打自个的耳刮子吗? 总不可能让姜曦禾让位给她的侄女吧? 孟夫人笑的稳重:“是臣妇的侄儿。” “是吗?那孟小姐岂不是和她未来的夫君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姜曦禾笑笑,“等孟小姐成婚当日,本宫一定遣人来给孟小姐添妆。” 孟娇委委屈屈的看着贵妃。 孟夫人暗中拉了拉她的手:“多谢太子妃看重。” 贵妃给她们递了一个安慰的眼神,便重新起了另一个话头。 这件事,也就这般忽略过去了。 这件事她们想这般就忽略过去,或许换了另一个人会就顺了她们的意,可到底她还是有别于常人。 她是楚朝的嫡长公主,虽长于深宫,可也是被皇帝放在手心中千恩万宠长大的,何曾被人当众暗讽过。 这口气,她可咽不下去。 姜曦禾在转身的时候,不经意的抬头看了房梁一眼,随即便回身,笑了笑。 一直观望着姜曦禾的景西音,顿时就冷不丁的打了一个寒颤,她本想低头,可在眨眼的一瞬间,就一下子就撞见了姜曦禾带着几分冷意的眸光。 深深地,一如那夜的月华。 她愣了愣,等在回过神来时,又变的温柔起来,恍惚三月的春雨。 刚刚的那个瞬间,恍惚只是她的错觉而已。 景西音捏了捏自己的手腕,当即便决定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很快,便到了入宴的时辰。 姜曦禾跟着几人一同去了大殿。 她本来想去找南暄意,却冷不丁的被姜孟希给拦了路。 “三皇兄。”她看着他,微微一笑。 姜孟希也带着几分笑:“听说,刚刚明泽想找个嫂嫂?” “三皇兄后院空旷,许久未曾入新人,明泽这不是担心三皇兄,身边无人相伴,没有解语花吗?”姜曦禾俏皮的眨眨眼,“况且孟小姐,人美才情又好,配三皇兄,如何配不上这个侧妃的位子。” 姜孟希笑的颇为无奈:“都这般久了,明泽还是这么爱操心。” “如今大业未成,皇兄如何有这个风花雪月,儿女情长的心思了?” 035 明和 035明和 “如今大业未成,皇兄如何有这个风花雪月,儿女情长的心思了?”姜孟希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把扇子,笑着用它抵住了额头。 显得非常苦恼一样。 姜曦禾的脸色可并不怎么好。 大业未成,说的是什么,两人尽皆心知肚明。 说的不也就是那个储君之位,还未到手中吗? 姜曦禾弯了弯眼:“三皇兄又在说笑了不是吗?父皇曾经可是说过,成家立业,自然应该是先成家,在立业的,如此这般才不算本末倒置。” 姜孟希有些讥讽的看着她:“妹妹如今倒是这般觉得了,不过我王府的侧妃之位,区区一个燕朝的贵女,还当不得,不过倒是东宫那里的侧妃之位,倒是挺适合她的。” “瞧三皇兄说的,你与睿王关系匪浅,而那孟小姐又是睿王的表妹,若是皇兄娶了她,岂不是一举两得。”姜曦禾抿唇轻轻一笑,目光一转,正巧就看见了南承慕。 秀致清雅,斯人如玉。 姜曦禾淡漠的将目光收回:“三皇兄不妨考虑考虑明泽所言。” “明泽从不会说这般的话。”姜孟希意有所指。 姜曦禾歪着头冲着姜孟希一笑,那模样竟然有七分相似了姜卿浅,是瞧的姜孟希一阵恍惚。 待冷静下来之后,姜孟希觉得她们还是有所不同的。 姜曦禾的眸子太冷,就算在笑,可眸中还是带着荒芜和淡然,恍若无人之渊,没有人能够触及到荒芜之后的柔软,可姜卿浅不同,她笑起来真的就像是朝阳一般,温暖的教常年潜伏在黑暗中的人不由自主的想要接近,然后狠狠的彻底占为己有。 她们姐妹两人虽然长得一般无二,可是骨子里所带的却是分毫不像。 浅浅看似大胆泼辣,任性妄为,实则心地良善,有什么事稍微求上一求,她便会心软应允,可姜曦禾不同,她看着内敛冷清,可城府极深,软硬不吃,做事不留有余地,心狠手辣到了至极,就连他都比不上。 有时候,他真的觉得姜曦禾是白长了那么一张脸。 他眯着眼,看着南暄意伸手搂住了姜曦禾的腰,低头贴着脸与她亲昵的说这话,好像两人真的是恩恩爱爱的夫妻一般。 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脸上讥讽的表情。 那个女人,心硬如铁,怎么可能会真心实意的喜欢上一个人呢? 各家家眷往来。 只有他一人,站在人堆里,默默地看向了某一个方向良久。 “陈王。”不知何时,南承慕悄无声息的站在了姜孟希的身边。 姜孟希听见声音回头,看向他:“睿王可是有事?” “你与我说的事,我答应了,但我还有一个条件。”南承慕低声道,眼光却含情脉脉的看向了另一处。 姜孟希挑眉:“什么条件?” “事成之后,我要明泽做本王的王妃。”南承慕敛下眸子,轻轻一笑,声音中莫名的带上了几分愉悦。 原本姜孟希听见明泽两字,心中莫名的就窜起了一股怒火,可当他的目光寻着南承慕看向的人儿时,倏然就笑了。 他凑近了南承慕:“自然睿王如此有心,那本王也该拿出些诚意来。” “哦?” “那人不是明泽。”姜孟希微笑,“明泽早就与人逃婚,现在站在太子身边的人,是明泽的胞姐,我大楚的嫡长公主,明和。” “姜曦禾。” 南暄意携着她坐在了宴席上。 瓜果酒水琳琅满目的摆了一桌。 他替她斟了一杯薄酒:“刚才,你与你皇兄再说什么?竟然说了这般久?” “无非是些家常话。”姜曦禾笑,“妾身从未离开过父皇母后的身边,是以便想像三皇兄多问询一下,父皇和母后的近况。” 南暄意颔首:“你若担心,待哪日得闲,我带你回楚朝去看看,好不好?”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她突然就想起了她做的那些荒唐至极的梦。 她梦见,国破家亡。 她梦见,她被他囚禁。 她梦见,浅浅成了他的妻。 可明明不该是这样的。 她控制住自己将酒杯端了起来,一股脑全部灌进来喉咙中。 滑过喉咙,辣乎乎的难受。 白玉似的小脸,一下子就染上了一层惊心动魄的绯色。 他自然是知道她不胜酒力的,也知道她每每饮了酒之后,都格外的乖觉,惹人怜惜。 酒自然也是他故意灌的。 可是没多久,他就后悔了。 他迎向了南承慕的目光,寒气隐隐。 梦中江山,似乎已经染尽了血色。 嘶鸣,叫喊,战火,在刹那将她的梦中的颜色全部渲染。 她沉醉在一个男人的温柔之中,最终做出了让她后悔半生的决定。 那个魔鬼,毁了她的家园还不够,还强行将她姐姐也掳到了他的身边。 可纵然如此,她还是爱他。 爱的如痴如醉,爱的几近疯魔。 爱的……全然忘了自己。 她是楚朝公主,是明泽,其次才是燕朝的太子妃,他的妻。 可她抛弃了一切,将所有的身份全部抛舍,她宁愿卑微如尘,也想他的身边,占有一席之地。 所以当他用皇后之位来诱惑她的时候,她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她想成为他的正妻。 唯一能并肩站在他身边的人儿。 于是……她替他打开了楚朝的大门,让燕朝的军队,鱼贯而入。 她将楚朝的江山,拱手让给了他。 她以为从此以后,她便是他的唯一。 月光戚戚。 姜卿浅一下子从梦中清醒,满头大汗。 在她起身的那一刻,床边挂着的铃铛大响,一个俊秀的男子疾步闯了进来。 是陆子安。 她这一世的夫君。 姜卿浅抬头看着陆子安,虽然她告诉自己要冷静,可还是忍不住扒拉住他的手,急切地问道:“现在到底是什么年份了,我姐姐在哪里?” 陆子安一一告诉她。 可她不愿相信。 好像全部乱了套。 明明应该去燕朝和亲的是她才对,她怎么会和陆子安私奔了? 是,在楚燕还有开战之前,所有的都没有偏离。 她的姐姐对陆子安一见钟情,父皇赐婚于他们两人,可她也喜欢上了陆子安,她知道姐姐会让着她,所以她毫无顾忌的去和陆子安说了心意,就算是明白,陆子安心中有的其实是姐姐,可那又如何,她与姐姐生的相似,陆子安这个呆头鹅,怎么会知道,当年他在扬州桥头,让他一见倾心,亲自求娶的人儿,会是姐姐。 所以后来她也顺带将姐姐和他定亲的圣旨,扭转成了她和他,他懵懂不知,欣然接受,于是他们便这般在了一起。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他一直不明真相。 所以前生,他宁死也不肯娶姐姐,导致姐姐在宫中蹉跎多年,直到那人带着兵,破了楚朝,姐姐也曾出嫁。 然后前世,楚燕交战,楚朝不敌,便出联姻之事,父皇母后顾念姐姐身体柔弱,便让她去,她亦忧心,便决定前往燕朝和亲,和那人也过了一段如胶似漆的日子。 那人温柔的教她心生爱慕,全然忘记了陆子安。 就算最后死,那人极其冷漠的弯了唇角,带出几分讥讽的说:“哦,那你可能需要好好的看看你枕边的人到底是谁?” 可她,却依旧相信,那人是他,不会是其他人。 可到如今,她魂归来兮,怎么全然变了样。 她随陆子安私奔,与他私定终身,就连女儿之身也交付给了他。 明明,不该是这样的。 站在南暄意身边的人,明明应该是她,不是姐姐。 他怎么能娶姐姐了? 怎么可以? “浅浅,你怎么了?”陆子安担忧的看着她,想来起身将她抱在怀中,却被姜卿浅冷不丁的一推,顿时一个趔趄,差点摔在地上。 陆子安也觉得奇怪,自从上次她不小心失足落了水后,便变得如此怪异,再也不肯让他近身半步。 明明他们是夫妻啊? “子安。”姜卿浅伸手抓着他的手,“我们去京城好不好?” 陆子安疑惑:“我们去京城做什么?” “我……我担心姐姐,你也知道姐姐身子骨弱,京城风霜寒重,我担心她吃不消。” 陆子安也知道她们两姐妹情深,对于这件事,他对姜曦禾也是存了几分愧疚了,如今听了,自然是点头应允的。 得了他的首肯,姜卿浅粲然一笑:“子安,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许久未见她的笑靥,陆子安一下子就痴痴傻傻的立在那里,过了半响才道:“浅浅,你生的可真美。” “那年在桥头见着你,我便知道,我此生的妻,只会是你。” 姜卿浅笑靥如花,心下却将如意算盘,打的砰砰作响。 姐姐心性凉薄,唯有对她是有求必应。 其他人和事,皆无法入心。 只要她去求上一求,必定会得偿所愿的。 姜卿浅看着陆子安,醒来之后,第一次没有拒绝他的亲近。 窗外,夜色正好。 大殿之上,歌舞升平,丝竹声声。 酒香袅袅的蔓延,觥筹交错。 南暄意不记得自己到底喝了多少酒,可是他就算喝了这般多,脑中依旧一片清明。 倒是姜曦禾才被灌了几杯,就觉得有些晕乎乎的。 她撑着头,对着身边的人儿说道:“妾身不胜酒力,出去吹吹风,解解酒意。” 036 醋意 036醋意 月凉如水。 姜曦禾走到了一处凉亭中,摒退了侍奉的宫人,便独自趴在了冰凉的石桌上,也顾不得桌面带着几分寒意,只是觉得这样会让她比较清醒。 寒风袭来,凉意阵阵。 也不知趴了多久,睡意如潮水般袭来。 姜曦禾眼睛眨了眨,便安静的瞌上。 一抹月白的影子,在凉亭后若隐若现。 可是无人得知。 没多久,那人便踏着石阶走了上来,夜色深沉,四周的宫灯,不知何时全部熄灭,只剩下一轮弯月,在空中。 月华冷清。 那人走近了凉亭之后,便坐在了她的身边,用手搁在桌面上,慢慢的将头趴下去,与她凑的极近。 因为醉酒的缘故,姜曦禾没有醒来,兀自睡得香甜。 来人是南承慕。 他先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才慢慢的靠近,将头凑了过去,呼吸相贴。 惊魂替他守在凉亭外,见着自家主子做出这般偷香窃玉的行径,不由得捂脸,不忍再看。 南承慕可不会管自家的护卫在想什么,他现在眼里心里只有一个人儿。 他将人的脸抬起来,慢慢的靠近:“曦禾,听说你叫曦禾。” “你说,如果我向你父皇母后,求娶你好不好?” “嫁给皇兄的是明泽,是你的妹妹,而不是你,对吧!” 回答他的,只有绵长的呼吸声。 “你若是不回答,我就当你默认了。”南承慕笑了笑,伸手直接将人就抱进了怀中。 温香软玉在怀,难免有些心猿意马。 他笑着,伸手摸上她的脸颊,微微的面朝自己抬起,似乎就这样想要直接亲上去,可是还未触到那心仪已久的朱唇,一道冷冽的剑气,便倏然刺了过来。 南承慕不得不抱着姜曦禾躲过去。 一抬头,就看见了南暄意,正杀气腾腾的站在那,手中拿着一把长剑。 那柄长剑,他识得。 是他从小的佩剑,也是名动天下的十大兵器之首。 南承慕微微笑着,看向了怀中的人儿:“皇兄何必动怒,动怒伤身。” “你在做什么?”南暄意冷着一张脸。 但南承慕还是看见,南暄意已经被他气的,就连握着剑的手,都在不停地发颤。 他想,如果他将曦禾的身份说出来,那皇兄会不会就此和曦禾别过了? 如果换成他,他想他应该是不会的。 相反,他只会觉得庆幸。 “天冷,我看嫂嫂一个人独卧于此,承慕担心,嫂嫂会感风寒,便打算将嫂嫂带回去。”南承慕上前,将怀中的人儿,递给了他。 那人安静的闭着眼,温软的一塌糊涂。 南暄意眼都不抬的,直接就伸手将人抢了过来,在抱得时候,不由得用力,生怕被人抢了似的。 大概没人知道,在他看见曦禾被另一个人这般抱在怀中的时候,他到底有多生气。 心中的妒意,在瞬间滋生,他什么都不想,只想将人千刀万剐,直到再也没有任何人敢觊觎她半分。 许是南暄意的力道真的有些大了,姜曦禾不太舒服的嘤咛了一声。 南暄意低头看了眼,不由得放缓了力道。 怀中的人,蹭了蹭找了一个舒适的位置后,便又睡了过去。 南承慕一直笑着,带着纵容和宠溺。 南暄意将人裹近了怀中后,便抱着直接离开。 南承慕看着他的背影,痴痴一笑,将自己的手掌摊开:“惊魂,去给咱们的陈王说一声,明儿午时,红袖招一聚。” 东宫。 南暄意抱着姜曦禾直接回了白鹤院。 再过明月楼的时候,原本婉儿就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谁知道那人直接就忽略了。 不过主子们的事,她们这些当下人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立马就跟了上去。 先南暄意回到东宫的景西音,静默的站在远处看着,等着人走过去,才流露出了几分不舍来。楚承不知何时站到了她的身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将手搭在了她的肩上:“天凉,回屋吧。” 景西音回头看了眼,没有说话,只是安安静静的低了头,转了身。 夜色茫茫。 伤心事,伤心人,一人足矣。 南暄意将人抱回来后,刚将她放下,就见那人已经自发的缩成一团,朝里面滚去。 他看着,原本一肚子的怒气,已经悉数消了个干净。 他弯腰,长臂一伸,便将人重新拉扯回了怀中:“乖,我们先去沐浴。” “殿下,需要奴婢……”婉儿见此,上了前,话还未说完,就被南暄意摒退:“退下吧,孤自己来。” “是。”婉儿掌了灯后,便恭敬地退出了屋子。 南暄意便将人抱着往汤池去了。 水雾弥漫上来,掩住了她的眉眼,掌心相贴着的,是她肌肤上灼热的温度。 他宽了衣衫,便抱着人入了水。 水温蔓延而上,南暄意只看见她白嫩的肌肤上,开始泛起了绯色,一层层的,十分诱人。 他顿时就有些把控不住。 可纵然再把控不住,也还是得静下心来,帮她洗了洗,除掉了一身的酒味。 真不知道怎么会有人,只喝了一杯就醉成这个样子。 “以后真的不能给你酒喝。”南暄意将人抱在怀中笑道,“或者,等哪天只有我们的俩的时候,我在给你喝,就当是我们之间的情趣,好不好?” 回答他的,是怀中人充满了依赖的一笑。 “你答应了就好。”南暄意将人又往上抱了抱,“不过曦禾,今天这种事,别再发生了,要不然,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雾气袅袅。 半夜的时候,姜曦禾的神志才稍微清醒了些。 她是在南暄意的怀中醒来的。 温热的气息便侵袭了她全部的感官。 她呆在他的怀中,迷糊的眨了眨眼,确定了眼前的之人是自己的熟悉之人后,这才又闭了眼。 准备再次睡过去。 可还不等她陷入梦中,顿时就觉得身子一轻,接着便是天旋地转,让她的脑子有些难受。 她伸手扶住了他的手臂,睁着眼,迷糊看着他。 她仰头,眸子懵懂的睁着,水雾雾的一片,直教人从心地升起一股教人恣意的怜惜。 而且寻着她的这个动作,也微微的拉敞了衣领的位置,露出一小截白嫩如玉的肌肤来。 光影绰绰。 “殿下。”她抓着他的手,怯怯的开了口。 “嗯。”他低头看着她,声音喑哑,可眸光却清明的厉害。 姜曦禾不由得瑟缩了一下。 可是南暄意却不会放过她。 他掌心炙热的,稍稍一碰,便足以让人警醒。 他将头埋了下来,埋在她的颈侧,不轻不重的咬了一口:“喝醉了,还敢自己跑出去,嗯哼,知道错了没?” “错了。”她小心翼翼的回答,环住了他的肩。 她的眸子,渐渐地就染上了一层欲色。 他将枕头垫在了她的腰后,然后抱着她搁了上去。 他伸手摸住了她的脸:“宝宝。” “嗯……”她已经被他折腾得不行,这一声出来,柔媚的可以滴出水来。 “日后别和楚云婓,南承慕走的太近了,我会吃醋的,好吗?” “好。”她将头靠在他的怀中,也是答应的爽快非常。 可他明白,她现在答应了什么,估计她自己都不知道。 他将人渐渐地压了下去。 春风来,云鬓斜。 次日,姜曦禾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 她翻了个身子,顿时就觉得难受的紧。 她不由得伸手扶上了自己的腰,昨夜的那些荒唐事,一桩桩一件件的全部都在脑海中闪过,她呆滞了一会儿,便将头埋了下去,羞愧难当。 “醒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外面将帘子撩开,清冽的声音蕴藏了暖如春风的笑意。 她悄悄地抬了一只眼,就看见那人眉宇含笑的站在了床榻上。 似乎颇为……春风得意。 她羞愤的转了头,将整个人都缩在了被褥中。 后面传来那个人的轻笑。 她咬牙切齿的一把抽过枕头就朝他扔了过去:“登徒子。” “那不过是夫妻之事,有什么好害羞的。”他蹬了鞋袜,紧挨着她上了床榻,从后面一把将人抱住,“明泽,可是在怪为夫,昨儿太恣意了,没有顾及到明泽?” “你……放开我。”她挣扎了一下,可力道不大。 头顶上,传来那人愉悦的笑。 “殿下,白日宣淫可非……”姜曦禾刚说了一半,就被南暄意给含住了唇。 “小丫头,我虽然对你爱不释手,可没有到不顾及你身子的地步。”他说着坐起了身,连人带着被子,一把抱住,搁在了腿上,“不过,你的身子骨的确够差的。” “得好好的补一补才是。”他自言自语的说着。 “你……”她瞪着他。 可惜着实没什么威慑力。 反而软软的,教人想要咬一口。 他低低的笑了起来,将人一把抱起:“我带你去汤池沐浴。” “不要,我想睡会儿。”她靠在他的肩上,懒洋洋的打了一个呵欠。 “洗完吃些东西再睡。”他不由分说的,将人抱着,就往汤池去了。 两人共浴的下场就是在汤池又来了一场醉生梦死的颠鸾倒凤。 最后,南暄意将人抱出来的时候,她是直接睡死在了他的臂弯中。 037 询问 037询问 再次醒来,已经是半夜。 烛台光晕摇曳,影影绰绰。 身边的人已经完全入睡,昔日冷淡疏离的眉眼,笼罩上了几分柔和。 姜曦禾浑身难受的厉害,动都不敢动一下,只能软绵绵的,全身乏力的躺在他的怀中。 她伸手戳着他腰间的肉,不像她软软的,一掐着便是一团肉。 或许是因为睡的太多了缘故,就算现在浑身难受,她也没有丝毫的睡意,索性也就撑起了身,继续在他的身上作妖。 其实她弄得动静不大,可对于南暄意来说,却足够他从梦中苏醒。 他睁着眼,看着正在作妖的人,颇为无可奈何的一下子就捉住了那人的手。 姜曦禾一顿,似乎没有想到他会这般快就醒过来,也就在这一刹那,南暄意已经拉着她的手,整个人翻了身,将她压在了身下。 “殿下。”她看着他,眼神羞羞怯怯的,带着一股惹人怜的姿态。 他钳制住她的下颌,声音喑哑:“你在干嘛?” “没做什么,就是十分想念殿下。”姜曦禾看着他,倏尔一小,极快的反应过来,伸手将他环住。 南暄意低笑,埋了头,带着几分恶意的对着她的耳廓吹了吹:“你不痛了?” 姜曦禾脸色蓦然一红,趁着南暄意放松力道,一下子就翻了身,将整个人都埋在了被褥里:“殿下,纵欲伤身。” “放心吧,我没有那么没分寸。”南暄意笑。 姜曦禾扒着被褥不撒手,可是她的力气,哪里是南暄意的对手,没几下就被他重新抱在怀中:“乖,不闹了我们先休息吧,明儿我还要早起上朝了。” “知道要上朝,殿下怎么还这般荒唐。”她倚在他的怀中嘟嚷。 回答她的,是他怜爱的轻轻一吻。 一夜温软。 清晨南暄意起来上朝,姜曦禾裹着被子睡的正香。 当她醒来的时候,枕边已经没了人,身边也只余一片冷清。 她躺在床榻上,看着床顶中央的同心结,静静地垂在那里,毫无波澜。 那一点点的红艳,又和梦中重合在了一起。 不过与如今的带着些不可告人的欢喜,梦中的自己,好像除了绝望,便只有绝望。 可那个……真的是只是梦吗? 她想了想,刚起身就听见婉儿来报,说是景西音前来请安。 “让她等我一下。”姜曦禾半掀了帘帐,露出一半精致的侧颜来。 光影有些模糊。 姜曦禾翻身下了床,赤着脚一路就奔至了铜镜前。 铜镜中,女子容颜清丽如雪,可是裸露在外的肌肤上,却布满了青紫的吻痕。 从她的锁骨至胸前,都带上了痕迹。 不深不浅,刚恰能让人辨识出来。 “禽兽。”姜曦禾暗骂了一声,蹬蹬蹬的又回去换了衣裳后,拿着脂粉就往脖子上和锁骨上扑。 扑了很厚的一层,直到看不清些许的印记后,这才收了手,将婉儿换了进来,替她洗漱。 婉儿替她换了一身绯色的衣裳,衬着她的眉眼,艳若桃李,倒也带出了几分妖冶来。 换好之后,她才出了屋,去了大堂。 景西音正在喝茶,姿态沉静,一如初见时那般。 “景妹妹。”姜曦禾款款走来,坐在了主位上。 景西音起身行礼:“景氏见过太子妃。” “都是自家姐妹,景妹妹何必如此客气。”姜曦禾微微低了头,婉儿正巧递了一杯茶上来。 茶还冒着热气,清香怡人。 景西音见了,立马就笑道:“这是妾身从府中拿来的花茶,是从晋朝那边传来的,不知太子妃觉得如何?” 姜曦禾听了,喝了一口笑道:“不错,甜而不腻,清香宜人。” “是啊,妾身觉得也是,而且听晋朝的商人说,女子喝花茶,还有养颜的功效。”景西音捂着嘴,娇娇一笑,“太子妃若是喜欢,赶明儿妾身就让蒹葭多送一些过来。” “如此就劳烦景妹妹了。”姜曦禾将茶盏搁下,“婉儿,你们先退下吧,我想与景妹妹单独说会子话。” 婉儿不疑有他,很快便退下,顺带也摒退了其他侍奉的宫人。 景西音讶然的看着姜曦禾:“娘娘这是何意?” “这里没外人,景妹妹大可不必如此作态。”姜曦禾抬眼直视着她,“玉欢疯了,前夜竟然寻死,妹妹可知道这件事?” 景西音的目光有几分闪烁:“娘娘真是会开玩笑,这东宫不论大小事务,全是娘娘掌管,妾身不过是个侧妃,如何会知道,娘娘贴身婢女寻死一事。” “你我之间,本就不算什么姐妹,我前些日子身子不舒爽,是以也不想和你在那个时候将一切都掳清楚,可是今儿竟然得了闲,有些事我不刨根问底的,我心中到底还是有根刺的,不上不下的,十分难受,不知道景妹妹可否愿意为我将这根刺给剔了?”姜曦禾端着景西音送来的花茶又喝了一口,随即便摆远了些。 甜甜的,在舌尖蔓延开。 不过她,还是比较喜欢清茶,先苦后甜。 景西音有些不安的捏紧了手,没有说话。 姜曦禾看了她一眼:“景妹妹,我真的很好奇,咱们也不过是同生共死了一晚上而已,你怎么一夕之间就对我的转变这么大?” “你都说了,咱们同生共死过了,你救了我的命,我自然得报答你的。” “妾身的父亲教过妾身,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而娘娘对妾身的还是救命之恩,妾身自然是愿意为了娘娘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 “你这话说的很漂亮。”姜曦禾笑,“可惜在我的这里,却没有半分的可信度。” 景西音被惊得一下子抬头:“娘娘,妾身对娘娘的心,日月可鉴啊!” “好,既然你这般说,那不如说一件能表你衷心的事。” “玉欢到底是怎么疯的?” “别说你不知道,人是你送回来的,那夜殿下还留宿了你院子,真的一点事就没有发生。” 姜曦禾几句话接连问下来,顿时就让景西音有些不知所措。 在姜曦禾的注视下,景西音颤着身子说:“那夜殿下不过是和妾身切磋了一夜的棋艺,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切磋一夜的棋艺,能让你次日脸色那般苍白。”姜曦禾用手托住了腮,“比我这个病秧子,看着还要憔悴?” “娘娘又在说笑了,娘娘身体安康,怎会和病秧子扯上半分的联系。”景西音勉勉强强的一笑,“再说,妾身打小熬夜就那样,看着憔悴的很,其实并没有什么事。” “是吗?”姜曦禾反问,“可我怎么觉得,那日你不光是脸色憔悴,双眼也无神的,恹恹的,好像受了什么打击?” “是娘娘多虑了。” “这样吗?”姜曦禾觉得手有些酸,干脆又坐直了身子,可坐直的却更难受,整个腰难受的紧,是以不得不又选了一个较为舒服的姿势趴着。 “是。”景西音不敢看姜曦禾的双眼,一直垂着眼,双手揪在膝盖上,似乎就要把衣裳就揪破了一样。 姜曦禾眼一眨,没有在纠缠这个问题:“对了那日你与我说,要小心殿下,是怎么回事?” “妾身何曾说过这样的话。”景西音原本有些佝偻的身子顿时僵住,直接就挺了起来,硬的跟个什么似的。 姜曦禾不动声色的将她的模样尽收眼底,不用再问下去,现在什么事情,都已经清楚明了。 玉欢发疯,必然和南暄意有关。 可他是一朝的太子,玉欢不过是个小婢女罢了,他为什么要费这般大的劲去收拾一个小婢女? 还将人弄疯自杀? 姜曦禾沉思半响,一抬眼就看见景西音局促不安的坐在那,不由笑道:“是我记错了,殿下怎么会和一个小宫人过不去了?” “景妹妹你说对吧?” “是,殿下怎么会和娘娘身边的宫人过不去了。”景西音说完,便捂着心口站了起来,“妾身突然觉得身体不适,就先告退了。” “嗯,去吧,好好休息,今儿不过是与妹妹说的一些家常话罢了,妹妹切勿当真。” “是,妾身告退。”景西音福身后,就忙不迭的走出了白鹤院,仿佛这里有什么能危害到她性命的东西一样。 或许,是真的有。 她看着她急急忙忙的离开的身影,在跨过门栏的时候,还趔趄了一下,幸得身边的蒹葭扶住,才免了失仪。 姜曦禾笑着撇过头,看着桌案上已经冷却的花茶,懒洋洋的一指:“倒了吧,我不爱这些玩意,日后还是上茶吧。” “是。”婉儿应道。 目睹着人出了白鹤院,姜曦禾这才伸手揉了揉腰,嘟嚷道:“好难受。” 婉儿上前,手扶在了姜曦禾的肩上:“可要奴婢为娘娘揉揉?” “你会?”姜曦禾回头。 “是,奴婢没有进宫前,曾在一个医馆干过活,那里的大夫,曾教过奴婢一些推拿之术。” “那挺好的,替我揉揉吧。”姜曦禾转了身,将整个背部全部露在了婉儿的眼前。 婉儿笑着,将手放在了她的腰间。 038 会面 038会面 等到午时过后,姜曦禾便回了明月楼。 她懒洋洋的盘踞在美人榻上,窗子半敞着,有微风徐徐而来。 她靠在美人榻上睡了好一会儿,突然就听见了屋子里传来了异动,她半睁着眼看了过去。 屋子内的光线有些暗沉,这时候她才发现,不知何时,屋子里的窗子竟然都被人全部掩上。 “谁?”姜曦禾半撑着身子起来,环视了屋子一圈,笼罩在袖子下的手中已经握住了一柄短剑。 寒光隐隐。 修长的身影从一处角落中走了出来:“长沂见过主子。” “你。”姜曦禾诧异的抬了眼,随即便将手中的武器重新掩了回去,“你怎么在这个时辰来了?” “外面出了些事,属下觉得这事主子应该知道。”长沂单膝跪在她的面前。 姜曦禾见着长沂这副样子,大概也明白是真的出了什么事,一下子就坐直了身子:“什么事,说吧。” “楚小侯爷出了些事。”长沂道。 “他?”姜曦禾拧眉,“他出事,你为何要特地进宫来告诉我?” “因为和主子有关,小侯爷想见主子一面,不知主子是否有这个时间,前去一见?” “他既然要见我,我自然没有拒绝的余地的。”姜曦禾从榻上翻身起来,“他如今在哪儿?” “就在红袖招。” 对于楚云婓能找到红袖招,姜曦禾倒不觉得有什么稀奇,毕竟他连姜孟希隐藏在京城的人手都能找到,何况是她。 长沂小心翼翼的抬眼看了看姜曦禾:“主子要去见见小侯爷吗?” “当然要见,日后还有很多事,需要仰仗他了。”姜曦禾说着,走到了一处窗子口,“走吧。” 长沂愣了愣:“主子,你就打算这么出去吗?” “要不然了?”姜曦禾回眸一笑,“你以为东宫是什么地?我们能瞒的了那位吗?” “既然瞒不了,多余的事又何必再做。” 在姜曦禾翻窗出去的时候,不经意的一瞥,就看见了正在坐在树上休息的楚承,他似乎没有料到青天白日的这位明月楼的小祖宗要翻墙出去,顿时就愣住了,等他想过来找她的时候,姜曦禾已经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楚承皱了皱眉,沉吟了好一会儿,这也才跟着翻墙下去,往白鹤院的方向去了。 红袖招依旧热闹非凡。 就算是从后门进,也能听见大堂中咿咿呀呀的声音。 她绕过人多的地方,往三楼去了。 推开门,甜腻的香味,瞬间就充斥她所有的感官,她拧眉看去,就见那人正悠闲地靠在榻上,身边还跟了几个美人儿,殷勤的侍奉着。 风流俊逸,一如最初,似乎并无任何的不妥。 姜曦禾走过去坐在了他的对面,长沂已经让人将桌上的美酒佳肴全部撤下,换了一盏清茶来。 楚云婓勾着身边的美人儿亲了一口,暧昧的拍了拍她们的细腰:“下去吧,小爷一会儿再来找你们,乖乖的。” 姜曦禾低了头,没有看他。 不一会儿,屋子里便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脂粉香慢慢的散去。 楚云婓跟着坐起了身子:“人已经走了,你可以抬头了。” 姜曦禾从善如流的抬了头,看向他:“找我出来,是为了什么事?” “也没什么事,要一个说法罢了。”楚云婓伸手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啧啧摇头,“我觉得还是酒好喝,茶水寡淡无味,真不知怎么会有人喜欢。” “每个人的喜好不同罢了。”姜曦禾道,“我出来可不是为了听你废话的。” “小侯爷,你我之间大可不必这般兜圈子的,有什么话,直言便是。” 楚云婓将茶盏放下:“明和公主,性子爽朗,楚某最喜欢的便是公主的这点。” 姜曦禾看着他,不言不语,似在等待着他的下文。 “明和公主,是不是该为楚某负责。”楚云婓展眉一笑,那双眼似乎被流光充斥,潋滟的叫人一望既醉。 姜曦禾都不由得被他得皮囊给迷惑了一下,差点的就顺着他的意思回答,可话到了嘴边,还是清醒了过来,她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心绪平稳:“不知明和做了什么,竟然需要明和为小侯爷负责?” “公主当真不知?”楚云婓挑眉,似乎颇为诧异。 “不知。”姜曦禾冷冷淡淡的吐出这两个字。 楚云婓面露悲恸之色,哀叹了一口气:“公主不知,那楚某的这伤岂不是白受了?” “伤?”姜曦禾讶异,带着几分试探,“小侯爷名满京城,谁敢伤了小侯爷?” “能伤我的人,的确不多,可也不是没有。”楚云婓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公主这般聪颖,怎么会不明白楚某的话了?” 姜曦禾心思一转,瞬间就明白了他说的人是谁。 “你是说太子?” “是啊。”楚云婓动了动脚,“你看,他打瘸了我的一只腿了,殿下。” “这太子啊,是你名义上的妹夫,你这个做姐姐的,是不是应该补偿一下?”楚云婓笑的人畜无害的。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或许,说者也是有意。 姜曦禾手中的茶盏顿时就有些握不住,洒了一些茶水出来。 楚云婓一下子就扶住:“这茶水有些烫,殿下还是拿稳的好。” “是啊,有些烫手了。”姜曦禾顺着他的话答道,顺势就将茶盏给放开了。 楚云婓握住,端至自己的面前,面色不改的喝了一口:“果然,殿下的茶水,就是要好喝些。” 姜曦禾面色倏然一冷:“小侯爷,你是我皇兄的友人,但有些事,也要懂得适可而止。” “殿下,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你未嫁,我未娶,这也不过是风月场上的情趣罢了,殿下何必恼怒。”楚云婓虽是这般说,可还是知情识趣将手中的茶盏放下。 姜曦禾见了,轻飘飘的一扬袖,便将茶盏直接给扫到了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来。 茶盏摔成了碎片,混着茶水一起流淌在地上。 守在外面的长沂听见屋子里的异动,一下子就推门进来:“主子?” 可是里面两人,都坐的好好地,似乎并没有发生任何的口角,但地上摔碎的茶盏,却更外的触目惊心。 “无事。”姜曦禾摇头,“出去吧。” “可要属下派人将这里扫干净?” “不用。”姜曦禾道。 长沂颔首,便重新退了出去。 楚云婓笑着将目光收回:“其实在没有调查殿下之前,我也不知道,红袖招竟然是殿下的手中的,你说这事要是被陈王知道了,会如何?” “你在威胁我?” “算是吧。”楚云婓动了动自己已经瘸了的那只腿,“毕竟,我算半个商人,最吃不得哑巴亏。” “你给我缝的香囊和寝衣,都被太子给绞了,我的一只腿,也因此瘸了,你觉得这笔账,能这么轻易地就算了吗?” “明和,我是男人,但男人也是人,也会有七情六欲,也知道什么叫嫉妒。” 姜曦禾听了他的这些话,拧了眉:“小侯爷,请容我提醒一句,我与小侯爷之间,并没什么关系,所以小侯爷这番话,是不是太过突兀了?” “我也说了,明和你未嫁,所以一切便皆有可能。” 姜曦禾的眉眼此刻已经完全沉了下来,带上了他生平未见的戾气:“小侯爷也太自大了,我如今已为人妇,这是不争的事实。” “嫁给太子的是明泽,而你叫明和。”楚云婓笑容不改,“看来今儿,我与明和这话,是谈不下去的,那就改日吧。” “我的卿卿还在等着我了。”楚云婓站了起来,走起路来的时候,脚的确是一瘸一瘸的。 姜曦禾没有说话,沉默的看着楚云婓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临要离开之际,楚云婓却突然转身:“明和,我再和你说一个事。” “咱们的那位太子殿下,可没有你看上去的那么温和好性子,是个正人君子。” “私底下,他做的事,桩桩件件,可都叫人胆战心惊的。” 姜曦禾默然不语。 楚云婓一瘸一瘸的走了出去。 长沂在楚云婓出去之后,这才走了进来,他弯下腰,将打碎的茶盏,一块一块的捡了起来,堆在了一旁。 姜曦禾见了,便伸手将他拉了起来:“叫人来扫下就行,你别伤着手了。” “属下没事,不过主子的脸色不怎么好。” “没什么大事。”姜曦禾言简意赅的闭了眼,用手半撑着头。 长沂取了干净的手帕擦了手之后,便按上了她的肩,轻轻地揉捏起来:“主子近日是不是太累了?” “还好。” “其实刚刚属下隐隐听见了一些。” “哦,那你怎么看?”姜曦禾也没有恼,而是顺着他的话问道。 “虽然属下觉得小侯爷是在无理取闹,但是小侯爷有句话说的不错,太子并非主子您的良人,先不说与太子有婚约的是明泽公主,单单就论太子这个人,心思缜密,城府极深,手段谋略,样样都有,性子又冷,不是那种会轻易动心之人。” “属下再说句不好听,与其指望太子对您心存思慕,与您相守一生,但不如奢望一下,小侯爷浪子回头,余生在不染风月半寸。” 039 降服 039降服 一壶茶冷却。 大概是两炷香左右的模样。 姜曦禾从椅子上起来的时候,腿都已经麻到了不行。 差点一个趔趄跌在地上,还是长沂伸手扶住了她。 “我没事。”姜曦禾摇头,并且拂掉了他的手,“帮我将幕离拿过来。” 长沂折身去帮她取了幕离,给她戴上:“主子,容属下在多言一句,其实小侯爷说的话还是有几分道理可循的,您是明和公主,而非明泽公主。” “我知道你的意思,也明白。”姜曦禾将幕离戴好,“你别送了,我自己回去吧。” “是。”长沂为她打开了门,“属下送你到后院吧。” “不用,我自己走。” 说完,姜曦禾便跨出了门栏。 去后院也要绕过二楼的走廊,大堂上音律不绝,琵琶声最为铿锵有力,恍惚教人置身在金戈铁马的战场之上。 姜曦禾觉得心惊,便多看了一眼。 弹奏琵琶的是个清秀的男子,可弹出的曲风,却和他本人大相径庭。 可就是这么一停顿,姜曦禾就觉得腰上一紧,整个人往后倒去,背部触及到的是温热的胸膛,稍微靠近,便有龙涎香的味道,钻入了鼻尖。 这世间可不是每户人家都用得起这种昂贵的香料。 况且那龙涎香中夹杂的浅浅的松香味,也是在熟悉不过的。 南承慕。 姜曦禾脚尖点地,狠狠的一扭,便整个人便翻转了过去,与他面对面站着。 那人勾唇一笑,脚步往后一退,因为他的手是横在姜曦禾的腰上的,是以当他移动的时候,姜曦禾整个人便朝他扑了过去。 可谓是,投怀送抱。 南承慕得意地笑着,将人弄进了厢房,紧接着脚尖一勾,便将门给掩上了。 “好久不见呐,明和公主。” “睿王这是要做什么?”姜曦禾的手握成拳抵在他的胸膛上,似乎要随时动手。 南承慕眉眼一勾,缓缓笑道:“曦禾,你可别这般看着我,你知不知道你生气的模样,很好看。” “也最让人心动。” 他伸手摘掉了她的幕离,看着那张泛着怒气的脸,脸上是在愉悦不过的神色,另一只手却作妖的又动了动,将姜曦禾压向了自己。 姜曦禾撑在南承慕的手,微微向下倾,倏然一抖,一柄短剑自袖口闪现,快速的朝南承慕的喉咙划去。 南承慕不慌不忙的往后躲去:“原来曦禾,也是个会写功夫的,看来以前是我小瞧了曦禾了。” 姜曦禾也没有真的想过要伤他的性命,毕竟这人是大燕的王爷,不过是站在什么立场,她都不会伤他半分的。 她想要的,不过是逼退他而已。 见着南承慕退了,姜曦禾反身就准备开门离开,可是另一道人影却比她更快。 直接伸手就擒住了她的手腕。 她虽会一些拳脚功夫,但并不精通。 姜曦禾回头看着擒住她手腕的人,原来还带着怒气的眉眼,倏然就冷淡的下去,她略微歪了头,口气嘲讽:“我当是谁了,原来是三皇兄啊!” “是啊,明和好久不见。” “我和三皇兄怎么能算是好久不见了,前儿不才见过吗?” “所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姜孟希将人的两只手就拿捏在了手中,“是以皇兄可是想念皇妹得很。” “是吗?原来这就是皇兄想念皇妹的方式啊?还真叫皇妹受宠若惊。” 姜孟希却不以为意,直接将人绑着就按到了一方矮椅上坐着:“皇妹难得出宫一趟,不如陪皇兄饮一杯如何?” “明和不胜酒力,恐怕是要扫皇兄的兴致了,不过睿王在这里,皇兄何不叫睿王作陪?”姜曦禾余光瞥向站在一旁的南承慕,“我相信睿王一定很乐意的。” “他乐不乐意本王不知道,可本王明白,我特别想和皇妹喝一杯,叙一叙咱们的兄妹情谊。”姜孟希不由分说的直接就倒了一杯酒,摆在了姜曦禾的面前,“不知皇妹,可否能赏皇兄一个面子了?” “不能,我说了我不擅饮酒,恐怕要扫皇兄的兴致了。”姜曦禾直接拒接,根本不留半分的情面。 南承慕在这个时候却坐了过去:“一杯酒而已,曦禾你就这般不欢喜与我一起吗?” “是。”姜曦禾回答的毫不留情面。 南承慕秀致的眉眼微微蹙起,十分惹人怜。 姜曦禾看着,差点就控制不住的点头应允。 其实南承慕和南暄意眉眼还是有几分相似的之处的,不太明显,但若仔细瞧,却是能发现的。 “明和,咱们好歹兄妹多年,你当真一点面子都不给为兄吗?”姜孟希这般说着,可是手上却已经拿过了那杯酒,在手中轻轻晃着。 酒香醇厚,闻着便觉得醉人。 姜曦禾闻不得酒味,更别说喝了。 一杯就醉倒,可以想象她的酒量到底有多差,可他们灌酒,冲着的不正也是她的酒量差,才敢这么放肆吗? 姜曦禾觉得自己意识已经开始有些涣散了。 姜孟希秉承着一不做二不休的原则,将酒杯已经抵到她的唇边,刚准备强行灌下的时候,掩着的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撞开。 秀雅的男子,拿着剑站在门口,目光冰绡。 他们都识得他。 红袖招的当家头牌,长沂。 “长沂公子。”姜孟希将酒盏放下,“我一直以为你是个聪明人。” “我是不是聪明人,陈王该是一早就明白的。”长沂提着剑走近,丝毫不避讳在这里的两位都是身份顶顶尊贵之人。 “这是你的相好?”姜孟希看向姜曦禾,挑了眉。 姜曦禾想要挣脱姜孟希的钳制,却被一旁的南承慕一把抱住:“曦禾,你乖一些好不好?” “我们就快要成亲了。” “谁要和你成亲!”姜曦禾驳斥,身子却不受控制的一软,彻底到了南承慕的怀中。 美人投怀送抱,自然是一等一的美事。 可是此刻来说,却显得那么不合时宜。 因为又有许多男子拿着剑,将这里全部围住。 南承慕将人搁在地上,慢条斯理的从袖中抽出了软剑,对准了几人:“天子脚下,尔等也敢这般猖獗?” “动手。”长沂长剑一挥,整个人便如游龙一般朝姜孟希刺去。 姜孟希此次出来未曾见一个护卫,他虽然自负武功不错,但也绝对不会自大到认为自己天下第一,他能一人抵抗住这么多人的围攻。 姜孟希和南承慕对视了一眼后,纷纷从窗子翻出逃走。 毕竟好汉不吃眼前亏。 见人走了,长沂也没有去追。 他上前将人抱了起来:“我将主子送回去,你们收拾一下,立马离开此处。” “是。” 长沂将人送回去的时候,南暄意正在明月楼中。 他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榻上,手边搁了一盏清茶,茶香袅袅而起。 除此之外,再无一人。 长沂抱着人站在角落,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直到南暄意颇为不耐烦的看过来,长沂这才抱着姜曦禾走了出去:“长沂见过太子爷。” 南暄意见着人儿,急忙上前,将人接了过来,抱了自己的怀中,悬了一天的心,才堪堪的落下。 他将人抱着怀中,重新坐在了榻上。 脸色却不怎么好看。 长沂拧眉:“主子不小心沾了一些酒,属下担心主子在外住不习惯,便擅自做主送了回来,若是无事,长沂就先退下了。” 言罢,他又不着痕迹的看了面无表情的南暄意一眼,整个人就往来时的方向走去。 可当他刚行止窗边,一股劲风袭来,长沂出剑挡住。 “太子,长沂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您伤一个玉欢,主子大可当做不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去了,可是长沂不同,我若不在了,主子就算掘地三尺,也会将我找出来的,若那时,知道是太子您做的,引起你们夫妻两人之间不和,太子您可别后悔。”长沂一边挡着来人的进攻,一边朝坐在榻上的那人说道。 南暄意伸手卷起怀中的秀发:“你威胁孤?” “不是威胁,只是在陈述事实。”长沂反手一弹,将来人的招式给挡了回去。 “属下和主子之间什么都没有,太子又何必锱铢必较了?” “曦禾去了哪里?” “红袖招,楚小侯爷想要见主子。”长沂刚一答完,才蓦然觉得心惊胆战,就连那人的长剑指到了面门也不知道,他呆滞的看着榻上霁月清风的那人,“你怎会知道……主子名曦禾?” “难不成,你们还真以为孤已经愚笨到,枕边人到底是谁都分不清了吗?”南暄意将人搂在了怀中,“孤娶的是姜曦禾,是你们楚朝的嫡长公主,明和。” “难道不是吗?” 长沂握着长剑的手都有些不稳,还依然还是很顽强的攥在了手中。 “你说的也对,若是因为你,让孤和曦禾之间感情不和,那就不好了。”南暄意挥挥手,“不过作为我放了你的条件,日后曦禾出宫见了什么人,你都要一五一十的告诉孤,明白吗?” 长沂没有回答。 南暄意却毫不在意的笑了起来:“你若不愿那就算了,那边黄泉路上,陪陪你口中的那位玉欢姑娘吧。” 眼见疾风从四面八方而来,长沂连忙以剑撑地:“长沂愿以太子,马首是瞻。” “日后主子的行踪,长沂都会一五一十的禀告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040 逼供 040逼供 随着长沂这一声誓忠。 四面八方的劲风戛然而止。 南暄意抱着人坐在榻上,垂眼低笑:“你要是一早便这般识趣,该有多好。” 长沂单膝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以后若是曦禾出去,别让她沾酒,除非孤在场,明白吗?”南暄意将人抱了起来,几步就走出了屋子。 可就算已经走了,长沂依旧不敢动,直到另一双带着些温度的手,扶住了他的胳膊,将他拉了起来。 长沂抬头,一张熟悉的脸瞬间就印入了眼中。 是刚才和他交手的人。 “多谢。”长沂拱手,毫无初见时的半分清秀文雅。 “朝暮,日后有事可寻我。”朝暮将手放开,“主子很看重太子妃,你大可不必忧心。” 长沂应了下,并没有在说其他的话。 南暄意将人抱去了自己的寝殿。 姜曦禾已经醉的昏睡了过去,怎么叫也叫不醒,南暄意看着她,实在是有些不放心,便干脆直接将人抱去了书房。 让宫人将软塌拖到了书桌边上,最后用一扇屏风给架在了那。 南暄意将人放下去,她便自发的缩在一团,拱进了被褥中,小小的一团,直教人怜爱。 南暄意伸手在她的脸上捏了一把,这才将她放开安心的处理事务。 因为未曾沾酒,是以姜曦禾的睡眠还算浅,不过一两个时辰后,便醒了来。 她伏在云枕上,抬头看着正认真处理着事务的男子。 她并不是没有见过比南暄意更好看的男子,也不是没有见过比他更温柔的男子,可世上却也只有一个南暄意,温柔冷清的都恰到好处。 多一分脂粉气便重,少一分又觉得不近人情。 如此这般,便刚刚好。 看了许久,觉得眼睛都有些酸痛。 姜曦禾便低了头,又想起了刚刚那般荒唐的梦。 梦中她和他,还有浅浅,三人之间是剪不断理还乱。 可明明不该是如此的。姜曦禾用手托起了头,刚一抬眼,就撞进了一双温柔入水的眸子,恍似碧波粼粼,十分诱人。 一时之间,姜曦禾不由得沉溺了进去。 她呆呆的看了好一会儿,便羞羞怯怯的低了头,诺诺道:“你不是看文书吗?” “知道你醒了。”南暄意将手中的文书放下,几步走了过来,坐在了她的身边,“可难受?” 姜曦禾懵懂的摇头。 “明泽,你这个酒量,怎么敢喝酒了。”南暄意伸手将她的散到脸边上的秀发全部别到了耳后去。 “我没喝。”姜曦禾忍不住辩解,可是说到后面脸却越来越红,“我就闻了闻酒味,就醉了。” “你酒量可真差。”南暄意将人抱起来,搁在了腿上。 姜曦禾觉得他好像格外喜欢这个动作,特别是在没人的时候,无时无刻都是在抱着她。 她觉得自己也是越来越看不明白,南暄意到底是在玩什么把戏。 夫妻在恩爱,似乎也不是这么个恩爱的模样。 她见过她父皇母后相敬如宾的样子,她那时候便觉得,相敬如宾应该是夫妻之间最好的形容了,可是见了南暄意,却觉得似乎不是这样。 他们私底下,他从来都是不成体统的。 怎么胡闹怎么来,怎么荒唐怎么来? 姜曦禾在心中想着,却下意识的伸手环住了他的脖子,忍不住的撒娇:“殿下,妾身饿了。” “我已经传膳了,再等等就好。”南暄意抱着她的腰,用手丈量着她的尺寸。 然后别了脸,在她的脸颊上偷了一个香。 时至今日,他依旧觉得自己还身处梦中,。 他思慕了两辈子的人,就在他的身边,触手可及。 曦禾。他在心底唤着她的名儿,只觉得就算是叫着她的名,都是甜的。 愉悦浮上眉梢。 两人有了夫妻之实后,南暄意便是夜夜胡闹,日日荒唐。 可不知为何,姜曦禾就是想惯着他纵着她,虽然弄疼了,她会使一使小性子,却最终的结果还是被那人哄好,然后又任由他胡闹。 两人就这般黏在一起,胡闹了几日。 直到今日,陛下有要事,将他召出了御书房,姜曦禾这才得了空,理了理前些日子的事。 因为南暄意的默许,长沂已经可以自由的出入东宫,是以当姜曦禾正琢磨着怎么找人的时候,长沂已经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她得的身侧。 “你怎么会在此?”姜曦禾看见人,虽是这般问,可心中却是松了一口气的。 “自然是准备陪在主子身边,长沂想过了,深宫之中,若是主子身边无人,想来也不太好,是以长沂便自作主张来了。” 这番说辞,虽然算不上情真意切,却也合情合理,姜曦禾不疑有他,听了之后,便颔首:“你来了也正好,去帮我绑一个人来。” “主子要绑谁?” “景西音身边有个得宠的宫人,名蒹葭,去将她捉来。” “捉到这里来吗?” “不,去冷宫。” 冷宫位于皇宫之中最偏僻的一角。 宫中落叶凋零,不知道已经铺上了好厚的一层。 刚推门进来,便是一股灰尘扑面而来,姜曦禾用手绢掩了口鼻,缓缓走了进去。 院子不大,可院子中的枯井却是尤为醒目。 冷宫的枯井,向来也都是抛洒骨灰的最好的地方,就算此刻去看,也能在枯井边上找到一层的白色的骨灰,还有层层的蜘蛛网。 冷宫大都是大同小异的,是以姜曦禾看了眼,便径直去了屋子中。 比之殿外,屋子中更脏,还有一股霉味,扑鼻而来,带着轻微的腐朽的味道。 极为刺鼻难闻。 屋子中,自然也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 她便只能站在又出了屋子,走到了枯井边上。 井中还有水,不过很深。 粼粼的浮着,味道带着一股腥气。 还不等她好好的研究研究,长沂便拘着人来了。 蒹葭生的美,美人垂泪,也总是能引起人的怜惜。 姜曦禾笑盈盈的瞧着,却未有半分怜香惜玉的心情。 倒是蒹葭见着姜曦禾,蓦然眼神一亮,但随即又宛若死灰。 这是冷宫。 她被人强行掳了来,定是有人想要见她,在东宫有些话不太方便说,有些事也太方便做。 她早该明白的。 不论这位主子看着在怎么温和,那也是深宫出来的人。 宫中的人,最擅长的不就是伪装吗? “你瞧着倒是挺机灵的。”姜曦禾笑着和蒹葭说话,可目光却是看向了长沂。 长沂跟在姜曦禾身边多年,怎么会不明白她如今的想法,于是提着蒹葭上前,然后将她的头,压在了枯井的边上。 蒹葭扭了扭身子,可无奈哪里抵得过男子的力气。 她偏着头,泪眼汪汪的看着姜曦禾:“殿下,为什么?” “蒹葭,你在宫中应该呆了不少日子吧?”姜曦禾弯了腰,轻轻地摸了着她的头,语气也甚是柔和。 蒹葭的眼泪都溢了出来,可是答道:“是,已经好几年了。” “既然已经好几年了,那你也该明白,这口井有什么用吧。” 蒹葭余光瞟了瞟黑漆漆的井口,一股腥气便传了上来,压在心间,胸腔翻涌,十分恶心。 她在深宫多年,自然明白冷宫所代表的什么,也更加明白冷宫中的枯井代表的是什么。 那井中,不知道掩藏了多少条人命。 不过心思稍微一转,蒹葭便明白了姜曦禾想要做什么。 她吓得身子不停的在抖,满满的都是绝望。 太子已经答应了她,等再过两年,便会带她回家的,她不要死在这里,绝对不要。 “不想死?”看出了蒹葭的求生欲望,姜曦禾伸手掐住了她的下颌,“如果不想死,那就好好地回答我的问题。” “你若是隐瞒半分,我不确定这下面的,会不会多一具无人认领的尸首,这大燕的宫中,会不会多一缕无辜的芳魂。”说着,姜曦禾一用力,便将她的整张脸对准了枯井,“你若是敢叫出声,那本宫也不用再问你任何问题了,你直接就可以下去和他们作伴了。” 蒹葭拼命地将即将冲破喉咙的尖叫给压抑住。 “真乖。”姜曦禾笑笑,“本宫问你,那日殿下夜宿景侧妃的寝殿,两人可曾圆房?” “不曾。”蒹葭摇头,神色惊恐。 “既然不曾圆房,那为何第二日景侧妃来给本宫请安的时候,脸色这般差?难道不是殿下太荒唐了吗?” “太子未曾碰过景侧妃,景侧妃脸色差,都是被吓得。” “吓得?”姜曦禾饶有兴致的弯了弯唇角,“这要吓成什么模样,才能这般?还有玉欢,怎么好好的人,说疯就疯了?” 蒹葭咽了一口口水,牙齿都在不停的打颤。 可她却出人意料的没有回答。 姜曦禾目光沉了沉,放开了她的下巴,转而按住了她的头:“蒹葭,你若不说,这里便是你的归处。” 蒹葭拼了命的摇头,可却始终不肯透露一个字。 而且说起玉欢,那眼中的惊恐,却是胜过了对这口枯井的恐惧。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竟然叫她这般忌讳莫深。 041 幼年 041幼年 微风悄拂。 井底的腥气翻涌了上来。 蒹葭已经哭了出来,那眼泪顺着她的脸颊一点一点的留下,最后全部汇集到了她的下巴尖处,滴在了井水之中。 姜曦禾可没有这么多的怜香惜玉的心情。 她直接将人往里又按了下去,蒹葭不受控制的发出了尖叫来,长沂在她发出声音的那一刻,便直接伸手将她的嘴给捂住了。 姜曦禾懒洋洋的闭了眼,十分悠闲地坐在了井边上:“说说吧,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奴婢不能说。”蒹葭拼命的摇头,“奴婢会死的。” “你若不说,你也一样会死在这里。”姜曦禾纤细白嫩的手指,指了指那口井,“看见了吗?这里或许会成为你最后的埋骨之地,你的七魂六魄会永生永世的被困在这个井中,永生永世无法翻身,无法投胎,入轮回。” “这是污秽之地,那些肮脏,丑陋的东西,会一点一点的爬满你的全身,腐蚀掉你的骨肉,蒹葭这就是你想要的下场吗?” 冰凉的,如同蛇身的手,慢慢的滑过她的脖子,蒹葭只觉得刹那寒毛都颤栗起来。 她含着泪拼命的摇头,可是那人的手掌却没有分毫的放松。 “那乖姑娘,你与本宫好生说说,那日在景西音的寝殿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说了我就放过你。” 蒹葭依旧摇头。 姜曦禾却丝毫不见气馁,她继续诱哄着:“只要你说了,本宫就放了你,本宫立马派人将你送回大楚,有本宫的皇兄在,谁也不能伤害你。” 不知道这话蒹葭是不是听了进去,她情绪已经稍微的平复了下来。 可依旧反抗的很激烈。 姜曦禾摸着她头,细嫩的指尖在她的肌肤上游走:“蒹葭,你不想要进东宫吗?只要你说,本宫保证你不但能安全回去,还能成为东宫的美人,你说好不好?” 她的眼中突然就迸发出了一种奇异的色彩来。 东宫。 还有那人。 那全都是她年少乃至如今都梦寐以求的事情。 只能能离那个人近一些,在近一些……就算是拼了命那又如何。 她拼命的点点头,眼中的期翼越来越盛。 就像是那星星之火,却可燎原。 姜曦禾将长沂的手挑开:“说吧,那夜发生了什么?” “那夜……” 将近黄昏的时候,姜曦禾回了明月楼。 婉儿已经泡好了她平日里最爱喝的茶水。 可是她喝着,却没有了平日里的欢喜,反而还带着一股子的反胃。 她将茶水呕了出来,婉儿连忙用痰盂接了:“太子妃这是怎么了?可要奴婢去宣御医?” 姜曦禾摇头:“兴许是中午吃的有些多了,你先下去吧。” 婉儿还是有些不放心,可架不住姜曦禾脸上的寒气,婉儿直接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不过她不敢走的太远,依旧守在门口,担忧的看着殿内。 长沂从暗处闪了出来:“主子。” “嗯。”姜曦禾低头,“玉欢在哪了?你找到了吗?” “找到了。”长沂迟疑了一会儿,将手中的一串链子递了过去。 那是一串穿着琉璃的链子,在日光下,亮闪闪的,那是玉欢的东西。 姜曦禾愣住,过了半响才道:“人了?” “没了。”长沂将链子递了过去,搁在了姜曦禾的手边,“还请主子节哀。” “若她便是这般死了,倒也还算不错了。”姜曦禾将链子攥在了手心中,神色淡淡的。 长沂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了片刻,才响了起来,这趟来的目的:“主子,蒹葭哪里?” “不用管,这些事情她既然知道了,就断断没有在活着的道理,若是传出来,东宫的脸面可就不好看了,太子是一代仁君,这般作为,实在是有违……他的名号。”虽是这般说,但姜曦禾心中却是另有打算的。 她想要知道,南暄意到底在她身边的安插的人,到了何种程度。 还有蒹葭,那些事她都知道了,她很好奇,那人会如何面对她。 虽说她一早就知道,玉清落在他的手上,肯定没什么好下场,却不至于当着玉欢这个姐姐的面,直接给制成人彘。 不光是玉欢,还有景西音和蒹葭。 她曾经见过人彘。 回来之后,连烧了三天,差点死在了那个大雪皑皑的冬日,对于这中刑罚,她从来都是恐惧的。 本以为,有生之年是不会再听见这个词的。 姜曦禾握着桌角的手,都在不停地颤抖。 她算是明白玉欢为什么会疯,景西音的转变为什么会如此的大,还有蒹葭,宁死也不愿说出来。 因为这玩意说出来,都需要一种莫大的勇气。 姜曦禾觉得全身遍地生寒,冷得紧。 于是她拽住了长沂的袖子:“去生几个火盆来,我冷。” 长沂是知道姜曦禾幼时的一些事的,当即便明白她又想起了那档子,倏然脸色一变,将人抱住,直接就放上了床榻。 那时候她好像才六七岁模样,虽然已经懂事,可到底还是一个小孩子,那日她误闯了一个宠妃的寝殿,谁知道那个宠妃,竟然罔顾宫中宫规,将一个失了宠的美人,一点一点的制成了人彘,她目睹了全人彘制作的全过程。 原先还有天真烂漫的人,病醒来之后,就越发的沉默寡言,在后面就长歪了。 就算是他们如今见了,也会吓着,何况当年主子还那般小。 后来楚帝知道,震怒下令杀死了那个宫殿的所有人,皇后娘娘带着法师,在皇陵祈福七日。 可病根却在那时候落下了。 本来主子身下就有些体弱,受了惊吓后,更是常年缠绵病榻。 长沂握住了她的手,果然发现冰凉冰凉的,就像个死人般。 长沂用被褥将她裹住,便施展轻功去了白鹤院。 南暄意未归。 他遇见的是楚承。 姜曦禾醒来,已经是两日后的事情。 她的平常所用的器物,衣饰已经全部从明月楼搬到了白鹤院。 只有在南暄意不在的时候,婉儿才有机会进殿伺候,要不南暄意从不会假借他人之手。 她醒来的时候,屋子内空无一人,是深夜。 只有烛火在殿内燃着。 她头有些疼。 她扶着床柱爬了起来,脱力的将整个身子都靠在了那上面,闭着眼调整呼吸之间,长沂已经端着温茶出现。 他坐在了床榻边上,将水递到了她的唇边:“主子,喝一口润润嗓子。” 她低头听话的喝了一口,这才慢吞吞的睁了眼。 眸子中雾蒙蒙的。 还未清醒。 她平复了好一会儿,这才有了意识。 “长沂。”姜曦禾将手搭在了他的手腕上,指尖冰凉依旧。 “主子,您才醒,还是先好好的休息。”长沂握住她的手,将她的手重新塞进了被褥中。 姜曦禾摇头:“蒹葭……蒹葭在哪?” 长沂没有想过她一醒来,最先询问的便是蒹葭,他有些慌乱,可他的慌乱,却如数被姜曦禾给收进了眼底。 原本的紧握着的手渐渐地放松:“我知道,南暄意杀了她,是不是?” 长沂小声道:“不是,蒹葭姑娘自个走夜路的时候,没有长眼,失足落入了湖中,死了。” “你我皆是从宫中出来的,你会相信蒹葭是自个失足死的吗?”姜曦禾闭着眼淡淡道,“长沂,你原先是罪臣之后,你进宫的时候,还不满三岁,可以说,你是打小就长在了宫中,宫中这些人的手段如何,你会不知道吗?” “你都骗不了自己,又如何骗我。”说完这么长的一段话,姜曦禾只觉得气有些不顺,心头闷得慌。 “况且,南暄意是我的枕边人,我想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知道他是什么人,而今明白了。”姜曦禾说着,又长舒了一口气,显得很累似的,额上都冒出了一层的汗,“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如果他知道我不是明泽,你说会如何?” “楚燕会不会再次交战?” “主子你想的太多了,您都嫁过来了,楚燕又怎么可能开战了。”长沂笑,“您啊,就是太杞人忧天了,什么事都想管。” “那是我的家,那有我的亲人。”姜曦禾闭着眼,容色疲倦。 极累的模样。 长沂连忙扶住她,让她重新平躺在了床榻上:“这些日子,主子您就不要多想了,长沂会妥善处理的。” “你先休息会儿,我让人却给你熬药来。” “好。”姜曦禾出奇的配合,乖乖的躺好。 若是长沂有心,定会发现,被褥之下,她整个人绷的僵直。 长沂走了出去,脚步声渐渐地消失在耳边。 姜曦禾倏然就睁了眼。 眼中没有了刚才的雾气蒙蒙,清亮的厉害。 可那清亮之后,铺天盖地来的,便是刻骨的绝望。 她又梦见了她小时候发生的事。 白雪皑皑的皇宫,独有一处红梅开的正艳。 她寻梅而去。 妄图摘下几枝来讨好她的皇兄们,却不承想见到了让她永生难忘的那一幕。 也就此改变了她的一生。 其实在年幼的时候,不管是大皇兄还是三皇兄还是其他的几位皇兄,最宠的不是浅浅,而是她。 因为她身子骨弱,又生的乖巧懂事,叫人的时候,也甜甜软软的。 可是后来她就变了,变得安静内敛,变得冷淡疏离,变得……工于心计。 有时候,连她自己就觉得自己可怕。 042 旧景 042旧景 夜色深沉。 姜曦禾半梦半醒之间,只觉得自己好像被一团炙热的东西给包围住了。 她抬眼懵懵懂懂的看去,就看见一张清雅俊秀的脸,轮廓柔和,从后面拥住了她。 是南暄意。 他还没睡,手脚冰冷,应该是刚从外面回来。 姜曦禾摸了摸,便自发的拱进了他怀中,将自个暖暖的身子,贴了上去。 南暄意心满意足的抱着她:“你终于醒了。” 她的嗓子还有些,是以没有回答,而是闭了眼,重新又睡了过去。 南暄意揉了揉她的头,知道她还有些累,也没有闹她,抱着她也睡了过去。 原本应该是一夜好梦的,可是偏偏却是另一番的光景。 还是以前的做的那场梦。 却又和以往不同。 梦中,那人一次又一次的折断了她所有的羽翼,从玉欢到长沂,从玉楼到长生,她的兄长,她的家国,全部被他踏在了脚下。 她被他囚禁在一处不见天日的屋子里,照顾她的只有一个侍女,那个侍女就是婉儿,他夜夜都会过来的,不过因为她身子弱,就算是在他的身下承欢了数年,也一直未有子嗣,直到那一日。 其实她原本是欢喜的,可是一想到那个孩子的父亲,她却再也欢喜不起来。 如果她腹中的孩子的骨血不是他的该有多好。 后来浅浅来了,他杀了浅浅,她便杀了他。 可是那年那月,扬州烟雨里,到底是谁错付了谁的一生。 在后面画面一转,她似乎又回到了那年的扬州桥头。 她遇见了陆子安。 芳心暗动。 可那又如何……陆子安从头到尾喜欢的都是浅浅…… 夜风起,床顶的同心结随着风摆动着。 她蓦然就睁了眼。 枕边人的呼吸声犹然在耳。 一声声的,在耳边的响起。 她翻了个身,背对着他,稍微远离了一些距离。 可是那人长臂一捞,整个人又再次贴了上来,两人相缠,孟不离焦。 那些梦……是真的吗? 天气一日一日的闷热起来。 姜卿浅看着前方的城门,进了这里便是燕朝了。 她终于又一次重新站在了这里,站在了燕朝的土地上。 南暄意我回来了,你还记得我吗? “浅浅。”陆子安走上了前,递过来了一个水囊,“天热,你多少喝一些。” “子安。”她回头一笑,“我们到燕朝了,马上就可以见到姐姐了,你开心吗?” 陆子安深情的看着她:“你开心就好。” “你也会很开心的,相信我。”姜卿浅笑意微微的望向他,那目光平和宁静,倒是让他的心头又是一阵恍惚。 这样的目光,似极了当年扬州桥头,她们初遇时候的模样。 大概所谓一见如故,便是如此了吧。 陆子安有些意乱情迷的想要上前搂住她,却不承想竟然被她一下躲开:“子安,你我未得父母同意,日后还是别和以往一般了。” 陆子安心疼她,也明白对于一个女子来说,名节有多重要。 她能跟着他私奔,对他来说,已经是天大的荣幸了,再多的,她也不敢奢求了。 于是他颔首一笑:“好。” 姜卿浅欢天喜地的接过陆子安递过来的水囊,甘甜的泉水下喉,只觉得身心舒畅。 作为一国储君,南暄意基本没什么清闲的时候。 可是作为养尊处优的太子妃,姜曦禾就清闲得很。 自打她醒来后的第三日,景西音才独自来了。 身边已经没了侍女的照看,一个人,身形似乎消减了许多,下颌都尖了,没有了初见的时候的妖冶,整个人突然就安静下来,颇具几分贞静娴雅。 “景妹妹这几日没休息好吗?”姜曦禾靠在床榻上,看着坐在边上的人。 景西音摇头,张了张嘴,随即又闭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你我之间,何须这般虚情假意的你来我往。” “这些不过都是你我明知道的事。” “那妹妹知道了什么?”姜曦禾笑笑。 “蒹葭死了,姐姐知道吗?”景西音低声说道,“蒹葭是我身边的宫人,是我的贴身宫人,那日半夜,我有些饿了,便让她去给我拿些吃的,谁知道竟然就死在了外面,我连他的尸首都没有见着。” “蒹葭这般小心谨慎的人,怎么可能会是失足落入水中溺死的!”景西音闭了眼,眼眶微热,似乎马上就要流出泪了,“先不说夜里东宫会留灯火,蒹葭也是会水的,她怎么可能会被淹死!一定是有人,想要杀了蒹葭了!” “我真的怕,我真的好怕!”说到最后,景西音已经埋在她的被褥上直接哭了起来。 姜曦禾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将她抱进了怀中。 “蒹葭死了,你也不要太伤心了,节哀。” “自打我入宫以来,我身边只有一个蒹葭,是全心全意真心待我的,若她去了,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 姜曦禾拍着她的背:“西音,你是景家的姑娘,景家在燕朝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除非景家出错,否则没有人敢动你的。” “你别忘了,你的姑姑可是当朝的皇后,你有什么好怕的。” “我怕我像蒹葭一样,就在这里悄无声息的死去。”景西音紧紧的抱着她,“我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 “初入宫时,爹爹他们就劝过我,可我不听,非要一意孤行的,我总觉得凭着我自幼和殿下,青梅竹马的情分,而且我又是他的表妹,他不会对我如何的,可是我错了!殿下他,根本就是没有心的。”景西音伏在她的肩头哭个不停,“明泽,你帮帮我好不好?” “你帮帮我,我知道你不会见死不救的,我不想待在这里了!我不想待着这个冷冰冰,又无趣的宫中。” “那你想去哪里?”姜曦禾顺着她的话温声问道。 “我想回家,就算是日后嫁一个穷酸的书生,总好过在这里终了此生,不明不白。” 姜曦禾摸了摸她的头,没有回答。 她的目光看向了屋子外,那里有一片衣角。 月牙色的。 她知道是谁。 好不容易将人哄住送走,整个寝殿一下子就安静了起来。 其实景西音所言,何尝不是她之前的想法。 她想过她的夫君,不需要太高的名望,太多的家产,只需要对她一个人好就可以了。 她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和和美美的,财迷油盐酱醋的过一辈子。 偶尔会有一些无伤大雅的争吵,可是吵过以后,她们还是会如之前那般,恩爱如初,他会被背着她,看遍世间的风光,最后老死在他们初见的地方。 可是这一切,全部破灭了。 自她懂事后,她所求的也不过是一个能和她相敬如宾的丈夫,她会为他生儿育女,打理家宅,他只需要她,这便足够了。 姜曦禾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可是什么时候,自己竟然又变了。 或许是南暄意对她太好了,好到让她想要奢求其他的东西。 她慢慢的握住了手边的一只簪子,没有注意,一下子就戳破了她的皮肉。 血自尖端溢了出来,不一会儿便染红了整个手掌。 “太子妃。”婉儿着急的声音倏然响了起来,紧接着她就感觉自己的手掌被人一握,有些温热,“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姜曦禾低了头,手指微微蜷起:“没事,上些药就好,别和太子说。” “如今太子日理万机,这些小事,你们就别烦了他了。”姜曦禾说,任由婉儿给她上了药,用纱布包了起来,“替我梳妆吧。” 她指了指自己的散乱的发髻。 铜镜中的人儿,白白净净的一张脸,有些嫩,透着病态的苍白。 眉眼似乎含了霜雪,清清淡淡的,和浅浅一点都不像。 “太子妃要出去吗?”婉儿小心翼翼的问道。 “是啊,卧床这么久,想出去走走。”姜曦禾扬唇一笑,唇角有些牵动,可是眸子中,却无半分笑意,就连一点潋滟的水光都没有,完完全全就是一片死寂的气息。 她连忙闭了眼,努力的想要对着铜镜笑,可是在如何努力,眉眼间毫无波澜。 或许是因为那段噩梦还没有过去吧!姜曦禾想。 “用这只吧。”姜曦禾将刚刚戳破她皮肉的那只簪子递了去。 很快婉儿便替她挽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 姜曦禾摸了摸发髻上的簪子,有些湿润,想来是刚才被她的血给沾染了上了。 她收了手,从铜镜前起身。 “太子妃想去哪里?”婉儿问道。 “随意走走。”姜曦禾道,“婉儿,你就别跟着了,我想一个人静静。” 婉儿愣住,似乎没有想到她会说出这般话来。 等她再回过神来,眼前的人已经不在了。 婉儿知道她身子不好,便立马跑了出去,就算找不到她,也要给太子说一声啊。 不过也想着姜曦禾身子骨弱,应该走不远的,可当她追出去,院子中除了宫人,便只有宫人。 婉儿急的有些跳脚,她也明白自己可能找不到太子妃了,便只好去寻了太子身边的侍卫。 043 梦里 043梦里 天气越发疏朗。 姜曦禾出了屋子后,并没有离开白鹤院,而是顺势进了书房。 因为有南暄意的默认,这个书房姜曦禾向来都是进出随意的。 书房内无人,安安静静的。 姜曦禾依照着梦中的那些记忆,绕过了连接着内室和外室的屏风,往里屋走了去。 里屋的陈设很简单,根本就没有几样东西,可是唯有那一张床榻,大的有些怪异了,就连他们寝殿中的床榻也没有这般的大。 以前一直都忽略的东西,好像因为昨晚的那个梦,一点一点的清晰了起来。 她爬了上去果然在床头边角的那里摸到了一个凸起的东西,她用力往下一按,那床面便往下陷了进去。 然后露出来的就是一截石阶。 和梦中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她将簪在发髻上的那只簪子拿了下来,那只簪子上,穿了一颗夜明珠,夜明珠不大,只有拇指大小,再加上她也习武,就算是在夜里,也能看清些东西,是以也足够她看清脚下的路。 她犹豫了一会儿,便顺着石阶走了下去。 石阶很窄,两边都是悬空的,只要踏错了一步,没准整个人就会直接摔下去。 是以她一路都走得非常的小心,走了半天才终于到了地面上,将脚踩在地面上,整颗悬着的心,才慢慢的落了地。 这个屋子中,四处昏暗,只有零星的壁灯,贴在墙面上,微微的闪动着。 在她的面前,是一扇石门,上面有一对生了锈的铁环。 只要把这扇石门推开,那边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景色。 姜曦禾将手放在这个铜环上,犹豫了再三,还是下了狠心,一用力,用身子将石门给撞了开。 石门之后,便有明媚的阳光铺天盖地的照了进来。 那是一方小小的庭院,四处都栽上了花木,院子中还有一架用藤蔓扎成了秋千,遥遥晃动着。 走廊下,挂着两盏琉璃宫灯,门没有上锁,虚掩着。 姜曦禾捏着簪子手,不由得又用了力。 血从指尖滑下。 她疾步走了过去,像是在求证着什么。 大门被她啪的一下子大力推开,有些灰尘传了出来,她闭了眼。 不用睁开看,也知道这里有一段时日没有住人了,也没有人来打扫。 等灰尘过了,姜曦禾才重新睁了眼,一双眸淡漠无波的看向屋子。 一模一样。 和梦中分毫不差。 她梳妆过的妆台,她躺过的床榻,还有床顶的同心结,无一不在昭示着,这里就是她在梦中生活了将近十年的地方。 梦中的那些记忆,真的是确确实实的发生过吗? 她摸上了妆台,手指微微靠上,便是一层灰。 梦里的记忆…… 她能当真吗? 当朝暮找到南暄意的时候,他正从御书房出来。 听见朝暮说人儿不见了,他什么都顾不了,直接就冲回来了白鹤院。 他最先去的是寝殿,心中还是抱了一些侥幸,觉得她会自个回来。 很明显,他赌对了。 当他大力推开门的时候,那人坐在桌子边上,回眸浅浅一笑。 “明泽。”顿时南暄意就松了一口气。 “殿下。”姜曦禾体贴的走上前,扶住了他的手,“你怎么满头都是汗?很热吗?” 说着,她便从袖子中掏出了手绢,垫着脚,似乎想要伸手为他擦拭掉他额上的汗。 美人殷勤服侍,焉有不从的道理。 南暄意弯了腰,将脸凑到了她的手边:“你刚刚去了哪里?我听婉儿说,你不见了?” “就是在外面走了走,然后去殿下的书房,寻了几本书。”姜曦禾将他头上的汗擦关了之后,这才背着手,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还摊开桌面的书。 南暄意顺手就搂住了她的腰:“这么好的心情,是在看什么好玩的吗?” “也算不什么好玩的,就是比较有趣罢了。”姜曦禾靠在他的怀中娇娇笑着。 南暄意随她去了桌边,他用手挑起了那本书,笑了笑:“没想到你竟然喜欢看这个。” “看着玩罢了。”姜曦禾笑,“今儿殿下不去书房处理公务吗?” “嗯,一会儿去。” 陪着姜曦禾说了一会儿话,楚承便来寻了南暄意,南暄意不得不起身随着楚承去了书房。 刚一进书房,南暄意便直觉有些不对劲。 见着他一声不吭的站在那,楚承还以为是有什么事,刚想问,就看见前面的南暄意打了一个手势,然后独自进了内室。 就算是姜曦禾床榻上的一切全部还原,可南暄意还是敏锐了发现了不一样的地步。 他快步走了过去,侧身坐在了床榻上,手掌心抵着床褥,慢吞吞的眯起了眼。 眼中倏然就闪过了几分骇人的寒意。 可偏偏楚承不知死活在外面喊道:“殿下,微臣有要事禀告。” 南暄意没有理会,而是一把铺在床榻上的被褥掀开,果然下面有明显的凌乱的痕迹。 有人来过。 而能肆无忌惮初入他书房的人,只有曦禾一人。 南暄意攥着被褥边角的手不断地收紧,沉默了半响还是将被褥一甩,走了出去。 眉眼似含了冰绡,他看向楚承:“你最好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关于春猎一事,属下有事要与殿下商量。” 春猎……南暄意这才想起,如今三月已到,的确是到了春猎的时节。 说到正事,南暄意也不好去追查曦禾进了密室一事,而是转身坐在了椅子上,:“说吧。” “近日京城出现了许多不知身份的人。” “不过这些人好像是两批,并非是同一个人带来的。” 南暄意手指敲了敲,倏然出声:“去把长沂找来,或许他知道。” 楚承虽然不明白这事和长沂和太子妃有什么关系,不过还是应着,转身走了出去。 南暄意低着头,手指无意识的摩擦着桌面上的宣纸,颇为不耐烦将面前的东西捏成了一团,扔在了地上。 春猎之事已经迫在眉睫。 就在天气渐渐暖和起来的时候,春猎的日子终于到了。 姜曦禾虽然是太子妃,但也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到了春猎的围猎场之后,姜曦禾便钻进了营帐中,和婉儿景西音两人一起说着贴心窝子的话。 而南暄意他们便已经去了猎场小试身手。 姜曦禾难得有雅兴的在营帐中煮了茶,浅淡的茶香慢慢的溢出,在两人看不见的地方,一点点粉末,自她的指甲盖中撒出,落进了茶水之中。 “姐姐这茶香好淡呀?”景西音指了指正煮着的茶,疑惑的皱眉。 “这是楚朝的茶,茶香虽淡,却十分甘甜。”煮好之后,姜曦禾取了茶碗,打出茶沫,递到了景西音的面前,“不如妹妹尝尝?” 景西音从未见识过这种茶,自然好奇的很,也不疑有他,直接接过就喝了下去。 姜曦禾也递了一碗给婉儿:“今儿我们就几个,也没什么好讲究避讳的,尝尝吧,这是大楚特有茶。” 婉儿受宠若惊的接过:“多谢太子妃赏赐。” 姜曦禾微微笑着,也给自己的倒了一碗,不过也只是象征性的沾了沾唇,并没有喝下去。 此时,营帐中又燃起了香。 景西音摸着茶碗浅浅一笑:“姐姐还真是雅致得很,来了此地,竟然还带了熏香。” “大约是习惯了。”姜曦禾低眉一笑。 景西音却在此时抬眼,迷迷糊糊看了她一眼,再起身时,整个人一下子没有站稳,便跌了下去。 她目光一转,看向婉儿,原来婉儿早就用手撑着头,给睡了过去。 姜曦禾起了身,连衣裳都没有换,便从营帐的另一处算是窗子的地方,给翻了出去。 长沂不知道藏身在什么地方,在她的身影出现的一瞬间,便立马就跟了上去。 两人绕避开了前方的人,从后山绕去了猎场里面。 因为今天不是正式的围猎,所以几人也只是在山林里跑一下,算是熟悉这个路线。 不过南暄意他们是早就熟悉了,这次主要是陪姜孟希。 姜曦禾和长沂一同策马进了山林,去了他们布防的地方。 那是一处可以伏击的山谷。 明儿姜孟希的人会伏击在此处,而她的人,也会在此地。 不过唯一不同的是,姜孟希是准备伏击她,而她打算今晚就动手。 姜曦禾策马而上,将周围的地形就跑了一遍,临时拿出了布防图,和长沂站在高处便直接讨论了起来。 春寒料峭,山谷间的春风,更是带了几分寒意。 见着姜曦禾的身子有些打颤,长沂想了想,便将自己的外衫宽了,搭在了她的身上:“主子,山间风凉,你要多注意些。” “嗯。”姜曦禾微微拉了拉他搭在自己身上的衣裳,指了指对面的高处,“这次带队的人,分成两队,一队伏击在这里,一队伏击在对面,等姜孟希的来了,你们便从两侧包抄,势必要让姜孟希的人,有来无回。” 长沂颔首,隔了一会儿又道:“那陈王,主子您打算如何处置?” “他?他能在燕朝出事吗?”姜曦禾冷着一张脸反问,“只有等出了燕朝,在楚朝的地界,将他杀了,才可以。” “如今燕楚才刚刚止战,还是别再挑起事端了。” 044 春猎 044春猎 天色渐渐地暗淡下去。 耳边响起了马蹄声。 姜曦禾站在山丘之上,山风摇曳,裙袂翩跹,整个人轻盈若蝶,好似下一秒便会被人吹落山底。 她的手掩在衣袖之下,微微的摩擦着袖中的剑柄:“谁来了?” “应当是玉楼和长生。”长沂神色不变的说道,转头看向了极快奔来的一支队伍。 领头的两人,也是极其年轻的一对男女,玄色的衣裳,边角用银线绣着祥云,他们坐在马背之上,颇有种大将风范。 况且二人面容亦可冠绝于世。 两人勒马之后,抬头看了一眼,极快的策马就跑了上来。 “属下玉楼长生,见过主子。”二人翻身下马后,便齐齐的跪在了姜曦禾的面前。 “起来吧。”姜曦禾淡漠的声音从头顶飘来,远远地颇叫人听得不太真切。 玉楼和长生一同起来,玉楼是女子,想来和姜曦禾关系比较亲切,起来后便直接挽住了姜曦禾的手:“主子,你怎么又消减了这么多?” “早说了以你的身子状况,是绝对不能来这里,京城风霜大,寒气重,你的身子怎么受得了吗?还是我们江南好,是不是!”玉楼像个小女孩似的抱怨,“不是属下说,你也太宠小殿下了,小殿下要做什么你都由着她,这次倒好,您直接就将自己给赔了进去。” “什么叫我将自己给赔了进去,小丫头说话越来越没大没小了!”姜曦禾点了点玉楼的眉心。 玉楼伸手揉着,还是不服气:“难道不是!您宁愿带着玉欢和玉清那两个蠢东西,都不愿意带我!您说您自己是不是偏心。” “皇宫不过是个囚笼罢了,就你那个性子,恐怕才来便会给我惹事了,我来这里自然是要找个稳妥的。”姜曦禾笑,“好了,这里就交给你们了,药效快过去了,我要赶回去。” 听此,玉楼这才念念不舍的放开了姜曦禾的手:“那等此事了结,主子你可得好好地陪陪我。” “嗯。”姜曦禾颔首,“长生,这里面就你的性子最为稳妥,记得顾全大局,考虑周全些,没有什么比你们的命更重要了。” 长生作揖:“是,主子请放心。” 趁着夜幕还未降临,姜曦禾骑着马原路返回。 可惜却在要到营帐的时候,出人意料的被人拦下。 是楚承。 他难得穿了一身月牙白的衣衫,尽显其文质彬彬,儒雅的书生气。 他嬉皮笑脸的凑近了姜曦禾:“不知太子妃风尘仆仆的这是从何处而来?” “好像和楚大人无关吧。”姜曦禾坐在马背上,冷眼睨着站在下面的人。 “本来太子妃的事,的确楚某无权过问,不过太子妃刚才是从什么地方出来的,想必太子妃心中也是很明白的,属下也不愿和太子妃绕圈子,只想问太子妃一个问题罢了。”楚承将姿态放得低,说出话虽不是咄咄逼人,却也十分强硬。 姜曦禾敛眉:“楚公子直言无妨。” “太子妃所谋之事,可与太子有关,可与睿王有关?” “与燕朝无关。”姜曦禾回答的十分爽快。 楚承一愣,随即整个人也是万分明白的将身子往旁边一让:“刚才是属下鲁莽了,还请太子妃无怪。” 姜曦禾刚想打马离开,却不知为何还是停了下来,偏了偏头,下颌微微扬着:“明儿狩猎,你让太子在外围狩猎就可以了。” 楚承从善如流的一笑:“是,属下一定会如实转告给太子的。” 待姜曦禾策马而去的时候,一处阴影中,一抹人影静静地站着。 无言,低笑。 香料依旧燃着,不过味道却已经非常淡了。 姜曦禾回到营帐后,仔细看了看两人,确定并未转醒后,这才去角落中,将香炉中的香给换了一味。 不过半柱香的模样,两人这才悠悠转醒。 景西音揉着自己的头,两眼含着水雾,乖巧惹人怜的看着姜曦禾:“我刚才是睡着了吗?” “妹妹的确打了一个盹。”姜曦禾低头喝了一口盏中的茶,“春困秋乏,妹妹打盹,是很正常的事。” “也是。”听见姜曦禾这么一说,景西音也觉得甚是有道理,当即也没有在深思这个问题。 很快南暄意便回了营帐。 景西音知道他不喜欢自己,便主动退下。 姜曦禾不着痕迹的将下午的煮的茶全部倒进了一旁的盆栽中。 南暄意就坐在她的身边,伸手搂住了她的腰:“好好地,怎么要倒了?” “茶已经凉了,若殿下想喝,妾身再为殿下泡一盏就是。”姜曦禾倒了之后,便将面前的茶具,全部递给了婉儿,“拿下去清洗一下。” 南暄意也不戳穿她的小把戏,只是懒洋洋的将头搁在了她的肩上:“一会儿晚上有个宴会,可能会有些无聊,我们到时候提前退席就可以了。” “妾身还未曾仔细的询问过殿下,这次狩猎,京城中那些闺阁小姐可会来?”姜曦禾将身子缩成一团,倚在了南暄意的怀中,做足了小女儿的娇态。 南暄意想了想:“不会,只有与后妃亲近的女眷,才有可能来。” “那依照殿下的意思是,那位孟家的姑娘也回来咯?”姜曦禾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戳上了南暄意的心口的位置,可谓是将拈酸吃醋,发挥的淋漓尽致。 南暄意一把就攥住了她的手,她的指尖有些凉,也不知是不是在山里呆久了的缘故,南暄意用力的握着:“小丫头,孤可不是那种三心二意之人。” “孟家姑娘人比花娇,殿下就不曾心动过吗?”她自他怀中懒洋洋的半抬了头,眸子覆在光影里,显得十分勾人。 一时之间,南暄意有些抵抗不住,便直接低头吻上了她的眸子,然后慢慢的移向了她的唇。 姜曦禾半推半就的伸手抵在她的胸前:“殿下,白日宣淫可不好。” “如今已是黄昏,哪里算得上青天白日,明泽的这个眼神,可不算好。”南暄意一把将人重新抱着,拎在了腿上坐着,“老实些,我就是想你了。” “你我日日都见着,哪里说得上想字。” “虽是日日见着,却并非日日都亲近着。”南暄意说着,重新吻上了一处润泽的地儿。 临时搭建的地中央,燃起了篝火。 很多王孙贵族已经入座,场上热热闹闹的,也有舞姬已经围着那团篝火,翩然起舞。 那小蛮腰着实撩人。 姜曦禾站在南暄意的身边打趣:“这些舞姬,个个都是一等一的水灵,不知殿下可有看对眼的?” “孤看对眼的,只有明泽一人罢了。”南暄意勾住了姜曦禾的手,牵着她往前方走去。 刚一走近,姜曦禾便看见了她不想看见的人。 孟娇穿了一身绯红的衣裳,挽了双髻,正倚在贵妃身边撒娇。 本就是天真活泼的年纪,明媚鲜妍,撒起娇来,那叫一个得心应手,直哄的贵妃笑的合不拢嘴。 目光再一转,她就看见了坐在他们身边席位上南承慕。 他一个人吃着酒,见着他们走来,便缓缓一笑,举起了酒盏。 南暄意看了一眼,接过之后,一饮而尽:“五弟递过来的酒,果然是好酒。” “大皇兄酒量不错,那日大婚,看来诸位兄弟,都给皇兄放水了。” “洞房花烛夜,哪里能真的喝醉。”南暄意浅笑着挡了回去后,便拉着姜曦禾入了席。 “几日不见,嫂嫂似乎消减了些。”南承慕好不容易见着了人,可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等着南暄意没有兴趣敷衍了他之后,便堂而皇之的将目光转向了姜曦禾。 而且他言语之间,似乎是真的在关心姜曦禾这个当嫂子的身子,并未有任何的不妥之处,姜曦禾也不能跟他甩脸,只能淡淡一笑:“明泽一切都好,劳烦五弟挂念。” “都是一家人,说什么挂念不挂念的。”南承慕直接将南暄意的目光无视掉,“不过前几日倒是听说嫂嫂好像病了?可严重?” “五弟,你今儿的话太多了。”南暄意将姜曦禾遮在了身后,“不过五弟孤家寡人一个,哪里懂得一些夫妻之间才明白的乐趣,五弟还是尽早娶妻吧。” “多谢皇兄教导,承慕心中已有了王妃人选,如今正和父皇商量着了,大概下个月婚事便可定下来了。” 南暄意直觉的南承慕话中有话,可是一时之间也分不太清,只能含糊道:“那就祝五弟,早日成婚,为父皇添几个重孙,让他老人家想想天伦之乐。” “皇兄也别光说承慕,你跟嫂嫂,也得努力不是吗?”南承慕越过南暄意,看向了躲在他身后的人儿,抿着嘴角微微一笑,秀雅的面容上,倏然就泛起了点点红晕,极其妖冶。 南暄意目光一沉,干脆转了身,沉默的剥着水中的瓜果,然后递给了一旁的姜曦禾,“多吃些,别饿着。” 谁知道南承慕那边依旧不死心:“皇兄还真是贴心了。” “若是以后承慕有了妻子,必定也如皇兄一般,事事躬亲。” 045 伏杀 045伏杀 夜风正好。 姜曦禾漫不经心的回头看了眼,正巧就看见了南承慕那有些缠绵的眸光。 她心中顿时就警戒起来,而南承慕已经偏转了头,和一位大臣开始谈笑风生了。 姜曦禾余光漫不经心的一转,就看见孟娇。 果真是人如其命,不但人娇,就连声音也是娇滴滴的惹人怜。 在姜曦禾的目光看过去的时候,孟娇也刚恰抬眸,与姜曦禾的目光撞了一个正着。 在触碰到孟娇的目光的一霎,一个念头便浮上了心头。 她微微转身,不着痕迹的就吻上了南暄意的脸颊,紧接着就贴在南暄意的身上笑盈盈的撒娇。 南暄意似乎没有想过她会这般主动,一时之间有些受宠若惊的,就剥了瓜果,亲手喂到她的嘴边。 姜曦禾含笑吃下,余光却看向了气愤不已的孟娇,倏然转头,眉间带着七分讥诮,三分轻蔑。 很快,姜曦禾又就着南暄意的手吃下了一块果肉,这才半抬了头:“妾身离开片刻。” 可下一刻,却被南暄意蓦然拽住了手:“你要去哪?” “腿坐的有些麻了,想起来走走。”姜曦禾低声说道,似乎还有些不好意思,脸色已经有些红了。 南暄意听此,这才放了手:“早些回来。” “嗯。” 姜曦禾起身离开席位后,一直倚在贵妃怀中的嬉笑的人儿,便也跟着起身离开。 还未走至她想去的地方,就被孟娇一下子就从后面冲上来,拽住了手。 姜曦禾眸光冷冽,本想直接动手的,但是见着周围有内侍,便不好有所动作,只能和她一直拉扯着。 “你这个妖女,到底是用了什么妖法,竟然让殿下这般宠幸你。”孟娇打小就练过武,身子骨自然是要比一般的女子要强健的,再加上有底子,姜曦禾一个公主,还真是没有办法的。 她拼命地想将手从她的手中抽回来:“你弄疼我了,放手。” “不妨,明泽你休想我会放过你,我已经忍你好久了,一个战败国的公主,凭什么霸占东宫太子妃的位置!”孟娇似乎还不解气,攥着她的手腕,更加的用力。 似乎想要就此将她的手折下来。 周围还有一些来往的宫人,可却无人敢管这档子事。 孟娇可是贵妃娘娘的跟前的红人,没准还是日后的睿王妃,谁敢给她找不痛快。 姜曦禾目光渐渐地冷淡下去,她直接用力道将孟娇的手拂开,顺带将人推到了地上:“放肆,本宫岂是你能妄加议论的!” 她本就是公主,气势自然也是非常摄人的。 谁知道孟娇根本就不怕,反而轻佻的笑着。 “你虽然一国公主,说到底还不是他们楚朝战败,送来的俘虏,我爹爹可是尚书,我姑姑是最得宠的贵妃,你以为你凭什么和我相提并论?你以为你是太子妃,就位份尊贵吗?我呸!” “不管如何,这太子妃的名号是在我的头上,而非你孟娇姑娘,孟姑娘人贵在有自知之明,你若是在这般不知廉耻的纠缠,可就别怪本宫上告父皇。” “你以为你是谁!太子哥哥是东宫之主,注定了后院三妻四妾,花无百日红,还望明泽公主自知。”孟娇从地上爬了起来,耀武扬威的一笑,“你说我去求姑姑,你说姑姑,会不会给陛下吹吹枕头风,将我送进东宫了?” “东宫挺大的,多孟姑娘一个人不多,少孟姑娘一个不少,不过若是孟姑娘敢进东宫,本宫自然有法子治你。”姜曦禾不以为然的一笑,“毕竟你身份纵然在显赫,也是个妾罢了。” “我若进了东宫,自然是我为妻你为妾,你一个别国的公主,还敢爬上了我的头上吗?还真以为野鸡能变成凤凰吗?”孟娇张嘴便是嘲讽,说出的话极其的难听。 姜曦禾看着孟娇那毫不留情的嘲笑。 心下一冷,无端的就迸发出了杀心。 就在姜曦禾有些按捺不住想要出手的时候,一道怒气冲冲的声音倏然从他们身后响起:“来人,孟氏无德,拖下去杖责!” 火光遥映。 映出那一张如兰似玉的脸。 姜曦禾微微的将袖子捞了起来,露出了被孟娇掐的青紫的手腕来。 姜曦禾的手腕白,那一大块的淤青,实在是太过瞩目,想让人不注意到都难。 本来有意为孟娇开脱的皇帝,再看见姜曦禾手腕上的伤时,也不由得冷了脸:“以下犯下,罪加一等,来人拖出去!” “太子哥哥!”孟娇似乎丝毫没有注意到皇帝和陛下的脸色,撒娇的喊了一声,刚想过去拉南暄意的衣袖的时候,却被他的一把甩开。 南暄意用的力道可谓是没有控制,孟娇一下子就被甩了出去,整个人就撞上了地面的一块突出的石块,痛的眼泪汪汪的。 可是南暄意却没有给她一眼,疾步朝姜曦禾走了过去,心疼的握住了她的手:“是不是很疼?” 姜曦禾摇头,似乎想要扯着袖子将伤口掩下。 “好了,你先带着明泽回帐子去歇息吧,再找个太医看看,要是留疤就不好了。”其实天色有些昏暗,皇帝已经老了,隔着这么远的距离,看的有些不真切,以为是伤得很重,这才担忧的和他们说道。 “是,那儿臣先告退了。”南暄意将人半拥在了怀中,就想离开。 姜曦禾见了,连忙也行了一礼:“儿臣先告退。” 帐子中,灯火幽微。 南暄意拉着姜曦禾的手,仔细的为她上着药。 “你怎么就这么不小心?”南暄意既心疼又气愤。 别以为他真的傻得连她这是故意的都看不出来,他心疼她的伤,也气愤她竟然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 真是恨不得,教他好好地身体力行,教训教训她。 可他舍不得。 舍不得她流露出一点点的委屈的模样来。 上了药之后,他便直接将人抱上了床,搁在了他的腿上,含住了她的耳垂,细细的舔弄着。 “殿下不回去了吗?”姜曦禾趴在他的怀中,软绵绵的毫无力气的问道。 南暄意更加用力的圈住了她的腰:“那你想我回去吗?” “自然是……不想的。”姜曦禾乖觉的要命,“妾身想要殿下一直陪着妾身。” “是吗?”南暄意低笑,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口,“可惜,不行。” “我要回去一趟,明泽一个人在营帐中应该没事吧?”南暄意揉了揉她的脸。 姜曦禾摇头,模样简直是乖巧的要命。 看的南暄意腹中顿时就涌起了一阵火气,灼人的很。 他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将人按在床榻上吻了一会儿,才撑起身子:“真不想过去,就想醉在明泽的温柔乡中。” “来日方长呀。”姜曦禾伸手圈住了他的脖子。 “是啊,来日方长。”南暄意摸了摸她的脸。 其实他是真的不想走,但是他知道,如果他不走,那他的曦禾也不能走了。 她今晚绕了怎么大的一个圈子,不就是因为想要离开吗? 前世他不容许她做任何的事,只准她每时每刻的呆在自己的身边,可换来的结果,他简直不敢想,只要一想到她死在自己的怀中,他就无法原谅自己。 所以这一生,就算他如何嫉妒不甘,也不敢在插手管她的事。 更不会将手伸进她的长生殿中。 有些错误,犯了一次就够了。 南暄意又看了姜曦禾一眼,这才翻身起来。 “你好好的歇着,我去去就回。”南暄意整理了一下有些揉皱的衣裳,“我会让人守在门口的,你不用担心,有人打搅你休息。” 姜曦禾躺在床榻上,裹着被褥谢过之后,就看见南暄意疾步出了营帐。 见人走远了,姜曦禾便从床榻上起来,几下换好了夜行衣之后,便趁着夜色茫茫,离开了营帐。 虽然如今是夜晚,也没多少巡逻守夜的侍卫,但姜曦禾还是从后山绕去了山谷。 山谷间,火光隐隐。 还有喝酒谈笑的声音,以及肉香。 姜曦禾翻身下马,将马栓的远远地,这才慢慢的潜伏到了山谷的周围。 她隐蔽在草丛中,看了过去。 或者这就是江湖人。 没有半分的警惕心。 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姜孟希才用江湖人的。 因为死了,也就死了,不会心疼。 就算他们刺杀成功,这件事也和姜孟希的扯不上关系的。 也是江湖草莽,和尊贵的陈王殿下怎如何会相识? 况且陈王与她可是亲兄妹,他怎么会顾人,这般大费周章的来刺杀自己的妹妹。 姜曦禾虽然武功不算好,可轻功却是一流的。 她借着夜色和草丛的隐蔽,以及这些江湖人的粗心大意,竟然顺利的溜上了山谷间。 山谷上,她的人正安静的伏在那里,似乎在等待着最佳的时机。 姜曦禾从后方绕走,悄无声息的走过去,拍了拍玉楼的肩膀。 在她的手触及到玉楼的那一瞬间,她的身子有半分的僵硬。 “警惕性越来越低了。”姜曦禾压低了声音。 玉楼就原先冷凝的神色,一下子就松懈下来,带上了几分娇嗔:“主子,你又在吓唬我?” 046 受伤 046受伤 夜色茫茫,星河浩瀚。 山底之下,火光冲天而起,热浪扑腾。 玉楼缩在姜曦禾的身边小声说道:“他们还真不怕把这里的野兽引来。” “有恃无恐罢了。”姜曦禾小声的回了一句,“真想在他们的吃食中下一些迷药。” “已经下了,药效还没有发作罢了。”玉楼翻了一个白眼,忍不住回了一句,“主子您忘了吗?你早就吩咐过长沂干过这事了。” “主子,您是不是对您自己做的坏事,都会选择性的忘记?” 姜曦禾低头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只是彼时非此时,还是不要让他太得意了。”姜曦禾说道,“他藏匿人的那处院子去看了吗?可曾带人过去围剿。” “已经带了,三更天就动手。” 姜曦禾应了一句,同玉楼缩在一起:“迷药多久发作?” “大概还有半个时辰。”玉楼算了算时辰说道,“不过今晚那个皇帝陛下要设什么宴吗?主子你怎么就出来了?” “用了一些方法就出来了,我不太放心。”姜曦禾道,随手就拔了一根草,衔在了嘴边,“再等一会儿。” 玉楼顺势挨着她近了一些:“你就不怕你那太子夫君提前回去啊?” 姜曦禾歪头看了玉楼好一会儿,这才继续抬眸看着天色,心中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她总是觉得,其实她所做的这一切南暄意已经是全部都知道了的。 “不担心,会没事的。”姜曦禾说着就闭了眼,“你先盯着,我休息会儿。” 半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 药效已经开始发作,那些山底中的江湖人,已经开始东倒西歪的,就着附近就直接睡了。 不过他们虽然睡的快,但也并非一点警戒心都没有,还是留下了一两个人在守夜。 毕竟山林之中,野兽众多,火堆可以驱赶走一些野兽,自然也会有一些群居的野兽,慕火而来。 姜曦禾睁了眼,耳边已经零碎的想起了野兽的嘶吼声。 不过或许离得尚远,听得不真切。 “醒了?”玉楼垂眸看了一眼。 “嗯。”姜曦禾翻身起来,一把就按住了袖中的短剑,“现在情形如何?” 玉楼朝她点了点头:“直接进攻,还是一路暗杀过去。” “醒着的人多吗?” “不多。” “那就弓箭准备吧。”姜曦禾抿唇一笑,似乎心情极好。 玉楼打了一个手势,藏在山间的人纷纷的拉开了手中的弓箭。 就在这时,一个人单枪匹马的就闯进了这里。 马蹄声响,顿时就惊醒了一大堆的人。 借着皎皎的月华,很轻易的就看见了来人的模样。 玉冠蓝衫,风流轻佻。 “主子,如今可怎么办?”玉楼轻声问道。 “敌在明,我在暗,有什么好怕的,直接动手吧。”姜曦禾犹豫了片刻,十分坚定的开了口,“别让姜孟希死了就是。” 玉楼和长生常年在黑暗中奋战,早就对彼此很熟悉,玉楼刚刚打了一个手势,借着夜色也能模糊的看清那边也已经准备好了弓箭。 带着毒的箭头,全部对准了山谷下方。 玉楼和长生,齐声一喝:“放。” 山谷之间,两人的声音一同回响。 姜孟希刚一皱眉,就接连听见了耳边有惨叫声响起。 就在他抬眸的那一瞬,身下的跨马顿时就中了一箭,倒了地。 他赶忙从马背上下来,拿着剑躲到了一旁,一瞬之间,便将局势看清,运足了气力:“大家不要慌,听我说,他们在山头上,只要我们爬上去将他们杀了,就没事了。” “不行。”很快,地面便有人出声,“我们的内力,全没了,上去只有送死的分。” “内力没了?”姜孟希重复了一遍,脸色铁青。 如果到了现在,他还猜不出这是谁的手笔,大概这辈子他就白活。 对方人多,他们这边虽然很多都是江湖中穷凶恶极的人士,但是没有内力,就如同拔了牙的老虎,根本就翻不起半分的波澜。 姜孟希直觉的想要马上跑开,可才跑了一步,很快就被一柄长剑拦了去路。 持剑的是个清秀的少年。 可眉宇之间,杀气甚重。 “杀下去。”姜曦禾冷声道,“速战速决。” “在姜孟希离开之前,你们也必须立马离开此地。” “是。” 没有比苍茫的夜色更适合杀人的。 也没有比在寂静无人的山林,更适合屠杀的。 今晚一战,仿佛见天边的月色,都染上点点的绯红。 满地残骸。 在回营帐之前,姜曦禾就先寻了一个湖,跳进去将自己的洗了洗。 刚才一番恶战,身上染上了不少的血腥气。 她怕会被闻出来。 回到营帐,已是夜深。 只有风拂过树梢,婆娑作响的声音,偶尔夹杂着巡逻的侍卫,走过的脚步声和他们铠甲上摩擦出来的响动。 她换了衣裳,然后将那一身夜行衣,递给了长沂,由着长沂拿出找个没人的地方给烧了。 她刚将衣裳换好,南暄意便喝的醉醺醺的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姜曦禾琢磨了片刻,还是起身将人扶住,可他却一把将人拉进了怀中。 春寒料峭。 又是半夜才归。 他的身上沾了一身的冷气。 “明泽。”他乖乖巧巧的抱着她,不乱动,也不会乱吼。 朝暮打了一盆水进来:“太子妃,水来了。” “放那吧,我来就好。”姜曦禾将人安抚住,刚准备转身去拿帕子,一下子又被南暄意给拉住。 “别走,让我抱抱你。” 朝暮还未出营帐,他见着这么黏人的太子爷,也只是无奈的抿了抿嘴,然后将水和帕子,一起端到了姜曦禾的手边。 “谢谢。”姜曦禾将帕子浸到水中,然后捞起来拧干,一点一点的擦拭着他的脸。 水有些冰凉,南暄意乖乖的仰了头,任由她作为。 朝暮颇有些尴尬的咳了一声:“属下就先告退了。” “若是有事,太子妃唤属下一声即可。” “好,麻烦朝暮大人了。” 朝暮出去后,姜曦禾低头看着整搂着她腰不肯撒手的男人,叹了一口气,还是认命的去解了他的衣带。 毕竟比起抱着一个浑身是酒味的酒鬼歇息,她更宁愿现在累一会儿。 不过好在,南暄意虽然醉酒了,但是全程是非常配合她的。 将他的身子擦完后,姜曦禾看着白净的脸,没有忍住,俯下身掐了掐他的脸:“南暄意,你对我到底有几分真心了?” 回答她的,是那人绵长而又安稳的呼吸声。 这一夜,注定是无法安生的。 姜曦禾刚想睡下,门口便传来了一阵杂乱的响动。 还有无数人在地面跑来跑去的声音,以及惊恐的叫声。 姜曦禾起了身,披了件衣裳,就撩开帘子走了出去 营帐中,火光冲天。 “太子妃。”朝暮见着姜曦禾出来,先是一愣,随即便带着几分疑惑,“夜寒霜重,您怎么出来了?” “发生了何事?竟然这般吵闹?”姜曦禾注视着乱哄哄的前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似的问道。 朝暮略一沉吟便道:“是陈王出事了。” “许是陈王饮了酒,误入了狩猎的地方,被什么野兽给伤到了,属下前去看过了,只是皮肉之伤,不妨事的。”朝暮说道。 姜曦禾颔首,兀自转身进了营帐,没一会儿,她便穿戴整齐了走了出来。 朝暮连忙拦住她:“太子妃要去哪里?” “本宫的三皇兄出了事,我这个当妹妹的,理当过去瞧瞧,太子醉酒,离不开人,你就留在这里吧。”说完,姜曦禾便大步走了过去。 营帐之间想隔的不远,不一会儿她便到了姜孟希的营帐中。 燕帝也在。 “明泽见过父皇。”姜曦禾福身。 “嗯,明泽来了。”燕帝抬头看了姜曦禾一眼,“你皇兄他应该没什么大碍,听说是喝醉了酒,误入了狩猎的地方,应该是被野兽咬伤了。” “明泽来之前,便听见太医说了,这件事的始末,都是三皇兄身边侍卫的错,三皇兄醉酒,你身为他的贴身侍卫,怎可不在身边,还放任我三皇兄一人去了狩猎区?”姜曦禾将目光,一下子就转向了笔直站在床榻前的侍卫身上。 那是姜孟希的贴身侍卫。 也是多年的对手。 燕帝见着姜曦禾的怒火不在他的身上,自然也是乐成其见,他挥挥手:“这是明泽的家事,那朕可就不管了。” “父皇,明泽有一个不情之请。”姜曦禾立马转身,眼眶红红的跪在了地面。 燕帝虽然不太明白姜曦禾想要折腾什么幺蛾子,可还是温声应了句:“明泽直说便是。” “明泽想请父皇派人,将这个侍卫杖杀,他既然没有这个护主的能力,那留着又有何用!”姜曦禾字句铿锵。 燕帝一时之间有些为难:“明泽,这人毕竟是你三皇兄的贴身侍卫,不如等你三皇兄醒了再做决定可好?” “明泽与三皇兄自幼感情深厚,实在是不忍见三皇兄被一侍卫蒙蔽至此,还请父皇成全。”姜曦禾故意说得模糊。 燕帝对楚朝之事还算是有些了解的。 这位陈王的确和明泽的关系不错,兄妹情深。 和陈王不和的,是楚朝的嫡长公主,明和。 何况姜曦禾态度坚决。 燕帝琢磨了一会儿便点头答应,挥手就唤进了两名侍卫,让他们将那个侍卫拉了下去。 可是还不等他们碰见那名侍卫,那个侍卫就率先拔出了腰间的剑,对准了自己的脖子,直接抹了去。 甚至未曾留下只言片语。 姜曦禾冷眼瞧着,在没人看见的地方,极其缓慢的勾了勾唇角。 护主不利,就算没有她今儿这一出,那侍卫也是要自尽的。 不过,她就是想借着这个侍卫,杀鸡儆猴罢了。 047 真相 047真相 当姜曦禾回到营帐的时候,南暄意还未醒来。 他侧卧在床榻上,温温柔柔的了闭眼,敛去了所有的棱角和疏离,显出了别样的柔和来,这时候,姜曦禾觉得其实南暄意和南承慕两兄弟挺像的。 不过因为南暄意平常板着一张脸,显得疏离清冷,这才教人忽视了他本就过分精致的容貌。 而南承慕却是用那张脸当着他的保护色,一直让人觉得他是个弱者,不自觉的就会带出了几分同情和怜惜来。 姜曦禾宽了衣裳后,便钻进了被褥中,如今虽已到了初春,但是还是有几分冷意。 而她平常也是习惯在谁在了他的臂弯中。 犹豫了片刻之后,姜曦禾便伸手将南暄意的手挪开,然后自己就直接钻了过去,缩在了他的怀中后,才将手放下来,重新搁在了她的腰上。 姜曦禾生怕将人吵醒,是以一直都是小心翼翼的,并没有注意到,南暄意微微翘起来的嘴角。 第二日两人都醒的较晚。 姜曦禾睁眼的时候,南暄意已经醒了,正将她压在身下细细的舔弄着她的耳垂。 她伸手推了推:“大清早的,你做什么?” “醒了。”他在她的耳边低笑,那笑声吹得她的耳朵都带上了酥麻的感觉。 “现在还早,就在休息会儿。”南暄意笑着,重新将她抱住,“昨儿可出了什么事?” “也没什么事,不过是妾身的皇兄,晚上酒喝多了,不小心误入了狩猎的地方,被野兽给咬伤了,不过没什么大碍,都是皮外伤。”姜曦禾伏在他的怀中说道。 “皮外伤,也是很严重的,看来我需要去问候一下。”南暄意低头啄了啄她的唇,“看来我还是的起来,毕竟今儿应该还有其他的事。” “哪有什么事?” “楚朝的陈王殿下,在燕朝受了伤,还不是大事吗?”南暄意捏了捏她的鼻尖,“起来吧。”“嗯。” 两人起来之后,先去给燕帝请了安后,这才去了姜孟希的营帐。 他的营帐中站了一堆人,包括了南承慕也在。 而他已经醒了。 姜孟希的眸光从南暄意的身上扫到了他身后的姜曦禾的身上,眉头一凝:“皇妹可终于来了。” “皇妹昨夜就来过。”姜曦禾笑的眉眼弯弯的。 “皇兄自然知道的,毕竟皇妹还处置了我身边的一名侍卫,我如何不知。”姜孟希语气中带了几分冷意,“还真的好好的感谢皇妹了。” “你我都是一家人,皇兄何必言谢。”姜曦禾笑的温温软软的,硬是让姜孟希挑不出一分错来。 他冷冷的别过了头,无声的下了逐客令。 “既然陈王无事,那孤也就不多留了,明泽手腕上的伤还未好,孤就先送明泽回去歇息了。”说完,南暄意便直接牵着姜曦禾的手走了。 听见两人离开的脚步声,姜孟希摒退了一旁的侍奉的宫人,独留下了南承慕一人。 姜孟希嘲讽的弯着嘴角:“睿王殿下,如此这般,你还觉得我这个皇妹是个良善之人吗?” “你的侍卫护主不利,杀了也是情理之中的。”南承慕倒是不觉得有些什么。 “你以为我说的是护卫?”姜孟希看着自己的这一身伤,“我这伤,可是我那皇妹亲自动的手啊。” 南承慕愕然,带着几分不可置信:“你说,你这伤是明和弄得。” “自打我决定东宫之位开始,我和明和之间便是不死不休。”姜孟希闭了眼,似乎想要从记忆中,找到她小时候的模样,小时候的她,乖乖巧巧的,哪有长大之后的心机狠辣。 “睿王我可是先奉劝你一句,我这个妹子可没有你看见的这么娇软无依,她手中握着的东西,就连我这个当哥哥的,也不得不退避三舍,避其锋芒。” 南承慕凝望了姜孟希一眼,沉默了良久才道:“我还是要娶明和,你帮我将国书和我的生辰八字一同带回去吧。” “随你,我也是言尽于此。” 因为姜孟希受伤,狩猎的时间便从五天,缩短成了三天,便匆匆回程了。 南暄意也开始忙了起来,甚至有时候,她一天都不一定能见南暄意一面。 姜曦禾将今儿没事,起了一个大早,本来准备给南暄意绣一件寝衣的,可谁知道刚将针线拿了起来,就听见有宫人来报,说是睿王来访。 想着南承慕和姜孟希,姜曦禾心情是怎么也好不了的,可是又不能避而不见,只好换了一身衣裳去。 姜曦禾见到南承慕的时候,他正顶着一轮骄阳,站在殿门口,有无数的宫人正忙忙碌碌的抬着一箱又一箱的东西进出。 “这是何物?”姜曦禾走进,抬眼看着身边的男子。 “荔枝和一些小玩意罢了。”南承慕笑的欢快,“听说嫂嫂以前最爱吃荔枝的,是以承慕得了之后,便给嫂嫂送了过来。” “南方与北地,相隔甚远,五弟是辛苦了。”姜曦禾看着那几箱子,恍惚间都闻到了空气中涌动的荔枝香。 她心中涌起了几分馋意,可是一想到这是南承慕送的,那份馋意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以前在楚朝,这个时候,她都会在寝殿中剥着荔枝吃的。 她也的确喜欢荔枝。 不过比起荔枝,她更爱樱桃。 姜曦禾想要拒绝,可是南承慕送的光明正大,到教她有些不好开口拒绝。 “嫂嫂何必客气,我们都是一家人不是吗?”南承慕笑的坦荡。 姜曦禾抬头,刚恰看见了他眸子中涌动的流光。 细碎而璀璨。 似极了偷腥成功的猫儿。 姜曦禾重新敛了眸。 “其实嫂嫂不由觉得受之有愧,这就当是承慕贿赂嫂嫂的吧,毕竟承慕快要娶亲了,日后还得请嫂嫂多加照拂了。”南承慕继续笑着。 姜曦禾心下有几分安定:“不知是哪门的闺秀,竟然得到了五弟的青睐。” “不是我燕朝的。”南承慕低头看着她,带出了几分神情,“是楚朝的,嫂嫂肯定认识。” 原本有几分安定的心,听见他这般说,顿时又沉了沉:“不是五弟看中的是我大楚的哪家闺秀?” “是楚朝的嫡长公主,明和。”南承慕笑的暧昧,“明泽的姐姐。” “父皇已经修书去了,大概婚期便会定在今年的五六月份吧。”南承慕笑的开怀,“嫂嫂是不是觉得很惊喜呀?” “你们姐妹情深,如今又能在一起了。” 姜曦禾攥紧了手掌心。 若说南承慕是无心的,她是一个字眼都不会信的。 毕竟他与姜孟希交好,她不信姜孟希会一个字都没说。 果然下句话,就听见南承慕靠近她的耳边笑道:“还有几个月,我们就要成亲了,明和你开心吗?” “我一早就说过,我看中的,只会是我的。” 傍晚的时候,南暄意才回来,桌案上摆了一盘新鲜的荔枝。 他拧了拧眉,看向身后的朝暮:“谁送来的?” “睿王殿下,他说太子妃爱吃这玩意,便送了些过来。”朝暮回道。 南暄意的眉头皱的更厉害:“扔了。” 朝暮将那一盘荔枝端着出去,递给了守门的宫人:“你们吃吧,殿下不爱吃这些。” 宫人受宠若惊的接过:“多谢大人。” “明泽了?”南暄意疾步出了书房。 “太子妃正在殿下的寝宫歇息了。”宫人恭敬地回道。 南暄意点头,看了朝暮一眼,便直接回了寝殿。 姜曦禾还未睡下,正盘腿坐在榻上,缝着什么,见着他回来,立马就愉悦的舒展了眉眼:“殿下,你回来了?” “嗯,回来了。”南暄意上前,将她抱在了怀中,“你在做什么?” “给你做寝衣呀。”姜曦禾笑,有些羞怯,“在我们大楚,女子嫁人之后,都会为自己的夫君,做一些衣裳的。” “你终于想起来给我做了吗?”南暄意伸手接过了姜曦禾的手中的做到一半的寝衣,不偏不倚的正巧咬上了她的耳垂,“我还以为明泽,只会给楚小侯爷一个人做呢?” “他如何比得过你。”姜曦禾小声道。 “还算你有点良心。”南暄意笑着,将人放开,“我先去沐浴,明泽可要和我一起。” “我已经洗过了。”姜曦禾缩在他的怀中,一动不动。 南暄意一埋头,就嗅出了从她的脖子中散发出来的幽香。 浅浅淡淡的,却宜人心脾。 “那就在陪我洗一次吧。”说完,南暄意直接将人抱在了怀中,也不顾怀中的人的反对和意愿,直接将人抱进了汤池之中。 两人在一起沐浴的下场,基本是可见的。 烛火明灭,汤池中,却是一片春色。 两人云雨初歇后,南暄意餍足的抱着人,蹭了蹭:“宝宝别离开我。” 姜曦禾已经疲倦的连抬手的力气的都没有,听见他的声音,自然也没有力气回答。 可南暄意似乎还不满足,手不安分的她的背脊上慢慢的游走。 姜曦禾靠在他的胸前:“累。” “力气都是我出的,你累在哪里?”南暄意含笑的声音响了起来。 048 真假 048真假 两人又温存了许些日子。 还不等姜孟希离京,倒是南暄意就先一步离了京。 离京的那一夜,南暄意又在床榻之上与她好生的耳鬓厮磨了一番,教人累得直接昏睡过去,这才住了手。 次日,姜曦禾醒来的时候,就被告知南暄意已经离了京。 她一走,姜曦禾觉得整个东宫都寡淡了不少。 她病恹恹的趴在软塌上的小桌子上,婉儿做了八宝粥,香气腾腾的,可偏生没教姜曦禾多看一眼。 就在她闲来无事的时候,长沂却从窗子口翻身进来。 许是因为南暄意不在的缘故,长沂现在翻墙爬窗子,动作已经顺溜的不行。 “又有何事?”姜曦禾托腮看着长沂。 她生的美,那是种如雪清丽,不染纤尘的美,就像是月中仙子一样,可当她托腮,娇娇软软的看着你的时候,你觉得感觉好像一座玉雕瞬间活过来了一般。 长沂将袖中的信笺递了过去:“这是陈王让属下带给主子的。” 姜曦禾懒洋洋的接过看了一眼后,便直接揉成团,放在一旁的烛台上烧了:“看来本宫的皇兄很是想念本宫啊!走吧,我随你出宫一趟。” 虽然姜孟希和南承慕事后未曾对红袖招出手,但是碍于种种,此处还是被姜曦禾给弃用了,倒是让楚云婓给盘了下来,改成了茶楼。 今儿茶楼没有营生。 想来也知道是怎么回事的。 无可避免的自然又和楚云婓打了一个照面。 鉴于上次的见面并不太愉快,这次姜曦禾看见他之后,便直接漠视了过去。 在姜曦禾经过他身边的时候,楚云婓直接就伸手将人给拉住:“用完就丢,殿下的这个习惯可不怎么好。” “还请楚小侯爷自重。”姜曦禾冷冷的看着楚云婓拉住她的那只手,似乎在忍耐着什么。 楚云婓不但没有半分自觉,反而直接越过衣袖,拉住她的手,一个用力就想将她往怀里带:“你说,太子要是知道你我有了肌肤之亲,他会如何?” 还未曾靠近,姜曦禾袖中的短剑一下子就出了鞘,抵在了她的胸膛之上:“楚小侯爷,还是自重比较好。” “你舍得?”楚云婓不怒反笑。 姜曦禾眼睛都不带眨的名,直接将剑尖刺进了他的心口,血顺着刀剑蔓延而下:“楚小侯爷觉得我到底敢不敢?” 楚云婓眉眼一低,似乎也知道如果他真的不放手,那人的短剑会真的刺进了他的心口,于是就松了手,与此同时,身子还往后退了几步。 “殿下,还真是越来越不可爱了。” “姜孟希在哪间?”姜曦禾冷声问道。 楚云婓一脸无辜的指了指楼上:“喏,半开着那扇门的就是陈王殿下的包下的雅间。” 姜曦禾将刀收了,抬脚就踩上了楼梯。 楼梯是木制的,许是有些年头了,踩在上面有些咯吱咯吱的声音。 许是已经腐朽松动了。 姜曦禾可没有空搭理这些,她走到了那扇门前,一把就将门推开。 屋子内有一特别抢眼的山水画屏,可是画屏上却提了一句不伦不类的艳词。 姜曦禾目不斜视的走了进去。 茶香袅袅。 那人正端坐在一处矮桌旁,着了一袭墨色的锦衣。 却越发显得那人的桃花眼,潋滟生花。 姜曦禾沉默的坐在了她的对面。 楚云婓已经趁机换了另一壶茶上来。 姜曦禾抬眼看着姜孟希:“你这般大费周章的叫我出来,不会只是为了喝这么一盏茶吧?” “只是好久不曾见妹妹,有些想念了。”姜孟希笑,“毕竟妹妹那一手玩的真的极好。”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倒是叫为兄佩服的紧。” “不知妹妹能不能教教皇兄,皇兄日后也好早做防范。” 姜曦禾笑:“皇兄都说了,如果妹妹若是真的教人了皇兄,皇兄日后拿来对付妹妹怎么办?” “我这人向来胆小,自己的小命,还是比较习惯握在自己的手中。” “哦,那真是可惜了。”姜孟希的脸色莫测,教人看不清喜怒来,不过唯有一点可以肯定。 就是,他的心情一定不怎么好。 两人相继沉默下来。 姜孟希扯了扯嘴角:“也是,这上下总共三百多条人命,妹妹说不要就不要的,又怎么会教给哥哥了?” “皇兄,冤有头债有主,这三百多条人命,是怎么没的,你我心知肚明才是。”姜曦禾微微笑着。 似乎姜孟希也觉得这样打哑谜也没什么意思。 刚才将一封信给抽了出来,推至了姜曦禾的面前:“妹妹可要看看?” 姜曦禾淡淡的瞥了眼,心中顿时就谨慎了起来:“皇兄这是何意?” “这是燕帝让我带回大楚的国书,难道皇妹都不关心,里面写了什么吗?”姜孟希笑,轻挑的用手指按住了信笺的封口。 姜曦禾冷眼瞧着,身子没动。 “难道皇妹都对自己的终身大事都不关心吗?”姜孟希的眉不由得长挑了一下,带出了几分旖旎来。 姜曦禾这下是真的沉了眼:“有劳皇兄关心,皇妹已经成亲了。” “是吗?那我这个当皇兄怎么不知道,我的皇妹成了亲?不知皇妹的夫郎又是谁?可否请来一见啊?”姜孟希笑吟吟的,显得十分愉悦。 “这事啊,我也同妹妹直说了吧。”姜孟希将信收了回来,“嫁给南暄意的是明泽,是我的二妹妹,而非我的大妹妹,明和。” “我今儿与你说,只是想提醒你一下,别错付了芳心,惹得他们兄弟二人反目。”姜孟希脸色舒缓,“见着妹妹这般可怜的份上,那些个人头,我这个当哥哥的也不与你算了,你就安心的在这里等着当新嫁娘吧。” 说完,姜孟希欣欣然的起了身。 姜曦禾也跟着一下子就爬了起来,她拉住了姜孟希的手:“如果我嫁给了南承慕,那么东宫太子妃的这个位置怎么办?” 姜孟希颇为讥讽的一笑:“当然是物归原主。” 姜曦禾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浅浅,来了?” “是啊,已经在路上了。” 姜曦禾已经记不得自己是怎么回到了白鹤院了。 等她有意识的时候,自己已经躺在了床榻上,眼前吊着一串同心结。 她觉得头疼,眼前光陆怪离,昏昏沉沉的,什么都看不清,连带着那一串同心结,也逐渐的消逝。 只留了一抹黑暗。 光陆怪离间,她好像又回到了大楚的皇宫。 她还是大楚的公主,她也还在未央宫中。 那时已经到了冬日。 江南少见雪,有时候接连几年都不见得有半分雪的踪迹。 可那个冬日却一反常态的落了鹅毛般的大雪,将她的未央宫的院子,都覆上了一层雪色。 她向来畏寒,到了冬日,便一直呆在寝殿中,哪儿也不去。 姜卿浅刚得了一新鲜玩意,特地过来找她玩。 她们在寝殿玩了许久,后来玉清前来说了什么事,姜卿浅便直接走了。 她一开门,冷气便又灌进了屋子了。 她缩了缩脖子,让玉欢又加了一个火盆,便躲到了床榻上去。 玉欢也知道她畏寒,见她这般早睡下,也未觉有什么诧异的,她将屋子的灯挑了之后,便走了出去。 许是屋子太暖和,她不知不觉的就睡了过去。 等再次醒来,已经到了傍晚,屋内一片漆黑。 她裹着被褥翻了一个身,突如其来的火光,照进了屋子,还有一阵刀剑撞在铠甲上的声音。 那一声声的撞击,似乎都敲在了她的心上。 她翻了身,想要掀开床帐,去喊玉欢,可当她的手臂刚伸出去,另一条带着灼热的温度的手臂,却在刹那横了上来,从她的身后将她钳制住了。 她不安,想要逃开,可是那人却更加用力将她抱在了怀中,不让她发出一丁点声音。 她清晰的听见了身后人的呼吸声,还有门口玉欢与侍卫交谈的声音。 再后来…… 她好像记不清自己的发生了什么。 只觉得自己好像又昏睡了过去,在一个温热的怀抱中。 一点都不冷。 姜曦禾倏然就睁了眼。 大汗淋漓。 她略微偏了偏头,枕畔空冷,并无一人。 耳侧却是庭院中,簌簌而过的风声。 她起了身,赤着脚摇摇晃晃的走到了桌子边,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拼命想要自己的冷静下来。 她本以为,自己这一生是再也不会记起这件事的。 她抹了抹额头上的虚汗,虚弱的趴在了桌子上。 如今已是深春,即将立夏,就算是半夜,也不觉得有什么冷意。 可饶是如此,她觉得自己好像还是回到了那一年的深冬,遍体生寒。 她坐在凳子上,秀气圆润的脚趾微微蜷缩下,她将腿盘上了,用裤脚盖住。 她在凳子了坐了许久,从沉沉黑夜,看到天近拂晓,这才后知后觉的动了一下,可是坐了这般久,身子早就麻了,她一动整个人便一下子就扑在了地上,娇嫩的身子,一下子就撞在了桌角上。 她吃疼的将身子缩了缩。 婉儿是负责守夜的,听见了声音后,什么都顾不得,直接就将门撞开跑了进来。 049 相见 049相见 与此同时。 远在雍州的姜卿浅,突然也觉得心口一疼,整个人一下子就摔倒了在地面上。 陆子安赶忙将人扶了起来,心疼的圈在了怀中:“你怎么了?” “心口疼。”姜卿浅攀住了陆子安的衣襟,“我心口好疼。” “我去找大夫,浅浅你先坚持住!”陆子安将人抱回了床榻上,安抚了一阵后,立马抓着一边的佩剑,就准备冲出去,可还不等她冲出去,面前的门就被人从外面缓缓推开。 一个有着狭长桃花眼的男子,正眉宇含笑的站在门口,教人如沐春风。 床榻上,姜卿浅头微偏,蹙了眉,颇有些不确定的喊道:“三皇兄?” “浅浅,为兄可算找到你了。” 自打南暄意去了外地赈灾,姜曦禾是越发的不爱出屋子了。 有时候就连景西音来了,也是恹恹的不愿意见。 最后还是将景西音给逼急了,硬闯了屋子进来,见着人病怏怏的,有气无力的趴在茶几上,不由分手的便将人扯了起来:“走吧,陪我去赏赏花。” 姜曦禾望了眼外面艳阳高照的天:“如今日头正大,景妹妹还是仔细着别中暑了。” “哪里会中暑,我们也不过是在附近走上一走。”景西音有些着急,“你也不说说你,自打殿下外出赈灾,你都多久没有出过屋子了?” “如今天色正好,不如我们去给母后请安吧!” “母后一人深居简出的,我心中着实是放心不下。” 见着景西音都将皇后抬了出来,她还能说什么。 若是如此就拒绝不去,恐怕第二日就有言官,直接扣她一个不孝得罪名吧。 思至此,姜曦禾这才不情不愿的勉强撑起了身子:“那劳烦妹妹等我换身衣裳。” “好。”见着姜曦禾肯出去,景西音自然是一百个愿意的。 别说等她换身衣裳,就算是先沐浴,也是当得的。 去了皇后的宫中,两人稍作了片刻之后,便齐齐告退了。 皇后喜静,成日礼佛,她们去了也不过是打搅罢了。 不过两人在回来的路上,倒是遇见了南月胧,贵妃之女,也是睿王殿下的亲妹子。 许是打小就娇惯着长大,南月胧身上自有一种骄矜的气息,见着两人,也只是平平淡淡的一笑:“本公主当是谁了,原来是大嫂和西音姐姐啊!” 景西音和南月胧的关系不算好。 毕竟两人都想争京城贵女的名头,虽然南月胧身份尊贵,但论才艺,也的的确确的是差了景西音一截的。 别更说景家和孟家,本就有世仇。 南月胧对着景西音怎么可能有好感了? 或者说,南月胧对着东宫那一个派系的人,都没什么好感。 南月胧生来便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不喜一个人,从来也都是明面上的。 “公主。”相比较之下,姜曦禾就要温和的多。 南月胧轻蔑的看了姜曦禾一眼:“就是你伤了孟娇姐姐?害孟娇姐姐被当众责罚?” “孟姑娘出言不逊,明泽还是有训人的权力的吧。”姜曦禾虽说温和些,但也并非软柿子,能任由人拿捏。 “放肆!”南月胧娇蛮的大呼一声:“你竟然敢这般对本宫说话!” “为何不可?”姜曦禾轻描淡写的掸了掸衣袖,“论身份,我是你大嫂,你便理当尊我,敬我,况且我还是楚朝的公主,与殿下你了,不相上下,这也是在燕朝你才敢如此大呼小叫的,换做了我楚朝,殿下恐怕是要被掌嘴的。” “身为一国公主,就当谨言慎行,公主这般大吼大叫的行径,不说全无半分风范,倒像是市井泼妇骂街似的。”姜曦禾今儿心情也不怎么好,有人这般说她,她自然也不会就此一笑了之,几乎当场便和南月胧顶撞了起来。 景西音在身后拉着她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开口。 “你竟然敢这般说本宫?”南月胧如今已经是怒火中烧。 “公主殿下,我是你的长嫂,你若是今儿敢动我,动我东宫的人,本宫也不会念及小姑子,还长了本宫一岁的。”姜曦禾眉眼压得极低,面不改色看着南月胧。 南月胧虽然性子不怎好,过于娇蛮,却也是知轻重的。 东宫她惹不起。 楚朝她也惹不起。 今儿,也是注定了她要吃一个哑巴亏。 “走吧。”姜曦禾拉了景西音的手,威风凛凛的直接就从南月胧的身边走过。 南月胧倏然转头,死命的瞪着姜曦禾的身影。 “公主。”身边的宫女小声的提醒道。 “楚朝很了不起吗?还不是败在大皇兄的手中,一个战败国的公主,凭什么趾高气昂的对着本公主这般放肆。”南月胧咬牙切齿,“她最好别让我扯着机会,或者我一定将今日之辱,悉数奉还。” 屋外是灯火阑珊。 屋里是灯火明灭。 陆子安伏在一方矮桌上,浅浅的睡着,只要一有动静,便会立马醒来。 床榻上的陷入昏睡的人儿,在夜深人静之时,终是慢慢的睁了眼。 她觉得嗓子有些痒,歪头一咳,不但将趴在桌子上的陆子安给惊醒了,就连隔壁屋子的姜孟希,也披着一件衣衫走了过来。 陆子安细心地将水喂给了她。 姜卿浅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看向了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儿:“三皇兄,你怎么会在这里?” “出使燕朝,顺便找你。”姜孟希刚走至床榻跟前,陆子安就很有眼力见的搬了一个凳子来,他转头看向陆子安,略一颔首,“多谢陆公子。” “姐姐可还好?”姜卿浅问,随即又有些忍不住的笑了。 那人前世的时候,便对姐姐呵护备至的,何况如今,还是明媒正娶的,肯定是捧在手心中,都怕碎了吧。 姜卿浅有些出神。 姜孟希见了,便伸手在姜卿浅的面前晃了晃,让人回了神:“在想什么?” “没什么。”姜卿浅摇头,“姐姐好就行了。” “我可还没说明和过得不错。”姜孟希道,然后从袖中抽出了一封信,递给了姜卿浅,“浅浅,回来吧。” “三哥,这是何意?”姜卿浅愕然。 “燕朝的睿王殿下,想娶明和,燕帝也修了国书,传给了父皇,恐怕如今,父皇已经应允了吧。”姜孟希用手抵着额头,显得十分头疼,“浅浅,你已经任性的私奔了一次,难道你想在跑第二次吗?” 其实姜孟希本来以为他劝说姜卿浅是需要一些时间的,谁知道那人却淡淡的摇头:“三皇兄说得对,我已经错了一次,不能再错第二次,明泽愿意回去,和姐姐将身份换回来。” 说这话的时候,姜卿浅眼中的光一下子就明亮了起来。 她这次不远万里的想去京城,就是想将两人的身份对换回来的。 一路上,她还是不断地在琢磨着该怎办?谁知道一个天大的好机会,就从天而降,砸在了她的面前。 若是不能抓住这个机会,她怎么会甘心? 可以说是,姜卿浅和姜孟希一拍即合。 陆子安站在一旁,张了张嘴,可就算是有再多的话,也只化作了一句:“可是浅浅,你我已有了肌肤之亲,夫妻之实。” “这下正好。”姜孟希说道,“明和和太子也有夫妻之实,你现在和明和将身份换回来,也不又担心会被人识破。” “毕竟你们两姐妹,长得这般相似,南暄意怎会认得出你和明和了。” 姜卿浅微笑:“三皇兄,说的极是。” “我不同意。”陆子安倏然插了进来,一把就拉住了姜卿浅的手,“浅浅,你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吗?” “子安,今非昔比。”姜卿浅无奈的垂头,模样委屈的很,“大抵是你我无缘吧。” “燕朝如果想要踏平我大楚,简直是易如反掌,我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的,当初我任性逃婚,姐姐代我嫁给去,我心里本就受了很大的煎熬,如今燕朝皇子,求娶姐姐,你要姐姐又该如何?” “我身为大楚的公主,岂可这般自私自利,不辨是非。” “你我就此诀别,回去之后,你好好的过日子,便将我忘了吧。” 姜卿浅说的是声泪俱下,陆子安也不由得红了眼眶。 姜孟希瞅准时机,直接一挥手,便让人将他带了下去。 屋内,顿时就只剩下了姜卿浅和姜孟希兄妹二人。 没多久,姜曦禾便发现了。 她不管是去哪里,都能很巧的遇见南承慕。 就连她在吃多了,在东宫中消食,也能遇见他。 而且每次遇见的理由的,都很恰当,叫人想反驳都没有机会。 今儿因为有事,她一早就乔装出了宫,却不承想,竟然在宫外又遇见了那厮。 他遥遥的一举杯,笑的眉眼生花。 姜曦禾自知也逃不过,便也没有挣扎,顺从的跟着他的人儿,上了楼。 见着人来,南承慕也从栏杆旁起身,走了回来。 “你想喝什么茶?” “你我之间,没必要如此,你找我何事,直接说便是。” “我追你追出了宫,自然是一等一的大事。” 050 卿浅 050卿浅 青绿透亮的茶水,在白瓷杯中慢慢的晃荡。 茶香一点一点的蔓延上来。 姜曦禾眉眼微沉的看着坐在她对面的人:“你到底想如何?” “你我即将成亲,我想与你好好地培养一下夫妻之间的感情。”南承慕低头喝了一口茶,“明和,有些事我只愿你与我亲自说,而非我从旁人的口中知晓。” “你我之间还未亲昵到如此地步。”姜曦禾冷着脸,对于南承慕的说辞不屑一顾。 “真的还未亲昵到如此地步吗?”南承慕低笑,“可是你我马上就要成亲了。” “这等荒谬之言,还请睿王日后不必再说了。” “这如何会是荒谬之言,我所言每一字每一句,都发自肺腑啊。”南承慕轻笑,似乎想要拉住姜曦禾的手,却被她一把拂开。 姜曦禾起了身:“若是睿王说的是这些,那本宫就先走了。” “这里的茶水不错,王爷可以多尝尝。” “明和。”南承慕眼疾手快的拉住了她的手,“你说,你的事我皇兄可知道?” “王爷这是在威胁我?”姜曦禾挑着眉,带上了几分怒气。 “怎么会,我只是在提醒你。”南承慕笑眯眯的,眼中恍若春水涌动,“我皇兄这人,生平最讨厌有人骗他了!” “你说,如果我皇兄知道,他自己娶得不是明泽公主,而是明和公主,你觉得他会如何?” “会不会恼羞成怒之下,就直接领兵打过去?”南承慕站了起身,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明和,我们这不过是在所有的事都搬回正轨而已。” “明泽也是我皇兄的妻,而你应该是我的王妃。” 姜曦禾将南承慕的手给甩掉。 可南承慕也不气恼,对着她依旧笑的温和宠溺。 “趁我皇兄还未归来,你可好生想想,毕竟你的妹妹,已经快到京城了。” 姜曦禾的眉眼终于有了些波动,水光粼粼的:“浅浅……来了?” “是啊。”南承慕轻声应着。 姜卿浅挑着车帘,看着面前的城墙,嘴角终于忍不住的轻笑了起来。 京城,她终于来了。 “浅浅……”正在驾车的陆子安有些不安的回头看了一眼,“你真要去吗?” “当然。”姜卿浅笑颜不变,“子安,你不愿意我去吗?” 陆子安想了一阵,终是沉默的摇摇头。 “可是,我们别无选择,不是吗?”姜卿浅将帘子放下,“走吧。” 陆子安赶着马车进了城,刚刚才进城,就被一紫衣男子给拦了下来。 “你是?”姜卿浅疑惑的看着她。 “你们姐妹真的挺像的。”楚云婓轻笑,“我是楚国侯府的小侯爷,楚云婓,你姐姐让我来接你。” 姜卿浅猝不及防的听闻,倏然就抓紧了手中的帘子:“姐姐,知道我来了?” “是啊,我们都知道。”楚云婓笑,“不如明泽公主移驾去楚某的寒舍如何?” “你怎知……我是明泽?” “我与你姐姐哥哥都认识。”楚云婓轻笑,风流轻佻。 姜卿浅下意识的不喜。 此人过于轻佻,想来应该是个经常沾花惹草的风流二世祖。 真不知姐姐这半天仙的人儿,怎会和他认识。姜卿浅撇撇嘴。 不过虽是这般想,到底姜卿浅还是跟着人去了。 许是看出了姜卿浅对他不信任,楚云婓不以为然的一笑:“过几日,你大皇兄便要来此地的。” “我大皇兄?”姜卿浅有些惊讶。 “是啊。” 楚云婓将人带去的是她,在外安置的宅子。 宅子是四进四出的,不算大,但是住两人,却也是绰绰有余了。 “环境清雅,倒是不错。”姜卿浅看了一圈,显得十分满意。 楚云婓微笑:“既然殿下满意,那不如和楚某做个交易如何?” “本宫需要和你做什么交易?”姜卿浅不屑一顾。 “你这次回来,不就是想要太子妃的位置吗?如今太子和你姐姐蹀躞情深,你觉得你姐姐会这般心甘情愿的成全你吗?” “我姐姐自幼便宠我,我要什么,她就给什么。”姜卿浅冷哼,不过还是有些没底气的在桌子边坐下。 楚云婓嗤笑:“殿下,做人了,可不能这么自私。” “你不想结这门亲,就任性的私奔,将整个人大楚弃之不顾,等你玩腻了,看上了我燕朝的太子,便直接回来,将你姐姐经营好的夫妻关系,直接夺去,这不是自私是什么?”楚云婓在姜卿浅的对面坐下,“殿下,你姐姐也是人,也是有心的,我大燕太子,可是个好儿郎,你姐姐动心,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他们如今也有了夫妻之实,你一句话,便想将这些全部夺去吗?” “她只是你姐姐,并不欠你什么。” 这些话,无疑是在戳她的心窝子。 姜卿浅刚想反驳,就听见楚云婓继续说道:“还有,现在跟在你身边的那个男子,也是你从你姐姐身边抢走的吧?” “当年,你父皇明明是给陆子安和你姐姐赐婚的,当年在扬州与陆子安一见钟情也是你姐姐,而非你。” “殿下,君子不夺人所爱。你怎么就偏偏喜欢抢你姐姐的东西了?” 姜卿浅面色极差:“我与我姐姐之事,如你何干?” “的确与我无关,我只是看不过而已。”楚云婓笑。 “你想与我合作什么?”姜卿浅深吸了一口气,语气极差。 见着目的达到,楚云婓的脸上顿时就露出了轻松地神色来:“很简单,你要太子,我要你姐姐。” 姜卿浅一动不动的看着他,似在等待他的下文。 “你姐姐心软,只要你好好地求她,用一些苦肉计,保准就范。”楚云婓笑道,“趁现在,太子外出,是你们姐妹换回来的最好时机。” 姜卿浅有些心动。 “你也是个明白人,你应该知道以你自己的能力,你是见不到你姐姐的,除非你准备闹到燕帝的面前,可是闹到燕帝的面前,对你而言又有什么好处了?”楚云婓用扇子,抵着下颌,“让燕帝知道,你姐姐代嫁吗?” “你想如何?” “我可以帮你将你姐姐找出来,让你们姐妹俩见上一见。” “然后?” “把你姐姐给我就好。” “按照你先前说的,燕朝太子可是难得一见的好儿郎,你凭什么以为,我姐姐会跟着你?” “那就是我的本事了。”楚云婓笑,“而且我还可以保证,你姐姐再也不会出现在你的面前。” 姜卿浅低了头:“让我考虑一下。” “嗯,不过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你可没多少考虑的时间。” “这些日子,你就先安心,在我这里住下吧。”说完,楚云婓便起身走了出去。 独留下姜卿浅一人,静静地趴在桌子上思考。 “当时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姜曦禾靠在美人榻上,随手拿了一本词集,就轻声念了出来。 婉儿笑盈盈了端了茶上来,听着她念的,不由得掩着小嘴轻笑:“这说的就是咱们殿下吧?” “太子妃可是想殿下了?” 姜曦禾恹恹的合上了词集,整个人有气无力的趴在那:“没有。” “太子妃何必如此的口是心非呢?”婉儿笑,“奴婢让小厨房熬了一些银耳羹,太子妃喝一些如何?” “不了。”姜曦禾偏了头,“我累了,想要歇息会儿,你下去吧,别再跟在伺候了。” 婉儿应了声,便安静的退下,顿时整个明月楼寂静的如同无人的荒岭。 翻覆了数个时辰,姜曦禾偏生还是一丁点睡意都没有。 索性坐起了身,赤着脚就走到了书桌前,准备挑灯练字。 可她才刚刚将墨研磨好,一阵风倏然吹来,待风过,一个男子,便长身玉立的靠在了她的书桌上,手中还拿了一个墨锭。 “楚小侯爷。”姜曦禾有些讶然。 “好久不见,明和公主。” “如今半夜三更的,不知楚小侯爷深夜造访,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见他再此,姜曦禾便将笔搁下,好以整暇的看着他。 楚云婓却不急不慢的拿了一张椅子坐下:“如今正值深夜,为何殿下还不就寝?” “可是独自一人孤衾难眠?” “想练字罢了。” “是吗?那还真是可惜了。”楚云婓轻佻的笑着,“本来,我还打算自荐枕席的。” “小侯爷身份尊贵,哪里用得上自荐枕席。”姜曦禾不冷不热的回了一句。 楚云婓只笑不语。 姜曦禾拧眉,悄悄地将玉足,掩在了衣裙之下:“小侯爷,你若有事,直说便是!” “好吧。”见着美人儿有些发怒的迹象,楚云婓连忙笑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姜曦禾不理。 楚云婓了然:“姜卿浅,在我的府上。” 这个名字猝不及防的入耳,惊得姜曦禾霍然起身,将砚台宣纸全部掀了一地:“你说什么?” “你那好妹子,今儿入了京城,现在暂居在我的府上。”楚云婓笑,一字一字的说道,“和陆子安一起。” “明和,你可要见见?”楚云婓弯着嘴角,十分悠闲地看着她。 因为他,笃定了她一定会见。 051 见面 051见面 见吗? 还是不见? 其实从始至终,她都没有选择。 他跟在楚云婓的身后去了他的府邸。 府中花草尤多,一路走过去,便可见花木扶疏,听水声重重。 姜卿浅没在房中,她临着栏杆而战,手中端着鱼饵,身后跟着陆子安,似乎在和她说着什么话。 不过姜卿浅的脸色不怎么好,似乎有些不想理人。 陆子安的将姿态摆的极低。 楚云婓站在姜曦禾的身边,略微推了一把:“怎么了?见着妹妹和曾经的情郎不高兴?” “胡说什么,哪有什么情郎。”姜曦禾眼眉有些冷淡。 其实姜卿浅生的真的与她一般无二致。 唯一可以区分的是,浅浅比她明艳些,无论何时她都能像朝阳一样,笑容却不曾落下。 她极少看见她沉闷的模样。 一如此刻般。 姜曦禾低着头,也不知是在想什么,她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这才走了过去。 听见脚步声,姜卿浅头也不回的开了口:“我说了都下去,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陆子安转了身,他看着来人,有些惊愕的睁了眼。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姜曦禾。 可是那种感觉,却要比姜卿浅所带给他的更为强烈。 他也不知道,原来这世上竟然有人,能生的这般相似。 陆子安想要开口,却被楚云婓先一步给带了下去。 姜曦禾走到了姜卿浅的身边,甜腻的熏香,一下子就盈满了口鼻,这是她所熟悉的问道,也是她所能接受的一个味道。 似乎是察觉到了不对劲,姜卿浅一下子就转了头,眼眸倏然睁开:“姐姐?” 她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能这么快就见着人。 姜曦禾笑着,伸手将人抱进了怀中:“瘦了。”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一下子就让姜卿浅的鼻头,有些酸涩。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这两个日子能带给她这般的强烈的情绪。 以前在大楚,整个皇宫中,或者说是放眼天下,能带给她这般安心感觉的,从来都只有姐姐一人,也只有她,会一直无条件的护着自己,纵容自己,她想要什么,姐姐就给他什么,不管她所提的要求,有多么的不合情理。 “姐姐。”姜卿浅委委屈屈的抱着她,一下子就哭出了声。 这些日子的流离颠沛,她早就受够了。 她只想在呆在有姐姐的地方,让她可以肆意的做自己。 好像,她已经好久没有见到姐姐了。 从上辈子她嫁去燕朝之后,就再也没有回去过。 最后见着,还是在她临死的时候,她什么委屈都来不及说,就去了。 她常常在想,如果当年,姐姐能和她一起嫁过来,或许那十多年,她也不会过得这么辛酸,被人欺凌至此。 好像,没了姐姐,她这一生就注定了一事无成。 “姐姐。”她蹭着她,慢慢的都是依赖。 姜曦禾眼睛也有些酸胀。 她用力将人抱住。 她活了十六年,在这十六年中,她唯一想要倾尽全力保护的,只有她怀中的这个同胞妹妹。 天下苍生,社稷山河,都与她有什么关系。 只要她好,便足够了。 可是无端的……一张清隽的脸,突然极闪进了她的脑海中。 耳边似乎还有那人的低吟轻唤,他说:“宝宝。” 就在那一瞬间,姜曦禾将身子绷的僵直。 姜卿浅似乎有所感应,立马就抬了头,将她放开:“姐姐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想你了。”姜曦禾拉住了她的头,低着头,一点一点的摸着她的手,“这些日子,受苦了吧?” 姜卿浅拼命地点头。 看着妹妹泪眼婆娑的样子,姜曦禾不由得伸手,将她的眼泪给擦掉:“你本就是金枝玉叶的公主,打小就被娇养,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陆子安则是从陆府出来的,向来秉承着,君子远庖厨的想法,你们两人,这次不管不顾的私奔,什么都没有这一路颠沛,你怎么受得了。” 姜卿浅弯腰,像小时候,一样将脸埋在了她的掌心中:“姐姐,我好怕!” “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傻话,你怎么可能会见不到我。”她将人重新拉入了怀中,“你们走后,我一直在派人暗中寻你们。” “你若是不想嫁,和姐姐说一声便是,你又何苦要去糟践自己。”姜曦禾十分心疼,“如今世道不太平,你一个女子,却在外奔波,一定吃了很多苦吧。” “其实陆子安还是挺疼人,没让我吃什么苦。”姜卿浅说道。 “到了如今,你还帮着他说话,他若是真心待你,必定不会带你做出这等有损脸面的事来,你说私奔算,还什么都不带,真以为私奔是过家家。”姜曦禾叹了一口气,“你清减了许多。” “姐姐也清减了好些。”姜卿浅抱着她的腰,用手量了量,“姐姐以前的腰身,就特别细,现在比以前更细了。” “是吗?”姜曦禾低头看了看,“我怎么觉得我比在大楚的时候,还胖了一些。” “怎么会?”姜卿浅戳了戳她的腰,细细软软的。 无端的,她就想起了南暄意。 上辈子,他将姐姐藏在了燕朝的皇宫十多年,每日宠幸,如今阴差阳错,他必定是欢喜的上天了吧。 姜卿浅低头,掩去了眼中的妒意。 而且她也看得出,南暄意想必一早就临幸了姐姐吧。 姜卿浅从姜曦禾的怀中退了出来,站直了身子:“姐姐,你来的这般早,可用早膳了?陪我在吃一些吧。” “嗯。” 两姐妹去了大堂用膳,又叙了一会儿旧。 但是对于换回这件事,姜卿浅却始终是只字未提。 到了下午些时候,姜曦禾才回了东宫。 再出宅子之前,她遇见了陆子安。 男子秀雅如斯,和当年扬州所见的少年郎,似乎没有什么区别。 还是那般清秀,带着平和的书卷气。 一笑之间,有种可以治愈人心的力量。 她微敛眉,平静的从他的身边走过。 那些曾经以为还在意的,可在见面之后,却变得不值一提。 “明和公主。”身后,传来了他几近温柔的声音。 姜曦禾止住了脚步,回头看他:“陆公子是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问一句。”陆子安往前走了一步,绕到了她的前面,长身玉立。 姜曦禾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公子请说。” “那年扬州桥头,与我相遇的,是你吧。” 姜曦禾抬眸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只是微微抿了抿唇:“时候不早了,明和先走了。” 说着,她便提步,越过了他。 “为什么?”陆子安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姜曦禾沉默不语。 “只因为卿浅是自己的妹妹吗?所以连自己的未婚夫都可以拱手让人?”陆子安平缓的声音在一旁慢慢的响起,“如果她这次,要和你抢燕朝的太子了,你还会让着她?将你的夫君,拱手相让吗?” 原先还存着侥幸的姜曦禾,听见他这话,就更加确定了姜卿浅这次的来意。 “与你无关。”匆匆扔下四个字后,姜曦禾便头也不回的离开。 回到明月楼的时候,婉儿正在煮茶,见着人出来,一下子就兴奋地跳了起来:“太子妃,你终于回来了!” “可有人来过?” “景侧妃来找过您一回,但是奴婢说,您已经睡下了。”婉儿笑嘻嘻的邀功,“太子妃一大早的,您去哪儿?” “有些事。”姜曦禾不欲多言,“如今是多少日子了?” “还有七天左右,太子便回来了。”婉儿掩唇笑道,“太子妃如今和太子正是新婚燕尔之际,您想太子啊,是理所应当的事,太子妃不必害羞的。” 姜曦禾只是勉勉强强的一笑,当她将目光转向了搁在榻上,还未完全缝好的寝衣时,心神突然就乱了。 她以为,她是不在意的。 她以为,她是早就有准备的。 从她带上凤冠出嫁的那一天,她就知道自己的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 只是没有想过,这一天会来的这般早。 只是没有想到,她竟然会不舍,甚至不愿意。 婉儿已经将茶煮好,端了上来:“太子妃,您尝尝。” “嗯,你先下去吧,我想要歇息会儿。”姜曦禾面无表情的接过,喝了一口。 茶水带了几分涩意。 流淌过舌尖。 她用力的攥着茶碗,才忍住了让自己没有将手中的,身边的东西全部砸出来,疯狂的歇斯底里。 婉儿似乎也看出了姜曦禾的状态不太好,没有多言,将东西全部收拾了之后,就退了下去。 姜曦禾将手中的茶水喝完,将茶碗随意的搁置在了一旁,就脱了鞋履上榻,将还未绣好的寝衣的,重新拿起来。 她如今心思慌乱,焦躁,不安,不过才刺下几针,可针针却都戳到了手指头。 十指连心。 有些疼。 她将衣裳放在一旁,认真的端详着自己被刺到了指尖,微微的蜷曲,除了有些血印子外,并无其他。 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答应,还是不答应。 052 妥协 052妥协 接下来的几日,姜曦禾都呆在了明月楼中,哪里都未曾去。 就像是在逃避似的。 可事实了,也的确是在如此。 她安安静静将寝衣全部绣好后,便成天在榻上昏睡,也不知道是真的不舒服,还只是想要逃避开。 可这样下去,却并非一个办法。 在第五日的时候,便有人上了门。 是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一个人。 雕花的紫檀木桌上,摆着一套白瓷的茶盏。 杯盏如玉细腻,煞是好看。 姜曦禾特地亲手泡了一壶茶来,用的是江南那边特有的西湖龙井。 清香绵延。 对面坐了一个丰神俊朗的男子,他骨节分明的手,正巧按在了杯盏上,他试了试温度,这才端起了茶盏,放在薄唇边上轻尝了一口。 “大皇兄。”姜曦禾半垂着头,教人看不清在想什么,她的语气似乎一直都是这般绵绵软软的,带了些疏离冷意,可却并不会妨碍到什么。 姜淮晋搁了杯盏:“三弟来过?” “嗯,来过。”姜曦禾答道,“不过大皇兄怎么也来了此处?路途遥远,有什么要紧的事,传书便可。” “我来接你回去。”姜淮晋面色不改的说道。 姜曦禾的笑容带了几分僵硬:“大皇兄,是在开玩笑吗?” “你觉得我有这个时间,大老远的跑来和你开玩笑?”姜淮晋反问。 姜曦禾有些沉默。 其实她知道,姜淮晋过来是为了什么事,不过这一刻她就是想要装傻充愣,权当不知。 “曦禾,你一直都是明白人,何必要我将话说的这般直白。”姜淮晋将手中的杯盏放下,面色沉重的说了句。 姜曦禾咬了咬唇瓣,没有开口。 姜淮晋蓦然就叹了一口气:“我知道,此事的确是委屈了你。” “不过南承慕直言要娶你,父皇也同意了将你嫁给了他,此次我接你回去,是为了筹备婚事的。”说着,姜淮晋笑了笑,“我的曦禾长大了,终于要嫁人了。” “可我已非完璧。”姜曦禾小声道,“况且我走了,东宫这里该如何?” “浅浅不是回来了吗?”姜淮晋一笑,似乎早就料到姜曦禾会有此一问的,“我去见过浅浅了,她说她知道错了,至此之后,不会再这般任性了。” 言语之中,满满的都是对姜卿浅的纵容和欣慰。 姜曦禾没有说话。 姜淮晋自顾自的继续开腔:“你瞧,浅浅已经懂事了,日后你就可以少管一些她的事,你就安心和南承慕过日子,好不好?” “为何不让浅浅嫁给睿王?”缄默再三,姜曦禾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姜淮晋一僵,随即说的理所当然:“南承慕求娶的是你啊!再言,浅浅已经喜欢上了南暄意,反正你又不喜欢,这些你们各归其位,皆大欢喜啊!” “你非我,怎知我不喜?”姜曦禾一直埋着头,声线平缓清和,丝毫听不出半分的难过伤心。 姜淮晋听了,噗呲就是一笑:“好了,你别闹了,可别和浅浅学的那般的不懂事。” “你自个准备一下,我过几日就来接你。”姜淮晋说完,就像往常一样,揉了揉她的头,想要起身离开。 倏然一直白生生的小手,却在顷刻间抓住了衣裳。 姜淮晋不解的低头:“怎么了?” “大皇兄,难道不知南承慕和三皇兄有往来吗?如果我嫁了他,大皇兄是不是就准备舍弃我了?”姜曦禾努力让自己的恢复了常态,她抬了头,一双眼清凌凌的,却平淡无波,无半分欢喜难过。 姜淮晋眨巴了一下眼睛,回身握住了她的手:“怎么会?曦禾永远都是哥哥最好的妹妹。” “就算你嫁了南承慕也一样。” “我大楚的是,还轮不到燕朝来管。” 可是姜曦禾却蓦然松了手:“我累了,我想休息会儿。” “大皇兄你先走吧。” “嗯,你记得收拾一下东西,我去瞧瞧浅浅,那丫头最近可是欢喜的很了。”姜淮晋说着姜卿浅的时候,眉眼是她从不曾见过的柔和。 姜曦禾慢慢的手攥紧,没有出声。 姜淮晋也是一直知道,他的这个妹妹,以为她又不想理人了,便很干脆的直接转身离去。 从始至终,都未曾过问过一句。 ——曦禾,你有没有受欺负? 也没人问过一句。 ——曦禾,你可曾动心? 对着那般如霁月清风的男子,她怎么可能没有分毫的动心。她努力过,努力让自己忽略她的存在。 可…… 她是人,也有七情六欲啊! 她也会欢喜一个人,欢喜到连命都不想要了。 只想和他在一起,生生世世。 哪怕无法相伴白头,也愿留在他的身边,守在暗中,看着他,想着他,念着他,一辈子。 但如今看来,这些已经成了痴念。 她闭了眼,一串泪珠,极快的划过她的脸,汇集在了下颌,最后滴在了她的手腕上。 冰凉凉的。 原来泪水,是这般感觉。 和冬天一天的冷。 等人走后,姜曦禾却没有动,一直坐在原地,直到天黑。 又是一夜未眠。 第二日清晨的时候,姜曦禾只觉得全身都难受起来。 婉儿说要请太医,却被她给拦了下来。 她将人全部摒退后,一人安安静静的躺在榻上。 突然觉得,好像这么多年,她一直都是一个人。 如此又过了三日之久。 姜曦禾这边还是没有任何的动静,姜卿浅已经有些坐不住了。 她央着姜淮晋带她去了东宫。 她与姜曦禾一同长大,自然也明白她的软肋是在哪里。 或许别人的死活,她会不管不顾的,可是她的死活,她不会。 从一出生开始,她们便是这个世间上最亲密的人,谁也无法插足其间。 姜卿浅握住了藏在袖子中的匕首,眼中带出了几分坚毅来。 不管如何,这个东宫太子妃之位,她是势在必得的,就算伤害了她最亲爱的姐姐,她也在所不惜。 因为她爱那个男人,已经爱了两世。 她无法忍受,他爱上其他的人。 更无法自己最亲爱的姐姐,和她最爱的男人在一起,双宿双飞,就算是彼此纠缠一生,她也要死死地缠住他。 生,他只能和自己一起。 死,他们也要同穴而葬。 姜卿浅深吸了一口气,让姜淮晋在外面等着。 她则一个人悄悄地进了屋。 屋子有些陌生,并非是她之前的住的那一个,就连屋内的摆设,也全是姐姐她所喜欢的物什。 姜卿浅心下有几分怪异。 不过她还是往前走了去,绕过了屏风,进了里屋。 在床榻前,有一扇屏风挡着。 她知道她的姐姐,就在那里。 她自幼体弱,没事的时候,就喜欢在床榻趴着,就算是不睡,休息休息也是极好的。 她绕了过去,果然看见姜曦禾正安安静静的合眼躺在床上,安静的就像个死人般。 她脱掉了鞋袜,爬了上去,本来想给她一个人惊喜的,谁知道那人却蓦然抓着了她的手,姜卿浅趴了下去,姜曦禾感受到身边的热源,一下子就缠了上去,她抱着她的腰,小模样颇为楚楚可怜的蹭了蹭:“殿下,你回来了。” 也是这么一个简简单单的动作,却让姜卿浅愤怒不已,心中的那种妒意一下子就涌上了心头。 她将人毫不留情的推开,神色冰冷:“姐姐,我是浅浅。” 许是姜卿浅太过用力,姜曦禾觉得有些吃痛,便睁了眼。 她睡眼朦胧的看着坐在床里的姜卿浅,有几分迷糊,也有几分清醒:“浅浅?” “是我啊,姐姐。”姜卿浅冷冷的勾了勾唇。 姜曦禾揉着眼睛也起了身。 她穿着单衣,衣裳有些凌乱,露出了大片大片的恍如凝滞的肌肤来,雪白的一片,就想教人恣意的怜爱。 姜卿浅的眸光又沉了几分:“姐姐。” 她的语气不算好,姜曦禾本身就是个比较敏感的性子,她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浅浅,你怎么来了?” “我为什么不来能?这才是我该在地方。姐姐鸠占鹊巢这么久,是不是也该让位了?”姜卿浅这话,说的极其不客气。 姜曦禾也是一下子就明白了姜卿浅的意思。 她这是在赶自己的走。 的确,她说的不错,这里本该是她的,而非她。 燕朝太子妃是明泽,而非明和。 可知道归知道,姜卿浅这般做来,并非是心中没有任何的失望。 可知道归知道,姜卿浅这般做来,并非是心中没有任何的失望。 “浅浅。”姜曦禾开了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如姐姐所理解的那样。”姜卿浅毫不畏惧的直视着她。 “当日大婚,你与陆子安私奔,我便代你嫁了过来,如今你是打算全怨我了吗?” “我并非怨怼姐姐,只是如今我已回来,姐姐又何必霸着这个位置不放?”姜卿浅道,“我知道以前,是我做得不对,可如今我也不任性了,安安生生的回来了,难道姐姐不开心吗?” 姜曦禾搁在身边的手,不由地握紧:“你回来,我自然是开心的。” “那为何姐姐,不愿将我夫君还给我?” 053 答应 053答应 不愿吗? 好像的确是的。 若非如此,她也不会拖了这般久,迟迟不肯随姜淮晋归去。 姜曦禾低了低头,似乎不知道说什么,姜卿浅却一下子就扑了上来,死命的拉住了她的肩膀。 那模样好像要和她不死不休一般。 “姐姐,我求你,我求你将他还给我好不好?”姜卿浅抓着她哭喊,“姐姐,我是真的爱太子的,你打小就宠着我,为什么这一次,你就不肯让着我了?” “浅浅……”姜曦禾想要伸手摸上姜卿浅的头,可手刚刚举到了一半,就不由得放了下来。 她的手,垂在身侧,紧紧地握住,终究是什么都没有说。 可姜卿浅依旧死命的摇着她的肩膀。 姜曦禾只觉得头重脚轻的,面前一片模糊,什么都看不清。 在后面,她就什么都不清楚了,只觉得面前一片黑暗。 模模糊糊中,她似乎又回到了她们的新婚之夜。 那是她第一见着南暄意的模样。 她不擅饮酒。 那日新婚之夜,她是直接醉了过去。 可就算醉了,大抵也能知道一些事。 红烛摇曳。 她抬头看着面前有着清俊眉眼的男子,玉颊挑染上了几抹绯色。 一旁的宫人将备好的合卺酒端了上前:“殿下。” 他伸手拿过这两杯酒,递了一杯给她,她接过,绕过了他的臂弯。 两相凑近,倒是颇有种耳鬓厮磨的感觉。 她有些不习惯与人有这般近的接触,当他的身子挨近的时候,她就不由得绷直了身子,微微拉开了一段距离。 半杯酒下肚她意识便有些模糊起来,她不擅饮酒,或者说在过往的十七年中,她从未沾过酒,于是当下便觉得头也昏昏沉沉的,难受的厉害。 他将她手中的酒杯,取走放在一旁小太监的托盘中:“太子妃倦了,熄灯吧。” 她也记得,她第二日清醒之后的见着他的模样。 院子外的霜雪还未融化,刚一起身便传来一股冷气。 她打了个哆嗦,又想缩回暖呼呼的被子里,却被玉欢给拉了起来。 在梳妆的时候,他便来了。 “明泽醒了。”他清冽如水的嗓音蓦然在身后响起。 她身子一颤,刚想转头,就被他伸手拿住了肩:“没事,你先画吧,孤只是来看看你起了没?” “谢殿下关心。”她拿捏着分寸和语气回了句。 那时候,她总以为,这般相敬如宾的状态,是她最满意不过的。 他们的结合,本来就是利益所趋所向,若是他对她太好了些,反而会让她不习惯的。 这般寡淡如水的态度,不偏不倚,却是最合适的。 可是后来,却再也不喜欢这般寡淡冷清的态度。 夫妻,本就应该是这个世间最亲密的人儿。 她也还能记得,那一日她在晨曦中见着南暄意。 晨曦璀璨,他负手含笑站在门口,眉眼如画,芝兰玉树。 这一幕幕,竟然如数的浮上心头。 生动到,她连旁枝末节,都能记得清清楚楚。 都到了这般,她还如何舍得放手。 她此生唯一的悸动。 她醒的时候,身边空无一人。 屋子外,正下着瓢泼大雨,冲刷着屋檐,发出有些杂乱的声响来。 她嗓子干涸的难受,便伸手想要拉一拉悬在床帐边上的铃铛。 手才刚刚抬着,一道竹青色的身影,便倏然入了眼。 不是一直在她身边照顾她的婉儿,而是姜淮晋,她的大哥。 姜淮晋倒了一杯茶,搁在了她的嘴边:“你才醒来,喝一些吧,润润嗓。” 姜曦禾埋头喝了一口,润润了嗓子后,这才看向了姜淮晋:“大皇兄你怎会在这里?” “那日,我是随着浅浅一同来的,你们的对话我都听见了。”姜淮晋叹了一口气,“这世上的好男儿多的是,你又何必非要同浅浅抢。” 姜曦禾心中微寒:“大皇兄,什么叫我同浅浅抢?这桩婚事,难道不是她先不要的吗?” “她不要了,这才给了我,如今她又想要了,我便得还回去吗?她不是已经选择了陆子安吗?为何偏生要回来?”姜曦禾捧着茶盏,身子顿时就缩成了一团。 听见姜曦禾平静的指责,姜淮晋微愣,但随即很快就回了一句:“陆子安再好,又如何与南暄意相提并论。” “是啊,从小到大只要浅浅想要什么,我就得将什么让出来的,你们总说浅浅是妹妹,我这个当姐姐该让着她,可是哥哥,我与浅浅不过只差了一炷香的时辰,她还是孩子,难道我不是吗?” “就像今日这件事,当日浅浅任性与人私奔,我便毫无怨言的代她嫁了过来,如今我与殿下情投意合,就因为浅浅一句喜欢,我便活该将这大好的姻缘,拱手相让吗?” “哥哥,你的心要有多偏,才能说出这般的话来。” 姜淮晋顿了顿:“你们不同。” “有何不同?” “你自幼便懂事,也知道什么能要什么不能要,看浅浅不是,她自幼就任性惯了,想要什么必定是千方百计的都要将那东西弄到手中,你了,明事理,懂了吗?” 姜曦禾低笑:“既如此,为何不让浅浅顶替我的身份嫁给南承慕,反正我姐妹长得一样,南承慕也认不出来。” “曦禾,你该知道,浅浅如今已非完璧之身,如何能嫁南承慕?”姜淮晋语气中,满满的都是担忧,“一旦被人查出,你可想过浅浅要遭受多大的委屈。” “可是大皇兄,我嫁给殿下这般久,也早就有了夫妻之实,难道我嫁过去,就不用受委屈了吗?” 姜淮晋倏然噤声。 姜曦禾也是垂眸不语。 不知过了多久,姜曦禾才听见姜淮晋说道:“曦禾,你向来懂事,这次你为何偏要缠着不放。” “南暄意这人,冷心冷情的,对你不见得就有些多少的真心,况且你的性子,又安静,不如浅浅活泼,南暄意这般的人,就该合适浅浅来捂热他的心,况且浅浅,又喜欢南暄意,喜欢的厉害,你就不能成全他们一次吗?” “我成全了浅浅,谁来成全我?” 姜淮晋道:“南承慕会是一个好夫君的。” 姜曦禾冷冷的勾了勾唇,没有说话。 姜淮晋叹了一口气:“你要是觉得还是咽不下这口气,那就随我回宅子看看吧。” “自打那日,你晕倒之后,浅浅回去一直自责非常,然后就跪在了院子中,她说你不原谅她,她决不起来,我们谁劝都没用。” “如今正下着雨,浅浅恐怕会受不住的,你过去看看吧。” “看了之后,我就乖乖的跟你走吗?”姜曦禾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嘲讽。 姜淮晋不言。 两相对峙。 时辰一点一点的过去,屋子外的暴雨不但没有收敛的趋势,反而愈演愈烈,那声声都撞击在了她的心中。 姜曦禾明白,这一次她是躲不过去的。 她掀开被褥起了身,对着姜淮晋说道:“走吧,我随你去看看。” 外面暴雨倾盆。 她刚进了宅子,就看见了那道纤影,正摇摇欲坠的跪在地上,衣裳已经全部被雨水淋湿,服帖的贴在身上,勾勒出她窈窕的身段来。 她的脸色已经苍白的厉害。 微微的有些水肿。 她走过去,将伞举在了她的头顶:“起来吧,别着凉了。” “姐姐,你肯见我了?”姜卿浅仰着头,可怜兮兮的问道,“我还以为姐姐,不愿再见我了。” “你是我妹妹,我不见你,那要见谁?”姜曦禾神色不改,却伸手将人扶了起来,“你先去沐浴吧,寒气沾身,对你身子不好。” “姐姐。”姜卿浅一直拉着她,不肯松手。 姜曦禾面无表情的拍了拍她的手:“去吧,我不走,等你洗完出来,我在和你说。” 得了姜曦禾的保证,姜卿浅也不再执着于一时,便松了手,任由侍女扶了下去。 姜淮晋走进:“曦禾,我们在谈谈?” “你与我说来说去,也无非是那么几句,我听都听腻了。” 姜淮晋抿唇一笑:“我觉得知道,孤的妹妹,最懂事了。” 懂事吗? 并不见得。 若非浅浅以命相逼,她怎么可能会乖乖就范。 楚云斐瘸着脚,端了一壶上好的老君眉来:“喏尝尝,新送来的上好的茶叶。” “我本来还打算,过几日给你的东宫送上一包的,但是现在应该不需要了。”楚云婓坐在一旁笑,“不如我,给你送到大楚去?” “不必,我不太吃茶。”姜曦禾开始胡诌。 对于她的说辞,楚云婓是一丁点都不信的。 他笑着说道:“既然这样,那我就给你封上一罐吧,等你来年春,有回来时,我在给你另外的几种好茶吃。” 楚云婓丝毫不介意她的冷脸,兀自说的兴致勃勃的。 姜曦禾冷冷的扯了扯嘴角,没有答话。 也不知在想什么,整个人的眼神都雾蒙蒙的。 楚云婓瞧着,眸色一黯,也没有在说话。 几人就围着桌,听见屋子外雨水溅落到石阶上的声音。 嘈嘈切切的。 让人心烦的紧。 054 离开 054离开 不多时,姜卿浅便沐浴换好了衣裳出来。 她的头发还没干,正散在身后,湿漉漉的,许是因为正洗澡出来,脸色有些红,显得十分粉嫩,倒是想让人咬上一口。 尝尝滋味是不是有想象中的那么美好。 她刚一进来,顿时屋子中的两个男子都有些不自然的偏转了一下身子。 姜淮晋只是觉得非礼勿视,而楚云婓却觉得,如果是姜曦禾的话,会不会不一样,会不会更加的撩人。 楚云婓只是想一想,就觉得身体的某处灼热的不行。 他用手抵在嘴边,咳了几声倏然就起了身:“你们姐妹聊吧,我先回避一下。” 说着,楚云婓便匆匆而去。 一刻都没有多停留。 姜淮晋也想离开,却在离开的时候,被姜曦禾拉住了手:“大皇兄,你在外面等明和一下,我与妹妹说两句话便来。” “嗯。”姜淮晋点点头,便走到了廊下,装作在看雨一般。 姜卿浅却一下子就扑进了她的怀中,小脸蛋一脸欢喜的蹭着她的颈窝:“谢谢姐姐,浅浅就知道姐姐最疼我了。” 姜曦禾浅笑着,将姜卿浅的身子微微推开:“我的浅浅已经长大了,知道了什么叫知慕少艾了。” 姜卿浅却又扑了上来:“就算如此,浅浅还是很喜欢姐姐的,姐姐在我心中,永远都是第一,谁也比不过。” 姜曦禾笑了笑,没有说话。 “姐姐,你与我说说,你平常都是怎么和太子相处的吧!”姜卿浅好奇的抬了头,那眼神好似她不说,她就不依不饶似的。 姜曦禾想了想:“其实我和殿下之间,相处的时间不算多。” “姐姐。”姜卿浅继续撒娇。 姜曦禾低头一笑:“真的,我们平常啊,就是各做各的事,他处理公文,我就在一旁看书歇息,然后一起用个膳,再多的是真的没有了。” “就这般简单?”姜卿浅颇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 姜曦禾笑着应了句:“那你觉得夫妻之间该如何?难道不是相敬如宾吗?” “才不是。”姜卿浅小声的反驳了一句,“相敬如宾,那和陌生人有什么差别。” “夫妻之道,当丈夫不是只要尊重她这个嫡妻就好了吗?” 姜卿浅皱眉:“姐姐,那你和景西音,周庭雪她们的关系如何?” 姜曦禾有些意外的看了姜卿浅一眼:“你怎么知道景西音和周庭雪?” “我……”姜卿浅一下子就左顾右盼的,不成语调。 可姜曦禾的眉眼过于冷厉,姜卿浅一下子就扑上去撒娇:“哎呀,我就是知道嘛!” “姐姐,你就告诉我吧。” “周庭雪现在是昭仪,并不在殿下的后宫之中,与我倒是相看相厌的,但只要你不去招惹她,她也不会来招惹你,至于西音,她挺不错的,你若是在寝殿中,带的无聊,可以去找她说说话。” 姜卿浅低头应了声,脸上带着些惊疑。 景西音是个什么德行,她可是清楚得很,上辈子她们在后宫中争了数十年,她可从来都没有在她手下吃过什么甜头。 那个女人仗着的太子的关系,一向不将她们放在眼里,无时无刻都想着要独自霸占太子,怎么今生就偏和她前世所认知的不一样了? “怎么了?”姜曦禾关切的问道,“你是不是担心西音不好相处?” 姜卿浅犹豫了一会儿,就拼命地点了点头。 “你放心吧,西音不会伤害你的。”姜曦禾摸了摸姜卿浅的头,“不过到底,这是在燕朝,你千万不可像原先在那般任性了。” “我知道的,毕竟妹妹我可是很识大体的。”姜卿浅倚在姜曦禾笑道。 姜曦禾摸了摸她还湿着的长发,微微一笑:“时辰不早,你回东宫吧,我也该和大皇兄启程了。” “我舍不得姐姐。”姜卿浅又蹭了蹭。 “我们……很快就会见到的。”姜曦禾笑着,起身将人推开,独自走向了屋外。 廊下,姜淮晋正在听雨,也能听见她走出来的脚步声,他回身:“你们姐妹叙完旧了?” “嗯,我们多久启程?” “等雨停?”姜淮晋试探性的问道。 谁知道姜曦禾却摇了摇头:“等雨停,殿下也该回来了,我们还是冒雨前行吧,留久了,夜长梦多,也容易出事。” “那我去叫陆子安启程。” “好。”姜曦禾点头,“浅浅,你让楚小侯爷送你回去吧,若是你有事,也可找他帮忙。” “嗯,谢谢姐姐。” “你我本是姐妹,又何必这般客气。” 雨势越下越大,并没有收住的趋势。 出了城后,便是寸步难行。 直到夜深了,才找着了一家客栈。 客栈坐落在偏僻的一处城郊,四周什么都不挨着。 姜淮晋拿出了幕离给姜曦禾带上:“一会儿我们假扮夫妻,我与你呆在同一间屋子。” “好。”姜曦禾接过幕离戴上,那长长的帐幕一直垂到了她的膝盖处。 姜淮晋牵着她的手腕走了进去。 客栈中没什么人,只有零星几人,正在喝茶,店小二则很悠闲的趴在那偷懒,整个人客栈中,安静的很。 见着有人冒着风雨进来,那店小二也不见得有多欢喜,只是懒洋洋的应了声:“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呀?” “住店。”陆子安上前一步,将一锭银子放在了桌上,“三间上好的客房。” “哟,还真是不巧,今儿下大雨,咱们小店已经没多少的剩余的客房了,只还剩两间了,要不客官委屈一下。” “能匀一见出来吗?”陆子安皱眉,复又问道。 小二十分抱歉的笑了笑:“不能。” “陆公子,那就两间吧,我和晋郎一间,就是要委屈你和其他人挤一挤了。”姜曦禾在后面声调缓慢的开了口。 这些日子的风餐露宿,倒是将陆子安富家公子的做派,给磨掉了不少,听见她这般说,但也没有过多的在为难,便将银子往前一推:“那就两间。” “得了。”小二立马就屁颠屁颠的上前,将银子收入了掌心中,然后放在了牙齿咬了一口,笑的春暖花开,“三位贵人请请请!” 许是因为搭在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客栈有些简陋。 脚踩在木板上,都有些咯吱的声音。 在重一些,便有灰尘抖落下来。 姜淮晋狠狠地皱了眉,不满地说道:“这是什么破地方。” “大皇兄你就忍忍吧,毕竟这荒郊野岭的,能有住的地方就不错了。”姜曦禾倒是觉得没多大的事,“你让店家上一壶茶来吧。” 姜淮晋点头,刚想出去,姜曦禾却倏然起了身:“算了,还是我去吧,免得你吓着人。” “我哪里吓人了。”姜淮晋失笑,“你一个女孩子去,不太安全,我还是陪你下去吧。” 说着,他便拉开了门,姜曦禾重新将幕离戴好,这才出了门。 姜淮晋一直护着姜曦禾,却在拐弯处,倏然被姜曦禾拉住了手。 姜淮晋有些莫名的看着她:“怎么了?怎么不下去?” 姜曦禾的身子往后缩了缩,小心翼翼的指向了下面一群人:“那是燕朝太子的护卫,他在这里说明南暄意也在此处,哥哥我们还是避一避吧。” 姜淮晋看了下面一行人一眼,有些不耐的皱了皱眉,当即便转身又护着人儿走回了昏暗的走廊中。 却不知道,在他们走后,下面有个人抬了脸。 光影浅浅,却依旧可以清晰地瞧见他如画的眉眼,已经染上了冰绡之色。 回了屋子后,姜淮晋将门掩上,有些不安的皱眉:“怎么会在这里遇见他?” 姜曦禾将幕离摘了,放在了有些脏乱的桌子上:“我说过,殿下最近就要回来的,估计也是和我们一样,被雨给困住了吧。” “那现在如何?”姜淮晋在原地打转。 姜曦禾低着眉眼,显得温婉安静:“派人盯着,如果他们今夜没走,我们也就休息,如果他们走了,我们必须的马上离开。” “这般着急?”姜淮晋转头看他,“你就这般有信心,他能认出浅浅来。” “大皇兄,你可能太低估了咱们的这位太子殿下。”姜曦禾显得有些无力。 “整个东宫乃至整个京城,他的眼线遍地,他想看出问题,并不是什么难事,而且我与浅浅,虽然形似,但神不似。” 恰巧窗子被人风吹开。 冷风混着雨水疯狂的打了进来。 姜曦禾觉得有些冷,她抱了抱自己的手:“如果他不想装糊涂,我们可能连京师都出不去。” “找个人盯着吧。”姜曦禾起身将窗子掩上,不过这一会儿的功夫,那雨水便将她的手背全部浇湿。 灯影明灭。 她恍然一瞥,就看见有人冒着雨,上了马。 那人身影是她在熟悉不过的,哪怕只是不经意的一瞥,她也能认出那人是谁。 因为,那些抵死缠绵的日日夜夜,早就足以让她将他这个人记在心中,刻在骨子里了。 蓦然间,骑在马上的那人倏然就寻着她这一处的光亮看了过去。 姜曦禾吓得手一颤,窗户哐当的砸上。 姜淮晋看来。 姜曦禾看见他的那最后一眼,那眸色竟然比这个夜还要深沉,还要寒凉。 姜曦禾紧紧地攥着窗子的一角:“大哥,我们也走吧,放弃马车,我可以骑马的。” 055 捉住 055捉住 屋子中半天都没有声音。 她悄悄开了一条缝,看下去,那些人已经全部走了。 冒着大雨,只能听见马蹄声从远处传来,然后渐渐远离。 姜淮晋从后面伸手,搭在了她的肩上:“别想这么多,你先休息会儿,有事哥哥再叫你。” “可是,皇兄你真的不走吗?”秦宜歌按捺着心中不安的感觉,拽着姜淮晋的衣袖问道。 “这么大的雨,你的身子哪里吃得消,我和南暄意也是有过几面之缘的,我若不同意,他也不会强闯我的屋子的,除非他想两国在次交战。”姜淮晋将人拉在了床榻边上,“快睡吧,你瞧你才来京城多久,竟然就消减成这样了。” 姜曦禾勉强的一笑,宽了外衫爬上了床榻。 被褥有些发霉,她不太愿意盖。就将刚刚脱下的外衫,扯了过来,搭在了自己的身上。 她本以为,自己是不会睡着了,可能是因为最近太累,再加上她的病还没好,如今沾了床后,越发就显得娇弱了,直恨不得在上面睡个天昏地暗的。 瞧着自家妹子安安静静的睡颜,姜淮晋将桌上唯一的一盏烛台给吹灭了。 室内顿时就陷入了昏暗之中。 唯留下一轮月华皎皎。 大雨倾盆,混着马蹄声,一同入了她的耳。 姜卿浅一下子就起了身:“快伺候我更衣。” 婉儿听见声音,推门走了进来,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姜卿浅:“太子妃,你这是在作何?” “太子回来了,本宫自然是要去迎接的。”姜卿浅口中哼起了一段不知名的调子,她动作极快的就将衣裳换好,见着婉儿还愣在原地,不由得推了一把,“你是怎么回事?让你给本宫梳妆,发什么傻了?” 婉儿觉得奇怪,可还是走了过去:“可是以往,太子妃您都不会管太子多久回来的,更别说去迎接太子了。” 姜卿浅正在带耳环的动作一顿。 她还以为她姐姐是在骗她了,原来她们夫妻之间的感情,竟然真的如此浅薄。 不过这样也好,她呀,刚好可以全力出击,将那人一举拿下。 从此,一生一世一双人。 姜卿浅拿着眉石,将峨眉淡扫,抿唇一笑,倾国倾城。 婉儿看着镜子中活色生香的人儿,不由得叹了一句:“太子妃可真是美了。” “不过奴婢以前,从未见太子妃您笑的这般开心过。” “是吗?那以前的我,是什么样子的?”姜卿浅装作不经意的问道。 “清淡如水,笑起来虽然也让人觉得温暖,但更多是很安静的感觉。”婉儿有些疑惑的看着姜卿浅,“太子妃今儿怎么了?” 姜卿浅摇头:“就是好奇呀。” 她拧开了胭脂盒,刚准备擦上一擦,突然就听见身后的门,被人一下大力撞开,风雨入室,寒意几许。 姜卿浅忙不迭的转身看过去。 就见那人全身笼罩在了黑色袍子里,身上已经被淋湿,眉眼冷厉,带着煞气。 姜卿浅有些不受控制的往后退了一步,小腿肚撞上了凳子,发出了细微的声响。 那人立马就回了头,目光似刀光剑影,姜卿浅努力控制好神色,走了几步,柔声道:“太子回来了,妾身已经恭候多时了。” 南暄意上前一步,一把拉过了姜卿浅的手。 感受到手腕间灼热的温度,姜卿浅的笑容还来不及绽开,就感觉整个人一下子就被人扔在地上。 身子撞上冷而硬的地板,痛的厉害。 她撑着身子回看过去,楚楚可怜。 可随之而来的,却是一处剑影,直接就挑上了她的喉咙。 血渗了出来,微微染红了剑。 “她在哪?”南暄意语气冷漠的问道。 姜卿浅偏了头,没有说话。 “你若不说,我便你丢在军营去,你该知道女子入了军营,代表着什么吧。”南暄意不动声色威胁道。 姜卿浅一下子就瞪圆了眼睛:“我是你的妻!” “孤的妻,不是你,是曦禾。”南暄意收了剑,“派个人将她看好,其他的人跟孤走。” “可是和你成亲的人是明泽!”姜卿浅声嘶力竭的在身后吼道。 可南暄意却头也不回的直接大步离开。 还在下雨。 雨势越来越大,大有一种要将天都给捅一个窟窿出来。 南暄意闭了闭眼,突然之间就想起了离开客栈时,那种怪异的感觉。 他极快的翻身上马,咬牙切齿:“回那家客栈去!” 这次若是找到,他非要将她给绑住才行。 或者像前世那般,将她给囚禁起来。 或许这样,她才不会离开他。 等南暄意带人赶回去的时候,天已经快蒙蒙亮了。 整个客栈伫立在荒野之中,颇有种遗世独立的感觉。 雨还在下,不过已经小了许多。 他下马,推门进去,挟杂着风雨。 店小二是认得他的,见着他来,立马就上前:“客官还有什么事吗?” “昨天夜里,是不是有一个女子,也住进了这里?”南暄意耐着性子问道,却不经意的将剑给拍了出来,露出一截剑锋。 泛着寒光。 小二瑟缩了一下,然后指了指楼上,小声说道:“左手边,最里面的一间。” 南暄意将重新拿回了手中,踩着那有些咯吱咯吱响的木板,就跑了上去。 走到楼道上,有间屋子里,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似乎在讨论着什么,南暄意听了几句,突然就飞快的去了最里面的一间。 屋子的门没有上锁,虚掩着。 他轻轻一推就开了。 屋子中有些潮湿,似乎空无一人。 不过他还是一眼就看见了安安静静的躺在床榻上的人儿,幕离放在一旁。 南暄意将剑抛给了身后的朝暮,自个几步就跃了过去。 那人还在睡。 只有呼吸声绵长。 还是他离开时的模样,只是消减了很多。 身上搭着她的衣裳。 南暄意弯腰直接将人抱起,也不顾自己身上的寒气有多重,直接用他的外袍,就将人给裹住了。 “主子,太子妃身娇体弱的,恐怕受不住这等的寒气。”朝暮在身后小声提醒道。 南暄意摇头:“无妨,回去在温泉中泡一下就好了,走吧。” 说着,他便抱着人出了屋,刚巧和姜淮晋一人撞了一个正着。 南暄意抱着姜曦禾的手不自觉的收紧,冷冷的勾唇:“你们楚朝可真是闲得慌,竟然敢跑到我大燕来,抢孤的太子妃。” “太子认错人了,这是孤的妹妹,明和,是我楚朝的嫡长公主,可并非太子您的太子妃。我这个妹妹,身娇体弱的,太子爷一身寒气,还是别碰明和了。” “再言,若是让明泽瞧见,少不得要吃醋了。”姜淮晋表现的十分好说话,他将手伸了出来。 南暄意冷冷的抿唇:“到底是孤眼拙,还是楚朝太子,想要桃代李僵,你我心中自有分晓,还有孤还没有眼拙到连自己的枕边人都认不出。” “太子又在说笑了,明泽正在东宫呆着了,你若不信,孤可回去陪您去看看。” “你说府中的那个人。”南暄意挑衅的一笑,“孤已经杀了。” “你说什么!”姜淮晋一下子就急红了眼,似乎想要扑上来,却被身后的人,一下子就给架住了脖子,动弹不得。 “南暄意,你放开我!”姜淮晋愤怒的大吼,“孤可是大楚的太子。” “难道你想因为你,引起两国交战吗?” 南暄意轻蔑的一笑:“手下败将,何以言勇?” “你说什么!”姜淮晋被气得提高的声音。 南暄意似乎并不想再和他啰嗦,抱着姜曦禾便想径直离开,结果一只白生生的小手,从他的袍子内生了出来,拽住了他被淋得湿透的外袍。 接着,一声细细的嘤咛声出来,还有一张小小的巴掌大的脸,从他的怀中一同探了出来。 她脸色有些复杂了看了看姜淮晋,又抬头看着抱着她的人。 其实她只看见了一截精致如同白玉雕琢的下颌。 刚准备开口,那人却猝不及防的低了头。 一双眸子,黑沉的厉害。 攥着她外袍的小手紧了紧,姜曦禾说道:“你放了我大皇兄。” “我还未同你算账,你到底先护着其他人来了。”南暄意挑眉,语气虽然冷厉,却也缓和也不少。 虽然他如今很是生气,却也不会对她凶上一分的。 因为不舍得。 “放了我皇兄。”姜曦禾抿了抿唇又说了句。 “你随我走,我自然就放了他。”南暄意又将人抱紧了些,顿时就加快了脚步,往楼下赶去。 谁知道此时,姜淮晋突然大叫:“曦禾,他刚才说,他杀了浅浅!” 姜曦禾一下子就抬了眼,可还曾问出什么话来,就被南暄意当机立断的一记手刀,给劈晕了过去。 他将人又往自己的怀中藏了藏,确定不会被雨水淋到太多之后,这才抱着她上了马。 得了自由之后,姜淮晋一下子就带人冲向了客栈门口。 可是几个马蹄印,什么都没有。 第一次,姜淮晋这般后悔昨儿没有听姜曦禾话,连夜赶路的。 056 胁迫 056胁迫 陆子安看着在雨中远去的身影,有些黯然的低了头,他不知道他此刻心中到底是有什么样的打算。 好像有些黯然不舍,又带些许轻松。 或许是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样去面对她吧。 陆子安上前了几步:“殿下,现在该如何?” “回京城。”姜淮晋咬牙切齿的转身回屋子将东西拿了之后,这便与几人一同飞奔回了京城。 除了将姜曦禾找回来,更想亲眼确定姜卿浅的安危。 在回京城的路途中,雨渐渐地停了。 寒气慢慢的减少了一些,在进城的时候,南暄意不由得低头看了她一眼,确定了她无恙之后,这才继续打马前行。 朝暮在身后看着,倏然就叹了口气。 他跟在太子爷身边二十多载,还是第一次见他这般小心翼翼对一个人呵护备至。 朝暮勒紧了手上的缰绳,嘴角紧紧地抿了起来。 进了城后,离东宫已经不远了。 一道东宫,他便飞快的抱着人进了白鹤院,将一众人全部甩在了外面。 朝暮在心中叹了一口气,便将人全部挥退。 一时之间,白鹤院寂静无声。 汤池内,雾气渐渐地蔓延而上。 覆住了两人的眼眉,南暄意抱着人将他们两人的衣衫一点一点的脱了后,便抱着人进了汤池中。 不知是不是淋了雨的缘故,她的身子冰凉的厉害。 就算是抱着她进了汤池,当温水覆上来,还是带着几分凉意。 他紧了紧手臂,将人抱在了怀中。 水慢慢覆上了他们的身子,掩在他们的颈子处,水纹荡漾。 他抱着人在水中浮浮沉沉,直到她的身子,已经完全的回暖了,这才抱着人起了身。 她一直昏睡在他的怀中,没有半分的知觉。 他拿了帕子来,一点一点的将她的头发全部绞干,没有假借下人之手。 朝暮在外瞧着,叩了叩门,进去之后,也没看上人一眼,直接说道:“要不要属下去叫婉儿来?” “不用。”南暄意将人往自己的怀中藏了藏,语气有些不好,“出去。” 朝暮将目光从南暄意的身上顿时就转移到了自己的脚尖上,他脸色有些微红,应了声忙不迭的就退了出去。 可是脑子里,还是浮现出刚才见到了那一双玉脚。 小小的,有些粉嫩,十分剔透,直教人恨不得抓在手掌心中把玩丈量。 他好像有些明白了自家主子执着这位的意义何在。 可是等他出来才发现,自己好像有事忘记给他说了。 于是不得不在此走了进去:“主子,明月楼那边来传话,说是那位……想与殿下见上一见。” 南暄意那双毫无温度的眸子一抬,似乎明晃晃的在说着不乐意。 朝暮咳了几声:“主子,您要不要见见?” “回去告诉她,如果她在闹腾,那孤只好将她移交给大理寺,任由那些人来处理了,冒充太子妃,这个罪名,你且问问她,愿不愿意担着。”南暄意用内力将她的头发烘干后,便赤着脚将人抱了起来,“退下吧,孤要歇着了。” “是。” “还有,如果姜淮晋一行人来了,便打发出去。” “孤不愿意见着。” “是。”朝暮又应承了声后,便出了屋子,还细心的将门给他们掩上。 南暄意抱着她上了床榻,后幔帐轻垂。 掩了一室的风流春色。 虽只是被淋了些雨,但到了第二日的时候,姜曦禾还是不负众望的倒下了。 全身滚烫,将南暄意给吓了一跳,赶忙让人叫太医叫来。 太医过来看了一圈后,开了些药什么都没说就直接走了。 南暄意只穿了一件寝衣,坐在了床榻边上,手中拿了一碗刚刚熬好的药,将人扶了起来,倚在了自己的怀中,将药一点一点的喂过去。 因为人儿是在昏迷中,所以不好喂,他喂了许久,才喂进去了半碗,还有半碗当然是直接全部洒在了地上和衣裳上。 南暄意擦了擦她嘴角的位置。 好不容易喂完之后,南暄意侧头亲了亲她的眼尾:“对不起,昨天是我太过分了,可是我忍不住。” “曦禾,别和我生气好不好?” 回答他的,只有绵长的呼吸声。 朝暮走了进来:“主子,那边那位,吵着要见您。” “不见。”南暄意直接冷声拒绝,似乎一点余地都没有。 朝暮被噎了一下,这才说道:“主子,那位说,你如果不见,她就死在您的面前,看您怎么和太子妃交代。” 南暄意不悦的皱起了眉头:“她又想玩什么花招?” “这个……属下不知,还请主子亲自过走去一趟吧。”朝暮说的恳切。 南暄意无奈的起身,将人重新放回了榻上:“等孤更衣。” “是。” 已近春日,明月楼中的栽种的花已然开了些。 刚推门而进,就能闻见里面传来的浅浅淡淡的桃花香味。 可是如今他无瑕欣赏这些。 他疾步的走过院子,进了原本属于姜曦禾寝殿。 姜卿浅从来都不是一个会亏待自己的人,她此刻正翘着腿,坐在榻上,磕着瓜子,身边是被剪子剪得七零八落的料子。 叫人看不来这是什么。 南暄意微微的眯起了双眼,十分的不悦:“这地儿不是你该在乱动的。” “我乱动什么了?这些本该就是我的。”姜卿浅将腿放下,看向了对面的位置,“坐下陪我喝杯茶如何?” 南暄意皱眉:“有话便直说,孤没这个闲心陪你喝茶。” “以前在大楚的时候,姐姐最喜欢的就是让我陪她喝茶,可是我性子顽劣,什么事都静不下心来,更别提是和姐姐一起喝杯茶了。” “好像从小到大,我都未曾和姐姐喝过一杯茶,如今到了这般地步,我还挺想和姐姐喝杯茶的。”姜卿浅笑,一双眼睛满怀期待的看向南暄意。 她们两姐妹长得一般无二,虽然是如此,可是两人同样的动作做来,却是不一样的神态。 南暄意心头分得清清楚楚,是以并不吃她这一套。 姜卿浅见南暄意不配合,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反而兴致浓浓地用脚尖挑了挑那些落在地上的料子:“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南暄意看了眼:“孤知不知,与你何关。” “别这么绝情嘛!好歹一日夫妻百日恩,何况你我还是这么多年的夫妻。”姜卿浅用手托着下颌,“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 “就算我再喜欢陆子安,也决计不会与他私奔,做出这么蠢得事来了,唯一可以解释的通的就是有人在其中做了手脚,我将我身边的人儿,想了一圈,最后才将目光定在了你身上。” “我想既然我能重生回来,你为何就不能?”姜卿浅还在笑,“我的殿下,我的姐姐就这般好吗?值得你费这么大的力气吗?” “上辈子如此,这辈子还是这般,难道你心中就没有过我半分吗?”姜卿浅笑着质问。 南暄意一向冷淡疏离的眸光闪过几分复杂的情绪,但是很快就被他给掩盖了下:“你还未回答孤,这是什么?” 姜卿浅寻着南暄意的目光看过去,一下子就笑了起来:“这是我那位好姐姐,替殿下缝制的寝衣啊!可惜,我轻轻一剪,什么都没有了。” 南暄意脸色铁青,握着剑柄的手,紧紧地攥着,青筋都要从手背上凸出来。 “哎呀,这就生气了呀。”姜卿浅笑盈盈的看着南暄意,“你说,等姐姐醒了我再去承认,当年是我刻意勾引陆子安,可是陆子安心中的人一直都是她,你觉得姐姐会如何?” “你这般关心姐姐,应该知道,姐姐当年喜欢过陆子安吧。” 南暄意冷笑:“可曦禾如今是孤的,谁也抢不走。” “谁说的?”姜卿浅笑的轻蔑,“在姐姐心中,我永远都比你重要。” “你瞧这次,姐姐就选了我,而非你。” “其实一开始,姐姐的态度就很明确了,不是吗?”姜卿浅眨眼,“姐姐喜欢我,胜过喜欢你。” 姜卿浅说道:“当年姐姐那般喜欢陆子安,甚至父皇还为她们两人赐了婚,可是我说了一句喜欢,姐姐不也让给我了吗?” “这次也不例外的。” “你觉得陆子安能和孤比吗?”南暄意看向姜卿浅的目光中,亦然带着讥讽和轻蔑,“你以为你这几句话,就能挑拨我和曦禾之间的关系吗?孤劝你,还是别异想天开了。” “我是不是异想天开,你心中最清楚不是吗?”姜卿浅无畏的抬头,“你若是心中真无半分芥蒂,又何须在床笫之上,这般折辱我姐姐。” “你懂什么。”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南暄意心情极好的说道,“还有,你所言的一日夫妻百日恩,我可是承受不住的。” “当年你嫁进东宫的那些日子,和你每夜在床榻上颠鸾倒凤,情话绵绵的可不是孤。” “毕竟孤还没有饥不择食到那般地步。” 电光火石之间,姜卿浅一下子就想起了前世临死前,南暄意所言的那些话,一下子就白了脸色,跌坐在了榻上。 057 狭路 057狭路 南暄意心情极好的,随手拿起搁在矮桌上的茶盏,放在鼻尖下轻嗅了一下,然后便又放下,不出意外的对上了她有些紧张和兴奋地眼神:“千金难求的合欢散,姜卿浅你还是真看得起孤。” 随着南暄意的声音,一点一点的落下,姜卿浅的脸色变得极其难堪。 她敢用这个玩意,自然是有信心,他是闻不出来的。 毕竟上辈子,他就在这玩意手中折过一次。 最后他是一个人泡在冰天雪地的湖水中,又加上放血,这才挺了过去。 但下场却是一到冬天,便冷得不行,动不动就会昏厥。 又时候姜卿浅是真的不明白,一个男子,怎么就这么注重自个的清白。 “你敢用这玩意对付我,那你也应该知道,孤上辈子已经在这玩意上折过一次了,怎么会在这个玩意在在折第二次。”南暄意的目光渐渐地变得戏谑。 姜卿浅不安的捏紧了手中茶盏。 “你放的这玩意,实在是太闹心了,也不知道用熏香什么的盖上一盖,这点上你可真就没有你姐姐聪明。”南暄意慢条斯理的掸了掸袖子,“既然人已经见了,那孤就先走了,你姐姐病了,现下可离不得人。” “南暄意,我姐姐能为了我离开你一次,就能再为了我离开你第二次!”姜卿浅恼怒的抓着面前的茶盏,一下子就掷了下去。 茶盏在地上四分五裂。 茶水迸溅,染上了他的衣角。 “那就拭目以待好了。” 从明月楼到白鹤院也过才几步的距离。 可是南暄意却觉得自己好久走了许久,这才走到了他的寝殿外。 殿内寂静无声。 他推门进去,只有安息香在屋子中袅袅盘桓,经久不散。 他宽了外衫,重新换上了一件,这才重新出了屋子,朝暮就守在殿门口,见着南暄意出来,立马就行了一个礼。 南暄意的目光自始至终都落在了屋中:“你好生照看着太子妃,孤去御书房一趟。” “是。” 本以为一件禀告完就可以退下的小事,硬生生的被燕帝拖到了傍晚,这才将人放出了御书房。 一出了御书房,南暄意便疾步往东宫赶去。 南月胧冷眼瞧着从她身边快速走过的太子殿下,抿了抿嘴角:“这厮今儿又发什么疯?” “太子殿下宫中的事,奴婢们探听不到。” “也是,问你们还不如问哥哥了。”南月胧沉吟了一会儿,“哥哥最近进宫吗?” “睿王已经有许些时日不曾进宫了。” 南月胧撇嘴:“算了,都没有一个是靠谱的!” “不过公主,奴婢可是探听了一个人,今儿进了宫。” 南月胧冷眼就睨了过去,身为皇家公主的倨傲,一下子就显现了出来:“谁?” “是白大人,白扉。” 南月胧一下子就睁大了双眼,带出了女儿家的娇怯来。 她爱慕白扉,不说朝野上下,就连整个京城都知道了。 白扉,是她南月胧定下来的夫君,谁也不能抢。 南月胧深吸了一口气,转头认认真真的看向了身边的侍女:“你觉得本公主今儿如何?” “公主仪容端正,颜色极好,想必必定会令白大人,一见倾心的。” “本公主,就是爱你这张巧嘴。”南月胧笑的明艳,“走吧,去见见本公主未来的驸马大人。” 等南暄意再次回去的时候,姜曦禾已经醒了。 正靠着慢条斯理的喝着药。 婉儿就随侍在一边。 南暄意走了过去,将姜曦禾手中的药给端了过来:“小心烫,我来喂你。” “晚膳你吃了什么?” “喝了些粥,太医说,我大病初愈,该吃些清淡的。”姜曦禾小声地回答。 南暄意摸了摸她的脸:“日后,我陪你一起吃,你们下去备一些蜜饯吧。” “不用了,你还当我是幼童吗?竟然用蜜饯来哄我。”姜曦禾柔柔的笑着,眉眼晕染出几分笑意,煞是动人。 南暄意偷了一口香:“在我心中,你永远都是我的掌中宝,我就爱宠着你。” “曦禾。”他喊,笑意微微,“我喜欢你这个名字,比明泽好听多了。” 姜曦禾脸上带着几分微愣,但是很快就收敛住了,她低头,掩下了眸中的情绪:“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你不会以为,我连自己娶得是谁都不知道吧。”南暄意笑,他勾住了姜曦禾的下颌,将她的头抬了起来,“曦禾,看着我。” “从一开始,我就知道自己娶的是你,而不是你的妹妹,明泽。” “我也很欢喜,我娶的人,是你。”南暄意将药放在了一旁的凳子上,脸微微靠近。 她的脸有些微红,推搡着她:“婉儿他们还在了。” “他们不再。”南暄意一只手止住了她的双手,另一只手勾住了她的下颌,就这样吻了上去,“曦禾,从一开始,我喜欢的人,只有你。” “殿下。”她羞怯的缩了缩脖子,“我的病气会渡给你的。” “我不怕。”南暄意温热的唇舌,从她的嘴角一直移到了她的耳垂边上,他张嘴咬住,轻笑,“曦禾,为我生一个孩子吧。” “我俩的孩子。” 许久,未曾有人应答。 就在南暄意以为姜曦禾不会回答的时候,才听见她轻轻说了句:“好。” 南暄意的眼尾倏然就挑染出了几分春色来。 挑逗人心。 次日,南暄意是被饿醒的。 昨儿折腾了一天,都未曾用膳,就算是铁打的人,都会饿。 在加上他要上早朝,是以起得非常早。 他看着缩在他怀中,睡的正酣甜的人,微微一笑。 “曦禾,别再让我失望。”他伏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 可是怀中人,只是轻轻嘤咛了一声,就再也没有声息。 瞧着她这般娇娇的模样,南暄意心中爱意怜惜更甚,他又低头亲了一下,这才磨蹭着起了身。 上辈子的时候,他就知道了什么叫做,芙蓉帐暖度春宵。 这辈子,他只想将这句话,发挥的更加的彻底。 毕竟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南暄意伸手拈起了她的耳珠,在手中把玩了好一会儿,这才松了手,出了屋子。 可是他不知道,在他走后,原本熟睡的人儿,已经慢慢的睁了眼。 眼神清明,全然不似刚醒的模样。 天还未曾亮。 带了些灰暗。 一个姿容秀雅的男子,迎面就走了过来。 南暄意停下了脚步,看着走近的男子,嘴角不经意的紧绷起来:“五弟今儿起得真早。” “大皇兄又何尝不是?温香软玉在怀,大皇兄竟然能不为所动吗?”南承慕似乎一直都笑的温和,“若是皇帝得了那般的美娇娘,定然日日宠爱。” “是吗?孤觉得你那小表妹不错,对你也是一往情深的,不若孤做个主,将他许给你,如何?” “可能皇兄眼神不太好,皇弟的表妹,明明爱慕的是皇兄你呀。” “是吗?怎么孤听见的贵妃娘娘说的,和五弟说的不是一回事,其实这也没什么好害羞的,不是吗?”南暄意显得心情很好,他微微靠近了南承慕一步,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不过恐怕五弟的心思要落空了,我与你嫂子,蹀躞情深,你的那些把戏,还是省省吧。” 南承慕挑眉:“皇兄,凡事不要说得这般笃定。” “曦禾和明泽,如此相似,我就不信皇兄没有认错的一天。”南承慕笑着,“皇弟还有事,先行一步。” “告辞。” 南暄意看着南承慕疾步离开的身影。 眸子中顿时带了几分浓重。 上一世的时候,他可没有喜欢过明泽。 如今已是春日。 气候渐渐转晴,整个京城都开始暖和了起来。 姜卿浅来看姜曦禾的时候,就顺手折了一枝明月楼的桃花,人花相映,十分美艳。 姜曦禾才刚刚睡醒。 睁着眼,还有些不太清明。 姜卿浅顺手就将刚刚折的那一枝桃花,递给了婉儿:“找个东西插起来。” “姐姐,你身子可好些了?以前在大楚的时候,你身子骨本就弱,如今到了京城这个地儿,想必还不太适应吧。京城比咱们大楚,可是冷多了。”姜卿浅将姜曦禾身上的被褥拉高了一些,似乎真的是为了她着想。 姜曦禾脑袋还有昏沉,见着她这般,也不由得扯了扯笑,却没有说什么。 姜卿浅也看出了自己姐姐精神不太好,她不动声色的握住了姜曦禾手,手指却悄悄地探上了她的脉。 姜曦禾余光移到了她的手腕间上,有些疲惫的闭了眼:“我好累,想要歇息。” “嗯,姐姐你快睡吧,我在旁边陪你。”姜卿浅将被褥替她拉好,“对了姐姐,哥哥如今如何?” “我不知道。”姜曦禾小声道,很快就又再次睡了过去。 “奇怪,怎么会这般嗜睡?”姜卿浅又再次摸上了她的脉,喃喃自语道,“还是和以前一般,如今怎会变得如此不对劲?” 可惜无人能答。 姜卿浅无奈的只能将手收了回来,起身:“我回去了,等本宫的姐姐醒了,再来与本宫说。” 058 情意 058情意 午时刚过些,太阳隐没,下起了小雨。 古诗有言,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 姜卿浅执了一柄素色的紫竹伞,站在了院子中,桃花纷飞而下,细雨朦胧,遥看过去,真的是一幅极美的景象。 婉儿端着一碗茶汤走了出来,当她看见时,眼中不由得闪过了几分惊艳。 她想,天底下怎么会有这般相似的人,若是另一位主子站在了她的面前,她肯定分不清,到底谁是谁? “公主。”婉儿将茶汤递了过去。 “多谢。”姜卿浅浅笑着接过,“你不去姐姐那里照看吗?” 婉儿摇头:“太子妃入了白鹤院,都是由太子亲手照顾的,从不假借奴婢们的手。” “姐姐和太子的感情很好吗?”姜卿浅捧着茶碗笑道。 她轻轻地吹了一口,这才喝了一口:“这茶汤是你煮的吗?挺好喝的。” 婉儿笑:“只要公主喜欢就好。” “不过,我倒是挺好奇的。姐姐她不是带了玉欢和玉清来吗?怎么我来这般久,还未见两人。” 婉儿面露胆怯,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低声道:“她们两人犯了错,已经被太子给处置了。” “处置了?”姜卿浅挑眉,心下多了几番思量,“姐姐没有阻止过吗?” “太子妃身子骨不好,缠绵病榻是常有的事,再言,太子要处置谁,太子妃也是管不了的。”婉儿笑道,“公主,怎会问起这些问题来?” “也是,玉欢和玉清自幼就侍奉太子妃,您与她们自然也是较为熟稔的。” 对于玉清的死,姜卿浅倒是没什么可惜的。 就算她如今没死,她此番来了,也是要杀了她的,背主的人,她可不敢留。 不过她的这位姐姐啊……倒还真是把一腔真心都给了她。 姜卿浅想着,倏然就吹了一口面前有些滚热的茶汤,又喝了一口,笑意浅浅的隐于嘴角。 落雨的那一霎,姜曦禾便醒了。 外面的小雨,滴滴答答的敲打在窗扉上,滴在石阶上。 她自个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半靠在床榻上,也不知在想什么,双目无神的很。 直到有脚步声在外面的石阶上响起,姜曦禾才略微的回了神,只是还是那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 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道修长的人影,跨进了房门。 光影重重。 她抬了头,看向了走进的人:“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来看看你。”南暄意走到她的床榻跟前,脱了鞋袜后,便上了床,将她楼在了怀中,“午膳吃了吗?” “嗯,吃了。”姜曦禾倚在他的怀中,“其实你不用过来的这般勤的,我又不会跑去哪里?” “不放心你。”南暄意将头搁在了她的头顶,慢慢的磨蹭着,“曦禾,我有没有说过,你的名字很好听,是我见过的所有人中,最好听的。” 姜曦禾闭了眼,很干脆的笑道:“有。” “那我就说一遍给你听好了。”南暄意也闭了眼,“陪我睡一会儿吧,我累了。” “好。” 前世求而不得的种种…… 今生终是……能光明正大无所畏惧的,全部揽入怀中。 姜淮晋很快就赶了过来,不过她们却未曾见过一面。 他就悄悄的带着姜卿浅出了宫。 但是她也明白,她同浅浅之间的事,不会这般快的就有结果的。 这些都是楚承给她说的。 不过在姜卿浅出宫之前,她们姐妹之间倒是见了一次。 她们之间很默契的没有提到南暄意。 因为她们彼此都明白,她们一个不愿退让,一个不愿放手,早就成了死结。 这才她来,只问了一个问题。 她问:“姐姐为何让玉欢死了?” 为何? 心思太重,迟早是留不得。 下午些的时候,雨停了。 姜曦禾让人搬了一个软塌,放在了院子里,她便出去晒了一会儿太阳。 楚承也在,他搬了个凳子,坐在了姜曦禾的边上,手边的石桌上,摆了一壶花茶,是楚承带来的,香味很熟悉,若是没记错,这该是景西音的东西。 楚承倒了一盏,递到了姜曦禾的面前:“太子妃,这个玩意不错,喝喝看,据说你们女子喝了,还能驻颜了。” “无稽之谈。”姜曦禾虽是这般说,到底还是接了过来,浅尝了一口,“这花茶,是景妹妹的吧?你竟然有本事弄到手,是不是好事将近了?” “我的太子妃,你这是公然在挑唆景侧妃红杏出墙了。”楚承跟着笑,也没将这事当回事。 “不过我倒是好奇,你和楚云婓是什么关系啊?”姜曦禾侧头,看着正在品茶的人,漫不经心的问出了口。 楚承转头,迎向她有些冷淡的目光,颇为无奈的一摊手:“人家可是楚国侯府一脉单传的独苗啊,我怎么可能会和这中达官显贵扯上关系啊。” “这真要有关系,我怎么还会在这里,给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当什么幕僚啊!早就滚回去享福去了。” “是吗?”姜曦禾了然的一笑,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结下去。 楚承却干脆的起了身:“得了吧,我还是走了算了,要是一会儿你家夫君回来,看见我在这里和你相谈甚欢的,还不知道要如何折腾我了。” “你可别把殿下说成这些重色,他要折腾你,也是因为看见你在这里无所事事的。” 楚承没有说话,很潇洒的背着手就走了。 “你的花茶,不带走吗?”姜曦禾叫住了他,指了指还摆在石桌上的花茶。 “这是景侧妃让属下带给您的,她说这花茶中,她加了些东西,能补血养气,让你多喝一些。”楚承突然就在大门口那里回了身,“若是以前西音有什么得罪了太子妃的地方,属下愿意替她给太子妃道歉赎罪,西音其实没什么恶意,就是太任性了。” 姜曦禾耸耸肩:“她若是能拿我如何,也是她的本事,是我技不如人。” “再说风月场子上,就算是手足,也难免想要分一个高低的,我如何会怪她。” “太子妃如此明事理,是太子的福气。”楚承回身一笑,“属下就先告退了。” 婉儿知道姜曦禾不太喜欢花茶,于是等楚承走了之后,便上期打算将她的花茶给端下去,谁承想竟然被她出手制止了。 “太子妃?”婉儿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闭着眼休息的姜曦禾。 “竟然是景妹妹的一片心意,就留下吧。”姜曦禾嘴角带着几分笑,“还挺好喝的。” 婉儿应了声,便将花茶重新放在了石桌上,随即认真的端详着正闭目而睡的太子妃。 倏然觉得,她们两姐妹之间还是有差别的。 她们虽然形似,但神不似。 太子妃生来就带着疏离冷淡,而公主却给人一种很明媚的感觉。 婉儿抱了一床被褥出来,搭在了姜曦禾的身上:“太子妃,天冷,别又着凉了。” 枕着阳光,姜曦禾很轻易的就睡了过去。 等南暄意回来的时候,看见就是一副睡美人图。 有美一人,醉卧梨花,芳姿清丽如雪,一眼便可教人铭记终生。 他眉宇含笑的俯身将人抱了起来,这才道:“太子妃睡了多久了?可用晚膳了?” “太子妃已经睡了一下午了,还未曾用膳。” “嗯。”南暄意一边应着,一边抱着人进了寝殿,“传膳吧。” 刚进了寝殿,姜曦禾便在他怀中睁了眼,她攀着他的衣领,努力的将头蹭了上去,搁在了他的肩膀上:“你回来了?” “回来了。”见人醒了,南暄意也未曾将人放下,而是继续搂在怀中,将她搁在了自己的腿上:“你在休息会儿吧,上菜还需要些时辰。” “你回来了,我想和你说说话。”姜曦禾乖巧的靠在他的怀中,“自打你去赈灾回来,我们还没好生的说过了一次了。” “这几日你都在病中,我倒是想和你说话,那也要你醒着。” “你消瘦了许多。”姜曦禾伸手环住了他的脖子,抬脸去蹭,一点一点的,全是温存依赖。 “你也清减了。”南暄意以手丈量着她的腰,“以前你的腰本就很细,如今是越发细了,我不在,你是不是都没有好好地用膳?” “都说相思最是催人瘦,字句藏,眉间漏。你孤身一人在外,我如何放心的下。”她的手指搭在了他的肩上,已经带了些热气。 南暄意含笑着伸手捉过,放在唇上轻轻一吻:“你就算是直言想我,也是无妨的,我不会笑你。” “难道妾身说的还不够直白吗?”她伏在他的肩头笑。 “是啊,太含蓄委婉了。”南暄意笑,“我更宁愿你说,你日夜都思慕着我。” “殿下怎么出去一趟,就变得如此能说会道了,满口胡诌,偏你也说的下去。” “我消减一些倒是无妨,养一阵就好了,倒是你,身子骨本就不好,偏生还要糟践自己的身子。”南暄意紧了紧手臂,将头附在她的耳边,“谁准你雨天赶路的?” “雨天寒气重,你莫不是没将我的话放在心上?” 059 合谋 059合谋 见着南暄意有些生气,姜曦禾立马就缠了上去。 她向来懂得拿捏人心,撒起娇来,自然也是一套一套的,而且最重要的是那个男人舍不得她生气。 果然,她刚刚一撒娇,南暄意就毫无办法的,低下了头,伸手捏上了她的鼻子:“你呀。” “以后可不许在这般任性妄为了。”见着菜肴被传了上来,南暄意这才将人放开放在了一旁的椅子上,“我今天问过太医了,你现在可以稍微吃一些饭菜,不用天天在喝粥了。” “其实白粥不错,挺清淡的,要是在放一些糖就更好了。”姜曦禾看着端上来的吃食,仰头对着南暄意笑了笑。 乖乖巧巧的。 南暄意眸子中一片暖意。 他没有按捺住的摸了摸她的头:“用膳吧。” “好。” 两人用膳的时候很安静,直到吃完,南暄意这才起身,直接将人打横抱着,回了寝殿。 “这春日的雨可真多啊。”楚云婓翘着腿,搬了一个躺椅,正坐在了廊下,一摇一摇的,雨水渐起,打在了石阶上。 微微荡漾。 “若你在临安,大概便能见到那烟雨朦胧,是何等的美景了。”姜淮晋从身后的屋子走了出来,衣衫松松垮垮的系在身上,露出了大片大片的肌肤。 楚云婓懒洋洋的回头看了一眼:“你今儿穿得可真骚气啊!” “还好。”姜淮晋也让人拖了一张凳子出来,挨着屋子摆着,“我大概快要走了。” “挺好的,你终于要走了。”楚云婓倏然就松了一口气,“真的是谢天谢地!” 姜淮晋笑着低头:“我的确要走,但是浅浅不走,她就是那种执拗的性子,你在京城,帮我多看着她一些,若是出了事,你也就多担待一些。” “你家这姑娘的性子可不省心。”楚云婓眯着眼睛笑道,“你让我做出这般大的牺牲,你是不是该给我些一些补偿?” “商人本色。”姜淮晋摇着头,带了些冷意,“说吧,你想要什么?” “你的一个人情。”楚云婓笑的愉悦,就像是偷腥成功了的猫儿。 “大楚太子的一个人情,想一想就让人觉得热血沸腾的。” 姜淮晋想了想,随即也很干脆的起身回答:“好,一个人情罢了,我还是给的起的。” “但同时,你也要护住我妹妹平安无虞。” “你的哪个妹妹?”楚云婓继续问道。 姜淮晋有些疑惑的看着他:“自然是浅浅。” “你不打算管曦禾了吗?”楚云婓干脆转了身,十分好奇的盯着他看。 姜淮晋也只是犹豫了一下,便说道:“曦禾,没有你看上去的那般温和无害,就算是我这个当皇兄的,也未必能在她的手上讨好,她不用我担心,只有浅浅……这丫头平日看着张牙舞爪的,其实就是个纸老虎。易碎的很。” “不似曦禾,只要你给她一点生的希望,她便可以立马牢牢地抓住,就不会假借他人之手。”说着她们,姜淮晋一下子就笑了起来,“况且曦禾是姐姐,也要明事理很多。” 楚云婓却颇为不赞同:“可是曦禾与明泽公主,也不过是一般大罢了。” “她在如何要强,总归也是个需要人疼着,宠着,纵容的小姑娘,你这个兄长,也未免太过偏心了些。” 听了楚云婓的话,姜淮晋难得的沉默了一阵儿,这才笑着摇头:“或许是我错了,但是我不会改,如果非要从曦禾和浅浅之中选一个,那必定是浅浅的。” “我今晚就准备走了,我不在大楚,始终是有些放心不下的。” 楚云婓颔首:“嗯,我会帮你照顾好你的妹妹的,你不必担心。” “我走了,你别和浅浅说,这一辈子,浅浅执着的东西不多,她想要的便也是我想要的,这还要多麻烦你了。”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曦禾这辈子执着的人事物更少,或许她比明泽公主更需要。” 没人回答。 只有雨打石阶的声音。 良久,楚云婓才听见后面,传来了一声感慨:“京城的雨,是越大大了。” 等人走后,楚云婓才收起了玩笑的心思,专程的去姜卿浅暂居的院子走了一趟。 她正安静在灯下作画。 画的是一幅仕女图。 他绕了过去,瞅上了几眼:“笔锋流畅,也颇具灵性,只是没想到你这般咋呼的性子,还能静下来作画。” 听了楚云婓的赞美,姜卿浅不可置否的一笑。 其实远在上辈子,这个时候,她的确是完全无法静下心来学画的。 可是当一个人,被困在一处四四方方的小院,长达十年之久,若是再不给自己找一些乐子,大概就要真的将自己交代在了那里。 她所学的,也不过是给自己找一些事情做。 不要让自己将心太放在了他的身上。 那个男子,实在是太过凉薄,凉薄到夫妻数十载,她就算自刎在了他面前,大抵他也只是轻飘飘的看了一眼,然后淡漠的从她的尸体身边走过,只留下一句:“葬。” 姜卿浅看着快要完成的画作,倏然就意兴阑珊的收了笔:“楚侯爷无事不登三宝殿,此番深夜造访,可是有些疑难之处?” “明泽公主也是爽快人,那楚某也就明人不说暗话了。”楚云婓摇着扇子,笑的风流倜傥。 那种风流春色,几乎都要从眼角眉梢给溢出来。 姜卿浅不经意的抬头看了一眼,突然觉得,楚云婓像极了她们江南的春光,有种极致的缠绵。 她将笔重新搁了起来,坐直了身子:“若是有事,楚侯爷直言无妨。” “楚某记得,楚某曾经和公主商议过一件事,不知明泽公主,此番可有什么想法吗?” “我虽要与姐姐,抢太子殿下,可到底我也是姐姐嫡亲的妹子,我是断然不会让姐姐羊入虎口的。”姜卿浅嗤笑,说出的话,却是毫不留情面的,“你风流之名在外,谁家敢将自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嫁给你,让你去糟践。” “你怎知我和你姐姐不是两情相悦?”楚云婓倒也不气,反而极其平静的说道。 “若你们真是两情相悦,我姐姐恐怕早就和你远走高飞了,哪里还用的着我如今在这里求而不得。”姜卿浅没有见目光放在他的身上,反而直视着她的双膝处的位置,“何况,你的脚还是瘸的?天生的?还是被人打瘸的呀?” “这就不劳烦明泽公主担心了,毕竟我如何,也与你无关。”楚云婓笑,“不过楚某可要提醒明泽公主一句,单凭你一人,你是无法撼动你姐姐的位置的,而且你连东宫都进不去的。” “明泽公主,咱们老祖宗不是有句古话吗……”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或许楚某的这些话的确不怎么中听的,可有道是忠言逆耳利于行,楚某说的这一切,也都是在为了明泽公主考虑了。”楚云婓一边说着,一边从容起了身,骨节分明的手指,扣在骨扇上,灯影有些昏黄,倒是越发显得那手指十分白嫩。 姜卿浅还是没有说话,安静的垂首看着。 也不知道这次的视线,是落在了哪里。 楚云婓作了一揖:“夜深了,楚某就不打搅明泽公主休息了,若是公主考虑好,不妨遣人来和楚某说一声,楚某随时恭候着。” “告辞。” 雨声,开门声,脚步声……一点一点的渐渐远去。 刚刚还有些嘈杂的屋子,一下子就归于了死寂,唯有雨水滴在屋檐的声音。 分明宁静。 姜卿浅又再次提起了笔,将她刚刚还未完成的仕女图,继续画完。 061 麝香 061麝香 一清早,姜曦禾刚刚醒来,枕边的温度已经凉却。 姜曦禾睁着眼,凝视了床顶的同心结好一会儿,翻了身便打算继续睡去。 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 姜曦禾才在婉儿的服侍下起身,梳洗换衣。 她揽镜看了好一会儿,才转头看向了婉儿:“这几日景妹妹,没有来请安吗?” “景侧妃说是不舒服,已经多日未曾出过寝殿了。”婉儿有些奇怪,“太子妃,好端端的,怎么想问这个?” “就是有些好奇,许久未见她了。”姜曦禾低着头,将手腕上的玉镯子退掉,“婉儿,陪我去瞧瞧景妹妹吧。” “是。” 景西音所居的寝殿,大门紧闭,门口就连个当差的宫人都没有。 姜曦禾站在半丈外瞧着,沉吟了许久,这才上了前:“婉儿,将门推开。” 婉儿福身,略一施力,便将看上去有些笨重的大门,一下子就给推开了。 院子中,鸟语花香,一派春意融融,与院子外的萧条冷寂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 婉儿似乎也没有想过会是这般,一下子倒是有些懵住了,不知道该如何。 姜曦禾似乎没有注意到这种差异,直接就走了进去。 刚上了石阶,对着她的殿门,便一下子从里面推开,从日未见的景西音身着薄衫,也不惧春寒料峭,就这般俏生生的倚在了门框边上:“姐姐怎亲自来了?莫不是专程来谢谢妹妹的花茶好喝的?” “是啊,来谢谢你的花茶。”姜曦禾嘴角边上带上了几分笑,“我许久未曾见你,怕你出事,便过来瞧瞧,你若无事,只当是最好的。” “成天都闷在这座四四方方的宫墙中,能有什么事。”景西音转身进了屋,“姐姐既然来了,不妨吃一盏茶再走吧。” “也好暖和暖和身子。” “如今已入春,还说什么暖和身子。”虽是如此说,姜曦禾到底还是走了进来,景西音将帘子卷了起来,一股花香便从屋子里传了出来。 姜曦禾眉间一动,仔细的闻了闻:“你这屋中的花可不少。” “姐姐的嗅觉也不错,还挺灵敏的,我这里的花的确不少,可就是太多了,许多人都闻不出来的,到底有多少的花。” 姜曦禾在一处座下,便有宫人乖巧的捧上了茶,她挥手让宫人全部退下,虽然景西音不太明白她的意思,可依旧默许了姜曦禾的这番动作。 “姐姐身子可好些了?”景西音问道。 姜曦禾端起了茶,浅浅的抿了一口,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自顾自的说道:“有些事本不该我来说,可是我作为太子妃,有些事责无旁贷,大概需要提点提点你,妹妹以为如何了?” 景西音俏皮的眨眼:“你我之间,何需客气,姐姐直言便是。” “麝香味浓,妹妹这般大胆的在自己的寝殿中,放置麝香,也不怕身子受不住,将来小产吗?” 景西音脸色一白,就连端着茶盏的手腕,也有些不稳,颤抖了起来。 姜曦禾只装作未见,自顾自的说道:“麝香,性温,无毒,味苦,可入药,也可制成香料,麝香原体呈恶臭,经过处理,便可散发香气,也是后宫妇人,让人落胎的最好一味药。” “我虽不懂医理,但是麝香我还是能分辨一二的。” “你是怎么知道的!”景西音深吸一口气,“我是说,向来深居简出的人儿,怎么突然就跑了过来,原来是早有打算啊!” 姜曦禾摇头:“昨儿你托楚承来给我送花茶,我闻着他的味道,似香非香,熟悉的很,就留了一个心眼。” “今儿一来,果然满屋子都是这个味儿。” “景妹妹,如今东宫之中,只有你我两人,你这个麝香是准备给谁用啊。” 景西音慌张的一下子就站了起身:“我没有想过要害你!” “我也没说过你要害我。”姜曦禾笑,“只是想提点提点你,麝香这玩意,女子还是少碰为妙。” 说着,她举着帕子,掩了掩自己的口鼻:“你知不知道,若是有个有孕的妇人,在你这里坐上一小会儿,就该小产了。” “不管你用麝香是来做香料也好,拿来入药也罢,我只奉劝你一句,早日料理干净,别卷入后宫中那些明争暗斗里,惹来一身腥。”说着,姜曦禾便起了身,“我先回宫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景西音这才是真的慌,她一下子就扑过来,抓住了姜曦禾的衣摆:“是母后让我做的。” “母后深居简出,一心向佛,并不需要这些麝香,明白吗?” 景西音拼命的点点头。 “处理掉吧,别让人发现了。” “你的这这些花香,还不足以掩盖掉麝香的味道,在麝香味,没有彻底清理干净前,你就不要出寝殿了。” “嗯。” 从景西音寝殿出来,外面隐隐的又有了下雨的迹象。 婉儿撑了一柄伞,站在了外面等着她。 “又下雨了。”姜曦禾将手搭在了婉儿的手背上,“都四月了,雨还是这般多,倒是教我想起了江南的烟雨。” “走吧。” 走了一段路,便隐隐的在白鹤院的门口,看见一个秀雅的人儿,没有撑伞,就这般站在了雨中。 雨雾打湿了他的眉眼,似有一团雾气,隐在眉间之上,显出了一种清贵的姿态来。 “是睿王殿下。”婉儿小声在她的耳边提醒道,“太子妃,咱们要不要绕道走。” 姜曦禾刚嗯了声,就看见那人一下子就笑意满满的回身,然后就动作极快的窜了过来:“五弟见过大嫂。” “雨天寒重,五弟怎能再次淋雨了,婉儿还不快给睿王递一把伞过去。”姜曦禾轻巧的接过了婉儿手中的伞,与此同时身子往后不着痕迹的退了一步。 南承慕结果宫人递过来的伞:“本王还以为嫂嫂会亲自给我打伞了。” “叔嫂有别,王爷的记性大概不怎么好。” 南承慕难得的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本王是来找大皇兄的,可是大皇兄好像不在。” “这个时辰,太子一般都随侍在父皇的左右,五弟要见太子,不妨去父皇那边瞧瞧吧。” 南承慕笑了笑:“本王就是从那边过来的,可是大皇兄不在。” “那我也就不知道了,此处乃是后院,五弟一介外男,是不好多留了,就不留五弟吃茶了。”姜曦禾福身,“来人,送睿王出去。” “今儿是本王叨扰嫂嫂了。”南承慕颇为愧疚的笑道,“只是不知道嫂嫂,可曾见过一位叫卿浅的姑娘?” 姜曦禾面色不改:“不曾见过。” “我一直都在东宫,哪有什么机会,去认识别的姑娘了。”姜曦禾笑。 “如此甚好。”南承慕作揖,“那五弟就像告退了。” “这柄伞,改日五弟再来归还。” “一把伞罢了,五弟若是不用,直接扔了就可以。” 其言下之意,也是在明确不过。 可南承慕却好像听不懂般,又重复了一遍,这才离开了东宫。 婉儿重新站回到了姜曦禾的身边,悄声道:“如今朝中局势并不是很好,很多人都比较看重睿王,而非太子殿下。” “嗯。”姜曦禾将脸边的秀发,别到了耳后去,“我们进去吧。” “是。” 无人知道,在她们刚刚转身进去的一瞬,已经走远了的南承慕,倏然默默地注视着这一行人的背影。 风雨打来。 微微沾湿了他秀雅的眉眼。 如墨深沉。 062 好事 062好事 “你在东宫遇见五弟了?”晚些时候,南暄意回来,换了一身比较舒适的衣裳后,便蹬掉鞋履,上了榻。 姜曦禾倒了一杯茶,推过去:“遇见了,睿王来找你,可是你不在。” 南暄意颔首:“今儿有些事,出宫去了,并不在宫中。” “难道殿下回来,未曾见过睿王?”姜曦禾有些狐疑的看着南暄意几眼。 南暄意摇头,端起了茶:“的确不曾见到,许是一些不怎么重要的事吧,明儿若是见着,我问问便是。” “不过,你想来懒得出院子的,今儿哪里来的这么好的兴致。” “也不算心血来潮,昨儿楚承公子来陪我说了会话,还特意给我从景妹妹那,带了一壶花茶,我觉得甚是好喝,今儿不久舔着脸皮上门去找景妹妹求了些。”姜曦禾笑的温和,“殿下可要尝尝?” 南暄意摇头:“我不太爱喝那些玩意,你还是留着自己喝吧。” 见着南暄意不要,姜曦禾反而极高兴的笑了:“你不喝正好,景妹妹那可也没多少了,你不喝,我还舍不得了。” 听着她少见的这般任性的话,南暄意心中是极其舒坦的。 于是他下了榻,重新换了一个位置,伸手将人半抱在了怀中:“曦禾,你希望什么样的日子?” 姜曦禾眨眼,有些不太明白他所问的是何意。 “就是如果没有遇见我,你有想过以后要过什么样的日子吗?” “倒是想过,说来也不怕殿下笑话,我这一生,所求的并非什么荣华富贵,而是能得一心人,就算每日吃粗茶淡饭,也甘之如饴。”姜曦禾说着,停顿了一些,回身反抱住了南暄意的腰,“不过苍天厚待曦禾,让曦禾给求到了。” “殿下,便是曦禾心中的一心人,谁也不能取代。” “我只想和殿下长相厮守。” 南暄意伸手将人搂住:“曦禾,我不会负你的,永远都不会。” 春日多雨。 白日才停了没一会儿,到了夜间的时候,淅淅沥沥的又开始落了下来。 姜卿浅披了一件斗篷,独自提了一盏灯,便自个寻去了楚云婓的院子。 还未进门,就听见里面传来了女子的娇笑声。 抬头,雨还在下,屋檐的灯笼的,正在风月中摇晃,那个想要娶他姐姐的人儿,如今还在里面寻欢作乐。 可是除了他……她还能找谁。 姜卿浅死死地攥着灯笼的手柄,沉默了好一会儿,直到雨水溅落,濡湿了她的裙摆,这才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撑着伞走了进去。 从院子到那间屋子,不过是数步的距离,可是姜卿浅却觉得是走的如此艰难。 好不容易到了廊下,她动手将门推开,一股合欢香的味道便传了过来。 她屏住心神走了进去,只见两道白条条的身子,正在半遮半掩的床帐后,翻着鸳鸯红浪。 女子低吟的声音,声声入耳。 只让人觉得面红耳赤的。 姜卿浅并非完璧,自然也明白这代表着什么,她低声咳了几下。 罗帐里,那个天生就风流多情的男子含笑回头,眸光潋滟,沾上了春色。 只看了一眼,那男子便毫不留情的起了身,随意套了一件衣裳。 露出了大半的胸膛。 姜卿浅低垂着眼,坐在了一边的椅子上。 那女子也跟着走了出来,赤足,鹅黄的肚兜,酥胸半掩,亦妖媚多情。 她莲步款款的走到了楚云婓的身边坐下,柔弱无骨的将身子倚在了男子的胸膛上。 她宛若青葱的指尖,戳着他的胸膛,一双眸含着笑,手指不断地在他的心口打转:“死鬼,这妹子是谁呀?生的可真好看?叫奴家,可是好生嫉妒了。” “楚小侯爷,你确定要这般与我谈话吗?”姜卿浅将灯笼搁在了一边上,一双眸子幽幽的看着楚云婓。 “莺娘可听话了,我们的这些事,她是不会乱说的。”楚云婓眯着眼睛笑,低头在莺娘的面颊上亲了一口不算,手还移到了她的半掩的心口上。 姜卿浅半低了眼:“楚云婓,先前你与我说的,还作数吗?” 楚云婓有些讶异地挑眉,立马就将怀中的美人儿给推到了一边,身子猛然凑近,一股胭脂粉味,倏然入鼻:“真的?你同意了?” “我有个要求。” “你说,我一定会满足明泽公主的。”他的声调拖得绵长,听在耳里绵绵软软的,叫人身子都有些酥麻。 “一旦得手,你立马带着我姐姐,离开长安。” “这是自然。”楚云婓笑,“长安可是南暄意的地盘,我还没有这般胆大的与他光明正大的作对。” “那后路了,你可都安排好了?” “我做事,你放心。”楚云婓笑,“保证天衣无缝。” 听见他的保证,姜卿浅这才逐渐的放宽了心,她拎过灯笼起了身:“时候不早了,我就先走了。” “春宵一刻值千金,楚小侯爷还是莫要辜负了佳人和良宵。” 楚云婓眉眼含笑。 姜卿浅重写捡了伞。 来时的路,还是一如既往地昏暗无光,只有浅浅的光晕,照在头顶。 雨声渐大,寒气隐隐。 长沂出现的时候,是有些惊心的。 他见过主子的本领,却唯独不知道,自家女子这一双手,竟然还能飞针走线,缝制衣裳。 那安静温婉的模样,真真是出淤泥而不染,像极了不谙世事,锁在深闺的大家闺秀。 是以当她走过去的时候,他都还有些惊疑的,直怀疑面前的这位主子是被人假扮的。 可是谁又能假扮的这般像。 直到姜曦禾出口喊住了他的名字,他才确信面前的这人,是自家的主子,而不是什么人假扮的。 他走到了她的跟前,低头看了眼,笑道:“主子,你也给我缝一个荷包吧。” “这可是你未来媳妇儿的活计,我可不敢抢。”姜曦禾将缝制了一半的荷包放下,“对了,你来是有什么事吗?” “来给主子说件喜事。”长沂满脸喜色。 “嗯,说来听听。” “睿王要成亲了。”长沂笑,“主子,这算不算是个好消息?” 姜曦禾一愣,立马喜笑颜开:“这自然算是个好消息。” 以前啊,是她太傻了,竟然没有理清楚这其中的厉害关系。 身为妹妹的明泽,嫁给了太子殿下,那么长姐怎么可能会嫁给睿王。 两朝联姻,可还没有姐妹同嫁的先例。 自己怎么会……愚笨至此? 姜曦禾自嘲的笑了笑,又接着道:“那睿王要娶的人是谁?” “其实主子不是已经猜到了吗?既然猜到了,又何必多嘴一问。”长沂笑。 “看来是孟娇孟姑娘。”姜曦禾心情极愉悦的抬眼,“她们二人青梅竹马,可谓是天作之合,是一对良配了。” “不过,同时嫁给睿王的,还有李家的那位姑娘。” “不管是李家还是孟家,都是朝中权贵,这么一来,倒是和太子打了平手,不过睿王还是要胜出一些,毕竟我可不是大燕人,自然不如李家和孟家的那两位姑娘。”姜曦禾似乎半点都不急,依旧笑得极其缓慢,“赐婚的圣旨,是多久下的?” “圣旨还未下了,但是昨儿燕帝和睿王提了。” 姜曦禾了然:“长沂,去备一些东西,圣旨以下,便即刻送去睿王府。” “也算是我这个当嫂嫂的一点小小的心意。” “是。” 等长沂刚走,皇后宫中便有遣人来传话,说让她过去。 姜曦禾纵有白般不愿,还是换了衣裳,走了一趟。 在皇后宫中,一直呆着到用晚膳的时辰,这才得以回宫。 姜曦禾暗中揉了揉抄了一下午经文的手,有些酸胀,可也不是不能忍受。 她也不太明白,到底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位皇后娘娘,竟然能想出这样的办法来。 明面上是一起抄经文求庇佑,暗地里又何尝不是一种惩戒的方式。 毕竟后宫中,不着痕迹惩戒人的手段,也就这么几种罢了。 穿过御花园的时候,突然一声清脆的女声就喊住了她:“嫂嫂。” 姜曦禾回身,就看见面容姣好的南月胧正站在一个男子的身边,纵然神色骄傲如初,可也掩藏了不少。 她将目光慢吞吞的移向了南月胧身边的男子。 男子着白裳,衣裳上绣着祥云,衬的他更加温雅如玉。 似乎是察觉到了姜曦禾打量的目光,南月胧的身子往前走了一步,挡在了男子的面前:“嫂嫂,非礼勿视!” “只是好奇而已,月胧公主这般在宫中私会外男,怕是不成体统吧。”姜曦禾柔声一笑,也顺势将木管收了回来。 南月胧轻蔑的扬着修眉:“本公主身后这位可是白扉白大人,是我朝中新贵,嫂嫂久居深宫不识得也是正常的,只是可别什么脏水,都往本公主和白大人的身上倒。” “还有,嫂嫂恐怕不知道吧!我哥哥就要成亲了,我嫂子可是孟娇姐姐。” “睿王与孟姑娘可谓是天作之合,我这个当嫂嫂,挺高兴的,等孟姑娘与睿王成亲的那一日,我必将送上厚礼。” 063 阿姐 063阿姐 清悠悠的声音响起。 在御花园深处,一道身影顿了顿,随即便将自己遮在了阴影中。 南月胧没有想到姜曦禾竟然会这般的不在意,一下子就气白了脸。 反正在她的认知里,前些时候她那么好的哥哥追着姜曦禾跑,绝对是姜曦禾在勾引她的哥哥,所以哥哥才会拒绝了孟姐姐和李姐姐,可是如今瞧着姜曦禾这般嫌弃的样,南月胧又有些不服气了。 她的哥哥这般好,她凭什么不喜欢! 这时候南月胧身后的白扉却绕过了她,上前行了一礼:“微臣见过太子妃。” “大人多礼了。”姜曦禾回了一礼。 南月胧却气的一把将人拉住:“你给她行什么礼?她当得起吗?” “别忘了,你是本公主看中的,你将来会是驸马!” “将来的事,谁也说不准,这般有损公主名誉的事,公主以后还是莫要提了。”白扉恭谨的说着,又行了一礼,“微臣府中还有事,就不耽搁了,请容微臣先告退。” “白大人走好。”姜曦禾回了一礼。 南月胧却一下子将人拉住:“你要去哪里?” “我说过你今天要陪我的。” “那只是公主一厢情愿的想法,微臣先告辞了。”白扉神色冷淡的将人的手给拂开,头也不回的直直的从南月胧的身边走过,在路过姜曦禾的时候,冷淡的和她微微颔首。 南月胧刚准备追上去,却被姜曦禾给拦住:“公主殿下,你这般追着一个男子出去,恐怕对你的闺誉不好,若是公主真的喜欢白大人,不妨请父皇赐婚,如此才可名正言顺的。” “这还用你说吗?”南月胧恼恨的瞪了姜曦禾的一眼,“今日之事,我会如实禀告给我哥哥和我母妃的!” “就算你给陛下说了,我还是会这样做,我是你大嫂,就有这个资格管你,你是皇家的公主,这般青天白日的追着一个男子跑,丢的不仅仅是你的脸面,还有皇家的脸面。”姜曦禾微微笑着,“我今日此番动作,你母妃若是知道了,并不会责怪我的。” 南月胧虽是骄横,倒也明白今儿这事,若是真的被母妃知道了,被责罚的一定是她。 如此,也只能气恼的瞪了姜曦禾的一眼,摞下一句狠话,转身就带着人气呼呼的走了。 婉儿看了南月胧的身影一眼有些担心:“太子妃,咱们不会有事吧?” “其实有没有事,也不差今儿这么一件。”姜曦禾笑着低了眉,“太子和睿王在朝堂上早就水火不容,我与月胧公主,又怎么会成为真正的妯娌了。” “别担心,回宫吧。” 回了东宫之后,姜曦禾并未回明月楼和白鹤院,而是将婉儿撇下,独自往后院一处较偏僻的地儿去了。 那里似乎已经久无人住,起了些灰尘。 姜曦禾推门而入,院子中并无因为久未有人住,就颓败不堪,反而极富生机,绿意微稠。 她一进来,便将门掩好,进了屋。 屋中临窗站着一个人,姿容俊秀,长身玉立。 正是刚才所见的白扉,白大人。 南月胧心心念念的心尖人。 姜曦禾走进,自顾自的寻个了干净的地儿坐下:“你倒是不错,来了大燕多久,就准备娶一个美娇娘,回大楚吗?” 白扉转身,笑意微微:“阿扉见过阿姐。” “见你如此这番境地,我倒是不知道,当初将人偷偷送来大燕,到底是对还是错了。” “阿姐的一切决定,阿扉从无异议。” “你如今也大了,见着月胧公主,倒是让我想起了,你的终身大事。”姜曦禾说的十分轻巧,“男子嘛,成家立业,可不能颠倒了。” “你想娶谁我都没意见,看你自己的喜欢就好。” “长姐如母,阿扉的终身大事,自然也得阿姐点头同意才行。”白扉笑意如初,“当年在冷宫被阿姐救下的那一刻,阿扉的命就是阿姐的。” “娶妻可是一辈子的事,我不求你以后的妻,能在你的仕途上给你锦上添花,只求你能和她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是我夙愿,也是你母妃的夙愿。”姜曦禾道,“不过你今儿找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阿扉多日未见阿姐,担心阿姐出事,便想瞧瞧,可是阿姐一直呆在东宫,阿扉无法求见。”白扉顿了顿,又道,“若是太子对阿姐不好,阿扉就算是拼了这条命,也会护阿姐平安的。” “阿扉长大了,你母妃泉下有知,定然会很欣慰的。” “阿扉如今还未有心仪的女子,日后若是有了,必将带她来见见阿姐的。” 姜曦禾颔首:“对了,还未问你,如今朝堂局势如何?” “朝堂还是那个样子,景家虽然是百年望族,但是孟家也不差,而且孟贵妃极得圣宠,所以睿王的胜算,要大一些,不过太子本身的实力,却是要比睿王强的。”白扉思忖了一会儿才道。 “南暄意伪装的极好,我也看不透他到底是在打个什么算盘,他的目标好像对储君之位,甚至是皇位,都是若即若离的。”姜曦禾抿了抿唇,“日后朝堂之上,能帮则帮,不能帮就避吧,没必要为了一个南暄意将你给交代了出来。” “阿姐,你有想过回大楚吗?” 回大楚?姜曦禾想了想,搁在桌面上的手,却慢慢的收紧:“不知道,现在也不过是走一步看一步罢了。” “将来的事,谁也说不清。” 说着,姜曦禾又像想起什么似的,话锋一转说道:“不过南月胧,她性子太过骄横,但愿意为了你委屈求全,显然是动了心思的,你若喜欢娶了便是,不用顾忌我,毕竟以后要与你走完这一辈子的,是你的妻子,而非我这个阿姐。” “阿扉明白。” “对了,你盯一下楚国侯府,如今浅浅好像寄居在楚云婓的在外购置的宅子里,我不太放心,就觉得楚云婓这厮,不简单。” 白扉想了半日,才皱眉:“阿姐是说那个浪荡风月的二世祖?楚小侯爷?” “是啊,这个二世祖可不简单,阿扉凡事看人,别看表面。”姜曦禾说着,便起了身,“很多事我不方便插手,你就自个看着办吧,我出来也不早了,就先回去了。” 就在姜曦禾走到门边的时候,白扉却突然伸手拉住了姜曦禾的衣袖:“阿姐,太子对你好吗?” “挺好的。”说起这个人,姜曦禾突然就笑了一下,“他对我很好。” “那就好。” 从偏僻的甚至隐隐已经废弃的院子出来后,姜曦禾掸了掸袖子上的灰,这才从前院走了去。 还未出后院,就看见景西音抱着一包东西,鬼鬼祟祟的往后院走。 姜曦禾轻轻一挑眉,便跟了上去。 景西音今儿也是一个人来的,并未带人,而且从她行走之际,手中抱着的拿东西散发出来的香味来看,显然是她要求处理掉的麝香。 姜曦禾眉头一拧,便出声喊住了人:“景妹妹,你这是要去哪?” 似乎景西音不知道有人在跟着她,听见声音后,瞬间就吓了一跳,手中的东西没有拿稳。 一下子就摔了下去,发出哐当一些。 景西音颤着身子回头,看见是姜曦禾的时候,明显的就松了一口气:“姐姐怎会在此?” “来此散散心。”姜曦禾几步走近,踢了踢摔在地上的包袱,“还不快抱起来。” 景西音立马蹲下将包袱紧紧地抱在了怀中,面色微红:“姐姐。” “这玩意,我不是早就让你处理了吗?”姜曦禾拧眉,有些不悦。 “妹妹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时间,所以便一直搁置着了。”景西音低着头,小声的解释道,脸色微红,头上也布了一层细细的薄汗。 “青天白日的,你也真是大胆,竟然敢出来处理这东西,也不怕被太子发现。” “这个时候,太子一般都在书房,并不会发现。” 姜曦禾伸手按在了包袱上:“那你准备怎么处理?” “找个废弃的院子埋了。”景西音道,“埋在土里,能掩住味道。” 姜曦禾也知道这办法不错,不过……她将景西音上下看了一眼:“那你准备怎么埋?用双手吗?” 景西音羞赧,有些不知所措。 因为她知道麝香这玩意,在后宫是多敏感的玩意,是以她出来埋麝香,哪里敢让人知道,宫人都不敢带一个,匆匆的就来了。 “你也是傻,这玩意你怎么敢就在东宫处理了。”姜曦禾指尖微点,“你先随意找个院子放置,晚上时候,你带着工具,将这玩意埋到冷宫去。” “冷宫常年无人,没有人会特意寻去那里的。” 景西音刹那抬头,张了张嘴,半响才道:“可我不敢去冷宫。” “我听我母亲说,那里死过好多人了。” “也总比埋在东宫,有一日东窗事发了的好。”姜曦禾淡淡道,“这样吧,你先随意找个地方放,剩下的我来处理便是。” “真的?”景西音又惊又喜的抬头,“你不骗我?” “你我同为太子的妃,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若出事,我与太子也讨不了半分的好。”姜曦禾指了指她刚才出来的院子,“我刚刚看过,那里常年无人居住,最是合适。” 064 算计 064算计 听见了姜曦禾这般说,景西音自然是欢天喜地的就应了。 随着她一起走了过去。 院子内无人,姜曦禾随意找个角落,便让景西音将麝香的坛子就放着了。 景西音十分担忧的拉着姜曦禾的手:“真的没事吗?” “我总是觉得好危险啊!” “没事的。”姜曦禾余光撇了眼屋子,拍了拍景西音的肩,“我们走吧,剩下的等我晚上再来处理。” “嗯。”景西音用力的点点头,“都听你的。” 姜曦禾先将人送回了寝宫后,自己才回了明月楼。 自打被南暄意带回来后,这还是她第一次回明月楼。 几名宫人正在打扫院子,院子中枝头冒出了点点嫩绿,十分富有朝气。 姜曦禾直接走到寝宫,将门推开,婉儿正坐在里面,也不知道在缝补着什么,见着她来,顿时吓得将所有的东西,都藏在了身后去,惶惶不安。 姜曦禾慢吞吞的走了进去,手指搭在了桌边上:“婉儿,你在做什么?” “没什么!太子妃怎么过来了。”婉儿被姜曦禾的目光一扫,顿时就吓得跪在了地上,可是手中的针线依旧藏得好好地,没有露出半分来。 “这是本宫的寝宫,本宫不来此,要去哪里啊?”姜曦禾走过去,坐在了凳子上,撑着头,看着被她吓得瑟瑟发抖的婉儿。 婉儿一声都不敢吭。 “拿出来吧,本宫都瞧见了,你这般遮掩还有什么意思。”姜曦禾又道,但目光却是一动不动的盯着婉儿手中的动作。 “奴婢,奴婢只是想缝制一个荷包,因为屋子里闲杂人太多,所以奴婢这才来了太子妃的寝宫,还请太子妃大人有大量,原谅奴婢。” “真的只是你自己缝制的吗?本宫怎么瞧着,那个荷包这么眼熟啊,像是本宫的东西。”姜曦禾将手放下,搁在了桌面上,“说吧,是你自己拿过来,还是本宫自己去取。” “求太子妃放奴婢一马。”婉儿被吓得拼命磕头,磕的砰砰砰作响。 等她抬头,姜曦禾晃眼就瞧见了她额上已经有了几分血痕。 姜曦禾不耐烦的拧了眉,走了过去。 感觉有人逼近,婉儿下意识的一抬头,就看见了姜曦禾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她想要躲开,可还不等她移动身子,就被姜曦禾轻而易举的给擒住,从她的身后,将她缝补的东西全部搜了出来。 她缝补的的确是姜曦禾的,因为它们全部被明泽公主给绞碎了。 她怕太子妃发现后,降罪在她的身上,所以想要在她发现之前补好。 可是……婉儿悄悄地抬头看,她的太子妃,却面无表情,好像早就有了预料一般。 姜曦禾将被绞碎的东西,一点一点的展开,倏然嗤笑:“我还以为是什么了?就这玩意,你有必要瞒着我吗?” “奴婢怕太子妃……” “得了,我知道这些是谁绞碎的,不会怪罪到你的身上的,下去吧。”姜曦禾那那些东西全部丢在了桌面上,说完后,想了想,又指着那一堆东西说,“将这些也全部给扔了吧,看着就觉得糟心。” “太子妃。”婉儿怯生生的喊道。 “下去吧。” 婉儿刚走,长沂就翻着窗子进来。 姜曦禾抬眼看了下:“事情都处理干净了?” “是,那坛麝香,属下已经丢到宫外去了,保证不会有人查出来的。”长沂恭谨道。 姜曦禾冷笑着撇嘴:“最近后宫是有人有喜了吗?” “主子为何会这样问?”长沂怔住,随即又舒展了眉眼。 “自从嫁到大燕来,我虽然老实了许些,也没有什么小动作,但是该有警惕心,我还是有的,我与景西音先前那般,势同水火,怎么可能会在一夕之间,就化干戈为玉帛,虽然之前,说是有南暄意为我出头,但你设身处地的想一想,我若是景西音,我会恨死了那个被南暄意护着的人,既然是这样,又怎么可能会成为姐妹。” “还有就是这个麝香。” “她给我说,是皇后让她做的,可是皇后已经多年不问后宫之事,又怎么会突然让景西音用麝香做香料,我若是皇后,我必定会按兵不动,因为孟贵妃这般得宠,她比任何人都怕有人威胁到她的地位还有南承慕的地位,所以后宫之中,若真的有人需要用到麝香,那也是孟贵妃她们出手,绝不可能会是皇后。” 姜曦禾说完,顿了顿:“如今,你可以说,是谁有孕了吧?” 长沂抿笑:“是周昭仪。” “蛇鼠一窝。”姜曦禾手指敲着桌面,“你瞧,这就很明显了,不管是景西音还是周婉清,都与我有仇。” “而好巧不巧,我正好撞破了周婉清秽乱宫闱的事,所以她腹中的孩子,大抵不会是燕帝的,只能是她的那个情夫,如此她怎么敢留。” “所以她找上了景西音,想要麝香小产,可就这般小产了,她又不甘心,是以便设计了这个圈套,想要引我入陷阱中。” 姜曦禾简直是越说越兴奋:“久病成医,再加上我对香料敏感,所以她特地让楚承给我送花茶,让麝香沾染在了楚承的衣裳上,这样就会引起我的警惕,然后了我就会登门去找她,这样就诱我上了钩,今日我去后院,也并非悄然前去,景西音在东宫有眼线很正常,所以她便装模作样的抱着那坛子去了,因为她知道,我不会袖手旁观的,这样我就会帮她处理掉麝香,而我一个妇人,又不能出宫,必定会埋在宫中,等她跟着我,找到我埋麝香的地方后,便可以开始设计周婉清小产一事,这麝香必定会混在东宫的送的礼品之中,然后她因为麝香流产,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栽赃嫁祸在我的头上,到时候景西音就成了唯一的知情人。” “你说在景西音和我之间,燕帝会相信谁了?” 长沂浅笑不语。 “所以,你说我是先下手为强了,还是配合她们演一出戏。” “这就要看主子您的兴致了。” “看我的兴致啊。”姜曦禾打了一个呵欠,“那你去放一坛酒在后院吧。” “这日子太无聊了,也是时候,找一些乐子给自己了。”姜曦禾目光有些飘忽,“如今周婉清有喜的消息,是已经传遍了吗?” 长沂颔首。 “所以就我一人,是最后的知道的。”姜曦禾浅笑,“看来我在这里的确也开始不问世事了,这般大的好消息,我竟然不知道。” “对了,你去找找周婉清的那个小情人是谁?既然她想要栽赃陷害,那我岂能坐以待毙。” “那人我们已经查到了,是周婉清的表兄,那日特地扮作侍卫,前来宫中与周婉清私会的。那人是大理寺少卿的公子,叫盛臣。” 秦宜歌点点头:“挺好的,把他看住,必须要他承认自己和周婉清的私情,不论手段,我只要结果。” “主子的意思是……” “盛府上下包括周府,只要是和盛臣有关系的,都可以作为要挟他的筹码,不论男女老少。” 长沂勾唇:“是,长沂明白了。” “这件事,长沂一定会办的妥妥当当的,绝不让主子失望。” 姜曦禾点头:“去吧。” “记得埋一坛酒在后院中,要桃花酿。” 很快,就入了夜。 姜曦禾披了一件黑色的斗篷在身上,便悄悄的出了明月楼。 在她出来之后,不远处果然有一人在跟着她。 姜曦禾轻蔑的弯起了嘴角,很快就绕去了后院,将已经调换过的酒坛抱了起来,小心翼翼的藏在了怀中。本来按照约定,这玩意应该是要埋在冷宫中,可东宫外突然多了许多禁卫军,根本就出不去,姜曦禾脚步一转,就抱着那东西回了明月楼。 明月楼早就被她给清空了,是以空无一人。 她抱着那东西,就走了院子中的桃花树下,用准备的铲子,很慢的挖了一个坑,才将东西放了进去,放了进去后,重新用土埋上,可翻新的痕迹还是太过明显,她在土上踩了好几脚,然后她便摘了些桃花瓣洒在了上面,全部做完之后,姜曦禾有些累的用手背抹了抹额头,这才回了屋。 她这才刚刚进屋,一直躲在远处的人儿,突然就跑进,在桃花树下转悠了一圈后,便乘着夜色极快的走了。 姜曦禾屈了屈指,换了一件衣裳后,便去了白鹤院。 书房的灯还亮着。 姜曦禾推门进去,就瞧见南暄意刚巧搁了笔,笑意温存:“回来了?” “嗯。”姜曦禾颔首,走进后,就瞧见他正在画的东西。 几株桃花下,有美一人,醉卧其间,衣衫半解。 她顿时有些羞恼的绕过去捶了捶他的心口:“你怎么画这玩意?要是被瞧见了,该如何?” “不会的,只有我和你能瞧见。”南暄意反手将人抱进了怀中,低头在她的眉心亲了一下,“今日一整日未见你,思之如狂。” “殿下。”她拉着他的袖子,“妾身能问你一件事吗?” “说。”他单手抱着人儿,坐在了他的腿上。 “今夜东宫突然多了好些禁卫军,是殿下做的吗?” 南暄意嗯了声:“本来我是想替你给解决了的,但是你好像不太需要我。” “所以我便想了这样一个折中的办法,你若将那玩意埋到冷宫去,反而有些说不清,一坛酒而已,至于埋得那般远吗?埋在你的明月楼,这才合情合理。” 065 入局 065入局 灯火如豆。 姜曦禾倚在南暄意的怀中笑的娇怯,美人螓首微垂,露出一截玉一样的颈子,微微垂着,散着诱人的冷香。 南暄意瞧着,顿时就有些心猿意马,他埋头在她的颈子之中,轻巧的顺着那里亲了上来,然后一点一点的含住了她的耳珠,微微舔舐着。 她身子本就敏感,如今再被他这般一撩拨,顿时就软成了一滩水,无力的倚在了他的怀中,任他为所欲为。 就在南暄意的手往下的时候,姜曦禾却突然按住了他的手,小声提醒:“殿下这里是书房。” “书房又如何?这里只有我和你。”南暄意一边说着,一边将人抱着,搁在了书桌上,更加急切的吻了上去。 姜曦禾无力的轻轻推搡着:“殿下,你别这样。” “嗯?”他出声,声音已经有些喑哑,却是分外的撩人。 姜曦禾指了指被屏风遮住的内室:“进去。” 南暄意不听,将她压在书桌上吻了好一会儿,自个也有些受不住的时候,这才将人打横抱着,入了床榻。 床帐散下,遮了一室的春风旖旎。 完事,已经是一个时辰后的事情。 她被他揽在了怀中,香汗淋漓。 姜曦禾缓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你瞧你,我现在浑身可难受了。” “我知道,是我不好,弄疼你了,你打我,好不好?”南暄意将自己凑过去,贴住了她的手掌心,一副任打任骂的样。 姜曦禾想了想,伸手就掐住了他的脸,她不敢用力,说是掐,倒是不如说是在抚摸,清软软的,一点力道都没有。 南暄意搂紧了她的腰,将她又往怀中带了带,与她身子相贴着。 “你就是惯会耍嘴皮子。”姜曦禾说着,却将手圈在了他的脖子上,颇有些惴惴不安的问道,“殿下,你会不会嫌我烦,又特能惹事?” “性子又不好。” “如果当初你娶得若是浅浅,大抵就不会这般无趣了。” “傻子。”南暄意失笑,埋下了头,“我的曦禾,这是在吃醋了吗?” 姜曦禾摇头:“没有,我可是很认真的再和殿下说话了。” “这世间,没有如果。” 就在两人情意绵绵的时候,朝暮却突然扣响了书房的门,用力有些急切,将门拍的啪啪作响。 “殿下。”姜曦禾一只手攥着被褥,捂在自己的身上,另一只手就推了推南暄意,“有人在敲门。” 南暄意拧眉:“这般晚了……” “大概是有什么事发生了吧。”姜曦禾也想起身穿衣,却被南暄意给制止住:“你先歇着,我去瞧瞧就好。” 说着,南暄意便掀开被褥起身,重新拿了一件衣衫,披着便匆匆的去开了门。 朝暮正站在外面,后面还跟着一群提着灯笼的宫人。 一见着这个阵仗,南暄意便伸手将衣衫一点一点的全部扣好:“发生了何事?” “周昭仪,小产了。”朝暮低声道。 南暄意冷笑,凉薄的眉间带出了几分清冷的弧度:“果真如此。” “如今她宫中如何了?” “正哭闹不止了,陛下也过去了,属下总觉得来势汹汹。”朝暮低头站在南暄意的面前说道。 两人说话间,姜曦禾已经换好了衣裳出来,发髻未挽,全部散在了脑后,许是刚刚经过了恋爱,眼角眉梢都带上了如水的妖冶,再无了平日的半分冷清。 见着人出来,南暄意立马就转身,走上前,将人抱在了怀中:“周昭仪小产了。” “嗯。”姜曦禾将脸埋在了他的怀中,低低的应了一声,“我刚刚听见你们说的了。” “如今父皇和孟贵妃也赶了过去,想必马上就要把火烧到我们东宫了,你去整理一下发髻,我们去迎接父皇的大驾。” “父皇老年得子,十分看重周昭仪怀中的这一胎,势必会大发雷霆,可能要委屈委屈你了。” 姜曦禾摇头:“我倒是不觉得你父皇会对着我大发雷霆,你忘了,我是大楚的公主,单凭着这一点,他就不会对我太过放肆的。” 南暄意摸了摸她的头:“去吧,我在这等你。” 打整完了之后,两人便转去了明月楼中,静候燕帝的身影。 果然也如两人所料,燕帝带着一群人,气势汹汹的闯进了东宫。 身边的孟贵妃抿着唇,端庄的笑着。却气势凌人。 “儿臣(明泽)见过父皇。” 燕帝冷着一张脸看着他们,没有喊平身,就这般盯着,像是在要将他们两人千刀万剐一般。 孟贵妃娇娇的笑着,伸手缠住了燕帝的手:“这两个孩子行礼的时辰也够久了,先让她们起来吧。” 这时候,燕帝才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随即也不问缘由,劈头盖脸的肩就是一句:“明泽,你可知罪?” “明泽不知何罪。”姜曦禾无畏的抬首,迎向了燕帝冷的像冰的目光。 “不知何罪?”燕帝听了,不怒反笑,“谋害我皇家子嗣,你却说你不知何罪?” “还请父皇息怒,明泽的确不知,自己到底犯了何罪,明泽自打来了大燕,便一直有些水土不服,除了母后偶尔传唤,明泽一直都在东宫休养生息,实在是不知,父皇所言何事。” 听了姜曦禾的辩解,燕帝倏然就拧了眉。 因为明泽是大楚的公主,是以他平常也会分上一两分的精力,来打探打探这位公主,也如她所言,她经常是大病小病不断地,按理说,她和周氏并没有任何的交集才对。 燕帝拧着眉头,看向了身后一道窈窕的人影。 宫灯下,那人穿着绯色的襦裙,摇曳生姿的走了过来。 柳蛇腰,芙蓉面。 颜色极好。 姜曦禾看着她,似乎并没有半分的惊讶,反而十分平静的笑了笑。 景西音一走近,便倏然跪下:“请父皇明鉴,虽然儿臣与太子妃,姐妹情深,可是不忍再看姐姐一错再错,所以特来请罪。” “妹妹再说什么胡话了。”姜曦禾看着她,有些疑惑的皱眉。 “姐姐,你又何苦在装!”景西音痛心疾首的喊道,泪眼婆娑,“你说你讨厌庭雪和太子表哥是青梅竹马,你讨厌她曾经嫁给太子表哥,而如今庭雪有了身孕,你又厌恶庭雪这般快的就怀了孩子,便暗下了毒手,将麝香送到了庭雪的寝殿中。” “庭雪也是从东宫出来的,见着东宫送来玩意,自然是没有什么防备心的直接收下,可是这一收就出了问题。” “我曾劝过你,前尘往事何必计较这么多,毕竟现在与太子表哥双宿双飞,白头偕老的人,是你!”景西音说着说着,突然就哭了起来,“我与表哥相识十八载,从未见他如此在乎过一个人,他都如此在乎你了,你又何必斤斤计较的抓着我和庭雪不放!” “父皇!”景西音哭得委屈的,拉住了燕帝的衣角,指了指桃花树下,“姐姐那些还未用完的麝香,就埋在了桃花树下,父皇若是不信,派人一查便知。” 燕帝冷冰冰的目光扫过了姜曦禾:“明泽,你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父皇,桃花下,儿臣的确埋了一些东西,可却不是害人的那些玩意,还请父皇明鉴。”姜曦禾一下子也跟着跪了下来,“还请父皇还儿臣一个公道。” “景妹妹所言,全无一句真话!” “父皇,儿臣愿意作证,也请父皇还明泽一个公道。”南暄意跟着跪下。 “既如此,那就挖开看看,不就知道了吗?”孟贵妃轻蔑的一笑,便想吩咐人过去挖。 谁知道燕帝却蓦然出声:“阿福,你去。” 阿福,是燕帝贴身宫人。 与燕帝一同长大,也是燕帝最信任的人。 阿福领了旨意后,便走到了桃花树下,接过了一边的工具,将东西给挖了出来。 “陛下,的确有东西。”阿福回了一句,弯下腰,将那东西抱了起来,回到了燕帝的身边,在燕帝发怒之前,赶忙道,“不过,这不是那害人的玩意,而是一坛新酿的桃花酿罢了。” “早就听说江南那边,有拿桃花酿酒的习惯,许是太子妃想家罢了。”阿福笑着,将坛子口一揭,就双手捧着放置在了燕帝的面前。 燕帝狐疑的看了姜曦禾一眼,低头一看,果然有浅浅的酒香传来。 孟贵妃脸色顿时就变得难堪起来。 南暄意紧接着说道:“父皇,江南那边,有拿桃花,梨花等酿酒的习惯,明泽自幼就习惯喝桃花酿,还曾经缠过儿臣,不过京城的桃花酿,哪有江南那边酿的好喝,明泽有些贪嘴,这才缠着儿臣,一同酿了这桃花酿。” 燕帝的脸色稍霁,嗯了声,抬抬手让两人全部起来:“既然是酒,为何不早说。” “大抵是明泽怕父皇责怪吧。” 燕帝颔首:“的确是该责怪的,竟然一同胡闹。” “如今天色已经晚了,也闹腾了大半宿,朕也累了,今日之事,就先到底为止吧。” “等一等,父皇明泽有事想与您单独说说。” 066 有你足矣 066有你足矣 夜色清明。 燕帝缓缓地回身,挑眉静静地看着依旧跪在地上的姜曦禾,沉思了片刻,才道:“说吧。” 姜曦禾动也不动,直直的看着燕帝周围的人。 燕帝微微敛眸:“除了阿福,都退出东宫。” “陛下。”孟贵妃拉着燕帝的手撒娇。 “爱妃,你也下去吧。”燕帝不动声色的将手从她的手中抽了出来,冷冷淡淡的,好像这几十年的感情,不复存在般。 孟贵妃扫了姜曦禾一眼,可她也不敢违背燕帝的命令,便只能抿着唇走出了东宫。 直到人都走了干净,燕帝才再次开口:“明泽,你想与朕说什么。” “关于周昭仪陷害明泽一事。” 燕帝皱眉:“刚才你也证明了你的清白,这事自然也就完了,你还想如何?” “难道父皇就不觉得奇怪吗?我与周昭仪两不相干,她为何要这般大费周章的来陷害儿臣。” “哦,你到底说说看。”燕帝挑眉,颇为冷淡。 “其实后宫几位娘娘,极少有人会这般明目张胆的送有麝香的玩意过去,因为这个太明显,只要稍微有些脑子的,都不会这般做。”姜曦禾道。 “那依照你的意思是?” “这麝香是周昭仪自己放的。”姜曦禾迎向了燕帝的目光,十分坚定的说道。 听了,燕帝冷笑出声:“周昭仪腹中怀的可是她的骨肉,虎毒尚且不食子,何况是人?再言,她自己害死了她的孩子,她栽赃嫁祸给你,做什么?” “因为……”姜曦禾抿了抿唇,“周昭仪腹中的骨肉,并非是父皇的。” “你说什么?”燕帝眯起了眼睛,带着几分阴毒。 “儿臣说,周昭仪腹中的孩子,并非父皇的,所以她才会想要害死她腹中的骨肉,嫁祸给儿臣。” “因为,儿臣曾不小心撞见过周昭仪与外男私会,不过周昭仪的警惕心太强,当时儿臣才悄悄地靠近了一些,就被周昭仪发现,于是儿臣不看细看,只能匆匆离去。” “因为当时隔得远,儿臣无法辨别出两人在做什么,只知道两人的动作有些亲昵,事发后,儿臣也曾与太子说过,因为没有证据,儿臣和太子并不敢这般贸贸然的给父皇说,于是便有了今日栽赃嫁祸。” 燕帝面色阴沉看着南暄意:“此事当真?” “回禀父皇,确有其事,那名外男,儿臣隐约已经发现了端倪了,极似周昭仪的表兄。” 燕帝暗中捏紧了拳头:“阿福,你下去仔仔细细的去查查。” “今日之事,你们不得向任何人提及,天色不早,你们早些歇息吧,回宫。” “儿臣恭送父皇。” 待人走后,南暄意将姜曦禾给扶了起来:“没事了。” “周庭雪的动作还真是挺快的。”姜曦禾拍了拍裙子上的灰,眼角却看向了摆在一旁的桃花酿,“这个如何?” “继续埋着吧。”南暄意笑,“幸好父皇不知道,你根本滴酒不沾,否则准露馅。” 姜曦禾跑过去,将那坛桃花酿抱了起来,闻了闻:“其实这酒还挺好闻的,要不殿下今儿对月品品酒?” “有美人儿在侧,别说品酒,就是读书也是当得的。”南暄意从姜曦禾的手中接过了那坛桃花酿,仰头喝了一口后,便直接掐着姜曦禾的下颌,对准她的小嘴,亲了上去,将酒如数的渡进了她的口中。 尔后他舔了舔她的嘴角,笑的肆意:“果真是好酒。” 因为沾了酒,第二日起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 姜曦禾从床榻上爬起来,嗅了嗅自己满身的酒味,跌跌撞撞的就跑进了汤池中。 将自己埋在了水中。 不多时,脚步声响起。 接着一双有力的臂膀,从水中将她捞了起来:“怎么整个都在水中。” 纵然早就坦诚相待,可是姜曦禾还是有些羞怯,回身的时候,脸上染上了点点绯色:“你怎么就进来了?” “叫你出去用膳。”南暄意弯了弯腰,似乎想要将她整个人都抱起来,可却被姜曦禾给拍了拍手:“我在洗一会儿,满身的酒气,也难为你昨儿能抱着我睡着。” “挺甜的。”南暄意挑眉一笑,眉眼姝丽。 姜曦禾娇嗔的瞪了南暄意一眼,身子却自发的往后退了几步。 她将整个身子都埋在了水中。 南暄意也不顾池边上有水渍,直接席地而坐,盘着腿,对着她招了招手:“过来,我替你擦背。”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姜曦禾撇撇嘴,“我才不相信你,你会这般好心的给我擦背。” “你这丫头。”南暄意失笑,“我一会儿还要去见父皇了,能做什么?” “这可说不准。”姜曦禾虽是这般说,可身子还是不自觉的朝他移了过来。 南暄意一把就抓住了她的肩膀,将她拉向了自己的面前:“乖,坐好。” 姜曦禾果真乖乖巧巧的坐在那,一动不动。 “今儿一早,父皇便将我唤去了御书房。”南暄意在她的身后说道。 “嗯,发生了什么吗?” “周昭仪昨儿夜里死了。”南暄意淡淡道,“应该是被父皇下令杀死了的。” “他虽然心中对着周昭仪没什么感情,却无法容忍她的背叛。” “那她的尸身了?” “已经被那些宫人抬到乱葬岗给丢了,玷辱了南氏一族的血脉,你觉得父皇他会容忍她死后还有一个好归宿吗?”南暄意摸着她的肩,“曦禾,大楚的后宫应当和大燕的不相上下,你早就该看清才是。” 姜曦禾明白他说的是谁。 昨儿她将所有的罪,都推向了周庭雪,却放了景西音。 “我以为你是明白的。”姜曦禾道,“景西音她是表妹,是你母后最喜欢的一个小辈,是景家放在掌心中呵宠的娇儿,也是楚承的心尖人,所以我不会对她如何的。” “其实你不用这般以大局为重的。”南暄意拉起姜曦禾的掌心,他低头吻了上去,“我娶你,并不是为了让你帮我筹谋这些事的。” “景西音,她是你拉拢楚承的棋子,若没有我,你或许能掌控的更好。” 南暄意一愣,瞬间就想起了前生,没有姜曦禾的日子。 孤寂而冷清。 他慢慢的用了力:“可是我,却宁愿舍弃这枚棋子。” “曦禾,我可以不要这储君之位,也可以不要这个天下,我求只求,你能一辈子陪在我的身边,与我白头偕老,儿孙满堂。” “只要你,好好地。” “你知道吗?听见你这般说,我总觉得我就像是个祸国的妖精一样。”姜曦禾倏然失笑,“竟然能让你,为我放弃江山。” 南暄意没有在说话,只是安静的替她擦背。 手下的肌肤,莹然如玉。 教他几乎控制不住心中的火气。 用了膳后,南暄意便又离开了东宫。 这时候,楚承却悄悄地溜了进来。 他手中还提了一坛酒,掐媚的将酒堆在了姜曦禾的面前。 姜曦禾漫不经心的看了楚承一眼:“你这是何意?” “赔罪赔罪。”楚承笑,“听说你喜欢桃花酿,我这不就将我珍藏了二十年的桃花酿给你搬了过来,这坛桃花酿,我可是自己都舍不得喝了。” “自然舍不得,如今到怎么舍得了?”姜曦禾看着他。 “不是有句古话嘛,叫做有舍才有得,我得到了我想要的,自然是要舍弃掉一些的。”楚承将酒往姜曦禾的面前推了推,“要不太子妃您尝尝。” 姜曦禾碰不得酒,见着楚承将酒往面前推,连忙伸手挡住:“我接受你的赔罪,可是楚承,你知不知道,你以后的路有多难走。” “自然决定了,那就没有在退却的道理。” “她一日不接受我,不代表这一辈子都不会接受我。”楚承坐了下来,“不过我还是得在感谢一下,太子妃的大度明事理。” “不必,我也不过是看在太子的面子上。”姜曦禾说道,“不过我的话也先放在了前头,凡事了,事不过三。” “这不是她第一次想要置我于死地了,我的容忍也是有限度的。” “楚大人,你应该能明白我话中的意思吧?” 楚承搓着手笑道:“这是自然的,以后啊,我保证太子妃您舒舒服服的,再也没有任何恼人的烦心事。” “有句话说的好,叫眼不见为净,从今往后,我会将西音住的那间院子给封起来,不会再让她在东宫和皇宫之中,行走半步的。” “这倒是不用。”姜曦禾大度的摆摆手,“景西音那张脸我瞧着还是挺赏心悦目的,只要你保证,她以后别再出什么幺蛾子,就可以了。” “太子妃心胸宽广,楚承自叹弗如。” 天色渐渐昏暗下来,很快便入了夜。 姜卿浅临着窗叹了一口气,刚想出院子走走,却蓦然撞见了一道妖媚的人影,正倚在树干上,衣衫半褪,极其撩人。 她记得这女子,是楚云婓的侍妾,名唤莺娘。 她刚走了一步,就听见莺娘用手扶着发髻上的一只簪子,娇娇媚媚的一笑:“还请殿下留下。” 姜卿浅回身,目光冷淡:“莺娘是有什么事吗?” “原来殿下还记得奴家的姓名了,这可真的叫奴家受宠若惊了。” 067 往事如烟 067往事如烟 “既然莺娘也在,不如进屋吃一杯茶吧?” “求之不得。”莺娘掩着小嘴笑,眼角的更加妖媚入骨。 姜卿浅是极不喜欢这般妖媚的女子的,她觉得总有一种狐媚相。 她转身率先进了屋,便让人端了茶上来。 莺娘身姿娉婷的跟着,尔后悠然落座。 其实她不喜欢茶。 很不喜欢。 不喜欢茶那种淌进舌尖时的苦涩感。 可是如今,她不得不学会喝茶,品茶。 姜卿浅看着面前的茶具,心中性子倏然一起,伸手将面前的茶具全部摔在了地上。 伺候她的侍女,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见着满屋子的狼藉,一声不吭的就开始低头收拾。 “别收拾了,下去。”姜卿浅语气不好的呵斥了一声。 侍女应了声,袅袅退下。 她盘腿坐在榻上,心中到底还是有些意难平。 那个莺娘……怎么敢……敢这般和她说话。 一个妓子而已…… 就在刚才,莺娘才从她的这里走。 她说:像她这样内心阴暗的人儿,是没人会喜欢的。 如果她这样就算是内心阴暗的,那她的姐姐了? 岂不是更加阴暗? 虽然姜曦禾不太愿意见着景西音,可是耐不住有人就是喜欢往她的面前凑。 这次她和以前一样带了许些花茶来。 “你该知道,我不太喝你的这些玩意。”姜曦禾靠着枕头,懒懒的说道。 景西音一言不发的也脱了鞋袜翻身上榻:“这并非是带给你的。” “此言何意?”姜曦禾觉得有些好笑。 “你该明白的不是吗?”景西音抬头看向姜曦禾,“有段时间,住在明月楼中的人儿,不是你,而是与你长得一般相似的人,她很喜欢喝花茶。” 她的目光平静淡漠,却又带着几分苍凉。 姜曦禾有些讶异:“你见过了她?” “是啊,见过了,你们姐妹长得挺像的,一开始我都没有分别出来的,好在我对你也算是够熟悉。” “其实我挺好奇。”姜曦禾低着头,指节敲着桌面,“你真的就这么恨周庭雪?恨我吗?” “绕了这么大的一个圈,却只除去了周庭雪,你是不是挺不甘心的?” 景西音摇头:“其实一开始,我便有了这般的打算。” “我和你接触过一段时间,自然明白,我想要将你除去,不可能用这般简单的计谋,从一开始我的目标只有周庭雪,当然我也曾祈祷过,连你一起除掉的,可惜……还是差了很多。” 姜曦禾点了点茶:“据我所知,你和周庭雪还没到这个不死不休的地步吧。” “怎么可能会没有到了。”景西音想了想,笑道:“当年的事,我与你一两句也说不清楚,不过我和周庭雪,的确是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当然她还觉得我能和她当什么好姐妹了。” “如今天色尚早,你可以与我说说的,就当是给我说说故事吧。” 景西音愣了愣,过了半响才勉强笑道:“其实我和她原先是手帕交,我什么都愿意和她说,什么也都愿意带着她,可是她了……带给我的,除了背叛,还是只有背叛。” “周家和景家,也算是世交了,所以我和周庭雪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那时候的周家还不像如今这般,爬的这么高,如今的周家的当家人,是我爷爷的门生,我和庭雪,就是这样自然而然的认识的。” “庭雪的母亲,在生下她的时候,就难产去了,没多久她的父亲就续弦,给她找了继母,一开始她的继母对她还算客气,但是随着继母逐渐握住了府中的中馈,又有了自己的孩子,庭雪便渐渐地被遗忘,我看不过去,便将庭雪带回了景家养着,我原以为我和她会这样下去,谁知道她背着我勾搭了我哥哥,其实吧,我一开始就有打算撮合她和我哥哥,让她给我当嫂子的,庭雪的性子有些胆怯,内敛,我也怕她嫁给其他人被欺负,谁知道她倒好,一边勾着我哥哥,一边又暗中背着我……勾着殿下。” “我什么都可以让,也什么都可以忍,唯独除了殿下,他是我这一生的逆鳞,谁也碰不得。” “我不是说庭雪不能和殿下在一起,只是我无法容忍,她一边和我哥哥暧昧不清,私下互许终身,一边又在找各种机会和殿下偶遇,手帕传情。” “所以我恨她,也一直针对着她,直到她与我一样进了宫。” “我以为这般,我哥哥便能看开,重新找一个能与他琴瑟和鸣的妻子,可就在不久在,我发现她竟然在和我哥哥,鸿雁传情,你觉得我能如何?” “若是不在当头处置了她,可能会因为她,导致我景家的覆灭。” “祸乱宫闱,这个名头,我景家可背不起。” 姜曦禾了然的颔首:“那我了?景西音,你扪心自问一下,我可有对付过你?你想与周庭雪如何,我管不着了,但你也不应该将矛头,指向我这里?还是说,你看着我,就觉得好欺负的很?” “是啊,看着你的第一面,我觉得你会很好欺负的。” “你瞧着安静又温柔的,又不爱与殿下嚼舌根,我欺负了你,谁知道了?可我万万没有想到殿下会为你出气?在那之前,我从未听说人彘是什么,可是那日我却明白了。” “我不知道你到底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能让殿下为你做到如此的地步。”景西音垂着头,“所以,我讨厌你。” “自打你入了东宫后,殿下的心思,一日比一日不在朝纲之上,他每日想的就是如何逗你开心,如何和你黏在一起,你知不知道,以前的殿下为了这个位置,付出了多少。” “不单单是在我的心中,甚至是在整个东宫人的心中,你就是一个红颜祸水,祸国妖姬。”景西音说道,“所以我想借着陛下的手,将你杀了,这样殿下就算是怀疑我,也无法怪罪我。” “谁知道,我竟然棋差一招。” “太子妃,您以前是多不信任人?才会在前儿做出了那般的事情了,我明明看见你将麝香从后院带回来,埋在了桃花树下的。” 姜曦禾听了,只是浅浅的一笑:“你确定,我从后院带回来的是麝香吗?” 景西音倏然愣住,瞬间无言以对。 不,她不确定。 原来从一开始,她便没有想过相信她。 景西音苦笑起来:“你是多久发现的。” “你恨我入骨,我从未都在提防你。”姜曦禾伸手,温柔而细心地替她理着,她鬓边已经有些凌乱的发,“西音,我自幼生于深宫中,这些手段我早就见过了。” “我不信任何人,我只信我自己。” 渐渐入了夜。 楚云婓刚一回来,就被姜卿浅堵在了一个正着。 她冷眼瞧着这个满身酒味的人,不耐的皱了皱眉:“楚小侯爷,我们谈谈吧。” “我们?谈谈?”楚云婓指了指他自己后,又指了指姜卿浅,倏然大笑起来,“好啊,那不知道明泽公主想要和楚某谈什么。” “谈谈以后的合作。”姜卿浅率先转了身,“我备了薄酒,不如你去我那里吧。” “美人相邀,求之不得。” 两人一前一后的去了姜卿浅的院子。 院子中灯笼高挂,与天上的明月相互辉映,酒香醇厚,顺着清风飘荡而来。 楚云婓站在院子口深深地吸了一口:“这莫不就是你们江南的桃花酿?” “是啊,楚小侯爷,你今儿真是有口福了。”姜卿浅坐在了榻上,挽着袖子替楚云婓斟了一杯酒,她的袖子轻轻挽了起来,露出了一截白玉似的手臂来。 烛火之下,显得十分有诱惑力。 楚云婓暗中吞咽了一口口水,觉得身体有些燥热。 当酒递到他的面前时候,他看也不看,猴急的接过,一仰头就全部灌进了喉咙中:“说吧,你想和我谈什么?” “你在这里养一个妓,算是什么回事?难道楚小侯爷,不该给我一个解释吗?”姜卿浅冷着眉眼质问。 “原来是这事。”楚云婓打了一个酒嗝,拿着酒坛,就重新换了一个位置,坐在了姜卿浅的身边,“你若是不喜欢,直接逐出门便是,何苦为难自己,也何苦这般眼巴巴的来问我。” “楚小侯爷,这么如花似玉的一个大美人,你可舍得?”姜卿浅挑眉。 “再美,也美不过你去啊。”楚云婓将手中的酒坛子,往她的面前一放,“咱们来喝一杯?” 姜卿浅接过:“好啊,喝一杯。” “只是楚小侯爷,千万要记得你答应我的事。” “一个美人儿罢了,小爷我有什么舍不得的。”楚云婓哈哈大笑,伸手勾住了姜卿浅的肩膀,“来,咱们喝酒。” 一杯接着一杯入喉,也记不清过了多久,也不记得自己到底喝了多少,只是下意识的接过了楚云婓手中的酒盏。 陪他一醉方休。 清风逶迤而来,院子外,桃花开的正艳。 月华清凌,却也比不得屋子中,满屋春光的细语呢喃。 068 折磨 068折磨 还不出三日,远在东宫就听见她派去跟在姜卿浅身边的探子前来回禀。 那时候姜曦禾正在泡茶,听见暗卫的禀告后,手顿时一颤,刚刚才舀出来的茶叶已经全部落在了茶桌上。 她慢慢的将勺匙搁下:“此事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当时属下就在院子外蹲着,公主和楚小侯爷都喝了些酒,许是神志隐约有些不清了。” “你当时为什么没有阻止?”姜曦禾说道。 暗卫有些惭愧的低了头:“当时属下是想阻止来着,可是跟在楚小侯爷身边的侍卫,属下打不过,而且看那模样,有些像是明泽公主设的一个局,属下哪里敢拦着。” “设局?”姜曦禾有些不可思议的挑眉,“那个地方,有什么是需要她设局的?” “她是不是脑子进水了啊?” “请主子息怒,大概公主她也只是一时气急了。” “气急了就能这样糟践自己?”姜曦禾伸手重重的拍在了茶桌上,“谁给了她气受?” “是楚小侯爷的一个暖床的妓子。” 仿佛是听到了天方夜谭的笑话般,姜曦禾抬头看着暗卫:“一个暖床的妓子?也值得她那般动怒?我看她是越活越回去了吧。” 暗卫沉默不语。 “替我遮掩,我要出宫一趟。” 楚宅。 姜卿浅翘着腿看着跪在地上哭哭啼啼的莺娘,眉眼处自带了一段风流,可也着实凌厉的紧。 楚云婓安生的坐在一旁,似乎对这副场面,已经见怪不怪了。 也好像这跟了他多日的人儿,也不过是随手可抛的一件玩物罢了。 姜卿浅端起了茶盏,笑意嫣然的看着跪在地上哭得肝肠寸断的可人儿,她似乎在今天,褪去了往日所有的张扬和桀骜,可怜兮兮的跪在地上摇尾乞怜。 只求这个曾与她颠鸾倒凤的男子,能给她一条活路,不要将她敢走。 姜卿浅手中端着的茶盏还有些滚烫,她试了试温度,对着莺娘道:“不想走吗?” 听见了她的话,莺娘一下子就抬头看向了姜卿浅,手脚并用的爬了过去,扯住了她的裙裳:“我不想走,莺娘不想走!求公主开恩!” “不想走也可以啊。”姜卿浅慢悠悠的说道,一低头果然如自己所料想一般,莺娘的眼中闪过了几分惊喜。 坐在一旁的楚云婓回头,有些狐疑的看着变得十分好说话的姜卿浅。 只见姜卿浅慢慢的弯了腰,然后将她的下颌抬了起来:“这么美的一张小脸,比起我们江南的那些女子,也是可以媲美的了。” “公主!”莺娘浑身瑟瑟发抖。 “你前些日子,不是在我的面前,还很横吗?今儿怎么就变得这么可怜啊?”姜卿浅挑眉一笑,“其实吧,我觉得你说的也没错,可是成王败寇,就算我在阴暗又如何?到头来,你的这个枕边人,选的也是我,而不是你。” 莺娘拼命地摇头:“莺娘错了,莺娘错了,还请公主开恩,给莺娘一个机会吧!” “开恩啊?”姜卿浅捏着她的下巴笑,“这就要看你,能不能满足我的要求了。” 说着,她便放开了莺娘的下巴,端着茶盏喝了一口,顿时就如数泼在了她的身上。 “茶凉了,替我换一壶烫的来。” 其实姜卿浅的手中的茶真的不算冷,甚至还有烫,被泼到的肌肤上,立马就红了一片。 莺娘也知道姜卿浅今儿想要折腾她,强忍着辣乎乎的痛意,起身拎过了一旁桌子上的茶壶。 趁此机会,姜卿浅笑意婉转的看着楚云婓:“看见我这般折磨的你的小娘子,可是心疼了?” “你开心就好。”楚云婓也在笑,一双桃花眼十分迷人,“一个奴婢罢了,你爱如何便如何吧。” 两人说话间,莺娘已经换了一壶滚烫的茶壶回来,她将茶壶摆在了桌子上:“公主,莺娘已经换好了。” 姜卿浅嗯了声,转身去倒茶。 一杯将满,她伸手试了试温度,这才满意的松了手:“我有让你站着吗?” “你知不知道这要是在我大楚,你这样不知尊卑,不懂礼数的奴婢,早就被人拖出去乱棍打死了。” 莺娘听了,吓得立马又重新跪在了地上:“莺娘有罪,任凭公主发落。” “这可是你说的。”姜卿浅托着腮,盈盈一笑,顿时仿若千树万树的百花盛放,明媚的不像话。 莺娘抬了头,一张脸妖冶如水。 就算是此刻,她的眸中,依旧含着多情的娇媚,显得更加诱人。 姜卿浅双眼一眯,眸光顿时就转向了那壶滚烫的茶水,一个注意悄然涌上了心头:“闭着眼,将衣裳脱了。” 莺娘听了,顿时就蓄满了泪水。 可姜卿浅可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人,她只是颇为冷漠的一笑:“照做你就可以留下来,我不会再赶你走,你若是不愿意,立马就滚出府。” 莺娘的脸顿时涨红,她伸了手,颤巍巍的极其不愿意这般做,可在姜卿浅冷冰冰的目光下,她还是不得不将外衣脱了,露出了水红的肚兜,上面绣着一对鸳鸯,正在戏水。 不过她的肌肤可真是又娇又嫩,直教人心头生了几分妒意。 姜卿浅冷笑着,将茶壶的盖子打开,然后对着莺娘的那张脸和身子就直接泼了过去。 一旁的楚云婓似乎也没有想过姜卿浅下手竟然会这般狠,都不给人留一条活路,顿时也是颇惊异的,还带了些不可置信。 在滚烫的茶水落下的那一刻,莺娘便发出了刺耳的尖叫声。 整个人痛的在地上打滚。 可姜卿浅似乎还嫌不够,又伸手将剩下的半壶茶水,分别倒在了她的不同地方。 从雪白的背脊,到大腿,没有留下一处完好的地方。 一连串的燎泡,极快的就毛了出来。 楚云婓有些艰难的咽了一口口水,别过了脸,不忍再看。 虽然他自负多情,怜香惜玉,也知道自己心狠手辣,不给人活路,但是他觉得自己比起面前的这位主儿来说,还是太嫩了。 这真是要有多大的恨,多大的怨,才这样做出这般的事来。 光是想一想,楚云婓就觉得自己不寒而栗。 真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招惹了这么一个可怕的人物。 姜卿浅冷笑,将手中的茶壶摔下,直接砸在了莺娘的身上。 顿时就是一声可以贯穿云霄的尖叫。 极致的痛苦。 可是姜卿浅却只觉得无比畅快。 身心舒畅。 姜卿浅看着痛的满地打滚的莺娘的,十分残忍的勾着唇角,缓缓一笑。 楚云婓突然也觉得颇为可惜。 不说莺娘是个绝色美人儿,但是那活儿的确是好,肌肤又白又嫩的,还真有些叫人舍不得。 可是而今……楚云婓看着满地打滚的人儿,只觉得有些恶心。 “心疼了?”姜卿浅看着楚云婓,“可惜没有机会了?” 楚云婓抿了抿唇,刚想说话,就听见姜曦禾的声音倏然响了起来:“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姜卿浅愕然抬头,就看见自家姐姐,正站在门口,目光冰冷的盯着莺娘。 “处置一个下人罢了,姐姐你怎么来了?”姜卿浅疾步上前,挡住了姜曦禾的目光。 “这是犯了什么错,需要这般惩戒?找个大夫给她看看,别弄出人命来。” “曦禾不必担心,这不过是个奴婢罢了,死了也就死了,并没什么大不了的。”楚云婓也笑着走近,看见姜曦禾的那一瞬,是笑的春光灿烂的。 姜曦禾握住了姜卿浅的手:“不管如何,总归是一条命。” “还有你,跟我走。” 姜卿浅嗯了声,十分顺从的就被姜曦禾给拉走了。 回到了姜卿浅暂住了院落后,姜卿浅立马就上前缠住了姜曦禾,一个劲的撒娇。 姜曦禾将人推开:“给我好好地坐着!” “你看看你现在,可真有出息!竟然还和一个妓子争风吃醋的!” 姜卿浅眨眼,十分娇俏的赖在姜曦禾的身上:“姐姐,你怎么知道了?又是谁在背后,和你嚼舌根的,这次我一定要剪了他的舌头。” “你别管是谁,总之这一次你别想逃过去的,我平常给你说,你都当耳旁风了是不是?争风吃醋也就算了,你今儿是怎么回事?”姜曦禾沉了脸,看上去颇为唬人。 可是姜卿浅自幼就是被姜曦禾给惯出来的,哪里会怕,当即又笑嘻嘻的黏了上去:“今儿我又不是故意的。” “姐姐,你听我解释吗?” “好啊,你说,我听着。” “我想赶莺娘出府,可是她不愿意,拼命地求我,我没有办法啊,而且你也知道的,我耳根子又软,所以也就觉得倒不如给她一个机会吧,反正就是一个妓子,虽然她之前冒犯了我,可我这等身份,哪里用得着和她一般见识啊。” “刚巧了,我手边摆了一壶茶,我就让她给我换了一壶茶来,就是折磨折磨她,谁知道啊,她竟然不怀好心,给我端了这么烫的一壶茶,我哪曾碰过这么烫的茶呀,所以就不小心失手打翻了,见着这个机会,她又冲上来,想将这一壶茶都洒在了我的身上,可我哪里是那种等着被人欺负的,我就顺势将她一推,然后那茶水就全部洒在了她的身上。” “姐姐,这可不是我的错,这叫恶人有恶报。”姜卿浅说的头头是道,叫姜曦禾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如何说了。 069 我想要嫁给他 069我想要嫁给他 可就算姜卿浅在如何狡辩,姜曦禾也知道事情始末与她说言,有着极大的出入。 但姜卿浅是她的妹妹,而那个莺娘却是个妓子,孰轻孰重,她如何能分不清。 只是有些失望……仅此而已。 姜曦禾拉过了姜卿浅的手,将她的手握在了手掌心中。 姜卿浅突然就被姜曦禾的这个态度给惊了一下,但是很快就恢复了常态,她笑得眉眼弯弯的看着姜曦禾:“姐姐,你怎么了?” “浅浅。”姜曦禾叹了一口气,“我只是突然觉得你好像变了很多。” 姜卿浅不明所以的看着她,似乎是在等待着她的下文。 姜曦禾沉吟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自打大燕传来联姻一事,你与陆子安不顾一切的私奔……其实我知道你和陆子安走的时候,我虽然觉得意外,但我也还挺为你开心的,你是我妹妹,唯一的妹妹,我想要的也不过是你这一生能长安无忧,若是有什么姐姐替你背了就是,但是为什么,你会变了的这般陌生。” “你与殿下面都不曾见过,你是怎么爱上他的?为何又要死要活的逼着我让位给你。好,就算是你对他一见钟情,那么莺娘了……又是为什么?” “她是一个妓子,也是楚小侯爷的侍妾,你和她之间,有什么好争风吃醋的了?” “你喜欢的不应该是殿下吗?你既然喜欢殿下,那楚云婓有几个侍妾,说了什么,又与你有什么直接的关系吗?” 姜卿浅紧紧地抿着嘴,没有开口。 “那我再退一步,莺娘可能说了什么你不太爱听的话,也做了什么你不太喜欢的事,但也罪不至此吧。” “对于一个女子来说,容貌直接关乎了她们后半生的荣华富贵,怎能说毁去就毁去,这比直接杀了她还要恶毒。” “当然,我没什么资格来和你说恶毒这件事,但浅浅,我不喜欢你沾染上这些东西,我希望你永远都是我记忆中,那个喜欢撒娇扮痴的小姑娘,和这个世间的一切腌渍的玩意,都沾不上边。” “我是你姐姐,就有这个责任,为你遮风挡雨一辈子的。”姜曦禾说着,将人搂在了怀中,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背脊,“虽然陆子安知道了当初的事,可他对你还是存了九分真心,我去求殿下,将你送回临安好不好?” “你好好的去和陆子安过日子。” “他会是一个良人的。” “来不及了。”姜卿浅摇头,压抑着眼泪,“姐姐一切都晚了。” 姜曦禾伸出食指缠住了姜卿浅的发,细细的抚摸过去:“怎么会来不及了?你还是你,他也还是他。” “姐姐既然来了这里,那就应该知道吧。”姜卿浅倏然就收住了眼泪,纵然还是泪光婆娑的,却比之前好多了。 姜曦禾沉默不语。 她想说什么,她自然是猜到了的。 不过……姜曦禾将手臂收紧了一些。 “我和云斐已经有了夫妻之实。”姜卿浅攀住了姜曦禾的肩头,目光倏然变得冰冷,“我想要嫁给云斐。” “姐姐,我知道你可能不会相信我……但我真的已经爱上了云斐。” “这段日子,她对我真的很好,他比陆子安温柔体贴,也比陆子安更加懂我,所以我才会忍不住杀了莺娘。”姜卿浅哽咽,“我真的好爱他。” “我嫉妒莺娘……嫉妒她能日日陪在云斐的身边,而我只能站在一旁远远的看着,姐姐,我真的好难过!”姜卿浅哭着说的有些语无伦次的,似乎真的动了感情一般。 姜曦禾伸手摸着她的头发:“那你想要嫁给他吗?” “可你要知道,楚云婓是京城赫赫有名的浪荡子。” “我不在乎,我只知道,他对我好,这就够了。” 院子后,微风细拂,枝叶婆娑。 姜曦禾歪头看着院子中,树下站着的那一道身影。 眸光渐冷。 在黄昏到来之前,她便悄悄地潜回了东宫。 南暄意已经从书房回来,正坐在屋子中喝茶,身边长沂正老老实实的站着,露出了一张委屈的小脸来。 姜曦禾挥手让长沂退下,自顾自的走到屏风后换了身干爽的衣裳,又重新挽了发髻,这才走到了南暄意的身边坐下。 “你今儿怎么回来的这般早?” “你怎么出宫了?”南暄意问,语气十分冷淡。 姜曦禾心下顿时一咯噔,她嘴角轻轻地扯出了一个弧度:“这件事,我刚想与你说说。” 南暄意转身瞧着她,眸子中泄露出来的情绪很明显。 她笑着剥了一颗樱桃,塞到了南暄意的嘴边:“尝尝,可甜了。” 南暄意低眉,张口将樱桃含住,也顺带的连同她的指尖一同含住:“不错,的确挺甜的。” “我出宫是因为浅浅出了些事,我担心她便去瞧了瞧。” “我就知道。”南暄意叹了一口气,伸手将人抱在了自己的大腿上,“真不知什么时候,你对浅浅的一般心思,能用到我的身上来。” “再言,她都这般大的人了,有什么事非要你去给她收拾烂摊子的。”南暄意将人抱着,“你呀,要是有这个闲工夫,不如多花些在我的身上,琢磨琢磨。” “浅浅她是我妹妹,你是我夫君,这能一样吗?”姜曦禾伏在了南暄意的肩头,说道,“浅浅说她,喜欢上了楚云婓,想要嫁给他。” “我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问题,不太安心。” “你是怕楚云婓辜负了你的妹妹吗?”南暄意问道,却漫不经心的低头摆弄起了她的手指。 姜曦禾嗯了声:“也有这个担心,只是比起这个来,我更担心其他的事。” “浅浅出去一趟,变了许多。” “有时候,我觉得浅浅还挺陌生的。” 听见姜曦禾有些担忧的语气,南暄意一下子就坐直了身子,他将人摆正,与她面对面:“曦禾,你我是夫妻,夫妻一体,你应该不会瞒着我什么事吧?” 姜曦禾咬着贝齿,摇头。 “那你今日出去,绝不可能是因为姜卿浅喜欢上了楚云婓,而是其他更重要的事对吗?”南暄意温声诱哄。 姜曦禾不肯说。 南暄意笑着伸头,在她的嘴角上吻了吻:“与我说说吧,或许我能帮上什么忙。” “我不看好楚云婓,比起他,我更愿意相信陆子安,对浅浅一片真心。” “这个我知道。”南暄意笑,“那除了这个之外了,还有没有其他的?” 姜曦禾倏然就沉默下去,恹恹的重新趴在了南暄意的肩上。 南暄意想了想,直接将人打横抱着,往汤池走了去。 姜曦禾没有准备,一下子就被南暄意抱起,下意识的伸手圈住了他的脖子:“你干嘛?” “你回来的时候,外头正下着小雨,你身子不好,受不得寒,我带你去驱驱寒,暖和暖和身子。” 两人在汤池泡了一阵后,南暄意直接用被褥裹了,直接抱到了床榻上去。 姜曦禾已经有了些睡意,就在想要睡时,又被南暄意叫醒。 她揉着眼睛,赖在床上,不肯起身。 南暄意扯着她的脸皮:“你瞧瞧,哪家姑娘像你一般,这般会耍赖皮的。” “可我困。”姜曦禾伸手将被褥提拉了上来,遮住了半张脸,依旧在床里面打滚,“让我再睡一会儿,就一会儿,好不好?” “不行。”南暄意是罕见的坚持,“现在已经到了用膳的时辰,你若想水,吃了再睡也一样。” “可那时候都醒了,哪里又会困了。”姜曦禾可怜兮兮的吸了吸鼻子,“殿下,你就在让我睡一会儿吧。” 南暄意低头看着她,面无表情的,没有说话。 姜曦禾虽然心下有些发憷,可到底面上却不露分毫。 最终,率先败阵下来的还是南暄意,他翻身上床,也往被褥里钻:“那我陪你睡一会儿。” 姜曦禾听了,顿时眉开眼笑的,将被褥给递了过去。 南暄意伸手一拉,她整个人就被他给裹到了怀中去。 姜曦禾安安静静的趴在他的怀中:“殿下。” “嗯。” “我们说会儿话吧。” “你不是想睡吗?”南暄意环着她的腰,手有些不老实的上下移动着。 姜曦禾倚在他的怀中笑:“可是你来了,就不想睡了。” 南暄意翻身将人压下:“哦,那你要与我说什么?” “说说,今儿我出宫的事。”姜曦禾正经道,“我心头始终不安,也拿不定一个主意,所以想要问问你。” 南暄意看了姜曦禾好一会儿,从她的身上爬了下来:“嗯,说吧,想与我说什么?” “浅浅和楚小侯爷,有了夫妻之实,浅浅她还杀了楚小侯爷的一个侍妾。”姜曦禾抓住了南暄意的手,“浅浅自幼被我惯大,虽说做事向来随心所欲,但也不至于这般狠毒,直接要了一个女子的命,所以我担心,浅浅是真的对楚小侯爷动了感情。” “但是浅浅以前,明明最不喜欢的就是楚小侯爷这类的二世祖了。”姜曦禾越说,声音就越低,似乎真的很痛苦一般。 070 你真的要嫁吗 070你真的要嫁吗 檀香袅袅而上。 南暄意将人打横抱了起来:“先用膳吧,吃完了我们在商议这些事。” 姜曦禾静静地靠在他的怀中,点了点头。 很快,宫人便将菜肴上齐了。 南暄意执了筷子,为她夹了一些菜:“你多吃一些。” “嗯。”姜曦禾恹恹的应了声。 她略微吃了几口后,便称饱了,不愿意在动筷,南暄意没有办法,便只能又盛了一碗汤,放在了她的面前:“那就在喝一些汤。” 见着南暄意那般坚定地脸色,姜曦禾便拿了勺子,喝了小半碗,说什么都不肯在动筷了。 南暄意见着她吃完,也从而加快了吃饭的速度,用了之后,便和她又双双的回到了床榻上。 姜曦禾扯着南暄意的袖子:“你不是说你要和我商议吗?” “那你是怎么想的?”南暄意沉声问道。 姜曦禾摇头:“不知道,浅浅一向很主见,我也劝不动她。” “可若是依着她,我心中又有些不安,我总觉得不管是楚云婓还是浅浅,她们都有些不怀好意。” “你既然拗不过她,那便只能放手成全了。”南暄意摸着她的头,“她也不是小孩子了,自己的事,她心中是心有数的,你总不可能,替她善后一辈子吧。” 姜曦禾安静的垂下了眸子:“不行,我总觉得有些不妥当的地方,我想要将浅浅送回大楚去。” “尚可,我会帮你的。” 夕阳西下。 姜卿浅伸手将车帘撩开,楚国侯府整个就笼罩在了夕阳下,牌匾微微的泛着一层金光。 楚云婓将手伸了进来:“浅浅,咱们回家了。” 次日,姜曦禾起身,才刚刚梳洗完。 就听见了窗子传来了细微的响动。 姜曦禾看了眼,便对着身边的婉儿说道:“你先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太子妃可是哪里不舒服?需要奴婢去给请太医给您瞧瞧?”婉儿有些着急的问道。 姜曦禾摆摆手:“没事,我就是突然想要静一静。” 婉儿想了想,便弯腰退下。 等人一走,姜曦禾反手扣了扣桌面:“进来。” 暗角的窗子口传来了细微的响声,紧接着一个身材修长的男子,从外面翻了进来。 姜曦禾看了眼:“你怎么来了?” “主子,出事了。”长沂站在她的身边,小声说道。 姜曦禾嗯了声:“发生了何事?” “昨儿傍晚的时候,楚小侯爷携着明泽公主回了楚国侯府。”长沂道,满面焦急。 姜曦禾顿时就失手将手边的茶杯给摔了下去,茶渍溅了一身。 等她再出口的时候,声音已然有些嘶哑:“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浅浅去了哪里?” 长沂将头埋下,身子弯着:“还请主子息怒。” “我再问你一遍,浅浅去了哪里?” “殿下去了楚国侯府。” 姜曦禾豁然起身,咬牙切齿:“她疯了不成吗?” 长沂沉默不语。 茶楼临江。 江水滔滔而过。 南承慕执着茶,看着对面的姜卿浅,挑眉:“你和你姐姐可真像。” “我和姐姐是同胞姐妹,我们长得像是很正常的,不过早就听说了睿王姿容绝佳,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姜卿浅笑着,为他斟了一杯茶,“不过睿王,对我今儿道来,好像不是很意外?” “有什么好意外的,各有所需罢了。”南承慕笑,“毕竟我这个人,就喜欢的就是互相利用,各取所需了。” “睿王似乎很清楚,我想要的东西是什么?” “天下女子,逃不过的唯有一个情字罢了。”南承慕举了举茶盏,“今儿承慕便以茶代酒,敬明泽公主一杯。” 姜卿浅承下,又道:“不过听说王爷,爱慕我姐姐?” 南承慕浅笑:“无稽之谈罢了。” 见了南承慕之后,姜卿浅又绕去京城的一处铺子,买了些糕点,准备带回府去。 谁知道就在转身准备上马车的时候,突然被人拦住了去路。 姜卿浅警戒的看着几人,右手已经握住了袖间藏住的刀。 就在她刚想将剑拔出来,后面就有一个人伸出手,将她的手腕给按住。 姜卿浅双眼闪过几分狠戾,刚一转身,就被人拿捏着手腕给抵到了灰白的墙壁上。 这时候,姜卿浅才看清了来人的面貌。 她的姐姐。 姜卿浅右手一放,嬉笑道:“姐姐怎么有空出宫了?” “为什么?”姜曦禾冷冷的看着姜卿浅,突然出手,就将她别在袖子中的刀一把给夺了出来。 姜卿浅笑着看向姜曦禾手中的刀:“姐姐指的是这个吗?” “你也知道,我先前和陆子安私奔,在外飘荡,总是要有一些防身的手段的。姐姐又何必这般大惊小怪了。” “你觉得我和你说的是这个吗?”姜曦禾挑眉,将刀拔出,一下子就插在了姜卿浅的脸边,“浅浅,你是知道我的脾气的,别和我装傻。” “我听不懂姐姐在说什么?” “你若是听不懂,那我就一点一点的慢慢和你说。”姜曦禾将人抵在墙上,没有半分的松懈。 姜卿浅的脸上的笑容顿时也维持不住,一下子就沉了下来:“姐姐,我们是同胞姐妹,自幼一起长大,你还信不过妹妹我吗?” “正是因为你我打小一下长大,所以我才这般做。” “我太了解你了,正如同你了解我一样。”姜曦禾道,“可是你最近的所作所为,却让我越来越看不透你。” “我印象之中的浅浅,虽然玩心大,偶尔任性,却也懂礼知分寸,晓进退,可是你了……明知道楚云婓是什么德行,竟然还和他行了周公之礼,随他回府,奔则为妾,你难道不知吗?浅浅,你是大楚的嫡公主,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大楚的脸面,如果这些事让父皇母后知道了,你觉得会如何?” 姜卿浅撅着头,两眼泪汪汪的看着姜曦禾:“姐姐自然是得了一个如意郎君,所以就这般对我千百般的阻扰吗?” “我知道我以前是不对,我任性的将姐姐逼走,可我如今对云斐也是真心的,我是真的喜欢云斐,姐姐为何就不能成全我一次了?” “你既然喜欢云斐,那为何今儿要去见南承慕。”姜曦禾面无表情的看着姜卿浅,“南承慕可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你与他合作,无疑是与虎谋皮。” 姜卿浅委屈的抽泣:“可他和楚国侯府有往来,我作为楚国侯府未来的主母,来见见睿王,通通关系又如何了?” “姐姐,你不能把所有人都想得和你一般。” “我如何?” “为达目的不折手段。”姜卿浅一字一字的说道,贝齿紧咬,眸光似乎淬了冰。 姜曦禾望着姜卿浅的目光心下一惊,手上的力道一松,顿时就被姜卿浅反客为主,转而将姜曦禾抵在了墙上。 “姐姐,做人不能这么自私的。” “我喜欢谁,就铁定了要和谁在一起的,谁也劝不了我。” 语落,姜卿浅弃刀而去。 姜曦禾已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东宫的。 她从未也不知道自己的亲妹妹,竟然是这般看她的。 为达目的不折手段…… 原来在她的眼中,她便是这般的人吗? 姜曦禾看着铜镜中,那个眉眼疏淡的自己,终是忍不住,将手边的一件物什,狠狠地掷了过去。 哗啦一声巨响。 铜镜破碎。 已是再难圆。 日子似乎就这样一点一点的过去。 平淡如水,再也没有任何的波澜。 姜卿浅极快的嫁给了楚云婓,南承慕也娶了孟娇,好像所有的事,已是尘埃落定。 再也没有人能掀起半分的波澜。 直到在初秋的时候,一道八百里加急的军令,突然在京城上空炸响。 大晋竟然毫无征兆的出兵大燕,已经拿下了大燕边界的两座城池。 太子南暄意领旨,出兵大晋。 姜曦禾连夜为他赶制了几件御寒的衣物。 南暄意回到屋子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姜曦禾正挑灯缝制的景象。 他叹了一口气,走过去,将人拉进了怀中:“别做了,伤眼。” “我想为你做些事。”姜曦禾抱住了他,“殿下,你记得要平平安安的。” “我年少便上了战场,到今日已经有十个年头了,我不会的出事的。”南暄意说着,将人抱了起来,搁在了腿上,“只是许久不能再见你了。” “我会在这儿,等着殿下凯旋而归的。”姜曦禾看着他,“所以还请殿下务必保重,我在家中等着殿下。” “曦禾,你别这般看着我,我会舍不得的。”南暄意摸着她的脸,将头抵了上去,“我的曦禾。” “这场战役,少则三个月,多则半年,我真担心,你会出事。”南暄意低头亲了亲她的唇角,“曦禾,所以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你要好好地照顾自己知道吗?” 姜曦禾点头,泪水一下子就喷涌而出。 刹那,满面都是。 哭得不能自抑。 南暄意温柔的将她脸上的泪水一一吻去。 很快就到了他们出征的日子。 天气难得的晴朗。 姜曦禾站在城墙之上,看着他和大军的渐行渐远的身影。 如今,此刻。 秋风正起。 却不知良人,何时才归? 至此便是,夜阑卧听风吹雨,金戈铁马入梦来。 070 你真的要嫁吗 070你真的要嫁吗 檀香袅袅而上。 南暄意将人打横抱了起来:“先用膳吧,吃完了我们在商议这些事。” 姜曦禾静静地靠在他的怀中,点了点头。 很快,宫人便将菜肴上齐了。 南暄意执了筷子,为她夹了一些菜:“你多吃一些。” “嗯。”姜曦禾恹恹的应了声。 她略微吃了几口后,便称饱了,不愿意在动筷,南暄意没有办法,便只能又盛了一碗汤,放在了她的面前:“那就在喝一些汤。” 见着南暄意那般坚定地脸色,姜曦禾便拿了勺子,喝了小半碗,说什么都不肯在动筷了。 南暄意见着她吃完,也从而加快了吃饭的速度,用了之后,便和她又双双的回到了床榻上。 姜曦禾扯着南暄意的袖子:“你不是说你要和我商议吗?” “那你是怎么想的?”南暄意沉声问道。 姜曦禾摇头:“不知道,浅浅一向很主见,我也劝不动她。” “可若是依着她,我心中又有些不安,我总觉得不管是楚云婓还是浅浅,她们都有些不怀好意。” “你既然拗不过她,那便只能放手成全了。”南暄意摸着她的头,“她也不是小孩子了,自己的事,她心中是心有数的,你总不可能,替她善后一辈子吧。” 姜曦禾安静的垂下了眸子:“不行,我总觉得有些不妥当的地方,我想要将浅浅送回大楚去。” “尚可,我会帮你的。” 夕阳西下。 姜卿浅伸手将车帘撩开,楚国侯府整个就笼罩在了夕阳下,牌匾微微的泛着一层金光。 楚云婓将手伸了进来:“浅浅,咱们回家了。” 次日,姜曦禾起身,才刚刚梳洗完。 就听见了窗子传来了细微的响动。 姜曦禾看了眼,便对着身边的婉儿说道:“你先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太子妃可是哪里不舒服?需要奴婢去给请太医给您瞧瞧?”婉儿有些着急的问道。 姜曦禾摆摆手:“没事,我就是突然想要静一静。” 婉儿想了想,便弯腰退下。 等人一走,姜曦禾反手扣了扣桌面:“进来。” 暗角的窗子口传来了细微的响声,紧接着一个身材修长的男子,从外面翻了进来。 姜曦禾看了眼:“你怎么来了?” “主子,出事了。”长沂站在她的身边,小声说道。 姜曦禾嗯了声:“发生了何事?” “昨儿傍晚的时候,楚小侯爷携着明泽公主回了楚国侯府。”长沂道,满面焦急。 姜曦禾顿时就失手将手边的茶杯给摔了下去,茶渍溅了一身。 等她再出口的时候,声音已然有些嘶哑:“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浅浅去了哪里?” 长沂将头埋下,身子弯着:“还请主子息怒。” “我再问你一遍,浅浅去了哪里?” “殿下去了楚国侯府。” 姜曦禾豁然起身,咬牙切齿:“她疯了不成吗?” 长沂沉默不语。 茶楼临江。 江水滔滔而过。 南承慕执着茶,看着对面的姜卿浅,挑眉:“你和你姐姐可真像。” “我和姐姐是同胞姐妹,我们长得像是很正常的,不过早就听说了睿王姿容绝佳,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姜卿浅笑着,为他斟了一杯茶,“不过睿王,对我今儿道来,好像不是很意外?” “有什么好意外的,各有所需罢了。”南承慕笑,“毕竟我这个人,就喜欢的就是互相利用,各取所需了。” “睿王似乎很清楚,我想要的东西是什么?” “天下女子,逃不过的唯有一个情字罢了。”南承慕举了举茶盏,“今儿承慕便以茶代酒,敬明泽公主一杯。” 姜卿浅承下,又道:“不过听说王爷,爱慕我姐姐?” 南承慕浅笑:“无稽之谈罢了。” 见了南承慕之后,姜卿浅又绕去京城的一处铺子,买了些糕点,准备带回府去。 谁知道就在转身准备上马车的时候,突然被人拦住了去路。 姜卿浅警戒的看着几人,右手已经握住了袖间藏住的刀。 就在她刚想将剑拔出来,后面就有一个人伸出手,将她的手腕给按住。 姜卿浅双眼闪过几分狠戾,刚一转身,就被人拿捏着手腕给抵到了灰白的墙壁上。 这时候,姜卿浅才看清了来人的面貌。 她的姐姐。 姜卿浅右手一放,嬉笑道:“姐姐怎么有空出宫了?” “为什么?”姜曦禾冷冷的看着姜卿浅,突然出手,就将她别在袖子中的刀一把给夺了出来。 姜卿浅笑着看向姜曦禾手中的刀:“姐姐指的是这个吗?” “你也知道,我先前和陆子安私奔,在外飘荡,总是要有一些防身的手段的。姐姐又何必这般大惊小怪了。” “你觉得我和你说的是这个吗?”姜曦禾挑眉,将刀拔出,一下子就插在了姜卿浅的脸边,“浅浅,你是知道我的脾气的,别和我装傻。” “我听不懂姐姐在说什么?” “你若是听不懂,那我就一点一点的慢慢和你说。”姜曦禾将人抵在墙上,没有半分的松懈。 姜卿浅的脸上的笑容顿时也维持不住,一下子就沉了下来:“姐姐,我们是同胞姐妹,自幼一起长大,你还信不过妹妹我吗?” “正是因为你我打小一下长大,所以我才这般做。” “我太了解你了,正如同你了解我一样。”姜曦禾道,“可是你最近的所作所为,却让我越来越看不透你。” “我印象之中的浅浅,虽然玩心大,偶尔任性,却也懂礼知分寸,晓进退,可是你了……明知道楚云婓是什么德行,竟然还和他行了周公之礼,随他回府,奔则为妾,你难道不知吗?浅浅,你是大楚的嫡公主,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大楚的脸面,如果这些事让父皇母后知道了,你觉得会如何?” 姜卿浅撅着头,两眼泪汪汪的看着姜曦禾:“姐姐自然是得了一个如意郎君,所以就这般对我千百般的阻扰吗?” “我知道我以前是不对,我任性的将姐姐逼走,可我如今对云斐也是真心的,我是真的喜欢云斐,姐姐为何就不能成全我一次了?” “你既然喜欢云斐,那为何今儿要去见南承慕。”姜曦禾面无表情的看着姜卿浅,“南承慕可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你与他合作,无疑是与虎谋皮。” 姜卿浅委屈的抽泣:“可他和楚国侯府有往来,我作为楚国侯府未来的主母,来见见睿王,通通关系又如何了?” “姐姐,你不能把所有人都想得和你一般。” “我如何?” “为达目的不折手段。”姜卿浅一字一字的说道,贝齿紧咬,眸光似乎淬了冰。 姜曦禾望着姜卿浅的目光心下一惊,手上的力道一松,顿时就被姜卿浅反客为主,转而将姜曦禾抵在了墙上。 “姐姐,做人不能这么自私的。” “我喜欢谁,就铁定了要和谁在一起的,谁也劝不了我。” 语落,姜卿浅弃刀而去。 姜曦禾已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东宫的。 她从未也不知道自己的亲妹妹,竟然是这般看她的。 为达目的不折手段…… 原来在她的眼中,她便是这般的人吗? 姜曦禾看着铜镜中,那个眉眼疏淡的自己,终是忍不住,将手边的一件物什,狠狠地掷了过去。 哗啦一声巨响。 铜镜破碎。 已是再难圆。 日子似乎就这样一点一点的过去。 平淡如水,再也没有任何的波澜。 姜卿浅极快的嫁给了楚云婓,南承慕也娶了孟娇,好像所有的事,已是尘埃落定。 再也没有人能掀起半分的波澜。 直到在初秋的时候,一道八百里加急的军令,突然在京城上空炸响。 大晋竟然毫无征兆的出兵大燕,已经拿下了大燕边界的两座城池。 太子南暄意领旨,出兵大晋。 姜曦禾连夜为他赶制了几件御寒的衣物。 南暄意回到屋子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姜曦禾正挑灯缝制的景象。 他叹了一口气,走过去,将人拉进了怀中:“别做了,伤眼。” “我想为你做些事。”姜曦禾抱住了他,“殿下,你记得要平平安安的。” “我年少便上了战场,到今日已经有十个年头了,我不会的出事的。”南暄意说着,将人抱了起来,搁在了腿上,“只是许久不能再见你了。” “我会在这儿,等着殿下凯旋而归的。”姜曦禾看着他,“所以还请殿下务必保重,我在家中等着殿下。” “曦禾,你别这般看着我,我会舍不得的。”南暄意摸着她的脸,将头抵了上去,“我的曦禾。” “这场战役,少则三个月,多则半年,我真担心,你会出事。”南暄意低头亲了亲她的唇角,“曦禾,所以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你要好好地照顾自己知道吗?” 姜曦禾点头,泪水一下子就喷涌而出。 刹那,满面都是。 哭得不能自抑。 南暄意温柔的将她脸上的泪水一一吻去。 很快就到了他们出征的日子。 天气难得的晴朗。 姜曦禾站在城墙之上,看着他和大军的渐行渐远的身影。 如今,此刻。 秋风正起。 却不知良人,何时才归? 至此便是,夜阑卧听风吹雨,金戈铁马入梦来。 070 你真的要嫁吗 070你真的要嫁吗 檀香袅袅而上。 南暄意将人打横抱了起来:“先用膳吧,吃完了我们在商议这些事。” 姜曦禾静静地靠在他的怀中,点了点头。 很快,宫人便将菜肴上齐了。 南暄意执了筷子,为她夹了一些菜:“你多吃一些。” “嗯。”姜曦禾恹恹的应了声。 她略微吃了几口后,便称饱了,不愿意在动筷,南暄意没有办法,便只能又盛了一碗汤,放在了她的面前:“那就在喝一些汤。” 见着南暄意那般坚定地脸色,姜曦禾便拿了勺子,喝了小半碗,说什么都不肯在动筷了。 南暄意见着她吃完,也从而加快了吃饭的速度,用了之后,便和她又双双的回到了床榻上。 姜曦禾扯着南暄意的袖子:“你不是说你要和我商议吗?” “那你是怎么想的?”南暄意沉声问道。 姜曦禾摇头:“不知道,浅浅一向很主见,我也劝不动她。” “可若是依着她,我心中又有些不安,我总觉得不管是楚云婓还是浅浅,她们都有些不怀好意。” “你既然拗不过她,那便只能放手成全了。”南暄意摸着她的头,“她也不是小孩子了,自己的事,她心中是心有数的,你总不可能,替她善后一辈子吧。” 姜曦禾安静的垂下了眸子:“不行,我总觉得有些不妥当的地方,我想要将浅浅送回大楚去。” “尚可,我会帮你的。” 夕阳西下。 姜卿浅伸手将车帘撩开,楚国侯府整个就笼罩在了夕阳下,牌匾微微的泛着一层金光。 楚云婓将手伸了进来:“浅浅,咱们回家了。” 次日,姜曦禾起身,才刚刚梳洗完。 就听见了窗子传来了细微的响动。 姜曦禾看了眼,便对着身边的婉儿说道:“你先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太子妃可是哪里不舒服?需要奴婢去给请太医给您瞧瞧?”婉儿有些着急的问道。 姜曦禾摆摆手:“没事,我就是突然想要静一静。” 婉儿想了想,便弯腰退下。 等人一走,姜曦禾反手扣了扣桌面:“进来。” 暗角的窗子口传来了细微的响声,紧接着一个身材修长的男子,从外面翻了进来。 姜曦禾看了眼:“你怎么来了?” “主子,出事了。”长沂站在她的身边,小声说道。 姜曦禾嗯了声:“发生了何事?” “昨儿傍晚的时候,楚小侯爷携着明泽公主回了楚国侯府。”长沂道,满面焦急。 姜曦禾顿时就失手将手边的茶杯给摔了下去,茶渍溅了一身。 等她再出口的时候,声音已然有些嘶哑:“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浅浅去了哪里?” 长沂将头埋下,身子弯着:“还请主子息怒。” “我再问你一遍,浅浅去了哪里?” “殿下去了楚国侯府。” 姜曦禾豁然起身,咬牙切齿:“她疯了不成吗?” 长沂沉默不语。 茶楼临江。 江水滔滔而过。 南承慕执着茶,看着对面的姜卿浅,挑眉:“你和你姐姐可真像。” “我和姐姐是同胞姐妹,我们长得像是很正常的,不过早就听说了睿王姿容绝佳,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姜卿浅笑着,为他斟了一杯茶,“不过睿王,对我今儿道来,好像不是很意外?” “有什么好意外的,各有所需罢了。”南承慕笑,“毕竟我这个人,就喜欢的就是互相利用,各取所需了。” “睿王似乎很清楚,我想要的东西是什么?” “天下女子,逃不过的唯有一个情字罢了。”南承慕举了举茶盏,“今儿承慕便以茶代酒,敬明泽公主一杯。” 姜卿浅承下,又道:“不过听说王爷,爱慕我姐姐?” 南承慕浅笑:“无稽之谈罢了。” 见了南承慕之后,姜卿浅又绕去京城的一处铺子,买了些糕点,准备带回府去。 谁知道就在转身准备上马车的时候,突然被人拦住了去路。 姜卿浅警戒的看着几人,右手已经握住了袖间藏住的刀。 就在她刚想将剑拔出来,后面就有一个人伸出手,将她的手腕给按住。 姜卿浅双眼闪过几分狠戾,刚一转身,就被人拿捏着手腕给抵到了灰白的墙壁上。 这时候,姜卿浅才看清了来人的面貌。 她的姐姐。 姜卿浅右手一放,嬉笑道:“姐姐怎么有空出宫了?” “为什么?”姜曦禾冷冷的看着姜卿浅,突然出手,就将她别在袖子中的刀一把给夺了出来。 姜卿浅笑着看向姜曦禾手中的刀:“姐姐指的是这个吗?” “你也知道,我先前和陆子安私奔,在外飘荡,总是要有一些防身的手段的。姐姐又何必这般大惊小怪了。” “你觉得我和你说的是这个吗?”姜曦禾挑眉,将刀拔出,一下子就插在了姜卿浅的脸边,“浅浅,你是知道我的脾气的,别和我装傻。” “我听不懂姐姐在说什么?” “你若是听不懂,那我就一点一点的慢慢和你说。”姜曦禾将人抵在墙上,没有半分的松懈。 姜卿浅的脸上的笑容顿时也维持不住,一下子就沉了下来:“姐姐,我们是同胞姐妹,自幼一起长大,你还信不过妹妹我吗?” “正是因为你我打小一下长大,所以我才这般做。” “我太了解你了,正如同你了解我一样。”姜曦禾道,“可是你最近的所作所为,却让我越来越看不透你。” “我印象之中的浅浅,虽然玩心大,偶尔任性,却也懂礼知分寸,晓进退,可是你了……明知道楚云婓是什么德行,竟然还和他行了周公之礼,随他回府,奔则为妾,你难道不知吗?浅浅,你是大楚的嫡公主,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大楚的脸面,如果这些事让父皇母后知道了,你觉得会如何?” 姜卿浅撅着头,两眼泪汪汪的看着姜曦禾:“姐姐自然是得了一个如意郎君,所以就这般对我千百般的阻扰吗?” “我知道我以前是不对,我任性的将姐姐逼走,可我如今对云斐也是真心的,我是真的喜欢云斐,姐姐为何就不能成全我一次了?” “你既然喜欢云斐,那为何今儿要去见南承慕。”姜曦禾面无表情的看着姜卿浅,“南承慕可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你与他合作,无疑是与虎谋皮。” 姜卿浅委屈的抽泣:“可他和楚国侯府有往来,我作为楚国侯府未来的主母,来见见睿王,通通关系又如何了?” “姐姐,你不能把所有人都想得和你一般。” “我如何?” “为达目的不折手段。”姜卿浅一字一字的说道,贝齿紧咬,眸光似乎淬了冰。 姜曦禾望着姜卿浅的目光心下一惊,手上的力道一松,顿时就被姜卿浅反客为主,转而将姜曦禾抵在了墙上。 “姐姐,做人不能这么自私的。” “我喜欢谁,就铁定了要和谁在一起的,谁也劝不了我。” 语落,姜卿浅弃刀而去。 姜曦禾已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东宫的。 她从未也不知道自己的亲妹妹,竟然是这般看她的。 为达目的不折手段…… 原来在她的眼中,她便是这般的人吗? 姜曦禾看着铜镜中,那个眉眼疏淡的自己,终是忍不住,将手边的一件物什,狠狠地掷了过去。 哗啦一声巨响。 铜镜破碎。 已是再难圆。 日子似乎就这样一点一点的过去。 平淡如水,再也没有任何的波澜。 姜卿浅极快的嫁给了楚云婓,南承慕也娶了孟娇,好像所有的事,已是尘埃落定。 再也没有人能掀起半分的波澜。 直到在初秋的时候,一道八百里加急的军令,突然在京城上空炸响。 大晋竟然毫无征兆的出兵大燕,已经拿下了大燕边界的两座城池。 太子南暄意领旨,出兵大晋。 姜曦禾连夜为他赶制了几件御寒的衣物。 南暄意回到屋子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姜曦禾正挑灯缝制的景象。 他叹了一口气,走过去,将人拉进了怀中:“别做了,伤眼。” “我想为你做些事。”姜曦禾抱住了他,“殿下,你记得要平平安安的。” “我年少便上了战场,到今日已经有十个年头了,我不会的出事的。”南暄意说着,将人抱了起来,搁在了腿上,“只是许久不能再见你了。” “我会在这儿,等着殿下凯旋而归的。”姜曦禾看着他,“所以还请殿下务必保重,我在家中等着殿下。” “曦禾,你别这般看着我,我会舍不得的。”南暄意摸着她的脸,将头抵了上去,“我的曦禾。” “这场战役,少则三个月,多则半年,我真担心,你会出事。”南暄意低头亲了亲她的唇角,“曦禾,所以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你要好好地照顾自己知道吗?” 姜曦禾点头,泪水一下子就喷涌而出。 刹那,满面都是。 哭得不能自抑。 南暄意温柔的将她脸上的泪水一一吻去。 很快就到了他们出征的日子。 天气难得的晴朗。 姜曦禾站在城墙之上,看着他和大军的渐行渐远的身影。 如今,此刻。 秋风正起。 却不知良人,何时才归? 至此便是,夜阑卧听风吹雨,金戈铁马入梦来。 070 你真的要嫁吗 070你真的要嫁吗 檀香袅袅而上。 南暄意将人打横抱了起来:“先用膳吧,吃完了我们在商议这些事。” 姜曦禾静静地靠在他的怀中,点了点头。 很快,宫人便将菜肴上齐了。 南暄意执了筷子,为她夹了一些菜:“你多吃一些。” “嗯。”姜曦禾恹恹的应了声。 她略微吃了几口后,便称饱了,不愿意在动筷,南暄意没有办法,便只能又盛了一碗汤,放在了她的面前:“那就在喝一些汤。” 见着南暄意那般坚定地脸色,姜曦禾便拿了勺子,喝了小半碗,说什么都不肯在动筷了。 南暄意见着她吃完,也从而加快了吃饭的速度,用了之后,便和她又双双的回到了床榻上。 姜曦禾扯着南暄意的袖子:“你不是说你要和我商议吗?” “那你是怎么想的?”南暄意沉声问道。 姜曦禾摇头:“不知道,浅浅一向很主见,我也劝不动她。” “可若是依着她,我心中又有些不安,我总觉得不管是楚云婓还是浅浅,她们都有些不怀好意。” “你既然拗不过她,那便只能放手成全了。”南暄意摸着她的头,“她也不是小孩子了,自己的事,她心中是心有数的,你总不可能,替她善后一辈子吧。” 姜曦禾安静的垂下了眸子:“不行,我总觉得有些不妥当的地方,我想要将浅浅送回大楚去。” “尚可,我会帮你的。” 夕阳西下。 姜卿浅伸手将车帘撩开,楚国侯府整个就笼罩在了夕阳下,牌匾微微的泛着一层金光。 楚云婓将手伸了进来:“浅浅,咱们回家了。” 次日,姜曦禾起身,才刚刚梳洗完。 就听见了窗子传来了细微的响动。 姜曦禾看了眼,便对着身边的婉儿说道:“你先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太子妃可是哪里不舒服?需要奴婢去给请太医给您瞧瞧?”婉儿有些着急的问道。 姜曦禾摆摆手:“没事,我就是突然想要静一静。” 婉儿想了想,便弯腰退下。 等人一走,姜曦禾反手扣了扣桌面:“进来。” 暗角的窗子口传来了细微的响声,紧接着一个身材修长的男子,从外面翻了进来。 姜曦禾看了眼:“你怎么来了?” “主子,出事了。”长沂站在她的身边,小声说道。 姜曦禾嗯了声:“发生了何事?” “昨儿傍晚的时候,楚小侯爷携着明泽公主回了楚国侯府。”长沂道,满面焦急。 姜曦禾顿时就失手将手边的茶杯给摔了下去,茶渍溅了一身。 等她再出口的时候,声音已然有些嘶哑:“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浅浅去了哪里?” 长沂将头埋下,身子弯着:“还请主子息怒。” “我再问你一遍,浅浅去了哪里?” “殿下去了楚国侯府。” 姜曦禾豁然起身,咬牙切齿:“她疯了不成吗?” 长沂沉默不语。 茶楼临江。 江水滔滔而过。 南承慕执着茶,看着对面的姜卿浅,挑眉:“你和你姐姐可真像。” “我和姐姐是同胞姐妹,我们长得像是很正常的,不过早就听说了睿王姿容绝佳,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姜卿浅笑着,为他斟了一杯茶,“不过睿王,对我今儿道来,好像不是很意外?” “有什么好意外的,各有所需罢了。”南承慕笑,“毕竟我这个人,就喜欢的就是互相利用,各取所需了。” “睿王似乎很清楚,我想要的东西是什么?” “天下女子,逃不过的唯有一个情字罢了。”南承慕举了举茶盏,“今儿承慕便以茶代酒,敬明泽公主一杯。” 姜卿浅承下,又道:“不过听说王爷,爱慕我姐姐?” 南承慕浅笑:“无稽之谈罢了。” 见了南承慕之后,姜卿浅又绕去京城的一处铺子,买了些糕点,准备带回府去。 谁知道就在转身准备上马车的时候,突然被人拦住了去路。 姜卿浅警戒的看着几人,右手已经握住了袖间藏住的刀。 就在她刚想将剑拔出来,后面就有一个人伸出手,将她的手腕给按住。 姜卿浅双眼闪过几分狠戾,刚一转身,就被人拿捏着手腕给抵到了灰白的墙壁上。 这时候,姜卿浅才看清了来人的面貌。 她的姐姐。 姜卿浅右手一放,嬉笑道:“姐姐怎么有空出宫了?” “为什么?”姜曦禾冷冷的看着姜卿浅,突然出手,就将她别在袖子中的刀一把给夺了出来。 姜卿浅笑着看向姜曦禾手中的刀:“姐姐指的是这个吗?” “你也知道,我先前和陆子安私奔,在外飘荡,总是要有一些防身的手段的。姐姐又何必这般大惊小怪了。” “你觉得我和你说的是这个吗?”姜曦禾挑眉,将刀拔出,一下子就插在了姜卿浅的脸边,“浅浅,你是知道我的脾气的,别和我装傻。” “我听不懂姐姐在说什么?” “你若是听不懂,那我就一点一点的慢慢和你说。”姜曦禾将人抵在墙上,没有半分的松懈。 姜卿浅的脸上的笑容顿时也维持不住,一下子就沉了下来:“姐姐,我们是同胞姐妹,自幼一起长大,你还信不过妹妹我吗?” “正是因为你我打小一下长大,所以我才这般做。” “我太了解你了,正如同你了解我一样。”姜曦禾道,“可是你最近的所作所为,却让我越来越看不透你。” “我印象之中的浅浅,虽然玩心大,偶尔任性,却也懂礼知分寸,晓进退,可是你了……明知道楚云婓是什么德行,竟然还和他行了周公之礼,随他回府,奔则为妾,你难道不知吗?浅浅,你是大楚的嫡公主,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大楚的脸面,如果这些事让父皇母后知道了,你觉得会如何?” 姜卿浅撅着头,两眼泪汪汪的看着姜曦禾:“姐姐自然是得了一个如意郎君,所以就这般对我千百般的阻扰吗?” “我知道我以前是不对,我任性的将姐姐逼走,可我如今对云斐也是真心的,我是真的喜欢云斐,姐姐为何就不能成全我一次了?” “你既然喜欢云斐,那为何今儿要去见南承慕。”姜曦禾面无表情的看着姜卿浅,“南承慕可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你与他合作,无疑是与虎谋皮。” 姜卿浅委屈的抽泣:“可他和楚国侯府有往来,我作为楚国侯府未来的主母,来见见睿王,通通关系又如何了?” “姐姐,你不能把所有人都想得和你一般。” “我如何?” “为达目的不折手段。”姜卿浅一字一字的说道,贝齿紧咬,眸光似乎淬了冰。 姜曦禾望着姜卿浅的目光心下一惊,手上的力道一松,顿时就被姜卿浅反客为主,转而将姜曦禾抵在了墙上。 “姐姐,做人不能这么自私的。” “我喜欢谁,就铁定了要和谁在一起的,谁也劝不了我。” 语落,姜卿浅弃刀而去。 姜曦禾已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东宫的。 她从未也不知道自己的亲妹妹,竟然是这般看她的。 为达目的不折手段…… 原来在她的眼中,她便是这般的人吗? 姜曦禾看着铜镜中,那个眉眼疏淡的自己,终是忍不住,将手边的一件物什,狠狠地掷了过去。 哗啦一声巨响。 铜镜破碎。 已是再难圆。 日子似乎就这样一点一点的过去。 平淡如水,再也没有任何的波澜。 姜卿浅极快的嫁给了楚云婓,南承慕也娶了孟娇,好像所有的事,已是尘埃落定。 再也没有人能掀起半分的波澜。 直到在初秋的时候,一道八百里加急的军令,突然在京城上空炸响。 大晋竟然毫无征兆的出兵大燕,已经拿下了大燕边界的两座城池。 太子南暄意领旨,出兵大晋。 姜曦禾连夜为他赶制了几件御寒的衣物。 南暄意回到屋子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姜曦禾正挑灯缝制的景象。 他叹了一口气,走过去,将人拉进了怀中:“别做了,伤眼。” “我想为你做些事。”姜曦禾抱住了他,“殿下,你记得要平平安安的。” “我年少便上了战场,到今日已经有十个年头了,我不会的出事的。”南暄意说着,将人抱了起来,搁在了腿上,“只是许久不能再见你了。” “我会在这儿,等着殿下凯旋而归的。”姜曦禾看着他,“所以还请殿下务必保重,我在家中等着殿下。” “曦禾,你别这般看着我,我会舍不得的。”南暄意摸着她的脸,将头抵了上去,“我的曦禾。” “这场战役,少则三个月,多则半年,我真担心,你会出事。”南暄意低头亲了亲她的唇角,“曦禾,所以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你要好好地照顾自己知道吗?” 姜曦禾点头,泪水一下子就喷涌而出。 刹那,满面都是。 哭得不能自抑。 南暄意温柔的将她脸上的泪水一一吻去。 很快就到了他们出征的日子。 天气难得的晴朗。 姜曦禾站在城墙之上,看着他和大军的渐行渐远的身影。 如今,此刻。 秋风正起。 却不知良人,何时才归? 至此便是,夜阑卧听风吹雨,金戈铁马入梦来。 063 阿姐 063阿姐 清悠悠的声音响起。 在御花园深处,一道身影顿了顿,随即便将自己遮在了阴影中。 南月胧没有想到姜曦禾竟然会这般的不在意,一下子就气白了脸。 反正在她的认知里,前些时候她那么好的哥哥追着姜曦禾跑,绝对是姜曦禾在勾引她的哥哥,所以哥哥才会拒绝了孟姐姐和李姐姐,可是如今瞧着姜曦禾这般嫌弃的样,南月胧又有些不服气了。 她的哥哥这般好,她凭什么不喜欢! 这时候南月胧身后的白扉却绕过了她,上前行了一礼:“微臣见过太子妃。” “大人多礼了。”姜曦禾回了一礼。 南月胧却气的一把将人拉住:“你给她行什么礼?她当得起吗?” “别忘了,你是本公主看中的,你将来会是驸马!” “将来的事,谁也说不准,这般有损公主名誉的事,公主以后还是莫要提了。”白扉恭谨的说着,又行了一礼,“微臣府中还有事,就不耽搁了,请容微臣先告退。” “白大人走好。”姜曦禾回了一礼。 南月胧却一下子将人拉住:“你要去哪里?” “我说过你今天要陪我的。” “那只是公主一厢情愿的想法,微臣先告辞了。”白扉神色冷淡的将人的手给拂开,头也不回的直直的从南月胧的身边走过,在路过姜曦禾的时候,冷淡的和她微微颔首。 南月胧刚准备追上去,却被姜曦禾给拦住:“公主殿下,你这般追着一个男子出去,恐怕对你的闺誉不好,若是公主真的喜欢白大人,不妨请父皇赐婚,如此才可名正言顺的。” “这还用你说吗?”南月胧恼恨的瞪了姜曦禾的一眼,“今日之事,我会如实禀告给我哥哥和我母妃的!” “就算你给陛下说了,我还是会这样做,我是你大嫂,就有这个资格管你,你是皇家的公主,这般青天白日的追着一个男子跑,丢的不仅仅是你的脸面,还有皇家的脸面。”姜曦禾微微笑着,“我今日此番动作,你母妃若是知道了,并不会责怪我的。” 南月胧虽是骄横,倒也明白今儿这事,若是真的被母妃知道了,被责罚的一定是她。 如此,也只能气恼的瞪了姜曦禾的一眼,摞下一句狠话,转身就带着人气呼呼的走了。 婉儿看了南月胧的身影一眼有些担心:“太子妃,咱们不会有事吧?” “其实有没有事,也不差今儿这么一件。”姜曦禾笑着低了眉,“太子和睿王在朝堂上早就水火不容,我与月胧公主,又怎么会成为真正的妯娌了。” “别担心,回宫吧。” 回了东宫之后,姜曦禾并未回明月楼和白鹤院,而是将婉儿撇下,独自往后院一处较偏僻的地儿去了。 那里似乎已经久无人住,起了些灰尘。 姜曦禾推门而入,院子中并无因为久未有人住,就颓败不堪,反而极富生机,绿意微稠。 她一进来,便将门掩好,进了屋。 屋中临窗站着一个人,姿容俊秀,长身玉立。 正是刚才所见的白扉,白大人。 南月胧心心念念的心尖人。 姜曦禾走进,自顾自的寻个了干净的地儿坐下:“你倒是不错,来了大燕多久,就准备娶一个美娇娘,回大楚吗?” 白扉转身,笑意微微:“阿扉见过阿姐。” “见你如此这番境地,我倒是不知道,当初将人偷偷送来大燕,到底是对还是错了。” “阿姐的一切决定,阿扉从无异议。” “你如今也大了,见着月胧公主,倒是让我想起了,你的终身大事。”姜曦禾说的十分轻巧,“男子嘛,成家立业,可不能颠倒了。” “你想娶谁我都没意见,看你自己的喜欢就好。” “长姐如母,阿扉的终身大事,自然也得阿姐点头同意才行。”白扉笑意如初,“当年在冷宫被阿姐救下的那一刻,阿扉的命就是阿姐的。” “娶妻可是一辈子的事,我不求你以后的妻,能在你的仕途上给你锦上添花,只求你能和她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是我夙愿,也是你母妃的夙愿。”姜曦禾道,“不过你今儿找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阿扉多日未见阿姐,担心阿姐出事,便想瞧瞧,可是阿姐一直呆在东宫,阿扉无法求见。”白扉顿了顿,又道,“若是太子对阿姐不好,阿扉就算是拼了这条命,也会护阿姐平安的。” “阿扉长大了,你母妃泉下有知,定然会很欣慰的。” “阿扉如今还未有心仪的女子,日后若是有了,必将带她来见见阿姐的。” 姜曦禾颔首:“对了,还未问你,如今朝堂局势如何?” “朝堂还是那个样子,景家虽然是百年望族,但是孟家也不差,而且孟贵妃极得圣宠,所以睿王的胜算,要大一些,不过太子本身的实力,却是要比睿王强的。”白扉思忖了一会儿才道。 “南暄意伪装的极好,我也看不透他到底是在打个什么算盘,他的目标好像对储君之位,甚至是皇位,都是若即若离的。”姜曦禾抿了抿唇,“日后朝堂之上,能帮则帮,不能帮就避吧,没必要为了一个南暄意将你给交代了出来。” “阿姐,你有想过回大楚吗?” 回大楚?姜曦禾想了想,搁在桌面上的手,却慢慢的收紧:“不知道,现在也不过是走一步看一步罢了。” “将来的事,谁也说不清。” 说着,姜曦禾又像想起什么似的,话锋一转说道:“不过南月胧,她性子太过骄横,但愿意为了你委屈求全,显然是动了心思的,你若喜欢娶了便是,不用顾忌我,毕竟以后要与你走完这一辈子的,是你的妻子,而非我这个阿姐。” “阿扉明白。” “对了,你盯一下楚国侯府,如今浅浅好像寄居在楚云婓的在外购置的宅子里,我不太放心,就觉得楚云婓这厮,不简单。” 白扉想了半日,才皱眉:“阿姐是说那个浪荡风月的二世祖?楚小侯爷?” “是啊,这个二世祖可不简单,阿扉凡事看人,别看表面。”姜曦禾说着,便起了身,“很多事我不方便插手,你就自个看着办吧,我出来也不早了,就先回去了。” 就在姜曦禾走到门边的时候,白扉却突然伸手拉住了姜曦禾的衣袖:“阿姐,太子对你好吗?” “挺好的。”说起这个人,姜曦禾突然就笑了一下,“他对我很好。” “那就好。” 从偏僻的甚至隐隐已经废弃的院子出来后,姜曦禾掸了掸袖子上的灰,这才从前院走了去。 还未出后院,就看见景西音抱着一包东西,鬼鬼祟祟的往后院走。 姜曦禾轻轻一挑眉,便跟了上去。 景西音今儿也是一个人来的,并未带人,而且从她行走之际,手中抱着的拿东西散发出来的香味来看,显然是她要求处理掉的麝香。 姜曦禾眉头一拧,便出声喊住了人:“景妹妹,你这是要去哪?” 似乎景西音不知道有人在跟着她,听见声音后,瞬间就吓了一跳,手中的东西没有拿稳。 一下子就摔了下去,发出哐当一些。 景西音颤着身子回头,看见是姜曦禾的时候,明显的就松了一口气:“姐姐怎会在此?” “来此散散心。”姜曦禾几步走近,踢了踢摔在地上的包袱,“还不快抱起来。” 景西音立马蹲下将包袱紧紧地抱在了怀中,面色微红:“姐姐。” “这玩意,我不是早就让你处理了吗?”姜曦禾拧眉,有些不悦。 “妹妹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时间,所以便一直搁置着了。”景西音低着头,小声的解释道,脸色微红,头上也布了一层细细的薄汗。 “青天白日的,你也真是大胆,竟然敢出来处理这东西,也不怕被太子发现。” “这个时候,太子一般都在书房,并不会发现。” 姜曦禾伸手按在了包袱上:“那你准备怎么处理?” “找个废弃的院子埋了。”景西音道,“埋在土里,能掩住味道。” 姜曦禾也知道这办法不错,不过……她将景西音上下看了一眼:“那你准备怎么埋?用双手吗?” 景西音羞赧,有些不知所措。 因为她知道麝香这玩意,在后宫是多敏感的玩意,是以她出来埋麝香,哪里敢让人知道,宫人都不敢带一个,匆匆的就来了。 “你也是傻,这玩意你怎么敢就在东宫处理了。”姜曦禾指尖微点,“你先随意找个院子放置,晚上时候,你带着工具,将这玩意埋到冷宫去。” “冷宫常年无人,没有人会特意寻去那里的。” 景西音刹那抬头,张了张嘴,半响才道:“可我不敢去冷宫。” “我听我母亲说,那里死过好多人了。” “也总比埋在东宫,有一日东窗事发了的好。”姜曦禾淡淡道,“这样吧,你先随意找个地方放,剩下的我来处理便是。” “真的?”景西音又惊又喜的抬头,“你不骗我?” “你我同为太子的妃,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若出事,我与太子也讨不了半分的好。”姜曦禾指了指她刚才出来的院子,“我刚刚看过,那里常年无人居住,最是合适。” 064 算计 064算计 听见了姜曦禾这般说,景西音自然是欢天喜地的就应了。 随着她一起走了过去。 院子内无人,姜曦禾随意找个角落,便让景西音将麝香的坛子就放着了。 景西音十分担忧的拉着姜曦禾的手:“真的没事吗?” “我总是觉得好危险啊!” “没事的。”姜曦禾余光撇了眼屋子,拍了拍景西音的肩,“我们走吧,剩下的等我晚上再来处理。” “嗯。”景西音用力的点点头,“都听你的。” 姜曦禾先将人送回了寝宫后,自己才回了明月楼。 自打被南暄意带回来后,这还是她第一次回明月楼。 几名宫人正在打扫院子,院子中枝头冒出了点点嫩绿,十分富有朝气。 姜曦禾直接走到寝宫,将门推开,婉儿正坐在里面,也不知道在缝补着什么,见着她来,顿时吓得将所有的东西,都藏在了身后去,惶惶不安。 姜曦禾慢吞吞的走了进去,手指搭在了桌边上:“婉儿,你在做什么?” “没什么!太子妃怎么过来了。”婉儿被姜曦禾的目光一扫,顿时就吓得跪在了地上,可是手中的针线依旧藏得好好地,没有露出半分来。 “这是本宫的寝宫,本宫不来此,要去哪里啊?”姜曦禾走过去,坐在了凳子上,撑着头,看着被她吓得瑟瑟发抖的婉儿。 婉儿一声都不敢吭。 “拿出来吧,本宫都瞧见了,你这般遮掩还有什么意思。”姜曦禾又道,但目光却是一动不动的盯着婉儿手中的动作。 “奴婢,奴婢只是想缝制一个荷包,因为屋子里闲杂人太多,所以奴婢这才来了太子妃的寝宫,还请太子妃大人有大量,原谅奴婢。” “真的只是你自己缝制的吗?本宫怎么瞧着,那个荷包这么眼熟啊,像是本宫的东西。”姜曦禾将手放下,搁在了桌面上,“说吧,是你自己拿过来,还是本宫自己去取。” “求太子妃放奴婢一马。”婉儿被吓得拼命磕头,磕的砰砰砰作响。 等她抬头,姜曦禾晃眼就瞧见了她额上已经有了几分血痕。 姜曦禾不耐烦的拧了眉,走了过去。 感觉有人逼近,婉儿下意识的一抬头,就看见了姜曦禾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她想要躲开,可还不等她移动身子,就被姜曦禾轻而易举的给擒住,从她的身后,将她缝补的东西全部搜了出来。 她缝补的的确是姜曦禾的,因为它们全部被明泽公主给绞碎了。 她怕太子妃发现后,降罪在她的身上,所以想要在她发现之前补好。 可是……婉儿悄悄地抬头看,她的太子妃,却面无表情,好像早就有了预料一般。 姜曦禾将被绞碎的东西,一点一点的展开,倏然嗤笑:“我还以为是什么了?就这玩意,你有必要瞒着我吗?” “奴婢怕太子妃……” “得了,我知道这些是谁绞碎的,不会怪罪到你的身上的,下去吧。”姜曦禾那那些东西全部丢在了桌面上,说完后,想了想,又指着那一堆东西说,“将这些也全部给扔了吧,看着就觉得糟心。” “太子妃。”婉儿怯生生的喊道。 “下去吧。” 婉儿刚走,长沂就翻着窗子进来。 姜曦禾抬眼看了下:“事情都处理干净了?” “是,那坛麝香,属下已经丢到宫外去了,保证不会有人查出来的。”长沂恭谨道。 姜曦禾冷笑着撇嘴:“最近后宫是有人有喜了吗?” “主子为何会这样问?”长沂怔住,随即又舒展了眉眼。 “自从嫁到大燕来,我虽然老实了许些,也没有什么小动作,但是该有警惕心,我还是有的,我与景西音先前那般,势同水火,怎么可能会在一夕之间,就化干戈为玉帛,虽然之前,说是有南暄意为我出头,但你设身处地的想一想,我若是景西音,我会恨死了那个被南暄意护着的人,既然是这样,又怎么可能会成为姐妹。” “还有就是这个麝香。” “她给我说,是皇后让她做的,可是皇后已经多年不问后宫之事,又怎么会突然让景西音用麝香做香料,我若是皇后,我必定会按兵不动,因为孟贵妃这般得宠,她比任何人都怕有人威胁到她的地位还有南承慕的地位,所以后宫之中,若真的有人需要用到麝香,那也是孟贵妃她们出手,绝不可能会是皇后。” 姜曦禾说完,顿了顿:“如今,你可以说,是谁有孕了吧?” 长沂抿笑:“是周昭仪。” “蛇鼠一窝。”姜曦禾手指敲着桌面,“你瞧,这就很明显了,不管是景西音还是周庭雪,都与我有仇。” “而好巧不巧,我正好撞破了周庭雪秽乱宫闱的事,所以她腹中的孩子,大抵不会是燕帝的,只能是她的那个情夫,如此她怎么敢留。” “所以她找上了景西音,想要麝香小产,可就这般小产了,她又不甘心,是以便设计了这个圈套,想要引我入陷阱中。” 姜曦禾简直是越说越兴奋:“久病成医,再加上我对香料敏感,所以她特地让楚承给我送花茶,让麝香沾染在了楚承的衣裳上,这样就会引起我的警惕,然后了我就会登门去找她,这样就诱我上了钩,今日我去后院,也并非悄然前去,景西音在东宫有眼线很正常,所以她便装模作样的抱着那坛子去了,因为她知道,我不会袖手旁观的,这样我就会帮她处理掉麝香,而我一个妇人,又不能出宫,必定会埋在宫中,等她跟着我,找到我埋麝香的地方后,便可以开始设计周庭雪小产一事,这麝香必定会混在东宫的送的礼品之中,然后她因为麝香流产,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栽赃嫁祸在我的头上,到时候景西音就成了唯一的知情人。” “你说在景西音和我之间,燕帝会相信谁了?” 长沂浅笑不语。 “所以,你说我是先下手为强了,还是配合她们演一出戏。” “这就要看主子您的兴致了。” “看我的兴致啊。”姜曦禾打了一个呵欠,“那你去放一坛酒在后院吧。” “这日子太无聊了,也是时候,找一些乐子给自己了。”姜曦禾目光有些飘忽,“如今周庭雪有喜的消息,是已经传遍了吗?” 长沂颔首。 “所以就我一人,是最后的知道的。”姜曦禾浅笑,“看来我在这里的确也开始不问世事了,这般大的好消息,我竟然不知道。” “对了,你去找找周庭雪的那个小情人是谁?既然她想要栽赃陷害,那我岂能坐以待毙。” “那人我们已经查到了,是周庭雪的表兄,那日特地扮作侍卫,前来宫中与周庭雪私会的。那人是大理寺少卿的公子,叫盛臣。” 秦宜歌点点头:“挺好的,把他看住,必须要他承认自己和周庭雪的私情,不论手段,我只要结果。” “主子的意思是……” “盛府上下包括周府,只要是和盛臣有关系的,都可以作为要挟他的筹码,不论男女老少。” 长沂勾唇:“是,长沂明白了。” “这件事,长沂一定会办的妥妥当当的,绝不让主子失望。” 姜曦禾点头:“去吧。” “记得埋一坛酒在后院中,要桃花酿。” 很快,就入了夜。 姜曦禾披了一件黑色的斗篷在身上,便悄悄的出了明月楼。 在她出来之后,不远处果然有一人在跟着她。 姜曦禾轻蔑的弯起了嘴角,很快就绕去了后院,将已经调换过的酒坛抱了起来,小心翼翼的藏在了怀中。本来按照约定,这玩意应该是要埋在冷宫中,可东宫外突然多了许多禁卫军,根本就出不去,姜曦禾脚步一转,就抱着那东西回了明月楼。 明月楼早就被她给清空了,是以空无一人。 她抱着那东西,就走了院子中的桃花树下,用准备的铲子,很慢的挖了一个坑,才将东西放了进去,放了进去后,重新用土埋上,可翻新的痕迹还是太过明显,她在土上踩了好几脚,然后她便摘了些桃花瓣洒在了上面,全部做完之后,姜曦禾有些累的用手背抹了抹额头,这才回了屋。 她这才刚刚进屋,一直躲在远处的人儿,突然就跑进,在桃花树下转悠了一圈后,便乘着夜色极快的走了。 姜曦禾屈了屈指,换了一件衣裳后,便去了白鹤院。 书房的灯还亮着。 姜曦禾推门进去,就瞧见南暄意刚巧搁了笔,笑意温存:“回来了?” “嗯。”姜曦禾颔首,走进后,就瞧见他正在画的东西。 几株桃花下,有美一人,醉卧其间,衣衫半解。 她顿时有些羞恼的绕过去捶了捶他的心口:“你怎么画这玩意?要是被瞧见了,该如何?” “不会的,只有我和你能瞧见。”南暄意反手将人抱进了怀中,低头在她的眉心亲了一下,“今日一整日未见你,思之如狂。” “殿下。”她拉着他的袖子,“妾身能问你一件事吗?” “说。”他单手抱着人儿,坐在了他的腿上。 “今夜东宫突然多了好些禁卫军,是殿下做的吗?” 南暄意嗯了声:“本来我是想替你给解决了的,但是你好像不太需要我。” “所以我便想了这样一个折中的办法,你若将那玩意埋到冷宫去,反而有些说不清,一坛酒而已,至于埋得那般远吗?埋在你的明月楼,这才合情合理。” 065 入局 065入局 灯火如豆。 姜曦禾倚在南暄意的怀中笑的娇怯,美人螓首微垂,露出一截玉一样的颈子,微微垂着,散着诱人的冷香。 南暄意瞧着,顿时就有些心猿意马,他埋头在她的颈子之中,轻巧的顺着那里亲了上来,然后一点一点的含住了她的耳珠,微微舔舐着。 她身子本就敏感,如今再被他这般一撩拨,顿时就软成了一滩水,无力的倚在了他的怀中,任他为所欲为。 就在南暄意的手往下的时候,姜曦禾却突然按住了他的手,小声提醒:“殿下这里是书房。” “书房又如何?这里只有我和你。”南暄意一边说着,一边将人抱着,搁在了书桌上,更加急切的吻了上去。 姜曦禾无力的轻轻推搡着:“殿下,你别这样。” “嗯?”他出声,声音已经有些喑哑,却是分外的撩人。 姜曦禾指了指被屏风遮住的内室:“进去。” 南暄意不听,将她压在书桌上吻了好一会儿,自个也有些受不住的时候,这才将人打横抱着,入了床榻。 床帐散下,遮了一室的春风旖旎。 完事,已经是一个时辰后的事情。 她被他揽在了怀中,香汗淋漓。 姜曦禾缓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你瞧你,我现在浑身可难受了。” “我知道,是我不好,弄疼你了,你打我,好不好?”南暄意将自己凑过去,贴住了她的手掌心,一副任打任骂的样。 姜曦禾想了想,伸手就掐住了他的脸,她不敢用力,说是掐,倒是不如说是在抚摸,清软软的,一点力道都没有。 南暄意搂紧了她的腰,将她又往怀中带了带,与她身子相贴着。 “你就是惯会耍嘴皮子。”姜曦禾说着,却将手圈在了他的脖子上,颇有些惴惴不安的问道,“殿下,你会不会嫌我烦,又特能惹事?” “性子又不好。” “如果当初你娶得若是浅浅,大抵就不会这般无趣了。” “傻子。”南暄意失笑,埋下了头,“我的曦禾,这是在吃醋了吗?” 姜曦禾摇头:“没有,我可是很认真的再和殿下说话了。” “这世间,没有如果。” 就在两人情意绵绵的时候,朝暮却突然扣响了书房的门,用力有些急切,将门拍的啪啪作响。 “殿下。”姜曦禾一只手攥着被褥,捂在自己的身上,另一只手就推了推南暄意,“有人在敲门。” 南暄意拧眉:“这般晚了……” “大概是有什么事发生了吧。”姜曦禾也想起身穿衣,却被南暄意给制止住:“你先歇着,我去瞧瞧就好。” 说着,南暄意便掀开被褥起身,重新拿了一件衣衫,披着便匆匆的去开了门。 朝暮正站在外面,后面还跟着一群提着灯笼的宫人。 一见着这个阵仗,南暄意便伸手将衣衫一点一点的全部扣好:“发生了何事?” “周昭仪,小产了。”朝暮低声道。 南暄意冷笑,凉薄的眉间带出了几分清冷的弧度:“果真如此。” “如今她宫中如何了?” “正哭闹不止了,陛下也过去了,属下总觉得来势汹汹。”朝暮低头站在南暄意的面前说道。 两人说话间,姜曦禾已经换好了衣裳出来,发髻未挽,全部散在了脑后,许是刚刚经过了恋爱,眼角眉梢都带上了如水的妖冶,再无了平日的半分冷清。 见着人出来,南暄意立马就转身,走上前,将人抱在了怀中:“周昭仪小产了。” “嗯。”姜曦禾将脸埋在了他的怀中,低低的应了一声,“我刚刚听见你们说的了。” “如今父皇和孟贵妃也赶了过去,想必马上就要把火烧到我们东宫了,你去整理一下发髻,我们去迎接父皇的大驾。” “父皇老年得子,十分看重周昭仪怀中的这一胎,势必会大发雷霆,可能要委屈委屈你了。” 姜曦禾摇头:“我倒是不觉得你父皇会对着我大发雷霆,你忘了,我是大楚的公主,单凭着这一点,他就不会对我太过放肆的。” 南暄意摸了摸她的头:“去吧,我在这等你。” 打整完了之后,两人便转去了明月楼中,静候燕帝的身影。 果然也如两人所料,燕帝带着一群人,气势汹汹的闯进了东宫。 身边的孟贵妃抿着唇,端庄的笑着。却气势凌人。 “儿臣(明泽)见过父皇。” 燕帝冷着一张脸看着他们,没有喊平身,就这般盯着,像是在要将他们两人千刀万剐一般。 孟贵妃娇娇的笑着,伸手缠住了燕帝的手:“这两个孩子行礼的时辰也够久了,先让她们起来吧。” 这时候,燕帝才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随即也不问缘由,劈头盖脸的肩就是一句:“明泽,你可知罪?” “明泽不知何罪。”姜曦禾无畏的抬首,迎向了燕帝冷的像冰的目光。 “不知何罪?”燕帝听了,不怒反笑,“谋害我皇家子嗣,你却说你不知何罪?” “还请父皇息怒,明泽的确不知,自己到底犯了何罪,明泽自打来了大燕,便一直有些水土不服,除了母后偶尔传唤,明泽一直都在东宫休养生息,实在是不知,父皇所言何事。” 听了姜曦禾的辩解,燕帝倏然就拧了眉。 因为明泽是大楚的公主,是以他平常也会分上一两分的精力,来打探打探这位公主,也如她所言,她经常是大病小病不断地,按理说,她和周氏并没有任何的交集才对。 燕帝拧着眉头,看向了身后一道窈窕的人影。 宫灯下,那人穿着绯色的襦裙,摇曳生姿的走了过来。 柳蛇腰,芙蓉面。 颜色极好。 姜曦禾看着她,似乎并没有半分的惊讶,反而十分平静的笑了笑。 景西音一走近,便倏然跪下:“请父皇明鉴,虽然儿臣与太子妃,姐妹情深,可是不忍再看姐姐一错再错,所以特来请罪。” “妹妹再说什么胡话了。”姜曦禾看着她,有些疑惑的皱眉。 “姐姐,你又何苦在装!”景西音痛心疾首的喊道,泪眼婆娑,“你说你讨厌庭雪和太子表哥是青梅竹马,你讨厌她曾经嫁给太子表哥,而如今庭雪有了身孕,你又厌恶庭雪这般快的就怀了孩子,便暗下了毒手,将麝香送到了庭雪的寝殿中。” “庭雪也是从东宫出来的,见着东宫送来玩意,自然是没有什么防备心的直接收下,可是这一收就出了问题。” “我曾劝过你,前尘往事何必计较这么多,毕竟现在与太子表哥双宿双飞,白头偕老的人,是你!”景西音说着说着,突然就哭了起来,“我与表哥相识十八载,从未见他如此在乎过一个人,他都如此在乎你了,你又何必斤斤计较的抓着我和庭雪不放!” “父皇!”景西音哭得委屈的,拉住了燕帝的衣角,指了指桃花树下,“姐姐那些还未用完的麝香,就埋在了桃花树下,父皇若是不信,派人一查便知。” 燕帝冷冰冰的目光扫过了姜曦禾:“明泽,你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父皇,桃花下,儿臣的确埋了一些东西,可却不是害人的那些玩意,还请父皇明鉴。”姜曦禾一下子也跟着跪了下来,“还请父皇还儿臣一个公道。” “景妹妹所言,全无一句真话!” “父皇,儿臣愿意作证,也请父皇还明泽一个公道。”南暄意跟着跪下。 “既如此,那就挖开看看,不就知道了吗?”孟贵妃轻蔑的一笑,便想吩咐人过去挖。 谁知道燕帝却蓦然出声:“阿福,你去。” 阿福,是燕帝贴身宫人。 与燕帝一同长大,也是燕帝最信任的人。 阿福领了旨意后,便走到了桃花树下,接过了一边的工具,将东西给挖了出来。 “陛下,的确有东西。”阿福回了一句,弯下腰,将那东西抱了起来,回到了燕帝的身边,在燕帝发怒之前,赶忙道,“不过,这不是那害人的玩意,而是一坛新酿的桃花酿罢了。” “早就听说江南那边,有拿桃花酿酒的习惯,许是太子妃想家罢了。”阿福笑着,将坛子口一揭,就双手捧着放置在了燕帝的面前。 燕帝狐疑的看了姜曦禾一眼,低头一看,果然有浅浅的酒香传来。 孟贵妃脸色顿时就变得难堪起来。 南暄意紧接着说道:“父皇,江南那边,有拿桃花,梨花等酿酒的习惯,明泽自幼就习惯喝桃花酿,还曾经缠过儿臣,不过京城的桃花酿,哪有江南那边酿的好喝,明泽有些贪嘴,这才缠着儿臣,一同酿了这桃花酿。” 燕帝的脸色稍霁,嗯了声,抬抬手让两人全部起来:“既然是酒,为何不早说。” “大抵是明泽怕父皇责怪吧。” 燕帝颔首:“的确是该责怪的,竟然一同胡闹。” “如今天色已经晚了,也闹腾了大半宿,朕也累了,今日之事,就先到底为止吧。” “等一等,父皇明泽有事想与您单独说说。” 066 有你足矣 066有你足矣 夜色清明。 燕帝缓缓地回身,挑眉静静地看着依旧跪在地上的姜曦禾,沉思了片刻,才道:“说吧。” 姜曦禾动也不动,直直的看着燕帝周围的人。 燕帝微微敛眸:“除了阿福,都退出东宫。” “陛下。”孟贵妃拉着燕帝的手撒娇。 “爱妃,你也下去吧。”燕帝不动声色的将手从她的手中抽了出来,冷冷淡淡的,好像这几十年的感情,不复存在般。 孟贵妃扫了姜曦禾一眼,可她也不敢违背燕帝的命令,便只能抿着唇走出了东宫。 直到人都走了干净,燕帝才再次开口:“明泽,你想与朕说什么。” “关于周昭仪陷害明泽一事。” 燕帝皱眉:“刚才你也证明了你的清白,这事自然也就完了,你还想如何?” “难道父皇就不觉得奇怪吗?我与周昭仪两不相干,她为何要这般大费周章的来陷害儿臣。” “哦,你到底说说看。”燕帝挑眉,颇为冷淡。 “其实后宫几位娘娘,极少有人会这般明目张胆的送有麝香的玩意过去,因为这个太明显,只要稍微有些脑子的,都不会这般做。”姜曦禾道。 “那依照你的意思是?” “这麝香是周昭仪自己放的。”姜曦禾迎向了燕帝的目光,十分坚定的说道。 听了,燕帝冷笑出声:“周昭仪腹中怀的可是她的骨肉,虎毒尚且不食子,何况是人?再言,她自己害死了她的孩子,她栽赃嫁祸给你,做什么?” “因为……”姜曦禾抿了抿唇,“周昭仪腹中的骨肉,并非是父皇的。” “你说什么?”燕帝眯起了眼睛,带着几分阴毒。 “儿臣说,周昭仪腹中的孩子,并非父皇的,所以她才会想要害死她腹中的骨肉,嫁祸给儿臣。” “因为,儿臣曾不小心撞见过周昭仪与外男私会,不过周昭仪的警惕心太强,当时儿臣才悄悄地靠近了一些,就被周昭仪发现,于是儿臣不看细看,只能匆匆离去。” “因为当时隔得远,儿臣无法辨别出两人在做什么,只知道两人的动作有些亲昵,事发后,儿臣也曾与太子说过,因为没有证据,儿臣和太子并不敢这般贸贸然的给父皇说,于是便有了今日栽赃嫁祸。” 燕帝面色阴沉看着南暄意:“此事当真?” “回禀父皇,确有其事,那名外男,儿臣隐约已经发现了端倪了,极似周昭仪的表兄。” 燕帝暗中捏紧了拳头:“阿福,你下去仔仔细细的去查查。” “今日之事,你们不得向任何人提及,天色不早,你们早些歇息吧,回宫。” “儿臣恭送父皇。” 待人走后,南暄意将姜曦禾给扶了起来:“没事了。” “周庭雪的动作还真是挺快的。”姜曦禾拍了拍裙子上的灰,眼角却看向了摆在一旁的桃花酿,“这个如何?” “继续埋着吧。”南暄意笑,“幸好父皇不知道,你根本滴酒不沾,否则准露馅。” 姜曦禾跑过去,将那坛桃花酿抱了起来,闻了闻:“其实这酒还挺好闻的,要不殿下今儿对月品品酒?” “有美人儿在侧,别说品酒,就是读书也是当得的。”南暄意从姜曦禾的手中接过了那坛桃花酿,仰头喝了一口后,便直接掐着姜曦禾的下颌,对准她的小嘴,亲了上去,将酒如数的渡进了她的口中。 尔后他舔了舔她的嘴角,笑的肆意:“果真是好酒。” 因为沾了酒,第二日起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 姜曦禾从床榻上爬起来,嗅了嗅自己满身的酒味,跌跌撞撞的就跑进了汤池中。 将自己埋在了水中。 不多时,脚步声响起。 接着一双有力的臂膀,从水中将她捞了起来:“怎么整个都在水中。” 纵然早就坦诚相待,可是姜曦禾还是有些羞怯,回身的时候,脸上染上了点点绯色:“你怎么就进来了?” “叫你出去用膳。”南暄意弯了弯腰,似乎想要将她整个人都抱起来,可却被姜曦禾给拍了拍手:“我在洗一会儿,满身的酒气,也难为你昨儿能抱着我睡着。” “挺甜的。”南暄意挑眉一笑,眉眼姝丽。 姜曦禾娇嗔的瞪了南暄意一眼,身子却自发的往后退了几步。 她将整个身子都埋在了水中。 南暄意也不顾池边上有水渍,直接席地而坐,盘着腿,对着她招了招手:“过来,我替你擦背。”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姜曦禾撇撇嘴,“我才不相信你,你会这般好心的给我擦背。” “你这丫头。”南暄意失笑,“我一会儿还要去见父皇了,能做什么?” “这可说不准。”姜曦禾虽是这般说,可身子还是不自觉的朝他移了过来。 南暄意一把就抓住了她的肩膀,将她拉向了自己的面前:“乖,坐好。” 姜曦禾果真乖乖巧巧的坐在那,一动不动。 “今儿一早,父皇便将我唤去了御书房。”南暄意在她的身后说道。 “嗯,发生了什么吗?” “周昭仪昨儿夜里死了。”南暄意淡淡道,“应该是被父皇下令杀死了的。” “他虽然心中对着周昭仪没什么感情,却无法容忍她的背叛。” “那她的尸身了?” “已经被那些宫人抬到乱葬岗给丢了,玷辱了南氏一族的血脉,你觉得父皇他会容忍她死后还有一个好归宿吗?”南暄意摸着她的肩,“曦禾,大楚的后宫应当和大燕的不相上下,你早就该看清才是。” 姜曦禾明白他说的是谁。 昨儿她将所有的罪,都推向了周庭雪,却放了景西音。 “我以为你是明白的。”姜曦禾道,“景西音她是表妹,是你母后最喜欢的一个小辈,是景家放在掌心中呵宠的娇儿,也是楚承的心尖人,所以我不会对她如何的。” “其实你不用这般以大局为重的。”南暄意拉起姜曦禾的掌心,他低头吻了上去,“我娶你,并不是为了让你帮我筹谋这些事的。” “景西音,她是你拉拢楚承的棋子,若没有我,你或许能掌控的更好。” 南暄意一愣,瞬间就想起了前生,没有姜曦禾的日子。 孤寂而冷清。 他慢慢的用了力:“可是我,却宁愿舍弃这枚棋子。” “曦禾,我可以不要这储君之位,也可以不要这个天下,我求只求,你能一辈子陪在我的身边,与我白头偕老,儿孙满堂。” “只要你,好好地。” “你知道吗?听见你这般说,我总觉得我就像是个祸国的妖精一样。”姜曦禾倏然失笑,“竟然能让你,为我放弃江山。” 南暄意没有在说话,只是安静的替她擦背。 手下的肌肤,莹然如玉。 教他几乎控制不住心中的火气。 用了膳后,南暄意便又离开了东宫。 这时候,楚承却悄悄地溜了进来。 他手中还提了一坛酒,掐媚的将酒堆在了姜曦禾的面前。 姜曦禾漫不经心的看了楚承一眼:“你这是何意?” “赔罪赔罪。”楚承笑,“听说你喜欢桃花酿,我这不就将我珍藏了二十年的桃花酿给你搬了过来,这坛桃花酿,我可是自己都舍不得喝了。” “自然舍不得,如今到怎么舍得了?”姜曦禾看着他。 “不是有句古话嘛,叫做有舍才有得,我得到了我想要的,自然是要舍弃掉一些的。”楚承将酒往姜曦禾的面前推了推,“要不太子妃您尝尝。” 姜曦禾碰不得酒,见着楚承将酒往面前推,连忙伸手挡住:“我接受你的赔罪,可是楚承,你知不知道,你以后的路有多难走。” “自然决定了,那就没有在退却的道理。” “她一日不接受我,不代表这一辈子都不会接受我。”楚承坐了下来,“不过我还是得在感谢一下,太子妃的大度明事理。” “不必,我也不过是看在太子的面子上。”姜曦禾说道,“不过我的话也先放在了前头,凡事了,事不过三。” “这不是她第一次想要置我于死地了,我的容忍也是有限度的。” “楚大人,你应该能明白我话中的意思吧?” 楚承搓着手笑道:“这是自然的,以后啊,我保证太子妃您舒舒服服的,再也没有任何恼人的烦心事。” “有句话说的好,叫眼不见为净,从今往后,我会将西音住的那间院子给封起来,不会再让她在东宫和皇宫之中,行走半步的。” “这倒是不用。”姜曦禾大度的摆摆手,“景西音那张脸我瞧着还是挺赏心悦目的,只要你保证,她以后别再出什么幺蛾子,就可以了。” “太子妃心胸宽广,楚承自叹弗如。” 天色渐渐昏暗下来,很快便入了夜。 姜卿浅临着窗叹了一口气,刚想出院子走走,却蓦然撞见了一道妖媚的人影,正倚在树干上,衣衫半褪,极其撩人。 她记得这女子,是楚云婓的侍妾,名唤莺娘。 她刚走了一步,就听见莺娘用手扶着发髻上的一只簪子,娇娇媚媚的一笑:“还请殿下留下。” 姜卿浅回身,目光冷淡:“莺娘是有什么事吗?” “原来殿下还记得奴家的姓名了,这可真的叫奴家受宠若惊了。” 067 往事如烟 067往事如烟 “既然莺娘也在,不如进屋吃一杯茶吧?” “求之不得。”莺娘掩着小嘴笑,眼角的更加妖媚入骨。 姜卿浅是极不喜欢这般妖媚的女子的,她觉得总有一种狐媚相。 她转身率先进了屋,便让人端了茶上来。 莺娘身姿娉婷的跟着,尔后悠然落座。 其实她不喜欢茶。 很不喜欢。 不喜欢茶那种淌进舌尖时的苦涩感。 可是如今,她不得不学会喝茶,品茶。 姜卿浅看着面前的茶具,心中性子倏然一起,伸手将面前的茶具全部摔在了地上。 伺候她的侍女,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见着满屋子的狼藉,一声不吭的就开始低头收拾。 “别收拾了,下去。”姜卿浅语气不好的呵斥了一声。 侍女应了声,袅袅退下。 她盘腿坐在榻上,心中到底还是有些意难平。 那个莺娘……怎么敢……敢这般和她说话。 一个妓子而已…… 就在刚才,莺娘才从她的这里走。 她说:像她这样内心阴暗的人儿,是没人会喜欢的。 如果她这样就算是内心阴暗的,那她的姐姐了? 岂不是更加阴暗? 虽然姜曦禾不太愿意见着景西音,可是耐不住有人就是喜欢往她的面前凑。 这次她和以前一样带了许些花茶来。 “你该知道,我不太喝你的这些玩意。”姜曦禾靠着枕头,懒懒的说道。 景西音一言不发的也脱了鞋袜翻身上榻:“这并非是带给你的。” “此言何意?”姜曦禾觉得有些好笑。 “你该明白的不是吗?”景西音抬头看向姜曦禾,“有段时间,住在明月楼中的人儿,不是你,而是与你长得一般相似的人,她很喜欢喝花茶。” 她的目光平静淡漠,却又带着几分苍凉。 姜曦禾有些讶异:“你见过了她?” “是啊,见过了,你们姐妹长得挺像的,一开始我都没有分别出来的,好在我对你也算是够熟悉。” “其实我挺好奇。”姜曦禾低着头,指节敲着桌面,“你真的就这么恨周庭雪?恨我吗?” “绕了这么大的一个圈,却只除去了周庭雪,你是不是挺不甘心的?” 景西音摇头:“其实一开始,我便有了这般的打算。” “我和你接触过一段时间,自然明白,我想要将你除去,不可能用这般简单的计谋,从一开始我的目标只有周庭雪,当然我也曾祈祷过,连你一起除掉的,可惜……还是差了很多。” 姜曦禾点了点茶:“据我所知,你和周庭雪还没到这个不死不休的地步吧。” “怎么可能会没有到了。”景西音想了想,笑道:“当年的事,我与你一两句也说不清楚,不过我和周庭雪,的确是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当然她还觉得我能和她当什么好姐妹了。” “如今天色尚早,你可以与我说说的,就当是给我说说故事吧。” 景西音愣了愣,过了半响才勉强笑道:“其实我和她原先是手帕交,我什么都愿意和她说,什么也都愿意带着她,可是她了……带给我的,除了背叛,还是只有背叛。” “周家和景家,也算是世交了,所以我和周庭雪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那时候的周家还不像如今这般,爬的这么高,如今的周家的当家人,是我爷爷的门生,我和庭雪,就是这样自然而然的认识的。” “庭雪的母亲,在生下她的时候,就难产去了,没多久她的父亲就续弦,给她找了继母,一开始她的继母对她还算客气,但是随着继母逐渐握住了府中的中馈,又有了自己的孩子,庭雪便渐渐地被遗忘,我看不过去,便将庭雪带回了景家养着,我原以为我和她会这样下去,谁知道她背着我勾搭了我哥哥,其实吧,我一开始就有打算撮合她和我哥哥,让她给我当嫂子的,庭雪的性子有些胆怯,内敛,我也怕她嫁给其他人被欺负,谁知道她倒好,一边勾着我哥哥,一边又暗中背着我……勾着殿下。” “我什么都可以让,也什么都可以忍,唯独除了殿下,他是我这一生的逆鳞,谁也碰不得。” “我不是说庭雪不能和殿下在一起,只是我无法容忍,她一边和我哥哥暧昧不清,私下互许终身,一边又在找各种机会和殿下偶遇,手帕传情。” “所以我恨她,也一直针对着她,直到她与我一样进了宫。” “我以为这般,我哥哥便能看开,重新找一个能与他琴瑟和鸣的妻子,可就在不久在,我发现她竟然在和我哥哥,鸿雁传情,你觉得我能如何?” “若是不在当头处置了她,可能会因为她,导致我景家的覆灭。” “祸乱宫闱,这个名头,我景家可背不起。” 姜曦禾了然的颔首:“那我了?景西音,你扪心自问一下,我可有对付过你?你想与周庭雪如何,我管不着了,但你也不应该将矛头,指向我这里?还是说,你看着我,就觉得好欺负的很?” “是啊,看着你的第一面,我觉得你会很好欺负的。” “你瞧着安静又温柔的,又不爱与殿下嚼舌根,我欺负了你,谁知道了?可我万万没有想到殿下会为你出气?在那之前,我从未听说人彘是什么,可是那日我却明白了。” “我不知道你到底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能让殿下为你做到如此的地步。”景西音垂着头,“所以,我讨厌你。” “自打你入了东宫后,殿下的心思,一日比一日不在朝纲之上,他每日想的就是如何逗你开心,如何和你黏在一起,你知不知道,以前的殿下为了这个位置,付出了多少。” “不单单是在我的心中,甚至是在整个东宫人的心中,你就是一个红颜祸水,祸国妖姬。”景西音说道,“所以我想借着陛下的手,将你杀了,这样殿下就算是怀疑我,也无法怪罪我。” “谁知道,我竟然棋差一招。” “太子妃,您以前是多不信任人?才会在前儿做出了那般的事情了,我明明看见你将麝香从后院带回来,埋在了桃花树下的。” 姜曦禾听了,只是浅浅的一笑:“你确定,我从后院带回来的是麝香吗?” 景西音倏然愣住,瞬间无言以对。 不,她不确定。 原来从一开始,她便没有想过相信她。 景西音苦笑起来:“你是多久发现的。” “你恨我入骨,我从未都在提防你。”姜曦禾伸手,温柔而细心地替她理着,她鬓边已经有些凌乱的发,“西音,我自幼生于深宫中,这些手段我早就见过了。” “我不信任何人,我只信我自己。” 渐渐入了夜。 楚云婓刚一回来,就被姜卿浅堵在了一个正着。 她冷眼瞧着这个满身酒味的人,不耐的皱了皱眉:“楚小侯爷,我们谈谈吧。” “我们?谈谈?”楚云婓指了指他自己后,又指了指姜卿浅,倏然大笑起来,“好啊,那不知道明泽公主想要和楚某谈什么。” “谈谈以后的合作。”姜卿浅率先转了身,“我备了薄酒,不如你去我那里吧。” “美人相邀,求之不得。” 两人一前一后的去了姜卿浅的院子。 院子中灯笼高挂,与天上的明月相互辉映,酒香醇厚,顺着清风飘荡而来。 楚云婓站在院子口深深地吸了一口:“这莫不就是你们江南的桃花酿?” “是啊,楚小侯爷,你今儿真是有口福了。”姜卿浅坐在了榻上,挽着袖子替楚云婓斟了一杯酒,她的袖子轻轻挽了起来,露出了一截白玉似的手臂来。 烛火之下,显得十分有诱惑力。 楚云婓暗中吞咽了一口口水,觉得身体有些燥热。 当酒递到他的面前时候,他看也不看,猴急的接过,一仰头就全部灌进了喉咙中:“说吧,你想和我谈什么?” “你在这里养一个妓,算是什么回事?难道楚小侯爷,不该给我一个解释吗?”姜卿浅冷着眉眼质问。 “原来是这事。”楚云婓打了一个酒嗝,拿着酒坛,就重新换了一个位置,坐在了姜卿浅的身边,“你若是不喜欢,直接逐出门便是,何苦为难自己,也何苦这般眼巴巴的来问我。” “楚小侯爷,这么如花似玉的一个大美人,你可舍得?”姜卿浅挑眉。 “再美,也美不过你去啊。”楚云婓将手中的酒坛子,往她的面前一放,“咱们来喝一杯?” 姜卿浅接过:“好啊,喝一杯。” “只是楚小侯爷,千万要记得你答应我的事。” “一个美人儿罢了,小爷我有什么舍不得的。”楚云婓哈哈大笑,伸手勾住了姜卿浅的肩膀,“来,咱们喝酒。” 一杯接着一杯入喉,也记不清过了多久,也不记得自己到底喝了多少,只是下意识的接过了楚云婓手中的酒盏。 陪他一醉方休。 清风逶迤而来,院子外,桃花开的正艳。 月华清凌,却也比不得屋子中,满屋春光的细语呢喃。 068 折磨 068折磨 还不出三日,远在东宫就听见她派去跟在姜卿浅身边的探子前来回禀。 那时候姜曦禾正在泡茶,听见暗卫的禀告后,手顿时一颤,刚刚才舀出来的茶叶已经全部落在了茶桌上。 她慢慢的将勺匙搁下:“此事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当时属下就在院子外蹲着,公主和楚小侯爷都喝了些酒,许是神志隐约有些不清了。” “你当时为什么没有阻止?”姜曦禾说道。 暗卫有些惭愧的低了头:“当时属下是想阻止来着,可是跟在楚小侯爷身边的侍卫,属下打不过,而且看那模样,有些像是明泽公主设的一个局,属下哪里敢拦着。” “设局?”姜曦禾有些不可思议的挑眉,“那个地方,有什么是需要她设局的?” “她是不是脑子进水了啊?” “请主子息怒,大概公主她也只是一时气急了。” “气急了就能这样糟践自己?”姜曦禾伸手重重的拍在了茶桌上,“谁给了她气受?” “是楚小侯爷的一个暖床的妓子。” 仿佛是听到了天方夜谭的笑话般,姜曦禾抬头看着暗卫:“一个暖床的妓子?也值得她那般动怒?我看她是越活越回去了吧。” 暗卫沉默不语。 “替我遮掩,我要出宫一趟。” 楚宅。 姜卿浅翘着腿看着跪在地上哭哭啼啼的莺娘,眉眼处自带了一段风流,可也着实凌厉的紧。 楚云婓安生的坐在一旁,似乎对这副场面,已经见怪不怪了。 也好像这跟了他多日的人儿,也不过是随手可抛的一件玩物罢了。 姜卿浅端起了茶盏,笑意嫣然的看着跪在地上哭得肝肠寸断的可人儿,她似乎在今天,褪去了往日所有的张扬和桀骜,可怜兮兮的跪在地上摇尾乞怜。 只求这个曾与她颠鸾倒凤的男子,能给她一条活路,不要将她敢走。 姜卿浅手中端着的茶盏还有些滚烫,她试了试温度,对着莺娘道:“不想走吗?” 听见了她的话,莺娘一下子就抬头看向了姜卿浅,手脚并用的爬了过去,扯住了她的裙裳:“我不想走,莺娘不想走!求公主开恩!” “不想走也可以啊。”姜卿浅慢悠悠的说道,一低头果然如自己所料想一般,莺娘的眼中闪过了几分惊喜。 坐在一旁的楚云婓回头,有些狐疑的看着变得十分好说话的姜卿浅。 只见姜卿浅慢慢的弯了腰,然后将她的下颌抬了起来:“这么美的一张小脸,比起我们江南的那些女子,也是可以媲美的了。” “公主!”莺娘浑身瑟瑟发抖。 “你前些日子,不是在我的面前,还很横吗?今儿怎么就变得这么可怜啊?”姜卿浅挑眉一笑,“其实吧,我觉得你说的也没错,可是成王败寇,就算我在阴暗又如何?到头来,你的这个枕边人,选的也是我,而不是你。” 莺娘拼命地摇头:“莺娘错了,莺娘错了,还请公主开恩,给莺娘一个机会吧!” “开恩啊?”姜卿浅捏着她的下巴笑,“这就要看你,能不能满足我的要求了。” 说着,她便放开了莺娘的下巴,端着茶盏喝了一口,顿时就如数泼在了她的身上。 “茶凉了,替我换一壶烫的来。” 其实姜卿浅的手中的茶真的不算冷,甚至还有烫,被泼到的肌肤上,立马就红了一片。 莺娘也知道姜卿浅今儿想要折腾她,强忍着辣乎乎的痛意,起身拎过了一旁桌子上的茶壶。 趁此机会,姜卿浅笑意婉转的看着楚云婓:“看见我这般折磨的你的小娘子,可是心疼了?” “你开心就好。”楚云婓也在笑,一双桃花眼十分迷人,“一个奴婢罢了,你爱如何便如何吧。” 两人说话间,莺娘已经换了一壶滚烫的茶壶回来,她将茶壶摆在了桌子上:“公主,莺娘已经换好了。” 姜卿浅嗯了声,转身去倒茶。 一杯将满,她伸手试了试温度,这才满意的松了手:“我有让你站着吗?” “你知不知道这要是在我大楚,你这样不知尊卑,不懂礼数的奴婢,早就被人拖出去乱棍打死了。” 莺娘听了,吓得立马又重新跪在了地上:“莺娘有罪,任凭公主发落。” “这可是你说的。”姜卿浅托着腮,盈盈一笑,顿时仿若千树万树的百花盛放,明媚的不像话。 莺娘抬了头,一张脸妖冶如水。 就算是此刻,她的眸中,依旧含着多情的娇媚,显得更加诱人。 姜卿浅双眼一眯,眸光顿时就转向了那壶滚烫的茶水,一个注意悄然涌上了心头:“闭着眼,将衣裳脱了。” 莺娘听了,顿时就蓄满了泪水。 可姜卿浅可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人,她只是颇为冷漠的一笑:“照做你就可以留下来,我不会再赶你走,你若是不愿意,立马就滚出府。” 莺娘的脸顿时涨红,她伸了手,颤巍巍的极其不愿意这般做,可在姜卿浅冷冰冰的目光下,她还是不得不将外衣脱了,露出了水红的肚兜,上面绣着一对鸳鸯,正在戏水。 不过她的肌肤可真是又娇又嫩,直教人心头生了几分妒意。 姜卿浅冷笑着,将茶壶的盖子打开,然后对着莺娘的那张脸和身子就直接泼了过去。 一旁的楚云婓似乎也没有想过姜卿浅下手竟然会这般狠,都不给人留一条活路,顿时也是颇惊异的,还带了些不可置信。 在滚烫的茶水落下的那一刻,莺娘便发出了刺耳的尖叫声。 整个人痛的在地上打滚。 可姜卿浅似乎还嫌不够,又伸手将剩下的半壶茶水,分别倒在了她的不同地方。 从雪白的背脊,到大腿,没有留下一处完好的地方。 一连串的燎泡,极快的就毛了出来。 楚云婓有些艰难的咽了一口口水,别过了脸,不忍再看。 虽然他自负多情,怜香惜玉,也知道自己心狠手辣,不给人活路,但是他觉得自己比起面前的这位主儿来说,还是太嫩了。 这真是要有多大的恨,多大的怨,才这样做出这般的事来。 光是想一想,楚云婓就觉得自己不寒而栗。 真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招惹了这么一个可怕的人物。 姜卿浅冷笑,将手中的茶壶摔下,直接砸在了莺娘的身上。 顿时就是一声可以贯穿云霄的尖叫。 极致的痛苦。 可是姜卿浅却只觉得无比畅快。 身心舒畅。 姜卿浅看着痛的满地打滚的莺娘的,十分残忍的勾着唇角,缓缓一笑。 楚云婓突然也觉得颇为可惜。 不说莺娘是个绝色美人儿,但是那活儿的确是好,肌肤又白又嫩的,还真有些叫人舍不得。 可是而今……楚云婓看着满地打滚的人儿,只觉得有些恶心。 “心疼了?”姜卿浅看着楚云婓,“可惜没有机会了?” 楚云婓抿了抿唇,刚想说话,就听见姜曦禾的声音倏然响了起来:“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姜卿浅愕然抬头,就看见自家姐姐,正站在门口,目光冰冷的盯着莺娘。 “处置一个下人罢了,姐姐你怎么来了?”姜卿浅疾步上前,挡住了姜曦禾的目光。 “这是犯了什么错,需要这般惩戒?找个大夫给她看看,别弄出人命来。” “曦禾不必担心,这不过是个奴婢罢了,死了也就死了,并没什么大不了的。”楚云婓也笑着走近,看见姜曦禾的那一瞬,是笑的春光灿烂的。 姜曦禾握住了姜卿浅的手:“不管如何,总归是一条命。” “还有你,跟我走。” 姜卿浅嗯了声,十分顺从的就被姜曦禾给拉走了。 回到了姜卿浅暂住了院落后,姜卿浅立马就上前缠住了姜曦禾,一个劲的撒娇。 姜曦禾将人推开:“给我好好地坐着!” “你看看你现在,可真有出息!竟然还和一个妓子争风吃醋的!” 姜卿浅眨眼,十分娇俏的赖在姜曦禾的身上:“姐姐,你怎么知道了?又是谁在背后,和你嚼舌根的,这次我一定要剪了他的舌头。” “你别管是谁,总之这一次你别想逃过去的,我平常给你说,你都当耳旁风了是不是?争风吃醋也就算了,你今儿是怎么回事?”姜曦禾沉了脸,看上去颇为唬人。 可是姜卿浅自幼就是被姜曦禾给惯出来的,哪里会怕,当即又笑嘻嘻的黏了上去:“今儿我又不是故意的。” “姐姐,你听我解释吗?” “好啊,你说,我听着。” “我想赶莺娘出府,可是她不愿意,拼命地求我,我没有办法啊,而且你也知道的,我耳根子又软,所以也就觉得倒不如给她一个机会吧,反正就是一个妓子,虽然她之前冒犯了我,可我这等身份,哪里用得着和她一般见识啊。” “刚巧了,我手边摆了一壶茶,我就让她给我换了一壶茶来,就是折磨折磨她,谁知道啊,她竟然不怀好心,给我端了这么烫的一壶茶,我哪曾碰过这么烫的茶呀,所以就不小心失手打翻了,见着这个机会,她又冲上来,想将这一壶茶都洒在了我的身上,可我哪里是那种等着被人欺负的,我就顺势将她一推,然后那茶水就全部洒在了她的身上。” “姐姐,这可不是我的错,这叫恶人有恶报。”姜卿浅说的头头是道,叫姜曦禾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如何说了。 069 我想要嫁给他 069我想要嫁给他 可就算姜卿浅在如何狡辩,姜曦禾也知道事情始末与她说言,有着极大的出入。 但姜卿浅是她的妹妹,而那个莺娘却是个妓子,孰轻孰重,她如何能分不清。 只是有些失望……仅此而已。 姜曦禾拉过了姜卿浅的手,将她的手握在了手掌心中。 姜卿浅突然就被姜曦禾的这个态度给惊了一下,但是很快就恢复了常态,她笑得眉眼弯弯的看着姜曦禾:“姐姐,你怎么了?” “浅浅。”姜曦禾叹了一口气,“我只是突然觉得你好像变了很多。” 姜卿浅不明所以的看着她,似乎是在等待着她的下文。 姜曦禾沉吟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自打大燕传来联姻一事,你与陆子安不顾一切的私奔……其实我知道你和陆子安走的时候,我虽然觉得意外,但我也还挺为你开心的,你是我妹妹,唯一的妹妹,我想要的也不过是你这一生能长安无忧,若是有什么姐姐替你背了就是,但是为什么,你会变了的这般陌生。” “你与殿下面都不曾见过,你是怎么爱上他的?为何又要死要活的逼着我让位给你。好,就算是你对他一见钟情,那么莺娘了……又是为什么?” “她是一个妓子,也是楚小侯爷的侍妾,你和她之间,有什么好争风吃醋的了?” “你喜欢的不应该是殿下吗?你既然喜欢殿下,那楚云婓有几个侍妾,说了什么,又与你有什么直接的关系吗?” 姜卿浅紧紧地抿着嘴,没有开口。 “那我再退一步,莺娘可能说了什么你不太爱听的话,也做了什么你不太喜欢的事,但也罪不至此吧。” “对于一个女子来说,容貌直接关乎了她们后半生的荣华富贵,怎能说毁去就毁去,这比直接杀了她还要恶毒。” “当然,我没什么资格来和你说恶毒这件事,但浅浅,我不喜欢你沾染上这些东西,我希望你永远都是我记忆中,那个喜欢撒娇扮痴的小姑娘,和这个世间的一切腌渍的玩意,都沾不上边。” “我是你姐姐,就有这个责任,为你遮风挡雨一辈子的。”姜曦禾说着,将人搂在了怀中,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背脊,“虽然陆子安知道了当初的事,可他对你还是存了九分真心,我去求殿下,将你送回临安好不好?” “你好好的去和陆子安过日子。” “他会是一个良人的。” “来不及了。”姜卿浅摇头,压抑着眼泪,“姐姐一切都晚了。” 姜曦禾伸出食指缠住了姜卿浅的发,细细的抚摸过去:“怎么会来不及了?你还是你,他也还是他。” “姐姐既然来了这里,那就应该知道吧。”姜卿浅倏然就收住了眼泪,纵然还是泪光婆娑的,却比之前好多了。 姜曦禾沉默不语。 她想说什么,她自然是猜到了的。 不过……姜曦禾将手臂收紧了一些。 “我和云斐已经有了夫妻之实。”姜卿浅攀住了姜曦禾的肩头,目光倏然变得冰冷,“我想要嫁给云斐。” “姐姐,我知道你可能不会相信我……但我真的已经爱上了云斐。” “这段日子,她对我真的很好,他比陆子安温柔体贴,也比陆子安更加懂我,所以我才会忍不住杀了莺娘。”姜卿浅哽咽,“我真的好爱他。” “我嫉妒莺娘……嫉妒她能日日陪在云斐的身边,而我只能站在一旁远远的看着,姐姐,我真的好难过!”姜卿浅哭着说的有些语无伦次的,似乎真的动了感情一般。 姜曦禾伸手摸着她的头发:“那你想要嫁给他吗?” “可你要知道,楚云婓是京城赫赫有名的浪荡子。” “我不在乎,我只知道,他对我好,这就够了。” 院子后,微风细拂,枝叶婆娑。 姜曦禾歪头看着院子中,树下站着的那一道身影。 眸光渐冷。 在黄昏到来之前,她便悄悄地潜回了东宫。 南暄意已经从书房回来,正坐在屋子中喝茶,身边长沂正老老实实的站着,露出了一张委屈的小脸来。 姜曦禾挥手让长沂退下,自顾自的走到屏风后换了身干爽的衣裳,又重新挽了发髻,这才走到了南暄意的身边坐下。 “你今儿怎么回来的这般早?” “你怎么出宫了?”南暄意问,语气十分冷淡。 姜曦禾心下顿时一咯噔,她嘴角轻轻地扯出了一个弧度:“这件事,我刚想与你说说。” 南暄意转身瞧着她,眸子中泄露出来的情绪很明显。 她笑着剥了一颗樱桃,塞到了南暄意的嘴边:“尝尝,可甜了。” 南暄意低眉,张口将樱桃含住,也顺带的连同她的指尖一同含住:“不错,的确挺甜的。” “我出宫是因为浅浅出了些事,我担心她便去瞧了瞧。” “我就知道。”南暄意叹了一口气,伸手将人抱在了自己的大腿上,“真不知什么时候,你对浅浅的一般心思,能用到我的身上来。” “再言,她都这般大的人了,有什么事非要你去给她收拾烂摊子的。”南暄意将人抱着,“你呀,要是有这个闲工夫,不如多花些在我的身上,琢磨琢磨。” “浅浅她是我妹妹,你是我夫君,这能一样吗?”姜曦禾伏在了南暄意的肩头,说道,“浅浅说她,喜欢上了楚云婓,想要嫁给他。” “我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问题,不太安心。” “你是怕楚云婓辜负了你的妹妹吗?”南暄意问道,却漫不经心的低头摆弄起了她的手指。 姜曦禾嗯了声:“也有这个担心,只是比起这个来,我更担心其他的事。” “浅浅出去一趟,变了许多。” “有时候,我觉得浅浅还挺陌生的。” 听见姜曦禾有些担忧的语气,南暄意一下子就坐直了身子,他将人摆正,与她面对面:“曦禾,你我是夫妻,夫妻一体,你应该不会瞒着我什么事吧?” 姜曦禾咬着贝齿,摇头。 “那你今日出去,绝不可能是因为姜卿浅喜欢上了楚云婓,而是其他更重要的事对吗?”南暄意温声诱哄。 姜曦禾不肯说。 南暄意笑着伸头,在她的嘴角上吻了吻:“与我说说吧,或许我能帮上什么忙。” “我不看好楚云婓,比起他,我更愿意相信陆子安,对浅浅一片真心。” “这个我知道。”南暄意笑,“那除了这个之外了,还有没有其他的?” 姜曦禾倏然就沉默下去,恹恹的重新趴在了南暄意的肩上。 南暄意想了想,直接将人打横抱着,往汤池走了去。 姜曦禾没有准备,一下子就被南暄意抱起,下意识的伸手圈住了他的脖子:“你干嘛?” “你回来的时候,外头正下着小雨,你身子不好,受不得寒,我带你去驱驱寒,暖和暖和身子。” 两人在汤池泡了一阵后,南暄意直接用被褥裹了,直接抱到了床榻上去。 姜曦禾已经有了些睡意,就在想要睡时,又被南暄意叫醒。 她揉着眼睛,赖在床上,不肯起身。 南暄意扯着她的脸皮:“你瞧瞧,哪家姑娘像你一般,这般会耍赖皮的。” “可我困。”姜曦禾伸手将被褥提拉了上来,遮住了半张脸,依旧在床里面打滚,“让我再睡一会儿,就一会儿,好不好?” “不行。”南暄意是罕见的坚持,“现在已经到了用膳的时辰,你若想水,吃了再睡也一样。” “可那时候都醒了,哪里又会困了。”姜曦禾可怜兮兮的吸了吸鼻子,“殿下,你就在让我睡一会儿吧。” 南暄意低头看着她,面无表情的,没有说话。 姜曦禾虽然心下有些发憷,可到底面上却不露分毫。 最终,率先败阵下来的还是南暄意,他翻身上床,也往被褥里钻:“那我陪你睡一会儿。” 姜曦禾听了,顿时眉开眼笑的,将被褥给递了过去。 南暄意伸手一拉,她整个人就被他给裹到了怀中去。 姜曦禾安安静静的趴在他的怀中:“殿下。” “嗯。” “我们说会儿话吧。” “你不是想睡吗?”南暄意环着她的腰,手有些不老实的上下移动着。 姜曦禾倚在他的怀中笑:“可是你来了,就不想睡了。” 南暄意翻身将人压下:“哦,那你要与我说什么?” “说说,今儿我出宫的事。”姜曦禾正经道,“我心头始终不安,也拿不定一个主意,所以想要问问你。” 南暄意看了姜曦禾好一会儿,从她的身上爬了下来:“嗯,说吧,想与我说什么?” “浅浅和楚小侯爷,有了夫妻之实,浅浅她还杀了楚小侯爷的一个侍妾。”姜曦禾抓住了南暄意的手,“浅浅自幼被我惯大,虽说做事向来随心所欲,但也不至于这般狠毒,直接要了一个女子的命,所以我担心,浅浅是真的对楚小侯爷动了感情。” “但是浅浅以前,明明最不喜欢的就是楚小侯爷这类的二世祖了。”姜曦禾越说,声音就越低,似乎真的很痛苦一般。 070 你真的要嫁吗 070你真的要嫁吗 檀香袅袅而上。 南暄意将人打横抱了起来:“先用膳吧,吃完了我们在商议这些事。” 姜曦禾静静地靠在他的怀中,点了点头。 很快,宫人便将菜肴上齐了。 南暄意执了筷子,为她夹了一些菜:“你多吃一些。” “嗯。”姜曦禾恹恹的应了声。 她略微吃了几口后,便称饱了,不愿意在动筷,南暄意没有办法,便只能又盛了一碗汤,放在了她的面前:“那就在喝一些汤。” 见着南暄意那般坚定地脸色,姜曦禾便拿了勺子,喝了小半碗,说什么都不肯在动筷了。 南暄意见着她吃完,也从而加快了吃饭的速度,用了之后,便和她又双双的回到了床榻上。 姜曦禾扯着南暄意的袖子:“你不是说你要和我商议吗?” “那你是怎么想的?”南暄意沉声问道。 姜曦禾摇头:“不知道,浅浅一向很主见,我也劝不动她。” “可若是依着她,我心中又有些不安,我总觉得不管是楚云婓还是浅浅,她们都有些不怀好意。” “你既然拗不过她,那便只能放手成全了。”南暄意摸着她的头,“她也不是小孩子了,自己的事,她心中是心有数的,你总不可能,替她善后一辈子吧。” 姜曦禾安静的垂下了眸子:“不行,我总觉得有些不妥当的地方,我想要将浅浅送回大楚去。” “尚可,我会帮你的。” 夕阳西下。 姜卿浅伸手将车帘撩开,楚国侯府整个就笼罩在了夕阳下,牌匾微微的泛着一层金光。 楚云婓将手伸了进来:“浅浅,咱们回家了。” 次日,姜曦禾起身,才刚刚梳洗完。 就听见了窗子传来了细微的响动。 姜曦禾看了眼,便对着身边的婉儿说道:“你先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太子妃可是哪里不舒服?需要奴婢去给请太医给您瞧瞧?”婉儿有些着急的问道。 姜曦禾摆摆手:“没事,我就是突然想要静一静。” 婉儿想了想,便弯腰退下。 等人一走,姜曦禾反手扣了扣桌面:“进来。” 暗角的窗子口传来了细微的响声,紧接着一个身材修长的男子,从外面翻了进来。 姜曦禾看了眼:“你怎么来了?” “主子,出事了。”长沂站在她的身边,小声说道。 姜曦禾嗯了声:“发生了何事?” “昨儿傍晚的时候,楚小侯爷携着明泽公主回了楚国侯府。”长沂道,满面焦急。 姜曦禾顿时就失手将手边的茶杯给摔了下去,茶渍溅了一身。 等她再出口的时候,声音已然有些嘶哑:“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浅浅去了哪里?” 长沂将头埋下,身子弯着:“还请主子息怒。” “我再问你一遍,浅浅去了哪里?” “殿下去了楚国侯府。” 姜曦禾豁然起身,咬牙切齿:“她疯了不成吗?” 长沂沉默不语。 茶楼临江。 江水滔滔而过。 南承慕执着茶,看着对面的姜卿浅,挑眉:“你和你姐姐可真像。” “我和姐姐是同胞姐妹,我们长得像是很正常的,不过早就听说了睿王姿容绝佳,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姜卿浅笑着,为他斟了一杯茶,“不过睿王,对我今儿道来,好像不是很意外?” “有什么好意外的,各有所需罢了。”南承慕笑,“毕竟我这个人,就喜欢的就是互相利用,各取所需了。” “睿王似乎很清楚,我想要的东西是什么?” “天下女子,逃不过的唯有一个情字罢了。”南承慕举了举茶盏,“今儿承慕便以茶代酒,敬明泽公主一杯。” 姜卿浅承下,又道:“不过听说王爷,爱慕我姐姐?” 南承慕浅笑:“无稽之谈罢了。” 见了南承慕之后,姜卿浅又绕去京城的一处铺子,买了些糕点,准备带回府去。 谁知道就在转身准备上马车的时候,突然被人拦住了去路。 姜卿浅警戒的看着几人,右手已经握住了袖间藏住的刀。 就在她刚想将剑拔出来,后面就有一个人伸出手,将她的手腕给按住。 姜卿浅双眼闪过几分狠戾,刚一转身,就被人拿捏着手腕给抵到了灰白的墙壁上。 这时候,姜卿浅才看清了来人的面貌。 她的姐姐。 姜卿浅右手一放,嬉笑道:“姐姐怎么有空出宫了?” “为什么?”姜曦禾冷冷的看着姜卿浅,突然出手,就将她别在袖子中的刀一把给夺了出来。 姜卿浅笑着看向姜曦禾手中的刀:“姐姐指的是这个吗?” “你也知道,我先前和陆子安私奔,在外飘荡,总是要有一些防身的手段的。姐姐又何必这般大惊小怪了。” “你觉得我和你说的是这个吗?”姜曦禾挑眉,将刀拔出,一下子就插在了姜卿浅的脸边,“浅浅,你是知道我的脾气的,别和我装傻。” “我听不懂姐姐在说什么?” “你若是听不懂,那我就一点一点的慢慢和你说。”姜曦禾将人抵在墙上,没有半分的松懈。 姜卿浅的脸上的笑容顿时也维持不住,一下子就沉了下来:“姐姐,我们是同胞姐妹,自幼一起长大,你还信不过妹妹我吗?” “正是因为你我打小一下长大,所以我才这般做。” “我太了解你了,正如同你了解我一样。”姜曦禾道,“可是你最近的所作所为,却让我越来越看不透你。” “我印象之中的浅浅,虽然玩心大,偶尔任性,却也懂礼知分寸,晓进退,可是你了……明知道楚云婓是什么德行,竟然还和他行了周公之礼,随他回府,奔则为妾,你难道不知吗?浅浅,你是大楚的嫡公主,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大楚的脸面,如果这些事让父皇母后知道了,你觉得会如何?” 姜卿浅撅着头,两眼泪汪汪的看着姜曦禾:“姐姐自然是得了一个如意郎君,所以就这般对我千百般的阻扰吗?” “我知道我以前是不对,我任性的将姐姐逼走,可我如今对云斐也是真心的,我是真的喜欢云斐,姐姐为何就不能成全我一次了?” “你既然喜欢云斐,那为何今儿要去见南承慕。”姜曦禾面无表情的看着姜卿浅,“南承慕可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你与他合作,无疑是与虎谋皮。” 姜卿浅委屈的抽泣:“可他和楚国侯府有往来,我作为楚国侯府未来的主母,来见见睿王,通通关系又如何了?” “姐姐,你不能把所有人都想得和你一般。” “我如何?” “为达目的不折手段。”姜卿浅一字一字的说道,贝齿紧咬,眸光似乎淬了冰。 姜曦禾望着姜卿浅的目光心下一惊,手上的力道一松,顿时就被姜卿浅反客为主,转而将姜曦禾抵在了墙上。 “姐姐,做人不能这么自私的。” “我喜欢谁,就铁定了要和谁在一起的,谁也劝不了我。” 语落,姜卿浅弃刀而去。 姜曦禾已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东宫的。 她从未也不知道自己的亲妹妹,竟然是这般看她的。 为达目的不折手段…… 原来在她的眼中,她便是这般的人吗? 姜曦禾看着铜镜中,那个眉眼疏淡的自己,终是忍不住,将手边的一件物什,狠狠地掷了过去。 哗啦一声巨响。 铜镜破碎。 已是再难圆。 日子似乎就这样一点一点的过去。 平淡如水,再也没有任何的波澜。 姜卿浅极快的嫁给了楚云婓,南承慕也娶了孟娇,好像所有的事,已是尘埃落定。 再也没有人能掀起半分的波澜。 直到在初秋的时候,一道八百里加急的军令,突然在京城上空炸响。 大晋竟然毫无征兆的出兵大燕,已经拿下了大燕边界的两座城池。 太子南暄意领旨,出兵大晋。 姜曦禾连夜为他赶制了几件御寒的衣物。 南暄意回到屋子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姜曦禾正挑灯缝制的景象。 他叹了一口气,走过去,将人拉进了怀中:“别做了,伤眼。” “我想为你做些事。”姜曦禾抱住了他,“殿下,你记得要平平安安的。” “我年少便上了战场,到今日已经有十个年头了,我不会的出事的。”南暄意说着,将人抱了起来,搁在了腿上,“只是许久不能再见你了。” “我会在这儿,等着殿下凯旋而归的。”姜曦禾看着他,“所以还请殿下务必保重,我在家中等着殿下。” “曦禾,你别这般看着我,我会舍不得的。”南暄意摸着她的脸,将头抵了上去,“我的曦禾。” “这场战役,少则三个月,多则半年,我真担心,你会出事。”南暄意低头亲了亲她的唇角,“曦禾,所以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你要好好地照顾自己知道吗?” 姜曦禾点头,泪水一下子就喷涌而出。 刹那,满面都是。 哭得不能自抑。 南暄意温柔的将她脸上的泪水一一吻去。 很快就到了他们出征的日子。 天气难得的晴朗。 姜曦禾站在城墙之上,看着他和大军的渐行渐远的身影。 如今,此刻。 秋风正起。 却不知良人,何时才归? 至此便是,夜阑卧听风吹雨,金戈铁马入梦来。 070 你真的要嫁吗 070你真的要嫁吗 檀香袅袅而上。 南暄意将人打横抱了起来:“先用膳吧,吃完了我们在商议这些事。” 姜曦禾静静地靠在他的怀中,点了点头。 很快,宫人便将菜肴上齐了。 南暄意执了筷子,为她夹了一些菜:“你多吃一些。” “嗯。”姜曦禾恹恹的应了声。 她略微吃了几口后,便称饱了,不愿意在动筷,南暄意没有办法,便只能又盛了一碗汤,放在了她的面前:“那就在喝一些汤。” 见着南暄意那般坚定地脸色,姜曦禾便拿了勺子,喝了小半碗,说什么都不肯在动筷了。 南暄意见着她吃完,也从而加快了吃饭的速度,用了之后,便和她又双双的回到了床榻上。 姜曦禾扯着南暄意的袖子:“你不是说你要和我商议吗?” “那你是怎么想的?”南暄意沉声问道。 姜曦禾摇头:“不知道,浅浅一向很主见,我也劝不动她。” “可若是依着她,我心中又有些不安,我总觉得不管是楚云婓还是浅浅,她们都有些不怀好意。” “你既然拗不过她,那便只能放手成全了。”南暄意摸着她的头,“她也不是小孩子了,自己的事,她心中是心有数的,你总不可能,替她善后一辈子吧。” 姜曦禾安静的垂下了眸子:“不行,我总觉得有些不妥当的地方,我想要将浅浅送回大楚去。” “尚可,我会帮你的。” 夕阳西下。 姜卿浅伸手将车帘撩开,楚国侯府整个就笼罩在了夕阳下,牌匾微微的泛着一层金光。 楚云婓将手伸了进来:“浅浅,咱们回家了。” 次日,姜曦禾起身,才刚刚梳洗完。 就听见了窗子传来了细微的响动。 姜曦禾看了眼,便对着身边的婉儿说道:“你先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太子妃可是哪里不舒服?需要奴婢去给请太医给您瞧瞧?”婉儿有些着急的问道。 姜曦禾摆摆手:“没事,我就是突然想要静一静。” 婉儿想了想,便弯腰退下。 等人一走,姜曦禾反手扣了扣桌面:“进来。” 暗角的窗子口传来了细微的响声,紧接着一个身材修长的男子,从外面翻了进来。 姜曦禾看了眼:“你怎么来了?” “主子,出事了。”长沂站在她的身边,小声说道。 姜曦禾嗯了声:“发生了何事?” “昨儿傍晚的时候,楚小侯爷携着明泽公主回了楚国侯府。”长沂道,满面焦急。 姜曦禾顿时就失手将手边的茶杯给摔了下去,茶渍溅了一身。 等她再出口的时候,声音已然有些嘶哑:“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浅浅去了哪里?” 长沂将头埋下,身子弯着:“还请主子息怒。” “我再问你一遍,浅浅去了哪里?” “殿下去了楚国侯府。” 姜曦禾豁然起身,咬牙切齿:“她疯了不成吗?” 长沂沉默不语。 茶楼临江。 江水滔滔而过。 南承慕执着茶,看着对面的姜卿浅,挑眉:“你和你姐姐可真像。” “我和姐姐是同胞姐妹,我们长得像是很正常的,不过早就听说了睿王姿容绝佳,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姜卿浅笑着,为他斟了一杯茶,“不过睿王,对我今儿道来,好像不是很意外?” “有什么好意外的,各有所需罢了。”南承慕笑,“毕竟我这个人,就喜欢的就是互相利用,各取所需了。” “睿王似乎很清楚,我想要的东西是什么?” “天下女子,逃不过的唯有一个情字罢了。”南承慕举了举茶盏,“今儿承慕便以茶代酒,敬明泽公主一杯。” 姜卿浅承下,又道:“不过听说王爷,爱慕我姐姐?” 南承慕浅笑:“无稽之谈罢了。” 见了南承慕之后,姜卿浅又绕去京城的一处铺子,买了些糕点,准备带回府去。 谁知道就在转身准备上马车的时候,突然被人拦住了去路。 姜卿浅警戒的看着几人,右手已经握住了袖间藏住的刀。 就在她刚想将剑拔出来,后面就有一个人伸出手,将她的手腕给按住。 姜卿浅双眼闪过几分狠戾,刚一转身,就被人拿捏着手腕给抵到了灰白的墙壁上。 这时候,姜卿浅才看清了来人的面貌。 她的姐姐。 姜卿浅右手一放,嬉笑道:“姐姐怎么有空出宫了?” “为什么?”姜曦禾冷冷的看着姜卿浅,突然出手,就将她别在袖子中的刀一把给夺了出来。 姜卿浅笑着看向姜曦禾手中的刀:“姐姐指的是这个吗?” “你也知道,我先前和陆子安私奔,在外飘荡,总是要有一些防身的手段的。姐姐又何必这般大惊小怪了。” “你觉得我和你说的是这个吗?”姜曦禾挑眉,将刀拔出,一下子就插在了姜卿浅的脸边,“浅浅,你是知道我的脾气的,别和我装傻。” “我听不懂姐姐在说什么?” “你若是听不懂,那我就一点一点的慢慢和你说。”姜曦禾将人抵在墙上,没有半分的松懈。 姜卿浅的脸上的笑容顿时也维持不住,一下子就沉了下来:“姐姐,我们是同胞姐妹,自幼一起长大,你还信不过妹妹我吗?” “正是因为你我打小一下长大,所以我才这般做。” “我太了解你了,正如同你了解我一样。”姜曦禾道,“可是你最近的所作所为,却让我越来越看不透你。” “我印象之中的浅浅,虽然玩心大,偶尔任性,却也懂礼知分寸,晓进退,可是你了……明知道楚云婓是什么德行,竟然还和他行了周公之礼,随他回府,奔则为妾,你难道不知吗?浅浅,你是大楚的嫡公主,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大楚的脸面,如果这些事让父皇母后知道了,你觉得会如何?” 姜卿浅撅着头,两眼泪汪汪的看着姜曦禾:“姐姐自然是得了一个如意郎君,所以就这般对我千百般的阻扰吗?” “我知道我以前是不对,我任性的将姐姐逼走,可我如今对云斐也是真心的,我是真的喜欢云斐,姐姐为何就不能成全我一次了?” “你既然喜欢云斐,那为何今儿要去见南承慕。”姜曦禾面无表情的看着姜卿浅,“南承慕可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你与他合作,无疑是与虎谋皮。” 姜卿浅委屈的抽泣:“可他和楚国侯府有往来,我作为楚国侯府未来的主母,来见见睿王,通通关系又如何了?” “姐姐,你不能把所有人都想得和你一般。” “我如何?” “为达目的不折手段。”姜卿浅一字一字的说道,贝齿紧咬,眸光似乎淬了冰。 姜曦禾望着姜卿浅的目光心下一惊,手上的力道一松,顿时就被姜卿浅反客为主,转而将姜曦禾抵在了墙上。 “姐姐,做人不能这么自私的。” “我喜欢谁,就铁定了要和谁在一起的,谁也劝不了我。” 语落,姜卿浅弃刀而去。 姜曦禾已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东宫的。 她从未也不知道自己的亲妹妹,竟然是这般看她的。 为达目的不折手段…… 原来在她的眼中,她便是这般的人吗? 姜曦禾看着铜镜中,那个眉眼疏淡的自己,终是忍不住,将手边的一件物什,狠狠地掷了过去。 哗啦一声巨响。 铜镜破碎。 已是再难圆。 日子似乎就这样一点一点的过去。 平淡如水,再也没有任何的波澜。 姜卿浅极快的嫁给了楚云婓,南承慕也娶了孟娇,好像所有的事,已是尘埃落定。 再也没有人能掀起半分的波澜。 直到在初秋的时候,一道八百里加急的军令,突然在京城上空炸响。 大晋竟然毫无征兆的出兵大燕,已经拿下了大燕边界的两座城池。 太子南暄意领旨,出兵大晋。 姜曦禾连夜为他赶制了几件御寒的衣物。 南暄意回到屋子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姜曦禾正挑灯缝制的景象。 他叹了一口气,走过去,将人拉进了怀中:“别做了,伤眼。” “我想为你做些事。”姜曦禾抱住了他,“殿下,你记得要平平安安的。” “我年少便上了战场,到今日已经有十个年头了,我不会的出事的。”南暄意说着,将人抱了起来,搁在了腿上,“只是许久不能再见你了。” “我会在这儿,等着殿下凯旋而归的。”姜曦禾看着他,“所以还请殿下务必保重,我在家中等着殿下。” “曦禾,你别这般看着我,我会舍不得的。”南暄意摸着她的脸,将头抵了上去,“我的曦禾。” “这场战役,少则三个月,多则半年,我真担心,你会出事。”南暄意低头亲了亲她的唇角,“曦禾,所以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你要好好地照顾自己知道吗?” 姜曦禾点头,泪水一下子就喷涌而出。 刹那,满面都是。 哭得不能自抑。 南暄意温柔的将她脸上的泪水一一吻去。 很快就到了他们出征的日子。 天气难得的晴朗。 姜曦禾站在城墙之上,看着他和大军的渐行渐远的身影。 如今,此刻。 秋风正起。 却不知良人,何时才归? 至此便是,夜阑卧听风吹雨,金戈铁马入梦来。 070 你真的要嫁吗 070你真的要嫁吗 檀香袅袅而上。 南暄意将人打横抱了起来:“先用膳吧,吃完了我们在商议这些事。” 姜曦禾静静地靠在他的怀中,点了点头。 很快,宫人便将菜肴上齐了。 南暄意执了筷子,为她夹了一些菜:“你多吃一些。” “嗯。”姜曦禾恹恹的应了声。 她略微吃了几口后,便称饱了,不愿意在动筷,南暄意没有办法,便只能又盛了一碗汤,放在了她的面前:“那就在喝一些汤。” 见着南暄意那般坚定地脸色,姜曦禾便拿了勺子,喝了小半碗,说什么都不肯在动筷了。 南暄意见着她吃完,也从而加快了吃饭的速度,用了之后,便和她又双双的回到了床榻上。 姜曦禾扯着南暄意的袖子:“你不是说你要和我商议吗?” “那你是怎么想的?”南暄意沉声问道。 姜曦禾摇头:“不知道,浅浅一向很主见,我也劝不动她。” “可若是依着她,我心中又有些不安,我总觉得不管是楚云婓还是浅浅,她们都有些不怀好意。” “你既然拗不过她,那便只能放手成全了。”南暄意摸着她的头,“她也不是小孩子了,自己的事,她心中是心有数的,你总不可能,替她善后一辈子吧。” 姜曦禾安静的垂下了眸子:“不行,我总觉得有些不妥当的地方,我想要将浅浅送回大楚去。” “尚可,我会帮你的。” 夕阳西下。 姜卿浅伸手将车帘撩开,楚国侯府整个就笼罩在了夕阳下,牌匾微微的泛着一层金光。 楚云婓将手伸了进来:“浅浅,咱们回家了。” 次日,姜曦禾起身,才刚刚梳洗完。 就听见了窗子传来了细微的响动。 姜曦禾看了眼,便对着身边的婉儿说道:“你先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太子妃可是哪里不舒服?需要奴婢去给请太医给您瞧瞧?”婉儿有些着急的问道。 姜曦禾摆摆手:“没事,我就是突然想要静一静。” 婉儿想了想,便弯腰退下。 等人一走,姜曦禾反手扣了扣桌面:“进来。” 暗角的窗子口传来了细微的响声,紧接着一个身材修长的男子,从外面翻了进来。 姜曦禾看了眼:“你怎么来了?” “主子,出事了。”长沂站在她的身边,小声说道。 姜曦禾嗯了声:“发生了何事?” “昨儿傍晚的时候,楚小侯爷携着明泽公主回了楚国侯府。”长沂道,满面焦急。 姜曦禾顿时就失手将手边的茶杯给摔了下去,茶渍溅了一身。 等她再出口的时候,声音已然有些嘶哑:“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浅浅去了哪里?” 长沂将头埋下,身子弯着:“还请主子息怒。” “我再问你一遍,浅浅去了哪里?” “殿下去了楚国侯府。” 姜曦禾豁然起身,咬牙切齿:“她疯了不成吗?” 长沂沉默不语。 茶楼临江。 江水滔滔而过。 南承慕执着茶,看着对面的姜卿浅,挑眉:“你和你姐姐可真像。” “我和姐姐是同胞姐妹,我们长得像是很正常的,不过早就听说了睿王姿容绝佳,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姜卿浅笑着,为他斟了一杯茶,“不过睿王,对我今儿道来,好像不是很意外?” “有什么好意外的,各有所需罢了。”南承慕笑,“毕竟我这个人,就喜欢的就是互相利用,各取所需了。” “睿王似乎很清楚,我想要的东西是什么?” “天下女子,逃不过的唯有一个情字罢了。”南承慕举了举茶盏,“今儿承慕便以茶代酒,敬明泽公主一杯。” 姜卿浅承下,又道:“不过听说王爷,爱慕我姐姐?” 南承慕浅笑:“无稽之谈罢了。” 见了南承慕之后,姜卿浅又绕去京城的一处铺子,买了些糕点,准备带回府去。 谁知道就在转身准备上马车的时候,突然被人拦住了去路。 姜卿浅警戒的看着几人,右手已经握住了袖间藏住的刀。 就在她刚想将剑拔出来,后面就有一个人伸出手,将她的手腕给按住。 姜卿浅双眼闪过几分狠戾,刚一转身,就被人拿捏着手腕给抵到了灰白的墙壁上。 这时候,姜卿浅才看清了来人的面貌。 她的姐姐。 姜卿浅右手一放,嬉笑道:“姐姐怎么有空出宫了?” “为什么?”姜曦禾冷冷的看着姜卿浅,突然出手,就将她别在袖子中的刀一把给夺了出来。 姜卿浅笑着看向姜曦禾手中的刀:“姐姐指的是这个吗?” “你也知道,我先前和陆子安私奔,在外飘荡,总是要有一些防身的手段的。姐姐又何必这般大惊小怪了。” “你觉得我和你说的是这个吗?”姜曦禾挑眉,将刀拔出,一下子就插在了姜卿浅的脸边,“浅浅,你是知道我的脾气的,别和我装傻。” “我听不懂姐姐在说什么?” “你若是听不懂,那我就一点一点的慢慢和你说。”姜曦禾将人抵在墙上,没有半分的松懈。 姜卿浅的脸上的笑容顿时也维持不住,一下子就沉了下来:“姐姐,我们是同胞姐妹,自幼一起长大,你还信不过妹妹我吗?” “正是因为你我打小一下长大,所以我才这般做。” “我太了解你了,正如同你了解我一样。”姜曦禾道,“可是你最近的所作所为,却让我越来越看不透你。” “我印象之中的浅浅,虽然玩心大,偶尔任性,却也懂礼知分寸,晓进退,可是你了……明知道楚云婓是什么德行,竟然还和他行了周公之礼,随他回府,奔则为妾,你难道不知吗?浅浅,你是大楚的嫡公主,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大楚的脸面,如果这些事让父皇母后知道了,你觉得会如何?” 姜卿浅撅着头,两眼泪汪汪的看着姜曦禾:“姐姐自然是得了一个如意郎君,所以就这般对我千百般的阻扰吗?” “我知道我以前是不对,我任性的将姐姐逼走,可我如今对云斐也是真心的,我是真的喜欢云斐,姐姐为何就不能成全我一次了?” “你既然喜欢云斐,那为何今儿要去见南承慕。”姜曦禾面无表情的看着姜卿浅,“南承慕可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你与他合作,无疑是与虎谋皮。” 姜卿浅委屈的抽泣:“可他和楚国侯府有往来,我作为楚国侯府未来的主母,来见见睿王,通通关系又如何了?” “姐姐,你不能把所有人都想得和你一般。” “我如何?” “为达目的不折手段。”姜卿浅一字一字的说道,贝齿紧咬,眸光似乎淬了冰。 姜曦禾望着姜卿浅的目光心下一惊,手上的力道一松,顿时就被姜卿浅反客为主,转而将姜曦禾抵在了墙上。 “姐姐,做人不能这么自私的。” “我喜欢谁,就铁定了要和谁在一起的,谁也劝不了我。” 语落,姜卿浅弃刀而去。 姜曦禾已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东宫的。 她从未也不知道自己的亲妹妹,竟然是这般看她的。 为达目的不折手段…… 原来在她的眼中,她便是这般的人吗? 姜曦禾看着铜镜中,那个眉眼疏淡的自己,终是忍不住,将手边的一件物什,狠狠地掷了过去。 哗啦一声巨响。 铜镜破碎。 已是再难圆。 日子似乎就这样一点一点的过去。 平淡如水,再也没有任何的波澜。 姜卿浅极快的嫁给了楚云婓,南承慕也娶了孟娇,好像所有的事,已是尘埃落定。 再也没有人能掀起半分的波澜。 直到在初秋的时候,一道八百里加急的军令,突然在京城上空炸响。 大晋竟然毫无征兆的出兵大燕,已经拿下了大燕边界的两座城池。 太子南暄意领旨,出兵大晋。 姜曦禾连夜为他赶制了几件御寒的衣物。 南暄意回到屋子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姜曦禾正挑灯缝制的景象。 他叹了一口气,走过去,将人拉进了怀中:“别做了,伤眼。” “我想为你做些事。”姜曦禾抱住了他,“殿下,你记得要平平安安的。” “我年少便上了战场,到今日已经有十个年头了,我不会的出事的。”南暄意说着,将人抱了起来,搁在了腿上,“只是许久不能再见你了。” “我会在这儿,等着殿下凯旋而归的。”姜曦禾看着他,“所以还请殿下务必保重,我在家中等着殿下。” “曦禾,你别这般看着我,我会舍不得的。”南暄意摸着她的脸,将头抵了上去,“我的曦禾。” “这场战役,少则三个月,多则半年,我真担心,你会出事。”南暄意低头亲了亲她的唇角,“曦禾,所以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你要好好地照顾自己知道吗?” 姜曦禾点头,泪水一下子就喷涌而出。 刹那,满面都是。 哭得不能自抑。 南暄意温柔的将她脸上的泪水一一吻去。 很快就到了他们出征的日子。 天气难得的晴朗。 姜曦禾站在城墙之上,看着他和大军的渐行渐远的身影。 如今,此刻。 秋风正起。 却不知良人,何时才归? 至此便是,夜阑卧听风吹雨,金戈铁马入梦来。 070 你真的要嫁吗 070你真的要嫁吗 檀香袅袅而上。 南暄意将人打横抱了起来:“先用膳吧,吃完了我们在商议这些事。” 姜曦禾静静地靠在他的怀中,点了点头。 很快,宫人便将菜肴上齐了。 南暄意执了筷子,为她夹了一些菜:“你多吃一些。” “嗯。”姜曦禾恹恹的应了声。 她略微吃了几口后,便称饱了,不愿意在动筷,南暄意没有办法,便只能又盛了一碗汤,放在了她的面前:“那就在喝一些汤。” 见着南暄意那般坚定地脸色,姜曦禾便拿了勺子,喝了小半碗,说什么都不肯在动筷了。 南暄意见着她吃完,也从而加快了吃饭的速度,用了之后,便和她又双双的回到了床榻上。 姜曦禾扯着南暄意的袖子:“你不是说你要和我商议吗?” “那你是怎么想的?”南暄意沉声问道。 姜曦禾摇头:“不知道,浅浅一向很主见,我也劝不动她。” “可若是依着她,我心中又有些不安,我总觉得不管是楚云婓还是浅浅,她们都有些不怀好意。” “你既然拗不过她,那便只能放手成全了。”南暄意摸着她的头,“她也不是小孩子了,自己的事,她心中是心有数的,你总不可能,替她善后一辈子吧。” 姜曦禾安静的垂下了眸子:“不行,我总觉得有些不妥当的地方,我想要将浅浅送回大楚去。” “尚可,我会帮你的。” 夕阳西下。 姜卿浅伸手将车帘撩开,楚国侯府整个就笼罩在了夕阳下,牌匾微微的泛着一层金光。 楚云婓将手伸了进来:“浅浅,咱们回家了。” 次日,姜曦禾起身,才刚刚梳洗完。 就听见了窗子传来了细微的响动。 姜曦禾看了眼,便对着身边的婉儿说道:“你先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太子妃可是哪里不舒服?需要奴婢去给请太医给您瞧瞧?”婉儿有些着急的问道。 姜曦禾摆摆手:“没事,我就是突然想要静一静。” 婉儿想了想,便弯腰退下。 等人一走,姜曦禾反手扣了扣桌面:“进来。” 暗角的窗子口传来了细微的响声,紧接着一个身材修长的男子,从外面翻了进来。 姜曦禾看了眼:“你怎么来了?” “主子,出事了。”长沂站在她的身边,小声说道。 姜曦禾嗯了声:“发生了何事?” “昨儿傍晚的时候,楚小侯爷携着明泽公主回了楚国侯府。”长沂道,满面焦急。 姜曦禾顿时就失手将手边的茶杯给摔了下去,茶渍溅了一身。 等她再出口的时候,声音已然有些嘶哑:“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浅浅去了哪里?” 长沂将头埋下,身子弯着:“还请主子息怒。” “我再问你一遍,浅浅去了哪里?” “殿下去了楚国侯府。” 姜曦禾豁然起身,咬牙切齿:“她疯了不成吗?” 长沂沉默不语。 茶楼临江。 江水滔滔而过。 南承慕执着茶,看着对面的姜卿浅,挑眉:“你和你姐姐可真像。” “我和姐姐是同胞姐妹,我们长得像是很正常的,不过早就听说了睿王姿容绝佳,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姜卿浅笑着,为他斟了一杯茶,“不过睿王,对我今儿道来,好像不是很意外?” “有什么好意外的,各有所需罢了。”南承慕笑,“毕竟我这个人,就喜欢的就是互相利用,各取所需了。” “睿王似乎很清楚,我想要的东西是什么?” “天下女子,逃不过的唯有一个情字罢了。”南承慕举了举茶盏,“今儿承慕便以茶代酒,敬明泽公主一杯。” 姜卿浅承下,又道:“不过听说王爷,爱慕我姐姐?” 南承慕浅笑:“无稽之谈罢了。” 见了南承慕之后,姜卿浅又绕去京城的一处铺子,买了些糕点,准备带回府去。 谁知道就在转身准备上马车的时候,突然被人拦住了去路。 姜卿浅警戒的看着几人,右手已经握住了袖间藏住的刀。 就在她刚想将剑拔出来,后面就有一个人伸出手,将她的手腕给按住。 姜卿浅双眼闪过几分狠戾,刚一转身,就被人拿捏着手腕给抵到了灰白的墙壁上。 这时候,姜卿浅才看清了来人的面貌。 她的姐姐。 姜卿浅右手一放,嬉笑道:“姐姐怎么有空出宫了?” “为什么?”姜曦禾冷冷的看着姜卿浅,突然出手,就将她别在袖子中的刀一把给夺了出来。 姜卿浅笑着看向姜曦禾手中的刀:“姐姐指的是这个吗?” “你也知道,我先前和陆子安私奔,在外飘荡,总是要有一些防身的手段的。姐姐又何必这般大惊小怪了。” “你觉得我和你说的是这个吗?”姜曦禾挑眉,将刀拔出,一下子就插在了姜卿浅的脸边,“浅浅,你是知道我的脾气的,别和我装傻。” “我听不懂姐姐在说什么?” “你若是听不懂,那我就一点一点的慢慢和你说。”姜曦禾将人抵在墙上,没有半分的松懈。 姜卿浅的脸上的笑容顿时也维持不住,一下子就沉了下来:“姐姐,我们是同胞姐妹,自幼一起长大,你还信不过妹妹我吗?” “正是因为你我打小一下长大,所以我才这般做。” “我太了解你了,正如同你了解我一样。”姜曦禾道,“可是你最近的所作所为,却让我越来越看不透你。” “我印象之中的浅浅,虽然玩心大,偶尔任性,却也懂礼知分寸,晓进退,可是你了……明知道楚云婓是什么德行,竟然还和他行了周公之礼,随他回府,奔则为妾,你难道不知吗?浅浅,你是大楚的嫡公主,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大楚的脸面,如果这些事让父皇母后知道了,你觉得会如何?” 姜卿浅撅着头,两眼泪汪汪的看着姜曦禾:“姐姐自然是得了一个如意郎君,所以就这般对我千百般的阻扰吗?” “我知道我以前是不对,我任性的将姐姐逼走,可我如今对云斐也是真心的,我是真的喜欢云斐,姐姐为何就不能成全我一次了?” “你既然喜欢云斐,那为何今儿要去见南承慕。”姜曦禾面无表情的看着姜卿浅,“南承慕可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你与他合作,无疑是与虎谋皮。” 姜卿浅委屈的抽泣:“可他和楚国侯府有往来,我作为楚国侯府未来的主母,来见见睿王,通通关系又如何了?” “姐姐,你不能把所有人都想得和你一般。” “我如何?” “为达目的不折手段。”姜卿浅一字一字的说道,贝齿紧咬,眸光似乎淬了冰。 姜曦禾望着姜卿浅的目光心下一惊,手上的力道一松,顿时就被姜卿浅反客为主,转而将姜曦禾抵在了墙上。 “姐姐,做人不能这么自私的。” “我喜欢谁,就铁定了要和谁在一起的,谁也劝不了我。” 语落,姜卿浅弃刀而去。 姜曦禾已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东宫的。 她从未也不知道自己的亲妹妹,竟然是这般看她的。 为达目的不折手段…… 原来在她的眼中,她便是这般的人吗? 姜曦禾看着铜镜中,那个眉眼疏淡的自己,终是忍不住,将手边的一件物什,狠狠地掷了过去。 哗啦一声巨响。 铜镜破碎。 已是再难圆。 日子似乎就这样一点一点的过去。 平淡如水,再也没有任何的波澜。 姜卿浅极快的嫁给了楚云婓,南承慕也娶了孟娇,好像所有的事,已是尘埃落定。 再也没有人能掀起半分的波澜。 直到在初秋的时候,一道八百里加急的军令,突然在京城上空炸响。 大晋竟然毫无征兆的出兵大燕,已经拿下了大燕边界的两座城池。 太子南暄意领旨,出兵大晋。 姜曦禾连夜为他赶制了几件御寒的衣物。 南暄意回到屋子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姜曦禾正挑灯缝制的景象。 他叹了一口气,走过去,将人拉进了怀中:“别做了,伤眼。” “我想为你做些事。”姜曦禾抱住了他,“殿下,你记得要平平安安的。” “我年少便上了战场,到今日已经有十个年头了,我不会的出事的。”南暄意说着,将人抱了起来,搁在了腿上,“只是许久不能再见你了。” “我会在这儿,等着殿下凯旋而归的。”姜曦禾看着他,“所以还请殿下务必保重,我在家中等着殿下。” “曦禾,你别这般看着我,我会舍不得的。”南暄意摸着她的脸,将头抵了上去,“我的曦禾。” “这场战役,少则三个月,多则半年,我真担心,你会出事。”南暄意低头亲了亲她的唇角,“曦禾,所以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你要好好地照顾自己知道吗?” 姜曦禾点头,泪水一下子就喷涌而出。 刹那,满面都是。 哭得不能自抑。 南暄意温柔的将她脸上的泪水一一吻去。 很快就到了他们出征的日子。 天气难得的晴朗。 姜曦禾站在城墙之上,看着他和大军的渐行渐远的身影。 如今,此刻。 秋风正起。 却不知良人,何时才归? 至此便是,夜阑卧听风吹雨,金戈铁马入梦来。 070 你真的要嫁吗 070你真的要嫁吗 檀香袅袅而上。 南暄意将人打横抱了起来:“先用膳吧,吃完了我们在商议这些事。” 姜曦禾静静地靠在他的怀中,点了点头。 很快,宫人便将菜肴上齐了。 南暄意执了筷子,为她夹了一些菜:“你多吃一些。” “嗯。”姜曦禾恹恹的应了声。 她略微吃了几口后,便称饱了,不愿意在动筷,南暄意没有办法,便只能又盛了一碗汤,放在了她的面前:“那就在喝一些汤。” 见着南暄意那般坚定地脸色,姜曦禾便拿了勺子,喝了小半碗,说什么都不肯在动筷了。 南暄意见着她吃完,也从而加快了吃饭的速度,用了之后,便和她又双双的回到了床榻上。 姜曦禾扯着南暄意的袖子:“你不是说你要和我商议吗?” “那你是怎么想的?”南暄意沉声问道。 姜曦禾摇头:“不知道,浅浅一向很主见,我也劝不动她。” “可若是依着她,我心中又有些不安,我总觉得不管是楚云婓还是浅浅,她们都有些不怀好意。” “你既然拗不过她,那便只能放手成全了。”南暄意摸着她的头,“她也不是小孩子了,自己的事,她心中是心有数的,你总不可能,替她善后一辈子吧。” 姜曦禾安静的垂下了眸子:“不行,我总觉得有些不妥当的地方,我想要将浅浅送回大楚去。” “尚可,我会帮你的。” 夕阳西下。 姜卿浅伸手将车帘撩开,楚国侯府整个就笼罩在了夕阳下,牌匾微微的泛着一层金光。 楚云婓将手伸了进来:“浅浅,咱们回家了。” 次日,姜曦禾起身,才刚刚梳洗完。 就听见了窗子传来了细微的响动。 姜曦禾看了眼,便对着身边的婉儿说道:“你先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太子妃可是哪里不舒服?需要奴婢去给请太医给您瞧瞧?”婉儿有些着急的问道。 姜曦禾摆摆手:“没事,我就是突然想要静一静。” 婉儿想了想,便弯腰退下。 等人一走,姜曦禾反手扣了扣桌面:“进来。” 暗角的窗子口传来了细微的响声,紧接着一个身材修长的男子,从外面翻了进来。 姜曦禾看了眼:“你怎么来了?” “主子,出事了。”长沂站在她的身边,小声说道。 姜曦禾嗯了声:“发生了何事?” “昨儿傍晚的时候,楚小侯爷携着明泽公主回了楚国侯府。”长沂道,满面焦急。 姜曦禾顿时就失手将手边的茶杯给摔了下去,茶渍溅了一身。 等她再出口的时候,声音已然有些嘶哑:“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浅浅去了哪里?” 长沂将头埋下,身子弯着:“还请主子息怒。” “我再问你一遍,浅浅去了哪里?” “殿下去了楚国侯府。” 姜曦禾豁然起身,咬牙切齿:“她疯了不成吗?” 长沂沉默不语。 茶楼临江。 江水滔滔而过。 南承慕执着茶,看着对面的姜卿浅,挑眉:“你和你姐姐可真像。” “我和姐姐是同胞姐妹,我们长得像是很正常的,不过早就听说了睿王姿容绝佳,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姜卿浅笑着,为他斟了一杯茶,“不过睿王,对我今儿道来,好像不是很意外?” “有什么好意外的,各有所需罢了。”南承慕笑,“毕竟我这个人,就喜欢的就是互相利用,各取所需了。” “睿王似乎很清楚,我想要的东西是什么?” “天下女子,逃不过的唯有一个情字罢了。”南承慕举了举茶盏,“今儿承慕便以茶代酒,敬明泽公主一杯。” 姜卿浅承下,又道:“不过听说王爷,爱慕我姐姐?” 南承慕浅笑:“无稽之谈罢了。” 见了南承慕之后,姜卿浅又绕去京城的一处铺子,买了些糕点,准备带回府去。 谁知道就在转身准备上马车的时候,突然被人拦住了去路。 姜卿浅警戒的看着几人,右手已经握住了袖间藏住的刀。 就在她刚想将剑拔出来,后面就有一个人伸出手,将她的手腕给按住。 姜卿浅双眼闪过几分狠戾,刚一转身,就被人拿捏着手腕给抵到了灰白的墙壁上。 这时候,姜卿浅才看清了来人的面貌。 她的姐姐。 姜卿浅右手一放,嬉笑道:“姐姐怎么有空出宫了?” “为什么?”姜曦禾冷冷的看着姜卿浅,突然出手,就将她别在袖子中的刀一把给夺了出来。 姜卿浅笑着看向姜曦禾手中的刀:“姐姐指的是这个吗?” “你也知道,我先前和陆子安私奔,在外飘荡,总是要有一些防身的手段的。姐姐又何必这般大惊小怪了。” “你觉得我和你说的是这个吗?”姜曦禾挑眉,将刀拔出,一下子就插在了姜卿浅的脸边,“浅浅,你是知道我的脾气的,别和我装傻。” “我听不懂姐姐在说什么?” “你若是听不懂,那我就一点一点的慢慢和你说。”姜曦禾将人抵在墙上,没有半分的松懈。 姜卿浅的脸上的笑容顿时也维持不住,一下子就沉了下来:“姐姐,我们是同胞姐妹,自幼一起长大,你还信不过妹妹我吗?” “正是因为你我打小一下长大,所以我才这般做。” “我太了解你了,正如同你了解我一样。”姜曦禾道,“可是你最近的所作所为,却让我越来越看不透你。” “我印象之中的浅浅,虽然玩心大,偶尔任性,却也懂礼知分寸,晓进退,可是你了……明知道楚云婓是什么德行,竟然还和他行了周公之礼,随他回府,奔则为妾,你难道不知吗?浅浅,你是大楚的嫡公主,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大楚的脸面,如果这些事让父皇母后知道了,你觉得会如何?” 姜卿浅撅着头,两眼泪汪汪的看着姜曦禾:“姐姐自然是得了一个如意郎君,所以就这般对我千百般的阻扰吗?” “我知道我以前是不对,我任性的将姐姐逼走,可我如今对云斐也是真心的,我是真的喜欢云斐,姐姐为何就不能成全我一次了?” “你既然喜欢云斐,那为何今儿要去见南承慕。”姜曦禾面无表情的看着姜卿浅,“南承慕可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你与他合作,无疑是与虎谋皮。” 姜卿浅委屈的抽泣:“可他和楚国侯府有往来,我作为楚国侯府未来的主母,来见见睿王,通通关系又如何了?” “姐姐,你不能把所有人都想得和你一般。” “我如何?” “为达目的不折手段。”姜卿浅一字一字的说道,贝齿紧咬,眸光似乎淬了冰。 姜曦禾望着姜卿浅的目光心下一惊,手上的力道一松,顿时就被姜卿浅反客为主,转而将姜曦禾抵在了墙上。 “姐姐,做人不能这么自私的。” “我喜欢谁,就铁定了要和谁在一起的,谁也劝不了我。” 语落,姜卿浅弃刀而去。 姜曦禾已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东宫的。 她从未也不知道自己的亲妹妹,竟然是这般看她的。 为达目的不折手段…… 原来在她的眼中,她便是这般的人吗? 姜曦禾看着铜镜中,那个眉眼疏淡的自己,终是忍不住,将手边的一件物什,狠狠地掷了过去。 哗啦一声巨响。 铜镜破碎。 已是再难圆。 日子似乎就这样一点一点的过去。 平淡如水,再也没有任何的波澜。 姜卿浅极快的嫁给了楚云婓,南承慕也娶了孟娇,好像所有的事,已是尘埃落定。 再也没有人能掀起半分的波澜。 直到在初秋的时候,一道八百里加急的军令,突然在京城上空炸响。 大晋竟然毫无征兆的出兵大燕,已经拿下了大燕边界的两座城池。 太子南暄意领旨,出兵大晋。 姜曦禾连夜为他赶制了几件御寒的衣物。 南暄意回到屋子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姜曦禾正挑灯缝制的景象。 他叹了一口气,走过去,将人拉进了怀中:“别做了,伤眼。” “我想为你做些事。”姜曦禾抱住了他,“殿下,你记得要平平安安的。” “我年少便上了战场,到今日已经有十个年头了,我不会的出事的。”南暄意说着,将人抱了起来,搁在了腿上,“只是许久不能再见你了。” “我会在这儿,等着殿下凯旋而归的。”姜曦禾看着他,“所以还请殿下务必保重,我在家中等着殿下。” “曦禾,你别这般看着我,我会舍不得的。”南暄意摸着她的脸,将头抵了上去,“我的曦禾。” “这场战役,少则三个月,多则半年,我真担心,你会出事。”南暄意低头亲了亲她的唇角,“曦禾,所以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你要好好地照顾自己知道吗?” 姜曦禾点头,泪水一下子就喷涌而出。 刹那,满面都是。 哭得不能自抑。 南暄意温柔的将她脸上的泪水一一吻去。 很快就到了他们出征的日子。 天气难得的晴朗。 姜曦禾站在城墙之上,看着他和大军的渐行渐远的身影。 如今,此刻。 秋风正起。 却不知良人,何时才归? 至此便是,夜阑卧听风吹雨,金戈铁马入梦来。 070 你真的要嫁吗 070你真的要嫁吗 檀香袅袅而上。 南暄意将人打横抱了起来:“先用膳吧,吃完了我们在商议这些事。” 姜曦禾静静地靠在他的怀中,点了点头。 很快,宫人便将菜肴上齐了。 南暄意执了筷子,为她夹了一些菜:“你多吃一些。” “嗯。”姜曦禾恹恹的应了声。 她略微吃了几口后,便称饱了,不愿意在动筷,南暄意没有办法,便只能又盛了一碗汤,放在了她的面前:“那就在喝一些汤。” 见着南暄意那般坚定地脸色,姜曦禾便拿了勺子,喝了小半碗,说什么都不肯在动筷了。 南暄意见着她吃完,也从而加快了吃饭的速度,用了之后,便和她又双双的回到了床榻上。 姜曦禾扯着南暄意的袖子:“你不是说你要和我商议吗?” “那你是怎么想的?”南暄意沉声问道。 姜曦禾摇头:“不知道,浅浅一向很主见,我也劝不动她。” “可若是依着她,我心中又有些不安,我总觉得不管是楚云婓还是浅浅,她们都有些不怀好意。” “你既然拗不过她,那便只能放手成全了。”南暄意摸着她的头,“她也不是小孩子了,自己的事,她心中是心有数的,你总不可能,替她善后一辈子吧。” 姜曦禾安静的垂下了眸子:“不行,我总觉得有些不妥当的地方,我想要将浅浅送回大楚去。” “尚可,我会帮你的。” 夕阳西下。 姜卿浅伸手将车帘撩开,楚国侯府整个就笼罩在了夕阳下,牌匾微微的泛着一层金光。 楚云婓将手伸了进来:“浅浅,咱们回家了。” 次日,姜曦禾起身,才刚刚梳洗完。 就听见了窗子传来了细微的响动。 姜曦禾看了眼,便对着身边的婉儿说道:“你先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太子妃可是哪里不舒服?需要奴婢去给请太医给您瞧瞧?”婉儿有些着急的问道。 姜曦禾摆摆手:“没事,我就是突然想要静一静。” 婉儿想了想,便弯腰退下。 等人一走,姜曦禾反手扣了扣桌面:“进来。” 暗角的窗子口传来了细微的响声,紧接着一个身材修长的男子,从外面翻了进来。 姜曦禾看了眼:“你怎么来了?” “主子,出事了。”长沂站在她的身边,小声说道。 姜曦禾嗯了声:“发生了何事?” “昨儿傍晚的时候,楚小侯爷携着明泽公主回了楚国侯府。”长沂道,满面焦急。 姜曦禾顿时就失手将手边的茶杯给摔了下去,茶渍溅了一身。 等她再出口的时候,声音已然有些嘶哑:“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浅浅去了哪里?” 长沂将头埋下,身子弯着:“还请主子息怒。” “我再问你一遍,浅浅去了哪里?” “殿下去了楚国侯府。” 姜曦禾豁然起身,咬牙切齿:“她疯了不成吗?” 长沂沉默不语。 茶楼临江。 江水滔滔而过。 南承慕执着茶,看着对面的姜卿浅,挑眉:“你和你姐姐可真像。” “我和姐姐是同胞姐妹,我们长得像是很正常的,不过早就听说了睿王姿容绝佳,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姜卿浅笑着,为他斟了一杯茶,“不过睿王,对我今儿道来,好像不是很意外?” “有什么好意外的,各有所需罢了。”南承慕笑,“毕竟我这个人,就喜欢的就是互相利用,各取所需了。” “睿王似乎很清楚,我想要的东西是什么?” “天下女子,逃不过的唯有一个情字罢了。”南承慕举了举茶盏,“今儿承慕便以茶代酒,敬明泽公主一杯。” 姜卿浅承下,又道:“不过听说王爷,爱慕我姐姐?” 南承慕浅笑:“无稽之谈罢了。” 见了南承慕之后,姜卿浅又绕去京城的一处铺子,买了些糕点,准备带回府去。 谁知道就在转身准备上马车的时候,突然被人拦住了去路。 姜卿浅警戒的看着几人,右手已经握住了袖间藏住的刀。 就在她刚想将剑拔出来,后面就有一个人伸出手,将她的手腕给按住。 姜卿浅双眼闪过几分狠戾,刚一转身,就被人拿捏着手腕给抵到了灰白的墙壁上。 这时候,姜卿浅才看清了来人的面貌。 她的姐姐。 姜卿浅右手一放,嬉笑道:“姐姐怎么有空出宫了?” “为什么?”姜曦禾冷冷的看着姜卿浅,突然出手,就将她别在袖子中的刀一把给夺了出来。 姜卿浅笑着看向姜曦禾手中的刀:“姐姐指的是这个吗?” “你也知道,我先前和陆子安私奔,在外飘荡,总是要有一些防身的手段的。姐姐又何必这般大惊小怪了。” “你觉得我和你说的是这个吗?”姜曦禾挑眉,将刀拔出,一下子就插在了姜卿浅的脸边,“浅浅,你是知道我的脾气的,别和我装傻。” “我听不懂姐姐在说什么?” “你若是听不懂,那我就一点一点的慢慢和你说。”姜曦禾将人抵在墙上,没有半分的松懈。 姜卿浅的脸上的笑容顿时也维持不住,一下子就沉了下来:“姐姐,我们是同胞姐妹,自幼一起长大,你还信不过妹妹我吗?” “正是因为你我打小一下长大,所以我才这般做。” “我太了解你了,正如同你了解我一样。”姜曦禾道,“可是你最近的所作所为,却让我越来越看不透你。” “我印象之中的浅浅,虽然玩心大,偶尔任性,却也懂礼知分寸,晓进退,可是你了……明知道楚云婓是什么德行,竟然还和他行了周公之礼,随他回府,奔则为妾,你难道不知吗?浅浅,你是大楚的嫡公主,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大楚的脸面,如果这些事让父皇母后知道了,你觉得会如何?” 姜卿浅撅着头,两眼泪汪汪的看着姜曦禾:“姐姐自然是得了一个如意郎君,所以就这般对我千百般的阻扰吗?” “我知道我以前是不对,我任性的将姐姐逼走,可我如今对云斐也是真心的,我是真的喜欢云斐,姐姐为何就不能成全我一次了?” “你既然喜欢云斐,那为何今儿要去见南承慕。”姜曦禾面无表情的看着姜卿浅,“南承慕可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你与他合作,无疑是与虎谋皮。” 姜卿浅委屈的抽泣:“可他和楚国侯府有往来,我作为楚国侯府未来的主母,来见见睿王,通通关系又如何了?” “姐姐,你不能把所有人都想得和你一般。” “我如何?” “为达目的不折手段。”姜卿浅一字一字的说道,贝齿紧咬,眸光似乎淬了冰。 姜曦禾望着姜卿浅的目光心下一惊,手上的力道一松,顿时就被姜卿浅反客为主,转而将姜曦禾抵在了墙上。 “姐姐,做人不能这么自私的。” “我喜欢谁,就铁定了要和谁在一起的,谁也劝不了我。” 语落,姜卿浅弃刀而去。 姜曦禾已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东宫的。 她从未也不知道自己的亲妹妹,竟然是这般看她的。 为达目的不折手段…… 原来在她的眼中,她便是这般的人吗? 姜曦禾看着铜镜中,那个眉眼疏淡的自己,终是忍不住,将手边的一件物什,狠狠地掷了过去。 哗啦一声巨响。 铜镜破碎。 已是再难圆。 日子似乎就这样一点一点的过去。 平淡如水,再也没有任何的波澜。 姜卿浅极快的嫁给了楚云婓,南承慕也娶了孟娇,好像所有的事,已是尘埃落定。 再也没有人能掀起半分的波澜。 直到在初秋的时候,一道八百里加急的军令,突然在京城上空炸响。 大晋竟然毫无征兆的出兵大燕,已经拿下了大燕边界的两座城池。 太子南暄意领旨,出兵大晋。 姜曦禾连夜为他赶制了几件御寒的衣物。 南暄意回到屋子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姜曦禾正挑灯缝制的景象。 他叹了一口气,走过去,将人拉进了怀中:“别做了,伤眼。” “我想为你做些事。”姜曦禾抱住了他,“殿下,你记得要平平安安的。” “我年少便上了战场,到今日已经有十个年头了,我不会的出事的。”南暄意说着,将人抱了起来,搁在了腿上,“只是许久不能再见你了。” “我会在这儿,等着殿下凯旋而归的。”姜曦禾看着他,“所以还请殿下务必保重,我在家中等着殿下。” “曦禾,你别这般看着我,我会舍不得的。”南暄意摸着她的脸,将头抵了上去,“我的曦禾。” “这场战役,少则三个月,多则半年,我真担心,你会出事。”南暄意低头亲了亲她的唇角,“曦禾,所以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你要好好地照顾自己知道吗?” 姜曦禾点头,泪水一下子就喷涌而出。 刹那,满面都是。 哭得不能自抑。 南暄意温柔的将她脸上的泪水一一吻去。 很快就到了他们出征的日子。 天气难得的晴朗。 姜曦禾站在城墙之上,看着他和大军的渐行渐远的身影。 如今,此刻。 秋风正起。 却不知良人,何时才归? 至此便是,夜阑卧听风吹雨,金戈铁马入梦来。 070 你真的要嫁吗 070你真的要嫁吗 檀香袅袅而上。 南暄意将人打横抱了起来:“先用膳吧,吃完了我们在商议这些事。” 姜曦禾静静地靠在他的怀中,点了点头。 很快,宫人便将菜肴上齐了。 南暄意执了筷子,为她夹了一些菜:“你多吃一些。” “嗯。”姜曦禾恹恹的应了声。 她略微吃了几口后,便称饱了,不愿意在动筷,南暄意没有办法,便只能又盛了一碗汤,放在了她的面前:“那就在喝一些汤。” 见着南暄意那般坚定地脸色,姜曦禾便拿了勺子,喝了小半碗,说什么都不肯在动筷了。 南暄意见着她吃完,也从而加快了吃饭的速度,用了之后,便和她又双双的回到了床榻上。 姜曦禾扯着南暄意的袖子:“你不是说你要和我商议吗?” “那你是怎么想的?”南暄意沉声问道。 姜曦禾摇头:“不知道,浅浅一向很主见,我也劝不动她。” “可若是依着她,我心中又有些不安,我总觉得不管是楚云婓还是浅浅,她们都有些不怀好意。” “你既然拗不过她,那便只能放手成全了。”南暄意摸着她的头,“她也不是小孩子了,自己的事,她心中是心有数的,你总不可能,替她善后一辈子吧。” 姜曦禾安静的垂下了眸子:“不行,我总觉得有些不妥当的地方,我想要将浅浅送回大楚去。” “尚可,我会帮你的。” 夕阳西下。 姜卿浅伸手将车帘撩开,楚国侯府整个就笼罩在了夕阳下,牌匾微微的泛着一层金光。 楚云婓将手伸了进来:“浅浅,咱们回家了。” 次日,姜曦禾起身,才刚刚梳洗完。 就听见了窗子传来了细微的响动。 姜曦禾看了眼,便对着身边的婉儿说道:“你先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太子妃可是哪里不舒服?需要奴婢去给请太医给您瞧瞧?”婉儿有些着急的问道。 姜曦禾摆摆手:“没事,我就是突然想要静一静。” 婉儿想了想,便弯腰退下。 等人一走,姜曦禾反手扣了扣桌面:“进来。” 暗角的窗子口传来了细微的响声,紧接着一个身材修长的男子,从外面翻了进来。 姜曦禾看了眼:“你怎么来了?” “主子,出事了。”长沂站在她的身边,小声说道。 姜曦禾嗯了声:“发生了何事?” “昨儿傍晚的时候,楚小侯爷携着明泽公主回了楚国侯府。”长沂道,满面焦急。 姜曦禾顿时就失手将手边的茶杯给摔了下去,茶渍溅了一身。 等她再出口的时候,声音已然有些嘶哑:“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浅浅去了哪里?” 长沂将头埋下,身子弯着:“还请主子息怒。” “我再问你一遍,浅浅去了哪里?” “殿下去了楚国侯府。” 姜曦禾豁然起身,咬牙切齿:“她疯了不成吗?” 长沂沉默不语。 茶楼临江。 江水滔滔而过。 南承慕执着茶,看着对面的姜卿浅,挑眉:“你和你姐姐可真像。” “我和姐姐是同胞姐妹,我们长得像是很正常的,不过早就听说了睿王姿容绝佳,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姜卿浅笑着,为他斟了一杯茶,“不过睿王,对我今儿道来,好像不是很意外?” “有什么好意外的,各有所需罢了。”南承慕笑,“毕竟我这个人,就喜欢的就是互相利用,各取所需了。” “睿王似乎很清楚,我想要的东西是什么?” “天下女子,逃不过的唯有一个情字罢了。”南承慕举了举茶盏,“今儿承慕便以茶代酒,敬明泽公主一杯。” 姜卿浅承下,又道:“不过听说王爷,爱慕我姐姐?” 南承慕浅笑:“无稽之谈罢了。” 见了南承慕之后,姜卿浅又绕去京城的一处铺子,买了些糕点,准备带回府去。 谁知道就在转身准备上马车的时候,突然被人拦住了去路。 姜卿浅警戒的看着几人,右手已经握住了袖间藏住的刀。 就在她刚想将剑拔出来,后面就有一个人伸出手,将她的手腕给按住。 姜卿浅双眼闪过几分狠戾,刚一转身,就被人拿捏着手腕给抵到了灰白的墙壁上。 这时候,姜卿浅才看清了来人的面貌。 她的姐姐。 姜卿浅右手一放,嬉笑道:“姐姐怎么有空出宫了?” “为什么?”姜曦禾冷冷的看着姜卿浅,突然出手,就将她别在袖子中的刀一把给夺了出来。 姜卿浅笑着看向姜曦禾手中的刀:“姐姐指的是这个吗?” “你也知道,我先前和陆子安私奔,在外飘荡,总是要有一些防身的手段的。姐姐又何必这般大惊小怪了。” “你觉得我和你说的是这个吗?”姜曦禾挑眉,将刀拔出,一下子就插在了姜卿浅的脸边,“浅浅,你是知道我的脾气的,别和我装傻。” “我听不懂姐姐在说什么?” “你若是听不懂,那我就一点一点的慢慢和你说。”姜曦禾将人抵在墙上,没有半分的松懈。 姜卿浅的脸上的笑容顿时也维持不住,一下子就沉了下来:“姐姐,我们是同胞姐妹,自幼一起长大,你还信不过妹妹我吗?” “正是因为你我打小一下长大,所以我才这般做。” “我太了解你了,正如同你了解我一样。”姜曦禾道,“可是你最近的所作所为,却让我越来越看不透你。” “我印象之中的浅浅,虽然玩心大,偶尔任性,却也懂礼知分寸,晓进退,可是你了……明知道楚云婓是什么德行,竟然还和他行了周公之礼,随他回府,奔则为妾,你难道不知吗?浅浅,你是大楚的嫡公主,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大楚的脸面,如果这些事让父皇母后知道了,你觉得会如何?” 姜卿浅撅着头,两眼泪汪汪的看着姜曦禾:“姐姐自然是得了一个如意郎君,所以就这般对我千百般的阻扰吗?” “我知道我以前是不对,我任性的将姐姐逼走,可我如今对云斐也是真心的,我是真的喜欢云斐,姐姐为何就不能成全我一次了?” “你既然喜欢云斐,那为何今儿要去见南承慕。”姜曦禾面无表情的看着姜卿浅,“南承慕可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你与他合作,无疑是与虎谋皮。” 姜卿浅委屈的抽泣:“可他和楚国侯府有往来,我作为楚国侯府未来的主母,来见见睿王,通通关系又如何了?” “姐姐,你不能把所有人都想得和你一般。” “我如何?” “为达目的不折手段。”姜卿浅一字一字的说道,贝齿紧咬,眸光似乎淬了冰。 姜曦禾望着姜卿浅的目光心下一惊,手上的力道一松,顿时就被姜卿浅反客为主,转而将姜曦禾抵在了墙上。 “姐姐,做人不能这么自私的。” “我喜欢谁,就铁定了要和谁在一起的,谁也劝不了我。” 语落,姜卿浅弃刀而去。 姜曦禾已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东宫的。 她从未也不知道自己的亲妹妹,竟然是这般看她的。 为达目的不折手段…… 原来在她的眼中,她便是这般的人吗? 姜曦禾看着铜镜中,那个眉眼疏淡的自己,终是忍不住,将手边的一件物什,狠狠地掷了过去。 哗啦一声巨响。 铜镜破碎。 已是再难圆。 日子似乎就这样一点一点的过去。 平淡如水,再也没有任何的波澜。 姜卿浅极快的嫁给了楚云婓,南承慕也娶了孟娇,好像所有的事,已是尘埃落定。 再也没有人能掀起半分的波澜。 直到在初秋的时候,一道八百里加急的军令,突然在京城上空炸响。 大晋竟然毫无征兆的出兵大燕,已经拿下了大燕边界的两座城池。 太子南暄意领旨,出兵大晋。 姜曦禾连夜为他赶制了几件御寒的衣物。 南暄意回到屋子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姜曦禾正挑灯缝制的景象。 他叹了一口气,走过去,将人拉进了怀中:“别做了,伤眼。” “我想为你做些事。”姜曦禾抱住了他,“殿下,你记得要平平安安的。” “我年少便上了战场,到今日已经有十个年头了,我不会的出事的。”南暄意说着,将人抱了起来,搁在了腿上,“只是许久不能再见你了。” “我会在这儿,等着殿下凯旋而归的。”姜曦禾看着他,“所以还请殿下务必保重,我在家中等着殿下。” “曦禾,你别这般看着我,我会舍不得的。”南暄意摸着她的脸,将头抵了上去,“我的曦禾。” “这场战役,少则三个月,多则半年,我真担心,你会出事。”南暄意低头亲了亲她的唇角,“曦禾,所以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你要好好地照顾自己知道吗?” 姜曦禾点头,泪水一下子就喷涌而出。 刹那,满面都是。 哭得不能自抑。 南暄意温柔的将她脸上的泪水一一吻去。 很快就到了他们出征的日子。 天气难得的晴朗。 姜曦禾站在城墙之上,看着他和大军的渐行渐远的身影。 如今,此刻。 秋风正起。 却不知良人,何时才归? 至此便是,夜阑卧听风吹雨,金戈铁马入梦来。 018 身世 018身世 他的师父跟在他的身后走了进来。 并没有话本之中那些所谓的仙风道骨的样,就是很平凡的一个过了不惑之年的男子。 穿着洗的发白的蓝衫,长发用一根同色的发带束着,若是非要说出一点出挑的地方,就是那双眼,明亮非常。 她从不曾见过这般明亮的眸子,好像能照亮世间的一切黑暗。 而她,恰恰最不喜欢的就是那一双眸子。 “曦禾,这是我师傅。”延陵禹起了身,站在了床头对着姜曦禾说道。 姜曦禾瞬间就笑弯了眼,甜甜的跟着唤了一声:“师傅。” “延陵,你带着季晟和初晴去外面候着吧。”他没有理会姜曦禾,而是转头直接对着延陵禹说道。 姜曦禾靠在床榻上浅笑不语。 延陵禹有些担心地看了姜曦禾的一眼,刚准备开口,就听见他师傅,语气冷淡的训斥:“还不赶快出去,难道要让我将你们一个个的请出去吗?” 延陵禹不太情愿的拱手:“是。” 言罢,这才和季晟两人一同出了屋。 等人走了之后,他就听见了床榻上的姜曦禾出了声:“师傅这是特意再将他们支开?” “不必,老朽多年不曾收徒弟,恐怕受不起姑娘的这一声师傅,况且姑娘身份贵重,这般叫老朽也不合适,老朽姓聂,姑娘若是不嫌弃,唤老朽聂先生就好。”聂言在她的床榻边的一处凳子上落座。 姜曦禾的脸上稍微收了些:“你见过我?” “多年前,扬州桥头,老朽曾见过姑娘和一个男子在一同过。”聂言沉吟了一会儿,这才开了口。 “我是扬州人?”姜曦禾狐疑的看着聂言,“还请聂先生明言,当日和我一同出现的,那个男子是谁?” 聂言也跟着愣了愣:“难道姑娘不记得?” 姜曦禾摇头:“有人说,我出了一些事,也就忘了一些事。” “或许有些事忘了,对姑娘而言,也算是好事一件,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可是,我不愿。”姜曦禾迎上了聂言平静坦然的目光,“我不愿像个傻子一样的活着,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的父母兄长在何处,不知道自己来这个世上,有什么意义。” “或许姑娘知道后,会想念自己的忘记前尘的时候。”聂言相劝。 姜曦禾屈了屈指:“聂先生,你说吧,要如何你才肯帮我恢复我的记忆?” 聂言沉默不语。 “聂先生不愿?” “不是不愿,只是在抉择,到底怎样做,对我而言,对这个天下苍生而言,才是最好的。” “聂先生恐怕是太高看曦禾了,天下苍生,与我何关?”姜曦禾直勾勾的看着聂言。 倏然间,聂言叹了一口气:“老朽若能令你恢复记忆,还请姑娘答应老朽一件事。” “聂先生请说。” “不管发生什么,看在,老朽救了你一命的情面上,替我保全整个回春谷。”聂言这话也说得甚是坚定,好像没有半分商量一样。 姜曦禾眼神一暗:“保全整个回春谷,你觉得我能做到?” “现在的你或许不行,但你恢复了记忆之后,这事于你而言,也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姜曦禾笑意微微的垂了眸:“那我在请教聂先生一件事。” “姑娘请说。” “既然聂先生,知道我的身份,为何不肯明说了?”刹那间,姜曦禾整个人气场蓦然一变,那冰冷的目光,好似在能在瞬间,将他打进地狱一般,叫人遍体生寒。 聂言也没有想过,没了记忆的人,气势还是能如从前一般。 凌厉的叫人畏惧。 “我若给你说了,你要如何?回去吗?那你知不知道,一旦你回去,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聂言叹了一口气,语气倏然变柔,“你先安心养伤吧,等你伤好之后,去留你随意。” 姜曦禾暗暗地握紧了拳头:“那最后一件事,我的夫君,是不是姓楚?” “是,也不是。” “何意?” “事情复杂,并非三言两语说得清的,不过你真正的夫君的确不姓楚,但是顶着你名字的夫君,的的确确姓楚。” 姜曦禾略一思索,便有了答案:“莫不是,桃代李僵?” “姑娘就算是失了记忆,还是和之前一般,聪慧非常。”聂言不动声色的赞美了一句。 姜曦禾垂眸笑而不语。 “老朽也不瞒姑娘了,以前姑娘的身子都是由老朽亲手调理的,这次姑娘上了山,老朽必当倾尽全力,为姑娘调理身子。” “果然认识我啊。”姜曦禾噗嗤的一下就笑出了声,“见了你,我更好奇我到底是谁了?” “竟然能请动回春谷的谷主,恐怕已经不是一般的权贵之家了吧。” 聂言神色不改:“姑娘不必再套我的话,所有的一切还是由姑娘自己想起来比较好。” “还请姑娘将手给老朽探探脉吧。” 半个时辰后,聂言从屋子中。 延陵禹见了,立马就恭敬地走到了聂言的身边:“不知那位姑娘如何?” “有些棘手。”聂言神色凝重,“她的底子本来就不算好,如今被人灌了那一味药,身子就更差了,那人恐怕是真的一辈子,都不想她好了。” 雪初晴在一旁听见之后,眨了眨眼:“可是师傅,既然你说的这般严重,摆明了灌她那味药的是她的敌人啊,既然如此,那肯定不会想她好过的。” 谁知聂言听了,只是摇头:“你们啊,终究还未涉世,不明白啊,这人世险恶。” “师傅?”延陵禹也太明白的唤了一声。 聂言抬头拍了拍他的肩:“若真是敌人,或许会是个皆大欢喜的事。” “如果不是敌人,难不成还是亲人?”延陵禹说道,只觉得谬论。 聂言却神秘莫测的一笑:“不可说不可说。” “你们啊,还是太嫩了些。” 屋子里,原本闭眼的姜曦禾却在外面声音响起的一霎,就睁了眼。 那几句看似无足轻重的话,却足够她能拼凑出许多事了。 比如,灌她药的人。 比如,她曾经生活的环境。 也是……姜曦禾自己这双细嫩的没有一点瑕疵的手,这样的手,一看就只从前的日子过得有多么的优渥。 但与优渥相对的,从来都不是平静无虞。 不是有句话这般说吗? 富贵险中求。 次日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 雪初晴正百无聊赖的坐在桌子边上,面前是一本有些泛黄的书,手边还摆了一盏茶,清香袅袅。 她抬手,扣了扣身边的木板。 雪初晴蓦然回身:“你醒了?” “嗯。”姜曦禾应了声,起了身,将身子靠在了床柱上,“我想洗脸漱口。” 雪初晴听了,忙不迭的站了起来:“那你等我一会儿,我这就去给你拿。” 不知是不是昨儿有人教过的原因,今天雪初晴的动作可是麻利了很多。姜曦禾接过雪初晴递来的湿淋淋的帕子,拧眉:“你怎么不拧干?” 雪初晴低着头看自己手中还滴着水的帕子:“难道你没手不会拧干吗?” “没力气。”姜曦禾就这般仰着头,静静地望着她。 雪初晴皱了皱眉,但还是很快的就将帕子拧干递了过去:“拧干了,擦吧。” 姜曦禾神色如常的接过,擦了之后,又递给了雪初晴。 雪初晴不明所以的看着,没有说话。 “洗一下,拧干给我。”姜曦禾将到了嘴边的话,如数的咽了下去,又换了另一种说辞。 她看着雪初晴才想起,这人并不是她的侍女,自然也不会服侍人。 雪初晴抿着唇接过,在铜盆里搓了几下后,这才拧干又递了过去:“真麻烦。” “麻烦也是你自找的。”姜曦禾接道。 “你!”雪初晴被她气得眼睛鼓鼓的,都要瞪出来了。 姜曦禾却装作不见,将擦完的帕子,重新放回了铜盆里,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桌子上的茶。 雪初晴寻着她的目光看过,不解,皱眉:“你再看什么?” “我要喝茶。”姜曦禾颇为无力的说道。 雪初晴走过去,倒了一杯茶后,就塞进了她的手里:“你若是要什么直说便是,你看那我怎么知道你要什么啊?” “是我的不对。”姜曦禾喝了一口,“是我太高估你了。” 趁着雪初晴发火之前,姜曦禾又道:“今早的茶,不是你泡的吧?” 果然雪初晴立马就被姜曦禾这问题给忽悠了过去:“你怎么知道不是我泡的?我觉得没什么差别啊?” “差别可大了去了。”姜曦禾说着,又闭了眼,“我饿了,可以吃早膳了吗?” “现在已经中午了。” “那我可以吃午膳吗?” 雪初晴凝神想了想才道:“可我们刚刚已经吃完了。” “那不能再去做吗?” “而是做饭的弟子,已经去午睡了。”雪初晴说的一派认真。 姜曦禾微笑着看着雪初晴:“你现在是我的侍女对吧?” “是啊!”雪初晴很正经的点头。 “既然你是我的侍女,那照顾我是你天经地义的责任,对吧?” “嗯。”雪初晴再次点头。 “对啊,你是我的侍女,那照顾我是天经地义的事,如今我饿了,难道你不会去给我做一份吗?”姜曦禾笑意微微的看着她,“对了,我的口味偏清淡,你给我熬一碗白粥就好了。” “啊?” 019 提点 019提点 最后,姜曦禾还是吃上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白粥。 不过不是雪初晴熬的,而是季晟。 延陵禹长身玉立的靠着木桌而站,双手拿着一柄玉骨扇面,瞧了姜曦禾一眼,这才淡淡道:“你明知初晴师妹不会这些,你又何必为难她?日后你若是想吃什么,尽管找季晟就是。” “你这般维护雪姑娘,难不成之间真有什么私情?”姜曦禾喝了半碗,便将其放下,“饱了。” 对于姜曦禾偶尔挑刺的话,延陵禹如今已经能够无视了。 他低头看着碗中还剩下的白粥:“你就喝这么一点?” “你说,你就吃这么一些,身子怎么好点了?凡是沾了一些荤腥的都不肯吃,你说你的嘴,怎么就这般挑剔?”延陵禹走过去,俯身将碗拿了起来。 他搅了搅碗中的白粥,用勺子舀了一勺,递到了她的嘴边:“再吃一口?” 姜曦禾推开:“饱了,吃不下。” “晚上你想吃些什么?我让季晟去做?” “这一走来,你对我的口味,大抵也是清楚地,这些事,以后别问我了。”姜曦禾闭着眼,打了一个呵欠,“最近吃了你们的药,总是想要睡觉。” “嗯,师傅在药中加了一些安眠的东西,他说你醒来,就喜欢胡心乱想,并不利于养病,不若让你好好的休息。”延陵禹将碗放下,“刚才喝的茶,可还合口?” “比起你师妹来说,已经可以说是人间极品。”姜曦禾说道,“不过在我很少很少的记忆中,这个泡茶煮茶不该是一个女子,必须要学的吗?” “初晴师妹,只是生在一个平凡人家,并不像你们这些贵女,什么都要学?”延陵禹好奇的看着姜曦禾,“其实我也挺好奇的,你们到底需要学什么?” 姜曦禾拧着眉头想了想:“你知道的,我记忆少了很多,只能记起很少的一点来。” “说说看。” “首先,一个女子可以无才,但必须要会精通中馈之事,这也是所谓的掌家之权,其次要学会贤良大度,与夫君相敬如宾,生为主母,就要有主母的风范,与那些妾室争风吃醋,当众撒娇扮痴,是万万不能有的,还有如果夫君独宠你一人,或者专宠其他的妾室,你要劝着你夫君,女色之上,必须克制,各位姐妹,也不能独宠,当然决不能让她们逾越了你去,还有在主母未曾生下嫡长子之前,任何妾室都不能有孕。”姜曦禾一边说着,一边回忆,“然后琴棋书画,才是第二重衡量的标准,有着锦上添花,没有也无伤大雅。” “毕竟主母是要撑起一个家的门楣,这些风花雪月的闲事,自然有其他的人会,毕竟又不是戏子,供人取乐。” 延陵禹听着倏然就皱了眉,还不等他出声,就见雪初晴一下子就冲了进来:“如果妾室有孕会如何?” 姜曦禾奇怪的看了一眼,就好像是在看一个傻子一般。 可是雪初晴没有心情计较这些,依旧很殷勤的看着她。 姜曦禾的嘴角微微弯着:“很简答,落了便是。” “那可是一条命!”雪初晴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但在这些高门之中,最不值钱的就是命。”姜曦禾笑,“主母还未生子,妾室便敢有孕,若是传扬出去,少不得那家老爷,就要落下一个宠妾灭妻的罪名来,谁敢担着?” “在退一万步讲,就算妾室仗着夫君的宠爱,生下了长子,但你能保证,他能活下来吗?” “所谓的贤良大度,都是装给人看的,再说了这贤良指的也不过是其丈夫,纳妾置办通房而已,若是牵扯到子嗣,那就是另外一个问题了,谁家愿意多出几个庶子来。”姜曦禾又笑着补充了一句,“就算因为,主母无法生下嫡子,但是这个家必须要有一个人来继承,那么这位庶子,生下来也会被抱养到主母的跟前去。” “至于庶女,那就更不用说了。” “一个女子最重要的便是婚事,当她们的婚事被主母拿捏着,你说如何?”姜曦禾说着,便浅笑着看着雪初晴,“所以啊,你也别怪有些贵女刺你,谁让你不懂规矩的。” 雪初晴红着一双眼:“我哪里不懂规矩,明明是那群人她们在欺负一个女子,我看不过眼,就帮着说了几句而已。” “嫡庶有别。”姜曦禾啧啧一叹,“你知道什么意思吗?” “意思就是,嫡出只会和嫡出的在一起,庶出的才和庶出的在一起,你帮着那些庶子庶女说话,直降身份,也就不要怪人家嫡子嫡女,拿你出气了。” “可是,大家都是人,有什么不同的?”雪初晴据理力争。 “可人生下来,就是分了三六九等。”姜曦禾摇摇头,“要不然,为什么那么多人,拼了命的也要往上爬,不就是因为不想被人看不起吗?” “所以说,权势真的是一个好东西。”姜曦禾看着她,“可惜,你还太小,不曾经历过,所以不明白。” 雪初晴冷冷一笑:“说的你好大似的。” “我今年虽然才十六,但我经历过的绝对比你多。”姜曦禾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不过就算我现在记不住了,但是有些东西呀,却早就深入骨髓,割舍不了。” “好了,你们好端端的说这些做什么?初晴师妹,又不会嫁到那些高门权贵之中,你又何必去吓她?”延陵禹板着脸说了句,“你不是倦了吗?那就好生歇息吧,别一天到晚,说那些有的没的。” “这不是你们先问的吗?我只是将我知道全部告诉你们啊。”姜曦禾俏皮的歪了歪头,“再说,就算是你师妹想嫁,也不一定嫁的了?” “毕竟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宁娶大家婢,不娶小家女。” “知道是什么意思吗?”姜曦禾看向了雪初晴。 雪初晴咬了咬唇,未置一词便捂着脸跑了出去。 延陵禹有些阴沉的目光看了过来:“你好端端的,和她说这些做什么?” “不过提点罢了。”姜曦禾啧啧一叹,“延陵禹,你非要给了人家希望,又要让人失望吗?” “像你这种贵公子,婚姻大事,哪里能自己做主呀?你们婚事,都是一场交易罢了。” “换而言之,就算是你能自己做主,那你娶的人,也必定是与你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像你师妹这种小白兔啊,若真嫁你为妾,只怕早晚就被人给悄无声息的弄死了。”姜曦禾冷笑,“所以啊,你真为了你师妹好,还是不要去轻易招惹了。” 延陵禹垂下了眸子:“我若是真心喜欢一个人,我绝不会让她为妾,更不会让她在家中备受欺凌的。” “看来你还是不了解,那些深门大院中,妇人的手段。” “他们若是想要弄死一个人,你就算是千防万防,也是防不住的。”姜曦禾说着,突然就笑了起来,“还有,你若真的要娶一个小家女啊,只怕你父亲会提前请家法,先打死你吧。” “然后你母亲,在慢慢的弄死你的心上人。” “就拿你的这个师妹来说吧,她啊只适合嫁给一个与她门户相当的,或者比她稍微好一些人家,而且那家人,特别是她的夫君,一定要是忠厚老实,对她一心一意的,决计不能是什么大家族,特别是像你这种,因为她拎出来,浑身都是弱点。” 延陵禹慢慢的皱眉:“比如?” “比如你,比如她的家人。” “挟持家人,并非君子所为。”延陵禹淡淡的驳斥。 姜曦禾此刻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你还真是天真的可爱。” “像你们这种家族,从来会的都是不择手段,讲究君子之风的,太少了。” “如果你为了那个女子,一意孤行的叛出家族,除非你们不在大楚,要不然天涯海角,都有的你们受的。” 延陵禹听了只是淡淡一笑:“放心吧,我喜欢的那人,不是初晴师妹。” “我对她好,也不过是因为,她是我师妹罢了。” “你们的事,我可没兴趣知道,不过也就是闲来无聊,提点几句罢了。” “如果,你未来的夫君纳了妾室通房你会如何?”延陵禹看着她淡漠的眉眼,不自觉的就问出了声。 姜曦禾有些讶异的抬头:“男子三妻四妾,不是很平常的事?他要喜欢,我做主替他纳了便是,这有何稀奇的?” “难道你就不一点都不在乎?” “只要他给我这个嫡妻足够的尊重,我自然也不会拂他的面子,几个妾室罢了,这和在乎有什么关系吗?”姜曦禾不解的问道。 延陵禹不知在想什么,声音低沉:“难道你嫁那人不是因为喜欢吗?” “这世上我喜欢的东西多了去了,怎么可能全部握在手中?喜欢啊,不过是个浅薄的词,我从来不信。”姜曦禾的声音平静无波,好像已经看透了世事一般,也凉薄的很。 可这一声,却像是枷锁一样,直直的撞进了延陵禹的心中。 苍凉而冷情。 020 问话 020问话 日头尚暖。 当雪初晴回来的时候,整个眼眶周围都是红的,还隐隐的肿了起来。 姜曦禾正在泡茶,听见脚步声,也就抬头看了一眼,便有专心着手下的动作。 此时屋子间,隐隐已经有了茶香。 她走到了桌子边坐下,整个人都趴在了臂弯中,双肩隐隐有些抽动,大有一种寻死觅活的架势。其实说起来,姜曦禾并不是很了解这种感情,怎么偏生就教人这么痴迷。 等茶泡好,她伸手摇了摇雪初晴的手:“雪姑娘,你那眼睛在哭可就要瞎了。” 雪初晴听见之后,一下子就抬了头:“我说你就不能盼着点别人好吗?” “并非是我不想盼着别人好,而是这人一向就实诚惯了。”姜曦禾递了一杯茶过去,“若是叫你师父和师弟们瞧着,还指不定怎么说我欺负人了。” “欺负我,你还没这样的本事。”雪初晴吸了吸鼻子,伸手拿着茶盏就往自己的嘴边送去,喝了口倏然眼睛一亮,“这茶挺好喝的。” “你是不是换了什么茶?”雪初晴被茶香引了去,刚才的那些悲伤之事,似乎一股脑的全部都抛在脑后。 隐隐有白色的雾气冒出。 姜曦禾的指尖点在了茶罐上,将它往雪初晴的面前移了移:“就是你给我泡的那茶。” “可为什么?”雪初晴死死地皱眉,“你的比较好喝?” “泡茶是有很多讲究的,有些人终其一生都在追寻探索泡茶的技艺,你以为谁都如你一般,将白水烧开,在随手抓些茶叶,置在壶底,然后将水浇进来,就完事了?”姜曦禾笑。 雪初晴狐疑看着她:“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你的那般,只适合牛饮罢了,这种附庸风雅的事,还是别学了,学会了还挺累的。”姜曦禾意有所指的说道。 其实她还挺喜欢雪初晴这个姑娘的。 就像是延陵禹说的,虽然被师兄弟们娇惯过了头,但事事都带着一种纯真,像个小孩子似的。 这想着,她不由得伸手摸上了雪初晴的头。 长这般的,除了父母和师长,还未有一人敢这般明晃晃的就摸上了她的头。 感觉很怪,但并不会引起她的反驳和排斥,是以便也随着姜曦禾去了。 “真是傻。”姜曦禾见了,笑着说了句,“女子的头金贵,可不能教人顺便乱摸。” “那你还摸?”雪初晴气鼓鼓的看着她。 “因为你是我的侍女啊。”她半开着玩笑说了句。 她没有当真,只是喝了茶之后,又继续恹恹的趴在那儿。 “雪姑娘,如今时辰尚早,咱们坐着也无聊,不若你与我说说你和你师兄呗,我还挺好奇的。”姜曦禾托着腮看着她,颜色绝艳。 雪初晴看着她,立马就戒备了起来。那模样就和护犊子差不多。 “这般看着我做什么,我又不会如何?”姜曦禾顿时失笑,“我就是好奇而已。” “这有什么好好奇的。”雪初晴皱眉,“我和我师兄,自幼就相识了,我们在谷中一起长大,算是青梅竹马吧。” “这么说来,你们很早就入谷,师承聂先生了?” “嗯。”雪初晴点头,“当年我拜师傅为师的时候,师兄已经十岁了,他年纪小小的,便沉默寡言,远不及今儿这般温和,我那时才五岁,因为我爹娘曾侥幸救过师傅一命,师傅为了报恩,便收了我。” 姜曦禾满眼的兴味:“那你出去过吗?” “我们师兄妹,基本都已经出谷历练了,只有我,师傅说我还不到时候,所以我也就出去过几次,最近的一次,还是什么武林大会,师傅让师兄带我去的。”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随师兄去了一趟他的家。” “那在之前,你师兄曾经出过谷吗?”姜曦禾又问道。 雪初晴仔细的想了想点头:“师兄很早就出谷,而且每次都是和季晟师兄一起。” “每次都是和季晟一起?那是不是,你师兄在外见过的每个人,季晟都知道?”姜曦禾的眼皮子一下子就耷拉下来,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整个人身上情绪很明显的浮动着。 可雪初晴却浑然不觉,依旧点头:“那是自然。” 姜曦禾眸色此刻已经有了几分深沉,就像是一汪潭水,波澜不惊:“那你师兄,是哪里人士?” “临安人士。”这次雪初晴几乎没有半分迟疑,“就是我们大楚的临安延陵家。” “临安延陵?”姜曦禾狠狠地皱起了眉头,只觉得这个名字顿时很熟悉。 熟悉到好像曾经听过无数遍一样。 “怎么了?难道你去过临安?” “我不知道。”姜曦禾摇头,面对着雪初晴有些关怀的眼神,姜曦禾勉强的挤出了几分笑来,“对了,江湖上有什么好玩的事吗?” “我还未从未涉及过江湖了?只是隐约听人提起过,江湖儿女的侠肝义胆,柔情百转。”姜曦禾转了一个话题,“那人或许你还认识,她叫崔莹儿。” “是个很活泼可爱的小姑娘。” “崔莹儿略有耳闻。”雪初晴说道,“当日武林大会,曾有缘见过一面,是个很灵秀的小姑娘,也是出了名的,侠女。” 雪初晴停顿了一下又问道:“不过,你是怎么知道她的?” “我前些日子,在栖居的地方,见过她,所以今儿想起,就顺道问了问。” “哦,对了崔莹儿身边还有个她的师兄,叫什么秦舟,你别看这个小子文文弱弱的,却是个中高手,而且秦舟家世也算是勋贵之家了。” “这话从何说起?” “那年我随着师兄去临安的时候,见过秦舟几面,他是秦将军的弟弟。”雪初晴说着,突然就像是响起什么事一样,噗嗤的一笑,“我忘了,你大概不知道秦将军是谁吧?” 她的确不知。 过往的记忆,一片空白,所能记起的,也只是零星的一点片段,对于人的记忆,却更加空白。 她摇头:“秦将军是谁?” “这人可了不得。”雪初晴又笑了下,眉眼舒展,美艳动人。 “他可是我们大楚的战神。”说着这个人物,雪初晴的脸上带出了几分仰慕来,“秦家安守边界多年,也是秦家一次一次的用自己的命,替我们拦住了敌人。” “要我说啊,这世间英雄豪杰虽多,我最敬佩的,却还是秦家的这位将军,年纪轻轻便军功卓著。”雪初晴说着,又神秘的一笑,“其次,仅次于这位秦将军的便是咱们大楚的储君。” “太子虽然身娇肉贵,但也跟着下了好几次战场,还打了不少的胜仗,若非担有这个太子的名头,那么战场之上,便是这两位将军的天下了。” 姜曦禾听了,心中虽然有几分认同感,可却觉得好像不止于此。 天下英雄豪杰众多,大楚的这位将军,绝非第一人。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种想法。 难不成因为,她并非大楚人,所以才会这般…… 或许她这般想并非没有道理……据她这些日子的了解,大楚的勋贵之家,别说有姜家,就连楚家都没有。 若楚云婓不曾出自这些勋贵之家,那么很多事情,都说不通了。 可若是楚云婓出自勋贵之家,大楚为何不曾有一户姓楚的人家。 除非,他们是逃难到了大楚。 所以才会这般。 见着姜曦禾出神,雪初晴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在她的面前晃了晃:“姜姑娘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姜曦禾淡淡地摇头,“只是觉得有些熟悉罢了。” “熟悉?哪里熟悉?”雪初晴锲而不舍的继续追问。 “名字有些熟悉?秦舟?好像在哪儿听过。”姜曦禾很认真想了想,然后笑着说了句。 雪初晴愣了一下,很快便笑道:“就是崔莹儿的师兄啊!你和崔莹儿认识,也必定是见过她师兄的,他一直都守在崔莹儿的身边。” “其实我觉得秦舟对崔莹儿是真的好,寸步不离的,事事关怀,秦家也算是勋贵之家,而崔莹儿只是一介江湖草莽,你说他们有在一起的可能吗?”雪初晴小心翼翼的问道,言语之中还挟带着一种微不可见的慌张。 姜曦禾轻飘飘的瞧了一眼,便知道她有什么打算了。 “你们不一样。”姜曦禾几乎想了不想就直接开了口,“秦家和延陵家不一样,秦舟和延陵禹也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雪初晴的语气几乎哽咽。 姜曦禾眼皮子都不曾抬:“秦舟是次子,而延陵禹应该是嫡长子吧。” “嫡长子和次子,有什么不同吗?” “不同可大了,自古这家业便是传嫡不传长的,延陵禹会是延陵家的下一任家主,而秦舟,只是秦家的次子而已,家业大半都落不到他的手中,而且,以后延陵禹的妻,是要撑起整个延陵家族的内务和大小事宜,而秦舟的妻子,只需要管好他院子中的一方天地,便足够了。” “甚至在放宽了说,秦舟就算不着家,也并非什么大事,可延陵禹不同。” 021 采药 021采药 不同在哪,姜曦禾没说。 可雪初晴也非什么都不懂得乡野丫头,话已经说得这般明显,若是在说下去,真的恐怕一点机会都没了。 雪初晴哭啼啼的又出去了。 屋子内很快就剩了姜曦禾一人。 她也没什么事干,干脆起身去了书桌前,将墨研制好,提笔就开始练字。 可一提笔,不自觉的就写下了延陵二字。 她看着纸上被笔墨晕染开的地方,手中的笔不自觉的握紧,最终啪嗒一声,从中折断。 当延陵禹进来的时候,姜曦禾正拿着一只断笔,在书桌前发呆,那模样呆呆傻傻的着实有趣。 他走过去,敲了敲桌面:“你在想什么?” 姜曦禾将面前的纸,一把揉成团:“可能是太累了吧。” “写的什么?”延陵禹目光看在那个上面,一动不动的。 “闲来无事随便乱写的。”姜曦禾动手将手中的纸团全部撕成了碎片。 她不明白自己明明完全没有之前的记忆,为什么和雪初晴他们说起这些,就会觉得很熟悉。 好像她曾经钻研过一般,所以这些东西都是刻在了骨子里。 可她身为一个女子,又何须明白这些。 “你过来是有什么事吗?”将撕碎的纸她一股脑的全部堆在了桌面上。 “过来瞧瞧你今天感觉如何?毕竟我可以随时根据你身子的情况,来调药。”延陵禹绕过了桌子,走到了她的身边,“我瞧瞧你的脉象。” 姜曦禾捞起袖子,递了过去:“咱们说真的,我还能活多久。” “你一天到晚胡思乱想什么,有我和师傅在,定会保你长命百岁的。”延陵禹伸手探上了她的腕间,“虽然你的底子差,但是这几日的休养还是不错的。” “我明日在上山去给你采几味药材,添在如今的这个药里,大抵药效要比以前好很多。” “你明日要上山采药?” 延陵禹点头。 “带我去呗,我还未见过采药是何种样子了。”姜曦禾笑,“我成日成日的都闷在这里,你也不怕将我闷傻了?” 手指尖的温度,渐渐烧灼了起来,延陵禹将手收了回去:“你成日逗初晴师妹,还觉得无趣?” “雪姑娘成日都在我的眼跟前晃,我自然是觉得无趣的。”姜曦禾看着延陵禹兴致勃勃的提议,“不若换一个人,我大抵还会觉得有趣了。” 延陵禹挑眉:“你是在说我吗?” “延陵公子不但模样出挑,就连这脑子也比常人要机敏许多。” “你这般拐弯抹角的有何意思,直言便是,我是大夫,你是病人,我陪着你是天经地义的事。不过,你要是又想找我,东绕西绕的打听事情,我可就没有这个闲工夫陪你闹腾了。”延陵禹的手指点在了桌面上。 姜曦禾的目光渐渐下移,看向了那两根手指:“你延陵家族,坐落临安少说也有七八百年了吧?” 延陵禹不可置否的嗯了声。 “你们延陵家风风雨雨的,也不知历经了多少腥风血雨的夺嫡,还能屹立这么多年,想必还是有些保命的手段的吧?”姜曦禾终于抬了头,那眼光不单单是之前的冷淡,还莫名的带上了一种杀意。 延陵禹脸上的笑容也渐渐退了。 “你们延陵家可算是一个百年望族了,既然这般枝繁叶茂,想必其间的龌蹉之事,断然也是不少的。” “曦禾,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当年之所以被抱养到这里学艺,是因为你家族中正恰逢变故,你父亲这一脉,性命垂危,已然有了倾颓之势,所以你的父母,不得不将你送到了一处比较安全的地方,期望在最后能保留最后一点血脉。” 延陵禹的眉头狠狠地皱了起来:“你是怎么知道的?这件事除了我延陵的嫡系之外,无人能知,你知道什么叫无人能知吗?” “死人都是不会说话的,自然是除了你嫡系一脉,无人能知了。”姜曦禾笑的风轻云淡。 “你既然知道,那说出来是为什么?” “帮我一个忙,就当我欠你一份情。” 延陵禹带着些讥讽瞧她:“你觉得你能做什么?” “我如今失忆了,却还会能如数说出你家族当年的情况,那等我恢复记忆,你觉得我会不会知道更多辛秘之事。”姜曦禾直直的看着他,“从一开始,你就该知道,我的身份不会像楚云婓说的那般简单的。” 延陵禹的眉头已经完全的拧在了一起,他看着姜曦禾沉吟了许久才道:“你想让我做什么?” “查楚云婓,我要知道他是谁?” “延陵禹我劝你最好不要糊弄我,我对我恢复记忆是势在必得,我也相信你们延陵家想要差一个人,是易如反掌。我要楚云婓真真实实的身份。”姜曦禾撑着桌子起身,身上那种久居上位者的气势,一下子显露出来,“我给你一个方向。” “楚云婓并非大楚人,你往燕国和晋国这个方向去查,我相信很快就有结果的。” 延陵禹有些狐疑的看着她:“你和我绕了这么大的一个圈子,只是想要查楚云婓吗?” “我还以为,你是准备查查自己了?” “我不喜欢我的消息被别人查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姜曦禾笑,“明日带我上山采药吗?” 面对着话题的转移,延陵禹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耐来,反而还极温柔的笑了笑:“好啊。” 延陵禹才走,雪初晴便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见着姜曦禾的第一句就是:“大师兄去哪儿了?” “大概是回屋休息了吧,怎么你找他是有什么急事吗?”姜曦禾已经重新铺开了一张纸,正规规矩矩的在上面练字。 “你在做是什么?”雪初晴见着延陵禹不在,一张小脸顿时就皱成了一团。 “我在抄心经,你要和我一起抄吗?”姜曦禾搁了笔,抬头看她。 雪初晴搬了一张椅子,大大方方的在她的面前坐下:“心经是什么?” “一本佛经罢了。”姜曦禾念道,“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 她的声音轻而缓,最适合念这些不过。 等她将整个经书念完,就见雪初晴一脸瞌睡的看着她:“听不懂,这个有什么意思吗?” “祈福罢了。” 祈什么福,她不知道。 她只觉得,自己应该写。 虽然不懂为何而写。 用晚膳的时候,雪初晴突然就知道了延陵禹明儿要带姜曦禾上山采药,便一直闹腾着要一起去。 延陵禹拧不过她,最终也只能是点头答应,是以最后的两人行变成了四人行。 因为清早山上较冷,所以姜曦禾便披了一件斗篷,以此御寒。 延陵禹换了一身简便的衣裳,背后还背着一个与他形象不符的竹篓。 姜曦禾觉得有些好玩,便盯着他好生生的瞧了许久,这才将目光慢慢的从他的身上移开,转向了四周的景致上。 因为是清晨,山间的雾气还未散开。 大团大团的山岚将整个山间裹住,行走在此间,犹如身在瑶池仙境。 她并不懂草药,只能亦步亦趋的跟在延陵禹的身后,看着他们师兄妹三人一起采摘草药,谈论药理,偶尔觉得他们说的有趣,她也会凑上前去听上一听。 直到爬到半山腰的时候,不知为何这里就突然出现了一株红梅,在一片苍绿之间,尤为醒目。 季晟折了两枝,一枝给了她,一枝给了雪初晴,按照季晟的原话是,看见她一个人太无聊了,便送她一枝花来玩玩。 姜曦禾看着手中有些惨不忍睹的红梅,将梅枝折去了一般后,就插在了发髻之中。 延陵禹正巧回头,瞧见她鬓边的红梅,倏然一笑:“你知道,你这般叫我想起了什么吗?” 姜曦禾的指尖还在花骨朵上未曾离开,听见他这般说,头不由得歪了歪:“什么?” “云鬓斜簪,徒要教郎比并看。” “你可别胡诌,这里哪有一人,能叫我说一句,怕郎猜到,奴面不如花面好。” 延陵禹只是笑,并不曾作答。 倒是雪初晴有些扭捏的靠近了姜曦禾小声问道:“你们刚刚在说什么?” “再说一阙词罢了。”姜曦禾勾住了雪初晴的手,“卖花担上,买得一枝春欲放,泪染轻匀,犹带彤霞晓露痕。怕郎猜到,奴面不如花面好,云鬓斜簪,徒要教郎比并看。” “这一阙词说的是一位女子和她的郎君,女子在卖花的花担上,买了一枝花,她怕郎君觉得她的容颜不如这花儿美,便将这花插在了云鬓之中,要他比上一比,到底是这花儿美,还是人更美。” “不过别具风雅的趣事罢了,当不得真的。”姜曦禾将自己的云鬓上的梅花取了下来,伸手就簪在了雪初晴的发髻中,“不过这花很是衬你。” “当真是人比花娇。” 听见姜曦禾这般夸自己,雪初晴心中也是暗自愉悦着,当即便将自己心中的那一点抑郁一扫而过。 过后很多年中,她们都已经老去,可她依旧还记得,今时今日,这番光景。 有一如皎皎明月般的男子,在清风山岚中回身,笑着看向一个女子,说云鬓斜簪,徒要教郎比并看。 还有一个容光极盛的女子,挽着她的手说,怕郎猜到,奴面不如花面好。亦将一枝梅花笑盈盈的插在了她的发髻中。 她纵然此生不识字,不通文墨,却将这一首词,刻在骨子里。 022 掉崖 022掉崖 天光水色似穿破山岚而来。 将山里的层层雾气打破,大片大片的日光笼罩了整个山头。 姜曦禾站在山头,面前便是山崖,低头看去,只能看见一层一层的屋子在其间弥漫,其余的全部都瞧不见。 不知何时,延陵禹也站在了她的身边:“你在看什么?” “你能看见崖底吗?”姜曦禾指了指凌空的地方,一脸好奇的看着他。 延陵禹抿着唇,没有说话,倒是雪初晴走了上来,轻轻地将手指搭在了姜曦禾的肩上:“没,这个山崖太高了,门中还未有弟子去过,除了师傅。” 姜曦禾的眼神,一下子就落在了雪初晴的手指上。 似乎察觉到了姜曦禾的目光不太对,雪初晴也立马反应过来,顺着她的眼神一直看向了自己的手指,十分不解的问道:“怎么了?” “雪姑娘,你这般动作,会让人误以为,你想推我下去了。”姜曦禾玩笑的说了句,却将雪初晴吓得脸色苍白。 她平常虽然娇蛮了些,却从不曾害人性命,就是连着这个念头都不曾有过。 延陵禹一把将人拉了回来:“你别吓初晴师妹。”顿了顿,他又接着说道,“真不知你以前到底是生活在什么环境,竟然能让你有这般的想法?” “只是习惯性的多嘴了一句罢了,雪姑娘可千万别放在心上。”姜曦禾笑盈盈的看着雪初晴。 雪初晴无法拒绝这般笑颜,便只能摇摇头,示意自己并不会放在心上。 “走吧,我们先去采药啊,这般风景,日后你若是想来,多得是机会。”延陵禹说着,便准备将她们领走。 可没走几步,一个庞然大物便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雪初晴一下子就揪住了身边延陵禹的衣裳:“我怕。” 延陵禹将两人往身后护着,警惕的将剑抽了出来,看着对面已然有些不耐的白虎。 倒是姜曦禾显得有些平静:“这里竟然还有野兽?” “这山林之中,什么样的猛禽都有,所以师傅一般不会让我们上来采药。”季晟解释道,“没想到今儿,运气竟然这般不好。” 姜曦禾看着对面的那只白虎。 不知是不是饿着了的缘故,她总觉得这只白虎,比之前记忆中曾经过的有些瘦,不过那牙齿是真的尖利,还有那个按在地面上的爪子。 “我还挺喜欢虎皮的。”姜曦禾小声对着身前的延陵禹说道。 延陵禹摸出了一柄短剑递给了姜曦禾:“你拿着防身。” 语毕,又道:“你若喜欢,我定然倾力满足!” “师姐,你也要好好地照顾自己。”季晟将身后的竹篓放下,摸出了一柄匕首递给了她。 延陵禹和季晟对视一眼,欺身而上。 谁知道那只白虎,也是个通人性,它知道这两人不太好对付,转身就朝站在崖边的姜曦禾和雪初晴扑来。 姜曦禾身形敏捷的往旁边一躲。 延陵禹正巧赶了上来,用长剑堪堪的挡住了白虎。姜曦禾瞅准时机,便往一边跑去。雪初晴被吓得一动不动,只能贴在一块石头上,全然没有姜曦禾的冷静。 季晟抽空往这边看了眼,然后对着延陵禹低语:“这就是所谓的贵女吗?临危不乱?” “大概。”延陵禹言简意赅的说了句,想要挡住白虎的进攻。 谁知道那个白虎虚晃了一招后,又朝姜曦禾扑了去。 利爪在阳光之下,熠熠夺目。 姜曦禾挥剑,毫不留情的划伤了他的脚掌,在延陵禹的帮助下,又一次顺利脱身。 季晟这算是明白了:“这只白虎怎么老是冲着你来?” “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人家的事!” 白虎呜咽了一声,受伤的脚掌在地面上刨了刨,可气势不减。 “我不知道。”姜曦禾摇头,“我不认识它。” “她现在认识谁?”延陵禹也没想过要伤它性命,只想将它赶跑而已。 他本是想出手威吓一下白虎,谁知道它竟然避也不避的直接迎上了他的剑锋。 一人一兽第一次交锋,就堪堪的战了一个平手。 而白虎更是瞅着机会,又一次的朝着姜曦禾扑了过去。 姜曦禾拧着眉,直愣愣的瞅着那只白虎,也忙了手中的剑。 “小心!”延陵禹大喝一声,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姜曦禾如今没有任何的武力庞身,根本受不住白虎这么一扑,而她身后就是崖边,被这个大家伙这么一扑,顿时就让她重心不稳,脚下一滑,从崖边跌了下去。 白虎倒是收住了攻势,看着那人一下子从它的面前跌落。 它刨着地,仰头嘶吼。 震得四方落叶纷纷。 “这个畜生!”延陵禹看着姜曦禾从崖边跌落,顿时被气得眼睛都红了,他握着剑,就准备朝它的砍去,却被白虎纵身一跃,从而避开。 白虎朝几人低吼一声,极快的就跃入了树林之中,几个跳跃便消失不见。 延陵禹从到了崖边,刚准备跳下去,就被季晟和雪初晴一左一右的抱住:“师兄,你想做什么?” “曦禾在下面!”延陵禹低吼了一声,想要将两人甩开。 雪初晴的力气不敌延陵禹,自然而然的就被他甩到了一边去,地面上粗粝的石子,划破了手掌。但是季晟依旧死死地拦着延陵禹。 “大师兄你稍微冷静一些,好不好?”季晟抱着他的腰,“这么高,你下去也是半死不活的,不若我们先回谷去找师傅好不好?” “师傅下去过,他知道下面的情况如何?” “要不然,你非但救不了曦禾,还会将自己的命给打进去,如果你的命一旦搭进去,你让伯父伯母怎么活?他们可就只有你一个儿子!”季晟哭着喊道,两只眼睛就跟着红了起来。 许是父母两字,真的是他的软肋,延陵禹一下子就没有再动。 季晟打了一个眼神,雪初晴强忍着痛,从地上爬起来,走到了他的身边,温声安抚:“是啊,师兄,我们现在当务之急,是回去找师傅,然后去崖底找曦禾。” “曦禾福大命大,一定会没事的。” 可是这般高?真的会没事吗?雪初晴担忧的看了那个山崖一眼,眼中的情绪,不言而喻。 她记得自己是怎么摔下山崖的。 她也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死。 她在掉下去的时候,被一棵大树被拦住了,然后就顺势就峭壁上滚了下来。 虽然一身全是大大小小的伤痕,但是最起码,她还活着。 在她昏过去的那一霎,她就只看见了一团白白的东西,从远处飞奔过来。 最后,她是被热醒了的。 按理说,现在已经到了冬日,山谷里应该比外面跟冷上几分,可她却感觉到了一股股的热源,不断地从一旁毛茸茸的东西上,传到她的身上,然而她就不冷了。 她睁了眼,身子痛得厉害,就连站立的机会都没有,只能靠着一双眼辨别的这是哪儿。 四周微微亮,光线不明显,可却以足够她看清四周的东西,她将四周打量了一圈,很明显是在一个山洞之中。 山洞峭壁,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些湿冷的寒气。 山洞之中无人,只有身边一团毛茸茸的东西。 可是如果无人,她身下这层草是谁铺的,又是谁将她带进来的?难不成,是身边一团毛茸茸的东西? 她的头蹭了蹭,想去看清身边的东西是什么。 可是一动,就扯着脖子和肩膀,痛得厉害,是以也就不敢再动。 大概是这一动,将身边再睡觉的吵醒了,她感觉到了身边这一团东西,动了下,再然后她就看见了一个狼头,赫然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是的,狼。 一头全身雪白的雪狼。 她的心骤然停跳。 可是那狼好像没有吃的意思,反而还亲昵的用头蹭了蹭她的脸,然后身子又卷了卷,将她裹在了身边睡了。 现在的狼,已经不吃人了吗? 她疑惑的看着身边的东西,却毫无办法。 她身子能动的时候没有办法,现在更是没有办法。 可是看着那头狼,好像并不打算吃她,所以她现在应该还是安全的。 她极少庸人自扰,想通了之后,自个换了一下位置,便也跟着闭了眼。 后来,她是被舔醒的。 此时天已经大亮了,日光从洞外传了来,将这里照的通亮。 一只庞然大物赫然伫立在了她的面前。 它伸着舌头舔了舔自己的脸后,又去舔了舔自己脚掌。 她记得,这是昨儿那只虎,还被她划了一刀的白虎。 可是见着这般模样,昨儿那只白虎,似乎是不想吃她,而是想和她……亲近。 姜曦禾被自己的想法给吓了一跳。 可是除了这个理由,她不知道还有理由可以来解释现在发生的这一切。 她毫无还手余地的躺在这儿,全身都是最吸引猛禽的血味,可是一只雪狼,非但没有吃她,反而还将她救了回来,整个晚上都用自己的身子给她暖身子,而另一只白虎,正像一只大猫儿一样,舔着她的脸,然后乖巧的趴在她的身边,守着她。 难道……她以前养过它们? 023 大白和小白 023大白和小白 姜曦禾愣愣的看了许久,想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嗓子嘶哑的厉害,根本无法说话,手也抬不起来,只能像个废人一样躺在这儿。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 唯一能做的,只能祈祷延陵禹赶快带人找到这儿,将她救出来。 她看了老虎好一会儿,觉得脑子昏昏沉沉的便又闭了眼。 这么一睡,真的便不知今夕何夕。 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已经回到了回春谷,床榻坐着雪初晴,正十分殷勤的看着她,见着她醒来,顿时就松了一口气。 “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雪初晴连忙起身,将帘子撩开,对上了她的眼,“你知不知道你都昏睡了小半个月了,要是再睡下去,估计我师兄都要长白头发了!” 姜曦禾的眉眼稍稍柔和。 雪初晴见了,忙不迭的到了一杯水来,慢慢的喂到她的嘴边,将那杯水喂了小半杯后,雪初晴这才住了手,顺势从她的身边起来:“我去找师兄和师傅他们过来。” “等等……”纵然喝了水,姜曦禾还是觉得自己的嗓子嘶哑的有些难受。 雪初晴听见声音,停住了脚步,回身看过去:“曦禾,你还有什么事吗?” “你们在哪找到我的?”她又问,虽然嗓子不太舒服,可依旧问了出来。 “山洞啊!”雪初晴狐疑的眨眼,“难道你不知道吗?” “那你们找到的时候,可有发现我的身边有什么东西吗?”姜曦禾小心翼翼的接着问道。 她有些怕,怕自己掉下山崖,所遇见的只是一场梦。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怕,但就是觉得这事应该也必须是真实的。 雪初晴的身子靠在了木桌上,整个人显得有些无奈:“你想问你是那两个畜生吧?你要问就问明白点啊,我又不是大师兄,能和你打这些哑谜。” “它们跟着回来了,赶也赶不走,不过说实话,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这般通人性的家伙。”雪初晴说道,“你说,你是不是以前豢养过它们啊!要不然,怎么会这般护着你。” “嗯?” “就是那日,我和师兄他们找到了一个山洞,你就在里面,结果紧接着也发现这两只大家伙,两个一左一右的睡在你的身边,完全将你的护着好好地,一开始我们想要近身,它们就开始攻击我们,最后还是师傅赶到了,才将你弄回来的。” “不过说来也奇怪,它们好像也识得师傅,除了你它们就只听师傅的话。”似乎是说到了兴处,雪初晴也忘了要去找延陵禹他们,直接倚着桌子,又源源不断的开始说道,“然后我们要将你抱回来,那两个大家伙也不让,非要自己驮着你走。” “特别是那天攻击我们的老虎,在你的面前就像是大猫儿一样,温顺的完全没有攻击性。”雪初晴说完,紧接着就听见了外面传来了一声狼嚎。 雪初晴脸色顿时就有些发白:“虽然它们通人性,可我还是很怕它们。” 语毕,就见一团白绒绒的东西窜了进来。 它走到屋子中,对着雪初晴就是一声嚎叫,吓得雪初晴都有些腿软了。 最后还是姜曦禾动了动手指,将帘子撩开:“小白,过来。” 猝不及防的听见她的声音,白狼顿时就撒欢的跑了来,乖巧的在床榻前趴下,将头伸了过来。 她伸手盖在它的头顶,它立马亲昵的蹭了蹭。 果真如雪初晴所言,温顺的不像话。 她敛着眸子,试探性的又喊了一声:“小白。” 然后就看见那头雪狼又蹭了蹭她的掌心。 “那天谢谢你救了我。”姜曦禾温柔的摸了摸它的头顶,可是心中所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为什么明明没有见过,她却能清楚无误的喊出它的名字。 就在她发呆的时候,一阵湿润的舔舐叫她回了神。 她连忙偏头看过去,就看见那只白虎,正伸着舌头舔着她的手,模样温驯。 她反手勾了勾它的下巴:“大白?” 换来的是它更加亲昵的舔舐。 此刻,姜曦禾的眸子已经完全暗沉了。 “曦禾!”延陵禹闯了进来,当他看见她床前的两只猛禽时,倏然就停下了脚步。 姜曦禾将手收回,拍了拍它们的脑袋:“过去。” 大白心不甘情不愿的冲着延陵禹低吼一声,这才懒洋洋的让了一条道,可整个庞然的身躯,还是搁在了屋子里。 延陵禹无奈的看了它们一眼:“我已经在想,要不要给你换一个大一点的屋子了。” “这间屋子,正好合适,不用这般的折腾了。”姜曦禾笑着将手伸了出去。 延陵禹神色温柔的按上了她手腕的脉:“你能活着,我很高兴。” “我能活下来,我也很庆幸。”姜曦禾顺着他的话回了一句。 延陵禹脸上闪过几分愣怔,终究还是选择了闭口不言。 “聂先生怎么没来?”姜曦禾将目光从他的身上移走,看向了屋子外的地儿。 “你这些伤,我也能治,用不着师傅出手。”延陵禹笑的温柔。 “没,只是有些问题想要问问你师父罢了。”姜曦禾见着聂言没有来,有些失望的低着头。 延陵禹伸手拍上了她的肩:“师傅正在查找一些古籍,似乎对你的这个病,有些帮助,等他从藏书阁出来,估计就能来瞧你了。” “这大概要许久吧。”姜曦禾笑,目光却在刹那转向了身边的大白和小白,“对了,问你一件事。” “嗯。” “你觉得我和它们是什么关系?才会让它们这般在乎我?我以前是不是豢养过它们?”姜曦禾疑惑的看着延陵禹,“而且就在刚才,我隐约知道了它们的名字。” 延陵禹的身形一顿:“说来听听。” 姜曦禾不解的看着他。 延陵禹脾气极好的补了一句:“它们的名字。” “大白和小白。”姜曦禾刚一说完,延陵禹没有忍住,一下子就笑了出来。 大白半直了身,正冲着延陵禹低吼。 延陵禹捂住嘴:“对不起,我只是没法控制住。” “白虎这般威风凛凛的猛禽,大概也只有你敢这般取名了吧!大白,小白,还真是切合。”说着,他看向了它们身上的皮毛,的确是白的没有半分杂质。 两人说话间,聂言这才从外面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姜曦禾脸上的笑意不由得更深了几分:“聂先生。” 聂言摆摆手,转身就准备逗一下大白,谁知道它只是懒洋洋的埋着,连头都不曾抬。 他悻悻的收回了手:“这两只还真是白眼狼!” “聂先生识得它们?” “算是吧,就是曾经救过它们一命,就在这个崖底。”聂言摸着光溜溜的下巴想了想,“好像是几年前的事了。” “几年前这里发生过什么吗?”姜曦禾立马就顺着他的话问了下去。 聂言看了姜曦禾一眼:“有些事,或许是你不想知道的。” “如今我的记忆全失,能知道一点,我定然都不会放过的。”姜曦禾直直的看着聂言,“还请聂先生如实相告。” 聂言有些烦躁的在屋子中走了几圈,然后拉过一张凳子坐下。 他抬头瞅了瞅面色惨白的姜曦禾,蹙眉:“你真的确定要知道?” “为什么不要知道?” “这段记忆,是你当时亲自传信求的老夫,希望我能抹去你的这段记忆,若当你的病好后,将一切都记起来,你恐怕会后悔今日的作为。”聂言沉声说着,“阿禹,你带着初晴出去。” 延陵禹面色复杂看了姜曦禾好几眼,这才被雪初晴拉出了屋子。 几年前也是师傅名声最盛的时候,当时师傅虽然已经不算年轻,但的确也气盛。 能让他给面子的不多,何况还是一封书信,就能将自己的师傅找去,单是这一份能力,就不容小觑。 出了屋子后,他也没有走远,一直都倚在屋子上,雪初晴就老老实实的站在他的身边,暗中看着他。 两人都各怀心事,一言不发。 等人走了,姜曦禾才又开了口:“我做事,从来不会后悔。” “当年我找你封印我的记忆,是因为我不需要这份记忆,或者说,它可能成为我的软肋,但是如今,我不会再让当初的那件事发生。” 聂言没有说话,只是很认真很认真的看着她,直到将她看得心头有些发毛,才说:“或许你说的是对的,但你要知道,如果你恢复了记忆,那么我是没有办法,在替你消除一次的。” “无妨,聂先生直言便是。” 聂言长叹了一口气,背着手起身,在屋子中绕了几圈后,才指了指窗外的方向:“你知道回春谷临近什么地方吗?” “不知。” “这里临着渭水。”聂言目光有些放空,“几年前,这里被战火侵扰过。” “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整整一座城的人,全部死了个干净。”聂言的目光又重新移了回来,看向了正趴在地上浅眠的两头猛禽,“而它们就是那个时候,跑到这个崖底来的,都受了伤。” “它们一来,便不肯再离开,不过每日都会跑到回春谷的另一处进口,也就是靠近渭水的那个山头,等上许久,从日出到日落,就算风雨降临,也从不曾间断。” “如此,你还要问下去吗?” 024 楚云婓身份 024楚云婓身份 还要问下去吗? 姜曦禾在心中反复问着自己,而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要,必须要问下去。 于是,她开了口。 她问:“我是谁?” 聂言没有回答她,只是交待了平常一些需要注意的事宜后,便转身走了。 其实她知道,聂言给她的消息,已经足够多了。 她以前就自己动手封印过自己的记忆一次,而且这两个大家伙就是这里发现的,它们出现的那段时间,这里打过仗,死过人。 姜曦禾用力的抓紧了身下的被褥。 也不知在想什么,一双眼微微泛红。 延陵禹走了进来,他一撩袍子,就坐在了床榻边上,一双温热的大手,在顷刻间覆上了她的手:“刚才师傅和你说了什么?你的情绪很不对劲。” “没什么。”姜曦禾将他的手打掉,“我饿了,有吃的吗?” “我让季晟去给你做。”延陵禹说着,看了眼乖巧的趴在地上睡觉的两只大家伙,“曦禾,我了解,如果那段你真的曾自己封印过自己的记忆,我不建议你再把这段往事回想起来。” “可我不会放任自己当一个什么都不知道傻子。” 延陵禹还想在劝几句,就被一边的雪初晴给死命拽了出去。 屋子外,延陵禹垂着头,还是和来时一般,靠在屋子上,语气说不上和缓,却也不算冷淡:“什么事?” “曦禾本就是一个有主意的人,和我们不一样,你这般劝她,反而还会更加刺激她。”雪初晴说道,“师兄,如果换成了是你,没有这个记忆,你会不会不顾一切的都想要响起来。” 延陵禹倏然怔住。 如果是他,那他必定也和姜曦禾一般,就算是不折手段,也要想起来。 他静默的垂着头,没有说话。 “所以师兄,你的选择也是显而易见的,你又何必非要强求曦禾,选择与她自己背道而驰的想法。”雪初晴继续劝道。 延陵禹摇头:“刚才师傅说的话,你可能没听见,但我确是听得清清楚楚。” “初晴,你还记得几年前,这里发生过什么吗?” 几年前……雪初晴的身形有几分停滞。 她自幼长于回春谷,这方圆八百里发生了什么,她自然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几年前,楚燕大战,这里被烧得寸草不生。 后来,楚国求和,还将楚朝的公主送了一位过去。 可是这些……和姜曦禾有什么关系?雪初晴不解的抬头看他。 “师傅说,大白和小白就是在几年前遇见的,那时候楚燕征战不休,而曦禾是它们的主子,你觉得这其中有什么必要的联系吗?” “那师兄的意思是……” 延陵禹淡淡摇头:“目前,尚不能定论。” “曦禾饿了,你去找季晟,给她做饭吧,我先回书房看看书。” “好。” 休养了一月有余,姜曦禾才能勉强下床行走几步,身边还得由一个人看着。 她每次去谷中散步,那两个大家伙总是寸步不离的跟着她,好像生怕她又走了丢了似的。 此时天已经昏暗下来,只有浅浅的余晖,笼罩了整个山谷。 她坐在石椅上,手中一下没一下的撸着大白的毛:“这日子过得还真是潇洒快意。” 雪初晴泡了一壶茶来,给她倒了一杯:“喝一些润润喉。” “你说我来这里多久了?”姜曦禾将茶盏拿了起来,托腮看着雪初晴。 “大概有一个半月了吧。”雪初晴想了想这才说道。 “一个半月,那还蛮长的。”姜曦禾笑,“不知外面可有什么好玩的事发生?” 雪初晴向来一心只闻医术的,要问外面有什么事发生,她还真的不知道,于是她也只能看着她,然后摇头。 姜曦禾撇撇嘴,专心的埋头揉着大白。 而大白似乎很享受,就这般乖乖的将头搁在她的腿上,任由她蹂躏。 刹那院子中一片寂静。 很快,就听见木门传来了咯吱的声音,再接着一道修长的人影外门外走了进来。 光影昏暗,她并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如何。 雪初晴高兴地跳了起来,一蹦一跳的就扑了上去。 直到延陵禹走近,姜曦禾才发现他的脸色极端的不好。 她屈指一笑:“下个山而已,也能弄成你这般德行?” “师兄,外面有什么好玩的事?你给我和曦禾说说呀。”雪初晴缠在他的身边。 延陵禹伸手,微微将雪初晴推远了一些:“师妹,你先回自己的院子去。” “师兄。”雪初晴不明所以的看着他,还以为自己的是什么地方惹恼了他,正准备道歉,一转眼就看见姜曦禾的脸色也不怎么好。 她咬了咬唇瓣,每次他们说话,她都有种自己的是被排挤在外面的感觉。 而她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延陵禹见着她还不走,一下子语调就冷淡下来:“还不走?” 雪初晴双眼红通通的看了两人一眼,转身飞快的就跑了。 一边跑,一边抹着泪。 姜曦禾的指尖搭在了茶盏上,入手有些湿润:“不管如何,初晴也是你的师妹,你就不能温柔些?” 延陵禹站在姜曦禾的对面,俯视着她:“你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大事吗?” “不知道,我刚刚还在问初晴了,我在这里待了一个半月,这期间就像聋子一样,什么都不知道。” “燕晋开战,晋国不敌,如今已经递了降书,愿意臣服在燕国之下。” “燕国?”姜曦禾冷笑,“本来是三朝鼎立的局面,如今倒好,局面变成了一边倒。” “若非晋国率先出兵,燕国也不会出兵的,不过想想倒也觉得他出兵是正常的,燕楚联姻,晋国怎么会坐得住。” “迟早被燕楚给一锅端了。” 延陵禹死死地盯着她:“我还得到一个消息,楚国的嫡长公主,死了。” “掉崖死的,如今连尸骨都找不着。” 姜曦禾听见这几个字,顿时眉头就狠狠地拧巴了起来,忍不住轻叱:“尸骨都不曾看见,凭什么认定她死了?” “我这儿还有个更有趣的,你想不想知道是什么?” “什么?”姜曦禾抬头,一脸的冷淡的瞧着他。 延陵禹寻了个位置坐了下来,与她平视:“你猜明和公主的驸马叫什么?是什么人?” “我怎么知道。”姜曦禾秀眉如今已经要拧巴到一块去了。 延陵禹心下有些不是滋味:“告诉我,师傅是不是知道你的身份,而且不愿意给你说。” “你自然知道,又何必问我,再说了,我也没想从你这边得到关于我身世的问题,我只需要知道,楚云婓是谁?这就足够了。” 延陵禹看着她,没有说话。 只是那眸子中纠结的神色,却足以将一切表达的清清楚楚。 电光火石之间,姜曦禾想起了他刚才说的一番话。 答案,如今已是非常明显了不是吗? 刹那之间,姜曦禾那一双眸子,漆黑如夜,泛起了阵阵寒光。 “你说楚云婓是楚国嫡长公主的驸马,那他是谁?是哪里人?”姜曦禾很惊讶自己都到了这种时候,还能平静的问出这话来。 延陵禹叹了一口气:“楚云婓,京城人士,是燕国楚国侯府唯一的嫡子。” “曦禾,你能理清楚吗?” “燕国楚国侯府的嫡子?”姜曦禾死死地握紧了手掌,“那去燕国和亲的是谁?” “明和公主的胞妹,明泽公主。” 姜曦禾豁然起身,一言不发的就往屋子走。大白和小白见了,立马起身跟着上去。 延陵禹有些不放心的想要跟进去,却吃了一个闭门羹。 里面传来了姜曦禾冷冷淡淡的声音:“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延陵禹想了想,还是将自己敲门的手放了下来,靠在门上:“那我就在外面,有事你喊一声便是。” 进屋之后,姜曦禾立马就绕去了书桌,扯过了笔墨,顷刻间便在纸上写出了四人的名字来。 明和,明泽,太子,楚云婓。 其实从她跟聂言的对话之中,已经足够让她在瞬间理清楚是怎么回事了。 只是清楚是清楚,能不能接受,却是另一个问题。 聂言说过,她的夫君姓楚,也不姓楚。 顶着这个她这个名字的夫君姓楚,而真正和她有夫妻之实的夫君,却是另有其人。 她还问,是不是桃代李僵。 聂言则从侧面应证了她的话。 如果是这样,那么一切就很好解释了。 假设她是明和,在燕楚联姻的时候,代替明泽嫁去了燕国,后来明泽归来,顶着她的名字嫁给了楚云婓。 所以才会有了后面一系列的,明和摔下山崖而死的事情。 所以她才会在第一眼看见楚云婓的时候,就不相信他说的话。 姜曦禾在纸上落笔,然后用了一折,手中的笔便应声从中折断。 听见声音,延陵禹一下子就从外面闯了进来:“曦禾。” 桌案前,姜曦禾缓缓抬首,眸子森冷而锐利。 他不自觉的僵住了身子:“曦禾?” “我想见见聂先生,可以吗?” 有夜风缓缓从门扉吹过,可是那么一霎,延陵禹却觉得姜曦禾离他很远,远到他伸手也抓不住她,翩然而逝的衣角。 025 红颜知己 025红颜知己 聂言住的地方,里延陵禹的竹轩有些远。 他陪着姜曦禾走了一段后,便将姜曦禾抱上了大白的后背上。 大白柔顺的低着头,让她骑了上去,小白就威风凛凛的跟在了大白的身边,见着有弟子看过来,立马就对着人家引首长嚎。 吓得那些小弟子,逃窜纷纷。 延陵禹无奈的对着不远处的季晟耸肩,然后将人送到了聂言的书房口。 屋子里,烛火半盏。 延陵禹叩了叩门,里面很快就传来了一道有些迷糊的声音:“谁?” “师傅,曦禾想见见你。” 顿时里面就沉寂了片刻,当聂言的声音在响起的时候,隐约带上了几分苍老:“进来吧。” 姜曦禾从大白的背上跳下来,她摸了摸大白的头:“你们乖乖的在这里等我。” 大白听了,呜咽一声,就像是极通人性似的,在大门口趴下,小白也跑了过来,趴在了大白的对面。 延陵禹将门推开:“进去吧。” 姜曦禾微微颔首,率先走了进去,延陵禹紧随其后。 屋子里,聂言正坐在书桌前,手边堆了一叠的书,几乎都快有他的人这么高了。 见着两人进来,聂言伸手微微的将手边的书给扒开:“怎么来了?” “有些事,想要请教一下聂先生,就不知道聂先生是否愿意为曦禾解答。”因为她实在是不宜久站,所以一进来,她便找了一处椅子坐下。 这般举动,着实有些轻狂了。 聂言虽然瞧着,却没有任何的异议,反而是默许了她这般举动。 聂言将书桌边的灯盏灯芯,挑了挑让屋子里更亮了一些,才道:“你是身子有什么地方觉得不舒服吗?” “聂先生,延陵公子的医术不错。”姜曦禾微笑着看着他,其言下之意就是,延陵禹的医术很好,若是她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就直接找延陵禹了,并不会这般大费周折的过来寻他。 顿时聂言的脸色也不怎么好。 姜曦禾话里话外都透着一个意思,她来并非为了自己的身子,而是为了她的身世。 聂言忍着怒气看了延陵禹一眼:“你不会是诓了老朽的这个傻徒弟吧?” “他比你好骗。”姜曦禾依旧在笑,“我只是让他替我查了查楚云婓的身份,没想到他就什么都跟我说了。” “聂先生,你这个徒弟,医术虽然好,可是人却及不得你。” “滚。”聂言随手拿了一本书,就朝站在一旁的延陵禹砸了去。 “事已至此,聂先生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你不都已经猜出来了吗?”聂言冷笑,“虽然你如今已经没了记忆,可这个德行,还是和以前一般无二,到底是深宫中出来的人,就你这份心思,老朽的这个傻徒儿,的确不是你的对手。” “所以……”姜曦禾笑着用手指,指了指自己,“我真的是明和吗?” “是。” 姜曦禾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一笑,慢慢的起了身:“今日就多谢聂先生了,我答应你的事,我必定不会忘的。” “明和公主,您既然这样说,那老朽也托大说一句,您是我救回来的,老朽是不会放任你不管的。”聂言也背着手站了起来,“如今朝中内讧严重,您没了以前的记忆,还是别回去掺和了,毕竟您这些年的树敌可不少。” “放心身子没有养好,记忆没有回复之前,我是不会让去让人给捅成马蜂窝子的。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再言,只要我皇兄没有出事,就算是他们夺了皇位又如何?” 姜曦禾冷冷的勾唇笑着,眸子中泛起了阵阵的寒意:“夺得了,受得住吗?” 延陵禹一直很认真的瞧着她,外面风声渐起,他也渐渐地冷了心。 或许,一直以来是他才过自我任性。 他默不作声的转头而去,开了门,趴在地上的两个大家伙顿时就撑起了身子看来,见着是他,又重新埋了回去。 他蹲在了大白的身边,手摸上了它的头,有些忍不住的揪了揪它的耳朵:“有时候,真羡慕你们。” 回答他的,是大白的嫌弃的一爪子。 很快,姜曦禾也跟着出来,不同于他的沉重,她的脚步则轻快了许多。 大白见着她出来,立马就凑到了她的眼前去邀宠。 她笑眯眯的揉着它的头,抬眸看他:“这次还是要多谢延陵公子。” 月朗星稀,天地皆静。 而他的眼中,唯有她此刻的笑靥。 自从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后,姜曦禾整个人都显得轻松了很多,好像笼罩在头上的乌云一扫而去,如今剩下的只有漫天的春光烂漫。 她的起居还是由雪初晴照顾,他如今也只是几日才来看一次,大多数的时候,都是放任她和雪初晴相处。 自打知道延陵禹不是自己的要寻的人之后,姜曦禾对于他的行踪,他来不来已经无所谓。 她现在想的,就是将自己的身子养好。 按照每日的习惯,午睡过户,她总是习惯的练上一会儿字,让自己打发一下时间,可是今儿她刚准备练字,就看见雪初晴正乖巧站在一边,替她研墨。 姜曦禾托腮,好奇的看着雪初晴:“以往我让你帮我研墨,你总是推三阻四的,今儿怎么这般乖觉?” 雪初晴立马就甜甜的笑了起来:“我想跟你学,如何识字?” “你不是说,识字对你而言就是一种折磨吗?如今,怎么反悔了?”姜曦禾一眨不眨的看着雪初晴,立马就从她低垂的眼角,瞧出了几分蛛丝马迹。 这般的羞怯,想必又是为了某人。 她将笔拿了起来:“还真是蓝颜祸水。” “你别胡诌。”雪初晴轻咬着贝齿,眼光盈盈,还真是我见犹怜。 “正巧,我也觉得一人练字,甚是无趣,教你便教你吧,纵然你再笨,我也不会骂你的。”姜曦禾伸手,敲了敲她的眉头。 她下手很轻,可雪初晴还是捂着额头后退一步,娇嗔的看了她一眼:“其实我很聪明的,师傅和师兄都说我聪明。” 姜曦禾脸上挂着笑。 她想,若她是个男子,想必刚才身子骨已经酥了吧。 虽然这是姜曦禾第一次教人读书识字,却也是用足了十成十的耐心。 很快,一下午便在两人的读书声中,簌簌而过。 黄昏的时候,季晟将热腾腾的饭菜端了上来。 雪初晴殷勤的跑过去,将菜肴摆好之后,才蹬蹬蹬的跑过去,挽着姜曦禾来了。 季晟撑着头,瞠目结舌的看着两人:“你们什么时候,变得这般要好了?” “我们一直都很好的呀。”雪初晴捂着嘴笑,“何况如今,曦禾还是我的先生了,我对我的先生恭敬些,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听见她说起这个,季晟也一下子就笑开了:“当年师傅要教你识文断字,你死活不肯学,如今怎么想通了?” “就是想学了呗。”雪初晴说话间,又殷勤的为姜曦禾舀了一碗汤,“曦禾,你多喝一些。” 季晟瞧着两人的互动,也没有阻止。 反正交好总比交恶好,如今她们相处这般和谐,倒是让他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三人在一起安安静静的用完了晚膳。 收拾碗筷的时候,雪初晴突然问道:“大师兄最近在忙什么,好久都不曾见他了。” 她们明明是住在同一个院子中,可不知为何,就是几日几日的见不着人。 “大师兄。”季晟挠了挠头,“听说他娘亲好像要来,这几日一直都在办事了。” “我知道师兄的娘亲要来啊?可就算来了,也不应该见不着人了啊!”雪初晴小声的抱怨道,然后一低头正好就瞧见了姜曦禾是似笑非笑的眼神。 她眼珠子骨碌一转,就低了头,唇角笑容清甜。 姜曦禾随手拿了一本书放在眼前,没有戳穿她的那些小心思。 很快,季晟就将东西全部收拾走了。 屋子里又安静了下来,唯有烛火微暖,清风拂面。 “曦禾,曦禾!”就在姜曦禾准备熄灯入睡的时候,季晟一下子闯门进来。 把正在练字的雪初晴都给吓了一跳。 她连忙放下笔,走了过去:“师兄,怎么了?” “谷中来了三位客人!”季晟急急忙忙的扒开雪初晴,站在了姜曦禾的面前,“有两人是崔莹儿她们,他们身边还跟了另一个女子,说是……” “是什么?”听见季晟突然吞吐起来,姜曦禾慢吞吞的抬了眼,平静的问道。 “是楚公子的故人,好像是什么红颜知己。”季晟想了半天,这才拍着手掌跳了起来,“就是红颜知己!” “我大师兄也是这般说的!” “既然来了,你们安排就好,和我说有什么意义吗?”姜曦禾忍不住的打了一个呵欠,睡意席卷上了心头,“季晟公子,有什么事能明日再说吗?” 季晟急忙的扒着桌子:“明日说就迟了。” “楚云婓的红颜知己都找上了门,你还有心思睡觉吗?” “什么红颜知己?”姜曦禾极其恶劣的一笑,“没准是楚云婓给我找的侍女了。” 026 秉烛夜谈 026秉烛夜谈 姜曦禾模样精致的就像是画出来的一般,但她脸上极少有这么鲜活的表情,顶多也是浅笑,那种完美的礼仪风范,极少会如此刻一般,带着七分笑,两分不屑,一分轻佻,整个人仿佛在瞬间活了起来,不再像之前一样,像个九天仙人,高坐在云端之上。 无悲无喜。 也是这么一笑,倒是叫雪初晴和季晟两人齐齐的看呆了,瞬间屋子里陷入了几分沉寂。 最后两人还是在大白和小白的嘶吼声中被拉回了神。 虽然同为女子,雪初晴被另一个女子的笑容惊艳呆了,有些不好意思,但到底也只是在脸上打下了一层浅浅的红晕,但季晟却不同了,整个人直接从脸红到了脖子根上。 他忙不迭的扯了一个借口,就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雪初晴捂着嘴笑:“我这个傻师弟,还好你不常出门,也不常这般笑,要不然我瞧着大师兄这间竹轩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 “你口齿几时变得这般伶俐了。”姜曦禾似笑非笑的看了雪初晴一眼,摆摆手,“我要睡了。” 说着,姜曦禾便钻到了被褥之中,就在她以为她能谁下来的时候,就感觉有人扯了扯她的被褥。 她睁眼,就看见了正坐在床榻边上的雪初晴。 她微扬了眉,没有说话。 雪初晴的身子稍稍俯了下来:“我听说来的有位姑娘是你的未婚夫的红颜知己,你真的就不怕你那未来的夫郎将人收了?” “收就收吧。”姜曦禾不怎么在意,“一个妾罢了,还不是任由未来的主母拿捏。” 雪初晴不太明白,随即就拉着脸问道:“为何这般说?” “妾,也不过是比奴婢稍微好一些罢了,卖身契可是在主母手中攥着的,不合心转手卖给人牙子就是了,有什么好怕的。”姜曦禾说着,舔了舔有些干涸的嘴,“或者说,你担心她出什么幺蛾子,那么直接下令打死,那么就喂个药,这般简单的事,我做什么要去操心。” 刹那,雪初晴的脸色都不怎么好,可她还是诺诺的问道:“可到底妾也是一条命,还是她夫郎的……” “一个妾而已,算不得什么的。”姜曦禾伸手将人推开,“乖,我困得很,让我好生生的睡一晚。” 雪初晴见此,有些失落的重新坐回到了床榻边的椅子上。 她不明白,为什么她们都是能把人命说的这般简单。 她现在也还记得,她第一次在临安见着那些贵女的时候,就亲眼目睹过一次死亡。 大师兄带她下山的时候,恰好是三月天。 春风解语,就连临安的那些女子,也足够的温柔多情。 一开始去的时候,她是抱着和她们打好关系的心态去的,她想若是以后要嫁给大师兄怎么也不能给他丢脸才是。 在此之前,她极少下山,对于世俗的记忆也堪堪停在年幼的时候,那时候她总是孩子中最美的一个,后来长大,谷中的师妹们也都没有她美,渐渐地让她起了几分骄傲的心思,不过她那时候尚且懂得收敛,直到后来去江湖逛了一圈,被人称赞为武林第一美人儿,便让她极快的骄傲自负起来。 再加上凭借着她的这张脸,她在武林之中,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被所有人捧在掌心上。 所以随着大师兄去了临安,她也以为会是这般。 直到见着那些贵女,才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她们着华裳,云鬓花容,与她们一相比较起来,自己便活脱脱的被衬得没了颜色。 并非单论容颜,而是那种通身的气度,就足够让她望尘莫及。 后来,她在和那些个贵女一同游湖的时候,其中有个婢女,不知怎么做的,突然间就撞到了一个俊秀的男子怀中。 那位姑娘未曾说什么,只是拉着婢女言辞恳切的和那位公子道了歉。 后来,她才得知,原来那位婢女撞得,是那位姑娘的未婚夫。 再后来,等他们和那些少年郎分道扬镳之后,那姑娘便呵斥了那位婢女几句,那婢女含着泪水去给她家姑娘端茶,结果没有站稳,那茶水便泼到了那位姑娘的身上,虽然没有烫着,但她知道,依照那位姑娘的性子,那些衣裳是肯定不会再穿了的。 于是那位姑娘好脾性的起身去屋子中换衣,就在她准备赞一句的时候,就见那个婢女,被她带来的护卫拖了出去,活生生的压在地面上,乱棍打死。 时至今日,她依旧能记得那婢女眼中的绝望,和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许是她坐在桌边黯然成伤影响了姜曦禾,她便翻身坐了起来,随手抓过一件衣裳披着:“坐过来。” 见着人醒了,雪初晴也是又惊又喜的,忙不迭的就坐着了过去,和姜曦禾紧紧地挨着,就好像她是她的救命稻草一般。 姜曦禾打了一个呵欠,背靠着床柱:“你又在瞎想什么?” “可不是瞎想。”雪初晴想了想,便忍不住将自己知道和盘托出。 姜曦禾听了,觉得有些好笑:“你到现在还认为是那个姑娘的错,而非那个婢女的错?” “难道不是?”雪初晴一脸理直气壮的反问。 姜曦禾啼笑皆非的点了点她的头:“就说你是个小傻子。” “那个奴婢,可不像是一个奴婢,心大这了,若换成是我,我早就料理了,才不会等着她犯事了。” “初晴,我知道你无法接受我这般说,你打小就在谷中长大,不曾见过人情冷暖,学的也是救人的本事,所以不知道那些世家大族之中的事。”姜曦禾爱怜的摸了摸她的头,“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们去游湖,湖上也未起波浪,船也不曾颠簸,而且里面又有这么多家的公子哥,她怎么就偏生撞到她主子的未婚夫怀中去了?” “大概是不小心?” “傻瓜,这世上哪来的这么多不小心。”姜曦禾笑,“你可知,若是她家主子嫁过去,随着她一同嫁过去的侍女,就是那个男子的通房,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那位姑娘正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才没有当场发脾气,纵然只是生气,也只是呵斥了几句不是吗?” “再按照你所言,那位姑娘去端茶的时候,你们也不在湖上,她又是怎么做到让茶壶失手的。像这种大户人家选择姑娘的侍女,一定选的都是沉稳聪明,手脚利落的,绝不会招一个手脚笨拙进来。” “你只知道那位姑娘打死了她的婢女,却不知道是那位婢女,率先起了背主的心思。”姜曦禾语重心长的说道,“我再问你,若是那位姑娘没有躲开,那婢女,将那一壶热茶泼到那姑娘身上或者脸上,你想过后果吗?” 雪初晴不敢出声,只能不知所措的看着她。 “若是那姑娘身上或者脸上有疤,那么嫁过去之后,她就要靠着她的婢女拉拢夫君的宠爱,若嫁是个混账之人,你想过那姑娘处境吗?很可能被其他的人踩在脚下,作威作福。” 雪初晴倏然掩面:“我不知道。” “我当然知道你不明白,你只是不曾见过这般踩低捧高的事,也不曾见过那些所谓的富贵荣华之后,掩藏的事。”姜曦禾将她的手拉下来,“就你这儿样子,还想嫁给延陵禹?恐怕,你会被未来的主母,拿捏成一团软柿子吧?” 雪初晴讪讪一笑:“你发现了?” “这些日子,你缠着我问这些事,我要是心中摸不清,也枉活这么久。” “那你了?”雪初晴好奇地看着她,“你会给人做妾吗?” “我做妾?”姜曦禾嗤笑着指了指自己,“你也太小瞧我了吧,这天底下,还没一个人有这本事,让我为妾。” 雪初晴不明所以的看着她:“可如果你非常非常喜欢的那人有了妻子了?” 姜曦禾揉着她的头发:“宁为寒门妻,不做高门妾。” 雪初晴不太明白的皱眉。 “等你日后就明白了。” 雪初晴却不依不饶的拉着姜曦禾的袖子:“曦禾,好曦禾你就给我说说吧,这是为什么?” 姜曦禾目光平静的看着她,可无端的却让雪初晴的后背弥漫上了一层寒意。 “你知道什么叫做妾吗?” “就是妾呀,也是她娶的人儿。” “妾不能说娶,男子娶一个女子,是要三书六礼的,那女子只能是正妻,从古至今,只有纳妾这一说法。而且妾,就是一件物什,男子高兴时,逗一会儿,不高兴了便可以随手扔在一边,任人糟践,而且妾之间,是可以互送的。” “互送?”雪初晴的眉头跳了跳。 “就是和人交换,而你没有拒绝的权利。”姜曦禾倏然低头笑了笑,“所以啊,宁为寒门妻,不做高门妾。” “可我很喜欢大师兄。”雪初晴抱着她的腰,“我知道我什么都没有,就连我一向最为自负的这张脸,在临安中,也算不得什么,但我从能记事开始,我这一辈子就一个愿望,那么就是能嫁给大师兄,只要我能天天瞧着他,我便觉得很满足了。” 027 冬燕 027冬燕 两人腻在一起说了半宿的话,最后还是雪初晴良心发现,见着姜曦禾打呵欠眼泪水都出来,这才住了嘴,起身收拾了一下,让她睡下了。 第二日见着人,雪初晴还是发现了她的眼底又一圈青色。 当即心中是万分愧疚的。 决定今儿就不再不闹她了。 清晨的时候,季晟还是一如既往的煮了白粥来,毕竟是在山谷之中,食材有限,好在姜曦禾虽然有些挑食,却是什么都吃得下的。 就是可怜了大白和小白,两人的吃食少了些。 不过跟着季晟来的,却还有三人。 雪初晴坐在椅子上明目张胆的看着来人,见着崔莹儿后,毫不吝啬的给了一个笑容,可目光触及到崔莹儿身边的另一个姑娘时,则要淡了些。 这位姑娘也是她认识的,名叫冬燕,长得也算艳丽,就跟着狐狸精差不多,不过最让她不喜还是她的性子,太过张扬。 面对着雪初晴这样直接将喜怒摆在脸上的,冬燕更重视正在安静喝粥的姜曦禾。 心下带了些嫉恨。 她从未见过长得这么招人的女子,就好像九天的仙子似的。 姜曦禾撑着喝粥的时候,已经用余光将人从头到脚的都打量了一遍。 模样不错,但是眉梢间的媚色尤为重。 姜曦禾的眉心一蹙。 突然觉得楚云婓好像也不过如此,这般女子,也好意思准备往家里领吗? 还真是……饥不择食。 她连理睬的心思都没有。 姜曦禾将喝完的空碗放在了一旁:“你们怎么会来此?” “瞧瞧你呀。”崔莹儿娇笑着挨着姜曦禾坐下,然后指了指坐在另一边的冬燕,“来见你的路上,恰好碰见了她和楚大哥,楚大哥让我带她上来照顾你。” “照顾我?”姜曦禾似笑非笑的看了冬燕一眼,“别到时候是我照顾她吧。” 她的目光中带了些轻慢,冬燕瞧着,一下子怒火就从心中烧了起来,但是想着楚云婓的叮嘱,还是不得不忍了下来:“阿斐说你在山谷中养病,怕你无聊,让我陪陪你。” 瞧着一番说辞,就将崔莹儿先前所言的照顾,变成了陪伴。 可她也不是什么软柿子,当即姜曦禾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冷凝了下来:“我不要需要陪我说话的人,我这儿就只缺一个婢女。” 冬燕的脸色已经有些难看了:“都是自家姐妹……” “谁是自家姐妹?”姜曦禾轻笑,“我可没有一个如你这般的姐妹。” “还有你若是不愿意当我的婢女,趁早走了便是,别再这儿碍我的眼。” 崔莹儿悄悄拉了一下姜曦禾的衣角,示意她别这般。 倒是秦舟是个眼尖的,一下子就过来将崔莹儿拉了起来。 他也曾是临安城中的公子,对于这些戏码,是早就耳闻眼见过得,也曾经目睹过他的父亲,是如何宠妾灭妻的,所以对于这种主动投怀送抱的主动为妾的女子,着实升不起半分的好感来。 不过让他意外的却是姜曦禾。 看着娇娇软软的,没想到端起架子来,也颇像那么一回事。 他一个大男子,本不该来此的,就是怕人受欺负,才勉为其难的跟着过来,如今瞧来,受欺负的怕是另一个人才对。 这软绵绵的一句一句跟针似的话,没有几年的道行,还真是练不出来。 就是不知道她以前的家世到底如何? 而冬燕也没想到姜曦禾会这般不给她的面子,她本就是为了楚云婓才敢这般伏低做小的,见着她如此,她也不打算给她面子:“你赶我走,你要如何给阿斐交待?” “你这话可真是好生奇怪,我为何要给楚云婓交待。”姜曦禾懒洋洋的抬眸,“莹儿,你将楚云婓所言复述一遍。” 崔莹儿睁大了眼,有些不太明白。 倒是秦舟上前了一步:“莹儿口齿笨,不若在下来复述吧。” “秦公子请。” “楚大哥的原话:麻烦莹儿姑娘将冬燕送到山谷上照顾曦禾,她在家中一向娇宠惯了,没人服侍会不习惯的。”秦舟笑的温和,“楚公子的原话,便是这般了。” 姜曦禾颔首:“不知这位冬燕姑娘可曾明白楚云婓话中的意思,你来这是照顾服侍我的起居,可并非是来陪我解闷的。” “若说到解闷……”姜曦禾讥诮的扬着下颌,“也不知冬燕姑娘打算如何陪我解闷?” “是打算与我研墨行书,还是抚琴唱曲,或者陪我作画弈棋,女红针线,又或是附庸风雅,月下对酌谈谈诗词歌赋朝中大局,然后玩一出曲水流觞小酌怡情?” 姜曦禾一连串的话如数抛出,顿时就让冬燕的脸黑的如锅底。 冬燕沉默不语。 姜曦禾又接着笑道:“都不会,那你还陪解什么闷?” 雪初晴半侧了一下身子,没有忍住,笑了。 冬燕已经不知道自己要如何说了,总不能直言,她和楚云婓已经有了夫妻之实吧。 “放心吧,看在楚云婓的面子上,我也不会为难你,我这儿刚好少了一个粗使丫头,你正好就填补上。” 冬燕直觉粗使丫头不是什么好事,可还是忍不住问了句:“什么叫粗使丫头?” “连这个都知道,还怎么侍候人啊?”姜曦禾笑,纤细的手指,反扣在桌面上,“初晴要不你说说?” 雪初晴眨眼:“粗使丫头就是洒扫院子屋子擦桌洗衣啊!” “你竟然让我干这些粗活?”冬燕有些控制不住的尖叫。 “要是不做,那就离开呗,又有人强求你留下来。”姜曦禾依旧笑眯眯的。 倏然之间,院子外传来了一声狼嚎。 吓得崔莹儿一下子就跳了起来:“这是什么?” “没事,我养的小白。”姜曦禾的话音刚落,她们就见着一只白虎和一只通体雪白的狼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许是感觉到了主子厌恶冬燕,两个大家伙还装模作样的朝着冬燕一声嘶吼,吓得冬燕一下子就跳了起来,面色戚戚。 姜曦禾笑盈盈的揉了揉它们的头,对着冬燕道:“这两个大家伙,可是我千辛万苦得来的,这日后你也要好好照顾它们,不过别挨得太近了,否则这两个坏脾气的家伙上来,是会吃人的。” “既然吃人你还养?”冬燕大声指责。 姜曦禾笑着眨眼:“我乐意啊!” 雪初晴没有忍住又笑了。 她才发现,这丫头气起人来,也是一套一套的。 对自己,还真算是好了的。 季晟觉得继续让冬燕在这儿,也有些尴尬,索性便做了和事佬,带着冬燕出去了。 她一走,屋子的气氛顿时就轻快起来。 崔莹儿也松了一口气:“终于走了,哎呀曦禾你是不知道,这些日子跟着她有多烦!” “怎么了?”姜曦禾温柔的替她挽了挽鬓角的发。 “仗着她和楚大哥的关系,天天给我脸色瞧,使唤我这儿,使唤我那儿,我不愿就和她吵了好几架,可偏生在楚大哥面前装的可乖了,就像是我在无理取闹一样。”崔莹儿立马告状。 “就是,这位姑娘我也见过。”雪初晴在一旁帮腔,“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会到处欺负人,我先前还担心你被欺负了,现在看来你不欺负人家都不错。” “我怎么会被人欺负了。”姜曦禾笑着,又揉了揉大白的头。 “也是,你也是个得理不饶人的。”雪初晴颇有感触的说道。 没一会儿,雪初晴就和崔莹儿玩闹到了一块。 桌子边上只剩了她和秦舟。 “今日之事多谢了。”姜曦禾率先开了口。 “你是楚大哥的未婚妻,我帮着你也是应该的。”秦舟好性子的回了句。 姜曦禾没有应承,只是道:“那人也是他的红颜知己吧,到了什么程度?” 说到这个,秦舟一下子就尴尬了起来。 “这没什么的,你这人温和,接人待事都拿捏的十分好,我想必定是那位姑娘做了什么让你不喜的事吧。”姜曦禾换了一个姿势坐着,整个人都像没骨头似的,靠在了桌子边上。 秦舟坐着磨蹭了一会儿,才道:“其实……我就是有一日瞧见,她半夜进了楚大哥的屋子,第二天才出来的,衣衫……有些不整。” 其实还有一件事,就是她在和楚云婓厮混了一夜后,也曾半夜敲过他的门。 本来她和楚云婓之事,他没有做多想,毕竟有些公子哥就是这般,风流肆意,再说了这也是你情我愿的。 谁知道……秦舟脸上露出了几分难为情。 姜曦禾也算是明白,秦舟只听见她嗤笑一声:“楚云婓,他还真是什么样的人都下得了口,也不知道挑一挑。” “那姑娘一瞧,就知道……”后面的话姜曦禾嫌恶心没有说出来,“你既然洁身自好,就别去招惹她,好生守着莹儿吧。” “否则你甩都甩不掉。”姜曦禾目含讥诮的看向了冬燕刚才离开的那扇门,若有所思的说道。 “多谢姑娘教诲。”秦舟听了,忙不迭的起身,作了一揖。 028 若无她,要江山何用 028若无她,要江山何用 冬燕想要留下来,要想要讨的楚云婓的欢心,就不可能不听姜曦禾的话。 于是她真的同意留下来,做个粗使丫头。 这一点是雪初晴和崔莹儿没有料想到的,可对于姜曦禾而言却并不奇怪。 她这人有野心,也有耐心,在没有得到想要的东西一切,她能忍一切的不能忍,只待有朝一日,能一飞冲天,将那些曾经轻视欺侮她的人踩在脚下。 往往这类人也是最可怕的。 所以姜曦禾不愿和她打交道,每日除了必要的事,也不会特别是为难她。 可只有她知道,她在等待一个时机。 一个能名正言顺收拾掉冬燕的时机。 其实说来,她和冬燕也算是殊途同归。 她不紧不慢的拨动着灯芯,等着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终于延陵禹的亲娘上了山。 她瞧着从昨儿就开始紧张不已的雪初晴,懒洋洋的一笑,又低了头开始逗弄脚边的两只大家伙。 冬日向来寒凉,更别提在北方的京城,一到冬日,几乎各个人家都是不想出门了。 马上就要过年了,就算再冷,也要出去置办年货。所以京城较之前几日,又要热闹了些。 从太子打仗回来,如今已经陆陆续续的过了两个月了。 这两个月中也发生了很多的事。 譬如好端端的太子妃突然身染恶疾,从明月楼移居到了东宫偏僻的宫殿休养,譬如一向得宠的睿王,居然被明褒暗贬的去了一处寒苦之地,而他的胞妹,月胧公主也匆匆择定了驸马,是去年科举的探花郎。 楚国侯府的世子也换了人,听说是个流落在外近日被找回的,楚国侯和已故的原配夫人所出之子。 如今东宫冷殿。 风呼啦啦的从有些破败的窗户中吹过,将好不容易点燃的木炭全部都吹熄了。 寒意蔓延在屋子中的每个角落。 那张与姜曦禾一模一样的脸上满满的都是委屈和绝望。 她裹紧了身上已经有些潮湿的被褥,哑着嗓子对着婉儿说道:“再点一次。” 婉儿没有可以御寒的衣物,如今已经冷的不行,整个身子都在哆嗦,只有单薄的衣裳贴在身上,裹着身躯,瑟瑟发寒。 “点不住。”婉儿又试了几次,真的已经是无计可施,“他们送来的碳是湿的。” 姜卿浅咬了咬牙:“他可真是好样的。” “公主要不我们认个错吧,殿下看着太子妃的面子上,决计是不会苛待你的!”婉儿跪在地上哭诉,身子伏了下去,眉心抵在冰凉的地面。 姜卿浅锦衣玉食了几十年,何曾受过这般的委屈。 她一扬袖擦了擦眼角的泪:“不,我就是死了,我也不会认错的!” “太子妃的位置本来就是我的!我凭什么要让给她!再说她已经死了!回不来了!”姜卿浅大叫着,将面前的一盆炭全部踹翻,“有本事他就将我冷死在这里,我倒要看看,他如何像我父皇母后交代。” 比起冷殿的四处透风,白鹤院的书房可谓是温暖如春。 楚承一进屋,就将大氅脱掉,递给了一旁的宫人:“我的太子爷,我听说你又有几日不曾合眼了,怎么你是想早日猝死,便宜你那个狼子野心的弟弟?” 南暄意面无表情的拿过了桌案上的另一本奏折,用朱砂批了几行字后,就被楚承给打断:“我的人传来了消息。” 那人依旧脸都不抬。 “他们在楚国见到了楚云婓。”楚承叹气,“没想到,还真让你给找着了。” “我已经传信给了长生玉楼他们,想必今日就会有消息了。” 南暄意听了,便将手中的笔给放下,一下子就站了起来,绕过桌子准备往外走,却冷不丁的被楚承给拦下:“你要去哪儿?” “孤去楚国接曦禾回家。” “你知道她在哪儿吗?”楚承耐着性子和他说,“你先别急,等等玉楼他们马上就回来了。” 谁知南暄意竟然摇头:“孤等不了。” “孤一想着这些日子,曦禾跟在楚云婓的身边,我就不想等。”南暄意直视着楚承,眼中流露出了几分阴沉森凉。 楚承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那姜卿浅你准备怎么处置?” “自生自灭。” “她可是太子妃的胞妹,她要是死了,你准备怎么给太子妃解释?不管如何,姜卿浅都是她的亲妹子,我知道你想折腾她,可还是要拿捏一个度。”楚承苦口婆心的劝道,“你若是信得过,就交给我处置。” 南暄意不太想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浪费时间,便点了头,随他去了。 恰是这个时候,长沂推门而入,抖落了一身的风雪。 见着他,楚承觉得自己竟然比南暄意还要紧张:“如何?” 长沂走近:“已经核实过,楚云婓的确是在楚国的出现过,而且还在一处镇子上,盘下了一座宅子,他和他的未婚妻一同住那儿。” “那的镇子上有个大夫,曾经给楚云婓的未婚妻看过诊,属下将主子的画像给他,那大夫确认无疑,就是画中人。” 南暄意听着,倏然手指就无法控制的颤抖起来,整整两个月,两个月……他终于得到了她的消息。 “可是……”长沂沉默了一会儿,感受到了南暄意天寒地冻的目光,硬着头皮又道,“因为主子身子着实差,如今她已经被人带走了,不知道被楚云婓安排去了哪里。” “不知道?”南暄意轻飘飘的问道。 长沂颔首。 “难道你们不会继续追查吗?”南暄意已经难忍怒气。 “殿下!”吓得楚承连忙拉住他,“如今得到了太子妃的平安的消息,已经很不错,说明太子妃没事,楚云婓能将太子妃送走,想来必定是找到了什么神医,长沂你们有探听到楚国有什么神医吗?” “有是有。”长沂挠了挠后脑勺,“原先主子的病,都是经由一人之手,如今属下已经传信去问了,想来过些日子就能得到答复。” 南暄意一把将楚承的手挥开:“我不能再等了,传我命令下去,今晚就出发。” “殿下,你走了京城怎么办?”楚承只觉得脑袋十分痛。 南暄意轻描淡写的冷笑:“若是这偌大的江山无人共赏,要来何用。” 用过了早膳,雪初晴和崔莹儿两人一同赖在了姜曦禾的屋中。 她裹着狐裘,懒洋洋的躺在软塌上:“不是说今儿是延陵夫人拜访的日子吗?你不去她的面前装装乖巧?” “我怕。”雪初晴拉着姜曦禾的袖子,“我曾经见过这位夫人,虽然比较好说话,可我还是莫名的觉得害怕。” 一旁的崔莹儿忍不住的跟着点头。 姜曦禾睨了眼:“你见过?” “我跟着师兄去临安的时候,曾经见过一次,排场可大了。”崔莹儿惊呼着,“反正我是不敢去见她的。” “又不是什么吃人的老虎,有什么好怕的。”姜曦禾翻了一个白眼,“你们啊,就是纸老虎,别人随便一哄,你们就被唬住了。” 雪初晴依旧磨磨蹭蹭的拉着姜曦禾。 “你想进延陵家的门,看着我可没用,你要去哄哄延陵夫人,这你日后的日子才好过,知道吗?”姜曦禾摸了摸雪初晴的脸,“别再我这里装可怜没用的。” “再说又不是我要嫁给延陵禹,我若是去了,弄不好就毁了你的大好姻缘。” 雪初晴一听,也明白其中的意思,可他就是发憷,有什么办法。 “我让莹儿陪着你去。” “不!”崔莹儿立马起身拒绝,叫的特别大声。 “你拒绝做什么,据我所知这位延陵夫人和秦舟娘亲的关系不错,你若是能得延陵夫人的青睐,想必日后的这事,也要顺溜很多。”姜曦禾淡淡的提醒。 崔莹儿顿时也跟着沉默下来,低头拧着自己的衣角,十分别扭。 “不就是见个人吗?你们干嘛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姜曦禾又打了个呵欠,“再说,你们又不可能要避着延陵夫人一辈子。” “特别是你,雪初晴。”姜曦禾不由得加重了她的名字。 雪初晴心头一颤,有些委屈的看着姜曦禾。 她很少会这般带着严厉的语气唤她的名字,那就感觉就像是很多年前,父母看着她,那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一样。 雪初晴扭捏着不肯回答。 姜曦禾也不逼迫她,安静下来合着眼,静静地等着她的回答。 没有多久,就听见雪初晴拉着她的衣袖,小声问道:“那你能和我一起去吗?” “不去。”姜曦禾也回答得干脆利落。 两人都知道姜曦禾说一不二的性子,当即两人都哭丧着脸。 可是没等两人哭丧多久,秦舟和季晟就来接她们了,因为姜曦禾不是回春谷的弟子,所以也不用去,季晟叮嘱了姜曦禾一句,便带着雪初晴出了竹轩。 她不去,倒不是因为她不愿意陪她们,而是另有一番打算。 她如今知道了自己的身份,自然不可能眼巴巴的下山迎接,这得要多大的脸啊! 另一方面,她不愿意让人知道她失忆的事情。 029 陆软玉 029陆软玉 等人走了之后,竹轩一下子就清静下来。 姜曦禾眯着眼打了一个盹,还不等她睡醒,就听见了一阵哭声由远及近的传来。 她有些烦躁的睁了眼,刚好看见雪初晴扑门而入的场景。 她挑了挑眉,看向了趴在地面上的大家伙,大白一下子就站了起来,挡在了雪初晴的面前,谁知道往日怕它怕的要命的雪初晴,直接就泪眼婆娑的扑了上去,将自己的鼻涕眼裂蹭了大白满身。 大白不满的嘶吼了一声,可到底没有将她甩开。 “怎么了?”姜曦禾无奈的起身,弯下腰去将她拉了起来,雪初晴刚一碰到她的手,立马就顺着她的力道扑了过来。 雪初晴这一扑可真是用了十成十的力道,姜曦禾纵然是被躺在软塌上,可冷不丁的被她这么一扑,突然感觉到身后都开始疼了起来。 可是身上那人依旧不知事,哭的梨花带雨的伏在她的肩上。 姜曦禾只能搂着她的腰,无声的安慰,好不容易等雪初晴哭够了,姜曦禾才敢开口:“怎么了?” “哭的这么伤心,莫不是延陵夫人给你气受了?” 雪初晴用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摇头:“不是,延陵夫人人很好,对我也很好。” “那你哭什么。”姜曦禾睨着她,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雪初晴委屈的抬头看着姜曦禾:“他娘亲还带了一个妙龄的小姑娘来说,大师兄也承认了那小姑娘是他的未婚妻。” “未婚妻?”姜曦禾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你不是早就该有心理准备了?” “延陵禹如今已经双十了,怎么可能会没有未婚妻。”姜曦禾将她扶着坐好,“那姑娘是哪户人家的?” “听说姓陆。”雪初晴哭着说道,“我知道陆家,也是临安的大户人家,陆家的三公子,还被钦点为驸马过了。” 姜曦禾觉得这个姓听着有些耳熟,可却是记不起来一点的。 “那姑娘模样比我好,性子比我好,家世也比我好,我不知道我该做什么?我看着大师兄对她呵护备至的样,我就忍不住心酸想哭。”雪初晴抱着姜曦禾,一个没有忍住,又开始哭了起来。 这没哭多久,崔莹儿也回来了。 她一回来就坐在木桌边上,给自己灌了几大口的茶水。秦舟紧跟在其后,一脸的着急。 姜曦禾不紧不慢的接过雪初晴递过来的茶水,喝了一口:“你们一个两个都怎么了?见了这位延陵夫人后,就发了这么大的脾气?” “初晴发脾气我还能理解,不过莹儿你这是做什么?” 听见姜曦禾提起自己的名字,崔莹儿一下子就转了身,眼眶周围也已然红了大半:“那位陆姑娘太欺负人。” “我与师兄早就情投意合,可是她一口一个琇莹是什么意思?”崔莹儿哭着说,“我知道我只是一个江湖女子,比不得她们临安的贵女来的矜贵,可我也是从小被父兄呵宠着长大的,何曾受过这般的气?” “琇莹是谁?”姜曦禾看向了站在一旁尴尬不已的秦舟。 “那位林姑娘是在下的表妹。”秦舟解释。 “哦,表妹啊!”姜曦禾笑了笑,也算是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想来那位琇莹姑娘必定和这位陆姑娘是手帕交的关系,要不然也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这般频繁的让人恶心。 “那位陆姑娘叫什么?”姜曦禾看向秦舟。 “陆软玉。” “温香软玉,也算是好名字,只是一个姑娘家,取什么软玉?”姜曦禾挑着眉说道,不知为何突然觉得脑中一疼,隐隐的就有了几分印象。 陆软玉,原先只是庶出之女,后来是陆老爷的原配死了之后,她的娘才被扶正的,算是继室。 “哭什么。”姜曦禾打了一个呵欠,“她也不过是过过嘴瘾罢了,她若是埋汰你,你直接顶回去就死了,何苦要看谁的眼色。” 崔莹儿泪眼朦胧的看着她:“可你不是让我……” “我让你对着延陵夫人装乖,可不是什么陆软玉,你要是一味的避让,说不定那位陆夫人才对你的感觉不好。”姜曦禾递了一张手绢过去,“不要惹事,也不要怕事,你和初晴的情况不同,自然是另当别论。” 几人说话间,就听见了一道咋咋呼呼的声音由远及近的传来。 姜曦禾半侧了身子,仔细的听着。 女子声音有几分清澈,显得十分天真不知事。 延陵禹和季晟相伴在侧,季晟的话比较多,几乎是什么都与那位陆软玉所言,反倒是延陵禹安静得很。 “延陵哥哥,日后我和伯母可就在你这个竹轩住下了,不知道我和伯母住在哪儿?”陆软玉一路都在讨好延陵禹,声音十分甜,“延陵哥哥,我想住这里可以吗?” 不等延陵禹开口,就听见季晟说了话:“陆姑娘这可不行,这里面是姜姑娘住的地方。” “姜姑娘?”陆软玉眉间浮现了几分狠戾,“延陵哥哥,你怎么可以这样?” “你我还未成婚,你怎么可以就开始养通房,养就养了,为何刚才还不下去迎接伯母?延陵哥哥,你不觉得你太纵容她了吗?”说着陆软玉就要哭起来。 姜曦禾躺在里面听着,觉得延陵家可能眼瞎了吧,就这样的女子,除了家世之外,一无是处。 延陵禹叹了一口气:“那是我的病人。” “可那也是个女子!”陆软玉扯着延陵禹的袖子不让他走,“我要进去瞧瞧,是谁家的姑娘这般无理,整个回春谷都是门口迎接伯母了,凭什么她还在这里!” “阿禹,其实玉儿说的对,男女终归是有别的,你要是不方便说,我转头去和你师父说说?”延陵夫人温和的嗓音响了起来。 屋内,雪初晴和崔莹儿两人立马就红着眼睛站了一起来,一脸嫉恶如仇的瞪着门外。 “坐下。”姜曦禾冷淡的轻叱了一声,“你们是打算冲出去打一架吗?” 雪初晴最先回身,还不等她说话,就听见了外面传来了响亮的巴掌声,接着是一个女子的惊呼声。 姜曦禾眉头皱了皱,这个陆软玉也太放肆了吧! “陆姑娘,这人是姜姑娘的侍女!”季晟的声音接着响起。 “这个样子的侍女?有其主必有其仆,想必这位姜姑娘也不是什么好……人家的姑娘吧!”陆软玉厌恶的看了趴在地上的冬燕一眼,不管不顾的直接就冲了进去。 大白和小白听见声音,一下子就起身冲了上去,对着陆软玉就是一通嘶吼。 陆软玉尖叫一声,整个人都往后跌去。 延陵禹站在不远处瞧着,没有上前,就这般任由她摔在了地面上。 倒是延陵夫人瞧见了有些心疼的上前,将人给扶了起来:“玉儿,你没事吧!” “伯母,这两头畜生吓我!”陆软玉扑在延陵夫人的怀中哭。 延陵夫人见了,自然是心疼不已,连忙将人抱起来,安慰了好一阵,才转头看向延陵禹:“阿禹,这是怎么回事?这里怎么会有两个畜生在这里?” “这是姜姑娘养的。”延陵禹回答。 延陵夫人下意识的不喜,她抬头看去:“不知哪位是姜姑娘?” 听见这个名字,陆软玉也不哭了,一下子就起了身,刚准备冲过去,大白往前一走,顿时就把陆软玉给吓了回去。 “大白小白,下去。”里面传来了一个女子轻叱的声音,声音清而软,延陵夫人下意识就觉得有些耳熟。 见着大白和小白退下,陆软玉一下子就冲上了前。 率先撞入眼中的是躺在床榻上,不是粉黛的女子,无端的一股嫉恨就涌上了心头。 “长辈面前,岂有你坐?”陆软玉聪明之处就在于,什么事都知道拿延陵夫人当挡箭牌。 虽然延陵夫人为人温和,但是多年的养尊处优,还是会拿捏着几分姿态,是以也没有阻止陆软玉,任由她在哪儿大呼小叫。 因为隔得有些远,又被陆软玉崔莹儿她们三人给挡住了视线,她压根瞧不见里面那人长什么模样。 “你是谁?”姜曦禾懒洋洋的靠着,“难道不知这是我的屋子?一进来,不问主人家,就这般大呼小叫,也不知是谁教的规矩?” 这话是在讽刺陆软玉没规矩了。 站在后面的延陵夫人的老脸一下子就红了。 因为延陵禹常年不在身边,在加上延陵府和陆府走得比较近,软玉是她一手带大的,可以说什么规矩都是她和陆夫人一手教的,如今这般被人如此说,不是在下她的脸面吗? 虽然,陆软玉今儿的确有些失礼。 “我们过去瞧瞧。”延陵夫人小声的对着延陵禹说道。 还未走近,就听见陆软玉尖叫:“你算什么东西?竟然敢讽刺我没家教?那你了,长辈来了,你还这般堂而皇之的坐着,你又多有家教!” “你们……配吗?”延陵夫人听见那个女子轻蔑的说了句,随即她就瞧见一个茶盏从她的手中掷了出去,真真切切的打在了陆软玉的脸上,不算烫的茶水淋了她一身。 她痛苦的叫着,蹲下了身子。 延陵夫人心中一痛,几分怒气涌上心头,也不知是谁家的姑娘,竟然这般猖狂! 030 敬畏 030敬畏 陆软玉就算性子在如何不讨喜,那也是他们陆府和延陵府一同惯出来的毛病。 可是这些毛病,在延陵夫人眼里不算毛病,顶多就是一些小性子罢了。 况且这般训斥陆软玉,不也就是明晃晃的在打她的脸吗? 于是她有些耐不住的走了上去,还不等她张口训斥,一张精致的面容倏然就映入了眼中,就觉得一个脑中哗啦啦的一阵狂响,小腿有些软的就想跪在了地面上。 “伯母。”陆软玉是最先发现延陵夫人一样的,她大叫一声,一下子就扑了过去。 延陵禹大抵是知道姜曦禾身份的,顿时也算是明白了自己的娘亲,为什么会有这般热切的反应。 他微微弯着着身子,想要将人给拉起来,却被延陵夫人给无力的挥开。 “延陵哥哥……”陆软玉刚张了嘴,就被延陵夫人给呵斥了一句:“玉儿闭嘴。” 她张这般大,延陵夫人何曾用过这般严厉的口吻和她说过话,她当即便觉得有些委屈,想要哭声,却在延陵夫人有些严厉的目光下,将那些话全部给咽了回去,什么都不敢再说。 见着陆软玉软和了下来,延陵夫人才小心翼翼的朝着姜曦禾一笑。 笑容中带了些恭谨讨好。 原本还存有几分期翼的延陵禹心中顿时就像是被人哗啦啦的给泼了一盆凉水似的。 “初晴,莹儿你们都先下去,我有些话想和延陵夫人单独说说。”姜曦禾微笑着,“延陵夫人,以为如何?” “臣……我也很想和姜姑娘单独说说。”延陵夫人刚开头冒了一个字出来,姜曦禾那有些阴测测的木管,却倏然而至,她的喉咙就像是被人给掐住了一样,什么都说不出来。 于是改了口,在她喊出姜姑娘这三个字的时候,她明显的瞧见姜曦禾的目光倏然就软和了下去。 她拍了拍怀中的人儿:“玉儿,你也出去,我和姜姑娘说说话。” 陆软玉警惕的看了姜曦禾一样,但是在延陵夫人不容拒绝的目光下,不得不从地面上站了起来,在原地磨蹭了好一会儿,最后被延陵禹给揪了出去。 姜曦禾也算是看明白了。 虽然陆软玉有些不讨喜,但到底是也只是被宠坏了而已,对着延陵夫人,是发自内心的敬重,若是将来陆软玉进门,最起码婆媳之间是很容易就解决了的,不用延陵禹夹在中间为难。 等着人全部出去,姜曦禾才笑盈盈的睁了眼,语气慵懒的问道:“好久不见,延陵夫人,近来可好?” “臣妇见过明和公主。”延陵夫人站了起来,然后又跪拜下去,头顶着冰凉的地板,身边是两个大家伙有些灼热的视线。 若在临安那个圈子中真正的走一圈,像她们这种出身能接触到了的,肯定有宫里的人。 既然能接触到宫里的人,那么谁如何,自然而然的也算是了解几分。 也正是因为了解,才能在面对她的时候,不免得打上几分冷颤。 虽然临安都在蛇盛传明泽公主如何如何,但是他们知道,明泽公主虽然看着厉害,却算是个纸老虎,真正厉害的人物,一直都是躲在深宫墙垣之下的明和。 用那些层层叠叠的锦绣风月,和温柔和善所堆砌起来的少女。 一如此刻。 “如今在宫外,延陵夫人还是入乡随俗,唤我一声姜姑娘吧。”姜曦禾的手指反搁在了身上,没有出声,可对延陵夫人来说,却是更加难熬。 她如何能知,姜曦禾竟然藏身在这个地方。 就在天下人都以为她已经摔下悬崖死了的时候。 “延陵夫人,好像很怕我?”姜曦禾觉得有些好笑,“在我记忆中,我好想和延陵夫人的交情不深吧。” “殿下龙章凤姿,臣妇仰望。”延陵夫人浅笑着夸赞。 “你们这些话,我也是听得够腻歪的。”姜曦禾笑,“你知道我单独将你留下的原因啊?” 延陵夫人也是聪明人,否则也不会稳坐延陵家主母的位置这么多年。 听见姜曦禾这般问,当即又跪了下去,头抵在了地板上:“臣妇今儿只是来此探望我儿,并未曾见过什么人。” “都说延陵夫人是一等一的聪明人儿,如今明和也算是见识了。”姜曦禾颔首,“不过陆姑娘许是该收敛一些性子。” “临安最不缺的都是这种所谓的世家贵女,延陵夫人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臣妇明白,臣妇一定不会辜负殿下所望的!”说完,延陵夫人又行了一个大礼。 如今姜曦禾身子弱,呆这里养病,不让人透露她的行踪,她也是能猜出一二的。 临安朝局混乱,当年明和公主插手的痕迹尤为明显,只差没有明目张胆的在宣告姜孟希这人就是他的,她就是要和姜孟希对着干。 如今她受了伤,要是被姜孟希逮着估计小命也就没了。 何况,他们延陵家一向都是不站队的,这种一旦沾上就要摆不清的事情,对她来说,更是能避则避。 而今姜曦禾也是不指望他们延陵家,大方给了一个台阶下,她要是不抓紧机会,就和傻子无异了。 “莹儿和初晴都是我的人。”就在延陵夫人正准备告辞离开的时候,却冷不丁就听见了姜曦禾略带警告的话。 延陵夫人老脸一红:“玉儿从小就被宠坏了,还是殿下见谅。” “这可不算是什么推托之词,延陵夫人你这话的意思是,我不是从小被父皇母后宠大的?”姜曦禾嗤笑,“陆姑娘和你们如何,我不乐意管,但是也别在这里耍什么性子。” “是。”延陵夫人应了句,“臣妇一定好生管教玉儿,绝不让她在殿下面前晃悠,惹殿下心烦。” 听了延陵夫人的保证,其实姜曦禾也没太当一回事。 依照陆软玉那个欺软怕硬的性子,不来她的跟前闹那才是有毛病。 说了这么久,她的的确确也有了几分困意,便挥了挥手,让延陵夫人给退下了。 她刚一出屋,陆软玉就缠了上来,她眼尖的瞧见延陵夫人的脸色不太好,顿时就脸色铁青的挽着袖子,就往里面冲去。 还好延陵夫人发现的快,及时拦下:“玉儿你做什么?” “我去给伯母报仇!”陆软玉倔强的昂着头,一双眼赤红的盯着那扇紧闭的门。 “闹什么。”延陵夫人脸色铁青的训斥了一句,“还不快随我去休息!” “姜姑娘身子不好,你以后不准来这里烦她。”似乎觉得自己表达的还不够明确,延陵夫人又补充了一句。 “伯母!”陆软玉直愣愣的瞧着她,有些不可置信,一双杏眸,委屈的都快要滴出水来。 延陵夫人最见不得陆软玉哭了,往日只要她一哭,她的心都软了,什么都会应着她。 可是这次万万不行。 那一位可不是什么贵女,而是大楚的公主。 她若是以一个不敬的罪名告到了陛下的面前去,杀她一个轻的,连累满门都是有可能的事。 将利弊考虑清楚,她也不再给陆软玉装可怜的机会,拉着她的手便匆匆的走了。 延陵禹微笑着和几位逐一颔首,这才跟在延陵夫人的身后,轻飘飘的走了。 秦舟若有所思的看了屋子中一眼,撞了撞季晟:“你知道姜姑娘是个什么身份吗?” 季晟狐疑的看着她,没有说话。 “好像延陵夫人很敬畏的样子。”秦舟又接着说道。 季晟这下听懂了,于是摇头。 她是什么人,他如何会知道。 这几日雪已经小了很多。 南暄意抬头看着城墙上大大的临安两字,那些记忆,虚无缥缈的好像从未出现过。 朝暮和长沂策马上前:“公子,已经到了,可要进城?” “嗯。”南暄意的嘴角微微抿着,“去见见姜淮晋。” 正在东宫之中批注奏折的姜淮晋蓦然就被一个纸团给砸中了脑袋。 他有些恼怒的眯起了眼,正准备发火,就看见窗台子上被人推开,一张熟悉的脸冒了出来。 是曦禾身边的暗卫。 他原本紧锁的眉头倏然伸展,他快步走了过去,将窗子打开:“可是曦禾有消息了?” 长沂摇头:“不,是我们公子想要见见太子您。” “你们公子?”姜淮晋又拧起了眉头。 “是啊。”长沂也不避讳,“我们公子就是大燕的太子殿下。” 语毕,他伸出手将一张薄薄的信笺递了过去,“我们公子说了,午时三刻临安城的醉仙楼,不见不归。” 姜淮晋伸手接过了长沂的递来的东西,上面的字体也是他最熟悉不过的。 的的确确是南暄意的字。 他将信笺捏成一团,往后面的火盆扔去:“你去告诉你们公子,我自然会准时去赴约的。” 火苗吱吱吱而上,瞬间就将那团纸给吞灭。 长沂翻身而去,雪地中连一串脚印都不曾留下。 姜淮晋瞧着,眉眼渐沉。 其实将姜卿浅换过去,让曦禾回来,他是有私心的。 并非是因为他更加偏爱姜卿浅,所以才能不顾曦禾的意愿,而是因为曦禾手下的能人异士众多,也是他如今夺嫡最需要的。 031 相压 031相压 炊烟袅袅而起。 姜曦禾隔窗而望,正想回头和雪初晴说些什么,就见崔莹儿垮着一张脸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正在拼命解释的秦舟。 可是秦舟越解释,崔莹儿就越气,恨不得直接将人给推出门去。可惜,她的力气小,推不动。只能任由秦舟不断地在耳边唠叨。 “你很烦!”崔莹儿终于有些受不住的回头瞪着秦舟,一双眸子红通通的,就像小兔子似的,特别惹人怜。 雪初晴伸手拉了拉姜曦禾的衣裳,用眼神示意着:你不管管? 姜曦禾打了一个呵欠,又重新趴回到了窗边,山脚下正有烟雾升腾而起,直冲云霄。 “曦禾!”崔莹儿哭着跑了过来,一把就扑在了她的身上。 眼泪水全部都蹭到了她的衣裳上,湿了一大片。 姜曦禾将手搁在了她的腰间,温柔的安慰道:“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还有谁。”雪初晴在一旁撇撇嘴,“除了那个自认良好的世家女,谁还能有这个本事。” “你现在说话怎么也阴阳怪气的。”姜曦禾笑,“也不知跟谁学的。” “有句话你没听过吗?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雪初晴抱着手,身体靠在柱子上,就这般瞧着她。 “你现如今倒是会编排我的不是了。”姜曦禾拍了拍她的肩,“莹儿,起来告诉我,怎么了?” 崔莹儿抹着眼泪坐直了身子,却依旧在哭哭啼啼的,姜曦禾觉得被吵得有些难受,却依旧带着几分笑意。 她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乖,别哭了。” 秦舟上前了几步,却被雪初晴给拉了回来:“你们怎么了?” 秦舟抿着唇,没说话,只是很担心的看着趴在姜曦禾身上的崔莹儿。 崔莹儿终于止住了几分泪水,她拉着姜曦禾的手,只差没有将泪水一股脑的全部都蹭到她的身上去。 “陆软玉她……她讽刺我……”崔莹儿涨红了一张脸,“她说我只是一个粗使丫头,不配和秦舟在一起,就算在一起,我也只能当一个暖床的,她还说我,还不如那些倚红偎翠的姑娘。” 雪初晴听了,顿时就被气得怒火在瞬间冲上心头,她愤愤的将袖子挽了起来,就要出去:“我去找她算账。” “回来。”姜曦禾冷淡的声音响起,她低头看着崔莹儿,“你继续说。” 崔莹儿委屈的瞧了姜曦禾一眼,又道:“我把她给揍了一顿。” 姜曦禾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雪初晴则目瞪口呆的看着她,颇有几分佩服。 “人你都揍了,你还怕什么。”姜曦禾摸着她头,“出气了没?” “有一点点解气。”崔莹儿一脸可怜样的抬头,悄悄地比划了一下,“只有一点昂。” “她嘲讽你,你也打了她,如今也算是两清了,那你委屈个什么,说到底你还占了便宜了。”姜曦禾将她拉了起来。 崔莹儿扭捏着看了姜曦禾好一会儿才道:“我是担心陆软玉她找秦舟的麻烦。” “你们不懂事的玩闹罢了,谁能当真啊!”姜曦禾拍了拍她的手,“放心吧,交给我。” “不会让你有事的。” 延陵夫人带着陆软玉住在山脚下。 这是延陵夫人自己要求的,本来延陵禹是想单独将陆软玉安排在这里的,可耐不住他娘亲对陆软玉的疼爱,跟个眼珠子的一样护着,只能将两人安排到了一起。 姜曦禾去的时候,陆软玉正趴在延陵夫人的怀中哭的梨花带雨的,延陵禹站在一边也是束手无策。 “姜姑娘。”瞧见她来,延陵夫人也顾不得怀中的陆软玉,连忙站了起来。 姜曦禾有些疲倦的用手撑在桌角边上,并没有坐下下去:“我想找夫人说几句话,不知夫人现下可有空?” 其实她的人都到了这里,万万没有再将她赶走的道理。 延陵夫人心中也知她过来是为了什么事,于是便狠心将陆软玉往旁边一推:“阿禹,你先带玉儿下去,我和姜姑娘说一会儿话。” “伯母!”陆软玉拽着延陵夫人的衣裳不放,“她和她们摆明了是一伙的!” “我要回去告诉爹爹,将她们都关进牢里!”陆软玉不管不顾的发着她大小姐的脾气。 或许以为还在家里,人人都要让着她,又或许觉得有延陵夫人在,万事无忧。 姜曦禾反手扣着桌面,顺势坐下:“这般跳脱的性子,难道延陵夫人觉得这位陆姑娘很适合当一家的主母?” 陆软玉一听,顿时就炸了:“你算是个什么东西,竟然敢这般说!我一定要……” 不等她吼完,她就瞧见一向疼爱她有加的延陵夫人一下子就跪了下来:“殿下,软玉年级小,你别和她一般见识。” “年纪小?”姜曦禾嗤笑,“若论年纪,我与她应该是相当吧。” “延陵夫人,娶妻当娶贤,你若是让她进了门,你是想你们延陵府后院都不得安宁吗?” “不过陆寒那个老匹夫,为人向来恭敬谨慎,怎么就偏偏摊上了这么一位闺女,想必日后,可能辛辛苦苦攒了大半辈子的官运亨达,都要败在你的手里了吧。”姜曦禾瞧着陆软玉冷笑。 延陵夫人被她说的老脸一红。 陆软玉刚准备开口,就冷不丁给延陵夫人大力扯下,然后一下子就摔在了地面上。 延陵夫人装作不见她可怜兮兮的眼神:“多谢殿下指点,待臣妇回去之后,必定对玉儿严加看管。” “其实延陵夫人也不用这般,宫中教养嬷嬷甚多,不如请上一两位回去,好生生教教陆姑娘规矩。”姜曦禾用手托腮,“如今是在回春谷,我不好与她计较,怎么着也得给聂先生一个面子,可若等本宫养好身子回了临安,可就不是这般能敷衍了事的。” 延陵夫人继续拜下:“臣妇知道。” “今儿我来,是想和延陵夫人说,刚才发生的事,莹儿年纪小,不懂事,可能无意冒犯了陆姑娘,延陵夫人就看在莹儿不知事的份上,这次也就算了吧。”姜曦禾秋波微微流转,可眸中透出的寒意,却让延陵夫人觉得后脊背一凉。 “是玉儿先开口顶撞了崔姑娘,这事是玉儿的错。” “既然延陵夫人也觉得是陆姑娘的错,那本宫也就勉强算是陆姑娘的错吧,还望以后陆姑娘能克己慎行,毕竟临安到底比不上回春谷,能任由她这般肆意撒泼。”姜曦禾向来都是那种典型的,能蹬鼻子上脸,顺着杆子往上爬的。延陵夫人那话一出口,她自然而然的也就会顺着她的话说下去。 延陵夫人小声的回了一句:“是。” 陆软玉也是在临安长大的,除了年幼的时候,因为是庶女的关系,不曾见过什么大场面,但后来她的姨娘扶正,她也的的确确的是和临安的贵女挨着一点关系。 但她明白,就她这般的出身,有些场合还是不能去的。 况且到底她也算是一个聪明人,自打延陵夫人一句殿下出口,她就隐隐约的猜出了面前女子的身份。 能让延陵家族的主母低头,还唤一声殿下的,除了他们大楚的公主外,大概也没什么人了。 她暗自懊恼,怎偏生随便招惹一个人,都是这般显赫的身份。 姜曦禾似笑非笑的瞧了眼已经乖巧下来的陆软玉,弯了弯唇角:“既如此,那曦禾就不打扰两位休息了。” “母亲,我去送送殿下。”延陵禹作揖,随即就转身跟在了姜曦禾的身后出来。 大白正在外面等着她,瞧见她开,一下子就蹭了上去。 她笑眯眯的伸手揉着它头顶的毛:“怎么跟着我出来了?不去哄哄你的未婚妻?” “刚才发生了什么?”延陵禹跟在她的身后问道。 “你问我?”姜曦禾坐在了大白的身上,然后扭着身子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不如你去问问陆姑娘吧。” “延陵公子应该教教你那未婚妻,什么叫谨言慎行。” 大概是因为天冷的缘故,临安的雪还未化掉,街上的行人也少的可怜。 当姜淮晋赶到醉仙楼的时候,他发现桌子上的酒已经被那人喝掉了一半。 他将大氅脱下来,交给了随从:“酒这玩意伤身,还是少喝些,要是让曦禾见了,指不定该心疼了。” 南暄意将杯中的酒一口灌下,有些辛辣的问道瞬间就滑过了喉咙,他抿了抿唇舌:“她若是能出现在我的面前,心疼心疼我也挺好。” “如今天冷,床榻空冷,不知姜兄可曾感受过?”南暄意又倒了一杯,眉眼轻扬间,全是嗤笑。 姜淮晋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随即就像一个没事人样的坐下。 说到底,他们也不过是各有私心罢了。 他让人重新温了一壶酒上来:“你这般大张旗鼓的前来我大楚,可是有了舍妹的消息?” “嗯。”南暄意极其冷淡的应了声。 “在哪?”姜淮晋急切的问道。 南暄意轻描淡写的一笑:“不急,先陪我喝完这一盅。” 032 异常 032异常 不知是不是那日姜曦禾和延陵夫人一席话吓着了陆软玉,这半个月以来,她一直都安安静静的呆在山脚,没有在跨进竹轩一步。 姜曦禾呆在竹轩里想,或许是自己把人欺负的太过了,才导致了她如今这番作态。 就在姜曦禾以为日子已经彻底平静下来的时候,楚云婓却突然带着延陵禹所说的那些药材出现在了回春谷中。 当她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姜曦禾所想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她现在还是装病还来得及吗? 显然是来不及,她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楚云婓已经站在了屋子外,身边还跟着季晟和秦舟。 姜曦禾有些头疼的捏了捏眉骨的位置,让她们将房门打开。 可还是不等楚云婓进来,外面那厢倒是率先传来了一道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云斐!” 雪初晴和崔莹儿两人很默契的同时扭头看向了姜曦禾。 而那人依旧坐的稳如磐石。 “曦禾。”雪初晴没有忍住蹭了过去,“你不去制止一下?” “有用吗?”姜曦禾惬意的喝了一口茶,然后就听见了外面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哭声。 接着就是一番声泪俱下的哭诉,把自己摘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雪初晴两人听了气不过,一下子就冲出去和冬燕理论了起来。 楚云婓自诩是惜花之人,看见着散人如同母老虎一般的挽着袖子吵得面红耳赤的,顿时就有些心累的钻进了屋子里。 他刚准备靠近姜曦禾,诉说诉说一番相思的时候,却见两个大家伙一下子就从两旁冲了上来,对着楚云婓就是一阵狂吠。 楚云婓被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这是谁养的?” “我。”姜曦禾道,“我在这里呆的无聊,索性也就养了两只,陪我解解闷,逗逗趣的。怎么,你不觉得大白和小白很可爱吗?” 说着,姜曦禾摸了摸大白的身子,它回头亲昵的蹭了蹭她的手,依赖亲近溢于言表。 楚云婓的眉眼抽了抽,他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正威风凛凛的站在他面前的雪狼和白虎,顿时有些艰难的咽了一口口水,谁家的姑娘,会想着养两个猛禽? 他想上前几步,却被在大白的威视下,寸步难行。 “曦禾。”楚云婓无奈,“你怎么想着养它们?它们是猛兽,具有攻击性,要不,我给你换一个?你们小姑娘不都喜欢小兔子之类的吗?我去树林之中给你猎一只好不好?” “不要,小兔子哪有大白来的可爱啊。”姜曦禾笑道,“坐吧。” 楚云婓还是有些胆寒,他有些畏缩的看了大白一眼。姜曦禾见了,只是拍了拍大白的身子,将它移到了一边去。 大白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爪子,又是仰头一阵嘶吼。 楚云婓觉得整座山都跟着震上几震。 趁着大白移开的空隙,楚云婓趁机跑到了姜曦禾的身边坐下,他刚伸出手还没握上姜曦禾的手,另一只锋利的爪牙一下子就凌空回了出来。 楚云婓反应极快的往后翻去。 只见姜曦禾一脸宠溺的将小白抱住:“它们有些黏人,见不得有人和我亲近。” 楚云婓狠狠地拧眉:“曦禾,你身子不好,这些猛禽的确是不适合你养,一会儿我就将它们放了,你若是嫌闷,我就去给你抓几只小兔子来,养着玩如何?” “不如何。”姜曦禾想也不想,直接就拒绝了楚云婓的提议,“我挺喜欢大白和小白的,才舍不得它们离开我了。” “你若是将她们丢了,那连着我也一同丢了好了。” 说话间,冬燕几人已经吵着跑了进来。 雪初晴和崔莹儿很有气势的往姜曦禾的身边一站,然后冬燕则直接扑到了楚云婓的脚边,哭的梨花带雨的抱住了楚云婓的双腿:“楚郎。” 这一声楚郎,着实是喊得情真意切,让人有了恻隐之心。 楚云婓在姜曦禾打趣地目光下,难得的露出了几分窘色,他将冬燕推开:“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姜曦禾云淡风轻的一笑,“其实我觉得冬燕的颜色不错,你收了房也无所谓,毕竟你们也曾春风一度,这个名分总是要给的,要不然,让她整日无名无分的跟着你,也算是难为她了。” “你同意我收房?”楚云婓问的小心翼翼。 “是啊,我为什么不同意了?”姜曦禾褪下了手中的一只玉镯,递到了冬燕的面前,“难不成你以前就没有一个侍妾通房?再言,云斐你可是一个男子。” “男子三妻四妾是很稀疏平常的事,你又何必非要拘泥于我同意与否?” 冬燕趁着两人说话的机会趁机攀附而上,依偎在了楚云婓的怀中,她伸手将玉镯拿了过来,举在眼前好生生的瞧上了一番:“好精致的玉镯?真的给我?” “给你。”姜曦禾伸手托腮,笑盈盈的瞧着两人。 这只玉镯本来也是楚云婓置办的,所以送起人来,我可以说是毫不手软。 冬燕笑着将玉镯戴在了手腕上,她举了起来,在楚云婓的面前晃上一晃:“楚郎,好看吗?” 冬燕本就生的貌美,再加上声音有些妖冶,这一声楚郎真真是柔情似水,千回百转,那最后的一个尾音,简直是叫人酥麻到了骨子里。 这样尤物,向来没有几个男子能把持住吧。 搂着冬燕的楚云婓俨然已经有些情动。 姜曦禾垂下眸子,掩去了眼中的讽刺:“云斐,你一路过来,舟车劳顿,有什么事明儿再说吧,你先去休息吧。” 楚云婓以手做拳,握着咳了几声后,便将冬燕推开起了身:“曦禾说的有理,我想去洗净一身风尘之后,再来寻你叙旧。” “你如今孤身前来,身边无人伺候,我便让冬燕跟着你吧,虽然她在这儿只是一个粗使丫头,但是对着你,想来必定是堪比贴身侍女了。”姜曦禾忍了忍,还是忍不住的讽刺了一句。 楚云婓权当听不见,与几人分别说了一句后,就带着冬燕走了。 等两人一出了屋,雪初晴一下就在面前的凳子上坐下:“你干嘛要将你未婚夫往外推?” “他不是。”姜曦禾有些烦躁的捏了捏眉心骨,一脸的无力,“我累了,你们也先出去吧。” 崔莹儿早就和两人相识,其中的弯弯绕绕要比旁人清楚地多。 可有些话,却是不好说的。 就在崔莹儿准备告辞之际,大白却一下子起身,猛地奔了出去。 小白紧跟其后,可是刚跑到门边,却又猝不及防的转头,一口就咬上了姜曦禾的裙子,将她往外拖。 “这是怎么了?”雪初晴心惊胆战的指着小白。 小白仰头嗷呜了一声后,已经奔到山门口的大白又冲了回来,它一口咬着姜曦禾的裙摆,就伏在了地上。 姜曦禾疑惑的看了小白和大白一眼,毅然决然的就横跨坐在了大白的身上。 在姜曦禾坐下的那一瞬,大白倏然起身,猛地就朝外面冲了出去,小白紧随其后。 当她在大白的背上的时候,大白从未这般快速的奔跑过,她将身子伏在了大白的身上,任由它带着自己几乎横穿了整个森林。 两旁是郁郁葱葱的树木,在她的眼中一晃而过。 终究大白驮着她跑到了她曾经跌落过得崖底,它在崖底绕了几圈后,倏然就烦躁的在满是石子的地面上刨了刨爪子。 感受到它的烦躁,姜曦禾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它的头:“乖。” 感受到头顶上柔软的小手,大白果然在瞬间安定了下来,慢悠悠的继续往崖底另一边晃去。 而小白却不同,它极快的穿梭在了树林之中,好像很快的就锁定了方向。 它站在偏西北的方位,仰头长啸之后,整个身子便如离弦之箭般,快速的朝前奔去,大白也不甘落后的跟着向前。 道路两旁的灌木比较多,就算是她爬在大白的背上,还是无可避免的被一些细小的刺给挂住,更别说大白,她都能瞧见它的雪白的皮毛上,出现了一些血色点点。 她不知,到底这里是有什么,值得它们这般疯狂。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渐渐暗沉,一点火星倏然在眼前跃起。 还有说话声。 姜曦禾侧耳听了听,发现并不熟悉,于是她有将头埋了下去,在大白的颈子上蹭了蹭。 可大白此刻却是更加兴奋,她能感受到大白的步伐又加快了不少。 耳旁是侧侧而过的狂风呼啸,刮在脸上有些疼。 直到小白率先奔至火堆边,那里有一群人,各个凶神恶煞,手中都带着武器。 而小白却浑然不觉,自顾自的站在离火堆不远处的地方,对着一个男子嘶吼。 她寻着小白的所注目的那个方向看去,就见那儿坐着两个姿容绝世的男子。 一个清俊秀逸,如玉树蒹葭,一个丰神俊朗,如朝阳天光。 两人入眼,竟然都让她觉得有些意外的熟悉。 就在她愣神之际,一个火堆边的人却突然拔剑冲向了小白。 033 重逢 033重逢 电光火石间,小白倏然跃开,利爪伸出,直接就抓上来人来的手。 瞬间血迹模糊。 小白长啸一声,准备再次进攻的时候,就见小白先前一直注视的那个男子,起身挑开了男子的剑:“住手。” 他轻声呵斥,却有一种无人敢忽视的威慑。 小白见了,立马就欢快的扑了上去,一下子就抱住了南暄意的腿,态度亲昵。 姜曦禾将身子伏在大白的背上,悄然的抬眼去看,尔后揪了揪大白的耳朵,有些不舍:“大白,难道他就是你们主子吗?” 大白反头蹭了姜曦禾一下,也跟着小跑了过去。 只见南暄意弯腰,一把就摸住了小白的头:“小白?” 回答他的是小白更加欢快的叫唤。 姜曦禾趴在大白的身上,摸着它的耳朵,小声嘟囔道:“小白都没有这么黏过我。” “南兄,你认识这畜生?”另一个丰神俊朗的男子走了过来。 南暄意起身,嗯了声才道:“嗯,是我以前很早的时候养的,后面我和它们走散了,没想到还能有重逢的一日,觉得很稀罕。” “那……那家伙是你养的另外一只?”姜淮晋指了指不远处的大白,说完他就眯了眯眼。 “是啊。”他寻着姜淮晋的目光看过去,也在瞬间皱了眉。 大白和小白是以前,他和曦禾一起养的,它们向来不让旁人近身,除了曦禾。 可也不排除,是他们和它们走散之后,它们又遇见了另一个好心收养它们的主人。 南暄意好看的眉拧了起来。 他上前了几步,小白就跟在他的脚边,亦步亦趋的。 大白见着南暄意走上来,也跟着呜咽了几声,上前拱了拱南暄意垂在身侧的手。 也就在大白低头的那一瞬,他看见了伏在大白背上的人。 眉目姣好,是他心心念念了几个月的人儿。 是啊,大白和小白当初这么喜欢曦禾,这么喜欢黏着她,怎么可能会认其他的女子为主了。 可为什么……她看自己的目光,就像是在一个陌生人。 南暄意没有忍住,他一下子伸手直接将人从大白的背上给扯了下来。 猝不及防的感觉自己失去了重心整个人都往前扑去,然后自己就扑进了一个温热怀抱之中。 一股龙涎香瞬间蹿进了口鼻之中。 大白也挨了过来,亲热的蹭了蹭她俩。 姜淮晋眉心一跳,立马就上前,想要将姜曦禾从南暄意的怀中给逮出来,可手才抬起,就被身边的两大只齐齐的威胁了。 他低头咳了一声,没有在动手,而是抱着手看着他们:“曦禾。” 听见有人喊她,姜曦禾用足了力道想要将抱住他的人推开,可男人的手臂都像是铁一般,根本撼动不了。 感受到怀中的挣扎,南暄意只觉得心中万分难受。 可纵然如此,他还是不得不将人放开,却依旧禁锢在自己的怀中。 “曦禾。”他抵着她的额头轻声唤道,“你怎么了?见着我不开心吗?” 姜曦禾想要避开他的亲昵:“我不认识你。” 南暄意没有忍住,一下子就拽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拖到了她的跟前:“曦禾,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不认识你!”姜曦禾扭动着手,想要挣开,可却纹丝未动。 一旁的长沂见了,纷纷上前抽出了长剑对准了南暄意:“还请太子将我家主子放开。” “太子,你没听见我家主子喊痛吗?”玉楼也冷着一张俏脸。 “南兄。”姜淮晋也跟着开口,“有什么事咱们慢慢说。” 南暄意深吸了一口气,放松了力道,可依旧没有将她放开半分。 他握着她的手腕,直接就朝火堆边走去,大白和小白就一左一右的跟着两人,完全杜绝了其他人和他们接触的可能性。 他将姜曦禾带到了他先前坐的那个位置后,便将外裳脱了披在了姜曦禾的身上:“天凉,你身子不好,应该注意些。” 姜曦禾瞅了南暄意一眼,没有说话,可是在坐下的时候,她却下意识的偏向了大白些。 大白见着姜曦禾靠过来,还以为她冷,立马就主动地往她身边靠去,用自己的皮毛给她取暖。 “曦禾。”南暄意将声音放缓,他用手慢慢的圈住了她的腰,将她往自己的怀中靠拢。 说实话,姜曦禾并不反感南暄意这般有些放浪轻浮的动作。 甚至心中隐隐的觉得她们本该如此。 就像是她一次面对楚云婓的亲近,只觉得十分恶心。 “你真的不认识我了吗?”南暄意偏着头,和她咬着耳朵。 姜曦禾摇头,看向他的目光的确是和看向陌生人的神态无二。 “那你知道自己是谁吗?”南暄意又问。 姜曦禾依旧摇头,将沉默是金发挥到了极致。 南暄意慢慢地又拉住了她的手:“那曦禾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是延陵禹带我来这里养病的。”姜曦禾沉默了一会儿,倏然一笑,“既然你们都好像认识我?那应该多少知道一些关于我的事吧。” “你的事没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南暄意想要摸她的头,可手刚刚抬起来,倏然又放下,“你想问什么,问吧。” “我有一个夫君是吗?”姜曦禾眨着眼睛看着南暄意。 南暄意面色一喜,神色愈加温柔,笑意还不曾凝固在唇角,就听见了姜曦禾继续说道;“我未婚夫,是叫楚云婓,对吗?” 刹那,四周安静下来,姜淮晋下意识的往旁边坐远了一些,不敢再往这里看上半分。 就连长沂和玉楼几人,也默默地低了头。 姜曦禾清楚地看见,南暄意的脸色如今是要有多难看,就有多难堪,那双眸子阴沉的似乎都可以滴出水来。 “你再说一遍?你的夫君是谁?” “楚云婓。”姜曦禾笑意微微的看着他,“如今云斐也在回春谷,我瞧你们似乎认识,可要见上一见?” 南暄意霍然起身,连带着也将姜曦禾抓在了手中。 “我带曦禾去那边一下。”说完,也不管姜淮晋同意不同意,南暄意很强硬的就直接将人给拽走了。 “疼。”姜曦禾有些耐不住的喊了一声。 姜淮晋的身子动了动,到底还是没有跟过去,就连长沂和玉楼现在也是不敢再老虎头上拔毛的。 南暄意一直带着她走了好一段距离,才勉强控制住自己的怒气,将她抵在了树干之上。 树皮有些粗糙,还有些林中的雾气沾在上面化作的湿气。 有些凉。 她嘤咛了一声,想要将面前的人推开。 可是那人却禁锢了她的两只手,将她推到了树干上,对方的气息渐渐的逼近,几乎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在了他的气息下。 “你放开我。”姜曦禾微微的挣扎,可是那些力气,在南暄意的眼中,却根本起不了半分的作用,甚至隐隐还有些打闹的意味。 他慢慢的靠近,单手将她的两只手钳制住,举过了头顶,另一只手掐住了她的下颌,俯身低头吻了上去。 温热的气息相贴,相濡以沫。 就像是春风轻拂,缠绵旖旎。 直到她有些呼吸不上来,南暄意才将她放开,他依旧和她离的很近。 两人的呼吸相贴,缠人的紧。 “现在你还在觉得楚云婓是你的夫君吗?”南暄意的那一声冷笑,从他的喉咙间溢了出来,带着威胁。 姜曦禾面色绯红的摇头,却依旧是死鸭子嘴硬:“可是这几个月一直都是他陪着我。” 她不说这话还好,一说南暄意更加不耐:“你说,这几个月一直都是他陪着你?” 他面色不善,还带着强烈的侵略气息。 姜曦禾连忙垂了眸子:“我的病,也是他找人给我看的,如果他不是我夫君,为什么还要对我这般好。” “倒是你,你一来只晓得欺负我,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南暄意被她气得笑了起来:“曦禾,就算你忘记了我们之前的所有事,可你从来都知道要如何对付我。” “曦禾,你知道我此刻是什么心情吗?”南暄意咬上了她的耳垂,慢慢舔弄着,“我嫉妒的快要发疯。” “可我不认识你,不认识就是不认识。”姜曦禾淡漠的直视着他的眸子。 “那你听好了。”南暄意在她的耳边一字一字的说道,“我叫南暄意,是你的夫君。” “你唯一的夫君。”说着,南暄意将她的手放了下来,改成了圈住了她的腰,“你说,我们这下是不是就认识了。” 她的腰比之前还要细了一些,他用手丈量着,吃醋的同时,隐隐有些心疼。 也不知楚云婓是怎么照顾她的,怎么会让她瘦成这样。 南暄意没有忍住,又抱着她的腰,钳着她的下颚,凑上前与她亲热了一会儿。 多月的相思,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慰藉。 不远处,终于有些按耐不住跟上前来的姜淮晋,躲在树干后叹了一口气:“你说南暄意这家伙有什么好的,凭什么我的两个妹妹,都被他迷的神魂颠倒。” 034 赔了夫人又折兵 034赔了夫人又折兵 没多久,南暄意就牵着人回到了火堆边上。 樱桃似的小嘴上,带着几分晶莹剔透。 在场的人都曾尝过风月情事是什么滋味,当即看了眼,便纷纷低了头,没有再看一眼。 火已经冉冉升起,火星噼里啪啦的四溅。 大白往后移了移,靠着姜曦禾就趴在地上睡了过去。 玉楼拿了一个水囊过来:“主子,你先喝一些水,润润喉。” “多谢。”姜曦禾接过,神色淡淡。 “曦禾。”姜淮晋喊了声,姜曦禾寻着声音看过去,疑惑的指了指自己:“你认识我?” “我是你兄长。”姜淮晋叹了一口气,“这些日子,你受苦了。” 姜曦禾浅浅的应了声,多的话并没有说,过了一会儿才道:“你们要不要和我回去?” “去哪?”南暄意低头玩着她的手,随口问道。 “回春谷。” 哪里……南暄意拧了拧眉,突然想起了刚才她说的话。 楚云婓好像是在回春谷是吧? 姜淮晋看向了南暄意:“曦禾身子不好,不可能让她在这么冷的天露宿在这荒郊野岭吧。” 这话也是在隐晦的提醒他别因为一些小事,折腾她的身子。 南暄意又岂会不明白姜淮晋的意思,再言他刚才沉默,也只是因为想着要如何收拾楚云婓而已,他可不舍得冻着她。 他颔首,将姜曦禾抱了起来,准备背在背上的时候,突然就感觉到了下面有人在拽他的衣角。 低头,就看见了大白正咬着他的衣摆,不让他走。 “这些日子一直都是大白驮着我的。”姜曦禾趴在他的肩上,声音绵软的开口。 南暄意凝眸想了一会儿,便将身上的人儿放在了大白的背上。 感觉到熟悉的人儿重新回到了它的身上,大白也就顺从的将南暄意的衣摆放开,大摇大摆的走在了前面。 南暄意失笑,也上前了几步,和大白走在了一起。 当他们一行人回到竹轩的时候,竹轩正灯火通明。 里面的气氛沉闷的几乎一点即燃。 姜淮晋率先推门而进,当他看见延陵禹的时候,剑眉倏然一条,带着几分威压就朝他而去。 延陵禹脸色有几分苍白的往后退了几步。 一双纤细的小手倏然就拉上了姜淮晋的衣袖:“这位是延陵公子,他是我……兄长。” “你哥哥?”雪初晴惊叫道,“曦禾你记起来了吗?” 姜曦禾微微一笑,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但是很快,她们就看见了牵着姜曦禾手的另一个男子。 眉眼皎皎,芝兰玉树。 “那这位是……”崔莹儿鼓着腮帮子,指了指姜曦禾身边的南暄意。 “他?”姜曦禾也面露了几分难色,也有些不知所措。 南暄意捏了捏她的手:“我是曦禾的夫君。” “可是……”崔莹儿皱眉,“曦禾的未婚夫不是楚大哥吗?” “去把楚云婓找来。”南暄意冷冷淡淡的下着命令。 后面跟着几人,抱拳应了声飞快的就消失在了竹轩之中。 “莹儿,初晴天色不早了,你们先回去歇息吧。”姜曦禾想要挣开南暄意的手,却发现那厮握的很紧,根本就挣扎不开,试了几次之后,发现不行,姜曦禾也就顺其自然了。 她牵着南暄意在椅子上坐下,面容上有几分疲倦。 秦舟从始至终则一直盯着站在一旁的姜淮晋,眼中也染上了几分不可置信。 大概是秦舟的目光太过灼热,姜淮晋瞧了过去,他的手指抵着桌面,笑:“你认识我?” 秦舟眨了眨眼,倏然低头行礼,顿时将雪初晴和崔莹儿都吓得不轻。 “出去。”姜淮晋拉开凳子坐下,语气冷漠。 秦舟下意识的看了姜曦禾一眼,随后便作揖:“是。” 见着秦舟都离开了,雪初晴和崔莹儿自然是不可能继续留在那儿的,她们自然也跟在了秦舟的身后走了出来。 她们出来的时候,正好瞧见楚云婓在那几人的看压下,走了过来。 刚一临近竹轩,楚云婓就觉得自己的眼皮跳得厉害,下意识的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当他紧紧地抿着唇角走进了竹轩的时候,顿时就瞳孔一缩,露出了几分不可置信。 他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明明姜卿浅已经伪装的这般像?两人相识的连他都分不清真假来!为什么南暄意还是能认出来? 他不安的站在屋子中,看着南暄意和姜淮晋:“楚某当是谁了,原来是太子殿下和姜兄。” “楚公子多礼了。”南暄意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倏然就起身,将姜曦禾也带了进来,往屏风后走去,“天色不早了,你先歇息吧,我们和楚公子谈一些事情。” 大白跟着走了进来,瞧着姜曦禾被南暄意抱上了床,它就横卧在了她床榻的下方。 南暄意俯身摸了摸大白的头:“好好照顾我媳妇儿。” 说完,他便起身走了出去。 楚云婓还站在原地,一步都没有移。 “多日未见,楚公子气色不错。”南暄意随意在刚才的那个位置坐下,“只是不知楚公子可曾后悔。” 楚云婓有些警惕地看了南暄意一眼:“楚某不太明白太子殿下在说什么。” “怎么会不明白?难道这几个月,你都没有关心过京城发生了什么事吗?”南暄意笑着问道。 楚云婓心中瞬间就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和姜卿浅将姜曦禾弄走之后,因为怕姜曦禾在京城布置的人手,会查探到他们的下落,所以也就一直没有在探听京城的消息。 毕竟这个计划在他们眼中可谓是天衣无缝的。 他都打算好了,他带着曦禾在外面避几年的风声,然后再回京城去。 毕竟那里有他的家,还有他想要的名利。 如果京城那边出事,那他的……楚云婓的眼中带上了几分阴鸷。 “就是如你所想的那般,楚国侯府的小侯爷,已经有了其他人。”南暄意微微笑着,“楚公子,可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真是恭喜了。” “谁?”楚云婓的面容带上了几分扭曲,“除了我,还有谁有资格继承楚国侯府!” “当然是你同父异母的兄弟。”南暄意抿着嘴角,带着几分笑意,“是不是觉得很惊喜?楚云婓,你不想当楚国侯府的小侯爷,有的是人愿意当。” 姜淮晋低头咳了几声。 他这一招祸水东引,还真是高明。 楚云婓从来都不是一个安分的主,他听见有人夺了原本属于他的爵位,他根本不可能坐得住,而且楚承坐上了那个位置,又怎么可能会退位让贤。 他一旦回去,要面临的可不单单是南暄意一人。 毕竟楚承那厮,就够他受的。 就算是楚云婓以前是他的知交好友,如今到了这般地步,他并非是坐上观壁,无动于衷,而是孰轻孰重,他分得清,还没有糊涂到胳膊往外拐的地步。 要不然,等他那妹子记起前尘往事,估计也够他喝上一盅了。 “楚公子不信?”南暄意轻蔑的扬着嘴角,“那就去打听打听吧。” “我若是你,如今这般境地,是决计不可能还有儿女情长的心思的。” 楚云婓深吸了一口气,看了屏风后的人一眼,眨眼间便拂袖而去。 姜淮晋有些诧异:“你就这般将他放走了吗?” “对付他,楚承足以。”南暄意此刻的神色足可以说明四个字。 凉薄无情。 “天色不早了,姜兄还准备留宿在这里吗?”楚云婓一走,南暄意立马就将矛头对准了他。 姜淮晋起了身:“我去找个屋子休息,南兄也请自便吧。” 屋子的门被人从外面带上。 南暄意接了外裳,绕过屏风走上了床榻,刚巧看见她裹着被褥往里面翻去。 他默不作声的看了眼,尔后坐在了床榻边上:“你怎么又不穿鞋履就跑下去?这里没有铺毛毯,一会儿凉着了怎么办?” 她瑟瑟的伸出了一个头来,眨巴着眼睛瞧他。 南暄意被她的眸子一瞧,瞬间就心软的一塌糊涂,什么责备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我让他们打些热水来沐浴。”南暄意没有忍住,俯身亲了亲她的眉心,然后起身走了出去。 没一会儿,她就听见了进进出出的脚步声,还有哗啦的水声。 玉楼绕过屏风走了上前:“主子,殿下要我来服侍您沐浴。” “殿下说,主子您害羞,他去外面等您,等您沐浴后,他在进来。”玉楼说着,坐在了床榻边上,有些伤心的指了指自己,“主子您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姜曦禾很认真的看了玉楼一眼,摇头。 玉楼有些颓丧的低了头,噘着嘴将姜曦禾扶了起来:“那玉楼先伺候您沐浴。” “您恢复记忆的事不急,反正我们都在您身边了,我们会保护您的,您什么都不需要想!” 她弯着腰慢慢的将她身上的衣裳解开,然后扶着她进了浴桶。 “玉姑娘……”姜曦禾仰着头,颈子纤细脆弱,几乎她轻轻一拧,便会折断。 玉楼听见她的这一声玉姑娘,已经委屈的快要哭出来:“主子,您干嘛要叫我玉姑娘,您都是叫我玉楼的!玉楼!” 035 我想娶你 035我想娶你 夜风渐凉。 姜曦禾侧耳听见了那边传来的水声,水声轻微在耳畔波动,就像是泉水潺潺流过的声音。 她深吸了一口气,将被子拉高盖住了整张有些热的脸。 可还不等她睡过去,她就听见了另一边传来了衣角摩擦的声音。 暖气氤氲。 她悄悄地将被褥拉了下来。 屋子里明烛高照,亮堂堂的,屋角还有几分香气萦绕,雾气蒸腾,一切如梦似幻。 而其中就让人一眼难忘的,却是站在床榻边,衣衫半解的男子。 “曦禾,可还满意自己看见的?”南暄意半弯了身子下来,头发触及到了她的脸上,有种淡淡的香味。 有些似兰香,极好闻。 她伸手拂开,没有说话。 “算了,看在你失忆的份上,我就不和你计较了。”他笑着,上了床榻,似乎觉得自己还挺大气的。 姜曦禾的身子往床榻里缩了缩,却还是分了一半多的位置给他。 他将被子扯了过来,盖在自己的身上,有些忍不住的发笑:“你睡在那么远作甚?” “天冷,过来我给你暖暖身子。” 姜曦禾闭了眼,假装自己听不见。 南暄意轻笑一声,随即倾身而上,将人严严实实的抱了一个满怀。 和楚云婓给她的感觉不同,南暄意让她有了一种安心的感觉,而她极其喜欢这种感觉。 她没有半分挣扎,就这般静静任由他将她抱在了怀中。 檀香味渐渐浓烈起来。 姜曦禾也觉得眼皮子已经睁不起来,随即也不在挣扎,枕着南暄意便睡了起来。 梦是好梦,却并非是她愿意梦见的。 楼台轩窗,檐角画廊,雕工是她在梦中见过的精致。 一个男子穿着玄色的衣裳,风尘仆仆的走了过来,跪在了她的脚边:“殿下。” 她趴在软塌上,春日的日光尚暖十分舒适:“嗯,回来了。” “回来了。”男子将一样呈了上来。 是一个锦盒,盒子中放着一块成色极好的玉。 就算她是一国的公主,也极少见到这般成色的玉。她欢喜的接过,笑眯眯的说道:“没想到你还真有几分本事。” 前些日子是她的生辰,驸马按照惯例送了她一块玉,因为驸马养了一个连妾都算不上的通房,已经和府中人闹翻了天,没有了店铺银子得供给,他每个月只能靠着微薄的俸禄,是以上的玉,也不是什么好玉,按照她的说法就是,赏给她丫鬟,她都还嫌太次了。 她看见那玉后,就将它随意扔在了地上。 反正她们早就是如今的这个样子了,也并非是她嫌弃他送的礼物太次,而实在是太没有诚心了。 虽说她们之间并没什么感情,但好歹她是他的嫡妻,而他是她的驸马,她都可以给芸娘那个通房送上自己亲手雕刻的玉,而送她的,却只是随手买了一块,这种玩意,摆明了就是在膈应人的。 她若是收下,保不齐明儿那个芸娘就屁颠屁颠的过来上一通好眼色了。 所以啊,还不如眼不见为净。 谁知道她看玉的时候,却被玄阑瞧见。 他背着剑走进来:“这么一块玉你都瞧得上?” “瞧不上。”她随意的一扔,“可惜是驸马送的。” “扔了吧,改明儿我送你一块更好的玉。”玄阑将剑放在了桌子上,对着她说道。 “光说不做假把式。”她托着腮看他,“有本事赶明儿你就送我一块比这个还好的玉来。” 玄阑想也没想直接就点头答应,却不承想隔了一天,他真的寻了一个玉来。 还是一块极品的玉。 她光是瞧着便觉得爱不释手。 “你喜欢什么样式的?明儿我让人去请会刻玉的师傅过来,帮你把这个玉刻得更精致一些。” “这样子就挺好的。”她将玉在手中翻来覆去的把玩,“不过,我的确想要刻一些东西。” “刻什么?”玄阑问道。 “把你的名字刻上去。”她说到兴处,便遣人拿了纸笔来,在上面慢慢的将他的名字下来,“你说,是刻玄,还是刻阑?” 她的字是仿的前朝一位大家的簪花小楷,写得风流俊逸,十分潇洒。 玄阑很认真的看了一眼,从她的手中将笔抽走,重新下了一个字:暄意。 “暄意?”她狐疑的瞧着他,“为何?” “我叫玄阑,字暄意。” 可是后来,她终究没有等到玉佩刻好,也没有机会拿给他看,他就再也找不着了。 醒来,那人正抱着她睡得正香。 梦中的那个男子的面貌一点一点的和面前的人儿重合起来,几乎一模一样。 姜曦禾不安的揪紧了她的衣裳。 “怎么醒的这般早?”他也醒了,他将人往怀中又抱进了一点,“还可以在睡一会儿。” 屋子中檀香味依旧还在盘桓。 浅浅淡淡的,已经消散了许多,可依旧闻得见。 她听话的又将眼睛闭了上来,很快睡意阵阵袭来,她又一次进了梦乡。 与上次的富贵不同,这次她梦见的地方,是个正在发生战乱的地方。 百姓衣不蔽体,街上乞食之人,随处可见。 那时她才十二岁,正是年幼,她披着黑袍,将全身都笼罩在了袍子中,极快的打马跃过这个地方。 再往前便是大军驻扎的地方。 她极快的纵马过去,守门的士兵并没有拦她,而是一路放行。 很快便到了一处营帐前,她翻身下马,携一身风尘而归。 正在研究地形的男子见着她,清润的脸上带出了几分欢喜:“你终于回来了?你若是再不回来,孤都要派遣亲兵去寻你了。” “殿下说笑了,曦禾的命贱,那值得殿下这般耗费心力。”她将黑袍脱下,露出一张精致的小脸来。 多日的奔波,早就让她有些支撑不住。 她将她探来的地形,绘制成了一幅图递给了他:“殿下。” “若是能叫楚国国破,那曦禾可就是我的大功臣了。”男子笑着,将图接了过去,“你一路奔波也累了,早些歇息吧。” “天色已晚殿下不歇息吗?”她站在原定,呆呆的看着男子。 “不了,孤还有事要做。”男子温言浅笑,让人将她送回了她的营帐中。 后来,在他和属下商议攻城的事宜之后,她找准了一个机会,溜去了他的营帐,将他研制好的行军布阵图一字不落的背了下来,然后连夜赶回了大楚。 或者更确切的说是,姜淮晋镇守的城池。 梦中他们的面容一点一点的清晰起来。 南暄意的脸,姜淮晋的脸,甚至是包括她的,一一都有对照。 她赶回大楚之后,便和姜淮晋还有其他的将领,连夜商议了对应大燕军队的对策。 毕竟屠城的事情,她不想再发生一次。 不想在看见血流成河的景象,不想再看见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无辜之人,因为上位者的野心,而成为了他们屠刀之下的亡魂。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姜淮晋竟然效仿了大燕的作法,将城池拿下后,屠了大燕的一座城。 她不赞同,便当场和姜淮晋顶了几句,尔后她的兄长,便将她扭送回了临安。 她被扭送走的那日,听说大燕又被大楚夺下了一座城池。 与之前大楚的连连败退,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但她们都明白,如今大楚之所以占了上风,不过是因为她潜去大燕军营偷回来的行军布阵图,而一旦大燕改变作战方式,他们便又会像之前那样被动。 她站在城墙之上,遥望着来路…… 黄沙皑皑,尸骨堆积。 天色已然大亮。 姜曦禾迷迷糊糊的睁了眼。 南暄意正温柔的坐在她的身边,将她扶了起来:“醒了?” “嗯。”她极其不自在的应了声,神色恍惚。 她看着他,就像是在看梦中的故事,她是被他捡来的孤女,跟在了他的身边,可从始至终,这都是一场美人计。 谋的是江山,算的是人心。 她的眉心蹙起,下意识的拍落了南暄意搭在了她身上的手。 见着南暄意的神色不太好,姜曦禾拉过了被子,将自己的遮住:“我身子有些不舒服,想要再睡一会儿。” “曦禾……”南暄意很认真的喊着她的名。 他极少这般唤她,调子正经的就像是那年月夜之中,他喝了点酒,扶着她的肩说:“曦禾,我想娶你。” 可她们终归是殊途。 “嗯。”她低着头,并不敢看他。 “你昨儿可是梦靥了?”他温柔的将她垂在鬓边的发别再了耳后。 她不太想瞒着他,便点了头:“我梦见了一些人一些事,我不知道是真是假。” “是真是假又如何?”南暄意俯身温柔的含住了她的唇,“你是我妻,我是你的夫,这是真的便足够了。” 她张口想要反驳,可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说。 梦中,她嫁了其他人做人妇;梦中,她还骗了他。 “曦禾你可能太累了。”南暄意将她放开,“我去点一柱安息香,你好好的睡一觉,什么都不想,知道吗?” 她看着他,沉默的点头。 她想,她的确需要好好地休息一会儿,不要再去想这些事。 036 偏心 036偏心 天色已经有些沉了。 她已经睡了一天了,如今没什么睡意,干脆直接披着衣裳起身,随意梳洗一下就带着大白去找聂言了。 她去的时候,聂言正在熬药,整个院子都是那股烦人的药味。 聂言对她的出现,也没什么觉得奇怪的,他指了指院子中的石椅,将一个药童唤了进来后,就拎着一壶茶走了过去。 清茶溢满了茶盏,却无半分茶香。 “你这茶,还挺特别的。”姜曦禾端起来尝了下,入口也没什么茶味,反而有种淡淡的涩意,喝完之后有些发苦。 她不太习惯喝这种茶,是以尝了一口之后,便将茶推到了一边去。 “这是我自己种的茶,是药茶。”聂言解释道,“我第一次喝得时候,也觉得挺难喝得,但是喝久了,也习惯了,觉得这茶的味道还不错。” “嗯,的确不错,挺特别的。”姜曦禾随意赞了一句。 聂言瞧着她这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样,觉得有几分好笑:“好了,不和你打岔了,你这个时候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吗?” “也不是什么大事。”姜曦禾低着头琢磨了一会儿,才道,“你觉得我身子多久能养好?” “你这身子,可不是一朝一夕的就能养好的,我记得我和你说过。”聂言道,“养病最忌讳的就是急功近利。” “我知道。”姜曦禾低着头,光影有些暗淡,教人看不清她到底在想什么,她的语气也有些沉闷,“可我就是不喜欢这种什么事都无法自己掌握的感觉。” 聂言仔细想了想,便知道是什么事了。 昨晚的时候,他们来找过他了,一开口问的也是她的病情如何。 病情如何?还真不好说。 她这个身子骨想要完全养好,多则四五载,少也一两年的,哪里是朝夕之间就可养好的病。 “如今我的身份,我也猜了出来,聂先生有些事,我想你不必再藏着掖着了吧。”姜曦禾有些不安的敲着手指,眉头紧紧的皱着,“我昨晚梦见了许多事许多人,可我不知那些是不是真实存在的,还是我一厢情愿的幻想。” “这种感觉,让我觉得十分的不安。”姜曦禾直言,“所以聂先生,你觉得了?” 其实聂言不太喜欢和临安的那一群打交道,就是因为这个。 什么话都喜欢只说一半,另一半留着。觉得什么就不能完完整整的说出来吗? 其实按照他的想法是,他是不愿意的现在就给她恢复记忆的,因为她的身子承受不住,可如果她自己强行想起来,那么对她的身子又损伤的厉害。 真不知到底是谁竟然下了这般重的手。 这不是明摆着将她往死路上逼吗? 聂言沉默着起身,背着手不断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的,走的姜曦禾看着都觉得有些烦。 月华戚戚,院子中的药味却一直弥漫不断。 她用手撑着石桌站了起来:“关于我所言之事,还劳烦聂先生好生想想,想好了还望聂先生给曦禾一个答复。” 聂言蹙着眉头看她。 “时辰不早了,我就先回了。” “等一等。”聂言张嘴唤住。 姜曦禾依言停下了脚步,扭身看着他:“难道聂先生已经有了决定?” “不是,我只想问你,依照你现在身子的情况,若是强行恢复记忆,可能会……”不等聂言说完,姜曦禾便轻笑着打断:“已经没有什么比现在更令人绝望。” 到了嘴边的话又重新咽下,聂言轻哼了一声:“你先回吧,三天之内我必定给你答复。” “多谢聂先生。” 趁着月色,她和大白一同出了门。 一出院子,正巧就和一个人差点撞到一起去。 她抬眸静静地看着,几乎在一霎便认出了,这就是那个自称是自个兄长的男子。 “我来接你回去。”姜淮晋解释道,“上山的路黑。” 姜曦禾摇头:“不用这么麻烦,有大白在我没什么事的。”说着,她伸手摸了摸站在一旁的大白,神色难得的露出了几分柔意来。 姜淮晋暗中叹了一口气,他虽然不知道是谁将他这个妹妹弄成什么样的,但有一点他很清楚,这事绝对和姜卿浅离不了关系。 他不明白,姜卿浅连南暄意的面都没有见过,怎么就偏偏喜欢上了他? 况且逃婚和男子私奔,也是她自己的选择,又不是曦禾抢了她的姻缘。再言,就算是说到抢,也合该是她抢了曦禾的姻缘才对。 毕竟几年之前,他们就曾相识。 在这里。 姜淮晋接过了属下递过来的灯,照亮了脚下的山路:“天黑,你小心些。” “嗯,谢谢……大哥。” 两人并肩走了几步,气氛一直都沉默的不知该找什么话来说。 等两人走了一半的路后,突然前面就传来了一阵光亮,还有两个女子细碎的说话声。 姜曦禾侧耳听了听,便知来人是谁。 她下意识的抬头看向了身边的高大的男子,他的侧脸棱角分明,薄唇紧紧地抿着,全身都透着一种孤傲的气场。 可就是这么一个人,却为自己撑了伞。 她想,如果他真的是自己的兄长好像也不错。 前方说话声越来越近了,光亮也越来越明显,很快两队人马便狭路相逢在山腰的位置。 如果按照以往,姜曦禾率先让路也未尝不可,毕竟对面是有长辈在。 可是如今……她没有按捺住,又扭头看了一眼。 姜淮晋就这般直挺挺的站在她的身边不,纹丝不动。 对面虽是长辈,但也别忘了,他是大楚的储君,对他们来说是君,君臣有别,万万没有他先让道的道理。 延陵夫人和陆软玉也没有料到有人,她们的脚步下意识的一顿。 陆软玉知道姜曦禾不好惹,也没有想过起什么正面冲突,正打算和她理论上几句,让她先让道的时候,一个不留神就瞧见了站在姜曦禾身边的男子。 她是陆家嫡出姑娘,虽然临安的贵女圈融不进去,但是对于大楚的太子,她却是见过一二的。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立马跪拜:“陆家软玉见过太子殿下。” “臣妇见过太子。”延陵夫人顿了顿,又朝着姜曦禾行了一礼,“明和公主。” “延陵夫人不必多礼。”姜淮晋出声,有些沉,但气势也是端得十分稳当,“下山的路不好走,延陵夫人可要当心些。” 延陵夫人又福了福身子,恭顺的低着头:“是。” 姜淮晋小心翼翼的扶着姜曦禾:“曦禾,我们走吧。” 延陵夫人立马侧身,将路给让了出来。 直到两人的身影在眼前消失了,陆软玉才敢出声:“她竟然是嫡长公主?” “嗯。”延陵夫人不太想说这些话,只能颇为敷衍的应付了一声。 陆软玉有些委屈的眨眨眼:“我还以为她只是那些庶出的公主了。” “这事不要透露出去,我们先回去吧。”延陵夫人抓着陆软玉的手,语气不自觉的严厉起来,“明白吗?” 陆软玉哪里敢否认,连忙应了声。 离竹轩越发近了。 柔和的光亮却已经在这里便瞧得见。 “曦禾。”在快到竹轩的时候,姜淮晋骤然停住了脚步,将她唤住。 姜曦禾下意识的应了声,然后转身看着他:“兄长是有什么事吗?” “我想和你说些事。”姜淮晋有些不敢去看姜曦禾那双清凌凌的眸子。 他虽然觉得姜卿浅糊涂,竟然将主意打到自家亲姐姐的身上来,但说到底那人也是他的亲妹子,他是不可能置之不理的。 虽然姜曦禾帮了他许多,他也十分信任依赖这个妹妹,但相较之下,他确实和姜卿浅的关系更近一些。 毕竟一个打小就明事理,不太需要他怎么照顾,而另一个却是自己亲手带大的,他纵容着她胡作非为,为她收拾烂摊子善后,这种感情,日积月累,所以在他的心中,姜曦禾再好也只是妹妹,而姜卿浅再不好,也是自个一手带大的,就像是他闺女似的。 姜曦禾沉吟了一会儿,便颔首答应随着姜淮晋走了过去。 竹林中寂静异常,唯有风起之声,呼啸过耳旁。 还有些凉意。 姜曦禾攥了攥手,觉得有些冷。 她跟着姜淮晋走到了竹林深处之后,这才停了下来。 四周昏暗无灯,唯有头顶高悬的皎月,让她能稍稍看清面前的这人,却是瞧不清任何的面貌的。 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安静,谁也没有率先开口,就像是在拼什么毅力一样。 良久,姜曦禾觉得寒气从脚底上钻起,有些僵硬了,这才忍不住的开了口:“兄长,叫曦禾叫来此,可是有什么话要说吗?” “你……”姜淮晋刚出口说了一个字,就倏然沉吟了下来。 他明白,他接下来要说的是,到底对曦禾有多么的不公平,可是……他没有办法。 就像是前几个月,他无法拒绝浅浅的要求一样。 姜曦禾睁着一双清凌凌的眸子看他,安静而乖顺的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他明白的,曦禾乖巧温顺,从不曾惹事,还能在仕途上帮着他,不管是战场还是朝堂,她都能有插手进去,为他占据一席之地,相反浅浅,就是一个爱玩爱闹的小姑娘,偶尔还会任性的惹事,是个聪明人都知道该选谁,可他心中的那个天平,却总是会不由自主的偏向浅浅。 毕竟啊,人心都是偏的。 也因为,曦禾她太聪明了,聪明到有时候他连睡觉都会被惊醒过来。 037 长话短说 037长话短说 姜曦禾静静地看着他面露难色,欲言又止的模样,一颗心渐渐地跌倒了谷底。 本来还对着他怀抱着稍许的期望,而今不用听,她大抵也能猜出不是什么好话。 若真只是一般寻常之事,为何非要到这里来。 若真只是……又何苦这般惺惺作态的假装不忍。 姜曦禾往后退了几步,背抵着有些粗壮的树干,湿冷的感觉瞬间就从背脊蔓延而上,遍体生寒。 “兄长,你我皆不是外人,有什么话需要你说的这般吞吐吗?”姜曦禾笑意微微的看着他。 一时之间,姜淮晋还很有些摸不透姜曦禾的意思。 他掩藏在袖子下的手紧了又松开,松开了又握紧,如此反复了好一阵后,才道:“曦禾,关于之前的事,你还记得多少?” “之前的事?”姜曦禾摇头,眼神有些放空,“我一点都不记得了。” 这个回答,顿时就让姜淮晋松了一口气。 一直紧绷的弦有几分松懈,就算是在怎么会掩饰,可是眼中还是会有些微小的波动。 而她最擅长的就是观摩揣测。 姜淮晋是放松了不少,可姜曦禾的背脊却紧紧地绷了起来。 就连那微微扬的下颌,也勾勒出了几分坚毅和冷淡。 风过竹林,枝叶婆娑。 南暄意站在轩窗前,不远处一男一女并肩走进去的身影,并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屋子里的不远处,燃着一炷香。 香一点一点的从最顶端开始掉落,最后全部归于香炉之中。 一炷香的时辰已经过了,可是那两人还没出来。 南暄意依旧还保持着原样站在窗子前,身子一动不动的,可跟在南暄意身边的人都知道,自家主子又开始吃醋了。 朝暮站在南暄意的身边沉默好久,才道:“可要属下去将太子妃接出来。” “不用。”南暄意淡淡道,“让曦禾彻底死心也好。” 云淡月疏。 风声悄然。 姜曦禾捏着袖子的一角,脚尖不自觉的掂了起来,在地面上绕着:“姜卿浅……我的妹妹?” “嗯,你的同胞妹妹。”姜淮晋点头,“怎么了,是不是有一些印象?” 姜曦禾很认真的想了想微笑着摇头:“没有。” “我什么都记不得了,哪里又会单独对一个人有印象了,哥哥,你太心急了。”姜曦禾抿着唇揶揄,似乎并没有丝毫的不开心。 姜淮晋顺着她的话低了头:“是啊,是我太心急了。” “曦禾,你想听听浅浅的事吗?” 不知道风从哪个方向来,打在身上,有些凉。 她下意识的裹紧了身上的披风,颜色如雪的小脸挤出了一抹笑:“哥哥想和曦禾说故事,也该换个地方吧,这里风太凉了,我有些受不住。” 听见姜曦禾的提醒,姜淮晋才注意到她的脸色的的确确不怎么好。 他连忙将自己的外裳脱下来,搭在了她的身上:“今夜是我鲁莽了,明儿我再来找你吧。” “好啊。”姜曦禾笑的眉眼弯弯的,似乎根本没有将这件事当成多大的一回事。 姜淮晋与她并肩走了出去,刚一出竹林,就看见站在竹轩院子口的南暄意。 月华皎皎,可是这个男子皮囊却一如既往地让人沉沦。 姜曦禾看得有些呆了,她觉得自己当初如果真的对他动了心思,最起码这么一张脸就占了她七分的欢喜。 姜淮晋却觉得南暄意控制欲太强了。 他不过是找自个妹子去叙叙旧,他竟然就能这般防着他,若真是……姜淮晋苦笑了一声,大抵这还真是孽缘。 他将姜曦禾送了上去,直到看见南暄意将人纳入怀中,这才告辞转身离开。 转身的一霎,姜曦禾略微侧了一张脸。 夜色茫茫,可他的身影着实孤单寂寥了许多。 “这衣裳谁的?”就在姜曦禾想的有些出神的时候,头顶上却突然传来了有些冷淡的声音。 姜曦禾下意识的裹紧身上的衣裳,牙齿有些打颤的说:“冷。” 听见她这般说,南暄意自然也不可能在和她计较这些有的没的,连忙抱着人直接就进了屋。 然后让玉楼打了热水来,有细心地将屋子里的窗户全部关上。 回春谷虽然比外面要暖和得多,但到底也还是冬日,她身子不好,最是经不得冷的。 他解了自己的外袍,将人抱在怀中后,又用衣袍将她给裹了起来:“怎么样?是不是要暖和一些了?等着我带你回家,就不会有这般冷了。” 姜曦禾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呆在他的怀中,等着玉楼将热水提了上来。 热气蒸腾而上。 姜曦禾下意识的转头去看那个站在屏风后,微笑着正在练字的男子,心中也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 若是以前,有人和她说,这么一个出色的男子是她的夫君,她或许真的会很高兴。 可自打她猜出了自己身份和曾经梦见的那些事后,可就没有这么开心了。 这般出色的人,想来后面所操持的东西肯定也不简单。 她将目光转了回来,小声对着玉楼说道:“我以前和……我夫君的关系好吗?” “主子和殿下伉俪情深。”玉楼笑道。 “是吗?”姜曦禾掬了一捧水,淋在了脸上,“我还忘记问了,我那夫君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殿下是大燕的储君。” “一国太子,这个来头的确是挺大的。”姜曦禾淡淡一笑,似乎也没有当一回事。 最先开始猜着的时候,的确是有几分惊讶的,但是过了也就淡定了。 如今问,也不过是为了确定一下而已。 又泡了一会儿,姜曦禾才从浴桶中起身,任由玉楼将衣裳为她穿上,然后扶到了床榻上。 “对了主子,您这里是不是还有一个侍女?” “谁?”姜曦禾想了想,半天没有想起一个人来。 “就是在外扫院子的那个,叫什么冬燕。”玉楼有些委屈的噘着嘴,“主子您是不知道,那位姑娘今儿还给殿下送了一壶热茶,那眼珠就差没有直接黏在殿下的身上了。” 听玉楼说起冬燕,姜曦禾才蓦然想起了这么一号人来,她倚在床上笑道:“就是一个粗使的丫头罢了,你若是不喜,直接打发就是,不需要亲自来问我。” 玉楼欢天喜地的应了声,然后才让人进来,将热水给端了出去。 玉楼一走,南暄意便将手中的笔随意一搁,披着头发就走了过来。 他身上还带了些水雾。 “时候不早了,快歇息吧。”南暄意宽了衣裳后,也上了床,将人搂进了自己的怀中。 “别啊。”姜曦禾半撑着身子,瞅着他。 “嗯?”南暄意不太喜欢有她离她这般远,一下子又将人重新扯回了怀里,“什么事?” “刚刚听玉楼说……你是大燕的储君。”姜曦禾挣扎了一下,见着没什么用,也就不再白费力气的靠在了他的怀中问道。 南暄意漫不经心的嗯了声:“怎么了?” “难道一国储君都很闲吗?”姜曦禾十分好奇,“你都不用管理协助你父皇管理国事的吗?” “怎么会闲?只是你在这儿,我哪也不想去。”南暄意低头在她的眉心亲了一口,“曦禾,我不想再经历一次。” 经历什么,姜曦禾并没有问。 又或许是心中的那一点执念在克制着她去问这个问题。 她睁眼瞧着面前的男子的颈子,告诉自己不用急,很快,很快她就能知道全部的事情。 一滴不漏的,全部知道。 今日又出太阳。 南暄意让朝暮备好礼品,摸了摸姜曦禾的头便出了竹轩,去山脚拜访聂言了。 等南暄意前脚一走,姜淮晋就按时的大摇大摆的出现在了竹轩。 玉楼已经机灵的泡了一壶茶上来,然后就乖巧的去屋子候着了。 姜淮晋抿了一口茶:“你养的这个小丫头还挺机灵的。” “如今殿下也不在,兄长可以和我说说昨夜的兄长想对我说的事情了吧。”姜曦禾微微一笑,“毕竟殿下离开的时间不会太长,不如长话短说。” 姜淮晋胡乱的应了声,瞧着姜曦禾面貌,顿时又陷入了沉思。 这事并非是他出尔反尔,要毁了他和浅浅之间的约定,而是因为他算是看透了,继续让浅浅留在京城,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好果子吃。 南暄意那个冷心冷肺的家伙,一点怜香惜玉之心都没有,他安排在京城的探子,可是将姜卿浅如今的遭遇一五一十的全部说了。 再加上这件事本就是浅浅做错了,他也拉不下脸去跟南暄意求人情。毕竟另一个嫡亲妹子,至今生死未卜。 姜曦禾也不急着吹姜淮晋,而是和姜淮晋一般,端着茶小口小口的尝了起来。 隔了半响,才听见姜淮晋说道:“如此,那我也就长话短说了。” “你打算何时随他回去?” 他是谁?两人心知肚明。 姜曦禾神色淡然的将茶盏放下:“这就要看聂先生怎么说了,哥哥你也知道,我如今不宜长途跋涉。” “京城离这里太远,我若这般贸然随他回去,恐怕小命都要交代在半路上,毕竟我也是个惜命之人。” 038 求情 038求情 她是惜命之人吗? 或许是,又或许不是。 他们兄妹十六载,说到底他还是有些看不透自己的这个妹妹有时候在想什么。 又或许什么都没想,只是顺势而为。 姜曦禾没有开口,姜淮晋则跟着沉默下来。 很长的时间里,屋子中只闻清风拂耳之声。 到底是兄妹,有些事情的确是不好做的太绝情。姜淮晋在心中暗自叹气,等过了许久才听见姜曦禾缓声一笑:“如今时候不早了,想必殿下也快回来了,若是兄长真有什么事,不妨直言吧。” “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于妹妹而言,也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姜淮晋抿了一口茶笑道。 姜曦禾没有接话。 若是如姜淮晋所言,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举手之劳,他又何止于这般吞吐不断。 如今她虽然没了记忆,但也不代表连着脑子也没了,由得人在她的面前和稀泥。 她垂着眼,手指微微弯着,一点一点的敲打着面前的桌面,没一会儿姜淮晋便又在再次开了口:“其实我想让你随着子阑回去,也只是因为浅浅还在京城,希望你能将她送回临安来。” 浅浅……她的妹妹。 而子阑……她隐隐有印象,好像是她夫君的字。 姜曦禾不解地看着姜淮晋:“浅浅在京城,那兄长可直接去找殿下呀。” “浅浅是我大楚的公主,我觉得殿下应该还没有这般的不分是非吧,竟然任由浅浅在京城呆着。” 姜淮晋紧紧地抿着唇,难道他要告诉她,浅浅就是被南暄意给拘着了吗?而且日子过得特别差。 “我与子阑的关系……曦禾,你也应该知道,两国太子之间的私交太好的话,并不是什么好事的。”姜淮晋故意说的十分为难。 姜曦禾漫不经心的拨弄着茶盖:“可这也不是什么为难的事,浅浅是我大楚的公主,于情于理都该在临安的,或者兄长直接修书一封给那燕国国君?” 姜淮晋没有说同意,也没有说不同意,只是两相就这般安静了下来。 果然,就算她的这个妹妹失忆了,那份警惕性还是一如既往。 他低头嘲讽的一笑:“曦禾,浅浅是你的嫡亲妹子,除了你没人能救她。” “救?”姜曦禾虽然不怎么意外姜淮晋用这个字眼,可是该装出来的惊讶,依旧还在,“兄长这话,妹妹可就不太明白了,浅浅是我大楚的公主,需要救吗?” “还是浅浅在京城犯了什么事?”姜曦禾继续和他打着马虎眼,“就算是犯了事,燕国国君瞧在大楚的份上,想必也不会怎么为难浅浅的吧?” “我记得有人和我说过,浅浅性子好动,想必只是有些探玩,所以才迟迟不归的吧。” 姜曦禾还没说完,就发现自家这个兄长的脸色着实不好,于是中途又改了口:“若是兄长担心,不若一会儿等殿下回来的时候,我问问殿下,在和哥哥说?” 突然间,姜淮晋觉得姜曦禾这个失忆了还不如不失忆。 最起码,她有记忆,虽然会心疼姜卿浅这个作为,但念在往日的情分上,姜曦禾绝对不可能不帮的,但如果如今没了记忆……那姜卿浅对她来说,就是一个陌生人。 还有可能是害她至此的陌生人。 他从来都不敢小觑她这个妹妹的心计。 第一次他发现他这个妹妹与众不同的时候,是他及冠那年,娶妻生子,因为他的问题,他的妻子被人暗害,他的孩儿被人杀掉,而他却中了敌人的圈套尤不自知。后来的时候,等着老三家也有了的时候,她的这个妹妹出手,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说,还将原先的三皇子妃成功的给拉下了马,变成了下堂妻,从那以后,他就再也不敢小瞧自己这个温温软软的妹妹。 哪怕当年她只有十一岁左右。 姜淮晋看着姜曦禾的脸,从来都没有觉得,还有什么时候竟然比此刻更加陌生。 脚步声在屋子外响起,姜曦禾笑吟吟的将杯中的水一口饮尽:“殿下回来了。” 姜淮晋也不方便再说什么,只能起身鞠了一躬:“浅浅的事,有劳妹妹了。” “殿下如今回来了,为何兄长不与他殿下亲自说,不管如何你都算是他的大舅子,这点薄面不会不给你的。”姜曦禾说完,南暄意推门而进,正恰将她们两人的话,听了一清二楚。 南暄意也是个揣着明白装糊涂的好手,于是笑道:“大舅子想说什么?这里并没什么外人,不妨直言。” 姜淮晋张张了嘴,犹豫再三还是没有将心中那件事说出来,只能匆匆的编一个说辞离开了竹轩。 等人一走,南暄意也顾不得凳子有些挤,直接就落座在了姜曦禾的身边。 若是南暄意的这番作态换在几日之前,或许姜曦禾还不会说什么。 毕竟她向来惜命,对于有些不太确定的东西,向来客气,可经过几日的相处,她也算是摸清楚南她在南暄意心中的地位,顺着竿子往上爬向来都是她擅长的。 于是她用余光轻轻地瞥了眼南暄意:“坐过去,挤。” “这样暖和。”南暄意顺势就抱上了姜曦禾的腰,“刚刚姜淮晋和你说什么。”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姜曦禾说道,似乎来了兴致,转头看着南暄意,“对了,我听说我还有个妹妹。” 南暄意蹙眉,虽然很想反驳,但想想她在姜曦禾心中的重要程度,便也只能颔首答应。 “听说我这妹妹在京城?是犯了什么事吗?我哥哥好歹是一国太子,竟然连这件事都搞不定?”姜曦禾用手托腮去看南暄意。 南暄意有些烦躁的皱眉:“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你怎么关心做什么?” “她可是我妹妹,我这个做姐姐,不关心才不正常吧。”姜曦禾笑盈盈的看着他。 南暄意自然明白她心中在打什么主意,他毫不客气的伸手捏上了姜曦禾的脸:“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想从我这里套话,门都没有。” 姜曦禾挥手将南暄意的手拂开。 “这事你也别急,横竖你恢复记忆也不过是这两日的事情了。”南暄意将人抱在怀中,“曦禾,等你恢复记忆之后,再做打算吧。” 这话已经是在很明显的暗示什么了。 姜曦禾自然不会傻到这个时候,替姜卿浅求情。 只是她也挺好奇的,到底这个姜卿浅有什么能耐。 晚些的时候,南暄意不知为何又出去的一趟。 姜曦禾在屋子中有些坐不住,干脆将大白拉起来,带她下山转悠了一圈。 好巧不巧的就碰上了多日未见的延陵禹。 其实见了南暄意之后,再来看延陵禹,她发现两人的背影很像,除此之外就是南暄意对着自己温言细语的样,也和延陵禹很像。 只不过南暄意是对着自己一个人,而延陵禹则是对着所有人。 所以,这倒也不怪她一开始就将延陵禹给认错。 “延陵公子。”姜曦禾扬声喊住他,“多日不见,延陵公子可有时间陪着曦禾叙叙旧?” 他们之间有些可以叙旧的东西? 没有! 那又为什么叙旧?延陵禹转身,眯着眼看着面前如明月皎皎的女子。 可纵然在疑惑,她的身份摆在那儿,也容不得他拒绝,他上前了几步,和姜曦禾保持在一个安全的距离:“草民见过公主。” “这里又没什么外人,这套虚礼也就免了吧。”姜曦禾骑在大白的身上,并没有下来的分毫的打算。 “礼不可废。” “你这还没有去临安了,怎么这些繁文缛节你就全部学会了?”姜曦禾笑,似乎是真的只是为了叙旧才来的。 延陵禹浅笑不语,还真有几分世外高人的风范。 他与姜曦禾说到底相处的时间也不过才小半年,但这小半年他认为自己还算是对这位殿下的心思摸透了一二,他们这般久不见,她却在这个当口喊住她,或许叙旧的情分是有,但更多的却是为了打探事情。 “父亲从小耳提面命,衡伽不敢不从。” 姜曦禾眯着眼睛笑了一下:“看来延陵公子很听长辈的话了?” “那不知延陵公子是否肯听一下,本宫的话?”姜曦禾不动声色的将自己的身份抬出来。 延陵禹看着她,白虎上的那个女子依旧笑得温软,像极他们初见的模样。 “殿下请说。” “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延陵公子不必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姜曦禾笑,“我就想知道,我是否有一个嫡亲的妹妹,同胞的那种。” “殿下的确有个亲妹妹,就是明泽公主。” “哦,那她现在是在京城?”姜曦禾继续问道。 “的确。” “那她为什么在京城?为什么不回临安?还有我和我这个妹妹的关系如何?”姜曦禾看着延陵禹,“我问的这些,不算什么问题,想必延陵公子定能指教一二吧。” “指教不敢,不过殿下您与明泽公主感情的确挺好的,可以说明泽公主如今的骄纵和大胆妄为,全是殿下您一手纵容出来的,如此关系还不算好吗?” “我?”姜曦禾挑眉,反手指了指自己。 039 当年旧闻 039当年旧闻 山里的晚风有些凉。 姜曦禾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延陵禹,一贯温和的眉眼间,也带上了几分冷意。 说实话在没有问延陵禹这个问题之前,她其实一直都以为自己和这个名义上的妹妹关系很一般的,虽然还没有到可以在背后玩弄手段的地步,但绝对说不上多亲密,可是延陵禹今天的一席话,却是将心中的警钟给敲响了。 并非是她将人想的有多坏,而是总觉得和她所想,多少都有一些出入。 而这份出入,让她觉得不安。 她也知道自己天生骨子里就带着几分冷情,所以就算是亲姐妹,她也并不会掏心窝子的去对她。 就好比姜淮晋,他找她说的那些事,虽然有几分失望,但也不至于肝肠寸断。 “是啊,整个临安的人都知道,明和公主疼明泽公主至深,每次明泽公主在外闯祸,就是明和公主善后的。” “还有了?”姜曦禾淡淡问道。 延陵禹突然也沉默下来,随后口气又温和了几分:“曦禾,这些事不是我们说,你就可以想当然的,你想要知道什么,不如等你恢复记忆之后再做裁决吧。” “师傅,已经答应替你恢复记忆了,这些日子,我们都做这个准备。” 姜曦禾颔首,剩下的话终于还是没有在问出口。 她抬头看了看已经黑沉下来的天色:“其实初晴不错,她是个好姑娘,你别辜负了。” “我知道。”延陵禹叹了口气,“但陆软玉又岂是好相与的。” “我若真的,不顾一切……那才是害了她。”延陵禹作揖,“我先走了,你也别让他担心了,回去吧。” 闻得延陵禹的话,姜曦禾下意识的转头,就瞧见了正迎风而战的一道黑影。 倏然,挺拔如天。 和南暄意携手回了竹轩之后,玉楼这才战战兢兢的走了进来。 “你怎么去山脚了?”南暄意不解的看着她。 “带闷了,就去走走,没想到正好就遇上了延陵公子。”姜曦禾回道,“不过你好像对他有几分敌意。” 南暄意淡淡摇头:“你想多了,这不过是我初次与延陵公子相见,哪里称得上有敌意。” 姜曦禾换了件衣裳,走到了南暄意的跟前去:“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这写写画画的?” “心烦,练字。”南暄意言简意赅的说了句后,便将人直接拉进了自己的怀里,让她坐在了自己的腿上,“怎么感觉你又瘦了。” “瘦了不好看吗?”姜曦禾笑盈盈的趴在了南暄意的肩头。 “好看。”南暄意没有忍住也笑了,“只要是你,怎么样都好看。” 两人又亲热了一会儿,因为顾及到姜曦禾的身子,南暄意倒是不怎么敢放肆,觉得差不多的时候,就将人给放了回去:“睡吧。” 姜曦禾刚刚才躺下,南暄意的气息便也紧跟着覆上。 是那种十分安心的感觉。 这些日子的同床共枕,她早就不在排斥南暄意的接近。 她翻了个身,将是自己的身子拱到了南暄意的怀中,慢慢的闭上了眼:“你说,我们这般清闲的日子,还能有多久?” “会一直都这般下去的。”南暄意揉了揉姜曦禾的头发,“曦禾,我不会再让你卷入到那些事情之中的。” 哪些事情?姜曦禾好奇的睁着眼,刚想问南暄意,就觉得一阵阵的困意,朝自己袭来,然后感觉自己的双眼一重,倏然就昏睡了过去。 梦中,还是那座精致的宫殿。 在她的面前的一处宫殿,上书着:“未央”二字。 光是瞧着,心中便升腾起了一股欢喜之意,她很喜欢未央两字,长乐未央,这是许多人一生的期盼,自然也是她的。 她是被姜淮晋遣送回宫的,从楚燕的交战之处,不惜耗费兵力,也要将她遣送回宫。 就因为她替大燕的人求了个情。 两军交战,受苦的本就是那些平民百姓,为什么还要屠城? 她心绪不宁的站在书桌前,前面是她重重落下来的几个字,笔墨已经透了纸背。 玉欢收拾了东西进来,她瞧见了便将面前的纸全部揉成一团,丢在了火盆之中,她素来畏冷,是以现下这个时候,宫中还放置着火盆。 “殿下。”玉欢缓缓跪拜而下,“聂先生来为公主请脉了。” “嗯。”她胡乱应了声,“请聂先生去正堂吧,我随后就来。” “是。” 她将笔随手折了也丢在了火盆之中,火苗倏然拔高,似乎要吞噬掉世间的一切。 宫人侍奉她重新梳一个发髻后,才簇拥着她去了正堂。 原本理应门户大开的正堂,如今却是紧紧地掩着,她偏头看着玉欢:“谁在里面?” “是小殿下。”玉欢恭谨的回答。 她接过了玉欢递来的手炉,将剩下的宫人摒退,一个人慢慢的靠近了正堂。 姜卿浅不会武功,她的说话声,正渐渐地从里面透了出来。 “聂先生,这不单单是我的意思,也是我父皇母后以及我姐姐自己的意思,只是我姐姐脸皮薄,不会好意思说,这才让我来说。”姜卿浅的声音慢慢的响起,有些稚嫩,可也带着几分天生的威仪。 接着便是聂先生不紧不慢的声音:“明泽公主想要什么,她自己自然回来和老朽说,这些事还请明和公主就不要越俎代庖了。” “这怎么能算是越俎代庖了,我只是关心姐姐啊!”姜卿浅睁大眼睛,一下子就拉上了聂言的手,“你说,姐姐一个人从敌军回来后,就是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你说姐姐她在那里该受了多大的打击啊!” “我知道聂先生医术无双,所以我的这点要求聂先生也必定是能满足的不是吗?” “你就封了我姐姐的记忆吧!” “你是不知道,从我姐姐回来后,整天就闭门不出,我那天去瞧她,她头发里都长出了几根白头发,白头发耶,我母后都没有,姐姐她今年才十三啊!”说道最后,姜卿浅的语气中,隐约带上了几分哭腔。 她在殿外廊下,低头朝自己散在身上的长发看去,果然在一堆墨发之中,果不其然瞧见了几根白丝。 十分眨眼。 若非姜卿浅提醒,她的确忘了,她今年才十三,不是二十三,更不是三十。 “聂先生,你不知道,这些日子我偷偷潜进姐姐的书房,你知道我在姐姐的书房之中,找到了什么吗?” 聂言不答,只是冷着一张脸挑眉看她。 “我看见了姐姐在许多纸上都写下了一个男子的名字,那个名字我问过了,正是大燕的太子,南暄意,你说我能不担心吗?”姜卿浅拉着聂言的袖子,苦苦哀求。 聂言只是冷淡的将袖子扯回来:“那不知明泽公主,担心的是你姐姐深陷泥潭,还是担心你姐姐眼中心里不再有你。” 倏然间,整个殿内安静下来。 接着便是茶盏摔在地上的声音,有些刺耳。 她推门而入:“浅浅,不得无礼。” 姜卿浅顿时就带着几分心惊胆战的看着她。 “聂先生,浅浅自幼就教我们惯坏了,您大人有大量,别介意。” “无妨,明泽公主的确是太小了一些,我自然是不会和你一个小孩子计较的。”聂言大度的挥挥手,“来,我看看你的脉象如何?” “姐姐。”姜卿浅靠近她,一把就将她拦腰抱住,“姐姐你不会不要我了吧!” “怎么会?”她摸了摸她的头,“我让玉欢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零嘴,过去找玉欢吧。” 姜卿浅有些不安的捏着她的衣袖,尔后冷冷的瞥了眼聂言,飞快的就朝殿外跑了出去。 她看了眼,就将目光收回:“浅浅就是这小孩子的性子,还望聂先生见谅。” “明和啊!”聂言翘着腿,好以整暇的瞧着她,“你今年也才十三。” 她笑了笑,没有在意。 “刚才明泽公主和我说,你长了白头发,我原本还有些不相信的,可见了才知道,明泽公主所言非虚啊。”聂言叹了一口气,“明和,你可知有两句话是如何说的吗?” 她将手伸了过去:“难道聂先生也以为,我陷入泥潭,不能自拔了?” “是与不是,你最清楚。”聂言摇头叹气,“你自幼聪慧,想必也明白我的意思,你生来便注定了你不能同这个天下大多数的女子一样。” “慧极必伤,情深不寿啊!” 她浅笑着,将衣袖拉下,覆在了手腕上:“慧极必伤我是认的,可这情深不寿,又从何说起。” “你若真不喜欢,又何必天天写着人家的名字,别说是练字,这天下的字千千万万,你怎么就偏偏写了人家的名字。” “他是敌国的太子啊,明和。” “没有的事。”她笑着摇头,“我只是在担心,皇兄他竟然这般轻而易举的就信了小人的话,屠了大燕的城。” “大燕的战术不会一成不变的,一旦他们调整战术,那我大楚根本就没有任何的还击之力。” “我孤身潜入大燕,也不过是想给他们多争取一些时间而已,并非是为了让他们去硬碰硬的,你瞧着吧,一年之内大楚必败。” 040 当年之事 040当年之事 这话是说给聂言听得不错,但又何尝不是说给自己听的。 她的兄长是屠了城不错,但到底那也是他们先屠了大楚的城,他们也不过是一报还一报而已。 然后等着南暄意他们反击,那他便也会成为刽子手。 所以,她还在期待着什么。 她心中知道,那是她隐忍不发的爱慕,是终其一生都不能有的感情。 如今,她所需要做的就是挥剑斩情丝,忘掉与他有关的一切,说她是懦夫也好,逃避也罢,她只想做回她的大燕长公主,明和。 她沉默下来,聂言也跟着沉默。 手边的茶已经冷掉很久了。 久到刚一靠近,便能察觉出一股子的冷意,在这暮春三月。 最先打破僵局的还是聂言,他抿了一口手边已经冷掉的茶:“刚才我们说的话,你应该已经全部听见了吧?” 她没有回答,只是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她垂在身前的长发之中,的确已经混进了几根白发。 不多,却尤为扎眼。 “看来果然是明泽公主自作主张。”聂言笑,有些意味不明。 “自作主张也好,但是我授意也罢,总归这件事是我同意的。”似乎是下了什么觉心一般,她赫然抬头,直直的看着聂言,似乎在用那双眼,诉说着自己的决心。 聂言将茶盏放下,笑着看向她:“你确定吗?” “那可是你的记忆,也有可能是你这辈子最珍贵的东西,你真的舍得随手丢弃吗?” “我先是大楚的公主,其次才是姜曦禾。”她将手指弹着茶盏的杯身,声音不大,却声声都响在了他的耳中,“如果我还留着这次的记忆,我不确定,下次见着他,我是否会舍得选择站在他的对立面。” “聂先生,再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这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如今分开的时间太长,也到了合的时候了。”她笑,“而我不愿意成为大楚的千古罪人,你明白吗?” 明白的。 这是作为大楚的公主,唯一的骄傲。 所以他答应了,替她封锁记忆。 她从那以后开始,只是一个从未出过临安的公主,作为一个为大楚而活的公主。 至于那张鲜活的脸,早就被她抛弃在了黄沙白骨之间。 姜曦禾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夜深人静。 身边的男子呼吸绵长,而她头上冷汗涔涔。 她不知道这件事到底是真是假,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遗失了多少的记忆。 她侧身而眠。 屋内有散窗子没有关好,清风徐徐涌来,将她身上的汗意,吹散了不少。 伴着清风明月,她再一次入眠。 燕楚止战。 这好像是意料之中的事,又好像是意料之外的事,不过好在整个天下都安定下来,再也没有半分金戈之声。 也是在今年的暮春,她的父皇替她指了一门婚事。 她的驸马,复姓延陵。 她曾在御书房的内室中,悄悄见过他一面,是所有女子都心仪的郎君,温和有礼,相貌不错,家世干净,那时候她也曾幻想过。 直到新婚之夜,他表妹的出现,将一切的幻想全部打破。 第二次藏在御书房中的内室中见到的人是玄阑。 他沉默内敛却让人无比的安心,只是那时候的她,对着所有的男子都抱有敌意。父皇将他赐给她,让她带回了府,做了她的贴身侍卫。 可那个时候,整个公主府的人都以为玄阑是她养的面首,因为不好说出口,才推托是侍卫之流。 那时候,关于她的事,整个临安传的沸沸扬扬的,她的驸马有次出去后,被众人嘲笑,怒气冲冲的回了府,直奔了她的院子,最后是被玄阑给提着扔出去的。 那时候,她从未想过有一日,玄阑会真的成为她的入幕之宾。 只是最后,直到玄阑死在她的面前,她都从未有机会对着他说上一句或者半句情话。 再后来,楚国国破,她成了那人的俘虏。 “主子,你今天的精神好像都不太好。”玉楼沏了一壶安神的茶端上来,给她倒了一杯,“这茶有安神的效用,主子您尝尝?” 她接过浅尝了一口,味道的确不错,比之前几日在聂言那里喝到了药茶,这个茶的确好喝了很多。 她推来窗子,让阳光照了进来:“如今已经是午时了吗?” “是的,主子可要午睡一会儿?”玉楼又问。 姜曦禾摇头,提起了桌案上的笔,沾了沾墨:“你们……不是殿下他们去哪里了?” “听说是有事,太子他们已经离开而回春谷了,大约晚上方归。” “嗯。”她不知道说些什么,干脆就扯过一本心经抄了起来,抄到一半,聂言来了。 她让玉楼重新泡了一壶茶来:“聂先生难得来这里一次。” “自然是为了重要之事而来。”他笑呵呵的坐在椅子上坐下,将手中的两包药放在了桌案上,“一会儿让你的侍女拿下去将这些药给煎了。” 玉楼听了忙不迭的就将药给抱了起来,递给了另一名侍奉的侍女。 姜曦禾沉思了一会儿:“不知聂先生还要准备多久?” “准备什么?”聂言好奇地看着她。 姜曦禾拧眉:“自然是我前几日找聂先生所说的那些。” “那些?”聂言呵呵一笑,“殿下这几夜可有做梦?” 姜曦禾有些凝重的看了他一眼,慎重的点头。 “那你可觉得梦中真实?”聂言又问。 “嗯。”姜曦禾继续颔首,沉吟了片刻才道,“很真实,好像真真切切的发生过一样,只是很混乱,我不能分辨出到底什么才是真的,什么才是假的。” 聂言有些狐疑的挑眉:“不知殿下可否详细的说上一说。” 姜曦禾将玉楼挥退,将那些梦中的所见所闻,一一挑着重要的事,详细叙说。 听罢,聂言凝重的皱着眉头:“不应该啊!” “你所言的那些事,根本就没有发生过!”聂言摇头,“你及笄没多久,就代替明泽公主去了大燕和亲,哪里来的驸马?而且如今燕楚和睦相处,又怎会开战?可如果这个记忆不对,偏偏你却记起了,你第一次封锁记忆时候的样子,为何会如此?” 聂言不知。 她亦不知。 气氛一点一点的凝重下来,还未做多久,聂言便起身告辞,神色匆匆。 一连几天,她都没有再见到聂言,也没有见到南暄意和姜淮晋,好像两人就这般凭空消失了一般,陪着她的除了玉楼,就只有大白和小白。 她趴在大白的身上,替它顺着毛,没多久就见着小白突然精神抖擞的起了身,一个健步就往外冲。 没多久,就在门口听见了小白长啸的声音。 她一抬头,就瞧见了风尘仆仆的南暄意。 “让你久等了。”他微笑着走近,将她从大白的身上抱了起来,“这些日子如何?身子可好些了?” “还不错。”她回答,尽量让自己忽视掉他有些灼热的目光。 可是他却不容自己回避的将她的头重新扭了过去,钳着她的下颌,就吻了上来。 唇舌交缠,灼热的呼吸近在咫尺。 末了,等她呼吸有些不太顺畅的时候,南暄意才将她放开,抵着她的头;“你的事,我已经听聂言说了。” “曦禾我很高兴,也很担心,我既然希望你记起,有希望不要记起,可这份记忆,是你我共有的,我还是不希望你彻底将它忘记。” 她看着他,话中的意思不说百分之百的明白,却也明白了一小半。 沉默良久,她才缓声说道:“你的意思是,我晚上所做的那些梦,全部都是真的吗?” “是真的,全部都是真的,曦禾说出来你可能会不信,但的的确确它们都是真实存在的,谁也不能抹去,唯一的区别是,今生你是我的妻,唯一的妻。” “再也没有人能将我们分开。” 她有些不可置信。 她的手有些抗拒的推搡着他的肩:“那玄阑是谁?我是谁?” “你是姜曦禾,大楚的明泽公主,玄阑是你的侍卫,也是我。”南暄意捧着她的脸,很认真的一字一句的和她说着。 姜曦禾摇头,显然有些无法接受:“可聂先生说,我今生并没有什么驸马!也自然没有什么玄阑!” “是,你的今生没有玄阑,只有南暄意。” “那玲珑是谁?”她的手依旧撑在他的肩上,一双眸子,几乎都要滴出水来。 “玲珑是你,是十三岁的你,你孤身一人,潜伏在了大燕的军中,成了我的贴身侍女。”南暄意一一给她解释,“那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话吗?” “我说过,我会娶你的,一定会。”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姜曦禾将头抵在他的肩上,“我是玲珑,也是姜曦禾,可你不应该是玄阑!我也不应该有别的驸马!” “今生,我们只有彼此。”南暄意摸着她的脸,“曦禾,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什么时候吗?” “第一次见面?”姜曦禾喃喃自语的念着,眸色突然开始恍惚,渐渐地她只觉得天旋地转,一切都没了知觉。 041 玲珑 041玲珑 她不记得自己和他的第一次见面到底是算多久,也不知他所言的第一次见面,到底是在那万人对阵的战场前,还是烟雨袅袅的江南桥头。 梦中,鼓声频起,千军对垒,狂风卷起了漫天的黄沙。 她蒙了面,将自己伪装成了一个小兵,随着姜淮晋登上了城墙。 城墙下,便是大燕的军队。 不会为何,第一眼看见大燕的军队,她心中就隐约对这个战局生出了几分担忧。 先不说两军气势相差多少,就是那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她却并没有在大楚领兵的将军身上瞧见,可是对方却有。 那个小小的少年郎,坐在马背之上。 明明该是侍弄花草,闲赏风月的贵公子,却在战场之上指挥着千军万马。 万人之中,一眼她便看见了他。 也说不清,这算是缘还是孽。 后来,她被遣送回临安,让聂先生替自己封锁了记忆,两军义和。 这一切都似乎在按照正常的轨道走,可偏偏却在那次扬州桥头她瞧见陆子安后,一切都变了样。 一切反复的交织着,纠缠着,又将她大半夜的给吓醒。 她醒来的时候,南暄意也还未睡。 他拿过了一旁的帕子,仔细的将她额间的汗水全部擦拭掉:“曦禾,你是又梦靥了吗?” 她不知道,这到底是梦靥,还是她曾经所经历过的一切。 那被血染红的皇宫,还有那个梦中才出现的黑衣少年玄阑,一幕幕的,全部涌上了心头。 她只觉得有人好像将她的心紧紧地攥着,拼了命的想要从中摄取什么,疼得她将身子蜷缩成了一团,颜色雪白。 南暄意虽然心疼,但他也明白,她想要恢复往日的记忆,这一步是必须跨出去的,我所需要的就是陪着她。 他将人搂进了怀中:“别怕,你还有我了,曦禾。” “我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她如今是玲珑。 这个名儿,是南暄意取得。 他将她救下来后,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既然成了孤的人,那孤便给你赐个名儿吧。” 他说:“你声音清越,如残月华晻暖,远水响玲珑,不如你便叫玲珑吧。” 后来,她跟着他回了军营。 军营之中是没有女子的,她是唯一的特例,所以她的住地方也是专门搭建的一个,就在南暄意的营帐边,一开始她只是作为一个侍女,跟在南暄意的身边伺候,直到后来,南暄意发现了她异于寻常女子,便将她当成暗卫给训练了。 虽然是女子,可每次所学所练,却不比那些男子少。 那个时候,在某一段的时间之中,她是感激南暄意的,可是越到后面,她就越不安。 因为她不单单只是玲珑,只是南暄意身边那个无忧无虑的孤女,她是姜曦禾,是大楚的公主,她的肩上担负中大楚的荣辱盛衰。 让她彻底下定决定是在某一次,大燕攻城略地成功之后,那些将领将满城的百姓绑来,映着正午时分,一刀一个,不一会儿,整座城便飘满了血。 那是她族人的血。 她如何能无动于衷。 残阳如血。 她站在大燕的城墙之上,遥望着另一边的城墙。 天雾蒙蒙的,其实什么都看不清。 巡楼的士兵在她的身后走来走去,铠甲相撞,发出砰砰砰的响声。 已经许久不曾下雨了,尤其还是在严寒的天气,比起雨,雪更加常见。 没在城墙上站一会儿,她便觉得有些手脚冰凉的,恰时,天下飘起了小雪。 一柄伞从她的头顶而过,阴影笼罩而下。 她回身,跪拜而下:“玲珑见过太子。” “你在看什么?”南暄意走到了她的身边站定。 “玲珑在看这个天下。”她抬头,看着他的侧脸,“殿下的江山,一定比如今更美。” “你这张嘴,真是越来越甜了。”南暄意笑,却并没有在意,“如今天冷,你身子还没好全,就不要再外面吹风了,随孤一同回去吧。” 她顺从的跟在了南暄意的身后,回到了营帐。 刚一进去,黏在衣裳上的雪便开始融化,然后微微润湿了衣裳,贴在了肌肤上,有些凉。 她毫不在意的挥手弹了弹,挑了一个挨近火盆的位置坐了下来。 火气一下子就蔓延上来,将身上那些寒气在瞬间驱逐了干净。 楚承也从地形图前抬头:“已经绘制完了,还要多谢玲珑姑娘。” “楚公子客气了。”她眉眼含笑的看着楚承。 “如今玲珑姑娘也算是学有所成,不如今夜的偷袭,便让玲珑姑娘随我们一起吧,也好多学一会儿东西,不至于以后太过被动。”楚承也学着她的样子,随意在营帐中挑了一张椅子坐下,将她的给了出去。 她有些狐疑的看了楚承一样,不过心中却也能隐约猜出他在想什么。 其实一开始,楚承是不赞同南暄意救她,就连送她进暗卫,也是百般阻扰,如今能这般大方的推荐她跟随他们一起,不是对她起了杀心,那也就是想要试探试探。 毕竟战场之上,死上几个人是在稀疏平常不过的事。 南暄意转头看了一眼:“你觉得如何?” “玲珑也觉得楚公子言之有理,不如殿下便让玲珑去试试吧。”她起身,对着南暄意福身。 南暄意拿着笔,又在图纸上添上了几笔:“如此也好。” 半夜回来的时候,她立了头等功。 南暄意特地让下人温了一壶酒,放在了营帐中等她。 她不大能喝酒,而且还是怎么学都学不会的那种,所以对着南暄意的好意,也只能含笑拒绝。 不过南暄意没有勉强她,而是让她随意的寻了一个地方坐下。 营帐外,月华正好。 南暄意没有说话,而是自顾自的喝着酒,一杯接着一杯的,从未有过间断。 倦意阵阵的袭上了心头,可南暄意不曾就寝,她身为他的侍女,又怎么可能抛下主子,自个跑去休息,所以只能耐着性子,看着他将这一壶的酒全部喝进了肚子里。 末了,他的身上也已经染上了酒香味。 微醺,却有些醉人。 她不知南暄意是否醉了,不过她的的确确的事快醉了没错。 她用手撑着自己的头,强撑着眼睛看着似乎越来越清晰的南暄意。 半响,他从怀中掏出一了一枚玉玦,塞进了她的掌心:“我娶你吧。” 她被吓了一跳,连带着整个人都清醒了不少,可那时候她才十三,哪里懂得什么,一紧张率先想到的,就是直接跳起来,跑出了营帐。 玉玦还在她的掌心中握着,外面隐隐的传来了一个男子清越的笑声,混着夜风一同吹进了她的耳里还有心力。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南暄意的,可等发现之后,已是情根深种,再难自拔。 翌日,一早她便揣着玉玦去了南暄意的营帐。 这时候他的帐子中只有他一人,正在研读着兵法,另外一只手边,全是他抄的心经。 她从不知道一个浑身杀戮的人,竟然还会信这些。 她记得以前她也曾问过他,为什么抄这些。 他说:“夫妻于一体,我此生杀戮太重,惟愿以后这些经文,能为我的妻子减少几分罪孽。” 她不是不羡慕的,只是她没有这个资格去羡慕。 就像此刻,她站在他的面前,却觉得他和她之间,隔着万水千山,根本迈不过那一步。 南暄意抬了头:“你怎么来了?” 她从衣袖中,将昨天他塞给她的那个玉玦拿出来,重新放在了他的面前:“这是你的东西,昨晚被我不小心的拾了去。” 他没有接,只是身子往后一靠,嘴角边带上了几分薄凉:“你不会以为那几两酒,能让孤喝醉吧?” “这是我自己送的,还是你捡的,需要孤在给你重演一遍吗?” 她听得心惊胆战,连忙摇头;“玲珑只是一个孤女,担不得殿下的厚爱。” “孤送人的东西,从来都没有要回的道理,你且收着吧。”南暄意沉着眉眼挥手。 “殿下这东西太过贵重,玲珑是万万收不得的。”她磕头,然后起身就打算跑出去,却在出去的时候,倏然撞在了一个冷冰冰的铠甲上。 额头被划出了一道红痕,有些疼。 她捂着被撞到的那里,飞快的跑了出去,就连招呼都没有打一声。 站在朝暮身边的楚承有些狐疑的挑眉:“你家的这个小侍女今儿是怎么了?这般莽撞?” 南暄意将兵书一搁:“你来做什么?” “瞧瞧你啊!”楚承走过去,“如今大雪封路,什么都坐不了,所以只能来找你唠嗑唠嗑了!” 楚承眼尖,刚一走近便瞧见了南暄意桌上的玉玦,他惊呼一声:“哟,这不是太子爷您给您未来太子妃的信物吗?你向来宝贝的藏着,怎么如今就这般大大方方的放着任人观赏了?” 后面的话,她没有在听下去,就跑回了自己的营帐之中。 营帐孤清,冷气一点一点的从外面渗透进来,然后再帐子中蔓延开。 可是越来,她就越清楚。 清清楚楚的认识到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就算她此刻站在这里,就离他有几步之遥,可他们之间横着的,却是一个巨大无比的深渊。 无人有这个粉身碎骨的勇气。 042 恢复 042恢复 醒来的时候,枕边无人。 倒是聂言已经先一步坐在了她的屋子里,手边还泡有一壶热气腾腾的清茶。 她揉了揉眼,转头看着坐在桌子边一派闲适的聂言,梦中所见的那些点点,又慢慢的绕上了心头。 “聂先生。”姜曦禾慢腾腾的坐起身,低垂着眸子,让人看不清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醒了?”聂言将手中的茶盏放下,转头看着姜曦禾,“如今也没什么外人,你大可不必如此,我知道你的记忆,多多少少的还是恢复了些的,明泽公主。” 姜曦禾颇有些无趣的撇撇嘴,她如今的记忆七零八落的,唯有十二三岁之前的记忆,尚且还算是完整。 所以如今大概也能拼凑出几分来。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变长的手,随意的拾过一件外裳,便赤足坐了下去,坐在了聂言的对面:“你知道的,我本不想想起这些记忆的?我想要知道的,是我十三岁之后的。” “如今你能这般平安的想起来,也算是福气了,至于其他的,慢慢想起来便是,不必太过苛求自己。”聂言倒了一杯水,推过去,“不过你就算只有十三岁之前的记忆,也够你安身立命了。” 姜曦禾换了一个姿势,让自己更好的能倚在桌子边上:“可我想要的,不仅仅只是安身立命。” 聂言的手指扣在木桌上,慢慢的敲着,几乎都要扣在心扉上:“明泽,你还是一步一步的来吧,如今的身子,实在是不太合适你在思考这些事了。” “我有分寸的。”姜曦禾颔首,“如今,倒是要更麻烦聂先生了。” “这倒说不上什么麻烦,只是有些可惜而已。”聂言从袖子中将一个白色的小瓷瓶拿出来了,放在了姜曦禾的手边,“这东西对你的身子有些伤害,日后调养起来也比较困难,可是对你的恢复,你所想知道的东西,却是非常有效果的,你自己要打算好才行。” “这没什么好打算的,我早就已经决定的事,谁也劝不了的,聂先生,我身子骨差,自幼便是您在给我调养,我的性子如何,你大抵也能猜出一个七七八八的。”姜曦禾伸手,毫不犹豫的将那个瓷片攥在手中,“不管如何,还是多谢聂先生,对明泽的一片苦心。” “这些日子,是我叨扰了聂先生。” “无碍。就如你所言,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在我心中,你与我的那些徒儿无异,我待你好,也算是天经地义的事。” “这世间从未什么天经地义的事,今日聂先生的所助,明泽会铭记于心,答应聂先生的,明泽也不会忘记。”姜曦禾微笑着,将小瓷瓶收了起来,“不过还是要在多谢聂先生。” 聂言摇头,拂袖叹气:“当日你要代替明和公主嫁去大燕,我本就不同意,如今见你这般,更加坚信了我当年所想,你那个好妹子……” “明泽,重视骨肉亲情是好事,付出也不一定要回报,可是明泽,那人若是无心,你又何必倾心相待,你这般只是在养一个喂不熟的白眼狼而已。” 这个白眼狼说的谁,她又如何会不知道。 只是还有些无法接受……自己易守宠大的妹妹的…… “我明白了,多谢聂先生提醒。” “如此,我便也先下去了,有事遣人唤我即可。” “聂先生慢走。” 听着面前的竹门被人从外面关上。 大白一下子就冲了进去,对着姜曦禾仰首嚎叫。 姜曦禾看着大白,眸光中顿时就涌出了几分怀念,她当时救下大白的时候,它还是个幼崽,父母亲皆被屠杀,只留下了它一个,可怜兮兮的蹲在那儿,用一双眼瞅她。 她那时候善念尚存,一时之间起了恻隐之心,便将它救下了。 可惜当日离开的太急,他并没有机会将它带走,没想过如今却还有重逢的一日。 “大白。”她俯身,揉上它的头,“这些年,在外面一定很难受吧。” 大白叫着,亲热的用自己的头去蹭她的手掌心。 姜曦禾整个人就从椅子上离开,蹲下身去将它一把抱住:“还好,你回来了。” 玉楼进来的时候,瞧见的便是自家主子埋首在大白的身上,大白也不敢动,只能小心翼翼的保持着那个别扭的姿势。 她笑着过去:“主子,你既然起来就先洗漱,再用一些东西吧。” 听见熟悉的声音,姜曦禾这才将大白放开,大白又叫了一声,用身子去蹭她,她笑着回身拍了拍它的头:“玉楼,长生和长沂在哪儿?” “主子?”玉楼十分惊愕的看着姜曦禾,似乎颇为不可置信一般。 姜曦禾没有理会玉楼的神色,兀自重新坐了回去,一双眼冷的宛若寒冰:“还有,我去了京城之后,是谁跟着我的,让他过来。” “主子您……您想起来了吗?”玉楼激动地都要跳起来。 姜曦禾看着玉楼这般鲜活的模样,微笑着抿了抿嘴角:“只记起来了一些,让他们过来吧。” “是。”玉楼将东西摆下后,立马就跳了出去。 没一会儿,长生和长沂便一同来了。 姜曦禾已经洗漱完,坐到了书桌前,她手中拿着笔,正在默写的她曾经最喜欢的一阙词。 长生和长沂对望一眼,有些摸不准自家主子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姜曦禾将笔搁下,抬头看着他们:“我去京城的时候,是谁跟在我身边的?” “是长沂。”长沂跪下,随即又立马抬首一脸的震惊,“主子您……” “记起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罢了,长生和玉楼就先下去吧,长沂留下即可。” “主子。”长沂捧了一盏茶递到了姜曦禾的手边。 姜曦禾瞧见了,只是一笑:“难为你了,既然还记得这些旁枝末节的小事。” “这些都是长沂该做的。”长沂作揖,神色越发的恭敬。 “其实我让你留下来,只是想知道一些小事而已,你不用紧张的。”姜曦禾低头抿了口茶,才道,“当日我出事,为何你们一个不在?” “主子您出事的那些日子,大燕正和大晋开战,我们都被你派遣去了太子殿下身边,保护太子殿下,您身边并没有留下多少人。”长沂道。 姜曦禾颔首:“除了南暄意身边,还有其他人吗?” “有。”长沂点头,“太子离开的京城的时候,京城的局势其实不稳,您一边要提防着睿王,一边还在监视着明和公主,可是在您出事的几日之前,明和公主的车架冲下了悬崖,尸骨无存。” “可是后来,属下们才发现,那不过是明和公主的障眼法罢了,如今她被太子囚禁在东宫之中。”长沂一字一句的说的认真。 姜曦禾听了,只觉得心都凉了半截:“浅浅,也在京城?” “是。” “她爱慕南暄意?”姜曦禾嘲弄一笑,眸光渐深。 长沂迟疑了好一会儿,才点点头:“是,明和公主思慕太子殿下,可在此之前,明泽公主并不曾见过太子殿下。” 姜曦禾手中的动作一顿,不知为何又想起了那些光怪陆离的梦。 在另一个梦中,浅浅才是南暄意的妻,而她只是他的俘虏。 “我知道了,如今浅浅如何?还好吗?”姜曦禾沉思了一会儿,终究是叹了一口气,还是放不下那个丫头。 那过往的十三年的感情的,终究是无法和短短的那些空有记忆相提并论。 长沂也跟着沉吟了片刻:“据咱们的人来信,明和公主如今的处境并不算好,甚至可以说非常糟糕。” “不过属下认为那些都是明和公主罪有应得的事,还请主子莫要再心软了。”长沂撩了撩衣裳,倏然就直直的跪地。 “我心中有打算,你先下去吧,南暄意在哪儿?” “如今太子便在山谷之中,主子可要见上一见?” “自然是要见的。”姜曦禾刚一说完,屋子的门便被人推开,南暄意微笑颔首的走了进来:“听说,夫人你想见我?” 他心情几乎极好,唇角边都带上了几分温和的笑意。 一瞬之间,姜曦禾心中的感情顿时有些复杂。 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有几分窃喜,也有几分不安。 她搁在宣纸上的手指微微有几分蜷缩而起,声色冷而淡:“听说,我妹妹在你手中。” 南暄意一愣,随即释然一笑。 他走过去,拉了一张凳子在她的面前坐下,直言不讳:“是啊。” “曦禾是想对我动手了吗?” 姜曦禾细眉微挑:“不管浅浅之前做了什么事,她终归是我的妹妹,不管如何,也轮不到太子殿下,越俎代庖的处置吧。” “你很少这般和我说话的。”南暄意面色有几分沉郁,“说吧,你恢复了几成记忆?” “不多,刚好是在十三岁之前。”姜曦禾倒也没怎么隐瞒,“可对我来说,也算是足够了。” “如今燕楚议和,殿下扣着我大楚的公主,恐怕于理不合吧。” 南暄意失笑:“曦禾你别忘了,我名义上的妻,是明泽。” “所以,你妹妹留在京城,合情合理。” 043 又见楚云婓 043又见楚云婓 的确,合情合理。 甚至这一番说辞,已经合情合理到了连她都挑不出半分的错来。 ——咚。 姜曦禾反手扣在书桌上,指节处着桌面,轻轻一动便敲出来几分声音来,顿时两方的气氛,可以说是,颇有些剑拔弩张的。 有些心惊胆战的不光是玉楼他们,就连跟在南暄意身边的朝暮也有几分不习惯。 倒是,两位当事人,却是一副稀疏平常的样。 “你说,我如今是该唤你曦禾,还是玲珑?”南暄意没有在继续刚才的话题,而是重新换了一个,只是这个话题大概也不怎么美妙。 姜曦禾垂着眸:“一个名字罢了,随太子殿下高兴就好。” “的确。,这只是一个名字,可是代表的意思,却是截然不同的。”南暄意为微笑,“玲珑是我的侍女,也是我亲手培养的暗卫,而姜曦禾,却是大楚的明泽公主,你说这个怎么能一样了?” 姜曦禾只是稍加沉吟,便道:“那殿下还是唤我曦禾吧,我比较喜欢这个名字。” “是吗?那曦禾的眼光与我相似,我也甚是喜欢曦禾这个名儿。”南暄意缓缓一下笑,并未再说其他。 姜曦禾也明白南暄意的弦外之音,是以并没有在做强求。 京城她总是要去的,不急于一时便对了。 就在两人尽皆沉默的时候,雪初晴已经将熬好的药端了上来:“曦禾,冬燕跟着楚公子回来了。” “楚云婓?”姜曦禾琢磨着这个名儿,冷冷一笑,“倒是挺好的,我没有去找他算账,他倒是先来找我了。” “不过,这种时候,太子殿下是不是应该回避一下。”姜曦禾将目光瞥向了一边的南暄意。 南暄意好以整暇的坐着:“孤为何要避?他来找我的妻,我这个当丈夫的,为何要退让?还是说,曦禾你背着孤,真的跟这个人有了不清不楚的关系?” “我与谁有关系,恐怕都轮不到太子殿下在这里置喙吧。”姜曦禾并不吃他这一招,“还是说太子殿下记性不太好,已经忘了刚才殿下您的金口玉言?” 南暄意笑了笑:“哦?孤刚才有说什么吗?” “有啊,太子殿下说,您的妻是大楚的明和公主。”姜曦禾笑盈盈的看着他,“而我则是明泽,你说,你凭什么在这儿呆着?” “玉楼,长生送客。”姜曦禾眉目泛出几分厉色,两人也不敢再劝,只能毕恭毕敬的将南暄意给请了出去。 南暄意面容上却未有半分生气:“你啊你,还真是一点亏都不敢吃。” “也罢,孤出去又如何?孤就不信,楚云婓他敢在孤的面前做什么。”南暄意笑着便带着朝暮走出了竹轩,迎面刚好遇见了归来的楚云婓。 如今楚云婓可没了几个月前的意气风发,整个人显得有些落魄。 南暄意见着人,依旧还装模作样的笑着喊了声:“楚小侯爷。” 楚云婓身子站定,脸色有些苍白的看着南暄意,张张嘴可最终什么都不曾说。 冬燕正准备随楚云婓进去,就被雪初晴给拦在了外面,她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楚云婓一个人走了进去。 这里似乎还是自己以前来过的样子,只是不知何时屋子中燃着的熏香却渐渐地换成了一种味道,他一抬头就看见了正沐浴在阳光之中的姜曦禾。 走近,他才看见她是在临帖。 笔锋飘逸,和几月之前的判若两人。 一时之间,他竟然有些不确定面前这个带着隐隐的杀气的女子,真的是自己一直以来所藏在心中的那人吗? “曦禾?”他颇有些不确定的喊。 她抬头,率先露出了一双有些细长的眉,接着便是清凌的眸。 “楚公子。”姜曦禾缓声开口,语调平淡,莫名的却让楚云婓心中一紧,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揪起来了似的。 明明面前的这个人一脸的风轻云淡,可对他来说,却好像莫名的有一种压迫感。 好像一不小心,他便会魂归故里似的。 “曦禾。”楚云婓叹了一口气,正准备上前,就见一柄剑光横在他的身前,他眸光微沉,“你这是何意?” “楚公子,我两不熟,还是保持一段距离为好。”姜曦禾将笔啪嗒一声搁在了笔架上,不知是不是太用力的缘故,那笔竟然从中间折成了两段。 楚云婓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曦禾?” “楚公子有话还是尽快说吧,我这人向来耐心不怎么好,特别是对着一个我不认识的人儿。”姜曦禾微笑着看着楚云婓,“楚公子应该能明白我所言的是什么意思吧。” 楚云婓的眉头狠狠地蹙起来:“你想说,你恢复了记忆?” “差不多吧,恢复了一小半而已,但是对付你却是足够了的。”姜曦禾重新换了一个姿势,“不过楚公子这样子,几乎知道诸多的内情啊?看来,我失去记忆,大概也有你的一份功劳吧。” 楚云婓下意识的觉得情况不对,刚准备转身走,就被玉楼和长生一前一后的拦住了去路。 “拿下。”姜曦禾颇有些冷淡的声音从他的身后响起,“既然楚公子知道一些内情,不如我们喝杯茶,再好好聊聊。” 大白和小白两只大家伙顿时就卧在了楚云婓的身边。 身后倏然就涌起了许多冷汗,一层层的几乎要将衣衫给浸湿。 姜曦禾也从书桌后起身,换了一个位置,与他相对而坐。 雪初晴已经泡了一壶茶上来,摆在了两人的面前:“曦禾,茶已经泡好了。” “多谢。”姜曦禾伸手随意的将茶壶的盖子拔开,随意的一闻,“雪姑娘的手艺是越发的好了。” 雪初晴羞怯的一笑,便躬身退下。 姜曦禾含笑的注视着雪初晴的离开之后,整个人一下子就懒散下来,像没有骨头似的,整个人都靠在桌子边上,用手懒洋洋的撑着:“楚公子,愿意和曦禾说说吗?” 楚云婓目光沉沉的看着她,没有半分言语。 “看来楚公子是不愿说。”姜曦禾笑,“从我醒来第一眼见着的便是楚公子,所以我对楚公子所言的话,还是存有几分信任的,也愿意给楚公子这个信任。” “就是不知楚公子。是否能不辜负曦禾的这番信任。” 楚云婓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若是不愿意说,会如何?” “那就只能委屈楚公子了。”姜曦禾笑盈盈的挥挥手,玉楼和长生顿时就接连上前,扣住了楚云婓的手,将他压在桌上不能动弹,“这段时间就先委屈你了。” “你想干嘛?”直到玉楼那冷冰冰的剑身贴在楚云婓的脸色时候,他才终于感觉到了几分慌乱,“姜曦禾,难道你想滥用私刑吗?” 姜曦禾托着腮,眨着眼睛看他:“既然楚公子不愿与曦禾说,那就曦禾也只能另寻他法了,若有得罪,还请楚公子见谅。” “你现在就是在得罪我了。”楚云婓拼尽全力想要挣扎出来,却反被压制的更加厉害。 “那就只能得罪了。”姜曦禾笑了下,几乎觉得还颇有趣的。 “你可知我的身份?你就不怕我日后的报复吗?”楚云婓哑着嗓子吼道。 姜曦禾颔首:“知道啊,楚小侯爷吗?不过你确定如今这个小侯爷还是你吗?恐怕早就被人取而代之了吧。” “既然如此,我又有什么好怕的。”姜曦禾撑着桌子起身,“带下去吧,等着咱们的楚公子愿意开口再来和我吧。” “等一下!”就在玉楼他们要将人给拖下的去时候,楚云婓一下子就吼出了声,“我说。” 姜曦禾微笑着摆手,让她们将楚云婓放回了原位:“你肯说,应该是有什么条件吧。” “是。”楚云婓目光沉沉的看着姜曦禾,“放我离开。” 这个答案显然是意料之外的,姜曦禾摸着下巴:“我还以为你会说什么,要我不得追究此事啊,或者帮你夺回你的侯爷之位什么的。” 楚云婓冷笑:“我倒是想,可是你愿意吗?” “当然,不愿。”姜曦禾笑着,“这般看来楚公子还是挺有自知之明的。” 楚云婓重新坐了回去,手指头有些颤的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平顺了一下有些烦躁的心情才道:“你都想知道些什么?” “我是怎么从京城被你弄到这里的。” 楚云婓低头沉思了许久才道:“这其实很简单。” “洗耳恭听。” “之前,我和浅浅便合计过,我假意带她出游,在路上出事,她的车架摔下山崖,粉身碎骨,如此这般,你便会减少对着浅浅的监视,趁机浅浅买通你身边伺候的宫人,扮成宫女,混进东宫,那段时候你恰好病发,她便将药物下在你的药碗之中,然后浅浅用药将你迷晕送出宫,我便将你装在棺椁之中给带了出来。”楚云婓道,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平缓。 姜曦禾眸色是越发的清淡:“你说浅浅?” “是啊,你放在手掌心中呵宠的好妹妹,她才是害你的罪魁祸首,就连那药也是浅浅找来的。”楚云婓垂眼冷笑,有些嘲弄。 “这样啊。”姜曦禾嘴角微微弯着,声色凉而薄,“那可真是我的好妹妹啊。” 044 回程 044回程 大白有些烦躁的舔了舔爪子,挨着大白而坐的楚云婓也是颇为心惊胆战的将身子往一边挪了挪,生怕自己因为不小心将它给惹怒了。 姜曦禾伸手撸了撸大白的毛,将它的情绪平定下来。 “我该说的,已经全部说完了,曦禾……不,明泽公主现在是否能履行你对我的诺言,将我放走!”楚云婓深吸了一口气,竟然让自己不要去看大白。 若早知如此,他便一开始就不该对她存有什么恻隐之心,答应她来这里养病。想到这,楚云婓的面色又沉了沉。 姜曦禾只装作看不见一般,随意的掸了掸衣袖:“楚公子随意即可。” 楚云婓听到了姜曦禾的这句话后,立马就爬起身,往门口跑去。 才刚到门口,玉楼一下子就出剑拦住了楚云婓的出路。 他愤然回身:“你到底还想如何?” “不如何。”姜曦禾抬眼,懒洋洋的一笑,“玉楼,让楚公子离开。” 玉楼应了声,这才慢慢的将剑重新入了鞘,楚云婓夹杂着怨气的眼,直接横扫过来,玉楼低头显然没有将他当一回事。 倒是坐在后面的姜曦禾慢腾腾地笑出了声:“楚公子,你若是再不走,恐怕就没多少走的机会了。” 楚云婓扭头看了姜曦禾一眼,毫不留情的离开,一句话也不曾说。 “你说。”姜曦禾身子靠在桌边,有几行茶水蜿蜒而下,微微沾湿了衣裳,“浅浅怎么会和他走到一起?” 玉楼沉吟了一会儿:“这位楚公子曾和太子殿下是知交好友。” “哪位太子殿下?”姜曦禾又问,“我大皇兄,还是南暄意?” “是大公子。”玉楼道,从袖中抽出了一封信笺,展平了放到了姜曦禾的手边,“这是楚公子和大公子之间的一些事。” 姜曦禾瞥了眼,便头痛的挥挥手:“拿下去吧,他们之间的事我大概也能猜出一些来,没必要再看,不过如今大皇兄与他之间情义如何?” 玉楼沉吟了半响,才勉勉强强的说了四个字:“形同陌路。” “这般吗?”姜曦禾嗤笑了一声,“我想见见聂先生,你帮我去请聂先生上来吧。” 玉楼有些诧异:“主子不是今儿才见过吗?” “去吧。” 南暄意瞧见楚云婓走了之后,便推门而进。 不顾他也只是靠在门边的那里,并没有走进来:“现在心情如何?” “还不错。”姜曦禾笑,撑着桌子站了起来,“浅浅能有这个手段还挺好的,总归是没教人欺负。” “你还真是……”南暄意笑着摇头,“你找聂先生做什么?” “很快你便知道了。”姜曦禾随手理着自己刚刚写完的字帖,“不过你这个一国储君还真是闲?离京这般久,也不怕自己的位置不稳吗?” 姜曦禾看向南暄意:“据我所知,你那位好弟弟,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这就不用你担心了,山人自有妙计。”南暄意说着,余光就瞥见了正气喘吁吁上山的聂言,他眉宇含笑的站直了身子,作揖,“晚辈见过聂先生。” “太子殿下真的是折煞老朽了,这个礼可是当不得的。”聂言侧身避开了他的行礼,然后闪身就进了屋子。 姜曦禾正在整理字帖的手一顿:“聂先生来的可真快。” “还不是担心你这个丫头,有什么急事找我嘛。”聂言笑着背手坐下,“说吧,你这般大费周章的将我揪上来,是为什么?” 姜曦禾垂了眸:“如果我从这里去京城,你有几分把握?” 聂言脸上的笑容一凝,带出了几分慎重:“你可知你在做什么?” “知道。”姜曦禾在聂言的对面坐下,“但你也明白,我有必须的回去的理由。” “姜卿浅?”聂言皱眉,颇为不赞同。 “不管她对我如何,如今我没有那段记忆,楚云婓所言我不知是真是假,但有一点我能肯定,她是我的妹妹,我唯一的妹妹。”姜曦禾叹了一口气,“你知道,我母后向来偏宠浅浅,我不敢想,如果我恢复了全部记忆,会对浅浅如何?我不想让我的母后伤心。” 聂言神色极度不好,甚至可以说是很差。 两人一同沉默着,一个不让一个,谁也不肯先开口。 良久,聂言终是率先败阵下来:“你知道你现在这个身体,若是长途跋涉去京城的话,会造成什么后果吗?” “知道。”姜曦禾用手托住下颌,“但我更明白,如果我不趁现在回去,日后的结果会是什么。” “我不愿意看到那个结果的发生。我相信,我母后他们也不愿意看见。” “所以你就决定拿自己的身子赌一把?”聂言挑眉。 姜曦禾歪着头想了想:“可我每一次都赌赢了,不是吗?” “聂先生,你不相信我,总该相信自己的医术吧。” “若是有一日,你对我能有你对你妹妹七分好,那我真的就是心满意足了。”等聂言走了之后,南暄意却蓦然出现在了姜曦禾的身边。 姜曦禾睨了南暄意一眼,没有说话,只是目光却不由自主的放到了远处去。 南暄意寻着她的目光看去,那里正是京城的方向。 他知道他在担心谁,随即便叹了一声:“你妹妹没事,我不过是给了她一点苦头吃罢了。” “殿下,这种话你只能哄哄曾经失忆的我。”姜曦禾起身,衣裳逶迤及地,衬着那腰肢款款。 南暄意走上去,从后面将人搂住:“你在想什么?” “殿下,男女授受不亲。”姜曦禾将他的手拂开。 远处,夕阳西下,漫天的晚霞,将整片天空渲染。 三天后,回春谷口。 崔莹儿和雪初晴一人拉了姜曦禾的一只衣袖,仰着头十分可怜的姜曦禾,似乎在哀求她不要走。 南暄意和聂言告了别之后,便骑上了马,策马到了姜曦禾的身边。 “我走了,日后有缘自会相见,或者你们想我了,就去京城看我。”姜曦禾摸了摸两人的头,“特别是初晴,你要记得我说的话,如果觉得太累了,就来京城。” 雪初晴拉着她的衣袖,哭哭啼啼的,整个人梨花带雨的。 延陵禹站在不远处看着她,没有上前道别。 季晟站在延陵禹的身边:“你再不上去,可就没机会了。” 延陵禹只是淡淡地摇头:“她需要的不是我,我回去了,你将这个交给曦禾吧。” 季晟只感觉一块有些冰凉的东西入了手心,他低头一看,却是原先他们曾经在一处寺院求得平安玉。 他愕然的眨眼,刚准备开口,就看见自家师兄的身影,已经隐在了远处的树荫中。 季晟暗自叹了一口气,上前将玉毫不含糊地塞进了姜曦禾的手中:“姜姑娘,你此去,山远路长,定要保重身体。” “这是我和我师兄一同求得平安玉,希望她能保你平安。”季晟故意将自己加了上去,这要说总比说成是延陵禹单独送她要好。 姜曦禾伸手紧紧地攥着玉:“替我谢谢你师兄。” 季晟颔首,然后一转身咻的就跑了出去。 聂言暗自摇头,上前将一个小瓷瓶放在了她的手中:“这个保命用的。” “多谢聂先生。”姜曦禾行了一个大礼,她也是真真切切的想要感谢聂言。 这个礼,聂言也是坦然受之:“你的身子是你自己的,日后别再折腾了,我这里也没什么好药,够你折腾了。” “大恩不言谢,今日聂先生的所做的一切,曦禾这医生都会铭记在心的。” 南暄意策马过来:“走吧。” 聂言也笑着挥手:“去吧,好好照顾自己。” “主子。”玉楼不知何时走到了她的身边,扶住了她的手。 姜曦禾朝着几人略一颔首,便登上了马车,倏然之间,一团白色的身影,极快的从她的眼皮子底下闪过,钻进了马车之中。 她掀开帘子,看着完全将车子霸占了的大白和小白,无奈的一笑,回身对着玉楼说道:“你在外面赶车吧。” 玉楼伸头往里面,瞧了瞧顿时就引来了小白的嘶吼之声。 她顿时失笑,又将帘子合上,安生的坐在了外面。 南暄意对着聂言抱拳,随即便扬鞭而去。 姜曦禾微笑着挑起帘子,看着哭成一团的两人,无奈的笑了笑。 回春谷内,春风正好,却不知外面会不会大雪封山? 一个月后,他们一行人才终于进了大燕的边境。 边境贫瘠,这似乎是所有人都认可的事,毕竟这里常年燃着战火,似乎百姓没有多久安定的日子。 来往的百姓,各个身材都偏向瘦弱,甚至还有女子在外抛头露面。 姜曦禾趴着看了一会儿,就将头缩回了马车内:“这就是曾经被屠的那座城?” “是啊。”南暄意淡淡道,“如今终是有了几分人气。” “你们打仗,可受苦终究还是这些平民百姓罢了。”姜曦禾俯身摸了摸大白的头,“乖,你可不能在出去吓人了。” 大白乖巧的蹭着她的掌心。 “对了我还有件事要与你说。”南暄意将姜曦禾的手拉了起来。 姜曦禾淡淡的看着他。 “楚承给我传信,说是京城出了些事,我要向赶回去处理了,你一个人慢慢的回来,应该没什么事吧。” 045 流寇 045流寇 如今天气已经趋近温和,最难捱的冬天已经过去。 南暄意先带着两三个侍卫走了,剩下的便全部守在了她的身边,还有大白和小白。 姜曦禾在马车内假寐了一会儿,听见街上商铺的吆喝声后,顿时就睁了眼,敲了敲车壁:“玉楼。” “主子。”听见声音后,玉楼一下子就策马去了马车旁,将帘子微微挑了起来。 “我们在这里住上一天吧。”姜曦禾用手托着头,眼睛却不自在的外街上飘去,好像很感兴趣的模样。 玉楼有些奇怪的看了身后一眼:“这里人烟荒凉,主子为何想要在这里瞧瞧?” “大概是因为,想看看当年被大皇兄屠的城,如今已经恢复成了什么样吧。”姜曦禾想了想,便说道,“反正如今,南暄意也已先行去了京城,我们慢上一个月两个月,也是很正常的事。” 大抵是玉楼也觉得姜曦禾言之有理,应了声后,便开始打量着周围的客栈,有没有什么好的。 大约又往前走了半里路,玉楼便让车队停下,撩开了帘子:“主子,客栈到了。” 姜曦禾低头摸了摸脚边的大白和小白,这才缓缓地下了马车。 客栈清冷,没什么人气,小二正坐在客栈中的凳子上,无聊的数着铜板。 “掌柜可在?”玉楼挑着眉出声。 大约是常年习武的缘故,玉楼的声音不如其他女子那般清脆低柔,而是带了几分沙哑。 掌柜里面就从楼梯后钻了出来:“在在在,不知贵客是想打尖还是住店啊?” “住店。”玉楼随手从袖子中取出了一锭白银扔了过来,“我们有十来人,还麻烦掌柜的安排一下房间。” 掌柜笑眯眯的接过,放在嘴里咬了一口,顿时笑的更加灿烂了:“几位贵客,快快快里面请。” 他们久居在这个贫瘠的地方,已经许久未见见到出手这般阔绰的客官了,自然是好生招待着。 玉楼扶着姜曦禾走了几步,刚至楼梯口,就见那个掌柜一脚将小二踢了过来:“还不带两位姑娘去最好的房间。” 小二毫不在意的拍了拍身上的灰,嘴角笑的都快咧到眉梢上去:“两位姑娘,请请请。” 因为这里贫瘠的缘故,就算是客栈中最好的屋子,也难免有几分简陋的。 除了几年前这里被屠过一次城外,这里不久前也爆发过一次战役,许多东西都还在重建之中,看上去自然是有些荒凉的。 姜曦禾将窗子推开,让屋子里的霉味稍微散去,外面那些百姓正停停走走,还能看见一个姑娘赤着胳膊膀子,搬着大袋大袋的东西。 “这里的姑娘……”姜曦禾叹了一口气,“都需要养家吗?” 那个小二还没走,听见姜曦禾的话,便上前了几步,可还是保持了一段的距离:“是啊,前几个月这里打仗,许多男人上战场都战死了,家里没了男人,这么大的一个家,该如何打算,这些婆娘也只能出来赚钱养家。” “那这里可有什么私塾吗?” “以前是有的,可现在连饭都吃不饱,谁还有心思去读书!姑娘啊,我们这里凡是有些本事的人家,早就搬走了,谁还会在这里呆着。”小二叹了一口气,“能留下来的,基本都是没有办法的。” “而且但凡是有些办法的,也不会让自家女人在外面抛头露面的。”小二接连不断的叹气,“这个地方,恐怕姑娘这般身娇肉贵的住不惯,还是早日走吧,而且附近流寇也多,姑娘您一人也不太安全。” 姜曦禾的手撑在窗棂上:“那驻扎在这里的军队不管吗?” “流寇人数众多,而且这些兵也才从战场下面,一个个都还没缓过来了,哪里能顾及到我们这里的事。” “如今战事已经结束了两个月多,怎会还没缓过来。”姜曦禾可不听这么一套说辞,“行了,麻烦小二哥去准备一些饭菜。” 玉楼又摸了一锭银子塞到了小二的手中:“我们人多,还麻烦小二多弄一些,要一些荤食。” 小二眉开眼笑的接了银子,笑眯眯的就走了。 “主子。”玉楼站在了姜曦禾的身边,眉眼低垂,“您是想插手管一管这里的事吗?” “不想管,可若是任由流寇横行,却也不是一个办法啊,这里的百姓还是要生活的。”姜曦禾叹了一口气,“你给太子传一个信吧,将这里的事说一说,如果他没有碰上流寇的话。” 玉楼应了声。 姜曦禾将窗子关上:“也不知道这里横行的流寇,会出现在什么地方。” “可要玉楼下去问问那掌柜,或许他们知道。”玉楼提议。 姜曦禾懒洋洋的应了声:“先将这里的衣物整理一下吧,然后就下去用膳。” 等一个时辰后,姜曦禾便和玉楼一同走了下去。 小二和掌柜早就准备好了一坛酒,恭恭敬敬的摆在了桌子上。 姜曦禾挑了两三样菜留下,便将其他的菜让小二端到了另一桌子上:“让他们过来用膳。” 长生他们自然是在另一个桌子用膳的。 而玉楼则跟着姜曦禾,一边吃一边帮着布菜。 差不多吃了一个半饱之后,姜曦禾便将手中的筷子放下:“掌柜的。”、 “姑娘可有什么吩咐?”原本正在算账的掌柜立马就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她也算是一个有眼力见的人儿,见着他们男女分桌用膳,便能揣测出他们的来头必定不小。 毕竟一般的人家不会这般讲究的。 是以他在对待几位客官时,又不由得多了几分恭敬。 “长生长沂朝暮,你们也过来。” 已经吃完的几人,听见声音后,立马就跑了过来,恭敬的站在了姜曦禾的身后。 “你们坐下吧,仰着头和你们说话怪累人的。”姜曦禾淡淡道,三人听了便立马各自选了位置坐下,一时之间是剩下掌柜还站着,姜曦禾看了眼,“掌柜的也不用客气,随意找个地儿坐吧,我也只是想要问一下掌柜的一些问题。” 掌柜立马就点头哈腰的找个地方坐了:“不知道姑娘想要问什么?” “也不算是什么大事。”姜曦禾懒洋洋的看了掌柜一眼,“听说这儿流寇难民很多?” 掌柜的先是愣了一下,便立马点头:“是啊,因为这里靠近大楚和大晋,所以战火经常会烧到这里来,再加上几个月前这里又发生了战事,所以就涌现了一大批难民来,他们无处可去,便在一个人指挥下,落草为寇,经常干一些打家劫舍的事,是扰的我们这里常常不得安宁的。”说到这个,掌柜一下有些忍不住泪流满面。 “那流寇最早出现是在多久?”姜曦禾装作不经意的问道。 掌柜叹了一口气:“说到这个,也不知到底是谁做的孽哟!” “几年前,我们这里虽然有些贫瘠,但绝对不像如今这般颗粒无收的,但燕楚开战后,有一日大楚夺了城,便将这里的人全部杀了,有些男子侥幸跑了出去,也不肯远走,就在这个附近游荡,不知为何就慢慢的壮大起来,其实在几个月没有开战之前,这些流寇本来还算规矩的,可后面,不知为何,就成了如今这个样子。” 姜曦禾也不知再想什么,手指在桌面上划着,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她问道:“难道你们这里的知州大人不管吗?” “曾经管过。”掌柜想了想,又没有忍住,唉声叹气起来,“可那些人就是土霸王,哪里会怕一个知州,那些流寇去威胁了知州之后,知州便在对他们不管不问了。” “如今这个世道啊,谁都不容易。” 姜曦禾抿了抿唇:“说到底也不过是为了自己的一些蝇头小利罢了。” “姑娘可别这么说,那些土霸王可是了得的很。”掌柜一脸的胆怯,“那些人拳脚都不错的,要不然也不会威胁到知州,你当知州府中的那些侍卫都是酒囊饭桶吗?” “难道不是?”姜曦禾反问,眉眼似乎有些不屑,“如今西北军就驻扎在这里,若这个知州真的有心,何不去求西北军的帮忙。” “将在外君命有所受,有所不受,难道连这般简单的道理,都不知道吗?” 掌柜神色有些不忍:“姑娘这话说的简单,但是……一言难尽啊。” “又何一言难尽,难不成是那当官和流寇勾结?”姜曦禾嘲弄一笑,“你们觉得了?” “主子。”长沂摇头,“这事您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是啊,您这般做了,也不见得有人会领情啊。”玉楼也跟着劝道。 姜曦禾没有说话,而是将目光放在朝暮身上,朝暮接受到姜曦禾的目光,一下子就起了身,作揖:“还请夫人施以援手。” 姜曦禾勾唇笑了笑,有些小愉悦。 可玉楼他们就没有这么好说话了,直接一脚就朝着朝暮身下的凳子踹了过去:“你是想让主子在这里惹得一身骚吗?” 朝暮显然并不为之所动。 姜曦禾亦然。 046 遇流寇 046遇流寇 见着两方就要打起来,姜曦禾沉着脸一拍桌子:“吵什么,当我不存在是不是?” 朝暮沉默的将凳子重新移回来,坐了上去,一言不发。 而玉楼几人,则是满脸的忿忿不平。 “吃饱了,就回去休息,无聊的话就去马车里给大白和小白喂一些东西,吵什么。”姜曦禾起身,将一锭银子放在了掌柜的面前,“真是不好意思,让您看笑话了。” 掌柜可没心思管他们的闲事,见着那银子顿时就眉开眼笑的收下:“多谢姑娘了。” 姜曦禾颔首,便转身上了楼梯,玉楼见了,她瞪了朝暮一眼,也急急忙忙的跟着跑了上去。 掌柜收了银子,又重新溜回了柜子边上,拿着算盘打着,小二也假意借着擦桌子的活儿,跑到了掌柜的跟前去,和他嘀咕:“这是哪里来的贵人,出手竟然这般阔绰。” “不知道,反正咱们有银子收就好。”掌柜拨着算盘珠子,笑道,“要是再多来这么几位贵客,没准啊,咱们就能提前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小二听了也是颇为兴奋,搓着手:“那掌柜的,我们可以去哪些地方啊!” “都行。”掌柜摸着银子喟叹了一声,“快上去好生生的伺候贵人。” “知道知道。”小二也是笑的颇为心满意足的跑了过去。 还未到屋子,两人就被小二叫住。 “小哥可是有事?”姜曦禾狐疑的看了小二一眼。 “有的有的。”小二肯定的点点头,“如今我们这儿贫瘠,流寇横行,一旦入了夜,还挺姑娘们多加小心,那些流寇可都是不讲理的土匪。” 姜曦禾颔首:“除此之外,还有其他需要注意的吗?” “那就是请姑娘们不要点灯。” “多谢提醒。”姜曦禾福身,“还麻烦小二哥将这话给我那些属下带一句。” “刚刚掌柜已经叮嘱过了,还请姑娘安心,若有什么事,姑娘尽管唤小的就是,小的就在楼底守夜。” 刚进屋,那种潮湿的霉味就冲了过来。 姜曦禾走到窗子边,将原本紧掩的窗子推开,清风灌入,很快便将那潮湿的霉味吹散了许些。 “这件客栈平日都不通风的吗?”玉楼拎着茶壶到了半盏茶,许是也对这里颇为不满意。 “应该不是刻意如此的。”姜曦禾折身回来,在桌边坐下,“你忘了吗?这里有流寇。” “为求平安,所以家家户户才回紧闭门窗。”姜曦禾支着头看过去,“你说我们这儿要是长亮下去,会不会引来那些流寇啊。” “主子。”玉楼叹气,“并非是奴婢冷血,只是主子您身子为好,实在是不宜在惹这些事。” 风将姜曦禾脸吹得煞白,没有半分血色,她的嘴角缓缓地带出了几分笑:“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若非当年我一意孤行,潜入燕朝,那哥哥也不会有机会屠城,这里也不该是如今这般荒凉的样。” 玉楼伸手覆上了姜曦禾的手:“主子又何必这般自责,若非主子当年偷回布阵图,那大燕那还能存在?主子,您没有错,你们也不过是各为其主罢了。” “可百姓何辜。”姜曦禾叹了一口气,“去将窗子关上吧。” “那这里的事?”玉楼睁着一双大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姜曦禾。 “多留一天,那些殿下的腰牌,去西北军驻扎的地方走一趟吧,若他们不肯出兵,那就只能等着殿下回来处理了。” 听见姜曦禾的话,玉楼是彻底的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我还以为殿下要亲自上山剿匪了?吓死我了!” “我如今这个身子,去了也只能算是一个拖累罢了,况且我还不想死了。”姜曦禾低头一笑,“收拾收拾,就睡吧。” “嗯,主子您舟车劳顿,那属下去打桶热水来,给主子您擦擦身子。”玉楼娇娇俏俏的笑着,脚步轻盈得就出了屋。 玉楼才走一会儿,她便听见了窗子底下传来了熟悉的嘶吼声,她一推窗,果然就发现了下面两团白绒绒的东西。 她将窗子大大的打开,大白犹豫了一下,然后就站在了地面上,似乎想要大白踩着它上来。 虽然狼不擅长攀爬,可虎的跳跃能力还不错。 姜曦禾见了笑了笑,身子就往后面退了几步。 没一会儿,她就瞧见大白背着小白轻松的跳进了屋子里。 这也亏得地方不算高。 等一落地,大白便将身上的小白抖了下去,然后愉悦的就扑在了姜曦禾,不过它没敢往身上扑,只敢扑过来,然后蹭着她的腿。 小白落地,抖了抖毛,也跟着过来,卧在了姜曦禾的脚边。 玉楼回来的时候,突然就笑了:“这两家伙还是挺通人性的。” “估计也是怕了。”姜曦禾蹲下身,将大白搂在了怀中。 不知是不是已经习惯总有一人能护在自己的身边的感觉。 晚间的时候,她却无半分睡意,在床榻上辗转反侧,实在是难以入眠。 每一次她翻身,身下的床都会咯吱的响一声,床脚像是腐朽了似的。 等到了深夜,实在是了无睡意,姜曦禾干脆翻身坐了起来,抱着被褥,在地上打了地铺,挨着大白。 大白见她过来,立马就亲热的将头伸过来,和她蹭了蹭,然后将自己的肚子露了出来,让她睡在期间。 姜曦禾将自己的缩成小小的一团,裹着被褥,就将头贴在了大白的腹部,另一边的小白见了,也将自己的身子凑了过来,在她身侧护着她。 玉楼有些羡慕的看了自家主子一眼。 大概只有天知道,她也很想蹭过去,抱着软乎乎的大白睡,不过她只是有贼心没贼胆。 玉楼羡慕的看了一眼,然后继续裹着自己的被子,睡了过去。 就在两人刚躺下,街道上却传来了阵阵的马蹄声。 声音响起的刹那,姜曦禾便警惕的睁了眼,玉楼也在瞬间翻身坐起:“主子?” “没事,不过是流寇横行罢了。”姜曦禾安抚了大白和小白后,便起身行止了窗子边,微微的将窗子开了一条缝。 只见原本深夜无人的街上,此刻却举满了火把,下面有一行骑着骏马的人,各个都是虎背熊腰的汉子。 火光灿灿,几乎要映亮这一片的天。 “已经横行到这种地步了吗?”姜曦禾将窗子重新掩上,回头玉楼正站在她的身后,“你们出手,有几分把握。” “天黑隔得有些远,属下看不清。” 姜曦禾没有动,只是隔着那扇窗,倏然就拧了眉:“他们想去哪?” 玉楼也有几分惊心:“主子。” “这个附近都是商铺,自然是要打家劫舍的,只是不知道,他们选中的事哪一家?”姜曦禾抿着唇,带出了几分森然,“你说他们选中这家客栈有多大的可能?” 玉楼沉吟了半响道:“八成。” “我觉得也是,去准备吧。”姜曦禾眉眼也是完全沉了下去,“真可惜殿下走得早,要不然定能瞧见这副模样。” “属下这就去通知长沂他们。”玉楼刚说完,就感觉下方传来了响动,连带着整个屋子,都有几分震动。 “还真是蛮横。”姜曦禾嗤笑,耳朵动了动,听见了走廊上细微的脚步声,“他们如今也过来了,你不用去了。” 玉楼退回了原位:“那下面我们要管吗?” “朝暮已经下去了。”姜曦禾又将窗子推开了些,“这个地儿,是大燕的,而他的主子是大燕的储君,你觉得他会坐视不理吗?” “或者将心比心,如果这件事发生在大楚,你会出手管吗?” 玉楼有些惭愧的低头:“会。” “玉楼,记着我一句话,不管楚燕是否会再次开战,不过百姓却是无辜的,你要恨,恨得也该是临安和京城中的那些勾心斗角的权贵人家,而不是这些平民百姓。” “每次打仗,这些人便注定会流离失所,颠沛无依。”姜曦禾目光点点的暗沉下去。 下面,那些人已经闯了进来。 掌柜和那个小二那些人揪着踩在脚下,刀尖已经逼近了他们的眉心:“哟,掌柜的好久不见。” “黄大人。”掌柜其实也有一把年纪了,如今也觉得腰背都在疼,好像要断裂了一般。 “掌柜的最近生意应该不错吧。”那人刀尖在掌柜的脸上划着,“你说,你有了生意,是不是也应该照顾一下我们这些兄弟啊。” “当然当然,孝敬大人们是理所应当的。”掌柜笑的掐媚,“周子你还快去将银子给大人们拿去!” 另一个踩着小二的人,将人松开,口吻带着几分打趣:“还不快去给弟兄们拿。” 小二连滚带爬的起来,跌跌撞撞的跑去了放着算账的柜子旁。 朝暮在暗中看着,刚准备带人气势汹汹的下去,一只白嫩的手,就从后面拉住了他:“别急。” 朝暮握着剑的手松了松,终究是没有莽撞的闯出去。 摸到柜台边放着钱财的那个箱子,小二想了想还是一闭眼,将今儿得的一锭银子给摸了出来,捧到了那些人的面前去。 047 逼供 047逼供 那被称为黄大人的流寇头子,将银子在手中一掂,顿时又起了几分心思:“你们今儿的生意可真好啊,竟然出手这么大方,不若你与弟兄们说说。” 说什么?自然是说这银子的来路。 掌柜的顿时就苦兮兮的求饶:“大人们饶命啊,这是小店攒了许久才攒下来,给大人们买酒喝的。” “你是不是真当我们是傻子啊!”那黄大人的刀尖在掌柜的脸上磨蹭着,“我们今儿可是听说了,有一个贵人,入住了你们的客栈,听说还是个貌美如花的小姑娘。” “你说,这都有姑娘了,你怎么能自己藏私啊,不若给弟兄们引荐引荐,也好消遣消遣。”黄大人笑着,又说了几句不堪入目的话。 玉楼死死地拿着剑,已经准备随时冲出去。 “大人们,那位姑娘也是一个可怜人,还请你们放过她吧。”掌柜一听,顿时就泪眼纵横的。 曾经他也有一个可爱秀致的闺女,可却死在了大晋人的手中。 如今又见了这么一个貌美灵秀的小姑娘,自然而然就联想到了自己的姑娘。 “掌柜的,咱们都认识这般久了,你又何必非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了。”黄大人的刀尖已经贴上了掌柜的脖子,只要他稍微一用力,便可令他血溅当场。 暗处里,姜曦禾打了一个手势,得到了命令的几人,刷刷刷的从暗处跃了出来,将大堂之中的人,团团围住。 “哟呵,原来还是练家子啊。”黄大人将刀剑也从掌柜的脖子上移开,目光从轻慢不屑,顿时就成了呆滞惊艳。 还有许多充满了欲望的眼眸。 自从这里开战后,这里已经许久没有见到什么小姑娘了,而且还是这般貌美,颜色倾城的姑娘。 “小娘子。”那人调笑着说了句,顿时围在他们身边的侍卫,便纷纷的朝他们刺来。 这些流寇虽然人多,也有几分拳脚的本事,但大多也都是一些虚幻的招式,唬一唬人还可以,可是放在她们的面前,却是真的不够看了。 毕竟她如今带在身边的人,都是从战场之上和死人堆里磨练出来的,最擅长便是杀人。 姜曦禾在玉楼的护持下,慢吞吞的走了下去:“朝暮,留几个活口给我。” 朝暮点头,手下一用力,便将面前的那位流寇的头头,直接打断了四肢,扔到了姜曦禾的脚下。 姜曦禾随意寻了一个位置坐下,那人就软瘫成一团,玉楼上前几步,刚伸手钳制住了他的下巴,就听见了自家主子声音从身后响了起来:“他们只是一般的流寇,若不是什么死士,可没什么高风亮节的骨气,宁愿一死,也求对自家的主人问心无愧。” 玉楼听了后,便收了手,安静的站在了姜曦禾身边,只是手中的剑,却是指着那人。 “叫什么?”姜曦禾淡淡的瞧着。 黄詹有些胆寒的身子痉挛了一下:“黄詹。” 姜曦禾将一只手指蜷曲着,放在了嘴里,吹了一个哨子,就听见楼梯间传来了几分震动。 那些人不安的抬头看了眼,就见着一狼一虎正威风凛凛的站在楼梯间,露出尖利的牙齿和爪牙。 “啊,有猛兽!”有人大呼一声,就想往外退去,却被人不动声色的拦下,全部刺伤在地。 大白和小白奔下来,围在了黄詹的身边,口水滴在了那人的身上。 顿时就把黄詹吓得,双腿一抖,裤子间有一道温热的液体,缓缓的流下。 玉楼不屑地嗤笑一声:“就这么一个胆子,还敢学着人家做流寇。” 黄詹惊恐的摇头,已经被吓得失声。 “换一个吧,没用。”姜曦禾懒散散的看了黄詹一眼,很快另一个人就被朝暮给提了上来,是早先跟在黄詹身后,算是能说得上话的。 他的胆子倒是比黄詹大一些,没做出什么丢人的事来。 “你们就是这一带的流寇?”姜曦禾手指敲着桌面。 那人点头,看着身边的大白和小白,目光戚戚。 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姜曦禾有些恶劣的一笑:“放心吧,大白和小白没有我的命令,是不会乱吃人的。” “毕竟你们皮糙肉厚的,我怕硌着我家大白和小白的牙齿。” 那人惶恐的低头,自始至终也没有开口。 “这样吧,我换一个方式问你,你们这些流寇的头子是谁啊?什么身份?我还挺好奇的。”姜曦禾挑眉,“反正今儿也正长,不如我们说说。” 那人被吓得未置一词,整个身子都有些瑟瑟发抖。 “还不肯开口吗?”姜曦禾从玉楼的手中接过了剑,起身将脚踩在了他的手腕上,剑对着他的手指,“如此我们便玩一个游戏,我问你一句,你若打不出来,我就卸掉你的一根手指头。” “你觉得如何?” “主子。”长生从后面走上来,将姜曦禾手中的剑抢了过来,“您身子不好,还是先让玉楼陪您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们就好。” “毕竟审讯,我们也是专门研究过的。” 这时候,玉楼也注意到了姜曦禾眉眼间的疲倦,赶忙过去将人扶住:“主子,您就交给长生他们,等到天明之前,必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的。” 姜曦禾也知自己的身子实在是不宜熬夜,便也顺从的点头:“掌柜的和小二哥也去休息吧,这里交给他们就好。” 掌柜和小二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当即便腿软的点头答应。 姜曦禾伸手摸了摸大白的头,大白听话的蹭了蹭她的腿,就和她一同回到了楼下,留下了小白,依旧趴在那,目光幽幽的盯着在场的这些人。 虽是回去睡了一会儿,可到底也没有怎么睡着。 在她自己打的那个地铺上,翻转了几次后,朝阳便升了起来。 天色微青。 玉楼将窗子打开,让清风灌了进来,将屋子中细微的血腥味吹散,便下楼去打了水。 姜曦禾跪坐在地上,手指微微并拢梳着自己的长发:“下面的情况如何?” “都死了。”玉楼将帕子拧干,递了过去,“不过主子也不必忧心,该问的已经全部问出来了。” “让掌柜的他们准备早膳吧,我的清淡一些,至于你们要吃什么,就自己去和掌柜的说,还有准备大白和小白的食物。”姜曦禾说道,“还说多给他们一些银子,既然遇见也算是有缘,能帮则帮吧。” “是。” 梳洗完,姜曦禾便带着大白下去。 小二笑容满面的迎了上来:“姑娘,这里还没打扫干净,不如您就在屋里吃吧?” “这不是扫的挺干净的吗?”姜曦禾伸手摸着闻着血腥味有些兴奋地大白,“安静。” “可……”小二面露难色,昨儿这里的发生的事,他如今连回忆就不愿,昨晚看了一会儿,他就跑到茅厕去吐得天翻地覆的,早上过来,这里虽然已经被收拾干净了,可到底还是有那种挥之不去的血腥味,十分令人作呕。 玉楼拍了拍小二的肩:“没事的,你上菜吧。” 小二也不知道在怎么劝,便只能转身去后院的厨房,将菜给端了上来。 姜曦禾吃了几口,长生几人便踏着晨光而归。 “回来了,用膳吧。”长生端着小二递上来的面,坐到了姜曦禾的对面去,“已经问出来了。” “先用膳,再说吧。” 大概是饿的有些狠了,长生很快就将面全部吃完,然后又递给了身后的小二:“麻烦在下一碗来。” “好的,还请大人稍等。”小二勤快的应了声,虽然觉得手中的碗有些沉。 昨儿他是亲眼瞧见,这位大人的手段的,着实令人……敬佩。 于是亲手接过这位大人的碗,小二也不敢犹豫,立马就端着碗,跑到了后堂的厨房去。 不一会儿,又煮了一碗香喷喷的面上来。 长生吃面的速度依旧很快,姜曦禾吃的白粥,见此淡淡一笑:“你慢点吃,又没人和你抢,小心噎着。” 玉楼见了,体贴的倒了一杯茶过去:“慢点。” 等着长生将两碗面吃完,姜曦禾那边才喝下了半碗粥。 “主子。”长生正襟危坐的喊道。 大概是因为在病中的缘故,姜曦禾向来没什么胃口,又喝了几口,便也搁了碗:“说吧。” “我们已经问出来了。”长生说到这个,脸上突然就浮现出了几分怒气,“如今这位流寇的头子,就是他们口中的大当家,是当年燕楚一战的一位逃兵。” 姜曦禾眉梢微挑:“是大燕还是大楚的?” “是咱们大楚的,一位姓杨的将军。”长生语气颇为沉闷。 姜曦禾倒是没什么好生气的:“当年将军中,可有一位姓杨的?” “有的,是秦将军麾下的一位。”长沂也跟着插了一句,“叫杨山,原先是孤儿,后来被秦将军救下,秦将军见他不错,便收了,谁知道……” “既如此,你们派个人去找秦将军,如今燕楚隔城相望,还挺近的,一去一回也就半日的模样。”姜曦禾说道,“玉楼和朝暮,陪我去知州府和西北军走一趟吧。” 048 出手 048出手 知州府坐落在最繁华的一条街巷。 可纵然是最繁华,却依旧难掩其冷清和破败的萧条之像。 就连地面上的青石板,也难免有几分旧迹斑斑的感觉,若是低头细究而去,竟还能从中瞧出几分已经暗沉干涸的血迹。 就算这里久经风雨,也曾洗刷掉这里的曾经发生的事。 就如那家客栈的掌柜所说,走在这条路上,都能感受到这里那种阴风惨惨的感觉,若是等着雨季,还能闻见那石缝之中的那种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姜曦禾将帘子微微的卷了起来,车轮的轱辘声就更加明显了。 “还有多久?” 驾车的朝暮转了一个头:“回禀殿下,快到了。” 然后没多久,等着那车又拐了一个弯,便停住了。 玉楼将帘子撩开,将凳子翻下来:“主子,到了。” 姜曦禾就着玉楼的手,下了马车,转身一抬头,知州府三个字,便赫然醒目的挂在了头顶。 “主子,咱们要怎么进?”玉楼随着姜曦禾步上了石阶,眼神却在不经意间落在了外面的擂鼓和棒槌上。 “当然是正大光明的走进去,难不成呢还想翻墙?”姜曦禾难得的有了几分心思和她打趣。 “您明知道属下不是这个意思。” “击鼓鸣冤,也太嚣张了吧。”姜曦禾笑,“如今那些流寇势大,而且我们式微,还是别这般招摇过市了。” 朝暮沉默的跟在了姜曦禾的身后。 三人信步走到了知州府前,立马就被守门的侍卫用佩剑拦下:“不知道几位前来这知州府可有什么要紧的事?” “你有你家主子的信物吗?”姜曦禾朝着侍卫颔首后,转头看向了朝暮。 朝暮几乎是刹那,便将信物拿了出来,递到了姜曦禾的面前:“这是主子留下的,说是以防万一。” “还好有。”姜曦禾将玉佩接过来,放在手心中摩擦了一会儿,递给了守门的侍卫,“还麻烦小哥了。” 那侍卫迟疑了一会儿,和另一人使了一个眼神,便匆匆的捧着玉佩走了。 他们虽然只是一个看门的侍卫,可对于一些达官显贵的物什,还是有几分眼色的,自然是不敢怠慢。 没多久那位知州大人便亲自迎了出来。 看面相虽然才过而立之年,可鬓边的发,却已然有些花白了。 可以想象出,在这里当这个知州有多么累人。 他一见着姜曦禾,便俯身作揖:“林骁见过几位贵人。” “林大人多礼了,我们不请自来,还请林大人勿要见怪才是。”姜曦禾伸手将林骁扶了起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不知大人可否换一个地,与我们好生说说话。” “是下官鲁莽了,姑娘里面请。”林骁当官多年,也混迹在了多年,自然是看得出,这里谁才是主子,才是能说得上话的。 他一边请几人进去,一边吩咐小厮去泡茶。 这个地方简陋,茶水也是最粗的那种。 林骁将茶奉上:“我们这地贫瘠,已经许久没有收成了,还请姑娘将就将就。” “如今这儿变成这般,朝廷总该有赈灾的银两拨下来吧,为何还是如此?没有半分的改善?”姜曦禾细细的呷了一口茶,茶水寡淡无味,是陈年旧茶。 她喝了一口,勉强下咽之后,便直接搁在了一边。 说起这个,林骁面露几分愁苦:“哪有姑娘说得这般容易,那赈灾的音量经过层层的剥削,到我们这儿,已经所剩无几,下官也曾上折子,可无一例外全被拦截下了。” “林大人也不必这般愁苦,这事等我回临安之后,自然是会替大人说的,不过如今我来这儿却是为了另一件事,这事可是火烧眉毛了,不知大人想听否。” “姑娘所言之事,下官斗胆也能猜出几分来,可那些流寇猖獗,下官已经是毫无办法了,我们知州府派出去的侍卫,进了山没有一个人回来。”林骁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好在,这些流寇虽然猖獗无道,却不会平白伤人性命,索性我也只能随他们去了。” “并非是下官不肯作为。” 姜曦禾的手指反扣在桌面上:“西北军,就在城外驻扎,为何大人不去请西北军来解决此事?” “下官也想过,可每次下官派出城的人,也通通都是有去无回,下官也是无奈至极。”林骁苦笑,“姑娘所言之事,下官也已经全部都想过的,而且西北军若无军令,也是不可出兵的。” “要是出兵,楚晋前来攻城如何?下官实在是不愿几月前和几年前的悲剧重演。” “如今晋国已经被战败,元气大伤根本不可能出兵,攻打大燕,楚燕已是盟友,又如何会出兵了?林大人不觉得您是在杞人忧天吗?而且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如今是非常时期,当行非常之事。” 林骁摇头:“不知姑娘是以什么身份来和下官说这话的?” “你可知,如果敌人一旦入城会是什么下场?” 姜曦禾将刚刚握在手中的玉佩推了出去:“大燕的太子妃,楚国的嫡公主,这两个身份够不够?” 林骁顿时愣住,在朝暮一声细咳之后,慌乱的起身,衣摆一下子就带翻了桌面上的茶盏:“下官不知是殿下大驾光临,若刚才有得罪之处,还请殿下海涵。” “无事,本宫也不过是尽绵薄之力罢了。”姜曦禾笑,让玉楼将林骁扶了起来,“其实今日来,是想拜托大人一件事的。” “还请殿下明言。” “军营之中,是不准女眷出入的,我若想去找西北军求救,必定要有大人的书信或者信物这一类的,还请大人给明泽行个方便。” “殿下要出城?”林骁一听,顿时就有些不赞同的皱眉,“殿下可知如今城外危险?” “无妨,本宫身边的侍卫,对付几个流寇还是可以的,此事不宜迟,还请大人尽快准备。” 林骁虽然有几分疑惑,但刚才他们所给的的的确确也是皇家之物,林骁不敢耽搁,立马就将此事全部准备好了,然后恭恭敬敬的递到了姜曦禾的手上。 “如此多谢大人了。”姜曦禾将东西转交给身后的朝暮,“等此事了结,这些本宫会立马物归原主的,告辞。” “殿下慢走。”林骁恭谨的将人送到了府外。 等着他们走远了之后,一个妇人却安静的站在了林骁的背后。 他回头,有几分惊住,但还是立马过去将人扶着:“夫人,你怎么出来了?” “看人。”妇人安安静静的垂首,一只手却摸在了有些圆滚的肚子上。 林骁搂着她,也丝毫不避讳这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夫人莫要怕,很快,很快这里便会没事了,我会亲自去请一个稳婆回来。” “放心吧,一定会没事的。”妇人勾唇缓缓一笑,眉眼间有几分激动。 林骁本是宽慰妇人的话,却没想到她竟然这般肯定的,当即便有了几分疑惑:“你好像对这位殿下很看好?” “是啊,你可知她是谁?”妇人笑着,脸上竟然露出了久违的骄傲之色。 林骁皱眉:“明泽公主啊!” 妇人挽着林骁的手,往府内走去,等着没了什么侍卫,她才笑道:“她不是明泽公主!” 林晓大惊,瞬间惊住。 有几分璀璨的光影下,他看见她向来温柔宽厚的夫人,眼中露出了骄傲而又自豪的神色来:“她是我们大楚的嫡长公主,明和。” “当年,燕楚对战,本来我们大楚一败涂地,全部我们殿下力挽狂澜,将燕兵击退,守住了我大楚河山。”妇人眼中浸出了点点泪滴来,“既然殿下她肯管这事,那你就别愁了,我们殿下可不是一般的女流之辈。” “那你如何会识得她是明和而不是明泽的?”林骁知道他的夫人是大楚人,可他一直以为他的夫人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孤女,哪里会认识什么皇亲贵胄的。 “因为,我曾是殿下身边的女官。” 很快,他们便驾车出了城。 城外不远处,就看见有两个男子骑在马背上,一人气质冷冽肃杀,一人却温和平淡。 玉楼极快的扭身:“殿下是长沂和秦君秦将军。” 姜曦禾眉梢一动,朝暮刚准备将马车驾过去,那边的人也在第一时间看见了他们,策马而来,马蹄声响,扬起了一阵烟尘。 姜曦禾将帘子笑盈盈的挑开:“一别数年,不知秦将军可还好?” 秦君一愣,翻身下马,礼数周全:“秦君见过殿下。” “得知殿下安好,陛下一定会龙颜大悦的。” “这里并非大楚,秦将军就不要多礼了,今日冒然请秦将军来,实在是明和有一事想与将军商量。” 秦君嗯了声:“事情,臣已经听长沂公子说过了,此事是臣……” “这些客套话,我们之间也就不必再多说了,我找将军来是找解决的办法的,可不是为了听将军请罪的。”姜曦禾摆摆手,语气一派清闲。 秦君有些惭愧的低头:“是。” “此事关乎大燕,我们便一同去与西北军商量商量吧。”姜曦禾停顿了一下,又道,“毕竟你是我大楚守城的将军,若是擅自带人进大燕,恐有不妥。” 秦君对此并无异议:“臣一切听从殿下安排便是。” 049 分析 049分析 西北军驻扎的营地离城门有大约十里的样子,实在是算不得多远。 可饶是如此,他们还是走了有一段时辰,毕竟马车实在是不易赶得太快,而且路上也是分外的精彩。 一行人才刚刚靠近,就能感受到那种肃杀之气。 那是在死人堆里摸爬滚打了许久才能练出来的。 秦君策马刚刚靠近,便有一群将士上前,将他们团团围住,马蹄声倏然从远处传来,黄沙漫卷,一铁骑的身影渐渐地临近,面容看上去似乎也算是年轻,没有半分沉稳,反而是一派朝气。 那男子奔过来,倏然一笑:“不知秦将军不在您的营地好好的守着,怎么突然过来了?” 秦君冷淡的直视着来人:“我家殿下想要见你们西北军的主帅,不知小将军可否代为通报?” 被称呼为小将军的男子悠然的下马:“好说好说,不知马车里的是你们大楚的哪位殿下?来军营重地,竟然还带了一个美娇娘,真是年少风流啊!” 秦君不欲与他作无谓的口舌之争,转而将目光投向了马车中。 纤影晃动。 小将军最先瞧见的并非是她的那张脸,而是她的腰身,不盈一握,细的好像一只手便能折断。 他颇为诧异的挑眉:“小姑娘?” “放肆!”秦君拔剑一喝,神色冷戾。 小将军耸耸肩:“不是殿下是大楚的哪位公主?” “我们殿下是大楚的嫡长公主,明和公主。”玉楼扶着姜曦禾,悄生生的站在了小将军的面前,“我们殿下想见见你们的主帅,不知小将军可否代为禀告。” “明和公主?”小将军摸了摸下巴,“不是掉下山崖摔死了吗?” “朝暮,将东西交给这位小将军。”姜曦禾没有理会他的话,“这是你们知州大人的信物,明和有很重要的事,想要求见将军,还请小将军代为禀告。” 小将军半信半疑的接过了朝暮手中的东西:“我们大燕的知州大人怎会和你识得?” 朝暮将东西递给小将军之后,也顺带将南暄意留下的令牌一同递了过去。 小将军看见令牌倏然吃了一惊:“这是……” “这是你们东宫的令牌,想必小将军能不识得这位知州的信物,那么你们太子的腰牌,总该认得吧。”姜曦禾淡淡开口。 他也是在京城中长大的,又如何会不识得东宫的腰牌。他甚至不需要验,一眼便可看出真假来,正是因为是真的,所以他才会这般吃惊。 他神色倏然凝重:“还请几位稍等。” 语毕,他便拿着这些东西飞快的就往营地中跑去。 如今镇守在这里的西北军的主帅是晋阳候,不算是一位征战沙场多年的老将,最起码在她扮作孤女混入军营的时候,他还未曾上过战场。 这不过才几年的时间,便可从一介布衣,一跃而成兵权在手的晋阳侯,实力可见一斑。 姜曦禾坐在下首,淡淡的抬眸看着一脸正气的晋阳侯,暗叹大燕果然是人才辈出。 他正在看知州大人林骁的信,一时之间这里便只有杯盏相撞的声音,倒是安静得很。 等着晋阳侯看完之后,他将信搁下:“不知殿下是以何种身份来管我们大燕的事?而且我大燕出事,不知殿下为何这般关心?”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罢了。”姜曦禾将南暄意留给朝暮那块令牌取过来,直接就扔上了晋阳侯的桌案,“我本只打算在这里借宿一夜的,谁知道竟然遇上了一些不长眼的东西,也就只能勉为其难的替你们收收烂摊子,谁让你们西北军不管的。” “我挺好奇的,为何城中流寇横行,你们竟然不出兵围剿?还是说,在你们眼里,流寇是允许存在的,是可以肆无忌惮,滥杀无辜,鱼肉百姓的?” 面对姜曦禾接二连三的发问,晋阳侯沉默不语。 他本就不是能言善辩之人,何况这事的的确确也是他失职。 晋阳侯沉默,但小将军却不容许有人将脏水泼到他们将军的身上,当即便跳了出来:“并非是我们西北军不管,而是我们根本就不知道!既然城中的情况这般严重,为何那知州不亲自派遣侍卫来!” “你以为他没有派过吗?”姜曦禾冷笑,“这些侍卫一旦出城,便再也没有了消息,估计也早就死干净了。” “那你们为何没事?”小将军瞪大了眼睛。 姜曦禾抿唇一笑:“你以为我身边的人,都是草包饭桶?” 当即晋阳侯和小将军的脸都黑了,可偏偏心中却也觉得她说的不错,若非是这般,估计也走不过来。 姜曦禾轻描淡写了的看了秦君一眼,秦君立马会意的站了起来:“我们在来的路上,一同遇见了三波刺杀,经过后面的逼问,都是流寇。” “人了?”晋阳侯问。 “死了。”姜曦禾说道,“晋阳侯总不会以为,本宫还会留着他们的命吧。” “或者晋阳侯想想,若是本宫与秦将军一同死在了大燕的地界,你说燕楚还发生什么事?再说,本宫也是惜命之人。” 晋阳侯沉着脸:“他们死了,本候又如何会知道,这群流寇藏匿的地点,又如何带兵围剿?” “这个就不由晋阳侯操心了。”姜曦禾淡淡的说道,“朝暮,你将情况给给晋阳侯说一遍。” 朝暮作揖,便开口将昨儿他们打听到和逼供到的消息,一五一十的全部说了。 末了,朝暮又补一句:“在下是太子殿下身边的侍卫,并非大楚人。” “经过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有了几分印象,上次燕晋开战,你好像就在太子身边。”晋阳侯想了想,倒也有了几分印象。 “这事不知晋阳侯打算如何解决?” “我自有解决的办法,不过就不劳烦殿下费心了。不过此去大楚还有一段路,可需要本候派人护送殿下一程。” “不必。”朝暮开口阻止,“太子妃自然是随属下回京城的,等此事一了,朝暮也好像太子禀明情况。” “太子妃?”晋阳侯皱眉。 “侯爷,有些事不该知道,还是不要深究的好。”姜曦禾出言提醒。 晋阳侯抿了抿唇,将目光却放在了秦君的身上:“难道秦将军也打算进我大燕吗?” “此次流寇与我大楚有几分关系,秦君自然是随我们一同去的,不过侯爷也不必担心,此次前去,也只有秦君一人而已。” 姜曦禾道:“此事宜早不宜迟,还请侯爷早就决断。” 晋阳侯起身作揖,刚打算带着小将军离开,走到门口时,就听见姜曦禾的声音又一次响起:“还有,明和不得不劝侯爷一句,那些流寇敢这般肆无忌惮的,截杀知州府中的侍卫,还敢在沿途设伏,恐怕侯爷这个军中,该好生的清理一下了,别让别有用心之人,有了可乘之机。” “何意?” “大晋战败,你觉得他会甘心吗?”姜曦禾笑,“言尽于此,还请侯爷好生考量一下。” 晋阳侯虽然不善言辞,却也不代表是个心思不活络之人,只是更多的时候,他不愿去这般考量人心,毕竟大家都是一起从战场上厮杀回来的弟兄。 而今……晋阳侯吸了一口气:“多谢殿下提点。” “太子妃觉得,军营有人和流寇勾结?”朝暮发问。 “不是觉得,而是一定。”姜曦禾平和的笑了笑,“若非军中无人,又何止于城内流寇横行的消息,传不到西北军中?西北军这么多人,难道不用吃饭?为什么那些押送粮草之人,能平安的过来?为什么西北军在边关巡视的时候,竟然连半分消息都不知道?百姓嘴杂,口耳相传,那些巡视的将士,不可能一点消息都听不见的,除非……” 秦君干脆的接道:“有人瞒住了这些风声。” 朝暮还是不解:“不动押送粮草,这很简单啊!他们若是动了,那么西北军就知道了,到时候出兵围剿,可就因小失大了。” “什么叫流寇?那是一群亡命之人,他们连知州都敢威胁,劫个粮草又有何难?而且他们的地界,是在豫州和肃州之间,为什么他们偏生只动肃州,不去豫州作乱?按道理来说,豫州明明要比肃州更加富庶,而且还无军营驻扎,掌控起来应该更加方便才对。” “这……”朝暮一时之间有些不明白。 “因为肃州有人罩着他们,他们自然不怕,可豫州却不一样,那里并无熟识之人,一旦奏折上呈到京城,等待他们只有被围剿,所以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不敢所有作为,这算什么流寇?”姜曦禾冷笑,“明明是有人别有用心,养了一群私兵。” “你想想,如果这时候有人发动战事,想要攻入肃州的话,那那群流寇恰好是他们的人,所以他们并不需要直面西北军,里应外合就够了。”姜曦禾想了想,又道,“你瞧着啊,我将军队分成两批,一队我先伙同里面的那群所谓的流寇里应外合,让他们替我们打开城门,然后我们悄悄潜进去,你也知道,肃州如今早就是那群流寇的天下了,然后另外一队人马,正面迎战西北军,到时候我们已经进了肃州的这群将士,在两方打的火热的时候,突然从背后袭击,你觉得西北军会如何?” “两面夹击,腹背受敌,就算是西北军有天大的本事,也插翅难飞。” “如此便可轻松的将肃州收入囊中。” “而豫州没有军队驻守,你觉得下场如何?” 050 大梦一场寒 050大梦一场寒 一席话说的朝暮是汗如雨下。 他从未想过这般深远的问题,在他看来流寇就是流寇,哪里来的这么多弯弯绕绕。 姜曦禾瞧着朝暮的神色觉得颇为有趣,便端着茶盏,浅浅的抿上一口。 茶水粗淡,比起知州府上的茶来说,真的是惶不多让。 只尝上一口,她便没有了再喝第二次的胃口。 于是她将茶盏搁下的时候,隔得离自己远远地。 营帐外,晋阳侯脸色稍沉:“这位殿下,我大抵已经知道是谁了。” “不是说了吗?她是大楚的明和公主啊!”小将军不解,正准备掀帘进去,却被晋阳侯一把攥住了他的手:“她是明和不错,可也不是简简单单的闺阁中的女子,你尽量不要和她多接触。” 小将军似懂非懂的点头:“那这位殿下说的话,将军您相信吗?”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而且她……若是说出来,十有八九必定是真的。” “为什么?”小将军懵懂的问道,“她不过只是一介女流之辈,哪有将军说的这般厉害。” 晋阳侯笑着摇头,难得打趣了一句:“大概因为你生的太晚了。” 语毕,他一把掀开帘帐走了进去:“殿下。” “看来晋阳侯已经想好了。”姜曦禾含笑回眸,手指点在了一旁的桌案上。 晋阳侯颔首:“那殿下是否要跟着一起去?” “这种事,并非明和擅长之事,我就不跟着掺和了,免得到时候你们还要分心来保护我。”姜曦禾指了指一旁的朝暮和秦君,“带他们两个去就行。” 说明白些,晋阳侯也不太愿意带着明和的,纵然知道她是谁,可难免还是有些怀疑的。 见着姜曦禾自己不主动去,他自然也不会劝说,于是他神色淡淡的点头,算是应答了姜曦禾的话。 玉楼有些讶异的看了姜曦禾一眼,低声道:“主子,您出了这般大的力,真的不去看看结果吗?” “有西北军的主帅和秦君在,就算是有人藏了私兵又如何?他们出手,还不是手到擒来。”姜曦禾似乎是真的不担心,“而且你觉得我如今有这个精力去管吗?” “对了,再提醒侯爷一句,如果将那群流寇剿了,不妨搜搜山,或许别有收获,也说不定。” 听见这话,玉楼的目光突然就黯淡了下去。 是啊,如今主子的这个身子,的确是不适合再去涉险。 既然已经将事情传到了西北军中,那姜曦禾自然是没有在待下去的理由,又与晋阳侯说了几句之后,姜曦禾便带着玉楼和长沂走了。 朝暮不太放心,便支了一队人马暗中护送,一直到他们进城。 等他们回到客栈的时候,掌柜和小二并没有开门营业,而是闭门在用水擦拭着地板。 她们一行人推门而入:“青天白日,掌柜的何故不开门做生意?” “姑娘回来了!”掌柜的连忙将手中的帕子扔掉,将手在衣裳上擦了擦,“这里血味太重,小的担心会引起官府和那些流寇的注意,便打算将这里好生清洗一番。” “昨儿辱了掌柜的客栈情非得已,还请掌柜的见谅。”姜曦禾也是难得的好性子,“不过不必如此,开着门吹上一日,便也就散了的。” “若是官府中人,直接将我推出去就是,如若是流寇,那也没什么好怕的。”姜曦禾笑着伸手撑在桌面上,“掌柜的,尽管开门做生意便是。” “姑娘难道不怕官府吗?”掌柜狐疑的打量着她。 “我们又没做什么杀人越货的买卖,有什么好怕的,再言如今肃州的知州大人,也算是个好官,不会不明辨是非的。”姜曦禾道,“我有些饿了,你们去备一下菜吧。” 掌柜点头:“因着早晨发生那事,小的并未出去采买,若是姑娘不嫌弃,小的去另一处为您备一桌酒席吧。” 姜曦禾应了声,便带着玉楼转身上了楼。 街上车水马龙,喧闹依旧。 姜曦禾靠着窗,纤细的手指,按在有些灰尘的窗棂上:“许久都不曾这般好生的偷懒了。” 玉楼将刚刚放凉的水,端到了姜曦禾的面前:“这里食宿简陋,主子就先将就一下吧。” “无碍。”姜曦禾接过,将杯中的凉水一饮而尽,“你说如果我不曾留下来,这里又会是怎样一番情景?” 玉楼摇头:“属下不知,不过主子您怎么知道那里藏着的是私兵,而非流寇?” 姜曦禾想了想,给出的答案十分不靠谱:“猜的。” “主子!”玉楼颇为无奈。 “私兵也好,流寇也罢,总归都不是什么好货色,出兵围剿是必须的。”姜曦禾将身子倚在有些斑驳的墙壁上,余光却一直在街上游走。 其实这些不是她猜的,而是真真实实的存在。 在她的梦中,这里的一切都和梦中的景象全部吻合,只不同的事,梦中大燕发现肃州藏有私兵,被大晋一举攻下的时候,她还是大楚公主,并未曾代替浅浅嫁到大燕来。 那一场战役,几乎叫大燕的山河倾覆。 一连失了五座城池,虽然后面南暄意赶到,可大晋此刻军心正高涨,而大燕却是民心涣散,就算是最后倾力将大晋逼退,大燕却也没有落下半分好。 若非那时候,大楚也有些自顾不暇,必定要去分一杯羹的。 姜曦禾想着梦中的事,整个目光倏然就好像飘远了。玉楼一连叫了几声,都没有回头。 最后还是玉楼伸手推了推姜曦禾的肩膀,才将她的神智拉回:“主子,您在想什么?” “我在想……”姜曦禾起步走到了桌边坐下,“杨山是多久和大晋有勾连的。” 玉楼皱眉:“杨山不是逃兵吗?怎么又和大晋扯上关系了?” “是啊,我也好奇的很。”姜曦禾笑,“秦君对他应该不薄,可他最后却选择了大晋,是为什么了?” “难道大晋开出的条件丰厚,丰厚到能让他背主?还是说,他本来就是大晋人氏,当年是他故意潜伏到了秦君的身边,既然潜伏在了秦君的身边,那又为什么,最后又无功而返了?”姜曦禾垂眸,眉眼清冽。 玉楼摇头:“主子,您如今身子不好,还是不要再费这些心思了。聂先生都说了,慧极必伤,您怎么也要为自己想想啊!” “再言,这里有晋阳侯和秦将军,你又何必将事都往自己的身上揽?”玉楼越说越气愤,“让杨山当了逃兵,是秦将军的责任,让整个肃州被流寇相扰,是晋阳侯失察,殿下您自个身子都不好,怎么还去管这些闲事。” 姜曦禾摇头:“这不算是什么闲事。” “如今燕楚一体,若让大晋得逞,不是将我大楚的面子往脚下踩吗?”姜曦禾叹气,伸手支着头,“我这啊,只是为了大楚着想。” “而且天下皆知,杨山曾是秦君的部下,若这事处理得不得当,这黑锅大抵就是我们大楚替大晋背了,我可没有这个替人背锅的打算,所以啊,这件事还是尽早处理的好。” 玉楼颔首:“虽然主子您说的的确是这个理,但您的身子……” “无碍,我走之前聂先生不是给了一小瓶救命的药吗?吃着就好。”说着,姜曦禾突然叹气,“其实这里的事,我倒不是最担心的,我担心的是京城。” “浅浅还在东宫困着了,不知道现在如何?” 提着姜曦禾提起姜卿浅,玉楼只差没有翻白眼了:“主子,您将小公主当妹妹,自幼宠着疼着纵着,可她却没有将您当姐姐啊!” “若非她仗着你的信任,凭借主子您的本事,又怎么可能……沦落至此。”玉楼颇为忿忿不平。 “小丫头你怎么说话的,什么叫做沦落至此啊?”姜曦禾失笑,“我如今不也好好的吗?” “您这个叫什么好好地!”玉楼撇嘴,忍住眼角的涩意。 姜曦禾眉眼顿时舒展:“不是还活着吗?” “活着,自然就算好好地。” 秦君他们并没有大张旗鼓的带着军队入城。 而是通过昨儿朝暮他们逼供来的线报,由着他们先潜进城,将一路上的暗哨处理了之后,趁着深夜才将城外的大军放进了城。 他们去往那些流寇藏匿的山上,势必会经过姜曦禾他们所暂居的客栈。 是夜,姜曦禾也顾不得冷意,将窗户半开着,一簇簇的火光从远处亮了起来,还有铠甲摩擦相撞的声音。 玉楼也跟在姜曦禾的背后支了一个头:“主子,这有什么好看的?” 姜曦禾靠着墙,唇角含笑:“你不妨猜猜他们打算何时出兵围剿那些流寇?” “不是现在吗?”玉楼好奇。 “我猜不是,最快也要等着天亮。”姜曦禾道,“那些流寇已经盘踞山上长达几年之久,首领若真的是杨山,那他势必会利用先天的优势,进行一些布防,如此他们便可占据着地形的优势,从而压制秦君晋阳侯他们,再加上天黑路陡,他们必定不是流寇的对手,就算是,那也必定损失掺重,所以最好的时候,应该是天蒙蒙亮,能让他们认清路,也是流寇比较松懈的时候,一举攻上去。” 052 活捉 052活捉 硝烟弥漫而上,浓烟滚滚,整座山头,几乎都要沦为火海。 如今才刚入春,草木不算多,还有几分湿意,可纵然如此,那大火延绵不绝将方圆十里都烧了一个干净。 晋阳侯沉着脸,看着滚滚而起的火光,颇为无力。 他本打算白日强攻,却不想他的动作,竟然先一步被人熟知,从而用火彻底断了他们的退路。 “将军?”小将军捏紧了手中的兵器,看着冲天而起的火光。 “这人心性之狠,并非是什么小角色啊!”晋阳侯紧紧地捏着有人送来的地形图,“派人来救火。” 秦君的大拇指细细的摩着手中的刀柄:“侯爷,这里救火事宜,你安排给小将军便可,您最好带人赶快回营地一趟。” 晋阳侯转身,紧紧地盯着秦君:“秦将军这是何意?” “我们来时,趁着夜色,还将一路的暗哨全部杀了,你觉得那山头上的人如何会知道我们在此?除非是有人通风报信,侯爷西北军,是时候该清理一下了。”秦君一字一字的说道。 晋阳侯的眉头死死地拧了起来:“你的意思是……” 不等秦君回答,就见远处一人一骑极快的策马而来,马蹄声过,卷起尘土飞扬。 “是殿下身边的长沂公子。”秦君低声在晋阳侯耳边提醒,“就是给我们送地形图的那人。” 晋阳侯应了声,没有多余的回答。 长沂极快的翻身下马,奔至晋阳侯的面前:“侯爷,我家殿下请您赶快回西北军去主持大局。” 见着长沂面色不佳,秦君赶忙问道:“发生了何事?” “西北军中有位将军,听说晋阳侯不在军中,竟然集合士兵,煽动军心,而且我们还有探子来报,说大晋的军队,已经……”长沂语气稍顿片刻,立马就接道,“整装完毕,不知要去哪儿?” “为何会如此?” “主子说,大约是军中的人得到了侯爷您准备出兵去剿匪,按耐不住了,毕竟您该知道,这步棋是大晋下了几年之久的,怎会容许他功亏一篑。” 晋阳侯沉着脸看了秦君一眼,秦君会意:“我这也要赶回大楚去,免得大晋没有对准你们大秦,反而对准我们大燕就不好玩了。” 小将军也收敛了几分笑意:“将军,我虽上战场的时间不及您,但也是您手把手教出来的,若是将军信得过我,便将这里交给我吧。” 对于陈力,晋阳侯的确是信得过的,听见他主动请缨,只稍作思考,便一口应承了下来。 因为此刻,他已经是无人可用。 朝暮也站了出来:“若是侯爷不放心,属下也留下守着就好。” 晋阳侯身手利落的翻身上马,遥遥对着朝暮抱拳:“如此便辛苦大人了。” “食君之禄,为君分忧,应该的。”朝暮回了一礼,就目送他们策马远去。 小将军陈立,看了身边的朝暮一眼:“大人,觉得应该如何?” “堵在出口,若是有人出来,直接杀了便是。” “那这火?” 朝暮淡淡的瞥了眼:“一半杀人,一半去扑火。” “情况如何?”姜曦禾抿了一口茶,抬头看向长沂。 长沂将事情完整了说了一遍之后,姜曦禾噗的一笑:“如今,他们还没猜出潜藏在西北军的细作是谁吗?” “难道不是那位煽动军心的将军吗?” “他是其一,却不是唯一的一个。”姜曦禾支着头,“你想想,如果真的是那位将军知道,那他为什么今天才出手,而不是昨儿趁着夜间晋阳侯他们休息的时候行动?” “那依照主子的意思是……” “当年大晋,能放一个杨山在秦君的身边,为什么不能放第二个杨山在晋阳侯的身边?”姜曦禾淡淡的反问,“或者你再好生的想想,如果细作真的只有那位将军,他是如何知道,晋阳侯作战的时间和计划的?” 长沂大惊:“那依照主子的意思是……” “从始至终,真正的得到大晋的器用的,从始至终,不过陈立一个人罢了。”姜曦禾撑着桌面起身,“带着人,随我出去一趟。” 虽然前世燕晋大战的时候,她还在临安做她的公主,可却并不妨碍,她知道燕晋的战况是如何的惨烈。 那群人能用火将山包围,必定是已经找好了退路的。 而很不巧,她恰巧知道那群人的退路在哪儿。 不在城外,而是在城中,一处巷子的背后。 那个巷子藏在城门口的一处,七拐八弯的,那个巷子空置已久,拿给他们做密室,正是最恰当不过的。 并非是从来无人居住在那,而是当年燕楚一战,大楚屠城的时候,大多数的尸体都被抛置在这儿,常年血气弥漫,还有枉死之人阴魂未散。 曾有乞儿露宿在此,还未至第二日清晨,就被吓得屁股尿流的滚了出来,这个一传十,十传百的,便没有在再敢来这里居住。 可人世间,有哪里来的亡魂,不过是那些人的一场骗局罢了。 按照前生微薄的记忆,姜曦禾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的便找到了那个他们修建的密室的出口。 出口他们是修建在一处破旧的屋子里,里面桌椅倒塌,蛛网结遍,刚一推门,便有许多灰簌簌落下。 姜曦禾淡定的用扇子遮住了头顶,丝毫不避讳脏的踏进了屋子。 “主子。”长生在她耳边低声道,“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这里有一处密道,找出来。”姜曦禾站在屋檐下,“油桶你们都准备好了吗?” 玉楼颔首,挽着袖子,也跟在长生他们身后进了屋。 其实这里的密道很好找,因为这里长年都笼罩在一些骇人诡异的传说中,就连乞儿都不轻易涉入,又有谁回来仔细的研究这里,是以他们很容易的便将此处的密道给找了出来。 随着细微的咔的一声,一处密道,缓缓地从他们眼前开启。 隐约的还能听见里面传来的零碎的脚步声,不算近。 姜曦禾唇角含笑,对着玉楼招招手:“将油全部倒进去。” “他们不是要纵火烧山吗?那我们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好了。”姜曦禾往一边移了一些步子,身后跟着的侍卫,很快就将一桶一桶的油,搬了进来,如数倒了进去。 见着他们将油倒了进去后,姜曦禾牵着玉楼的手,出了屋子:“你们将火石点燃,然后将石门封上。” “是。”两名侍卫应了声后,很快就只留了两人那儿,其余人全部都撤出了屋子。 火光倏然点亮,侍卫面无表情的将火石给扔了进去,可还未触到地面,就被一个人给徒手接住。 那人生就了一张国字脸,看上去正气凛然的。 姜曦禾漫不经心的看了长生一眼,长生极快的冲进了屋子,拔剑刺向那人,男子似乎怒极,拔剑就和长生对上,两人打斗了几番后,长生便将男子给引了出来,男子如今似乎已经没了冷静,疯狂的进攻着长生。 见着两人一出来,守门的侍卫,见缝插针的立马就点了一枚火石,扔了进去。 在侍卫点燃火石的一霎,男子刚好看见,他急急忙忙的回身,丝毫没有顾虑到身后的长生,可他的动作终究慢了一步。 男子只来得及将侍卫刺死,却来不及的将火石救起。 另一个侍卫见了,立马就扑出了屋子,长生眼神一凛,也跟着侍卫的身后离开。 火石刚一触地,顿时火势倏然扑卷而上,一股热浪朝着男子袭来,接着,便是漫天的火舌,和隐隐传进耳的尖叫声。 许多人的声音,全部混合在了一起。 眼见火势就要扑过来,男子来不及多想,也只能往外撤。 他死死地盯着那座已经岌岌可危,快要倒塌的屋子,整个眼睛似乎已经充斥着血色。 姜曦禾冷静的打了一个手势,身边的侍卫就全部围了上去。 并非是她此计太过狠辣,将人活活烧死在密道中,而是因为她知道,若不是他们死,那么这整个肃州都保不住。 打仗,从来都是如此。 战场之上,两军对垒,那些所谓妇人之心,从来都只会害了自己。 “你们是谁?”男子哑着嗓子问,声音中充满了愤怒。 “再问别人之前,这位大人是不是也应该先自报家门?”姜曦禾由玉楼护着,站在他们战圈之外,“不过,我想我是谁,大概对大人来说没什么重要的,若是大人想知道,不妨先和我这些属下过过招,若是你赢了,或许就能知道了。” 男子愤怒的仰天长啸,似乎周围的屋子都因此在震动。 早先的时候,他本就被长生给刺伤了一剑的,如今就又和七八个与他武功相当的人一起过招,就算是绝世的高手,也是逃不过被擒下的命运。 不过因着刚才一事,男子是卯足了劲,一时之间倒也没有落下风。 只是这般打斗,对他体力的消耗也是很快的。 “长生,留活口。”姜曦禾语气淡淡的说道。 长生面不改色的朝着男子的心口挥出一剑,只是没有刺伤,只是浅浅的伤了他。 等着他牵制住他之后,长沂瞅准机会,立马就对着他的膝盖用足了力道,一掌拍去。 万籁俱静之间,只听见啪一声,似乎是什么碎掉的声音。 长生和长沂纷纷落地,用剑压住了他的颈子。 052 活捉 052活捉 硝烟弥漫而上,浓烟滚滚,整座山头,几乎都要沦为火海。 如今才刚入春,草木不算多,还有几分湿意,可纵然如此,那大火延绵不绝将方圆十里都烧了一个干净。 晋阳侯沉着脸,看着滚滚而起的火光,颇为无力。 他本打算白日强攻,却不想他的动作,竟然先一步被人熟知,从而用火彻底断了他们的退路。 “将军?”小将军捏紧了手中的兵器,看着冲天而起的火光。 “这人心性之狠,并非是什么小角色啊!”晋阳侯紧紧地捏着有人送来的地形图,“派人来救火。” 秦君的大拇指细细的摩着手中的刀柄:“侯爷,这里救火事宜,你安排给小将军便可,您最好带人赶快回营地一趟。” 晋阳侯转身,紧紧地盯着秦君:“秦将军这是何意?” “我们来时,趁着夜色,还将一路的暗哨全部杀了,你觉得那山头上的人如何会知道我们在此?除非是有人通风报信,侯爷西北军,是时候该清理一下了。”秦君一字一字的说道。 晋阳侯的眉头死死地拧了起来:“你的意思是……” 不等秦君回答,就见远处一人一骑极快的策马而来,马蹄声过,卷起尘土飞扬。 “是殿下身边的长沂公子。”秦君低声在晋阳侯耳边提醒,“就是给我们送地形图的那人。” 晋阳侯应了声,没有多余的回答。 长沂极快的翻身下马,奔至晋阳侯的面前:“侯爷,我家殿下请您赶快回西北军去主持大局。” 见着长沂面色不佳,秦君赶忙问道:“发生了何事?” “西北军中有位将军,听说晋阳侯不在军中,竟然集合士兵,煽动军心,而且我们还有探子来报,说大晋的军队,已经……”长沂语气稍顿片刻,立马就接道,“整装完毕,不知要去哪儿?” “为何会如此?” “主子说,大约是军中的人得到了侯爷您准备出兵去剿匪,按耐不住了,毕竟您该知道,这步棋是大晋下了几年之久的,怎会容许他功亏一篑。” 晋阳侯沉着脸看了秦君一眼,秦君会意:“我这也要赶回大楚去,免得大晋没有对准你们大秦,反而对准我们大燕就不好玩了。” 小将军也收敛了几分笑意:“将军,我虽上战场的时间不及您,但也是您手把手教出来的,若是将军信得过我,便将这里交给我吧。” 对于陈力,晋阳侯的确是信得过的,听见他主动请缨,只稍作思考,便一口应承了下来。 因为此刻,他已经是无人可用。 朝暮也站了出来:“若是侯爷不放心,属下也留下守着就好。” 晋阳侯身手利落的翻身上马,遥遥对着朝暮抱拳:“如此便辛苦大人了。” “食君之禄,为君分忧,应该的。”朝暮回了一礼,就目送他们策马远去。 小将军陈立,看了身边的朝暮一眼:“大人,觉得应该如何?” “堵在出口,若是有人出来,直接杀了便是。” “那这火?” 朝暮淡淡的瞥了眼:“一半杀人,一半去扑火。” “情况如何?”姜曦禾抿了一口茶,抬头看向长沂。 长沂将事情完整了说了一遍之后,姜曦禾噗的一笑:“如今,他们还没猜出潜藏在西北军的细作是谁吗?” “难道不是那位煽动军心的将军吗?” “他是其一,却不是唯一的一个。”姜曦禾支着头,“你想想,如果真的是那位将军知道,那他为什么今天才出手,而不是昨儿趁着夜间晋阳侯他们休息的时候行动?” “那依照主子的意思是……” “当年大晋,能放一个杨山在秦君的身边,为什么不能放第二个杨山在晋阳侯的身边?”姜曦禾淡淡的反问,“或者你再好生的想想,如果细作真的只有那位将军,他是如何知道,晋阳侯作战的时间和计划的?” 长沂大惊:“那依照主子的意思是……” “从始至终,真正的得到大晋的器用的,从始至终,不过陈立一个人罢了。”姜曦禾撑着桌面起身,“带着人,随我出去一趟。” 虽然前世燕晋大战的时候,她还在临安做她的公主,可却并不妨碍,她知道燕晋的战况是如何的惨烈。 那群人能用火将山包围,必定是已经找好了退路的。 而很不巧,她恰巧知道那群人的退路在哪儿。 不在城外,而是在城中,一处巷子的背后。 那个巷子藏在城门口的一处,七拐八弯的,那个巷子空置已久,拿给他们做密室,正是最恰当不过的。 并非是从来无人居住在那,而是当年燕楚一战,大楚屠城的时候,大多数的尸体都被抛置在这儿,常年血气弥漫,还有枉死之人阴魂未散。 曾有乞儿露宿在此,还未至第二日清晨,就被吓得屁股尿流的滚了出来,这个一传十,十传百的,便没有在再敢来这里居住。 可人世间,有哪里来的亡魂,不过是那些人的一场骗局罢了。 按照前生微薄的记忆,姜曦禾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的便找到了那个他们修建的密室的出口。 出口他们是修建在一处破旧的屋子里,里面桌椅倒塌,蛛网结遍,刚一推门,便有许多灰簌簌落下。 姜曦禾淡定的用扇子遮住了头顶,丝毫不避讳脏的踏进了屋子。 “主子。”长生在她耳边低声道,“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这里有一处密道,找出来。”姜曦禾站在屋檐下,“油桶你们都准备好了吗?” 玉楼颔首,挽着袖子,也跟在长生他们身后进了屋。 其实这里的密道很好找,因为这里长年都笼罩在一些骇人诡异的传说中,就连乞儿都不轻易涉入,又有谁回来仔细的研究这里,是以他们很容易的便将此处的密道给找了出来。 随着细微的咔的一声,一处密道,缓缓地从他们眼前开启。 隐约的还能听见里面传来的零碎的脚步声,不算近。 姜曦禾唇角含笑,对着玉楼招招手:“将油全部倒进去。” “他们不是要纵火烧山吗?那我们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好了。”姜曦禾往一边移了一些步子,身后跟着的侍卫,很快就将一桶一桶的油,搬了进来,如数倒了进去。 见着他们将油倒了进去后,姜曦禾牵着玉楼的手,出了屋子:“你们将火石点燃,然后将石门封上。” “是。”两名侍卫应了声后,很快就只留了两人那儿,其余人全部都撤出了屋子。 火光倏然点亮,侍卫面无表情的将火石给扔了进去,可还未触到地面,就被一个人给徒手接住。 那人生就了一张国字脸,看上去正气凛然的。 姜曦禾漫不经心的看了长生一眼,长生极快的冲进了屋子,拔剑刺向那人,男子似乎怒极,拔剑就和长生对上,两人打斗了几番后,长生便将男子给引了出来,男子如今似乎已经没了冷静,疯狂的进攻着长生。 见着两人一出来,守门的侍卫,见缝插针的立马就点了一枚火石,扔了进去。 在侍卫点燃火石的一霎,男子刚好看见,他急急忙忙的回身,丝毫没有顾虑到身后的长生,可他的动作终究慢了一步。 男子只来得及将侍卫刺死,却来不及的将火石救起。 另一个侍卫见了,立马就扑出了屋子,长生眼神一凛,也跟着侍卫的身后离开。 火石刚一触地,顿时火势倏然扑卷而上,一股热浪朝着男子袭来,接着,便是漫天的火舌,和隐隐传进耳的尖叫声。 许多人的声音,全部混合在了一起。 眼见火势就要扑过来,男子来不及多想,也只能往外撤。 他死死地盯着那座已经岌岌可危,快要倒塌的屋子,整个眼睛似乎已经充斥着血色。 姜曦禾冷静的打了一个手势,身边的侍卫就全部围了上去。 并非是她此计太过狠辣,将人活活烧死在密道中,而是因为她知道,若不是他们死,那么这整个肃州都保不住。 打仗,从来都是如此。 战场之上,两军对垒,那些所谓妇人之心,从来都只会害了自己。 “你们是谁?”男子哑着嗓子问,声音中充满了愤怒。 “再问别人之前,这位大人是不是也应该先自报家门?”姜曦禾由玉楼护着,站在他们战圈之外,“不过,我想我是谁,大概对大人来说没什么重要的,若是大人想知道,不妨先和我这些属下过过招,若是你赢了,或许就能知道了。” 男子愤怒的仰天长啸,似乎周围的屋子都因此在震动。 早先的时候,他本就被长生给刺伤了一剑的,如今就又和七八个与他武功相当的人一起过招,就算是绝世的高手,也是逃不过被擒下的命运。 不过因着刚才一事,男子是卯足了劲,一时之间倒也没有落下风。 只是这般打斗,对他体力的消耗也是很快的。 “长生,留活口。”姜曦禾语气淡淡的说道。 长生面不改色的朝着男子的心口挥出一剑,只是没有刺伤,只是浅浅的伤了他。 等着他牵制住他之后,长沂瞅准机会,立马就对着他的膝盖用足了力道,一掌拍去。 万籁俱静之间,只听见啪一声,似乎是什么碎掉的声音。 长生和长沂纷纷落地,用剑压住了他的颈子。 053 审问 053审问 火光冲天而起,守城的将士寻着火光而来。 姜曦禾侧耳听着,抬头看了长沂和长生一眼,两人一人提着一边,极快的施展轻功就跃上了屋顶,几个跳跃间,身影便消失在他们的面前。 等着他们的身影消失的瞬间,那几个守城的将士,恰好执剑跑到了她们的周边,将她们团团围住。 刀剑相对。 “姑娘是何人,为何纵火烧城?” 姜曦禾将目光收回,淡淡的看着询问她们的那个首领:“这位大人不必为难,我也只是奉命行事,这处的火,还请各位大人,不要扑灭。” 那剑尖又上前了一寸,只差没有顶上喉咙那:“怕,我倒是不知道姑娘是奉了谁的命令,竟然敢纵火烧城?不妨姑娘说与我听听。” 姜曦禾只当做没瞧见,从腰间扯了一块玉佩递上去:“奉晋阳侯和太子的命令,大人觉得这两人的命令可够?” 那将士拿着绘有龙纹的玉佩,只觉得自己的手中沉甸甸的,好像要将自己整个人都彻底压下去一般。 姜曦禾轻巧的从他的手中将玉佩拿了出来:“这事大人也可以上禀知州大人,你说是一个姓姜的姑娘说的便是了。” “是,那属下就不打扰姑娘了。”那将士一挥手,刚准备收兵的时候,却被姜曦禾冷不丁的叫住,“大人,如今大晋在边境蠢蠢欲动,大人还要多加防范才是。” “多谢姑娘提醒。” 山上的大火已经被扑灭的七七八八,就在朝暮和陈立准备搜山的时候,一大群人却突然从地面冲了出来,许多人面带黑灰,衣裳也是残破不堪的,而且各个面目狰狞,和他们打斗的时候,似乎是扭足了劲。 陈立眉头微微隆起,可手下的长枪却没有半分犹豫,一杀一个准。 那些人多多少少都受了一些伤,再加上首领不在,人心涣散,哪里会是西北军的对手,于是他们很轻易地就捉住了一个逃出来的人。 那是一个还未及弱冠的男子,姑且算作是少年,剑眉星目,一脸的浩然正气,被他们捉住后,一心想要从他们手中逃脱,见着逃脱不能,便又要咬牙自尽,简直是各种方法都想用遍。 可纵然如此,还是被那些西北军踩在了脚下,用力的用脚尖压住了他的背脊,让他连动一下都觉得困难。 陈立收了枪,走到了那个少年的身边,长枪入地,震得少年的周围都抖了一阵:“你们为何放火烧山?” “那你们又为何要来?”少年咬牙切齿的抬头,一双眼睁着,恍若铜铃般。 “你们可是匪?不来围剿你们,那该围剿谁?”陈立蹲下身,一双手恶狠狠地钳制住了少年的下颌骨,“你说,为什么你们会出现在这里?” 少年不屑地勾嘴,猝不及防的吐了他一口口水。 陈立沉着脸用袖子将脸抹干净,站起了身,不耐的低头看着他:“少年郎,我劝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威胁有用吗?”朝暮不屑地声音从后面传来,陈立回头,就见一个人倏然给他从手中给扔了出来,恰好扔在那个少年的面前。 少年看了眼,便紧紧地咬住了嘴唇,大力的似乎都要流出血来。 “何意?”陈立转头看向朝暮。 朝暮拿着剑过来,剑尖还在滴血,他一脚就踩在了那个中年男子的后背上,血也顺着他的剑尖一点点的流在了中年男子的脸上:“也没什么,就是刚刚打斗中,一直看见这个男人往这里看,我觉得有猫腻,就把他顺手给抓了。” 说着,朝暮弯下身子,用剑尖抵在了男子的脸上:“小兄弟,这人你认识吗?” 少年死死地咬着牙关,不说话,那样子看上去真是倔强的想叫人将他的身子里的反骨,一点一点的全部打碎。 朝暮见着少年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也不废话,手一样直接就将男子的小拇指给一剑斩了下来。 男子痛极的呼了一声,少年撕心裂肺的喊道:“爹!” “父子呀,正好。”朝暮将剑换了一个方向,“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吧,我问你一句,你就回我一句,你若是不回我,我就将他的手指,一根一根的切下来。” “若是你不说,那我就只有将你爹的身上的皮肉,一刀一刀的给刮下来。”朝暮微微一笑,“我以前跟在太子身边,是掌控刑罚的,所以手段可能有些残忍了,还请诸位兄弟,多忍耐一下。” 其实吧,那句话是他临死乱扯的,这两招都是他现学现卖的。 至于是跟谁学的,除了长生那群家伙,还能有谁。 朝暮的手指微微一动:“你觉得我的提议如何?” “士可杀不可辱,我若是不答应,你能奈我何?”少年说的是咬牙切齿。 “哦,那就只有把他折腾死了,再来折腾你。”朝暮耸肩,一瞬间眼神又变的十分冷戾,“你们刚刚藏身在哪儿?” 少年倔强的咬着牙关不回答。 朝暮冷冷瞥了眼,随即便又利索的切下了男子的一根手指,两根血淋淋的手指,便这般毫不遮掩的摆在他的面前。 少年此刻眼眶通红,显然情绪已经愤怒到了极点,也已临近崩溃的边缘。 朝暮可已经过了菩萨心肠的时候,他面不改色的又问了一次,见着少年不回答,朝暮刚准备故技重施,就听见少年尖叫起来:“我说,我说!” 朝暮这才收了剑,平静的落在了男子的手边:“你说,我姑且听着。” 客栈已经紧闭了门窗。 姜曦禾坐在椅子上,面前是被五花大绑丢在冰凉地板上的那个男子。 想必回来之后,就被长生和长沂给收拾了一顿,所以看上去精神气要比先前差很多。 两人就这般一坐一躺的,谁也不理谁。 就这般过了半盏茶的时候,大概是已经客栈内的血腥气并没有散干净,还余有一点味道,再加上现在又紧闭了门扉,那味道就更重了。 男子也曾是在死人堆里摸爬滚打的,自然是对这个味道熟悉的紧,心态也渐渐地从先前的满不在乎平静,变得多了几分烦躁。 可是面前半大的姑娘,依旧面不改色的坐着,甚至看上去心情还是极好的样,这个认知就让他更加不舒服。 忍耐了许久,男子终是开了口:“姑娘,你我好像无冤无仇吧!” “无冤无仇?”姜曦禾眉眼含笑的看了他一眼,“或许吧。” “那姑娘这是何意?”男子低头看着将自己绑的死死绳子,语气也是颇为轻佻熟稔。 “哦,我开心呀。”姜曦禾舒服的将身子靠在椅背上,将腿翘了上来,手指一下一下的敲击着身边的扶手。 声音点点,清脆入耳。 男子不解的皱眉:“我得罪过姑娘吗?” “也许有了,公子这般机智,想必是什么事,也不用我多说吧。”姜曦禾好以整暇的看着他,“或者说,我这个属下伺候的不得力,让公子觉得不舒服了?不过还是要请公子体谅,我们出门在外,走得急,有些东西啊,没带。” 什么东西……他心中隐隐已经有了猜想。 “本来是想直接将公子送去知州府的,但是知州府的那群侍卫,也不是我埋汰他们,就是一群草包饭桶,要不然也不会连屈屈的几个流寇,也对付不了,公子您说,是这个理吧。”姜曦禾笑意嫣嫣的,男子的心却是一沉再沉:“姑娘是朝廷的人?” “可以这么说,也可以不这么说。”姜曦禾笑,“不过不管如何,我始终觉得公子的来头太大了些,想必知州府那区区的牢房,应该是关押不住神通广大的公子您的,所以也就只能委屈公子一下,屈尊在这间客栈中。” “你知道我的身份?”男子眸光骤然幽暗。 “不就是流寇吧,还有什么身份呀。”姜曦禾支着头,一派轻松写意。 男子大概也知道今天自己可能是要栽在这里了,也是常在路边走,哪有不湿鞋的。 况且……她的身份也应该不简单吧,男子在心中估量着,嘴上却道:“这间客栈死过人?” “是啊。”姜曦禾也是供认不讳,“就是你的人,要不然你以为你们的藏身的地点,是怎么被发现的。” “本来,我只是想在这里稍作歇息的,可偏偏啊,你们就是要惹出这么多的事了,害得我不能如约归京,你说这笔账,我该向谁讨比较好。” “原来是我不长眼的属下惹怒了姑娘,这样吧,我像姑娘赔罪,不管姑娘要什么,只要是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里,我都给姑娘寻来,当做赔罪可好?”男子微笑着,心中不但没有分毫的轻松,反而愈加紧绷。 什么耽误归期,根本就是托辞罢了! 这些事,也不过是她的发难的一个导火索。 男子微笑着等着她回答。 姜曦禾很认真的托腮想了想,目光温软无辜的紧,就像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既然公子,这般有诚意,我也不好拒绝不是?说起来,我还真有些,我想要弄到手,却又无能为力的东西了,公子可真的愿意满足我的愿望吗?” 男子直觉这是一个陷阱,可又忍不住异想天开的想,或许这位姑娘真的是只是无意路过了,他沉吟了片刻,便道:“不知姑娘想要什么?” 054 那杨山是谁? 054那杨山是谁? “我想呀……”姜曦禾的手,按在下颌上,细细的来回的摩擦,语笑嫣然,“我想要大晋的江山。” 说着,她又笑了一声,笑声清越,带着蔑视众生的凛冽,和刚才温声细语的模样全然不同:“不知公子可否能满足小女子的心愿了?” 男子脸色倏然发白:“姑娘还真是敢说。” “公子都敢做了,我说说又如何?”姜曦禾将手从自己的下颌放下,伏在了椅子的扶手边上,“不知公子觉得我这个提议如何?” 男子目光幽暗:“姑娘这怕不是在痴人说梦吧。” “是不是痴人说梦,还不是全凭公子一句话吗?”姜曦禾分毫不让,步步紧逼。 身上绑着的绳子也是越来越紧,男子侧身动了一下:“我不过是一名流寇罢了,哪里能有这办的本事。” “公子是流寇不错,却不是普通的流寇,这件事对公子来说,并不难,不是吗?”姜曦禾瞧着他,“反正如今大局已定,公子何必非要这般苦苦挣扎了?” 若说先前他还存有三分侥幸的话,如今已经是一分都不曾剩下:“姑娘莫不是在打趣在下?小人自幼孤苦无依,流落山头,被人相中,所以也就做了一个流寇罢了,哪里有这等通天的本事。” “公子自然是有的。”姜曦禾浅笑,“只要公子想,便可以。” “姑娘太高看在下了。”男子依旧不为所动,继续和她打着马虎眼,似乎想要就此蒙混过关。 “是不是高看了公子,我心中自有平定,如今还全要看公子肯不肯配合了。”姜曦禾道,“毕竟不是每个流寇都有这等通天的本事,能从山上挖一个密道,直通城门口。” 说着,姜曦禾顿了一下:“你说,我今儿要是晚去一步,让你们从那个密道出来,这整个肃州会如何了?” “守城的将士会被你们杀掉,然后你们会极快的占领肃州,等着大晋开战,便里应外合,将西北军一网打尽?”姜曦禾目光在男子身上流连一番,“不若,咱们换另一个问题。” 男子一声不吭。 “西北军中,是否有你安插的探子?” “姑娘真的是太高估小人了,在下哪有这般本领在西北军中安插探子,小人只是一个平民百姓后沦落为流寇的一个可怜人吧。” “哪不知公子是哪里人氏?竟然会流落到肃州来。”姜曦禾又问。 男子叹着气摇头:“小人竟然是肃州人,肃州发生战乱后,小人一家被杀,这不是走投无路了吗?” “原来公子是肃州人呀?”姜曦禾笑着,“哪不知公子的家人何时亡故?公子又是何时落草为寇的?” 男子有些不安的蹙眉,觉得这姑娘怎么都不按照套路来,明明她都……为何会这般轻易地放弃。 他在心中思索了一番后,便又道:“小人是在弱冠那年是去双亲的,那一年正是燕楚大战。” 似乎说到了往事,男子眼中染上了几分泪:“也正是因为见过这般残酷的大战之后,小人这才心死,恰巧遇见了我们的头领,便跟着他一同去了。” “那为什么不参军了?” 男子神色一噎,也不知该作何回答,沉默了半响,才听见男子说道:“参军小人不是没想过,只是小人未有户籍,不得已才放弃了这个打算。” 姜曦禾颔首:“公子说的故事挺精彩的,不去做说书先生真是可惜了。” “小人所言句句是实话,若是姑娘不信,大可去寻小人以前的街坊邻居问一问便知。”男子立马就气愤的涨红了一张脸,好像真是有这么一回事。 姜曦禾毫不在意的挥手:“去哪里找你的街坊邻居?是天上还是地下啊?” “姑娘为何就是不肯相信小人所言!”他愤怒的吼着,想要站起来,可却因为身上被绑着身子,动一下又重新摔了下去。 姜曦禾眨了眨眼,看上去颇是灵动调皮:“看来公子是不肯与我说实话了,如此那我也就只好对不起公子了。” 长生和长沂沉默的从她的身后站出来,两手手中俱皆拿了一根长鞭,鞭子上带着细微的倒刺。 男子怒极反笑:“姑娘这是打算屈打成招吗?” “那公子可愿与我说说实话了?” “小人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句违背,愿天打雷劈!”男子龇牙咧嘴,似乎说得跟真的一般,发完毒誓,男子便傲然的抬着下巴直视着姜曦禾,好像是在证明什么一般。 姜曦禾轻笑:“公子这个毒誓发的可真爽快。” “如此,姑娘可该相信了吧!”男子颇为气愤。 “好啊,就算我信了,不若再寻问公子一事吧。”姜曦禾瞧着他。 男子点头。 “那不知公子可认识一个名叫杨山的男子。”姜曦禾笑意嫣嫣,“那人是个背主的东西,公子若是知道,不妨与我说说?” 男子脸上的神色在瞬间收敛,便得如在密道中所见一般,平静淡漠:“你是谁?” “那公子是谁?”姜曦禾道,“不若请公子先自报家门如何?” 男子冷笑:“姑娘既然已经知道,又何必多问,不过今儿折在姑娘手中,我杨某人倒也是心服口服的。” “呀,竟然承认的这么爽快,公子不在装一装吗?没准我就相信了。” 男子,也就是杨山,目光移到了长生和长沂的身上:“我若是不招,那些鞭子估计就招呼在我的身上了吧,姑娘竟然知道我是谁,我又何必去受这些皮肉之苦了。” “不过姑娘先前所言之事,杨某人是真的不知,但姑娘若是想要这个大燕或者大楚的江山,没准小人能告诉一些姑娘有用的消息。” “不,我就想知道大晋的,杨将军就说说吧。” “大晋可是三国之中最弱的,征服起来可什么感觉都没有。”杨山冷声道。 “既然如此,你又为何要替大晋卖命了?”姜曦禾说道,“不过先前杨将军不是还说自己是大燕人吗?” “姑娘已经明白我的身份,又何必多问。”杨山目光幽深的看着她,“先前姑娘还不是一步步的给小人我下套。” “看来杨将军是不肯合作了。”姜曦禾敛了一下眸子,“既如此还是要劳烦杨将军受受这个皮肉之苦了。” “姑娘!”杨山高声一呼,“小人真的不是大晋人,小人是大楚的,是大楚的皇帝让小人安插在肃州的!要不然,凭杨某人一己之力,怎么可能在这里隐藏这般久!” 姜曦禾嗤笑:“这话当真?” “千真万确,还请姑娘明鉴,若是姑娘不信,大可去大楚的军中询问一番!”杨山说的斩钉截铁。 姜曦禾伸手按住了眉心:“杨将军,大概还不知道我是谁吧!” “姑娘颜色倾城,想必定是一位贵人。”杨山恭维道。 “的确是贵人没错。”姜曦禾点头,“还有我姓姜,封号明和。” 杨山愕然抬头。 “看来杨将军,还是不愿和本宫说实话了,如此便请杨将军,好生受受这个皮肉之苦吧。” 青山脚下,大火已经扑灭。 那些侥幸逃出来的人,也被西北军斩杀在了刀尖之下,一时之间整个青山,都浮上了一层血腥气。 朝暮的剑依旧插在那个男人的手指间,弯着腰极其冷漠的注视着面前的少年。 少年的声音已经将近喑哑,甚至眼角都有几分血泪将他的眼染红:“……山庄之中,有一处密道,我们接到密信之后,便收拾东西,准备赶往城外,那里虽然有守城的将士,但也没多少,不是我们的对手,后来我们在首领的带领下,就准备通过密道出城,然后再将肃州给控制起来,可就在他们快要走出密道的时候,有人在密道的那头放了火,密道之中全被人倒了油,火一碰见那油和油桶,整个火势便都控制不住,首领本来已经截住第一个火石,后面又有人丢了一个进来,火势燃起,房屋倒塌,我们出去的路彻底被封死不说,我们的人将近八成多,全部葬身在火海之中,只有少数的人才跑了出来,我也不知道我们首领,到底有没有事,是否平安无恙……” 说完,少年咬牙切齿的抬头瞪了朝暮一眼:“我知道的就是这么多!” “可看清纵火之人?” “没有,火势太大了,将面前全部都遮住,根本看不清……”少年眼中透出一股恨意,“只隐约瞧见一道模糊的身影,像个女子……我若是知道是谁,必定将他碎尸万段,以报我众兄弟的血海深仇!” 朝暮隐约也知道了是谁,他不作答,又挑了几个问题问后,便指挥一旁的西北军将两人绑了起来:“这两人我带回去仔细审查。” 说着,便将自己身上的玉佩给递了出去。 是东宫的腰牌,西北军也不好拦着,自然是点头答应。 朝暮提着少年:“小将军要和我一起吗?” 陈立本就有些不安,听此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他和一个副将交代了几句后,便提着男子,随着朝暮一同走了。 055 无眠 055无眠 闷哼声一点一点的变大。 就先已经散的差不多的血腥气,又一次盈满了整个客栈。 大白和小白闻着味道,也匆匆的从楼上寻着味道下来,守在了姜曦禾的身边。 杨山整个人已经被鞭子抽的伏在地上一动不动,整个人的背上,都是一片血肉模糊的,还有不少的血从背上蔓延下来,将四周的地砖染红。 姜曦禾面不改色的让玉楼煮了一壶茶,正慢慢的喝着。 虽然肃州的茶叶都不太好,但入口还是不错的。 整个客栈安静无声,唯有鞭子破空之声和鞭打在皮肉上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长生和长沂才纷纷住了手。 “事急从权,其实我也不想这般对待杨将军的。”姜曦禾笑着,用茶盏挡住了唇,“如今杨将军可否我与详细一说,西北军中你们到底安插了多少人?” “若是将军觉得我们现在说的这个事有些不好开口,那不如杨将军先说说自己的身份如何?”姜曦禾道,“其实我很挺好奇的,当年杨将军是怎么混到秦君的麾下的。” 杨山勉强的将涌到了嘴边的血,重新给吞咽了回去,下巴支在地上,抬头看她,嘴唇翕动,可到底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主子瞧着杨将军好像快不行了,要不隔夜再审?”玉楼依偎在她的耳边小声提醒。 “好啊。”姜曦禾懒懒的换了一个姿势,“不如我们去知州府吧,那儿的玩意想必比这里的多,杨将军应当会更喜欢的才是。” 杨山如今真的是没了任何的力气,整个人趴在了那,就像是濒死之人般。 长生和长沂两人收了鞭子,更准备将他拖下去,就听见客栈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两道人影一前一后的进来,听着门栓插上的声音后,就见杨山的身边又多了两人。 一个中年断指的男子,还有一个鲜活的少年郎。 本来已经有些疲倦,准备去歇息歇息的姜曦禾身子一顿,又重新坐回了椅子上,微扬着下颌:“这两人谁?” “流寇,活的。”朝暮答道,眼神却不自觉地瞥向了中间的那人,“这人是?” “大概是他们的统领。”姜曦禾指了指,“喏,他们两人认一认?” 少年听了姜曦禾的话,立马转头,等他看清之后,顿时就撕心裂肺的叫了起来:“首领!” “果然认识啊。”姜曦禾支着头,“这下也正好,省了事,喏,分开审。” “姑娘,这个少年骨头硬,若是分开审,想必不会招的。”朝暮的眼神落到了那个中年男子的身上,“这人是他的父亲。” 姜曦禾的目光在三人身上转一圈:“去赶车吧。” “姑娘,不在这里吗?” “这里什么玩意都没有,怎么审?”姜曦禾理着裙裾起身,“去知州府吧。” 大概是见着西北军入城又出城,林骁觉得情况不太对,便加强了知州府的护卫。 姜曦禾马车刚到的时候,林骁就带着他的夫人一同来迎了她。 她的目光在林骁身边的妇人身上流连了一圈:“玉漪。” 妇人立马就眼眶泛红的走了出来:“玉漪参加殿下。” “如今你我已非主仆,这等大礼就免了吧,再言这次冒昧来讨饶林大人,实在是有一事相求。”姜曦禾将妇人扶了起来,然后将目光慢慢的从她的身上转移到了林晓的身上。 林骁作揖:“还请姑娘进府一叙。” “你们便将车子从后院赶进去吧。”姜曦禾对着长生说道,便随着林骁一同进了府。 虽然肃州贫瘠,但作为西北军常年镇守之地,这里的牢房却是不错的。 最起码有些玩意很是齐全。 姜曦禾和林骁玉漪用了膳之后,便也赶去了牢房,本来林骁是想跟着去的,却被玉漪给拦住。 按照玉漪的说法是,他是个文人,这些场面着实是见不得的。 到底是从自己宫里放出来的人,姜曦禾见着这小两口感情不错,自然心中也是有几分欢喜的。 这人一有些欢喜,食量便有些控制不住。 姜曦禾较之往常,多下了几筷,玉楼见了立马就喜笑颜开的:“还是玉漪姐姐的面子大,若是往常由着奴婢伺候,殿下都不曾吃上这么些的。” “那殿下可得在这里多呆些日子,也好让玉漪将您养的白白胖胖的。”玉漪也跟着笑。 玉漪原先是她身边的女官,比曾经的玉欢还要亲近一些,只是后面她到了年纪,遵循祖制是要放出宫的,本来玉漪也不想走,那时候她初尝情滋味,知道有个真心实意喜欢自己的人有多么难得,便强硬的将她放出了宫。 谁知道,最后和玉漪在一起的,却不是当初的那个少年郎。 或许,这就是有缘吧。 地牢昏暗无天日。 也因为流寇常年猖獗于此,地牢倒算是废弃了有一段时日,有些刑具上,都生了锈。 姜曦禾让人掌了灯,将几样刑具一样一样的过了遍,这才住了手,重新缩在了椅子上。 她身子骨差,这几日连连梦靥,又因为肃州的事情消耗了些心神,如今整个人都恹恹的,没什么精气神。 玉楼看着几乎要缩成一团的主子,叹了气转身和长生说了什么,便转身去了地牢,等回来的时候,手中拿了大氅,她过来给姜曦禾搭上:“主子,您还是要注意身子才是。” 姜曦禾恹恹的颔首,示意着长生尽快开审。 这次他们审的不是杨山,而是那个少年郎。 少年是个不怕死的,骨气硬,可相对的也是个重情重义的,他自己如何没关系,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家的父亲被折磨的不成样子。 姜曦禾支着头:“倒是个不错的,可惜……” 可惜什么,这里人心都门清。 长生没有用先前的鞭子,而是从那堆刑具中,随意拿了一样起来,鞭子浸在盐水里,然后走到了那个中年男子的面前。 长鞭破空而至,铁链哗哗作响。 夜已深。 窗外又落了不小的雨。 那雨声滴在庭阶上,生生的扰了人的梦。 姜曦禾也睡不着,干脆披了衣裳起来,临窗坐下,偶尔有雨水顺着风搭在了窗棂上,刚碰着,凉意便滚滚而至。 云层不知何时将月色全部遮了个干净,只留下几分黯然。 长沂今儿替她守夜,自然也为睡,如今见着她开了窗,便也从房梁上滚了下来。 他掌了灯:“主子心烦?” “算吧。”姜曦禾支着头看着落在石阶上的雨,神色淡淡的,也不知在想什么。 自从他们主子恢复记忆以来,他是越来越摸不透自家主子的想法了。 若是以往,就算是大晋打进了肃州,也不会见得她出手帮衬的。 就像是他们前段时间去帮南暄意,主子给他们下的命令只有一个,护南暄意安好。 除此之外,便无其他。 怎么就出去一趟,就变了这般多。 若非主子的行事作风还和以前相差无几,他都要怀疑自家的主子又被人给掉了包。 “不知主子在心烦什么?不若与属下说说?”长沂提议,然后一转身就出了屋子,站在了廊上,窗子外。 “说不清。”姜曦禾捻着手指,“总觉得如今的日子,有些不真实。” “主子何时会这般患得患失了。”长沂失笑,“若是主子是担心太子殿下,那好办,咱们就去将太子殿下打晕,将他扛出城,绑到您的面前如何?” “这日后啊,是要走遍海角日暮天涯,还是男耕女织闲赏晚霞,还不都是看您的心情。” 这回轮到姜曦禾笑了:“这和土匪行径有什么差别?” 长沂眨眨眼:“要不主子,将太子殿下弄回大楚呗!让他当您的驸马。” “你说的倒是简单。”姜曦禾还在笑,此时雨势渐渐收了,云层也散了,将被遮住的月露出了浅浅的一角。 不知怎地,她就想起了梦中那人。 那人虽然话不多,可也是会陪着你看星星看月亮的。 见着姜曦禾又在发呆,长沂直觉有些不对劲,连忙伸手推搡了自家主子一下,似真似假的抱怨:“主子,您有在走神?” “是吗?”姜曦禾歪着头,将自己的情绪稍微收敛了一些,“殿下可有回信?” “主子,如今殿下离开,也不过才两三日的光景罢了。”长沂将面前的窗户稍微掩住,“您身子不好,可是受不得寒的。” “无事。”姜曦禾直接整个人都趴在那儿,“你说肃州的局势多久才能明朗起来。” 长沂摇头:“这可不好说,还是得看咱们那个晋阳侯的脑子能不能转个弯来。” “他?”姜曦禾也跟着想了想,“能坐镇西北,想来也不是什么有勇无谋的莽夫,要不然你觉得殿下会放心将整个西北之境交到他的手中。” “若非蠢得,为何肃州出了这么大的事都不知道?”长沂反问。 “因为……有人一手遮天,里应外合。” “你瞧,当年秦君不也没发现杨山是大晋的探子吗?”姜曦禾揪了揪长沂的衣裳,“难道你觉得秦君是个蠢得吗?” 长沂一时无言。 056 招供 056招供 天明,雨还未停。 雨滴声依旧从屋檐上滴下来。 姜曦禾浅眠起来,玉漪已经像当年那边,洗漱干净,站在了她的门外候着。 姜曦禾用手扶了扶有些昏胀的额头:“你怎么气得这般早?” “当然是为着伺候殿下。”玉漪笑着,让下人将洗漱的东西端进来,然后亲手伺候她洗漱。 姜曦禾本想伸手挡回去,却被玉漪先一步的拦下。 “殿下。”玉漪娇嗔道。 “嗯。”姜曦禾懒洋洋的应了声,“玉漪你该知,你如今是官家夫人,如今这些活计,不该再是由你来做。” “可我想做。”玉漪笑着,将人扶到梳妆台前坐下,“对玉漪来说,能在亲手为殿下挽一次发髻,在亲手伺候一次殿下,已经是玉漪足够大的福气。” “殿下,您就让玉漪做吧,不知道这次分别之后,你我主仆又何时能够再续前缘。”玉漪一点一点的用木梳,将她的发尾梳顺,语气中满满的全是伤感和落寞。 姜曦禾转身拉住了她的手:“玉漪。” “殿下。”玉漪立马就跪了下去,双膝触地,显得十分冰凉。 如今正是春寒袭人的时候。 “起来吧,如今你我也不是主仆,你不必这般与我。” 玉漪靠在了她的怀中,泪水涟涟:“我知道当年是殿下心疼奴婢,这才将奴婢放出了宫,可对奴婢来说,呆在殿下身边,比什么都重要。” “当年……我记得你喜欢的是你青梅竹马的表兄才对,怎会与林骁遇上?” “当年啊……”玉漪叹气,将头缓缓地靠在了姜曦禾的膝上,“被殿下您放出了宫后,奴婢本想回去过安生日子的,男耕女织,可惜……表哥他不给我这个机会。” “在我有孕的时候,他和另一个女子珠胎暗结,我一时气不过,便将那女子和她腹中的胎儿一起弄死了,这事被表哥发现,便休了我,我无处可去,便想回宫去寻殿下的,谁知殿下正好大病,奴婢无法,不知为何就流落到了这里,与林骁相识。” 说到这个名字,玉漪的脸上都带上了几分羞怯:“林骁待我极好。” “那你腹中的孩子?” “没了。”玉漪耸耸肩,泪痕点点递上。 “如何没得?”姜曦禾的手放在了她的头顶,柔顺的摸着,“告诉我,好不好?” “被那女子……”玉漪说到一半,变没了声音。 如何没得,已是心知肚明。 玉楼的手也按在了她的肩上:“可要我们为你报仇。” “那人已经死了,既然死了,以前所有的种种,便一笔勾销好了。” “那女子虽死,可那个男人却没死。”玉楼意有所指的说道,目光却直愣愣的看着姜曦禾。 对于此事,姜曦禾只是浅浅的一笑,已是默许。 午膳过后,长生便来了此处院子。 姜曦禾披上大裘,很快便随着他去了地牢。 地牢阴暗潮湿,不过一夜的时间,已经遍布了几分血气。 “看来你们昨晚下手挺狠的。”姜曦禾用手绢掩了口鼻,随着长生一步步的进了地牢的深处。 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最近啊,她是越来也闻不得这些血腥气了,总觉得心中翻呕的十分厉害,怎么也抑制不住。 不知想到什么,她突然就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腹部。 长生不经意的回头,恰好见着的便是她这般有些懵懂无辜的模样,他轻笑声,伸出手指在她的面前晃了晃:“主子,您在想什么了?” “没什么。”瞬间回神之后,姜曦禾摇头,加快了脚步,随着他一同走了进去。 地牢的深处,正分别绑着三个人,三人皆用铁链锁住,死死地缚在铜柱上。 面前是火探,正熊熊燃烧着。 走了这么一段路进来,姜曦禾已经觉得自己有些乏了,干脆让人拉了一张凳子在她的身后,供她坐下。 “一夜未见,不知杨将军觉得如何?”姜曦禾规规整整的坐在了椅子上,笑靥如花。 玉楼很识时务的立马抱了一个手炉来,塞到了她的手中:“主子,这里冷,您可得当心这身子。” “无碍,这里也不算的,毕竟咱们向来享福享管的杨将军都受得住,何况我这等人啊。”姜曦禾抿着嘴角微微一笑,“杨将军,您觉得我说的如何?” 杨山嘲讽的半抬着眼:“不如何。” “不过,明和公主手段的确不错,我们那般隐蔽的密道,没想到您都能找出来。”杨山语气平缓,极是能忍。 “那就多谢杨将军夸奖了。”姜曦禾打了一个呵欠,撑着神,“昔日明泽尚在闺中的时候,就曾听过将军的威名,如今瞧来似乎不假。” 杨山没说话,只是一双眸,极冷的盯着她。 那种感觉,就好像你行走在黑夜下的丛林之中,周边不知何时,都会随时随地的窜出无数的猛禽来。 然后狠狠地一击致命,咬断你的喉咙。 “当日,杨将军在军中,掌管的便是刑罚这一块,想必这些手段,你也见得多了,自然是不会怕,也没什么感觉的。” 这话姜曦禾说的的确不错,杨山是从死人堆里摸爬滚打出来的,这些刑罚,对他而言,也不过是挠痒痒罢了,的确起不了什么作用的。 兵书有云,用兵者,攻心为上。 对着一个全身都是硬骨头的人,这些玩意的确是不够看的。 姜曦禾懒洋洋的打了一个呵欠,指了指另外的两人:“他们如何?” “全招了。”长生会意,立马上前,“咱们审问过无数次,的的确确他们知道的也就是这么多的事了。” “口供写了吗?”姜曦禾支着头又问。 “写了。”长生颔首,从袖子中摸出了一张纸,递到了姜曦禾的手中。 地牢昏暗无光,是以长生便立马又去掌了灯。 光晕浅浅淡淡,那人坐在等下,一身的皮相,足以倾倒众生。 杨山恶狠狠地扬着头:“红颜祸水,果真不假。” “我是红颜不错,祸水可就担不上了。”姜曦禾极快的看完,便将信纸重新递给了长生,“先给晋阳侯送去吧,记得一定要亲手送到晋阳侯的手中。” “还有……”姜曦禾的目光顷刻间,便笑盈盈的锁定了杨山,“你不会以为,我真的没有法子治你了吗?” “我好像还有句话,忘记与明和公主说了。”杨山冷笑,“那便是自古红颜多薄命,我杨山就算此刻,命陨于此,也等着殿下不久之后,前来与我相会,希望明年清明,杨某人还能吃上明和公主的一炷香火。” 长生皱眉,随手拿起手边的一根长鞭,就朝着杨山的嘴角抽了去:“杨将军若是不会说话,我不介意替你的主子,多教教你。” “口舌之争罢了,谁又能占得了便宜。”姜曦禾笑,“不过杨将军,怕是吃不到我的香火的,毕竟像你这样的背主之人,可没有这机会。” “明和公主,做人还是不要太猖獗的好。”杨山冷笑,“不过杨某人还是挺期待能让殿下从我的口中,挖出什么消息的。” 姜曦禾颔首,算是正面应承下了他的这张战书。 “看来杨将军是准备不见棺材不掉泪,恰好我这些日子,手也生着,正想找人练练手来着。”姜曦禾依旧坐在那,口中虽是说着,却不见有半分动作。 杨山虽然未曾见过姜曦禾,但是关于她的事,他却也是有几分耳闻的。 当年还在稚龄之年,便敢孤身潜入大燕,并且从南暄意的手中将行军布阵图给偷了回来,并且成功反扑,单论这份算计,就足以让他把她当成一个对手来看。 可惜,她一直隐瞒着身份,倒让他低估了她。 如今见着她光说不动,杨山心中那股不好的预感,又重新冒了出来。 杨山直直的盯着舒舒服服的坐在凳子上的美人儿,只觉得在那张美人皮下,肯定藏着蛇蝎心肠。 果然下一刻,他就听见了那人慢悠悠的说了一个名字。 这个名字当真好听,清雅秀致,想必这整个肃州的姑娘,都没有她一人的名字好听。 清荷。 当真像极了江南那一带的女子,一说起来的便觉得有柔情千种。 杨山错愕的睁大了眼,不可置信的看着那个浅笑盈盈的名字,只觉得有人已经用刀狠狠地遏制住了他的喉咙。 前进一步死,后退一步便是万丈深渊。 而他,犹如困兽。 “你……”杨山咬牙切齿的看着她,“想如何?” 铁链被他的铮的哗啦啦的作响,好像整个链子都要被他挣脱一般:“这事与清荷无关,她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姑娘罢了!” “是不是无关紧要,可由不得你说了算的,这得由我说了才做主。”姜曦禾的手指轻点着唇,“听说,她最近还有了孩子,恭喜你了,要当爹了。” “你到底想如何?” “我只是感慨一下呀,如今恰逢乱世,孤儿寡母的可要如何在这个乱世孤苦无依的活下去。”姜曦禾弯着嘴角,“不如,我成全你们如何?” “在下面做对苦命鸳鸯,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啊。” 057 往事隐隐 057往事隐隐 地牢常年不见阳光,自然也无光无风,四处密封,就连原本该有窗子,也被人从里面和外面钉死。 如此一来,这里的血腥气倒是越发的重了。 姜曦禾闭着眼,压制了许久,才将胸腔内有些翻覆的恶心感给全部压了下去。 杨山像个活死人一样,吊在那。 如今整个身上,似乎已经没有半分能看的地方,可就算如此,那一双眼依旧锐利的不可逼视。 玉楼有些担心姜曦禾的身子,遂与她低头耳语了几句后,便俯身扶着她出去。 刚一出地牢,姜曦禾立马就用手伏在墙壁上,吐了一个天翻地覆。 “主子。”玉楼小心翼翼的扶着她,“可要奴婢去外面请一个大夫瞧瞧?” 姜曦禾用手按在小腹上,背靠着墙:“如今肃州正乱,哪有什么医者?” “忍忍吧,大概也就是吃坏东西了。”姜曦禾接过玉楼他们递来的帕子,擦了擦嘴,准备重新走进去的时候,却被玉楼给拉住。 “主子,您还是回去休息吧。” “我没事,只是不看着,总归有些不放心。”姜曦禾叹气,“殿下可曾回信?” 玉楼摇头:“这事属下不知,若是主子想知道,应该去问问长生或者长沂,平常的时候,都是他们两人负责与太子殿下通信的。”玉楼道。 姜曦禾浅浅的应了声,算是回应,当即便沉默的重新往地牢去了。 与地牢连接的,有个甬道。 甬道有些潮湿,走到里面都能回荡起她们走过的脚步声,有些重,当他们走到中间的时候,就能她能听见铁链被杨山震动的哗啦啦的声音。 “此人太过危险,多留一日,便是祸患。”玉楼道,“我希望主子您能尽快的处理掉此人。” “是要处理掉,可不是现在。”姜曦禾敛眸,“让你们找的人找的如何了?” “已经找了,不过这个清荷是杨山的什么人?竟然能让他如此大惊失色。”玉楼好奇的问道,甬道安静无声,只有玉楼清脆的声音不断地回响在其间。 闻言姜曦禾停下了脚步,转身看着玉楼:“那在你的心中,我和长生的地位如何?如果有一日,有人那我们做要挟,你会妥协吗?” 玉楼本就是聪颖之人,何况姜曦禾已经说得这般透彻,又如何会不明白她的意思是什么,当即便低了头:“奴婢明白了。” “明白就好。”姜曦禾笑,“只要有清荷以及她的幼子在,就算杨山是铁做的嘴,我也能给他撬开。” “不过奴婢没有想到,像杨山这般冷硬心肠的人,竟然还有这般柔肠。” “在这个世间,自古唯情最伤人。”姜曦禾叹气摇头,继续向前走,两排的蜡烛静静地燃烧着,似乎要烧尽此间所有的罪孽。 她们才进去没一会儿,一股幽香便从门后浅浅的传来。 姜曦禾坐在椅子上稍稍回头,就见一个着碧衣衫的女子,抱着一个男童,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在他们母女的身后,顶着一柄短剑。 正对着后心。 “想必这位就是清荷夫人了,长得还真是美啊,就是个人间极品,活色生香的大尤物,无怪杨将军,竟然就这般拜在了你的脚下。”姜曦禾和清荷说话的时候,但目光却是一直都在看着杨山。 尤其是看着他瞠目的模样,好像要就此挣脱一切的桎梏,不顾一切的冲出来。 “杨将军虽然模样只能勉强算是清秀,不过尊夫人却是极美的,生出来的孩子,也可谓是非常灵秀。”姜曦禾说着,便俯下身对着孩童招招手,“来姐姐这里,好不好?” 那男童是个不怕生,再言姜曦禾也美得钟灵毓秀,那男童一见,便觉得欢喜非常,在刹那就挣开了自己母亲的手,飞一般的奔了过来,扑在了姜曦禾的膝上,扑闪着一双水汪汪的眸子。 那模样,真的是别提有多乖巧惹人怜了。 “真乖。”姜曦禾揉了揉他的脸,“杨将军,你觉得这个男童长得好吗?” “禽兽不如的家伙。”杨山哑着嗓子尖叫,“你有本事就冲着我来,我来啊!你欺负一个幼童,算什么君子!” “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君子。”姜曦禾打了打呵欠,将男童放下,重新递回了清荷的身边。 清荷一直畏畏缩缩的,那小模样着实惹人怜。 “我还是那句话,杨将军我给你三分薄面,你可别往上爬啊!”姜曦禾好以整暇的看着,“说吧,西北军的大晋的探子,都还有些谁?” “想必,杨将军需要一些思考的时间,也罢,我了也就发一回善心,让你们一家三口,先好生的团聚团聚。”姜曦禾指了指与杨山面对面的牢房,让长生将清荷他们全部都关了进去,两人之间隔得还是好长的一段距离,几乎想要低声细语是不怎么可能的。 “看好他们,等晚上再来提审。”姜曦禾就着玉楼的手起身,“还有,你在传信给晋阳侯,让他亲自过来一趟,等着他来,便让他和林骁一起过来。” “是。” “属下扶主子出去。” 姜曦禾压住心中翻涌的恶心感,随着玉楼一起走了出去。 刚回到屋子,姜曦禾就又吐了一个天翻地覆,然后直接就翻上床转身睡了过去。 玉漪端了一些吃食来,万分担忧的看着躺在床榻上,了无生气的人:“主子最近是怎么了?” “不知道,你知道这儿有什么大夫吗?” “大夫啊。”玉漪将盘子搁在了桌面上,“自从上次战乱,许多人家已经搬走了,只留下了很少的一部分,至于大夫,也只能勉强的看个伤病而已,也不知主子是不是因为水土不服。”玉漪走过去,将帕子浸在温水里,然后替姜曦禾擦着汗,“主子是怎么了?” “主子没吃多少就算了,还吐了一天,也不知是不是吃坏了什么东西。”玉楼叹气,也坐到了姜曦禾的身边坐下,“玉漪,我记得你以前懂一些医术的,要不你替主子瞧瞧?” “不过是皮毛罢了,可不敢替人看病,何况还是主子这般千金之躯。”玉漪道,“大概真的是主子吃坏了什么东西吧,这里的米都是陈米,主子向来锦衣玉食,何曾吃得惯这些。” “也是。”玉楼听了之后,也觉得言之有理,便没有再提请大夫这件事。 醒来,已经到了黄昏。 玉楼推门而入,极快的走到了帘帐前,低声道:“主子,晋阳侯和林大人,已经等候多时了。” 听见了熟悉至极的声音,姜曦禾已经睁的像是有些梦靥的眸子,倏然才提溜的转了一圈,就像是一樽泥娃娃,在刹那间有了自己的神识,倏然灵动起来:“来了?” “是。” 姜曦禾低头,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密布的汗:“他们现在在哪儿?” “在前厅等着。”玉楼回答,可许久都不见有人回应她,便挑开帘子,就见姜曦禾无神的盘腿坐在那儿,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某一处。 玉楼也知这几日她接连梦靥的事,当即便伸手在她的面前挥了挥:“主子,您不会又梦靥了吧。” 姜曦禾无奈的笑了笑:“是啊,又梦靥了,不过聂先生说过,这可不算梦靥,我只是在慢慢想起,我以前失去的一些东西罢了。” “那主子梦见了什么?”玉楼顺着她的话问道。 姜曦禾冷笑着转头,目光死寂,那眸子中幽暗无名的光,瞬间让玉楼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往后退了几步,直到她撞上了身后的衣架。 她听见她,一字一字的说道:“我梦见大燕,兵临城下,而父皇无力抵抗,被绞杀在城门之前,而我的母后,就死在了金銮殿上,楚国的皇宫中,横尸遍野,在没有往日的半分辉煌。” “这不过是个梦罢了。”玉楼倏然就松了一口气,上前将她抱住,“主子,大燕并没有兵临城下,大楚依旧也在,我们都还好好地。” “是吗?”姜曦禾嘴角扬着,里面是不屑和讥讽。 茶已经凉了一半。 喝在嘴里无味,还十分冰寒。 可这对于常年呆这里的晋阳侯来说,已经算是好茶了,毕竟他不是京城中那些文弱的公子哥,比这个还艰难的他都尝试过。 冬日行军,他们找不到水源的时候,就去刨冰吃,全当做喝水解渴。 更别提此刻,还能喝着稍微带些温度的茶水。 当晋阳侯将这茶水喝道第三杯的时候,姜曦才在几人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殿下安好。” “晋阳侯一日不见,你倒是憔悴了许多。”此刻姜曦禾的情绪已经全部收敛好,她又是那个云淡风轻的明和公主。 晋阳侯作揖:“还请殿下不要再打趣晋阳。” “这算得上什么打趣,当然也不存在寻晋阳侯开心,今儿冒昧请晋阳侯确有一事。”姜曦禾坐在了晋阳侯的手边。 “殿下的本领,晋阳已经领教了,还请殿下直言。””晋阳侯见着她坐下去,这才跟着坐下。 姜曦禾道:“我捉到了流寇的首领,不过他的骨头实在是太硬了,明和已经无计可施,所以还请晋阳侯不吝赐教。” 058 南承慕道来 058南承慕道来 “赐教不敢当,还请明和公主多担待才是。”晋阳侯也回了一礼。 姜曦禾浅笑,也算是应承了晋阳侯的这一礼。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这才在玉楼的带领下,一同往地牢去了。 地牢的甬道还是她早上离开时的样子,空荡而寂静,直到将门前的石门推开,才听见了铁链哗啦啦的声音,以及鞭子破空之声。 晋阳侯如今虽是军中的一把手,可曾经也是当过小兵的,自然也曾有机会见识过审讯犯人时的一些手段,就算是现在,他也时常会去牢里逛一圈,虽然也不知道这样做,有何意义。 如今见着被绑在铜柱上的杨山,倒是有了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这就是那位首领吗?”晋阳侯十分感兴趣的走到了杨山的面前,一转身就瞥见了被关在地牢中的一对母子,当即拧眉,“这是谁?” “既然是这位杨将军的妻儿,非常时期,自当行非常手段。”姜曦禾落在椅子上,语气浅淡的的提醒。 晋阳侯颔首,算是应答。 他也明白如今这个时候,的确是不能讲究太多的规矩,毕竟这对母子,远远没有西北军重要,也没有大燕的江山重要。 不过,他还是抓着了一点:“将军?” “此人名叫杨山,曾是我大楚秦君麾下的杨山将军。”姜曦禾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好隐瞒的,“谁知道,此人竟然包藏祸心,几年之前楚燕一战,他当了逃兵,尔后背主,如今又和大晋勾结到了一起。” 晋阳侯也算是明白了,无怪这个大楚的公主无端的竟然跑来管大燕的事,还这般尽心尽力的,也不过担心这位杨将军,找着机会将她们大楚一同收拾了。 毕竟这个人物,可是熟知大楚所有的行军布阵已经……行踪。 “那依照殿下的意思该如何?”晋阳侯又问。 姜曦禾没有作答,但余光却瞥向了藏匿在另一处牢中的一人身上。 水蛇腰,芙蓉面,碧衣衫。 守在一旁的侍卫,立马会意上前闯入牢中,将那个女子给擒拿住,然后押送到了她们的面前来。 姜曦禾钳制住清荷的下颌,迫使她抬头与杨山对视:“想必你们都很熟悉彼此,不用我再介绍了吧。” 清荷本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哪曾见过这般骇人的场面,当即便哭闹起来,还想姜曦禾的挣扎。 若在以前,就算是钳制住杨山这么一个大男人,姜曦禾也不会觉得累,可如今钳制着这么一个女子,她却觉得有些力不从心,随即便给玉楼打了一个眼神,让她从她的手中,将清荷给接了过去。 玉楼可没姜曦禾手腕这么没劲,她刚上手,清荷就被她给弄的眼泪哗哗的,连带着周边,也泛起了一圈的红。 姜曦禾如今可没什么怜香惜玉的心情,她站在一片血污中转身,笑盈盈的提着裙摆转身,恍惚仙子谪落九天:“晋阳侯,你想问什么,就自己去问吧,免得到时候你军中事务泄露,扣到我大楚的头上来。” 晋阳侯虽然也算是信得过姜曦禾的为人,可她的手段,他却是不敢小觑的,当即也不敢再谦虚,便缓步上前,站在了杨山的面前。 拷问这种事,他的确是不会沾手的,自然是有他身边的人代劳。 姜曦禾懒洋洋的打了一个呵欠,让朝暮和长沂留下协助后,便带着其他人一同出了地牢。 林骁本想跟着离开的,却被晋阳侯的一个眼神,给吓得乖乖巧巧的,一点都不敢动。 出了地牢,春风徐徐而来,将那一身的血气全部吹散,只余下浅浅淡淡的清香。 肃州虽贫瘠,可知州府内的花却在枝头莹然绽开。 姜曦禾垫着脚,随意攀折了一只,拿在手中把玩:“如今肃州的情况如何?” “大晋那边已经没了声息,估计是已经得到了这边的消息,不过今早属下接到消息,有一群人悄悄地进了肃州城,是从豫州那边来的。”长生道,“我们的人,已经去打探了,想必今夜子时之前,便会有消息。” 姜曦禾颔首:“我累了,不太想去用膳,你们去吧。” “主子,您今儿本就没吃多少,还吐了,您要是再不吃对身子可不好。”玉楼劝道。 姜曦禾敛眸:“那你随意准备一些到我的屋子中来吧。” 说完,姜曦禾走了几步,又补充道:“清淡些即可,不必太繁琐。” “主子,这里吃的也只有一些清淡些东西。”玉楼掩唇笑着,拉过了长生的手,“那属下就先告退了!” 整个屋子内了无声息。 好像有那么一瞬间就连风声也停止了,只余下屋中那人绵长的呼吸声。 一声一声的,细微却入耳。 姜曦禾翻身,睁了眼,如今整个脑海中,都只有长生深夜时,禀告的那一句…… 傍晚风凉,春意浓。 枝头的花娇嫩的盛放,远远看去一片荼蘼。 她趴在窗边,指着不远处从从墙外攀折进来的一只花骨朵:“没想到竟然能在肃州见着这般鲜活的景致。” “以前我来过肃州,这里虽然抵不上京城和临安那般繁华,却也不是像现在这般荒凉。” 玉楼沉默不语,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眼中也带着几分落寞。 姜曦禾将身子收回,重新规整的坐在了小茶几前,略微吃了几口,便将面前的饭菜全部推开:“你快去用膳吧。” “主子怎么又吃这么一点?您身子不打算要了吗?” “如今天天吃药,还真没什么心思吃这些。”姜曦禾叹气,“闻着就觉得腻味。” 玉楼也知道自家主子的倔脾气,明白她若是不想吃,的确没有谁能逼着她吃,当即便将面前的碗筷收了,交给一旁的侍女端了下去:“主子,您就是故意惹我们和殿下心疼的。” “他如今到哪儿了?”见着玉楼提起殿下,姜曦禾也觉得心中颇为空落落的,随即又问了句。 玉楼刚想摇头,回答不知道,余光却瞥见了正疾步往这里走的长生,顿时高兴地跳起来:“长生来了,他一定知道如今殿下在哪?属下这就去将他给主子逮过来。” 姜曦禾抿唇笑着,然后就见着玉楼嗖的一下子就蹿了出去,将人给在瞬间扯到了屋子中。 长生抿着唇跪下。 “殿下如今到哪儿?”姜曦禾不厌其烦的又问了一遍。 长生低头:“如今殿下正火速往回赶,如果路上不出意外,约莫后天便可回来。” “好端端,他回来做什么?”姜曦禾有些不解的扬眉,“如果是为了西北军一事,大可不必,山高皇帝远,我就算私自调动借兵,也未必会传到上面去,况且晋阳侯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的。” 长生摇头:“殿下赶回来并非这件事。” “那是何事?值得他火急火燎的赶回来?”姜曦禾挑眉,有些不解。 “是睿王带人来了,不出意外明日方可到达此地,若是让睿王瞧见您……” “南承慕。”姜曦禾原本平和的眉头,此刻微微拧起来。 月色方好。 清辉透着窗子的一角笼罩进来。 姜曦禾压着被子,此刻脑海里满是南承慕这个名字。 睡不着,她便索性起了身,披着一件衣裳下床,坐在了榻上。 玉楼沏了一壶热茶进来,放在姜曦禾的手边:“主子很担心吗?” “嗯。我虽然对他没什么印象,但我总觉得来者不善,而且听长生的那个口气,我和他之间,好像还有几分恩怨?”姜曦禾支着头,狐疑的看着玉楼,“我知道他是大燕的王爷,可我对他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 “这位睿王不是个好人,只要主子明白这一点就可以了。”玉楼倒了一杯茶,塞到了姜曦禾的手掌心中。 “不是个好人啊。”姜曦禾笑着重复了一遍,“既然如此,我们还是躲着好了。” “这样敌在明,我们在暗,有些事也比较方便。”姜曦禾手指在茶盏上转了一圈,很快就做了决定,“谁知道他是为何而来。” “那我们……” 姜曦禾望了眼天色:“明儿清早,立马撤出知州府,记得给晋阳侯和林骁那边打个招呼。” “是。” 还不等鸡鸣,姜曦禾已经穿戴整齐,在屋中等着玉楼。 不一会儿,就听见门被人从外面推开,玉楼长生等人,已经全部站在了院子内,而玉漪则红着眼,瞅着姜曦禾,似乎立马就要哭出来。 姜曦禾摸了摸玉漪的头,尔后从手腕间退下了一只玉镯,直接塞到了她的手中:“如今在外,我身上也没什么东西了,这个就当是我给你留的最后一份念想吧,至此之后,你不在是玉漪,你只是林骁的妻子,肃州知州的夫人,明白吗?” 玉漪含泪点头,一转身就扑到了林骁的怀中哭了起来。 姜曦禾笑着望向林骁:“玉漪就交给你了,以后我再京城等你们回来。” “是。” “主子,该走了。”玉楼在她的身边低声提醒道。 姜曦禾和几人逐一点头之后,就从院子的后门而走,上了马车。 马车上大白和小白一见着她,立马就亲热的蹭了上去。 姜曦禾摸着它们的头,可余光却是看着外面:“走吧,别耽搁了。” 等她们走出那条巷子,行至街上的时候,迎面便有一群人打马而来,与她们擦肩而过。 领头的那个男子,是个秀雅的宛若神仙一般的公子。 锦衣华服,一眼便知身份不凡。 姜曦禾只看了一眼,便将目光收回,转而将面前的帘子微微撩开:“过去的那人,便是南承慕吗?” “主子机敏。”玉楼笑着奉承一句。 姜曦禾没说话,只是重新坐回了马车中,也不知在想什么,整个眸似深渊,黑沉的不见底。 059 相遇 059相遇 因为在肃州没有落脚的地方,所以他们便又折回了客栈。 这几日掌柜的并没有开门迎客,这倒是方便他们随时回来。 掌柜的见着他们回来,还挺开心的,忙前忙后的,将一切都布置好了。 姜曦禾站在客栈中:“味道倒是散了不少。” “是是是,姑娘还是要之前的那个房间吗?”掌柜的小心翼翼的问道,“还有姑娘身边的两个大家伙,也要一起带进来吗?” “嗯,不过掌柜的不用管它们,它们会自己寻着路进来的,而且它们不太喜欢旁人近身,恐怕会误伤了掌柜的。” 掌柜的听了,忙不迭的点头:“既如此,那小的就先带姑娘上楼去房间吧。” “不用,我们找得到,掌柜的就好生歇着吧。”姜曦禾婉拒,身边的玉楼对着掌柜的福身之后,便扶着姜曦禾走了上去。 大概因为年久失修,走到楼梯和廊上,总是有咯吱咯吱的声音。 进了屋,玉楼第一件事便是将窗户推开,让风吹进来,将屋子内的潮气散了散。 姜曦禾两手交叉,将下颌搁在了上面:“最近我可能不太方便出面,外面的那些事,就要麻烦你们了。” “也不算麻烦,这不过是我们该做的罢了。”玉楼笑着落在在姜曦禾的身边,“不过主子,你如今到底是怎么想的?可曾记起什么重要的来?” “若是记得起来,又怎会被动到如今这个地步。”姜曦禾望着窗外的,看着行人往来,似乎这里的每个人神色都不太好,总是一脸的郁郁寡欢。 不过,如今的这个境况,又怎么可能真得开心起来。 “你记得派个人盯着知州府,若是杨山招了,将口供给我一份。”姜曦禾提醒了句,整个人干脆直接就趴在了桌面上。 桌面起了些灰,她整个人一趴下去,就连袖子都被染上了灰。 姜曦禾看了眼,便毫不在意的伸手拍了下,将沾在衣袖上的灰尘全部掸落。 大白和小白在屋子陷入静默的时候,奔了进来,两只大家伙一个占据了他的一边。 就像是侍卫般,将她严严实实的守着。 “主子,您如今身子不好,这些事还是不要太过操劳了。”玉楼担忧道。 姜曦禾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摸着大白的头。 因为南承慕过来的缘故,这几日知州府没有消息在传来,而姜曦禾也接连一个人在屋子里呆了三天,这三天中哪儿也没去,就光去冥思苦想了。 到了第四天的时候,肃州放晴。 姜曦禾穿上了轻薄的春衫,独自就出了客栈。 街上人来人往,两旁铺子林立,各色各样的样穿梭其间。 而这些人唯有姜曦禾的打扮最为突兀,肃州好久都没有这般的标致的女眷了,就算她呆了幕离,可很多人还是会在第一眼的时候,就将目光放在她的身上。 这让姜曦禾觉得有些不自在,便找了一处茶楼,躲了进去。 茶楼中也无甚生意,偶有一两人,皆是匆匆点了一壶茶喝了之后,便极快的离开。 茶楼中的茶水再好,也和知州府的没什么差别,唯一不同的事,两者泡茶的水,有很大的区别。 姜曦禾的手搭着茶壶上,也丝毫不觉得烫。 说话声,隐隐的从门口传来。 姜曦禾耳朵动了动,侧眼看过去,就见一个锦衣俊秀的男子,正从不远处走来。 他的目光在茶楼内环视了一圈后,极快的便锁定了她的这个方位。 当即便步履坚定地朝她走了过来。 姜曦禾发现后,便想离开,可她刚刚起身,就被南承慕给堵了回去,这个男子一脸温和的笑意:“多日不见,小嫂嫂近来可好?” 姜曦禾谨慎的退了几步:“公子恐怕是认错人了,小女子子并不识得公子。” “皇嫂。”南承慕倏然就压低了声音,“您是想承慕将所有的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了吗?” “不过,我与皇嫂还真是有缘,大燕这般大,竟然会在此与嫂嫂遇见。”南承慕完全挡住了姜曦禾的去路,“不过,怪也只怪嫂嫂生的太美,只一眼承慕便知是您。” “当日你从京城消失,承慕还为此伤心难过了好一阵了。”南承慕抬眸,那双和南暄意有几分相识的眸中,勾勒出了别样的笑意来,“不过上天终究不曾辜负承慕。” “如今你我在这遇见,大抵便是上天格外开恩吧。” 那面纱遮挡住了南承慕的目光,他瞧不见她的脸,可饶是如此,她还是他的目光,几乎是没有任何阻拦的落在了她的脸上。 姜曦禾目光渐冷,如今她的记忆恢复的着实不多,大多还是断断续续的,尤其是她的记忆中,并没有此人的只言片语,只是凭着直觉,觉得他并不简单。 或者说,南家的人几乎没有一个是简单的。 她的余光在左右一晃,突然就发现视线中又闯入了两人,正好将她的前后左右全部堵死。 姜曦禾掩在袖中的手,慢慢的放开,扶住了一边的桌子:“我真不认识公子是谁,竟然公子非要说与小女子认识,那不如先请坐吧。” “小嫂嫂不肯认我这个小叔子,说实话还挺让承慕觉得有些伤心。” 姜曦禾转身在她刚才落座的位置坐下,南承慕便也就顺势绕到了另一边去。 掌柜极有眼色的重新上了一壶茶,说了句:“客官慢用。”之后,便又悄无声息的退下。 两人相对而坐,静寂无声。 一壶滚烫的茶水,也不知在何时,竟然慢慢的冷却,就连一分热度也不曾留下。 姜曦禾的将手指微微扣紧:“不知这位公子想说什么?” “为何到了如今,你还是要和我揣着明白装糊涂了,小嫂嫂。”南承慕笑,将手撑在桌面上,慢慢的靠近,“或者说,你现在不愿意我叫你嫂嫂了?” 姜曦禾做的岿然不动。 南承慕极其暧昧的吹了一口气:“那我叫你……曦禾?” 姜曦禾满目愕然的看向南暄意,顿时便有些不知所措。 她不明白,自己的身份怎么会被南承慕看穿,就算是……也该知道,她是姜卿浅,而非姜曦禾才对。 姜曦禾道:“这位公子可真是会说笑。” “曦禾,你为何偏偏要做个死鸭子嘴硬的人……”南承慕有些疑惑的看着她,眉眼占尽缱绻温柔,“或者说,你非要我将你的幕离摘下来,你才肯承认你是曦禾,而不是姜卿浅。” “你也该知道,如今姜卿浅正被南暄意囚禁在东宫了。”南承慕作势要将姜曦禾的幕离给挑掉。 姜曦禾身子下意识的往旁边一躲,正好打掉了南承慕伸过来的手。 “公子,请自重。”姜曦禾沉声道。 南承慕笑:“曦禾,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一点都不可爱。” “我也说过,是公子您认错人了。”姜曦禾将怒气平息下去。 南承慕勾着唇角,亲手为她斟了一杯已经冷掉的茶:“尝尝。” “不用,若是公子没什么事,小女子就先告退了。”姜曦禾起身有些急,衣袖一下子就带上了桌边的茶,顿时就全部倾倒了地面上。 南承慕看了眼,就淡淡的收回了目光:“虽然承慕说中了嫂嫂的身份,但嫂嫂也不并这般急于掩饰的。” “嫂嫂可要知道,若非大皇兄从中作梗,如今的睿王妃,应该是嫂嫂的名字才是。” 他的话是真是假,她不知道,甚至还有些无从判断。 如今唯一的方法,便是尽快的脱身。 可是这人,总有一万种方法,将她困在他的目光之中,无法逃离。 南承慕目光中带了几分晦涩:“嫂嫂你还记得,你与我曾定下的白首之约?” “我说过,我不认识你。”姜曦禾十分坚决的一口咬定。 南承慕无奈的一笑:“好好好,那我们重新认识可好?” “小生南承慕,可知姑娘芳名?”南承慕退了几步,作揖,端的是一派风流公子的风范。 姜曦禾抿抿唇:“难道公子不知女儿家的闺名,可是很金贵的,恐怕不能说与公子听。” “如今天色已晚,小女子先告辞了。” 南承慕带来的两个手下刚准备拦住她,却被南承慕给呵斥下去:“如今天色的确不算早,那承慕都不耽误曦禾了,待明日有空,承慕再上门讨教。” “我与公子没什么好讨教的,还愿与公子就此别过。”姜曦禾颔首,转身直接就出了茶楼。 “殿下?”跟在南承慕身边的侍卫有些不明白的喊道。 南承慕已经将脸上笑容给隐了下去:“看来情报果真没错,我的这位小嫂嫂,的确已经记不得任何事了。” “若是她记得我,早就掀开幕离与我寒暄了,哪里会这般躲闪。”南承慕将身子倚在了桌边,茶水沾湿了衣衫,“没想到,姜卿浅也还算是有些本事。” 南暄意指了指其中的一人:“跟上去瞧瞧她如今落脚在何处?名儿,本殿还想去找我的这位小嫂嫂讨教讨教了。” “是,殿下。” 060 道来 060道来 从茶楼出来,刚走了一段路,姜曦禾就发现了不对劲。 虽然街上行人众多,可她还是接着逛街时候的光景,用余光打量着藏匿在行人之后的一个黑衣的男子。 虽然他们的隐蔽的很好,可那身上的气息却是在熟悉不过。 就好像这全天下的暗卫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整个人沉闷古板呆闷,就连他们隐蔽的那种气场,也是分外的相似。 姜曦禾将手探入袖子里,摸了摸藏在袖中的短剑,掂量了一下,还是将短剑又重新塞了回去。 肃州就这般大,只要她还在肃州一日,那人便可将她找着。 不是她夸大其实,而是她相信,那人便有这样的本事。 虽是如此,可姜曦禾还是费了一番劲,将人给甩开,然后回了客栈。 见着她回来,玉楼顿时就从凳子上跳了起来:“主子,您可算是回来了!” 姜曦禾看了眼:“有什么事发生吗?” “您不见了,算不算是什么大事?”玉楼眨巴着眼睛问道。 姜曦禾摇头,走到了桌子边坐下,见着木桌上有水,便拎过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水温正好。 姜曦禾一口饮下,缓解了嗓子中的干涩,才道:“南承慕,是不是我其他的皇兄,有联系。” “主子好端端的怎么想着问这个?”玉楼不解的问道。 “我今儿遇见他了,他一口咬定我是他的皇嫂,却是明和。”姜曦禾的手指扣着桌面,“可明明天下皆知,大燕的太子妃是我大楚的明泽公主,又与我有何关系。” “主子记起来了?”玉楼倒是关心起了别的问题。 姜曦禾摇头:“只是隐约记起一些来,当日我在京城的时候,跟在我身边的是谁?” 玉楼的目光在客栈中转了一圈:“我和长生是后来才到的,从一开始就在京城,应该是长沂才对。” “长沂在哪儿?一会儿你见着他,让他来我屋子一趟。” “他如今应该还潜在知州府打探消息,需要属下是将他叫回来吗?”玉楼问。 姜曦禾摇头:“不用,这事倒也不急,等着吧。” “但如果主子想问的是这位睿王和我大楚的那位皇子有联系的话,属下倒是知道一二。” 姜曦禾颔首:“既如此,那我们上去说吧。” 两人说这话的空档,便上了楼。 刚推开屋子,两团明晃晃的白团就突然滚了过来,直接撞进了她的怀中。 姜曦禾的身子被撞得后退了几步,将两只大家伙全部安顿好之后,这才和玉楼一同走了进去。 两只大家伙就一直围着姜曦禾打转,恨不得将直接将自己往她身上扑。 她直接就坐在了地上,也不顾地面寒凉,然后将大白和大白团团的搂在了身边。 玉楼看了看,也跟着坐了下去。 姜曦禾将大白推到了玉楼的面前:“抱着暖和些。” 大白乖巧的走到了玉楼的面前趴下,用自己的身子拱着玉楼,玉楼顿时就爱不释手的伸手去抱,那大白也没动,而是卧在了她的怀中。 “主子想问些什么?”玉楼调整了一下坐姿,很快的问道。 “南承慕。” “和这位睿王有联系的是,是三皇子殿下。”玉楼道,“而和那位楚小侯爷有联系的,则是太子殿下。” “听闻那位小侯爷曾在江湖中游历的时候,救过太子殿下,所以他们后来变成了知交。”玉楼又道。 姜曦禾只略加思索,便发现了问题所在:“那你的意思是……楚云婓和南承慕的关系也不错?” “后面明泽公主来京城的时候,就是住在楚小侯爷的宅子中,楚小侯爷和睿王的私底下的关系如何,属下们不知道,不过明泽公主的的确确是和这位睿王有过不少的接触的。” 姜曦禾颔首,面色淡淡的,也说不清她到底在想什么,她的手依旧摸着小白的头,替它顺着毛:“那楚云婓又如何知道我是明和不是明泽的。” “应该是太子传信告知楚小侯爷的。”玉楼思索了片刻,便开了口,“毕竟自从楚小侯爷见您的第一面起,就知道您的身份。” “这样啊。”姜曦禾调整了一下身形,将自己的背靠在床边上,虽然后背有些硌,可对她来说,如今却是什么感觉的。 沉默半响,玉楼才听姜曦禾说道:“怪不得,今儿南承慕一见我,便这般确定我的身份,这般试探,估计早就暴露了吧。” “若是明儿他找来,不用拦着,直接通禀我就是。”姜曦禾敛眸想了会儿,便说道,“殿下多久能到?” “大约明日便可到了。” 夜深。 街上悄然无声,唯有夜风从敞开的窗子口吹了进来。 姜曦禾裹着大氅,坐在桌边往外看去,街上有千帐灯,将地面都照的一清二楚。 倏然间,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传来,在这个寂静的夜中显得格外的静谧。 “玉楼。”姜曦禾的身子微微撑起,她俯身往外面看去,“是什么人来了?” 玉楼沉默的在窗子口站了好一会儿,撑着窗台翻下:“属下这就去看看。” 玉楼的身影顿时就如一阵青烟,像对面的屋檐跃了去,然后轻盈的落在房檐上。 姜曦禾静默的瞧着,突然想起自己以前好像也可以这般,飞檐走壁的,而不是像现在这般,犹如一个残废一样,坐在这里。 她的手指扣在窗角,死死地,似想要将窗子给扣出一个洞来一般。 马蹄声越来越近了,夜风也越来越凉。 吹在脸上,恍惚有刀刃划过,似要剥开这层血肉,露出森森的白骨来。 不多时,她便瞧见玉楼一脸欢喜的跃了回来。 “主子,您猜猜是谁来了?” 玉楼直接就坐在了窗台上,双脚一晃一晃的。 姜曦禾的眉梢挑起:“是殿下来了吗?” “主子,您怎么知道?”玉楼笑了起来,难得的露出了深藏已久的两个酒窝。 映在脸上,格外的可爱。 “除了他,还有谁能让你这般开心。没想到,你才跟了他这么一顿时间,这心啊,就完全向着他了。”姜曦禾倚着墙笑,听见他来,心中也有了几分踏实感,是以也和她说起了玩笑话,“你这般偏心,若是叫长生听见,岂不是要吃醋了?” “才不会。”玉楼低着头,羞羞怯怯的一笑,顿然将整个身子都往后倒去,“属下去接殿下过来。” 姜曦禾点头,将窗子一关,便也准备下楼。 刚一动,姜曦禾便觉整个人肚子都无端的痛了起来。 好像腹部整个地方都在不断地绞着,她扶着门框蹲下了身,缓了好一阵,才觉得同意稍微缓解些。 大白和小白一直围在她的身边,见着她起身要走,大白顿时就挡在她的前面,然后将头低下。 姜曦禾一手捂着肚子,一边扶着门框,小心翼翼的跨上了大白的背。 大概是知道姜曦禾的身子不好,大白没敢走的太快,而是小步小步的驮着她下了楼。 姜曦禾到楼底的时候,南暄意刚好夹杂着风雨推门而入。 南暄意目光暖意十足的看着她:“你倒是越发娇气,下个楼也要大白驮着。” 虽是这般说,南暄意还是将外衣脱了,快步上前,将她从大白的背上给扶了下来,然后抱在怀中:“这几日,可想我?” “如今虽到了春日,可还是有几分凉意,你做什么脱衣?”姜曦禾在他怀中娇嗔着,想要将外裳重新为他穿上。 南暄意却阻止了她的动作:“那外袍沾上了寒气,你身子不好,不要碰了。” 姜曦禾握住了他的手:“那和我上楼吧,这里凉。” “也好。”南暄意颔首,刚准备拥着她上楼的时候,就听见客栈外,传来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 “姐姐。” 这声音她在熟悉不过。 就算没有恢复记忆,走在街头,她还是能凭着第一眼,便能认出这个女子的身份来。 何况如今,她还这十多年的记忆。 姜曦禾脸上的笑容寡淡了些,带着些莫名的情绪看着突然闯进来的女子。 虽着锦衣华服,却也掩不住她的消瘦和憔悴。 记忆中,一别数年,面前的这个女子,终究不是她记忆中那个天真纯善的人儿。 “浅浅。”姜曦禾将南暄意的手放开,走上前。 瞧着她还在滴水的衣衫和头发,暗自皱了皱眉,动手将自己的大氅给脱了下来,披在了她的身上。 虽然知晓了她的那些事,她却还是无法不去关心她。 姜卿浅紧紧地拢着她的衣裳,红着眼睛看她:“姐姐。” 她的声音又娇又脆,还带着些许的哭意,这让姜曦禾的心一下子就觉得好像被什么给揉皱了似的。 “哭什么。”姜曦禾叹气,想要举袖将她脸上的泪水擦掉,却从后面一把被南暄意制住了手。 她回头,就看见南暄意那张微沉的脸:“你身子骨差,受不得寒,先随我孤上去。” 他一生气,便喜欢自称孤。 姜曦禾将手腕的力道放柔:“好,我先随你上去。” 说罢,她在姜卿浅不可思议的目光中,当真转了身,站在了南暄意的身边:“玉楼,带浅浅上去,用热水给她暖暖身子,别着凉了。” 061 浅浅 061浅浅 南暄意刚拥着她转身,一旁的大白便低着头拱了过来,不断地用头蹭着她的大腿,想要她坐在自己的背上。 南暄意在一旁瞧着,颇有些哭笑不得,不得已只好抱着她的腰,将她放在了大白的背上,等人坐稳之后,他才敢慢慢的松开手,便以为大白会冲上去,谁知道竟然就这样在他的身边慢悠悠的晃荡着,也不急着,似乎非要等着和他一起走。 在他们身后被玉楼扶住的姜卿浅,眉头一拧,倏然间就将毫无防备的玉楼一把推开,然后自己一下子就冲了上去。 她的速度有些快,玉楼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她给推开,身子撞到了身后的一方桌角,十分疼。 她捂着被撞倒的地方,眼泪花哗啦啦的就流了出来,将眼角染红。 姜卿浅本意是想抱住姜曦禾,可就在离姜曦禾还有些距离的时候,就被小白从一旁蹿出,硬生生吓得逼退了脚步,站在原地,颇有些不知所措,只能继续哭喊:“姐姐。” 姜曦禾的手无意识的摸着大白的头,回身,神色是她从未见过的冷淡:“天色不早了,你一路舟车劳顿,想必也是累了,你先随玉楼上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我们明儿再说。” “姐姐。”姜卿浅继续撒娇剁脚,似乎好像这样,她便会心软一般。 姜曦禾静静地看着,原本有些激荡的心中,却倏然平静下来,就好像一片正怒卷着风浪的湖面,在刹那宁静。 她不知这是好,还是坏。 又或是,两者兼有。 姜曦禾拍了拍大白的头:“我们上去吧。” 大白十分通灵性的摇摇头,然后驮着姜曦禾,跳跃上了楼梯。 楼梯是木制的,被大白这么一跳竟然有些摇摇欲晃的,姜曦禾轻轻拍了拍它的头:“不许淘气。” 因为南暄意归来的缘故,玉楼自然不能再和姜曦禾同住一屋,她过去将自己的东西收拾了些后,便挎在肩上走了。 南暄意将床铺好,然后掂了掂被褥的厚度:“怎么这么薄?” “如今已经到了春日,这些厚度便也够了,再言肃州这个地方,能有这般条件,也算不错了。”姜曦禾将外裳宽了,坐在了椅子上,等着南暄意将床铺好。 南暄意虽然贵为皇子,但这些东西做的也甚是熟练。 毕竟以往在一起的时候,都是南暄意动手,她就负责在一旁看着。 南暄意麻溜的将床铺好,然后转身直接将人打横抱着:“你怎么不住到知州府去?那里的条件应该比这里好些。” “本来是住在那里的,谁知道竟然遇上了南承慕,我不好与他见面,便找了家客栈住着。”姜曦禾琢磨着字句,斟酌着开口,“殿下,我与睿王……” “没这回事。”南暄意将她的话打断,吻住了她的眉心,“曦禾我知道你要问什么,别怕一切有我。” 大概是南暄意真的在她的身边,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姜曦禾竟然觉得心头一片轻松,那些终日的不安,逐渐慢慢的散去,接着便是睡意阵阵袭来。 姜曦禾翻身在南暄意怀中找了一个舒适的位置,便乖巧的合了眼:“殿下,别再丢下我一个人走了。” “不会的,这一辈子,我就算丢掉这个江山,也决计不会,再将你弄丢的。”南暄意低头,将人紧紧地抱在了怀中。 困意浓重的姜曦禾,压根就没有听清也没有意识到南暄意到底说了什么。 什么叫,不会再将她弄丢? 许是南暄意在身侧,姜曦禾一夜好梦,那些困扰了她多日的梦靥,终究是慢慢的淡去,再也不曾忆起。 她们用膳的时候,也是玉楼给单独端上来的。 没了旁人的打扰,两人也是难得享受几分清静,可惜这个清静没有持续多久,姜卿浅便强硬的闯了进来。 因为姜卿浅是公主缘故,这些人都不敢死命拦着她,毕竟身娇体贵的,若是磕着碰着,那就不好了,所以也就只能将她放了进来。 “姐姐。”姜卿浅两眼通红的站在门口,神色委屈至极。 记忆中,她这个向来骄傲的妹妹,从不曾这般过。 姜曦禾将手中的勺子放下,搁在碗中,发出清脆的一声响来:“进来吧。” 就算知道了她的那些所作所为,到底心中对她还是放不下。 姜卿浅有些警惕的看了南暄意一眼,便蹭蹭蹭的跑过来,一把抱住了姜曦禾的将,将脸埋在了她的手臂上,哭兮兮的喊着:“姐姐。” 从昨晚到现在,她已经这般模样,喊过她无数声姐姐。 好像她现在除了姐姐,已经无法再喊出其他的声音来。 姜曦禾沉默了一会儿,终究举起手,圈住了她的身子,将她揽入了怀中。 “浅浅,这些日子,你受委屈了。”姜曦禾摸着她的头,声音温柔缱绻,一如最初。 姜卿浅的声音霎时停住。 揪着她衣裳的手,不自觉的蜷着,姜卿浅眼中的泪水止住,到了如今,她还是有些不确定自己的这个姐姐,到底是能记起多少,又或许一点都没有记起来。 如今这般,也不过是在惺惺作态。 “浅浅。”可当她这般温柔而熟悉的语调一出,姜卿浅便知道自己的那些小心思全然幻灭。 她的姐姐,到底还是想起了一些事。 虽然不多,却也足够应对她了。 姜卿浅将手移到自己的大腿上,狠狠的一掐,再抬首又是满眼的泪水:“姐姐,我好想你。” 看着她眼中的孺慕,听着她声音中带着的依赖,姜曦禾并不是不受触动的,甚至还觉得好像,她的浅浅还是以前的那个浅浅,那些京城中的事,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她的神色顿然就有几分恍惚。 南暄意用手握成拳,抵在唇边,清咳了几声,就见姜曦禾神色在瞬间恢复了清明。 她将姜卿浅慢慢的从怀中推开,伸手摸住了她耳边垂下的发:“浅浅,你瘦了。” “浅浅好想姐姐的。”姜卿浅拉着她的手撒娇,又将头给靠了上去,“姐姐想不想浅浅?” “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妹妹,我不想你,那该想谁?”姜曦禾淡淡的反问,多的话并没有说,就连语气也是飘忽不定的。 姜卿浅大抵也察觉出来了姜曦禾的语气中稍带的敷衍,当即便撒娇将姜曦禾的重心又移转到了自己的身上。 等她撒完娇,姜卿浅一把就将袖子给撸了起来,露出了手臂上青紫的痕迹,哭倒在了姜曦禾的怀中:“姐姐,浅浅好痛啊。” 白皙的手臂上大片大片的青紫,在姜曦禾的眼中显得格外的刺眼,而且那淤痕一瞧,便知道是人为的。 姜曦禾轻轻地摸着,却转头看向了南暄意,用眼神示意他是怎么回事。 南暄意正在喝茶,感受到自家娘子的眼神,顿时就无奈地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太清楚。 刹那,姜曦禾的眼神便冷了下来。 姜卿浅是在他的东宫,有什么事发生,她怎么可能会不清楚? 这到底是真的不清楚,而是刻意为之,都是值得商榷的。 姜曦禾将她的袖子重新给放下,对着这事只字不提,只是道:“一会儿我去找玉楼要一点药酒擦擦,淤青很快便会消散了。” 怀中,姜卿浅的身子在瞬间有几分僵硬,似乎不敢相信,一向疼爱自己的姐姐,竟然自己身上的伤不闻不问,只是很淡漠的说句,一会儿拿药酒给她擦擦。 若是以前,她早就应该追着她刨根问底了! 姜卿浅不甘的握紧了拳头,却发现自己好像根本无计可施。 以前,她有那么多的小招数,也不过是仗着姜曦禾宠着她而已,可如今,她将这份宠爱给收回了……不是为何,姜卿浅觉得心中惶恐愈发的茂盛起来。 姜曦禾拍了拍她的肩:“随我去玉楼那里吧,我让她给你上药,你终归是女孩子,身上留下伤痕不好?” “姐姐。”姜卿浅拉着她的衣袖,就像小时候那样,小心翼翼的牵着她的袖子,怯生生的跟在她的身后,软绵绵的说道:“姐姐,我怕。” 究竟是何时,她们姐妹竟然走到了这般的地步。 姜曦禾将眼角的嘲讽给压了下去,露出了几分柔婉的笑意来:“浅浅你可别任性了,先随我去吧。” 见着姜曦禾已经坚守阵地,南暄意悬在心中的那颗心才算真正的放了下来。 他太明白她的软肋是什么。 从上辈子,到如今,她的软肋从来都是姜卿浅。 若非发生那样的事,恐怕如今他们之间还得在磨蹭纠结一阵子。 虽然心疼姜曦禾受的苦,但从另一方面,他却是也感谢姜卿浅的。 若非她能狠下心来对姜曦禾下手,如今他们也不会这般情深意笃。 姜卿浅也明白不能一个劲的和姜曦禾唱着反调,于是也顺从的起了身,南暄意的那冷冰冰的目光就这般一直流连在她的身上。 姜卿浅下意识就绷直了背脊,整个人宛若身处在冰窖之间。 于是,她更加将身子贴近了姜曦禾,整个人就像被抛弃的,无家可归的可怜人儿般:“姐姐。” 她将头搁在了姜曦禾的肩膀,可怜兮兮的唤着。 062 汇聚一堂 062汇聚一堂 日头正好。 姜曦禾带着姜卿浅拐去了另一间屋子,那是昨晚她和玉楼歇息的地方。 姜卿浅一直都小心翼翼的挽着姜曦禾的手,那样子就像是在扶着她一样,甚至是恨不得自己能以身带她走路,招呼的十分周到。 等到了屋子中,玉楼还在收拾东西,见着姜曦禾,立马就喜笑颜开的喊了声:“主子,你怎么来了?” “不能来?”走了这么一小段路,姜曦禾便觉得腹中实在是难受的紧,连忙捡了一处较干净的地方坐下,不知何时大白和小白也跟着来,团团将姜曦禾围住,将姜卿浅摒弃在了外面。 姜卿浅是有些怕这些东西的,顿然脸色就有些不自在的往后退了几步,可还是强装笑颜问道:“姐姐,这是?” “这是我从外面捡回来的两只大家伙,你瞧瞧是不是觉得很威风。”姜曦禾笑,整个人如沐春风般,“这是大白,这是小白,你们可以多熟悉一下。” 姜卿浅压抑着自己害怕的情绪去看,就将大白懒洋洋的伸了一个头,朝着姜卿浅就是一阵龇牙咧嘴的,甚至还将自己的血盆大口给张开,又成功的将人姑娘给吓得花容失色的。 姜卿浅惴惴不安的站在那儿,目光有些复杂的流连在姜曦禾身上,她总觉得自己的这个姐姐变了很多。 以前的时候,她总是会以自己为先的,而非像现在这般,冷冷看着,漠不关心,甚至还有心情去给这只她口中的大白顺毛。 姜卿浅压下心中的怒气,也学着姜曦禾找了一个位置,然后离她离得远远的,也不知是在赌气还是在做什么。 玉楼隐晦的看了姜曦禾一眼,尔后就站到了她的身后去。 虽然有时候她和姜曦禾在一起,不论主仆什么,但如今有外人在,她是决计不会让她的主子因为她而掉面子的。 就在玉楼垂首静立在一旁的时候,姜曦禾却缓缓开口:“玉楼,那药酒给浅浅上药。” 玉楼有些诧异的将目光从姜曦禾的身上,转移到了姜卿浅的身上,笑的客气:“明泽公主是受伤了吗?” 姜卿浅一言不发的就将袖子给挽了起来,白皙的手臂上几乎全是青紫的淤痕。 玉楼觉得自己的眼皮子跳了跳,然后就转身去自己的包袱中将药酒拿了出来,走到了她的面前:“擦这个药酒的时候会有些痛,但痛过就好了,还请明泽公主忍耐着些。” 姜卿浅一言不发的将手递到了她的面前。 玉楼将药酒的瓶塞给拔出来,有些心疼的在手掌心中倒了少许的药酒出来,覆在了姜卿浅的手臂上,一时之间凉凉的感觉便覆上了去。 姜曦禾摸着大白的头,看着姜卿浅垂眼的模样,突然觉得哪些问题,好像已经没有了再问的意义。 事实便是如此,又何必非要自欺欺人。 她敛着眸子,慢悠悠的开口:“我会传信给秦君将军,让他接你回临安的。” 顿然,姜卿浅便泪眼婆娑的抬头:“姐姐,你不要我了吗?” 姜曦禾摇头:“只是送你回家罢了,谈何不要。” “可姐姐明知,我想跟着的人是姐姐,而不是在那冷冰冰的皇宫。”姜卿浅使着性子,将玉楼将旁边一推。 玉楼顺势将药酒收入袖中。 推吧推吧,她还不想给她擦药酒呢!玉楼十分悠闲地就靠在了一旁的有些泛黄的墙壁上,打着呵欠,心中思忖着,要不要再睡上一觉? 可是对于她们姐妹之间的恩怨情仇,她也是有几分好奇心的。 当年跟在主子身边的人,谁不知道主子只差没有将姜卿浅给宠上天,简直就是要什么给什么,谁知道自己的一片心意全部喂给了狗。 简直就是一匹白眼狼嘛! 姜曦禾如今好似已经完全不在意姜卿浅的心思,只是淡淡道:“既然这般舍不得与我分开,那又为何会将我独自一人留在楚云婓那?” 姜卿浅张张嘴,似乎有那么一瞬间的迟疑,但很快便坚定接道:“因为楚小侯爷是你的夫君啊!姐姐,你为什么要和我来抢殿下了!” 她话一出口,顿然便有些自觉失言,神色慌张的看着她:“姐姐,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姜曦禾蜷着腿,看也不看姜卿浅,“你当初之所以选择顶着我的名号嫁给楚云婓,打的便是这个主意吧。” “当初两国联姻,是你自己选择和人私奔,逃了婚,将大楚的整个脸面弃之不顾,我不得不冒险代替你嫁了过来,可浅浅你由凭什么这般理所应当的以为,我就算嫁了过来,殿下还是你的夫君,而不是我的夫君?你又凭什么以为,我会毫无条件的退让一辈子?” “这天不称心如意之事,太多了。” 姜卿浅哭着似乎想要扑过去,可碍于大白和小白,无法前行半步,只能站在那任有眼泪哗啦啦的流:“姐姐,你真的不要浅浅了吗?” “可浅浅已经知道错了!我已经将楚云婓和你的名头全部换给了你,姐姐你就在容忍我一次,将殿下给我好不好?”她哭的已经是上气不接下气,似乎真的将南暄意爱到了骨子里。 “殿下不是物什,由得我们让来让去的。”姜曦禾扶着桌面起身,“殿下到底选谁,还是任由殿下自己抉择吧,反正你我都是大楚的嫡公主,不管是谁和他在一起,都不算事辱没了他。” “可我们不一样啊!”姜卿浅哭道,“大燕文书上写得是我的名字啊,而姐姐你已经和楚云婓有了夫妻之名,没准……连夫妻之实也有了。” “你和楚云婓一起消失了半载,他那般喜欢你,怎么可能……” 话未说完,就被姜曦禾冷着脸打断:“浅浅,你注意一下,你说话的分寸。” 那一声哭泣,硬生生被姜卿浅卡在了喉咙间,不上不下。 “浅浅,回去吧。”姜曦禾叹气,弯着腰坐在了大白的背上,“你手上的伤,先让玉楼给你处理了,不管如何,也别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 “姐姐。”姜卿浅正想扑上去,就被身后的玉楼一下给扯住了手臂,“明泽公主,咱们还是先上药吧。” 姜卿浅虽然学过武,可哪里又会是玉楼的对手,昨儿之所以能将她推开,一是因为玉楼没有防备,二是当着众人的面,她不会反击,所以也就任由她将傻傻的自己推倒。 可是今儿,又怎么会让她给跑了。 姜卿浅愤恨的盯着玉楼,身子却是一刻都不放松的,拼命地扭动着。 大白驮着姜曦禾下楼的时候,大堂里也正热闹。 长生他们早就和南暄意的暗卫相处过一段不短的时日,如今见了面,自然也是有话可说的,他们一群人正聊得热火朝天的时候,突然瞥见姜曦禾和大白小白一起下来,顿时就全部噤了声。 “你们聊什么就继续吧,不用顾念我。”姜曦禾让大白将自己放在了桌边。 “主子您怎么下来了?”长沂好奇的看着她。 真不是他好奇,而是因为,他们的那个太子殿下怎么舍得将人给放出来。 “上面太吵了,想下来图个安静。”姜曦禾用手撑着头,看着长沂,指了指他对面的位置,“坐着,头仰着太酸。” 于是长沂从善如流的坐下:“上面在吵,也不能有咱们这儿吵。” “废话怎么这么多。”姜曦禾不太耐烦,也不知最近一段时间是怎么了,心情总是无缘无故的就变得烦躁,易怒,不安,而且还泛恶心嗜睡。 她将手边的茶壶一推,干脆和他说起正事来:“知州府那边如何?” “杨山那家伙骨头够硬的,不过咱们晋阳侯是个大好人,实在是不忍心用那对孤儿寡母去威胁杨山。”说起这件事,长沂也是有几分抑郁的,“你说如今咱们都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晋阳侯他竟然还在讲君子之意,你说他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这么好的一个把柄,竟然都不会善加利用。”长沂脸色不好的抿唇,整个人只差没有趴在桌子上。 姜曦禾倒是不怎么担心:“晋阳侯不舍得动手,可不代表南承慕会不舍得,那人心肠也是黑透了的。” “既然南承慕在,我们就不要再去惹一身腥了。” “主子你这是打算物尽其用吗?”长沂捂额,“可如今太子殿下也道了,何不让太子殿下去。” “得罪人这种事,干嘛要自己上。”姜曦禾托腮,“反正我们能知道结果就行。” 虽然好像自家主子说的也是这么一个理,长沂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突然就是觉得痒到不行。 姜曦禾浅浅的合了眼,似乎想打打瞌睡,就听见外面有马蹄声传来,还有伴着一个男子清朗温柔的声音。 她侧耳听着。 “南承慕求见小嫂嫂。” 长沂诧异的看着姜曦禾:“这人……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这人神通广大,能找来也不稀奇。”姜曦禾面色倒是淡淡的,看不出一分外露的情绪来,“既然睿王殿下都这般费力的找来了,我们也不好闭门不见不是。” 063 嗜睡 063嗜睡 长沂面色顿时有些难堪。 他将目光看向了楼上,不用想也知道是在望谁。 姜曦禾倒是没想这般多:“如今他来了,殿下必定是知道的,先去开门吧。” 长沂颔首,步履生风的就跑去将紧闭的大门打开。 外面日光暖暖,有一秀致尔雅的男子,正长身玉立的站在外面,锦衣华服,笑容温存。 刹那便让人觉得百花盛开的场面,大抵也不如面前这人莞尔一笑。 虽然不喜,长沂还是将礼节做到了位:“原来是睿王殿下,请进。” 南承慕颔首,跨过了门槛,就看见那人没有带幕离,正坐在一方木桌前,神色冷淡的看着他。 手边,正摆着一个破旧的茶壶。 南承慕笑容满面的跨了进去:“小嫂嫂可真是好雅兴。” “不过此地也太过简陋,不如小嫂嫂随承慕一同移居知州府吧。” 姜曦禾抬眼看过去,目光平静的就如同在看一件器物,可南承慕却没有半分的动怒的迹象,依旧笑语宴宴的。 教人就不出半分错来。 “还请睿王稍坐片刻。”姜曦禾用手示意,比起昨儿的冷淡来,今儿一番转变,不但没教南承慕没有半分开心,反而心中还压抑着一种说不出的情绪,都觉得她是在给他摆什么鸿门宴。 南承慕有些防备的看了她一眼,走过来,将袍子撩开坐下,当目光触及到面前已经有些掉漆的桌子时,眼中猝不及防的闪过几分嫌弃。 “客栈粗鄙,还请睿王将就下。”姜曦禾道,给长沂使了一个眼色,长沂会意,便弯腰用那种搪瓷的破碗给南承慕倒了一碗茶,推到了南承慕的面前。 姜曦禾唇角的弧度也是恰到好处,装作看不见南承慕眼中的那般嫌恶的模样。 “你这日子,过得也甚是清苦。”南承慕朝着长沂颔首之后,看也没有看长沂一眼,便将目光重新放在了姜曦禾的身上。 “如此,便算得上清苦吗?”姜曦禾笑,白皙的手指,扶在破碗的边缘,“看来睿王殿下,的确不知道什么叫做人间疾苦。” “或许,这次睿王殿下改好好地体会体会。”姜曦禾道,“像以前你兄长行军的时候,有这些都算是不错了。” “也是睿王殿下在深宫长大,锦衣玉食的,哪里会过这种苦日子。” 听着姜曦禾左一句有一句的挖苦,南承慕的笑容还是淡了些:“嫂嫂这是想提醒承慕什么吗?” “什么都不想提醒,只是有感而发罢了。”姜曦禾将手随意的搁在了桌面上,一点都不顾及桌面上的油污。 南承慕的目光闪了闪,似乎想说什么可到头来还是什么都不曾说上一句。 姜曦禾低头笑着喝着碗中的茶水。 南承慕沉默了片刻之后才道:“既然小嫂搜,没什么意见,不如就收拾收拾东西,随承慕去知州府住吧。” “既然睿王都这般盛情邀请了,明和若是在拒绝,岂不是不识趣了。”姜曦禾将茶碗搁下,看着南承慕脸上的笑容逐渐又恢复了那般和煦的模样,姜曦禾突然盈盈一笑:“我虽觉得好,不过殿下却不一定觉得好,你们是兄弟,说话之间也方便些,不若睿王亲自上去问问殿下,如何?” 南承慕脸上的笑容凝滞:“你说的殿下是?” “除了你的皇兄,大燕的储君,还有谁啊!”姜曦禾招招手,“长沂,还不快将睿王带上去。” “你们兄弟二人,大抵也有许些日子不见了,我就不去叨扰你们了。”姜曦禾撑着桌子边缓缓地起身。 楼梯上却在此时传来了脚步声。 姜曦禾同南承慕一起看过去,就见一个与她一般无二致的女子,正背着手,正一步一步的跳下来。 她不同于姜曦禾的冷淡,眉梢眼角皆带了三分和煦的笑容,像极了当初他和姜曦禾初见的模样。 不过南承慕还是很快的就发现了不同。 姜曦禾就算是笑,眼中也是冷淡宛若秋风,经不起半分的涟漪,而她眼中却充斥着一股韧劲。 南承慕笑着作揖:“承慕见过明泽公主。” “不过两位公主还真好雅兴,竟然都跑到了肃州这样荒凉的地方来?莫不是肃州还真有什么,我不知道的风水宝地不成?” “睿王又何必明知故问。”姜曦禾笑着重新落座在了南承慕的对面,“浅浅,你既然来了,便也来见见咱们的睿王殿下吧。” “又或许,其实你们早就见过。”姜曦禾这最后一句,说的不轻不重。 饶是如此,还是让姜卿浅背后发凉。 南承慕倒是神色不改的继续和姜曦禾说笑,将话题扯到了另一处地方。 姜卿浅忐忑的在姜曦禾的身边坐下,就连端着碗的手,都在止不住的颤抖。 姜曦禾瞅了眼,便极快的转了目光,好像根本没有瞧见似的,又继续和南承慕说笑,不过这次两人没说多久,南暄意和朝暮一同出现在了南承慕的视野之中。 “皇兄。” “五弟。” 两人见礼,俱皆温和。 “不知五弟此次前来,所谓何事?”见着南暄意来,姜卿浅不敢再缠着姜曦禾,连忙起身,重新换了一个位置,离南暄意隔了一段距离,而南暄意似乎很欢喜姜卿浅的识时务,脸上的笑容又加深了些,他在姜曦禾的身边坐下,手指也不偏不倚的搭在了姜曦禾搁在腿上的手背上。 然后捞过来,稳稳地抓在了手中,细细揉捏。 “承慕听见肃州有流寇出没,便打算来瞧瞧,谁知道竟然遇上了嫂嫂,承慕还以为是嫂嫂一个人在此,毕竟嫂嫂只是一个女流之辈,不太放心,是以便只能唐突登门拜访嫂嫂,问嫂嫂愿不愿前去知州府小住,等着肃州事了,臣弟在派人送嫂嫂回京。”南承慕道。 “难为五弟竟然这般有心了。”南暄意也应了句,“不过就算今儿五弟不来,孤也打算带着明和前去知州府吧,毕竟这件客栈简陋,也不太安全。” “看来臣弟是和皇兄想到一块去了。”两人又拣了一些话来说,然后便让玉楼他们上去收拾衣物,准备随南暄意一同去知州府。 姜曦禾也没想到自己才从知州府出来,这就又要搬回去。 她有些头疼的捂着眉心骨的位置,用手揉了揉,耳侧便是车轱辘的声音,碾压过有些粗糙的地面。 南暄意和南承慕的谈话声,还在持续不断地传来。 姜卿浅也在侧耳听着,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整个眸子中都透出了一种灰败的绝望来。 见着她又折返回来,玉漪的眉宇间是怎么都掩饰不掉的喜色。 姜曦禾淡淡的瞥了眼,玉漪冲着她乐呵乐呵的一笑,当即便又将那份喜色给收敛住了,转而跟在林骁的身边,扮演着一个娴雅温驯的大家闺秀。 林骁将她们迎了进去,因为不太放心姜卿浅,姜曦禾便让林骁将姜卿浅和他们安排在一个院子中。 南承慕站在一旁笑:“知州府空旷的院子挺多的,嫂嫂又是何必非要与明泽公主挤在一个院子里。” “因为,我不太放心浅浅。” 院子还是姜曦禾之前住的那个院子。 够大也宽敞。 姜曦禾扶着腰坐在了榻上,感觉整个人累的骨头都快要散架了,尤其是她又开始止不住的犯恶心。 她扯过了一床被褥,搭在了自己的身上,裹着便凑合在软塌上睡了。 等着南暄意让人将床铺好,这才连人带着被褥一起跑上来床榻,然后自己也宽了衣衫,挨着她小睡了片刻。 等到下午些的时候,朝暮过来寻他们,这才将姜曦禾给吵醒。 南暄意让玉楼打了一盆水来,亲自将帕子拧干,递到了她的面前:“醒醒瞌睡。” “我睡了?”姜曦禾将有些凉意的帕子,覆在脸上,的确是在瞬间清醒了不少。 “是啊,曦禾……”南暄意坐在她的身边,有些紧张的握住她的手,“我总觉得你最近的状况不太对,要不咱们请个大夫来看看?” 姜曦禾摇头:“许是着凉罢了。” “哪有这辆泛恶心,还嗜睡的?”南暄意捏着她的手。 “如今我的事,都是不要紧,不过肃州却是出了一件大事。”姜曦禾将手抽回,整个人就蜷着,感觉睡意又阵阵的泛上了心头,她靠着床柱,就有些想要继续睡过去,“你让玉楼长沂他们给你说说,我有些倦了。” 南暄意担忧的看着她,可到底也拗不过,只能将她重新塞回了被褥里:“那你好好休息,我们就在外间,有事便唤我。” “嗯。”姜曦禾刚一钻进被子里,头一歪立马就睡了过去。 南暄意将被角给她掖好,便随着玉楼走了出去:“曦禾这种情况多久了?” “已经有段时日了,不过肃州如今哪来的什么医者,是以属下们也不敢乱请,就怕请着什么庸医,不但治不好主子,反而还惹一些莫名的事出来。” “孤知道,一会儿你拿着孤的令牌去趟西北军,将军医请来。” 064 瞧见 064瞧见 穿堂风从西北的一角而来,带着稍许的冷气。 手边的茶盏不过搁置了半柱香的时间,便完全冷了下来,春日便是这般冷,真不知冬日该如何过。 南暄意将茶端起来,也不介意是否冷掉,便小喝了一口:“如今肃州到底是个什么光景,不妨说说。” 玉楼垂首之前,给长生使了一个眼神,长生也明白玉楼有些怕南暄意,便主动起身,将这些日子的情况一五一十的全部禀告了个清楚。 说完,长生眼尖的就看见南暄意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一串珠子,放在手中,一颗一颗的数着。 末了,就见他将珠子从手指间退到了手腕上,再一细看,长生才恍然大悟,这不是他家主子及笄那年,皇后去给她求得那一串珠子吗? “走吧,随孤去看看,那个所谓的杨将军。” 姜曦禾醒来的时候,院子空旷,就连玉楼都不在身边。 她干脆盘腿坐起来,背靠着柱子,手中也不知拈了一个东西,漫不经心的摩擦着,不一会儿便伸手捂上了自己的腹部。 隔着轻薄的里衣,摸上自己的肚子,触及到了一片温热,好像那种感觉有一种生命在跳动。 她眼中带出了几分晦涩不安。 若真的是……喜脉…… 那这个孩子来的可真不是时候…… 姜曦禾转头看着面前的一扇屏风, 上面画的是大燕的山水,俊秀飘逸。 她不知,如今她该如何。 姜卿浅来到这个院子后,见着玉楼去了她姐姐的屋子,当即便溜了出去。 说是溜,也不过是正大光明的走出去。 她们两姐妹本来就生的十分相识,再加上姜卿浅也好生生的临摹过一段时间的姜曦禾平常的说话语态,那来唬唬人,还是做得到的。 是以在知州府,她可谓是一路畅通无阻,很容易就摸清了南承慕所在的方位。 她去的时候,南承慕正坐在院子中赏花,说是赏花,其实也不过是一孤零零的花枝,花骨朵含苞待放,十分诱人。 姜卿浅目光一转,就瞧见了一旁墙头上一树花枝,有被折过的痕迹。 那花枝不是院子中的,而是从墙外攀岩过来的,花骨朵也十分娇嫩。 姜卿浅倚在门边轻笑:“睿王这是在辣手摧花?” “非也非也。”南承慕摇头,“不知明泽公主,可曾听过一阙词?” “嗯?” 南承慕上前几步,将花枝簪在了姜卿浅的发髻中:“古人有云: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承慕等了姑娘许久,可总算将姑娘给盼来了?” 姜卿浅伸手摸上发髻上的花枝,点点的,还带着几分湿意:“睿王风流,真不知家姐,怎么偏偏就看不见王爷的好了。” 南承慕伸手圈住了她的腰,与她额头相抵:“如今,小王的这一片心意,明泽公主,不是知晓了吗?” “睿王就是爱笑话人。”姜卿浅眯着眼,伸手圈住了他的脖子。 南承慕向来风流,也来者不拒,当即便用力将她的身子往自己的身上压了压,微微提着,将她抱到了石桌边坐下:“小王这里简陋,还请明泽公主将就一二。” 姜卿浅笑着用手托腮,歪头看他:“什么时候,睿王竟然这般洁身自好了?” “白日宣淫,可非君子所为。”南承慕在她的身边坐下,却还是和她隔了一段距离,也不知是在避嫌,还是如何。 姜卿浅浅浅的看了眼,面上笑意依旧,可心中却渐渐地有些恼了,她刚一落在冰凉的石椅上,手便不受控制的往那边去了,刚碰到了南承慕搁在桌面上的手指,就被他反攻为主,先一步握住,覆在了桌面上。 “明泽公主,这份礼太大了,小王可无福消受。”说完,南承慕便毫不留情的将她的手给推了回去。 可那人面上依旧是一片和煦。 姜卿浅收了手:“难道睿王不觉得您太过薄情了吗?” “您这是……翻脸不认人?” “怎么会了?”南承慕笑,“这不是不方便吗?” 似乎看出了南承慕想和她打太极的想法,姜卿浅也不愿在和他这般纠缠,直接就冷了一张脸:“睿王,你是不是忘记了,你答应我的事?” “不过忘记这些事可不是本王,而是明泽公主才对。”南承慕依旧在笑,“当年,明明你我之间商议的是,事成之后,你将你姐姐给我,为何她会跟着楚云婓一同不见了?” “连我的人,都拦不下来,明泽公主,可真是好算计,小王心服口服。” 姜卿浅有些为难的咬住了下唇:“这并非是明泽心甘情愿的,而是楚云婓那厮实在是太过狡猾,明泽也不知,他为何会突然反悔,还请睿王明鉴。” 南承慕只是别有深意的应了声,多余的话却是一句都不曾说。 姜卿浅鼓起勇气,身子又往前探了一步:“睿王,我们以前说的,如今还算数吗?” “难道你还没死心?”南承慕嗤笑,“还是说,你又想被囚禁一次。” “这次若是被囚禁,可就无人能救你了。”南承慕难得大发好心的规劝道。 “我是姐姐唯一的妹妹,他不敢对我如何!”姜卿浅仰着脖子道。 南承慕摇头:“难道你还没看见,你姐姐现在对你是失望透顶,你觉得她还会对你像以前那般对你吗?” “浅浅啊,人心也是肉长的,这些事你也别想的太理所当然了。” “时辰不早了,我让人送你回去,小王还要去地牢巡视巡视。”南承慕起身,作揖,“明泽公主,告辞。” 南承慕去地牢的路上,恰好遇见了也同去地牢的南暄意。 “皇兄。”南承慕快走了几步,到了南暄意的身边。 “五弟。”南暄意回了一礼,“不知五弟要去哪?” “臣弟想要地牢一观,听说那收押了一些犯人,与这肃州的流寇有关,所以便想前去审问审问,不知皇兄,可要同行?” “恰好,孤也听说了这事,正准备去看看真伪。” “那皇兄请。” “五弟也请。” 玉楼本是跟着南暄意同去的,但走到一半又不太放心姜曦禾一人在院子中,便半路折回。 到院子口的时候,就瞧见南承慕身边的护卫,正亦步亦趋的将姜卿浅给送了回来。 玉楼顿时就被吓了一跳,然后跳上了一旁的大树,蹿了几下,便从后院蹦跶到了姜曦禾的屋子。 姜曦禾正在发呆,见着她这般闯进来,倒也没说什么,只是看了眼,便模样冷淡的转了头。 玉楼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正巧就看见了姜卿浅正和南承慕身边的那个侍卫,拉拉扯扯的,两人也不知在说什么,就差没有抱成一团。 “主子,这个……”玉楼吞吞吐吐的,半天都说不出一个字来。 “就当没看见,这事不用禀告给殿下听。”姜曦禾收回目光,动手便将面前的窗户给直接关上了。 将两人完全都阻隔在外面。 玉楼试探道:“需不需要属下去打听打听,是怎么一回事?” 姜曦禾沉吟了片刻:“去吧,你再去找南承慕,我想单独和他见上一见,问他有没有时间。” “是。” 地牢中阴暗又潮湿,经过这几日的审讯,地牢中倒是也多了几分腐烂的臭味。 不过比起京城的地牢来说,这也算是比较好的。 两人神色如常的走了进去,就看见了晋阳侯正喝着茶,十分悠闲地看着正在行刑的杨山。 南承慕咳了几声,晋阳侯一听,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他本是安然的坐在椅子上,谁知道一转头看见来人时,顿时就吓得只差没有从椅子下掉下来。 “臣参见太子,睿王。” “无碍,还请侯爷快起来。”南暄意开口,虚扶了一下。 南承慕目光在地牢中转了一圈,很容易的就看见了被关在后面的一对孤儿寡母,他指了指:“这是谁?犯了什么错?为何在这儿?” “回睿王的话,这是这位的亲眷。”晋阳侯作揖,恭敬地回答。 “亲眷啊!”南承慕嗤笑着挑眉,“晋阳侯还真是良善,竟然就这般好吃好喝的候着。” “如今,我和皇兄皆在此地,这里的事就不劳烦晋阳侯了,还请晋阳侯回西北军中坐镇吧。”南承慕说道,想了想又问,“可问出什么东西来?” “这人嘴硬的很,什么都问不出来。”晋阳侯心底倏然就松了口气。 在和他耗下去,他觉得最先受不住或许是自己,这下得了睿王的首肯,太子也没什么意见,便有行礼告辞。 瞧着他急急忙忙离开的样子,南承慕讥讽的一笑:“这位晋阳侯还真是妇人之仁,真不知父皇为何会将西北军交给他。” “此人虽然行事过于良善,不过有时候太有原则,也并非好事,你觉得了,五弟?” “皇兄所言有理。”南承慕淡淡的恭维,“那不知皇兄想如何?” “孤瞧着五弟好像已经胸有成竹,不如五弟按照自己的法子来试试,孤对这些向来,一窍不通。” 065 婚事 065婚事 南承慕刚将人审讯完后,便直接拍拍手走了。 出去的时候,正巧就遇上了守在外面的玉楼,南承慕刚刚将心中的怨气发泄出来,自然心情也是颇为愉悦的,当即便笑着对玉楼说:“怎么,在等你们家的太子殿下?” “睿王说笑了。”玉楼福身,言辞恭敬。 南承慕一笑,不可置否。 “我家主子想见见睿王。”玉楼笑,“就睿王一人。” “前些日子,你家主子还对小王我避之不及了,今儿怎么突然有了兴致?”南承慕倚着墙壁笑,“这事,我皇兄可知晓?” “毕竟就我皇兄那个醋坛子,他若是知道小王我私下和嫂嫂单独见面,少不得要吃小王的醋,这般赔本的买卖,小王可不愿做。” 玉楼一噎,她本以为她将这事给南承慕说了之后,他就算不愿意和她们家主子见面,也不会这般为难的。 南承慕逗够了,大度的挥挥手:“那明儿下午三点,小王就在院子中恭候小嫂嫂的大驾了。” 等着人一走,姜曦禾便从暗处走了出来,沉默的看着南承慕的离开的方向。 “主子。”玉楼见了,忙不迭的朝着她行礼。 “不用,我去瞧瞧太子殿下。”姜曦禾一只手扶在了小腹上,让玉楼将地牢的门给打开。 这次不同于以往,甬道之中就覆上了一层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姜曦禾拼命将心中的那股恶心感给压了下去,凭着墙壁两边插着的火把,往前走去。 甬道不长,很快他们便到了地牢里。 南暄意正面对着她们,背对着杨山,脸色有些白,身后被绑在铜柱上,本来还有些气息的杨山,此刻正奄奄一息的低着头,也不知是死是活。 瞧见她,南暄意有些狭长的眸子一凝:“你怎么来了?” “看你这么久都还没回去,便来瞧一瞧。”姜曦禾走到他的身边,“怎么,审问出什么东西来了吗?” 南暄意有些不自然的嗯了声,伸手搂住了她的腰:“走吧,我们出去说。” “她们……”姜曦禾的目光从南暄意的身上过渡到了一旁的牢房之中。 哪里原先关押着一对母子,是她亲手关进去的。 但此刻牢房之中,空空如也。 在一片的血腥气中,还夹在着几分好像煮烂的肉味。 南暄意捂住了她的眼睛:“别看,我们出去。” 姜曦禾并非是什么都不懂的人,闻着味道便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心下也有些反感,便顺着南暄意的动作一起走了出去。 刚出了地牢,便有清风徐徐而来,将两人身上的血腥味全部冲散。 “日后,你不要来这些地方。”南暄意摸着她的头,“这里阴气重,你身子骨弱,前段时间你是没有办法,如今我来了,你就安心休养吧。” “嗯。”姜曦禾顺着他的话应了声。 南暄意搂着她的腰,慢慢的往他们的住处走去。 他们回去的时候,姜卿浅也正好坐在院子中,也不知在想什么,大白和小白也趴在院子中,不过他们之间都离得远远地,好像是在守护着自己的领地一样。 看见他们回来,姜卿浅顿时就起身,宛若一只花蝴蝶般向前扑了去。 姜曦禾将她接住,正好扶住了她的手臂,将人稍微和自己隔着一段距离:“浅浅。” “姐姐,你用膳了吗?我们去用膳好不好?”姜卿浅拉着她的手撒娇,只差没有整个人都黏在她的身上。 姜曦禾将姜卿浅扶正,让她乖巧的站在了自己的身边,没让她在张牙舞爪的直接往自己的身上扑。 虽然她不太确定现在自己是不是有了……可到底小心些总归是没错的。 她牵着姜卿浅的手,往用膳的大堂走去。 膳食已经全部上好,就等着他们来用膳。 估计是知道南暄意不太喜欢有旁人在一边守着,是以林骁和玉漪都来在跟前伺候。 好不容易等他们吃完,姜卿浅又开始折腾幺蛾子,想要上街逛逛,美名其曰欣赏欣赏肃州的风情。 可如今肃州差不多就是一座空城,她实在是不知有什么好看的。 而今肃州也是也算是一片荒芜,还有好些地方,都没有重建好,零零散散的堆砌在那儿。 可瞧着姜卿浅那般哀求的眼神,姜曦禾又觉得,自己这样,又和囚禁她有什么区别。 就在她琢磨不定的时候,南暄意却一把将她打横抱起:“曦禾身子不好,你若要去,便找玉楼陪你前去。” 姜卿浅扫了一眼站在旁边的玉楼,撇撇嘴,最终没说什么话。 南暄意直接就将人抱回了屋子。 “你脸色不太好。”南暄意握住了她的手,“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没什么,可能就是水土不服吧。”姜曦禾微微笑着,谨慎的将手从小腹上移开,平和的放在了身子的两侧。 指尖却微微蜷缩着。 “没事,我已经让人拿着我的令牌去西北军中将军医请了过来。”南暄意安慰道,“你且再等上一两日便好。” 姜曦禾柔顺的点头,在南暄意的安排下睡在了床榻上。 “我还要处理一些事,等着我将事情处理完,再来陪你,好吗?” “嗯,你去吧。” 近日嗜睡,姜曦禾一倒下便又梦见了许多以前的旧事。 两两交错的相互辉映,好像是在提示着她什么。 这一梦,她都在经历着各种各样的事,无一不是家国皆亡,梦中的血似乎都要将昔日的临安全部淹没。 等她大汗淋淋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第二日的下午。 明丽的春光,从窗子口折射进来,将整个屋子都染上了几分明媚。 见着她睁眼,玉楼赶忙上前提醒:“主子,睿王一直等您。” 姜曦禾的眼珠子动了动,恢复了稍许的清明:“他在哪?” “就在院子中。”玉楼低声道,“他说,主子昨儿明明约了他,却迟迟不来,便只好自个来见主子了。” “嗯。”姜曦禾用手撑着起身,“替我梳洗吧。” 等她出去的时候,大约又过了一炷香的样子。 他正满脸笑意的逗弄着小白,也不顾小白是否会上前给他一爪子。 “睿王。”姜曦禾走到石椅前坐下,“今儿真是抱歉,竟然让你等这般久。” “无碍,嫂嫂身子不好,承慕也不是第一次才知道,不过今儿瞧来,嫂嫂的身子,大概不是一般的不好。”南承慕将目光收回,意有所指的看向了小白,“不过嫂嫂的身子既然不好,这般凶狠之物,嫂嫂还是莫要养这才是,免得伤了身。” “小白很乖的。”言下之意便是拒绝了南承慕的提议。 南承慕也只是口头之上劝劝而已,见着姜曦禾没有放在心上,他自然也是不会放在心上的,他一转眼便提起了正事:“不知嫂嫂今儿找承慕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也并非是什么大事。”姜曦禾笑,让玉楼给他倒了一杯茶。 茶水粗淡,南承慕看也没看一眼:“嫂嫂想说什么直言便是,承慕必定照办无误。” “其实我找睿王来,不过是想聊聊天罢了。”姜曦禾也不和他打马虎眼,“你也猜出来了,从前的有些事,我大不记得,所以需要睿王来解解惑。” “嫂嫂请说。” 姜曦禾余光扫了眼姜卿浅的屋子,笑道:“比如,睿王和浅浅的关系,是否该向我这个当姐姐的透露一些了?” 南承慕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一些:“嫂嫂还是一如既往地敏锐,不过承慕和明泽公主,的确是没多大的关系的,有关系的是,承慕的手下。” “真是给嫂嫂添麻烦了。” “嫂嫂如今身子不好,竟然还要嫂嫂操劳这种事,实在是承慕的罪过。” 姜曦禾浅笑:“我也并非什么不明事理之人,既然浅浅他们互相爱慕之心,那我这个当姐姐自然是不好拦的,不过这种还请睿王这边早日定下来得好,毕竟不管浅浅在如何,也是个女子,睿王当知,如今这个世道,名节对一个女子来说,有多重要。” “这是自然。” “姐姐。”原本还在偷听的姜卿浅,听见姜曦禾三言两语的便决定了自己的婚事,顿时就哭着跌跌撞撞的跑出来,直接扑到了姜曦禾的腿边。 “原来浅浅也在啊。”姜曦禾将姜卿浅扶起来,让她坐在了一边的石椅上,“这事和你有关,那你便也听听吧。” “姐姐,我和他没关系!”姜卿浅大叫道,神情抗拒。 “浅浅,你怎可如此胡闹?你和那位都有肌肤之亲,怎么能这般不知事。”姜曦禾眉眼一沉,“不过这事,的确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我会修书给父皇母后,让他们来决定。” “浅浅,你长大了,万不可再像从前那般任性。” 姜卿浅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姜曦禾,不明白为何一向对自己纵容的姐姐,会说出这样的事情来。 她知道她是和以前变了很多,不会再像以前那般纵着她无所顾忌的玩闹。 可也断不会想今儿这般,就像是对待宫中其他和她没什么关系的姐妹一般。 无情的要命。 065 婚事 065婚事 南承慕刚将人审讯完后,便直接拍拍手走了。 出去的时候,正巧就遇上了守在外面的玉楼,南承慕刚刚将心中的怨气发泄出来,自然心情也是颇为愉悦的,当即便笑着对玉楼说:“怎么,在等你们家的太子殿下?” “睿王说笑了。”玉楼福身,言辞恭敬。 南承慕一笑,不可置否。 “我家主子想见见睿王。”玉楼笑,“就睿王一人。” “前些日子,你家主子还对小王我避之不及了,今儿怎么突然有了兴致?”南承慕倚着墙壁笑,“这事,我皇兄可知晓?” “毕竟就我皇兄那个醋坛子,他若是知道小王我私下和嫂嫂单独见面,少不得要吃小王的醋,这般赔本的买卖,小王可不愿做。” 玉楼一噎,她本以为她将这事给南承慕说了之后,他就算不愿意和她们家主子见面,也不会这般为难的。 南承慕逗够了,大度的挥挥手:“那明儿下午三点,小王就在院子中恭候小嫂嫂的大驾了。” 等着人一走,姜曦禾便从暗处走了出来,沉默的看着南承慕的离开的方向。 “主子。”玉楼见了,忙不迭的朝着她行礼。 “不用,我去瞧瞧太子殿下。”姜曦禾一只手扶在了小腹上,让玉楼将地牢的门给打开。 这次不同于以往,甬道之中就覆上了一层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姜曦禾拼命将心中的那股恶心感给压了下去,凭着墙壁两边插着的火把,往前走去。 甬道不长,很快他们便到了地牢里。 南暄意正面对着她们,背对着杨山,脸色有些白,身后被绑在铜柱上,本来还有些气息的杨山,此刻正奄奄一息的低着头,也不知是死是活。 瞧见她,南暄意有些狭长的眸子一凝:“你怎么来了?” “看你这么久都还没回去,便来瞧一瞧。”姜曦禾走到他的身边,“怎么,审问出什么东西来了吗?” 南暄意有些不自然的嗯了声,伸手搂住了她的腰:“走吧,我们出去说。” “她们……”姜曦禾的目光从南暄意的身上过渡到了一旁的牢房之中。 哪里原先关押着一对母子,是她亲手关进去的。 但此刻牢房之中,空空如也。 在一片的血腥气中,还夹在着几分好像煮烂的肉味。 南暄意捂住了她的眼睛:“别看,我们出去。” 姜曦禾并非是什么都不懂的人,闻着味道便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心下也有些反感,便顺着南暄意的动作一起走了出去。 刚出了地牢,便有清风徐徐而来,将两人身上的血腥味全部冲散。 “日后,你不要来这些地方。”南暄意摸着她的头,“这里阴气重,你身子骨弱,前段时间你是没有办法,如今我来了,你就安心休养吧。” “嗯。”姜曦禾顺着他的话应了声。 南暄意搂着她的腰,慢慢的往他们的住处走去。 他们回去的时候,姜卿浅也正好坐在院子中,也不知在想什么,大白和小白也趴在院子中,不过他们之间都离得远远地,好像是在守护着自己的领地一样。 看见他们回来,姜卿浅顿时就起身,宛若一只花蝴蝶般向前扑了去。 姜曦禾将她接住,正好扶住了她的手臂,将人稍微和自己隔着一段距离:“浅浅。” “姐姐,你用膳了吗?我们去用膳好不好?”姜卿浅拉着她的手撒娇,只差没有整个人都黏在她的身上。 姜曦禾将姜卿浅扶正,让她乖巧的站在了自己的身边,没让她在张牙舞爪的直接往自己的身上扑。 虽然她不太确定现在自己是不是有了……可到底小心些总归是没错的。 她牵着姜卿浅的手,往用膳的大堂走去。 膳食已经全部上好,就等着他们来用膳。 估计是知道南暄意不太喜欢有旁人在一边守着,是以林骁和玉漪都来在跟前伺候。 好不容易等他们吃完,姜卿浅又开始折腾幺蛾子,想要上街逛逛,美名其曰欣赏欣赏肃州的风情。 可如今肃州差不多就是一座空城,她实在是不知有什么好看的。 而今肃州也是也算是一片荒芜,还有好些地方,都没有重建好,零零散散的堆砌在那儿。 可瞧着姜卿浅那般哀求的眼神,姜曦禾又觉得,自己这样,又和囚禁她有什么区别。 就在她琢磨不定的时候,南暄意却一把将她打横抱起:“曦禾身子不好,你若要去,便找玉楼陪你前去。” 姜卿浅扫了一眼站在旁边的玉楼,撇撇嘴,最终没说什么话。 南暄意直接就将人抱回了屋子。 “你脸色不太好。”南暄意握住了她的手,“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没什么,可能就是水土不服吧。”姜曦禾微微笑着,谨慎的将手从小腹上移开,平和的放在了身子的两侧。 指尖却微微蜷缩着。 “没事,我已经让人拿着我的令牌去西北军中将军医请了过来。”南暄意安慰道,“你且再等上一两日便好。” 姜曦禾柔顺的点头,在南暄意的安排下睡在了床榻上。 “我还要处理一些事,等着我将事情处理完,再来陪你,好吗?” “嗯,你去吧。” 近日嗜睡,姜曦禾一倒下便又梦见了许多以前的旧事。 两两交错的相互辉映,好像是在提示着她什么。 这一梦,她都在经历着各种各样的事,无一不是家国皆亡,梦中的血似乎都要将昔日的临安全部淹没。 等她大汗淋淋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第二日的下午。 明丽的春光,从窗子口折射进来,将整个屋子都染上了几分明媚。 见着她睁眼,玉楼赶忙上前提醒:“主子,睿王一直等您。” 姜曦禾的眼珠子动了动,恢复了稍许的清明:“他在哪?” “就在院子中。”玉楼低声道,“他说,主子昨儿明明约了他,却迟迟不来,便只好自个来见主子了。” “嗯。”姜曦禾用手撑着起身,“替我梳洗吧。” 等她出去的时候,大约又过了一炷香的样子。 他正满脸笑意的逗弄着小白,也不顾小白是否会上前给他一爪子。 “睿王。”姜曦禾走到石椅前坐下,“今儿真是抱歉,竟然让你等这般久。” “无碍,嫂嫂身子不好,承慕也不是第一次才知道,不过今儿瞧来,嫂嫂的身子,大概不是一般的不好。”南承慕将目光收回,意有所指的看向了小白,“不过嫂嫂的身子既然不好,这般凶狠之物,嫂嫂还是莫要养这才是,免得伤了身。” “小白很乖的。”言下之意便是拒绝了南承慕的提议。 南承慕也只是口头之上劝劝而已,见着姜曦禾没有放在心上,他自然也是不会放在心上的,他一转眼便提起了正事:“不知嫂嫂今儿找承慕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也并非是什么大事。”姜曦禾笑,让玉楼给他倒了一杯茶。 茶水粗淡,南承慕看也没看一眼:“嫂嫂想说什么直言便是,承慕必定照办无误。” “其实我找睿王来,不过是想聊聊天罢了。”姜曦禾也不和他打马虎眼,“你也猜出来了,从前的有些事,我大不记得,所以需要睿王来解解惑。” “嫂嫂请说。” 姜曦禾余光扫了眼姜卿浅的屋子,笑道:“比如,睿王和浅浅的关系,是否该向我这个当姐姐的透露一些了?” 南承慕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一些:“嫂嫂还是一如既往地敏锐,不过承慕和明泽公主,的确是没多大的关系的,有关系的是,承慕的手下。” “真是给嫂嫂添麻烦了。” “嫂嫂如今身子不好,竟然还要嫂嫂操劳这种事,实在是承慕的罪过。” 姜曦禾浅笑:“我也并非什么不明事理之人,既然浅浅他们互相爱慕之心,那我这个当姐姐自然是不好拦的,不过这种还请睿王这边早日定下来得好,毕竟不管浅浅在如何,也是个女子,睿王当知,如今这个世道,名节对一个女子来说,有多重要。” “这是自然。” “姐姐。”原本还在偷听的姜卿浅,听见姜曦禾三言两语的便决定了自己的婚事,顿时就哭着跌跌撞撞的跑出来,直接扑到了姜曦禾的腿边。 “原来浅浅也在啊。”姜曦禾将姜卿浅扶起来,让她坐在了一边的石椅上,“这事和你有关,那你便也听听吧。” “姐姐,我和他没关系!”姜卿浅大叫道,神情抗拒。 “浅浅,你怎可如此胡闹?你和那位都有肌肤之亲,怎么能这般不知事。”姜曦禾眉眼一沉,“不过这事,的确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我会修书给父皇母后,让他们来决定。” “浅浅,你长大了,万不可再像从前那般任性。” 姜卿浅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姜曦禾,不明白为何一向对自己纵容的姐姐,会说出这样的事情来。 她知道她是和以前变了很多,不会再像以前那般纵着她无所顾忌的玩闹。 可也断不会想今儿这般,就像是对待宫中其他和她没什么关系的姐妹一般。 无情的要命。 066 落胎可好 066落胎可好 烛火暖意十足。 将屋里都衬得暖烘烘的。 姜卿浅的哭声断断续续的从另一侧的屋子传出来,扰得人心神烦乱的。 玉楼紧紧地抿着唇掌灯,只是那眼角的不耐烦,显现出她此刻的无力的烦乱来。 不管如何,姜卿浅也是主子,而她作为一个属下,的确是没有任何可以置喙的,唯有期望自家主子能稍加管教一二。 可见这主子在榻上打盹的样,明显是没将姜卿浅的一哭二闹三上吊那些招数看在眼里。 她折身去取了一床被褥来,春日寒气深重,她担心姜曦禾着了凉,生了病。 过了一个时辰,那边的哭喊声依旧不绝于耳。 玉楼实在是烦闷的,就算是扯了两团棉花塞在耳里,也无济于事。 她换了一个方向坐着,哭喊声略微小了些许。 就在她打算在调调方向的时候,就见姜曦禾平静的睁了眼,翻身将被褥压在了身下:“什么时辰了?” “已经到了该用晚膳的时候。”玉楼见着姜曦禾醒了,双眼一亮顿时就跑到了她的身边去,“主子,您要用膳吗?” “不了。”姜曦禾掖了掖被子,又慢慢地闭了眼,“你自个去吃吧,我想再接着睡会儿。” “可主子您都睡了一下午了。”玉楼小声抱怨着,蹲在了她的床榻边前,余光却一直看向了窗子外。 如此隐晦的暗示,姜曦禾自然也看懂了。 她也不是自个睡醒的,而是被人吵醒的。 她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这个妹妹,竟然这么哭得,真的是颇有父皇后宫中那些个妃子的风范。 她觉得自己以前教她的那些,大概她已经全忘了一个干净吧。 姜曦禾叹气,将被子裹了裹:“随她去吧。” “若是一会儿你实在是受不了,就将她打晕吧,也免得在跟前惹一些祸事出来。”姜曦禾懒洋洋的吩咐,显然此刻已经没了更多的顾虑。 得了姜曦禾的承诺,玉楼两眼顿时一亮,脚已经有些控制不住的想要往外跑去。 可还没等到她动作,屋子的门就被人大力撞开,姜卿浅正赤足散发的出现在了她的面前,整个人就像鬼一样。 玉楼着着实实是被吓了一跳,烛台明晃晃的被她拿在手中,似乎正想要砸下去,却被姜曦禾用短剑给挡住了:“你做什么?” “有些急。”玉楼将烛台拿下来,暗搓搓的一笑,便往后退了几步。 姜卿浅见了,便直接扑了过来,不偏不倚正好将姜曦禾拦腰抱住。 姜曦禾虽然有些防备,可还是被姜卿浅所带来的冲劲直接给扑倒在了床上,幸好身后是枕头,没出什么大事,要不然姜曦禾觉得自己被姜卿浅扑到这么一下,腰都要被扭伤。 也不知她如今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玩意,动不动就直接往人身上扑。 姜曦禾觉得她压在自己身上有人难受,便想将人推开,谁知道姜卿浅就像是有粘性一样,黏在她的身上,推都推不开。 没一会儿,她便感受自己的腹部着实难受的厉害。 或者说是,极疼。 疼得她想要在地上无所顾忌的打滚,就好像有人用刀将那玩意一点一点的刺进了骨子里,将她的骨髓,硬生生的挖出来。 没忍住,她痛极的轻哼起来。 姜卿浅似乎也没有料到会发现这样的一幕,当即便傻了眼,还是一动不动的扑在姜曦禾的身上。 甚至是她想,如果她能顺势就往她的肚子里送上一刀会如何? 结果不言而喻,就算是她送上一刀又如何? 她身边的玉楼,也会一剑了结自己,或许又会将她关在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任她受尽折磨和凌辱。 沉思间,姜卿浅只感觉自己的腰背一痛,整个人已经倒在了后面的木桌椅上。 玉楼已经扑到了床边,着急的喊着主子,没一会儿便将外面守着的人给引了进来。 众人不敢懈怠,立马就去找了大夫。 慌乱之中,却无一人注意到姜卿浅正捂着背站在桌子边。 等着姜曦禾情绪稍微稳定下来,玉楼却突然发了狠。 她扯过了一旁的绳子,朝着姜卿浅走去。 姜卿浅见了,转身就要往外奔去,可也不知是不是走得太急,竟然没有注意到脚边的凳子,直接就被凳子的一角给绊住,整个人就朝前摔去。 他这一摔,也正好给了玉楼机会,她上前从后面直接就绑住了姜卿浅的双手,尔后便将人提起来,往她的自己的屋子里送了去。 将她推进屋的时候,玉楼也不曾手下留情,像是发了狠,直接将人狠狠地推了进去,她整个人面朝着摆在屋子正中央的桌子边角撞去。 边角硌在她的肚子上有些疼,可也决计不会想姜曦禾那般疼得整张脸就像一张白纸似的。 玉楼好以整暇的靠在门边,语气也是凶狠的厉害:“你最好祈祷主子无事,若主子出了一丁点意外,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后悔来这个世上走一遭。” 不远处,和姜卿浅有染的那个侍卫,也只能面无表情的看着,连走近一步的心都没有。 在姜卿浅绝望的目光中,玉楼麻利的将门关了,然后上了锁。 等着府中的下人将大夫请回来的时候,南暄意也正好从西北军中将军医给带了出来。 本来请着军医,他还有几分愉悦的,可一进屋子看着院子中这般凝重的气氛时,当即也不顾什么礼仪风范,撩着衣裳便直接往屋子中冲去。 他冲到屋子中的时候,姜曦禾正抱着肚子蜷在床上,颜色如雪,整个人似乎都要被汗给濡湿。 南暄意心疼的上前,将姜曦禾抱进了怀中:“曦禾。” “大夫?大夫在哪?”南暄意抬头喊着,清雅俊秀的脸因为姜曦禾,已经有些扭曲到了一起。 听见他的咆哮,军营这才不急不忙的挎着药箱走了进来:“我这把老骨头,可走不过殿下,还请殿下谅解一二。” “废什么话,快来给太子妃看看如何?”南暄意着急的剁脚。 见着那军营还想去拿什么丝线,来个悬脉,南暄意就恨不得将姜曦禾头下的枕头给抽出来,直接往他的脸上扔去。 都什么时候,竟然还讲这些礼数。 这不是存心让人着急吗? 就连玉楼也在那里提醒,军医这才恍惚的一拍脑袋:“年纪大,忘性也就大了。” 说完,这才慢吞吞的过来,摸住了她的脉搏。 “不知太子妃如何?”南暄意着急道。 军医仔细探听了一会儿,又换了只手,尔后才慢吞吞的摆手:“无妨无妨,这是喜事。” “内子疼得在床上打滚,算什么喜事?”南暄意沉声问道,眸子已然黑沉下来。 军医依旧笑呵呵的:“太子妃不过是动了胎气罢了。” “还未恭祝殿下,太子妃有喜了。” “不过太子妃脉象弱,身子骨有些差,再加上这儿着实不是一个养胎的好地儿,为了太子妃和腹中未出世的孩子,殿下还需尽快的送太子妃回京城才是。” “至于其他,小人才疏学浅,实在是瞧不出。” 南暄意握着姜曦禾的手一颤,咬咬牙:“若是落胎如何?” 落胎这词一出,不但军医,就是其余人也全部被他的话给惊到。 “孩子。”细弱的声音传来,南暄意也能感觉到自己手腕上搭着的手正慢慢收紧,“不行。” 为人医者,军医自然是要劝着留下这一孩子的,何况这孩子还不是普通人家的,而是皇家的嫡子啊。 如何能落? 可当他看见南暄意一脸的痛苦时,只能琢磨着换了另一说辞:“太子妃身子差,若是落胎,恐会随着腹中的孩儿一同去了。” 南暄意的眉头死死地拧着,整个人就像是置身在无边的地狱中一般。 整个屋子里,所有人也是大气都不敢喘的,生怕惹怒了这位主子。 唯有一人…… 军医刚刚已经给她扎了几针,止住了痛意。 姜曦禾稍微恢复了些力气,便接着南暄意的力道,坐了起来,靠在他的怀中,虚弱的笑道:“我们的孩子,你不期待吗?” 南暄意面色复杂的看着她:“你可还记得聂先生在你出谷时的叮嘱。” “记得,可那又如何?你是储君,当年会是皇帝,你不可能没有子嗣的,殿下这是我们都无法逾越的。”姜曦禾说着,便长舒了一口气,手指攀上了他的衣领,慢慢的抚摸着,“相信我一次,好吗?” 南暄意捉住了她的手:“若这个皇位要用你的命来赌,我情愿放弃这一切,随你远走天涯。” “曦禾,你不知道,你对而言,就是全部,就是人生,没了你,我就算是坐拥天下又如何,终究也不过是一个孤家寡人罢了。”南暄意偏头吻上了她的眉心,“曦禾,除了你我什么都不想要。” 当初争储君之位是为了你,将来争夺皇位还是为了你。 前生,我坐拥锦绣万里河山,被天下景仰,那又如何? 今世,我抛下所有富贵荣华,只愿换你,常伴在吾身。 067 妥协 067妥协 休养了三日后,玉楼将紧闭的窗子推开,有风缓缓吹来,似乎带来了边关的肃杀,可拂面之时,却是分外的柔和。 姜卿浅也不知被带到哪囚禁了起来,这几天姜曦禾都不曾见到姜卿浅的身影。 就连关于她的最近的消息,玉楼几人也是守口如瓶,只字不提。 本来这几日南暄意也是两头奔波,已经够忙了,可每日还是雷打不动的必定回屋子陪她睡觉。 虽然每日一早她醒来,都见不到他的半分影子。 又是一早,姜曦禾觉得有些泛恶心,整个人恹恹的趴在了床边上,脸色更是差到了底。 玉楼知道今儿做好的早膳她是吃不下了的,便又去厨房换了一碗清粥。 肃州贫瘠,没什么好东西,就连如今手中的一碗清粥,也是许多寻常老百姓吃不到的。 当玉楼将清粥端回屋子的时候,姜曦禾已经在玉漪的服侍下起了身,正坐在妆镜前梳妆。 不多时,就听见外面传来了一阵喧闹。 姜曦禾将簪子放下,转头:“谁在外面吵闹?” “属下这就去看看。”玉楼将粥放置在桌上后,转身极快的出了屋。 玉漪将刚刚被姜曦禾重新搁在桌面上的簪子又重新插到了她的发髻中:“如今主子怀了孩子,脾性应当收敛些,这对腹中的孩子是有好处的。” 姜曦禾颔首,其实她也不知道为何这些日子,自己脾气简直是一日不如一日的,好像稍微有些不顺心不如意的事,就能将她的脾气给引起来。 不一会儿,玉楼便急急忙忙的折了回来:“主子,是明泽公主。” “浅浅。”姜曦禾似乎一点也不意外的转身,“我的确已经很久没有见到浅浅了,也不知她最近如何?” “让她进来吧。”姜曦禾叹气,从梳妆镜前站了起来,扶着腰一步一步的小心翼翼的朝着屋中的木桌走去。 她刚在凳子上坐下,屁股挨着凳面还没热乎,就见外面有一个人已经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 衣裳散乱,容颜消瘦,变得……几乎连她都快认不出来。 曾几何时,她意气风发的妹妹,竟然被人折磨到了这个地步。 姜曦禾拿着温水的手一抖,颇有些不可置信的瞧着她:“浅浅?” 那人如今脸上哪还有往昔的半分光彩照人,她哭丧着一张脸一头就想扎进了姜曦禾的怀中,却被身边的玉楼给拦了下来:“如今主子有喜了,明泽公主可不能再像之前那般莽撞了,否则殿下会不开心的。” 玉楼特地加重了殿下两个字,果不其然姜卿浅就好像是得知了什么噩梦一样,整个人颤抖的不行,整个人都要扑在地上去,如果没有玉楼扶着她的话。 姜曦禾冷眼瞧见,大约也能推至出一些东西来。 想必这几日,姜卿浅没什么好果子吃,被南暄意收拾的有些惨,要不然也不会在听见她的这个名字时,怕的这么厉害不说,也没了以往那种爱慕的神色。 她整个人用尽力气将玉楼推开,一下子就扑腾到了姜曦禾的脚边跪下,哭的撕心裂肺:“姐姐,我错了,浅浅知道错了,浅浅想要回家,姐姐,浅浅想要回家。” 玉楼暗中啐了口,现在倒是知道认错卖乖,也不知早些时候干什么去了? 她倒是听说了这位明泽公主买通主子身边人灌她药的时候,可没主子当成他的亲姐姐。 所以如今对着姜卿浅的这般动作,她是瞧不惯的。 瞧不惯的同时,她也怕自己主子因为一时心软,就将人给放了。 毕竟别的不多说,就瞧她打小纵着宠着姜卿浅的程度来看,姜卿浅之所以今儿能这般大胆,全是自家主子给一手惯出来。 姜曦禾摸了摸姜卿浅的头:“浅浅知道错就好,等此间事了,姐姐便送你回家。” “你不是喜欢陆子安?那我修书给父皇母后,让他们给你赐婚,好不好?” 其实姜曦禾说什么,她是全然没听清楚的,因为事到如今她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离开。 离开这群人,离得远远的,最好此生再也不相见。 她真的受够了那些看着伺候,实则是惩戒的手段。 想着这几日暗无天日的生活,姜卿浅就怕的整个人瑟瑟发抖,蜷在她的脚边,谁也拉不起来。 姜曦禾摸着姜卿浅头顶的手一顿:“这些日子,殿下是怎么对付她的?” 玉楼有些尴尬的低头:“这种事,主子想知道,还是亲自问殿下的好,属下实在是不好置喙。” “我知道了。”姜曦禾将手收了回来,对着玉楼使了个眼神,让人将她扶了起来,“如今不过是早春,地上寒凉,浅浅还是不要再折腾自己的身子了。” 姜卿浅见着目的达到,自然也不会再跪着折腾自己的身子,任由玉楼将她给扶了起来。 “姐姐。”姜卿浅寻了一个位子坐下,将头靠在了她的肩上,整个人软软的,感觉特别好欺负。 她还记得自己当初,最喜欢的浅浅的一点,就是因为她聪明的,而且特别识时务。 等着深夜,南暄意回来的时候,就瞧见姜曦禾还坐在桌边,也不知在想什么,整个人神色都有些恍惚。 双眸也空荡的厉害。 南暄意故意在她的面前晃荡了几圈,见着人没反应,一下子就绕到了她的身后,将她整个人从后面给抱了起来。 在南暄意伸手的刚刚碰着她的腰的时候,姜曦禾便立马清醒了过来,她一转头就见着了南暄意那张带着几分笑意的脸。 他将脸伸过来,挨在她的鼻尖:“这么晚了,还不睡?想做什么?” “等你呀。”姜曦禾伸手绕住了他的颈子,“你每日都会来的这般晚,我已经许久不曾和你好生和你说会子话了。” “那你想和我说什么?”南暄意心中顿时就浮现出了几分愧疚,他将人抱在床上,和她额头相抵着,“这几日有些忙,等这段时间过了之后,就会好的。” “曦禾,相信我。” “我自然是信你的,若我连你都不信,那我还能信谁?”姜曦禾将头靠在他的肩头,“只是我不知道,你最近是在做什么?我很担心?” 南暄意拍了拍她的背:“没什么,你前期已经做得足够好,如今我也不过是在收尾而已。” “曦禾,你乖乖的养胎就好,等此间之事完结,我就会用足够的时间来陪你,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姜曦禾乖巧的应了声,缩进了他的怀中。 关于姜卿浅那件事,终究是只字未提。 本来以为南暄意这般忙,南承慕也应当从早到晚不见人的。 可在第二日的时候,姜曦禾却在院子中见到了南承慕那厮的影子。 那厮正十分悠闲地摇着扇子走着,好像这里不是什么知州府邸,而是散心的庭院。 老远见着她,便拱手作揖:“承慕见过小嫂嫂。” “睿王好久不见。”姜曦禾笑眯眯的托腮看着站在院子口的南承慕。 南承慕笑着颔首后,便一撩衣袍大大方方的走了进来,坐在了姜曦禾的对面:“不知近日嫂嫂可好?” “托睿王的福,的确不错。” “还未恭喜嫂嫂有喜了,只是此地过于贫瘠,承慕这次出行匆忙,身上也无什么贵重的物什,等着嫂嫂回京,一定给嫂嫂补一份大礼,算是提前恭祝嫂嫂喜得麟儿。”南承慕拱手一笑。 姜曦禾淡淡点头,一只手却不知不觉得扶在腹上:“那明和就先替我腹中未出世的孩儿多谢睿王美意了。” 南承慕的目光慢慢的又从她小腹的位置,转移到了她的脸上:“不过嫂嫂如今可真坐得住,我听军医说,嫂嫂的身体好像不太好。” “好说,调养调养便是。”姜曦禾倒是不怎么在乎。 南承慕颔首:“嫂嫂心胸广阔,承慕是自愧不如。” “毕竟能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嫂嫂也是勇气可嘉。”南承慕说这句的时候,语气带着几分赞许几分讥讽。 可在姜曦禾的耳中听来,总是觉得他说的这话是别有深意。 虽说如今她怀孕了,脑子有些迟钝,可她还是很快就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 姜曦禾慢吞吞的挑眉:“睿王,我们明人不说暗话,你想问什么?大可直接开口,我并非那种不通情达理之人,你想知道的,我若知道,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可惜小嫂嫂的这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承慕却是不敢信的。” 姜曦禾缓声一笑:“有些事,的确是不好告诉睿王,但有些事却是不同的。” 不等南承慕开口,姜曦禾又道:“若是睿王没什么好问的,那明和却是想知道一些的。” 南承慕颔首:“嫂嫂请说。” “地牢中人,想必睿王已经审查出来的了吧。”姜曦禾让玉楼给南承慕倒了一杯茶,“不知,睿王可能告知一二。” “好说好说。”南承慕笑,“嫂嫂自然想知道,那承慕给嫂嫂说说,权当解闷也不错。” 068 楚云婓死了 068楚云婓死了 “这可要从哪里说起好了?”南承慕笑着琢磨出声,手指不断地在石桌面上反反复复的摩擦着,“不若嫂嫂说说,你想听听哪儿,承慕这才好从中折出来说给嫂嫂听。” 南承慕的心情好像很不错,整个人是眉开眼笑的,那份欢喜好像都能从心底开出花来,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何事。 到底在他的身上发生了何事,她不敢猜,或者说,她怕她脑中想的正恰和现实能对应到一块去。 如果真是这样,她觉得自己大概就是罪人吧。 姜曦禾在心底将这些天的事反反复复的全部在脑中过了一遍,可过了之后,却还是觉得不太够。 总觉得自己好像遗落了哪些地方,好像自己又忽略了什么,自从她怀孕之后,整个人好像突然间就变得很迟钝。 有些地方不管她怎么琢磨都琢磨不透。 她一边想着,一边抬头去看南承慕那张笑意和煦的脸,沉吟了片刻,才道:“如此,便拣一些重要的事儿说吧,就如你所言,权当打发时间了。” “其实这些问题,明明嫂嫂都知道的,又何必要多此一举来问承慕了,在退一万步说,嫂嫂因为怀孕的原因,没有再接触过地牢中的人,可到底皇兄是在场的,嫂嫂又何必舍近求远,来问承慕了?”南承慕开始和她绕弯子,似乎并不想将地牢中的事说给她听。 “你皇兄最近忙得不见人影,我今儿不过是恰好想着,你有恰好在这儿,又何必非要等你殿下回来。”姜曦禾说到一半,顿了顿,“再言就算是我此刻在糊涂,也明白当日行刑之人可是睿王,想必睿王能知道更多的细节吧。” 南承慕不可置否的点头:“确实如此,不过那些细节不听也罢。嫂嫂如今腹中正怀着孩子,还是应当听一些愉悦的事。” “这事对我而言,的的确确也是算是一桩喜事,睿王就说说吧,就当满足满足我的好奇心。”姜曦禾紧追着不放,听起来颇有些像是在无理取闹。 其实吧,就南承慕来说,他也觉得这事的确不算是什么大事,就是自家皇兄有些杞人忧天了。 毕竟能将杨山那狡猾的家伙给抓住,又怎么可能是乏乏之辈。 南承慕低头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会儿,便笑意满面的抬了头:“这的确不算什么大事,那我就给嫂嫂说了也无妨。” “想必嫂嫂早就猜出那个杨山的身份了吧。”南承慕说的十分肯定,“要不然嫂嫂也不会大老远的,不避忌讳的将秦将军给请来。” “只是猜测,不过瞧着睿王的反应,好像这结果和我的猜的差不到哪里去。”姜曦禾淡淡的应着,无悲无喜。 “的确,那人便是杨山,曾经秦将军麾下的一名将领,当年不知何故当了逃兵。” “不知何故?睿王不是已经审查出来了吗?”姜曦禾截断了南承慕的话头,似乎有些不满南承慕这般敷衍与她。 “好吧,嫂嫂说什么都对,杨山的确不是不知何故当了逃兵的,而是他见着大燕兵力强横,便想着先挑我们这儿下手,毕竟这儿若是被他们破了,那么大楚自然是构不成什么威胁的,可惜他辛辛苦苦筹备了五年之久,却被嫂嫂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南承慕笑着解释,还不忘恭维她一下。 姜曦禾对他的言辞中的隐晦的赞美,皱了皱眉:“这些你不必说,我只想听听重点,和有趣的地方。” “其实嫂嫂心中已有答案,又何必为难承慕。” “心中答案,不代表这是正确的,我想听听睿王亲手挖出来的答案。”姜曦禾说的有些口渴,便伸手倒了一杯水。 温热的水划过喉咙间,不经意的带出了甘甜。 “毕竟现在敢像睿王这般使手段的,已经不多了。”喝完,姜曦禾又慢悠悠的开了口。 “承慕嫂嫂夸奖,承慕只是做了他们一直想做,却不敢做的事,再言……”南承慕幽幽的看着姜曦禾,“嫂嫂派人将她们抓来,不就是为了这一日吗?既如此,嫂嫂又何必为他们鸣不平?” “大概是人有了孩子,这做事了,难免就有些顾手顾脚了。”姜曦禾笑着弹指,很轻易的便认了错,“此事的确是我的问题,睿王不必在意。” 南承慕颇为赞同的颔首:“也是,要不然凭着你这份心性,这审讯犯人的也轮不到我来吧。” “不一定,你来得太快了,不管是做什么,我都会选择避开你,掩其锋芒的。”姜曦禾道。 “如此的话,那日茶楼相遇,是你不小心?”南承慕问道。 姜曦禾思考了一下,终究还是点头,算是承认了:“自从我听到你来,便搬出了知州府住回了客栈,还怕你发现,便一直避着你,那日我实在是无聊,便出了客栈,没想到,好巧不巧就遇见了你。” “是吗?如此说来,我们还是挺有缘的,不是吗?” “或许吧。”姜曦禾没多多余的话,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道尽了她的冷淡。 “其实我很好奇。”南承慕瞧着她,“你再对着我皇兄的时候,是不是也这般冷淡?还说,你只有在对着我们的时候,才会这样。” 南承慕的话中不自觉的带上了我们。姜曦禾不解其意,眉间微微蹙着,瞅他,可到底也没问我们到底是谁,只是说道:“你们又不是我夫君,我为何要对你们和颜悦色?” “也是。”南承慕点头,也算是信了她的这份说辞。 “我们可以言归正传吗?”姜曦禾并不是很想和他讨论这些,她的记忆还未完全恢复,有些事情,她是真的不好下判断。 南承慕失笑:“我们就这样唠嗑唠嗑不好吗?你怎么非要去听那些血腥的事?” “我说了,好奇而已。”姜曦禾耸耸肩,“再言,有始有终,这人是我抓到的,我想听听结果,应该也没错吧。” “说虽是这般说,可嫂嫂这过程大概你是不会喜欢听的。”南承慕道,突然整个人就像是妥协一般,整个人将背脊挺得笔直,“若嫂嫂真的想听,承慕说说也不是不可以。” “杨山死了吗?”姜曦禾打断他的话,很直接的问道。 南承慕一愣:“没,还有一口气了。” “那清荷和她的孩子了?也还剩一口气?”姜曦禾复又问道。 南承慕目光晦暗的看了姜曦禾一眼,最终还是点点头:“嫂嫂想做什么?替他们求情?给你腹中的孩儿攒一些福缘?可嫂嫂知不知道,就算我们此刻将她们放了,可事已至此,你觉得他们若是好全了之后,会如何?” “我像是这般不明事理之人吗?”姜曦禾道,“杨山是我大楚的逃兵,在我大楚的律法中,逃兵按律当斩,虽不至于株连九族,却也不可轻易放过。” “我若是再这档子放了杨山,那无疑是在放虎归山,你觉得我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那个孩子,你打算如何?”南承慕好奇的问道。 “那孩子又不是不知事的孩童,你们当着他的面,如此审问他的父母,若是活着从肃州出去,那无疑也是放虎归山。”姜曦禾淡淡的剖析道,“野火吹不尽,春风吹又生。” “凭借着睿王的心性和手段,想必早就有了决断吧?既然如此,又何必在这儿多此一问。” “只是好奇,如果换成是嫂嫂,嫂嫂会如何做?不过嫂嫂还真是让承慕刮目相看,若换成内子,想必早就为了表现自己的贤良大度,哭着求我,将那对母子给放了。”南承慕大笑着,可眉宇之间,依旧和煦并未曾如他的笑声那般放肆张扬。 姜曦禾装作不见,自顾自的说道:“王爷可不是会因为一个妇人,就心生慈悲之人,你决定的事,谁也改变不了。” “是啊,所以当我第一次见着嫂嫂的时候,就知道我和嫂嫂本该是一路人的。”南承慕有些惋惜的看着她,“可惜,嫂嫂已经嫁做人妇。” “若我能得嫂嫂当我助力,想必……” “如此荒谬之事,王爷日后还是不要再妄加议论了,要不然被你皇兄听见,你可没什么好果子吃。”姜曦禾冷声打断,那双眼已然沉淀上了几分杀心。 南承慕不可置否:“也是,皇兄那个醋缸,就恨不得嫂嫂能整日整日的呆在他的身边,哪也不去。” “有时候,我真的还挺羡慕皇兄和嫂嫂的,红袖添香,举案齐眉,着实是令人艳羡的一对佳偶。”南承慕称赞。 姜曦禾没说话,只是出神的望着天边的云彩。 虽然此地贫瘠,可那蓝天白天却是真的美。 澄澈明净,碧空如洗。 她少年时,曾爱极了这样的景调。 南承慕好奇的寻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嫂嫂在看什么?” “蓝天。”姜曦禾刚说完,就见朝暮急匆匆的闯进了院子中,神色有些慌张。 听见声响,她回头:“何事?” “太子妃。”朝暮平息了自己翻滚的情绪,走近,从袖子中摸了一封信笺递过去,“这是京城传来的。” “嗯?”姜曦禾伸手接过,“你说吧。” “楚云婓,死了。” 069 沦陷 069沦陷 原本还有些漫不经心的姜曦禾突然间就抬了头,很惊愕的看着朝暮:“楚云婓,死了?” 朝暮很沉重的点头:“是,京城那边已经传来了消息,死在了城门外。” 其实对于楚云婓的死,姜曦禾内心并没有多大的触动,哪怕他们曾经朝夕相处过好长的一段时间。 虽说没有触动,可原本一个活生生的人却突然死了,不论如何,都还是会有几分关心。 姜曦禾拿捏着茶盏的一端:“怎么死的?” 朝暮沉吟了一会儿,余光却有些不自在的瞥向了南承慕,后者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多说什么,一派的安静。 “无妨,直言便是。”姜曦禾目光顺着朝暮在南承慕身上溜达了一圈,“你以为现在不说,他就不知道了吗?” “你们在京城有探子,睿王又怎么会没有了?”姜曦禾笑了笑,“您说,是吧?” 南承慕拱手作揖:“嫂嫂聪颖,承慕佩服。” 虽然朝暮也知是个理,可要当着他的面给说出来,总觉得有哪些地方不太对劲。 沉吟了片刻,朝暮还是开了口:“京城传来消息,说是如今的楚世子知道了楚云婓回京的消息,便带了人马在城门口伏击。” “楚云婓回京心切,并未注意到这个陷阱,所以便死了。” 听完,姜曦禾漫不经心的应了声,就低了头也不知是在想什么。 倒是南承慕嗤笑一声:“楚世子可真是好手段啊,本王可着实佩服得紧。” 朝暮一双眼直勾勾的看着南承慕,想要张嘴,可却发现自己好像什么都说不出来。 “成王败寇罢了,何必多言。”姜曦禾道,“你去给楚世子说一声,好歹是兄弟,帮他敛个尸,立个坟吧。” 朝暮应承:“就算太子妃不说,属下想着楚世子应当也会帮忙收敛尸骨的。” 还不等两人说话,后面突然就传来了一声尖叫,紧接着一道纤瘦的人影就扑了上来:“谁死了?” 姜曦禾伸手想要将姜卿浅从朝暮的身上拉开,就听见南承慕坐在石椅上,语气和缓的说道:“楚云婓死了。” 说完,似乎觉得还有些意犹未尽,便又补了一句:“明泽公主您曾经的夫君,死了。” 姜卿浅愕然的睁大眼,双腿一软,倏然就跌坐在了地上。 如今才入春,地面寒凉,可姜卿浅却是什么都不管不顾像个小孩子一样,直接就哭了起来。 姜曦禾默默地看着,一时之间竟然有些分辨不出,这人到底对着楚云婓,是带着几分真心,几分假意? 姜曦禾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将姜卿浅拉了起来,圈进了怀中:“先随我进屋吧,你这样成何体统。” 感受到曾经的温暖,姜卿浅没忍住,换个位置,将脸埋在了她的颈窝,直接就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 “你们先走吧。”姜曦禾抱着她的腰,对着两人说道。 南承慕悠悠然的起身,作揖。 眼见着南承慕和朝暮就要走出院子,姜曦禾思忖了片刻,还是叫住了两人:“等一下。” “嫂嫂还有何吩咐?”南承慕转身。 “地牢中的人,既然已经没什么用处,便处理了吧,免得在多生事端。” “是,谨遵嫂嫂吩咐。” 姜卿浅已经哭倒在了她的怀中。 就连声音都有些哑了,姜曦禾也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沉默的为她擦着眼角不断流出来的泪。 那段记忆不曾恢复,她不知她们曾经发生了什么,竟然能让姜卿浅哭成这般的泪人儿。 好不容易等她哭睡着了,没力气了,姜曦禾才敢让玉楼过来帮她将姜卿浅抬到了榻上去,又搭了一层被子。 她喝了口茶:“她们之间是发生了什么吗?” 玉楼为她添了碗茶:“主子不必忧心,也不必自责,他们那段纠葛,自始至终都是你情我愿的,主子不用放在心上。” “说不放心,怎么可能不放在心上,浅浅是我妹妹,听她这般我心中着实也难受。”姜曦禾叹气,“你不用什么,我知道浅浅曾经做过一些不太好的事,可我不记得了,不记得自然就是不存在,你不用再提醒我了。” 玉楼应声。 “她和楚云婓之间,到底到了什么地步?”姜曦禾低头喝了口茶,茶烟氤氲其上,覆住了她的眼眉。 玉楼很仔细的回想了一下,有些话着实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似乎看出了她的为难,姜曦禾也不想多加勉强,可这是关乎姜卿浅,她也必须的逼问出来。 沉默良久,玉楼才小声地回答:“明泽公主,曾经小产过。” 姜曦禾握着茶盏的手一颤:“谁的?” “楚小侯爷的。”玉楼道,“两人是明媒正娶的夫妻,有孩子也不稀奇。” “这段以及,由着属下们说出来,主子可能会有些不敢信,等着主子您恢复了记忆,便明白了属下所言,到底是否属实了。” 姜曦禾摇头:“我自然是相信你的,只是我没想到浅浅竟然会这般糊涂。” “楚云婓风流之名,名满京城,就算是南承慕在女色这一方面也比他好的多,也不知道她的脑子到底是怎么想的。”姜曦禾叹气,摆摆手,“算了,既然人已死,此事便不要再提了,你先抱着浅浅回屋歇息吧。” 玉楼屈膝跪下:“是。” 玉楼刚过去,正准备弯腰将人抱起,就听见门口传来了大力的推门的声音。 动作有些粗鲁,门板直接撞到了墙上,发出了刺耳的声音。 姜曦禾侧耳听了听,看向玉楼:“是出了何事?” 还不等玉楼回话,就见朝暮拿着剑气势汹汹的闯了进来:“太子妃,快去密道。” “怎么了?” “大晋不知道从哪弄出来密道,如今已经攻进肃州了,太子还在西北军的大营,不知道来不来及过来救我们。”朝暮走到了姜曦禾面前,将佩剑插进剑鞘,在姜曦禾的面前蹲下,“请恕属下无礼了。” 姜曦禾往外看了眼,几乎是在刹那便做了决断,她刚趴在了朝暮的背上,长生和长沂也赶了过来,一人护着她,一人将姜卿浅给背了起来。 如今她有了身孕,再加上身子骨又不好,实在是无法坐镇前方。 等着她一趴好,朝暮便施展轻工在府中狂奔起来,不消一会儿的功夫,就到了书房,书房中地砖下,有一处密道。 而玉楼林饶他们已经在那等候多时。 甚至是南承慕也在。 姜曦禾从朝暮的背上下来:“人处理了吗?” 南承慕嗯了声:“已经全部处理干净,还好你提醒的及时,要不然后果的确是不堪设想。” “先别所这么多了,你们先下去,我和朝暮他们潜出府是报信。” 姜曦禾颔首,也没再说什么多余的话。 不过在南承慕靠近的时候,姜曦禾感觉自己的手背一凉,一抹泛着寒气的东西就贴上了自己的手背。 姜曦禾漫不经心的看了南承慕一眼,将那玩意收拢进了袖中。 玉楼和玉漪一人扶着一个,钻进了密道。 本来只有她们四个姑娘的,因为考虑到知州大人也不会武功,便也让他跟着进去。 毕竟这里是他的地盘,有些地方,他也要熟悉一些。 等着几人钻进去后,南承慕他们便在上面将密道全部盖好。 临走之时,姜曦禾看着几人:“记得活着回来。” “放心吧,死不了。”南承慕弯着唇角一笑,将盖子缓缓盖上。 黑暗重新笼罩了她们。 直到玉楼将火把点燃,照亮脚下的石阶。 她们几人一直顺着楼梯走了下去,很快便到了底。 密道不大,里面还有些食物和水源,可容纳她们五人,也算是绰绰有余了。 姜曦禾走过去,寻了一个坐下,捂着肚子,低头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四周全是石壁,也不知那才有出路。 玉漪叹气,显得有些惶惶不安的:“也不知他们是怎么攻进来的?肃州怎么会有密道了?” “杨山潜藏在肃州这么多年,有几条密道也是很正常的事,是我们没有预料罢了。”姜曦禾抬头,看向林饶,“林大人,这儿还有其他的出路吗?” 林饶摇头:“这里原本是有条出路的,可如今已经被全部封死了,我们只能等着上面有人来救。” 姜曦禾将这里环顾了一圈:“为什么要封死?” “不知道,下官来的时候,这里已经被封死了。”林饶倒是一点都不着急,兀自坐的八风不动的。 “林大人好像不怕?”姜曦禾好奇的挑眉。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下官又有什么好怕的。”林饶乐呵呵的一笑,只是看着玉漪的眼中,却不自觉地藏了几分湿意。 他觉得,自个死在这里倒是没什么。 可他的阿漪,他舍不得。 他们才在一起,连五年都没有,他们甚至还没有孩子,甚至他还没有完成他对她的诺言。 若真的死在这里,他又如何能甘心? 可是…… 林饶暗中叹了一口气,紧紧地拉住了玉漪的手。 他突然不想……在坐以待毙。 070 旧梦一晌 070旧梦一晌 兵戈声声,不绝于耳。 明明如今困守在一方天地之中,姜曦禾却觉得眼前好像是隐隐有了冲天的火光,还有一地的鲜血横流。 姜曦禾隐隐感觉到腹部传来了一阵一阵的阵痛,整个人都蜷缩在了角落中,被抵着冰凉的墙,寒意从身后袭来,很快就漫卷了全身。 玉楼是最早发生了姜曦禾不对劲的,她跑到姜曦禾的身边,守着什么话都没说,只是蹲在她的身边,却毫无办法。 最后还是林骁走过来,将衣裳脱了挡在了她的身上:“这里的确要冷些,殿下身子又不好,难免会觉得有些不舒服。” 姜卿浅也不更在吵着姜曦禾,只能走到她的身边,抱着双膝坐下,也是小小的一只,看着也觉得特别惹人怜。 林骁重新走到了楼梯边上,双眸定定地看着这里唯一的出口,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整个人身上散发出一种强烈的悲恸和绝望。 迷迷糊糊之间,姜曦禾似乎又见到了曾经芳草碧绿的临安。 —— 天才微微亮,可未央宫中已经是灯火通明。 姜曦禾在玉欢的伺候下起身,整个人懒洋洋的倚在那儿,让宫人端来东西,给她梳洗。 刚梳洗完,准备去浅浅一同去进学的时候,就听见有宫人来报。 她不耐烦的将刚刚簪好的朱钗从发髻上拔了下来,扔到了一边去:“何事?” “太子妃想请殿下去一趟东宫。” “本宫还要进学了,皇嫂可说了有什么重要的事?”虽是如此,姜曦禾还是让玉欢将发髻打乱,重新刷了一样简单些的。 她的这位嫂嫂,可是阁老之女,生来便娇宠万千,但却不曾染上那些贵女半分的娇蛮,这也是她当年愿意撮合两人的原因之一。 “奴婢不知,只是见着那位紫衣姐姐,好像很是焦急的样。”宫人自始至终都跪伏在地面上,恭谨的回答。 自打这位明和公主不知从哪里回来的之后,又变的冷硬了些,她们平常更是不敢去触她的霉头。 就算是老远见着,也要躲得远远地,也不知今儿是造了什么孽,竟然被派到了这里来。 宫人跪在地上上,一边想着自叹自怜,一边又忍不住幻想一会儿这位传言中出手极大方的明和公主,到底会赏赐自个什么好玩意。 “既如此,本宫也不能拂了皇嫂的美意才是。”姜曦禾将耳环戴上,“玉欢你去给先生说声,今儿有事,我就不去进学了,你带着浅浅去吧。” “可要奴婢陪着殿下?” “不必,你性子稳重,在浅浅的身边帮衬些便是。”姜曦禾撑着身子起来,“这段时间,都让玉漪伺候吧,也算是全了本宫与她最好的主仆之情。” “是。” 姜曦禾做下的决定,未央宫上下是无人敢置喙的。 用了早膳之后,她便带着玉漪去了东宫。 此时太子正在上朝,整个东宫安静无声,偶尔才听闻有一两声脚步声走过,越往内院走,里面就越热闹。 这时候她才想起来,这个时候大概就是侧妃给正妃请安的时辰。 一时之间她觉得有些尴尬,不知自己怎就偏偏选了这么一个时间来,可当她跨进院中,看着太子妃身边伺候着的,对着她笑的春暖花开的奶娘时,大抵心中也算明白了几分。 她的这位皇嫂,虽然不娇纵,可性子着实有些过于绵软了。 真真正正的是那种心胸大度之人,就连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都能在背后嚼她几句舌根。 她就算听了,也是一笑而过,从不曾惩戒过。 都说女子,为母则强,她倒是很好奇,日后她的这位皇嫂若有了孩儿,是否性子还有如今日一般,叫人踩到头顶上去。 她随着奶娘进了屋。 屋内烧着火盆,如今已经临近春日,想必知道她畏冷,所以提前备着的。 玉漪扶着她:“皇嫂有心了。” “明和来了。”太子妃亲自走下来扶着她,想要将她扶到上面的那个位置,却被姜曦禾阻止。 “皇嫂,如今大哥已经成家立业,他后院中事,我这个当妹妹的实在是不好掺和,不若我在屏风后吧,若有难处,皇嫂尽管开口就是。”姜曦禾截断了她的话头,将她的那些隐秘的小心思全部打的七零八落。 太子妃惴惴不安的回头看了自家奶娘一眼,再回首双眼已经含着几分泪。 其实她也不确定这招有没有用,她只是希望姜曦禾见着她这个模样,能想起了姜卿浅几分来,从而对她多上几分眷顾。 谁知道姜曦禾根本不为所动,只是如往常一样的拉着她的手:“皇嫂,太子妃这个位置,您不愿坐,多的是人愿意坐,能者居之,这些事对我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可皇嫂要记得,这日后母仪天下的是你,不是我。” “再言,我能帮你一时,可能帮你一世?” 太子妃咬着嫣红的唇,有些点头,到底什么话都没说,只是让奶娘将她送到了屏风之后坐着。 她明白姜曦禾话中所言的道理。 可她父亲自小教她的便是,贤良大度,如此才可招人喜欢。 她一直按照他父亲所言成长至此,可自打入了这个金碧辉煌的皇宫,好像一切都变得。 父亲以前所言,句句都成了空谈。 这里面的女子,就没有一个是善茬,就算是如今才十三的明和公主,那一身气势,那教训起人来的威严,都叫她望尘莫及。 她端着茶,小口小口的抿着,这是她往日最爱的茶水,可如今喝在嘴中,却全然没了滋味。 就像是她如今,也不过是才刚过及笄之年,便对往后的生活,丧失了全部的热情和信心。 天色渐渐大亮,可这里依旧空空如也。 姜曦禾不耐烦的看了眼站在身边的奶娘:“这都什么时辰了?一个个的还不来请安吗?” 奶娘低头跪下,哭诉:“殿下有所不知,如今后院有位美人正得太子宠爱,向来张扬跋扈,不将人放在眼里的。” “一个美人罢了,连个妾都算不上,要打要杀,还不是一句话的事,你让皇嫂将她杀了又如何?你以为皇兄,会为了一个女子,跟皇嫂翻脸吗?”姜曦禾冷声训斥,“去将人一个一个的提出来。” “宫中的娘娘,都已经去给母后请安了,难不成她们比那些娘娘位分还要尊贵不成?” 得了姜曦禾的话,奶娘也有了底气,她绕去了屏风,给上座的太子妃递了一个宽心的眼色,便带着宫人冲了出去。 想必真的是憋屈了许久,要不然也不会这般。 “这次多谢皇妹。” “你是我皇嫂,我护你应该的,不必言谢。”姜曦禾淡淡道。 可听在太子妃的耳中却是一片凄凉,她虽是不擅内宅,却也是聪颖之人,姜曦禾这话里的弦外之音,她又如何不懂? 这话不过是在告诉她,她护着的,不过今儿占了太子妃头衔的她,一旦等着她不是太子妃了,她们之间的情分便也到头了。 可是如今,此时此刻,她是真真切切的感谢这个年岁尚幼的姑娘。 奶娘到底是老人了,比不得太子妃心慈手软的,不一会儿那些院子中的良娣侍妾美人就全部到齐了。 对于这个良娣,姜曦禾隐约是有些印象,也是临安贵女,不过家中官职不高,但却是清官,也是个温婉贤良的主。 不过今儿,倒是让她大开眼界。 除了这位良娣,其余的都是有份无名的一些侍妾通房之类的。 那位良娣来了之后,轻轻浅浅的福了个身,便独自在一边的位置上坐下,而其中最猖獗的莫过于一个美艳的女子。 奶娘告诉她,这人便是太子的新宠,吴美人。 吴美人直接挑了一个位置坐下,连个眼神都没有给太子妃:“也不只姐姐今儿是怎么了?竟然这般早就将奴家唤起来,昨儿奴家伺候太子,可是累极了,太子体恤奴家,特地不用奴家过来请安的。” 说着,还有些委屈的看着良娣一眼,那语气似在娇嗔抱怨也,又似在炫耀。 也是,自打这位吴美人入了东宫,太子殿下几乎就日日就寝在了吴美人那儿。 “本宫也是按照宫中章程办事。”太子妃垂着眼说道。 吴美人眼睛一弯:“姐姐真的是好生不讲道理,你不用伺候太子殿下,早起自然觉得没什么,可奴家不同呀。” “太子殿下正值壮年……”说着吴美人脸颊上漾开了几分红晕,“奴家身子弱,受不得,不是正常的吗?” 屏风后,奶娘有些尴尬的低头看了眼,要是被太子和陛下他们知道,今儿她们将明和公主拐来,听见了这些腌渍的玩意,还不知道要如何扒了他的皮。 可又瞧着姜曦禾一脸淡定的样,也不知这些浑话,她是否听得懂? 太子妃有些有些胆怯的往屏风后看了眼,立马就急了:“放肆,这些污言秽语,岂是你说的话!” “奴家说的都是事实呀。”吴美人眨眼,一脸的天真懵懂。 071 你可知宠妾灭妻 071你可知宠妾灭妻 屋内有些香风缓缓。 屋外正是春意盎然。 吴美人以手作扇,扇了扇风:“这好热啊,姐姐这可都到春日了,你怎么还烧着火盆呀!平常的时候,太子就教导奴家,要勤俭持家,姐姐你这样,不太好吧。” 说着,吴美人身子顿然就软若无骨的靠在了椅背上,指使道:“冬月,还不快将火盆拆了,热死人了。” 站在吴美人身后的宫人,刚准备上去,就被太子妃给呵斥住了:“放肆,本宫宫中的物什,岂是你能说撤就撤的!谁给你的胆子!” “不就是一死物,有什么稀罕的呀。”吴美人声调娇软,说起话来宛若是情人之间的低喃,极是动听。 “姐姐可真小气。”吴美人说着,便起了身,“奴家有些乏了,就不伺候姐姐了,妹妹就先告退了。” 说着,吴美人便朝外走去。 “这般轻狂。”姜曦禾冷哼一声,“也是皇嫂脾性好。” 奶娘虽然不曾在宫中待过太久,可她最会揣测主子们的心思,当即一听便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朝姜曦禾福了福身,便从屏风后绕了出去,身边还跟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宫人。 她走到屋中站定之后,高喝一声:“还请吴美人留步。” 吴美人已经快走到门边,听这话,便懒洋洋的回身,倚着门框:“何事?” 奶娘冷笑一声,她家姑娘性子软,不会借势,可不代表她不会。 她看了身边的宫人一眼,那宫人上前几步,站在了吴美人的面前,倏然扬手,极快的就朝吴美人的面颊扇去。 自打进了宫,被太子殿下千恩万宠,哪里受过这种委屈。 那宫人原先是做粗活的,力气本来就大,现在还用足了力道,吴美人直接被她给扇到了在地上。 瞧着这一幕,太子妃才算是出了口气。 这么多日来的憋屈,才算是勉强消散了几分。 在场的几位美人突然都被今儿太子妃这般雷厉风行的作风给震慑住了,原以为太子妃是个软弱好拿捏的,谁知道动起脾气来,竟然也是这般大。 几人相互看了眼,最后还是良娣起了身:“太子妃,吴美人近来颇得太子宠爱,说不准腹中已有了太子的骨肉,你这般可是在谋杀皇嗣。” 良娣一字一句,掷地有声:“你可知这是何罪?” 说着,良娣狠狠地一拍旁边的桌子。 倒是比之太子妃更有几分威慑力。 太子妃强撑的起身,眼含泪光,却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反驳。 本来准备爬起来的吴美人,却突然抱着自己的小腹哼唧唧的在地上打滚:“我的肚子好疼呀,好疼呀,殿下,殿下!” 太子妃看着这一幕,简直是要将牙关给压碎了。 可此刻就算是有再多的言语,也只能全部打碎了往肚子里咽。 “冬月,我要见太子,我要见太子!”吴美人继续躺在地面上哭喊,冬月听见主子的话,十分机灵的就想往外跑去,却被奶娘给拦下,直接推到了桌角上。 冬月哼了一声,也倒在了地面上。 “放肆!”良娣大喝一声,“谁给你这个奴才的胆子。” 虽是对着奶娘大吼,可她的目光却是寸步不离太子妃。 “回禀良娣的话,吴美人虽说如今受到太子的宠幸,可说到底也不过是宫人罢了,竟然敢忤逆太子妃,以下犯上,我们太子妃良善,没有将这等胆大包天的奴才,拖出去杖毙,已是仁慈,难道良娣也打算不分尊卑吗?” 良娣咬牙切齿,往日这奶娘也是和太子妃一个德行,不敢置喙一句的,谁知道今儿竟然这般口齿伶俐。 她目光狠切的瞪着奶娘:“我是说,吴美人腹中要是有了太子的骨肉可如何是好?” 太子妃有些揣揣不安的看了眼屏风后。 不巧,这么一眼刚好就被良娣捕捉到。 她脸上浮出了几分冷笑,伸手将奶娘一推,便冲向了屏风:“我倒要瞧瞧,这后面坐的是哪个妖魔鬼怪,竟然给你们这般大的勇气?竟然敢谋害皇嗣!” 说着,她便冲到了屏风前,一把将屏风朝旁边推开,露出了后面的可人儿。 一个约莫十三的小姑娘,面色冰冷。 良娣说到底也不过是妾室罢了,哪里有机会参加宫宴,又怎会见到宠冠皇宫的明和公主。 见着是个小人儿,良娣心中顿时就松了口气:“我当是什么牛鬼蛇神了,原来是个小姑娘呀。” “玉漪,掌嘴。”姜曦禾端端正正的坐在那,眼皮子都不带抬一下。 良娣扬眉,还未出声,就见垂首站在少女身后的人,一下子就蹿到她的面前来,将她压着跪下后,直接一掌就朝良娣的面颊打去。 玉漪自幼跟着她习武,掌劲向来大,不过一掌下去,良娣的嘴角边便浸出了血丝来。 这么一掌下去,别说太子妃惊住了,就连还在地上耍赖打泼的吴美人也不敢造次。 良娣一下子就被打懵了,还来不及反应,另一掌便紧跟着而来。 场中的几位美人都低头摸上了自己如花似玉的脸。 随着着掌嘴的声音的响起,姜曦禾慢慢的从椅子上下来,走到了屋中,居高临下的看着屋内的众人:“本宫不像皇嫂,性子软乎,任由你们拿捏,叽叽喳喳的,像个什么样子。” “还有一点,恐怕良娣不太清楚,今儿本宫正巧有时间,就来教教你,什么叫做尊卑,什么叫做嫡庶有别。” 姜曦禾一步一步的走到上位:“全部给本宫跪下。” “不跪的,就拖出去杖毙,东宫不需要不懂事的奴才。” 她话音刚落,屋内倏然就涌进了一堆宫人,每人手中皆拿着一尺宽的杖子,面无表情的站在两侧。 几人心中一咯噔,不敢再造次,乖乖的跪下。 “玉漪,请太医开服药过来,刚刚良娣的话,倒是提醒了我,我皇兄的嫡长子还未出世,哪轮得到一个庶子占了长子的位置。”姜曦禾刚一坐下,便有宫人捧来了热茶。 太子妃亲自起身,为她斟了一杯茶:“明和,先喝一些茶吧。” “皇嫂请坐。” 良娣恨恨的咬住了唇,她早该猜到的,今儿这个太子妃敢朝她们动手,必定是有所依仗的,可就是知道有所依仗,她也差不多这人竟然是明和公主。 大楚的嫡长公主,也是太子殿下的胞妹,她们这些人哪能逾越过去。 “我……我腹中有了殿下的骨肉!”吴美人大惊之下抬头,不管不顾的叫道。 “那就落了。”姜曦禾稚嫩的面容上不带半分感情。 “那是殿下的骨肉!” “那又如何?”姜曦禾冷笑。 吴美人刚爬起来,准备往外跑,门口守着的一人,倏然就从腰间甩出了一条鞭子来,结结实实的打在了她的身上。 “本宫说过,若是不跪,那就杖毙好了,毕竟这宫里,最不缺的就是像你这种的美人儿。”姜曦禾笑了笑,“如何,想试试吗?” “我要见殿下!” “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也罢,本宫仁慈,满足你这个心愿便是。”姜曦禾无所谓的一笑,“玉漪,去请哥哥来。” 玉漪领命,刚走到门口,就听外面传来了一阵笑声:“曦禾,你怎么来了?” “来见见皇兄和皇嫂。” 姜淮晋大步跨入了宫殿,他见着身上脸上带着伤的吴美人和良娣时,愣了愣,但还是很快的就从她们身边越过:“谁让你生气了?” “皇兄要责怪皇妹吗?”姜曦禾好以整暇的坐在那。 “责怪什么,若是有不长眼的东西,顶撞了你,你直接杀了便是,又何必在这儿和我置气,你身子不好,别闷着自己。”姜淮晋牵过了她的手,“你不是说你想要那个谁的孤本吗?我给你寻来了,你随我去书房见见吧。” 姜曦禾也给足了姜淮晋面子,走在了他的身边,在路过吴美人的时候,停顿了下仰头:“皇兄,皇嫂如今未曾有孕,若是让一个宫人怀了长子,不太好吧。” 姜淮晋寻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长眉挑起:“若是怀了,落了便是。” 这九个字,掷地有声。 但听在太子妃的耳中,却是无限的欢喜,而对吴美人来说,却宛若晴天霹雳。 “殿下!”吴美人满脸泪痕的看着他,“您忘记昨儿和奴家温存时……” 还未说完,就被姜淮晋直接踢了一脚,面目之间不威自怒:“你在这儿污言秽语的说什么!” 语毕,姜淮晋有些嫌恶的瞧了她一眼,心中隐隐带着几分怒气。 姜曦禾暗中抓了抓他的手。 姜淮晋低头时,又将那份怒气收敛了:“曦禾,别听这些闲话,随哥哥走吧。” “嗯。” 等出了宫殿,姜曦禾才开口:“皇兄,你如今和三皇兄,在朝廷上分庭抗礼,如果这事传到了三皇兄的耳中,你可知他会给你冠上什么罪名?” 姜淮晋低头:“这事,的确是我办的不妥当。” “还望皇兄牢记那位余大人,宠妾灭妻的下场是什么。”姜曦禾挽住了他的手,“皇兄,我知道那位美人,对你来说也是床榻间的一夕温存罢了,可是在外人眼中,却不是如此的,你可知今儿这位美人和良娣对着皇嫂有多猖獗吗?你就算在不喜皇嫂,她也是明媒正娶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我知道。” “还有,这些美人你碰的时候也注意些,我听闻……”姜曦禾垫着脚,凑近了姜淮晋的耳边,“三皇兄,已经将人安插进了你后院之中。” “多谢妹妹提醒,愚兄记下了。” 072 谋害 072谋害 跟着姜淮晋去书房取了孤本之后,姜曦禾就带着玉漪回了未央宫。 姜卿浅也下了学,正窝在她的寝殿中,殿中烧着火,温暖如春。 “果然啊,如今这个时节,只有姐姐这儿是最舒服的。”姜卿浅在软塌上打滚,将整个发饰都弄的凌乱不堪。 姜曦禾进来见了,便招手让人给她重新梳妆:“都这般大了,怎么还像小时候一般。” “哎呀,姐姐。”姜卿浅拉着她的手撒娇,“你今儿去皇嫂哪里做什么?为什么不带我一起去了?” “有什么好去的。”姜曦禾跟着她走到了梳妆镜前,亲手拿了一根玉簪,簪在了她的发髻中,“不过是一群牛鬼蛇神罢了。” 姜卿浅不明所以的点头,整个人明媚飞扬:“姐姐,我约了玉儿她们去骑马,姐姐也要一起去吗?” “不了,我有些累。”姜曦禾的双手扶在姜卿浅的肩上,两人如出一辙的脸,在镜中倒映出来,一冷一热,相互映衬着。 “姐姐,我听父皇说,我们要选驸马了?姐姐,你有意中人吗?”姜卿浅回头看她,一双眸子扑闪扑闪的,分外透亮,还带着几分娇怯。 姜曦禾低眉:“你我如今还未及笄,选驸马还是太早了,还是说,你已经有了意中人?” “有啊,我喜欢的那人,名叫陆子安。”姜卿浅转身,一把抱住了姜曦禾,“姐姐觉得此人如何?” “挺好。” 令她心动的那人,也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儿,也叫陆子安。 大概,这就是所谓的双生子吧。姜曦禾捧起了她的脸:“既然喜欢,那就去请父皇赐婚吧,如今这位陆公子,也到了婚娶之年。” “嗯。”姜卿浅重重点头,“还是姐姐对我最好了。” 两姐妹又厮混了一会儿,姜卿浅便匆匆忙忙的带着侍女,拿着令牌出了宫。 很快,未央宫便又安静下来,只有火炭在火盆里,吱吱呀呀的烧着,照出了几分猩红的光。 玉漪打了一盆清水进来:“殿下,东宫那边传来消息了。” “如何?”姜曦禾随手拾起了一卷书,在面前摊。 “那位顶撞太子妃和您的美人,已经被殿下杖毙了,良娣也被太子贬为了才人。”玉漪在她的身侧跪下,“殿下觉得,太子的这个处罚如何?” “哪有什么如何,不过是他一念之间的事罢了。”姜曦禾倒是不怎么在意,“不过,那位良娣如今大概要呕死了吧。” 玉漪轻笑,想着那些宫人转述给她听得场面:“谁说不是了。” “如今,三年一度的大选,马上就要开始了,这后宫又要热闹了。”姜曦禾翻了个身,继续看着,“也不知,今年皇兄他们,还会不会在纳人了。” “就算是要纳人,太子也该仔细琢磨琢磨这背后到底都有些什么人,总不能让殿下你担了所有的事,在女色上,太子有些糊涂了。”玉漪打小就跟着姜曦禾,有时候两人说这话,也是无所顾忌的,今儿这话若是换了另一个人说,若被听见了,保不准连全尸都留不住。 姜曦禾打着呵欠:“这话,日后你还是少说吧,你马上就要出宫,记得谨言慎行。” “奴婢知道。” “不管皇兄选谁,都一样,三皇兄又不是吃素的,他想要安排一个人去东宫,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让皇兄多注意些便是。还有便是子嗣问题,也让他抓紧吧。” 玉漪颔首,退出了寝殿。 不到半个月,便是大选。 大选在即,三皇妃却传来了有喜的消息。 若是这一胎是个女儿还好,若是个儿子,那便是皇长子。 姜曦禾看着愁眉苦索的姜淮晋,伸手斟了一杯茶:“尝尝,这是最新进贡的茶,父皇全部赏赐给了我,你还喝过吧。” 姜淮晋心不在焉的接过:“如今,我哪还有心思喝茶。” “要我说,这事你自己身上也是有问题的。”姜曦禾抿了一口,茶香清冽,唇齿留香,“若非你前段时间那般宠幸那些通房,要不然皇嫂如今,也该有喜了。” “我知道,前段时间是我糊涂了。” “不过,此事又并不是没有任何的办法。”姜曦禾撑着头,笑盈盈的看着姜淮晋,“皇兄,应该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吧。” 姜淮晋死死地盯着她:“何意?” “先不论三皇嫂这一胎,到底是男是女,就说如今,她有喜还不到三个月,正是容易流产时候,皇兄明白吗?” “可如今三皇帝看她看得紧,我们并没有下手的机会。” “这女子有地方,就不缺勾心斗角。”姜曦禾笑,“三皇兄防的是我们,又不是他后院的那群,想要下手,总是有机会的,如今我们缺的,只是一个契机罢了。” 姜淮晋看她:“什么契机?” “三皇兄后院中,有我的人,要是能除掉三皇嫂腹中的孩子,就算让她暴露,也没什么关系,这件事还请皇兄尽快下决定。” “可孩子是无辜。”姜淮晋想了半日,还是不忍的别开了脸。 “这世上没有谁不是无辜的,只是皇兄,你想坐稳这个位置,总该是要付出点什么的,没什么事都可以一帆风顺。”姜曦禾从石椅上起身,眺望着前朝的金銮殿,隔得太远,只能模模糊糊的看着一个攒角和龙头,无比的尊贵。 “你看,你想要吗?” 姜淮晋沉吟了半响,在轻轻地喉咙间溢出了浅浅的一声来。 “那便去争取吧,有母后在,有慕家在,就算是父皇偏爱三皇兄,也不可能废掉你的储君之位的,况且你还是嫡长子,长幼有序,你有很大的优势。” “可我们冒然动手,难免会落人话柄,说我们残害兄弟,谋害子嗣。” “这些顾虑,皇兄大可不必担心,我有办法的。” 可还不等她动手,东宫那边便传来了大喜的消息,太子妃有喜了。 原本在朝堂上隐隐已经有了春风得意之势的三皇子又安静下来。 朝堂中的众人也都嗅到了一股硝烟弥漫的气味,在暗中涌动着。 玉漪捧来了新做好的衣裳:“殿下,那边还要动手吗?” “要的。”姜曦禾点头,“万一三皇嫂生下来是个男婴该怎么办?就算是等他生下来,弄杀了,可到底这个长字,还是落在了三皇兄的府上。” “奴婢知道该如何做了。”玉漪低声道。 “这事记得隐蔽些,一定要将皇兄给摘干净了。” “那人本来就和三皇子妃不对付的,这次她气急攻心,犯下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也是正常的。” 姜曦禾颔首:“我一直以为,我不会这么快的就用到她。” “看来,我们有需要送一个进去了。” “那殿下可有人选?”玉漪好奇。 “这次咱们换个。”姜曦禾扬眉一笑,“等出了这事,凭着咱们三皇兄的敏锐一定不会在宠幸那些歌姬或者貌美的孤女,所以呀,我们这次就换一个名门闺秀。” 就在乔缨准备动手的时候,东宫那边却又突然传来了惊天霹雳。 太子妃小产了。 她小产之事,也怪不得任何人,而是她自个带着宫人去花园中散步的时候,不小心从台阶上摔了下来。 姜曦禾赶过去的时候,姜淮晋已经将自己关在书房中,整整摔了一上午,整个书房一片狼藉。 她进去的时候,都需要很小心,才能让自己避免,不踩着那些滑脚东西。 姜淮晋整个人颓丧的坐在书案后,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绝望的死气来。 她知道,他的绝望,更多的是为了那个长子的名声,而非孩子本身。 或许,这就是身在皇家的悲凉。 “皇兄。”姜曦禾站在了他的面前。 “曦禾,你来了。”姜淮晋懒洋洋的抬头,整个人毫无半分生机。 一双眸子,也宛若死水一般。 “你这样是做给谁看,父皇可不会吃你这一套苦肉计,而且三皇兄还指不定在哪偷笑了,你不出去主持大局,就要在这自暴自弃吗?”姜曦禾平静的将一句一句话全部砸了下来。 姜淮晋摇头,伸手捂在了脸上:“曦禾,我的孩子没了,这是我的第一个孩子。” “我提醒过,让她多加注意的,为什么……她还是要害死我的孩子……为什么?”姜淮晋整个人蜷着,流露出一种悲恸来,竟然有那么一瞬,姜曦禾觉得他脆弱的一碰就碎。 “这事也不能全怪皇嫂,皇嫂心里比你还要在乎孩子,这事背后一定有诈。” 还不等姜淮晋发作,就听见姜曦禾冷淡的声音又持续响起:“皇嫂平日都不太爱出院子,为何今儿偏偏就去了花园中,还走了有石阶的地方?” “而且我刚刚去看了皇嫂,伺候皇嫂的那些宫人说,今儿皇嫂进去的时候,没让她们跟着,难道皇兄不觉得奇怪吗?” “皇嫂极少会不带侍女的,而且我总觉得皇嫂身上还多了一些若有似无的香味,而且那香味还不是皇嫂和她寝殿中人惯常用的,是一种很陌生的香粉味,不过殿里,血腥味太大,我闻着也不是太清晰。” “可不管如何,这事皇兄还是在背地里好好查查吧。” 073 一报还一报 073一报还一报 书房中,松香味的檀香,袅袅升起。 姜淮晋长叹一口气,整个人脸上带出了显而易见的疲惫。 姜曦禾提着裙摆,绕过了屏风,走到了内室里,里面摆着姜淮晋平常会穿的衣裳,她捡了一身新的出来,摆在了他的面前:“皇兄快去换吧,一会儿父皇和母后就要来了,万不可失礼。” “没什么用吧。”姜淮晋将衣裳拿在手中,“我若是衣衫不整,父皇会觉得我妇人之仁,太过专注儿女情长,我若是换身衣裳,干干净净,父皇会觉得我这个人冷血无情,自己的骨肉都可以这般漠不关心。” “可不管如何,如今皇兄是我大楚的储君,就不该如此这般模样。”姜曦禾笑道,“皇兄去换吧,一会儿明和与你一同过去。” 姜淮晋伸手揉了揉她的头:“我是你皇兄,本该是我展翅护着你们的,可谁知道到头来,我的皇妹,却比我这个当皇兄的,还要能干。” “不管如何,我们终归是兄妹,哥哥有事,妹妹服其劳,这不是应该的吗?” “浅浅要是也如你一般懂事就好了。”姜淮晋道。 “浅浅如今还小,爱玩爱闹一些,实属正常。”姜曦禾抬眼示意了一下他身后的屏风,“哥哥去吧。” “你真是……明明你和浅浅一般大呀。” 她们的确是一般大,可到底从小经历的事情却不一样了,若非那事,她现在也该如浅浅一般,喜欢玩闹,而非像个深宫妇人一样,连与自己血脉相融的孩子,都可以拿来算计。 等着姜淮晋将衣裳换好之后,两人这才并肩往太子妃的寝宫走了去。 他们前脚刚到,皇上和皇后便来了。 她过去请了安之后,就一直乖巧的呆在了皇上的身边,楚帝也很喜欢被自个闺女黏着的感觉,整个过程也是温温和和的,没有对太子发半点脾气。 楚帝又交待了几句之后,便走了。 姜曦禾和姜淮晋交换了一个眼神,也跟着楚帝跑了。 半个月之后,姜曦禾便得到了太子妃小产的确切消息。 掐着姜淮晋下朝的时间,姜曦禾去前朝围堵了姜淮晋,却没有想到竟然也遇见了姜孟希了。 两人正有说有笑的走在一起。 “太子哥哥,三皇兄。”姜曦禾站在回廊后的柱子下,开口叫住了两人。 姜淮晋和姜孟希一同向四周的大臣告辞之后,走到了她的身边。 “皇妹可是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不能叫三皇兄吗?多日不见,三皇兄近来可好?”姜曦禾微笑缓缓的看着姜孟希。 其实对于这个妹妹,姜孟希之前的一直没有怎么接触过得,算算两人在一起玩的时间,都可以追溯到姜曦禾三四岁的时候了,如今隔了这么多年,这还是他第一次听见姜曦禾主动唤他。 况且,他的这个皇妹平常也冷冷淡淡的,极少有笑容。 姜孟希有些惊讶于姜曦禾的转变,可还是笑道:“劳皇妹关心,皇兄一直都挺好的。” “想必,皇妹是来找大皇兄的,我这就不打扰你们了。”姜孟希朝着两人作揖,“告辞。” “那三皇兄慢走,改日皇妹在请皇兄喝茶,可好?” “若皇妹相邀,皇兄必定赴约。” 等着两人打完官腔,姜淮晋才拉了拉她的袖子:“曦禾,你怎么过来了?这可是前朝,要被父皇看见,必定要责怪你的。” “那就不要让父皇看见,不就好了吗?”姜曦禾笑着挽住了她的手,笑嘻嘻的说道,“皇兄,我那得了一件稀罕玩意,你去瞧瞧吧。” 姜曦禾的笑声并没有遮掩,路过的大臣自然都瞧见了。 大家伙也都知道公主如今正值淘气的时候,也只是笑了笑,只当做是和自家兄长撒娇,笑一笑也就过去了。 毕竟比着平日十分闹腾的明泽公主,他们对明和竟然是更加喜欢些的。 于是姜淮晋就这样被姜曦禾半拖半拽的去了未央宫。 他们的事,楚帝自然也是知道的,他看着奏折,对着身边的宫人笑道:“现在明和啊,心中都没有朕这个父皇了,有什么好东西,竟然先找那个兔崽子去看,你说气不气人?” 完全是玩笑般的口吻:“等一会儿朕可要去好好地问问皇后,怎么给朕养了这么一个小白眼狼出来。” 等到了未央宫之后,姜曦禾将所有人都摒退了下去,独留下姜淮晋一人。 姜淮晋还真以为是有什么好玩意,挑眉笑道:“你说的稀罕玩意了?” “这不是为了堵皇兄胡编乱造的吗?”姜曦禾好以整暇的坐在了姜淮晋的对面,“皇兄可知道,我最近查处了什么事吗?” 姜淮晋眼皮子一跳,带出了几分惊心:“什么事?” “你知道的,又何必这般不敢相信?”姜曦禾笑着,反手扣在了桌面,“皇兄,难道就不想知道,你的骨肉到底是怎么死的吗?” 姜淮晋神情一凝:“怎么回事?你查出来了?” “是啊。”姜曦禾供认不讳,“我早就给皇兄说过,三皇兄已经手伸到了你的后院中去,你”好生生的清理一下门户,怎么皇兄就是不听了?” “三皇嫂有了孩子,你觉得他会让你破坏掉吗?” 姜淮晋暗自咬牙:“他怎么可以这样,连一个孩子都不放过!” “之前,我们也没打算放过三皇兄的孩子,不过他的心性比你狠,下手比你快罢了。” “曦禾,你有什么想法吗?” “一报还一报,而且我还要将这件事捅到父皇的面前去。”姜曦禾眉间闪过几分冷戾,“我定让他为未来的小侄儿,偿命。” 姜淮晋想了半日,这才恍然大悟:“所以,你今天是故意去那里等我的?” “是啊,父皇肯定会来找我的,到时候……”姜曦禾微微笑着,“就看咱们的三皇兄,是保自己,还是保三皇嫂了。” 姜淮晋本想点头,可没一会儿却又狠狠地皱起来:“可如今她已经有喜了,父皇看在她腹中的孩子,也不会对她如何的。” “没了,不就可以了吗?”姜曦禾轻笑着,“皇兄说了?” 姜淮晋起身,不断地在她的身边踱步,过了许久,才咬牙道:“依你。” 七日后,姜淮晋突然接到了传召。 恰时,姜曦禾从东宫外走进来:“皇兄,路已铺好,接下来如何,就看你的了。” “多谢皇妹。”姜淮晋去的时候,楚帝正在训斥姜孟希,整个人暴跳如雷,姜淮晋眼尖的看见姜孟希的额头上,都被楚帝用砚台砸出了一道口子来。 那口子不大,却有血哗啦啦的从上面流下来。 姜淮晋悄悄地瞄了一眼,便目不斜视的走过去,跪下:“儿臣见过父皇。” “嗯。”楚帝漫不经心的一哼,整个人还是气愤难当。 有了姜曦禾的提醒,姜淮晋也对接下来的问话,有了初步的准备,果然很快就听见了楚帝的那些问题,接二连三的全部给抛了出来。 姜淮晋一一回答后,整个人就将头,结结实实的搁在了冰凉的地面上。 姜孟希也狠狠地磕着头:“请父皇明鉴,请父皇明鉴!” “我也不知是如何得罪了三弟,竟然能让三弟不顾手足之情,残害我儿!三弟也是即将为人父,难道三弟就不能有些慈爱之心吗?” “好了,都给朕闭嘴!”楚帝铁青这一张脸,“传朕命令下去,许氏谋害皇嗣,废黜王妃之位,贬为妾室。” 姜淮晋心中到底是不服气的,为什么他的孩子没了,到头来,却也只换来一个许氏废黜,而姜孟希却一点都没有动到。 可这些问题,姜曦禾都曾和他提到过,所以今儿才没有那般暴躁,易怒,要不然今儿其实他根本有些无法接受的。 他甚至想,如果今儿是两人对调一下,估计父皇就要废黜他的太子之位了吧? 不得不说,天子的宠信,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东西。 姜淮晋沉默不语,自然也没瞧见姜孟希和楚帝之间的有短暂的眼神交汇。 就在他心中盘算的时候,突然御书房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个宫人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陛下,大事不好了。” “何事?”大概是才处理完了一件大事,楚帝如今心性还算是平和。 “三皇子妃……她……” “她怎么了?”姜孟希一听,顿时也顾不得什么君臣之礼,一下子就从地上爬了起来。 姜淮晋也扭头去看。 就见那宫人一下子就退了下来,将头磕的砰砰砰作响。 “今儿三皇子妃去看往太子妃,两人好像发生了一点争执,回去之后,三皇子妃就在花园里闲逛,接过遇上了孟夫人,孟夫人素来又和三皇子妃不和,两人当即就吵了起来,两人吵了之后,没忍住动了手,孟夫人失手将三皇子妃退下了凉亭,如今三皇子妃已经小产了,就连命都快保不住,还请三皇子速速回府。” 姜孟希身子一僵,下意识转头去看如今还跪在地上的姜淮晋,一下子就冲了过去:“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做的!” 074 你可愿,另择其主 074你可愿,另择其主 姜淮晋一把就将姜孟希给挥开:“三弟你再发什么疯!” “你难道刚刚没有听见内室禀告吗?是你自己后院起火,才害三弟妹腹中孩子没了的,又如何能怨怼到我身上,我还未与三弟算账,三弟妹是在什么,需要她此刻跑到我东宫去扬武扬威的?难道她不知我的孩子是如何没得吗?”姜淮晋也在瞬间失了风度,红着一双眼吼道,“要我说,这都是报应!若非三弟你和三弟妹心术不正,残害我儿,你又岂会失了自己的孩儿!” “都给朕住嘴!”楚帝气得将书案上的笔架扫落,指着刚才进来禀告的内侍,“你,再将事情给朕复述一遍,旁枝末节都给朕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内侍也是个机灵的,一听这话,顿时也明了几分,可他却也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而已。 是以,便又在跪倒在地,在事情一一复述。 原来今儿,早朝后,三皇子妃许氏便朝宫中递了牌子,打着进宫探望母后的名号,去了东宫,大概是因为太子妃落了胎,她见着人后便是好一通嘲讽,太子妃气愤不平,与她对顶了几句,仗着长嫂的身份训斥了几句,许氏气愤的出了东宫,去拜见了贵妃之后,便回了王府。 谁知道再回屋子的时候,遇见了孟夫人,她一向见不得孟夫人这般张扬跋扈,便摆着架子教训她,那孟夫人是姜孟希从外面带回来的,平民孤女,哪里又听得进去被人训斥,当即便仗着姜孟希的宠爱,与她对吵了几句。 谁知道在争吵的过程中,许氏吵不过孟夫人,便直接扬鞭,那孟夫人也不是吃醋,当即便还了手。虽是还手,可孟夫人却还是有几分分寸,并没有真的打在她的身上,是许氏自己踩滑了,摔下去才导致的小产。 等着内侍说完,楚帝的目光顿时就有几分微妙,如今就算是他想要偏心也无法偏心。 这活生生就是许氏自己拈酸吃醋给弄出来的玩意,竟然还想栽赃陷害。 楚帝提了笔:“如此阴狠歹毒的妇人,也不配为皇家开枝散叶,就这样吧,别为了一个妇人,让你们兄弟两人晲墙,让外人看笑话。” 姜淮晋虽然是不服气,可姜曦禾说的那些话,却犹然在耳,只能装出悲痛欲绝的模样,磕头认命。 虽然楚帝是真的有些偏爱姜孟希,可见着自己的嫡长子这般,心中也是颇为不好受的。 要不为什么会有人说,清官难断家务事。 楚帝叹气:“都下去吧,此事勿要在追究。” 姜孟希也是个见好就收,自然也不会反驳了楚帝的好意。 反正他们如今,也正好是两相抵平了。 两人一同出了御书房,姜孟希拱手:“皇兄真是好算计,三弟心服口服。” “比不过三弟,心狠手辣,连自己的侄儿都可以下手残害。” 两兄弟对望一眼,其中深意,尽在不言中。 当这件事尘埃落定,传到未央宫的时候,姜淮晋已经回到东宫开始老老实实的处理政务。 姜曦禾搓着手,将面前的纸撕的零零碎碎的:“父皇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偏心的厉害。” “太子说,此事殿下已经尽力,勿要在想了。” “什么都算计好了,唯独算漏了人心,我以为父皇就算在喜欢三皇兄,在这些事面前,应该也是一碗水端平的,谁知道……”姜曦禾冷笑着,将碎纸全部拍在了桌案上,“若非我留一手,那我的那个侄儿,岂不是白死了。” “殿下,奴婢觉得,您不应该再这样下去了。”玉漪低声规劝。 “嗯?”姜曦禾偏头看她。 “殿下可曾听过这么一句话?”玉漪伏在她的耳边,“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姜曦禾的手腕一僵:“皇兄,应该不是这样的人。” “太子如今不是,不代表日后也是如此。”玉漪叹气,“随着您逐渐长大,展露才华和头角,太子殿下一定想要将你继续拽在手中的,直到天下安定,他若还顾念几分兄妹之情,想来并不会太过为难殿下,可若是忌惮殿下了?到时候又该如何?” “这些话本不该奴婢来说,只是最是无情帝王家。” “殿下,还是该为自己留一个后手才是,奴婢过几日便要出宫了,想必是再也帮不上殿下了。” 其实玉漪说的,她又如何不明白,只是她在如何冷血薄情,那人也是她幼时,曾爱她护他的兄长。 她这一生所有的阴谋算计可以全部对向别人,可唯一不会防备的只有兄长和浅浅。 姜曦禾低眉:“罢了,你先出去吧。” “是。” 还不等她想通,前方便有了战报传来。 大燕来犯,边关已经要守不住了。 姜淮晋连夜点兵出发,他走的那夜,下了很大的一场雨。 姜曦禾站在窗前,长沂不知道从何处潜了进来,陪她望着外面倾盆大雨:“主子,夜寒湿气重,您还是回去歇息吧。” “我不放心,战场之上,刀剑无眼,也是最容易动手脚的地方,若是皇兄出了什么事,可不正是如了那几位的意。”姜曦禾的手攀上了窗棂,大雨从外面打了进来,有些大。 冰冰冷冷的,好像寝殿中也在瞬间染上了湿气。 “那依照主子的意思是……” “我要同行。” “主子!”长沂尖声叫了出来,“您的身子,可经不起你这般折腾!” “那要我,将皇兄一人放在战场之上,我没办法安心,皇兄自幼被母后宠得有些失了分寸,有些时候难免脾性大,他在东宫之中,偶尔任性还可以,若是到了战场,还要这般,出了事谁来负责?” 长沂拧眉:“可如今您走了,朝堂之中便无人可坐镇了?” “后宫不得干政,就算我在,也无济于事。” “他们可不是皇兄,能听我差遣。”姜曦禾叹气,“去收拾收拾吧,等雨一停,我们就走。” “主子,您这样做,太冒险了。” “长沂,我实在是放心不下,就让我任性一次吧。”姜曦禾转身,她如今虽然才十三岁,容颜稚嫩,可那眸子却幽深的不像话,仿佛是经历了无数沧桑的老人,“传我命令下去,从今日起,闭宫。” 当她日夜兼程的赶到那儿的时候,也只来得及将重要的事情交代下去,便直接昏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姜淮晋身边。 姜淮晋的手边还有一些军报,她顾不得自己体弱,便与姜淮晋一同讨论起来,终究商议下了一个结果。 既然正面迎战大楚无法胜出,那就只能剑走偏锋。 也不知道是谁和她说过,最重要是不是过程,而是结果。 哪怕这个过程并不光明磊落,可只要结果是对,那不就好了吗? 可她却不承想,自己竟然遇上了自己一生中的魔障。 求而不得,爱而不得。 大抵说的便是他吧。 后面姜淮晋凭借着她从那人手中拿到的行军布阵图,成功的击退了燕军,而她也因为阻止了姜淮晋屠城,被他先一步扭送回了临安。 她回临安的时候,来接她的是楚帝,楚帝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只说了两字:“可惜。” 可惜是什么意思? 大约大伙心中都是心知肚明的。 或许是可惜,她身为女儿身,又或许是可惜,她有一副孱弱的身子,无法领兵上战场。 她在众人的簇拥下回了未央宫,踏进久违的地方,她竟然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宫人鱼贯而下,只有姜孟希还站在她的身边,唤她:“皇妹。” “三皇兄。”她仰头,步履从容地走到了蒲团上坐下,“我离开许久,这里也没备什么茶水点心,还请三皇兄将就吧。” “我记得有一日,皇妹曾说过,要请皇兄喝茶的,不知皇妹说的这话,可还算数?” “自然是算数的,三皇兄想喝什么?” “其实我也什么都不想喝,只想和皇妹探讨探讨几个问题罢了。”姜孟希席地而坐,盘着腿,双眸犀利的看着姜曦禾。 姜曦禾亦笑语嫣然。 有时候,她常在想,如果没有皇兄,或许她是愿意辅佐这位三皇兄的,可是辅佐他,她所付出的代价却可能更大。 这人与她一般,心性凉薄至此,大概在这个世间来说,只能要达成目的,没什么事不可以利用的吧。 “三皇兄想问的很简单……”姜孟希看她,“许氏的事情,是皇妹做的手脚吧。” 姜曦禾浅笑不语,只听见姜淮晋继续说道:“我原先也怀疑是皇兄,可皇兄这人,我太了解了,他心慈手软,若在太平盛世,他或许真的是会是一代明君,可现在并非盛世,大楚也不需要这样的明君。” “对皇兄而言,我与他之间的事,如无论如何也不会扯到妇孺身上,所以一开始许氏小产,我也只是略有怀疑,便真的是以为是她们妇人之间的争风吃醋罢了,直到皇妹你的出现。” “或许,以前我真的是太小瞧皇妹了,不声不响,便在暗地里做了如此之多的事情,这可真叫皇兄佩服的紧。” “三皇兄,留下来讨杯茶吃,可就是为了说这些吗?” 姜孟希摇头:“自然不是。” “我想说的是……我府中正好缺了一位像妹妹这般的人才,不知妹妹,可愿另择其主?” 姜曦禾拂袖一笑:“只要三皇兄,能从母后的肚子里爬出来,那皇妹我自然是愿意……另择其主的。” 075 被捉 她和姜孟希彻底交恶,大概也就是在这个时候。 她知道他意在天下。 他明白她不怀好意。 才回临安没多久,她便难受的厉害,父皇连忙托人将托人去将聂先生请下了山,也是那一次,她第一次明白了何谓相思。 理不清说不明,那种感觉如蛆附骨,怎么都摆脱不掉。 可她也明白,自己这样下去,真的很危险,彼时她也不过是十三的小姑娘,初尝情滋味,便什么都顾不得。 可到底心中还是有一把尺子,能将方寸衡量。 所以在姜卿浅向聂先生提出,消了她记忆的时候,她才没有拒绝,而是顺理成章的,如姜卿浅的心中所愿,也如了自己所愿。 将那本不该出现的记忆全部埋葬。 她又是那个骄傲而又薄情的明和。 可后来,她还是又见着了他,第一次是在扬州桥头,第二次是在她的公主府。 等到了及笄之年,父皇将她许人了,那个男子说不上好与不好,只能说勉强算是不错。 只是,大抵他们有缘无分。 后来,玄阑离去,她与驸马和离,重新回了宫中,没多久大燕的军队又再次踏上了大楚的边境,只是这次,终究以联姻告终。 本来大燕求娶的是她,可因为她已经嫁过人,便将浅浅嫁了过去。 那时候浅浅正和陆子安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她不知道浅浅如何会同意嫁过去,在后面的事……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梦见了多少次,反反复复的,重复了大半个月。 冷风贴着冰冷的肌肤打转。 彻骨的寒意倏然如蛆附骨,将她一下子惊醒。 四周昏暗无光,唯有月光从外面打了进来。 月光……原来还有些糊涂的脑子倏然惊醒,她明明是在暗室啊,怎么会有月光? 姜曦禾警惕的望了望四周,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整个人被绳子绑得紧紧的,无法移动半分。 等着她好不容易适应了黑暗,这才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空无一人。 就连一个床榻都没有,而她被绑着丢在角落中,这里并不像有人居住过的样子。 恍然间听见了脚步声,姜曦禾赶忙闭眼继续装昏。 不多时,就听脚步声摩擦着地面传来,还有刀剑和铠甲相撞的声音。 “这儿美人儿可真是美啊,可惜咱们无福消受。”一道有些粗犷的男声响起,撂这袍子,就在里面随意盘腿坐了。 “这有什么,咱们偷偷地,又能如何?” “那你就等着砍头吧。”先前的男声又响了起来,“这美人儿,可是大楚的长公主,也是大燕的太子妃,你敢动她试试?” 男子想了想,有些烦躁的饶头:“不就是一个女的吗?” “你忘了咱们将军是怎么吩咐的?你想要解决滚去找那些军妓,这人你连瞧都不能瞧。”男子继续说道,“跟你说实话吧,就算是有这人在手,我也不觉得咱们将军会赢。” “我还想回去看我婆娘了。” 姜曦禾尽力将自己的存在感缩小,被绑着双手却是止不住的在后面摩擦着,想要将这玩意给摆脱掉。 可实在是绑得太紧,她根本就动不了。 “得了得了。”另一道不太耐烦的男声响起,“我去外面方便一下你可得将人看好了。” “去吧。” 姜曦禾闭着眼,绳子似已经扎进了肉里,硌的有些痛。 可越痛,心中却也是越加清醒。 姜曦禾不断地盘算着,知州府的那个暗室,这般隐蔽,而且他们还从里面将门板给扣死了,一般的将军士兵可找不到那儿,就算找到了也打不开,除非是他们身边有了内鬼。 玉楼和玉漪是和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她自然是信得过的。 除了浅浅和林骁。 若是放在之前,她大概会真的一口咬定就是林骁。 但梦中的那些事,还有如今恢复了大半的记忆,她不敢再对浅浅,抱有任何的希望。 她担心,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她一个动作侧躺的太久,已经压的手脚都有些酸,想要翻一个身,可才刚刚一动,一直在坐在门口,那个声音粗哑的男子却大刀阔斧的走了过去,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醒了?” 姜曦禾没说话。 “刚才我们的话,你听见了多少?”男子在她的面前蹲下,点了一盏烛火,那热浪就这般扑在她的脸上。 不一会儿,姜曦禾便感觉到了有一样冰冰凉凉的东西,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慢慢的在上面滑动着。 “明和公主?”那人粗犷的声音依旧在耳边响起。 姜曦禾心下权衡了几番后,才小心翼翼的睁眼,动了动嘴,小声道:“我才醒,手有些酸。” 其实男子长相十分清秀,并没有他声音那般粗犷。 大概是是因为才醒,她的眼睛有种雾蒙蒙的感觉,泛着几分水光,当她小心翼翼的瞅着你的时候,那娇态,真的是让人恨不得能倾尽所有,只要她想要,就算是命给她又有何妨? 这时,男子才隐约相信,为什么将军一定要留下姜曦禾。 自古美人乡,英雄冢。 那个大燕太子,会跪拜在她的衣裙之下,也不算冤。 男子收了刀,将烛盏摆在了一旁,自己也顺势就在一边坐着,真的是将她看守的寸步不离。 “你能帮我松松吗?我手很痛。”见着男子没有想要杀自己的意思,姜曦禾就开始得寸进尺的提出了小要求。 男子显然没有想这么多,这人被捉来三天,也昏睡了三天,都是同一个姿势,刚刚醒来,的确是很难受的。 于是本着怜香惜玉的心情,他将人被弄正坐好,让她靠着后面的营帐睡。 可是手脚的绳子却是一点没松。 姜曦禾自然也明白,这人不会轻易给她松开的,她也不太抱这个希望:“我来这多久了?” “三天。”男子还以为她想要问什么,谁知道竟然是这般简单的问题,回答了之后,男子倒有些兴致勃勃的,“你就不好奇自己这是在哪儿吗?” 姜曦禾眨眼,将头一歪:“在哪儿?” 昏暗的烛光下,美人笑意盈盈的,就算是不谙世事的小美人。 若非……知道她的那张纯良的美人皮下暗藏着什么,他必定也要被她给骗过去。 男子将身子往后一搭:“想知道?” “不想知道。” 见着姜曦禾不按套路来,男子倏然放声一笑:“你倒是比你妹妹要有趣得多?” “若非你如今怀了孩子,我可是不介意,纳你为妾的。” 姜曦禾依旧笑着,没有半分动怒的迹象,可余光却暗暗地落在了自己的小腹上,她如今才怀孕还没多久,自然是不显怀的,可心中那种恶心翻呕感,却分外的明显。 尤其是在这般不通气的营帐中。 “既然将军,知道我有了孩子,那能否开一些缝,让风透进来一些。” 男子也没在意,刚起身走了两步,倏然停住了脚步,颇为有趣的回头看她:“将军?你叫我?” “这里还有其他人吗?”姜曦禾闭着眼,可嘴角的弧度却一直都没落下。 男子心思一转:“你是如何知道我是将军的?” 姜曦禾闭嘴不言,男子故技重施,语调轻慢:“你不说,我就杀了你。” “若是你想杀我,你早就动手,何必等到现在。”姜曦禾缓缓道,“若杀了我,你又打算怎么站到大燕太子的面前,去和他一决高下了?” “只怕我前脚刚断气,后脚你这儿就要被踏为平地吧。” “你也知道,我不单单是大燕的太子妃,还是大楚的嫡长公主,将军也该明白我的意思吧。”姜曦禾睁眼,一扫刚才的柔弱,整个人有了别样的神采。 “明白是明白,可我还是不知道,公主是从哪儿看出来,我是将军的,我明明只是一个小士兵而已。”男子饶有兴趣的踱步回去,在姜曦禾的面前蹲下。 姜曦禾浅笑不语。 男子也着实好奇:“不如,我与公主交换交换吧,我告诉公主,出卖你们的人是谁?” “你觉得我需要吗?” “那换一个?”男子想起刚才的事,试探道,“我帮你把绳子松一松?” 姜曦禾将手和脚朝他伸了过去,没说话。 男子用匕首很爽快的直接将绳子给她挑开,挑开后就看见了她手腕上被绳子已经绑的勒出了痕迹,而且已经有些血印子,他笑着看了眼:“你这人还真是娇气。” “将军家若是有女眷,想必也和我一样的娇气吧。”姜曦禾揉了揉手腕,可一碰着,便痛得厉害,他到底吸一口气,不敢再碰。 本来男子是不想管的,可到底心中还是存了几分怜惜之气,将一瓶药摸出来,甩了过去:“你能说说,你是怎么认出的我的吧?” 姜曦禾将药涂在了手腕上,几乎没有一点犹豫。 “你不怕我下药?” “我如今已是阶下之囚,将军应该不会再这些事情上做手脚吧。”姜曦禾涂完之后,又猫着身子将衣摆往上撩了撩。 “公主还未回答我的问题。” “我见过将军。”姜曦禾淡淡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我既然是大楚的公主,又是大燕的太子妃,你觉得我如何没有你的画像了?” 男子听了,倏然失笑:“也是,我叫赫连。” “我知道,大名鼎鼎的赫连将军。”姜曦禾道,“也是大晋太子的左膀右臂,没想到我们今儿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见面,也算是我的荣幸吧。” “画像与人,还是有些出入的,在这般昏暗的光线下,你能一眼认出来,实属不易。” “若你只是一般的士兵,怎么可能有这个胆子,将匕首贴在我的脖子上。”姜曦禾叹气,“将军,你久居高位,想必觉得这事,只是很小的一件事吧。” “的确。” 076 城墙上 赫连给的药效果的确不错,没一会儿姜曦禾便觉得好了很多。 帐篷外是士兵巡逻的声音,整齐的从帐篷前跃过。 外面的风吹了进来,消散了帐子里的闷热和紧张。 “明儿又要打仗了,清晨的时候号角声会吹响军营中的每一处角落。”赫连不知从哪儿弄来的一壶酒,屈着膝给自己灌上了两口,然后这才递给了一旁的姜曦禾,“要喝几口暖暖身子吗?” 姜曦禾摇头:“这种烈酒,我喝一口就醉了。” 赫连笑了笑:“也是,像你们这种养在深闺娇贵的公主殿下,哪里喝的惯这种大漠上的烈酒。” “不过,你就一点不怕吗?” “怕什么?”姜曦禾抬头,“难道是你怕你杀了我吗?就算是你们打赢了大燕,也不可能对我动手的不是吗?” “你凭什么会这样以为?” “除非你们想试试被大楚和大燕一起围攻。”姜曦禾看向帐篷外黑沉的天,“一个大燕,你们已经有些吃不消了,如果再加一个大楚,你觉得会如何?” 姜曦禾歪着头,看着赫连:“要不,试试?” “你说得对,我试不起,也不敢去试。”赫连又灌了一口酒,“睡吧。” “那你了?”姜曦禾看他。 “为了防止你跑,我自然是要守着你的。”说着,赫连便真的闭了眼,“不过你不要想着跑,外面还有人守着。” 其实姜曦禾也没想着跑,因为她知道自己本来也就跑不掉。 只是昏睡了好几日,她现在着实没什么睡意。 夜风越来越凉了。 大概是因为姜曦禾真的睡不着,没多久赫连又再次醒来:“公主殿下,您还真是不打算睡觉了?” “睡不着。”姜曦禾偏头,“夜正长,不如我们来聊聊天。” “好啊。”赫连略一思考后,也从直起了腰板,将头靠在了帐篷上,“你想和我聊什么?” “随便说说吧,我也知道应该说什么。”姜曦禾眨眨眼,双手抱着腿,将自己的下巴顶在了膝盖上。 赫连顿然哑口无言,他自幼长在军营中,很少和姑娘家说话,更是从未和姑娘家独处过。 说实话,这还是她第一次和一个姑娘家独处,还是一个金枝玉叶的公主殿下,这下更不知道说什么了。 沉默良久,赫连才干巴巴的问道:“你不想知道害你的人是谁吗?” “你愿意告诉我?”姜曦禾转头看他。 双眸翦水,十分诱人。 赫连沉思:“你若是愿与我做个交换,我自然是愿意的和你说的,反正你迟早也会知道。” “你想和我做什么交换?”姜曦禾也有几分好奇,“你说给我听听,看看值不值得?” “肃州。”赫连出声,沉稳有力,“我要肃州。” “你这是痴心妄想。”姜曦禾冷笑,“就凭你的一句话,就想让我夫君,将肃州拱手相让,你不觉得可笑吗?” “怎么会?太子殿下这般重视你,莫说一个肃州,就算是我要整个大燕,你说他会不会也拱手相让?”赫连心情极好的笑道,“再说了,一个肃州换一个埋在你身边的细作,也算挺值得吧。” “你不会真以为,事到如今,我真的分不清好坏忠奸?”姜曦禾摇头,叹气,“赫连将军,是不是太小瞧我了?” “还是你觉得,我真的只是一个一无是处的公主殿下,天真懵懂无知。” “怎么会?”赫连道,“公主殿下还是极其聪慧的,若非我们找着公主殿下的时候,您昏迷不醒,我想我大概也是没有这个机会,将您带走的,毕竟您刚来肃州玩的那一手,就挺让我们忌讳莫深的。” “特别是公主殿下的您那雷霆手段,更是让我等男儿敬佩,只可惜您,太过轻信身边的人了。” 姜曦禾瞧着赫连,轻轻一笑:“是啊。” 若非自己轻信,又怎么会落得如此地步? 夜已深沉。 直到半夜,姜曦禾才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没多久,就被号角声给吵醒了。 赫连已经穿戴整齐,站在了她的面前:“醒了。” “嗯,要打仗了?”姜曦禾懒洋洋的支着头,“你是又想把我给栓起来吗?” “不,我带你一起去。” 两军对峙,城墙之上风沙渐大,将人的眼睛都吹得睁不开。 她幼时虽然也曾随军,可却从不曾上过高台,这还是她第一次。 赫连钳制着她的肩膀:“你不怕?” “我怕,你就会放了我吗?”姜曦禾努力平稳了心情,睁眼看着对面领军的男子。 风华俊秀,一如最初。 顿然,姜曦禾觉得心头有些不是滋味,可以说,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如何面对他。 前世相错这般久,就连今生,也被他搅得一池乱。 也原来,她的生命中,从来都没有过其他人,一直是他,也只能是他。 “太子殿下。”赫连运足了内力,大吼了一声,声音似乎能随之传遍了整个战场,而站在他面前的姜曦禾这种感觉是最明显的。 她有些想捂住自己被震得有些痛的耳朵,可碍于现在是在城墙之上,自己的动作都要被瞧的一清二楚,姜曦禾不得不放弃自己的这个打算。 只能仍由那狂风猎猎的刮过衣角。 “您能看清这城墙上的人是谁吗?”赫连用刀抵住了姜曦禾的脖子,“太子殿下要不要再走近一些,认认?” 南暄意自然是看清了城墙上那人是谁。 他也早就知道,姜曦禾被他们给捉了去,若非他一时的疏忽,怎么可能会惹出这样的纰漏来。 南暄意猩红着眼眶,手用力的按着身边的佩剑:“两国交战,你绑我妻子做什么?赫连,你不觉得无耻吗?” “其实这种不择手段的方法,还是太子殿下您,言传身教呀。”赫连冷笑,“也多亏了殿下您教的好,如今赫连也才能卖弄卖弄,当然比起您来说,我还是在关公面前耍大刀了。” “如果太子殿下能满足,赫连的要求,赫连定当也会放了太子妃的,不知太子意下如何?”说着,赫连便用力的将刀往她的脖子上压了压。 没有出血,可南暄意在下方看着, 却还是觉得胆战心惊。 南暄意勒紧了缰绳,沉声道:“你想如何?” “我要肃州,太子爷应该能办到吧。”赫连冷笑,“若是太子不同意,那赫连也只有辣手摧花一次了。” “你简直是痴心妄想!”南承慕不知何时策马上前,沉声喝道。 赫连无所谓的耸肩:“世人都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有这么一位美人陪葬,赫连这一生也算是值得了,您说了,太子殿下。” 姜曦禾遥望着下方的人马:“赫连,你觉得你今儿真的是胜券在握了吗?” “难道不是?”赫连低声寻问,只是那语气中的讽刺,却是一目了然。 大概,赫连还是真的不够了解她。 像她这样的人,不管是做什么,都是喜欢自己给自己留一个后手的。 南暄意目光沉沉的盯着他们。 其实心中他早就有了答案,可是作为大燕的太子,那份责任,压在心头沉甸甸的,终是无法立即做出选择。 似乎看出了南暄意的犹疑,赫连将姜曦禾往前退推了一步,压在城墙上,手中的剑已经对准了她的喉咙:“太子殿下,我数一二三,你若不答应,我便一剑杀了她。” “一。” “二。”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了一声急促的哨子声,抬头见,就见一支数人组成了的小队,从东南角一下子就蹿了进来。 为首的正是大楚的将军,秦君。 而秦山的马背上,还横趴着一人,赫连眯了眯眼:“这是怎么回事?” “看来赫连将军,还是不太了解我。”姜曦禾笑眯眯的,一点害怕的感觉都没有。 城墙下,秦君将他马背上的人一把揪了起来,一只手拽着他的头, 一只手用匕首抵住了他的喉咙:“你若不将我们公主放了,那你们大晋的储君,可就没命了。” 赫连钳制住姜曦禾的肩膀的手不由得紧了紧:“放了太子!” “那你将我们公主放了,我们公主若是伤了一根汗毛,那我大楚的铁骑必定踏平你们大晋。”秦君沉声一吼,那位大晋的储君的喉咙上,已然有了几分血迹。 比起赫连的装腔作势不同,秦君大概是真的想要杀了他。 那位储君向来养尊处优,何曾见过这般阵仗,加上他如今也不过才是一个十五的少年,当即便吓得红了眼眶。 姜曦禾在城墙上饶有兴致的看着:“赫连将军,你们储君就是这副德行?” 赫连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大晋不比楚燕,子嗣众多,所以为了夺那个位置,也是手段层出不穷的,他们大晋到如今,也就储君这么一位继承人,自然也都是各方都宠着让着纵着,以至于等着他们发现不对劲,想要纠正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 特别是和燕楚的两位储君比起来,他们储君,真的就是还没长大的孩子。 “赫连将军,不说话,只想让我将他斩于马下吗?”秦君见着赫连久久不应答,又将他的头往上提了提。 见着自个太子那张泛红的脸蛋,赫连心中也是抑郁万分:“公主殿下,别和赫连说,这是您一早准备好的。” “赫连将军,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姜曦禾微微笑着,“难道赫连将军在捉我之前,就不能好好地打听打听吗?” 077 相守相伴 好好打听什么? 这么一句话倒是将赫连问的有些懵了。 城墙之上,风凛冽的刮着,将两人的衣袍的吹得翻飞。 “难道浅浅没有告诉过你,当年我大楚的一些辛秘事吗?我还以为凭借着赫连将军与浅浅这般亲昵的关系,她会什么都告诉你的才对?”姜曦禾微微笑着,“赫连将军,能送我下去吗?” 如今赫连握着匕首的手都在打颤。 而姜曦禾依旧微微笑着:“还是说,事到如今,赫连将军还想再赌一把?不过,你赌得起吗?” 赌得起吗? 这个答案是肯定的,赌不起。 城墙下,那个被秦君擒拿在手中的人是他们大晋的储君,是当今陛下唯一的子嗣。 若他在这次战役中身亡,那么大晋……赫连如今已经不敢在想。 他咬着牙关,颤着声问道:“你想如何?” “一命换一命。”姜曦禾笑着弯了眼,“还请赫连将军,送我下去。” “我若平安,你们的太子殿下才能平安无事。” 赫连又拽紧了刀柄,电光火石间,倏然想起来:“你为什么从昨天醒来开始就不怕?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我先前也说了,赫连将军想要擒住我,总该是先知道我是什么人,然后再付出一点代价的。”姜曦禾望着城墙之下的秦君,“赫连将军,当我搅乱风云的时候,你还只是军中的一个无名小卒罢了。” 赫连愤恨的拽着姜曦禾下了城墙,不一会儿秦君他们就看见面前的城门被人从里面缓缓打开,赫连压着姜曦禾走了出来。 秦君紧张的看了眼姜曦禾,确认了她没事之后,这才松了一口气:“殿下,您没事吧?” “无事,赫连将军很是好客了。”姜曦禾依旧淡定自若的笑着,然而俏生生的站在了秦君不远处的位置。 赫连看着自家的太子,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在心中叹了一口气:“秦将军,你想如何?” “我不愿你废话,我数到三,我们同时放人。”秦君也下了马,揪着那位储君的后衣领,“赫连将军一向都是信守承诺之人,我相信将军应该会遵守承诺的吧。” “自然。”在赫连的眼中,现在就是攻下肃州也没有解救自家的储君来得重要。 他将人往前面推了推:“秦将军,也是豪爽之人,我们一起数如何?” “好。”秦君沉声应着,同时又将人往前面推了推。 “三。” “二。” “一。” 两人同时喊完之后,也同时将自己面前的人质推了一把,真的是依言放了手。 感受到自己没有再被人禁锢,大晋的太子心中刚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倏然就觉得自己面前有风拂过,迷乱了人眼,等风沙过了之后,就感觉自己的喉咙上,倏然被人掐住,是一双细软的手。 却原来,在两人同时被推搡了一把上前,擦肩的时候,姜曦禾极快的转身,从背后钳制住了大晋的太子。 因为谁都没有想到,姜曦禾会猝不及防的出手,是以所有人也都没有做过准备。 不过,谁又能想到,这么一个娇娇的姑娘,竟然又是中好手,而且还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主。 “明和公主,你这是想要做什么?”赫连大惊失色的喊道。 “我在做什么,可不就是你瞧见的这样?”姜曦禾极其无辜的一笑,“可别和我说什么君子之礼,答应你放了他的是秦君,又不是我,你这般看着我,作甚?” “而且赫连将军不也说了,两军对垒,又何必拘泥于一种形式,不是吗?”姜曦禾掐着人,节节后退。 赫连捏紧了拳头:“明和公主,你想大晋对大楚宣战吗?” “你以为我会怕?”姜曦禾捏着他,“我早说过,你想对付我,还得先弄清楚,我是怎样的一个人。” 赫连发指呲裂:“你快放了我家殿下!” 姜曦禾冷笑一声:“你将我捉去这般久,不付一些利息怎么行?” 说着,便见前面有人打马而来,姜曦禾将手中的太子丢给了南承慕之后,自己则上了南暄意的战马。 而秦君几人见了,也翻身上马,极快的离开了战场。 如今剩下的,只有燕晋。 “赫连将军,你屡次率兵攻我大燕,是当我大燕无人吗?”南暄意冷笑着,甩下一句后,又和南承慕车马回了大军之前。 南承慕用剑指着大晋的太子:“此番,若能不费一兵一卒,便将大晋拿下,嫂嫂实在是功不可没。” “我只是喜欢未雨绸缪罢了。”姜曦禾缩在南暄意怀中的时候,才算是彻底安了心,整个人极其疲倦的闭了眼,就连说话力气也是软绵绵的。 南暄意心疼的抱住了她的腰:“很快就带你回去,再忍忍。” “嗯。”姜曦禾蹭了蹭他的衣袖,温顺的没有半分棱角。 她能撑到如今,真的是已是强弩之末,如今彻底了安了心之后,便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大燕之事,自然是南暄意和南承慕的事,与她无关。 雨淅淅沥沥的下了许久。 将整个肃州渲染的如同春日的江南一般,却又不同于江南的秀致,而是朦胧中带了一种别样的疏旷。 南暄意撑着伞,站在军营前,南承慕打马回来,没有撑伞,全身都被淋得浇透。 他抬眸,露出了秀雅的半张脸:“回来了?” 经过这几日的军营磨砺,南承慕也褪去了几分清秀,整个人的棱角变得坚硬起来,他嗯了声翻身下马,很快便有人递了一把伞上来,他撑开:“你怎么在这?不去守着嫂嫂?” “在等你。” “等我?”南承慕有些奇怪的的扯了扯嘴角,“有什么好等的?” “我知道你一直心仪,东宫的位置。” “储君之位,哪个皇子不成肖想,不过皇兄和我提这个?难不成是想拱手相让吗?”南承慕脸上带上了几分嘲讽,“我如今好不容易,将心头的那股贪恋给压了下去,你莫要在将它勾出来了。” “再言,的确也是我挤不如你,输给你,不冤枉。”说完,南承慕转身便想走,却被南暄意给喊住。 “我说,东宫之位,我愿拱手相让了?” 南承慕不可置信的回身:“你说什么?你没病吧?” “我说,东宫之位我愿拱手相让,但同时我也有条件。”南暄意淡淡道,神色漠然的就好像在说今儿下雨一般。 “为什么?” “曦禾身子差,受不住,我不愿她再受半分苦。”南暄意看她,“此次战役之后,我先带着曦禾隐居,再不会过问世间之事。” “值得?” “没什么值不值得?只有我愿不愿?”似乎说起了心中最柔软的地儿,南暄意浅浅的笑了起来,“我心中并无天下,只有她。” “我这一生,只想好好的守着她,再不想让其他的事,来分散我们的注意。”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很诱人的馅饼。 “条件?” “你这般聪慧,哪里会不明白?”南暄意看着他,“所有的事,我都已经安排好了,你只要回到京城去,就可以了。” “我并非什么没有度量之人,而且他们也都是一等一的良才,我自然会好好善待的。” “还有我母后以及我母后的本家。” “还请皇兄放心好了,一个妇人罢了,我自然是不会多加为难的,而且母后如今,也早就不问后宫之事。” “只是荣华富贵,皇兄当真舍得?” “纵然江山瑰丽,但我心中,却远远不及曦禾一人。” 南承慕笑:“还真是,红颜祸水。” 南暄意淡淡一笑,没有在回答,撑着伞便独自离去。 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帐篷之中,南暄意正在守在一边:“醒了?” “嗯。”姜曦禾半撑着身子起来,整个人也是疲惫的不堪忍受。 南暄意将她圈在了怀中:“这次战事很快便可了解,你再耐心等上一等。” “如何了?” “事关太子,你觉得了?”南暄意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晋帝已经派了使者过来,玉漪和玉楼她们也都没事,你不用担心。” “她们本领不俗,我自然是放心的,浅浅了?还在赫连的身边吗?” 南暄意颔首:“不过,你是怎么知道是姜卿浅的?我若是没记错,她并没有露出任何的马脚。” “赫连身上有浅浅的味道,我与浅浅相守了这般久,我如何会不识得。”姜曦禾叹气,从南暄意怀中起身,“有时候我常在想,我到底是何德何能,能让你这般喜欢我?” “想出答案了吗?”南暄意低着头,轻巧的吻上了去。 “想出了。”姜曦禾点头,“你是在我是玲珑的时候,还是你是玄阑的时候?” 南暄意一愣,倏然失笑:“你既然记起来了,我原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知道了的,那些都是我们不太美好的回忆,我本不愿你想起的。” “前世,我们错过这般久,我还……可曦禾,你知道当我满怀期待,掀开盖头的时候,发现那人不是你,我有多难过吗?” 姜曦禾浅浅一笑:“那时候我嫁过人了,若在嫁你,那才是于理不合了。” “浅浅,你打算怎么办?” “依你便是。” 姜曦禾叹气:“我不知该如何?浅浅是我妹妹,是我一手宠到大的妹妹,我变成如今这般模样,我也是责任的,而我已经不想再造杀孽。” 说着,姜曦禾便伸手捂上了自己的小腹:“就当是为了我们的孩子,好不好?” “你说什么,便是什么。” “曦禾。”南暄意将人环着,“你有什么喜欢的地方吗?” “嗯?” “你还记得前世的时候,我给你说过什么吗?” 姜曦禾眨巴着眼,灵巧的一笑:“你对我话,可多了,怎么记得住?” “我说,我想带你走遍这大江南北,看尽这锦绣河山,这一辈子仅你我两人相伴,莫失莫忘。”南暄意摸着她的脸,“上辈子,我失约了,这一世你可愿再给我一个机会?” “那大燕了?你不要了吗?” “曦禾,有些话我只说一遍,你且好好记着。” 姜曦禾嗯哼一声:“你说呀。” “这一世,我不守社稷山河,我只守你百岁无忧。” 他们跨过前世今生,相候了三十个春与秋。 如今,她终是等到了他当年许下的诺言。 此间,山高水长,我却只与你为伴。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