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你洗白了吗》 第1章 今天你洗白了吗 作者:君子为庸文案:帝国安全总局扛把子陆阖同志,执行任务一向下策靠打,中策靠演,上策靠脸,万人迷特工人设不崩,抓进星狱里的恶棍排排队能组一个反派军团。为信仰奉献一辈子,临了还要被绑定洗白系统发挥余热。000:你的任务是改变主角命运,让值得的人拥有幸福的人生!陆阖:好。000:请尽量提升主角好感度,守护主角走上人生巅峰。陆阖:没问题。000:您的人设请查收,谋夺主角家产、逼死主角生母,主角好感度-100。人设不可自行崩坏,请确认传送时间。陆阖:……?在他努力经营人设洗白后:主角:你不是恨我吗?就知道你永远都不会对我说实话。情敌:他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你为他不顾一切?反派:想我放过他的话,就用自己来交换好了。陆阖:……?!内容标签:强强 系统 快穿 爽文搜索关键字:主角:陆阖 ┃ 配角: ┃ 其它:第1章 第一朵白莲花(1)陆阖关闭了电脑上的最后一个待处理页面,捂着胃低咳两声,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顺手端起桌角的咖啡杯,却发现里面的褐色液体已经凉透了。他皱皱眉,有些茫然地抬眼,才发现宽大的落地窗外夜色已深,星子被浓重的乌云遮住了光芒,天空黑沉沉的,连带整座熄灯了大半的办公楼都比平时多了几分凝重。这里是云城最高的地标性建筑,洪川集团总部。作为能挤进全国排名前五十的国际性企业,公司白天挤满了西装革履的精英人士,而到了夜晚,则像是一只蛰伏在暗夜中的金融巨兽,向金钱和权力贪婪地张着大口。总裁办公室的门被无声地推开,一个挺拔清俊的年轻人端着一杯新的热牛奶快步走进来,小心地放在办公桌上。“陆总,您不能再喝咖啡了,小心胃痛。”“我没事,现在情况怎么样?”殷泽叹了口气,轻触一下鼻梁上的金边眼镜,打开文件开始汇报公司的最新情况。他知道总裁已经很累了,这两天星昼步步紧逼,公司和家族的压力都重重压在他一个人身上,他们秘书室还能轮班倒,总裁却已经连着熬了几个通宵。可他们明明就有彻底压制对手的手段,若不是……办公桌后面的青年抬起头来,相比起洪川这座庞然巨物掌门人的名号,他看上去实在是过于年轻了,精致耀眼的五官被清隽的气质磨去了棱角——一点都看不出商界闻名的冷酷无情,反倒显出几分温润的脆弱。殷泽停下报告,细长上挑的眼睛里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暗芒。陆阖不置可否地笑笑,他似是有些失神,修长的食指无意识地在杯沿摩梭片刻,精致的眉眼氤氲在咖啡浮起的珍珠白色水雾里,半晌才道:“陪我熬到这么晚,辛苦你了。”秘书愣了愣,心头莫名一软,连忙垂下头去:“怎么会,您才是……小陆总真是太过分了——”“殷泽。”周身气质方才还颇为软和的青年忽然间出言制止,严厉地看了自知说错话的秘书一眼,虽没有多说什么,长久以来居于上位的气势却足以令人噤若寒蝉。殷泽顿了顿,终究只是叹了口气,没再说话。他就知道,总裁什么都好说,就是……“不行,您不能进去!”“让开!”“小陆总……陆川!你住手,冷静一点!”“陆阖!陆阖你给我出来,你把我妈怎么了!?”“砰”的一声巨响,办公室的门被狠狠地拍在墙上,又弹了回来,陆阖愕然抬头,就看见陆川横眉立目,气势汹汹地朝他冲了过来。陆川正是二十出头朝气蓬勃的年纪,身材高大,留着寸头,俊美的脸上还残留着最后一点青涩,深黑色的瞳孔中像有星光在闪。像是条呲牙咧嘴的狼崽子,刚褪去稚嫩的尖牙都闪烁着股一往无前的狠劲儿。陆阖神色无法控制地微微一动,眼眸深处骤然涌动出深切的欣然与眷恋,他几乎是狼狈地垂下眼睛,掩去那一丝不属于表演计划范围内的情绪波动,藏在身侧的手紧紧地攥起了拳头。这还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第一次面对面地与陆川相见。是这么久以来,他终于再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尽管他现在并不认得自己了。陆阖深吸一口气,用尽了全身的自制力才勉强自己的神色恢复该有的冰冷淡漠,漠然朝陆川看去。“滚出去。”陆川微微一愣,他敏锐地感觉到面前的青年刚才似乎有哪里不对——高傲冰冷的表相依旧,可那一丝温暖柔和的神色,他也并没有错过…那神情就好像一块甜而烫的酥酪落在他心上,在一瞬间几乎让他产生了被深切关怀的错觉。可是……怎么可能呢?陆川来不及多想,对母亲安危的担忧让他整个人都焦灼得快要燃烧起来,当下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把拽住了陆阖的领子。陆阖垂下眼睛,面上冰霜般的神色半分不动。“陆阖我告诉你……我妈跟这件事儿没关系!”陆川一拳打在面前看似冷静的男人耳侧的墙壁上,拳头虎虎生风,连带着墙上的装饰画都微震了震,“你有什么的冲我来,别使他妈的阴招!”“……”被抵在墙上的总裁沉默了片刻,眼中冰冷的不耐下略显疑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陆川,滚出我的办公室,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年轻人手劲儿很大,勒得陆阖的呼吸略微急促起来,他的目光撞到弟弟眼中炽灼燃烧的仇恨和愤怒,禁不住微微一愣,脸色一时显得更加苍白。“陆川!见鬼的你放手!” 第3章 最后让陆川彻底反败为胜的最主要的因素有三点。第一当然是他本身的能力,作为天命之子,陆川在天赋上确实堪称上帝的宠儿,他随手就能写出让人望尘莫及的程序,随便就能想到会被火爆追捧的点子,而且心志坚毅、为人仗义,在洪川的倾力打压下依旧将星昼经营得蒸蒸日上。第二,要感谢他在国外读书时结识的好友殷泽。殷泽出身世家,家族资产不知道是陆家的多少倍,偏偏他跟陆川一见如故,对他的遭遇颇为同情。在后来陆氏兄弟斗争达到白热化的时候,殷泽一面用家族势力帮忙,一面亲自潜伏到陆阖身边给陆川传递消息,在这种情况下,陆阖实在是想不败都难。第三……也是当时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陆川和殷泽后来查到,一直以高贵正统自居的陆阖,其实并非陆家血脉。……详实丰富的信息流快速在陆阖脑中穿过,他再次确认自己的行动没有任何纰漏,才活动了一下指尖,睁开了眼睛。他在这个世界的任务是洗白陆阖,同时帮助陆川走上人生巅峰——作为新手世界相当宽容,除了切入时间有点晚……兄弟俩之间的矛盾几乎已经尽数爆发,他只来得及凭借精湛的演技在大放水的同时收服殷泽,还有……有关于陆川生母方晓芸的那件事。作者有话要说:——————————cp陆川。原主和主角之间没有任何特殊感情,没有!双穿,陆阖知道主角身体里是他要找的人,没有记忆的小攻也只对我们陆局一个人有感觉~预收求收藏~《和死对头网恋[娱乐圈]》没人知道,在外冷峻王子人设的当红流量楚星河恐高怕鬼又手残,最喜欢的休闲就是隔壁网络公司新出的恋爱养成游戏。楚男神人生太顺遂,在网络上就爱挑战不可能,顶着丑破天际的初始身份信息,就敢挑战令无数高玩折戟沉沙的终极大boss,誓要用爱感化变态。……可没人提过这rpg皮下是个真人呐?攻略一时爽,面基火葬场。每天晚上,从小缺爱长大变态的星昼公司老总孟城都会梦到自己变成旗下一款火爆游戏中的终极boss,和现实中无人能近身不同的是,总有一个玩家顶着对头公司台柱子的头像死皮赖脸凑到他面前。他一定是爱惨了我——孟城面无表情地想道,这么可怜,就恩准他喜欢我好了。——如果他不是楚星河的粉丝就更好了。1。攻家游戏公司和受家娱乐公司为什么是死对头……家族恩怨!2。攻以为受相貌平凡,受以为攻是个纸片。3。型娱乐圈,型网恋。第2章 第一朵白莲花(2)原主和陆川矛盾的爆发点就集中在方晓芸身上,比起这条人命来,其余的打压针对都可以算是小打小闹了。但也唯有这件事,原主却真真是被冤枉的。原主在商界斗争中确实称得上一声心狠手辣,但也没有丧心病狂到那种地步。随着年龄的增长,对当年的事情了解愈多,他对陆川母子的憎恨,其实都不若小时候那么强烈了。他知道自己不是陆家血脉这件事,其实比陆川还更早些。当年陆夫人不能生育,夫妻俩便收养了他——原主成年的时候,陆子江将这件事与一支钢笔同时作为他的成年礼送了出去,顺带警告愈发出挑的养子:陆家的正统继承人,从来都只有陆川一个。很难想象一个十八岁的少年在经历这样的事情时会想些什么,但结局就是,原主开始变本加厉地跟弟弟作对,一副不将之赶尽杀绝不罢休的模样。而耐人寻味的是,陆子江一直对此事作壁上观,直到两个儿子决出胜负,才站出来以被欺骗的老父亲的姿态去“感化”小儿子,得以在陆川的庇护下安享晚年。对于陆子江,陆阖一言以蔽之:人渣。这个人渣当年靠着一张好脸和“款款深情”骗到了自己的第一任夫人,又靠着“成年男人的温柔体贴”和一些下作的技俩骗到了包养在外的情妇——也就是陆川的生母。小姑娘大学刚毕业涉世未深,满以为自己灰姑娘遇见王子得觅良人,被弄大了肚子以后才知道,自己不过是杆养在外面的彩旗,人家里红旗不倒,她一辈子都得背一个小三的骂名。然而陆子江在男女之情上的需求其实并不强烈,他娶妻是为着岳丈家的财势,包养情妇则是为了拥有真正的自己的血脉,这世上唯一能勾起他兴趣的,不过钱权而已。这就很好解释他对两个儿子的教养方式:将养子作为亲子的磨刀石,一步步按照心意打造最能给自己带来利益的那柄利剑。陆子江最后也确实成功了,星昼的规模在后世发展到曾经的洪川几倍不止,而它的掌舵人陆川,说到底不过是个一心热爱编程、除了养兄的苛待外再未经过什么事的单纯年轻人。甚至比当年的“陆阖”都不知道好对付多少倍。只是有关于方晓芸的事……a国那边到底怎么了?陆阖突然想起什么,按铃将殷泽叫了进来,可刚想说话的时候,陆子江的电话却忽然打了过来。青年蓦地打住话头,原本还算自如的神色一僵,薄白的唇线抿得更紧,一时竟像是有些不敢去接那个电话。“陆总……”殷泽扫了显示屏一眼,顿时露出担忧的神色,“肯定是刚才……方女士的事本就和您没关系,您就把真相告诉董事长吧,他……”陆阖轻轻摇了摇头,抬手示意他噤声,小心地接起了电话。“父亲。”“晓芸那边怎么回事?和你有关吗?”陆子江并不花费寒暄的力气,上来便劈头盖脸地质问起来:“我警告过你,陆阖,别试图伤害陆家的人。”“……”陆家的人……吗?陆阖的手指微微颤抖,自嘲地一笑:不管怎么努力,他原本,从来就不曾属于这个家。陆子江已经不耐烦了:“你说话。”“……是,您放心,”陆阖背过身去,使劲闭了闭眼,眼角有些发红,讲话的声音却还是一如既往的清淡冷漠,“我有分寸。”陆子江哼了一声:“最好如此。”说完啪地挂了电话,陆阖僵在原地,握着手机的指骨关节泛了白,直到殷泽担忧地将手机从他指间抽走,才仿佛恍然反应过来,强撑着露出一个苍白的微笑。“……我没事,你先——叫人盯着星昼,a国那边情况如果有什么变动,第一时间通知我。”说完这番话,他似乎用尽了力气般,无声地坐在椅子上,视线无法控制地落向桌上的钢笔——那曾是父亲相赠的成年礼物,虽然伴随着山崩海啸的身世秘密一起出现,却也是那个男人表现出的,难得的温情。 第5章 陆川一屁股坐在堆满图纸的小桌上,他还是先前陆阖见过的桀骜青年模样,眼中最后那点儿莽撞的青涩却已经不见了,转而竟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出真正的沉稳,打眼看去,竟像是换了一个人。年轻人捏着一支啤酒,一口一口地咽下去。“我不知道,”最后他沉思着说道,“近来我发现许多事,我总觉得,陆阖和我想象得并不一样。”姚雪耸耸肩:“你也没跟我说过他帅成这样,”她勾唇一笑,举起一个小东西,眼睛里闪出兴致勃勃的光芒来,“就是看着病弱了点儿,我不喜欢……想知道你哥到底怎么回事儿吗,求我啊。”陆川看着她,没再像从前一样认真地纠正“别说他是我哥”,只是伸出两只手,一手摊开向上,一手提着一罐外壁已经开始凝聚水汽的冰啤。“你不给我,我就不给你。”“……”姚雪狠狠瞪了他一眼,把那小玩意儿扔到他手里,没好气地抢过自己的啤酒,“滚滚滚,你自己知道怎么用。”陆川轻轻一笑,阖起掌心,站了起来:“多谢了。”“滚蛋。”“姚雪,”陆川端正了神色,沉声道,“谢谢你,还有——我母亲的事,就拜托了。”陆阖坐在那间曾经让000对“职业特工”三观尽毁、嘈杂混乱的酒吧里,小心地隐藏在角落,面前摆着那台从杂货铺顺来的电脑,对着指尖捏着的小东西露出嘲笑的神色。“居然用这种低等科技的东西对付我,主角和他的小伙伴真是太可爱了。”000很无奈:“这已经是这个小世界很厉害的监控器了……咦?咦咦咦?”陆阖对系统在自己脑中的惊呼置若罔闻,干脆地把那枚监控器又塞回笔记本,甚至还职业病地将之隐藏得更妥帖了一点。000果然抑制不住激动之情地大声宣布:“主角对你的好感值上升到-60了!整整涨了40的好感度!统计面板是不是坏掉了!”陆阖皱眉掏掏耳朵:“安静。”“可是怎么可能呢!?”然而000根本安静不下来,“你什么都没做啊?他之前还怀疑你害死了他妈妈呢,要不是好感度跌停保护装置那-100早就刹不住了!”陆阖:“……”他感觉匪夷所思:“我什么都没做?我刚才是去平民区街拍的吗?”000:“……嗯?”陆阖无力地扶了扶额头:“我去那里打听方晓芸的情报,就是为了给他传达‘这件事情和我无关’的信息,虽然正好碰到他就在那儿是意外之喜,但就算他不在,作为好友,姚雪也会把这件事情告诉他的。”“……”000,“你在去之前就知道那个情报点的贩卖人是姚雪?”陆阖:“……”000:“……”“我现在开始相信我们不是一个物种的生命体了,”陆阖叹了口气,“你不会到现在还以为,我刚来的那一天花一个晚上在这个酒吧里,就是为了喝几杯免费的龙舌兰吧?”000心想:不,我以为你只是风流本性发作来这里猎艳。陆阖不用看都知道他在想什么:“你是不是各种特工电影看多了?通常情况下我们没那么欲求不满,真的。”000果断转移话题:“那你现在到这儿来又是要干什么?”“酒吧是信息最杂乱的地方,但只要有足够的能力自行筛选,你就能得到想要的大多数情报,”陆阖又喝了一口酒,轻松自如的语调浑然将本该辅助任务的系统当成了局里要带的新人,“同时,人们的本性和在这里都会产生不同程度的放大,再加上酒精的干扰,做出什么事情来都不奇怪。”一直在密切关注着他的身体数值的系统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儿心惊胆战起来:“你……等等,原主的酒量不能再喝了,而且他还有胃病。”“我知道,”陆阖手上不停,“但不喝醉的话,去勾引陆川就会显得太违和了。”000:“……去什么?”“你听清楚了。”000数据一阵乱跳:“你知道他是直的吧?”陆阖挑眉反问:“你知道我也是直的吧?”000:“……”你们直男之间的小游戏我真的不是很懂。作者有话要说:——————————有些人嘴上骚话连篇,其实还是个处男:)第3章 第一朵白莲花(3)陆局从来不说假话,说勾引就勾引,一点都不带含糊的。原主的酒量只能说是一般,他连喝了三杯纯饮下去,眼前看东西就已经出现了重影,平时总显得冰冷淡漠的眼睛漾了一层薄薄的水,湿漉漉的,还有点儿发红,看起来堪称惹人怜爱。000不发一语地转移了视角——陆阖对如何运用自己的相貌优势掌握得炉火纯青,连他这个系统看过去都不禁有些脸红心跳了起来。陆阖原本坐在角落里,又有意隐藏行迹,因此一直没有引人注意。直到此刻,他从那台破电脑的遮挡后面站起来,看似无意识地扯松了领口,摇摇晃晃地朝洗手间的方向过去的时候,明明也没做什么,昏暗的酒吧里却好像连聚光灯都打到了他身上,让他整个人都显得熠熠发亮起来。穿着休闲装的男人看起来高贵而清冽,牛仔裤加卫衣的打扮让他看上去比该有的更加年轻,简直跟气氛杂乱的酒吧格格不入。他俊美的面容上染着酒醉的薄红,神色无辜又茫然,在这样的环境下,轻易便能勾起人隐藏最深的欲|望。000眼睁睁地看见好几个人的喉咙使劲儿动了动。有人按捺不住地接近过来。“生面孔,是第一次来吧?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坐坐?”是个看起来孔武有力的高大男人,在近距离的美颜暴击下连呼吸都有点急促了起来。陆阖茫然抬头,有几缕碎发挣脱发胶的束缚散乱在额头上,他似乎是看不清地眯了眯眼睛,然后露出厌烦的神色,挥手试图将那人推开。“别、别挡道儿……” 第7章 000放弃了追究陆阖ooc的责任,反正只要被攻略人物没有产生宿主“完全变了个人”的怀疑,就不会对世界稳定造成影响。他转而去看信息面板,惊讶又意料之中地发现,主角好感度已经涨到-20了。这40分40分的加着,000还从未见过哪一任主角的好感度如此好刷。“也就是前期能这么干,越往后就越难了,”陆阖又一次精准地猜到了自家系统在想什么,“毕竟‘不讨厌’和‘喜欢’,基本上完全是两个世界的命题。”反复被涮的000已经面无表情:“哦。”他又觉得这种反应似乎太冷漠了,意思性地加了一句:“那祝你好运?”反正他现在已经完全不担心宿主完不成任务了,主角配角的好感度在他手里就好像橡皮泥,想怎么捏怎么捏,就从来没有出过错。陆阖耸耸肩,放弃跟已经看破自己本性的系统交流,打算睁开眼睛继续调戏主角。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起来,陆阖眨了眨眼,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宽敞的大床上,床头亮着调暗的灯,而陆川抱着一台笔记本坐在床边,闻声朝他看过来,深黑的眸子里那一点过于熟悉的沉稳温和尚不及敛去,与他对了个正着。陆阖心头一颤,倏然垂下眼睛,慌不择路的视线却落在床头柜的相框上,里面陆子江怀抱着陆川,方晓芸微笑着站在他们身边。一家人父慈子孝,和和美美,没有那个本不该存在的不和谐因素,再幸福不过。青年原本撑在床上的指尖一抽,狠狠地攥紧了拳头。陆川紧紧盯着他,不放过那张脸上的任何一点儿情绪。陆阖今天的表现太不对劲了,简直像是无路可退的野兽被逼到了绝境,曾经隐藏得很好的一身伤痕都被迫暴露出来,还色厉内荏地试图挥舞爪子,绝望地抗拒着猎人的接近。殷泽近来到底为什么会时常露出奇怪的神色?而这一次a国那边的事如果真和陆阖无关,他又为何那般关注?还有今天在酒吧里……陆川还没有见过那样的兄长,陆阖总是表现得无比完美,整个人就像是拿标尺量出来的贵公子行为规范,哪怕气急了的时候,也绝不会做出任何不符合礼仪的举止。可今天,那些假人似的矜贵统统被打了个粉碎,他在那种混乱不堪的下等酒吧里喝得酩酊大醉,身边没有跟着保镖,被粗鲁的酒鬼调戏羞辱,漂亮的脸上满是真实的屈辱和怒火,眼角甚至渗透了泪光。陆川不想承认,那一刻对自己造成的冲击,远比看到陆阖回来救他时还大。——但这些都不及看着这个人在自己面前倒下的那一刻,那双浅灰色的眼睛闭上之前,里面不容错辨的关切和眷恋几乎要将他烫伤,而自己心底骤然涌出的似乎本能又堪称陌生的空洞和恐惧,则让陆川整个人都不好了起来。为什么要那么拼命地救我,你不是应该恨我的吗?还是说你又想出了什么阴谋……但你的眼神,为什么那么难过……?陆川突然出手掐住陆阖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来,不容逃避地深深看进他眼里。“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陆阖?”第4章 第一朵白莲花(4)事发突然,没按常理出牌的主角让陆阖心里意外了一下:“哟,长本事了,居然敢反过来调戏我。”000没忍住,还是搭了他的话茬:“你不是应该高兴吗,他这么说,应该是已经对你的反派立场有所怀疑了呀?”陆阖宽容地说:“傻孩子。”000:“……”他这才发现主角的好感度和误解值还是原来的数字,半点儿都没有改变。……000无语地看了一眼貌似情绪非常不稳的陆川,忍不住暗自吐槽,这两个戏精简直就是天生一对。陆阖忙着和000搭话,操纵着身体的表演也没有出现纰漏——陆川的问题怎么答都是错,他干脆便垂下眼睛,任身体中残留的酒气蒸发出来,晕红了略显干涩的眼眶。陆川动作一顿。陆阖迷蒙地看着他,迷迷糊糊似醒非醒的样子,龙舌兰特有的那种清苦的柠檬香萦绕在他身周,让过于妍丽的眉眼氤氲出淡淡的飘渺,看着就像是一场梦。000:“你是我带过用美颜光环最频繁的宿主。”陆阖纠正:“应该也是你完成任务最快的宿主。”无法反驳。陆川本就深沉的瞳色一时更加幽深,他有些不自在地咳了一声,像被烫着了似的放开了陆阖的下巴。他从来都没有在这样近的距离仔细端详过这位兄长,年幼的时候,陆阖一看到他和母亲就会露出仿佛看到什么脏东西般的神色,再之后他学会了无视他们……那倒反而让陆川松了口气,如果不是陆阖同时也将他妈妈远远地赶去了a国的话,他甚至可能生出几分感激。想到不知所踪甚至可能生死未卜的母亲,陆川的眼神顿时冷了下来。他不相信陆阖跟这件事完全无关——这个男人什么时候会那么好心,只因为他去闹了一场便关心起母亲的生死来?更何况他要了解a国那边的情况何其简单,吩咐手下人打个电话就是了,又何必乔装改扮偷偷摸摸地溜出来,去姚雪那儿花钱买情报?按殷泽传回来的消息看,陆阖原先分明就对大洋彼岸漠不关心,今天的事似乎也没有对他造成任何影响。只是……也不排除陆阖已经对殷泽的身份产生了怀疑,或至少并没有表现出的那么信任他,才会把这种紧要的事情瞒着他做。陆川有些焦躁起来,虽然方晓芸在他小时候就被送去了a国,母子两人相处不多,但到底是血脉天性,母亲仍是他最重要的人,绝不允许有人伤害。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忽然失踪呢?陆阖早些时候跟姚雪说“可能与当地贩毒团伙有关”,又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妈妈怎么会扯上那些贩毒的人,而这件事陆阖又是怎么知道的!?这些事不能深想,一想陆川的头就突突的疼,他望着东倒西歪好像又要睡过去的陆阖,眼中燃烧起了簇簇火苗…“你给我起来!”焦虑让陆川无法再保持镇定,一把将已经半闭上眼睛的陆阖拎起来,双手像老虎钳一样紧紧陷入他的肩膀。他为掌下的触感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个看起来高大匀称的男人,竟然已经瘦到了硌手的地步。陆阖发出一声疼痛的轻哼,他意识还不清醒,茫然地看着突然暴怒的陆川,总是淡漠的双眸湿漉漉的,漾着层粼粼的水光。“嗯……疼……”他试图把身体蜷缩起来逃离伤害,却抵不过陆川的力气,只能像被捕获的猎物那样在猎人的禁锢下瑟瑟发抖。陆川愣了一下,却抓得更紧了。 第9章 扔掉自己所有的筹码,把真心掏心掏肺地捧到对方眼前,指望着用虚无缥缈的感情留住生命中的一点光亮——即使是这样卑微的渴望,也只敢借酒意稍微表露,一旦清醒过来,便又会吃力不讨好地扮演出拒人于千里的可恶模样。若不是他在这里谋划着最后翻盘,得有多可悲。他陆阖绝不会,永远不会,让自己落入这样可悲的境地。为任何人都不行。作者有话要说:方女士的事,大家应该看出来是谁在中间捣鬼了~陆局:谁害我来这的谁就活该给我薅毛,完美~小攻:?#求之不得##幸福来得猝不及防##薅,爱怎么薅怎么薅!#第5章 第一朵白莲花(5)从表面上看,主角升了整整一百的好感值没有给他们之间的关系带来任何改变,那天早上陆阖醒来的时候,偌大的空房子里就只剩下了他一个人——那应该只是陆川临时歇脚的住所之一,房间布置得很简单,除了基本生活用品外什么都没有。好在男主确实细心,陆阖打着哈欠晃悠到浴室的时候,甚至在洗手台上找到了未拆封的牙刷和毛巾。他难得没有跟系统调侃,不出声地看了那些东西一会儿,默默地把自己捯饬干净。这一晚的戏演得过瘾,但离落幕还早,日子还得照过。星昼半点没有放松对洪川的打压,事实上,在陆阖的有意放纵与退让下,星昼的攻势变得愈发势如破竹起来。作为一个新秀公司,他们却仿佛有着源源不断的资金支持,过硬的技术和新妙的点子层出不穷,大批量的用户如同潮水般涌向新的系统,洪川相较之下节节败退。而有些人在外面一天比一天消瘦沉默,关起办公室的门来却在脑内把音效开到最大尽情吃鸡,仿佛重温曾经的“美好”生活。——只是仿佛。000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不知道多少次落地成盒,感觉自己这些天来塑造的价值观受到了冲击。“我对你从前的身份产生了怀疑。”而陆阖对自己游戏菜鸡的身份拒不承认:“只是运气不好,你知道的……这种古早落后的战场游戏做得实在是太粗糙了,游戏人物都没法百分百感知周围环境,被人背后放冷枪很奇怪吗?”000鄙视他:“可你连面前的人都瞄不准。”陆阖坚持:“……我只是没有适应这种落后到需要用键盘瞄准的武器。”000:“……”陆阖:“……”“……好吧,”在连死一天一次鸡都没吃到,还多次坑死作为队友的000之后,陆阖终于不情不愿地承认,“也许我和电子游戏天生犯冲。”这倒是真的,作为一个连集卡游戏都永远只能抽到单张的幸运e人士,陆阖在如何花式输掉这件事上,总是被模仿,从未被超越。除了有一次在被搭档连虐一个月后怒而杀进游戏公司,逼着人家技术部给自己开发个人外挂赢过那么几次以外,就从来没有在游戏界面中看到过代表着胜利的画面。就那唯一爽过的几次还连累搭档和自己一起被记了处分外加扣一年工资,结果陆阖这败家玩意儿花起钱来不知道收敛,还撒娇打滚地抱着自己的“珍藏”不肯出手,以至于堂堂正副局长年底穷到举债度日,险些再一次被打厚码挂上娱乐版头条。000浏览宿主资料看到这儿的时候,就深深地被这人厚颜无耻的程度震惊了,顺便为可怜的展副局倾情点蜡。……最近陆川仿佛是在有意躲着陆阖,整日不见人影,陆阖也不着急,每天只需作西子捧心状黯然神伤,坚持不懈地把公司一点点往弟弟手里送,时不时用那台破电脑充当黑客解解闷,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直到有一天他终于觉得时机差不多了,才敲敲系统:“我的身世他们那边调查得怎么样了?”“他们那边”,自然是指男主和殷泽,原本的世界线上,他们正是以“陆阖”的身世问题为切入点,彻底将他驱逐出竞争圈,从而大获全胜。关于这条剧情线,陆阖并不打算做出改变——尽管以目前他的谋划,陆川彻底打垮他也就是这一两天了,可他要做的不仅仅是输,而是要越彻底越好,务必让人在事后回想起来,甚至会怀疑他本人在其中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系统看了一眼终于开始缓慢移动的任务进度条:“殷泽已经有所察觉了,但他好像并没有告诉陆川的打算…”陆阖皱皱眉,有些疑惑。000冷漠道:“也许是他太爱你了吧,让他亲手把你的软肋送到对手手里去,多残忍。”“……”陆阖无语地想要敲敲系统的脑壳,“你觉得那家伙像是个能恋爱脑上头的人设吗?”系统把已经涨到95的好感度面板截图给他看。陆阖选择性眼瞎:“我说过这个做不得准,他对我的好感度大多只是同情心理造成的……我得想个办法,让他赶紧把这事儿跟陆川落实了才行。”000:“呵呵。”作吧,总有你后悔的时候。陆阖思索了一下,正打算给殷泽打个内线电话,却见话题的主角自己推开门闯了进来。殷泽总是一丝不苟的西服看起来有些乱,他扶了扶眼镜,说话时竟然还有点气喘:“陆总,董事长来了,还有小陆总——您那天签的合同有问题,他……”话还没说完,办公室的门又一次被推开,陆子江脸色阴沉,身后的陆川倒是神色淡淡,看不出到底在想什么。陆阖心里一紧,略显茫然地站了起来。“……父亲?”“你干的好事!”陆子江看上去是气急了,直接把一份文件劈头盖脸地甩过来,陆阖躲闪不及,被尖锐的纸角刮了一下脸,侧颊上留下一道鲜明的红痕。“陆总!”殷泽轻呼一声,飞快地过来扶住他,对陆子江露出愤怒的神色。陆川也下意识地动了动,紧紧地盯着陆阖的脸,却终究没有上前。 第11章 他一把拉住陆川:“行了,他根本不是你哥。”“什……?!”“砰——!”殷泽一把将办公桌上沉重的电脑挥到地上。他抬起头,摘下那副遮挡住锋芒的细框眼镜,脸上斯文温和的模样不见了,对着父子两人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来。那个人,已经像他预料到的那样被伤得彻底,也已经一无所有。可他为什么不但没有计划成功的喜悦,反而心痛得喘不过气,恨不得替他把这两人从顶层踹出去,再也不让他们伤害他?不会了……今后有他在,再也没有人能伤害陆阖。“……殷泽?”殷泽拍拍陆川的肩膀,歪头笑了:“陆川,恭喜你。”恭喜你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你主动放弃的,我却之不恭。他最后深深地看了陆川一眼,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作者有话要说:陆阖:其实我不是你哥哥。小攻:?#很好##可以上了#第6章 第一朵白莲花(6)陆阖走出洪川的大门,站在那座巨兽般高耸的堡垒下深深吸了一口早春微凉的空气,突然感觉一阵放松。似乎有什么一直以来紧紧绑缚着他的东西消失了。系统这是才敢松一口气,刚才陆阖演得太过投入,他心里也一阵阵地发紧,都要快当真了。“你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陆川肯定会趁机坑他爹一把?”“当然,”陆阖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对着大楼露出忧伤而眷怀的神色,“陆子江脑子不清醒,他当陆川傻么……一切悲剧的始作俑者都是他自己,可不是一个同样作为受害者的陆阖。”系统沉默了一下:“可是在原本的世界线里,他的计划似乎成功了。”陆阖理所当然道:“所以我不是来纠正这种倒错的嘛——陆川这人看似冷硬,其实最是容易心软。那条世界线上他母亲已经去世,陆子江作为他唯一的亲人,又足够不要脸,能给自己洗出一个用心良苦被欺骗的老父亲人设一点都不奇怪,毕竟……那时候他们可没有像现在这样正面冲突过。”000:“所以你是故意让他们父子反目的?”陆阖冷笑了一下:“不然呢……这才刚只是个开始罢了,姓陆的辣鸡勤勤恳恳当了一辈子人渣,难道不用受到惩罚的吗?”000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让他罪有应得可不会给你涨进度点。”“我知道,”陆阖轻声说,“但我身在局中,放这样一个坏人逍遥自在,我可做不到。”他早便宣过誓,至暗之处便是剑锋所指,尽管如今他忠于的帝国和人民不在此处,他的刃也将贯穿作恶者的咽喉。陆子江可不仅仅是一个冷血的父亲,若是他没猜错,a国那边最终要了方晓芸的命的犯罪组织,多少也和他脱不了关系。天上的云彩飘飘荡荡地聚集起来,又被风吹散成飞絮般的形状,陆阖站在洪川楼下,这座高大建筑的玻璃外墙清晰地反射着澄澈的天空,半点看不出其中的混乱和污浊。他在这里十年,为这座庞然巨兽筹谋奉献了十年,如今被驱逐出境,孑然一身,除了身上这件衣服,什么都没有带走。殷泽追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那个在短短时间内占据了他全副心神的青年,在清风初阳中绽开一个释然又伤感的笑容的模样。他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甚至屏住了呼吸,不想打扰这看上去美丽而过于脆弱的一幕。那些人根本不知道,惯用冰冷高傲示人的陆家大少,是这样一个温柔到有些浪漫的人……当然,他现在已经不是陆家少爷了。殷泽想到前日查到的那些事,眸光略深——他根本不在意陆阖究竟是什么身份,现在他只知道,这个人的身边,终于只剩下自己了…陆阖很快发现了他:“殷泽?”刚刚卸任的总裁一愣,“你怎么……?”其实这话问出一半的时候,他也就明白了过来,不禁露出有些歉然的神色:“抱歉……是我连累你了。”“怎么会,”干练儒雅的秘书斯斯文文地扶了扶重新戴上的眼镜,浑不在意,“是我决定要跟着您的,就是不知道您肯不肯收留我了。”陆阖惊讶地睁大眼睛:“可我现在……”什么都没有。“我相信您,”殷泽半真半假地说道,“陆总,您别怪我多嘴,董事长和小陆总那个样子——您实在没必要为他们多费心,以您的能力,脱离了壅赘的陆家,说不定、不,是一定能发展得更好。”陆阖无奈地笑了笑:“谢谢你,只是我现在……想先休息一段时间。”他心里已经有些警觉了起来,隐约感到事情有些不大对头。陆阖:“……他不会对我真的是‘那种方面’的喜欢吧?”000:“你觉得呢?”陆阖:“我觉得我身边的gay不可能那么多。”000:“你不久前才说过陆川是直男,这样看来你身边只有一个殷泽,完全在正常数量范围之内。”陆阖:“……” 第13章 这个第一印象保留了许多许多年,陆川说不上来是什么时候发生了改变——他高中的时候就去了国外留学,那之后与陆阖见面越来越少。兄弟俩本就相看两厌,这样被分割开来,各自反而都自在些。陆川一直是这么以为的,他从不觉得陆阖会对自己有什么痛恨之外的感情,反之亦然,后来他创立了星昼,陆阖仍是孜孜不倦地与他作对。云城的上层圈子提起一声陆家的两兄弟,都是既艳羡又唏嘘,暗搓搓感叹一句就陆子江那个人渣果然没那么好命摊上两个这么有本事的儿子,这不,越本事越能折腾,兄弟俩斗得像生死敌,还不知道老爷子死了以后得怎么闹。可他们都猜错了。夜已经深了,陆川站在窗边,狠狠掐灭了一支烟。他的眼睛里布满血丝,脚边也散落着许多烟蒂——大多只吸了两口便被匆匆扔下,屋里没有开灯,黯淡的月光透过窗格,只能隐隐照亮他脸上的一小部分。明暗之间,俊美的五官竟显得有些诡异起来。找不到……那个人在毫无道理地搅乱了他的内心之后,却好像完全人间蒸发了,丢下了所有的一切,哪里都找不到一点痕迹。他现在就待在陆阖从前常住的房子里——陆阖是真的什么都没带走,他那天从洪川的总裁办公室中离开,就像是一阵青烟那样消失在了阳光下。陆川后来疯了似的找他,却只找到了保存在办公室抽屉里的别墅钥匙,房子里的一切都没有任何改动,杯子里甚至残留着半杯咖啡,主人却再也不见踪影了。陆阖的家布置得非常简单,并不像想象中没有人气的冷冰冰,反倒随处可见可爱的植物、充满生活意味的小摆件、大堆大堆的书籍,和简简单单的日用品,你不难看出来,这里的主人在认真地对待生活,小心翼翼地将这一隅天地深深隐藏在心里。陆阖永远能在猝不及防的时候出乎他的意料,在他心底柔软的地方钉上一记重击。陆川在这所房子里待得越久,就找到了越多令人心惊的证据,他就好像一点点地重复着陆阖的生活,看着他独自一人走着那条艰难的道路,拼命维持这个家的最后一点温度,终究却仍是眼睁睁地看着它散了。这让他心如刀割。他多想就这么一直呆在这儿,拼命抱住那人留下的最后一点气息,欺骗自己并未失去。但不行——他失踪的母亲还生死不明,他必须得尽快前往a国,那是他必须要承担的责任。呵……现在自己倒是不用怀疑陆阖与母亲的失踪有关了。陆川自嘲地一笑,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从小到大的记忆似乎变得模糊起来,反而是近来,陆阖冷淡又妍丽的眉眼变得愈发鲜明,他忍不住去想对方坐在窗边——或许就在他现在同样的位置——在阳光下看书或编程,他的嘴角会露出那种偶然窥得的温软的笑容吗?他的眼睛会褪去冷漠,染上阳光灿金的色彩吗?最后陆川不得不绝望地承认,在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他对陆阖的感情竟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变了质,他无法相信自己竟然会对一天之前还以为的血亲兄长产生这种念头,却又禁不住诱惑去想,他们并非是真正的兄弟,所以——会不会还有那么一点机会?他感觉自己这样的想法很卑鄙。在知道陆阖做了什么之后,在明白自己仗着莽撞无知,利用对方的心软和愧疚,对他做了什么之后,竟然还会生出这种奢望。但他又怎么能控制得了呢……现在陆川一闭上眼睛,就会想到那天醉醺醺地蜷在自己怀里的陆阖,想到那个小猫一样蹭着自己的胳膊,求他“不要走”的陆阖,想到陆阖喃喃地叫他“小川”,想到他眉宇间不知何时染上,便再去不掉的痛苦和羡慕。他现在明白陆阖到底羡慕他什么了。我错了……陆川想。你能回来吗?……陆阖使劲蹙了蹙眉头,努力赶走脑海中驱之不去的眩晕感,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一直大喊大叫地试图弄醒他的系统松了口气,瞬间换了口气:“我跟你说什么来着?”“嗯?”“你彻底翻车了,”000把幸灾乐祸发挥到了极致,“亲爱的宿主,你记得的最后一件事是什么?”陆阖呆呆地躺在床上,好容易从一团黏稠杂乱的意识里打捞起自己的脑子,一时半会儿却仍是清醒不过来,恍恍惚惚地盯着高高的天花板,那样子看上去难得有些真实的可怜。000啧了一声,好心地暂时放过了他:“能动嘛?”……动不了。事实上,陆阖现在感觉控制舌头说话都很费劲,他在恢复意识的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了不对,可现在所在的身体到底是没有经过任何训练,而且最近还被他自己作得愈发瘦弱的普通人,一时半会儿根本摆脱不掉凶猛的药力,四肢的神经和肌肉完全不听使唤——这可不是单用意志力就能克服过去的东西。科技落后的时代连绑票手段都这么简单粗暴,不知道肌肉松弛剂用多了会对身体造成不可逆伤害的吗?陆阖在意识里叹了口气,不想再去感受糟心的身体状况,干脆整个人都退进了意识,精神体瘫在意识空间里,这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其实不用000说,他也知道自己这回是阴沟里翻了船。谁能想到殷泽那家伙疯成这样,不就是拒绝了他一次嘛,陆阖自忖也没说任何重话,甚至还没来得及把话说死,结果在舷梯上就开始头晕目眩,他刚意识到不对想跑,就被粗暴地捂住口鼻拖进舱门,最后一点清醒的意识只来得及看清空无一人的机舱。大手笔,为了他这么个新鲜出炉的穷光蛋还专门往民航机场调了架私人飞机来。“这还得了,”陆阖又叹了口气,感觉自己栽得十分冤枉,“现在的小年轻们都想什么呢,告白失败就策划绑架——老天爷,我们从洪川到机场总共也没走三个小时吧,他这行动速度很专业啊。”000:“说明他准备这么做很久了。”陆阖百思不得其解:“他就那么笃定我不会接受他?”000:“可能是你的演技太精湛了吧。”陆阖:“……你是在夸我没错吧?”“当然,”000夸张地哈哈哈了两声,“毕竟你可是我完成任务最快的宿主呢。顺便跟你说一声,陆川那边好感度这一晚上暴涨得跟决堤似的,现在已经是60了。”他顿了顿,专门补充道:“正的60哦。”这是意料之中的结局,布网那么久,放了大招若还不能大赚一笔,之前的岂不是都白干了。陆阖发了会儿呆,又死乞白赖地缠着000玩了一局游戏,结果一个手榴弹覆灭了自己整个小队,被忍无可忍的000踢出了意识空间,一睁眼就对上一张几乎跟自己零距离接触的深情的大脸。陆阖:“……”我跟你讲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老子心脏没有骤停靠的全是枪林弹雨里练出来的神经你懂不懂!他深吸了口气,打起精神来准备继续跟这小变态玩下去。——还得想办法赶紧出去继续去刷主角的好感度呢。刚刚醒过来的青年眼中浮现出显而易见的茫然,还有尚未消退的药剂所带来的无力感,原本打理得一丝不苟的额发柔软地垂下来,扫在额头上,使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更年轻些,无辜极了。殷泽眨了眨眼,自然而然地俯下身,轻轻吻在陆阖的额头上。他费尽心思才捕获到手的总裁先生一惊,眼睛倏然睁大,当下便想撑起身体躲避,才发觉自己四肢无力,手脚上都有沉重的锁链束缚住,竟然连坐起来这样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 第15章 陆阖三两下解开了自己身上的全部束缚,又把殷泽捆得服服帖帖,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然后使劲儿擦了几下嘴巴仍不解气,忍不住一脚揣上床上咸鱼躺的某人的小腹,殷泽顿时发出一声古怪而凄厉的惨叫,两眼一翻晕了过去。系统:“……”背后发凉。“三年起步上不封顶,便宜他了,”陆阖呸了一声,跑到卫生间去漱了漱口,又照着那张昏迷的脸打了好几下,使男人本来斯文清俊的面孔变得惨不忍睹起来,“他还有什么没走的剧情吗?”系统抽出来世界线翻了翻:“没了,殷泽这个外挂的作用就持续到男主成功把陆阖赶下台结束——毕竟他身世那么强又长得帅,上线时间太长容易抢男主的戏。”陆阖又呸了一声:“他哪来的脸跟人家陆川比?人家一五讲四美三热爱的新时代好少年,他一□□犯?”000:“……其实算未遂?”“具备犯罪事实未遂等同犯罪量刑。”陆阖理所当然地说了一句,接着又觉得不太对,奇怪道,“难道这里不是?”“呃,”000,“我记得不是。”为了确认自己的记忆,他甚至重新翻看了一遍小世界的刑法,然后再次肯定了刚才的回答。陆阖摇了摇头,显得有些不以为然,却没再说什么,从那对解下来的锁链里挑了一节较短的,缠在自己左手上,快速而轻巧地朝门口走去。他还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在哪儿,制服殷泽只是第一步,要从这儿逃出去,后面还有得拼。——把殷泽作为人质硬闯当然是个不错的法子,但既然殷泽“未遂”了,他那样做恐怕难免触犯当前世界的法律,作为奉公守法的好公民——主要是怕人设ooc到外面去被主角知道——陆阖遗憾地放弃了这个省时省力的方法。其实也无所谓,想来这种四体不勤的富二代能布置出的“囚笼”也不会多严密,而这个至少落后几百年的世界哪怕是军|事基地,在陆局眼里都松散得跟筛子似的。因此就算没有趁手的装备辅助,他也不怕自己跑不出去。这时候还是大白天,陆阖悄悄溜出房间,发现自己身在一座看起来很是复古城堡型别墅里,阳光透过彩绘的窗玻璃投下斑斓的光影,长长的走廊上铺着厚重的长毛地毯,轻易吸收了本就微乎其微的一点脚步声。陆阖谨慎地潜行了一会儿,很快就发现殷泽根本没有布置任何有效防卫力量——想想也是,殷家在a国再怎么财大气粗,这终究也不是能拿上台面的事。更何况殷泽约莫把他看作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绵羊,肌松剂加锁链已经很看得起他了,外面要再布置得跟碉堡似的,那风格就从囚禁虐恋变成大逃杀了。不过——陆阖往窗外看了一眼,毫不意外地发现外面是一片碧海银滩,海风卷起碎白的海浪,拍打在岸边的细沙上,天空中不时有漂亮的海鸟划过——看这地貌是在一处海岛,而辽阔无际的大海,本就是把人禁锢此处的最好的天然屏障。陆阖耳朵突然动了动,一闪身躲进旁边的一个房间,听着外面一队保镖细碎的动静走过去,暗自在心里掂量了一下对方的战力配比,在脚步声快要消失的时候迅速无声地打开房门,一掌敲晕小队的最后一个人,无声无息地把他拖了进来。他身上还穿着殷泽不知出于什么恶趣味给他换上的真丝睡袍呢,走起路来上下漏风,非常不方便行动。陆阖挑选的下手对象是个身材干练的亚裔,身形与他有些相仿,虽然有些地方难免宽了点儿,但陆阖勉为其难,总比让他去剥殷泽那家伙的衣服舒坦。“你到底要怎么出去啊,”000一如既往地如同一个老母亲般忧心忡忡,“这天气可没法儿游泳……再说你都不知道这是在哪儿。”陆阖:“……我干嘛要游泳?难道这个岛上的人进出岛都是靠游的嘛?”系统犹豫了一下:“你想偷船?但那样肯定会很快被发现的。”“那有什么,”陆阖毫不在意,“就这几个虾兵蟹将还想追上我?”000:“……也对。”有些时候——比如这种时候,他就还是不得不承认一下自己这个宿主的省心了,基本上只要不考虑人设问题,在这种正常世界线上很少有能难得住陆阖的东西。有时候,简单粗暴的解决方式确实比你来我往的交锋还让人愉快。目前为止的最大输出只是美颜光环的000突然产生了一种躺赢的错觉——虽然知道这次出去之后,不可避免地要面对宿主人设崩塌所带来的一堆烦心事,但其实需要处理的也只有殷泽一个,还不算太难。想到这儿,000连忙提醒陆阖:“别忘了想想你是‘怎么逃出去的’。”陆阖心领神会地点点头,这时他已经摸到了海边的快艇库,花两分钟解决掉了门上的密码锁,选了一艘小巧的白色快艇,一翻身跳进去,小心地躺在甲板上,由下而上去研究仪表下面复杂的电路。联通了别墅监控系统的000突然出声:“快一点,他们已经发现少了一个人了。”“知道了。”陆阖牙齿咬着一根扳手,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看起来一点都不着急。背后袭击抢衣服什么的,想也知道瞒不了多长时间。但偶像包袱十斤重的陆局实在无法忍受自己真空包装略过海风,只好铤而走险。反正他对自己的逃亡能力信心满满。“好了!”实时监控的000眼看着城堡里的保镖接连发现了昏迷的同伴和殷泽,几个彪形大汉就要搜到快艇库的时候,陆阖终于轻快地一拍手,“阿斯特拉号启航!”“什么?”陆阖笑笑:“我们的文化——星辰诸神。”他私下面对系统时俊美到锋利的脸上隐约浮现出轻缓温柔的神色,浅灰色的瞳孔映着阳光海浪,翻出点点碎金般的光芒。000呼吸一滞,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他还是不时感叹于这一任宿主太过出色的外貌条件——如果不是职业如此特殊,以他的相貌和性格,一定会上许多男男女女心碎吧?快艇库的门缓缓开启,白色小艇发出轻微的轰鸣声,在缝隙刚打开到与艇身齐平时轻捷快速地启动,如同幻影般嗖地闪了出去。“在那儿!”“少爷小心——!”“站住——快,抓住他!”陆阖直起身来,微咸的海风拂起额发,露出宽阔白皙的额头,他迎着风,展开双臂,快活地笑了起来。“欢迎来到我的国度。”令人怦然心动。作者有话要说:——————————别人面前的陆局:都跪下来叫爸爸展副局面前的陆局:哎呀老公~~~第9章 第一朵白莲花(9) 第17章 杰森谨慎地指指刚才一群海鸥起飞的地方:“那边似乎发生了战斗,甚至动用了枪械,我们得尽早绕开那片区域。”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道:“不过我们的目的地也在那个方向,那里……有可能是您的朋友。”陆川表情一凝,从他手里接过了望远镜。他的表情突然间变了。第10章 第一朵白莲花(10)“我去,我想不明白…”陆阖躺在柔软的床上,身上的伤口都被很好地处理过了,使用过度的肌肉仍然是不可避免的酸痛乏力,但此时静谧的安全感确实让人心安。……个鬼啊。他百思不得其解:“他妈的,为什么。殷泽原来这么怂的吗,早知如此我还跟他玩什么生死时速,当时就应该拿水果刀比着他的脖子威胁他不准追上来。”000一针见血:“你就是不忿又被陆川救了一次罢了。”陆阖有点炸毛:“什么叫又,什么叫又?上次那明明是我设计好的,这次……我有说需要他来救吗?”“不然呢,”一点也不懂rua猫守则的000冷酷无情,“被殷泽打穿带回去做标本吗?”陆阖:“……”000:“……”陆阖指责道:“你再也不是那个温柔善良的好系统了,你还记得员工守则说要对宿主春天一般温暖吗?”000:“哦。”000:“呵呵。”身心受创的系统并不想跟宿主说话——这还是有史以来第一个,在主脑给予新手优惠的初始世界里就差点把自己小命玩掉的宿主,这种亡命徒任务完成率再高他都不想带了,简直是赚着卖白菜的钱操着卖白|粉的心。先前在殷泽面前严重ooc的惩罚还欠着呢,要不是看他现在可怜兮兮躺在这儿有点于心不忍,000早就想教教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宿主怎么做人了。当然……想想然后爽爽罢辽,陆阖不是好惹的,他要是那么容易被教做人,也活不到跟系统签约那天。陆阖逗了一会儿系统,心满意足地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肢体,开始习惯性地打量周围的环境。他先前一时大意,被殷泽带人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刚以为自己这又得壮烈一回,结果迎着朝阳就遇见陆川披着七彩祥云的大船,仿佛从天而降解救公主的骑士。呸,自比公主的陆局啐了一口,认真地纠正自己:是解救王子的近卫军。噫……似乎也不太对,算了,总之就是一场时机恰好的营救,用什么比喻句。其实那时候陆阖还憋着一口气没松劲儿——之前殷泽表现得实在太像是一个无法无天心理变态的犯罪分子,他并不认为现在多出现了个陆川,那死变态就能就此罢手岁月静好,多半还有一场硬仗要…………打?结果正打算豁出去在主角面前也崩了人设的陆先生这一口气还没用完,就见甲板上的陆川仿佛打了个电话,接着撵在他屁股后面放了半天枪的追逐者们就彬彬有礼地停了下来,两个雇佣|兵模样的北欧人从轮船上跳下来,像捞鱼似的把他捞上了大船。整个过程殷泽那边集体哑火,吱都没吱一声,气氛庄严肃穆得仿佛在行注目礼,陆阖察觉到空气中的硝烟味儿莫名其妙地消失无踪,一直绷着的神经猛然松开,还没来得及思考怎么回事,就顺应身体本能晕了过去。他的最后一个念头居然是陆川面前的人设暂时保住了……可见被000荼毒不清。如今,身经百战的特工先生在舒适的陌生环境中醒过来,回忆前事回忆得脑仁疼,最后也没想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就被救下来的。陆川推门进来的时候,就看见他俊美单薄的兄长——虽然现在已经不是了,但他在心里反而比从前更喜欢这么称呼他——睁着眼睛躺在床上,过去总显得无情而幽深的眸子里满是茫然和淡淡的忧郁,午后金色的阳光透过窗纱扫在他身上,看上去美好得仿佛一幅画。他不禁屏住呼吸,生怕喘气重了一点,面前这宛若冰雪般脆弱又美好的画面就要散了。陆阖闻声朝门口的方向看了过来,陆川猝不及防对上他澄澈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这双眼睛总是让他想起曾经的伤害,想起自己……都干了些什么事。他尽量挤出一个不那么僵硬的笑容:“你……醒了呀,感觉怎么样?”陆阖眨了眨眼,似乎对当前的情况有些理解不能。但他很快又挂上了那副面对陆川时惯用的、将所有情绪都藏到冷漠之后的面具:“关你什么事……”接着似乎是想起什么,他好看而苍白的脸上瞬间覆上一层薄红,眼睛里也迅速闪过一抹屈辱,看向陆川的眼神更显厌恶,可若细细去看,却又似乎能发现隐藏在最深处的痛苦和悲凉:“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那个殷泽……你们早就计划好的,是不是?”“陆阖……”“陆川,”陆阖斩钉截铁地打断了他的话,闭上眼睛,“你们真让我恶心。”陆川身形一颤,脚下险些站立不稳,一股尖锐的刺痛和委屈从心底深处涌了上来,他扶着门框勉强稳住自己,想要出言辩解,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他能说什么呢……一开始,难道不是他把殷泽引到陆阖身边去的吗?在最后,难道不是在他的疏忽甚至默许之下,殷泽才谋划成功,将眼前这人逼得退无可退的……吗?想到先前医生给陆阖检查疗伤时看到的一切,陆川就觉得心里痛到仿佛被人切走了一块儿似的,支离破碎又鲜血淋漓。他都干了些什么啊……陆川自己都说不清楚,他怎么就突然对这个从小都没好好相处过的哥哥产生了如此炽烈的情感——那似乎是根植于灵魂深处的,不容探寻,也全然没有任何办法减轻。他只能将之归结于自己过去的迟钝和愚蠢,让自己被愧悔淹没。陆川垂眼,视线又不期然撞上陆阖没有被宽松的衣服遮住的颈部,那些星星点点的暧昧的痕迹仍然清晰地残留在那里,刺得他眼睛火辣辣的,几乎要流下泪来。他几乎不能想象陆阖都遭受了什么——因为他。因为他的自大、愚蠢和引狼入室,这个从出生起就没向任何人低过头的天之骄子,被生生折断了羽翼——被他最信赖的家人,然后又落到殷泽那个卑鄙小人手里,将一身骄傲生生打落,赖以为生的尊严被踩进泥里。一想到这儿,陆川就恨不得去把殷泽碎尸万段。他当时怎么就鬼迷了心窍,明明诸多理念与殷泽不和,明明隐约知道他是怎么样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却还将他引为知己,甚至……是了,那时候他满心都是怎么走出陆阖的阴影,都是怎么把这个高高在上的人从神坛上拽下来,哪儿会去想那么多?现在他终于成功了,却像是把自己心里的一块也挖空了。 第19章 陆阖这一觉就睡到了晚上,醒过来的时候脑子还有点懵,抱着被子软软的不想起身,房间里被厚重的窗帘遮得一点光都没有,安静得有点吓人。陆阖打了个哈欠,翻身趴在床上,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陷进柔软的床铺里了。“陆川已经发现你跑了,”000不失时机地插入工作,“不过他没有大张旗鼓地找……毕竟你们两个的立场其实还是有点尴尬的。”陆阖:“他现在在干嘛?”“继续调查方晓芸的事,”系统的声音平静无波,“似乎已经有些眉目了。”陆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扯过床头上酒店配置的电脑,一手支着下巴,就这么趴在床上登陆进了一个设计非常简洁的网页。000认出来那是他在国内就经常浏览的黑客论坛。“……现在我们要干嘛?”“等着。”“等?”陆阖懒懒地哼出一声,查看了几封邮件,又输入了一些复杂的字符,便又放开电脑,舒服地在一大团被子里蹭了蹭,迷迷瞪瞪地看着门缝处透进来的一点光,看起来简直不是很清醒,若不是对这位宿主很是了解,000都要怀疑他是不是还在梦游了。算了……他早就该放弃思考陆阖每一步神神秘秘的计划,反正他一个辅助系统,在旁边吃瓜外加发放惩罚奖励就好了,最终世界结算的时候总能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的。即使有了佛系之极的心理准备,在安静地等了半个小时左右之后,听到房门外传来一阵细小的响声时,000还是震惊了。陆阖是写了这个世界的剧本吗?“系统,”闭目养神等待半天的陆阖忽然睁开了眼睛,“待会儿他们肯定会想办法把我弄昏,你看着点儿,等我身边没人了,立刻施放之前暂缓的ooc惩罚。”“……”000不敢置信,“你把这个都算进去了?”“当然,”青年在黑暗中得意地笑了笑,“利用一切能够利用的因素,是我学到的第一课。”房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两个戴着口罩,一看就不是好人的高大男人闯了进来。作者有话要说:陆·一天不被绑架混身难受·阖第12章 第一朵白莲花(12)陆阖是被一阵鞭打过身体的激烈电流生生痛醒的…“操……”他忍不住低低骂了一句,“你可真是手下不留情……”000翻了个白眼:“我已经在权限范围内把痛感给你调到最小了好吗,谁让你把角色崩得妈都不认,万幸现在殷泽和陆川撕破脸了,不然再让他在主角面前给你告一状,咱们就能直接收拾包袱从这个世界滚蛋了。”陆阖一时有点懵:“你这……口才见长?”“近墨者黑。”000简短地总结,“说真的,那种情况你明明可以用系统的身体托管,甚至梦境拟态糊弄过去,何必非得那么激烈啊。”陆阖耸了耸肩:“职业病?”“……”“你们这是助长鼓励不正之风,”陆局一身的正气凛然,“凭什么让那种人渣得逞啊,就算是假的也不行。”“行吧行吧,”000心力交瘁,“注意点儿,有人来了。”陆阖往角落里缩了缩,皱着眉头打量四周。这是一个看上去很破旧的仓库,满地的灰尘和不知名的污渍,角落里放着一排排的大笼子,他此刻就被关在其中的一个里面,一只手上还拴着铁链,另一头挂在栏杆上——很不走心但对普通人来说牢不可破的□□方式。陆阖注意到大多笼子里都关着人,许多是面容姣好的青年男女,也有些上了岁数的,脸色看起来都很憔悴,不少人瘦骨嶙峋,眼下是深深的青黑,一看便知是长期吸毒的瘾君子。而他们身上的衣着虽然又脏又破,却仍旧能看出曾经不菲的价值。——看来他赌得没有错,这就是一个专门绑架富贵人家的“耻辱”来勒索赎金的贩|毒组织,顺便还兼有人口拐卖生意,而不管是哪方面,陆子江和他们之间,定然有牵扯不清的往来。那男人还真是心狠到让人吃惊,“陆阖”不过是对他稍有违逆,害他损失了一笔钱财,他竟就翻脸无情到把朝夕相处这么多年的养子丢进这种魔窟之中……不过想到先一步被他用作刺激小儿子的道具的方晓芸女士,这种行为似乎也不那么令人惊讶了。陆阖心思电闪,面上却丝毫不动声色,抬眸看向疾步走来的两名绑架者,神情居然显得端肃。其中一人眉梢惊讶地一扬,蹲下来与靠在角落中的陆阖面面相对,试图伸手进来捏他的下巴,被理所当然地躲开了。绑匪也不着恼,只阴阴笑了一声,摇头对同伴道:“果然是比相片上还好看,好货色,能赚他一大笔。”陆阖喉结动了一下,似乎有点紧张,但大体看起来仍然清傲又端庄:“你们放我走——我可以给你们一大笔钱。”好像是听到什么有趣的话,那两个人笑得更加起劲了。“陆大少爷……”蹲着的那个小胡子狞笑起来,“我看你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别说你被赶出家门的事儿都传遍了,现在恐怕一分钱都拿不出来,就算你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陆家大少爷,也未必出得起我们的价。”“你们知道我是谁?”养尊处优的贵公子被吓到了一瞬,随即却抬起下巴,尽量绷住临危不乱的表相,“你们太小看我手里掌握的东西了,再说我父亲绝不会坐视……”“嘘——”小胡子把一根手指放在唇边,挤眉弄眼地朝他摇了摇头:“你真的不知道有多少人早就对你漂亮的小屁|股垂涎欲滴,是不是?”“……”“你的身份,是相貌之外更大的加价筹码,”小胡子颇为怜悯地站起身,“想要你的人太多了,宝贝,我们甚至打算专门为你举办一个拍卖会。”陆阖一惊,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你们敢——!”两人爆发出一阵放肆的大笑,看上去觉得逗弄这个像只高傲的猫儿的大少爷很有趣,陆阖气怒交加地看着他们,身侧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就像生怕他受的刺激还不够似的,小胡子又意味深长地加上了一句:“不过还真是难以想象,毕竟是兄弟两个,你到底都做了什么,能让人家恨你到这种地步,嗯?”陆阖身形剧烈一颤:“你说什么?是……” 第21章 “是啊,”另一个人害怕地说,“以前有人尝试逃跑过,他们真的会杀人!”“我们还是等待家人交赎金或者救援吧……”“就算被卖出去,至少不会死!”“……”陆阖愕然地看着这些终于开始说话,内容却让他完全无法理解的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唯一一个跑出来的姑娘上前来扶住他,声音也在害怕的颤抖,眼中却还有光:“你……你没事儿吧?看上去不太好。”青年晃晃头,好像在努力驱除脑中的眩晕感,朝她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我没事……我们快走!”他努力把自己撑起来,想拉着那姑娘往外跑,可剩下那些没被打开笼子的人们又叫嚷起来,祈求甚至叫骂的声音吵成一片,刚才还算安静的仓库内顿时喧闹起来,陆阖犹豫了一下,回头看去,面上浮现出不忍的神色。金发姑娘害怕地小声道:“来不及的……这里有监控,他们马上就会过来了……”陆阖咬了咬牙,飞快地看一眼墙角的摄像头,又翻身转了回去。“你……”“陆川大概还有多长时间能过来?”陆阖表面上装作慌乱,问000的声音却冷静到甚至显得有些慵懒,“他再不来我就拖不了多久了。”“大概三分钟。”000见惯了他这样子,配合得天衣无缝,“不过绑匪们已经到转角了,推门进来大概需要不到一分……啊。”话音不落,仓库的门就被猛然一把推开,几个面相凶恶的男人鱼贯而入。狭小的空间里一时响起此起彼伏控制不住的尖叫,所有的人质都拼命往后缩在笼子的角落里,那个金发姑娘吓得跌坐在地,拼命把自己往后藏,脸上布满了泪水。陆阖看着这一幕,眼睛深处的懒散渐渐褪去了,他缓缓抬眼,看着面前几人,神色认真起来。这些人渣,全部该处以极刑,一个都不能留!“呃……”000犹豫了一下,试图告诉宿主按照这个世界的法律,这些人恐怕都够不上死刑。但转念一想,反正宿主的身份又不是法官,没必要专门去纠正每一个他在原本的世界形成的固有观念。毕竟为了完成任务,他们要经历的世界还有许多,世界与世界之间的运行法则都不尽相同,还不如让陆阖坚持最初的三观,总之……他最后还是要回到自己的世界里去的。他们两人还有空暇在这里思考有关于惩罚的事,现场的气氛却已经不能更剑拔弩张,绑匪们一进来,看到仓库里的情形明显也是一愣,为首的蓄着一脸蓬松的络腮胡,暴怒地吼了一声,抓小鸡一样掐着陆阖的脖子把他举起来,显得火冒三丈。“操他娘的长本事了啊?想死吗!”这是个身材健硕的白人,足有将近两米的身高,陆阖一米八多的瘦高个儿在他面前竟然显得柔弱可怜了起来。青年被举得双脚离地,白皙的面颊涨得通红,双手无力地在扼住自己喉咙的大手上抓挠着,眼睛里泛起了生理性的泪水。络腮胡一愣,随即更加愤怒起来:“还想勾引老子!?”陆阖:“……”他被重重摔在地上,一边拼命颤抖着咳嗽一边不可置信道:“他脑子有坑吗?”000:“不然怎么会招惹你呢。”……有道理。000又看了一眼监控画面,尽职尽责地提醒道:“距离主角团队到达现场还有一分半钟。”陆阖轻微地点点头,他猛地抬起头来,尽管虚弱,望向绑匪们的目光里却依然闪烁着耀眼的火光。——他方才明明可以自己先逃走的,仓库的大门并没有锁得比铁笼更牢,若是没有多此一举地试图救那些连走出来都不敢的人,他完全可以在不知因为什么原因赶来的绑匪们之前自己跑出去,可是他没有。他被摔下的地方,正好在双眼呆滞的方晓芸笼子前面,陆阖似乎是无意识地眼角余光瞥过去,突然愣住了。“方、方女士?”还不等他仔细观察,一股沉重的力道就毫不留情地踹到他肚子上,陆阖痛苦地闷哼了一声,被那力道踹到一边去,就见络腮胡指挥着两个手下打开了方晓芸的笼子,在女人突然惊醒般惊恐的尖叫下,试图扯着头发把他带出来。他骤然一惊,根本来不及思考,本能地冲上去阻止:“你们要干什么!放开她!”现场的绑匪和好多人质们似乎都为他这种毫无道理的作死一般的精神惊呆了。陆阖才不管他们怎么想,他现在心里只有自己制定的任务计划,陆川剩余的那点儿好感度和误解值,他志在必得。络腮胡也震惊地挑了挑眉,示意手下们继续,自己捏着陆阖的下巴,把他推到铁笼的栏杆上:“大少爷是不是还对自己现在的处境认识不清,嗯?你自身都难保了,还有闲心去管别人?”陆阖定了定神,没有费劲挣扎,只咬牙道:“你们别……别这样,你放了我们,我一定能给出让你们满意的价钱。”络腮胡像看笑话一样看着他,伸手拍拍他的脸:“得了,你知道自己能有多值钱吗?”陆川带着队伍,就是在这种情况下闯进来的。陆阖耳朵动了动,目光瞬间一定,面上却装作没看见不动声色:“……那她呢!你们绑架她不就是想要钱吗?我给你们,放她走!”“你……”络腮胡现在看上去是真的有些惊讶了,可还没等他说出来什么,就听见外面一阵嘈杂,还没来得及回头,就感觉脑后一凉,被一把枪顶住了。陆川面沉如水,在陆阖震惊的注视下把枪往前压了压,低沉的声音听上去却快要喷出火来:“放开他。”他身后枪声响成一片,一路打进来、穿着黑衣的保镖们迅速控制了现场,络腮胡怔了怔,突然玩味地笑了。他们之所以进来找方晓芸的麻烦,正是因为陆川从正面打了进来,想用那女人作为人质……可怎么都想不到,这小子的动作竟然这么快。不过……他现在倒是找到了对方的另一个弱点。一柄匕首悄无声息地从络腮胡袖子里滑了出来,陆阖被迫抬头,喉结动了动,那锋锐而冰冷的触感让他汗毛倒竖,身体却仍因为药力而不自觉地发软,整个人的体重都挂在络腮胡的掌中,可怜极了。陆川瞳孔骤缩,眼神更阴狠了。络腮胡也是硬气,根本无视自己后脑勺上的杀器,牵起一边嘴角,用调笑的语气说道:“你若是开枪,我也能同一时刻划开他的喉咙,你信不信?”第14章 第一朵白莲花(14) 第23章 队长低低地笑了下:“明白……拍卖会那边呢?”陆川的手一紧,听到怀里的人含糊地哼了一声,又连忙放松了力道:“彻底搜查他们的老巢,一定能抓到足够的把柄——那些人,彼此之间环环相扣,一条连着一条,这次咱们要来就来一次大的,绝不能便宜了他们。”“好,”队长若有所思,“我们处理这种事勉强算是有经验,不过老板——这条线可是牵连甚广,等局面被搅起来了,您后面的支持可得跟上。”“放心吧,”陆川回头冲他一笑,这个前些天看起来还只是个单是脑子好使的大男孩的男人,面色中已经开始带上些深不可测的东西,“你们只管放手去做。”他说完便离开了,队长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回身返回了仓库。拿钱办事,只要陆川能保证后续支持,他处理这些事情还是很熟练的。那些久居上层的大佬们近来也确实过于得意忘形,刚才他跟政府方面的人聊天,不难听出来他们对那些人也多有不满,这时候不趁此良机要他们的命,又更待何时?不过有关于将这一条犯罪网络连根拔起的事,就不是陆家兄弟二人要考虑的了。陆川用最快的速度把陆阖送到医院,一个人站在急诊室外面的走廊上等着,疲惫地点燃了一支烟。他现在甚至都没有心情去看费尽千辛万苦才救出来的母亲……除了血缘关系之外,他们其实确实没有多少感情,而直到这时候,他才惊讶又恍然地发现,陆阖在自己的心里竟然已经占据了如此重要的位置。后怕一阵阵地涌上来,威逼利诱地救下陆阖后,殷泽带着报复的快意说的那些话又开始在陆川耳边回荡,他紧紧地盯着急诊室的门,一时都不知道胸腔尖锐的疼痛所从何来。也许是为了陆阖长久以来的孤独与殚精竭虑,也许是因为自己过去太过于混账的误解……他想到殷泽说,若不是陆阖早先吩咐他注意他妈妈的安全问题,母亲恐怕早有性命之忧。还有,自己逼他逼得最紧的那段时间,这个人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思,千方百计地输给他,好将“本来属于他”的陆家交还到他手里?而他又做了些什么!若不是陆阖正巧找到姚雪那里……陆川都不敢想,他心中根深蒂固的偏见和误解会持续多久。然后呢?这个全世界对他最好的人就会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他的生命中,而他甚至不会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可对于陆阖来说,不论是被殷泽得逞,还是、还是被这个恶心的组织……天哪……!陆川一拳砸在墙上,指关节被撞出了血,他却好像没有察觉——比起心里的疼痛来说,拳头上的伤简直微不足道。他想,上天对这样一个善良的好人未免太不公平了。他又想,这样的一个人,他就算再如何挣扎,又怎么能逃过爱上他的命运呢?不管是哪种情感,陆阖他,对自己也总是有感觉的……吧?作者有话要说:——————————陆局:没有,滚。第15章 第一朵白莲花(15)陆阖近来过得有点烦躁。他的身体当然没什么事,那药根本就没有被打进去,之前是在靠演技硬撑,被送进急救室以后也有000调整身体数据应对检查,他似乎是昏迷不醒地躺在病床上,实际上不过是在借机睡懒觉罢了。完成任务是一回事,但也没必要太糟践自己的身体来刷陆川的好感值,他来这个世界是要让所有值得的人都过上幸福生活的,可不是要牺牲我一个成全千万家,那就本末倒置了。可陆川对他的态度……那种小心翼翼像捧着个易碎玻璃品,还总是在自以为他没有注意自己的时候露出幽怨表情的“弃妇”般的状态,实在是让人有点不痛快。并未察觉宿主躁动情绪的000长舒了一口气:“这个世界总算是快做完了。”他都要感觉自己老了十岁……虽然说系统不存在年龄问题,可每天跟着这么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宿主,即使是身经百战的ai也不免感到头秃。陆阖仍然只关心数据:“多少了?”“好感度95,误解值5。”000的声音高高兴兴地响起来,“很接近啦,宿主加油鸭!”陆阖却沉默了一下,显得若有所思:“完成任务之后我会立即传送离开吗?那这个世界的‘陆阖’这个角色怎么办?”“这就要看您的选择了,”这是许多宿主在第一个世界都会提出的问题,陆阖问得还算是晚的,晚到000还要以为他完全不在意了,“如果世界评级在a级或以上,就可以申请投影保留,也就是说——系统会帮您在这个世界留下一个‘投影’,行为与思维方式都延续过去的形象。不喜欢这样的话,系统也会提供任意可信的死亡方式,不会留下破绽的。”他完全没有提到“如果评级没有达到a”的可能性,毕竟以现任宿主的能力和执行热情来看,哪个世界的评级低于s大概都是全程摸鱼的结果了。陆阖仿佛陷入了一轮更加意味深长的沉默,000顿了一下,不敢吱声。怎么的……难道还有什么不合宿主心意的地方?陆阖半闭着眼睛靠在躺椅里,双手交叉,修长的指尖相对,看上去似乎在假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如果让他自己选,他肯定是更愿意找个适宜的死亡方式脱身的。——这是他非常熟悉的领域,从前给帝国卖命的时候,卧底潜伏的事儿没少干过,除了那种需要当场翻脸进行刺杀的,他大多都会选择假死脱离,这种方式最为干净利索,不留后患,做的好的话,还能对任务对象造成一定的精神伤害,何乐而不为?可是……想到陆川那张含幽带怨的脸,陆局又开始烦躁起来。他对陆川这个角色当然不存在什么感情,可不论怎么说服自己,也没法忘了,他身后……展青云。陆阖轻轻叹了口气,这个名字在舌尖翻来倒去,始终没能被念出来。他如今之所以在这儿,都是因为展青云。那本来只是一次简单的绞杀任务,谁都没想到会出事——一小撮落荒而逃的星际海盗慌不择路,结果阴差阳错闯进了一颗人迹罕至的废弃小行星。这种任务的评级撑死了不到b,本来根本用不到两位局长先生出手,只是当时他正好拉着老展在附近度假,闲了几天手痒得无聊,干脆在任务发布前截了胡。就是这么一趟简单到不能再简单,像闹着玩儿一样的出差,竟然差点儿把他们两个都折在里头。后来虽然任务成功了,可展青云为了救他而重伤濒死,陆阖不敢犹豫,直接冰封了他的精神内核,带着人狼狈逃离,可也许是精神内核冰封太久,展青云在接受治疗之后久久不见醒转,连帝国科学院的首席精神学家都对他束手无策,以现有的精神水平,最多让他在这种状态下维持一年的生命。而这个所谓的“洗白系统”,就是在那时候找上陆阖的。在浩如烟海的小世界中寻找展青云的精神核碎片,将当前世界导入正轨,让关键人物获得幸福……听起来匪夷所思,他从前听说了要派舆情科去抓起来的玩意儿,在这种时候竟然变成了救命稻草,陆阖一边嘲笑自己年纪越大脑子越不清醒,一边抱着买天价保健品的老年人心态签订了契约。然后他就被扔到这个小世界来了。 第25章 陆阖竟突然感到有点生气:“等……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这么偏听偏信,你还怎么领导那么大的公司!我不过是……咳咳咳!”他的身体到底受了损,心情一激动,呼吸便有些不畅起来,陆川一下子慌了手脚,一时也来不及多想,本能地冲上去把他揽进怀里,尽量温柔地给人拍背顺气,陆阖一愣,挣扎着想要躲开,可以他现在的体能又怎么能跟陆川抗衡?再加上咳得手脚发软,也只好随他去了。陆川还腾出只手来倒了杯温水,在陆阖呼吸渐渐平稳之后,慢慢地给他喂进嘴里。刚才还恪守礼节地维持着社交距离的两个人突然之间凑到了一起,陆川一开始还没有察觉,直到陆阖慢慢平静下来,他一边给对方顺气,一边不可避免地注意到两人相触的地方。陆阖似乎……比上次胃病发作的时候更瘦了些,即使待在恒温的室内,皮肤触感也冰凉——倒是不奇怪,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了,而他的身体原本就不怎么好。陆川一时有些出神,直到怀里的挣扎力度突然间变大,他一低头,对上了陆阖愤怒的眼睛。陆川刷的一下松开手,红晕都蔓延到了耳朵根:“我不、不是……对不起……”高高大大的男孩子仿佛连身后的尾巴都耷拉了下来,垂着眼睛不敢跟陆阖对视,“咳……你别生气,我没别的意思,只是——你原先做过什么,我都已经知道了……还有,殷泽一开始确实是我的朋友,对不起。”他发觉自己已经做过太多对不起陆阖的事,于是想要道歉的时候反而结结巴巴颠三倒四起来,都不知道要从哪里开始说起。而陆阖审视地看了他一会儿,却并未露出惊怒的神色。“……我明白了,”最后陆阖低低笑了笑,“没必要,陆川,你不用愧疚,更不用可怜我。”这一句话就像一柄利刃,倏然刺进了陆川的心脏,他疼得不敢置信,连辩驳的嗓音都开始哆嗦:“我不是……”陆阖抬起一只手,阻断了他的声音。这男人又恢复了那种冷淡高傲的样子,可那低语的语气却几乎是温柔的:“陆川,没必要。”“……”“我从来不喜欢你,只是陆家对我有恩,陆夫人去世以后,尽量维持这个家的和睦,让你这个真正的继承人能够成长到独当一面的地步,本就是我的责任。”陆川冲动地上前一步:“那你呢!你在公司那么多年,洪川成长到今天这个地步,就是你的功劳!”陆阖摇摇头:“我们就不用说这些车轱辘话了,陆川,你答应我,以后跟父……跟陆先生好好相处,行吗?”陆川一震,他这才想起来,这些天他有意对陆阖封锁消息,对方也在安心静养,应该还不知道,这一切的策划者都是陆子江这件事……他想把这件事说出来,可看着陆阖期待的眼神,却怎么都说不出口。陆阖那么希望这个家能好好的,如果他知道自小崇拜的养父是那样一个人,知道这个“家”早注定破碎,现在更只剩下了他们两个……陆川真的说不出口。“误解值到0了!”两人正静静地在昏暗的房间中对视,000却忽然在陆阖脑中惊呼一声,陆阖主差点被他这一嗓子吓得崩了表情,幸好经验老道,堪堪维持住了人设。他眼看着陆川挣扎,不动声色地问系统:“好感值呢?”000:“?你都不惊讶的……行吧,好感值,好感值98!”陆川沉默半晌,憋出一句:“那你呢?你以后,还会留下来吗?”陆阖歪了歪头,反问道:“你希望我留下来吗?”“我当然希望!”陆川急急表明心迹,“我们以前有很多误会,我也不求你原谅我,但是,好歹作为兄弟相处了这么多年——”这话让他感觉简直虚伪到难以启齿,可把陆阖留下来的渴望战胜了其他,他根本不求别的,就只是……以后能继续看到这个人,就已经很好了。陆川继续拼命想词儿:“在管理公司上我还比你差得远,你能……能留下来教教我吗?”陆阖本来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忽然间无可奈何地笑了起来。“没什么的,我原谅你了。”“……我会好好努力发展洪川的,但你也是这个家的一份子,我……”陆川仍在滔滔不绝,突然之间意识到方才听到了什么,像一下子卡住的收音机那样停了下来,“你、你说什么……?”就像一只摇头晃脑的大狗突然被抚摸了脑袋,做梦一样惊喜的神色开始慢慢在陆川脸上绽放开来,他甚至屏住了呼吸,眼巴巴地看着陆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陆阖叹了口气。“你本来也没做什么,我一厢情愿地把想法强加到你身上,也确实不对……”“不不,不是的!我很庆幸,很开心!”“总之你不必对我心怀愧疚,”陆阖总结道,“如果你需要,我留下来也无妨。”他是何等精明的人,只看陆川方才欲言又止的神色,再加上自己此前掌握的信息,也能将陆子江做的好事猜的不离十,只是贴心的没有提起罢了。对于陆子江,陆阖其实并没有多少感情,当初给他温暖的,一直都是早逝的养母,陆夫人一直希望陆家好,因此他也才想要陆家繁荣兴盛,而陆子江本人——既然现在有陆川可以替代他,就处于可有可无的状态了。陆川从前对他的印象大致都是对的,他确实是个薄情的人,只会对自己在意的人心软。“好感值满了。”000咳了一声,煞有介事地出声提醒道,“宿主,接下来咱们怎么办?”“……”陆阖停了一会儿,“留下投影吧。”“好。”系统轻快地应了一声,“世界一,主角好感度100,误解值0,任务时间203天6小时28分,评级s,申请投影保留通过,请问是否进行传送。”“传送。”在陆川看不见的地方,淡淡的银光开始丝丝密密地覆盖陆阖的周身,陆阖轻闭上眼睛,对他露出了最后一个笑容:“行了,这么晚了,快回去睡吧。”陆川呆呆地看着他,嘴唇蠕动了一下,想说什么,却终究没说出来。……“其实您最后还是对他心软了,是吧?”黑暗覆盖上来之前,000没眼色的声音试探地响起来,“宿主你真好~”陆阖纹丝不动,薄唇抿成了一条细线。“闭嘴。” 第27章 谁能想到,就是这么一个人,居然威名远播漠北,已经成为了这大夏王朝独一无二的守护神呢?陆阖颇为满意地转了转脸,360°欣赏了一番自己的新形象,看起来一点都不着急。别说,比起上个世界来,现在这样子,无疑更符合他自己的审美。他来到这里的时间点很凑巧,正是主角傅辰桓重生回来的前两天——也就是皇帝刚刚下令要将傅家抄家灭门的时候。连世界线里都没写明这档子事儿到底是皇上抽了什么风,要这样对待忠心耿耿的老丞相,清流一派苦劝无果,皇帝后来甚至放出了“求情者同罪”的话来。皇上都这么坚决了,大家又都知道此时朝中权势最盛的威远侯与傅嘉向来不和,便更少人敢去触霉头,除了几个当真以身许国的文人抱着必死之念跪在宫门前,到了这一天,已经很少有人敢再提起此事了。陆阖慢条斯理地将桌上乱成一团的公文笔砚归拢整齐,终于在000快要急到爆炸的时候扬声道:“陆成,备马。”外头的随侍也高声回道:“将军上哪儿去?”“进宫。”“对对对,现在赶紧去求情,皇上一向挺喜欢你的,说不定这事儿还有转机。”见宿主终于有了做任务的念头,000马上松了一口气,“虽然跟重生的主角记忆中的事不一样……但还是把这种血海深仇扼杀在摇篮中的好。”陆阖叹了口气:“天真。”“……嗯?”陆阖指了指刚被他收拾整齐的桌子:“傅嘉一向谨小慎微、公忠体国,干了什么能招来如此祸患?是我们这位皇帝老儿终于有了危机感,想剪除头顶上一文一武两座大山,而西北戎人未清他不敢动我,才拿傅相开刀呢。”000:“啊……?!”“原主也察觉到了,心中慌乱,才会如此失态,”这时有侍从们推门鱼贯而入,陆阖懒懒张开手臂,由那些人为自己穿戴朝服,继续在意识中与系统讲话,“此时我去求情,除了火上浇油,不会有其他结果的。”000迷惑了:“那你……你是想去辞了这个亲自上门抄家的差事?”“不,”陆阖轻笑了笑,“我是去求情。”第18章 第二朵白莲花(2)陆阖换了正式的朝服,着深红色麒麟大氅,束紫金冠,本就迤逦的眉眼更被衬得煊煊夺目,叫人移不开眼…陆成牵了马来,等在门前,见主子飞身上马,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叮嘱道:“您可是……为着傅相的事?将军,这其中水深着,咱还是别掺和了吧?”他是陆家家生子,当年跟着年幼失怙的小少爷一起长起来的,情谊非比寻常,因此平时说话也随意些,毕竟他家少爷除了在打仗上精明得像鬼,平日里可不怎么熟谙那些人情世故,让人操心得厉害。——典型的我家孩子永远那么纯洁可爱式思维。陆阖挑眉一笑,马鞭轻轻在他帽顶儿上扫过去:“瞧你那点儿出息。”“我说公子哎,”陆成苦着脸,也不敢躲,“您就听我一句劝。”陆阖可不耐烦听他絮叨,笑骂一句便双腿一夹马腹,青骢马如一道闪电般冲出去,也不带随扈,径直朝中城皇宫而去。留下可怜的陆成苦笑着摇摇头,挥手叫刚准备着跟上的随从们都散了,转头去安排准备晚膳。他并不算太担心,陆阖处境虽危险,可戎患未清,大夏无论如何离不得他,因此短期内根本不用担心主子的安全问题……只是少爷随性飞扬惯了,现今行事若有不妥,难说会不会成为将来的祸患。想想傅相爷……唉。陆成颇为惆怅地叹了口气,往宅子西北向看了看,也不禁感到一丝同情。相爷这一生殚精竭虑的,谁知道到头来竟是这么个结局。可悲可叹呐。……宫门之前,聚集起来长跪抗议的清流文官伏了一地,周围还围了不少百姓,每个人脸上都颇为沉肃,有人面露哀色,甚至当街痛哭起来。傅嘉在民间的官声一向良好,他历经三朝,又为官清廉,是真正为民做主的青天……算起来,大夏的彻底沦亡,差不多也就是从他身死这年开始的。可惜陆阖来得太晚,无法救他,这个遗憾,注定是要发生了。这样一片哀戚之下,由远而近的清脆马蹄声,就显得格外清晰。不少人本能地转头去看——有在宫门前纵马特权的人不多,在这个敏感的时刻更是大多明哲保身、龟缩在家里不敢出门,又是谁如此大胆,堂而皇之地跑来触天子的霉头?大红色的衣袍在色调灰暗的长街上尤为显眼,更别说马上的人,常在京城的人都知道威远将军那张脸的威力,很长一段时间之内,他的美名甚至比凶名更胜。不过这时候却没人有心思欣赏,在场的大多都是相爷派的人,从来看不惯飞扬跋扈的威远侯,还有不少人猜测,这次相爷遭逢大难,说不得便与这个心思莫测的老对手有关系。……不能怪别人平白往他头上扣锅,毕竟满朝文武能与傅嘉顶头的人屈指可数,陆阖的用兵诡谲之道又广为人知,大伙怎么想,罪魁祸首是他都是最合理的猜测。声名显赫的将军高高跨坐马上,马蹄声得得穿过跪了一地的文官,他面色高傲冷凝,像是对此地同僚不屑一顾,又像是在思索着什么攸关生死的大事,眉心微锁,马鞭轻轻磕着长靴,凤目扫过宫门前的情景,是一贯的漠不关心的神态。当下就有不少人脸上露出义愤之色,却又被旁边沉稳的前辈拉住衣袖,如今多事之秋,他们并不适宜再与陆阖为敌。可终究还是有人忍不住的。跪谏队伍中间,一位相貌俊秀的年轻人长身而起,露出愤怒的神色:“威远侯留步!”他身边的其他人吓了一跳,连忙去看陆阖的脸色,可那位一品武将却像是没听见一般,仍是径直往前走。大家将将松了一口气,却见那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愣头青竟两步排众而出,就那么张开双臂挡在了青骢马前面!陆阖像是这才注意到有一个人,眼中微微流露惊色,一把拎住马缰,马儿轻轻喷了喷鼻子,乖巧地站住了。他面色沉沉地望着面前的年轻人,眉头紧锁——通常他在战场上露出这种神色的时候,对方大将的脑袋就在肩膀上停不了多少时候了。“唐侍郎这是何意?”此人名为唐逸之,也是年少成名,状元出身,年纪轻轻就做到礼部侍郎的高位,很得傅嘉赏识,朝中一直有传言,说他才是老相爷最赏识的衣钵传人。因此即使以陆阖的身份地位,对他也不能太过怠慢。唐逸之挺直了身板,丝毫不惧:“侯爷,老师说什么当年与你也曾有过师徒之谊,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眼下他老人家遭此大劫,您一句话都不说,这合适吗?” 第29章 “哦?”夏挚一手托着下巴,也不叫他起身,而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爱卿甚少主动求朕什么事啊,不妨说来听听,若不算太过分,朕便准了。”他说话的时候,语调勾得缱绻,眼神中不加掩饰的掠夺色彩更是暧昧难言,偏陆阖就好像一块石头似的冷硬,全无察觉似的,严肃得像在汇报军情。陆阖抱了抱拳,也不铺垫,直接生硬道:“是傅相的事——陛下,老相爷公忠体国、一心为了大夏的江山社稷殚精竭虑,若对您有所冲撞,也定是……”“嘘——”皇帝直起了身子,往前凑过来,几乎要与陆阖鼻尖相对,陆阖僵了一下,却任由他将手指挡在自己嘴唇上,两人的脸凑得极近,几乎能感觉到对方呼吸的温度。陆阖不由自主地闭住了气。夏挚轻轻笑起来:“你很紧张……朕的大将军,朕前日才强调过不许给那老匹夫求情,你当下便抗旨不尊,怎么就不见你紧张呢?”陆阖的喉结轻轻动了一下:“臣不敢……”“可你已经做了!”夏挚猛然起身,长长的袍袖一挥,啪的一声拍在跪着的人肩上,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青年额角逐渐渗出的细汗,阴柔的面孔上山雨欲来。陆阖微抬起头看向他:“陛下,臣别无他意,只求您看在傅相为国尽忠的份上,莫对他一家老小赶尽杀绝。”夏挚侧颊上浮现出深刻的咬痕,狠狠地瞪着陆阖,仿佛他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好巧不巧的,帘幕中又发出轻轻的响动,陆阖只作没听见,皇上却仿佛突然被引燃了怒火,暴怒地一把推翻了旁边的几案,转头大喝一声:“李守德!”劈里啪啦的瓷器脆裂的声响混合着女人的尖叫声,在外守候的内侍总管连滚带爬地跑进来:“陛、陛下……”“给朕将这蠢妇杖毙!”“……是。”“陛下!陛下饶命啊!”陆阖猛然抬头,愕然地看着面无表情的老宦官将惊恐地哭喊着的宫妃拖出去,那女孩儿看着及笄的年纪,衣衫凌乱,面上尚且残留着红晕,可都不知自己犯了什么错,转眼间就要面临如此残酷的命运。这与那些屠村劫掠的戎人有何分别……他实在忍不住:“皇上……!”“怎么,”夏挚美丽的面孔扭曲着狰狞起来,声音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爱卿是抗旨上瘾,也想为她求情?”第20章 第二朵白莲花(4)李守德守在紫极殿门外,双手拢在袖子里,低低地弓着身子,恨不能把自己缩成一尊石像,既看不到也听不到,连感觉都感觉不到才好…那名新进的美人,赶上今天侍寝,也不知是运气太好还是太坏——陛下平日里就足够阴晴不定,在遇上威远侯的时候尤甚,更别说好容易那人从边关回来,今日一进宫,就提起那最提不得傅丞相的事,现在听着大殿里面远远传来的劈里啪啦器皿碎裂的声响,李守德一惊一乍的,感觉心头都在滴血。这事儿闹的……他都没来得及把值钱玩意儿先换出去,陛下发一顿火,内库可是损失惨重……紫极殿内,陆阖一言不发跪在原地,面前的皇帝烦躁地走来走去,带起风的袍角翻卷着,显然是气得很了。他又有点走神,看着夏挚仍然光衤果的脚,有点担心他会不会一脚踩上那些碎片——若害得龙体有损,他的罪过可就大了。“朕不明白你,”夏挚终于停下来,俯身眯着眼睛看陆阖,已经完全没有注意力分给蜷缩在角落里拼命减少自己存在感的另一个美人,“陆卿可知道外面都怎么说你?那些腐儒们觉着傅嘉遭难都是你一手操控呢,怎么,你还想挽回一下形象?”陆阖抬头与他对视:“不……宫门前的事,您应该已经听说了。”夏挚直起身,负着手表情莫测。确实,在陆阖进来之前,他已经听暗卫们报告过宫门前那一场争执,也正是因此,皇帝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一向懂事的陆阖,竟然刚打个照面儿,就如此坚定不移地给傅嘉求情……傅嘉……他必须死!可看到一副死犟的样子跪着的陆阖,夏挚又不由自主地头疼起来。外界所传不假——满朝文武中,他确实对陆阖情有独钟。说真的,在那一批要么五大三粗要么羸弱竹竿的老少朝臣里,谁能不喜欢仿佛落在野鸡里的凤凰那么耀眼的威远侯呢?更别说在打仗上他还十分好用,在外耀武扬威,在自己面前又乖顺得像只小羊羔。这么多年以来,除了始终没能真的将人拉上龙床尝个鲜,陆阖就没有过一点儿违逆他心思的行事。唉。“愿意跪就在这儿跪着,”最后皇上愤怒地撂下一句话,“陆阖,你别仗着朕的宠爱无法无天——无论如何,三天后,丞相府必须鸡犬不留。”“陛下……”“你若不去,朝中傅嘉树敌还多着,比你贪婪手段更比你残忍的蛀虫更是数不胜数,你自己想想清楚。”“……”“李守德,摆驾碧辰宫,这几日朕就在那儿歇了。”总管在外面高声应了是,小跑着走进来,目不斜视地亲自给皇上更衣净面,整个过程没多看在场的另外两人一眼,陆阖半垂着头,盯着地面上织金的纹绣,不知在想些什么。偌大的紫极殿很快便空空荡荡起来,陆阖沉默地跪在原地,过了一会儿,听见那个同样被撇在这里的姑娘开始低低地抽噎起来,细细的抽泣声幽怨哀婉,听的人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就算是逃过今天的死劫,她这被囚在宫中的一辈子,也算是毁了。陆阖叹了口气,正想着出言安慰她一下算不算崩人设,忽然觉得眼前一黑,晕眩感直冲进大脑,身体控制不住地就要往前栽下去。那宫妃发出一声惊呼:“陆大人——!”陆阖连忙伸手撑地,好容易才控制住身形,抬头就看见小姑娘跌跌撞撞地跑过来,脸上仍残留着泪痕:“大人……您在流血!“……嗯?陆阖一愣,低头才发现自己胸腹间隐隐渗出血来——前日在北戎战场上刚得一场大胜,他这主帅却也受了伤,又被皇帝紧急召回,马不停蹄跑了几日,如今伤口不但没好,反倒是愈发严重了。他轻轻提了口气,尽量让自己的神情语调温和下来:“劳烦娘娘,可否给臣找些干净的布料来?“ 第31章 可陆阖还是想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多给他们一点时间,哪怕有一个人因此获得了生的希望,也是好的…那位御林统领的脸色有些难看起来,憋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提醒道:“将军,陛下可是限定了时间的,您便是不将此放在心上,也请体谅体谅我们下面这些人。”这样说话,已经是带上威胁的语气了。陆阖淡淡地瞥过去,一个冰冷的眼神就将统领看得噤若寒蝉,他紧张地舔了舔嘴唇,不敢与陆阖对视,只得讪笑了一下,垂头退了下去。陆阖收回视线,手指在马缰上轻轻抚了抚,若有所思。看来,夏挚还是不放心他,竟然专门派来个监工……这样一来,想救下老师的血脉,怕就更难了。他思索了半晌,也没想出个什么两全其美的法子,最后干脆破罐子破摔,心想那人若真是一意要赶尽杀绝,大不了自己亲自带着那孩子逃跑,威远侯故交遍布江湖天下,不信便藏不住一个总角之龄的孩童。他陆家军镇守漠北无可取代,夏挚若是震怒,要杀要剐他看着办就是。此时陆成若在这里,定又要惊呼一声少爷荒唐,不过陆阖素来任性,更不耐烦这些战场之外的弯弯绕绕人情世故,他只知道,此时皇帝不敢也不舍得杀自己,那这免死金牌留着不用,难道要留着生崽儿不成?想到这里,陆阖便不再犹豫,冲着大门扬了扬下巴,示意道:“开始吧。”“是!”随着一声响亮的应和,沉重的大门被轰然撞开,如狼似虎的士兵们稀里哗啦地涌进去,在满院子的尖叫声中正式开始了他们的任务。陆阖是最后一个进门的。刚才在出发之前,他就告诫过这些习惯了京城豪奢生活的兵痞子:除了陆家直系血脉,府中的下人仆从一律不准伤害;不准对丞相家人不敬,不准损伤器皿,一切所得统统入库,如有违背,别怪他手下无情。威远侯治军严明是出了名的,御林军们虽然心有不满,却也不敢在这位大夏战神天子宠臣面前说什么,只得唯唯诺诺应是,尽量约束自己撒野惯了的手脚,免得惹祸上身。陆阖下了马,站在院子中央紧紧盯了一会儿,见确实无人敢违背命令,才装作不经意地抬脚往后院走去。见他目标明确地前往藏书阁,刚才被骂的御林军统领不禁啐了一口,心想这位大人嘴上说的好听,自己倒是迫不及待地向着贵重物品去了,实在道貌岸然得很。官大也不能这么欺负人吧……他们抄过多少次家,那些中饱私囊的大人们自己吃肉,总也会给手下人喝点汤,哪像这铁公鸡,竟是要独吞!这次回去,定要在圣上面前狠狠参他一本!那厢陆阖才没有心情考虑这些事,他正忙着找应该是刚刚重生回来的主角。“世界线里不是说傅辰桓躲在后门旁边的水缸里吗?”000疑惑的问,“……您这是去哪儿?”陆阖无奈道:“藏在水缸里的是十二岁的傅辰桓,没两下就被人搜出来了。现在的他好歹在江湖上混了那么些年,若仍是没头苍蝇一样不知道该往哪儿躲,他就不配是傅嘉的儿子了。”“可是……”000一头雾水,“如果他躲得很好,您又找他做什么,现在这情况,也不可能偷偷把他放走啊?”计划顺利,陆阖难得心情不错,耐心地解释道:“他有记忆,且恨我入骨,就算我放她走,他也只会认定这是我的阴谋罢了——要知道,最让人信服的不是事实,而是通过自己的经验思考出的‘真相’。”000:“?”“他前世并没有受到我的帮助是事实,可若我现在去找他,尽力帮他,你说这会不会让他觉得,也许我原本也愿意放他一条生路,只是上一世因为他自己的选择,阴差阳错与此错过了?”“……”“当然,他不可能从开始就相信我,但我们还要相处许多年呢……他对我万般提防,我却尽心尽力以诚相待,等到最后他发现,原来是他一直错怪了我,那样造成的冲击,才是最大的。”“……”000无言以对,抓住了这段话里的另一个重点,“等等,相处许多年?你不打算把他送走?”“不打算,”陆阖露出一个快乐的笑容,“我要做他爸爸。”第23章 第二朵白莲花(7)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尽管傅辰桓已经相当具有躲避追踪的经验,在专精于此的陆局长面前,也依然不够看。陆阖走到藏书阁门口,随意地冲两个也正搜查到这边来的士兵摆摆手,示意这里自己亲自检查,就抬脚走了进去。傅家的藏书阁很大,打扫得干干净净,还熏了檀香,书卷被静静地摆放在深色的木架子上,整个楼庄严又肃穆,透露着岁月带来的沉淀感。陆阖快步路过一排排的木架,目标明确地走向角落的书案,那上面还乱纷纷地摆放着一些没批完的公案——三天前,傅嘉就是被直接从这里带走的。陆阖放轻了脚步,沿路从周围的书架上依次取下了几本书并几件小装饰——都是些不起眼的物件,在卷帙浩繁的书海中平凡得无任何特殊之处。他来到书桌前,又把那几件东西按照顺序摆在桌面上不同的地方,屏住了呼吸。“喀”的一声轻响,书桌突然从中间裂成了两半,露出下面一条幽深的甬道来。陆阖毫不犹豫地翻身而下,从里面将密道大门合上,掏出一枚夜明珠,小心翼翼地走进去。果然在密道的尽头找到了傅辰桓。000正要欣慰这个世界与主角艰难的相遇,突然之间发现了什么,瞪大了眼睛。……等等,这个主角身上,好像……?系统还没来得及说话,原本苦苦咬着牙躲在那儿的少年骤然看到陆阖,尚算平静的表情顿时崩成了碎片,陆阖愣了愣,刚想上前,却见小孩儿愤怒地喝了一声,撒手就是一扬,一片淡蓝色的粉末迎面而来,他大惊之下刚想闭气,肋下旧伤却突然一痛,整个人身形不稳地晃了晃,无可避免地吸入了一些粉末。陆阖心下一沉,顿时无力地倒在地上,傅辰桓的眼中突然迸发出极为强烈的仇恨,从怀中摸出一把匕首,毫不留情地朝他刺过来。“……等等!”陆阖瞳孔骤缩,猛地抬手抓住刀刃,锋利的刀锋瞬间划破手掌,鲜血滴滴答答地流下来,他痛苦地闷哼一声,却多少因那激烈的痛意恢复了几分清醒:“等等……你就是傅辰桓吗?你别冲动——御林军都在外面围着,找到你之前绝不会撤退,你杀了我也逃不出去!”男孩儿眼睛发红:“那我也要先杀了你这个狗贼!”陆阖眼中飞快闪过一丝痛色,却偏偏露出嘲讽的表情来:“你凭什么这么说我?堂堂天子师傅家的传人如今寸功未建,便要亲手为边关百姓拆去最后一道屏障?”“你……!”陆阖吃力地把他的匕首挥到一边去,人虽然无力地委顿在墙角,看上去却依然高不可攀,轻易便能叫人恨得咬牙切齿…傅辰桓此刻正切身体验着这一点。 第33章 另外做一下解释,两个人穿越基本上都是同时的,同时来到一个小世界然后同时离开,这段时间之外原身们做的事,跟他们本身都没有关系哒~不过原身们本来也就都没做什么罪大恶极的事就是了。第24章 第二朵白莲花(8)奉旨协助威远侯抄家的御林军统领觉得,自己今天出门一定是没有看黄历…本来以为好歹是帝国丞相,这次怎么都是能大捞一笔的肥差,结果摊上个铁公鸡一样的威远侯做监工就罢了,反正只要任务完成得好,皇上的赏赐也不会少,但谁能告诉他这位侯爷是吃错药了还是打仗把脑子打傻了,明明还有重中之重的一位没搜出来,居然就要赶他们走?统领的脸皱成了苦瓜,觉得这根本说不通:“大人……陛下的命令是一个人都不能放过,您不让我们动傅家的下人也就罢了,傅辰桓是犯人亲子,无论如何都没有放过的道理啊。”陆阖轻轻皱了皱眉:“他并非正房所出。”“?”统领头顶上缓缓冒出一个问号,和着血一起把“那又怎么样”这句生硬的质问吞回去,换了句温和的说辞,“可他到底姓傅,还是犯人唯一的儿子……”陆阖根本不耐烦与他多说,随意摆摆手:“这件事,我自会与陛下交代——整座丞相府你们都搜过了,傅辰桓也许根本就不在府中,何必在此处浪费兵力?”“可是……”陆阖直接把宝剑抽出来怼到他脖子上:“我说——撤、兵。”“……”统领浑身一颤,无数亡灵淬炼出的锋锐宝剑上杀气横溢,冰凉的剑气几乎要撕裂他的皮肤——这已经算得上是生生的羞辱了,他好歹也是个二品武将,还是天子近臣,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男人的脸色顿时无比难看起来,他使劲咬了咬牙,也不耐烦再做面上的恭敬:“是——还请侯爷记得,若日后犯官之子做出什么事来,可与下官无关!”陆阖收了剑,轻描淡写地点了点头:“自是如此。”“……我会如实向陛下禀报的。”男人自己都觉得这狠话撂得没一点气势,他重重地哼了一声,回身大喝一声:“收兵!”方才这边的骚乱早已引起不少士兵的注意,傅府上下统共也没多少财产多少人,这一会儿功夫都已经搜得七七八八,除了唯一的小少爷没找着,基本上没别的可干了。此时突然而来的命令虽然让人摸不着头脑,但大家仍是条件反射地服从命令,早点收工还能早点回去领赏,对于小喽啰们来说,这大热的天,他们可不愿意在大太阳底下生熬着。虽然显而易见,预定的人犯之中还有一个没找到……被拖拽得踉踉跄跄的人犯中,一个颇为美貌的妇人忽然抬起头来,脸上无法抑制地燃起期冀的神色。桓儿……她的桓儿,说来今日确实未见过他,难道上天垂怜,真的叫那孩子逃出去了?老天爷,请您保佑吾儿,若他能渡此劫,信女愿以来世相偿……在这种情况下仍保持着清贵之姿的傅夫人看她一眼,暗暗叹了一口气,不动声色地横踏了一步将她挡住,冲一边的陆阖冷哼道:“奉清总说陆大人镇守边关,是大夏栋梁,老身却只在大人幼时求学时见过几次,未曾有缘得见的威远侯威风,如今有幸,总算是看到了。”她是想转移焦点,最好让这些人彻底忘了他们傅家那可怜的独苗,再加上这几日外界对陆阖猜测颇多,她困在府中,多少也有了些怨愤。曾几何时,陆阖还是她夫君最看重的学生,只是后来……傅嘉提起这得意门生时欣慰之色愈少,直至连她都听说威远侯在朝中与傅相分庭抗礼,那当年的师徒情,到底是镜花水月,再不得见了。只是,得是如何狠毒的心肠,才能巧设圈套,亲手将自己的恩师送进这般万劫不复的境地!陆阖身形微微一顿,眼眸深处有些苦意,却偏头让过傅夫人锋刃般的视线,并未辩解,只低声吩咐那些士兵:“动作快些,送到相爷的牢房去,这一大家子互相牵制,也不容易出意外。”“是,大人!”傅夫人也未再多言,只轻蔑地扫过陆阖一眼,一把拉住傅辰桓生母,昂首走出门外,不像是被押送,倒像是前去赴一场盛宴。陆阖望着她们的背影,眼中泛起无法抑制的痛色。……他能力终究有限,要保住一个傅辰桓,便已需拼尽全力了。侧目扫过御林军们纷乱的队伍、拖拖拉拉的动作,他的脸色顿时又沉冷了几分。御林军代表着皇家脸面,已经是大夏都城最拿得出手的士兵——可看这一个个懒洋洋不求上进的兵痞模样,却是连边关最孱弱的伙夫都不如。就是这些人,吃着最好皇粮,拿着最贵的军饷,而前线真正以血肉之躯捍卫祖国的勇士们,饱受严寒酷暑侵袭还不算,甚至常常得不到应有的奖赏……荒唐!但这也不是一两天能改变的,陆阖强自压下怒火,吩咐这些人先押人犯们入天牢,并回宫禀报,他积威甚重,刚才又撕破了脸,那统领根本不敢问他留在此地要做什么,灰溜溜地带着手人夹着尾巴跑掉了。嘈杂的脚步声终于远去,陆阖站在空旷的院子里,毒辣的太阳毫不留情地炙烤着这片空地,他感到身上又有些虚软,冷汗冒出来,浸湿了层层叠叠的衣衫。他却不敢松气,狠狠掐了掐掌心,保持住清醒,又反身回了藏书阁。傅辰桓仍在地道中昏迷着,陆阖将少年人瘦弱的身躯扛起来,看看四周无人,闪身准备从后门溜出去。……好死不死地在即将出门的时候又瞥见了唐逸之的身影。这迂书生怎么还阴魂不散起来了……陆阖暗骂一声,只得临时将傅辰桓藏进草丛里,冷着脸迎了上去。“唐侍郎?”守在门口的唐逸之闻声回头,仍是那种复杂的表情,劈头就问:“傅辰桓是不是你给藏起来了?陆阖,你究竟想干什么?”陆阖:“……”他都要被这不按常理出牌的直球惊呆了。唐逸之却像是认定了什么:“侯爷,是我之前误会你了,你……您真的有把握,能保得住小桓的性命吗?”陆阖的头顶上缓缓浮现一个问号,他不自觉地向000发出疑问:“什么鬼?读书人都是这么天真的吗?我为了取信他还有一揽子计划呢,结果他现在就完全相信我了?”000紧急调出人物面板:“好像是……误解值只剩下30了,好感值50,基本上属于‘亦敌亦友’的阶段,您……怎么做到的!”陆阖:“我不知道啊?”最后他草草下了结论:“也许读书把脑子读傻了吧。” 第35章 “边关尚险,我责任在身,护不住你的亲人,却总还能护得住你,别怕。”“傅相曾是我的老师,也是我最重要的人,算来我与你同辈,日后无需敬称,平辈相交便是。”“我不知道你听说了什么,但……你可以相信我,不相信也没有关系,只是不要尝试逃离侯府,外面的危险超乎你的想象。”“……”威远侯一向寡言少语高傲凌人,何尝用如此温柔的语气说过如此多的话,而他就这么静静地哄着一个刚刚失去家的孩子,直到对方筋疲力尽,再一次睡了过去。陆阖轻柔地将小孩儿放在床上掖好被子,又叹了口气。“他现在约莫正在心里嘲笑我,一定觉得我很好骗。”“嗯……嗯?”正沉浸在伤感情绪中的000思维一滞,完全没有跟上:“什么玩意儿?”陆阖扶额,起身走出房间:“你看积分。”误解值100,好感度-90。000:“……”人与人之间还能不能有点真诚了!每天耍系统很好玩吗?日!“不要说脏话,”陆阖凉凉地嘲笑他,“一个成年人能因为两句话就崩溃成这样,从而对仇人深信不疑,你信?”“……”“伤心倒是真的,不过能利用自己的痛处演戏,还基本上没露出什么破绽,这小子倒是个可塑之才。”陆阖似乎心情很好地哼着歌儿,不忘吩咐把院子里监视的人都撤了,美其名曰“别给那孩子太大压力”。傅辰桓也确实不负他所望,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就从小院里逃得无影无踪。陆阖听闻000向他汇报也丝毫不慌,继续端坐在书房里,面前摊了一本书写到一半的书册,拗着造型发呆。又过了约莫半天,傅辰桓继续不负所望地被抓住了。唯一与预想有点小差错的是来传旨的人。“侯爷,”李守德依旧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样站在廊下,对脸色阴晴不定的将军递上一卷黄绸,“陛下叫您入宫一趟,说……小公子也一起等着呢。”陆阖喉咙里骤然涌上一股腥甜,他瞪着那黄绸,缓缓接过,艰难地将一口老血咽了下去。“陛下……”声音出口是意料之外的嘶哑,陆阖惊觉自己今天似乎泄露了太多情绪,顿了一下,闭口不言。李守德却对他足够了解,躬身回道:“侯爷放心,陛下不至于跟孩子过不去。”他说着微微侧身,扬手指向门外的车马:“侯爷请。”陆阖握了握拳,将从不离身的宝剑解下,也不换朝服,径直走了出去。坐上马车,他在轿厢中挺得笔直,忽然心中一颤,脸色有点变了。000若有所觉:“……怎么了?”“我想起来郑巧儿为什么眼熟了,”陆阖喉咙吞咽了一下,心情难以形容,“她……”他指指自己的脸,系统迷惑地观察了一下宿主这个世界的长相,骤然倒抽一口凉气。陆阖:“……”000:“……”陆阖绝望地动了动:“我可以像对殷泽那样打他吗?”000翻了个白眼,宽容地没有反问他“你舍得吗”,然后斩钉截铁地拒绝了这个绝对会引发世界线动荡的要求:“主角还在人家手里呢。”看着算计来算计去最后自己翻了车的宿主,他饱经摧残的心中油然而生一种同情与幸灾乐祸交织的诡异情绪。好可怜啊,嘻嘻嘻但是该!然后他就感觉到宿主体内激素水平一路飙升,最后悬停在了“跃跃欲试”这个情绪值上。陆阖甚至厚颜无耻地开口要求:“那个‘病弱西子胜三分’buff还有没有?快,赶紧给我来一个。”000:“……?”男人!果然都是!大猪蹄子!作者有话要说:——————————#是老展的话,其实还有点期待呢嘻嘻##人生没试过的就该找机会试一下##刺激#明天要入v啦~请大家继续支持正版鸭!预收求收藏~《和死对头网恋[娱乐圈]》没人知道,在外冷峻王子人设的当红流量楚星河恐高怕鬼又手残,最喜欢的休闲就是隔壁网络公司新出的恋爱养成游戏。 第37章 傅辰桓神色复杂地看着面前的男人,陆阖却没有看他,姿容艳丽却憔悴的大将军仍跪着,抬眼看向坐没坐相的天子,开门见山:“罪臣不敢。“夏挚挑眉莫测地笑了笑,将糕点扔回盘子里,刻意缓慢地拍掉手上的渣滓,淡道:“爱卿何罪之有啊,你近日为了姓傅的一家对朕步步紧逼,朕还寻思着,自己才是爱卿眼中的罪人呢。“傅辰桓猛然抬头,目光灼灼看向陆阖,另外两个人却仍是理所当然地将他忽略了。陆阖闭了闭眼:“臣……知错了,陛下,这孩子……“夏挚歪了歪头,轻佻地捏起旁边傅辰桓的下巴,小孩儿正愣愣地看着跪在地下的威远侯,一时竟忘了躲开:“你说这傅家孽种?怎么,还想给他求情?““……陛下,您怕是弄错了,“陆阖轻轻开口,”臣请罪,是为前日僭越,至于这孩子,是……臣此次在边关所收义子,不过是与那傅家小少爷貌有相似,请陛下明察。“旁边桌案上烛台“啪“的一声轻响,跳跃的烛火映在夏挚阴晴不定的脸上,在静谧幽暗的室内显得有些吓人。陆阖丝毫不惧地直视着夏挚隐隐冒火的眼睛,掌心里却已经渗出了汗。他是兵行险着——此刻若承认了傅辰桓的身份,不管是碍于面子,还是因为什么他不知道的理由,皇上都绝对不可能放过傅辰桓,可若一口咬死了他不是傅家子孙,那事情就多少还有些转圜的余地。无非是要付出些代价,为了保住老师这唯一的血脉,他也没什么不能失去的了。只是边关军情尚且紧急,还希望夏挚能分清楚轻重缓急,暂且别夺他的兵权。陆阖脑子里乱哄哄的,一路上考虑的各种得失却愈发清晰起来,他顿了顿,抢在夏挚发火之前道:“至于那傅家幼子——皇上,不过是个总角之龄的孩子,跑了也掀不起什么大风浪,若是表现得太在意,穷追不舍赶尽杀绝,未免……有失仁——““砰!“夏挚霍然起身,袍袖一甩扫落了桌上所有的杯盘摆件,犹不解气,又一脚踹翻了桌子,上前两步,竟伸手拽上了陆阖的领子。“闭——嘴!“门外守着的李守德听到异响,急急高声问道:“陛下——““滚——!““轰隆“一声,片刻之前还晴空万里的天气猛然一声雷响,紧接着仿佛天空被撕开一条裂缝,倾盆大雨稀里哗啦地从缝里漏出来,如铁鞭箭矢般抽打在大地上,蒸腾的暑气与雨雾哗一下浮到半空,天地之间顿时一片白雾,迷迷茫茫的看不分明。陆阖被提得抬起头来,夏挚光洁细腻的脸与他挨得极近,两人鼻尖对着鼻尖,甚至能感到皇帝愤怒而灼热的鼻息,他不由一个战栗,腹部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半晌,陆阖先主动垂下眼睛,避过那双深黑中带了些幽蓝的眼眸,平平道:“臣出言无状,陛下息怒。““陆、阖……“夏挚恶狠狠地咀嚼着这个名字,似乎想要将之彻底撕裂咬碎,他的手慢慢松开来,顺着紧紧包裹着修长脖颈的领子一路上移,抚摸上了威远侯的脸,动作忽而旖旎,如情人间鬓首厮磨般亲昵。陆阖脖子上顿时起了一片鸡皮疙瘩,他僵直着身子,却不敢躲避,目光不期对上傅辰桓惊骇欲绝的面容,趁着夏挚不注意,微不可察地冲他安抚地摇了摇头。“别怕。“战战兢兢与背景融为一体的傅家小少爷,分明从那个半日前在自己眼中还是魔鬼的人的动作里辨认出了这两个字。他鼻子一酸,险些流下泪来。“你不知道……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夏挚手指忽然用力,在陆阖颈侧留下一个鲜红的痕迹,他咬牙切齿,仿佛与他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陆阖,你好大的胆子!”陆阖转头,目光澄澈:“臣确实一无所知,傅相公忠体国,您究竟为何要如此赶尽杀绝?”“……”夏挚忽然笑了,他连退三步,脸上深刻的仇恨和疯狂一闪而逝——他不明白,面前这个男人凭什么,凭什么总是这样镇定自若?明明已经见过这世间大部分的污浊,却还能拥有如此清澈善意的眼神,还是如此天真,横冲直撞到头破血流,也不知道稍稍敛去身上的锋芒?可是……这不也正是最吸引他的地方吗。夏挚没有答话,他飘飘忽忽地踱到另一处台案,拎起酒壶,往白玉杯中倾倒出一杯翠绿色的酒。就在陆阖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轻轻渺渺的声音却忽然在空荡荡的大殿中响了起来。“威远侯……可还记得晨妃吗?”陆阖猛然抬起头来。傅辰桓茫然地在那两个似乎自成一个世界的男人之间来回看看,隐隐感觉到什么让他恐惧的“真相”正呼之欲出。他手脚发凉,禁不住微微颤抖起来。陆阖却已经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夏挚是先帝唯一的儿子,因此这两位皇帝继位自然,没因为储位之争闹出什么朝野震荡的幺蛾子,而那几年不思理政的先皇之所以后宫平静、外戚也未能趁机专权,还有一个很大的原因——唯一诞下皇子的那位晨妃娘娘,在小皇子七岁的时候,便因为一场意外过世了。彼时飞扬跋扈的国丈家其实尚未真正成气候,宫里娘娘一走,又在各种因缘巧合之下与小皇子离了心,没多久便被排挤出权力中心,再难翻身了。如今看来,当年那次“意外”,也许背后……就站着帝国丞相苍老智慧的影子。是啊,不过是一个女人的生命,能换来国家更多几十年的安定,在那些浸淫政治已久的老油条面前,简直是再划算不过的买卖了。陆阖愣愣地望着面露嘲讽之色的皇帝,脑中忽然一阵眩晕。皇上根本没有理由骗他,而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同样年少失亲,陆阖知道那有多痛——当年他的父母正是意外之下被戎人所杀,威远侯后来恨戎人入骨,一力主战从不姑息的性子,不能不说与这没有关系。更何况,他向来最讨厌那种把国家社稷的安危系于一个无辜的女人身上的做法……俯首和亲如是,诛杀“妖姬”如是,都不过是从另一个侧面显出男人的无能罢了。而在陆阖的心里,帝国宰相、他的老师傅家虽然手无缚鸡之力,却一直是个能臣,或至少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威远侯薄薄的嘴唇竟微微颤抖起来,他的视线飘忽地看向一旁迷惑不解的傅辰桓,竟感觉眼睛有些被刺痛了。这个孩子……确实是无辜的。但发生了那样的事,他又何尝不知道,自己先前对皇上一次次的劝导,那些“逆耳忠言”是如何利如刀锋。诚然,当年先帝太过无能昏庸,晨妃家人又玩弄权术不知收敛,老丞相也是一片拳拳报国之心,但他的方法确实错了,而他又凭什么要求,掌握天下臣民生死的皇帝,能将国事与私仇完完全全地分清楚?他自己都做不到。傅辰桓也隐隐察觉到了什么——这一天之内他接受的冲击实在太多了,以至于连反应都慢了半拍,但陆阖脸上的表情实在是太过明显,明显到不容他逃避。 第39章 因此,威远侯空有一副灼灼其华的样貌,长到如今,却当真未亲身接触过这些腌臜,更不会想到,这个在他心里凶残暴虐、喜怒无常的帝王,会对自己存着这样的心思。原本以为最多忌惮他功高震主,想要他的命也就顶天了。那酒里也不知道掺了什么药,陆阖只觉得全身上下半点使不上力气,肌肉全变成了棉花,皮肤触感却反而愈发敏锐起来,夏挚将他放在床榻上,布料摩擦的感觉清晰地传到脑海,燃起一串涩涩的电流,陌生的燥热感无端升起来,给白皙的肤色染上了一层薄红。他张了张嘴,眼中甚至蒙上了一层水光。太美了,仿佛优昙绽放,沾了朝露,又像月华柔灿,降了人间。夏挚有些痴迷地望着他,牵起他的一只手,迷醉地在修长的指尖上啄吻,另一只手就探向了坠着墨玉的腰带。陆阖终于感觉到有些不对头,他先是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随即白皙的面孔骤然涨红,惊怒地看向夏挚:“陛下!您……住手!”“凭什么?”夏挚歪头看着他,示威似的低下头,毫不留情地在略微有些松动的领口露出的颈子上咬了一口,陆阖颤了颤,受不住地仰起头。这种毫无反抗之力、被迫暴露自己最脆弱的部位任人鱼肉的感觉,他从未尝到过。“臣……并非女子。”夏挚愉快地笑了起来:“我想也不是,你是我的猫儿,是也不是?”陆阖气得脸都涨红了:“陛下何必如此羞辱于臣,那酒、那酒……”“那酒就是先帝时候专用来整治不听话的宫妃的呀,”夏挚一副理所当然的神色,轻而易举地抓住陆阖抗拒的两只腕子,按在头顶,去折腾他的衣服,“据说滋味儿得很,你可喜欢?”“……”“你乖乖的,”帝王温柔的嗓音里是不容抗拒的命令和威胁,“傅家牵连出的剩下那些人,我就不追究了。”“陛下……”陆阖的声音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他不怕死,甚至不怕痛苦刑囚,但……这样的羞辱超出了他的认知,他这辈子都想不到,会有如此命运落到自己的身上。夏挚不动神色地等着他做出选择,眸色渐渐加深。即使是他,这样子的陆阖,也是从未见过的。年轻将军平时穿着打扮总是一丝不苟,常服官袍虽多是灼灼艳色,却总严谨地将能遮的地方都遮起来,领子恨不能高到下巴。更莫说他年少得志,为显威严总是高高在上不苟言笑,像远山上的积雪,又冷又远,触都触不到。就是这样一个人,如今衣衫散乱,无力地躺在龙床上,面色苍白任人施为,翻覆间可搅动大半个天下风云的手掌用力到指节泛白,却仍是对他的钳制无从推拒。眼周通红,似是要落下泪来。夏挚咽了口唾沫,感觉自己快要忍到爆炸了。那双浅灰色的眸子里漾着清澈的泉,粼粼地颤了颤,终究还是无力地闭上了。“陛下……切莫食言。”夏挚的手蓦然一紧,在那对白皙的腕子上留下了发紫的抓痕。是他意料之中的回答……可是,汹涌而至的怒火,却半分都不见减少。就为了那些腐儒,那些愚蠢到只知祈求不知奋斗的贱民,你什么都愿意做,什么都能献出来,是不是?那我呢,我在你心中又算得了什么?一个压迫者,剥削者,卑劣地觊觎你的可怜虫,你是在可怜我吗,嗯?既然如此,倒却之不恭。夏挚的眼睛发红,他居高临下,恶狠狠地从牙缝中逼出四个字,像野兽那样撕咬下去。“你——自——找——的!”……傅辰桓一天里第二次从晕晕沉沉的昏迷中醒过来,他后脑勺像被劈碎了似的疼,身周浮动着浓郁醉人的檀香味儿,还夹杂着些其他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他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身下是软和又毛绒绒的触感,傅辰桓撑着地面,艰难地晃晃脑袋里的一汪水,终于有了些清醒的意识。他好像是在……皇宫?皇宫!意识霎那间猛然回笼,之前发生的一幕幕走马灯似的在脑中闪过,最后定格在自己闭上眼睛之前,似乎眼看见陆阖将那盏不知是什么的酒从狗皇帝手里接了过来!傅辰桓还未发现在不知不觉之中,自己似乎已经自动将陆阖划进了己方的阵营,甚至升起了一番同仇敌忾的心思,可想到那杯绿莹莹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的酒水……他竟然开始为那个几个时辰前的生死仇敌而心急如焚。可……傅辰桓惶急地环顾四周,他很快确定自己仍在晕倒之前的那处宫殿里,整个殿中昏昏暗暗,到处是鬼影似的纱帐和烟气,陆阖和皇帝都不知去了哪儿,他费力地站起来,一时都不知道要往哪边去寻。——上一次擅自跑出去给陆阖添的麻烦已经够大的了,更别说现在是在宫里,傅辰桓不能确定,自己这次若再乱跑乱逛,会不会再闯出更大的祸事来。但陆阖现在分明生死未卜,他……就在这时候,有些奇怪的模模糊糊的声响钻进了他的耳朵。有人在小声说话,掺杂着痛快的笑意,却听不到另一人的回应,只间或有抑制不住的只言片语漏出来,似是极尽忍耐,低沉又悦耳,只一忽便又被按下去,衔接上更长久的沉默。傅辰桓猛的一个激灵。他牙齿在打颤,双眼瞪得大大的,指甲都扣进了掌心,尽管在心底拼命告诉自己不可能,却还是仿佛受到了魔鬼的蛊惑,轻而无声地朝那声音发出的方向摸过去。不……不会的……一定是我想错了,我、我怎么这么龌龊……不可能的……!陆、阖…… 第41章 见陆阖灵活地翻身坐起来,000又忍不住出声问道:“接下来打算怎么办?”陆阖:“我能不能就这么一直留在宫里混日子?”000:“……”“以前没体会过,”一辈子劳碌命的特工先生打了个哈欠,溜下地去桌子上偷了块玉露糕——这小东西做得着实精巧,昨天夏挚拿着逗他的时候他就已经很想吃了,“现在突然发现被男人养着真的很不错哎…”“宿主……”“你看他那副熊样,”陆阖仍然兴致勃勃,“端着暴虐的架子,其实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还得大早上小心翼翼跑走照顾我的心情,这种白天有人伺候不用干活晚上还有完美性|生活的日子哪里去找。”完了完了,000在内心疯狂尖叫:我居然开始觉得他说得有点道理!不过被说服是不可能的,为了工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您不能就这么被腐|化了啊宿主!这可是万恶的封建帝制剥削社会,想想您的享受都是建立在人民的血汗之上的!”陆阖:“……”000:“?”“你是不是忘了,”陆阖碾碎了指间一块糕点,声音有些阴森森的,“我原来的世界也是‘帝制’来着?”“……”000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不得不生硬地转移话题,祭出最后的杀器,“会崩人设的啊宿主!您清醒一点!”陆阖拍了拍手,面无表情地把那些点心碎屑拍落,然后运了运气,轻轻歪头:“你看,你早这么说不就是了。”000心想我哪儿敢老用这事儿威胁你,您老那暴脾气……“哗啦——!”整块紫檀木雕成的桌子被整个踢翻,上面摆盘精致的糕点玉碟稀里哗啦摔了一地粉碎,夜光酒壶中石榴红色的西域美酒随之翻倒,鲜红的酒液蔓延到一片狼藉之中,仿佛惨烈的血。陆阖嫌弃得拂了拂被溅上几点鲜红的下摆,随手捞起旁边准备妥帖的整套衣袍穿上,径直走向宫殿门口,一脚踹开殿门,在李守德战战兢兢的谄媚笑容中打了个清脆的呼啸。远处应和起一声欢悦的嘶鸣,青骢马撒着欢儿飞奔而来,骏健的马身在晨光中涌动,仿若一幅画。李守德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侯爷……”陆阖翻身上马,一鞭子卷上紫极殿正门上方的牌匾,“咣”一声巨响,那块沉重的木匾竟应声而下,恍然砸在地上,裂成了均匀的两半。李守德眉毛和眼睛一起抽了抽,整张脸快皱成了苦瓜。“告诉夏挚!记住他答应的话!”“侯爷慎……”“滚蛋!”陆阖哼了一声,猛一提缰,青骢马人立而起,敏捷地调转了方向,载着主人横冲直撞地冲往宫门。留下身后一片狼藉,皇帝曾经最喜欢的宫殿两扇大门摇摇欲坠,亲手题写的匾额惨烈地断在地上,一阵清风飘来,大内总管在这春日的早上深深打了个哆嗦。完了。他想:皇上这回跑得快也没用,侯爷是给彻底惹毛了。……陆阖一路飞驰到宫门之外,才寻了条僻静的小路,缓了马缰,任青骢马悠闲地低头挑拣地上新出的嫩草,自己嘴里也含着一根,轻快地哼起了曲子。是家乡的曲调,词儿虽模模糊糊的,莫名却能感到星河的辽远孤独扑面而来。陆阖垂了垂眼睛,马鞭从地上随意卷起了一朵格桑花。被他刚才一顿操作猛如虎震惊到失语的000差点风化成那副名画《呐喊》,可等他好容易捋顺了嗓子能出声儿了,却又诡异地开始感觉宿主方才似乎也没干什么出格的事儿……?!……我去我也被这天马行空的思维方式同化了吗?陆阖倒是主动跟他搭了话:“你是不是觉得我做得过了?”“嗯……也没有,”000老老实实的,“一开始觉得有点震惊,但是好像也没太ooc?”陆阖笑了:“你这评判标准倒是比从前宽松了许多。”000:“我觉得你以前说任的性格是多面性的很有道理——而且这个世界的原身本就是高傲飞扬的性子,并不像上个世界那么隐忍嘛。他本来就有敢跟皇帝叫板的胆子,现在皇帝干出这种事来,也不怪他生那么大气。”“孺子可教,”陆阖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就差捋捋下巴上不存在的胡子了。他不可能承认的是,这次他发的脾气,确实超出人物性格范围了。原主再怎么样,也只是个臣子,皇上跟他耍这种阴招,还顺带答应了那么些条件,他除了认命也没别的路可走——他若是不隐忍,根本不可能从一个落败勋贵家的遗孤一步步走到今天。但现在事情不一样了,他知道,那个喜怒无常的皇帝壳子里装的,是展青云。从前安全局总是流传着两条心照不宣的规则:绝不能在展副局面前说陆局的不是,绝不能在展副局不在场的情况下去跟陆局报战损。展青云之于陆阖来说,就像围绕着他的空气,像清风和流水,无处不在而不可或缺,他在对方面前总会忍不住放松下来,用老展的话说——从一头桀骜不驯的豹子变成张牙舞爪的野猫,他总是忍不住在那个人面前放肆,却又最小心,生怕触到他的底线,破坏了彼此的关系。因为这世界上就那么一个展青云。陆阖知道自己失态了——在上一个世界,他尚且沉浸在差点失去那个人的深切恐惧之中,混身都是尖刺,长久以来的提心吊胆和快把他折磨疯的想念多少化成了怨,他对陆川机关算尽、却吝啬于给予一点情感,他就像一个守财奴,战战兢兢地抱着自己最后一点点秘密,生怕稍微露出来一点儿,就会被暗中窥伺的毒蔓循得空隙、刺穿心脏。但陆川着实是个好人,即使是陆阖也不得不承认,他大概是展青云性格中最为温柔光明的一面——尚带着些少年气的优柔寡断和天真。那份少年气在半年的时间里让他的心都软了,筑起的层层冰墙不堪一击,给灿烈的阳光化了个粉碎。以至于从见到夏挚,从发现夏挚身体中换上的那块灵魂的时候,他真的失态了。若说陆川的感情还是隐忍的、是他一步一步谋求而来的,夏挚的“喜欢”却已经直接炽烈到了能把人灼伤的地步,陆阖不承认,但他享受这个。 第43章 他不知不觉走到运河边上,奔腾的河水川川不息,唐逸之忽然觉得心胸开阔,脑中一片清朗,然而还没等他对水抒怀,眼角余光便突然瞥见一抹熟悉的影子。那人几乎是滚落下马,面上木然,无悲无喜,指尖淌着鲜红的液体,行尸走肉般一步步径直朝着河岸走去。……陆阖!唐逸之一时间目眦欲裂,满脑子都是威远侯受刺激太过欲投水轻生——在他们这些名节尊严大过天的文人思维里,遇到那种事……会一时想不开委实太过正常,情急之下,他只来得及大喝一声,见对方身形微顿,连忙合身就扑上去,只想着赶紧把人从哪危险的地方拉回来才好。陆阖似乎比他想象的还瘦——唐逸之不合时宜地想到这一点,他抱着怀中僵直的身躯,甚至感觉到有些硌手。陆阖似乎也很惊讶会在这里遇见他,冷艳的脸上难得显现出些迷茫,薄唇微启,一时却像是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唐逸之心脏咚咚直跳,看着他的样子,愤怒后怕竟也慢慢褪去了,心上反泛上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怜惜。他被自己奇异的情绪吓了一跳,连忙定了定神,才注意到自己还压在人家身上,顿时尴尬得脸都红了,手忙脚乱地滚下去,又伸手想把人拉起来。陆阖避过了他的手,沉默地起身,站直的时候不可避免地晃了晃,他忍耐地提着一口气,闭了闭眼,正好看见唐逸之脸上痛惜的神色。“……”陆阖脸色一冷,心中微微有些慌乱,却仍撑着架子,摆出一副冷嘲的脸色,“唐大人这是何意,莫不是心里气不过,亲自来刺杀本侯吗?”见他如此硬撑,唐逸之又怎能不明白这事儿实在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说,他已经对自己刚才情急之下的出言无逊十分懊恼了,现在见陆阖一副没听见的样子,也便连忙借坡下驴,生怕给威远侯“本就支离破碎”的内心再造成什么伤害。他想了想,温文尔雅地假笑道:“只是方才见侯爷太靠水边,怕出什么危险,一时唐突了,侯爷莫怪。”陆阖:“……”他对着这个一向不屑与自己“同流合污”的大清官笑眯眯的亲切脸着实不习惯,谨慎地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如此,多谢唐大人关心……”“对了,”唐逸之一拍脑门,仿佛突然想起来什么,“小……那个谁,您家‘那位’还在我那儿,您看是先跟我回去,还是我叫他稍后自己回家?”陆阖:“……”不是,我跟你什么时候有这么熟吗?唐逸之却丝毫看不懂人脸色似的,上来就要牵他的马:“还是一起来吧,正巧有些南方灾情的事要请教侯爷。”本侯在西北打了三年仗,前几日才回到京城,你负责的这事儿与我有何干系?陆阖奇怪地看着一脸诚恳的唐逸之,想不透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他沉着脸,用那种生人勿近的气势试图将莫名热情起来的唐侍郎逼退,可这百试百灵的招数居然失效了,唐逸之看着他的脸色就像看着一只坏脾气的猫……呸!陆阖被自己的比喻弄得一阵恶寒,忍不住向系统询问唐逸之的好感度。“嗯……70?”000翻看了一下,一如既往地惊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傅辰桓。”陆阖飞快地理顺了思路,“他出宫以后一定是去找了唐逸之——再加上前期郑巧儿那里的只言片语,他转变态度倒是不算奇怪。问题是,唐逸之是个聪明人,他应该知道‘我’刻意跟他们文官集团拉开距离的苦心,现在又为什么要这么急切地与我交好呢?”“呃……他很欣赏你?”陆阖不理他:“我总觉得这个人有点不对劲,现在想想,傅辰桓的上一世,我还没有造反,南方的起义军也尚未形成规模,他就敢拐带当朝盛宠的贵妃出逃——别说他一个从小接受圣贤书教育的文人墨客,这种事,就算是历史上又名的狂士寻常也做不出来啊。”000开始有点跟不上了:“所以您的意思是?”“我们不能再以从前刻板的印象看待他了,”陆阖下了结论,“目前我所接触到的人里,唐逸之看似忠正迂执,事实上却最是灵活善变,傅辰桓为人有些冲动的少年意气,却心地纯良又不过分迂善,有上位之风……他们前世之所以失败,缺的只是一个能够征战沙场开疆辟土的将才,而他们自己不可能意识不到这一点。”000:“……”“你说得也不错,唐逸之很欣赏我,他若这时候开始就有了反心,又从郑巧儿和傅辰桓那儿推测出我的遭遇,想把我拉上船就合情合理了。”000震惊了:“不能吧?按照世界线,傅辰桓造反至少还是五年之后的事,唐逸之现在当着侍郎年少有为,怎么可能就生了反心?”陆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对于很多人来说,造反与变革,从来都不是活不下去以后,迫不得已踏上的最后一条出路。”他一边给000解释,一边深深地看进唐逸之的眼睛,对面面容清秀的书生显得很坦荡,他好不在意身份地给陆阖牵着马,并小心地再为流露出一丝同情或不自在的神色来。“侯爷?”“就请唐大人带路吧。”唐逸之的眼睛一亮。……带着傅辰桓从唐家走出来的时候已是夜晚,陆阖抬头看了看漫天星辰,不易察觉地轻轻叹出一口气。唐逸之比他想象得还要坦诚,也更果敢,他竟然真的在今天就开诚布公地提出了自己的设想,并且发挥出了超乎陆阖意料的口才。他抓得很准,半句不提陆阖本人遭受了怎样不公平的对待,只说各地百姓惨状,说王朝如何凋敝,说如何才能获得新生。陆阖承认,他说的很对。尽管现在夏挚的壳子里装着展青云,他也不会否认:夏挚绝不是一个适合当皇帝的人,而如今的大夏朝,气数已尽。本来就算没有唐逸之,在许多年之后,他自己也会走上这条路的。傅辰桓在陆阖旁边惴惴地跟着,偷眼去看他的神色,不敢说话。他今天突然意识到,哪怕自己已经重生,哪怕自己前世不到二十年的时间里遭遇了普通人一辈子可能都遇不到的苦难,可在这两个人面前,自己仍旧尚显稚嫩。他还记得自己前世是如何被逼入绝境,那些东躲西藏流落江湖的日子……一直到最后,他拉扯起一支义军来,准备正式向这个腐朽的王朝复仇。可现在不用人说,在陆阖与唐逸之的交谈中,他自己都能体会得到,当年一时一份之下做出的决定,是多草率而没有规划。那时候戎人刚被赶走,他们满以为陆阖的队伍急需休整,或干脆就觉得夏挚定然不会让他好过,多少也是个鸟尽弓藏的下场,却没想到大战方止,兵丁正杀得血热,而百姓却需要休养生息……其实并不算发动起义的好时机。后来虽然唐逸之也前来投奔他,那时却大势已成,来不及反悔了。傅辰桓叹了口气,突然感觉到一只温暖的手掌落在了自己的肩上。陆阖偏头看着他,浅灰色的眸子里盛了漫天星光,他顿了顿,又说了那句话:“别怕。” 第45章 可想到那天紫极殿发生的事,别说皇上,连他心里都止不住地愁。原本还以为那不过是皇上做出的无数荒唐事中的一件……无非是垂涎护国大将军美色,借此机会想一亲芳泽。在李守德看来,这其实算不得多大的事儿,毕竟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更何况那还是皇上退了一步用几个重犯的命换来的,他陆阖再是不忿,总也不能弑君吧?可皇上若动了心,那情况可就不一样了……夏挚心情很好地哼起了曲子,从桌子上跳下来,难得有兴趣去翻翻堆积如山的奏折,看了两眼又索然无味地放下了。何必呢……这种一看就头疼得要死的东西,怎么就有那么多人挤破了头想看?夏挚完全想不明白。要不是为了能看到陆阖,这皇帝他早就不想干了。李守德可不知道他家宝贝皇帝脑子里正转着这种惊世骇俗的想法,要是知道了……唉,他也不能怎么样,反正他们皇上生来就是这么与众不同,这么些年了,掰都掰不回来。想一出是一出的夏挚随手把奏折一扔,眼中突然一亮:“现在几时了?”“回皇上,酉时。”“去,给朕准备身黑衣裳来,方便行动些……对了,再拿方面巾。”李守德:“?”夏挚摩拳擦掌:“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李守德:“!”皇上!夏挚却已经飘然走向另一个方向了,留下忠心耿耿的老总管愣在当地,差点儿老泪纵横。我们家皇帝画风越来越奇怪了怎么办……可皇上想干什么的时候你又不能不让他干,夏挚很快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所有东西,从一国之君摇身一变成了夜行客,运起轻功,鬼影儿似的飘飘忽忽消失在了宫殿群中,李总管忍着快要跳出来的心脏,含泪为他收拾现场打掩护。一国之君半夜亲做梁上君子……这都叫什么事儿……威远侯府。陆阖正拿着一卷兵书在看,傅辰桓坐在他对面新设的小案上,面前摊开一方雪白的宣纸,上面零零散散写了些句子,和一些看不出什么意味的草图,小孩儿咬着笔杆子,眉头都皱了起来,露出冥思苦想的神情。陆阖也不看他,随意翻了一页书,顺手挑了挑面前开始有点变暗的烛火,仍旧沉浸在手中的书本里。倒是傅辰桓纠结了一会儿,忍不住借着扶额的掩饰朝上首的方向看过去。他在做陆阖每天给他布置的晚课——在这件事情上,威远侯一点情面都不讲,傅家的事情余波未平,按说对一个十来岁的孩子不该要求那么多,可侯爷就像完全不理解正常小孩子是需要安慰的一样,从把他带回来的第一天起就布置下了做都做不完的任务,天天检查日日监督,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可说来也怪,正是这样忙碌到脚不沾地的生活,反而让傅辰桓没那么多时间胡思乱想了,每天一睁眼就是要如何完成今天的功课,晚上就寝的时候想的都是怎么把今天暴露出的缺点补起来,充实的很。到了今日,他自己也回过味儿来,这种高强度的安排,说不定正是这位不苟言笑的大将军不动声色的关心呢?小孩儿心里不由就暖暖的,偷眼看着陆阖在烛光中愈发浓艳俊美的眉眼,忍不住悄悄勾起嘴角。有人把你放在心上的感觉,真的很不错。就在这时,原本已经稳定下来的烛光却忽然轻微地颤了颤。傅辰桓毫无所觉,陆阖的眉毛却极轻地一挑,他抿抿唇,食指指尖轻巧地划过书页锋锐的边缘。000尽职尽责却后知后觉地提醒道:“宿主,屋顶上有一个人。”陆阖放下书卷,一手撑着下巴,慵懒的姿态瞬间竟似是有些魅惑:“夏挚?”“……是。”“他的武功与我相比怎么样?如果是原主,能发现他来了吗?”“不能,”000老老实实的,“单论武艺,夏挚比原主高出一筹,不过若是生死相搏……”陆阖轻微地摇摇头,示意他不用再说下去了。“看来今晚,又有的好玩了。”第30章 第二朵白莲花(14)知道夏挚来了,陆阖自然不可能还让傅辰桓留在这里碍事——他还要跟皇帝好好培养感情,教坏了小孩子就不好了…刚巧窗外传来打更的声音,陆阖翻书的动作一顿,抬起头来,正好撞进傅辰桓正偷偷看他的目光之中,小孩儿一下子慌了神,手忙脚乱地差点打翻桌上的砚台,耳朵尖儿都耐不住悄悄地红了。陆阖心中暗笑,面上却装着毫无所觉,只长身而起走过去,俯身检查他写下的那些策论。平心而论,写得很不错。——哪怕不以主角此刻才十二岁的身体年龄来讲,便算上他前世,一个不及弱冠的少年人,能有这番见地,也不愧他傅家子孙的身份了。陆阖并不吝啬于赞许:“……想法不错,老师会为你骄傲的。”傅辰桓愣了一下:“侯爷……”陆阖点点头,并没有纠正他的称呼——观念的转变并不是那么容易,况且傅辰桓现在还小,万一私底下称呼太亲密说顺了嘴,在外人面前暴露就不好了。傅辰桓:“侯爷,您过去……跟、跟我父亲关系怎么样?”“……”“我没别的意思,”傅辰桓连忙道,“只是好奇,若是不方便,我就不问了。”他都说到这个份儿上,陆阖再不回答反倒显得心虚:“老师是我最敬重的人。”他想了想,又补充道:“他是这个国家真正的脊梁。我在边关打仗的时候,连大字不识的边民都晓得朝中傅相慈悲……将士们在战场上舍生忘死,是老师在朝中苦苦支撑,才得按时发放粮饷、消除兵丁后顾之忧,若没有他在,大夏坚持不到这个时候。”傅辰桓惊呆了:“您……” 第47章 “……”好,很好。陆阖都要给气笑了,他好悬忍住没一脚对着地上傻笑的男人踹上去,也不管皇帝的身份问题了,拂袖转身就走。躺在地上耍赖的夏挚顿时傻眼了,当下也顾不得面子,自己一跃而起又去拦:“等等,枫铭,一见我就走,不至于那么无情吧?”陆阖面无表情:“陛下深夜造访臣子府中似乎不妥,若有军机欲与臣商议,臣明日早朝奏报便是,陛下请回吧。”夏挚:“别别,没什么要事,只是有点想你。”陆阖匪夷所思地看着他,对000道:“我竟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000:“……你每天都不照镜子的吗?”陆阖:“……”000:“并没有说你厚颜无耻的意思呢亲亲。”陆阖深吸一口气:“皇上,还是莫要如此说话了,臣……并无龙阳之好,还请皇上另、另觅知音的好。”说完又要走,可夏挚牛皮糖似的跟着一闪身,又挡在他前面:“可我是真的心悦你,枫铭……”见他说着说着又要动手动脚,陆阖眸光一冷,侧身避开,立掌为刃毫不留情地劈过去,他满以为这下夏挚不得不闪开,自己也能乘机离开,谁知对面的男人却忽然露出一个得逞的笑来,竟不闪不避,愣生生站在那儿等着挨打。他毕竟是皇上,陆阖愣了愣,又犹豫着想要收掌。夏挚却看出了他一瞬间的迟滞,眼中光芒忽而大盛,出手有如鬼魅般衔住他手腕,就要欺身而上。陆阖羞恼地咬住下唇举手格挡,两人飞快地过了几招,院子里一地落花被打斗的气流带起来,纷纷扬扬地围着两人翻飞的袍角舞动,看上去童话一般美好。最后还是内功更为混厚的夏挚胜了一筹——这毕竟不是在战场上,陆阖也没法儿对着自己的主君下杀手,夏挚气喘吁吁地捉住他双腕别在背后,将人抵在那株广玉兰上,冲着微张的淡色双唇吻了下去。陆阖闷哼一声,扭身想要挣扎,却被对方坚实的胸膛死死抵住,背后是坚硬的树干,被震动的落花簌簌掉落在他们头上肩上,仿佛下了一场清香扑鼻的雨。威远侯狠狠攥起了拳头,眼中却有慌乱一闪而过,夏挚娴熟卖力的技巧让这个投身军伍从来淡泊的将军无法消受,那种陌生又奇异的感觉渐渐占据了他的脑子,整个人仿佛在温热湖光中沉浮的小舟,连意识都逐渐不清晰了。“我的猫儿……”夏挚终于放过了他快要喘不过气来的将军,却仍用嘴唇蜻蜓点水般四下轻触,陆阖昏昏沉沉地想要躲开,却被雨点般落下的吻罩住,根本寻不到出路。“你……放、放手!”“我不,”皇帝低沉地笑了笑,隔着薄薄的衣衫,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胸腔中心跳宛如擂鼓,“枫铭,你相信我,我已经看着你的背影太久太久了……别离开我,好不好?”“……”“没了傅嘉那老匹夫,你还有我,”夏挚亲昵地在他脖子上亲了亲,好似一只讨好主人的大狗,“我听到你刚才对那小崽子说的话了,怎么,你还担心我拖欠你们粮饷?”陆阖忍无可忍:“你放手!”“不会的,我恨不得把天下最好的一切捧到你面前呢。”夏挚轻笑一声,竟然听话地放开了手,“不过你要乖乖的,知道吗?”陆阖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转身进屋,砰地关上了房门。夏挚摸摸差点被门板撞到的鼻子,再瞧瞧那用不了多少内力就能一把震开的门锁,无奈地笑了笑,竟然摇摇头,没再动作。……得缓着来,把猫逼急了,亮了爪子可怎么办?他这会儿可想不到,今夜这么一犹豫,再想见到他心爱的猫儿,可再没有如今这么简单了。威远侯在战场上学会的第一课,便是那句黄口稚儿都耳熟能详的“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他绝不会在同一个坑里摔倒两次。作者有话要说:——————————时间线要开始快进了!哈哈哈让小傅快点长大!我爱修罗场!第31章 第二朵白莲花(15)大夏武德十四年冬,北疆羽白城。老王头搓了搓手,在呼啸的寒风中哈了一口气,那白白的呼气在寒冷的空气中迅速失温,凝聚成中年人眉毛胡子上一层薄薄的白霜,他又拢了拢袖子,用力把自己蜷缩进墙角的岗亭,在炉火的温暖中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今天冬天好像格外冷……不过好在将军给发了足够的炭火,即使是像他这样的守城兵丁,在受不住的时候也可以过来烤烤火。他缓了一会儿,又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摸出一个冷冰冰的鸡蛋,在面前的炉堆角落的地方刨了个小坑,将鸡蛋埋进去,然后就靠住身后的柱子,舒服地眯起眼睛来,还哼起了小曲儿,自觉很是滋润。——确实是滋润的,这边城里老一辈年轻的时候,谁能奢想过上这般的日子呐。那时候边境连年战乱,戎人们对待他们就像对待草场上傻不愣登的野羊,既不需要操心喂养,更不必用心呵护,只要每每兴起便挥马前来烧杀劫掠,抢夺他们的粮食、掳掠他们的妻儿,那时候的边疆各城哪个不是水深火热,但凡有那么一点儿办法,都早居家搬迁往内地去了。……虽说内地贪官污吏横行,也不甚太平,但总归是等闲不太有性命之危,对于那时的人来说,能活下去,就已经是一种莫大的奢求了。但威远大将军来到这里之后,一切都不一样了。老王头现在还记得,有天羽白城来了个俊俏的公子,长得极好看,他们这些人一辈子都没见过的那种好看,大家议论纷纷莫不是哪个王公贵族价值千金的相好,结果转眼就被告知,这就是他们今后顶头的父母官,说是要来带着大伙儿打仗的。?打仗?真的不会一照面就被那些野兽似的野蛮人抓回去当压寨相公的吗?可侯爷——那时候还不是侯爷呢,只是他们的小陆将军——将军用了一个晚上就让质疑的声音统统闭了嘴,一场别出心裁的夜袭不费一兵一卒便让对面大营损失惨重,那之后便更不必说,原本仿佛不可战胜的狼群变成了另一种意义上柔弱的羔羊,将军带着逐渐成型的陆家军高歌猛进,甚至反杀进草原,让那些魔鬼们也尝到了一番被人劫掠的滋味。在边民心中,拯救他们于水火的陆阖就像是神,更别说后来他带着麾下连年征战,同时还没忘了关心百姓生活,削减税赋、开设学堂,真真是爱民如子,边城在几年之中愈发繁华,尤其是侯府所在的羽白城,到了现在,俨然已经成为了边疆诸城的经济政治中心,甚至许多内地的商人前来收货也会选择在此歇脚,有陆家军在,安全问题是半点都不用担心的。十年之前,谁能想到有一天,他们竟然能过上这样有饭吃有衣穿、偶尔还能攒上点儿棺材本的日子呢。老王头正倚在那儿遥想当年,与他一起值班的小李忽然踏着风雪也跨进了岗亭,朔雪夹杂着寒风呼的一下吹进来,老王头连忙起身护住炉火,笑骂道:“小兔崽子,注意着点儿,这屋子暖起来可不容易。”小伙子嘿嘿笑了两声,却神神秘秘地凑过来:“老王,还在这儿偷偷开小灶呢?” 第49章 陆阖忍不住笑了:“我什么时候没有过。”一片雪花悠悠扬扬地飘落下来,打着旋儿荡进他的酒杯里,倏然消融不见了。作者有话要说:——————————所以这八年对陆局和展副局两个来说都是“咻”的一下就过去了小傅:所以只有我一个人是在认认真真打仗走剧情的吗!第32章 第二朵白莲花(16)再不会有比这更顺畅的造反了。天下的局面已与傅辰桓记忆中的前世截然不同,他自己不必说,这些年跟在陆阖身边,虽没能学上那人十成的本事,但行军打仗他本就学五六分便好——不论是唐逸之还是陆阖,都更注重把他往“帝王之才”的方向培养,傅辰桓一开始并不能理解他们这番筹谋,后来却随着年纪的增长渐渐懂了。不论是他的身份,还是他本人的性格,确实要比那两人都更适合执掌大权,而且他“还小”,可塑性很强,这两个人一文一武,倾囊相授,他自己都能感觉到自己日新月异的变化,并愈发对光明的未来信心十足。未来也确实没有辜负这多年的努力。这次他们准备得很充分,练兵和粮草方面有陆阖,那是一点都不用担心。而唐逸之也比前世更早加入他们的队伍——他在文坛的地位和影响力几乎是复刻了当年的傅嘉,甚至因为老师的悲剧而更胜一筹。傅辰桓和陆阖的名声都被这根笔杆子经营得如日中天,清清白白的没有一点儿瑕疵,简直是乱世之中救苦救难的天神下凡——不然也不会出现那么多百姓主动献城的环节了。陆阖就一直镇守着西北,而傅辰桓和唐逸之从东南方向开始打,一直到快接近中枢的时候,才终于出现了稍有组织的抵抗。陆阖就是在这个时候终于正式加入了他们的,起义军在得到威远侯之后更是势如破竹,不到半年的时间,就生生打到了皇城根儿下,将昔日巍峨庄重的京城围了个结实,只待次日正式攻打。时间已又是夏季,城外运河边的垂柳葱郁繁盛,一点都不在意自己脚下即将发生的血流成河,鸣蝉在木叶之间嗡嗡地叫,草地上盛开着各色小花,还有不知名的鸟儿叽叽喳喳,若不看那纪律严明的营盘和飘扬的旌旗,简直是一幅盛世安康的景象。河岸上站着一名身形修长的青年,身着青衫,发髻高束,周身除头上白玉簪外无一装饰,可即使与这富丽春意相比也毫不逊色,秾丽的眉眼映着繁花流水相得益彰,他站在那儿,美景便如画卷般静止下来,令人不敢打扰。但总有些人是例外的。“大将军,眼看成功就在眼前了,您可千万别想不开啊。”一个清朗的声音含着笑意从身后传来,唐逸之漫步上前,手摇一把折扇,作寻常书生打扮,清隽洒脱的样子,亦很难与义军中出名鬼神莫测的军师联系在一起。陆阖不咸不淡地瞪了他一眼:“你还好意思说。”八年的相处足以让两个原本便心性相近的人亲近起来:唐逸之为人散漫洒脱,又不迂腐,即使不走剧情,单论自己的喜好,陆阖本人也很愿意与他交朋友。他们后来当然也提起过那件成为他们真正走到一起的契机的乌龙事件,威远侯当时就脸比锅底还黑——他是心高性傲没错,可也不是那等将“贞操”看得多重的人物,不过是被皇帝摆了一道,跟中了一箭挨了一刀没有本质上的区别,最多是气不过想狠揍那杀千刀的一顿泄愤,却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因此产生轻生的念头啊。那得是多懦弱无能的人才会做出的决定。唐逸之嬉皮笑脸地拍拍他的肩:“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枫铭兄,此间事了,你有什么打算?”这话问得好似闲谈,陆阖若有所感地回头,却看到了这个向来聪明的读书人难得认真的神色。他心里一凛,眉头皱了起来:“什么意思?”唐逸之不答反问:“你此生所愿,可实现了吗?”“……未曾,”陆阖顿了顿,“不过想来快了。”他这半生戎马倥偬,所愿不过浮世清平、人民安乐,如今眼看要推翻旧的王朝,事事百废待兴,希望的光芒就在眼前,但似乎总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唐逸之打眼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陆兄,”他叹了口气,“世间所愿总不得圆满,太过苛求,可不是什么好事。”“……”“辰桓这孩子很不错,”唐逸之说得意味深长,“能当开国之君,也当得盛世明主——我们教他到现在,辅佐他一路至此,也许已经足够了。”陆阖眉梢一挑:“你担心君臣相忌?”唐逸之苦笑:“这是能……唉,你这性子,总是说什么连脑子都不过。”他顿了顿,认真劝道,“我们的相处模式不对——对他来说,我们一直担任着领路人甚至长辈的身份,而这种角色,是掌领天下的君主最不需要的,也易乱了朝堂。即使我们相信他的品行,又何必让他为难呢?”陆阖沉默了:“可是,即使明日攻城顺利,也不过是万里之行才走了一步……他一个人……”“他也许比你想象得厉害许多,”唐逸之笑了笑,“再说,我也没让你即刻辞行,只是做好准备,万不得等到最后进退两难,可就失算了。”一只斑斓的鸟雀在天空飞过,轻点了静静流淌的河水,陆阖垂下眼睛,微风卷起他的发梢,显出些不由自主的烦乱。半晌,他轻轻地点了点头。最后的攻城没有出现任何意外——甚至多少有些滑稽,御林军一小撮人半夜想偷偷溜出城,被城墙下巡夜的包围者堵了个正着,久经战阵的攻城军像嗅到了血腥味儿的鲨鱼一般兴奋,没一点儿犹豫就从那个小小的防守缺口中涌进城去,待大营中多数人听到兵刃相接的声音从梦中清醒时,他们的前锋几乎都快把第一道城门打穿了。陆阖站在城外一道土坡上,牵着他的青骢马,旁边站着两个人。“你白天跟我说那些话,”他叹了口气,拍拍那两人其中个子更高的那个人的肩膀,“我还道你只是让我有个准备……没想到你们这便要走了。”那人推下兜帽,露出唐逸之清隽斯文的脸来:“就是要走了才不放心,以前好歹有我看着,现下我去了江南,你这脾气……唉。”陆阖看了一眼好友旁边娇小的身影:“你们就这么走了,不怕小桓不高兴?”唐逸之苦笑了一下,想说怕是我留下他才不高兴——近几年算下来,陆阖镇守北疆不肯挪窝,其实他跟傅辰桓相处反倒更多些,对他的变化也看得更清楚,傅辰桓早不是当年那个容易冲动心无城府的孩子了,他一天天更深沉、敏锐、有帝王之威。而最让唐逸之感到不安的是,那个逐渐长成男人的青年看着陆阖的眼神,似乎相较他心智而言过于依赖仰慕,又参杂着些令人看不透的复杂……他说不明白,却隐隐感到有哪里不妥。可怕的是陆阖还一无所知,白天他出言提醒的时候,也感觉这位外冷内热的将军其实并没有把他的话放到心里去。陆阖的内心比他们都柔软,也比他们都重感情,这种性子在沙场领军时得天独厚。可若用于朝堂博弈,却很易失了先机。但他也不好多说,现在,甚至在私底下,他都叫不出那一声“小桓”了。唐逸之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无声地叹了口气,语重心长:“不论如何,枫铭,急流勇退是为上策,我此一去山高水长,你自珍重。”“不必这么郑重吧,”陆阖挑挑眉,“日后我若退了,说不定还要去叨扰你。”唐逸之笑笑:“那我等着。这次我给他留了信,只说代他去江南考察民情,权当养老——你知道我比你会说话,不必担心。” 第51章 不过他也知道唐逸之是好心,因此多少听得进些劝告, 调整了一下跟傅辰桓的相处模式——然而他们刚刚接手皇城,要做的事情实在太多, 其实也并没有多少时间能待在一起就是了。作为这次起义最居功至伟的几个大功臣之一, 陆阖忙了整整三天, 才勉强把自己手里的一摊子事情搞完,他仍旧住回从前的威远侯府——尽管谁都知道,新朝建立之后他的地位肯定不仅仅是一个侯爷, 但此刻事务繁杂,便只能怎么方便怎么来了。连傅辰桓都还没住进皇宫呢。义军进城的第三天夜里,诸多事务终于暂时告一段落,陆阖把新皇登基的一堆杂事全权甩给新班子的那帮文人,又布置好了京城防务,这才一身轻松地打算最后巡视一遍天牢, 然后回府睡觉。他就是在那里突然见到了夏挚。——不知是傅辰桓有意让相关之事避过他,还是前皇帝的存在感太低,这三天以来,竟然没有一句有关于夏挚的消息传进陆阖的耳朵,他对这事情本就不上心,对旧主的名字更是生理性厌恶,因此也没想着自己去问,因此几乎是自然而然地就把这档子事儿给忘了。但此刻……见到过去对自己和天下都生杀予夺的皇帝一身血迹斑斑的囚服,狼狈地被锁在方寸之地的模样,陆阖的心还是狠狠地跳了一下。“啧,”他在心里跟000吐槽,“真惨。”000:“……毕竟三天了都。”我寻思着这不是你自己决定的放置py造成的后果吗!等等,这好歹算是你好兄弟……的一部分吧?我为什么从你的语气里听出了一点儿幸灾乐祸的情绪?!系统觉得自己有必要重新审视宿主与他的任务目标的关系了,这塑料兄弟情吃枣药丸。陆阖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心态,从旁边墙上取下了挂着的钥匙,打开牢门走了进去。里面的人应该是听到了声音,费力地一翻身,身上不少地方的血色又随着动作洇染开来,他却好像浑然不觉似的,甚至还带着几分懒洋洋的味道。“又是哪个要找朕报仇来……”声音在看清来人的时候戛然而止。陆阖藏在袖子里的拳头紧了紧,面无表情地慢慢走向那一堆看上去就挺扎人的稻草,夏挚就那么呆呆地看着他的脸,全身上下唯一还光洁完好的脸上露出全然懵住的神色。“陆……”他的声音都好像是在梦游。陆阖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一会儿,曾经的皇帝双肘撑着地面,扬起来看他的脸有些茫然,他们就这么静静地对视着,直到夏挚若有所觉,倏地垂下眼睛,堪称狼狈地躲开了他的视线。“你……也是来报仇的?”他轻轻开口,刚才还显得自如的声音蓦然嘶哑起来,竟有几分可怜了。陆阖摇了摇头,声音仍是一贯的冰冷:“就个人而言,你没什么对不住我的地方。”夏挚惊讶地抬头,他甚至站了起来,一点也不像是受了看上去那么严重的伤。是了……陆阖暗暗想到:八年前这人的功夫便远超自己,招式精妙不说,内力更是深厚,哪怕这八年来他尺寸未进,这点小伤对于习武之人来说其实也算不得什么。但这样就会很奇怪——以他的功夫,就算不能在千军万马中突出重围,逃出这天牢还是很容易的,那么这堂堂曾经的一国之尊为什么要留在这里,在那些他曾经看都不会看一眼的底层狱卒手下苟延残喘呢?他探究地看着夏挚,却听对方急急问道:“你什么意思……陆阖,枫铭……你不怪我?”“……”得不到回答的男人似是忘记了伪装,他猛地跨前一步,抬手便要抓上陆阖的肩膀。将军猛然皱眉,警惕地抬手便挡——他如今再不会对这人抱有半点轻视,可夏挚再一次出乎了他的意料,手臂相触的地方有一股难以形容的大力汹涌而来,混厚的内劲甫一接触就摧枯拉朽般摧毁了他全部的防御,陆阖只感觉手臂处像要断了一样,他忍不住闷哼一声,倒退了半步,身形不稳地差点倒在地上。这一切都近乎发生在刹那之间,陆阖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自己跌进了一个犹带着血腥气的怀抱,他想要挣扎,却被点住了腰间穴位,顿时混身一软,半点儿力气都提不上来了。“你……!”这过于熟悉的情景开启了记忆的洪闸,曾经以为早已忘却的画面潮水般涌入脑海,陆阖轻轻一颤,眼中不由浮上屈辱的神色,他狠狠地瞪着夏挚,锋锐的眉眼在牢中跃动的火光下映衬出剑刃般的凌厉,那双浅灰色的漂亮瞳孔里似乎有火。夏挚被他瞪得心中一痛,急急解释:“你别担心……我、我只是想与你说说话,枫铭,我等了你八年,只是想跟你说说话。”陆阖咬着下唇,却并不理会他,他甚至闭上了眼睛偏过头去,一副拒绝交流的神态。技不如人再次受制,这只能怪他自己,夏挚比他想得更有能耐,此次便算是他棋差一招。见他这样,夏挚轻轻叹了口气,只得松了手先将人放到一旁,小心翼翼地再不敢碰,却终究是没舍得解开他的穴道。他等了这个人这么久,他实在是害怕,稍稍一松手,这好容易才露面的猫儿又会瞬间消失不见了。“枫铭……”夏挚小小声地开口,见陆阖一脸抗拒的神色,也不敢逼他,从善如流地换了个称呼,“陆阖,陆大人,你就跟我说说话,好不好?”“……”陆阖睁了眼,皱眉看过来,似乎很不能理解,“你到底想干什么?”夏挚说:“你刚才说你不怪我,是不是真的?”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话却不能这么问,陆阖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用最公事公办不掺杂感情的声音道:“如果你说的是……紫极殿那件事,那不过是一场交易,你信守承诺,我也早就忘了,何必再提起。”即使是一场从最开始就基于不公平地位的强买强卖,但最后也算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陆阖觉得这并没什么好说的。傅辰桓的命,唐逸之那一派清客文人的前程,还有后来这一切发生的最久远的积累,哪一件都比他自己的感受重要,这么算来,还是他赚了。夏挚的眼神暗了暗,有些自嘲地笑道:“我早该想到的。”他的猫儿就是这样一个人,总是想把全世界都担在肩上,什么都在乎,独独不在乎他自己——也不管他能不能扛得动。狱中一时陷入了沉默,陆阖坚定地盯着墙角一块形状不明的污渍,打定主意不去回应夏挚灼灼落在他身上的,让人多少有些心慌的目光。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不免有些焦躁起来。夏挚到底是想做什么?他的时间宝贵,可不能与这个神经病生生耗在这里——就算是这人想胁持他跑出去,他也有自信能找出应对,但此刻两人僵在这儿,一副要沉默到地老天荒的架势又算是怎么回事儿?陆阖终于不耐烦地抬眼,正撞上前皇帝眼中复杂难明的漩涡。 第53章 “里面种着苗疆致幻的觅曜牡丹。”陆阖勾起了唇角,“夏挚,我知道你从不喜欢小桓,你以为你那点儿小心思能有多难猜?”“……”“其实他根本不可能去住紫极殿,不过谢谢提醒,明日我会吩咐宫人将那些个毒物都拔掉的。”“陆阖……”男人揩掉唇角的血,面上浮现出一点似乎是嘲讽的笑,随后他转身离去,华贵耀眼的袍角在光影分界处翻滚了一下,便隐入黑暗再也不见了。留下夏挚呆呆地看着天牢黑漆漆而空无一人的长廊,蓦然一拳砸在了墙上。陆阖走出天牢大门,清爽的晚风扑面而来,他不禁深深吸了一口气,胸中隐隐作痛的积郁好像也随之散了些许。陆成早牵着匹漂亮的黑马等在门外,一见他便笑着迎上来:“公子可是辛苦了,快些回府吧,小公子……”陆阖垂了垂眼睛,出声打断了他:“该叫皇上。”“什……?”陆成一愣,连忙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嘴,“瞧我这记性——皇上在府里等着呢,说要与您商议改建皇宫的事。”“我又不懂那些,他来问我做什么?”“那我哪儿知道,许是以示尊重,毕竟……”“陆成。”“哎哎哎,我知道我知道,得,您自个儿回去问,我还是不多嘴了。”陆阖回到府里,傅辰桓果然已在正厅等着,百无聊赖的样子逗弄一只画眉鸟,不慎被啄了一口,转头就看见宅子的主人回来,顿时露出少年般委屈的神色。“枫铭你瞧,我这好心好意来给你送鸟,小东西一点儿不知趣儿,刚啄了我一口,怪疼的。”陆阖扫了那鸟儿一眼,抬手要给他见礼,果然被急急扶住,他笑了笑,也不坚持,只泰然道:“听陆成说,你连那皇宫怎么改建都拿来问我?”傅辰桓脸一红,赧然道:“哪儿呢,只是想见你,顺便来躲个懒罢了。”他忽然想起什么,又连忙说道:“不过皇宫确实要大改的,你有什么喜或不喜的,就跟我说,明日开了工期,我叫他们按着你心意走。”陆阖失笑:“又不是我要住,按我的心意作甚?”傅辰桓眨眨眼:“你的心意就是我的心意,你看这威远侯府的院子,这么多年我东奔西走,只觉还是数这儿最可心。”陆阖耸耸肩,接过年轻人讨好似的送来的糕点,咬了一口,不禁露出满意的神色,他想了想,随意道:“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对了,紫极殿后玉棠园那景儿还是留着吧,那花怪漂亮,只不知道为什么别处都种不活,当年刚栽时还给朝中重臣都赏了几株,结果宫外的一株没剩,那一处花海,如今也算是天下的绝响了。”他似是不经意说出这番话,傅辰桓便噙着笑意答应,青年托着下巴,一只手懒洋洋地在桌上画着圈子,眼睛盯住了面前男人形状漂亮的唇,忽而见双唇微分,舌尖将残留的糕点渣子扫过去,他的眸色猛然深沉,喉结禁不住微微一动。“那花海确实极美,我也甚喜欢。”最后他轻轻说道。想来与你相衬极了。第34章 第二朵白莲花(18)前皇帝不见了。改朝换代远不像打仗那么简单,傅辰桓这么多年积累起来的班子完善又靠谱,还是脚不沾地地忙了一个多月,才好歹将天下收拾出个样子,腾出手来给新帝准备登基大典。大典流程繁琐、人员冗杂,大小官员并新皇帝开始还热情洋溢,一派“这就是我们一起打下的江山”的满满自豪,慢慢的就被礼仪官磨得没了脾气,浑浑噩噩地跟着命令让跪跪让起起,浑身上下就剩下山呼万岁的时候还能憋出点劲儿了。这种情况下,恨不能连御膳房的厨子都给拉到典礼上发身铠甲撑场面,其他地方的警戒力量便不免松懈,于是等傅辰桓终于身着龙袍走完一整套流程,整个人快要瘫倒在龙椅上的时候,就听到了这么个让糟心的一天更糟心到无以复加的消息。——并不是说当皇帝很糟心的意思。前来报告的狱卒战战兢兢地跪在玉阶之下,刚举行完盛大典礼的金銮殿此刻空荡荡的,除了皇上只新封的陆国公站在上首,外边儿明明艳阳高照风和日丽,大殿里却分明透出一股子阴气,凉意顺着他的脊柱往上钻。这高大的汉子没憋住打了个哆嗦,总感觉自己今天要完。他自个儿也觉着匪夷所思的,旧朝爪牙被他们清得干干净净,那狗皇帝一个人被打得半死不活地锁在牢里,按理说连站起来怕是都费劲儿,这人怎么还能凭空飞了不成?总不能真是个精怪吧……想起来那人精致靡丽到不似真人的眉眼,狱卒不由感觉背上汗毛竖得更高了。在场最不吃惊的大概就是陆阖了,他是知道夏挚的本事的,可不知出于什么心态,却并未将这事告诉傅辰桓——也许是因为他为人处世心里自有自个儿的那一杆秤,就像当年无论如何要保下傅家的遗孤,就像觉得束手就擒的夏挚罪并不至死。他莫名相信那天在牢里夏挚对他说的话,那人对当皇帝根本没有半分执念,甩脱了那壅赘的担子,他看起来倒反比过去更轻松些。陆阖不着边际地想着这些事,却不知那副神情落到傅辰桓眼睛里,却不可避免地叫这年轻天子起了疑。傅辰桓并不是怀疑他的陆大哥——当然不,但这么多年相处下来,他也清楚的知道,这个以杀闻名的战神其实内中最是心软,当年陆阖救了自己多少是有父亲的一番师生情分在,而今……他又会不会因为那一点旧日君臣的情分放夏挚一马……傅辰桓不敢往深了想…他紧紧地攥着龙椅的把手,上面精美细致的浮雕深深陷入掌心里,新帝的眼里像是卷起了漫天黑色的波涛,陆阖若有所感地望过来,傅辰桓与他清淡中隐隐忧虑的目光对视,脑中片段一闪,不知怎的就想起来那许就未曾出现在他记忆中的前世。那个无能而失败的自己,还有最后——远不如今生一帆风顺的疆场上,到处是残肢断臂沙尘漫天,银铠的将军相隔遥远的距离与自己对视,他被风沙迷了眼,看不清那人眼中的神色。随即便心口一凉,他甚至还未感觉到疼痛,便倏然跌入无边黑暗,再一转醒,已是在幼时相府坚硬的木床上。那时候,这个人的眼睛也是一如既往的平淡无波、仿佛只是碾死一只无关紧要的蝼蚁一般吗?傅辰桓甚至心疑那个“陆阖”有没有看清楚自己是谁,这些年无数次陆阖手把手教他武艺弓箭、甚至在夜里悄悄给他加盖上一层被子的时候,他就只能用这种想法安慰自己。不论如何,陆阖对自己也总该是有同情的吧?也许那一箭不过是战场上随意的出手,并不是要置他于死地?可这种自欺欺人的想法其实根本站不住脚,威远将军例无虚发百步穿杨,傅辰桓见他闭着眼都能射下天边的飞鸟,实在很难说服自己他看不清百步以外的人脸。那一箭始终是他心中的一根刺,在经年累月中长出毒牙死死缠绕,即使知道同样的事情绝不会再发生,尽管知道把上一世的事放在今生的人身上并不公平,他也根本没法把那场景从心底深处拔除。除非……除非让这个人再没有任何能力背叛他。 第55章 傅辰桓登基以后,第一件事就是封了陆阖国公爷的身份,还试图把最邻近皇宫的一处巨大的豪宅拨给他住,却被陆阖谢绝了,这位新鲜出炉的天子宠臣逛了一圈皇城,最后还是回了原先的威远侯府。按照他自己的话来说,是住得习惯了。当场皇帝的脸色便多少有些不好看,新朝的臣子们面上虽不显,也颇有些微词——所谓身份尊卑,本就是最不能乱的东西,您这么一尊国公身份的大佛,还是开国最大的功臣之一,还挤在侯爷规制的院子里,叫我们可如何自处?谦虚是好事,可当面回了论功行赏还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那就叫不识抬举。陆阖也确实不识抬举,威远侯身居高位这么些年,从旧朝便手握重权,坐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凭借的就从来不是“识抬举”。傅辰桓拿他没办法,毕竟他自己前日也亲口说过欣赏侯府的摆设,陆阖下朝以后跟他说一句“就当留个家的念想”,好哄的年轻人便又美滋滋起来,觉得他陆大哥是真把自己放在了心上。算了算了,他爱住哪儿便住哪儿,自己拼到现在,总却不过就为了他能自在随性,若是因为尊卑一应无聊之事令他不舒坦,岂不是得不偿失?这是件小事,在新朝建立的历史洪流中不过不起眼的一片小雪花,可有时候造成最后那场天崩地裂的雪崩的,也就是这么轻飘飘一粒雪罢了…朝中看不惯陆阖的人其实挺多——这些新朝的臣子多是与傅辰桓一起从微末奋斗起来的老人,而在许多人的心里,他们在朝廷的追剿下朝不保夕艰苦奋斗的时候,他威远侯还在边城舒舒服服地做着土皇帝。他们不会去想自己之所以能在江南可劲儿折腾,是因为有人用血肉护住了北疆,他们只是看着这旧朝顶尖的掌权者摇身一变,竟在起义就快成功的时候突然转身加入,似乎不费半点力气就坐在了他们的头顶上。偏偏皇上显然不只是顾个面子情……这仿佛被人摘了桃子的酸爽感就别提了。至于陆国公,他从不是长袖善舞的性子,甚至还有点不容于俗的傲气,让他去跟那些蝇营狗苟的小角色打成一片……还不如指望大家都幡然醒悟,携手并肩共创美好明天。矛盾就这样在当事人的默许下以飞快的速度滋生起来。新皇登基三个月,战乱已久的庞大国家在各司努力下逐渐走上了充满希望的正轨,每个人也都开始适应了自己的新角色,如今被命名为“梁”的国家一派欣欣向荣,除了失踪的旧皇帝始终没有找到之外,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夏挚实在找不到,傅辰桓也没有办法,只得匆匆宣告天下废帝已然伏诛,并暗中祈祷那个恶魔真的如陆阖所说,再也别出现在他的面前。除此之外,另一件事也很让他心烦意乱——关于为前朝丞相、也就是他的父亲傅嘉沉冤昭雪的事。平反是一定要平的:哪怕不考虑皇帝的身份,傅嘉当年声名极为显赫,傅家的灭门惨案也是旧朝震惊天下的极恶罪行之一,甚至连这支义军最开始打的旗号都与老丞相有关,于情于理来说,这都是新的国家机器运转起来之后,应该做的第一件大事。只是一点多少有些麻烦——当年那案子虽是夏挚下的令,可率军去抄家的,却是他们如今依然权柄煊赫的陆国公。事情变得有点尴尬起来。对,明事理的人都明白,当年陆阖身为人臣,难免会有身不由己的时候。可那其中的血泪挣扎与明枪暗箭普罗大众又看不见,他们只知道当年跪在宫门前,泣血诉冤的人群中没有陆阖;大丧之后,冒死为老丞相扶灵送葬的队伍里没有陆阖;甚至当年为了保护傅辰桓,连他这个傅家独子是如何得以幸存的理由,在外界的传言都语焉不详。即使后来傅辰桓几次公开言明陆阖对他有恩,早已形成固化的印象却也很难改变了。毕竟当年那些晦暗沉重的往事,绝不足为外人道。金銮殿中,陆阖站在群臣之首,雍容华贵的朝服将他衬得更如仙人下凡,他静静听着开国以来第一份言辞凿凿不加掩饰弹劾自己的奏章,脸上一分表情都没有。倒是高高在上的皇帝险些给气得打哆嗦。傅辰桓抓着龙椅的手都快将那雕刻给掰断了,座下的臣子却像看不懂上位者的脸色,仍在那里滔滔不绝,祈求今上严办。傅辰桓深深吸了一口气,直接抬手打断了他的话:“此事不必再提,当年若不是陆卿手下容情,朕今日也不会坐在这里了。”可弹劾者既然敢捋这虎须,自然不会毫无准备:“皇上,切莫被蒙蔽啊皇上,以昔日威远侯的地位,保下一个孩子不过是举手之劳,可他竟对老丞相冤案无动于衷,甚至亲手将往昔恩师送上刑场,这是多灭绝人性的无耻之徒才能干出来的事!”“你……”“是啊是啊,谁知此人当时安的什么心。”“哼,说不定只是想左右逢源两边讨好,如今来看,效果倒是很拔群。”“啧,卑鄙……”傅辰桓还未及出言反驳,下面的窃窃私语便乱做了一团,他气得头昏,不期看见陆阖沉静的似乎早有预料的眉眼,猛然之间意识到,这分明是一场筹谋已久目标明确的狙击!从来一朝天子一朝臣,陆阖这旧朝重臣如今立在这朝堂上,挡了多少人的路,又是多少人心中的一根刺?傅辰桓紧紧地咬着下唇,愤怒地沉默下来。他不能容忍这种刻意而卑劣的抹黑,他要他的陆大哥名声清清白白,流芳史册……但是,也许这不失为一个,一个契机?让这个人,永远都不可能再有机会背叛他,让自己从夜夜被他一箭穿心的噩梦中解脱,还有,他心底最深处的愿望……想到近来愈发频繁的噩梦和心慌,皇帝燃烧着怒火的眼睛渐渐沉凝,他眼中像是卷起了深刻的漩涡,将一应波动遮掩得再不可见。他是一个追求利益最大化的人,若用旁的事达到目的,陆阖有可能会寒心,会恨他怨他,但唯独这件事……这么多年他也是知道的,对于当年未救下丞相阖府,陆阖一直都心存愧疚得恨。傅辰桓这样想着,挺直了身子,见下面吵成的一锅粥,也不再出言制止。陆阖抬眼瞟了他一下,满意地对000说:“‘梦为执念’的效果不错。”“那当然,”000少有这样能够光明正大表功的机会,“我们系统出品,必属精品。”陆阖含笑点头,他的心情不错,难得没有怼回去的想法,傅辰桓的野心和欲|望都如他判断的强烈,这时候只需再添上几把火,距离他一石三鸟的计划实现便不远了。陆阖回头隐秘地看向一个精瘦的官员,那个中年人垂头站在众人之后,看上去毫不起眼,却面色红润呼吸急促,显然兴奋极了。他手里握着这次进攻中最重要的一张底牌——还是陆阖悄悄给他们的。“皇上!”见气氛愈发火热,那男人终于越众而出,他的声音尖锐,像被掐了脖子的鸡般刺耳。傅辰桓锐利的目光沉沉扫过来。男人打了个哆嗦,还是顽强地伏跪在地,双手高高举起奏章:“臣有密折奉上!”“……”傅辰桓眯着眼睛沉默片刻,看了一眼仍是无动于衷的陆阖,开口道,“呈上来。”内侍小跑着下去接过奏折送到皇上手里,傅辰桓打开那薄薄的册子,一目十行地扫过去,脸上看不清喜怒。攥着奏章边缘的指关节却已用力到发白了。——不奇怪,任谁看到自己最信任的人曾经一边言辞凿凿要永远陪伴在自己身边,一边却私下练兵、秘密准备退路的铁证,都不会表现得比他更镇定了。他猛然从奏章上抬起头来,目光如利剑直射向群臣之首的陆阖,陆阖适时露出坦然而微微困惑的表情,接着仿佛被他的目光刺了一下,脸色一白,禁不住稍退了半步。 第57章 000眼睁睁地看着一步一步被宿主搞到黑化满格的世界主角,和他重新飙升到60的误解值,只觉得欲哭无泪。……第二天的早朝,发现百官之首的位置,那道夺人眼球的身影不见了的时候,群臣中不禁发出一阵小小的骚动。难不成是陆国公眼看处境危险,称病躲风头去了?其实……也行吧。大家面面相觑,以皇帝对陆国公那个宠信依赖的架势,其实他们也没想能真正怎么样,只想借此机会杀杀那人的气焰,从他所占太多的饼中争一块下来分分,如今人主动退了一步,看样子也是懂得大家的想法的,和平共处似乎也不是不行?任谁也想不到,昨日那一场试探性的进攻风波,到底取得了怎样超乎意料的成果。傅辰桓仍是撑着一副高深莫测的架子,整个朝会就好像没看到首位上缺了那么大一个人,见皇上都只字不提,自然也没人再自讨没趣,君臣之间的气氛奇异地融洽起来,都自觉获得了这场虎头蛇尾的“斗争”的胜利。这时候在紫极殿,陆阖才刚刚清醒过来。000声音里满满的生无可恋:“宿主……你真的没有翻车吗?你看看傅辰桓的误解值!人好好一个世界主角怎么行为都被你带的越来越像反派了呢!”“好感值降了吗?”“……没有。”“那不就得了。”陆阖头很疼——就像是宿醉之后的感觉。问题是他根本没有体会到那个“醉”的快乐,却不得不承受这个后果,这让局长大人本就强烈的起床气更是熊熊燃烧起来,黑着一张脸,身周的气氛全是风雨欲来。他甩甩脑袋,试图起身,却忽然听见哗啦啦的声响,定睛一看,才发现自己手脚腕子甚至腰上都拴了乌黑沉重的铁链。陆阖:“……还是寒玄铁,挺看得起我哈。”000敏锐地察觉到宿主情绪不大对,连忙检查了一番他的身体状况,然后很有眼色地开了痛觉屏蔽,脑壳快要炸开的疼痛忽然间的舒缓让陆阖的脸色总算好了一点。“啧,”他颇费力地抬了抬手,感觉肌肉一阵酸痛,稍微放缓了语气,“你也不用总用这个功能,我感觉最近对疼痛的忍耐力都退步了。”000乖巧地说:“没关系的呀,宿主任务如果完成的非常好,也可以申请带系统回现实世界的,虽然功能大部分会被屏蔽,但基础的都还在。”陆阖感兴趣地挑挑眉,没再说什么,开始研究手上的锁。“怎么样?”000可有可无地问道。陆阖简洁回答:“能解开。”他便不再动作,拖着那沉重的五道锁链下了床,颇为艰难地到旁边桌子上去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好熟悉的情景。“这还是在紫极殿?”000惊讶地扫描了一遍轩敞漂亮的宫殿,发现尽管与记忆中的大不一样,但从位置和殿内大体格局来说,还是那个给他们留下甚多回忆的宫殿没错。陆阖点了点头:“无聊的仪式感。”000本能地感觉到他的心情确实有些糟糕——过去他对待傅辰桓虽然也总是没什么兴趣的样子,但无非是外冷内热,总还有一分亲近,可现在……他小心翼翼地开口:“你是不是生气了?”“什么?没有啊,我为什么要生气。”哟,看来是气得很了。000有些明白过来,很是无奈:“明明是你自己设的局,现在一切按照你预想的上演了,你反而还不高兴……主角也是难做,这么下去非得给你玩残不可。”陆阖一屁股坐在桌边:“我又没有逼他。”“……”“这小白眼儿狼。”他轻声嘀咕了一句,不想承认自己心里涌上点儿被背叛的不痛快。人总是很矛盾的,诚如000所说,事情进展到今天这个局面,大半是由于他推波助澜,可同样的手段使在上个世界,怎么人家陆川就还是那么伟光正的正能量好少年呢。啧啧,人和人还真是不一样。果然还是他家老展最可心。000不想提醒他展副局才是这个世界最变态的终极大boss,而傅辰桓不过算是个长歪了的小怪,不过某些人心偏到没边儿,你跟他说也说不明白。然而说曹操曹操就到,陆阖在那儿思维才刚转到人类物种多样性上去,就见窗边人影一闪,一张雌雄莫辨的俊脸露出来,随即整个人好像轻巧的灵猫,单手一撑便翻了进来。000:“夏挚?”陆阖手指点了点杯沿:“噤声。”第37章 第二朵白莲花(21)陆阖冷眼看着坐在桌子对面悠闲喝茶的夏挚,打定主意不先出声。果然还是夏挚先憋不住了:“陆大人,我说你到底图什么?”陆阖推开他递过来的茶盏:“与你无关。”“那就让我猜猜?”夏挚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开始接到伯恒的消息的时候,我还在想,你那么聪明,怎么会在同样的把戏上栽倒两次。”他所说的伯恒就是他安插在傅辰桓身边的间谍——夏挚相信陆阖早已知晓了这个属下的身份,可对方仍然活蹦乱跳地潜伏在傅辰桓身边,从那时候开始,他就对陆阖的立场感到非常好奇了。“……”“待看到后院那些开到正好的觅曜牡丹的时候,我就有些明白了。”夏挚舔舔嘴唇,凑上身来,在陆阖冷淡的神情当中轻而又轻地将手抚上他的脸,“那姓傅的小兔崽子教你失望了,是不是?”他说得一点儿不错。 第59章 若不是怕动作太明显了被人察觉,他都想把那一整片花园薅秃了。傅辰桓每天傍晚都会来紫极殿看望陆阖,尽管男人根本不与他说话,年轻的皇帝也会静静地坐在大殿的角落,仿佛只要看着他便会满足了。倒是苦了陆阖,有这么个监工在,他也不敢让自己每天过得太滋润,000只能帮他把面色调整得苍白憔悴一些,可若想与之相称地显得更瘦弱单薄,却得自己想办法“减肥”。陆局这辈子可还没体会过减肥是什么滋味,他现在有点儿理解那些明星们身材管理的痛苦了。在不断受到心里刺激,外加药物影响的作用下,傅辰桓的心境一天比一天更不稳起来。他开始不断地做梦,梦见这八年间的往事,甚至梦见前世,有一些是他经历过的,有一些却是从未得见的陌生场景——他看到许多曾不得见的陆阖,看他年少征战,看他平步青云,他甚至一次次回到自己前世死亡的场景,却是站在陆阖身边,透过重重沙尘,看着他射出那一箭。场景到这里总会变得模糊,傅辰桓有几次注意到陆阖脸上分明是忧虑的神色——那不是在诛杀敌对叛军时应有的表情,反倒是……他有些心惊,下意识的不敢深想。日子就这么过了一个月,眼看着皇帝的精神已经恍惚到了两眼发直的地步,陆阖专门沐浴更衣,换上久久未动的朝服,对紫极殿的哑巴内侍说出了长久以来的第一句话。“晚上请皇上来,我有话要对他说。”第38章 第二朵白莲花(22)傅辰桓踏入紫极殿殿门的时候,又有了当年被夏挚抓来时一般无着无落的恐惧感。可眼下情形也如当年般不容退缩,傅辰桓站在台阶上深深吸了一口气,仍是撩袍走了进去。陆阖端坐在主位上,锦袍在身,气质高华,傅辰桓一晃神,感觉像是又回到了从前,那时他对这个人还没有那么多奇异的心思,只是满心的敬仰孺慕,渴望着有一天能够追上他的步伐。陆阖却垂着眼,并不对上他的视线。“坐吧。”桌上简单摆着些酒菜,傅辰桓忐忑不安地挪过去,拿起筷子强笑道:“今天怎么……心情不错?”陆阖斟了一杯酒,开门见山:“你到底想把我关到什么时候?”“……”“傅辰桓。”陆阖好久没有这样连名带姓地叫他,“你如果对我起疑,大可要了我的命,若是想保住我的名声,也不妨放我隐退江湖——陆国公这个身份我一点都不在意,你想往他头上安什么罪名,也都与我无关。”“不是的……”傅辰桓连忙道,“我没有,我不是要、要疑心你,我只是……”他突然被自己噎住,对着面前男人通透清澈的视线,突然觉得说不下去了。无论多么冠冕堂皇,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是对陆阖起了疑心。但不应该,曾几何时,他还觉得,陆阖应该是世界上最后一个能让自己全然放心的人。他们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的呢?陆阖恍若未闻地继续说道:“我思来想去,能让你如此不放心,定要将我锁在身边的,也许是那藏在漠北的三万精军?或是帮逸之在江南置的那处庄园?”傅辰桓猛然抬头。“漠北?”他口干舌燥,“庄园?”那天在金銮殿上,促使他下了最后决心的密折上面,可不是这么说的。陆阖打眼一看就知道出了什么差错:“你果然不知道这件事,”他叹了口气,“老唐想隐退该是早就与你说了,他抽不开身,便借我的手置了个园子。至于漠北——我当时便觉得,暗中留一支军队的计划有些冒险,但中原已定,戎人那里又委实不能掉以轻心——我以为你的大局观足以理解,皇上,所以我给你上了密折……”“——我根本没有收到密折!”傅辰桓猛然站了起来,他根本没心情去理会什么唐逸之,只感觉自己喘不过气来,“我没……你……”“我知道,”相比之下,陆阖简直镇定得显得有些冷漠了,“我一直没能等到你的回复,便怀疑你身边出了内奸。”“?!”“当时情况紧急,所以我就擅自做主,留了三万人在羽白,只是考虑到你身边不知道什么人能够信任,所以我们见面之后,也暂时没有提起这件事,本想等到国势稳定,亲自去北疆把那些人收回来的。”接下来的话他没有说,但两个人都知道——傅辰桓一杯加了料的酒,便妄图这段雄鹰的羽翼,将他囚在这令人作呕的宫殿。傅辰桓只觉得手脚冰凉。他现在哪里还能不明白自己被人算计了——金銮殿上收到的那封密折里,证据确凿言辞诚恳,九分真一分假,只将漠北防备戎人的军队生生移到江南,忧国忧民便成为了包藏祸心,可笑他就真的深信不疑地一头栽了进去,竟做出这种……000监控的面板上误解值以一种惊人的速度飞快地降了下来。不能怪傅辰桓如此轻易就相信了陆阖的话,他们相处这么多年,陆阖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再清楚不过:这个男人可以输,却绝不屑于说谎。再说他派去江南彻查的暗卫早已出发,再派人去漠北也并非难事,是真是假,实在太容易判断出来了。傅辰桓一时神智激荡,竟一时都差点忘记了陆阖话里另一个惊人的信息:他身边的心腹中存在内奸。当年能截住陆阖给他的密信,还能布置了这么大一个网,要他们君臣如今相忌陷入绝地的,得对他们多了解,又在自己身边爬到了什么位置?想想就让人遍体生寒。李伯恒!傅辰桓忽然心中一亮,想起前日奉上密折的那个言官来。这个人他有些印象,虽然官位不高,但确实一直在起义军中掌管机密信件,想藏住一封信不是不可能,但谋划这么大的事,他身后也定然有人暗中操控……皇帝正心烦意乱,一声幽幽的叹息传进了他的耳朵。陆阖做作地站起身,动作间分明流露出被锁链绊住的迟滞,显出少许狼狈,果然就看见对面青年的眼中顿时显出快将自己淹没的愧疚来,他故意避过了傅辰桓的视线,微微偏头看向旁边悦动的烛火,修长的肩颈线条在光影之中显出格外的脆弱。000尽职尽责地维持着“楚楚可怜”光环,并把宿主白天提炼出的觅曜花汁下进了傅辰桓面前的酒杯里。“枫铭……”傅辰桓心疼得胸口痛,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就想扶住他,却被坚决地避过了。陆阖内力被封,现在无论事体力还是什么都根本不是傅辰桓的对手,可他一旦表现出这样抗拒的姿态,年轻的皇帝却便根本不敢稍有逾矩,只得眼巴巴地垂手看着他,感觉自己心都要碎了。 第61章 傅辰桓像被人掐住了脖子,那支由陆阖射出的箭在他眼中一格格地缓慢前进,在几乎临到自己面门的时候与他擦肩而过,深深没入了身边副将的胸膛,可与此同时,林震的□□也自身后穿透了他的心口。怎么会是这样……傅辰桓本能地想要否认,他长久以来建立在前世杀身之仇基础上的仇恨和纠结突然间变得不堪一击,破碎成了满地云烟,但心底有声音在告诉他,这才是全部的真相。原来,这个男人从未想对自己狠下杀手,他甚至是想要救他的……生死之间的感受从来都模糊,同样是穿透伤,那一瞬间的利刃究竟是从身前还是身后袭来,其实根本分不清楚,所有的一切都在此时被解释得如此圆融如意,傅辰桓根本挑不出一丝破绽,所以他清楚地知道,眼前这一幕,一定就是真相。陆阖……汹涌的泪水从皇帝眼中涌出来,他手忙脚乱地试图抱住视野中也变得模糊的陆阖,他拼命地想要道歉,为了自己这些日子以来做的混账事儿而愧疚到心痛已极,他想起片刻之前他的将军疲惫的面容,想到他说“你要么放我走,要么就杀了我”。自己究竟都做了什么啊……傅辰桓恨不能在心底把自己千刀万剐,可还没等他想好要如何补偿,就忽然怀里一空,没能接住想接的人。夏挚的脸色阴沉得像是要滴出水来——方才的一切发生得太快了,连在暗中观察的他都没能反应过来,再加上出于对陆阖的尊重和信任,才没能在第一时间跳出来把他强行带走。可看看他都等来了什么?刚才的最后一击似乎用掉了陆阖身上全部的力气,他虚弱地倒在夏挚怀中,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鲜红的血从嘴角不受控制地涌出,又给过于素淡的容颜增添了一抹艳色。他现在看上去简直像什么浴血的精魄。夏挚出手如电,飞快地点住他身上几处大穴,好歹稍微止住了血,他就像没看见旁边脸色难看又恍惚的傅辰桓一般,抱着人转身就要走。“站、站住!”傅辰桓如梦方醒,怀中骤然失落的重量让他心中浮现出无法抑制的强烈恐惧,他几乎是本能地喝出这一句,周围同样目瞪口呆的禁军也反应过来,铁甲铿锵地将殿中人团团围住,一个个脸上的表情都很难看。他们几乎都是跟着最初的队伍一路打上来的老兵,而在这个国家的军队当中,陆阖几乎已经成为了每一个人心中的神话。然而现在眼看着自己的顶头上司刺君未果,伤了陆大人,最后更是生生死在面前……这刺激可不是一点半点。更别说夏挚那张大家都认识的脸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又要“挟持”受伤的将军逃跑,他们若是再让他跑了,那简直是对不起从前死在战场上的兄弟!夏挚紧紧咬着牙,声音低沉得仿佛来自九幽:“让开!你没看见他伤得很重吗!”傅辰桓也稍稍缓过来一点:“你放开他!来人,快去叫太医——”夏挚猛然转身,他身材很高,再加上如今气场全开,气势逼人,即使是站在如今的傅辰桓面前,也能轻易对他居高临下。傅辰桓几乎是毫无还手之力地被压制住了。“让、我、们、走——”“不可能!”“咳……”两人正剑拔弩张,轻微的喘咳声忽然轻轻响起来,这却像是在湖水中投下的一颗石子,瞬间打破了大殿中凝重到快被点燃的气氛。陆阖咳出一口淤血,稍回了神智,他撑着夏挚的力道勉强站直,定定地看向傅辰桓的方向:“皇上,就当臣换了您一命,就放我走吧。”他声音很轻,其中内容却不亚于惊雷在这紫极殿中炸响,除夏挚外的所有人都面露震惊之色,傅辰桓猛地后退一步,脸上忽红忽白,最后呈现出一种灰败的神色来。“陆大哥……”“别……咳咳,别这么叫我了,”陆阖神色冷漠,往自己身上还为解开的余下几条锁链示意,“皇上,兵符就在国公府中,漠北那三万人也尽听此调遣,若您顾念旧情,还望莫为难我府中下人。”“我不……”陆阖摇了摇头:“你成长得很出乎我意料。”他说完这些话,便不再看傅辰桓,反而转向夏挚,轻轻笑了笑:“你怎么会来,未免太过自负了吧?”夏挚冷笑一声:“应付这些酒囊饭袋还绰绰有余。”前皇帝几乎是挑衅地看了现皇帝一眼,动作轻柔又不容抗拒地搀抱住陆阖,另一只手拔出腰间长剑,两下砍断他身上余下的铁链,竟是个打算硬生生打出去的架势。刚平静不久的大殿中气氛顿时又紧张起来,可兵丁们望着一脸平静显然不是被劫持的大将军,皇帝又一副大受打击快要吐血的样子,一时却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一道平静的声音从大殿外响了起来。“让他们走。”“唐、唐大人……?”士兵们自觉左右分开,一身飘然青衣的唐逸之一步步走进来,面无表情地扫过失魂落魄的傅辰桓,目光在触及陆阖的时候却骤然柔软下来。他叹道:“你呀。”“可别说‘我早就告诉过你了’,”陆阖含笑道,“唐大人明察秋毫,如今可是来救在下于水火?”唐逸之笑了一下:“只是来还你的马。”他偏头示意夏挚带着陆阖出去,又转向傅辰桓,“皇上,您就别再逼他了。”傅辰桓惶惶然看着他,一瞬间仿佛又回到了当年那个激愤恐惧的孩童:“唐师傅——”“枫铭从无对不起您,或对不住这江山的地方,”唐逸之打断了他的话,“今日之事究竟是如何走到这一步,还望您自己想清楚。”“……”唐逸之轻轻叹了口气:“我也要走了,皇上,您好自为之。”他说完这些话,便转身随着陆阖与夏挚离去,仿佛笃定傅辰桓不会再行阻挠,皇帝也确实没敢再多说一个字,眼巴巴地看着他们的背影,面上的肌肉都在抽动,却死死攥住了拳头,僵在原地。那些兵丁竟然也不敢稍动,就这么望着他们的将军一步步离去,莫名眼眶竟有些泛酸。每个人似乎都能隐约意识到,他们将再也见不到这个人了。作者有话要说:—————————— 第63章 之后夏挚就跑了,见到了想见的人,他没必要还留在那鬼地方受罪,况且他分明能看出来那傅家的崽子对他的猫儿不怀好意——那小子眼中闪动的渴望的光,他再熟悉不过。陆阖那么心软,难保不会被那小兔崽子骗到,他得保护着他才行。不过,当在紫极殿的后园中看到那一片开得旺盛的觅曜牡丹的时候,夏挚便发自内心地笑出了声——他实在是想多了,当年被他骗到一次,那实在是天时地利人和,再加上从未想过对他设防,而以陆将军的能力和在战场上闻名的谋略心智,若是能被那乳臭未干的小孩子再骗到,未免贻笑大方。果然不出他所料,那姓傅的小子被耍得团团转,从始至终没占到半点便宜不说,陆阖手指都没动就把他搞得神经兮兮、疑神疑鬼,连刚稳固的国本都有些动摇起来,看着便是焦头烂额,简直让人同情。看着狼狈不堪的傅辰桓,夏挚心中甚至油然而生一种奇怪的优越感,他忽然意识到陆阖说不定还对自己留了情,抑或是当年放过的那几个腐儒起了作用——他家小陆将军也许真是把那件事当作了彻头彻尾的交易,甚至对他的“守信”颇为满意。这真是……让人哭笑不得。眼看着到了最后的关头,夏挚就等着出现把人救走,可他怎么都想不到,陆阖那死心眼儿临了还冲上去给那小兔崽子挡了一箭,看到那刺眼的鲜红在那人胸前蔓延开的时候,夏挚的眼睛也变作了血红。他什么都不想,只想杀了这满殿的人,再带着他爱的人远走高飞。可是不行,他杀了这些人,陆阖一定会生气……后来再想起来,夏挚自己都佩服自己是怎么在那种时候还能保持冷静的思考,他当时的神思分明已全被鲜血搅成了一团乱麻。不过好在他忍住了,没有再犯一次错。他带着——或者应该说是他跟着陆阖去了江南,去了北疆,去了这曾经属于他却从未仔细看过的天下的各种地方。陆阖始终没有对他有过任何“接受”的表示,但在经历了那么多之后,却似乎也并不是全然排斥,夏挚终于实现了当初的计划——他死皮赖脸地跟在这个人身边,并不多奢求什么,只是想看着他,确保他幸福安康。就像他当时想的那样,来日方长。作者有话要说:——————————结束辽!下个世界准备回现代,换换口味,想写个风流的漂亮公子哥儿嘿嘿嘿~第41章 第三朵白莲花(1)古代世界无污染原生态的风景很美,陆阖开始还有点想趁机旅旅游休个假什么的,可偏偏一个夏挚老在他面前晃晃晃,他看见这家伙就想起现实里可可怜怜昏迷着的老展,顿时莫名有些心虚,也不好意思再在任务完成之后继续浪费时间了。尽管这块灵魂碎片喜欢他喜欢得不行,但总归……还是好兄弟的性命更重要些。陆阖遗憾地放弃了跟碎片继续培养感情的想法,通知000开启投影保留,马不停蹄地进入了下一个世界。“世界二,主角好感度100,误解值0,攻略人物1好感度100,攻略人物2好感度一百,获得双倍积分,消耗‘时光飞逝’技能一次,实际任务时间187天3小时25分,评级s,申请投影保留通过,请问是否进行传送。”“传送。”熟悉的黑暗与失重感过后,感知又回到了陆阖的身体,他感觉到自己额头仿佛正贴着什么坚硬又冰凉的东西,一阵头晕目眩。“……就没有哪次能给我安排个舒服点儿的开场?”“不好意思呀宿主,”000抱歉地说道,“剧情切入点是随即哒,我也没法精密控制。”行吧。陆阖也不是那种有点困难就哼哼唧唧的性子,差不多抱怨了一句之后便睁开眼睛,开始认真打量自己这次所属的环境。空气中浓烈的酒气应该是从自己身上传来的——很好地解释了为什么他感觉脑子好像是一滩浆糊——面前是一扇华丽到有些浮夸的大门,陆阖脚步不稳地后退了两步,发现自己正站在一栋精致小巧的别墅前,身后是一个小小的花园。——这是他见过最百花齐放却又不显得杂乱无章的院子,各种或是鲜艳夺目或是清新淡雅的花儿丛丛簇簇地开得到处都是,浓烈与清淡却被搭配得恰到好处,放眼望去只觉美不胜收,混杂的香气荡漾在夜空之中,也并不会弄到让人头疼,反而很有几分沁人心脾,让他被酒精折磨的神经都松缓了些许。“不错,”陆阖喃喃着扯了扯领口,翻来覆去看了看自己一看就没有受过什么苦的、皮肤白皙细腻的手指,“总算是个会享乐的了。”这住处一看便能看出主人张扬随性又不肯委屈自己的性子,比起前两个世界不得不进行的苦行僧生活来说,这个世界应该会让他愉快很多。000也是这么觉得的,看完世界线的他甚至有点奇怪——这个世界连任务看上去都十分简单,实在不像是第三个世界该出现的状况。可看到飞快浏览世界线的宿主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他聪明地没把这个疑问说出来。怎、怎么,还有什么他没注意到的隐藏怪吗?陆阖不敢置信:“又带孩子?”“是、是呀……”000被他的语气唬了一跳,“呃,你不是还蛮擅长这个的?”陆阖深深吸了一口气:“你从哪儿看出来的。”“……”上个世界?“傅辰桓他也就有个孩子壳啊,”陆阖一脸绝望,“这里可是有两个货真价实的小恶魔,还是双主角……我是能去勾引八岁小男孩儿还是给两岁小丫头当奶爸咋的?”000被噎得不想说话,但很欣慰宿主非常了解自己总是在丧心病狂对男的使用美人计的狐狸精本质。就这样他还标榜自己是个直男。噫。陆阖此时并不在意000在心里怎么编排他,他正被这个世界的世界线弄得有点毛,头一次产生了不想面对的心情。原因无他,他其实一直对小孩子这种生物……挺怵的。上个世界面对傅辰桓的时候游刃有余,是因为小傅实质上是个成年人,而只要是成年人,你就可以跟他们讲道理,或者用各种巧妙设计的情节让他们看到你想让他们相信的事。但小孩子就不一样,小孩子不讲道理又执拗天真,想消除与他们之间的误会可不是一般的难。至少对陆局这种不怎么温柔和蔼有耐心的讨厌的大人并不容易。偏偏这个世界的主线任务,说起来就是带孩子。这个世界的原主一如既往和他共用着陆阖这个名字,出身一个没落的调香世家,至于性格人设,一言以蔽之:纨绔子弟。还不是那种特别高级的纨绔,原主从小父母双亡,和大他八岁的姐姐陆婉相依为命长大,算是过过几年苦日子的。不过后来陆婉继承了先父在调香上的天赋,大学毕业之后就进入了大型国际企业工作,又碰到了赏识她的贵人,一路风生水起,没几年便成了享誉国际的著名调香师,陆家的境况这才好了起来。原主后来也入了这个行当,不过他生性张扬、性格跳脱,并不耐烦下苦功钻研调香,便只是借了姐姐的名头开了一家香水公司。他在商业上倒很有几分天赋,再加上陆婉的帮扶,公司经营得蒸蒸日上,在行内闯出了些名声。 第65章 陆阖醉得难受,都有点站不稳,正巧他这高度跟龚靖安说话也不方便,瞅着小孩儿仰脖子怪累得慌,便干脆一屁股坐到地上。这时候反倒是龚靖安的视线比他高了。操,醉酒确实误事儿,平时陆局做起任务来脑子转得像过山车,今天就变成了吱呀呀的彩虹小马,五彩缤纷屁用不顶——才不是一面对小孩子就麻爪的原因。“嗯……”他嘟嘟囔囔地试图拖延时间,“小、小孩子管那么多做什么?”糟,说错话了。龚靖安小脸儿果然猛地一冷,拿鼻孔对着小舅舅,就差指着鼻子骂:“你看看现在都几点了!你、你不是答应要照顾我们的吗?!”他气得急了,却实在没什么立场——寄人篱下的孩子总是没法理直气壮,尤其是兄妹俩从小被妈妈教育得懂事有礼貌,此时就算对着陆阖满腔怨愤,却也没能说出太过指责的话来。有些话说出口,感觉就像无理取闹一样。但到底只是个半大的孩子,又刚刚失去母亲不久,龚靖安没能骂出口,反倒是自己红了眼眶,委屈而色厉内荏地瞪着陆阖,眼看着就要掉金豆豆了。陆阖……他束手无策。半点儿没有跟孩子相处经验的陆局心里头几乎在尖叫,抬眼看着怒气冲冲快把自己气哭的小孩儿,又好气又好笑,还有点儿心疼。得,既然是自己做错了,那就认错呗。他叹了口气,从下往上抬眼看着龚靖安,伸手试图去拉他的袖子,声音里带着点儿跟小孩儿说话特有的粘糯:“那……对不起嘛,是舅舅错了,小安原谅舅舅好不好?”“……?”龚靖安看上去像是被他吓着了,小孩儿眼睛瞪得溜圆,显而易见的不可置信。半晌,他才结结巴巴地继续说:“那……”陆阖一把抓住他的袖子,往下拽了拽,想把小不点儿拽进自己怀里,没成想这孩子下盘还挺稳,硬是撑住了没倒,还拿手去拨开他的手,显然不习惯这样的亲近。唉,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看来要想缓和关系,实在是任重而道远。陆阖面上不显,干脆不要脸地跟一个孩子装起了醉:“嗯……小安今天晚上吃了什么呀,有没有想妈妈呀?”龚靖安:“……”哪壶不开提哪壶。他正准备冷着脸转身离去,却见面前的男人似乎是有些恍惚,那总是挂着满不在乎的情绪而显得有些浪荡的面孔委委屈屈地皱了起来,一双大眼睛湿漉漉的,就像……就像找不到妈妈了的宁宁一样。好哥哥心里一跳,突然竟有点不忍心起来。陆阖傻乎乎地对他笑了笑,被拨下来的手又锲而不舍地去抓他:“小安别怕,舅舅以后会好好照顾你们的。”这句张口就来的话龚靖安几乎已经听厌了,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一次的陆阖格外真诚。他想了想,小大人一样说道:“那你给我点钱。”陆阖:“?”“这样宁宁不开心的时候我可以给她买娃娃,”小豆丁一本正经,俨然经过深思熟虑的样子,“还有每天去上学,有时候要在外面吃饭……”陆阖忙不迭打断他:“我会送你去上学的,还有送宁宁去幼儿园……你们两个小孩子不许自己跑到外面去,太危险了。”……这话他大概也已经说过许多遍了,而从龚靖安心不在焉到敷衍的神情来看,约莫执行力并不算高。陆阖很是心累,他开始时计划的本是借今晚的机会卖一波惨——都说醉酒的人会格外脆弱,他“想起姐姐痛难自持跟小安同病相怜从此痛改前非”的剧本虽然粗糙,但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可在真正面对龚靖安的时候,本来已经写好的剧情却忽然演不出来了。人脸皮的厚度都是有限的,尽管陆局在这方面堪称天赋异禀,可男孩儿那双黑溜溜又澄澈的眼睛实在是让人不忍心欺骗,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计划粗劣不堪,甚至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陆阖向来擅长玩弄感情,虽说算不上引以为豪,但也习惯了用这种省时省力的方式来完成他的大部分任务——因此在潜意识里,他对人的情绪和感觉是看轻的。不过是激素分泌时带来的不同反应罢了,他见过的绝大多数人感情太过廉价,有时只值一副漂亮的皮囊,或一笔不算太多的财富,甚或只是一个眼神一句话,一个并不用多费心编造出来的故事。人类这种生物最擅长自我感动,你只需要给他们一个引子,他们便能根据自己的需求将之补充完整。这也许亦是为什么陆阖特别发愁跟小孩子相处的原因,小孩子们的世界相对于大人来说会简单许多,也会直接许多,他们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特别是像龚靖安这种堪称特别敏感的孩子,想要获得他们真正的好感,多数情况下只能依靠真心。陆局可以为了任务流血拼命,血淌干了眼睛都不眨,可你让他捧出一颗心来,却是在强求葛朗台捐出全部家财,让饱经风霜的蚌全无顾忌地展露柔软。没可能的,这光是想一想就让他恐惧。小安还是离开了,手里攥着陆阖刚给他的一张卡,神色有些郁郁——想来开口问讨厌的人要钱这种事无论放在谁身上,都足以让人心里难受得恨。陆阖在地上神思不属地坐了一会儿,直到000有些担心他是不是真的被原身身体里的酒精醉傻了,才如梦方醒般问了一句:“他们两个数值怎么样?”“唔,龚靖安好感度-60,误解值70,龚静宁好感度-30,误解值80。”陆阖叹了口气,这还是他遇到的第一个两种数值没有拿正负双百的世界,却让他感觉比前两个世界加起来还要棘手。等他匆匆洗完澡,筋疲力尽地把自己扔上柔软的大床,快要坠入睡梦中的时候才又想起来另一位可攻略对象:“秦子明那边呢?”000:“啊,他的好感度-100,误解值100。”这熟悉的开局竟然让陆阖莫名轻松起来,他翻了个身,在蓬松的枕头中蹭了蹭,快乐地把自己丢进黑甜的梦里。可有些人就是这么禁不住念叨,陆阖前一天晚上才想着要怎么跟这位自己理论上并没有见过的霸道总裁接触,没成想第二天就得到了机会。那是一个名流云集的慈善晚宴,衣香鬓影、奢华高贵,是从前的原身最喜欢的场合,陆阖却只是随意跟相熟的人喝了两杯便打算溜走——他昨天才答应说要多抽出时间来陪孩子,虽然小安看起来根本没信,他自己却不能那么不讲信用。结果他刚在洗手台前抹了两把脸去去酒气,一抬头就猛地对上了一个五官极为深邃俊美的男人冷冰冰的眼睛。陆阖吓了一跳,险些把手上的水甩到领子上,秦子明却根本不给他反应的机会,反手锁上卫生间的门,以一种不容抗拒的气势走过来,将他卡在身体与洗手台的中间。秦子明:“陆总,我们谈谈?”“……”“……他们霸道总裁品味都这么奇特的吗?”后腰磕上冷冰冰大理石的陆阖有点想骂娘,“就喜欢把人堵在厕所谈事儿?”“拉倒吧,”000撇了撇嘴:“这不是你的主场吗?我都听到你的心跳兴奋地加快了。” 第67章 “嘴里干净点儿。”秦子明皱皱眉,一时之间甚至错觉自己是在欺负人,终于还是放了手,还赶紧后退两步避开攻击范围,不过陆阖现在也没那劲儿去咬他,不过二十出头的青年呲牙咧嘴地腿一软,全靠着身后的台子才没疼到蹲下去。这老男人一双手跟老虎钳子似的……这哪儿敢把小安和宁宁交到他手底下,别哪天闹起来还得家暴。他在心里肆意编排着圈子里以温文尔雅闻名的秦家大少,胡乱洗了把脸,又瞪一眼秦子明,转身就要走。“等会儿,”秦子明伸长胳膊一把拦住,“陆阖,我劝你想想清楚,别敬酒不吃吃罚酒——陆婉上次把孩子交给你带都出了什么事儿?你非要把她最后留下的这点念想也糟蹋了?”这话可说得真狠,句句像是带倒刺儿的尖刀,猛往人心窝子里戳,陆阖的脸色煞白,瞪着秦子明的眼神都有点惊惶。他不是不怕的。小陆总在商场上打拼了这些年,他不是陆婉那么清贵专注的调香师,他在人情世故里沉浮着,虽有姐姐的名声帮衬,可也多半是靠自己才打下如今的一份家业,那些口蜜腹剑的老狐狸们动起手来多狠他不是不清楚,尤其是考虑到秦家的背景,真要刚起来,他怕是根本没有还手之力。但怎么行呢,那两个孩子……也是他如今唯一的亲人啊,他怎么可能把他们交出去,交到眼前这个光是看着就让人害怕的男人手里?上次,上次……谁也不知道,看似没心没肺的小陆总整夜地睡不着,一闭上眼就是昔日的影子,一松缓下来就是满目血色,是那个世上对他最好的女人失去生命力的面孔。可他能对谁说呢,他还有两个更需要安慰的孩子要照顾,他不能跟任何人说。最终陆阖抿了抿唇,一言不发地绕过秦子明的手臂,手有点儿哆嗦地打开了卫生间的门锁,尽量让自己昂首挺胸地走了出去。秦子明望着他明明有些仓皇的背影,那股特别的冷香似乎还萦绕在空气里,男人拉直了嘴角,眼中也不免泛上些怒意。他从不习惯被拒绝,今日能来跟陆阖好声好气地谈,已经是看在陆婉的面子上,可这小混蛋半点抬举不识,还敢打他……便也别怪他接下来不留情面。太嚣张的野猫就是欠教训,呵……剪了他的指甲磨钝他的牙,再看看他还有没有这样张牙舞爪的气势。作者有话要说:——————————其实秦总这时候这么执着,姐姐在其中占的份量已经不太大了,主要是被冒犯了尊严的恼火~(俗称竟然敢打我,没想到这姑娘这么勇敢)嘿嘿嘿虐恋一时爽,追妻_______。第44章 第三朵白莲花(4)陆阖一路火烧屁股似的逃回家里,好像背后有鬼在追,结果一开家门,刚准备吃完饭的两个小孩儿一同莫名其妙地看过来,年轻的小舅舅又突然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了伤害。不管在外面怎么样,都不能在孩子们面前露怯呀!想到这儿,陆阖清了清嗓子,一边捋着稍微有点乱的发型一边悠然迈入餐厅,往桌子旁边一坐,自然而然地给自己捞了双筷子过来:“晚饭做得不错嘛,怎么样,这些菜你们喜欢吃吗?”龚静宁有点害怕地往哥哥那边缩了缩,埋着头不说话,龚靖安倒是认真地点了点头,规规矩矩地说了一句“喜欢”。陆阖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这会儿才发现自己动作有些不方便,原来身上修身剪裁的正装外套还箍着,小陆总骚包惯了,所有礼服都可着身体线条剪裁,好看是好看,可穿着就像是贴了层紧身衣,难怪他感觉不舒坦。陆阖也不讲究,直接扒了外套领带往旁边沙发上一扔,顿时感觉被解放了。抄起筷子来,给一人夹了一小筷子菜,这才动手给自己也盛了一碗饭。商务性质的晚宴上肯定不能指望吃饱,一晚上就净喝酒了再加上最后被姓秦的一吓,刚才还不觉得,现在陆阖都感觉隐隐有些胃痛起来。原身没有胃痛的毛病,但这么造下去难保不会重演第一个世界的惨剧,在情况允许的情况下,陆阖可一点都不想糟蹋自己的身体。他吃了一口清炒西兰花,忍不住皱了皱眉。——倒不是难吃,原身好歹是个总裁,请到来做饭的家政级别不低,烧菜的水平还是说得过去的。但怎么说,也只是说得过去而已。陆局这个人,只要有条件,在享乐之事上从不会委屈自己,尤其是吃,他那条舌头,金贵又灵敏,过去就不知道逼疯过多少帝国有名的厨子——如果没有合口的饭菜,陆阖是宁愿开一条营养剂作代餐的,可他那么大一个局长,位高权重的,谁好意思在居上让他干喝营养剂?关键是人家连一点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实在是难伺候到了一定程度。不过陆阖也不是瞎挑刺儿,人家自己本身烹饪水平就极为高明,品评标准便更是上了一层楼,帝国顶尖的那些厨师对他真是又爱又恨——让这位祖宗满意不容易,可一旦让他满意了,那不管你以前是什么级别,瞬间就能在厨师界打响一块响当当的金字儿招牌。堂堂一个本该止小儿夜啼的安全局局长最后混成厨艺委员会,也是没谁了。多年以来,陆阖俨然美食节的一大传说,不过尝过他手艺的人少之又少——他这毛病是当上局长之后才逐渐显露出来的,而当他爬上那个位置以后,即使是总统也甭想在这种莫名其妙的领域对他发号施令了。对此最有发言权的应该是展副局,展青云从在军校的时候面不改色地吃掉一盘黑黑红红的番茄炒蛋开始,就成为了某位不务正业的好友的专属美食品评员。他俩从学校开始到军队里一直都是舍友,后来有钱了买房子索性也买到了一处,中间修一道门儿,一人一把钥匙,每天想上哪儿上哪儿。最后不知道怎么就演变成了另类的“同居”,基本上每天都能看见展青云坐在陆阖的沙发上,撸着他的猫吃着他的饭,作为回报帮他批一大堆烦人的繁琐文件,分工相当明确,气氛相当融洽。安全局其他同僚们对到了这种程度还死咬着兄弟情不放的两个人不想说话。那些平平淡淡的往事从心头一忽儿闪过去,陆阖嘴角端着的角色标准笑容都不由柔软真实了起来,结果一错眼看见身边的龚静宁撇着嘴角,一脸苦大仇深地用勺子戳着盘子里的虾仁,小眉头都皱到了一起。陆阖赶紧进入角色,软着声问她:“宁宁怎么啦?不开心呀?”小姑娘皱了皱鼻子,嘟囔了一句:“不好吃。”旁边的哥哥瞪了她一眼,女孩儿又连忙低下头,委委屈屈地不说话了。陆阖叹了口气,突然有点心疼。两个崽对他不亲近,这是难以避免的,只是他们在这么小的年纪突遭大变,陆婉过去又家教甚严,以至于对自己这个讨厌的小舅舅,他们也是一副谨小慎微的样子,好像生怕给自己添麻烦。昨天小安等到那么晚,也只是想让自己早点回家吧。陆阖想着很是心酸,干脆站起身,卷起了袖子:“好了好了,难吃就别吃了——我也觉得不好吃,这什么水平,明天我就把他辞了。”龚靖安连忙道:“没有没有……我觉着挺好吃的,没必要……”“怎么没必要,我看很有必要,”陆阖手一挥,“你妹妹还在长身体呢,。小安过来帮忙,舅舅亲自给你们露一手!”两个孩子面面相觑,龚靖安犹犹豫豫地站起来:“您……会做饭?”陆阖笑起来:“做饭有什么难的。” 第69章 ……真是他用过最拖后腿的身体了。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陆阖一回头,就看见已经自己穿戴整齐的小安脸色复杂地站在门口,还背着书包,很惊讶的样子。陆阖比他还要惊讶:“这么早就起了?你们不是八点半上学吗?等等等等……早饭马上就好哈。”小男孩默默地把准备自己去上学的话咽回了肚子,乖巧地放下书包,帮他把晾在一旁的春卷端到餐厅,脚步不由自主地有些雀跃起来。“好感度+5,”000实时播报,“干得不错嘛,这样下去我感觉你会比前两个世界完成任务都快的。”陆阖笑笑,最后给粥收了汁,戴上厚厚的手套直接将砂锅端起来,跟在外甥身后去了餐厅。小安这孩子别扭得厉害,根本从开始就没相信过他,这大早上的也不知道想怎么自己去学校,连早餐都不吃了。不过想一想,原身能在照顾他们的时候让妹妹高烧到迷糊了都联系不上,那种情况下给当哥哥的留下什么心理阴影都不奇怪。更别说陆婉还因此……唉,不想这些了。等两人把丰盛的早餐全部搬运过来之后,宁宁也一脸迷迷糊糊地起床了,陆阖让小安先吃,自己又连忙去帮着小姑娘刷牙洗脸。宁宁还是很开心,还夸奖他比哥哥动作温柔,陆阖就摸摸她的小脑袋,轻声细语地说:“那以后天天都是舅舅帮你好不好呀。”宁宁笑得双眼眯眯的,在好感度上涨中用力点了点头。“然后我们待会儿一起去送哥哥上学好不好呀?”“好呀,”女孩儿吐掉嘴里的漱口水,香香软软一小团窝在陆阖怀里,“小舅舅,我不想去幼儿园。”陆阖一愣,随即温柔笑道:“嗯,不去,今天舅舅带你去上班。”这还是他到这个世界以后,第一次亲耳听到“舅舅”这个词,小孩子软糯的声音要让他的心都化了,而且,宁宁开始光明正大地向他提出要求,说明比起前两天也对他更亲近了许多。小孩子……看起来还是蛮好哄的?陆局忍不住有点膨胀起来,抱着宁宁出去,开始盘算今天一天要做什么。他身上还系着有一只卡通猫咪的可爱围裙,是之前的家政用的,鹅黄的颜色显得很暖,再配上头上没来得及打理的小揪揪,让他整个人都显得幼稚起来,一打眼看去,甚至显得像个没毕业的大学生。若是花名在外的小陆总这副样子被外面的人看到,还不知要惊掉多少人的下巴。说起来这竟然还是陆阖第一次送外甥去上学,车子停到接送点,小男孩儿还表现得怪不好意思,别别扭扭地说了声谢谢,又一脸严肃地告诫妹妹要听话,才万般不放心地下了车,一步三回头,活像陆阖的车是什么抓走他妹妹的魔窟。陆阖好笑地拍了他后脑勺一把,又摘下墨镜,冲快要进校门的小男孩飞了个吻,小安顿了顿,又露出那种有点嫌弃的神色,扭头进了校门。没吸引到小外甥的注意,倒是校门口好几位打扮入时的年轻女郎都忍不住朝这个方向看了过来——这是本市有名的贵族学校,来上学的学生们背后都有一定的家底,即使是如此,陆阖这么往哪儿一戳也亮眼得像是人群中的星星,名车“美人”相得益彰,很是吸引眼球。而我们小陆总也从不吝啬于释放自己的魅力,他无差别地冲几个漂亮的小姐姐眨了眨眼睛,把墨镜架回鼻梁上,脚下油门一踩,带着宁宁扬长而去。宁宁乖巧地坐在后座上,把玩着自己的手指:“小舅舅,我们要去你工作的地方吗?”“唔……是啊。”陆阖含糊地应了一声,突然想起来昨天晚上最后收到的那条信息,有点头疼地敲了敲方向盘。处理这种关系他其实是不怵的,甚至可以说是驾轻就熟——想陆局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又漂亮得像画里的美人儿也似,性格又好,从在军校开始身边的狂蜂浪蝶就没断过……不过那时候老展还没有修炼成后来长袖善舞的圆融如意,反倒整天冷着一张脸,往他身边儿一站像个保镖,着实帮忙挡掉了不少烂桃花。在这一点上陆阖倒一直心存感激,他生性懒散,很不耐烦去处理那些事,就觉得好兄弟果然十分好用,进能勾肩搭背退能十指相缠,谎称是情侣都从来没有人怀疑过。一定是他们的演技太精湛了!……扯得有点远,总之陆阖也不能用展青云当一辈子的挡箭牌,总有些需要他自己去处理的爱慕者,加起来也不在少数。在如何温柔又不失风度地拒绝一份感情这件事上,陆局的造诣并不比他的格斗技能低。况且在原世界线里,后来原主穷困潦倒时宋颜也并没有出现,想来这份感情也不过是基于身份地位或俊美皮囊罢了。只是他现在身边带着宁宁,让小姑娘这么小就亲眼目睹舅舅辜负美人心会不会不大好?似乎也不会,让孩子早点儿接触成年人的花花肠子,也算是给未来规避渣男打个预防针嘛!陆阖一点没有压力地把自己代入到了渣男的位置上,方向盘一转,拐进了公司的车库。今天,crystal*的雇员们都亲眼目睹了总裁先生怀抱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从地下车库一路走上来的奇景。鉴于顶头上司的习性,万花丛中过的总裁终于翻车被生下私生女的小道消息用了半个早上便在茶水间甚嚣尘上,直到午饭的时候得到确定这是总裁的外甥女,兴奋于八卦的职员们才渐渐消停下来。陆婉在业内还是有一定名气的,她前段时间的离世也让不少人颇为叹息,此时听到宁宁的身份,大家都不由有些羞愧起来,对年少失恃的小姑娘也多了一份怜惜。宁宁对外界的风起云涌一无所知,陆阖在办公室里给她开辟出了一小块“游乐区”,铺了一层长长的羊毛毯,紧急让秘书去买了一些小姑娘喜欢的芭比娃娃之类的玩具,充满了柔软的粉红色的小块区域与整个办公室简洁时尚的北欧风格格不入,但办公室的主人好像完全没有察觉到,反而一脸真实的笑意,边看文件边不是抬头,最后干脆一手撑着下巴看小姑娘玩耍,甚至会上手去帮她搭积木。秘书小姐在玻璃门外面看着一大一小两个漂亮的小天使,默默捂住了心口。然而这段时间,陆阖其实是在通过000查阅那位宋颜小姐的信息。原主虽然风流,但向来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对宋颜这种家底雄厚——俗称“轻易碰不得”的女孩子更是敬而远之,尽量不去招惹,可架不住他名声在外,x城谁不知道小陆总爱玩儿又会玩儿,再加上也身价不菲,长相又勾人,即使他不主动做什么,豪门千金们被吸引其实也是很正常的事。不过这位宋小姐就有点不同寻常了——陆阖刚刚才发现,宋家居然和秦家是世交,宋小姐自然也是和秦子明从小一起长大的,还曾经主动追求过秦大少。事情这就显得有点微妙了。“你怀疑她对你不怀好意?”000猜测地说,“比如是秦子明派来的商业间谍什么的?”陆阖笑起来:“那你未免也太看得起我了,crystal就是个国内的小众品牌公司,都没和国际接轨,我何德何能要劳动这样的千金亲身上阵呐。”“那……?”“原身会玩,这位宋小姐比他更会玩罢了,”陆阖随手扎了一个小花环,给咯咯笑着的宁宁戴在头上,“她不是这几年常驻x城吗,找个消遣而已,毕竟这副身体的颜值还是挺能打的。”“不能吧……”000奇怪地说,“如果只是这样,她何必闹得那么人尽皆知?”陆阖说:“她又不在意这个,况且绯闻当然是要闹得大张旗鼓才好玩,唉,这种捕猎一般的乐趣你是不会懂的。”000:“……好的吧。” 第71章 000没告诉他他的表现就好像猫咪远远瞅见了逗猫棒,昨天晚上宿主都没回信息就睡过去了,看来是早就算好了今天对方得找上门。陆阖小声跟秘书示意让人进来,顺手捞起来外甥女:“宁宁先到休息室去自己玩儿一会儿好不好呀,舅舅有事情要谈呢~”他一跟小孩子说起话来,连音调都会忍不住升高,原本低柔性感的嗓子全变作了清亮的少年音,软软的甜甜的,一边正转身出去的秘书小姐愣了一下,眼睛亮亮的,忍不住抿嘴一笑。她们秘书室这些人还早就自诩能对小陆总的魅力免疫了,可这人也不知道是什么妖精变的,永远能迸发出层出不穷的惊喜来,也许就算他老了,不再像现在这么光彩夺目,也一定是个能逗人开心的魅力老爷爷吧。她拍拍自己有些红的脸,暗自告诫自己一定要淡定,玫瑰美则美矣,却是没有心的,若是一头热地撞上去,最后只能自己伤心罢了。秘书小姐抱着这样的心理打开门,正好跟门外高挑美丽的女人对了个正着,她被吓了一跳——刚才门没有关严,她没想到宋小姐会离门这么近,那一定也听到看到里面发生什么了。秘书连忙扬起一个职业化的笑容来,尽量不去对上宋小姐的眼睛——她从来没有在哪位女士眼中看到过这种熊熊燃烧着占有欲的眼神,强烈而霸道,跟对方从前展露出来的清雅知性的气质一点都不相符。“您请……”宋颜一步跨进门来,翻手将门拍上,这个动作以她的身份来说实在是过于没有礼貌,外面的秘书小姐险些被碰扁了鼻子。陆阖有些茫然地抬头,他还抱着宁宁,眉心微蹙,眼睛大大的还有些习惯性的湿润,看上去无辜的不行,却又好像在全身上下都贴满了诱人采撷的标签。“……”陆阖拗着他的造型,却没有马上说话,沉默了一会儿才对000道,“我怎么觉得有哪里好像不太对劲?”“嗯?”“不是……资料里有说宋颜个子这么高的吗?”原身有一米八三的身高,可面前这女人大步流星地走进他的办公室,竟然视线与他平齐,甚至因为鞋子的关系而稍高一点……秦子明那个将近一米九的大柱子也就算了,连一个女配都这么高,这个世界的角色都是吃什么长大的?怎么最后难道他堂堂陆局长要变成最矮的人了吗?000皱着眉头翻了翻资料:“宋颜出场不多,这里没有她外貌的详细介绍,不过从照片来看,这是她没错。”也不可能出差错呀,好歹宋家也是有头有脸的家族,宋颜在x城认识的人也不少,如果是个冒牌货,早该被人发现了才是。陆阖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眼看人都走到了面前,只得把心中的疑惑暂且放到一边。不知怎么的,他一想到是面前这个气场强大的女人发了那张兔耳自拍给自己,就会油然而生一种错位的荒谬感。可这荒谬只持续了一瞬,宋颜整个人的气质就是一变,仿佛由一只锐利嚣张的鹰变作了啾啾鸣叫的雀儿,笑眯眯地来拉他的手臂。“陆哥,忙什么呢最近,连我的消息都不回啦?”她说话的声音比一般女孩子低沉些,但依然很好听,简单的衣服显得整个人气质清新高雅,长直的黑发披散在肩头,像是江南水乡中走出的温柔女子。——忽略她看上去足有一米八五的身高的话。陆阖默默地退了半步,开始有些明白原身为什么一直坚定地不想跟这漂亮姑娘发生任何牵扯了。“舅舅。”宁宁坐在他的胳膊弯儿上,突然愣愣地开了口:“这是不是小舅妈呀~”再次没关紧的办公室门外,秘书小姐默默放下准备瞧门的手,为身周莫名其妙忽然降温的空气打了个哆嗦。她战战兢兢地对身边沉默不语的高大男人说:“秦总……宋小姐好像有点忙,您要找她的话,不然稍等一下?”作者有话要说:——————————#什么破门#第47章 第三朵白莲花(7)很少有的,陆阖开始感觉事情似乎超出了掌控。他现在怀里抱着一个小姑娘,面前站着一男一女两位大佬(还都比他高),三个人之间的气氛相当微妙……明明按理来说,宋颜才是那个游走在他们两人之间的女人,可他竟然隐隐感觉到自己成了漩涡的中心。莫名心虚是怎么回事……000凉凉地说:“也许是突然良心发现?”陆阖不理他,轻轻在宁宁的额头上亲了一下,然后果断把另外两人晾在当地,把小姑娘送进了旁边单独隔离的休息室。事情似乎有点复杂了,不适合小孩子观看——更何况虎视眈眈要抢他孩子的秦子明在这里戳着,可不能让宁宁跟这条大灰狼多接触。秦大少并不知道自己在人家的心里已经变成了反派大灰狼,他看了表面上笑眯眯,眼中却在他出现之后多了些懊恼的宋颜一眼,脸上神情有些莫测。这个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的,难道真是因为区区一个陆阖?陆阖回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另外两个人之间愈发微妙的气氛,他有些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两位……有事的话,不妨出去谈?”“不必不必,”宋颜抢先说道,“陆哥~我是来找你的,不过我不急~秦先生有事的话可以先说,然后我再说我的事情呀~”另外两个男人同时因为她自带波浪线的语气后背一寒。陆阖默默忍了忍,决定还是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他挑起一个轻佻的笑容,踱着步子转到办公桌后,掀着眼皮去看秦子明:“我何德何能,秦总可不会找我有事——他可讨厌我呢,是吧秦总?”秦子明沉沉地看了他一眼,并不搭话,而是转向宋颜直接问道:“你怎么会在这儿?”女人一双漂亮的眼睛稍稍眯了起来,面上却温婉地笑了笑,娇嗔道:“哎呀……这才多久不见,你就忘了,我管着x城分公司的嘛,不在这儿能在哪儿呢?”不待秦子明出声,她又话赶话地说:“倒是你,本家那边的麻烦都解决了吗,倒有闲心跑到这边来消遣?”秦子明脸色一冷,眼中闪过一丝不愉,陆阖翘着二郎腿坐在他的老板椅上,双手抱胸一副不愿参与的神情,其实正在竖着耳朵听他们谈话。“总感觉宋颜话里有话,”他一根手指轻轻敲打着椅子的把手,想象自己正在敲打不靠谱的系统的脑壳,“你们所谓的世界线也太简略了吧,这个宋颜明显有问题,秦子明那儿……他家出了什么事儿?”“……我不知道,”000羞愧地回答,“世界线基本是围绕着主角构建的,会视情况提取出一些原主相关信息,除此之外……”得。陆阖点点头,表示他已经非常了解他的系统设定:并无卵用。 第73章 宋颜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陆哥……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陆阖一愣,扬了扬眉轻轻一笑:“是吗?我以前哪样?”他这副面皮实在是俊俏,嘴唇像是花瓣儿,眼睛又大又水润,此时身上本来板板正正的西装被小姑娘刚刚糟蹋得有些乱,却神奇的起到了减龄的效果,让他看起来愈发像是个随性的大男孩,甚至想上手去揉一揉他毛绒绒的头发。实在是在欢场上得天独厚的相貌。宋颜就感觉心里猛然一跳,她浅浅地吸了一口气,有些狼狈地移开眼睛,笑得有点儿勉强:“反正我是没想过你带孩子的样子啦——对了,刚才那个香,是你调的吗?”她的问话甚至有些急切,陆阖不经意地看了旁边的秦子明一眼,发现这位大佬也同样来了精神。他心里微微一动,面上却不显,反而垂了垂眼睛,显得有些阴郁起来。“是我调的。”宋颜眼睛一亮:“有取名字吗?准备投放市场?”“不!”陆阖一口回绝了这个猜测,他顿了顿,才慢慢地说,“只是有空时调来玩的。”其实原本是打算当作礼物送给宋颜吊着她的,不过今天这状况急转直下,计划赶不上变化,陆阖心思电转,已经拟定了另一套方案。如果能借此把秦子明也一并拉入局中再好不过——他是没想到自己随手调制出来的香居然这么受欢迎,看来还是这个小世界的人眼界太低的缘故。其实也难怪,人类的进化日新月异,几十年就已经是一番崭新的天地,更别说以陆阖所来的原世界与这个小世界相比:他们都已经跨入了星际时代,不管是科学技术还是人文水平都已经进入了现在所无法想象的全新的阶段,论眼界,那确实是没法比的。陆局在自己的世界的时候虽然没有关注过这个行业内的事,但他涉猎广泛,本身又很在意每天给自己搭配不同的香型,或多或少都听说过一些,再加上有000精密控制化学反应进程,能惊艳到宋颜和秦子明也不奇怪。宋颜急切地说:“可是这款香真的很棒!我可以保证,只要包装上市,再好好运作,一定能成为今年的爆款!”陆阖奇怪地说:“可你不是做原料的吗?为什么突然对成品香这么感兴趣。”“……”宋颜一噎,像是才想起自己的人设,连忙温温柔柔地笑起来,“我这不是为你考虑的嘛~”秦子明也接过话:“他说的没错,陆阖,这款香不上市可惜了——我们以前都不知道,你竟然这么会调香。”明明陆婉以前不止一次地惋惜过,她弟弟不知怎么的,对调香一点兴趣都不感,浪费了他能辨出一万三千多种香型的好天赋。可是现在来看,陆阖竟是一直都没有放弃过学习调香?要知道,调香一道虽然看重天赋,可日常的学习和训练也是极为重要,根本不是短时间内能够速成的。就今天这个作品的放方面品质来说,绝非一两日能训练出的能力。陆阖的脸色更黑了:“我说不卖就不卖,怎么着,你们两个今天到底是来干嘛的?想强买强卖?”他不想再跟这两人云山雾罩地谈话,索性下了逐客令:“我再说一遍,秦先生,小安和宁宁在我这里过得很好,我劝你趁早死了那份儿心。至于宋小姐……可能我以前的态度让你有所误解,先道个歉。我今天在这里说清楚,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为了避嫌,我们今后最好还是少见面吧。”这话已经说得很不客气,所谓“喜欢的人”更是子虚乌有,但小陆总如今是下定决心要收心做他的全职奶爸,根本没有精力再跟宋颜这种心机比海深的大美女纠缠不清,把话说得敞亮一点,还能避免今后许多不必要的误会。他自认想得周全,却不见对面两人脸色都变了。“你……”宋颜脸上红一阵白一阵,“陆阖,你怎么敢这么跟我说话!”“有说的不妥当的地方,我道歉,”陆阖叹了口气,“宋小姐,我们认识也有一段时间了,但——就算是我自作多情吧,我们两个不合适,这样下去没有结果的。”都怪秦子明出来搅和,今天本该是两个戏精的巅峰对决,怎么最后就变成了在线劝分不劝合的大型婚姻观教育现场……陆阖抱着一颗佛系淡泊的心,一番话说得诚诚恳恳语重心长,不像浪子回头,倒像是三娘教子。000提醒他:“小心ooc哈。”于是陆大师现场眉梢一扬,从口袋里掏出另一个约莫30ml的小瓶子:“这是刚才那种香水……如果你实在喜欢,就送你一瓶吧。”该撩的人还是要撩的,但要如何撩得清纯不做作还适当的表露真心,那就需要一点技巧了。000震惊地说:“你什么时候装的这一瓶,怎么我都没看见?”“在你一门心思而非常没有必要地担心我ooc的时候。”陆阖不在意地将香水送了出去,“凡事都要做好两手准备,不然就只有被高手牵着鼻子走的份儿了。”而看现在的情况,显然就是陆阖这个做了两手准备的人占了上风,宋颜接过小瓶子,脸上的神色明显好了一点儿,秦子明在旁边看着,忽然开口说道:“这种味道其实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陆阖,你这款香,是为了陆婉调的吗?”从陆婉出事,处理完那些身后之事到今天,恰好是调制一款香水所需的大概时间——陆阖坚决不出售的态度,还有那味道里若有若无的独属于陆婉的独特气质,都不能不让人多想。他们姐弟俩的感情……似乎比自己想象得更深。这问话却使得刚才还算和气的年轻人猛然炸了起来:“关你什么事——小赵!”门外候着的秘书小姐连忙推门进来:“陆总?”“送客。”陆阖满面冰霜,连方才对宋颜装出来的绅士风度也不顾了,他握紧了拳头,声音像是从嗓子里逼出来的一样。“等等,陆……”“你喜欢的人是sh……?”陆阖绷着脸,直接上手将还想死皮赖脸留下来的两个人一把推出了办公室的门,接着砰的一声摔上,连最后一点面子都不想顾了。他怎么就招惹上这么两个神经病!……总裁办公室门外,秘书小姐勉勉强强挤出一点笑来,在两个明显心情不好的大魔王夹缝之中感觉自己都要被冻僵了。“秦总,宋总……请这边走。”没人理她。宋颜捏紧了手中一小瓶淡绿色的液体,扬起下巴望着秦子明,半点没有刚才在陆阖面前温柔可人的模样:“你到底会不会说话,不会说话下次能不能闭嘴!”秦子明心情却仿佛比她还要糟糕:“陆婉是我的朋友。”宋颜嗤笑一声:“秦子明,你不用在这儿跟我装什么假道学,咱俩谁还不知道谁吗,你现在抱着什么小心思,以为我看不出来?”“呵,”秦子明却也不甘示弱,“且不管我抱了什么心思,我可没有……”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对方清雅宜人的打扮,意味深长地说,“招摇撞骗。” 第75章 他一边说着打圆场的话,一边试图不动声色地将一张卡塞到老师办公桌的笔记本里——小陆总在社会上混惯了,自认为对人情世故很是通晓,他习惯了拿钱开路,此刻自然而然地便也想这么做。不想那老师脸色一变,竟然眼疾手快地把他按住了。“您这是做什么,陆先生,学校是教书育人的地方,我们作为老师,自然该对每个孩子负责,还请不要将社会上的风气带到校园里来!”……嗯?这么高风亮节的嘛?陆阖有些讪讪地收回手,其实心里倒也不以为然,可他面皮天生就薄,尴尬之下,竟然变得通红起来。那老师看他的样子,倒也没有多加教育,只揉揉眉心摇了摇头,开始跟他说小安平时的情况。不说不知道,陆阖这才知道,在他面前宛然一个小大人的男孩儿,竟然在学校还是属于被同学们排斥于小团体之外的小可怜。“其实大家也没有不喜欢龚靖安,”老师说,“只是他确实不怎么喜欢跟别人交流,还有班里面……有几个孩子,性格闹腾,家里人又惯着,我们平时也管不住,学生们之间起了冲突我们若是在现场还好,可是多半我们赶过去的时候冲突已经结束了,就不适合再参与进去。”老师这话说得很委婉,可稍加留心便不难听出:小安恐怕是遭到了“校园霸凌”事件。也许并没有“霸凌”那么严重,但被欺负了是肯定的了。陆阖心里一个怒火腾腾冲上来,险些没把自己呛着,可这火不好冲着老师发——这个学校里各种势力和关系网交杂,学生们身后个个有不小的背景,老师们也很难做。陆阖强忍着怒气,耐心听人家把话说完,再三保证今后一定多陪孩子,又说了一大堆好话,请老师再学校也多关注一下小安,这才从办公室被放出来。兄妹俩就在门外头等,大的牵着小的,也没玩儿,都一副做错了事的模样,宁宁还有些懵懵懂懂的,见他出来,噌地一下窜过来抱住他的大腿,水汪汪的大眼睛普灵普灵的。“舅舅,哥哥是不是做错事啦,你别生他的气好不好?”小安也看过来——都说外甥像舅,除了没有陆阖身上那股子风流劲儿,他完全就是小舅舅的缩小版,小小年纪就十分漂亮,是那种最能引发长辈们疼爱的长相。陆阖瞧着这俩孩子一阵怜爱,索性一边一个把俩小孩儿抱起来,宁宁惊呼一声,就搂着他脖子咯咯笑了起来——这小丫头比她哥好收买多了,这不过几天就已经跟陆阖亲近了不少,偶尔也敢在他面前没大没小,就像个小天使。小安一言不发的,僵硬的身体却也悄悄软了下来,还往陆阖肩膀上靠了靠。还挺沉……陆阖几乎是立刻就感到肩膀发酸,原主这副身体惟妙惟肖地诠释了什么叫肩不能挑手不能抗,全身上下都是薄薄的软肉,抱孩子都抱不动,十分没用。不过陆局仍是雄赳赳气昂昂,扛着孩子们往车库跑,豪气干云:“谁也没做错事,今天带你们去吃好吃的!小安,待会儿回去舅舅教你两手哈,下次再碰到这种事,给我把他们打得满地找牙,听见没有!”小孩儿眼睛一亮,薄薄的嘴唇抿了抿,翘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第50章 第三朵白莲花(10)陆阖找了家烤肉店,专门给宁宁点了一些小孩子容易消化的食物,带着两个孩子吃得满嘴流油。原主从前为了保持身材其实是不怎么吃晚饭的,他的晚间摄入更多是酒,偶尔公司业务忙的时候变成咖啡,有空了还会去健身房转几圈——但也仅止于此了,小陆总身上连装饰性的肌肉都没练出来,一身的白嫩嫩软绵绵,好在天生不容易发胖,因此也没什么赘肉。没办法,懒还是天生不容易长肌肉的体质,保持身材全靠饿,这种人你也不能指望他变成个健美先生。但陆阖完全不在意这个,不说他拥有着“如何最大程度锻炼身体各部分肌肉”的海量记忆,但是随身携带的000就足够他胡乱挥霍不必担心了——系统出品的各种美颜美体功能在平时看着鸡肋,可不就是要在这种时候发光发热的吗~这家店店面不大,但装修得十分有特色,布置成了星际战舰一般的场景,宁宁胡乱吃了两口就被旁边漂亮的炫彩装饰夺去了注意力,陆阖也随她去,只注意着小家伙别一不小心摔出去,自己就懒洋洋地靠在又大又软的坐椅里,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炉子上的烤肉。他烤肉的技术很不错——这场景让他非常放松,过去的记忆里有不少这样的时候,他们在刚经历过鏖战的星际废墟间席地而坐,面前点一架篝火,边谈笑边翻烤手中的食材。感谢发达的科技,不管在多么恶劣的环境,他们也能把那一把火点起来——当然,火焰有没有烧烤的能力另说。而他们烧烤的食材取决于刚刚经历过什么,如果是一伙富得流油的星盗,那烤架上架着的便会是精心腌制过的各种高级肉排,而如果刚刚是清剿完一波虫族……那对不起了,能供食用的通常就只有草草处理过的虫肉。不过虫族往往体型硕大、甲壳下的肉质极为鲜嫩,除了开壳处理的时候恶心了一点之外也没什么不好的。矜贵的陆局长从来不会去担任分尸这样没有美感的工作,他负责烤——在一群分不清漏勺和笊篱的大老爷们儿中间这活儿从未有人敢与他争锋,而大厨自然是不用兼职小工的,陆大爷只负责接过一块块白嫩的肉,再把它们烤成能香掉队员们舌头的样子,之后就端着属于自己的一份慢慢享用,连把剩下的装盘都不用管。他的队员们在这种时候总是显得比与敌人战斗时还要如狼似虎,用展青云的话说,他们杀虫族的时候如果有吃虫族的时候一半卖力,帝国与虫族的战线至少能往前推进三分之一。队员们对此嗤之以鼻:“副局您平时把这种珍馐当家常菜吃,怎么能理解我们这种日常搓食堂的可怜人!”展青云不为所动,踢了跳得最欢的那个人的屁股并理所当然地把收拾残局的任务推到了他身上。就是这么高压且独|裁。而现在这个烧烤店,除了虫族尸体做得有点不逼真,环境过于干净以及烤的只是普通的动物肉外,可以说是很还原了。陆阖垂了垂眼睛,夹出来几片考得焦脆油亮的肉,放进对面小安的碟子里:“快吃,男孩子就是要多吃点儿懂吗,看你那小胳膊小腿儿的,能打得过谁呀?”小安无奈地看了他比自己好不了多少的白斩鸡身材一眼,却没多说什么,默默地吃肉,还把一小盘菌菇往中间的方向推了推。陆阖眉开眼笑:“想吃蘑菇呀?”他现在就怕俩孩子不敢跟自己提要求,此时接到烧烤任务就像中奖了一样高兴——若是让从前安全局特工们,看到自己求爷爷告奶奶才偶尔肯矜持地出一下手的老大这般模样,肯定是要怀疑人生的。不过,幼崽就是有特权的嘛。陆阖打了个哈欠,开始把香菇片铺在刷了一层油的烧烤纸上,食物温暖的香气一个劲儿往他鼻子里钻,让人昏昏欲睡。他这两天睡眠实在有点不足——人的精力总是有限的,从前的原主顾不着家,甚至连陆婉对两个孩子也没有时时陪伴,自然是有原因的。他公司正是起步阶段,不知道有多忙,每天要处理的事情堆积成山一样,更别说还有各种饭局和应酬……他要早点回去陪孩子,自然就只能白天加紧赶工,就这样还是不得不推了两个不是特别重要的局的结果,现在想到晚上回去还要继续处理因为赶来接小安而没能处理的工作,陆阖就有点头疼起来。唉,要是老展也在该有多好呀。不对……老展是在呢,只是那缺心眼儿现在可不认识他,虎视眈眈地正打算阴他一把并抢夺孩子们的抚养权,个白眼儿狼,等这些任务全部完成了,回去一定要好好敲他一大笔!就罚他一辈子给老子做牛做马好了,陆阖一手动着烧烤夹,一手撑着下巴,白嫩的指尖轻点在自己眼角的一颗小痣上,思绪飘得满天都是。不对……那是不是太便宜那家伙了?本来他也就该为帝国安全局奉献终身的,那作为安全局长,好像跟为他自己奉献终身也没什么两样?也不对,按照星际人的寿命算,他们俩都还只是正当青年的年纪,往后的岁月还有很长,万一谁再次升迁了呢?万一再出现生死危机,而甚至连这种做任务救人的机会都不再有呢?万一……万一展青云厌倦了危险和孤独,挑选一位名门闺秀作为妻子,组建一个温暖的相敬如宾的家庭,生下可爱的孩子,再也不属于他一个人了呢?一定会的吧?展青云总是会在不经意中流露出对家庭的渴望,他从未经历过,因此对那种像是划火柴一般的暖色光芒更心向往之,他渴望亲情,一定也会渴望一个拥有自己血脉的孩子。 第77章 总之,对于经验丰富的陆局长来说,训练一个小崽子让他在同龄人中不至于受欺负,简直是信手拈来的事,不过今天才是第一天,教太多的话他也怕小安贪多嚼不烂,简单地提了一些要点,又手把手地教了孩子一些实用的动作小技巧,就打发他回去自己练习了。这时墙上的挂钟已经走过了九点,陆阖亲眼监督着小安回了房间,又去看了看已经睡得像小猪一样的宁宁,才去冲了个澡,唉声叹气地回到书桌前坐下。“你就不能帮帮我嘛,”他看了几份文件,就忍不住噗通一下趴在桌子上,满脸的生无可恋,“我给你们当劳工卖人设还不够,怎么这种东西还要我亲自处理的?我又没有学过金融!”000抱歉地说“不好意思啊宿主……我一时给忘了,我已经上报总部申请安装辅助插件了!过两天一定能批下来!”“过多久?”“……两天?”“你们什么时候对于ooc惩罚系统的处理流程也能这么慢就好了。”“……”“唉——”陆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向后靠在椅背上,他从来不是愿意勉强自己的人,尤其是……“我到底在这儿上赶着干嘛呢,反正这公司估计再怎么扑腾也开不了几天了。”“?”000悚然一惊,他到现在还是没法儿完全适应宿主是不是突然冒出的惊人之语“怎……什么?”陆阖笑了一下“不共患难怎么能见真情呢……这个坏人总得有人来当,秦子明再合适不过了。”“?”000飞快运转着自己的脑子,奈何实在是想不到这又是哪一出,最后只能勉强接上,“你是说,秦子明还想跟你抢他俩的抚养权?”“b~”“不是……不能吧?”000奇怪地说,“你上次在他和那宋家大小姐面前不是演了一出戏吗,他现在也该知道你和陆婉情谊深厚了,而且对两个孩子也还算尽心,他说到底——不就是个外人吗,手能伸到那么长?”陆阖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个人的行为动机可能有许多种,并不一定是最初的那一个——他现在对我的数据怎么样?”“……好感度50,误解值80。”陆阖摊了摊手“秦子明这个人很多疑,而且是个狡诈精明的商人,上次那事儿最多让他稍稍对我印象有所改观,离‘扭转’还差得远,而在这种误解值之下,50的好感度是怎么来的就很可疑了。”000不敢吱声。“不外乎是被我表现出的某些东西所吸引,外貌性格才华之类——这无关紧要,”陆阖对他惯用的色|诱手段毫不避讳,“这种情况下,占有欲和征服欲的比例要远远大于正常的欣赏,他又是那种惯于克制而厌恶失控的人,我成为了他理智系统中不可忽视的一个意外,那么哪怕没有小安他们的事,姓秦的也不会让我好过的,更不用说有他们作为现成的理由了。”“……”000默默地想你怎么总是对变态的心理活动这么清楚?行吧,能完成任务就好。逐渐被腐化的系统想了一会人就果断放弃了他的今日天问,把视线转向了调出面板之后看到的另一个人物——这个名叫宋彦的攻略对象虽然现在还没有出现,但以他宿主的扒皮本质,是绝对不会放过这么一大坨经验值的“那宋彦,你打算怎么办?”陆阖理所当然地说“当然是继续吊着他,让他发挥余热的同时榨干他的利用价值啊。”000“……”等等?“继续?”系统瞪大了眼睛,“你、你见过他了?”他满心的震惊,陆阖却比他还要震惊“宝贝,你不要告诉我,你现在还没有猜出来他是谁?”?陆阖发出一连串欢快的笑声,他一手撑着下巴瘫在办公桌上,上挑的桃花眼里波光流转,从逗弄系统这一日常行为中照例收获了无数的快乐“那个所谓的宋家大小姐,可不是什么善茬儿,虽然不知道他是用什么办法把喉结那些掩饰掉了,还让所有人都相信他是女的,但这个人是他没错了。”?!?“其实那天我就有怀疑了,”陆阖轻描淡写道,“所以后来我有故意试探他,‘宋彦’对我的数据值波动一直在随着我对‘宋颜’的所作所为上下波动,从未超出我的预计,所以要么他们是能够随时共享感官和情绪的超感者,要么他们就是一个人。”000有点自闭,他已经快要不想跟仿佛从头到尾拿了剧本的宿主玩耍了。“只是他给我的感觉多少有点奇怪……”陆阖戏谑的神情却渐渐严肃起来,他缓缓摩挲着实木桌面上的纹路,秀丽的眉轻轻皱起来,“他的占有欲几乎要写在脸脸上,跟从前与原身相处时所表现出来的完全不一样。好感度高的吓人,误解值却低到完全不像一个攻略对象……要不是先看到了秦子明,我都要怀疑他才是老展在这个世界的碎片了。”“呃……”涉及到小世界运行规律,000连忙说道,“应该是秦子明的,灵魂碎片一般都不会对你有太低的原始误解值,他们有时候甚至会是比主角更重要的攻略对象,宋、宋彦这个情况,不太符合。”“嗯……”陆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也不知道相信了没有,半晌却忽然噗地笑出了声,“其实我是在想,如果老展性格中还有一面这么渴望穿女装,哈哈哈哈哈哈——”000“……”行。他深吸了两口气,不断地告诉自己天才就是得惯着,勉强才心平气和下来重新问陆阖“所以,秦子明现在打算搞死你,宋彦也同时可能打算搞你,你到底准备怎么办?”陆阖打了个响指“当然是什么都不做,静观其变。”“?”“他们两个背后的势力那么庞大,真要认真起来,我哪儿有反抗之力。”“那……就不能,那什么,激化他俩的矛盾让他们内斗互相制约吗?你不是最擅长这个了吗?”“讨厌啦,”陆阖在识海中给系统抛了个含嗔带怨的眼神,“我哪里有——他们两个在关于我的问题上可是相当一致对外的,成功之后分享战果到还有可能斗个你死我活,不过现阶段想要把我搞下马的心还是一样的……劳两位大佬这么惦记,还真是令人惶恐。”我怎么瞅着你这么兴奋呢。陆阖信手翻开那些被他堆积在桌子上偷懒不想批的文件“你看,其实现在就已经出现端倪了——秦氏在有意无意地挤占我们的市场,宋家的原材料那边也出了点儿小问题,看上去都不算惹眼,可是积少成多,一旦他们真正开始动作,crystal就会像雪崩一样,顷刻之间崩塌个干净。”“然后你就会傲骨铮铮宁死不屈让他们看到你闪耀的灵魂?”“才不呢,”陆阖一脸的“你是不是傻”,把笔一扔,双手抱着后脑勺开心地躺了下去,“为了不ooc,我当然是会哭着求饶的呀~”第52章 第三朵白莲花(12)如同陆阖预料到的那样,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小陆总和他的crystal都过得不大如意。 第79章 陆阖拍了拍他的肩膀,端坐在属于自己的座位上,垂眸间露出了志在必得的一笑。管他老展的碎片到底是在谁身上,总之两个都是攻略人物,一个都不放过地撩到手,总是没错的。第53章 第三朵白莲花(13)陆阖提前黑了秦子明助理的电脑,得知对方今天在这御檀山庄也有一场局,他才刚准备利用这个机会制定一份计划,再把秦大少爷的好感值往上提一提,可没想到临到头,变数又自个儿凑到了他面前。宋家“大小姐”一身超飒的职业西装,长发在脑后扎成一个高高的马尾,似笑非笑地跟在组局人身后最后一个走进了包厢。陆阖:“……他今天不是应该不在x城吗?”000也感到很茫然:“确实……世界线里也提到过这段时间没有这个人出现呐,世、世界线是不可能出错的!”陆阖“啧”了一声:“得了吧,你们要是能靠谱,他宋彦都能是条铁血硬汉。”“……”000委屈地闭了嘴,重新切入世界线想查个清楚。陆阖缓缓站起身,挂起营业性的微笑,跟着其他人一起迎上去:“别费劲儿了,你还没发现吗?我们经历的世界在渐渐不受控制,我带来的改变越多,所引起的蝴蝶效应也就越来越大,今后出现什么事情都不奇怪,若是总按着世界线行事,哪天被人卖了都不知道。”000有点着急:“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原先的计划肯定是不能用了。”陆阖原本的计划说来也简单,小陆总是出了名的爱玩儿,酒局上应酬起来也从不惜力——正巧现在秦子明那个弯成蚊香的家伙似乎开始对他有了一点那方面的兴趣,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酒后乱|性什么的,从来都是拉进剧情最有力的助攻。可是现在……宋彦在这里戳着,陆阖还真是不敢轻举妄动,毕竟这家伙明显也正对他的屁|股虎视眈眈,若是先在他面前把自己灌醉了,恐怕都没那个机会上隔壁去找秦子明。咳……他现在确定秦子明是老展,可姓宋的这里还没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个……他跟老展在一起搭档了那么多年了,为了任务像上一个世界那样牺牲一下个人也不是不行,他们从前也不是没干过这种事,可要是和一个身份不明的陌生人……陆阖心里毕竟还是有点膈应。特工也是有人权的嘛,这种蜜罐任务的搭档总不能常换对不对。“没事,改计划就是了,我有章程。”陆阖心里过电一样在瞬间闪过这么多念头,面上却半分都没有显现出来,他端着端庄的笑容,先是跟几位德高望重的老总们握了手,说了几句奉承话,最后一抬头,就看到了宋彦那双戏谑的狐狸眼。陆局被这眼神儿看得有点牙疼,暗搓搓地想你再这么得意,看我要是这么当中戳穿你异装癖的身份你该怎么办。哼,想想还有点爽。“小陆啊,这位就不用介绍了吧?”组局的孙总是个长得颇为慈祥的五十多岁的中年人,面皮白净,淡眉细目,混身透着一种不太像商场中人的书卷气,可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这个笑面虎一旦发动了攻势,手段能有多狠辣无情。他是前辈,更算是陆阖的贵人,陆阖当下也不敢怠慢,连忙笑着点头:“是……说来也是荣幸,之前与宋小姐曾经有过几面之缘,不过今天您是主人,让我们正式认识一下,还是非常感谢您的。”孙达笑了笑:“年轻人也太谦虚了,这段时间,你们两个的消息可是不少啊——年轻就是有活力,我们这些老头子就羡慕不来喽。”“哪儿呢,”这可不能承认,陆阖一脸坦然地向宋彦伸出手,“也不知道是哪里传出来的风言风语,我是不打紧,可冒犯了宋小姐,我现在这儿给您道个歉。”宋彦今天穿了那天他送的香水,味道不浓,清雅的玫瑰味儿混合着醋栗叶的青涩气息,飘飘洒洒地洋溢在他身周,独特而优雅。宋彦已经不像是第一次听到他说类似的话的时候那样愤怒,也或许是今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好发作,身材高挑的“女人”也露出一个知性的微笑来,回握住陆阖的手:“小陆总客气了,像您这样的青年才俊,我一向很欣赏,不会轻易生气的。”“……”陆阖勉强牵了牵嘴角,想要收回手,却被对方强硬的力道卡了一下,他不自在地看回去,宋彦向他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轻笑,又倏然松了手。在场的大多都是老狐狸成精,不难看出来他们两个之间微妙的气氛,不过陆阖先前风流的名声在外,多数人只以为他是死性不改得罪了这位大小姐,当下看着他的目光都有些不对了起来。毕竟宋家势大,若是陆阖与宋彦站在了对立面上,这帮人选择站哪边的队,那简直是不用考虑的事。陆阖暗暗叹了口气——宋彦这一上来,就用这种方式阴了他一把,给出一个下马威,偏偏因为身份问题,他还没法儿给予回击,这个哑巴亏是吃定了。怎么办,这股子阴人的聪明劲儿,他怎么越看越像他们家老展?大家心里各自怀着小心思,面上却一片和谐,谈笑风生地各自落了座——非常明显的,孙先生和宋彦身边围拢了最多的人,而刚才还和陆阖称兄道弟的几位老总,却有意无意地拉开了与他之间的距离。也实在是明显到令人发指了。不过陆阖却不在意这个,换句话说,这其实也正是他想要的效果,总之在明面上,他肯定是拼不过有宋家在背后撑腰的宋彦,不过陆局最擅长的就是绝地反击,且让他先得意一会儿,之后他们还有的斗法。陆阖定下了心思,开始释放出符合性格的花孔雀形态,他长得好看,又会说话,再加上不论他和宋彦之间到底是怎么一档子事儿,到底也还没在明面上撕破脸,因此大家看着宋大小姐没什么坏脸色,也很愿意给他几分面子。气氛很快热络了起来。大伙来这地方就不是为了吃饭的,酒桌上推杯换盏、谈笑风生,拓展稳固交际网才是正事,尤其是在正餐之后的余兴节目——御檀山庄在这方面很有名,各种娱乐设施一应俱全,人员素质也高,能把一群口味挑剔的有钱人伺候得周周道道,一些个初次跟父亲来这里应酬的公子哥儿,多半最感兴趣的都是这些“节目”。不过今天多少有点不方便,本来大家一群大老爷们儿,谁还不知道谁的德行,私下里怎么浪都没有关系,偏偏今天宋彦来了,他们还以为这位是姑娘,人家地位又高,好像有点不太好意思带着女孩子同流合污。不过宋彦却很“上道”,他身后的家族虽厉害,可毕竟人还年轻,在x城也是初来乍到不久,自知其实没什么资格摆架子,见大家顾及着他多少有些放不开,圈子里都心知肚明的“娱乐游戏”也迟迟没有出现,便主动给一帮大老爷们儿叫了人。面容姣好穿着古意的男孩儿女孩儿们很快鱼贯而入,零零散散地各自在客人们身边坐下,不少人脸上眼见着就乐了起来,席间气氛顿时更热络了几分。气氛一热,自然少不了酒,今天大伙没什么太重要的事情谈,都比较放松,于是很轻易地就在这样的氛围中喝多了。陆阖还撑着一分清醒,他喝了不少,但好在原身的酒量也十分能打,所以虽然酒气上来了多少有点面红耳赤,思路倒还清晰。他和别人不一样,今天事带着任务来的——那个能让crystal更上一层楼的单子已经谈了很久,对方却总是磨磨蹭蹭的不肯签约,还一次又一次地提出更多的要求来,若不是实在对这一单势在必得,被磨出火来的陆阖连打人的心都有了。无奈现在形势比人强,他还得对那个油腻的中年男人摆出一副笑脸,把酒当水喝,好话都说尽了,对方才总算有了点松口的意思。“王总——”陆阖说得口干舌燥,就这旁边服务他的漂亮服务员的手喝了一口茶醒醒神,就又把那一张俏脸含羞带怨的小姑娘挥到一边去,凑近那位老总,“您看,我们的诚意已经很足了,这利再让那岂不是让我们亏钱?您在这行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也是了解行情的,我敢说,x城的地界儿内,不会有人能开出更好的条件了。”王威笑眯眯的样子,他是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长得不算难看,稍微有点啤酒肚和光亮的脑门,眼睛不大,总闪着精明的光。但毕竟算是年轻,若是放出去,倒多少还算是这一波老总里拿的上台面的。他身边坐了个柔柔弱弱的美少年,长相水灵灵的,十分乖巧,陆阖扫了他一眼,马上把目光移开去。王威的酒量没他好,灌了几杯下肚,此时瘫在沙发上很懒得动弹:“也……不是不行,小陆总,口才……很好啊,真是后生可畏。”陆阖一喜,连道:“哪里哪里,还要仰仗您这些前辈的——王总您看,我带了合同,咱们这就签了?”“哎,”男人动了动,抬手接他递过来的合同纸,指尖快要触及纸页的时候却忽然一转弯,直直地抓上了陆阖的手,“小陆总……真是、真是年轻啊,这皮肤状态,啧啧……”陆阖:“……” 第81章 “那你倒是告诉我,她是谁呀?”宋彦露出一个有点神经质的笑,“我去杀了她,那你就没有喜欢的人了。”陆阖:“……?!”这时候,洗手间的门再一次被打开了,走进来的秦子明挑了挑眉,似乎对里面的情景并不感到多奇怪。“抱歉,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他一边说一边却反手关上了门,还顺便落了锁。陆阖:“……这个小世界的人是都要跟洗手间过不去是不是?”秦子明眼看着一副势在必得姿态的宋彦和被压在墙上的陆阖,面上毫无波动,心中忽然间翻涌而起的怒火却连自己都感到心惊。是……他早就听说过这个陆阖不是什么好东西,仗着一张好面孔负心薄幸,跟谁都能传出绯闻来——果然,他这才多长时间没有看着他,这家伙就又耐不住寂寞,要勾搭上宋彦?啧,就像一只耀武扬威的小狐狸去撩逗暂时小憩的雄狮,他知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多么危险的猎手!真想……把这个不知死活的小东西锁住,藏起来,再也不让其他人窥见,也让他再也没有机会在外面勾三搭四,朝秦暮楚!丝毫不觉得自己的思维有什么奇怪的秦大少一步步走进了墙边的两个人,宋彦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陆阖这时候却好死不死地上来了酒气,原本白皙的面孔都变成了粉红色,大大的眼睛里像是积了一汪水,四肢也愈是绵软无力。他惊恐地看着面前两个气场高涨得吓人的大佬,几乎想把自己缩成墙上的壁花。“我现在看起来是不是像一只狼群中惊恐的小兔子?”陆阖玩味地笑起来,看着人物面板上两个攻略对象疯狂波动的进度值心满意足。000一时竟不知道是否认还是承认这句问话更违背自己作为系统的良心。陆阖打了个哈欠,看着两位大佬寸步不让地用眼神和明嘲暗讽交锋了几局,才又进入了自己的角色。自从秦子明进来之后,宋彦就松开了他,显然是想先解决了另一个猎手再去好好享受自己的猎物,反正他也不敢跑。小陆总……他还确实不敢跑。青年弱小无助又可怜地缩在角落里,混身燥热,眼尾发红,可怜兮兮又惹人怜爱得紧,偏偏一双眼睛里却半分不落下风,明显正压着火气,透亮得惊人。像是只暂且还羽翼未丰的奶豹,小心翼翼地收敛着自己的爪牙,只等长出强壮的肌肉和锋利的牙,再对此刻压制自己的这些上位者一击必杀。可他到底经验尚浅,殊不知自己在伪装的乖顺下自以为藏得很好的烈性早被人一眼看穿,但对于宋彦和秦子明这种人来说,没有比这更能刺激他们肾上腺素疯狂分泌的事情了。陆阖正准备说话,手机铃声却突兀地在剑拔弩张的洗手间里响了起来,三个戏精突然都是一顿,方才快要凝滞起来的气氛突然就散了。哎呀,真可惜。唯恐天下不乱的某位先生在心里耸了耸肩,接起了电话,听了一会儿那边的声音,脸色却突然变了。秦子明挑起一边眉毛:“怎么,小陆总有事?”陆阖咬咬牙,一把拨开他们两个:“二位有什么事情就自己解决吧,不用拉上我,秦总——”他转向秦子明,一脸的认真,“我知道您喜欢宋小姐,但您大可不必把我当成对手,外面两个没有任何关系,上次在公司,我想我说得已经很明白了。”宋彦:“……”秦子明:“……?”等等,合着我们斗了这么半天,你拿到了剧本是不是跟我们有点不太一样?陆阖心里快要笑翻了天,面上却还维持着一副认真的模样:“住您二位百年好合哈……我有急事,就先不奉陪了!”他一边说,一边灵活地闪过了两个大高个儿的包围圈——只要陆局真的想做什么的时候,这个小世界里还没有人能拦得住他,宋彦和秦子明只觉得面前人影一闪,原本还是三个人的洗手间里瞬间就只剩下了面面相觑的他们两个。两人相视一眼,对对方横眉立目,又同时想起了陆阖刚才的话,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跟他……在一起?噫!他们同时堪称惊恐地后退了一步,争先恐后地离开了这个可怕的地方。……再说另一边的陆阖,他再次被班主任的一个电话call到了小安的学校。咳,没错,小伙子又打架了。不过这次相比上次的明显偏向他们这边,班主任的态度却大大不同了——这个慈眉善目的中年女人简直要横眉立目起来。陆阖赶到办公室的时候,就看见小安和另一个鼻青脸肿的小胖子一起站在里面,对方的家长已经到了,女人身材高挑、打扮入时,长得很漂亮,嗓门儿却尖得很。“你看看,把我家孩子都打成什么样了?这么小的孩子就这么狠毒,下手没轻没重的,将来……”“行了!”陆阖进门时正听见这句话,他也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儿,皱着眉头就打断了那女人的话——小安的品性他还是了解的,如果真是他把人打成这样,肯定是对方做了什么非常过分的事。满心护犊子心态的陆阖从一开始就抱定了这样的认识,并且还有一点沾沾自喜——看来最近对小外甥的特训进行得很有效果,看我调|教出的孩子,多会打人!小安看见他,眼睛一亮,随即却又有些惴惴地黯淡下去,不安地揪着自己的衣角,低低叫了一声“舅舅”。陆阖摸了摸他的头,转向班主任:“老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怎么回事?”老师不及说话,那个女人又大声吵嚷了起来,“你家孩子欺负人!你看不出来吗!不过是小孩子之间的口角,至于把人打成这样吗!”陆阖不理她,只是看向老师。却见老师黑着脸点了点头:“陆先生,这次确实是龚靖安有点过分,我不知道他们到底起了什么冲突,可他一直按着这位同学打,我赶到的时候叫他停手也不听话,最后还是隔壁班的男老师帮忙把他们拉开的。”“呦呵,”陆阖忍不住吹了声口哨,捏捏小安的肩膀,“体能不错啊。”老师:“……”对方家长:“……你这个人怎么这样!果然是上梁不正……”“得得得,”陆阖懒洋洋一挥手,“您别乱给我扣帽子,”他蹲下来,按住小安的肩膀,认真地看进他的眼睛,“舅舅相信你不是无理取闹欺负同学的孩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告诉我,为什么要打他?” 第83章 “……”王威当下就想跳起来,可身上骤然传来一阵疼痛,又把他按在了椅子上,他呲牙咧嘴地怒视着陆阖:“你……你……!“我怎么着?”陆阖歪头看着他,原本水波潋滟的桃花眼里锋锐的光芒一闪而过,“你还不服气?”“……”他的气势是多少尸山血海里堆出来的,根本不是普通人所能承受,那个外厉内荏的怂蛋连一个退役特种兵的瞪视都抗不过,就更不要说直面陆局几乎能直接杀人的眼神了。陆阖轻蔑地瞪了他一眼,站起身冲队长点了点头:“既然我们双方都没有异议,就不浪费您的时间了,孩子我先带回去了,关于这次大家事件,我会严肃地教育他的。”保安队长:“……那好吧。”我信了你的邪。一旁的王威还想说话,陆阖却已经牵着小安转了身,一直到走到门边上,身后才响起中年人压抑着愤怒的阴冷的声音:“陆阖,日后我们两家公司还要合作,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这事儿就这么算了。”陆阖顿了一下,转身假笑:“那您就高风亮节一下,就这么算了好了——王总,今天在御檀山庄的事我都不计较了,您也不能这么小气不是?”王威咬咬牙:“我们可是甲方!”陆阖耸耸肩,抬起那只拿烟的手摆了摆,显然非常无所谓:“错了,您公司是甲方,直接负责人是上头的大老板,可不是您。”他想了想,补充了一句:“倒是有句话说对了,今后低头不见抬头见,我这人脾气暴躁,遇道不顺心的事儿就容易发飙,您还请多担待。”“陆——阖——!”“哎,在呢,先走了。”陆阖嘲讽地扫了办公室里那一家三口一眼,牵着外甥的手扬长而去。“上面的判决下来了,你这次算是没有ooc的。”000的声音适时响起,“不过也很接近了,正好踩在那条线上,厉害。”“我自然是计算过的,”陆阖不在意地说,“你们的判定标准倒是比我一开始以为的要稍松点儿。”000笑了笑:“上面也在不断做出改进的嘛,前段时间有不少宿主反应审查规格过严,实在影响他们正常执行任务,所以前两天刚刚经过一次调整,正好就被你遇上了。”陆阖点点头说:“怎么样,这次我家崽的好感度是不是涨了特别多!”系统说:“呃。”“?”陆阖忽然感觉到一阵不妙,“怎么了?又出什么事儿了?”“咳……”000不好意思地告诉他,“总体来算不能说太成功:好感度确实是涨了一大截,现在已经有40了,但是误解值……误解值反而又上升了,目前是65。”陆阖:“……?”“是这样的,”000还是第一次在与宿主的对话中担任讲解的角色,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感到莫名心虚,“小安现在是很喜欢你啦,但是他之前对你的误解值构成其实非常复杂,现在认为你不在意他们兄妹的误解值降到了最低,可是认为你并不适合当一个监护人的误解值……不减反升。”陆阖猛地站住了脚步。他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对这两兄妹,他自问已经做到了最好,他执行过那么多任务——从前在特工生涯中的,还有在系统的各个小世界里的,他还从来没有对任何一个任务对象如此上心过,连面对着一个只要对他产生怀疑,就会随时掏枪打爆他的头的变态时都没有。他甚至都愿意为了他们去看一堆枯燥乏味的育儿书籍!要知道,过去除了展副局,就算是军校最严厉的教导主任都做不到让小陆先生主动看书!结果到头来,小东西觉得他不适合当他们的监护人?陆局委屈,他觉得自己需要好好说道说道。眼看着就要到停车场,身边的人却突然停了下来,小安也跟着他停下,有些疑惑地抬头,往旁边看去。陆阖站立的方向逆着光,黄昏金色的光芒在他身上照射出一圈暖融融的光晕,都辨不清面目,但眼睛仍是异常的亮。但他终于什么都没说,抿起的嘴角拉了拉,带着小孩儿继续往前走去。小安愣了一下,努力跟上监护人的脚步,爬上了那辆绿得张扬的车。之后的气氛莫名有些沉默,陆阖一边开着车,一边目视着前方没有说话,车厢里荡漾着轻柔的音乐声,除此之外便是寂静,小安回头看了他好几次,都没能鼓起勇气来说话。最后反倒是陆阖有点不好意思了。唉,他跟一孩子置什么气,小安这孩子性格就是这样,中规中矩的好像个小老头,他本来就对自己的行为方式颇有微词,遇到今天这种事,感觉他不够成熟、处理得不够妥帖,也是正常的。不过至少人孩子对自己也没什么不满嘛……不止翻倍的好感度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陆阖想到这儿,自己给自己勉强算是捋顺了毛,也没刚那么委屈了,他余光中看到小安坐立不安的模样,难得良心发现居然还有点愧疚起来。“安呐,”前面路口的红灯亮了,陆阖踩了刹车,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敲,斟酌着开了口,“今天我是不是做得不对?”小安愣了一下,赶紧说:“没、没啊?”“那舅舅帅不帅?”“特别帅!”小男孩儿真心实意地赞美道,“就像电影里演的一样——”他明显兴奋起来,小男孩的注意力就是这儿容易转移,话音不落就已经开始各种比划着想要重现刚刚陆阖飒气的动作,“我什么时候也能这么厉害呀……”陆阖于是心满意足地拍拍他的脑袋瓜:“嗯……先要努力吃青菜,然后努力长高,等你也长得舅舅这么高的时候,就可以想打谁打谁啦~”旁听的000:“……”是我不太懂人类该有的教育方式还是宿主的思想真的有问题?小安咧嘴笑了起来,他用力地点了点头,认真说道:“那到时候,我也能保护宁宁,保护你了。”“……”陆阖不可抑制地愣了一下,前面的绿灯亮了,他却没能第一时间发动车子,直到后面的车响起了喇叭,他才像忽然惊醒一样,手忙脚乱地打火起步,整辆车都像喝醉酒一样踉跄了一下。小安这一次没有察觉到他的异常,他高高兴兴地转过头去看另一边车窗外的风景,在说出那样一句话之后悄悄的红了耳朵。对于这个小舅舅,抛却一开始的偏见和敌意,他越来越发现,对方嚣张跋扈的外表下,其实藏着一个那么温柔的人。但这种温柔中同样透露出一种独属于强大的成年人的孤独和脆弱,小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看出来的——总之他就是能够看出来,相比起对监护人的依赖和敬仰,有时候他会觉得,自己对舅舅更多拥有的感情是一种保护欲。他一开始也惊讶于自己内心深处竟然觉得这样一个人需要保护,但他就是这么觉得,这种感觉在今日目睹那场斗殴之后尤甚,他没有看到陆阖把那个讨厌的大叔揍得有多惨,而只是注意到他的拳头也因为击打而擦破了关节,甚至轻微地肿了起来。 第85章 陆阖率先支持不住,很没有意气地想把烂摊子丢给尚且年幼的外甥:“哎呀——该准备晚饭啦,小安你先陪宁宁玩儿哈,我去给你们做好吃的。”小伙子半张了口,欲反驳却无言以对,他妹妹丝毫没看出来两位男士之间的暗流涌动,好呀好呀地听话地转向哥哥,又抓起了另一间蓬蓬又亮闪闪的纱裙,还没忘记撒娇,说:“舅舅我要吃饺子呀!”“好嘞好嘞,饺子!”陆阖干脆地答应下来,这时候只要能让他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粉红色世界他可以做出一桌满汉全席,更何况只是饺子——早上的时候正好有人送了他点儿空运来的新鲜鲅鱼,再切点儿韭菜和香菇,给他们做鲅鱼饺子。陆阖哼着歌儿,手法利落地给鲅鱼去皮,用刀背把嫩滑的鱼肉剁成茸,又加了些姜末和肥肉末进去,接下来的事情就可以交给厨房搅拌机了。他口味清淡,是比较喜欢这样的味道的,不过考虑到两个孩子可能会更喜欢鲜美的口感,分出一小部分馅料后,又往剩下被继续搅拌的馅里加了些牛奶,这样做出来的馅能非常完美地发挥出鱼肉的鲜味,也能更加爽滑q弹。期间电话响了三次,一次来自秦子明,□□脆利落地挂掉了,一次来自宋彦,陆阖还算给面子地放手机在一旁自生自灭,假装自己把手机落在了公司,还有一次来源于这一整个可怕的夜晚的罪魁祸首秘书小姐,陆阖这下来了精神,上来就是一句:“听说你女朋友很漂亮呀?”秘书小姐马上万分惊恐起来:“老板你不要这样我们在一起好多年了感情特别好而且她那个人早就弯成蚊香了肯定不会移情别恋的!”“……”陆阖声音都低落了下去,“不是,我在你眼里到底是什么人?”“啊,”秘书小姐十分狗腿,“您当然是英明神武英俊潇洒天上有地下无,我没觉得您想抢我女朋友,就是跟您秀个恩爱。”陆阖表示自己不想说话并果断地挂掉了电话。唉,人生。他都要怀疑自己的秘书是秦子明或者宋彦哪个人派来的间谍了,最近他们公司的处境实在是不怎么好,他是因为心里有数,知道早晚也逃不掉那个结果所以从不在意,怎么他下面的这群沙雕员工也半点都没有危机感呢?还生怕资金链出问题不够快似的越来越大手大脚地帮他花钱?陆阖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以后教育管理的方式出了问题,家里两个小的就不说了,连部下们都一个赛一个的不靠谱。……好想念上个世界的神仙班底啊。虽然最后被小狼崽子反捅了一刀也是真的。他想这些事的时候已经弄好了饺子皮,坐在那里开始包,包着包着突然就也颇不服气地起了打扮的心思。“我的衣柜里有什么亮闪闪色彩鲜艳特别漂亮可爱的服装吗?”某人俨然已经理直气壮地把系统当成了ai管家用,“你知道的,比较适合陪孩子去游乐场又能不经意地撩个骚那种?”“……”系统说,“有吧。”想打扮就直说嘛我又不会嘲笑你噗。陆阖满意地点点头,手上动作不停,并颐指气使地让他在自己脑海中投射那些衣服的上身影像,最终选定了一套缎面绣了大片(划掉)浮夸(划掉)漂亮花纹的衬衫式长风衣。并且精心在镜子面前摆了造型选择了最能凸显自己五官优势的拍照角度。“明天你就从这个角度拍,”他告诫系统,“要拍出来偷拍的感觉哈,尤其是我在跟漂亮小姐姐说话的时候。”第57章 第三朵白莲花(17)周末的游乐园挤得像是沙丁鱼罐头——孩子们喜欢的地方总是这样。就像没有哪个铲屎的能拒绝给猫猫小鱼干,家长们总是竭尽全力地满足孩子们的要求,来游乐园算是其中比较微不足道的一项。不过即使是这样,陆阖也觉得他家崽算是整条街最靓的崽。他们一行三个人确实夺目,宁宁穿了一身在太阳下能被照射出五光十色的公主裙,有很夸张的大裙摆和背后制作精良的蝴蝶翅膀——他并没有看出来这属于哪个动画人物,又或是把许多动画人物最好看的一部分穿在了身上,总之今天的小寿星是真正的公主,走在路上哪儿哪儿都是回头率,有些同样年纪的小姑娘看着就走不动道,吵闹着跟满脸无奈的家长想要磨来这么一件礼物。陆阖买了快速入园的票,即使如此,在门口到进入园区这短短的过程当中,已经有五六波没办法的家长过来问过他在哪里买的衣服了。问题是陆阖也不知道啊……这事儿他从头到尾就没插过手,最多在昨天晚上给了点选择上的建议,甚至就这样他都半路做了逃兵,最后小安和宁宁一直闹到临睡觉前,陆阖本人瞪着困倦的眼睛坐在书房假装处理公务跟000聊天,并不知道最后呈现出来的会是这个震撼眼球的效果。于是他最后只能抱歉地笑了笑,说我也不知道呀,我就负责今天带他们出来玩。他生就长了一副风流相,且看着年轻,刚刚好处在有这么大孩子不是不可能,但一看就是不负责任的产物的时期,于是问话的人就很了然,当作是孩子们爸爸妈妈闹矛盾,爱孩子是都爱的但是绝对不可能同框的小夫妻。那还能怎么样呢,总不能为了这事儿让小哥给冷战中的老婆打电话。并不知道自己被戏精的表情和语言引导地错了多远的路人惋惜地看了看两个孩子,只能两手空空地回去了。宁宁没主意到这个,她正像一只活泼的花蝴蝶一样满地乱窜,旁边的小安倒是从头到尾围观了全过程,黑眼睛里却笑笑的,陆阖作完戏之后转头看他,却发现这小孩儿居然看上去还很满意。嗯?这时候就不嫌弃你舅舅浮夸了?陆局对刚到这个世界来的时候被小外甥落下的评价颇为耿耿于怀,以至于人家当事人约莫早就忘了,他还在这里时不时想起来一下,十分小气。他和小安舅甥两个,本来就长得八分相似,一大一小两个男人都特别好看,小安穿了一身亮闪闪的小王子装——同样是宁宁她们大采购的时候买到的——陆阖则穿着自己前一天晚上精心搭配的衣服,甚至还让000帮自己做了头发,就差比小外甥女还要花枝招展。他们入园之后因为有快速通票,因此并不需要排队,陆阖陪着俩小孩儿坐了一圈旋转木马外加小火车,娇贵的小少爷就开始感到有些晕头转向的——他常年呆在办公室里不见太阳,还有些抽烟喝酒的恶习,身娇体贵得像只名种猫,很娇气,比起小孩子们还不如。于是没用的大人就自我发配到了一边的长椅上,打发俩孩子自己去手工艺区绘彩陶,还买了一盒冰淇凌,边吃边乐,很是慈祥。青年带了副蓝色墨镜,微卷的头发从两边垂下来,露出光洁白皙的额头,身上色彩很耀目,却并不让人觉得俗艳,反倒被他有些清濯的气质衬得“辉煌”起来,像是盛大的烟火。总之整个人坐在那里,就特别引人注目。被吸引的人很快出现了,都是些结伴出游的漂亮小姑娘,打扮潮流入时,画着精致的妆,早先有所计划的陆阖来者不拒,很快跟几伙凑成一群的姑娘们打成了一片——他口才好、见多识广,说话又绅士体贴又风趣幽默,再加上一双就算是瞎扯都能让人觉得深情款款的大眼睛,勾搭几个小姑娘完全是手到擒来。但他也不越矩,只是同他们聊天,顺便让000拍摄一些看上去很像是出轨证据的照片,匿名发到了秦子明的邮箱。——最近的日子过得未免有点太平静了,两位大佬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居然没有再来找他的麻烦,为了维持戏剧冲突性,他得亲自给那两人再烧上一把火才成。陆阖现在已经放弃思考灵魂碎片到底是在谁身上这种世纪性难题了,反正他跟两个人接触起来都不排斥,哪里两人也都是他的攻略对象,那就不妨先这么相处着,反正离开这个小世界回收碎片的时候,他总会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把照片发给秦子明是因为这个男人明显占有欲更重,而自己目前在他心中的地位也比在宋彦那儿低了一点儿,总得让两边持平——至于宋彦,反正……“哟,陆哥,好巧啊。”反正他今天也会来。陆阖装作惊讶的回头,就看见那个高挑飒气的“女人”正笑得一脸阳光灿烂,朝自己的方向走过来。他并不那么货真价实地被吓了一跳。旁边的女孩子们面面相觑:突然出现的这位同性可谓是一个大美人,虽然个子有些过于高了,但长了一张相当性感美艳的脸,身材超棒,腿又细又长——看起来就像是电影里那种危险与美丽共存的女特工,简直分分钟就能拧断人的脖子。简直跟她们不能算是一个物种。 第87章 宋彦深吸了一口气,忽然间就有点不忍心。他自然知道自己走之后会发生什么——真正的宋颜会回来,就他这段时间搞的这些事,他那个强势冷漠的妹妹肯定不能对陆阖再有好感,再加上自己走之前留下的那些引子,以及秦子明几乎是肯定会掺上的一脚……陆阖接下来的日子,一定不太好过。宋家大少爷难得反思了一下自己的行为是不是太过霸道——其实从头至尾,陆阖确实很懂礼仪地没有跟他发生过任何纠缠,甚至几乎没有表露过什么好感,好像从头到尾,就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可是……他就是喜欢他,喜欢到心都痛了,他能怎么办呢?这个人,本来就应该是属于他的啊。宋彦最后还是忍住了什么都没有说——这本就是他早先便计划好的事,如今一切都按照着预计一点点推进,没有道理到临门一脚的时候还心软。反正,今后这人若是跟了他,他一定会对他好的,再也不让他受委屈。至于秦子明那里……长相柔美的男人眼中掠过一丝深沉的光彩,他抿着唇点了点头,双手放在口袋里站了起来“陆阖,你是不是很高兴?”陆阖愣了一下,无奈道“也不能这么说,不过你确实不该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秦先生……人虽然冷了点,但是应该挺靠谱,至少比我靠谱,你也回头看看他呀?”宋彦“……”就缺一扇门,不然宋彦好想摔门而去。他和血吞下了这口不知道怎么扣在自己脑袋上的黑锅,摇头轻笑“你自己都不愿意给我哪怕一丁点儿机会,哪来的立场跟我说这种话?”陆阖“……我说了你别生气,咱俩之间的关系,这叫攻防战,可秦先生我看他挺真心的,而且你们家世身价也比较搭,联姻的话……”“够了!”宋彦只觉得再听下去,不等回主家去处理完那一摊子糟心事自己就得心肌梗死,他烦躁地摆摆手,定定地看了陆阖一会儿,最后仁至义尽地说道,“总之,你最近要小心,明白吗?”陆阖自然是明白的,但他仍装作一副懵然的样子,耸肩笑了笑“我一直都很小心呢。”“……行吧。”宋彦耸了耸肩,瞥了一脸不高兴的小安一眼,干脆利落地转身就走。陆阖不自觉地盯了一会儿他的背影,垂下眼睛来,就发现小外甥黑溜溜的眼睛正定定地望着自己。哎呀,小孩子怎么这么没有安全感呀。陆阖这样想着,令人猝不及防地猛然伸手,把男孩儿直接举了起来,小安惊吓地瞪大了眼睛,混身的毛都要炸起来了,看着像一只突然被捏住后颈的猫咪。陆阖把他举高高了一下,然后一把搂进怀里,大笑着去挠他痒痒“干嘛黑着一张脸呐~小安是不是不高兴啦!”“……没、没有!”“哈哈哈哈哈,”陆阖把仍在嘴硬的小孩儿脑袋往胸口一按,故作凶巴巴道,“说谎的小孩子会长长鼻子哦。”“……”“小安不喜欢那个大姐姐?”“……没有,”小男孩儿别别扭扭地别开眼睛,扭动着身体试图逃离老不修的魔掌,却被按住根本动不了,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哈哈哈……别挠啦舅舅!”陆阖故意逗他“没有?那让她来当你们的舅妈好不好呀?”“……”小孩猛地咬咬牙,噌地一下跳了起来,陆阖一个没按住,竟然真的被他挣脱了出去。小安犹豫再三的样子,再开口的时候竟然泫然欲泣起来“如、如果你真的喜欢她的话……qaq”陆阖“……”哎呀这逗一逗怎么还逗得快哭起来了,罪过罪过。面前的男孩儿耷拉着脑袋站着,咬着下唇,一脸言不由衷的难过,两只大眼睛水汪汪的,眼看金豆豆就要掉出来了。突然翻车的陆阖一下子慌了神,看着他这样心疼得不得了,可小孩儿显然闹起了别扭,他试图伸手去摸他的头说两句软话的时候,竟然被人沉默地躲开了!某人当下也不敢再闹,连忙也站起来蹲下,两只手搭在小男孩的肩膀上“不是啦……逗你的,放心放心,她有男朋友啦,我们只是商业合作伙伴的关系呀,小安不哭哈。”莫名有了男朋友的宋彦?小安眨了眨眼,小心地掀起眼皮看了陆阖一眼,小声问道“……真的?”“当然是真的呀!”人类在幼崽面前总是这么毫无底线,陆阖就差指天发誓了,“呐,跟你保证好不好,这几年我工作加照顾你们就已经很忙啦,不会考虑这么快结婚哒~”他说完后,又担心这话让小孩觉得自己是在为他们牺牲,于是连忙找补“而且舅舅你还不了解吗?我还这么年轻,早早的就把自己送进婚姻的牢笼多亏呀是不是?保持单身的男人才最有魅力呀!”小安被他逗得噗的一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可是妈妈说这种叫渣男。”“……”行,为了崽,渣就渣吧,“猥琐男这样叫渣,你舅舅这样的,就叫潇洒风流钻石王老五懂不懂?”小安笑眯眯地做了个鬼脸,伸出一只手“那拉勾勾?”“行,拉勾。”陆阖宠溺地笑笑,勾上他的小指头,小安晃着手跟他摇了几下,抿嘴一笑,欢快地坐在了他旁边,甚至心情很好地晃起了腿。要女朋友做什么——陆阖拍拍他的小肩膀,有子万事足地想到反正我来这儿的目标就是把你们两个小祖宗伺候好,干嘛祸害人家姑娘呢。他正想到这儿,忽然听到手机铃声急促地响了起来。是秘书小姐的电话。青年眼中满意的神色一闪而过,他优雅地接起手机,在心里跟000说了一声“来了。”第59章 第三朵白莲花(19)crystal果然出了事。不过目前来看也并不算太大的事——有几家商场和几个下级工厂都忽然终止了跟他们的订货合同,这种合同都是一季一季的签的,最近刚好是上一季的合同将近到期的时候。但crystal跟这几家都已经是老交情了,从来都是合同到期了就续订,几年来从没出过什么意外,突然之间全部撂了挑子,说不是被人刻意针对他都不信。这种事情非同小可,虽然目前还没有出现账面上明显的损失,但陆阖开公司这么多年,对其中蕴含的危险信号再清楚不过,当下也顾不得继续给宁宁过生日了,抱起小安就去找另一个小家伙。他得先把他俩送回家去,然后马上赶到公司。事发突然,又不好跟孩子们讲清楚,宁宁毕竟是个四岁的小姑娘,虽然懂事,也很难迅速地理解所谓大人的难处,她正玩儿得高兴,突然听到这就要回家了,小嘴一撅,眼看着当场就要给哭出来。 第89章 “当然!不过为了拯救公司,也许您也不介意稍稍牺牲一下色相?”女孩儿伸出一只手,大拇指和食指紧密贴合,努力比出一个非常非常微小的手势,“这么简单就可以处理掉的事为什么要和人家死磕呢对吧?大不了风波平息以后再和平分手嘛!”陆阖现在可以确定了,上梁不正下梁歪这句话真tm是至理名言,原主能渣得人尽皆知,绝对和背后这么一群妖魔鬼怪的支持分不开关系……这公司上行下效的,没有一个好东西!第60章 第三朵白莲花(20)资金当然不是那么好拉的,更何况背后要搞陆阖的人来势凶猛,一出手就是雷霆万钧的大手笔,x城那帮老狐狸们虽然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但单是从对方的攻势上就能看出这人来势汹汹,轻易并不想招惹。也就是有赖于陆总平时的好人缘,才没有太多人趁此机会落井下石,毕竟痛打落水狗这种事,从来都是人民群众喜欢看也喜欢做的。陆阖一连几天跑了不少饭局,喝酒喝得胃疼,才总算是弄到了一些能缓燃眉之急的钱,他们公司的生产链并没有出问题,只是资金被卡着,运转艰难,其实只要能有足够的钱注入,撑过这段时间,也就不怕了。难就难在没钱。连轴转了好些天,原主的身子骨又一直不大好,几乎是毫无意外的,小陆总就病倒了。感冒和公司危机一起来如山倒,这天早上陆阖刚刚走出家门,就在寒风里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眼前一时都有一簇簇金星冒了出来,他连忙撑住车门,才险险没有摔倒。“可算是作病了,”000松了口气,“竟然撑了一礼拜,还以为你吃了什么灵丹妙药呢。”陆阖笑了笑“总得有个过程嘛。秦子明这两天干嘛呢”“他家里好像也出了点儿事,忙着跟主家那边其他派系的亲戚们斗,闲下来就压榨压榨你。他的公司挺忙的,但怎么说,比你过得好多了。”陆阖耸了耸肩。他就知道这事后面主要是秦子明搞的鬼。秦子明和宋彦虽然都是控制欲爆棚的死变态,但性格到底不大一样。宋彦黏黏糊糊的缠人,其实嘴硬心软得很,被自己那样怼了,临走的时候还想着来提个醒,虽然没有多真诚吧,但到底是会不忍心。秦子明就不会了,这男人是典型的狼性,心冷又硬,即使一开始的时候明明是他先动了心,却始终不肯承认,更不肯好好说,非要把人逼到绝处了,约莫才肯以救世主的姿态出现,让人自动对他感恩戴德,顺带情根深种才好。陆阖对此评价简单有病。但能怎么着呢,形势比人强,秦大少爷想玩角色扮演,他就还得陪着他演。陆阖叹了口气,揉揉脸发动了车子,这两天他都没什么空陪两个孩子了,小安和宁宁虽然很是乖巧,不怎么用他操心,连好感度都乖乖地慢慢自己往上涨,可他多少感觉有点愧疚,似乎那些好感度来得不光明,有违他执行任务的原则。尤其是再跟秦子明这个在好感度上堪称一毛不拔的铁公鸡比起来,为了他辜负那两个小天使真是太让人不爽了。不过不爽归不爽,以原主能接触到的信息来看,他现在也不可能知道背后整治自己的人是秦子明,那么在现在这种时候,拉下脸来去找姓秦的寻求帮助,就几乎是他能够想到的最后一个拯救自己的招数。现在x城有这个能力把他从泥潭往外拉一把的也只有秦宋两家,而前日跟宋彦刚闹得很不愉快,以正常人的思维来看,甚至应该怀疑这事儿很可能就是宋彦搞出来的,因此即使陆阖的脸皮再厚,现在也不是很好意思去找人家。更别说他心知肚明现在坐在宋氏办公室里的“宋颜”已经不是原来那个,这位大小姐现在不想着生吞活剥了自己就不错了,去找她怕不是更要雪上加霜。唉,人生艰难。“怎么样,需要美颜buff吗”“不用了,”陆阖照着后视镜观察了一下自己今天的状态,“这样就挺好的。”这个世界的壳子长得本来就颇有“脆弱感”,一双桃花眼水盈盈的,啥事儿都没有的时候也眼尾泛红,现在低烧起来,脸色却显得愈发瓷白,眼中水汽更胜,正是惹人怜爱的恰到好处,若再加美颜滤镜,就未免有些过了。“现在去哪”“去找秦子明。”终于是开始实施早就策划好的计划的时候了,现在宋彦不在x城,只剩下一个秦子明和另一个“宋颜”虎视眈眈,crystal眼见着风雨飘摇,正式开始正式走剧情并且狠刷攻略人物好感度的好机会。陆阖早就计划好了今天的行程,半点不带犹豫,脚下一踩就往秦氏市中心的办公大楼驶去,那栋建筑在整个x城都颇有名气,高大堂皇,像是静静蛰伏于喧嚣人世的巨兽。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尽量把腰杆挺直,走向了前台。前台小姑娘端着一副职业性的笑容抬起头来,在看清楚他的脸的瞬间露出些许惊讶的表情“陆总这个,请问,请问您有预约吗”她一边说,一边有点不确定地又去翻自己的备忘录,像是陆阖这个档次的老总,她们这些前台自然都是认识的,而如果他们有提前预约会来,作为前台也不可能会不提前得到通知总不能让老总们像来访的普通人一样坐在下面等吧。可确实没有人说过陆阖今天会来呀,难道是公司调度出现了问题陆阖没有让她纠结太久,干脆地说“没有预约过,麻烦记录一下,秦总现在有时间吗”“啊”前台张了张嘴,手指僵在备忘录的页面上,“他他正在开会呢,那个,麻烦您先等一等我给上面去个电话。”陆阖作了个请便的手势,像是忍不住般低低咳嗽了两声,转身到等候区去坐下,轻声向给自己端了茶水来的员工道了声谢。前台颇为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总感觉这个传说中的男人和自己听说的有些不一样。陆阖就没心情管她在想什么了,他身上难受得很早上出门的时候还不明显,现在却已经全身发软起来,皮肤好像被揭去了一层似的敏感,被衣料摩擦到都会有些发痛。而且头脑也昏昏沉沉的这状态一点都不适合谈判,但是……“陆总,不好意思,秦总今天很忙,麻烦您先在这里等一下,上面空下来了我立刻叫您。”前台小姑娘给总裁助理去了个内线电话,两边交谈几句,放下电话之后,看着陆阖的目光就带上了同情。她就说呢好歹也是传说中的风云人物,怎么就这么冒冒失失的亲自上门来了,看着还如此谦逊,原来是公司遇到了问题,上这里求助来了。唉只是她们总裁那一副铁石心肠,也不知道会不会帮忙。世人对美丽的皮囊总是天生就带着好感的,前台小姑娘虽然早就听说过这位小陆总花名在外,可此刻听说了他的遭遇尤,其是这事儿里头似乎还和宋家那位大小姐牵扯上了,因此多少还带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桃色色彩,就忍不住很是同情,看着那漂亮的男人在那儿孤零零地坐着,倔强又脆弱的模样,实在是太容易母性泛滥了。小姑娘有点遭不住。大概美人落难这种戏码不论再过多久都最是吸引眼球,即使心知肚明自家总裁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主,却也不妨碍她想入非非不是。她却不知,陆阖现在悠闲自在得很,甚至在脑内看起了电影。“秦子明这是打算故意晾着你啊,他是不是准备和你摊牌”“还早呢。”陆阖纯是把身体交给了系统暂时托管,整个人窝在识海当中,一边剥着葡萄皮一边看一部经典的爱情电影。他此刻是自己最本真的外貌状态,葡萄紫红色的汁液染红了白皙修长的手指,在滑落指缝之前被不假思索舔去,与嫩红的舌尖一起隐没在两篇薄唇当中。000忍不住呆了呆,尽管相处了这么久,却还是忍不住为这种画面砰砰心跳。 第91章 临走之前他想了想,拆开了那包没有动过的面包,三口两口地将之吞了下去。——这种时候的“晚宴”并不容易,现在x城的上流圈子里谁都知道他惹到了麻烦遇到了难题,为他心急的有,幸灾乐祸的更不在少数,况且他今晚去赴局显而易见是要借钱的,不算是多受欢迎的客人。原主性格张扬,总有些得罪的人,等在这时候准备着使绊子,陆阖这两天四处奔波没少遇到糟心事儿,只是都没有今晚的局面大,想来也都没有今晚让人难堪。可能怎么样呢,他还是得去。松软的面包落入胃袋,说不上口味如何,但空荡荡的腹中好歹是有了点实感,待会儿要喝酒,也不至于被烧灼得太难受。陆阖开着车,面色有些阴沉:“调一下我的痛感吧,今晚恐怕不好过。”000唉声叹气,给宿主调了数值,看着手中从上一个世界带来的极品情药发愁:“你会不会太拼了?知道今晚不好过还准备搞幺蛾子,这药性烈得很……我怕你受不住。”“不会。”陆阖简短地答了一句,他仍是有些低烧,眼前朦朦胧胧的,可但看这男人的眼神,却决计看不出来他此刻正在难受。车子很快到达了御檀山庄——今天包厢很大,更确切的说应该算是个宴会厅,他今天来得早,去到的时候宴会厅里还没什么人,服务生们来来去去奔走着布置现场,金碧辉煌的晚宴已初现端倪。陆阖挑了根柱子靠着歇歇,忽然乐了一下:“其实你看,我就算是破产了,也大可以来这种地方当侍应生嘛……他们这要求的素质我全都绰绰有余,据说赚得很不少呢。”000:“……”他差点笑出声:“你可拉倒吧,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伺候人的性子?”陆阖眨了眨眼睛,眸色略深,他若有所思地看着面前匆忙来去的、穿着小礼服的侍者们,轻轻念叨了一句:“那谁知道呢。”“……哈?”他却又不理人了,正巧此刻第一批客人也都现了身,小陆总端起营业性微笑走上前去,与那几个年轻人谈笑风生。几个年轻人初时很谨慎,他们也都听说了陆总最近过得不顺,一打眼看见这人也印证了风言风语——青年虽然笑得暖,但容色明显的憔悴,眼下青黑很是明显,眼尾又是红的,像上了什么颓靡的妆,漂亮而破碎,真……自忖钢管直的小年轻们互相看看,突然之间有点惶然。陆阖年纪跟他们相当,平时在圈子里却显而易见担任了近乎于长兄的角色,带着一众小弟声色犬马——近半年是消停下来了,大家也听说他家里出了事,拉扯着两个拖油瓶,也便自觉地少叫人出来。毕竟陆阖是放了话要洗心革面一心奶孩子的,你要是硬拉他来,就小陆总那脾气,这么逆着他意了立刻就能给你摆脸色。可大家总觉得这人当奶爸怎么也当不长久——他哪是那种宜室宜家好男人的性子,约莫两天就得闲到长毛,到时候大家再一次出来厮混不迟。可谁成想,这曙光还没盼来,陆总家公司又出了事。这半年来接二连三的,陆家的事一件接着一件,大家心里也忍不住犯嘀咕,此时看见正主,多多少少都有些同情。二世祖们还没修炼成父辈那种翻脸无情的老狐狸精,说了两句话,气氛便又热络起来,还有几个颇为真诚地关心陆阖的身体,陆阖一一微笑着应了,也绝口不跟他们提钱的事。这些少爷们在外面看着光鲜,其实要真遇上事,手里也拿不出几个子儿,关键还在于他们的父辈,至于小朋友们,笼络着不要得罪也就是了。随着时间的推移,宴会厅陆陆续续的满了起来,陆阖打起精神,像一只花蝴蝶那样游走起来,他得去说服那些手握大笔资源的投资人,让他们相信能从自己身上得到足够的回报,相信他的能力,只要得到资金支持,便足够力挽狂澜。这有点困难,老狐狸们不愿意陪着他跟幕后黑手作对——任谁都能看出来,这背后狙击的绝非常人,得罪这么一位大佬和陆阖能够承诺的利益比起来,似乎怎么算都很是划不来。“哟,陆总,好久不见。”身后忽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陆阖端着笑转过身去,看见了一张曾经在自己拳头底下万紫千红的讨厌的脸。王威正眯着眼睛,笑看着他:“陆总,说起来,咱们可还签着合同,你近来遇到这么些事,跟我们公司的那批货,还能如期交上来吗?”“……”陆阖抿唇,勉强压了压心头窜起的无名火,尽量客气道,“王总,正打算去找您——货是一定能出的,只是这日子,能不能……?”王威冷笑着打断了他:“我们公司也正急用,说拖就拖,那下家怕就不乐意了。”“……王总,”陆阖咬咬牙,假笑着说,“贵司不是自家直接分销的吗,您放心,签好的合同我们一定会履行的,只是想请您稍行宽限,我们在利润上再让一分,好不好?”这家伙也就是拿捏着他,在这里狐假虎威,其实这种大型合作的日期哪有那样定死了,换在平时不过是一顿饭几封红包的事,结果正赶着这个寸劲儿,他又曾经把人得罪死了,也不能怪人家落井下石。王威嘿嘿笑了一声:“陆总在这里干说,总显得不是很有诚意。”“……哦?”“别的不说,”中年男人慢条斯理地整了整领带,在旁边其他人饶有兴味的注视下,顺手拿起了路过的侍者手上的一杯酒,“求人办事,至少先敬杯酒吧?”作者有话要说:愧疚促使我加更otz第62章 第三朵白莲花(22)晚宴开始不久,陆阖已经喝了不少。王威这人虽然讨厌,但说的话倒是没错,你求人办事,总不可能滴酒不沾。通常是话还没说,便先得喝一杯表表诚意,之后谈话之间敬酒的契机更是不计其数,陆阖心想来之前幸好拿那两块小面包垫了垫,不然就他那破胃,现在说不得就得难受得吐出来。陆阖笑着接过酒杯,忍耐地闭了闭眼,仰头一饮而尽。“好,陆总还是这么爽快。”他正和几位大佬站在一处,王威颇为矜持地拍了拍巴掌,跟大佬们借势笑谈几句,又转头道:“陆总,总不好厚此薄彼吧?”陆阖甚想一拳挥到他那张令人作呕的脸上,他半垂着头,略长的额发中有一两缕挣脱了发胶的束缚,扫下来擦过微颤的眉眼。他的手指有些抖——生病的时候本来就不宜酗酒,那些喝下去的酒精好像都被体内的高温蒸发了上来,晕在脑子里旋转着,泡的他手脚都发软。有一个听不出是谁的声音响起来:“陆总?小陆……?你是不是不舒服?”陆阖使劲眨了眨眼,看到一张不甚熟悉的脸,那个中年男人扶着他的腰,满脸关切,若不是腰间软肉随即一痒,他都要相信王威那杂种的朋友圈里真的有什么关心后辈的正人君子了。他又轮着敬了一圈酒,胃里开始火烧火燎的难受,最后还是把注意力先集中到姓王的身上。不论多不情愿,现阶段的重中之重还真是这位主,他们公司近来签下的最大的单子便是和王威的公司,正常运转的情况下,王威这个职位并不能对他们造成太大掣肘,可现在他们的资金链眼看着就要断了,无法如期履行合同,便好巧不巧地落在了对方手里——现在王威若是记恨他,蓄意报复拿着合同说事,说不得crystal就能被他以一己之力拖垮。啧……陆阖不动声色地转了个身,挣脱了身后不知哪位老总的轻薄,这些个人面兽心的家伙平日里衣冠楚楚,一逮到机会就像是嗅着了血腥味儿的鲨鱼,一涌而上,恨不得把孱弱的昔日伙伴剥皮拆骨,吞入腹中。 第93章 去他|妈的计划吧。秦子明完全不能冷静地想,他冷冷地瞪着完全呆住的王威,钳着陆阖的手紧得像是森林中的捕兽夹,像一只头狼威严地守护着自己的领地。他无法抑制地想到,正是因为他的冷漠旁观,这些虎视眈眈的豺犬才能在白鹿落难之时趁虚而入。艹。陆阖抬眼望着他,茫然地笑了笑,在男人侧颊上印下了一个湿|漉|漉的吻。作者有话要说:啧啧啧,欺负小陆总令人上瘾第63章 第三朵白莲花(23)秦子明把迷迷瞪瞪的猎物拐进自己房间的时候根本没有犹豫。姓王的自是不敢和他抢人, 甚至唯唯诺诺地表示绝不会把今晚发生的事情说出去,秦子明对这个倒是很有信心——由财势地位带来的威严总是很稳固,在x城, 不考虑宋彦的情况下他几乎说一不二。刚巧, 那小子现在正自顾不暇。秦子明一直自忖看不上花名在外的小陆总——不论是从他的名声,还是从跟陆婉相处时从她口中听到的关于这位弟弟的琐事,秦子明向来看不惯纨裤子弟,尤其是那种缺乏责任心的小畜生, 而从陆阖从前对待小安和宁宁的态度来看,把这个形容按在他头上一点都不为过。只是,陆婉死后, 这一切似乎都改变了。秦子明见到一个全然不同的陆阖——他并不能确定对方是一时兴起还是真的改过自新, 总之这半年以来,两个孩子在他那里过得似乎还不错。秦子明现在都不太能说得清自己的心思——他跟陆婉算是朋友, 这没错,他也愿意在朋友去世之后帮她看顾两个尚且年幼的孩子,但是……他近来对陆阖的关注也似乎有些太过了。说到底, 他也就是个外人而已, 陆阖才是孩子们有血缘关系的亲舅舅,过去他担心那浪荡子对孩子不好,重演从前的悲剧, 但如今时间都过去了这么久, 他又何必仍在这事情上纠结不放?似乎……那种纯粹的担心已经变了味道,秦子明心知肚明,从正经见面的第一天起, 陆阖就散发着一种非常吸引他的气质,他、不能说喜欢, 但他确实被这个青年吸引着的。占有欲开始无声无息地拔高,他有时感觉自己像是个隐没在暗夜深处的猎手,看着他早已被划归进自己领地的猎物——尤其是从前段时间开始,总有不知何方势力不断地给他发送陆阖的生活照片,秦子明一面带着仿佛被窥破了心底秘密的恼怒,一面又完全无法将自己的注意力从那些照片上移开。他开始感觉自己有点变态,就好像是什么躲在暗处以窥探他人隐私为乐的怪物,但却又根本控制不了自己不去看:一个毫无防备的、鲜美柔嫩的小动物,本来像是该养在金丝笼里的雀儿,却从能力手段,到外貌心性,在各方面都是那么合他的心意,就好像……生来是为他而量身打造的一样。他看着图片中的陆阖:在游乐场里和孩子们一起笑得灿烂的他,在酒会上意气风发游刃有余的模样。还有一次,不知是在什么地方,巷子破旧而狭窄,昏黄的路灯颤巍巍地闪着,青年倚在那辆张扬到妖异的翡翠色跑车的车门边上,眉眼疏淡,纤长指间夹着一根烟,缭绕的银白色烟气模糊了他的面容,有一瞬间竟让人感到锋锐和冰冷。那是在白天的小陆总身上绝不可能看到的。秦子明几乎是在看到那张照片的瞬间就被击中了,他心脏一阵难以忍受的酸麻,恨不得立时钻进照片去把里面那人拉扯出来,捆在怀中,再强硬而温柔地挤进他炙热的身体,仿佛只有那样,才能确认那人的温度是真的存在的。这个人,原就该是属于他的。秦家大少爷活了这么大,还是头一回对什么产生如此强烈的占有欲,可谓是老房子着火,一发不可收拾。只是他傲慢惯了,先前跟陆阖闹得很不愉快,现在更是拉不下脸来去追求人家,思来想去,竟闹出这么个损招。那时候秦总也是疯了,家族事务本就让他心烦得够呛,这边陆阖避他像是避着什么妖魔鬼怪的豺狼,反倒跟宋彦那个不男不女的家伙走得颇近。秦子明一边妒火中烧,一边产生一种私有物被人觊觎、且这物件儿还不识好歹地试图逃离自己掌控的错位感,他那时候坐在幽暗的书房里,手指中紧紧捏着那人的照片,终于决定:鸟儿想要飞走,折了他的翼,自然就不用再担心了。这才有了后来的一系列打压,可到头来竟然以这样的方式见面,秦子明又产生出一瞬间的后悔来。怎么说呢,竟然有点心疼。御檀山庄十七层的豪华套房里,秦子明不算温柔地把他意外终于到手的猎物甩到柔软的床铺上,陆阖原本就站不稳,此时更不用说,他跌跌撞撞地努力维持了一下平衡,还是软倒在了暗红色蓬软的被子里。陆阖现在的意识已经非常模糊了,他就像是一只陷入粘稠的蜜罐中的小飞虫,四肢被束缚着动弹不得,整个人在甜蜜温暖的蜜浆里面下沉,眼前都要被金黄明亮的光晃满了,察觉不到自己将要窒息。但他隐隐约约能感觉到身上陌生的触感,似乎有沉闷的躯体压了上来,战栗的皮肤接触到清凉的空气,就好像在沙漠中行走了多日的旅人突然碰到沁凉的水,他不由自主地贴上去,送上自己的嘴唇,试图从那甘泉中汲取一丝凉意。太热了……整个人都好像要烧起来一样。“不要……你……”“嘘……没事了,别怕。”陆阖迷迷糊糊的,最后一点理智只记得在自己失去意识之前,身边的人似乎是王威——他现在的清醒程度完全都不足以处理正在发生的是什么事,但却本能地想要远离那个恶心的男人。但他膝盖发软,手脚无力地试图从身上那坨重物的压制下爬开的时候,却又被毫不费力地抓紧脚踝拖了回来。秦子明瞧着他网中之鱼般无力的挣扎,也不知自己是什么心态,竟开始柔声安慰起来。面前漂亮的年轻男人长手长脚地瘫在床上,不断渗出的大量汗水让人简直担心他快要脱水了,滚圆的泪珠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啪哒啪哒地往下淌,糊得满脸都是亮晶晶的,他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一株已然开到荼蘼的花朵,艳透了也软透了,像是已经做了一场,全然失神到坏掉的地步。“别……”“乖,”秦子明也出了满头大汗,他手忙脚乱地制住陆阖乱动的四肢,将他的猎物整个展平摊开,又咬着牙撕开床头柜里的套子,准备工作做得一丝不苟。他是对这小东西觊觎已久没错,但他又不是什么虐待狂,不想把现场弄得血流成河,善后也麻烦得很。秦子明想着,掐住陆阖的下巴,轻轻地吻了上去,那竟比他想象地更甜,弥散着一种上等陈酿带来的果香,比他们公司出品最佳的香水还要令人心醉神迷。房间厚厚的窗帘完全遮住了窗外的光,也屏蔽掉了俗世的喧嚣吵闹,几层之下的宴会厅里,上流社会奢靡侈丽的宴会还在进行,王威黑着脸回到同伴们身边去,对他们惊异中带着调侃的询问讳莫如深。而在楼上,事情也正进行到迷人的时候,昂贵的香味的房间中飘散,可怜的猎物终于落入罗网,某人一反平日里正经的贵公子样貌,化身为最狡猾的猎手,花样百出,攻击性强的惊人,与他平时的形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陆阖没法子,只好做一片沉浮在巨浪上的小舟,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让自己不要被淹至没顶罢了。窗外的月光十分明亮,却都被窗帘遮住了模样,这算是计划外又算是计划内的一场“意外”,也不知道最后的结果究竟有没有尽如人意。第二天早上醒来,陆阖整个人都是懵的。他好久没有经历过这样激烈的xing爱,这个壳子又实在缺乏锻炼,以至于肌肉酸痛到几乎感觉不到脖子以下的地方,连眼皮都似乎有千斤重,像是被强力胶使劲粘在了眼眶上,睁都睁不开。不过任务还是得做。青年睫毛颤抖,缓缓睁开眼睛,水润的眼睛里满是茫然,他几乎是无措地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一副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的模样。秦子明早先便醒了,洗漱完毕从浴室里出来,正好与嘎吱嘎吱转过眼睛来的陆阖对了个正着。“……”他在一瞬间竟然有点心虚,不过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一副拔x无情的样子迈步走到床边,一只手擦着湿漉漉的头发,面上似笑非笑。 第95章 自己这手段,是不是不太地道……而且,似乎对陆阖太狠了?秦子明揉揉眉心,惭愧地去倒了杯温水回来,马后炮地决定对陆阖好一点弥补弥补:“来,先喝点儿水,身上是不是很难受?”陆阖奇怪地瞪着他,没好气地说:“你说呢?”他俩信息不对等,小陆总并不知道狙击他的公司、因此搞出后面的一系列事情,以至于把他弄到现在这个狼狈境地的幕后黑手其实是面前这个道貌岸然的秦子明,在他的视角中,秦总除了昨天晾了他一天这点有点过分,其实并没有做其他破事。昨晚这事儿吧……主要还得怪王威,而作为一只颜狗他也必须得承认,秦子明扮演这个角色总比姓王的来的好一点。不过,也仅限于此了,如果哪一天他了解到事情的真相……秦子明目光沉沉地看着眼前的人,也忍不住想到了这个,一时间也不知心中涌起的感觉是不是后悔,但毫无疑问,这事他一定会尽力瞒着。两人各怀心思,陆阖颤巍巍地接过水杯,刚喝了一口,头脑却仿佛被一只大铁锤锤中,突然一晕,他一个没拿稳,水杯顿时倾倒在床上,的水渍漫了一大片,刚刚坐直的身体一晃,软软地跌倒下去。秦子明一惊:“你怎么了,陆阖?”事发突然,好在秦总反应不慢,当下就一把捞住人,也不犹豫,抱起来就往外走。反倒是陆阖吓了一跳:“等……喂!你干嘛!”“带你去医院,”秦子明脚下不停,他声音顿了顿,有些懊恼地说,“其实昨晚就该去的。”他怎么就忘了,这少爷平时张牙舞爪的,可身子骨却一直都不怎么好,早几年他刚认识陆婉的手,那个精明干练的女强人就经常为三天两头头疼脑热的弟弟发愁,秦子明看在眼里,那时候没怎么伤过心,现在不知怎的,这件事就忽然从他脑海中浮现出来。——想一想也是,他是知道陆阖有胃病的,昨天死心眼地等了自己一整天,晚宴上又被不怀好意的人们猛灌酒,在加上一点低烧和那么烈性的药物,今儿早上这家伙还能强撑着清醒跟自己说几句话,秦子明都要感到惊异了。也正是因此,他都忘记了在第一时间带人去看医生。此时是大白天,山庄里没有什么人在外面游荡,秦子明就这么公主抱着陆阖,从房间的楼层直达车库,陆阖开始还有些不自在,可后来眩晕劲儿上来,也管不了那么多有的没的了,甚至主动双手环抱住了秦子明的脖子,以防自己一个不小心从男人怀里摔下来。秦子明表现得很周到——不知是不是想弥补一下昨夜的荒唐,他直接带着陆阖去了他们秦家持股的私人医院,一切按照最高标准执行,医院的领导们看着自家少爷如此紧张这看上去弱不禁风的漂亮男人,再给他检查过身体……得,明白了。陆阖这会儿也没工夫为了秦子明的态度而不满了,他早上赖以维持精神的那点儿惊惶和愤怒渐渐地消失,整个人都萎靡了下来,任由医生像摆弄娃娃一样摆弄着自己检查身体,最后甚至在检查没有全部完成之前就半昏迷地睡了过去。秦子明一直在旁边沉默地看着他,大少爷实在不解于自己心里蓦然涌上的后悔和心疼,他都不知道什么时候,陆阖在他心里的地位已经这么重了。而就在昨晚,他却没能控制住自己,伤害了他。第65章 第三朵白莲花(25)陆阖的病来势汹汹。人的身体本来就是有其承受极限的,更别说小陆总的身体原本就不算有多好,被这么几件事集中在一起一折腾,顿时就有些垮了。开始的时候还好,后半天却忽然发起了高烧,万幸秦子明昨晚上百忙之中还顾得上温柔,没弄出血来,也记得戴了套,总算是没有造成更大的细菌感染。但即使如此,陆阖的状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就这样了他还惦记着家里的两个孩子,昏昏沉沉清醒过来的间隙抓着秦子明的袖子不放,闹腾着就要出院。“你别任性,”秦总无可奈何地坐在床边,给眼睛都烧红了的人掖被角,“自己看看你现在那身体状况能回家吗?到时候是指望着小安把你背到医院来?”眼看着陆阖病得这么重,秦大少心里的后悔也是越来越深,他现在都想不出自己那时候是怎么鬼迷了心窍,喜欢一个人好好喜欢就是,怎么就能整出来那么多幺蛾子呢……——他现在终于肯承认自己确实是喜欢这个人的了,不是什么该死的征服欲,也不是被冒犯之后的恼火,就只是喜欢罢了,然而种种因素作用之下,他却选择了最糟糕的方式。唉,这都是些什么事儿。此时的秦子明面对自己做下的孽简直心力交瘁,他按住脑子都烧糊涂了的陆阖,却根本和这人讲不进道理去:“我不是都帮你怜惜秘书了吗?孩子们有人照顾的,不用太担心。”“我——不要……”陆阖迷迷糊糊地揪着他,浅红着脸颊抬起眼来,眼睛里雾蒙蒙的全是清凉的泪花儿,“我得……我答应要早点回去的,嗯……”秦子明摸摸他滚烫的额头:“你怎么回去?就说你这状态,你能开车上路?”陆阖委委屈屈地看着他:“那你送送我呀。”秦子明:“……”他最后妥协道:“你乖乖的,我把他们两个接过来陪你好不好?”秦子明满以为这样陆阖就能消停了,没想到青年听见这句话,就好像他说了什么天方夜谭一样蓦然瞪大了眼睛:“不行!”“?”“不能让他们知道我生病了,”陆阖气呼呼地看着他,“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心,我在小安和宁宁心里一定是永远不会倒下的!”秦子明:“……行吧。”他现在感觉就像在跟醉汉讲道理,除了一步步妥协之外没有一点别的法子,他想了想,只能说:“那就算你回去,以为他们就看不出来你生病了吗?”陆阖闻言露出一个若有所思的严肃表情,好像认为面前这个讨厌鬼说得也有点道理。哎呀,那怎么办呀……“这样好不好?”秦子明循循善诱,“你跟我回家去吧,把小安他们接到我家,这样有我帮你打掩护,他们应该不会发现什么不对的。”才怪……他心想,小孩子确实是小孩子,可就那兄妹俩一个鬼精一个小大人的模样,还能看不出你这烂演技想要掩盖的事实?不过天大地大病人最大,他就看穿不说穿了。陆阖又露出那种有些费力的认真思考的神色,间或用“你是不是又想趁机抢我孩子”的怀疑眼光打量这秦子明,秦总只得拿出自己通常用来拐带合作伙伴的最真诚的眼神,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终于等到对方心不甘情不愿地缓缓点了点头。“那……好吧。”“你不许多跟他们说话,”陆阖最后又想起什么,凶巴巴地补充道,“不许献殷勤,不许老是笑,唔……不许提起我姐姐。” 第97章 至于为什么,别问,问就是小孩子的直觉罢辽。这样一来,由这么一个人跑来接他们,这种事情本身就很可疑。小安了解陆阖,不难看出来最近舅舅遇到了难题——青年实在不是什么善于隐藏心情的人,小安眼看着他日渐憔悴消瘦不少,却又在见到自己和宁宁的时候强颜欢笑,自然是心疼的,可他只是一个小孩子,目前除了装作没看出来这种陆阖显然不想让他们知道的事,其他什么也做不了。而就算是这样,陆阖接送他上下学和带宁宁这些事,也很少假于人手,最多偶尔麻烦一下秘书小姐,他们也早就跟那个大姐姐混熟了,不会有什么排斥感。可今天,秦子明突然就来了,小舅舅甚至连电话都没有提前打一个,姓秦的男人又只说是因为他睡下了不好打搅——且不说小舅舅怎么好好就在这种陌生人家里睡下了,以他对他们兄妹俩的重视程度,睡之前要人来接他们难道有可能不想着提前通知一下的吗?小安忍不住忧心忡忡起来,总担心陆阖出了什么事——他也是被父亲母亲当时出的事吓怕了,生怕剩下这不堕的亲人再出什么意外。小孩子的心都揪了起来,于是小安皱着小眉头,虽然礼貌地对秦叔叔问了好,但对他自然没什么好脸色,甚至很是排斥,上了车也拉着妹妹离他远远的,防备得像是面对凶神恶煞的人贩子。秦子明:“……”他们很快到了秦家,俩孩子闹着非要去看陆阖,秦子明没办法,只得叮嘱着他们不要吵到好不容易睡下的青年,然后把他们带到了主卧。小安进房间之前甚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秦子明顿了顿,居然在这个孩子澄澈的目光中感觉到些许不自在。他干咳了两声,欲盖弥彰地解释道:“陆……他不太舒服,这边环境好一点,咳咳……”秦大少尴尬地停了口,对面小男孩看他的目光,已经快要出现实质性的“想拱自家白菜的猪”这种意味了。他感到尴尬,但是还是非常幼稚地暗搓搓地想道:“看得再紧有什么用,该拱的还不是早就拱完了……”浑然不觉正在自比为猪的秦大少把俩孩子放进去,本想贴心地退出去,让他们一家人自己待着的,可一眼看见那个人在自己床上躺着,面色苍白却难得安宁的样子,脚下却忽然迈不动了。反正……是我的房间,我一起跟进去,也没什么的吧?而且陆阖现在这么虚弱,其中大半还是自己的缘故,那么自己多照看照看他实在是应该的,小安和宁宁毕竟是两个小孩子,万一没轻没重的,惊扰到他休息就不好了。秦子明脑子里飞快地闪过这些说服自己的念头,脚却好像有了自己的意识,在他还没想完的时候,自动自发地迈步随着孩子们走了进去。小安又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甚至快要有些愤怒了。秦子明假装没看见,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床前,动作自然地伸手试了试陆阖额头上的温度,发现非但比自己走的时候没有减弱,甚至还有更加烫手的迹象,禁不住皱了皱眉头。陆阖……这病来得比他想象得还凶猛,看来身体是真的亏空得厉害了。他眸色渐深,想起这多半是谁干的好事,恨不得抬手扇自己一巴掌。小安和宁宁紧随其后,这两个孩子年龄还小,却已经经历过了太多的离别和伤痛,小安在看到陆阖裹在被子里显得更加单薄的身体,瞳孔猛地一缩,在一瞬间连手都凉了。宁宁抬头看着他,眼睛里迅速聚集起了泪光:“哥哥……”小女孩儿懂事得让人心疼,哽咽的时候都没忘了压低声音,害怕吵醒睡着的人,“小舅舅……呜呜,他不会有事的吧?”他们两个趴在床边,小安也像小大人一样伸长胳膊碰了碰陆阖的额头,被那温度烫得小小哆嗦了一下,重重地咬住了嘴唇。最后他摸摸妹妹的头,很温柔很温柔地小声说:“当然不会有事的啦,舅舅只是有点生病,只要好好吃药,很快就会好起来哒。”宁宁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肉眼可见地高兴了一点儿,这个小姑娘不像她哥哥那么早熟,很好骗,她水汪汪的眼睛里还是含着一点儿泪,被用力眨了眨,挂在睫毛上,显得可爱又可怜。宁宁没敢去动陆阖露在被子外面的那只手,怕弄醒了他,就在靠近床沿的被子上用自己的小脸蛋轻轻蹭了蹭,挂着泪珠有些甜甜地笑了起来。小安摸了摸她的头,看着陆阖睡梦中依然微微蹙起的眉头,心都要碎了。他懂得多些,知道陆阖现在的状态看起来不太正常,再结合之前的猜测,就忍不住更加忧心起来,看着旁边的秦子明也就更加不顺眼。用手指头想都知道:既然舅舅现在在这里,这个男人又不经意露出那种包含着愧疚的表情,这件事情肯定跟他分不开关系!哼!欺负我舅舅的人肯定都是辣鸡。三个人没在房间中待太久,虽然陆阖应该是注射了微量镇定剂,睡得很沉,不虞被他们吵醒,但几个人是一点点的打搅都不想造成,再加上看着他虚弱的样子心里也难受,过了一会儿就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小安憋着没有立刻兴师问罪——这可是在秦家的地盘,陆阖还在里面躺着,他要是就这样跟秦子明闹起来,就算能用小孩子不懂事的外衣作为掩饰,但未免也会显得太不懂事,怕是可能会给陆阖带来麻烦。小孩儿小小年纪每天脑子里想的东西还很不少,秦子明看了他一眼,觉得这个孩子多少对自己有些敌意,可实在没想到陆阖那个心大的能养出这种心思七弯八拐的孩子来,便也没有太留心。他现在正是愧疚极盛的时候,就担心自己再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于是对孩子们也非常和颜悦色,亲自带他们安排了房间,甚至多留了一会儿,简单地安慰了他们一会儿,这才功成身退,回去处理工作上的事。不说别的,在陆阖醒来之前,他可不能一直让crystal留着那一堆糟心的烂摊子。第67章 第三朵白莲花(27)陆阖度过了相当舒坦的一段时间,秦子明把他的活全都接了过去,他需要做的只是躺在秦家的床上,一边和小安宁宁快乐玩耍一边给姓秦的摆脸色,毕竟他现在最不怕的,就是激怒秦子明。可也许是老天爷都见不得他的日子太如意,刚消停了没几天,病稍微好了点儿,就又出事了。这天陆阖睡到日上三竿,起床后在秦家大宅里晃了一圈,还没想好干什么,就接到了小安学校老师的电话。……这都是第不知道多少次被打电话叫家长了,陆阖自己都觉着奇怪,他家小安明明那么乖一个孩子,怎么就好像跟学校天生气场不合似的,总要出上点什么事儿呢。他叹了口气,接了起来。“对,我是……什么!?”陆阖原本还悠闲地瘫在沙发上,听到老师说的话顿时坐不住蹦了起来,一向泰然自若的表情也有些崩裂。“您说小安今天没去上学?!”“是啊,”那边的老师听到他这么问明显也慌了,“怎么,他没跟您在一起吗?”陆阖:“……”答案显而易见。他的头剧烈地疼了起来。这都是些什么事……早上明明亲眼看着秦家的司机带小安出门,他送完孩子回来就又睡了个回笼觉,怎么一觉起来孩子都丢了!等等,还有……宁宁! 第99章 作者有话要说:要不是基友跑来问我我都不知道已经可以更新了…我明明记得是八月一号的otz第68章 第三朵白莲花(28)000还原的图像里可以看到那辆车一半的车牌号,有了这一半号码,再加上车型等信息,陆阖直接入侵了x城的公交系统,没用多久就找到了那辆车的去向。……也不知该说对方是粗心大意还是懒得掩饰,那辆车不但是直接登记在某个人名下的,一路大摇大摆地抵达了目的地,一点掩饰的意思都没有。陆阖紧盯着那栋颇为眼熟的高楼,面色沉凝如水。是宋家的公司。看到这儿他反而放下心来,至少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绑架犯或者仇家,小安和宁宁如果都是被宋家人带走的,那至少不用担心他们的人身安全了。可是宋家……又为什么忽然会如此行事?这件事情,会和宋彦有关吗?陆阖想着,打转了方向盘,直接往宋氏公司的方向开去。000犹豫地说:“不通知一下秦子明吗?”“跟他有什么关系,”陆阖目视前方,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敲,“他又不是我的守护神。”他约莫挺愿意当你的守护神的。000没说话,抽空看了一眼秦家大少爷快要满格的好感度,也就不说话了。说实话,不管这个世界任务对象的灵魂碎片到底是在哪位身上,他都感觉怪害怕的——秦子明和宋彦明明看起来都是颇有绅士风度的大家公子……宋彦那点奇特的小爱好两说——但莫名的,这两个人给他的压迫感甚至都比上一个世界赫赫有名的残暴皇帝都要大。000说不上来具体的感受,只是觉得自己就好像一个隔着电视屏幕围观主角们斗法的看客,满身的力气没地儿使,憋屈得很。偏偏他宿主更是隐藏情绪的好手,000作为一个系统满心的茫然,只能眼睁睁看着陆阖面无表情地前往目的地,显然没有跟他详细讲讲计划的打算。——事实上,陆阖现在其实没什么打算。诚然他向来擅长谋划布局,但从前安全局的同僚们也都知道,有展副局在身边的时候,陆局向来是懒得动脑子的。现在也是一样,面对身份很可能是老展的两个人,除了使用各种手段弄到好感度以外,陆阖其实相当懒得再动脑子想其他事,反正不管是哪块碎片,展青云终究不会害他就是了。这种信心是在经年累月的相处中慢慢累积起来的,陆阖相信展青云总是会对他好,就像相信自己的各种技能总能在危难之中发挥作用,换句话说,他相信对方就像是相信自己,这几乎已经成为了一种本能和习惯。他们很快到了宋氏,那座高耸的办公楼依然如往日般看起来严肃而华丽,陆阖直接把车停在人家正门口,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前台小姑娘抬头看见他:“……陆总?”“你好,”陆阖冲她点点头,“不用管我,我自己上去找你们宋总。”“……哎等等,”小姑娘愣了一下,连忙要拦,“等等陆总,这儿没有您的预约记录呀——您请稍等一下,我给上边打个电话——”可是身高腿长的小陆先生根本没有停下来听她说话的打算,陆阖上眼皮一掀,走向电梯的时候神情看起来甚至有些冷。前台大概还没有遇到过这么不按常理出牌的老总,偏偏她是认识陆阖的,知道对方的身份,又不太适合叫保安来当作普通闹事的赶出去——前段时间crystal确实不太好,可这两日秦子明亲自下了场,有秦家那样的大资本参与进来,已经挽住了公司的颓势。“您请、请稍等一下,”小姑娘踩着高跟鞋跑出来,试图礼貌地拦住陆阖,“麻烦陆总不要让我们为难,请稍等,我们总裁现在有可能不方便见您……”陆阖抬头看了她一眼。他干脆放弃了电梯,朝楼梯间走去,大长腿走路带风,前台小姐根本跟不上他:“不方便,”男人玩味地品着这个词笑了笑,“我想她是不太方便——行了,你不用再拦我,我没有直接报警,已经很给宋小姐面子了。”前台:“……?”陆阖朝她拉拉嘴角,稍点了点头,抛下她三步并作两步上了楼,大有“有本事你可以叫保安来拦我”的痞气,前台气结,眼睁睁看着他三两步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之中。不过……是她的错觉吗,总感觉小陆总好像比她还要生气又理直气壮的样子。前台小姑娘叹了口气,拿不准到底要不要叫保安,干脆回去给总裁办公室拨了个电话。“对……他已经上去了,总裁那边方便吗?”“……好,好的。”“我明白了。”小姑娘挂上电话,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天知道这些大佬们每天都在想什么呢,到最后还不是让他们下面这些人茫然又为难,唉……另一边,陆阖已经满脸风雨欲来地闯进了总裁办公室。打见面的第一眼,他就注意到了眼前这位宋家大小姐与以前的不同。“换人了?”“嗯……”陆阖挑了挑眉,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抱起了双臂。“陆……总,你来啦,”宋颜勉强端出一个笑,“这气势汹汹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来寻仇的呢。”陆阖根本不跟她客气:“你把我家两个孩子弄到哪儿去了?”对面的女人闻言露出惊讶的表情:“陆总这话问得奇怪,我又不是人贩子,也和你不算熟,你家的孩子在哪里,我上哪儿知道去呢?”陆阖看了她一眼,径直走向这间办公室内层的隔间。这儿他也是第一次来,但陆局是什么眼力,便是高科技密室打眼看上去也能看出个七七八八,更不要说这样一间小小的办公室,在他眼里基本上藏不住任何秘密。可在宋颜眼里,这举动代表的含义却截然不同了。 第101章 然而宋颜打定了主意,不给他留反应的时间,直接挥挥手,那一群凶神恶煞的保镖就要扑上来。陆阖捏捏拳头,考虑到这具身体约莫不经打,再者还要顾及自己在两个孩子们面前英明神武无所不能的形象,不然还是使出几分力来把他们打趴下算了。大不了再接受一回系统惩罚嗯……000:“……相信我,系统惩罚绝对比那几拳头难挨。”陆阖装作没听见,并隐隐绷起了身体准备好了起手式。就在这局面马记上就要被点燃的时刻,办公室的门忽然再一次被踹开了。“小妹!”陆阖已经半抬起来的拳势一滞,正正地跟一个彪形大汉扑上来的身形错了过去,那人却不像他这么收放自如,听到大少爷的声音也来不及反应,那边宋彦话音没落,这边他就扑到了陆阖身上,青年弱得像张纸片儿,吭都没吭一声就被他扑倒在地。保镖:“……”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被碰瓷儿了。陆阖不失时机地“哎呦”了一声,并很英雄主义地仍护着小安和宁宁,咬唇倔强地瞪着在场的人,薄薄的眼眶里又积下了一汪眼泪。这个身体身形单薄,长得又白嫩好看,现场画面一时之间十分难以言喻,简直像强抢那啥啥现场。宋彦对妹妹怒目而视:“你到底要干什么!”宋颜一脸惊讶:“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小安有些迷茫地抬头看看泫然欲泣的舅舅,拉着妹妹的小手,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可莫名还有点爽是怎么回事?不过不管怎么说,在这种时候及时出现的宋彦还是成功地在小小的男女主角面前刷了一波好感值。“宋彦!”谁也没想到,宋家大小姐还没有回话,头一个出声的人竟然是陆阖。他这一声叫得甚至很控诉,宛如一个被无辜卷入的纯情路人甲,小安拉着妹妹悄悄后退一步,显得更困惑了。“宋彦!”陆阖根本不给宋家兄妹思考的时间,他们俩名字虽然相似,但毕竟读音还是有差别的,况且他直直地瞪着略显惊愕的大少爷,显然不是口误,“你们家到底有完没完,嗯?我跟你说过多少次我不想和你们扯上关系,你能不能别再来打扰我们了!”刚进门的男人愣愣地看着他,嘴巴张合了一下,半晌才挤出半句话来:“你、你……”陆阖被他逗笑了:“你们家家族遗传结巴是吧?”“你知道我是……?”宋彦却并不理会他的调笑,显得惊愕极了。陆阖翻了个白眼:“拜托,你一个大男人,还以为自己能伪装女人伪装得很好吗?”他一把推开压在自己身上显得手足无措的保镖,呲呲牙站了起来,转向宋颜:“宋小姐,冤有头债有主,现在正主来了,你们自家的事情自家解决好不好?至于我们之间的账,大可以以后再算。”“你站住!”宋颜见他要走,忍不住上前一步,“陆阖,你别把事情想得那么轻松!这件事与你脱不了……”“这件事与他无关,”宋彦沉声打断了她的话,“要我跟你说多少次——况且我顶着你的身份的时候,并没有在公众面前做过什么过分的事,倒是你用我的身份做的那些破事儿还没跟你细说,赶紧让人走,别丢人现眼了。”他瞥了陆阖一眼,却有点不敢正面看他,只生硬地命令保镖们走开,脖子上浮起点红色:“我……这段时间的事我真的不知情,给你造成困扰的话,实在抱歉。”他说的不仅仅是这次的“绑架”,还包括前段时间宋颜对陆阖公司明里暗里的打压——若不是这样,秦子明的阴谋进行得也不会那么顺畅。——被两家根深蒂固的大公司联手施压,crystal衰落得那么快,也是情有可原了。陆阖自然知道他的意思,可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他狠狠瞪了宋彦一眼,抬手把孩子们抱起来,气势汹汹地扭头就走,临出门的时候还重重地撞了那个打到他的保镖一下,他身材削瘦,没什么力气,撞人的力道其实也不痛不痒,那个颇为无辜的保镖先生无奈地摸了摸自己后脑勺上短短的发茬,顺着他的力道往旁边一退,没有吭声。唉,这锅背的。陆阖幼稚的举动让宋大少爷眼睛里浮现出一点点笑意,记他几乎是宠溺地目送着陆阖出了门,才面容严肃地转向了自己的妹妹。“小妹,我们需要好好谈谈。”“看来宋家那边的事情已经结束了,”陆阖拉着俩孩子一路佯装镇定地走下楼,把他俩塞进车里,以最快的速度一溜烟离开了宋家的公司,“宋彦的好感度?”“快满了快满了,”000连忙接话,还顺便提了提另一边的秦大少,“秦子明的也快满了,还有小安和宁宁的——约莫就在近几天,你有什么想做的赶紧做,咱们应该距离脱离这个世界不远了。”“这么快。”陆阖有些意外地挑挑眉,却也算意料之中,“也没什么想做的……除了秦子明那边,他做了那么混账的事,总不能就那么算了。”000:“……嗯,你想做什么直接做舅好,不用跟我说。”反正也知道你不会说的。他已经懒得吐槽宿主这种千方百计勾引出来别人心里的阴暗面,再以别人做的事作为惩罚理由的行为了,反正总却不过是他们“好兄弟”两个人的事,随什么怎么搞好了。总之不用担心他们家宿主吃亏就是。“只是怪舍不得两个小家伙,”陆阖摇摇头,给车子转了个弯,直接朝自己家方向走——他可没准备再回好不容易跑出来的秦家,正好趁这个机会,名正言顺,“好在还能留下投影陪他们——000,以后我有办法得知曾经走过的世界的消息吗?”“这个倒是可以,”000肯定地说,“不过需要积分兑换道具卡,嗯……积分的问题,宿主你应该也不用担心。”那就好,陆阖笑了笑,只要是积分能够解决的问题,再他这里就都不算什么问题。第70章 第四朵白莲花(1)宋彦这次回来之后,状态明显跟从前不一样了。好像是终于挣脱了某种无形的枷锁,一举一动都透露出一股“谁也不能妨碍老子”的潇洒劲儿,尤其表现在处理跟陆阖的关系上。从前他毕竟顶着妹妹的身份,很多事情都不能做,而现在就不一样了——首先要处理的,就是秦子明。前段时间秦家对陆阖公司的打压虽然是暗中进行的,但在同一层次的商业伙伴查起来的时候,其中蛛丝马迹却也不可能完全隐藏,再加上这段时间秦子明又一转风向,开始尽心尽力地收拾自己亲手铺下的烂摊子,这事情的脉络,自然也就更加清晰了。自己不在的时候,情敌使出这么多手段欺负人,宋彦能高兴才是怪了。他一面暗中跟秦子明较劲儿,甚至通过对方的家族给他施压,另一面又开始天天往陆阖面前凑——这个可以穿女装的男人不要脸起来的段位根本就不是贵公子出身的秦子明能比的,陆阖被他缠得不胜其烦,偏偏人家又没做出什么实质性的举动,他总不能无缘无故就不顾人设将人揍一顿,最后连两个小孩子都要习惯了这个叔叔的存在,宋彦虽然不怎么会照看小孩,却足够有“童心”,长得也帅,很快和小安宁宁打成了一片,尤其是宁宁那个小叛徒,轻易就被帅气叔叔的糖衣炮弹迷惑了心智,甚至开始帮着外人“算计”起自己的舅舅来。 第103章 也正是因此,“陆阖”对越辰既是痛恨又是忌惮。本来在正常向的里,这种大师兄的角色就是送上门去被人打脸的炮灰,可本文作者非不走寻常路,竟然让他的阴谋得逞,将高高在上的越辰一把扯下云端,毁了声名根骨。又使了卑劣手段将人囚禁在密室之中,百般折磨长达三年之久。到后来,他甚至将越辰当作了修炼的法器,一边试图用这种狠毒的手段彻底从身体和精神上打垮他,一边摧折他的天生剑体孕养自己的真元,不但将之前修炼邪功所留下的暗伤尽数修补,还修为猛涨,最后竟在害死师尊后成为了归元宗的继任掌门。创造的就是这么一个礼教崩坏,好人无处容身、坏人大行其道的世界,也无怪原本一身浩然正气的越辰终究对人间心灰意冷,道体大成之后以自身为薪木引燃天地,将世间一切污浊彻底烧了个干净。陆阖看完大致的世界线之后,只想狠狠地对原身骂一声“该!”若不是现在处在这个身体里的是他自己,他都想亲手将这个辣鸡绳之以法一枪毙命,最好再在尸体上唾上两口才好。就这么个辣鸡世界,他不帮着越辰毁天灭地都是好的,还洗白反派?做梦去吧!第71章 第四朵白莲花(2)陆阖躺在床上,顺了好一会儿气,才把心窝子里那股邪火勉强给咽下去。他也算是见多识广了,身在其位,他见识过太多灭绝人性的凶徒,却也曾在黑暗中得见太多人性的闪光点,约莫也正是因此,对越辰遭遇的感触才格外深。——不该是这样的。不仅是越辰太过令人惋惜的一生,也是这个被轻下论断,就此湮灭的世界。越辰终于还是变成了他曾经最痛恨的那种人。而这才是最令人心痛的事。很难想象一个有着陆阖这样经历和人生的人,会如此相信人性的美好,但确实——他总觉得不论表现得多么不堪,这个世界大抵还是美好的。他也相信,每个人心中都有着美好的一面,只是有些在生活的磋磨中不幸被遗失了。也许越辰一生所见皆是罪恶,但从没有哪个世界会是真正的全然无可救药,毁灭从来不是办法。饱经战火的丑陋城墙后永远守护着万家灯火,被鲜血浸润的焦土中也总能开出漂亮的花儿来。可惜他再也看不到了。陆阖很少对一个小世界的任务对象产生这种真情实感的强烈遗憾之情,他实在是意难平,一直到看到世界线最后,他脑海中还是总浮现出最开始那个出场机会并不多、却着实意气风发的青年剑客的形象……越辰年少成名,执清影剑除魔卫道踏遍天下,那是何等风采,与之后那个终日隐藏于暗影之中,满心仇恨与破碎的殉道者相比,简直耀眼到让人心悸。……不该这样的。他的人生,不应该是这样的。000检测到宿主有些紊乱的思维信号,有点胆战心惊:“宿主,你……你还好吧?”陆阖猛然抬眼,眼中血丝分明地浮现出来,他顿了一会儿,平平静静地问道:“信息传输完了?”‘嗯……““这个世界的任务,还是洗白原主,获得任务对象的好感值吗?“000咽了口唾沫:“对……“相处这么久,他大概也知道宿主是在为什么事生气,于是求生欲很强地连忙补充道,”不过宿主你知道的!任务完成的过程不重要,而且这个任务其实有给你开后门的——原主和越辰小时候关系其实不错,只是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两个人的思维方式渐渐不和,再加上原主修炼了魔功被影响才……咳咳,总之,您可以走唤起目标的童年美好回忆这条路呀!“陆阖掀了掀眼皮:“你还是不要假装自己能够理解人类情感了。“000:“……“嘤。陆阖抬起头来,看了看窗外深浓的夜色,将世界线重新又捋了一遍,做下了决定。“我现在的积分都能兑换什么东西?“000唰啦一声弹出商城界面:“基本上商城里的东西已经都可以兑换了的,宿主您随便挑,实在积分不够我们还可以赊账!“陆阖意味不明地轻笑了笑,开始仔细地浏览货架上帮助完成任务的小道具。普通的宿主在进入任务世界之后,通常都难以很快适应,系统商城就会为他们提供一些额外的便利——不然以普通人的能力,想要骗过各个小世界中的人精,未免有点太强人所难了。但陆阖就不一样,从第一个世界开始,他就很少用到这些辅助产品,凭借自己的能力足以应付各种突发状况,同时,他的任务完成度——甚至包括支线任务的完成都高到一个吓人的程度,因此,在只进不出的情况下,他积攒在000那里的大笔积分渐渐的已经极为丰富了。尽管系统商城的道具价格昂贵,但在陆土豪眼里,那都不算什么。陆阖渐渐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这系统商城,还真是没让他失望。陆阖花费了大半积分,跟系统兑换了一副先天道体,一盏引魂灯,又用很少的一部分积分兑换了大量的天才地宝——那些药材和矿石都是这个世界里原本就有的,小世界的产物是系统商城中价格最低廉的东西了。000看了他的动作一会儿,忍不住问道:“宿主,引魂灯这东西最鸡肋了,除了灵异世界那边,放在商城里几百万年都乏人问津的。”这倒不是假话,系统商城里的外挂也不是全无使用限制的,很多东西都有其作用对口的世界——比如说你总不能在现代都市里驾驶一把仙剑招摇过市,也不能在古代大摇大摆地开出一架宇宙飞船来。引魂灯,只看名字就能看出其对口的世界该是玄学灵异那一挂的,在灵异世界中,这东西堪称神器,能够招引并囚禁绝大部分的厉鬼凶魂,让主角畅行无阻、无望而不利——相对应的,它的价格也高到离谱,毕竟即使是经验丰富的宿主们,基本也会在赚积分越来越多的同时花得越来越多,很难攒下足够的价钱。因此除了陆阖这种怪物,也就只有那些资历最老、不知经历过多少个世界任务的宿主们有承担的能力了。问题是这引魂灯在灵异世界中好用是好用,在其他世界中的作用却形同虚设——因为大部分世界并没有满地的阿飘在光天化日之下飘来飘去,引魂灯也就只能引得到宿主所占据原身的魂魄,让宿主和他们交谈,更加了解其生平细节或心理活动罢了。但这有什么卵用……系统的记忆信息连带世界线都早准备得清清楚楚,至于原主的思维方式,大部分宿主还真不怎么在意。所以,花大价钱买这么一个基本只能使用一个世界的破玩意儿,大部分宿主根本没有那么多闲钱用来烧着玩儿。000说它鸡肋,实在已经很委婉了。陆阖却高深莫测地耸了耸肩,并不以为然。他和那些普通宿主们最大的区别其实在于,普通宿主是把自己放在一个任务执行者的位置上,只想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甚至不在意以什么样的手段洗白原主、获得任务目标的好感度,但陆局作为一个执法者,且称得上嫉恶如仇的执法者,他完全无法忍受任何不符合道德法律观念的事情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发生。在从前的世界,对那些作恶者毫不手软是因为这个,在这个世界,对叫他辣鸡都侮辱了辣鸡的原主,他更不可能坐视对方逍遥法外。做了错事,什么惩罚都不必接受,最后甚至还落得一个好名声,那怎么行?不过……老展还是要救的,怎么能在狠狠惩罚原主的同时,利用规则的漏洞完成任务,这就需要好好策划一番了。000肉痛地看着账面上大笔的积分顷刻间被划走,接着一阵金光闪过,一盏造型精巧的灯和一枚戒指出现在了房间里。“由于本次采购金额较大,系统商城赠送了一枚储物戒指,”000示意了一下那枚戒指,“不过鉴于系统本身就有帮助宿主储存物品的功能,这东西其实也没什么用。”陆阖有点新奇地拿起那枚戒指翻来覆去看了看,笑道:“怎么能说没什么用呢,不说方便许多,至少还能拿去卖钱嘛。”他买的天才地宝已经整整齐齐地排列在了戒指内的空间里,正中央的地方放着一具水晶棺,其中有一人形,不着寸缕、面目模糊,看着像是商场里拜访的那种模特。000:“那是你要的先天道体,是这个小世界唯一能与越辰的天生简体相媲美的修炼体质,你集中精力想需要的外形,我会帮你塑性的。”陆阖摆摆手:“照着现在这个身体的外形来就好了。”“呃……”000一愣:“什么?” 第105章 陆阖握了握拳头,止住颤抖的指尖,略一闭眼,整理起刚刚接收到的全新的记忆来。这倒是出乎他所料……原主和他的小师弟越辰的故事,似乎比他原本想象的还要复杂。那些久远的记忆仿若走马观花,他看到从前钟鸣鼎食门庭若市的陆家一朝落败,看到小小的“陆阖”被仇人追杀,自知必死之际为师尊所救,拜入归元山门;看到亦是同年拜师的越辰,幼小的孩童仿若是冰雪雕成,眉目清冷,抱着把比自个儿还高不少的长剑一语不发,入门后只知发狠似的练剑,对山上一应人情世故从来不管。他们与师尊亲子沈静渊互为师兄弟,住同一个院子。越辰年纪最小,却天赋最高,日常“挑衅”师兄,不过两年修为便越过了他俩去。沈静渊是个懒散性子,每日里嬉皮笑脸没个正形,还总爱逗弄小师弟,弄得越辰每每见他便横眉冷对,惹毛了就拔剑狠揍一顿,满脸翻刻自师尊的恨铁不成钢。可沈静渊十七岁那年闯下大祸,师尊一怒之下要废他修为,“陆阖”长跪乾元殿请师尊宽恕,而越辰执一把清影剑,俊面含霜,孑然上禀愿代师兄受过。后来这件事以师尊将沈静渊逐出山门了结,“陆阖”与越辰在后山战了三日,只待二人皆精疲力竭,做大师兄的抖着手指着越辰鼻子想骂他鲁莽,可看着小师弟倔强的神色,最终还是没能出口。拜师那年“陆阖”十一岁,归元宗的一切,是他在三个月山穷水尽、濒临崩溃后得到的第一份不搀任何杂质的善意。也就在那时他便发誓,这一生一世,要报师尊再造之恩,要护两位师弟顺遂平安。他们是最亲近的家人,越辰知道,“陆阖”也知道。而事情是怎么变成后来那个样子的呢?十九岁那年,“陆阖”遭人暗算,丹田被破,一身根骨尽毁,拼命才逃得一缕残魂,浑浑噩噩被外来者压制在神魂深处,这些前尘往事也便都随之一并被封印。那夺舍者盗了他的身份,倒行逆施,毁了他的家。“所以,”陆阖静了静,叹一口气,对000道,“最初的那个归元宗大师兄,才该是我们需要‘洗白’的,那个真正的委托人吧?”这些事说来长,其实都只不过发生在一瞬之间,陆阖温和地注视着虚弱地躺在被子里的越辰,手指动了动,终究是没抚上他的脸庞。还是该以完成任务为先……不论如何,那真正的原主的遭遇,倒没打乱他的计划,反倒在某种程度上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好好运作这件事,对完善他的计划也是不小的助力。第73章 第四朵白莲花(4)陆阖心里打定了主意,一番调动情绪之后,再睁眼时,双目已被激烈的痛意烧得血红,眉心紧蹙,几乎要落下泪来。这个世界的原身面相温和,眉眼舒展时甚至显得有些温良秀美——那夺舍者多少也是利用了这般容貌的迷惑性,才能在这么多年恶事做尽的情况下还迷惑了大多数人,伪善地给自己经营出一个好名声。此时却不同了,平常看起来温文尔雅的大师兄一副心痛欲裂、似乎想要择人而噬的模样,简直能把小孩子吓哭,可混身都疼的越辰看着他,却反而莫名感觉到一丝久违的温柔。越辰皱了皱眉,狠狠闭上眼,不想让自己再莫名其妙地生出那些懦弱的念头。陆阖似乎没发现他的抗拒,当下便想冲上前去给小师弟疗伤,把此前种种讲给他听,告诉他……噩梦结束了,师兄已经回来了,再不会有人能伤害他。然而这想要解释的念头刚一动,便有一股巨力骤然冲击到心脉,关切俯身的年轻人眼前一黑、喉咙发甜,原本想要探向小师弟额头的手一颤,按在了对方颈边一处伤口上。掌下苍白的身躯微微一抖,越辰面上却未流露出半分痛意,本该清冷却明亮的眼睛虚无地盯住虚空,满脸漠然,仿佛被粗暴对待的身体根本不是他的。“对对对不起宿主!”000欲哭无泪,“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次的ooc判定没有经过我的许可的!”“我知道,”出乎他预料的是,陆阖却对此显得半点都不惊讶,一副幕后一手策划的大boss表情——事实也的确如此,“这不是ooc惩罚,是我先前跟商城兑换的伤害辅助。”000:“?”您是突然被激发了什么受虐潜质吗?陆阖在识海中哼笑一声,装作手忙脚乱地匆匆擦去唇边淌下的一丝血迹:“想什么呢,这具先天道体与原主的身体神魂相连,我现在受到什么伤害,疼痛都会悉数转移到那具身体上去,你想想那里边现在主控的人是谁?”“啊……”000明白了,“您这就开始惩罚他啦?”陆阖不置可否:“不过是先收点利息罢了。”他依旧没有解释自己到底写了一部怎样的戏码,面上一副错愕又痛苦的神色一闪而逝,接着腮边浮现出清晰的咬痕,凤目一厉,冷笑一声,坚持运起柔和的真元力,试图简单处理越辰身上的伤痕。陆阖已经完全进入了角色——现在他扮演的,是好不容易暂时从那夺舍的魔修控制下暂时逃离的原本的大师兄,已然清楚对方借着自己的身份,这些年都做了什么天怒人怨之事,只是被那阴毒秘法控制,口不能言,无从说出真相,甚至连对小师弟产生一点想要照顾补偿的心思都会遭到反噬,但作为一个光风霁月的正直君子,他又怎么可能因为这点小挫折就对面前惨不忍睹的师弟放下不管了呢?他心里明白,自己先前是虚弱之际为人夺舍,那夺舍者心性不知何等阴狠歹毒,才会使得越辰落到如今这步田地——可这归根结底都是他的错,若是他能够再小心些,或者濒死之际直接自爆,不给那邪魔歪道留下可乘之机,小师弟也不至于遭此大劫……他现在还记得,当年的越辰形貌生得冷峻,又自小心高性傲,寻常人压根不敢接近。可自己几乎从小看着他长大,知道这个师弟心思纯澈,满脑子只有剑道,凡事雷厉风行嫉恶如仇,实在是个天生的剑修。如此一个才华横溢的天才,如今被折磨成这副模样,脆弱得仿佛风一吹就散——越辰现在的模样虽似麻木不仁,然而作为大师兄,陆阖对他何等了解,打眼一瞧便能看出他眼底自以为深藏的绝望。越辰自己恐怕都不知道,他会在陆阖靠近时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手指尖都会攥得泛青。这种情况下,陆阖又怎么可能让眼下这情形持续下去,甚至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亲手对越辰施加伤害?别说区区疼痛,就是拼着再一次神魂俱毁,他也得救出小师弟,了了自己身上的这一份孽债!体内的禁制仿佛察觉到了他的心思,一波波对心脉的冲击剧痛不断上涌,陆阖满口腥甜,双掌却坚定地按在越辰胸口,柔和的真元稳稳地传送过去,一点点修复着对方残破不堪的身体。000啧了一声:“真狠啊……”“差远了。”陆阖闭了闭眼,小心地控制着力道,一丝不敢大意,唯恐造成二次伤害,原本一直紧绷着身体等待疼痛的越辰只觉得似乎被泡进了温热的水里,身上无时无刻不在剧烈疼痛的伤口开始酥酥麻麻地痒了起来——并不至于难受,反而还有几分舒适。他心下有些诧异,却只当这人又想出什么新的折磨自己的招数,眼中漠然分毫不动。系统时时刻刻监控着宿主的身体状况,到现在也忍不住有点急了:“行了行了宿主,这次差不多就这样吧,现在疼虽然不是你受,但这副身体承受力有限,再这么下去,恐怕会造成无法逆转的伤害啊!”陆阖叹了口气:“可是我不能ooc的呀。”000:“……这不都是你自己自导自演的戏码吗!”“原来是这样没错,”陆阖幽幽道,“可现在咱们不是知道了,本来我虚构的‘被夺舍的大师兄’确有其人嘛,你去看他的那些记忆,分析一下他的思维方式,便该知晓他素常最恨人胁迫,那夺舍者虽控制着他,但焉知他不会利用这样的机会拼死将一身功力尽数传给越辰,助他逃离?”系统:“……你冷静点。”“所以呀,”陆阖说,“我没有选择这种方式,已经是在考虑自身安危啦。”说是这样说,但以后还要做任务,到底是不能就这么把身体给遭害了,况且虽然满心愧疚,但作为大师兄,他也知道就这么简单地救了如今已经满心怨恨的越辰,难保对方激愤之下会做出什么事,甚至会不会再一次做出毁灭世界的事情来……那却是他所不希望看到的了。陆阖控制好节奏,在接近临界点的地方猛然加大了真元的输送。一阵锥心刺骨的疼痛伴着脑海中的嗡鸣狠狠刺向丹田,正源源不断输出着的真元之力顿时一震,原本静静躺着的越辰猛然痉挛起来,汗水一瞬间渗透了单薄的里衣,身上本就没有全然愈合的伤口尽数迸裂开,鲜血与汗水在身周洇了一大片。拼命给他疗伤的大师兄同样是两眼发黑,甚至受不住呛出大口血来,他顾不上自己,匆匆一抹唇角就赶忙去查看小师弟的情况,只见本就苍白虚弱到快要消散的青年颤抖地蜷缩着,瘦长的手指紧紧揪住自己胸前的衣裳,像是喘不过气来,瘦削的脸上双眼大睁,原本的漠无表情终于被深切的痛苦所取代。他在痛苦中拼命挣扎,无意中对上陆阖的目光中却透出一抹终究等到必将降临的痛苦的了然。 第107章 在这儿的是他师弟,是他该承担的责任,他不能逃避。越辰还是原来的样子,他已经醒了,却静静地躺在一堆深色的锦被之间不言不动,本就苍白的肤色被那些深烈的色彩衬得更是白如冰雪。他在陆阖出现在视野中时不明显地轻颤了一下,瞳孔不安的紧缩了一下,接着逃避似的扭过头去,满脸淡漠。陆阖此时由衷庆幸自己在原来的世界里还跑去旁听过心理系的课程——这至少能够避免他在无意中对任务对象造成心理上的二次伤害。他屏住呼吸把越辰僵硬而瘦骨嶙峋的身躯翻转过来,仔细观察着他身上层叠的伤痕,心都抽紧了。越辰身上的伤很重,各种刑具造成的可怕伤口层出不穷。他的真元被封之后,身体素质本就比之一个凡人还要弱,在这种情况下,他身上的骨头断了不少,却没能经过良好的调养,几根原本劲瘦有力的手指指尖血肉模糊,身上到处都是撕裂伤……更糟糕的是身体内部,陆阖装作无意地探了探他的脉搏,发现气血内息乱成一团,甚至还有些不知道具体成分的毒素在持续破坏他的经脉。越辰在陆阖翻看自己身体的过程中一动不动,身体却越来越僵硬,手指在陆阖的手掠过他脖子的时候神经质地痉挛了一下,似乎很想一拳打上来,并且开始幅度轻微但坚定地挣扎起来。“……”陆阖好歹忍住了没安慰他一句别担心,动作尽量轻柔地将不断抗拒他的接近的越辰拎起来,伸手去解他的腰带。他只是想给越辰身上的伤上点药,可显然对方并不这么认为,越辰愤怒地瞪了他一眼,伤痕累累的身体极力挣扎着往后缩,他身上好不容易有点止血的伤口又重新绽开来,血迹很快渗透了薄薄的衣料。陆阖无法,只得在心里说一声抱歉,扯过旁边刑架上的锁链看了看,实在于心不忍,于是干脆将锦缎撕成长条,把越辰按照最适合接受治疗的姿势牢牢绑了起来。越辰的喉咙吞咽了一下,瘦得都凹陷回去的侧颊浮现出清晰的咬痕,闭上眼睛,狠狠将头转向一边。他一向拒绝在“陆阖”面前流露出软弱的神态,在陆阖继承的记忆当中,心思狭隘阴暗的夺舍者每每因为越辰虽处于弱势,却依然睥睨凛然之色而气得发狂,变本加厉地使出各种手段折磨他,可这样整整一年的时间里,越辰却从未向他屈服过。事实上,在这个小世界的世界线当中,即使越辰最后黑化了,可在他的一生当中,却从未有哪怕一刻,对任何人低过头。陆阖深吸一口气,用一条干净的白纱遮住越辰的眼睛,动作飞快地开始处理他身上的伤口。并撬开他紧闭的牙关,强制性给他喂下去一些能减轻疼痛的药物。首先是简单的清洗,然后将已经有些感染发黑的指甲一一拔出、上药包扎。接着找到为数不少的长歪的骨头,尽量使用巧劲再度折断、包扎固定。越辰全身上下被锦缎紧缚动弹不得,但虚弱不堪的身体在治疗过程中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汗水浸透了身上的布料,甚至连陆阖自己身上都湿了一大片。尽管陆阖已经尽量加快了动作,整个过程还是持续了半个多时辰,越辰被痛昏过去好几回,又生生痛得醒过来,却紧咬着牙关没泄露出一丝□□,除了在意识昏沉之际泄出些模糊不清的闷哼之外再无动静。陆阖简直比他更难熬几分,亲手一寸寸地抚摸过那些铬手的突出的骨头、新新旧旧的伤口,比他先前粗略所见时更让人觉得触目惊心,内心的怒火和愧疚几乎要将他压垮了。越辰在陆阖完成所有治疗、把束缚着他手脚的缎带解开之后终于陷入了彻底的昏迷。陆阖擦了把汗,总算是又完成了一件大事,他尽量轻柔地把被汗水和血迹弄得乱七八糟的被褥换掉,简单打扫了一下这间密室。越辰紧闭着双眼陷进一团蓬松的暗红色锦被里,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陆阖坐在床边,放任自己定定地看着他虽憔悴却仍难掩俊秀的脸,思绪不由自主地飘了开去。冷冰冰难以接近的小师弟从来是他心中的骄傲,也是整个归元宗的骄傲……当年师尊就曾说过,给辰儿一百年时间,他的剑道将臻极致,他的剑法将名扬天下。可这柄耀眼的利剑如今囚困于方寸,经脉尽断、道途尽毁,仅仅是因为一个阴险狠毒的外来夺舍者?师尊的超然睿智哪儿去了,二师弟的精明聪颖哪儿去了,他们就眼睁睁看着这种事情发生,师尊甚至都没有丝毫察觉?荒谬!陆阖知道自己是在迁怒,但他实在忍不住,他无法想象在自己离去之后,他视若珍宝的师弟们受了多少苦,而那个夺舍者又是怎么蒙蔽了所有人的眼睛,靠着这副得之于他的皮囊,做下了多少丧尽天良的恶事。他守着越辰坐了许久,每待越辰呼吸终于稍平稳些时,便小心地给他注入些柔和的真元护住心脉,一直到体内真元告竭,眼前都开始黑沉沉的晕眩之后,才不甘地停了手。这时,那夺舍者设置在外间,以备来人的灵识忽然微微一动。一道清越温和的声音远远传了过来:“大师兄,掌门唤您即刻上乾元峰,请速随我来吧。”第75章 第四朵白莲花(6)陆阖不慌不忙地地将衣柜里的原主身体捞出来,把自己的神魂换回去,然后再将先天道体收进空间戒指,才整整衣衫,缓步行了出去。他故意用这种方法把真正的原主和夺舍者分得很清,000在一旁看着都担心他一不小心精神分裂,不过宿主显然是个天生的好演员,在两种相互对立的身份之间切换自如,全然没有混乱之虞。陆阖轻袍缓带,行走在春夏之交绿意如茵的草地上,触目所及到处是青松翠柏的仙家清净景象。身着烟青道袍的归元弟子们来来往往,谁也不知道,距离他们一墙之隔的地方,正发生着什么骇人听闻的丑事。他不禁感慨万千,轻嗅一口陌生又熟悉的草木气息,恍然间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多少也与被夺舍的原主有些相像——心有定念,历经轮回,为了保护或者说拯救一人,而又坚定不移地来到这个地方。陆阖现在已经不愿去想这些自己前来完成任务的小世界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些人又会不会仅仅是一本书中的人物。他只知道,自己所见的尽皆真实,他经历过的那些世界、那些感情都是真的,就像原主在这里度过的那十九年,也是真实的,他的家人、师尊、师弟,以及这个给了他第二个家的归元宗,都再真实不过。既然如此,不管眼下有多难,他都得认真坚持过去,他要完成自己的任务,找到展青云的精神碎片……他要帮原主走出不一样的人生,找回过去白衣执剑意气风发的越辰要找回玩世不恭游戏人间的沈静渊,让他的师尊得以安享晚年,要让归元宗因培养出人人称颂的战神而非谈之色变的魔头而天下扬名。当然首先,他得尽快完成自己的计划,让夺舍者得到应有的惩罚,同时把小师弟的身体养好,再想办法跟二师弟缓和关系……想一想还真是任重而道远。陆阖看着走在前面带路的叶尘元,轻轻叹了口气。归元宗屹立于整块大陆的中北部,与南部的清虞派遥遥相望,作为大陆上颇有名气的两个修真门派,向来有“北元南清”的雅号,为修士们所传颂。现任掌门沈疆是合道期的高手,座下包括亲子的亲传弟子三人之外,还有记名弟子九人,如今都已经在大陆上颇有盛名。其中,亲传大弟子陆阖的风头最盛——他当年亲自将亲子沈静渊逐出山门,末徒越辰又传闻入魔、许久不知所踪,身边亲近的徒儿自然只剩下陆阖一个,外界消息灵通的,也早自动把陆阖当作了归元宗下一任掌门的不二之选。因此陆阖在宗门内的地位极高,再加上夺舍者性喜享乐,权欲极强,他领下的清源峰规矩之严,仅次于代表着掌门之尊的乾元,不论是宗内弟子,还是与他同辈的二代长老们,一律不许在清源峰范围内御剑飞行。那夺舍者将这条莫名其妙的规定美其名曰“脚踏实地,不忘本源”,实则只是被害妄想症作祟,生怕有人出其不意御剑潜入伤了自己,干脆将领空内所有会飞的物种都清了个干净。正是因为这个,现在不能崩坏人物形象的陆阖才只能跟着掌门派来找他的叶尘元步行离开,还得装作行走间若有所悟的高人模样,实在是自己都感到恶心。清源峰弟子一个个皆是面容严肃,在峰主与灵药堂长老经过时恭谨地躬身执礼,陆阖看着那些半大少年模样的孩子毫无活力老成有余的样子,不由感到一阵郁闷。原主生性温和,端方中却亦有些逍遥,用师尊当年的话来说,是颇有魏晋之风——礼节是要守这没错,但修真一道本就讲究道法自然、随性而为,将这一峰之地管辖得如同人间高门大院、深闱宫阁,谁还有心思静静体会自然之妙……真不知作何道理。两人走了一会儿,陆阖实在是受不了叶尘元似乎是噤若寒蝉的安静态度,便主动发问道:“叶师弟,可知师尊唤我所为何事?”叶尘元悄悄看了一眼面无表情显得高深莫测的大师兄,心里稍微有些惴惴不安。宗门谁不知道,这位硕果仅存的二代亲传大师兄为人最是恪守尊卑,自己虽是掌门的记名弟子,名义上确实是陆阖的师弟,可亲传与记名毕竟身份有别,大师兄往事都是直呼其名,或以“长老”相称的,今天怎么倒转了性儿?叶尘元心里有些嘀咕,反应却不慢,恭敬答到:“我也不知,只是掌门似面有急色,想来不是小事。”陆阖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却谨慎地没有问“你为什么不叫师尊”,叶尘元在他得到的记忆里就是个少言寡语的闷葫芦,想来确实是不知道更多的信息了。他心下有些着急,又怕宗门出事,又不想离开清源峰太久,生怕越辰那儿又出了什么状况,可偏偏还得端着原主的神态一步一个脚印,只得细细回想之前阅览的世界线里有没有提到过相关的事。可似乎是因为他用引魂灯将那夺舍者的魂魄拘禁起来的缘故,对方留下有关还未发生事情的记忆都显得多少有些模糊不清,而与夺舍者记忆无关的世界线是以越辰为主角,整个都是站在他的视角展开描述的,而越辰前期能接触到的,也就只有“陆阖”密室里的一亩三分地,大半时间还处于被折磨得半死不活的状态,要说唯一可能与此事有关的……世界线中似乎提到过,有一天“陆阖”突然大发雷霆,用了前所未有的酷烈手段折磨越辰,下手没了分寸,险些把人弄死——也正是那场折磨使得越辰的身体彻底毁了,经脉尽断再难接续,以至于为后来他黑化,并习得魔尊留下的剑法埋下了祸根。 第109章 他二人竟是狼狈为奸!难怪秦海川对沈疆出言提议重查当年之事的反应这么大……这倒是好事。陆局多年与犯罪为伍,不但善于查案,同时对罪犯们如何隐藏自己、隐瞒真相也是颇有心得,他清楚地知道,若想一件事情能瞒过尽量多的人,那么知道它的人,永远是越少越好。多一个人,无疑就多一分暴露的危险,相对的,对于想要找寻真相的另一方来说,也就多了一个巨大的突破口——他自己要尽量避免ooc,不能“栽赃”自己“栽赃”得太明显,而秦海川这么大一个靶子摆在这儿,实在是再合适不过承担那个被揪出来的角色了。对不住了老兄……陆阖望着秦海川的背影,眼神高深莫测,实际上正幸灾乐祸,他心中对这些阴险狠毒、惯于栽赃嫁祸的伪君子自然半点好感也无,这种人能清除一个是一个,留着也是无端浪费天地间宝贵的灵气罢了。不多时,殿中长老便都鱼贯而出,方才还颇热闹的大殿顿时冷清下来,只留下珠峰上硕果仅存的师徒两人,却也自己麻烦秘密在身,不得亲近,二人对视一眼,都颇觉出沧桑之意来。沈疆叹了口气:“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是啊,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沈掌门只是闭关出来,感觉物是人非,再加上可惜曾经天资卓越的小徒弟竟会堕入魔道,而突发感慨,而这话听到陆阖耳中,所感受到的却与他截然不同,感触更深出许多来。不论是作为一步步钻营占据这具躯体,又一点点铲除异己、将所有对自己不利之人都使阴险手段铲除的夺舍者,还是作为可怜的原身,在这许多年之后再重见天日,他所经历的,都比师尊能想到的要多得多。对自己,对两个师弟……沈静渊和越辰,他们的生活都已经发生了堪称翻天覆地的改变,好人疲于逃亡、被困幽室,坏人却大行其道,名高望重、实力日渐精深,如此这般黑白颠倒、善恶不分,这天道究竟是个什么道理!陆阖心中纷乱,沈疆又跟他说了好几句话,他都没能听清楚,好一会儿才稍稍平静下来,连忙凝神静气,做出恭谨的模样看向师尊。“……本并不想让你亲自前去,”好在沈疆先前应该也没说什么重要的事,这会儿才又叹了口气,疲惫道,“为师知道近年你们师兄弟关系不似少年时亲密,但辰儿总是你师弟,方才见你神色,应也愿意为他奔走,这件事便还是交给你,为师才放心些。”……方才我明明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扮演那夺舍者心存惊怒又不得不收敛心神的模样,师尊您老人家是如何从弟子的神色上看出“愿意为他奔走”这项命题的?您明明都已经发现我们“师兄弟关系不似少年时亲密”了,这件事,您就一点都没往作为既得利益者的“陆阖”身上联想?陆阖暗叹一声,应了下来。到底是法制尚不健全的时候,修仙之人法力无边、有移山填海之能又如何?与从阴险狡诈中成长起来的星际人简直不能同日而语,连最基本的案情相关人士避嫌的道理都不明白,也难怪夺舍者当年只是小施手段,就害得越辰身败名裂,这么久都没人起过疑心了。……不说这个,就说他夺了原主的舍,倒行逆施这么多年,这归元宗上下满门竟然也就那么被瞒过去了,没人察觉到一丝不对……陆阖自问自己有系统“帮忙”,每次扮演角色的时候亦要步步为营,一不小心就有ooc的危险,也不知那看起来并不怎么聪明的夺舍者是如何在这个小世界瞒天过海那么多年的。不过,对于重查当年一案的事,他忍不住再一次庆幸——幸好他来了,不然让夺舍者这个罪魁祸首前去,能查出有用的东西才有了鬼。况且“陆阖”若得知师尊对当年的事情起了疑心,在惊怒之下迁怒于越辰,以至于后来起了弑师之念,也就不足为奇了……但这一次有他在,所有事情都该回到正轨了。第77章 第四朵白莲花(8)也不知是并未察觉到徒弟的异状,还是有意忽略,沈疆并未对陆阖的表现提出任何疑问,他又简单叮嘱了几句,见大徒弟似乎认真听进去了,才满意地点点头,冲着后堂叫了一声。“世函,你出来。”一个看起来约莫有七八岁的瘦弱男孩儿闻声跑了出来,看到陆阖的时候明显吓了一跳,一下子顿住了脚步。陆阖一愣,隐隐猜到点什么:“这是……?”他对自己现在的面相心里有数——绝不是那种不引小孩子亲近的凶煞之相,正相反,原主长得温和秀美,额头宽阔、眼神明亮,一看就极有亲和力,像个温润如玉的君子。这孩子反应不对劲……莫非,他们先前曾见过?可如果这孩子曾见那夺舍者做过什么事,一来没有能活到现在的道理,二来——那害怕的反应也不该是如此“平淡”了。不待陆阖思索出个所以然来,沈疆便直接给他介绍起来。“这就是刚才我提到的那孩子,”掌门叹了口气,拉着男孩儿的小手将他带到近前,“他叫邹世函,是邹氏二房所生——那天魔修屠门之时他刚好外出,因此侥幸逃出一命,”说着,他摸了摸邹世函的小脑袋:“那之后他就一直在宛丘附近流浪,我遇到他的时候,他跟一群小乞丐混在一起,还被邹家从前得罪过的恶棍追杀,就像……”陆阖若有所感地抬头,沈疆果然满眼复杂地看着他,流露出追忆的神色:“就好像你当年一样。”陆阖一怔,神魂深处原主那缕微弱的魂魄似乎被这话触动了什么心事,又是一阵记忆有如洪水般涌上来,似乎带着他又回到了年少时朝不保夕、惶惶不可终日的时候。原主当年的境况其实更惨些——陆家繁盛一时,不是邹氏这种积德行善的富商巨贾,而是如日中天的权贵。“陆阖”的爷爷乃当朝宰相,父亲也官至尚书,素有清名。原主从小虽生活在江阴祖宅,却也无时无刻不感受到家族荣宠带来的种种权势富贵。及至后来落难、满门抄斩,他被忠心的家仆拼死换出来,然朝中奸佞当道,江湖鹰犬横行,往昔苏家最金贵的嫡少爷,天下之大,竟无处可容身。若不是遇到师尊,他早便成为野岭荒郊无人识得的枯骨了。也难怪,他会将归元宗看得如此之重,被那邪魔外道夺舍多年,竟还能凭着一丝微弱的魂火坚持至今,只为挽救他的亲人、挽救门派于水火之中。原主的性格,跟那越辰就仿佛冰与火的两面:越辰面上冰冷高傲不好接近,其实却性烈如火,满腔嫉恶如仇的耿直,以至于得罪了小人,被一朝迫害——他因此被摧折出的心魔也同样暴烈而直接:这世界污浊,统统毁了便是。原主却不同,他是那种看上去春风化雨的温暖之人,却反倒沉冷如冰,性格绵密。相比之下,他更是遭遇无妄之灾——仅是由于体质天赋异禀便被贼人盯上,夺了身体,可这么多年下来,他仍然想着的是“予”而非“取”,心心念念的是“救人”而非“报仇”。这两种性子也说不出什么高下,各有各的好处,也各有各的缺憾,只是希望善良之人都能最终得偿所愿,不要被苦难迷了眼睛,让自己也沉沦为恶魔中的一员吧。陆阖思及此,心中也是颇多感慨,看向恩师的目光中更是已带了深深的感恩与孺慕——这半是他演出来的,半也是原主真情实感,透过那一缕神魂将悸动传给了他。可没想到,沈疆却摇了摇头。“我知你不喜提及身世,但这孩子与你同病相怜,总多少能够感同身受。”陆阖吃惊地睁大了眼:“弟子何曾不……”他猛地顿住,无力地抚了抚额头,有些明白了。这些过往都是独属于原主一个人的记忆,那夺舍者不像自己,并不能感同身受,虽然后来在门派中生活久了,定会对当年的事情有所耳闻,可对那种睚眦必报又刚愎自用的人来说,他看当年之事,想到的必不是师尊大恩或上山拜师之后生活的圆满温馨,而只能是仇恨,还有引当年狼狈以为耻,不愿他人再提起的心思。唉,变态的思维,还是这么好理解又让人匪夷所思。000也无力地叹了口气,他都不知道该说宿主虚伪还是造作,他每天不戏精两下就好像活不下去似的。陆阖已经调整了心态——他可没忘记自己此时扮演的角色应该是那个夺舍者,便装作勉强地笑了一下,“弟子明白了,师尊放心。”“当年之事太过惨烈,你不愿轻提也是寻常,”沈疆却并不介意,冲他微微一笑,“更早些时候,其实为师与陆相亦有一面之缘,谁想一次闭关出世,尘世便已经天翻地覆……只是阿阖,你要记住,逝者已矣,往事不可追,千万不要让这事成为你的心魔。”陆阖连忙肃容应下:“是,弟子明白。”他不愿对原主这些惨烈的往事和心态窥探过多,便装作受教的样子——甚至还故意微微泄露出一丝符合夺舍者人设的不耐烦——转而转向那个一直藏在沈巍身后、只露出半个小脑袋的孩子:“你就是邹世函吧?来,到这儿来。” 第111章 “不算ooc吧,外面那些弟子又不知道这饭菜是我做的,再说大不了待会儿我换到那具先天道体里去,那就不算是‘原身’了对不对?”“可那夺舍者很在意这个的,”000纠结道,“即使他会在外面花天酒地,在相熟的人面前也会摆出不食人间烟火的姿态——你现在在清源居里摆弄这些东西,谁还能猜到不是‘你’不成?”陆阖抓住了他的用词:“只是‘猜’,还没有‘确定怀疑’对不对?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就当“陆阖”心中烦乱,一时忘记伪装,是不是也算情有可原?”系统:“……”似乎挑不出毛病但总感觉有哪里不对。但既然主系统没有发出警告,也没有降下惩罚,应当是没有问题的吧?于是000只能再次眼巴巴地看着宿主喜滋滋地摆好盘,端着色香味俱全看着便叫人食指大动的病号餐往密室的方向走。密室里,越辰已经清醒了过来,在发现自己竟未被铁链束缚之时愣了一瞬,接着便冷嘲一笑,只闭目养神,并无多余的动作。“陆阖”玩儿这种把戏也不是第一次,故意让他以为自己有机可乘,却在他拼命努力接近成功之际轻而易举地粉碎他的所有希望,对他肆意羞辱,更变本加厉地折磨……自知这具破败的身体现在恐怕连走过密道的体力都不足,越辰早已不会再上当了。密室的门轻轻一响,美妙到令人垂涎欲滴的饭菜香味儿飘飘忽忽地弥散过来,越辰眼睫轻颤,听着陆阖的脚步走近,曾被死死压在记忆深处的痛苦回忆,突然之间被生生撕扯出来,血淋淋地扔了一地。越辰紧闭着双眼,握紧的拳头指甲扣进掌心里,不顾把自己重又弄得鲜血淋漓,内心强烈的屈辱和愤怒燃烧着,几乎将他一直以来竭力维持的冰冷淡漠烧毁殆尽。陆阖将餐盘小心放在床头,正思索该如何才能在不说话的情况下,哄对自己防备甚深的越辰吃饭,就被他猛然张开的眸子里的熊熊怒火惊得一怔。越辰居然主动开口了,声音带着久不出声的嘶哑:“你还想以这种方式羞辱我……我绝不会……唔——”他情绪太过激动,不知牵动了哪里的伤口,痛得闷哼一声,一双眼睛却仍直直盯着陆阖,亮而冷硬。陆阖怔在原地,越辰过于激烈的情绪也引出了原主记忆中他一直不愿细看的那些画面,他看着那时“陆阖”将饭食洒在地上,逼迫越辰躬身跪下去……那是原主以越辰的家人相威胁之后,他们第一次爆发如此激烈的冲突。越辰就像是一根宁折不弯的竹竿,你越压他,他的反抗越凶猛。他可以忍受身体上的痛苦,能在各种残酷的折磨中摆出一副冷淡的姿态,却万万没有可能自己主动弯下腰去——尤其是这种完全将人的尊严踏在地上踩的行为,他更是完全无法接受。最后“陆阖”没能得逞,越辰却也被因此暴怒的他整治得无比凄惨。好在不知是否对那种方式的折辱失去了兴趣,“陆阖”后来就不曾再干出那种事。见越辰又紧绷身体一副等待折磨的样子,陆阖只觉得心中无比烦乱,他深深吐息才止住双手愤怒的颤抖,尽量温柔地注视着他的小师弟,想了想,指了指手中的饭食,又指了指密室的门,努力表现出“吃完饭带你出去玩”的意思。实在不行,他就只能强硬一点喂越辰吃饭了,师弟急需治疗进补,不能再拖,反正他都已经将对方害得这么惨,师弟若因此更恨他,也是应当的。这时却见对方突然一怔,一直将自己视若无物的双眸中爆射出惊人的亮光来。越辰抬眼,不可置信地问:“你要带我出去?”第79章 第四朵白莲花(10)“等等!”几乎是在陆阖话音落下的下一秒,000就紧跟着惊呼出声,“你要带他出去?!”“嗯。”“原主怎么可能这么做!你疯了吗?”系统完全不能理解日渐疯狂的宿主的所作所为,“他明知道这件事是自己做了然后栽赃嫁祸的!难道还有人查案会专门带上被自己当作替罪羊的苦主吗?”事实上,别说带人去查案,如果是那夺舍者,根本就不可能允许越辰踏出这间密室的门。陆阖却对000的话置若罔闻,他把餐盘放在越辰的床头,不顾对方厌恶地抗拒,温柔地抬手擦了擦他的额头。越辰瞪视着他不为所动,陆阖便露出有点伤心的表情来,他指指越辰的伤口,又指指饭,做了一个“吃”的动作。越辰的表情看起来觉得他疯了。这样对你的伤势恢复有好处——陆阖这话说不出来,见越辰根本没有动筷子的意思,有些着急起来,他想了想,自己动手舀了一勺粥,本想吹凉,但怕对方嫌弃,还是在碗沿磕了磕,等它自己的温度降到适宜入口的时候,才小心翼翼地递到越辰嘴边。【吃点吧……】他说不出话,只能用口型适宜,越辰沉沉地注视着他,陆阖也坦然与他对视,执着地举着手,直到陆阖手都有些酸了,以为小师弟就要这么与自己抗衡到底的时候,越辰也不知出于什么想法,忽然放弃了抵抗张开口,一口把勺子里那点粥都吞了下去。陆阖顿时喜上眉梢,又重新舀了一勺,在脑中随口回答000道:“我又不是原主,反正我只要做到别让大家起疑就是……而且这个世界就算起疑了也没什么的吧,大不了早一点戳破他夺舍者的身份不就好了?”“可是越辰……”“总把人关在这里也太残忍了吧,我又不是那个夺舍者那样的变态,你也看到了,只不过说会带他出去,他连我喂的粥都肯喝了呢。”……为什么你听起来还挺自豪的样子?“你瞧,我此去中原,既要‘查明当年的真相’,又要想办法洗脱自己的嫌疑,一去怕是至少得十天半个月的,总不能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那任务还做不做了?怕是回来人都跑没影儿了。”系统居然被他说得有点动摇了:“你说得好像也有道理……”“是吧,”陆阖笑眯了眼,“而就算以夺舍者的思路思考,他也得把越辰带在身边才放心吧,况且邹家的事,到底是谁做的他们两个都心知肚明,原主很可能为了进一步摧毁小师弟的精神,而故意在他面前装模作样,让他知道自己能够颠覆所有的是非,让真相和越辰自己一样永不能见天日!”“……”系统说,“您前世不是安全局的,是辩论队的吧?”……能想到这种理由真是难为你了。陆阖松了一口气,也不知道系统上级是觉得他在这个世界修仙,身体皮厚耐造还是怎么回事,对于ooc的惩罚规则突然比前面几个世界严厉了许多,动不动就来个雷击的……他又不是要升仙!关键这种伤势他还没法去跟灵药堂的人解释……总不能说自己天天在渡雷劫吧?到时候要是真的把这具好容易兑换来的先天道体弄坏了,后续的计划岂不是都玩儿完了。此去中原要是因为身体原因而不能成行,恐怕他在小师弟面前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这点良好形象,就又该崩塌殆尽了。“——你倒是很乐观,”系统很无语,“你确定自己现在在越辰面前还有什么良好形象可言?”“希望总还是要有的嘛。”他们两个在这里说话,另一边的越辰却是瞪着面前的那勺粥,沉默了更久的时间,他的眼神不受控制地转移向其他的饭菜,忍不住露出了困惑中夹杂着怀疑的情绪。鲜香的鱼肉和蔬菜的清甜一丝一缕地往外钻。他已经许久不曾进食,虽然不会被饿死,但胃里火烧火燎的痛感一直没停过,此时面对着这份美食,进食的汹涌欲|望已经快把他淹没了。尤其是,这些温热的食物竟好像散发着熟悉的家一般的味道……他总觉得,自己似乎应该对这些味道很熟悉,总觉得,自己似乎是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想不起来。有种比食欲更加强烈的冲动在他脑海中四下乱窜,他悚然发现自己竟然有点想亲近陆阖……这个他最恨的人渣,这个夺走了他的一切的人。 第113章 “小辰不要动……你别怕,别怕……”似乎是异常艰难的,陆阖一字一句地说出这些已经想要表达出来很久的话,他眼圈泛红,额头上却抑制不住地浮现出一条条青筋,似乎说出这些话需要耗费极大的力气——事实也确实如此,宿主持续性严重ooc,虽然000知道他是有自己的计划,大大降低了系统惩罚的力度,但那种连绵不断的点击感依旧十分难熬,而对于能把一分痛苦演到十分的陆阖来说,这已经足够他表现到“痛不欲生”的程度了。“你……师兄对不起你。”越辰惊疑不定地看着他,既隐隐意识到了什么,又有点怕这是他的另一个阴谋。陆阖却没能继续下去,他忍耐地闭了闭眼,脸上的神色像加了特效似的,间歇性飞快转换,一时是狠毒阴鸷的暴虐面孔,一时又是独属于原本那个“归元宗大师兄”的温文尔雅——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他都记得松开了方才紧握的越辰的手腕,转而一把抓住了堆叠的锦被,那些织物被他过大的力道握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转眼间已经出现了裂痕。越辰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他的心怦怦直跳,看着面前人痛苦的情状,居然本能地又担忧又心疼——这个人的表现实在太奇怪了,就好像……就好像有两个灵魂在他身体中挣扎相斗,为争夺身体的控制权而打得不可开交。000看得目瞪口呆。“可以啊宿主……您可真是入错行了,怎么就不去当演员呢?”“你以为我不想吗?”倾情奉献无实物演出的陆局长还有余兴跟系统贫嘴,“表演学院学费那么贵,当初只有军校是不收费还给发补贴的了。”这话一半真一半假,年轻时的陆先生确实经济上颇为困难。他和展青云都是孤儿院里出来的孩子,不能和帝都那些普遍贵族出身的学生们相比,只是……有能力的人什么时候都不会让自己陷于太长久的落魄,其实在联考结束的那个暑假,两人就已经找到了合适的工作,足够在开学之前攒够任何一所想要就读的学校的学费。但怎么说,最终还是男孩子对于机甲的渴望(以及对他们天赋惊为天人的招生办老师)战胜了想要安逸躺着赚钱的想法,以至于后来在军校的几年,每次训练后精疲力竭地瘫在宿舍里的时候,陆阖都要跟他家老展抱怨那么一遭。啧啧啧,悔不当初。当初的念念不忘体现在如今的演技展现上,自然不会出什么差错,陆阖掐准时间吐了一口血,猛地朝自己胸前拍了一掌,在越辰震惊的目光中脸色一阵青白,随即身子一抖,软了下去,委顿在床脚大口喘息,额头上渗出的冷汗布满了整张脸。“让你受苦了……”他艰难地对越辰笑了笑,在这种情况下也注意了自己的语气,他试探着在床边半跪下,见越辰没有露出太过抗拒的神色,才强敛了神色,以飞快的语速温言解释道:“你别说话,我的时间怕是不多,先听我说——”越辰张了张嘴,竟听了他的话,没有吭声。“我——你可还记得你十六岁时那场意外?这邪魔便是那时夺了我的舍……先前他对你所做的,我都看在眼里,只是师兄无能,近些年才逐渐有了意识,又一直被困在体内无法争夺身体的控制权……眼看着他做下那些……小辰,我不求你的原谅,只是你现在身体很差,答应师兄,先好好调养,行吗?”陆阖飞快地说出这一大段话,言辞恳切,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震惊无比的越辰,而越辰默然注视着他,不知是不是被突如其来的“真相”震惊得狠了,不言不动,也不知相信了没有。陆阖眨了眨眼,虽然并不意外,但心下也是烦乱得很。不过好在他早就想出了办法,既能证明自己所说的话,也足以在自己又被那夺舍者压制下去,不能亲自看护小师弟的情况下,给对方足够的保障。——还要感谢系统商城中无所不包无所不有的商品种类。神色温和的青年拿出一只白玉制成的小盒子来,揭开盖子,里面赫然趴着两只通体雪白、看上去玉雪可爱的小虫。越辰的脸色终于变了:“等……”陆阖毫不迟疑,两指相并,蕴起皎白真元,衔着稍小的那只蛊虫骤然打入自己的胸口,与此同时,不由分说地双掌轻震,将另一只拍进了越辰身体里。越辰眼睛一下子就红了:“师兄!你疯了!”陆阖的脸骤然变得煞白,点点殷红的血开始从他烟青色的袍子里渗出来,他跌坐在地上,皱眉低咳了一会儿,不忘安抚地冲满脸焦虑的越辰摆摆手:“不碍事。”对方显然半点也不相信他这句话,越辰焦虑地挪动身子想要将他扶起来,可自己的身体状况更没有好到哪儿去,连做这样简单的动作都困难无比,更不用说用力扶起一个成年男子,他眼睛发红,侧颊上浮现出清晰的咬痕,连拳头都紧紧地握了起来。“你……你这是何必!师兄!你刚一回来见到我,就要这样伤害自己吗!?”“你疯了”同一时间,000也在陆阖的意识里惊呼起来,“子母连命蛊……持子蛊者需承担与持母蛊者一般的痛苦,甚至同生共死,不可逃脱……”“行了行了行了,你凑什么热闹,”陆阖很不在意地撇撇嘴,“这种情况你不是能帮我屏蔽痛苦的吗?况且以原身的性子,这种区区痛苦,对他的实力没有影响,而且既能让夺舍者自食其果,还能保护小师弟……这种苦比越辰所受不及万一,我想,若不是为了能一直保护他,原主恐怕宁肯立时自废于此,承担他所犯下的罪孽。”000急了:“他有屁的罪孽啊!这件事哪里是他的错!陆阖我告诉你,我早就发现你的心理状况很不对劲,这种自毁心理要不得的你知不知道!”陆阖装作没有听见他的后半句话,只是沉默了半晌,轻轻说道:“不能保护想要保护的人,因为自己的无能而让至亲的人受苦,这还不算是他的错吗?”就像我,因为我的缘故而让青云精神碎裂,沉睡至今,难道你能说,这不是我的错吗?再说,子母连命蛊本为霸道的良药,如此一来,越辰身上的伤,也能好得快些。与此相比,他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小辰……”陆阖咬咬牙,轻吸两口气,他紧紧地握住越辰的手,脸上的表情又有些波动起来,“你听我说,我现在还不能完全脱离那个夺舍者的掌控,我得让他在掌握身体的时候对你有点顾及……而我的身体……这个不是我的身体,我的身体先前被他囚禁炼化,前些日子才逃出来,你应该已经见过了,只是、只是不能说话——别担心我,别想那么多,师兄绝不会让你再受到任何伤害的,你相信我。”第81章 第四朵白莲花(12)越辰脸上的表情震惊莫名。这不能怪他,短短几息的时间之内,他需要接收的信息实在是太多了——即使是之前再怎么怀疑,骤然得知与自己朝夕相处的师兄在不知何时被人夺了舍,而自己又傻到全无察觉,还反而被冒牌货算计折磨,甚至这么长久以来都恨错了人,这……这样的事情,怎么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呢?其实,越辰对陆阖曾经被“夺舍”这件事,接受得倒比陆阖想象的还快。不过想想也能理解,越辰是个重情义的人,当初之所以跟从小一起长大的大师兄决裂得那么坚决,多半也是爱之深责之切。曾经的陆阖在他心中的形象越是美好,他便越不能接受对方机关算尽,从前的模样似乎都是伪装。现在知道一切并非师兄所愿,实在再好不过了。越辰甚至有些自责,当年他算是除师尊外与大师兄走得最近的人,也并不是没有发现他的异常,却竟未往这方面想过,只当是人心易变,当那个曾光风霁月的谦谦君子,终究也难逃世俗侵染。如今想来,这心态未免太过自负。越辰有些恍惚地躺在原处,怔怔地看着那张熟悉的脸上出现痛苦的表情,对方的脸色时而是久远记忆中的温和,时而是这些年常看到的阴狠与嘲讽,他知道是真正的大师兄在于夺舍者争夺身体的控制权,心里头着急,却半点忙都帮不上。可很奇异的是,他并不感到害怕。越辰虽不会表现出来,但他自己内心深处也明白,对于那个心灵阴暗到普通人难以想象的夺舍者,他其实是怀有一种让自己都为止唾弃的恐惧的。可现在不一样,现在……他的师兄回来了。陆阖最后还是让夺舍者“占了上风”,他面上神情一阵波动之后,定格在了双眼血红、几近魔化的状态,猛一抬头,就对上了越辰恨恨的眼神。不错……即使是这时候,作为任务执行者的陆阖也还能抽出空来满意地感慨一声:小师弟虽然身体仍然那么糟糕,眼神却亮了不少。至少,那些如同熊熊火光的希望,已经重新燃烧起来了。 第115章 陆阖叹了口气,见小师弟一双薄唇抿了起来,便放下碗筷,用柔软的丝绢小心沾了沾他的嘴角:“小辰,我知你所虑何事,但你我身上发生的事,一时半刻绝不能为外人所知。”越辰流露出疑惑的神色。陆阖略带愧疚地拿出了早先准备好的说辞:“如今我刚刚苏醒不久,神识还弱,虽然暂时能出来与你相见,也偶尔可以获得身体的控制权,可那个夺舍者的魂魄强大,现在这具身体的实际掌控着,其实还是他——那子母连命蛊对他来说虽然是一个牵制,但未必就不可解,在他完全消失之前,我们定然不能触碰到他的底线。”他们如今相认,还用子母连命蛊摆了那人一道,几乎已经是将对方底线踩了个彻底,但到底两边平衡仍然颤颤巍巍地维持着,夺舍者相信自己有再次将身体原主压下去、重来一次的机会,行事并不会太鱼死网破,可若是真的一鼓作气,直接将越辰放出去,或将原身被夺舍、以及夺舍者这些年利用原身的身份作恶之事公之于众,那夺舍者定会铤而走险,甚至定然会对越辰不利。越辰眉梢一挑,消瘦的脸上显得格外大的眼睛绽出久违的明亮,竟显出几分轻蔑,不必出言,已犹然“便随他去”。“不可,”陆阖轻轻一叹,温柔地抚了抚他的鬓角,“小辰,别置气。”他知道这样对原主曾伤害过的人太不公平,但对方将越辰的生死握在手里,相当于捏住了他的软肋,他可为正义抛却己身之生死,却不能眼看着终于快熬出头的小师弟因为自己的一时行差踏错,从此便长眠幽冥。那些事,他迟早会给出交代,只要他完成自己的计划……到那时,便不会有人为了无谓的事情受伤了。越辰露出愤怒的神色:“难道还要……受他所制?若是可能,我宁愿与他……同归于尽!”“不可!”陆阖双眼圆睁,连忙捂住小师弟的嘴,戳在他手心上写字的手指用力到越辰都感觉到些痛了,“切莫有如此念头,小辰,你未来的人生还长着呢,为这么一个人搭上自己的未来,值得吗?”“我哪儿还有什么未来啊,”越辰眼神一黯,声音虽低,却还是被陆阖捕捉到了。陆阖拍拍他的手背,温柔而坚定地写道:“怎么没有?小辰,你先前跟他对峙的那股子气势哪儿去了?这可不像我的小师弟。”见越辰神色没什么改变,他顿了顿,又握住越辰的手,垂首认真补充道:“你相信师兄吗?”“……自然是信的。”“那好,”陆阖笑了笑,“师兄跟你保证,不日定会在全天下人面前还你的清白,也会医好你的身体,让你这段时间以来所受的伤害绝不影响以后的修炼,可好?”见越辰终于有所触动,惊讶地看过来,他故意眨了眨眼,装作轻松的样子写道:“你可还记得,我从小就不喜与你们一道修剑,剑道非我所长,但丹医一道上,这些年被困在他识海深处时我也未曾放下,如今便算是与宗门丹峰长老比起来,相信师兄也不会差到哪里去的。”越辰睁大了眼睛,显得很是惊喜:“此话当真?”“当然,师兄还会骗你不成?”两人你来我往,一个嗓子有毛病,说话缓慢又沙哑,一个干脆被封了言语,只能靠一字一句地写下来交流,进展十分缓慢,半天也没能说出多少话,可两人皆心情放松愉快,倒不觉得交流过程枯燥乏味。——若是外间没有一个时刻可能将他们分开的夺舍者虎视眈眈,那就更好了。陆阖好容易劝得小师弟多少放下了之前的偏激念头,又好说歹说劝他睡下——越辰显然并不想入睡,他脸色苍白地躺在一堆柔软的被子里,双眼定定地看着陆阖,好像生怕一眨眼他就跑了似的。今天对于越辰来说,实在是发生太多事了,他的身体和精神本来就已经十分脆弱,骤然接收这些,难免伤神得很。而且……那个师兄,记忆中的那个师兄居然还会回来,这对越辰来说,某种意义上甚至比自己本身能得救还让他开心,于是愈发害怕这只是自己绝望下的一场美梦,或是那夺舍者为了折磨他想出的新招数,制造出的什么幻境……师兄,陆阖,他回来了呀……终究是太过劳累,越辰坚持了半晌,便开始上下眼皮打架起来,他都忘记了自己有多长时间没能安稳地睡上一觉。黑暗逐渐侵占了视野,越辰头一偏,沉沉地睡了过去。陆阖坐在旁边看了他一会儿,渐渐的也有点困,他倒是不客气,直接在宽敞的床上捯饬出一小片地方来自己也躺上去——作为一切的幕后实际操控者,他可一点都不用担心什么时候“调息完毕的夺舍者”会突然闯进来。越辰沉睡中的脸却渐渐皱了起来。借由睡梦的黑暗,如同冰冷海水般的记忆翻涌着黑浪从脑海深处一涌而上,他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便被那水淹了个没顶。他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熟悉的痛感从身体深处自行涌现,如锥般狠狠刺入大脑,那些疼痛和屈辱……有时“陆阖”也会温声软语,在骗得他暂时失神时骤然施加难以忍受的痛苦,在那些精神和身体的痛觉翻倍时肆意大笑。越辰恍然觉得自己又躺在那一片汗水与血水形成的冰冷的湿粘中,“陆阖”抓着他后脑的长发按进水牢的深池,直到他五脏六腑都呛满冰水,眼前一阵阵发黑——不仅是来源于窒息与死亡的恐惧,还有那恶心的大笑声,一声声刺入心底的嘲讽……那时候他还不知道眼前这个不是自己的师兄,过去的美好全部变作了讽刺,碾碎每一分尊严和反抗,他眼前全是白亮的光线,头痛欲裂,眼睛里几乎都要滴出血……不是常人所能承受的痛苦有时会彻底冲垮他用以保护自己的、摇摇欲坠的堤坝,惨叫——或至少是痛哼,不受控制地冲出他的喉咙,直到嗓子嘶哑得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青年的身体颤抖得厉害,他骤然张开眼睛,眼睛一时都对不准焦,显得有些茫然,竟流露出一点类似于无助的情绪来,他紧紧地抓住手指间陆阖的袖口,用力到指尖的伤口再度崩裂,却浑然不觉,仿佛溺水之人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陆阖猛然惊醒。“师弟!小辰——没事了,没事了,你看着我,别怕……”陆阖感觉喉咙哽得难受,像堵了一柄剑在那狭小的缝隙处,将柔嫩的软肉划到鲜血淋漓。他拼命想要唤醒不知道陷入什么痛苦回忆的越辰,却连碰他都不敢,生怕这罪魁祸首的身体再给他施加更多的压力。他恨不能以身相代。越辰的身体剧烈颤抖着,眼睛空洞洞的聚不起光,苍白的嘴唇也抖得厉害,又被无意识地狠狠咬住,留下深深的齿痕、及至咬出破口,身体的主人却毫无所觉,反而有变本加厉的趋势。陆阖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继续这样折磨自己,他来不及多想,将手指硬生生挤入越辰齿列之间,指上的皮肤登时被咬得破开,鲜红的血顺着指缝淌下来,一滴滴雨点般滴在越辰胸襟上。“小辰,我在这儿呢,大师兄在这儿呢……都过去了,懂么?不会有人再伤害你了。”陆阖表现得更像这被越辰牙齿折磨的身体根本不是自己的,他另一只手轻而又轻地拍抚着越辰脊骨突出的背,呢喃的声音更是柔若飘絮——也许是持续不断的安慰起了作用,也许是紧绷了许久也并未等到记忆中接踵而来的疼痛,剧烈颤动的身躯缓缓平静了一点儿,越辰浑身都已经被冷汗湿透了,狼狈得像是刚被从水里捞出来似的,一缕缕额发被粘在额头颈间,乌黑的颜色与惨白的肌肤形成强烈对比,一眼望去仿佛某种邪恶的诅咒。陆阖把人放平躺下,继续轻唤:“小辰……”青年深黑色的眼睛虚弱地动了动,缓缓定在他身上,眼瞳深处的光终于重又微弱地亮起来。第83章 第四朵白莲花(14)总算缓过来了。陆阖欣喜地俯下身与还满眼惊惧的越辰对视,尽量调整自己的神情区别于夺舍者,他虽不能说话,却一直动作轻柔地拍着越辰的后背,一遍一遍慢慢地写着“我不是他。小辰,,你看着我,我不是他——记得吗,别怕。越辰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嘴角勾出一个极细微的弧度来:“我知道……我知道,师兄,你和他一点都不一样。”我愿意相信你。陆阖看着他,觉得这笑容甚至比之前他陷入噩梦的纠缠时流露出的仇恨更令人难过。他倒宁愿小师弟不分青红皂白地恨他——只要他肯接受自己的照顾和治疗,把身体养好以后,反正自己任他处置……可越辰偏偏总表现出这样令人心疼的清醒,他是真的将自己同那夺舍者分的很开,可这样一来,他心里那些满溢的痛苦和仇恨又该寄托在那里呢? 第117章 每一次的谈话都是这样,每一次,从真正有内容的讨论开始,最后总要被当事人以各种匪夷所思的方式掰到完全想象不到的方向去,000尝试了几次,最后也就放弃了。他早就察觉到,对于剖析自己的内心,或展现出哪怕一点点的柔软,自己的这个宿主都有着无法想象的抗拒,他就像是一颗在泥沙中沉浮万载、却始终不给外人窥得一点点内中珍珠的蚌壳,将自己守卫得紧紧密密严严实实,看似洒脱,其实连一丁点儿真正的内心想法都不给人知道。……一开始还觉得无所谓,可跟这样的人相处久了,当终于意识到如此漫长的时间甚至没有在对方心中留下一点点的痕迹的时候,还是会有些受伤的。000是个机器操作的系统,他不知道什么叫做受伤和挫败,可是跟这一任宿主一起经历过如此漫长的时间,即使是机械冰冷的内心,也是会体会到一点点不安的。唉……任务完成率高,大概就是这一任宿主给予过作为系统的他唯一的温暖了。000最后也放弃了,决心不再在这一类事情上费神,反正当一个跟着宿主坐收经验值的挂件也挺好,最近几次系统考评,他都稳居部门的业务能力榜首……这在以前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别的系统羡慕都羡慕不来呢。至于陆阖自己,他并不知道自家系统已经在内心为自己贴上了一个“冷漠”的标签,他最近迷上了炼丹,归元宗内关于丹道的书籍几乎被他洗劫一空,也就是作为首座弟子的权限够大,他肆无忌惮地吸收知识的行为才没有引起门派的警觉。——一个修了多年剑道的天才弟子突然改行炼丹,这是任何一个门派都不会等闲视之的事,若是被人察觉,恐怕他早就被带去查验是否被邪魔外道迷了心智,甚至被附体夺舍一类的事情了。就算是那个夺舍者当年,刚刚夺了原身的舍的时候,也是经过了漫长的铺垫和改变,再加上原身当时年纪还小,尚未完全确定自己的修炼路线,这才给了他瞒天过海的机会,若非如此,恐怕早就被掌门识破、抓起来了。——这种细节问题,光风霁月的原身和越辰未必想得到,陆阖本人却绝不会遗漏,而他之所以如此的肆无忌惮,甚至没有费心掩饰自己的改变,也无非是在为了自己的未来的计划做铺垫罢了。日子就这么悄然无声地过了几天,陆阖日日溜到密室去看望他的小师弟,尽心尽力地刷着好感值——他既然已经发现了这个世界老展的精神碎片就在任务目标身上,自然不会吝啬于魅力的散发。就跟原先几个世界一样,面对着碎片附体的人物,好感值和误解值都变动得飞快,简直像是在作弊。可他偏偏没有违反任何一条任务规定,000在一旁看着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可到了最后,却还是无话可说。时间就这么过得飞快,越辰的伤势还没来得及被调养得多好,他们出发的日子就已经到了。出发那天,陆阖精心打扮了自己一番——他将原主的身体收进了空间戒指,而用那具先天道体承载自己的元神,在这段日子里,先天道体也在他的调控下逐渐显得“健康”了不少,至少相比起原先面色苍白残无人色的样子来说,更多了几分昔日归元宗“大师兄”的风范。这正是陆阖想要达到的效果,他又指示000给身体添加了一些细节上的修饰,然后换了一身原身当年常穿的天青色罩纱广袖长袍,将长发梳成松散而随性的发髻,面上带了几分仿佛是习惯性的温和笑意,远远望去,衣带当风、温文儒雅,不那么像是超然物外、不食人间烟火的修仙之人,反倒像个先天下之忧而忧的读书人,大家公子的气派刻到了骨子里。那辆准备给越辰乘坐的马车也布置得尽善尽美:从外观上看并不出奇,实际上却用了天山青骢马在前拉架,整座马车车身用了深海楠木制成,其内空间还施了浩瀚法术,明明看上去不过是寻常马车大小,实际上却如同一座小房子,走在其间,三步一小阵,五步一大阵,堪称是奢华繁复,坐进去绝对感觉不到任何颠簸,舒适至极。——不论是原身,还是那个夺舍者,在这一点上倒有些相同:他们都是对生活质量要求极高,也就是极重享受之人,只是原身出身不凡,与那魑魅魍魉的夺舍者自然不在一个等级上,夺舍者只是一贯喜爱铺张浪费,与原身的精细比起来,实在是高下立现。出发当天,亲自带着邹氏遗子到得清源峰上,送他们出行的沈掌门远远一看山巅上整装待发的大弟子,心中便是深深一动。无比熟悉的直觉骤然涌上心头。第85章 第四朵白莲花(16)“师尊,”陆阖抬眼看到牵着邹世函走过来的沈疆,恭恭敬敬地躬身一礼,微笑着打招呼道,“劳烦您也来为徒儿送行了。”“为师刚刚出关,还未来得及好生考校你的功课,就又把你远远派到中原去,怎么,作为师尊,难道还不该来送一送吗?”沈疆摇头轻笑,目光转到了旁边那辆马车上:“这马车倒是准备得精妙,许久未见你如此讲究了。”这倒是实情,不说他师徒二人已经因为沈掌门的闭关而多年未见,便是那夺舍者占了原身的身体以来,那些生活中自然而然流露出的清贵气也早就不见了,若不是他还是个喜好大场面的奢华璀璨的性子,恐怕沈疆还要以为徒儿是受了什么刺激,或清源峰如何穷困潦倒,需要他一峰之主削减自己的吃穿用度来省钱呢。——虽说修仙之人不该贪恋俗世繁华,但事实上修真界攀比奢靡之风比之凡间更加盛行,尤其那些名门大派,有时候你表现得太过清净,旁人还当你门派没落、潦倒可欺。陆阖扬了扬眉,不动声色地露出了些莫可奈何的苦笑,却在沈疆察觉不对之前飞快地敛起了神色,温言说笑几句,便打算启程了。沈疆却又将他拦了下来,陆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师尊一把抓住了手腕。“等等……阿阖,我观你气息似乎有些虚浮,脉象也不若那日在大殿康健,可是近几日行功又出了什么岔子?”陆阖骤然一僵。他想要自然而然地将手腕抽回来,谁知沈疆面上带笑,瞪着他的目光却是严厉,两根手指好像铁钳一样捏在徒儿腕上。陆阖有些瞠目,他没想到沈掌门竟对自己观察入微到此等境地……若真是对徒弟如此关心,怎么可能这么多年都没有发现原身性情的转变,一直被那夺舍者蒙在鼓里呢?真的只是因为夺舍者的伪装太过精湛吗?陆阖心中一时间飞快地转过许多念头,却也未忘了演戏,他一副没能很快想出理由的样子,有些懵懵地张了张嘴,看上去完全是一个根本不惯于说谎,此刻却有难言之隐什么都说不出来的模样。同时眉毛稍动,甚至显得有些委屈了。——他现在表演的可是“好不容易”在与夺舍者的争斗中占了上风,能暂时控制身体的原身呢,原身是个光风霁月的端方君子,虽然暂时考虑到越辰的安危,受制于那夺舍者,可必然是不擅长说谎的。只希望沈掌门能看出些什么来,到时候也好帮他洗刷罪名才是。沈疆的唇线不易察觉地抿了抿,正想说什么,刑堂长老秦海川的声音却朗朗从他们身后响了起来。“师兄,不至于这么依依惜别吧?陆师侄只是去凡世查一桩陈年旧案罢了,如今便是放眼整块大陆修界,师侄的实力也是其中佼佼,你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陆阖与沈疆同时转身,掌门按在他手腕上的指头也同时落了下去,他看到从后方赶来的秦海川,微微眯了眯眼,却露出些高深莫测的神色。陆阖可没忘了,正是这位以刚正不阿闻名的、看似正直的长老,与夺舍者一起勾结魔族,陷害越辰,此时却还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享受着全派弟子的供奉尊敬……他虽没被夺舍,是名门正派出身的道修,却比那夺舍者也不遑多让,甚至因为他的身份,其行为显得更加令人不齿。沈疆顿了顿,叹气道:“我也是刚发现,阿阖似乎是受了什么伤……外面毕竟凶险,不比派中安全,我如今可只剩下这么一个徒儿安好了,自然患得患失了些。”陆阖眨眨眼,笑道:“师尊不必担心,弟子此去也不是到什么秘境中寻访妖兽奇宝——您若实在不放心,正巧近日派中风平浪静,刑堂也甚是清闲,不妨劳烦秦师叔与弟子同去?他老人家查案经验丰富,再说,路上也好有个照应。”他与那秦海川对了一下目光,各自心怀鬼胎的两个人面上皆是不动声色,秦海川笑了笑,也对沈疆道:“师侄说的是,这几日我这一把老骨头都快闲出毛病来了,借此机会出门去走一走也好,这件事情上越师侄若真有什么冤屈,也好早日还他一个清白。”秦海川自然是巴不得跟着去的,这件事情是他和夺舍者两个人合谋,可两个人渣互相之间自然不可能有多信任,要是让陆阖一个人去,他还怕对方看时机不对,往自己身上“泼脏水”呢。两个人一起去,互相之间有照应也有牵制,至于事情的真相,就让它永远沉在不见天日的海底好了。沈疆犹豫片刻:“这……也好,就劳烦师弟了。”“不劳烦不劳烦,”秦海川爽朗地笑了笑,“那师兄,我们就启程了?”沈疆点点头,陆阖往一直躲在师尊身后,警惕而畏惧地注视着自己的邹世函看了看,朝他温和挑眉一笑,却不出意外又把人孩子吓着了,男孩儿好容易探出的脑袋又“嗖”的一下缩了回去,战战兢兢地不敢与他对视。陆阖心里一动。现在他基本上可以确定,当初的事情,这个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的邹家的孩子定然是看到了一些的,只是不知道除了看到自己之外,他有没有看到秦海川,又对当年的真相能够理解多少,以及……什么时候他才会把自己所看到的事情如数告诉沈疆。 第119章 玩脱的某人忽然之间瞠目结舌。糟糕,两具身体换来换去的,把自己的人设给忘了!不是……这两具身体,越辰居然已经能轻而易举地区别出这两个身体了?可越辰还在那里等着他的回答,陆阖来不及想太多:“是……今天早上便冲破了言语禁制,不然我也不敢就此用这个身份把你带出来。你放心,那夺舍者上次受伤甚重,如今已被我压制下去,暂时不会出来作恶了。”越辰的眉毛这才舒展开来,惊喜道:“当真?”“自然是真的,”陆阖柔柔地笑了笑,在越辰身边坐了下来:“师弟……你受苦了,将来我们的情况,一定会越来越好的。”越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迟疑道:“既然如此,我们为何不可将他禁锢在自己的身体里,直接将他杀死呢?”陆阖的手指轻轻攥了攥,叹出一口气;“不可。”“为什么?”“他……”陆阖忽然顿住,他担忧地看着一脸急切的越辰,一时间嗓子哽得有点疼。因为夺舍者生性阴险多疑,尽管那时候将越辰完全掌控在手心里,却也留了后手,现在他若是死了,越辰定然会为他陪葬。可这话,叫他怎么说呢?陆阖毫不怀疑,以越辰对夺舍者的仇恨,让他与对方同归于尽,他定然会绝不迟疑,这时候若告诉他,恶人之所以不能立即伏诛,是因为顾忌到他的生命安全,他会怎么想?这岂不是等于直接叫他去死?可他怎么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呢?他的小师弟受了那么多苦,那么不容易才从那些噩梦里挣脱出来,他怎么能就这么让他生命消逝,给那种阴沟里的老鼠陪葬?他绝不允许!“师兄!”越辰却寸步不让,目光灼灼地盯住面露迟疑之色的陆阖,“你告诉我,为什么现在还不能杀死他!机不可失——万一找到机会让他卷土重来,以魔修那些鬼蜮手段,怕会贻害天下啊!”陆阖脸色猛然一白,眼中浮现出挣扎之色,甚至有些躲闪起来。越辰看着他,一副不得到答案誓不罢休的模样。“不行……”陆阖的额头上都渗出一点浮汗,他猛然站起身,甩袖不去看越辰——他实在是不知该如何撒谎,只能不去看越辰的眼睛,却也给不出任何站得住脚的理由。他不敢看越辰,因为实在很怕看到小师弟失望的眼神,甚至……他会不会因此而误会自己,再次开始怀疑自己的身份或立场?可他绝不能说。马车里一时间安静下来,侧边的瑞兽香炉沉着而缓慢地释放出洁白的烟气,陆阖看上去甚至有些狼狈,他紧贴着车壁站着,指尖微颤,仿佛在等待宣判。越辰却忽然间以轻松的语气开口了。“好,”他没有多说,只是简单道,“那便不妨等等……师兄,你不必如此,不论你有何难言之隐不便与我说,但我总是相信你的。”“……”陆阖的喉结动了动,他惊讶地回头,正对上了小师弟柔软的目光。越辰轻轻笑了笑:“不必如此惊讶,你是我的师兄,尽管多年未见,但此地也无人能比我更了解你——师兄,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不论你做什么决定,定然都是为了我好,也绝不会愧对自己的心,对不对?”他俏皮地眨眨眼,动作缓慢地伸了一个懒腰,靠在了身后的软垫上。陆阖一怔,也轻轻笑了起来。无论如何放慢速度,青總马也是难得的神骏,一行人走了不出几日,便来到了位于中原的洛水城。那个满门被杀,罪魁祸首又被栽赃到越辰头上的善家邹氏,原本便是洛水城中的大户。这家人世代经商,家财万贯,而每一任家主都心怀仁念,乐善好施,在洛水一代很有名声。也正是因为这家人实在名声太好,当地不少百姓都受过他家恩惠,当时那灭门惨案才会闹到天下皆知的地步,以至于越辰一个从前颇有名声的名门少侠,在证据确凿之下百口莫辩,身败名裂,沦为全天下修士口中人人得而诛之的魔头。陆阖掀开车帘,自下而上看着洛水城高大的城门,这里城墙坚固,城门处来来往往的人群熙攘,显然十分富庶——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忽然之间有些感慨。当年原身被夺舍,便是在这洛水附近捉妖,身受重伤,才被那邪诡之士有机可乘,造成了后来的一系列混乱……没想到,多年之后,小师弟竟也是在此处遭劫,一朝自云端陨落,受尽了苦楚折磨。人世间无数变迁,这洛水城倒自岿然不动,似乎没有受到分毫影响,这……陆阖眉心一动,忽然意识到其中的不寻常之处来。第87章 第四朵白莲花(18)洛水城着实繁华,走南闯北的客商们熙来攘往,临城的运河口挤满了运送货物的船只,可容三五架马车并行的主街道干净而拥挤,华贵奢侈的衣装车马随处可见,陆阖的马车走在其间,也并不显眼。不过他们此行是来查案的,理当低调。洛水城是归元宗在凡间重要的联络点,原身和秦海川都来过许多次,轻车熟路地就找到了门派名下的宅子,各自安顿进去。陆阖刻意挑了个偏僻的院子,这样越辰兴致来了也好出来放放风,不怕被人看见。秦海川完全把这次当成了公费出来游山玩水,很快找到当地相熟的一些富商巨贾,说晚上组了宴,前来邀请陆阖一同前去,陆阖没耐性跟他们应酬,只推说自己舟车劳顿身有不适,堂而皇之地拒了。好在秦海川还算有眼色,见他不是客气,又想起路上说起的那位“金屋藏的娇”,当下笑出一脸暧昧,连道不打扰他,自己去赴宴了。陆阖坐在房间里发愁。“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头。”他愁眉不展地看着面前的任务进度面板——自从他在越辰面前“暴露”了身份之后,任务进度就开始嗖嗖嗖地涨,好感度一路飙升,眼看着就要接近最高等级,问题是误解值……000愣愣地看着除了第一次骤然得知消息是减少了一大截、之后就几乎再没怎么变动过的误解值,感觉机械大脑都要运转不过来了。“哪里都不对头啊宿主,看好感值他绝对是相信了你的鬼话的,可看误解值——”“——看误解值他对我距离‘信任’还相距甚远,”陆阖揉揉眉心,“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情不用你重复,我感觉不对的地方是,你不觉得越辰有点ooc了吗?”“?”“你还记得他白天说过什么?”陆阖也不指望听到回答,自己接了上去,“他说:师兄,不论你有何难言之隐不便与我说,但我总是相信你的。” 第121章 “那就留下来吧,”说得相当自然而然,连一分犹豫都不曾有,陆阖动作轻巧地拍了拍他刚铺好的蓬松柔软的被子,甚至做好了亲手把人抱上去的准备,“今晚和师兄一起睡。”越辰眨了眨眼,嘴边露出两个乖巧的小酒窝,他笑得眼睛都眯成了月牙,相当纯真无邪的模样。他就知道,师兄一定不会拒绝他这个小小的要求的。不过……还是有一点点不爽呢。乖巧柔顺的青年顺着师兄的力道慢慢从轮椅上站起来,他刻意撒娇一样地把身体大部分的重量放在另一个人身上,换来了更稳的支撑和语气轻柔的关切,他保持着让人放松警惕的笑容,眼瞳中却掀起深黑色的波澜。师兄对他虽好……但总还是似乎将他当成了当年的那个小孩子,而没有一点他已经是一个完全长大了的成年男子的认知——也正是因为这样,才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一起休息这样的要求的吧?越辰的嘴角微不可察地抿了抿,他享受师兄的这种宠溺和疼爱,却并不开心。他……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从很早以前就知道。只是……后来师兄忽然变了,他竟也没有多想,只是在相处中慢慢磨灭了年少时纯真的慕艾喜欢,也正是因为曾经喜欢过,对方性情的转变才格外让他无法接受,最后竟走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还好……那不是真正的师兄。师兄啊,什么时候,你才能真正用看一个男人的眼光来看我呢?不过越辰并不着急,他甚至并不着急立即恢复自己的名誉,只是对恢复实力有强烈的渴望——现在他们两个所处的这种状态,虽然举步维艰,但仿佛执手背身面对全世界的感觉,也委实太过令人着迷。这是仅仅只属于他们两个的,谁也不能告诉的小秘密。一丝黑暗的念头骤然滑过他的脑海——并不是偶然,其实从前些日子开始,他就早就有过这样的疑惑了:师兄迟迟不肯真正杀死那夺舍者,不肯将这些年的真相公之于众,真的是因为他所说的那些理由吗?会不会……他是在珍惜自己的羽毛,爱惜自己的名誉,因此宁愿让真相不见天日,也不想和这样的事情扯上关系呢?越辰目光沉沉,他知道自己不应该这样怀疑此刻最亲近的人,可总还是忍不住要去想,如果说这一年来的经历多少教会了他什么,那大概就是永远不要完全相信任何人吧?师兄……对不起,但希望你别再让我失望。越辰顺着陆阖的力道缓缓躺下,抬眼看着近在咫尺线条精致的下巴,也不知出于什么心态,忽然间被冲动摄住了心神,俯身前倾,骤然吻了上去。陆阖:“……?!”他猛地弹起来,震惊地看着仿佛也吓了一跳的小师弟,好像完全没有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你……?”越辰纯真而疑惑地看着他,似乎并不明白他为什么露出这样的表情。“怎么啦师兄?”他神色相当自然,甚至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嘴唇,用有些抱怨的口气道,“哎呀,你下巴好硬。”陆阖真实地迷惑了。怎么黑化还附带撩汉技能的吗?越辰……或者说他体内那一块碎片,到底经历了什么鬼?他却不能将内心os表现出来。青年好像被吓到了,可是看着师弟真挚的眼神,又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太敏感,他迟疑地摸了摸被撞痛的嘴唇:“呃……抱歉?”越辰差点笑出声。“没有没有,”他好像也有点不好意思,“是我没有扶稳,师兄……”年轻人伸手想要摸上他的嘴角,“没有撞痛你吧?”陆阖条件反射性地一躲,可是看到小师弟受伤的眼神,又一下子僵住了动作。“没、没有……”年长的修士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说话也结结巴巴起来,仿佛一个木雕一般,连眼神都不敢转了,“我……”他似乎很艰难才在小师弟的抚摸攻击下回过一点神,找到了词:“我下巴硬。”越辰这次真的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好可爱啊,他心情愉快地点了点师兄的唇角,抑制住马上深深吻住他的冲动——不行,会吓到他的。反正,他们来日方长呢。系统已经很自觉地屏蔽了自己,准备等两个人秀完恩爱再把自觉从小黑屋中放出来,可没想到也许是他的碎碎念中的愿力太过强大,两个不要脸的戏精蜜里调油到一半,忽然间,房间里点燃的蜡烛“噗”一声轻响,全部都灭掉了。出事了。终于。刚才还手足无措的陆阖眼神一下子锋利起来,他飞快拿起放在床边的剑,起身将越辰护在身后,满脸戒备。越辰的表情也变了,他尝试着提了提体内的真元,半晌之后,还是丧气地握紧了拳头。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弱,不但保护不了想要保护的人,竟然还要靠连身体都未必能完全掌控好的师兄来保护?!他必须要更快好起来才行。然而意外不等人,房间单薄的木板门似乎被从外面狠狠踹了一脚,砰的一声撞在两边的墙壁上,又被反作用力弹回来,一阵阴风席卷着门外的落叶,呼啸着冲进了门。“小辰小心!”陆阖低喝一声,一剑劈碎了不知何时袭到越辰面门前的劲风,上前便与看不见的对手缠斗起来——那也不知是何妖物,无形物体,可招招凌厉逼人,一时间竟与他不相上下!陆阖暗暗心惊,要知道他这具身体的实力是比照着夺舍者操控的原身设定的,而那夺舍者在归元宗经营那么多年,名满天下,靠的也不全是黑心肠和小人行径,在大陆年轻一代的俊杰里,他的实力也是当之无愧的领头人。他的修为已晋出窍,已然是修仙金字塔上层的人物,整块大陆上也没有多少,对一些普通的小门派来说,整个门派也未必能找出这样能力的修士。如今随便冒出来一个都不知是什么玩意儿的怪物,竟然就与他不相上下?果然每次来洛水城就没有好事!他归元宗师兄弟两个莫不是与这地方八字犯克?!陆阖心中思绪翻涌,手上动作却是不慢,论法力和战斗经验,那妖物毕竟还是不如他,更别说他还有系统帮忙作弊——开始时只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才有些手忙脚乱,很快就找到了节奏,开始把那团空气压着打了。但他也没有放松半分警惕,比起这莫名出现的怪物,现在的情况更加令人感到不安。 第123章 越辰急忙操纵着轮椅后退,可他退的速度哪能有黑气来的快,眼见就要被追上,他看看怀里陆阖毫无生气的脸,牙关紧咬,眼中划过一抹狠色,就准备调动金丹中的力量强行施法。正在这时,陆阖的眼睛猛地睁开了。“师……”越辰刚欣喜地叫到一半,语气却骤然一顿,那双眼睛……他的手轻轻颤抖起来,这段日子和师兄日日相处,他还要以为自己快把那段黑暗的过去忘掉了,可如今与那蔓延着嘲讽的冰冷眼神一对,熟悉的寒意却又笼罩了全身。刚刚对抗完精神攻击,勉强把那股试图拽走夺舍者神魂的法则之力压了回去,陆阖已经察觉到外界环境不妙,他顾不上心头隐隐刺痛翻身而起,手中运起灵力,朝着那些正准备袭击他和越辰的黑气攻了过去。今天这事来得突然又蹊跷,可也勉强算是帮他完成任务的一个小小助力,他刻意用了那个夺舍者常用的寒冰系法术,直接在醒来的一瞬间伪装成了夺舍者的样子。身后的越辰在意识到自己认错人之后就紧紧地闭上了嘴巴僵在原地,陆阖一时顾不上理他,眼前的黑气已然凝结成一个两人高的妖兽模样,嘶吼着朝他扑了过来。“是否需要系统接管身体?”“接管。”陆阖当机立断,他自己一身武艺不俗,驾驶机甲的时候更是接近无敌的状态,但这个世界不管是灵力运转方式还是攻击手段,对他来说都太过陌生,平时日常应付生活所需还好,在战斗中若是再逞能,估计是讨不到什么好。好在还有系统在,000从数据库中调取了夺舍者常用的攻击方式,与那团黑气打斗起来,周围一时间飞沙走石,院中亭台假山被震得轰隆隆塌了一地,越辰有些狼狈地避过无意中朝自己的方向砸来的砖石,悄悄抹去唇角的血,冷冷望着那人战斗的背影,恨不得就这样一剑从后面穿透他的胸膛。不行……不行,这是师兄的身体,不能轻举妄动!陆阖在系统的操控下逐渐占了上风,他最后出了一剑,将那团黑气狠狠刺散,随后飞快后跃,抓住越辰领口上的衣服,便要飞跃出院墙。随着那黑气凝成的妖兽散去,院墙上无形的结界也逐渐变得透明,夺舍者运起法力,带着越辰直接冲破结界而出,在对方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御剑而起,飞快地消失在了夜空之中。“你要带我去哪儿?”越辰在呼啸的寒风中咬牙问道,“我师兄呢!?”陆阖唇边露出一个冷笑,他轻蔑地扫了手中的猎物一眼,阴森道:“多关心关心你自己吧。”他们很快来到一个山洞,陆阖一把将越辰掼在地上,面容阴狠,却是顾及他身上的子母连命蛊,才没有出手折磨。越辰坚持问道:“我师兄呢,你把他怎么样了!”“我?”陆阖怪异地笑了,“我能把他怎么样。倒是他这些日子把我关在识海深处,不见天日,除了因为怕伤害你而没有杀死我,和虐待囚犯的狱卒有什么两样?”越辰瞪大了眼睛,声音都颤抖起来:“你说……什么?”他没有杀你,是因为我?第90章 第四朵白莲花(21)啧啧啧,果然反派如果话多,多半都是为了寻死或者传递信息的。陆阖尚不打算寻死,他现在投鼠忌器,一方面确实顾及到越辰的生命安全问题,另一方面……那股陌生的法则之力显然是想要夺舍者的魂魄,虽然不知道这其中到底有什么渊源,但他把这魂魄留在手中做个底牌,总是心里也能稍微踏实些。看着越辰被自己的话震到一脸恍惚的样子,陆阖略微良心发现,感到一点点不忍。不过他很快就把这点心疼抛到脑后去了——他可不是原主那个总是一心为了他小师弟好,恨不得把师弟当儿子养的圣父,越辰怎么可能真的那么脆弱,为了这一点小事去寻死?未免也太不值得。他不杀夺舍者,还不是为了他好吗?没道理不让他知道,反而把那口沉重的黑锅背到自己背上,总是这样的话,他消除误解值的任务可怎么办?越辰嘴唇哆嗦着,愣愣地看着面前的男人,他的心中一片混乱,胸腔中充满了尖叫,可本能告诉他:至少这件事情上,夺舍者怕是并没有说谎。这就是事情的真相。师兄为什么会迟迟不肯动手,他那个端方温文的性子,又是出于什么原因而对自己不动手的真正原因三缄其口——他早该想到的,能让师兄这样犹豫不决,却连原因都不敢告诉他的事,定然是和自己有关!对……他怎么就那么天真,和那夺舍者相处久了,还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吗?他怎么可能不在自己身上留下后手,以防备自己反噬……而他竟然还怀疑过师兄!越辰懊恼到眼睛发红。人就是这样,如果你一开始就把真相告诉他,未必会对他造成什么触动,可欲扬先抑——让他先误会你、对不住你,对你产生怀疑,最后再让他从意想不到的人口中得知真相,所造成的冲击要远远大得多。这不,误解值哗的降了一大截。陆阖心中满意,面上却分毫不显,他抽出长剑来,手中开始凝结出一团与刚才攻击他们的黑气极为相似的能量。系统模拟能量分子的能力用得贼溜。陆阖一挥手,将那具属于夺舍者的身体从空间戒指中召唤出来,两具身体上似乎连着条细细的银灰色丝线,在靠近那具身体是色泽重些,几乎成为了暗沉的灰黑色,而靠近这具先天道体的色泽轻些,在接触身体的地方是漂亮的银白,光晕流转,好像柔韧的水银。越辰睁大了眼睛,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被对方一挥袖按压在原地,那层薄薄的法力对现在与凡人基本无异的他来说有千斤重,虽然不会对身体造成伤害,可也怎么都动不了了。“你……你想对我师兄做什么!你这个畜生!”陆阖将眉一挑,并不理会他,他手中的黑气扭曲翻转着开始缠绕上那丝线,一时把那上面的光芒都盖了下去,似乎有什么东西开始顺着丝线从他如今所在的先天道体流回以前的身体,丝线这一端的颜色越来越轻,几近透明,而另一端却愈发浓重起来,有暗灰逐渐转为深深的黑色,其中竟然还开始闪烁一点点红光。越辰狠狠瞪着他,目眦欲裂。他当然能看出这个人正在做什么,他在驱动魔气,将师兄好不容易种在他体内的子母连命蛊,全部逼到本来就受影响较深的他自己原本的身体中去!……这就意味着,这夺舍者竟然已经完全炼化了师兄的先天道体,要将自己的神魂完全转移过来了!“住……手!”陆阖眼角一颤,一边加大了按压着越辰的力道,一边在系统的帮助下完成了最后一点转化——他从开始种下这个蛊的时候,就没想着永远用这个来当作“夺舍者无法伤害越辰”的筹码,他要的是完成任务,只要能有利于任务进度的事,不论自己会怎样,他都会去做。最后一丝不祥的黑红色光彩顺着那根丝线流到了夺舍者原本的身体上,陆阖收了手,重重喘出一口气,对着委顿在地的越辰露出一个狞笑。“现在,再没人能救你了。”他说着,举剑就要往越辰胸口刺去,而对方竟然死死盯着他,不闪不避。 第125章 “更别说秦海川那里,那家伙一直以来天赋都不怎么好,近些年来又懒于修炼,尸位素餐,根本不可能是那团魔气的对手,如今定然是凶多吉少了。”其实,那作为法则之力的魔气一出手,基本上已经是这个小世界最高等级的战力,陆阖若不是历经几世神魂过于强大,且有000在一旁帮忙,此刻恐怕也早没有这样的闲情逸致继续自己的计划了。所以,秦海川必死无疑死就死了吧,那样的人渣少一个,这世界上的空气都能清新许多呢。见越辰仍然满脸的不赞同,陆阖叹了口气:“洛水城这地方实在邪性……这个且先不说,你说归元宗莫名其妙死了一个长老,万仙盟的人会不会来查?那邪魔行事全无顾忌——秦海川是怎么死的,今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这些东西只要有心,不可能查不到。”“可是……”越辰握紧了拳头,“当年的事,反正那夺舍者早已全部推到我身上了,万仙盟不一定想得到事他与秦海川合谋了什么……实在不行,让他们知道我也在这里,那邪魔为什么被引来就讲得通了!”“胡闹!”陆阖一惊,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会产生这样的想法,连忙大声斥责道,“你疯了——你刚才还说我是替他顶罪,你这法子才是真正替他顶罪!”越辰一卡壳,他单单想着怎么能阻止师兄实行他荒唐的计划,却忘了在师兄心里,恐怕自己的安危要比他重要无数倍——这该死的莫名其妙的愧疚心!但不可否认,想到这一点,越辰心里还是微微发甜。但他绝不会同意陆阖去把这口黑锅背回身上!说实在的,越辰宁肯那夺舍者从此逍遥法外,也不想师兄被打上丧心病狂勾结魔道戕害同门的烙印,哪怕只是暂时的也不行——其他的他不在乎,他只想要师兄好好的,健健康康、平平安安,陪在自己身边。“总之我不会同意你去自投罗网的。”越辰最后说,“师兄,你能不能考虑一下你自己。”说罢,他便不再争辩,强硬地一把捞起站都站不起来的陆阖,小心地没有碰到他的伤口,把人背在背上,慢慢地往山洞外面走。陆阖还在试图说服他:“你不要任性,想要快点把夺舍者抓住,这是最快的办法——全天下都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总比让他在外面继续招摇撞骗要好。更别说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和我的紧密相关……”“师兄。”越辰忽然出声打断他,他的声音已经不像刚才那么激动,但听起来沉沉的,很不开心:“你别说了,我很难受。”陆阖倏地住了嘴。他知道越辰在说什么,而他又忽然意识到,自己现在所说的所想做的一切,都无异于往对方的伤口上撒盐。他似乎只注意到了怎么样才能将效益最大化,怎么样借由愧疚和联系激发出越辰最大的情感,并抹消他们之间的误会,然后完成任务,但他……他甚至都没有注意到,越辰也是个人,有血有肉,会因为他做的这些事情而难受,最重要的是,作为这个世界的攻略对象,这个被他如此对待的人,从头到尾都没有做错过什么。对,他是对自己产生过怀疑,但那只不过是人之常情,你不能要求任何一个人在遭受过越辰之前遭受到的那些经历之后还能是一个乐天派的阳光少年,被人忽悠两句就得死心塌地,对一个未曾谋面多年、忽然蹦出来说出一些匪夷所思的话的人深信不疑。自己又凭什么如此对待他呢?只因为他是展青云的精神碎片吗?但除此之外,他首先是个活生生的人啊。陆阖第一次对自己事事以任务为先的行为方式产生了怀疑——从最开始,他就在提醒着自己不要陷进各个小世界注定会扰人心弦的情感,提醒着自己,不要为了任何理由而没有底线地付出太多。这无非是因为他知道:在任何相处模式中,付出得太早了,太多了,自己的心也就再收不回来了。但仔细想一想,他的防备心和自我保护的本能,会不会有点过于重了?面对敌人,这样的机心防备尚无可厚非,但他难道会把展青云当作敌人吗……他处处提醒着自己拯救者的身份,不愿意承认自己对任务目标在大多情况下表现得过于苛刻,究竟抱持的是一种什么样的心理?换句话说,陆阖,你不是一向自诩无所畏惧,那么在这个持续时间漫长的任务当中,又是什么让你如此畏首畏尾呢?你究竟在害怕什么?难得反省自己的陆局一时间陷入了沉思,他不说话,000自然不敢出声打搅,而越辰也不知道是还在为这人之前自作主张的荒唐行为生气,还是亦在思索着如何劝服倔强起来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师兄,因此也没有吭声,两个人就这么一个背着一个慢慢走着,深夜饱满的月亮将光洒在他们身上,竟在这样凄惨的境地中显出几分浪漫来。越辰悄悄地叹了一口气。师兄啊……陆阖却忽然愣住了。那一种突如其来的明悟,就好像拨开云层的月亮一样一下子照射在他的心头上,也许是因为听见了越辰轻轻的叹息,也许是积累了太久的情感量变终究引发了质变,在这样一个对他来说没有任何特殊的晚上,在这样刚刚经历过一场惊险刺激的剧本演绎的情况下,他忽然间意识到了什么。意识到他究竟把展青云当作了什么。一直以来,陆阖都清楚,自己对所谓性向问题的讳莫如深有些过分了,他一向自诩是个不在意世俗言论的洒脱之人,更不用说在他生活的那个时代,同性之间的恋情早为大众所司空见惯,甚至他和展青云作为帝国政坛的门面,还在年轻人群体中拥有一大批真情实感的“cp粉”,他总喜欢装作不在意,喜欢跟老展以那些特殊的粉丝们逗趣的话而解闷,却连自己都没有发现,他对这个群体的关注早就超过了平常值。他喜欢看那些把他们凑做一对的图文创作,或许并不只是因为新奇有趣。他可以和任何人开玩笑,跟老展毫无顾忌地开黄腔,甚至他们两个在任务中真真假假的接吻睡觉也都不是一次两次了,但每一次,他都会以“那是任务”来麻痹自己,甚至用夸张的笑话和态度消弭“尴尬”,实质上……也许紧紧只是一种逃避?他在害怕关系的转变,害怕如果捅破那层薄薄的窗户纸,如果里面不是自己曾想象的温暖甜蜜的欢迎,而是什么不可置信的抗拒和歉疚,那该有多狼狈。如果连朋友都不能再做了,他要怎么适应这几乎已经成为人生中不可动摇的一部分的缺失,要怎么面对从今往后,只有自己孤独一人的情景?他做不到。可是……陆阖的心怦怦跳了起来,他感受着现在栖身着展青云精神碎片的越辰的懊丧和气愤,想到这个世界,以及之前许多世界,他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将那些任务对象的感情玩弄于股掌之间,而对方非但好不抗拒,甚至有些乐在其中的反应……会不会……其实可以期待两情相悦的结局?第92章 第四朵白莲花(23)“师兄?”越辰担忧地看着自从回到房间之后就愣怔怔不出声的陆阖,有些担心自己刚才是不是有哪句话把他刺激到了,“你没事吧?”唉……师兄做出那样的决定,虽然让人愤怒,但到底也是为了自己好,也许驳斥他的口吻应该再温柔一点儿?自己会不会显得有些过于不知好歹了?这可怜的孩子还在这里反省自己,殊不知歪打正着,也许他期盼已久的师兄的“态度转变”,很快就要毫无预兆地到来了。这声呼唤让陆阖从自己的世界里一下子回过神来,他的目光忽然聚焦,正好看见越辰满是担忧的脸,不由得又是一愣。甚至在一瞬间产生出一点点的愧疚来。诚然,自己为了完成任务而使的那些手段无可厚非,可是站在老展碎片的角度上看,是不是也被套路得挺惨的……所以他到底是有可能也喜欢我,还是只是被我那些套路迷惑了呢? 第127章 “咳咳,”一时嘴瓢的陆阖连忙掩饰自己的失误,好在这种小ooc系统宽容地放过了他,他在这个世界已经被惩罚过够多次了,“呃……我是说,这里的温泉里据说添加了不少名贵药材,泡一泡对你我的伤势都有好处。”他这样解释着,脸却已经抑制不住地开始红了起来,拳头紧了又松,视线也飘飘忽忽地移到一边去,似乎是不敢看小师弟了。越辰一愣,随即眼中闪出一抹喜意:若是他没有猜错,师兄这是……害羞了?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也开始有点把自己当作地位等同的男人看待了?或者说,自己的机会是不是又大了一点?他这样胡思乱想着,忍不住就傻乎乎地笑了起来,这下陆阖的脸更红了,没好气地拍了他肩膀一把,把人往后院温泉的方向拽去。越辰很想调侃他两句,可是在后面看见那人已经通红的耳朵,就只顾着笑,也忘了把那些话说出口了。师兄这个样子,真的好可爱呀。“他这样好可爱呀,”陆阖表面上一副小鹿乱撞的模样,万年单身终于醒悟的老大叔内心却在跟000激情吐槽,“他好像都不好意思跟我说话了哈哈哈。”000:“……哈哈哈。”我还只是一个小可爱,我可不可以选择不听……两个各自心怀鬼胎地装纯的老司机各自以为自己在套路对方,可惜都是老弱病残,除了脑嗨一下,做不出任何能够推动剧情感情线发展的事情来。只能一人靠在池边的一块大石头上,心如止水地看月亮。“师兄,”越辰安静了一会儿,总算从刚刚激动的心情中抽离出来,他看着月光下另一个人柔和的面部轮廓,忍不住问道,“这些年,你都是怎么过来的呀?”他其实一直很想问这个问题,可是出于无法抑制的逃避和愧疚,却始终没敢问出口。现在回想起从前,他都感觉到奇怪,自己怎么就一点都没有怀疑起过师兄的变化呢?若说那夺舍者在师尊面前装模作样,没被发现还情有可原,他在自己面前,可很多时候都是懒得掩饰的啊。不然……从前和师兄关系那么好的他,也不会最后把两个人的关系弄到势同水火了。夺舍者设计陷害他之前的最后那几年,归元宗上下都知道掌门的两个亲传弟子不和,一见面就互相横眉冷目冷嘲热讽,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在暗自较劲儿,都想当下一任掌门人。这么个情况之下,那夺舍者还能陷害他到让天下人深信不疑,半点没人怀疑是他那个“竞争对手”设的局,可见倒是很会装模作样的。越辰想着那些不知不觉中已经变得很模糊的记忆,不禁有些出神。陆阖顿了顿,望着他的神色,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越辰在想什么,他八成也能猜到,他甚至能猜到对方为什么会经历这一切……无非是每个小世界的“世界之力”,他作为小世界的“气运之子”,也就是通常意义上所说的主角,人生路线基本上都是被看不见的法则之力所设计好的。想要挣脱这样的天命,谈何容易?其实,陆阖穿梭在各个小世界之中,所做的事一半是帮助法则之力回归正轨,另一半也是在对抗每一个小世界的法则,他的任务对象每每不是主角,就是与主角关系极近的人物,想要改变他们的命运,就必须与小世界本身的法则相抗衡,也正是因为他的到来,现在越辰才能从命运的泥沼中挣脱出半身,开始有了所谓的“自我意识”。今后就算他离开了,这个男人的命运也不会再按照既定那样的悲惨走下去了。多好。可是现在的问题是,对于“陆阖”这些年来的经历,他到底要不要说实话呢?其实原身的神识被死死压在自己的身体深处,那夺舍者根本不知道他的存在,自然也不会费心去对付他,只是一门心思地想要彻底炼化他的身体,而原身自己也几乎没有清醒的意识,直到陆阖这个外来者出现,才算是真正把他唤醒。问题是这样实话实说的话,固然可以让越辰心里的愧疚感和疑惑减少一点,但是对陆局自己的任务完成就没什么好处了呀……他这累死累活的,如今说几句话就能消除一大波误解值,何乐而不为呢?陆阖的心里一瞬间闪过一系列激烈的天人交战,长久以来养成的一切为任务服务的惯性使得惟妙惟肖的故事已经自动在他心里被编造出来,可是作为一个刚刚确认了自己心意、还处在暧昧甜蜜期的恋爱新手,实在是有点不忍心啊……最后还是理性在与感性的交战中占据了上风,毕竟长痛不如短痛。陆阖眉梢微微松动,避开了越辰的视线:“并没有什么……不说这些,你的伤这些日子怎么样了?”诉苦当然不能平铺直叙地就那么诉,给个饵子引诱对方来问,就显得高明多了。越辰果然没有半点被转移注意力,反而紧紧皱起了眉头:“并没有什么?师兄,你跟我还有什么不能说实话?”“我没有啊……”“师兄!”越辰一把抓住眼神开始有些慌乱的陆阖的手,“你向来不会说谎的,那杂碎对你做什么了,你告诉我!”陆阖无奈地笑了笑:“你怎么就不相信我呢,总不会比他对你做的更糟——”“我只问你,”越辰盯着他的眼睛,“这么长的时间里,你清醒着吗?”陆阖的眼睛闪了一下,接着条件反射地一笑,想要再说什么,越辰却一脸已经明白了的神情,抬手止住了他的话:“我明白了,师兄。”000:“……他明白什么了?宿主你是不是被戳穿了?”陆阖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每天都有那么几次并不想跟自己的系统说话。他没再说什么,只是轻轻拍了拍越辰绷紧的肩膀,然后一点一点地把他攥紧的拳头松开。他们并肩坐在水波荡漾的温泉里,身上都还穿着里衣,柔软的月光轻飘飘地洒在两个人身上,像是给画面披上了一层轻纱,显得美极了。越辰嘴角都绷成了一条直线,他愣愣地盯着池边一块突出的石头,忽然间眨了眨眼,陆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在他深邃的眼睛里看到了水光,他愣了一下,心尖上忽然一疼。越辰他是……真的很难受啊。“师兄……”越辰轻轻叫了一声,像个小孩子那样,侧身靠过来,任性地把脑袋靠在另一个人怀里,还轻轻转头蹭了蹭,黑亮而硬的发尾扫过陆阖的手掌,甚至给他感觉有些烫。“你以后再也不要离开我了,好不好?”“……”“不管再发生什么事,我们都可以一起面对,你在去做什么事之前,也跟我商量一下,行不行?”“……”陆阖低下头,两双眼睛互相看进了对方瞳孔深处,深沉的碰上温柔的,深深隐藏的痛苦都似乎被消解了些许。“好。”最后陆阖轻轻笑起来,“我以后想做什么事,都一定让你知道。” 第129章 陆阖垂了垂眼睛,先问道:“诸位一大早叫我们来,想来是出了什么事?”唐长老顿了顿,这才想起来今早的正是,他和同事们对视一眼,拱手说:“本来此事出在昨夜,但不知为何,我们所有人都在今早才得到消息……秦长老,他遭遇了不知名魔道的攻击,已经、已经不在了。”陆阖看了越辰一眼,脸上没有露出一点惊讶的神色:“我知道了。”“长老知道?”这下,分处这些人更加惊疑不定起来,好几个人的目光在陆阖和越辰的身上来回打转,脑洞已经不知道开到了什么地方去。这大魔头如今出现在这里,不会陆长老昨日就大义灭亲,亲自去捉拿这位昔日同门了吧?倒是说得通……陆长老本领高强,又一向颇有美誉,这说不定……陆阖却很快打破了他们美好的幻想:“我知道了——昨晚却有邪魔侵扰,好在有越师弟帮忙,才没有在这里也造成与秦长老那样同样的‘意外’。”“什么?!”“不可能——昨天晚上明明风平浪静!”“邪魔若真到了这里,我等怎可能毫无察觉!?”长老们大惊失色,震惊地面面相觑,先不说他们眼中罪大恶极的越辰怎么就莫名其妙变成了帮助除魔卫道的功臣,单说这住了他们一家老小的院子,什么时候就有邪魔入侵了?如果真的有的话,他们怎么可能毫无所觉?“邪魔术法高深,尔等修为不够,自然无从察觉。”陆阖还没来得及说话,越辰便又抢着嘲讽出声,他一副根本不在意面前所有人都对自己怒目而视的模样,无辜地对也转头不赞同地看他的陆阖耸了耸肩:“我只是就事论事——这邪魔连我师兄都打不过,他想在我们院子之外设个屏障,你们怎么可能有听到风声的道理?”“什……”唐长老连忙去看陆阖:“陆长老没有受伤吧?”陆阖苦笑了一下:“还是稍有损伤……唐长老,此时,你是否已经上报了万仙盟?”“自然,如此大事,向来是要万仙盟参与其中的。”陆阖叹了口气:“那就好,除此之外,还有其他事要麻烦他们……此次掌门派我前来洛水,是为探查邹氏一案,如今此时已了,当年的事情,实在误会颇深,需要跟万仙盟的人说清楚才好。”“……?”陆阖却不再说了,那些事情,不但牵涉复杂,而且讲起来,对越辰也是一种伤害,他并不想重复太多遍,不如等所有人到齐之后,再一并讲述。他是淡定了,被卖了个关子的长老们却面面相觑,抓心挠肝起来,好在他们并没有等太久,万仙盟的人一如既往的效率高超,到快中午的时候,便已经浩浩荡荡地来了。“连尸首都没有?”万仙盟此次前来的执法队长是个面容严肃的中年人,名叫秦闻。他见到越辰的时候眼神稍微动了动,却也没有上来就拔剑相向,反而是先问起了秦海川身陨的事……只是那是秦海川正和洛水城一帮富商饮酒作乐,身边修习仙法的人不多,讲述起案情来自然也是云里雾里,说不出个一二三来。被推举出来答话的是本地商会的副会长,穿着一身绫罗绸缎,胖胖的脸上却已经淌满了汗水——修仙者的威压哪是普通人能受得了的,更何况秦闻常年带领执法队,所诛不少都是法力高超的修士,就连普通修士看见他都不免会两股战战,更遑论这些养尊处优的富商老爷了。但没办法,谁叫他们倒霉,当时在现场的只有这些人,自然只能问他们。“是、是……当时,秦仙师前一刻还好好的,后来我们都感到房间里有些冷……然后,就、就是浓烈的黑烟,我们就什么都看不清了。”“那有没有听到什么?”“只……听到秦仙师好像很、很害怕的样子,他在……”商人踌躇了一下,眼神犹犹豫豫地跟秦闻对上,对方瞪了他一眼,他顿时吓得面若土色,脱口而出道:“……在求饶!我们听到秦仙师在求饶。”秦闻皱皱眉,脸上却未露出轻蔑之色,他思索了一下,忽然转向陆阖:“我等来此的路上还听说陆道友有事要讲,可是与此时有关?”第95章 第四朵白莲花(26)陆阖对上他的眼睛,缓缓点了点头。原主的记忆或从000那里拿到的世界线当中,他对这位秦闻都并不熟悉——想来也是,万仙盟这样的地方,仲裁善恶、惩治邪魔,谁沾上谁倒霉,普通人怕是避之唯恐不及的,没有出大事的话,没人愿意日常与他们打交道。就连之前夺舍者陷害越辰,将他打为魔道之时,万仙盟也只是派来一支分队,“捉拿”越辰,只是那时夺舍者正将越辰恨得牙痒痒,决意亲自折磨他,便买通了当时的分队长,让他上禀越辰已死,悄悄把人带了回去。毕竟当时邹氏被灭门的事情虽然闹得很大,但邹家说到底不过是凡人富商,在修仙者眼中其实算不得什么,若不是罪魁祸首“入了魔道”,恐怕万仙盟都不会出手干预,交由凡人们自己解决就好。因此陆阖对于这个类似于法院的所谓“万仙盟”其实印象挺差,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这样一个执法机构能在大陆上屹立千年,绝对的公平公正不敢说,至少在大多数时候,应该还是能秉公办事的。眼前这位秦队长就很不错,陆阖自诩有几分眼力,从这个人的眼中,他能看到那种冷漠而不通情理的、专属于执法者该有的情绪,作为负责缉拿惩戒的万仙盟卫队队长,不怕他不通情理,就怕他太“通情达理”——例如那个先前负责处置越辰的修士。不过陆阖觉着,自己也许还该感谢一下那位队长的收受贿赂行为,不然也许越辰现在就没法这样活蹦乱跳地站在他面前了。秦闻并不知道面前看似温文尔雅的归元宗首座在一瞬之间想到了这么多事,他露出微微疑惑的表情:“既然如此,道友有话不妨直说。”“师兄……”陆阖摆摆手止住了身后越辰欲言又止的话头,直视着秦闻的眼睛:“第一,当年处理我师弟‘入魔’那件事的执法者,我要告他收受贿赂,玩忽职守,未查清事实真相之前妄下论断,草菅人命。”此言一出,满座皆惊。连秦闻的脸色都变了,他飞快地扫了一眼旁边的越辰,脸上的表情有些动容:“可是……越辰他……?”“我师弟当然是冤枉的,”陆阖说得掷地有声,“他行侠仗义光风霁月,从不曾与魔道为伍,亦更不曾修炼魔功,你们万仙盟自诩正义,却那般偏听偏信,迫害无辜,行的是什么道义?!”秦闻的眉头深深皱了起来,而归元宗这边,虽然刚才隐隐有些猜测,但同样是第一次听陆阖说起这件事的长老们,已是乱成了一锅粥。“这……这是真的?越辰,他是冤枉的?”“怎么可能?当年可是证据确凿啊……而且不是陆长老亲自站出来对他进行指正的吗……”“对啊对啊,邹家那事,除了他做的还能有谁,总不会是陆长老和秦长老吧?”“哈、哈哈……呃……”有个山羊胡子的管事随口说了句本该荒诞无稽的猜测,可大家互相对视着,干笑两声,竟然笑不出来了。 第131章 沈疆继续说:“只是陆阖是我的徒弟,我了解他的为人,若说他自己修魔,我是不信的——这段时间归元宗会全力缉捕那逃脱的夺舍者,沈疆愿为徒弟担保,还望万仙盟不要对他多做为难。”“这……”秦闻拧了拧眉,回头看一眼一脸坦然的陆阖,还是说道,“在下也愿意相信陆道友,但万仙盟有自己的规矩——是不是要将他带回总部审理,还望掌门容我上报盟主,请他老人家定夺。”沈疆颔首,秦闻便手一挥,将仍缠绕在陆阖身上的驱魔钟松了开来,陆阖身体晃了晃,若不是越辰一个箭步冲上来扶住他,险些摔倒。“师兄!”“我没事,我没事,”陆阖连忙说,一边赶紧向沈疆行了礼,“多谢师尊信任。”他也没想到这位师尊如此护短,一露面连问都不问,直接就选择“包庇”他这个徒弟,还有那个邹氏遗孤……陆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转移到紧跟着沈疆的邹世函身上,小孩儿仍是半个身子藏在师尊身后,这次却露了半个脑袋看着他,比起上次的恐惧和仇恨来说,这次反而多了一点点好奇。陆阖心中一动——看来师尊已经成功得到了这小家伙的信任,甚至对他“被夺舍”这件事做出了解释,而且小孩儿也相信了,这倒是对他现在的处境有些益处。万仙盟虽然是个执法机构,但能在大陆上地位超然这么多年,也不可能完全不通情理,沈疆这个掌门亲自赶到,又涉及到他们当年的失误造成的一桩冤假错案,盟主得知之后,并未对陆阖多做刁难,反倒吩咐秦闻不得无礼,容他们先在洛水等候,待抓到夺舍者之后再进一步定夺。除此之外,他们也反应迅速地开始将越辰的清白昭告天下,但因为陆阖的事情还没弄清楚,并没有公布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样一来,越辰原本担心的陆阖的名声问题也就解决了。这让濒临爆发的越辰的情绪被安抚了许多。秦闻对陆阖颇为礼遇,他们万仙盟一行人干脆也住在了归元宗的办事处,只是限制陆阖不让他出门,除此之外就没有什么别的监管手段了,毕竟沈疆那么大的面子放在那里,他若是敢私自徇私放掉自己的徒弟,怕是无论如何都堵不住天下悠悠众口。夜里,时隔良久,师徒三人终于聚在了同一块屋檐下。“原来……是这么回事。”前一天晚上,陆阖只是将事情的真相简单地用传讯对师尊说明,并未来得及说得太过详细,现在总算是见了面,才有时间将所有的事情说得明明白白。沈疆听完之后,沉默良久,才缓缓地叹出一口气,看着竟比方才苍老了许多。“为师……对不住你们两个啊。”“师尊切莫如此说,”陆阖忙道,“只是那夺舍者太过狡猾,我们才会全中了他的道……徒儿当年学艺不精,才惹出后续这许多祸事来,师尊若将错处揽在身上,岂不是羞煞徒儿了。”越辰笑了笑:“我说,师尊师兄,你们就别在这里互相争抢责任了,千错万错,都是那夺舍者的错,好在苍天有眼,现在他终于露出了行迹,待着次抓到他,我定要将他千刀万剐,才能消我心头只恨!”沈疆微微地笑了起来:“辰儿还是原先的样子……也对,与其在这里自怨自艾,能抓到罪魁祸首才是最重要的。”陆阖问道:“那邹家的孩子?”“为师已经将他收入宗门了,”沈疆轻声道,“这孩子身世坎坷,根骨也是一般,但心性很不错,性情坚韧有勇有谋,还不失良善,只要日后好好指引,定能走上正道的。”陆阖点点头,那夺舍者作孽实在太多,虽然他也是受害者,但对方毕竟是借由他的身份行事,能代为偿还一点的话,他很愿意尽力而为。正在这时,沈疆面色忽然微微一变,翠色灵力凝聚在指尖上,轻喝到:“什么人!”话音未落,窗外便是一道黑影闪过,沈疆灵力猛涨,那翠绿色的灵力化成一道长绳破窗而出,直接将来者捆了个结实,沈疆又一摆手,对方便被从敞开的窗子外拉进来,重重地摔在了地上。陆阖和越辰的脸色同时变了。“二师弟?”“沈静渊!?”来者竟然是几年前被逐出师门的沈静渊。陆阖连忙抬头去看师尊的脸色,沈疆面色完全僵住了,嘴巴闭得死紧,目光不去看被自己捆进来的儿子,下颌上的胡须却已经微微抖动起来。陆阖暗暗叹了口气,他此时不能动用灵力,连忙示意越辰帮沈静渊把身上束缚的灵力驱散——果然并未受到任何阻碍,师尊只外厉内荏地哼了一声,那翠色的灵力却连象征性地反抗一下都没有便散了。来人一身玉色衣袍,长发不羁地披散在脑后,面如冠玉,眼若桃花,面上自带了三分薄嗔四分风流,此时有些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却还是笑嘻嘻的,半点没有出丑的自觉。“哎呀,好久没见,大家还是这么精神呐。”陆阖有些尴尬地开口:“沈师弟……”“哎,谁叫你说话了,在下可早被逐出师门了,攀不起您这归元宗的首座大师兄呐。”沈静渊桃花眼一眯,眼中已带了两簇寒气,眼神像小勾子一样朝陆阖勾过去,一脸的冷漠:“天可怜见,小师弟还能有沉冤得雪的一天,陆阖,谁给你的胆子,还敢厚着脸皮坐在这里说话!”陆阖哽了一下,有些无奈地摇摇头,这沈静渊还不知此中发生何事,再加上夺舍者这些年一直在派人追杀这位昔日的师弟,全靠对方机警,才没被他害死,此时能这样跟他说话,已经是很给面子了。可他不在意沈静渊的态度,却有人在意得紧。越辰拍案而起:“姓沈的,怎么说话呢!”沈静渊讶异地看了越辰一眼:“了不得,你还帮他说话?我说你不是真傻吧,当年的屎盆子怎么扣在你头上的,你就一点儿都没察觉出来?”说着还愤愤地剜了一旁的沈疆一眼,用在场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小声嘟囔了一句:“老糊涂教出来的小糊涂。”陆阖:“……”他是在哭笑不得,眼看着两个师弟又要像小时候那样因为沟通不畅而撕起来,连忙再一次扮演那个早已熟悉的和事佬的角色:“行了,都少说两句,静渊,你先坐下来,这里面事情很复……”“谁要跟你说话了!越辰,你莫不是还当他是当年那个大师兄吗!”“你有没有脑子啊沈静渊!”陆阖无奈扶额,顺手拿起桌上的小点心,一左一右塞进两张嘴里:“安静。”两人竟都是条件反射地张嘴,越辰也就罢了,意识没能跟上行动的沈静渊在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之后,脸都涨成了猪肝色,一口点心含在嘴里吐也不是咽也不是,险些卡在嗓子眼上背过气去。陆阖眼角余光扫了一眼自从儿子进来以后就绷着脸一句话都没说的师尊,突然感觉自己简直像是困在三只难伺候的猫祖宗中间的铲屎官,这一个两个的,哪个都不让人省心。趁着两个炮仗现在嘴里塞着东西没法说话,他这才有空把今天已经重复过两次的真相对沈静渊说出来。对方一开始还满脸“我不要听不要听”的态度,结果听到后来眼睛越来越大,待艰难地把那一块糕点咽下去之后,已经俨然是一副义愤填膺的态度:“这贼子欺人太甚,若抓到他,不将他千刀万剐,我就不姓沈!” 第133章 000:“……”叹为观止。那夺舍这这段时间早被他折磨得生不如死,此刻只求一个痛快,况且他那种欺软怕硬的人,一旦意识到自己和敌人的能力完全不在一个水平面上,就万万不敢再动什么歪心思了。因此陆阖很放心——实在不行,他还能远程操控这具身体做出想要的反应嘛。准备好这一切之后,他就把对方直接扔了出去。归元宗和万仙盟联合起来的力量还是很值得称道的,前段时间是因为那夺舍者被陆阖藏在空间戒指里,完全无从找起,这会儿把人往外一房,不到傍晚,可怜的夺舍者就已经被押解回他们的小院了。找到人之后,再证明陆阖说的话就变得很容易容易起来,万仙盟没用多久就弄明白了所有事,陆阖自然又是一番洗白并接受道歉不提,这一晚上唯一的意外,恐怕就是在秦闻想把夺舍者带走的时候,那家伙生无可恋地选择了自杀这件事了。自然——自杀也是陆阖授意的自杀,不然想死也是死不成的。在夺舍者身死的那一刻,越辰的各项任务值也总算被完全刷到了满分,急着回家的陆大猪蹄子毫不犹豫地当场选择传送到下一个世界,还顺带卷走了师尊和沈静渊提供的好感度积分。他已经迫不及待要回到文明的世界,并赶紧唤醒唤醒展青云,看看表白以后对方脸上是什么表情了。一心想要掌控主动权的陆局并不知道,在那最后一个世界等待他的,可不仅仅是如同前面世界一样,无知无觉的精神碎片那么简单。第98章 第五朵白莲花(1)陆阖:“……”陆阖:“……算了。”他驾轻就熟地消化了一下每个世界固有的不友好开局,熟练地打开系统痛觉屏蔽,开始打量周围的环境。他待在一个昏暗且脏乱的小房间里,原本应该是白色的墙上有明显的污渍,床头的智能管家破旧不堪,屏幕已经完全裂成了蜘蛛网状,陆阖仔细看了看,以他的经验,估计是坏得打不开了。除此之外,他自己也腰酸背痛,混身洋溢着一股不知透支过多少次体力精神力之后的虚弱感,头晕得整个世界都在旋转——这感觉他也不陌生,他在一线工作那会儿,时不常地参加针对星盗或虫族的围剿,每次经过殊死搏斗把自己累晕过去之后,如果没能有幸从帝都医院最昂贵的疗养舱中醒来,就会是这副死德性了。——这让陆阖有些满意,他不认为普通人能把自己消耗到这种程度,再加上000说过这最后一个世界的世界观会跟他来的地方相似,看来,原身也是个军人无疑了。不得不承认,这个身份让他的安全感油然而生。不过……陆阖怀着这样心满意足的心态打开了他的世界线,半晌之后,生生忍住了把000从识海中揪出来暴打一顿的想法。艹,他就知道这个破系统不会简单让他好过!原主这次背的黑锅有点大,还是陆阖本人最不能忍的那一种——现在原主所隶属的第二军团,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他是一个叛徒,一个逃兵。这事说起来委实是一笔糊涂账————原身堪称是陆阖经历的这几个小世界里最冤枉的一个。直接点来说,是命不好原身是银河帝国第二军团军团长手下的第一副官,年纪轻轻,虽然出身不高,但长相俊美,前途无量,在联邦那也是无数omega们的偶像,常年位居omega最想嫁的alpha榜第二名。哦,第一名是帝国二皇子谢明川,也是他们的军团长。这还牵扯到另一个复杂的问题——也是也是这个小世界跟陆阖原本的世界差别最大的地方,abo体系。在这个体系之中,人们的性别被分为六类,出了男女之外,还有alpha,beta,omega三种亚性别,beta们占人群中的绝大多数,就像是蜂巢里的工蜂,并且男女都有生育能力。而alpha是族群的守护者,强壮且大多具有领导力,omega则身体柔弱,但艺术细胞发达,多数长相非常优越,生育能力也很强。alpha和omega都是较为珍惜的性别种类,在普通社群中很难得见,当然,原身身处的那种上流社会环境里,就大多都是这两种性别的人物了。原身能从小贵族家庭脱颖而出,以与二皇子不相上下的成绩从军校毕业,并坐到今天这个位置上,一方面是因为气运使然,但和他本身的天赋和努力绝对分不开。他活了二十多年,从小接受军事化的教育,做事循规蹈矩,从不逾越半分,唯独在两件事情上堪称离经叛道。第一件事,尽管全帝国都以为这位明星机甲师理所当然是位alpha,他也从未否认过否认过或者一点,但他对所有人隐瞒了自己的性别,他其实是一个beta。若说这还不算什么,毕竟新时代了,性别解放运动早不知闹了多少次,只要不蓄意隐瞒ao性别混进对方的社群,就都不算是触犯道德法律底线的大事,军队也没有强制每个人公开自己的性别,可第二件事,那就不一样了。原身爱上了自己的上司,当然是一位alpha的皇子殿下。一个既没有omega的纤细好看,又很难给最重血脉传承的皇室带来有优秀血统加持的后嗣beta,居然敢肖像帝国最受欢迎的皇子,原身觉得,这话说出去,恐怕就是个笑话。咳……先不说他对自己的认知偏差有多大,总之,原身一直觉得有这样想法的自己罪孽深重,心理压力极大。偏偏他又控制不了自己的感情,从在军校开始,他就暗恋着作为舍友的谢明川,那时候两个人惺惺相惜、形影不离,被誉为帝国新一代的双子星,没人知道,其中一位竟怀着那样的心思。后来到了军队,原身又和谢明川朝夕相处,对他的爱意愈发强烈,也愈发唾弃自己可笑的一厢情愿。所以他就跑了。——先声明,这个“跑”,绝不是战场上的逃兵那种“跑”。,恰恰相反,在刚刚结束的那场战役中,原身立下的战功足以让他的军衔再上一层。只是在当晚的庆功宴上,原身见到谢明川与前来探望的贵族omega们言笑晏晏,光彩照人的样子,那种自厌的情绪一下子达到了顶峰。他心中烦闷,到外面透气,却无意中发现鬼头鬼脑的敌人的踪迹,原身当时也是一时冲动,自己驾驶着机甲就冲了出去,深入到敌占区,最后竟然真的找到了敌人的大本营。得益于星盗主力大多不在,且自身战力高强,原身经过一番殊死搏斗,成功杀死了藏匿于后方的一个星盗头目,还缴获了帝国科学院失窃的重要文件。只是战斗到最后,他也耗尽了最后一点力气,只得离开严重破损的机甲,原身不是没想过呼叫支援,可也是机缘巧合,他机甲上的呼叫定位系统在战斗之初就意外损坏了。本来事情发展到这里,还勉强算是正常的升级流,但原身他偏要走虐恋情深的路子,在几乎弹尽粮绝的情况下,他忽然觉得,就借这个机会离开,似乎也不错。帝国最大的敌人在这一场战役之后恐怕已无力再战,自己又找到了最重要的情报,待之后秘密交回首都,也算是个交代……那恐怕,不论对于帝国,还是对于谢明川来说,他这个人的存在,就不是那么必要了吧?这样,他就不用一直留在谢明川身边,傻乎乎地扮演一个过命的朋友,一个必须在他的婚礼上鼓掌祝福的好兄弟……原身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发现自己心痛到笑不出来。所以,尽早离开也许是最好的选择。但也是原身命里带衰,他当时不知道,敌军主力之所以消失一空,是因为他们得到了帝国要塞内叛徒的接应,打算在庆功之夜对驻地进行一场夜袭。这场夜袭,敌军倾巢而出,又是以有心算无心,打了第二军团一个措手不及,谢明川带领部队殊死抵抗,最后还是险些不支,幸好对方后方告急,忽然之间下令全线撤军,才给了他们一点喘息之机。但因为通讯系统破坏的缘故,没人知道这个“后方告急”是原身打出来的,在这个时候,莫名消失的原身比起决定战役走向的英雄,更像是那个泄露机密的叛徒、见机不对弃城而逃的逃兵。其实得益于原身良好的名声,这个结论刚出来的时候大多数人都不信,无奈那奸细仍隐藏在军中,暗中不停地捏造证据,将嫌疑往他身上引,偏偏他人又不在,便给钻了空子。这口从天而降的大锅就这么扣在了原身头上,再加上他为了躲着谢明川,离开之后很注重隐匿形迹,不与任何人联系,一副正在逃亡的样子,无形中又坐实了他的罪名,到最后被抓起来的时候,还随身带着那份失窃的机密情报,种种迹象,无一不指向他的背叛。这简直……要说陆阖现在的心情如何,那简直是日了狗了。 第135章 陆阖拉紧衣服,走进了一家破破烂烂的小酒馆,现在他可是失恋的人了呢,当然要借机体验一下这种独特的人生经验!整条街上为数不多还在工作的监控探头在陆阖进门的时候轻轻转了转,然而失魂落魄的青年看上去并未发现,他裹紧湿漉漉的雨衣,挑了个角落中不引人注意的位置坐了下来。可尽管已经如此低调,酒馆中昏昏沉沉的气氛还是因为陌生人的加入而起了一丝波动。不同于他妄自菲薄的想法,原主的相貌实在是十分优越。他长得清俊又温和,是一种不会引起同性敌意的没有攻击性的长相,比起alpha来多了几分柔和,比起omega来又多了些锋锐的棱角,整个人就像一块被打造得流光溢彩的宝石,静静的释放着自己察觉不到的光彩。平时在第二军团里,同僚们只以为他信息素味淡,或隐藏得很好,这是个误会,但也无疑给他添上了一层微妙的禁|欲色彩,迷人的很。原主自己不知道,哪怕是被认作alpha,在军营那种实在很难见到第二种性别的地方,把他当成男神的愣头青们也不在少数,若不是军团长气势太盛……咳,这就扯远了。陆阖点上了一杯酒,闷头一饮而尽,不等他召唤侍者,就又有一杯被自动递到了他面前。“兄弟看着面生啊,外乡人?”一个黑发黑眼,长得尚算英俊的男人笑吟吟地在对面坐了下来,见陆阖不解地望向自己,他指指那杯酒,故作潇洒地笑了笑:“迎接远道而来的客人罢了,你是哪里人?”陆阖的眼神轻轻晃动了一下,无奈地笑了笑,沉声道:“翼都星系。”他确实来自那个地方,那是早在久远的记忆中渐趋模糊的故乡——自从七岁起跟随父亲一同前往首都星,已经有将近二十年没有回去过了。但故乡的意义,总是不同的,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一直以来习惯于压抑自己的陆副官竟然忽然放松起来,面对一个几乎与自己没有任何利害关系的陌生人,他似乎也没有什么小心翼翼的必要。也许……离开了第二军团,离开了那个人,他也可以试着换一种活法。……此时正在轻松惬意地钓鱼的陆局并不知道,他的展副局正相当生气,快要气炸了肺的那一种。对于展青云来说,他好像做了一个漫长而又复杂的梦。他本来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在遭遇埋伏的时候,在拼尽全力把这一生最重要的人送出危险的时候,他也觉得值了。只是很遗憾,不能陪他一直走下去。可失去意识之后,展青云等到的并不是传说中一成不变的黑暗,他好像被囚困在了一个奇特的地方,似乎有意识,又似乎没有,透过别人的眼睛看着外界发生的一切,却很难对事情产生影响。他不用多费力便能感觉得到,每次与自己“寄存”的身体相处最多的,无疑就是戏精上身的陆阖。展青云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只能看着事情一步步走向仿佛被写好的结局,看着陆阖受伤或难过……却什么都做不了,虽然知道那其中有多半是表演的成分,他还是难过极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感觉到自己的精神力愈发强盛起来,到最后——也就是这个世界,他终于第一次能够自主控制身体,换句话说,他终于完全成为了“原主”,可以随心而为了。刚刚接受记忆的时候,这个世界的设定简直让展青云喜上眉梢——他一眼就能看出那个即将“成为”陆阖的家伙喜欢自己,而“自己”也心悦他已久,两个人不知道为什么纠纠缠缠的就是不说开,但既然他来了,就没有继续僵持的道理。结果,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人居然就这么消失不见了!?还所有人都来跟他说那个人背叛了他们?!好生气!第100章 第五朵白莲花(3)展青云最气的,其实还是原本那个“陆阖”一点都不会保护自己。有了前几个世界的经验——或哪怕没有,他都绝不会相信“陆阖”是能干出那种事情的人,原主和他相处了那么多年可不是假的,若是连这样一个挚友的立场都看不清楚,他简直不配担当现在这个将军的职位。只是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陆阖”又为什么要突然出走……展青云一开始满腔气愤,想骂这两个人两情相悦多年居然一个都不敢突破界限,简直一对怂包,可转念想一想可能兜兜转转了更多年的自己,顿时也没有这种立场了。但不论如何,现在他占着这个有利的身份,简直可以对姓陆的小混蛋为所欲为,不利用一番,简直对不起军师的身份和这么多世界的憋屈。展先生拿定了主意,于是更加倍积极地投入到“寻找失踪的下属”这一工作当中,然而这时候他的一位心腹手下脸色难看地走进了指挥室,看着他欲言又止。“……怎么了?”展青云戴好属于谢明川的面具,只是坐在那里,却又更显得沉稳许多。“殿下……”对方似乎很是难以启齿的模样,“现在的证据,实在对陆副官很不利。”“这话还用你来说?”展青云皱皱眉,“远程重启他的定位装置成功了吗?”“成功了,但……但信号深入敌占区,而且,我们驻地的探测设备显示,陆副官离开的时候并没有任何打斗痕迹,神志也很清醒,他……是自愿的。”在全军欢庆胜利的时候秘密自愿离去,随后出现在了敌人的大后方,并紧随而来着显然是有内奸接应的敌军突袭……这样看起来,陆阖简直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展青云绷着一张脸,周身的阴云简直要凝聚成实质,手下心里暗暗叫苦,突然开始无比想念被说成是叛徒的陆副官来……从前他在的时候,这种近距离接触殿下的工作可都是归他管的——也就只有温柔耐心的陆副官,能和殿下这阴晴不定的暴脾气和睦相处了。他甚至悲观地觉得因为带来这个不好的消息,自己可能马上就要被拖出去抽上几鞭子。——这位士兵倒是多虑了,哪怕现在壳子里的不是展青云,谢明川本身也不是什么暴虐的性子,他只不过只不过喜怒无常了一点,对手下的士兵其实还是很关心的。展青云食指指节弯曲,在桌沿上轻轻磕了磕——若是陆阖在这里,并且认出了他的身份的话,一定能马上反应过来,这人是真的生气了。“对军团里剩下人的排查进行得怎么样?”“大家都没有什么嫌疑,”手下有些迟疑,“但现在军中情绪很激愤——昨天的突袭让我们损失不小,大伙本来就是筋疲力尽一肚子火,从前陆副官的人气又高……大家对于可能的叛徒是他这件事,都表现得很不能接受,现在支持他和相信他的人已经快要打起来了。”“一群蠢货。”展青云重重哼了一声,他向来看不上看不上这些满脑子肌肉不会思考的傻瓜们,但现在他是这支军队的最高统领,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傻瓜们真的闹出哗变。他一把抓起挂在椅背上的军装外套,大步朝外走去:“我去看看,他们到底还有多少精力,能发泄在训练场上。”他们很快到达了到达了士兵们扎堆聚集的训练场,现在现场的情形有些混乱——训练教官头次镇不住场子,所有人都面红耳赤、气喘如牛,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派。前来报告的手下说的还算是委婉——他们看上去可不仅仅是“要打起来了”。 第137章 000愣了一下:“可这个……原主经验那么丰富,他会想不到吗?”“系统判定我ooc了吗?”“没……”“那不就得了,原主只是想要离开暗恋对象身边,又没做什么亏心事,更何况他身怀机密,不能想着的也是要联系上政府,对政府其实是没有什么防备的——我们来的时候他那么小心,其实大半还是防着被敌军余孽发现而已。”说的也是,帝国记录每一位高等军官的基因信息,一方面是便于监视,一方面也是确保他们的安全,是绝对最高等级的机密,如果不是这次的事情闹得太大了,绝不可能为了定位原主就动用这份信息。原主想不到也是理所应当。只是他先前万念俱灰,连自己的身体状况都懒得关心,一路上都没有正式用到什么电子设备,后来稍微振作起来之后,又很快被那叛徒带人先行找到……不过现在陆阖在这里,事情自然就开始按照他的设想发展起来。男人把陆阖带进房间里,一把把他扔在沙发上——这人看上去还挺高大挺拔,实际上常年开着这酒馆,早被酒色掏空了身体,再加上陆阖身上体脂率超低,搬运起来可不像看着那么单薄清瘦,不过是几步路的距离,他就有些气喘吁吁了。陆阖鄙夷地说道:“就这样的体力还敢肖想我,说他是炮灰都是抬举他了。”000:“……”不敢说话。陆阖虽然有些神志不清,但到底是在战场上历练过那么多年的人物,还是本能地感觉有些不对劲,他操着酸软的胳膊从沙发上把自己支起来,迷迷瞪瞪又警惕地看着面前的男人。“嗯……这是哪儿?”“别担心——”男人露出一个微笑,此时他也不伪装自己了,就要上前去摸陆阖的脸,“难得投缘,我会让你舒服的。”……这地方的人还真是没有节操。陆阖怜悯地看了看还不知道自己厄运将至的约|炮对象——000的警报正尖叫一般在他耳边响着,那个传说中的谢明川恐怕很快就会出现在这个房间里了。……希望王子殿下看在这家伙让他得知了自己的真实性别上,不要把他剁成肉酱……“他要到镇子门口了!”“知道了……”陆阖舔舔嘴唇,“安静,你影响我的发挥了。”事件的另一位“主角”还没有察觉到危险的到来,他亲了亲陆阖的指尖,挟着他往浴室的方向走:“别心急……我的猫咪,咱们的时间还长——来,先洗个热水澡。”他这是显然的不安好心,酒后沐浴只能让酒气蒸腾得更快,陆阖现在就已经晕晕乎乎了,要真洗个澡下来,恐怕得神志不清。陆阖于是有点抗拒,他脚下打滑,干脆一把抓住了浴室的门框。“怎么了?”“唔……”陆阖眼睛聚不起焦来,指尖发白,“不……你、你放开我。”“现在想矫情起来,可是晚了。”男人撇撇嘴,他刚才说得潇洒,其实也是颇心疼自己的酒钱的,此时见好事似乎要有波折,顿时强硬起来,掰过陆阖的肩就往浴室里带。帝国王牌机甲师条件反射地给了他一个过肩摔。——很可惜,大战后没好好休养又过量饮酒的身体不足以支持这个动作,陆阖拉着男人的胳膊往前一摔,没能成功,反而把自己送进了男人怀里去,简直像是在投怀送抱。“你——”“砰!”两人还没来得及再说话,小旅馆薄薄的门忽然发出一声巨响,整扇门板摔在地上,顿时尘土飞扬。陆阖:“……”好暴力,我喜欢。这个看上去威严又俊美,一看就是主角连的男人,就是原主一直惦记的谢明川吗?怎么微妙的……让他感觉那么眼熟呢?展青云一进门,差点没被眼前的情景气晕过去。他看到了什么?那个他放在心上,心心念念一直不敢碰的人,此时竟然乖乖地蜷缩在一个面貌可憎的猥琐男人怀里!他们两个还站在浴室门口,陆阖的外套都被剥下来了一半,鬼都知道他们俩马上就要干什么!他们敢!“你你你,你是什么人!”那不知死活的男人还惊疑不定,“你是怎么闯进来的!出去——我要叫警察了!”展青云嘴角牵起点冷笑来,根本不搭理他,两步大跨步走上前,一把抓住了那男人的手腕。对方本来还想说话,却被突如其来的凶猛力道把整个手腕向后反折了过去——他在这里开着这样一个小酒馆,道上三教九流的人人也是有些交往的,平时往酒里下药欺负外乡人什么的事情没少干,这次看到展青云,才忽然意识到自己这是踢到铁板了。这……一看就不是平常的人物。男人很识时务,当即忍着疼挤出一副笑脸来:“别别别……冒犯到您头上是我眼拙,我这不是不知者不怪嘛……您说我俩你情我愿的……不过凡事总有先来后到,既然是您的人,那我这就走。”他倒也干脆,却不知道这翻话却正戳在了展青云——包括原来的谢明川——的痛处上,他虽然喜欢陆阖喜欢了很多年,却从来都没有挑明过,想来在陆阖眼里,他们就只是普通的好兄弟吧……远远算不上是“他的人”。展青云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直接一抬胳膊把人从敞开的窗子扔了出去——这是在二楼,虽然对身体已经多少经过进化的beta来说不会伤筋动骨,但也足够那家伙喝一壶的了。陆阖呆了呆,他总觉得面前这个“谢明川”有点不太对劲。好感值是不用怎么刷,可误解值怎么会这么高呢……原主和他应该不会还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隐藏剧情吧?莫非他先前猜对了?因爱生恨?可因爱生恨也不至于黑化到这种程度吧……别说原主还暗恋他,尽量避免做让他不舒服的事情,就算原主是个玩弄他感情的渣男,这种情况下的误解值也不应该超过60的啊!“谢明川”的误解值可都95了!陆阖万万想不到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人究竟是谁——但戏还是得演,他迷迷瞪瞪地看了一眼展青云,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到已经换了一个人,也根本理解不了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第139章 展青云这样想着,蹭了蹭陆阖的耳朵,悄悄念了声他的名字,手上动作在迟疑了一瞬之后,半点没停。陆阖却忽然怔住了。“老展!?”“什……”000一愣,“啥玩意儿?!”陆阖一把掀开覆在自己身上的男人,一双眼睛里已经没了沉浸角色时属于别人的色彩,他惊疑不定地看着“谢明川”,指尖微动,瞬间紧紧地攥起了拳头。他的呼吸甚至都有些局促起来。“ooc值快要超标了,”000紧张地提醒,“宿主hold住!别前功尽弃啊!”陆阖却好像没有听到他说话,他不受控制地伸出手去,想要抚摸上对面男人的脸。会不会,真的是……展青云皱了皱眉,他同样感到陆阖此时的情形有些不对,但也实在没想到他竟然就这样认出了自己,还指望着能够蒙骗过关。“陆……”陆阖却直截了当地打断了他的话:“展青云!”“警告!ooc值严重超标!”展青云瞳孔猛然一震,陆阖却在叫完那一声之后,直接被出发到严重违规的系统强行切断了“电源”。“宿主!你不要冲动啊!”000如果有实体,此时都要急得满头大汗了,“我知道展副局的灵魂碎片在这些人身上,但是这是最后一个世界的任务了,完成之后你们就可以一起回到自己的世界啦!”“……”被强行拉到意识空间中的陆阖还显得有些懵懵的,他已经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刚才对方的反应,显然不是原住民谢明川应该有的,可前面经历过的那些世界,自己的攻略对象一直都是沿用着他们从前的生活方式,老展的灵魂碎片最多对某些关键的决定或感情造成影响,什么时候竟然能够成为身体的主控者了?!陆阖思考这些的时候,根本没避着自己的系统,因此000在“苦口婆心”地劝慰忽然暴走的宿主过后,顿时陷入了更进一步的震惊当中。“什……什么?任务对象已经完全被碎片控制了吗?”“事实上,我怀疑并不是‘碎片’。”相比起刚才突如其来的慌张,此刻的陆阖已经镇定了下来:“我觉得,老展的灵魂碎片已经基本上完全弥合了。”“……?”“经历了之前的世界,我的灵魂力量已经比进入任务之前凝实了不知道多少倍,”陆阖冷静地说,“展青云从前的实力与我相当,他的灵魂碎片散落在这些小世界,同样是经历了异世界人生的淬炼,没有理由不增加强度。”“增加是肯定增加的呀,不然我们怎么兑现跟你承诺的任务奖励?”000说得理所当然,他们之所以把陆阖拉进来做任务,是因为这些小世界的世界线出现了偏差,需要宿主们拨乱反正,而同时,他们借以吸引人的奖励机制,正是在做任务过程中的附带好处——只要能经历过那些世界观不同的小世界的淬炼,所有的人类灵魂都将得到质的巩固和提升。这种提升可以让宿主本人得到强大的实力,甚至起死回生,而对于灵魂碎片被拉来作为任务对象的展青云来说,也是一样的。问题是……宿主的任务还没有完成啊?这位宿主已经是他们部门成立那么多年以来做任务最快的人了,可根据主系统的计算,怎么也该在这个世界的任务完成之后,展青云的灵魂才能弥合完成并苏醒,怎么可能现在就……所以这夫夫两个都是妖怪对嘛!相比起000来,陆阖却是喜大于惊,他本来就对展青云信心满满——他们两个完成不可能的任务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提前成功的例子更是数不胜数,他都要习以为常了。所以说,他已经成功把老展唤醒了!在这个世界除了不能太ooc以外,就可以为所欲为了!陆阖想了想,问000:“你现在有办法和他直接沟通吗?”“我只能和宿主或其他系统沟通,”000可怜巴巴地说,“展副局的情况不适用——宿主,您可千万不能和他直接亮明身份啊,你们自己能不能猜出来能猜出来多少都是你们自己的事,可要是直接说了,这种严重违反世界秩序的行为,说不定会被主系统直接销毁的!”陆阖心中一凛,他方才实在是太过激动,一时间忘了自己头顶上还有厉害的监工这回事,不过……以他和老展的默契,就算不直说,难道还不能沟通了不成?陆阖信心满满,重新睁开了眼睛。然后他发现正在自己身上不要命地挥洒信息素的那位,不但没有因为刚才的意外萎掉,反而变本加厉起来了!自己和系统在意识里交流的这短短一段时间,他都快把这身体扒光了!你他妈——展青云见他睁眼,目光灼灼地看过来——他没有系统,受到的限制比陆阖更严格,有关身份的话连说都说不出来,而既然自己有这样的遭遇,见陆阖刚才叫完名字之后立刻断电,展青云也能轻易将发生了什么推断出个大概。这是他们两个无数次共经生死磨练出的默契。最后他说:“陆副官,”然后微微笑了笑,“好久不见。”陆阖也笑了。“将军,好久不见。”第103章 第五朵白莲花(6)陆阖在认出来展青云之后,满以为这最后一个世界的任务不过是走个过场,然而直到他们确认了彼此的身份,开始要思索下一步怎么办的时候,他才发现“谢明川”的误解值竟然还没有瞬间归零。……什么情况?现在占据身体的是展青云,操控任务对象意识的也是展青云,难道老展和自己之间也有什么误会不成?不应该啊。这问题且先放一边,为了不ooc,尽管早已经对对方皮下心知肚明,这面上的戏还得演下去——陆阖竟然破天荒的有些害羞起来,从前知道面对的人没有记忆,他无所忌惮,什么过分的招数都能往人身上砸,现在任务对象忽然变成自己熟悉的人了,他反倒有些放不开手脚了。嗯……毕竟认识那么多年……是吧……“宿主?”000匪夷所思,“你竟然也会不好意思的吗?”陆阖不理他,装作迷茫而惊恐的样子问:“你要做什么?将军!你是什么意思!我听不明白!”展青云:“……” 第141章 “你又不在意。”展青云笑了笑,也没再多说。他们很快到达了目的地,军部也早已经准备就绪,碍着谢明川的面子,没在陆阖一下星舰的时候就把他羁押起来,就连到受审的当天,都是展青云陪着一起去的。“你是说,当时你之所以离开驻地,是因为看到有可疑人员在附近活动?”陆阖站在审判席上,面色从容不迫,一点都不像是个受审的犯人。“是的,”他回答道,“当时大家正在举行庆功宴会,我看到有不明人员在释放电子侦测气体,而且行迹鬼祟,就跟了上去。”审判官面无表情:“这种情况,为什么没有报告上级?”“……”陆阖顿了一下,这件事确实是原身没有处理妥当——当时他最不想见的就是谢明川了,甚至不想跟同僚们说话,这是他无意间给后来的自己留下的最大的隐患。要是原身站在这里,面对这个问题的时候怕是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可换成陆局长就不同了,他的脸皮厚度和原身根本不在一个数量级上,就没有能让他不好意思做的事。“报告长官,”年轻的军官身姿挺拔,说着说着耳朵却红了,“我……当、当时,是察觉到对方人员之中有omega,怕其他人出现会引起混乱,因此一时判断失误,没能主动报告上级,是我的过失。”“omega?”审判官重复了一遍,看上去有些迷惑:“什么意思?”“是这样……”陆阖清了清嗓子,“长官,他们似乎随身带有信息素扩大诱发剂,我当时怀疑那些人想要通过下作的手段干扰军营正常秩序,一时却没有想到他们竟然是敌军派来的斥候。”话没说得太明白,但大家也都听明白了。科技进展到今天这个时候,信息素在战场上的应用已经非常少了——几乎所有的机甲战士都有可以将信息素隔绝在机舱之外的设备,而且就算被诱发,在战斗时也可以通过马上注射阻滞剂来阻断反应。不然,军中也不会有这么大比例的alpha军人。但是为了打击星盗以及叛军,前线军队在进行行动战的时候,通常都会驻扎在比较贫穷落后的星球,这些地方也是小偷小摸与流莺的聚集地,这些人又通常是一伙的,有时候就会不知死活地凑到军营边上来,希望能弄到些好处,屡禁不止。在座的不少都是在外带过兵的,对这样的事情都司空见惯了,陆阖这样说,他们也算是能够理解。“肃静。”审判庭上因此响起了些琐琐碎碎的笑意,审判官清了清嗓子,把这波骚动压下去,继续皱着眉头看向陆阖。“不管怎么说,这是你的判断失误,失去了让同伴们在第一时间进行反抗的能力,你认不认罪?”“我认。”陆阖从善如流——这罪名听着挺唬人,其实就算是落实了,也不过是罚几个月工资罢了,毕竟那个时候就算是他们确认那鬼鬼祟祟的几个人是敌军派来的间谍,也没法因此就确定那些人还有余力搞夜晚奇袭——他立即起身去追都没追上了,若是再报告上级派人过来,对方怕是早就跑得没影了。战场上的情形瞬息万变,任何事情都很难做到尽善尽美。另一位审判官用笔尖敲了敲桌子:“既然你这样说,自己又为什么会直接追上去呢?你不怕受到影响们?”陆阖坦然笑了笑:“报告长官,我是个beta。”“……”“!”一石激起千层浪,陆阖这话一出,原本肃静的法庭上忽然爆发出一阵极为杂乱的槽切之声,旁听人员旁听人员相顾莫名,都是一脸的震惊。连审判官都被惊了一下,顿了片刻之后才大声呵斥大声呵斥现场保持安静,几位审判官的眼神死死盯在陆阖脸上,显然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打乱了节奏。——虽然只不过是个性别问题,但帝国多少年没有出过这种性别混淆的事情了,况且原身看着低调不惹事,但名声在民众之间可一点都不弱,甚至由于他颇为亲民的出身、英俊的容貌以及随和温柔的性格,作为军部推出的标杆性人物,粉丝不知道甩普通的当红明星几条街呢。这个社会看似文明,其实阶级已经较为固化,人数稀少的alpha和omega们占据着最为优越的社会资源,而广大的beta们,限于出身家庭背景和天赋问题,很难打破这些由能力构建起来的阶级。上层社会的“贵族们”很少与普通的beta通婚,也是为了保持自身血统的纯正性,alpha和omega结合生出的孩子也大多是这两个性别,而成为beta的子女很难在家庭里占据有利地位,通常会作为被放弃忽视的那一个,最后继承一笔财产了事,慢慢的,阶级自然也就会降下去了。不说别人,原身的爷爷就是这样一位小贵族家庭走出来的beta,只是他很幸运是家中的独子——就这样,在父母去世之后,都被旁系亲属拿走不少本该属于他的财富,被放逐到偏远的星球,和当地普通的beta姑娘结婚,生下了同样是beta的原身的父亲。——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这个家庭便会如此没落下去了,直到原身出身的时候,他家除了一个贵族的名头,几乎已经是名存实亡,若不是原身实在太争气,这头衔也传不了几代,等到他长大,或他的下一代,家族就该彻底衰落成普通的平民之家了。根本没有任何人怀疑过帝国双星之一竟然不是alpha——不管什么微小的问题牵扯到政治都会变得敏感起来:这样一位比大多数alpha都要强很多的beta会不会对此时固化的阶级造成冲击?会不会损伤某些人的利益?以及最现实的……作为beta可以和alpha结合生下后代,而这样一位实力强横的母体,他的孩子会有多强大?陆阖面色平静地站在自己的位置上,仿佛根本没有意识到是自己的一句话让眼前本该庄严肃静的法庭瞬间炸开了锅,不过他却不难想到,今天从这里走出去之后,帝国将因此掀起怎样的一股风潮。——为了展现公平,也因为原身的高人气,这场审判是面对媒体公开的,他的性别根本瞒都瞒不住,而在如今这个全民娱乐的时代,上层人物的性别或恋情问题一直都为广大网民所津津乐道,而如今这个新闻不缺乏爆炸性和话题度,甚至足够八卦猎奇,不被全民热议才是怪事。不过,热度越高,他也就越安全,洗清嫌疑也就越快,这种有利于完成任务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呢。审判最后在一片兵荒马乱中结束了,其实就算没有陆阖选在这时候承认的这个大八卦,这审判本来也是审不出什么的——在他机甲上的战斗视频被恢复之前,没有能百分百证明他清白的证据,而有“谢明川”的保护,他也根本不用担心被稀里糊涂不明不白地钉在耻辱柱上,如今的第一次审判不过是给愈发沸腾的舆论一颗定风珠,一切还要待到日后再细说。只是怕是谁都没想到,这么一场几乎算是走过场的媒体场审判,竟然还能爆出那样的大新闻来。果不其然,审判暂时结束之后,陆阖与展青云还没来得及回到二皇子府邸,关于陆阖的性别问题就已经在星网上引燃了核爆级别的爆炸性热议。大家看问题的角度实在多种多样,有从人权角度呼吁给beta更多受到公平教育的机会的,有纯粹八卦娱乐开始猜测这位军中王牌该有多少追求者的——这部分人甚至神速给陆阖周围比较出名的适龄未婚alpha青年们列出了一个排名清单,二皇子殿下的名字赫然列在首位。——对于那一小撮从前就不顾性别因素,磕皇子副官cp磕到上头的cp粉来说,今天简直是过年了。展青云看那些绘声绘色描述自己跟陆阖之间惊天地泣鬼神的美好爱情的言论看得兴起,如果不是他已经全盘接受了“谢明川”的记忆,他都要以为自己这身体早和陆阖睡过不止八百回了。“你对我宫殿顶层的透明旋转观景台感兴趣吗?”展副局兴致勃勃地往陆阖身边一坐,仗着自己言行举止不会被惩罚ooc,骚话一波接着一波,“我看到几个很有想象力的姿势,咱们最近有空试试?”第105章 第五朵白莲花(8)陆阖当然不介意跟他的挚友“试试”。两个没羞没臊的人凑到一起去之后,生活都要整个变成一部限制级三级片,又是“新婚燕尔”,又是久别重逢,恨不能把自己和对方用强力胶水粘起来,一刻都不想分开。这天帝都下了大雨,天上层层乌云翻滚着像是灰白的波涛,极远的天空上渗出浅色的天光来,亮白的光束透过云层,显得格外圣洁又美好。陆阖与展青云靠在宫殿顶层的观景台前,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他们现在已经很少会为任何自然景观而心动——当你也把大半生的时间消磨在路上,在最为瑰丽的宇宙中,在各种星球独一无二又鬼斧神工的美景里时,自然会慢慢地对任何恢弘都难以产生反应,见得太多,想不平静都难。 第143章 就这样一直当着观众,直到到了这最后一个世界,终于有了些主权,也成功和陆阖“相认”,但那种无形的束缚依然存在,并且陆阖那边的“规章制度”似乎比自己这边更为繁琐,展副局一时间钻了牛角尖,总是怀疑老朋友对待自己的态度大半是源于所扮演人物的身份限制,却是不敢相信他也喜欢上了自己。这毕竟太突然了。而且,之前在一起执行任务的时候,他俩可没少假扮过情侣,甚至没少上过床,时间长了对这种亲密接触与情感交流产生抗性,也是自然而然的。这种奇拐八歪的心态不好言明,可陆阖何等了解他的老朋友,就算一开始没能反应过来,后来多想想,也就明白了。这种时候,对付别扭的傲娇,就没有一个直球不能解决的事。第106章 第五朵白莲花(9)星网上这些天热闹得很,不仅围绕着前线那场大胜之后被偷袭,又在绝境之中反败为胜的传奇性战役,更多民众们放置了更多注意力的,还是帝国双星之一的陆阖忽然被爆出来的性格问题。陆阖当时想的没错——原身实在是太过妄自菲薄了,他的性别被公布之后,除了极少数的极端沙文主义者叫嚣着beta不配获得那么高的社会地位,大部分人感觉到的,只是更深层次的敬佩和喜欢而已。变化最明显的就是“粉丝团”的人员构成——原本大家都以为他是alpha,喜欢他的人自然也就大多是beta和omega,当然,崇拜这位王牌机甲驾驶员的alpha也不在少数,但毕竟大多数人还是多数性向,那些alpha们崇拜归崇拜,但却也不会产生其他的念头。现在就不同了——要么说beta其实是最得天独厚的性别呢,他们能和所有人结合,能做亲密关系中的任何一方,也就是说,整个帝国的所有人,都可以合理又合法地从“那种”方向肖想他了。对于天性中就充满征服欲,又本能地对能遗传更好基因的强横母体感兴趣的alpha们来说,突然变成beta的陆阖突然之间简直金光闪耀了起来。不过大多数人也是有自知之明的,性别的改变并不会影响陆阖的实力,自己从前就打不过人家,现在肯定也还是打不过,要想得到这位的青眼,这基本上是普通alpha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想想又不犯法,对吧。对此最郁闷的就是展青云了。“早知道就不让那些讨厌的媒体旁听审判了,”展副局手里拿着一只面盆,跟在好容易又同意下厨的陆阖身后转来转去,赌气地说道,“现在好了,全帝国的alpha都想跟我抢你呢。”陆阖耸了耸肩,手下动作飞快地包了个饺子,对此不预制瓶。他自己也正不习惯的呢。这个小世界的各种世界观都和他们所来的世界比较相像,要说最大的差别,就是这繁复又神奇的性别划分了,突然多出那么多一心“征服”的alpha们对自己虎视眈眈,让一贯都是主导者的陆局总感觉好像哪里怪怪的。……虽然他已经受了那么多次,但那毕竟只是限于跟老展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嘛。唉,糟心。这会儿帝都星上正是冬天,这里的习俗跟他们两个来的世界也有些相像——一年中最重要的节日是春节,每到这时,家人们都会团聚,一起享受轻松的节日。自从上次审判之后,陆阖的叛变嫌疑早就基本洗清了,再加上最近他机甲里的记录仪数据恢复进展喜人,已经能大致证明他曾经在敌军总部大杀四方的英勇事迹,这部分视频被剪掉秘密信息公布到网上之后,网友们早就默认了陆阖大英雄的身份,对之后的细节根本不感兴趣。现在也就是军事委员会的那些人职责所在,需要把这件事的所有细节都弄清楚,因此还在死抠一些疑点,还时常传唤陆阖过去问问话——但也只是问问话而已了,对于一个疑似叛徒,和一个拯救了整个军团的战斗英雄,那态度自然是截然不同的。这是多么充满传奇色彩的一件事啊!外面的人都这样想,就更不要说本来就亲近的那些人了——陆阖从上学的时候开始就跟二皇子殿下关系甚好,连带着跟皇帝皇后陛下也相处得不错,现在大家还知道了他是个beta,展青云又总在宫中表现出一副“除了他我谁都不喜欢”的样子,皇帝皇后陛下差不多已经要把他当做内定的儿媳妇了。两位陛下想得很清楚,虽然beta的生育率可能比omega差一些……但陆阖那么优秀,这基因遗传肯定没的说,在民众中人气也高,两个人都英俊潇洒,又两情相悦的,站在一起就看着般配,何必要阻止他们呢?这不,临近春节,展青云索性带了已经被解除禁足令的陆阖回宫过年,在有专门的厨师准备晚宴的前提下,展副局好说歹说,总算是磨动了老朋友亲自下厨,给全家包一次饺子。他俩在自己的世界都是孤儿,只把彼此当做自己的家人,而在这个世界,终于有了真正的家人,虽然作为他们本身与这些便宜亲戚并没有多大的感情,但有时候放松一下自己,享受享受亲情带来的愉悦,也是很好的嘛。更何况,“阔别”这么久,展青云也实在想念陆阖的好手艺了。星际时代的食材极为丰富,甚至那些让军人们相当头疼的狰狞的虫族,也有着相当鲜美的肉质和口感——甚至破坏力等级越高的虫族肉越好吃,相对来说,卖价当然也就越昂贵。作为一个喜欢自己动手的吃货,陆阖当然不会放过这种品尝异世界美食的机会,皇宫中各种珍贵的食材应有尽有,他凭着原主的记忆和眼缘选了些看起来漂亮的——反正如果你拥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厨艺,那不管用什么食材,都有办法能把它们搭配得尽善尽美。皇帝和皇后陛下自然不会参与到这么接地气的活动中来,事实上,皇室除去谢明川之外的两个皇子和一个公主,此时也都正穿着奢华漂亮的礼服在家宴厅里假笑。但陆阖和展青云都不在意这个,反正对于他们两个来说,只要有彼此就已经足够了。“和面。”陆阖一点都没有把老朋友目前皇子殿下的身份当回事的想法,量着比例往他手里的面盆中加了些水,直接下达了命令,而展青云显然也乐于从命——他跟陆阖相处了那么多年,虽然对厨艺没能学到多少精髓,但打下手之类的事情,已经修炼到炉火纯青了。就比如揉面擀面这种事,展副局用来操控最精密机甲设备的手指能将肌肉的运动控制到精妙,柔软的面团在他手中很快成型,表面光洁圆润,戳上去手感十分舒适。陆阖则负责调馅和包饺子,那些晶莹剔透的肉类和蔬菜很快在他手下散发出了清香,然后被包成一个个圆乎乎的元宝形状,很是可爱,让人看着就垂涎欲滴。“包多少好呢?”陆阖手上不停,一边挑起来眉毛——如果是原主,想来当然不介意亲手为皇室下厨,毕竟那是他爱的人的家人,可在陆局这里,情况却不一样了。他不像原主那么性情温和,也没什么爱屋及乌的兴致——更何况那是谢明川的家人,又不是展青云的,展青云自己应酬他们的兴致都欠奉,陆阖就更没有上赶着的道理了。虽然说是皇室成员身份尊贵,但也不能就这么不管不顾地把人当厨子嘛不是?展青云对他的脾气门儿清:“你看着来,咱们不能吃太饱,晚上还有宴会,一筷子不动说不过去。”陆阖“啧”了他一声,边调侃“你愿意吃我做的还是宫里厨子做的”,一边把一个个白嫩的小元宝下进滚着的沸水里,那些白胖的饺子在逐渐呈现出乳白色的水中上下翻滚,边沿也渐渐开始有些透明。“那当然是你的最好。”展青云笑笑,手脚麻利地收拾了台面上的东西,表情堪称嗷嗷待哺。对于他来说,现在才刚刚是真正的两情相悦小别新婚——从陆阖承认对他的喜欢开始,到现在,一向沉稳有度的展副局都晕晕乎乎的很,他甚至产生了这个世界也不错的念头,如果能一直待在这儿,能不能回去原本的世界似乎都没有什么所谓了。反正陆阖和他都在这里,这里自然也就变成了家乡。饺子很快熟了,白嫩嫩地盛了满满一盘子,两个人也不讲究,直接坐在厨房的餐桌上,又加了些机器人提供的小菜,愉快地提前开始享受自己的新年大餐。“干杯。”陆阖举举手中的杯子,里头摇晃着的红酒被灯光折射出漂亮的宝石色彩,展青云也微微笑着举杯,两只杯子在空中相撞,发出“叮”的一声轻响。000的声音也在这时候响了起来:“宿主宿主,任务对象的误解值完全归零,这个世界的任务也完成啦!”“嗯。”“您看什么时候脱离世界呀~”系统的声音相当兴奋又带了一些不舍——兴奋的是终于把这个嘴巴毒爱怼人的宿主带出来了,今年的绩效肯定能评上最优;不舍却也是真的:毕竟这种任务完成效率的宿主不容易碰到,等这次休完假,大概又要在什么都不懂的新手之间摸爬滚打了…… 第145章 “老展……?”“陆局长,您先别过来!”主治医生连忙对护士使了个眼色,示意把人拦住:“请您冷静,展副局长的情况忽然好转,我们要尝试使用电磁场刺激,请您不要靠得太近,他——”这句话甚至都没有说完。“他醒了!”“我的老天爷!他、他就这么……!”“怎么可能?他都深度昏迷了这么久,怎么可能在不借助任何外力的情况下醒过来!”陆阖苦笑了一下:这可不算是“不借助任何外力”,就为了请动这个“外力”帮忙,他可是快把老命都搭上了呢。好在如今一切苦尽甘来,他的心思,总算是没有白费。其实陆阖现在远比他表现出来的要冷静——展青云的主治医生和责任护士看上去很担心他一合身扑上去再把刚醒来的脆弱病号压出个好歹来,但他甚至冷静到能够听到自己的呼吸声,他看着展青云的眼睛一点点睁开,那双带着些微浅灰色的眼睛茫然了一瞬,然后准确地对上他的。“嗨。”陆阖轻轻动了动唇,他对那双猛然间明亮起来的眼睛笑了笑,自己眼前却有些模糊了,“好久不见。”*不同于陆阖执行的最后一个小世界的任务,他们所在的世界尚算和平,除了些负隅顽抗的星盗,和偶尔作乱的虫族之外,基本上没有什么动辄会影响到帝国根基的危险,他和展青云遭的这次劫,多少算是阴沟里翻了船,要是真就这么死了,绝对是帝国安全史上的两大奇冤。也正是因此,在他们的这个世界,做秘密工作的安全局的地位相当不错,因为很少有需要用到大型军团作战的正面战场,许多时候,国与国之间的博弈全都是由他们这些不大见得光的特工们完成的。——当然,那是以前了,一线特工们的身份都是绝密,但做到了局长和副局长这样的位置,自然也就没有了太多的保密条例拘束,两位甚至因为太过良好的形象而成为了帝国庞大的军方面子工程中的一员,相比起特工来说,日子过得更像是什么娱乐明星,日常被把照片放到网上供广大闲极无聊的民众们赏玩。这说实在的……挺无奈的。尤其是当他们的cp粉还特别多,基本上全网都认为他们睡过了的时候。——当然,在这件事情上,脑洞大开的cp粉们还真没有猜错,两位不仅睡过,而且还翻来覆去睡过不知道多少次,什么角色扮演什么情趣py玩儿得丝毫没有下线,甚至还是打着“为了国家安全牺牲个人情感”这样的名义。可以说是十分不要脸。总之,过去就几乎所有人都觉得他俩多年老夫老妻情比金坚了,以至于这一次两个人死里逃生回来,试图在宣布康复的大好消息中掺杂有关于“正式在一起”这样的喜讯,都完全没有被多少人注意到。网友们纷纷表示:他们两个不早就在一起八百年了吗?每天吃狗粮吃到想吐,不用再这么郑重其事地宣传一遍吧?不得不说,人类是一种很神奇的生物,他们只认定自己认定过的事情,就像以前大家坚持陆局长和展副局是一对,那么不管他们在多少公共场合表现得除了同事关系之外没有其他,或者多少次强调他们只是兄弟情深没有任何别的感情(当然现在我们我们知道了,这些确实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大家也一心认为他们两情相悦白首不离;而现在,这两个人莫名其妙正式宣布一波,各种悲剧论阴谋论却反而甚嚣尘上起来。“一定是感情出现危机了吧?我就说这两位大神怎么可能好好地都折在星盗手里,莫不是因为情感不和失魂落魄战斗力锐减引起的?”“呜呜呜哥哥们也太难了吧?每天操心帝国安全,可是连自己的感情问题都这么不顺……你们看他那时候的照片多么憔悴!一定是受了深深的情伤!”“所以这是一次因为情侣吵架而险些引发的生离死别吗……突然理解了为什么广大老板都特别不希望看到办公室恋情这样的事……”“……楼上不觉得自己关注点有点歪?”陆阖百无聊赖地翻着网页上想起一出是一出的各种言论,狠狠咬了一口手中的苹果,差点笑出声:“这届网民想象力也太丰富了吧?”他们刚从医院出来不久,得益于系统高位面的修复服务,身体状况都恢复得不错,不过这次双双“折戟”显然还是吓到了高层,两人都被强制放了假,扔在家里连处理公务都足不出户,于是闲暇时间,也只有上网这一种打发时间的方式了。第108章 终(下)“他们就都是闲的。”展青云无奈地摇头,“还有你,没事总去看那些引人发笑的东西有意思吗?那些小姑娘连ak-783机枪和ur-2中子炮都分不清楚,她们写出来的东西有什么好看的?”见陆阖翻了个白眼,他又颇有些促狭地咧嘴笑道:“还是你内心其实是一个‘嫉妒敏感脆弱渴望爱情’的小可怜?那个性别叫什么来着?onega?”没错,在这个世界的“文学作品”当中,当然也出现了abo这种一点都不科学的世界观,陆阖上小世界去执行任务,亲历过那种世界——那时候他都没能有幸体会一次所谓做omega的感觉,没想到在自己原本的世界里倒被无数次地描述成了omega,甚至连孩子都不知道生了多少次。为什么有那么多人都站展青云是在上面的那个呢?明明他这么英俊潇洒!他的官衔还比老展大一级呢!“其实还挺遗憾的,”陆局怀着这种遗憾,说得半真半假,“有时候看她们写出来的那种感觉,我还真有点好奇omega是什么感觉——那可什么前戏都不用做了,发情期一来快感跟吸du似的,真是令人心驰神往。”展青云笑着推了他一把:“滚滚滚。”“哟,你是不是移情别恋了~”陆阖懒洋洋地翻身躲过老朋友一点都不走心的“袭击”,嘴上却不饶人,“昨晚还叫人家宝贝,今天居然就这么粗鲁起来,你们这些alpha果然都是大猪蹄子。”展青云:“……”他一把把戏精上身的好友拉过来,准备让他切身实地地感受一下什么叫做“大猪蹄子”。“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行了行了我认输!别、别挠了哈哈哈哈……”陆阖实在是怕痒,冷不丁被人制住了进攻要害,一下子在椅子上笑成了一滩,腰都直不起来,左扭右扭地想要逃脱被痒痒肉支配的恐惧,可展青云不会那么容易就放过他,展副局这人向来雷厉风行睚眦必报,一朝得势,绝不留情。陆阖到最后被折磨到准备张嘴去咬他,却被眼疾手快地挡了下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明明原本在近身格斗中总能占到上风的他被老展拿捏住了绝大的弱点,几次三番铩羽而归,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爱情使人迷茫吧。两个人玩闹了一会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由搏斗变成了调情,最后都是满脸红晕气喘吁吁的模样,也幸好自家庄园保密措施非常完好,不然这幅样子若是被局里的下属或者本来就狂喜乱舞的网民们见到了,不知道又要衍生出什么奇怪的东西来。cp tag瞬间变成停车场还算是比较好的情况,就怕那些人脑洞大开,又编出个什么“昔日好友反目成仇,殊死搏斗两败俱伤”之类的奇怪言论来。午后的微风非常舒适,两个大忙人心满意足地躺在草坪上晒肚皮,感觉生活从来没有如此美满过。“我甚至要迷恋上这样的生活了,”展青云感慨地喟叹一声,他翻了个身,双手在陆阖正上方支起身子,认认真真地看着他,“阿阖,我要多谢你。”陆阖有点不自在:“你啥时候变得这么矫情——迷恋就赶紧享受吧,要不要打个赌,最多下星期一,总统就该抽着鞭子赶我们回去上班了。”“……”展青云不为所动,他了解陆阖,这人在被别人道谢的时候,总会表现出与他人设并不相符的羞涩来——但他是最清楚陆阖为了让他醒来都做过什么的,便是再狼心狗肺,他也不可能就简单地揭过这一茬不说。更不用说,这还是他最爱的人。“我是说真的,”展青云的声音很柔和,“你知道吗?你经历的那些世界,我一直都存在着一点意识,我看到你做了什么,也知道你为什么要那么做——辛苦了。”“!”陆阖一惊,“你都看到了!?”“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