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妾成群》 第一章 未婚先孕 吴斌坐在转椅上,舒服地伸展了一下四肢。步入仕途十多年,一路青云直上,很快升到了现在的交通局长位置。在整个的交通局大楼里,他就是皇帝,高高在上,所有人都是毕恭毕敬。手中的权利让吴斌真实地感受到了金字塔尖上的风光,他有种“一览众山小”的感觉。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得意只能在心里,吴斌还必须保持着一贯的平易近人的形象,他不想让自己得志后改变太快。 处理完手中的几件事,吴斌正要起身去会议室,手机突然响了,他按下接通键,听到了前妻赵娜焦急的声音:“老公,快点儿来!出事了!” “出了什么事?你在哪?”吴斌慌了,他右眼皮今天一直在跳,不是什么好兆头。 赵娜支支吾吾地并不说出了什么事,只是催促吴斌:“别问了,你快点儿来就是了!我在丹江市医院的急诊室!” 吴斌听赵娜挂断了电话,生气地砸了一下桌子。他匆忙地从保险柜中拿出现金,直奔停车场。 当吴斌心急如焚地赶到医院,看到了赵娜和女儿吴伊梅,同时也听到了他一个让人难以置信的消息:十九岁的女儿吴伊梅因为肚子痛来看病,竟然被诊断为宫外孕! 吴斌一瞬间失去了理智,冲着女儿大声地吼了起来,“伊梅,你到底做没做坏事? 吴伊梅已经吓得脸色惨白,她害怕爸爸杀人一样的目光,小声说:“没,我什么都没做。” “真的?!” “真的,我真没做。” 吴斌得到了女儿肯定的回答,转头问赵娜:“谁说的?” “就是那个年轻的女医生!”赵娜指着办公室里的顾言说道。 吴斌满脸怒气地跨到办公桌边,“你凭什么说我女儿是宫外孕?” 顾言面对吴斌的指责仍然耐心地解释,“你女儿尿妊娠试验结果呈阳性反应,b超显示胎儿着床位置不对,真的是宫外孕。虽然现在肚子痛,但还没有破裂,应该及早做手术。否则宫外孕一旦破裂,会危及生命的!” 赵娜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女儿会做出这么丢脸的事,听到顾言一再地强调“是宫外孕”,陡然伸手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并且提高嗓门骂道:“王八蛋,让你污蔑我女儿的名声!” 顾言没想到赵娜会动手,她条件反射地推了赵娜一把,,捂着脸说:“你,你怎么打人?” 赵娜被推了一个趔趄,更加恼羞成怒,她仗着有吴斌撑腰,疯了一样打向顾言,嘴里还骂着:“你他妈的算什么医生,纯粹二百五,你会不会看?” 吴伊梅吓得哭了起来。吴斌也没想到赵娜会动手,赶紧和闻声进来的医护人员一起想把两人拉开。刹时间,喊的、叫的、哭的,打人的、被打的、拉架的,办公室里乱成了一团。 在混乱之中,顾言眼角的余光忽然扫到女孩儿痛苦地捂着肚子,有些不对劲儿。她连忙用尽力气,大声朝着赵娜喊:“还不住手,看看你女儿!” 赵娜下意识停止了动作,见女儿坐在地上,脸白得像张纸一样,“女儿,怎么了?” “我肚子疼得厉害!”吴伊梅说着话,越发疼痛难忍,“妈,疼死我了!” 赵娜彻底懵了,她抱着说完话随即昏过去的女儿,求救地望着吴斌,“怎么办?快救救女儿!” 此时,顾言早已忘了刚才挨过打,不等吴斌开口,就已经指挥护士把吴伊梅抬到急救床上,“测血压,开静脉通路,250ml生理盐水静点;低流量吸氧。” 顾言一边查看患者,一边听着护士的汇报:“血压80/60mmhg,心率每分钟96次。” 她随即开始口头医嘱:“病人有可能是急性宫外孕破裂大出血,生理盐水中再加入100mg多巴胺,每分钟十五滴;开第二路输液,快速静点500ml血定安;然后进行血常规和b超检查,马上联系妇科医生!” 几个人有条不紊地分工合作着,顾言紧接着填写了一份危重病人通知书、两个检查单和几张处方,交给吴斌:“你女儿现在有生命危险,药已经用上了,你赶紧交钱办手续。” “医生,她真的是宫外孕?”吴斌无法接受这个现实,“你们不会弄错了吧?她正在上高三。” “不会错的!现在不是谈论这个问题的时候,你马上交钱,别耽误时间,准备手术吧。”顾言不再理会吴斌,跟着护士一起,送吴伊梅去b超室。 结果很快出来了,正如顾言所料,吴伊梅腹腔内大量出血。吴斌顾不上丢人,飞速地办好住院手续,目送着女儿被推入手术室。 赵娜这下傻眼了,在手术室的外面,抱着吴斌嚎啕大哭起来。 吴斌生气地甩开赵娜的手,“你是怎么管教女儿的!?出了这么大的事,我的脸真是让你们娘儿俩给丢尽了!” “能怨我吗?我怎么知道她会做这种丑事?” “不怨你怨谁?我挣钱养着你,你倒好,就知道整天打麻将,你平时如果多上点儿心看着她,能出这样的事吗?” “打麻将怎么了?我打麻将又没做什么不要脸的事,难道我叫她偷人了?” 吴斌想都没想,随手给了赵娜一记清脆的耳光,“你,你说的是人话吗?她是你女儿!” 赵娜看到吴斌两眼冒火,再也不敢出声,悄悄地退到一旁等着女儿手术的结果。 *** 第二章 又见情人 “又一个女孩儿切除了子宫!”汪雪给吴伊梅做完手术,心情很不好,她没精打采地换下手术服,走出了手术室。当她无意中看到门外站着的吴斌时,整个人呆住了。汪雪心中无比的震惊,直觉得胸口发闷,几乎喘不过气来,她用手扶住了墙壁,“怎么会是你?!” 吴斌也愣住了,他没想到世界竟然这么小,出现在眼前的,竟然是他一直念念不忘的昔日情人,“你怎么在这?” 汪雪回过神来,若有所思地问吴斌:“吴伊梅是你的女儿?” “是!你是她的主治医生?”吴斌在煎熬中度过了漫长的两个多小时,终于等到了女儿手术结束。他没有陪女儿回病房,是因为赵娜告诉他,术前签字时医生曾告知有可能切除吴伊梅的子宫,他想在这等着医生出来问结果。 “好!真是太好了!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辰一响,报应就到。”汪雪忽然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吴斌,没想到你也有今天。你女儿是子宫角妊娠破裂,命是捡回来了,但是切除了子宫,和我一样,再也不能生育了!” 吴斌望着狂笑不止的汪雪,心如刀绞一般。他一直忘不了汪雪,再加上有愧于她,所以无法因为她今天的幸灾乐祸而发火。吴斌铁青着脸,一句话也不说,转身离开了医院。他把车开得飞快,仿佛想回到从前,回到十多年前。 那时吴斌的母亲因病在流花镇医院住院,他去探病时爱上了二十六岁的住院医师汪雪。而汪雪也被吴斌的地位、气质、谈吐和甜言蜜语所折服,竟然不在乎他已有老婆的事实,一心一意地做了他的情人。因为吴斌在丹江市交通局工作,只能隔三差五地回流花镇一次,所以他就在流花镇给汪雪单独买了一套房子,两个人誓言旦旦,如胶似漆地渡过了一段美好的日子。 而那一切,却在一个午后突然地结束了。汪雪在工作时昏倒,和今天吴伊梅的情况如出一辙:未婚、宫外孕、破裂大出血、子宫切除、再不能生育。 当时的年代,这件事仿佛是在小镇上投下了一颗原子弹,闹得人声鼎沸。汪雪的父母以她为耻,彻底和她断绝了关系,从出事儿那天开始,家里再没有任何人来看望她。吴斌因为已有家庭,更不敢抛头露面,只好雇了一个人在医院全天陪护。 汪雪出院后竟然一反常态,非要吴斌离婚娶她,并且扬言不达目的就会拼个鱼死网破,两败俱伤。 吴斌已记不清当年哀求了汪雪多少次,才换得她最终同意放手。总之,从那以后,吴斌再也没有见到过汪雪。只有午夜梦回时,他还会常想起两人在一起的时光。都说是经历过才能知道痛的滋味,时至今日,女儿的事情让吴斌终于有了切身的体会:流花镇上的汪雪,应该是承受了多大的折磨?正如她所说: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吴斌问自己:“为什么要报应在女儿身上?” *** 汪雪躲开同事们探询的目光,匆匆地逃离了医院,她的情绪还陷在刚才的痛苦中无法自拔。仿佛是结了一层厚痂的伤口又被人生生地撕开,那种痛在骨子里的感觉,让她无法不想起当年的过往。 因为不懂事儿,她爱上了一个有妇之夫,未婚先孕丢尽了脸。而那个始作俑者,却躲在人后,看着她独自承受一切。孤立无助的汪雪曾恨得想杀了吴斌,但是经不住他苦苦地哀求,又心软了下来,最后拿着吴斌给的五万元补偿费,还卖了那套房子,离开了流花镇。 和吴斌分手后,汪雪报考了医大研究生,主攻妇科专业。三年后毕业分配时,她竟然鬼使神差地选择了丹江市医院。潜意识中,她仍然爱着吴斌。只是吴斌花心太重,不能给她未来。汪雪知道自己玩儿不起,这十余年来,她拒绝了无数的追求者,一直独身,就像只刺猬一样蜷缩着,保护着自己,再不肯给任何人的机会。 时间是最好的良药,汪雪的伤口也在慢慢地愈合。但是父亲一直到死,都不允许她迈入家门。她只有专心工作,尽最大的可能帮助着每一个患者,尤其是那些未婚先孕的女孩子。汪雪不愿意看到有人再步她的后尘,即使是今天的吴伊梅。 虽然她恨吴斌,但伤人的话说出口,汪雪并未感觉轻松。仇恨是一把双刃剑,伤别人的同时,也挑动了她未曾愈合好的神经。 “其实一切都是自己心甘情愿的,既然已经这样了,何必再往吴伊梅的伤口上撒盐呢?”汪雪不愿再想。 *** 第三章 高三学生 当吴斌打起精神,回到病房时,吴伊梅已经苏醒,正在输血。因为麻醉药过劲儿了,她紧咬着嘴唇,疼得用手直抓扯床单。 “爸……,”吴伊梅看到吴斌,哽咽着无法再说下去。 “好了,安心养病吧!”吴斌知道现在不是责骂的时候,他看了赵娜一眼,“从现在开始,你给我老老实实地在这伺候女儿,哪也不许去,再让我知道你打麻将,看我怎么收拾你!” “知道了!”赵娜还想说点儿什么,看看吴斌的表情又咽了回去。 吴斌之前已经交代赵娜询问女儿事情的经过,这会儿他冲着赵娜使了一个眼色,意思是:“你问清楚了没有?” 赵娜知道吴斌的意思,摇了摇头。在吴斌回来以前,她已经逼问吴伊梅好半天了,眼下的情形既不能打、又不能骂,而女儿除了哭什么都不肯说,赵娜也没辙了。她只是在女儿的手机上发现了一点儿苗头,于是悄悄地递给了吴斌。 吴斌坐了一会儿,感觉女儿的手机接连不断地震动,不知是谁打进来的电话。他借口单位有事,摸了摸女儿的头,神色黯然地走了。 坐在车里,吴斌打开了女儿的手机,上面一共有十个未接电话,而且都是同一个人,名叫刘航。他又找出手机的通讯录,看到刘航的名字保存在同学一栏中。吴斌握紧了拳头,他现在有杀刘航的心,应该就是他毁了女儿。 在官场混了这么多年,吴斌已经养成做任何事前都要权衡利弊。他明白地知道,现在无论怎么做都难解心头之恨,而且于事无补。刘航和女儿既然是同学,那么高中生早恋,发生的一切肯定是出于双方自愿,这就注定了女儿要吃亏。如果现在发狠收拾这小子,也只是解一时之气,对女儿的状况不但没有任何改变,还会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现在固然重要,但是女儿的未来更重要。 “怎么办才能既惩罚刘航,又最大程度地保护女儿呢?”考虑清楚利害得失,吴斌有些头疼,看看表已经下午四点多,这个时间高三的学生应该要放学了,他心里忽然拿定了主意,随即把女儿的手机由振动改为最大铃声,然后发动汽车朝吴伊梅的学校驶去。 *** 听到下课的铃声,刘航长出了一口气,一下午他都是心神不宁,终于可以放学了。他扫了一眼吴伊梅的空座位,不知该怎么办?吴伊梅整个下午都没来上课,几次打她的电话也没人接。“会出什么事儿呢?”他一边想,一边拿出正在震动的手机,来电显示竟然是吴伊梅的。刘航想要接,手机又没了动静,他打回去,对方还是不接。刘航正在纳闷,手机又动了一下,这次是信息,只有一句话:快点出来,我在校门口等你! 刘航以最快的速度冲到学校门口,四下张望,却找不到吴伊梅的影子。他正在奇怪,手机又响了,和刚才一样,震动两下就停了。刘航不知道吴伊梅在玩儿什么把戏,只好又打回去。几秒钟之后,他听到了一首熟悉的旋律,那是他给吴伊梅下载的宇桐非新歌《擦肩而过》。除了上课时把手机调到震动,大部分的时候吴伊梅都是用这首歌作为手机铃声。刘航循声望去,铃声从一个中年男人的手中传出,他此时正倚着一辆奥迪轿车向自己招手。刘航现在满脑子都是吴伊梅,不由自主地朝他走过去。 吴斌打量着走过来的刘航,努力控制着心中的怒气。他用女儿的手机发了一条短信,轻易地调出了刘航,看着这个比长得自己还高的大男孩儿在校门口东张西望,吴斌就知道不会找错人,“认识这个手机吗?” “认识!”刘航听着仍在播放的音乐,不自然地点点头,马上挂断了自己的手机,“怎么在你手里,你是谁?” “上车吧,吴伊梅让我来找你。”吴斌也不啰嗦,直接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刘航有些心虚,对方怒气中带着一种威严,竟让他无法抗拒,乖乖地坐进了轿车。 吴斌关好车门,直接往市郊开去。那里有一套承包商送给他的房子,清净安全,最适合谈事情。 车子开了很久,两个人也不说一句话。刘航偷偷瞄着吴斌,他觉得有一种危险在慢慢逼近,心里开始后悔轻率上车。当车子开进市郊一个居民小区时,刘航再也忍不住了,“为什么带我来这?” 吴斌停好车,慢条斯理地说:“吴伊梅在上面等你。” 刘航知道今天不会有好事儿,但是没有办法,只好硬着头皮跟吴斌上楼。 吴斌打开门,立刻拽着刘航的脖领子把他拎进了屋,摔在地板上,“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吗?” 刘航半坐在地上,吓坏了,自己曾做过什么当然清楚,“叔叔,你不是说吴伊梅找我吗?她人呢?” “她让我来找你算账,说!为什么要欺负她?”吴斌已经猜出了大概,他还想最后证实一下。 “没,我没欺负她,是她自己愿意的。”刘航没想到吴伊梅会这么做,他有些生气。 刘航说出这句话,等于承认自己就是那个罪魁祸首,吴斌立刻明白找对人了。他此时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怒火,抬脚踹向刘航,紧接着劈头盖脸一顿暴打,嘴里还骂着:“小畜生,她愿意你就可以做吗?!” 刘航被打得抱着头,不住地求饶:“别打了!别打了!叔叔,我错了,求你别打了!” 吴斌打累了,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他喘着粗气,点着了一支香烟,看着蜷缩在地上的刘航,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置。 *** 第四章 意外巧合 黎黎再一次趴在阳台上焦急地向下张望,她仍然没有看到儿子刘航。儿子学习一直很好,从小到大没让她操过什么心,可是今天放学的时间早过了,刘航依旧不见踪影。 黎黎不知儿子跑去哪儿了,她只好拿起电话,拨通了儿子的手机。忙音过后,听筒里传来儿子的哭声。黎黎慌了,“儿子,你怎么了?快说话,你别吓妈妈!” “妈妈,你来一趟吧,我惹祸了!”刘航依照吴斌的意思,要求妈妈过来面谈。 “出什么事了?你有没有怎么样?”黎黎都要急疯了,“你在哪儿?” “在市郊。”刘航看着吴斌写下地址,对着手机读给黎黎听:“康乐小区b栋三单元401室。” 黎黎拿着笔,觉得两只手都不听使唤,她哆哆嗦嗦地半天才记好门牌号,开始在屋里转着圈儿找钱包。其时皮包就在她的眼前,而黎黎却视而不见。过了好半天,黎黎的视线才和皮包对上,她忍不住哭出声来。丈夫早亡,儿子几乎是她生活的全部。黎黎不知道儿子出了什么事,她现在只想快点儿见到刘航看个究竟。 黎黎打了一辆出租车,按照儿子给的地址,直奔市郊康乐小区。上楼时,她觉得周围的建筑物有些熟悉,然而来不及细想,401室的门已经打开了。 看清来人,吴斌愣住了,“你是刘航的妈妈?” 黎黎没想到开门的人竟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觉得这儿眼熟了。作为情人,她曾经来这间屋子和吴斌幽会过。黎黎刚想回答吴斌的话,就看到了他身后的刘航——鼻青脸肿、惊恐万分。黎黎一把推开吴斌,闯进屋里。她抱住儿子,摸着他的脸,愤怒地问:“谁打的?!” 吴斌关上门,冷冷地回答:“我打的!” 黎黎两眼圆睁地望着吴斌,失态地喊道:“你凭什么?” “凭什么!就凭我是吴伊梅的爸爸!”吴斌盯着黎黎,心中想打翻五味瓶一样,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儿。他不知道今天是冲着什么了,先是被前妻赵娜叫到医院,然后见到以前的情人汪雪,现在又碰到了另一个情人黎黎,而且这三个人都和他的女儿扯上了关系,一切都乱套了。 吴斌的态度让黎黎犹豫了一下,她知道事情远没这么简单。吴斌是交通局局长,他能不顾身份对一个晚辈大打出手,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儿?黎黎忽然想起儿子在手机里说的话,连忙抓住儿子的肩膀,大声地问道:“你闯了什么祸?” “妈妈,”刘航不敢正视黎黎的眼睛,“我,我和吴伊梅,我们……” 其实不用刘航再说下去,黎黎也能猜出发生了什么事,儿子和吴伊梅肯定是生米煮成熟饭了。她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一个耳光打过去,“刘航,你都做了些什么!” 刘航捂着脸,不敢出声,他知道祸闯大了。从记事开始,妈妈就很疼他,而今天,妈妈不但打了他,竟然还像凶神一般。 打过刘航,黎黎冷静下来,她深吸了一口气,转身面对吴斌:“局长,我没有管教好儿子,对不起你的女儿。你发话吧,想怎么办都行?” “是吗?”吴斌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那就把他送进监狱吧。” “不可以!”黎黎和刘航几乎异口同声地喊了起来。 黎黎惊觉自己太过分了,转而低声下气地求着吴斌:“局长,求求你了,高抬贵手吧。我儿子马上就要考大学了,我不能毁了他一辈子。” “你不想毁了他一辈子,那我女儿的一辈子怎么办?”提起女儿,吴斌的心犹在隐隐作痛。 黎黎默不做声了,她在心中盘算着:吴斌生这么大气,是不是吴伊梅怀孕了?于是她小心翼翼地问吴斌:“局长,你女儿还好吧?” 吴斌歪头盯着黎黎,似笑非笑,他说不清此时心中的感受。黎黎是交通局的财务科长,聪明、漂亮,因为丧偶,很早就做了吴斌的情妇。对于吴斌来说,在众多情人中,黎黎是最不可缺的一个。她不仅善解人意,而且更精于理财,能帮助吴斌处理明白各种经济账目。吴斌从未想过,有一天会以吴伊梅父亲的身份来面对她,“该怎么办呢?” 黎黎等了一会儿,不见吴斌回答,就稍稍提高声音又问了一遍,“局长,你女儿还好吧?” “你说呢?”听清楚黎黎问候女儿,吴斌又板起面孔。不论黎黎有多好,她终究不过是个情人,和女儿相比,她又算得了什么?吴斌把目光转向刘航,“吴伊梅正躺在医院里!” 刘航听到吴伊梅住院了,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连忙问:“叔叔,她怎么了?” 吴斌“忽”地站起身来,再次拎起刘航,“怎么了?她怀孕了,宫外孕!你明白吗?都是因为你!” “宫外孕!”听到这三个字,再看着目露凶光的吴斌,黎黎心中充满恐惧,她双腿一软,跪在了吴斌的面前,“局长,看在我着么多年对你忠心耿耿的份上,求你饶了他吧?” 黎黎话中有话,吴斌的嘴角抽动了一下。他慢慢地恢复了平静,放下刘航,又坐回沙发中,“好吧,看在你的面子上,我让一步,你给我一个说法,怎么办?” 黎黎如同听到大赦一般,急中生智,赶紧拉过儿子,跪在吴斌面前,“刘航,叫爸爸!” *** 第五章 一纸合同 刘航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妈,你说什么?” 吴斌端坐在沙发上,虽然面无表情,内心却已经起了波澜。他明白黎黎的意思,并且不得不承认,自己没有勇气拒绝。黎黎很聪明,在短短的时间里,她竟然能找出这么大的一个诱惑,吸引着吴斌说同意。“爸爸”两个字看似平淡无奇,却是一个最好的办法。女儿已经这样了,刘航无论做什么都于事无补。但是如果退而求其次,刘航能和吴伊梅结婚,好好地爱她一辈子,吴斌也就无话可说了。 几分钟之内,吴斌的头脑里已经转过无数个念头。他是男人,太了解男人的劣根性,朝三暮四、喜新厌旧是男人的通病。黎黎的提议顾然有诱惑力,但是谁又能保证刘航在未来的日子里不会改变呢? 黎黎见吴斌不说话,知道这个办法已经打动了他。她回手又给了刘航一巴掌:“兔崽子,都是因为你,吴伊梅才遭这么大的罪,你还不快叫爸爸,求你岳父原谅!” 刘航终于明白妈妈的意思了,他张了张嘴,刚想喊一声“爸爸”,却让吴斌给拦住了,“慢着,事情没这么便宜。丑话我得先说在前头,我女儿宫外孕做手术,切除了子宫,以后再也不能生育了,这一切都是你儿子造成的。你们有两条路可以走,要么进监狱,要么赔偿我们的损失,至于其他的,以后再说。” 听吴斌说“女儿切除了子宫”,刘航似懂非懂,而黎黎却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她没想到儿子造孽这么深,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这一件错事竟然要毁了两个孩子。她一瞬间失去了理智,没头没脑地朝刘航打过去。如果说刚才两巴掌是打给吴斌看的,那么现在黎黎是真的生气了,下手几乎是使出了全身的力气。 刘航除了哀求和承受,没有任何办法。一直等到黎黎打够了,瘫坐在地上开始嚎啕大哭时,他才真的慌了神。在刘航的记忆中,只有爸爸去世时,妈妈才哭得这么伤心。他一边给黎黎擦着眼泪,一边道歉:“妈,对不起,我错了。” “儿子,你怎么能这么做呀?你毁了人家姑娘,你知道吗?”黎黎感觉天要塌下来了,除了哭,她不知该如何是好。 吴斌终于不耐烦了,他不高兴地喝道:“行了,别哭了!我女儿已经毁了,哭有什么用!虽然是你儿子一手造成的,但我也不会那么狠心,真把你儿子送进监狱。一起共事儿这么多年,我给你条活路。只要你赔偿我五十万,咱们从此互不干涉。” “五十万!可是我没有那么多。”黎黎顾不上哭了,定定地望着吴斌,想不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做财务科长这么多年,没有人比她更了解吴斌的底细。吴斌不缺钱,所以肯定不是想用女儿的幸福换五十万,他的目的不会是为钱这么简单。 “你儿子多大了?”吴斌忽然间转移了话题。 “十九岁。”黎黎越发的不明白了,吴斌究竟想要干什么? “过生日了吗?” “已经过了,他的生日很大,是正月的。”黎黎说完这句话,随即醒悟,吴斌这是在提醒她,刘航十八周岁了,从法律意义上讲已经是成年人了,“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不会逼着你们立刻拿钱,但是你和你儿子要跟我签一个合同。”吴斌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什么合同?” “还款合同。你不是想让刘航叫我爸爸吗?可以。五年之后,如果他愿意叫我,这份合同就作为嫁妆送给我的女婿。如果到时候他不愿意叫我,那么就拿来五十万,我们各不相欠。你做保人,怎么样?”吴斌很明了地说完这些话,等着黎黎母子的回答。 “真的?你不是开玩笑?”黎黎没想到会这么容易,娶吴伊梅本来就是刘航应负的责任,即使不签合同,他们母子也会这么做。吴斌的办法等于是放过了儿子,而且有交通局长做岳父,对他们孤儿寡母来说是最好的靠山。 “我没开玩笑,咱们先小人,后君子。如果你儿子不辜负我的女儿,这一纸合同就是摆设;如果有一天他变心,这五十万也是他应该付的代价。”吴斌深思熟虑之后,决定还是放过刘航,他不想两败俱伤。如果刘航有良心,再加上这五十万的牵制,女儿未来的幸福还是有希望吧? 黎黎捂着脸又哭了,这也许是最好的结果吧,儿子能正常考大学,对吴伊梅也有一个交代。 事情终于有了一定,吴斌的心情也轻松了许多,他站起身,“走吧,我送你们回去。回头我会拟好合同再找你们。” 黎黎感觉浑身像快要散架一样,没有一点力气,刘航扶着她,跟在吴斌的后面,一同下楼了。 三个人上了车,各怀心事儿,谁也不说话。好半天,刘航才出了声:“叔叔,我想去医院看看吴伊梅,行吗?” 吴斌从后视镜中扫了一眼刘航,满脸是伤,嘴角也破了。他嘲笑地问了一句:“你不怕丢人吗?” 刘航惭愧地低下了头,“我,我担心她。” 黎黎看着儿子的样子,也帮着求情:“局长,我也想去看看她。” “算了,还是明天吧。你们娘俩蓬头垢面,回去收拾一下吧。”吴斌看着黎黎红肿的双眼,心中微微软了一下,“她住在妇科508病房。”黎黎见儿子还想说什么,赶紧扯了扯刘航的衣袖,“先回家,我们明晚去看她。” 刘航不好再说什么,只有听从母亲的意见。 *** 第六章 局长夫人 吴斌精疲力尽地回到家时,儿子正关着门在书房里学习。他换过拖鞋,对老婆韩红说:“赶紧给我弄点儿吃的。” 韩红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依旧在那看着电视织绒裤,没有任何反应。 “你没听清楚吗?”吴斌又重复一遍,“我饿了,要吃饭!” 这次韩红有反应了,她像看外星人一样打量着吴斌,“你还没吃晚饭吗?” 吴斌没好气地说:“你耳朵聋了,问的不是废话吗?快点儿!” 韩红赶紧放下手中的绒裤,走进了厨房。她是吴斌的第二任妻子,因为生了儿子吴一雄,母凭子贵,所以一直稳坐在局长夫人的宝座上,衣食无忧,吃穿不愁。 吴斌比韩红大六岁,为她提供优越的物质环境同时,自己也是吃喝玩乐,一直过得很潇洒。从吴斌步入仕途的那天开始,他就很少在家吃饭。最初是为了讨好领导,后来换成别人讨好他。吴斌经常以各种借口搪塞不回家,即使回来也只是呆一会儿。这个家对于吴斌来说,和一个旅馆没什么两样,他只是偶尔地回来睡一觉。 韩红有时甚至觉得,自己比旅馆的服务员都不如,因为吴斌无论是走、还是回,经常是招呼都懒得打,还不准韩红过问他的任何事儿。韩红和儿子慢慢适应了吴斌晚归早走的习惯,索性连做饭都不预备他的那份。 今天也难怪韩红惊讶,吴斌的确是反常。韩红一边做饭,一边猜测着吴斌今天早归并且没吃晚饭的原因,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过了一会儿,她端着一大碗黄面条放在了吴斌的面前。 吴斌看着碗里的黄色面条、白色荷包蛋、绿色油菜叶和几粒淡粉色的虾仁儿,忽然间有了食欲。他拿起筷子,狼吞虎咽地吃了个精光。大概是太久不在家吃饭的缘故,吴斌觉得今天韩红做的面条味道格外好。吃完了饭,他把碗一推,去卫生间洗漱,然后直接进了卧室。 韩红安静地收拾着碗筷儿,并不去打扰吴斌。这么多年,她早已习惯了独守空房的日子。自从十七年前插足在吴斌和赵娜之间,并且以怀孕为借口逼得他们离婚之后,韩红就过上了这种没有想到的生活。吴斌的应酬很多,刚结婚时,他还有所顾忌。后来儿子出生了,韩红的精力大部分都放在孩子身上,冷落了他,吴斌又故态萌发。等到他升了职,随着官衔的增加,回来的时间就更少。 韩红并不喜欢这种官太太的生活,它让人感觉除了钱,穷的什么都没有——没有温情、没有浪漫、没有关心。她更愿意守着一个平庸的人,过普普通通的生活。 韩红曾把这些话说给吴斌听,换来的却是他的嘲弄:“你吃饱了撑的吧?吃不上、喝不上的时候,你还会有闲心这么想吗?我们单位有个女人,嫌她老公没本事,朋友少,逼得她老公每天下班后在超市买二两白酒,抖落的满身酒气才敢往家走。我看你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从那之后,韩红再也不和吴斌提及感情。吴斌的幸福是拥有权利、金钱和地位;而韩红要的幸福是一种快乐。在她看来,感觉快乐才能幸福。现在呢?除了孤独和寂寞,韩红感觉不到快乐,所以她并不幸福。 韩红把丈夫曲解成另一个意思:丈夫,丈夫,一丈以内是夫!她固执地坚守着自己的标准,不肯向吴斌有任何的妥协。时间长了,两个人奉子成婚的姻缘竟然成了“鸡肋”——食之无肉,弃之可惜,就这样冷冰冰地过到今天,正好十五周年。 韩红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个十五年要过,她已经有些麻木。现在唯一还能唤起她注意的,只有儿子。因为不想让儿子感觉到她的伤心,韩红总是找出了无数个理由告诉吴一雄:爸爸很忙,为了这个家早出晚归,一定不要让他失望。而儿子也真的很争气,他把爸爸当做楷模,从小到大都很用功地学习,成绩始终名列前茅,一直是韩红的骄傲。 思绪飘到儿子身上,韩红停止了胡思乱想。她收拾好厨房,给儿子冲了一杯牛奶送了过去,“儿子,歇会儿吧?” “谢谢妈,我不累,做完这几道题就可以睡觉了。”吴一雄很快地喝光了牛奶,他推了推韩红,“妈,你先睡吧,别等我了。” 韩红知道坐在这儿耽误孩子的学习,所以也不坚持,悄悄地关上了书房的门。她回到卧室,吴斌早已是鼾声如雷。 “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不寻常的事吧?”韩红这样想着,钻进了被窝。 紧挨着一个成熟的身体,韩红却没有任何的欲望。她闭上眼睛,很快地进入了梦乡。这应该就是“同床异梦”吧? *** 第七章 旧情难忘 因为女儿让吴斌蒙羞,所以他并不想走进医院,但是希望再次见到汪雪的急切念头驱使着他一早又来到病房。他把手机递给女儿,拉着赵娜走出508室。吴斌背着女儿,在楼梯拐角处简单地和赵娜说了几句,除了与黎黎母子签订的合同,还告诉她晚上刘航要来。看着赵娜一脸的不高兴,吴斌有些恼火,“头发长,见识短,你自己掂量着办吧,看看哪头合适。也不多想想女儿以后怎么办!” 赵娜虽然有些不情愿,但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有嘟囔着接受了。 两个人往回走时,迎面碰到了来查房的汪雪,吴斌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十几年了,他梦萦魂牵的女人就站在面前,明明伸手可以触及,但是却不属于他。 汪雪根本不正眼儿瞅吴斌,她只是认真地查看了吴伊梅的身体状况,又详细地嘱咐了几个注意事项。当她说完话要走时,吴伊梅的手机响了。汪雪的表情瞬间变得很奇怪,她犹豫了一下,问吴伊梅:“这首歌叫什么名字?” 吴伊梅展开了一个笑脸,“好听吗?是宇桐非的《擦肩而过》。” “好听。”汪雪点点头,若有所思地离开病房。 吴斌望着伊人的背影,心中无限惆怅。不知道是因为保养得好,还是因为天生丽质,汪雪看上去只有三十出头,和以前相比并没有太多的变化。她依然美丽,依然吸引着吴斌。当年韩红已经生下儿子,如果不是汪雪手术之后逼人太紧,吴斌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弃她的。这么多年,投怀送抱的女人不知道有多少,但是从没有人能代替汪雪在他心中的位置。 赵娜看着走神的的吴斌,心中冷笑,“见到漂亮女人就迈不动步,死性不改!” 吴斌听到赵娜的冷哼,只好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他心中暗自拿定了主意:“既然老天爷让我在十余年后又见到汪雪,那就意味着我们缘分未了,我一定要再次得到她!” “可是汪雪会给机会吗?”吴斌心不在焉地坐在女儿床头,想着该如何下手。他猛然想起,汪雪刚才好像是对手机上的铃声很感兴趣。他不动声色地拿过女儿的手机,漫不经心地问:“刚才是谁的电话?” 吴伊梅的脸色一下子变白了,因为吴斌正在翻看她的手机,而刚才的电话又是刘航打来的。她闭上眼睛等着吴斌的责骂,却半天不见动静。 吴斌现在关心的并不是刘航,而是刚才的电话铃声。他从女儿手机的菜单中调出了歌曲的名字——《擦肩而过》之后,把电话又还给了吴伊梅。 吴伊梅虽然不理解,但暗自感到庆幸,因为吴斌没有追问下去,并且很快就离开了。 *** 处理完病人,在暂时没有新手术的空当儿,汪雪开始溜号。她控制住了又见到吴斌时激动,尽量表现得很平静。但是在她听到那首《擦肩而过》时,还是没能忍住不问歌名。她很早就听过这首旋律,非常喜欢里面的歌词,可是却一直不知道歌曲名字。这首歌的意境很符合汪雪的心情,因为顾及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汪雪只是听,从不开口询问。然而刚才在病房时,在吴斌面前,她却下意识地问出了口。 汪雪希望吴斌没有注意到,否则如果他感兴趣听完全部歌词,岂不是会把自己看得一清二楚?汪雪非常恨自己,为什么仍然放不下吴斌?或许是时间冲淡了当初的怨恨,也或许是恨有多深、爱有多深,汪雪惊奇地发现,她依旧爱着吴斌,依旧怀念着从前。可是已经选择分手,难道还要重蹈覆辙吗?想想从前的日子,孤单的一个人承受全部苦难,没有任何依靠,难道还能再承受一次吗? 汪雪还在发呆,没有注意到办公室里进来了一个人。一直到护士长大声叫她,汪雪才反应过来,“什么事儿?” 护士长努了努嘴儿,汪雪很快看清楚一个小姑娘正捧着一大束红玫瑰站在自己面前。 “您是汪雪小姐吗?”小姑娘甜声地问道。 “是。”汪雪很意外地指着自己的鼻子说:“给我的?” “这是一位先生送您的花,请您签一下字。” “你知道是谁送的吗?”汪雪一边签字,一边问。 “对不起,我也不太清楚。” 同事们围上来,七嘴八舌地打趣儿着汪雪。 汪雪红着脸收下花儿,签了字。她抱着红玫瑰,心里异常惊喜。像大部分女人一样,汪雪也非常喜欢花,尤其是红玫瑰,但是谁送的花儿呢?她小心地摆弄着花束,想找到卡片之类的东西,却一无所获。 *** 第八章 擦肩而过 接连一个星期,每天上班之后,汪雪都能收到一大束红玫瑰,只是仍然没有署名。汪雪的心情从最初的惊喜变得有些不安,她从来没打算接受新的感情,所以红玫瑰传达出来的爱意反倒成了她的负担。 今天是第八天了,和往常一样,小姑娘捧着红玫瑰准时来到。除了花儿,她还带来一个精美的包装盒。 天天都等着看热闹的同事儿不约而同地起哄,催促汪雪立刻打开礼物。 王雪没有办法,只好忐忑不安地打开包装,原来是一款精美的mp3播放器。她把耳机塞进耳朵,按下开关,随即流淌出一首优美的旋律,竟然是《擦肩而过》。 爱上你是我的错,可是离开又舍不得 听着你为我写的歌好难过 如果说我说如果,我们还能重新来过 不去计较谁对谁错会怎么做 我从来没想到,会有这样的结果 成为了彼此的过客 是爱的太少,还是要求的太多 总是会觉得不快乐 曾经就算是一个吻 我们也能从寂寞中挣脱 就算用泪水换来笑容也值得 而现在就算拥抱着 为何两颗心总不知所措 难道注定就这样擦肩而过 当爱情来了,谁又能说我舍不得寂寞 当爱情走了,谁又能说我不觉得失落 当爱燃烧过,谁又能说我不觉得快乐 当爱变沉默,谁又能说我过得很洒脱 听着mp3里的歌曲,汪雪的脸上阴晴不定,很快就变换了好几种表情,她隐约地猜出了是谁送的花。汪雪说不清现在心里的感受,有些期盼,有些恼怒,还有些高兴。 护士长促狭地问:“汪雪,这回要吃你的喜糖了吧?” 汪雪明白她是好意,笑了笑说:“别胡说,我可没打算嫁人。” 同事们都只道汪雪是个独身主义者,虽说不清楚是为什么,但没人去深究。她们都很喜欢汪雪,总希望她能有个好归宿,于是有人说:“这么浪漫的男人,你可不要错过呦!” 汪雪看到焦点都集中在她的身上,有些不自在,她巧妙地结束了这个话题,“好好好,我会认真考虑的。快干活吧,小心被院长撞见!” 大伙嬉笑着各自散去,汪雪望着玫瑰花又开始愣神,“花应该是吴斌送的,否则mp3里不会只是反复地播放一首《擦肩而过》。他究竟是想干什么?” *** 一直到女儿出院回家,吴斌都始终按捺着想见汪雪的冲动,再没有去过病房,他在耐心地等待一个最好的时机。 自从那天从女儿手机中调出汪雪感兴趣的歌曲,,吴斌就买了一张唱片,开始反复地聆听《擦肩而过》。他欣喜地发现汪雪的内心世界仍然充满不舍和矛盾,知道自己还有一线希望。吴斌无从得知汪雪是否成家,更不知道她过得如何。吴斌只是侧面打听清楚了她的上班时间,让花店每天都给汪雪送去红玫瑰。吴斌记得汪雪今年应该39岁,所以他选择了39朵的花束,既不署名,也不留贺卡,只是坚持。吴斌知道汪雪的心非常软,而红玫瑰又最能打动女人,所以他希望诚心诚意可以换来汪雪的再次感动。 在第八天时,吴斌又让人给汪雪送去了mp3,他想象着汪雪听到《擦肩而过》时的样子,一定是非常震惊,而且她也会很快猜出送礼人的身份。因为不但歌词的意思过于明显,而且吴斌还在盒子里放了一张卡片,写着自己的手机号码,只是仍然没有落款。 吴斌像个毛头小伙一样等待着汪雪的电话,他迫切地想再次拥有她。可是玫瑰花儿一天天地送了出去,汪雪却始终有回音。吴斌有些失落,但是仍然继续坚持着,不肯放弃。 *** 第九章 破镜重圆 汪雪抱着一束红玫瑰花,疲惫地回到家中。她今天有些不舒服,又连着做了四个剖腹产,现在已经筋疲力尽。汪雪打开方厅里的灯,从花瓶里拿出前一天的玫瑰放在茶几上,她小心地把手中的花放入瓶中。每天接到一束红玫瑰,汪雪能清晰地感受到吴斌的热情。有好几次,她都忍不住打开手机,想拨通那个已经熟记于心的电话号码。但是往事历历在目,她犹豫着还是不敢回头。 汪雪觉得走路轻飘飘的,她一头扎在床上,再也不想爬起来。 不知道睡了多久,汪雪热醒了。她感觉自己浑身发烫,口渴难耐,想起来去倒杯水喝,身上却没有一点力气。四周是无边的黑暗,窗外是点点的灯火,汪雪鼻子一酸,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十多年了,她一直过着这种孤独、寂寞的日子,即使生病,陪伴她的也只有空气。 这一刻,汪雪感到从未有过的软弱和无助。白天的时间被工作填满,而夜幕降临,却没有一个可以相依相伴、嘘寒问暖的人,前路漫漫,何时才是尽头呢? 她翻了一个身,想接着睡觉,脸颊无意间碰到了放在枕边的手机。汪雪的心头涌起一股冲动,她想马上见到吴斌,“礼品盒里的号码应该是他的吧?” 顾不上再想其它的,汪雪终于鼓起勇气拨通了那个电话。当她听到手机里吴斌低沉的男中音以及背景的嘈杂音乐时,汪雪百感交集,握着手机失声痛哭起来。 *** 手机铃响时,吴斌正在歌厅里和一群人胡闹。他随手接通了电话,“喂,哪位?” 电话那头沉默半响,突然传来女人的哭声,“呜,呜……” 吴斌的酒立刻醒了一大半,赶紧走到僻静的地方。他听出了是汪雪在哭,心中惊喜异常,“出了什么事?是汪雪吗?别哭,说话呀!” 卸去所有的伪装,汪雪哭得更厉害了,她真的好想找一个坚实的肩膀靠一下,即使这个男人并不属于她。 吴斌听着汪雪的哭声,说不出的心痛。他也不挂断电话,直接和请客的承包商交代了一声,就往停车的地方走。他一边发动汽车,一边安慰汪雪:“别哭了,告诉我你的地址,我马上就到!” 汪雪不再犹豫,说出了住址。二十分钟之后,她听到了门铃声,挣扎着起来给吴斌开了门,随即瘫倒在他的怀里。 吴斌抱着浑身滚烫的汪雪,吓坏了,“你怎么了,我送你去医院!” “不用了,把我扶到床上。”汪雪见到吴斌,仿佛有了依靠,“我只是感冒,柜子里有药。” 吴斌将信将疑,抱着汪雪轻轻地放到了床上,紧接着在她的指点下,端来水杯,找来了药,喂着她服下,看着满面通红的汪雪,吴斌忍不住埋怨:“你这又是何苦呢?” 汪雪闭上眼睛,任泪水顺着腮边划落。 吴斌忽然低下头,将汪雪的泪珠含在嘴里,然后是她的眼睛、她的唇,依次地吻下去。 汪雪无力地搂住吴斌的脖子,享受着这片刻的温存。她不再考虑明天,不再考虑以后,只想躲在吴斌的怀里,踏踏实实地睡一觉。 吴斌脱去鞋子,钻进了汪雪的被窝。他搂着汪雪,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睡吧,我在这陪着你!” 汪雪感激地点点头,紧紧地握住吴斌的手,再也不想松开。此刻的两个人,真的如同歌中唱到: 爱上你是我的错,可是离开又舍不得 听着你为我写的歌,好难过 如果说我说如果,我们还能重新来过 不去计较谁对谁错,会怎么做 。。。。。。 当爱情走了,谁又能说我不觉得失落 。。。。。。 当爱变沉默,谁又能说我过得很洒脱 *** 第十章 醉翁之意 重新得到汪雪,吴斌的生活仿佛又注入了新的能量。一连很多天,他只要有空闲就陪着汪雪,两人又重新拾回当年如胶似漆的日子。在这段时间里,吴斌忘记了老婆韩红,忘记了前妻赵娜,也忘记了情人黎黎。他的眼睛里,只有汪雪。 对于汪雪来说,她只在意今天,并不想以后。汪雪心里清楚,吴斌是不会离婚的,他们没有未来。情人不可能做一辈子,不一定什么时候,两个人还会分开。所以眼前在一起的每一天,都让汪雪倍加珍惜。她贪婪地索取着吴斌的爱,不分时间、不分昼夜。 吴斌弄不懂汪雪真正的心思,只是觉得她和以前有所不同,有些疯狂放纵、有些欲壑难填。几周下来,吴斌有点儿力不从心了。毕竟他已步入中年,周旋于四个女人之间,还有许多工作和应酬,实在是精力有限。所以激情过后,吴斌开始借口有事儿,减少了和汪雪相会的次数。 吴斌不在的时候,汪雪又重新陷入无尽的寂寞之中,她觉得更加孤独。仿佛是一个吸了大烟的人,上瘾之后,总是欲罢不能。她不怪吴斌,只是恨自己命不好,没有在对的时间,遇上对的人。 *** 刚刚和汪雪拉开点距离,吴斌却又来到了医院,这次是因为他的母亲。吴斌的母亲是糖尿病,因为不肯用胰岛素治疗,六十岁时发展成为糖尿病肾病,肾功衰竭。她总是呼吸困难,很少活动,吴斌每周两次送她去透析。痛苦的时候,她充满对生的渴望,求吴斌救她;透析完舒服的时候,她告诉吴斌,如果哪天昏迷了,千万别再救她,死了不会再有痛苦。 而这一次,母亲真的昏迷了。吴斌匆匆地走进医院急诊科病房,看见母亲身上插满管子,面容苍白淡漠。 他问一旁守候的韩红:“医生怎么说?” “贫血太重,血糖、尿素氮和肌酐过高,没有希望了,大概还能维持几个小时。”韩红有些伤感。 吴斌握着母亲的手,并不是十分悲伤,母亲在死亡线上来回挣扎,那痛苦面容早已深深地印在吴斌的脑海中,死亡对于她来说,或许是一种解脱。吴斌在心里默默地说:“妈,你现在不会痛苦了吧?” *** 顾言今天第四次来到病房查看病人,从知道病人的儿子是交通局长的那一刻起,她就格外地照顾这个尿毒症患者。其实她心里清楚,自己之所以这么卖力,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虽然明知道病人已是回天乏术,但顾言还是希望能借此和交通局长搭上话。哥哥此时正在为如何能承包到修路工程而发愁,而她却无意中遇到了一个大贵人,并且能这么近距离地接触他。顾言知道,眼前真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吴斌看着殷勤的顾言,心理不胜感激。他总觉得在哪儿见过这个医生,却一时半会儿怎么也想不起来。直到赵娜打来电话询问老太太病情时,吴斌才恍然想起,顾言是上次女儿住院时挨打的那个女医生。他的脸有些发烧,病房里进进出出来探病的,都是他各方面的朋友,如果顾言提起那天的事儿,他可就没脸儿了。 好在顾言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只是尽心尽力地查看着病人,吴斌这才偷偷地松了一口气。 下午四点多,老人终于去世了。顾言依旧不遗余力地帮着提供各种方便条件,一直把老人送进太平间。在顾言转身要离开时,吴斌叫住了她,“医生,谢谢你!请问你尊姓大名?” “哦,不用谢,我叫顾言。” “我母亲住院,承蒙你照顾,真是麻烦你了。”吴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顾言,“这上面有我的电话,如果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请不要客气!” 顾言勉强控制住自己不要笑出来,她接过名片,仔细地看了一下说:“好的,吴局长,你请节哀!” 吴斌目送顾言离去,心里想:“改天真要好好谢谢她!” *** 办完母亲的丧事,吴斌意外地在礼单上发现了顾言的名字,金额是一千元人民币。他有些不解,常言都说是“无利不起早”,顾言又是为了什么呢?官当久了,吴斌早已对这些送礼人习以为常,他知道,谜底早晚是会揭开的。 果不其然,母亲的头七过后,顾言来电话了,想请吴斌在龙飞大酒店吃饭。或许是一时兴起,也或许是因为在医院时顾言保存了他的脸面,所以吴斌并没有推辞,而是爽快地答应了她的邀请。吴斌很是好奇,一个年轻的女医生找他,会有什么事儿呢? *** 十一章 欲言又止 坐在龙飞大酒店的雅间里,吴斌饶有兴趣地盯着顾言。他并不急于知道顾言送礼、请客是为什么,只是想等着看顾言如何开口。但已经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顾言却还是不说正题,吴斌就越发觉得有意思。 顾言很健谈,说话也有趣,吴斌觉得听她说话是一种享受,很轻松。顾言和以往求他办事儿的人不同,既不卑躬屈膝,也不低三下四。她也说奉承话,但是听在吴斌耳朵里,却是自自然然、毫不做作,让人感觉很舒服。 眼看着吴斌酒足饭饱,顾言问了一句:“吴局长,再来点儿酒,好不好?” 吴斌摆摆手,“不要了,我今天没少喝。顾大夫的酒量不错呀,可以称得上是酒国女英雄。” 顾言谦虚地笑了笑,又体贴地要了一个水果拼盘。她知道吴斌是“酒精”考验过的老手,能和他搭上话已经足够了,其他的必须慢慢来。 吴斌倒是希望顾言什么都不说,否则今天喝的酒就变味儿了。他看看表,已经八点多了,“我还有事儿,今天就到这吧。谢谢你,顾大夫。” 顾言虽然意犹未尽,但是既然想放长线钓大鱼,也只好顺着吴斌的意思结束了这场彼此心照不宣的会面。 吴斌握着顾言的小手,感觉很舒服,“你去哪?我送你吧。” “那怎么好意思?”顾言嘴上推辞着,却跟着吴斌一起上了车,“我想去趟医院,你方便吗?” “没问题!”吴斌正好想去医院接汪雪,听到顾言的话正中下怀。 两人一路有说有笑地进了医院的大门,吴斌看着顾言消失在视线之中,才掏出手机给汪雪打电话,“忙完了吗?” “早忙完了,你怎么才来?”汪雪握着电话站在窗口,看着吴斌停在楼下的车,心里有些发酸。等待的滋味最折磨人,牵肠挂肚地想着、恨着、爱着、等着一个人,何尝不是另一种痛苦?只不过是与孤独的滋味不同罢了。 汪雪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往楼下走,见到吴斌时,表情并不是很自然。 “怎么了?”吴斌一边帮她系安全带,一边关心地询问,“你不舒服吗?” “没有,就是好几天没见,有些想你了。”出了医院的大门,汪雪把头靠在吴斌的肩上。 “宝贝儿,”吴斌看着汪雪略微消瘦的脸颊,心中有些歉意,“你不会怪我吧?” “不会,我知道你忙。”汪雪说的并不是心里话,其实她有些怨恨吴斌,因为吴斌并不是只属于她。汪雪也明白,他们是生活在两个世界的人,不可能有太多的交集。吴斌是个权力欲很强的人,情爱只是他生活中的一个点缀,占很小的一部分,他不可能为了一杯水,而放弃整个江河。 吴斌窥视着镜子里的汪雪,心里有些内疚。在他的周围有许多女人,汪雪是其中仅有的一个不喜欢钱的情人。她太专一,专一到有些死心眼儿,不图权、不图利,只想要感情。吴斌怕极了汪雪的认真,因为她喜欢的东西吴斌给不起——不是不想给,而是不能给,吴斌害怕自己会再一次伤害到汪雪,所以他不敢给汪雪太多。 吴斌是真心地爱着汪雪,想和她相守一生。但是面对一个自己真心喜欢的女人,他却无法给出全部,这种遗憾实在不是“报歉”两个字就能弥补的。他可以毫不吝啬地给汪雪花钱,给她买汽车、买房子、买钻戒,却无法给汪雪一个承诺。可能正因为这个,吴斌想念汪雪,却怕见汪雪,他觉得自己负担不起。 汪雪看着吴斌默不作声,也就不再言语。两个人有很多默契,都明白彼此心里在想什么。汪雪不愿意再逼吴斌,因为强求的结果,有可能还会是像十多年前一样,弄得两人以分手告终。汪雪知道吴斌对她的感情是真的,但是不能给她一个家也是真的。游离在取舍之间,究竟是选择爱还是不爱,她和吴斌都很痛苦。难以抉择的时候,汪雪只能是得过且过,快乐一天算一天。 虽然各怀心事,但却不妨碍两个人继续相亲相爱。吴斌停好车,拥着佳人一起上楼来到汪雪家。从进门开始,他就忍不住就搂着汪雪吻了起来。吴斌的所有理智,都在接触到汪雪身体的一刹那消失得无影无踪。汪雪能带给他快乐,心动的时候,谁又会去想以后呢? 汪雪扔下手中的东西,迎合着吴斌,一边亲吻,一边脱着多余的衣物。在享受情爱的同时,她依然有着一种深深的恐惧感——“也许我们不会再有明天。” *** 十二章 再次错过 因为今天轮休,所以汪雪躺在被窝里,不想起床。一个人的日子,其实吃不吃饭都无所谓。汪雪只是无聊地盯着天花板,想着如何打发时间。 床头的电话忽然响了,汪雪看了一眼来电显示上的号码,忽然激动不已,那号码竟然是她父母的电话!十多年了,汪雪以为父母再也不会联系她了,今天是怎么了? 她犹豫着不敢接电话,生怕是空欢喜一场。汪雪曾无数次地拨通过这个号码,但握着话筒,听着妈妈的声音,汪雪却始终没有开口说一句话。她当年的任性伤透了父母的心,没有爸爸的同意,汪雪是无论如何也回不去那个家了。 电话仍在响着,汪雪鼓足勇气,拿起话筒,“喂,请问找哪位?” 短暂的沉默之后,电话里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你是小雪吗?” “爸,……。”听到老父亲的声音,汪雪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惊喜,眼泪滚滚而下,“爸,你终于肯和我说话了!” “真的是你?难怪你妈妈一直认定了这个不说话的号码就是你的电话,这真是天意!”老人似乎松了一口气,“你还和那个男人在一起吗?” “没,没有!”汪雪有些心虚,面对十多年才松一点儿口风的父亲,她根本不敢说实话,“我一直独身,自己过日子。” “真的吗?”老人其实并不相信。 “真的,爸爸!你相信我,我真的不会再理他了!”几乎是在三秒钟之内,汪雪就做了一个决定:如果父母肯给她机会,她真的会放弃吴斌。在亲情和没有结果的爱情之间,汪雪的天平明显地倾斜了,因为她太渴望家的温暖。 老人再次陷入了沉默,好半天,他终于吐出了汪雪盼望已久的那句话:“回来一趟吧,你妈妈得了肝癌,没有多少日子可活了,她现在非常想你。” 汪雪仿佛从山尖跌回谷底,痛苦得无以形容。盼望了这么久的亲情回归,竟然是以妈妈的生命作为代价,上帝是不是太残忍了?她木然地放下电话,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妈妈病了,我要回家! *** 吴斌心神不宁地看着手机,期望着汪雪能有点儿消息。她已经失踪好几天了,单位请假,电话关机,谁也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汪雪的社交圈子很单纯,能让她不告而别,应该不是件寻常事儿。吴斌隐隐地有种不好的预感,“难道汪雪又要离开我吗?” “爱上你是我的错……”清脆的手机铃声《擦肩而过》吓了吴斌一跳,他急切地接通电话,“汪雪,你跑哪去了?知不知道急死我了!” “我没事儿,想和你见一面,我在二环附近的‘情未了咖啡厅’等你。”汪雪只说了短短的几句话,就挂断了手机。 吴斌楞了,心底的不安更浓了。汪雪淡淡的语气,不带一丝情感,意味着什么呢? *** 汪雪轻轻地搅动着咖啡,踌躇着该怎么和吴斌开口。她和父母已经前嫌尽释,重归于好,并且把双亲接到了丹江。汪雪想在母亲有生之年,多尽一份孝道,既然和吴斌之间不会有结果,那么长痛不如短痛,就借母亲的病,和吴斌做个了结吧。 “想说什么?”吴斌阅人无数,自然能看明白汪雪的表情。 “我们结婚吧?”话一说出口,汪雪自己都吃惊,她潜意识中的想法并不想离开吴斌,仍然希望他会回答“好的!” 吴斌的反应和预料之中一样,犹豫了一下,试探着说:“为什么又提这个?” 虽然明知道是这样的答案,但汪雪还是忍不住心寒,“我妈妈得了肝癌,想在死之前看到我结婚。” 吴斌的心沉到了潭底,他一直不愿面对的事情终于还是来了,汪雪始终不肯放弃这个念头,“我爱你还不够吗?为什么非要走这种形式?” 汪雪收起眼中的泪光,冷冷地说:“吴斌,在你眼里,我算什么?” “你是我最爱的人!”吴斌想都不想,直接说出了心里话,“除了婚姻,你要什么都行!” “可是除了婚姻,我什么都不想要,我只想有一个家!”汪雪的情绪有些激动。 吴斌痛苦地握着咖啡杯子,“你明知道,我给不了!我不可能离婚,也不可能让我的儿子没有爸爸!” 汪雪再一次听到了同样的答案,心中却已没有十多年前的愤怒,她很平静地盯着吴斌看了一会儿,“我们分手吧!” 吴斌听到这句话,突然握着拳头砸向桌面,随着咖啡杯的碎裂声,血顺着吴斌的手指往下滴。 无视吴斌的鲜血和满屋子的异样目光,王雪依然端坐不动。她付出了所有的情感,并不欠吴斌什么。与其没有未来地过下去,直到有一天成为怨偶,真不如现在就分手,这样至少还能保留一份美好的回忆。 吴斌看着面无惧色的汪雪,欲哭无泪,他知道这一次是彻底失去汪雪了。从重归于好的那天开始,吴斌就害怕这一天的到来,因为汪雪要的东西他给不起。 汪雪表情复杂地再次看了一眼吴斌,抓起皮包,头也不回地走了。 纵使心中有万般不舍,吴斌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汪雪离去。此时的他,再也不是意气风发的交通局长,而是犹如霜打的茄子,瞬间衰老了许多。 不知是谁打来的电话,吴斌的手机又响了,铃声仍是那首为了汪雪下载的歌曲——《擦肩而过》: 爱上你是我的错,可是离开又舍不得 听着你为我写的歌好难过 如果说我说如果,我们还能重新来过 不去计较谁对谁错会怎么做 我从来没想到,会有这样的结果 成为了彼此的过客 是爱的太少,还是要求的太多 总是会觉得不快乐 曾经就算是一个吻 我们也能从寂寞中挣脱 就算用泪水换来笑容也值得 而现在就算拥抱着 为何两颗心总不知所措 难道注定就这样擦肩而过 当爱情来了,谁又能说我舍不得寂寞 当爱情走了,谁又能说我不觉得失落 当爱燃烧过,谁又能说我不觉得快乐 当爱变沉默,谁又能说我过得很洒脱 *** 十三章 权色交易 吴斌失魂落魄地回到家中,却没有见到一个人。他破例给韩红打了一个电话,“你在哪?” “在我妹妹家,什么事儿?”韩红觉得奇怪,吴斌很少过问她的行踪。 “儿子呢?”吴斌又问。 “也在这,我妹妹夫妻俩不在家,我替他们照看一下孩子。” “意思你们娘俩儿都不回来了?”吴斌有些失落,愤然挂断了电话,“有本事永远别回来!” 失去汪雪,韩红和儿子又恰好不在,偌大个房子里只有他一人对着空气,吴斌觉得很寂寞。他找出酒,一个人自斟自饮起来。没用多长时间,两瓶红酒就见底了,吴斌醉眼朦胧,仿佛又看到汪雪笑语如花地站在自己面前,“宝贝儿,你回来了!” 吴斌扑了一空,绊倒在沙发上。他索性躺了下来,两眼望天。他的酒虽然是喝多了,头脑却比任何时候都清醒。吴斌心里明白,做为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熬到今天的权势地位,婚姻稳固是绝对不可缺的。即使这个婚姻已是千疮百孔、同床异梦,他也不可能再离第二次婚,否则生活作风问题会成为他升迁路上的绊脚石。吴斌早已过了激情澎湃的年纪,即使再喜欢汪雪,他也不会傻到为了一个女人而放弃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但是舍弃汪雪,亦非吴斌所愿。也许大多男人都会这样吧,吃着碗里、看着锅里,总想享受齐人之福。他忍不住忿忿地想:“汪雪为什么这样死心眼儿呢?只要她不提结婚,什么我都会给她的。” 吴斌胡思乱想的功夫,酒劲儿渐渐涌了上来。他觉得有些晕,想要睡觉,这时手机响了,“喂,谁呀!” “是我,吴局长,我是顾言。” 听到是顾言,吴斌稍微清醒了一点。因为想得到工程,她已经找过吴斌好几次了,送钱、送物却都没能如愿。这会儿打来电话,肯定还是为工程的事。耳朵里飘荡着顾言的轻声细语,吴斌忽然有了种想一亲芳泽的欲望,“想得到工程,是吗?好啊,那你现在来一趟吧,花园小区a栋一单元501室。” *** 眼看着工程明天就要招标,顾言心急如焚。她抱着试试看的心理再一次打通了吴斌的电话,根本就没有想到他会满口答应。但是看着吴斌给出的地址,顾言又犹豫起来,他究竟想要什么呢?试探吴斌好几次了,钱给的也不少,吴斌却始终兴致不高。顾言知道,男人感兴趣的东西无非是吃、喝、赌、金钱、权利、美女。以吴斌目前的地位,既然钱和物都吸引不了吴斌,那么能打动他的,大概只有女人了。顾言忍不住想:为了上百万的工程,搭上自己,究竟值不值? 思量再三,顾言还是来到了花园小区,敲开了吴斌的家门。 仿佛算好了顾言会来,吴斌并不意外,客气地让顾言进了门。 顾言深吸了一口气,挨着吴斌坐下了。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乙醇味道,两个人坐在沙发上,各怀心事,却没人肯先开口。 终于,还是顾言忍不住了:“吴局长,明天就要开招标会了,那个工程能不能交给我们做?” 吴斌打了一个酒嗝,假装不经意地把手搭在了顾言的肩上:“你都亲自来了,我还能说不吗?” 顾言的身子僵了一下,脸上却依然笑容满面:“真的吗?” “真的!我说的话你还不信吗?”吴斌并不在意工程交给谁做,他现在只想在顾言身上寻找安慰,“我们能不能说点儿别的?” “说什么?”顾言听吴斌亲口许诺,终于长出了一口气,她明显地感觉到吴斌的异样,“你喝了好多酒,不开心吗?” 吴斌看着顾言一张一合的红唇,什么也没有听进去,眼前的顾言和汪雪的身影渐渐重合到一起。下一秒钟,吴斌的唇已经盖在了她的唇上,并且顺势把顾言扑倒,压在了她的身上。 虽然做了足够的心理准备,顾言还是没想到吴斌会这么直接。她下意识地抗拒着吴斌,换来的却是更强烈的索求。慌乱中,吴斌的强硬让顾言慢慢地软了下来。 吴斌借着酒劲,任意地放纵着自己。他知道顾言不可能反抗,索性抱起她直接奔向卧室的大床。 脱去多余的衣物,顾言年轻的身体让吴斌感到无比的新鲜和刺激,他暂时地忘却了汪雪离去的痛苦,“宝 贝,你真漂亮!” 顾言望着这个中年男人,忍住心底的厌恶,努力迎合着他。泪水悄悄地顺着眼角滑落,顾言不知道自己选择这场权色交易是否值得? *** 酣畅淋漓之后,吴斌心满意足地在床上伸展着四肢。对于顾言的心思,吴斌心知肚明。他扭头捏了捏顾言的脸,“别告诉我你是为了哥哥才这么做,公司也有你的股份吧?” 顾言并不掩饰,“是又怎么样?” 吴斌沉默了一会儿,用力抱了顾言一下,“好吧,明天让你哥带上相关材料区交通局找我!” 顾言眨了眨大眼睛,开心地笑了。 其实对顾言,吴斌只是一时兴起。他的身边围绕着很多女人,并不在乎多顾言一个。如果不是汪雪的突然离开让吴斌无法适应,顾言或许不能填补这份空白。 “算了!一个汪雪算不了什么,我还愁没有女人投怀送抱?”吴斌甩甩头,努力忘记汪雪的样子,一翻身,又压在了顾言的身上。 十四章 捉奸在床 和吴斌通完电话,韩红总觉得心神不宁,仿佛有什么牵着她,韩红鬼使神差地打车回了家。拧开门,看到门口摆放着一双陌生的女式高跟鞋,她一下子愣住了。几秒钟之后,韩红冲进了卧室,一幅活色生香的图画就这么明晃晃地摆在了她的面前。 那一瞬间,韩红的大脑中一片空白。她爱吴斌,但是也心知肚明,吴斌在外面肯定有女人。韩红一直不愿相信吴斌会做对不起自己的事情,因为没看到可以当做没有,亲眼看到了,却再也无法欺骗自己。她曾假想过无数次捉奸在床的戏码,也曾为自己设计好了到时候该说什么、做什么,然而当一切伪装都揭了下去,韩红却气得说不出来话来。 吴斌僵在顾言身上,呆呆地望着韩红,不知所措。 或许是酒精沙场的缘故,三个人中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吴斌,他像猴子一样迅速跳下床,抓过裤子胡乱地穿着。而顾言则傻了,与人偷情、被抓现行——她不相信这么老套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直到被韩红的芊芊素手打到脸上,顾言才吃痛左躲右藏。 韩红正往死里打着顾言,却突然被吴斌从后面抱住。他冲着顾言猛使眼色,顾言喘息之余连忙套上衣服,跌跌撞撞地跑出了房间。 看着顾言逃出视线之外,韩红忍不住悲从心来,嚎啕大哭。她不断地拍打着吴斌,要死要活。 因为理亏,吴斌没法还手,只好由着韩红的性子闹。冷不防韩红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脸上,吴斌的火气瞬间爆发了。他回手给了韩红几下,却不成想如同火上浇油,更捅翻了马蜂窝。韩红一哭、二闹、三上吊,不依不饶。 吴斌既拉不下来脸求饶,也不肯低头认错。万般无奈之际,他只好捂着胸口装病,“哎呀,你就闹吧,我的胸口好闷,喘气费劲!” 韩红知道吴斌心脏有毛病,立时止住了哭声,她紧张地扶着吴斌,“怎么了?是不是心脏病犯了?” 看到装病凑效,吴斌越发装着很难受,他靠在沙发上,有气无力地说:“快帮我拿药!” 韩红手忙脚乱地找出速效救心丸,倒了几粒塞进吴斌的嘴里。看到吴斌不睁眼睛,韩红真的慌了,转身急忙拨打112急救电话。 在刺耳的警笛声中,吴斌被抬上救护车。韩红看着医护人员把氧气面罩戴在他的脸上,并且迅速开通了静脉通路。这一刻,她真的祈祷:只要你没事儿,我什么都不追究了! *** 韩红守在吴斌的病床前,迎来送往地打点着来探病的男男女女。住院仅仅才三天的时间,韩红收到的礼金就已接近六位数。花花绿绿的钞票让韩红突然间冷静下来,吴斌不仅仅是她的丈夫,更是她的摇钱树,金钱终归比感情更实际。婆婆去世时,韩红已经进账不少,这次因祸得福又收了不少礼金,怨恨的心终于有了一点点儿平衡,“但是,唉……。” 韩红的变化吴斌一清二楚,他悄悄地长出了一口气,“钱真是个好东西,既可以换来情人的青睐,又可以摆平老婆的怒火,怪不得都说没有钱是万万不行的!” 暴风骤雨终于过去,吴斌索性和韩红摊牌了:根本就没打算离婚,只是玩玩儿,不可能让儿子没有亲妈。正牌夫人永远是韩红,钱财、家产都是她的,但必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能干涉他。 韩红虽然心有不甘,却也默认了吴斌的说法。她心里明白,吴斌不是她可以驾驭的,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生了儿子,恐怕她会是赵娜第二。如今母凭子贵,看在钱的份上,认了吧。 想到了儿子,韩红的心猛地一沉:只顾着和吴斌生气,家里闹得乱糟糟的也没收拾。儿子扔在妹妹家已经有好几天了,如果他突然回家,肯定要问怎么回事儿,该怎么解释呢? 十五章 偷看日记 也许是母子有心灵感应吧,韩红担心的时候,儿子吴一雄已经迈进了家门。看到屋里人仰马翻的情景,吴一雄以为进了贼。他刚想给妈妈打电话,却忽然停住了。吴一雄从客厅看到了父母卧室的一角,那里露出了一个手提箱的影子。 吴一雄疑惑地走进去,他看到箱子大敞四开地躺在地上,里面散落着几个笔记本。吴一雄认识那是妈妈的日记本,他一直都想看看里面记了些什么,但是妈妈却不允许,而且锁得很严。好奇心让吴一雄来不及细想今天的箱子为什么打开了,他急切地打开一本日记,快速地读了起来。 …… 2007年4月20日 我的心情,如同这四月的阴天,感受不到一丝温暖。吴斌一连几天都是后半夜回来,话也懒得说一句,倒头就睡。喝多了酒还好理解,没喝酒时也是如此。当年的耳鬓厮磨早已消失殆尽,或许是因为我人到中年,没有味道了吧。 做女人真的很悲哀,总需要努力去博得男人的欢心。没有男人的欣赏,女人就没有存在的价值吗?我每天去的最多的地方是美容院,可是再高级的化妆品也掩盖不住我的落寞。曾经深爱过,为何还是逃脱不了怨妇的命运?老天真的不公平,我为什么要做女人呢? …… 2008年1月30日 刘姐今天告诉我,她到郊区看亲戚,无意中碰到吴斌和一个女人很亲热地走进了同一个小区。我只能强颜欢笑告诉她肯定是看错了,吴斌那时候在家呢。刘姐半信半疑,倒也识趣儿没再深说,否则我不知道还能伪装多久。天知道吴斌在哪,我相信刘姐说的一定是真的。 我该怎么办呢?岁月磨平了我的棱角,我实在没有勇气去探究谜底。真的抓到现行又能怎样,我能舍弃眼前的荣华富贵和他离婚吗?古人说得好,有得必有失——当了官太太,我失去了多少平常夫妻该有的温情,真的值得吗? “闺中少妇不曾愁,春日凝妆上翠楼。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 …… 2008年2月3日 又落雪了,吴斌是最喜欢雪的。我们在雪中有那么多的回忆,到如今也只是回忆。我曾试探着问他去郊外看谁?结果和我预想中的一样,吴斌只是冷冷的说了一句:“当好你的局长夫人,不该问的别问!” 我不知道这种日子还能坚持多久?为了让儿子有一个完整的家,我付出的太多了。上帝睡着了吗?问什么看不到我的痛苦?还是他故意惩罚我抢了别人的丈夫,让我遭受同样的折磨? 儿子总在问:“爸爸总是我睡着之后回来,而我总是在他还没起床时就去上学,他什么时候能好好陪陪我呢?” 我除了继续编织谎言美化吴斌,真的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儿子已经高二下学期了,只要能让他顺利考上大学,所有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 2008年8月23日 儿子终于高三了,我也快熬出头了。 对着镜子看看自己的容颜,岁月真的不饶人,我的确老了。吴斌倒是越活越年轻,和他一起并肩出去,谁会相信我比他小六岁?不说我比他大已经谢天谢地了。女人真的不抗老,怪不得别人总说“男人四十一枝花,女人四十豆腐渣。”四十多岁的女人,如何能斗得过丈夫的小情人呢? 除了认命,我真的没什么好办法。好在有儿子,吴斌舍得给我钱,否则我和赵娜又有什么区别呢? 儿子呀儿子,快点考上大学吧!那样妈妈就可以解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