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鹰纪》 第一章 天地异象 泼墨夜空中骤然劈开一道惨白的闪电,雷电轰鸣,雨水砸在青瓦石上,脆耳如乐曲。 北都很少下雨,而现在,中洲大陆已经进入了寒冷的冬季。 文帝赵展伏于雕龙案几上,靖殿外嘈杂的雨声难得扰乱了他的心神。 寒风顺着窗户檐滚进了大殿,烛火剧烈的晃动起来。 “小木头,去把窗户关严实了。”赵展抚着桌上的宣纸,提起狼毫,却不知从哪下笔。 长明灯旁,一个矮胖胖的身影出现。 小木头轻步走到窗户前,严密盯守,管好缝隙。 闪电划过,他肥胖的双手猛地一哆嗦——阴沉的殿外,沉重急促的脚步声,一个瘦高的身影登时闪现。 小木头肉鼓鼓的脸庞被闪电照的煞白,十七八岁的孩子,却已经是皇帝最亲近的贴身太监了。 “陛下!陛下!不好了!”是那匆忙跑来的瘦太监,他提起湿透的衣衫,猛地跪在了靖殿台外。 小木头看着他湿淋淋的样子,听到那喑哑的声音,害怕起来——他好像认识这个瘦太监,是哪一位娘娘宫里的呢? “陛下,穆贵妃,穆贵妃她……带着五皇子……自尽了!” 瘦太监又是猛地磕头于地,小木头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脑门,嘶—— 赵展神色大变,竟是迅速丢下笔墨,大声道:“你说什么!” 那瘦太监浑身如斗筛子似地颤抖起来,“奴才也是刚才,才才发现的......已经来不及了......请陛下息怒啊……” 赵展奔到那瘦太监面前,竟是一脚踹翻了他。 小木头又是浑身一颤。 “朕要亲自去见穆贵妃!”说罢赵展竟是直接踏入雨帘中。 小木头大惊,连忙取了一旁的伞,慌慌张张地踏出殿外,“皇上!” 青瓦石路面水滴飞溅,蓦地里紫光爆裂,一道闪电劈打在赵展面前。 石屑爆裂四飞,紫光乍现处,竟是一条遁地神龙。 赵展并未为闪电所伤,而是被眼前的一幕震住。 小木头心跳加速,握着伞柄的手差点就要脱开。 那紫闪电幻做的神龙遁入大地,最后只是化作一缕紫烟在雨中消逝…… 与此同时,中洲大陆的东方却是月朗星稀,一片安宁的祥和夜晚。 但破坏宁静的,却是婴儿哇哇的啼哭声。 弈剑山庄坐落于东临山脚,青山绿水环绕,实乃风水宝地。 夜色苍穹,划过一只展翅苍鹰。 弈剑山庄正门的雄鹰石雕前,一个中年男子裹着狐裘披风,正在仰望天空,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中年男子身边,站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 “庄主,请不用担心,金赤从来不会失误。”老者低声道。 中年男子有些紧张地捋了捋胡须,他严谨威严的面庞,透露出丝丝悲伤。 这时,一只一人高的苍鹰“唰”地飞落,它的脖子上,围着一个襁褓。 襁褓里,一个婴儿,啼哭不止。 老者连忙接过襁褓,怜爱地哄着哭闹的婴儿。 中年男子似乎是松了口气,他抚摸着苍鹰赤金色的羽毛,轻声道:“辛苦你了,金赤。你去好好歇息吧。” 唤做金赤的苍鹰竟是点了点头,展开双翅,瞬间消失。 他转身看向襁褓,婴儿已经熟睡了。 “老师,还是你有办法对付小孩。” 老者微微一笑,将襁褓递给中年男子,“庄主,快将这孩子送去郡主的房间吧。” 中年男子一怔,低语道:“是啊……” 他抱着襁褓进了弈剑山庄,穿过重重红梅林,他推开一扇房门,蹑步走进。 月光洒入镂空窗台,他的妻子今日上午刚刚艰难地生产结束,至今仍在昏睡。 他把襁褓取走,将婴儿放在床边的摇篮里。 “乖孩子,这是你的母亲哦。” 他喃喃自语,不由得望着妻子美丽但苍白的面庞。 “云妹,这是咱们的儿子啊……”终于,两行热泪再也抑制不住,从他的眼角流下。 十年后 中洲大陆北方,是林海山庄冯家所管辖的区域,他们世代守护北方,也是北都皇室的封臣。 北方山多雪多,一年中有大半年都是在风雪中度过。 大雪封山也不是什么可怕的事情,相反,雪中山景格外壮美。 北方是中洲大陆最安全的地方,没有妖狼族和巨人族的威胁,人民生活也都安定。 此时正直北方难得的春季,冰雪消融,大地苏醒。 莫岭镇是北方一个人口较多的城镇,山峦众多,大小不一。 其中有一座不甚出名的灵山,却是动物甚多,种类庞杂。 灵山山腰,有一个不为人知的无名洞,洞外,一对少男少女正在嬉笑玩闹。 那少年和少女同龄,如今都是十岁年纪,他们穿着粗布衣衫,面前是一堆可爱的小黑狗。 “小佳,你说的不对,我来给你说。”那少女将五只小黑狗换了个摆放顺序,笑道:“你看从左向右依次是从大到小。” 那少年挠了挠头发,迟疑道:“这根本都分不清楚好嘛,难不成你给阿黑接的生?” 少女咯咯笑道:“那是自然啦,阿黑是我朋友,我必须得分清她的孩子们啊!” 少年也露出腼腆的微笑,少女望着少年大笑道:“小佳,我们一定要照顾好它们!” 少年拍手道:“好啊,阿青!” 这时,旁边的草丛中窜出一只通体全黑的母狗,她跑到两人面前,先后舔了舔少年和少女的手背。 “她喜欢我们,她会让我们帮她照顾狗宝宝的!”叫阿青的少女激动地抱住了少年,少年的脸又不自觉的红了。 这少女叫陆青,这少年叫陈询佳,他们都是莫岭镇的居民。两个孩子都喜欢在灵山与山上的小动物们玩耍,久而久之,竟就真的和动物们结下了友谊。 “小佳,尹伯伯好不容易给你放个半天假,咱们可要好好玩玩!”陆青握着陈询佳的手,开心地说道。 愉快的时光总是流逝的很快,夕阳西下,落日余晖映照在陆青柔美的面庞上,陈询佳却只顾着望着她痴痴地笑。 他们是这样好的朋友啊,他们可以分享各自的秘密。 比如,陆青告诉陈询佳她可以看到过去发生的事情,只不过这过去并不是很久远。 而陈询佳则告诉陆青,他能够和动物交谈…… “好啦,小佳,我要下山啦,不然爹娘该担心了。唉,什么时候尹伯伯能让我陪着你一起学武功啊……” 陈询佳目送着陆青下山,自己则转身往灵山更高的地方走去。 无名洞只是在半山腰,气温还是可以的。 可是落日西沉,温度渐降,山上寒风微动。 陈询佳搓了搓手心,径直往山顶奔去。 山顶上虽然没有了积雪,却依旧寒冷沁骨。 一个简陋的茅草屋立于山顶,茅草屋旁的一块巨石上,盘腿而坐着一位相貌清癯的中年人,他双脚赤裸,双目紧闭。 “师父,我回来了。”陈询佳打着哆嗦,走到中年人面前。 中年人缓缓睁开眼睛,他穿得很少,却丝毫不被寒气所扰。陈询佳知道,这是因为师父内力深厚,足以御寒。 “小佳,师父有点饿了。”中年人缓缓道。 陈询佳笑道:“师父,徒儿马上去给您做!”说罢便奔向茅草屋内。 中年人点点头,嘴角浮现淡淡的微笑——这孩子倒是听话。 他举目而望天边即将消失的红霞,蹙眉心道:“我当年决定来北方是正确的抉择,只是如今南方因为巨人族的侵犯颇不安宁,只怕妖狼族也在蠢蠢欲动……没想到剑凛阁这些年的弟子竟如此不济,南方边疆驻守的将士万一出了问题,中洲又将会迎来一场浩劫。” 这中年人名叫尹剑墨,十几年前曾是中洲第一剑术高手,只是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退隐。如今他却出现在这里,并收留了一个徒弟。 陈询佳是他在赶往北方的路途中认识的,那时小佳只有五岁,怯生生地站在比他大六岁的姐姐陈兰竹的后面。 陈询佳的父母都是忠厚善良的人,他们信任自己,将唯一的儿子交给自己培养。 “小佳资质极佳,只是偶尔有些犯傻,希望我能将自己毕生的剑法要领传授与他......” 尹剑墨叹了口气,轻身一跃,离开了巨石。 夜幕低垂,星河黯淡。 南方边疆的守卫军营里,一个身着黄金铠甲,面容俊朗的年轻将军,正与他的幕僚部下们,挑灯夜论。 摆在他们中央的是一张地图,地图上绘制的便是中洲大陆南方守卫城墙南北的情况。 “刘晨,你再给我们说一下巨人族的优势在什么地方吧。” “是,巨人族身体刀枪不入,唯一能够制住他们的只有火。但是城墙南部沼泽遍布,巨人族们不怕沼泽,可是我们就不行。而且我们也无法在沼泽地里实现火攻。” 那年轻将军点点头,叹道:“我们中洲为维护周边安全,与巨人族和妖狼族修好,给了他们很多好处,如今他们却依旧想要侵犯中洲。”?“穆将军,也许我们是杞人忧天呢?巨人族看起来并没有要攻打城墙的动机。” 这位年轻的将军名叫穆承云,是洛川王赵敬的幼子,也是唯一的儿子。他如今是镇守南方边疆的镇南大将军。 “我们不应该掉以轻心,不管如何,未雨绸缪,你们时刻都要提防着城墙的动静……都散了吧,刘晨,你留下。” 其余将军幕僚纷纷退出帐篷,穆承云叹息道:“刘晨,我有时也觉得我是杞人忧天。可我依旧坚信,贪婪成性的巨人族的妖狼族,不会放弃东山再起的机会。” 刘晨不仅是穆承云的军师,还是穆承云最好的朋友,他知识渊博,无所不知。 “穆将军,你的想法和我不谋而合。每当我站在城墙上远远看到那些时不时出现的巨人,我的心就会提到嗓子眼。不,我们绝不能掉以轻心。” 烛火被夜晚的凉风吹得摇曳起来,穆承云捏了捏眉心,坐倒在椅子上,道:“只有你我在,你就不用称呼我将军了……我在这里已经待了十五年了,你呢?” 刘晨的目光渐渐从地图上收回,“我十四年,你还记得就是你来了这里的一年后,我就骑着我的黑鳞来了这边疆吗?” 穆承云眉宇渐松,轻笑道:“你的黑鳞马和我的白岑马还都是北方马呢。” 刘晨也笑道:“是啊,北方马也能适应南方这潮湿的环境……” “唉,适应的一开始总是艰难啊……” 与此同时,边疆城墙外的暗黑沼泽地里,一个庞大的身影一闪而过。 驻守在高墙上的士兵有一瞬间的犹豫,但黑影速度过快,以至于士兵并没有看清它庞大的身躯。 第二章 剑术之魂 旭日东升,橙红色的光辉揭开山顶重重的迷雾。 山林里的鸟儿列队冲天,盘旋嬉戏,鸣叫不歇。 陈询佳眯着顺眼惺忪的眼睛,右手握着把铁剑,直挺挺地站在巨石上。 “睁开眼睛小佳!” 尹剑墨右手提着个酒葫芦,左手握着根木棍,不轻不重地敲打着陈询佳的后背。 陈询佳一个激灵,奋力地睁大眼睛,很快便因为寒风的洗礼而泪流满面。 这种感觉真的很难受,干涸的泪痕贴在面庞上,痒极了。 “师父,我能挠痒痒吗?”陈询佳问道。 尹剑墨严肃道:“不行,时间还没到,你一定要坚持下来。” 陈询佳只好忍耐痒意,逼着自己转移注意力——今天的天气不错。 山谷中飞翔的鸟儿们叽叽喳喳,陈询佳竟然听到了它们说话的内容。 “唧唧,小佳每天清晨都要这样站着。” “唧唧,小佳真厉害。” “唧唧……” 陈询佳听到最后忍不住笑出声来,尹剑墨立即就是一棍敲在陈询佳的后背上。 “不许笑!”尹剑墨斥责道。 陈询佳难耐道:“真的,师父,我真的忍不住嘛。”说罢竟是身子一颤,将铁剑脱手而出。 尹剑墨面如寒霜,冷冷道:“下来!伸出左手!” 陈询佳知道师父要惩罚自己了,于是乖乖地跳下巨石,伸出左手。 尹剑墨毫不怜惜地用木棍狠狠打了陈询佳左手二十下,陈询佳忍着钻心的疼痛,只在心中道:“是我没有听师父的话,师父责罚我是应该的。” “心如止水知道吗?不要有任何杂念!再上去站一个时辰!”尹剑墨严厉道。 陈询佳听话地捡起铁剑,重新站在巨石上。 自他五岁随尹剑墨上山以来,每日清晨,无论雨雪大风,他都要这样坚持一个时辰。 尹剑墨站在巨石后,缓缓地叹息。 这时,一只雄鹰飞落在尹剑墨肩头。 雄鹰的嘴中叼着一个小木筒,尹剑墨拿出小木筒,轻轻地拍了拍雄鹰的脑袋。 雄鹰一声长鸣,消失在穹顶中。 这雄鹰唤做影子,是尹剑墨年轻时与自己的师妹赵熙云一起抚养长大的。 赵熙云是洛川王长女,皇帝亲封的端云郡主,也是尹剑墨一生的挚爱。只是现在的端云郡主,是弈剑山庄的庄主夫人。 虽然赵熙云嫁作人妇,尹剑墨隐居莫岭。但他们依旧保持着这样的联系,一个月传讯一次。 尹剑墨打开木筒,展开里面的纸条。 “尹师兄,我一切都好。我给我的幼子云亭找了一位剑术老师,是你的二师弟,我的二师兄独孤明。现在皇城剑凛阁的学生真是一届不如一届了,我不想送云亭去那里学习剑术......要是你不退隐的话,我多希望教云亭的是你啊……不过师兄你也有了一个小徒弟,你和小佳都可还好啊?说起来,小佳和云亭也是差不多的年纪,如果两人相识,该会成为很好的朋友吧…… 对了,师兄,南方边疆一切稳定,我弟弟承云前些日子来信说,虽然他对当下的局势还是颇有怀疑,但巨人族和妖狼族暂时还不敢侵犯中洲…… 唉,真希望皇上能多多重视一些南方边疆,多增援些兵力......” 尹剑墨仔细地阅读完毕,心道:“我本是南方太和剑派大弟子,如今不知道太和剑派怎么样了......独孤明的剑术仅在我之下......” 他思索着,提起酒壶就往嘴里灌下。 “唉,我也很想能再见到熙云一面啊……” 他看着陈询佳挺直的背影,突然想道:“如果小佳长大后真能遇见熙云的儿子云亭,那他们的剑术高低,会不会分晓呢?” 此时,中洲东方正是晴空万里的早晨,东方的弈剑山庄穆家是这一区域的管辖着,也是北都皇室的封臣。 弈剑山庄内种满了红梅,春初冬末,香沁犹存。 山庄内建有一个巨大的教武场,教武场内,一个锦衣华服的十岁孩子,正提着把木剑,认真地听讲。 他就是弈剑山庄的小少爷穆云亭,而站在他面前的一位书生打扮的中年人,便是独孤明。也就是他的剑术老师。 “练剑是要吃苦的哦,云亭,你能坚持吗?”独孤明温和地问道。 “老师放心!我一定可以的!”穆云亭通红的小脸上,写满了兴奋。 “好,那今天你就练基本功,太和剑术之魂,在于以静制动,心如止水,迅如闪电。” 穆云亭点点头,激动道:“老师,我明白了。” 独孤明有一些吃惊,道:“你明白什么了?” 穆云亭道:“剑术之魂,老师,你快快教我吧,我都迫不及待要学了。” 独孤明望着穆云亭,突然心道:“这孩子未免过于心急了。” 太和剑术是中洲南方最强的剑术,在中洲剑术排行榜上仅次于北方太冲剑法。 皇城的剑凛阁由于专门为皇族国事服务,不在剑术榜上排名。 独孤明将基本功要领教给穆云亭,便让他在石阶上直立一个时辰,磨炼心神。 穆云亭则在开始不久后便有些松懈,但也许是想到自己的“豪言壮志”,又咬牙坚持了半个时辰。 独孤明在一旁看着,心道:“这孩子虽然有些心急,却没想到毅力倒是不错。” 最终,穆云亭没能完成一个时辰的预期,但独孤明却鼓励他道:“已经很不错了,云亭,老师对你很有信心。” 此时,弈剑山庄藏剑阁内,庄主穆玄曾矗立于一排排藏剑前,负手沉思。 这一百九十九把藏剑是弈剑山庄六百多年历史的一个缩影,弈剑山庄曾以绝世剑术闻名,只是后来南北两大剑派——南方太和剑派与北方太冲剑派的兴起,让弈剑山庄的剑术渐渐隐退了。 “玄曾,你怎么在这里?”端云郡主赵熙云温柔问道。 穆玄曾道:“云妹,是不是北都那边传来什么消息了?” 赵熙云银钗束发,琥珀色的瞳孔与如墨般的云丝映衬,秀美绝俗。 “北都那边并没有什么动静,倒是我弟弟在南方边疆传来了消息。他很担心巨人族和妖狼族的动向......” 穆玄曾叹道:“欧阳大祭司说苍穹神龙十年前降临人间,将会拯救中洲大陆。皇上深信不疑。” 赵熙云笑道:“皇上不是说了他是亲眼所见吗?而且,神龙降临之日,正是云亭的出生之日啊。” 穆玄曾面色微变,神情中似乎有些伤感。“对了,云亭今日就要开始学习剑术了,你去看了他吗?” “云亭这孩子倔强的很,哪里会让我去看他练功?我觉得他这脾气倒是像你多一些呢......”赵熙云想起自己的幼子,神情中都带上了宠溺。 “云妹,林海山庄想与我们结下这门亲事,冯追的幼女冯靖媛比云亭小上一岁......” 赵熙云道:“孩子还太小,我看还是不要着急的好。” 林海山庄地处中洲最安全的北方,家产雄厚,现任庄主冯追的姐姐冯霜又是当今皇后,权势可谓是如日中天。 穆玄曾注视着眼前的藏剑,心道:“云妹倒是与我想的一般。” 就在此时,一个家丁站在阁外,道:“庄主,皇城来信了。” 穆玄曾与赵熙云对视一眼,随即走出藏剑阁,接过信函。 赵熙云疑惑道:“是欧阳大祭司又来信了?” 穆玄曾遣散家丁,展开信件。 “欧阳大祭司说,神龙征兆再次出现,不过这次是在北方。” 赵熙云道:“北方向来稳定,怎么会……” “皇上要召集我们四位封臣,只怕是南方边疆出事了。” 赵熙云蹙眉道:“难道真的有这么突然?” “事情紧急,云妹,我这就出发。” 此时的南方蛮荒之地,巨人族群聚居地中,一个高大的帐篷撑起,巨人族首脑宗木一坐在帐篷内长桌尽头,他硕大脑袋上顶着一枚木制皇冠。 巨人的身高是普通人类的两倍,而这位宗木一,他的身高足足是普通人类的三倍。 宗木一的身旁,坐着他最信任的两位将领——从山行和落水星。 “我们的计划是该开始了,我们不能一直受人族的压制。”宗木一拍着桌子道,“那帮人族说什么神龙征兆降世,不就是要压迫我们巨人族吗?他们人族凭什么高高在上?我们要夺回中洲!” 其余将领呼应着首脑的话语,巨人族的大祭司蹑沉起身恭敬道:“王陛下,臣夜观星象,只怕神龙真假难辨,人族危在旦夕哪!且今日红日紫云,必将是我族祥瑞之时,今夜将会是最佳的进攻时机。” “大祭司说的对!我已经和妖狼族首领做了协商,妖狼族将为我们殿后!我们明夜便发起进攻!” “王陛下万岁!” 将领们垂着桌子,大声呼叫着,展露内心的激动之情。中洲!唾手可得! 第三章 奇怪伤者 皇城北都的祭司神庙中,欧阳纯手捧一枚赤色罗盘,罗盘上空氤氲着紫雾。 欧阳纯的身侧,站着一位面容丑陋的少年,这少年是欧阳纯唯一的徒弟,云水山庄的二少爷萧昭。 “昭儿,你在这紫雾中看到了什么?”欧阳纯问道。 萧昭抬起他那黝黑的面庞,迟疑道:“神龙征兆出现在北方?” 欧阳纯摇摇头,右手轻轻一拂,将紫雾打散。“神龙征兆意味着什么?” 萧昭眼神陡亮,略有激动道:“意味着中洲又会诞生一位英雄,守护中洲!” 欧阳纯收起罗盘,走向了摆在大厅正中的星罗地图。 星罗地图是刻在地面上的巨大地图,欧阳纯走到了标志着北方的地方,左脚轻轻一点,地图上立即出现一个闪烁的红点。 “你如果像凡人俗子一般,相信神龙降世的传说的话,那你就不配做祭司!”欧阳纯突然严厉的语气惊住了萧昭。 “师父,可是皇上,皇上说......”萧昭神情慌张,疑惑道。 “皇上就算是见到了,又能如何?总之,你我身为祭司,就应该明白这些所谓迹象的虚伪......当然,只有你我明白就行了......神灵是不会保佑我们中洲的......神龙传说也都是历来流传的虚妄罢了……昭儿,你今年多大了。” “还有一个月,昭儿就十八了。” “那时候你就会成为真正的祭司了......你记住,我们祭司之间的秘密,永远不能为外人道。” “是,师父,昭儿记住了。” 红霞万丈,正是傍晚时分。 陈询佳蹲在自家小菜园里,帮着父亲陈仲天铲除杂草。 他每个月都会有几天晚上是和家人住在一起,不过第二天一大早就必须回灵山练武。 尹剑墨不太会做饭,陈询佳便担任起了下厨的任务,好在时间一长,手法娴熟,做的饭菜也十分合尹剑墨胃口。 “小佳,你现在剑术练得如何了?”陈仲天将锄头砸向地里,问道。 “师父说我还必须要勤加练习,我记性不太好,总是记不住剑诀。” “小佳,你还这么年轻,怎么能说自己记性不好?倒是爹娘,总是容易忘这忘那。” 尹剑墨自上了灵山后,便再未下过山。陈家夫妇知道尹剑墨的脾性,也不再强求他来家相聚。 陈询佳的父亲陈仲天是镇里的一名教书匠,母亲李敏则在家打理家务。 不过李敏年轻时期曾经是北方太冲剑派的一名女弟子,只是后来厌恶了派内纷争,离开了太冲剑派,嫁给了忠厚老实的陈仲天。 “爹!小佳!回来吃饭啦!” 陈询佳直起身子回头一看,是姐姐陈兰竹在招呼他们。 陈兰竹如今已有十六岁,身材高挑,乌黑的长发只是随意扎了个马尾,垂在肩膀。 “好啦,小佳,咱们回去吧。”陈仲天收起工具,拉着陈询佳的手回到屋子里。 陈兰竹帮着母亲从厨房里将碗筷端上桌子,陈询佳跑去水池将双手清洗干净。 等到一家四口都坐着桌边吃晚餐之时,又如以往一般,陈仲天和妻子谈到了中洲南方边疆的外敌威胁。 “好在我们是在相对安定的北方,唉,真不知道这些年北都的剑凛阁都是怎么了,培养出来的剑术人才一辈不如一辈。” 李敏往陈询佳碗里夹了块鸡腿,叹道:“是啊,剑凛阁里面现在倒成了官宦子弟的颐养院了,普通人家的子弟想进去学武是很难的了。” 陈兰竹笑道:“爹娘,你们看小佳,不就是遇到了一个好师父?” 李敏展颜道:“在家说说就行了,尹大侠可不希望他的行踪为他人所知。” “爹,娘,你们见过巨人族的人吗?”陈询佳很是好奇,这传言中威猛可怕的巨人,究竟是长什么样子。 “有一年,巨人族的王子来过北都,我恰巧在北都,也就见上一面,他们其实也就算是我们人族的放大版,尤其是那一双巨大的碧绿色眸子,看起来有些瘆人。” 李敏年轻之时曾随太冲剑派到访北都剑凛阁,正好遇上了巨人族使者来访北都。 陈询佳小的时候,爹娘还有师父就经常在他面前提起巨人族有多么残忍邪恶。 他也非常崇拜那些驻守南方边疆的战士,甚至在他幼小的心灵,就已经立下了日后要去南方边疆参军的志向。 “小佳,你要多吃些肉,你在灵山上平时又不吃肉食……”李敏又往陈询佳的碗里夹了些鸡肉,陈询佳连忙道:“娘,我确实是不太吃得下去。” 李敏摸了摸他的头发,笑道:“小佳,你有什么想吃的和娘说,娘下次给你做。” 陈询佳笑道:“娘,你做的饭菜我都喜欢吃。” 陈兰竹在一旁捏了捏陈询佳的胳膊,故意道:“唉,小佳,我要是向你这般又能吃肉,又不长胖就好了。” 晚霞的余光挥洒在这幸福的一家,可就是这样祥和安宁的气氛,却突然被一声巨响破坏。 李敏由于多年习武的原因,首先警觉地探向门外,并随手拿起来放在窗台边的长剑。 “我先出去看看。” 陈询佳好奇地跟着出去,却看见李敏正蹲在一个年轻男子身旁。 那男子一袭黑衣,双手却满是鲜血。 “这位公子,你受伤了。”李敏已经放下长剑,企图搀扶他。 陈仲天此时也出了门外,“敏妹,这是怎么回事?” 那年轻男子俊眉朗目,此时正用及其微弱的声音道:“我不是坏人......” 陈仲天与妻子一同帮他扶进屋里,李敏宽慰他道:“我们不会伤害一个受伤之人的。” “竹儿,去将娘放在柜子里银色药箱拿来。” 陈兰竹立即取来药箱,当她看到那躺在床上气若游丝的男子时,她竟然不自觉的有些脸红。 陈询佳觉得这陌生人竟然莫名地有熟悉感,就像是自己很早就认识他,却不记得他。 李敏将药箱打开,陈仲天则让陈询佳和他一起去烧热水。 “这位公子,你受的内伤较轻,只是你的右手……我只能给它止血了。” 原来这个男子的右手断了三指,血流不止,而且他的左臂还有一条深深的刀痕。 “多谢夫人的......相救......”他虚弱道。 李敏温言道:“公子不必言谢......你可以放心在我家休息。” 其实看到这样一个身负重伤之人,李敏立即便想到他会不会是被仇家追杀。但她已经退出武林纷争多年,与善良忠厚的丈夫相处,家中从来不拒伤穷之人的求助。 陈询佳端来热水,李敏将男子的伤口清理一番,随即敷上草药,并为他包扎一番。 这一过程中,陈询佳偶尔触碰到男子的视线,男子的目光中总是带有似有似无的笑意,让陈询佳心中颇为怀疑——怎么总感觉很熟悉? 在李敏将伤口处理完毕后,为了让伤者好好休息,他们便离开了房间。 陈仲天对两个孩子道:“人家来了我们家中,就是客人,你们千万不得无礼。” 当晚,李敏在烛光下看书,陈仲天倚在床头,叹道:“我见那年轻人所受之伤……不似是人族所为……” 李敏微微抬头,道:“我知道,那刀痕……中洲没有学短刀术之人……” “按说南疆的戍守战士,不会来北方啊……” “他不是战士——不管怎样,他是伤者,我们要帮他。” “敏妹,我信你的直觉。” 李敏回眸轻笑。 陈仲天也笑道:“他不是个坏人。” 那边陈兰竹住的房间离那个年轻人住的地方很近,陈兰竹夜里辗转难眠,听到那年轻人的痛苦呻吟,竟不自觉地起身去了他房里。 月光轻轻洒在他冷汗淋漓的额角,陈兰竹靠近他,见到了他的挣扎。 “他长得真好看。”她心想道,“刀刻般的脸庞......” 男子似乎是被噩梦纠缠,口中低喃道:“我没有错......你们不能这样……” 不过陈兰竹也不去想这么多,她只是不想这位伤者睡梦中依旧痛苦。 “你别怕,你在我家,我们都会保护你的。”她竟然就这么脱口而出了。 脸红了,发烧似得。陈兰竹捂住嘴巴,不明白自己怎么如此冲动。 可那年轻人紧蹙的眉毛渐渐舒缓,“别……别离开我……” 他是在对我说话吗? 陈兰竹的脸更红了,心跳不停。 唉,不管他是不是对我说话,只要他不在痛楚就好了啊。 陈兰竹静静地看着伤者的睡颜,她第一次明白了心动的感觉。 第四章 危险逼近 翌日清晨,陈询佳穿戴完毕,轻手轻脚地出门。 他昨晚已和父母说好,临走时不打招呼。 当他踏出房门时,正巧碰见了从伤者房间里出来的陈兰竹。 陈兰竹顶着个黑眼圈,被突然出现的陈询佳下了一大跳。 陈询佳刚想问姐你怎么从他房间里出来,就被陈兰竹突如其来的拥抱噎住了话语。 “小佳,你在山上要照顾好自己,姐姐相信你日后一定能成为一个剑术高手!” 陈询佳点点头,陈兰竹又迅速地走向了自己的房间。 陈询佳狐疑地看着陈兰竹的背影,目光随即又转向了那个陌生人的房间。 “这人到底什么来头啊?我怎么总感觉不安呢?” 他蹑脚走向那扇门,随即踮脚从窗户外往里瞧。 伤者睡得正香,陈询佳甚至听到了呼噜声。 “也许是我多虑了,娘说,他是我们的客人。那我就不该妄加臆测。” 朦朦胧胧的早雾即将散去,陈询佳最后看了窗内一眼,转身离开。 就在他转身的那一瞬,房内的伤者睁开双目,嘴角挂上了一抹浅笑。 陈询佳走在小镇路上,只有他一人的脚步声啪嗒啪嗒。 在他离开镇上来到田野之时,田野里传来轻微的呼救声引起了他的注意。 陈询佳寻着声音来到了一棵树下。 眼前是一只雪白色的小狗,陈询佳向来喜欢动物,连忙伸手去抱它。 小狗约莫两个拳头大小,陈询佳将它抱到怀里,轻声道:“小狗,你怎么了?” 那小狗呜咽着,突然一口朝陈询佳右手咬去。 “哎哟!”陈询佳痛得差点就把它给丢了,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小狗狗,你是不是和父母走丢了?别怕,我会照顾你的!” 他平时最爱与阿青在灵山上照顾小动物,这么漂亮的小白狗,阿青一定会喜欢。 鲜血顺着陈询佳的手腕流下,陈询佳一边安抚小狗,一边撕开布条包扎伤口。 天啦,这小狗真狠心,牙印如此之深。 他解决好一切,便抱着安静下来的小狗去灵山上。 与此同时的南方边疆军营里,镇南大将军赵承云端坐于主帐的正中。 他的左侧坐着刘晨,右侧坐着一个身着大红衣袍的陌生男子。 那陌生男子妆容妖冶,雌雄莫辨,刘晨与他相对而坐,却尽量避免与他对视。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赵承云淡漠道,“你连狼族未来的储君都能谋害,我怎么能知道你日后会不会背叛我们?” “大将军大可放心,只要我们能联手剿灭巨人族。我们狼族绝不会与人族为敌!” 那男子声线温和,手捧着一个翠绿盒子,递到赵承云面前,“大将军,这里面的毒药,专克巨人族刀枪不入的体质……将其涂抹于箭矢之上,巨人族必死无疑。” 刘晨疑虑道:“你能确定巨人族今夜便将发动攻击?” 红衣男子笑道:“巨人族本是与我狼族商议好了,只是......我不愿狼族因此死伤。我们与人族和平相处不是最好吗?” 刘晨看向赵承云,见他点了点头,于是道:“狼王知道是你谋害了他的儿子吗?” 红衣人道:“狼王是我哥哥,他很信任我……而且,我早就安排好了一切......狼王坚信,是巨人族的余孽谋害了他的孩子……连凶手都已经抓住了呢......” 赵承云与刘晨四目相对,随即接过盒子,道:“既然如此,那就多谢凌大祭司。” 红衣人轻微一笑,随即便如烟雾般消散于半空。 刘晨望着他离去的方向,有些迟疑,道:“承云,你的猜测果然是正确的,没想到巨人族这么快就要发动攻击。” 赵承云笑道:“巨人族一向没长脑子,只靠蛮力......” “承云,你真的相信这个凌川?” “为什么不?他只要是为了利益,什么都做得出来......现在我们对于他是有利的一方,他不会拿这个来害我们。” “那我赶紧去箭矢库,将这毒药洒于其上。” “快去吧,时间紧迫啊。” 等刘晨走后,赵承云独自一人坐在桌边,脑海中想起了父亲洛川王曾今告诫自己的话,“承儿,咱们习武之人,切不可用暗地里阴损的法子去战胜敌人啊!” “爹,孩儿这次是为了守住边疆......不这么做,巨人族极有可能就会踏破城墙,那样,中洲的百姓又要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了。” 旭日东升,温暖的春日阳光洒落在灵山无名洞外的碎石上。 陈询佳将小白狗放到洞内,洞内有很多他和阿青平时做的茅草垫子,这些都是给有些小动物睡觉用的。 小白狗呜呜的叫着,不愿意从陈询佳手中离开。陈询佳无奈道:“小狗,我要上山见师父去,你就在这里乖乖的,我还会来找你的。” 小白狗瞪着漆黑的眸子,突然又是猛地朝下一咬,陈询佳这次眼疾手快,当下将它往地上一放,叹道:“我先走了,你这小狗真喜欢咬人。” 陈询佳背着包袱,头也不回地往山上走去。 小白狗在后面嗷嗷叫唤,陈询佳也不去在意。 尹剑墨此时早已在室外打坐调息,旭日红光照着他沧桑的面庞,略有花白的发丝竟也染上了朝气。 陈询佳从后山小路上探出身子,尹剑墨远远道:“小佳,你这步伐过于沉重了。” 陈询佳摸摸后脑勺,道:“师父,我走了老远的路,有点累了。” 尹剑墨招招手,示意陈询佳到他身边来。 陈询佳将包袱放到巨石上,快步走了过去。 就在陈询佳快要靠近尹剑墨之时,尹剑墨的无名剑突然从斜刺里极冲而来,剑锋映衬着朝日红光,在陈询佳的眉眼间打下一道红印。 陈询佳大惊,知道师父这是要考验自己,当下左脚前踢,身子直直往后倒去。 无名剑意泠冽,本是满头大汗的陈询佳,此刻只觉凉气逼人。 尹剑墨左手轻轻一拂,无名剑便往下沉去,剑锋直指陈询佳心口。 陈询佳极力压低身子,右脚点地,腾空后翻,将无名剑堪堪躲了过去。 可无名剑便如流水行云一般,贴近着陈询佳的粗布衣衫。 陈询佳稳住身型,右肩斜沉,右手撑地,左脚欲踢无名剑剑柄。 可他的动作永远都快不过无名剑——无名剑削向陈询剑的右手,陈询佳大惊失色,右手连忙抬起,身子向左旋转。 就在此时,无名剑的剑柄猛地击向陈询佳的右膝,陈询佳大叫一声,扑倒在了尹剑墨的面前。 尹剑墨将无名剑收回,扶起陈询佳,擦了擦他脸上的泥泞,叹道:“小佳,你的轻功还得再练练。今天起,你就正式随我学习冲和剑法吧。” 冲和剑法十六式是尹剑墨自创的剑法,融合了北方太冲剑派和南方太和剑法的剑术精妙。 陈询佳得知从今日起便可以学习师父的绝学,不由得大喜道:“太好了!” 尹剑墨捏了捏他的鼻子,笑道:“基本功不能丢啊,你一定得好好练轻功了,刚才师父一试,你的动作太慢,招式倒是有模有样,就是灵活欠缺。” 陈询佳吸吸鼻子,认真道:“师父,我虽然脑子笨了点,但我会很刻苦的。” 尹剑墨摸摸他的头发,叹道:“小佳,你不是脑子笨,你只是有时候心思不在这里。” 陈询佳若有所思,尹剑墨则递给他一把铁剑,道:“你还是用这把剑,师父今日便教你冲和剑法第一式——昼乾夕惕。” 第五章 守城大战(一) 夜幕低垂,南方边疆的军营主帐里,赵承云召集众将,安排防御事宜。 “城墙上需要一百名最好的弓箭手,百里内必须摧毁巨人族前锋部队,不能让他们靠近城墙。”赵承云指着面前摊着的地图,继续道:“城墙外是沼泽地,我们的人无法踏入,火力攻击重点在城楼上。叶将军,你主管弓箭营,弓箭手的安排就交给你。” 赵承云身边站着的一位年轻将军便是弓箭营营长叶旭,他只有二十出头的年纪,却有着百步穿杨的神技。“大将军放心,弓箭手一切安排就序!” 赵承云点点头,随即道:“事发突然,我们来不及呈奏陛下。但我们这场仗却是必赢不可......巨人族蛮力当头,我们只需消灭他们的前锋,再将那毒药投入城墙下的沼泽地中,他们便无法攻破城墙。”再说了,城墙之上有大祭司设置的结界,非人族无法轻易闯破。 众将领命后离开,赵承云解下腰间配剑,在烛火下打量。 他来到这南方边疆已有十五年,从并未经历什么大的战事。如今巨人族的袭击如此突然,就算他胸有成竹,也不禁有些焦急。 城墙南部的沼泽地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朗月长空之夜,沼泽地里几片黑影快速地穿梭。 城墙上的守卫瞧见异动,当下报告给守候一旁的叶旭。 很快,琐碎的细小声音变成了轰隆隆的震天动地之声。 叶旭召集好一百名弓箭手,箭矢之上,已涂满毒药。 他们排列于城墙之上,弯弓满月,蓄势待发。 沼泽地里的黑影越来越多,叶旭想要先发制人以绝后患,当下点燃箭矢朝苍穹射去。 火红色的光芒划过黑夜,只听得“噗呲”一声,火苗骤逝。 有冰凉的液体低落在叶旭面庞,他拂手一摸,不由自主抬头。就在此时,水滴越来越多——竟然下起了暴雨! 他们千算万算没有算到,晴空万里的今天,夜晚竟会是暴雨倾盆。 叶旭握着弓的右手颤抖起来,涂抹在箭矢上的毒药很可能会因此失效——除非他们能在药效未散之前将其送入巨人族的身体内。 城墙外的震动越来越厉害,穹顶的雨滴如锥般砸向驻守的弓箭手。 叶旭并没有看清黑影是否就是巨人族的前锋——他的握弓的手被雨水砸得生疼。 但他不应该在犹豫了,他再犹豫下去,失败将会是在人族这一方! 叶旭抬起了右手,突然,天空中传来破空啸声! 与此同时在北方莫岭镇灵山之巅,陈询佳正将自己在厨房做好的饭菜端到餐桌上。 尹剑墨正端坐在餐桌一旁,他不会做饭——或者说是做得太难吃,相比之下,陈询佳小小年纪,厨艺却好得太多。 他们居住的这个小茅屋虽然简陋了些,但是却毫不寒酸。陈询佳在这里也能感受到家的温暖。 尹剑墨将酒葫芦放在身边,他看了眼正狼吞虎咽的陈询佳,将酒葫芦递给了陈询佳。 “小佳,你尝尝师父最爱的叫花酒!” 陈询佳刚咽下一团青菜,抬眼看着师父,口齿不清道:“师父,这原来叫叫花酒啊!” 尹剑墨笑道:“你尝尝!” 陈询佳接过酒葫芦,嗅了嗅,随即饮了一口。 “噗!”陈询佳刚喝到嘴里,就将其吐了出来。“师父这太辣了!一点都不好喝!” 尹剑墨瞧着他的模样,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小佳,你年纪小,不懂酒的好处。等你有了一番人生经历,年龄也到了的时候,你就懂了这叫花酒是多么美味!” 陈询佳将酒葫芦放回原位,“师父,我明白了。” 尹剑墨这时才看到陈询佳右手的伤口,不由得大惊道:“小佳,你的手怎么了?” 陈询佳笑道:“师父,我今天上午来的路上给一只小狗咬的。” 尹剑墨蹙眉拉过陈询佳的手腕,道:“小佳,你的伤口裂开了,我给你换个纱布。”说罢从橱柜里拿着一卷纱布,取下陈询佳染血的布条。 在伤口暴露的一瞬,陈询佳皱起了眉头,还是有点疼啊。 尹剑墨盯着陈询佳的伤口,竟然愣住了。 陈询佳的伤口此时流出的是紫黑色的血液,伤口是一排牙印——可尹剑墨知道,这并不是普通的犬印。 陈询佳也没想到伤口涌出的血液颜色变成这样,有点恶心。 “小佳,你确定这是一条狗咬的你吗?” “是啊,那是一条很可爱的小白狗,不过凶巴巴的。” 尹剑墨严肃道:“小佳,这是妖狼族咬伤你的。” 陈询佳想到那毛茸茸的小白狗,怎么会是狼? “师父,那不是狼啊,那就是狗......” 尹剑墨按压住陈询佳的伤口,陈询佳痛得大叫一声“啊哟”。 “小佳,妖狼族的咬痕都是有毒性的,你已经中毒多时了!我现在要将你的毒血逼出来,你忍一下。” 紫黑色的血顺着手臂低落,陈询佳疼得龇牙咧嘴。尹剑墨将酒葫芦里的酒往陈询佳伤口处淋下。 陈询佳差点从板凳上跳起来,他的额角上已经沁出了冷汗。 尹剑墨按住陈询佳的肩膀,将酒葫芦里还剩下的叫花酒给陈询佳,“喝下去,少点痛苦。” 陈询佳原本极为讨厌叫花酒的味道,此时却像是见到了救星,立即灌了下去。 等毒血全部排出,尹剑墨松了口气,陈询佳则是面色苍白。 “小佳,你说的小白狗在哪?” 陈询佳虚弱道:“我把它留在无名洞里面了。” 尹剑墨帮陈询佳包扎好伤口,温言道:“你在这里休息,师父必须要去斩除这个妖孽!” 陈询佳只觉得头晕乎乎的,来不及反对,就晕了过去。 尹剑墨把陈询佳抱上床,给他盖好被子,就离开了。 他已经多年没有下山了,就连无名洞也没再去过——只是为何妖狼族得以踏入中洲北方的地盘呢?此事实在蹊跷。 尹剑墨来到无名洞时,月光正巧洒在洞内,借着月色,尹剑墨在洞内一番查看,却并没有见到陈询佳口中的小白狗。 而此时,正躺在床上昏睡的陈询佳突然惊起,屋外传来阵阵犬吠。 门外一阵白影闪过,陈询佳但觉左手传来钻心疼痛,他从床上翻下,同时将咬住自己左手的白团子甩出。 月光下陈询佳看到了小白狗奔跑的身影,他想起了师父的话,提起铁剑就往外走去。 小白狗看到了陈询佳,便凶狠地往陈询佳身上扑咬而来。 陈询佳怒道:“我还以为你是个可怜的小狗,没想到你是妖狼族的!”他捂着鲜血淋漓的左手,提着铁剑,待小白狗扑上之时,他狠下心来,剑尖直刺小白狗头颅。 突然,天空中一道闪电炸裂,劈打在小白狗身上,小白狗惨叫一声,跌到地面,翻滚哀嚎。 此刻正在半山腰的尹剑墨见到闪电,心下大惊,连忙跃出无名洞,左手捏个剑诀,右手推出无名剑。 无名剑飞上半空,剑锋上闪着红光。 尹剑墨一个转身,与无名剑同时消失。 而此时的灵山之顶,电闪雷鸣,乌云团涌。 倾盆大雨滴落在陈询佳左手的伤口,陈询佳只感受到瞬间的灼烧,很快伤口便消失不见,也不再疼痛。 小白狗在雨中挣扎嘶吼,惨不忍睹。 蓦地里又是横空劈过的闪电照亮了小白狗颤抖的身躯。 陈询佳竟然就这样看到了小白狗眼角的泪珠,他放下了手中的铁剑。 他刚想去查看小白狗的伤势,尹剑墨却从后面拉住了陈询佳的胳膊。 “小佳!它便是妖狼族的!” 陈询佳一回头,尹剑墨却消失了。 “师父?”陈询佳的身子在雨水中完全湿透,他眯着眼睛,四处一看,却发现根本没有尹剑墨。 “师父!” 第六章 守城大战(二) 他们的箭矢潮水般向城外飞去,城墙外成了水洼,插满了短箭。 巨人族的前锋部队暂时被拦在十里外,他们踩着自己同伴的尸体,前进不歇。 那一百位弓箭手此刻却是心慌意乱,箭矢飞射准头难。 天空中盘旋着一只巨大的雄鹰,它叼着一个血淋淋的人头,忽然俯冲向城墙,将人头“啪”的一声丢向城楼内。 “叶将军!”周边的士兵看向那人头,天空中忽然一道闪电照亮那一动不动的尸体。 无头尸体正是叶旭! 赵承云此刻登上城墙,当他见到雨水的那一刻,便知大事不妙了。 有一些弓箭手惊慌失措地围在叶旭尸体一旁,赵承云踏着踌躇的脚步,朗声道:“大家不要惊慌!” 他的身后,跟着军师刘晨,刘晨的手中捧着一个卷轴。 “一旦巨人族逼近城墙,便将这卷轴抛下城墙。这是欧阳大祭司多年前赠予我的镇妖罩,先用它抵一阵子。我已经向萧家请求支援了。”赵承云叮嘱刘晨,刘晨极为紧张,握着卷轴的手不自主的轻颤。 赵承云挑眉不语,俯下身子去看叶旭的惨状。 这时,天空中的雄鹰再次长啸震穹。赵承云神情一凛,心道:“鹰族乃神族血脉,怎么会和巨人族狼狈为奸,残杀我人族同胞?” 那盘空巨鹰金色的眸子在漆黑的夜中尤其明亮,它展开巨翅,伺机而动,捕获下一个猎物。 赵承云握紧腰间剑柄,鹰隼般的眸子直直盯着巨鹰,“它已经堕为妖族了。” 耳边竟是飞箭窜流之声,赵承云却心神气定——这妖物只在空中盘旋,却只杀了叶旭一人,这是为何? 雨水滴落在剑鞘上,化作细流流下石台。 赵承云的心思百般流转,他握着夜溟剑柄的右手猛地锁紧,随着乍现的银光和雨滴砸落的叮咚声,夜溟剑脱出剑鞘。 刘晨见状大惊道:“大将军,鹰族乃是神族,在没有弄清真相之前......” 赵承云左手拿着的剑鞘此刻变为长弓,而右手拿着的夜溟剑变为了一只银箭。 “我敢确信这巨鹰乃是鹰族叛徒,我们替鹰族铲除这一祸害不是更好?” 鹰族与中州人族想来修好,不可能会让一只孤鹰去对付南疆战士。“它既然残忍杀害了我的部下,我也无需心软迟疑。” 巨鹰仿佛看穿了赵承云的心思,它不再左右试探,而是停在半空,金色的眸子朝向赵承云的方向。 刘晨在一旁大气不敢出,而赵承云已经弯弓如满月,银色的箭矢上,晶莹的水反衬着月色。 时间仿佛在这两人间静止,赵承云咧嘴一笑,忽然松开弓弦。 只听得“铮”的一声,银箭化作一道闪电,直击巨鹰胸口。 巨鹰迅疾地摆动着翅膀,本是冲向其胸口的银箭却突然在半空消失。 赵承云神色不变,继续发射出第二支羽箭。 巨鹰翅膀扇动的速度愈来愈快,最后宛如在它的周身形成了漩涡,吸进所有的羽箭。 刘晨擦着脸上不断滴落的雨水,抱紧卷轴,慌张道:“大将军,这不是普通的鹰族啊......” 赵承云在射出第五支羽箭后,喘息道:“它至少有一万年的修为......” 许是见攻击停止,巨鹰长啸一声,俯身往赵承云的方向疾冲而去。 而在此刻的灵山之巅,雷霆万钧之势不停,陈询佳心跳加速,仿佛自己的心跳被这闪电之速牵引着,窒息的感觉油然升起。 “师父!师父!”陈询佳四顾而看,却不见师父尹剑墨的影子,明明刚才就是师父叫的自己啊! “嗷嗷嗷——”小白狗蜷缩在一旁,水灵灵的大眼睛窥视着陈询佳。 “咳咳咳......”陈询佳只觉得这雷电再如此持续下去,他恐怕要猝死。 他持着铁剑,不停地咳嗽,蹒跚着往茅草屋而去。 苍穹之电仿佛不愿意放过陈询佳,它紧追着陈询佳的脚步,雷霆之声愈加响厉。 陈询佳捂住耳朵,面前忽然炸裂一道紫色闪电,将地面劈开一条裂痕。 陈询佳虽未被闪电击中,可也踉跄摔倒。 他这一倒只觉天旋地转,眼冒金星,只想这么躺着,爬不起来。 雨水越落越大,豆大的水珠砸在陈询佳的脸上,又顺着他的眼角流向地面。 一时间,只有电闪雷鸣和小白狗的呜咽。其他的,陈询佳都管不了了。 而此时尹剑墨正站在盘山小路的尽头,双目紧闭,嘴中念叨着什么。 他看见陈询佳和小白狗了,可是灵山之巅此刻仿佛被无形的遮罩围起来,尹剑墨无法进入。 他懂得一些妖魔之术,但这天地异象,却是他无法破解的。 中洲大陆掌握法术神术的只有祭司们,尹剑墨作为剑客,是没有法力的。 他企图用无名剑冲破结界,可无名剑毕竟是凡物,就连他的必杀技“万剑朝宗”也无法给结界造成任何影响。 就在他焦急自责之时,身后忽然跳出一个黑衣人。 尹剑墨下意识的劈手削向那人后背,那人却脚步一滑,轻易躲了开去。 “尹前辈得罪,在下有办法破解此术。” 那黑衣人全身笼罩在斗篷里,尹剑墨根本看不出他的面貌。?“你是祭司?”尹剑墨疑惑道,但很快,他便知晓了答案,“不,你是神族的。” 他认识自己,但不会是祭司。 那黑衣人不说话,只是左手从腰间取出一块金色的令牌,并将令牌往半空一送。 令牌在空中旋转,金光暴涨。 灵山之巅上空仿佛变成了一道金色的网,渐渐被灵牌收入其中。 黑衣人足尖一点,跃上半空握住金牌后便消失不见。 尹剑墨虽满腹疑虑,但他知道自己追不上黑衣人,而陈询佳也在等着他帮忙。 “小佳!”尹剑墨奔到陈询佳身边,发现他正死死扣着自己的脖子。 电掣雷鸣的天气终于停止,陈询佳仿佛溺水之人突然上岸,喷出一口血水,然后松手咳嗽不止。 尹剑墨用手贴了贴陈询佳的额头,随即将他抱回小屋内。 尹剑墨为陈询佳盖好被子,便拿来药箱翻找着什么。 陈询佳恍惚地呢喃道:“师父......” 尹剑墨拿出个小瓶子,随即坐在床边,安抚陈询佳道:“小佳别怕,师父在呢。” 他替陈询佳擦干血水,然后喂他吃下了一粒药丸。 陈询佳受的是内伤,这是刚才的结界造成的。不过尹剑墨不明白,是谁如此大动干戈要伤害一个十岁孩童。 就在他沉思之际,门口传来呜咽之声。 尹剑墨一拍大腿道:“是啊,怎么忘记了它!” 门外,小白狗畏畏缩缩地颤抖着,低低地发出委屈的叫喊。 尹剑墨一把掐住小白狗的身躯,将它拎起来。 小白狗嗷嗷叫唤,四腿直蹬。 尹剑墨知道它是妖狼族的,但它看起来,却是一只小狗的模样。 而且刚才他发出内力一探,探不出来它有任何的妖术。 今天晚上为何发生如此多奇怪之事?这个小白狗明显是遭受了诅咒妖术尽失,可为何它犬齿毒性犹存? 还有那个法力强大的黑衣人,神族的人什么时候开始如此随意地在中洲走动?他看起来很熟悉这个结界,只用一个令牌就收走了结界。 小白狗依旧扑腾个不停,尹剑墨觉得留着它还有用,便找了个绳索将其锁住。 这时,原本躺在床上的陈询佳忽然坐起,他翻身握紧脱了剑鞘的铁剑,剑锋立即割开他的皮肤,鲜血顺着剑锋流到地面。 “小佳!你做什么?”尹剑墨见状连忙弹开陈询佳的手腕。 铁剑直飞向木桌,木桌被劈得四分五裂,木屑四飞。 陈询佳突然按住尹剑墨的肩膀,并露出慌张的神情,“巨人族要攻城了!” 尹剑墨刚要安抚他,陈询佳便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倒在床上。 夜空中再次出现闪电,但瞬间消失。 尹剑墨注意到,陈询佳鲜血不止的左手处,似乎闪现了微弱的银光。 第七章 守城大战(三) 鲜血与雨水混杂,让血水挂满青铜古墙。断箭与残尸交错,让血肉肢骨分离。 巨人族前锋震天动地的步伐声在南墙上回撞,他们踏过沼泽地,踏过断箭池,他们内心期盼着即将到来的胜利。 天空中巨鹰盘旋,闪电似乎成了它的挚友,与它相伴,只要它到的地方,就会电闪雷鸣。 镇南大将军赵承云踉跄着走向城门,他满脸血污,左臂插着一只断箭。 刘晨想搀扶他,却被他一把推开。 “承云,看来我们都失算了。”刘晨看着手中的卷轴,似乎失去了信心。 赵承云按着夜溟剑柄,冷笑道:“我们不会失败,欧阳大祭司设置的结界还有这卷轴,都能抵挡一阵,那时,萧家的援兵也就赶到了。” 他们身后还跟着几个弓箭手,他们也都很是狼狈,箭矢用尽。原本的毒药计划显然被这天气捣毁,一百名弓箭手,只剩下不到十个。 这时,南方边疆驻守的将士们都列队临阵,等待着赵承云的指令。 “我们只要开了城门,他们就会闯进来。”刘晨道。 “萧家的麟火阵可以对付巨人族......没想到一个巨人族的前锋部队就让我们如此......看来我们果真对其大意了!” 城墙外围有结界控制,巨鹰和巨人族暂时还无法闯入城门。如果这一结界被打破,那将还有大祭司的卷轴可以抵挡。 但因为有了那鹰族妖孽的联合,巨人族的兵力增强太多。而且那妖孽似乎能够控制云雨雷电,干扰弓箭手的攻击。 “当时那妖狼族祭司是故意隐瞒此事,还是巨人族临时得到帮手,亦或是妖孽不请自来?” 赵承云正在沉思,城门忽然发出撞击之声。 他仰面朝天,任由雨水滴打他的面孔——这场仗,不能输! 而此时在灵山之巅,尹剑墨注视着陈询佳的睡颜,心中却不能安定。 难道他的担忧应验了?巨人族真的撕毁盟约,不要和平,攻打南疆了? 一切恢复平静之时,那小白狗也趴在地上沉睡。 难道小佳除了能与动物沟通之外,还有其他的灵力? 尹剑墨将碎裂的木桌搬出屋外,仰头眺望山头新月,夜空又似乎不再是漆黑如墨,在月辉的映衬下反而呈现深蓝色。 他想起了二十多年前的自己,一腔热血要赶赴南方为国驻守疆土。 那时候,巨人族和狼族每年都派使者来北都呈奉贡品,以修友好。 但是巨人族一向以贪婪和蛮力著称,尹剑墨从不相信中洲南方边疆这两大妖族会与中洲实现永久的和平契约。 如今他栽培陈询佳,自然也希望他长大后,能凭借着一身精湛的武功,去为国效力。 其实他虽隐居于此,但依旧存着天下家国之心。只是那时树敌太多……如果他不选择退让,只怕江湖上又要翻天覆地了。 陈询佳此刻躺在床上,脑海中却不断出现在南方边疆战死的将士的身影。 他们都不约而同地喊着同一句话:“巨人族攻打城墙了!” 他右手的伤口处传来灼烧的痛楚,仿佛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咬。 他感觉自己的身子浸泡在血水之中,周围飘着浮尸和断箭,头顶电闪雷鸣,还有很多巨大的身影从自己的身边跃过。 “这是在哪?师父!师父!”他挣扎着,却无法从血水中逃脱。 与此同时,在南方城墙后的列队前,赵承云忽然听到了小孩的呼喊声。 “刘晨!你听到了吗?一个小孩的声音!”赵承云不认识这个声音,但却油然而生莫名的亲切感。 刘晨不停地擦拭着眉角落入眼里的雨水,模糊说道:“大将军,我只听到巨人族叫喊的声音啊!” 赵承云疑惑地回头四顾而看,将士们也都显示出困惑的表情。 但赵承云却无比确信,自己确实听到一个孩子在喊着“师父”。 能在如此杂乱的战争之地,听到一个孩子的声音,真是奇怪。 城墙外的巨人族锲而不舍地冲撞城墙,却被结界一一弹回,死的死伤的伤,他们却依旧大喊着王的名字,斗志昂扬。 陈询佳看着身旁这些高大却模糊的身影,心中便已猜测他们是巨人族。 他为什么会梦到这么真实的场景? “这是梦,但又不像是梦。我要醒过来!”陈询佳按压着自己的太阳穴,忽然感受到温热的液体顺着额角留下,是右手的伤口裂开了。 “这不是梦,这是真实的。” 耳边突然传来一个陌生女子的声音,陈询佳吓了一跳,但觉身上束缚顿轻,他一个蹬腿,便从睡梦中惊醒。 “小佳,你做噩梦了?”尹剑墨擦了擦陈询佳额角的冷汗,轻轻扶住了他的肩膀。 “师父,我梦到我去了南方边疆,那里巨人族正在攻打南墙。”陈询佳气喘吁吁,冷汗淋漓,他越来越觉得那是真的了。 尹剑墨神情一凛,道:“小佳,你能在梦中和别人说话吗?” “我好像听到了两个人的声音,一男一女。我在梦中浑身无力,就是被缠在沼泽地。” 难道小佳还有这等通灵能力?尹剑墨捋了捋胡须,心中觉得奇怪。 小佳的父母都是没有灵力的普通人,他姐姐也没有什么灵力,怎么小佳既能与动物交流,也能通灵看到正在发生的事呢? “师父我好累,我好想睡,但我怕一睡着,又做这样的梦。” 陈询佳打着哈欠,他实在太累了,在梦中损耗了太多的力气。 尹剑墨思索一番,笑道:“来,喝了这叫花酒,好睡觉。” 陈询佳做了个鬼脸,最终还是喝了两口,躺回被子里。 小白狗依旧靠在门边熟睡,尹剑墨轻轻抚着陈询佳的头发,当他的目光扫向小白狗时,小白狗还蹬了蹬后腿。 而在南疆城墙这边,雨水愈下愈猛,赵承云血丝淤眼,死死盯着城门。 将士们围绕在城门后,雨水浇灭了火焰,他们无法使用普通的火攻——这就体现了云水山庄萧家的麟火阵的重要性。 城墙上的碎石与倾盆大雨一齐落下,砸在长矛盾牌上发出激烈的碰撞声。 这城墙修筑在南方边疆已经有五百年的历史了,历任中洲大祭司都会以血为祭,在城墙周围筑成护城结界。 二十年前,现任大祭司欧阳纯铸成了第二十道结界。 赵承云嘴唇发白,但他的右手却坚定地紧握着夜溟剑柄。 刘晨站在他身侧,低声道:“大将军,卷轴......” “还没到时机......” 突然,城墙上掉下一块巨石,猛地砸在赵承云面前。 “保护大将军!” 是巨鹰!它冲破了结界,直向赵承云而去。 刘晨吓得面色刷白,卷轴差点跌落。 赵承云神色不变,他的右手边,夜溟剑已出鞘。 就在这时,伴随着破天呼啸之声,一只金箭飞向巨鹰右翅。 巨鹰惨叫一声,右翅被金箭刺穿,羽毛四飞,身子歪斜,哀嚎着重新飞回天空。 马蹄声轰鸣,踏着满地的雨水,是萧家的军队。 赵承云愣愣地看着受伤长啸的巨鹰,那枚金色的羽箭插在它的右翅,在黑夜中尤其闪耀。 刘晨在一旁激动道:“大将军,是萧庄主的人马!” 当先一匹黑黝黝的骏马上,一个身着银色铠甲的女子握着一把长弓,她灵巧地翻身下马,右手捻起一枚羽箭,对着空中又是一箭。 巨鹰迅疾冲向苍穹,最终化为一道白影消失。 那女子扎着马尾,约莫二十五六岁年纪,眉宇间自带一股英气。 她牵马走向赵承云,抱拳道:“赵将军,小女子萧颖华,家父命我领兵......” 萧颖华是云水山庄庄主萧建和的三妹,不过赵承云从未见过她。 没想到这年轻女子竟然能射伤那妖孽,武功定是高强。 刚才是她救了自己,不然......她看起来秀气柔弱,没想到竟有如此神力。 萧颖华见赵承云的左臂插着断箭,不由担忧道:“赵将军,你的伤......” 赵承云本来是有些呆楞,如今突然反应过来,道:“多谢萧姑娘,只是,现在要紧的是要逼退巨人族。” 萧颖华了然一笑,对身后的萧家军队招手道:“该我们摆麟火阵了。” 她一回头,发现赵承云依旧盯着自己——她向来不太喜欢陌生男子用露骨的目光瞧她。就算他是镇南大将军。 第八章 天赐灵力 此时中洲大陆东方却是明月当空,清风微拂,晴朗而安静的夜晚。 弈剑山庄的梅园凉亭里,赵云熙手抚古琴,心中思绪万千。 这古琴是她和穆玄曾的定情之物,如今已有二十多载时光。 她这时遣散了侍女,就是想能有片刻闲暇时光,也好吟赏风月。虽然穆玄曾去了北都,但她也不是个只会苦苦思念丈夫的深闺少妇。 上午穆云亭练剑之时,赵云熙悄悄地在经过之时留了几分心神。 她的幼子自幼娇生惯养,但学起武功来却也有模有样,专心致志。 “只要肯吃苦,云亭要想成材便不是难事。这孩子天资聪颖,只盼着日后不要像他的大哥......误入歧途……” 赵云熙只要想起她和穆玄曾的长子穆云翰,五年前离家出走,再也没有回来,心中便痛苦不已。 她年轻之时最向往的便是无拘无束的江湖生活,只是出身皇族,又身为女子,命运很难由自己掌控。 如今她与丈夫穆玄曾守护在这中洲东方,有了两子一女,生活的也算是幸福美满,只是...... “郡主,打扰了。”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 赵云熙起身,在看清来人面貌时,柔声道:“老师,您怎么来了?” 伴随着拐杖杵地的声音,一个白发苍苍,弯腰曲背的老人出现在凉亭里。这位老人便是穆玄曾的老师林钧之。 “郡主啊,老夫此次前来,是有事请求郡主。” 赵云熙搀扶着他的身子,道:“老师严重了,天色已晚,老师怎么一人在外,玄曾特地吩咐过仆人们要照顾好您。” 老者摇头笑道:“我这次来啊,就是特地不要玄曾这孩子知道……我想,趁着我最后的一些时日,去老家看看。” 赵云熙道:“老师您要去北方?” “是啊,我离家六十多年了......唉,年纪大了,总想着要落叶归根。玄曾他担心我的身体,不愿让我回北方。” 赵云熙明白丈夫的用意,老师的身子现在已经很虚弱了,经不起路上的折腾。 “老师,您已经下定决心要回去了吗?” “是啊,我想着,你或许能理解我思乡愁绪……” 月光照在老者坚毅脆弱的面庞上,赵云熙恍惚间,像是看到了自己的父亲。 “老师,我派几个仆人,让他们一路上照顾您。” 老者掀起满是皱纹的嘴角,笑道:“郡主啊,如果我想独自踏上归程,你也一定不放心……老夫在此谢过郡主了。” 赵云熙连忙扶住他沉下的身子,道:“老师,我这就去安排一下,您一定是想明日便出发......只是夜寒露重,还请让学生送您回房吧。” 与此同时,在南方边疆的万里城墙上,萧颖华召集十五名弓箭手,组成麟火阵。 她站在城墙边俯视着那些攻城巨人,从身旁的箭筒中取出一枚羽箭,割开肌肤,让鲜血染上箭头。 她将羽箭瞄准了正前方沼泽地里的巨人族大将。 她身后的十五名弓箭手也都箭在弦上,只待令下。 萧颖华是中洲大陆百年来唯一一个天生的镇妖师,她身上流淌着的血液是神赐之血,能够诛杀任何妖族。 只要她的血液溶进妖族的血液,便会引进麟火,灼烧其至死。 麟火阵启阵时外人不可干扰,因此赵承云只和他的部下等候在城门后。 刘晨见赵承云目不转睛的盯着石阶,想到刚才他与萧颖华见面时候的情形,不由在心中暗道:“不会是看上她了吧,也对,都单身这么多年了,也该有一门亲事了。” 两人各怀心思,此时的天空突然被火红色的光芒点亮。 赵承云这才突然回神,心跳加速——这就是麟火阵的威力吗? 城门外传来轰天动地的嘶喊惨叫,伴随着阵阵箭雨冲破之声。 萧颖华收回长弓,她身后的十五名弓箭手发射出的羽箭如同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钟罩,向沼泽地里飞去。 一时间火光冲天,金色的羽箭携眷着永不熄灭的麟火,冲向巨人们。 那些身材庞大的巨人们歪歪斜斜,被麟火吞噬全身,惨叫死去。 巨人族的好些大将丧生,让他们不由自主地慌了手脚。 只有萧颖华的鲜血做火引,麟火阵才能发挥它最强大的力量,生生不息的焰火,很快席卷了大片沼泽地,巨人的尸体随着断箭四处零落。 沼泽地里的血水在火光的映衬下,无端变得骇人。 萧颖华微微扶额,她每开启一次麟火阵,便要耗尽一年的寿命——只是这件事情,除了她自己,没有人知道。 萧家的麟火阵就是专门对付妖族的,但只有在萧颖华的牵引下,才会真正斩草除根。也就是说,麟火阵没了萧颖华,只能伤了妖族,却不能杀了他们。 这次她绝对不会让这些贪婪成性的巨人攻占守防城墙。 虽然前方有些慌乱,但后方的巨人族却黑压压的一片,朝着城墙压来。 萧颖华再次提箭弯弓,她缓缓闭上双目,用灵力探查百里外的动静。 只有在她闭上凡胎双目时,她的神赐千里眼,才会发挥威力。 巨人族的王宗木一此刻正在一个巨大的帐篷里,对着眼前的地图指指点点,时不时放声大笑。 萧颖华确认了他的位置,便睁开双目,右手一松,金箭便如流星般刺进黑夜里,消失不见。 她从来没有失误过,这次也不会。 巨人们陡然遇到如此强敌,贪婪自私的他们开始渐渐后退——还管什么“千秋霸业”啊,那都是人族的追求,还不如保住小命,回家享受去! 萧颖华目睹这些猥琐的巨人族士兵丢盔弃甲,慌忙逃命,不由得冷笑道:“果真是一时脑热,竟然还想与我中洲作对!” 她突然觉得有些头疼,双手扶着城墙边,有些站立不稳。 她身后的一个弓箭手连忙上前,担忧道:“三小姐......您是不是又头疼了?” 萧颖华点点头,想转身,脑海中却忽然如一根银针刺入,剧烈的疼痛炸裂开来。她只觉眼前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了。 “三小姐!” 其余的弓箭手都来帮忙,搀扶着萧颖华下了石阶。 暴雨骤停,天空中一道紫色的闪电劈过,此后便再没有雷电。 转角处,赵承云正焦急的等待着,这时他看见了晕过去的萧颖华,惊道:“萧姑娘这是怎么了?快快,扶萧姑娘去我的军营里,我会派李军医照顾她!” 刘晨叹息不已,抱紧卷轴,心道:“总算没有走到这一步。” 一场危机如此快的化解,除了刘晨和赵承云,其余将领都有些不愿相信。 一来赵承云此刻全部的注意力被吸引到了晕厥的萧颖华身上,二来赵承云和刘晨都知晓麟火阵的威力。 而且萧颖华出现之时,仅凭一只羽箭就将妖孽巨鹰射伤逐走,可见她武功高强,非同一般。 第九章 出手相助(一) 巨人族部落的主帐内,宗木一惊魂未定,他面前摆着一个巨大的火盆,火盆中央,燃烧着一枚金色的羽箭。 “王,这是那人族镇妖师的兵器,叫金煞箭。”大祭司蹑沉立在宗木一的身侧,恭敬道:“所幸拦截的及时,不然就大事不妙了。” 宗木一摆摆手,不耐烦道:“这东西坏我大事!我们就没有办法对付它?” 他们巨人族虽然经常头疼脑热,冲动行事,但知晓了这次的溃败情势,宗木一身为巨人族的王,也气不打一出来。 “王,我们还有鹰族的相助呢......” 宗木一猛地一拍大腿,笑道:“我们该去看看他的伤势了。” 翌日清晨,陈询佳从睡梦中醒来,因为睡姿的问题,他的右手一直被压着,此刻酸痛不已。 他拆开纱布,发现伤口已然愈合,只是留下一个浅浅的疤痕。 昨夜梦中,他曾发觉伤口崩裂,但很明显,那并未在现实中发生。 陈询佳穿好衣服,翻身下床,透过窗户,清晨的暖阳洒在山顶,为青山渡上红光。 他看见尹剑墨盘腿打坐于巨石上,巨石旁躺着他的酒葫芦。 尹剑墨一夜未睡,只身坐于巨石上,思绪万千。 躺在门边的小白狗此刻也醒了过来,呜咽的叫着,委屈地看着陈询佳。 可陈询佳的目光只是仅仅盯着窗外,完全忽视了小白狗。 尹剑墨听到狗叫声,不为所动,但是他已经听出来陈询佳醒来了。 陈询佳看着山角红晕旖旎,突然想起了昨夜所做之梦,成群结队的士兵从他身旁呼啸飞过,直往山那边而去,大叫着:“我们要回家乡了。” 他揉揉眼角,叹息出门。 小白狗奋力地往陈询佳脚边扑去,却被绳索限制了行动。 尹剑墨双手翻掌,渐渐收于身侧,他跃下巨石,正好面对着陈询佳。 陈询佳一惊,忙道:“师父,我刚醒了,我这就去做早饭。” 尹剑墨拉住他的手,笑道:“小佳,你知不知道你还有另一种灵力?” 陈询佳瞧着尹剑墨略带兴奋的神情,疑惑道:“师父,我就知道我可以和动物交谈啊。” 尹剑墨拍拍他的手背,道:“我昨夜想了一晚,你定是拥有了通灵之力!” 小白狗此时吠的更凶,陈询佳突然回头叫道:“你要是不安静,就不给吃的!” 小白狗呜呜低叫,缩头缩脑,最终安静。 尹剑墨赞许地摸摸陈询佳的头,道:“小佳,这小白狗定是妖狼族的没错,只是它好像被封印了妖法,这才变成一个小狗的模样。所以它现在伤害不了任何人。” 陈询佳皱眉道:“师父,可是它一直就在说它饿了,想吃东西啊。” 尹剑墨沉吟道:“那就对了,这封印之术消去了他的记忆,他现在只觉得自己就是条狗。” 陈询佳点点头,肚子却突然咕噜咕噜叫起来,他腼腆一笑,道:“师父,我去做早饭了,我是真的饿了。” 尹剑墨笑道:“也罢,待会与你说也不迟!” 陈询佳转身回屋,经过门槛时,他低身抚摸了一下小白狗,小白狗发出愉悦的犬吠。 尹剑墨将酒葫芦从地上捡起,拔开塞子对着嘴就灌了下去。 这叫花酒他喝了二十年,真是美酒难忘,每次品尝都有不同的感觉。 没想到自己五年前一时兴起收养的徒弟,竟然同时拥有两种灵力,真是奇遇啊! 他将酒一饮而尽,天空中传来鹰嚎,那是他和赵云熙通信用的影子! 影子熟练地落在尹剑墨肩膀上,尹剑墨解开绑在它腿上的小竹筒。 影子完成任务,片刻不留,便又振翅而去。 尹剑墨感到奇怪,为何如此短的时间里,师妹又再次传讯? 烟囱里白烟腾空而起,淡淡地传来米香。 尹剑墨拿出信纸,只见信纸上非常简短的写到——师兄,巨人族昨夜攻打南方边墙失败。 “小佳昨夜说的都是真的!我的猜想也确实成了真......好在南方驻军能守住南疆。” 他将信纸收好,踱步于屋外。 山边的红晕渐渐变为金色,朝阳向苍穹之中移去。 尹剑墨回到屋内,和陈询佳一起用早餐。 陈询佳确实饿的慌,他平日里只吃一个馒头,今日却破天荒吃了五个。 尹剑墨瞧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无奈笑道:“你慢些吃,别噎着。” 陈询佳连连点头,端起粥就往嘴里灌。 尹剑墨笑道:“难不成你多了一项通灵之力后,食欲大增?” 陈询佳咕哝道:“师父,我昨晚做那梦就是通灵能力?” 尹剑墨道:“通灵能力主要便是看见灵魂,以及灵魂穿越。”?陈询佳登时想起了昨夜见到的那些南方士兵,“师父,我昨夜看到的那些南方士兵,他们是在攻城大战中牺牲的!” 尹剑墨点头道:“那就是了,你也不用担心,这不是坏事。” 小白狗此时煞风景地大叫起来,差点把尹剑墨和陈询佳的耳膜要刺穿了。 尹剑墨叹息一声,反手便将一个馒头砸向了小白狗。 陈询佳看见小白狗立即咬上馒头,但是依旧浑身哆嗦个不停。 “师父,他恐怕是想吃骨头。” “你是想下山去买些肉?” 他们平素在山上不吃荤腥,但陈询佳如今觉得这没了危害的妖狼族“小狗”甚是可怜,既然把他留了下来,也不能看他饿死啊。 陈询佳咽下最后一口粥,请求道:“师父......” 尹剑墨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道:“你是想顺道去看看阿青?” 陈询佳咳嗽一声,“唰”的一下红了脸。 尹剑墨叹道:“罢了,我们既然留下了这小狗,也不能饿死他,你去吧,但是一个时辰内务必回来。” 陈询佳连忙答应,洗刷完碗筷后,便迅速下山。 他身轻如燕,虽轻功未臻高境,却也不可小觑。 只见陈询佳几个起落飞跃,便已来到了小镇大道上。 陆青的家便在这条大道旁,陈询佳每次去集市采购东西都要经过他们家。 这时正值镇民们开工干活的时候,陈询佳放缓脚步,来到了陆青家附近。 孩子们的打闹声远远地便从菜园里传来,陈询佳好奇地凑近一看,却见四五个少男少女,正围着蒙着双眼的陆青,大声叫喊。 “来啊,陆青!哈哈哈,你太笨拙了!” “陆青,你快抓住他!不能给我们丢脸啊!” “哈哈哈,你抓不到我!” 陈询佳自随尹剑墨上山学艺以来,就没有参与过这样的孩童游戏。 他此刻的目光紧紧盯在陆青的脸上,陆青白皙的脸蛋此刻已经是绯红色的。 旁边一个高大的男孩突然推到陆青,陆青身旁的一个女孩忍不住笑了起来。 而陆青则是“哎哟”一声,额角磕到了地面的石子上。 陆青掀开眼罩,嘴角带着微笑,可是眼中却是蕴着泪珠。 “哎呦你总是这么扫兴,怪不得人家都不愿意和你玩!”另一个女孩嫌弃道。 陈询佳再也忍不住,立即冲上去扶起陆青,担心道:“阿青,你还好吗?” 陆青一见是陈询佳,眼圈红了又红,她猛地吸了吸鼻子,勉强笑道:“我没事,你们还要再玩吗?我还是可以带上眼罩的!” 周围的孩子们不屑一顾,却有人道:“就让她陪我们玩玩啊,不然你们都不想当那个被整的,游戏还怎么玩?” 陈询佳听到他们如此侮辱陆青,面色立即涨得通红,差点就要动起手来。 陆青却立即拉住了陈询佳,低声道:“小佳?你怎么来了?” 陈询佳心疼道:“阿青,他们这是在欺负你!”?“谁说我们欺负她?是她自个儿要和我们玩,我们不带她玩,她还伤心呢!” 陈询佳凌厉的目光瞬间扫向说话的那个男孩,他本想说:再说我就打死你。可后来也不知怎么的,就忍下来了。 他不能这样做,不然阿青会伤心。 “小佳,你是不是有事情要办?你快去吧,我没事的,等有空我一定会去找你。” 陈询佳看着陆青强颜欢笑的模样,只觉得心中一阵阵的刺痛——阿青,你这样善良可爱的姑娘,为何要让这些人来取笑你? “喂!你还不快滚?”那高个男孩叫道。 陈询佳平时很少回莫岭镇镇上,这些孩子不认识他是正常。 他回头去看陆青,却发现陆青依旧面带微笑,安抚着他:“你去吧小佳,拜托了。” 陈询佳像是突然懂了什么,他一个箭步冲出孩子群,把其中几个撞倒了,那些孩子发出恶毒的咒骂,陈询佳的身影却早已消失。 “阿青,等我办好事情,我立即就回来替你教训他们!我会很快的!” 第十章 出手相助(二) 陈询佳迅即地奔到张记猪肉店,这个时间排队的人还不是很多,他买好猪肉,便想着要去教训那些孩子。 脚步匆匆,心思慌乱之际,陈询佳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他忙道:“对不起!” 那人“嗯”了一声,便和陈询佳同时四目相对。 “姐?” “小佳?” 陈兰竹拎着个竹篮,里面装满了好几袋米粉。“小佳,你怎么下山来了?” “姐,我来买东西,那个......我还有急事,先走了啊!” 陈兰竹刚想叫住他,陈询佳却在转身之时头晕目眩,站立不稳。 手中的新鲜猪肉滴落着鲜血,陈询佳只觉得头疼地要裂开,双腿如灌了铅,怎么也支撑不了身体。 陈兰竹眼疾手快,扶住陈询佳就要跌落的身子。“小佳,你怎么了?” 陈询佳面如金纸,双唇颤抖,“姐......姐我头疼。” 陈兰竹心疼地搀扶着他,想带他去旁边的台阶旁休息,情急之下陈兰竹丢下竹篮,陈询佳新买的猪肉也跌在地上。 陈兰竹扶着陈询佳坐到台阶上,陈询佳双臂抱头,神情痛苦,他感受到一股莫名其妙的力量一直在敲打着他的太阳穴。 “姐,猪肉……” 陈兰竹道:“你在这好好休息,姐去去就来。” 她刚一转身,就遇见了之前那个在她家养伤的青年人——迟今。 “迟......迟大哥?”陈兰竹心中爱慕他,每次见到他之时,便会不由自主的害羞。 迟今将右手提着陈询佳买的猪肉,左手拎着陈兰竹的竹篮。“兰竹妹子,怎么这么不小心?哎?小佳这是怎么了?” 陈询佳虽然有些神智不清,但到底也是见到了迟今,不由惊道:“你不是......” 迟今微微抬起右手,陈询佳见到他只剩两个手指的右手勾着自己买的猪肉,虚弱道:“多谢你。” 陈兰竹连忙扶住陈询佳摇摇欲坠的身子,焦急道:“迟大哥,小佳也不知怎么了,突然就成了这样。” 迟今将竹篮与猪肉放到一旁的空地上,左手轻轻拂过陈询佳的额头。 陈询佳一个机灵,像是溺水之人上岸般,跪倒在地咳嗽不止。 陈兰竹连忙拍拍他的后背,心疼道:“小佳……” 迟今的眼中闪过一丝迟疑,但很快便掩盖过去,“兰竹妹子,你不用担心,小佳没生病,他只是需要休息。” 陈询佳但觉刚才迟今那一拂像是送来凉爽的清风,吹散了他脑海中的火海,现在他出了太阳穴微微的酸痛以外,已经感觉好多了。 陈兰竹见陈询佳渐渐抬起眸子,他的面部也不再出现痛苦的表情,笑道:“小佳,你可把姐担心死了。还是迟大哥有办法——哦对了,小佳,这位是迟今迟大哥,他现在在莫岭镇住了下来。迟大哥,今天遇见你,真是......很好。” 说到最后,陈兰竹陡然瞥见迟今那深邃俊美的眸子盯着自己,声音又不禁低了下去。 陈询佳虽疑惑迟今的身份,但他毕竟帮了自己,而且...... 他侧头去看自家姐姐,却发现陈兰竹的眉眼都带上了奇怪的神情。 “谢谢你,迟大哥。”陈询佳见迟今似乎是欲言又止,而且他总觉得迟今身上莫名的熟悉感让他不舒服,于是找个借口准备离开。 “迟大哥,姐,我还有急事,必须得赶紧走了。”他心中惦念着陆青,忙不迭地接过猪肉,脸上掩饰不住焦急。 迟今捏住陈询佳的手腕,忽道:“我随你一起去吧。” 陈询佳但觉手腕处传来一阵寒气,他蹙眉撇了一眼迟今,低声道:“多谢,但是不用了。” 他心中自然产生出一种强烈的排斥欲望,这股欲望竟然如内力般从手腕处倾泻而出,震开了迟今紧握着他的手。 迟今面色微变,但他没有再捉陈询佳,而是目送他的身影远去后,才转身道:“兰竹妹子,没想到你弟弟才这么小,武功便这样好。” 陈兰竹不愿意去直视迟今,只是堪堪躲开他的目光,低声道:“这次多谢你啊迟大哥,我也要回家了。” 迟今笑道:“我和你一路,我送你吧。” 陈询佳一路狂奔,回到菜园里的时候,只见孩子们都四散而去,陆青一人坐在田埂上,低头垂泪。 陈询佳暗叹自己来迟一步,轻手轻脚走到陆青身旁,他将猪肉放在一边,陪着陆青一起坐在田埂上。 陆青压抑的抽泣声像是细细密密的小针,扎在陈询佳的心坎上。 “阿青,你还好吗?”陈询佳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想去抱抱陆青,可是又不敢。 陆青泪痕满面,仰面朝天,注视着湛蓝的天空,叹息道:“小佳,为什么我就是这么不受喜欢?我已经很努力地去让他们开心,他们还是这样对我。我好讨厌自己。” 陈询佳脱口而出道:“我要是早来一步,就揍他们一顿,谁让他们欺负你。” 陆青擦了擦面庞,淡淡道:“打架不能解决问题......不过有时候我倒是希望能像你一样会武功,这样我忍无可忍之时,也可以......” 陈询佳道:“阿青,我也希望你能学武功,这也是你的梦想啊,不是吗?” 陆青哽咽道:“爹娘说等我到了十二岁,便托亲戚送我去北都的剑凛阁,去那里学习剑法。可……我一来不想离开父母,二来......我舍不得你这个好朋友。” 陈询佳听她这样说,心中一暖,温言道:“阿青,你不能放弃自己的梦想啊!这样,等你去了剑凛阁后,我每年都去看你!我保证!” 他说着模仿大人做了个对天发誓的姿势,陆青通红的眼睛看着她,喜悦的神采渐渐重回她的眼角。 “小佳,真的吗?你一定要去找我,我……要不我在北都就更没有朋友了。” 陈询佳突然想起来自己这些年也就只有陆青这一个朋友,他无论如何都会珍惜。 “一言为定!咱们拉钩!” 两个孩子的手指勾在一起,朝阳的光辉洒在他们幼小的面庞上——儿时最纯洁而美好的情谊。 等陈询佳回到灵山之巅时,尹剑墨已是严肃地坐在门前了。 小白狗躺在尹剑墨的石凳旁,挺着肚皮晒太阳。 陈询佳心虚地小跑至门前,小白狗闻到猪肉血腥味,登时翻转身子,汪汪直叫。 “你迟了很久。”尹剑墨淡淡道。 陈询佳连忙收敛道:“对不起,师父,还请师父责罚。” 尹剑墨叹道:“你去把房里的铁剑拿过来。” 陈询佳连忙照做,尹剑墨接过铁剑,对陈询佳道:“你说说为什么迟了这么久?” 陈询佳道:“我……我先是在集市上......晕倒......然后我和阿青......” 尹剑墨只在听到陈询佳所说的集市晕倒一事上,稍稍皱眉,“是通灵能力反噬吗?” 小白狗在一旁吼叫,表示自己不吃生肉。 尹剑墨用铁剑背猛击了一下陈询佳的后背,陈询佳忍住疼痛,他知道师父这已经是心软了。 “这次就不罚十下了,你去把肉煮了吧。” 陈询佳将猪肉带到厨房,用大锅烧起来。 小白狗嗅到香味,嗷嗷叫唤。 尹剑墨本来肃穆的面庞此刻微微缓和,他将小白狗抱到屋内,叫陈询佳事情办好了便出来练剑。 太阳翻过山头,向更高的地方攀升。 风平浪静的北方,却即将面临一场大动乱。 第十一章 灾难突临 林海山庄修建于雪山之巅,常年冰雪覆盖,唯独夏初之际,得以融雪。 但是林海山庄并不似中洲大陆的其他山庄,构建紧密。林海山庄共有四个分庄,分布于雪山东南西北四面。 而东边的林海山庄,便是庄主冯追的居住之所。 此刻的林海山庄,风雪已停,金色的阳光为晶莹的白雪镀上金边。 冯追共有一子一女,长子冯致远如今十二岁,幼女冯靖媛九岁。 冯追此时正在北都皇宫之中,他妻子早逝,两个年幼的孩子都由他亲自挑选的保姆来照顾。 初春之际风雪散去,林海山庄内的小花园中,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冰雕雪人。 这些冰雕和雪人都是冯致远兄妹的作品,他们自幼便喜爱用冰雪做出各式各样美丽的雕塑。 而今晨的阳光如此之好,他们又怎么会浪费掉这时间去睡懒觉。 山庄北边的一个园子里,两个锦衣貂裘的孩子正蹲在地上,用手中的小锹铲着地面坚硬的冰壳。 “哥哥,我这次想做一个水晶蝴蝶,等爹回来了送给他。”说话的是冯靖媛,她红扑扑的脸蛋上,尽显兴奋之情。 “好啊,那我就做一个水晶龙!”冯致远身材高瘦,虽还只是个孩子,可眉眼之间自带一股正气凛然。 两人在雪地上专心致志地做着自己的作品,互不打扰,只是偶尔冯靖媛有困难的地方,冯致远都会帮她。 “哥哥你见过龙吗?” 完成作品后,冯靖媛盯着哥哥手中那条“水晶龙”,怎么看都很奇怪。 “没有啊,但是爹房间里有一幅神龙画像,那样子威武的很!” 冯靖媛捏着手中的“蝴蝶”,问道:“爹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冯致远道:“很快吧,爹答应过,不会让咱们等太久。” “哥哥,爹这次回来会带礼物吗?” “傻妹妹,北都有什么好?咱们北方稳定安全,那是中洲宝地啊!” 冯靖媛瘪瘪嘴,低低应了一声。 这时,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阴云密布,电闪雷鸣。 冯靖媛大叫一声,躲到冯致远怀中,惊吓道:“哥哥我怕!” 冯致远也不明白为何天气突变,这时园外传来阵阵惨叫。 冯致远抱紧妹妹,神情冷峻,他虽只有十二岁,可自幼饱读诗书勤练武功,知道这样的异象不是好征兆。 突然,一道紫色的闪电劈到二人身后的一棵大树身上。 大树立即被劈成两半,冯致远抱着妹妹远离大树,才没被砸中。 惨叫哀号声离兄妹二人越来越近,冯致远忐忑不已,他想要带着妹妹逃离这个地方——他有着不详的预感。 “哥哥,我们快离开这里,我怕。”冯靖媛埋在冯致远胸膛里,闷闷道。 天上的闪电似乎随时都会坠下,冯致远看了一眼大门。大门处,一个浑身是血的女人爬行着,口中呻吟不已。 那是他们的保姆! “快走……逃走。”那女人用尽全力喊出这句话,便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冯致远虽很是惊恐,可很快便镇静下来,他抱着冯靖媛冲向了后门处,拉开门栓,消失在门后。 这时,一群带着金色面具的黑衣人闯进园中,他们四处张望,随即看到了那后门,便追了上去。 而相距不远处的灵山上,本来还在随师父练习轻功,凌空而起的陈询佳,却突然头疼欲裂,摔倒在地。 他的脑海中,数不清的怨气魂灵冲击着他,叫喊着:“叛徒!袭击!救命!” 这次的痛觉比之前更加厉害,陈询佳伏在地面,呕出鲜血。 尹剑墨连忙扶起陈询佳,惊道:“小佳!小佳!是通灵之力又反噬你了吗?” 陈询佳翻着白眼,嘴中血沫翻涌,他四肢抽搐,脸无血色。 尹剑墨捏住他的手腕,要给他传输正气护住身子。 却没想到陈询佳体内有着极强的内力排斥着尹剑墨的内力。 原本在品尝烧猪肉的小白狗这时也冲出门外,它踏着小短腿,冲向陈询佳。 尹剑墨想要挡开小白狗,但小白狗一靠近陈询佳,陈询佳的神情就好像轻松一些。 尹剑墨像是突然想到什么,连忙撤出内力,不再阻挡小白狗。 小白狗舔了舔陈询佳的手腕,陈询佳大叫一声,身体不在抖动。 他大口的呼吸着,随即突然清醒过来。 尹剑墨面带喜色,小白狗也汪汪大叫。 没想到这狼族的,竟然能缓解小佳体内的反噬痛楚,真是奇了。 陈询佳扶着额角,喘息不已。 尹剑墨问道:“小佳,你现在感觉如何?” 陈询佳捏着额角,道:“师父,是林海山庄,林海山庄出事了。” 小白狗在一旁炫耀似地摇着尾巴,陈询佳摸摸它的毛发,小白狗欢愉地叫了起来。 尹剑墨神色顿凛,道:“小佳,你先回床上休息吧。我们不需要管林海山庄的事。” “可是,没有人帮他们。” “我们隐居在这里,怎么能帮到他们?事情既然已经发生过了,便会有林海山庄的封臣们去营救。” 陈询佳一边摸着小狗,一边疑惑道:“师父......” “小佳,你所见到的这一切,我们都是无能为力的。不管日后如何,我到还是希望你能失去这个通灵之力,你受它的折磨太多了。” 本来尹剑墨为陈询佳拥有这个能力而高兴,可在他见到陈询佳每每被通灵之力带来的痛苦折磨之后,他为了徒弟,便不这么想了。 而此刻的雪山之巅,冯致远抱着妹妹,施展开家传蹑雪无痕轻功,在雪地间飞跃,不留下任何痕迹。 冯靖媛依旧捏着手中的水晶蝴蝶,而冯致远的水晶龙,则丢在了雪地中。 在他们身后的不远处,追逐着十几个黑衣人。 冯致远转过一个又一个弯路,他的手心已经沁出了冷汗。 闪电似乎也在追逐着他,不断地干扰他的心神。 突然,面前的山路被一道闪电劈裂,伴随着轰天动地的声音,裂缝处腾空而起一只巨大的蟒蛇,骑在蟒蛇背上的,是一个戴着金色面具的男人。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冯致远兄妹,冯致远知道他无法逃出,便握紧腰间斜插着的匕首,怒道:“你是谁?为何要伤害我们林海山庄的人!” 那男人发出尖锐的笑声,他驱使着蟒蛇向冯致远兄妹二人游去。 蟒蛇碧色的眸子发出诡异的光芒,猩红的信子在愉悦地收缩着。 “哥哥......”冯靖媛呢喃道。 冯致远抱紧她,安慰道:“哥哥一定会保护你!” “哈哈哈哈,臭小子,你乖乖跟我们回去,免得受罪!” 冯致远拔出匕首,冷然道:“来啊,我不怕你!” “哈哈哈哈哈,不自量力!” 那男人驱着蟒蛇,蟒蛇忽然俯冲向冯致远。 冯致远握紧匕首,冲着蟒蛇的血盆大口便是一剑刺去。 面具男人嘿嘿冷笑,他手腕一翻,手中握着银色的绳索。 他腾空一掷,便将绳索打向了冯致远。 冯致远但觉右腕传来剧痛,匕首飞出,砸到巨蛇的獠牙,随即飞向地面。 兵器脱落,冯致远却毫不放弃,而是握住绳索,往回抓去。 面具男大笑道:“好啊,那我就陪你玩玩!” 冯致远神情凛然,冯靖媛却突然脱离冯致远的怀中,朝蟒蛇处跌去。 “哥哥——!” 第十二章 分离难舍 陈询佳躺在床上辗转难眠,他只觉胸口烦闷,将身子蜷缩起来,也缓解不了。 尹剑墨将无名剑掷出天外,随即捏个剑诀,他手中泛出淡淡蓝光,无名剑在空中呼啸盘旋,剑招变幻之快,不及掩耳。 小白狗躺在陈询佳床脚,耷拉着耳朵,难得安静。 陈询佳透过窗户看到了正午的阳光,他要去给师父做午饭了。 他下床的时候,小白狗立即迎上来,摇着尾巴,状态亲昵。 陈询佳似乎心情好了些,摸摸它的头,带着它去了厨房——谁知道这妖狼变为小狗后,乖巧这么多。 铁剑躺在窗子上,陈询佳一边做饭,一边背记着师父传授的剑诀。 他必须要好好学武,不能让师父失望——也不能让家人失望。 小白狗在陈询佳身边不停转圈,欢呼雀跃。 陈询佳想起了陆青,今后陆青真的去了北都,自己一定很想念她。 “我说,我不能总喊你小狗啊,给你取个名字吧。”陈询佳看向小白狗。 “凌!凌!凌!”小狗叫喊到。 “不能只是一个字啊,不如你叫凌白吧,如何,你看你这么雪白。” 小白狗似是思索了一会,叫道:“好!好!” 陈询佳咧嘴笑了起来,他将白菜炒好,与炒土豆丝一起端上桌子,并为尹剑墨盛好米饭。 “师父,吃午饭啦!”他奔到窗外,却并未看见尹剑墨的身影。 “师父?”陈询佳四处张望,完全没有尹剑墨的影子。 不对啊,刚才师父还在外面练剑的。 小白狗咬着陈询佳的裤腿,将陈询佳使劲往房屋里拽。 “凌白,别拽我,我要找师父。” 陈询佳往山下跑去,可是一路上就是没见到师父。 奇怪了,师父去哪儿了? 陈询佳站在山脚,心道:“师父从来不会出这灵山,不如我再回去看看。” 他刚踏脚准备上山,身后便传来一阵劲风。 陈询佳身子一斜,将左肩沉了开去,他左脚蹬转,使身子向后倾转。 面前幻影一闪,冰凉的剑锋便抵住了陈询佳的脖子。 不是师父,陈询佳心中思索,我看见他了,他穿着黑色的衣服。 “你是谁?”陈询佳问道。 那人不说话,只是剑锋贴紧了陈询佳的肌肤。 陈询佳叹道:“我只是个孩子,你要钱的话,可以向大人借。” 那人剑锋一抵,便割破了陈询佳的肌肤。 陈询佳感受到鲜血流出的疼痛,但他依旧很镇定,师父说过,遇到比自己强的人,一定不能慌乱,要想办法在语言上战胜对方。 “尹剑墨在哪?”那人问道。 陈询佳神色自若,心道:“这人是来找师父的,可他这么凶狠,说不定是师父仇人,我不能告诉他师父的位置。”其实他也在找尹剑墨。 “我不认识你说的人。”陈询佳无奈道。 “放屁!他就躲在这山上,你从山上下来,你是他什么人?”那人声音沙哑低沉,听起来就像是在锯木头。 “我真不知道,小孩子是不说谎的。”陈询佳叹道。 “哼,你说谎了,该不该打?” 陈询佳被他威胁着,很不舒服,心中打算着如何逃离。 “我说了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你不能欺负小孩!”?“你一定和尹剑墨有关系,我现在就杀了你,逼他出来。” 那人说罢将剑锋压得更紧,陈询佳但觉疼痛难忍,当下拼了命地徒手握住剑锋,将剑锋移了一点位置,供自己逃离。 好疼!他狼狈地挣脱出,却被那人一掌打在身后。 “关大用!欺负小孩算什么本事!” 是师父! “哼,尹剑墨,你总算现身了?如果我没猜错,这小孩是你的徒弟吧!” 尹剑墨面色苍白,站在关大用和陈询佳中间。 “看来你们都纷纷出动了。”尹剑墨淡默道。 “尹剑墨,二十年前你造下的孽,难道不该还吗?哼哼,我告诉你,我们的人不会放过你!”那人说罢,便将那长剑劈向尹剑墨面门。 尹剑墨神色不动,左手捏个剑诀,无名剑冲天而出,与长剑在空中碰出交击火花。 那人大叫一声,随即捂着鲜血淋漓的右手,嘶声道:“你偷了主上的宝剑!” 无名剑在空中如一道炫目的银光,回鞘之时瞬如闪电。 “我不要你的命,只断了你的手筋。叫你们主上尽管派人来吧,我尹剑墨恭候。” 那人瞅了瞅尹剑墨,冷笑道:“好,哼,反正你也逃不出主上的手掌心!” 待那人灰溜溜地走后,尹剑墨扶起陈询佳,叹道:“小佳,师父对不住你。” 陈询佳连忙摇头道:“师父,你别这么说。我是下山来找你的。” 尹剑墨眼中似含泪光,他替陈询佳包扎好左手伤口,随即为脖子上的剑痕敷上随身携带的药膏。 “小佳,师父有重要的事情交代你。” 陈询佳见尹剑墨神色凝重,一时间心中也没了底。 “小佳,师父即日起将离开灵山,离开北方。师父将剑诀写在绢帛上,你要每日勤学苦练。还有,无名剑给你,你要保存好它。只要我离开这里,那群人便不会再骚扰灵山,也不会找你麻烦——无名剑中的剑灵我并未唤醒,等唤醒了剑灵。剑灵会帮助你,那些人是夺不回无名剑的。” “师父,为什么……” “小佳,你能不能答应师父,不问师父原因?” “师父,我舍不得你。而且,我很笨……” 尹剑墨摸摸他的头发,道:“千万别这样说……小佳,你只是还没有发现自己的能力......对了,带着小白狗,它能缓解你的通灵反噬……小佳,师父也舍不得你。” 陈询佳再也忍受不住这突如其来的打击,他抱住尹剑墨,哭道:“师父,那以后徒儿一定好好练剑,绝对不让师父失望!” 尹剑墨沧桑的面庞也露出悲伤的神色,他拍拍陈询佳的肩膀,道:“师父相信你,你也要照顾好自己,灵山之巅你可以住,也可以回家。” 陈询佳连连点头,只觉得这分离来的太突然,完全没有预兆。 “小佳,师父临走前,还有一句话嘱咐你——千万不要多管闲事,不要太过信任他人,知道吗?” 陈询佳擦干泪水,抽泣道:“师父您放心吧!” 尹剑墨将无名剑和剑诀交给陈询佳,随即便消失在山脚。 陈询佳抱着无名剑和剑诀,强忍泪水,上了灵山。 凌白此刻正摇着尾巴迎接陈询佳,陈询佳抱住它小小的身子,叹道:“以后这灵山上就只有咱们了。” 凌白伸出舌头舔舔陈询佳眼角的泪痕,陈询佳淡淡一笑,和凌白进了屋。 而在相距甚远的南方边疆军营中,赵承云正站在帐篷外,和军医说着些什么。 两人说完后,赵承云掀开门帘进了帐内。 帐内大床上,萧颖华正昏睡着。 赵承云出神地瞧着萧颖华的眉眼,心道:“萧姑娘长得俊俏绝美,只是为何一直未曾出嫁?” 按说在中洲大陆,贵族少女很少有像萧颖华这样,二十六岁了,依旧未婚。 萧颖华睡梦中也很不安宁,蹙紧的眉头从未舒展。 赵承云钦佩她卓越的武功,可是想到她毕竟是女子,却穿着铠甲带领军队,当时一定是受了很大的争议。 她能打破这样的陈规束缚,真是了不起。 可就在此时,萧颖华突然惊醒,并叫道:“大事不好了!” 赵承云见她醒来,激动道:“萧姑娘!” 萧颖华见到赵承云,连忙拉住他的胳膊,焦急道:“赵将军,北方林海山庄出事了!” 赵承云奇道:“萧姑娘如何得知?” 萧颖华扶着额角,低声道:“是了,是了,这世上应该还有一个人与我一般有这等灵力......” 赵承云并未听清,萧颖华便痛苦地闭上眼睛。 “萧姑娘,你没事吧?” “赵将军,我能一个人静一静吗?” 赵承云虽百思不解,但还是道:“好,那你好好休息。” 萧颖华在听到赵承云脚步声远去后才睁开双眼,她双手合十,将通灵之力运送到指尖,并在心中道:“希望我能遇见那个人。希望林海山庄能得到及时的救援。” 虽然战事稍停,但贪婪成性的巨人族和凶残狠毒的狼族,并不会就此放弃。 妖狼族大祭司凌川失踪,妖狼族内部争斗激烈。 一场新的浩劫又将来临。 第十三章 横生枝节 傍晚时分,在东方的弈剑山庄内,穆云亭正坐在池塘边雕刻着手中的木剑。 赵熙云远远地瞧见自己的幼子如此专心,脑海中不由得想起了独孤明说的话:“云亭这孩子,事事都想做的完美,他昨日说,必须要在木剑柄上刻着神龙之像。” 云亭这性格像极了穆玄曾,求胜心切,什么都要最好的。 而且他的眉眼之间,像穆玄曾的远多些,漆黑的眸子,略微发黄的发丝。 穆云亭不时地将刻刀荡在水里洗涤一番,随后目不转睛地盯着剑柄。 不知道穆玄曾何时才能从北都回来,赵熙云今晨送走了林钧之,心中总是有着空落落的感觉。 她的长女穆云沁长年累月在外游历,如今也有十七岁的年纪,却对恋爱之事毫不提及。云沁的性格坚韧不屈,当初她硬是逼着父母准许她独自出游。 如今偌大的山庄,就只有云亭一人还留在自己身边。 许是见自己雕刻的不好,穆云亭有些气恼地扔了刻刀,沉默不语。 赵熙云叹息一声,随即转身离开。 她走到书房门前时,便听到管家叫喊道:“郡主!郡主!庄主他回来啦!” 赵熙云欣喜道:“快去迎接庄主。” 穆云亭听到动静,也跑了出来,仆人们告诉他是穆玄曾回来了,穆云亭立即放下木剑,跑去见穆玄曾了。 穆玄曾此刻翻身下马,赵熙云迎上来关心道:“玄曾,你总算回来了,可是累了?” 穆玄曾环顾四周,随即道:“熙云,咱们进屋说罢。” 下人们牵走穆玄曾的骏马,穆玄曾的进都随从也都纷纷离开。 赵熙云看着他有些苍白的脸色,担忧道:“是不是有什么坏消息?巨人族的攻击不是停止了吗?” 穆玄曾与赵熙云进到屋内,严肃道:“熙云,现在中洲的潜在敌人不只是妖族的,还有......还有一些神族的叛乱者。而且,原本被认为最安全的北方,现今也不安全了。欧阳大祭司预感到北方的危机......冯追担心一双子女,比我们提前出发回去了。” 这时,门外传来穆云亭的呼喊声:“爹!” 只见穆云亭快步冲进来,喜道:“爹,你总算回来了,云亭好想你啊。” 可穆玄曾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高兴,“云亭,不是和你说了,要先敲门吗?” 赵熙云瞧见穆云亭脸上瞬间失望的神情,温言道:“云亭,爹和娘还有要事要谈,你先出去玩吧。” 穆云亭“哦”了一声,失落的离开了。 赵熙云见穆玄曾满面愁容,宽慰道:“会有办法的,你去的时候,欧阳大祭司说了神龙降世一说吗?” 穆玄曾原本就哀愁的神情此刻变得更加恼怒,“云妹!云亭不会是那神龙转世的。” 穆玄曾从来没对她发过火,这次也不知是怎么了。 “我知道,我不希望儿子从小就要背负这么多负担。” 穆玄曾长叹一声,语气软了下来,“云妹,我不是有意这样的,真是抱歉……我,唉......” 赵熙云笑道:“我明白,你不用自责。” 而在北方南边小镇的一个僻静小道上,横着十几具无头尸体。 朝霞褪去便是深蓝的夜空,在这条血腥小路的尽头,一个身着黑衣,面罩金面具的男人,手提三尺青剑,青剑上沾满了鲜血。 他的面前,一个气喘吁吁的中年男子,正企图提刀站起。 “不要不自量力了,冯追,你不会活着回到林海山庄!”这是一种奇怪的声音,没有情感,没有语调。 “你们是谁派来的?你们是什么人!” 说话的便是林海山庄庄主冯追,他容貌儒雅,着装朴素。可他的后背,一道长长的刀痕撕裂了他的皮肉,温热的鲜血滴落在地面。 “哼,将死之人,何必多问?” 冯追吐出一口鲜血,冷笑道:“我身为北方守臣,林海山庄庄主,怎会如此死去?” 只见冯追奋力起身,他手中的长刀上,闪烁着冰冷的紫光。 那面具男冷笑一声,身型未动,但他的长剑,已经刺穿了冯追的身子。 冯追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你……你是他的部下......是他……为什么,为什么?” “哼,反正你是不会说出去的,我就不妨告诉你。你的一双儿女在我们手里……” 冯追神情狰狞,直吐鲜血,大吼道:“苍天无眼!苍天无眼啊!” 他眼角流出血泪,随即向前一扑,再也没有爬起来。 黑衣人割下冯追的头颅,装进一个黑袋子里,随即消失不见。 黑色的帘幕遮住绮丽朝霞,冰冷的月色洒在山脊树梢。 陈询佳抱着凌白,喂他喝了些水,随即收拾碗筷,挑灯阅读尹剑墨留下的冲和剑诀。 他刚才吃晚饭的时候感觉到有些头晕,但不是特别强烈。 凌白现在已经与他十分亲近,陈询佳有时也好奇,怎么就让一个凶狠的狼族,变成了如此可爱的小狗呢? 而且凌白每次嚎叫(说话)的时候,混乱无章,就像是人类的婴儿,只会说一些简单的话语。 陈询佳已经决定了,他依旧一个月回家一次,剩下的时间里,他要留在这灵山,好好修炼剑术。 他将尹剑墨留给他的无名剑放在床铺下,想起师父说过的剑灵一事,不由得心道:“不知道为何,师父没有召唤出无名剑剑灵。剑灵是不是人呢?” 陈询佳翻开绢帛,心道:“看来师父早知道会有这样一天,连教我如何练剑的步骤都写好了。” 夜晚的寒风顺着窗户的缝隙涌进屋内,陈询佳记了一遍又一遍,终于觉得累了,便吹灭蜡烛,上床睡觉。 他梦见了陆青还是在与那群孩子玩耍,那些孩子们表面笑嘻嘻的,嘴里却吐出了最恶毒的话语。 “陆青,你太笨了吧,害的我们队输了一场。” “我才不要和她一队,不然铁定输!” “陆青,你看,我们一致决定,由你来当宫女,我当皇上,她当皇后,她当公主,他当皇子。” “就你也想当公主?” 陆青站在一旁,孤零零的,她身体轻微地颤抖着。 陈询佳甚至见到了她紧紧攥着的拳头。 阿青并不是不想反抗,而是她心地善良,不愿与人为敌。 她的处处容忍,便成了那些孩子攻击她的把柄。 陈询佳在梦中却只能作为一个旁观者,没有办法替阿青出气。 画面一转,陈询佳见到了独自坐在树下的阿青,她手中拿着一只匕首,眼角垂泪。 她自言自语道:“我必须要学到武功,这样他们就不能再欺负我。” “为什么?我不就是想和他们搞好关系?她们再怎么侮辱我,我也但笑不语。这样真的很累,也许世界上真心对我好的朋友,只有小佳。” “可小佳他不懂我的悲伤,他没有经历过这些......” 陈询佳坐在她身旁,却无法说话。他很想说,虽然没有经历这些,但他希望自己能够帮助到阿青。 “等我去了北都后,不知道在那里又能不能交到朋友?” 陆青充满神往地眺望远方,淡淡的哀愁渐渐散去,她似乎对自己将来在北都的生活,期待万分。 画面再次一转,陈询佳跟在陆青身后,见她与另一个陌生男孩玩的很是开心。 陈询佳看不清那男孩的脸,只是看见陆青脸上露出了那次陈兰竹也表现出的奇怪的神情。 他在梦里不能说话,只能看着陆青越走越远。 “阿青!” 陈询佳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他摸了摸额角,叹息一声,随即转身再次入睡。 第十四章 两年之后 时值中洲冬季,大雪纷飞,天寒地冻。 陈询佳离开灵山,带着凌白回家与父母相聚。 陈仲天夫妇知晓了尹剑墨的事,也并未多说。 尹剑墨既然留了剑谱给陈询佳,那还是要陈询佳勤学苦练。 陈询佳这次回家之时,发现姐姐陈兰竹总喜欢偷偷地跑出去,然后满脸通红地跑回来,她好像在与什么人约会似的。 冬天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饭,这是最暖和的事情。 当晚,陈仲天取出自己珍藏多年的酒,还倒给了陈询佳一些。 李敏阻止道:“仲天,别让小佳喝酒,他还小呢。” 陈仲天笑道:“那有什么关系?我九岁的时候就常常在家偷喝爹的佳酿。小佳都十二岁了。” 陈询佳则表示,自己愿意品尝一些。他想试试,这与师父的叫花酒有何区别。 李敏无奈笑道:“小佳,你可千万别像你爹一般,日后成个酒鬼。” 三人说话的时候,陈兰竹则是低头看着碗里的饭菜,不知在想些什么。 凌白蹲在一旁,低声叫唤着。 陈询佳将吃完的骨头都递给他,他便开心地吃了起来。 “爹,娘,现在北方究竟归谁管啊?” 两年前,林海山庄遭遇灭门之祸,震动了中洲的政局。 皇后冯霜是林海山庄庄主冯追的姐姐,据说冯皇后知道此事后大受打击,病卧床榻至今。 “太冲剑派已经掌握实权了,说来也奇怪,这江湖门派,为何要听从皇帝分封?” 陈询佳知道母亲李敏多年前是太冲剑派的弟子,不由得好奇道:“娘,太冲剑派现在的掌门是谁啊?” 李敏笑道:“我早就不愿意管太冲剑派的事情了,果然,他们还是动机不纯,意欲独霸北方。” 本来沉默的陈兰竹此刻突然说道:“可是冯庄主的一双儿女不是失踪了吗?要是找到了,那岂不就是冯公子继承庄主之位?” 陈仲天叹道:“孩子们也是可怜,不过林海山庄高手如云,如何在一天的时间内便被灭门,实在是匪夷所思。” “至今也没有人知道幕后凶手是谁啊。” 陈询佳抿了一口酒,入口醇香,比叫花酒的味道不知好到哪里去了。 他想起师父喂自己喝叫花酒的场景,不由得思念师父——师父现在在哪呢?他能不能消灭他的所有仇家? 当晚,陈询佳感觉头晕乎乎的,倒在床上,听着外面呼啸的风雪声,哈欠连天。 李敏给陈询佳换了一个厚被子,陈询佳裹着被子,合上双眼,忽然听到一对男女说话的声音,而且那女声像极了陈兰竹。 陈询佳但觉睡意浑然消失,他穿好衣服,轻声推门而出。 外面风雪朔脸,陈询佳回屋取了把伞,寻声往屋后走去。 声音更加清晰,只是陈询佳却看不太清人在哪。 “兰竹,这是送给你的银簪,你现在都是十八岁的大姑娘了,总得打扮打扮自己。” 这人声音好熟悉! “谢谢你,迟大哥......” 这是陈兰竹的声音,哎?不对,迟大哥?那不就是迟今? 这两人怎么回事,鬼鬼祟祟的感觉。 “兰竹,其实我这次来,是向你道别的。” “什么?迟大哥?你……你要走?可是......” “兰竹,我还有重任在身,我已经在这莫岭镇待了两年了,是时候离开了......” 陈询佳在冰雪覆盖的田埂上发现了他们的身影。 “可……我会……迟大哥,我会想你的。” “兰竹,你是个好姑娘,我也是我认识的很好的朋友……” “那……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不会回来了。” “好……好吧,我不会阻拦你,希望你能一路顺风。” 陈询佳躲在巨大的树干后,听到陈兰竹踩在雪地上嘎吱嘎吱的脚步声远去,但没有听到迟今的离去声。 “小佳,你还要在那里偷听多久?”迟今的声音与风雪搅混在一起,低沉沙哑。 陈询佳没想到自己没发出任何声音却被迟今发觉,不由更加好奇他的身份。 “迟大哥,我有件事情想问你。”陈询佳直面迟今,发觉他的发丝上已经挂满了雪花。 “你想问什么?” “我们认识吗?”陈询佳脱口而出。 “我们当然认识了,要不你怎么来找我?” “不,我的意思是,从我第一眼见到你开始,我就觉得......很熟悉的感觉,就像是......” “就像是我们认识了很久。”迟今忽然接话道。 陈询佳一惊,奇道:“我们真的......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就是一个剑客。”迟今俊美的脸庞此刻突然变的惨白,他似乎是在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陈询佳望着他那熟悉的面庞,沉默不语,他不认为迟今会告诉自己真正的原因。 “我看你脸色不好,迟大哥,你……” “小佳,我们还会再见的,到时候,也许你已经长大了,有些事情,你就会懂了。” 陈询佳还待再问,迟今却宛如变成风雪般,消失在半空。 他满腹疑惑地回屋,却在经过陈兰竹房间时,听到了她低低的啜泣声。 他虽然还小,但他已经明白了陈兰竹其实是在暗恋迟今——但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 陈询佳本想着要不要去安慰陈兰竹,可最终还是放弃了。 陈兰竹也许想自己单独静一静。 他回到床榻上,凌白躺着床脚边,睡得很香。 陈询佳想起迟今最后那奇怪的话语。 “难道他知道一些秘密?他说只有我长大才懂……这到底是什么事啊?” 等陈询佳熟睡之后,迟今出现在他的床前。 “原谅我现在无法将那些事告诉你,但我发誓,在你十八岁之前,我会让你知道一切的真相。”他在心中默默道。 睡梦中的凌白满意地翻了个身,露出白白的肚皮,迟今这才注意到他。 “没想到你这妖孽竟然能……你既然接受了小佳的驯服,日后只希望你恢复法力那一日,不要忘恩负义。” 迟今最后看了一眼陈询佳,低声叹道:“说起来,你长得很像她。”说罢便再次消失。 陈询佳哆嗦了一下,随即有些迷茫的睁开双眼,“奇了?怎么感觉有人对我说话?” 疲倦最终战胜了他,陈询佳头昏脑胀,最终还是睡着了。 翌日清晨,陈兰竹顶着个红眼圈不愿出门。 李敏和陈仲天好像知道陈兰竹对迟今的爱恋,但两人却不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 “竹儿,愿意和娘说说吗?你怎么哭的这么伤心?” 陈兰竹本来一句话不说,可最终还是忍不住道:“娘,迟大哥走了,他不回来了。” 李敏安抚着女儿回了房,陈仲天则踏上风雪之路,要去学堂教书。 “爹,雪下这么大,那些学生会去学堂嘛?”陈询佳问道。 “那是自然,都是些很好的很勤奋的孩子,学习不吃苦怎么行?小佳,在家陪陪你娘啊,爹走啦。” 陈询佳注视着陈仲天渐渐消失的身影,随即心道:“还是我自在,不要去学堂。” 大雪稍停,但路上依旧积雪甚多,陈仲天踏着稳重的步伐,来到了学堂。 学生们此刻来了一半,见到陈仲天,也都规规矩矩地起身道:“老师早安。” 陈仲天在莫岭镇上的这个学堂,共招收了十四个学生,也都和陈询佳一般年纪。 “孩子们早啊。”陈仲天满意地看着学生们,只觉得虽然自己是个教书匠,可教书育人,也是一番成就啊。 学堂内气氛一片安详和谐,而学堂外,不知为何暴雪陡增,路上的行人根本无法睁开双眼。 就在此时,一支鲜血淋漓的羽箭刺进学堂内的地面。 第十五章 千钧一发 陈询佳此刻正帮着李敏一起收拾家务,外面突然暴烈的风雪冲击着窗板,发出剧烈的响动。 李敏抬头望着窗外,大惊道:“啊呀,这外面是怎么了?” 陈询佳也望向窗外,只见外面一片白茫茫,连行人都看不见了,仿佛被卷入了一个巨大的风雪漩涡中。 陈询佳有种不祥的预感,这是天地异常之兆,便是邪恶降临之兆。 “娘,这不正常啊……娘,爹还在学堂里,我要去找爹。”不知为何,陈询佳觉得这次异象,是要针对自己。他不能让父亲受累。 李敏焦急道:“不行,小佳,这外面很危险,你……” 陈询佳笑道:“娘,这两年来我在灵山上勤学苦练,应对这点风雪还不成问题。” 李敏仍不放心,坚持要和陈询佳一起去,陈询佳不想让母亲身临险境,只好道:“娘,你要是也走了,谁来照顾姐姐?再说,我有师父留给我的法器,绝对没问题。” 李敏将信将疑,但最终还是决定相信儿子。 陈询佳从房中取出一个长长的包裹,奔向风雪之中。 李敏紧张地攥紧手腕,陈兰竹从房间里出来,道:“娘,小佳一个人不安全,我都是大人了,可以照顾好自己。” 李敏转身叹道:“竹儿,那娘就去了。” 陈兰竹笑着点点头,李敏取走佩剑,跃入风雪漩涡之中。 陈询佳此刻正迷失了方向,脸上也被暴雪砸地生疼。 他无法撑伞,很快雪花便沾满了全身,但却丝毫没有融化成水的迹象。 陈询佳闭上双目,耳边传来鹤唳风声,夹在着非常轻微不易发觉的脚步声。 他在尹剑墨离开这几年,曾发现通灵能力带给了自己非常敏锐的听觉。 他能听到很远处的声音,就像昨晚,在屋外那样嘈杂的情况下,他依旧能够听到屋后陈兰竹和迟今说话的声音。 再稍微近一些,他就能听清他们说话的具体内容。 “静下心来,不要管暴风雪。听人的脚步声......” 渐渐的,他仿佛听到了周围人们哭喊的声音,都是被困在这漩涡中的无辜之人。 陈询佳向着人声方向靠过去,果不其然抓住了一个冰冷的手腕。 “这位……”他刚想问他(她)是谁,便听得细微的咔嚓一声,随即陈询佳便拿着手中那断开的手臂放到眼前。 这是刚才那个人的?这断臂处没有丝毫鲜血,仿佛石头般坚韧。 “究竟是什么人在捣乱?是谁造成这些灾难?” 陈询佳将断臂轻轻放到地上,在向四处寻走之时,没有再听到人的声音。 不对啊?刚次明明拉着的是个人?或者死去的人?那他的人?尸体在哪呢? 突然,陈询佳的后心受到重物击打,陈询佳猛地向前一跌,用手中的铁剑稳住了身子——不错,他并没有什么师父给的法器,他只是为了不让母亲担心,才谎称的。 “是谁?” 奇怪,这次他怎么什么都听不到?只听到呼呼的风声。 他环顾四周,越发觉得这白茫茫的周围环境刺得他双目疼痛。 闭上眼睛,不要心慌意乱…… 这次,他敏锐地拔出铁剑,格挡开了第二次袭击。 断折的羽箭跌落在陈询佳脚边,这是陈询佳刚才用铁剑斩断的。羽箭上还带着殷红的血。 很快,四面八方,皆是飞来这种羽箭,陈询佳将铁剑别于身后,静立不动。 下一瞬间,陈询佳便消失不见,而羽箭则散落在地,很快地面上便堆满了残箭。 李敏迎风而行,眼角疼痛难忍,她分不清方向,也听不见人声,如何找得到陈询佳? 而陈询佳此刻正摆脱攻击,盲目地奔跑着——他不能停下来,停下来就会受到莫名的攻击。 北方自两年前林海山庄被袭后,便不再是中洲最安全的地带了。 这两年来大小袭击不断,但太冲剑派却一直未弄明白究竟是何人在幕后主使。 时不时的天降异象,却又不似凡人所为。 “小佳!”李敏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大喊,可她的声音在风雪中,根本不起眼。 她艰难地向前推进着,只想着找到陈询佳。 陈询佳依旧狂奔着,他眼角被风刺的泪水直流,雪花落在他的睫毛上,模糊了他的视线。 “闭上双眼,听……仔细地听。” 这是他时隔两年后再次听到这位陌生女子的声音,两年前,他曾在梦中听到。 “听天空的声音……”那女子继续道。 陈询佳不由自主的将注意力集中在上方,天空的声音……好像比我周遭的声音平和。 “这些都是幻象,你必须要走出幻境……” 幻境?如何走出幻境? 突然,陈询佳右手处传来剧痛,他低头一看,原先的伤口崩裂。 这还是两年前,凌白造成的伤口。 温热的鲜血滴落在冰凉的雪地里,雪地里立即冒出青烟。 浓烈的血腥味冲的陈询佳头昏脑胀,他弯腰曲背,意欲呕吐。 就在此时,天空中仿佛炸开一道闪电,紫云汹涌,将风雪漩涡一齐卷入苍穹。 陈询佳跪倒在地,不停干呕。 等他抬起头来时,天空早已恢复如常。 他并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等他再看右手时,伤口又愈合了。 难道是它救了自己? 陈询佳提起铁剑,他认出了这个地方,这是陆青的家。 陆青......她已经离开这里一个多月了。 陆青家普通的砖瓦房内,时不时传来交谈声。 天空中不再飘雪,一切似乎恢复寻常。 那爹在学堂,应该就没事了。他心想。 “小佳!” 陈询佳不敢置信地瞧着那个冲出门外的紫衣女孩。 “阿......青?” 阿青不是去北都剑凛阁了吗?怎么她回家了? “小佳,我好想你,你怎么不来看我?”陆青有些忧伤地注视着陈询佳。 陈询佳慌张道:“阿青,你怎么回来了?不是……我不是不来看你。” 陆青鼻头一酸,眼泪盈睫,哭诉道:“我在北都过得不好,我想家。” 陈询佳握住她的手腕,安慰道:“阿青......” 突然,面前的陆青顿收哀色,嘴角挂着狰狞的微笑。 银光骤闪,陈询佳但觉腰间一凉,陆青已将匕首递进了陈询佳的腰腹。 “你……你不是陆青!”陈询佳提起铁剑便横向“陆青”的脖子。 “陆青”灵活地朝后一翻,跃出几丈外,她怪异的笑声毫无感情。 陈询佳捂着腰间汩汩而出的鲜血,嘴唇颤抖,神色惨白。 还是幻境吗? 陈询佳靠在篱笆旁,大口大口的喘息着,他取出师父留给他的止血药丸,立即吞下。 这“陆青”并没有想真正地杀了自己,不然她的匕首要是再往里面递几分,陈询佳便要一命呜呼了。 “汪汪汪汪——” 凌白不知从哪个地方跑了出来,它圆鼓鼓的身子向陈询佳飞奔而来。 陈询佳虚弱地笑了笑,道:“你不用担心我,我没事。” 凌白伸出湿热的舌头舔了舔陈询佳的手背,陈询佳但觉一股暖流从手背处传来,缓解了他腰间的疼痛。 “真是奇怪,没想到你还真是我的救星。” 陈询佳拍拍凌白的头,笑道:“看来我以后还真得一直带着你。” 凌白猛烈的摇着尾巴,将毛茸茸的头贴在陈询佳的手边,一脸享受。 而在李敏这边,风雪已停,她则在远处看到了陈询佳。 “小佳!小佳!” 陈询佳回头惊道:“娘还是追出来了,不知道她有没有受伤啊。” 李敏脚法迅捷,奔到陈询佳身边,“小佳,你受伤了。” “娘,没事,这只是皮外伤而已。” “那怎么行,娘带你回家。” 李敏刚要扶起陈询佳,凌白便疯狂地吠叫起来。 他们的周围,不知从哪腾空冒出一群黑衣之人,他们都带着金色的面具。 他们的手中,三尺青光剑,寒气逼人。 李敏握紧腰间长剑,将陈询佳紧紧护在身后。 第十六章 立下狠誓 “金赤在哪?”说话的是为首的一个黑衣人,他的腰间束着块金色的令牌。 李敏冷冷道:“我们不认识什么金赤!” 那人对身后的一个黑衣人招招手,毫无感情道:“你确定就是这个男孩?” “是!他和金赤关系密切!属下刚才还刺伤他了!” 这些人说话都没有语调,阴阳怪气。 李敏见陈询佳是被那人所伤,气恼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如此不讲理!” 黑衣人盯着李敏,忽然开口道:“只要你身后的小孩告诉我们金赤去了哪,我就放了你们。” “娘,金赤是谁啊?”陈询佳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为什么这群黑衣人非一口咬定他与金赤关系密切呢? 为首的黑衣人一挥手,身后的黑衣人便蜂拥而上,长剑出鞘发出“铮铮”的声音。 李敏横剑于胸前,冷然道:“无耻之徒,放马过来吧!” 陈询佳见这么多敌人,心道娘也许没有办法应对,当下握住娘的手腕,并保住凌白,使了个遁身之术,瞬间消失。 “老大,他们跑了!” “哼,遁身术......他们跑不了多远,我有办法找到他们。” 陈询佳他们此刻已是回到家中,李敏来不及惊讶陈询佳怎么会遁身术,便焦急道:“小佳,那帮人不会善罢甘休......但你放心,娘会保护你。” 李敏抱着陈询佳,陈询佳听到她加速的心跳,心下了然。 “我去找药盒,先把你的伤口缝合。” 李敏急促地冲向房间,取出药箱,将陈询佳的伤口缝合后涂上药膏,陈询佳竟然没有再感受到丝毫的疼痛。 “娘,小佳。你们......这是怎么了?”陈兰竹本来在房中休息,此刻听到响动,出来一看,却看到了陈询佳的伤口和李敏紧张的神情。 “竹儿,你快快回房间!小佳,你和姐姐一起去!” 李敏不想自己的儿女受到伤害,就算那群黑衣人武功高强,她也要拼命守护自己的孩子。 可事情发展的太过突然,陈兰竹刚要拉着陈询佳进房,那群面具黑衣人便如黑压压的乌云一般,将屋子团团围住。 “老大!那个少女!她和金赤关系最亲密,我隔着老远都能闻到那味道!” 那为首黑衣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进屋内,陈询佳甚至都没能看清他手上的动作,就被推了开去。 下一瞬间,陈询佳便听到了陈兰竹的尖叫之声。 李敏剑未出鞘,便被一阵劲风挡了开去,她跌撞地靠在桌子旁,满脸愤怒。 “娘!小佳!”陈兰竹被那黑衣人擒在手中,惊恐大叫。 陈询佳倒在地上艰难爬起,他立即挥出手中铁剑,铁剑纯蓝的剑气如镜面波澜一般打向黑衣人。 黑衣人将腰间令牌一握,身前便形成了一道金色的屏障,吞噬了陈询佳的攻击。 “把我女儿还给我!”李敏身形飞起,长剑出鞘,剑尖朝着黑衣人胸前刺去。 可她没能触碰到他的衣衫,便被金色的光罩撞击倒地。 李敏但觉胸口剧痛,喷出一口鲜血。 她握着长剑的右手因为疼痛而轻微颤抖。 陈询佳扶着门框,跪倒在李敏身边,“娘......” 李敏连忙抓住陈询佳的手腕,“小佳,我们要救你姐姐。” 陈询佳此刻受了内伤,腰间的伤口也有裂开的迹象,他盯着黑衣人群面前的金光罩,忽然奋不顾身地提起铁剑冲撞上去。 谁也不能伤害他姐姐! 那黑衣人再次捏紧金令牌,只听得“唰”得一声,金光罩顿时消失。 陈询佳左手划过剑锋,右手翻过手腕,将铁剑往天空挑去。 这是冲和剑法的第二式——大道朝天。 转移敌人注意力,并以空中反弹之力击敌人顶部要穴。 铁剑在空中似乎划出了一道银光,随即便如天空劈下的闪电,夹杂着风雷之声,朝黑衣人头顶击去。 那黑衣人突然将陈兰竹的身子往前一递送,同时手中挥出一道金光,顿时化解了剑招。陈询佳毕竟年纪尚幼,发挥不尽“大道朝天”的威力。 “我们只是要带你姐姐回去问话而已。” 黑衣人毫无感情的声音让陈询佳厌恶不已。 “我姐姐也不认识什么金赤!”陈询佳怒吼道。 “可这姑娘,哼,她的身上都是那叛徒的味道,显然和他极为亲密!我们不想要你们的性命,你们也别来送死!” 李敏撑起身子,怒道:“你们如此无法无天,究竟是受何人指示?金赤到底是什么人,我们又怎么知道?快把我女儿还给我!” 陈询佳扶住母亲,冷冷道:“你们现在就可以问我姐姐,问她金赤的事情。” 陈兰竹泪痕交错,痛苦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 她害怕自己将会被这群人带走,她不想离开家! “既然如此,兄弟们,撤!”黑衣人一挥手,部下们便踏着极快的步伐,瞬间消失在李敏母子面前。 空中只残留着陈兰竹撕心裂肺的“娘,救我!” “姐!”陈询佳追着黑衣人的残影,却最终停在了空荡荡的大路上,“姐,姐......” 李敏无助地跪在地上,心痛道:“苍天啊,请把我女儿还给我!” 她看着身前的长剑,忽然奋力的握紧它,“枉我这几十年的武功,竟不能救回自己的女儿!可恨!可恨!” 她双手已被割的鲜血淋漓,温热的泪水顺着眼角流下,很快就变成冰水,滴落在剑柄上。 陈询佳失魂落魄地回了家,却见李敏正在如此折磨自己。 “娘,娘你这是做什么?快放手啊!” 李敏神情涣散,喃喃问道:“你追回竹儿了吗?” “娘,你放心,天涯海角,我都会救回姐姐的!” 李敏惨笑道:“我们连那些人是谁都不知道,怎么救竹儿?” 陈询佳试图扳开她的双手,但李敏心碎不已,此刻却力气极大。 此情此景,怎么不让人心痛?可偏偏,没有人能帮助到他们! 陈询佳跪倒在地,哽咽道:“娘,我求你别这样。我……我对天发誓,我一定会救回姐姐!” 李敏依旧无动于衷,陈询佳便做了个发誓的手势,朗声道:“苍天在上,我陈询佳发誓,定将救回姐姐陈兰竹,并且......”他看了一眼李敏,狠心道:“如果那些人敢伤害姐姐,我会赶尽杀绝!若违此誓,天打雷劈!” 李敏连忙按住陈询佳的手,心疼道:“小佳,你何苦如此呢。” “娘,我不想你伤心成这样。” 陈询佳看着母亲鲜血淋漓的双手,立即取来纱布,细细包扎。 李敏叹道:“等仲天回来,我该如何交待?” 话说那群黑衣人掳走陈兰竹后,便在一个不知名的村庄破庙里休息。 陈兰竹一路上奋力挣扎,乱咬乱踢,最终被黑衣人打晕过去。 “老大,我们把她带回去,严加审问......最好把她折磨一番,既然金赤与她关系不错。以他的性格,怎会任由一个少女这般受苦,到时候,我们就引蛇出洞!” “我就是这么想的,只要抓她一个人就够了,其余的人,既然没用,也无需追捕。” 那为首的黑衣人终于摘下黄金面具,却露出了一张苍老的面庞。 “阿乾阿坤,你们负责审讯她。” “阿巽阿震,你们随我来,我们还有任务要做!” 等一拨黑衣人走后,只剩下阿乾和阿坤。 阿乾指着昏睡的陈兰竹,邪笑道:“这姑娘长得还蛮不错。” “阿乾,她一定是个处女,咱们要不先,享受享受?” “坤哥,都听你的!” 沉睡中的陈兰竹,却不知噩梦才刚刚开始。 第十七章 凭空消失 当晚,陈仲天迟迟没有回来,李敏身心俱疲,只是望着眼前的烛火发呆。 陈询佳坐在床上苦思冥想,就是不知道这金赤到底是谁。 如果他能知道金赤是谁,他一定会去找他,求他帮自己救出姐姐。 小白狗凌白坐在陈询佳身旁,突然发出一两声哀叫。他感受到了陈询佳悲痛的心情。 陈询佳一惊,他听到凌白说:“赤金,赤金。” 赤金!赤金不就是迟今的谐音? 难道是迟今?他们要找的是迟今? ……难怪迟今昨夜急忙告别,难怪那群黑衣人指着我家人不放。还说姐姐与他关系非常亲密......原来如此。 “凌白,还是你聪明!”陈询佳激动地抱了一下凌白,随即推门而出,叫道:“娘!我得到线索啦!” 李敏还没有回过神来,陈询佳就坐在了她对面,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娘,是迟今,那些黑衣人要抓的是迟今,我只要找到迟今,就有办法救姐姐了!娘,我明日清晨便出发!” 李敏听到“迟今”二字,恍若大梦初醒,道:“原来如此......” 陈询佳环顾四周,才发现,这么晚了,陈仲天还没有回来。 “娘,爹今晚是有事吗?怎么都这么晚了,还没回来啊。” 李敏原本有些颜色的面庞又冷了下来,“小佳,我总有着不详的预感。” 而此时在南方边疆的军营大帐内,赵承云把玩着手中的一枚玉壶,神情却呆滞异常。 他这两年来时刻会想起萧颖华,想起她在危机当前那淋漓尽致的箭术。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女子,或者说,他在军营的这十几年,没有见过多少女子。 萧颖华总是会不自觉地避免与赵承云四目相对,如果萧颖华肯瞅上那么一眼,她就能看清赵承云内心的渴望——他渴望能够了解这武艺超绝的贵族小姐。 南疆沼泽外的巨人族不再有任何异动,可正是这出人意料的平静,让人心神不宁。 妖狼族内部争斗多年,依旧没有平息,先前踌躇满志的凌川大祭司,却在两年前的攻城大战中,奇怪消失。 狼王知道了儿子逝去的真相,大发雷霆,召集亲信,捉拿凌川。 而妖狼族和巨人族,又再次重修于好。 赵承云放下玉壶,随即走出帐篷,负手望月。 不知此时此刻,萧颖华是否在云水山庄?她是否就寝?还是与我一般思索难眠? 萧颖华确实也在自己的闺阁中挑灯未眠,但她的心思,却是放在另一个陌生人身上。 她今日再一次感受到了另一个通灵者的存在,和她两年前在南疆时感觉的一模一样。 她能听到他孩童般的声音,那个孩子也能听到她的声音。 萧颖华已经知道他所处的位置,他是在北方。而今北方却是中洲最动乱的地方,太冲剑派管理不当,烧杀劫掠层出不穷。 她很想知道这个孩子的身份,为何他能拥有这独特的通灵之力? 中洲大陆近十年来,也只有萧颖华一人得到神赐通灵之力的啊。 萧颖华只能在两人同时开启通灵之力时,才能和他沟通,而他模糊的影子也渐渐的有些显现,但还是时机不够,萧颖华仍无法看清他的样貌。 “咚咚咚。”门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 “请进。”萧颖华从书桌旁起身,走向房门。 推门而入的是一个身着淡粉衣衫的小女孩,她扎着两个马尾辫,走起路来一甩一甩的,甚是可爱。 “姑姑,我睡不着,你能给我讲个故事吗?”那小女孩名叫萧钰,是庄主萧建和的幼女,今年十二岁了。 萧颖华轻笑着抱起萧钰,捏捏她粉嫩的小鼻头,亲昵道:“小钰,你今晚想听什么故事啊?” 萧钰举起粉粉的小拳头,故作凶狠道:“姑姑,我要听你剑斩七怪的故事!” 萧钰自由便喜舞刀弄剑,向来以萧颖华为自己的榜样,而且平时也最爱听姑姑斩妖除魔的故事。 萧颖华抱着萧钰坐在床边,温柔道:“这故事小钰都能背下来了,为什么还要姑姑说呢?” 萧钰瘪着小嘴,嘟囔道:“我就是喜欢听姑姑说,因为我以后要成为和姑姑一样的女英雄!” 萧颖华听她童言无忌,不由得笑道:“英雄不好当,女英雄就更不好当了!”?“我不怕我不怕!我就要和姑姑一样,娘非要我学什么女工,可我就是不喜欢嘛!姑姑你不也不会女工?” 萧钰红扑扑的脸庞展现着孩童般的纯真无邪,而萧颖华想起自己幼年不太幸福的生活,叹息道:“谁说姑姑不会女工?姑姑只是没在你面前做过罢了。” 萧钰大叫道:“啊那姑姑更厉害了,姑姑,姑姑,你快说故事嘛!” 萧颖华吻了一下萧钰的额头,道:“那是十七年前,姑姑那时一个人被困在......” 月移中庭,疏影微动。 萧钰听着听着,便满足地睡了过去,萧颖华抱起她,想了想,最终还是让她睡在自己的床上。 安静祥和的夜晚总是稍纵即逝,而辗转反侧的夜晚却是煎熬痛苦。 陈仲天失踪了——莫岭镇的居民没有任何人知道他的去向,而学堂里的学生更是夸张的说,老师是在课堂中凭空消失的。 李敏泪痕满面,血丝淤眼,她与陈询佳在冰天雪地里找了一夜,陈询佳还因为腰间刀伤的原因高烧病倒。 东方天空泛起鱼肚白,初阳的光芒给山峦镶上了金边。 李敏守在陈询佳的窗前,为他擦拭着汗津津的额角。 小白狗凌白见陈询佳昏迷不醒,也是低低地呜咽着,神情悲楚。 不过好在陈询佳服下了李敏从太冲剑派带回的灵丹,刀伤已完全复原。 李敏注视着儿子因高烧而微红的面庞,喃喃自语道:“小佳,娘只有你了。” 陈仲天消失的完全没有迹象,北方这两年来动荡不安,还有些许妖族混迹人族,作恶不断。 李敏甚至在心中猜测陈仲天的消失与妖族有关。 孩子们是不会撒谎的,他们敬重老师。 按照他们的说法,仲天就是瞬间消失。 那是妖魔邪术做的吗??她还在太冲剑派时,听师父说过中洲隐藏着很多威胁极大的禁术,妖族修炼,会修涨法术。人类修炼,则会堕入魔道。 她越发觉得这两年北方发生的烧杀劫掠案疑点重重,如果真实人类所为,那又如何在仅仅一夜的时机,屠杀一个村庄后尸骨无存呢? 之前也有很多村庄的村民莫名其妙的消失,他们的家人无从找起,最终向太冲剑派求助,也没有结果。 南方的万里城墙,终究守不住妖族的入侵了吗? 李敏长叹一声,起身去烧热水。 凌白分离地跳起来,他的小短腿无法触碰到床头。 李敏最终将它抱起来放到陈询佳身旁。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的敲门声。 这么早,会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