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牢》 第一张 丫头 第一节 很早,至少三年前吧,我就清楚地认识到自己是在坐牢,坐生活的牢。至于罪名,——我并不能确定,或许是由于我违背了它给我预先设定的程序吧。 我总有这么个奇怪的想法:自己,以及身边的每一个人都不过是某个或某些有着超级能量的生物的玩具,这些生物或者住在我们身边,或者住在我们上面——这个我无法确定,但总之它们就住在我们周围,日夜观望着我们,尽情享受着我们的live show.我们一切的生活都不过是种种假象,是它们安排给我们的道具和背景,我们早被他们设定了程序——或许有一些没有,因为说不定它们也会喜欢没有设计的即兴表演。但我很肯定——我自己一定是被它们设定了程序的,因为我识穿了它们的这鬼伎俩,并试图摆脱,便自然受到了他们的惩罚,开始坐这生活的牢。 在外人看来,我一定是患了什么妄想症,但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比谁都清楚。 是的,我很聪明,这个是毋庸置疑的,或许我没有真正的大智慧,却也有着看清真相的能力。有时我常想,或许这是一种本能。不然为什么就只有我想到了这些,而周围人仍开开心心地扮演着他们各自的trueman show角色了?不知就里的开心过活岂不是要好过独自承受看清真相的寂寥和凄苦?显然,这就是一种看清真相的本能,是娘胎里带来的。 我说了,我很聪明,或许算得上是个智者,所以当看清这一切后,我并没有极端地去选择自毁程序,——要知道,这和我冲破一切的个性是截然相悖的。我选择了留存,我是一个有着很多想法的人,这些想法或许会帮到很多人,给他们一定的启迪,我一定要把这些有益于人的想法留下来。于是尽管清楚地认识到自己是在坐牢,但我仍然无怨无悔地忍受着它们的折磨,誓把这牢底坐穿。 不过说实话,用通常的庸俗眼光看来,我在牢里的生活倒也算不错。我独享着隐落在左家庄里的一套二居室,位于闹区,却不怎么吵,在京城,能有比这更好的?家里每月会定时给我卡里冲钱,说来也怪,尽管是个聪明人,对赚钱之道我却似乎总不摸门,也不感兴趣;何况乎,我既已认清了真相,就更不愿为那区区三斗米折腰了。好的是,家里人很爱我,对我的这古怪行径也甚是理解。常在想,他们真好,要不是人多坐牢不利于思考,我真不愿离开他们! 我有不少朋友,都还很不错,只是自打认清真相后,我就不主动搭理他们了,好在有人发明了手机,时不时短一下倒也不至于陌生。 因为有着怕它们掐去我记忆功能的忧虑,自打发现了它们的鬼伎俩后,我就养成了记日记的习惯。有据可查,就不怕它们了。 可就当我辟谷埋头于自己的思想记述,不知外间时日飞逝时,一个女人的意外出现打乱了这一切,如果不是有着记日记的习惯,我想恐怕这会儿,我已经彻底遗落了。 想来,必定是它们派她来给我洗脑的。 丫头 2005-3-6 日 14:13:27 晴 怪了,丫头居然还活着,还好端端活着。 她显然又漂亮了不少。嗬,整容业还真是成长迅猛,连一向标榜“天生丽质”的她也中招了。看来我当初对她“有头没脑”的评价果真不错。 样子虽变了一些,秉性却还一样,脸皮还是一如既往的厚。明明看到我一张冷若冰霜的脸,却恬着脸把我拉去了滚石。真不知她怎么想的?也不知我那会儿怎么想的,居然就让她得逞了。 说心底话,我确实是抱着想看看她是怎么活过这些年的想法跟着去的。或许对她描述的那种生活有着某种的好奇?是吧,弄清楚这些有什么用,反正我是去了,也看到了。 我当初的抉择果然没错! 如果不是05年3月6日的这篇日记,我这会儿一定想不起还有丫头这么个人。我倒宁愿真没有记下过这一张。 一 那天,不,那天的前晚,3月5日晚,差不多刚过10点,可以很清楚地记得,因为那会儿我们罗马和斑马的比赛刚刚进行将近30分钟。 就在队长刚刚获得一个位置极佳的前场任意球准备大力施射时,我放在旁边桌上的手机响了,[遇见],很熟悉却又陌生的一段特设来电铃声。 队长的任意球稍偏了一点,擦门而过。[遇见]第二遍响了起来。我脑子里一片混沌,呆呆望着它,等它第三遍唱起[遇见]时才下意识伸手拿过来按下了接听键。 “嘿,还没换号啊,这么半天才接,看来是还想着我呢?” 丫头,果然是她!居然是她!听着电话那头清脆连珠炮似的声音,我完全愣住了。竟然是丫头,她还活着! “怎么不说话?” “喂,有人吗?有人在吗?” 她把声音换成了曾经熟悉的调皮调调,我忙定定神,答了腔。 “嗯哼——是我,怎么了?” 我放慢语速,一如既往的沉静。 “知道是你,怎么,半天不说话,乍听到我甜美的声音,勾起了对往日美好的甜蜜回忆?” 她笑了起来,一如既往的甜美。 “可不是吓倒了,以为接到了午夜凶铃,这不犹豫再三才敢接吗?” “哈哈……对了,你在家吧?还住在以前那个地方吧?没睡吧?待会儿给我开个门,我过来了。” 不待我拒绝,她已欢笑着挂上了电话。 第一章 丫头 第二节 她要来!来干吗?看我死了吗?还是想再炫耀一番?当初怎么没搬家没换号的?难道在期待着什么? 我怔怔拿着电话,胡乱猜测着,一些往昔冲淡了的自我疑问跟着涌了上来。过去我找不到答案,将它们埋在了脑子里,这会儿它们爬了出来,我依然找不到答案。 不由我多想,门口响起了一阵熟悉的敲打声,不轻不重,每一下却都似乎直接敲打在了你心房上。我知道是她,她到了,我满心慌乱,却一如既往地冷着脸去开了门。 “嗨,看来不错,没怎么变。还以为会出现个小老头呢?” 她一点没变,那股气,一如既往的熟悉。 “是吗?你很期待?” 我扯扯嘴角,算是笑了笑。见到认识的人,这算得上基本的礼貌吧,谁知道呢? “怎么了,终于发现自己难看了,也舍得掏钱整容了?” 我想或许作为主人,我该主动说上几句,便就这一眼里发现的她的新变化展开了话题。爱美是女人的天性,我想这个话题一定不错,不是吗? “怎么?我现在看上去很老很难看?” 闻言她紧张地捧起脸,慌张地望了过来。那眼神很熟悉,尽管有层迷茫的雾罩着,但眼底的清澈我依然能看见。 “不,不难看,好看,只是不符合我的审美标准罢了。” “噢,还惦记着以前那个清纯的傻丫头啊!” 她放心地放下手来,重浮出了笑容。那笑容很美,甚至比以前的还要美,只是里面的那股诱惑吸力让我有些反感。不过我得承认,如果不是我,或许很难有人能正视它。 “是啊,单纯的穷小子自然只会惦记青春的傻丫头了。”“对了,你怎么还那样,难道我们很熟?到了楼下才打电话,不知道我在家就只穿着裤衩?” “呵,就是为这个来的,不过,看来我今天没眼福。” 她又笑了起来,这会儿里面没了那股吸力,恍惚间我生了种时光倒流的错觉。 “知道你不会搬家,有电话的必要?” “咳,说了半天也不给个座,真没礼貌!” 她走到沙发边,脱下手套随意拍了两拍,坐了进去。 “看样子你过得不错,但礼貌上还是要问问,你过得怎样?” 她抬眼看过来,眸子里闪动着两点光,是什么,我看不出。 “不错!在坐牢,好过了过去人间的生活。” “坐牢?” 她显然被这个词吸引住了,闪着眼偏头望了过来。 她总这样,对什么感兴趣或疑惑时,都会这么偏着头朦胧着眼望着你,就像一个懵懂纯真的小女孩。 “对,坐牢。人生的牢。不过我并没打算束手待毙,挨着等死,我正着手揭露这牢的阴暗,以及它的破绽。” “哈哈……” 她拍着手套,大笑了起来。 “精彩,精彩!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你果真还是以前的你,丝毫不变。” 她突然站起身,走到我面前。 “你说如果不是我,你敢不敢对别人说这些话?你猜别人会有怎样的反应?” 她的口气一如既往的清新,显然这些年里,她仍用着那种薄荷味的牙膏。 “你觉得呢?” 我真不知道坐牢这回事其中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成分,再说,我只为自己而活,别人怎么反应绝对是他们自己的事。这一点,我非常确定,就像非常确定自己的心跳此刻在不正常加速一样。 “咳……” 她忽然毫无缘故地轻叹一声,坐了回去。 我感觉有些晕,便也坐在了旁边的沙发上。 沉默了一阵后,她又轻叹了一声,转而低声叫了出来。 “好一个坐牢!你说要是那时你听了我的,会不会避开这个牢。” 说完她笑了起来,笑得很开心。而在我眼里,那笑容不啻于最无法忍受的挑衅。 “这就是你来的目的?又是这么一顿自以为得逞的奚落,接着一通叫人艳羡不已的炫耀展示?” 不知怎么的,那个笑容在我心里挑起了一股莫名的火。这很奇怪,必须承认,要知道自坐牢以来我的修养一天比一天好,本不应被一个开心的笑容激怒的。我突然记了起来,只要见着这个鬼丫头,我身体总会发生些古怪的变化。看来我得尽早把她从我这儿弄出去。 于是,我寒起脸,尽力用最礼貌的语句下达自己的逐客令。 “……请离开吧,我这儿的蜗居不免会玷污到你……趁我还能克制住自己的……” “呵,我就知道,不过我等着,你知道的,就喜欢看你发脾气!” 她的语调很柔美,就像是在同心上的爱人说话。接着她轻轻走了过来,温柔地挨着我坐了下来。 “快啊,心肝,都等不及了呢!” 她笑靥如花,慢慢地拿起手套,慢慢地戴上。 “怎么?” 见我没反应,她蹙着眉摊开手,作出一脸不解的夸张样子。那样子,告诉你,不亲眼见到你真想不到,那竟有些好看。——或许“迷人”更形象些?谁知道呢,这会儿该考虑的可不是这个。 “怎么不发了?我正等着呢,好几年没被你骂过了,你不知道多欠呢!” “你可真……” 我顿住了,对着她那幅样子,我发现有些字眼似乎很难吐出来。 “真贱是吗?怎么不说出来?客气什么?怕伤着我吗?哈哈……” 望着我,她笑得更开心了,就好像见到了一个全世界最可笑的人。 “奇怪了呢?你的脾气呢?” 我猛地又记起些什么,决定不再搭腔,看外星生物似的看着她。看她慢慢地停住笑容,静了下来。 半晌过后,她认真地望了过来,对着我的眼。 “你说我俩见面真得就这么吵个不停吗?” “或许吧!” 心头的那股火气烧了下去,我淡淡地回了一句。 “对了,别呆坐着了。” 她突然站起身,冲我伸出了手。 “我来可不是陪你干坐的,我领你去个好地方。” 那手好熟悉,漂亮的白手套精巧地在上面勾勒出柔美的轮廓。曾经它是我的,但现在……我忍不住有些胃抽搐,忙扭过头去,不再去想。 “赏个面嘛?人家可是在求你呢!” 她将手摆了过来,软声软气地轻叫起来。过去她顽皮时,主动求和时都会用这种语气套我,而每次我一听到都会不由自主地上套。这一次似乎也不例外,我的心居然又奇怪地跳了起来。可就在我要抬头答她时,她却一下换了语气。 “咦,到底是物是人非哦,这招居然不管用了?!” 她顿了顿,摆出副满是疑惑的神态。我看得出她是故意那么做的,她在奚落我。 “过去你不是很喜欢别人求你吗?现在怎么了,坐牢坐久了,坐傻了吗?我亲爱的大狮子!” 她开始赤裸裸地挖苦我。不过这会儿我早看穿了她的诡计,索性夸张地抱起手臂欣赏起了她不断变化的嘴型。说真的,那很漂亮! 又说了一气,她停下指着我大笑了起来,直笑得弯下腰去。我知道她会有这种反应,刚刚我全想了起来,神经嘛,大都这样! 过了许久,是很久,我抱着的手臂都已开始发麻,她才重新直起腰来。这下子她倒毫不客气,过来一把挽住我就往起拉。 “瞧你这胳膊抱的,真够傻的,不累吗?” 我站了起来,她贴了过来,像过去我们逛街时一样。 “非去不可吗?这次又想怎么打击我?就不怕再度失望?” “怕什么?习惯了。不过这次倒真只是想喊你一起玩玩,你不是说自己在坐牢吗,正好,我带你出去放放风。” 我关上灯,锁好门。她像过去一样将头贴了过来,紧紧巴住我肩头。 “嗨,别这么热乎,我们很熟嘛?” 刚光顾着看她了,这会儿被她紧紧巴着,我才注意到她的胸脯似乎大了许多,估计得有36吧。不知道,以前她让陪着去挑文胸时,我似乎从没去过。 “怎么,有反应了?” 她仰脸看过来,满是得意之色。 “不敢面对自己的真实感受吗?我的伪道人!” “哦,你难道真没发现我很讨厌你吗?” “是吗,你难道不是自感到敌不过我的无边美色?” “假的有什么可值得骄傲的?” 不知是怎么了,我居然脱口来了这么句满是恶意的人身攻击。 “是吗?那你不是一样为她激动!” 她似乎毫不介意,反倒轻松地笑了出来。但我能感受到,那句话伤到她了,我心里快活了一下,却又似乎隐隐在痛,这可真怪!也没什么好怪的,又有那次遇上她没有怪事呢? “你脸皮可真厚!” “也就是对着你,物以类聚嘛!” 第一章 丫头 第三节 楼门口停着一辆红色小跑,静静停在那里,却让人一眼就能看到他骨子里的彭湃激情。boxster,——看来,她的确得到了她想要的一切。想来,这几年坑蒙拐骗的事她一定没少干! “怎样?记得以前你常跟我说这个牌子的车的。” 上车前,她冲我笑了一笑。点点月光下,那个笑很清晰,丝毫不见嘲弄的样子,竟似乎有着一点不明朗的苦涩。我看得很清楚。 “哦,是吗?可能只是喜欢他的德国血统吧。” “呵,是吗?如果不是我开着,你也这么想?” 她倒真看得出来。不过说实话,车真的很好,那种低调的华丽和浪漫气质很容易叫人陶醉,——哪怕他是一个正在坐牢的囚犯;不过,由鬼丫头来驾驭就另当别论了,不是吗? “这么说,你不喜欢?” 看样子她势要把这份她自认值得炫耀的骄傲进行到底了。但说实话,我倒宁愿她这会儿继续她惯常的满嘴疯话。 “还成吧,不过在北京上路,估计和qq也没什么区别。” “或许吧。” 她淡淡一笑,一脚油门飞了出去。 第一章 丫头 第四节 显然,0-100公里3.9秒加速达到的功率是不会骗人的,眨眼间,就到了滚石。停车后的场面不是我能适应的,但这几年的坐牢生活已令我具备了淡定自若的能力,尽管心里不免发虚,可在外面,我却像个见惯了大场面的人物一般,在众人的目光聚焦下,从容地走了进去。当然,我没忘了等她,尽管很清楚她必定是这儿的熟客,必定会有人注意到她挽着我态度亲昵,我仍不失礼貌地做了一个男士该做的。尽管我知道她现在完全不配得到这份尊重。 该死的鬼丫头!该死的鬼城市!该死的一切! 第一章 丫头 第五节 包厢里等着一大帮人,音乐死命地吵着,他们却都没动,显然是在等我们的来到。确切地说,等鬼丫头的来到。 “来,我挨个给你介绍,这位是nicky,” “他是tommy,” “maggie” “tony” …… 包房里十来号人,包括其中两个大叔模样的,居然个个都有自己的英文昵称。真他妈太叫人恶心了!看着他们恬着一张张黄泥尚未洗净的猥琐脸庞,装腔作势地“say hello”,我恍惚间感到自己一定是掉进了哪个大马戏团。 还好,我注意到他们在叫鬼丫头时都是直呼其名。这或许是鬼丫头身上仅剩的唯一的可取之处吧! “丫头,这位就是你说的那个银幽吧?” 那两位大叔中的那位稍年轻点的靠了过来,讨好地冲鬼丫头笑着。不知为什么,听别人那么叫她,我心里不爽极了! “你好,我是tony,刚刚认识过了。” 那个自称tony的大叔咧着嘴伸过手来。我忽然生出了股想狠狠锤他一顿的强烈欲望。 鬼丫头看我冷着脸没动,忙伸手去握了他一下。 “他很少来这种地方,不习惯,别介意。” 果然不错,那手果然就这么轻易地交到了别人的手里。我望着鬼丫头伸出去的手,心里狠狠搅了起来。 “你好,刚我走神了,没注意到你。我是silverghosty,认识你很高兴。” 我忽然笑了起来,嘴里嘲弄着,朝那个叫tony的大叔伸过手去。我确定他没听懂我话音里的嘲弄之意,或者他的心根本不在这,因为我能看出他有些心不在焉,望着我的手,半天才想起来伸手握住。他的神色古怪到了极点,鬼丫头的也是。真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过这会儿我根本不去多想这个,既然她可以那么轻易地交出自己的手,我也没有什么不能的。这种反应在我来说很奇怪,也很不正常,但谁知道呢,这本就是个不正常的夜,不是吗? 我忍住恶心,走过去一一同他们打了招呼,在同那几个女的握手时,我刻意多握了一阵,却瞥眼留意着鬼丫头的反应。她注意到了我的举动,忙扭头同tony说起了话。但扭头的一霎,我看到了,她也不好受。 喝过掺过摇头丸的红酒,吸过king粉后,包房的灯暗了下来,他们开始群魔乱舞。这些,我是头一次亲睹,却并不过分关注,因为我的注意力都在鬼丫头身上。 我愤怒了,彻底愤怒了!我简直要杀人,把这一干鬼怪杀个干净! 他们竟相互随意抱着在那儿摇头摆尾,巴得那么紧,那么紧……我果真没猜错,没猜错,但我怎么能想到:她居然比我想象的还要更脏! 我两手不自觉插进了裤袋,不放进去,我怕自己会控制不住,过去将它们杀个干净。我努力遏制着自己的愤怒,两眼喷火地怒视着鬼丫头,丝毫没注意到tony悄悄坐了过来。这会儿他正一个劲儿地流鼻涕,鼻孔里堵满了卫生纸。 “sil……” 他突然凑过头来,但显然被那个名字难住了。 “嗯,嗯……你怎么不去high?” “有什么可high的?你很high吗?” 我没好气地答了一句,眼睛却一秒也不曾离开过鬼丫头。 “我知道你们这些年轻人思想新潮,这些小case当然high不了你们,可俗话说随遇而安嘛?既然来了,不溶入进去多不high,要不我带你吧?” 说着他突然冲我伸出了手。 “哦,那不是还有一句”俗话“,叫人各有志,我既不想high,你又何必强求呢?” 我模仿他的语调,冷冷地嘲弄了出来。 鬼丫头这时走了过来,满脸气愤的样子,这可少见了,刚刚还是一幅得逞的张狂。tony古怪地朝她笑了笑,看着像是有抱歉的意味,接着他迅速离开跳进了high池。 “嗬,厉害啊,别叫丫头了,蜂王不是更形象?” 我原想狠狠挖苦她一番,话到嘴边却有些酸溜溜的味道,这个,连我自己都能明显感到。 “你刚在跟tony说什么?怎么说那么久?” 鬼丫头完全没注意到我的这个失态,劈头冲我就问,声音里充满了焦躁。 “没说什么啊,他说一句,我答一句。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她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挨着我轻轻坐下了。沉默了一小阵后,她叹了口气,凑到了我耳边。她的呼吸落在我耳朵里,抠得我心底直发痒,很久没有的感觉了。然而一想到她刚刚和别人勾搭的肮脏样子,一股前所未有的恨意就把我整个塞满了,那股痒劲就再也感觉不到了。我幅度很大地往旁偏了偏,她的话这才清楚起来。 “……他个畜牲也搞男人的……” 搞!鬼丫头居然也说得出这个,太叫我惊诧了,甚至远远胜于刚刚看到她熟练地吸进那一条king粉。从前再怎么吵架,她也从没吐出过一个脏字,为这一点,我常为自己失控时的口不择言而深深羞愧。这会儿她突然冒出这个字,一下击破了我心头的恨意,我甚至觉得有些小痛快。 但紧接着,我就忍不住在胃里抽搐起来,我这才弄明白,为什么刚刚他们的眼神都那么的古怪了。一想到自己的手竟然被这群人渣握过,我再次生起了杀人的欲望。 该死的鬼丫头,她居然把我带到了畜生窝里!或许我该第一个把她杀了。 我狠狠地望向她,眼里的火足以把她焚为灰烬。奇怪的是她竟没有反应,垂首坐在那里,怔怔地,喃喃自语着什么。 “……真不该带你来,唉……” 她连连叹着,过了一阵突然一把挽住我。 “走,扶我起来,我送你回去。” “你自己都站不起来,怎么送我回去?” 我淡淡一笑,拔出了她的手。 她扭头怒视着我,慢慢站了起来。 “是吗?站不起来?” 说着她伸出手,一把抓住了我,抓得好紧。 “你要坚持,我没意见。” 我扶住她,走进舞池,穿过那群人渣,打开包厢门走了出去。 第一章 丫头 第六节 坐上车,我立刻注意到鬼丫头两眼迷茫,显然还没过药劲。 “你怎样,行不行啊?来时不是说不摇出去会有毛病的?” 我没敢说“出事”,看着她那副样子,我突然很怕吐出那两个字。或许我是怕她把我搭进去,毕竟我的命现在握在她手里,虽然比之眼下坐着的牢,死或许会是种解脱,但怎么说我都还是个有追求的囚犯,没完成心愿前,死就是逃避。 狮子又怎么会逃避呢? “你怕会跟着我送命?” 她显然看穿了我的心思,扭头嘲弄似的笑了笑。 是吧,我宁愿她这么想。谁知道呢,她虽然傻得厉害,可有些时候却敏锐地出奇,尤其面对我时,她总会察觉到一些连我自己都无法察觉的东西。 “有时会想,真要这么一打方向盘会不会是解脱,” 她望着前方笑了起来,瞳孔大得吓人。 “不过你放心,你肯定沾不上边。你留着坐你的牢,我回家坐我的牢。” 笑容慢慢凝固在她脸上,或许是药劲上来了,她也开始掉鼻涕。 “坐牢。你真会想,你说如果你把这些奇思怪想用在别的方面,现在会怎样?” 我没有回答,她也没再说话,又一个转弯后,进了我家的院子。该死的boxster,或许太快了! “到了,你上去吧,我就不下去送你了。” “你呢?” “我?嗬嗬……” 她怪笑了起来,面孔有些狰狞,却竟显得挺好看。 “我,——我自然是回去继续摇啰。” 说完她踩下油门,轻巧地一转方向,一个潇洒的掉头后一溜烟去了。 我久久地望着那道红光的飞去,心头涌上股莫名的失落。 该死的鬼丫头,该死的夜! 第一章 丫头 第七节 第二天醒来时已过了正午,我随意泡了碗面,胡乱吃了。昨晚整整半夜没睡着,那个鬼丫头的来到一下搅起了一些失落的记忆,这之前,我还以为自己把它们都搞定了呢。 打开电视,赶上了体育新闻,该死的斑马居然靠一个莫须有的点球拿走了三分。真他妈的!这鬼丫头一来,什么倒霉事都赶来了。 愤愤地关掉电视后,我打开电脑记下了那篇本不该记的日记。 该死的鬼丫头!该死的夜! 第二章 yoyo 第一节 05-3-12 六 15:31:47 大晴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阳光穿透淡橙的纱帘,从暗红的窗帘里挤了进来,屋子里满是我的颜色,暖暖的,真好! 几天来,第一次夜里没醒,我想是恢复了。 实在喜欢这感觉 记下这一段,我起身做了会儿运动,满屋里都遍是这喜人的红橙,再多坐一秒都是种天大的亵渎。我没拉开窗帘,怎么忍得下心放走这满屋的热?何况运动这么私人的事本就应该躲着做,谁知道对面楼里有没有架偷窥镜呢?虽说是在坐牢,可我也并未就此打住对社会的关注,对现今外面日益猖獗的偷窥偷拍行为,我了解得非常清楚。约一小时后,我停了下来,开始大量地补水。这样的午后总令人振奋,生活多么的美好!——即便是一个囚犯,也不难感受到。 斜斜地躺在地板上,我惬意地享受着太阳的恩赐,这会儿它虽偏了些,可斜穿进窗帘的余光倒别有另一番意境。就在我暖暖地刚合上眼时,电脑旁传来了一阵凄厉的鬼叫。我吓得坐了起来,发现是手机在响。我惊魂未定,犹豫地望着它。会是谁打来的呢?如果是鬼,应该不会选在白天吧?我决定不接,谁知道呢,能让电话叫得这么凄惨,想来不会是什么善类。 那凄厉的鬼叫终于停了下来,但跟着又响了起来。看来它是找定我了,不会错了,没什么可怀疑的了。我冲它走了过去。是啊,我一直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既然来了,我也没什么好躲的,狮子会怕什么?笑话! 拿起电话,我立刻注意到竟然是鬼丫头打来的。这就奇了怪了,难不成她那晚真没能回去,这会儿上来找我了?算算日期似乎不错,正好过了七天,在香港鬼片里,不就是最为凶险的“头七”嘛!可那都是在晚上啊!不过想想也不难了解,真是死丫头的话,分不清白昼黑夜也实属正常。生前为人时,她不就从没分清过吗?不过既然是她,那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这么久才接,不在家吗?待会儿给我开门,我过来了。” 听到这个调调,我立刻知道自己多虑了,显然那个鬼丫头活得好好的。跟着我突然记了起来,前几天夜里醒来,百无聊赖,便把她的来电铃声改了,改成了鬼叫声。最初设定[遇见]时,我可没料到它真会响起来,这个调子是我喜欢的,却不敢怎么去听,换一下的确很有必要。而且鬼叫确实更衬她,不是吗? 第二章 yoyo 第二节 不用想也能知道,鬼丫头又是在门口打的电话。电话刚挂,门就被不轻不重地被敲了几下,每一下似乎都正敲在我心坎上。真不知她是怎么做到的,如果不是个聪明人,我一定会惶恐地笃信她就是假扮人形的妖怪。 要不是慑于她的这手叫门功夫,我说什么都不会去给她开那个门,见她准没好事,这简直就是恒定的。 门一开,鬼丫头就颇为倨傲地走了进来,那架势就像我应该如中世纪欧洲的奴才般跪迎她似的。她怀里还卧着个吉娃娃,神态居然同她一模一样,“宠物随主”、“狗仗人势”,这些当真不错的。 我没跟进去,抱着手臂靠在门上,看着她俩走进卧室,坐进沙发;静等着她这一次的发作。 “咦,奇怪了,今天你这么不问我来干吗?” 过了一刻,她果然忍不住犯病了,偏着头满是好奇地望了过来。她这一套,我简直熟透了。 “哦,——你今天来干吗?” “呵呵,也不干吗,” 她笑了起来,笑得花枝招展,就好像那个问题不是她让我问的,而是我恬着脸伏在她脚下,仰望着她乞问的一般。停下来后,她刻意漫不经心地接上了刚刚没说完的话。 “想着你一个人坐牢肯定挺无聊的,就给你找了个伴,陪你过一阵子。” “咦,你今天这是怎么了?居然连谢谢也不知道说。” “哦,——谢谢。” “呵呵,这才对嘛。” 她又笑了起来,笑得无比开心。 “要不是你,我可舍不得。要知道她可是我的心肝儿哟!” “对了,我刚是不是告诉你了我马上要去拍个戏?” “看样子是没有了。那现在告诉你吧,我马上要去拍个戏,***导的,应该还不错。” 她语调散漫的就像是她不是在炫耀一般。当然,我并不介意,三年的牢狱生活让我生了些奇怪的悲天悯人的情怀,何况明知道对方是个无法自控的病人。她怀里那个一脸贱像的毛东西正凶巴巴地盯着我,天知道在打什么主意。我不禁回瞪了它一眼,它倒不怕,跟那个鬼丫头一模一样,真是怪了! “……你每天要给她洗澡。对了,她只用我用的那个牌子,别弄错了,不然她会难过的。不过要是你没时间,你可以带她去你们楼下的那家宠物店,里面的人都认识她,知道怎么做。” 这么会儿时间,她竟吩咐上了,果真没拿自己当外人。天知道她脑子里装着什么? “每顿不要给她吃太多,要少吃多餐,这样才营养。他喜欢巧克力、哈根达斯,当然不能吃太多,千万不要给她米饭和狗粮,她受不了,会消化不良的。” “差不多就这么多吧,有漏的我会打电话告诉你。对了,想她时我会给她打电话,太晚的话,别介意。好,就这么多吧,我得走了,要赶不上开机仪式了。好乖乖,妈妈这就走了,想妈妈时打电话,有人欺负你就告诉妈妈。” 她像是对着那个怪脑袋在说,又像是在对着我说,谁知道呢?只要她肯走,怎样都好。 看着她迈出门的感觉真好,却不料她又闪了回来。 “对了,是不是还没告诉你她的名字?你也没问吧,那你们准备怎么相处?记住了,她有名字的,叫‘幽幽’。” “幽幽?” 这一回我没忍住开了口。 她缓缓走近我,粲然一笑,两眼得意地盯着我。 “是yoyo啊,别叫错了。” 这一回她用了降调。 第二章 yoyo 第三节 关上门,我径直坐回到电脑前,我得赶紧记下这一段。不知怎么的,每次那个鬼丫头一出现,我的记忆力就会严重衰退,似乎就连上一秒的事也很难记得住。 可坐在那里,我老觉得背后有双眼睛什么的,一阵一阵地发毛。真得小心了,每次那个鬼丫头出现都不会有好事。我谨慎地转过头去,果然有双眼睛在那里,那个yoyo正卧在沙发里好奇地盯着我。刚刚它的眼神还不是这样。看来记忆力的确又开始衰退了,这么会儿时间,竟忘了屋里还有位客人。 出于礼貌上的考虑,我走过去同它打了声招呼,它却懒洋洋的一幅爱搭不理的样子。那慵懒的德行简直跟她女主人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虽说未曾亲睹过,可想想也知道,如果没有这幅慵懒做作的鬼样子,那个冤大头会认下她那桩八辈子邪霉? 就在我想着时,那个毛脸怪物忽然示威似的站了起来,估计是看出了我正在脑子里鄙视它。那个鬼丫头养的东西都鬼里鬼气的! 见我毫不畏惧,它忙又古怪地扬起了后腿。这一下我看明白了,它是要尿尿了,沙发对它来说显然是过高了。我把它抱下地,它赶忙一溜烟跑进厕所,扬起后腿尿了起来。我这才留意,它竟是个小子。这一下我可气坏了,好好的小伙子居然自甘堕落,混得一幅不男不女的鬼样子,当真就没有羞耻心吗?我立即就有了主意,我要好好地调教他,恢复他应有的雄性尊严。 说干就干,等他从厕所一出来我就把他揪了过来,拿起茶几上的两个羽毛毽子左一下右一下地逗弄他。怕在家颠球会影响到他人,我用毽子取而代之。是啊,即便是在坐牢,我也没忘了公德心。我说过,我是一个有着崇高追求的犯人。 那个毛脸小子显然不明白我的训练意义何在,起先的几分钟里,他试图避开我的攻击,设法回到沙发里继续他的美梦。但随着我动作的加快,他上了火气,开始左突右击地反击,想要咬住那些羽毛或我的手。当然,他也就只能是想想。半小时后,他彻底愤怒了,却也体力不支了,开始吊着脖子喘粗气。想想也是,养尊处优惯了,估计不遇到我,他这辈子也料不到活着还要这么辛苦地下劳力。 本来,这会儿说什么都应该再来三十分钟的加练才达得到魔鬼训练的基本要求,可我这三年下来的确是有了些悲天悯人的情怀,看着他怪可怜的,便取消了那半小时的加练。也是,晚上可以补一个小时嘛! 训练结束,那个臭小子这会儿也顾不得做作了,趴在原地就养起神来。望着他那个小样子,我也摒弃了“严师出高徒”的陈规,颇为爱怜地将他抱在腿上放电视给他看。依稀记得刚刚他那个鬼主人有说自己混进了娱乐圈来着,想来分开这么久,他一定怪想她的,我便快速地换着台,想找到一两个偶像剧让他见到主人。想来以死丫头那幅鬼样子,混进去也逃不出这些破玩意。 运气似乎太好,几乎每个台都有这样的片子,但就是还没发现那个鬼丫头。是我换台的速度太快了?或许吧。我随便找了一个台,停下看里面的偶像演了一两分钟。几乎是立刻,我就感到了自己胃的抽搐,这会儿说什么我也不顾及那个死小子的感受了,他或许还想等着看他的女主人,但再不砸了电视我肯定就会把胃吐出来。我根本没去征求他的意见,慌忙关了电视。 屋子慢慢静了下来,我胃里的翻腾渐渐平复了下来。真该死,平时看电视我就只看体育、新闻频道,虽说听说过电视里很是有些吓人东西,但真不知道竟有这么可怕。我开始忧虑,不知道刚刚的那一瞥杀死了我多少的智商。我想我懂了,为什么就只有我发现了它们的诡计,而周围人都那么无动于衷,想来,整天对着这些破玩意儿,还能知道自己是谁就已经相当不容易了。 我使劲懊悔着,却没注意那个臭小子已经缓过劲来,他忽然低头冲我正抚弄他下巴的左手咬了一下。两股热流随即从无名指流了下来,殷红殷红的,煞是好看。 鬼东西,睚眦必报,跟他那个鬼主人完全一样。想来他不是恨我刚刚练他,就是怨我不让他在偶像剧里等主人出现吧。 行完凶,那个臭小子居然若无其事地趴在我腿上呼呼大睡起来。我起身冲洗伤口、消毒的指望就落了空。真够狠的,居然来这么一招。想必定是跟他主人学的! 不得已,我只能揪了一团卫生纸把伤口草草缠住。那个臭小子一定没打狂犬疫苗,一会儿的时间我就有些犯困,不知是不是中了毒。他的诡计这就得逞了?不知道,管它的,反正我是要睡了。 醒来后我发现自己斜躺在沙发里,那个臭小子卧在我怀里,两眼焦急地望着我。居然还知道担心,不错不错!我心里一热,正想摸摸他,他却早顺着我大腿滑了下去,一头钻进了厕所里。 死小子,怕吵醒我,居然憋到现在!有点意思。 临睡前我们又练了一个小时,这时他已经爱上了我的训练,并且试着去带我放在屋角的足球。当然,要想以他那么个小个子去撼动那么大个的足球,显然是太为难了。我便找了个网球给他,不想他却不领情,依旧不依不饶地对着我那个心爱的足球抓狂。连这点不知所谓的执着都同他主人一样,真不知说他什么好了。 倒应该欣慰,我果然没走眼,他的确有好的锋线素质,值得培养。 洗过躺上床,臭小子却不睡,硬要我给他讲我跟她主人过去的故事。真不知是什么世道,连动物也都变得这么八婆。 望着他一脸的恳切,我便捡自己记得的一些讲了。说实话,乏味透了,连我这个讲述者都不住地呵欠,却不知他是怎么可以听得那么津津有味的? 第二章 yoyo 第四节 第二天我带臭小子去了楼下的宠物店,真不知那个神经病脑袋里都装着什么,居然在我楼下给他找了个店。看来是蓄谋已久,一定要更小心才是。 果然,店里的人都认识臭小子,就像他头上贴着字一样,真不知他们怎么做到的,反正我是看不出他有什么别具一格的特征。忽然发现,周围神人越来越多了。 头一次来这种地方,竟不知如今世人竟已于动物相处得如此融洽。那些店员简直就是在毕恭毕敬地为臭小子清理着毛发,有一个甚至还半躬在那里替他按摩。而这会儿臭小子也恢复了最初见到他时的气派,慵懒地趴在那里,眼神里满是傲慢。望着那群忙碌的店员,我忽然生了种奇怪的念头:对自己亲爹亲娘,怕是他们也没有如此亲切过吧?——或者,说“孝敬”更为贴切? 托臭小子的福,那些店员也没让我闲着,端茶倒水陪说话,围着我忙得不亦乐乎。他们眼神里的那股尊敬看着很自然,却很别扭。我只是个囚犯,真不知他们要是知道了这点还会不会这么“尊重”我? 回家的路上,我带臭小子去旁边的一家小超市逛了逛,他既给了我一回上等人的享受,投桃报李,怎么着我也该给他买点东西作为回报的。 超市很小,东西也不便宜,自然就没什么客人,不过却对了我的胃口。自打坐牢以来,我就开始害怕大街上、超市里、商场中那成片成片黑压压的人群,那总让我想吐。我想我是患上了“晕人症”。 我和臭小子的这对搭档一定很打眼,这不难想到。超市里的那个收银员自打我们进去就一直低着头,脸涨得通红,不知是看着我俩谁害的羞。我吧,我想,十之八九。 拿过小票,我注意到她多找了十块钱,便退了回去。她伸手接过,却将头低得死死的,差点掉进收银机里。 是我,没错了! 第二章 yoyo 第五节 接下来的几天,我和臭小子相处得很愉快。他现在已经算得上一个合格的锋线了,我倒是很想培养他打前腰,可以他的个头,大局观不免差点。遇到我写作时,他会独自在旁边练习带球,他总带不好,不过没关系,万事开头难,以他眼下的态势发展下去,他绝对会是一名非常优秀的前锋。这个,我深信不疑。 有了上一次的见识,再洗澡时我就不带他去楼下了,由奢入简难,我刚刚才改掉了他身上的一些颓靡习气,怎么能让他再沾惹上了?我开始自己给他洗澡,虽说从没听说过有教练给自己队员洗澡的,但我并不是那种墨守成规的老古板,我觉得还不错,就给他洗了。 用的是鬼丫头说的那个牌子,想用别的也没有,这会儿我才发现家里只有这个牌子的洗浴产品。难道这些年来我一直都用的这个?真是见鬼了! 我就知道鬼丫头一出现就准没好事,果然又应验了。 吃饭上起初遇上点小麻烦,臭小子果真只吃巧克力,不过跟着我混了两天后,他就换了口味了,如今已是我吃什么他吃什么,正确步入了健康饮食的光明道路。当然在每次训练结束,我还是会给他一点巧克力补充能量,不过他似乎是腻了,倒不怎么爱吃了。 有一点不得不提,鬼丫头其实并不怎么了解自己的心肝,臭小子并不会消化不良,即便是吃米饭。想来,他是故意做作出来讨好她的吧! 真够贱的! 睡觉前臭小子照例会央求我给他讲我同他主人之间的故事。实在没什么好讲的了,真不知他怎么就是听不腻。我能记得的也就只那么两三段,来来回回也讲了不下数十遍了,他却还是要听,真没办法。简直就是在磨人! 难道真是?——那可真够阴险的! 第二章 yoyo 第六节 一星期后的夜里,死丫头突然跑来了。这回她没先打电话,直接跑来敲了门。当然,我知道是她,因为心坎又被她敲得咚咚直响。真没办法! 她一进屋就把我吓了一跳,恍惚间以为自己见了鬼。说来也是,到现在止我都还没搞清楚这回突然出现的她是不是真人,不然怎么自打她一出现,我就老是有些恍惚了?这还不是叫鬼上了身? 眼前这张脸实在很熟悉,却又非常陌生,恬静、纯真、眼睛清澈见底。我曾经似乎认识这么个人,但那是在太早以前,早得我完全没了印象。 “今天,没化妆?你,——没整容?” 我错愕地提出自己的怀疑,我没法不去弄清这个,在这样一个夜里遇上这么一幢事情实在叫人有些毛骨悚然。 她没有说话,一头扎进我怀里,死死揪住我。她没有哭,我却能感到她内心的抽搐。真他妈的,这两天神人见的多了,连自己也跟着神了起来。要命! 她松了松手,却猛一发力,抱得更紧了。我的疑虑一下都打消了,这错不了了,一定是她,虽说样子看着不像,但我知道是她,除了她谁会这么不定期地发作呢? 我想我一下懂了,她既混进了那个圈子,自然那幅狐媚劲就是工作需要啰!我说过,我是个聪明人,或许那天不幸被电视谋杀了一部分智商,但还不致伤害到我聪明人的本质;所以我立即就知道了该怎么去做。但这一次,我没那么去做,坐了这么久的牢,或许,是时候展示一下我新炼成的悲天悯人的情怀了。 我伸手轻轻拥住了她,——很自然就做到了,真是奇怪;用算得上关怀的口气问道:“这么快就拍完了?不是叫人家挤掉了吧?” 不知她会不会误以为是幸灾乐祸,反正说出口我自己听着有那么点意思,她不要误会才好。 不知道,或许她没有误会,或许她本就没去听,看着她倒像是很享受我的这个拥抱。她扎在里面,我感到她的抽搐似乎更厉害了,不过很快我就知道自己又感觉错了。她忽然抬起头来,望着我,眼神古怪极了,她开了腔,语调满是讥讽。 “我这幅楚楚动人的样子是不是让你想起了很多美好的东西,嗯?或许你觉得我此刻是软弱,嗯?于是你抱了过来,是以示慈爱,还是想趁机成事?” 我没有回答,因为我敏感地察觉到这些问题似乎不需要回答。我说过,我是个聪明人。 “你们这些臭男人都是这样……” 这句话真的非常熟悉了,但说实话,不是没道理。尽管我还不确知她所指的“这样”是不是我理解的“这样”。 到这儿,她没有继续下去,却莞尔一笑,骄傲地扬起脸问道:“觉得不觉得时间忽略了我?” 我知道她指的什么,不过并不认同。她那张脸或许跟三年前,甚至五年前没什么两样,但那与她有什么相干呢?谁知道呢,反正我这会儿看不真切,yoyo那个臭小子那一口咬得不轻,这会儿一定是毒性开始发作了。 见我没有回应,她又低沉了下去,这倒是出奇地正常,反而怪瘆人的。果然,一分钟后,她又猛地扎进我怀里开始喃喃自语,声音倒挺好听,可眼下我哪儿有心情去留意这个。 “那个畜生要我临时加一场脱戏,哼,这种把戏我见的多了,开始都这样,接着就该表示不满,要给你单独说戏了。每年那么多戏,哪部里面没有这些调调,真正能通过的又有几部?畜生们,我见的多了。难道真觉得我就该是做这个的……” 果不其然,她介意的并不是这个,而是或许没得到相应的——“尊重”?谁知道呢,我并不了解他们的那个圈和那些什么狗屎调调,或许或许吧? “一开始我就看出来了,那个死畜生憋了一个星期到底没憋住,要不是……” 说到这儿,她忽然打住了,不知怎么想的。不过谁会在乎呢,我压根就没怎么去听,难道还怕我会在意?笑话! 不过她的这种态度倒激怒了我,本来没什么的,我却恶狠狠望向了她。 “要不是什么?怎么不说了?难道还害羞?是不是‘要不是碍着我背后的老板’?嗯,你们都是这么叫的吧,——‘老板’?” “为艺术献身不是一向是你们干这个的崇高追求吗?怎么倒还学会小女人的娇柔作态和羞怯了?” 三年里,我从没这么咄咄逼人过,坐牢的确改变了我的心境。但这会儿是怎么了,我委实不大清楚。是了,一定是yoyo那个臭小子留给我的那一口,看来是“狂犬病”要发作了?谁知道呢?管它的,反正这会儿我脑子一片糊,发作死掉了倒干净! “哦,——你这是在愤怒?还是——” 死丫头再度抬起头来,眼里放光,她用的是我惯常的那种语态,顿了足五秒,她轻轻吐出了另两个字。 “嫉妒?” 嫉妒?亏她想得出来,早就让她多读点书的,居然想得到把“嫉妒”安在我身上。笑话,我会嫉妒什么?三年牢我都这么轻松地坐了下来,还有什么能叫我去嫉妒的?真是好笑! 我在想,我是回她两句呢,还是恪守属于我的沉默。很难抉择,看样子她似乎对这个问题的态度很严肃,或许我出于礼貌的考虑,应该再假装思索一会儿后回答她,以示尊重?我决定这么做,毕竟是我一开始要决定展示自己悲天悯人的伟大情怀的,可她却不等了。 她显得很困的样子退了几步,接着很奇怪地把目光投向了我。 “我困了,好想睡,你陪我睡好不好?” 她就像是一个在同父亲要糖吃的小女孩,完全容不得你去拒绝。说完她伸了个懒腰,饧着眼脱去了衣裤。她里面穿着暗红色的内裤,绣着镂空的橙色蕾丝花边,上面的胸罩是橙色的,配以镂空的暗红色蕾丝花边。罗马的颜色,我的颜色!她居然还记着我钟爱的对比搭配,一定是存了心的,我一定要打起一万分的精神才是。 她钻进被窝,跟着扔出了内衣裤,她还是习惯裸睡,看来。 暗红、亮橙色的枕头衬着她那套内衣裤,看着是那么的和谐。是啊,这两种颜色什么时候去看,都那么的完美! 时间似乎尚早,我这会儿也没了瞌睡,不过我还是脱了衣裤跟着睡了进去。毕竟没有人会喜欢自己的床被别人占据的。我也习惯裸睡,但这次我留下了里面的平底内裤,倒不是害羞或怕什么,——是啊,狮子有什么可怕的;只是觉得有些说不上的异样,或者是被yoyo咬的伤势发作了,没精神去脱吧?谁知道呢? 从一开始坐牢,我就彻底摒弃了三角裤,平底裤总给人更好的感觉,可以很紧地包在身上,却不会让你不自在,而且我还格外喜欢它带来的那种冲劲,总让我觉得自己很像一个优秀的拳击手。 死丫头还是没改不好好睡觉的臭毛病,我刚躺下不一会儿,她就侧身砸了过来,将手臂压在我胸口,大腿搭在我腰上。看来她的瑜伽还没拉下,只是不知道现在她做的时候想的是谁呢?不过是谁不是谁又有什么关系,我这会儿倒真困了。 基于她会在半夜噩梦打颤时把我勒死的忧虑,我推开她压在我身上的手臂和大腿,侧身冲右睡了起来。但不一会儿她又巴了过来,左手轻轻搭在我腰间,身体紧紧巴在我背后。她的呼吸落在我脖子里,麻酥酥的。不过这会儿我完全没心思留意这个,我担心着yoyo那个臭小子,不知道他独自睡沙发会不会害怕。 第二章 yoyo 第七节 第二天一早我被死丫头起床的动静弄醒,不看表也知道这会儿很早,阳光都没透进来呢。真不知道她练的什么功,每天那么摇居然还不知道困,真该送去中科院研究研究。 她站在床边穿好了衣裤,穿得很快,但不匆忙,客观地来看,动作甚至称得上优雅。记得第一次见她脱衣服时我就在想,要是拍下来给其他女人做范本,那么她们就不会在脱衣服穿衣服时吓坏自己的爱侣了。她的背很标准,——或许说“美”更为贴切,谁知道呢;画上两个音符就可做一把传世的小提琴了。不过,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猛然涌出了这个怪想法而已。 “嗯,怎样?” 她缓缓扭过身弯下腰望着我,眼神里扑闪着一种诱人的神采,就是那种很坏却很吸引人的东西。她的口气扑在我鼻子上,很清爽,而且我很肯定那与那种薄荷味的牙膏无关。 “嗯?还没醒吗?” 她站直身子,展示性的转了一圈,动作刻意地轻佻,但似乎却很好看。 “不错吧,应该很过瘾吧?坐牢以来,是不是就没这么爽过?” 这或许是实话,不过谁知道呢,既然是在很认真地坐牢,对她此刻正在炫耀的这些应该表现得麻木吧? 她重蹲回到我面前,挑逗似的把身子往前倾了倾。我的颜色的确很衬人,不得不承认,在亮橙的包裹,和暗红蕾丝的勾勒下,她的胸脯真的很动人! “这个做的不错,哪儿做的?师傅手艺不错。” 那两条柔和漂亮的弧线炫得我有些发蒙,我突然很想知道那是哪位高人的杰作。 “什么哪儿做的?现在你看我身上还有哪点不是假的?” “呵呵,我知道了,” 她忽然又毫无缘故地笑了,故意做出幅天真可爱的模样,说实话,要不是我早知道她有毛病,这会儿不定也真那么以为了。 “你真在嫉妒,不是吗?呵呵……” 她笑得很开心,很得意。以前每次她自以为捕捉到我的真实想法时,她都这么笑。这很吓人,不是吗?她又自以为是了,不过我想,我也没必要去纠正她,只要她得意完赶快走人就是了。 “是不是很后悔?以前竟就那么忽略了?每次让你陪我去买内衣,每次穿给你看时,你的心思都在哪儿呢?不会是今天才第一次注意到吧?呵呵,还可以告诉你一个小秘密,以前为了照顾你的感受,我都穿小一号的。” “还行吧,不过也没什么特别的。要是敲掉两根肋骨,再加点小肚腩就另当别论了。” 看着她得意洋洋地说出曾经欺骗过我的事实,我忽然觉得很气。真奇怪,这本不值得一气,以我如今的修养也完全可以忽略掉这些,但我却气了。一定是yoyo留下的病毒又发作了吧! “你说你眼里除了梦露还有谁?” 似乎我刚刚的话让她有些恼火,她原本苍白的脸一下飞上了两团红晕,蛮好看的。不得不承认,女人,只要是女人,生起气来总会显得格外地好看,而且总会让你格外地舒坦。这一点,告诉你,我老早以前就已经发现了。 “玛丽莲。” 对她的那个问题,我得说,在任何时候问,我都能毫不经考虑就答得上来。这或许也是一种本能吧! 我的回答似乎很有意思,我看见她脸上现出了滑稽的表情。过了一会儿,她那两团漂亮的红晕下去了,她笑了起来,将脸对着我贴了上来。此刻即便没化那个该死的狐媚妆,她眉眼间也正往外释放着浓浓的狐媚气。 “悠,” 该死,她居然这么叫我!模糊记得在很早以前,有个女人说过我总那么漫不经心、悠哉游哉,叫“悠”要比“幽”贴切些,而且此后她居然就当真那么叫了。只是我忘了眼前的这个女人是不是就是当时的那个女人。 “好了,我该走了,你说得对,为艺术献身是我们干这个的崇高追求,或许我该去完成我的这份追求,你说呢?你不会感到惋惜或难过吧?或许对银幕上我光着身子同他人谈情说爱的戏,你很期待?” 她轻轻托着我的脸,十分亲昵地将呼吸落在我眼睛上,鼻腔里。 真想找个人告诉我,我同这个女人是不是真的很熟,为什么每次她都敢这么若无其事地侵犯我呢? 世道真是变了! “你应该不会想我吧?真难过时可以给我打电话,别硬撑着,对身体不好,我的小狮子!不过,我知道你不会的,对吧?好了,真要走了,要不要亲一个?” 她将鼻子凑了过来,轻轻挨在我鼻尖上。好凉,不知是她的,还是我的。 我没有回答,只是呆呆地望着沙发里的yoyo,我这会儿全无情绪,甚至算得上悲伤,一想到即将要和他分开就有些东西跑出来卡在嗓子里。我才刚刚把他训出了点雄性气息啊! 05-3-19 六 20:17:23 ? 直到这会儿写天气时,才发现自己一整天居然没留意到是晴是阴。不过是阴是晴又有什么关系呢?该晴的必然会晴,该阴的自然是阴。又何必为此纠缠呢?知道自己的心情是阴不就是了 yoyo来了,又走了,真希望从没来过 被子里、屋子里满是那个死丫头的味道,如果不是前天刚打扫过,一定要把它们给给换了。 写完这段,我低落到了极点,真不知道为什么会那么低落。我怔怔坐在电脑前,好久,直到再次被一阵凄厉的鬼叫吓到。鬼丫头又来找事了。 “嗯哼——” “你对yoyo做了什么,” 她的声音听着很疯,看起来这次发作得不轻。 “从刚刚她就发了疯地上窜下跳,直到这会儿还不肯消停,你到底都对她做了什么?” 嗨,臭小子,居然没忘了我的训练,孺子可教也!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真不知道自己是犯了什么病,居然会想到把她放到你那里,给你作伴。我一定是疯了,我一定是疯了……” 这个我毫不否认,但这会儿我正想着yoyo那个臭小子,正得意地紧,便没有额外地为她确认这一点。 “你这个人永远都是这样,自己的一切都是最好,对人你这样,对动物竟也这样,我真是疯了,明明知道,却还亲手把她送进了火坑里。我恨死你了!” 她似乎喊了起来,不过我不在乎,但我想或许这会儿是我该说些什么的时候了,我便开口说了。 “没什么,只是见他想你郁闷得慌,就教会他摇头了。” 第三章 q友 第一节 05-3-20 日 15:31:23 晴 醒之前依稀听到了狗叫,以为是yoyo回来了 蓦地记起,他竟从不曾叫过,即便累得气喘吁吁,他也始终没开口叫过。不过当他舒服地窝在你怀里,享受着你的爱抚时,却会哼哼低声叫唤出来。臭小子,很有趣,不是吗? 不知他今天怎样,怪想他的 05-3-21 一 14:21:34 梦见yoyo死了,真可怕,他挂着小脑袋来看我,说“谢谢”。 太真了,那梦境,这会儿回想起来仍有些后怕。 我这是怎么了? 或许我该给他打个电话? 05-3-22 二 17:33:57 整晚噩梦不断,是什么,却没能记得一个。 再这么下去,肯定会神经衰弱的,或许打个电话不是坏事 就一个电话,她应该不会误会吧? 05-3-23 三 21:41:13 阴 忽地发现,用阴晴来记述心情要比天气容易得多。就像这些天一样,似乎每天都晴着,可心却阴着,那能就那么简单地说就是晴天?当初设计日记的人一定没考虑到这一点 奇怪的是这会儿却又似乎有些高兴,怎么回事,谁能知道?那能用一个简单的“阴”字就把这一刻的情绪抹掉? 显然,“不定”会更加准确。那是不是就要填上它呢?那岂不是会将一整本日记都用它填满? 或许,当初设计日记的人考虑到了这一点 05-3-25 五 22:57:11 果然,不去记日记,时间过得要快很多,早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呢? 两天里,完成了五章,很不错,不是吗? 就知道这不难做到。只要我想,又有什么是做不到的呢? 是时候睡了,明天会是不错的一天,不是吗? 晚安,悠 第三章 q友 第二节 05-3-26 六 09:08:09 大晴 阳光真的很漂亮,很久以来都没有这么漂亮的阳光了。这样的早上总叫人精神充沛,不是吗? 悠,我得说,你这会儿很兴奋不是吗?你在期待着什么?当然,你别否定,你知道,我知道你的。你的任何一个细微的思想变化都逃不过我的眼睛,你说呢? 其实我也很为你感到高兴。 我们都知道原因,不是吗?周六总叫人愉快不是吗?让我们猜一下,那个神经病几点会来发作,我赌五点。输了不许赖! 一个星期结束了,又一个星期来到了。我得说,过去的一星期真的有些漫长,或许是自我坐牢以来最漫长的一个星期。 我起的很早,当然,我没定闹钟,但就那样,似乎太阳一醒,我也就跟着醒了,而且精神壮硕,毫无倦意。我知道为什么,或者并不那么清楚,但有什么关系呢?又到了周六了,阳光、晴天、足球……我喜欢的一切都再度来临了,不是吗? 又是一个七天!上上个七天,死丫头出现了;上个七天,她又来了,还介绍给我一位很棒的狗队员;这个七天,当然,不用想也知道,她不是同样会出现带来些什么? 臭丫头某些时候是再聪明不过的,她当然没有忘记“七”对我的重要性。七月七出生,七岁有了初吻,十四岁头一次遗精,十七岁初尝禁果,二十一岁认识丫头……对我一生影响最大的所有事件,几乎全部与“七”有关。我常在想,别人的一轮是十二年,而我的一定是七年。只会是七年!我清楚这个,臭丫头也清楚。这休想瞒得过我,她前后出现的时间已经告诉了我,这一回,她是准备好了的;而我呢,我当然不会在乎。是啊,又有什么能使狮子在乎呢? 不过,我得说,我很期盼,我想快点知道这回她又会出什么招。甚至,——我想,我算得上有些急不可待。这很奇怪,不是吗?对我也没什么好处,这时候一个冷静的头脑对我一定更加有用,可我得照实说,它真的有些无法遏制。 这一天过得很慢,我做了很多事后发现居然刚到中午,臭丫头没出现,不知道是不是睡忘了。吃过饭我睡了一会儿,不过我得说明,这里说的“睡了一会儿”只不过是人躺在床上,我脑子里乱糟糟的,吵得我根本合不上眼。起来后我做了半小时拉伸运动,这个对一个久闭囚牢的人很适用,它总能令你浑身通泰,精力四溢;当然,是在不拉伤的情况下。臭丫头还是没出现,显然她是在玩“猫捉老鼠”的蠢游戏。不过,我并不在乎,在牢里,你能学到的第一课就是等待,就是耐心。真要玩这种游戏,我谁都不怕! 将近四点,几个朋友喊我去踢球。的确很久没和他们聚聚了,我便去了,踢得很愉快。对,是很愉快,因为一旦上了运动场,不论它是人造草,还是塑胶地,我总是很投入;或许这种投入在外人的眼里有些过分,但这就是我,一旦上场,就投进整个灵魂,那怕只是个游戏。你得知道,无论是足球还是篮球,抑或是其他任何运动,只要是运动,她都有精神存在,你要是爱她,就得把灵魂投入给她,那样她也会爱你;反之,你会遭受其害。这听起来或许很怪,不过你得相信,因为告诉你吧,自踢球以来,我从未在高速运动中崴过脚,也从未在对抗中受过伤。 丫头始终没出现,甚至在播过一场欧锦赛预选赛后,她仍没出现。 这时,我得承认,我有些烦躁了。倒不是因为没见着她,而是,你知道,当你确信一件事会发生,它却没发生时,你多少都会有些沮丧。而此刻我就正是为这个。不过我只是烦躁,还不至于沮丧,毕竟也才刚刚来到,我还有几个小时。对于等待,我有的是耐性。 时间终于缓慢却不失迅捷地跨过了十一点。我想你一定会认为自己能了解此刻我的心境,不过我得告诉你,你一定错了!我想,我很高兴,一种释放解脱感在我周身穿梭,我终于摆脱了那个冤魂不散的死丫头!这难道不值得欣喜吗? 桌上的电话恰时响了起来,我并不忙着去接,我知道不是她。一定是拨错号了,这很容易想到;如果不是,如果确确实实是找我的,它一定会再响上几遍的。 第三章 q友 第三节 它果然又响了三遍。这就不会错了,看来,打电话者的确是想找我。我满不耐烦,却还是接了。 电话是黑子打来的。居然是黑子!这说什么我都想不到,如果不是听他那么介绍自己,我甚至早忘了认识的人中还有这么一号。我早说过了,只要死丫头已出现,怪事就接连不断。这不,又应验了! 黑子是我早年的q友,有多早很难记清了,似乎,我刚有了q号,上面就有了他。说起来,我并不喜欢q聊,q上拢共也只有21个人头,当然,全是认识的或视频过的。对这个,我把关很严,我本就讨厌在q上陪他人扼杀时间,扼杀智商,更不要提是和那些不敢露面的了。和黑子,我也只浅聊过几次,可后来等我来到北京上学,他竟也来了。就这么,我们隔三差五总能见上一面。他是个热闹人,总爱领一帮小弟,或许他也想弄个什么堂把子干干吧。说实话,我和他思想差距很大,基本就没什么共同话题,不过他却不在乎,总来找我玩。或许他是很喜欢我和他一起时别人给冠的名头吧。要知道,他很黑,我却恰恰相反,所以我们常被打趣为“黑白双煞”。当然,你知道,这些人了解的词汇总是很有限,对于黑白,他们能想到的也就只是这个了。 黑子自诩“很帅,有古仔之风”,他身边的人对这一点当然也是毫无异议;不过每次当他向我确认这一点时,我都会很诚实地告诉他——“不,你比他纯正多了,他顶多只算得上代可可脂,而你却是百分百的上等黑巧克力。”我想,他之所以愿意同我交朋友,这该是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吧。是啊,有谁不喜欢坦诚呢? 电话里黑子很低落,记得三年前我决定坐牢前最后一次见到他时,他还踌躇满志,满以为能一踏脚就把北京城踩在脚下;这会儿,听他的语气,我想他一定是摔了跟头。 我没怎么说话,要知道,我本就不爱说话,更别说要我在这种情况下说话了。我又能说些什么?所有人的情绪、困难都是他自己的,都只能由他自己处理好,如果我介入进去起了作用,那他日后突然想到了这一点岂不是会恨我?当然,很多人终身也不会明白这个道理,可我实在没理由去冒这个险。毕竟,最近发生的怪事太多了,我也有一大摞情绪等着去慢慢梳理呢。 不想,讲完电话不久,他竟来了。真没办法,我就知道死丫头一出现就会麻烦不断。 第三章 q友 第四节 我把黑子放进来后,他黑着脸坐在那里半晌不吭气,就像我欠了他一大笔债没还似的。说真的,这种人为的静默真的很叫人讨厌;不过,我倒并不过分计较,我还真怕他一开口就会哭出来。他那样子看着真的很像能这么做得出来。 灯光下,我们两个就那么干坐着,他坐那边,我坐这边。这景象在外人看来一定很滑稽,灯光下,一黑、一白无言对峙着,没准儿还会吓一跳。 像是过了几个世纪,终于,他开了腔;而且,没哭出来。那一刻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能比这更好的了。 “这几年好吗?”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也最容易回答,难怪人人都用它当开场白了。 “不错。” 我很简单地概括了一下这几年自己的状况。他却眼巴巴望着我,像是在等着什么,直到过了大约十几秒,他似乎才终于确定了那就是一句完整的话,没有下句。他笑了。 “你果然还是你,怎样都不会变。如果不是我这种老哥们儿,准会以为你薄情寡义、怪僻呢!” 说真的,他后一句的说法我并不认同,我是觉得自己瞒怪癖的,或者说,旁人有些怪癖;总之,要以大多数人为参照,我就是个标准的怪僻,反之,大多数人是。 “怎么不问问我最近好不好?三年多了,怎么着也该问问吧。” 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执着于这个问题,这往往也是我同人交道时最受不了的一点,明明好端端站在你面前,却要你问他“好不好”,这不是无话找话吗?难道一定要说上这么一句才能显得出关切?何况,人既然来了,显然是遇到问题了,不然又怎么会想得起找朋友;患难见真情,朋友嘛,不遇难,又怎么会出现?而作为朋友中的另一方,既然接了电话,又开了门,显然也是准备在自己能力范围内给与帮助的,所以说,实在不必要用任何多余的虚套。 我是个厚道人,对这些虚调调,从心底里不屑。 不过既然他那么看重这个,想来是没认为我是朋友的,不然的话,真要是拿我作朋友,又怎么会不知道我的秉性。既然如此,我只好顺他的意问了一遍。 “你怎样?” 听到我问,他高兴了,忙把这几年里的种种风波讲了一遍,当然,大部分是在说他曾多么多么风光。对这个,我很理解,我和他同年出生,我们这个属相,大都有些好面子。不过这算不得坏事,不是吗? 我听得直犯困,不过倒是确定了一件事,丫头肯定不会再来骚扰了。因为这会儿已经过了十二点。故事里的水晶鞋、王子、公主、妖怪什么的不都在十二点消失嘛,想来是有些道理的。 “我刚认识一个朋友,他是干那个的,你知道,就是在夜总会作男公安,陪客人唱歌娱乐的那种。” 黑子似乎感觉到了我在发闷,突然毫无征兆地扯出一个有趣的话题。 “就是鸭,对吧?” 看他描述得遮遮掩掩,我打断了他,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鸭的叫法也不是刚出来,实在不知道有什么必要去把它那么正常地解释。 “嗯,就是做鸭。” 听我说出那个字,他似乎轻松了不少,紧握着手也慢慢松开了。自认识他以后,我就在想,黑一些也不是坏事,反正我从没在他身上发现过涨红了脸的情况。 “他说做鸭可以赚很多,要我跟着他一起干,我就想到了你,我就知道以你的性格肯定在社会中混不下去。我看要不我们一起去吧,我们黑白合璧,还不震撼一方天啊。等做几年,攒些资本后我们就再开个店,做个生意。只要能弄到第一桶金,后面就简单多了。做什么我都想好了,我们可以开家网站,反正你喜欢这个,也可以弄家对外贸易公司。总之,干什么都行,只要咱俩在一起,就没有干不成的事。你没发现这一点吗?” 他像是在劝导我,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等有了钱,有了身份地位,谁敢再瞧不起你?而且做鸭也不丑,我认识的好多人都想干这个,只不过是没有条件。其实老早就有人跟我提这个了,只是我一直在考虑。这回,我想是时候了,连领路人都主动找上门来了,更待何时?” 看得出他完全说服了自己,眼里开始闪光。 说实话,他的那一通劝导对我而言都是屁话,不过这会儿我也不打算反过去开导他。对那份工作我没什么兴趣,可对那种生活状态我却有极强的好奇,不知道比之我的牢狱生活,它如何? 这本就是一个应该发生点什么的夜,不是吗?既然摇头派对我都参加过了,还怕再掉进鸭圈吗?我立刻有了决定,我要跟去开开眼。 “你打算什么时候去,现在?” 看到我感兴趣,黑子就像打了好几针强心剂,一扫之前的萎靡,从沙发里跳了起来。 “嗯,他们差不多就这个时间上班。” 显然,他是在说谎,他们肯定已经上班了,而他也肯定就是由那儿过来的。他显然还没意识到,面对一个具有悲天悯人情怀的犯人,他实在不必遮掩什么。 第三章 q友 第五节 走上街就见着了一辆空出租,这一定会让黑子更有信心,我想。 坐上车,他告诉了司机去向。我听了吓了一跳,那地方没坐牢以前我去过,是个不错的ktv,难道转型做了这个?不过想想也没什么好奇怪的,牢里一天,人世一年,即便我再怎么关注世事变幻,也终究比不上亲自置身其中的。而且,如今不是天天叫喊着“转型”嘛,想来,这家ktv跟上了潮流。 不过等到了之后,我才明白,并不存在我想的转型之说,而是这家店里一直都在干这个,只不过组织严密,如果你只是去唱歌,不需要特殊陪侍,你自然不会知道。 在大堂里,黑子打了个电话,不一会儿过来一个服务生将我们领到了一间偏僻的包房里。不大的一间房,里面却七七八八或斜或躺挤满了人,我飞快地扫了一眼,应该有不下十个。一个干瘦,画着浓妆的小个子正站在屋当中训话。他的样子很滑稽,他似乎很努力地想让自己看上去更具威信,可那幅德行却怎么看怎么像三十年代黑白片里的闹剧配角。看样子,他就是传说中的“爹地”了。 我注意听了一会儿,这位瘦小的爹地生气是因为带了几批鸭仔过去客人都不满意。不过为这个生气,我只能说他是吃饱了撑的。看看沙发里那窝可怜的小鸭子,一个个骨瘦如柴,连坐在那里都无法撑起自身的重量,我要是客人,自然也不会为一群痨病鬼掏钱了。以他们的这个阵容,相信弄一个什么“京城七怪”、“朝阳八妖”的应该不难火一阵子,如今不正流行这个?想来他们是没注意到。 那爹地训完话后又叫了几个鸭仔跟着去撞大运了,不过看起来他们倒还满心不愿。有一个打我面前过时还在小声嘟囔,“靠,又没几个钱,还他妈瞎挑,一帮农民”。 我听了觉得好笑,显然他是拿农民当最恶毒的咒骂了,当然不止他,就在我坐牢的几年间,很多人都开始这么骂人,接着就形成了一股风潮。就在下午跟他们一块踢球时,小胖因为被别人断了个球,还满是鄙夷地骂了一句“农民”。 那爹地一走,屋里立刻就热闹了,那帮本都还耷拉着脑袋的鸭仔都活泛了起来,开始炫耀似的冲我们这两个闯入者表演起来。我不知道黑子是否这么想,反正我想我只是个闯入者,而他们一定也感受到了这一点。因为这会儿,已经有鸭仔开始同黑子说话了,而对我,那敬而远之的姿态我毫不陌生。 我看得果真不错,这帮小鸭仔果然个个都有些跳梁小丑的把戏,真要照我想的弄个那样的组合什么的,一定能拉拢不少“怪粉”、“妖丝”吧!似乎每个小鸭仔都在抽烟,我受不了,走出包房,无意识地闲逛了起来。结果我发现一个小秘密,原来这一边的包房都是留给特殊客人的,而大厅另一头的包房才是留给真正的唱客的。说起来要分清这两者也不困难,特殊包房的门上的玻璃都用白纸贴着。布局果然合理隐蔽,难怪我之前一直不知道。 不一会儿,走廊尽头那位爹地骂骂咧咧地走了过来,后面跟着那四个倒霉的小鸭仔。路过我时,他停下看了看我,想了想问了句“你是刚刚和那个黑小子一起来的那个吗?” “是,”我点点头,“不过只是陪他来看看。” 他没再说话,快步走了回去。 我没再跟过去,那满屋子的乌烟瘴气我的确受不了。我回到大厅,坐在沙发里养起神来。过了大约十分钟,黑子出来了。看上去,他或许没通过面试,刚刚才昂起不一会儿的脑袋这会儿又沉沉耷拉了下来。真希望不是被那帮小鸭仔传染的! “唉,要五百块的押金,我俩就是一千。我讲了半天,他都不肯少,不过听其他人说,以前是一人一千呢。” 他语气很怪,听着既像是嫌太贵而抱怨,又像是为捡了小便宜而欣喜。 “现在怎样?你是回家,还是跟我一道去弄钱。” “回家。” 我很高兴,他想到的是去弄钱,而非到我那儿借宿。 走出大门,我们这对三年不见的朋友道了别,各搭一辆车去了。路上收到他一条信,说“钱凑齐后立刻联系你,等我好消息。” 说实话,这辈子我从没像这么害怕过“好消息”这三个字。如果真有这样的好消息,我宁愿余生抱着坏消息过活。 第三章 q友 第六节 六 回到家时已过了两点,告诉你,无论什么时候,回家的感觉总是最好,尤其在经历了一个古怪的夜之后。不过躺上床就另当别论了。都快过了半个小时,我仍旧没睡着,说实话,我睡不着。我十分恼火,为死丫头今天的爽约。是,我们是没定下什么约定,可我知道她是故意的。她也知道,不是吗? 我一直拿着电话,已经调出了死丫头的号,却一直没按下去。要我给她电话,说真的,我做不到。我从来都不喜欢在电话里同人说话,电话里的声音总让人感到失真,何况我还是个极没有安全感的人,见不到对方的眼睛,我往往很难表达出自己真正想表达的东西。要我给她电话,我真办不到。 然而难受的是我这会儿非常渴望骂她一顿,我知道只要骂过她,我就能安然入睡了。可不打电话,我怎么骂得着她,难不成指望她会自己找上门来吗? 这个电话我一定要打,我非常清楚这一点。被耍的感觉总叫人无法入睡,我现在就是这样,她出现了,接着隔上七天又出现了,她了解我对七的敏感程度,知道我会有怎样的反应,而她正是利用了这一点,残酷地强加给了我一种期待;她耍了我,不是吗? 我必须拿起电话,打过去,骂她一顿,让她知道我不是那么好耍的,然后再关机,安然入睡。对,就这么办。 不知怎么的,我就糊里糊涂地有了主意,可对着电话,我还是愣了足半分钟才按下去。 该死,居然占线。 我一下醒悟过来,看来老天都在提醒我,我不该打那个电话,上天最大,还能有什么说的?这样也好,既然得到了这个警示,我也就能睡着了,不是吗? 我刚想放下电话,它却鬼叫了起来,我自然又吓了一跳,倒不为那声音,而是这个早就应打来的电话。 “喂。” 不知为什么,我的声音有些颤,竟隐隐有做贼心虚的感觉。希望她听不出来。当然,我也没敢多说。 “咦,怪了,今天什么日子,怎么不是那装腔作势的‘嗯哼’呢?” 唉,她还是发现了。是,我早就说过,很多方面,她有超越常人的聪慧。 “哦——,我知道了,刚打你电话占线,你该不是也正在打我的吧?我说呢,怎么这么古怪……” 说着她大笑了起来,那笑声直撞在我心上,好痛!我就知道,不该打那个电话。 “说吧,打电话找我准备干吗?别说叫我起床尿尿哦。” 她真的很兴奋,这很容易感觉到,就像刚刚捕获得手的猎手正得意地望着自己的猎物,她这会儿也慢条斯理的,像是在擦去枪口的烟痕,也像是在猎物身上轻轻地来回磨着刀。 我有些短暂的大脑短路,显然她以为逮住了什么,可我要怎么才能让她明白我打电话只不过是要臭骂她一顿呢?终于,我决定不作解释,而且,我想到了一个好主意,我要让她过来陪我。是啊,她睡不着时,可以来找我,我为什么不呢? “你过来,我要你现在过来。” “嗬,这么晚了,你要我来干吗?” 她又笑了,就没断过,看得出,这一晚她真的非常开心。 “为什么一定要我过来呢?你来我这儿不是一样?我这会儿正在昆仑,刚忙完,你要不要过来?” “怎么,你不过来?你是怕来了看见我真在这儿,还是怕来了发现我不在这儿了?” 见我半天不则声,她用最悦耳的声音调笑起来。我清楚看到,那个该死的猎人狞笑着下手了。 挂断电话后,我紧张地坐了起来,我知道她会来,很快;但这会儿我乱的很,真希望她不要来,或来得越晚越好,起码等我驱走这股混乱。 可显然,她不给我这个时间。十分钟后,她就到了。而我居然感觉到了这一点,就在她出电梯的前一秒,我去打开了门。天知道,我只是怕她再去敲打我的心坎,我这会儿虚弱的很,根本禁不住那敲击。但我知道她肯定不会那么想。见我敞着门站在那里,她很含蓄地笑了笑,但天哪,即便是瞎子也看得出那是怎样的一种得意啊! 这次她仍没化妆,显然她刚刚那番惹得我发毛的话是在耍我了。其实我早知道这一点,就像知道她会立即赶来一样,但不知怎么的,脑子还是毛了起来。显然,早前那段古怪的经历伤害了我。 “挺快的吗?就这么走了,客人不生气?” 我想那伤害要比我原想的严重的多,我知道这么站在门上很傻,便想随便找句话遮掩一下,不料脱口却变成了这样。 “嗯,好对付,外地客人,挺通情达理的。说起来估计你也认识,金城武。不过我猜他也有别的客人要会吧。” 她说得很轻松,竟不像玩笑似的。或许真不是玩笑,我不知道,我脑子里这会儿吵得更厉害了。 进屋后我才想起来,我叫她来是要骂她一顿,不过面对那张恬静的有些可怕的面孔,我却不知该从哪儿开头了。她倒很好,看出了这一点。 “怎么,叫我来又不说话,是不是要骂我一顿呢?” 她站到我面前,浅笑着,眼睛里跳跃着奇怪的光。 “怪我白天没打电话?”她笑了出来,洁白的牙齿好看极了。慢慢地,她脱去左手手套,缓缓抬起,轻轻贴在我脸上。那感觉可真是别扭,却不叫人尴尬,真的很怪! “这么说,你想我了,傻小子?” “呵呵,看来你在吃醋?为金城武吗?哈哈……” 她放肆地笑了起来,声音不大,但动作很大,牙床都清楚地露了出来。但怎么说,还是很好看。忽然,我的脑子恢复了正常,我又有了主意。 “我要睡觉,你陪我睡吧!” 这是上周她对我说的话,现在我反过来用到了她身上,不过却是我的腔调,淡淡的,没有丝毫疑问。 说完我开始脱衣服。我穿着罗马的长袖队杉,这是她以前送的生日礼物,但自打开始坐牢,我就只在运动时穿了,倒也回复了它本身的功能。这回我把平底裤也脱了,我需要好好睡上一觉,自然不想有丝毫羁绊。不过当着她脱衣服的感觉有些怪,虽说以前经常这样,但毕竟现在我们只是陌生人。 我走到门边,关了灯,跟着走到床头柜边拧开了台灯,暖橙色的灯光一下就铺洒了出来,真好!她一直看着我做完这些事,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很自然,没有附加任何意味。我钻进被子,侧身看着她。她舒展地笑了笑,脱掉另一只手套,开始脱衣服。 脱下那件军装风格的帅气夹克后她弯腰脱去了麂皮绒鞋,那种及小腿的,淡黄色的,里面有层厚厚白绒毛的翻边皮鞋,我们过去都很喜欢这种款式,看着很温暖,很大方,而且配任何仔裤都完美之至。直到现在,仍旧是我的首选。看来,她也是。 跟着她脱去了靛蓝色的低腰紧身仔裤和枣红的贴身秋裤,她没有做作地左右扭动等裤子自己滑下去,而是一条腿一条腿地褪下了它们。做这一切时,她始终弯着腰,该死的,那动作,我得说,优雅极了! 她重新直起身子,脱去了那件桔橙嵌边的暗红色毛衣。这回她穿的依旧是暗红橙色对比的内衣,只不过蕾丝多了许多,贴在身上也愈发好看了。她轻巧地脱掉了它们,走过来还把它们扔在枕头上,她有这个习惯,或许不是很好,但以前我很喜欢,现在也不介意。 她冲我略抱歉地笑了笑,从我身上爬了过去。是的,她一直喜欢睡里面,而我一直偏爱睡外面。 我关了灯,但想了想,又开了,我或许还要和她说两句,看不清她的眼睛可不行。 我翻身对着她,她靠近了点,很自然地将腿伸了过来,右腿放在我腿间,左腿搭在我右腿上。她右手轻轻搭在我胸前,左手则在我腰际随意划着。不过,我们都知道,这就是一种无意识的动作,没有任何暧昧的含义。我的左臂轻穿过她颈子,手自然地搭在她的肩胛上,右手也搭在她的腰际,轻轻地抚着。这样子看上去很古怪,我们这么显得异常亲密,可实际上,我们现在是两个陌路人。 由于挨的很近,说话时根本看不清她的眼,我便把头略往后靠了靠,这样她的脸就能整个看到了。说真的,那个小脸蛋还真是可爱。或许亲上一个应该不错,我猛然想到。 “难道我们要整晚就这么对着看?不是有事,你会突然叫我来?” 她冲我笑了笑,我感觉她是被我那么看得有点不好意思了。毕竟我们有太久没这样过了。 “嗯,是有事,我刚找到份做鸭的工作,所以找你来练练手。” 我自我解嘲似的笑了笑。她看着我的笑容,眼神里透露出了一股惊异的神色。是啊,她从来都说,如果我不露出两颗虎牙,即便是笑,也给人以拒之千里之外的冷意。她一定是在夸张,不过似乎也不错,谁知道呢? “哦——,是吗?” 她又学起了我的口气,跟着调皮地眨了下眼睛,左手提上来轻轻在我颈下抚弄。 “这么说来,今晚我是有来无回了?” “这个你没猜错,不过我可以算你便宜点。” 真的,这种谈话氛围很好,出奇地好,就像时光倒转,回到了五年前初识的那会儿。 “嗬,我猜到了,你写的那个什么狗屁书,是不是就是这个,或许可称之为[鸡年鸭事]?” “呵,聪明——!” 我轻轻在她鼻尖上刮了一下,过去我总爱这样,她也很喜欢,不过她更喜欢我的鼻尖。 “真写本这样的书,看的人肯定多。我看我得好好考虑一下。” 我故意沉吟着,当然这她看得出来。但她却一下勃然变色,恶狠狠地望着我,凶巴巴喝道:“你敢,你要真敢那么做,我就敢阉了你。” 说完她把手伸下去在我腿根处使劲横拉了一下,差点没叫我背过气去,我一点防备都没有。也不知过了多久,我才晕忽忽地转醒过来,三魂七魄慢慢归了位。我努力定了定神,发现她正盯着我,她眼睛里闪动着怀坏的笑意。真要命,她一定又有了什么新主意! “喂,” 她冲我甜甜地笑了一下,天知道那笑容有多好看,又有多可怕!我就像被蛇发女妖美杜沙盯了一下,愣在那里,没了思维,眼睛里、脑子里都只剩了她那张甜美的笑脸。 “你,——呃,你的那个,——呃,把我肚子打湿了。” 该死,她故意满脸娇羞,吞吞吐吐地来了这么一段,我的心简直都要被揪出来了。而且她还低垂着目,眼睫毛微微轻颤着……我知道,她这是想要我的命了! 我不能就这么束手待毙,这一点,虽说此刻没了思维,我仍能由本能知道。 “哦——,是吗?那我腿上那一片湿润也是被自己弄得?” “呵呵,” 她娇媚地一笑,伸手在我胸口使劲拍了一下。她总这样,就像我很喜欢她这么做一样,不过说实话,我真的很喜欢! “讨厌,干吗要笑人家吗?” 此刻,我真的不能不说了,她是打算迷死人不偿命了!她故意矫做出来的这种媚态是那么地刻意,却又那么地恰到好处,每一下都正戳在你正心窝上,却不戳破了,只让你流点血;可不等你止血,她又来那么一下,戳在同样的位置,同样的手法,给你同样的痛苦和甜蜜。 “嗯——,” 她将头埋进我的怀中,深深地呼吸着我的体温,小手温柔地停在我小腹上。 “那你喜欢吗?” 我没法说话,我唯一尽剩的力气就只够呼吸用了。我知道自己正在一步步跌入她的圈套,却不能挣扎,或者说,不愿挣扎?我不知道。 “觉不觉得这种感觉很好,我们之间似乎很久没这么融洽过了呢?” 她扬起脸,凑上来,轻轻磨擦我的鼻尖。过去的那种感觉又回来了! “你说,这会儿我们要是一对儿该多好,说真的,这样子睡觉还真是挺难受的。要不,咱们亲个嘴儿吧?” 她将嘴轻轻蹭过我的唇,仍那股温暖的幽香尽落在我的鼻息间。 我无法开口,是的,无法开口。她的唇就在那里,我一开口,灵魂就会被她吸进去。此刻她就是蒲松龄笔下靠食人魂魄为生的妖精,而我就是那幸福的倒霉蛋! 慢慢地,我恢复了一些力气,终于可以控制着不让自己再睁着眼晕厥过去了。她在我怀中,她的唇就在我唇旁,我得告诉你,这种感觉棒极了,我真这么觉得!眼前的这个她很像过去我认识的那个,我甚至开始想我们或许可以一起回忆些过去的甜蜜什么的。不过想来想去,我还是发现就这么对着她更好些,此刻一开口就会破坏了这难得的融洽。对,她说的是,我们现在真的很融洽! 她的小嘴这会儿翘翘的,好看极了!我们都是那种唇线很鲜明的人,且唇尖尤其的翘,这很好看,但注定很倔,相书上是这么说的。这一点倒一点不错,如果有一方能够妥协,或许我们现在还是一对吧,谁知道呢,人生这么难料?过去我最爱捧着她的脸叫她猫嘴嘴,这会儿,不知怎么的,我好想这么再做一遍。结果我真做了。 “猫嘴嘴,要不,咱们就来亲嘴吧!” 我抬起右手轻轻抚在她脸上,将唇落了下去,她眼里闪着羞涩的光,却鼓励着我快落下来。可等我真落下去时,她却擦着我的唇角娇笑着扭过头去。 “哼哼,想的美,就知道你会不安分,告诉你,门儿都没有。” 死丫头,果然是有预谋的! 我想我是有些失落,头落在那里半天忘了拿回去。就在我想起准备把他收回来时,臭丫头却欢笑着凑过脸来,轻轻咬住了我的唇。 “好宝宝,就一下哦,可不许贪心,不许多想!” 我们紧紧地抱在一起,时而使劲地用自己的唇去咬对方的,时而停下来静静感受对方唇上的温度。我知道可以去尝尝她的舌头,但我没那么去做,有很多事都是有底限的,一旦跨越过去就一发不可收拾了。我得说,现在我就已经要迸发了,再有一丁点的触发,我就会爆炸。这个,她自然也知道。 “嗯,真香!好了,好宝宝,该睡觉觉了,抱着乖乖睡,好吗?” 她拍拍我的屁股,扭过身去。 该死,这些动作都是我过去常对她做的,如今她倒都学会了,真叫人怪难受的。不过这会儿我的确也困了,当真关了灯,乖乖地贴上去搂住她睡了起来。 第三章 q友 第七节 阳光将满屋子铺满罗马之色时,我醒了过来,臭丫头还在睡。这会儿我们的姿势和入睡时不同了,我仰面躺着,她侧身睡在我怀里。她的左臂紧紧搂在我脖子上,大腿整个压在我腰际,这让我很难受,却不想推开她。要知道,她这会儿看上去美极了,就像一个降落凡间的美神! 我轻轻挪动右手,顺着另一半没被她压着的身体摸下去,尽管很清楚地记得昨晚睡得很香,可我还是忍不住想确认一下。毕竟这会儿姿势不对了,确定一下总安心些。 很好,这一晚很干净。这叫我很放心,也有些得意,甚至我得说,非常得意。看来,这三年的牢我没有白坐,我的自控力甚至已经有了超越本能的强大。这的确值得骄傲,不是吗? 或许是我的动作惊醒了她,天知道,那个动作那么微小;不过我们都是那种很警醒的人,要想在醒来后好好地欣赏她的睡容本就不是一件容易事。除非她想让你看。 “睡得好吗?” 这回,我主动问了她,因为我的确很想知道她是不是像我一样睡得那么香甜。如果是的话,我想我或许可以和她商量以后搭伴睡觉的事,那样一直困扰我的夜半猛醒的毛病可能就不治而愈了。 “不好,很难受,感觉空落落的。” 她扑闪了一下眼睛,满是幽怨地望了我一下,接着垂下目去。那神态,我真描述不出来,总之,一下子,我平静的心跳就被打破了。通常他一分钟只跳六十下,但这会儿他跳的足有一百七八。 那猛烈的咚咚声显然没逃过臭丫头的耳朵,她嬉笑着爬起来,将头贴在我胸口听了起来。 “呀,你是不是要爆炸了,会不会伤到我啊?” 她扮出惊恐的表情,却两眼含笑,挑逗性的将头贴过来,把呼吸落在我耳窝里。 该死,这简直就是最残忍的酷刑。可不知怎么的,这会儿我却不想赶她下去,也不想偏过头去,或许我知道自己还能够控制吧。 “不好,你的耳朵也烫得要命,真要炸了,我是不是要赶紧逃命啊?” 该死的,她居然开始轻轻厮磨我的耳廓。看来,她昨晚一定睡得不错,养足了精神准备消遣我了。我当然不能认输。还好,我想我撑得住。 她知道适可而止的道理,翻身躺了回去,这会儿她躺在我右侧,将右腿重重压在我右腿上。她只老实躺了一小会儿,跟着就伸出右手用指尖从我唇上划了下下来,划过脖子、胸口、小腹,而她的腿也没闲着,轻轻摩擦着我。她的动作很慢,很轻,很要命!我得说,这绝对是我这三年来度过的最可怕的一分钟。 她的指尖在小腹右侧忽然顿住了,奇怪的是我这会儿倒挺想她顺着继续划下去。不过她显然看透了我的心思,她粲然一笑,轻呵了一口气在我脸上。那可真要命,我必须承认,我简直就要疯了,我真希望自己这会儿已经爆炸了,炸得粉身碎骨,血肉横飞。她却没打算饶我,指尖一转,顺着我的侧腹肌划到了臀上。在那儿她停留了一会儿,跟着落下来,落在我左大腿上。看来,她还记得,那儿有条贯穿整个大腿的伤疤。那是我青春期的遗物,修补臌动脉留下的,而且我得告诉你,那是发生在97年的事。是,我说过,我的生命周期是七,这是不会错的。当时那很疼,但过后却让我明白了很多,那条疤就是我由青涩转而成熟的见证。她知道这个,她总是很心疼这条疤,总爱满心爱怜地去抚慰他。果然,她放下手,顺着那条伤疤上下轻轻抚了起来。 这让我平静了好多,我终于可以动了。于是我伸过手揽住她,顺着她的侧腰轻轻抚了起来。她的皮好滑,我想如果我不使劲把手提着,那他一定早就落了下去了。 我们就这么躺了半晌,谁也没说话,这种感觉很好,甚至比昨晚还要融洽。过了一会儿我也侧过了身子,她睡低了一些,将头埋在我胸口。这会儿她再要抚那条伤疤就不大容易了,她便把手拿了起来,温柔地抚我的胸口。那感觉很陌生,却很好,就像三年没洗过的身躯再度沾到水一样。我快活极了! 我决定也不再那么矜持,否则就该显得虚伪了,我最讨厌虚伪,你知道的。于是我开始试着爱抚她的身体。这很困难,我得说,你知道,这必须是那种能让对方只感受到浓浓暖意的抚摸才行,否则有着一丝别的情味,就会破坏掉眼下的这美好。 又过了很久,有大概半个钟头吧,她忽然停住说有电话找,该走了。 我知道她在说谎,因为我早注意到了,只要她来我这儿,进屋后都是关了手机的。这一点,她也肯定知道我是看出了的。不过我得承认这或许是此时唯一能让我俩停下的借口,这感觉太美好,没有一个谎言,恐怕谁也舍不得丢开它。 她走了,我仍躺在那里,不愿起来。心里空极了,我想是失落吧。不过好的是,她虽走了,不过被子里却尽是她,只用轻轻一吸,她就娇笑着,来了。 第四章 阿粥 第一节 阿粥 一 05-3-27 日 19:21:21 晴? 算不错,完成了两章,其实完全称得上极好。可心里总像缺了些什么,屋子里暖香浮动,真要命!或许我该给她打个电话,既然昨天打过了,今天再打一个不也没什么,不是吗? 不过既然我们都知道七的周期,或许就该遵守这个规则?这只是个游戏,不是吗? 难道你陷进去了,悠? 21:43:53 到底没打,这是对的,如果她有事,她会打过来的,不是吗? 刚上了会儿q,几乎一年没上过了,陌生之极。不只是感觉,里面有不少人都发生了变化,改了名字,重新一一核对了一下。真不知这帮猪头怎么想的,最初我认识的是那时的他们,这会儿他们改名的改名,改风格的改风格,一点原则都没有。就不为上面最早的朋友想想吗?所以说网络是虚拟的,一点不差。 略算得上收获的是遇到了虫儿飞,绝对有年头没遇上过了,她也改了名,叫什么蝶舞飞扬。真不知是吃错了什么药,越大越没长进! 当时一见这么个名字我就纳闷了,怎么我的q里会有这种货色,难道是中毒了,自己溜进来的。不过看看人数,还是21个,便问了她一句。大致记录如下: “你是——?我们认识?” “呵呵,好久不见了,你终于出现了?我是蝶舞飞扬啊!怎么,这么快就把我忘了?” “可不是!我的好友中似乎没有带翅膀的,你怎么混进来的?我们真认识?你知道我是谁?” “当然了!快,接!要再想不起来我可生气了!” 打完这一行,她发来了视频要求,我接了,视频里出现了一张清秀的面孔,我一下记了起来。 “虫儿飞啊?看来几年的时间,化茧成蝶了!?” “呵呵,是啊!你了,感觉没什么变化了,过得怎样?” “哦——,这在我很奇怪?” “呵呵,只是随便一说,别生气。对了,几年不见,你过的怎样?在干什么?” 她问了两遍,显然真的很关心我这几年的生活。这感觉倒不错,我便答了她。 “不错。做鸭。” 收到这一句,她掩着嘴大笑起来,笑得弯下腰去。好一会儿后,她忍住笑坐回到视频前,发过来一个满脸通红的可爱娃娃。说实话,她憋得通红的脸要比这个娃娃可爱地多! 第四章 阿粥 第二节 二 05-3-28 一 15:55:11 多云? 忽然记了起来,臭丫头是1月1生日,她怎么不按自己的生命周期出现?不是一向最自我主义的吗?真是! 其实,我不也同样喜欢1,一天出现一次不好吗?1对我不同样重要,每个7里面都有7个1,这么浅显的道理她就没发现吗?不是1,就是3也行啊,她不是知道我也喜欢3,喜欢2,喜欢4,喜欢5,为什么偏偏就照着7来呢?真死相! 或者,我该出生在1月1?真他妈烦!烦透了 起床后似乎没看见太阳,这总会令人烦躁,直到去电脑前记下了这篇日记,才稍稍缓和了一点。真想打电话臭骂死丫头一顿,不知怎么的,这两天一烦躁我就老想着要打电话找个人骂骂,而每次最先想到的就是臭丫头。 说来也怪,似乎我的日记起了作用,过后不久,大约四点半的时候,丫头居然来了。 这回她没先打电话,不过那敲门的动静却绝对不会欺骗我。我立刻就去开了门。 门口她笑微微地站在那里,这回她领了个包,很精致的皮包,亮橙色,四角和logo镶以亮红的皮料。我仍记得,她更喜爱粉色系和紫色系,原本后者也是我最钟爱的颜色,但自打开始坐牢,我就开始试着摆脱紫色,毕竟对于一个囚犯来说,要整天对着那么忧郁的颜色,很容易玩完。对着红橙则不会,它们里面总燃烧着一股热情,很容易就能把你点燃。臭丫头这次自出现以来就一直主打这两种颜色,我真有些担心了,看来这回她是要玩到底了! 不过,眼下不是担虑的时候,毕竟她人来了,不用再等上五天,此刻还能有比这更好的? 进屋坐定后她从包里掏出了一套碟,跟着去开了碟机,放了一盘进去。我瞥了一眼,竟是[神啊,多给我点时间]。 “似乎你最近对他真的很感兴趣?” 我忍不住问了一下,我真的只是好奇,但天知道,这种话由一个男人口中说出来总会显得很怪,任何一个男人,只要他是! “哦——,你注意到了?这么说你是在——” “得了,”我赶紧打断了她,“别瞎猜,我只是问问。而且看架势,你是准备在我这儿把这一整套都看完?” “是啊,有什么问题?” “没问题,那好,你看吧,我去写东西。” “不嘛,”她猛地扑过来把我压在了沙发上,“陪我看好不?” 又来了,她又开始用那一招了,没办法,对着她故意从眼睛下怯怯望上来的目光,我真没法拒绝。 她轻笑了一下,跟着坐了起来,不过等我刚一坐直,她就整个偎在了我怀里。 “哼,这样就不怕你跑了!” 她按下遥控器,故事开始了。我开始止不住头大,这个戏我早前曾看过一集,但看到一半就睡着了。我决定找些话来说,省得再睡着。 “一定要看日剧吗?” “嗯哼!” 她连头都没回,似乎很入神。 “那不如看[悠长假期]吧,我这儿就有一套,应该比这个好看。” “哼哼!” 她用的升调,显然,没商量的余地。 “其实就是看他,也可以看看别的啊,[重庆森林]不错,重看一遍应该会很有收获。” 这回她没则声,过了一会儿突然扭过头来笑了笑。 “你真在吃醋啊?呵呵,不过我倒蛮喜欢的。告诉你吧,” 她伸手在我脸上摸了一把。 “我可能马上会同他合作,所以找来看看他的表演方式的,傻瓜!” 她的声音故意娇嗔,跟着又在我额头轻戳了一下;不过,很舒服! “那为什么找这部了?这个我以前看过,看了一半就睡着了。” “他以前的表演和现在一样?” 她反问了一句。不过我立刻逮住了其中的破绽。 “这个戏也不算‘现在’吧?” “呵呵,”她娇媚地一笑,“我故意的!” 说着她凑到我耳边,用那种最叫人心底发痒的语调小声道:“你不是嫌我脏嘛!” 我没再说话,跟着老实地看了起来。正放到深田恭子进行援助交际的一段,我又忍不出问了一句。自打那晚一起度过了融洽的一夜后,我们真的熟了不少,所以这会儿说起话来不再像几天前那么艰难。那时同她说话我总得踌躇再三,要知道她总那么地古灵精怪,言语背后总藏着大大小小的阴谋圈套,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套进去,让她发现你的真实意图。而自打有了那一夜后,我现在同她交流起来容易多了,尽管她时不时地仍在拿话套我,不过已不像那会儿那么环环相套,防不胜防了。 “女人要什么,钱,还是爱?” “缺什么要什么。” 她想都不想,淡淡地来了这么一句。 这或许是她的心声吧,我不禁想到。就在我为她这一句惹得有些伤感时,她扭过头来,温柔地环住我,眼波微微地荡漾着。 “就像我现在仍会对你念念不忘。” 人在伤感时总特别地脆弱。就在我试着想找些什么对上她这一句时,她转而笑了起来,跟着又凑上来将呼吸落在了我耳后。 “呵,想什么呢?你说你要一天到晚老这么胡思乱想,我岂不是很危险?” 说着她转过身子,探手轻轻拨弄着我的衣襟。该死的,她又把那该死的眼皮垂了下去! “你觉得我很像一只可以玩弄于股掌间的小老鼠?就不怕惹急了我,把你吃了?” 我忿忿地问道,但即便是我自己,也能清楚地感受到——我底气不足。 她立刻故作惊恐地瞪大了眼,“不,不,你是我心目中的狮王,我的神!我怎么敢把你玩弄于股掌间呢?怎么能?” 她竟把声音都调得惊恐到了极点!果真没选错行!紧跟着她眼珠一转,眼底浮起一丝怀笑,她轻轻松开我的衣襟,仍手滑下去,轻轻落在我裤裆上。 她果然不怕! “再说,我对你有信心嘛,”她微微抬头,突然扑闪了一下眼睛,我猝不及防,几乎被闪晕过去。“你的自制力那天我们不是试过了?”她抬起手,像拍哥们儿似的在我肩上重重拍了一下。“不会有事的,我相信你!” 该死的,她终于把那该死的手挪开了! “是吗——,那真要谢谢你的信任了!不过我倒很好奇,如果我真把你吃了,你会怎样?” 很奇怪,我们居然可以这么纯探讨性地来交谈了。那一夜的坦诚相见果然功不可没! “不怎样,让你吃呗!” “就这样?” “不,反过来我还要吃你几十次,直到你累得瘫软在地。那时——,哼哼,我再打110。” 最毒不过妇人心!果真不假。 我一时想不到再说什么好,便盯着电视看了起来。当然,对这种时刻,她总不会放过。 “你真觉得那晚我们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决定不去理她,这些一定是她来的路上就设计好了的,我怎么答都会中招。这么被动的情况下,恪守我惯常的沉默一定最正确。 “呵呵,那怎么醒来姿势会变了呢?而且,你真睡着了?” 她用的是那种最具挑逗意味的口吻,表情却纯真到了极点,真真知道我害怕什么。 “我是睡着了的,不过半夜醒了,屁股被你硌得好难受,我就坐上去把他弄软了,这才能睡了。” 她低下头,漫不经心的,像是小女生在向父母交代错误,手却一下一下地在我腿上轻轻划着。 天啊,这是怎样的一个魔鬼啊!她难道一定要把我逼疯吗? 我明白了,真明白了,我就是她手里的一只小老鼠,她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即便她张着手也不会害怕老鼠自己跑掉,因为这是一只迷恋上女主人手掌的白痴老鼠! “好了,乖宝宝,别害怕,我们这就看电视,不玩了。” 过了几秒,她停了下来,抬头在我面颊轻轻印了一下,像母亲安慰孩子似的那么安慰我。 这恶梦,终于结束了! 第四章 阿粥 第三节 三 现在她终于老实地偎在我怀里了,乖乖的,没有坏笑的眼神,也没有叫人心惊肉跳的话语,真好!多希望每天都能有一个这样的她在我怀里偎上一阵啊!当然,我很清楚这只不过是妄想,即便是在遥远的五年前,她也不会照我想的这么做。她一直都是一个独立,有自我空间的女性;五年前是女生,五年后是女人,两个都叫人很难抗拒。 但,即使能拥有这片刻的安静也已足以叫人欣慰了,毕竟,要知道,她的脑子从不会停的,或许下一秒就会冒出一个新举动,吓得你魂飞魄散。这一点,我太清楚了! 我伸手有些忐忑地环住了她,对,我得承认,我很忐忑。她就像一只猫,确切地说,一只未经驯化的能够独自活在丛林里的野猫,你以为自己抱住了她,她乖乖趴在你腿上酣睡就是得到的话,那你就完全错了。只一眨眼,也许,她就会从你怀里挣脱,在你腿上迅速地画上幅地图;就在你为之恼火不已,恨不得狠狠揍他一顿时,她却又温顺地扭过身,眯着眼偏着头去蹭你的腰,嘴里还会讨好地“咪咪”唤叫。总之,你要想拿她当宠物,你就等着慢慢发疯吧!她是宠物,但是最顶级的宠物,要宠她,就得把灵魂投注给她。就像踢球一样,你不百分百付出灵魂,她就会让你受伤! 太意外了,我简直忍不住要颤抖,她竟拿过我的手环在了自己腰间,跟着把手紧紧搭在我的手上,她的手好暖! 不过,显然我高兴的太早。一感受到从我手背流出的热,她就随即拿开了他们,跟着站起身去。她只会给你五秒,这我早就知道,应该知道;不过有什么关系呢,很多时候,五秒已经很多了! “怎么了?” 我知道自己的声音在变,或许外人不会察觉,但骗不了自己,它里面多了些感情。 “不看了,换一盘,果真不是很好看。” 我暗出一口长气,终于不看了,真是谢天谢地!可还不等我再吸进一口气,她竟从包里掏出了另一部片子——[本能],我几乎岔气。她本就没打算放过我,不是吗?也许,面对她,我太天真了! “怎么?要看这个?” 我完全能够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颤,但管不了了,只要这会儿不看这个,要我哭都没问题。 “嗯——!” 她哼了一声,音拖得很长,尾音很高。 “怎么看这个,这里面又没有金城武。” “又不是光看他,这个可以看萨朗斯通嘛!” “不是,你没弄懂,我说的是我俩没必要看这个,一定要看电影的话,我这有很多不错的。你看,我们干吗不说说话呢,我觉得刚刚我们谈得很不错啊。其实[神啊]也很好,或者我们可以把它看完。” 我说话的当口,她已将碟片放了进去,按下了播放键,而且她一直在按快进,直到看到萨朗斯通和道格拉斯才停下来。她坐了回来,紧紧靠住我。她没回头,但把手伸了上来,轻轻地缠绕着我的头发。 “你不知道,那部戏里有场激情戏,我得看看她,补补课。” “哦——,跟谁,金城武?” “不,他兄弟。”“咳,别说话,认真看。讨厌!” 我哪里敢去看,根本不把视线往屏幕上落,可耳朵没办法遮住,两位主演火辣的对白和沉重的喘息就一直在里面回响。更要命的是死丫头几乎把整个人都靠在了我身上,而且她身上的幽香一个劲儿往我鼻子里钻。我无法动弹,也不敢动弹,她是故意的,这还不清楚吗,我一动,她就赢了。但这样子坐着,我真的很难受! 这时,她似乎察觉到了。不,她根本就一直知道,不是吗?这本就她的又一出酷刑不是吗?她左右挪了挪屁股,扭过头来,紧紧皱着眉头,满是厌恶地愠道:“讨厌呢!你就不能让他听话点吗?人家想好好看电视,提升演技嘛,他却瞎捣蛋,害得人家无法专心。讨厌呢你!” 说着她捏起小拳头,开始有一下没一下地捣在我胸口上。 我全身都在往外冒火,几乎都快把自己烤熟了,脑子——我最强大的后盾这会儿也已被烧焦了。我愤怒地不受控地起身将她压住,恶狠狠道:“这是你要的?是要把我逼疯?” 身体里的那团火驱使着我去撕她的衣服,但不知打哪儿闯出来的冷静及时制止了我去那么做。我撑起身子,准备站起来。不想她却娇笑着一把使劲环住了我的脖子。 “不要生气嘛,乖乖又不是故意要这样的,这么做乖乖也很难受的嘛!你摸摸看,乖乖的心跳得好快,都快透不过气来了。” 该死的,到了这种时候她还不肯收手,难道她真能料到我能抗住? 我不知道,不过一想到这个,我的脑子就慢慢凉了下来,虽然依旧热得可怕,不过已足够我应付眼下的情况了。是啊,三年牢不能白坐,这一点,我很清楚。我现在就像一根浸满了油的线绳,只要一个最微小的火花没躲避过去,就定会化为灰烬。 我拿掉她的手,坐到了对面的沙发上,望着她十分严肃地说:“好了,已经是极限了,不要再玩了,喜欢玩你去找别人玩去。” “乖宝宝,别气嘛,我哪有玩嘛,只不过想找你帮忙练习一下演技嘛!如果实在难受,就不要强撑嘛,对身体不好,我们以前就是一对嘛,你要做什么,我又不会不干。” 她轻咬着手指头,作出满腹委屈的样子,但眼神里依旧坏笑不止。我真不该往她那儿看一眼,这会儿身体里那股刚灭了一点的火又熊熊复燃了起来。我只能撇过头去,不再看她。 “够了,真的够了!你要再这么不依不饶下去,我只能请你走人了。” “好了,我的狮子,你怎么说我都听你的。” 她起身关掉碟机,跟着坐了过来,轻轻挽住我的臂弯,左右晃了起来。 “要不咱们去吃饭吧,也该吃饭了吧,不然干坐在这儿,我老想着我俩——” 她又来了,真没辙! 我赶紧打断了她:“好。” 终于,这恶梦,真正结束了。 第四章 阿粥 第四节 四 因为我不爱乘电梯,她就跟着我走了楼梯。她紧紧挽着我,像过去一同逛街那样。下到第四层时她忽然笑了,跟着用手肘在我腰上撞了一下。她就这样,总爱用一些男人之间常用的粗野动作招呼我,她知道我喜欢。 “哎,你说你这几天都怎么过的?不难受吗?还有,平时你想的时候都怎么办?” 她在坏笑,我一点办法也没有。 “你少来,严肃点。” “好,好,我的小狮子,都听你的。” “现在我要严肃地谈一个问题了。” 我瞥见她又转了一下眼珠,天知道又会想出什么骚主意。 “我刚想起来,有一个女朋友还欠我一顿饭呢,正好,把她叫出来还账。而且,说不定你相得中噢,可以拿来泄火噢,你说呢?” “看来做你的朋友挺不错的!” “当然啦,你还不了解我,好东西要大家一起分享嘛!” “你脸皮可真厚!” “是啊,可你还不是很想咬她两口!” 说完这句,她开机拨了个电话,对方的名字很怪,叫“阿粥”。不过声音倒不难听,她一听丫头说完立刻答应了,并让我们去她家附近的一家店。 “你朋友的名字还真怪,比你的都还要怪。” “哟,我就那么一说,这么会儿时间就惦记上了?估计是听见人家声音不错吧,心花花就活动开了?哼,别指望,我给你说。我的朋友你要是敢碰,看我不阉了你。” 她抬起手狠狠做了个割的姿势。 女人要不讲理起来,你所能做的也就只剩了静默了。 “我给你说噢,待会儿你连看都不能看她一眼,不然,哼,等着瞧。” 她明知道我是这地球上唯一拒绝使用任何辅助仪器的近视眼,又根本对看女人不感兴趣,想当初,我的这个怪癖还着实让她得意了好一阵子。不过,天知道她在心里盘算着什么鬼主意,这会儿居然哼唱了起来。 “你是我的小狮狮,没有人能抢得去。” 鬼知道是什么调子! 第四章 阿粥 第五节 五 这回丫头停在楼下的是一辆暗红的mini cooper,车顶的米字旗煞是显眼。我们出楼道时,一群小孩正围着那车打量着,丫头恶作剧似的按下了遥控器,车一响,那群孩子便吓得四下逃窜了。对面楼上不断有脑袋伸出来窥看,的确,这么辆车停在这里或许太刺眼了!他们一定在猜度自己的这个不经常露面的古怪邻居此刻怎会被一个漂亮富姐挽着吧?我想我得学着习惯,很明显,丫头要是一天不结束她的这个游戏,我就得永远处于这种猜度的目光中。说实话,这很不好受,我简直成了动物园里的猴子! “怎么?换老板了?” 坐进车里,我不知怎么的,满是醋意地来了一句。是的,醋意、嫉妒,愤怒!看看这车,这本该是由我送给车主人的,但此刻我只是坐在它副驾驶座里的过客;车主人本应是我的女人,但此刻我们成了最熟悉的陌路人。它把她从我手边生生地抢了去。 或许我该憎恨,我有这个理由。但,我不憎恨!物欲,——没有错,错的只是一些追逐它的门道。每一个女人在拥有爱后都希望能拥有稳定幸福的生活。曾经,爱带给她们的安全感;现在,她们需要一些更实际的东西,一些看得见摸得着的心理依靠——物质,家庭。你不能给她这些,她自然有理由离开你。每一个女人都是最娇艳的花,天生需要男人的精心呵护,你没有灌溉她的甘露,她只能去能得到那甘露的别处。这不是自私,只是一种本能。女人的使命是延续生命,绽放生命之美;而男人的,是在这个过程中给予她们一切她们所需的保护。这,也是流淌在男人体内深处的本能。你违背本能行事,试图推卸天性使命,自会得到应有的惩罚。——这,一点没错! 我虽一直明白这个道理,但,也许是自命高洁,羞于去淌那俗世的浑水;也许是内里畏惧,怯于去受那追逐的艰难困阻。总之,在该我做些什么的时候,我选择了保持原状,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女人被“物欲”抢走。但,那没错! 她没错,它也没错,错的只是我!我清楚地知道,即便能有一个荒唐的重来一次的机会,我依然会选择保持原状;很清楚。这么选择或许是错的,但不这么选择,那就一定不是我! 可此刻坐在这车里,看着身旁那个原本应是自己女人的娇美花朵,我还是被深深地刺痛了。是啊,能拥有她,即便不要那个“我”,又有什么关系? “不,老板见我服侍得好,新赏的。” 隔了半天,丫头才答道,她眼睛闪着那种有所捕获的光。从刚刚起,她就一直那么盯着我吧,显然她是注意到了我的发呆。她的回答虽然如往常一般,隐藏着深深的嘲弄和自我嘲弄,但这回,说出来的语气却完全不一样。她是一定猜到了我在想些什么。可这有什么?她永远无法得到我的证实。 虽有些堵,半小时后我们还是到了建外大街的那个约定会面的日本寿司店。 有风,近四月,虽说开始迅速回暖,可吹在脸上,仍不会很舒服。可丫头的那个叫阿粥的朋友却正站在风里等候。丫头并没说门口的那个站在风里的女人是她,但我却一眼就感觉到了这一点。那是个能给人留下很深印象的女人,同丫头一样。这样的女人,现在并不多,或许也只有丫头这样的怪物,才会有这样的朋友吧! 我们刚下车,那个女人就轻快地迎了过来,丫头也忙迎了上去,她们俩热情地拥抱在一起。这种招呼方式对我们中国人来说,未免太过于扎眼,立即,所有坐在落地窗边的食客都注意到了这两个漂亮的女人。我站在她们旁边,也许有些傻。 那些人眼里的光很奇怪,诧异的成分居多,其余是猜疑。我知道他们在想些什么,如果我是今天才第一次见到丫头,我肯定也会同他们有一样的猜疑。但要知道,他们绝对想多了,我很清楚这一点。丫头绝对只爱男人,就像我只爱女人一样!——我敢打包票。 “女人是水做的,男人是泥做的,所以你们要感谢我们。没有我们,你们不过是些飞来飞去,无处落脚的讨厌的灰尘。” “不过我倒是不讨厌你们,没有你们,我们只是一滩水,孤零零的,或许还会变馊。有了你们,我们就成了造物者,你们的恩人,尽管你们从不承认这一点。” “虽然创造你们会让我们变成浑水,你们还会仗着成了泥土阻拦我们,给我们划定道路,但我还是喜欢你们。总好过了全世界都是水吧!” 这些话是她三年前说的。那次的情况和这次差不多,她突然出现,向我炫耀过去两年里她的追求取得的成效。接着似乎也玩了一个类似的游戏,我彻底败下阵来。溃败的当夜,我们疯狂地做了七次。第七次结束后,她躺在我怀里说了那番话。第二天一早她便带着胜利者的高昂姿态离去了,而我则给自己圈定了一个牢,开始静心修炼,以图有机会能洗刷前耻。或许那时潜意识里,我就已经知道会有这么个机会吧! 所不同的是,那一次我确定她很恨我,而这一次,我并不能确定。 她们俩的拥抱简直持续了一个世纪,那些无聊的食客自然而然地将目光跟着落到了我身上。这感觉实在太别扭了,好在她们终于结束了。阿粥的面容有着强烈的攻击性,似乎看上你一眼你就成了她的靶子一样,她的整个轮廓都倾于欧化,配上她那头红发,显得十分地有气势。她松开丫头,转向我,含笑伸过手来。这幅含蓄的样子叫人很难把刚刚那个狂放的她同眼前这个联系在一起。我没去接,只是抬起掌心,微笑着示意。自打那晚同那个恶心的阴阳人握过手后,我现在对握手这回事就充满了打心底升上来的恐惧。 好在阿粥并不介意,同样扬起掌心回礼。跟着她又恢复了刚刚那种放肆的张扬,一把搂住丫头就往店里走。那一霎,店里的每个人几乎都瞪直了眼。 我平静地跟在后面,淡然自若地接受着满屋人的目光礼遇。我希望自己看上去能像个保镖,我并不在意他人怎么看待我的生活,却不喜欢被人就这么当作一个幸运的软蛋。 是,这两个女人很漂亮,他们注意到了。 走进包间坐定,阿粥就开始同丫头兴奋地聊起来,看得出,她们有时日没见了。我在一旁听着,倒也不闷。她们的语速都很快,越来越快;思维也都是跳跃性的,谈的内容顷刻间就能从北极跨到南极,再一个侧身,横穿赤道。我想我简直是被惊到了! 这就是女人,你不得不承认,她们的确有很多骇人之处。她们可以一口气吐出上百个句子,甚至完全可以没有语病,尽管可能过后你问她说了什么,她会告诉你“不知道”。不过,这已经很神奇了,非常神奇!想想:如果男人也有这个功能,那布什还会不会闲得到处找人干仗? 偶尔阿粥会停下来找我说几句,我记着丫头的威胁,没去搭腔。不过,我有看她。我想不出有什么理由不去对着她的眼睛,我心底坦荡,不想让她误会我是慑于她的魅力。丫头显然看出了这一层,很满意地笑着。 一顿饭聊过后已是夜里十点。她俩仍意犹未尽,商量后决定找个夜总会去唱歌。阿粥说很讨厌ktv的鱼龙混杂,夜总会虽好不到哪儿去,但到底比ktv强些。丫头很赞同这个观点。我觉得无所谓,反正这两种地方我都不喜欢。 阿粥驾的是一辆外形夺目的鲜红色的两门小跑,美国血统,比之意大利那最有名的红色,它或许差了些,但不至于太多。 不过这一下,我就发现了她的这一切外在的冲击力只不过是“演”出来的,骨子里并不存在。依她刚刚表现出的那份张扬,她该选一部悍马才对。 第四章 阿粥 第七节 七 有了那番共识,接下来的几分钟稍微好了一些,阿粥没有再找我说话,而是紧紧挽住我,靠在我肩膀上,倒成了只温顺的猫咪了。 我的目光不知怎么的,又落到了丫头那里。她正热火朝天地同那几个小鸭子划拳,连眼皮也没往我这边抬一下。我心里很不舒服,像是被小刀割了一下,不过旋即想到,她可能是见我望过去故意躲了起来。这种想法让我稍微舒服了点,但只要看到那四个恶心的大烟鬼咧嘴大笑的鬼样子,我就又忍不住有杀人的冲动。 那个挨了一耳光的倒霉蛋又输了,丫头提着几乎半冰桶酒在灌他。他的嘴巴张得老大,看得出,此刻即便是一桶毒药,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喝下。显然他之前已喝了太多,尽管他极力去吞那些酒,大部分仍顺着他嘴角流了下去。半桶酒倒有大半倒在地上。我忽然明白了,为什么这个地方会破旧成这样。 喝完酒,那个傻蛋直直地望着丫头,冲她傻笑,像是在等着领什么奖品。丫头没去理他,又同左边的小鸭子划了起来。那个傻蛋似乎有些失望,左右摇了摇脑袋,突然扑的一下栽倒在沙发和宽几的空地上。丫头躲得很快,敏捷地将腿收到了沙发里,其他那几个晕糊的小鸭子避之不及,脚都被他压在了身下。他们慌乱地叫着,伸手去扯他,不料紧跟着最左边的那个小鸭子也倒了下来,压在他们手上。显然,他也喝大了。 服务生出去叫来了鸭爸爸,鸭爸爸指挥着其他小鸭子把这两滩烂泥抬了出去。 清理完这一滩混乱后,丫头发了脾气,让那个该死的鸭爸爸再补两个人进来。旁边站着的小鸭子们一听,纷纷争着要过来。鸭爸爸气得铁青着脸,走了出去。一些小鸭子惶恐地跟了出去。 丫头望着那几个留下的小鸭子,颇为犯难地挠了挠头。只有我知道她又要使坏了,她的眼底流动着那种微光,别人不会发现,除了我。我知道她是要对我做什么了。 阿粥在笑,我碰了她一下。她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 这会儿她也不再装傻了,这真的让我舒服了很多。 “这没什么,她经常说要一晚上放倒七个,可据我所见,她还没成功过。” 说完她暧昧地笑了起来,垂下眼皮,跟着把目光从下面射了上来。 又是丫头的神态,该死的,我简直要疯了! “都是你惹的祸不是吗?我亲爱的seven。” 我没再理她,因我注意到丫头已经慢慢偏着头,望向了那群小鸭子。 “我只要两个,怎么办?” 她故意颦着眉,那样子没人能拒绝。 “这样吧?你们中有没有会脱衣舞的?我喜欢看呢,谁脱得好我就要谁。” 那几个小鸭子发出了嘘的声音,他们相互看了看,把其中一个身穿7号阿迪假运动衣的瘦麻杆推了出来。 “去,贝克汉姆,去给姐跳一个。” 那个叫“贝克汉姆”的扭捏了一番,接着扭动了一下身躯,脱去了外衣。另一个麻杆赶忙去拧大了音量。 天啊!幸亏我的偶像是托帝! “贝克汉姆”伴随着音乐声的增大扭动得愈发激烈起来,他完全对不上节奏,可也不妨碍他脱衣服的速度。他很快就只剩了一条恶心肮脏的卡通内裤,上面绣着唐老鸭。一看便知,他是专门干这个的。 其他鸭子起哄起来,扯他的内裤。他躲闪着,冲丫头跑了过去。丫头随手拿起酒杯,泼了他一身。他这才又跑回了舞池当中,摇晃着脱掉了那条恶心的唐老鸭内裤。这下,他成了光溜溜的,但他还在扭着。 这个场面,我告诉你,我将终生难忘!晕黄的光线下,他高举着手臂,颇为陶醉地扭动着一身皮包骨。他肋骨的每一根都清晰可见,髋骨也吓人地突了出来,膝盖瘦小的就像是玩具,在他的两根细弱的胯骨间,一条瘦小嬴弱的小虫子正随着身体的扭动左右上下地翻飞。 我忍不住在想,如果当初上生物课,我那个古板的老学究要能弄来这么个活体作演示讲解,或许我现在会是一个很不错的外科医生吧! 阿粥对此见怪不怪,很容易就能发现这一点,看着那个皮包骨脱光衣服后,她就颇为无趣地重新靠在了我肩膀上。 那个皮包骨还在卖劲地扭着,丫头斜眼瞥了我一下,接着冲他做了个手势。那个皮包骨立刻三两下穿好了衣服,坐到了她旁边。其他小鸭子见没了热闹可看,都怏怏地走了出去。当然,他们的眼睛倒也一刻都不离开过丫头和阿粥。 果然,这一幕,丫头是特意献给我看的。 真希望黑子能在场! 皮包骨穿回衣服,又成了“贝克汉姆”,至少他那两个半醉的同伴是那么叫的他。 丫头也那么叫,她眼里包着满满的笑意,递过去了半桶兑了雪碧的芝华士。“贝克汉姆”使劲躲着,怎么也不喝。丫头想了想,拿过后面的包,掏出三百块钱来。 “来嘛,贝克汉姆,喝了这就是你的了。我想让你陪我划拳嘛,但我之前已经喝了不少,你不先喝一点,不公平嘛!” 天知道是那钱打动了“贝克汉姆”,还是丫头娇滴滴的声音。他又犹豫了一阵子,接过钱揣好,跟着捧起了冰桶。 我知道,这个小“贝克”完了! 果然,他刚放下冰桶,丫头就等在了那里。她“央求”着他同意了同自己玩十五二十。这一整晚,我几乎就没见丫头输过。 划了两盘,阿粥也参与了进去。她有些不耐烦了,我有这个感觉。 不一会儿的工夫,那个可怜的小鸭“贝克”就被放倒在了沙发里。他依边缘躺着,嘴里呓语着什么。丫头指挥那两个小鸭把他抬到了右边空闲的沙发里,跟着又让那个服务生去叫鸭爸爸来。 服务生满是不愿地站了起来,就在此时,那个可怜的小鸭“贝克”哇的一声吐了出来。不,准确地说,是喷了出来。大股的红水从他嘴里激射而出,将宽几上的一切都打了个精湿。我和阿粥坐在他对面,饶是躲得快,阿粥的腿脚仍湿了一片。 一股刺鼻的味道开始在房里迅速弥散,那个可怜的小鸭仍在不停地往外翻涌,天知道吐的是血还是酒。丫头拿起包,甩给那两个小鸭各三百块钱,接着赶忙走了出去。阿粥拉起我,跟了出去。说实话,我还不想走,对下面会发生些什么我还有很浓的兴趣。 这是一种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不是吗?面对这种情况,其他小鸭会做些什么,我真想知道。 在外面,丫头拦住了闻讯而来的鸭爸爸,让他给换个房再找几个小鸭子。 看来,她是铁了心一定要当着我完成放倒七个的宏愿了。 这群可怜的小鸭,或许,是我害了他们。 鸭爸爸愤怒地看了看身后的小鸭,让他们自己决定。那群小鸭似乎在经历人生最艰难的抉择,相互张望着,久久踌躇着,终于,愣是没有一个再敢站出来。 丫头气急了,扭身飞快地走了出去。那群小鸭扬长脖子,争着追望她的背影,有的嘴里还不断发出惋惜的轻叹。我和阿粥也跟了出去。考虑到那群小鸭猥亵的目光,我走在了阿粥后面。 门外丫头已经发动了车子,见到我们出来,她按下车窗,冲阿粥叫道:“你送他回去。” 说完,她一个弧度极大的拐弯,飞身跃上了公路。 她真的气得很厉害,或许,我知道原因。 目送着那道红光消失,阿粥扭头含笑望了过来。 “怎样?王子,我们是就近开个房,还是去你家?” 第五章 拖把 第一节 拖把 一 凌晨三点半,街上只偶尔晃过几辆车,只几个拐弯,就到了我家楼下。 我放下安全带,扭头对阿粥道了声谢,跟着打开车门就要下去。 “等等——” 阿粥叫住了我。她眼里闪动着两团炙热的光,在她那对做得非常漂亮的内眼角的衬托下,这光就显得愈发有力量了。我从不喜欢加工过的东西,但有时候,总有些意外情况,当一件精雕细刻的艺术品出现在你眼前时,你或许仍不会喜欢那东西,可对于那份手艺,你会禁不住为它叫声好。 “怎么,不请我上去喝杯东西?” “不了,你该回家睡觉了。” “这个时间我通常不会睡觉。” “那是你的事,我现在该睡了。” “可我是你女朋友呢,就这么扔下我不管了?” “我相信我的女朋友自己找得到路回家。” “可我想去你家看看嘛,我还不知道你家什么样呢?听丫头说,相当不错!” 丫头丫头,又是丫头,我几乎都被她逼疯了。她一个逼我还不够,现在又弄这么个魔鬼送到我面前。我想我那晚真不该接她的电话,给她开门。 “怎么,你怕?我的王子。” 她笑了,那眼神极具挑逗性。她现在恢复成了自己,在这样一个夜里,一个这样的女人无疑很可怕! “是啊,我怕,如果明早邻居们再在楼下发现一部这样的车子,他们就该疯了!” “那倒好,我就喜欢疯子。” “这不难看出,你自己就是一个。” “那你这是答应了?” 她故意欣喜地一笑,探身过来在我额头亲了一下。 “我不答应你会听我的?” “聪明!” 她娇媚地轻叫,熄火,拔出了钥匙。 “我就喜欢你这一点!” “是吗?不过有几件事,你一定要记住。” “是什么?” “一,我不坐电梯;但,你可以坐;二,上楼声音要轻,我不想惊到邻居们;三,没事先征求我的意见前,不准再随便用身体的任何一部分碰我;四……” “这一条不怎么好,不过你先说完。” 这时,我们已走进了楼道,楼道里一二楼的灯是坏的,尽管三楼的灯光透了下来,仍旧模糊不清。 她吃吃笑了一下,紧紧挽住了我,故意娇声叫道:“好黑,请同意我挽着你的手臂吧,我的王子。” 我不理她,继续说起了刚刚被打断的话。 “四,你可以留下,但我只能提供一间客房。不过,你放心,我会给你换上新的床单。” “五——” 我停步严肃地望了过去。 “以后不许再叫我王子。” “可我喜欢那么叫嘛。” “我不喜欢。” 她皱起了眉头,但过了一会儿又靠了过来。 “五条都不错,只是第四条不大公平。” “没什么公平不公平的,客随主便,在别人家做客,自然没什么公平可讲的。” “可我是你女朋友呢!” “那只是你的看法。” “好嘛,客房就客房。不过,我要问一下,难道丫头也睡客房。” 这个问题一下让我警觉起来,我顿了顿,淡淡道:“不——” “她没在这儿睡过。” 第五章 拖把 第二节 二 回到家,我立刻找出干净被单被子给客房换上,实在太累了,在经历了这荒唐的一夜后,我只想赶紧睡下。阿粥靠在门口紧紧望着我做这一切,我能感受到背后她追来的目光。 铺好床,我同她道了声晚安,回到了自己房里,脱去衣服,钻进了被窝。这次我没脱平底内裤。我有预感,她不会老实地睡上一觉。 果然,没太久,正当我迷迷糊糊地刚进入睡眠,客房里就传来了她的一声尖叫。 我赶紧一骨碌爬起,跑了过去。我根本不担心她会出什么事,但我担心我不赶紧过去,她再叫上几声,邻居会忍不住打电话报警。 她的确什么事也没有,只是掀了被子,坐在那里低声抽泣。她已经拧开了床头灯,晕黄的光线柔和地铺洒在她身上。她穿着橙色的内衣,全蕾丝的,我不知道是死丫头告诉的她,还是她自己从丫头那儿发现的。显然,她是个很聪明的女人,虽然她总在拼命装笨,而且装得很像。 这幅光景,不用想,我也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没有办法,魔鬼是我带进来的,她显然也是抓住了我这一点,这会儿我是硬着头皮也得过去了。 我坐到了她旁边,耐着性子低声问了句“怎么了”。 她一看见我就扑了过来,偎在我怀里,低低哭诉起来。 该死,我真该穿一件上衣的。 “我做了个噩梦,梦里你不要我了,把我推了下去……你不要我了……” “好了,没事了,我在这儿呢。” 我轻拍着她,扶正她的身子靠在床头。她穿的半杯罩,一坐直身子,半个胸就跳了出来。 我刚全没注意,这会儿瞧了个正着,赶紧轻微地偏过头躲开它。我的幅度不敢太大,要知道,这些魔鬼,总在捕捉着你的一切。 我拿起被子,轻轻盖在她身上。 “好了,快睡吧,没什么的,陌生的床总会让人不舒服。别关灯就没事了。” 说完我起身走了出去,我得赶紧离开这儿,而且还要看上去若无其事的。 可显然,我是在打如意算盘。她不等我出门口,随即追了上来,从背后紧紧环住了我的腰。 “不要走,我怕,留下来陪我,好吗?” 这种距离下的这种接触真叫我难受,我轻轻松开她的手,尽量淡淡说道:“你累了,快去睡吧。” 她的手刚离开我的腰,又随即放在了我胯骨上。 “我不累,我只怕,你留下陪我好吗?” 她彻底抛弃了刚刚那番害怕的伪装,声音里尽是诱惑的低沉与暧昧。她的手指在轻轻扰动,慢慢勾在了我的平底裤的宽边裤腰上。 我拿住她的手,放了回去。我没说话,也没回头,现在的情境下,我最好还是一言不发地赶紧离开为好。要知道,我只是个正常人,或许有那么点不正常的自制力,但那能坚持多久,我不能肯定。这两天丫头在我身上点燃的火还未消尽,面对她,我一定能够做到,因为整整三年,我都为此做着准备,我不能再败;但面对一个阿粥这样的女人,我最好理智地别去向本能挑战。 “怎么,我的骑士,你害怕?” 我刚走开一步,她又跟了上来,紧紧贴在我背上,双臂从我腋下伸出,扣在我胸前。 “为什么不留下来呢?你在怕什么?” 她的声音就像是来自于天际,她火热的脸庞狠狠灼烧着我的后背,滚烫的呼吸就像一把铁木刷,落在哪里,就将那里刷得血肉模糊。 我似乎是被她这种冒犯触怒了,那一刻的功夫,我的大脑几乎停止了工作。下意识的,——一定是这样,我猛地转过身将她死死顶在门框上,咬着牙一字一句吐出:“离我远一点。” 对我的警告,她完全无动于衷,反而笑得浑身打颤;同时她将手臂环在了我脖子上,身子一发劲,将两腿提了上来,紧紧夹在我腰间。我这才注意到她穿的是一条丁字裤,上面绣满了娇艳欲滴的玫瑰。她的皮肤很滑,我的腰间立刻犹如夹上了一把烧得通红的火钳,烙得我难以提上气来。 “为什么呢?我觉得这么紧挨着很不错啊!或许还能更紧点。” 她笑得更欢了,跟着使劲收缩着腿上的肌肉,全身因用力过猛而微微发抖。那样子真的很有杀伤力。 “好了,我看我还是挑明了吧,我不管你和丫头玩的什么游戏,总之,不要把我扯进来。我一点兴趣都没有。” 见提到丫头,她放松了紧张的大腿,我得以重新吸上一大口空气。 “什么?你觉得我是在配合她玩游戏?” 我没答话,将她抱到了床边,放了上去。 “我的话已经说完了,我很高兴你现在同我说话的方式,或许我们会成为不错的朋友。知道吗?你被男人们掼坏了。” 说完我正待转身离去,她却挺起腰,又将手臂死死箍在了我脖子上。 “就当我是在和她玩什么游戏,那又有什么关系。我想要你,现在就要。” “那是你的事。” 我冷冷道,松开了她的手。但刚一松开,她又扑了过来,从侧面紧紧抱住了我。我知道遇上大麻烦了,不在说清楚之前,我或许都得这么同她说话。于是,我只好由得她去,争取在一分钟之内解决掉这个麻烦。 “要知道,我对你一点兴趣也没有。” “是吗——?” 她忽然扬起脸来,跟着猛地一把抓我裤裆上。 “这就是你的一点兴趣也没有?” 我没想过她会来这么一下,怎么也想不到。这几乎就摧毁了我的整个防线。我赶紧拿开她的手,过了好一会儿才能平静地开口。 “你错了。我的确一点兴趣也没有,这只不过是一个正常男人的正常反应罢了。” “别来那伪善的调调了,我就不信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没兴趣会起反应。” 她似乎被激怒了,恶狠狠地低叫着,跟着坐了过来,再度将腿盘在我腰间,面对面落在了我大腿上。一下子她那大半个裸露的胸脯就正对上了我的脸,我只有尽量往后仰头才不至于碰到。 “没有兴趣,没兴趣你躲什么?” 她狂乱地低叫着,双手摸索着想捧住我的脸。我决定不再逃避,任由她抓住了他,捧在手里。等她闪烁着眼眸慢慢垂过头来时,我冷冷朝她泼了盆凉水。 “或许你觉得我是个很随便的人,见上一面就能和人睡觉。我要说的是,我对一夜情一点兴趣也没有。我带你回家只是因为你是丫头的朋友,而且我也的确想看看丫头到底要干些什么。如果这就是你们计划的,我只能说那很低劣。” 果然,一听这番话,她静了下来,慢慢将身子落了回去。我收回脑袋,关注着她的反应。 过了好一会儿,她抬头望着我,眼神十分认真。 “有些话我想我也得说明一下。首先我和丫头什么计划也没有,她就是把你介绍给了我,就这么简单。其次,我也不是个随便的女人,对一夜情,我也丝毫没有兴趣。” “那很好——” 听到这儿,我忍不住打断了她。 “既然都说明了,我们就可以各自回房睡觉了,省得再见面尴尬。” “不,我还没说完了。” 她伸过手,轻轻捂在我嘴上,动作十分轻柔。 “你听我说完,不会很多。” “我或许知道丫头在打什么主意,我们一起常开这种玩笑,用对方来戏耍那些臭男人们。前几天电话里说起来时,我以为又是一个对她纠缠不清的家伙,就准备同她一起好好教训教训你。但一见面我就知道不是了,你跟那些家伙完全不一样,而且跟我打过交道的所有人都不一样。他们再怎样,我都能给他们进行归类,但你不同,我想了一晚,始终不知道你是个怎样的人。” 说到这儿,她充满柔情地看了我一眼。我开始禁不住怀疑,她那番话到底是不是真的。难道真不是丫头的主意? “你知道,这很吸引人。你看上去很冷,却又很嫩,骨子里又男人到了极点。我实在不知道男人中还有你这样的。我本也不想这么急,但我看得出来,你不可能喜欢上我,你心里都是丫头不是吗?” 提到丫头,她的语速快了一些,但紧接着又慢了下来。她轻轻伸出手,抚在我脸上,跟着落在我肩膀上,在肩膀稍作停留,她又落了下去,轻轻压在我左胸正心口上。 “你有漂亮的身体,结实、强壮、手感很好,一个女人想要的一切你几乎都有。对一个我这样的女人来说,还有什么比这更大的诱惑呢?” 她的声音很有煽动性,柔柔地落在你耳边,挠得你心底直发麻。再多听一会儿,人或许就该蒙了。我赶紧打断了她。 “我想你这是在夸奖,很谢谢,但我们之间绝不可能。” “干吗说得这么绝对呢?你看看我——” 她往后仰了仰,将那对漂亮的乳峰挺了起来,跟着她向后伸出右手,似乎是要解胸罩扣。我赶紧抓住了她。 “不要。我知道你的身材很漂亮,这很明显。但我们真不能发生什么,或许这么说说话很不错,但已经是极限了。” 她一听笑了,拿回手,放在我左肩上。 “你和所有的朋友都这么说话?” “干吗要做这么毫无必要的坚持呢?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 “知道吗——” 她俯身在我耳边,徐缓地将呼吸落在我的脖颈里。 “我敢肯定,我们一起一定会度过一生中最难忘的一夜。” “已经很难忘了——” 我淡淡一笑,扭身将她搁到了旁边,站起身来。 “我说真的。再这么坐下去,我就该拥有人生最大的遗憾了。” 她很诱人地侧过身,用手斜倚住脑袋,火热的眼波跃动着跳了过来。 “为了丫头?” “不,为我自己。” 她没再次扑过来,我心里真长长舒了口气,说完这句话忙起身向门口走去。走到门边,她娇媚地叫了我一声。我回过头去,她妩媚地眨了下眼。 “你让我好难受,不过我迟早会得到你的。” “你不会的。” 我转过身,望着她,郑重说道。 “这么肯定?为什么?” “因为我是狮子,不是猎物。” 她一听一笑,样子要比她刚刚的任何挑逗性表情都更有吸引力。她斜斜地将手搭在腿上,轻轻抚摸着。她的腿笔直修长,斜穿过腰间的那道深红色雷斯花边很好地突出了这一点。不得不承认,她是个尤物!但,绝对不适宜在这种情况下欣赏。 “那我做猎物好不好?” 我不理会,迅速转过身收回了视线。她在背后脆脆轻喊了起来。 “知道你什么最吸引我?” 我停下步,再次转过身,将目光落在她那一对正燃烧着诱惑之火的眼底。 “知道——” 我顿了顿,轻笑了一下。 “你第一次看走了眼,逮错了猎物。” 说完,我轻轻关上她的房门,迅速回到了自己房里。 第五章 拖把 第三节 三 躺在床上,受刚刚那番刺激影响,我很难入睡。而且似乎还未结束,很快我就听到从客房里传来了轻微的呻吟声,隔着两道门,依然可以听到。我知道我是完了,只希望邻居们都睡死了,不至于被吓倒。 那呻吟声渐渐大了起来,似乎就响在我耳边。身体里这两天丫头留下的那团未熄之火又熊熊燃了起来。不得不佩服她,如果这真是她的有意安排,那她这一招的确很难不收到效果。我想我或许该打个电话去好好骂骂她。 隔壁的呻吟很快就打乱了我的思维,我的脸烧得通红,一方面为那恐怖娇媚的声响,一方面为惊醒邻居的窘迫。 就在我窘得恨不得把自己整个埋进被子里时,那声响终于静了下来,跟着我听见隔壁开门的声音,她走了出来,越来越近。我的心狂跳不已,我生怕她会来敲门,如果她真那么做,我真不知该怎么做为好。 好在她没那么做,她只是去上了个厕所,不知是否故意,她没有关门。那一串急促淅沥的声响尽砸在我耳朵里,我简直受够了!这荒唐的一夜里,我完全把一世能受的罪都受尽了。 外间终于静了下来,我屏气侧耳聆听,果然是静下来了。我长呼一口气,摊开了刚刚一直蜷缩着的身子。慢慢地,我周身热了起来,如同赤身被抛进了沙漠里。大脑一个短暂的短路之后,我发现自己不自觉间把手伸了下去,捡起了那个“自我改进”的古老把戏。 真会“自我改进”吗?至少[搏击俱乐部]里这么说。 不管怎样,我跟着到底睡着了。 第五章 拖把 第四节 四 接下来的两天里,阿粥每天都会打来无数的电话,有时“刚巧路过”,还会好心地给我带点吃的。我自然不会去碰那些食物,虽然很憎恨浪费,但我还是不得不把它们倒进垃圾筐。要知道,我不能把它们送给街头的那些小孩和老人,我怀疑阿粥会在里面加东西。看她的个性,她应该做得出这种事。 只是让我奇怪的是,丫头再没有露过面,也没有打过电话。有一次我实在没忍住,打了一个过去,却正在通话中。我赶紧挂了电话,哪知她其后也没有跟着打来。 一切都很不对劲,难道真去同金城武拍戏了?一直以来,最让我郁闷的事就是,我总无法搞清她到底那句话是真,那句话是假。 7号的中午,我难得地静了下来,阿粥刚走,留下了一堆新奥尔良烤翅,临走前照例很甜蜜地说要我有事联系她。这就进一步加深了我的怀疑,有事?能有什么事,除非她故意埋下了什么。 我没顾着去处理那些东西,这几天我还没开过电脑呢,如果再不把这几天里发生的一切记下来,我很怀疑再晚点能不能记得起来。 可等我刚写下日记题头,电话就响了,一个很陌生的号码。我想或许是丫头用别人的号来捉弄我,便犹豫着接了。 电话那头是个很热情很熟悉的声音。拖把,居然是拖把!他也来了北京了!这真是这些天来最叫人快活的消息。我赶紧叫他打车过来,到了我去接他。 拖把是我的发小,因从小家伙就比同龄人长很多,加之走路又总爱左摇右晃,便被取了个“拖把”的诨号。他倒不介意,反觉得是对自己的称赞。遇到有人恶意取笑,便讥之“别自卑,小布条,哥哥不抢你威风!” 总之,一个非常热情且搞笑的家伙,就像他的外号一样。 我一直拿他当亲弟弟那么看待,因他个性大大咧咧,不谙世事,我便总爱给他讲些人生的大道理,不过偶尔也会开些低俗的玩笑缓和严肃的气氛。他算得上我朋友中总叫我牵挂的一个了。没想到他居然也来了北京! 这回丫头的出现带来的倒不全是坏事。 第五章 拖把 第五节 五 半小时后,拖把到了我家楼下,真不错,他居然找对了路,看来这几年他长进不少。我忙套上条仔裤下楼把他迎了上来。 进屋一坐定,他刚一开口,我就忍不住开心地笑了起来。是啊,他总有这个让人会心发笑的天分。我老早就在想,要是有家自己的电台,一定要请他做个脱口秀节目什么的。 我们很愉快地聊起了这几年的变化,当然,大部分都是他在讲,讲他的变化,家乡的变化。我能感觉到他长大了许多,不过比之他的年龄,仍显得有些幼稚。不过,幼稚不是好事吗? 他新交了一个女友,这回同他一起来了北京,但为了方便男人间的谈话,这回就没带她过来。 听到这点,我很高兴! 他一直说到了晚上,我似乎就一直在笑,真的很开心。为这难得的重逢,为这难得的幼稚不改。 吃过晚饭,我们去三里屯转了一圈。两个男人一块逛街总让人别扭,或许该叫来阿粥的。这个想法一出,我突然乐了,他俩或许倒是不错的一对呢! 也许是久不喝啤酒的缘故,一回到家我就去厕所狂泻了起来。等空空地飘出来后,我惊讶地发现拖把竟然把桌上那堆忘了扔的烤翅放进微波炉热了,这会儿正津津有味地嚼着。见我出来,忙递上一根。 我真吓了一跳,不过又觉得很好笑,本想阻止他,可转念一想,不一定阿粥就会动什么手脚,而且烤翅似乎也动不了什么手脚。 可想是这么想,我却没去接,我指了指肚子,苦笑了一下。 拖把遗憾地笑了笑,跟着晃起头,踩着hip-pop的节奏煞是愉快地大嚼了起来。 吃了近半后,他去冰箱拿来一罐啤酒喝了起来。 和我不一样,拖把很喜欢啤酒,一口气几乎可以喝两大瓶。他正喝着的这一罐就是刚刚回来时,他在楼下商店买的。要知道,我可不会在家储备这些东西。 半瓶下肚,我们又聊了起来,我忍不住讲起了一些富含哲理的小故事。对他只能这样,否则枯燥的说教他根本不会去听。 可不一会儿我就发现不对劲了,他的眼睛有些不受控地老发直。 最坏的猜测被我们赶上了,我想我终于能确定阿粥的“有事”是指的什么了。 我忍不住要笑,忙假意看看手机,打了个哈欠。 “一晃都快十二点了,睡吧,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去看你媳妇。” “才十二点,我一点不觉得困了。” 他这么说我一点也不感到奇怪,他的眼睛这会儿似乎都冒出了绿光,不觉得困是在所难免的。 “是啊,你不困,可我困了。快去你房里睡吧,睡不着的话,你可以先做会儿俯卧撑。” 看着他疑惑不解的表情,我忍不住笑了出来。他一定是意识到出了什么问题,可就是搞不清楚是哪儿出了问题。他这个人,对自身的反应是有些慢的。这或许就是拖把的坏处,东西一大,反应自然会迟缓很多。 “怎么,不一起睡啊,我还想说会儿话了。” “当然不,这张床是我和她的,别人碰都不能碰。” 听到“她”,拖把的眼睛亮了一下。 “怎么,你又交女朋友了,人呢?什么样?” “出差了。不差。” “什么时候回来,我能见着吗?” “有机会的。好了,快去吧,早睡早起身体好。” 他终于听话乖乖地进了客房。我正想大笑出来,却听他在那边喊了起来。 “这是不是有女人睡过啊?怎么这么香啊!” 完了,这回他该被阿粥害死了! 第五章 拖把 第六节 六 整整大半夜,我都没睡,没法睡。拖把似乎在隔壁搬了一夜的家具。我想起了我那些可怜的邻居们,真不知这几天他们是怎样的提心吊胆啊!好在楼下住的似乎是对年轻夫妇,即便吵到了他们,应该也能谅解。好在平日和邻居交往不多,不然真没法再见他们了。 整整半晚,我都这么想着,可一听到隔壁不时传来的巨大动静,又忍不笑。 或许我该听话,“有事”打电话叫她的! 天大亮时,隔壁才渐渐静了下来,我安下心来,躺进了被子里。 恍惚间不知过了多久,拖把的敲门声喊叫声惊醒了我,我发誓我那会儿在梦里都还在笑呢! 我忙去开了门。拖把努着嘴,红胀着眼睛站在那里,一见到我就满是委屈地大叫了起来。 “哼,几年不见面,一见面居然就给我下了药。我说你怎么不吃呢?” 我大笑了出来。他终于领悟到了!跟着我让他坐下来,把阿粥的事说了一遍。 他一听直了眼,显然这个荒唐的近乎离谱的故事引起了他极大的兴趣。 “那你昨怎么不把她叫来?” 愣了半晌,他忽然问了这么一句。看来是药劲还没全过去。 我笑了起来。 “叫来干吗?怎么,要找人家算账吗?是你把人家准备给我吃的东西错吃了,你上了药劲,人家可没吃呢!” “嗬嗬——” 他憨憨地笑了起来。 “你可以让她吃一点嘛!” “得了吧,还是快去洗个冷水澡吧。很清楚人家背景吗,还让她吃一点,就不怕染上个什么病。” 他愣了愣,跟着大笑了起来。 “也是。还是你想得周到。” 他就是这么可爱,任何常人无法容忍的错误发生在他身上,他顶多只会有十分钟的介意,跟着就会很高兴地想到,自己的人生又多了一段奇妙的经历。 吃过中饭,困意袭了上来,我一个劲儿地老想往沙发里倒。可拖把还很精神,仍兀自在说着昨晚的感受。过了好一会儿,他忽然停了下来,几次欲言又止。我知道他一定是遇到什么麻烦了,他总这样,遇到麻烦想找你帮忙时,总会欲言又止好几道。不过,有趣的是这些在他看来开不了口的麻烦在外人眼里,不过就是些小小的尴尬,很容易就能解决了。 这次应该也不会例外。 我的倦意一下没了,每次见他这副模样,他身边的朋友都会立马来精神,因为那意味着:一定又有什么好玩的事要发生了。 我捅了捅正苦皱着眉头的他,笑问道:“怎么了,遇到麻烦了?” 他嗯了一声,却没回答,深深的抬头纹随即爬满了额头。 “跟我有什么好见外的,说吧,看我能不能帮上忙?” 他又犹豫了一会儿,忽然尴尬地笑了起来。 “也没有什么,不过就是不知怎么回事。你看的医书多,你帮我看看——” 说着他一下脱去了裤子,将他的宝贝拖把翻了出来。 “你看这是怎么回事?我媳妇说是病,让我去医院看看,我不觉得怎样,你看用去吗?” 一股腥气立刻弥散开来,看来他昨晚的确够忙! 我只朝他那边看了一眼,胃部就忍不住抽搐起来,使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忍住没吐出来。 该死的医书,早知就不看的! “我不知道,或许要化验。有没有什么其它的症状,比如瘙痒,流脓什么的?” “痒倒是有些,” 说到痒,他忍不住伸手去使劲刨了两下。 “但没有流脓。” “她呢,她有没有这些症状?” “好像没有,不过她里面经常流豆腐渣一样的东西出来。” 一听他提“豆腐渣”,我几乎呕了出来,忙撞了一肘过去。 “别再对我提那三个字了,会杀人的。” 他呵呵笑着,提起了裤子,跟着跳开一步,轻叫了起来。 “豆腐——渣,豆腐——哈哈……” 半小时后,我们到了朝阳医院。这是我的建议,讳疾忌医总不是个事,虽说来这种地方很令人尴尬。 我甚至不知他那该挂什么号,好在有位好心的老人指点了一下。 接下来我只是在跟着拖把走,他到哪儿,我到哪儿。这已经足够了,身边有个朋友,多少会减轻些尴尬,不是吗? 跟着我们似乎上了楼,进了一间病房,一位中年男大夫坐在里面。拖把上前把症状说了,那位大夫让他脱去裤子,认真地低下头研究起来。那样子真叫人印象深刻!我敢说,症状他不是第一次看到,但出症状的东西他一定是第一次碰见。 过了一会儿,大夫抬起头,让拖把上身趴在旁边的检查床上,双脚叉开,把屁股对着自己。跟着他起身找了一幅胶手套带上,朝拖把走了过去。 我立刻明白了他要干什么了,我想这种时刻还是留给拖把自己享用的好。我赶紧退出去,掩上了门。 一声闷叫过后不久,拖把提着裤裆走了出来。他走得很别扭,就像屁股里夹着什么东西一样。看见我,他骂了出来。 “狗日的,检查下面吗,他个龟儿子怎么要捣我后面。有这个必要吗?” 我差点笑翻了过去,好容易忍住,一个劲儿点头。 “有,有!他得检查是不是蛲虫从里面爬出来作怪。” “还蛲虫,真他妈新鲜!” 他挠了挠脑袋,笑了出来。 这就是拖把,任何事都不会给他留下阴影。 “你说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每次遇到你都有怪事发生。昨晚吃了春药,今天又被破了处。唉!” 他感叹着,跟着笑了出来。而这时我早已笑得趴到旁边的椅子上了。 我们笑了足有五分钟之久,忽然他满脸严肃地坐到了我旁边。看得出,他坐得很难受。 “对了,你还没发誓呢。” “哦,发誓什么?” 我还没从刚刚的笑声中停下来,他这个别扭的坐姿又惹得我止不住大笑起来。 “发誓绝不让第二个人知道啊。不然,我要杀人灭口的。” 他做了个滑稽的姿势,跟着也放声大笑起来。 我们都知道,这件事很快所有认识他的人都会知道,因为只要能给别人带去欢笑的事,他都会赶在第一时间去做。 过了许久,我坐起身擦了擦眼睛,笑得太猛,泪都出来了。 “对了,怎么样,大夫怎么说的?” “妈的,不怎样。” “怎么?” “没怎么,白让他捅一下。说根本没事,多洗澡就好,只是下面要翻出来洗。他居然说我是包茎。真他妈见了鬼了,有这么大的包茎吗?我包他奶奶还差不多。” “不错了,他没另收你检查费就……” 我的腹肌猛烈收缩着,好容易忍住要迸发出来的大笑说了那句不完整的话。说完我们俩都疯了,蹲在医院走廊里放肆大笑起来。 第五章 拖把 第七节 七 走出医院我们在门口告别了,他接了好几个电话,听语气就知道是他女友打来的,他掩不住地兴奋,恨不得立即就回去向她报告那个好消息。 当然,这的确很值得高兴,一对亲密的伴侣成功地解决了困扰他们许久的尴尬,还能有比这更叫人高兴的吗? 看来,我又做了一件好事。 回到家,我忍不住去客房看了看。还好,比我想象中的要好一些,估计他是收拾了一番的。阿粥留下的香水味已彻底被掩盖了,这倒是不错。接下来我所需做的就只是拆下被单和床单,将它们丢进洗衣机就是了。 洗衣机单调地转着,我坐在电脑前,有些发呆,笑了一下午的腮帮子这会儿还酸着。望着新打开的空空的日记,我没去思考,信手在键盘上敲打了起来。 05-4-8 五 19:07:07 雨 咦,竟有雨,真难得,怎么这才注意到? 拖把仍是那样,永远长不大似的。挺好! 笑得太多,人会麻痹,就像现在一样,似乎再多笑一下就会吐出来。 由欢笑转入安静有些怪异,但不是太难。 转眼间,昨晚的春药和今天下午的检查就像是经年之事,真是奇怪! 下一个谁会出现? 洗衣机呱噪得厉害,是不是累了?可为什么要在雨天洗衣服呢? 丫头还是没有消息 阿粥居然也没电话,一整天,真是怪了! 正写到这儿,有人来了,轻快地敲着门。是阿粥。看来白天不说人,晚上不说鬼,一点不错。 四月的京城的确开始热了起来,但在这么一个雨天穿着遮不住肚脐的衣服还是很叫人咂舌的。我瞥了她一眼,把她放了进来。 “再在外面套条蕾丝丁字裤,你就可以去演女超人了。” 她哈哈一笑,走过去将一大袋东西放在了桌上。 “正好路过永和,给你捎了些豆浆来。” “得了,我看以后你还是让我少糟蹋一些东西吧,会积业的。” “噢——” 她眼睛一下亮了起来,直冲到我面前,盯着我的眼睛急切道:“怎么?你吃了?有效果吗?怎么不给我电话?” 我淡淡一笑,今天笑得太多了,或许;这轻微的一笑也让我倍感难受。 “看来你是买了假药了。” 她眼里的光一下灭了,但紧跟着又狡黠地闪动了几下。 “呵,你骗我——,你怎么知道有药的?”她脸上的神情一下严肃起来,像审犯人似的连珠炮追问起来。 “怎么,你真吃了?那怎么没叫我?你怎么办的?找的谁?” “哦,这对你来说很重要?那你在下药之前就没想到这一点?” “行了,我可不是在开玩笑。我真着急了。我明明告诉你有事给我电话的。” “是吗?你好给我送解药?不过遗憾的是,我身边恰好有一个不错的解药。” 她的脸一下阴沉到了极点,从我们见第一面以来,这是第一次她在我面前沉着脸。 “我知道我那么做不对,可那顶多只是一个恶作剧。你呢?你在我面前拼命装着高洁,装着崇高,结果一颗小小的药丸就把你裤子脱掉了吗?你就随便到街上找了一个?宁愿下贱得去叫鸡也要强装出一幅圣人模样?呸,我真……” “哦,吃了那药就一定要去找一个?” 我不让她失控的情绪继续,打断了她,现在我实在很想搞清楚拖把到底吃了什么。 “当然,你废话。我的药能有差的吗?” “哦,看来拖把真的很厉害。早知是这样,昨晚我应该给你打电话的。” “什么拖把?是一个人吗?” 她疑惑地望了过来,刚刚的愤怒随之消散。 我点点头,将昨晚的事说了一遍。听完她几乎笑疯了过去。过了好半天才直起身,开口间仍笑得前仰后合。 “怎么,他真的闹了一夜。” “嗯,拜你所赐。不过我不知道你有什么脸去笑,你差点弄出条人命来,现在该后怕才是。” “为什么你老用教训人的口气说话,真不知道女人跟着你怎么能过!” “那是因为你身上老有不得不教训的地方,即便是一个陌生路人,说你两句也不错。” “嗨,那个什么拖把,他的,嗯,真有那么大?” 见我认真起来,她忙引开了话题。当然,我也不想就这个问题同她继续纠缠下去,她可能只是想恶作剧一下,而且真觉得我们已经很熟了。我想该打发她走了,毕竟下着雨,也不晚了。同样的错误,我不会犯两次。 “是啊,大得惊人,简直就是个拖把。有兴趣的话,改天介绍你们认识。不过现在,你该走了吧,再不雨就大了。” “什么嘛,雨早停了。我还有话要说了。还有,我只是随便问问,别以为我是那种花痴女人,想要拖把的话,满大街都是。” “是,我没那么以为。但现在你的确该走了,我累了,该睡了。不过走之前,我倒有个问题问你。” “是什么?” “如果那药真是被我吃了,并且给你打了电话,能让你得到同样的征服感?” “什么嘛,为什么老是用自己的想法安在别人身上呢?我那么做只不过是想在我们之间创造一个契机,我知道你有些羞涩——” 说到这她顿住了,低低地看了过来。我想她或许是为了表现她这一段话的真诚,但看着她这个怪异的眼神,我却忍不住想笑,实在很难想象她脸上会出现这种近似害羞的神态。 “总之,只要有了第一步,我们之后的发展就会平坦的多。你说呢?” “我说,嗯,你该走了。再见!” 这回倒没怎么费劲,她很配合地走了出去。或许她觉得刚刚那番话对我起到了作用吧。天知道怎么回事,反正好的是她乖乖走了,还能有比这更好的吗? 送走她之后,我躺在床上,想到她说的那药的强效,忍不住又笑了起来,腮帮子跟着又酸了起来。 或许以后该叫拖把“恐怖的拖把”! 第六章 自由 第一节 一 05-4-9 六 14:49:04 晴? 周六!周六总是个好日子,不论对谁来说,尤其是一个不被人打扰的周六。没有拖把,没有阿粥,一切想得到想不到的人都没有,这好极了! 屋子重新空寂了下来,和以前一样,可为什么没了牢的感觉? 很可怕,这么长的一段时间,我竟一个字也没往书里加过。我到底在干吗?我是怎么了? 难道说这又是丫头的阴谋,她想干吗?做一个伟大的拯救者? 可笑! 我还是投入书中的好,在这难得的静了下来的周六。 由静入动易,由动入静难。很快我就发现自己的这个指望落了空。屋子静得不大正常,太静了,表面看着和以往没什么区别,可我能很明显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其后酝酿。 这很可怕!我知道有什么会发生,却不知道它怎么发生,何时发生,发生后会带来什么后果。 我试图把这种莫名的恐惧和丫头联系起来,却发现根本不行。这种无形的压力远非任何有形的东西所能施加。 我开始运动,通常这并不是我的运动时段,但我顾不上那么多了,我要用汗水和疲劳来驱赶这股强势的力。可依旧没用,它仍充斥在屋子里的每个角落,狠狠地挤压我。 最后我只得爬上床钻进被窝,把自己整个蒙了起来。世界一下小了好多,我可以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就在这时,我惊恐地发现,那股紧逼着我的无形的强势之力竟来自于我的心跳。他烦躁不安,正一下紧似一下地狂乱蹦着,似乎要挣脱灵魂的控制,逃离胸腔的桎梏。 我随即明白了,我的世界被打乱了,我的秩序,我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秩序被摧毁了。是丫头,是她,是她的出现扰乱了我的时钟,唤醒了我封印在心底的狂躁。它们出来了,洪水猛兽般的汹涌而至,它们呜咽着,咆哮着,就要把我拖回它们的国度——炼狱——进行报复和折磨了。而对这一切,我却似乎只有束手待毙的份,只能撑一秒算一秒,在它们彻底将我湮灭之前同我的牢作最后的告别。 第六章 自由 第二节 二 人世间最恐怖的刑罚是什么?不是死亡,不是牢狱,不是唾弃,而是面对你不愿再面对的回忆。 经过整整一个下午的痛苦煎熬,夜幕降临时,我终于确信了这一点。整个下午,那些魔鬼都在用这种刑罚折磨我,它们没有狂暴地摧毁我所有的意识,反而令他变得愈发清晰,它们翻出了一些我埋在身体最深处的记忆,逼着我去一段一段反复地看。我使劲闭上眼,那些恶魔便使魔法让它们出现在我紧闭着的眼帘内。我无从逃避,虚弱到了极点。我知道自己会就这么样死去,虽然我不知道我死了对它们有什么好处,可显然它们现在只想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报复我三年来对它们的压制。 我是一只狮子,我有着无穷的力量,可现在我却要同这些告别了。 我最后一次张开了眼,看了看遍布屋子的我的生命的颜色,它们依然那么热情四射,即便黑夜也无法掩饰她们的光华,可我却要离她们而去了。我落下一滴泪,缓缓地合上了眼。就在眼帘合拢的那一霎,门上敲起了熟悉的敲打声,不轻不重,每一下都正打在我心坎上。 是丫头,是她!她来解救我吗? 我一下醒了过来。那一刻不知是打哪儿来的力量,但它的确将我拉了回来。 我冲出去开了门,门口是两张面容,阿粥欢悦的笑脸,和丫头冰冷的眼。她今天穿着一件深紫色的毛衣,胸口和袖子打满了各式不同的褶皱,那是她自己的颜色。她全身塑了冰一般,在那颜色的映衬下,看着就像站在云上。她没有同我打招呼,甚至都没有看我。 我的心如同扎进了一把冰锥,迅速蔓延开,都结上了冰。她现在只需要走过来拿手指轻轻戳上一下,他就会裂成无数碎片。那不是她想要的吗? 阿粥的笑脸忽然靠近将她整个挡在了后面,她开始说些什么,可我一句也听不到。 冰很快由里面冻结了出来,很快就到达了头顶,我被整个冰封了。我看着阿粥拿起我放在床头柜上的钥匙,拉着我走出去锁上门,跟着进了电梯,又上了她的车。我想做些什么,可什么也做不了,我的冰结得愈来愈厚了,只能模糊看到丫头的车超上来开在了前方。 第六章 自由 第三节 三 阿粥把我拖到了第一次见面时的日本餐馆,进了同一间包房。她依然很热闹地同丫头说着话,丫头每一句都回,时不时还露出一丝微笑。她一下也没朝这边看过,我的眼前全是冰,隔着冰,可以清楚地看到她的脸颊尽是泪痕。可她却是正在欢笑! 走出餐馆,似乎又去了上次那家夜总会,依然是在最里间的包厢里,甚至女服务生都没变。一坐下丫头就开始唱歌,那些歌都很熟悉,在之前的下午已经在我脑子里响过不止一遍了。 我坐在她的正侧方,旁边似乎还有个人紧紧挤着我。我不想再往她那个方向看一眼,只要一看见那张冰冷的脸,冻结在我身上的冰就会厚一分。可我动不了,转不开视线,我的脖子一定是被冻住了。 旁边挤着我的人开始在我耳畔低语,听声音我辨认出来是阿粥。可她说了些什么,我还是无法听清。我注意到丫头开始往这个方向瞟,虽然都是在每支歌的间隙,迅速的一下,但那目光的确被我捕获到了。 我的大脑似乎有了反应,四肢也慢慢可以动了,冻结在我心里的坚冰竟也开始慢慢解冻。这实在太好了!我重又回到了四月北京的春天。 我环顾四周,发现阿粥很安静地靠在我肩膀上,和上次一样,但这次看上去似乎很亲昵的样子。这很奇怪,但我这会儿无暇理会,丫头正在唱[遇见],而且她眼里的余光一直盯着我,这逃不过我,我看得很清楚。 我知道那是什么,或许说不出来,但的确感觉到了。 我忽然又感受到了下午刚刚经历的那股可怕的力,这回不是来自于我自己,而是丫头的眼睛。 我看得见她的眼波正在诉说什么,却无法去相信。魔鬼的最爱耍的把戏就是伪装成天使的样子忽然降临在你面前,同你签订一份看似神圣的通往天堂的协议,不是吗? 丫头这个魔鬼,她不是我有生以来遇到的最难缠最可怕的魔鬼吗? 或许我不该再去看她的眼睛,可我做不到。那里面如泣如诉,正在闪烁着什么。我被吸住了,扭不动头,拔不开眼睛。 [遇见]伴随着她目光的轻轻跃动,结束了。我被阿粥拉起,怔怔跟着走了出去。丫头走在前面,她的背上张着一双眼睛,凝神望着我,诉说着什么。 上车前,她们停了下来,道了别。 “你去哪儿?” “回家睡觉。” “那好,我们也回去,下次有空再约。” 丫头坐进车,发动开了出去。望着她深紫色的身影从眼旁掠过,我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这是一个阴谋,一个可怕阴暗的女人的阴谋! 可我来不及叫,那道深紫色已远远消失在了夜幕中。 第六章 自由 第四节 四 恍惚间,我眼前出现了通往自家的熟悉的楼道。到家了?我不知道,我还深陷在那个可怕的阴谋当中。是的,我早该想到了,阿粥那样的人,的确是会这么做的,别说这种简单的白痴都能想到的小伎俩,就是再阴险一百倍一千倍的恶毒诡计,她也能想得到做得出。我该怎么办?我要去解释吗?同谁解释,解释什么?阿粥那个女人是看准了我不是那种会过多解释的人,也深知丫头不是那种会接受任何解释的个性。她是个很聪明的女人,一直都是,聪明得甚至有些奸诈。或许这不是一个坏的结局,起码游戏结束了,而我没有败。可丫头呢?既然是游戏,一定会有个失败者,她是吗?如果是,她能承受这打击吗?我不知道,我深深担忧着,上次的失败给我留下了人生中可能会是最严重的创伤;她呢,如果她感到挫败,她会有同样的挫败感,受同样的伤吗?一场我们两人之间的斗争,居然以这种方式为结局,这实在太叫人遗憾了。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到了家门口,门已经开了,阿粥抱着臂笑盈盈靠在门框上,斜斜扬起的左手中指上挂着我的钥匙。 对这个女人,我该怎么办?我不知道,她或许造成了我和丫头之间的遗憾,但那代表不了什么,这本就是一场早该在五年前结束的比赛,却荒唐地拖入了两个加时赛。我很清楚,即便没有这个女人的出现,也会有其他看似偶然的事件的发生来中止这场拖沓的比赛。因为,它的确已经结束了。有些事,你不得不承认,无论你多么恋战,结束就是结束,只有over,没有over time! 我抬起沉重的头颅,仔细地盯着面前这个微笑中的女人数十秒。她笑得更甜了,里面胜利的味道也就更浓了。是的,她是胜利者,这毫无疑问。尽管不清楚她与丫头之间有着怎样的过去,但女人间总是藏有妒嫉心的,尤其在两个漂亮的女人而她们又是朋友的情况下。这或许是第一次她在与丫头的交往交锋中占到上风,她确实有高兴的理由。对这样一个沉浸在胜利喜悦中的可怜人,我又能怎样呢? 我伸手拿过钥匙,淡淡地冲她道了别,轻轻关上了门。 我虚弱极了,连走到床边的力气也没有,只能任由身子顺着门滑落。不知过了多久,整个世界的死寂惊醒了我,我这才发现自己依门躺在那里,四周是一片可怕的黑暗。我掏出手机,随手按下了一串号码,直到看到那熟悉的“1111”的尾号,我才蓦地想到那竟是丫头的号码。 我忽然害怕起来,我不知道怎么会突然按出她的号码,我不知道自己要干吗,我甚至不知道这个躺在黑暗中的自己还是不是自己。随即,我陷落进一片前所未有过的黑暗中,比眼前的这片要黑上一百万倍。 就在我摸索着这片黑暗,不知自己是死是活之际,身后的门突然不轻不重地被敲打了几下,每一下都直接顺着我紧靠在它的后背传了过来,穿透整个躯干,重重撞击在心窝里。 是谁?会是谁? 我惊恐万分,转过头睁大眼死死盯着那扇发出声响的门。 静了片刻,那撞击又袭来了。 我乱了,彻底乱了。我惶恐地转过身,退爬到客厅边缘,闭上眼睛,不敢再去望那扇门。 撞击不再停止,越来越厉害了,我的心里就像闯进了一万匹马,在其中纵横奔腾,毫无停歇。我痛苦地匍在地上,久久不敢呼吸。 撞击终于停止了,跟着却响起了一个绝望的呼叫。那呼叫一定是来自地狱,有着指挥你灵魂的魔力,我终于知道置身的这片黑暗是什么地方了。在那呼叫的指挥下,我似乎飘着过去开了门。从门外闯进一个女人,抽泣着扑进我怀里。 这个女人,我惊恐地辨出,竟是丫头! 第六章 自由 第五节 五 我一定是又判断错了,没什么可疑虑的,地狱是不会收留丫头这种女人的;当然,或许也不愿收留我。怀里抽泣着的身体很冰,浸透过来的泪却很暖。似乎有了月亮,淡淡的银光开始在周围跃动,驱走了那一片黑暗,我渐渐可以看清四周的一切。 丫头的脸深深埋在我的胸口,只露出了小半边脸颊。我看清了,那淡淡的银光正是从她那小半边脸颊发出的。她是那么苍白,在那一袭紫色的笼罩里,她整个人就像是一朵在暴风雨中苦苦挣扎的紫罗兰,她躲进我怀里,就像找到了一棵能够栖身的大树,可我究竟是不是棵能够抵抗这场风暴的大树,或这场风暴会不会转向从她以为安全的方向攻来,谁也不知道。 她抽泣得更厉害了,全身为之颤抖起来。那颤抖是那么的有力,以至于影响我的心脏同它产生了共振。我只能紧紧拥住她,平复这骇人的悸动。在一阵猛烈的颤抖后,她终于慢慢停了下来,抽泣也随之止住了。她抬起手,抹去凝结在眼睑上的晶莹,那点点珠花斜挂在她手背上,闪烁出一线剔透的光华。跟着她抬起头,望向我的眼睛。 “她说的不是真的,不是真的,对不对?她是骗我的,对不对?” 她的声音虚弱且绝望,眼神里却燃烧着炙热的火焰。那火焰我很熟悉,——曾经很熟悉,就是它,点燃了我的灵魂,点亮了我的生命!而现在,它又燃烧起来了。可我还有什么能烧的,我的生命早已枯竭,还有什么能烧的? 我不知道,如果真没有或许我不应这么害怕,她的眼神烧了过来,或许我应该逃避……我不知道,所有扎根在我脑底心底的顾虑和盘算这会儿都被点燃了,烧尽了,我从里面暖了起来,烧了起来。 去它的游戏,去它的斗争,去它的顾虑,此刻我只要燃烧,为我怀中的女人再燃烧一次,哪怕那是生命最后一次!我不能再欺骗欺压自己的灵魂了,他是渴望被这个女人拥抱的。他渴望紧紧拥抱她,吻干她的泪花,温暖她的冰冷,驱散她的害怕。 是的,我不能再欺骗下去了。 我开始收紧手臂,将她死死箍入我的怀内。她毫无抗拒,软软地将全身重量交到了我怀中。她仰着脸,眼里的火焰开始熊熊燃烧,飞快地烧了过来,将我整个烧透。 我们吻在了一起,两个分隔五年却相互牵挂的灵魂再次交叠在了一起。这一次,没有矜持,没有傲慢,没有伪装出来的一切隔阂,有的只是两个赤裸的灵魂最真诚的沟通。他们在静静紧紧倾诉着对彼此的思念。 整整一晚,我们都没有说一句话,无须说一句话,在对方的眼睛里,有我们要知道的一切。整整一晚,我们没有松开过彼此,不可能松开,在紧密的贴合间,两个受伤的灵魂正在为彼此祛除过去五年里纠缠不清的深深创痛。 直到天亮,阳光透过纱帘窗帘闯进来,将整个屋子布满暗红亮橙,我们才紧紧相拥,香甜地入了梦。 第六章 自由 第六节 六 醒来时已是夜幕降临,我轻轻拧开床头灯,要好好看一看我怀中熟睡的宝宝。是的,微微上翘的嘴角、恬静的面容、平静的呼吸,的确是五年来没一晚不在我梦中出现的我的好宝宝、我的心、我的爱! 我略微往后靠了靠,好让暖橙色的灯光落在她脸上。她扑闪了一下眼,醒了,却不张开。暖橙色的光线在她脸上勾勒出一道迷人神秘的曲彩。我低下头,吻在了她眼上。她笑了,伸出手臂,紧紧钩在我脑后。我们又紧紧贴住了,用自己的睫毛去扑扇对方的眼,会心地笑着。 又一阵绚烂在我们之间闪过之后,我起床去给她做饭吃。我们一直这样,在无数个甜蜜的清晨、午后或夜晚,我总爱亲自去做些吃的,和她一同吃完。她从不爱吃米饭,只有和我在一起时才会吃上一些。她总在说“要是和你生活一辈子,一定会变成个大胖子不可”。话虽这么说,可每次我做好饭之后,她都会吃上一碗,一颗米都不剩。 这次也一样,我做好了番茄饭端过来,她坐在床上,我坐在床边,望着对方吃了起来。她照例撇着嘴娇嗔吃那么多米饭会变成大胖子,可依旧笑着吃完了一大碗,一棵米都不剩。 收过碗,我又回到了她身边。我们迫不及待地紧紧贴在一起,刚刚那片刻的分离,对我们就像是数万年的隔绝。我们死命箍着对方,溶为了一体,再也没有什么能将我们分开了。 一定过了几个世纪,可又像是只眨了下眼,我们同时睁开了眼。一股幽秘的暖香在房间里浮动,暖橙的灯光轻柔地抚摸着屋子的每个角落,丫头软软地偎在我怀里,我拥着她,鼻子在她额间轻轻地摩擦。就像是置身云上,再也没有什么能比这更好的了。 我的牢,我知道,我再不需要了! 第六章 自由 第七节 七 五年来,这是我过的最好的一夜,在我怀中,有一颗柔嫩的心在撞击合拍我的心跳;我的呼吸里是她主人鼻息间的幽香。这股香气托着我上了一朵粉紫的云彩,飘到了一个瑰丽的紫色国度,一座七彩虹桥架在上空,一丝丝淡淡的紫色云彩绕着它弥散开,渲染出一片梦幻仙境。我无比惊奇地在其中漫步,来到桥边,有一大片华丽暗红的玫瑰,丫头正躺在里面观望着上方的虹彩,就像一个迷人的玫瑰花仙子。我小心翼翼穿过玫瑰花走了过去,到她身边并头躺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她扭过头粲然一笑,伸出手画出了一个心的图像。所有的玫瑰花开始向我们合拢,将我们围在里面构成了一个舒适的玫瑰花房,它们带刺的花干随之伸展开,将我们缓缓托向那虹桥的顶端…… 奇怪的是,我知道这是个梦,一个前所未有过的美梦,但我愿意沉睡在这梦境里,不再醒来;可我也能觉察到我正在醒来。两道温柔的目光正在爱抚我的脸颊,我知道一定是丫头,除了她,没有人的目光能这么温柔地唤醒我。我睁开眼,丫头果然含笑望着我。我的女神,她简直和梦里一个样! 我紧紧拥住她,倾注我全部的爱慕和虔诚。她接收到了,紧紧回拥住我,用她的香唇赐予我心灵的平静和幸福。 幸福中,时光总走得太快,天竟又暗了下来。我仍温柔地紧紧地拥着我的女神,一秒也不舍得松开。我真想就这么同她沉醉在我们的玫瑰花房里,从此远离人世的喧嚣纷扰。可不行,我知道还有许多事等着她,她不是一个不负责任,没有交代的人;我也不是。 我们到底起了床,这很痛苦,可这就是现实。 我们一同洗了个澡,我像五年前一样均匀地为她后背涂上沐浴露。虽然有五年的隔阂,可我丝毫不觉得陌生,动作和五年前一样轻缓,心跳和五年前一样强烈;她也一样,五年的时光没在她身上留下任何印迹,她的皮肤同五年前一样柔嫩细滑,后背同五年前一样,焕发着惊人的美丽。 冲掉泡沫后我为她擦干了水汽,穿上了衣服,吹干了头发。每一件事我都做得很慢,很仔细,每一件事的完成都是我对自己心中女神的又一次顶礼膜拜。 现在,她又是一朵傲然挺立的紫罗兰了,可就不只是属于我一个人的了,尽管她脸上挂着同样动人的浅笑。不知为什么,一种莫名的失落感开始在我内里蔓延。 她招呼我一同做了饭,吃过后我们去了附近的亮马河漫步。早春的傍晚有着细细的清风,河堤上新吐出嫩蕊的柳枝迎风轻摆,河水同以往一样覆着层墨绿,但已不再散发出臭气了。我们牵着手沿河堤拖曳而行,谁也没有开口,河堤旁坐着几个女孩,好奇地打量着我们。 不久,风大了些,河面泛起了层层不断的涟漪。我怕她被吹着,强拉着她回到了家里。 似乎还是被吹着了,她的脸又变得苍白起来,就同那晚一样。我看得出她在踌躇,她是要离开了,可她不知怎么说出口。 我不忍心她再受这份焦灼,走过去牵住她的手,双唇轻轻点在她额前。 她仰起头感激地一笑,将冰凉的脸紧紧贴在我的脸上。 “我要走了,有一些事需要处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好吗?” “嗯……” 不知怎么的,我的嗓子似乎被堵上了,她的脸好冰,我能感受到她内心里正承受着的巨大痛苦。早前那股盘旋在我内里的莫名的失落升了上来,呛在我鼻腔间。我什么都说不了了,只能将她紧紧埋在胸口,吻她的发。 “你不要太担心,两三天我就会回来,永远的回来。” 我点点头,捧起她的脸,将吻落在她的唇间、眼睫上、呼吸里。不知为什么,我心里慌恐极了,只能紧紧地去吻她,好化解这未知的恐慌。 “你要好好待自己,知道吗?我回来了,那个牢就不要再坐了。” 说完这句话,她松开紧缠在我腰间的手,轻轻抚了抚我的面,依依不舍地走了出去。 我没有跟出去送她,我知道她也不想我那样。或许我该照她说的等上两三天,等她回来时下楼去接她上来,而不是现在送她下去?我不知道。我的心乱极了,这颗空落的心刚刚盼来了主人的回归,现在却又空了。 第七章 牢 第一节 一 05-4-11 一 23:51:23 乖乖,今天怎么过的,好吗? 我很想你,总想听到你,呼吸你。但我极力遏制着。一天就这么过去了,我也不知道怎么过的,但我感到了一丝欣喜和轻松,或许还有一天就能见到你了。你说的,只需等上两三天,我记着呢! 说一丝欣喜是因为全天里我都处于一种莫名的慌张中,或许是过去的五年时光让我习惯了凡事都往最坏方面考虑吧!说到底,没有你,我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悲观主义者。这很让人沮丧,因为此时我本应该欢欣鼓舞,一秒一秒倒计时等待你的归来的,我也试着这么做,但我做不到。我想不到你回来的那一天,这种惶恐都不会消失吧 现在,我准备睡了,很想打电话给你道晚安。 晚安,我的好美乖! 写完这段,我没有入睡,无法入睡。折磨我的慌恐要比我提到的大得多的多,但我不能把它尽写出来,这份日记我是会在日后同丫头一起看一起回忆的,我不能让她为我担心,无论什么时候。 而且我想,或许真的是由于这幸福来得太突然,对这种忽如其来的幸福我怎么能坦然消受呢?我一直不是一个幸运儿。或许最晚两天后就能证明,我的确是杞人忧天。 我躺在床上,胡思乱想着,尽力开导自己往好的方面想,尽管这很困难。两点半时我迷迷糊糊地被一个电话惊到,是阿粥打来的。 她很兴奋,语速很快,大致是说她正在上海办一件急事,事情进展不错。 跟着她问我这几天在干什么,没有她的日子习不习惯,是不是不好意思给她打电话等等。我想她是有些误会了,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的原因造成了她的错觉,或许我该明白地告诉她一些事情。但那是我和丫头两个人的事,实在不容有任何一个其他的多余人知道。她愿意误会是她个人的事,如果是误会,一定会有清楚的一天,我突然插进去只会惹出更多误会。这个道理很清楚。 于是,我耐着性子听她说完,友好地道了晚安。算不错的是,经她这通无故的打扰,纠结在我心里的慌张竟淡了些,跟着我竟睡着了。 第七章 牢 第二节 二 05-4-12 二 22:43:51 今天怎么样? 我过得还不错,我回忆了一遍我们自认识以来的所有日子。尽管其中的大部分时间我们都各自忍受着孤寂,但没有这一段,我的人生会是另一个模样。我很清楚,没变化或许不是好事,但本质的变化却一定不是好事。我很高兴,甚至可以说得上骄傲,这些年里,我始终没变,依旧是那个对你饱有最真挚热烈情感的我。我也看得到,观察得到:这些年,你变了很多,但对我的那份挚诚同样没变。 我骗不了自己的内心,他很清楚,在过去的日子中,他是怎样的清楚你的这份诚挚;也正是对这份诚挚的坚信支撑着他等待了这些日子,走过了这些日子。 现在在这一切即将过去,幸福即将降临的倒计时里,他开始颤栗,由于激动,由于紧张! 我不知道该如何确切描述此刻我心里的感受,我几乎每时每刻都要看一下手机,上面时间数字的每一下变动都会带给我一阵言语无法表述的情绪变化。我想它立刻走到零点,进入下一天,却又在心内害怕不已。我没幸福过,——或者这五年的时间抹去了我对幸福的记忆,幸福真就要这么降临吗?我一点主意都没有。我想我是蒙了! 唯一能确切知道的就是:我好想你! 05-4-13 三 08:12:11 就是在今天吗?对吗,你告诉我,好乖乖,就在今天,你就会回来,幸福就会眷顾我,对吗? 我的心跳得好快,我第一次感受到无法负担的悸动。但我不怕,我想他快些,更快些,甚至蹦出胸腔都没问题!我要捧着他,在你来到后拿给你看,他是怎样的迫不及待! 我甚至不知道该做什么!我该做什么?乖乖,好乖乖,我就要见到你,我就要得到你了,是吗? 15:34:21 下午了,你会在下一秒来到吗?为什么我开始莫名地惊慌,心悸? 或许我该去躺下平心静气地等待? 可怎么做得到了? 19:00:00 我忍不住开始抽搐,为什么呢?时钟的每一次变化都引起我一阵慌乱,可又没法不去看它。乖乖,你听得到吗? 要是明天当我们一起翻看这些日记时不知你会不会笑我呢?我居然可以这么幼稚! 真是不可思议,我也觉得自己这一天里的反应有些弱智呢!可怎么样?它就是那么发生的,难道要我不那么告诉你?如果连自己和你都不敢真实面对,那又怎么会是我呢?你说呢,好美乖? 05-4-14 四 00:00:13 在过去的数个小时里,我几乎是看着时钟数字由05-4-13跳为05-4-14的。我的一切不正常反应都开始转为正常,我的心不跳了。这很好,我终于止住了颤栗,我也终于再次证实了自己的忧虑——果真,我是不受眷顾的! 忽然觉得很可笑,居然会对幸福抱有指望,我在干什么? 我想我不应该怨愤,起码——应该说很谢谢在过去的数天里,你带来的变化。我再次感受到了期盼的力量不是吗?我的人生中再度出现了可笑的“对幸福的期盼”!哈哈,我是在干什么?这就是我一再标榜的智慧?这就是我三年来的成果? 我在干什么? 或许我不该去怪你,可要我怎么做得到?即便此刻我已是心念俱灰,可唯独内心中对你的憎恨在熊熊燃烧着。为什么?为什么要用幸福做诱饵?为什么要让我领略幸福的滋味?为什么是我?对着一个毫无挣扎能力的活死人痛下杀手能满足你的什么需求? 我不再感到愤怒,尽管此刻我需要它,也不再想寻求报复,尽管我心里燃烧着熊熊的复仇火焰。你已夺去了我的灵魂,或许早就夺去了,我不知道,我现在只剩了一个躯壳,可就连这个可怜可笑可悲的躯壳也都还掌握在你的手中,还有什么比这更残忍的? 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要做这一切?为什么让我去恨?你要怎么我只需要说一声,我就会照你想的去做,为什么要做这么多不需要的事出来让我记恨?这就是你的目的?这就是你的目的? 我要怎样?还能怎样?你告诉我好不好?我要你出来告诉我。快出来,出来告诉我,告诉我该怎么做,要怎么做。 我恨你,恨你,恨你,恨你…… 整整一夜,直到屋里被铺满红与橙的光线我才意识到自己在电脑前坐了一夜,眼前的屏幕上是满满的“恨你”。我警醒过来,我知道这不是我,只是黑暗,它借着夜色潜入了我的大脑,支配了他。是的,就是黑暗,就是它,它总是这样,总有扩大人负面情绪的妖力。 我取消了那满满的“恨你”,但上面的部分却在之前已经保存过,我也就没必要删了它。是的,我有什么不能面对的?我并不是一个逃避者,更不会愚蠢地去逃避真实。 我关掉电脑,去洗了个澡。冰凉的水柱打在身上,唤醒了我昏沉的大脑,我需要这样,我是得冷静地考虑一下了。 我的牢是已经坐完了,这个我没法不去承认,即便我仍能那么过下去,但那也已不再是“坐牢”了。五年的时光不多,也不少,我没浪费,更没虚度。该是画上句号的时候了! 水柱冷冷地打在脸上,我忽然想到,我应该回家,和家人在一起。对,回家,回到那个有爱,有亲人的地方。 想到这个我浑身涌上了一股热潮,我立即关掉花洒,抹去水珠,冲进了卧室。我翻找出一个大箱子,打开柜子开始收拾行李。是的,我这就要走了,回到家里,去尽我本该尽却没尽的家庭成员义务。 收好行李,我给家里打了个电话,一听到父母安详和蔼的声音,我混乱不堪的内心就迅速地平静了下来。我知道,自己这次的决定是对了! 电话里我并没告诉他们这个打算,因为内心一平静下来,我立刻发现那儿还有个心结没打开。或许我还得把它解开,那么一来回家的时间就无法确定了,与其那么贸然地告诉他们一个时间倒不如给他们一个惊喜来得更好,不是吗? 放下电话,我拿过手机,过了许久却按不下去。最后我决定干脆先睡上一觉,等养足了精神,或许更容易拿定主意一些;何况,经过这些天傻傻期盼的折磨,我真的累了! 第七章 牢 第三节 三 夜里两点我醒了过来,确切地说,被吵醒了,丫头打来了电话。望着电话,我有些困惑,上午临睡前我还在犹豫着要找她要个说法,这会儿她真打来了我倒有些不知所措了。或许一顿放松舒服的好觉悄然间解开了那个本就无谓的“心结”?我不知道,一想到按下电话就会听到那个熟悉却可怕的声音,我就忍不住轻微颤栗起来。 电话第二遍响了起来,我到底没按捺住,接了。电话里一片寂静,过了大约十五秒,传来了一阵低低的啜泣。 她哭了?为什么? 我的心一下提了起来,跟着猛地闯进来一个强烈的直觉,她一定就在楼下。我骨碌一下跳下床,打开门冲了出去。 果然,就在楼梯间的台阶上,我看见了丫头,她正坐在那里,头深深地埋在两膝间,浑身厉害地战斗着,完全没有注意到我的来到。 我轻轻走过去,坐在她旁边。她这才发现我,吓了一大跳,立即跳起身后撤一步,似乎要逃跑。但看着我冰冷的眼,她停住了,跟着将视线投到了上面漆黑一团的楼道间。 我迅速地想了想,觉得有些话问问她也无妨,便站起身走过去牵着她往家里走。她挣扎了一下,但还是顺从了。刺骨的凉气顺着她的手袭了上来,真不知她在这儿呆了多久,当那股凉气袭到我胸膛时,我的心不争气地软了下来。 几乎就在门关上的瞬间,我已将她紧紧搂在了怀中。那一刻,就在她周身的冰凉浸透我的体温时,我感受到了连日来不曾有过的真实。是的,现在传到我怀里来的颤栗很清楚地向我传达了这一点,那里面没有欺骗,没有玩弄,堵满我心窝的“记恨”顷刻间就在她的颤栗中分崩离析了。 我紧紧抱住她,想用体温驱走她周身的冰冷;抚她的背,让她能感受到我掌心的热度;吻她的发,让她知道我就在这儿,就在她身边,有我在,什么也不需要害怕。她的颤栗缓和了下来,我低下头,要去吸干她的泪,可就在我触到她眼皮的一霎,她触了电似的猛地推开我,猛摇着头声泪俱下。 “不要……不要……不要碰我……不要……不要……” 看着她这个样子,我的心都要碎了,我的脑子一阵轰雷滚过,留下一大片空白,只剩了本能的情感驱使着我上前死死将她箍在了怀里。在我怀中,她的每一次挣扎扭动都在我本就正在破碎的心上又扎了一刀,我紧紧低下头贴住她的脸,好让她感受到我的温度,知道我的存在。 她慢慢平静了下来,而这时我的泪也静静地流了出来。我捧起她的脸,让她对着我的眼睛,我要让她从那里面看见,我的心就在那儿,无论世事如何变化,他都在那儿,只要她一探手,他就是她的。 她微微仰起头,缓缓闭上眼,无声地恸哭起来,泪珠滚滚而下。我触过双唇,收尽了那每一滴苦涩。终于,我们的双唇触到了一块,两个伤痕累累的灵魂开始紧紧纠缠。可紧接着,她忽然使出全身的力气再度推开了我,跟着她痛苦地蹲在地上,满是乞求地望了上来。 “不要……不要再过来了……给我一点尊严……” 每一个字她都说得很辛苦,她柔和的脸庞因剧烈抽搐而变得扭曲。 我忍不住朝她走了一步,我不要她这么下去,我要拥她入怀,用体温融解她的一切痛苦;可她随即躬起身,几乎声嘶力竭地朝我低叫了出来。 “求你了……留给我一点尊严好不好……好不好?” 我不敢再动,心里开始狠狠淌血。我想说些什么,只要能拂去她现在的痛苦,让我说什么我都会毫无犹豫。种种不祥的预感轮番袭了上来,我的心开始使劲往下沉。 这瘆人的岑寂凝固了时间,凝固了世界,我开始飞速打转,一阵眩晕过后眼里就只剩了她。我用尽浑身力气,想把关切通过目光传递给她,可根本没用,她仍蹲在那里,愈发剧烈地颤抖着。我开始无望地祈祷能有个什么奇迹或上帝出现,化解掉她的痛苦或给我那种力量;要不然就干脆让我死掉。 恍惚间,似乎闪过一道光,世界跟着出现了,门廊、玄关再度出现了我眼中,丫头扶着门框艰难地站了起来。她走过来,走得很吃力,到了我身边。她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轻轻说了句“还是忘了我吧”。这是整晚她说的最清楚最轻松的一句话了,可我却从那气流的微微震动中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和剧痛。她在忍受着怎样的折磨啊! 我还来不及说话,她已打开门走了出去,走得很坚决。我没有追出去,或许我应该那么做。“还是忘了我吧”,这句话在我脑袋里回响,多么熟悉的一句话,多么熟悉的一句话!五年前,一个我以为会结伴终生的爱人含着泪对我说了句“你忘了我吧”,然后狠心离开了;三年前,一个我以为再不会出现的女人,一个化身为天使的魔鬼出现在我面前,狠狠戏耍了我,抛下句“你不会忘了我的”,放肆大笑着将我踢入了生活的牢;三年后,这个我期盼了三年的女魔头再度如愿出现了,这次她说“还是忘了我吧”…… 我该怎样?我要怎样?三年前她起码还留了个牢给我,可三年后,她留下了些什么? 我怔怔立在门口,所有的意识都离弃了我,或许痛苦和愤怒应该留下,可就连它们也都追随她而去了。 我不知道那么站着过了多久,直到被裤兜里的短信音惊醒,我木然地掏出手机,看到发信人是丫头。这个深刻在我心里的名字一下唤回了我的反应,我急切地打开信息,就像溺水者抓住稻草、失足者抓住悬崖边缘那样燃起了重生的希望。 悠:原谅我,我没有骗你 挣扎着闪动了一下的花火彻底熄灭了,我知道我跟她之间的故事彻底结束了,是时候迎接命运的审判了。 我关上门,回到床上静静躺下,整个一片空白,只等待着那个时刻的来到。 第七章 牢 第四节 四 不知道过了多久,总之天亮了,跟着黑了;接着又亮了,跟着又黑了……我躺在床上,唯一能根据透进来的光亮感知到自己还活着。这可糟透了,也就意味着,我等待的审判时刻还没来到,或许根本就不会来到。 许许多多零乱的思绪在我脑子里飞旋着,我忽然明白地想到:那审判不是没来到,或许是已经宣判过了。它们留下了我,健全的我,甚至修复了我受损的神经细胞,并使他们变得更加敏感,对哪怕最细微的外界变化也能有所反应;它们要用这么一个我来做它们的最佳男主角,上演一出倒霉蛋的真人秀。上一次我逃脱了,给自己围了四面墙,保住了尊严;于是这一次它们就预先派丫头来拆掉了我那四面墙……这一切,都是事先设计的,是经过安排的。我到底没能躲过,我到底还是陷入了它们的陷阱…… 可我不懂,不服,到底丫头在这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是参与策划者,还仅仅只是一个傀儡,一个没有大脑的程序部件?这一切是一开始就设想好了,还是中途心血来潮看中我了? 我痛苦地挣扎着,想在这一片迷雾中找到方向;可可悲的是,我想得越多越深,那雾就聚得越浓,散得越开……我想我是混乱了。 手机似乎一直在响,短信夹杂着电话,接连不断,都是同一个号码,同一个名字——阿粥。 我不知道这个古怪的名字主人是个什么人,难道我真认识这么个人,不然怎么会存有他的电话? 但这会儿已不再重要了,即便认识又如何,我现在只想只会接一个人的电话,看一个人的短信;就是那个神通广大永远和你同在的“上帝”、“真主”或“菩萨”。是的,如果那是对我的最终审判,我接受,但我要知道我的判词。除此外,我什么也不想看,什么也不想知道。 电话终于被打爆了,安静了下来。我合上双眼,重新纵身跃进那一片迷雾中。然而不过多久,门口传来了拍打声和一个女人的叫喊。她喊的是我的名字,但我却不记得自己认识什么女人。 拍打逐渐变成了踢踹,叫喊也开始声嘶力竭,周围的邻居被惊吵到,都走了出来,似乎正在为那个叫破了嗓子的女人出什么主意。跟着侧对门的中年大嫂帮着她叫起了门。 看样子我再不出去是不行了,他们正商量着要叫警察? 我起去开了门,门上围了一圈人,正中间的是一个头发火红的女人,正在低头抽泣。看见她我一下记了起来,这个女人就是那个阿粥,我的确认识。 第七章 牢 第五节 五 阿粥走了进来,那些邻居却没散去,仍交头接耳说着什么,我没理会他们,轻轻关上了门。 阿粥直接进了我的卧室,却直直地站在屋当中,不知是什么意思。我走过去坐在对面的沙发里,接了一大杯水,一口气喝干了,又接了一大杯。直到这会儿我才发现,嗓子似乎粘到了一起,火辣辣地烧着。 阿粥一直冷冷望着我,脸上罩着一股哀伤之气。过了好一会儿,她开了口,像是质问,又像是哀诉。 “我的电话你为什么不接?短信你看了吗?为什么不回?为什么?你到底什么意思?” 跟着她似乎瞥见了我的手机,便走过去拿起它按下了开机键,这才发现是没电了。她的情绪好像稳定了些,放下手机走过去坐在了我对面的沙发上。她沉默了好一阵,跟着又开始抽泣。 我茫然地看着她的举动,就好像一个陌生人看着另一个一样。 又过了好一阵,她抹掉泪抬眼望过来,表情痛苦到了极点。 “你为什么不接电话?为什么不接?” 她反复絮叨着这两句话,陷入了呓语状态一般。但跟着不久,她忽然古怪地笑了起来,语调也充满了恨意。 “你以为不看信息不接电话就能逃避?哼,别做美梦了。有些事你的确不配知道,但我不会就这么便宜你,你不是喜欢躲吗?我就要看看你躲不躲得了。” 说到这儿,她顿住了,埋下脸去,像是在忍受极大的痛苦。跟着她沉痛地抬起头来,直视着我的眼睛,眼睛里盛满了哀痛;她的声音低得可怕。 “丫头出事了……” 我就像被一道霹雳劈中,眼前、脑子里都白亮亮炸了起来。我几乎立即就要瘫倒在地,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开始迅速在我胸腔内弥散开。我只能仰靠在沙发靠背上,张大嘴才呼得进气。眼前的那一片白亮亮的炸闪慢慢消散了,但眼界内的所有东西却都很模糊,晃荡不清。 阿粥在对面紧紧看着我,眼神里闪着关切的光。过了十几秒,她似乎确定了我还好好的,便收回了目光,继续诉说起来。 “上前天晚上,我接到了我妈的电话,让我立刻回京。她在电话里没说什么,但我知道肯定发生了什么,她从不会无缘无故地找我。” “我,我赶回来时已是第二天了。我——” 她很艰难地看了过来,过了半天才接了下去。 “回到家我才知道,妈找我的原因是因为爸出事了。我爸……” 她尴尬地苦笑了一下。我忽然开始害怕,她不相干地扯了这么多,开头却说丫头出事了,难道?我不敢再想,也真想叫她不要再继续说下去;可我一丝力气也没有,只能睁着眼半死地躺在那里,任由她一字一句地将我开膛破肚。 “我去上海的当天,丫头本该在片场的……那部戏是我爸投钱捧她的,结果她却……她怎么那么傻,怎么能那么傻?” “我爸的人立刻就查到了你,丫头便求情作了保证……” “……我爸是离不了她的,既然她下了保证,就暂时忍了下来。但没想到,她……” “我爸发现丫头居然又去找了你,就……” “结果纠缠中,丫头用水果刀刺中了他,引发他心脏病发……” “丫头没给他拿药,也没叫医生……” “后来……她,她直接打电话报了警……” 说到这儿,她垂下头去,半天没再说话。笼在我心头的迷雾一下散了去,跟着却发现自己正往万丈深渊下跌进去,却怎么也落不到底。 丫头,阿粥、她爸,“原谅我,我没骗你”,所有这一切打着转在我脑海浮现;我这才发现,真正该死该受万世诅咒的人的确是我…… 悠悠中,阿粥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本来可以辨作正当防卫错失杀人的,但丫头就是不肯改变口供,一口咬定自己是故意不给药的。我给你电话,给你短信,就是想让你出来劝劝她,但……” “唉,我妈正在其中周旋,不知道能不能判轻些……” “她现在在哪儿?我要见她。” 我已经没了感觉,什么都没了,唯一仅剩的一个念头就是见到丫头,哪怕只有一眼。 “暂时扣押着,你想看的话我想办法。你现在就去吗?” 我麻木地点点头,滚烫的泪随即掉了下来,砸在我手面上。 坐上车,我朝她看了过去,想起来说了句谢谢。 她忙扭过脸去,过了半天才扭回来发着了车子。 “不用。这或许是我现在唯一能替丫头做的。” 第七章 牢 第六节 六 在法院羁留庭侧面的一间十五平米不到的小房间里,我见到了丫头,一个中年女法警紧跟在她身侧。看见我们,丫头淡淡笑了出来,那笑容映照在她带着的手铐脚链上,是那么地残酷。 阿粥紧紧攥住我的胳臂,低声在我耳边警告我要冷静。 她多虑了,我的心现在什么都不剩了,只是一片死寂,没什么能比它更静的了。 阿粥过去同那位女法警说了几句,想要她跟着一块出去,在门口守着,但被拒绝了;她便快速地同丫头问候了几句,走了出去,把时间留给了我。 我们面对面坐在一张实木桌子两边,那位女警官抬起头,无神地望着天花板,有些不耐烦地轻跺着脚。丫头面容恬静,眼神清澈到了极点。我之前从未在任何人眼睛里看到过这种神色,那是一种追寻到、得到之后才会有的平静,清澈得点尘不染。 她的这种平静撞穿了我空空的胸腔,我终于能够回以她淡淡的微笑了。 我们这么对望了很久,她的眼神平静如旧,而我的,则是一片混乱;我想传递给她的一切都会化解在她宁静的目光里。 我踌躇着开了腔,要说些什么却根本不知道。 “我……,你,……” 她笑了笑,一股平静的暖暖的力量随即透了过来,抚平了我胸腔内的焦躁。 “你的书怎么样了?” 我鼻子酸得厉害,只能强忍住点点头。 “叫什么名字……” 她半扬起头,想了想,赶在我开口前打住了我。 “不要说。” “我想一定会很好!出版了寄给我一本。” 她的言语中有一种巨大的鼓励力量,就像她断定这件事是你一定做得到做得好的,是毋庸置疑的。我没敢说话,我不想让她失望,我感受到了她传来的力量,但我根本看不到前方。我不知道是怎样。有她这句话,我本该完成她的期望,但我不知道,我真做不到…… “我真希望能是你书的第一个读者。” 我深深埋下头,不争气的泪断线似的落了起来。 “以前从没想过会到这里,真到了这里才发现,牢无所不在。现在这四面墙看得见摸得着,这么小,小得转身都很困难,但住在里面却觉得好大;以前家里的四面墙大得几乎没边没际,大得主人在里面都会迷路,但住在里面觉得好挤,好压迫,压得人不能呼吸,喘不了气。” “我现在很好,之前所有困扰都不在了,早知道,我早就来这里的。” 她笑了笑,抬起手在眉尖轻擦了一下。“知道吗,我想我也可以写写东西呢,或许我俩会成为同行。” 我什么也说不了,只能透过朦胧的视线仔细看她,想把她的每个表情都记下来,印在心里。 “你啊,就是这样,说起来是一只大狮子,其实脆弱得就像一只小猫。” 笑着说完这句,她投来眼神,久久凝视着我。我感觉到了什么,开始止不住地发抖。 终于,她还是开了口。 “时间到了。” 她伸过手来,轻轻牵住了我的。那位女警官警惕地望了下来,但跟着又回复了原状。 “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记住我的话。你要记住,你不照顾好自己,就是对我的辜负。” 我死死咬住嘴唇,使劲不断地点头,直到她松开我的手站起身。那位女警官和她一同走了出去,我瘫软在椅子里,一动也不能动。 第七章 牢 第七节 七 当我走出屋子时,阿粥仍等在那里。见我出来,她迎了过来。 “我送你回去。” “不,我想走一会儿。” 看到她在犹豫,我猛地想到的确应该好好对她说声谢谢。我便抬眼感激地望着她,衷心地说了一声。 她连忙避头躲过,鼻翼轻微地抽吸了两下。跟着她半垂着头,低低道:“要说谢谢的是我。我没爱过,也不相信,但你们让我见识到了。我不幸福,却也希望别人有幸福。” 她的声音到了末尾几乎听不见,一说完就转身迅速离去了。走到门口,她抬手捂住嘴,跑了起来。 我茫然地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透进来的那团白光里,半晌才想起跟着走了进去。仍那团白光将我整个湮没后,我睁开眼,看见一派繁忙的景象。太阳此刻落在西边新开的一片楼盘上,发着微弱的光,像个橙红色的圆盘子。马路上正堵着,车里的人都好奇地张望着我。一阵风盘旋而过,卷起了几个塑料袋;紧跟着,大股的风吹来,咆哮着,卷起了漫天的黄沙。路旁的行人随即四下逃窜,躲避黄沙的袭击。沙子柔柔的,飞在眼睛里,一会儿就什么也看不见了。我漫步在风中,能感觉到它们在围着我上下打转,我呼吸得很困难,嘴里鼻子里很快就都是它们了。但这让我感觉很好,之前我整个是空的,现在它填进了一些东西。 风渐渐弱了,漫天的黄沙也落了下来,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出现在了我眼里。一排垂柳垂头丧气地排在路右旁,挂着厚厚的黄沙;左边是一座立交桥;前方有一个公交车站,一大群神色焦急的人正伸着脖子往前方眺望。站牌后有三个穿着校服的中学生,正在追逐打闹,看见我他们停了下来,指着我互相望着大笑,很快就笑弯了腰;笑得好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