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我的新世纪》 第一章 回到十九年前 凌晨三点，万籁寂静。 周良的房间却亮着灯，他还坐在电脑桌前熬夜工作着。 年近三十的周良就职于一家大型的设计公司，是公司比较靠前的优秀设计师。 按理说设计师这份工作收入还是比较可观的，不仅有保底工资，还有设计提成，如果能带着客户去买材料的话，还能从材料商那里得到一笔不错的回扣。稍微幸苦一些的话，一个月赚个万八千的并不算困难，在云城这个四线城市，月薪上万已经是相当不错了，不知道能羡煞多少人。 但可惜的是，云城这个城市毕竟太小，市场有限得很，加上这些年从事设计行业的人越来越多，大大小小的设计公司日子都不好过。 周良到了要结婚的年纪，花钱的地方更是多，所以他比往年更加努力，为了多赚钱，一些以前根本看不上的小单子，如今也得放下脸皮和身段，去和公司里的年轻设计师争抢。 现如今他手上就有六个单子，其中四个还处于方案设计阶段。白天要去公司里点卯，要去现有的两个工地里监工，所以设计方案的工作就只能放在晚上。白天黑夜连轴转，勉强保证这个月的工资能达到6000+，虽然累一些，身体也有点吃不消，但为了赚钱，他还是得坚持做下去。 最后检查了一下材质贴图和灯光的参数设置，周良按了个快捷键，电脑主机立刻就如同拖拉机一般轰轰轰高速运转起来，一个弹窗出现在屏幕的正中央，光标如同有生命般在弹窗之中跳跃，摄像机已经固定好的画面，开始在取景框里一点点的渲染出来。 “呼——” 到了这个时候，周良终于能松一口气了。 他点燃一根香烟，抽一口，刺激的烟味让他轻轻咳嗽起来。 长期坐在电脑桌前，整天盯着个电脑屏幕，他的身体早已是亚健康状态。平日里甚至会出现头晕，恶心的症状，全都是身体拉响的警钟。 再这么下去，怕是不出十年，他的身体就会彻底废掉。好在他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他计划再做最多一年，就拆出来自己单干。老顾客是有的，施工团队也有，材料商也有，只要能多拉一些单子，日子一定会过得更好。再不济，自己去开个材料店也行，就算赚不了大钱，维持个温饱还是没问题的。 房子也买了，车子也买了，手上也有十几万的存款，都是自己这些年拼搏的结果。现在就差个媳妇，只要找个看得过去，性格比较合得来的姑娘，结了婚，让父母早点报到孙子，自己这前半辈子也就算是有个交代了。 看了看屏幕，第一层渲染已经完成，正在进行第二层的精细渲染。 这个过程大约需要四十分钟到一个小时，周良想了想，准备去洗个澡。 其实电脑渲图的这个过程，并不需要一直盯着，只要各种参数设置好了，让它自己去渲就是了。其他设计师或者绘图员，在这个时候会选择上床睡觉，只需要按时间定个闹钟，到点起来就行。 但周良跟一般人还有点不一样，他不喜欢在工作的时候睡觉，他这个人睡觉比较死，一旦睡下，如果不能睡个差不多，闹钟基本上是很难能叫醒他。而且就算被叫醒，脑子里也是一片混沌，很长时间都缓不过来。不仅不能让自己得到休息，反倒会影响工作。 所以他得扛着，四十分钟也好，一个小时也罢，今天一晚上他都不准备睡觉。加上之前的两天，他已经整整三天七十二个小时没有合眼。身体被搞垮，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常年通宵就算是铁人也扛不住啊。 但是一想到今晚过后自己就能大睡一整天，周良心里还是挺高兴的。迈步走进浴室，在浴缸里放好热水，叼着烟，整个人缓缓的坐了进去。 微烫的洗澡水，洗去了他一身的疲劳，也让他的神经渐渐放松。 周良不由自主的闭上眼睛，他太累了，如果是一年前，连熬三天他还能支撑下来的话，那么一年以后的今天，他居然感觉自己已经有些坚持不住了。这是他之前从未想过的，从这一点也能清楚的看到，他的身体确实是已经开始在走下坡路。 就算是为了自己，从明年开始也必须要改变生活方式了啊！ 周良心里暗暗的感慨着。 泡着热热的洗澡水，鼻子里闻着淡淡的烟草芬芳，心里明明打算只休息八到十分钟的周良，不知不觉间，就在浴缸中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一睡，就不知道睡了多久，最终他是在一阵说话声中被吵醒的。 突然醒过来，周良的脑子有些转不过筋，木木的坐在浴缸里，看着对面的墙壁发呆。耳朵里听着门外传来的说话声，他的眉头渐渐的皱了起来。 他听不大清楚，只能听到一些“太感谢了”“周哥”“王姐”“大好人”等等词汇。 一共有四个声音在说话，里面的两个声音周良很熟悉，“周哥”是他老爹，“王姐”是他老娘，但另外两个人……有些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老爹老娘怎么来自己这边了？这大半夜的他们不睡觉，就算有什么事，怎么不给自己打电话？ 周良皱着眉头就想从浴缸里起来，但伸手在浴缸的边沿上一搭，他便整个人都懵了。 这么细的胳膊，这么小的手掌……这是谁？ 周良只觉得自己头皮有些发麻，紧接着他才注意到，自己的浴室居然变了。 新房的浴室很大，足有二十几个平米，浴缸只占其中一个小小的角而已。但现在这个浴室呢？满打满算只有不到十平米的样子。 长方形，浴缸在浴室的最里面，紧挨着的就是冲水马桶，然后再往外就是洗脸池，连个洗衣机都没有，也没有热水器，地上也没有防滑地砖。更可笑的是，浴室里居然还有暖气片，是那种非常老旧的，好像套环一样一环接一环的暖气片。 这东西，不是早在十年前全市供热改造的时候就已经都给换成地暖了吗？ 当然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一切的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的熟悉。 虽然已经是很久远的记忆了，如果凭空让周良回忆的话，他大致是想不起来的。但如果亲临这个现场，他记忆深处的片段就会迅速变得清晰，这，分明就是自己小时候家里的浴室啊！ “我这是……穿越了？” 他有些不敢置信的扶着墙，脑子里转的飞快。 穿越重生什么的，小说里都看腻了的桥段，没想到会落到自己的头上。 暖气片上的报纸，老爸上厕所的时候喜欢看。浴室门后的挂历，上面的大姐姐，曾几何时还是自己儿时“暗恋”的对象。 可是，这套房子不是在自己十一岁的时候就被家里卖掉了吗？七八十平米的房子，还是南北通透的好户型，放到日后，就算是云城这种小城市，也得三十大几万甚至四十多万才能买的下来。可谁能想到，这么好的一套房子，在如今这个年代，居然就被自己的老爸和老妈以五万块钱的贱价给卖了出去。 每平米算下来，才七百多块钱，跟白给似的。 偏偏，这还就是这时候的正常水平！ 日后一提起这事儿，老爸老妈总是难免唏嘘，虽然周良每次都劝说，让老人家不要耿耿于怀，可他心里要说没有遗憾，那也是胡说。怎奈那时候他才十岁，实在是没有说话的地方，而且那时候的自己也不关心这种事，反倒觉得搬家很有趣，恨不能早一点从这个房子里搬出去。 那么，明明已经被卖掉，甚至在21世纪第16年的时候已经被拆掉了的房子，重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岂不是更能证明自己的推测？ 狠狠掐了大腿一把，剧痛让周良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他不停的看着无比熟悉的每一个角落，心里意念飞转。 穿越，幸运还是不幸？ 穿越前自己经过努力都已经买车买房了，一朝穿越，之前的努力岂不是全都做了无用功？但这种事情，其实终究还是幸运的吧，能重来一次，自己能少走多少弯路？之前那半生经历的各种遗憾，是不是自己就全能弥补回来了？ 想到此，周良的心跳陡然加速，血液一下子全都冲上了大脑。 一想到其中的某些可能性，他就感觉有无数只小手在心里面乱抓，整个人都淡定不能。 “老公，你去看下阳阳，都泡了半个小时了，可别在里面睡着了。” 门外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是老妈的声音。 也是，如果这里是自己家的话，那外面确定就是老爸老妈才对。那现在……自己家既然还没搬家，那就肯定是在自己十一岁之前了。 周良是八八年生人，按年龄计算，现在应该是九八年到九九年之间没错。 只是一场睡梦，自己居然回到了十九年前！ 九八年到九九年之间啊，这可真是—— 等等！ 周良的神思突然一滞，他猛地想起来，刚才自己可是听到了四个说话声音。除了老爸老妈，还有另外两个人。虽然听不清他们到底在说什么，但隐约几个词汇还是让他想起来一件事和一个人。 陈日友，老妈单位里的同事，两家人关系不错。 曾经的九八年年底，此人曾和自己家里借走了三万块钱，借钱时好话说了一箩筐的这位友人，却在借钱之后不到三个月的时间里彻底消失，从此音信皆无。 转过年，老妈和老爸相继下岗，家里断了进项，老爸决定开出租车，老妈准备去集贸市场搭摊子卖鞋，但家里苦于没有起步资金，最终不得已将家里这套房给卖掉—— 也就是说，让老父老母在未来几十年里一提起就唏嘘不已的卖房事件的最根本原因，就发生在今天，就发生在此刻，就发生在门外的客厅之中？ 周良的心猛地提了起来。 不行！ 无论如何，这笔钱，不能借！ 这么想着，他不等老爸过来开门，自己就迅速船上小裤衩和小背心，穿着拖鞋朝外跑去。 第二章 三万块钱 周良从浴室里冲出来，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老妈以及站起身来准备到浴室里看看自己的老爸。 这一刻，周良的眼眶是有些发热的。 重生之前，他基本上已经忘记了父母年轻时的样子，只是偶尔从老相片里才能看到那个年代帅气的父亲和漂亮的母亲。毕竟他家的家庭条件，从小到大一直都不能算好，偏偏他自己还是个不省油的灯。从小到大惹事花掉的钱就不说了。初中的择校费，高中时的高价费，上大学时每年最少好几万的各种花销。 加上家里到后期发生的各种事件，导致这个小小的家庭，生活一直都挺拮据的。周爸周妈为了让他这个独子能过得不错，真的是拼命为他赚钱，为他攒钱。直到后期周良自己在工作方面小有成绩，才算是大大的缓解了父母的压力。 可就是他成长，到他事业有所起步的这将近十几年的时间里，却几乎耗尽了老爹老娘的精力。 以至于周良重生之前，他的父母明明才是五十出头，正是人生最好的一段日子，结果却因为生活的压力，早早就让自己的黑发染上了白霜，眼角和额头上也都刻下了深深的皱纹。 周良曾经就想过，如果自己能重生，一定不会让父母再为自己操那么多的心，一定不让他们再在人生最美妙的岁月里未老先衰。 没想到，重生的愿望居然成真了。一想到自己果真有机会实现自己的“心愿”，他的心就怦怦直跳。 好在，如今外表只有十岁的周良，本质上是一个已经年近三十的汉子，所以他更加清楚现在自己应该做什么。 三步并作两步从老爸身边跑过，然后纵身一跃，整个人都扑到了老妈身上。反正自己现在外表才十岁，这种幼稚的举动做起来也并没有任何心理压力。 “妈！”他先是甜甜的对着老妈喊了一声，然后这才看向对面的一男一女，“陈叔叔好，刘阿姨好。” 陈日友，刘美娇，就是这对狗男女，把老爸老妈结婚十多年的积蓄一下子全都骗走，以至于自家家境从此一落千丈，虽然这其中未尝没有老爸老妈屡次看错风向走错路的原因在里面，但作为老爸老妈的儿子，周良还是很唯心的把所有的罪责全都推到了对面两人的身上。 “唉唉，阳阳你也好。” 陈日友一脸慈祥的点头，这副表情只能让周良发自内心的想吐。 “王姐和周哥真是会教育孩子，看阳阳多有礼貌，这么小就懂得跟人打招呼，长大以后一定会有出息的。” 刘美娇笑眯眯的夸奖着，那样子，真是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但周爸周妈偏偏还就吃这一套，或许这是全天下父母共同的弱点吧，一旦别人用力的多夸一夸自己的孩子，就算明知道自家孩子没有那么好，心里却也还是美滋滋的。 周爸这时候返身走了回来，坐在周妈身边，伸手把自己的老婆和儿子全都拦在怀里。 “嘿，这跟我可没关系，我就是个粗人，平时都是你们王姐负责教育孩子，我可不敢分功劳。” “去，瞎说啥呢，啥功劳不功劳的，也不怕别人笑话。” 父亲拦着母亲，母亲抱着自己，周良闭目享受着早已阔别多年的拥抱。 一家三口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让对面那对狗男女明显有些尴尬。 “咳咳，那个，周哥，咱们之前说的那事儿，你看……” 也许是担心夜长梦多，沙发另一端的陈日友清了清嗓子，有些期盼的望着周爸。 “而且我之前保证的那些东西全都有效，你们放心，我们最多就借半年，三分的息，肯定不会让你们吃亏的，你们放心吧！” 为了安定周爸的心，更是重新将他们商议好的数额重新说了一遍。 周良前世其实一直有些疑惑，父母当时怎么就那么敢把自己一家的积蓄全都借出去呢？怎么就不担心打水漂呢？事后他也曾问过老爸老妈，结果得到的答案却只有“大人的事小孩子别管”、“你的任务就是好好学习”等等这样敷衍了事的回答。 现在听陈日友一说，周良顿时了然。 三分息，借三万，借半年，算下来的话，半年之后除了三万块钱的本金以外，对面那两口子还应该归还利息5800元。 5800元，那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啊，现在这个年代，工人工资也不过几百块钱的样子，周爸周妈都在工厂上班，两口子一个月也才能赚一千多点。刨除各种日常花销以外，一个月能攒下来的钱最多三四百。5800元就相当于一家三口不吃不喝攒半年，吃吃喝喝得攒一年多，由不得老爸老妈不动心。 别说他们了，就算是周良自己听着都有些心动，前提是他如果并不知道这一切只是骗局的话。 现在既然已经知道了，他自然明白这只是对方释放的烟雾弹而已，就是要哄骗自己的父母上当。 夹在老爸老妈的中间，周良抬头看了一下父母的表情，眼看着老妈一个劲的给老爸打眼色，看样子显然是已经准备同意了。 周良便知道，自己出手的时候到了。 “你们先喝水，吃点东西，我去给你们拿钱……” 周爸和周妈已经停止了眼色交流，周爸点点头，准备起身。 三万块钱居然就放在家里？ 这是周良之前并不知道的，显然对面那两人提出借钱并不是一天两天了。或许老爸老妈心里早已经决定借给他们也说不定，只不过今天晚上是最后一次协商。 想明白这一点，周良松了口气，得亏自己重生在了今晚，如果换做是明天，再想把这些钱要回来就不那么容易了。 眼瞅着老爸已经站起身来，就要转身进入大卧室，周良连忙深吸一口气。 “爸，你先等一下！” …… 周良这句话喊得很响亮，不仅吸引了老爸老妈的注意力，同时将沙发对面那两口子的注意力也一并吸引了过来。 “爸，你等一下，我没听明白，陈叔叔是要和咱们家借钱吗？” 周良靠在老妈的身上，回头看向老爸。 “小孩子家家的，问那么多做什么，这是大人的事情，你还是个小孩子，少管！” 老妈伸手在周良的屁股上拍了一下，貌似不满的说道。实际上这一下拍的并不重，只是轻轻一拍，显然她也并没有多想。 “什么呀，我已经十岁了，不是小孩子了，”周良回过头来，抱着老妈的脖子，不依不饶的晃了晃，然后继续看相老爸，“爸，你回答我啊，陈叔叔和刘阿姨是不是要和咱们家借钱啊！” 如果说，周良第一次开口询问，还可以当作是小孩子不懂事的话。那他第二次开口，就有些不太对劲了。 老爸停下了脚步，老妈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这是大人之间的事情，你别多问。” 老妈伸手在其他人看不见的地方，朝周良的大腿上狠狠的掐了一把。 这一下的力道可不小，周良顿时龇牙咧嘴的，但他还是不准备放弃，虽然面露痛苦之色，但眼睛却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的老爸，一副“不得到答案誓不罢休”的样子。 周爸看着周良，缓缓的点了点头。 “是，你陈叔叔确实要和咱们家借钱，怎么了？” “借多少？” 周良继续问。 周妈不干了，她用力把周良从自己的身上抱下去，“问什么问？不是告诉你不让你多问了吗？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少管，怎么我说话你都不听了？” “听听听，我当然要听，老妈的话我怎么会不听，”周良连忙赔笑，但下一秒他的话锋就猛地一转，“妈你先别生气，我就是问问，我也是这个家的一份子啊，虽然我年纪还小，但我关心一下自己家总是没错吧？” 当然没错了。 此言一出，周爸周妈一下子被问得哑口无言，对面的陈日友夫妻也是一脸的惊疑之色。 最后还是周爸先回过神来。 “你陈叔叔要和咱们家借三万块钱，我和你妈都已经同意了。” 言下之意就是，你这个小家伙，就算是这个家庭的一份子，也没有做主的份儿。 周良当然明白，但今天，他还就偏偏要做这个主。 “多少？三万？咱们家不是一共才有三万块钱吗？陈叔叔和刘阿姨一下子就要都借走啊，不行不行，爸你不能借给陈叔叔！” “周良！你还要让我和你说几次，大人的话小孩子少插嘴！我说话你都敢不听，给我滚回你那屋去，面壁思过！我不让你出来，你不许出来！” 周妈是已经愤怒了。 她本就是急性子，现在儿子还当着友人的面拆自己的台，而且还是屡次三番这样，这让她如何不怒？ 如果是真正十岁年纪的周良，现在恐怕早就吓得两股战战不能自已了，但现在这具身体里的可是一个来自未来的抠脚大汉，自然不会被老妈一句话就给吓到。 他不仅不害怕，反而转头看向自家老妈。 “妈，不是我不听话，也不是我不懂事，你让我面壁思过，我可以一会儿去，但我现在就是要把话说完，这钱，真的不能借给陈叔叔！” 第三章 拒绝与解释 “这钱真的不能借给陈叔叔！” 当周良把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客厅里的空气为之一静。 他能清楚的看到陈日友和刘美娇脸上的尴尬之色，但他更能看到老妈脸上那隐隐蔓延上来的红色，以及开始立起来的眉毛。 以周良对自己老妈的了解，他敢拍着胸脯百分之百的保证，老妈要爆发了。 周妈是急性子，也是火爆脾气，平时倒是很能忍，可一旦她竖起眉毛脸色发红，那就代表她是真的愤怒了。而她真正愤怒的结果——周良开始拼命回想上辈子十四五岁之后就再也没尝过的鸡毛掸子是个什么味道。 好在他了解自家老妈，周爸对自己的老婆更加了解。 只见他走到周妈伸手，伸出手，轻轻的搭载周妈的肩膀上，“有什么话一会儿再说，先听听儿子想说什么。” 周爸没什么文化，小学毕业的水平，但他毫无疑问比这个年代的很多家长都要开明，起码他不会一上来都拳打脚踢玩儿高压教育，相反，他更喜欢说服教育的方式，虽然他也认可“棍棒底下出孝子”这种说法，但他自己却是做不来的。 而且正因为有周爸这样“异类”的老爸存在，周良从小到大挨打的次数屈指可数，这种待遇还曾被一帮小伙伴很是羡慕过。 总之，老爸的“温和”正好能稳稳的压制住老妈的“暴烈”，这也是周良干冲出来“破坏好事”的仰仗。 眼瞅着老妈已经被老爸迅速“制服”，周良在心底默默的松了口气，然后他在心中迅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语言，“妈，你难道忘了吗？之前李老师不是说想要我参加奥数夏令营吗？这个夏令营是要收费的，你把钱借出去，到时候老师要钱怎么办？” 学习永远是父母最关心的问题，周良这么一说，周妈果然放下了眉毛。 “夏令营？李老师什么时候说过？啥时候去啊？要多少钱？你们班都有谁去？用不用家长跟着？” 一连串问题顿时如机关枪子弹似的往外突突，全然忘了旁边还有两位呢。 “那个，王姐，阳阳学习是大事儿，咱们应该支持。不过夏令营应该花不了几个钱吧，不行我们少借五千你看怎么样……” “不行！除了奥数夏令营我还要报美术班、作文班，我还想学游泳，反正我要做的事儿可多呢，陈叔叔我家没钱了，你们要不去别的叔叔阿姨家问问？” 周良很清楚，自己就算说再多类似的借口，也不可能真的把三万块钱全花进去。就算是为了他的学习，老爸老妈也不可能把全家的积蓄拿出来支持他。所以如果陈日友夫妇硬要借，一万两万是肯定能借到的。所以为了避免让老爸老妈上当，周良决定从源头处掐断所有借钱的可能。 反正他还小，他才十岁，就算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随便打个哈哈就过去了。对面两人，都是三十好几的人了，被自己这么一个小娃娃硬呛呛的给顶了两句，要是还有脸继续借钱，那脸皮之厚可就有些骇人了。 好在，陈日友是个面瓜，刘美娇虽然心眼多，但两人的脸面都不算是那种顶尖厚的类型。被周良夹枪带棒的说了两句，俩人也坐不住了，面红耳赤的就要起身告辞。 周爸周妈没办法，只能起身把友人夫妻送走，等他们回到家里的时候，周良已经乖乖的在墙角里站好。 “说说看吧，刚才为什么那么做？我平时是怎么教你的？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少管，看来我说的话全被你当作耳旁风了啊！你不知道陈叔和刘姨是你爸妈的好朋友吗？好朋友有困难，咱们帮帮忙是应该的，现在因为你，陈叔和刘姨钱都不借就走了。这要是说出去，我和你爸还怎么做人？今天你要是不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哼，你自己看着办！” 自己看着办，那就是挨打咯？周良在心底悄悄的撇了撇嘴，对于老妈这种毫无技术含量的威胁很是不满意。 好在老爸又一次站了出来，充当了救世主的角色。 “阳阳，你今天晚上确实是太过分了，你说你平时调皮捣蛋也就罢了，怎么今天晚上也这么大胆呢？还有你刚才说的那些，什么班来着……” “奥数夏令营，还有美术班、作文班和游泳班……” “哦，对对，这些培训班你都去看过没？全部报名的话需要多少钱？” “诶？” 周良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还记得，上辈子这个时候他只报过美术班和作文班，美术自己是奶功了，从幼儿园时期开始就一直在学，是去年教他美术的那个老老师搬家之后才停止学习的。按照上一世的生涯，自己应该是上了初一之后才重新开始学画的，莫非这一世这就要开始重新学习不成？ 还有作文班，上一世自己想要去学习，父母不让，自己有那么一段时间还特别不高兴，甚至跑到奶奶家哭诉“我以后考不上大学怎么办啊”这种傻了吧唧的话。结果父母被奶奶骂了一顿，自己也得偿所愿。可惜，终究和自己想象的不一样，同学们举到一起玩游戏的情况没出现，比正常教学还要枯燥的课堂让他苦不堪言。结果周良只上了一节课就害了怕了，哪怕回家挨骂挨打，说什么也不再去。 这是前一世这个时期能够和自己产生联系的两门培训课，全都以停止学习而告终。 莫非这一次，还要再加两门不成？ 不能吧，自己只是顺口一说啊。 周良不敢答话，但周爸周妈明显动了心。 两人索性不再搭理周良，而是自顾自的商讨起来。 “……文英家那有个美术老师，文英儿子就在那学呢，有点儿贵，但教的不错……” “……少年宫的暑期作文班就挺好，你明天抽时间看看……” “……游泳学会了，明年咱爸出去旅游的时候就能带上阳阳了……” “……夏令营等开学去问问李老师，应该没问题……” 周良站在边上，目瞪口呆看着老爸老妈三言两语之下就替自己做好了决定，而他自己则连反对的余地都没有，几次想要开口都被老妈用眼镖逼回来，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刚才的事情还没和你算完账，你先给我等着！ 就这样，周良好像一截木头桩子，站在墙角看着老爸老妈自己完完整整的安排好了整个暑假之后，老妈这才意犹未尽的对着自己挥挥手。 “咱们接着刚才的话题，你为什么不让我把钱借给你陈叔和刘姨？别用这些培训班糊弄人，这些培训班加起来也花不了三千，你却一分钱都不让我们借给你陈叔他们，你说说你的理由，说实话，我今天就不打你，要不然……” 周妈的眼神，飘飘忽忽的就落在了沙发角落里的小扫帚上面。 周良一个激灵，这把小扫帚，在自己的童年记忆里可是有着不可替代的地位。 一见老妈把注意力转移到小扫帚上面，周良知道，自己该说实话了，且不能有丝毫迟疑。 “妈，我担心他们还不了钱！” 这倒是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周爸周妈对视一眼。 “为什么你觉得他们还不起钱？” “因为他们和很多人都借钱了啊，妈你忘了吗，上周末你带我去厂子里，我自己玩的时候见陈叔叔和邹阿姨还有王叔叔都借了钱，虽然不知道陈叔叔和他们借了多少，但他借这么多钱，到时候还不上怎么办？” “这……” 这下子还真是超出了周爸周妈之前的预计，夫妻二人对视一眼，他们确实不知道陈日友还和其他人借了钱，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陈日友一定接到了不少钱。 两口子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了不对劲，但他们并没有表现在脸上，还是周妈转过头来，重新看着周良。 “就算你陈叔叔和很多人都借了钱，但这并不代表他就还不了钱啊。” “我知道，可是爸妈你们想想，陈叔叔家条件和咱们差不多，他为什么要借那么多钱？肯定是想要做些什么事情吧，或者是想要做生意？可不管他做什么，他这种行为都叫做非法集资，如果他真能赚了钱还好，如果他赔了呢？如果国家突然加大监管力度，把他的钱给冷冻起来怎么办？到时候咱们的钱可就全都回不来了啊！” 周良痛心疾首的说道。 上一世，这陈日友就是听信了某人的话，满世界借钱，就为了在云城某地标性建筑里分一杯羹。结果钱投了，却没有留下任何凭证，或者说那一笔钱，也是他借给对方的，只能算是私人借贷，并不能算是投资。 最后大楼盖起来，那人却人间蒸发藏了起来，借来的钱也是一分钱都没有还回去。 当时还有几十个像是陈日友这样的人，被白白卷走了无数的钱。而这几十个个人下面，则又各自代表了数十个乃至上百个普通的债主，再往下甚至可能还会有更庞大的一个梯队，那周良就不太清楚了。 他只知道陈日友这一下子算是被坑了个半死，钱要不回来，下面追债的人还满屁股都是，最后没办法，他只能带着自己的老婆同样躲到了外地，从此再也杳无音讯。 可惜周良家的三万块钱，也因此打了水漂。别说利息了，连本金都看不到一根毛。 深知这一切的周良，自然是要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但他却没有意识到，以他一个十岁大的年纪，说出上面这番话，会对自己的老爸老妈造成怎样的冲击。 第四章 改变和作业 【如果能够重生，自己该怎么做？】 这是每一个看过重生文的人，心中都会出现的想法。 区别只是有的人对此不屑一顾，有的人对此莞尔一笑，而有的人对此深思熟虑罢了。 周良就属于第三者，他当然“知道”自己不可能遇到这种事，但在忙碌的工作之余，自己胡思乱想一会儿，不也是非常开心的事情吗？ 只是他自己都没有预料到，他居然真的重生了。 重生到了十岁的这一年，重生到了20世纪的末尾。 然后他觉得，自己曾经思考过的东西都可以使用了。 比如说如何装嫩，如何取得父母的认可，如何一点点的帮助自家发家致富等等……后面的部分可以不着急，但装嫩是必须要立刻就进行的，否则一个十岁大的孩子表现出三十岁的内心，不把老爸老妈吓傻才怪。 这一点，周良做的很好。 他很好的表现出了一个十岁孩童该有的稚嫩，语气，神态，动作，都惟妙惟肖。可偏偏，在最后关头他忘记了，他今年只有十岁——在如今的这个还不是互联网大发展信息大爆炸的年代，正常十岁大的孩子，懂得什么叫做非法集资吗？正常十岁大的孩子，懂得从日常生活的点点滴滴收集信息吗？ 周良真正十岁的时候，整天想的都是吃喝玩乐，和其他无数的小朋友一样。 所以当他说出“非法集资”这四个字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他的装嫩行为从某种角度上讲失败了，他那一番话，也给周爸周妈带来了极大的冲击。 他们嘴上虽然没说，但在接下来的一周里，他们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这一切。 周爸周妈在工厂里开始悄悄调查周良所说的那些情况，看看陈日友是否真的除了他们之外还借了很多钱。他们用各种方法，闲聊，唠嗑，甚至是请客吃饭，或者到大排档喝酒。最后他们能确定到的，最少有十几家人都把家里的积蓄借给了陈日友。 大家虽然都没什么钱，但两万三万的存款还是有的。 这么算下来，陈日友向同厂的工友们就最少借了二三十万元，这还是周爸周妈能调查出来的，他们调查不出来的还有多少，谁都说不清。陈日友夫妇必然还会和其他的朋友亲戚借钱，那么最终的数目恐怕更加庞大。 周爸周妈不知道自己这位友人借这么多钱究竟要做什么，当时他向自己一家借钱的时候，也是语焉不详。只是说要借钱投资，而且非常稳妥。但现在看来，这么大一笔钱，在如今这个年月，几十万那绝对是巨款中的巨款。 投资也好，自己做生意也罢，能成功固然是好的，但如果真的失败了呢？ 一想到如果自家的钱真的被借走，最终却还不回来的场景，周爸周妈就浑身发冷。他们开始庆幸，幸好自家的儿子及时用胡搅蛮缠的方法把友人夫妇给打发走，否则后果会如何，那还真是不好说呢。 …… 周良对于父母这一周的举动倒是完全没有任何预料。 事实上，在当天晚上破坏了陈日友的好事儿之后，他就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然后以过来人的身份和视角，重新面对这个暑假。 今年是98年，他是88年生人，今年整十岁。他重生的时间是阳历七月初，正是放暑假的日子，暑假过后，他就是小学四年级的学生了。 这个暑假，和其他的暑假大致没什么区别。无非是学校发几本习题册，算是暑假作业了。 记得上一世小学时期，这些作业往往让周良头疼不已。 不是不会做，而是懒得做，可能绝大部分的小孩子都是这样，面对并不怎么困难的暑假作业，就是不想做。整天就知道玩儿，然后等暑假快结束的时候才开始赶工。甚至有人在开学的那天作业还没做完，去了学校后借来同学的作业疯狂抄袭。 最倒霉的，应该就是抄都抄不完的那些了，上一世周良就属于这种情况。 他记得很清楚，小学时候他六年的班主任都是同一个人，但是名字记不清了，他只记得是个女老师，姓李。李老师的规矩，就是谁没完成作业，就会在教室后黑板留下一个角落，将不完成作业的人的名字写上去。什么时候写完，什么时候才会擦掉。 对于小学生来说，这样让人丢脸的事情，应该已经算得上是很了不起的惩罚了。 可周良天生脸厚，每一次开学当天，他的名字就会写上后黑板，然后一整个学期，其他人的名字擦了再写写了再擦，唯有他，一整个学习名字写上去就不会动，到了学期末的时候，名字甚至还会因为时间太长而变得模糊。 那时候他觉得这种事情是很无所谓的，反正又掉不了块肉，就算老师告家长又能如何？只要自己考试成绩不错，老爸老妈肯定不会骂自己。而小学时期的课程，简单的令人发指，周良就是闭着眼睛，每次考试都能考到95以上，偶尔稍微认认真，拿个双百完全不成问题。 这也从侧面助涨了他不写作业的习气。 如今重生一次，他早已在重生前意识到自己当年的行为是多么可笑。 作业简单就可以不写吗？写作业从来都不是给老师写，而是给自己写的。学习需要方法，但更需要态度，如果连作业都不愿意认真完成，怎么保证上课的时候会认真听讲？怎么保证考试的时候会认真答题？ 一个人的习惯是从点点滴滴之中养成的，前世吃过的亏，就是重生这一世的宝。 周良固然不会真的将自己未来十多年的时间全部投入到学业之中，但应该认真应该重视的地方，他还是会重视的。 譬如说写作业……而且这个年代的作业，真的是太少太简单了。经历过一次中考和高考的周良，很清楚初三和高三的课业是何等紧张，相比之下，小学时期的作业，简直和玩儿似的。 统共两本册子，每一本就是二三十页的样子，每天一页，最多五分钟，都能轻轻松松的在开学前完成任务。而如果交给那些好孩子的话，努努力，可能两三天就能写完。 当然了，上一世的周良也曾有过类似的想法，但那个时候的他太贪玩了，根本就只是单纯的想想罢了。 这一世……嗯，他依旧爱玩儿，只是他所能接触到的那些玩具，还有玩乐的项目，对于已经经历过一次童年的他来说全都太单调了，完全没有吸引力。 既然已经没有可以让他分神的东西，他本人的心智也已经和当年大为不同，那他现在自然会在最短的时间里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作业了。 顺便说一句，周爸周妈是一个工厂的工人，平时他们上班的时候，周良会被送到爷爷奶奶那里。 老爷子是轻工局的干部，好像退休前升到了副局长还是什么的，周良不太清楚。而奶奶也是工厂的工人，如今已经退休了，成了专职的家庭妇女。 周良重生的第二天就被送到了爷爷奶奶这里，爷爷去上班了，奶奶在家打扫卫生做饭。 奶奶在大屋把圆桌摆开，让周良坐好，还端上来点心和水果，还有饮料，对周良的照顾可谓是无微不至。没办法，谁让周良是这家唯一的大孙子呢？ 老太太甚至做好了陪孙子玩儿积木玩儿各种变形金刚小人儿的准备，可惜周良已经不同于前。 他先是装着嫩，和奶奶聊天，逗奶奶笑了一会儿之后。就端着一个小搪瓷茶杯，上面有一条小狗，是爷爷专门买给他的。里面泡着他从爷爷茶叶罐里掏出来的茶叶，然后像模像样的坐在大圆桌上，把作业册摊开，拿着铅笔开始一笔一划的写了起来。 起初老太太不太在意，看见周良写作业也只是轻声笑笑。都说知子莫若母，实际上，像周良这样只要有时间就会被送来的大孙子，奶奶爷爷对他也是非常了解的。 老太太很清楚周良平时的毛病。 就算是好好坐在那里写作业，也持续不了多久，小孩子本就容易分心，一般坚持不了多久就会自己和自己玩起来。周良是此间的最佳代表，老太太对此很清楚。 可这一次，周良的表现让老太太大为惊讶。 今天周良没有去玩那些玩具，也没有去看录像带，他甚至都没怎么说话，自从在圆桌之前坐下，他就一直在低头写作业。作业册一页接着一页翻过去，速度之快，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个字都不写直接翻过去一般。 可老太太在旁边可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家孙子在一笔一划的书写啊。 “太阳从西面出来了？” 老太太非常惊讶，趁着周良去上厕所的时间，拿起作业册开始反看起来。 虽然老太太没什么文化，但小学作业的内容还是难不住她老人家的。简单翻了翻，老太太发现周良完成了前面所有的题目，而且是全对。书面也非常的整齐，丝毫不见凌乱。最重要的是，那一笔字完全不像是小学生所写，就算是老太太自己来写，也无法做到更好。 老太太震惊了，把周良的作业册放下，眼睛紧盯着刚刚上厕所回来的周良，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 第五章 爷爷的笑容 奶奶最终什么都没说，直到中午吃饭的时候，周良的爷爷回到家，奶奶这才把爷爷拉到一边，悉悉索索的说了好一会儿悄悄话.结果等周爷爷回到大屋的时候，二话不说，直接拿起放在沙发上的练习册，然后迅速的翻看起来。 看过数学看语文，尤其是当老爷子看到周良的笔迹时，双眼更是猛地一亮。 “来，阳阳，到爷爷旁边来。” 一边说着，一边笑眯眯的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幸好房间里现在只有爷孙二人，如果这一幕被包括周良他爸在内的其他家人看到的话，绝对会让所有人都一脸懵逼。 老爷子居然笑了？！ 这在周家绝对可以算得上是一个大新闻，所有和周家相熟的人都知道，周老爷子是个不苟言笑的人，如果没有特殊情况的话，老爷子一年都笑不了十次。 在亲故朋友的圈子里，周老爷子一直是以黑脸和铁面而著称的。 能让老爷子主动笑一下，那绝对是非常了不起的成就，所以如果有人看到这一幕，一定会非常的惊讶。 但这里面并不包括周良。 他很清楚爷爷为什么会露出笑容，很简单，自己留在练习册上的东西，让爷爷开心了。至于说为什么爷爷会因为一本小小的练习册开心，只能说，老人家一直以来对这个大家庭的每一个成员都寄予了深深的期待，可惜从来没有人能够看透这一点，或者说，就算有人看透了，但从来没人能真正的做好这一点。 其中也包括重生之前的周良。 两代人，每一个让老爷子满意，老爷子能开心才怪了。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多说几句，周良的爷爷，周老爷子，是1943年生人，今年45岁。 周良他们家，往上数十几代，曾经也是云城有名有姓的大家族，在清朝的时候还曾出过一些官员，周良小时候就从他爷爷的古董箱里翻出过一些清朝的古物，都是以前传下来的。 直到民国的时候军阀混战，周家因为站错了队，虽然家族保存了下来，但好大一家人就算是败了。 到了周良爷爷这一辈，周家已经败得不剩啥了，但所幸新中国成立，老爷子得以能够继续求学。 老爷子也争气，他是文*革之前的大学生，他参加高考那年云城只有两人考上了大学，老爷子是其中之一。那可是文*革之前的大学生啊，和文*革之后的的大学生完全是两个概念，和现如今的大学生更是不同次元的存在。 那时候的大学生，含金量都是杠杠的。和老爷子同时期毕业的大学生，很多都进了相当重要的政府部门。更有甚者，爷爷的一个高中同学，退休前居然升入了中央部委。只不过具体在哪个部委就不大清楚了。 这样一路算下来的话，周家绝对可以算得上是书香门第，老爷子也就自然而然的非常看重子女们的成就。毕竟他当年是那样的优秀，谁都不会希望自家的孩子一茬不如一茬。 可结果呢，还真是一茬不如一茬，周家上一代人，实在是一个争气的都没有。 周良的老爸，看上去挺温和的，实际上当年是云城地面上的大混混之一，初中刚毕业就不念书了，差点没把老爷子给气死。周良的二叔也是如此，兄弟二人差了三岁，走上了同一条路，更准确的说，周良的二叔就是跟在他老爸屁股后面混呢。 兄弟俩一个比一个不成器，这也就罢了，偏偏被老爷子寄予厚望的女儿和小儿子，同样不成器、 周良的三叔因为在学校打架、抽烟、骂老师骂校长，最终被学校开除。而他的姑姑因为在学校搞对象，加上她自己本身也实在不是块读书的料子，所以同样在初中毕业后就选择了辍学。 四个孩子，三子一女，一个成器的都没有。这让望子成龙望女成凤，希望这些子女能接自己的班，让周家重新壮大的老爷子是何等的失望和痛心？ 强烈的失望，强烈的痛心，最终让老爷子面对自己的儿女时再也没有笑模样，这一切是完全说得通的。 原本周良也不太理解这里面的弯弯绕，直到那一次，他重生前四五年的时候，老爷子得了脑梗，期间有那么一段险些挺不过来的时候。当时医院病房里只有他在照顾老爷子，老爷子当时颇有些回光返照的意思，拉着周良的手，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 里面有很多是老爷子自己的感慨，感慨自己当年对孩子要求太过，感慨自己脾气太臭，老爷子甚至亲口承认，他有些后悔一直黑着脸这件事。可是他身上那种大家长的性格让他无法拉下脸来主动和自己的子女和好，就只能日复一日的，一指摆出一副包公脸给家里人看。 实际上他也只是一个普通的老爷子，一个希望自己家的后代能够有出息的家长而已。 当然事后老爷子被治好了，虽然身体大不如前，但生命被挽救下来。中间说过的那些话，老爷子恐怕记不得了，周良也没和任何人说，只是深深的埋在了自己心里。 所以他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老爷子的黑脸，有他老人家自己的问题，也有周连父亲和叔叔姑姑他们的问题，到底谁的问题更大，暂且不说。但要想改变这种局面，其实也很好办，只要在周良他们这一代，能出一个有出息的孩子，老爷子就一定能从和自己儿女较劲的圈子里走出来。 可惜当周亮想明白这一点的时候，他已经二十五六了，他这个唯一的大孙子高考成绩一般，下面两个妹妹的成绩同样不好，老爷子不仅走不出那个怪圈，反而有些变本加厉的意思。 如今周良重生，他要弥补的遗憾，老实说，有千千万万，但称得上最重要的有三点，其一便是自己的学习成绩。毕竟在家长眼中，自家孩子未来是否会有出息，成绩是最重要的。他就是要在这一世，用一个好成绩，让自己的父母在人前有面子，让自己的爷爷，能够早一步走出怪圈，重新在这个家里面露出笑容来。 而今天，只是第一步而已。 看到爷爷的笑容，虽然只是昙花一现，但周良还是默默的下定决心，别的且不说，但就学习成绩和考试成绩，自己一定要拿出个样子来。 “过来啊，愣着干什么？” 爷爷又招了招手。 周良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迈步上千，趴到了爷爷的腿上。然后抬起头来，对这爷爷露出了一个超萌的笑容。 “爷爷，你叫我什么事啊？” 第六章 父母的惊讶 长大之后的周良和萌沾不到边，但幼年的他，绝对是萌娃之中的代表。 圆圆的脸蛋，大大的眼睛，还有在那个年代非常受欢迎的双眼皮，皮肤嫩的能掐出水来，脸蛋上还有俩后来渐渐消失不见的小酒窝，这样的元素组合在一起，对一个比较爱孩子的人来说，用一句未来网络上的话来形容——萌化了有木有？ 周老爷子毫无疑问是喜欢小孩子的，所以当周良露出这么一张大大的笑脸时，老爷子都不由得有些卡壳，好像一下子忘了叫周良过来是为什么似的。 “爷爷，你叫我干嘛呀？” 装嫩周良已经基本上是专业级别的了，只要他仔细小心，老爷子根本不可能看出马脚。 “哦，咳咳，阳阳啊，爷爷叫你过来是有事儿要问你……”老爷子迅速清醒过来，略显尴尬的清了清嗓子，一边说着还一边拿起了手上的作业册，“来，阳阳，爷爷问你，这上面的字是你自己写的吗？” 一边说着，还一边用手指着语文练习册，上面有一些古诗填空的题，已经被周良全都填满了。 只不过填满了空白处的字，一个个看上去非常的整齐，也非常的漂亮，看上去根本不像是一个小学生该有的程度，甚至很多的大学生都写不出这样的一笔字。 当然了，也不是说周良的字就真的写的有多好，只不过和其他小朋友那种歪歪扭扭的虫爬字比起来，无疑是要好太多。事实上，就连周爸的字，恐怕都没有他写得好。所以这很不正常，最起码在老爷子的印象中，自家这个大孙子可没有这样的水准，所以他才会有此一问。 关于这个问题，周良几乎没怎么考虑的就直接点了点头。 “是啊，就是我自己写的，我最近一直在悄悄练习书法呢！” 表情有些小骄傲的样子。 本来嘛，这上面的字就是他一笔一划写下来的。 上一世他在大学毕业后，因为写的字实在难看，在工作单位不止一次被领导点名，故而在闲下来的时候，他也曾经苦练过书法。不敢说写的多好吧，起码超过了一般人的水平。而且他现在身体里装着的可是成年人的灵魂，成年人做什么都有个逻辑思维，包括写字也是一样。 这个字的结构是怎么样的，如何写才会更加漂亮，这一笔一划该往哪个方向去……一般小盆友可不会考虑这些。 若非他现在的身体实在是有够瘦弱，腕力不足以支撑的话，他还能写的更好。 而得到了周良肯定回答的老爷子在经过短暂的消化后，表情一下子明朗了起来。事实上周良的奶奶一开始就和老爷子全都说过了，老爷子这么问，也不过是想要周良亲口回答罢了。 尤其是在听到周良说他悄悄练习书法的时候，酷爱书法的老爷子，心里的高兴劲已经全都浮在了脸上。 结果因为这件事的缘故，中午吃饭的时候老爷子还多喝了二两，一下子喝了四两，可是让周良奶奶狠狠的说教了一番。但老爷子高兴啊，随便怎么说都不介意，下午出去和其他老头儿下棋的时候全程也是笑呵呵的，让周围的老爷爷们全都惊呼“活见鬼了”！ 等晚上周爸来接周良的时候，老爷子还是笑眯眯的，拽住儿子，狠狠的把孙子夸了一遍又一遍，直夸得周爸都有些怀疑人生了——老爷子几十年了可从未如此夸奖过他们兄妹四人一句。 然后在回家的路上，周爸开始审问周良。 周良便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全都告诉了周爸，周爸很快就露出一副活久见的表情。 回到家之后，周爸拽过周妈，叽叽咕咕的说了几句话，周妈便扑向周良的书包——原谅我用了这样的词汇——但以周妈当时的速度和身姿，用“扑向”来形容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 等夫妻二人看到周良练习册上那陌生的字迹后，俩人心里满满的都是惊讶。 他们自己的孩子，平时写字什么样他们是最清楚不过的。就算是练习过书法，那进步也应该有个过程吧，哪有人昨天写字还虫虫爬，今天就能写的像模像样？鬼上身还差不多。 再结合之前周良的表现，在周良看不见的位置，夫妻二人悄悄的商量了很多东西。当然这就不是周良所知道的了，因为今天被爷爷夸奖，父母又被惊讶到，所以破例的，他们没有管他看电视的事情。 电视上播的是一部名为《真命小和尚》的电视剧，周良依稀记得里面的剧情，不过年代太过久远，重看一次的时候，就跟第一次看差不多。剧情什么的，大部分都是新鲜的，就是里面的演员，记得小时候看小和尚感觉很帅气的，现在再看的话……老实讲，剧情有些傻，演技一般般，小和尚也没以前那么帅气，不，没那么可爱了。 总之是有些失望。 把电视频道翻了好几圈，实在找不到自己喜欢的节目，周良和老爸老妈打了声招呼，就回到自己的卧室去看书了。如果是上一世的他，如今这个岁数，正是爱玩的时候，家里一大堆玩具，有组装的有能够变形的，玩起来简直不要太爽。 但如今他再看到这些东西，只觉得这些玩具不论是做工还是趣味性都垃圾得要死，给他钱他都不会去碰。倒是老妈前两年给他买的那套中华文明五千年看起来有些意思。里面很多历史他都忘得差不多了，现在翻起来，不一会儿就整个人投入了进去，看得简直入迷。 而他这样的表现，同样落在了周爸周妈的眼里。 周良并不知道，他自以为自己伪装很好，但一些细节性的问题在父母的眼中却被无限放大，而且马上就要给他带来一些小小的麻烦。 …… 周妈在橡胶厂工作，每周休息两天。 等到周末的时候，一大早周妈就带着周良出了家门。 “妈，咱们今天去哪啊？” 几天时间下来，周良已经把暑假作业做了个七七八八，而假期剩下的时间还有大半，所以他一点都不着急。出去玩一天什么的，完全不在他的担心范围之内。 “今天妈带你去王姨家，王姨家的超超跟你一般大，你要和他好好玩啊。” 周妈骑着自行车，头也不回的说道。 周妈口中的王姨，周良认识，此人名叫王红英，是周妈从小一起玩到大的朋友，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周妈最好的朋友，没有之一。 而王姨家的超超，全名刘超，和周良同岁。上一世他第一次见到刘超的时候，已经上了高中。据说他们小的时候就见过，反正他是记不住的。等上高一他换画室的时候，正好和刘超换到了同一个画室。有着双方母亲的这么一层关系，他和刘超处的还算不错。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等他们上了高三，大家一起去bj集中培训的时候，周良最终还是和刘超产生了分歧。 当然分歧的原因并不在他们两人之间，只能说，周良更加看重的一个朋友和刘超爆发了矛盾，最终周良站在了他的朋友身边，而本应和他关系很好的刘超，当时居然也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满的情绪来。 可以说，他们两人只是看上去关系不错，真实情况是两人谁都没有真的把对方当作朋友。 最终刘超离开了集训营的宿舍，自己一个人出去单独住，而周良从此以后也从未和刘超再联系过。大学，大学毕业，工作，直至刘超结婚，中间十多年的时间两人没相互发过一条短信，甚至刘超结婚的时候周良也没有去参加过婚礼。 双方母亲的想法是好的，可惜她们之间的友谊最终并没有传递到双方的孩子身上。 如今重生一世，居然又要见到刘超，好在此刘超非彼刘超，否则周良真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对方。 王姨家并不太远，骑自行车只要二十分钟不到。 这个年代的云城并没有什么像样的住宅小区，周良他家算是不错了，一片大型的住宅区，虽然没有专业的物业公司管理，但因为是新盖没多少年的楼，所以住宅区的卫生和环境还算过得去。 而王姨家住的地方，是玻璃厂的家属院，属于云城最早几批建起来的楼房，已经有二十多年的历史。不仅楼房老旧，居住环境更是脏乱差不堪入目。道路是破破烂烂的泥土路，一下雨简直要了亲命。垃圾也是随手丢弃，臭水流的满地都是，行人经过都得捏着鼻子才行。 好在最近没有下雨，环卫应该也是刚刚清理过这里的垃圾，所以周良母子经过的时候，这里只有经年遗留下来的臭味，没有太多不忍直视的东西。 王姨家在家属楼最里面的位置，算是地段最差的地方了，周妈带着周良七拐八拐的，几乎快把他绕晕的时候，自行车才终于停了下来。 而王姨显然已经在楼道门口等候多时了，周妈刚刚停稳车子，她就迅速迎了上来，然后二话不说把周良从自行车后座上抱起，拥入怀中左亲右亲起来。 老实说，这种被人用入怀中疯狂亲吻的感觉周良已经期待了很久，不过他期待的是同龄女性和小美眉的亲吻，至于大妈的亲吻——臣无福消受啊！ 第七章 玻璃厂的现状 被一个中年妇女抱在怀里亲来亲去的，对周良“幼小”的心灵造成了极大的压力。 好在周妈很快把自行车放好，周良终于得到了解放。 周妈和王姨是从小到大的玩伴，也是最好的朋友，两人一见面总是有说不完的话，周良就被放在了一边。他也乐得如此，乖乖跟在老妈的身后，在王姨的带领下，走进了老楼房的楼道。 王姨住的地方是玻璃厂的家属院，属于云城最老的一批楼房，已经有二十多年的历史。 楼道里乱兮兮的，摆满了各种杂物，有破旧的柜子，有用来腌咸菜的瓷坛子，有各种纸箱木箱，还有一大堆乱七八糟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总之，每一家每一户都在楼道里摆放杂物，让本就不怎么宽敞的过道变得更加狭窄。 王姨家在四楼最东面，她家倒是没有太多东西在过道上摆着，毕竟王姨家的条件还是不错的。 王姨自己在玻璃厂工作，玻璃厂比橡胶厂还不如，已经多年亏损，眼看着就是破产的局面了。但王姨的老公工作好啊，在铁路工作，是列车司机不说，几年之后还会进入管理层。单就现在，他们家就还有一套铁路家属院的房产，那套房子只比周良他家早建设一年，面积比他家还大。要不是因为刘超的上学问题，他们一家说不定早就搬到新房里去住了。 事实上，在大约两年后，等刘超上了初中，王姨一家就会搬家。而现如今即便没住进去，家里多余的东西也已经大部分转移到了新房，而且刘叔叔平时会住在新房，所以老房子这边，并不像其他人家一样杂乱不堪。 王姨打开房门，周良跟着周妈一起走了进去。王姨的家收拾得非常干净，摆设也井井有条，装饰性的工艺品有不少，充分显示出这一家人并不算差的家庭条件。 一个比周良还矮半头的小家伙正站在门口，怯生生的看着周妈和周良。 这就是刘超了，小小的个子，皮肤白的像是小姑娘，性格也非常的娘，后世他们一起去首都集训的时候，甚至还有集训班的小姑娘叫刘超娘炮。不过他也确实是够娘的，带着一副黑框眼镜，平时话不多，被人欺负也不敢反抗，说话软声软气的不说，偶尔还会出现兰花指这种槽点满满的动作。 老实讲，周良最初和刘超认识的时候，他其实是不大喜欢刘超这种做派的。可能他们这个年代的孩子，普遍还是喜欢硬汉更多一些。不过刘超的本性并不坏，而且人也还算仗义，所以渐渐的周良也接受了刘超。 当然这都是上一世的事情了，这一世的话，他们这应该是第一次见面吧。 “超超，打招呼。” 王姨一边给周良母子拿拖鞋，一边轻轻的瞪了刘超一眼。 小家伙太认生了，胆子也小，周良看到他明显抖了一下，这才轻轻的开口说话。 “阿姨好，还有……” “叫哥哥！” 王姨在旁边提示。 周良比刘超大三个月，理论上确实算是他的哥哥。 “哥，哥哥好……” 那副唯唯诺诺的样子，有时候看着确实让人生气。 “唉——超超真乖！” 周妈已经换好鞋，笑着走过去摸了摸刘超的脑袋。刘超这货居然缩脖子，可见他胆子小到了什么程度。 周良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他和现在的刘超完全不熟啊，想来也没有什么共同语言，所以只是点了点头。 这个动作其实挺没礼貌的，但周妈和王姨现在的注意力似乎已经不在他们两个小家伙的身上，王姨忙活着给他们端小吃，周妈跟着去了厨房。 两个小家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还是刘超先说话。 “那，那个，哥哥，我，我这里有变形金刚……” “……” 周良无语。 变形金刚啊，多么遥远的词汇啊。 其实在他小的时候，变形金刚并不是专指汽车人和霸天虎的，对于那个年代的小孩子来说，所有能变形的小玩具都能被叫做变形金刚。说白了就是一堆硬塑料做的简易玩具，也就胳膊和腿能动一动，把胳膊和腿并拢，腿能折回去，与后背齐平，再把头上的塑料片放下来，就能变成一个汽车的样子。 总是是超级简单，但对于这个年代的小孩子来说，已经是无上的至宝了。 至于说后世小学生们玩儿的高级玩具，这年月不是没有，只是太贵了，一般的家庭可舍不得给自己孩子买。 周良依稀还记得，自己大约四五岁的时候曾参演过一个电视广告，当时那个广告里他演孙子，演他爷爷的是市里面一个比较有名气的老演员。这个广告是为一个新开的茶庄做宣传，周良都能算得上是男二号了，结果广告拍完后给他的劳务费才只有五十块钱。 那时候五十块钱确实不算少了，得到这笔钱之后，周妈并没有没收，而是给周良买了一个大大的擎天柱。能变形，还带后车厢，可以拆卸可以组装，车厢里还有擎天柱武器的那么一个高档玩具。 五十块钱啊，周良四五岁的时候，云城一个工人每月才赚一百多两百不到，一个高档些的玩具就要五十元，自然不是一般家庭能承受的。 不过这里面并不包括王姨家。 周良跟着刘超到了他的小卧室，刘超献宝似的从床底下抽出一个木箱子，打开来，里面装满了各种玩具。有最简单的塑料士兵，能够组成一整套，还有配套的吉普车和隔离栏等等，周良记得自己也有一套来着；还有男孩子手中最常见的变形金刚，不过刘超手上的这些明显要高级一些，能够进行更多的变形，颜色也非常的正，而且塑料没有毛边和乱茬，不会伤到小孩稚嫩的皮肤；其他的还有一些类似悠悠球、陀螺、沙包、洋画、玻璃珠等等那个年代最常见的玩具，这些东西周良基本上也都有，最多是没有刘超这么全罢了。 而且就算某些东西是他没有的，他现在也完全没有去玩儿的意思。 太弱智了好吗？ 对于一个成年人来说，这种玩具真的是玩一会儿都会怀疑自己的人生和智商，所以他全程都是面带微笑，然后看着刘超给他滔滔不绝的解释某个玩具是什么，某个玩具怎么玩儿，或者某个玩具是怎么怎么得来的。 周良对这些根本不感兴趣，他人在这里坐着，心思早就飘到了外面的客厅之中。 因为卧室门并没有关，所以周妈和王姨的对话周良听的一清二楚。 两人最初只是在叙旧，家长里短的说一些闲话，但说着说着，不知怎么的就说道了工作的问题上。 起初周良也没有在意，可随着王姨不断的叙述，他开始渐渐的把注意力集中了起来。 前面说过，王姨是在云城玻璃厂上班，而玻璃厂算是云城最老牌的工厂之一，也是效益最差的工厂之一。当年在北地名震一时的云城玻璃厂，如今已经是连续多年入不敷出，工人的工资普遍已经拖欠了三个月以上。 周良还记得，上一世的时候，玻璃厂是在今年年末的时候宣布破产的，是云城第一个宣布破产的企业，那时候在市里面引起了不小的震动。工人们又是上访又是在市政府门前静坐，闹得非常的大，最后直接搞成了群体性事件，就连省里面的领导都不得不下来现场解决。 可就算是省里面的领导又有什么办法呢？ 企业破产大潮来势太猛，在二十世纪的尾声如同洪流般席卷了整个华夏大地，已经不是说你不想就能能够让企业不破产的状况。企业领导思想僵化，技术落后，设备陈旧，市场不认可等等因素，让无数国企在一夜之间进入了破产改制的行列。 玻璃厂不过是这一股破产大军中微不足道的一员而已。 王姨越说越伤心，周妈则坐在一边一个劲的安慰，可这种安慰有的时候真的很无力，因为周妈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王姨即将失去工作失去铁饭碗的状况。 不过周良在一边听着，心思却渐渐的动了起来。 没错，玻璃厂确实是非常老的厂子，设备已经老化严重，工人的技术水平也不算高，根本无法生产出那些更加受市场欢迎的新型玻璃，只能生产一些最原始也最没有技术含量的平板玻璃。 但这不代表玻璃厂就一定不行了，玻璃厂真正的问题还是在于找不到合适的市场。 只要有足够大的市场，玻璃厂就能够扭亏为盈。而厂子有了钱就能上新的生产线，也能开发新技术，从而达到真正的逆转。 那么，市场在哪里呢？ 事实上，就在今年的年末，云城就将会迎来新的市长，这已经是九八年年内云城市更换的第三任市长了。 新市长上任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进行老城改造，届时大量的老旧平房会被拆除，云城也会迎来建国之后的第一次大建设，到时候一栋栋居民楼将会拔地而起，云城市区超过半数的居民都会住进崭新亮堂的楼房里。 盖新楼必然需要用到大量的玻璃，这不正是玻璃厂一次逆转的大机会吗？ 只可惜，历史上的玻璃厂没有享受到这一波红利，在大建设到来之前就已经宣布破产，最终这一笔巨大的财富，白白便宜了来自省会龙城的南龙玻璃厂，成了云城市的一大遗憾。 那么这一次，自己是否有机会抓住这个机会呢？ 周良的心脏很不争气的狂跳起来。 第八章 急切的心情 重生以来这一周的时间，周良不止一次的思考过，自己到底该如何做才能让自家发家致富。 当然他自信有着自己的先知先觉，自己一家人是一定能够走上一条与前世不同的道路的，但是这条路具体该怎么走，他却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其实周良本人，是属于那种比较爱做白日梦的类型。他也懂得要忠诚于现实，但在现实之外，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偶尔发发白日梦也无伤大雅，算是一种生活的小小调剂。 曾经重生前，他就幻想过自己如果能够重生要如何如何做，他甚至结合一些看小说得来的经验，还煞有介事的给自己做了很多的计划。有买彩票发财的，有倒腾物资发财的，有囤房子发财的，有干餐饮发财的，有搞互联网发财的，最夸张的一个，他甚至给自己拟定了一个玩金融发财的计划。 当时并不觉得自己的计划有什么问题，看上去滴水不漏的计划，如今想起来，却是漏洞百出。毕竟当时所谓的重生只是他一种美好的想法，对于任何计划，他都没有真正的考虑过实际执行的问题。 如今重生了，仔细想来，这些计划或多或少都有一些不足。 摆在他面前的，有两个问题，一个是起步的资金，一个是自己父母的性格。 周良的父母，是属于那种最老实本分的老百姓，往好了说叫敬小慎微，往难听了说就叫胸无大志。在父母的世界里，只要生活过得去，他们就不会去冒任何的险。哪怕生活苦一点，赚的钱少一点，日子艰难一点，稳妥，永远是他们最关心的问题。 当然不能说这种想法有什么不对，整个华夏大地十几亿人口，真正敢拼而且拼成功的人少之又少，绝大部分人要么不敢拼，要么拼失败，毕竟是小家小户的，底子就非常有限，做起事来难免捉襟见肘，一旦失败往往又是筋骨大伤的结局，所以大部分是不敢冒险拼搏的。 可不拼搏，又哪来的收获呢？正所谓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而且周良目前面对的，除了本金和父母的态度以外，还有一个很大的问题，就是他的选择太多了，多到他甚至不知道该选择什么才好，颇有些乱花渐欲迷人眼的意思。所以有时候，选项太多也是一个麻烦。 不过现在好了，今天听到了王姨的诉苦，他的内心豁然开朗。 玻璃厂，不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吗？虽然本金同样没有，虽然父母的态度依旧是个问题，但可以预见的是，如果能够以私人身份承包玻璃厂，绝对是一个稳赚不赔的买卖。 至于说如何说服父母，周良心中也有了定计，当然不是拿年底才会启动的老城改造来说事儿，他还有其他的方法。 …… 中午饭是在王姨家吃的，为了做这顿饭，王姨和周妈还特地下楼买了不少的食材回来，只留下两个小家伙看家。 周良无聊的打开电视机，来回翻了翻频道，没什么好看的节目。倒是刘超，一见周良打开了电视，立刻放下手头的玩具，颠颠的跑到沙发前坐下，也不说话，就那么静静的坐着。等周良实在懒得翻频道之后，小家伙一个猛子从沙发上跳起来，跑到电视机前，轻车熟路的把频道调到了云城电视二台。 这是云城本地的电视台，因为体量较小，也没钱，所以做不起综艺节目，除了新闻联播以外，就是各种电视剧循环播放，这也是很多地方电视台的特点。 刘超刚把频道切换过去，熟悉的“塞一塞呀塞一塞呀”歌声立刻响起。 圣斗士星矢！ 周良打了个激灵。 这可是他小时候最喜欢的动画片了，尤其是里面的圣衣，简直帅爆了有没有？周良最喜欢的角色是冰河，人帅，圣衣帅，放招时的动作也帅，钻石星辰拳什么的，他上一世可没少模仿。 他还记得那时候云城电视台每天中午十一点就会开始播，每天都是三集连播，只有周二会停播，而周二往往也是他，以及其他小朋友最难过的日子。 后来长大了，有了电脑，家里有了宽带，网络上也有了资源之后，他还曾经专门下载下来过，结果等那时候再看却没有了以前的感觉。也许是他长大了，成熟了，动漫对他的吸引力小了。但也有可能是人类天性中的部分发作了，人往往是得不到的东西才最喜欢，能轻易得到的却从来都不怎么珍惜。 电视台播动画片，不是你想什么时候看就能什么时候看的，偶尔错过一天，就会彻底错过，等下一次重播鬼知道是何年何月，所以那时候才会感觉特别好看吧。等网络上随时随地都能找到资源的时候，反倒没有了以前的那种感觉。 重生之后，他的心智保持了重生前三十岁的程度，他整天想的都是他认为的大事，反倒将这些小事给忘了个干干净净。如今听着熟悉的音乐，他已经丧失多年的童心又重新回来了一些。 居然跟刘超坐在沙发上，看完了整整三集的动画片。 等他们看完的电视的时候，饭菜也已经准备妥当。周妈掌勺，王姨负责打下手，一桌子饭菜虽然没有太多的大鱼大肉，却也让两个小家伙吃的不亦乐乎。 吃过午饭，周良母子也到了离开的时候。 看着自家老妈还在和王姨没完没了的说话，周良突然不知怎么的有些心急起来。他现在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到家，然后把自己的想法告诉老妈。 最迟再有两三个月，玻璃厂就会宣告破产。破产之后的玻璃厂，会被一个从南方来的商人承包。不过这商人可不是来开工厂的，他在承包了玻璃厂之后，迅速将玻璃厂里的资产贱卖，然后各种找人拉关系，将玻璃厂的那块地给拿了下来。然后从银行贷款，直接玩起了房地产。 后来云城著名的红旗大厦，就是在玻璃厂的原址上建造起来的。 不能说这个商人的做法有什么错，玻璃厂的地段是好的，在云城的北城区，毗邻的便是云城汽车站，周边有三个大型的批发市场，有十数万的居民生活在这一片区域。在这里建商场，根本不用担心会不够火。 可是玻璃厂就彻底消失了，那些老旧的设备不值钱，但玻璃厂的仓库里还堆放着数万块平板玻璃呢。 具体多少周良并不清楚，但他清楚当这位商人贱卖玻璃的时候，半个云城都轰动了。当时还在上学的周良都有所耳闻，据说当时一块玻璃被其以正常市价三分之一的价格出售，一共卖出去二十多万块钱。 当然这二十多万也是人们谣传的，可无风不起浪，总有有心人会悄悄计算。 就算没有二十万，十万也肯定是有的。以如今云城的物价而言，一块3mm的普通平板玻璃，一平米在五六块钱左右，三分之一的价钱，就按照两块钱算好了。一块钱一平方的3mm平板玻璃，玻璃厂的全部库存卖出去最少买了十万，也就是说玻璃厂此时最少有五万平方的玻璃库存。 五万个平方啊，就按照如今普通窗户玻璃800*600的规格，一块不到半个平方，如果将这些库存的玻璃全部切割成正常窗户玻璃的大小，最少能切出十万块来。一块切割好的窗户玻璃零售能卖到五块钱，十万块，那就是足足五十万块钱！ 五十万，在如今这个年代，是普通老百姓想都不敢想的数据。而这个数据，就算有偏差，也只可能比周良想象的更高，绝不可能更低。这还只是玻璃厂的库存，如果玻璃厂能够缓过这口气，乘上城市开发的春风，到时候赚的钱可就不是区区五十万了，那将会是一笔足以达到数百万，乃至千万级别的财富。 若是任由这些财富流失，周良自己都不会原谅自己啊。 所以接下来的两到三个月就至关重要了，周良必须要说服他的父母，并且筹集到足够的资金，抢在那位地产商之前将玻璃厂承包下来。 可承包玻璃厂，就算是破破烂烂的破产玻璃厂，也是需要不少钱的。 他家现在全部积蓄才三万，对于承包一个工厂来说，无疑是杯水车薪。所以他必须要以最快的速度说服父母，然后抓紧每一分每一秒，一家人尽可能的想办法筹集资金。无论如何，都要抢在其他人之前，拿下玻璃厂。 怀揣着这样的想法，周良就变得有些迫不及待了。 可偏偏，周妈不仅站在那里和王姨说个没完，甚至在离开王姨家的时候，王姨也带着刘超跟了出来。两位母亲有说有笑的，一起骑上自行车，然后相伴着，朝着不同于周良家的方向前进。 看到这一幕，周良心里那个凉，他总算是明白老妈今天来王姨家的目的了。说到底，还是他之前给自己挖的坑，如今反过头把他自己给埋了进去。 周妈明显是要带他去刘超学画的美术班啊！ 第九章 画室和肉山大魔王 不作死就不会死，周良现在算是充分的理解了这句话的含义。 重生当夜，为了阻止陈日友把自己家里的钱全都借走，他口不择言的说出自己要报各种培训班的话。本以为说过也就算了，他本意也只是想要留住自家的财富不至于打水漂，可谁又能想到，老爸老妈居然真的把他的话当成了一回事，不仅如此，甚至在完全不提前通知他的情况下，就准备带他去报美术班。 美术班什么的，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完全没有意义好吗？上一世自打上了初中重新开始学画，一口气就学到了高中毕业，大学期间上的也是和美术相关的专业，毕业后从事工作，更是自学了如何手绘设计效果图。不敢说自己有多么深厚的功底，但肯定是一般的高考学生画的要好。 就算现在让他重新参加艺术类考试都完全没有问题。 所以在这种状况下，就算去学画又有什么意义？素描速写色彩自己门门都不差，纯粹只是浪费时间而已。 偏偏他还不能说什么，因为按照正常的时间线，如今的他甚至还没有从简笔画毕业，上一世就是如此。直到上了初一，去了新的美术班画了两天的简笔画之后，才在老师的安排下开始尝试静物素描。 如果现在和老妈说自己美术全能，老妈信不信且不说，恐怕真的会当作自己鬼上身了吧。而且他如今也是说不出拒绝的话，一周前才刚刚忤逆了老妈的意，就算自己的本意是好的，但让老妈在好友面前下不来台，这已经是很大的问题了好吗。 要是现在还敢提出反对意见，莫非是真的要让老妈彻底爆发不成？更何况，自己还要冒险改变自家的未来，接下来的大动作，光是劝说父母就已经很冒险了，现在乖巧一点，或许能让今天晚上的计划更加顺利吧。 周良在心里默默的叹了口气。 学画就学画吧，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反正也就半个暑假的时间而已，又不用天天来，开了学就更加没时间来学画了，满打满算一个来月的时间，撑死了七八节课，老衲忍了！ …… 画室距离王姨家只有几百米的距离，就在玻璃厂车队大院内。 说起玻璃厂的车队，当年在云城也是赫赫有名的存在，尤其是在那个交通极度不发达的年代，大车司机绝对是非常高大上的职业。能开着车去各种地方，回来的时候还能捎带一些市场上见不到的外地特产，说出去特别有面子。而且好处还不只如此，大车司机往往也是油水非常丰厚的职业，比如说某人想买些外地的东西，买东西的钱是肯定要给的，额外还得给司机一些好处费，十块二十块的不等，否则人家根本不搭你的茬。 就比如说周良所知道的一件事，某个年轻人准备和自己的女朋友结婚，家里都安排好了酒宴，但女方突然提出要求，希望在婚礼的酒席上能上一些赣南脐橙。以当年的物资丰富程度而言，赣南脐橙是绝不可能出现在云城市场上的。幸好当时玻璃厂有一批玻璃要送往jx，所以这家人就找到了负责这一次运输的司机，想让对方帮个忙。 司机也不含糊，除了买橙子的钱，他自己要五十块钱的好处费。 这个价格其实是比较合理的，虽然当时的工人一个月也才赚百十多块钱，但问题是jx距离云城太远了啊。让司机帮忙买东西，距离越远价钱越贵，这是合情合理的。可结婚这家人一听要五十块钱好处费，因为嫌贵当时就一口拒绝了。 结果脐橙没能买回来，女方家一个不高兴，这婚就结不成了。 其实结婚好几百上千都花出去了，何苦在乎这五十块钱呢？ 最后男方不仅没了老婆，甚至之后好几年都找不着对象，因为他家抠门的事情闹得好多人都知道，没人愿意把女儿嫁给这么个抠门的家庭，没办法，男方就一直拖到三十多岁，才最终找了个二婚女人草草度日，算是把一辈子的大事都给耽误了。 由此也能看出，那个年代的大车司机，地位是何等的高了。最起码在老百姓阶层之中，大车司机的地位是绝对超过普通工人一大截的。 不过很可惜，曾经辉煌的玻璃厂车队，如今已经跟着玻璃厂一起没落。不仅很久没有出车的任务，就连大车的数量也锐减。当年足足二十辆大车的规模，到如今已经只剩下五辆，而且都是些车龄特别老的老车，只能停在院子里积灰，大院里也冷冷清清的，再没有了往日的热闹与荣光。 而车队院内的画室，据周良上一世偶尔听到的消息，是车队副主管的老婆开的。因为玻璃厂效益一年不如一年，车队副主管这么个上不上下不下的位置，其实也没有太大的油水。 勉强能做到工资按时下发，但这又有什么用呢？ 从今年年初开始，云城的物价已经有了上升的苗头，在失去了捞外快的机会后，那点工资糊口都还嫌勉强，发展副业也就变成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画室就在大院的最深处，一栋二层小楼之上，一个挺大的房间，以前应该是会议室吧，现在已经被改造成了画室——其实改造也很简单，把曾经固定在地上的排椅撤掉就是了。 偌大的房间里，坐着大约三十多个学生，有大有小，大的看样子已经上了高中，现在正在画人像。年龄小的，和周良、刘超差不多大，小萝卜头似的，正在对着画册练习简笔画。 画室的老师，也就是副主管的老婆，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妇女。长得……挺难看的，身材是水桶腰，走起路来全身上下哪儿哪儿都晃，好似一座移动的肉山。 看到王姨后，肉山的脸上立刻露出了夸张的笑容。 “哎呀，是小王啊，来来来，快进来，今天来得挺迟的，我还寻思你们今天是不是不过来了。” 肉山一张嘴，满嘴的大黄牙实在是倒人胃口，也不知道那位车队副主管究竟是有多么大的一颗心脏，居然敢和这位过一辈子。 不过不得不说的是，这座肉山的教学实力还是有目共睹的。上一世周良和刘超在高中重新见面后，刘超表现出的强大功力，全画室只有周良才能比得上。但是有一点很重要，周良上一世初一重新开始学画时，是跟随云城教育学院的一个老师学习的。 云城教育学院，全称云城教育科学研究中心，是培训老师的地方，那里的老师所面对的学生，都是是里面已经有正职的教师，而教周良美术的王老师，在教育学院都是响当当的人物，堪称老师的老师的老师。 周良本人在美术方面的悟性也是相当可以的，可即便如此，他也只能和刘超打平手，很难完全超过对方，那么作为刘超美术方面开蒙老师的这位肉山大魔王，其实力可想而知了。 想起了这些，周良心中的抵触感就降低了不少。 有本事的人总是应该尊重的，肉山大魔王形象不好，却并不影响她的真本事。否则她也不可能在如今这么一个艺术考试还没大行其道的年代，就招到三十多个学生。要知道，就算是周良重生前，那个艺术考试已经稀松平常，甚至成为了大量学习一般般的学生必走之路的年代里，很多画室的学生还不到三十人呢。 学无止境，谁也不敢说自己在某方面已经完全学成了，周良纵然有着多一世的记忆和能力，但画功比他强的人还是大把抓，他也只是比同龄人多了那么一份见识和经验罢了。 “李老师，这不今天我发小带着她的孩子来我家做客了吗？正好，我这位发小也想让她家的儿子学一学画，我说李老师你水平高教得好，就把他们给带来了。来，美哲，这是李老师，河东师大的高材生，现在在一中教美术，水平绝对没得说。” 美哲是周妈的名字，周妈全名王美哲，和王姨是同姓，当然了，她们两人之间是不存在亲戚关系的，只是单纯的姓氏相同。 王姨这边一介绍，周妈便立刻走上前去和李老师握了握手，然后是一连串恭维的话，整个过程没有一点磕磕绊绊，完全是脱口而出。 这也是周妈比一般人强的一点。 周妈家里从小的教育就是“恼在心笑在脸”，见着谁都是一箩筐的好听话，反正夸对方几句也掉不了自己的肉。 也因此，周妈在朋友圈里的人际关系非常的好，罕有会讨厌周妈的人。 周良多少继承了自家老妈的这一点，虽然他还做不到好话随时随地脱口而出的程度，但上学的时候他总是能和全班每个人都打成一片。不管班里面有多少个小团体，他永远都能和任何小团体玩到一起，还不会得罪其他人。 如果他长大后不是干设计而是干销售的话，说不定到了三十岁的时候，也能有一番不小的作为呢。 第十章 是时候展现真正的……靠！ 周妈会夸人，肉山也不差。 两人非常无耻的开启了商业互吹模式，略感无聊的周良只能转头朝画室里看去。 画室的房间非常大，毕竟是曾经的会议室，坐个一两百人完全没有问题。此时有学生一共三十四人，包括刘超在内，小学生模样的一共十二人，初中生九人，高中生数量最多，有十三个人。 三十多人的规模，在如今的云城内也算得上是大画室了。 毕竟九八年的时候，艺考生是远远没有后来那么多的。而等到周亮自己高考的时候，那已经是04年，艺考生已经非常的多了，很多学校还专门为学习成绩一般的学生设立了艺考班。等到了周良重生的时候，他家小区附近的中学旁，已经满街都是各种培训班了。 除了文化课辅导班以外，数量最多规模最大的就是美术班，每天下学后还要去学画的学生，光是一个中学就有好几百个，全市区大小中学二三十个，全国比云城大的城市也有上百个，可想而知，放眼全国的话这是何等庞大的一个产业。 但在九八年的今天，艺考生还是一个非常偏门的求学道路，起码在云城是这样的。这时候的家长和学生，似乎都把艺术考试当作了一种很没面子的事情，在很多学生和家长心里，艺术考生似乎是最丢人的一般。这种情况，一直到周良上一世大学毕业之后回来才有所改观，至于说其他地方是不是这样，他就不太清楚了，反正在云城是这样的。 闲话扯远了。 在确定了不同年龄段的片区后，周良看似闲逛一般踱步到了高中生的区域。 对比还在画简笔画的小学生和画静物素描的初中生，已经开始画人像的高中生毫无疑问处于更高的层次。周良随便看了几个人的画，事实证明，他对肉山水平的判断是很正确的。 画素描有几点要素，其中最重要的，毫无疑问就是明暗对比。明暗对比直接关系素描作品是否有足够的立体感，尤其是在画人像的时候，毕竟人的脸上可没有正方体那样明确的分界线，所以如何体现面部的立体感，就要靠明暗关系来表现了。 可以画的不够像，但立体感一定要足够，否则画面会非常的“平”，就会变成一张死板的照片，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这一点上，这些学生表现的还是不错的。虽然有些人线条太粗糙，有些人轮廓线太虚，也有些人干脆连参照物的外形都没有拿准，甚至有一个胖乎乎的男孩子，把他画的人的眼睛都给弄成大小眼了，而且双眼还不在一条线上，这些都是问题。 可毫无疑问的是，这些学生的明暗关系都把握得非常好，立体感非常足，这种作品在考场上，肯定是比那些立体感不够强的学生成绩要高的，即便后者画的更像也没用。 当然了，真正好的画，必须是画的又像又有立体感，不过这是个经验的积累过程。只要进行大量的训练，并且专门进行一下敏锐感的训练的画，大部分人都能画得不错的。实在画不好的那些，恐怕是在绘画方面没什么天赋了，或许早点转行是个比较好的选择。 不管怎么说，能把这些曾差不齐的学生训练成这个样子，肉山的水平是绝对说得过去的。就她的这些学生，好好训练过整个高中三年的话，不说一定能考上央美川美这样的八大美院，考个好一些的美术院校还是没太大问题的——单说艺术类考试的话。 周良将所有高中生的画都看了一遍，中途也引起了几个学生的关注，正待他准备往初中生那边看去的时候，老妈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阳阳，快过来。” 看来老妈是和肉山相互吹捧完了，这才想起了自己。 周良在心底默默的叹了口气，迈步走到老妈身边。 却见肉山走过来，弯下腰，伸出手摸了摸周良的头顶。 “真是个可爱的小伙子，小朋友，你今年多大了呀。” 这问题……周良真是发自内心的不想回答，可因为要装嫩，他还非说不可。 “我今年十岁了。” 脸上是阳关可爱的笑容，内心却已经被自己都给恶心得要吐了。 “嗯，真是个乖孩子，来，老师带你去那边坐。” 相互吹捧的同时，老妈已经和对方商定好了周良来学画的事情。学画什么的，周良是发自内心的不愿意，毕竟这些事情他都已经经历了一次，就算有所不同，但也大同小异。可现实就是如此，往往并不以他的意志而转移，自己当时挖下的坑，谁能想到会有埋自己的这一刻呢？ 而且因为心里有些“小小”计较，他还偏偏得听老妈的话才行。 “为了不久的将来，我忍了。” 在心里这样安慰着自己，周良被肉山带到了小朋友的阵营里。刘超就在这个片区里，刚才就已经加入到了其他小朋友的行列，画画的本子和简笔画的画册都摆好了位置，手里握着一根蜡笔，正趴在桌子上胡写乱画。 更可笑的是，明明才几分钟的时间，他的脸上和衣服上就已经沾了不少的颜料。 周良真是长了见识了，未来那个无时无刻不在装逼的男人，居然也有这么可爱的时候，单看现在的刘超，换做是谁都无法想象出未来那个韩范儿娘娘腔的模样吧。 怀揣着研究的心态，周良走到刘超身边坐下。 而刘超，对于周良的到来似乎毫无所感，依旧在狂放的用蜡笔画着谁都看不懂的内容。那份潇洒与不羁，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草画？ 书法里面有草书，而周良对于自己看不懂的画风全部归类为草画——草你自己的画去吧。 收回目光，看了老妈一眼，见老妈已经和王姨走到了一边，在画室的最末端，也就是这个大房间的最边缘处，有一排连排椅，那里坐了几个中年妇女，都是这班小朋友的家长。有王姨做引荐，周妈又是一个能说会道的人，所以对于老妈能否迅速融入人群，周良从来没有怀疑过。 肉山去而复返，手里拿着一本画册，一本空白的美术本，还有一盒蜡笔，这算是小朋友的标配了，指望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拿起2b铅笔去画素描，是比较痴人说梦的。这个年代不是后世，那个时候信息大爆炸，小孩子普遍早熟，刚上小学的孩子，也比现在的初中生懂得多。 最起码周良前世还在上小学的时候，对于男女之事就只知道亲嘴，而且他还曾经天真的认为只要亲嘴就能剩下小宝宝。这话要是说给二十年后的小孩，怕是幼儿园的小朋友都会笑掉大牙吧。 所以现在的小朋友们还很单纯，这一点从画画的风格上就能看出来，大太阳，小房子，绿草地，蓝天空，白云朵，粉色的小花……不论男女皆是如此，只是随便看一眼，周良已经不忍再看。 再翻了翻自己手上的画册，里面也尽是些这样的内容，不是可爱的小动物，就是各种简单到只有一种颜色的“图块”——是的，是“图块”，一个绿色三角加一条又黑又长的条状物，你猜是什么？是松树啊！ 这种东西……周良敢发誓，自己上辈子的这个时候，都已经完全告别了好吗？ 看看谈笑风生的老妈，再看看眼含期待的肉山，周良心下哀叹。 “看来，是时候展现真正的技术了。” 下一刻，他眼神一凝，腰背一挺，整个人如附体般，只手搅风云，笑看乾坤动……实际上他只是简单的摊开画册和画本，然后抽出一根蜡笔，以他认为最简练的线条，以最快的速度，和相当熟练的手法，无比轻松的画出了一头老虎，而且是简笔画版本的。 不过这已经够了，除了颜色上有所不同外，他画出来的老虎，和画册上的老虎简直一模一样。 开玩笑，他当年也是高分考过了好几所艺校的人好吗？人像没画一万张也画了几千张，人的脸他都能迅速而准确的画出外形，区区一张简笔画，那还不是手到擒来？或者说，真让他去画书本上那样的简笔画，他反倒画不来，非要给个分类的画，他现在画出来的，算是速写风格的简笔画，他甚至还下意识的给老虎的身体上画出了简单的关节和肌肉线条。 虽然很简单，但毫无疑问，他的表现还是惊艳到了肉山。 这画可能在小朋友的眼里很难看，但在老师眼里，这已经绝对不是小学生该有的水平。 所以下一秒，肉山直接扯开嗓子。 “来来来，各位同学，都放下手中的笔，大家都来看看周良小朋友的画！” 这话当然是对在座诸位小朋友说的，但肉山的嗓门很大，又是在这么个空旷的环境，所以下一秒，不光小朋友，初中生，高中生，乃至远处的家长们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来。 周良顿时感觉压力山大，似乎，可能，大概，他有些没有拿捏住力度，然后，又不大不小的给自己挖了个坑？ 靠！ 第十一章 改变心态，放下负担 重生之后，似乎给自己挖坑已经成了周良的习惯动作。 按照他原本的想法，应该是以最简练和标准的笔画画出画册上面的卡通老虎。 但拿上笔的那一刻，他突然感觉到了一种久违的熟悉感。然后很自然而然的，以速写的形式将一只卡通老虎画了出来。事实上，在他画完的那一刻他就有一种要坏事的感觉，但他已经来不及擦掉了，因为肉山就在他的身后，而且肉山在第一时间就嚎了起来，将周良彻底暴露。 可能这画在小学生初中生，乃至其他高中生来看都没什么感觉，但这画在老师和家长们的眼中，感觉却完全不同。 老师，也就是肉山，因为自己的专业能力，一眼便看出了这幅画里面的功力。家长们固然没有这份专业知识，但他们懂得对比啊，自家孩子画什么样别人家孩子画什么样难道还看不出来吗？而且作为一个成年人，欣赏理解的角度本来就和未成年人有所区别，她们自然也多少能看出周良这幅画比其他小朋友优秀的地方。 “周良同学，你以前学过画吗？” 肉山嘴上说道，其实眼睛则是看向了周妈。 “阳阳他以前在我家那边学过一段时间画，是三中的张老师教的，大约学了一个多月吧。” 周妈语气里充满了不确定，其实她心里也疑惑着呢，她比较了解周良的学习情况，周良之前画的简笔画她也看过，确实是画的很好，但也只是比普通小朋友要好，可现在这幅画，不论是速度还是质量，都不是一般小朋友能画出来的，这完全没道理啊。 可惜她的疑惑注定没有人来给解释了。 因为发生在周良身上的事情根本没人能说的清楚，他本人也绝对不可能把那种玄而又玄的事情说出来。 再看肉山，没能从周妈嘴里得到有用的情报，但似乎，她已经脑补出了合适的理由。 “你儿子，是个美术方面的天才啊！” 肉山用惊叹的语气说道。 “三中的张老师我知道，他的水平确实很高，但他刚刚入职没几年，教学水平也并不怎么拔尖，我不是在贬低他，他个人的水平非常高，但教学水平只能算是中上水平。我不相信他能在一个月的时间里教出这样的学生，你的儿子在美术方面的天赋非常高。” 肉山此言一出，周围的家长们顿时向周妈投来了羡慕的目光。 虽然艺考在这个年代并不受重视，但书法和美术，从来都是提升一个人逼格的捷径，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家长让小孩子来学画了。他们心里或许压根就没有让自家孩子未来走这条路的打算，他们只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多学点本事而已。 可惜，大多数小朋友在年纪很小的时候都非常的笨，这里面也包括当年的周良。 最明显的表现形式就是怎么教都教不会，不管是学习还是什么，教多少次都是一脸懵逼的表情，所以说有时候老师这个职业还真是伟大呢，可以反反复复一遍又一遍的教导，一直到教会为止。周良也曾自己感慨，如果让自己当老师的话，面对那些脑子比木头还硬的小朋友，他非得发疯不可。 上一世的时候，他最初学画不也是这个样子吗？最多是天赋较好，在绘画方面理解速度比其他人略快一点罢了，但也快不了太多。他能有如今的水平，还不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练出来的？ 但在场的人可不知道这些东西啊，看看周良如今的岁数，看看他画出来的东西，再听听肉山的评价，诸多家长只觉得“别人家的孩子真不错”，就连王姨恐怕也是这么个想法吧。 而且就算别人对于周妈的话有所怀疑，王姨也是绝对不会怀疑的。因为这对发小的感情太好了，好到自家发生些什么都会经常性的告诉对方。周良学没学过画，学过多久，王姨是非常清楚的，她也相信周妈不是那种撒谎的人。 既然周妈没有撒谎，那肉山的定论就是非常可信的了。 “……看看这个线条，干净，利索，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而且下笔有力，周良小朋友在绘画之前心里就已经有了百分之百的把握。他还加上了关节和肌肉的线条，这是非常难的，动物的肌肉结构和人类是不同的，如果没有专门的研究，不可能画得如此准确。但这些都不是最难的，最难的是，他居然能用简单的几笔就将老虎身体上最基础的明暗关系表现出来，说实话，我见过的学生里，恐怕只有考上艺术类大学的本科生才有这份功力，实在是太了不起了，他绝对是个天才……” 肉山毫不吝惜赞美的言语。 而且随着她的夸赞越来越夸张，周围的家长也纷纷议论起来，不时向周妈投去羡慕的目光。 处在漩涡中心的周妈，脸上不仅没有任何的不满，反而露出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似乎在说“没错这就是我的儿子”。 这个表情，周良只有在自己前一世月薪超过一万，老妈和整个大家庭所有人说起来的时候才见过，这或许就是那种父母以子女为豪的表情吧。而这，不正是他此生誓要弥补的遗憾之一吗？ 所以这一刻，本来还懊悔自己表现得有些太过的周良，突然感觉自己似乎做的还有些不够。父母对他们自己的需求是低调，但对于他们的孩子，每一个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高调，高调到让其他人只能仰视才好。只不过很多孩子做不到这一点，白白辜负了父母的这一番期待。 现如今，自己既然能做到，那何乐而不为呢？就算被人猜疑也好，就算被人说闲话也罢，重活一世，很多东西周良已经看得很淡了，比如说旁人的目光。 既不能当饭吃，也不能当钱花，所有的闲言碎语，换个角度想，未尝不是吃不到葡萄者评价葡萄酸的嫉妒心态。自己只要让自己一家人过的好，让父母过的开心就足够了，想要帮家里谋划玻璃厂是为了这个目的，表现出自己的绘画天赋，同样也能达成这个目的。 想到此，周良只觉得内心一阵通透，自重生以来就小心翼翼的心态，无形之中变得淡然了许多。 很多杰出的人，都在非常年轻的时候就表现出与众不同，既然自己未来一定会成为一个别人眼中“杰出”的人，那表现得特立独行一些，想来也没有太大的问题吧。 天才，在每个年代都是存在的。 他或许不是天才，但他胜过天才。 肉山还在那边不厌其烦的夸奖着，周良却突然抬起头，看了肉山一眼。 “李老师，其实我在学习之余，一直都在自学绘画，简笔画已经不适合我了，是不是能让我进行更高层次的学习？” 此言一出，整个教室都安静了。 就连肉山都停顿下来，用讶异的目光看着周良。 “你要学习更难的东西？不是不可以，只不过，你想学什么呢？” “嗯，我想，或许能从人像开始吧。” 周良放下蜡笔，好整以暇的说道。 这下子，就连一直不怎么关注这边的高中生群体都朝这里看了过来。 他们现在学习的不正是人像吗？他们一个个哪个不是学了好几年的水平？这年代可没什么速成班，每一个美术水平还不错的学生，最起码都要进行三年以上的训练。 现在居然有一个十来岁的小学生开口要学画人像，在座的这些高中生一个个都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幻听了，还是说这个小家伙已经狂妄到了如此程度？ 周围的家长们也纷纷露出惊讶的表情，其中也包括周妈，周妈还一个劲的给周良打眼色，让他不要胡乱说话。 周良自然没有胡乱说话，他是很多年没有画过人像了，尤其是参加工作之后。但这不代表他不会画，毕竟他这么多年都没真正的放下过画笔，绘画已经成了他生活和工作的一部分。 所以他没有理会母亲的目光，而是直勾勾的看着肉山。 肉山似乎也想让这个小家伙清醒一下，本应该好言劝说不露痕迹拒绝的她，反倒直接点了点头。 “好啊，正好我这里还有多余的画板和铅笔，你可以试试看。” 跳过了几何体素描，静物素描的步骤，直接进行人像绘画，肉山明显是要给周良一个下马威。但周良现在已经不愿意想那么多了，他就是要让所有人都震惊，要让自己变得与众不同，要让父母真正的体会一次“别人家的父母”的感觉。 所以他话不多说，点点头，直接按照肉山的指点，起身走到教室入口处，从门后面拿出一副画架和一张画板。再从肉山手中接过两根全新铅笔和一块小橡皮，顺手拿了把小刀，非常轻快的把铅笔削成自己习惯的长度。然后支起画架，放好画板，把用来临摹的画册和素描纸夹好，坐在画板前，握着铅笔开始仔细的观察自己要临摹的人像画。 教室里一片寂静，不管是家长还是学生，包括肉山在内，所有人都看着周良，等待着他的下一步行动。 大约两分钟之后，心中已经有了腹稿的周良，轻轻的吸了一口气，然后猛地抬起手，2b铅笔的笔尖非常轻柔的，好似抚摸一般，在雪白的纸面上，轻轻的画过一道长长的、非常轻微的弧线。 第十二章 终于成了“别人家的小孩” 轻轻的一根线条，就是周良功力的展现。 画人像，除了最基础的明暗关系以外，最重要的，就是人物的相似程度。 在明暗关系水平相同的情况下，谁画的越像，自然就是越好。而人像相似度的所有关键点中，眼睛和鼻子绝对是重中之重。周良的第一笔，就是眼睛的水平定位线。 很稳，也很准，只是这么一笔，就让肉山狠狠的打了个激灵。 别人看不出这一笔的功力，她毫无疑问是能够看出来的。虽然这样的水平，绝对不是她见过的最高水平，甚至还不一定能够达到她的水准，但是别忘了，画出这一笔的，是一个年仅十岁，才上四年级的小学生。 仅仅通过这一条水平定位线，肉山就已经确定，坐在画架前的那个比画架还要低好多的小男孩，绝对能完成这幅画，而且能做得非常完美。 水平定位线之后，是垂直定位线，这条线经过人像面部额头正中、眉心、鼻梁、人中，最后一直延伸到下巴的中心，除了少数长得比较歪的同志，绝大部分人的脸都是标准的左右对称。 在绘画角度上讲，只要能找准人脸的水平定位线和垂直定位线，相似度一般就不会太差。 而周良在标注垂直定位线的时候，速度甚至比水平定位线还要快。 肉山在看到这第二根线的时候就已经明白，自己是彻彻底底的小瞧了这个男孩，他何止是天才，他简直就是超级天才，别说现在坐在教室里的这些不成熟的学生，就算是考上了大学的美术系本科生，能有这种水平的都不多见。反正肉山自己这十几年的教学经历中，就没有见过如此优秀的学生，甚至就连她自己本人，在大学毕业之前恐怕也只有这种程度罢了。 而这个少年才多大？ 十岁！ 这是很多人才刚刚开始接触绘画的年龄。 但这个少年就已经拥有了不亚于美术院校里一般本科毕业生的程度，说出去有谁能信？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就是她本人都完全无法相信。 可事实却完全展现在了她的面前，肉山内心不由得哀叹，自己可真真是从头到尾的走了眼，小瞧了这个小家伙。 对于肉山的内心戏，周良不可能知道，更不想知道。 他现在所有的注意力，全部放到了眼前的素描纸上。这是他大学毕业后才养成的习惯，那就是不管做什么事情都保持绝对的专注。上学期间他没有做到这一点，所以才产生了那么多的遗憾。美术艺考成绩好，是他天赋比较好，但文化课成绩太差，最终只能考上一所不算好不算坏的学校，原因可以说是方方面面，但学习的时候容易分心，是他最大的毛病之一。 所以在毕业参加工作，并且经历了最初的挫折之后，他认识到了自己的问题，用各种方法锻炼自己的专注力，总算是有所成就，也为他后来事业上的进步提升了助力。 如今，他将这份专注带回到了九八年，此时此刻，他的眼睛里只有画，其他的东西，都渐渐从他的感知之中剥离。 不过，就算他注意力不够集中，也不会被打扰到，因为自从他开始动笔，整个教室都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站到了他的身后，就连那些高中生们，也都想要看看这个狂妄的小鬼到底有什么水平。 于是，周良用实际行动给他们狠狠的上了一课。 教室里，只剩下呼吸声和笔尖画过直面的声音。 随着时间的流逝，一张简单的人像迅速浮现在纸面上，简单、干净、利索，没有任何多余的线条，橡皮被周良捏在左手之中，却一次都没有使用。 擦拭掉原本的定位线之后，周良开始上调子，也就是表现明暗关系。 到这里，就连原本不以为然的高中生们都开始仔细的观看周良作画，而周良的画风，是比较温润的。很多人喜欢粗狂的画风，喜欢用4b以上的铅笔，用又粗又重的线条，来表现强烈的明暗关系，立体感非常的强。 但那不是周良的作风，相反，他更加喜欢那种润物细无声的感觉。 每一笔都非常的轻微，明暗在一层又一层的排线之中，渐渐的变得分明。 他就像是一个织布的工人，用手中的笔，将一根根丝线编织成了一个又一个的面，而这些面，最终组成了一张完整的人像。突起的颧骨，深深的皱纹，下垂的眼角，鼻翼两旁的法令纹，加在一起组成了一个年过五十的中年男子。 当人像完成的那一瞬间，整个教室的呼吸声都加重了好几分。 像！ 真的是太像了！ 和画册上面的人像几乎一模一样！ 原本认为周良狂妄的高中生们，此刻也都愧疚的挪开了视线，没办法，按照正常的逻辑，他们确实是丢人丢大了。比人家年长好几岁，多学了好几年，结果画的远不如人家好，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家长们则是一个个都长大了嘴巴，谁又能想到，一个十岁大的小娃娃，居然能把一幅人像画画得如此像？ 至于肉山，她倒是觉得理所当然，毕竟看周良的两根定位线就能感觉到他不俗的功力，能画成这样简直是太正常了。人像临摹本身也不是太难，比起真人素描，难度降低了不止一点半点。 当然了，周良的画并不完美，也不可能完美，毕竟他的水平有限。而且就算是世界知名的画家，也不可能画出真正完美的画作。周良的画，和画册上的图片多少还是有不同，但那很正常，世上没有完全相同的两片叶子，自然也就没有完全相同的两幅画，除非复印，哪有人能画的和书上的一模一样呢？ 不过不管怎么说，周良的表现都堪称惊艳。 以至于，在回家的路上，周妈骑自行车的速度都快了几分。 而最终，周良也终于不用再去学画了，这是他意料之外的事情。按照肉山的话说，那就是他已经没有了继续学下去的必要，剩下的，也只是勤加练习即可。肉山和周妈直说，周良现在已经具备了参加艺术院校高考招生考试的水平，而且十有八九是能考过的，只要在接下来的几年内不要疏于训练，而且文化课的水平也还不错的话，考上一所好一些的艺术类大学是绝对没问题的。 这个说法比较保守，却也是在周良的意料之中，毕竟他是真的已经参加过了一次高考。但毫无疑问，这些全都在周妈的意料之外，更是让周围的其他家长羡慕得双眼发红。 看看人家孩子，才十岁就已经基本锁定了一所大学，就算是艺术院校，那也是大学啊。再看看自家孩子，看看那简笔画，真是……啥都不想说了…… 最可笑的是，有某位耿直的家长，居然在教室里直接这样教训起自己的孩子。 周良那个乐啊，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成了“别人家的孩子”，完成了自己重生之后的许多愿望中的一个，这绝对算得上是意外所得了，本来以为这个成就要到期中或者期末考试的时候才会获得，没想到能够提前解锁，实在是让人值得高兴的一件事情。 回家的路上，路过菜市场，周妈还特地进去买了一只烧鸡，以及好几个卤猪蹄，还有好多卤豆腐，卤海带，卤腐竹等等，全都是周良爱吃的。很明显，老妈这是要好好的夸奖他一次了。 果不其然，等周爸回到家，周妈第一时间就把今天下午发生的事情，完完全全原原本本纤毫不差的全部告诉了周爸。周爸一听，立刻高兴起来，晚餐一口气干掉四瓶啤酒，对于平时喝酒不太多的周爸来说，这都算是超量了。 结果老爸喝的晕晕乎乎的，老妈跟着凑趣，也喝的面颊发红。 照理说，今天晚上是这样一个让人开心愉快的夜晚，很多话，本不应该今天说的。 但时间终究是紧急，为了周良心中的目标，周家一家人需要做很多准备工作，往大了说，要做好逆转家庭命运的准备，往小了说，筹钱不也需要时间吗？而且多准备一点，就多一分成功的把握，每一分每一秒，都很重要。 所谓的机缘，所谓的命运，不就在于能不能把握住机会吗？ 把握住就成，把握不住就败，当然周良还有很多其他的机会，但既然眼下已经有一个了，为什么不去把握呢？更重要的是，周爸周妈的性格，必须要有所改变。哪怕是让他们被动的接受，周良也必须要把这一次的事情办成。 只有这次成功，周爸周妈才有机会从心理上跳出“普通一般人”的范畴，那么以后的道路，自然而然的也就会好走许多。 归根结底一句话，这事儿，得办，而且一定要办得成功，办得漂亮。 所以，固然老爸老妈已经喝的晕晕乎乎的了，但临睡前，周良还是穿着小背心小裤衩，踩着小拖鞋，啪嗒啪嗒的走进了父母的卧室。 看到儿子进来，周爸还开玩笑的说了一句“是不是想和爸爸妈妈睡了？来，快上来”这样的话。 然而他等到的，却是周良虽然稚嫩但却非常严肃且掷地有声的一句话。 “爸，妈，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第十三章 周良的理由 “爸，妈，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当周良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的时候。 原本气氛热烈的房间，霎时间冷却下来。就连已经微醺的周爸和周妈，也一下子清醒起来。 “等等，你先让我缓缓，你刚才说什么？你想让咱们家承包玻璃厂？儿子，你确定你没说胡话？来，我看看你的额头……” 周妈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自己的儿子，自己这个儿子，这段时间给自己的“惊喜”确实是有些太多了。 先是制止了自己把钱借出去，虽然面子上挺不好看的，可当他们夫妻打听过陈日友的所作所为后，心里无疑是狠狠的松了口气。然后因为写字好看被老爷子狠狠夸奖，就连很多年没露出过笑模样的老爷子都笑得合不拢嘴，作为子女的他们自然也高兴。 还有就是今天，在画室里发生的事情，真的是狠狠的给她长了一把脸。 这么说吧，就凭这些事，如果周亮要买个很贵很贵的玩具，或者要去云城公园玩一天什么的，他们都会毫不犹豫的答应。 但谁能想到，惊喜的情绪还没过去，惊吓紧跟着就来了。 听听这个小家伙说了什么？ 承包玻璃厂？ 开什么玩笑啊，那可是国有企业，是国家的财产，怎么可能让个人承包？而且就算市里面同意，他们家也没那么多钱啊。更更重要的是，玻璃厂现在已经等于是一个废厂，工人们好几个月开不出工资，就连厂长都连着免了三个。 可以说，玻璃厂表面上还是云城很重要的大厂，但在云城人的心底，恐怕早已经将其放弃。说它是累赘都是好听的，那简直就是一块死地，傻子才会和玻璃厂产生瓜葛。 就是在这种状况下，周良居然建议他们承包玻璃厂，周妈当他发烧说胡话简直是理所当然的好吗。 “妈！” 然而，这一次周良却没有乖乖的听话，他躲开老妈伸过来的手，迅速后退两步，表情还是那么的严肃。 “爸，妈，你们先不要着急，你们听我说，我提出这样的建议自然有我的原因，等我说完，你们再决定是否这么做好吗？” 这话，没毛病。 周爸和周妈对视一眼，两人终于认识到，自己这个小小的儿子，恐怕是认真的。再结合之前发生的那些事情，他们其实在心底早已经认可了自家儿子“比同龄人早熟”的概念。 至于说周良这样会不会是鬼上身，抱歉，周爸周妈都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他们从来不相信这些东西。 所以，这个不是一般早熟的儿子，以如此认真的语气和态度要求他们听下去，他们完全没有理由拒绝。 “好吧，儿子，你说说看吧，我其实也想听听，你为什么会建议我们承包玻璃厂，我想知道，你究竟是一时起意，还是真的有了详细的计划。” 周爸轻轻的叹了口气，伸手从床头柜上拿过香烟，给自己点上一根，将整个人都埋在了白色的烟雾之后。 周妈也不说话了，只是静静的看着周良。 周良点点头，深吸一口气，“爸，妈，这事儿虽然是一时起意，但我仔细的考虑过了，玻璃厂还有救，或者说，玻璃厂本身还具有一定的价值，远比承包它所需要的花费高得多，如果我们能承包下玻璃厂，咱们家一定能狠狠的大赚一笔！” 赚钱，这个每个年代每个国家的大部分人都期待的事情，世界上不喜欢钱的人太少太少了。 周爸周妈自然也喜欢钱，否则他们也不会因为有不错的利息，就准备把家里全部的继续借给陈日友。当然了，这里面还包含了双方的友谊以及他们对陈日友的信任。 但毫无疑问的是，如果利息不够多，他们未必肯借那么多。人总是这样，只有利润足够大的时候，人才会去冒足够大的险。要说周爸周妈会想不到如果最后拿不回钱会怎样吗？不可能的，他们一定能想到。只是朋友情谊和高额利息，让他们选择了冒险而已。 现在也是如此，只要承包玻璃厂能够产生足够的利益，周良不相信自己的父母不动心。就算他们有心无胆也没关系，只要心里有了这样的苗头，周良就有把握将他们的胆子放大。 “大赚一笔……”周爸吸了口烟，“你知道现在玻璃厂是什么情况吗？你知道玻璃厂负债多少了吗？你知道玻璃厂的职工被拖欠了多少工资吗？难道你觉得，你能看到的东西，玻璃厂的领导会看不到？你又怎么知道他们没有想办法扭亏为盈？或许他们已经做过了这样的尝试，结果全都失败了呢？你又有什么信心，认为你就一定会比他们做得好？咱们家就一定能赚钱？而且最重要的是，你凭什么觉得市里面会把玻璃厂承包给私人？别忘了，那是国有资产！” 周爸虽然文化程度不高，早年的时候还曾经在社会上胡混过，但他的脑子并不差，而且还有老爷子那样的优良基因，并且正因为在社会上的经历，所以很多事情他看得比大多数人都要清楚。 这一连串的问题周良都忍不住要为自己的老爸点赞，可惜，周良的理由显然更加充分。 “爸你一下子说了这么多，我都不知道该回答那一条了，那我就捡最重要的先说吧。 首先是承包玻璃厂的问题，没错，玻璃厂是国有资产，但正因为是国有资产，才更因该承包出去，这样才能及时止损，尽可能的减少国有资产的损失。 站在国家的角度讲，不管是国企还是私企，都是国家的一部分，都是国家的财产。与其放在那里让那么大的一个厂子吃灰，倒不如将它承包出去，既能解决市里面的一大问题，同时还能为国家创造更多的经济。 其实私人承包国企在很多地方都已经出现，咱们云城算是这方面发展非常滞后的城市了。如果真的有人提出要承包玻璃厂，恐怕市里面会第一时间答应。毕竟，这也算是市领导的政绩之一，他们不会拒绝的。对了，这样的消息报纸上有很多，如果你们不相信的话，可以看看以前的旧报纸，云城日报上有的事。” 周良的表情非常自信，报纸什么的，其实他也不大清楚，但想来国企改革这么大的事情，报纸上不可能不报道。云城日报又是云城的机关报，就算其他晚报商报这样的小报纸不报道，日报也是一定会报道的。 “好，这个问题算你通过了，接着说。” “很简单，爸，妈，我确实不太了解玻璃厂的现状，虽然今天和妈去王姨家的时候，你们的谈话我听到了不少。但她本身说的也不算清楚，我能想到的最多是拖欠的工资问题。玻璃厂现在已经拖欠工人最少三个月的工资，按照每人每月两百元计算，玻璃厂有工人最少两千人，也就是说，只是工人工资，玻璃厂现在就已经拖欠了六十万，这个数字只会多不会少。至于说其他的负债，我并不清楚，毕竟我不是玻璃厂的领导。 不过清不清楚都不重要，爸，妈，咱们不是救苦救难的菩萨，承包玻璃厂终究是为了赚钱，所以很多东西咱们都可以和市里面谈。比如说玻璃厂的负债问题，可以由市里面来负担，就算他们不愿意出这笔钱也没关系，咱们承包玻璃厂之后不是还得纳税和上缴一部分利润吗？这些钱就可以用来偿还债务，这些是可以写进承包合同的，至于说这笔钱最后会怎样，那就不是咱们该操心的问题了。还有工人的工资，咱们可以承担一部分，但要说好，必须是要在咱们赚钱之后才能给，并且只能给一部分。像是那些已经退休了的，或者说即将准备退休的，咱们就不能管了，那些老工人为国家工作了一辈子，他们的养老问题应该由国家负责，咱们最多负责还在上班的工人的工资。而且到时候咱们也用不了那么多工人，岁数大的，或者没技术的，或者工作不认真的，那就对不起了。以后的玻璃厂是私人工厂，不再有铁饭碗，能吃下这碗饭的，咱们欢迎，吃不下去的，那就只能另寻出路了。 而这些，都是可以放到谈判之中的，市里面需要为这些工厂和全市的工人寻找出路，他们一定会同意的，就算有些许异议，也可以继续谈嘛，又不是非要一锤子就定死。” 周良的话，条理清晰，有理有据，周爸周妈都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明显是无法相信这样的话会出自自己的儿子口中。 好一会儿，夫妻两人才缓过劲来。 周爸把烟放下了，周妈也坐正了身体。 “那么，我最关心的问题，你凭什么觉得咱们承包了玻璃厂就一定能赚大钱呢？那么多的厂领导都没能救活这个厂子，为什么你觉得换做是咱们就一定能成功呢？” 关键点来了！ 周良在心里默默的组织了一下语言，然后很是认真的看着自己的父母。 “思想僵化，人浮于事，结构臃肿，过分保守……这些都和咱们没关系，爸，妈，我先来问你们一个问题，不知道你们听说过云城玉这种东西吗？”46 第十四章 云城美玉 “云城玉？” 周爸周妈对视一眼，显然对此非常的陌生。 云城玉是玉髓的一种，顾名思义是以产地云城而命名的玉石。这种玉石材质优良，色泽丰富，温润内敛，造型多样，美丽异常。大约三年前才真正的走入大众的视线，开发速度不算快，却也开始随着人们对云城玉的逐渐认识，而愈来愈受到文玩业界的追捧和推崇。细细数来云城玉不仅有着宝石般的硬度和出神入化奇妙无比的内置图画，更还因为它独领风骚的华贵迎合了许多高端人士的审美要求，其独树一帜的华美所拥有的文化内涵也为文人雅士所珍爱。 关于玉石生成的具体地质原因，周良懂得并不多。但他知道云城本身就地处火山带之上，当然这些火山早在几百几千万年前就已经变成了死火山，但在经历了地槽、地台及大陆边缘地台活化三个演化阶段后，云城周围又是好几个巨大山脉板块的交界区域，在数百万乃至数千万年的不断活动之中，剧烈的地质变化，独特的地质构造，使许多火山熔岩注入岩石腔体，奔腾翻滚汇入古老的云城湖，最终形成了独具一格的云城美玉。 其成分主要为二氧化硅，质地坚硬细腻，断口光滑密致。造型各异，单色为主，复色即为上品，内含彩色胆者为佳品，而色泽纯正的红胆、黄胆则为极品。 云城玉硬度7.1，比重2.7，由于出产于高寒地区，结构特别稳定。对比南方和热带比如马达加斯加、巴西的玉髓，云城玉更加不容易失水。温润靓丽、质地优良、色彩变化多端的云城玉是雕刻家梦寐追求的创作佳材。云城玉独特韧性和硬度堪比翡翠，油润和光洁与和田玉伯仲之间，云城玉石品种的多样性，更为雕刻界所青睐。 其实早在明朝的《天工开物》中，就对云城玉石就有记载，清朝乾隆王朝开始规模开采。其所产的碧玉，被加工为朝珠，供大臣佩戴。云城艺人雕刻的精美鼻烟壶，在京城为王公贵族所喜爱。 而云城紫玉绝对堪称云城玉中的瑰宝，产量稀少，开采条件极其艰辛，其出产仅限于云城火山群喷发最猛烈的山北县和地水县交接的柴氏庄。长约15公里，宽不足80米的延伸带区域，深藏地下9米以下，迄今发现最大紫玉原料不过13.8斤，一般半斤以下居多，多以小颗粒出现。 紫玉以浓艳深沉的帝王紫和清新靓丽的贵族紫为上品，特别适合镶嵌。经过切割，打磨，抛光后的紫玉颜色柔和洋溢着尊贵典雅动人心魄的魅力，在阳光下散发着浪漫梦幻般的光泽，给佩戴者增添优雅不俗的气质，更显女性的妩媚和高贵。自古以来云城的紫玉就是皇家贡品。是各类宝石中的明珠，紫气东来是对其最好的赞誉。 之所以现在云城玉名气不大，只是因为以前的人们没有意识到云城玉的价值，只当它是玉髓，价值不大。但近年来进口的玉髓已经开始出现在市场，而且随着未来进口的玉髓越来越多，云城玉的独特性会使其价值大大提升。 周良重生之前，云城玉已经在国内的很多大型玉石展览会上崭露头角，并且得到了华夏观赏石协会的认可，其会长还专门为云城玉题词。更有甚者，一些特别喜欢云城玉的人，就算在万里之遥也会专门来到云城，就是为从产地搞到一块自己喜欢的云城玉。 同时也有大量的资本流入这片土地，使得云城玉的开采工作开始大踏步的迈进。 当然那都是未来的事情了，如今的云城玉只是苗头小露。可即便如此，临近开采地的几个县，下属的几十个村子的村民还是靠着云城玉的开采多多少少赚了些钱。 周良的发财之机，就来源于此。 简单的和老爸老妈把云城玉介绍了一下之后，周良说出了自己真正的计划。 他的计划非常简单，市场，就在云城玉开采地周围的区县之中。云城地处北部高原之上，放眼全国，算是发展非常慢非常落后的城市之一了。而这里的农民更是贫穷，大部分人家的窗户上用的还是窗户纸，而不是玻璃。 不是他们不想换，是他们换不起，光靠种地一年下来才赚几百元，一大家子吃吃喝喝的，最后能剩下个几十块钱就了不起了。而一块玻璃正常价格怎么着也要两三块钱，把所有窗纸全都换成玻璃的话，可是一笔不小的花费，一般的村民根本换不起，也舍不得换。 但那是从前，现如今随着云城玉的开发，周边的村民们普遍赚到了一些钱，大钱不敢说，千儿八百的肯定是有的。手里有了钱，自然就会产生消费的欲望，用来提高生活水平。 提高生活水平的方式有很多，可以吃吃喝喝，也可以添置家务，但如果能换把家里的玻璃换掉，让原本昏昏暗暗的房间变得和城市里面的房间一样亮堂，这绝对是大多数人无法拒绝的。 那么赚到钱的村民有多少呢？周良没法统计，但可以肯定的是，开采地周围数个区县，大大小小几十个村庄，加起来几十万人肯定是有的。几十万人最少能组成几万户的家庭，就按每户人家买十块玻璃算，这就是几十万块玻璃。一块玻璃别多，哪怕降到两块钱，甚至是一块钱一块，赚头也是大大的有。 而且真正的大头还不在这里，前文说过，就在今年年底，云城就会迎来建国之后的第一次大发展。到时候整个lc区都会进行改造，上百万人将会陆陆续续搬入新的住宅，城市居民和农村居民可是不同的。农村居民习惯于一大家子人住在一起，不必在意根本原因是什么，但毫无疑问，对于玻璃的需求量，从根本上就无法和城里面相比。 城里面全都是小家庭，三口之家，或者四口五口之家，每一户人家都需要最少五到十块玻璃，那绝对是一个庞大到难以想象的数字，如果真能把这个市场全部拿下来，所能获得的利润，周爸周妈根本想都无法想象。 好在周良并没有说这么多，毕竟是还没发生的事情，他无法证明自己说的是对的。 但计划的前半部分却是实实在在已经发生了的事情，只要用心调查，很轻松就能证明周良所言非虚。 当他把自己该说的东西说出来之后，坐在床上的周爸周妈已经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夫妻二人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好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良久，就在周良站在地上感觉自己的腿都有些酸的时候，周爸这才缓缓的抬起手，轻轻的摸了摸自己的头顶，用近乎梦呓一般的声音自言自语的说道，“真的是这样吗？真的有这么大的市场吗？” 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再问自己的妻子。 而周妈，比他强点也有限，不过周妈的反应倒是很快，已经迅速从震惊的情绪中挣脱出来。 “你问我我问谁？全国人民谁问谁？” 周妈除了夸人的话一箩筐以外，还有一大特色，就是这种套话特别多，随随便便张口就来。 周爸被老婆顶了一句，也不发恼，呵呵的笑了两声，然后和周妈一起，同时看向周良。 周良也打起精神，他感觉到，父母已经动心了，他的劝说是有效的，带来的冲击顺利冲破了老爸和老妈的心房，所以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 “说了这么多，承包玻璃厂的钱，从哪里来？” 这是周妈自从周良进门之后，问出来的第一个问题，也是计划之中，最至关重要的部分。46 第十五章 期待与煎熬 无论周良将前景说得如何美丽，无论周良说得如何的天花乱坠，依旧有一个最根本的问题摆在这家人的面前——那就是钱从哪来？ 承包玻璃厂说起来简单，但里面的问题有很多，最重要的是，想要办成这件事需要的钱绝对不会是一个小数目。只要是智商在线的人都能想到这个问题，就算玻璃厂再怎么落魄，再怎么没有前途，它毕竟是云城最老牌的工厂之一，光是工厂所在的那块地，面积就非常非常的大。而且因为近年来城市的不断扩张，原本处于市区边缘的玻璃厂，已经不知不觉成了一块比较热闹的区域。 随着城市的进一步发展，玻璃厂这块土地正不断变成市中心，最终必将会成为云城市最核心的区域之一，到了那个时候，这块土地的价值将不可限量。市领导也不是傻子，即便市里面很急切的想要解决国有企业改制的问题，可如果没有一个合理的价格，就算只是暂时使用那块土地都绝无可能。 偏偏周家并非大富之家。 周家确实有着比较悠久的历史，在云城这片土地上开枝散叶也变成了一个很庞大的家族，但族内的成员普遍没什么太大的出息，混得好一点的，也不过是有个不错的公职，至于说经商的，更是一个都没有，最起码现在是没有的。 而且即便有，人家未必肯借钱啊，归根结底打铁需得自身硬，周良一家三口的这个小家庭，确实是无论从哪个方面去看，都完全没有承包玻璃厂的资本。 这个问题，周良也考虑过，正是因为有了答案，这才敢向父母提出建议。 现在老妈既然问起来了，那他自然是将自己的计划全盘托出。 不过他没有上来就把一切都说明白，而是话锋一偏，歪头看向老爸，“爸，咱们很久没和大伯联系了吧，有时间的话，叫他出来吃个饭啊。” 这话看上去和周妈的问题完全不搭界，周爸和周妈闻言也是微微一愣，但很快他们就醒悟过来。 “儿子，你是说要找你大伯贷款？” 周良的大伯，也就是周爸的哥哥，在工商银行运城分行的信贷部当经理，负责的正是对外贷款的工作。当然了，此大伯也并非是周良的亲大伯，周良爷爷家这一支里面，周爸是老大，下面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上面曾经有过一个姐姐，但因为那个年代的医疗条件太差，不幸早夭。 周良所说的这个大伯，其实是周爸的堂哥，也就是周良爷爷的哥哥的儿子，说来复杂，其实就是周爸大伯的儿子。周良的爷爷行二，上面有一个哥哥，下面还有仨弟弟一妹妹，这些兄弟姐妹每人最少有三到四个子女，子女的下面又有孙子辈，所有人加在一起，组成了一个偌大的周家。 周良他家算是孩子最少的了，只有他这么一个独苗苗，其他的叔叔伯伯姑姑家里，哪家没有两到三个孩子？ 这么一算的话，这个家族的规模就非常庞大了，每年上坟的时候，呼啦抄一下子就能来上百号人，着实壮观。而且云城的周家也并非全部，周良爷爷的父亲，也就是周良的祖爷爷，他的兄弟们有的去了外地，有的到了国外，在其他地方开枝散叶，全部算起来的话，周家的子孙后代可能已经有上千人之多。 只不过那些亲戚就有些太远了，远到甚至一辈子都不大可能有联系，上一世周良唯一一次见到这些传说中的超远房亲戚，还是在二十多岁的时候。曾经去了香港的三祖爷爷，他的后代子孙赚了钱，想要重修族谱，于是特地回到了云城这个血脉故乡，将所有的亲戚聚集在一起，大家吃了顿饭。 这算是唯一一次见面，其他地方的亲戚更是从来都没见过，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 闲话扯远了。 总之，周良的大伯，周爸的堂哥，也就是云城周家上一辈真正的老大，在银行工作。大家平日里来往并不多，也就是逢年过节的时候能见见面，周爸和大伯的关系或许还算亲，但到了周亮这一辈，其实已经没那么紧密了。 有些时候人脉就是这样，就像是蜘蛛网，需要不断的编织不断的维护，就算是最亲的血亲，如果不联系也最终会形同陌路。周良随了他爸的性子，上一辈子就不太爱和人打交道，工作上的事情那是没办法，但只要是不工作的时候，他总喜欢一个人宅在家里，看看电影听听歌，自己做点美食，随随便便就能把一天的时间打发掉。 其实这样不好，但凡成功人士，有哪个没有庞大人脉关系网的？周家人大都没出息，或许也和这种性格之中的不爱与人打交道也有关系。但是现在，周家人必须改变这种习惯了。 最起码周良一家子，周爸周妈还有他，必须要做出改变。 他有两世的人生经验，就算内心深处还是不太喜欢交际，但他能强迫自己去改变。父母的话，就只能由他来强行推动了。 去联系大伯，和大伯商量贷款的事情，就是一个很好的契机。 “找你大伯……可是，贷款需要抵押东西，咱们家哪有值钱的东西可以抵押？就算真的把钱贷出来了，如果赔了怎么办？这事儿我们还得考虑考虑，今晚就先这样吧，都十点多了，快点去睡觉。” 周爸和周妈轻声交流了片刻，最终周妈做了决定。那就是什么都不决定，今天就这样，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周良自然是不愿意，很多事情不能拖，一旦拖到明天，指不定还要出什么幺蛾子呢。 可是老爸老妈似乎已经下定决心不再讨论这个问题，他连着问了好几声，最后还是被赶回了自己的房间。 躺在床上，周良有些辗转难眠，其实玻璃厂的事情也并非非做不可，他有的是方法让自家发财，就算发不了大财，发点小财也是可以的。可怎么说呢？玻璃厂，就相当于是落在他面前的一个大馅饼，人性的贪婪，让他无法不去吃这份摆在面前的大餐。 尤其是之前老爸老妈明明已经被自己说动了，哪知道却卡在了最后一步面前。 终究父母都是普通的小老百姓，面对利益会心动，但面对风险的时候却又迟疑不浅。 周良能理解这种心态，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是二马，普通人家小家小业的，冒险的后果很有可能就是让这个家庭元气大伤，几年甚至是十几年都缓不过劲来。父母会担心，会迟疑，完全是理所当然的。 周良如今也没什么好办法了，他低估了父母的心防，本以为自己一套组合拳打出去一定能成功的，结果现实却给他好好的上了一课——永远不要用自己的心去衡量别人，从来都没有人能完全控制他人的想法。 所以到了如今这种状况，周良所能做的也只有等待以及祈祷了。 等待父母做出最后的决定，祈祷父母能够同意自己的计划。 …… 接下来的日子，周良都是在各种折磨与期待之中度过的。 摊牌之后的第二天，周爸周妈就跟没事儿人似的，该吃早饭吃早饭，该上班上班，完全不提前一晚的事情。周良几次询问，都被他们以各种借口和理由推脱开，最后实在被逼问的没办法了，他们干脆置之不理。 随便周良怎么问，就是一个字都不说。 画室是不用去了，可白天的时候家里又没人，父母还要去上班，所以周良会被送到爷爷家。 暑假作业他也写完了，剩下的假期如果按照以往的惯例，他完全可以放开了玩，想怎么玩怎么玩，想玩多久玩多久。可心里装这事儿，终究是玩不到心上，而且小孩子的玩意儿，他是真的没啥兴趣。 爷爷奶奶把他的表现看在眼里，奶奶还问他是不是有什么事儿。这事儿周良还真就没法儿说，主要是父母那边没有个定论，他怕冒冒然说得早了，再把爷爷奶奶给惊到。最起码也要有老爸在场，这事儿才能和爷爷奶奶开口。 所以面对奶奶关心的询问，他只能撒谎说自己玩儿的累了、困了，想要休息。 这么说的结果就是大中午的被按在床上睡午觉，他工作之后喜欢睡午觉，是因为那时候经常熬夜。现在每天睡得饱饱的，大中午的谁能睡得着啊。没办法，黑夜在家里辗转难眠，中午在爷爷家继续辗转难眠。 于是乎，在这种心事重重的状态下，不知不觉将近一周的时间已经过去。 这时候周良已经近乎绝望，他觉得父母已经不会认可自己的计划。 又到了周五，吃过晚饭，陪老妈把厨房收拾完之后，周良回到自己的房间，刚准备坐下看书，周爸却突然走了进来。 “阳阳，你脑瓜子好使，你帮爸想想，如果去看你大伯的话，咱们应该准备什么礼物？” 很简单的一句话，但却好似在周良的心底打开了灯。 这一瞬间，他只觉得眼前的世界都比以前鲜活了许多。 去大伯家？去看大伯？ 自己的计划，终于被老爸老妈接受了！ 第十六章 筹钱的方法 这可真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本来以为已经没有希望了，没想到老爸老妈却在最后关头答应了自己的建议。 能做出这样的决定，周爸周妈绝对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毕竟一旦失败，不仅是自己家倾家荡产，甚至可能还会负下累累债务，十几年都缓不过劲来。周良今年十岁，两年后他就要上初中，如果按照上一世的经历，他的父母会画六千块钱送他去云城排名前三的云城六中。这叫做择校费，不在本学区的小孩如果想要上比较好的初中，是要花一笔不小的择校费的。 而六中在云城排行前三，师资力量和教学能力都是极强，校风优良，学风也浓郁，所以花费就高。而如果是云城最好的云城一中的话，周良记得当年的行情是一万二，是六中的两倍，也是很多家庭一家多年的积蓄。 三年初中的各种花费且不提，上一世周良中考成绩很一般，家里为了让他上个好高中，又是花高价，花了五万块钱，把他送进了云城三中。当然这一世这笔钱是不会再花了，重生一世，如果周良还想上辈子似的不好好学习，他自己都饶不了自己。 可高中不花钱，大学难道还不花钱吗？大学的学杂费本身就高，每个月还要伙食费。等大学毕业之后，面临的马上就是找工作结婚买房子。如果周良不争气，那这些项目的花费，能让他的父母一下子老十几岁。 他自信自己这辈子一定能扭转自家的局面，一定能让自己这个小家庭甚至是大家庭走上一条光明大道。 但周爸周妈不知道啊，他们对未来完全是一抹两眼黑，在这种请款下还能冒如此大的险，老实说，这一刻周良真的是对自己的父母充满了敬佩之情。这是实话，绝对是发自内心的，因为如果换成是他，面临如此抉择的话，他是一定会选择更加稳妥的道路的。 但他却以近乎蛮横的方式让父母最终接受了自己的建议，敬佩的同时，心里还有些愧疚。不过很快他就将这一丝愧疚甩出心头，父母付出了这么多，甘愿冒这么大的险，自己无论如何也要让父母成功，无论如何，也要利用未来的记忆和见识，让父母过上真正的好日子。 …… 虽然说服了父母，但贷款、借钱，同样不是简单的事情。 贷款需要抵押，而想要承包玻璃厂，周良估计，怎么着也得上百万的资金才行。就算和市里面商量分多年付款，第一笔承包款也绝对在三十万之上。毕竟那是个大厂，土地，设备，厂房，都是有价值的，再降低承包费用，就算周良自己都觉得不可能。 所以，要和大伯那里贷出三十万来，怎么着也得同等价值的抵押物才行。 可周良他们家，最值钱的就是这套房子了，偏偏现在云城的房价，一平米才三百多块钱，他家这套房，按照上一世出售时的价格，大约是五万块钱。而这也是两年后的行情了，两年的时间里云城的房价几乎翻了一番，也就是说，如果现在用这套房子去抵押贷款的话，房子本身的价格撑死能有四万。 而用房产抵押贷款，最多只能贷到评估价格的百分之六七十左右，而且这还指的是新房，如果是二手房，最多只能到百分之五十。 也就是说，周良他家的房子，如果用来抵押，最多能贷到两万块，加上自家的三万块，完全是杯水车薪，根本不足以承包玻璃厂。所以，他们需要更加有价值的东西来充当抵押物，对于这个抵押物，周良的目光从一开始就放到了爷爷的身上。 前文说过，周家曾经有过比较辉煌的时期，那时候的周家，在云城这片土地上绝对算得上是大家族和大地主。 从那个年代流传下来一些古董，一直被周家人世世代代保存着，即便是最动荡的年代，周家人也一直没有放弃保护这些古物。因为周家每一代人都相信，动荡的年代终究会结束，总有一天和平会到来。 正所谓“盛世的古董，乱世的黄金”，一旦华夏大地重新恢复和平，战争年代一文不值的古物，一定会价值暴涨。周家的历代先祖，其实就是在为后代留下一丝希望。等家族真的到山穷水尽的时候，这些古代的物件，或许能够给这个家族注入新的活力。 而周家保存下来的古物，一共有三件，当然最初肯定要比这个数字多，但这么多年过去了，丢的丢，破的破，还有被不肖子孙拿去换钱喝酒玩女人什么的，能留下最后这三件已经是极不容易。 它们分别是一对玉如意，一张古画，以及一件唐三彩的陶俑，上一世曾经年幼的他不知道这些东西的价值，还拿来放在床上来回把玩。爷爷奶奶也没有阻止他，只是在一旁笑着看他玩耍。 在他十四五岁的时候，这三件宝贝在某一天突然就消失不见了，他问过爷爷，爷爷不回答他，问奶奶，奶奶也说不知道。他当时见老人家不说，也就没有多问。 等他长大成人，逐渐明白那是非常值钱的古董之后，再去问爷爷奶奶，那就更加没有一个答案了。 周良也曾不止一次的想过，如果在他大学毕业的时候，爷爷奶奶能够拿出其中的哪怕一件来送给自己的话，随便哪件都好，卖出去都能让自己一辈子衣食无忧。可惜，这终究只是他自己的臆想罢了。而且这个想法，老实说是非常自私的，毕竟这三件东西，如果硬要刨根问题的话，应该是属于整个周家的。 不仅是爷爷奶奶下面的儿女孙辈，而是包含了周家全部的百多号人，每个人都拥有这些古董的一部分，凭什么单独给自己？ 就算是偏心也不是这么偏的。 如果爷爷当时真的这么做了，这个家也就完了，一定会有打不完的官司，亲戚之间也会彻底撕破脸……所以爷爷没有把这些东西交给自己的儿女，其实是非常明智的选择。 至于说为什么这三件东西会在爷爷手里，而不是在大爷爷他们手中，周良没问，估计爷爷也不会说。 那三件古董的消失也是一个迷，爷爷奶奶无论怎么问都不开口，下面的子女们没人知道三件宝贝究竟去了哪里。等有朝一日爷爷奶奶过世，恐怕就更加不可能有人知道这些东西的去向了。 好在，现在还是九八年，三件宝贝要到零二年才会消失，所以现在还能让周良拿来利用。 至于说用哪件去抵押，周良也想好了，就用那件唐三彩的马俑。 唐三彩，华夏古代陶瓷烧制工艺的珍品，全名唐代三彩釉陶器，是盛行于唐代的一种低温釉陶器。历年来不断创下拍卖价格的新高，具有极高的价值。当然了，拍卖的价格往往是虚高的，毕竟拍卖会针对的是有钱人，有些有钱人碰到喜欢的古董，或者只是为了面子好看，都会不做考虑疯狂加价。 所以拍卖价格不能作准，这件唐三彩究竟价值如何，还要让银行方面的专家进行鉴定和评估才行。 当然那是后话了，首先还是得征得爷爷的同意，并且从老爷子手里拿到这件唐三彩才行。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周爸周妈就骑上自行车，驮着周良来到了爷爷家。 他们平时周末就经常会过来，所以爷爷奶奶最初并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 直到吃过午饭，本应该已经准备离开的一家三口却待着不动，爷爷和奶奶这才感觉到不对劲。 “你们今天这是……有事儿要说？有啥事儿就说吧，是不是工作上的事情？工作上的事情我帮不了你们，现在市里面的情况就是这样，下岗已经成了定局，无非是早一天和晚一天而已……” 老爷子坐在沙发上，右手端着茶杯，左手盘着核桃，一脸无奈的说道。 很明显这种情况不是第一次发生。 不光是周爸周妈来过，周良的二叔和姑姑那边，情况比老爸老妈还不如，肯定不知道来过多少次了。所以老爷子满嘴拒绝的话张口就来，显然也是熟能生巧，练出来的。 不过这一次老爷子猜错了，周良一家三口，并不是为了工作上的事情，而是为了更大的事。 事到临头，周爸和周妈却突然有些退缩，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劲的在那耍眼色，就是没人先开口。 周良在一边看着，真的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眼瞅着爷爷脸色开始变黑，明显有些不耐烦想要发作。周良知道，不能再拖了。 所以他索性不再看自己的父母，而是直接自己站出来，双眼直视着爷爷的眼睛。 “爷爷，我们今天来，是想向您借那件唐三彩的，我们想要用那件古董去和银行贷款，然后承包玻璃厂！” 语破天惊！ 正在缝鞋垫的奶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刚要喝水的爷爷手臂也停在了半空，老两口盯着站在房间正中的小孙子，一脸吃惊的表情。就连周爸周妈也瞪大眼睛，似乎不敢相信周良居然这样直接的就把话说了出来。 而周良却丝毫不担心，和自己爷爷说话还要藏着掖着，反而成不了事儿。 这事儿太大，无论用何种方法来述说，产生的效果都是一样的。与其如此，倒不如直接一口说破，来显示自己一家人在这件事情上坚定的决心。 第十七章 说服老爷子 周良的话真可谓是石破天惊，把爷爷奶奶给惊得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周爸周妈在一边也是脸色巨变，他们两人迟迟不开口，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才能既表达了自己的想法同时又足够的委婉，不至于吓到两位老人。 可他们没想到，他们在这里还没完全拿定主意，那边自己的儿子就已经打枪似的把所有的话都给突突了个干净，看着两位老人变化的脸色，周爸周妈心中突然变得有些不安，他们开始担心，如果老爷子拒绝怎么办？他们夫妻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想要做这件事，如果被卡在了这里，不上不下的感觉太难受了，而眼看着发大财的机会擦肩而过，这种感觉换做是谁都不会喜欢。 大约过了半分多钟，老爷子最先清醒过来，他看了看站在房间中央的小孙子，再看看坐在一边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的儿子与媳妇，好半天，才无奈的叹了口气。 “这应该就是你们想说却一直说不出口的话吧，说说看，这是谁的主意？” 老爷子已经完全调整了过来，他抬起手，继续之前的动作，喝了一口茶水后，面色淡然的问道。 老太太此时也紧跟着缓过神来，她把手上的东西全都放下，看看老伴儿，看看儿子媳妇，再看看孙子，眼睛里满是好奇的目光。 “这，这个事儿……” 老爷子的气势实在是太强，周爸这么一个三十多岁的大男人，在面对老爷子的时候甚至连话都快不会说了。 周良眼瞅着老爸到这个时候还这样磨磨唧唧的，他干脆一迈步直接挡在老爸面前。 “爷爷，这是我的主意！” 这本来就是他的想法，所以这话说的那叫一个底气十足。 老爷子讶然的看了周良一眼，再看旁边，发现自己儿子也是在不断点头。他对自己的儿子还是很了解的，虽然从小没出息，还在社会上混过好几年，但人还算老实，尤其是在自己面前，想来是不敢说谎的。 那也就是说，这个想法真的是自己这个小孙子提出来的？这可不得了呀，一个十岁大的孩子能想出这样的东西？老爷子这一刻突然对周良充满了好奇。 “阳阳，你说这个事情你是想出来的，那你能不能和爷爷说说，如果你们弄到了钱，你们要如何操作这个事情？” “当然可以！” 周良自信满满的说道。 老爷子的社会阅历无比丰富，接下来他连着询问了几个问题，每个问题都问到了最关键的点上。 比如说如何向政府申请承包，承包以后如何盈利，玻璃厂原有工人如何安置，如何保证国家的财产不会流失等等问题。 这些问题，正是周良之前和老爸老妈说过的，如今爷爷问起来，他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而老爷子，最初并不太把这件事当回事儿，在他真正的想法中，这个事情的可操作性不太大，他并不太看好小孙子的想法，他觉得这个想法更多的属于小孩子天真烂漫的幻想。 可随着问答的不断进行，老爷子的看法开始迅速的变化。 从最初的不以为然，到之后的认真思索，再到最后的面色严肃，等周良把老爷子的所有问题都回答了之后，老爷子紧跟着就陷入了沉思之中。 房间的气氛沉重得要命，老爷子此时此刻的决定，直接关系到一家人的未来，究竟结果会如何，谁都说不清楚，就算是重活一世的周良，此时也没有了之前那么大的把握。 奶奶坐在床上，看看这边，看看那边，突然笑了一声。 这一声轻笑，就像是一个无形的开关，把原本沉重死寂的气氛瞬间激活。 “老头子，你看看你把他们吓成什么样子了，建国和美哲我不管，但我的大孙子可不能被你吓坏，有什么决定就赶快说，磨磨唧唧的，我都快要看不下去了。来，阳阳，来奶奶这边，别理你爷爷，他故意逗你玩儿呢。” 奶奶朝周良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 周良乖乖走到奶奶身边，任由奶奶把自己搂到怀里，然后抬头看向爷爷。 被老太太这么一打岔，老爷子自然装不下去了，他有些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然后很是意味深长的看了周良一眼，这才看向自己的儿子和媳妇儿。 “这事儿，确实是没什么问题，云城玉我知道，这在云城也不算什么秘密了，这几年云城玉的价值确实在涨，周围那些村庄的村民，也确实依靠挖玉卖玉赚了不少钱。不过……你们真的有把握能赚钱吗？什么事情做起来都比说起来要难得多，我可以把那件唐三彩借给你们去贷款，可如果投资失败，最终赔了的话，这东西要怎么赎回来？这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是咱们整个周家的，是老祖宗传下来的，不到万不得已，这玩意儿是绝对不应该动的。” 老爷子表情十分的严肃，似乎往日那个不苟言笑的老爷子又回来了。 周爸周妈立刻变了脸色，在老爷子的眼神逼迫下，他们似乎有些想要退缩。周良在一边看着，不由得开口的想要说些什么，但却被奶奶按住肩膀，回头看了奶奶一眼，只见奶奶正轻轻摇头，示意他不要冲动。 周良微微一怔，然后迅速醒悟过来。看来，是爷爷在考验自己的父母了，考验他们的意志是否坚定，如果他们两人连这么小小的考验都过不去，这事儿自然也就啥也别想了。 创业，永远是最难的，没有过人的魄力和承受能力，又怎么能够获得成功？ 周良想明白了这一点，立刻安静下来，他也想看看父母究竟会如何表现。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老爷子不再说话，就是那么静静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儿媳妇。周爸周妈两人坐在老爷子对面，他们相互看着对方，好似终于下定决心般，轻轻的点了点头。 “爸，这个事情，我们之前确实没有很好的想过失败的后果，但结果无非一点。如果我们真的失败了，我们只能通过努力的工作，一点点来偿还债务。如果到时候银行要把这些古董收走，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该我们承担的责任，我们不会逃避。但是，爸，妈，我们想要拼一次。就算失败，我们也不会后悔，最起码我们拼过，我们没有白白的虚度这一生。” 说话的是老妈，毕竟老妈嘴上的功夫要比老爸厉害的多。 而周爸虽然没说话，却一直在旁边点头，而且伸手搂住了妻子的肩膀，用肢体语言表达着自己的支持。 老爷子坐在沙发上，看了看自己的儿媳妇，再看看自己的儿子。 “本来，我真的不准备答应你们，因为我太了解你们了，你们和我一样，都是那种不敢冒险的人。但今天，美哲，建国，你们确实让我有了改观。好，既然你们开了这个口，工作上我也确实没帮过你们什么，所以这一次，我帮你们一次。但记住了，只有这一次，不论成败，以后都不许再出现这种状况，明白吗？” 老爷子最后盖棺定论，一锤定音。 整个过程虽然略有波折，但周良他们一家三口的目的还是达到了。 周爸周妈坐在一边长长的舒了口气。 周良则是干脆激动得从奶奶怀中跳出来，跑到爷爷身边，一把抱住爷爷的脖子，在爷爷的脸上狠狠的亲了一口。 “爷爷，我真是太爱你了！” “哈哈，”老爷子笑得胡子乱颤，“是不是如果爷爷拒绝了你们，你就讨厌爷爷了呀。” “当然不会！”周良用力的摇摇头，“就算爷爷不答应，我也不会讨厌你的，我现在只是更加爱爷爷了！” “哈哈哈哈哈哈！” 被孙子这么一说，老爷子顿时开心的放声大笑。 奶奶在一边看着这一幕，同样在微笑。 之前的紧张和凝重不翼而飞，欢快的气氛在这个家庭之中飘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