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伪装废材》 第1章 重生之伪装废材 作者:妖月空年下,双重生,毒美人攻x胆小天骄受“天纵神姿,冠绝当世”的重越,重生回青年时,卧床俩月,疑似痴傻无治心机夫妇趁机将不争气的女儿嫁给他成婚当日,祁白玉来砸场子了。内容标签: 年下 仙侠修真 重生 升级流搜索关键字:主角:重越,祁白玉 ┃ 配角:白妙,华如真,聂云镜,至圣药尊,申伊(吴骇),重姗…… ┃ 其它:治愈系第1章 突然大婚“东城重府大公子,今日大婚!”消息一经传出,立即轰动全境。“大公子?重越!?”“正是他!”……“是他疯了还是我疯了,这、这没道理啊!”重越大公子,整个岐山境那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金灵半神体,天人之姿,谪仙其人。挂名重府,却是古教嫡系弟子。五年前,十五岁的重越便在便被接回祖地历练,归来后连仆从都是古教派来的高人,修为一骑绝尘,叫人望尘莫及。年纪轻轻,前途广阔,谁成亲都不可能是他!“人背后一脉送他到俗世锤炼的,这重府倒好,赶着把自己那不争气的女儿嫁给他,简直太能钻营!”“其实,重姗不算不争气吧。”“谁还能有她争气?重姗资质不过下乘,长得还算楚楚动人,但刁蛮任性。年岁和大公子相仿,心性和修为隔了十万八千里,可大公子为了娶她,简直不顾一切了!”“今日发喜帖昭告四方,今日成婚,婚礼一成,名分一定,小小岐山境东城重府就彻底缠上重越,不费吹灰之力一步登天。”“咱们培养子弟力争上游,都赶不上人家嫁女儿这一招啊!”岐山境内各大家族族老看了那喜帖,恨不得喷出一口老血。“你说这大公子,回了古教‘陨神谷’,上乘天赋甚至顶级天赋的女修要什么没有,怎么就看上……唉!”“早知道他这么早开窍,不介意门第高低和天赋有无,我当初就该支持闺女追求心上人……”话是这么说,但稍微有点自知之明的都不会赶着上去自取其辱。寻常天之骄子们为求长生,与人争,与天斗,境遇精彩纷呈,未来版图之广袤无法想象,大多成婚很晚或者干脆独行到底。而那不负责任的,露水情缘数不胜数,臻至巅峰也没个正儿八经的道侣约束自身。重越便是注定风光无限的那类人。这等存在怎会在起步阶段就给自己定下终生大事?就算他想娶,他背后一脉想必也不会同意吧!什么都不管不顾,可不就是疯了吗!街头,一群黑衣打扮的境外之人抬着几口大箱子,跟随一位身形瘦小的黑袍者,鬼魅般飘过大街。凛风刮过领头那少年漆黑的兜帽,形状姣好的嘴唇殷红嗜血若隐若现,下巴微扬,白皙秀颀,其容貌竟是比岐山境第一美人还要好看得多。可若是东城城主等人看到他胸前衣襟上的繁复绣纹,定会吓得魂不附体。陨神谷,终是来人了。城主府中张灯结彩,格外热闹。重越居住的院子位于城主府风水最佳之处,房间大门紧闭,下人们焦灼地等候在外,以大公子的病情,让他自行更衣合适吗。房间里弥漫着一股药味,重越身穿暗红里衣,扶膝坐在雕花木椅上,时辰快到了,他这才把碗里的汤药倒进花盆里,走向挂着喜袍的架子。卧床两个月神志不清,期间形同痴傻智障,疑似暂时好不了,对他有些年养育之恩的城主夫妇认为这是天赐良机,决定将亲生女儿许配给他,彻底成为一家人。这碗药若是喝下去,估计接下去几个晚上他都别想下床了。来日方长。说出去可能没人信,他这辈子就只想龟缩在一方小城,过安稳日子。此时的重越不只伤势已经痊愈,修为稳固,魂力更是触及第五境壁垒,可以做到魂力外放。所谓魂力外放,是指不依靠耳目,就能感知到附近的风吹草动。饶是如此,在做好万全的准备之前,他暂时也没有提前出去见客的打算——宾客太多,谁知道混进来什么强者。风光一世不知何为畏惧,惨死一次回到青年时,倒成了只惊弦之鸟。他不是疯了,而是怕了。他要怎样才能和陨神谷划清界限?他背后一脉并不是他真正的血亲,他的血亲早就死绝了,而他认贼作父,被利用至死。在他灵体大圆满之际,那位他喊了上千年爹的至圣药尊,抽光了他体内金灵,活活炼死了他。临死前锥心的场景,至今还历历在目。那时,他与人巅峰一战结束,至圣药尊竟亲身前来探望,开门见山便是一句:“听说你战败了。”重越有点羞愧:“让您担心了,只是小伤,不碍事。”药尊按了下他的肩,示意他不必起身,温声道:“这可不是小事,若是敌人再狠一些,战败和战死无甚区别。况且你自出世以来未尝败绩,我担心你这一败会挫了锐气,一蹶不振,毕竟过刚易折。”无论怎么回想,这些话似乎也没有任何问题,只有“过刚易折”四个字,听过就像被针刺了下心口,不痛不痒,就是不那么舒服,但又远不值得去较真。 第3章 “拿到名次就能上台!”“羡慕重姗,一定得到过大公子的指点吧?”重姗道:“并没有。他是想指点我,但我没听。我能突破灵士,全凭我自己,跟旁人一点关系也没有!”别的大家子弟都有长辈陪着,只有她爹娘都在台上,一有珍馐佳肴便先往重越所在长案处送,好像重越一时的心情,比亲生女儿一辈子的前程还要重要得多。今年的五城战空前盛况,不只参战强者极多,就连四方观战席位也格外紧俏,早早就被抢空,有的好位置甚至还拍卖出了高价。这样自然给东城带来了不少额外收入。东城城主夫妇很清楚只要讨好了重越,仆从的意见根本不算什么。所以大比之初,亲女儿重姗惨败,都没能让他们把注意力从重越身上移开,游昌游恒的恶意编排胡乱指控,也没让他们自乱阵脚,只是重越突然发难,本该尽在掌控的场面彻底失了控。“大公子出手了!?”道场外的人们听后大惊,赶去观战。“不是说大公子不参战的吗,他若参战,那还有什么可比的。”“不是,他是跟自己的仆从,跟陨神谷长老打起来了!”“大公子亲自出手砸自家场子!?”破空声如雷霆般振聋发聩,法光刺眼叫人不敢直视,交战双方战力强悍无匹。赫然便是重越与那说话难听的游恒长老!重越金光护体格外刺眼且不多说,游恒身上笼罩着一层碧绿色水波纹,化作实质性的鲲形。那是利用四级灵鲲之血淬体后造就的独特灵体,灵气澎湃到可以越体形成实壁!无论攻击力还是防御力,都远远超过只能动用人体力量的灵士!“宗师!”大家族族老盯着游恒,看直了眼睛,“老天,这小地方竟然能看到真正的宗师……”整个岐山境都没有一位宗师,若是成了宗师,就能开宗立教成一派之主,而他们这些大家族族老修为最高也不过大乘灵士罢了,但论战力恐怕还不及大公子。重越是过来人,见识极广,与游恒一交手就发现了:“不是宗师。真正的宗师可以让兽影屏障化作无形,无形胜有形。此人不过虚有其表,灵体还没彻底成型,应该只是熬过了兽血洗礼,还没渡地劫,只能算半步宗师。”踏上修炼之路,三重一小劫,九重一大劫。前三重分为引灵境,淬血境,炼骨境。分别称为入流灵士,小乘灵士,大乘灵士。每一重均有初期、中期、后期、巅峰四境。中三重境界分为灵体境,神魄境,归元境,均称为宗师,同样对应入流,小乘,大乘。每提升一重境界,寿命翻倍。后三重境界就更厉害了,每提升一重,寿元翻十倍。十重为至尊,至尊之上才是传说中的不死神。那都十分遥远,一般来说,三十岁以前若能触及淬血境门槛,成为小乘灵士,就有望进一方大教,甚至成为上古大教外门弟子!毕竟突破的几率,十万入流巅峰灵士中挑一。重越是大乘灵士后期接近巅峰,远远超过了同年人,但对上半步宗师,还是远远不够看。他没有活过来的实感,这个时机也没有预想的那般美妙。他早已通过了祖地考核,他已经一只脚踏上了变态药尊为他安排好的死路,即将陷入天罗地网之中……这两人必须死!不是他斩杀这两个推他入火坑的监视者,就是他死在这两人手中。死也好过继续认贼作父,被玩弄于鼓掌,被利用,被炼化至死……金光撞击水绿色灵气屏障,形成可怖的电弧,将战台分为左右两部分,狂风肆掠,扫向四面八方。相比而言,先前台上的战斗如同儿戏,完全不值一提。重越施展出的灵气散着肉眼可见的金光,璀璨逼人,锐不可当,几番交锋之下,鲜血染红了衣衫,脸色白了几分。一旁观战的游昌暗自皱眉:“金灵体虽强,但跟其他属性灵体比,愈伤速度是最慢的,可大公子似乎天生就懂得发挥金灵体的优势,以攻为守,以快取胜,几乎不打无准备之战。这像是被情绪冲昏头脑的混乱打法,不像他一贯作风,莫不是动杀心了?游恒自作主张惯了,终是激怒了大公子!”游恒梗着脖子道:“大公子,是您先动的手,我还击只是下意识的举动,并不是想害您!请您消气!”他是想过之后才还击的,低估了重越的实力,他真的只是想让重越昏过去好好休息一下,再略施小计,让这对夫妇露出马脚,到时候重越只需要看场戏自然明白他的用心良苦……他的所做作为,私下都可以解释,只是当众不好说——他还不算是真正的宗师,“传音入耳”这种宗师级的本事,他还做不到。刚才还好好的,说翻脸就翻脸,中邪了吧!轰地一声,重越倒退数米砸翻了案椅,胸骨断裂刺入肺腑,呼吸不畅。他按着胸口,长睫挡住黯淡的瞳眸。胸口处经脉处白芒一片,心脏里似乎多了个什么东西,可他根本不敢分心去查探身体状况。这具身体跟他死前巅峰之境相比实在太弱了,所以重越并不清楚其实此时的他,灵力复原速度也比正常情况下的大乘灵士要快一些,血脉之力也有提升的迹象……“重大公子败了?”四下议论纷纷,不少人很是恼火。“能在宗师手下坚持到现在已经很不错了,虽败犹荣。”“那长老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主仆都不分了!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大公子难堪……”“有的人修炼到头也不过如此境界,咱们以后的路长着呢!”游恒气得恨不得吐血,受够了小地方的刁民,他为何要浪费灵力给这些人长眼呢,道:“大公子,同阶一战,我不是您的对手,但巅峰一战,您不是我的对手,还是就此停手吧!您有不满不妨直说,何必这般乱来,这不是中了小人的奸计,给这么多卑贱之人看笑话吗!”重丰城主不忿:“说谁是小人!”游昌闻言就笑了,谁被戳到了就是说谁,穷乡废土出刁民,半点自知之明都没有,道:“大公子为人大气,从不跟你们计较,但别以为你们那点小心思,瞒得过别人。大公子究竟为何倒地抽搐,当真不是城主夫人送来的佳肴有问题?”重丰道:“你血口喷人!” 第5章 轰地一声巨响,平地起惊雷,罡风自地表升起。灰蒙蒙的火焰接连涌现,像绽放的墨莲,滚烫的热浪融化了玉石地板,将青石焚烧成晶莹的琉璃。而重越置身火焰罡风之中,衣袍无风自动,如冷面森罗,睥睨四方。游昌目露骇然:“这是……地火罡风!”就算没突破宗师,可在场但凡修士都很清楚这四个字所代表的含义。“地劫!”“一般的炼血境大乘灵士巅峰,都是先以宗师级灵兽之血淬体,成功了才有把握渡地劫。大公子不愧是纯粹的金灵半神体!先天天赋太高,自身防御力足够可怖,哪怕没有兽血淬体,没有兽形灵体加持,直接就触及宗师级壁垒!”“二十岁的宗师?这就是古教嫡系弟子的普遍实力!?”“一般的地劫有个百米就不错了,大公子这……未免太可怕!”可怖罡风肆掠,滚烫的热浪,席卷四方,道场上遍布的青石地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被地火焚烧成更珍贵的青玉琉璃。一百丈……五百丈……竟还在往外扩……重越上辈子为突破宗师在二十岁之后又熬了九年,到二十九岁夯实了根基这才渡地劫,地劫范围五百丈已经惊动了背后一脉。原以为自己这么急着突破宗师会突破宗师会有损根基,但这明显超过五百丈,居然莫名其妙地更进一步,若是被传回去,后果不堪设想!游昌后退,道:“大公子莫要急功近利,您受伤过重,若是渡劫失败,伤了根基,岂不是得不偿失!”重越催动灵影步,这步伐由半神体催动更有奇效,他闪身化作一道金光,便紧跟着游昌!游昌被这超出他承受范围的罡风切割肉身,地火炙烤得他难以自持:“这等地劫,我帮不了你,你……你别过来!”情急之下连尊称都忘了。在古教不是没有仆从代主人扛地劫的先例,游昌以为重越消息闭塞想法老土不知道这些,可重越重伤时被动渡劫,他总得显示忠心,只是忠心若要拿命来换,他还是犹豫了……“我要你的剑。”重越声音沙哑。剑内的鲜血封印与游老昌的生命息息相通。主人不死,法器便无法易主。只是借剑需要我解除魂力印记?游昌不安道:“可以借你用,但事后您得还给我!”“可以。”“您发誓会还给我,我便抹除魂印暂借与你……您!”“我发誓。”重越道。“你立天地誓约!”游昌饱受摧残,实在是急了,可又怕誓约有漏洞,但想到重越不过是个涉世未深的小鬼,不比那等老奸巨猾之人,区区一柄玄阶长剑,他看作至宝,但重越一旦突破宗师就可回古教,族里自然会这等天才准备更好的法器,好像也昧不了他的。重越依言以血立了天地誓约,光环一分为二从天而降没入他和游昌两人的眉心,若是违背誓言会遭到天诛地灭。几乎是誓言成立的瞬间,游昌便失去了法宝的联系,心里不安猛然放大,法宝好像已经被认主了。一道雪白的剑光迎面而来!一剑穿腹!就着长剑埋入体内的刹那,重越以魂力催动长剑。嘭地一声,长剑自爆,碎片刺入五脏六腑。饶是如此,游昌竟然还留有一口气,怒目圆睁:“大公子……”重越自上而下俯视着他,不等他从怀里摸出传讯之物,掌中一道金刺脱手而出,游昌避开要害,两条手臂并在一起被穿透后钉在地上,他难以置信:“你敢叛……”重越体内灵力空空如也,在原地等了一会也凝聚不出金刺利刃来。他在身上摸了摸没找到任何利器,于是拔下头顶白玉簪,扎不进额骨,就在他咽喉处开了个大洞。游昌依旧还有气息未尽,怨毒的目光似要刺进他内心……地劫彻底爆发,罡风割开他俩的皮肉,地火炙烤着神魂。躺在地上的人鲜血流淌率先没了气息,那嘲讽的目光也随之而逝。重越身形一晃,半跪在血泊中,垂下头颅,任凭十丈高的地火罡风席卷而来,淹没了体魄。地劫持续了数个时辰才结束。道场满目狼藉,遍地都是青玉琉璃。东城城主重丰封锁了道场,待一切尘埃落定,这才率众进入废墟中心。“啊!”重姗低惊出声,停下脚步。游昌尸骸惨不忍睹,两个眼珠子暴露在外,没了眼皮盖着,像是死不瞑目。柳郁香抚摸女儿的背,眼里却露出微妙的喜色。两位宗师的尸体都在这里,宝物散落一地,数量不多,但经受住了罡风地火的摧残,剩下这些宝物的价值可见一斑。不止如此,就是那经过地火淬炼后遍地都是的青玉琉璃,也全都是宝物!重丰有点后悔带外族强者进来,担心他们眼红宝物突然发难,内心很是警惕,直到他看到了一人,这才安心。重越静静地躺在地上,周身隐约有金色灵气流淌,可怖的伤势渐渐愈合,淡金色雾气萦绕,隔了数远也有种被削皮刺骨之感。所谓真金不怕火炼,可怖的地劫到底还是奈何不了这个绝世天才。重姗静静地看着这一幕,两行清泪刷地流了下来,转眼泪流满面,她好像从来没有这样哭过,歇斯底里不能自已,最后双手捂脸,蹲下来压抑地哭泣。众人见她伤心成这样,也不好意思催促修复战台之事,但怎么说关乎自家弟子前程的五城战被迫中断,东城得负起责任。重丰连连应和,顺手就全推到重越头上,让众人相信大公子为人,醒了以后定会给所有人一个交代的。 第7章 老妪手中木匣哐当砸地,双腿发软,跪了下来,五体投地行大礼:“求大公子开恩!是夫人!是夫人说,姗儿小姐怀上孩子之前,让您假装渡劫失败,没达到回陨神谷的条件,也就不算是真正的陨神谷核心弟子,否则消息走漏,随便来个人,他们的一番谋划就前功尽弃了。他们说您,说您渡劫失败,说您一点缺陷没有不好自圆其说,都是他们出的主意!老奴就是有千万个胆子也不敢算计到您头上……”那两个小厮听得瞠目结舌,也把头磕得震天响:“我们什么也不知道,还请大公子恕罪!”重越的境界稳固在入流宗师境,魂力更是比修为还要高一个境界,达到了小乘宗师层次。只要知道他的真实修为和真实本事,还敢中伤且能中伤他的人屈指可数。可就是这些战战兢兢、谄媚讨好背后的东西,他活了一辈子到死都没有看清。不多时,房内静悄悄的,三个仆从已然被拍晕在地。重越从地上捡起那木匣,取出水隐晶直接炼化,将修为隐藏到大乘灵士境,这才真正魂力外放。魂力突破第五重境才能做到魂力外放,不需要依靠耳目,就能感知到一定范围内的风吹草动。他的魂力越过府内的众宾客,扩散到东城重府之外。一群黑衣人奔着城主府方向而来,为首那位年轻人的脸猝不及防映入脑海。重越错手推倒了晾衣袍的架子,架子撞倒了脸盆,哐当一声重响把他定在那里,心头巨震:“怎么是他!”恐惧兑换天赋,+998。第4章 人间绝色,白玉毒尊来的这人,并不是他最恐惧的那位,但在他的恐惧榜上可排第二。上一世的重越无所畏惧,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他对自己有着无与伦比的自信,出世以来始终处于遥遥领先者行列,大小秘境,但凡他参与,众人津津乐道的强者中必定有他的大名。可谓是天纵神姿,冠绝当世。尤其是先天金灵体圆满渡劫突破至尊后,他的战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天地间任遨游,各大秘境来去无阻,以为这世间之事就如手中金灵已尽在掌控之中,神位在望……但惨死之后,他知道了恐惧为何物。也许他之所以能名动天下,只是因为那些真正可怕的存在全都伏蛰着、隐藏着。比如那“与世无争”的至圣药尊,再比如,来的这位。他被变态药尊炼死前,身上有伤,是因为他败在了一个同辈手中,那同辈还是他同门,比他小三岁。人间绝色,白玉毒尊。也是个炼药的,他或许跟炼药的八字不合。只是祁白玉和变态药尊完全不同,变态药尊端得善良仁爱好歹也会炼药救人,但这位却是炼毒害人,杀人不眨眼。据传祁白玉十岁初入药道,下山历练期间便毒死过全村百姓,名声奇差无比,行事作风与自己截然不同,基本上没什么交集。他也是在那一战上,才知道这个冷面毒尊竟然怨恨他至深。重越只是惊叹于对方的实力,完全不记得自己过去跟他打过交道。这倒是惹恼了对方。就好像只有你在仇恨的旋涡中苦苦挣扎,只有你一人万般难受,但你恨的人却早就忘了曾伤害过你这件事。“重越!在你眼里,我是如此微不足道。”白玉毒尊双目泛红,厉声说,“你不记得你初入陨神谷的手下败将们,你更不会记得你曾怎样待我,是你惹我在先,也是你把我的尊严踩在脚下……你怎能不记得!!”抱着一战成名的目的,找上门来和重越决战的强者不在少数,但这么苦大仇深,他还是头一次见。“金灵体圆满,攻击力不该是极强么?怎么会……”重越大惊。五行相克,到了至尊境竟然进一步扩大了!白玉毒尊甚至没有动用最擅长的毒术,便将重越横扫出去,离别时的语气没有丝毫起伏:“我是第一个战败你的人,你给我牢牢记住了。”重越后知后觉,不禁毛骨悚然。莫非真是他记错了,他的确跟那位白玉毒尊有过节?若对方没说错,那就是已经结下梁子了……什么仇什么怨,能记恨千年?如果来的是这人,别说抓他回去,屠城也是一念之间吧!重越迅速收敛魂力,几番权衡难以抉择,若是能活着把祁白玉糊弄过去,就谢天谢地了……与此同时,一众黑袍者来到重府门口,为首那位黑袍少年停下脚步,目光落在那鲜红的“囍”字上,脸色无比森冷。“少主,方才的确是有魂力一扫而过,”一位鹰钩鼻的黑袍者朝着领头的黑袍少年传音道,“源头似乎就在眼前这城主府。”祁白玉漫不经心地道:“小城卧虎藏龙。”鹰钩鼻传音道:“少主行事不要太过张扬,还是小心谨慎为妙。”祁白玉道:“别以为你可以传音,我就封不了你的嘴。该小心谨慎的是你们,真出了事,舍命护我是你们的本分。”门口侍卫见他们挡在门口并不入内,只觉来者不善,有所警觉:“敢问来者何人?”祁白玉一扬手,一缕白烟悠悠飘过,侍卫们神色渐变呆滞,浑浑噩噩地躬身倚靠到门边。祁白玉等不及从正门入,直接跃上高墙,朗风刮得兜帽边沿轻轻晃动,他极目眺望,瞳孔猛地缩。重越本就生得十分俊朗,与生俱来的超凡气质,使得他无论置身何方都格外引人注目,如今一身张扬至极的大红长袍,将他那高挑身材修饰得越发挺拔,更是绝妙无双。他走路带风,身轻似燕,远远望去广袍飞舞,似乎春风得意,迫不及待得很。事实上,重越走出小院,便被各种陌生的目光盯上,只觉如芒在背,另有无数声音充斥着他的耳膜,让他有种被剥光了皮毛过了滚烫油锅后暴露在刀光剑影中的错觉,知人知面不知心,世间万千面孔,都如牛鬼蛇神般可怕。 第9章 眨眼间,原本一丝丝的白絮竟然长成了一团棉絮,堵住了喉管。他竟然不能说话了!要知道,他可是突破了第四境的入流宗师,只是隐藏了境界罢了,如果他没看错,此时的祁白玉不过只是大乘灵士巅峰,比他还低了一个大境界。就这一个照面,只是一晃神的工夫,竟就着了道。白玉毒尊名不虚传!上辈子没能见识到此人的毒术,果然如传闻中那般鬼神莫测。堂外尽是窃窃私语声,甚至对祁白玉指指点点。若说重越的俊朗会让女子想要依靠的话,那这少年就是好看得让女子嫉妒了。要说被邀请来的少说也是乡绅豪强,世家子弟,可莫名的祁白玉一来,顿显得在场诸人既俗又土,有些人还想笑来着,看对面的人也掩面,可见彼此彼此。先前只是觉着重越和重姗站一块不搭,但又说不出违和在哪里,这下一目了然。迫于少年逼人的气场,屋内强者不敢喧哗,目光有猎奇有敬畏,更多的是惊羡。偌大的岐山境也只有重府有这个殊荣,接待上古大教来客。祁白玉环视一周,脸色沉了下来,当初和重越关系不错的族内天骄,全都没有出席,而他是唯一一个古教来人。祁白玉看向堂上正中央坐着的二老,冷不丁地道:“我应该没来晚吧。”重丰仿佛受宠若惊,表现得无比热情,嗓音依旧雄浑有力:“陨神谷贵客亲自登门,令陋室蓬荜生辉,我等有失远迎,实在……”很溜的客套话说到一半,脱口而出,“没想到你们会赶上成亲大典,我还刻意把日子提前了!”重丰愣住了,全场有片刻死寂。柳郁香僵了的笑容迅速缓和,连忙打圆场:“老爷高兴得都不会说话了,快请贵客上座,您来得正是时候,我还担心大公子背后一脉无人在,将来就不承认这门亲事呢,虽说有人在也很麻烦……”柳郁香轻掩朱唇,不知道自己怎地口无遮拦,竟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麻烦?”鹰钩鼻的黑袍者冷笑出声,随来的其余众人露出杀气。祁白玉道:“看来在二老眼里,成亲比兄长的身体更为紧急。”重丰汗如雨下:“不敢不敢,当然是成亲更紧急……”他说完就一巴掌掴到自己嘴角,吐出一口血来。从刚才开始就有点不对劲,完全管不住自己的嘴。气氛尴尬得出奇,静默了片刻,堂外年轻人明目张胆地议论起来:“难得陨神谷贵客来访,不想着给大公子疗伤,还想把人气走,好一句当祖宗供着!”“照顾两月没把人治好,谁知道是不是真的在治。”“明明不少人亲眼看见大公子渡劫成功了,突然又说渡劫失败,该不会是故意下毒吧。”“你们有没有发现,大公子一直都没说话。”“还真是,从头到尾都是这对夫妇在自说自话,大公子一句正儿八经的表态都没有!”话都被别人说了,重越还真的无言以对,自然不会贸然出手,别说祁白玉本人不好惹,就是那十一个黑袍者,也绝非等闲之辈。祁白玉一直防着重越,始终留意着他面上一丝一毫的小细节,却没有得到任何意料之中的反应。换言之,重越明明知道这对夫妇有私心,却不以为意,还要娶此女。当真就喜欢这女的到了这种程度?鹰钩鼻的黑袍者发现祁白玉的意图,提醒道:“少主,不可。”祁白玉抬手,手腕一转。一道白雾迎面而来,重越下意识后退一步偏过头,被淡淡木香呛到,喉间的白团消失无踪,不由摸了摸脖子,好像可以说话了。祁白玉盯着他,重越动了动唇,道:“贺礼。”祁白玉挑眉。重越说:“你说你是来道贺的,贺礼。”“大公子是不是昏了头了,难道也觉得成亲比前程重要?”“什么贺礼?”等在堂外观望的众人早就留意到这群黑袍者们抬着的三口箱子。那箱子宛如铁水浇灌而成,以两条锁链相连,锁链与箱子紧密连接,末端缠在黑袍者手臂上。缝隙间布满了某种高级密纹,得用专门的秘法打开,否则触发机关会得不偿失,所以就算抬着它招摇过市,也不担心会有人打劫。“……好。”祁白玉一招手,两位黑袍者齐发力,不知动用了什么机关,第一口箱子咔嚓开了条缝。重越定睛一看,只见箱子内部另有玄机,里头的石封更具岁月气息,一条条暗红色沟壑,如血管般纵横交错遍布于原石上。不同秘境孕生的原石灵晶略有差异。而这块,如果他没记错……重越顿时想到他回归陨神谷后去的第一处新秘境,虽然没得到太大收获,但他第一件空间灵器的原料就是从那里找到的。虽说是新秘境,在被陨神谷据为己有之前,其实就已经被附近势力和其他大教扫荡过了。算算时间,现在大概正是那处秘境重见天日之际,应该还没有被陨神谷整个搬走。重越有点心动,但转念一想新秘境之初入口还没稳定,他一个人跑去实在太过冒险,立刻按捺住了这个想法。等石封一开,重丰等人两眼都直了。彩光氤氲,如神霞蒸腾,令人目眩神迷。竟是一枚拳头大小的灵珠!透着五彩斑斓的色泽,似有活流在珠子里头翻滚荡悠。 第11章 放养在外的所谓嫡系弟子要背着亲族跟这等女子成亲,不拖几个核心培养的嫡系弟子一同承担,他担得起吗?所以那些当年就跟重越关系不错,还惦记着这个金灵半神体的同龄天骄们,怎么一个没来?那些人精们,一旦知道他突破宗师,谁会来蹚这浑水!但若以为他跌落境界,也许就会来雪中送炭了……唯独少主也不知哪根弦搭得不对,来之前并不知道重越还有隐藏境界这么个卑劣手段,来了以后还坐高座试图成全他。损人不利己,图什么呢!“都给我闭嘴!”祁白玉听了重姗的话,只觉荒谬至极。重越傻了?不如说重越早就看上自己名义上的妹妹,故意装傻,故意装作渡劫失败露出破绽,让这对自作聪明的夫妇赶着把女儿嫁给他还以为占了天大的便宜,好成就这段根本没人看好的姻缘!一时间祁白玉看重姗的目光充满了说不出的厌恶:“给我压住她!他要娶你,岂容你任性说不要!?”重越骇然,不成婚都要逼着成,是说祁白玉怎么可能来阻止他的婚事,他跟人成婚自甘平庸、自毁前程,岂不正中仇人下怀。重姗尖叫出声,发了疯似的挣脱束缚抓向祁白玉的衣袖。祁白玉抬手一挥又是一道白雾,这回所有人都看真切了。吸入那道白雾以后,本来大吼大叫的重姗突然说不出话来,涨红了脸,挣扎不得便被按住了。眨眼之间便让一个小乘灵士失去反抗之力……原本说着“小小年纪坐高堂,也不怕折寿”的一众强者噤若寒蝉。重丰和柳郁香惊恐的表情被喜色取代,难以置信这位贵客竟然是来帮忙的,感激涕零,按着重姗的头往地上磕:“女儿年幼不知好歹,胡乱说话,还不快赔不是……”“镪!”就在众人的注意力被重姗吸引时,重越不动声色地来到第一个箱子旁,掌心金灵闪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斩断四条锁链,乍听之下仿佛只有一声闷响。重越抬起箱子,闪身出门,跃上屋檐。祁白玉侧过头来的一瞬间,便看到重越十指飞舞,试图破解锁纹,不由脸色大变:“别碰!”这锁纹由十五道相互缠绕的纹路组成,一个节点解错就会触发全部机关,导致箱子自爆,牵连里头的五行灵珠,爆发的威力足以夷平整个城主府。“不识好歹,竟敢伺机报复!”鹰钩鼻的黑袍者大怒,催动宗师级的魂力,声若雷鸣,振聋发聩,清晰地传入在场众人的耳中。重越完全不受影响,抱着箱子,迅速飞跃,同时手指灵动。不出片刻,流光一闪。熟悉的咔嚓声响传来,祁白玉在内的陨神谷之人瞠目结舌。箱子开了。陨神谷内流传着各种各样的锁扣,只要不是太刁钻的,重越都能解开一二,至于这一锁纹,他以前经常接触,完全不认为这是个值得拿出来说的技能,想不到这一世派上用场。重越扔掉箱子,一把洞穿那块原石,取出五行灵珠,举到眼前,五色芒彩倒映在瞳孔里闪现出璀璨光华。重丰仓皇出门,扶膝高喊:“千万不要炼化啊!”祁白玉嗤之以鼻,重越堂堂金灵半神体,血脉精纯近乎无与伦比,疯了才会炼化这玩意儿!然后,祁白玉抬眼望去,看到了让他永生难忘的一幕。五行之气蜂拥而入,灌入重越体内,被催动的五行灵珠与天地共鸣,吸引天地灵气汇聚而来。狂风将红袍刮得猎猎作响,墨发狂舞。真的在炼化。“献给尊主的宝物,岂容你染指……”鹰钩鼻的黑袍者祭出金鳞剑,天上卷云汇聚,降下一线之光与长刀尖端相连,席卷滔天之势朝着重越所在方向劈去。“原嵩,住手!”祁白玉冷声喝止。已经来不及弄回五行灵珠了,而这一刀下去,会要了重越性命。祁白玉提醒道:“别忘了他的身份。”见那攻击不过雷声大雨点小,消弭于无形。重越一心炼化五行灵珠,体内精纯的金灵血脉掺杂了另外四种属性之气,顿时变得斑驳起来,与生俱来的锐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削弱,消弭于无形,气质大变。血液运转几周天后,彻底稳固,血脉之力在识海中投影出五座灵柱。近十重圆满的金灵柱旁边,多了四座灵台。之所以说是灵台,是因为只有薄薄的一层,还算不上灵柱。可这样一来,就能将扶伤珠的效用最大化,就算起步阶段可能落后于人,但突破至尊后的实力至少能超过上辈子的他……吧。重越突然发觉自己的力量降低了不少。死而复生但因为道心崩了的缘故有这种感觉,都比不过此刻的实感——再也回不去了。雪上加霜的是,炼化了五行灵珠以后,金灵柱还不曾彻底圆满,竟被其他四种属性之力撕扯着,以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方向平均,而金灵柱不但没有提升,隐约有崩塌的迹象。重越不敢轻举妄动,他凭借金灵半神体才渡劫成功,初入灵体境,却多了四种从未淬炼过的低级杂血,一旦血脉重组,金灵体不复存在,过往所学皆废,修为从头再来。除非金灵柱圆满。若是彻底圆满,就能保住他的灵体境修为!那在他重新淬炼其他血脉期间,至少也有了保命的底牌——单独动用金灵血脉,他是宗师级。新体质起步阶段不及金灵半神体,但潜力更大……所谓破而后立。重越陷入两难的境地。他是任由金灵柱崩塌血脉重组,跌落境界,沦为五行俱全的凡人,重新修炼修炼,彻底避开变态药尊的魔爪,和变态永远没有交集呢?还是以四种杂血为伪装,假装跌落境界暂避锋芒?可若是被发现他金灵柱已然圆满,被发现还是会有可能遭遇被炼死的下场。 第13章 重越藏在暗处,并未动用灵力,尚且行动自如,心想:“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这样一逼,若有一条漏网之鱼,单凭一鱼之嘴都能昭告天下了……莫非,祁白玉本就没打算放人离开?”光罩封锁了重府,内部整个乱了套,似乎处处都有人藏着,也似乎没有安稳的地方。重越出不去,只得转回自己院子。屋里安静得能听见虫鸣般的声音,合上门扉,重越暗自奇怪,封闭的重府里毒雾弥漫连鸟叫都没有,哪来的虫鸣?晕倒在屋里的老妪和小厮不见踪影,地上一滩黑水,上面凌乱地盖着三件粗布衣裳。半根发钗融化在水中,正是这东西发出的呲呲之声。给柳郁香跑腿的老妪!发钗正是老妪头上的!这衣裳分别是……重越脑弦一紧,余光不小心瞥见地面上多出了一道人的影子。窗边悄无声息地站着一个人,月华照亮半张绝色面庞,影子被拉得老长。祁白玉!重越下意识就要开门往外跑,但扶伤珠冒出大量白色光点,就像一把钩子把他的脖子勾住,让他僵了一刹。他想保留金灵血脉原有的优势,希望金灵柱圆满,却发现尖端那一点缺陷要圆满却也很不容易,尤其是有其他杂灵台拉扯瓜分大头以后,好像怎么也圆满不了。忽略那些让他害怕的潜在危险,单纯回归到他本身。血脉重组跌落境界非常容易,几乎只要一个念头,稍微催动灵力,就能全盘崩塌从头开始,然而稳住金灵柱却尤为艰难,在金灵柱圆满之前稍微动用灵力就前功尽弃。但凡艰难,必定是往上走的。一切衰败都来得非常容易。目前所有危机都不敌祁白玉这个人给他的威胁来得大,要想让金灵柱尽快圆满,他不只见了祁白玉不能走,甚至还得主动招惹才行……这个念头一经冒出,重越感觉自己疯了,还是跑吧,小命要紧!“不打算再打声招呼吗?”清亮的嗓音带笑。与此同时,门似乎被一股巨力抵着,打不开了。重越深深地呼吸了下,缓缓转过身去,牙关都在打颤,道:“实话告诉你,你藏身的这地方一点也不隐蔽……”祁白玉手里捏着一只药碗,又从花盆里弄出一块土来,细细碾碎了,道:“你还知道倒掉这碗药,对那女的可真够怜惜。”重越只知道那碗汤药被动了手脚,喝了会行动不便,但听祁白玉的意思似乎不止如此……可他也不敢多问,谁知道对方会不会把药渣提炼了重新塞进他口里。祁白玉拿白绢擦干净手指,这才朝重越伸出手,道:“手给我。”重越把手缩回衣袖中,背靠着墙远离他往旁边退:“你别过来,再过来我叫人了!”祁白玉道:“我算是丹药师,可以给你看看你的伤势。”你不是丹药师,你是毒师!大陆修仙之气蔚然成风,修士多如牛毛,其中还有些特殊职业享誉在外。譬如大流的丹药师,炼器师,阵法师,以及医师,符师,画师,乐师,驭兽师等等。而毒师算是几乎所有“师”中最不受待见的一个,各个孤僻,名声一个比一个差。也有个说法是,丹药师不一定是毒师,但毒师一定是丹药师。重越退到不能退,一下跌坐在床上:“我好得很,不、不需要你救。”满床大红刺绣被褥,床单也是靓丽的艳红,红绸连账左右分开,一身红袍的重越坐上去画面格外旖旎融洽,好似融为一体,只剩神色惊惶的俊脸,和无处安放的双手。“果然不是我的错觉,你真的在怕我。”祁白玉掀开脸边的帘子,阴郁的目光落在重越面上,墨发在烛光照耀下散着柔亮的光,瞳眸闪烁着琉璃般的色泽,见他靠近便微微躲闪。“得罪了。”祁白玉缓缓抬起手,触碰重越的额头,那里有一处伤口,那时原嵩虽然收了手,但到底还是有一丝剑气伤到了他。重越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呼吸一滞,目光锐利,有那么一瞬间,祁白玉仿佛看到了那个目空一切的……转瞬即逝。重越目露怯意,气弱了许多:“别碰。”几乎是以商量的口吻说出了决绝的意味,还是小心翼翼的那种。祁白玉目光更幽暗了,喉结上下动了动,内心无法克制地蠢蠢欲动,低声道:“你故意的。”重越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少年带翻在床,脑袋磕在玉枕上竟有点软还有点余温,头弹起来又沾上去,恢复了坚硬冰凉的触感。一条手臂横过胸膛,按住床沿,把他的挣扎全挡在了臂弯下,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不要乱动。”别说,祁白玉压低声音以后俨然便是那个噩梦般的白玉毒尊。重越睁大了眼睛,弓着身子双臂交叉于胸前,以一种莫名其妙的姿势侧躺着,感受到温热的呼吸喷薄在后颈处,背脊一寸寸僵硬到尾椎。另有一只不安分的手从腰下探出,几乎将他锁在床上,禁锢在怀里。重越头皮都要炸了,拼命暗示自己,从背后抱住他的是位女子,是位女子,是位绝色女子……似有什么伸进衣襟,冰凉柔软之物直接接触肌肤。重越彻底破功,隔着衣料按住他的手,脱口而出:“男女授受不亲!乱摸成何体……啊!”话音未落,股骨一痛。※※※※※※※※※※※※※※※※※※※※此处不会那什么的orz 第15章 药尊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婉平和,仿佛这世上不存在能扰乱他心绪的东西,道,“你认为该怎么办呢?”重越没来由地惊出一身冷汗。祁白玉道:“按照规定,三十岁之前突破宗师就能一步成为我们一脉核心弟子,虽说他已经突破过了,但毕竟是出了意外……我打算在带他回陨神谷之前,先让他跟着我。”镜中那人沉默不语,空气静谧无声。过了一会,药尊温和的声音再次响起,似乎还带着浅浅笑意,道:“白玉,我从没要求你这么做。”祁白玉轻声道:“但五行灵珠是我带去的,也是我……”药尊道:“别人都很坚强的,稍微欺负一下没关系。”祁白玉道:“我会尽快带他回去。”药尊道:“罢了。道阻且长,如果你不介意认一位痴傻之人作兄长,也不介意这位兄长天赋、实力各方面低于你,不介意他一路上给你添麻烦,以及招来一连串笑话,那便随你。”重越背靠假山,不等听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他的闭关室独立在外,内部空旷无比,桌椅床榻一概没有,只有中央一个道台,有蒲团置于其上,顶上开了天井,有星光洒下。重越浑身血脉如受炙烤,盘腿坐不直,干脆一头栽倒在道台上,握拳砸地低笑出声,嘲笑自己愚蠢。他早就是陨神谷弟子了。《金鸿引》是陨神谷独有的,是他十五岁时费尽气力通过考验获得的最适合他原先体质的功法。他的陨神谷弟子身份,是他凭本事战来的。就像岐山境世家子弟靠着五城战大显身手得以进较好的门派深造一样,他只是比这些人更快了一步而已。“三十岁前突破宗师”只是药尊一脉给他设的一道坎,是成药尊一脉核心弟子的必要条件。若是能成,同样也是比普通陨神谷弟子快了一步——可以不经历额外的考核直接入炙手可热的至尊一脉。变态药尊只是看准了他的潜力放了条长线罢了。药尊并不能代表整个陨神谷。他竟想因为这一颗毒瘤,而放弃整片修炼圣地!那“至圣”药尊可能根本就不想要个痴傻又无能的“亲儿子”啊!上万白色光点彻底融入血脉之中,金灵柱顶端所缺的那个小角总算真正凝实。金灵血脉圆满,血脉彻底升华,十层高的金字塔稳立在识海中,上承天,下临地,似有亘古之气,洪荒之意,席卷四方。一阵尖锐的剧痛贯穿头颅,重越眼前一黑,蜷缩在地。待感官清明,原本堪堪能放下五座灵台的识海向外扩宽了一倍有余,十层金字塔散发着熠熠金光如不落烈日,空旷之处被云雾缭绕,俨然似天宫之初。到底是有其他杂血牵制的缘故,并未像他上辈子那样引来可怕的天地异象,只是积累到顶峰,自然而然水到渠成。白色光点融入血脉,多余的金属性之力往水属性灵台方向迁移。四座灵台中,水灵台最高,已经一层圆满。重越的魂力境界位于第五境,元神凝聚成神识小光人,有鼻子有眼,盘腿坐在金属性金字塔第五层境中央,原先只能固定在一个地方。而今他心念一动,就能让神识小光人瞬移到其余四座灵台的任何一座中央。由于其他血脉都不曾淬炼过,所以一旦神识小光人跳到另外的灵台上,他的血脉波动自发降到最低级。修为“跌”得很是彻底,都不用特意隐藏了,比水隐晶还要管用!与此同时,天地灵气与他血脉共鸣,隐隐朝着他体表汇聚。水灵柱虽然只有一层,但一层完整而凝实。灵柱越高意味着能登顶的境界越高,但一层灵柱完美无缺就能将第一重境界修炼到极致。只是引水灵入体,比起引金属性灵气入体蜂拥而入的景象要更艰难一些,那些水属性灵气像是隔着重重巨力,难以纳入体内。但他魂力过高,只要能看到水属性灵气,稍微引动一点点入体,便已然踏入第一重引灵境。只是让水属性血脉修炼到引灵境巅峰至第二境,还需要一段时间的积累,重越轻车熟路,躺着修炼也不影响进度。“竟然真如他所言,白雾并没有影响到我。”重越催动《金鸿引》淬炼自身,他已经有十重圆满的金灵柱,可以修炼十重境功法,多了其他的属性之力重新修炼,也就意味着他的血脉和肉身可以淬炼多次,可以修炼五行各种属性的法决,假以时日自然能攻守兼备,各方面更为全面。重越心情豁然开朗,他令体内灵力自行运转,体内血脉之力缓缓趋于稳定。突然,座下石台一震。轰地一声,石门再度受到重击,重越睁开眼。外头一阵吵杂声。来人不少。没人被打断修炼状态能高兴得起来,重越也不例外。这闭关室是他的,石门是他亲手雕的,门锁的禁制也是他布下的,一旦里头有人,从外面便开不了。“大公子是在这里面吗?”“重姗,这样不好吧。若是大公子在修炼,被打断就很过分了。”“以大公子的状态,还怎么修炼?我们这样也是担心他自毁身体,是吧,重姗妹妹。”重姗被祁白玉封了口,到现在还不能说话,但除了不能说话以外,也没别的难受之处,相比于在场那些世家子弟们吸了白雾以后,战力大跌的状态,她处于巅峰。 第17章 柳郁香哀声说道:“你忘了吗,你的确弄来了不少宝物,但那些都用在了你的衣食住行中,你的锦衣玉食、住处、闭关地,修炼消耗的灵石灵药,哪样不需要开销,哪样不是我们费心替你周办?”“……若没有我们的苦心经营,这不过只是一个宅子,只是个空架子,哪来城主府的荣耀,哪来的人脉通路良田矿山商铺,又岂有资格举办岐山盛会这等大事!”重越道:“哦,是‘管家’的酬劳还要额外再给你们一份么?”重丰怒不可遏,大乘灵士境的修为越体而出,直袭重越而去!重越修为不过入流灵士境,自然得是不堪一击,他早有防备避开要害,惨叫一声顺势倒飞了出去,猝不及防撞上一人。来人抬手抵着他的背,重越紧靠过去,便感受到一阵柔软,鼻尖萦绕着熟悉的清香,他几乎侧过脸就能触及皎月般的肌肤,好不容易才站稳。重越见是祁白玉,心脏漏跳了一拍。+50。重丰突然一笑,对重越道:“无理取闹也要有个限度吧,强者为尊的世道,什么东西不都是能者居之。都知道你跌落境界心情不好,我们也没有真怪你,你就不能大度一点?这么不能忍,以后去了外面可怎么过!”重越懒得理论了,跳到祁白玉身后,道:“这傻子欺负我!”祁白玉的表情一时难以形容。重丰等人顿觉脸上无光,这重越也不嫌丢人,傻子当然不懂,他们竟跟傻子论理,岂不让人看笑话!重丰赔笑道:“您看他傻言傻语,行为举止孩子气,我也是白活了这么大岁数竟跟孩子斗气,让您见笑了。”祁白玉径直解下身上的黑袍,披在重越身上,挡住了他那身遭人非议的喜服,平静的声音听不出喜怒,道:“兄长跟我回去吧,反正这些人很快就会毒发身亡,一个也活不了。”重丰等人变了脸色。这里的吵闹声太大,吸引了不少境外强者赶来围观,此刻全都无法淡定了。他们早就发觉身体内多了点东西,越是催动灵力,越是蓬勃生长,棉絮状的细丝堵塞经脉致废、堵塞血管致昏、堵塞骨缝致残……症状多种多样,见所未见。莫非真是中毒!?这么大范围的布毒,如此诡异的毒术,这人莫不是……有个可怕的身份呼之欲出。众人不禁胆战心惊,他们究竟惹到了个怎样的存在!?重越见他喊兄长还是喊得十分自然,并没有认可药尊“道阻且长”那一说,并不介意他“傻”了。主要是不介意他犯傻,祁白玉真的并不介意把傻了的他带在身边么。连自幼照看他从来好言好语的这对夫妇都开始横眉冷对了,以前看好他的族老们也尽是同情和怜悯,怎么唯一站他这边的会是应该有仇的祁白玉啊?只是看在同脉同族的份上?重越心情有点复杂。所谓亲子义子都是变态至尊的刀枪,让他足不出户就能掌控天下。白玉毒尊可能也是被荼毒的一个。重越记得自己当初二十九岁回族后,就再没听说过祁白玉这号人。可见,若不是两人蛇鼠一窝、里应外合,就是祁白玉在短短九年间被药尊一脉除名了……祁白玉再次不可避免地想到了那个让他困惑的问题,他明明没提过重越痴傻的话,药尊是怎么笃定重越傻了的?谁在告密?祁白玉问:“除了我可还有其他陨神谷来人?”重越道:“没有吧。”能来你一个就算中邪了。祁白玉道:“你联系族里的传讯石呢?”重越道:“……掉了。”所谓传讯石也是陨神谷弟子令,只是比寻常的“殒令”多了个联系族里的小功用。族里发放给他的那东西只能单向传音,没有祁白玉的那块面对面直接交流的高级,原本在游昌长老手里,游昌战死在道场,之后他就不知道。外形跟普通石头挺像,需要秘法开启,不是陨神谷的人就是拿到了也用不了。也许还遗落在东城道场,就是举办五城战的战台附近,也许像水隐晶一样被重丰搜走,都说不准。祁白玉道:“你还真是心大,那种东西当然应该握在自己手里才靠谱!”那种东西不要才靠谱,重越道:“重要吗?那找找?”重越认真地说:“如果我是城主,可能比较好找。”祁白玉默然,黑袍属下护在他们左右。四面八方数百位强者虎视眈眈,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出手,气氛剑拔弩张。“不然有种落荒而逃的感觉,”重越似乎完全没发现四面危机四伏,继续对祁白玉说,“这儿分明是我的地方,应该是我想走就走,我想留就留,请出去的应该是别人吧,难道我说的不对?”祁白玉见他清亮的琥珀色双眸里倒映着自己的面容,道:“没毛病。”重丰在心里冷哼了声,岐山境可不由外来人做主……祁白玉又道:“如果我没理解错,兄长是在劝我解毒吗?”重越正想把话题引到那里去呢,解毒才能止戈,但祁白玉是个不怕事的。可见他并不太了解祁白玉,而祁白玉似乎很了解他,竟是完全没歪曲他的意思。 第19章 重越道:“陆家族长,陆嵘。”东城首屈一指的大家族便是陆家,底蕴比之如今的重府也有过之无不及,原是东城城主府。若是重府不堪重任,自是陆家取而代之,在场所有族老都没有陆家族长话语权重。重越朝他抱拳行礼,陆嵘赶紧拽着身侧的中年人一同回礼,比重越弯得更低,被问了才娓娓道来:“当年在岐山深处猎兽,若不是大公子施以援手,我和我儿早就成妖兽口粮了……”他年纪老迈,却倔强地一定要比重越晚一步再起身,重越也跟他较劲,最后三人一同直起身子。岐山境内人族居住的五大城加起来不过岐山一角,岐山地貌复杂,多凶恶妖兽,兽族头领更是残暴,乃是真真正正的灵兽,开了灵智。年幼的重越经常独自去岐山内闯荡,猎杀妖兽提升战斗经验,顺便积累晶核灵药等战利品充当家底。他跟妖兽打交道居多,少年时勉强称得上玩伴的却是个挺有意思的小妖兽。只是后来去了陨神谷还没告别就分开了,难得回来一次,那时头领早已易主,几番打听才知那小妖兽早就离开了岐山境远行,只是大陆广袤,竟再没重逢过。祁白玉好奇:“你救过他们父子?”重越老实回答:“不记得了。”祁白玉骤然不快,道:“那你还记得什么?”重越故作神秘,压低声音道:“这位老者的孙女陆音儿正是岐山境第一美人,不比你大几岁。”祁白玉:“……”世家弟子旁观到现在,完全插不上话,只觉得方才还好像和他们拉近了距离的重越大公子,突然一下子又遥远了起来。重越问道:“若要重开五城战,直接告诉他们,我的那块象征陨神谷的石头掉落在道场附近,谁若能捡到,有重赏,你看如何?”祁白玉觉得不怎么样。确实不怎么样,重越道:“莫非你有更好的办法?”祁白玉本不是稍微一激就会出头的人,就像他的脾气也没有好到能听着乱七八糟的人一通胡话,他甚至从不会给看不顺眼的人发言的机会,更无所谓跟旁人打交道。祁白玉思忖了一会,道:“既然兄长为你们求情,那你们就拿钱买命吧。”方才还在卖力恭维的人全都沉默了。各大家族族老急得不行,你给人下的毒,你要给钱才肯解毒,这不是激化矛盾吗。“他们若不是心甘情愿选人,今后也会用其他方式报复,就算害不到你头上,但会给岐山境世家子弟小鞋穿!”祁白玉道:“境外之人受了委屈,你们有求于人不会送礼安抚么,还用我教?”族老们黑了脸。人群中,忽有个胖道士开口道:“这么大范围地下毒,放话给这么多人解毒,敢问阁下,可是毒师?”毒师二字太过可怕,四下骤然一片死寂,都用异样的眼光看他。祁白玉冷下脸来,道:“是又如何?”他飞速瞥了重越一眼,重越注意到这个小动作,朝他一笑。胖道士呵呵一笑:“那我没意见了。”真的假的?毒师?聚集而来的境外强者彼此相视。在封闭空间里,同境界相互搏杀,毒师就是执掌生杀大权之人,毒术便是大范围攻击手段,确实只有毒师能以这个修为威胁到在场所有人。但毒师何其少见,随便使个比较特别的毒就吹是毒师,未免太当他们没见识了吧!可毕竟是性命受制于人,众人硬着头皮恭维道:“只要祁师愿意解毒,我等没有异议!”祁白玉正儿八经地命属下弄出价位表,大概是修为越高价格越贵,毕竟境界高的更富有,以及让他不高兴的人,价位也高,道:“明日修养,后日于城中道场,重开五城战!”“后日,会不会太快了?”在场的年轻一辈担心修养的时间不够,他们现在半点灵力都不能动用,心里没底。“还要修养?”各位族老只担心留不住境外强者,恨不得马上展开,但很快被那骇然的价位惊得噤声。“荒唐!”重丰瞪得两眼都要充血了,买他们三个人的命会让他倾家荡产!那个多嘴发问的胖道士同样是骇人的高价,可那胖道士却只是耸耸肩,一脸无谓。祁白玉道:“这些就相当于你们押注的本金,若是你们看好的年轻弟子能在接下来的五城战中拔得头筹,押中魁首本金翻十倍,第二名本金翻八倍,第三名本金翻五倍,届时给返还给慧眼识珠的长老们。”但凡勇登仙途的修士谁没有一颗赌徒的心!重越暗叹高明,为了解毒强制参与,就算有人不想参与这赌注,不想招人,也会被其他人带动。境外来客们控制不住跃跃欲试,问出了好几个与押注有关的问题。祁白玉补充道:“当然可以不只押注一人,当然可以加筹码,当然……”加筹码,也就是多押注。重丰夫妇沉默不语,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冷色。等重姗在吵闹声中悠悠转醒,重丰老脸乐成花儿,殷切地问她:“女儿也想重开五城战?”重姗上轮惨败至今耿耿于怀,当然希望重开,这不是废话。她越是冷漠,重丰夫妇待她越是殷勤,重姗很是冷漠,自顾自地闭目养神,吩咐爹娘赶紧給她弄来解药,用重府家底来买命跟白得有什么区别。而另一边,祁白玉命原嵩打开光罩,散了毒雾,并在大堂外大开炉鼎,由宗师奉上火灵,属下为他护法,阵势极大。可当他准备取灵药时,亲自打开第三口箱子,重越清楚地看到,祁白玉脸上的表情渐渐凝滞了。这位将来的无上毒尊微微眯起眼,脸上终于露出了不耐的、阴冷的仿佛鬼神般的神情,道:“兄长,到我身后来。”重越没来由地背脊发凉,却还是乖乖地挪到他身后,目光落在箱子里,瞳孔不自觉地缩了下。第11章 这也叫毒师? 第21章 “通通闭嘴!”祁白玉径直走向那位名为陆嵘的老者,众人中也只有陆嵘最淡定地坐在台阶上,既没有怨天尤人,也没有呼天抢地,见了他还点头慈笑。祁白玉从他体内抽出一团暗灰色的雾气,实质化的白雾如丝线般,吸收了灵力以后,不同属性灵力杂糅在一起变成了灰不溜秋的颜色,比之入体之前已经壮大了无数倍。余毒一清,陆嵘浑浊的眸子大亮,运转灵力,只觉体内畅通无阻,经脉中的杂质也被洗涤干净,积累了数百年的灵力一瞬间倾泻而出。大乘灵士巅峰!陆嵘修为更进一步,一跃而起,难以置信地对身边的人道:“儿啊……我怎么感觉只要有兽血炼体,就能渡劫了!”“这怎么可能,不是错觉吧!”“徒手解毒的必是毒师无疑。”毒师着实可怕,杀人于无形,他们一想到先前居然暗想对毒师不敬,脚下生寒,内忧外患,只觉死到临头了。有些心思比较机灵的,强压住震惊,暗道:“重丰夫妇手段未免太高明,连毒师都敢算计。”“偷了宝物,再出去报信,把女儿留在这儿,就是笃定祁师迫于形势自会解毒!?”重越同样感到难以置信,倒不是因为重丰夫妇,那对夫妇只有点小聪明,魄力也仅限于算计“痴傻”的他,见他自废神体就吓得赶紧跟他划清界限了,说话做事也粗糙得很,若有算计祁白玉挽救境内外强者的魄力,也不至于连他那俩死去的老仆都拉拢不好。而祁白玉也没有所谓的形势可迫,他若想保全自身,大可带着防御光罩远离此地,就能完好无损地规避这轮风波。他震惊的是眼前的不可思议。能洗精伐髓、助人修炼进阶的毒师,那还叫毒师么!祁白玉兼顾丹道、毒道、医道,比寻常丹药师更高一筹!这一手就足以名动天下,没道理混到上一世那么不受待见的地步。重越自觉他修炼到巅峰顶多只能在境界上和至圣药尊比肩,但祁白玉有胜过至圣药尊无敌威望的可能性!祁白玉给陆嵘解了毒,便转向陆嵘的儿子,正是那位同样给重越行过礼的中年人,他如法炮制地从对方体内揪出一道麻花状的灰丝,掌心火焰蒸腾,将灰丝炼化成最精纯的白雾,消散在火焰中。这人面色红润,握了握手掌,道:“我感觉我的力气大了几分……”祁白玉不知疲倦般,一个一个地解毒。陆嵘领着陆家全众,默不作声地护在他左右。重越跟在他身后,见他步伐平稳,气息如常,灵气境界略有提升,但后颈处的墨发却渐渐被冷汗浸透了。城中百姓只能往里逃,却被挡在光罩外,道:“让我们进去!”“境内外强者都齐聚重府,最强战力都在这里还没走,定能无惧兽潮。”“恳求城主,也让我们进去吧!”光罩摇摇欲坠,似乎随时都有可能裂开,而催动金钵稳固光罩的原嵩宗师也似乎支撑到了极限,脚步趔趄,冷汗如瀑,牙关都要迸出血来。陆嵘道:“开吧,可以开了。”还没解毒的人急了:“不要开光罩!开了出去是送死!”“若是不出去,族里族外几百口人怎么办?城中百姓怎么办?”“我们的性命怎么办!还有这么多人等着救,祁师身陷险境,如何安心解毒?”解毒就能更进一步,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别吵了。”重越见原嵩那样子便知道他似乎撑不了多久,提醒道,“在场不少人都是大乘灵士境,距离宗师只有一步之遥,却都被困在大乘灵士许多年,以往顾虑灵兽王,很难弄到更好的兽血淬体,如今妖兽主动来攻,那便不要客气,机遇险中求,这也许是机遇也说不定。”“你的意思是要开?”“……当城主原来只靠嘴,真站着说话不腰疼!”有部分人痛骂他没有良心,道,“如此规模的兽潮来袭,这么点人恢复修为怎么行,他有这个时间说废话,不如请祁师多费些心,这样我们也能更好地保护祁师周全,他也能跟着受益。”另外有部分人若有所思,觉得有理,尽管重越跌落境界,但到底曾是金灵半神体,修为也曾一马当先,没突破宗师就战败宗师的可怕存在,魄力和眼力非常人能及,说的话自然是有几分道理的。重越问:“你还好吗?”祁白玉魂力消耗过度,本就白皙的面色更是惨白如纸,更显唇色鲜红似血,有种鬼魅般的妖艳感,十足秀色可餐,竟是顺从地点了点头。重越轻轻咳嗽了声,移开视线,便听到咔嚓一声脆响,响彻云霄。灵兽领主率领妖兽猛烈撞击之下,天空裂开了一条缝。裂缝迅速如蛛网般扩散开来,而后轰然粉碎成齑粉。催动光罩的原嵩首当其冲,猛地吐出一口血,传音嘶声道:“保护少主!”天降血雨,腥风阵阵。一丈高的妖猿双眸猩红,跃过大门稳稳落地,手中紧握着两道尸体的腿,左右抡起来转了转,抛入大门。尸体在滚了两圈才停下,依稀是一男一女。中年男子遗体还算完整,女人娇弱的身体已经被利爪和利齿撕扯得残缺不全,面庞因痛苦而扭曲,勉强能辨认出来是谁。第12章 岐山小霸王防御光罩裂开后,城中百姓蜂拥而入,他们脸上还没来得及露出劫后余生的欣喜,便被抛到前头挡住去路的两道尸体,吓得六神无主,双腿瘫软,被年轻人搀扶着往里逃。认出这两人身份的境内外强者却都沉默了。攻城才刚开始,城主夫妇就被抛尸至此,便是最强有力的宣战。灵兽王来真的了!重姗愣愣地缓缓向前,而后加快脚步,却被从天而降的滚烫热浪挡了回去,眼看着那两道躯体被熊熊烈焰吞没,她声音沙哑地呜咽出声,胀红了脸也说不出话,嘴唇咬得出血,瞪着通红的美眸怒视重越,两行眼泪顺着眼角滑落。重越叹了口气,对祁白玉道:“给她解毒吧,她爹娘死于妖兽之手,若不让她报仇,今后或许该记恨你了。”祁白玉面上的惆怅一闪即逝,无奈地摇了摇头,道:“那你站远一些。”明明之前解毒都不用他站远来着,重越不以为然,他心情复杂。太巧了,这一切都太巧了!身在局中,置身云雾。境内外强者都在重府,若非中毒,这时的东城俨然便是最强的时刻,重府也最固若金汤,灵兽王选在这时候进攻等同于自撞铁板。可就因为境内外强者失去战力,反而变成了整个岐山境最空虚的时候,而灵兽王率兽潮直捣此地,说的是来对付他,实则是对付东城,乃至全境,牵连了境外那么多交好的门派,葬送了岐山境百姓的现在,也断送了岐山境的未来,且是把这份失责,全加在他一个人头上!不是重丰夫妇,那是谁? 第23章 看起来还在交战,实则攻击攻击不到对方身上,波及到的妖兽比较倒霉。城中百姓打听到他的院子便往这附近聚集,重越藏了起来。数位黑袍者守着这处院子,其中包括原嵩。原嵩虽然受了伤但宗师级的威压还是让不少妖兽不敢靠近,能靠近的至少是三阶妖兽,但都被原嵩的金麟剑斩下。兽族前三阶为妖兽,四到六阶为灵兽。岐山王,那头鎏金母烈鸟,便有五阶的潜力,目前四阶巅峰,它的血令无数大乘灵士都眼红,此地的最强战力几乎都对准了岐山王,几乎杀红了眼。“不知道那头小妖兽来了没有,如果来了就好了,它可是岐山王的掌中宝……”藏在暗处的重越突然眼睛一亮,可很快又皱起眉头。附近的妖兽狂奔的姿势顿住,哀嚎一声,掉头拔腿狂奔,十多头成年雄狮、长毛猿等往这儿走来,各个身长一丈有余,浑身腱子肉,双腿站定,气势雄浑,手上拖着好几条染血的老锁链,锁链末端扣着不少人,全是青年,都是刚抓的。那凶悍的人形妖兽左右分开,白毛细长尾的四足小兽,体型如猫,面容似狐,头顶两个小角,披着拖地的黑貂绒,横着走在最前面,指着重越那处挤满了人的院子,下令清场,道:“以后这里就是我岐山小霸王的了,赶紧滚吧,不滚干净,我可就放狗咬了!”说着便让雄狮抖了抖锁链,被锁着的青年们一脸屈辱地汪了汪。第13章 揭穿来的全是三阶妖兽,在他院子里的人不免慌乱了起来。那些被抓的青年都不是普通人,有这些人质在手,谁也不敢轻举妄动。“这就有点过了。”重越记恩不记仇,记好不记坏,做过的好事从来不记得,做了不好的事就很难忘怀。他一直惦记着这头小妖兽,是因为这小妖兽屡战屡败,屡败屡战,总是张牙舞爪,却从不落井下石,虽然很想赢他一次,但偶尔见他受伤过重还会出来给他解个围,递个果子指个路什么的。他记得小妖兽好的一面,却忘了它的桀骜不驯。重越深知人与人,人与兽,都是不同个体,他改变不了旁人,也不会因为旁人的三言两语而改变,他和小妖兽打交道便会理解小妖兽的全部性格,但处事上的分歧还是导致了后来的不欢而散。在那之后他再没见过这头小妖兽,是猜测它或许已经不在了。如今再见到,重越不打算放下它。祁白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语气冷了一截,对姚方砚道:“要不是你没离开过重府,我都要怀疑是你引来了兽潮。”“为什么怀疑我,就因为我是驭兽师?”姚方砚哭笑不得,“我方才不说就是不想你们乱怀疑,可真不是我,确实它们送上门来,比我自己上山找要省事,但这么多头妖兽,也只有一头灵兽王入我的眼。”驭兽师在兽潮中先天立于不败。寻常修士一生最多只能有一头兽宠,但驭兽师可以有很多,姚方砚无疑是驭兽师中的佼佼者,修为虽比祁白玉略差一线,但魂力已然达到入流宗师层次,最高能认主四阶灵兽。而他驾驭三阶妖兽的速度之快,祁白玉暗自佩服。好在三阶妖兽灵智不高,他的毒就可以放倒,否则很难在这位驭兽师手上讨到好。“还战吗?”祁白玉道。“不战了不战了!都在说我跟你战斗耽误你给人解毒,我看就是你不想解毒才会应战吧!”姚方砚遇上克星了,庆幸还好自己全副武装,否则必定会中招,但一想到中毒后解毒修为会提升,又有点心痒,可顾及祁白玉的为人,却又不敢冒此风险。他道:“你怎么样了?”祁白玉皱眉道:“鎏金母烈鸟不惧我的毒。”姚方砚还想认主那头鎏金鸟呢,道:“别了吧,若是被毒雾侵蚀,兽血就不纯粹了,还怎么用它的血洗礼?”祁白玉道:“你看得上它?”“怎么也是活的山王!”姚方砚道,“你我联手拿下这头鎏金母烈鸟怎么样?陈年死兽血级别高,但很难激活,效果还不如新鲜的好,新鲜的不如活的!要不是驭兽师不能进行兽血洗礼,我就选它了……”祁白玉原先看不上这头鎏金母烈鸟,但见它居然无惧自己的毒,就有了点异样的想法,提醒道:“你适合驭兽师,若改走正常修炼路子,注定泯然众人。”姚方砚并不相信他说的泯然众人,见祁白玉不为所动,便跟上他,很快被另一边吸引了注意。族老听那头小兽说话都很惊叹:“第二头会说话的兽!?”鎏金母烈鸟的亲子都不会说话,能说话就意味着有成为灵兽的潜质!有族老跟它商量:“族中弟子是我们各大家族的根基,你抓了他们就是与我们这么多家族为敌,我们中有宗师,若是鱼死网破,你也讨不到好,不如放了他们!”穿着黑貂的雪白小兽跳上雄狮的肩头,踩着它的脑袋,蔑视下方,道:“虽然这些小辈是很没用,但我好不容易抓来的狗,怎么能说放就放。”“你有什么条件不成?”“叫重越出来,他一向好心,必定会乐意用他一人性命,换这几条狗命。”雄狮抖了抖锁链,那些年轻人小腿膝盖双手均着地,恨不得死了算了。重越犹豫了片刻,还是从暗中走出。“重越!”祁白玉掠了出去。“我来我来!”姚方砚直接抢在了重越前头,来到那小妖兽近前,不怕血脉不高,就怕灵智低,这小妖兽如此有个性,灵智绝对低不到那里去,他自荐道,“你看我怎么样?我用我来换他们可好?小妖兽,你要吃灵果吗,吃不吃丹药,我这儿都有!”雪白小兽不快:“我,岐山小霸王!你,乱叫什么?”重越见姚方砚伸出的指尖有一点鲜红的血迹,血滴底下有一圈白光勾勒的完整纹路,眉头一皱,朝着那雪白小兽招了招手,道:“好久不见,我有事要请教你。”“你给我过来!”雪白小兽语气急切,“赶紧的,你若再不过来,当心死得很难看!”姚方砚不由讶异,重越认识它,莫非要走驭兽师路子??重越何等天之骄子!自废天赋难不成是为了这个?虽然跌落了境界,但魂力跌不了,所以重越的魂力至少比目前的修为高了两个大境界。妈呀,他曾为了追逐重越,不顾族老百般劝阻,硬要改走正常修炼路线,可他憧憬的人居然跑到他擅长的道上来了。他可是年轻驭兽师中的佼佼者,若同为驭兽师,重越还真不一定是他的对手!重越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那种像是被剥了皮暴露在刀枪剑影中的不适感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再怎么打哆嗦,扶伤珠完全不为所动。“为什么我会死得很难看?”重越走到一半,雪白小兽从雄狮头跳了下来,迈着猫步来到他面前,等他蹲下才将两只前爪搭在他肩上,说:“有人要害你。”重越:“……”重越又道:“你抓我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雪白小兽跳上他的背,差点没把重越踩塌,又跳下来,见他如此不堪重负,鄙夷道:“我不相信你废了,没想到你真的废了,可就算你废了,我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死得不明不白。早跟你说人族都不是好东西,你还不信,这回被坑惨了吧!” 第25章 “那就别说他了,”姚方砚道,“今后你有什么打算,我看你挺有驭兽师天分,不如就随我回古教去吧,我领你入门,怎么样?你去哪儿,喂!别过去!”祁白玉沉着脸杵在那里,并没有看任何人,那些属下在他脚边无声地求饶。然而祁白玉无动于衷。其实这时候并不是斩杀属下最好的时机,一旦斩杀,此地虎视眈眈的那些境内外强者都有可能伺机报复。也就是因为这点,属下们才敢求饶。重越顶着众人的异样眼光,径直走到祁白玉面前,神情有点局促。祁白玉始终看向另一处,等了一会见他没有要走的意思,这才缓缓抬眸,道:“你……还过来作甚?”重越道:“之前我被挤兑,只有你站出来替我着想,为我说话。咱俩同病相怜,与其相互孤立,不如抱团取暖。”祁白玉抿了抿唇,脑子里绷紧的弦松了下来,突然觉得,旁的都无关紧要了。“如果你不介意我拖后腿的话……”重越不太好意思地接了句。祁白玉注视着他的眼睛,打断道:“不介意。”重越露出笑容。祁白玉一时忘了呼吸。原嵩憋了一口气,提起金麟剑,爆发全部灵力,一跃而上,朝着那头鎏金母烈鸟杀去:“休想动少主一根毫毛!”他以血为媒,极力催动先前差点对重越用的那招。剑指长空,重云卷积,围绕着一线剑光徐徐转动,剑光如长虹,直冲云霄搅弄风云,凝成一线劈向那头鎏金母烈鸟,恍若划破了虚空,破空声振聋发聩。唳!凄厉的鸟鸣响彻云霄,众妖兽齐动,如受刺激,大肆扫荡此地。“老娘!”雪白小兽眼睛都红了,鎏金母烈鸟被砍伤了翅膀,血流如注,瀑布般倾泻而下。“四阶巅峰灵兽的血!”不少大乘灵士巅峰境界的境内外强者全都红了眼,哪还顾得上其他,朝着那兽血泼洒的方向冲去。“嘻嘻,你是我的了!”姚方砚骤然发难,迅速往离得最近的那几头三阶妖兽身上拍了拍,那头雄狮迅速倒戈,双目通红地抓向雪白小兽。“快快束手就擒跟我回去,我给你吃好的喝好的,把你养得白白胖胖,就像我一样。”“你对我小弟做了什么!你们反了天了,竟然帮着外人对本霸王下手!”雪白小兽不明所以,迅速跳了起来,惊险地避开了姚方砚的短胖手,浑身白毛根根倒竖,连黑貂绒披风被扯掉了。原先听到号令的三阶妖兽全都反过来抓它,挡住他的去路,还有只短胖手在他屁股后面捞来捞去,雪白小兽怒不可遏:“别用你的脏手碰本霸王!”“区区三阶妖兽,逃不了我的手掌心!”姚方砚传音入耳扰乱小兽去路,再度灌入魂力于掌心,指尖一点血夹着白光让它很是不安,就是这玩意儿让小弟失去了自主意识,它哪敢停留。姚方砚身体圆润却灵活得出奇,迅速在兽堆里穿行,去抓小兽的尾巴。小兽皮毛顺滑,险之又险地溜过,迎面而来两只锋利的利爪,可那妖猿刚要抓到它的刹那,突然扑通跪了下来,栽倒在地,雪白小兽跳到它身上,迎面袭来两头凶神恶煞的三阶小弟,姿势骤然扭曲,被白雾束缚脖颈拉扯着往后倒去。这回它看清了,出手帮它的正是它曾指控的祁白玉。雪白小兽矮身穿进草丛里,惊险地冲出来:“重越!!!”重越弯下身子,把雪白小兽接了过来,抱在怀里。“哎哟,就差一点……”姚方砚冲了过来,伸出的小胖手上还沾着一把白毛,“我是想带它去过神仙日子!”雪白小兽见了他手中的毛,又瞄了眼自己尾巴上秃了的一小块,眯了下狐狸似的眼睛,不屑地扫了姚方砚一眼,然后当着他的面,裂开嘴朝着重越的手腕狠狠咬了下去!仿佛咬上铁板,雪白小兽牙疼,区区入流灵士有这么硬的皮吗!它最锋利的牙齿,使出最大的力度,终于舔到了咸腥味。一道金光璀璨的环形纹路凭空形成,没入重越的眉心。重越疼得倒吸凉气,还没来得及撒手,却发现识海中多了道魂印,融入他的魂力小光人之中,随着彼此融合,他的魂力竟肉眼可见地上涨了几分!重越眼睛亮了。“重越,重越,怎么样!听到的我说话吗?”雪白小兽朝他挤眉弄眼,裂开嘴角,露出染血的牙和鲜血直淌的牙龈,但它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重越点了点头。魂印与他神魂相连,几乎只要他心念一动,就能直接在脑海里沟通。雪白小兽同样也弄到了重越的血,脑海中也多了一道重越的魂力印记,但超出它预料的是,重越的魂印融入以后,它的魂力竟然直接提升了一个小层次,难不成所谓废了的重越比它的魂力还要高许多……“自行认主!!”姚方砚瞪大了双眼,羡慕得下巴都掉下来了,从来都是驭兽师追着赶着认主灵智高的兽族,头一次亲眼见到灵智高的小兽主动认主的!!兽族主动认主缔结的是平等契约魂印,比单方面的驭兽之法还要高级一些,不会打压兽宠的灵性和实力,主人若死了,认主之兽也会死,反之却不然,说是平等实则主人的权力更大,除此之外还有不可思议的“召唤”……姚方砚原本还在想重越就算认识这头小妖兽,有心走这条道,也得先考核了驭兽师过关以后才能施展驭兽之法,这头小兽铁定是他囊中之物,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结果!“对了,我老娘!”雪白小兽顾不得惊奇,猛地抬头上看,心整个揪了起来。那头鎏金母烈鸟发出一声尖锐的哀鸣,从天穹上坠落下来,底下房屋轰然起火,四周如陷火炉般,水汽蒸腾,草木枯败。重越手臂上鲜血淋漓,虽说小兽的牙齿是它最锋利的地方,但他渡劫后的肉身竟被三阶妖兽破了防,只能说他这肉身还是不够啊,重修其他血脉迫在眉睫。祁白玉走到重越身边来,二话不说稍稍牵着他的衣袖,看伤口。“小伤而已。”重越低着头看他微微拧眉的模样也煞是好看,只觉得周围温度提升,还没来得及查探发生了什么事,心情正因为小兽的主动认主多了条新道可走而愉快着。扶伤珠突兀冒出不少白色光点。+151!第15章 魂力威压重越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没动,眼里露出古怪之色,就在刚才,一百五十一点白色光点一股脑地从扶伤珠中冒了出来。一点两点白光是他心情有点发堵,可以忽略不计;超过十点就十分难受,胸闷气短;一百多点那就是百分难受,头皮都要炸开。可他多了个小伙伴,心情明明很不错。不是他,难道是……重越见怀里的小兽一脸痛苦,挣扎着要冲向鎏金母烈鸟倒下的方向:“你放开我!我要去救我老娘!” 第27章 可就在这时,他们脸上的表情陡然一僵,似有一股可怖的魂压自后脚跟爬到背脊,扫过头顶,延伸至前方不知何处,极尽高深莫测,仿佛巨山当头压下,所有人如陷泥淖,迈不开脚步,浑身骨头都要被压断了,完全抬不起头来。魂力威压!至少是小乘宗师才能魂力外放!这是全境所有修士,乃至所有妖兽头一次感受到强有力的魂力压制,一个个神情呆滞,眼里冒出难以置信的光,只觉神迹降临。有小乘宗师隐藏在城中,而且就在重府!鎏金母烈鸟单脚刚一落地便发出一声凄厉的哀鸣,浑身羽毛张开宛如锋利的火刃,同时有个磁性的男音在它脑海中响起。“不想死现在就逃吧,百年内不许下山屠戮百姓,我便留你一条性命。”与那股浩瀚的魂压相比,它那还不及修为的魂火如风中残烛,不堪一击。但鎏金母烈鸟不是个怕事的,这个可怕的存在到现在才出现,仅凭魂压也要不了它的性命,很快胜利在望,全境都是它囊中之物,凭什么要它立百年之约!凄厉的惨叫从天上传来,一头还未成年的火烈鸟像是被无形之力捏住脖子,身形扭曲地从天而降,而不知何时它周身围绕的并非是火焰,而是金灵!“否则你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我便屠你一子。”第16章 重越的心智“小乘宗师级的魂压!”祁白玉心头一震,骤然想到了刚进门前的魂压,那时只是轻微的试探,远没有现在这样强势而彻底。谁?谁藏在重府?谁会从妖兽手中保下城中百姓?这等存在被困光罩中,一直毫无动静。每一个人他都接触过了,并没有小乘宗师境的存在,那么只有一种可能。这个人,一直在他眼皮底下。“兄长!!”祁白玉手腕翻转拎起那头妖兽的手臂扭曲了,骨裂的声音响起,他掀开妖兽。重越蹲在地上,像是受到了莫大的惊吓,听到他的声音,这才缓缓抬眸迎上他的视线,薄汗沾上俊颜,眼里好似透着雾气,道:“……白玉。”祁白玉呼吸都不畅快了,赶忙扶他起来:“你怎么样了?”重越嗅到他身上好闻的木香,抓着他的衣袖,还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道:“我们不去岐山了好不好?”祁白玉想问为什么,道:“那就不去。”重越并不想要那朵谷忧花,祁白玉送给至圣药尊的东西,他连看都不想看。“你的陨神谷弟子令比较重要。”祁白玉道,“现在去找,找到了就走。”如果那只是块普通的陨神谷弟子令还好,可那是族内信物比寻常弟子令要高一个层次,说实话重越也并不想要,考虑到不能害了别人,重越带着祁白玉去了重府重地。这处密地也是重府藏宝地,放着重府这些年的底蕴,但大多是凡间俗物,灵石灵药之类的很少,有价值的东西加起来也只是装了半个包袱。重越直接以魂力搜寻了一圈,却没有找到那块弟子令。祁白玉挨个翻完也没有任何发现,便随他去了道场,同样也毫无收获,只得作罢,安慰道:“找不到就算了,以你的实力,有没有那东西都一样。”重越赶忙摆手:“你高看我了。”祁白玉也不戳穿他,笑道:“紧张什么,我说你有那头小兽,它将来会争气的。”重越摇了摇头,觉得还不够,小兽牙口够锋利,但个性太过张扬,浑身都是破绽,同境界的姚方砚随手一抓都能拔掉那么多毛,可见防御力远远不够,而自己又是个靠不住的,怎么让它变强还是个难题。鎏金母烈鸟冲霄而上,挥出赤羽,利剑般劈向那缠住自己孩子的金线,猛烈撞击之下发出耀眼的火花,竟然没能割断,割断以后依旧有金丝重连。火烈鸟发出痛苦的惨叫,体内像是被分裂了般,鲜血染红了烈羽,被火焰灼烧,冒出黑烟。“百年之约太长!既然阁下庇佑东城,可是东城的一份子,何不出来一见?”“是吗,你确定是太长,而不是太短?”那声音悠扬,带着无匹的气势,震人心魂。祁白玉依旧处在可怖的魂力笼罩范围之中,闻音,特地留意了身侧的重越一眼。重越只是轻轻拽着他的衣袖,眼里依旧透着些许怯意,额前两缕长发随风摆动,脸色略微苍白,也不知是大范围动用魂力所致,还是单纯是因为害怕。此地左右无人,祁白玉眸光渐渐暗沉,有种揽他入怀,在他白皙的脖子上咬一口的冲动。天知道重越意气风发的模样何等耀眼夺目,但光芒万丈之人要想完全收敛锋芒会露出无数破绽与软肋,就像褪去了坚不可摧的外壳把最柔软的一面显露在外,晶莹剔透毫无瑕疵,像勾引人的蜜糖,哪怕明知是陷阱,也想豁出去舔几口。就是怕把他吓到,只能忍耐,触手可及的珍宝,近在眼前,控制不住想入非非。催动魂力传音气质上还是会有微妙的差异,重越致力于把微妙的气场波动消弭于无形。真正的强者毫无锋芒,真正的恐怖在显露之前也并无半分波澜,就好比那个至圣药尊,哪怕他被炼死以后再看到那张脸,听那人说话,也依旧难以激起愤恨之意,正如姚方砚说的一样,无敌的大好人,何其可怖。鎏金母烈鸟本就摇摆不定,若是现在退走,有损它岐山王的威望,若是不退走,不过就是不中用的子嗣死上一二罢了,道:“大不了鱼死网破!”重越全部心神都在上空,脚下不稳,地面塌陷,一头穿山兽从地上冒了出来,张开血淋淋的巨口,露出锋利的牙齿,一股腥臭迎面袭来,重越有些眩晕,身体失去平衡。“兄长!”祁白玉朝他伸出了手,揽过他的腰,呼吸不由一滞,脸色微微有点泛红。“谢谢。”重越感激地朝他一笑,想到了那头雪白小兽,若他没记错,兽族认主以后,若没有空间防御阻隔,无论相隔多远,都能直接召唤至眼前。穿山兽被白雾挡道,身体瘫软,一溜烟缩回地里,暗黄色眼珠里一条黑线里倒映着重越的影子。就是这股气息!穿山兽对魂力波动极其敏锐,它不会说话,但它发出的声音引得方圆十里内同族穿山兽迅速赶来。鎏金母烈鸟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发出一声尖锐的厉鸣,携着滔天火焰俯冲而至:“是你!?”祁白玉侧身挡在重越面前,挥出一片白雾,如烟如尘挡住视线,被滚烫的火焰炙烤,鎏金母烈鸟不惧他的毒,必是吞食了一定的谷忧花所致,谷忧花可解万毒。就算上山找,那朵谷忧花多半不完整了,所以也没有去找的必要。雪白小兽莫名又回到这里,迎面而来便是滔天火焰,立刻跳脚嗷嗷叫。 第29章 重越:防不胜防。第17章 求你出门兽潮过后,东城四处都在修建被弄坏的房屋,重府内人形妖兽扛着木头、石板,进进出出,所以东城重府算是最快修建完毕的。这一日,新管事给祁白玉送来个包袱。包袱里放着重府重地收罗的灵物灵币,说是城主给的,祁白玉扯过包袱,便去内院找重越。被毁得千疮百孔的重府经过数日的修理,假山更加宏伟,复杂的回廊被拆建后,开凿出一口小湖来,湖上有古木有亭还有青石铺就的小洲。泉水自假山处蜿蜒流淌,汩汩流淌,清澈见底,还有几尾红鱼游走于摇晃的水草间,时而停下,时而晃动。一人枕着手臂悠闲地躺在竹木躺椅上,身着半旧长袍,衣襟稍敞露出雪白的锁骨,手里捏着一根芦苇,芦苇的一端轻轻点水,正逗着水里的鱼儿,阳光落在年轻的俊脸上,皮肤通透得好似发光。祁白玉刚过去便看到这样一幕,呼吸没来由地一紧。丫鬟们从回廊上经过,面上带着红霞,小声议论城主没说要走,若是留下就太好了,可见了祁白玉,她们立刻低下头加快脚步。祁白玉稍微克制了下自己,正欲转身,一道白光挡住了他的去路。“我正要找你,我跟你走,不管他了!”雪白小兽张牙舞爪。祁白玉面露笑意:“怎么,你跟兄长吵架了?”雪白小兽跟他混熟了以后说话就理直气壮了,气急败坏地道:“整个岐山境年轻一辈都奔前程去找机缘了,所有小弟都知道我要离开岐山,全山上下给我践行的厚礼都收了,你还给我炼成丹药了,可他却说不走了,不走了!?”祁白玉道:“别急,慢慢说。”“他说要留在重府!让我也留下来陪他,说外面很危险,不如留在这里安稳。我小小年纪如此天才,将来光明坦途,怎么能止步于此呢!”祁白玉道:“你既已认他为主,他若要你留下,你也走不远。”“所以怎么办啊!”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的道理,重越比它懂,根本劝不动。雪白小兽见了他手中的包袱,怕他也走了,道,“要不你劝劝他?”祁白玉脚尖点水,掠到小洲之上,停在躺椅旁边。重越眼睛也没睁开,道:“白玉,你说人生一世,什么才是最要紧的?”祁白玉受不了他唤自己名字的时候,无论是清扬的,随意的,散漫的,还是劫后余生战战兢兢的语调,都别有一番勾魂夺魄的意味,或者单单勾住了他。“什么?”祁白玉顺着问。“舒服。”重越看着那鱼儿,道,“自由自在,无拘无束。”“所以兄长的意思是?”“我现在就很舒服,很自在。”重越道,“所以我为什么要去危险的地方,去博所谓的一线生机,与人争,与天斗,给我自己找不愉快呢?与其还没来得及享乐都死在半道上,不如在有限的生命里及时行乐。”祁白玉道:“对修仙者们而言,争斗本身就是一种快活,未知本身就有着别样的吸引力,尝过极致的惊险刺激,不觉得平淡无奇才是折磨么?”“无聊至极,我觉得睡觉赏花逗鸟看鱼比较有意思。”“……”祁白玉道:“关键是睡什么样的觉,赏什么样的花,逗什么样的鸟,看什么样的鱼。你若去外界,你可以睡玄冰神晶床,赏空谷幽兰,奇山逸景,逗九天神鸟,看鲲鹏戏水。以你的心态,天下何处无风景,不比这岐山境要有趣得多?”重越眼皮颤了颤,翻了个身:“那多危险。”祁白玉目光暗了不少,道:“有我在,不危险。”雪白小兽道:“还有我!咱们一起,怎么也比一个人上路要保险得多。”重越不为所动,道:“不去。”祁白玉招呼着雪白小兽先下去,但雪白小兽就是不走,担心重越把祁白玉也气走了,那它就真没辙了。“原因呢?”祁白玉问。重越睁开眼睛,头枕着手,看向不知何处,平静地道:“你们会嫌弃我的。”“不会。”祁白玉道。“你想多了!”雪白小兽只要把他弄出去就万事大吉,裂开嘴皮笑肉不笑地说,“我怎么可能嫌弃你呢!”“只有你嫌弃我们的份,我们不可能嫌弃你。”祁白玉加了句。“他怎么,他凭什么嫌弃我们!”雪白小兽听不过去了。“他连他自己都嫌弃,”祁白玉告诉它,“他嫌金灵半神体不够强,他是连金灵半神体都嫌弃的人,确实也会看不上我们,所以才不肯和我们同行。”雪白小兽若有所思。重越道:“你们迟早都能更进一步,但我没什么追求,只想过安稳日子。就算跟你们去了,我这一路上可能帮不上什么忙,还会连累你们,我怕你们以后也会像他们一样,怪我不中用。”雪白小兽听得一阵酸楚,重越这回真是被虐惨了,但也别自暴自弃啊!祁白玉听明白了,扪心道:“我想要你同行,只是我想跟你同行,与你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没关系。你想出头就出,不想出头就站我身后,兄长,你在我身边,我只要你安然无恙。”雪白小兽一个激灵,你不就是不想费事不想麻烦吗,道:“对,你活着就行,别的都可以不用你管。我收回说你没追求的话,保命本身就是最大的追求!”祁白玉点头道:“安稳也是。”没有足够的实力,何来安稳一说。重越挡住眼睛。雪白小兽语速极快地道:“我保证以后无论你做出什么样的事,我都不会怪你,你帮不帮忙看你心意,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怪你的人都不值得你放在心上,以后我会对你很好的。”重越怔然,默了半晌,才道:“给我一个月时间,我考虑考虑。”雪白小兽怒了,你把好地方告诉别人了,让别人都去找机缘了,你还有好几重血脉都相当低级,居然不赶紧修炼,一天到晚睡睡睡,还再磨蹭个月,宝物都被别人抢了! 第31章 “非常浪费了。”重越问,“你的白雾可以吸收妖力壮大吗,妖兽的妖力对你无效,会不会对兽族比较有效?”祁白玉沉思片刻,道:“我想想。”重越点醒他了,他的白雾主要是对付人族的,他的毒比较霸道,可以随着修为变强而变强,上辈子能解此毒的人,屈指可数。然而对付兽族就比较捉襟见肘,如果干脆不以杀它们为主要目的呢?祁白玉道:“兽族比较繁杂,血脉斑驳,体内的妖力也各有各的走向,所以没那么容易。”“练啊。”重越道,“兽族种类再多,但力量的源头万变不离其宗,无非是血脉之力与天地之力共鸣,以你的本事,能给人族洗精伐髓更进一步,给兽族洗精伐髓,让兽族更进一步,应该也不成问题吧。”祁白玉道:“问题是,我得弄清楚兽的每一寸经脉骸骨,血脉波动,以及妖力运行轨迹,人体可以用我自己来试炼,但兽族……”重越看着狼狈不堪的雪白小兽,道:“你看它怎么样?”祁白玉算是服了他了,既是在帮小兽,实则也是帮他,更是帮自己,一举三得。毒师在人族的名声极差,不是朝夕能改的,但除人族之外的其他族就不一样了,若真能钻研出一种新的“毒”来,世俗也就困不住他了。白妙突然奇怪了:“没法沟通!这头魔猿连人话都说不全,怎么突破四阶的??”“它不会说,你可以教啊。”重越说得很轻巧,白妙很想骂他,但想想确实也是这个道理,它对重越有种别样的情怀,因为是重越教它说话的,它不会说话之前,在岐山处境艰难,落魄至极,几乎群兽相欺……城外酒肆,白妙把爪子放在祁白玉手里任由新手医师给他疗伤,扭过头去生闷气,重越拿着火鸡腿讨好它,它鼻子动了动,冷哼一声,视而不见。白妙道:“那头魔猿太蠢了,我教了它这么多天,它一点长进都没有,只知道捶胸口玩野蛮,好在我通过它,又认识了另一头长毛白猿,那头白猿是它们一族的前首领,它们魔猿一族多了这么一位悍将,得益于瀚皇秘境里流出来一条河,河里有冰晶能够提升妖力,助妖兽进阶……可惜我们来晚了。”白妙哀怨地看了看重越。“不晚。河流,应该就是前面那条,”重越认真地说,“到时你可以跳下去找找,遇到危险向我求救,我召唤你出来。”白妙的表情更加哀怨了。伤害兑换天赋,+15。重越忍不住用双手摸了摸它毛茸茸的尖脸,白妙炸毛:“你刚摸了火鸡腿,擦手了没!”重越逗它:“好像没有。”“松开!!”怒,+20。“不松。”“给我松开!!!再不松开,小心我杀了你!”+2。重越暗自出奇,明明挣扎得更厉害,但扶伤珠的反应反而小了。祁白玉有些羡慕地看着他俩打闹,上前勾住了重越的肩膀:“走吧,走走!”白妙趾高气昂地在前面领路,穿过魔猿领地,直接来到那处河流附近。那河极宽,如死水一般,浓浓雾霭挡住前路。跳起的大鱼脊刺森森,牙口锋利,更有巨大的阴影在底下穿行。不少强者在此等候,大船停靠在岸边,多得是来历练的年轻弟子,结伴同行,有的更是在船上谈笑风生。这处新开的秘境,知道消息的除了周围的大教,便只有古教了。但原先古教并不把它当回事,因为里头布有禁制,能进去的强者最高不超过第六境,所以把它当成年轻弟子的历练任务。但虚空界降临,就意味着古教已经开始重视并着手抢夺了。“什么是虚空界?”白妙不大理解。“你用魂力试试。”祁白玉把自己的弟子令递给白妙。白妙用爪子碰了碰那其貌不扬的花石头,魂力一接触,仿佛进入一个玄妙的空间,天高浩淼,眼前有一块好似与天同高的方石,上面闪烁着金光大字。最先印入眼帘的便是各大古教年轻一辈的天赋排行榜。白妙一眼就看到了熟悉的名字:“陨神谷弟子,重越,金灵半神体,年纪二十,修为入流宗师,排名……第五!”其实那时候,重越这边突破入流宗师,便有消息传回陨神谷,虚空界排行同步更新,而他的名字一下子从五十名开外直接提升到了前五的高度。这是所有古教三十岁以内的年轻一辈弟子只要睁开眼睛就能查探到的天赋排行榜。而重越的名字一直都在前列,哪怕同境界的强者极多,仅凭金灵半神体的可怕天赋,就足以稳坐大陆前一百,自出世以来便被多方关注。白妙震惊地看向它的主人。重越直接魂力外放,沟通虚空界,去天赋榜上查看祁白玉的排名,却没有找到,不禁兴致缺缺。祁白玉道:“虚空界是一系列神器支撑起的一个虚幻空间,覆盖大陆的七成,兼具联络,记录,瞬放,情报交流……查看秘境所在地的相关讯息等用途,古教才有。”重越魂力达到第五境,只要在虚空界管辖范围,便可以直接沟通虚空界,只是没有弟子令,默认散修,古教所属秘境情报不对他开放。重越这才发觉过早地丢了弟子令是件很不明智的事情,没了弟子令,他就是想把自己从第五上摘下来,也没法直接对应身份啊。祁白玉缴纳了一定灵币,同心神不宁的重越登上了最大最华美的一艘船。前往秘境的船只最主要还是坚固为主,美观其次,越大越显目,反而不够安全,这艘船应该不会是古教的手笔。事实上他们刚进楼中,便有人认出他来:“看那是谁?什么人这么有胆量,竟然敢与白玉毒师结伴同行,才区区入流灵士,我没看错吧。”“聂师兄,这船是你的,只要你一句话,不妨由咱们出面,把白玉毒师请出去吧,若知道白玉毒师上了船,这里大半人不都得跳河!”被称为聂师兄的男子却只是以一种久违的目光打量着祁白玉身旁的那人,手指扣了扣桌面,轻声说了句意味深长的话:“你知道猛兽什么时候最可怕吗?”“什么时候?捕猎的时候?”“在他懂得隐藏实力的时候。”聂师兄看向重越,暗叹,“太不要脸了。”第19章 同族碰面重越见楼船外部奢华,里头更是不正经,有载歌载舞,也有摆赌局,喝酒划拳,其中更不乏入流宗师,输得只剩裤衩的,那领舞的红衣女子却不是寻常人,而是大乘灵士!祁白玉的容貌着实太过出众,认得他的人不敢靠近,但不认识他的人被他的容貌吸引。 第33章 祁白玉亲眼看到重越抓着那人跳进河里,怎能不急呢,来回走动,大拇指指甲都要咬碎了,一拍栏杆,想要跳下去,临出去前却还是停住了,他双臂手肘撑着栏杆,撞了几下,抱住了自己的头,耳朵被搓出血来。白妙见他身体微微发抖,有点惊住了,它跟重越生死与共都还没着急成这样呢,这是怎么了。祁白玉低吼一声,踹塌了栏杆,转身向里走去,一道无形的华光自他周身向外涌出,将整座楼船笼罩在内。楼船上的摆设笼罩在白雾之中,如梦似幻。不少人冷汗如瀑,奔向楼船外,想要往外跳,却被无形光罩挡住去路,跳进去,水不过腰身,脚能踩到实处。祁白玉催动铜钵,封住了所在战船。“你到底想干什么?”“我们可是古教弟子,和聂师兄是旧识!”“你现在提聂云镜是嫌死得不够快么。”祁白玉五指如钩,掌心白雾迅速变暗,而那位说话的人咳嗽着艰难地倒了下去,浑身血气蒸腾,皮肤凹陷,一点点被抽成干尸,而他体表上长出一朵娇艳的灵花,根茎连着心脏,叶脉似血管,花瓣色彩斑驳,颜色就和血脉之力对应的颜色一模一样。祁白玉摘下这朵花,那人的心跳瞬间停止。那朵由精血、灵气凝聚的花依旧娇艳动人,在烈焰炙烤下变成最精纯的血脉之力,需要的则纳入体内,不需要的部分炼化成毒雾,重新散在空气中。白妙头一次见他动用这招,寻常白雾潜伏生长还需要时间和条件,此毒却连时间都不需要,直接抽取,只觉他诡秘得出奇!强得离谱了。祁白玉竖起食指朝它“嘘”了一声,道:“若水下遇到危险,兄长就会召唤你,你想办法问问他,别说是我让问的。”白妙道:“什、什么事?”祁白玉道:“兄长究竟喜欢实力比他强的,还是比他弱的?”祁白玉说完,自言自语:“他这一世需要保护,应该是比他强的了。我一直想以强者姿态出现在他面前,但起步阶段的他太过出类拔萃了。”“先前事发突然,我没来得及准备周全,随随便便地出现,一直没把心思放在修炼上,耽误到现在是我考虑不周……”白妙见他完全面无表情地说着这些不太理解的话,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祁白玉又问:“他喜欢胖的还是瘦的,他喜欢什么香味,喜欢吃什么,喜欢什么颜色,他现在在做什么,是开心还是不开心……今后只要是关于他的事,你都可以私下告诉我,都少不了你的好处。”祁白玉从敌人怀里摸出锦盒,从中取出一枚灵丹,那灵丹清香四溢,他直接递给了白妙。白妙忍了又忍,还是经不住丹药诱惑,接过来舔了舔,这才放进嘴里。祁白玉摸了摸它的脑袋,笑着道:“不许把我怎么修炼的事告诉兄长,也不要让他知道我跟你说的话,否则我会拔光你身上每一根毛,再让你头上长出一朵花来。”白妙打了个哆嗦,自这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它才猛然醒悟过来,祁白玉可能并不喜欢毛茸茸的小兽,他纯粹只是看在重越的份上,爱屋及乌罢了。此刻,几乎是祁白玉说完这句,白妙突然从他手中消失无踪。又只剩下他了。祁白玉沉下了脸,留下了船上瑟瑟发抖的侍卫,命令他们返航向后来的船只靠拢,他去其他船上也转了一圈,如法炮制地把那些人变成了他修为的一部分,似乎只要一个念头就能直接渡劫,被他压制住了。往来的十多艘大船最后活下来的人寥寥无几,只有带有防御法器的古教弟子和忌惮他的宗师,一开始就屏息凝神,稳坐如钟,被动挨打也不还手,这才险而又险地躲过一劫,被他绑到最初那艘楼船上,被迫为他效忠。“慌什么,没了聂云镜还有我,”祁白玉随意地坐在最高座,给侍卫下了真言咒,方才得知了聂云镜此行的目的,道,“既然他不堪大用,还是我来吧。”原来那个人是从这里被捞出去的,上辈子那人和重越几乎形影不离,祁白玉只要想到那家伙,浑身都有点不舒服。他琢磨着,只要把跟重越关系好的人都解决了,那重越就只能跟着他了。聂云镜踏着水流转而跃上怪物的后背,手中绿草甩开来刺进怪物的后背之中,鱼怪发出一声刺耳的嘶鸣,极力摇晃却没有把人甩出去,重越跟在他身侧,心有余悸地道:“像是须灵鲸,河里竟然会有。”“有点见识。”聂云镜愕然,“你还跟着我做什么!”重越更愕然:“我可以上去?不是你抓的我吗?”聂云镜阴森森地道:“是你拖我下来的。”重越道:“我以为你要杀我,不得已才出此下策……是说你不像是倚强凌弱,趁人之危之辈。”聂云镜道:“少给我戴高帽。”重越可惜他是药尊的死忠,道:“附近灵兽说在秘境开启之前,这片湖里最高不过四阶,这头会不会是从秘境里游出来的?”若不是从秘境里游出来的,就是水下有宝物,可以助大鱼血脉返祖,突破进阶。但这些话重越没说。他道:“小心!”他们依附的这头灵鱼在水下速度极快,但那群三阶的裂刺鳗竟然能跟上,摇头摆尾,周身电弧闪耀,聂云镜首当其冲,硬生生抗了电击,迅速将那几头电鳗斩杀。重越将魂力探过去一看,却见一些裂刺鳗腹部内有冰晶砂,里头蕴含着些许灵性光华。他挖出妖核来抛给聂云镜,冰晶砂则被他不动声色地收入袖中。敢于靠近这头巨鲸的变异怪鱼都不寻常,十有八九都有还没来得及炼化的冰晶砂砾!聂云镜见重越完全没有要出手的意思,训斥道:“寻常修士进了这等地阶怪物密集的地方,谁不是想着斩杀妖兽,你要想提升战斗经验,就不要总偷懒。”他也不想动的,这些低级杂鱼,什么时候需要他亲自动手!“我是驭兽师。”“驭兽……”聂云镜不说话了,顶级驭兽师一个比一个懒,勤快的反而容易成兽奴,“你考核过了?我怎么没听说你是驭兽师,你说你是驭兽师,你认主一个我看看,这头灵鱼不过五阶,你能认主吗?”重越摇了摇头,并不是因为魂力境界不够,而是他还没考核驭兽师,并不知道驭兽之法。重越道:“又来了,又来了!”“区区二阶,至于一惊一乍!”聂云镜只能亲自出手,催动掌中青草,水下没有光亮,那草俨然化作一条刺鞭,刺鞭轻轻一晃,便将迎面袭来的色彩斑斓大鱼一分为二,血腥气弥漫开来,顿时引来了其他地方的鱼群,聂云镜暗道不妙。重越敏锐地发现,鱼群并非是血腥味引来的,而是这色彩过于斑斓的大鱼身后跟着数量庞大的鱼群,他将魂力探过去一看,却见那死去的鱼尸里依旧有两点晶亮。一颗乃是此鱼的妖核,还有一颗卡在死鱼脖颈处,也闪烁着不一样的光芒。重越不动神色地摸过那头鱼尸,从脖颈处挖出那块相对完整的冰晶,收入袖中。几乎是在他积累的冰晶达到一定数量后,他们脚下这头巨型鱼怪开始狂暴地摆动起来。重越骤然感觉到,这头怪鱼体内也有同样的气息,而且比他得手的这些所散发出来的波动更加雄浑! 第35章 “你倒是大度。”聂云镜也没不让他跟。重越面色如常,一脸无所谓的表情,实则背心已经凉透了,心有余悸。若非他上辈子跟这人交战太多次太清楚他的要害,他早就成了尸体。他的天赋还是太低了,实力还不够强,得抓紧时间修炼才行,否则遇上无法沟通的人,这招也不管用的。进城需要灵币,被守卫拦下,重越不疾不徐地等在城门口,聂云镜打听属下是否到了此地。守卫道:“古教来使早就到了城里,被瀚皇亲自接待,进了王城角斗场!你现在过去,也许还能碰上呢。”提到角斗场时,他面上浮现出神往与骄傲之色。历代瀚域皇族接待外来强者,便是在角斗场,而身份尊贵的大将也几乎都出自角斗场。对瀚域居民而言,角斗场造就强者,象征着尊荣。这处秘境灵气浓郁,民风彪悍,崇尚武力,强者辈出,眼前这些个侍卫,身材魁梧挺拔,力量雄厚,至少是第三境大乘灵士级别,但态度都好得没话说。聂云镜感慨这里民风真不错,这等规模恢弘保存完好且古老的城池,剑圣遗迹任人观摩,放在外面,过路费百枚都不在话下,这里只需一枚灵币,而且这里的人毫不排外,连小小守卫也很正直,难怪那么多外来人到了这里都不愿出去了!重越但笑不语,进来容易出去难。聂云镜见重越突然停下脚步,问:“你又怎么了??”“没事。”重越眉头紧锁,他心脏处的扶伤珠突然涌现成片白光!胸膛白茫一片,血脉之力持续上升,识海中其他灵柱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层圆满,往第二层增长!照这个速度,不出一个时辰,其余四层灵柱也能两层圆满了!情况像极了他刚重生时的景象,想不到这等洗礼竟还能再来一次。“小白!”重越心惊肉跳地默念了一声,召唤失效,但好歹有了回应。“叫谁呢,”白妙声音沙哑疲惫不堪,也顾不上抱怨了,劈头盖脸便是一句,“你人呢?”“我在城里。”重越道。“城……”白妙无比幽怨,“你把我丢下了,自己进城了!?”这不是为了让你好好炼化那东西吗。重越问:“你怎么样了,还好吧,我怎么召唤不回你。”“说来话长。”白妙道,“我渡劫了。”重越总算松了口气,道:“这不挺短的吗,是好事!”“好什么好!我刚渡劫就被一伙人盯上了,现在那些凶神恶煞的人就守在外面,备好笼子打算抓我,好像说要把我弄到什么斗兽场去。”斗兽场,也在角斗场里。重越琢磨片刻,道:“实在不行你放弃抵抗,让他们抓吧,也能少受点伤。”“……”没了回应,扶伤珠冒出白光的速度更快了。重越只觉小兽真可爱,道:“等你进城了再说,我看能不能召唤你出来。”“……”“算了!我自己想办法!”白妙直接掐断了联系,从头到尾重越的语气都平淡得好像它险中渡劫、被人追杀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完全没为它可能会有生命危险而担忧,这是看好它呢,还是根本不在乎它?!白妙没来由的一阵怒火无处发泄,直接把身上带着当零嘴的小丹药全吃了。地火罡风延伸至前方五百米处,草木尽枯。白妙悬在中央,饱受痛苦摧残,皮开肉绽,它和笼子里的银翼狼王遥遥相望,觉得仅凭它一个恐怕很难从全身盔甲的这伙人手上逃脱,于是跟那头狼王交流,道:“兄弟,只要你一句话,咱俩联手,干翻这群傻叉!”狼王皮毛泛着银色柔光,威武而高贵,身上几乎没有什么血迹,被困在笼中,绿色眸子森冷无比,看它的目光如看傻叉。白妙阅兽无数,头一次见到灵智高的,稍微分析一下它的反应,不免心生好奇。地劫持续了三个时辰才结束,它体内还没来得及炼化的药力以及晶石,全都变为最精纯的灵力融入到血肉之驱中,稳住了体魄,令骨骼生长。好不容易扛过渡劫,白妙被那群人抓进笼子里和狼王关在一起,脚上被扣上铁环,它皮毛焦黑狼狈不堪,试探性地传音对狼王道:“我在城里有帮手,到时候会有人救我脱困,需要帮忙就说一声,我不会不仗义的。”“你跟人类有来往?”狼王传音,带着点鄙夷。“唉,”同是天涯沦落兽,白妙道,“兄弟,劝你一句,无论怎样都不要跟人类为伍!我现在就非常后悔,还是荒林里称王称霸威风自由。”狼王道:“本王是自愿被抓的。”“为什么,有什么讲究?”白妙见路上密林中也有银狼一路跟随,发出不舍的呜咽,却忌惮着什么并没有上来劫囚笼,羡慕道,“那是你的小兵吗?”狼王并未否认,道:“本王卡在四阶瓶颈多年,需要圣血石晶更进一步。”白妙问:“什么是圣血石晶?”“正是你渡劫前所食之物,进了角斗场只要打赢一场,就能得到一枚。人族兽族都能参加,你想要可以让你主人帮你。”角斗场里战绩斐然的兽族背后大多有人族靠山,所谓驭兽师。狼王说完便阖上双目,闭目养神。不愧是族王,白妙内心对重越的不满突破天际,叹道:“一言难尽,我还是自己来吧。”扶伤珠时不时地冒出一片白光。重越眉眼弯弯,心情舒畅。如果一只兽宠渡劫就能让扶伤珠有这么大的馈赠,那还有其他兽宠也渡劫呢!重越顿时决定把身上的冰晶收好,这种东西再多也不嫌多。他的天赋就全倚仗这些可爱的小兽了。他俩刚进角斗场正门,中年发福的新任瀚皇正在接待远道而来的贵客。“犬子常年都在底下厮杀,就算您不来,他一天战上数十场早已灯枯油尽,多半也活不过今朝了。”“他是你儿子,你却盼着他死。”祁白玉有点反感这个眼冒精光盯着他瞅来瞅去的瀚皇。 第37章 “你一开始吓得跟个软脚虾似的,有意思吗!”隋铁怒道,他确实隐藏修为了,真实实力乃是小乘灵士,怎么在对方手里好像真的不入流,“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隋,名铁。”重越摆手道:“名字太长,记不住记不住,不如傻大个。”傻大个和隋铁,哪个长哪个短?众人先是一愣,继而哄笑开来,这人看起来倒是丰神俊朗,言行举止倒是傻里傻气。“胜者,何名啊?”负责此处战台的是位老审官,挥毫记录初入角斗场的人员名册,相比于周围人的雀跃,老审官阅战无数,依旧面无表情,头也没抬地问重越。初入角斗场参战只需交钱不用录入姓名,唯有赢了才能被记录。重越回答:“打败了大傻的二傻子。”那褐袍老者板着脸,严肃道:“问你叫什么名字?”重越道:“我刚才已经说了。”褐袍老者这才看向他:“胡闹!”“没啊,”重越很认真地说,“在我们那都兴这类叫法,我听说你们这地方的人都很有见识的,你不会没听说过吧。”“谁是大傻?”“你叫什么名字来着?”重越问隋铁,隋铁身负重伤,气弱地报了姓名,险些又喷出几口血来。旁侧战台的中年审官道:“大人,他这是破坏规矩,哪有人随便乱取名号的!这若是上了榜有辱角斗场威严,理当逐出去!”重越一听赢了也可以出去,喜上眉梢。初级战场的其他人完全不理解他的心态,越发坚定了他有可能是个真傻子的想法,尽管傻但是强啊,道:“从来只有败者退场,哪有赢家退场的道理,这才叫坏规矩吧!”“角斗场很久没点新花样了。上榜哪那么容易,上榜了垫底的也比比皆是,没那么容易出头的。”褐袍老者大笔一挥,名册上多了个名为“打败了隋铁的二傻子”的青年。褐袍老者和颜悦色地问他:“小子,你是记一胜,还是记九胜?现在你战败了一个人呢,本身有九胜;你若是记一胜,就能得到他身上的全部战利品,还能在这个初级战场最多胜九场,赢他们的战利品;若是记九胜,就不能再另外抢他身上的宝物,最多还能胜一场,就得前往下一个战场……”褐袍老者怕自己没说明白,一再解释这个规则,越解释越复杂,重越打断道:“记九场吧。”“你不取他身上的战利品?”重越并不喜欢锤子。事实上刚进初级战场的人身上都不会带多少宝物,唯有十战胜出以后才有圣血石晶奖励,甚至获得初级传承,重越看到那块竖立在初级战场和中级战场中间的传承石碑,便有点迫不及待了。“还有谁要跟我一战?”重越一跃成了九胜,但想跟他一战夺取他手中战绩的人却是不多。角斗场的参战者们压低声音窃窃私语,绝大多数人都有意动,九胜战绩还是不小的吸引力,单纯为了战绩,不顾脸面,他们也想出手。至于少部分不出手的强者则是看出了这个傻子不同寻常之处,认为他不像表面上这么简单,看似随意毫无章法的几招却都刚刚好正中要害,轻松制胜,若不是真傻就是极度聪明了,他们赢了傻子并不光荣,败给傻子了丢脸不说,还有损道心,不得不慎重。褐袍老者诧异了,方才那么多起哄的,此刻竟然偃旗息鼓了,他对重越道:“你大可挑人!初级战场最高九胜战绩,只要是比你战绩低的,都不能拒绝你的邀战!”“这好。”重越傻笑着看向那一群人。那群人这才露出期待之色,他们不主动选傻子,但不介意傻子选他们啊!只要战败九胜的傻子,就能前往下一个战场,争夺更高席位!重越主要是看他们手上的法器,看了一圈,并没有心仪的,不免兴致缺缺。就在他犹豫不决准备随便挑个人之时,突然有人一跃而出,广袖长袍,落在他身前:“探探你究竟是何许境界,竟在此哗众取宠,故弄玄虚!”入流宗师!重越察觉到他显露在外的灵力波动,暗自吃了一惊。来人怀抱长琴,五指拨动,一排流光一扫而出。重越转身一跃而上,避开了那一片流光,足有二十多道利刃,不是实质性的利刃,能刺入战台之下!而重越轻描淡写地一跃,避开全部攻击,道:“你才装腔作势,哗众取宠,我不跟你打。”他不通音律但听过天籁之音,此人抚琴力道有差,杀伐过重,乐感不强,刺耳得很。“这位可是榜上七十九胜的轶芳琴师?”“榜上有名的琴师只有这位了吧,外来强者,出入几回就已经七十九胜了!”“他要战,二傻不能拒绝啊。”那琴师冷声道:“奉劝你赶紧交出买命之物,滚出去别再进来,少在这儿丢外界来人的脸!”重越道:“你脸够大,都长我身上了,怎么我丢不丢脸,还能影响到你?”擅乐者,琴箫琵琶笛等,均为乐师。听乐师所奏之音便能瞧出三分性情,果然重越这话一出,那位就不淡定了:“无知鼠辈,不识抬举!”刺耳的铮铮之音像指甲划过滑面,四下之人纷纷捂住双耳,难受得弓腰驼背,几近呕血,拨弦挥出一片流光利刃,扫向重越被避开,便扫向身后四面八方。这人竟然借着与他一战,斩杀此地的其他参战者。不直接邀战只要斩杀了一样能将战绩累加,身为入流宗师竟然屠戮初级战场,简直没有最无耻,只有更无耻。重越跳起来躲避攻击,他调动体内金灵迎着对方的杀伐而上,琢磨着瞅准要害,出其不意一击制胜,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这点战绩值不得他暴露真实实力,希望后面的战场能有所收获,他实在受不了这难听至极的音律了,正要动真格的那刻,音律戛然而止。一条猩红的蛇吐着信子窜上琴弦,轶芳乐师受到惊吓,骤然松开了手,古琴落地的震音都比他弹得好听,可那蛇却变成一片枫叶飘落。幻术!他道:“什么人!?”“你脸确实够大的,凭你也能代表外来人?”光影交织,一道修长的身影从他身后凭空开凿的裂缝里走出。魂力威压重重压下,轶芳乐师额上冷汗就下来了:“你也是外来人,竟然倚强凌弱!”“只准你倚强凌他,就不能我倚强凌你?”“你是聂……聂云镜!?”轶芳表情僵了一刹,这才露出惊羡之色,就算没有亲眼见过聂云镜真面目,但见了他手中碧草,以及鬼神莫测的出场方式,便能猜到一二,他和聂云镜是一辈,那时候虚空界天赋榜前几一直有聂云镜的大名,之后也只侥幸远远见过面。 第39章 “顶多越往里走,灵力比初级战场更充沛,修炼事半功倍。”不少修士盘腿坐在附近树枝上吐纳生息,还有人围着石柱走来走去,摸遍了,不死心地找遍各个角落,甚至滴血上去,还有实力强的宗师以魂力沟通,什么办法都尝试过了,半点效果都没有。“走吧走吧。”这些人鬼鬼祟祟,重越留意到他们在小声议论,“……又来了两个,他们手上肯定有圣血石晶。”“入流灵士也罢,另外这位不知道是第几次进来,若不是第一次就可以动手,且看看吧。”“有什么发现?”聂云镜没看出名堂来,走过来问重越。“没有……”重越观摩那些纹路,只觉有点眼熟,很微妙的额眼熟。他上辈子也来过此处秘境,曾在角斗场以外的地方,瀚海深处偶然见过同样的石碑,但比这块更大更全面,所刻纹路同样不知所云,线条和这个如出一辙。那时候他对这些一窍不通也不知所谓,但华如真如获至宝,重越从他口中才知道这上面所绘的是兽纹,已经消失了的上古神兽,栩栩如生就好像古兽化石一般。华如真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精于书法,挥笔即出千军万马,他为了书法一道更进一步,经常以画作辅,可他的字超凡到无法承载于纸皮上,但他的画还没到凡物无法承载的高妙境界,重越见过被他嫌弃的画卖出高价,见他随手乱扔名贵画作,收起来出门在外缺钱了就卖上一两幅。而瀚皇秘境石碑画,也是华如真最为完善的画作之一,他看过多次,以至于至今都清晰明了。这块碑上纹路和全图相比不过一角,重越顿时有个大胆的猜测,他以手抚上这块石碑,魂力沟通石碑内部,在脑海中拓影了整幅图,引入石碑之中。“也该走了……”聂云镜回头,愣住了。重越体表浮现出一股淡淡的浅黄色光晕,衣袍无风自动,背心长发极慢地缓缓上升,凌乱地鼓动,而他好似陷入玄奥之境,整个人透着一股莫名的韵味。第23章 打横抱起重越的异常自然引起了这附近运功的强者的注意。还没走远的人猛然回过头来, 神色各异。密林极深处更有强者睁开眼睛, 好像伏蛰的巨兽苏醒了般, 可怖的气息爆发开来。宗师!入流宗师, 甚至小乘宗师皆有!“不妙。”聂云镜戒备着四周, 神色复杂地看向重越,羡慕嫉妒恨。他很想立刻找重越问个清楚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但也知道急不得。此刻正是接受传承的关键时候,若是被打断, 没了机缘不说,还有灵魂受创的风险。“帮你一把。”聂云镜抬手搭在重越肩上, 没有一丝的风, 光影徐徐转动, 他们两人融入虚空中,与景物融为一体。与此同时, 周围景物也开始有了微妙的变化。从林边修炼之地飞奔而出的人陡然间发现,他们脚下的土地好像在飞速后移,比他们速度还要快,再抬起头, 近在咫尺的石碑突然间拉远了,他们加快速度朝前飞掠,却距离那处石碑越来越远, 反而是那些笔直冲去的人相互之间撞到了一起。“你怎么从前面过来了!?”“我还想问你, 何故当我去路!”“是幻术!”“必是外来人, 花样真多, 防不胜防,这下怎么办?”“只能想办法破幻术了。”他们迷失了方位,只得放慢脚步,试图从这个看似简单实则诡异莫测的幻境中找突破口。突然有人道:“石碑是固定不动的,按理说我们离石碑并不远,只要能有一道攻击碰到石碑,就能顺藤摸瓜找到那两人!”聂云镜展开大范围幻术,被困人数越多,他的灵力和魂力消耗得越快,而且这些人还知道胡乱攻击,他还需要想办法巧妙化解攻击,心想撑不了多久,你可要快啊。重越陡然睁开眼睛,聂云镜惊羡地问:“行了吗!”重越的手却离不开石碑,手指渐渐冰冷泛白,鲜血顺着接触流入到石壁之上,他见动静这么大,还引来那么多人赶来,脸上露出惊悚之色,冷汗便掉了下来:“我觉得有点奇怪,并不像是传承灌顶……也许会有危险,要不然就算了吧。”“你能有我危险?”聂云镜恨铁不成钢,道,“机缘摆在眼前,你居然说算了,能不能有点出息!”重越不是没有接受过传承,他的感觉不会有错,道:“情况古怪,不像是传承,我担心撑过这一轮最后一无所获,害你平白受伤。”“我倒要看看这东西究竟有什么玄虚!”聂云镜让他只管继续,焦虑地往外扫了一眼。祁白玉怎么还不来!有毒师在,被困幻境的这些人不死也得脱层皮。可转眼他又郁闷了,他真是堕落了,竟会想要白玉毒师来解围……重越沉下心来,心神融入这块石碑之中,石碑里突兀地涌现出一则画面,眼前仿佛充斥着光亮,景致由模糊到清晰,极尽震撼。万丈苍穹之下,巨山雄峰间,有处神谷,神辉闪耀,流光溢彩,好似黄天土地上的一块晶莹剔透的玉璧。一道道恐怖的气息好似无数站明灯接连亮起,聚成一团形成一股撼天动地的力量,画面逐渐清晰。洪荒巨兽露出威武雄壮的影子来,肃然而虔诚地注视着同一个方向。有不少人伫立在那里。他们最前方乃是一位消瘦的男子,只是随随便便地站着,手持一本朴实无华的古书,却有种顶天立地的力量。俊朗容颜十分柔和,唇角微微上翘,眉眼温柔至极,极尽和善的表情,让重越不寒而栗。竟是他自己的脸!身侧的人也格外熟悉,相貌酷似华如真,较后的地方甚至还有个很像聂云镜的人,但神色肃穆,眼里尽是沧桑。除此之外甚至有至尊在里面,那些生灵的实力全都处在此刻的重越完全无法看透的高度,像是临行前的誓师,又像是简单的聚首,亦或传道解惑。哪怕是上辈子,在死之前他也绝对没有达到持古书的男子这般高度,无论是修为,还是威望。重越一下子从那诡异的画面中退了出来,青衫如过水一般。而角斗场,一道粗壮的神光自石碑内部直冲上天,余光扫向透明光罩,在观战之人脚下开出一朵绚丽的灵花来,就好像残存古兽的一声喘息,又像空谷的回响。“传承石碑竟再次复苏,不知什么人有幸得到传说中的传承!能看到这般景象,不虚此行啊。”看客都激动了。 第41章 重越觉得这个姿势实在是不太合适,但他是等着祁白玉自己把他放下来的,尽管他可以当众装疯卖傻逗笑众人,但被祁白玉打横抱着说话脸皮竟会挂不住,道:“放我下来吧,这样会影响你行动。”祁白玉道:“兄长很轻的。”重越耳根有点烫,道:“白妙受伤了。”“呲呲呲……”白妙极尽不满地发出蛇一般的声音,伤势还很严重,正跳到先前被祁白玉砍倒在地的那个长辫刀客身上,抓破了他的咽喉,却没法要这个小乘宗师的性命,气得呲呲呲。这人已经中了毒,命不久矣,不足为虑。重越蹲下来小心避开伤口顺它的毛,白妙愤怒地避开来。重越拿出圣血石晶讨好它,却被它数次打落在地。重越安抚道:“不要生气了,咱先疗伤。”白妙火冒三丈“你知道我在多紧要的关头吗,你突然召唤我回来挡刀,有没有问过我的意见!我好不容易交个朋友,都被你给搅混了。”重越捡起圣血石晶递给他,白妙也不接,道:“这么小,我自己弄得都比这大。如果不是被你打断,我得到的更多!”“怪我,是我不好。”重越态度诚恳。“你每次都这样!你以为你事后态度好点,我就会原谅你了吗?你根本就没有在反省,下次你还会这样,你就是个坏蛋,认主你是我做过最蠢的事!看到你我就烦。”“对不起啊。”重越语句匮乏。“啊啊啊啊我想杀了你!”重越不顾自己伤势,给它灌入木属性灵气修复伤势,白妙甩了几下没甩开,干脆就忍着让他来了,抱着前爪气得发抖。扶伤珠冒白光的状况着实惊人,重越毫不怀疑如果不是灵宠杀不了主人,白妙早就对他下手了。重越说不了重话,他铁了心要培养它,必须狠得下心才行,小兽防御力太差了,反应速度也不算快,越往后遭遇的危险比比皆是,危机防不胜防,摊上他这么个主人,小兽必须要有足够保命的资本才行。他借别人的话道:“你就把苦难当成磨砺好好努力,世间所有要不了性命的苦难,都是在以另类的方式磨练你的意志,让你变得更强。”“这一听就是鬼话!”白妙道,“怎么连你也这么说。”重越一愣:“这话你还从哪里听过?”白妙并不搭理他。祁白玉递给它一枚丹药,道:“这可不是一般人能说出来的话,我也想知道是谁说的,你怎么会听到呢?”白妙连忙摆手拒绝好处,但祁白玉一伸再伸,它勉强收了,强调自己不是一点好处就可以收买的兽,是有原则的兽,一边把灵药咬得嘎嘣响,道:“前不久,我刚进来的时候,有个人跟我和狼王一样,被关在笼子里,跟灵兽关押在一起。有驭兽的人嘲笑他,他也不吭声,好不容易说句话,大概就是这个意思。”重越神色怔然,严肃道:“你知道他被送到哪儿去了?”白妙被他突然不好的态度刺得哼了一声。“嗡!”此时铜钵被催动,无形光罩越体而出,挡住了三人一兽,而剩下的人撞上无形光罩,同境界强者倾力一击都无法洞穿。“好宝贝。”聂云镜刚想戏弄一下祁白玉,却见他目不转睛地看向重越。重越再次问:“送到哪里去了?”白妙很少见他这个样子,揶揄道:“那地方很危险,你敢去吗?”重越沉声道:“带路。”祁白玉目露寂寥并无二话,聂云镜倒是吃了一惊,重越尤擅趋利避害,生死战场都能被他活生生弄成个戏台子,竟然愿意主动赴险,难得难得。这一路上,聂云镜还在惦记着传承石碑,那么大动静,重越不可能毫无收获,肯定有所隐瞒。就算祁白玉说的没错,但完整的窥天镜乃是神物,破碎以后不知还有几成用处,如果是窥天镜,加上重越说的方法,以魂力补全兽纹图……石碑往深处还会有,可惜没有图!三人一兽避开了好几拨慕名前来追杀的队伍,加快速度赶到了一处祭坛。这地方建造在一处平坦的半山腰上,半山腰像是被大能的利刃削平了一般,铺就玄铁地砖,偌大的祭坛庄严而肃穆,三耳鼎立于祭坛中央。两旁鼓声齐震,祭坛上正有戴狮面具起舞的祭祀,还有个形销骨立的年轻男子,身上白衣已被染成血色,稍稍弯腰,锁链铛铛作响,背脊仿佛要被折断一般。他唇上有伤,面色惨白如鬼,脖子上扣着沉重的暗黑铁圈,脚踝处上戴着细长的锁链,正光着脚站在布满刀口的战台上。神情淡漠,随性得很,好像身上挂的锁链不过装饰。说是战台,其实是个四四方方的深坑,底下有灵火炙烤,上方密密麻麻地布满了玄铁炼制的荆棘,尖端锋利无比,被火烧得通红。祁白玉一眼望去,上方乃是晴空看不见防御罩外的观战台,但毫无疑问这里应该是属于最佳观战区正对着的位置。此处火焰荆棘战场,更有重兵把守,极有秩序,不难想象是怎样的狂欢。“你说的那个画技高超的家伙就在这儿?”聂云镜走上台阶到现在只看到群魔乱舞,觉得为了个不知在不在的人,错过一路上这么多战绩和战利品,不太值得,道,“这里好像是最野蛮人厮杀的地方,哪有什么高雅之士,现在回头还来得……及。”最后声音渐低到微不可闻,聂云镜第一眼看到被锁链束缚还云淡风轻的华如真,便不可遏制地顿在了原地,这是什么人,困龙雏凤亦不过如此吧。重越的脸色到现在就一直没好过,扶伤珠持续不断地涌现出一片片白光,此刻更是爆涌。第24章 谁才是无可救药“就他!”白妙指着那个身着血衣的瘦弱男子, 只是这副光景比先前看到的还要惨烈, “他是谁?”见重越不说话, 祁白玉回答道:“华如真, 战绩总排行第二十。”聂云镜倒吸一口凉气。他这一路上已经战绩五百零八胜了, 但在总榜一千名开外,二十是个什么概念?“瀚域有规定,只有战绩能挤进历来角斗场战绩排行前十,才能离开瀚域, 去往外界。”“外客来了就不想走了,他却想出去……”重越知道这地方好进不好出, 瀚域位于洲岛, 四面临海, 海外便是崇山峻岭,多矿藏宝山, 均有上古大能镇守,这里更是遍布禁制,进来的人修为一般,但要出去却非常困难。角斗场便是原住民出去的渠道之一, 但几乎是不可能出去。为什么出不去呢?因为战绩总榜前十能出去的都不在这里了,但战绩还保留着,后来人再想出去又得挤进前十, 原排行榜名次往后挪, 也就是说, 到目前为止前五十名内还存在角斗场的活人, 也就只剩下一个华如真,他经历了数之不尽的战斗,只为争一个几乎出不去的可能性,把自己都快耗死了。“是个人物。”聂云镜还没见到那人出手,就给出了不错的评价。看起来年纪轻轻就形同枯槁,却有种昂扬的精神,这种精神跟重越的颓丧对比鲜明,一下子吸引了他的目光,让他有种这整个角斗场宛如井底,困住了一头凤凰的错觉。 第43章 华如真接连不断地写字,死一个血人,或者消失一个,便又多另外的血人补上,鲜血顺着手指滑落,他的皮骨缓缓凹陷,双目通红,相比于他死水般的平静,那些猩红血人却像疯了一般,战斗力却极强,感觉不到痛苦,只知道一味地搏杀。聂云镜目光如炬,只觉得没有言语能形容的震撼,道:“他小小年纪,竟能造化生灵,将字意显露于世间,此人有惊世之才,当称书圣。”“快看!”聂云镜的心脏提到嗓子眼,他每次一惊一乍都让重越非常紧张,另一边没有听到华如真说话的声音,他当然不会说话,没办法用简单的说话来发泄。那个为了成就书法大道,不惜以身尝世间万苦的傻子、蠢货,从来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啊!重越不禁哽咽,没有哪一刻希望自己的实力能更超然一些,这处战场非同一般,参战的兽族最次都是五阶灵兽,参战之人最次也是入流宗师,而华如真的实力不能按境界来看。这世上多的是比他强大的存在,比他更新奇的战斗方式,甚至更取巧的修炼之法。见识到了这里随处可见的宗师级强者,重越觉得他隐藏的那点本事不算什么了。他已经不再是药尊所需要的纯血金灵神体,他的血脉斑驳,成不了金灵神器,似乎并没有极力隐藏的必要。重越调动此地浓郁至极的天地灵气,直接催动《金鸿引》,灵力入体修炼金属性之力的同时,由于金灵柱圆满,高层次的灵力入体后,竟是按照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的方式运行,而他体内其他杂血也因此得以提升飞快。“嗯?”重越发觉自己先前走进修炼误区,吸收单属性之力分开来修炼非常吃力,可事实上五行之力相辅相成,他完全可以通过修炼最擅长的金灵来带动其他四行,从低到高还得经历淬血炼体,再次强健体魄,他的肉身境界还能进一步凝实!雄浑的灵力在体内运行,他的金灵血脉竟然已经不知不觉稳定到了入流宗师中期,但有其他杂血牵制,竟是完全看不出最高境界来!“杀!”那六人到底是小乘宗师,能动用法器,他们中的两人接连爆发倾力攻击,斩下了血人,重伤之下,仍旧冲至华如真面前!华如真眸子里有股不灭的精神气,极尽耀眼,他以天地为布,灵气为引,以血为墨,有个艰涩的上古文字缓缓在笔下成型。可怖的气息好似从枯槁的兽皮中荡漾而出,金光刺眼,一声嘹亮的凤鸣惊天咋现,神凰羽翼自兽皮纸中飞了出来。神辉照亮了天地,那是一头上古神凰,带着无匹的威势,宛如君临天下的霸主,睥睨苍穹,仰天长啸。滚烫的烈焰席卷而出,将那位魁梧战将团团围住,神火将兽皮焚烧成灰,凄厉的惨叫声从浑身着火的男子口中冒出,他爆发灵力抵挡却挡不住神火的摧残。数人被神火撩过,痛苦不堪,踮起脚踏过滚烫的荆棘,迅速逃离战地,有的甚至一头栽倒在水池之中,好似干尸一般。而那神凰却只是出现了一刹,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华如真的脸色更加苍白,身上血流如注,半跪在铁刺上,灯枯油尽一般连喘气的声音都微弱不堪。“看起来好像随时都有可能断气,实则能量不小。他这一手究竟是怎么做到的……”聂云镜被深深震撼了,是只能出现一刹,还是没力气了?上古神凰不够完整,可若是能显化出完整的神凰,必能将这些人焚烧成灰,画迹显灵之人无一不是老圣,而此人字迹显灵,甚至能重现古兽神威,若非亲眼所见,他甚至不敢相信,以至于许久动弹不得。就在他朝圣般地看向那位年轻得不可思议的书圣时——有个脸上刀疤的男子还来不及逃出战场,但见那可怖的神凰突然消散,险而又险地逃过一劫,但若是现在逃走等明日再战,同样的情况再来一次,自己必死无疑。恶向胆边生,此人手持重斧,朝着华如真砍去,此子潜力大到叫人恐惧,必须趁早除去,否则后患无穷!聂云镜意犹未尽,还等着看力挽狂澜的惊艳下招,却见华如真身体虚弱不堪竟连动的力气都没有了,斧刃锋利至极,朝着虚弱的胸口劈去,暗道:“不好!”重越等这一刻多时,真正行动的时候只觉牙关都在颤抖,他豁然睁开眼睛。祁白玉只听到耳边传来极低的一声“借剑一用”,便觉腰上一轻。一道刺眼的金光分开了虚空,灵巧的身影蹿上滚烫的荆棘林,一把长剑正中那人腰腹,隐隐透着金芒的利刃,重重一击正中肉身防御薄弱处,将人背脊打折。华如真只听到一声闷哼,便见眼前多了一人,乃是个十分俊朗的青年,右手持剑,左手一伸稳稳地接过威图将军手中巨斧,狠狠砸在对方脑门上,又是一剑挥出,径直将那人腰斩了!鲜血溅在他本就快被烫伤的脸上,竟有些凉意,华如真微微睁开眼睛,以为这是来杀他的,却没感觉到杀气,他已经无力反击了,等死之时,便被那人动作轻柔地扶了起来,有个冰凉的手触及额头舒服,急切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朦胧:“……醒醒别死,我带你走,我发誓一定会带你离开这里!”金鳞剑乃纯粹的天金打造而成,重越在看到它的第一眼就觉得很适合自己,但祁白玉送过一次又一次,重越也没有真正要过。此刻他用金灵催动此剑,就像手臂之外延伸出了一段金灵利刃,无所不破,重重几击总算斩断了猩红锁链。一眼扫过华如真脚踝处已经被烫伤发黑的伤口,重越深感刺痛,如鲠在喉。脚下荆棘松动,重越到底是金灵柱十重圆满的存在,脚踩在利刺上如在平地一般,脚尖一点,背起华如真便跳上岸。看守此地看好戏的二皇子大怒,道:“竟然无视此地秩序,来人,把这小子拖下去,就地处决!”祁白玉紧随重越身后,烦闷不已,道:“我看谁敢!”而此时聂云镜看清是重越,更觉活见鬼,那表情就像在说你怎么搞的,怎么是你!“还愣着作甚!”祁白玉喊道,话是对聂云镜说的,却是离得近的重越吓得一个激灵。聂云镜一脚险些踩偏,稍一权衡便直接拘出大片水灵,投入到那片滚烫的四方坑中,与地下火灵接触后爆涌而出无尽白气,挡住视线,道:“挡道者死!”“这地方还由不得你们说了算!给我抓起来!”那二皇子还不知道危险将近,或者在他看来这三个人并没有撼动他们所有人的力量。祁白玉催动白雾,隐于水雾之中,迅速扩散开来,随着呼吸进入那些半死不活的战将体内,伏蛰在那些侍卫门体内。两人配合起来简直可怕,一个施展幻术,一个施展毒雾,被困其中的人除了死没第二条路。祁白玉很客气地用了比较延长性命的招式,聂云镜却动了杀心,掌中绿草闪烁,将那些行动迟缓之人接连斩杀。祁白玉也干脆不藏着了,一朵流光溢彩的灵花自倒下之人的胸口冒出,他摘下灵花来,偷偷看了重越一眼,却见重越一门心思全在华如真身上,不由沉下脸去,一口气长出了十多朵生命灵花,凶狠地全摘了,背对着他炼化。白妙完全不担心他们联手逃不出这片峡谷,只是好奇赌局:“谁输谁赢了?”聂云镜道:“重越赢了,但我也没输。”“只要你们帮我把他弄出去,接下来我得到的圣血石晶全都是你们的。”聂云镜作势要把手头的圣血石晶抛给重越,重越没有地方放,让他先拿着,之后再清算。“先救他,等他醒了再计议,”重越到底境界有限,这几招已经掏空了他体内全部灵力,站着已经是极限,接下来的计划若有全盛时期的华如真在,必定能更加顺畅。而且实在担心他伤势太重,颠簸中要了性命,重越商量道:“白玉,你能不能帮他疗伤?”“能吧。”祁白玉露出笑脸,要不要借此机会把华如真弄死呢。“不许下毒。”重越道。“你还真敢给他找毒师疗伤!”聂云镜道。祁白玉笑得更灿烂了,道:“你们不信任我啊,我也不怎么信任我自己,害了他可不要怪我啊。” 第45章 灯枯油尽不是什么大问题??稍微对医术有点研究的聂云镜听不下去了,道:“听他吹嘘,你问题大着呢,何苦被他用毒左右,跟我走保你安然无虞。我乃是陨神谷药尊一脉,陨神谷在外界乃是大名鼎鼎的古教,我们一脉别的不多,治病救人行医问药,全都是强项。”重越问:“何必舍近求远,与其图安稳,不如苦作舟。”聂云镜:“???”你好意思说这话!“为什么会产生新毒?”华如真问。祁白玉坦白道:“不知。这么说吧,虽然我会炼丹,但毒师就是毒师,和丹药师还是不一样的,丹药师炼制出的丹药,就算效果一般,但至少不用担心中毒。但我炼制出的丹药,就算品级再高,看起来再像样,可结果却可能不是那回事。”“到底是什么原因……”重越突然想到他通过石碑看到的画面里,酷似他的男子手上所持的古书,古书那页承载的字迹并非是功法,而是……“可否借你的灵笔一用?”重越不等华如真开口,便从他怀里掏出一杆灵笔,他扯下一块还算干净的布料,从包袱里取出一块墨来,拘出清水来研磨好,把那页古书记载的东西一字不差地写了下来。聂云镜不禁瞪大了眼睛,竟不顾意愿拿书圣的笔,竟当着书圣写字——他远远看了书圣的字,哪怕只是一瞬,他暂时都没了拿笔的勇气,重越居然写……写得还可以。有模有样,尽管没有夺天地造化,万物附灵之力,但也是好字。华如真盯着他写的东西看,主要还是看那块墨。不是什么人出门都会带墨的。“这是,药方!?”祁白玉道。重越原本有所怀疑,道:“真是药方!?”“上古药方,全是有毒之物!但炼就的却是百毒不侵的圣丹,”祁白玉看得眉头紧皱,眼里精光大盛,呼吸急促起来,道,“这应该有一套!是上古一位女药神所创,那位药神的体质和我的类似,却精通丹道、医道、毒道,无一不神,可她的传承却早就淹没在历史长河中,存在已成了传说,多少人穷尽多少岁月都没有找到……”“这是哪儿来的,你是从哪儿看来的?”无怪祁白玉不淡定,此物对他而言简直瞌睡送枕头,并非所有毒师都有他这样的困扰,因为他可能是天生的毒师。他上下两辈子都没炼制过成功过一次和丹方完全匹配的丹药。他缺的可能只是一份他能精准炼制的丹方。白妙听得直打哆嗦,希望不是自己理解的那个意思,它吃过太多祁白玉炼制的丹药,并没有中毒啊。但有一点它没坦白,它偷吃过谷忧花花瓣,所以一开始白雾就对它无效……重越道:“我从传承石碑上看到的,就是你之前说的窥天镜碎片。”所谓一套传承,该不会就是那人手中那本古书吧……华如真开口道:“奇怪,那东西顶多只能看到一角过去。”“你知道?”聂云镜立刻问华如真。华如真道:“我大概看过全部的传承石碑,上面的纹路连在一起像是兽纹图,用魂力把部分兽纹图传入其中,就能一定程度沟通石碑,但只能看到一角过去。”“你每块石碑都看过?”重越问,“都相同吗?”华如真道:“不尽相同。”“怎么说?”“不同的石碑,用同一副画面去沟通,只有细节上的差异,连起来才是一段过往。同一块石碑,用不完全相同的画面去沟通,能窥探到的过去的时间点不同,呈现的画面不同。”华如真道,“但都是过去,不存在新奇的东西。”重越大惊失色,你都看过了,但并没有引起太大异象,莫非是画面不够全的缘故?他很想把脑子里的画面重现给华如真,但做不到,这个年纪的华如真还没到那个境界。“那头凤凰是否是兽纹图中的一角?”重越是觉得有点眼熟。华如真愕然地看了他一眼,道:“正是。”聂云镜对古药方一无所知听得莫名,他知道重越思维一向跳跃,想不到这个流落在外的弟子竟然能写古字,而祁白玉居然能认古字,他好歹虚长两人那么多岁,居然还认不全上面的字。但一说凤凰,聂云镜便想到了那字迹显灵的残缺古凰,极尽震撼,以至于印象深刻。那凤凰也算是沟通石碑的法门?“这片战场的传承石碑是在哪儿?”祁白玉得了重越亲手所书的珍贵药方,如获重宝,眉眼弯弯,整个人看上去开朗了不少。“就在更深处。”华如真道。“去看看!”聂云镜好奇得很,他对单纯的过去不感兴趣,但重越竟从石碑里看到过上古药方,可不就是传承吗,“你说凤凰只是一部分,你能画出全部的兽纹图来吗?”此刻条件不允许,连纸张都没有,华如真道:“我直接写吧,仔细看好。”重越把墨和笔都给他,华如真揭下架子上所放的一整块兽皮,整个人气势大变,咋看之下还是大病未愈的羸弱样,却有种无形的精神气。事实上重越等人前脚到了那片峡谷,后脚就有队伍赶到了,但这些人并没有逼近,而是守在四面八方的出口处。“弄到传承的那伙人就往这边峡谷去了!那里是火刑战场,是惩罚犯人的地方。犯了大错的流寇才会在那地方处以极刑。”“外来人不认方位,到处乱窜,竟然跑到那地方自投罗网!”“这下可怎么办,只有那个人知道获得传承的方法,若是死了……”“死了好,死了谁也得不到。”“看那是什么,怎么会有那么大片白雾飘散过来。”“小心白雾,他们其中一人疑似毒师,杀人于无形!”“有人出来了,好多人,怎么还有古兽虚影……”此时此刻,那片战场一片狼藉,侍卫在幻境中自相残杀了起来,而那位二皇子捡回一条命,并没有中毒,集结了侍从,跟了出去。重越等人就此打了出去,华如真挥笔便是上古巨兽虚影,每一道都或多或少有一定战斗力,洞穿白雾,扫出一条康庄大道来。那古兽虚影呼啸而出,在空中接近形成一副巨大的图,大多残缺不全很快就消散了。重越和聂云镜均感觉到了可怕的威慑力,总感觉那神辉勾勒而成的双眸,时不时瞪着他们,头皮发麻。而远远赶来的人畏惧于古兽的威慑力,还没来得及惊骇甚至还没来得及看清。墨汁写就的“兵”便是墨兵,均身着盔甲手持长矛,数十位墨兵,几笔挥就,落地成形,气势汹汹地杀向前方,为他们一行人开路。聂云镜刚惊叹于墨兵的威武,便被一个突然掉转过来墨兵扑倒在地,重拳伺候,道:“什么鬼,这墨兵怎么敌我不分!” 第47章 重越跃过祁白玉的肩膀,迎上华如真的视线,但见聂云镜也在那儿,顿生紧迫感,可不能让聂云镜把老华给拐走了,道:“太吵杂了听不见他在说什么,这里危险,我们赶紧过去和他们会合吧。”随之而来的刀光倾泻而下,旖旎的气氛一扫而空。“兄长当心!”祁白玉拉过重越起身,那刀光落地,劈开一条沟壑,土块飞溅,重越暗道好险,祁白玉拿着那把被还回来的金鳞剑,挡在重越面前,左手挥出一道白雾。来人身着重甲,仓皇后退,手中双环钢刀对上那把金色长剑,火星四射,锵地一声,多了道豁口,竟被砍缺了!重越靠在祁白玉肩上,侧过身来看清那人的进攻方式,在祁白玉腰腹处一摸,传音道:“攻击他这里!这是破绽所在。”祁白玉闷哼了声,下意识拽紧了重越的衣袍,毫不犹豫地将剑尖送进敌人肋下半寸处,竟然将这位比他修为还要高一些的人一剑刺穿!白雾透过伤口穿入此人体内……祁白玉收了战利品,得了三块中品圣血石晶,乖乖地把剑递给重越,软磨硬泡让重越补最后一击。说的是软磨硬泡,但事实上也就是一个无声的表情而已,重越经不住祁白玉撒娇。此地也有类似于虚空界的宝物,哪怕品级不够高,但记录场中每个人的战绩变动也不在话下,祁白玉战败对方收了战利品,战绩加一,而斩杀这人也就默认得他全部战绩。重越一门心思放在全局上,只想着哪边人多,哪边人少,目的地在何方,怎么走最省时省力。祁白玉似乎心情颇佳,身法急速,连着战败数人,重越连补数刀以后,发现他的战绩突破了三位数,之后说什么都不补刀了,各种推脱:“还是给需要的人,墨兵,让墨兵补刀。”而另一边,聂云镜好说歹说:“重越就是活靶子,你不用担心被牵连,他们答应联手助你脱困,肯定会用自己的战绩成全你,你可以省点精力……”然而华如真原地不动,挥毫而出的新墨兵,威风凛凛,一个个像打了鸡血似的,冲锋陷阵,甚至还有不少跑到重越和祁白玉附近,替他们挡刀枪,帮他们尽快脱身,并为他们开出一条道。两排墨兵分道两旁,从华如真那边,一路延伸到重越面前。重越道:“如果我没理解错,他这是请我们过去?”祁白玉故作随意道:“那要看兄长的意思了。他应该是请你,我就不过去了。跟着他或许比较危险,兄长也可以不过去。”重越虽然胆子小了,但还是更担心华如真会有危险,再者祁白玉境界不过入流宗师,在遍地宗师的此地却有些不够看,他跟着反而害白玉施展不开,危险更大,权衡不过一瞬间,道:“我过去了,你要小心。”祁白玉朝他一笑,金鳞剑入鞘,被他塞到重越手里,祁白玉下巴往前一扬,道:“兄长,拿着防身,也能护他。你已经被盯上了,无所谓怀璧其罪的。”“谢了。”重越暗道祁白玉贴心,知道他这点微不足道的顾虑却也没有嘲笑的意思,拿剑防身心有不安,但考虑到华如真这羸弱样,虽说跟在他身侧,处在墨兵的守护圈里很是安全,但也不保证暗处飚来冷箭利刃,以及不长眼的攻击法决。乱战之地开路,有人相护也没法独善其身,只能如此。祁白玉目露敌意冷冷地扫了华如真一眼。华如真似有所觉地抬眸,却见他已然转过身去。“新伙伴很上道嘛!”白妙化作一道白光落地,带起一阵利刃般的风刀,将侧面袭来的冷箭斩成两半,落在祁白玉脚边,看到祁白玉面上的冷意,它又赶紧闭上了嘴。“想不到你居然这么讲义气!”聂云镜更加看好他了。“别误会,我只是有点高兴而已。”华如真自从战绩达到一定高度以后,再想得到战绩非常困难,主动找上门的这些都是活生生的战绩,一个两个不值一提,但成百上千人的战绩加起来,那就非常可观了。比他费大力气一个一个约战,还得满足对方的限制条件,还得瀚皇应允,要容易得多!高兴?聂云镜看到平静无波的脸,以及深邃的眼眸,竟是完全看不出喜色,不过他挥墨而出的兵士却一个比一个威风凛凛,战意逼人,不同于先前的阴鸷,蹦跶得较为欢快。这位书圣乍看之下完全看不透,但他笔下生灵却十分鲜活,喜怒哀乐尽在行动中……聂云镜突然想到重越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莫非重越一开始就看出了这点。自毁半神体的家伙年纪轻轻尽干傻事,但眼力和洞察力竟比他更甚一筹,奈何持续性萎靡不振,一次爆发宛如抽空十年精神气,不夸也罢。重越总算来到华如真身边,让他讶异的是先前还对他格外敌意的墨兵,如今新换了一批,态度很是友好,纷纷为他让道。重越错愕地走到他身边,道:“你转性了?一会埋怨一会示好,性子又闷又沉,谁受得了。”华如真并无二话,但再次挥笔而出的墨兵,对重越的友好姿态荡然无存。重越暗自啧啧,道:“后面二皇子带领侍卫军追杀过来了,那些卫兵是没有战绩的,杀了也是白杀。不如保存体力,赶紧走!”华如真觉得甚有道理,点了点头。聂云镜刚想反驳重越,见状改口:速战速决,等沟通了下一块石碑,多得是送上门来的战绩。祁白玉见他俩在一块,只觉分外扎眼,但考虑到在场只有他的精神力最低,连沟通窥天镜碎片都做不到,干脆以高昂的斗志投入到厮杀之中。杀的越多,他境界提升得越快,实力越战越强!精神力透支后,再次回升,便会有所进步。他以白雾护体挡住神性,飞快地动用最狠毒的招数收割灵力生命力,得到了不少圣血石晶。不同的圣血石晶里蕴含的精魄不尽相同,其中只有极少的一些适合他的体质,收刮的数量多了也让他拿到了足够淬体的数——他突破了入流宗师,却不曾以兽血淬体。祁白玉接着白雾阻挡,炼化其中的圣兽精血,体表血气环绕,无形的气血逐渐上涌,修为在逐渐提升。这片战场的传承石碑距离峡谷并不算远,一行人目的明确,一路杀到了石碑所在处。“就是这儿。”重越看到那块所谓的传承石碑,比起先前所见的那块,还要更高更雄伟。只是不知道这一块新的石碑,再次沟通能不能再看到那个古怪的画面……第27章 机缘出瀚皇就近开了角斗场腹地的新入口, 事实上绝大部分来客还在观战处。“华如真是有招揽的价值, 但燃烧生命力造就的才华, 惊艳得了一时, 却熬不了太久……”“已经被陨神谷弟子捷足先登, 在场好像也没有谁的手笔大得过逍遥宗和太墟神州,不如作壁上观,也许鹬蚌相争,能当捡漏的渔翁呢。”瀚皇派下的将士中不乏强悍的驭兽师, 降临到腹地最高的山峰之上,直接认主了雄鹰, 飞驰而下, 迅速朝着华如真等人逃窜的方向俯冲而去, 同时发动攻击。重越刚看到了石碑,只听咻咻咻, 密集的破空声恍若从灵魂深处炸响,重越一个激灵,身体便先一步闪避。白光从天而降洞穿了脚边的碎石,一阵白烟伴着焦糊气, 空气中似有电鸣,皮肤隐隐作痛。“那是什么?”重越抬头看到了天空上盘旋的雄鹰,雄鹰背上沾满了密密麻麻的人, 就像多长出来的倒刺, 令人头晕。 第49章 祁白玉翻手取出十多朵灵花,倒转生命力,灌入华如真体内。华如真只觉暖流入体,滋养经脉血管和肌肉骨骼,舒服得微微眯起眼睛。祁白玉用足够的生命力吊足一口气,仅仅剥离了这一层血毒以后,华如真浑身淌水,冷汗浸透了血衣,脸色惨白如鬼,气血复苏了不少。祁白玉目光一暗,哪怕他的魂力突破到可以外放的地步,他知道方法,知道具体怎么做,可还是不能根治,还是会有暗毒潜伏在对方体内,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尽头。看来得找个机会炼制一下新得的那份上古丹方,祁白玉寄希望于那块石碑状的窥天镜碎片。华如真刚想道谢,但祁白玉已经先一步松开了他,捡起落地的空白兽皮,塞进他手中:“短时间内恢复至巅峰是不可能的,但吊命却不在话下。”不管怎么样,这也是兄长看重的挚友,他就算有千般不愿万般不满,也得好好对待。因为也许在重越看来,当然是一世的挚友,比他这个突然插足的人要重要得多。而他和重越的关系,或许还需要此人来维系。祁白玉朝他露出一个还算友好的笑来,笑容转瞬即逝。华如真微微愣神,尽管感觉得出祁白玉的不友好,但他这个笑或许就能弥补所有了。聂云镜无比担忧,一边以至圣药尊一脉的身份和陶灼交涉,尽量避免厮杀,一边传音给华如真:“你要小心,感觉不妙就要说出来,当心他害你。还是到我这儿来吧,至少我不会害你。”华如真没有理他,有的好人在变坏,有的坏人在变好,有的人口头上百般示好,行动中却满满的损人利己,祁白玉这样,在他看来已经算是不错的了……这回重越有了经验,直接以魂力沟通石碑,传入完整的兽纹图,石碑隐隐有复苏的迹象,但过程较为缓慢。“我也试试。”聂云镜实在是好奇,分出一抹魂力来,沟通华如真所给的那幅图景,沟通石碑,得到了些许画面,只觉兴致缺缺:“不过是一角过去,几年前发生的事,几乎不值一提。”祁白玉同样也尝试了下,皱紧顿时眉头,同样也是几年前,那几乎是他最不愿回想起的岁月。重越站在原地静止不动,许久之后,似有虎啸之音动九霄,再次有法光直冲云霞,撼动上空的透明光柱。里里外外再次被惊住,却不知是谁干的——分明没人触摸石壁,怎么就突然发光了呢!此地之人清楚地看到了石碑显威,那股岁月洪荒般的气机令人震撼不已,不少人停下手头的攻势,往石碑所在处奔去。“居然有窥天镜碎片!”陶灼亲眼见到石碑显威,眼里大放异彩,暗道,“此等神器碎片还有余威尚存,怎能放任这等至宝在秘境积灰!”“自是能者居之!”陶灼一挥衣袖,跃过众人头顶,径直出现在石碑旁边。“他想作甚?”白妙在一众宗师间穿行,原先突破了灵兽境的欣喜已经在接连不觉的战败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危急关头它攻击和防御提升不多,但逃命的本事倒是大有加强,此刻见了那男子的动作,油然而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不妙。”聂云镜被他的动作惊道。陶灼双手抚上碑壁,双腿绷紧,厉喝一声:“起!”仍旧在大放异彩的石碑轰隆巨震,周围沙尘抖动,地面也为之震颤。反正这块秘境很快就要被古教收归己有,在此之前这里头的所有宝物不都是能者居之!虽说这秘境很可能会是他们逍遥宗的所有物,可是逍遥宗的,跟是他的私有物却是两码事。不能让他得手!重越就在探查画面的关键时候,霍然睁开了眼睛,魂力波动席卷四方。白妙得到主人授意,立刻以魂力传音,声如震雷,席卷四方:“是他沟通了传承石碑!又一个得到传承的人!这回的传承比先前那个更可怕,必是更高层次传承无疑!”“传承近在眼前,只要摸到,就能分一杯羹!”不管说法是对是错,曾经得到传承的一行人这么说,绝大多数强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位逍遥宗长老虽然修为不错,但他的实力在整个逍遥宗也算不上顶级层次,因此名气在老一辈中不显,在年轻一辈中的声望甚至还不及聂云镜,场中知道他陶灼乃是真正大能的人少之又少。此刻见这个修为在大乘宗师巅峰的外来人触及石碑好似得了传承,又徒手搬动石碑,要把这整块石碑挖走的阵势,在场所有人不禁暴怒,杀气暴涨,法术攻击转向,纷纷对准了陶灼。抢在前头就要摸到发光石碑的人受到严重波及,他们扛着火力,来不及把石碑往下按,道:“此人想搬石碑……”这东西立在此地很多年,几乎没有原住民敢打传承石碑本身的主意,他们不知道石碑乃是窥天镜残片,并非是深深埋入地下并与整个角斗场融为一体,所以是可以搬动的。“哈哈谢谢你们松土,轻松多了。”一阵狂轰乱炸后,尘埃落定,陶灼衣袍翻飞,除了沾满尘土以外,竟是毫发未损,他大喝一声,手上青筋直冒,竟是将石碑抬出地面半米。石碑被拔出地面的刹那,就在陶灼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重越猛然回神,被迫中断了参悟,神魂震荡,喉间一抹腥甜,倒退两步,被祁白玉抬手轻轻抵住后背,但力道太猛,祁白玉手臂微弯,顺势从后面揽过他的腰,随着他后退了数步,这才站稳。这么大块的石碑凭空消失,就是聂云镜也不由露出喜色:“莫非,是空间石?”内部空间如此之巨的空间石!有价无市!比乾坤袋不知高级多少!他们何尝不知道窥天镜碎片是宝物!就算没特殊用处,但无坚不摧,炼化了以后抡起来砸也能把人砸死,可就是没有空间能够盛放。所有人震惊了一刹,眼里露出贪婪之色:“追!”陶灼收了石碑,大笑出声,掠向更深处,他身如雷电,速度快到令人叹为观止。有意思有意思,一堆爬虫看不到近在眼前的至宝,正好便宜了他,等他收完再回来收他看好的小可爱。陶灼朝华如真抛了个眉眼。华如真尚且没什么反应,聂云镜感到一阵恶寒,道:“这头蠢驴,死到临头还不自知!”在外界他们就是联手也没有办法击杀大能,但在这个禁制遍布压制修为的地方,外来强者最高不过大乘宗师境,太放肆了,还是有可能丧命的!“兄长怎么样了?”祁白玉有点担心重越的魂力受损。“有新丹方,但我没看清……”重越隐约看到画面,其他生灵几乎不动的,那个众心捧月般跟他神似的男子就是在翻看手中古扎,每翻一下就是个新药方!重越只看了前几个字,隐约和上次不同!“那还愣着做什么,追啊!”白妙吆喝道。第28章 能者多劳多得 第51章 “你不是逃了吗,若不是你把禁制撞出了个窟窿,秘境也不会被外来人发现,你竟然又回来了?!”二皇子眼里闪出一丝惧色。“放心,这只是我的一道化身,我的真身并不在这里,”那少年生得唇红齿白,眉心一点朱砂,明亮的眸子里透着一抹沧桑,“你救我脱困,这才被你父皇所弃,我总得报答你的救命之恩,了结了这份因果。”二皇子冷笑,他打听至今都弄不清楚这人究竟是为何被困深海底下,以万年玄冰链锁四肢来镇压,这人忽悠他许愿,脱困后就逃了,害他吃尽苦头。“我说过我只有一个愿望,就是成为新的瀚皇,你是来履行承诺的?”少年道:“正是。”二皇子并不太信他,道:“你准备怎么做?”“如果我是你,我会作壁上观,先放他们走,等他们外来人自己战个两败俱伤,再坐收渔利。”二皇子一愣,目露喜色,顿觉自己急糊涂了!“有我在,你必能为皇。”少年抬手搭在二皇子肩上,二皇子脸色一僵,突然抽搐起来,眼窝下陷,漆黑色眼珠子里冒出一丝幽蓝,他的衣袍和长发无风自动,整个人气质大变,那少年所在的地方,只剩下一摊衣服掉落在地。“瀚皇一脉也堕落了,现瀚皇的子嗣都欺负过我儿,一个都不能留啊。”“二皇子”目露沧桑,心道,“我替我儿找到了可以为他续命的药尊,小小秘境作为谢礼,也在情理之中。”话说回来,重越等人行到一半,只听矮山之上一声嘹亮的狼吟,白妙往下一看,大喜,以它现在的本事应该不在狼王之下了。“你们先走,我去找兄弟,过会再去跟你们会合!”白妙迫不及待从墨鹰背上跳了下来,沿着树梢,钻入丛林之中。角斗场内好久没有这么热闹,知道那传承石碑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宝物的高层毕竟只是少数,瀚皇微微眯起眼睛,还在观战区外的逍遥宗长老连忙跟他赔不是,道:“陶灼实在太乱来了,他的态度并不是我逍遥宗的态度,瀚皇若要拿他是问,我们一点意见也没有!”瀚皇慢悠悠地道:“不过是一场接一场的好戏罢了。”只可惜好戏不好看,丛林挡住了视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瀚皇隐怒,“让他们赶紧滚去初级战场,势必给我拿下华如真,连个病秧子都弄不死,我让他成为下一个华如真!”瀚皇麾下部将脸色大变,只觉这二皇子一朝失势,怕是日后都再难有起色了。“瀚皇,我等诚心与您建交,只要您答应与我宗建交,没有任何外来势力胆敢在您的地盘上放肆的。“太墟神州长老道。“现在不也是不敢放肆么,”瀚皇老神在在,“这样吧,哪一教能让给本皇看场好戏,本皇就率先与哪一教建立友好往来。弱水三千,本皇为何不能每瓢都饮?与各教交好,总好过择一教吧。”胃口这么大,也不怕撑死!古教弟子心存疑惑:“陨神谷的人并未和逍遥宗起冲突,这就打算出来了么,竟回到了初级战场!”半日过去,初级战场与中级战场交界地带,一块并不高大的石碑还耸立在那里,周围空空荡荡,竟连一个人影子都没有,安静得出奇。“一人没有反而蹊跷。”重越有种危机感,“小心,不要随便靠近为妙。”“试试就知道了。”祁白玉道。华如真挥笔而出两道墨兵,冲向那处传承石碑,刚一靠近百米范围,地面上便有数道利箭咻咻穿刺而来,猛地洞穿了那两道仅仅是试探并没有什么防御的墨兵。“什么人!”聂云镜目露杀气。“我还要问你们是什么人呢?”“你们是来撬石碑的么?”密林间有杀气浮现。“诸位误会了,我们也是过来伏击的。”重越道。“鬼鬼祟祟,你们身穿侍卫盔甲,但战法却别开生面,不像是此地护卫,竟能识破我们的陷阱?”密林中露出一个人头来,旁边的人想压都压不住他,“说!怎么看出来的!”重越嘀咕道:“这地方原先是什么样就弄成什么样,千万别空空荡荡,和平时不同,一看就是有陷阱。”这些都是在角斗场外看台看到还有这样的做法以后,都动了歪心思,他们都抱着和重越等人一样的心思,埋伏在这里,准备对付那个翘石碑的贼,道:“你们来得正好,有个据说是逍遥宗长老的大贼撬走了传承石碑,手上还有空间石,指不定还有其他宝贝,咱们在这里埋伏他,你们要加入,至少得有宗师级的手段!”“那个把头脸裹得特别严实的小乘灵士就不要过来凑热闹了,另外的几位有什么手段便提前使出来!”聂云镜瞥了眼戴着面罩的华如真,和把脸遮得很好的重越,道:“要不然你俩跟他们传个音。”祁白玉手中金鳞剑一挥,轻描淡写地将迎面袭来的冷箭斩成两截,然后把剑递给了重越,道:“能在里头闯荡必有闯荡的本事,我们战绩排名都靠前,用不着多做证明。可以告诉你们,贼人能在那么多宗师的联手攻击下还毫发未损,这点手段只怕也伤不了他半寸皮毛。”众人见他说话不一般,问了他们中两个境界较高之人的战绩,聂云镜过千了,而祁白玉以“白玉”为名,也战绩过千,比在场的人都高。他们膜拜战绩高者,态度一下子恭敬了不少。事实上看起来境界不高的重越,目前战绩比聂云镜还要高,而看起来病怏怏的华如真,那就更不用说了。只是他俩都比较有名,不便露出真容。祁白玉聚集众方所长,用积累的灵石圣晶来布置陷阱。聂云镜见他手法娴熟,大为惊讶:“你小小年纪,竟然连阵法也懂!”祁白玉活了一世,特立独行,一个人闯荡生死秘境,难免遇到难以解决的危机,因此五花八门的保命技巧学了不少。重越不独行,从来都有同伴帮衬,术业有专攻,而他属于唯快不破,坚不可摧,战无不胜的金灵半神体,就算撞上境界比他高深的凶兽,那也能凭快避其锋芒。阵法博大精深。祁白玉只懂一些攻击力强悍的爆破阵,用来防身或者对付强悍圣兽。可为了不表现得太过于出类拔萃不像这个年纪的人,祁白玉还是偶尔露出困惑的神情,问问重越的意见。重越没亲手布阵却亲眼见过阵法大师布阵,两人一起研究阵法,竟是在两个时辰内布置好了一处中级爆破阵。重越与他配合默契,很是惋惜这恐怕是最后一次并肩作战了,药尊的眼光总是极好的,想挖墙脚也没那么简单。在此期间,重越等人沟通上方灵璧,无比清晰地看到了逍遥宗大长老陶灼的大名正在飞速上涨,战绩在一刻不停的增长,他在杀戮,未尝败绩。终于——“来了!”聂云镜呼吸一滞,隐匿气息。视线尽头尘土漫天,最前方一人身着泥色长袍,原先的颜色已经看不出来了,后方跟着不少强者,都被挡在了灰尘之中,被甩了数远。“不堪一击,不堪一击啊!”陶灼被围堵得十分狼狈,但他收获颇丰,情绪高涨,“这里头的宝物就是能者居之,此地守卫都不拦我,你们眼红也没用。”众人准备周全,站在石碑之外,突然之间,那石碑不知怎地猛然爆发出一道白光,神辉冲天,就像先前显化过一次似的,竟然再一次显灵了,但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并没有人上前去。 第53章 灵力飞速消耗,重越嘴唇开阖,其实已经没有声音,更没有多余的魂力动用,但祁白玉到底还是看清楚了。白雾爆涌而来,涌入陶灼残存的身体内,白雾境界过低,很难吸收对方的血脉之力和灵力,但稍微吸收一点,就抵得上数百位同境界强者了。“重越,接剑!”华如真挥笔而出数道墨剑,送入那片焦土深坑之下。陶灼伤势可怖,他动用意念粉碎了近身的几道墨剑,还有一道斜斜地插在土壤里,重越数次抬起手,艰难地握住了它,重重刺入对方眉心。终于,喉间一轻,重越身体颓软,跌在这半个狰狞的尸体上,佝偻着身体一个劲地咳血,他体内有木属性之力,自愈之力稍稍强过单纯的金灵体,疼痛尚且还在能忍受的范围内,不至于一下子昏迷。一连两次恐怖的爆炸让陶灼这身护体的宝衣都炸成灰烬。重越左右四顾,却发现他身上并没有破裂的空间石,也没有爆出的宝物散花般地爆涌而出。没有石碑,难道上当了?陶灼有备而来,知道会被埋伏,所以提前把空间石藏到了别的地方,只身前来交涉?剧痛煎熬之下,重越并没有注意到,他的鲜血淌进尸体体内,失去活力的血肉内有一点神辉忽闪忽灭,识海中隐约多了一丝微妙的联系。重越的神魂受创,稍微动用魂力就疼得抽搐,就连和白妙联系都做不到,更没法查探出异动,他以为那多出来的一点微妙的联系,是裂成数块的窥天镜碎片残留的。“兄长,兄长!”祁白玉好看的脸揍成团,跳下来扶起重越,一跃而出,轻轻落地,他不敢动用灵力来给重越疗伤,他很痛恨自己的体质,怕关心则乱。单纯的受伤,总比中毒要好。“宝物呢,这人身上不会没有宝物,应该就在这附近,快找!”“我下去找找。”聂云镜也好奇那人身上的宝物,魂力扫过地面。也不排除战斗中那么小块的空间石飞出战斗区域的可能。原先气势汹汹杀来的人都低头寻觅宝物,没了别的声音。不同的魂力相互接触,彼此撞击,都在相互试探妨碍对方。并没有宝物爆出,岂不是说方才的爆破都没有让空间石受损?也就是说大能级的私藏就在这附近!“他胸口处有东西!”有人满头大汗,开口吼道。“蠢货,说出来做什么!”与他魂力灵力冲撞,都想挖出那异物的人全都咬紧牙关。越来越多人参与较劲,那块异物总算从肉里被震了出来。一颗菱形晶体,悬浮在胸口上方。棱角圆润光洁,透着一点神辉,瞬间牵动了在场上千人的心弦。“界石!”里里外外的强者全都倒抽凉气:“是界石!”难怪没有爆出宝物,普通的空间石在神器碎片的自爆下自然会裂解,但界石却不会!界石内部空间巨大,坚不可摧!就算神器碎片毁了,它都完好无损!“操操操,怎么会有界石!”外头看戏的全都惊了,他们听到逍遥宗长老说要跟宗门商量用一颗界石成就华如真,只当是宗门的底蕴,但从没想过这个人体内就有颗这般规整的界石!逍遥宗同来的长老也瞪圆了眼珠:“为了几块残破不堪的神器碎片,把这么贵重至宝和性命搭进去,陶灼大长老死得冤枉!”“我的!”“找死!”那界石在数方攻击抢夺下,震颤不已,神辉暗现,竟是猛地脱出,化作一道流光朝着某个方向掠去。神辉朝着他掠来,重越脸色大变,咳出两口血。不是惊喜,纯粹是被吓的,他只是在想,想要。谁不想要界石,但他没敢真去抢啊。不是开玩笑,他连小小空间石都没想在众目睽睽之下获得。为了少生事端,他平时连金鳞剑都只敢偶尔借用祁白玉的。不带这样坑人的吧,为什么朝他来了!重越一拍祁白玉的肩膀,惊慌失措,道:“快走,快走!”祁白玉把他打横抱起,二话不说,把肩上背了一路的古琴取下来丢给华如真,传音道:“送你的。”便一跃而出,竟是看都不看那界石一眼,转道冲进山林。界石弥足珍贵,上辈子的重越臻至巅峰才弄到了界石,这辈子简直想都不敢想。更可怕的是,界石刚一靠近,他便能感应到联系,几乎心念一动就能打开界石内部空间!他什么时候认主了!?要想解除认主只能先接触。解除?他疯了吗!!!第29章 礼待“狼兄, 我回来了!”白妙见到银狼王便义无反顾地跳了下去, 好似从囚笼奔向自由。两兽迅速交锋, 切磋了一波,原本完全不是对手的白妙, 竟在它手上走了几百招才显露颓势。白妙惭愧:“狼兄高招,我自叹弗如。”银狼王惊叹于白妙的进步,道:“你又吞了多少块圣血石晶?”白妙摆爪道:“没有, 我从人族手下败将那里弄到了不少块, 攒起来准备突破的时候再吃。狼兄都说我进步了,看来我的确略有进步!”“就你这点实力,连狼王都打不过,竟然还战败了不少人类?我们伏击一个人类都得静候时机!”银狼王的同伴们都听不惯它故作低调的炫耀,道, “当初你丢下狼王自己跑了, 这突然回来,不会是想分一杯羹吧。” 第55章 “我怎么能丢下你不管!”聂云镜含糊地说,“有祁白玉在,他不会有事,你还是跟我出去吧,我带你去见尊主,让尊主为你疗伤。确实有可能竭力想做到的执念,到头来其实没有任何意义,还是性命最重要。”华如真深呼吸,神色平静,却一动不动。“我是说攻击招数怎么那般眼熟,这不是华如真大人么?”被兽群阻碍了行动的人阴阳怪气,道,“只要抓了他,就算得不到至宝,也能跟守卫请功!”聂云镜根本说不动他,危机也不能使他挪步,只见他真周身有种玄奥的韵味流转,好似回光返照,也好似随时都有可能生命力耗尽而彻底断气。聂云镜眼神示意白妙别乱动,他道了声得罪,便抬手搭在华如真肩头,做了个拉他跳起的动作,实则同时操控光影,隐匿了两人的身形,屏息凝神,气息也消失无踪。白妙瞪大了双眸,它竟然亲眼看到两个大活人从它眼前消失了,连古琴也看不见了!它赶紧藏到密林之中。这时,另一边传来整齐的脚步声,二皇子率众而出,眸光极暗,抬手一挥:“把他们抓起来,带出去见瀚……我父皇。”而他身后的卫兵相互示意,只觉那两人好像凭空消失,上哪去找,他们强压下心头的疑惑,就要冲向深林里。二皇子慢悠悠地走在后头,经过那两人时,侧过头来看了一眼。聂云镜有种被看穿的感觉,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铮地一声琴响,那无形的目光竟如风刃拨动了琴弦!二皇子停下脚步,目露蔑视。聂云镜陡然有种好像从没见过这个二皇子的错觉……“追!!”脚步声凌乱,越来越多人冲进山林。重越的生命力流失得很是严重,祁白玉速度极快,也不知道浪费了多少白雾,将森林笼罩得如同仙境般,远远看去毫丝云烟缭绕,美却也危险。随着重越意识不清,界石化作流辉追着他赶的速度却逐渐减慢,时不时坠落在地,看起来和普通的石头没什么区别,界石一旦认主,除非宿主身亡,否则绝不可能被认主。但看那二傻子凄惨的样子,境界也不是特别高,斩杀不要太容易,追杀他的人彼此保密,都想先得到界石,再等那二傻子死。而若在地面上穿行,那界石时而落地时而飞起,还带着光,在满是雾霭的森林中也实在显眼至极,时不时就引起一阵骚动,暴露两人行踪。祁白玉干脆催动铜钵沉入地下,界石陷入地下便受到了不小的阻力,他们这才勉强甩掉了众人。祁白玉打算将他安置在这里,自己出去找地方炼丹,希望能炼制出真正的疗伤丹药来,见他的伤势,已然刻不容缓了。重越稍微有了些力气,第一件事就是向祁白玉道谢又道歉。“兄长不必跟我客气。”祁白玉道,“有这个说话的力气,不如休养生息。”“这不是客气,”重越竟有闲心纠正,“是礼貌吧。”祁白玉别扭道:“……那也不用。”空气骤然安静了几分,只有彼此的心跳声和细微的呼吸声,只显得头顶地面那凌乱不堪的脚步声和气急败坏的喊叫格外催魂。“我想,可能是我想从身边的人口中得到点微不足道的礼待吧,”重越神情缱绻,像是自言自语,道,“我会想听到别人对我道谢呢。”祁白玉微微一怔。重越含笑道:“但可能我做的那些都太理所当然了吧,我曾迫切地想要得到身边的人认可,因为被认可才能被尊重,后来发现这种尊重都建立在实力的基础上,再后来甚至有实力也不行。我觉得越是亲近的人越应该道谢啊……”祁白玉扶着重越的肩,只觉得心里某个坚硬的角落软得一塌糊涂。他从来没有过真正亲近的人,他不知道被尊重是什么滋味,误以为所有的彬彬有礼都是心存恐惧才保持距离,他迫切地想要和这个人不分彼此,却忘了每个人都是不同个体,忽略了这世上没有无事献殷勤。“谢……”是我该向你道谢!!!祁白玉急红了脸,却发现谢之一字特别难以说出口。你曾施我以善意,我以怨怼回你。你是我漫长黑暗岁月里仅有的一点亮光,靠近会被灼伤……重越虚弱地闭上了眼睛,已然昏了过去,气息微弱,只余一团灵气护住心脉。祁白玉双手紧握成拳,万分痛恨自己只是个毒师。精通药理独步天下又有什么用,竟连给看重的人缓解疼痛都做不到!第30章 惊弓之鸟祁白玉看着昏迷的重越, 平复了心情, 道:“一定会有人念着你的好, 我不就来了吗。在乎你的人根本不需要你费力气, 需要你费力气才能得到的认可, 主动权该掌握在你手里啊,兄长。”当你以一种无匹的姿态出现在他的视线里,让他无法忽略你的存在时,重点不是他认可你, 而是你是否认可他。或许你忌惮的人,也在忌惮着你也说不定。祁白玉自然不会觉得堂堂重越会不知道这些道理, 可经历了最极致的痛苦, 固有观点被彻底冲溃。重塑观念, 需要一个过程。在此期间,或许会像从头开始蹒跚学步的孩童, 上通九霄,下临阿鼻,至善至恶一念之间。不是重越,可能都没有办法体会到他所面临的抉择, 有人觉得他是软弱胆怯,可偏偏祁白玉却觉得他依旧是勇者。“血迹就是在这里消失不见的,在附近找找。”“搜!界石是我的, 那两个小鬼必死无疑!”“阴魂不散!”祁白玉在地下带着重越前进, 他以铜钵形成的防御光罩开路, 一直进入山体腹地, 里面有个浑然天成的溶洞,溶洞不大,有地泉汩汩流淌,灵气较外界相对浓郁了一些,使得地泉上涌现一丝丝白雾,空气也格外清凉。重越昏迷不醒,水隐晶发挥作用,隐匿修为,就算有外面魂力探入山体内,也不会发现是他。那块界石也不知道丢在了哪里,祁白玉暂时没办法弄回来。他的灵力在他体内是养分,送进别人体内就成了毒,后天毒师想尽办法都想变成这样,祁白玉却是天生如此没得选择。像他这样逆天的天生毒师修炼起来会很容易,越阶杀人更是不在话下。但天地之间并不存在绝对的无敌,有过人之处就会有相应的短板。越是逆天的天生毒师,自身桎梏也就越难打破。事实上既然上古就存在过他这样的体质,出过药道、医道、毒道三道并进的强悍存在,那么那人所创的丹方,每一种应该都是完美符合他的体质,且是他能炼制的。祁白玉之所以想要多一些,是担心一份有漏洞,多一张多一份保险。而现在他现在没顾虑了,重越没有醒来,华如真随时都有可能丧命,他必须尽快炼制出能够对人有用的丹药,任何丹药都行!祁白玉把重越安置在平整之地,最后只是用拇指指尖轻轻抚摸了下他的脸,便像是烫伤般迅速移开,温声道:“我很想听你诉说你的难处,很想听你内心真正的声音,这对你而言很难得,我都知道,等你醒了我再慢慢跟你说。我会救华如真的,无论如何也会去救他,希望我能尽快回来……” 第57章 整个山体内都没有人,和他同来的那些人的名字全都成了灰黑色。全都出去了。只有他被留在了这里。重越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并没有感觉到多大的心塞揪心或者难受,但胸口处的扶伤珠像不要钱一般冒出大量白光。他的四行杂血提升到了第三重境!还在往上攀升……重越内视可怖的创伤,抬脚走进地泉中,洗净了全身浮尘,催动火灵烘干了全身水珠,扶伤珠促使伤口快速愈合,他身体内部受伤极重,但也在昏迷的五日中得到了些许缓和,木属性治愈之力的冲刷下,他的伤口复原速度比起,只是魂力消耗过度,昏睡五日依旧疲惫非常,但魂力隐隐更加凝实,有所提升。五行兼备后,各方面都很均衡,再加上金灵柱圆满,五行同修之时,金属性之力反而提升得不慢,若是境界提升起来,他似乎也并非需要亲密无间的同伴不可。血脉活络了起来,重越的气质更加朴实无华,血脉之力此消彼长,相互影响,竟叫人难以探知他的深浅。但灵力突破以后,到了第三重炼骨境,这一境界乃是重塑肉身强身健体,只要继续修炼,肉身力量得到缓缓提升的同时,他身体里的骨骼就像遭受了万蚁嗜咬一般,换做一般人必定感到煎熬无比。重越动用金灵,并指如刀,打通了一条前往山外的通道,他被光刺得眯起眼睛抬手遮挡,在原地等了片刻,便感应到熟悉的波动。”不好。“一人猛然按住衣襟,衣襟内有块石头神辉忽闪忽灭,震颤不已,他拿出来一看,那东西挣脱而出,化作一道流光,飞速掠了出去。“追!”这道光也惊动了周边不少人。这些人都是随便捡石头,看到类似的就揣在怀里,万一对了呢。神辉拐了个弯便消失不见,前方只有一个高挑青年,神情古井无波,看不出修为,但看模样似乎有点眼熟,但这身形却又好像从没见过。那冗长的自损之名几乎呼之欲出,可看起来似乎又不傻,众人杀气腾腾:“就你一个人还想翻天不成,交出宝物,饶你不死!”唯有外来古教太墟神州长老谨慎地问他名号。“我姓重,单名一个越字。”重越道,“原话奉还给诸位。”第31章 不动声色神辉一闪, 便冲进重越身体里, 消失不见。那菱形界石到了心脏处便震颤不已, 本就占据最佳之地的扶伤珠纹丝不动,二者较劲, 菱形界石落了下风,缩小后缓缓进入扶伤珠轮廓之内,堪堪被包裹, 就好像冰蓝色的虚影内藏了个血色的界石。异样的感觉过了好一时才逐渐沉寂,喊叫声和脚步声由远及近, 嗖地一声便有人落地, 杀气凛然。重越并没有立刻查看界石内部空间的念头, 他身上空空如也。这个地方的人绝大多数应该都不知道那东西是界石, 知道是界石的只有可能是外界古教来人,或者瀚皇秘境高层。就像知道一个极其珍贵的宝藏和宝藏所在处, 人人都希望是自己得手,当然希望知道秘密的人越少越好, 自然没理由大肆宣扬。此刻他从出来到得到界石不过只是短短几个呼吸时间,这里处于茂密的树林之中, 遮挡了上方看客的视线,也就是说,有可能猜到他得了界石的也就眼前这些人。或者准确地说是这个问他名字的太墟神州长老。果然,这个太墟神州长老听了他的名字, 沉吟了片刻。眼前这人隐藏了修为, 以他的眼力竟然看不穿真正修为, 但这人的魂力波动却不低,少说应该是小乘宗师。这位太墟神州长老如是心想,其实他也不太确定刚才那抹一闪而过的神辉是个什么东西,值不值得抢夺,打算观望看看。但那个眼睁睁看着宝物从自己身上飞走的汉子忍不了,厉害的都杀人越货,剩下的能捡到宝物不容易,道:“我管你是谁,你给我交出来!”重越闪身躲过,手中金芒一闪,徒手挡住劈来的阔刀,身体弯过刁钻的角度,一击正中对方腹腔:“是你捡走了我的东西,你若赢不了我,你身上所有宝物全都是我的,而你送上门来,是觉得我只要回一样,也是不应该吗?”“能捡到也是本事,不问自取是为贼!”什么宝物能被召回,少说那也是法器!“你捡的时候也没经过我同意。”重越道。那汉子原本还很硬气,但哪知道碰上个讲道理的硬茬,这人的战斗经验太过丰富了,战法尤其老练,非常快很准,几个呼吸间,两人交战了数十招,重越还能脸不变色心不跳地平铺直述,那汉子已经满头大汗,喘着气说不出话来。重越问:“服不服?”那汉子咬牙嘴硬,就是不说话。重越行动如风,周身八十一道金刺接连凝聚成型,聚集成一道金刺,被重越徒手握在手里,灌入金灵,当做利刃来攻击。太墟神州长老眼睛一亮。“我问你服不服?”重越道。“服,我服!”“我可有资格取你一样东西?”“你有,你有。”那大兄弟被金光勒住脖颈,却怎么也挣脱不断,心想这人说的取东西该不会是项上人头吧。“你若是就此离去,我既往不咎,再胡搅蛮缠,我就动真格了。”那汉子惊魂未定,飞奔而出,但跑了一半又飞奔回来,前面已被灵兽盘踞。事实上一人闯荡还是少数,敢一人横行的那都是高手。“要不然我跟你一道对付别人吧,再有人围攻你,也能有个照应!”重越扫了他一眼,并没有说话。不拒绝就是默认了,那汉子摸了摸脖子上逐渐愈合的伤口,道:“你境界跟我差不多,但我的战斗经验却不如你丰富,感觉你好像游刃有余,你是外面哪个门派的,你怎么炼的?你觉得要战成你这样主要靠什么?”“我们熟吗?”“我倒觉得跟你挺投缘的。”那汉子憨厚一笑。“你高兴就好。”重越并不想跟这人结伴同行,干脆叫上一群,道:“你们呢,是与我一战只谋取蝇头小利,还是与我为伍,去对付别人?最好是去找手头宽裕点的人,否则抢一趟也不划算。看你们意愿。”在场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喜不自胜,当然是组队杀别人,可转念一想,嗯?高人这话的意思是嫌弃他们手头不宽裕吗! 第59章 推演并炼丹的场面可就盛大了,惊动了瀚域皇城丹药师,御医,擅长炼毒的祭祀等。人满为患,白妙就是想逃也逃不出去。一行人站在具现化的灵墨鹰背上,这灵墨鹰既完整又威武,展翅翱翔,速度极快,祁白玉站在最前头,白妙就在他脚边,而聂云镜站在中部,深深地看着祁白玉的背影,神色复杂无比。华如真身着白服华袍,头戴玉冠,颇有书圣风骨,精神气饱满,步伐稳健,可若是细看他眉眼,还是会看到里头沉寂着的一抹淡青色。在他们之后还有随他们而来的追随者,几乎都是看了这场炼药盛事之后,默默跟随,谁也没有出手对付那头墨鹰。“就在那儿!”白妙踏风而下,它才刚落地,墨鹰在它之后落地消失成一点墨汁。地火罡风延绵十里,草木尽枯,波及范围之大,让人瞠目结舌。“谁在渡劫!”后方众人也在疑惑。实在太远了,被翻动的地火和罡风卷起的沙尘挡住视线,看不真切。吼!人兽混战,战势滔天。那些人兽竟在地火罡风肆掠范围内战斗!甚至都不知道是谁在渡劫,谁引起了这样可怕的地劫。无尽灵气爆涌而来,修为在宗师以上的强者夺命狂奔离开那里。那波及甚广的地劫渐渐收敛,缓缓消失于无形。重越完好无损地站在中央,身上如水流,又似有火焰缭绕,皮肤也格外光洁,像是经过洗礼了一般。在他左右的不少人见他没事都松了口气,扭头便继续搏杀。“重越!?”白妙简直不敢相信,挺拔的身影静静地站在枯槁之地,长袍迎风鼓动,平静的视线隔着虚空投来,依旧温和如水。白妙有种久违的悸动,朝他狂奔而去。就像往常一样,重越蹲下身子,朝它伸出双手。白妙冲进他怀里。“我差点以为你死了,吓死我了!”白妙瓮声瓮气地道,“你为什么不召唤我呢,当时特别危险的时候?”重越起身抚摸着柔顺的白毛,叹道:“我怎么会让你挡你挡不了的危险呢。”白妙莫名一阵感动,眼下它发自内心觉得只要是这样的重越,别说在它眼里,就是整个战场,也没别人什么事了!这一幕惊掉了无数灵兽的下巴,尤其是认识白妙的那一波。这就是白妙的主人?银狼王心想,跟白妙说的简直完全不同!跟了这种主人,难怪白妙短时间内进步了那么多,就这短短一个半月,跟随重姓人类的那伙乌合之众战斗本事提升了不知多少!重越抱着它经过祁白玉时,朝他点头一笑。“兄长,这是……”祁白玉上前一步,将早已备好的锦盒打开来,郑重地递给重越,“给你的。”一股浓郁的药香扑鼻而来,祁白玉眼里仿佛有光,容颜绝色,令人目眩神迷,道:“说来话长,总之幸不辱命。”重越面带笑容,一失手,却将锦盒打翻在地。白妙借着动作跳了下去,捡起丹药和盒子,道:“你看你一失手打翻了多珍贵的丹药,这可是祁师好不容易才炼制的,为了确认药效无误,这都是第多少炉了,多少人试药,你一定猜不到……”重越接过丹药擦了擦灰,重新放进锦盒里,道:“我收下了,其实还是应该给更需要的人的,可惜了。”祁白玉愣了下,这话的意思是他并不需要?聂云镜总觉得哪里不太好,说他做得不对吧,错手打翻也不是他故意的,收还是收下了,但沾了灰尘和泥土,肯定是不会再吃了,可惜了祁白玉一番心意,道:“看你终于恢复精神了,认真起来还是很有干劲的,再接再厉,继续保持。”重越微笑道:“你也是呢。”聂云镜总觉得这话听了哪里不舒服呢,眼下他可没什么精神,明眼人都应该看得出来吧,但好像作为好话来说也没什么值得挑剔的。重越没跟华如真废话,也没询问他的意见,拽过他的手臂就往外走。手腕被捏得生疼,华如真心里不满,还是跟上了。“什么情况!?”聂云镜怎么不懂这个展开了呢,重越什么时候跟华如真这么熟了?书圣太深沉了,就算被祁白玉治好了大半,也没有个好态度,对帮了大忙的二皇子也是说翻脸就翻脸。怎么重越一拉就走,半句异议都没有??聂云镜突然担心这突然有点转好的祁白玉会故态复萌,重越怎么也该负责到底吧,明明之前两人关系还亲密得跟什么似的。他表情古怪:“你没怎么他吧?”见祁白玉一脸正派,那应该是他想多了。……苍天啊,想不到他有朝一日竟然能用正派来形容祁白玉。祁白玉皱起眉头:“你觉不觉得,兄长生气了。”白妙:???聂云镜震惊:“有吗!?”就当他是生气了,那你这一脸惆怅又心疼的表情是怎么一回事!?在祁白玉的印象中,重越几乎不生气的,不像华如真只是嘴上不还口,手下不留情。能把他惹生气,谁这么大能量?第32章 赴宴重越拽着华如真走到外面, 便发觉气氛不妙, 本该很热闹的角斗场里, 还多了一群实力过于强悍的人,正挡住出口。适时, 白妙正在里头和灵兽们嘚瑟:“哈哈重越这么厉害的吗,我还真不知道呢!!你们再多给我说说,他是用什么姿势, 怎么把你打翻的,还有你这条光尾巴, 又是怎么被弄掉的?”见它居然突破了五阶, 众灵兽眼睛都冒绿光了, 与其说看在它的面上停战,不如说好奇它进阶的法子。 第61章 聂云镜注意到了一个“也”字,道:“你们……对重越这么客气的吗??”这些人想到重越那么客气,他们能不更客气吗,纷纷表示:“你们应该也知道他的本事吧,重越兄弟年纪轻轻眼力非凡,战力颇高,还半点架子都没有,就冲他的性子,大伙也是相当佩服!”聂云镜还真不知道,虽说重越偶尔爆发,但绝大多数时候都是怏怏的,让人恨铁不成钢的那种。“那是你跟他关系不够好。”太墟神州长老摸着胡须道。“难道你们就很好??”聂云镜也是服了。“可不是吗。”这些人突然就七嘴八舌地说起来,甚至还相互推举谁跟重越关系最好,虽都不说是自己,但他们心里都觉得自己也不差。“你不觉得稀奇吗,”聂云镜问祁白玉,道,“这些人被灌迷魂药了,重越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比如说他得了那个宝物,宝物里有什么隐患,让他变了个人?”祁白玉瞄了他一眼,道:“没变啊。你看我兄长什么时候缺过朋友?”“你这么怨念又是为何?”聂云镜道。祁白玉默了下,道:“兄长以前告诉过我与人相处的秘诀。”“这还有秘诀的?他以前就跟你有过交集,什么时候的事?”聂云镜到底和祁白玉不是一代人,但见识到祁白玉从至邪往救人方向迈进的一大步,这可是连至圣药尊都没做到的,重越却让祁白玉心甘情愿这样来了。聂云镜好奇地问:“什么秘诀?”其实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话,了不起的是,重越说这个话的时候是在五年前。祁白玉把那话原封不动地告诉了聂云镜,聂云镜听得似有所悟又云里雾里。“你做得到吗?”祁白玉挑眉。“不是做不做得到的问题,而是我不需要!我没必要!”聂云镜声音一大,吸引了不少目光,他赶紧偏过头去。祁白玉那时候也是这么认为,然后他一辈子就那么过了。重越说,与人交往的最高境界是取悦自己,交好的秘诀有两种,要么被别人说服,要么让别人接受。这句话在聂云镜脑子里翻来覆去,只觉能说出这番话的小子若是金灵半神体不毁,天赋尚在,那该是个怎样的奇才!知难行易,知易行难。在聂云镜看来,挖掘这个道理的人做起来就很简单,可被告知这个道理的人就很难实践。这就像创出一套独属于自己体质的修炼功法。适合个人的处世之道,不一定适用于普罗大众,就算适用也几乎不可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除非有更高一重的处世之道。祁白玉道:“当你欣赏一个人却又搞不懂他的时候,就意味着你见识有限,境界不如对方高。”“……”聂云镜受不了这份鄙夷,道:“我欣赏谁了??你把话说清楚再走,你真不觉得重越怪怪的吗?他都这么能了,那还怕什么?”现在问题是重越自己可能都不知道自己有多能。祁白玉道:“自己都乱七八糟的时候能不能不要指点别人,你不能跟人感同身受的时候,说什么都是苍白无力,别人不怪你都是人心肠好,你还真以为你做得很对啊。”聂云镜一脸懵,我做什么了,你确定不是在朝我发泄怨气??换做任何人见过以前那个重越,再看到现在那个怂货,估计都会控制不住上去拍两掌以示嫌弃吧。他肯定不是唯一一个,再说他又不是恶意,他纯粹是好心希望对方能重回正轨。“如果你平躺着睡觉舒服,对于你个人体质而言就这个平躺的姿势修炼速度最快,别人觉得你翘起脚好看,非要把你的腿架到另一条腿的膝盖上,希望你继续保持这个姿势修炼别停,你高兴不高兴,听还是不听?”“这不多管闲事吗!”聂云镜道。所以你还是懂的,祁白玉瞥了他一眼就不说了。聂云镜脸黑成炭:“听你说的我怎么觉得自己很讨人嫌呢……”可说到底他也是看在都是一脉的份上才多管闲事,换做旁人他才懒得理会,按道理讲重越也该知道的,重越就没因为这点小事怪他。而且怎么想他都觉得与其说是他自作主张推了一把,倒不如说是那时候的重越宛如溺水之人渴求一只拉他的手。真正自我放逐的人不会出现在这里,也不会有冒死战败陶灼的决心和勇气。重越并非无可救药所以他出手了,只是出手的方式不太贴心?但怎么听祁白玉说起来是他惹得重越不痛快呢!?到了宴会上,聂云镜惊奇地发现重越待他一如往昔,除了不让他靠近华如真以外,对他本人没有半点不好的意思,反倒是对祁白玉……也还好,就是不如之前亲昵了。聂云镜给祁白玉使眼色,这好像不是我的问题,而是你的问题啊!!而此时,重越几乎刚来这里就发现不对了,瀚皇怎么是个胖子,瀚皇不该是个阴阳怪气的少年吗?第33章 闹事重越见了那个完全陌生的瀚皇, 再看到那位白袍祭祀, 脑子里突然闹出一个可怕的想法来。祭祀也好, 所谓的二皇子也罢,目前尚存的这些原住民……重越总算发现违和感在什么地方了。一个都不认识。他上辈子来过接触过瀚域的高层。要说那些实力低微的角斗士, 他没去过角斗场不认识也就罢了,但那些大乘宗师级,亦或者大能级的大官大将们, 也没有一张熟面孔。他对这些瀚域的高层没有一丁点印象,这会不会太梦幻了点?也就是说短短十年内, 陨神谷得到瀚域后直接替换掉了全部的瀚域高层?“这胖子就是瀚皇?”重越问, “不会是假冒的吧。”华如真目光死死盯着那瀚皇,郁愤难消, 怨恨难平。“是他,我见过的。”祁白玉走过来说道, 但只是暂时是他, 以后是不是这胖子就不一定了。重越和华如真一桌, 祁白玉扫了华如真一眼, 又看了看重越,默不作声地走到后排坐下。 第63章 “救命,饶命!”陶灼不等他动手就开始哀嚎,“你别杀我!我什么都说!”“不杀你有什么好处?”重越的神念在界石空间内回荡,如同天道之音。陶灼苦思冥想,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道:“这空间里面的东西除了那个老头子以外,其他大部分都属于我,我知道这些瓶瓶罐罐具体怎么用,都是我逍遥宗秘制之宝,其中有瓶药粉拿来对付大能以下宗师,也是一食即倒!”“哪瓶?”重越问。“这、这瓶。”陶灼随便指着一个粉色小瓷瓶。重越道:“如果这东西有用,临死前你为什么不都用掉?”“谁说我没用过……”陶灼还真没想过自己会死,以及越是可怖的毒伤人伤己,他受伤惨重,若是也沾染上了毒粉不也必死无疑了吗,尤其是当时那个藏在暗处险些出手的可怕存在。他有点纠结要不要提醒重越瀚域卧虎藏龙,休要放肆……重越魂力控制那粉色瓷瓶,晃了晃,发现里面满满当当的一瓶,道:“弄死他。”那老者立刻看向陶灼,陶灼哆嗦道:“错了错了,是这瓶,这些都对血肉之躯有效,但对魂魄却无效。”“你呢?”重越问那老者,“可有什么想说的?”“我?我什么也不是,就是个微不足道的小魂魄而已。”那老者有问必答。“听他鬼扯。”陶灼小声说。不知为何,这老者畏畏缩缩的状态让重越心生些许共鸣之感,他没有亲眼见过这老者作恶也就没有重点对付他的心思。这老者相对稳定点,对扶伤珠的刺激平时多半也就一次一两点。而刺激扶伤珠的大户,可不就是这个陶灼么!重越见堂堂逍遥宗长老陶灼竟然规规矩矩地缩到角落,也就知道了这个老者的境界非同寻常。但这个老者又是无比忌惮窥天镜里显化的那个酷似他的男子。难道那个人境界更高?重越不多想了,照着目前看来,扶伤珠的可怕之处显露无疑。保持这个速度,也许在回到陨神谷之前,他其他四行杂血能成达到六层也说不定!重越不由看向宴会上那些推杯换盏的瀚皇麾下大将们,回味着那个有点可怕的猜测,内心有几分期待,又有些担忧。“……说起来这场宴会,也是为本皇名义上的小儿子准备的,”瀚皇果然没有让他们安稳地吃喝的打算,朗声道,“瀚域之人都知道,华如真并非本皇亲子,而是他的荡妇生母跟低贱的死囚私通产下的孽种,本皇宽宏大量,饶了他性命,还给他皇子身份,重点栽培,对他可谓是用心良苦!”“先前本皇的话,诸位都听过了,要想栽培书圣,只有那些法子,只要按照本皇的法子来,书圣方可为书圣,否则他不过就是个普普通通没什么用的废物罢了。”“什么法子,他在说什么鬼话?”聂云镜火气蹭地往上涨。祁白玉没有多问,不问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华如真看起来还算正常,重越却觉得万分刺耳,天知道他最反感的莫过于不是亲爹还强认子嗣,明明是占便宜却还故作好人姿态,只觉这瀚皇死有余辜!重越也不知道瀚皇说的是什么法子,从陶灼口中得知,顿时整个人都不太好了。但凡画圣、书圣,在个人修养上有着超高造诣之人,内心有着浩淼宇宙,碧海蓝空,他可以不在乎脖子上的枷锁,脚上的脚环,但碍不过他身边的人用一个又一个低劣而幼稚的小刺钩把他紧锁在狭隘之处,让他无法挣脱俗世枷锁,在苦海浅滩上搁浅,狼狈挣扎,始终无法再进一步。只要是人,受伤流血了一样会疼。重越立刻对华如真道:“我看这瀚皇印堂发黑,眼圈黑里发红,想必离死不远!”华如真也不说话,只是低头用灵笔沾酒在长案上写字,水珠凝聚成两个小人的虚影,其中一个手里拿着笔,胸膛上写着真的小人拔出笔,一击正中另一个胖小人的胸口,那胖水人胸口冒水,跳上那胖小人身上猛捶,猛踩,刺来刺去。重越道:“我懂你的意思了,你想亲自杀他。那我们帮你扳倒他,你补刀怎么样?”华如真摇头沾酒挥笔,很快又冒出两个小人。其中一个小人坐在高座,另一个小人上去杀他却没杀死,弯腰转身跃过水凝成的大门来到更广阔的天地,身上的水袍褴褛,逐渐也换了身打扮,再跳回这个地方。王座上的胖小人终是不支,朝他磕头,最终分崩离析……重越能理解他的感受,毕竟是血海深仇源自于此。聂云镜暗自传音,苦口婆心地说着连自己都唾弃的话,道:“忍一时风平浪静,小不忍则乱大谋,忍到现在就差最后一步,临门一脚,可别前功尽弃!”重越开口转移话题:“瀚皇竟连这等糗事也不介意拿出来当笑料。角斗场精彩不够,外面野史来凑,瀚皇为了博境外看客一笑,可谓是煞费苦心。”也是重越选的位置比较偏,瀚皇慢悠悠总算走到这里来,皮笑肉不笑地道:“本皇好心好意告诉你们这人的生平,好让你们听了他的惨痛经历,能够多同情怜悯并善待他,你说角斗场稀疏平常是何意思?”瀚皇的关注点被带跑了,但境外之人却无所谓瀚域的荣誉象征角斗场,甚至觉得重越说得也有点道理,除了圣血石晶以外,角斗场确实也没什么新鲜花样。他们在意的是,陨神谷不费吹灰之力把这人提前抢到手,自然是要维护此人声誉的。逍遥宗长老深知重越这伙人就是斩杀陶灼的罪魁祸首,当然不肯善罢甘休,道:“他究竟是怎么长出来的,需要浇什么水,施什么肥,瀚皇不妨照实说,也让我们开开眼界!”其他古教之人觉得这说法不太人道,但不是自己教的人也用不着维护,纷纷点头:“知道他的经历,或许还能造就其他书圣也说不定。”“也许书圣就是后天造就的,瀚皇不介意告知这等秘辛,秘境之主素有海量!”他们甚至还夸赞上了。重越只知道华如真经历过莫大的苦难,但从没听他详细说过,本人海阔天空后再来说那些经历也就罢了,外人以一种嘲讽挖苦的姿态来翻老底不是欺负人还是什么!“诸位这么好的雅兴,可我儿却不大高兴的样子,你不想听本皇说也好,来人,赐酒。”那瀚皇就是个恶心不死人不偿命的家伙,场面都非常尴尬了他还笑得脸上肥头乱颤,十分以旁人的痛苦为快乐了,“按照规定,二位战绩斐然,都可以离开瀚域前往外界,名号也可以载入史册,在瀚域永久流传!可喜可贺,这杯酒无论如何,你都得喝下,否则就是不给本皇面子。”“酒里有毒。”祁白玉传音提醒。重越看向华如真,华如真作势要起身,想到此为止。若说至圣药尊是伪善得胜过真善让人抓不住把柄,那这胖子就是恶心得让人不忍去碰,多看两眼都仿佛脏了眼睛的那种。他没脸没皮笑点也与常人有差异,偏偏位高权重,实力高强。重越抢在华如真前面,从侍从托盘里接过酒杯,一饮而尽,酒水当然是送进了界石空间,他把空酒杯往下扣了扣,又拿起另一杯,却没有递给华如真。 第65章 瀚皇锐利的眸子环视一周,蓦然瞳孔萎缩,只见他的皇子皇孙所在的席位处倒了一片,就是喝酒醉倒,可怎么全都倒了!唯有目前最不受他待见的二皇子坐在那里。其他人哄闹起来:“瀚皇,时辰也差不多了,还有什么保留节目也上吧,没意思我们可就要走了!”“瀚域除了角斗场,应该还有别的历练之地吧,瀚皇给书圣践行完了,可否告诉我们别的有意思的去处?”瀚皇的表情冷了下来,除了角斗场这等供我等玩乐的场所,你们还想图我瀚域宝物不成?而这时,突兀地传来清脆的掌声。“都别走,留下吧。”二皇子拍着手起身,从席间走了出来,还笑了笑。重越听着这话,只觉从那人身上透着一股难言的威势,绝不像他们印象中的二皇子。不只是他,聂云镜,祁白玉和华如真都有同样的观感,更不用说那些和二皇子打过不少交道的瀚域老臣们。瀚皇麾下部众露出忌惮之色,可怖魂压无差别攻击四方,境内外强者都露出痛苦之色,不敢轻举妄动。见他目光扫过,聂云镜头皮发麻。只见那“二皇子”微笑着,轻松撕了自己面上的皮,身体像是蜕皮一般从两边剥落,一个唇红齿白的少年踏着人家的血肉走了出来。“瀚域真是越来越不行了,以前的瀚皇至少也是至尊,你比至尊还低两个境界,也敢在此耀武扬威。要不是我想知道我儿究竟受过多少苦,也不至于听你把话说完。”少年身着蛇纹白袍,眼里透着沧桑,举手投足之间有着毁天灭地的威势,如看草芥的目光轻飘飘地扫向全场。重越倒吸凉气,浑身血液都开始沸腾,这不就是他印象中的瀚皇吗!这位瀚皇是至尊!瀚皇面色铁青:“是你!你逃出去了又回来作甚!”这时,有人推了把疑似醉倒的皇子,却发现身体都已经凉了。瀚皇道:“你杀了我后代,你让我皇族断子绝孙?!”“我是你祖宗的死敌,这才被困海底。你华族老祖昔日也曾灭我庄族满门。而你这小辈,杀我红颜,虐我儿,我不把你子子孙孙挫骨扬灰都是仁慈了。”庄岫抬手封了入口处的大门,一股浩瀚的魂力席卷而出,离得近的强者当场喋血,就连大乘宗师也头晕目眩无法站稳。角斗场外偌大的瀚域王城境内苍生匍匐在地,冷汗如瀑,痛苦地满地打滚,七窍流血,只听到雷鸣般的声音在脑海中炸响。“今日,瀚域将被血洗,在场所有捧场的看客,但凡听过看过这些秘辛的人,一个都别想逃掉。”至尊!!活的至尊!难得见到一位看起来如此年少的至尊!重越稳坐如钟,眼神示意让自己身后的人都别轻举妄动。境外来人都慌了:“这是您和瀚皇的恩怨,可别迁怒我们!我们都是境外古教来客,无意插手你们间的争端!”“你们听了看了好戏,就想全身而退?”“敢问至尊究竟是因为何事?不知我们听了什么,我们可以立下血誓绝不外传!”“我不相信活人,只相信死人不会外传。”庄岫抬手一挥,那些人一个接着一个自爆成血雾。逍遥宗长老七窍流血,痛苦地硬撑着,表面的彩光轰然碎裂成灰,愤声道:“你敢在瀚域大开杀戒,你就不怕惹怒境外古教?”庄岫嗤之以鼻:“我血洗此地以后,这地方就是我的了,你们以为你们背后的教主宗主会因为你们的死活,而惹上一个至尊境的敌人,并把这好好的秘境拱手相让么?”“至尊饶命!!!”不少境外来人都跪了,他们中的不少人甚至想不到究竟是知道了什么,以至于招来了杀身之祸,其中有人隐约猜到了什么,抬脚往唯一一处安稳之地狂奔而去,奔到一半便跌倒在地,成了一滩血水。景象极其可怖。瀚皇万分恼怒无处发泄,五指如钩猛地朝华如真抓去,道:“我的儿孙死了,你也下去跟他们作伴吧!”庄岫至尊瞬移到华如真面前,指腹挡住了刀尖,道:“跟谁说话呢。”瀚皇冷汗瞬间就掉下来了,忙道:“饶命,饶命,我这瀚皇给你当,我愿意退位让贤,祖辈的恩怨我的子孙已经偿还了,还请您饶我一命,就是把我也关押在原先关押您的地方,我也甘之如饴!”“那地方已经被我磨灭了不少纹路,不绝人欲,机缘巧合让我有了个儿子。只是这个儿子命途多舛,承蒙你照顾了。”“你是奸夫……!?”瀚皇大惊,“不对,不应该啊,怎么能是你!”他翻遍瀚域也没找到奸夫下落,以为是外来人,而那贱妇死活不松口,到死都在鄙视着他,瀚域还有谁能让那等女子雌伏甚至鄙视皇者。庄岫道:“你收我儿为皇子,但我儿的辈分当你祖宗都是抬举你了!”剩下的人大惊失色,竟没想到瀚皇大肆侮辱的人,竟然是至尊之子!他们因为重越的关系才进来宴会上喝酒吃肉,此刻危急关头见重越没动,他们也没动,惊险地保下了一命。噗嗤一声,瀚皇心脏洞穿了一个窟窿,头颅被踩碎了。鲜血溅上华如真的脸,这个他憎恨多年的人,这样轻描淡写地死在他眼前,那肥硕的躯干佝偻下去,怨毒的目光朝向他,渐渐失去光华。华如真僵在了那里。“你们可是陨神谷弟子?”庄岫早就听说华如真身上还有余毒未清,道,“你们陨神谷是不是有个很会治病的药尊。”“正是尊主!”聂云镜迫不及待拱手道,“若是尊主出手,必定药到病除。”“很好,陨神谷的人留下,其他古教的全都杀了吧。”庄岫话音刚落,太墟神州祝长老脸色煞白。“还请至尊手下留情!”重越觉得这样血洗秘境实在是太过了点,就算是境外来客也不是人人都想加害华如真,就比如太墟神州祝长老。除此之外,境内之人也不是人人都喜欢瀚皇的所作所为,就好比那位给他墨块的老审官。“若是他们愿意加入陨神谷……”重越话说到一半,脸色煞白,正色道,“敢问至尊,您离开秘境后出去是去见陨神谷的至圣药尊了吗?”“别说你们是奉命进来接我儿的。”庄岫半信半疑,那所谓的至圣药尊竟会专程派人来接华如真?其中是否有诈?聂云镜道:“并非专程接他,但我的确是奉命进来替陨神谷至尊一脉招揽核心弟子的,顺便也替陨神谷招揽新鲜血液。”“嘶……”所以这样一来,这边大开杀戒以后,陨神谷招揽弟子的计划落空。庄岫这才打消了疑虑,道:“你的那位尊主倒是个奇人。这样吧,看在他的份上,你们觉得不错的境内之人留下,愿意加入陨神谷的人活命。剩下的或多或少听过诋毁过乱传过我儿的身世,那就怨不得我了。”一时间幸存的侍卫丢盔卸甲,跪了一地,而那位借墨的老审官也在其中。重越特地提了提他,有至尊帮持,今后这老审官仕途顺畅了。“多谢至尊!”聂云镜内心对自家尊主的敬仰更甚。庄岫琢磨着听起来那药尊还真无愧至圣之名,答应救人却不图回报,在庄岫看来,这天下间哪有人平白无故救人性命的,就算对方不求回报,但他也不敢随随便便把仅有的独苗交给一个素不相识的药尊胡乱救治。 第67章 “我快闲得发疯了,多弄点魂魄进来也好打发时间。”“又来一个!”陶灼一下子像活了过来似的,道,“这个魂魄的境界都快赶上我了!”“这是哪儿??”对方残魂很是惊诧,“界石空间!”两道残魂扭打了起来,尖锐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几乎魂魄没撕裂一点点,都能让扶伤珠产生数千点白色光点。这个速度让重越感到像做梦一样,惊喜之余,又是一阵胆寒。既然存在这种提升先天天赋的可能性,是否有人为了刺激扶伤珠成就自己而肆意收割魂魄呢?想到这里,重越便按捺住了,他不希望自己有朝一日滥杀无辜,但他不介意让歹毒之徒死后继续受苦。或许有一天,变态药尊也会被困进这里也不一定呢。就在这时,重越在界石空间里见到了个熟悉的残魂。一个肥硕的魂魄仅剩一个头颅和半个身体,正鬼鬼祟祟地藏在堆积成山的灵币边沿,小心翼翼地看向那厮杀的两道残魂,似乎随时打算窜出去当渔翁。瀚皇的残魂也在这里!重越最想抓的就是他,到底还是抓到了手,心想:“华如真多想亲手杀你,可惜被人抢了先,想发火但顾虑我们的安危也就没有发,希望你能苟延残喘下去,也许有天能放你出去,让他一雪前耻!”而瀚皇为皇多年,着实也够狠,够能忍,很少出手,一出手必能争得些许魂力,这些残魂也都知道这位瀚皇,有的会给他几分颜面,有的则直接下手……但动手的都没能讨到好。被困的残魂在界石空间里四处乱窜,但作为魂魄,有完整之分,也有高低之分,为了补全自身魂体,为了占领一方地盘,顾不得生前的高低尊卑,不分昼夜地厮杀,随时都在上演结盟与反杀的戏码,方圆十里范围的皆是空间内被分成了好几个区域,彼此敌对。重越只是观摩里头的动静,都在大长见识,这些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鬼们,竟在一方空间里干起了分割地盘的戏码,简直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戏。魂魄间的厮杀过于凶狠,一丁点伤势都能引起撕裂灵魂般的剧痛,更造成难以言喻的损伤,使得扶伤珠源源不断地冒出白光,重越的血脉之力也在不停地提升着,暗道:“也算是意外收获了。”重越琢磨着以后收取魂魄还是收劣迹斑斑,作恶多端的恶人魂魄为好,就比如瀚皇那样的,关押那样的魂魄薅取白色光点不会有罪恶感。角斗场内壁垒笼罩着,逃进里头的人倒是躲过了一劫。白妙焦急地等在初级战场处,银狼王皮毛上染了别人的血,两头乱难中相识的灵兽正在道别。“狼兄,多谢你陪着我,今后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我主人胆小怕事,若能逃过一劫,肯定会离开,我已经料到了。”白妙一副事后诸葛亮的做派,期间有多担心,银狼王看在眼里,但白妙到最后都没事,可见他主人哪怕再危险也没对它下手,而且也已经逃过一劫。银狼王心说你就装吧,你不过是不想让其他灵兽知道你主人究竟是个怎样的存在,故意说他坏话好让其他灵兽都瞧他不起,不跟你抢好处罢了。白妙羡慕它悠哉称王的生活,感慨道:“我也曾像你一样,在山林称王,手下一堆小弟,可惜一失足成千古恨,但愿吾兄能一直逍遥快活,今后若有缘再见,莫要忘了小弟。”银狼王越发觉得它虚伪,道:“以你的修炼速度,只怕不出三五年,就能彻底超过我,毕竟你主人神通广大,连资质都能给你提起来。”关于这点白妙也很奇怪,满不在乎地道:“我跟着他吃苦,为他流血,这点提升我自己几乎感觉不到,不提也罢。”银狼王嗤笑白妙真是没有吃过真正的苦,没有被瓶颈困得生不如死过,不知道提升资质的可贵。资质上的提升几乎是不可能的,唯有神物亦或者天地孕育的至宝才有可能做到。可它竭力都弄不到的东西,白妙的主人却直接就给了区区血统还不如它的兽宠。“他来了。”银狼王远远看到一人,几乎一眼便认了出来,只见身形高挑的年轻男子穿着素袍,行走在血泊的街道上,步伐不紧不慢,好似闲庭漫步般,颇有高人风范。白妙一看便嗤了一声,只见重越走走停停,也不知在磨蹭什么,好像又恢复了很怂的样子。白妙有点不想过去接他,宁可和它欣赏的银狼王再呆一会,只等重越过来了,这才让重越等在那里,想再对银狼王说几句道别的话。可它转过头来,却见原先本该在旁边的银狼王不见了踪影。一道非常狗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您就是白妙的主人吧,我拥有银狮血脉,乃是一方狼王,如今已经是五阶灵兽,如果您不嫌弃,不如收了我吧!”银狼王摆了摆尾巴,舔舐着重越的手,双眸无比恳切地看着他,不等他开口,便用尖牙咬破他的手指,饮下他的鲜血,主动缔结认主契约。光芒融入重越眉心的刹那,白妙难以置信地看到这头尊贵银狼王,只觉看走眼了。“你是白妙的朋友,我记得你。”重越记得这头银狼王,很聪明而且很有实力。这种送上门来的灵兽王可遇不可求,他怎么也没想到白妙竟有这么大的本事,竟能忽悠来一头不错的灵宠,于是大大赞赏了白妙一番,还给了它十点白光。白妙得了好处还如在梦里,看银狼王的眼神就很不对了,咬牙切齿地道:“狼王啊狼王,我跟你说了那么多,你居然还是认他为主,这么多人,你怎么就偏偏选他呢,别说想跟我做兄弟,你并不太看得起我我还是能感觉到的!”银狼王冷漠道:“我纵横荒林这么多年,难道还听不出你话里有话,以及你抱怨中的得意。”“心机狼!”白妙又好气又好笑,难怪银狼王坚持要送它,送它之前还安置好了小狼们,当时用狼嚎嘀咕了些什么,那三头小狼还很不舍的样子,看来那时候银狼王就做好了认重越为主的准备,它真是想都没想到,自己真想离家出走,居然还有灵兽送上门来。“狼弟,别怪大哥没提醒你,你很快就会后悔了。”“大哥?”前一刻白妙还唤它狼兄,这才是真实心态!“欸!”白妙应了一声,“我先认的主,当然我是大哥,你有意见吗?”“你实力不及我。”银狼王看了看重越,毕竟后来一步,为了队伍和谐,它只能忍辱负重。重越只当是白妙拉来的队友,不管是无心插柳还是有意为之,对重越而言,总归不是坏事,他又拿出数十点白色光点就着白水,喂给了银狼王,银狼王饮下以后,确实先天资质有所提升,不禁大喜:“多谢主人!”白妙嘲讽:“狗腿,别急着道谢,他对你好,是想拿你挡刀!”重越见见它俩闹腾,也觉得这一路稍微不那么冷清,热闹点也好,但白妙自称大哥,可出了秘境后,一有危险,重越喊召唤都是它上,白妙大怒:“怎么着你还喜新厌旧了!”银狼王道:“你不是大哥么,我以为主人是念旧之人,用旧兵不用新刃。”白妙朝它呲牙:“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讨嫌呢,太丢兽的脸了,我都没好意思称呼这么怂的家伙为主人!”重越发现有了两头灵兽后,召唤得直呼其名,若是危急关头直接喊召唤二字,默认先召唤来大的。后来到了驭兽师公会,重越这才发现灵兽间还有辈分之分,不记名先召唤老大。白妙急了:“狼兄,还是你来当大哥,小弟实在难当重任啊。” 第69章 重越好意宽慰银狼王:“其实你有不满,也可以说出来的,不用憋在心里,当心憋坏了自己。”银狼王低眉顺眼地道:“怎么会呢,属下并没有对您不满。”扶伤珠释放白光,+40,+40,+40……白妙:“如果说出来就有用的话呵呵。”重越再次宽慰:“我一向论功行赏,不太把怨怼放在心上,你们大可放心。”“论功行赏……”白妙被戳到了,道,“重越,跟你说句实话吧,如果你是真的特别重视我,我难受时你也难受,你只要这样表现出来,哪怕你不给半点好处,我也是心甘情愿拿命护你周全的,你可知道?”“那多不好意思,”重越说,“还是实打实的好处胜过那些虚的吧,而且,我也没觉得你怨我有多不好啊。”“是我认你为主,你难道还要我教你怎么驭我吗,而且我教你了,你居然还不听!”白妙气急,“我怨你,我就高兴了吗,我会很烦怨你的我自己啊!”“……是我不好。”重越想要摸摸白妙,却被白妙躲开来。重越将白色光点掺入到饮品中,寻常的风灵露融合了白光以后风属性之力进一步提升,格外诱人,白妙喝着灵露这才让重越触碰它的伤口,木属性灵力加入了白色光点后对疗伤也大有奇效,以此又多得了百二十点白色光点。白妙还一脸不痛快,银狼王不禁重新审视这一人一兽的关系,道:“原先我以为你很矫情,一点苦都吃不了,整日叫苦叫累和主人置气。可没想到你才是真心实意忠于他,与其说主人心胸宽广不予计较或者说不把咱们放在心上,不如说他很聪明地领悟到了你恶语下的赤胆忠心,知道你的怪罪并不是真的怪罪……”白妙沉吟片刻,道:“所以,你没发现我又得了翻倍的好处?”银狼王:“……”“我还以为沉稳聪慧如狼兄会专注结果,而不是过程。”白妙已经恢复如常,道,“你只当他是我主人,在我眼里,他是我的饭主,既不能让饭主过于消极怠工,又要保持饭主心情愉悦。你只看到我在埋怨,却不知我耗费多少心思,重点是挡刀吗?重点是挡刀也要挡得有价值!真要让他动起手来,就没别的人什么事了,正值他状态时好时坏的时候,此时不刷好感更待何时!”银狼王大彻大悟,难怪哪怕白妙再怎么任性骄横,也比它更得主人心,这并不是单纯的先来后到的问题。“所以你到底是……”“谁会认讨厌的人为主,狼兄应该也一样,想想初衷,然后相信自己,”白妙道,“既来之则安之,与其内耗,不如双赢。”银狼王诚心实意:“大哥!”“小弟不敢当!”白妙进了驭兽师公会后就知道其中名堂,既然当老大的首当其冲挡刀枪棍棒,当然是资深的任选排位。银狼王:“现在想来你的做法非常精妙,与你的说法巧妙结合,非常打动人心!仅凭三言两语就证明了忠心,似乎没有比你这更简单省事的办法了……”“是吧!”白妙得意地道,“我现在发觉重越省力避战的做法也不全是错的,能用脑子就别费力气,以前随随便便就动手还是过于莽撞了。”银狼王深有同感,琢磨着自己也不能落后:“不如我们以后这样这样……”重越反思着白妙所说的话,觉得当主人的居然还要灵宠教怎么驾驭自己,简直枉为主人。但他心里很暖,觉得白妙其实很聪明。若不是有白妙从中周旋,银狼王也不可能顺利认他为主。重越看在眼里,事实上灵兽的先天局限性,能提升的境界十分有限,虽说有他给的白色光点改善先天根基,但真正影响灵兽强弱的,还是智力。有了这两头灵兽,考核驭兽师就简单多了。测了修为和魂力,稳稳过了驭兽师门槛,直接得到了驭兽师传承。仅是一道光束,没入眉心,识海中便多了不少东西。重越神色依旧,得到以后发现也不过如此,这东西跟功法类似,同样的传承要能驾驭多高级别的灵兽,还是看悟性的。“你动用驭兽师传承兽图来认主第三头兽,是几级,你就是几星驭兽师。”驭兽师分公会的考核负责人领着他,道,“可要现在考核?”重越犹豫了,若是施展驭兽术,那以后他便是正儿八经的驭兽师,兽血洗礼是肯定不能碰了的,可若是不进行兽血洗礼,根基比之其他修士有所欠缺,暂时体现不出差距,但修炼到后期也许会后继无力。重越道:“以后再说吧。”“你魂力第六境,会看不懂兽图?是没想走这条路吧。”那长老眼皮也没抬一下,这些有两头灵兽防身的,一般都是族中长辈为了重点栽培子弟,多个驭兽师身份也能更好地加入古教。重越并没有解释,只是一听这话,白妙和银狼王的心提了起来。“那先在虚空界上记录在案,今后你在虚空界范围内动用传承认主兽族,数量和等级都会有所记录,之后再来驭兽师公会核实,便会重新认证你的驭兽师等级。现在你是一星,恭喜你成为驭兽师公会的一员。”“多谢长老。”重越接过一星驭兽师勋章,直接魂力沟通,便能连接虚空界,一个悠远恢弘的虚拟世界仿佛浮现在眼前,面前多了层光幕,在虚空界的权限便多了许多,能查看的地图范围也包括驭兽师公会具体分布,以及驭兽师能优先进入的一些地域,都有了鲜活的色彩。虽然不比陨神谷核心弟子的待遇,但相比于不在虚空界范围内的寻常大教弟子,已经很不错了。重越一声轻咦,暗道:“陨神谷竟然在驭兽师优先进入的地域,这是为何……”一般情况下古教不对外界势力开放,特殊情况除外,难道这个时间的陨神谷所在地域出现了一些供驭兽师争夺的瑞兽?出了驭兽师公会,银狼王兴致勃勃地道:“主人现在打算收灵宠吗?”重越道:“并没有这个打算呢。”银狼王道:“星级不是越高越好吗?”重越道:“有你们两个就足够了呀。”银狼王与白妙对视了一眼,隐隐感到些许恐慌。“这位小兄弟,能否借你一头五阶灵兽一用?”青袍男子手腕上缠着一条小黑蛇急急忙忙地走了过来,拦住了重越的去路,“何解?”重越停下脚步,目光落在他脚背上打盹的绿毛乌龟。“是这样的,我已经是五星驭兽师层次,就差一头五阶灵兽就能考核成功。看你的灵宠和你关系不错,能不能麻烦你帮我个忙?”“什么忙?”重越看向身后,这人说话磨磨唧唧,引得进进出出不少人关注着这里,让一向低调的重越不太自在。“你先解除一头灵兽的魂印,我认主它,考核成功后立刻解除魂印,将它还给你,我可以给你报酬,一百万灵币如何?”青袍男子貌似不经意地扫了眼他胸前衣襟上的一星驭兽师徽章,展颜一笑,道,“有这么多人还有驭兽师公会长老公证,你若实在不放心,我愿意立血誓为证!”白妙和银狼王瞬间警惕,它们深知重越的脾性,一直以来都是它们惹事,重越能省事就省事,搞不好为了避免争端会真遂了对方了意!“如果我不同意呢。”重越道。“那我也不会强求。”青袍男子收敛了笑容,阴柔苍白的脸看起来有几分阴郁,重越莫名有点不舒服,对方道,“那你有什么要求,大可直接提。”“我没要求,只是我和我的灵宠关系一点也不好,实在不敢冒然抹除魂印。” 第71章 重越道:“如果我眼里没有你呢?”祁白玉伤心了一刹,又很快恢复常态,道:“我大概会竭尽所能让你眼里有我吧,如果你是个正人君子,我会以正人君子的方式,让你心生敬意,让你绝对没办法再忘了我。”这很祁白玉。重越或许明白他上辈子那么做的用意了,连毒术都没用就战败了自己,确实让重越耿耿于怀至今。重越道:“所以我不搭理你,你就一路跟踪?”祁白玉望天,道:“你也没有认真地甩掉我。”重越道:“我不喜欢被跟踪。”祁白玉默了片刻,道:“以后我不跟了。”“我的意思是,”重越道,“既然你迟早都要追上来,为什么不早点呢?”祁白玉一滞,眼里绽放出难以置信的暗芒,像是有种别样的声音响彻他黑暗的世界,振聋发聩。半晌,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因为……你不需要我啊,我若是没什么用,甚至会是个累赘的话,那就得不到你的青睐,那我,宁可不要出现在你面前。”重越道:“可你既然出现了,就不要擅自离开。”祁白玉问:“我可以,不离开你吗?”“我赶你走了吗?”重越道:“我昏过去的时候,赶你走了吗?是谁先丢下谁的?”祁白玉被他话里呼之欲出的怨气给震惊了,怎么这张淡漠超然至极俊朗如明月星辉的容颜下,竟然还藏这么多小情绪,而且还都是因为他,道:“所以你丢我的盒子是因为……”重越义正辞严地打断道:“那只是手误。”祁白玉绕到他身边,再次盯着他那张忽红忽白的俊脸,道:“把我送的丹药喂给宠物狼也是因为……”重越摆手道:“纯粹是白妙吃过,狼王没有,我是为了一视同仁才喂的。是吧狼王,快见过这位祁师。”“嗷呜!”银狼王久闻祁师威名,见他在古教也能进出自如,以及那些灵丹妙药是出自他的手,按照白妙所教的侍奉之法,立刻摇尾乞怜,连连点头。祁白玉掩饰不住微微上扬的唇角,轻笑出声,既而朗声大笑,说不出的开怀。重越听他的爽朗笑声,佩服对方心胸,自己的有意激怒虽有点分寸,但也是能激怒寻常人的,如果祁白玉真生气了,或许就有了一拍两散的理由。可对方完全没把这当成值得过心之事,倒是让重越松了口气,甚至有些感激。以前他就觉得跟祁白玉一起太舒服了,舒服到有负罪感,那种从没体验过的轻松好像不该属于正途。可揭开了那层面纱,祁白玉就像一块恰如其分的蜜糖,中和掉了他的苦楚,让他觉得就是赖在对方身后事事仰仗对方也是对的,是他的自由。祁白玉问:“兄长接下来有何打算?”重越道:“你跟你义父……”“关系不好,”祁白玉直言不讳,“要不是看在兄长的份上,我早就跟他断绝关系了。”“看在我的份上?”重越看向他。怕你认祖归宗以后又被老阴货给阴了呗。祁白玉道:“我在等你。等你认祖归宗,你就是我名正言顺的兄长,我怎么护着你都是应该的!”难道现在就不是应该的?重越觉得有必要让祁白玉彻底看清至圣药尊的真面目,只为了把祁白玉彻彻底底拽到自己这边,温声道:“那你觉得,就现在这个情况,我连自己身份都证实不了,还认得了祖归得了宗吗?”“他曾这么跟我说过,聂云镜也是这么笃定的,他凭什么不认你?血脉天赋都有可能变化,你的年岁相貌做不了假。”“说得也是。”重越一笑,原先使劲折腾想远离至圣药尊,但当他真正在陨神谷正门口吃了个闭门羹,仿佛当头一棒。药尊不声不响就不认他了,甚至连面都见不到,就好像他就是个无足轻重的角色。害他崩溃至此还能高高在上独善其身,有这么便宜的事吗?你不认我了,问过我意见没有,听我一句附议咋了!祁白玉不禁看向重越,重越问起瀚皇秘境的情况,听他并没有如自己所想的那样拿下秘境另立门户,暗道可惜,道:“所以你就把华如真交给聂云镜了?”“不算吧,他们也来陨神谷考核了,不出意外,应该在我们前面。”“得快了。”事不宜迟,重越立刻抬脚进入祭坛,祁白玉用新身份也陪着他进去玩玩。要知道上一世重越二十九岁以入流宗师的身份回陨神谷都备受瞩目,这一世就更不用说了。他俩提前突破境界,见识和阅历都非同凡响,这些司空见惯的考核,对他们这样的选手而言,简直就跟走个过场似的,不要太轻松了。每个人的考核都是分开了,祭坛内连接着另一方天地。重越踩在草地上,正处在分岔路口,路分多条,每一条路口都有个或熟悉或陌生的虚影悠悠然站在那里,迎上他的视线,便会笑着朝他招手。重越一眼便看到了那些人中,唯一一个坐着的身影。一身白衣,温润如玉,面带和煦至极的笑容,眸光柔和好似玉泉,至圣药尊!重越暗道:“这便是万花幻境,如果我没记错,大概是选择不同,考核难度不同。我只要过关就行,无所谓难度高低,所以还是越简单越好。”重越目光扫过,朝着他最不怕的那个虚影走去,或许是才刚分开,这道祁白玉的虚影有些失真,面如月华,人美如画,莫名地很有安全感。而另一边,祁白玉面无表情地盯着至圣药尊,朝着这个虚影所在的道走去。**守卫长老思前想后,那位少年确实是白玉毒师无疑,而白玉毒师本就是陨神谷核心弟子且是至圣药尊的义子,虽然行事乖张无比歹毒,但毒术却独步于年轻一辈,没道理包庇那位冒充金灵半神体的小子。莫非那小子是正主?可之前和姚家有名的驭兽师一同进来的那位又是谁?他算到那枚弟子令在谁的手中,以及那人如今又处在什么地方,似乎也是在至圣所在的山谷,原本一两个弟子不是什么大事,可牵扯到至尊就不一样了。守卫长老亲自来到药香谷,拜见至圣药尊。迎面走来一位白袍青年,脚踩木屐,头上一根混沌木簪,手腕上缠绕着一根木藤环,几粒猩红嫩芽抽出枝叶来迎风摇摆,那青年清雅脱俗,眉目含情,乍看之下好像是个涉世未深的童子,出入禁制遍地的山谷,犹如闲庭看花一般。 第73章 至圣药尊声音温和,笑盈盈地说:“事实上我所选之人与考核并无太大关系,只是亲自来接那个孩子而已,那孩子不远千万里从家乡赶来寻我,苦苦哀求我,此次尽管没有取得太好的成绩,但我念在其进步极大,决定将这孩子收归门下,当个弟子便是极好。”他朝台下招了招手,道:“你出来吧。”是收弟子而不是认亲子?还哀求?重越下意识地停下脚步,只听一声带着哭腔的惊呼。人群中有名女修噗通跪了下来,双手手掌与额头触地,哽咽道:“弟子拜见师尊!多谢尊主垂怜!”不是重越也不是华如真,至圣药尊钦点的人竟然是个女子!这女子修为如此不值一提,竟能得药尊青睐!祁白玉听她声音,骤然瞳孔微缩,怎么是这女的,药尊恶心人的本事还能不能行了!重越见那女子容颜清绝,姿态端庄,气质大变,比之一年前在重府所见还要美艳得多,小脸上的妆容精致了许多,下巴都好像尖细了不少,就连神情都不像他熟悉的重姗了,以至于在听到周围谈论她的名字之前,他竟没认出来。除此之外那药尊还钦点了个男子,叫颜环,修为不高,但这名字一出,先前感激涕零的女修脸色骤然就不太好看了,自得与惊喜荡然无存。“颜环……”这个名字也有点一丁点熟悉。重越陡然想起来了。可不就是当初在被他中断的五城战上,战败了重姗的那个名不见经传的乡野小子吗!这竟是个金灵体!单纯的金属性血脉之力,只要先天有六层,便是金灵体,而重越曾经九层近十层,金灵半神体,顶级资质了。药尊不按常理出牌,重越完全没了跟这两人竞争的心思,认不认亲都觉得无关紧要了。这药尊是把个怎样的麻烦精收归己有了,若单纯是为了膈应他,重越恐怕做梦都要笑出来。重越打定主意不如先去探探那位药尊的死对头,祁白玉所在毒师公会的大前辈,看看是不是同道中人,可否共谋大事。“你们要入我一脉?”那黑袍至尊很是吃惊,尤其是备受看好的华如真可是有不少至尊抢着想收的,居然主动找上他了。但重越这个傻里傻气的二愣子,他有点犹豫,而祁白玉这个毒师小叛徒,他也观感复杂,但看在这些人胆子大不怕死的份上,他很爽快地一锅端了。“尊主!”聂云镜怎么也没想到华如真居然被带歪到最毒的那一脉。“白玉……”至圣药尊缓缓走下台来,一步便出现在祁白玉等人身边,收敛了气势和魂压隐在嘈杂的人群中,一时并没有引起不认识他的普罗弟子的注意。可就算他降低了存在感,那抹沁人心脾的清香也足够提神醒脑的了。至圣药尊一身紫衫,长发翩飞,头上只绑着一根白色发带,超然出尘不似凡尘中人。“你跟我回去。”他眼里只有祁白玉,“莫要再闹了。”祁白玉后退一步,一字一顿地道:“你不是亲口和我说过,重越是你的亲儿子吗?为什么你宁可收两个废物弟子,也绝口不提重越和你的关系?”“他和我的关系?”药尊面露困惑,笑着说,“你是不是误会了?我只是同意你带他回来,也不反对你认这么个兄长,但我好像从来没有说过他跟我有任何关系啊。”“你说什么!”祁白玉脸色铁青,重越按住他的手。药尊一脸心疼,想要安抚他的手刚伸到一半,被他躲开,又无奈地缓缓放下:“你为何就是不愿意听我的话呢,明明你从小到大,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好,我从不介意你给我添麻烦,这些是你远赴他地费心保下的人,我以为我这样做你会高兴的。”重越听得头皮都要炸了。“这个阴货!”祁白玉牙关咬紧,“他当初亲口对我说,不希望亲儿子受到半分不良影响,让我好自为之,我很想打搅但还是没去打搅你,并不单单是不敢。说话九曲十八弯,他想靠心眼证道吗!”“嗯???”重越道。“他有病吧!!”祁白玉怒不可遏,重越一把捂住了他的嘴。纵然把话说到这份上了,被“重视”之人这般对待,对方竟也能面不改色无动于衷——像是做给外人看的,说给外人听的。重越怀疑他就算当众拂了这人的好意也没办法让这人出半分糗,实在太沉得住气了。“祁白玉你不要太过分了!”聂云镜怒斥道,就算重越以前确实有过内定的意向,但那又怎么样,尊主一脉收什么人当然尊主说了算。至圣药尊平静地往回走,经过华如真身边时稍稍一顿,悄无声息地留了句话。华如真皱起眉头,久久无法回神。重越问他怎么了,华如真如梦初醒,打了个寒颤,深深地看向药尊离开的方向,一言不发地摇了摇头。第38章 雾谷药尊一席话还是落入有心人耳中, 咒骂祁白玉的声音浪潮般吵翻了天, 甚至还语气不善地挡住他们去路, 就像是祁白玉害得他们被名不见经传的角色抢了名额一样。而那两名被药尊选中的弟子,尤其是那位名为颜环的金灵体, 也成了众星捧月的对象,似乎重点不是他们的天资高低,而是仅仅得了药尊看重一般。颜环分开人群,朝他走来, 半疑惑地问:“重越, 大公子?”重越默了下,道:“何事?”颜环拱手行礼:“谢大公子当年的救命之恩,如果不是大公子当年慷慨指路, 我早就活不过今天,更不可能得到药尊赏识。”重越不知道他是来做什么,摆手笑道:“你认错人了吧。”“是你,你的魂力波动我至今都记忆犹新!我虽只在五城战上远远见过您的英姿,但您的样子也是不会忘的,你一直是我神往的对象,”颜环似乎不常说话, 语气刻板, 好像每一个字都说得很费力, 但看着重越的目光却是炽热的, 带着曾经在东城重府外常见的神态。“我甚至觉得, 如果你还是你, 可能今日也轮不到我。若大公子实在心有不甘,请冲着颜环来,只希望大公子不要因此埋怨师尊。”重越道:“你都叫他师尊了?”颜环疑惑:“不然,像聂师兄一样,也叫尊主?”聂云镜道:“让你叫什么就叫什么,不必学我。”跟他当年一样,重越甚至连过程都省了,莫名其妙认了爹,哪怕知道并非亲生也莫名其妙变成了自己亏欠在先。这个变态有股奇特的魔力。重越不由自主地加快脚步,向药尊追去,但走到一半却又仓促地停下脚步,他想问问,但他又能问出什么呢,还不是滴水不漏的回应。“你跟他说这么多作甚?”重姗本就非常反感这个一而再战败自己的颜环,见他成了自己师弟,但自己还是打不过,真是甩不掉了,“你不会是说真的吧,你真的崇拜重越?你不是因为我……” 第75章 重越和祁白玉都不由收敛了笑容。“倒是高看你了。”徐之素很是失望。华如真却连一句辩解也没有,嘴唇咬得发白,他垂着头,碎发挡住了双眸,目光晦暗不清。“他状态不对,许是看尊主英明神武,吓着了。”重越为他辩解道。“吓到了?我看他是瞧不起本座!”徐之素探了下他的身体,确实是奇毒无疑,半晌语气古怪,“术业有专攻,他这毒,或许只有医师公会的人能解。”“我也能解。”祁白玉道。“你?你还能上天不成!”徐之素毫不掩饰嫌弃,“还以为是什么惊世奇才,是说金子也轮不到我来捡,如果你有本事,或许我会厚着脸皮替你去请医师公会的人来治,但就你这样还值不得本座出卖老脸。”“出去出去,都滚出去!藏经阁等地对你们开放,具体规则看安排,没事少来打搅本座。”出了大殿,重越改口赞叹华如真:“你还能随心藏拙的!”华如真摇头,明显他是发挥失常了。他的攻击不消耗灵力,几乎层出不穷,可一旦战斗过程中出现失误,几乎是致命的。这种精神恍惚的状态从考核地归来一直就有,祁白玉问:“你在苦恼?难道是什么人跟你说了什么?”“他,很可怕。”华如真心有余悸。“还行吧。”祁白玉觉得徐之素一言难尽。“谁?”重越问。“至圣,药尊。”华如真道。你知道?连你都知道??重越不由瞪大眼睛看了看华如真,这人不安于安逸生活,当年却还安居在药尊麾下,难不成这人一直都知道药尊不是什么好东西!?怎么看出来的?“不管怎么样,你都别去药尊一脉!”重越说,“我会盯着你,如果你去了,朋友没得做,我甚至,会砍断你的手!”华如真不由露出笑容,道:“好。”重越有个不好的预感,难道像他道心崩塌那样,至圣药尊也对华如真使手段了?上辈子华如真从来没有出现过任何的失误。重越安慰他:“早来总比晚来要好,知道难关在哪,跨过就能更进一步。你肯定能克服的。”华如真点了点头,重越总是特别擅长安慰他,也就冲散了那股狠气。这个至尊嘴上说着不看重他们,但给他们的住处却是在最佳修炼之地,紧挨着的三间小楼便是他们所有,各有各的修炼闭关之地。祁白玉的毒术非凡,稍微指点了圈便和这里的低级毒师们混熟了,换得了不少灵药干货,借助此地得天独厚的地形,他有把握在一年内给华如真解毒。转眼一个月过去,华如真没日没夜地钻研古兽残图,苦练琴技和画技,烦杂的思绪全融会到了琴音里,战力才勉强恢复成原先的水平,修炼的日子很是平静。一日,重越没听到他院子里传出琴音或墨兵打杀之音,去华如真院子,里头空空荡荡,什么都摆放得特别整齐,四处没见到他,问了老仆却得知了个消息。“药香谷送来请帖,华如真少爷上午就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重越道:“遭了!”旋即叫上祁白玉,立刻赶往药香谷。路上,重越心如擂鼓,忍不住问了祁白玉一个困扰他很久的问题:“那你呢,你又是为什么说药尊不好?你是怎么看出来的?”以前重越各种顾虑,担心祁白玉跟药尊一伙的,说出的话也不可信,而今他总算敢问出来,他相信祁白玉接下来说的应该都是真的。第39章 人各有志说来话长, 事情发生在七年前, 那也正是祁白玉被药尊领进陨神谷的第三个年头, 他已经在炼药一道上有所建树,哪怕在遍地英才的陨神谷也能排到前列。可一场祸患摧毁了他的家乡, 家乡父老几乎全部病倒,命在旦夕,病情传到炼药师公会,并不是什么大病, 但救治人数总数极多,增添了难度,报酬堪忧,愿意接下这个任务的药师屈指可数。陨神谷至圣药尊乃是整个大陆药师公会至高层元老级。此事传到药香谷, 年仅十岁的祁白玉毅然返乡前去治病。久不出山的药尊竟然亲自陪护这个小药师接下的小任务,惊羡了多少核心弟子。“然后呢?”重越问。“我前去看了病症,果然不出我所料,不过是很寻常的阴煞之气入体才导致的怪病,解法很简单,只要一两炉丹药而已,那种品级的丹药,我正好能够炼制。药尊却说让我到此为止。”祁白玉道。“你继续了?”“是啊, 岂能到此为止!在我接下任务之前, 他就说我治不好, 让我别去了, 但我没有袖手旁观。他说若我继续我能为这些人的死负责吗, 我说我能。”“然而我没能救活。”听他低沉的声音,重越默默叹了口气。这世上最折磨人的事情之一,莫过于好心办坏事。“……我家乡的人全死在了我的一意孤行之下,自那之后我再也炼制不出一枚好的丹药。我在毒师一道上越走越远,似乎也应了家乡那件事后药尊安慰我的话——人分善恶,我就是恶的那一类。”祁白玉再回忆起这段过往,竟然出乎他想象的平静,只是眼里扫过一抹讥诮。重越道:“他直接说你是恶?这也叫安慰?他没安好心吧。”祁白玉道:“我也就算了,但是那些人何辜。我后来想过很多,但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他心忧天下苍生,却能眼睁睁地看着上千条性命死在眼前,哪怕他有能力救下,却还冷眼旁观呢?他这样的,也叫至圣?”重越却莫名说不出什么话来,几分感伤,隔靴搔痒。祁白玉见他久不说话,反省自己或许有推卸责任之嫌,解释道:“或许这就叫好人难做,也许他有他的考量,但我始终理解不了。”重越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能理解你。都过去了,以后会好起来的,你的古丹方钻研得差不多了吧?” 第77章 身后没了声音,吸附他后背的力道陡轻,重越往前跌了几步才站稳,回头看,一个人也没有。可还没等他转过头,身体又被定住了般,脖子都扭不过去了。“就这个方向走,敢往里走当心本座掰断你的脑袋。”“我去找我朋友,我必须把我朋友弄出来!否则他落到药尊手里就完了!”“祁白玉反感药尊的理由,本座听到了,那你呢,你看他不顺眼的理由呢?”看不出来您堂堂至尊,还这么八卦。“我跟药尊无亲无故,但我弟弟不喜欢他,我当然是站我弟弟祁白玉,”重越道,“那您呢,您又是为什么那么多至尊,偏偏要跟至圣过不去?”“这就说来话长了……”徐之素见他单纯直率,还傻里傻气,道,“你当真想听?”重越道:“其实不是很想。”“……”重越急道:“我真得去找我朋友了。”“不用找了……”徐之素话还没说完,一道清越的声音从天上传来。“重越,你们怎么在这里?”重越脖子身体都能动了,果然看到站在墨鸟背上的华如真,以及他身边站着的一位药神谷童子。重越道:“你早上下山的,怎么在我们后面?”华如真道:“我不认识药香谷的路。”重越问:“不是有人请你下山的吗?”那童子脸色青白莫辨,像是被封了口,也动弹不得。“请我下山的人带我绕路,半路上给我使绊子,不服我凭什么能……不说了,本来不知道这边什么情况,打算这边事妥了以后再告诉你们,你是来给我践行的吗?”华如真的语气竟还有些高兴。“来带你回去!”重越脖子仰得难受,招手道,“你先下来。”华如真双脚落地,道:“他给我限定时间,说如果我改变主意,可以去找他,今天是最后期限。”说到后面,华如真的声音低了许多,道,“对不起。”“你跟我道什么歉。”重越道,“你知道如果你走了,以后与我们注定敌对吗?”华如真默了下,道:“我的修炼方式和你们不一样。雾谷至尊的脾气比我想的要温和许多,雾谷的环境也比我想得要安逸,于我修行无益。立场问题,应该不影响我们的交情。”重越不相信什么立场问题不影响交情的鬼话,只要华如真还在药尊手里,那么药尊就有足够的筹码来对付他们,以及那秘境最终肯定成为药尊的功劳,就连华如真那个便宜亲爹也会沦为药尊的刀剑,庄岫那点手段被药尊玩得团团转都不带清醒的。重越道:“所以你就打算去继续受苦?”“我想你应该是了解我的,”华如真还记得他安慰至心灵的话,笑着道,“如果苦难能成就我,我宁愿永远活在痛苦之中。”隐在暗处的徐之素也愣了许久,能说出这番话的青年,和先前殿上见的怂包是同一个吗。重越恍惚间好像明白了,上辈子的他应该是完全不理解华如真的,华如真并不是大度,而是他所说的好话没有一句贴合对方心里,恶言恶语也从没有真正伤过对方的心。所以哪怕共进退,他也从不曾真正理解华如真的处境与感受,那种时刻处在刀尖上跳舞油锅里的煎熬。华如真心细如丝,远胜过那他至尊级的老爹庄岫,他都懂,但他忍着。“值得吗?”重越心疼了:“我从不否认悲愤所蕴含的力量之大,但那些让你舒服的那些情绪呢,就半点力量都没有吗?”华如真听他说,毕竟能用墨鸟代步也是启发于重越,只是听到最后,他眉头皱了起来:“你的话很有冲击力,也能给我启发,但还是不及……”重越皱眉道:“他究竟说了什么?”华如真无心继续也无力继续说下去,太阳快落山了,错过了一个月期限,就是病急乱投医也没路可走了,道:“总之你别妨碍我了。”“如果我偏要妨碍你呢?”重越道。“重越,”华如真道,“我也不是不能对你出手的。”重越道:“我也一样。我非常反感明明不是我的事,我却要为此抱憾终生。你若没本事从我身上跨过去,就给我老老实实回谷哪怕当个废人也行。”华如真被废人两个字刺激得不行,这一个月来的憋屈烦闷猛然爆发:“你不是我,别太自以为是了!”“就这点本事吗?”重越催动金灵,逆转五行,刹那间可怖的爆破声直接将呼之而出的凤鸣之音给淹没,而那火光冲霄的凤凰火鸟也被可怖冲击波彻底湮灭,巨浪席卷开来,碎石炙烤得滚烫,树丛直接焚烧起来,重越挥出一道水花,蒸腾起厚重的水雾。滚烫的水雾和墨汁凝聚的生命缓慢融合,冲散了戾气和杀伐之气,再经由金灵势如破竹般的锐气,被切割成数块,嘭地散成雾珠。华如真被彻底激怒了,面无表情,挥笔而出的墨灵延绵不绝,那点小小火焰和水雾根本不能触其锋芒,但重越身如闪电,直接动用步伐,迅速避开攻击,引得那些过于密集的墨灵相互攻击,而他在上方跳跃,手中金灵如长鞭,劈头盖脸朝着华如真砍杀而去。远攻选手被近战强敌近了身,右手被扣住卸了手腕,华如真连声闷哼都没有,难以置信地盯着重越。按理说他的攻击力量上和数量上远胜于重越的,但重越轻描淡写地瓦解了他的阵势,让他溃不成军。华如真吐出鲜血,以魂力为笔,凭空勾勒成型,血滴散开来,只要成字,便迅速凝成血兵,猛刺重越后心。重越迅速闪避,松开了手腕,华如真随手接上了手腕,两人几乎战了个势均力敌,但那后来成型的血兵却还是追了重越数远。正当华如真要趁胜追击之时,却见身边一点金光,他脑弦一紧,正欲闪避,双脚被缠住。重越不知何时布下的后手,竟然用草藤绊住了他的行动,而那金芒转瞬成型,凝成一根根细丝,将他的脖颈缠了一圈又一圈,渗出血来。“不想死就跟我回去!”重越只觉华如真的攻击虽然压迫感十足,但好像伤不了他的要害,待他格外手下留情。“我不相信成就你的是苦难本身,”重越道,“如果这世上有一个人能够成就你,那个人只能是你自己。”重越有种预感,只要是被药尊教出来的,一定都很容易被药尊一指头摁死,他一定还留了后手,甚至不乏一语就能击溃心防让人崩溃的那种后手。“你说苦难没用,又让自己成为困住我的绳索让我痛苦,你的话自相矛盾,不够醍醐灌顶,不及那个人。”华如真道。 第79章 同样吩咐侍者端去了挥霍无度的那一桌。华艺胡吃海吃过后,突然腹部胀痛,哎哟大叫,捂着嘴狂奔到草丛间呕吐,吐出的全是漆黑如墨的苦水。这地方绝大多数都是辟谷的道修,只有下人的地方才有茅房,都地处偏远,等他好不容易找到,上吐下泻,全是黑漆漆的,格外令人反胃。华艺满头大汗,眼珠子里满是血丝,突然醒悟:“难道这地方还有和华如真一样本事的人,给我吃了假的东西,还是说,就是华如真干的?”可他吃的时候耳听八方,那个什么新入教的年轻书圣进了没出息的一脉,恰好和他目前所在的药尊一脉对立,这场盛会前的谢师宴甚至都没有邀请那一脉的人,按理说华如真他们应该进不来才对,但似乎是不请自来了。“唉哟!”一阵咔嚓声突兀地响起。瀚皇夺舍的童子裤子都没来得及提起,就跌进了茅坑之中。“谁这么缺德!!!”华如真隐在不远处的树下,听着这声哀嚎,眼角微微弯起,又很快收敛了。他在那地方等了一会,只见瀚皇狼狈至极,一出来就被铁青着脸面的下人们操家伙围住。瀚皇再怎么没脸没皮也还是金枝玉叶之身,这等跌份已经是他能忍受的极限了。显然是有人在搞鬼,但他处境成迷,没敢在这等地方乱来。最后,瀚皇穿着粗布坎衫,发簪衣带上的玉佩都被扒下来作为砸坏了茅房的赔偿,灰头土脸地往山下走去,见到落单的年轻弟子,恶向胆边生,竟是动了杀心。华如真刚要出手,却见那位落单的弟子转过身来。“是他!?”华如真认出那人。这不就是前不久被药尊收为麾下的弟子之一么。可此时的颜环哪里是瀚皇夺舍之人的对手,竟是丝毫没有发现:“睿童?黑灯瞎火的你一个人在这儿瞎晃悠什么,让你去接的人呢?”瀚皇接得很快:“让我去接的什么人,那可不是一般人,我跟你说,那人呢,其实就在……”瀚皇已然走近了他,眼里凶芒一闪,魂力外放的刹那——“我在这里。”华如真站在墨鹰背上应道,同时数道墨化的羽箭从天而降,如钢针刺雨般砸向瀚皇,在那两人间形成了一条刺沟。华艺魂力外放,那魂力波动远胜于寻常宗师,颜环立即反应过来:“你不是睿童,你是何人!?竟敢伪装成药香谷之人!”“他杀了那童子,还试图杀我。”华如真语气平静。“你鬼扯,我是杀了那童子不假,但我何曾试图杀你,我待你不薄啊,华如真,你怎能这样对父皇!?”瀚皇瞬间挤出两滴眼泪。“他承认了,确实是此人杀了那童子。”华如真淡淡道,“杀你们药香谷弟子的外来恶魂,该当何罪呢?”瀚皇又将眼泪收了回去:“你这个逆子,亏我养你这么些年,你对得起那些死去的瀚域子民吗,你这个踩着百姓尸骸往上爬的畜生!”“还不叫人来抓吗?”华如真再听到这些话,心态竟然出乎意料的平静。他或许应该感谢重越把这人的魂魄留下来,且在这个巧妙的时机放出来,竟是解了一直以来连他自己也不曾察觉到的心结,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清醒。只觉这些为了让他烦恼而说的锥心之语,突然之间竟和犬吠狼嚎没什么区别。“我甚至都不怎么认识他,他说的没有一句是真的。”华如真只如此强调。颜环这才回神,哦哦了两声,已经叫人了。此地毕竟是药香谷的地盘,遍布禁制,进来不容易,出去也不简单。徐之素带着重越来到药尊的后花园,只瞧见药尊在烹茶,一旁还有两位至尊对弈,左右不见祁白玉,就有点后悔来这里了,他脚步挪不动,而重越这个小弟子却大胆地往前走去。那明黄长袍的至尊见他们这群不速之客,露出不悦的神情,说到底和药尊相熟的都看邪尊不顺眼,顺带着也没给重越半点好脸色。徐之素见了药尊本人倒也没有私下那么怂,态度强硬,鼻孔对人,道:“我这小弟子说,在你这附近丢了个人,想来问问药香谷主可有见到。”药尊手中蒲扇未停,道:“不曾见过。”“你都不问问丢的是谁?”“未来莫问。”“正是你那义子。”“你也曾是我的义子,”药尊语气依旧柔和,不紧不慢,“离开我这里的人,如今不也好好站在我面前吗。”“我是说,祁白玉。”徐之素一字一顿地说。“白玉何曾有失?”药尊又问。徐之素没他这么好的脾气:“少装蒜,他到了你的地盘,却无故消失,留下手书说来找你,你却说没见过,那他难道凭空消失了不成!”药尊语气温吞,缓缓道:“你对白玉做了什么?为何他要背着你来见我呢?”重越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忙躬身道:“药尊可曾见过白玉,不知他现在在哪里?还请尊主明示!”“你是?”药尊好记性,似乎不太记得他了。若重越还是那个心高气傲的重越,或许会因此受到些许刺激,自报名号,成功被转移话题,但此重越非彼重越,肯定要把话题扳回来的。“这里轮不到你插嘴!”徐之素见他装蒜,又见自家弟子被轻视,火气上涌,道,“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我对祁白玉做了什么?还没问你为何要把祁白玉送到我手里,难道不是想借我之手除掉你那个看不顺眼的逆子么?可惜我没有如你所愿,而他现在刚有点起色,却突然在你的地盘上消失不见,你却反倒诘问我!?”重越带不起这人,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你找不到人,来找我发难?”药尊只轻飘飘这么一句,博弈的两人停下动作,纷纷侧过头来,眼神或和善或凛冽,气势上压了徐之素一头:“有趣,雾谷至尊狡辩的本事见长。”身着明黄色长袍的至尊两眼眼角下垂,左眼下有一粒泪痣,挖苦道,“做了亏心事,跑来先发制人,是想撇清干系,你把在座的都当傻子了?”徐之素听了这些话如受夸奖,皮笑肉不笑地道:“二位谬赞了,本座哪有这本事。” 第81章 华如真说:“如果你曾有幸看过瀚皇宫内的壁画,你就会发现瀚皇年轻时容貌俊逸,天资聪颖,威望极高,而我母亲之所以能入禁地,是因为她曾虏获瀚皇的心,未入宫就已宠冠六宫。”“一个纯粹憎恨我的人真没什么好让我难受的,但瀚皇不一样,他内心复杂而扭曲。我执意与他争执不休,就像把自己也陷入与之同等扭曲的漩涡中,战损乃至折寿。”“我是相信相由心生的。瀚皇自幼惊才绝艳,能掌控一大瀚域胡作非为还不被推翻,无疑是枭雄级人物。如果他完好无损,瀚域没那么容易落到被古教分割的局面。但他死得那样轻松,连瀚域秘境传承至今的宝物都没有动用,简简单单就一击而亡,不奇怪吗?”华如真说话时无意识摩挲着拇指上的空间扳指。“如果他是自甘抛下残损的肉身让魂魄遁去另觅新生呢?是他的魂魄主动找上你的吧?”重越愣住了,确实如此。“因为他折磨我的同时,他自己的身体应该也已经不堪重负,我甚至怀疑秘境入口并不是庄岫打穿的,而是他主动打开了瀚皇秘境入口,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所以放跑了庄岫,引来了外界来人!”重越背脊发麻,那瀚皇病得不轻啊!按理说瀚皇那般折磨华如真,他是何等在意当年的种种,他自然会更在意华如真的生父,估计早早翻遍瀚域,甚至封锁瀚域这么多年也是为了找出那个人来。就算没有确定人选,也一定已经确定了范围。可他对待庄岫的态度过于稀疏平常了,他死前那声疑惑庄岫是华如真生父的质问,就好像不相信似的。华如真道:“庄岫的身份真假不明,但他说他只重视我纯属胡扯。”重越觉得自己在看人方面,远不如华如真敏锐。华如真道:“就好比你在乎我,你的所作所为会把我的感受考虑在内,虽然我没说,但我感觉得到你的好意。可庄岫明知我在瀚皇手里饱受折磨这么多年,还当着我的面轻松斩杀瀚皇,试图抹杀瀚域全部知情人士,与其说是为我出头,不如说是为了保全他自己所宣称身份的脸面。“他真正在意的并不是我,而是他自己。”“如果华艺就那么死了,他所谋之事将被掩埋,庄岫的真实目的也将不为人知,”华如真道,“我甚至连这些显而易见的东西,都看不真切了,什么重要什么不重要都没办法分辨。所以幸好,你留下了华艺,就算是那时候的我,或许也没办法做出这等准确的判断。我觉得你做的都是对的。”重越之前还在自责自己做得过于仓促武断,也许会起反效果,此刻得到好友的理解,他只觉不是因为自己做得有多好,而是对方人太好了。其实受过极致的伤痛,扎根于黑暗,还能感受到世间的美好,华如真是他有生之年见过最美好的人之一,他很看重这个朋友,哪怕华如真不理解他因此而怪他,他也是甘之如饴的。话说回来,如果说那个满口污言秽语的肥硕瀚皇只是把关押的庄岫当棋子,主动抛出诱饵,再请君入瓮,那他的目的是什么?一个皇帝将亡,当务之急自然是另立新主了。可问题是,瀚皇所有子嗣没一个像样的,那时的华如真也不太像样,被折磨得不成人形,满脑子只剩下以苦作舟,既不得人心,还一心只想脱离瀚域,顺便等死。但他这些年眼珠子就盯着一个华如真了,也没任何精力培养别的继承人,若要立华如真,不,与其说要立华如真,不如说他是以自己那轻快得不像话的死法,来给华如真重磅一击。以葬送整个瀚域的危机,来挑起华如真内心微不可觉的那一丝瀚域子民的自觉。既是成就,也是折磨。而且无论最终华如真的选择如何,都没办法走出昔日的阴影,那将是段无法追忆的惨淡过往,是块永远消除不了的陈年旧疤,就像蛇之七寸,龙之逆鳞。更病态的是都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死,或许魂遁后换上新的皮囊,兴许还会继续潜藏在华如真身边,暗中窥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可重越的做法却是将魂遁的瀚皇给揪了出来,这个噩梦似的阴影褪去了狰狞的面具,剩下的不过是个迷失自我的可怜虫罢了。华如真看透了这样的华艺,对比而来竟觉得自己的过往也并没有很惨烈。真正痛彻心扉的过往是没有办法描述的,能描述的都已经过去了。华如真在兴头上,道:“你不是好奇药尊跟我说什么了吗?”重越望着他好像透过他看到了上一世那个可怜兮兮的挚友,点了点头,既然华如真想倾述,他很乐意当个感同身受的倾听者。华如真道:“其实他只说了一句话,之前实在难以启齿。”重越问:“什么话?”华如真道:“他说,‘你心胸太狭隘了,这样不行哦’。”重越沉下了脸,这话何异于他极力找寻更进一步的契机,无比怀疑自己的那刻,对方轻飘飘四个字“过刚易折”把他打回原形,觉得金灵体此生无望更进一步,甚至自毁神体重新修炼。“声音甚至很温柔,乍听之下好像没什么。”但之后华如真的情况,重越是知道的。华如真道:“我就很想问他,在至圣看来,何谓心宽呢?”重越只想叹息,但如果他是华如真,他也会坐不住的。“所谓相由心生。要维持某个表象,内心一旦有所波动,就必须消耗一定心力才能克制住自己。药尊何等端庄大气,他是如何做到举重若轻地表里如一的?”华如真继续道,“他看似毫不消耗心力的一语中的,好像就是我所需要的。”重越道:“但适合他的并不完全适合你,被他带跑了,短时间内或许进步明显,但长远看来,你的个性会朝他靠拢,却永远也超越不了他。”“是啊,他太可怕了,”华如真说,“可事实上华艺比他给我的打击大得多,事情也根本不像他说的什么心胸问题。”“那是什么原因?”重越见他似乎悟了,但重越在自己的问题上还摸不着头脑。“怎么说呢,”华如真也形容不上来那种感觉,道,“总之在我自我怀疑的时候,对方说的一针见血的话都能动摇我,可问题本身的答案其实还是原来那个。就像一堵摇摇欲坠的墙,对方只是刚好让我觉得有股力量在底部推了一把,就像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重越道:“然后呢?”“也就是说要找问题的根源,谁造成你那个状态的,谁就能助你解决你的问题!关键不是那股怪力,不是压死骆驼的最后那根稻草,而是骆驼身上原先已有的重物,那才是造成墙壁摇摇欲坠的根本原因!“换言之,我问题的根源出在华艺身上,药尊说的话恰好是最后一根稻草,这么说或许有点夸张,但事实上他的说法其实无关痛痒。不知道我这么说,有没有说明白?”华如真可能是真的不擅长表达了,他长这么大都没跟任何人交心,被救后连句感谢的话都得酝酿个十天半月,更不用说将某个感悟准确地用语言表达出来,而且以前也从来没有人有耐心听他说这么多。重越却听到了最后都没有打断,他何等悟性,几乎是华如真一点破,让他心如擂鼓,道:“我明白了。你真是天才。”“啊……”华如真还觉得自己没讲明白,由衷赞叹道,“你厉害啊。”“你你……我没白疼你。”重越很激动。一语惊醒梦中人,他问题的根源是什么,是祁白玉啊! 第83章 无论取得怎样的成就,也只能是跟毒师一道撇清关系,自然就挑拨了祁白玉跟毒师堂的关系……重越站在祁白玉的立场上去想,只觉得头皮发麻。他猛然发现,祁白玉的立场算什么立场啊,天生的毒师却被至圣药尊给予“厚望”,以至于他既不被药道认可,也不被毒道信任,注定孤独一生。“他是有本事,”徐之素没好气地道,“算了,别提他了,胳膊肘往外拐,不安于现状,站不稳脚的小叛徒。”重越道:“也许是无奈之举,没办法这才答应了药尊什么条件,比如药尊让他去参赛,就让华如真留在咱们雾谷。”徐之素深深地看了华如真一眼,道:“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华如真面色不改,一副并没有听懂徐之素话里的嫌弃似的,继续给自己研墨。重越道:“尊主,我想去看看祁……”“你们给我听好了,一个都不许去!”徐之素眼睛一瞪,道,“药尊主意打得好啊,先给华如真下套,引诱你们过去,再截下一个祁白玉,让你们俩寝食难安,再留下个自家小弟子来通知去处,是想把你们一网打尽,一个都不打算给本座留呢。”“我来只是一番好意。”聂云镜道,“不过药尊只是看重祁白玉而已,绝无带走其他人的意思,前辈千万别这么想。”“老子怎么想还轮不到你个小辈过问,你赶紧滚。”徐之素下了逐客令。聂云镜还想为药尊说点什么,可一阵风袭来,他就已经站在雾谷外面了。徐之素冷哼一声,警告他们以后不许再跟药香谷的任何人有所往来,尤其是这个聂云镜,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来,谁知道是不是另有所图,总之药尊麾下都是糊涂蛋,一丘之貉,没一个明眼人。为此他甚至也不提近段时间来的陨神谷内各脉大比,以往雾谷都没什么人夺得名次,多这一次也没什么,徐之素道:“反正本座也没对你们有任何期待,你们就留在谷中修炼,没事少参合,以后也一样,拿不到名次就不要胡乱参战,没有一鸣惊人的本事,就别去任何场合丢本座的脸!否则回来有你们好受的。”徐之素怒气极盛地离开了。四下一片寂静,重越道:“好想见祁白玉啊。”“我也想。”华如真说,“但是那个什么圣地要怎么才能去?我们擅自去了,会不会激怒雾谷至尊。”重越道:“小弟子比较难进,没本事夺魁的各教长老可以去观战,至尊可以去,至尊是活的通行令。”“如果能说服雾谷至尊就好了。”华如真道,“我可以让庄岫带我们去。”华艺在不远处偷听到现在,听得一知半解,但从华如真口中听到庄岫二字,他顿时就炸了,满嘴污言秽语。华如真却连看都不愿看他一眼了,重越道:“别理他,让他自行高潮,归根结底他口中的人其实都跟你本人没什么太大关系,他眼里的你跟你其实是两个人,你的同理心用在他身上是白费力气。”华艺骂得不够解气,渐渐红了眼睛,最后嗓子都哑了,也没得到半句回应。经过的下人或弟子也都绕道走,听了他的粗鄙之语只觉他本人也像他口中所言的那般粗鄙,不愿多看一眼。两人计议已定,理清了各自的说辞,便去殿堂面见雾谷至尊。重越朝着黑袍至尊行礼,道:“尊主真的不打算去圣地看看祁白玉吗?”“谁准你进来的。”徐之素很冷漠。华如真道:“怎么说祁白玉也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个进圣地丹会的毒师,而且还有一比之力。药尊不遗余力都要把他扳回正途,可见他本人也却有本事,他的毒术确实高明,如果一开始就是毒师公会的人,假以时日必定能成为公会掌权者之一,可药尊横插一脚到现在还没死心,岂不正是因为祁白玉试图向你们靠拢吗?”重越道:“他都主动向你们靠拢了,难道毒师公会就一点表示都没有?如果我是祁白玉,我也会寒心的,你们都没为他做过什么,他孤军奋战,不为他自己考虑,难道还为你们毒师公会内的广大毒师正名么?”徐之素转过身来,道:“你说他会为毒师公会正名?”“他既是毒师,也能救人,更能炼丹,他怎么不能为毒师正名呢!”“说得好听,其实早就已经跟药尊一个鼻孔出气了。”“他本来可以当众为毒师正名,但没有一个毒师力挺他,就算他自称毒师也无济于事,人人都知道他是药尊义子,”华如真道,“其实祁白玉的立场不重要,诸位只要当众力挺他,那在外人看来,他就是毒师公会的人,他的所作所为就代表了毒师公会的立场。”重越帮腔道:“药尊让祁白玉独自参赛,该不会也是不希望毒师公会知道,被人误以为祁白玉是毒师公会的,多影响药尊的名声。”要把这场丹会的用处最大化,就是要让毒师公会跟祁白玉同一阵营,那么祁白玉的所作所为就能代表整个毒师公会,否则他无论怎么做都只能代表他这一个特例。徐之素一听能影响药尊名声,就有兴致了,祁白玉这个毒术逆天且又会炼丹的,若能成为毒师公会的门面,对毒师公会也不失为好处,但关键就怕药尊借此掌控毒师公会。华如真道:“所以只是让外人以为他是毒师公会力挺之人,不给实权就好。”重越道:“而且有毒师帮忙,祁白玉的赢面也大了很多,若能夺魁,岂不是更增毒师公会的脸面!”如果是之前,重越或许会怀疑祁白玉的炼丹本事,可祁白玉得到了上古丹方,又找到了自身体质的平衡之法,真到了那等场合也未必没有一丝胜机。正因为这一丝胜机,如果不能在获胜名单上留个名字,就万分可惜。徐之素收敛了得意得神情,道:“祁白玉赢不了的,他必败无疑。”重越问:“为什么必败?”“别说他小小年纪,赢面本就很小,他就算能赢,药尊也绝不会让他赢。”“什么意思?”重越仿佛没听懂。徐之素难得有耐心,解释道,药尊让他进大比,这本身就是对其他选手的不公平,为了公平起见,最后结果,身为大会总评委的药尊绝不会给他公平的裁决。简单点说,如果品阶一致,哪怕他的稍高一点点,药尊也肯定不会选他计入名册。换言之,任何时候都没有赢面,就算不是祁白玉,其他评委也绝对不会选毒师。毕竟能炼制的最高阶的丹药也只是圣丹而已。祁白玉从重越手中得到的上古丹方,以及雾谷藏经阁里收藏的可以任人观摩的高级丹方,最高也不过圣丹。“从你们口中听到‘给毒师正名’这个说法,让我很欣慰,但有这个心就好,别抱什么希望。”徐之素面带笑容,叹道,“事情若有你想的那么简单,我们毒师公会也不至于没落至此啊。”华如真觉得这外界比他想得要更黑暗。“看在你们这么有心的份上,我就带你们去看看吧。”徐之素道,“自我介绍一下,我就是毒师公会现任会长。”重越和华如真:“……”事实证明说服了徐之素领路就是最快去往圣地的办法。 第85章 徐之素当然听不过去,既然祁白玉胆敢在这等场合动用毒术,那他为毒师公会的后辈助上一臂之力也是理所当然的:“带上这些,交给祁白玉,让他尽力而为,别怕惹是生非,炼不出好丹也不要有后顾之忧,本座自会带人在外面接应他,确保他的安全。别的丹药师那么多随从帮着争夺宝地和宝药,他当然也能!”华如真道:“重越也去吧,如果重越不愿意……”“我愿意的。”重越已然起身说道。华艺也想跟去。“你留下。”徐之素道,“既然药尊是总评委,你一个药香谷的童子进去是几个意思,想当奸细么?”华艺顿时满面愁苦,让他跟庄岫待在一个空间,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不,我只是……”“我觉得你比较适合留下,侍奉庄岫至尊,”重越从华艺身边经过,留下一道神念,神念如细丝钻入华艺耳中,“正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冤有头债有主,别想着间接对付庄岫,直接欺负到华如真头上,说实话,华如真存在与否,都抵消不了庄岫折辱了你心上人的事实。”华艺呼吸一滞,他的确想着庄岫看好华如真,他报复华如真也算是报复庄岫,不枉他这么多年苦心孤诣,但如今他也发现庄岫表面上看重华如真,这至尊最看重的可能确实另有其他,和那位至圣药尊也的确有交情……“你以前是药香谷的弟子?”庄岫闻言来了几分兴致。“我以前服侍药尊,药尊很信赖我。”华艺一脸不快地道,“只可惜……唉,不知怎地就落到这副田地。”“我跟他们可不是一伙的,你可以稍微用心点伺候我。”庄岫不禁重新打量这位细皮嫩肉的小青年,一路上当下人使唤,这人百般不情愿似的,原来是有这个身份。华艺低眉顺眼,悄悄打量庄岫,心想着若能得到庄岫信任,就有办法了,只可惜他不是女子,也多亏他不是女子,不至于被这个伪君子给占了便宜,但相对的,也会稍微麻烦些。华艺喜欢华如真的生母,也深知华如真生母雍容华贵,端庄贤淑,性子内敛得甚至有些迂腐古板,洁身自好得好像一只假寐的凤凰,庄岫会挑中她,除了机缘巧合,或许只是看上她表面上的孤高,以及骨子里不会反抗的谦卑?男人玩起心机来,就真没有女人什么事了,华艺一改之前的别扭,明眸弯弯就看着庄岫这个少年至尊。他不怕麻烦,他有足够的耐心。远离了楼阁,通过丹会大门,进了炼药区域,华如真对重越道:“其实我不太放心把华艺交给庄岫对付,如果他跟庄岫联手,把我之前的话告诉了庄岫,或者也投靠了至圣药尊,把瀚域当做投诚保命的筹码,也许我手中瀚皇传承之物也得被夺去……”自从华艺这个事情以后,华如真就觉得重越是个可以商量大事的人。“仅凭他的一面之词顶多让庄岫起疑,如果他让庄岫起疑,那就没有留他的必要了,可以借庄岫之手铲除他。因为他的身份一旦暴露,庄岫也不会完全信任他。”重越道,“不过我认为,只要他有胆量对付庄岫,那他也不算完全无可救药。”华如真说:“他怎么样最后都跟我没关系,他俩的恩怨自行解决,别来纠缠我最好。”华如真把目光放向左右:“你看进去送药的不只我们,还有其他势力派遣的队伍,看来炼丹也不安宁。”重越等人进去后没多久,只听哐当一声巨响,两扇沉重的铁门应声而关。也就意味着时间过半,已经要开始正式炼药了,之后外人禁止入内,里面的人也不能外出。白妙见到他们左右挤进去的那些药童们,嘀咕道:“这些人一个个人高马大,虎背熊腰,而且凶神恶煞,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药童。”那虎背熊腰的大汉回过头来,冷哼道:“驭兽师?五十步笑百步,还是闭嘴吧。”“你们是祁白玉的帮手?”有人问。重越和华如真相视一眼,想必是他们进来时自爆身份,祁白玉的药童,引得了不少怪异的目光。“还真有助纣为虐不怕死的。”有人冷笑。“拦住毒师的帮手!这地方不是毒师的狗腿们撒野的地方!”“要战吗?”华如真倒是无所谓,只是提前问了重越一句。连他们都被盯上,更不提祁白玉了,重越担心祁白玉有危险:“不用了,事不宜迟,先找到白玉再说。”此地地形有怪,在上面能看清分布,但进了里面却很容易迷失方向,好在他们左右这些人都是冲着祁白玉去的,说是挡路其实也差不多是带路了。华如真洒墨成鹰,占据上空有利地形,目穷千里,一览无遗。突然,他道:“找到祁白玉了!”“毒师没资格出席这种场合,哪怕会炼药也不行!你不过是会点旁门左道的小伎俩,谁知道你助人进阶的方法有没有后遗症,诸位还是别被他骗了,被他的白雾跗骨是会短命的!”一堵环形人墙将个血衣少年围在中央。乍看之下很是可怖,细看却不难发现只是少量残存人士苟延残喘,昏迷或惨死的人堆成了环形,残存的人盘腿坐在人堆之上,而有些尸体已经燃烧了起来,黑烟滚滚。“我的炼丹术高不高,你们很快就见识了,怎么,难道不敢见识么?”祁白玉露出一抹冷笑,“怕输给我?”“白玉!”祁白玉听到熟悉的声音,抬眸望去,脸上的冷色如冰雪消融,惊喜道:“兄长!你怎么来了?”重越落地后健步如飞,故作矜持地在他面前不愿出放慢了步伐,用很平常的声音,笑着道:“我来给你送东西。”祁白玉上前一把抱住了他。重越嗅到他身上好闻的木香,在焦糊气中格外沁人心脾,不由虚抬手臂,轻轻地碰了下他的后背,就好像回搂的姿势。重越心头一震,思绪都有点乱,赶紧缩回了手。祁白玉都没有太过察觉,道:“我特别想见你,所以才……得罪了。”重越道:“没关系,我也是。”“我来给你当打手,华如真也来了,就在上面,有他守着上空,我守着你周围,保证能让你安安稳稳地炼丹。”重越擦掉了他脸上的血迹,又用大拇指揩了揩,温润柔软之至,叫人恨不得更深入一些,“不会打扰到你吧。”祁白玉在他的指腹碰到自己脸的时候就不太敢动。白玉毒尊人人避之唯恐不及,难得能讨在意的人欢喜。他露出笑容:“怎么会呢,你能来,我很欣喜。真的。”别人或许不太理解重越来帮忙是个什么概念,但他知道上辈子多少丹药师想要请动这位给他们镇场子,可那时候重越眼里只有至圣药尊。气氛因为祁白玉的自然而变得莫名自然,反倒是重越有几分心虚,他把空间戒指递到祁白玉手里,道,“这是徐之素让我带来给你,他居然就是毒师公会会长,让我大吃一惊。”祁白玉也不吃惊:“是他啊,难怪毒师公会没落至此。毒师公会会长大多隐藏得很深,不会轻易透露给他人。”重越道:“或许他是把我们当自己人了。”祁白玉嗤之以鼻:“成为他的自己人可没什么好处。” 第87章 其中唯有个身着古朴的青年扬起袖子,露出手腕上的木藤环,悠闲地喝了口香茗,道:“药尊没看过他的丹方,怎知他更多的用了外来仙珍呢?就算全用外来灵药也不算违反规定,多少人直接用外来火种炼药,也没见你们有这么多成见。”申伊毕竟是医师公会的,擅长配制药剂才被请为丹会评委,其实跟在座丹圣评委们都不熟,可谁都知道他是至圣药尊熟识之人,也就没人直接跟他呛声,心里却不怎么同意。炼制圣丹的丹药宗师也不在少数,都是圣丹,按名次排下来,怎么也轮不到一个小小毒师占了风头。陆续有宗师成丹,异象引得阵阵喝彩,这些都是接下来将名动大世的存在,但凡观战之人都不吝于把万般夸赞加诸他们身上。几乎已经成了定局,华如真几次返回,白妙和狼王也出去打听消息,只觉那些丹药师们都疯了。“怎么一个个都是宗师,外面一颗圣丹都难买到,这破丹会居然一次性冒出五六七八颗!”还在继续增长,时不时引得评委们一阵惊叹,而那些接连出现的异象,和外界的惊呼,犹如浪潮般袭来,戳人心魂。重越也不由屏息凝神,难以淡定,炼丹的过程还是比他想象的复杂得多,并不是投入越多白色光点,就能完美提升药性的,还包括比例问题,他几次弄巧成拙,害得祁白玉重炼了几回丹药。幸好徐之素准备的灵药充足,也幸好祁白玉感知力惊人能够察觉到细微的差别,及时均衡药性,这才避免几次炸炉。他原本还想祁白玉能夺得名次,真是太异想天开,别说祁白玉小小年纪,就算是白玉毒尊亲临炼药,凭本事或许也比不过那些地地道道的丹药宗师吧!此刻祁白玉已经维持着一个姿势站定了数个日夜,额上热汗滴进眼睛里也不眨一下,可照着目前的局势,从结果来看,似乎再怎么认真也没有意义。要不是离成丹就差最后一步,最后关头不能打扰,重越都有点想劝祁白玉歇息了。突然,一声清越的乐声突兀地震响,直袭人的神魂深处,极尽悦耳,洗涤心扉,刹那间但凡听到这声轻响的人,都好像嗅到了一股清香。但圣丹的香味也无法横跨空间传到这么广的区域。“嗯?”评委们极目望去,外界的众人不由安静下来寻找声音的源头。“看那里!”玄奥的波动以火山为中心席卷而出,岩浆似有爆发的趋势,波浪滚滚,引得岩浆下的凶兽接连苏醒。可奇特的是,并没有一头凶兽发怒,那颗成型的丹药每一次震动,就像撞击道则,发出悦耳的禅音,一颤一颤,不同音阶,却都极尽悦耳,令人头皮酥麻。就像一曲仙乐,音符跳跃,明明只有声音,但仿佛醍醐灌顶般,只觉好像嗅到了醉人的清香一样神清气明。重越倒抽凉气:“圣音!圣丹引天音,这比普通圣丹还要高一个层次。”眼前的丹药荡出圣音,祁白玉都还没有回神,直到被绚丽的彩光闪到眼睛,这才不由用手遮挡。他上辈子也有幸成功过一次,但只有一次而已,这次就凭这等品级的火焰,竟然就成了,简直难以置信。祁白玉嘴角上扬,这应该算是幸不辱命了吧,道:“多亏了有兄长帮忙。”“你真是……”重越钦佩到已经没办法评价他,小小年纪的祁白玉就这么厉害,那白玉毒尊是走了上千年的下坡路吗!?异象是天地认可,不同的异象才需要人来评定高低。圣音也是天地认可,当圣音出现的时候,此丹品阶之高力压全场,已经无所谓人来评定高低了。申伊不由挑眉,只见药尊稍稍沉下眼睑,评委席议论纷纷,情况超出预料,很是脸疼:“这下可如何是好?”总不能让个少年毒师成了丹会魁首吧!药尊平静地说:“让他把丹方呈上来,若是所炼丹药与之不符,且是毒丹,则是毒师的手笔,将不予评定。”申伊扫了他一眼,道:“你又何必执着。”药尊道:“规矩如此,我只是按历代规矩行事。”申伊不再多言,待祁白玉等一行人走上前来,他倒还有心朝着重越友好一笑。但评测丹药的全程中,他却像个局外人似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重越甚至怀疑自己是否和这人有过真实的交流,还是纯粹在做梦?第43章 熟悉感原本圣音荡出, 先前都在喊打喊杀的各大势力之主都没了声音, 群雄皆寂。视野不大好的一处观景阁上, 徐之素大声叫好,高兴之余, 又忍不住骂骂咧咧:“已经得了天地认可,圣音人尽皆知,还需要认为判定什么!故意找茬的?”“……也不完全是找茬的吧,审判的也有他们的苦衷, ”庄岫道,“前来圣地观战的只是少数,但丹会魁首却是面向全大陆,会被载入史册。这里看客还算沉得住气,可此事一旦传出去, 必定会掀起轩然大波。”这话谜一般的立场, 华艺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奉承道:“不愧是至尊,还以为您来自秘境,对外界之事不够了解,想不到竟如此通透。”“少废话,走。”徐之素冷哼一声, 率领几位毒师公会成员前往评判之地, 这几名成员也是毒师榜上有名之辈:“说他是毒师就别让他参赛,既然让他参赛了就得承认他有资格, 最后关头来这套, 你们丹药师输不起么?”“其他的丹药师只要看了圣丹确实是极品, 就能宣判名额了,怎么还有例外?”“并非只有毒师才会炼制有毒的丹药,也有丹圣专门炼制高门槛能把人致残致废的丹药!”也无怪他们不满,历届丹会都有条不成文的规定,只要到了圣丹级别,也就无所谓丹方判定。毕竟在座的宗师评委,大多也只能炼制出圣丹级的丹药。“毒师就是毒师,岂能和寻常炼丹师相提并论,药尊公正严明,可千万明察!”重越亲眼见过毒师公会弟子原本并不看好祁白玉,此刻为了维护祁白玉,恨不得跟其他公会的弟子打起来。重越传音给祁白玉和华如真,道:“慎重也有慎重的好,若是轻描淡写就让白玉夺魁,反而显得区区一届丹会第一旁落他方并不值得一提,闹大了虽然有可能翻船,但不闹大我们就等于白来了,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办法能让他们闭嘴……”华如真也在思索,其实只要祁白玉的丹方确实准确无误就行,可问题是祁白玉的丹方似乎……祁白玉遭到不公对待也不是一时半会了,早已经习惯,哪怕饱受非议,他也泰然自若得很,好似胸有成竹。重越道:“你笑什么?”祁白玉似笑非笑道:“兄长很想看我夺魁?”“那当然!”“有多想?” 第89章 祁白玉发下去的丹方,是在雾谷闭关时将旧丹方按照他的体质所改出的版本。毒师的困苦只有毒师自己清楚,丹药师们从不了解,也不屑去理解毒师炼制出毒丹的原因——并非是他们想炼就能炼好的。所以他们自然也不清楚,毒师按照自身体质篡改的丹方,丹药师根本炼制不了!别人不知道,但是堂堂药尊……重越下意识去看台上,却见药尊面色依旧,只是眼里没了笑意。对此重越不禁拍案叫绝!不是药尊不想阻止,而是他身为至圣,无法阻止民愿。祁白玉完全点在了对方的死穴上,药尊因为两人的关系不会给祁白玉过于公正的评判,而祁白玉化劣势为优势,借着药尊的避嫌,让他无法亲试丹方,没了一票否决权。重越已经端正姿势心情紧张起来,暗中希望这回没他帮忙也能成丹……祁白玉用他拘禁来的暗红色毒火重新炼制丹药,这暗红色毒火中央似有黑色不熄的火苗跳动,乃是他此番到丹会来最大的收获。此刻的祁白玉真像他说的炼制得滚瓜烂熟了一般,没有借重越的手,所炼飞快,最终炼制出的碧青续命丹并没有引起天地圣音,但也属于圣丹级别。而其他人就倒了霉了,炸炉的炸炉,炼废的炼废,炼得漆黑一团的也有不少,他们都是各教各大家族的骄子,没那么容易放弃,失败再重来,耽误了时间。“您给的丹方好像不对,若是正常丹方,炼制时会有种行云流水之感,但您的丹方里所罗列的药材没办法凝聚成丹,是不是弄错了?”那些人的语气都变得客气了许多。“不会吧,我来看看。”祁白玉干脆收起暗红毒火,用最寻常的灵火来炼制那些低一级的丹药,用同样的灵药,他轻松成丹,丹药清香扑鼻。而其他人瞠目结舌,要么无法成丹,要么换别的丹方再炼制,最终只能弄出了怪模怪样的丹药来。圣丹成型了两枚,但那两位丹道宗师都脸色难看。因为他们所炼制的丹药,一个通体漆黑,一个呈深褐色,都透着浓浓的不祥之色,就连气息也刺鼻得很。“这两枚都有毒,剧毒。”祁白玉挨个看了看,毫无疑问所有成丹的全都有毒。“我们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长老,我们也不知道怎么会炼制出这样的东西!”甚至都怪祁白玉:“你是否该给个解释!”祁白玉沉吟片刻,恍然大悟道:“我一直怀疑你们中有人是毒师公会奸细,但没想到你们竟全都是毒师公会的人!”徐之素一口茶水喷了出来。“我们只是炼制不出您所创的丹方,别的都没问题!”祁白玉道:“我炼制这些,也全都没问题,可你们却都不行,按理说,只要用一份如假包换的救命丹方,却炼制出毒丹,那就是毒师,或者是潜在的毒师。我说句不好听的,以诸位的毒性,恐怕一个都跑不了。”手中的丹方散落在地,丹药师们如丧考妣,还想说点什么试图挽救形势,场面嘈杂不堪,竟是越描越黑。祁白玉稳立着并不予半句回应。重越赶紧看向徐之素。徐之素回过神来,内心狂喜,朗声道:“毒师公会欢迎各位的加入,尤其是这两位竟然能炼制出圣品毒丹,毒师徽章已经备好,随时来取!”“休要胡搅蛮缠。我们跟毒师没有半点关系!永生也不可能踏足毒师公会大门!”那两名炼丹宗师脸色极差,好像受到了多大的侮辱一般,就想毁掉各自的丹药,但圣丹就像长了脚似的飞到祁白玉手上,被送往审判席。有毒师冷冰冰地嘲讽道:“这可不是你能决定的,难道你以为所有毒师都是自愿成为毒师的吗?”“你们不是说祁白玉是你们毒师公会的门面吗,凭什么只有我们失去资格,他也一样!”徐之素这回学聪明了,不予理会。祁白玉只是一脸事不关己地站在那里,等着最后评判,好似什么也不在意,道:“看来这次的胜者只有我呢,可惜合格的参赛者也只有我一个。能跟这么多毒师同场竞技,此等经历真是一生难求。”周遭一阵让他闭嘴的声音此起彼伏,只有祁白玉还在那儿长吁短叹地啧啧啧。“你确定要这样算?”审判长老们都开始牙疼了,“参赛者只有你一个,你就是第一,也是倒数第一……”祁白玉道:“这不都是按规矩来吗,我只要第一,既然参赛者只有我一个,那麻烦写上写丹药师祁白玉。”审判长老们依旧牙疼:“但你并非纯粹的丹药师,你以前……”祁白玉道:“不想只承认我也行,那就都承认了吧,你们就写‘毒师兼丹药师祁白玉’,其他人也都是这个身份。既然大家都既是毒师又是丹药师,那从此以后,毒师应该都有资格参加丹会!”徐之素等人有种想要泪目的冲动,没有白来!审判团脸色铁青,小鬼还真是有备而来,也不知道谁把他弄进来的!他们聚在一起谈论最后的结果,祁白玉百无聊赖地踢着脚边的石子。重越没办法挤到祁白玉身边,按着受伤的手臂,问一旁的华如真:“你觉得结果会怎么样?”华如真道:“那得看药尊的态度,如果药尊让祁白玉来是为了还毒师一个公道,有可能就会顺势而下,成全第二个条件。”重越道:“如果毒师有这么容易被接纳,就不会有今日这一出。”“你的意思是,宁可舍弃这百多位丹药师,也要继续维持原来的规矩不变?选第一种,等同于用这么多人交换祁白玉一个?”华如真倒吸凉气,“药尊倒是真看重他!”重越觉得不会这么简单,如果药尊的目的是让祁白玉和毒师公会划清界限,那他的愿望已然落空,道:“且看着吧。”评审团还没商量出个结果,重越眼睁睁地看着变态药尊起身跟祁白玉商量,自己又过不去,正干着急的时候,面前有人挡住了他的去路。“自古以来丹道都受人尊崇,毒道祸害四方,为人所摒弃,古时候的药道至尊好不容易才把毒道从药道中分了出去,变成了如今的毒道和丹道,你却要把两者整合到一块,可想过后果?”祁白玉道:“嗯。”药尊说:“白玉,我从未亏待过你。”祁白玉:“……”药尊目露悲伤之色,似乎欲言又止,温声说:“你以前不会这样对我的,可自从你那位兄长来了以后……” 第91章 重越皱眉:“他没有选两个条件中的任何一种,而是直接排除所有炼制出毒丹以及没凝聚成丹但炼制出毒物的人,包括祁白玉在内!”华如真道:“当众炼制出了音阶极品圣丹,以及短时间内炼制出那么多不同品阶的丹药,白玉的炼丹术出类拔萃有目共睹,最终落到了个被除名的结果,这公平吗?”怎么不公平,在他们看来的不公平,放在大层面上给所有人看,却是再合理不过。重越道:“药尊连自己的义子都没半点包庇,因为以前是毒师所以哪怕现在有过人的炼丹术,也不予评定,不给奖励,依旧照毒师身份来处理。而那些当众炼制出毒丹的选手,来头再大,背后的人也无话可说。”果然,全场一片哗然,众人高呼:“至圣克己奉公,我等心悦诚服!”祁白玉提出的两个条件,无论顺应了任何一种,都不能服众,然而至圣药尊就是至圣药尊,偏偏用了第三种。祁白玉利用药尊不得不避嫌来扭转局面,药尊轻描淡写地把他也算在了毒师之列,直接就把他给排除在外,堵住了悠悠众口。重越不由看向祁白玉,祁白玉将那些丹药分门别类收入空间,其实药尊说了那些话以后,他就有预感结果不会如他所愿,所以也谈不上失落:“走吧,接下来也没我们什么事儿。”重越见他淡定,担心道:“你还好吗,他之前是在跟你说是提前预警吗?”祁白玉摇头道:“他说话从来都那样,你也知道。我说让他今后不会来打搅我的生活,我只想自由自在地过我自己的日子,他没有明确说答应,还来了这么一手。既然他不让我好过,我也不会让他特别好过就是了。”很随意地说到这里,祁白玉换了个慎重的语气:“丹会结束,我想问兄长,兄长要不要跟我走?”重越道:“走去哪?”祁白玉朝他眨了下眼睛:“四处走走,顺便把我的丹方发扬光大。”重越想到药尊亲口下令要销毁那些丹方,脑中一个激灵,那些丹方!祁白玉道:“你知道药尊为什么坚持不让我得第一?”重越顺着他的话道:“为了他的公正?”“当然不止。一旦我得了第一,在我名动天下之际,我所创丹方必定会风靡天下,后果可就不堪设想。”祁白玉说,“就不单单是眼前这小范围的混乱。”重越瞳孔微缩,不是天生的毒师炼制祁白玉所创的丹方,就只能炼制出毒丹来,而丹药师们一旦炼出牛头不对马嘴的毒丹,那就是毒师无疑!来参加丹会的丹药师只是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只是整个大陆丹药师中的小部分!“这世上会多出多少毒师来,你想想?这样他好不容易稳定的局面,就会顷刻间土崩瓦解,”祁白玉道,“他不让我得第一,要销毁我的丹方,但形势逼人,我怎么也得想办法把我的丹方传出去。”两人几乎是同时把目光投向了飞身而下的徐之素。徐之素特别不乐意来着:“他那话的意思又是栽赃嫁祸,他能不能不要一有点问题就往我身上引,我们只是来看热闹而已。”“你跟药尊理论?”祁白玉一脸鄙夷。徐之素被噎了回去,和至圣药尊逞口舌之能,那是找死!“见好就收吧,毒师公会的名声再差也就那样,与其争些没用的,不如干点正事。”祁白玉说,“看到那些一脸惶恐的毒师新人了吗,给他们条后路,接下来等待他们的恐怕会很悲惨。”重越并不觉得那些人有多无辜,那些人背后的人都要把罪过怪在祁白玉头上,恨不得斩杀祁白玉泄愤,好在这回徐之素及他带的毒师公会的前辈派上了用场。不过他们只是嘴上说说,对这些毒师小新人们其实并不那么重视,毒师们历经过太多苛待,骨子里其实薄凉得很。只是这些阴阳怪气的前辈们保护祁白玉倒是很上道,而且比起之前的自由散漫,眼下竟有种恭敬之感——他们对会长徐之素都没这么尊敬过。重越亲眼见到一位眉须皆白的老毒尊对祁白玉点头见礼,而这个老毒尊是连徐之素都得礼待三分的存在,居然对着祁白玉行礼!“那些是次要的,主要是你!”徐之素严肃起来,道,“你应该没有跟药尊撇清界线吧?”祁白玉挑眉,你尊敬的元老都对我客气,你咋不客气?徐之素严肃道:“听我的,就算他再怎么折腾你,你都不要和他划清界限!只要你还是他的义子,只要他还是至圣,他就没办法大义灭亲,否则一旦你跟他反目,你将举世皆敌,你一定想象不到药尊活了这么大岁数,他的拥护者们遍及多大范围,有多神通广大,那些强者都不介意为他出一份力。”祁白玉没说话,他曾亲身经历过。徐之素说起这些就有些心有余悸,道:“你可能不太清楚你现在对于毒师公会的意义,就这么说吧,你已经能够炼制出正常的丹药,你会是我们毒师公会最最重要的,能不能翻身就靠你,你……”祁白玉道:“我知道。”徐之素欣赏道:“半点不谦虚,总之,你有什么事都可以找我帮忙,千万不要客气。”重越隐约觉得毒师公会内部的权重天平在向一个人倾斜,这个人就是祁白玉,连他都有种想要抬起脖子仰望的感觉。“要不是公会会长除了皮厚好挡枪以外没什么特别的用,我都想退位给你当。”徐之素情绪很是激动,他想说但这里人多眼杂不是说话的地方,就没细细分析,“你懂我的意思。”“懂。”祁白玉言简意赅。重越和华如真听得云里雾里,不知道这一老一少打什么哑谜,但徐之素似乎是来真的,竟然真的把会长令拿出来,给了祁白玉一个比较特殊的令牌,以血纹的模式刻在他手心上。徐之素道:“要不要把你的丹方交给我?我想办法给你传播出去。”“求之不得!”祁白玉把一沓丹方交到了他手上。“这么点?”徐之素拿出一枚空间指环,说,“毒师公会收集的完好丹方拓本都在这里了,你有空多写点,最好是能全部改出来。”“怕是要把我手给写废。”祁白玉的魂力被那个数量给震退出来,一本本一排排书架,卷轴堆成一摞摞,毒师公会的底蕴可见一斑。徐之素的目光从华如真身上一扫而过,在重越面上停了数久,道:“你不是有重越吗,叫重越帮你写,你就嘴上念念。”祁白玉道:“还是我来吧,我可不愿意让我兄长吃这份苦。”重越立刻道:“我帮你,我很愿意帮你的!”祁白玉见重越眉开眼笑的模样,只觉如果这是梦他宁可永远也不要醒过来。重越发自内心钦佩祁白玉,果然徐之素也是懂的,毒师们都秒懂了祁白玉对于整个毒师公会的意义。所以祁白玉拿出一踏丹方时,只惊呆了一众丹药师,而毒师们一个个却都淡定得很,等到尘埃落定才按捺住内心极致的兴奋。 第93章 华如真:“……”说起这个来,大概在三年前,重越拿着一星驭兽师徽章招摇过市,自己还没觉得丢人现眼呢,两头灵宠却有意见了。当然最严重的分歧是,重越在街头小摊上一眼看上了只壳硬据说有玄武血脉的绿乌龟,被那绿乌龟吸引得走不动路,成了压垮俩灵宠的最后一根稻草,白妙和狼王蹭地一下就炸了,认了个缩头乌龟的一星驭兽师主人,让他们在其他有高级主人的家养小兽那里抬不起头也就罢了,居然还要跟真乌龟当兄弟!?可这乌龟确实不太寻常,竟然因为它引起了一场争夺,来人也是为和重越有过节,但没有一次成功激怒重越并和重越对战的五星驭兽师,不过是看上了重越手上的两头灵宠,借了这个由头跟重越起争执。试图用自己手上最强的灵虎来钓重越手头的两头灵宠。吸引来观战的人越来越多,重越又是个息事宁人型的,白妙和狼王脸上无光,当即将计就计,当众狂飙演技,鼓吹重越主人好上天,争先恐后自己忠心——比起被动挡刀,不如主动挡还比较有面子。那五星驭兽师手头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那头猛虎,猛虎血统高贵,实力又强,并不太看得起自己的主人,打架还得主人三请四催拿宝物引诱。白妙和狼王简直羡慕得眼睛都绿了。两兽一唱一和,可劲儿地忽悠,那头灵虎本就清高得很不在乎什么外在的虚名,总觉得自己主人好面子爱显摆,总没事找事,身上还有难闻的味儿。而重越恰恰相反,两头灵兽主动保护他的安危,能好到什么地步,它特别心动,一来二去也被白妙它们说动了,唯一犹豫的是一星驭兽师实力太低没前途。刚好这次重越太想要那只乌龟了,也不想失去白妙和狼王。趁着人们的注意力被灵兽们吸引,那五星驭兽师觉得只要拿下重越就省事得多,灵虎的实力有目共睹,就是那俩灵兽联手都不是对手,赢只是时间的问题,只是那两灵兽过于机敏,配合默契,打消耗战最后结果就会难说。对方刚要偷袭,重越轻描淡写地一挥手,五星驭兽师直接飞了出去,撞倒了后方的水果摊,狼狈地抬头,一脸的难以置信。与此同时,灵虎猛冲到一半,啪嗒一声躺地。认败。五星驭兽师气得吐血,你倒就倒得像样点,好歹尾巴先放下来!那五星驭兽师怒扔这头灵宠,灵虎赶着赶着上去认重越为主,白妙和狼王站定,齐声低头:“大哥!”灵虎油然而生出自豪感,忍不住热泪盈眶,赞叹你们很上道嘛,放心以后大哥会多多关照你们的,并义正辞严地拒绝了重越想让它们认自己新收的灵龟当大哥的提议……排位已定,龟小弟悠哉了,白妙和狼王舒坦了,灵虎的好日子算是到头了。“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回陨神谷?”华如真问。“这里挺好。”重越也挺心疼徐之素的,至圣药尊没有把矛头对准祁白玉,但雾谷至尊这位暴露了身份的新毒师公会会长就成了众矢之的,总之是没好日子过。至尊也是人,徐之素心有不甘无处发泄,话就多了,而他又不好意思跟祁白玉等心思聪颖的人袒露心声,所以重越这个在他看来的二傻子,就成了最佳倾诉对象。重越一想到至尊跟他抱怨自己的冤屈,就一阵头大,按了按眉心。陨神谷暂时没什么可回去的了,祁白玉炼丹修改丹方的时候发现了一个问题,想到了个可怕的可能性。以他的体质为基准,现存的所有丹药师都是毒师。可现存的丹方体系,又是以谁的体质为基准呢?天生毒师究竟是怎么判定的?是否在无尽岁月以前,在这个丹道体系没有出现之前,曾有段岁月,如今的天生毒师就是那时候的天生丹药师?祁白玉穷尽一生都没有找到均衡自身体质的方法,是这一世一个偶然的机会,借着重越的机缘才得以实现。在他之前也有过无数的毒尊前辈,世世代代,全都没能如愿勘破自身桎梏,可见走到这一步有多艰难。他觉得如果那个人是至圣药尊,如果他是至圣药尊,那他应该开始慌了,甚至要想着斩杀他以绝后患。可出奇的是,事态在一点点变化,毒师公会人数逐年递增,各个地方都有着毒师作恶的消息传出。而至圣药尊竟真再没有出现在祁白玉面前。山上尽是消极避世爱安宁的闲人闲兽,直到一位不速之客降临到上空,打破了宁静。“重越大公子可在!颜某为求战而来,还请重越大公子出来一见!”洪亮的声音响彻云霄,缩成堆的猛虎发出一声不满的呜咽,乌龟鼻尖上的泡泡破了,华如真看向重越,重越低头不语。该来的总会来。第45章 金灵体再次败北“谁在山外吆喝?”华如真皱眉:“姓颜,该不会是近来风头极甚的那个……”重越道:“颜环。”至圣药尊麾下金灵体, 陨神谷年轻一辈中最受瞩目的天才之一。上一世的重越, 如今的颜环有过之无不及。“你也不是完全两耳不闻窗外事嘛,”华如真笑着问, “那你要应战吗?”重越一万个拒绝:“不战不战。”昙花一现的金灵半神体早就变成传说, 再加上重越销声匿迹几百年,事到如今更没人把那个久远的称号与如今的重越联系到一起, 甚至记得的人也寥寥无几。颜环便是其中之一。如果颜环是把他当成了个心结,想战败他来证明自己的道准确无误, 来找他那无可厚非,但重越十分不愿意牵扯进去,他似乎已经看到了命运转轮的重叠,他仿佛看到了颜环接下去的命运。老实说重越不太愿意这个唯一还记得他的过往、还稍微尊重他的人, 重走他的旧路, 凄惨死去。但他不知道颜环值不值得他担上彻底杠上至圣药尊的风险。华如真道:“我去叫祁白玉回来,先封了他的嘴, 再打断他的腿, 免得他再来找事。”“算了, ”重越说,“这里不是动手的地方。”重越道:“如果白玉现身, 可比他要轰动得多, 这地方估计要被掀翻, 以后都别想住人。”如今两道纷争, 全因祁白玉而起, 可就因为丹会被除名,祁白玉独树一帜的炼丹术也就没有传出来。时至今日打出的名声,也只是因为他在日渐强盛的毒师公会中有着极其特殊的地位而已。药尊所谓的保护他把他排除在外,其实也是在削弱他的影响力,可饶是如此,祁白玉如今的威望早已和年轻一辈翘楚不在一个层面。“是我考虑不周。”华如真担心重越,“可总不能让他继续喊下去。” 第95章 可颜环在聂云镜的陪同下到那儿以后,却发现等在那儿的并非是重越,而是个有着绝色容颜的白衣男子。“祁白玉!?”聂云镜见了他就没什么好印象,“怎么是你!?”祁白玉不悦:“我跟你说过很多次,药尊不是个好东西,你都从没听进去过,甚至还支持你师弟来找重越的麻烦。”“你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聂云镜道,“你背信弃义,恩将仇报,尊主如此看重你,你却辜负他的一番心意,他栽培你,你看你做的好事,毒师翻了天,这世间彻底大乱,多少人死于毒师手中,你难道就没半点悔意?”“那你可知,你们所处的太平盛世,你们所谓的正道,是牺牲了多少人的安宁换来的?六亲不和有慈孝,国家昏乱有忠臣。真正的盛世,各道具立,不分正邪。”祁白玉道:“药道分丹道和毒道两种,堂堂药尊容不下毒道,也配称至圣,也配为药尊?”“你冥顽不灵!他不配难道你配?”聂云镜对颜环道,“你我联手拿下他,带回去交给师尊处置,只要除了圣子,整个毒道也翻不起波澜。”“晚了。”祁白玉这么多年苦苦炼丹不是白做,只要有他的丹方在,哪怕他死了这个大世也逆转不了,他这样体质的人并非独一无二,甚至能后天造就,死一个他,还会有无数个圣子站起来。原先的天生毒师会成为天生丹药师,而丹药师们将迎来大清洗,那些引起祸患的所谓毒师,绝大多数原本都是丹药师。只是他们惹出的祸患,全都被推倒了毒师这个大群体里,引起整个大陆无数势力的愤恨,共同讨伐。“祁白玉,你把自己当救世主了?”聂云镜怒斥道,“颜环你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动手!你不晓得他的厉害,早在百年前他就斩杀过至尊,若是轻敌死的就是你,我既然把你带出来,就一定要把你安然无恙地带回去。”颜环倒还顾及着一对一的原则,神色几分纠结,但又同样反感祁白玉折辱师尊,闻言试着出招,但也不想以多欺少,暂时试探着没有尽全力。“那你呢,你又把自己当什么?药尊的狗腿子,药尊的卫道士,药尊的传声筒?你自己不忤逆他不怀疑他,也不许别人忤逆他?”祁白玉道,“你的立场又是什么,一个听话又孝顺的徒弟?”“他已经不能对你更好,站在他的立场想想。”“你知道他什么立场吗,你知道他为什么每句话都可以说得那么好听,你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你知道他的至圣之名是从何而来,他为了保住至圣之名又做过什么?你知道他跟我什么关系?”“你什么都不知道!又有什么资格指责我?”祁白玉嗤笑道:“你说那么多,不过是想掩饰你一个人打不过我,想跟人联手对付我的借口罢了。”聂云镜气得发狂:“我当你是朋友!”祁白玉道:“你说你把我当朋友,但你从没考虑过我的感受,也从来没试图理解过我半分,你劈头盖脸的指责还像以前那样,过于以自我为中心。”聂云镜眼神恍惚,嘴唇哆嗦着,下手都不那么精准,很是动容道:“我把你们当朋友,但你们没有。唯有尊主对我好……也不如对你好,我曾希望尊主对我,要能有对你的一半就好了,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知我心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祁白玉叹息:“你看到我的下场了,当年我试图救人却没能救活,毒师公会不容我,丹道也容不下我,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不给义父添麻烦。可人人都说义父被我连累,所有人都在指责我下毒,我以为自己犯了天大的不可饶恕的罪过,被孤立被践踏,只有重越一个人告诉我那是情有可原的……”晚一步赶来的重越听到这话就愣住了,他什么时候说过情有可原的话,以前他听祁白玉讲述小时候遭遇,隐约觉得有点耳熟,但也没往心里去。可他从窥天镜里看到那年在陨神谷里的小片段,和小祁白玉仅有的交集,只是重越站在众目睽睽的战台上,战败了前一场狠虐祁白玉的那人,而下台后走在人群里的祁白玉浑身鲜血,回过头来望向他的方向。倔强的面容,就那个复杂的眼神,重越以为祁白玉是因此才对他特别优待。所以重越知道他们有过这样一段过往后,觉得祁白玉没有和他置气的理由,以及祁白玉跟他哥俩好也是有道理的。可事实上这样的交集也远远值不得白玉毒尊记恨上千年,再来场苦大仇深的报复,他们之间应该还发生过什么,他依旧想不清楚。祁白玉道,“可我想问问你,聂师兄,我的父老乡亲们走了,最痛苦的是我,你们这些外人究竟有什么资格指责我呢?”聂云镜道:“对,你一直把我当外人。当年出事之后你也从没跟我说过这些,你听不进去所有话,浑身是刺拒绝与所有人交流。”祁白玉无奈地摇了摇头,不再继续这场鸡同鸭讲的对话,道:“罢了,不过是些陈年旧事,多说无益。”颜环战到这里,发现祁白玉特别不好对付,居然能在两人围攻中不落下风,出手诡秘莫测,他这才认真起来。重越看不下去了,叫上一旁的华如真,说:“你有没有办法把聂云镜拦下?怎么能以多敌少,太过分了。”他话还没说完,华如真已经展开卷轴,挥笔之间,一道绚丽的古凤划过虚空,冲破聂云镜所布下的幻境。炽热的火焰凝聚在双翼上犹如两道利刃,割开幻境的幕布,朝着聂云镜所在处席卷而出。透过那条空洞,只见华如真站在火光的源头,冲他招手:“过来。”聂云镜对祁白玉诸多不满,完全不考虑他的感受,但对于华如真这个他十分欣赏的人却是几乎有求必应,所以重越一让他帮忙,他虽然有不满却也帮了。此刻见了华如真身边的重越,自觉有了制衡祁白玉的筹码,喜道:“你先对付祁白玉,稍有不妙就立刻撤退,切记不要恋战,他的毒就连老至尊都能引恨,更不谈你。”祁白玉对颜环倒是没有太大芥蒂,这年头还记挂着兄长,还称呼重越大公子的人,也就这位了。此次他来应战,其实也是应重越所托,重越想看看他和金灵体的战斗,他再忙也得抽出时间来满足兄长这个小要求。聂云镜是个不开窍的,也不知道这人有没有可能悬崖勒马。祁白玉道:“看在你还算正人君子的份上,我不用毒雾,咱俩公平一战。若你赢了,今后我再不阻止你和我兄长之间的较量。”颜环久闻这位毒道圣子的赫赫威名,知道他最可怕的是他那一手鬼神莫测的毒术。甚至有传言祁白玉能随手改变丹药师体质把好好的丹药师染黑了拉到毒师阵营,当然这都是妖魔化的谣言。可无数人畏惧他,憎恨他,同时也很憧憬他,却都是事实。颜环双目大亮:“传言圣子日理万机,已经接近上位者那个级别,早早接触的都是至尊境的大势力高手,百闻不如一见,今日既然有幸,那便有劳圣子赐教!”聂云镜过去之后才发现重越也在,回头想告诉颜环,却见祁白玉和颜环已经打了起来。白雾消失得无影无踪,两人交手速度极快,波及较广,尘土飞扬。华如真往后退到山里,聂云镜跟过去:“怎么,看不惯我以多欺少所以叫我来?你们也可以联手对付我,我不介意的。”华如真挥笔掠出十大墨兵,更有一群墨鹰挡住聂云镜四面八方的去路。聂云镜最引以为傲的幻境完全防不出那些无孔不入的墨鹰,无论他藏身在哪处光影,都能被看似毫无章法的鹰群戳中位置。那十大墨兵也不知是具现化的哪个秘境的古人,均目似铜铃,更开了中间一条竖眼,分列四方八面,任何光线的扭曲都逃不过这些墨兵的竖瞳视角。 第97章 聂云镜瞪大了双眼,心惊:“又是一重至尊天劫!?祁白玉也突破了,渡至尊劫有这么简单吗!?”重越把牙关咬得出血,一字一顿地道:“是我不好,我低估了对手的实力。”“你别这样想,他也不一定是强行提升境界,也许是水到渠成呢。他不比颜环差。”华如真总觉得祁白玉太淡定了,他曾在祁白玉超脱大宗师境时,有幸亲眼见他渡过一次天劫,让他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就好像那天劫就是他想渡就能渡的。那些所谓的瓶颈,也是他想突破就能突破的,非常轻车熟路。半日过去,一人就像破布娃娃般飞出黑气区域,滚落在地。又过了一日,躺在地上的颜环悠悠转醒,身体还像残破了一般,他看了眼比他的规模更庞大的渡劫地,身体弯曲成虾米咳出混着碎肉的血来,眼里死气沉沉,很是绝望。他以为能通过渡劫赢过祁白玉,但他的天劫甚至不能伤及祁白玉,更摧残他自信的是,祁白玉笑了。祁白玉笑着抬手一招,就那么招来了新一轮的劫云。而他已经半步至尊境的肉身,竟然扛不住对方的天劫,若不是祁白玉刻意晚了一步,他或许已经化成飞灰魂飞魄散……颜环想战败重越大公子来证明自己的心思已经完全没了。要知道祁白玉可是规规矩矩地称呼重越为兄长的,哪怕重越大公子自废金灵半神体被嘲笑傻子,祁白玉依旧十分尊敬他,可见重越不同凡响。至少从古至今,似乎从没有哪个金灵半神体,有那等魄力,敢自费金灵半神体这等天纵神姿的先天天赋。可重越大公子却敢,或许这也是圣子祁白玉尊敬他的原因之一吧。他想,原来金灵神体真的并非无敌。原来他之所以能战无不胜,只是因为那些强悍的存在并没有出世,更有些只是看在他师尊的份上并没有出手罢了。他就这样惨败,如何对得起精心栽培他并对他给予厚望的师尊?但师尊为何要看重他呢,重越大公子自费半神体或许真的是有理由的,相比而言他这点微末本事哪里有资格抢占那等神人的位置……重越悬着的心脏重新活络了起来,就这一日的惊心动魄,竟也刺激他的扶伤珠,使得他自身血脉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距离五行神体圆满仅差一步之遥。但他来不及高兴,他满脑子都是祁白玉有没有受伤。偌大的平地已经被重新翻了一遍,泥地满目疮痍,绿草清香混着烧焦的糊味弥漫开来,颜环躺在地上,就像断了线穿了孔的风筝,被泥土掩埋了部分,竟连动的力量都没有。祁白玉悬在半空中,缓缓降临到战败之人的面前。重越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他几乎能回想起来那句振聋发聩的话。祁白玉的确开口了,却只是严肃地叮嘱颜环要小心至圣药尊。颜环一怔,露出苦笑,挣扎着爬了起来,冲着祁白玉躬身行礼,婉拒了祁白玉给他的疗伤丹药,一脚深一角浅地离开了这里。相比而言祁白玉一身白衣已经分辨不出颜色,但容颜依旧俊美无双,让人移不开视线。他原先受了伤,但成了至尊旧伤便已经痊愈。对于实力强悍能熬过天劫的人而言,渡过天劫就能恢复巅峰。此时的祁白玉精气神都处于巅峰状态,而差他许多的颜环是回归巅峰后,在祁白玉的天劫肆掠下受了重伤。华如真自上而下打量他,发出啧啧的惊叹,脸上毫不掩饰羡慕,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也能突破至尊,会不会也如此顺利。聂云镜不能说话,一个劲地挣扎,特别不舒服的样子,华如真打算给他松绑,好像结果也没什么值得封口的。“先别解,你们暗中盯着颜环的去向,你跟我来一下。”重越一把抓住祁白玉的手腕,往无人的地方走去。第46章 摊牌祁白玉有点心不在焉, 说实话他已经预料到了些什么, 可又隐约抱着侥幸心理。虽说重越不好糊弄, 但这么多年不是好好过来了吗,况且他对付颜环的招数都被笼罩在天劫之中, 外面的人理应是看不到的。重越问:“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要让人盯紧颜环的去向?”祁白玉想了想,觉得好像没有问的必要,却还是顺着重越的话问了一句。重越说:“你是知道的。”祁白玉恰到好处地露出困惑的神情。“你有事瞒着我。”重越说。“哪有,白玉对兄长从来知无不言, 言无不尽。”祁白玉语气轻快。重越停下来, 道:“你确定?”祁白玉认真道:“不知兄长指的是什么,也许我真有什么忘记说了。”重越一笑:“在你眼里, 我是如此微不足道啊。”祁白玉大惊,忙道:“兄长你在我眼里一直都特别重要。其实我一直都想保持和兄长同一境界,方才事出有因, 兄长不会因此……?”他一顿胡思乱想, 但重越并非会在意这种小事之人。重越立起眉头, 道:“重越, 在你眼里,我是如此微不足道。”祁白玉一愣。重越说:“你不记得你初入陨神谷的手下败将们, 你更不会记得你曾怎样待我。”寂静。重越:“是你惹我在先,也是你把我的尊严踩在脚下……你怎能不记得!”祁白玉心疼的表情不尴不尬地僵在面上, 有那么一丝滑稽。重越收敛夸张的表情, 很平静地说:“有个人非常愤怒地对我说过这番话。”祁白玉脸皮挂不住。重越道:“那个人战败了我, 那时候我还是金灵神体。” 第99章 “至圣药尊?”重越道。华如真一脸佩服,却道:“但我觉得不一定是真人,药尊何许人也,几乎不亲自出面,也有可能是有心人假冒至圣药尊试图趁人之危。”可是谁敢冒充至圣药尊?若说这世上什么人最难以伪装,那便是至圣药尊。至圣的气场不是那么容易能装得出来的,几乎举手投足间就会轻易露馅。“进去多久了?”“不长,两刻钟左右。”重越联想到当时的自己,道:“不好,遭了。”他猛地站起来,却被祁白玉拦住:“等等,有动静。”金光劈开一道长弧,巨木倾倒,防御措施尽皆破灭,颜环居然知道抵抗,重越顿有种苦心没有白费的感觉。重越道:“不能等,冲上去!”重越话音刚落,所有人都没有动。款步走出的人素面朝天,广袖长袍,一副清风霁月的圣人姿态,眉宇间带着自然随性的温柔娴静,嘴角微微弯起,自然而言流露出圆融的气质,好似天塌下来也影响不到他自身美好情绪半分。药尊柔和的目光很随意地扫向几人藏身的地方,继而一脚迈进空间裂缝中消失不见。重越的脸色却一下子惨白如纸。“尊主的气质与生俱来无人能及,必是尊主无疑。”聂云镜还没意识到那一眼的意义,还在那儿羡慕嫉妒恨呢,人比人气死人,尊主太过看重颜环,竟然亲自前来见他,生怕颜环有什么闪失,“这颜环也忒放肆,竟也不出来送送尊主,摆什么谱啊!”重越道:“你用魂力波动查探,看看颜环是否还在里头。”“没了,”祁白玉补充道,“也没有明显打斗的痕迹。”华如真和聂云镜也纷纷用魂力查探,结果都一样:“颜环不见了,这是怎么回事!?”可他们几乎是亲眼见到颜环进去疗伤,而且刚才催动金光的人必定是颜环。重越道:“很显然被药尊带走了。”聂云镜:“但尊主身边并没有人。”重越嗓音低沉:“可能藏在空间神器之中。”聂云镜:“你放屁,界石空间也没法藏人。”祁白玉眼皮一跳,道:“比如……”重越道:“药鼎。”祁白玉一把握住了他的手。重越低头看了眼,目光又落在他坚定的脸上,露出浅笑,没有挣脱。祁白玉心头荡漾一刹,又没来由一阵心痛。重越的神情称得上温柔,问得也很随意:“白玉,你很精通鼎炼之术,你觉得药神鼎若要把至尊炼制成一滩血水,把血水炼制成精纯的属性之力,需要多长时间?”祁白玉打了个寒颤,深呼吸:“至少七七四十九天。”“华如真留在这里历练,你跟我们一同回陨神谷。”重越打算带走聂云镜,却不想让华如真也错过这顶好的修炼机会,如果他没记错,华如真在这里头有场难得一见的机遇,对他将来突破至尊大有裨益。“我看这地方是个修炼的圣地,你真不想留下?”华如真道。“我担心颜环安危。”重越道。“有什么可担心的,他不是已经被药尊接回去了吗。”聂云镜道,“尊主看重颜环亲自给他疗伤,但你们这么看重颜环做什么,他输了还是赢了跟你们有任何关系么?”祁白玉一脸看白痴一样的眼神,就凭药尊杀死了重越,那么药尊就很有可能以同样的方式杀死颜环。“正因为药尊如此看重颜环,所以我们希望这只是一场同辈间的较量,不希望上升到更高的层面,让你家尊主误会。”重越道。“尊主一向公私分明,这种小事自然不至于借题发挥,”聂云镜瞥了重越一眼,“太过谨小慎微,难怪到现在还这么没出息。”祁白玉二话不说挥手就是一巴掌,聂云镜倒退数米,整个脑袋麻木,皱起眉头:“你……”“这次已经是我手下留情,再敢对我兄长不敬,我拧掉你的脑袋!”祁白玉传音威慑,露出笑容说,“手滑,才刚突破没控制好力度,还请聂师兄不要介意。”聂云镜一阵恶寒,擦了擦手臂上骤然升起的鸡皮疙瘩,不怕至尊太强,就怕至尊不要脸。此时至圣药尊不见踪影,以他们的实力想要追上去几乎不可能。但以至圣药尊的谨慎,他会在外面炼化一个活生生的人吗?重越考虑到这点才打算回陨神谷,带上聂云镜只是出于某种直觉,以及有聂云镜在,他们回到陨神谷后比较容易进药香谷,搞不好还有可能救下颜环。可等到他们找到秘境出口,发现和陨神谷隔着州,借着祁白玉撕裂时空,回到陨神谷时已经五六日过去了。三人踏入药香谷,聂云镜刚进去就发现下人们看他的眼神不对劲,没人敢和他对视,均有躲闪,他还以为是祁白玉的问题,挺直了腰杆没走出多远。眼前多出了数百人,将他们三人团团围住,所有人手持兵器,来势汹汹,毫不掩饰杀气。“你还有脸回来!”药香谷长老冲出来,扬起扫帚朝聂云镜劈头盖脸一顿揍,说,“你你你,你这个不孝畜生,你做的好事!”“我怎么了?”聂云镜皱眉,“有话好好说,不然动起手来,您这老胳膊老腿经不起几招。”“好啊,老夫看着你长大,你大了能耐了,来人,把他赶出去!”祁白玉怎么说也是至尊,至尊一掌压下,在场没人能靠近他们一丈范围,稍有实力不济的却都倒飞出去。归根结底药尊的地方几乎都是丹药师相关人士,不擅长战斗,但这些人在外面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背后不缺势力,只要是有脑子的人都知道药尊的地盘禁止斗殴。聂云镜怎么也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会被挡在家门口。 第101章 可离近了却发现里头有股若有若无的血气,阴煞死气弥漫而出,整尊鼎内浓烟滚滚,只有一道金光破开鼎炉而出, 那是极其精纯的金灵神枪, 通体金光潺潺,好似流水浮动, 又仿佛坚不可摧能洞穿虚空界壁。重越亲眼见到那杆神枪出世, 远远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悲怆, 似有悲鸣之声经久不衰,重越恍然如隔世,竟有种心念引动就能握住那杆金枪的错觉。“还是晚了一步,没能救下你。“重越叹息。聂云镜认出那杆金枪就下意识不敢往前:“什么意思,你们什么意思,这玩意是颜环?”祁白玉道:“单独炼药用的药神鼎炼化至尊级血肉至少需要七七四十九日,但这尊古鼎却只需要短短几日。好算计啊。”聂云镜还是不敢相信:“若是要炼器,不只是需要先天金灵,还需要很多其他材料,以神性冰雪辅佐……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铸就,而是……”早有预谋!祁白玉咬破嘴唇一口血腥。“你们尊主和颜环究竟有什么仇?”聂云镜的固有观念已经摇摇欲坠,“你们尊主和我家尊主一直不对付,你们尊主先是收了你,再对付颜环,这尊鼎早就准备好了,他早就准备好把颜环炼制成器!?”祁白玉一脸悲伤:“药尊是给你下了什么迷魂药,到现在你还觉得一切是别人主导。”聂云镜道:“也许当时去见颜环的人不是药尊,而是你们尊主伪装的,对,一定是这样,那人不是尊主。”“你之前还说药尊的气质无法伪装。”“知己者莫若敌,雾谷至尊是尊主的劲敌,一直跟尊主不对付,别的人伪装不出尊主的分毫,但雾谷至尊也许有隐藏手段。”“那他为什么要把颜环带到家里来杀?还要这样大张旗鼓。”“杀弟子祭旗,不是有这种说法,你们毒师公会和药师公会彻底闹翻,他这么做也是在中伤尊主。”聂云镜突然想到什么,狂喜道,“徐尊擅长使毒,这样一来就算是颜环也会轻易中招,所以现场没有打斗痕迹。”“但也没有使毒的痕迹,你未免太小瞧我了吧。”祁白玉道,“你可知人只有在毫无防备的时候,才会轻易中招,否则至尊没那么容易死的,你相信我。”“徐尊伪装成至圣药尊,等颜师弟发觉的时候已经晚了……”“看来你有必要更深一步认识徐之素。”祁白玉不再跟他做无谓的辩驳,看得出来聂云镜自己也十分混乱。只要内心站定一方,一定有无数个理由来支撑那个观点,哪怕他都已经自身难保。祁白玉和重越对视一眼,都决定留下聂云镜再做观望。只要跟他们走得近,作为唯一的目击者,就是药尊愿意留下聂云镜这个隐患,颜环的拥护者也会想尽办法弄死他。重越见聂云镜那失魂落魄的模样,有种说不出的荒诞感,其实也能理解对方的感受。毕竟恶人再怎么恶,无论是自私也好,是娱乐也罢,他总得有个作恶的理由。没有任何理由地斩杀自己徒弟推到别人头上这是怎样的恶,早有预谋地把活生生的人当温室花朵栽培到金灵体圆满就摘了丢进药鼎炼成神兵,这又是怎样的恶。两种恶合在一起那是种极致的扭曲的无法形容的东西。一个固有观念里纯粹的至圣大善人,硬生生扭转成一个十恶不赦无法理解的恶棍歹徒,任聂云镜怎么回想,他也没办法一下子把他最崇敬的药尊和后面那个形容划上等号。哪怕现实摆在他眼前,他也没有办法接受那个现实。毕竟没有亲眼见到药尊斩杀颜环不是,没有亲眼见到药尊把颜环丢进古鼎不是,死无对证不是……雾谷自身防御挡住了外来的强者们,能进去里头近距离观摩那道旷世神兵的只有雾谷弟子,而绝大多数弟子都被金芒神威刺得没法靠近,只能等着至尊回来。重越倒觉得自己体内的满级金灵血脉与那金灵神兵共鸣,可他有预感只要他当众掌握此兵,那之后将不得安宁,况且以他目前的实力也保不住这等神器,所以尽管很心动他也没有轻举妄动。祁白玉见那东西骨子里就透着抗拒,聂云镜就更不用说了,他还在一系列真相中沉浮往复挣扎不休,和祁白玉争辩个没完。徐之素回来得慢了一步,起初还很惊喜:“哈哈哈,听说我雾谷古鼎诞生了件神器,是什么样的神器,快拿来我看看!”重越等人脸色古怪。“这,奇了……”徐之素围着古鼎周围转了一圈,见那金光奕奕的神枪,“这古鼎内集天地灵气,内有乾坤,神料各异只能炼制却取不出来,以前出过一块琉璃血金,但这么精纯的……”徐之素顿时心头一紧,不好。“徐尊你还有什么话说!”威严的嗓音从天而降,伴随着可怖威压,震慑全场。雾谷内修为不够高的弟子全都双膝一弯,轰然跪地,甚至匍匐在地上,浑身骨头被碾得直不起来,脖子弯得厉害,连抬头都难。祁白玉催动至尊境神识护住重越和聂云镜,鼎炉一开就更明显了,聂云镜表情极度惊骇,他竟然在那隐隐发光的金芒之下,在那巨鼎中,觉出了一抹颜环的血腥气。他能察觉得出来,在场其他至尊境强者自然感应得更加清晰。颜环这尊金灵神体乃是整个陨神谷中也是独一份,又是药尊极力栽培的爱徒,竟就这样被扔进古鼎中焚烧成灰。徐之素道:“等等,这是什么情况,我的古鼎里怎么会有血气,谁往里面丢尸体了,我不是说过古鼎里不能随便丢活人或者尸体的吗!”一众弟子匍匐在地,道:“不知道啊,雾气里并没有血腥气,没有尊主的许可,谁也打不开这古鼎。”“我明白了,所以死去的这位到底是谁?”“徐尊就别装蒜了,你准备那么多炼器之料已久,岂会不知躺在里面被炼化成灰的人是谁!?”陨神谷副谷主发威,而至圣药尊就站在他旁边,温柔的面上满是落寞,说不出的哀伤。徐之素冷哼一声,陨神谷副谷主在内的众谷内高层打圆场,道:“谁都知道你和药尊不对付,但你们在外面怎么闹腾,在陨神谷里还是要安分守己,否则让谷主很是为难。”“徐尊,我姑且敬你一声徐尊,这片雾谷也是谷主特意划分给你,此地地形用来祭奠这尊古鼎作为你的修炼之地,其中也有至圣的支持。若不是至圣豁达,此地早就没有你的容身之地。你就算再针对药尊,也该念在他容你的份上,不对人家的徒弟下此毒手!”徐之素道:“等等,别告诉我是你的那个什么弟子,近来很威风的那个,金灵体,叫什么来着?”“颜环。”药尊温柔的声音透着力量,他没有多余的情绪甚至没有露出过多的悲伤,单单那个故作强硬的寂寥身影以及这个温柔至极的声音,莫名的催人泪下。徐之素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听到这里大概也明白了,颜环找上门战重越,祁白玉要应战的时候还向他借过东西,那时候他就有预感颜环找上门就是条导火索,否则找谁邀战不好偏偏找最与世无争的二傻子重越?多半是颜环小子太目中无人,被祁白玉给斩了吧,但为何丢进鼎里给他惹这么大麻烦? 第103章 第48章 被支配的恐惧聂云镜听到这个温柔到骨子里的声音, 突然间浑身发毛, 他身体哆嗦着, 几乎要跪了下去,说:“弟子还有事, 暂时不回去,望尊、尊主不要怪罪。”药尊叹了口气,深深地望了他一眼,语气疲惫:“我说过让你不要总跟他们来往, 你颜师弟也是太信你才……”话到这里戛然而止。聂云镜道:“您的意思,该不会是怪我害死颜环师弟的?”这话一出石破天惊,重越和祁白玉均有种想要扶额的冲动,但这时候去捂住聂云镜的嘴却已经晚了。药尊道:“你先随我回去。”“您不把话说清楚,我不回去!”聂云镜难得倔了一回。药尊似乎无力多说什么, 他的目光状似随意地扫向这伙人, 哽咽叹息道:“……也罢,随你。”其他至尊唾弃摇头:“又是个拎不清的!药尊要看清人呐,您的时间何其珍贵,莫要再为不该上心的人上心。”聂云镜在众人别具压力的目光中垂下头颅,汗如雨下。他抹了下滑到眼皮处的汗珠, 再抬起头来, 不知过去多久,原本挡住上空的那排人影早已离去多时。看那天色, 见那周遭的景象, 原本来了不少趟却感觉十分陌生, 聂云镜莫名浑身发寒。有种说不出的诡秘,就连那树丛里都好像隐隐绰绰地藏着什么要人命的东西。不论如何,今日之事,重越对徐之素刮目相看,他一直以为徐之素是个大大咧咧靠不住的,却没想到这位尊主关键时候足够沉得住气。换做寻常人早就受不了委屈自寻死路,但他却能扛下来,也难怪能被外界称作“药尊的对手”。“你们随我进来。”徐之素洒脱地负手,领着祁白玉等人回殿,背脊挺直,可等到殿门一关,他回过头,一把掀翻了殿内的长案,砸碎了青玉瓷瓶,怒斥道:“你们怎么去招惹他,我不是跟你们说过,让你们不要再招惹他!惹谁不好,偏偏惹药尊,你们惹得过吗!”祁白玉告诉他:“我没杀颜环,聂云镜可以作证。颜环,很可能是药尊自己杀的。”徐之素瞪大双眼:“话可不能乱说的!”重越道:“颜环就是药尊杀的,千真万确。”就算没有亲眼看到颜环死在药尊手上,但重越是死在药尊手上的。若说谁有重越这样的话语权,莫过于死去的颜环了。药尊真有那个手段那份魄力抹杀一个真心待他的徒弟。情理之中啊!徐之素呆愣半晌,闷苦地摇了摇头:“其实颜环找上重越,我就有预感药尊要亲自对我们下手了,但没想到……”他以前不理解谷中这么好的古鼎,药尊怎么就不拿去自己用,他说要,谷主转而问药尊的意见,药尊虽然心动却还是大方地让了,这让徐之素心里还或多或少遗留了那么点感激。徐之素头痛欲裂,在屋里狠砸了一通,他怎么就那样放走了金灵神枪呢!他就是让药尊以物换物,掏钱来买都不足以补偿他背的这黑锅!“你们出去吧,重越留下。”徐之素有气无力地道。重越看向祁白玉,又看向浑然不在状态的聂云镜,他朝祁白玉伸出手。救命,他实在不想听徐之素唠叨啊,为什么要这样为难一个傻子!他的同理心很严重的,他一听就能跟人感同身受,情绪起伏消化起来非常心累。祁白玉也想把重越带出去,但徐之素不让:“我传他独门秘技,你眼红?眼红憋着。”殿门关闭,重越一脸生无可恋,罢了,他自顾自地找了块软和的垫子坐下,又拿了两盘瓜果,手肘磕在长案上,姿势摆好,百无聊赖地等他开始抱怨。徐之素看得目瞪口呆,情绪都不太通畅,他刚才想说什么来着,憋得脸红发紫,气得想摔东西砸椅子。重越给他开了个头:“我觉得药尊真不是个东西!”“对,他真不是个东西!”徐之素提起药尊来就滔滔不绝,满肚子苦水没地方倒。偏偏重越是个很好的听众,既不会外传,也不会说重话怼他,让人很放心。说到最后他扯了扯自己的纯黑镶金纹袖子,道:“我最反感药尊钝刀子伤人,他真的脑子有病他多管闲事对内堂管衣袍的人说雾谷至尊独爱黑色,从那以后我谷中再不见其他颜色,全谷上下黑不溜秋,全是些又暗沉的颜色,我想换别的颜色都被驳回,气得我吐血。”“黑袍很隆重啊,黑袍不好吗,我觉得如果我上位我也穿黑的。”重越真心觉得徐之素穿黑色挺好看,换成别的还真镇不住他这个神神叨叨的个性。“我原先也觉得还好,衣袍嘛虽然我不喜欢这个色,但什么色也都还好,可全都是黑色就很烦了!而且是药尊吩咐御衣堂做的,他多管闲事专门给那边的人吩咐说我喜欢黑色只要黑色,我想换都换不了,他们不听我的只听药尊的。”“以至于从那以后我自己换别的颜色的袍子,所有人看我的眼神都跟见了鬼似的。我发自内心反感药尊,我反感的人逼我不得不选穿这颜色的衣袍,我越想越难受,你能明白吗?”重越说:“好像能明白,但我看你不像是那种会纠结衣袍颜色的人。”“我原本也不纠结,”徐之素越说越气,“但我反感的人逼我穿黑色,黑袍就莫名其妙成了我的象征,我想换都换不掉,我换个色别人就以为我心情不好,看到我就绕道走,相熟的见了我还会特地问。很烦你知道吗。这分明只是件小事,可为什么要让这点小事烦到我?”重越放下手中的瓜子,拿干净的绢布擦了擦手,听他说着,其实心里的扶伤珠也在冒着光。重越说:“这就好比华如真当年被欺负的时候,就是戳一下不痛,就一直戳,就是把你的眼界把你的心胸局限在狭窄很逼仄的地方,让你不得不去在意一些很小的东西。你想想连衣袍这种玩意都能让你烦恼,你平时穿着它不也高兴不起来吗?”“你不在意的时候,它就只是件小事,当你在意了,它就不小了,如果真是件小事,药尊有必要亲自对御衣房的人说并给你这么个优待吗。”重越道,“如果你真的不喜欢黑色,干脆以后就想穿什么色穿什么色。”徐之素以前对黑色的观感也还好,但药尊这个讨厌的人真让他把一件不怎么讨厌的东西也变得讨厌了,以至于这个小事没有一开始扼杀在摇篮里,等到他名声差乱没啥威信,下人们不听他的,他就没辙了:“可是真的很烦,如果有人特地来问,尤其是那些真正关心我的。”“你确定那些是真关心你的?”徐之素惆怅:“其实也没几个关心我的,我只是不太想他们绕道走,我想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我过得很好。”“以后多的是人看到你绕道走,既然黑色是你的象征,也许你换成别的颜色,准备找你寻仇的人就认不出你了。”徐之素眼睛一亮,拍了拍重越的肩膀:“有时候聪明人也会撞进死胡同,还不如二傻子的脑袋灵光啊。” 第105章 雾谷有着天然屏障, 若徐之素不主动打开防御, 寻常弟子进不去, 其他至尊又没立场直接进攻,于是派人轮番守在雾谷外, 只等他们出来。而徐之素等人早已换好行头,隐藏身形,闷不做声地悄然从小径离开,径直去往药香谷所在处。不少人经常在外面兜兜转转, 却没发现异常。毕竟谁也不会料到那般有胆的雾谷至尊,以及传得神乎其神的毒道圣子们一群人, 竟会不走大道,在自己的地盘上也能放下身段, 隐藏身形避开耳目, 做贼似的悄然外出。说实话, 至尊当到这份上, 根本防不胜防。同样的, 他们若要偷偷潜进药香谷, 甚至都不会打草惊蛇。“你们胆子也太大了!反正你们去, 我可不去。”徐之素半弓着身子,躲在最后头,踟蹰不前。“我也……”聂云镜颤抖着举起手, 声音也绵软无力, 缩着脖子活像只小鸡。“现在外界传闻, 你们一个个都是牛鬼蛇神, 居然连个没了主人的药香谷大门都不敢靠近,像话吗?”祁白玉道。“像话,”徐之素稍稍站直了抖擞衣袍,黑着脸说,“传言真像话!”重越见那药香谷门口已有长老守候,就连申伊竟然也出现在门口,这也是徐之素等人见了这阵容就打退堂鼓的原因。其实不用祁白玉解释他就已经明白了,其实并不是因为药香谷守卫森严了许多,而是今日比较特别。恰好药尊不在,又刚好到了百年一度丹药师公会元老前来取丹方要物的时候。“重要的人都在门口守着,也就意味着里头守卫空虚。”祁白玉招呼了一声,剩下的三个都没动。半晌,重越狠狠心,说:“我跟你一起进去吧。”祁白玉心头一动,其实他最希望留在外面的人是重越,并不希望重越进去冒险,但转念一想只要药尊不在,他几乎可以在药香谷横行无阻,而重越几乎从不做无把握之事,他说要进去必定有理由。祁白玉点头:“好,兄长随我进去,你们俩就在外面盯梢,有事传讯石联系。”聂云镜顿时松了口气,两人半斤八两,徐之素也就不鄙视他了。两人绕到后门,祁白玉挥手间迷晕了守卫,神不知鬼不觉地带着重越潜入其中。药香谷几乎不会有贼人叨扰,更不用说这两位都曾在药香谷待过不短的时间,深谙里头的阵法布局、暗渠密道。尤其是重越,轻车熟路。进去后重越带路,上辈子这个时候他还是药香谷中人,身份比聂云镜还要稳。但重越并非丹药师,所以几乎很少进药香谷核心密地暗藏室,那和功法战技藏经阁分列两地,而且彼此相隔很远,一般药尊攻于丹方,而他们这些修炼人士往往跑向另一边。藏丹方的暗室唯有祁白玉去过,一间书楼内有个其貌不扬的四方房间,里头空空荡荡,墙壁光洁平整,一盏不灭油灯,以及一道星盘。重越看祁白玉熟练地扭转星盘,看过一遍要复盘都有点难度,不经感叹此地的重要性。最后咔嚓一声轻响,左侧墙壁上竟然应声开了一扇门户,原先严丝合缝竟然看不出有门的痕迹。从门里透出的光线照亮了半间房屋,重越刚进去,不由自主地放轻了脚步声。此地藏书室从外面看不过一小木屋,里头竟比修炼功法所在的藏经阁宽阔了百倍不止,规模叫人叹为观止。药尊的收藏乃是整个丹药师公会的底蕴,目前的丹道可以说是至圣药尊一人独领风骚。而这里收录了外界流通的几乎所有药方,以及还未流传出去的全部。药尊亲手整理丹方,并传给药师公会,而药师公会收录新的丹方,也会率先呈送给药尊过目。以往每隔百年甚至千年才有可能大规模交流一次,但近来毒道崛起,药尊与丹药师公会来往也就格外频繁。主要是市面上多了许多毒师出手的丹方,药师公会会严加打压那些流通此类丹方的商家,并回收丹方,交由药尊过目,或重新编撰,或进行销毁。事实上祁白玉的创新速度也赶不上药尊的销毁修复速度。所以这些年,哪怕毒师人数增添了不少,但丹药师公会依旧占据主导地位。他们底蕴深厚,反击迅猛,使得毒师公会哪怕有先机,也没有讨到太大的好。“接下来你是准备……”重越隐隐猜到了祁白玉的打算,这是大手笔啊!祁白玉牵着他的手避开一些肉眼可见的机关,来到一侧书架处,一边迅速浏览书目,全部收进空间,并取出一沓类似但内容绝对不同的古本来,放回原位,只回了两个字:“替换。”釜底抽薪之计!此地空间甚广,极大部分位于地下,山体仿佛被掏空,里头极尽阴凉,重越却不禁发毛,他总感觉无形之中似乎有什么在盯着他们,如此重地不可能缺乏看管,重越留心脚下,步履维艰。祁白玉并没有在书架上多费时间,而是绕到房间中央,那里笔墨纸砚俱全,书画墨宝整齐摆放,长桌藤椅上明显还有主人坐过的痕迹。不知为何重越到了这里竟然有种莫名心悸之感。空地上摆放着好几口大箱子,其上上了锁,挡在路上,看起来与周围很不和谐。“就是它了!”祁白玉道。“丹药师公会的标志。”重越认出这箱子的来历。“如果我没料错,这应该是药尊整理完毕的丹方,他们等的药师公会来人会进来把这个拿出去。”祁白玉想办法解开锁纹,重越也仔细观摩,两人合力总算在不损坏锁的前提下,打开了这几口箱子。果然里面整齐地罗列着各式各样的丹方,祁白玉拿出来细看,不禁嗤了一声,他拂袖把所有丹方收入空间,再整齐地码上自己的。然后关上箱子,消除痕迹。大功告成!“就这么一走了之我还真是不舍得。”祁白玉看向这偌大的藏丹室,上次来还是小时候,久违的没来过。轰隆一声响动,鳞片快速碾擦地面的声音呼啸而来,祁白玉推开了重越,自己无声地翻滚了几圈,扶着书架站好,挡在重越身前,眼神示意:兄长先走。几乎就在箱子开启的刹那,就伴随着呲呲声,似乎有什么长眠此地的东西开始活动,竟是条布满鳞片的长蛇,足有丈许粗的腰身无声地划过眼前的地面,即将碰到箱子时,身体稍稍腾空,灵巧第避开了各种摆设。祁白玉早就知道此地有守护圣蛟,只是不想吓到重越,所以速战速决,其实难得有这么好的机会再进此地,岂能草草了事。 第107章 重越看着着火的方向,不禁为祁白玉捏了把汗。“实在不行我们冲进去救人,”徐之素道,“申伊元老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医者,还是很好对付的。”“其实只要药尊不在,剩下的都好对付,药香谷里没有可以拦住我们的人。”聂云镜说得信誓旦旦,但双脚就像钉在地上似的一步也不挪一下。三个怂货彼此对视,都对自己和对方感到无语。重越也不指望他们能帮上忙,就在他望眼欲穿之际,终于有个熟悉的身影跃了上来。“快走!”祁白玉来不及解释了,见重越安然无恙立刻眼睛一亮,道,“赶紧走!”徐之素逃命的时候倒是极快,眨眼间便带着他们这伙人贴着地面,往陨神谷外跑,边跑边改变声线大吼:“着火了,快来救火!”“怎么样?你怎么潜伏了这么久,丹药师公会元老早就走了!”祁白玉也是为了保险起见,要不是申伊一直进进出出,还在加派人手,时间拖得越长可能逃不出来,他估计有毅力潜伏个两三天,等那箱子东西经由医师公会元老的手彻底发挥作用,他再放火,这样一来就会顾此失彼,来不及挽回。重越问:“这样会不会给申伊前辈惹麻烦?”祁白玉见他提起申伊,挑眉道:“这也没有办法,申伊也许会失去药尊的信任,可药尊却不一定会彻底开罪申伊。若是药尊和医师公会划清界限,那么毒师公会就有可能多一个巨大的盟友,药尊顾全大局或许会忍下这口气。”“所以你究竟做了什么?”徐之素很是好奇。祁白玉并没有多做解释,釜底抽薪之际越少人知道越好,他只说丹药师公会就要乱套了,让徐之素派人去他们总会盯梢,这回很可能会让不少元老栽跟头。毕竟药尊整理出的新丹方,最先有兴趣尝试的必定是那些元老们。徐之素也很期待,已经通过会长权限传讯下去,问:“接下去咱们也去丹药师公会盯梢?”“不,既然我们已经答应了药尊到此为止,他们出事,我们露面定会被诘问,不如消失一段时间,”祁白玉道,“最好找个地方避避风头。”“我们如药尊所言偃旗息鼓,就等着医师公会自乱吧。”祁白玉笑得没有温度,惹毛了他,他不介意破釜沉舟。“那我们去哪?”聂云镜一听可以避风头就来了劲。祁白玉考虑到重越的喜好,道:“不如我们另外找个地方隐居?”“好,好,隐居好。”聂云镜低声道。徐之素一脸鄙夷,但也没别的更好的选择,毕竟他现在也是人人喊打,出门遮面,御空只敢贴地,生怕被找上门来:“但隐居也要找个好点的地方,如果被发现,再出现颜环那样的情况,又该怎么办?”重越隐约觉得这件事情发生后,就算是他也没办法置身事外,还是修炼为上,提议道:“不然我们去秘境闯荡顺便提升修为?”徐之素和聂云镜都看鬼似的眼神,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重越居然敢以身犯险,麻烦不在他身上吧!重越道:“就是我们之前才发现的秘境,去找华如真,他一个人在秘境里,我有点担心他的安危。”聂云镜没了异议,祁白玉眯了下眼睛勉为其难地说行吧:“兄长还真看重华如真。”重越根本都不太敢跟他对上视线,祁白玉走在他身边离他最近,不时肩膀相撞,重越身体僵直走路都要同手同脚了。当然对于这个提议,最兴奋的莫过于重越的几头灵宠,自从主人出了事,书圣大人又不在,它们自己在外面闯荡也闯不出名堂,正纠结着询问主人有什么办法。这边重越一张罗,灵宠纷纷响应。徐之素见白虎背上驮着个绿毛乌龟,白妙和狼王威猛雄壮,一左一右随侍绿龟,一口一句大哥!如此排场,徐之素见那绿龟如此袖珍,有几分怀疑:“这只绿龟,就是你手上最大的底牌?”祁白玉道:“可能是因为它走得慢吧。”重越对自家灵宠的实力也不太了解,从来挡攻击白妙等老手都只会呼天抢地,而白虎也学乖了,唯有这只绿龟是最没心没肺的一个,气定神闲从不叫苦叫累。多半最强的就是它,重越叮嘱白妙等:“你们也要勤加修炼,不要落后太远。”白妙和狼王神情淡淡,而白虎没防备差点笑出喷嚏把大哥给掀下去。祁白玉也不由弯起唇角,把灵丹当见面礼分给它们。徐之素有点小成见:“我什么身份,居然陪你们一群小辈去闯荡,你们怕不是能躺赢?修炼可不能投机取巧!”虽说祁白玉也突破了至尊,但只是初入至尊,和徐之素这样至尊后期,距离更进一步只差个契机,当然这个契机就好像天地间不存在似的,这么多年也没半点征兆。重越想说你想多了,这还真不是能躺的,毕竟是个天人境才能进入的秘境,里头诞生天地灵宝,至尊境在里头也不少见:“有您在,我们胜算也大些,不至于特别被动。”祁白玉嗤了声并未回应。徐之素又问:“高级秘境门户外多得是各教强者,我们就这么过去不是找死吗?”重越见他包裹得已经很好了,就算真从人多的门户进去也不一定会被发现,但还是道:“有新入口,那里没人,我们从那儿进。”“那就好。”徐之素收声,恢复高深莫测的模样。重越总觉得他似乎就是怕被找茬,聂云镜一脸忧心忡忡,还没精打采地难以找到昔日的状态。他们从颜环一战的地方原路进了那处秘境,刚一进去便听到冗长的长鸣。和华如真联系的传讯石隔着界壁时无法传讯,而今处在同一片天地,迟来的传讯频繁地涌入石晶之中,竟出现了一道裂纹。重越等人神念渗入其中,只听得一声惨叫。那是华如真的声音!第50章 不死神劫华如真是个什么样的人,重越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人非常忍得, 哪怕到了生死关头, 也面不改色,气定神足, 他从小受过太多的苦, 没有人施以援手,以至于他直至现在都没养成有危险求助他人的习惯。 第109章 徐之素瞪大了眼睛,眼红得充血:“渡劫的那是谁!?我没看错吧!祁白玉,你瞧瞧那人是不是有点眼熟!”重越和聂云镜的眼里略逊至尊境一筹,只能看到模糊的身影。那身形很眼熟,身份几乎呼之欲出。“庄岫!”祁白玉也震住了。渡劫的少年不是别人,竟然是他们的老熟人,已经数十年了无音讯的庄岫!“这伙计怎么也能渡神劫,他有什么能耐,他有这么行吗!?”徐之素不平衡了,凭什么他行我不行!?“人家成至尊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祁白玉泼冷水,“人家被困海底绝地无尽岁月,出来后修复了肉身损伤,当然比你先一步渡劫,不然你以为他巴结至圣药尊作甚,你以为人家是真的傻?”“你们看,那个人是不是华如真?”聂云镜指着庄岫不远处一个被困在秩序神链中间的人影,太过模糊不清,看不见正脸。但他周围绕旋的神凰虚影,隐约发出凤鸣之音,继续宣示了他的身份。熟悉的人都清楚,华如真最强攻击之一也就是这道神凰。重越无法平静,华如真竟然真的在神劫之中,那可是就连至尊都不敢踏足的绝境,在那种地方难道不是找死吗!?徐之素定睛一看,嗤之以鼻:“我就说他跟他至尊爹是一伙的,这是等你们落网呢!如果庄岫真要杀华如真小子,那小子早就没命了,哪来的气力呼天抢地还留下讯息,多半那讯息也是陷阱,还好我们没去上那当!”祁白玉道:“我看他似乎是被困在那里了出不来,而且只剩一口气,他已经昏了过去,一旦他周身的神凰虚影彻底消散,他也会在一瞬间化作劫灰。”徐之素怪里怪气地说:“这是庄岫给他的大造化吧,真到了那一瞬,他也会先一步把他的宝贝儿子给弄出来。”“不对……”重越想到以前华如真对庄岫的评价,猛然想到他以前曾看过的秘辛,突然间浑身发寒。“不对。”重越道,“我相信华如真的为人,如果是机缘,他不会独享不会不让我们过来,除非恰恰相反。不知道你们有没有看过上古流传下来的秘辛?”重越陡然想到,华如真知道的东西,他应该都是知道的。上辈子他和华如真曾一路同行,什么秘辛遗迹不是两人都看过。“什么?”聂云镜担心不已。“我曾在一块半残的古碑上看过与不死神劫相关的传闻,血脉相连的嫡系血亲可以代为承受劫难,能让渡劫成功的可能性更大。”重越道,“有可能,庄岫在拿他的命挡神劫。”残缺不全的神凰发出最后一声唳鸣,华如真的生命之火逐渐萎靡,而庄岫本身已经是强弩之末,根本无暇顾及,或者说根本无动于衷。秩序神链包覆的人从脚往上正在逐渐化道。“禽兽不如。”徐之素猛然爆发全部气势,祭出一尊神鼎。这神鼎正是雾谷广场上供着的那尊,徐之素走之前特意连古鼎一起搬了,他可不想他出去一趟回去发现鼎内塞满了尸体。他自己都舍不得用的古鼎,居然被拿来乱扔尸体,想到这里徐之素都要气笑了。好在有祁白玉调动白雾遮天蔽日,而聂云镜这个丧志的好歹还有点布置幻境的真本事,所以他们走的时候那尊古鼎还耸立在原地,虚影以假乱真。“聂云镜留下,灵宠留下,你们俩跟我上去。”神鼎猛然变大,将祁白玉和重越收了进去,徐之素翻转神鼎,罩在自己头上,径直爆发神威,冲进可怖的神劫之中。被一脚踢出去的聂云镜一脸懵然,而白妙、狼王它们露出羡慕嫉妒恨的目光追随着重越而去,只要主人看了,其实也等于它们看了。徐之素催动神鼎,逆着神劫,艰难地朝着华如真所在的地方逼近,进到里面他才发现自己之前的想法大错特错,并不是华如真不想出来,而是他根本出不来,这里头就像是实心的,陷进去如陷泥淖,还要挡住四面八方劈头盖脸的攻击,简直防不胜防。徐之素道:“他身体不行了,祁白玉想办法吊住他一口气,重越你就负责留意周围,有任何危险通知我们。”“谢谢您。”重越低声道。事实上带上祁白玉是必要,华如真身体状况需要祁白玉这个强悍的炼药圣手来维系,而带上重越这个完全帮不上忙的,纯粹是徐之素大发善心。是让他进来近距离观摩神劫,给他一场造化的,毕竟这傻子听人诉苦每次说的话也确实慰藉了那人的心灵。“你们,你们怎么来了……”出乎重越等人的预料,华如真并没有晕过去。他脸色惨白如纸,半截身子化道,依然风中残烛摇摇欲坠,他依旧保持着一两分清醒。但在神鼎轰然出现挡在他头顶的那刻,素来淡薄的华如真还是红了眼睛。“行了!废话少说,留到外面再叙。”徐之素一把捞起他的身体,整个人也沉入神鼎之中。祁白玉和重越被神鼎整个笼罩倒是没有受伤,而徐之素浑身衣袍破破烂烂,鲜血淋漓,他拨了下凌乱的刘海,转过身去留给三人一个潇洒的背影,继续发力。神鼎一路飞滚,被劈得震天响,而被稳住的祁白玉等三人却没有随之翻滚,更没有饱受强音摧残。“小心……”华如真依旧没有松懈,目光极沉,“庄岫。”徐之素眼皮一跳,猛地吐出仙血,尖锐刺耳的摩擦声震人心魂,只见一道金刺洞穿了神鼎。“谁在攻击神鼎!?”祁白玉皱紧眉头。重越盯着那金刺,露出异样的神色,心想不会吧。庄岫对他们下手也就罢了,怎么这东西也会在这里,莫非至圣药尊之所以离开药神谷,也是到了这处秘境……重越把自己的疑虑一说,徐之素背脊都挺不直了:“什么?你说药尊在这里!?”“只是瞎猜而已,这种金枪在外面不少见,哪那么不幸恰好撞上药尊,”祁白玉迅速打圆场,“况且你什么时候见药尊出手过,或者说,你什么时候见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光明正大地出手过?”“这倒也是。”徐之素惊魂未定。这时,铛地一声脆响。撞击声格外密集起来。重越等人都有种不祥的预感。不带丝毫温情的声音在鼎外幽幽响起,是庄岫在说话:“儿啊,为父对你这么好,你岂能就这样把为父留在这里,咱们父子分别那么多年,至少死能同穴吧。”“这孙子竟然把神劫中心迁移到神鼎附近!他是要咱们跟他陪葬!”徐之素破口大骂。紧接着咔嚓一声,可怖的攻击下,裂纹如蛛网般以那一点破洞为中心,迅速向外蔓延。 第111章 “您别过来!”祁白玉赶紧制止,“就站在那里,别过来。”重越都忍不住倒吸凉气,这什么说辞,活久见了。你下的暗手,你又扮好人,谁敢让你救,怕不是嫌命长了!药尊很自然地对祁白玉说:“你不必有心理负担,我救谁不是救呢?我既已与毒师公会会长讲和,只要他安分守己,两大公会的争端自会停止,今后也不会有丹药师或毒师无辜枉死。我若是没有看到你们重伤垂死也就罢了,既然亲眼看到你们重伤,岂能袖手旁观?”这话也够打脸的,徐之素瞪圆了眼睛,他就是死也不要对方施以援手,半点小恩小惠都不能受,否则会让你挖骨剜肉啼血来偿。“没必要。”祁白玉道,“我会救人。”“你确定救得了全部?若是出了什么事,我担心你又会因此自责埋怨自己,”药尊也不急着走,道,“有我在,你也能轻松一些,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大可让他们来怪我。”祁白玉想说不用你管,可莫名呼吸不稳,他早就告诫自己不要过心,和药尊打交道就是要比谁不要脸,谁更会虚与委蛇说好话,一旦走心只会内伤,对方只是说说而已,谁当真谁就输了。重越被这两人间的微妙气氛给弄得心烦意乱。药尊都快走过来了,徐之素整个抽疯似的俨然一副死也不让药尊动一根手指头,死也不让他看到自己,先往脸上扣了个面具,又把自己缩成虾米,掐祁白玉腿上的肉,祁白玉一动不动,重越看了都疼。“有完没完!”重越翻身起来,手臂压着祁白玉的脖子,呼吸急促地抬高声音,“这人是不是傻,都不知道要避嫌吗?你都说了不用不用,他还要强人所难!想不到堂堂药尊竟是这号人,也好这口?”这操作别说徐之素没反应过来,连华如真都惊了,这招简直绝了,这么胆大不是重越的作风啊。药尊果然顿在那里,错愕之下,竟有些冷意。重越背对着至圣药尊,脸红到耳根,把头埋在祁白玉肩上,感觉再也没脸见人了。祁白玉一伸手便能碰到僵硬至极的背脊,重越在发抖。祁白玉抱住他,静静地看着至圣药尊。药尊负手而立,手心处有金光闪现。重越体内金灵血脉圆满,清晰地感觉到那一抹熟悉的杀机,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这里没有任何一个伤患是药尊的对手,加起来都不够药尊一根手指。任谁在干那档子事的时候,外人跑来打断,说得再真情实感感人肺腑的话,也十分煞风景倒胃口,让认认真真据理力争的药尊一下子成了个笑话。真要惹怒了药尊,对方一招了结全部,况且这地方也没有多余的看客,药尊没有任何顾忌。情急之下,重越灵机一动,慌不迭地推开祁白玉站稳,明显感觉到自己腿肚子打颤,指着药尊喊道:“我说你傻你还不承认!”药尊弯起唇角,微动手臂。祁白玉暗道不好。白妙凭空出现在这地方,硕大的躯体还在空中旋转,整个都是蒙的,勃然大怒:“该死的重越,你唤谁不好,偏偏是老子!?”按照以往惯例,它绷紧每一丝神经准备抵挡瞬息而至的攻击,可攻击没等到,它倒转过来乌溜溜的眼睛里倒映着至圣药尊的容颜……白妙瞳孔猛地一缩,头皮都要炸了。白妙无疑是重越手上最机灵的,眼珠一转张口就来:“我的亲祖母活神仙啊,这不是至圣药尊吗,传说中的至圣!没想到竟能在这里见到人族第一人!千年难得一见的至圣竟然出现在这里,小的们快来啊!!!至圣,大陆唯一至圣,最崇高的人族出现了,还不快来拜见至圣!!!”“不要声张!”药尊本不愿高调。白妙匍匐在地,立刻降低声调,无限谄媚:“好的好的,我不声张!你们不用来了,药尊老人家不在这里!想不到有生之年能和您说上话,我真的特别崇拜您!请问您有什么吩咐?只要您有需要,我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为您马首是瞻,就是您要我帮您杀了我的傻主人,我都乐意奉上我这条小命的,您请说?”药尊刚开口:“我……”白妙摇尾乞怜,无比激动地打断道:“我还是不敢相信,居然能和人族至圣说话,您真的不用为我考虑,我的命一点也不重要,您的心情最重要,您一定要保持健康,别跟我这傻主人一般见识。”药尊又道:“你……”“我这傻主人真的特别傻!说话总是没轻没重,连我都受不了!”白妙一尾巴过去,把重越抽得原地转了一圈,捞过来塞到自己这边,试图推给药尊处置,重越自然是牢牢抓住它的白毛不撒手。“您是不知道,本王带这傻子来这秘境一趟也不容易,他却总是口不择言,我一不在他就给我惹是生非,如今居然冲撞了您,实在是对不住,对不住!”药尊也不说话了,静静地看着它表演。“您为大陆为万灵,太过操劳,您的时间精力都非常宝贵,千万别跟傻子置气,”白妙满眼崇拜,各种为药尊不忿,“都说别跟傻子理论,傻子总能把别人的智商拉到和他一个水平线,像我平时跟他多说两句都觉得多余,我嘴笨,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但我真的非常仰慕憧憬您,我们整个荒林所有兽族都敬仰您!”“需不需要我给你留个墨宝?”药尊调侃。白妙点头如捣蒜:“要的要的。”白妙扒拉了半天没找出一根笔,却翻出一块记录灵晶:“要是能和您在一幅画面里,我此生无憾了。”“白妙,过来!”重越打断它,让它别靠近药尊。白妙也不是真的想靠近药尊,立刻回头冲重越吼:“呸!”坏主人,自己对付不了的找我,还说什么不会让我遭遇我承受不了的危险,大骗子。“药尊没说要跟我计较。”重越道,“你别摇晃了,先把我放下来,再摇我就要吐了。”“不跟你计较,那也是看在我的份上!”白妙冲药尊道,“您真是个如神明降世般心地善良的大好人,像我都经常忍不了他,您居然能忍得了,不愧是人中豪杰。”白妙夸张地挤出几滴眼泪,感动无比:“您放心,以后我一定带回去多管教!”此刻,狼王载着聂云镜远远赶来,附近不少人听到这边动静也纷纷往这边聚集。药尊深深地看了他们一眼,言归正传:“我此次来,也是希望你们不要打扰庄岫渡劫,无论结果如何,最好能看在我的份上饶他一命,毕竟他是我药香谷的贵客。”祁白玉眯了下眼睛,道:“您还真是管得宽啊。”华如真皱起眉头,只觉莫名扎心,就凭庄岫的所作所为,将他五马分尸都不足以泄愤,这人居然要他们放人。重越只觉这话暗藏玄机,就凭药尊的所作所为,若真看在他的份上,就算庄岫没害华如真,他们也不会善待这个药尊的同伙。可他们若真的弄死庄岫,这难道就不会正中药尊下怀?明明他们会处置的一个人,药尊偏要来横插一脚,使得一个无论是死是活都跟药尊没干系的人,一下子变得微妙得重要起来。如果庄岫没死成,岂不是还得记药尊一句庇护之恩?最后,药尊取出一些朱果草药,用竹盘盛着,放在草丛边,温声道:“这些都是我亲自采的,对治愈道伤大有裨益。”“不用,拿走!”祁白玉厉声道,”我没给你什么好的,你也用不着这样。“ 第113章 “给他松绑。”祁白玉动了动下巴。华艺解开束缚, 便像发了疯似的朝着那焦黑的躯体掉落的地方冲去。那块残躯犹如陨石天降,将早已被压实的地面轰出巨大的天坑, 裂纹如蛛网般扩散开来, 那是一道道深不见底的沟壑,不少人在外观望, 待火光黑烟渐渐散去,露出中央被点点神辉包裹的人。庄岫的身体状况可谓是差到极点, 但也很少有人敢第一时间踏足那里。有的人更是另可在外面先跪为敬,万一渡劫成功了呢!?就算没成功,只要还有一口气在,经历过神劫的躯壳注定不同寻常, 就算是伤势也不同于寻常至尊。神劫斩下的创伤, 至尊境的修为是没办法完全根治的。渡劫者深知前进一步是死,便会后退一步, 退回到原来的境界, 但在神劫中借助神性物质修复并锤炼过的部分体魄强悍至极。但相应的, 他身上一定存在于至少一处缺陷,是谓神劫道伤。攻击道伤所在的薄弱处, 足以了结这位半步神境强者的性命。“哈哈哈!”华艺根本是朝着那具残骸狂奔而去, 跪在地上, 神色癫狂地把庄岫的残躯从地上掏了出来, “我弄到你了, 你终于到我手里。”庄岫的四肢都被炸没了,只剩躯干,面部轮廓还算完整,少年俊美的容颜,眉目紧闭,满脸痛苦。无数隐藏在不远处窥探的至尊强者伺机而动,见他确实是渡劫失败,都想来抢夺残躯,毕竟这具躯壳里还有神性物质残留,甚至神血也是难得一见的珍稀宝料。徐之素等人其出手,做出要和华艺抢人的做派,实则也为华艺争取了脱身的时机,祁白玉呼风唤雨,招来白雾遮天蔽日,待白雾散去,那片天坑哪还有人。华艺非常兴奋地将这具残躯放到削好的木板上,这么大块好似砧板,而他挥手拿出一道铮亮的三尺砍刀,对准了庄岫。“你来了……”庄岫平躺在上面,缓缓撑开眼皮,眼里余光流转,罕见地流露出一丝感激:“是你啊,不枉我待你不薄。”华艺手起刀落,庄岫瞳孔微缩,继而宛如蚕蛹般的躯体猛地一个弹跳,被华艺粗鲁地按了回去,激动却又不失委婉地说:“您身上的烂肉若不尽快去除,会留下道伤,那时就算是至圣药尊也回天乏术。”“你……啊!!!”庄岫发出杀猪似的嚎叫,无比怀疑地挣扎跳起,“你给我轻点!”华艺像是十分清楚渡神劫的后遗症,这处身体边角部分焦黑一片,四肢还在塑形中,断裂部分尤其脆弱,他用砍刀将边缘脆弱部位切开来。庄岫稍微适应了这种凌迟般的刀法,终于喘了口气,还没等他开口,只见华艺猛地一刀沿着胸膛,将他仅有的躯干一分为二!泛着淡金色的神血流淌,华艺拿随便的罐子接着,用脚将罐子踢到对准滴血的位置,只管割肉剜骨,庄岫目眦尽裂,喉咙被砍断,发不出声音,整张脸都痉挛了,只能看到砍刀一下接一下,非常精准地分割他的血肉。华艺逐渐冷峻得没有一丝温度的脸庞。徐之素等人就在不远处,盯着他疯魔似的举动,各个心脏抽抽,神情复杂。事实上从重越的视线看过去,庄岫手持砍刀,在他面前的不过是一只灵鹿,已经被大切八块,血肉模糊。神劫没有那么快消散,庄岫也不是半点保命之物都没有,方才那一幕只是聂云镜趁着庄岫心神不宁时布下的幻境,那块庄岫的残躯也只是随便的一道灵兽尸体。此时他们趁着华艺在幻境中发泄内心的愤怒,确实跟庄岫血海深仇不共戴天,这才认准了他半个自己人的身份,顺便谈论起正事儿来。白妙在地上翻滚,狠拽主人衣袖,道:“重越,我是不是你最喜爱的宝贝灵宠?”“你是你是。”重越道。“那你是不是最喜欢我,只要我好你就好,我高兴你就会高兴的?”“是是是。”重越再度送给它一瓶白色光点,直至现在重越才知道这东西名叫神性物质。“行了你别吵……”“呜呜呜。”白妙眼睛水灵灵,压低声音很委屈地说,“你还嫌我吵。”“……别吵到聂云镜,他的幻术不太高明,当心打断了他。”重越耐心地在心里解释,不止亲自把那瓶神性物质喂到它嘴里,还蹲下来给它顺毛。白虎目瞪口呆地看那么大一坨的白妙冲着重越撒娇,明明平日骂得最凶的就是它,连带着白虎也见样学样对重越不冷不热、怨念颇深,自从认了龟孙子当大哥,它出手的机会少,得到好处的机会更是比龟孙子还少。狼王已经见怪不怪,内心无比羡慕,它要能有白妙一半优秀就好了!徐之素问华如真:“你说你留下的东西藏在了个什么地方,那是什么东西来着?”华如真又是一阵感动,原来他们并没有先去找他留下的宝物,而是先来救他了。他想到自己凄惨的叫声心里有点不好意思,面上却很坦然,道:“是块石碑,记载了某种禁忌手段,和渡劫有关。我也是机缘巧合下发现,并不知道是什么层次的天劫,还以为只是谬传。没想到会亲身经历。”“禁忌手段?”聂云镜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你别说话,专心幻境。”祁白玉提醒道。聂云镜嘿嘿一笑,瞧不起谁呢,他还留有余力呢。重越安抚好了自家灵宠,狐疑道:“莫非是……”“对,那东西记载渡神劫的禁忌手段,正如你们所看到的,古老至尊渡神劫能够借嫡系血亲替渡劫者承受痛苦,这样能为渡劫者争取渡劫的时间。”华如真说,“在此基础上,只要能找到一处神性物质极其充沛的宝地,利用神劫葬尽一域,便有些微可能一步登天,成就不死神位!”众人顿时倒吸凉气,原来如此!只是让血亲代为承受痛楚,而渡劫之人在没有痛楚的情况下能保持清醒,可以借神劫大杀器来炼化宝地内的神性物质引为己用。修为虽低些的血亲只是承受痛苦,并没有直接承受劫雷,但太过剧烈的痛楚,身体承受不住,甚至化道。疼到化道的情况简直前所未见!难怪就连华如真这么能忍的人,都忍不住哀嚎。换做寻常人,只怕是在被唤进神劫的那刻就已经疼晕过去,哪还有空给外面的人传音。“那你是怎么进神劫里去的?”重越问,“你被庄岫忽悠了吗?”“不是,”华如真摇头,“这处秘境大多是以队伍的方式行动,我就一个人,我原本在别处修炼,突然一下子就发现自己进了神劫中,我还以为是我的至尊天劫,见到庄岫发现不是……”这就好比灵宠召唤,并且不以人意志为转移,渡劫的人只要知晓这等秘法,就能肆意召唤血亲进去给自己分忧。徐之素道:“那什么石碑,真是祸害人的东西,不能让它流传出去,否则这世道都要乱了,谁知道多少庄岫这样的畜生爹!”“我本想毁了,但以我的实力还不足以毁它。”华如真苦恼道。 第115章 窥探到了华艺的内心,神不知鬼不觉地借他心口上的破绽布了个大规模的幻境。竟然没有消耗多少灵力。幻境随心而生,虽然还有破绽,远远没到天衣无缝的地步,毕竟此等规模只是困住了华艺,对其他人没有多大影响,但比起以前却有巨大突破。“接下来有劳各位了,”华艺对付庄岫的决心之坚定叫人叹为观止,他无比诚恳地祈求徐之素、祁白玉等人,说实在的除了这伙人,他也没有其他可以托付的人了,“以我的本事还不足以保下庄岫,恳请各位能将他交给我对付,我对天发誓,只要我尚在一日,我定不惜一切让庄岫付出代价。”华艺犹豫数久,到底还是略过了华如真,没去看他,此人心里的病根错综复杂,也不知何时才能放下芥蒂。不过无论他苦闷也好,纠结也罢,都是自作自受,如今的华如真已经完全抽离开,真正痛苦的其实只有华艺一人。真实的情况和幻境也差不多,但争夺过程远比幻境呈现的更加残酷。早在庄岫渡劫之际,他的来历身份都已经被打听了个彻底,知道他并非属于哪个势力,背后也没有强者坐镇,也就意味着杀他无需顾忌。云卷云消,趁着渡劫者失败坠落的那刻,隐在暗处的不少强者都隐藏身份强势出手,而庄岫也并非是毫无还手之力,竟然拼着残余的力气,打残了好几位杀上来的至尊强者。他嘶声怒吼:“药尊害我!!”声音埋没在震天巨响中,听到的人都觉得他有病,至尊境交手的余波波及数广,尘土飞扬,非寻常人敢靠近。“我们过去看看。”重越等人尾随其后,徐之素则负责给那些还没断气的至尊补刀,顺便将庄岫没来得及刮走的至尊手头宝物一一收入囊中,不紧不慢地隐藏身形追了过去。第53章 豁出去庄岫大杀四方, 避开耳目, 最终躲进一处山洞, 他布置好了一切,隐匿此地天机, 若不是徐之素等人一直在暗中窥伺他,分了几路来记录他的行踪,都有可能被他最后金蝉脱壳的一手给蒙混过去。徐之素等人隐藏在暗处,留心观察那地方的情况。许久没人叨扰。他们原以为药尊会亲自来见庄岫, 可事实上并没有。祁白玉把药尊留下的灵珍交给华艺,很郑重地道:“这些是治疗道伤的灵药, 如果你确定要那样做,小心为上。”华艺本没想到他们愿意施以援手, 更没想到他们愿意助一臂之力, 尤其是华如真, 庄岫方才差点弄死他, 他居然不介意他的朋友们这时候一边倒来护庄岫性命:“用不着。”“还是拿上吧, 如果没有这些东西, 你的价值还不足以让他放在眼里。”华艺道:“有了这些东西, 他就能彻底痊愈?”“自是不可能,除非用数种灵药相辅相成炼制成神丹或者神药,世上能救他的唯有三人, 药尊, 申伊, 还有我。我不可能救他, 剩下的两位,其实也只看药尊的态度。”祁白玉说到这里,在场的人恍惚似乎明白药尊之前说的那些话的言外之意——他料到了庄岫会渡劫失败,但不打算亲自救庄岫。这就是重越百思不得其解的疑惑:“药尊怎么会笃定庄岫会渡劫失败呢?”所有人都愣神,宛如当头棒喝,药尊再怎么心思深沉,未免也太神机妙算了,这就引出一系列的疑惑。药尊出现在此处秘境的原因,庄岫会在这里渡劫的原因,庄岫和药尊闹翻的原因?华艺放心了,他对其他人在意的事情丝毫不在意,他只在意庄岫好不好,钻研怎么样才能让庄岫对他敞开心扉,已经耗费了他全部的精神力。只有华艺知道自己已经没有耐心再打持久战,长久陪伴之下的莫逆之交,那是有情有义之人才有的模式,至于丧心病狂的那类,恐怕只能用极端的方式。那处山洞很是隐蔽,精心防护下更没有外人打扰,转眼半日过去,华艺带着完好无损的身体,风尘仆仆地来到了这里,他做出焦急万分的模样,进去后没多久,只听到极其微弱的砸地声,华艺被扔了出来,脸肿得不像话。他跌坐在地,满眼凄苦地看向洞口方向。“我不会丢下您的,我发誓。”华艺留下这句话,起身离开。待他走后,庄岫闪身而出,他的样子实在是不堪入目,只有一张脸还完好,其他的地方都包裹在厚厚的麻布披风之下,四肢还没彻底复原。相比于还算规整的身躯,他的四肢就像虫足般纤细曲折,但他却能飘浮地面之上,行动自如。“连我费尽心血好声好气供着的亲儿子都不肯为我奉献生命,更何况一个非亲非故的外人。”庄岫脸色阴沉,怀疑华艺吃瘪后会叫人来害他,打算离开这片藏身地,可他实在没余力去对付狂蜂浪蝶般的至尊境敌人,再者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庄岫把眼一横,融入到山体之中,他没有走远,而是隐藏在山洞旁边的山体之中静候突变。整整两日风平浪静,到了夜晚,一个鼻青脸肿的人栽倒在洞口处,从怀里摸出一株通体碧绿的灵草,那灵草少说也有五千年份,看守此物的凶兽至少也是圣兽级别。华艺受伤过重,往洞里爬到一半就晕了过去。庄岫用神识看见,却没有立刻出去。等了两个时辰,华艺还没有醒来的迹象,外面也没有多余的声响,担心灵药的药性可能有失,他这才走出石壁,直接给了华艺一脚。那一脚正中肺腑,华艺身体佝偻,一手撑地,疼醒了,朝他露出友善的笑容,把那灵药递给他:“幸好,你没走。”庄岫面无表情地抽走那株灵草,觉得这东西根本比不上他手上至尊的私藏,那些私藏,他炼化了对身体也没有多大帮助,更不用说这根破草。华艺道:“我还以为我回不来了,那头圣兽真难对付,我这条腿都被它咬残了,但一想到你,我就是爬也要爬回来见你……”庄岫内心无动于衷,心想你不过是伤了条腿,我失去的一条右臂却有可能长不回来。华艺在他的山洞里养伤,面上无时无刻不挂着心疼的神情,庄岫问他问题,他非常受宠若惊,总是往风月方向引,听得庄岫想吐。他若是直接动手,庄岫大声呵斥,他顶多打个激灵,好脾气地应了。伤势差不多痊愈,华艺样貌还是不错的,庄岫看他相当不顺眼,毕竟庄岫自己的样子还是惨不忍睹,眼前有个这样完好无缺的人在他面前晃悠,哪怕是在帮他打理内务,他也感觉万分刺眼,只觉对方的好言好语都是假的,内心肯定也在嘲笑他如今的丑陋。华艺主动道:“我看之前那药对你的伤势有好处,我再去看看,不过那地方比较危险,我可能回不来,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庄岫目光狠厉,华艺低笑道:“我争取回来。”他这一笑,整个晦暗的洞府都明亮了,过于美好,庄岫不知哪来的火气,把他拎起来狠抽了一顿。华艺撞在石壁上反弹在地,磕掉了牙,看起来有些滑稽,庄岫终于高兴地笑了起来。华艺擦干了血迹,说:“我相信您一定能变回原来风采无双的样子。”他缺了牙说话漏风,庄岫笑得更大声了。 第117章 “杀谁?”聂云镜再看到他只觉感觉完全不一样,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个转变。华艺面上冷若冰霜,连多余的表情都摆不出来了,目光随意而轻蔑,道:“还能有谁,庄岫啊,他死不足惜。”聂云镜还以为他要把人收入囊中呢,低声道:“明明刚才都那般亲密,扭头居然就能如此决绝……不过庄岫也够绝的,再忠心的属下死了也不妨碍他疗伤……”聂云镜只觉华艺绝对不是药尊麾下药童这么简单,难不成是徐之素早早埋下的暗线?“你们也看到了,我就算豁出性命这么多次,庄岫也还是无动于衷,这也就说明我这些年的追随都是无用功,”华艺道,“我劝你们最好是趁他还没复原,斩草除根。”重越道:“当你上次说,他怀疑你跟药尊联手,他怀疑药尊要害他,他完全没想过要找药尊疗伤,莫非他和药尊之间有什么误解?”“说实话,我不清楚,”华艺说,“我追随他至今,从没见过他和药尊之间又过什么争执。自他上次去见药尊后匆匆离开药香谷,来到这里渡劫,就再没见过药尊。我怀疑他在药香谷见了什么不该见的,或者拿走了什么东西。”重越若有所思,却还是有想不通的地方。徐之素觉得很不尽兴,白挨了那么多顿打,白受那么多伤,结果到头来只便宜了庄岫那个该死的老小子,道:“你确定要杀他,你不打算继续那什么他了?”华艺觉得这个问题不值半字。一个人,如果你死三四次都不能让对方惦记,那就不用再白费力气。就是块石头也会被热血染红,但白眼狼不会。重越被他们说得心痒,他都活了两辈子,还有什么不适宜,徐之素自己也没比他打到哪儿去,自己看得津津有味,居然挡他视线,重越意难平:“什么那什么,华艺到底做什么了?你们为什么这么大的反应?”“其实也没什么。”华如真避而不答,主要是感觉不太好,聂云镜一边说着不太好一边悄悄看华如真的脸色,发现确实难看,他也就一个劲地啧啧满脸嫌恶不予置喙。重越道:“既然没什么,为什么不能告诉我。”祁白玉表情古怪,饶有兴致地说:“兄长真的想知道?”重越点头:“你就随便说说。”祁白玉:“说不太好说,得演示一下。”“那就演。”“在这里不太方便,得找个地方。”祁白玉拉着他的衣袖。“这么麻烦的……”重越不想离开这儿太远,以免又错过了什么重要信息,“不然就在这儿,随便演示一下,我了解个大概就行。”“在这儿啊?”祁白玉将尾音拉得老长,笑得有几分不怀好意,缓缓朝着重越逼近,重越感觉不妙,下意识往后退,退到树干处刚要转向,一手伸至他颈侧,挡住了他的去路,重越要往另一边,又是另一只手抵住他这边腰侧的树干,将他堵在了双臂臂弯的狭窄范围中。祁白玉目光极具侵略性,缓缓逼近,重越背靠着树干,动弹不得,内心小鹿乱撞,隐隐有几分期待。徐之素喝止道:“你这坏胚,别教坏重越!”祁白玉说:“都几百岁的人的,凡人这个年纪,十代孙都有了,就你少见多怪,该不会到现在都没开过荤吧!”徐之素气得脖子粗,恨不得搬起石头去砸他,等反应过来已经搬起石头,扔到一旁去了。“祁白玉!你不会吧!?”聂云镜也来凑热闹。“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华如真这回倒是没半点反感。祁白玉深吸一口气,到底没打算在众目睽睽之下占兄长的便宜,平白一饱其他人的眼福,他缓缓靠近到一定距离,重越吓得闭上眼睛,抿紧嘴唇,呼吸都快停止了。美色近在眼前,好似低头就能一亲芳泽,祁白玉目光深邃至极,额头距离重越半厘处,极具克制力地停了下来,两人的呼吸几乎要撞到一起。祁白玉伸手,拇指指腹拭了下重越的唇角。一揩即分。身体也跟着后退。重越睁开眼,皱起眉头,也效仿自己看到的,庄岫做过的姿势,抹了下自己的唇,道:“就这样?不对吧,我明明看到他嘴上有水光……唔!”祁白玉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很是局促,满眼无奈,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金灵体还真不是一般的实诚,寻常人动了凡心至少会普及些这方面的知识,或者看看类似的书籍图本,或者听几段风月,好歹同道中人心照不宣吧。但重越或许真的不一样,他被教育得太好了,就算撞见了那种场合,也会讲究非礼勿视。但这样没有经验,难怪很容易被勾搭走,没个比较也不晓得什么合适不合适,所以连重姗那样的也能凑合。祁白玉想想又有点气,但这种事讲究循序渐进,想一口气塞成胖子是要付出代价的,他又不想让重越付出代价。而庄岫这个事确实没必要隐瞒,与其过会撞上更劲爆的,不如提早有个心理准备。祁白玉道:“我告诉你华艺做了什么,你听了可别被吓到。”重越自觉自己胆子不大,但没道理聂云镜看得,他看不得。祁白玉说完,重越安分了。过了一会,重越问:“我觉得还好,你觉得怎么样?”“不怎么样。”祁白玉不太看好华艺和庄岫。“哦。”重越有心事。华艺一锤定音:“既然你们一定想从他口中撬出什么秘密,不如拿我当人质,去套他的话,到时我会全力配合你们。”祁白玉挑眉:“你的意思是!?”华艺思来想去,一旦庄岫识破他这些日来的“赤胆忠心”不过是诡计,那他这么多年的忍辱负重,以及这段时间屡次三番的疯狂自残之痛,都成了白费心血。他不希望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没有意义。其实当时庄岫毫不犹豫地拿着那些灵药去疗伤,弃他于不顾,就足以看出庄岫的铁石心肠坚不可摧。他为何会心声恻隐多此一举呢?主要是最后他心血来潮身体力行地羞辱对方,对方那酷似没反应过来的破绽百出,比起重越方才的表现来有过之无不及,让他心生了些许微不可觉的希冀。 第119章 聂云镜盯庄岫盯得一本正经,至于剩下的人和兽,包括正主在内,都完全没想过这出戏能有什么超乎意料的反转。此刻,庄岫回过头来,心平气和地问出那么一句,气氛有刹那凝滞。重越和华如真也都不再交流,所有人都把注意力放在前面,就连华艺的思绪都有点不连贯了。祁白玉收敛面上恰到好处的诧异,道:“你会来这里渡劫,和药尊有什么联系吗?”“我还以为你们要问什么呢,”庄岫不忌惮寻常至尊,但却不得不忌惮至尊境的毒师,眼前这一来两位,其中一位毒道圣子,另一位更是毒师公会会长,这等阵容,哪怕他半只脚踏进神级门槛且处于全盛时期也不敢硬碰,更不用说他此时并非巅峰状态,“这就说来话长。但你们这架势,不像是要好好说话的样子。”祁白玉没跟他废话,直接收紧了手指。华艺本就微弱的气息更加不稳。“还不放人?”庄岫道。“这不是没用力吗,我这也是为了双方体面点,”祁白玉把人交到聂云镜手里,华艺双腿骨折严重,失去祁白玉的手腕支撑,他便瘫倒在地,被拎起来时宛如无骨之人,半点形象也没剩下。祁白玉拿出一块手绢擦拭手上的鲜血,道:“就这样说吧。”“其实告诉你们也无妨,我就算说了,你们也不会信。”“但说无妨。”庄岫幽幽开口,其实说来也简单:“一年前我在药香谷,不小心闯进了一处密地,那间密室里摆放的都是些不传于世的东西,大多独一无二。”“其中有一则古卷,上头记载各处秘境的情况,其中甚至包括秘境内神性物质浓郁程度,甚至还包括未曾开启的秘境,比如这里。以及瀚域秘境也早就罗列在其中,其上记载和瀚域历史一模一样。”庄岫又道,“对了,我从那本古卷中看到这处秘境的时候,此处秘境还不曾开启,你们可以想象一下这随便一道古卷的价值,不难知道我进到的是一处怎样的地方。”听到这里,所有人都暗自吃惊。但凡秘境那都是价值连城,居然有这样一种古卷记录了从古到今那么多秘境,而且这古卷原先还掌握在药尊手中。“现在那古卷在哪里!?”祁白玉脱口而出。“你先别急,听我慢慢道来。”庄岫道。重越听出对方话里的意思,道:“这处秘境是你最先打通的?”“不错。”庄岫有点得意,正因为他开启了这处秘境,这才有后来人进来争夺机缘。重越总算明白这地方提前面世的原因。庄岫不紧不慢地道:“药尊当我是药香谷贵客,我跟他关系最好的时候,药香谷九成九的地方我都能随意进出,可就是那个地方,药尊告诫我不要进,说里头危机重重。我觉得他说这话也没安好心,非要这样说,那我就知道里面有宝物,既然有宝物,一旦有机会,我肯定想进去看看。”“可我一不小心引动阵法,使得密室坍塌,不过我想那些独一无二的宝物应该也不至于这么容易就毁了,”庄岫道,“只是惊动了药尊,我就没再好意思叨扰他老人家,之所以到这儿来渡劫,是因为我正好记住了古卷里记载的渊渟秘境,里头神性物质极其浓郁,乃是最为浓郁的秘境之一,也就是这里。”庄岫说到这里就很不高兴,什么叫最浓郁,他扫荡了半个秘境,所获得的神性物质加起来还没有他在药香谷那处密室里得到的多!“渊渟秘境?”重越道,“不对吧,如果我没记错,这里叫古岳。”祁白玉也微微点头,他也记得这处秘境名为古岳。渊渟秘境倒是没听说过,或者说重越上辈子有生之年没进去过。庄岫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闷着脸没说话。“你救人的诚意也不过如此嘛,谎话连篇。”在场不提其他了,就连徐之素都觉得他说的话不可全信。药尊是什么人,这么容易被你坑?如果真有这一着,药尊理当派人严密看守药香谷,他们在来之前那么轻易闯入药香谷,祁白玉还烧了间藏丹室……怎么听起来都觉得很不可思议。而且要知道,是药尊提前一步来了这里,甚至还在神劫结束之前精准地预言了你会渡劫失败,而且还提前准备好了给你治疗道伤的灵药,明显都没超出药尊预料,你是被坑了还在得意个什么劲?庄岫道:“我就说,说了你们也不信,但你们能猜到我和药尊闹翻,或许你们故意试探我和药尊尚且不对付,无论你们盘算着什么,我言尽于此,把人交出来,我还有笔账要跟他算!”重越道:“还有个问题,莫非关于渡神劫可让血亲相助这一秘辛,也是你在药尊的药香谷里见到的?”“这倒不是,”庄岫很理所当然地看向徐之素,“这不算秘辛吧,神劫里会有神谕降临,到某个时候会提醒你是否让血亲代为受劫,但凡族内有过渡神劫的前辈,都应该有这类秘辛流传下来,你身为一大公会会长,难道你没听过?”关于这个,华艺也是听过的,但他不曾告诉过华如真。徐之素不乐意了,也没人告诉他啊,自古毒师不长寿,他能有什么办法!?一时间所有人都相顾无言。不得不说就凭这个秘辛,他们耗费大量时间折腾这么一出也不算无用功。重越道:“所以你之所以对华如真百依百顺,也是因为早就想好要他替你挡神劫?”“你们有完没完??”庄岫被戳中,一下子就怒了,“他怎么说也是我儿子,我对他稍微一不好,我就十恶不赦了?以前所做的一切都成了居心叵测,都不算数了是吧??他需要我的时候一句话我不远千里飞奔而至,我可曾要他做过什么,我也就要他……”“你也就要他一条命而已。”重越补充说道。庄岫被噎了回去,华如真本来不太稳定的情绪重新稳了下来。庄岫很没耐心:“我能有什么办法?像我这等天资到最后都没有别的办法!”他理直气壮地继续:“渡神劫本就是一族的大事,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一旦我成就不死神,我的后代也会跟着受益,总不能只想受益却不想付出吧?自古时候起,就存在这种渡劫方式,当一个人肩负起一族的兴衰,免不了需要一些人要做出牺牲……”祁白玉问:“所以你也肩负了一族的兴衰?”庄岫道:“那倒没有。”所以你扯什么废话!气氛很有点冷。庄岫暂时没敢过去捞人,他只等着祁白玉们放人,想来可能性不大。言多必失,搞不好他说了这么多也依旧无济于事,但至少他也为救下华艺努力过。就算最后没救下,那他至少也尝试过了,华艺忠心耿耿的一生到此收手也该没了遗憾。只是庄岫一想到这人的冒犯之举,又莫名耿耿于怀。“到底放不放人!”庄岫道。“你应该问我会不会放过你。”祁白玉话音刚落,就被华如真截下话头,“等等。”华如真看向庄岫,道:“这次我可以放过你们,你我父子情谊到此为止,但你欠我半条命,将来如果我经历同样的情景,我可以让你还吗?” 第121章 可惜就是找不到突破口。那些人战斗方式迥乎不同,可配合得格外默契,宛如铁板一块,密不可分。“这里头的人各个深不可测,有个明显没动用全力,非常可怕,剩下的都各有各的战法,其中甚至还有使幻术的,就算把他们围住了,他们要脱身,咱们根本防不胜防!”“这伙人未免太过火了点,真要在外面,他们哪敢这般放肆!可不就是仗着秘境里各大古教来人有限,他们联手实力最强么。”倒了霉的才知道那群人的可怕,依旧还有不懂事的接二连三往前送,送的越多,他们这些残余势力联手的力量越大,都觉得到了该反击的时候。“我甚至怀疑这是他们故意投下的诱饵,自称毒师,就为了引我们上钩,好夺我们的宝物!不然他们这样的实力,谁赶上去硬碰!”“那怎么办??我毕生私藏都被他们给弄走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们不会一直这般招摇过市,如果突然来个空气遁,我们上哪儿寻仇去!?事不宜迟还是赶紧想办法吧!”“只要拿下那个缩头乌龟就行了。”庄岫道。众人得他提醒,一下子就开窍了:“就是总躲在毒尊身后的那个……”说起来,毒蝗队伍中除了有个疑似重伤被几头圣兽严密保护起来的人以外,还有个另类。那个另类基本上是能缩则缩,能避战绝不多动一根手指头,在那群大佬中,表现得太丢人现眼,想让人不记住都难。一开始动手的都以为那人是故作姿态,看似藏头缩尾胆小怕事,实则是个不要脸的狠角色。可结果呢,这么长时间下来,这人就只有躲在绝色毒尊身后,也就只有召唤他的绿龟灵宠挡攻击这一招,可见黔驴技穷不过如此。而且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每当他拿绿龟挡攻击,其他的几头圣兽或多或少看他的眼神都非常嫌弃!“最强战队里居然有个这么个怂货,还真是稀奇。““这才正常,怎么可能全队都强,再厉害的人也需要一个抬高轿的,我看那个怂货肯定特别擅长阿谀奉承的小人。”“那个怂货就是突破口!”众人全都来劲了。话说回来,庄岫没能说服华艺跟他一块走,一怒之下唆使一堆人对祁白玉等人出手,但他自己却没有亲自出手过,反而是很小媳妇似的远远跟着他们,甚至时不时在有不长眼的攻击要落到华艺附近时,他会出手解决。但华艺每次都巧妙地错过了庄岫出手的场景,而把解围之人胡乱安在圣兽身上,亦或者聂云镜身上,反正就当完全不知道有庄岫这个人。庄岫真是听得着急,恨不得立刻出现在他面前,扯着他略敞开的衣襟说,救你的是老子,是老子!“他这样跟在后面合适吗?”重越道。“他喜欢那就让他跟,反正他也不敢真的造次,”祁白玉瞥了眼他们这群队伍后面,有个淡淡的黑影一闪即逝。不是别人,正是庄岫。就像鬼影似的,突然出没,偶尔也会吓到人。“兄长只要跟紧我就没事。”祁白玉道。重越很是感激:“给你添麻烦了。”“不打紧,”祁白玉道,“有兄长在身边,我觉得这一路风光甚好。”一路上他们遭遇了不少挡道的,其中有好几次危机都得劳徐之素出手的地步,在重越看来,还真算不上有什么好风光,不过心里却好似暖流趟过,使得重越都觉得好像自己躲在他身后就是理所当然,不用为此难为情的事情。期间遇到的妖异植被,亦或者毒虫凶兽,无一例外都被白妙,狼王,白虎,亦或是书圣华如真以及擅长幻境的聂云镜给除去。稍微厉害点的圣兽出没,也有徐之素清场,而祁白玉的白雾一旦和聂云镜的幻境配合,哪怕有强大的人族敌人围攻,他们也能全身而退。唯一的威胁便是后面不知何时会出现,也不知何时会突然出手的庄岫。而此时,华如真带着他们去往他藏匿上古石碑的地方,入口处也需要至少五人以上同时转动阵盘,这才得以进入另一方空间。里头已经被扫荡了一便,宝贵的珍品几乎都被挪完,还有些守护此地的死卫傀儡也都散乱在地,身上的铁甲也都被扒了个干净,干尸似的身体不尴不尬地散落各处。“前面就是了。”华如真引他们去到他藏古碑的地方,可刚转过甬道,便听到一阵吵杂的声音。那地方已经有一伙人在了。其中有个声音很得意地道:“……我这宝贝探宝很灵,它指着这里,这地下肯定也有好东西。”“那还等什么,挖啊。”有个极冷的女音命令道。“好的,您请站远些……你们是什么人!?”六人围着一位身着斗篷的女子齐齐转过身来。“确定就是这儿吗?”祁白玉问华如真,得到肯定答复后,稍稍站到后面了些。“这里明明是我们先发现的,劝你们识相的话……”他们怒目而视。“那又如何,都滚。”徐之素戴着挡住全脸的面具,一声怒吼,可怖威势越体而出,强悍神识横推过去,顿时一阵人仰马翻,那边的人一片呼天抢地,发型都被刮得乱七八糟,有实力逊色之辈甚至大口吐血。只有那名女子稳稳站在原地,曼妙身体隐藏在宽松斗篷之下,斗篷随风鼓动,而她眉头一紧:“是你们。”“重姗。”重越认出这人,只觉多久不见,此女的气质又略有不同,似乎比之前又稍微丰腴了许多,更多了丝妩媚。此女的修为肯定远不及徐之素,但她能面不改色稳立不动,想必是身上有防御至宝。重姗认出徐之素和祁白玉,美眸在重越面上一扫而过,并没有恋战的准备,只是很可惜到手的宝物,她猛地挥手,扬起一阵尘土,却见埋在地下的不过是一个古碑。碑上字迹过于古老,她一时也认不清,于是皱起眉头,动用秘术离开了此地,竟是完全没管那六位护花使者的死活。“饶命,高人饶命,我们立刻就走!”那六位追随者深知重姗的身份,连她都不敢硬碰,他们哪敢造次。“放你们走可以,把你手上的宝物交出来。”徐之素顺带收刮了较为听话的那位手上可以觅宝的圆盘。那个小胡子中年人虽然很舍不得,但为了性命还是双手呈上。那圆盘如掌中铜镜般大小,里头有图黑雾,黑雾像是活络的,只要侧立圆盘,那团黑雾就会很清楚地呈直线指着地下。待人走后,这处还算亮堂的天然洞府安静了下来。华如真亲自掀开泥土,露出上面的古字,正是他之前削掉上层石壁所掩埋的古碑。其实之前听庄岫那么说,他们都发现这东西看不看都无所谓了,可到底还是想亲眼看看渡神劫的捷径,以及不能让这东西落入他人之手。 第123章 华如真取出笔墨,在自己掌心及手臂上写了个一连串的字,那墨字迅速消失,而他整条手臂散着浅淡金光,随意地一甩手,手臂挡住那柄长枪,竟发出金属撞击的脆响,火花划过皮肤。华如真只感觉到手臂发烫,仅此而已。重越都看呆了,要知道,华如真可是远攻选手!虽然没有变老,但自身防御力惨不忍睹。所以他们经常调侃对方聊以自慰——上天给你开一扇门的同时,也会给你关上一扇窗,再天赋异禀,身体太脆了也不行。可他亲眼可见,长枪尖端竟然没有划破他那脆弱不堪的皮肤!!只是手臂上的金芒消散了些许而已!就算彻底消散了有笔也能立刻补上!“重越,你简直是天才!”华如真由衷地赞叹。重越简直热汗都要冒出来了,谬赞了啊!你悟性高到这种地步,作为你的队友,我感到很有压力!华如真正在兴头上,不由分说地抓起重越一条手臂,在他掌心狂书了个“防”字。“这也行!?”重越掌心生黑芒,他抬手挡住了一道攻击,那缕无所不破的剑光居然停在了他掌心半寸外,缓缓靠近,剑光渐弱,尖端刺破掌心,流出了滴鲜血。“看来这个‘防’古字的防御力还不够。”华如真当时是把一连串“固”、“坚”、“防”之类的古字写在自己手臂上,加持的效果比单独一个防字要好。重越惊叹道:“不错了!我都没动用灵力!!那等剑光,我都要怀疑龟壳能不能挡住,可它居然只是刺破了层皮而已。你的道法未免过于逆天了点!!!”华如真如受鼓舞,嘴角微微勾起,他捏着重越的手腕,让重越张开掌心。华如真动用灵笔,就着那滴鲜血狂书,在掌心留下了个在重越看来十分鬼画符的东西。那字迹猛然间荡起一阵血光,迅速延伸至整个躯体。重越感觉自己好像身体轻盈了许多,好像轻松一跃就能飞起来,他屈指一弹自己手臂,竟然发出盾与矛撞击的锵锵之音,就好比自身先天战力翻倍,若与灵力攻击的威力相配合,战斗力足以翻上四倍!这一个墨迹加持的神力大概能持续十个呼吸左右的时间,可以叠加!但往往当实力远高于对方,胜出只需要一刹那!十个呼吸足以扫荡五名同境界强者围袭,关键是当墨迹加持的神力消散,对身体并无损伤!重越倒吸一口凉气,就连他都可以感悟墨迹化灵的奥妙,这个化灵的规则所幻化的神通,能作用到他的身上,可见并非只适用于华如真一人!人族古字博大精深,这样一来若能作用己身,完全可以隐身、隐匿天机,涵盖极广宛如一门全新的道统,而华如真一旦成神便能成为全新道统的创始人!!有着划时代的意义。他交了个怎样的朋友……华如真敏锐地发现重越的血迹所蕴含的威力,似乎比自己的血要强悍一些,心想:“我身上能同时显化、叠加威力的古字是四个,他是八个,岂不是说他境界和我等同,但他的体质和血脉之力是我的两倍?不对,十六倍?可能吗!?”华如真暗自心惊,“书法一道能强化的程度和自身有关,看来我还是不能松懈。”“幸好有你,我感觉我好像随时都能渡至尊劫。”华如真周身波动确实比半刻钟前要更强烈了些,整个人精神了许多。毕竟体弱,每当渡劫前后,最愁苦的莫过于华如真了。别人渡小劫跟玩儿似的,就他几乎次次都会被天劫虐得半死不活。这还是他头一次很期待接下去渡劫,有了这招,他完全可以提前书遍全身,哪怕受伤,只要他不昏迷,他就能持续不断地补充,让自己的体魄维持在巅峰水平。重越道:“你还是保险一些,你自身防御力太差了,前一次渡天人劫,你就差点陨落。”华如真笑道:“这回我有十足把握。”“谦虚点,谦虚点……”不远处,祁白玉盯着他俩的目光忽而炽热忽而冷漠,手指微微握紧,离他近的人撞上他心情不好的当口,都到了血霉。四处都格外嘈杂,而且舞刀弄枪也耍不开,他们要出去还得杀出一条路。那小胡子中年人知道他们这伙人实力强,却没料到强得这般离谱,基本上横扫。“先抓了那怂货!”“找死!”徐之素冷哼。“就你这点本事,也好意思说人怂?”聂云镜布下炼狱级幻境,挑起人内心最深层次的恐惧,那个喊着要抓人的人接连哭嚎,对着同伴连翻喊叫高人求饶,像是受到了莫大的惊吓。“谁怂,你说谁怂!?”徐之素跳起来捶爆对方脑袋。旁边的人被血浆溅了一身,腿肚子打颤,恨不得跪下,若说同是天人境,稍微有点还手之力也就还有还口的余地,可这些人的实力太过不合常理,尤其是徐之素,明显远远不在一个层次的大佬,稍微一个魂压下来,一伙人倒下。重越跟在祁白玉身后,但时不时还是会有暗箭袭来,不等他召唤,白妙和狼王都接连替他挡下,嫌弃的眼神还是有,可都是在重越没有注意到的时候才会龇牙咧嘴。行动上可以看出对他的重视。来的人都快哭了,那怂货太多人护着,竟是连说他一句都不行!确定是强者为尊么,怎么就你们反过来!这么一耽误,重越离祁白玉远了一些,就在这时,他在人群后方看到了个黑袍女子晃过甬道口往外掠去。重姗!这处天然洞府进来不易,要出去也同样不容易。也就是说重姗所持之物并没有让他离开这片洞府,只是隐匿身形藏在不知何处,竟然瞒过了徐之素的神识捕捉!重越脑海中骤然浮现出一件神器来,名为“瞒天神玉”,在上一世是他的所有物,乃是他在圣地盛会的战比中拔得头筹后,至圣药尊送给他的保命之物,那时候他还百般推脱,觉得受之有愧,事后还反赠了一大堆的珍惜灵药。却没想到那等至宝,这一世居然这么快就落到了重姗手中。看来药尊在失去了个几个弟子之后,对重姗这个女弟子却是很看重。众人见拿不下重越,相互示意:“那边有个身负旧伤的,先拿下他!”华艺原本坐在白虎身上,作为队伍毒蝗中唯一一个有坐骑的,而且身姿卓越,气定神闲,一看就很不好惹,最开始没人攻击他。可渐渐的,有明眼人发现这人就是个花架子,而且攻击这人的时候,队伍里的其他人几乎都视而不见,甚至就连他坐骑白虎都很不安分,这才是那个所谓的突破口啊!白虎见白妙和狼王在主人身边大献殷勤,而它只能驮着个人质,到现在还没为主人挡过一次攻击,心里特别急切。它若再不行动起来,搞不好这轮过后白妙它们得了好处就能更强一线,而它这个原本高过它们不知凡几的高等兽族却要被甩到后面去,那还得了!“滚开,滚开!!”白虎总是想跳到毒尊身边去,因为挡道的人特别多,它怒吼出声,虎啸震天动地,动作十分敏捷,还飞檐走壁,好几次华艺都差点被颠下来。眼看着三道攻击直袭华艺后背,而华艺只顾拽着白虎的耳朵稳住身形就已经占据几乎全部注意力,躲开两道已是不易,第三道准备硬抗。这时,一只手自虚空中探了出来,轻描淡写地替他拂去了第三道攻击。“多谢……”华艺话到嘴边,就看到身边多了个人,这人端坐在白虎背上,又好像飘浮在虚空中,始终和动作夸张的白虎保持着相对静止。 第125章 “谨遵圣子大人吩咐!”这些人吓得魂不守舍,赶紧冲认识的人喊道,“快快给圣子大人让道!”“纯粹是有眼不识泰山了!”“早知道是您老人家在,谁敢不怕死地拦您的道!”说着便让出一条宽敞的大道来。祁白玉专门转回去,停在重越面前,笑着朝他伸出手:“兄长,跟着我,别散了。”无数惊愕的目光如利剑般打到他身上,重越浑身不自在,他不太想惹人注目,这点祁白玉也是知道的,所以平时祁白玉又很照顾他,基本上不会特意地把他摘出来。现在这是……什么状况?第58章 事与愿违洞府之外天色尚早,高手如林, 来人都被祁白玉的名头震住, 不敢触这位圣子的锋芒,当面说话都很好听, 毕竟毒道中人尤擅以弱胜强、以少敌多, 其中更以祁白玉为最。传言祁白玉的本事,一人抵抗千军万马那都不在话下的, 更何况他们这群乌合之众呢,于是都打起了退堂鼓。却万万没想到祁白玉居然如此抬举一位名不见经传的青年, 而这位青年就是他们公认毒蝗队伍里最不值一提的那个!徐之素等人也不由瞪向重越,祁白玉这顶高帽子赠的,只怕是世间独一份, 要说这世上还有谁能让祁白玉这个浑身带毒刺的狠角色如此恭谦有礼面面俱到的, 旁人想都想不来的待遇!众目睽睽之下,重越看着祁白玉伸过来的手, 感到头皮发麻, 他喉间干涩,内心非常希望能握住这只好看到无可挑剔的手,大概能想象这只手摸上去会是怎样的温软, 他也想勇敢一点光明正大地和祁白玉并肩作战,可身体却不听使唤似的僵硬无比,脑子里像有个闷锤使劲地敲。一瞬间, 重越额上布满细密的汗珠。他深吸一口气, 抬眸注视着祁白玉的脸, 温柔的目光中有种溺水之人不知如何挣扎的痛苦与怀疑,他缓缓往后一步,让自己陷入足以窒息的深水,在自己和祁白玉之间隔开了一道明显的界限,然后坚定而不失礼貌地摇了摇头。祁白玉的手顿在那里,手指稍微动了下。重越受不了了,哑声喊道:“白妙。”“主人,有何吩咐?”厮杀中表现得最为凶悍、无比神猛的白毛圣兽唰地回过头,闪电般落在重越身边,殷勤无比。“你别跟来了。”重越坐上白妙,神情惊惶而抗拒地抬手,制止了祁白玉正欲上前的动作,很难受地移开视线,便化作一道白光远去。狼王紧随其后,一直昏昏欲睡的绿龟瞬间清醒,趁着狼王转身的瞬间,跳到狼王背上,它虽然很少参与谈话,但它很心细,一直以来接触过的人族兽族都不待见它,唯有重越主人看好它。在跟随重越之前,它从没受到过以防御著称的上古玄龟血脉后代该有的尊重,自是跟主人同进退。白虎想跟可刚挪动脚步,就被脑中的声音喝止顿在那里。华如真强忍住恼怒,指责祁白玉道:“你明知道他不喜欢,又何必逼他呢!”祁白玉冷冷地看向华如真,道:“那你要我怎么办?我能怎么办?我对他什么感情,你们知道吗?”徐之素和聂云镜都还算有心理准备,华艺坐在白虎背上,稍稍睁开半只眼,一副被迫看好戏的样子。“对不起。我没有考虑到你的心情,我一直以为你比我们所有人都坚强,也更有耐心治愈他,可你……”华如真叹了口气,挥笔即出一道凤凰,托着他腾空而起,“可能这太难为你了吧。”祁白玉羞愧难当,其实华如真这话说得委婉,意思很明显就是他也是看好祁白玉的,他一直很希望重越能振作起来,以为祁白玉是那个可以救他出深渊的人。“你帮我去看看他,别让他出事了。”祁白玉被重越拒绝后仿佛抽光了精神气。”他也是我朋友,应该的。“华如真头也没回地掠向重越所在的方向。祁白玉蹲下来,一手挡着脸,道:“我还不够,我的实力还不足以让他感到安全,所以他不愿意,他不愿意……”“你还叫实力不足,那你还想怎样??明明是他胆小怕事,敢做不敢当!”徐之素道,“我说这重越也真是的,他需要你的时候各种死乞白赖躲在你身后,一觉得你会给他惹麻烦,他就跑得比谁都快。”祁白玉恼怒地看向徐之素。徐之素不由闭上了嘴,一脸的恨铁不成钢,都什么时候了还不让人说他!不过祁白玉也是,确实以重越的真正实力,若他有那个胆量,确实也用不着藏着缩着。“你怎么还不走?”聂云镜问白虎。“主人让我留下,你们有需要再叫他。”白虎带着歉意对祁白玉道:“主人让我跟你说声对不起,是他不行。主人一直觉得你很好,他特别特别看好你。”祁白玉愣愣地,很是沮丧。白虎真的觉得自己很难做,道:“对了,我背上这个人,你们打算怎么处置?实在不行就扔了吧,我也好去追随我的主人。”华艺:“!!?”“重越这么不负责吗?保下庄岫明明是他先提议的,现在他撒手不干,我们岂不是白费苦工?”徐之素这话一说。不远处虚空中,正要追上去的庄岫突然顿住,难以置信地看向那个最容易用来要挟祁白玉的人离去的方向。可就是那个人保下了他吗?真的假的?如今他已经确定华如真确实是他的亲生儿子,亲生儿子执意追随重越,他好意思在儿子手里抢人吗?虽然儿子已经不认他了,好歹血脉相连……祁白玉看徐之素像看个傻子,道:“你也算是说了句人话。”徐之素正不高兴来着,我帮你说话你怎么还怼我,他猛然一想,不对啊,现在人质在他们手上,而且以庄岫如今的处境也只有祁白玉可以治好他的道伤,岂不是说庄岫基本上被他们拿捏得死死的。保下庄岫的结果是把庄岫这个半神境拉拢到了他们阵营!?重越难道一开始就想到了这点?那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徐之素不信自己看走眼,问一旁:“你觉得呢?”聂云镜摇了摇头,从头到尾不认为重越有这份心智,或许是规避矛盾天性使然阴差阳错的结果,毕竟重越这时候离开他们队伍,绝非安全且明智之举!因为,就算他没和祁白玉当众拉手,但他也没有回避祁白玉兄长的这个身份,已经算是毒师公会亲近分子,在这片秘境里里外外都不安全。 第127章 “误会,都是误会!我已无意与你们为敌,”庄岫从虚空中走出,甚至还面带笑意,朝着祁白玉拱手致敬,“这些人岂会是你们的对手,我若真想对付你们,早就把你们的真实身份宣扬出去,到那时找上门来的也许就不是这个层次的敌人!”祁白玉继续道:“否则和你彻底撕破脸,你既触怒了至圣药尊,又冒犯了毒师公会,你还想在这个世道上立足,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庄岫收敛了神情,脸色渐渐阴沉:“如果我拿你们的人头去和至圣药尊讲和呢。”气氛格外沉重,华艺坐在白虎背上,一脸忧心忡忡。而祁白玉已经把手从他项上移开,似乎很惊诧于这个新奇的说法。聂云镜这么颓丧的人都忍不住要被逗笑了,你拿药尊义子的头颅去和药尊讲和???你知道药尊平时都怎么跟祁白玉说话的吗?有些人真的是不能发脾气,一旦把心里那点事说出来,别人就会发现原来你也就这点本事而已。华如真追出去没多久,却发现重越已经没影了,心里暗自出奇:“没道理白妙的速度能快过我的凤凰……”他一眼瞥见狼王的身影,撞上巨石,身体竟凭空消失,华如真不疑有他,又挥笔而出一头神凰,追了过去。他没在那块看似极其普通的石头边多做停顿,而是极速撞了上去,仿佛撞上虚空,竟是直接出来了!很明显外界的灵气比秘境里头要稀薄得多。置身于密林间,周围有明显打斗的痕迹,华如真呼吸都有点不畅快。林外空地上有两拨人马正在对峙,处于弱势的乃是一位黑衣女子,而重越坐在白妙背上,正隐在林边没有动弹,见了他,朝他比了个嘘的手势。第59章 再遇重姗重越看到华如真的身影,下意识比划这个“嘘”声手势, 但想到这手势前不久祁白玉对他做过, 又悻悻地收了回去,回头对华如真一笑:“你来啦。”华如真看他的样子, 传音道:“你好像一点也不惊讶我会过来。”重越道:“终于有借口可以不跟华艺为伍了吧, 我说你。”华如真道:“这都被你发现了。”“好歹也是这么多年的朋友。”重越哪能不清楚这一路上华如真都在跟他论道,无非是想转移注意力, 毕竟有句话说得好,这世上几乎所有的不如意, 归根结底,无非是自身实力不足。以重越对华如真的了解,华艺那般折磨他, 他都能忍下来, 甚至明明能杀夺舍后的华艺也还是让他活了下来,更不用说欺瞒他试图弄死他的亲爹庄岫了。这两个对他的伤害半斤八两, 对付任何一个, 都没法放过另一个。所以重越提议保下庄岫,并说服华艺去对付庄岫的时候,华如真感觉松了口气。再没有比把仇人交给另一个仇人去对付, 让他们相互折磨,更省心省力的了。毕竟就是要了这两人的性命,也没办法填补亦或者抚平那等程度的伤害。非要恨的话, 他自己也会变成个阴郁的人。不值得。所以他选择不盯着伤害, 自行疗伤。至少如果当年华艺再狠一点, 他连性命都没了,连思考的能力也没了,那也就遇不到重越他们;虽然庄岫是虚情假意居心叵测,但至少这么多年来这个人也一直扮演着慈父的角色,无论自己内心多怀疑表面多冷漠,对方也始终一如既往……最后的真相,就当是代价吧。就当他生来就不存在不付出就能收获的疼爱,但他和其他所有人一样,有努力就能收获的爱戴,有只要走出去就就会欣赏他的人们。他没有办法选择自己的出生,但他可以选择自己的朋友。他有出类拔萃的能力,有广阔而光明的未来。华如真想到在他满身是刺还不自知的时候,重越曾安慰他的话,可他对重越的过往一无所知,大概知道他以前无所畏惧,但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变成今日这个样子,之所以不留下继续看好戏,大概只是不想让他一个人待着吧。重越也不挑破,道:“你现在跟过来也没用,不如回去,渡劫了再来。”“你不会是想丢下我自己走吧?”华如真表示怀疑。“不会不会,我让白妙和狼王跟你过去,等你渡完劫再来找我。”重越道,“我可不想你因为我这点破事,耽误你好好的修炼时间,秘境里的灵气足够浓郁,最适合渡至尊劫。”华如真道:“没关系。”“那你就赶紧去吧。还有,你可千万别因为我跟他们吵起来,不然若是我跟他又和好了,那你就里外不是人了。”重越见他表情古怪,道,“你该不会真说了吧?”华如真道:“没有,你打算什么时候跟白玉和好?”“以后吧,以后再说。”重越想到这个就头疼。按理说祁白玉也没做什么特别伤他的事,他当时的反应有点伤人,可他确实没有办法和祁白玉并肩作战。连那样一个小小的请求都满足不了,他觉得自己没有资格理所当然地接受祁白玉的各种照顾。有他这样的兄长,太丢人现眼了。他不怕自己丢人,但不想给祁白玉丢人。如果有人说重越是个废物,他觉得没什么,可如果说祁白玉有个稀泥扶不上壁的兄长,祁白玉有个明晃晃的软肋长在他身上,他不行……他怎么觉得这个“以后”会遥遥无期呢。“你赶紧回去渡劫吧!”重越对华如真给予厚望,示意他走的时候小点声,道:“动作轻点,别惊动那边的人。”华如真被催促这么多次,见他确实还好,也就不瞎安慰了,凑近了问:“你到底在看什么?”离得太近了,重越猛地一抬头,险些撞到华如真的头,深吸一口气。“什么人!?”那边对峙的两拨人马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重越示意白妙动身,白妙和狼王很机灵,一个掩护华如真,还有一个露出了一角白毛。见只是兽族出没,重姗等人也就稍稍收回了视线。唯有重姗认出那头圣兽,直接越看越眼熟,稍稍收回了视线,面上也多了丝成竹在胸的淡定。在她对面的也是一位女子,只是和她一身漆黑素衣不同的是,那是个打扮得极其华美的女子,一颦一笑,明艳不可方物,从她身侧的年轻男子倾慕神往的目光中,大概能知道这位很吸引人了。 第129章 “你哪个朋友?”重姗警惕道,“如果是祁白玉他们,我可不敢。”“不是。”“最好别是毒师公会的人。”“你见了他就知道了。”重越让她在原地等等,没多久不远处空间荡出波纹,华如真一身破破烂烂的长袍,从虚空波纹中走了出来。他刚渡完至尊劫,甚至连衣袍都没来得及换上一身,就跑了过来,神色还带着毫不掩饰的惊喜,这次算是他最顺利的一次渡劫!可见重越身边还有一位,那女子很是面熟,华如真脸色一变,迅速换上干净的衣袍,这才慢条斯理地走了过来。“他来了。”重越道。“这位是……”“我妹妹,重姗。”重越道。华如真从没听说过重越还有个妹妹,但这个女子,他之前在洞府里见过的,咋一眼以为重越被要挟。重姗久仰华如真大名,还是头一次这么近距离地和书圣互道姓名,竟是难得地露出小女子的姿态,让重越看得直摇头。“这两头圣兽是……”重姗看到浑身银毛威风凛凛的狼王就抑制不住喜欢,但看到白妙出现,顿时就觉得狼王也没什么,抑制不住喜欢,简直像长在她的审美上!“主人!”白妙冲重越喊道。“主人好!”狼王也效仿。重姗顿时说不出话来了,所以重越其实很有本事,就是很好意思让她来保护是吧。“你是想坐坐骑,还是坐他的凤凰?”“我都行,”重姗想要摸白妙,白妙认出了这个女人,毫不掩饰嫌恶地避开那一双柔荑,它的脸就像只高傲的狐狸,拖着毛茸茸的长尾,全身白毛如华缎,哪怕冷漠的神情也十分可人,重姗道,“还是凤凰吧。”华如真笔下的凤凰速度极快,而且更为华美,以前唯有一点美中不足的是隔段时间就会消散,需要他再次挥笔,可突破至尊以后,凤凰存在的时间再度延长,速度更快。“你没事儿吧?”华如真压低声音问重越:“是她威胁你还是……”“当然没事,”重越道,“我想买传送神通,这才让她带我们来这交易之地。”华如真愣神,不得不称高明。药尊的徒弟,且不是丹药师,身份清白,很受各大势力正规场合的掌控者们看重,毒师公会的人很难进去的高等交易之地,她不只去得了,所受到的待遇和寻常人天差地别。一般散修买不到的东西,她都能轻易找到渠道……第60章 神炼师所谓高级交易之地也是各大势力建立,半神级以上宝物也会在里头流通, 也就是至尊境才能踏足的地方。这里既不对毒师开放, 也不接纳穷凶极恶之徒,修为低于至尊境的散修甚至都不知道有这种地方的存在。重越会知道这里也是因为上辈子的经历, 而华如真才突破至尊境, 还没被陨神谷所记录,不过就算被陨神谷记录只怕也没有这个优待,毕竟雾谷已经被陨神谷边缘化,雾谷弟子的待遇一直就很低下。重越, 华如真等人也算是雾谷古鼎出神枪之后,仅有的没有叛出雾谷的战将, 锅被徐之素顶了,但徐之素麾下的一干人等也早就被唾弃。他们走在这里, 听到不少有关陨神谷内部的传言, 但说得最多的还是徐之素, 其次便是称得上雾谷首席弟子、毒师公会数一数二巨头的祁白玉了。至于他们这些小虾米,尤其是重越, 几乎是无人提及。而跟徐之素走得近, 以及雾谷弟子这一身份, 华如真的画作价位倒是还保持在原有的水平, 甚至还因为水平确实够高的原因而隐隐有上升的迹象。不过到了至尊级的交易之地,华如真的画并不在这里流传, 毕竟他那时候并不是至尊级, 还画不出能让至尊收藏的精品。重姗带着华如真和重越等一行, 先去了天人境级别的交易之地,华如真新出的画在这里卖出了高价,甚至都不用署名是谁画的,都会有识货之人过来问价。华如真全程都不好意思露面,他书法才是一绝,自觉这些画没有活过来,都不算是上乘佳作,可没办法,如果不卖画,他们也凑不出钱来买神通。忙了半个月,才凑齐了可以进更高一层交易地的财力。重越上辈子来过这里,对这里的情况还是稍微有点熟悉的,基本上主动来跟重姗打招呼,或者知道重姗身份并热情了一截的管事们,也这样招待过他。“真的不会出什么事吗?”华如真还是觉得药尊的女弟子会帮他们很不可思议,确定没有和药尊勾结么,若是药尊派人在这里堵截他们呢,如果有人为药尊出头围杀他们呢?重越几次见他脑门冒汗,也没来由地紧张起来,回道:“我觉得她会保持中立。”“你了解她吗,有几成把握?”“直觉。”重越道,“不管怎么说,先拿到传送神通,如果我们都拿不到,那以后就更拿不到了!”华如真也无话可说,毕竟如果只靠他们俩,甚至都进不来这么隐秘的地方,而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望洋兴叹。重越只是觉得,药尊教出来的人几乎就没有什么邪恶到无可救药的存在,而重姗只要还保持着那份良知,应该会想到还他的人情吧。应该不会选择舍弃全部过往,无脑地护着药尊。说来药尊似乎对不分青红皂白护着他的那类人很冷淡,比如上一世的重越,比如这一世的聂云镜,舍弃的时候不带丝毫犹豫。但对祁白玉这类有主见敢叛变的人,却过于看好了些。药尊好像一直都很看好祁白玉,而祁白玉好像也只会对药尊恶语相向。想到这里,重越心里莫名不是滋味。重姗已经和这边卖场的场主商量好,过来问他们俩人要买什么东西,听完表情就有点说不出的怪:“你们特地过来一趟,就为了买传送神通?不是别的神通,而是单纯是传送神通?”每种神通都是天价,如果可以他当然也想多买点。重越道:“有吗?”被重姗带过来的那位慈眉善目的老者回答道:“目前在卖的攻击防御类神通不一定有完整的,但传送神通有,都很稀疏寻常,只能逃过至尊境以下,都是长辈给资质不太强的小辈买了保命用的,要的话得等两天。”重越和华如真相视一眼,重越道:“还有更高级的吗?”老者思索了下,道:“倒是有种禁器,能传送到特定位置,哪怕身处秘境深处都能逃脱,但只能用一次,一次传送的人数绝对不能超过五人。” 第131章 尤其是问了这两人的名讳,他竟是听都没听说过,原来是把宝物卖给了俩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也不指望他们给他扬名立万了,见没有转圜的余地,华如真很是失落。重越道:“要不,咱们再去找找其他炼器师?”“算了,到时候随便买一打,灵笔本就是消耗品,也不指望一支笔能够一直用。走吧。”华如真拿出一根灵笔。重越从来只注意他挥笔而出的古兽,却没有注意过他手头的笔,那笔确实破旧不堪,上面还有烧焦的痕迹。华如真挥笔而出的字,引起整个大堂内部灵气紊乱了许多,一线火光的尽头,火焰凭空出现在堂外,幻化成一只绚丽多姿的火焰神凰。两人刚腾空不出片刻,突然耳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你等会,你说要炼制什么来着?”黄逝水满面春风地出现在他们面前。第61章 绝境医馆交易之地上空,神凰扇动翅膀停在半空, 和一位老者交流。华如真道明了他的要求, 黄逝水顺势问了这笔给谁用的,貌似不经意地问出了华如真的身份。华如真和重越都很自然地提到他们来自陨神谷, 但没说是哪一脉, 只是没有人脉,这才劳驾重姗引荐……黄逝水这么长时间地探听文人雅士的宝物,或多或少听过书圣华如真的大名,但可惜这位书圣尚且年轻, 所画作品还不足以让他这个境界的强者耳目一新,所以当他发现华如真已经突破至尊就迫不及待赶上来拦路了。但身为神炼师的骄傲不容许他在小辈面前放低身段。此刻, 黄逝水满面慈光地很是惜才地打量华如真,又重新审视重越, 似乎还是很后悔似的, 道:“就当老夫心软, 给你个机会。这样吧,要老夫给他炼制圣器也不是不可以, 只要你愿意把那个黑环还回来, 我就给你朋友炼制圣器, 怎么样?”黄逝水把这个意见提出去本以为能看到一番纠结的场面, 结果重越毫不犹豫地摘下来递了出去。黄逝水老脸挂不住:“你知道它是什么级别的法器么?你知道它适用于什么体质么?你该不会不知道这东西的价值,以为我老头子只是随便拎了件小物件给你了吧!”重越听完后, 嗓音平静地道:“我大概知道它的价值, 也知道它太贵重了, 我实在受之有愧,既然您说了只要把这东西还给您,您就帮我朋友炼制圣笔,还请您说话算话!”黄逝水见他这品性,反而没了克扣他的心思,掩饰似的咳嗽了声,道:“老头子送出去的东西岂有随意收回来的道理!你且拿着吧,别让我这件得意之作在你手里积灰就行。”重越一脸真诚,躬身道:“多谢黄老前辈!”黄逝水见他的表情就以为他上心了,殊不知重越想很有压力,也许这宝物真的会在他手里积灰,虽然的确是件非常好的宝物,但在他手里或许派不上用场,岂不是很对不起这老人家一番心意?可若是不接下来,也许这喜怒无常的老头子突然又翻脸不给华如真炼制圣器,那该如何是好。黄逝水抬起下巴,负手问:“我炼制圣兵需要一段时间,你们可有兴趣来我府上住上一段时日?”华如真和重越相视一眼,都有点犹豫,都不太相信世上有这等好事,难不成他们的身份暴露了?“怕会叨扰阁下,还是算了。”“欸,怎么能是叨扰呢,你不来等着,难道等到时候我亲自送到你手里??”黄逝水还真没见过他亲自邀请,别人还不愿意去的情况,道,“就这么说定了,要圣兵,就跟我走,不要就算了。”黄逝水掀开一只眼皮留意华如真的表情,道:“我是个风雅之人,我对画作很感兴趣,听说你画画不错,这才想让你给我画几张。”华如真道:“我才突破至尊,恐怕拙作入不了您的眼。”“炼器需要时间,你可以继续深造。我的居处珍藏不少,比如上古神兽壁画,各族古字,古老阵纹等等,不说应有尽有,也都各有涉猎,其中不乏孤本,”黄逝水这话一出,华如真很是心动,但又不希望重越跟他一起犯险。“不然我过去,重越你就……”留下。“别,要去一起去!”重越想着他的虎王还跟着祁白玉他们,如果真要是这边出了什么事,至少可以告诉祁白玉他们,也许还有一线生机,但华如真一个人去,也没个照应,很不好。两人正纠结着,黄逝水眼睛都看直了,恨不能抹汗,现在神炼师的邀请这么不好使了吗?还是他的名头不够响了,怎么连两个小辈都诱惑不了??眼看着这边凤凰停驻数久已经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黄逝水略带焦急:“赶紧走吧,还想被围观不成。”见这老叟比他们还担心被围堵,重越这才点头,华如真欣然前往:“那就去吧。”黄逝水愉快地带他们回隐居之地,一路上还问了他们许多问题。华如真只要神炼师能帮他打造圣笔,除了毒师公会之外的话题,几乎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一路上竟是安安稳稳,到了目的地,也没有重越臆想中的仇敌埋伏。只见那居处所在云雾环绕的圣山密林之中,富丽堂皇的殿堂延伸至山体内部,形成了座鬼斧神工般的洞府,可不知是这位神炼师创造力有限,还是怎么的,外头山清水秀,浑然天成的美景,内部硬是被他折腾得不伦不类。重越听到一些细微的议论声,乃是此地过往的童子在说话。“据说前不久还说会消停,也不知陨神谷那边出了什么事,好像说药尊弟子惨死在毒师公会会长手里,结果药尊忍了下来,两人当众达成和解,可结果一转眼,居然就闹出这样的事!”“……毒师公会真不是东西,居然到丹师公会捞人!事情闹大,非常不好收场,可毒师公会会长及圣子居然都不在,到处都找不到人,要说这不是早有预谋,谁信!”“可关键是没有证据,现在丹师公会闹开锅,好多长老居然都是毒师。”“你觉得这像话吗?”“是不像话,可是好好的丹方炼制出毒丹了,又怎么说?”“世道乱了,世道太乱了,幸好我们不是炼丹的……”他们相互摇头,还是自己这里住得安稳,不用管外面的惊涛骇浪,也都波及不到他们炼器师这边来。黄逝水咳嗽了声,来往的炼器童子们止住话头,纷纷过来问好:“师祖您回来了!”“拜见师祖。”黄逝水道:“这两位贵客会在此地逗留一段时间,你们可要好生招待。”年轻童子们笑着道:“遵命!””师祖大可放心!“”包在我们身上!““有点规矩,回个话怎么这么多种说法。”黄逝水挥手赶人,这群弟子作鸟兽散,弟子没什么规矩,可见此地的主人也是个很随性散漫之人。黄逝水想着让华如真掌掌眼,以堂堂书圣的品位,也不知能不能把他的居处布置得稍微高雅些。重越听他说话,大概就明白自己之前的想法纯粹是想多了,老头子找上来就是主动想给华如真炼器的,只是没好意思直接说。 第133章 白妙缩小后停在重越肩头,重越徒步行走在竹林间,就在这时,他听到咔嚓一声脆响,看到了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祁白玉掰断一根竹笋,放进一旁的竹篓里,刚侧过头来,并和重越对了个正着。两人都没有说话,重越有种扭头就跑的冲动,但莫名的双脚被盯在地上动弹不得,他只觉好久没有见过祁白玉,觉得很神奇,以为是出现了幻觉。祁白玉开口打破沉寂:“兄长怎么有空到我这儿来?”重越觉得这说法很有点怪,道:“我记得这儿是一位出尘脱俗的仙女医者隐居的地方,你说你这儿是什么意思?”祁白玉立刻笑道:“哈哈我说错了,这不是我的地方,我也只是途经此地,巧得很。”说着便暗自一脚把竹篓扒到一边,收了起来。这时,一个唇红齿白的小童匆匆跑来,扑到祁白玉跟前,扯了扯他宽大的袖子,泫然欲泣道:“馆主馆主,我的药炉突然就炸了,您能不能来帮我看看呀!”祁白玉看向重越。重越:“……”第62章 探伤疗法祁白玉摸了摸那童子的脑袋, 对那小童说:“我这儿还有客人, 暂时不方便跟你回去。你只看到了我, 却没有向这位客人问好,很没有礼貌哦。”这地方太少见到外客, 那位小童怯生生地朝着重越见礼,飞快地跑了回去。重越见他对个小朋友这么友善,都不太能把传闻中那个凶神恶煞、杀人不眨眼的祁白玉,和眼前这个被小朋友扯衣角还笑盈盈的人联系到一起, 脑子都转不过来了。这地方是祁白玉的!?难道祁白玉早就认识那名绝色女子, 该不会那位女子是祁白玉的姐姐?娘亲??听说那个村落里的人大多是各个地方无家可归的难民,被那位心地善良美若天仙的医女救回此处, 安居乐业,不问世事。所以那儿的人们提到医女都一口咬定没有,也是为了保全那位女子。若天仙医女真和祁白玉有关系, 那上辈子他之所以能到这儿来疗伤, 祁白玉会完全不知情么??可他怎么一次都没有见过祁白玉!?“你是这儿的馆主?医馆馆主?”重越问。祁白玉笑着解释道:“可能是因为我炼药术高, 这里的童子会调侃我的化名, 比较没大没小,让兄长见笑了。我化名姓管, 名著,暂时住在医馆里。”重越怎么听着这么像笑话呢, 可祁白玉一脸认真, 重越问:“那这儿的主人呢?”祁白玉:“我来的时候恰好没有, 好像听说云游在外, 我暂时就住在医馆里,”重越道:“那位医女和你究竟是什么关系?”祁白玉道:“这儿哪有什么医女,只是些寻常炼药之人。兄长大概是记错了吧。”重越道:“我不可能记错。”他记得这里的一花一草一木,甚至那竹楼,乃至竹楼里的摆设都很有印象,唯独不该在这里的祁白玉却出现在了这里。祁白玉调侃道:“行吧,兄长说有就有,那兄长千里迢迢来拜访这位所谓的医女,难道这位医女会是兄长的心上人?”“那倒不是。”重越说,“只是上辈子,她就在那处竹楼里给我疗过伤,我想着该来拜访一下故人。”祁白玉眼眸暗了一刹,道:“说起上辈子,哪有什么人的医术能高过药尊,当年兄长有伤不找药尊,却舍近求远找隐居山林的人。如今一个人来拜访,也没带上华如真……”“那又怎样?”重越反问,“有什么不可以吗?”祁白玉道:“我没说不……”“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重越说。祁白玉顿住了,干笑道:“好歹我也叫你一声兄长。”“可你也没有对我的行踪说三道四的资格。”重越又道,“你可以随便说,我也可以选择不听。”“我还非说不可了呢,”祁白玉道,“兄长和我一别二十多年,杳无音信,却惦记着一个医术还不如我的人,甚至亲自前来拜访。兄长完全不记得我,却记得一个仅有几面之缘的所谓医女。”重越的反应很平淡。白妙觉得自己在这里显得很多余,很想留两人独处,它去别处转转,可重越却没有要它避嫌的意思,而祁白玉话没说完,那股子压迫感没对准重越,只是对准了它,就是不让它走呗。祁白玉道:“兄长几乎能体谅所有人,却容不得我一丁点不合心意。二十多年,你一气之下一走了之二十多年!这二十多年我一直在想你什么时候会回心转意,什么时候能原谅我,而你呢,你可曾有一时片刻想过我?”重越心想,你的一丁点伤害,就已经够我受的了。真是无可救药啊,他竟会在别人抒发痛苦的时候,感到一丝被重视的眷念和自得。祁白玉见他冷漠至极的神情,感到窒息,他没有过多少经验,也不知道如何跟喜欢的人相处,他只知道再亲的人无论怎么利用他残害他,他都能冷眼以对,但重越一个皱眉,他就扛不住了。他在等待的这些年里,还想着也许重越也是这样的……“我以为只要我有足够的耐心,不去打扰你,总有一天你会回到我身边。”祁白玉道,“可我突然发现,如果不是这次偶遇,也许下次再见到你,你连我长什么样都忘得一干二净了。”重越扫了眼竹楼,示意白妙该走了,再不走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来。“来都来了,就进来坐坐吧。”祁白玉挽留道,“难道你怀疑我的医术不如你记忆里模糊不清的所谓医女么。”祁白玉丝毫不介意提及那医女,语气颇为轻慢,令重越费解的同时,也很是不是。难道真是他想多了,并非是祁白玉在诡辩,真是那女子出于云游了?祁白玉又是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呢?“下次吧,”重越道,“打扰了。白妙,我们走!”“重越!”重越听到他的声音,停了下来,还没来得及回头。祁白玉从后面抱住了他,下巴搁在他肩上,瓮声瓮气地说:“你别走。”“……”重越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一阵酥麻从背脊蹿上天灵盖,整个人仿佛僵在那里,动弹不得。祁白玉感觉到他身体僵硬,叹了口气,神色黯淡:“你都不问问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里还有没有其他人,以及我在这里过得如何吗?”重越无法呼吸,也不能说话,他觉得只要一说话,音颤就暴露了心虚的事实。祁白玉眼神示意白妙暂时别在这儿碍眼。白妙识趣地退到一旁,去啃别的脆笋去了。 第135章 重越心里咯噔一声。那赫然便是祁白玉的脸!第63章 坦白从宽面纱坠在后背处, 略痒也很清凉。对方确实还戴着面纱, 他怎么可能看得见祁白玉的脸?淡色纱裙在眼前晃悠, 那女子抬手附上他后背,隐约间似乎有雾气顺着经脉融入他的体内, 那女子俯身低头,冰凉的长发末梢及柔软的面纱落至重越身上,头皮发麻的触感难以言喻。手法很轻柔,不像寻常的疗伤之法, 但确实有效。哪怕是梦里, 他也能感觉到背脊处的剧痛在逐渐减轻,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体内穿行, 就像清泉在经脉中游走,又顺着毛孔移出体外。几次下来,他身体通透, 伤势也复原了许多, 痛觉逐渐消失。但那人并没有停下来, 而是翻身, 重越感觉到了重量,如同鬼压床一般。!!?这又是什么疗法!?这不该是印象中超凡脱俗的天仙医女该有的姿势吧!难不成是他不了解的医术??炽热的视线落在他身上, 重越后脑发麻,那手再度开始在他身上游走, 途径不好形容的地方, 一度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遍体鳞伤到了尾椎骨上。可确实又很舒服, 前所未有的体验。重越一动也不敢动, 与身体上的酥麻悸动不同,他感到非常难为情。他看不到身上那人的脸,脑子里代入的是一位相貌神似祁白玉动作非常奔放的女子,但对方那身体构造让他没办法说服自己那是位女子。对方只是按了按,没多久便起身下了床。重越没有睁开眼,他感觉那人好像已经离去了,又好像并没有离去,正在离他很近的地方,把他浸湿的鬓角拨到一旁。重越猛然回想这个时候他不该认识祁白玉,之所以印象深刻,是他在做梦的缘故。意识到自己在做梦就该醒了,可就在这时,他耳边传来一句虚无缥缈的呢喃。“重越……”这个声音直袭心灵,重越竭力让意识重新陷入混沌,后面的话清晰入耳。“我在阴沟里抬头看你。”是个男人的声音。重越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躺着,只是房间里安神香的香味变了,和记忆中的香甜不同,十分提神醒脑。重越迅速掀开薄被一看,发现很干净,而他全身衣袍都已经换了新的,穿戴十分整齐,只是不可言说的地方硬邦邦的。重越盖住自己,运功调息,让自己恢复平静。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在这时候在这个地方,做那种梦,而且梦中对象还是祁白玉。重越把脸埋进双手中,重重地吸了口气,心想完了完了完了……幸好祁白玉不在房间里,若被发现他真的没脸见人。重越平复心绪,那梦里有真有假,略过春梦的部分,他记得那女子给他治病的方式,像极了祁白玉给别人下毒并解毒的过程。他脑海中一晃而过了个可怕的念头,莫非祁白玉的毒雾出处就是这里?门外响起了敲门声,重越起身开门,药童端着面盆站在门外,重越从他手里接过面盆,放在木架上洗脸洗手,问他管公子去哪儿了?那药童很不理解,道:“你是说馆主么,他下山去了。”“下山?”重越又问,“他什么时候回来?”“不知道。”那药童摇了摇头,他们馆主经常十年百年不回来,只是偶尔回来住上一段时间而已。重越问他有关此地真正主人的事,对方也很茫然:“你不是见过吗,一直都是我们馆主啊。”“一直都是他,不曾是别人过?”“我来这儿没几年,以前的事不清楚,但我听说几百年来,一直都是馆主。”重越整个人都有点混乱,祁白玉为什么要瞒着他呢,他猛然想到了一点,把自己都吓到了。重越心说不会吧,他赶紧叫上白妙,跃过天堑,来到山崖另一边的村落边沿,动用神识去搜寻,还没注意到祁白玉的所在,就听到了一声“祁公子”。被称为祁公子的人有张俊美无双的面容,村民感念他救死扶伤,千恩万谢。祁白玉拜别了他们,还没走出多远,就发现有人跟着。“祁白玉!”重越面色冷峻。祁白玉立刻加快了脚步,身形融入虚空,正要消失。“你给我回来!”重越闪身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却抓了个空,干脆重新打开那处还没来得及闭合的空间裂缝,也跟了过去。听到这个声音,祁白玉到底还是站住了。重越道:“我有话要问你,你跑什么。”祁白玉等他走到跟前来,这才苦笑道:“你问吧,但我答不答得上来是两码事。”重越问:“你当年与我一战,为什么不动用毒雾来对付我?”这原本在重越看来是个彼此心照不宣、不值一问的问题,他一向以此解释祁白玉本性并不坏。 第137章 上一世祁白玉隐忍了千年才敢真身出现在他面前,那这一世会不会也隐藏个千年不露面呢。怎么现在才一年半载,他就觉得好像过了成百上千年那般漫长。想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唯有行动才可以。重越睁开眼准备回房,却看到窗口闪过一道黑影。“什么人!?”重越追出去。林间打盹的白妙猛地钓鱼又抬头,倏然看清那人正脸,立即露出惊喜之色。第64章 如在梦里白妙突然变化挡住那人去路, 兽瞳在黑暗中发光, 那人隐于黑暗中的面容清晰可见, 转瞬竟又消失在眼前。竹影横斜,晚风浮动, 静谧至极,唯有蝉虫鸟叫,以及重越加重的呼吸:“人呢?”“哪里有人?”白妙改口,却一个劲给他使眼色。“那是我看错了, ”重越道, “你先下去吧,我在这里吹吹风。”“好嘞, 你有事记得叫我。”白妙一阵旋风扫落叶般消失在小道的尽头, 重越在原地站了许久,没有任何异样的声音,更没有任何生灵回应。白妙在山崖边巡视,这处双崖中间的天堑浑然天成, 无法撕裂空间, 生灵要从这里经过, 必须有个天人境带着飞,否则会坠入风谷粉身碎骨。重越道:“我能问你一句为什么吗?”没有回应。重越道:“如果你不回答, 我就在这里枯坐一整夜。”他顿了下或许是觉得这个说法太不够分量,又补充道, “一整夜不够, 那就三天三夜, 十天十夜,一直静坐在这里,直到我想知道的心情没了为止,我会自行离开,不会再来打扰你。”重越继续道:“这里本就是你的地方,走的怎么说都不该是你。”依旧没人回应,只有竹叶簌簌坠落的声音,乱人心绪。“其实你也知道的,我只是个再微不足道的人物,以前心比天高,结局却不太美妙,到头来我畏首畏尾,觉得这世间万事万物都暗藏杀机、可怕至极。有时候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怕些什么,你知道我有多不会看人,你也知道我沉浸在自己的安乐窝里有多无可救药,那你又是为什么?”一个黑影徐徐从竹林中露出真容,竟然是蹲着的,手里还拿着一根纤细的竹枝,枝叶随着手腕轻摇而颤动。重越也没有抬头去看,怕惊扰了那人,继续道:“如此聪明的你为何要做那些愚蠢的事来取悦我这么一个无可救药的人呢?”“你觉得是什么原因?”那人闷声说道。“报恩?”“哈哈,”那人觉得可笑,“若我是个如此知恩图报之人,药尊也对我有恩,怎不见我这般报答?”“那是为什么?”“没有理由。”“怎么可能没有理由!”这世间万事万物都该有原因,但药尊杀他原因何在,重越到现在还没想明白。“你没有像我这样过,所以你理解不了也很正常,”那人道,“但喜欢一个人,原本就是很无厘头的,突如其来,霸道地占据了一切制高点。你觉得你黯淡了,但在我眼中,整个世界,只有你在闪闪发光。”重越愣在那里,久久无法回神。祁白玉道:“就算这世上所有人都误解你、轻慢你,连你自己都厌恶你,至少还有我不会那样。你会需要一个这样的人吗,你介意有个这样的人待在你身边吗?”重越道:“我……”“可无论我怎么想,我都觉得这世上再没有人比我更合适待在你身边。”祁白玉歪着头问:“兄长觉得呢?”“这……”哪种待法??“大概不是因为你需要我,而是我离不开你。”“你让我把话说完!”重越很无奈地说。“好,等会,”祁白玉缓了口气,站起来扶着竹子,低声道,“我准备好了,你说吧。”“我也很喜欢你。”重越鼓起勇气。祁白玉霍然抬起头来,眼睛里闪烁着难以置信的光彩。重越原以为这种时候他会有很多想法,会有各式各样的担忧与恐慌,可他盯着祁白玉那双因不确定而惶恐的双眸,突然发现不只是他,谁都一样。每个人都有担惊受怕的事情,只是有的人不介意显露于外,有的人深深埋藏在心里。他之所以留在这里,从未向任何人说明留在这里的理由,或许是因为,他不想让外面的人知道,传说中的祁白玉,也有这样的一面。祁白玉嗓音干涩,道:“你不用敷衍我,我不用你安慰,我说的喜欢不是你这种喜欢,我说的喜欢是……很不像话的那种。”“能有多不像话?”重越被晾的这一年里也想通了很多东西,或许时间再长一点、再短一点他都不会有这份冲动或勇气,他只知道如果这次不把祁白玉留下,或许他会彻底失去这个人,如果连这个人都可以失去,他这荒诞的一生中还有什么是不可以失去的呢!?祁白玉只是望着他,欲语还休,轻咬唇瓣,道:“我会想着你入睡。我会点上安神香,渴望能在梦中与你相会,我……”他死死盯着重越没有变化的神情,说不下去了。“会比我爱你更不像话吗。”重越道。祁白玉僵在那里,他强悍的语言辨别能力在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竟是判断不出这句是挑明他的意思,还是直接的陈述句,他站在原地久久不发一语。还是重越走近了,抬手撩起他被风吹动的一缕长发,拨到耳后,手捧着他头侧,按向自己颈项,并在他耳边重复了那三个字。祁白玉整个人想被震住了一般,身体像是脱力了般,摇摇欲坠,重越顺势揽过他的后背,手深入他后脑处的发丝中,在他颈边亲了一口。好闻的木调清香萦绕鼻尖,他恨不得把这个人揉进血肉中,永远不要分开,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他竟然这么想得到祁白玉,以及祁白玉的身体比想象中更加柔软,比梦境中更真实,醉人。 第139章 噗!重越:“……”“我可以化成人形,以我这么长久的审美眼光,人类好看的外表我早就把握得无懈可击,将来的人样估计比祁白玉还要好看十万八千倍,像祁白玉那样,很容易看腻,你不觉得吗?”白妙苦口婆心很认真地分析跟它的好处,它永远不会背叛,它会永远站在重越这边,无论对错,而且它不介意重越找很多灵宠,它还会帮着找,多深明大义。普天之下再没有比它更好的伴侣了。重越被逗笑得直不起腰,白妙感觉自己好像忘了什么有点重要的事,怎么也想不起来。“隔了千百里,就听到你在讲我坏话。”祁白玉犹如仙人,手里却倒提着一头绑了腿的小羚羊,和他翩翩姿态格格不入,“坏话也就罢了,你居然还想撬我墙角。”白妙冷哼一声偏过头去,道:“你不爽,打一架?”祁白玉很是自信地笑笑:“自己人,话可以随便说,但撬墙角不可以,最好想都不要想,不然以后重越脖子上的位置,也没你的份了。”白妙被一指头弹中鼻子,往后翻了好几个跟头,无比忌惮地看着祁白玉,眯了下眼睛:“你这个小肚鸡肠的家伙,心眼比针尖还小!”祁白玉也不接话,看得出来心情颇佳,白妙眯着眼睛只觉得他在装模做样,当着重越的面,从来不敢对它太过分,背着重越就不一定了。“你方才去哪儿了?”重越道。“去买了这个,”祁白玉道,“给你熬汤,补阳气。”重越一顿,然后以手挡脸,微微红了耳朵。白妙听不懂内涵,只觉得祁白玉又要臭显摆秀手艺,简直一点人族美德的谦虚都没有。不过祁白玉也不纯粹是熬汤,炼药师手法总是比寻常厨子要多了点,用炼丹的炉鼎来熬汤自不必多说,毕竟古时候这些鼎啊,炉啊什么的全都是用来烹饪飞禽走兽,越是高级的炉鼎就能炼化越强悍的飞禽走兽,而祁白玉的药鼎来熬制这等级别的羚羊,放了许多味补药,不出两刻钟就香味扑鼻……白妙态度坚决,祁白玉放到它面前的食盆,冒着腾腾热气,灵气四溢,它也目不斜视。“慢着!我先帮你试试有没有毒。”白妙抢过重越手里的碗,囫囵吞下,恶狠狠地瞪着祁白玉,“现在没事不代表明天后天都没事,少说过个三天,不,也许是慢性剧毒。”“白妙别闹。”重越哭笑不得。“没关系。谁让我抢了它最喜欢的主人呢。”祁白玉自己也喝,道,“如果我是它,我肯定比它闹得更凶。”“胡说!谁、谁最喜欢了!”白妙道,“你少吹,你能比我凶吗!!?”不知为何,祁白玉把它当自己家的,看它顺眼多了。言而总之,最后那一鼎的好汤,祁白玉喝了两碗,剩下的绝大半都进了白妙的肚子,重越反而是喝得最少的。祁白玉会的东西太多,别说煲汤了,有朝一日他若是能拿出亲手绣的一对鸳鸯,重越恐怕都不会太惊讶。许是美味喝了很上头,白妙脑子都灵光了许多,猛地一拍脑门,道:“重越,我们赶紧回去!白虎说有大事情发生,有好戏看!”“什么好戏?”重越觉得是时候该回去了,而且传送禁石在华如真手上,也是时候看看交到谁的手里比较合适。祁白玉说:“那就回去吧。”“保密。”重越的意思是他和祁白玉的关系,还是不要传出去为好。祁白玉已经很满意现在,也就无所谓其他,毕竟对目前的重越而言,连当众认可他的弟弟身份都那么为难,更不用说别的。“放心。”白妙举起爪子在重越拳头上轻轻碰了下,瞪眼看祁白玉,又重新握紧拳头往祁白玉那边晃了晃,敢辜负重越,我绝不放过你!祁白玉伸手,也与它轻轻击了一拳。白妙莫名觉得祁白玉笑起来的样子挺好看的,但这人就是好起来的时候特别好,坏起来的时候坏得人牙痒痒。原先那处隐居的山崖,重越等人回去的时候,华如真和狼王、绿龟已经到了,白虎也蹲在那里,却只是站在外面,犹豫着并没有进去,见重越等人过来,这才神情缓和,向他们打招呼,等他们过来,这才结伴同行。重越很快就被灵宠给围住了,都一副多年不见甚是想念的模样,又是蹭裤腿,又是抢肩膀盘颈项的,唯有绿龟抓着他后背处的位置,笑得很得意。“你怎么不问问我们什么时候和好的?”祁白玉说了一句。“这还用问吗,一目了然。”华如真丝毫不诧异两人和好,虽说祁白玉很凶残不假,但他却很顺着重越,这两人的关系,是分开还是和好,基本上都是重越说了算。在重越要他画祁白玉的画像时,他就已经预料到两人会和好。还没走出多远,一行人就听到了个烦闷暴躁的声音。“拿走!!让你别跟着我,你听不懂人话??”几人面面相觑,只有白虎无语摇头,它都习惯了。三人都很奇怪,尤其是华如真,眼里罕见地露出一丝愉悦,这说话的是华艺吧!华如真对华艺这人再了解不过,华艺变态发福以后,擅长阴阳怪气擅长反讽擅长笑着挖苦,他会用绵里藏针,亦或者满是刺的方式去扎人,却很少直接表现愤怒,这个恼羞成怒毫不掩饰的嫌恶,却是久违了!“可是小艺……”三人又乐了,这小媳妇似的嗫嗫喏喏真是那个半神境的庄岫!?然后华艺的声音:“你又不是没含过,大还是小,你心里没点数吗?”众人静默片刻,有人差点直接喷了。华如真眉头紧皱,侧过头来看重越,他觉得重越算是他们中最单纯的一个,不太想让他被荼毒,好在重越反应很正常,让他稍稍松了口气。重越眼观鼻,鼻观心,装作听不懂的样子。这时,旁边树丛中传来异动,树叶唰唰声。聂云镜从草丛中露出半个头,见了重越,华如真,很是惊喜,但看到祁白玉的时候眼神有点躲闪,白玉毒尊的赫赫凶名实在是熟人见了也胆寒。虚惊一场,重越传音问:“你怎么在这儿?”聂云镜原本在洞府里,绕远路横穿树林到外面来的也是不容易,见了他们如见亲人。“这华艺到底是什么身份,你们就别瞒着我了吧!”聂云镜快憋出病了。第66章 不得安宁聂云镜没问道答案, 急了:“你们三个别看来看去, 说啊, 是不是你们都清楚,就我不清楚?”他很受伤, “你们也太不够朋友,连徐尊都知道,就我不知道!要不是徐尊说露嘴……” 第141章 下方偌大的空地上只有庄岫和华艺两人,华艺坐着,庄岫跪在他膝前,像是做错事的孩子埋首在长辈腿上忏悔。华艺双手抓着他的手法,一会摸他的后脑,时不时头往后仰,微微眯起眼睛,一脸很复杂的神情,既纠结又愉快。好像也不太忍心欺负庄岫的样子。这地方视野好,下面的人也很轻易看清上面的他们。华艺微微眯起眼睛,然后做了件非常叫人胆战心惊的事情。衣料被扬手丢到一旁,庄岫的样子很有点狼狈,但他本人却丝毫不觉得,好像只要能让华艺高兴,他怎么样都没关系,半神境强者的颜面被他丢到了九霄云外。那一幕就是华如真看了也忍不住皱眉。但庄岫好像很无所谓,挺开心的,只有华艺面上布满阴霾。重越印象中的庄岫原本是少年模样,但许是渡劫失败后仅仅是半神境,身体开始生长,如今已经是个器宇轩昂的青年,身体消瘦,不如华艺壮实。“这样的情况已经多久了?”华如真问。“二十年了吧,就你们三走了以后,我们盘踞此地没多久,华艺只用了两年不到的时间,就把庄岫骗到手。”聂云镜回答。“一开始其实是华艺这么对他,后来就反过来,现在正如你们所见,基本上就这情况了。”华如真心里有了点数:“你说他们这样能过下去吗?”祁白玉道:“能不能都得过,他们已经纠缠不清了,我们能干涉的十分有限,至此他们会走到哪一步,我也猜不准。如果最终他们真能相互理解并达到某种和解,对我们而言,并没有什么好处。”华如真与其说解气,不如说他已经解脱了,看那两个跟他有过深刻恩怨的人,就像看两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与其留着这俩分别去祸害其他女子,不如互相折磨一世,道:“但也没什么坏处吧。”“暂时是没有。”祁白玉不太希望这两人能够彻底言和,否则这将会是多大的威慑力,能是他们一方吗,不尽然吧。毕竟不能算是完全的自己人,看这情形,庄岫还好对付些,而华艺这人,诡计多端,若不趁早斩杀,必成后患。重越没有说话,他在思考一些事情。庄岫勾着华如真的脖子,很不满足对方怎么不碰他了,食髓知味以后,所有的浅尝辄止都像折磨与煎熬。可华艺就是不肯给他。华艺道:“你知道我的真实身份,说我骗你,我也承认了,你杀我一次还不解恨,差点再杀我第二次,你既然知道我没安好心,何苦又来作践你自己呢。”“我当时也只是被吓到,以为又是被骗,想得有点多,气昏头了。”庄岫瞎到家以后觉得华艺只要在搭理他,就是心里有他,就是还有挽回的余地,不过是吵架而已,以前经常有过,但杀两次真的是冤枉,或许他当初在瀚域大开杀戒的时候不小心害死了华艺?“是我不好,我知道你是在说气话,你其实也是在乎我的,不然你不会对我有反应。”“我憋久了就是对只狗都有反应,更何况你姿色不错,能生出华如真那样的孩子,你的容貌、资质又能差到哪里去呢,”华艺连骂带夸,一句句将庄岫的满腔热血砸得支离破碎,“你抢占了朕此生最爱的女子,是你害她被万人唾骂!就是你这个身体碰到了她,她的一切都是朕所有,包括她的奸夫,也是朕的所有物。”庄岫脸色唰地一下惨白,表情无比惊悚,他知道华艺是哪位瀚皇了!第67章 势均力敌华艺见庄岫的脸色变化, 神情终于露出了一丝玩味, 对方的双唇还因为刚才卖力地干活后, 撕裂的嘴角有残留血迹,唇瓣殷红似血, 更显脸色苍白,长睫微颤,直愣愣的双眸,那模样何等脆弱不堪一击。华艺的表情毫不掩饰嫌恶, 心情苏爽到了极点, 就像一个堆叠了几百年塔罗牌的人,就等着最后那轻轻的一推, 轰然坍塌的那刻,酣畅淋漓。又像精心抚育了几百年花朵,待花朵开得最美艳的瞬间, 倏然掐断了茎, 再把那花朵一把捏碎, 捏出猩红的汁液, 揉成渣碎。他都能想象到庄岫崩塌的固有印象,和爱错了人被耍了的痛苦, 哪怕下一刻死去他都觉得值了,几百年的苦心孤诣, 可不就是为了此时此刻么。高处, 一大群看戏的人也都伸长脖子屏住呼吸, 尤其是聂云镜。他还当庄岫心宽似海, 搞了半天原来庄岫根本都不知道他被头猪给抱了!!“我就说这是好戏吧,没骗你们吧。”聂云镜一副老手做派,给他们热情讲解,“搞不好他俩今日就要分个你死我活,轻则两败俱伤,重则死一个,剩下的,你来补最后一刀怎么样。”华如真没有说话,若不是亲眼看到庄岫以无比卑微的姿态跪在地上取悦华艺,他或许都难以相信庄岫是真的被修为还不如他的华艺玩弄于鼓掌间。这两人的戏并没有想象中的好看,也不存在所谓的势均力敌。最终到底还是华艺占了上风。那个他曾经放在心间恨不得穷尽一生去血恨的对象,依旧是那般深不可测、高高在上,哪怕几百年的隐忍不发,被奴役被践踏,也丝毫未损他与生俱来的帝王之气——华艺瀚皇在位太久了。久到寻常帝王或许会贪念皇权,而他舍弃得毫无留念,他甚至借庄岫之手血洗整个瀚域,血洗的因果全在庄岫一人身上,还要让庄岫反过来亏欠他。其手段比起药尊来,似乎也没有差到哪里去。庄岫垂下头去。华艺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就像傲视苍生的帝王,蔑视着眼前这只蝼蚁。什么半神境,什么天纵神姿,不过是只任他脚踩的杂碎,不值一提的贱种。庄岫两边肩膀开始微微耸动。哭了?这就承受不住地哭了?华艺眼里的轻蔑更盛,他就是要让庄岫气到斩杀挚爱,此生活在痛苦与悔恨之中,变成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恶魔,被人人喊打,至死不得解脱。突然间,放肆的笑声自下方传来。重越等人顿时就惊了。庄岫双肩起伏,他用大拇指揩拭干净眼角的泪,带着侵略性的目光犹如利剑般直直地打向华艺,笑着说:“真的是你。”“你不信?”“我信啊,你说什么我都信。”庄岫话音未落,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欺身而上,搂着华艺的腰身,在他脸上吻了下,华艺面上还带着轻蔑嘲讽的神情,两眼向看鬼似的打量着近在咫尺的庄岫。庄岫声音温柔似水,眼里写满了近乎疯狂的笑意,含情脉脉的目光上下打量他惊愕的俊脸,然后重重堵住了华艺的唇。华艺整个懵了,在对方的手更放肆的前一刻,猛地甩开他,还给了他倾力一掌,庄岫硬生生扛了下来,那一掌的余波如扇面向外扩散,所过之处尘土下沉,砂石粉碎,石桌被拦腰斩断,落地成灰。华艺微微喘气,面上还维持着惯有的威严仪态,眉头皱得很紧。庄岫几乎看痴了,那一掌只在他衣袍上留下了个穿孔形的掌印,皮肤甚至都没破皮,他很无所谓地笑着,看华艺的眼神带着说不出的痴迷。别说华艺搞不清楚状况,上面的重越、华如真等人更是一头雾水,庄岫是对猪情有独钟吗,不然为什么这么高兴!? 第143章 这如果是自己喜欢的人这么说可能是一桩美事,但从血海深仇的对象口中说出来,那就是噩梦。庄岫恨不得把所有好的词汇加在华艺身上,帝王之气,生而尊贵,顶好的皮相跟他的一切经历相比甚至都是次要的,主要是那股子揉在一起无懈可击的气质,见之难忘……只能说出好看这个词。他由衷地赞赏道:“我听过瀚域的历史,瀚域诸多纷争,改朝换代极快,但华艺陛下不愧是一代大帝,平定了瀚域乱局,整合了分崩离析的各大部落,坐拥天下无尽岁月,在位那么多年活到了最后,居然把自己折腾成那副德行,你真可爱啊。”“闭嘴!”华艺气得一张口,咬破了自己的舌头,腥甜刺激得他险些发作。庄岫满不在乎地说:“你的那群儿子,他们现在站在我面前,我杀一百遍都不带眨眼的。”“闭嘴!”“你那副身体被里里外外的人糟蹋成那样,也是该换身新的。”“闭嘴闭嘴!”庄岫从石头上跳了下来,特别开心地朝着华艺走去:“而你现在这具身体,初吻是我的,初次牵手是我的,你第一炮是在我里面,你第一个拥抱的男人也是我,你骨子里已经刻着我的印记,你这辈子也别想摆脱我!”华艺头重脚轻,头晕眼花,猛地喷出一口血来。“别生气别生气,我的儿子就是你的儿子,随你玩儿,我所有儿子都是你的,一滴都不会交代在别人那里,”庄岫瞬间就特别心疼他,“我会对你很好很好,以前的都不算,我真的非常爱你啊,你也爱我的对不对?”华艺喉间鲜血上涌,怒道:“我不爱你!永生永世都不可能看上你,我嫌你恶心!”“不爱我?哈哈谁给你不爱这个选择的?老子就是上你女人了,华艺陛下,”庄岫完全无赖样,死皮赖脸地笑着说,“你能怎么样我?你干架干的过我吗?你还能怎么报复我呢?”华艺上去就是一巴掌。庄岫笑着问:“手疼不疼,我帮你吹吹?”华艺搬起石头劈头盖脸地往他头上身上乱砸,庄岫一边躲一边笑,硬生生把施暴现场变成了你追我赶的情趣游戏,娇声道:“你好有力气,留在床上使劲不好吗。”华艺气得发疯,一个石凳砸在庄岫脑门上,庄岫仰面倒地,额头撞地磕碎了尖锐的石子,他夸张地哎哟一声,说媳妇打的一点也不疼。华艺捏着他形状优美的脚踝,提起他一条腿,铁青着脸把人往洞府杂物房里拖。第68章 大巧若拙聂云镜听到庄岫反反复复提及华艺原先的相貌, 好奇地向华如真求证:“你见过华艺以前的样子吗?”重越也看向华如真, 他记得华如真曾中肯地评价过瀚皇的辉煌过往, 猜测他诈死复生的可能性,和庄岫所犯杀戮并非为子。前一个猜测只有间接依据——那时候瀚皇魂魄确实是找上重越险些夺舍。后一个已经从庄岫的所作所为中被证实了是对的, 而听庄岫方才所言,搞不好庄岫大开杀戒,只是以为他杀的那瀚皇是颠覆了华艺治下的大帝,或大帝后代, 或后代的后代……杀起来根本不带眨眼的。那上一世庄岫会乖乖镇守瀚域,堂堂至尊自立为王, 甘为药尊所在的陨神谷效忠,也就在药尊麾下,难不成也是因为华艺!?重越脑中猛然想到了个可怕的可能性,头皮瞬间发麻。瀚皇魂魄是弃尸逃魂, 主动找上的他,而上一世先找去瀚域救下华如真的人,其实是聂云镜!重越心惊肉跳,说起来他一直都有这么个疑惑——这辈子的聂云镜和他上辈子接触的聂云镜判若两人。上辈子的聂云镜早早就知道了幻境从心而发, 这一世的重越所谓的指点聂云镜幻境, 其实只是照搬对方所创之法而已。他印象中上一世的聂云镜没有这么活泼, 说话尖酸刻薄的程度不比祁白玉差。可这一世聂云镜在目睹颜环之死前,一直都是药尊死忠, 说话也都是直来直去畅所欲言。好像唯一的相同点是, 前后两辈子聂云镜都不受药尊器重, 都被边缘化了。华如真迎上聂云镜的视线,点了点头:“小的时候见过的,后来他胖了,越来越胖。”聂云镜有心理阴影,脑海浮现那个肥瀚皇的虚影,胃里一阵翻滚,道:“不是说后来,是之前那个,正常的华艺,能有多好看,比他还好看吗?”这个他指的就是祁白玉了,但聂云镜只敢眼神示意,他已经没了小时候冲着祁白玉各种叫嚣的胆气,岁月是把斩胆刀啊,年纪越大,胆量越小。要知道祁白玉已经足够好看得无法忽视,庄岫这等食色之人居然对祁白玉的美色视而不见,却始终惦记着华艺,甚至不惜找个同名同姓有类似气质的人当替身,执念不要太深。祁白玉本来从来不在意自己容貌的,见状昂起下巴,他绝色皮相并非浪得虚名,眸光流转间,勾魂夺魄般摄人心魂。聂云镜作势挡眼:“何方孔雀在开屏!过闪了啊!”祁白玉拍了拍他的肩,也不生气,聂云镜却心有余悸,不敢再开他玩笑。华如真道:“个人观感比较影响审美,就比我我们肯定是觉得白玉更好看。华艺主要是手腕出众吧,整合瀚域大大小小部落,史书夸他的骂他的都有,他无所谓史官对他的评价,但他无疑是瀚域在位时间最长的一位皇帝,以前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美男子。怎么说呢,改天我画给你们看。”“其实我不是特别好奇,就是想洗洗脑子,”聂云镜道,“你打算什么时候画?今晚?”华如真说:“你怎么不说就现在?”聂云镜面露纠结,很是犹豫地扫了眼洞府方向,此时,杂货房里传来货架被砸烂的声音,以及清亮巴掌声,还有庄岫恬不知耻的浪叫与哈哈笑,还有华艺怒火中烧的“贱货”“闭嘴”。聂云镜道:“再等等,再过不到半个时辰,里头就有人就要哭了。”重越和祁白玉几乎同时露出古怪的神情,华艺不愧是在位时间最长的大帝,后宫佳丽三千,子嗣成群,技术肯定也是一等一的好。华如真道:“你很有经验嘛!”“那是,看多了……”聂云镜说到一半,立刻正色道,“如果是你们在这地方天天饱受魔音灌耳的侵扰,多半比我更懂。真不是我夸张,看到堂堂一半神这么不务正业一天到晚没个正行,我的道心受到了严重摧残!”祁白玉道:“所以你是在解释这么多年了你还没突破至尊境也是有理由的。”聂云镜被戳中软肋,恼羞成怒:“你们都不负责,徐尊也不靠谱,三天两头去外面晃荡,一晃恨不得三五个月,要不是得守着他们,我早就去渡劫了!”“所以也不是你畏惧至圣药尊,不敢渡劫的缘故。”“祁白玉你够了!”“连华艺都突破至尊了,你居然还原地踏步,怎么他不务正业和修炼两不误,而你却在分心。” 第145章 庄岫笑嘻嘻,华艺骂他也好说他也罢,只要是华艺这个人以华艺的气质说出来的话,都让他感到十足的兴奋。他觉得他可以被这个人玩死都心甘情愿,他想把他能弄到的所有的好东西全都献给华艺,他有足够的时间和耐心来治愈华艺内心的创伤,他觉得他一个人的爱就足以填满华艺整个人。因为他实在太喜欢这个人了,太喜欢太喜欢,只是抱着他的肩膀闻着他身上的气息,就发自内心感觉到一种充斥肺腑的幸福感。这种幸福感让他有种以前那么多年都白活了的感觉。和华艺在一起的时候,让他重新活了过来,他想跪在华艺身前,亲吻他的脚趾。哪怕华艺踹他一脚,他也傻兮兮地笑着,俨然一副被彻彻底底冲昏头脑的模样。就这种货色,自己居然耗费了几百年的时间,就这种只需他勾勾手指就跪舔的货色居然把他的苦心孤诣视作笑话,华艺越看庄岫越不顺眼,一想到就是这种人有预谋地抢了自己的挚爱,害他一步步沦落到现在这样,一步步变成了个魔鬼,在炼狱里挣扎,痛苦不得解脱,华艺就恨不能癫狂。这种人也配得到幸福?贼老天未免太不公平!接下来几日,华如真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不出来,一副丹青耗费了数日都没完工,也不知是记忆模糊,还是以前的华艺让他无法下笔,怎么也画不出那股神韵来,又或者他陷入了和自己较劲还想更进一步的泥沼中。同样的戏码看上数遍就没太大意思了,祁白玉隔三差五出去趟,聂云镜也专注着提升自己的境界,重越把祁白玉送出山林便回来,跟着聂云镜顺便开导一番。聂云镜着实悟性不错,几乎重越点醒,他就找到了突破至尊的契机,美滋滋地把洞府居处的庄岫华艺两人交给接班的家伙们看着,自己去修炼了——说实话华如真都能在那种环境下一心画丹青,他却不能静心修炼,可别又被祁白玉取笑。聂云镜去渡劫,重越也就闲下来,去风景优美的地方走走,偶尔祁白玉也跟着他左右。最开始一段时间,还算平静,庄岫缠着华艺,激得他没办法,想让他把内心的抑郁都在床上发泄出来,自那之后华艺看他没有好脸色,更没有一句好话。庄岫起初还因为得到了垂涎已久的心上人,高兴得无以复加,可时间一长,却总会不满足。长久的不满足下来,庄岫也有那么点空虚寂寞孤寒,因为华艺不开心。华艺特别不开心。每次在床上干哭的都是庄岫,可突然有一天,华艺哭了。见他眼泪无端地淌下。庄岫怔住了,忙问他怎么了。华艺也不说话。庄岫吓得够呛,忙嘘寒问暖,难道是自己哪里做对了,终于让华艺这块冰疙瘩融化了一点点?就在庄岫万分期待之时,只听华艺开口道:“没意思。”“你是觉得我没意思吗?”庄岫试图自省。华艺好似没听到他的话,自言自语地道:“活着真没意思啊。”出了房间,坐在石桌边,手臂随意搁在桌面上,华艺精神状态萎靡了许多,身体消瘦,眼下青黑,整个人好像没了生气,皮下青筋清晰可见,憔悴不堪。“华艺,华艺,小燕子,穿花衣……”一旁庄岫逗他,他也不搭理,刺激他,只是提到卿若的时候他会微微愣神片刻,也没有其他更大的反应,吃他豆腐占他便宜,华艺犹如雕塑般随他便,好似什么都无所谓了。唯有庄岫无比走心说情话的时候,华艺会插刀:“恶心。”庄岫听多了觉得不以为意,这回他苦思冥想终于想到了个绝佳的回法,或许能让华艺清楚地明白自己的心,他回道:“既然我恶心,你怎么肯上我呢!”华艺笑着说:“因为我也恶心啊。”庄岫险些被扎破肺腑,前所未有地疼。他缓缓在华艺面前蹲下,抬眸看他:“我不许你这么说自己,你不知道你有多好。被困在海底暗无天日的岁月里,你是我唯一的慰藉。”“好?看不起谁呢,”华艺道,“这也是我反感自己的原因啊。”庄岫顿时心疼得揪了起来,比自己被骂还要疼百倍,他很想让华艺别这么想。一个人为什么要这样想呢,人为什么会讨厌自己呢,他不理解,他宁可华艺恶语中伤他,也不想要华艺自己伤害自己。庄岫伸出双手,目露憧憬,道:“你在我眼里永远那么光鲜亮丽。我什么都听你的,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你要天上的星星我也想尽办法给你弄来。””可我只想要你惨死啊。”华艺说,“你愉快地活着,就是我此生最大的不幸。“庄岫不是听不懂他的话,他只是不愿意懂,他若是伤心失意,日子岂不是过不下去?但能看见华艺的日子总比以前好。最多不就是求而不得吗,只要还在一起就够了。他原本这么想着的,但没想到求而不得本身就是这么的苦。华艺疲乏不堪,感到可笑至极,想不到有朝一日,他自己骂自己,竟会有人心疼他。这人不是别人,而是他痛苦的根源。庄岫很崩溃地对华艺说爱,但华艺从里到外都透着不爱,那种骨子里的冷漠只有在亲近的时候才会有消融的迹象,但那迹象也只是错觉而已。庄岫哽咽道:“我错了,我知道错了。对不起。”华艺道:“晚了。”“求你原谅我!”庄岫崩溃道,“那女的的爱究竟有多了不起?”华艺道:“你的爱又有多了不起呢。”庄岫道:“她不了解你,她到最后甚至已经不爱你,但我还是始终如一!”华艺似乎回忆起什么,目露柔光:“可我爱她。”庄岫嫉妒得无以复加,自己的心上人对个女人千年如一日,无论怎么样他都比不过一个已故的女人在他心里地位的万分之一。华艺冷漠地见他泣不成声的模样,指尖抬起他的下巴,说:“你最好能一直哭下去,看看你的眼泪能不能洗清你对她犯下的罪孽。”华艺转过身去,换了个背对着庄岫的位置,自顾自地喝茶,在脑子里追忆往昔。陡然,一股无形的力量降临,庄岫瞬间消了音,他的身体仿佛被抽离了所在虚空,猛地腾空扭曲折叠成环形,顿时一股难以言喻的荒诞感涌上庄岫心头。他可是半神境,什么东西能无视他意愿强行将他转移!? 第147章 祁白玉才刚出现在这里,剧痛袭身,一瞬间他险些晕了过去,但习惯了却还不算特别疼,他被一根光绳似的雷电吊在虚空中,他周身半米处都没有超过手腕粗细的雷电,但有一指左右的雷电逸散而至,令他浑身痉挛。祁白玉打量着周围的景象,暗自惊心。他去过庄岫的神劫,隔着古鼎看过外界雷电长蛇狂舞的可怖景象,简直生平罕见的可怕,可这里无论是范围还是程度均是有过之无不及,还要可怕成百上千倍,一眼望不到尽头!视线范围内,神性物质无所不在,祁白玉心念一动就能拘来一片白光纳入体内,只是他突破至尊后与生俱来的几种天赋血脉早已臻至巅峰,这些神性物质就是给他也没什么用。但这种东西却是渡劫成神必备之物,也许到了更高层次他的身体才能吸纳这些东西变强,祁白玉拿出空间装备,将身边的白雾吸进瓶瓶罐罐之中。奇了怪了,他虽然感觉很疼,却也还在能承受的范围内,在雷劫中行动受阻,半个时辰过去,他才挪动了百米距离,耳边终于听到了哀嚎声。有不认识的人发出凄厉的惨叫,还有修为较低的人刚进来就被雷劫劈成飞灰,绝大多数都是被雷电光绳束缚,动弹不得,陷入昏迷的状态。祁白玉心里隐隐有种猜测,但看到这些三教九流之徒,心里又有点奇怪了,这里头有老人有青年,有老妪也有美妇,大多被剧痛击昏,有的才刚进来,身体已经在化道之中。“祁白玉,你可是白玉毒尊!”有个声音传来。“你是谁?”祁白玉问。“太墟神朝大长老,原也曾是陨神谷一员,你我有过一面之缘的,甚至还有过一战的,可是,你怎么会在这里!”对方很是惊讶,惨叫着说道。“可别说你也曾跟过药尊,其实是药香谷的一员。”祁白玉大概已经知道是谁做的好事了,不是什么人都能弄来这般庞大规模的神劫,也不是什么人能丧心病狂地召来这么多人挡劫,或者说丧心病狂地拥有这么多嫡系血亲,“要我告诉你,你给我什么好处呢?”“你怎么知道!?少卖关子,人都快死了,还要什么好处,”那年轻人气得暴跳如雷,“你若出现在这里,那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话音未落,他的身体已经化道消失殆尽,神魂也化作飞灰。祁白玉眉头皱紧,缓缓向着神性物质飘动的方向行进,不知前进了多远的距离,也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他好像一直在前进中,中途遇到了一些还顽强地活着的人,这些人无一不跟药尊有点关系。其中更有老者神态极尽安详,看他的目光极为憎恶,甚至有挡他去路想大打出手。无一例外这些人身上都有一道白色雷电缠绕着——如古碑记载,都是被召唤进来的。有的甚至是一方势力之主,更有声名显赫的上位者。只是祁白玉暂时不知道的是,这些实力强悍的老前辈,大多是联手药尊打开此处秘境的至尊境巅峰大佬。祁白玉越看越心惊,这些人盘腿坐在神劫中吸收神性物质来修炼的,为了能让渡劫之人顺利渡劫,他们甚至没有吞食太多,只是借由神劫中的奇景来感悟天地之力,提升自己。看他们的样子甚至不知道正在经历什么。祁白玉感觉自己还不算特别痛苦,这种级别的神劫造成的痛苦一定非常可怖,但他自觉自己承受的痛苦还及不上那时候的华如真,而那些安然盘腿修炼的人就更不用说了。那么就有个疑惑,谁在承受最痛苦的部分,还是说是渡劫之人自己温水煮青蛙?就在这时,祁白玉听到了个熟悉的惨叫声。“吵什么吵!”祁白玉难得心头一喜,他大喊一声,扒动双臂,朝着那个熟悉的声音游去,没多久便和那人四目相对。两人都盯着对方狼狈的模样,默了许久,徐之素抬手,手指哆嗦道:“祁白玉你……你!?”祁白玉耸了耸肩。徐之素又指了指前面神劫中央被神性物质笼罩着的那个人影,长发狂舞,衣袂翩飞,那柔和的眉眼在浓浓白色雾霭中若影若现,似乎并没有痛苦,只是很悠闲地利用神性物质在重塑神体。祁白玉点了点头。徐之素嘴唇哆嗦,眸光说不出的复杂,半晌猛地一拍大腿,长舒一口气,百感交集。祁白玉静静地看着他抓狂的样子,简直很好地完现了自己内心的感受。徐之素无限感慨地道:“天涯何处不兄弟!”祁白玉黑了脸。“咱俩居然会是兄弟,亲兄弟!这谁敢想!?”徐之素上前跟他套近乎,很好奇地问,“你哪儿的人,你娘亲是谁,肯定跟我娘不是同一个吧,你年纪比我小,你得叫我哥……”祁白玉没好气地打断道:“你脑子还能更脱线点吗!”徐之素道:“难道我说错了,咱们也不是亲戚?那我们是怎么被召唤来的?”祁白玉简直后悔来找他:“都什么时候了!这么喜欢认亲戚,你赶紧挨个去认,整个神劫里全是你亲戚!”说完扭头就往外走。“等等,别走啊,”徐之素赶紧跟上他,“我当初说什么来着,防范于未然,怎么都错不了!”祁白玉还能说什么呢,只能呵呵了:“你可真是药尊的好儿子啊!”徐之素一顿,脸色灰败,沮丧道:“我真想一死了之你知道吗,他怎么对我的,我居然是他的亲生骨肉,我……在你来之前,我真心觉得没脸活了,可一看到你,我突然生龙活虎了起来。天涯何处不兄弟!更何况咱俩还是亲兄弟!”“滚!”“别这么冷淡啦,”徐之素都要笑了,“你对我是不是该比对重越要稍微好那么一点!我也不贪多,有他一半我就心满意足了。”祁白玉道:“血亲兄弟没法选,兄弟是我自己选的,能一样吗。”“这倒也是。”徐之素也不纠结这些了,他用手肘戳了戳祁白玉,眼神示意,重越是不是给了你一块传送禁石的,可以从这里出去?祁白玉微微点了下头。徐之素总算松了口气,神色也恢复正常,眼里冒着精光。既然来都来了,如果不多弄点神性物质回去,那岂不是白挨了这些疼痛……况且他们也好奇,兄弟姐妹究竟有多少,要知道夺舍的死去的通通不算,渡神劫古法中能召唤来的人都是以血脉为标准。他俩往更深处游去,避开了一些充满敌意的至尊巅峰强者,来到神性物质较为浓郁的地方,他们无所谓药尊渡劫能不能成功,神性物质东收收西收收,还一个劲地哀嚎惨叫,作出好像特别疼得样子,从化道的倒霉老弟身上收剩下的宝物,有多少收多少。控制速度,尽量不引起渡劫之人的注意。这时,徐之素猛地顿住,他一直忌惮着中央区域最浓郁的神性物质百团,只敢用余光留意,甚至不敢让余光触及至圣药尊身上半分,突然让他看见了另一个人!除了至圣药尊,中心区域竟然还有个人。 第149章 “老夫当年欠药尊不少人情,此番渡劫他需要人手,老夫帮着药尊打通此秘境门户,这是药尊许诺我们的报酬,让我们进他的神劫里领一份小小的造化,”黄逝水很理所当然地说,“说到时候也许会有毒师公会的人趁机打扰他渡劫,药尊料事如神,老夫佩服。”祁白玉和徐之素相视一眼,在心里冷哼一声,别人渡个神劫都要担心被其他势力捣乱,药尊却是反其道而行之,让那么多人都参与进来,甚至还给了份所谓的造化,但这造化……“您老人家可知身上这道绳光一样的东西是什么原理?”“你们身上不也有么。”黄逝水瞄了他们一眼,只觉得这两人居然跟他一个待遇,想必是知道此等法门的,问他或许只是想炫耀一下自身也懂。“我们的来源和您的一样。”祁白玉道。“少糊弄老头子我。药尊说,有了这东西就能在神劫中畅通无阻,”黄逝水道,“药尊不愧知识渊博,竟也知道这种法门,叫人佩服!”“这位前辈,我们也不瞒你,我们是被召唤进来的,你们进来的时候是不是身体扭曲直接被召唤进来,我俩也是。”祁白玉道,“我也见过一块古碑,上面写着渡神劫的捷径,能召唤嫡系血亲。没子女可召爹娘,没爹娘可召子女,代挡天劫。”黄逝水听得吹胡子瞪眼,道:“歪门邪道,毫无道理!这小丫头难道也是药尊的子嗣?难道咱们大家都是亲族!?”“药尊说什么就信什么,药尊的话难道就是真理了么!”“老夫也曾在古书上见过类似的记载。若有绳光牵引,就能更近距离地参悟神劫。”徐之素便觉得奇怪了怎么会有这种古怪的记载。祁白玉轻飘飘地说:“人活得久了,有心写的东西就成了古籍。”“你!”黄逝水哆嗦着手,颤巍巍地放下,真是小朋友不知天高地厚,竟敢肆意诋毁至圣药尊。“是真的,”重姗哽咽着说,“我听他们说过那块石碑的内容,我有爹娘,但是……但是……”她的眼泪流了下来,捂着自己腹部泣不成声,后面的话实在说不出口。黄逝水表情古怪,忙跟她说别被人蛊惑,你这丫头中邪了,肯定是毒师公会这两人搞的鬼。“我应该把那块石碑留下来!”徐之素悔之晚矣。“留了也没用。”祁白玉算是看出来了,“连你都能毁得了的东西,谁看了能信。”徐之素不信邪,传音问了好些人,没得到任何好的回应,隐约感觉到数处传来腾腾杀气,说他危言耸听,药尊怎么可能蓄意害他们,还说什么血亲能挡天劫简直无稽之谈,他们虽然不比药尊年长,但论地位论势力无一不显赫,如果是血亲,他们怎么完全不清楚!戏弄他们也就罢了,居然敢侮辱药尊!是可忍孰不可忍!徐之素感到非常难沟通,流着汗对祁白玉说:“你之前猜对了,我们之所以感觉不到太大的痛苦,或许是因为有人正承受着绝大多数痛苦。你说药尊这样做的目的会不会是……”“他在温水煮青蛙。”祁白玉直接把徐之素想说不敢说的话点了出来。“早点出去吧!”徐之素苦口婆心地对他们道,“你们联手或许还能出去,再晚点可就出不去了!药尊想要你们的命!”那些老鬼们承受着愈渐加剧的痛苦,也要感悟神劫更进一步,道:“放屁,药尊怎么可能会要我们的命!”“究竟是谁在这里危言耸听,给老子滚出来受死!”有的见祁白玉他们身上也有雷光绳缠绕,不禁痛心疾首:“这场造化,乃是至圣药尊赠予我们这些老朋友的!像他们这种货色,出现在这里竟还有着和我们一样的待遇,仗着药尊心软大肆妨碍他渡劫,见一个杀一个!”还有的大骂出声,甚至开始寻找声源处,想将这些人一网打尽,道:“你们这些毒师,乱世毒瘤,你们不配!”徐之素苦口婆心一顿游说下来,效果也很感人。那些人甚至心系药尊,纷纷朝着中心区域聚集,谨防危言耸听之人靠近那里。药尊能让这些人进到自己神劫里来,又怎么会不了解他们呢,徐之素只觉得自己说了再多,好心没好报,吃力不讨好,他不禁对身边的老者道:“您怎么还跟着我们呐!既然不信我们,怎么不走呢?”黄逝水背着手一脸悠闲,别人在参悟雷劫,只有他在借劫雷及劫火锻造神兵,口口声声道:“老头子我得防着你们,也是不想你们妨碍药尊大人渡劫!”徐之素一口老血。“他快要死了。”重姗突然提醒道,“我看到那个人只剩下半截身体……”“要救吗?”徐之素问祁白玉,“那边全是药尊的人,就算要冲过去也不容易。”祁白玉脸皮崩得很紧,扭头对黄逝水道:“前辈,我们身上这根雷光绳呢,是用来替药尊分担渡劫时的苦痛的。您若不信,我会证明给您看。”“你想做什么,”徐之素察觉到他的企图,心惊肉跳道,“你可别丢下我!”祁白玉一脚掀开徐之素,径直挥出金鳞剑,劈开面前的雷霆,朝着人头攒动的中央区域掠去。那金鳞剑从祁白玉修为很低一直用到现在,徐之素倍感惊奇,之前在庄岫的神劫中,他的古鼎都挡不了,更何况这把烂剑。果然,几乎是他拿出来的瞬间,金鳞剑的表皮在神劫雷霆的侵蚀下,迅速开裂,大片大片的裂纹布满了整个剑面,一道道金光从裂缝中迸发而出,削开劫雷,锐利逼人的金灵之力震人心魂,无所不破!好似一眨眼,祁白玉就掠向百米开外。“好剑,好剑呐!!”黄逝水移不开眼睛,忍不住赞叹不已,“小兄弟手里竟有此等神剑!用神劫锤炼它,正是该用神劫锤炼它!”徐之素紧随其后,见了那东西,忍不住惊叹:“这玩意怎么会在你手上!?不对,你怎么会有这玩意,这不是药尊用他弟子的躯体炼制的……”祁白玉两眼充血:“闭嘴。”那道金芒极尽刺眼,摄人心魂,比之药尊手中的金枪还要更加锐气逼人,不可直视。这柄金剑竟然也是最精纯的金灵血脉之力锻造而成,比起药尊手里那道后天培育的金灵,祁白玉手中这道原本一开始就是金灵半神体级别!金芒无所不破,在祁白玉手中更是所向披靡,他劈开挡道的雷霆,朝着那些束手束脚的老者们掠去,如游龙之姿,几番径直斩断一位蟒袍中年人身上所连接的雷电光绳。几乎是光绳断裂的刹那,与之相连的蟒袍中年人便发出凄惨的惨叫,被中心处的雷劫劈得外焦里嫩,毫无反手之力地往下方坠落而去,落到一半未出神劫中心区域就被无尽雷霆劈成劫灰。剩下的人胆战心惊:“这东西当真是保命之物,药尊诚不欺我!”“正是保命之物,千万不能被他斩断了,若没有这东西,谁又能进到神劫中呢!”祁白玉道:“你们这些,被药尊蒙蔽不自知,糊里糊涂到现在,也是时候该清醒了!”黄逝水只觉身上更痛了:“你这是作甚,你怎么能杀了他们!” 第151章 可问题是祁白玉好不容易救醒了重姗,在救治的过程中他觉着,药尊也不像是那种强迫人的人,师徒屡见不鲜,谁又规定药尊不能动凡念,有了孩子明摆着有点你情我愿的意思,而且谁能证明重姗在神劫中肚子疼,是药尊搞的鬼,而不是胎疼呢??“至圣怎么会是这样的……”重姗神色凄楚。”这个问题我们也很费解。“重越说,”你感觉怎么样了?“重姗摇了摇头,孩子虽然保住了,但是她感觉不太好。“这还不算是他最过火的,”祁白玉看了重越一眼,道,“更丧心病狂的你都不知道。”重越却直接挑明了说:“你以前跟颜环关系很好,既然都在说颜环是聂云镜和我们害死的,你却没有找我们报仇,为什么?”重姗闭上眼睛又睁开,并没有开口。重越问:“你那时候没怀疑过药尊?”重姗:“够了!”“你怀疑过。”重越还记得他们为了追颜环回到药香谷被截杀,他曾看到重姗状态很怪。“可那又如何呢?”重姗眼里流下泪来,“我对颜环师弟,我其实一直对颜环师弟……可是师尊他,他却……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后来很快颜环就死了,你让我怎么想,若我说连一丁点都不怀疑,肯定是假的。可连师尊都没有追究,让我如何去追究,我有何立场追究?”“你该不会天真地以为药尊是为了你才会对颜环下手的吧。”祁白玉面露嘲讽。“我……不敢想,”重姗吓得眼泪都快流不出来了,“但真的是他下的手吗?我不知道,你们不要问我,我真的不敢想。”“事已至此,那就别想了。”重越的安慰也能苍白无力,毕竟他自己也还没彻底扛过来,药尊的真面目确实会令人崩溃。好比聂云镜一直到现在都谈药尊色变,让他接触新的伙伴打死不去,以前多活泼的一人,人脉很发达,结果现在各种消极,当然也有部分原因是在他被药尊陷害以后,他的三教九流的狐朋狗友们都纷纷跟他断了往来……“你跟药尊到底是怎么回事?”重越问,“你被他欺负了?”“师尊……药尊对我很好,我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我碰过他,我感觉好像只是做了个梦,师尊那等人怎么可能会喜欢我,而我,我无颜面对颜环。”重姗精神很恍惚。重越和祁白玉对视一眼,这种情况一般有两种,一种是药尊会用混淆记忆的药来让当事人失去意识,第二种便是庄岫的老伎俩,神交。好像无论是哪一种,有了孩子,药尊就绝对不是清白的。但他那么多后代,至今没有东窗事发,目前的状况,在他俩看来并不乐观。药尊敢做就一定万全的准备,他们若要以此攻击,就得做好完全的准备,否则没弄倒药尊,反倒惹了一身腥。“那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重越叹了口气。重姗难受得无法呼吸,孩子虽然保住了,但她感觉不太好,太多杂乱无章的思绪让她痛苦无比,一会哭一会自嘲地笑笑,想一死了之,又痛恨自己无能。一系列复杂的情绪反应过后,陷入自暴自弃的旋涡中。她想她拼了命地往上爬,丢尽了尊严和脸面,吃尽了苦头,结果呢,她又得到了什么。早知道就不求那些命里没有的东西,短暂的一辈子会不会更快乐?“真后悔啊,”重姗回想起小时候,说,“其实我娘说得对,我娘说重越就是极好的。可我不信,我总觉得还有更好的在后头,外面那么多人总会碰到更好的,可到头来发现,重越哥哥,还是你最好了。”重越一阵鸡皮疙瘩,想让她别这样。重姗道:“我好想回到一开始,我若不抗婚,如果听爹娘的,就跟你在一起就好了。”祁白玉半阖着眼睛,眼里闪过危光,重越站在他身边,稍稍握了下他的手,传音说:“反正我觉得幸好你来了。”祁白玉这才弯起唇角。“只是暂时的,以后你会走出来,别这么自暴自弃,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重越突然客气起来,生怕重姗再说出什么话来,祁白玉听了会不高兴。“我夸你,你怎么说话的。”重姗道,“你觉得你不好吗!”重越见她居然还这么有活力,有点刮目相看,反观自己和聂云镜,被药尊摧残后都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好多了,他也不想跟重姗太亲近,当着重姗的面,直接拉过阴沉着脸的祁白玉的手,在唇边吻了一口,道:“我跟他在一起,感觉很好。”且不说重姗,祁白玉直接愣住了,这还是头一次重越当着外人的面承认和他的关系,而且还是他非常介意这个险些和重越成了的女子,祁白玉心里顿时乐开了花,很想抱住重越在他脸上亲一口,满眼宠溺,笑容甜腻至极。“你们……”重姗的目光在他俩身上来回,突然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她一开始见到祁白玉来出现在成亲大堂时,就觉得这人怪怪的,绝色容颜抢尽风头,特别像是来给新娘难堪的,一个特别看重新郎官的正常兄弟,不可能那么不给兄弟面子。“是你先……”看上重越的?祁白玉歪了下头,并没有否认。重姗咬紧唇瓣,只觉得重越这么好的人,居然被白玉毒尊给祸害了,可就算不是祁白玉,也早就轮不到她过问了,没办法谁叫重越是个几乎来者不拒的人呢,这人自视极低,完全不介意将就的,便宜祁白玉了。她扫了祁白玉一眼,也不知自己都这般惨烈了还在这儿咸吃萝卜淡操心,没好气地说:“谢谢你们告诉我,你们的关系。这事儿应该没有别人知道吧,以我哥哥这么大的胆量,以及白玉毒尊这么好的人缘!”“你不错嘛,居然还知道反讽,”祁白玉道,“刚才还要死不活的。”重姗沉眸,才刚涨起来的兴致再度消弭。一想到至圣药尊,她就忍不住一个劲地干呕,身体整个痉挛,祁白玉给她灌入生命力,力求保住那个小婴儿的性命。感受到里头的生命熬过危险期,生命力旺盛,祁白玉道:“不愧是药尊的种,没出生就扛住了神劫那么重的疼,啧啧……”“噗,你能不能不要在这种时候自夸!”徐之素一个甩头从水里钻出,“我都憋不住了不是故意打断的咳咳咳……”重姗毫无形象地躺了许久,也无所谓狼狈形象被外人看了会有多难堪,她似乎已经对难堪这个词没有太大的想法。就在重越等人以为她会就这样自我放弃下去,重姗不声不响地坐了起来,把披在外面的衣袍裹紧了些,警惕地看了徐之素一眼。徐之素不乐意了:“我招你惹你了!我这不也想看看新弟弟,还是妹妹?有没有想到要取名字,还没生出来,但男孩名和女孩名都的要吧……”重越问:“你怎么了?”重姗道:“只是突然觉得好像怎么样我都不亏,白得了一个天赋上乘的孩子,我娘以前要我嫁给你,不也是为了不错的后代吗,药尊论血脉天赋算是最顶级的那一层了吧,或许我的孩子也会非常聪明,不亚于你。“说到这里她看了看祁白玉。怎么听起来有种他被占便宜的感觉,这女人倒是个狠角色,比聂云镜那货硬气多了。祁白玉冷笑了声:“还有可能像他一样脑残呢。”“你被夸,怎么还骂人!”徐之素一脸受伤,“真是没大没小,要像他这样没礼貌,不如趁早掐死省得受气。” 第153章 这场毒师号召大会,在毒师公会总部及分堂所在的各大城池全面召开,轰极一时。而这个时候,绝大多数厉害的强者,尤其是上位者们都赶往渊渟秘境,观摩一场盛大恢弘的神劫,绝大多数则是前往那等灵海里寻找突破契机,流连忘返。以至于毒师公会在外面的大动作,引来了无数尚且没资格前往渊渟秘境的寻常修士,以及所在城池方圆千里内的寻常人们强势围观。他们原以为会看到一场大围剿,可直到大会结束,所有丹药炼制完毕,也没有什么大的乱子发生……成千上万的毒师们盛装出行,光明正大地出席这一场场大会中,展现了精妙绝伦的炼丹术。没有排名,没有优胜劣汰,仅仅只是用自己所擅长的,炼制出了正常的丹药,并大方地赠给了远道而来的道修们。“只要你们说一句话,这枚丹药就送给你们。”平日里不敢见光的毒师们郑重其辞地说,“如果此丹出了事,我就在这里,任打任骂任砍头不还手。”丹药圆润光亮,馥郁清香,令人神志清明,百骸俱通。他们非常看重这次能为自己正名的机会,每个人都使出浑身解数,但求所炼丹药完美无缺,他们也很紧张。这边的道修还在犹豫不决,另外一边便有不少勇者已经服下丹药,红光满面,修为大涨,无比感激地抓着那位白衣毒师的手,说:“听说您成了毒师,我想您真是厉害啊,以为您不能炼丹了,原来您还是可以的!”另一边又有人说:“我以前还在铺子里买过您炼制的丹药呢,老贵了,效果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好!”毕竟这些毒师们原先也曾是响当当的炼药师,他们怀疑自己之前,也曾炼制出不错的丹药,乃至圣丹。他们为洗脱自身污名所炼制的丹药,无一不是大手笔,有的甚至还炼制了好几种,分给在场的不少人。不需要钱,也不需要灵药,只要那些人一句话。人群中有服下丹药的人得了好处,忍不住高喊:“说就说,事实如此,丹药师不一定是毒师,毒师却一定是丹药师啊!”震人心魂的声音此起彼伏,响彻云霄。一时间世间各处得了毒师好处的人,这些淳朴的道修们,绝大多数在底层摸爬滚打,也难以打通体内桎梏难以更进一步的人们,发现原来毒师们炼制的丹药,甚至比高价购买的一些炼药师的丹药效果还要佳,岂有不惊喜之理。这些人的思想被上位者们左右,因为一些固定思维对毒师都抱着畏惧,抵触的心理,但事实上他们一边骂着毒师不好,一边又觉得毒师离他们很遥远。如果修毒就能更进一步,他们宁愿能更进一步。“你们既然会炼丹,为何要炼毒呢?”“因为炼丹实力不足以斩杀修为比我更高的敌人啊。”那些毒师们被围追堵截这么多年,何曾正儿八经被问过话,何等有人愿意听他们回答。“你们还需要斩杀敌人么,炼药师不是只需要坐着炼药就可以财源广进。”“要的,炼药师也想更进一步的,毒术只是杀敌的手段,炼药术是我们立足之基,”这些毒师们挺直了腰杆,说,“不是什么人都能成为毒师的。”“元老,长老!你看我有毒师的潜质吗?”有些修炼上很难更进一步的人跃跃欲试,“我能加入毒师公会吗?听说毒术杀人于无形,而且毒师越级杀人不要太厉害!”那长老也是幽默,竟还真是替他拍了拍身子骨,捋捋胡须道:“嗯,你可以到毒师公会打杂。”顿时引起一阵大笑。发现恶名昭彰的毒师们原来也挺好说话的,不少人起哄得更欢了。与其修为低被高阶修士看不起,又进不了厉害的大教,进了大教也出不了头,还不如有一技傍身,毒师本就很不错嘛,又会炼丹又会战斗,还能越级战斗。如今毒师风头正盛,以后毒师的境遇自会越来越好,如今加入怎么也不算亏!徐之素哈哈大笑:“来者不拒,来者不拒。”“咳咳,”毒师公会高层出面喝止,“确实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我毒师公会,仅仅是一般毒术不行,我毒师公会从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们以为毒师作恶,其实他们都还没到毒师门槛。只有会炼丹的毒师才是毒师,不会炼丹的所谓毒师通通以不入流处理,逐出毒师公会。”这场大清洗下来,其实只有祁白玉等高层元老清楚,真正的天生毒师毕竟是少数,而且早就被作为元老会后补成员核心培养,这些人只要能找出一套适合自己的炼丹术,那么就是下一个毒道圣子祁白玉。而真正那些只会胡乱下毒,不会解毒,更不会炼丹的,那就是充数的滥竽,杀之都不用眨眼的。这样的人,在进毒师公会之前,肯定没少犯过事。而毒师公会的名声,除了上头有意引导,也大多是这些人在搞鬼。徐之素想不到有生之年能看了看到这样的盛景,激动的心情无以复加,忍不住对祁白玉道:“不管怎么说,幸好有你。”祁白玉笑而不语,心想那我就幸好有个好兄长。话是这么说,可徐之素隐隐又有些不安,正因为药尊不在所以这边进行得很顺利,可若是药尊渡劫成了神,丹师公会的气焰又会暴涨,他们的门槛定得高了当真能一下子扭转人们对毒师的印象么?眼下或许还不到缩减人员的时候,他担心适得其反。就在这时,两人浑身一震,体内血脉沸腾,都不由自主地看向对方,眼里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药尊,渡劫成了!?第73章 凑合这边毒师公会整顿全员, 炼丹大会顺利展开, 在整个大陆范围内掀起了轩然大波, 丹师公会一直没有反应,让祁白玉感到有些不对劲。果然, 此行刚结束没多久,丹师公会以类似的方式进行了反击,他们嘲笑那些炼丹的毒师们。“用毒术杀人,又要借炼丹术为自己正名, 既要做坏事又要得到尊重,真是不堪!”“炼药师炼制的上好丹药居然还要求着人去吃,毒师的脸都被这一代元老会给丢尽了。”“毕竟可能有毒, 听说送也没人吃!”“听说他们磕头求人吃!”“哈哈好惨呐, 毒师原本我行我素, 何苦这般悲惨。”转眼间,毒师公会此举, 倏然变成了场旷世的笑话。而那些低境界的修士被这么一教唆,担心自己吃进去的丹药会不会有潜伏的毒,还有的为了向炼药师们投诚, 扭头就去了炼药师公会,不知怎地就传出了那些人中毒被解毒的消息。几乎所有吃过这边所炼丹药的人,都被丹师公会拉拢过去, 美其名曰要给他们检查身体清空可能潜伏的毒。这个世道并非是一门心思为人好, 人们就会领情的, 有时候你越是把自己身段放低, 越是看重对方,那些人反而不会领情。当着毒师们的面都说得很好听,但回过头却狠狠吐了口水,再把要他们说的话全部抛诸脑后,他们不会宣扬出去,只会用来嘲讽。不少毒师们的心都被伤透了,认认真真掏心窝子对别人好,却被人把真心踩在脚下碾。他们原先也曾是高傲的丹药师,被这般嘲笑后怀疑自己所行究竟有没有必要,甚至还有失去理智之人对发起此事的毒师公会元老们怀有怨气。 第155章 就只是药尊不认他,更没有避开他们,而是非常坦荡地出现在了这里,就像一个没有不可告人之秘的人,无所谓他们对外宣布,不介意他们以任何形式反击。药尊居然没有回避这个问题,道:“人生在世,哪样不是凑合,凑合之后一再凑合。只准你们凑合,我就凑合不得了?”祁白玉收敛怒火,对重姗冷冷道:“你听到了,他只是跟你凑合,这样你也要跟他回去么?”重姗静默半晌,弯起眼角看了重越一眼,道:“若说师尊会喜欢我,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但本来不就是这样么,他们这样的人,跟谁不都一样。师尊这点居然和我重越哥哥挺像的,你有没有发现?”祁白玉皱起眉头。药尊貌似不经意地扫了重越一眼。重越心里没来由地咯噔了下,他极力避免被药尊盯上,可真到了这一刻好像也就那样。按理说他这一世非常低调,应该不至于被药尊记住名字。除非,药尊依旧关注着祁白玉的一切,这才顺便知道了他。“我走啦,重越哥哥保重。”重姗笑着跟他打招呼。重越总觉得这一别大概就不会再见面了,道:“你其实可以留下的。”祁白玉皱眉。“如果我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们就更不用顾虑别的。”重姗对重越一笑。“你太高看你的价值了,劝你最好别动手动脚,他不是你这种人能够染指的。”祁白玉冷声道。“我就偏要染指,”重姗作势就要抱药尊的手臂,“我在乎的,被你抢走了,你在乎的,我也要试着让你不那么舒服看看。”祁白玉怒视药尊:“你们敢在我面前拉手,我就让她在你面前变成干尸!”重姗就要去牵药尊的手,药尊稍稍抬起手臂,避开了对方的触碰,他看着祁白玉,乖乖听话的样子。祁白玉总算稍稍松了口气,脸色冰冷至极。重越顿时整个人都不太好,他总算明白药尊怎样不动声色地掣肘祁白玉了,这样下去,祁白玉还是会被他牵着走,迟早会着他道的!“别在意。”重越道,“你越在意他,他越知道怎么对付你。”“你跟我说什么话,”祁白玉正在气头上,“没看见这么多人吗!”重越顿住,微微低下头。祁白玉走到前面,只见药尊和重姗并肩而立,甚至还亲自给他们下请帖,说得也自然是场面话,让他们到时候去捧场,面容含笑,羡煞旁人。祁白玉目光冰冷,他只觉如果重姗此时此刻死在他手里,或许就正中药尊下怀。这女的以前差点跟他唯一喜欢的人成了亲,如今居然飞上枝头即将成为他亲爹的对象?重姗也配拥有享有超过他母亲的待遇,堂而皇之地踩在他头上!?药尊真是会啊,太会了,换成娶任何一位女子都不足以让他膈应到这等地步。这人当真有种蛊惑人心的力量,当他出现在你面前,过往的一切好像都可以忽略不计,哪怕你明知道他待人那般,却莫名觉得也许自己是特别的那个。那两人走后,祁白玉在原地站了数久,这才想到要跟重越道歉,重越笑着说没事没事。祁白玉道:“我若是杀了重姗,兄长也觉得没事?”重越一顿:“这,不该你动手吧,你动手就正中药尊下怀。”“那又如何?”祁白玉说,“我们不是已经中过很多次了吗,还差这一次?”重越实在是担心他,忧心忡忡地喊他:“白玉……”祁白玉定定地看着他,半晌叹了口气,说:“兄长,是我冲动了,这些事你都不用管。你只要知道,这世上只有一个人值得我付出性命也要守护。至于其他的,有些事,我没办法放下,更没办法不在意,我尊重你的全部,也希望你能稍微尊重我一下。”重越一开始以为那一个人是在说自己,可听完后又不那么确定。也许祁白玉说的那个人是生他养他的至圣药尊。虽说祁白玉一直很反感药尊,但唯一能让祁白玉有剧烈情绪波动的也只有药尊,要说祁白玉不看重药尊,想必是不可能的。重越过后很后悔自己只回了句好,竟是连问也没敢多问。祁白玉摸了摸他头侧的墨发,道:“你还是回洞府去吧,我觉得你还是不要插手毒师公会的事情为好。”重越乖乖点头。第74章 袖手旁观山林洞府, 郁郁葱葱, 原先被摧毁的山林早已经重新生长得格外茂盛。至于药尊成亲的消息, 传得人尽皆知,一度成为全大陆的佳话, 却莫名因为外界大乱的事搁置,而重姗腹中胎儿无声坠地,竟是个非人非鬼的妖异之物, 形同干尸。传言胎儿精血被生母炼化来强大自身血脉,药尊的这个徒弟也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不知从哪里怀了个野种,居然也要师尊来维护。后来此女发了疯, 而那场疑似药尊护犊不惜牺牲名誉和清白也要维护女徒的婚事也不了了之。自那之后祁白玉再没跟他提过公事,重越不了解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哪些真哪些是假, 但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之后,药尊过于心软以至于是非不分总被弟子们蹬鼻子上脸的事例引起了外界强烈不满。明知祁白玉自幼心狠手辣却还相信这人会痛改前非,始终没有将之逐出门户;明知徐之素是害死金灵体颜环的罪魁祸首甚至将之炼制成金枪, 违背停战承诺,依旧对丹师公会下手, 却还是没有痛下杀手,还想着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明知女弟子道德败坏, 品性低劣, 踩着别人往上爬, 却还包庇纵容甚至不惜搭上自己……最后出了这种事, 药尊竟还觉得没什么,还觉得那女弟子情有可原,外面的人通通看不过去!您的境界太高,说实话,没人能理解! 第157章 他猛地拽过画像来看了两眼,又看向来人,只觉好像画中人活生生地走了出来,只是穿着打扮与画上的不同,风光霁月。这谁啊!“你猜。”聂云镜卖起关子。“华艺!?”重越反应极快。华艺穿着朴素,却难掩贵气,笑着朝他点了下头:“重越回来了,华如真什么时候到?”“快了快了……”华艺隐隐有些紧张。聂云镜实在有点不知道如何直视对方,就问重越,其他人怎么样了,问到祁白玉,徐之素这两个大忙人自不必多说,提到庄岫,重越简单说了俩字,惨死。聂云镜啧啧出声,真是没那个命,庄岫一直念叨着华艺原来的模样有多俊多好看,可惜到死都没能见到真人。华艺看了眼山口方向,移开视线,竟是连问都没再问。只是重越却敏锐地发现华艺好似有几分失落,不知是因为华如真没来,还是庄岫可能已经死了的消息。重越瞪着聂云镜,不是说华艺要死不活么,怎么看起来精神这么好,形象大变,就连身形也好像比之前更加伟岸了些。“这都多亏了申伊前辈妙手回春。”申伊摆手:“惭愧惭愧,还是不及原容万一,我毕竟只是一介医师,疥癣之疾不在话下,削皮画骨还是太难为我了。”重越道:“您倒是谦虚。”申伊:“哈哈过奖过奖。”申伊此来治好了人却并没有急于离开,山上住的地方多,聂云镜等人也就随他,而他人也随和,时间一长居然就习惯了,也没人提让他离开的话。旁人不在,申伊拔了根野草,弹指丢掉,貌似不经意地问他:“我听他们说,白玉毒尊只听你的话,你就不打算管管吗?”重越反问:“为何要管?”申伊道:“药尊坐视不管,你也坐视不管。毒师闹事并不以他们被世人接纳而止,你让毒师的存在合理化以后,会给世间带来多大灾难,你可想过?”重越道:“想不到申伊前辈除了会治疥癣之疾,还关心人间疾苦。”申伊道:“若毒师不被世人接纳乃历史发展的必然结果呢?你非要打破这种平衡,纵容祁白玉乱来,你不信祁白玉是在作恶。但你不信,他所率领的毒师全众就真的不是在作恶了么?”“我?”“你。”重越笑笑,道:“那什么叫作恶呢?您说他作恶,请问您又是站在什么立场,又是以怎样的标准呢?远近亲疏?”申伊也不说话。重越道:“我始终认为,一个恶人的评判标准,不该是以毒师这个身份。您去说服药尊都比说服我要好吧,他有做到他所说之言的能力,但他偏偏袖手旁观,或者说他根本只是说说而已,目的就是打垮毒师再维持原状。”申伊道:“他若真想打压毒师,亲自出手必能完胜,但他没有。那我问你,毒师太过强悍,如果人人都修炼毒术,改走歪门邪道,这世道又会变成什么样,谁又是下一个稳定局势的至圣?”重越道:“世间需要至圣吗,没那么需要吧。歪门邪道没那么好走,毒师的门槛一向很高,并不是炼制出一种毒并能解,就是毒师了。只是这世间的偏见,或者说药尊的一己私心,迫使只要是个人把丹药炼错成毒丹,就会被冠上毒师的名头。”申伊道:“你是站在毒师公会一边的?你认为药尊错了?那他该如何做才能让众生满意,你有何高见?”重越道:“那您是站在药尊一边的么?您认为药尊没有错?一个人为什么要让众生满意,未免太狂妄了。”申伊轻叹:“你明明都懂,可你却……”“其实申伊前辈不必太过消极。”重越只觉得他的担忧不过杞人忧天,以前只是表面的平和,暗藏着的汹涌澎湃总会因为积压而爆发,现在只是为那么多年的太平安稳还账而已。乱局只是暂时的,等到毒师公会也能出位真神,两边必能达到平衡,万道争锋,必能走向真正的繁荣。重越道:“今后出现了难对付的毒师,丹师公会和医师公会就该想办法更进一步,而不是故步自封,一味地聚众打压不接受。各道之间本该是此消彼长,相互掣肘,丹师独大药尊为至圣,本身就不利于万道争鸣。”“所以你还是无法理解药尊么?”“我说这么多,申伊前辈不也照样没理解我么。”“你不理解药尊,你还是没达到药尊的境界。”“申伊前辈能理解?”重越也套他话。“我一介闲散人,不参与你们间的纷争。”申伊说,“不过我提醒你,药尊并不赞成你和祁白玉在一起,他一直很希望你们分开。”“所以申伊前辈是来替药尊棒打鸳鸯的?”“我自然是希望有情人终成眷属。”申伊笑着道,“只是若你还执迷不悟,这样下去,你们不会有好结果。”相爱之人彼此想好未来,最忌讳外人说不吉利的话,重越也不例外:“申伊前辈还打算留到几时?”申伊从怀里掏出一物来,递给他,道:“我确实得走了,药尊的藏丹室被烧得一干二净,只有这本残留了下来,你若看不懂就转交给白玉毒尊吧。”重越见这本古扎上还有烧过的痕迹,翻开两页却见上面写着一些草药名,都是些丹方,字迹潦草,像是祁白玉开心时的字迹。他仔仔细细地翻看着,面前的人化作清风离开后,他才从这本完全看不懂的丹方里抬头起来。此人口口声声说着不参与,却还是一而再地插手了,句句都在为药尊开脱,却做法跳脱甚至连华艺的内伤也肯治,可是如果不是他,重越也弄不到扶伤珠,只觉自己可能也没有这第二条命……重越着实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对方做没做手脚,心道:“还是得问问白玉吧。”话说回来,祁白玉没有把乱七八糟的公事拿来劳烦他,每次回来却都会给他带些能提升他修为,或者让他开心的东西。灵丹妙药就不用说了,神性物质可遇不可求,但最有用的其实是一些穷凶极恶的魂魄。乱世战事极多,逸散的魂魄就跟骸骨一样,到处都是。修为高的也许能找到新躯壳,但绝大多数都是在找的过程中,要么被反杀,要么在刀光剑影中湮灭。 第159章 情况比重越想的还要严重,隐在暗处杀来的竟还有至尊境高手,数量不确定,虚空中遍布杀机,他们联手禁封了空间,早就埋伏在附近的人可以杀上来,但里面的人却无法撕裂空间出去,远在他方的人更没法确定此地准确空间,无法横渡空间来救援。若要出去,除非杀出一条血路。人们很聪明,报复手段也在与时俱进,祁白玉的招数必须的是吸入了白雾才会中招,来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事先布下了毒药。虚空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清香,就是至尊不小心吸入过多时间长了也会饮恨,这跟白雾异曲同工,更毒的是它目前没有解药。不过这毒只对人体有害,却挡不住魂魄。重越待在祁白玉的白雾屏障中很是安全,正欲杀过来的三大杀手隐匿身形,杀伐只在一瞬,就要冲着祁白玉而去,这时,一位瘦骨嶙峋的老人在雾霭中颤颤巍巍地起身。“这谁??”那杀手正疑惑,“怎么突然冒出这么多人!”“小心,这些都是魂魄!这地方竟然有精通生死术的鬼修!”老人顿时吓了个激灵:“你们谁,别过来!救命啊,别杀我!!!”仿佛破风车的声音在众人耳朵里响起,尖锐至极,叫人头晕目眩,恶心反胃。“找死!”几位杀手反应过来杀了上去。“救命啊,救命啊,我要死了,要死了!!!”老者还在大叫,“不要过来,我不打了不打了,诸位饶我老汉一命,感激不尽呐!”一颗头颅滚落在重越脚边,正是追杀那老头的杀手之一,至尊境强者。他双目滚圆,似乎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头颅就离开了躯体,见了重越,这人只犹豫了片刻,就化作一道白光冲进重越身体。重越只是晃了下神,就很快恢复清明,那道朝他而来的魂魄被他关进了界石空间,嚎叫声接连不断,而他胸口处的扶伤珠正持续不断地冒出白光。“兄长没事吧!?”祁白玉担心。“我没事。”重越忙道,“你小心!”其他随着那老头飞出去的魂魄并没有单凭魂魄就能杀人的本事,他们倒是小心翼翼地顺着空间裂缝,去抢夺杀手的躯壳。接着魂力境界方面的优势把原主挤出体外,几道魂魄相互配合,就把夺来的杀手魂魄挤到了重越所在处附近,那些杀手有的甚至还不知道重越是谁,见他居然被祁白玉小心翼翼地保护在白雾之中,都争先恐后地冲进他身体中,被重越接连关进界石空间。见那么多魂魄都没能拿下重越,才从界石空间出来的人魂道:“宿主你也够狠的,不让人偿命,却要人拿魂魄来偿。”“人死如灯灭,留魂尚有一线生机。”这样说好像有点假慈悲,他可能只是不喜欢无意义的杀戮而已,重越道,“我想那些主动找上门来犯杀戮者,大概都已经做好了死的心理准备了吧,你们觉得呢?”“您言之有理。”那些从他界石空间里出来的强者魂魄突然间偃旗息鼓,不再打夺舍宿主的心思,这还是同一个把界石空间演化成炼狱小世界的存在,看似彬彬有礼毫无杀伤力,但绝非好惹之辈。战况极尽激烈,隐藏着的杀手似乎源源不断。重越突然有点怀疑,原先这里从没暴露,毕竟居住此地的人没有两大公户相关人员,而申伊来过一趟后,这里突然就暴露了,这会不会和申伊有关系?可就算没有申伊,这地方就不会暴露了吗?祸乱是没有底线的。重越能动用的魂魄也就那些,真正能夺舍成功的也没几个,重越建议他们不必立刻帮忙反杀,不如蛰伏下来看看幕后黑手有哪些势力,以后再来合计。所以那些安插进去的祸乱分子同样知道他的存在,乃是一把把双刃剑。这样下去他们人数处于绝对劣势,时间拖得越长,引来的强者越多,就更没有逃出去的希望,重越被祁白玉身上多出来的伤口刺痛了眼睛,暗想有什么办法可以阻止这场祸事。唳!——凤鸣之音惊天而现,重越猛地抬头看去,远远看到一抹火光从山下传来,华如真!华如真突破至尊后他的凤凰几乎可以以假乱真,但这种地方怎么可能突然冒出一头凤凰,华如真来了。“让他别上来……”重越刚开口,突然一口咬破嘴唇,尝到一抹血腥味,他脑子里一闪而过了个绝妙的念头。“此地能进不能出,他来添乱吗!”华艺咯血。“不,他来得正好。”重越翻出可以和华如真联系的东西。书圣能具现化上古神兽,因为龙凤这些古老的生命早在上古之际就已经成过神,它们的名字已经得到了天地认可,书之即可显形,那么人呢?人若是成了神,是否名字也得到了天地认可!?“重越,你的意思是……”华如真像是被雷电劈中了般,直接僵在那里,立刻勒令凤凰不要靠近。凤凰在天际盘旋,发出嘹亮的凤鸣之音,华如真站在凤凰背上,简直膜拜起重越来了,神一般的想法!“为什么要华如真上来,他来了也出不去的,反而会有危险,毒气更浓郁了些……”祁白玉扭头问重越,却见重越表情复杂,正带着小鹿般的目光望着他:“我问你个问题啊。”祁白玉想笑:“什么?”重越问:“药尊,药尊叫什么名字呢?”“你不知道?”祁白玉难以置信地说,“兄长你别开玩笑,他叫什么,别人不知道,你不会不知道啊。”重越:“我……”祁白玉道:“他跟你一个姓。”是啊药尊跟他一个姓,不然怎么都以为他是药尊亲子呢,重越都急了:“我想不起来,你快告诉我!”祁白玉刚要开口。“等等!你别说,”重越内心倏然生起强烈的排斥感,仿佛那东西已经足够久远,终于不记得却非要他记起来似的,他把传讯石抛给祁白玉,道:“给你,你直接跟华如真说,他的名字!”祁白玉何等聪明,几乎只要一点拨,他就明白了重越的意思,不由眉飞色舞,这简直了,这若是可行那简直了!!!祁白玉以白雾为屏障把重越护了起来,让他免除毒气侵害,但聂云镜和华艺率先闻到那股清香,此刻战斗起来都有些力不从心。“白玉毒尊,今日就是你的死期!还有你们这些人,还执迷不悟,纵容毒师危害天下,今日休想免祸!”“杀你一个,保全苍生!”洪亮的嗓音响彻云霄,却飘忽不定,不知声源处在何方。 第161章 庄岫也呆呆地打量着他们, 见他们的反应, 一脸天真无辜, 甚至还弯起眼角笑出声,嘲笑对面那么大的人居然还跟他一样藏起来。后面那个幻化出的药尊终于快要到了极限,重越额上遍布冷汗,压低声音道:“怎么回事,怎么会有两位药尊!?”如果这位药尊所言是真,前一个是假的,现在来的这位才是正主!?在场的那些杀手们表情变得玩味起来,居然假冒至圣药尊,祁白玉瞬间反应过来,冲药尊说:“药尊是否该给我们个解释!?”至圣药尊敛容,道:“你们弄出我的幻象冒充我,来蒙骗其他人,却还要我解释?”祁白玉道:“谁有这么大的本事敢冒充您啊,那个药尊难道不是您自己弄来给我们解围的?”至圣药尊道:“我无意插手纷争,你不必倒打一耙。”祁白玉大怒,“药尊好手段!弄出一个虚影站我们,发现影响不好,又突然亲临站他们,现在又说不插手纷争,一句不插手,两边不得罪。既然真不想插手,您为何不敢承认幻象也是您自己弄出来的!?”药尊:“什么?”饶是药尊能言善辩,被诬陷的时候,竟也会反应不过来。祁白玉道:“亏我还觉得您深明大义,对您的体量心怀感激,并没有对这些人下杀手,也不打算报复他们背后势力,只要药尊您知道我们确实是想和各大势力和睦共处,我们确实不想引起太大纷争,也能息事宁人,可您为什么如此这般坑害我们!”至圣药尊噎了下,对众人道:“我素来不喜纷争,只望天下安宁,众生喜乐,但我的殷切期盼可能和旁人的想法相悖,这种时候除了相信事态会走向好的方向,暂时也没别的办法。我既然说了不插手就不会插手,希望诸位不要被任何假象所迷惑。”众人气恼:“药尊您早被毒蛇咬过,为何不干脆除掉毒蛇,或者把毒蛇逐出家门,为何还要纵容他,任他打着您的名义胡作非为呢!”药尊叹道:“没把他教好,也是我之过。”祁白玉深呼吸,这话说的真是软刀子伤人,看似在自省,实则在在附和说他不好。至圣药尊道:“放他出去,他也会伤害别人。留在我这里,他伤害不了我,但他可能会打着我的名义胡作非为,只希望诸位辨明是非,不要被他的迷障所惑。这也是我不能插手争端的原因之一。”祁白玉笑了。“药尊无愧巧舌如簧的个中高手,您这话说的,好像您就真的完全不会插手一样,是不是争乱期间,哪怕是您做了影响不太好的事,也能借我之手完全推卸责任?”祁白玉道,“可您这不是已经出来了吗,亲身出来,亲自拦住我们的去路,您确定没有插手争端?那您此时此刻,挡住我的去路,还跟杀我的人解释这么多,是为哪般?”药尊对身边的青年道:“我要走啦。小朋友,这里有你认识的人吗?”和庄岫长得一模一样的青年气呼呼地道:“我忘了,我不喜欢他们,他们对你的态度一点也不好!”“有人愿意听我说话,就已经不错了,”药尊说,“对人的要求不要太高,人生在世都很不容易的。”说这话的人看似无心,让绝大多数听的人自惭形秽。“他们不好,他们是坏人,他们欺负你!”那青年抬手一指,怒视祁白玉道,“尤其是他,他们既要利用你,给你惹麻烦,又要怪你坏他们好事,明明是他们冒充你,却反过来指责你,指责你的都不是好东西!”“他们是你的好朋友啊。”药尊很客气地说。“我才不要这样的朋友,我没有这样的朋友!”青年气得跳脚。“不要意气用事。”药尊皱起眉头,不悦道,“看事情不能只看一面……”青年恼了:“就因为你脾气太好,他们才踩在你头上!强者为尊的世道,他们欺负到你头上,就该动手将他们降服,打到他们不敢再随便以你的名义坏事为止,你不出手,我来,我非要给他们点颜色瞧瞧不可!”“庄岫,回来!”药尊高喊,可想而知已经晚了,那青年毕竟是神境,动用法则之力,径直跨过了时空距离,就来到祁白玉等人面前。“小心!”无声无息的一掌,地面穿了个窟窿,地面震颤不停,半片山地往下垮。祁白玉拉过重越,华艺拎起聂云镜,迅速腾空,这才不至于被尘土掩埋,而这一掌波及太广,虚空也隐隐崩塌,隐在暗处的人被迫现身,哀嚎出声,都很狼狈。“当真是庄岫?”重越道。“庄岫,你亲爹怎么不认你。”祁白玉笑着说。“你认识我爹?”青年狐疑道。“带你来的那人就是你爹,你不知道吗?我也不是你的朋友,而是你亲兄弟呀。”祁白玉挖苦道。“你胡扯!”庄岫道,“药尊明明是我的恩人,要不是他,我也没法突破神境。”有人嘲笑道:“白玉毒尊脸皮够厚的,居然跟不死神称兄道弟,这位庄神王,您若缺兄弟,我等个个都可以!”“你问你爹,问我是不是胡扯!”祁白玉道,“你喊他爹,看他应不应你!”“你实力不如我,省得说我持强凌弱,我让你几招,只抓你回去关押,不取你性命!“庄岫五指如钩,飞身而至。祁白玉脸色铁青,传音对重越道:“兄长离我远些,去找华如真,想办法离开这里,我来对付他。”“那你呢……”重越话音未落,嗓子仿佛被堵住。祁白玉祭出一道泛着金光的长剑,正是这东西和重越体内血脉产生着强烈的共鸣,好似一本同源般,重越浑身血脉都在沸腾,他得抵抗住强烈的吸引力,才能稍稍离祁白玉远一些。旁人盯着那抹金光会双目刺痛,他能清楚地透过金光看清剑上纹路,很艰难地移开视线。祁白玉手持这道金剑,才堪堪和收敛了神威的庄岫战成平手,两人对战速度极快,波及甚远,躲藏着的杀手闪避不及也得中招。适时一声凤鸣响彻云霄,凤凰羽翼掠过高空,云层仿佛灼烧了般泛着猩红金边。落下庄岫这枚惊雷,正欲离开的药尊抬眸往上看了一眼。重越留意到他的神情,蓦然瞳孔微缩,一摸传讯石发现不在自己身上,便对祁白玉道:“让华如真小心,药尊可能最想对付的是他!”药尊微微眯了下眼睛,只一眼,那凤凰便一寸寸解体,逐渐湮灭成虚无,露出背上的人影。华如真身体失去平衡,很艰难地稳住身形,犹如陨石天降,轰然落地。“此人是谁?” 第163章 “快走快走都走,赶紧的!”黄逝水片刻不想耽搁,待他们彼此接触的瞬间,立刻捏碎传送禁石,带着包括庄岫在内的一伙人离开了那处几乎被夷平的山林。恐怖的法则波动消散殆尽,焦黑的地面千疮百孔,哪里还有祁白玉等人的身影……众人面面相觑,回过头来却见至圣药尊不知何时也已离去。※※※※※※※※※※※※※※※※※※※※君有诤臣,不亡其国;父有诤子,不亡其家。——《东周列国志》第77章 乱世祸福相依几人九死一生, 还心有余悸。每人身上都或多或少受了伤, 华如真是参战时间最短的一个, 却也是魂魄受创,气息萎靡不振。华艺习惯了端着看不出太大问题, 毕竟以前他四处征战,作为全军精神支柱,只要还有一口气, 都会维持超然不倒的形象。几乎站都站不住的聂云镜,眼瞅着重越居然是他们中最活蹦乱跳, 伤势最轻的,目露哀怨:“看白玉都伤成什么样了……”重越也很心疼祁白玉,环视一周,一片荒芜:“这是哪儿?”“你也是糊涂了,连老夫的地盘都不记得。”神炼师隐居之地就在不远处崇山之间。“这也许会影响到您老人家吧。”重越担心黄逝水这样做会给炼器师们带来灾祸, “我们就在另一边开辟洞府就行。”黄逝水沉着脸思索良久, 影响到他却是无所谓,都血亲兄弟了,他逃出神劫搞清楚一些东西, 还能免得了祸么!但说到给炼器师们带来灾祸,炼器师公会若也被波及, 那他岂不成了千古罪人。“药尊真不是东西!”黄逝水落地就说了这么一句!重越问:“您何来这般感慨?”“一个都没活下来!当真一个都……”黄逝水回想起那日情景,只觉毛骨悚然, 又看向庄岫, 道, “就剩这一个,奇了怪了,非但没死,还突破了,药尊当真只是坏么?”“不许你这么说药尊!”庄岫道。“你不记得药尊怎么对你的?”“他对我不够好吗?”庄岫道,“若非是他,我也突破不了神境。”“这倒是事实,可……”黄逝水跳起来给他形容了下当时的情景,数十位至尊巅峰大佬被折磨到化道,其中最惨得莫过于你。药尊反反复复折腾得这人生不如死,未曾想最后竟留了此人一命,只是失去记忆,成了个二愣子,还给送了回来,这算狠毒还是慈悲?华艺中规中矩地朝着这位老人道了谢,道:“您不知道他的过去,他曾犯下滔天大罪,杀了我半个域的百姓,还不知悔改。”黄逝水刚当庄岫是血脉相连的兄弟,道:“他这么坏的!?药尊却还留下他,岂不也坏!”庄岫完全没有昔日记忆,只听华艺这话,也没有太大的代入感,道:“不知为何你说什么我都信,我想,既然我能活下来,这是否也意味着药尊给了当时所有人一线生机,甚至一步登天的生机,而那些人没能抗住丢了性命,也是实力不济,怪不得别人吧。”庄岫看向华艺,道:“按理说你们这些坏人,不该因为别人做坏事而苛责他吧,但药尊会,如果我确实作恶多端,那我活该遭雷劈,算是命中该有此劫,我觉得没必要怪药尊,既然我这个受害者都觉得没有必要怪他,那你们这些未曾受害之人,又有何立场怪他呢?”重越和躺地上的聂云镜相视一眼,竟是无言以对。祁白玉冷着脸道:“我们是险些受害,临时脱离险境。”庄岫一脸可惜,道:“也许你们如我一般坚持到最后,也能成为不死神。”华艺嗤之以鼻:“我看你是想得美!”庄岫朝他眨了眨眼。祁白玉道:“不死神哪有那么容易,你蹭别人的神劫突破神境,你也说打不过药尊,若我们也像你一样,不也赢不了药尊了么!”庄岫想了又想,道:“我觉得还是挺简单的,可能是因为我年纪太小,一下子就突破了的缘故,自然不比积累很长时间活了足够久远的药尊。”众人:“………………”祁白玉等人差点喷了,被那句“我年纪太小”给雷得不轻,您的年纪不一定比黄逝水要小,您还记不记得你叫华艺小家伙!?黄逝水眼瞅着庄岫,围着他转了两圈,心里更古怪了,若说药尊绝对的坏,好像也说不过去,若说他是一番好心,正常人还真做不出那等丧心病狂的事。庄岫见着华艺,心情很好,道:“一人之下也挺好的,我其实不太想当第一,太多人盯着我会让我不舒服,还是自由自在的好。你觉得呢?你们觉得呢?”“毫无追求!”华艺道。庄岫:“这怎么没追求?”华艺纯粹只是想堵住他的嘴:“当过第一,再说不想当第一才算是那回事,还没当第一就已然放弃,不是没追求是什么。”庄岫还想说什么,祁白玉打断道:“放心,你很快就会使很多人之下。”“你们到底对药尊有什么不满?”庄岫还是想不通,但他其实只在乎华艺的想法,跟在华艺身边连番追问,“你呢,你跟药尊有什么过节?”华艺烦不胜烦:“我跟他没过节,我只是不喜欢他再把主意打到华如真头上。”庄岫心里早就很不满华如真,此刻看华如真的眼神很不友好,道:“哪有!药尊只是送我过来而已,正好撞上尴尬局面而已。你跟他什么关系?他是你亲戚吗,为什么你这么照顾他?”华艺偶尔觉得这人天真单纯的模样还好,转眼又觉得烦人:“大概是我喜欢他身上的气息,欣赏他这个人吧,但这与你何干。”华如真道:“你扯你,别扯上我。”“他一番好心,你怎么说话的!”庄岫不快。听他语气这样,之前还无礼地冲华如真推推嚷嚷,华艺站在华如真身前,挡住庄岫的视线,面露反感,根本是把他当敌人。庄岫一脸受伤,不得不偃旗息鼓。“都别吵了吧,现在最关键的是接下去如何突破真神,以及如何布局反击。”重越隐约有哪里感到不安。 第165章 元老们紧急商议着需要一块新的渡劫之地,原先拟定的是瀚域,最是需要华艺的时候。华艺却又倒下了。徐之素暂时醒不过来,祁白玉替他稳住一口气,竟敢过来,恨不得干脆把庄岫给抽干了来救活华如真,庄岫倒是不介意一命换一命,祁白玉却还是稳住怒火,没取他生命力来补给华艺。“药尊把庄岫送回来,目的之一大概是想借他之手弄死你。”重越总算明白他一直以来的不安在什么地方,嘱咐华如真道,“今后就让聂云镜跟着你吧,你离他俩远一点,庄岫就交给华艺来对付,我感觉华艺其实是很懂大局的,他一开始就说药尊是冲着你来,这大概也是他无论如何也要跟着你的原因。”华如真道:“重越,谢谢你。”“是因为你好。”重越知道他在谢什么,谁会想到那样的瀚皇有朝一日竟然会拿命来护他呢,尽管华如真看起来不为所动,但哪能完全不受触动。“徐尊都能渡劫了,这次受伤不会有事吧?”华如真担忧。“没事,这只是一次试探而已,”祁白玉私下告诉他,“知道哪些势力从中作梗,知道他们有多少底牌,我们才能更好地应付,这次他们底牌尽出,我们有足够的时间想应对之法。徐之素还没渡劫就被打断,看似受伤惨重,实则也就那样,等他伤势复原以后还能继续渡劫。”“这么说,只需要徐尊渡过神劫,就会结束!”华如真道。“这边一有人渡劫,各大势力都会联手压制,他一个人渡劫,成功的几率不大,况且……”况且徐之素就算成了神也不是至圣药尊的对手,重越继续道,“你也要努力啊,到时候若能多人一起渡劫,各大势力的联手也将自破。”华如真深知重越不是那种说大话的人,他既然说多人,那就意味着整个毒师公会里,只怕不只一个徐尊接近了,他不由看了眼祁白玉,如果说一定有人,祁白玉一定是其中之一。他也绝不能落后!庞大的压力促使人飞速进阶,多人成神的奇景似乎是古往今来前所未有,看来乱世也有乱世的好,能不能脱颖而出,就看这次能不能一鼓作气!徐之素渡劫之事闹得满世风雨,但华艺受伤的事却被掩盖了,尽管徐之素倒下了,但毒师公会有人在渡神劫关口试探,还是给各大势力敲响了警钟。当前形势被搅乱得十分有利于毒师公会,至圣药尊成了神反而也各种施展不开,庄岫在华艺养伤期间,尽心竭力为毒师公会办事……祁白玉等人居安思危,还是觉得不到掉以轻心的时候——药尊隐忍不发,很可能在等一个最佳时机。等他的名声跌到最低,当各大势力支撑不住,开始祈求他的原谅求他出手的时候,可能就是毒师公会的末日,也是药尊重新回归至圣至高尊位之时。归根结底,没有真正的神级强者坐镇是不行的。毒师公会众人以大局为重,哪怕庄岫害得华艺险些惨死,也依旧对他很是客气,各种礼数周到,容忍有加。是因为他们很清楚,庄岫这个立场不坚的,很可能到时候药尊一招手,就屁颠屁颠回去了,到那时候他们对上两大神级强者,只有俯首称臣的份。所以一个人成神还不够,他们还需要两个,甚至更多!乱世风云变幻,各大势力纷纷出手搅弄风云,难得一见的镇教之宝毁的毁,发光的持续发光,辗转于各路强者之手,昔日强悍的古教转眼分崩离析,新的大教重新整合,年轻一辈强者在这个时代陆续崛起。转眼五百年过去,期间几乎所有公会都无可避免地陷入乱局,战乱丝毫没有平息的迹象。“白玉他们在瀚域渡神劫,大概已经开始了吧。”重越行走在沙地上,置身广袤无垠的沙漠,嗅到空气中若有若无的雷霆气息。各大势力应该已经通过缺口赶往了瀚域秘境,此时的外界相对安静,尤其是边荒地带更是杳无人烟。白妙,狼王,白虎,绿龟都跟在他身后,胆战心惊。别人渡劫都知道要找个神性物质浓郁的地方,怎么偏偏就你偏找灵气最稀薄的、而且提前也不跟人打声招呼,它们还在跟其他驭兽师的灵宠逛秘境呢,突然被召来,召来就说渡神劫了!?主人您还能更草率点吗!!!圣兽们窃窃私语。白妙感慨:“我觉得像在做梦。”狼王附和:“我也觉得是。”绿龟摇头晃脑:“的确,很不真实。”白虎点头:“我觉得谁渡神境都有可能,除了我们主人。”众圣兽唰地一下朝它投以敬佩的目光,说出了它们内心想法。但作为合格的讨主人喜欢的灵宠,它们是不会当着主人的面这么说的。白虎如受鼓舞:“我觉得主人渡劫很可能会死,可能我们会死在主人前头。”其他圣兽纷纷移开视线,白虎仰头迎上重越温和的目光,缩了缩毛茸茸的脖子。不等它挽尊,狼王立刻道:”你怎么能咒主人呢!主人,这都是它一兽之词,我们三个都相信您一定行。“白虎倏然瞪大双瞳,瞄向一众兽兄弟。重越朝它一笑,递给了白虎一瓶神性物质,摸了摸它的脑袋。白虎感激涕零,赶紧递回去,让他自己省着用,关键时候它就不浪费这个了。重越又递给它两瓶:“再递回来我给你三瓶。”“不,不了,谢谢主人!”在白妙等羡慕嫉妒的目光中,白虎倍感惊愕,主人怎么想的它不懂啊。等等,主人随手这么多神性物质,他需要神性物质高的地方渡劫吗?可能……不需要啊!别说它不懂,其他自以为备受宠爱的灵宠也发蒙。“我,我们觉得,其实不必急于一时,不如等白玉他们回来……”白妙真心觉得不是计较神性物质奖励的时候,它话音未落就把舌头咬出血,几乎绝望地看着眼前的景象。重越周身隐约有法则神链流转,整个人透着一股神圣的气息,而万年难得遇雨的大漠上空涌现出无尽暗云。雨滴簌簌而坠。重越被雷霆淹没的瞬间,只觉周身像是沐浴在温泉中一样舒服,只有胸口隐隐作痛。 第167章 也没办法和其他人说,他也已经习惯了这个加诸在他身上的规则,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倒是委屈他的灵宠们陪着他受苦。重越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何时才是尽头,他起初适应了以后认为正常,可此时此刻莫名心痛得无法呼吸的情况下,让他对这些视若理所当然的东西产生了怀疑。如果他的修炼全凭苦难获取,痛苦这种东西当真能够成就人么?是苦难在成就他,还是其他的什么?既然华如真的实力稳步提升,是与生俱来的天赋使然,那他呢?他自己痛苦,他的灵宠给他分担痛苦,界石空间内的魂魄相互厮杀来刺激扶伤珠,稍稍解救了重越,缓解了他的修炼压力。但为什么界石空间内魂魄遭罪,能够等同于他在受苦?恍惚间,他好像置身于界石空间,成为了那一个个魂魄,脆弱的魂魄很容易成为他魂口粮,智力低下亦或城府不深的狂魂,也很容易被围攻成齑粉,魂光如雨点般落下,惠及各方。重越感觉自己好像亲身经历了被撕裂,被咬碎,自爆……一系列的死亡,他的意识寄托在一道道魂魄中,体验着无数人魂或短暂或漫长的生涯,每死一次,他的魂火似乎就熄灭了许多,他的意识就会忘掉一些事情,乃至连自己是谁也需要长久思考。“我是重越,我不是在渡劫吗……”他的意识离体,只在忆起自己的刹那有了些许清明,肉身依旧在雷劫锻造下,摇摇欲坠,他却无法感受到肉身的存在。“这是心劫?很熟悉的场景,我怎么好像进到我的界石空间,成了残存魂魄之一……”周身十分凶险,容不得他片刻分心,重越想活命,但他的实力也就只有栖身的魂魄这么点,能动用的技能也只有对方会的那些,他起初压根就不知道,需要适应,就得隐忍,挣扎,险之又险,稍有不慎就会死掉。重越发现自己战败一人就能意识取代对方,改变阵营。他慢慢熬成了瓜分地盘的部落首领,再抵挡部落间的厮杀,敌军的反扑来得极快。仿佛一日之内每一刻钟,都有接连不断的冲突波及到他。没法躲!只能扛!时间一点点过去,好像无比漫长,重越一步步往上爬,终于到了部落之上,领主层次,和其他领主平起平坐的地步。意识栖身的魂体越强,他保命的技能越多,但与他接触的人魂也非等闲之辈,城府有够深沉,在他周身的明争暗斗让他置身更加凶险的境地。外敌入侵反而能松口气,他与其他任何一位领主对上,都能意识降临取代对方,再去面对对方遭受的困境,并为之解决。解决之后方可再换下一位,好像没有止境。重越周转于各个领地,但这片空间总共也就那么点,就像个囚笼一般,他是被困在其中的囚徒。几乎把所有还活着的人魂都轮了个遍。起初还死了多次,后来他跟上节奏,越往高处,他存在的时间越长,蛰伏的时间也长,彻头彻尾成了另外一个身份,几乎没有人魂能察觉到他的异样,属下也听他号令,唯他马首是瞻。重越终是到了高处不胜寒的境地。景象一转,重越重新回到神劫之中。漫天雷霆加身,他心头一紧,赫然发现他竟是感觉不到太大的痛苦,仿佛置身于温泉活水之中,身心舒畅。意识流转的速度飞快,饶是如此,重越渡过他所以为的心劫,却也耗费了远超出他预料的时间。春去秋来,起初边荒大漠疑似有人渡劫的消息还是引来了一些至尊巅峰强者,但时间拖得越长,持续不断的暴雨致润了大漠,这里长出茵茵绿草,远处竟搬来了一批牧民。绿洲居民习惯了那处大范围横向千里纵向千里形状莫测雷电交加的异景,只当是自然现象。雷劫锤炼沙地诞生的宝贝,自然是上天馈赠。白妙等圣兽在外头徘徊了数久,发现好像真没它们的事,而且随着重越渡劫时神识忽强忽弱,他烙在灵宠身上的魂力印记也忽强忽弱,让白妙它们提心吊胆,好在都是有惊无险,尤其是熬过了前三个月,后面基本上那魂力印记的力量稳步增长,就连它们都咂舌。主人这么厉害,它们怎么全都不知道??那还怎么做主人的暖心小棉袄??重越说了不通知毒师公会,它们也知道凶险,这种时候别说毒师公会没有厉害的毒尊坐镇,一旦有毒尊插手,那重越低调渡劫的愿望势必会落空,搞不好还会被影响得渡不成。再加上危急关头,它们确实也没心思走开——一不小心重越殒命,它们也会死在奔波的半道上。何苦不守着呢!不过白妙它们倒也没闲着,帮着重越赶跑并打劫了一轮又一轮凑热闹之徒,以维持基本生计。凭借它们的聪明才智,胡搅蛮缠,硬是把雷霆说成了天降异象,让远道而来在此绿洲定居的人们相信了神劫区域就是天然禁区。这一日,听到脑海中传来加长的呼吸声,白妙热泪盈眶:“主人,你醒了!!”“大事不好了,你终于醒了!!”这场神劫简直前所未见,时长三年,如今外界传言渡劫时间最长的是药尊,历时九个月,已经破了古籍记录,而祁白玉也是九个月,堪堪和药尊并列。虽说实力强弱不能单凭渡劫时长,但能坚持时间越长,也许是自身实力有问题,上古时期有人一步成神,照样力压八荒。华如真最短只有三个月,但华如真却是公认的最不好惹,任你自身修为高,你跟人书圣对战,人家片刻弄出好几个你,怎么打?而且让白妙等灵兽啼笑皆非的是,众人普遍认为药尊的实力也许是所有不死神中最弱的。“出什么事儿了?”重越穿戴整齐,再次出现的时候,白妙仿佛不认识他这个人一般,扑过去的动作顿在半空中,啪嗒脸朝地。就是一眼看过去十分惊艳,是重越的面容,感觉她整个人气质大变,仔细一看与之前好像又没什么区别,看起来更顺眼了点。“徐尊渡劫失败了!”白妙抬爪扒开面部白毛上沾的草叶,说,“其他两个渡劫成了,华如真提起你,但我没让他过来,就只是说你在隐居。”“你做得不错。”重越不吝夸奖。徐之素确实也倒霉,身为毒师公会会长,每次都是被重点招待的那个。事实上他虽然总被药尊牵着走,但他心思堪称纯粹,也非常看得开,反而保有一颗赤诚之心,以他的积累,渡劫成功本该是水到渠成的。不死神境乃是传说中的境界,人人都说遥不可及,古往今来无数惊才绝艳的强者栽在门槛上,直至垂暮,郁郁而终。无形夸大了难度。真到了这一日,跨过那一步的重越回想起来,好像真如庄岫所说——确实没那么难。“我本想若能最先渡完劫,或许可以去帮他们其中一个,其实我最担心的也是徐尊,但我相信若无意外,他肯定行。”重越道。白妙也不跟重越唱反调了,主人说行就肯定行,道:“重点不是这个!” 第169章 重越见他这般难受,心疼得无以复加,道:“你是想随便找个借口跟我分开吗,还是因为我没听你的话,依旧参与了毒师公会的筹谋,你其实一直都很介意,但你一直忍着没说吗?我……以后不会了,你想要我怎么做,我或许都可以的。”“不是。”祁白玉皱眉,加重了语气,“不用!”重越道:“你不要难过啊,我一直觉得此生能认识你这样的人,是我的幸运,若是失去你,也是我该痛心的事,你想舍弃我,最好能愉快地舍弃,你一难过我就觉得何苦分开呢就想挽留了……”祁白玉万分痛苦地看着他,见他面上若有若无的苦笑,听他不疾不徐的口吻,说着仿佛能撕裂心窝的话,道:“你好可怕啊。”他连难过都不可以,还得要他愉快地分开呢。重越脸上血色尽褪。在他印象中,祁白玉不曾怕过什么,哪怕是至圣药尊,也肆无忌惮想骂就骂,按理说祁白玉比他懂得都多,行事比任何人都洒脱,这样的祁白玉却变了个样,一定是有什么变故,一定有他不知道的变故,足以颠覆认知的那种。他上次见到祁白玉做出他不理解的举动,还是在对方毫不犹豫烧了申伊给的那本他想收藏的丹方的时候……“你别……”重越小心翼翼地道,“虽然我特别难过,完全不希望跟你分开,但我希望你好,胜过我自己。”他以前曾不止一次因为忍受不了祁白玉一丁点的冒犯,选择逃避和远离,怕的也不过是此时此刻。但出奇的是真到了这个时候,他竟还扛得住。他没有崩溃,他还能站稳,比起心疼自己,他更心疼他喜欢的人会不会因此而受到什么伤害。扶伤珠持续不断地往外冒白光,使得他整个人透着一股难以琢磨的玄妙气韵,衬得他肤白通透,别具神韵。祁白玉仿佛头一次认识重越这个人一般,瞬间啼笑皆非,他就没办法描述他的感受,他没办法用一个词一句话来描述他渡劫以来的心情,他一个这么能说会道的人,发现当人真正处于痛苦中,是没办法描述那份感受的。对嘴上说着难受的这个人而言,可能真正的痛苦,早就已经过去了。祁白玉道:“重越,你越来越像一个人了,你没发现吗。”重越垂眸,柔声道:“你可以反悔,我给你很多次机会,我等你回来。”祁白玉脸色煞白,眼里惊悚之色一闪即逝,转身就走。“白玉,我喜欢你。”祁白玉脚步一顿,只觉好像被狠狠扎了一刀,可能没有什么是比因为无法述说的理由提出分开后被直截了当地告白来得更痛彻心扉的了,他哑声道:“你放过我吧。”“白玉,我爱你。”祁白玉背对着重越,嘴角不受控制地往下垮,那种盛气凌人的无理取闹的神色被沮丧颓然所取代,近乎残酷地道:“你放过你自己吧!我走了以后不会再回来,你就当我是随便找了个理由就丢下你了吧,事实也的确如此。”“白玉,我……”重越话还没说完,面前的人像是逃也似的融入虚空,瞬间横渡千里气机全无,重越垂下头,低声道,“特别喜欢你。”“我从来没有像喜欢你一样,喜欢别的人。”重越轻叹,身体像是脱力了般,缓缓蹲了下来,抱住膝盖。劲风吹过,雷霆区域消失无踪,晴空万里,雨后地面依旧湿润,水珠在绿草上颤颤巍巍地滑落。“主人!”白妙一见重越这样就炸毛了,“他是不是很奇怪!?他是不是疯了!他知道他在说些什么吗!?”“你也没听懂他在说什么?”重越实在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白妙听出了重点,祁白玉说要倒戈到至圣药尊那边,又说两边谁都不要,然后又隐射重越和至圣药尊的关系,最荒唐的是居然说重越可怕。真有那么可怕,你还敢这样随随便便甩人,难道不是看人好欺负么!?“肯定是在至圣药尊那里受了气,有气无处发,拿你发泄!”“如果真是这么简单就好了。”重越觉得这一切肯定是至圣药尊在背后捣鬼,一定是药尊说了些什么鬼话,让祁白玉产生了不好的联想,他甚至觉得也许祁白玉尚处在心劫之中还没彻底脱出,又或者药尊给祁白玉下的套,如今才开始起作用。“他不是这样的人。这里头一定有蹊跷。始作俑者或许就是想看着我们反目,而且早就已经出手了,我以为药尊在最后决战中只会把庄岫拉拢过去,却没想他所图甚大,竟是把主意打到白玉头上,”重越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冷静,“你不觉得吗,药尊一直以来对白玉很好,好过了头。”“这么一说好像还真的是,”白妙道,“想不到祁白玉也拎不清的,说他完全不在乎这个爹吧,还对爹的夫人有要求,这不是管得宽么!”“行了你,你再说他不好,我不高兴了。”重越道:“我会在此隐居,你去跟着祁白玉,你告诉他,无论是我的想法,药尊的想法,还是其他人的想法,都不要太在意,让他多听听自己的想法,我会尊重他一切深思熟虑后的决定。”甚至如果祁白玉选择站在至圣药尊那边,重越觉得自己也许会放下芥蒂,下一步就是想办法让毒师公会与药尊麾下丹师公会握手言和,过往恩怨一笔勾销。虽说药尊弄死了他,但在他死前,药尊对他确实也无可挑剔,就当是收点回报,重越觉得这关可以过去。但药尊不让他和祁白玉在一起,就管得太宽了。如果药尊不在这上面让步,他就没法放下芥蒂,他或许会考虑把祁白玉抢过来,但具体方式需要等祁白玉沉静下来以后,再做具体打算。其实他说他没有人理解是错的,祁白玉就是唯一理解他的那个,是祁白玉的理解支撑着他熬过了最艰难的那段时间,他才有余力将自己感受到的温暖传递给下一个人。白妙嗷呜一声,泪汪汪地看着他:“重越你真好。”“我不好,”重越严肃地说,“如果我真有你觉得的那么好,他为什么还要离开我呢。”白妙还想说什么,重越抬手让它去吧,去晚了怕是有什么变故。绿洲上的民众见不远处的雷霆消散,紧接着来了位俊美无双的公子,停在了村里疑似闹鬼的空宅门口。重越本想随便建个茅屋,但他来到人烟之地,一眼相中这间宅子,觉得布局竟有点像被毁掉的洞府,就想买下,或者暂住也行。宅子里没有人,他问了行人,各个都讳莫如深,好像在恐惧着什么。“这地方邪门了,一夜之间突然多出了个宅子,以为会有什么高人,结果里头直到现在都没有人待过的痕迹。”“什么时候的事?”重越问。“大概两年前。”“也就是说这里头荒废了两年多?”重越所有所思,他渡劫耗费三年时间,祁白玉渡劫耗费九个月,他就说以祁白玉的聪明才智必定能算到他在什么地方渡劫。“还新的很,一点不像荒废了的样子,多邪门!”“都说这地方闹鬼,误入里头的流浪汉都吓得连夜奔逃再也不敢踏足半步!”重越好奇:“有鬼?什么样的鬼?” 第171章 它还没触及半神境呢,不如白妙兄弟它们……白虎冷哼一声,什么兄弟,渡劫前被它们当面捅刀!而且它们的血统明明不如自己,曾经也曾不如自己时还叫它大哥,如今实力走在它前头以后,越来越没大没小。本来就没什么尊严,那么点小事都办不成,被其他灵宠知道了,它没脸了!白虎犹豫许久还是没办法,拿出了传讯圣石,带着哭腔道:“白妙兄弟!老哥以前没求过你什么,这回你可要帮老哥一个小忙……”另一边的白妙听他说完,大概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主人手里怎么可能没有纸笔这种小玩意呢,所以说找不到就回来。虽然这么想着,但白妙还是在来之前特地找华如真,要了上好的灵墨。华如真听说重越受了情伤深居荒远之地,买不到什么好东西,立刻给了满当当一大箱子,让他不够就再来,说自己多得是,也好买。白妙火急火燎耗费三日时间才赶到那处绿洲。“你怎么这么慢!”白虎化作人形在原地等了五日,此刻才恢复原形,道,“我的皮毛都发霉了!”白妙也是考虑到盯着华如真的眼线极多,它都很容易被盯梢,一路上绕了很大的远路,数次改变方向,金蝉脱壳才来到这里,道:“你来的时候应该也注意没有被什么人跟踪吧。”白虎一阵心虚,它没有刻意避过,但它想到自己翻遍了整个绿洲,都没发现隐藏着的杀手,况且它是变成人形后悄悄来的,想必不会引人注目。白虎重新变回人形,跟变小后蹲在他肩头的白妙交流:“你说,主人是不是觉得被人抛弃了很丢脸,不愿意面对现实,这才不愿出世的?”白妙趴在他宽阔的肩膀上打了个哈欠,道:“你会这么说,是因为你没见过他丢脸丢到家的时候。他不是不想面对现实,而是没有可以很好地面对的人吧。你想想他帮着毒师公会是为了谁,如今那谁谁反水成了药尊的跟屁虫,他哪有出世的理由。帮着祁白玉,跟徐尊、华如真他们做对?还是帮着毒师公会对付祁白玉?”“主人都说尊重并支持祁白玉了,他不跟着祁白玉一起叛出毒师公会,就已经是在保护毒师公会的毒师们了!”白妙当然知道对主人而言,祁白玉很重要,但它不会提醒白虎让它不敢再中肯地评价祁白玉。毕竟主人仅有完全听令于他的灵宠之中,需要有那么个忠义的诤臣。“……那我们怎么办?”“我们是我们,主人是主人,你看主人什么时候硬性要求过我们,除了我们兜不住让人折腾到他那里,他就出来给我们擦屁股……以外。”白妙道,“祁白玉的事你可以随便怎么跟他讲,但没必要非要为难他。咱们已经成年了,让他过点安逸日子不好吗。”白虎思来想去确实想不出重越主人除了胆小怕事以外的其他较大的缺点,道:“所以现在就是把纸笔交给主人,我们就回去?”“可不吗。”白妙成年之后才渐渐发觉,他的主人其实什么都清楚,只是不计较罢了。其实白妙最近也闲散许多,除了帮着毒师,可真当祁白玉出面打散华如真的神印虚影时,它也不知道该帮哪边,只能扭头避战,尽量保全双方。说起来祁白玉的做法不厚道也确实很迷,他如果真的想成事,利用重越三言两语的事不是很简单么。他自己接近至圣药尊,把自己陷入漩涡中心,直面药尊的恐怖,这可是如今的重越主人都不能做到的。可祁白玉没有把重越牵扯其中,就好像,他在赴一场死局,独自面对潜在的所有凶险。搞大事之前和重越划清界限,怎么看都是为了保全重越的明智之举。白妙又没办法单凭猜测给祁白玉开脱。毕竟分开时的借口找得很荒唐,显得他人已经处于疯魔状态,很不正常。搞不好祁白玉看好药尊,觉得日后必定药尊掌大权,先跟了对的一方,将来也好保全自身……白虎来到宅邸,推开朱红大门而入,白妙从他肩上跳了下来,还在传音说道:“我觉得祁白玉抛弃了不死神境的主人,简直是他有生以来做过最愚蠢的事,我接触过那么多人,这世上比我主人还傻还好说话的人几乎没有了……”这时,嗖地一声,又啪嗒了两下,石子落地的声音从一处较矮的墙边传来,两兽循声望去,只见一道粉色丝帕飘在半空中,悠悠落地。两兽相视一眼,到了它们这个境界,神识之下墙壁形同虚设,外头的景象本该一览无余,但重越住在这里后,布下了隔绝魂力的无形屏障,它们的神识没办法窥探到外面,却能听到宛如擂鼓般的脚步声。从落地之物对着的墙壁外,绕着宅邸,一路小跑到正门口。按照正常人类的听觉,大概会觉得异常轻快,脚步迈得很小,应该不够高大。白虎和白妙的脑袋绕到刚进来的朱红大门处。适时那里传来了敲门声。很规矩地三下,之后又较快地敲了三下。重越甚至都没出门,声音在它俩脑袋里响起,道:“白虎保持人形,白妙帮我把墙角的帕子捡起来,还给给门外的姑娘,白虎顺便准备三锭银子,等她把话说完了就礼貌地交一锭到她手中,不够就再加一锭。”第81章 折腾药尊朱红大门外有个女子, 身着淡绿曳地长裙, 头戴碧玉发簪, 金丝坠链随风摇摆,细白食指指节轻点团扇边沿, 媚眼如丝瞥向大开的朱红门口,婉约中带着点娇羞,有些不太好意思直视来人。“公子, 方才风大,奴家的手帕不小心被刮进院子……”“咳!”雄浑的声音震得此女消瘦惹人怜的肩膀猛地一颤, 娇羞僵在脸上,上扬的嘴角垮了,不死心地往门内望了一眼,道:“原来公子有客人,我还是改日再来好了。”“慢着。”白虎化作的人身赶紧喊道。白妙嗖地掠到墙角, 尖细的爪子勾起那个丝帕, 那东西纤薄柔顺,凡间之物毫无防御力可言,爪子伸过去就戳了个洞, 回到白虎化作的人身肩上,那丝帕已经穿透了它三根手指, 轻飘飘地盖住了它细小的毛爪子。白虎道:“姑娘说的,可是这玩意儿?”手持团扇的妙丽女子嘤嘤切切道:“我的帕子, 你弄坏了我的帕子!你赔……”白妙很随意地刮了刮脸上的白毛, 那玩意儿一碰就破, 还被裹着石头扔出来,再心爱想必也不及那点心思。但白虎是个实诚的,立刻奉上一锭银子。那女子感到很委屈,噘嘴道:“我心爱的丝帕被割坏了,你居然拿银子打发我!”她一脸焦急,朝着屋内朗声道,“我也没有生你们的气,你叫重越公子来评评理!”白虎往她手上又加了一锭。那女子一挥手把银子都打落了,泫然欲泣:“你欺负人,你仗着刁蛮妖兽欺负人,你们欺负人家!”白虎实在忍不住了,捡起银子,把总共三锭都交到她手里,说:“你口中这只刁蛮妖兽不是我的,而是我家公子最喜爱的兽宠,我也不是客人,只是被公子雇来照顾它的而已。” 第173章 药尊道:“世上这么多人,字总共就那么几个,总有那么些话,被不同的人在不同地方有感而发。不必挂怀。”“你不承认?哈哈你不承认,”祁白玉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道,“是你说‘你可以反悔,我会给你很多次机会,我等你回来’,然后你就跟个女弟子搞出了个孩子……”药尊没有说话。“你怎么不辩解?”祁白玉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药尊道。“少装了,你不就是想我认出你,才故意露出那么多破绽,一次次给我暗示吗,不然你怎么策反得了我呢?你也知道我为了扳倒你,甚至联合整个毒师公会搅乱了以你为至圣的大局。”祁白玉一笑,“但我真没想到,你让我明悟以后,居然又不认了。”药尊道:“你说我对你说的话,谁谁也说过,说他像我,这能证明什么呢?证明你厌了他?”“就算他像你!”祁白玉道,“也是你更恶心,更令人厌恶!”药尊叹道:“如果重越,有朝一日变成我这样呢?”祁白玉只觉好像还是这一世头一次从他口中正儿八经地听到“重越”二字,不禁回味了下。祁白玉面露嘲讽,道:“等到那一日,我在不在还是另一回事呢。”药尊抬眸看向他,眨眼变成温和的笑脸,好似那一瞬的怔然是旁人肉眼的错觉。“真够随便的。”祁白玉笑着继续道:“如果我的重越也像你一样跟随便什么女人搞在一起,还搞出那么多个自己都不想认的孩子,我作为他的伴侣,是作了多少孽要忍受这一切,他是有多看不起自己,又是有多看得起我啊!”药尊若有所思,并没有半点被戳中软肋的恼羞成怒。祁白玉道:“你们这种人都是这样随便的吗,随便什么人的贴身之物都接,随便什么人都不轻易得罪,欠下一屁股桃花债,跟谁都暧昧不清?跟谁都可以凑合?”药尊想说点什么,但话到嘴边又改了主意,道:“你要这样想,也随你。”祁白玉莫名难过。药尊转移话题,道:“你和重越分开是明智之举,但你不该到我这儿来,就因为你的任性妄为,毒师公会要乱套了,你的朋友也不知该如何自处……”“重要吗?”祁白玉打断道。“我问你,你跟我说的这些,重要吗?“祁白玉道,”重要个屁啊!”“你觉得不重要那就不重要吧,”药尊道,“但你跟着我,又能如何呢?”他越是不想自己跟着,祁白玉就越要跟他唱反调,唯一怕的就是药尊是在跟他玩欲擒故纵,其实就想他留下,却偏偏劝他离开,不过这也无所谓,祁白玉自觉自己高兴就好,道:“可以看着你啊,顺便说说你们这种人的坏话。”“你可以去跟重越说的。”药尊道。“他没做过,我跟他说不清,”祁白玉道,“而你呢,你红杏出墙,老树开花,我想问问你年纪一大把了,你究竟想怎么样啊?女人的滋味很销魂吗,我要不要也去尝尝……”“祁白玉!”药尊抬高声音。祁白玉盯着他如若春风的笑脸,恍惚间见他面上似有一闪即逝的怒气。“哎哟,你生气了,你终于也生气了,可你生你娘的气呢!”祁白玉呸了他一口,把神剪往他身上一拍,道,“我还就要去找女人了,反正我现在孑然一身,什么牵扯都没有,我为什么非要栽在你们这种人手上,我还这么年轻,是该去寻找另一春。””你……“药尊道。祁白玉当着他的面,撕裂空间,一步踏出,另一只脚还踩在药香谷的地面上,回过头来勾起唇角扫了药尊一眼,回眸生百媚。药尊面带笑容,眼里却了无笑意,任由神剪掉落在地他也没有去捡,原地犹豫了片刻,还是在空间波动彻底消弭殆尽的前一刻,再次撕开那处空间裂缝,瞬移入内。一步踏出乃是行人众多的大街,街上张灯结彩,车水马龙,虽是夜里,却也热闹非凡。“这位客官,里边请!”“哎哟是张修士,您好久没来了,姐妹们都想您得紧呢!”“大仙您来了!哎哟,那可是位极品呐,还是头一次见到那般绝色的客人,今晚谁服侍他那都是赚了……”药尊布下隐身咒,侧身礼让行人,只见眼前十六级台阶上,最富丽堂皇的那处大楼灯火通明,花枝招展的女子正挥动着丝帕拉拢上楼的达官显贵。祁白玉在一众女子羡慕嫉妒恨的殷切簇拥下,停下脚步,看向台阶下方,和药尊对上视线,只觉群芳百艳不如药尊清高寡欲,白衣至圣冰清玉洁,谁能想到内里居然是那等肮脏下流的货色。”你居然来了。“祁白玉露出玩世不恭的笑容,挥手让那些女子都走开,朝着药尊招了招手。说实在的,至圣药尊无论身姿还是气质都过于超然,与周遭流俗格格不入。待他上来,祁白玉怂恿道:“既然来了,就进去吧,今晚就别回去了,我给你找最美的姑娘,你若满意,也可以留……”祁白玉看着他略无措的样子,到底是把”种“字收了没说,冷哼了声。药尊勉强微笑:“你确定要在这里,留宿么?”说着还特别外行地打量了下那些香肩外露揽客的少男少女,依旧下意识地礼避凡人,不小心把人撞到,他甚至还会下意识地微微弯腰。祁白玉见这熟悉的做派,眼里的恼怒更甚,讥诮着拽过他的手腕,把他拉到自己身后来,挡住了那流动的人潮。药尊大半张脸笼罩在阴影中看不真切,闷声道:“回去吧,这不是什么正经客栈……”“杏春楼这类带春字的不知道,妓院没逛过?你孩子都生了那么多,没道理这么保守吧!”祁白玉存了羞辱他的心思,岂会轻易放他走,拽着他跨入门中,“是了,你的子孙都那么有出息,除了你自身天资高,孩子生母应该也很不错吧,我没你那么大本事,也懒得再谈感情,还是随意些好。”第82章 一触即发至圣药尊大概只在被他拽过来习惯性地拽到身后时, 感到不适应, 对周遭熙攘的环境很排斥。可当他接受了现状, 进了杏春楼,就镇定了下来, 站在祁白玉身侧,还解除了隐身术。场面有刹那凝滞。两位堪称超绝的男子突然间出现在烟花之地,吸引了无数男女的视线。尤其是香软在怀的恩客们, 各个看呆了眼,口中酒水顺着嘴角滴落也不自知, 他们看看来人,再看看怀里的,再看看客人,不由痴了,已经忘了怀里人的长相, 方才还觉得娇艳可人, 眼下只觉扎眼媚俗,味同嚼蜡。老鸨顶着浓厚的妆容,恨不得以扇子遮面到他俩面前, 见祁白玉手里大把的黄金,眉眼弯弯, 喜不自胜,道:“芙蓉, 翠柳, 快把二位爷请进最上等的雅间!” 第175章 而事实确实如此。他也曾怀疑也许是药尊想要给他一个这样的错觉来掣肘他,但同样是亲儿子,其他那些死在天劫中的人,以及犯下无尽杀孽后被神劫折磨到失智的庄岫……相比而言,药尊待他过分仁慈到近乎纵容。要不是上辈子他憎恨药尊插手他和重越之间的事,害他俩错过了一世,他或许也不会孤注一掷地和药尊杠上。尤其是得知上一世重越的真正死因,祁白玉这才彻底义无反顾。祁白玉觉得这个世道有问题不是一天两天了,而是几百年,尤其是他渡劫后实力居然忽强忽弱,极端不稳定,若非药尊亲临替他稳住神劫,可能他就要死在神劫之中。他在炼心劫中经历了生死,醒来只有至圣药尊陪着他。依旧是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目光,生怕他有事,又生怕他没事。药尊亲自给他挡下劫雷,雷霆湮灭了药尊的外袍,露出一道洞穿胸口的伤疤,那道狰狞的伤痕仿佛烙印在结实挺拔的前胸后背上,是致命伤。祁白玉见到的时候,整个人都惊呆了。药尊渡劫时肉身重组,他是亲眼见过的,寻常陈年旧伤肯定早就消散,但这个伤口太过狰狞,位置也足够触目惊心,却始终存在——连药尊都治不好,以及曾受过致命伤,药尊竟然还活着!!祁白玉越接近真相,好像触及了天道规则的界壁,毫无缘由的剧痛令他无法思考,甚至身体有时也会若隐若现,就好像他即将不存于天地间。“你别告诉我,你是……”,此刻,祁白玉说不出口。“放下吧。”药尊打断道,“放下了你也会好的。”祁白玉怕是他想的结果,可无论是不是他想的那样,会让他有这个臆想的药尊,哪怕是药尊真身,是他那神通广大、无法琢磨的亲爹,他也无法容忍。祁白玉不再跟他周旋,祭出金剑,朝着药尊所在方向猛力斩去:“今日就有个了断吧!”可怖余波横扫而出,花瓶摆设尽数粉碎成齑粉,墙壁被整齐削掉,半个楼顶掀飞了出去,底下人群呼天抢地,抱头鼠窜。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不远处传来破空声,竟有道修御剑而来,停在杏春楼中段,目标直指此处雅间,窗帘呼呼作响,外头月明星稀,竟有数道杀气掠向此处。“谁有空间法器,还不快交出来!老夫留你们一条活……”话音未落,金芒破空,撕裂虚空,时空乱流如暴风涌动,远道而来的低阶修士就像狂风扫落叶般偏离了原先轨迹,横七竖八地倒飞出去,叫喊声连连。“智障。”祁白玉动用白雾,笼罩了小半片虚空,而他置身于朦胧雾霭之中,手中金剑摄人心魂,如同不败战神,可若是有眼尖之人便会发现他的境界并不稳固。祁白玉也恨透了自己这点,明明他渡过了神劫,为什么他的境界会不稳!“你一定要如此,那我也只好奉陪。”药尊本就知道祁白玉并非诚心投诚,与其说祁白玉被他策反,不如说祁白玉就是过去折腾他,顺便试探他的底线,让他不得安宁的同时,想把他提前拽进争端中央。药尊极力避免,却最多只弄出了个策反的表象,让祁白玉处于争议之中,两头不是人,以逼他赶紧回去,别打自己的主意。可惜他似乎小瞧了祁白玉的聪明程度,智计近妖,窥探到一些触顶的东西也就比寻常人更加疯魔。祁白玉手持金剑与至圣药尊对战,招招凶狠,药尊却像软滑的泥鳅般,轻描淡写地避开攻击,甚至还有闲心传音让人群往什么地方疏散,不动声色地把他往人迹罕至的地方引。祁白玉觉得药尊明显还留有余力,若是巅峰一战,自己很可能不是对手,对方在让他,怒道:“你有杀我的本事,何不动手!”“别怕,你暂时不会有事,我会叫人来治好你。”药尊的语气居然有那么点焦急,他甚至并未拿出金枪来抵挡,就足以在祁白玉密集的攻势中毫发无伤。祁白玉想笑了,都这种时候了还要顾及自己在外人眼里的形象,嘲笑道:“我还能怕什么,不就一条命么!还是你想像对付庄岫那样来惩罚我,让我痛不欲生,以此偿还我所犯下的过错?”药尊沉默了。“哦对了,你说我没错,那你究竟想做什么!”祁白玉怒火极盛,“摆脱我?那你动手啊!若你杀不了我,那我就送你上路!”药尊祭出一道金色长枪,满眼不忍:“如果我说,我什么也不想做呢。”祁白玉笑着说道:“那你怎么不去死呢?”“大胆祁白玉,竟敢冒犯至圣!”一道黑芒破空而出,劈开苍穹,空间寸寸湮灭,铜钟过境,竟是直接撞飞了祁白玉手中金剑,那金剑破空而出,竟是削掉了一位至尊的头颅,鲜血飞洒,瞬间激怒全场。“找死!我等劝架而来,你竟下此毒手,枉为不死神!”“我看谁敢动手!”伴随着一道凤鸣,神凰从天而降。空气炽热到无法呼吸,底下一片惊惶,人仰马翻,四散逃命。华如真凭空出现,挡在那群至尊巅峰强者面前,他挥手而过。一抹神光乍现,迅速凝聚成人形,那高挑的身影在虚空中凝聚成型,电光火石间掠向那柄金剑,手腕挽花,将之握紧。祁白玉看清那人的容貌顿时就惊了:“重越……”这个虚影如同真人一般,神情温和与药尊相似,又有哪里不一样,重越点头道:“有我在。”这乃是重越写给华如真的信件里头记载的法门,乃是重越隐居时所创的心法,可与华如真所书的神力虚影意识相连,重越的意识完全取代了神力虚影,仿佛真身降临般。他的手臂仿佛与金灵神剑融为一体,那金剑仿佛从他身体里延伸出来,锋芒毕露,震动不停。重越一挥金剑,剑尖直指至圣药尊,那股可怖的神力仿佛与天地共鸣,朝着药尊当头斩去。而药尊竟好像认命了般,金枪在手,却没有抵挡,他背对着重越所在的方向,最后看了祁白玉一眼。祁白玉脸色惨白。第83章 论理空间风暴席卷而出, 在场各方势力都屏息凝神, 有的祭出神器防御, 有的迅速远遁怕被波及。更惊恐的是华如真挥笔而出的一尊人形战神,竟是一副崭新的面孔。“这人是谁,怎么从未见过!?” 第177章 药尊究竟为这大世做过什么有利决策呢?他不过是放任置之,默许了压制毒师公会,维持着表面上的安定,说些冠冕堂皇的漂亮话,给些小恩小惠,然后维持着一个人的岁月静好罢了。祁白玉目露嫌恶。药尊还没开口,华如真道:“明明你抛妻弃子,贻误后代子孙,怎么到头来我们找你讨公道,却成了我们仗势欺人呢?”各大势力在这五百年间,也或多或少地听到了有关药尊的不当传言,比如孩子生了很多,都被他抛弃并弄去挡神劫。当年帮他打通渊渟秘境的那些个强者,除了仅有的一个神神叨叨反水药尊的黄逝水神炼师以外,剩下的都死于非命。而记载了神境渡劫捷径的古碑或古籍,也以各种形势流落在外,传的人多了,哪怕古碑造假,古籍作伪,也足够三人成虎。但他们从不信谣言,甚至还会提出令他们无法还口的问题:“说庄岫神者和华神是父子关系,有人亲眼所见做不得假,但你们各自神劫里分明都没有药尊,休要血口喷人!”对此,重越等人也很疑惑,庄岫渡劫的时候药尊还没有成神,当时庄岫处于神劫中,定然知道召唤血亲挡攻击的办法,向上召唤和向下召唤两种方式都应该尝试了。可那时候,药尊并没有出现在庄岫的神劫中。后来和药尊血脉相连的他们召唤药尊没一个奏效,可以说药尊突破成神后实力强悍用某种方式扛住了神劫法则,可之前呢!?华如真不信药尊能独善其身,环环相扣到最后他们吃了哑巴亏,他们的身份,药尊心知肚明,可至今外人没一个信的。难道就撕不开这人的假面了不成!这时,重越笑着问:“药尊,您斩杀子嗣就不羞愧么?”“为何羞愧?”药尊温声道,“规则如此,非我所愿。”“非你所愿,却是你所为!”重越道。药尊默了下,也笑着道:“我所为难道是不合理的么?”华如真大惊:“你觉得是合理的?”“既然存在就是合理,我顺应天道规则怎么就不合理了?”药尊道,“你们又是以怎样的标准来判断我的所作所为是合理还是不合理呢?”“人之常情都清楚……”华如真道,“但你不明白,你还在狡辩,你持强凌弱,杀人不眨眼!还栽赃嫁祸,颠倒黑白迷惑众生,你眼里没有众生,更没有慈悲,根本不配至圣称谓!”药尊笑着说:“我不配,谁配?”“你无恶不作!你……”“世人知我为善,你道我作恶多端。这世上其实并无绝对的好,要么自以为好,要么自以为坏。”药尊耐心道,“所谓善恶好坏对错,不过是世人的抬举和贬损罢了,就连这‘抬举’与‘贬损’,也只是虚妄。”“谁规定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就必须相互扶持,不扶持就是罪大恶极?我尊重亲人相亲相爱,我也尊重如你一般不认亲爹,目无尊长的人们,可你却做不到这样。”药尊温声道,“可见你对我的评判,不过是你的自以为是罢了。”华如真成神以来头一次被堵得说不出话来。这话言外之意便是说华如真自己都不敬长辈,却反过来指责他不爱子嗣,本身立场就站不稳脚。可问题是死在药尊手上的那些子嗣们都是心甘情愿为药尊奉献,死在药尊手上的颜环,也是尊师尊道的典范,却死得何其凄惨。对方偏偏避重就轻,完全没有丝毫的自责。几乎所有话语都戳不到他心里,几乎所有的指责,他都能轻描淡写地化解。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药尊还真是舌灿莲花,尤擅诡辩,”重越道,“既然至圣把好坏善恶看得如此通透,合理与不合理也是人为规定,其本身就是没有意义。那您又为您的所作所为找充分的借口,来合理化所有一切在我等看来的恶端,可见在至圣看来,您自己便是顶好的,没错的,哪怕不认亲且灭亲,也是十分合理的。”至圣药尊神采飞扬,笑着说:“我就是善,我就是大仁大义。众生皆苦,我送你们往生极乐,不也是种慈悲!”可怖的波纹自他周身荡出,空间几分扭曲,药尊祭出一尊神鼎,右手一杆金灵神枪,形成可怖的杀伐领域,抵御四方。“那这么说,我们送你往生极乐,也是慈悲!”华如真气急。“我超脱众生之上,我的功绩举世无双,我活在世间很是快乐,你们对我下手,恐怕会遭天谴。”药尊面容带笑。至圣药尊说话间以一敌二,同时对付重越虚影和华如真,竟是丝毫不落下风!祁白玉动用金剑,主要以劈开攻伐余波自保为主,他心情很是错乱,此时的至圣没了跟他在一起时的笨拙、宠溺,口气虽依旧温和,眉宇间却十足盛气凌人,就像印象中的至圣药尊,就好像他这些时日来的所有猜测都是虚妄,都是被对方牵着鼻子走的下场。可祁白玉却没办法从怀疑的漩涡中脱身,这个药尊不对劲,或者说这个世道很不对劲!“够了啊,你们身体上处在同一层次,心境上相差悬殊,还是别自取其辱了,到此为止!省得两败俱伤,我里外不是人!”庄岫深知华如真的弱点,此人只是攻击连绵不绝,可他自身的境界却也就那样,若能断了他的一臂,没了右臂的书神也就不足为惧。重越神影力量用尽以后,身体消失的刹那,余光扫过华如真,只来得及喊了句小心。庄岫不知何时竟然绕到了华如真身后,五指如钩正中他的右肩,洞穿他防御力极强的衣袍,试图卸掉他整条右胳膊。华如真一边要抵挡药尊的攻击,疲于招架,就那一刹那的空挡,他仿佛听到了自己手臂骨头断裂的声音,尖锐的剧痛沿着手臂席卷全身,不由发出一声闷哼,冷汗掉了下来。一条手臂齐肩扭断,从宽大的衣袖下方落了出去。“找死!”充满威严的声音从天而降,庄岫顿时脖子一矮,头低了下去,仿佛泰山压顶般,帝印虚影形成的重压领域将其笼罩期间,庄岫如陷泥淖,竟不知该高兴还是该生气:“华艺你……还是帮着他,对付我……”“你怎么样了?”华艺见他断臂处的伤势,瞳孔猛缩,杀气逼人。华如真催动体内神力,右肩上血淋淋的伤口却无法愈合,那伤口骨头处呈现乌黑之色,庄岫必定是往手上涂了什么东西。这人不是个善茬,哪怕没了记忆,本质上也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家伙。“饶命,饶命啊,我错了!我投降!!”庄岫跳脚。华艺身披帝甲,手持帝剑,更有帝印加身,瀚域密境无尽岁月以来的底蕴都加持在身上,对付庄岫这个侥幸跨进神境的家伙,尚且还有余力。“我来对付他,你想办法疗伤。”他对庄岫动了杀心,或许并非纯粹是为华如真,而是庄岫轻而易举就被药尊挑唆,是非不分,帮着敌人来对付他挚爱的亲生儿子,相比而言,他的话都不管用了,那就没必要留下这祸患。“断臂就能毁了我?异想天开!”华如真吐出心头血,猛地闭上眼睛,敞开了心眼,直接用心神将鲜血勾勒成“龍”字…… 第179章 药尊却站在原地没有动,依旧是那种复杂的表情,嗓音也柔和得好似没有任何情绪起伏,摇头道:“我救不了他。”“你……你竟连看都不来看一眼么,连尝试都不愿意?”重越发怔,展颜改口道,“没关系,还有申伊!你让申伊出来看看!”他仓惶四顾,嘴唇哆嗦道,“我知道他就在附近,最开始布下屏障帮你的那人就是他!你、你能不能让他出来救救白玉!”药尊神情凝重,却没有多大动静。重越神识外放,神力爆发震慑百里虚空,隐于其中的强者接连不觉地被震了出来,大口咳血。终于,有个熟悉的身着道袍头戴木簪的身影总算从虚空中走出。“唉……”申伊面露不忍,摇了摇头,“都是命啊!”“你说什么!?”重越双眸充血,字字好似从牙缝里迸出来,难以置信,“不过是一击而已,以白玉的实力……”“他本身状况就不太好,就算没有这一击,也撑不了多久。”申伊说。“你撒谎!”他们悲痛不已,外人却如过节。“哈哈哈祁白玉总算是死了,真是活该啊!老天开眼!”“至圣总算硬气了一回,确实不该救,就该让这人死,死无葬身之地才好!”神识之下全是极尽扎耳的欢笑声,甚至能看清那些人拍手称快的模样。重越仿佛听到了胸口有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尖锐的剧痛令他头皮生疼,浑身鲜血都在叫嚣着杀戮,像是积压了无数年的情绪倾泻而出,冲溃了他故作的波澜不惊。可奇怪的是,他的情绪非常糟糕,但他的心境却出乎意料的平静,唯有杀意冰冷而明显。眼前神躯化道后,神血神元倾泻而出,无尽神力沉入地下。星星点点的光芒随风而逝,他怎么抓也抓不住,泪眼模糊。百里之地外,草木疯长。而他所在的地面猛地下陷。从外面往里看,就像那块地方遭到了巨重的攻击,被生生夯进地下深处。而华如真等里头的人看来,就好像周遭的山从无到有,如雨后春笋疯狂生长。地动山摇,遮天蔽日。着实可怕至极。要不是华艺眼疾手快,华如真险些跌入地下裂缝之中,到时也想那些弹冠相庆祁白玉之死的人们一样深埋入地底,再想救出来也难……重越微微垂着头,劲风挂过刘海,双眸被隐在阴影之下,神情模糊不清。他握着金剑微微战栗,牙关几乎要咬碎。铮!——重越手中金剑仿佛与肉身融为一体,彻底成为他躯体的一部分,几乎能随着心念一动,变软变硬,变长变短,变得极尽锋利。“想逃?”重越挥动金剑,朝着药尊所在的方向猛力斩去,竟是直接将纵向的空间裂缝横着一分为二!空间风暴爆涌而出,正欲离开的药尊和申伊被破从空间通道中退出。两人一个神情复杂而平静,一个略惊悚地看他。“是你!你才是罪魁祸首!你可知,我根本没想取你性命,那一招应该杀不了你,可你不该让他为你挡这攻击。你千般算计,让他心甘情愿为你赴死,来还你人情债,你对他所有的容忍宽纵,都是为了今天!”重越冷冷地道:“你不过只是放任置之,就已经成了除掉他的英雄,普天之下都得感激你,好深的算计。”药尊神色复杂地杵在那里,握紧金枪,却是没有说话。“快住手!重越,你误会药尊了。”申伊神色复杂地开口阻拦。“给我滚远点,否则我连你一起杀!”申伊似乎是被吓到了,不敢贸然往前。重越的金灵神剑对上对方的金枪,金枪巨震,重越手中的金灵神剑竟是压了对方一线,耀眼的火花汹涌而出,两种不同的神力彼此抗衡形成泾渭分明的楚河汉界,恐怖劲风横扫四方,剑气波及甚广,搅得空间混乱,风暴涌动,风刃切割四方,天地失色。华艺按住华如真的头,报废了好几道神器来抵挡可怖的攻击,简直难以置信那个温吞胆怯的重越冲冠一怒,竟会有这般强悍的实力,若是庄岫在,只怕在他手上走不过十招。申伊忍不住道:“他也是有苦衷的,他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冷静下来好好想想!”“闭嘴,一丘之貉!”重越力压金枪不败后,手中金剑一软,如鞭直接缠住那杆金枪,几乎是蚕食般,将那杆金枪给啃食了一块。药尊目光微动,说:“……我尽力了。”“你尽力了!?你还没治呢,你尽力了?你的本事呢,全长在嘴皮子上了吗!”重越嘲讽,情绪达到顶峰,“是你害死了祁白玉,你拿什么来偿!”他催动五行圣环来挡住漫天空间风暴的肆掠,几乎所有心神都用在对付药尊上,但凡出来阻止或谩骂之人,皆成他剑下亡魂。扶伤珠裂开以后,重越只觉自己的实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甚至是面前的药尊,似乎也不是他的对手,他渡劫时间远超过药尊及其他,他的真实实力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重越的金灵神剑完全压制药尊手中金枪,他的实力更是在药尊之上,直接拎起药尊往死里打。金剑吞食了金枪,完全融合之后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毫不费力地洞穿了药尊的肉身防御,直接把他捅成筛子!药尊也是够忍得,竟是连闷哼都没有,神色依旧平静,至少在重越要下最后一击的那刻,他眼里流出两行血泪:“如果我劝你收手……”“装模做样!”重越丝毫没被他的眼泪所迷惑,比起心软这种没用的情绪,更多的竟然是快意。两滴眼泪还不够,你痛哭流涕都不足以抹消半分恨意。“我要拿我毕生功绩彻底抹消你的存在,”重越露出叫人头皮发麻的微笑,道,“只是死还不够,我要你身魂永寂,身不入土,魂不入狱,永生永世不容于天地间!”灰飞烟灭之时,药尊面上竟是流露出一丝解脱,眼里始终没有丝毫的恨意。那抹从容赴死的坦然,并没有震撼到被愤怒冲昏头脑的重越的心间,却烙印进了他的眼中,如同烙印般挥之不去。 第181章 有时候他甚至会发自内心感谢庄岫的存在,至少他不是独自一人承受那份罪恶,他俩相互折磨就算是赎罪了。所谓赎罪便是不敢过于快乐,他不想承认那份快乐,怕愧对亡魂。以前的庄岫尚且还能跟他抗衡,虽说不至于完全压制,却能让他恼羞成怒,但现在这个内心过于脆弱了,华艺自认为已经足够客气,已经足够体谅对方,但对方依旧承受不了。居然要丢下他,独自离世。如果没了庄岫,他活着又是为什么呢。瀚域百姓全都死了,他身为瀚皇罪孽深重,他是不是也该以死谢罪?但是死,能谢得了什么罪,对得起谁?不过是逃避罢了!“想死,没那么容易!”华艺眼里露出癫狂之色,把心一横,咬破手指,双手结印,一道巨大的圆盘凭空乍现,古老洪荒之意令不远处的申伊都有所动容,这隐藏手段才叫可怕,之前跟庄岫出的那点招不过小打小闹。华如真注意到这边动静,发现庄岫死了,惊魂未定,忍不住喊出声:“华艺你冷静一下!!他死有余辜,但你不一样……”“我哪里不一样,你太天真了,”华艺发现自己居然并不喜欢这句“死有余辜”,以前的庄岫死有余辜,但这个傻子好像并不是啊,华艺催动古老圆盘托住庄岫的身躯,眉眼上扬,锋芒毕露,一如威势无双、尊贵无匹的上位者,道,“都是我的算计啊,我用整个瀚域所有人的性命,去赌他修为止步成不了神,但他还是成了……”“我给他的惩罚已经够多了,到头来他以死谢罪,我又有何脸面活在这世上?我也该为我的罪孽偿命了。”“华艺!别!你等等,重越这边也快结束了,你等他跟你说,”华如真急道,“你别做傻事,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今后还有很长!”华艺见他竟会为自己焦急,只觉足够了,笑着道:“已经晚了……”他本来就是向天借来的命,活到现在已是万幸。“你快收手!”华如真心乱如麻,没人治疗他的手臂,他身中剧毒连神力都没法动用,更没办法阻止华艺!所谓心术化灵的那招,他必须得是心智非常坚定的时候,才有最强悍的作用,否则就算耗尽心血,也不如之前那惊才绝艳的一招。“重越,你看看这边!”华如真脖子僵硬地看向重越失去理智般和药尊大打出手,轰鸣声震天动地,场面极尽可怖,透过厚重的光影,他甚至看不清重越的真形在哪里。而这边华艺的气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如果他没弄错的话,华艺是在动用瀚域密境禁术,据传瀚域这一秘术极尽升华,甚至能扭转时空,但需要皇族以身殉道。圆盘上布满了数之不尽的古老纹路,每一道都是后人想找都难以找到的至宝,若是烙印在法器中能令法器威力剧增。可怖的波纹猛地向外荡去,天穹仿佛被撕裂了一道口子,那口子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归整。漆黑的墙体上遍布荒古禁兽浮雕,暗红的血块凝固在上面,充满了岁月痕迹。能够镇压不死神境强者,能研磨他们的血肉神力来滋养神壁。华艺把庄岫的尸身镇入神壁中,再打开瀚域入口,将神壁重新投入海底。做完这一切,华艺满头青丝变成白雪,面上依旧年轻,只是气血消耗殆尽,身体也如风中残烛,随时都会化道消散,心里总算松了口气,竟很是轻松地回过头,踱到华如真身边,道:“我还可以陪你坐一会儿。”华如真鼻尖有些酸涩,眼前渐渐模糊。华艺道:“我以为就算我为你死,你也不会为我掉一滴眼泪。”“所以你根本没必要为我,为任何人死!庄岫死,你让他死就好了!”华如真道。华艺看着上空重越和至圣药尊对战的盛大场面,眼里盛着莹莹光华,道:“他已经走了,希望你能放下。不要再那样说他了,他欠我的,但他不欠你的,他人是不怎么样,可对你已经算不错的了。”华如真也是知道的,他只是气庄岫断他手臂也还好,下毒就太过了,但这毒就连徐尊都束手无措,很可能不是庄岫的手笔。其实归根结底,庄岫对他唯一的冒犯也就是让他挡神劫,要不是徐尊他们来救,他可能已经死在那场神劫中,后来庄岫也还了这笔债。在他挡劫之前,庄岫待他确实也没得挑,虽说对他的好都是为了利用他而已。不打算认的父亲,他只能当陌生人来对待。“以后我是不是就没有亲人了。”华如真说。“也没有牵制你的东西,你本身便如龙似凤,也是时候该翱游于无边天际,大展宏图。”“瀚域呢?”“瀚域于你而言还是太小啦。我将它封尘,你闭上眼睛。”华艺从神魂中取出一物来,以一种复杂的传承秘术,醍醐灌顶般,注入华如真的脑海中,道,“这些年来,我补全了瀚域仅有的缺口,就将它交给你了。”“这里头生命变迁与演变可供你观摩,却与你关系不大,你可以当它是个储存空间,一个可以容纳生命的高等空间。”华如真的眼界瞬间被打开了,他以为华艺拥有的魂力空间只是一个盛放了大量宝物的格子而已,却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瀚域秘境竟然是一个完整的高等空间!高级界石空间里最多能容纳魂魄,已经是可遇不可求的珍贵,可一个秘境,其本身就像一个完整的世界,把一个世界拿来当储物空间用,这简直……逆天了!华艺问他:“你说,这片天地为什么没有活的龙凤呢?”华如真哽了下:“为什么?”“可能是这片天地太小,容不下真龙活凤吧,”华艺的声音已经有些缥缈,很轻快的口气,“也不知道你臻至巅峰,这片天地是否容得下你。可惜啊,我看不到那一天了。”华如真眉头拧成一团,情不自禁地把头往前面一探,头撞到对方结实的胸口,他紧紧抓住华艺的衣袍,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华艺顿时手脚不知道往哪儿搁,忍不住笑着感叹:“重越真是个妙人啊。”如果不是重越这个天真烂漫,异想天开的家伙在从中调解,也许他此生也想不到这个拥抱了。如果早知道被华如真依赖是这样的体验,他还七拐八拐走那么多弯路作甚。但不经历那些,他也不会知道这拥抱弥足珍贵。华艺轻轻抚上他的头发,道:“但也只能是朋友。”祁白玉的死就像扎进重越心中的刺,拔不出来的,否则把华如真交给重越,他就可以放心地去了。“可能连朋友都做不成了……”华如真说,“怪我,害死了白玉。”华艺也是担心这个,重越劝他们时看得那样开,好像什么仇恨都能放下,可面对祁白玉的生死,他也做不到淡定。尤其是眼下,亲眼看到重越给药尊判了永生永世不存天地的死刑,华艺的心脏仿佛提到嗓子眼。若是怪罪到华如真头上,以华如真目前的实力恐怕不是重越的对手……别说可惜看不到华如真大展宏图的那日,就连看到华如真安稳渡过今日困境,能否在重越手下逃过一劫,这点时间也没有给他剩下…… 第183章 重越的头皮仿佛被冷气撕裂了,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般,背脊僵硬得不听使唤,冷汗唰地掉了下来。他脖子僵硬地望向四周, 只见被狂风刮得倾斜的大树保持着一个非常恣意的姿态。飞沙走砾,草木枯叶均停滞在半空中。房屋坍塌到一半,梁柱以危险的角度定在了那里。没了风,水也不再流动,草木虫鱼鸟兽全都静止在这个世界中, 均如栩栩如生的雕像, 静谧无声。重越惊恐地发现一切都静止了,就他还能呼吸还能走动。他往前走,撞上空气中的沙子,被割得脸皮生疼。他惊恐地伸出颤抖的手,还没触及华如真的额头, 就唰地收了回去。全世界都静止了, 只有他还能动!不只是他,重越目眦尽裂, 眼睁睁地看着申伊面露悲悯, 充满同情地朝他走来。“是你, 你做了什么!?你究竟是谁!”重越满脸慌乱,饶是他也没办法掌控时间至此等高妙境界,竟然能令世界静止,这个申伊,究竟何方神圣。“这可不是我做的,”申伊一脸无辜地说,“你还没记起我是谁吗?应该快了吧……”“什么意思?”“其实也没什么,”申伊很随意地说,“你被困住了。”重越顿时脑袋想被揍了一拳:“莫非是至圣药尊留的后手!?是他以死为代价让时间静止,把我困在这一方天地里?这就是所谓的遭天谴?”是说药尊怎么可能会死得那般轻易!“说句实话,他也没这本事,”申伊也不知道他的心理承受能力能不能扛住,试着道,“你其实一直都被困在这一方时空里,如今这片时空走到了尽头,时间不再流逝,这么说你能明白吗?”他被困住了?是谁困住了他?重越仔细想来,他上一世被至圣药尊牵着鼻子走直到惨死,这一世虽说和药尊做对,甚至弄死了至圣药尊,但他的愤怒丝毫没有减弱,还无端造成了那么多杀孽,仿佛被反将了一军。难道说他杀了药尊,就出不去这个囚笼?重越恍然道:“你的意思是,一直都是至圣药尊困住了我?”申伊扶额,没好气地说:“不是药尊困住了你,困住你的,从始至终都是你自己啊!”死寂。只有心脏跳动的声音,和其中一人突然加重的呼吸声。犹如鼓风机般,在这个万籁俱寂的天地间显得万分突兀。重越表情震惊到惊悚,又逐渐转为困惑,复而平静。重越道:“你效忠药尊,你的话当不得真。”申伊道:“不,我追随的不是药尊,从始至终我追随的也都是一个人。”见重越眉头一皱,申伊笑着看他:“还要我说得更明白点吗,我效忠的人一直都是……”“不用说了,”重越知道他会说谁,“你的目的无非是把我领进死胡同,就像对付白玉那样,让我也不攻自破。”重越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情,道:“药尊死得太轻易,我强得让我觉得不大真实,我记得你曾用过类似入梦的幻境,或许我现在也处于梦境之中?你们一定也用过类似的招数对付白玉,否则我实在不信白玉会无缘无故受那等严重得几乎无法自持的伤,若非他受伤,那一招要不了他性命。”“哦对了,之所以头痛欲裂,想必也是你用毒的损招,你的毒能让白玉中招,着实让我叹为观止。差点就着了你的道呢。”申伊无奈抿唇,做出鼓掌的动作,道:“你圆,你继续圆!我看你还能把这个乱七八糟的世界,圆出什么花来!”重越一怔,道:“你怎么坐下了?”“站得我腰酸背疼的,咱慢慢掰扯,不急,”申伊道,“给华如真下毒呢,纯粹是他这时候该中毒,我也不知道当初是谁给他下的毒,反正真实情况肯定不是我。而刚才呢,因为时间还没静止,只要时间还要流逝,你要合理化那个结果,肯定得找个背锅的,就只能是我了。”反正方才是他下的毒他也不会承认的,他犯不着这时候跟华如真的死党承认,他其实看华如真很不顺眼。“但你当时却说没必要解毒。”重越盯着他的眼睛,没必要解毒的意思,好像申伊早就知道时间到这里就到头了,华如真会一直保持这个样子,在这个时间点上永恒静止地活着,解不解毒意义不大。“我说没必要解毒吗?我好像是那意思,”申伊也不用药尊那套似是而非的说话方式,直接说,“毕竟这个世界确实就是不合理的,华如真呢,他在外面活得好好的,这里头的他本就是你记忆中的,是假的,这个他怎么样其实都不影响的。”重越如他所说的移开视线,紧抿着唇,却也没有接话。“就像重姗有身孕,纯粹是现实中她或许就得怀个药尊的崽,你被困的世界它就是这么的蛮不讲理,能有什么办法呢?如果你是觉得药尊出了轨,不愿意接受你自己会干的事儿的话,我真的给这里头的药尊说句公道话,至少我看他并没有碰过任何人。你没必要对这个困住你的世界太较真,毕竟都是假的。”“什么是出轨?”重越问。“就是,外遇啦,”申伊道,“有心上人的同时,还乱搞男女关系的意思。”“你的意思是,方才死去的那个药尊是我?”重越沉着脸。“不只药尊是你,这里头的人全都是你记忆中的人,是你所理解的他们,”申伊看他的目光带着说不出的怜爱,投下一句堪称五雷轰顶的炸弹,“如果你有意,你可以成为其中的任何一个人,毕竟他们每一个人都是你精神的一部分!”重越只觉五雷轰顶。“所以困住你的只能是你,”申伊耐心地说,“要想破这个局呢,若能除掉他们所有人,只剩下你一个,其实是最好不过,但那只是理想情况,而且活着的这个你,可想而知会有多凶残。所以说没必要全死,你只需除掉最凶残的那位,就能得到最好的结果,现在最凶残的那位已经被你除去,你已经走到了时间的尽头,结束了这一切,你可以出去了呀。”“是吗?”重越虽然斩杀了至圣药尊,却完全没有赢了他的实感,但他其实好像能理解对方这番不可理喻的话。比如他能成为其中的任何一个人,他在神劫里就曾突兀地成为界石空间所藏的魂魄,当时他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渡一个那样古怪的神劫,如果申伊此人信得过,那他或许能明白了。重越总算松了口气:“你是说这片时空,我出得去?”“当然。”申伊道,“按理说,只要你意识到这是个囚笼,你就能出去。”重越感知了很久没什么特别的动静,道:“我想再看看这个世界。”“可以啊,”申伊提醒他,“不必用走的或飞的,空间撕不裂,你自己构建出的世界,你思维所及之处,就是你瞬移的范围——无限大。”话没说完,重越已经在他眼前消失了。申伊跟不上他思维的速度,干脆就在原地等他,面上十分轻松,手心其实有点冒汗。 第185章 “小了点,不过不妨事。出去吧!很多人在等你呢!”申伊刚走过去,重越落在他身后,几乎没有动。“等等,”重越道,“我问你个问题啊。”“你说。”申伊悬着的心稍稍收起。“你说华如真还活得好好的吧。”“是啊。”申伊嗓音轻快,“好得不得了。”“庄岫和华艺呢?”“你出去就知道了。”申伊道。重越默了下,道:“祁白玉呢?”申伊沉默了,静静地看着他旁边,只见眼前的门户随着他每问一个问题,便缩小一圈,问到祁白玉,门户越来越小,眨眼之间便只剩拳头大小,申伊眼睛都直了。重越还是没有挪动脚步的意思,道:“我之所以不记得至圣药尊的名字,是因为他已经过世很多很多年了吧。”申伊:“……”“窥天镜碎片里,我所窥探到的过去,我所统领的那些人中,之所以没有祁白玉,是因为祁白玉已经不在了吧。”申伊道:“……你都知道了。”重越已经恢复了惯有的从容,缓缓地笑道:“我之所以被困在这个地方,其实并非是我出不去,而是我根本就不想出去吧。”申伊的表情顿时就变了,变得也并非是被戳破后的惨白如纸或者恼羞成怒,而是……垮了,耷拉着脸一副黯然神伤,他看着重越难过,像是在为重越难过。这一瞬间,重越内心对他垒起的高墙降低了一线。重越收起那道仅剩拳头大小的黑色“门户”,道:“不好意思啊,我没悟出生门,只悟出了死门。”换言之,怎么出去不知道,只知道怎么去死。说完这话,重越等着申伊秋后算账,毕竟他方才误导申伊进死门,也不知如果对方误入死门,会不会也意识消亡,外面的肉身永远也醒不过来。谁知,前一秒还高深莫测的申伊突然直挺挺地往后倒去,呈大字平躺打了个滚,还朝天踹了两脚,啊啊地锤了虚空两下,道:“太难了,我太难了!!”第87章 取而代之之所以祁白玉会特别喜欢他, 其原因之一是因为重越这样的人, 总是很有礼貌, 特别能为旁人着想,他不会因为别人的糗态而嘲笑, 这也是申伊觉得无所谓在他面前这样的原因。果然重越只是神态自如地站在那儿,好像还没反应过来需要露出什么样的神情,才能配合申伊这场突如其来颠覆形象的表演。事实上,他始终也还是淡然无波的表情, 好像面前一个躺地打滚的高手,和负手而立眯眼笑的高手,归根结底也还是高手。“起来吧。”重越说,“你就算这样,在我看来, 也还是深不可测。”申伊一秒正襟危坐, 认真地问:“你是不是不想活了啊……”世上最不好救的人,是心存死志,自己都不想活了的人。重越笑着道:“没有啊,谁会不想活呢。”申伊叹了口气,不太相信他。重越乐了:“你何故要用这种惨淡的目光看我, 我感觉自己状态还好, 我知道我为何会在这里,以及留在这里是为了做什么, 这对我而言也是修行, 不知你在这里做什么?”“慕名而来, 找你有事,谁知道你……”申伊一脸哀怨,“这么的,惨不忍睹。”重越不乐意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申伊情绪都不太对,你哪里好了!你这哪里好了!?你刚死了心上人,刚还悟出了死门,白苦了两辈子,还曾一念不和对自己下刀,自己把自己炼化成灰还不算,重生之初还拼命往自己身上追究责任你都被无缘无故炼死了,如果真是别人干的,你再错还能错到让别人不那么变态吗……还真能,谁让炼死你的也是另一个你自己呢。申伊嘴上说着这个世界混乱,其实上这正是说明世界创始人对他所在的世道还有着近乎完美的敬畏心,秩序并非绝对的,正是因为混乱,才造就了世间真实的变幻莫测。一魂分亿万,心境能构建世界,而且还是个这般完整的世界,尽管作为真实世界来说有出入,但作为一个人的心境而言,可谓是震古烁今,瑰丽之至。他胸中有万古千秋,锦绣山河,有这浩淼大世,能书写出一段段可歌可泣的史诗。这个人,内心太敞亮,几乎没有见不得光的东西,没有阴暗的念想,有的只是千疮百孔罢了。可那些明晃晃的窟窿,全是他自己给自己捅出来的。申伊只觉得这般人物,过得忒惨烈却还不承认自己惨,那些比起他来不值一提的人,好比华如真之类的俗人,出了事就很容易原谅自己,还风风光光地活得嚣张极了,而这个真正的巨擘,却被困在自己的心牢中不得解脱,若是无声无息地消失,委实惋惜。申伊道:“问题是你想不想醒来。”重越道:“想的。”“这可是你说的,”申伊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重越只觉这静谧至极的困境中只有两人说话的声音,万分孤寂,冷清至极,他找不到出路,时间已经停止,这片永恒静止的时空中,这片“陨神谷”就像一望无垠的囚笼,所有地方他不用走就能到达,以至于好像转身就能触到边,乍看之下好像庞大无比,于他而言却狭窄得好像无法呼吸。不过重越在想,他觉得逼仄,因为天涯海角一念可到,但申伊得用走的,还好这片天地也没有太为难除他之外的别人。申伊蹲着,交叉的手臂随意地上下微幅度晃动,道:“想就同舟共济,现在咱不是共患难么,你不想想你自己,也想想我吧,我要是死了,也有好多人要哭的。你有什么想法,现在?”重越摇头:“出不去,又没法往后走了,怎么办呢?”申伊道:“那就只能往前走了呗。”重越大惊:“我还能回去!?”“但回去也是救不了祁白玉的。”重越亮起的眸光黯淡了许多:“但我可以让他在这个世界里活着。” 第187章 重越道:“我只是向您请教,没有别的意思。”至圣药尊道:“您的请教确实是您的困惑,可见在您看来抛妻弃子实为大逆不道,您虽超脱于世,成见却还是世俗之见,眼界却还局限在世俗之中,您哪能没烦恼呢?”“但也不能不顾人伦,抛妻弃子……”重越就是揪着这个不放了。至圣药尊淡定地笑道:“你说我抛妻弃子,我没有妻,何谓抛?我实有子,却从未弃。我万分疼爱他们,却无所谓他们将来如何待我。我自诩不合格的父亲,也不奢望他们用亲父之称来唤我。但这些,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好冠冕堂皇的理由,说得好像您真如您所言的这般为人着想,大公无私。”重越被他亲手炼死,后来又见他亲手炼死弟子,那是因为至圣药尊就是无缘无故为了一己之私炼死过一位他们的好友兼师兄弟,还推卸到祁白玉头上,激得祁白玉与他反目,举世不容。激得他夹在祁白玉和药尊之间里外不是人,激得他和祁白玉不得不为敌,致使祁白玉生不如死,不得不死……而这人至始至终,都维持着自己心怀天下苍生的翩翩风采,到最后都没有当众承认过他抛妻弃子这段事实,或直接或间接知道他这段往事的所有人,无一不成了他铲除并排挤的对象,受尽冷眼和不公对待,子孙后代直至后世无尽岁月都不得平反。“你不过是个冷血无情的败类人渣。”重越也带着笑容对他道,“你口口声声说着退位让贤,可你又扪心自问,世人没人比你更合适,哪怕你乱搞男女关系……”噗!申伊猝不及防,猛捶胸口:“咳,咳咳……”他转过身去,抬头无语望天……上飘过的云。“阁下拿世俗之见来诘问至圣,可见阁下眼里没有至圣,您非我意之贤者,如若不是要取我而代之,那就请回去吧,今后不必再来。”重越道:“你生气了?就因为我说了你这些?”至圣药尊没有说话,面上依旧温柔,却有一丝拒人于千里的姿态。“重越啊重越,你淡定点,他可能是故意露出这个姿态引你上钩,你可千万别被他激化。”申伊背对着重越不参与他俩的口舌之争。细弱蚊音的传音被重越给无视了,他见药尊动了脾气,如受鼓舞:“你做了的事却不承认!你的亲生子女,被你肆意糟践,你自诩至圣,却毫无情感,你自私自利,妄为至圣,你真以为事后被你所用的人被你弄死的人能够称赞你吗,世人没有理解你这变态行径的……”渐渐的,眼前的至圣药尊收敛了那淡漠的疏离,面带笑意,这种笑容太过自如,好似半点都没受触动,好似重越的指责偏离了戳他心窝的那部分,他的从容淡定反而显得重越不识大体。重越收敛神情,道:“你真以为我不敢取你而代之!?”“你确实有这个实力,”至圣药尊说,“你若现在斩了我,你终其一生都无法理解我的为人处世之道。”“至圣自保的理由还是很别致,可惜我不喜欢受制于人。”“你想知道的一切,我一句都不会告诉你。”至圣药尊笑得很洒脱,理所当然的口气实在叫人恨。重越见根本就套不出什么话来,也根本就没抱能套出有用的话来的心思。若他之前是为了这个世界的祁白玉之死迁怒药尊,那眼前这个至圣药尊,他只要想到当年死去的那些亲朋好友,油然而生的恨意能让他死一百次都不足以平怨恨。他俩说话还算和和气气,内容是争锋相对,但语气上都能相互化解,而且高手过招,瞬间就能将仿佛要登顶的怒气给降得分毫不剩。交涉的时间着实不长,以至于申伊只听得剑出鞘的锵地一声,接着噗嗤一声剑入肺腑的声音,申伊一回头盯着钉入药尊胸口的那柄金色长剑:“!!!!!!!!!!!”觉醒了部分真是记忆的重越无愧是心境世界中的绝对强者,至圣药尊别说反抗了,竟是连闷哼都没有,面带笑容地溘然长逝。世界再度停止运转,蝴蝶煽动翅膀停止在半空中,万籁俱寂。闲适安宁的美景凝固在了药尊闭眼的那刻,时间不再流逝。申伊抓住自个脑袋,头皮都要裂开,看看重越,又看看死去的药尊,道:“这这这……”“这是为已故的人斩的,他口风太紧,若这么轻易就能从他口中套出话来,他也不会成为千古谜团,说过的话做过的事,都经得起万千上位者逐条分析,”重越收起长剑,面上没有丝毫后悔之意,“我早就知道跟他交流基本没用,这毕竟是我记忆里的他,如果跟我记忆里我理解的他交流就能为我解惑的话,我早就不苦恼了,又怎会落到这般田地。”申伊:“…………………………”你说得好特么有道理哦,所以你就是回来砍人的,信你会安分守己的我咋还这么天真单纯呢。到底申伊见多了这状况,很快平静下来,问有过一次经验显得十分淡定的重越:“怎么?失手了,要不回到刚来的时间点上,咱再来一次?”“仅仅是跟他交谈是没有用的,要想彻底知彼,最短的捷径便是成为他,”重越给申伊找了个台阶,“申伊前辈不是做好了我会取药尊而代之的打算,这才带我来见他的吗?”“重越,你的性子,还是太燥了点。”申伊顺着台阶下,挽尊道,“我确实觉得你还需要再磨一磨,不然就是回归了你也还是不完整的你,只怕不足以服众。”重越倒是没觉得自己的性子有哪里不好,但还是虚心地向他请教:“所以接下来该怎么办?”你一个这么不安分的人,突然这么安分地顺着我的意图走,我是牵还是不牵呢,心情好沉重。申伊抱臂挑眉偏过头去,闷声说:“你都知道该怎么做了,还问我做什么?你这么有主见,还看我做什么。”重越朝他抱拳见礼:“我不是特别清楚具体方法,申伊前辈博学多识,还请前辈多多指点,不吝赐教。”申伊被他一夸,眉头便不自觉上扬,道:“你把金剑取出来,放在地上,我给他的躯壳疗伤。”申伊看了眼那狰狞的伤口,心想重越还真是没留手。神剑入体的瞬间直接震碎对方神魂,许是还是受制于这片天地上重越的念想,药尊的魂魄一离体,便自动消散于天际,眼看着很快就会死得不能再死。申伊道:“赶紧的,不然很快就有人来看到可就糟了。魂力入主你知道的吧,我推你一掌,你顺势往前走,直接走到药尊身上,切忌不要回头。”“为什么不能回头?会有什么隐患吗?”重越想到了些可怕的可能性,放慢了动作。“不是,”申伊咋舌,“主要是魂体太轻,你不小心飘走了,我还得在原地等你很久。”“……”重越取下金剑,申伊的手像是一种奇特的魔力,穿体而过,竟是直接拘出他的魂魄,重越趔趄一步,好像脱离了束缚般,感觉不到自身的存在,魂体轻得好像没有重量一般,而且隐隐有膨胀的迹象,的确是心念一动随时都能飘到天涯海角,而眼前就是药尊胸口穿了孔血淋淋的躯壳。重越没有犹豫地进入药尊的躯壳内,当他缓缓撑开眼睛,眼前没有多大变化,依旧静止着。重越问申伊:“现在怎么办?”申伊低头把刚不知从哪搬出来的棺材放好,擦了擦手,对重越道:“剑取出来封里面,这不是这个时间点上能出现的东西。”重越如他所言,乖乖照做,只是目光落在那副棺材上,就再也移不开视线了,他的腿脚头皮好像都一下子僵硬了——他曾见过的。密密麻麻无数排同样的棺材,就在药香谷药尊能进的禁地。申伊苦口婆心地说:“我说没说过,你都知道这个世界真相了,你回来若只当个过客,就不影响世界运行,可你一旦插手,就很难脱身,不成功便只有死路一条,药尊的结局你是知道的。” 第189章 他始终相信一句不知从哪儿听来的话,若是接触极多却还是不了解一个人,可能那个人心智上高于你。这世上目前他知道的有三种不传之术,其一是华如真的书法,真正超神入化的书法根本不存于天地间,跟不存于世的高深莫测相比,世间能流传千古的那些字画可见全都是不入流的。其二是祁白玉的毒术,也不存于天地间,与他自身的天赋悟性相辅相成,几乎出世不多久就能动摇至圣药尊的超然地位,他以一人之力让没落的毒师公会大放异彩,改变了世间格局。其三便是至圣药尊的心术,无法口传,无法述于文字落于纸上,无法流传于世间,他仿佛触及了世间最深奥的本源,以至于一言一行皆可入道,他一人力压万古,使之他不成神,天地间无一人能成神。相比于这些天赋力绝的奇人异士,重越一直以来都觉得自己空有武力,名不副实。第二位至圣的重压下,他担起了担子,但他的心术不及药尊,他需要耗费些许心力才能维持面上的不动声色,时间长了,心力损耗无法逆转。就好比昔日龙游浅滩的华如真,燃烧生命力险些英年早逝……只是现世的重越,不像华如真那般幸运。那时世上已无真正的至圣药尊,亦没有总能理解他的祁白玉,他站得太高了,甚至连诉说的对象都没有……虽然不知道现世的他怎么样了,但他有预感,若是不能勘透至圣药尊的心术,他就算醒过来,也只是暂时的。重越突然明白了药尊对祁白玉的纵容程度,同时脸色一变,道:“你说,白玉会不会……”申伊见他沉吟至今脸色还能变化这么大,有种想捂脸的冲动,说好的憋出药尊呢,药尊呢?重越问:“我是说,白玉之所以反常,会不会是因为……”“是啊,”原本申伊就没打算瞒他,他自行发现自然是最好,被告诉反而是没有实感的,道,“祁白玉渡劫后就发觉那个‘药尊’或许不是药尊本人,他甚至发觉被困这地方的人是你,他在乱世中看到完好无损的陨神谷的时候就觉得一切不对劲,这个世界不真实,然后他进一步察觉到继续争端下去毫无意义,我觉得他甚至已经猜到他已经不在人世……”申伊忍不住感叹祁白玉的聪慧程度,当重越还在自欺欺人的时候,那个本该只是意识载体的家伙却已经洞悉了本源,道:“所以我说就算他不挡攻击,他也必会自行消失。”重越表情古怪:“所以你给他那份丹方,事实上就是证明,那丹方本就是祁白玉自己创的,我看到的那份只是我自己摘抄的版本,以此动摇他对世界的看法,让他更加怀疑世界的真实性。”“当正主执迷不悟,就需要他人点醒。没有人能持续不断做梦,如果不这样,当梦醒时分,世界突然在你面前停止运行的时候,你就不只是吓得往后坐……”申伊道,“所以我当时就说你再执迷不悟下去,你们肯定不会好嘛,敲个警钟,让你有个心理准备,不至于吓得魂飞魄散。”重越突然一下子理解了祁白玉对他的冷漠疏离和所谓的无理取闹,不由心如擂鼓。他跟重姗到底怎么回事,虽然申伊之前说的那些,但他毫无实感,难道他真有可能为了理解至圣药尊不息以身试法,背叛祁白玉跟别的人……事实摆在眼前,重越有种想吃手的冲动,祁白玉若连这个都猜到了,对于一个将来注定会背叛他的对象,会提前跟他闹掰也无可厚非吧!重越恨不得捂脸,好像很无辜但又不那么无辜。可他突然开始期待祁白玉指着鼻头骂他。确实他做得就不够好啊,那或许都是他该受的。暖风吹过面颊,带起一缕长发,飘过高耸的鼻尖。几乎是重越放平心态的刹那,时间终于又开始流动。“动了,动了!!”申伊比他还激动。眼前的景象大变,还静止在小道上呈奔跑姿势的人消失得无影无踪,药圃附近也没有成堆的药童,更让重越难以自持的是,脚边的灵药长出的花骨朵,竟有了开花的迹象。“见过尊主,祁白玉下山五天了!”朝他行礼的正是青年时期的聂云镜,闻言很是讶异。“尊主,您不是也随着祁白玉下山了吗!他一个人下山,多不安全!”“都五天了!?”重越心头一跳,眼前的时间又有静止的迹象,他迅速改变神情,端的是一副云淡风轻的做派,“你说的不错,既然你都说了,我自是不能让他一个人去。”聂云镜还想说点什么,眼前的药尊已然乘风而去。重越的时间静止,落在外人们眼里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祁白玉吵着说要下山,尊主本来可以阻拦,可他偏偏没有,守门的大长老拜见也没见到药尊,也就信了祁白玉的话,就当药尊默许了。重越迅速隐去身形,避开了与来人接触,径直下山,循着祁白玉离开的方向而去。他发现这片天地的确混乱得不行,往东方不是东,往西方不是西。他按照记忆中所指的方向,按图索骥,竟是耗费了足足一个月,这才赶到了那处双崖。双崖曾是祁白玉隐居的地方,他也在那片双崖内的医馆里,和祁白玉确定关系,而今看来,恍然若隔世。此时的双崖还能看出往昔昌盛的雏形,古筑恢弘,明显有了悠久的历史,只是突发疫情,城内一片萧索,随处可见行人倒在路边,口吐白沫,满面蜡黄,抽搐不断。“不知祁白玉在什么地方?”出面问路的还是申伊,重越几乎是每说一句话都要让世界暂停至少三五时辰,原本以他俩的脚程绝对称不上漫长的路,硬是耗费了一个月来走。直到到了这里,重越已然心累到无话。“您是说少城主?请问您是?”“我是他同门,听说他在这里,特来找他。”申伊说谎不打腹稿。“少城主不就在那儿么!听说他有治病方子,正在给人治病呢,我们很快就有救了。”“少城主可是师从至圣药尊,深得传说中的至圣药尊的真传,一定会有救的!”祁白玉到这儿来才发现舅舅没有骗他,他是唯一一个赶来的炼药师,其他炼药师都没有到这个三不管地带来。双崖乃是一块必争之地,牵扯到不少宗门势力,它连接着一处古老的秘境,乃是那处秘境的门户,而少城主祁白玉被至圣药尊收归门下后,就被各大势力觊觎,可问题是双崖城并不属于任何势力,这里出了事,若是找上丹师公会,势必会直接传到药尊那儿。至圣药尊坐视不理,但这边给祁白玉传讯,祁白玉却是不可能不管的。他回来后发现这边的病情比他想的要严重一些,却也并非不可遏制,以他在药尊手头所学,大致能缓解病情,之后各大宗族族老动用族中秘术,定能助此城脱离难关。“舅舅您撑着点……”祁白玉扶起一位身着华服的老者,亲手将刚炼制出的丹药喂给他口中,这位便是现双崖城城主,也是他的亲舅舅,祁迩。重越神识外放,刚好看到这一幕,他虽然不知道那药怎么样,但从结果上看,这枚药喂下去,就会要了他亲舅舅的性命!“住手!”等他反应过来,他已经开口了。“义父,您来了。”祁白玉有些慌乱,慌乱之后便是巨大的惊喜,他立刻扭头看向四周,见其他人都神色正常,似乎没听到那个传音。祁白玉很想立刻喂给即将断气得舅舅,却又顾及不知在什么地方看他的义父,忙道:“还请义父谅解,白玉只是想救人而已,您为何阻止,难道是白玉炼得不对吗?” 第191章 重越找到祁白玉的时候,祁白玉浑身沾满鲜血,正手捧着头,顿在树洞里瑟瑟发抖。“白玉……”重越喊了他一声。入目便是一双宛如受惊的兔子般的眼睛,面上还沾着血污,满眼惶恐:“我不是,不是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毒师……”见到重越的瞬间,祁白玉抿紧了唇,满眼惊惧地看着他,又往里缩了缩,不敢从洞里出来。重越朝他伸出双手,宽大洁白的衣袖落到地上,沾了灰,柔声道:“没关系的,都没关系的。”“您不怪我吗?”祁白玉道。“我……”重越哽了下,“永远不会怪你。”他心里一阵惊慌,但好在只是静止了片刻,就回归正轨。“义父,你去哪儿了?”祁白玉问。“别怕,你要记住,你是一番好心,所以不要过度苛责自己。”重越竭力在很药尊的立场上,试图安抚祁白玉,抚平他将来可能因此出现的创伤,觉得就算被怨恨也无妨,让他成为祁白玉内心负罪感的一个出口也是好的。重越抚摸祁白玉的头,温声道:“凡事都有两面性,好坏都是相对的,没有规定说人生下来就必须是好的,有的时候,你得接受自己坏的一面,也许将来就会好受许多。”心地善良的人会因为自己做过的坏事而过分谴责自己,唯有接受自己坏的一面才能知道如何放过自己。毒师是会不可避免地做坏事的,哪怕你不做,也会被逼着做。而跟自己作对的下场,除了会让自己受伤以外,没有多大好处。此刻的祁白玉并没有因为这两句话受到多大安慰,反倒因为药尊抚摸他脑袋的动作而感到温暖,祁白玉记住了这番他理解不能的话,拽住药尊的衣袍,似乎想到了接下来他可能遭遇到的处境,倔强地强忍着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亲人因他而死,他是罪魁祸首。是他一意孤行惹的祸,他答应了需得担起责任。重越原本拍着他的背安抚他,有点奇怪,他说了这么一大段为祁白玉着想话,居然没有让时间静止,难道这话很药尊?重越陡然想到祁白玉曾回忆这段过往时说过的话,不由后脑发凉。等会,他这话,该不会被祁白玉以为他在劝说其接受自己是个坏蛋的事实吧!?※※※※※※※※※※※※※※※※※※※※脑补了个小剧场。申伊是地球人嘛,但不会下棋,拒绝了重越要跟他下棋养性的提议,说,要不我们来斗地主吧。然后叫上腕上的神藤,两人一藤斗地主。神藤:对三。重越看着手中的三个2,三个a,说:要不起。申伊:……发现越哥一直都是,隐藏本事很高,随便来个人挑衅他,他就让让没关系。(并没有说他一手好牌打得稀烂哈,可能他只是无所谓输赢,是个玩不嗨的个性x)第89章 重越圣尊重越想通这个问题的一瞬间, 见到面前的少年那倔强的脸庞, 被那决绝的眼神刺激了一刹, 陡然意识到这件事上他还是没有处理好,他还是不可避免地给祁白玉带来了伤害。祁白玉还是会一个人扛下这件事。然而他小小年纪这般天真, 如何去扛,又如何扛得起?“我闯祸了,会不会给您惹麻烦啊,您别生我的气,”祁白玉嗫喏着, 抬眸看着他, “是我的错,我没有听您的话, 自以为是非要来这里,以为能救人,结果却害了他们,我的手,我炼丹的时候,手好像不听我使唤……”祁白玉含泪抓着重越衣角,道:“义父,我好像炼制不出丹药了,我不知道哪里有问题, 我炼不出丹药了, 他们说我是毒师, 我该怎么办……”“你别……”重越竭力让情绪平稳, 维持着一贯的表情,看上去温和而有耐心,可他刚说出这俩字,手碰到祁白玉拽着他衣袍的手的刹那,天地消音。祁白玉手中拽着的仿佛能让他心安的软滑衣料空了,眼前的人消失得无影无踪,手背上似乎还残留着冰凉的感觉。义父的手指很冰,说了个“你别”就避开了他的倚靠。你别什么?别拉着我?别说这些丧气话?别一副软弱的样子?远处传来树林焚烧的噼啪声,祁白玉抱住自己战栗的身体,总算镇定下来,步履蹒跚地往山下走去……他要回去,他一人做事一人当。而重越被定在原先的时空中,祁白玉的表情定格在泫然欲泣的那刻。重越接着道:“你别为难自己!这不是你这个年纪的小鬼头需要承受的事情!我的意思是说,你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没人要求你做事必须尽善尽美,必须成为大众意义上人人称道的大好人,你只要问心无愧就够了!”重越特别想跟他说,你已经尽力了,哪怕没有你,他们也一样活不下来的……你没有袖手旁观,你冒着违背宗门意愿的风险,不远万里赶到此处,让他们临终前能见你一面,你就已经尽到晚辈的本分了!可是,好像怎么说都不对。没办法安慰到祁白玉心里去,他所有好心好意的话,都会作为不符合药尊行事作风的东西,被这个世界拒之门外。他跟过来以后,非但没帮上忙,能说的每一句话都好像在往人伤口上撒盐。是啊,至圣药尊就算跟过来,又怎么会帮忙呢?他所谓的安慰,又怎么会真正安慰到人的心里去呢,他的话就是软刀子伤人,乍听之下听不懂,等能听懂的时候已经时过境迁,再回头追究反倒显得自身愚昧、里外不是人。药尊的所作所为都不含多大的善意在里面,一旦他心生好心,就会被定格在那里。重越行走在这片静止的时空中,双崖城中百姓处于水生火热之中,对于毒师也十分排斥,就在祁白玉藏身的密林外,聚集了不少脸色苍白羸弱不堪的民众,竟有人扬起火把,燃烧了一片枯木,试图将毒师烧死在密林之中……世道待毒师不公,天生毒师哪怕好心也办不成好事,以至于那类人被逼上绝路,站在所谓正道的对立面,周而复始,好似毒道存在,便让世间分正邪,世人分善恶。重越道:“原来白玉还在世的时候,毒师依旧没有在药尊手上翻身,真正让毒师公会被世道所接纳的,是我。” 第193章 “对,就是祁白玉先欺负我们的!”中毒倒下的那弟子脸色确实难看,这里是药香谷,谁都来头不小,也认识一些炼药师,起初都没把中点小毒当回事。剩下那些聚众斗殴的弟子也纷纷哎哟哎哟地捂着被祁白玉打疼的位置呼疼,让尊主为他主持公道。祁白玉难敌众口,咬紧牙关,一缕鲜血沿着嘴角滑下,他受伤最重却一声不吭,满脸倔强,眼睛通红。可重越也着手不太绷得住,“闭嘴”的闭字还没说出口呢,他就突然从祁白玉眼前消失,等他再次出现在此地,景象已经稍微变了些,中毒倒地的弟子已经被抬走了,而祁白玉低头不语。“你太让我失望了,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师弟,简直丢了我们药香谷的脸!”聂云镜被人从山上请下来主持公道,他年纪大些,小弟子们都服他,他听了那些弟子的话,上去就给了祁白玉一巴掌,拎着他的耳朵往这边扯,“还不快回去跟尊主赔不是,给差点被你毒死的同门师弟赔不是!”重越怒火中烧,看了聂云镜一眼,他这一记眼刀子还没有甩出去,时空再度静止。重越已经被暂停得没脾气,罢了,他算是知道“药尊”不爱搭理聂云镜的理由了……重越就着时空静止的时刻,摸了摸祁白玉的脑袋,捏了捏他固定不变的脸蛋,额头抵着对方的,就当是做最后的道别,可惜眼下是见不到长大后的祁白玉了。重越突然有点好奇:“按照世界轨迹,接下来会怎么样?”他原本还想着自己记得住药尊说过的话,能凭自己走完全程的,可事实上前因后果都清楚,天然的作弊器吴骇心神医就在身边,有什么不知道的都可以直接问答案来着。吴骇也很不介意剧透后续,道:“你现在不救,等那小弟子的长辈来问责,你说服祁白玉跟他们挨个道歉,当毒入骨髓几乎无力回天之际,原本咄咄逼人的长辈哭着喊着求你救人的时候,你再出手相救。总归好人都是你来做,吃亏的都是别人。”重越:“……”吴骇道:“祁白玉会听这一次,第二次他不会再听,他跟你大吵一架,然后跑出药香谷,但还在陨神谷内。你没办法亲自给他解围,就会想办法把远在重府的你自己弄来给他撑腰。”与药香谷这等古教内完好的教育不同,重越小地方来的,连毒师是什么都不知道,炼药师于他而言也相当遥远,自然不可能因为毒师身份人云亦云而排挤毒师。吴骇继续道:“你自己的性格,你自己也清楚,碰到这种很多人欺负一个人的情况,你肯定不会坐视不管,你会施以援手,而你也有那个本事。”重越缓缓闭上了眼睛,耳边吴骇充满喜悦的声音缥缈了起来。凝固的世界碎片如同破碎的玻璃般接连碎裂、剥落,一直延伸到陨神谷,乃至最后的药香谷附近,重越感觉都一丝丝强烈的波动与他肉身共鸣。一口口棺材突然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一道道金灵神剑共振,金光破开石棺,化作灰黑色信息流朝着他所在的方向汇聚而来,一本同源般毫无阻碍地融入到他的眉心。他仿佛置身于虚无混沌之中,上天入地均是无尽光华,视线尽头霞光万道,璀璨迷人,周围混沌雾气涌动,争先恐后地涌入他的躯体之中。重越的境界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攀升。无数次轮回的记忆回归到他的意识,重新整合,形成完整的意识体系。重越突然想起来了。他小的时候,刚被接进宗门,曾经接触过一个被欺负得很过分的小丫头。第90章 曾记当年“哎哟,”重越按了按眉心, 唇角不自觉上扬, “这真是段很古老的过去了……”那时候其实是叫药香谷,那里是至圣药尊的地方, 但谷主却另有其人, 自是全权听令于至圣药尊,替他打理内内外外一切杂事。闲下来的至圣药尊就只需要养养花, 种种药,收收弟子义子, 颐养天年。那一年,药香谷纳新选拔,内门弟子都要参与试炼,三十岁以内的外门弟子也能参加, 若是表现良好, 便有可能被药香谷看中,直接成为古教的一员。重越初来乍到谁也不认识, 穿着打扮还算体面, 但衣料配饰却相当普通, 身形高挑,相貌清俊, 但其他却都是大家子弟, 家世显赫, 生得没有一等一的俊俏, 也有过人的金装。他们相互称赞各自衣袍配饰防御力, 以及所持武器攻击力,大广场上喧闹非常,内门弟子早已接到消息,两两组好了队伍,外面来的也都是三五成群,抱怨来接药香谷长老好冷漠,都不说话的。就有人很羡慕,你们居然是长老亲自去接?来我们那儿的只是长我们一辈的师兄,听说是核心弟子,不过挺好说话的,提了下有关初试的事……重越独自站在广场边沿,根本无人问津,旁边经过的人见他装扮,以及腰间一把满是铁锈的柴刀,别说过来了,恨不得绕远点。重越神态自若,也没有挪位的意思,在他不远处就有已经找好搭档的内门弟子,正彼此交谈兽林内的一些凶险。重越不声不响地整合听到的零碎消息,发现哪怕是内门弟子对兽林内部环境也是一知半解、警惕居多,而他自幼便有着丰富的野外生存经验,内心比起忌惮,更多的还是兴奋。加上带他过来的长老特别和颜悦色,跟他透露说二轮考核成绩直接影响到最终结果,须得慎重对待,莫要藏拙,似乎根本不担心他初试会过不了。“你就一点也不急?别光站着,赶紧行动啊!”白妙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各种提醒重越,这个不错,那个好像也不错,可惜又被抢走了,道,“也许外面五行半神体少见,这里头各种罕见体质迭出呢。厉害的都找厉害的人组队了,你还不赶紧找个好的,被特别差劲的同伴拖后腿,吃亏的可是你!”“能获得这等古教提前试炼资格,应该没有次一等的。”重越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才一轮筛选,多半良莠不齐!”“我也是被挑剩下的。”重越说。“这能一样吗?”白妙心道,你都不知道自夸,也不懂交际和应酬,这些以表象取人的哪里知道你是举世罕见的五行半神体!整日只知道埋头修炼,和妖兽灵兽斗狠,到了大场合歇菜了吗!“我觉得只要有你在,哪怕我一个人考核也没有问题,再多一个人,只要他能安静一点,我可以带他,不然还是甩掉为好。”重越不喜欢太聒噪的人,“妙啊,你该庆幸还好你不是人。”“不、不愧是重越,”白妙不敢再多说了,小声嘀咕道,“能进这等古教的内门弟子,多半不存在次一等,尤其是高手的强强联合,你要想脱颖而出还是很有难度的,千万别太骄傲。”重越听了也没有反驳的想法,他并不是骄傲,而是有自知之明,以及习惯低调行事。白妙竖起耳朵,仔细听四下议论纷纷:“内门弟子居然对我们外面来的很热情,以往药香谷内门弟子都不屑跟外面来的世家弟子交谈的,怎么这回……”“这回外面来的不一般,有不止一个罕见体质,其中甚至有长老亲自接回来的,岂能有假!”“而且内门弟子也是双数,听说里头有个特别坏的家伙,赶紧组队,千万别跟那种货色分在一组,否则刚进去就被队友干掉了!”人群中还有人散播耸人听闻的谣言。“这么吓人的吗,谁啊,到底是谁?”“不可说,不可说!说了会被杀头的。”“肃静。”身着玄色古袍的长老神色威严。大广场上鸦雀无声。重越听声音耳熟,也看向台上,说话的那位果真是接他来药香谷的那位长老。“队伍已经分拨完毕,总共一百四十二队,同时进入兽林。此次初试,虽然是两人一队,但数轮考核过后的最终成绩还是看个人,所以不要以为跟了厉害的搭档,自己也能有好结果。”组队完毕的都在长老那儿登记完毕,来试炼的人数恰好是双数,剩下的正好组成一队,所有写着名字的牌子都被挂在巨大的漆黑幕墙上。 第195章 “叫你进你就进!”里头的人好像发火了。重越内心无比抗拒。第91章 苏醒重越洁身自好,平时无论什么样的女子都不多看一眼, 更不用说素昧平生, 他坚持非礼勿视,就是不靠近那边一步, 道:“还请姑娘自重, 虽说修仙之人不拘小节,但还是男女有别, 我想想用别的方式给你送进去,或者我去找个侍女来……”“好聒噪一男的, 我都不害臊,你害什么臊,”那声音满是嫌弃,“就算真如你所言, 那也是我吃亏, 又与你何干!”重越只觉这人可能天真烂漫不太懂人情世故,对方可以不在乎, 但他却不能无礼, 道:“姑娘的衣物, 我给你放在这儿了,我去外面守着, 不会让任何人进来。”里头的人咬着牙, 不屑道:“你再磨蹭, 错过了进试炼入口的时间, 我可没什么损失。”重越往外走的脚步一顿。“我数三声!你若再不进来, 就自认倒霉直接下山吧。一!”“二!”祁白玉话音未落,身后传来衣料摩挲的声音,树枝被拨得颤动,脚步声停在身后,那人背对着他说话:“你的……”祁白玉抬起手臂,打了个响指,一道火焰凭空出现,将那套纱裙焚烧成灰,道:“太多人都碰过的东西,看了就恶心。”重越扑灭袖子上的火苗,不可避免地看到了灵泉池子里的人,墨发垂入水中,伸出的手臂犹如皎月般毫无瑕疵,侧脸精致绝美,殷红的嘴唇堪堪上扬到轻蔑的弧度,眼里透着厌世之色。美得惊心动魄,摄人心魂。重越愣神,竟忘了要避嫌。“把你外袍脱了,扔过来!”对方只穿了条亵裤,墨发挡住后背,皮肤通透得好似在发光。“聋了?”重越没见过这般彪悍的美丽女子,试着开口:“你不是说别人碰过的就不要吗?”“你的衣袍应该只有你自己穿过,难不成你穿别人的?”“没有。”重越说完补充道,“是我的。”“还不快脱!”“白姑……”“姑你个头!”祁白玉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叫白公子。”见他要转身来,重越迅速挡住视线,背对着他。祁白玉简直要被这个呆头鹅给气笑了:“傻子。”重越解开自己的衣袍带子,脱下外袍给他扔了过去。没有衣袍落水的声音,只听得衣料被撕开,而后绑紧的声音,就在重越以为他的衣袍被人泄愤地撕成布条来泄愤后没多久。一阵席卷着灵气的木调清香袭来,祁白玉光脚走到他身边,看起来还很瘦弱,比重越还矮半个头,略宽大的衣袍穿在他身上,更显得他肩窄腰细,我见犹怜,他特别不满地扫了重越一眼,从他手里接过那木牌,表情一如既往,道:“白姜……”祁白玉嗤笑一声,道,“看来也不怪你眼拙。”祁白玉道:“你先进试炼之地,怕死的话,就在入口附近等着,我随后就来。”“好,我等你。”重越道。祁白玉走出去不多远,回望了一眼,原本百无聊赖的面上多了一丝戏谑:“真是个傻子。”祁白玉走后,白妙终于憋不住了,道:“我还没见过这么拽的,长得好看了不起吗?都说美人如蛇蝎,我看她就是传说中的蛇蝎美人!”重越觉得这人倒是不坏,道:“她自称公子,也许是不想彼此太难堪。她这般被捉弄,心情不好,也可以体谅。她没有误会是我做的,想必是个心思通透之人。”“可你的衣袍……”“无妨。”重越身上防御力最高的衣料贴身穿着,中衣次之,外袍更次之。初炼之地内,重越等在那里,背靠着树干闭目养神,白妙爬上爬下,心情已经从最开始的紧张变成了焦灼,乃至上蹿下跳,觉得那小妮子真够会折磨人的,搞不好就是故意耽误别人时间。重越道:“淡定些。既然对方拿走了那木牌,就应该会如约前来。再急躁,来也是来,不来也是不来,何苦因为他人折腾自己。”“如果因为她的任性,妨碍了你的前程呢。”重越点了下它黑漆漆的鼻头,道:“我的前程,无人能妨碍。”有年轻弟子还在附近晃悠,纷纷跟他打招呼:“重越兄弟,你一个人啊!”“是啊。”重越笑着回应。“你那个,那个白小美人呢?不会不来了吧!”“也许她已经来了也不一定,”重越顿了下,道,“她不喜欢被这么称呼,诸位最好还是不要这样叫,可以叫白公子。”“哈哈重越兄弟可真是怜香惜玉。”说这话的人警惕地看向四周,只觉背心凉飕飕的。重越见自己队友居然更有威慑力,不由对她更高看了几分。“那你可当心了,他不一定会来,也许是故意晾着你!”“多谢提醒,你们快去吧,时间宝贵。”“重越兄弟这种时候还操心我们呢,哈哈不愧是五行半神体,哪怕单枪匹马,也非等闲之辈能及!”“诸位也并非等闲之辈。”重越道。那群年轻弟子被抬得恰到好处,越发觉得重越是个好相与的,还请他到时候多加照拂。他们说过的话,自己都没放在心上,毕竟彼此互为竞争对手,不主动折人性命已经算是不错了,又怎么可能利人呢。这时,其中有人看向入口方向,迅速脸色一变,拍了拍旁边人的肩膀,如兔子见了狼一般,迅速跳进密林之中。重越抬眸看去,只见白衣公子俊美无双。 第197章 也就是这一眼,重越浑身鲜血涌上头颅,生平头一次有了非某人不可的念头。他迫不及待地去了雾谷,在那处据说是私会密地的场中耐心等待。重越站在那里整整三日,一直等到第二轮考核已经开始,那女子都没有出现。重越不禁苦笑。到底是误了时辰,估计已经被除名了,他从雾谷出来,绕道去二轮试炼之地的路上,见到了一位谪仙似的人物。那人白衣飘飘,神情温柔,他的一颦一笑,众弟子长老受宠若惊地行礼完下去后,小洲之上就只剩下他一人。重越见到那位传说中的至圣药尊,当时他甚至都不知道那是谁。直至如今重越都能回忆起当时的感受。世间竟有此等高人,药香谷连这等存在都有……抛去身份、名号,至圣药尊单看外表,也绝非凡尘俗世之人。是了。他万分想留在药香谷,他求着药尊再给他一次机会。是药尊给他开了个后门,直接送他去了二轮考核现场。……是他主动找上了至圣药尊,是他主动把自己送进了至圣药尊掌心。也正是见了药尊之后,重越坚定了自己的道途,觉得感情这种事可以放下——可见他的初次心动,还是理智占上风,被掐断在了萌芽里,他甚至庆幸并感谢还好白姜没有出现。是他昏了头了,差点儿女私情耽误修炼大事。二轮试炼之地,自行闯关,尽头有着一处战台。重越刚过去,只见战台四周已经有了不少人,全场都在起哄,祁白玉该死,祁白玉活该!杀了他!重越见那是个实力不济的男子,也没有多想。只是被打的祁白玉像是毫无还手之力般,也不说认输的话,赢的那位仗势欺人,竟是前后将对方痛揍了三轮,揍得战台上全是血。重越平静地看着台上的血腥场景,隐约发现那个被痛揍得面目全非的白衣毒师,白衣被鲜血浸透,一双眸子时不时看向他,目光充斥着说不出的心安。若是平时,重越定然会不太舒服,甚至心生同情,可眼下实在是没有心情,白姜没来。人家都避嫌到这一步了,你又何苦为难人家?你连人家家世背景都一无所知,人家避着你才是正常的。重越下一个上台,对手正是那个三轮碾压毒师的那位,叫什么他也忘了。或许是看不惯人家持枪凌弱哗众取宠,或许只是为了发泄内心的郁愤,说到底他也只是个俗人。他和对方玩了个小游戏,光明正大地应对方要求,欺负了对方三轮,对方三轮惨败,还对他心服口服。重越三轮均战胜对手,碾压式的战法,四下几乎没有不服的。只有那个浑身是血的毒师尚未走出人群,停下脚步,回望了他一眼。毒师周身空空如也,百位弟子围着战台冲着胜者重越呐喊助威,场面别提多火热,对比极尽鲜明。后来这段懵懂的过往被他当成了年轻不懂事的冲动,虽说三轮试炼下来,重越拔得头筹,还得了药香谷传承的五行神通,但他毕竟是贻误时辰走了后门,药尊给他定下归期,让他回去继续历练。回归后重越一门心思放在修炼上,在放下那女子之前,他一直都没有回药香谷认祖归宗。再后来,见了同为药尊麾下的祁白玉,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没有认出来。若非梦境还原了当初的全貌,重越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当时祁白玉早就来了。的确换上平常装束,就在迷雾之中,脸色较白,身高居然拉长了许多,足足和重越平齐。祁白玉满脸纠结,目光复杂地看着他,既想要出去,又没有出去,他比重越先一步离开,他甚至无心参加大比,以至于当着重越的面,丢尽了脸面。梦境中全都是他意识形态下所希望的,重越也不知道这个是真还是假。或许祁白玉确实忌于身份没有出现,但他也确实惦记了自己很多、很多年。只是归根结底,祁白玉追求他总是很容易,勾勾手指,他就上钩了,可他追求祁白玉,却一次都没有成功过。……重越从漫长的沉睡中醒来,发现正盘腿坐在殿堂之上,入目极尽宽广,透过巍峨高耸的殿门,外面祥云攒动,仙鹤掠过天际,发出嘹亮的清鸣。这里便是陨神谷谷主会见十方来客的地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比之梦境还要恢弘盛大。这片殿堂遍布禁制,原本他布下这些只是为了隐瞒他有可能去世的气机,此刻这禁制神纹发威,竟是将他突破的气机也完全挡在其中。至少陨神谷内,尚且没人知道他醒了。但天地有见证,修为到他这个层次的人或许能在一瞬间知晓,只可惜不出意外,目前大陆上土生土长之人,还没有达到他这个境界的存在。一个也没有。门户大开,重越可以看清外界的云朵,外面经过的人也能见到他坐镇此地,却没有人能够跨过大门,进到他这里来。重越支起头,不禁困惑吴骇心神医究竟是怎么不接触他,直接进到他心境里来的,他的神识向外扩散,几乎足以遍布大陆,这时他听到了个声音,如在耳畔响起。“陨神谷重地,谷主在闭关,闲杂人等不得擅闯!”“我是你们谷主的朋友。”吴骇就在山门外,神情还是梦境里见到的那样,如同活力四射的少年,很难把他跟神通广大的心神医联系到一起。 第199章 陨石穿过地壳,打穿了整片大陆,能看到悬浮着的石块,里头漆黑一片,恐怖的吸力,就连光也逃不过深渊的捕捉,神识和魂力在这里也不顶用,只能用最原始的步行和飞驰。原先这片天堑并不宽,而今已经形成深渊,毫无疑问经历了一场恶战。这里连血腥味都被吞噬,尸体也没办法安安稳稳地停留在原先死去的地方,乍看之下这里干净极了。若是以前的重越,到了这等天然禁区,若不佐以其他防御神器,亦或摆上古阵,以神力加持,只怕也会摇摇欲坠,站不太稳,以至于被天堑深渊所吞噬。可他能稳稳立在这里已实属不易,回头一看却见吴骇也很稳,像是丝毫不受深渊吸力影响一般。重越毫不怀疑此人所说的,他的朋友们真实实力足以令生灵涂炭,可那群人明明有实力却没有那样做,甚至以讲和的方式还给了他这个“敌方”一场造化,助了他一臂之力,可见吴骇这群人必定极尽大气之至,也有足够的自信,甚至不介意成就敌人。何等大魄力,重越竟难以想象世间竟有这等存在。“还是来晚了,他们不在,该不会……”吴骇来迟一步,神情格外难看,重越让他别慌,绕过陨石群,远远感知到一群人中央那股饱含戾气的身影,吴骇停下脚步,露出敌意。“为何外援还是没有来!”华如真怒斥道,“重越醒了?醒了又如何?他还能来阻扰不成,我说过但凡他没有亲临阻止,那就是默许,我和他什么交情,还能不了解他么……”“华如真。”重越也眸光复杂。“拜见圣尊!”“拜见谷主!”“谷主您醒了!”见着重越的不少弟子都纷纷问好,唯独华如真身边的一群人有所顾忌,并没有多大表示。“这人是谁?”华如真审视的目光盯着吴骇。吴骇也不理他,皮笑肉不笑地道:“是你杀的那群人的至交好友,你不分青红皂白联手整个大陆以驱逐外敌的名义试图铲除的那群人中,有一个还是我的相好。我问你,他们人呢?”华如真神色如常,目光锐利:“敢问阁下名讳?”“我的名字,你还不配知道。”吴骇刚从天外来到这里,他的朋友们刚好打穿了原始宇宙一处“破口”,来到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宇宙之外,就立刻遭遇了一场几乎肉眼难觅的危机,眼下生死不明,若非他情况特殊,只怕这里就真的血流成河了。按照吴骇的经验,在宇宙之外,若无特殊际遇,甚至连实物都没法用肉眼看见,肉身亦无法感知,挡在眼前的花草树木,看不见感知不到就能直接穿行,躯体若没有一个宇宙纪时间差的界壁作为防御盾,随便一道光波,就能神魂俱灭,身首异处。“爱”之一字便是天外通用语,一个人若是内心无爱,到了原始宇宙外,哪怕肉眼能见到生灵,也无法正常交流。其实也很好理解,就好比原始宇宙内,一个真诚的人和一个不真诚的人也很难交流。“我也明白,你并不是真心想和我交谈,你只是想知道我名字来对付我而已,虽说你就算知道我名字,你也对付不了我。”吴骇的耐心已经快要耗尽,他翻手间,掌心之上多了一道小巧别致的镂空金樽,道:“我一般不杀生,我只灭世,所以如果情况还没糟糕到需要灭世的地步,我觉得都可以谈一谈,我带着诚意而来,希望你不要蒙骗我。”华如真蔑笑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轮得到你这个外来货色来质问我?”“不得无礼!”重越问,“我也想知道,域外来客都去哪儿了?”“最先降临的那群人不是省油的灯,除此之外其他生灵都像瞎子,我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也就只斩了他们之后来的一群小虾米,没让他们祸害我域百姓。”吴骇掌中镂空金樽,名“心灯”,他面无表情地将之举至眼前,朝着华如真的方向,轻声道出四个字:“心境展开。”一则画面突兀地从华如真的身体外扩散而出,虚无的天堑深渊上,重新浮现出三日前出现得大战景象,熟悉的人影接连出现,吴骇心头一跳,眉头皱紧。吴骇展开的心境之中,谢宇策等人有在开口说话,试图交流,但意念在华如真的心境中全是无声的。最后华如真这货够狠,一句流放,在他身后无数强者化作飞灰来献祭,打开了一条通路,将谢宇策等人逼了进去!至于之后殒命的那些人,大概都是扛不住天外过于可怖的时间流速差,与其说是华如真防御有功,不如说是那群人不成器,只是有些人想原路返回,却被半路截杀,这点看得吴骇很是窝火。尽管原始宇宙内处处争端,但原始宇宙内的生灵被域外之人截杀,身为原始宇宙一份子,也会说不出的窝火。吴骇瞪着华如真的眸子里渐渐爬上血丝,语气竟还算平静:“你把他们流放到哪儿去了?”“若我知道在哪儿,他们不也能原路返回么,还叫流放么?”“对不住了,”重越先跟吴骇赔不是,“是我的属下不明事理,冲撞了你的朋友们,我会动用所有人脉帮忙寻找,希望他们吉人自有天相。”虽然不知那小巧的镂空金樽是什么法器,但“心境”二字,重越再熟悉不过,想必这便是心神医的神器,而那画面很可能是真的。因此看下来,明显感觉到那群人确实是误入此地,却遭到了灭顶攻击,但凡能够好好交流,都能有其他结果,可华如真却用了最尖锐的一种,直接不死不休。这若不是吴骇有着医者仁心,等那群人回过头来,或者那群人但凡有着深入他们大陆之心,必定会给整个大陆带来灭顶之灾。以战止戈,终究不能两全!华如真见此怪异景象,一时没有轻举妄动,但他并没有过于高看吴骇,只觉身体各方面都正常,不过小把戏,毕竟若是吴骇真有他说得那么厉害,怎么还需要告状到重越那儿,搬重越这个救兵来压他呢。狐假虎威。吴骇对重越道:“与你无关,此事你没有参与,我想替我朋友向当事人讨个说法,当然这个说法希望我的朋友们能够接受,希望他们无恙吧。”如果朋友有什么三长两短,吴骇不觉得自己能够轻易放过华如真。重越对华如真说:“吴骇对我有救命之恩,你对付的那群人,正是吴骇的好友,他们没有恶意。如果你不这么冲动,其实一切都不会发生,那些献祭之人,死在战争中的人,也都可以幸免。你应该谴责自己过于武断,今后你若有心悔改,担起帮忙找人之责,一切尚有挽回的余地,若有幸能再见到那群人,你最好让你的人给他们陪个不是……”吴骇冷冷地瞅着华如真,凉飕飕地道:“他可能不是过于武断,而是你宛如土著一般,根本听不懂来人试图交流的意念。”“赔不是?”华如真顿时笑了,“那么多弟子死于非命,你一句是我冲动,让我改过,就算了事了?重越,我不是不道歉,我也不是担不起这个责,若真是我害死了众将士,要我以死谢罪我都不在话下。只是我我想说句公道话。“这么多人都是在为大陆效忠,也都是在为天下苍生效劳,甚至不惜以死保家卫国。你刚出关,来了既不慰藉亡灵,也不表扬众将士,居然就站在一个外来人的立场上,一句他是你恩人,就要揭过这么多人的雾谷牺牲,好话都由你来说,好人都由你来做,照你的意思,我们大陆的人,那些忠心耿耿的将士们,全都白拼命了、白死了吗!”他说得慷慨悲壮,字字珠玑,说得身边那群抛头颅洒热血的将士们饱含热泪,面露不甘,也觉得重越圣尊这样实在太伤他们心了。多少年了,毕竟都有三千年了吧,若非陨神谷天下第一教,地位过于超然,重越谷主之位不动摇,世间早就应该变了样。真正有话语权的人,也不只一个重越。“所以你的意思是,将错就错,继续厮杀下去?我身边这位也是外来人,你们也联手杀了他,好让这位来使殒命,两边不死绝不消停?就为了一句守护苍生的空话,要让苍生继续遭受灾难!?”重越对上那些因为华如真三言两语的挑唆,就不会自己思考的战将们,嗓音放缓了许多,眸光也极尽温和,苦口婆心地道:“你们不知道那群人有多少后援,也不知道他们的来历,更不知道他们为何能逃出你们这么多人的掌控,他们的长处,你们视而不见,更不懂得如何接纳,若不能取长补短,我们的大陆如何能更进一步?“有错不改,执迷不悟,死去的人那才是白死了!不会低头和后退的战将,永远不是合格的战将。我想讲和,是想保下你们这些人的性命,你们和他们想要保护的苍生都安稳地活下去,这才叫不枉费那么多战士的牺牲!”“圣尊言之有理。”“谷主息怒,我等谨遵谷主吩咐就是。”“我等本就是因为仰慕圣尊,这才听华神号令的。”摇摆不定的那些战将们很快又摆到了重越这边,但华如真身边那群死忠们却始终神情复杂,有的不发一语,甚至还有的嗤笑一声,很不以为然。华如真厌烦了那群墙头草们,抬手将他们遣散了,道:“重越,这么多年了,你胆怯的毛病还是一样改不了。”“哦?”重越回得很随意,他没发话,那群仰慕他的战将也不离开。从来对权势没有多大执迷的重越,居然当着外人的面分他的权,华如真的脸色相当不好看。吴骇乐得看好戏,果然要压制住为所欲为的书神华如真,唯有重越一人。 第201章 重越抬眸,道:“你没有你说的那么好,你也并不是被我拒绝之后才开始变的,你一直都是现在这个样子。”华如真随意的表情总算变了,几分狰狞,几分嘲弄。重越盯着华如真,继续说:“你之所以会对我坦白所谓的心意,并不是你想跟我关系更进一步的明示,而是你打算跟我划清界限的一次决裂宣言,不带半分戾气,却也不留半点余地。“你明知道会被我拒绝,自那之后,你就有了死心的理由,恨我的理由,也有了充分与我作对的理由,好似赌气一般,之后所行之事性质却十分恶劣。”“但你要的就是利用自己所谓的那份不纯粹的痴心,来换取我对你的歉疚之意,进一步拔高我对你的容忍度,好让自己之后行事更顺畅点。”华如真轻嘶一声,震惊之余,很是嫌弃:“重越,你的内心好阴暗啊。”吴骇顿时有种拍案叫绝的冲动,这段位,他以前觉得药尊已经算是能说会道的极限了,没想到江山代有才人出,一山更比一山高啊!重越道:“我原本想说你挺聪明的,可你都这么说了,倒让我觉得你早就意识到自己阴暗面,不愿暴露,小心藏起来,其实有改过自新的余地。这种想法也在你意料之中吧,你真是厉害,既骂了人,又让人体谅你的苦衷。”华如真摇头说:“我是真没想到,你居然会这样想。”重越说:“我也一样。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华如真洗耳恭听,重越道:“当年,你是因何中毒?在最后决战的时候,右臂断口处伤势无法愈合,当真是药尊提前给庄岫的剧毒么?”华如真理所当然地道:“你们不都说是药尊干的吗,都是陈年旧事了,下次再说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不远处来了一队人,为首的那位器宇轩昂,昂首阔步,眼下余光俯视着一干人等,唇边勾起的弧度也别具嘲讽意味。“所以,那当真不是你自己给自己下的毒么?”重越道。华如真的脸色难看了一刹,笑出声:“重越你过分了!”“你说着不想牵连其他,声称悔恨,黯然离开,都以为你会毒发身亡,可没多久你又活着回来了,说你身上的毒平白无故消失。能让徐尊都束手无措的毒,却在药尊离世后无端消失,有人怀疑药尊,更多的人怀疑是白玉,却从未有人怀疑你。你写个‘毒’字试试,或许也有类似的效果。”“我不下毒,只是不想让你想到那个会让你伤心难过的人!”华如真道,“我发誓从未毒害过任何人!”重越道:“那是自然,你的毒,毒不死人。你不用,因为一旦你使用这招,至少瞒不过我。”华如真道:“重越你真是……太会冤枉人了!”重越道:“那如果你所言非虚,你是真心喜欢我,你会容得下祁白玉么?”“在你眼里我心胸是有多不宽广。”华如真语气埋怨。重越不受影响,继续道:“你后来悔恨自己若是没有中毒,就能救下白玉,至少也不会让白玉死得那般冤枉,说都怪自己。所有人包括我都说不是你的错,但你执意要离开,甚至不告而别,我一直想不通那样重情重义的你,为何要那样对我,这才一直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可若是你本性如此,一切都说得通了不是么。”“你把我想得太龌龊了!”华如真一副跟他开玩笑的语气,说,“照你这么说,我反你有什么目的,若是如你所说的是为了取你而代之,那我当初为何要给自己下毒,我处在巅峰之境,我与你一同对付药尊,如今我的威望也不会亚于你。”重越听到这里浑身血脉都凉了,难以置信地道:“我什么时候说过,你反我的目的是为了取我而代之?”“你敢说你没这意思?”华如真被重越的语气弄得挺不快,陡然反应过来他方才语言有失,但要收回来已经来不及,表情有些难看。至圣药尊给重越上的最有用的一课,就是他说话乍听之下都是模棱两可,听出什么意思取决于听的人什么品行。以及是人都知道,成为至圣并不是斩了至圣方能成,相反斩了至圣反而是重越身上一个抹不掉的污点,也是不少老顽固宁死不服他的原因。此人的心思昭然若揭。重越也不想跟华如真掰扯那些是人都知道的问题,他只是想把一切都说开,直接道:“你当然不想斩至圣,斩至圣可没什么好处!关键是你莫名其妙身中剧毒,下毒元凶自然而然落在了断你手臂的庄岫身上,华艺为了护住你性命,就会对庄岫出手,这样势必会激怒庄岫,说起来,你甚至从未解释过一句你和华艺关系清白的话,庄岫误会你或者就在你意料之中。他趁机扯个由头断你手臂,你的计谋就已经成功一半。”重越继续说:“成功一半的意思是,他俩恶斗之下,必定会有至少一人陨落,或者同归于尽。活下来一个,极有可能是华艺,毕竟庄岫爱华艺爱得深沉,宁可死也不会忍心伤华艺半分。“只要让庄岫死在华艺手中,就能成为华艺心中永远过不去的一道坎,而你也就一下子解决了两个眼中钉,三个,四个,不,包括我在内,其实是五个。““你居然说自己是我的眼中钉。”华如真笑得自嘲又无奈,“你真是……太迟钝了。”重越道:“你断臂之痛,反击却不是对准庄岫,而是朝着至圣药尊而去,实则隐藏手段对准了我,连我都没有反应过来,祁白玉替我挡下了攻击,你甚至没给他开口说话的机会,率先呼天抢地哭嚎崩溃,喊着让药尊救人,药尊不答应,成功把我的仇恨转移到了药尊身上……”“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好像在听另一个人的故事一样,但就算你说的不错,”华如真道,“但这能怪我吗?”“没人怪你。你的绝招大多总是不耻下问寻求我们的点拨,谁都不介意帮你一把。真是讽刺啊,你对付我们的绝招,正是我们点醒你的,所以这能怪谁呢?”重越再说起这个,只觉得就像滔天洪水冲垮堤坝般,一泻千里,很多谜团再清楚不过。药尊为何不过来,其实那时候已经无力回天。药尊最为器重的接班人死了,稍微大胆猜测,药尊自己或许也是蒙的,以及看到当时复杂的情景,被重越这位“亲儿子”不惜以死拼杀,药尊只说了一句话,意思是你们都不行。白玉不行是白玉儿女情长还死了,重越不行是他看不穿身边的那人包藏祸心,而那人不行是,他从头到尾没安好心。“斩杀至圣药尊的我,本该是被人人喊打的那个。”重越道。“而最无辜,最独特,战力举世无双,新道统的创始者,却遭受无妄之灾被剧毒重点招待的你,最有可能成为下一任至圣。”华如真居然听得很起劲,甚至还给他鼓劲:“有趣。”“但你忽略了我这个变数,”重越道,“我不认为至圣是世间所必须的,我甚至不喜至圣这个称谓,我不愿意让我都不愿接的重担落在你头上,所以纵使万般不自在,我也还是临危受命,而且超乎你的所料,我做得居然很好。”华如真忧心忡忡,关切道:“重越你,不太像你。以往从未听你这样自吹自擂,你总认为自己还不够好,你总在想办法进步,而今你开始骄傲了,真的不太好。”重越心结已解,已经看透这个人,道:“你不懂。”“以前的他才叫不正常,现在这样多健康积极向上!他也得接受自己不是,他也需要认可自己,一个人若是得不到自己的认可,病急乱投医,岂不是很容易被有心人影响,听信些不够境界的大放厥词之语,平白让自身境界倒退,”吴骇瞥了眼华如真,道,“到了他这个层次,能给他解惑的已经不多,你还远不到至圣境界,哪来的自信指点至圣,狂妄自大!”“我和重越说话呢,你闭嘴。”华如真很恼火,哪怕重越在指责他,那也是在跟他说话,在生他的气,满心满脑子想得都是他,他在重越心里的地位还是无与伦比。“他是我朋友,你说话放尊重一点。”重越维护吴骇。华如真的表情变了,对上吴骇,毫不掩饰敌意,见他好像不以为意的样子,立刻冷笑一声,反过来嘲讽重越道:“一口一个朋友,可人家不过是为了自己的朋友出力,他可曾把你当回事,至于如此捧着他?平白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无妨。”重越融合了无数次轮回的记忆,自觉跟吴骇老交情了,交流毫无障碍,不像眼前的华如真,说得半天,对方还继续当他是傻子。“重越当然是我朋友,”吴骇笑了,“若不是把他当朋友,我何必费尽心力把他请到这里来呢,倒是你,你跟他算个屁的朋友呢。他身边有你这样的人辅佐,倒了八辈子霉,真是祁白玉不在,否则哪有你嚣张的份!” 第203章 只怕会是下一个生灵涂炭,血流成河的乱世局面。重越对他说:“这道记忆光团,是你的心药,我耗费了很长时间好不容易才找出了一条能让你从幼时遭遇中解脱的方法,相信我,如果你能接受它,你就能得到治愈,会比现在更舒心快乐,也更坦然。”华如真听得似乎很受触动,尽管对中间有几句话不太认同,但他也没有出言打断,最后,他颤抖着手从重越手中接过这道光团,稍稍闭上眼心神沉入其中。“重越啊,你还真是……”华如真粗略地扫过那些画面,猛地握紧了光团,那白色记忆光团在他掌心湮灭成虚无,感叹出声,“一点都不了解我呢。”华如真表情阴郁,挥手间一道血光,如神箭破空,直袭吴骇而去!与此同时在他身边,迅速爆出千上万道血影战傀,阻挡重越的脚步。“神医当心!”重越脱口而出,一剑摧毁了小半血傀,剩下的前仆后继涌上来,三角黑瞳满是邪性,血盆大口獠牙狰狞。“我现在这样感觉挺好,这里头那个宛如智障一样只会唯唯诺诺跟着你的二货,究竟是谁呀?你居然要我变成这个样子,你也好意思哦!”华如真嘲笑的声音飘忽不定,他的身影时隐时现,迅速后退,心里琢磨着重越脱口而出的称谓“神医”,满是杀气的目光扫过被血光吞噬的“神医”,转身融入漆黑的光团中,只剩下笑声在回荡。“哈哈哈你别想拿英年早逝的祁白玉来挡桃花,重越,别忘了你还有一桩婚事未了,你既然醒了,就别打算独善其身,也该正式接纳什么人家了吧!”不知何时,他的死忠们已经在那地方打开了一个传送门户,门户在华如真之后消失无踪。而更叫人慨叹的是那成片的血傀不只防着重越和吴骇,还防着华艺等一行人,无差别攻击。第94章 至圣的使命猩红血光笼罩了吴骇,华如真的境界臻至巅峰, 化简为繁后, 就连攻击招数也看不出原有的形状,一笔一划皆入道, 威力无穷, 皆由他心念控制。就比如对付重越和华艺的那些尚且留有余地,以阻挡为主, 而攻向吴骇的乍看之下甚是普通,实则是最可怖的杀招。重越不由屏息凝神, 却见吴骇手中一盏镂空金樽发光,其上有个类似防御盾的东西凭空出现,将血光挡在光罩之外,待漫天血光及滔天杀意消散殆尽, 吴骇周身百丈范围内的陨石块都湮灭成齑粉, 而他本人面不改色气不喘,就好像只是拂过一抹灰尘, 收起袖子, 完好无损。只是他身上的素袍大变, 露出星纹,点点星辉神秘莫测, 就好像将瀚海星空穿在身上一般, 里头好像另有乾坤, 不等众人细看, 眨眼便又恢复素雅无垢的纯白。“你没事儿吧?”重越剑斩血傀, 来到吴骇面前。“好得很,倒是你,”吴骇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之色,饶有兴致地看向重越,明知故问道,“你还有婚事在身啊?”心牢里的梦境虽然都是假的,但也绝非毫无根据,会出现在梦境里的东西,很大一部分可能是那东西,被心境主人正儿八经地思考过,或者经历过。“不是我的亲事。”重越反应平淡,道,“回去吧。接下去华如真应该就会有动作。”华艺站在一旁,朝着重越所在的方向稍稍躬身,重越道:“不必多说,若你对那团白光的兴趣,胜过和华如真一道来对付我的兴趣,可以随我回陨神谷去。”“若我都有兴趣呢?”华艺嘴上这么说,却高抬尊脚,朝着重越踱来。重越道:“你的人留一部分在此地继续寻找相关线索,一有那群人的下落,立刻告知我,剩下的去找华如真,我需要尽快知道他的下落。”“试探我的忠心呢,”华艺头也不回地对麾下将士下令,“你们可要尽心竭力一些,否则你们失职,我这个头领可就要被问责。”“遵命!”待人走后,华艺神色放松,调侃重越道:“圣尊就这么放走华如真,该不会还像以前一样,雷声大雨点小吧?”重越道:“此地浑然天成,没能第一时间发现空间门户,是我不了解此地地形所致。我不会再给他机会,既成祸患,死不悔改,那还是尽快除去为好。”华艺道:“说来您是不打算再给他机会了?就因为那笔旧账?还是说你一直以来都能纵容他,现在却无法忍受,就因为这个外人说,能帮你救活祁白玉这句还没实现的空话?重越圣尊,你可曾静下心来想想,现在斩除他是否为时过早?”重越道:“所以你的意思是?”华艺道:“三千年了,重越圣尊,你的威望大不如前,而他的威望如日中天。你若因为他率兵抵御外敌一事问责他,又会像以往斩杀至圣药尊一样,没有充分的把柄在握,是被世人所诟病的。”重越道:“我一直认为我不够好,觉得自己做得不够,不配圣尊称谓,你可知为何?”“是您对自己要求过高?”“是因为我成了至圣之后发现,普天之下皆是力所能及之事。”重越道,“我总在最危难之际挺身而出,力挽狂澜于即倾,救百姓于水火,人们感念我的恩德,这才尊我为至圣。与上一位至圣何异?”“这么说好像没错。”可不就是过高了吗?所谓至圣……重越道:“所谓上工治未病。到了那位子上,我从不敢以救世为荣,我总在想若我能防范于未然,在灾难演变的前夕,将源头掐灭在萌芽阶段,那样的局面甚至不会存在。”“如果做不到如此,那世间所谓至圣,其实也不过是世人的抬举与馈赠罢了。真正的至圣不显山不显水,不敢为天下先,却又能为众生之先。你可明白?”华艺似懂非懂,但还是点头表示肯定,到:“听你的意思像是已经超凡脱俗了,但我看你似乎还……留有人性?”重越道:“你是说人情味吗,我接触过彻底抛却人性的神明,发现他们普遍都很难分清人与禽兽的界限。”吴骇不由咳嗽出声,这话很像他所领悟的宇宙之外生存法则,从没听说过有什么真冷血可以在原始宇宙之外混得开的,那种存在千篇一律,就像机械化制造的固定磨具,前期进步飞快,后继无力。按照他行医的角度来看,死不悔改尚未成气候的华如真,不过是癣疥之疾,若等他的势力形成毒瘤,病入骨髓之后,再在无数人的哀嚎声与希冀的目光下给他致命一击,就晚了。跟提前拔除毒瘤相比,名声不过儿戏,难的是败坏了至圣的名声,也会引起世间动荡……还是得慎之。重越道:“你若联系得上他,就跟他说,早死晚死都是死,挣扎只会让他死得更难看。”“话别说得太满,”华艺弯起唇角提醒道,见至圣还会放狠话,着实新奇,“你就不担心我是帮着他来窃取情报的?”重越道:“你在我身边,最多也就只是个情报探子,若不把你放在身边,你就成了他一杆枪,枪尖对准哪里都是灾祸。”华艺哈哈大笑:“至圣有分寸便是极好。”双手揣在袖子里,大步朝前,带着他们离开这处陨星地带,并对吴骇道,“你可小心了,若是被带回大本营,可能会很难再出来哦。”“少吓唬人。”吴骇道,“重越才不会这样对我呢,是吧重越!”“是。”重越点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有这个字就足够了。陨神谷内人来人往,谈论得热火朝天,宾客临门,将偌大的山头堵得水泄不通。真有听闻重越圣尊回归,就有人前来商议先前定好的婚事,排场自是不小,牵扯到两大势力巨头,吸引来的看客更是越来越多。重越和华艺对此见怪不怪,吴骇初来乍到听什么都觉得稀奇,重越还说不是自己的,这不是来提亲了吗,可他听着却发现原来不是他以为的那回事。 第205章 “不是你想的那样。”吴骇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该庆幸他是神,如果是人,我反而不敢说救得了,成了神就意味着而被你们这片天地认可,名字本身就具有一定特殊性。我复活人的本事还没到篡改记忆的程度,所以我说复活他,是想复活死亡那一时刻的他。难度是相对的,但不要想。”“你说,他会不会不喜欢现在的我?”重越道,“我老了,我已经没有少年意气,我想回归少年心性,还得拜托你用神珠禁器封住我四重血脉和记忆,如果他回来了,却对现在的我毫无好感怎么办,如果他赴死只是为了放下我呢……”吴骇真是太理解他,不能再理解他了,对于未知的事物,难免提出诸多顾虑,事实上一知半解还不如什么都不要想直接照做,道:“这都没复活呢,你就担心这些有的没的,小心因为这些担心,让他复活失败。”重越脸色煞白。吴骇从他手里取过那团白色光团,重越还一脸不舍很想再查查看有没有漏洞,眼巴巴地见吴骇将那团白光融入一块晶石之中,又将那晶石放在镂空金樽的杯体内,这才捏着金樽下端,宛如敬酒般将之伸到重越面前,蹲下身子与他平视,道:“你只要清空一切杂念,只想着让祁白玉活过来这个念头就行,别的顺其自然。”吴骇神情严肃至极,道:“除了‘我想要祁白玉复活’之外,什么念头都不要有!你准备好了就开始?”重越也被他说的格外紧张起来,理智告诉他复活死人是不可能的事情,相信死人能复活本身就极尽异想天开,这些幼稚的举动也特别不像那么回事。“你千万别想说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吴骇说,“你要相信它,有些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如果不天真一点,死人复活这种念头都不会有吧。所以你既然信我,你就认真一点,就这一次,我不会给任何人第二次机会,碰到这东西的瞬间,你脑海里只能有那一个念头。来!”重越收敛心绪,吴骇用神力托起他的手,让他的手碰到金樽上端。到了重越这个境界,确实可以清空一切杂念,做到真正意义上的化繁为简,说是一个念头,就非常规范地只有一个念头:“我要祁白玉复活回来,我要他活过来……”很多年后重越会想到这一瞬间都会惊叹于自己那刻的偏听偏信。其实重越在回忆祁白玉的时候情绪已经不稳,如果吴骇有心对付他,这么近距离杀他多少回都能成。以及这金樽足有灭世级的威能,吴骇还是头一次把它放到除自己之外的其他人手中,若是重越但凡心生半分贪恋,他的心神器都会保不住,他可能会死,这个大陆也会有灭世级的危险。正因为这两人都没有任何杂念,重越只需想着那个念头,吴骇的接触是保证只有那一个念头生效。只是接触了一瞬间,一触即分,重越还没有实感,只见金樽中的记忆圣石消失不见,被吴骇收了起来,而吴骇脸色苍白,好像被冷水浸泡过一般,实则心有余悸——幸好此人确如其人并无邪念,否则后果不堪设想。重越试着问:“祁白玉呢?”“别急。我方才只是确定记忆圣石准确无误,现在才要去复活他,给我点时间。”吴骇信他过了心灯这关,按捺住激动站了起来,也不提“心灯”许愿即可成功,所以他说他一般不杀生他只灭世,这句也不是空话。心灯的存在将吴骇的战力提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但也让他永久失去了杀戮的快感,如果一个念头就能让对手死去,那他不熄杀念就能让所有看不惯的生灵接连不觉地死去,杀人如此容易,救人却如此艰难,他得很努力才能让心灯成为救世的神器,而不是灭世级杀器。不出意外祁白玉已经复活在死去的地方,他得去找找看。总归不能让重越以为他复活人就这么简单,毕竟借心灯之力复活神确实是头一次,能不能复活,他心里也没底。吴骇道:“如果能成功,我会带他来见你,如果成不了人形,我不会让他出世,会独自来见你,到时你就当我吹了个牛,水平有限吧。”重越一下子被打回原形,只觉得信了的自己实在过于异想天开,但觉得也不能怪神医,道:“你去多久?”“最迟不超过一个月。”吴骇保守估计了下,他其实想说三个月的,但时间太长了别说重越那边或许会起疑,他在外面也很难打发时间的。“我等你。”重越并非是相信神迹,而是希望神医能快点回来,道,“如果不行,半个月你就回来吧,我不怪你。”吴骇笑了笑,希望一切顺利,可不能让信他的人失望啊。吴骇留在了那片草地,就近去了印象中祁白玉陨落的地方,也在陨神谷内。那片因当年大战完好保留下来的深坑非常有名,地势险要,鲜有人迹,但去那个地方也难不倒他……“什么事情连你都不能处理?”重越心事重重地回到陨神谷大殿内,只因华艺追魂夺命要他赶紧回来,说这事他还真处理不了。“事情有变!水族大帝派使臣来提亲了!”“这我知道。”重越刚坐下来。“来向您提亲,他们要求和亲的对象是您老人家……”重越抬眸顿住,他目光所及之处,全场骤然鸦雀无声。第95章 上殿逼婚重越圣尊尚未从天堑深渊回归之时,一望无垠的海面平静无波。而底下的海域龙宫, 久违地迎来了一位贵客。水族大帝亲自来大殿见贵客, 他挺着肚子,捏着长胡须, 笑得恣意至极, 刚进门便朗声道:“这不是陨神谷的华副谷主么!以前请您都请不到,今日怎么有空光临寒舍啊!”华如真被龙宫里的光亮刺得微微皱眉, 身侧的石桌上摆满了特地为他准备的奇异珍馐,美味佳肴, 闻音起身拱手:“大帝别来无恙,我正是为当年允诺您的和亲一事,为毓秀公主说媒而来。”水帝喜上眉梢,居然有劳陨神谷副谷主亲自来走这一遭, 莫不是终于提上日程了, 他赶紧命人把公主请来。“囡囡,快过来见过这位华副谷主, 你不是一直都想见他的么!”一位桃色纱衣也遮不住臃肿体型的水族神女, 头上沉甸甸的金银首饰与粗壮的脖子相得益彰, 似卷非卷的凌乱长发稍稍遮住小半肉嘟嘟的脸庞,眼下雀斑密布, 塌鼻梁, 睫毛长得仿佛能扎人, 见到华如真, 她红唇撅起, 圆溜溜的眼睛迅速眨动:“小女毓秀,见过副谷主。”“久闻毓秀公主芳名,今日一见,名不虚传。”华如真面露嫌恶之色,只看了一眼就迅速移开,连多余的目光都不愿意往那边扫,就好像会沾上什么病菌,表情非常难以形容。水毓秀被他眼里那毫不掩饰的嫌弃给伤到了,眼睛眨不起来,脸颊开始哆嗦,道:“你怎么这样,好歹当着父皇的面,怎能如此嫌弃我!!”她握着水帝的手臂,道,“父帝为女儿做主,女儿素闻书神大人志趣高雅,非凡俗之辈,想不到他也不尊重女儿,又怎会给女儿说些好的才俊呢。”水帝也注意到华如真的反应,冷哼一声,脸色也有些不好看:“你自己修炼不争气,连副好相貌都变换不出来,又怎么怪别人不高看你。”华如真也不去看她的真容,目光聚焦到别处,正色道:“公主误会我了,我这次的确是抱着最大的诚意而来,所以才没有刻意伪装情绪,我想让公主知道,饶是备受世人抬举的我亲眼见了公主,也难以控制内心涌上来的情绪,更不用说这世间凡俗之辈,能有几个能忽略公主的外表,看清公主美好的内心呢。”水毓秀脸色一清二白,没见过这么夸人的,也不知该高兴,还是恼怒,只是想到这些年的种种,以及那些痴心错付的臭男人,她叹了口气:“你说的也不无道理。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不改变容貌,就只配孤独终老么?难道人族就全是以貌取人的庸俗之辈?”华如真心说你外表如此这般,你的内心不一定十分美好,不喜欢你还真不能全怪人家庸俗,面上却和颜悦色道:“主要还是水陆两族文化差异,审美差异所致,人族地域有差也能谈不到一块去,更不用说异族结合,公主执意要找异族人族繁衍后代,但因为一系列的差异,再加上您身份尊贵,若说完全尊重您的人,我这儿有一个人选,就是不知你敢不敢要。”“谁?”毓秀公主听他说得有些不忿,但又无法反驳。“世间唯一一位不会嫌弃你的人,重越圣尊。”“您在开玩笑吧!?”水族大帝怀疑自己聋了,“圣尊他老人家醒了吗?您是来给圣尊老人家说媒的?”“他醒来的消息还未外传,我特来告知诸位,我想这作为我们合盟的诚意,应该很够了吧。”华如真道。“你这话圣尊他老人家知道吗?”水族大帝问。 第207章 重越一身白衣,出现在殿堂之外,抬手让外面那些看客们肃静,这才缓缓走向大殿,他绕过喜轿,白衣飘飘,与那鲜红的绸缎对比鲜明。“重越圣尊,”使臣在内的百零八战将转身拜见,道,“希望重越圣尊履行三千年前的约定!实在并非水族大帝有意为之,公主倾慕圣尊已久,只愿与圣尊成婚!公主为了您和水族大帝闹得很僵,大帝实在也是没有办法。”重越道:“诸位的诚意我看在眼里,大帝迫切想要将女儿嫁个好人家的心情我也能理解,只是我醒来之事未曾声张,不知诸位是如何得知的呢?”“是华……”哪怕临行前华如真千叮万嘱,可见到重越,听他娓娓道来,竟让人不自觉地想要回答。“说来也巧,我们也是行到半路上才碰巧得知您竟已经醒来的消息,”使臣道,“她苦等您三千年,想着无论您醒不醒得过来,她也要来陨神谷内陪着您,水族大帝没办法,说若她执意如此,被圣尊您拒之门外,她就不再是水族公主,若是能成,她便是下一任水族大帝。可怜天下父母心,大帝就这一个女儿,希望无论如何,圣尊能厚待之。”重越心里有了数,面上不动声色,这大帝是让他在整个水族和公主之间做取舍,得公主得水族,不得公主,水族自然也不会依他。话说到这里,那水毓秀揩拭眼泪,她朝着重越跪了下来,磕头道:“毓秀仰慕圣尊已久,曾言此生非圣尊不嫁,毓秀知道自己没有花容月貌,更没有婀娜多姿,但毓秀心向圣尊,只求圣尊能与毓秀成亲,只要毓秀有了子嗣,便不会纠缠圣尊,更不会拿水族之事来妨碍圣尊。”“公主,您好歹也是水族公主!还不快起来,您这样是把水族脸面置于何地!”使臣惊慌失措,而那些水族战将也不忍去看。“快快请起。”重越也道。“圣尊圣尊,毓秀对您实在是仰慕之情无法言表,还请您……还请您看在毓秀苦等您三千年的份上,恳求您不要赶毓秀走,毓秀来这里已经是鼓足了莫大的勇气,回头不知如何自处,水族容不下我,人族我也成了个笑话,九死不足以弥补我的冒犯,可我没有办法,我真的喜欢您,也已经无家可归了。”水毓秀照着华如真说的,几乎是跪在地上膝行到重越身边,撒娇道:“我喜欢您,圣尊,我真的非常喜欢您!您若是不喜欢我的容貌,我会遮起来不让您看到,您若不喜欢我的身体,我会努力修炼,争取变得更苗条一些,我想跟您成亲,哪怕您日后无条件休了我,我也心甘情愿的圣尊!”“不必如此委屈自己,你大可以维持你本来的模样。”重越心情复杂,眸光柔和。“圣尊……”水毓秀听他说话便情愫泛滥,吸了吸鼻子,难以控制内心的欣喜,“圣尊是同意了吗?”陨神谷正门外,华如真负手等在那里,算算水毓秀进去的时间,等到现在必定已经见到重越了,他的嘴角微微勾起。他太了解重越,只要足够惨,就能激起重越的同情心,相貌人品全都是次要的,成亲这么容易就能拥有水族这么大帮手,能造就海岸百姓的长久安宁,多符合他一贯作风的用最简单的办法解决最复杂的难题——水陆争端的问题可是有好几十万年历史,成亲一劳永逸,还能稳固人族绝对的统治地位。若是能成,重越必栽,水族大帝欠他人情,这个后手依旧存在。归根到最后重越牺牲自己的幸福,也是给他做了嫁衣。“不得无礼!这位是谷主的朋友,谷主亲口说的还能有假,快快放行!”守卫长老殷切的声音传来,打断了华如真的遐思。他抬眸往那个方向看去,只一眼,整个人就像被雷电劈中般,僵硬在那里。“您快快请进!这位小友也请!谷主朋友的朋友,也是贵客中的贵客……”吴骇身边还有个身形高挑的男子,惯有的冷漠不逊,透着几分玩世不恭,形状姣好的唇瓣并拢,那如画般的眉眼,比女子还绝色的容颜,却是活生生的华如真完全不想书写的名字。祁白玉!吴骇给那群长老道:“你们不认识他,真的不认识他吗,他这么好看都不记得了?看来是时间隔得太长……喂,你别走啊!等等我!”那绝色男子神情冷漠,一言不发地迈入陨神谷深处,吴骇赶紧追了上去。第96章 不让亵神吴骇追出去,没过多远, 只见祁白玉停了下来, 待他走近,这才请教:“前辈, 怎么走才能见到陨神谷谷主?”“前辈?”吴骇并非是在这人陨落的故地找到他的, 他过去后怎么都没有找到祁白玉,心情都沉了下来, 这要到哪儿去在回头的路上好巧不巧听人说起个惊为天人的绝色美人,这才抱着侥幸心态追过去, 见到祁白玉的刹那,只觉眼前霞光万道,天清地明——谢天谢地,他的医术又进了一步!此刻, 吴骇左右看了看, 指着自己鼻头,做出无比惊讶的样子, 对他说:“是在跟我说话吗, 这一路上你都无视我, 从陨神谷转出去又转回来,我问你去哪, 你不回答, 我差点以为你耳朵有问题!”祁白玉道:“我也奇怪你这人进进出出, 是不是方位感有问题。但这附近也只有你, 恰好你是谷主的朋友, 你应该知道他在那儿吧?”吴骇:“……”吴骇抬手一指:“就在前面,沿着这条路直走,翻过三轮山群,跨过不知海,再往上看,看到霞光万道的玉宇琼楼连成片,你算算紫微斗数,位置最好的那个宫殿,便是神域大殿,一般议事是在那里。他的寝宫是在……”“谢了。”祁白玉客气地点头,便抬脚走向那里。“谷主叫重越,是当世至圣。”吴骇试着道。“我知道。”祁白玉反应淡淡,“当世最强者,这当世第一大教的陨神谷是不是就是他创的?”“是他。”吴骇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因为祁白玉的反应实在太平了,就好像完全对重越这个名字没反应,如果是正常复活为救重越而死的祁白玉,前一秒失去意识,下一秒醒过来,应该对重越这个名字一如既往地狂热才对吧。不过聪明绝顶的祁白玉嘛,喜怒不形于色可以理解,遂跟着他往前走。祁白玉话很少,有吴骇带路,速度还挺快,四面八方有不少来客都赶往那个方向,听着他们的谈论,吴骇心头一颤,下意识地扭头去看祁白玉的神情。“他要成亲啊?”祁白玉道,“今日?”“被女方上门逼婚,真有他的。怎么,要搞事情吗!?”吴骇顿时来劲了,两眼放光。“你好像很期待的样子。”祁白玉神色古怪。“没有没有,一般一般,你可千万别误会,”吴骇道,“我跟他清白得很,他成不成亲与我没什么影响,主要是你。”祁白玉陷入沉思,默了许久才开口,说了句话。吴骇直接一个不稳,身体在半空中垂至走了个圈。神域大殿内,此女都没懂重越的意思,就恨不得立刻一锤定音。重越站直了身体,不疾不徐地道:“你们的意思,我听明白了。如果我不答应娶公主,水族大帝便会发动战争,祸害海岸百姓?”不等在场逼婚的众水族呼天抢地,重越抬手让他们且先听自己说:“水族大帝爱女心切,这点我可以理解。但你可知,若我开了这个先河,今后其他大族也效仿你们的做法,再以无辜民众的安危让我做选择,我是否也该听从?”“可以的!”水毓秀迫不及待地点头,“我没关系,只要能为您繁衍后嗣,哪怕之后您休了我,甚至不记我入族谱我都可以接受。我知道人族都在乎传承,而圣尊又最为开明,对万族都没有任何偏见,是难得不会嫌弃自己异族后代的得道高人,您不会嫌弃的是吧!”她怀揣着希冀,重越也不接话。这话传到外面人听了都觉得未免强词夺理,八字都没一撇呢,都考虑后代了,就是冲着后代考虑,重越圣尊极品天资,多少大家族觊觎他的血脉,如果裂了这条缝,得吸引多少只苍蝇。“毓秀知道是自己生得不好看,惹圣尊嫌弃了。”水毓秀泫然欲泣,厚实的肩膀抖动,哭声也格外粗犷。“你误会了,无论你好看与否,性别如何,种族如何,在我看来和其他生灵也没有什么不同。”“你如果不是嫌我不好看,那是嫌我天分不高?我至少有龙族血脉!”水毓秀觉得他只是沽名钓誉,实则还是因为她的相貌,“我除了相貌不好以外,还有哪里不好?”“简直强词夺理,未免太侮辱圣尊!”陨神谷其他人都快听不下去了,这水族存心来恶心人的吗。 第209章 “长什么样,你不会自己看!?”“这有什么好气的。”祁白玉笑他,“我叫她未来师母,你不开心呐?”“鬼扯,”吴骇知道他在想什么,道,“你知不知道,作为一个新生儿,你的想法十分开放,而且很没有节操。”“我想什么了?”“……”神域大殿外人满为患,他们半天挤不进去,吴骇还是动用了点技巧好不容易才看到那红袍女子蹲在那儿的样子,忍不住轻嘶一声,道:“辣眼睛。”祁白玉目视前方,没能勘破大殿防御,视线进不到殿门内,但他不想承认自己实力逊色旁边这人这么多,道:“看人不能看表象,关键还是得看内在的。”吴骇觉得自己不行了,但还是下意识看了一眼,迅速收回视线,道:“有些外在不好看的,内在更没法看。所谓相由心生,说的就是这个道理。”“她应该不会吧。”祁白玉道,“如果她当真特别差劲,做出这等不要脸皮的事,但凡那至圣有点头脑,早就把人轰出来了。”“你怎么还帮她说话呢,”吴骇拿出心灯,目光如电看向黑漆漆的殿门内那道红妆丽影,整体心境展开,“如果这人内心是真的不行,你就上去抢亲,呸,抢人!”“难不成你还能看到人的内心?”“我堂堂心神医,这不过小把戏。”吴骇存心要在他面前找点面子。无形力量一路推向前方,延伸至大殿内,所波及范围内,数百号人的心境接连不断向外扩散,吵闹声接连不觉,几乎都在争吵、抱怨,还有凄声嘶嚎的惨叫声,更有个道貌岸然的修士敞开的心境画面居然是他骑在赤身的肥胖女子身上,挥手拍打,画面十足惨不忍睹,那心里发出的怒斥声也宛如猪猡。难以置信堂堂陨神谷弟子居然有这样丑陋的一面,一时间祁白玉都不忍直视这些年纪或大或小的弟子。吴骇自觉对心灯的控制力还有待提高,赶紧挽尊道:“人在情绪不稳的时候会有那样极端的时候,但大多数时候应该都是挺安宁的状态。”“哦。”祁白玉道,“不好看。”“找到她了。”吴骇话音刚落。那些吵闹至极的心境消失得无影无踪,安静之余,传来管弦丝竹的悠扬音乐,歌声悦耳动听,与先前相比如同天籁。眼前一片蔚蓝,仿佛置身于无垠海洋深处,水晶龙宫晶莹璀璨,富丽堂皇,鱼群畅游,水女翩翩起舞,宴会上觥筹交错,而那居于右边首坐的女子,相貌平平,体态丰腴,但神情透着点小俏皮,竟有天真无邪的味道。“如果你这真是那女子的心境,居然挺好看。”祁白玉道,“也很好听。”“……呵!”吴骇骤然察觉到了什么,眸光冷了下来,道,“班门弄斧!”他手持心灯,猛地一震,那胖公主周身所在的画面寸寸龟裂,取而代之的是个陌生的美人,好一个美貌无双的倾城女子!与此同时,殿内的那个跪着的女子似有所觉,浑身汗毛都快竖了起来,好像全身被扒光了一般,她父帝动用禁制给她封住的记忆屏障,直接被某种绝对高境界的力量渗透进来,就好像无形之中出现了一把完美匹配的钥匙,将那把水族镇族之宝的神锁给轻易打开了!记忆封印开起来太简单了,吴骇严格控制了心境展开的可视对象,只有他和祁白玉能够看到。海域和龙宫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花海。花海一望无际,各种各样的凡花异草遍布期间,草长莺飞,蝴蝶振翅,有小昆虫在花丛间快活地鸣叫,热情地交尾,整个画面笼罩在一片宁静祥和的氛围中,美好得不似人间,格外不真实。“这也太美好了吧。”祁白玉见那两只交叠在一起的蝴蝶,有点不舒服,除此之外几乎挑不出毛病,他眼里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吴骇神情凝重。“我觉得我还是走吧,这里不太适合我。”祁白玉转身。吴骇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你等等,过于梦幻反而说明有问题。”祁白玉没有回头,道:“怎么都有说法。”“是真的……”吴骇说,“我最初见到类似这般宁静祥和景象的时候,也以为心境之主是个十足不与世争的人物,后来才发现这只是表象,怎样的牺牲才能造就一片这样的花海?”吴骇将视角下移,往泥土深处探寻,果然在十丈深处看到还未腐烂殆尽的尸骸,有野兽也有昆虫,更有人骨,也有鱼类化石。吴骇道:“此女心思缜密,城府颇深,擅于伪装自己,为达目的不惜牺牲亲族及他族,是个铁血领袖级人物,堪当帝王之才。”“有这么夸张吗。”祁白玉原本有点防备他,这就好像看算命的神棍算了别人特别好命之后,就好奇自己是什么样。吴骇那么爽快地拿出心灯,并非是对那水族公主感兴趣,他主要还是想看看他身边这位的记忆是否有问题,趁祁白玉不注意,他试着将心境展开对准了祁白玉,控制心境只让自己看见。刹那间,他仿佛置身于一片郁郁葱葱的森林。参天古木也不知生长了多久才长成那般茂密的模样,山峦巍峨高耸,重峦叠嶂,仿佛无边无际,蔚为壮观。宛如人间,又有仙雾缭绕,阳光普照大地,时不时惊起一群飞鸟,画面说不出的宁静祥和,旷达舒畅。若说之前的花海美好得不真实,那这个偌大的连头狂奔的野兽都没有的浩淼仙山,完全有过之无不及!吴骇看向祁白玉,祁白玉也看着他。第97章 事不关己吴骇见到那心境的时候,脑海中顿时冒出一个念头——就算让那个女子活下来, 人族也不愁没人对付她。祁白玉这个人没有问题, 他就是祁白玉,也只有祁白玉。而且这等大气至极安宁闲适的心境无比自然又顺畅, 没有修饰掩盖或锁住的迹象。要知道, 他好歹也是心神医,心病身体上的病症全都不在话下, 治疗失忆这种小毛病根本小菜一碟。但祁白玉并不存在失忆,复活后的他, 人生好像从现在开始,原先那些前程往事犹如苏醒即忘的梦境,只是融入到他骨子里,形成了他毫无阻碍的思考和行为模式, 他有的只是本能。而祁白玉本能的不喜欢至圣药尊!吴骇一巴掌像打眉心蚊子似的拍在面门上, 心里咯噔又咯噔,搞不好重越之前的担心真有可能成为现实!!一时间吴骇看祁白玉的目光就很复杂了, 很想问你听到重越这个名字, 没半点触动吗?也不想据为己有吗?祁白玉见他看着自己不说话, 道:“谷主的心境是怎么样的?”吴骇道:“不好说,但也算独一无二。” 第211章 “为何不斩草除根?”更有太上长老戾气未消,“若此女不除,助长歪风邪气,更让陨神谷颜面无存!”华如真瞥了那问话的太上长老一眼,这老家伙也是因为孙子方才被勾魂而死而冲昏头了,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水族大帝派来的是使臣,已然好算计。况且就算要斩草除根,也不能当众斩,至少也得等这一事尘埃落定之后。“她带着诚意而来,留下她的诚意,放她人走就可以了。”重越说完,那水族公主气得牙痒痒,谁知,更狠的还在后头。“这一百零八将留下,就为被你杀死的那群定力不足的弟子们赎罪吧。”重越又道,“陈禹,你带人抬上受伤的使臣大人,让公主先去换身衣袍,稍作休整,连夜护送公主回海域,顺便替我送给水族大帝一些延年益寿的礼品,以示赔罪。”陈禹正是那位死了亲孙子的陨神谷太上长老,按捺住内心的喜色,道:“遵命!”水毓秀真实实力惊人,但能抵御媚术的最简单办法便是恨意,而陨神谷太上长老无一不是实力高强之辈,不担心被公主算计亦或策反。水毓秀一怔:“哈哈哈,不愧是重越圣尊,自我出世以来,但凡我想要的,从没有失手过,咱们走着瞧!”她走了两步,又道:“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很感谢你们陨神谷副谷主,是至圣您的至交好友吧,若不是他亲自来当媒人给您说媒,我都没敢上陨神谷来,到底也不枉来这一趟,我也祝您万古长青。”此话一说,陨神谷上下都听得一清二楚,是说华如真副谷主怎么没出现,这么阴损的招数居然是华如真副谷主出的?“嗯。”重越神色微怔,他注意到兵荒马乱的广场上两道岿然不动的身影,其中一个是申伊,而另一个……仅仅是个侧脸,重越仿佛听到了自己骨头咯吱的声音,脖子仿佛僵硬,不自觉地抬脚朝前走去。吴骇觉得如果此时此刻展开重越心境,必定前所未有的精彩。祁白玉正好侧身对申伊说:“……没见过世面。”水毓秀听到重越朝她走来的脚步声,面露美色,放缓了步伐,只听到这个过于悦耳的声音,好奇地望去,正好对上祁白玉的正脸。“申伊前辈!”重越道。“我叫你兄弟,你叫我前辈,还把不把我当朋友了!”吴骇一边摆手,一边眼神示意,表情十分为难,抬手指着祁白玉,又双臂交叉。重越停住脚步,心如擂鼓。水毓秀侧过身来,看看重越圣尊,又看看那个随性散漫的绝色男子,只见重越目露希冀又隐隐透着紧张,哪怕隐藏得很好,可就连呼吸都明显不同往常。“公主这么说,倒是让我里外不是人了。”华如真从虚空中走了出来,略带轻笑地开口打破沉寂。“都别说话!”重越连个眼神都没有给华如真,径直绕过水毓秀朝着吴骇两人走去。华如真不尴不尬地落地,四下一阵议论纷纷的声音戛然而止,绝大多数弟子都已经回返,都在为亲眼见到重越圣尊而倍感荣幸。而一众陨神谷高层都被那位青年的容貌给震住了,有的是觉得天崩地陷死人复活了,比如老将华艺之流,还有的只觉此人比起海妖龙血公主都有过之无不及,见了他再看公主,原本那心头的瘙痒也渐渐消失。吴骇赶紧上前在重越走向祁白玉之前拦住他,重越往左边,吴骇也往左,重越往右,吴骇也往右。祁白玉的声音:“你不是答应要把我引荐给他的吗!”吴骇光顾着拦重越:“我什么时候答应过这种事。”“我跟你一路相谈甚欢!”“一般般!”吴骇不是开不起玩笑,只是出门在外尤其独行的时候,当众最好还是不要留下任何话头,否则要是被家里那位知道了……口头豁达,人人遭殃。重越站着不动,眸子深邃,古井无波。吴骇一手搭着重越的肩膀,语重心长地传音道:“……人是对的,就是出了点小问题,咱们还是下去再说。”祁白玉不知从哪儿绕出来,掌心往衣袍上随意揩了揩,笑着朝着重越伸出手:“这个,我初……”不等他把客套话说完,重越伸手握住了他细长的手指,一把将他带进了怀里,素雅宽大的长袖几乎把人遮了个满怀,另一只手十分怜惜地抚上他后脑。倒吸凉气声、压低的惊呼声此起彼伏,从不和人亲近的重越圣尊,先是被人搭了肩膀,而后又主动抱住了一个人,一个特别好看的青年,还是用一种十分不兄弟的姿势。一旁的水毓秀直接黑了脸。第98章 都不是省油的灯重越的举动引燃了在场无数或了解或不了解谷主的人,喜欢他的人哪怕他做自己不理解的事, 也依旧为他呐喊助威, 而本身对他的行事作风及为人处世有隔阂或意见的人,见圣尊展现出自己不了解的一面, 下意识地提出质疑, 不愿意接受。“这该不会是圣尊的儿子吧……”“当年第一位至圣也是没听说又过什么姻缘,突然就多了个儿子, 虽然后来听说不是亲生的,但又说确实有亲生的, 还不止一个。”“休得胡扯!诋毁至圣是何居心!?”“有谁见过这位小友,究竟什么来头?”“祁白玉。”华如真绷紧了脸,尽管事情朝他所期待的方向发展,亲眼见到这一幕, 还是心塞发堵。都说重越与他是至交好友, 但哪怕是一个拥抱,重越也不曾给过他, 尽管这些所谓的大善人口头上总是众生平等, 人人平等, 你是好友看重你,可内心深处还是有一杆秤的。当那个真正触动他的人出现, 引出他内心最深层次的感动, 便会有种直观的冲击让你不得不承认——还是不一样。当然不一样!在重越眼里, 只有祁白玉最特别。当年他因为聂云镜才拜入药尊麾下, 也因为“聂云镜”不被至圣药尊看重, 跟他走近的自己也有着上百年边缘化的经历。至圣药尊的“亲儿子”重越回归,一来就处于陨神谷年轻一辈的中心,却偏偏和最受药尊看重却最为叛逆的祁白玉搅和到一起,好像说祁白玉有个相貌相似的妹妹和重越有过一段并肩作战的经历还是怎么的,重越就一直把祁白玉当弟弟看。甚至仗着他的义气和能力,为臭名昭彰人人避如蛇蝎的祁白玉撑起了一片天。在那片小小的蓝天下,囊括了年轻一辈人人称羡的人脉关系网。那群人所过之处,总是众星捧月般。备受上位者器重,但凡限制名额进入的秘境,总有他们的预留名额。他很羡慕,他想将来会有那么一天,他会成为这个人唯一的至交好友,那什么乱七八糟的存在都不会高过他的位置,也许在那人身边,他也能有一片自由呼吸的蓝天。吴骇大概是在场唯一能够理解重越心情的人,这么多年来,能撑着重越圣尊的那块定心骨,他给送来了。重越当然会控制不住,他强撑了这么多年,几乎瞒过了所有人瞒得滴水不漏,可在看到祁白玉的一瞬间,他还是失控了,就像风中残烛,掏空了气力,只能借之稳住自己。 第213章 祁白玉一滞,调侃道:“难道不是到我死去的那一天?”“不止,”重越道,“你的后代,你的朋友,若能带着你的信物来见我,我都会信守今日承诺。”祁白玉又问:“那我应该够资格进陨神谷吧。”重越一滞:“你想进陨神谷?”吴骇瞬间收敛面上的苦涩,看向祁白玉。“当然啦,不然我来这当世第一大教作甚?”祁白玉道,“不过这可不算人情的,听说您跟我未来师父是好朋友,您可不可以看在我未来师父的份上,亲自看看我的根骨,看我究竟有没有资格成为陨神谷弟子?”吴骇服了,太会扯着虎皮做大旗,只说未来师父也不提他,这就省得惹上外来人的麻烦平白沾一身腥,听的人估计只有重越懂,而重越居然也没异议?“您都不用摸摸,目测就行了?”祁白玉道,“目测就准吗?”重越默了片刻,还是靠近了他,祁白玉张开双臂,面前的人半天没动静。华艺在一旁笑道:“你可为难圣尊了,圣尊的贵手什么时候碰过别人身体半分。”祁白玉想了想,嘟囔道:“我的尊体,也不是什么人能碰的。”“哈哈哈……”“转过去转过去,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笑的。”吴骇让华艺少打岔,别叨扰这两个苦命鸳鸯少有的温存时刻,他甚至恨不得简单的摸骨能持续漫长的时间,希望赶紧的坠入爱河,好让他一次捞俩。祁白玉脸色还很白净正常,重越亲自弯下身子,被墨发遮挡的耳根微红,碰他身体也不去看他的眼睛。祁白玉目光微暗,周围的人更是连呼吸都静止了,内门弟子们纷纷低头议论,暗道这人好大的来头,居然使唤圣尊。“圣尊圣尊,我什么资质?”祁白玉轻快的声音传来。“天生神体,血脉灵柱均圆满,各方面都很完美。”“圣尊亲证,极品之姿。”华艺帮腔。祁白玉弯起唇角,道:“那我算是过了?”重越微微点头。“你这等天资能入我陨神谷,是陨神谷的福音。”一旁的太上长老欲要筹备大会相关事宜,需要谷主过目,特地过来。重越道:“莫要骄傲,你这般天资当世少有,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身魂境界不够,还是需要勤加修炼才是。”“谨遵圣尊教诲。”祁白玉倒是规规矩矩,跟随长老去和下面那一群弟子们碰面,倒是聊得开,三言两语也完全没有祁白玉幼年时那般的生涩拘谨。重越还静静看着祁白玉离开的背影。浮云遮眼,祁白玉回过头,却已经看不见金殿上的身影。“你这就没了?”吴骇见重越的样子,他原以为重越见祁白玉激动,是总算等到了后继之人,终于有了可以分忧的帮手,可无论他怎么看,那个拥抱反而成了另一种意思……吴骇不禁慨叹:“你当初到底是怎么许愿的!?”“申伊前辈,我终究还是没有逃脱命运,我好像已经扎根在这片大陆,就像一棵树,一朵花,一株小草,生于斯,长于斯,而他,你看看他,像不像一只鸟儿?”“重越你……”重越眉宇越发温和,也不瞒他,道:“我要白玉活过来,我愿用我的自由,换他自由。”吴骇瞪大了眼睛。重越面露歉意,道:“我不相信这世上有不用任何付出就能得到的东西。”吴骇脸色特别难看,果然他最初看到重越的时候是说他好像在发光,还感叹过这个世界真特别,至圣宛如佛祖似的居然自带无量光。此刻,他抹了把眼睛,果然“看”到有股与他同源的精神气从他脚下,那所谓的“无量光”正是他源源不断逸散也持续不断被大陆回馈的本源力。确实正如重越所说,他跟这个大陆连在了一起!!所以他就算病入膏肓,千疮百孔,也只会在石化中意识湮灭,而不会化道。禁锢住重越的并不仅仅是陨神谷,不是大陆生灵的信任和需求,而是这片大陆,这块大陆本身要同化他!难怪他救得那般艰难,这死局几乎无解!吴骇难以置信地盯着重越,道:“你,你这样,我真收他当徒弟?我带他走了,你会不拦吗?”重越道:“只要你不吝赐教,愿意和我联手,我有办法让你和你的人被这片大陆接纳。之后别说你收白玉当弟子,就是要带他离开,那也是我请求你的事,自然不会阻拦。”“当真?”吴骇问。重越正色应是。“怎么联手?”吴骇动心了,这对兄弟都不赖,祁白玉那个精明至极的开他空头支票,就空降陨神谷成了“圣尊青睐”的正式弟子,还弄到了重越的一个人情,当然这俩一个愿给,一个敢要,他也没说话。而重越既要他带走祁白玉,还得他帮忙。吴骇原本有些为难,听完联手之法,他就没意见了。至圣大会在陨神谷边界处的礼神天召开,各大势力上位者均有到场,陨神谷元老会缺席之人,却也安置了传讯神晶,总人数破千,场面极其盛大。而叫人非常费解的是,就连那位所谓的外来人的位置也被安置在极尽显眼的位置。华如真位于吴骇对面,内心的不安早已在几日筹备中消失无踪,耳边充斥着对圣尊此番做法极尽不满屡屡恨不得退场的言论,更让他成竹在胸,如在己方主场,坐姿也就更为随意。重越道:“我让他出席今日盛会,也是想让他代表一类域外人族,同为人族,与我等进行谈判。”重越既然这么说了,也就意味着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青年,其实有足以让他们忌惮的实力。“圣尊可为我证明,我确有搅弄风云的实力,可我依旧选择和平,这边是我愿为圣尊妥协给出的诚意。而我可信与否,自会用行动证明。”吴骇问,“我想问在座的诸位,不知究竟为何反感外来人?”“这些年外来人作乱还少吗?到现在都不曾安稳,还有漏网之鱼在肆意杀戮,要不是副谷主出手,只怕在圣尊闭关期间,就已经生灵涂炭!”吴骇道:“所谓入乡随俗,不守规矩的杀之,我毫无意见。但没伸手没害人的那些,就没必要主动除掉吧。”“暂时没害人,缺不代表他以后也不会害人!”吴骇耸了耸肩。重越问:“目前为止的具体应对措施呢?”“杀。” 第215章 吴骇将心神术传承上卷分成四份,打乱顺序放在好几处地方,以无字碑的方式呈现。做完这一切布置,他和重越一道出了山林,在野外行走。这时,吴骇意味深长地看了重越一眼,叹道:“真是天涯何处不相逢,有缘上哪儿都能遇上。”有群年轻弟子斩杀外来祸害,途径此地,他们甚至没发现重越等人的存在,唯独有个十足赏心悦目的青年停下脚步,朝着重越和吴骇隐身的地方望去。吴骇是时露出真容,祁白玉上前来,吴骇这才咳嗽一声,用手肘撞了下重越的位置。重越装也装不了不在,他不禁怀疑是不是神医故意的,否则天地之大怎么随便走走就恰好撞上祁白玉所在的一群年轻弟子。但他绝不会想到吴骇有心撮合他们,而是想着吴骇打算带走祁白玉这件事,心情不自觉地低沉了几分。吴骇佯惊:“你不是刚进陨神谷么,怎么会在这里!?”祁白玉道:“各教弟子都在外出斩杀那些为非作歹的域外敌人,很多师兄师姐们都下山来,我也就跟来凑热闹。”“可有收获?”“还行,你呢,外头盛传你们在密谋大事,你怎么好意思带着圣尊出来游山玩水?”“什么游山玩水,你看他是玩得起来的人么?怎么在谷主面前还这么没大没小。”“谷主可怕,但圣尊好说话,”祁白玉道,“圣尊最好说话了,不会和我置气的吧!”“不会。”重越嗓音温柔,带着一份距离感。吴骇心说别了吧,都什么时候了再保持距离,以后可就都见不到了。他还是决定将医师公会这个宛如路标的东西落成以后就远行,总在这里等也不是办法,万一他的朋友们不原路返回了呢。祁白玉道:“圣尊近来过得怎么样?”重越道:“还行。”祁白玉看着他,道:“也是,不论如何你也是陨神谷谷主。”“你快过去吧,别跟门中弟子走散了。”“走散了不还有你们吗!有我未来师父在,应该不会弄丢我的。”重越觉得自己不能跟他多说,于是跟他讲了他们在这里的原因,都不用过多的暗示,祁白玉是个非常擅于把握机会的人,或者说他之所以说这些也是为了打听关于吴骇的事情,注意力就被很好地转移了。祁白玉转向吴骇:“原来未来师父背着我想收别的弟子,这么快就物色好新目标了?”吴骇道:“一边去,这么点传承跟我亲自教的能一样吗!?”祁白玉道:“那传承石碑究竟什么样,在哪儿,我能不能去试试?”吴骇道:“你试了能怎样?”祁白玉很直率:“我若是过关,算不算正式拜师了?”“你倒是想得便宜,得传承了也不算我的弟子,我亲自带走的才算。怎么?你不打算留在陨神谷?以他对你的看重,搞不好将来的陨神谷谷主也有你的份呢!”吴骇看向重越,却见重越没有别的表示,更没有阻止的意图。祁白玉顿了下,问重越:“我倒是没觉得圣尊看重我,圣尊有意向选我么?”“没有。”重越道。“这么肯定的,”祁白玉看向吴骇,“咱们什么时候走?”这刀子利索的,吴骇都不想去看重越的表情了,反正掩饰得很好就是,道:“你先修行着,等我忙完这边的事,再去找你,你若没改变主意,便跟我走。”祁白玉先行告退,他走出几步,突然停下,回头一笑:“重越圣尊,我们以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重越陷入长久的沉默。吴骇道:“其实……”“走!”重越严肃道,“趁现在,你带他走,越快越好,我不会去送,他走了以后不用再回来!”他这不是生气,他只是觉得自己不能受撩拨,他怕自己控制不住三两句话就冲上去,让祁白玉好端端的新人生又染上昔日浮尘,如他一般难以得到解脱。这可不是我能左右的……吴骇心里实在为难。“如果你拜托我帮你出谋划策追求他,我其实也是勉强愿意答应的。”重越转过身去,独自往回走,道:“申伊前辈,就此别过。”吴骇:“我这人吧,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亲,你俩在我看来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若是分散了你们,我会特别过意不去。这样吧,你追求得到,我就不带他走,你追不到,我再带走?也算了却你一桩心事?哪有不尝试就放弃的!重越!重越你考虑考虑!过了这村,可再就碰不到我这么好说话的神医了!”重越一步踏入时空通道,身影消失不见。吴骇沉下脸来,他就算收徒弟也得考虑一下徒弟的幸福吧,他觉得祁白玉再找一个也是好的,反正重越太相信自己逃不掉,已经快要没救了。可祁白玉单独看来本身就是个祸害,若是有朝一日那小子突然忆起这段往事,又要回来找人救人,而那时候重越还是脱离不了这片大陆,那他徒弟要留下,他也还是得放人。又或者那时的重越出了什么意外,那同样的遭遇是不是落到祁白玉头上,他是不是得反反复复地救。吴骇实在为难至极,要么带走俩,要么他一个也不想带。和重越分别后,吴骇回到神都,买了块地,建了座名为“医师公会”的空馆。连续数日,无人问津,到最后他打了个哈欠,准备收摊的时候,迎来了第一个客人。“门庭冷清,趁着没人在,我特地来凑个热闹。”华艺在长桌外边,招了个凳子坐了下来。“我也没病没疾,不知神医能治什么?”“没病你不会到我这儿来。”吴骇道,“比如你想念你的心上人,想见一见他,又或者你想念以前的自己,想变回以前的样子?我看得出来你的魂体和你的外形不搭,想必这是你入主的躯壳。”“神医好眼力,”华艺存心给他出难题,“我快想不起以前的我是什么样了,可我又不想舍弃现在这副面容,神医是否能让我变回以前的样子,又能变回现在这样?” 第217章 人心易变,亦可以理解。唯独有一点,什么从今往后再也见不到那谁谁……他很想不在意,但骨子里残存的那一抹感情,就像一柄利剑,穿透他的脊梁,搅乱了他的心池。“神不需要这种东西……”重越揪住胸口,试图掐灭那抹悸动。大门被嘭地一下推开了,有个人携着暖阳踏入殿内。“你在做什么呢?”熟悉的声音。不该出来在这里的人。重越抬眸望去,那人背着光,容颜蒙在阴影中,等他走到面前来,重越这才看得真切不得不信:“你没走?”祁白玉怔怔出神,抬手伸到他下巴处,接住两滴眼泪,道:“你在哭吗。”“没。”重越也愣住了,以为是臆想,但又不像,面前的人离他太近,就好像专门为他而来,也正是记忆中祁白玉的样子,依旧是原先不分彼此时才可能存在的情状,久违了。“哭什么?说来我听听。”祁白玉扯了个蒲团,在他身边坐下。“我怎么可能呢,”重越笑道,“这只是身体里的水碰巧从眼睛里流了出来。”“你说你,哭就哭吧,又没人不让你哭。”祁白玉拾起袖子给他擦了擦,见他低头,又用食指抬起他的下巴,重越目露错愕,见对方只是专注地帮他擦眼泪。祁白玉怎么擦都擦不干净,不由自主地放下手,蹲在他面前,盯着他的面容看了许久,又抬起手,摸了摸他的脸。因为面前是祁白玉,重越甚至没有意识到这有什么不对之处。烛火摇曳,与外头的吵杂纷扰不同,殿里颇为冷清,而独处一阁的重越圣尊也颇有种高处不胜寒之感。“这样碰你,你都不反抗的吗?”祁白玉难以置信地盯着自己的手指,也不知道是在震惊摸起来很顺滑,还是他居然能摸到圣尊的脸。重越一把握住他的手腕,祁白玉轻轻一挣就挣脱了,他大胆地继续蹲在他面前,双手搁在他肩上。“别闹。”重越只当他是好玩儿。“我都这样了,你还准我在你眼前晃?”祁白玉道,“原来所谓至圣,就是挨打不还手,挨骂不还口,那这至圣当得有什么意思?”重越道:“你不是走了吗,怎么还没走?”“师父把什么都告诉我了,师父说我若拜他为师,我就可以这个大陆上所有人的心境,包括你的。但师父又说,如果没你的允许,就不给我看。所以我特地回来向您讨要一个允许。”“不可。”重越罕见地有些紧张。“用圣尊欠我的人情来换,也不可以?”重越抬头,皱眉:“嗯。”“可我走了就不会再回来,圣尊还欠我一个人情没还。”“我亲自送你走。”重越道。“我想走就能走,你送我,我可能就走不了了。”祁白玉道,“不说那些虚的,我正好有个想要的,就是不知道圣尊肯不肯给。”“你说。”重越无愧是极有耐心之人,哪怕被个小弟子这样磨,也没有露出半点不耐之色。祁白玉道:“我可以带你走吗?”重越虚惊一刹,静默不语,等着对方提下一个可行的要求,祁白玉在等他回答,没等到,就说:“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那就这么说定……”“我不喜欢自说自话的人。”“这么巧,我也不喜欢!”祁白玉道。“我更不喜欢会让我变成我不喜欢的那类人的人,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所以你会给我准确的回答,”祁白玉道,“你知道在我看来,这片大陆是什么吗?”“愿闻其详。”重越道。“是个笼子,而你就是笼中最金贵的那只鸟。您先别急着生气,好像您也没生气,也好,”祁白玉道,“所以我刚来就很大胆地冒犯你,你却一点反应都没有。我不知道一个正常的人,一尊威严的神明,在被个无礼之人这样冒犯后,为什么半点反应都没有,但你给我的感觉就是可以随意对待,随意触碰。你也不会还手,更不会生气,就好像别人的粗鲁都是理所当然,你高境界之人不跟低俗之辈一般见识,但您知道的,像我这样的低俗之人并不会认识到自己的行为低俗且恶劣,见您不还手,反而还想变本加厉呢。”祁白玉以身试法,趁着重越分神,直接挑起重越的下巴,在他唇角处啄了下,迅速抽身,弯起唇角,得意地道:“看吧,你不会还手,比起杀人泄愤,你还是会克制自己,不出手伤人。”重越:“……”重越默默放下想要搂住他的手,就静静地看他还能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做出什么胆大包天的举动,以及默默在心里感叹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可爱的人,道:“为什么是我?”祁白玉道:“不然我找谁?”重越道:“世上有那么多年轻有潜力,模样性格都可人的善男信女,你不去带走他们,却偏要来惹我是何解?”祁白玉啧啧道:“我为什么要从那些人中选,我为什么不直接找最顶尖层的那位,所谓资质潜力能给出的最高成就不就是您,您难道不觉得您很耀眼吗。”祁白玉心道:“您当然不觉得自己很耀眼,你要是觉得就不会问出那么没有水平的问题了,或许也正是这份不觉得,才让各路歪瓜裂枣有机可趁,可在一群歪瓜裂枣中,我算是十分优秀的了。”重越自认为还是很承得起夸的,此刻却按捺住笑意,一直以来觉得自己老了会被误认为像药尊被厌恶的忧虑一扫而空,祁白玉啊祁白玉,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对谁说些什么呢……重越很委婉地说:“我的自控力也不是特别强的。”祁白玉以为他的意思是已经在耐心耗尽的边沿,忙挽尊道:“你这已经算是非常不错,相当不错了,一般像你这个实力这个身份的人,都受不了,不,都没必要受这个委屈。早把我横着轰出去了,但你还是愿意听我这个微不足道的小鬼大放厥词,我还是挺尊敬您的。”重越笑着道:“尊敬我的人何其多,所以你算什么,凭什么我要放下整个大陆跟你这个小鬼一起远走高飞?你觉得我已经落魄到这一步,无法翻身只能远遁么?”“哪里落魄了,还翻身?您这么……高高在上的一人,翻身是往下翻么!”祁白玉恨不得跳起来,道,“主要是您贵为当世第一强者,坐拥当世第一大势力,但您却有个听起来非常了不起,实际上十分尴尬的身份,至圣。”这话倒是新颖。重越笑着问:“那你认为什么是至圣呢?” 第219章 祁白玉听完浑身像过电一般直接酥到尾椎骨,久久不知如何言语,等他反应过来,重越已经走在他前面,还拉着他的手腕。第101章 结局下“你们一定要挡道么?”重越挡在祁白玉身前,面对一众或急或燥、忧心忡忡的陨神谷长老。“谷主万万不可啊!”“谷主三思, 您已经走错一步, 切不可一错再错!”人人都说他错了,重越满心哀伤, 叹了口气。“您难道还不清楚事情严重性吗!都说陨神谷包庇外来人, 陨神谷名声都快毁于一旦!你却还在包庇这个立场不明的小弟子!”“当初抵御外敌也是我们陨神谷出力最大,结果现在倒好, 人人迁怒陨神谷。”“陨神谷何辜!!”“肃静。诸位阻拦我也是出于爱护宗门的心态,”重越道, “哪怕觉得我有错,还给我悬崖勒马的机会,我该谢谢你们, 但我自有安排。不知诸位是从何得知, 我身边这位小友他立场不明的?是你自己对外宣称的么?”“冤枉!”祁白玉指着自己,道, “说实话, 我明明已经很低调了。”“知你心细。”重越暗想,那就是神医自己说的了。果不其然,众人怒道:“那个外来人之前来说要带走自己看上的徒弟, 这就是他看上的徒弟!我等看在谷主的份上未敢阻拦,可他走都走了又回来,竟然还让谷主相送, 分明是想陷谷主于不义!”他们冲祁白玉喊道:“你自己说, 是不是你拜外来人为师, 你说你现在是不是想把谷主带走!”重越安抚众人,道:“此人先是陨神谷弟子,又是我看好之人,都是自己人,莫要自乱阵脚,于大事无益。”重越又道:“去叫元老们过来,我有事要吩咐。”“什么自己人,投靠外来人都是叛徒,算哪门子自己人!”“圣尊糊涂!”“太糊涂了!”“会不会是外来人故意为之,好让我等因此子与圣尊生嫌隙?”“那就更不能留下此子了!”那些长老退下了大半,有的去请元老,剩下的守着重越,生怕谷主被有心人骗走。祁白玉默默陷入沉思:“我觉得有点怪怪的。可能是我一开始见到的是他,以至于我认为我跟他比较亲近,如果你跟他并不太熟稔,他为何要看在你的份上救活我,还亲自去接我呢……他知道自己并不得你信任,他想以此得你信任?他想以我来制衡你?”重越摸了摸他的头,下棋之人,不在棋盘之中。“有时候,有些话烂在肚子里比较好。”重越道,“重点是你想出去,他能带你出去,以及你欣赏他的本事。”祁白玉如触电般表情古怪,也摸了下自己头顶被他触碰过的位置,道:“我觉得你还是多考虑一下自己,走啊留啊什么的,其实关键还是看怎么对你最有利。”重越已经习惯了。至圣必须是无私的,岂能仅仅想着自己,所以这话听起来倒有些百感交集。祁白玉被他注视得更是不好意思,继续道:“不是说你出不去吗,总之如果最后都得留下,还是不要把自己所拥有的一切都折腾没了,那就算我留下,你也会得不偿失的……”重越毫无留恋,他觉得自己好像一直都一无所有,人们能给与他的都是他得看淡的,荣誉、财富、名利、地位、威望……他所拥有的都是他需要弃之如敝履的。重越道:“无论我走还是留,我喜欢的人都在我身边,怎样都对我有利,那自然是看怎样才能更开心一些。”祁白玉耳根发红,小声嘀咕:“圣尊您这样的,若是存心要骗人,真是一骗一个准。”重越还是牵着他往外走,纵使那么多人说他吃里扒外投靠外敌,重越也还是不放手,道:“方才没听清你说的……”“我说我收回我之前的话。如果能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哪怕是一起呆在笼子里也挺好。只是,”祁白玉很没辙地说,“不知道为什么,我想带你去谁都不认识我们的地方,我就只要你这个人就够了。所以你,你是真的喜欢我吗?就是我那什么你,你都没关系的那种?”重越握着他手腕的手下移,和他十指相扣,并握着他的手举到眼前来,示意给他看,坦率得祁白玉恨不能咬牙,道:“居然一直都没人收了你,你明明就……”这么容易到手的一人!谷主是不是疯了,堂堂圣尊居然经不住美色诱惑,就这样被外来人给笼络!?吵闹非常,话说得越来越难听。这时,有个苍老的声音道:“这个小朋友长得竟和白玉毒尊一模一样!”“徐大元老!”徐之素颤颤巍巍地从人群中走出,眸光有种摄人心魂的意味。在场众人忌惮他这位药师公会创始者身份,知他毒术超绝仅次于某位毒尊之后,而那毒尊听起来似乎正是白玉毒尊,也叫祁白玉!?“还真是一模一样!?”“陨神谷是为谁所建,我等心知肚明。当年若没有白玉毒尊,也就没有今日的圣尊,圣尊若要送他走,老朽并无异议,只是不知圣尊这么做,是否对得起死去的白玉毒尊?”重越道:“自是问心无愧。”徐之素冷哼道:“好一句问心无愧,牵着替代之人的手,说着厚颜无耻的话!”祁白玉道:“你这老头说的话才叫对不起你维护的那位。那什么白玉毒尊自己都舍不得指责重越圣尊,你不帮着他也就罢了,还倒打一耙,若是白玉毒尊在天有灵,估计会气活过来对付你这扯着虎皮做大旗的老不死的!”“你!目无尊长,伶牙俐齿,倒是有白玉毒尊三分颜色。”那老者道,“但你终究不是他,奉劝你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离圣尊远些,回到你的外来师尊那儿去,不然就把命留下。”重越护着祁白玉。祁白玉道:“我是此地土生土长之人,我说了愿意跟随圣尊,你却偏要把我往别处赶,你这老头子安得什么心?”“没脸没皮!”“老倭瓜!皱皱巴巴。”徐之素被气得吹胡子瞪眼,气喘吁吁,双目瞪得似铜铃,手指直哆嗦,挖苦道:“有点本事,否则怎么勾引得了圣尊呢。”祁白玉:“我有本事我光荣,轮得到您来酸?”重越这时候就听着,也不说什么不得无礼的话了,他能看得出来徐之素被骂得心情还算不错,毕竟作为开山元老消极避世这么多年,几乎没谁能像当年的祁白玉那样各方面压得他抬不起头,同时又觉得有他真好。 第221章 这头营养不良皮毛不齐长得有些歪了的圣兽白妙无比呆滞,问祁白玉:“我是不是要走上兽生巅峰了?”“可能要掉下来。”祁白玉微笑,“你是公的还是母的?”白妙满头黑线:“您听我这狂野的声音,像母兽吗?”祁白玉冲着重越再次微笑:“连残成这样的母兽都不放过是吧。”重越道:“怕你一个人会孤单,让它陪你解闷。”“我不要,”祁白玉心头一紧,道,“我要你陪我。”要嘛要嘛嘤嘤嘤!白妙心慌意乱,它就知道!它命途多舛!祁白玉姑且还能上下活动,重越被光手束缚住,仿佛活靶子一样被禁锢在半空的方寸之地,落在无数人的视线之中,漫天功伐如雨点般朝他砸去,自是没办法破开重越的防御,却能伤及离他最近的祁白玉,以及赶过来为他抛头颅洒热血的陨神谷弟子。均是无妄之灾。元老们几乎都到齐了,是时,华艺脑海中传来一道神念:“若今后我不在陨神谷内,你有把握对付华如真么?”“那当然了,以前有你护着他,我这才没有发挥的余地!”华艺说完便浑身一颤,一股浩荡的神识跃过他的躯体,让他不由自主地收敛声音,无比震惊地看向重越所在的方向。“陨神谷全众听令,”重越的神识覆盖整个陨神谷,一时间陨神谷内外的弟子、长老都听到了他的声音:“我乃陨神谷开山祖师,仅以开山祖师之名指认下一任谷主人选,今后谷主选拔,均以全宗长老票选为主,不可代为指认,此乃第一条……”神念恢弘浩荡,直袭灵魂深处,那是种让人无法心生反抗之念的可怖境界,高深莫测得叫人恨不得顶礼膜拜,完完全全望尘莫及。不死神以上强者悟性超然,对比之下顿觉自己好像一只小小的蝼蚁,压下来的神识稍稍一重,便会被轻易碾碎成齑粉。这是他们陨神谷谷主的真实实力!是浩瀚的摸不着边际般深不可测,无人能敌!神境以下至尊亦或其他年轻一辈弟子还因为听到圣尊的声音而倍感愉悦欣喜,他们感觉不到这股神识真正可怕之处,但神境以上的长老们全都震惊乃至吓傻了。尤其是离得近的长老弟子,再看到那位好似近在咫尺的圣尊,一想到方才自己还在冲他大喊大叫,甚至当众拂他颜面,比如那个被一掌挥开的长老,此刻也不由牙关打颤。圣尊过于温和好说话,以至于让那么多止步于不死神境的神着都快忘记了,这位早在百万年前便超脱成神,实力心境各方面远在凡俗之上,早已达到了难以想象的层次。他不反击,并不是因为他反击不了,而是因为那些甚至称不上对手的人们扛不住他一击。在场绝大多数本就抱着捣乱的目的来的长老叫嚣得更猖狂:谷主有真本领那是理所当然的,可惜谷主也就只能唬唬他们这些自己人。你有本事就去对外撒气,窝里横算什么本事!不得不叫祁白玉心生感慨,叫得甚欢的人恐怕没觉得,在强者为尊的世道上,让人胆敢肆无忌惮嘲讽的顶尖层,也就只有至圣。“等会,什么叫你不在了!”华艺道,“我跟华如真的关系你又不是不知道,好也好不到哪里去,坏也坏不到哪里去,要我弄死他我做不到,但同样他也对付不了我……”重越的声音继续道:“自今日起,我将卸任陨神谷谷主之位,将之交给更有能之人来接任,新任陨神谷谷主原为瀚域帝尊,又是第一任至圣药尊亲传弟子,更和目前声望最高的下一任至圣人选书神华如真交情颇深,他必有能力接任陨神谷谷主之位,并带领陨神谷更进一步。”华艺震惊不已。其余元老都慌了神:“谷主三思!眼下还没到无可挽回的时候,莫要走极端!”重越走向华艺,滴了滴血祭出陨神令,交到他面前,道:“从今往后,你便是陨神谷谷主,要谨记陨神谷职责,确保人族兴盛与安定,你可愿意?”没给选择的机会,更没给旁人提出异议的时机,那抹蕴含着陨神令的鲜血幻化成陨神纹,缓缓落在华艺的眉心,形成纹路没入皮下。华艺永生都记得这一刻的心情,他自认重越是很反感他的,他自觉身份尴尬,进到重越麾下,受制于他们这群年轻人,一辈子都出不了头。但他也能随遇而安,毕竟连帝王都当过,做个闲散长老也不为过。可这世间就是不给闲杂人等留活路,江山代有才人出,位置也迟早会被取代。多得是服老之人早早收山颐养天年,可心老了,容颜也会跟着变老,说着不会死,可上不去,也就将止步于此,直到被世人遗忘,活着宛如死去。上位者永远受制于至圣,至圣又受制于万民,只是作为万千上位者中微不足道的一个,好像永远没有出头之日。陨神谷谷主之位,何等崇高,谁不想当陨神谷谷主,多得是比他华艺修为高深,跟重越关系密切的老者潜藏在密地久不出世等待上位时机……能轮到他确实是不可思议,但这或许也多亏了华如真。如果不是华如真试图上位至圣,或许也轮不到他,毕竟再也没有比他更了解华如真为人的了。若要跟华如真硬碰硬,也只有他有不败的底气。重越朗声道:“陨神谷的祸乱,仅仅是因为有心人想要另立至圣,而谷主和圣尊是同一个人引起。陨神谷能有今日规模,某种程度上得益于谷主乃至圣,当有另一人的威望足以取我而代之,争执之下必有所伤,而我无论输赢,均为人所诟病,陨神谷必定走下坡路。眼下的确是我卸任的最佳时期。”“今后我的所作所为再与陨神谷没有半点干系,”这一大势力是他所创,重越放下它竟无半分惋惜,只觉心中的石头落了地,道,“新谷主听令!”华艺低下了头,在他面前双膝跪地,双手摊开手背朝地,弯起唇角,道:“谨遵太上谷主之命。”重越道:“其实今日祸端,无非是我与不少势力在对待外来人的问题上出现了分歧,但无论其他势力如何明里暗里对待外来生灵,我希望我们陨神谷始终抱着宽和的心态,莫要固守陈规,要牢记海纳百川,取长补短。我希望在我走后,陨神谷屹立在大陆之巅,亘古不灭。”陨神谷之众深受震撼,被他好不拖泥带水的一番话给震住了久久无法言语,半晌回过神来,匍匐在地,连新谷主都忘了拜,新谷主上任仪式不在此时,道:“恭迎太上谷主!”各大元老招待其他势力来人,道:“诸位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不如请进来参加咱陨神谷新谷主继位大典了再走?”华如真为首的各大势力上位者都傻眼了,道贺不得随礼,这他们是抱着削弱陨神谷战力,瓜分陨神谷势力的目的而来,结果变成不远亿万里前来送礼,偷鸡不成反蚀把米?谁也没想到重越卸任得如此干脆,这下子他们便没了迁怒陨神谷的理由,那些只想给他施压的各大势力上位者顿时就慌了。“重越圣尊要走,走去哪儿?”“难道真是天外,他打算离开了不回来?”圣尊多大的战力!损失了可是全大陆的损失!“虽说重越圣尊开创新道统,居功甚伟,但不过是被我们置疑了几句,就一气之下卸任,甚至出走,未免太过儿戏!!他莫不是以为这就能威胁到我们,他到底几岁?”“以前还以为圣尊沉稳持重,想不到竟然行事这般冲动,不只不规范立场,甚至还要和外人为伍,尊这种人为至圣,简直是奇耻大辱!”“圣尊您走归走,谁也拦不住,只是您是不是得再卸个任了一了百了呢?” 第223章 重越亲眼所见,他的洞察力能快到极致,连他都看不出这剑是怎么消失的,那让这剑消失之人的实力必定不弱于他!重越心念一动,只见有个人坐在山门边的石雕座上,百无聊赖地打着哈欠。“喂!”祁白玉见了吴骇,道,“你给我的剑不见了,是你拿走了吗?”“没礼貌,剑是幻化出来的,到时限就没了,”吴骇翻身而下,“我这右眼皮一直跳,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所以来看看,果不其然。”重越大惊,剑是幻化出来的?假的?剑的威力有目共睹,若这等神剑是幻化出来的,那这幻术甩了聂云镜十万八千里,甚至能堪比华如真的化灵术,而那实体化的剑比华如真的化灵术存在的时间都要长!重越好不容易稳住心神,一切都只是因为对外来人的实力不了解,对方既然连死人都能复活回来,再难以想象的本事指不定都有。就凭对方复活死人这一手,若是宣扬出去,就能让整个大陆多少势力多少种族趋之若鹜,这绝不是个可以为敌的存在。华如真等人一看这个外来神医也现身,顿时情绪高亢,今日重越必定要被拿下,只要拿下重越,关起来,斩他羽翼让他留在麾下,让他也尝尝听命于一点都不懂自己的所谓挚友,并从不如自己的人手中接受恩赏或惩戒的滋味,道:“是外来神医,他们果然是一伙的!”“重越圣尊,呸!重越背叛东旭人族,和外来人为伍,其罪当诛!还望陨神谷全众以大局为重,莫要因小失大。”“陨神谷若不助阵,便以叛军论处!”“说话的人好大的口气!”华艺勒令陨神谷众人谁也不退,道,“我们顶多给你们挪个地,你们能不能去外面打,若是毁了我们陨神谷内的一花一草,我可是要心疼的。”“你们打算包庇圣尊!?”小小势力掌门竟然敢跟他们叫嚣,真当他是与世无争的圣人了?华艺道:“话可不能这么说,都逼到陨神谷境内把我们这儿当战场了,我们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传出去还以为陨神谷是公有的战场呢!”陨神谷不退让,场面有片刻尴尬。毕竟来人迁怒陨神谷是想分裂它,现在又为了拿下重越和外来神医要陨神谷帮忙,就很说不过去。“我可没开玩笑,要战都出去战,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华艺直接命人开赶,“陨神谷好歹也是当世第一大教,重越圣尊也是我们陨神谷的太上谷主、开山祖师,于情于理我们都得避嫌不能出手,否则外人该如何评价我们陨神谷背信弃义。这为下一任至圣打天下的功劳,我们也十分眼红,但也没办法,只能交给你们了,不谢。”这样一来,重越背靠陨神谷还算安全,也就只需要对上一个半圆范围内的敌人,敌军以华如真为首。重越已经挣扎到了陨神谷山门外的空地上,依旧被那些光手缠得不行,关键是他的异常虽被看在眼里,但更多的是被当做圣尊不能还手、不仗势欺人的象征。他的攻击对那些光手无效,杀死一位神尊,他身上的束缚只多不少,总之没完没了,好像要被困死在里头一样。毫无疑问,在大陆上任何地方,这些光手都无穷无尽,仿佛囚牢,死牢。但这世上没有绝对的死局,一定有一线生机,他必须尽快参悟。吴骇早就看华如真不顺眼了,道:“我来对付他。重越,我提醒你一句,你说你不相信世上存在不需要任何付出就能得到的东西,我告诉你,心灯就是这样的神物。它不存于世,我也差不多。错过了我,可能你今后真的再也出不去了,甚至还会落到和至圣药尊一样的下场。”重越蓦然瞳孔微缩,其他人看不见他正在遭遇的东西,但神医看得见!神医看得见至圣药尊的光影!但他却不被光影所缠绕,被心灯所救的祁白玉也是一样,世间一定存在某种境界,能够达到破开虚妄的大自在之境。祁白玉道:“还是先帮忙把重越救下来,他开路,那些人也挡不住的!”吴骇道:“别病急乱投医。这是他的道,不成功便成仁,我若帮他划破蝶蛹,反而会害了他。”祁白玉又道:“你还是别逞强,那些人可巴不得杀了你,你一个神医哪里是他们的对手!”“你还知道关心我呢。不让你见识见识,你还以为让你叫师父是埋汰了你。”吴骇挡在他俩身前,伸出右手,一道小巧玲珑的镂空金樽出现在他掌心之上。“外来人竟敢放肆,今日便是你的死期!”华如真一个人身先士卒,率无尽傀儡兵杀进陨神谷半空,朝着重越而去。那密密麻麻的大军几乎就要杀来……“剑来。”吴骇道。仅仅是说了两个字,甚至没有半点神力波动亦或是灵力波动,几乎话音刚落,祁白玉面前便多了把和方才消失的那道别无二样的冰晶色长剑!他一抬头,忍不住倒吸凉气。更大的抽气声自白妙那仿佛破风车般的喉咙里传来。重越同样神情凝滞,刹那间,他仿佛看到了神迹。就在吴骇身前,数以十万计的冰晶色长剑,形成圆球状,与两方中央占据了直径数里的虚空,形成可活动的剑阵,在光下闪着璀璨的光芒,就好像那些剑本就存在于那里。每一道剑都完美无缺,和祁白玉手中那道别无二样,只是缺了个柄,两头尖,明显不是为人手准备的。那些不长眼的傀儡兵冲上去自戕,就像串糖葫芦似的。剑毫不费力地穿胸而过,不知疼痛的傀儡兵横冲直闯,前赴后继地化作点点墨迹,消失在天地间。而那冰剑岿然不动。每一柄冰晶色长剑,都像世间最瑰丽的珍品,比最锋利的神剑都好要精细,仿佛没有缺陷,浑然天成。每一柄都如此,而眼前却有成千上万柄。不会消失,不会破损,只是存在于剑阵之中,好像不需要神力去催动,它自身无坚不摧,无所不破,足以将抵挡之人割头断足。震人心魂!所有人都宛如石化了般看向那几乎不可能出现的状景,吴骇的声音如闷雷般无比清晰地传到众人耳中。“箭来。”听起来好似差不多,可招式又迥乎不同。无数道短小锋利的神箭凭空出现,破空而出,朝着外头那些墨兵斩杀而去。一箭一个,正中头颅。“冲锋!!”两边都是群攻高手,一边冲锋,一边是无止尽的无缺之器横扫,两边看似不相上下,实则兵败如山倒。华如真心力交瘁,倍感压力,他发现他得挥笔才能出神兵,那另一边那个外来人什么都不用动,无尽兵器并形成绞杀之阵,一柄都不曾损耗,还在持续不断地补充,仿佛取之无尽用之不竭! 第225章 现世中那些超脱成神的人若不能更进一步,依旧还会老去,意识消亡。精神体以一种看不见的形态永存于天地间,不死不灭。至圣药尊神情温和,他永远都那样温和有礼落落大方,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好听,没有人能够猜透他内心想法,更没人能够让他的心绪有半点波澜起伏,他玩弄了全天下人,至死都被人奉上神坛。明明一开始,是他先去接近的至圣药尊。是他发自内心憧憬这个人,结果莫名其妙竟成了对方“儿子”。五行半神体再怎么稀缺,但古往今来并非没有过,他能那样风光地走过他的年轻时代,是药尊在背后给他撑着,那个对子嗣很残忍又对不是子嗣的他极有耐心的人,被他因为这个因为那个而渐渐厌恶的人,好像除了要他喊声爹以外,从未……从未要求他为平白无故得到的喜爱付出过什么。“爹。”重越喊他。药尊虚影柔和的眸子就那么凝视着重越,一如几百万年前,那时的他还年轻,不认识至圣时憧憬着的仿佛可望不可即的至圣药尊,变成自己“爹”后,隐隐有些疏远甚至些许芥蒂,他很能理解随便什么外人,和年轻一辈亦或其他长辈们打得火热,可是唯独对至圣,却失去了初见时的景仰。重越试图和药尊沟通,就在他准备放弃另寻他法时,作壁上观的药尊终于动了!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药尊来到他身边,近的几乎和他半边身体上的光手凝成的无形束缚融为一体,成为了缠绕他的一环之一!重越胸口剧烈起伏,他好似感知到了温柔至极的暖风喷薄在他脸庞,近距离观摩药尊的面容,他本该害怕,可出乎意料的是,他泪如雨下。从没有哪一刻药尊离他如此之近。药尊手指搭在他肩上,撕开了缠绕他周身的光束,重越感觉到自己的手指触碰到了温软的东西,他缓缓低下头,只见药尊牵起他的手放在了那不安分的光手上。重越心念一动,毫不费力地一把捏成齑粉,被他捏碎的光手和被无缺剑斩断的部分不同。粉尘化作星星点点的光芒,彻底消失在天地间。重越哽了下,目光火热,药尊!药尊是突破口!这片束缚生灵宛如死牢般的天地,不顺天命逆天至死的药尊是唯一的突破口!见他已经无法对付,那些光手均有退意,药尊离了他身边,抬手一招,径直带着那无数道光手从重越周身脱离,径直掠向另一边,那个奋笔疾书、身上染墨的身影渐渐变得有些模糊。重越有种堵了无尽岁月的情绪想要发泄出来的冲动,那是种他总算焕发新生的傲然恣意。至此他所有坚信自己走过的道,尝过的苦楚,全都有了意义。是个过程,都是必经之道。顺应天道按照规矩存活的生灵,臻至巅峰也只会被困死在天地间!药尊的逆天之道才是正道,但他没能超脱,而是困住了自己,有望成就后来人。可想而知,在他之下的所有土生土长的生灵恐怕全都没办法超脱于世道之外,只要心里想出去,都会受到种种无形阻碍,只得打消念头……重越一阵心有余悸,身体一松,险些从半空中跌落。他轻易稳住身形,调动神力修复残躯,神力越发升腾,像是脱胎换骨了般,玉骨冰肌更加雄浑有力。吴骇对付华如真几乎易如反掌,甚至不用亲自出手,仅凭心灯就能将华神打压得毫无还手之力。华如真沾血而书,可幻化出的血兵却也挡不住那冰晶色无缺剑的连番攻击。他几乎到了山穷水尽,吴骇神态自如,眸光冷漠地稍稍抬起了手。“神医,手下留情!”重越喊道。吴骇皱眉:“你不想我动他?他这样对你,你居然还手下留情?”“我怕你失控,”重越道,“让他活着,今后会够他受的,而且我不求你救他,已经待他够狠的了。”“你求了我也不会救的。”吴骇要的就是重越和华如真决裂,他就是要华如真尝尝失去至交好友的滋味,“他这样的都能成至圣,真是拉低至圣的层次。”重越道:“其实当时困住你朋友的,也许跟困住我的是同一种东西。”“是吗,”吴骇通过华如真的心境没看出来,可见华如真自己是看不见那些无形之手的,道,“但是他流放的。”话是这么说,可吴骇还是收了手。确实如重越所言,他其实想拿华如真试手看看杀一个人会不会失控,可到底还是按捺住了,眼下的重越确实有拦住他的资本。吴骇上下打量他,还是忍不住道了声恭喜。不管怎么说,队友能突破自是高兴的。华如真险之又险地逃过一劫,神情复杂:“重越,你以为这样我就会记你的恩么!”“我们走。”重越道。“车来。”吴骇长袍鼓动,几缕长发被刮得肆意飞舞,面前的心灯散着浅淡光芒。一道恢弘浩荡的古战车凭空出现在虚空之上,可怖威压席卷四方,那龙头别具神威,瞳孔能散出血芒横扫八方血傀。“翼来!”两道宽约百丈的长翅出现在战车两旁,神翼上下扇动,刹那间战车腾飞而起,载着吴骇和祁白玉两人,以及适时无比大胆跳上去还战战兢兢的杂毛圣兽,一同掠向高空。场面盛大,古翼战车极尽招摇,众目睽睽之下强势脱身,景象震人心魂。临走前,重越不禁回望了华如真一眼:“待我下次回来,也许能多一个朋友。”旷世大战,眼前的景象令不知真力量的世人兴奋不已,津津乐道:“外来人还是不敌华神,落荒而逃啦!”不论如何,和外来劲敌巅峰一战的华神,到底还是有了至圣资格,不用重越说些什么,他已经成了众人眼中的至圣。“重越圣尊敌我不分,已然成为过去!”“华神便是至圣,实至名归!”华如真累到近乎虚脱,眼前模糊不清,他望向那战车离开的方向,有种说不出的空落落之感。但同样的,内心蠢蠢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