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煎饼成富贾》 第1章 我靠煎饼成富贾 作者:鬼酉蜡烛  一身精湛厨艺、号称“百变手艺”的严墨戟飞机失事,穿越到了另一个古代世界里嫁给镇上瘸子木匠纪明武的男妻身上。  原身好吃懒作还好赌,看不上虽瘸腿但英俊的夫郎不说,还欠下一大笔赌债,每天醉生梦死。    面对名义上的夫郎的冷漠、拍门要债的债主的叫骂、说三道四的街坊的鄙夷,严墨戟撸起了袖子:区区债务,看我用煎饼还回去!来人,上鏊子!    摊煎饼、卖夹馍,争做古代小吃城;  煮奶茶、卖米露,引领饮食新潮流。    轻功送外卖、剑法切青菜、内力磨豆浆。  他这里成了最大的退役江湖人再就业集散中心。   纪明武发现,他家那个败家男媳妇,好像一夜之间变了不少。  不作了,不浪了,勤奋了,可爱了。  唯一的缺点就是变得喜欢动手动脚的,让他经常绷不住木匠的伪装身份。  某天夜里,纪明武睁开眼,一把抓住旁边伸过来的手。  严墨戟夜袭不成,厚着脸皮笑道:“武哥,咱们该圆房了吧?”    **食用指南**  1.架空古代,男男可成亲,无考究,求轻拍  2.无生子,无灵异金手指  3.10月11日开始每晚9点更新,如有二更三更会在作话说明,非提前声明的更新均为捉虫  4.作者是只勤奋蜡烛,点个收藏吧么么哒!    1v1,he,主受,沉默寡言专一攻x嬉皮笑脸好强受内容标签: 种田文 美食 甜文 市井生活 搜索关键字:主角:严墨戟,纪明武 ┃ 配角:其他 ┃ 其它:今穿古,美食,甜宠 穿越送帅哥 严墨戟醒来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木质房梁,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酒气,差点把他熏得打喷嚏。 等到他忍着不时的头痛坐起身来,才发现自己身上穿着的已经不是衬衣西裤,而是一件粗布制成的古风对襟衫。 他原本躺着的床也不是自家的席梦思,而是一张铺着棉布褥子的雕花木榻。 严墨戟茫然的在榻上坐了一会儿。 这是怎么回事? 自己之前不是遇到了飞机失事死了吗? 那现在这里又是什么情况? 是人死后的世界?还是自己之前都是在做梦、实际上自己在不知不觉中混进了古装剧的剧组群演,正在饰演一个活不过一集的龙套? 突然刚才就一直在撕刮他脑仁的头痛忽然加剧,一些陌生的记忆涌入了大脑。 这里果然是另一个世界,一个除了男人之间也可以自由嫁娶之外与中国古代很相似的世界。 在这段记忆中,他是一个同样叫做严墨戟的古代男子,出生在大户人家,但是小时候被拐卖,被一户生不出儿子的普通乔姓人家买下来了。乔家夫妇赌博成性、贪财小气,因为贪图聘礼,上个月把原身嫁给了镇上的瘸子木匠纪明武。 因为厌恶纪家瘸子,新婚之夜,他就把自己的夫郎赶出了房;之后更是觉得自己身为男儿却嫁了人,人生无望,天天在外面喝酒,甚至还因为在乔家染上的赌博的恶习,欠下了一大笔赌债。 纪明武和纪家夫妇是老实人,竟然帮原身还赌债,纪家的一点积蓄都投了进去也还差了很多,背着一身债务的原身只知道喝酒,每日醉生梦死,昨天出去喝酒喝得太多,回家竟然直接醉死了。 然后现代的严墨戟就过来了。 严墨戟消化完这部分记忆,又捏了捏自己的胳膊,终于确认了一个事实: 他穿越了。 穿到了一个男人可以嫁人的世界。 穿越到了一个嫁给了瘸子、欠了一身赌债的男妻身上。 严墨戟以前只知道中国古代有契兄弟这回事,而且还不是主流,没想到死后竟然重生到了一个男人可以嫁给男人的世界? 严墨戟吃力的下床,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在这间卧房里走了几步,发现房间里的家具都显得又旧又破,显然这个家里并不算多么富裕。 以记忆里的“自己”每日只知道喝酒赌博却从来不去赚钱养家来看,显然“自己”并没有任何想要赚钱养家的想法,都是从家里拿钱出去浪。 严墨戟苦笑了一下,从记忆里看,这个时代对于男妻并无类似中国古代对女人的种种约束,“自己”好歹是个男人,竟然一点都没想过自立自强……真是让他难以接受。 嫌弃的扯了扯身上散发着浓浓的酒气的上衫,严墨戟在房内的衣柜里找了找,扒拉出几件看起来还算干净的衣服,干脆把上衫连同裤子一起换了下来。 换上了干净衣服,虽然身上还残留着一些酒气,脑袋也还在时不时的抽疼,不过严墨戟还是感觉轻松了一些。 刚准备出门,转头看到丢在床上的脏衣服,一贯勤劳的严墨戟顺手抓了起来,准备找找这个家里哪里可以洗衣服。 老实说,严墨戟现在还有一种在做梦的不真实感,虽然意识到自己穿越了,但是心里还抱着一股“也许推开门就有好友跳出来大喊surprise并且告诉自己这是一个恶作剧”的希望。 嗯,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他一定会抱紧这个好友,感谢他把自己从梦境中带回现实并告诉他这个恶作剧太成功了。 然后要狠狠地打他一顿,打死为止。 怀着爆打始作俑者的心思,严墨戟打开了房门。 一道明媚的阳光投射了进来。 严墨戟伸手轻轻遮挡了一下阳光,踏出了房门。 这是一户看起来面积不小的院子,看布局颇有些像四合院的扩大版,但是只有北面和东面盖了房间,南面是空着的,西面用篱笆围了一圈,隔开两块空地,一块看起来养着鸡,另一块像是种了什么东西。 一个很普通还带着些亲切感的小院。 来自另一份记忆里的熟悉感让严墨戟下意识走到院子南边的水井旁边,水井旁边有一个从墙上搭起来的草棚子,棚子下面有一个巨大的水缸。 第3章 文案: 陆迩穿越到异世大陆,成为一个小小兽人部落中新寡亚兽绿耳,没人庇护,濒临饿死渴死,家里除了一只猫崽儿啥都没。 农科博士·陆迩:……成吧,让专业的来。 盖大棚,养蔬菜,种粟薯; 驯野兽,牧牛羊,养家畜; 垒土屋,烧陶器,纺麻布; 栽花果,酿酒酱,植林木。 漫长的旱灾,陆迩带着整个部落把荒野求生过成了农家乐,一边种地一边撸猫,快活似神仙。 千辛万苦终于从幼崽状态变回去的角气势汹汹地回了帐篷,一转头,撸得他毫无尊严的亚兽正扛着一捆红薯走进来,大大的眼睛里满是疑惑:“你是谁?” 霸气又高冷的狮子兽人脸一红:“……你、你对象。” 钢管直·重度毛绒控·陆迩:我不搞基,谢谢——不过我可以摸一摸你毛茸茸的狮子头吗? 角:…… 远方的神坛部落找到多年前离散的少族长时,发现他们威武霸气的少族长正洗得蓬松毛绒绒,拼命在一个亚兽身边撒欢求撸,还对其他带毛的兽人龇牙咧嘴,禁止任何可能的潜在情敌靠近。 再仔细一看:咦?这个名字都没听说过的小部落,是不是有点太富足了? **食用指南** 1.兽世设定,主种田基建,温馨无虐 2.攻前期因故变回幼崽,后面会变回去 3.攻与原身无感情牵扯 4.有生子 强悍率直对外狂霸对内宠妻狮子攻x温和淡定重度毛控鹿耳受,1v1,he 穿越送赌债 进来的正是严墨戟的夫郎纪明武。 纪明武一瘸一拐的进来,看到严墨戟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手擀面正要送到嘴里去,眼神中闪过一丝诧异:“你会做饭?” 严墨戟下意识说:“会啊。” 刚说完他就后悔了,恨不得立刻把脱口而出的两个字吞回去——从纪明武的角度看,娶进门的媳妇明明会下厨,偏偏装作不会做饭的样子每天就知道张嘴等吃,恐怕印象分又要扣下去了吧? 严墨戟小心翼翼的瞅了瞅纪明武的脸色,发现纪明武在最初的惊讶过后,又恢复了冷冰冰的表情,根本看不出喜恶来。 嗯,也可能原身在他心里已经扣到最低分了,所以再加一条黑料也无关紧要了…… 严墨戟悲伤的想。 不过也怨不得人家,原身这个人品,自己看了都想打,纪明武肯养到现在,已经是圣父转世、白莲下凡了。 既然自己死后占据了别人的身体,那这些黑锅也只能背起来了。以后争取多做做家务,把形象再拔高一些吧! 俗话说得好嘛,夫妻、啊不对,夫夫没有隔夜仇,床头打架床位和。 嗯,夫夫…… 上辈子根本没空谈恋爱的严墨戟对着纪明武这张英俊的脸,顿时想入非非了起来。 直到纪明武看他的眼神越来越不对,严墨戟才清醒了一点,连忙收起了脸上荡漾的表情,厚着脸皮把眼前的碗一推:“要不要尝尝我的手艺?” 纪明武被严墨戟刚才脸上露出的诡异表情给膈应了一下,见严墨戟把碗推过来,下意识看了一眼,然后拒绝道:“不用,你吃吧。” 严墨戟也不失望,把碗拉回来,夹起一筷子面条就要开吃。 只不过这一口面条他还是没吃到。 刚夹起面条,严墨戟就听到院子的门被“哐哐哐”的砸响,门外还传来一阵中气十足的叫骂声: “纪家媳妇,滚出来!你欠的钱什么时候还?” 严墨戟愣了一下,放下筷子,和刚要转身出去的纪明武对上了视线。 债主上门了? 纪明武皱了皱眉,对严墨戟嘱咐了一句:“你待在屋里不要出来。”然后就一瘸一拐的向着门口走去。 严墨戟怎么可能听他的话待在屋里躲着? 这是原身欠下的赌债,那现在就是他的责任。不管出于什么样的立场,他都没道理让自己瘸腿的夫郎一个人面对债主,自己躲在屋里不出声。 严墨戟站起身,几步跟上了纪明武,和纪明武并肩一起走到了大门口。 纪明武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不知道这个平时一听到要债就惊慌失措的躲起来的人今天是怎么回事,竟然有胆子一起去开门,但是也没有出声赶他。 ——反正开门见到债主之后,他就会吓得面容失色浑身发抖然后跑回屋里躲着了吧? 小院的木门还在“哐哐哐”的响着,门外的人还在继续叫骂:“滚出来!别躲在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家!” 有点不合时宜,但是听到这句熟悉的台词,严墨戟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纪明武:“……” 第5章 纪明武看着这个今天表现与之前格外不同的男媳妇,皱了皱眉,还是闭上了嘴。 ——不管他今天这是又搞什么事,反正他也不会听自己的……还是自己想想办法吧。 严墨戟见纪明武还是一副不赞同的样子,心里暖了一下。眼前这个男人被“自己”折腾了一个多月,遇到要债的打手还是首先站在自己面前、还会关心自己宝贝着的墨玉能不能要回来,无论到底是真的善良淳朴,还是仅仅履行作为丈夫的责任,都足以让他感动。 虽然……他好像不太相信自己能赚钱的样子啊? 嗯。严墨戟回想了一下原身的所作所为,发现确实没什么说服力。 但是原身是原身,自己是自己,关于怎么在七天内赚一笔钱的方法,他已经想到了好几个主意了。 要说什么能立刻赚钱而且效率还快? 那当然是卖吃的! 民以食为天,一顿不吃饿得慌。 自己脑袋里那么多的菜谱食谱,还有开小吃店和美食直播的经验,还怕没有出路? 但是卖什么、怎么卖,就是一件很关键的事情了。 不经过市场调查,没有发言权。 严墨戟看看天色,发现天色已经大亮,心里顿时有点着急——这个天色,这个世界的早饭时间怕是快过了,自己还是要赶紧出门调查一下,这边的人们的早餐都有什么饮食习惯。 毕竟从成本上来说,早餐和点心是成本最低、最容易制作的,也是严墨戟第一时间想到的出路。 “我出去转一圈,很快就回来!”顾不得吃饭了,严墨戟见纪明武要关门,连忙叫住他,往外跑了两步,才想起来什么,转头对着纪明武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刚才多谢你了,武哥!你不嫌弃的话就吃了吧那碗面条!” 然后他就急匆匆的跑出去了。 武……哥? 纪明武愣了一下——这还是从他娶严墨戟回来之后,第一次听严墨戟不带敌意的喊他,让他心里泛起一股颇为怪异的感觉。 他沉默了一下,关上门,一瘸一拐的去了厨房,盯着那碗已经有点凉了的手擀面看了一会,然后坐了下来,轻轻挟起一筷子面送进嘴里。 柔软劲道,面香四溢。 要说卖什么 这个小镇说是小,其实还蛮大的。 时间已经不早了,路上的早点摊子支起了不少,三三两两早起的脚夫和买菜的妇人们聚拢在一起,腾升的白雾与浓郁的香气一起扩散开来,带着口音的交谈与咀嚼食物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勾勒出一副温馨而淳朴的小镇画面。 一路走过来,严墨戟吸着鼻子,看到不少早点摊子,基本都是些馒头啊、包子啊、面条啊之类的,油条豆浆都没见到。 这倒是让他心思活跃了一下:卖油条豆浆好像不错? 不过转眼他就自己否决了这个想法——虽然这种经典早餐放在哪里都不愁卖不出去,但是油条豆浆白手制作的程序太复杂了一点,他以前也只看过没亲手做过,真想做出能卖的出手,还得好好琢磨、反复尝试。 现在他缺的就是时间。 食物这种东西,想在短时间内卖的火爆,一是要新奇,二是要宣传,三就是要美味了。 严墨戟把周围大大小小的早点摊都逛了一遍,又跑到一些小饭馆大酒楼里转悠了几圈,观察这边的人吃饭的口味偏好,再跟自己记忆里对比了一下,心里有了点谱。 这个世界看上去类似中国古代,饮食文化发展也差不多,远了不敢说,就自家住的这个小镇,还是停留在普通的煎炒烹炸上,主食也主要是米饭面条馒头包子,带着家常的朴素,却也显得有些单调。 嗯,主食只有米饭面条馒头包子啊…… 严墨戟捏了捏自己的下巴,脑中灵光一闪,嘿嘿笑了起来。 要做吃食,当然是做自己最拿手的了! 决定了做什么,就得回去准备一下材料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面啊油啊盐啊之类的也得好好算清楚。 虽说卖吃食永远是稳赚不赔的,不过这个世界具体的物价怎么样,严墨戟还是一点数都没有。 没办法,原身是个连油瓶翻了都不肯扶一下的作货,关心半升油价钱几何?那是想都不会想。要不是摊上纪明武那个傻大个,早就被扁担抽得嗷嗷叫了。 说起来原身在乔家的时候就是天天干杂活,还动辄被打骂,嫁到纪家之后纪明武和纪老两口都待他极好,他反倒是越来越作! 这个人哪,有时候就是贱了点,缺少社会的毒打…… 严墨戟瞅瞅已经转到天空正中的太阳,又摸摸自己已经瘪瘪的肚子,决定现在还是先回家吧。 刚才转悠这么久的早点摊和饭馆,他都要被香味给馋死了。 顺便回去问问纪明武日常厨房用品的成本价,自打原身嫁过来但是不肯做饭之后,纪家的饭菜一直都是纪明武做的,他应该很清楚才对。 ——顺便也跟纪明武拉近点关系,刷刷好感度,再怎么说也别在自己欠债这个节骨眼上把自己赶出去不是? 虽说从纪明武站在债主面前挡住他的时候,严墨戟就已经感觉出来,纪明武不会把他丢下。但是自己既然已经以这个身份重活一世,也不能就这么心安理得享受着别人的付出。 拐回回家的小巷,严墨戟碰到不少出门的妇人和老太太,基本都是差不多款式的粗布衣裙、荆钗木环,有的头上还包着头巾。这些妇人们看到严墨戟的时候均露出异常的眼神,不少人还凑个对,对着他的身影鄙夷的指指点点。 这些人严墨戟记忆里倒是有点印象,都是纪家附近的街坊邻居,原身的“丰功伟绩”也一点不少的全传进这些街坊的耳中,成了她们教训晚辈最典型的负面例子。 都是原身造的孽啊…… 严墨戟感慨了一下,没有像原身一样低着头快速跑过去,而是对着那些妇人老太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循着原身的那点记忆,挨个亲切的打招呼: “韩大嫂,中午好啊!” “张大娘,出去买菜?” 第7章 纪明武进来之后明显没有预料到眼前冒着热气的饭菜的存在,一直冷冰冰的脸上也露出了惊愕的表情。 严墨戟擦了擦手,“憨厚”的笑道:“等久了吧?快坐下尝尝。” 纪明武收起脸上的惊愕,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转头出去了。 严墨戟:??? 还没等他想出来自己刚才说错了什么,就听到小院里传来了哗啦啦的洗手声。 严墨戟:…… 你刚才准备做饭的时候不是洗过手了吗?就这么一会儿你干嘛去了又要洗一遍手? 作为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正儿八经做的第一次菜,严墨戟怀着充足的信心——吃的时候饭菜的味道也没有让他失望,三丝味美,豆腐汤鲜香,农家秸秆做柴火烧出来的米饭都比上辈子的饭要好吃得多。 纪明武吃饭的时候一声不吭,但是下筷子的速度一点都不慢,两个人最后把严墨戟做的饭菜全部吃得精光。 严墨戟捂着自己饱涨的肚子,满足的叹息了一声,然后嬉皮笑脸的问纪明武:“武哥,我做的饭菜怎么样?” 纪明武沉默了一下,还是给出了中肯的评价:“很好吃。” “你喜欢就好!”得到纪明武的肯定,严墨戟乐得眯起了眼睛,认真的许诺,“以后我都做给你吃!” “……”纪明武不置可否,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也不知道信没信。 严墨戟也知道扭转原身造成的恶劣形象不是一时半会的事,也不着急,反正事实总会证明一切的。 他转过话题,问起了自己之前关心的问题:“武哥,你觉得我这手艺,去卖早点或者小吃怎么样?” 纪明武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严墨戟居然真的在考虑怎么赚钱,回过神才问:“你要卖什么?” 严墨戟神秘的一笑:“卖一种你们都没吃过、不对,说不定都没见过的食物—— “煎饼。” 摊个煎饼 “煎……饼?” 纪明武疑惑的咀嚼着这两个字,眼前浮现出用热油煎到两面金黄的面饼的形象。 严墨戟一眼就看出纪明武对于煎饼这种食物的误解,也不解释,对纪明武眨眨眼道:“肯定不是武哥你想的那样,我做一份给你看你就知道了。” 摊煎饼这事,其实严墨戟在现代的时候真的算得上烂熟于心了。这个镇子上似乎根本没听说过煎饼,新奇点上就已经制胜了,以他的手艺,要做得好吃也有一百种点子。 只是一般摊煎饼都是需要专门的鏊子的,虽然现在家里没有,不过严墨戟早上就注意到,虽然这家里存粮不多,可还有几口大锅——其中就有一口平底铁锅,也可以勉强拿来用。 严墨戟之前也没用平底锅做过,心里多少有点没谱,只能先硬着头皮试试了。 和上面糊,稍微饧上一会儿,架上平底锅,再生起火,铁锅烧热,一勺面糊上锅,拿了在厨房里找到的木板儿快速把面糊摊开,一小勺面糊很快就在烧热的锅底均匀的摊在锅底,不多时就泛起了焦黄,浓郁的熟麦香气散了开来。 然后严墨戟拿铲子把已经熟透的煎饼从边缘开始铲起来,然而木头铲子毕竟比不得现代的专用工具,铲起来分外不便,严墨戟手忙脚乱之下,第一张煎饼被他搞得碎成几片,最晚铲起来的那片已经变得有些焦黑了。 他还想趁机做个没馃子的煎饼馃子来着…… 这看来还得整点趁手的工具啊! 严墨戟干笑着把还算不错的几片煎饼放在盘子里,端给一直坐在饭桌旁边默默地看着他的纪明武:“武哥,尝尝,香不香?” 纪明武接过盘子,有些稀奇的看了看盘子里那薄如皮纸、散发着浓郁的焦香的所谓“煎饼”,用手轻轻捻起一块,迟疑了一下,似乎在考虑怎么吃,然后撕下一小块放进了嘴里。 刚摊出来的煎饼又香又脆,在嘴里“咔嚓”一下咬碎之后带着浓浓的麦香,虽然没什么别的油盐味,但是也着实不错。 严墨戟看纪明武吃过了,期待的问:“怎么样?” “还可以。”纪明武想了一下,没有露出什么赞赏,只是淡淡的提醒,“只是少些滋味,怕是只能做主食,配佐菜一起吃。” “嘿嘿,这你就放心吧!”严墨戟眉飞色舞的比划了一下,得意的道,“煎饼摊熟只是第一步,后面不论是做塌煎饼还是煎饼馃子,都会加料的!” 然后他顺势坐下来,自己也拿了一块煎饼咬着,期待的看向纪明武:“武哥,你觉得卖这个怎么样?” 纪明武犹豫了一下,轻轻摸了摸放在身旁的拐杖,才回答道:“我对生意之事一窍不通,你若真想卖这个,那试试也无妨。” 严墨戟等得就是这句话,闻言大喜,三两口吃完手里的煎饼,笑容变得有些谄媚,还带着一点不好意思:“那个……武哥,要卖这个的话,可能还得你帮帮忙。” 纪明武没想到竟然还能从自己这个一贯不知道客气怎么写的男媳妇嘴里听到“帮忙”这两个字,不由得又是一怔:“什么?” 严墨戟也懒得去刻意模仿原身的言行举止——原身那样他自己看了记忆都觉得脸红,按着他头让他模仿也学不来,反正原身嫁过来才一个月,还是天天喝酒赌钱不着家的样儿,这边的人其实也不算了解他。 估计真正对原身熟悉的也就是养父母乔家人了。 那一家子看记忆里也不是什么好货色,不然也不会把原身养出这个烂人品出来,还让原身跟着染上赌瘾,以后不来往就行了。 他拍掉手指间的煎饼碎末,顺势一把握住了纪明武放在桌子上的左手,努力让自己笑得诚恳一些:“我打算早上去买塌煎饼,得需要一个能拖出去的火炉、还有一些工具……哦对了,还有面啊菜啊鸡蛋啊之类的原料……所以那个……” ——妈耶,武哥这手,骨节分明、修长有力,摸起来真是舒服…… 纪明武与他的双眼对视了一下,沉默了起来,过了半晌才微微叹了口气,右手伸向了衣襟内,用一副“果然如此”的口吻道:“又要多少钱?” 严墨戟正努力克制着自己在那只完美的左手上来回揩油的冲动,听了纪明武这话怔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 他家武哥,这是怀疑他是用这个由头骗钱再去赌? 不会吧!他明明展现了这么十足的诚意了! 原身到底给武哥留下了一个什么印象啊? 另外武哥你就这么实在的掏钱了?这也太惯着了吧! 第9章 而到了晚上,纪明武好像直接睡在了他的木工房里,也没去他们家的婚房睡,这让满心期待能跟帅哥同床共枕的严墨戟失望不已,再次唾弃起“自己”成亲晚上把纪明武赶出去的行为。 ——就算是直男,也可以在一张床睡的嘛!你看武哥这性子,你不愿意他难道会做什么吗?搞得我现在想跟他提回来睡都不好意思开口! 严墨戟打着哈欠,先去了水缸旁边,舀一瓢清水冲了冲脸,让冰凉的井水刺激自己清醒一点,然后准备去把昨天自己熬夜准备的那些馅料和饧好的面糊搬上拖车。 刚准备动作,就见木工房的门再一次被推开,衣衫齐整的纪明武慢慢走了出来。 严墨戟一怔:“武哥?起这么早?” 纪明武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点点头,一瘸一拐的走过来,声音还带着一点晨起的沙哑:“要帮忙吗?” ——卧槽这个事后一样的声线,我要死了! 严墨戟被这个性感得不要命的声线撩得七荤八素,心里暗骂了一句他家武哥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干咳两下:“不、不用,武哥你好好休息,我把这些东西搬上车就行了。” 说罢他一溜烟跑去厨房,卖力的搬起了各种盆盆罐罐,努力清除自己脑子里闪过的各种黄色废料。 “小妖精”似乎完全不理解为什么严墨戟突然这么积极,只稍微蹙了一下眉,就慢慢走到了拖车附近,看着严墨戟来回几趟把东西都搬上来。 “好了,我再出门雇个脚夫,帮我把车拖出去就行了。” 严墨戟拍拍手,信心十足的对纪明武笑了起来。 ——他起来的时候还想自己拖车来着,结果用上吃奶的力气,载着炉子的拖车也纹丝不动啊哈哈哈…… 纪明武沉默着看了他一眼,右手提了提夹在胳膊下的的拐杖,左手伸向了拖车的把手。 严墨戟一看他家武哥这是想自己把车拖出去的姿态,顿时急了:武哥这是还不能接受自己瘸了腿、成为了手无缚鸡之力的男人的事实?没关系啊!不要逞强!他一点都不嫌弃!武哥长得这么帅,就该好好在家当花瓶貌美如花啊! “武哥,你别——” 阻拦的话还没说完,严墨戟就像被人卡住了喉咙一样,目瞪口呆的看着那辆自己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也拖不动的大车,在纪明武一只左手的使力下,轻轻松松向前动了起来。 严墨戟:“???” 武哥这是推了个假车吧? 一个瘸子,一只手拄拐,另一只手能拖着堆满了东西的大拖车轻轻松松向前走? 妈的他自己连空车拖起来都累半死! …………………………… 纪明武帮严墨戟把拖车拖到之前看中的位置,然后就在严墨戟夹杂着惊叹和崇拜的目光中一脸淡然的回去了。 目送着纪明武一瘸一拐的离开,严墨戟收起自己心里支离破碎的、对纪明武“可怜无助脆弱的小白兔”印象,重新树立起“可怜无助脆弱、但是能打的小白兔”形象。 ——他家武哥这力气也忒大了吧,吃什么长大的? 不过已经开张了,严墨戟也就收起了这些杂七杂八的心思,把注意力放在了面前烧热的平底锅上。 现在天色已经有些亮起来了,早起的脚夫和买菜的妇人已经三三两两的在大街上出现,早有其他的早点摊子开始了吆喝。 严墨戟搓了搓手,等几个看起来是顾客的脚夫走近了,舀起一勺面糊,开始摊起煎饼来,一边还不忘招呼起来: “客官,要不要来一份塌煎饼?特别香!” 那边几个脚夫原想着走过去买几个包子的,见严墨戟摊煎饼的动作颇为新奇,不由得好奇凑了过来。 一个脚夫好奇的问:“小郎君,你这是个啥?” 严墨戟“唰”的把刚好烙熟的煎饼揭起来,放在一旁的篮子里,笑着回答:“这叫煎饼,是从别处传来的,客官要不要尝尝鲜?啥馅料都有!” 说着他指了指一旁盛放着各种馅料的盆碗,有他昨晚精心调好的各种口味。 那脚夫稀奇的看了看严墨戟手里跟皮纸一样薄的煎饼:“哟,这玩意儿多少钱,咋吃啊?” “本来三文钱一个,不过今儿个第一次出摊,前五份只收两文钱!馅料随便加。”严墨戟摆出真诚的笑容。唇红齿白的少年郎、配上特意练习过的温和笑意,一下子就让人心生好感。 几个脚夫面面相觑,刚才问话的脚夫犹豫了一下,虽然觉得原价有点贵,但是一想到赶早只要两文钱,还是想着尝个鲜,就点了点头:“给我来一份,馅儿……就要这个和这个吧,多加点辣子。” 塌煎饼其实不难做,就是煎饼摊好之后,把事先准备好的馅料炒熟,铺在上面,再把煎饼卷起来叠成块,再稍微煎一下,让煎饼的麦香焦香与馅料的鲜香料香结合起来,一口咬下去,稍微有些坚硬的煎饼里一层夹一层软嫩的馅料,堪称是煎饼食物里最适合早餐的了。 严墨戟带着几分炫技的动作,手里的竹夹和木铲上下飞舞,不多时一份分量十足、热气腾腾的塌煎饼便做好了,包上油纸,笑着递给面前的第一个客人: “做好了,您尝尝!” 那脚夫在汗襟上擦了一下手,接过来咬了一口,浓香的馅儿与韧性十足的煎饼结合起来,让他吃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哟,还真挺好吃!” 他也不怕烫,三两下吃完一个,拍拍肚子,有些意犹未尽的抹抹嘴,对严墨戟竖起了大拇指:“你这个……煎饼?味儿还挺好!” 严墨戟对这第一位顾客的反应毫不意外,脸上带着笑,又舀了一勺面糊:“觉得好吃您常来!几位客官要不要也来一份尝尝?” 有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那脚夫的同伴也不再抑制自己的好奇心,纷纷解囊买了一份尝尝鲜,各种要求多加馅儿、多煎一会儿的。 严墨戟开张大吉,脸上一直带着令人感到亲切的笑容,手上动作不停,很快就卖了好几份出去。 人渐渐的多了起来,因着煎饼这种食物从前从来没有出现过,路过这边的镇民们都对这看起来像一张皮纸一样的食物感到分外好奇,不少人都忍不住买一份尝尝鲜。 而吃过之后的人大都赞不绝口,又成了鼓舞后来人的活广告,随着太阳越升越高,早起的人也越来越多,严墨戟忙得汗流浃背,水都顾不上喝一口。 正摊着煎饼呢,严墨戟忽然听到了一个略微有些耳熟的声音:“咦?这不是纪家男媳妇吗?” 严墨戟抬头一看——哟,这不是昨天在巷子里碰到的那些对自己指指点点的妇人之一的张大娘吗? 现在这张大娘一脸诧异,粗糙的手轻轻揉了揉眼睛,嘴里说得倒是还算客气:“你这是在做什么?帮别人看摊子?” ——得,这张大娘第一反应竟然是别人搞的摊子?明明现在自己手里不停的在摊煎饼好不好! 第11章 严墨戟倒是真没想到纪明武竟然这么细心,还记得来帮自己把车拖回去,顿时心里泛起一丝暖烘烘的感觉,感动的道:“多谢你了,武哥!” 顿了顿,他又神采飞扬了起来:“今天早晨应该赚了不少!晚上咱们算一算!” 纪明武看了他一眼,轻轻蹙了一下剑眉,没有说话。 ——他原以为,自己这个男媳妇不过是一时心血来潮,被讨债的吓怕了才突发奇想想赚钱,八成是受不住在外操劳的辛苦的,最后一定是躲回自己的房内,关紧门就妄图以为什么都不会发生,把麻烦事全都交给别人处理。 ——像以前发生的几次讨债一样。 ——只是没想到,现在看起来,这个烂泥扶不上墙一样的少年,竟然还有几分韧性? 纪明武看着严墨戟累得已经完全垮下去了的肩膀,还有沾着汗水却依旧明亮的笑脸,心里对自己这个媳妇一直以来的轻视不知不觉也去了一些。 严墨戟可不知道他家武哥心里对他有所改观了,一上午的高强度劳作让他累得完全不想动,要不是拖车上已经没有位置了,他都想厚着脸皮直接坐车上呢。 等到了家,已经是晌午的饭点了。 严墨戟已经开始打哈欠了,不过还是强撑着揉揉眼睛:“武哥你先坐,我去做饭。” 之前许诺的天天给纪明武做饭,可不能食言。 纪明武又瞥了他一眼,对严墨戟还记得做饭这件事又感到一丝诧异。不过他没有说话,只将拖车放在南边空地,看着严墨戟洗了手,才开口道: “饭已经做好了,直接吃吧。” 咦? 严墨戟有些睡意朦胧的大脑清醒了一下,进了厨房,发现果然在灶台里还有微微发红的碳火,两个灶坑上的锅里都冒着微微的热气。 打开一看,一个锅里焖着米饭,另一个锅里热着两盘简单的家常菜。 ——啊,武哥真贤惠,竟然还提前做好菜了,这样又好看又贴心的帅哥,真是打着灯笼没处找! 严墨戟感动得眼泪汪汪,再次下定决心,一定要尽快赚足钱,把他们家武哥搞到手,让武哥以后都不用做粗活了,天天貌美如花! ………………………… 吃过饭又补了个午觉,严墨戟又开始忙活起来了。 泡男人这种事不急也急不来,现在关键还是要解决经济问题。 镇上的午饭大都习惯在家里或者做工的地方解决,所以他没打算凑这个点儿。 但是天色暗了之后,因着油灯费油,做工的男人和纺织的女人大都会歇息一下,出来走一走,有孩子的带上孩子,上了年纪的老人也会溜溜弯儿。 这个时候卖吃食,也是一个重要的时机。 天色暗了之后,出来走走的镇民们大都是吃过晚饭了的,塌煎饼这种皮厚馅儿多的吃食就不适合了。 严墨戟打算做煎饼馃子。 虽说煎饼馃子也算得上是主食,但是煎饼摊薄一点、馃子放小一些的话,当做饭后小吃也未尝不可。 何况家里也没有火腿、熏肉一类可以夹在煎饼馃子里的荤食。 做煎饼馃子也简单,无非是煎饼摊好之后上面打个鸡蛋,等鸡蛋凝固之后,放上炸过的馃子,刷上酱料,卷起来就行了。 独特味美的酱料严墨戟昨夜就调好了,现在主要是准备馃子。 馃子实际上是糯米粉和面粉混出来、擀成片晒干之后炸出来的,只是现在晒干已经来不及了,好在可以放在灶台上用灶台的火热烤干。 就是这样烤干的馃子很容易碎,不过最后都是要夹到煎饼里的,碎不碎也就无所谓了。 用一下午功夫做了一盆炸馃子出来,严墨戟把东西都收拾上拖车,刚想到底是再麻烦一下武哥还是出门找脚夫,就见纪明武像是踩准了点一样从他的木工房里出来,沉默着走过来。 ——武哥咋每次都这么准时出来?总不会是一直躲在门口偷偷看我吧? 严墨戟自恋的想了一下,想象着一直都一脸冷漠甚至有点面瘫的纪明武趴在门缝偷偷向外看的画面,忍不住笑出声来。 惹得纪明武又用很费解的眼神看着他。 ——自己这个想事儿老是容易把自己代入的毛病真是改不了了。 严墨戟老脸一红,干咳一下,赶紧问:“武哥,咱们走吧。” 纪明武再次轻松让拖车动起来的时候,严墨戟已经看麻木了——唉,武哥这把子力气也忒大了一点……这要是在那啥的话……咳咳…… 等到车被拖到严墨戟之前看中的地方,纪明武拍拍手,却没像早上一样直接回去,而是一瘸一拐的走到一旁、不少人坐着闲谈的空地,费力的盘腿坐下。 看样子是打算坐在那也休息一下了。 严墨戟微微有些意外,不过也没有在意。 纪明武在不远处看着也刚好,他正好让武哥瞧瞧他现在干活多么卖力,好让武哥对他的心里印象改观一些!距离睡到武哥就又近了一步嘿嘿嘿! 这样想着,严墨戟吆喝起来都变得更有动力了:“煎饼馃子,三文钱一份!加蛋加菜!” 说着他舀起一勺面糊,故意拉大动作幅度,像是炫技一般,摊起了煎饼。 旁边出来遛弯的镇民们顿时把好奇的目光投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煎饼馃子真的很好吃……虽说和山东家常吃的主食煎饼已经基本不是一样的东西了(●˙v˙●) 数钱更开心 与塌煎饼不同,煎饼馃子是要在煎饼的面皮还未熟透的时候就将鸡蛋打上去,馃子、酱料、菜丁一层层铺上,最后折起来一切两半,外面是劲道的煎饼和香嫩的鸡蛋,里面是酥脆的馃子,夹杂着鲜美的酱料和清新的菜丁,格外美味。 严墨戟做好了第一个煎饼馃子,见已经有不少人围过来了,又挂起热情的笑容,大声道:“今天第一次卖,前五份煎饼馃子只要两文钱!客官们来尝个鲜吧!” 第13章 严墨戟控制不住嘴角的上扬,开心的接过来,一边咬着热乎乎的食物一边含糊不清的道:“武哥,咱们现在回家吗?” 纪明武点点头,伸手握住拐杖,在严墨戟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靠拐杖和一条左腿平稳的站了起来,身姿潇洒,左手的一半煎饼馃子平稳得一粒渣都没掉落。 严墨戟被纪明武这个潇洒而稳健的起身惊了一下。 ——咋回事,他印象中残疾人站起身都是扶着拐或者墙壁颤颤巍巍的爬起来的,怎么他家武哥起身就跟做广播体操似的?你们古代人的身体都这么好的吗? ——这让他想去揩油……啊呸,刷好感度都没处下手了! ………………………… 回家之后,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不过严墨戟的心情正兴奋得高昂。 因为到了世界上他第二喜欢的数钱时间了! 钱袋里倒出来的哗啦啦的铜钱,比前世的纸钞和电子支付的数字更具有金钱的质感和魅力,严墨戟看着桌上的大堆铜钱,已经深深的迷恋上了这种声音。 是什么蒙蔽了我的双眼? 是金钱! 把铜钱十个一堆放好,严墨戟脸上还带着充满了铜臭的荡漾笑容,最后宣布了他劳累一整天的报酬: “三百四十九文!” 三百多文钱! 这在这个小镇上,可不算是小数目! 这还是严墨戟头一天原料准备得不算充足的情况下赚来的! 人生第一桶金! 严墨戟一直潜藏在心底的“现代食物能不能适应古代人口味”的担忧也彻底消失无踪了。 这条路没走错! 与乐得屁颠颠的严墨戟相比,纪明武就显得镇定很多,他眼中也有不少惊诧之情,但是比起对满桌子铜钱,更像是对严墨戟本人的。 ——没想到这个人居然真的可以赚到这么多钱? 纪明武看向严墨戟的眼神带上了一丝隐秘的好奇与探究。 “对了武哥,我刚才看到厨房里又有不少的面粉和菜,又是咱爹带来的?”严墨戟兴奋过去了,才一边玩着两枚铜钱,一边殷切的看向纪明武,“这些原料总共多少钱,你数出来给咱爹吧。” 纪明武听到那句“咱爹”,脸上的表情又僵硬了一下,仿佛严墨戟说出这个词有多么雷人一般。 严墨戟丝毫不以为意,完全把自己摆在了纪明武的媳妇的位置上,眨巴着眼睛看向纪明武。 纪明武沉默了半晌,才缓缓的开口:“不必,本就是一家人,爹不会计较这个,你自己收着吧。” 严墨戟也没矫情,爽快的点点头:“成,那我就先收着了这些钱,等以后赚得多了再孝敬咱爹。” 毕竟现在还有个赌债在头上压着,等他搞定了赌债,再想办法把生意做大…… 前世他开的美食小吃店可是红红火火,如果能在这个世界也开起来的话,那不光赚的多,也可以让纪家老两口不用风里雨里的下村收菜转卖,赚那点辛苦钱,完全可以在家养老。 就算是闲不住,在遮风挡雨的小吃店里帮忙,也比东奔西走的强嘛! 严墨戟心里还在美滋滋的盘算着将来的计划,忽然看到他家武哥伸手从口袋里摸了三枚铜钱出来,放到了桌子上。 严墨戟一愣:“这啥,武哥?” 纪明武淡淡的道:“煎饼馃子。” 那最后一个煎饼馃子? 严墨戟一愣,眉头轻轻一皱,故意板起脸来:“武哥,你刚才不是还说一家人不计较吗?何况我也吃了半个呢!” 纪明武看着严墨戟的双眸,声音低沉而认真:“没问题。算我请你的。” 还债就还债 严墨戟顿时被纪明武这句简单的话撩得心头大狗熊“哐哐哐”锤墙,脸也忍不住微微有些发红了起来。 ——靠,虽然前世确实是没谈过恋爱,但是毕竟上辈子也是快三十的人,一把年纪了竟然还跟纯情小男生似的脸红,真是老脸都丢尽了! ——好在天色比较黑了,油灯的光又比较昏暗,武哥应该没看清楚吧? 严墨戟掩饰性的咳嗽一下,把桌上的钱收起来,站起身揉了揉肩膀:“我先去做明早要用的馅儿了,武哥你先休息吧!” 说着转过身去,轻轻揉了揉自己还有些发热的脸庞,一溜烟跑去了厨房。 看着严墨戟从堂屋推门出去,纪明武慢慢的皱起了眉头,眼眸中闪过了一丝困惑。 ——这个人刚才脸色突然发红……是身体受不住一整天的劳作、疲惫过度了吗? ………………………… 接下来的几天里,严墨戟每天早上去卖塌煎饼,晚上去卖煎饼馃子,虽然每天回来之后都要累得半死,但是钱袋子一天比一天鼓,心情也一天比一天好。 有了第一天的开门红,严墨戟信心十足,拜托纪明武让纪父买了些玉米面和小米面来,把煎饼面糊的面粉比例调整了一下,准备了两种新的面糊。 玉米面浓香,小米面软糯,摊出来的煎饼也各有各的风味,给了顾客们更多种选择。 而早上的馅料,严墨戟也根据每天出售的情况进行着调整,不太符合大部分人口味的馅料就少做或者调整调味比例,保证每天不会剩下馅料浪费。 第15章 林二哥拿过银子,轻轻掂量了两下,脸上凶恶的表情稍稍和缓了一下:“不错,还真的拿出银子来了……只有三两?” “林二哥说笑了,这么几天我也是拼死累活才赚来了三两银子呢……省下的您再多等几日,我一定凑齐了还您。” 林二哥今天来要债,都做好了空手而归的准备了,还想着要是这纪家媳妇还拿不出钱来,一定要拆了破宅子! 没想到竟然还能要回三两银子,不至于回去交不了差,倒是意外之喜。 所以他大度的挥挥手,把银子塞进怀里:“行了,那就这样吧,再过几天,小爷我还会再来,给我准备好银子!” 严墨戟见他转头就要走,微微一愣,连忙喊住他:“林二哥,等等,您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林二哥斜睨他一眼:“什么?” 严墨戟搓搓手,笑得真诚又热情:“前几天不是说好了,用我的墨玉做抵押吗?那现在……” “哦,那块墨玉啊!” 林二哥像是刚想起来,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捏了捏自己的拳头,冷笑了一声:“小爷今儿个出来得急,没带,下次再说吧!” 说罢他就不再理会眼前这个瘦瘦弱弱的纪家媳妇,转身要走。 只是刚踏出一步,林二哥就停住了。 他面前横着一根粗木拐杖,拦住了他的去路。 林二哥眼神眯了起来,轻轻舔了舔嘴唇,扭了扭自己的脖子,凶狠而蛮横的眼神看向了倚在墙边拦着自己的那弱不禁风的纪瘸子: “怎么?” 纪明武仿佛根本没有看到林二哥那凶厉的眼神与鼓起的臂肌,神色不变,像是说着“今天天气真好”一样淡淡的道: “墨玉还来。” 林二哥像是看傻子一样看了他一眼,突然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有意思……小爷要是不给呢?” 配合着他的话,身后的那群打手们发出了一阵又一阵哄笑,还夹杂着些许污言秽语,仿佛纪明武挑衅林二哥是一件多么可笑的事情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晋江最近审核抽风得厉害……后天换榜,所以明天晚上的更新提前到0点更,也就是3个小时后会再更一章,然后明晚9点就不更新了,小天使们多多包涵~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柒爷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逐光等待安年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墨玉被卖了? 纪明武眼神没有一丝波动,张开嘴刚想说点什么,就被扑过来的严墨戟一把捂住了嘴。 严墨戟心里都快急死了。 他家武哥这是怎么回事? 没看到这个讨债的林二哥一身的腱子肉、身后还有那么一大堆带着武器的弟兄吗! 你说武哥你一个一条腿不能动、要靠拐杖才能走路的瘸子,和这赌场讨债的打手硬顶什么啊! 就算武哥力气大了那么一点……还能跟人家专业打架的比不成? 他怎么没看出来他家武哥是个这么刚的人呢? 这要是因为自己的债务让武哥的帅脸受了伤,那他不得愧疚又心疼到死! 生怕真的惹怒了这一看就脾气不好的林二哥,严墨戟一只手死死捂住纪明武的嘴,另一只手把纪明武伸出去的拐杖压了下来,对着那已经在活动拳脚的林二哥勉强笑笑: “林二哥,武哥没别的意思,他喝醉了,您慢走!” 林二哥瞧了瞧这缠在一块儿的一残一弱,嫌弃的撇撇嘴。 他倒是真没多少欺凌这种风一吹就倒的人的兴趣,要是他们识相一点,他也懒得跟他们计较。 看严墨戟把纪明武压住了,林二哥冷笑一声,示威似的捏了捏拳头,朝地上啐了一口浓痰,才昂着头带着一众还在哄笑的小弟们离开了。 见林二哥一行人走远了,严墨戟才放开纪明武,心里着急过去,腾升起一点小怒气,站在纪明武面前,瞪着他平静得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的脸,连珠炮一样质问道: “武哥!你刚才这是干啥!跟那些人置什么气啊!万一他们发起脾气来伤着你怎么办?你打得过他们吗?” 纪明武眼睛一眨不眨,墨玉般的眸子看着眼前这个少年满溢着怒气和担忧的双眼,沉默了一下,才缓缓的道:“你的墨玉……” “墨玉能有你重要吗!” 严墨戟想都没想就打断了纪明武的话,“以后咱再想办法从他那儿慢慢要,要不出来就算了,这种事能比得上人的安全吗?” 纪明武又怔了怔,两道剑眉微微蹙了一下,有些疑惑的看着严墨戟。 严墨戟迎着他疑惑的目光,才惊觉自己现在的态度和原身差别有点大——毕竟原身可是因为纪明武多问了一句墨玉的事,就把纪明武赶出房门去了。 “咳,我的意思是,以后咱们想别的法子。”严墨戟干咳了一下,“这种人无非就是贪点钱财,以后咱赚了大钱,花钱赎回来就是了。” 纪明武皱了皱眉,脸上又变回了平静无波的状态,深深地看了严墨戟一眼。 严墨戟被纪明武这样深邃的眼神看着,不知不觉……眼神直了起来。 ——妈呀,武哥真是帅惨了……我靠被这样深情的目光看着,直男都该弯了吧? 第17章 “银子准备好了吗?” 这林二哥是……被人教训过了? 严墨戟惊讶过后,轻轻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努力不让自己脸上露出幸灾乐祸的笑意,连忙从怀里掏出钱袋:“这里是三两银子,林二哥您过目。” 林二哥替赌场讨债,哪会看不出严墨戟脸上憋住的笑意,不由得眼中泛起一丝恼怒。 只是这丝恼怒在看到跟在严墨戟背后出来的纪明武时,旋即消散无踪,变为了深深的忌惮和畏惧。 把欠条上又勾去了三两,林二哥把欠条和银子都塞进怀里,才摸出一个小巧的袋子,丢给了严墨戟,恶声恶气的道: “上次小爷……我忘了带,这次还给你了!” 严墨戟一愣,打开袋子,果然看到了自己半个月之前抵押给林二哥的那块原身贴身携带的墨玉。 咦?武哥不是说墨玉被林二卖了吗? 看林二这幅凄惨的样子,难道说……? 严墨戟下意识看了纪明武一眼,却发现纪明武神色纹丝不动,眼神淡然,毫无异状。 看来是自己多想了。 严墨戟心里好笑的想,他家武哥就是个普通的力气大点的木匠而已,一条腿还是瘸的,哪有那么大能量教训林二这种给赌场讨债的打手? 大概是林二哥在别处得罪了什么人了吧? “辛苦林二哥特意带过来了,您慢走!” 送走了林二哥,严墨戟握着墨玉,高高兴兴的回了屋。 而纪明武落后严墨戟一步,眼神看向了看似普普通通、空无一人的小巷子,嘴角微微勾起,用唇语无声的说了几个字: “干得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  如同上一章作话所说的,今天的更新提前到现在~晚上9点就不更新啦,明天还是晚上9点更,么么哒~ 做个新点心 拿回了墨玉,严墨戟动力更足了,回头就开始考虑是不是该整点新的东西去卖。不论是古代人还是现代人,对食物的口味都是刁钻且喜新厌旧的,不推陈出新的店铺早晚会淹没在潮流之中。 把第二天的馅料都准备好,严墨戟坐在天井,仰望着漫天闪烁的星光,陷入了沉思。 纪明武从堂屋出来,就看到严墨戟一脸严肃,双眉紧蹙,无意识的捏着自己的下唇,仿佛在思索着什么艰巨的问题。 被他的动作惊醒,严墨戟抬头,看着天穹星光照耀之下纪明武若隐若现的英俊脸庞,却没有像平常一样嬉皮笑脸,反而严肃的问: “武哥,现在有一个千古难题摆在我们的面前。” 纪明武抬了一下眉,听严墨戟说得这么严重,神色微微波动:“什么?” “那就是……要甜、还是要咸?” 严墨戟凝重的捏了捏自己的下唇,丢出了自己苦苦思索的问题。 纪明武:“……什么?” “我准备再卖一种小点心,犹豫到底做什么口味。甜,还是咸。”严墨戟解释了一下,“武哥觉得哪个好?” 纪明武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纠结的,轻轻皱了一下眉:“为何不都试试?” 严墨戟一愣:“嗯……也有道理,那我试试看。” 然后他就皱着眉回去自己屋了,只留下一头雾水的纪明武站在原地。 纪明武的目光追随着严墨戟一直到他消失在房内,才收回目光低下头,微微皱起眉思索起来。 甜或者咸?这种问题有什么可纠结的? 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没有困惑纪明武太久,第二天吃过午饭之后,严墨戟就宣布了他的最终结论: “那我们甜咸各做一半吧!” 然后严墨戟就拿出了一盘吃食,殷切的递到纪明武面前,期待的看着他:“武哥,尝尝?” 纪明武低头看了一眼,只见白陶盘子上整整齐齐的摆着几个看起来像是点心的方形食物,分为浅黄和浅褐两种,瞧起来竟然是一层又一层的煎饼,夹着不知道是花生还是豆子的干果,还沾着不少白色的糖粉。 纪明武微不可查的皱了下眉,刚想返身出去洗个手,就见严墨戟一副早有所料的样子,递了一双筷子过来。 纪明武顿了一下,接过筷子,轻轻挟起一块浅黄色的点心,咬了一口。 入口酥脆,煎饼不同于平日里塌煎饼或者煎饼馃子的劲道,更贴近于刚出锅时候的香酥,口味也带上了一点淡淡的甜香,夹杂在煎饼之间的碎花生仁更增添了酥香的口感。 纪明武吃下一块,目光投到盘子上,又挟起一块浅褐色的尝了尝。 浅褐色的与浅黄色的口感差不多,只是比起刚才的甜香,这种带着淡淡的咸味,显然没有放糖而是放了盐。 严墨戟看着纪明武两种各尝了一块,期待的看着他:“武哥,怎么样?” 纪明武沉吟一下,点点头:“味道不错,可做茶点。” “那武哥你觉得哪个更好吃一点?” 纪明武筷子伸出,又挟了一块浅黄色的甜味煎饼点心,倾向不言而喻。 严墨戟则心情复杂,眼神中微微透露出一丝哀怨。 ——夭寿,他家武哥竟然是甜党! 第19章 有时候严墨戟观察得时间久了,纪明武就驻足等他,等严墨戟反应过来,才跑过来有些不好意思的道: “不好意思,武哥,让你久等了。” “无妨。”纪明武对这点时间并不在意,只是略带探究的看了严墨戟一眼。 严墨戟主动坦诚了自己的想法:“武哥,我刚才是在看看沿街这些商铺,想瞧瞧有没有合适的。” 纪明武微微一愣:“你要开铺子?” 严墨戟笑道:“是啊,总不能一辈子在外面风吹日晒的摊煎饼吧?既然这些吃食卖得好,那便该加把劲做大做强,争取做出连锁店,不能偏安一隅啊。” 纪明武停下脚步,略带一些惊讶的看向了身旁这个名义上的男妻。 眼前的少年清瘦了不少,肤色也不像从前那样白皙,但是双眸中熠熠生辉的自信光彩,却比从前任何时候都要明亮,仿佛一个刚刚把赌债还清的穷小子要开连锁店是一件胜券在握、易如反掌的事情一般。 他倒是真的没想到,这个从前懦弱不堪、龟缩颓废的人,竟然还有“野心”这种东西? 严墨戟迎上纪明武略带些诧异的目光,才惊觉自己好像表现得有点太飘了,刚还清赌债就肖想开店了,不会让武哥觉得自己有点好高骛远吧? 于是他咳嗽了一声,往回找补:“当然,这只是一个目标……” 没想到纪明武竟然流露出了一丝赞赏的神色,颇为认同的颔首:“不错,男儿在世,就该有个目标,鞭策自己持之以恒。” 咦? 武哥喜欢这种风格的? 还打算装装蠢的严墨戟精神一振,激动地搓了搓手:“武哥,你也支持我?” ——这还是他传过来之后,他家武哥第一次明确表达对他的正面感情呢! 而且古代“士农工商”的地位来看,商贾一直是传统意义上地位垫底的存在,不光衣饰打扮有各种限制,有些地方甚至都不允许商贾进入! 除了有底气有基础的商人世家,其他人家的男儿莫不是以考取功名为目标的;而他以开铺子为目标,他家武哥竟然也支持他吗? 纪明武淡淡的“嗯”了一声,拖着车继续向前走着。 严墨戟快乐了,跟在纪明武身后,放心大胆的畅想起未来的规划: “咱们可以先开个简单的小吃铺子,我还有一些方便做的小吃可以拿来卖,慢慢积累本钱,估计再过几个月可以考虑置办铺子,以后再慢慢扩大……可以让爹娘都来铺子里做活,也省得两位长辈还得天天下村收菜——有些小吃的做法简单,也不累,卖得应当也不错,正好让爹娘来接手……” 纪明武没想到严墨戟竟然连他的爹娘都安排好了,眼眸中又闪过一丝诧异,看向严墨戟的眼神微微柔软了一些。 刚成亲时眼前这个少年的混账模样历历在目,还以为他就一辈子是一块不可雕琢的朽木了,没想到浪荡了一个月,到底还是被赌债逼得有了些骨气和干劲,也知道感恩了。 这样的话…… 纪明武眼中闪过一丝沉思。 回到家中,严墨戟刚准备洗洗手去厨房吃饭,就被纪明武拉住了。 严墨戟不明所以的被纪明武拉住,看着纪明武一瘸一拐的进了他的木工房。 因为对纪明武怀着某些不可言说的心思,严墨戟其实一直很想进纪明武的木工房看看,但是因为纪明武一直没有主动带他进屋,自觉形象可能不大好的严墨戟也就没去凑不痛快,站在门外乖乖的等着。 不多时,纪明武就从屋内出来了,手里还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布袋子。 严墨戟接过纪明武交到他手上的布袋,袋中沉闷的“叮当”声让他一瞬间猜出了袋里的东西,下意识看向了纪明武:“武哥,这是?” 纪明武神色不变,只是眼神中多了一些严肃:“这里是我归家途中自己赚来的一些银两,不到三十两,虽然不多,你开店需要,便先拿去用吧。” 三十两! 比他累死累活出摊卖煎饼一个月赚得还多! 严墨戟有些不敢置信地晃了晃手中的布袋,沉甸甸的手感说明了纪明武并没有在说大话。 按照原身的记忆,纪明武也是几个月前才从外地回来的。自己这位夫郎据说少年离家,这么多年都是跟家中书信往来,直到去年突然从外地回来,而且右腿还不能动了,才算在这个小镇重新安顿下来。 这些银两,就是纪明武回来的路上一路做木工赚来的? 严墨戟不由得脑补出了他家武哥一瘸一拐、挨家挨户敲门询问是否需要木工的凄惨画面,顿时内心泛起了无以复加的感动。 ——这么辛苦一路赚来的银两,武哥一定非常珍惜吧? ——然而现在只因为自己展望了一下开店的未来规划,武哥就把钱拿出来了。 ——如今肯把这么珍藏的压箱底银钱拿出来给自己开店,是不是说明,武哥已经完全把他当做自己人看待了呢? 这个小小的念头让严墨戟心情顿时雀跃了起来。 而纪明武看到眼前的少年一脸呆愣的捧着钱袋不说话,误以为严墨戟是在介意之前欠债的时候没有拿出来,微微皱了一下眉,想了想,还是开口解释道: “之前没有拿出来,是看你自己赚钱赚得有声有色,想着你若能自食其力,总比整日依靠旁人醉生梦死要好。” 严墨戟回过神来,领悟到了纪明武的意思,心里顿时一暖,笑了起来:“武哥不用解释这个,我知道的。” 以原身那个尿性,纪明武把银两藏起来不给他拿出去输光,简直是再正确不过的决定了;而严墨戟自身也从未想过要依靠谁来还清赌债。 ——倒不如说,如果武哥能有点老弱病残的自觉性,多依赖他一点的话…… 严墨戟用力捏了一下自己的大拇指,驱散自己的多余想法,低头皱眉思索了一下,抬起头来时脸上满是慎重: “武哥,这些银两你真的要投资给我?我可提前说好了,我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能赚钱,说不准还会亏损呢。” 投资? 这又是哪里学来的怪词? 第21章 “唔,你说那煎饼啊,本少爷知道,滋味不错,可比软趴趴的米饭馒头有味多了。” 严墨戟愣了一下:这位苑五少爷吃过他做的煎饼?可是以他对顾客的超绝记忆力,绝对可以肯定之前从未见过这位五少爷! 旋即严墨戟就反应了过来,暗骂自己太傻:人家高门少爷,怎么会自己来买这种吃食小摊,肯定是让下人来买——自己不是见过好几个穿着仆役打扮的人买煎饼么? 既然是自己的食客,那严墨戟心里有点底了,他迅速回忆了一下买过煎饼的仆役,很快就锁定了一个每次都要求打包得特别规整的人,想起了那位仆役每次必点的口味。 严墨戟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就是煎饼摊子的主人,果然引起了这位五少爷的兴趣。 之后严墨戟从煎饼的口味说开,说到了自己开店的打算,重点把开店之后的规划蓝图描绘了一遍,听得眼前几人都露出了意外的神情。 ——眼前这个小老板看起来年纪不大,没想到对为商之道还颇有见地? 当然,严墨戟一边说着,一边也在留意观察五少爷的神情,发现五少爷对吃食颇有兴趣之后,后面还故意多介绍了好些个美食,果然听得这位五少爷眼前发亮,连连喝茶。 就连一直坐在一旁的茶肆原老板都听得不住喝茶以掩饰自己分泌的唾液。 等到最后,严墨戟委婉的感叹了一下自己有很多的美食打算做出来卖,只是现在正在寻找铺子,没想到正巧和五少爷相中了同一家。 听到最后,五少爷明白了,颇感兴趣的问:“所以你是希望我转卖给你?” “不,当然不是。”严墨戟笑着道,“铺子既然五少爷已经买了,那自然还是五少爷的东西;只是五少爷若是打算做吃食的话,不妨将铺子租给我?与之相对的,出了租金,我还可以为五少爷留些折扣,还有定制服务。” 家大业大的五少爷自然不在乎那点折扣,倒是对所谓的定制服务有点兴趣:“定制服务是什么?” “定制服务有很多,比如根据五少爷您喜欢的口味进行调整、将您喜欢的东西加进美食中、还有送货上门等等……” 五少爷满不在乎的道:“这个本少爷在家中也是如此。” 严墨戟噎了一下。 他怎么就忘了万恶的封建社会的大家族的厨房本来就是定制的呢?《红楼梦》里大观园的茄子可不就是这样? 好在他反应快,赶紧道:“五少爷,我这里有不少的美食,都是从外地传过来的,您在家肯定是吃不着的。” 如此你来我往商谈了一会儿,严墨戟终于成功说服了这位并不坚持的苑五少爷,以十两银子一年的价格租下了这间茶肆。 当然,严墨戟也答应了不少附加条件,多数都是让这位好吃的少爷定期吃到新奇的美食——而如果这位少爷吃得不满意,就有权收回铺子。 苑五少爷本来买铺子只是闲来无事打发时间,如今租出去能换来些那个小老板嘴里描述得特别美味的吃食,也不算亏。 严墨戟敢拍着胸脯答应下来,自然也是对他的手艺有足够的信心。 达成交易、签了契约之后,苑五少爷满意的走了,茶肆老板则带着严墨戟参观了一下茶肆的大致布局。 茶肆里也会卖一些简单的吃食,所以厨房也有;而因为要晒茶烤茶,后院格外大不说,还有个专门的烤茶房,让严墨戟特别满意。 ——只要稍微调整一下,加大火力,就有很多烤制的食物可以做了。 末了,茶肆老板摸着自己的胡须,笑着道:“老朽要过些日子才会离开镇子,这里的家具摆设老朽也带不走,想来五少爷也不会在意,便做主送给你了。” 严墨戟倒是没想到有这个意外之喜,一脸惊喜,连连道谢:“多谢老人家!真不知该怎么谢谢您!” 严墨戟还想着怎么开口跟这位老板谈一下把这些家具啊炊具啊都买下来呢,没想到老人家这么大方直接送给他了! 这样厨具再稍微补一些就好了,而前厅的桌椅板凳全都不用换新的,又省了一大笔钱。 茶肆老板略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胡须:“咳,若是小老板不麻烦……待你开始做那些吃食时,送一份到老朽家中便好...…老朽还要在镇上逗留月余,想来不会错过小老板开张。” 要吃的那还不简单? 严墨戟豪爽的一挥手:“您在家等着便是!” 等茶肆老板离开了,严墨戟在前厅转了转,盘算着需要整改的布局、柜台的摆放位置、需要招收的人手等等。 最后算下来,严墨戟发现现在最重要的还是——钱。 去掉租金的十两银子,现在他手里算上纪明武赞助的银钱,也只有二十几两,要搞装修还要招人手还要买原料说不定还得打广告…… 捉襟见肘啊! 严墨戟感叹一声,准备先回家和武哥商量一下。 钱的问题虽然很头疼,但是也不是完全不能解决。 比如一些木制的行头,可以拜托武哥来做;人手问题也可以问问纪家二老还有相熟的张大娘他们有没有愿意来帮工的…… 另外这几天还是要继续出摊,继续赚钱,能多赚一些是一些,顺便还可以多给店铺打打广告。 这样盘算着,严墨戟拿了茶肆的钥匙,锁上门暂且回了家。 人手和木工的事儿,得找他家武哥讨论一下。 ………………………… 听了严墨戟的表述,纪明武有些意外的抬了抬眉:“让爹娘帮忙?” “嗯,真要开店,我一个人肯定不够,想让咱爹娘来帮忙——当然,工钱肯定照算。” 纪明武微微皱了一下眉:“爹可能不会愿意,倒是可以问问娘。吃完饭你跟我去爹家里问问吧。” 顿了顿,他又说:“木工的事情没问题,过后你把要打的家什说给我听。” 他家武哥就是靠谱! 严墨戟高兴的点点头:“那就麻烦武哥了!” 今天的午饭依然是纪明武做的,严墨戟也习惯了这种节奏,就没有刻意去争谁做饭。 第23章 而且安全方面怎么就不用担心了……你又没给妹妹请保镖! 等到纪明文打听了泥瓦匠的消息回来,严墨戟惊讶的发展,他家武哥还真没夸大。 纪明文这个小丫头确实非常聪明。 不光镇上几家泥瓦匠的位置、出工时间、价位都打听得清清楚楚,还额外附赠了他们的出工习惯、用料要求甚至一些偷工减料的黑历史。 看着严墨戟不加掩饰的惊讶之情,小丫头得意洋洋的“哼”了一声,看着严墨戟的目光还带着几分挑衅。 严墨戟前面就发现,这小丫头对自己莫名有点排斥和敌意,现在更对自己露出这种挑衅的表情…… 他挑挑眉,笑着蹲下来,仰起头看向小丫头的双眼:“明文,跟你正式认识一下,我叫严墨戟,是你哥的男妻,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小丫头噘了一下嘴,有些排斥地别过头去:“谁跟你是一家人了!” 虽然严墨戟前世单身多年,可是作为美食店长自然少不了跟小孩子打交道,一手香甜的煎饼点心几句话就把小丫头的话套出来了。 武哥这个妹妹对他敌意的来源,还是原身在外头喝酒赌钱的时候被小丫头撞见好几回,小孩子看人都很纯粹,喜欢和讨厌都取决于那人外在的表现。 但是按照小丫头的说法,原身赌钱之外,似乎还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勾结、故意输钱给外人? 严墨戟皱起了眉——他在原身的记忆里可没看到这一段啊? 虽然有心跟小丫头修复一下关系、确认一下详情,但是现在需要他操心的事太多了,现在债务已经还清了就暂且放下吧。 严墨戟奖励了纪明文几块煎饼点心,然后根据纪明文带来的情报,跑去跟纪明武讨论起装修的问题来。 按照严墨戟的想法,与厨房毗邻的那堵墙要拆掉一半,能让来店的客人对厨房里的一切一览无遗。 而与之相对的,厨房里要好好捯饬捯饬,不说搞得跟现代的瓷砖墙面一样光鲜亮洁,也要看起来干净亮堂。 以严墨戟对这个世界的了解,起码在这个小镇上,后厨一直是被视为难登大雅之堂的技能,更别提厨艺“炫技”这种表演了。 而严墨戟自己初中上学时会路过一家拉面馆,放学时就特别喜欢看那里的拉面师傅做拉面,经常完整的看一遍师傅拉好一团面才心满意足的离开——不是嘴馋,而是拉面师傅把面团揉开扯成条、甩动飞舞的样子,不知为何有种别样的魅力。 也是这种对食物成型的过程的痴迷,才让严墨戟大学毕业之后选择了开美食店、做美食直播的行业。 穿到这个世界来之后,严墨戟发现,对食物加工的艺术的追求,其实所有的人都是共通的。 这个镇上的脚夫民妇、仆役伙计们,虽说大都大字不识一个,可是也爱看严墨戟摊煎饼时故意炫技的动作。严墨戟的摊位这么火爆,除了他的煎饼吃食口味都极好之外,带着点表演性质的加工过程也是重要的因素。 所以严墨戟打算让厨房里的场景直接展示在大厅里,一方面可以把厨房的洁净展现给客人看,另一方面也是用他自己的厨艺作为招徕客人的噱头。 虽然这个世界没有玻璃也没有油烟机,但是按照严墨戟的想法,以后店里卖的都是类似于小吃之类的东西,不做正菜,也暂且不做煎炒炸的类型,在锅灶上方的墙上开口子应该就够了。 至于火烟,严墨戟也有法子——炉灶的填碳口改在靠墙的另一边,也就是后院里,然后专门有人定期填碳即可。 这样既避免了厨子自己填碳显得不干净,也可以让厨房内没什么火烟。 现在首先就是要请泥瓦匠来把墙面做了,纪明武的木工要在泥瓦匠之后再上。 于是严墨戟又匆匆忙忙的按照明文小丫头打听来的消息,选了本分又老实的一家赵姓的泥瓦匠,带上银子去了赵泥瓦匠的家里。 泥瓦匠平时都只接一些修墙补瓦的小活计,难得有铺子翻新这样的大件买卖,当即一口答应了下来,放下手里的水碗就整理起准备带过去的工具。 严墨戟的注意力却被进门时赵瓦匠喝的有些发红的那碗水吸引了,不由得有些好奇的问: “赵大叔,您喝的这是什么?” 赵瓦匠一边整理工具一边瞅了一眼,笑道:“不过是俺家小子从镇外野地采来的锈叶子,因为泡的水儿比较提神,俺就经常泡来喝一喝。” 严墨戟刚才跟赵瓦匠谈生意的时候,就闻到这边有股淡淡的清新味道,有点类似薄荷,却比薄荷更温和,光闻着气味就觉得精神有些振奋。 原来是这种锈叶子泡的水? 说起来他要开店,店里没有独特的饮品也确实不行……他这阵子太忙,还没腾出手来捣鼓喝的呢。 赵瓦匠收拾好了物件,见严墨戟好像对那碗红水儿特别感兴趣的样子,不由得笑起来:“小郎君,这锈叶子泡出来的水可是很苦的,你要是感兴趣,赶明儿我叫我家小子给你送一把过去。” 严墨戟也不矫情,爽快的点点头:“那就麻烦您了。” 他前世也是调配过好多种植物茶饮的,正好试试有没有手生。 开店准备(二) 锈叶子的事,严墨戟暂且记在了心里。 带着赵瓦匠去了铺子,给赵瓦匠说了一下想把铺子改造的模样,赵瓦匠里里外外看了几圈,估算了一个大概的完成时间: “小郎君你想的这些个,还挺精巧……俺带上家里的小子们一起来做,得做个五天。” 五天啊…… 严墨戟皱眉想了一下,盘算着自己这几天能做的事儿也不少,就点点头:“那就麻烦赵大叔了。” 工钱先结了一半,剩下一半等完工之后结,赵瓦匠收下钱就干劲十足的开工了。 严墨戟看了看天色似乎有些晚了,准备先回家。 今天下午都在到处跑,晚上出摊的原料都没准备,现在准备恐怕也来不及了。 今天晚上就先不出摊了吧。严墨戟想了想,绕道去了肉铺,买了些新鲜的猪肉猪骨,准备带回去给纪明武做顿大餐。 他家武哥这一个多月以来,每天两次拖着拖车接送他两次,雷打不动,原本严墨戟说好的做饭也因为他早晨出摊完之后累得站不起来而没有坚持。 今天错过了晚上出摊,就回去久违的下厨给武哥做顿饭吧! 猪骨洗净之后,加一点桂皮和干山楂下锅炖煮;肥瘦相间的五花肉片成薄得几乎透明的肉片,锅上刷一层油,烧热之后将肉片贴上去,让高温把薄薄的肉片迅速煎熟,然后立刻铲出来,拼盘之后浇上一层烧热的蒜泥,香气四溢。 第25章 严墨戟目瞪口呆的看着纪明武双手快速飞舞,一点点木屑被抛到地上,而那个木制店铺模型也越来越惊精细越来越清晰,甚至连严墨戟描述的要添加的木制家具、匾额价牌都一清二楚。 “……武哥,你不是木匠,是木雕大师吧?” 严墨戟一脸不可置信的喃喃道,“这个世界太不真实了。” 纪明武瞥了他一眼,没有答话,而是把手里的木雕递到严墨戟面前:“看看是不是大致要这个样子的?” 严墨戟回过神来,低头仔细看了一下这座用一整块木头雕出来的模型,心里的震惊之情不减反增。 这座模型大体上几乎与实际的店铺一模一样!不论是大小、比例、布局,简直像把那个店铺微缩复制出来的一般! 而有所区别的,几乎都是他自己口头表述的时候没有说清楚导致的。 ——他们家武哥这也太厉害了吧?单凭描述就可以几乎完美的复刻原场景,国宝级的雕刻大师? ——他是怎么做到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把一块坚硬的木头变成一座模型的?就用一把小刀?他手不疼吗? 严墨戟神色有些恍惚,下意识回答:“差不多就是这样。” 纪明武点点头:“那我参照这个提前做好准备,等泥瓦匠那边完工,我就过去把木工活做完。” 严墨戟愣愣的看着纪明武,感觉自己快理解不了纪明武的脑回路了。 ——合着你雕刻这么一座精细的模型出来,就是为了能提前做木工准备? ——你们这个世界的木匠都这么放肆的吗? 纪明武没有做任何解释,仿佛自己只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转头对着那木雕模型就开始准备起木料的加工来。 严墨戟出了纪明武的房间,心里充满了迷茫,一瞬间脑海中油然而生了一个念头: ——他家武哥,真的只是个普通的瘸腿木匠吗?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严墨戟:每天都发现我家小妖精有特殊技能?上一次是超大力气,这次是超会雕刻,下次是什么? 纪明武:…… 严墨戟:一定是超爱我! 纪明武:……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吃饱了就睡觉 2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开店准备(三) 第二天早起之后,严墨戟简单和面,擀开切成条,拿昨晚剩下的猪骨汤做汤底,煮出了三碗香喷喷的手擀面,上面还各卧了一个荷包蛋。 猪骨汤放了一晚仍然不改香浓,面条柔软劲道,鸡蛋香滑可口,配上一小碟酱瓜,简直是早餐的绝赞享受。 看着锅里翻滚的面条,严墨戟想起来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做的第一份饭,就是一碗手擀面,不由得下意识看了一眼已经提早进了厨房的纪明武。 ——那碗手擀面后来武哥应该是吃了吧? 四目相对,严墨戟不知道纪明武是不是也和自己想到了一起去,但是他微妙的觉得纪明武一直都没什么表情的英俊脸庞似乎温和了一些,眼眸中似乎也闪过了一丝笑意。 这让严墨戟自己也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 因为纪明文昨晚终于做出了抉择,信誓旦旦的说她早晨一定起床,所以严墨戟就多煮了一碗面。 反正明文没过来他们俩大男人也能吃得完。 面刚盛出来,大门就被拍响了,严墨戟开门一看,果然是揉着眼睛、打着哈欠、头发散乱的明文小丫头。 严墨戟让她进来,失笑道:“你还真过来了……天这么黑,一个人不怕吗?” 这个点,天色可还是完全黑着的呢,明文这么大的小女孩,竟然胆子这么大,一个人走夜路? 纪家老两口竟然也放心让她一个人出门…… 纪明文努力拍了拍自己的脸让自己清醒一点,闻言一昂头:“我才不怕呢!有哥哥在,咱们家都很安全!” 对小丫头莫名充足的信心,严墨戟没有在意,一笑置之,一边擦着手一边走向厨房:“洗手吃饭吧,给你煮了面。” 猪骨汤面! 纪明文的眼神顿时亮了起来,也不困了,洗了手冲进厨房,眼巴巴的等严墨戟和纪明武都坐下,才拿起筷子咕噜噜的吃了起来。 严墨戟嫌热,慢悠悠吹着吃了两口,抬起头时惊讶的发现,自己面前的这对兄妹碗里的面和汤都已经空了。 小丫头还眼巴巴的看着他——确切的说,是他面前的那碗面,有些期盼的问:“墨戟哥,你不吃了吗?” 纪明武虽然没有说话,但是沉着的目光看向的位置,显然与纪明文抱着同样的想法。 严墨戟嘴角抽了一下,赶紧拿起筷子:“吃,当然吃!” ——这对兄妹吃饭简直不是人啊! 吃完饭,纪明文主动去洗碗了,言谈之间也对严墨戟颇为亲昵,完全没有了一开始见面时的敌意。 严墨戟很久之后好奇问过纪明文:“为什么吃了一顿饭你就对我改观了?我做的饭有这么好吃吗?” 第27章 这些猪肉,严墨戟是打算回去拿一部分做卤货。 卤货口味咸香,原料多样,又不怕**,做起来也省心,几乎绝大多数的美食店铺都会有卤货柜台,严墨戟自己自然也不例外。 只是严墨戟自己有超绝的食物记忆力,自然不会满足于只做出普通口味的卤货,前世光在卤货这方面,他就收集了许多的卤汁配方,然后自己调整试验着比例,力求能做出更美味的食物出来。 来到这个世界,虽然他一开始什么都没有,但是脑袋中储存的那些知识和经验可都没有丢,尽管古代的调味料与现代相差甚远,但是严墨戟从来都不是按照菜谱死板做菜的教条主义,之前有了做卤货的念头时,就已经在试验卤汁儿的调配了。 现在就到了检验成果的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严墨戟:武哥饿不饿,我下面给你吃啊? 纪明武:? 严墨戟:嘿嘿、嘿嘿嘿嘿嘿…… 纪明武:???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逐光等待安年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终于开店了 回家之后,纪明文已经在门口等着蹭饭了。 当得知午饭都是纪明武来做时,小丫头一脸失望;不过看到拖车上那么多的猪肉,她眼神又亮了起来,惊喜的问:“墨戟哥,今晚还吃肉吗?” “不吃,晚上我要出摊的,到时候你回家吃或者我给你摊个煎饼馃子吧。”严墨戟一边从拖车上把猪肉卸下来一边回答,“这些肉是用来做卤货的。” 卤货! 小丫头眼前又是一亮,凑上前来,殷勤地问:“墨戟哥,我有什么能帮忙的吗?” 严墨戟扫了她一眼,看透了这小丫头那颗掩饰不住的吃货心,心里暗笑。想了想,自己提前调制好卤汁之后,后面确实没多少辛苦的工序,让纪明文帮忙也不错,于是他点点头: “想帮忙也成,等吃完饭我教你。” 吃过饭后,纪明武回木工房加工木料了,严墨戟把一部分猪肉和猪下水简单切了一下,然后指导着纪明文怎么洗肉、过水等后续的处理,看纪明文搞得有模有样了,他才去把之前准备好的半成品的卤汁上锅煮起来。 严墨戟原以为纪明文这个年纪的小女孩应该会很讨厌处理这些,没想到纪明文虽然有些厌恶的神色,但还是咬着牙做起来了,只是嘴里一直念叨着什么。 严墨戟仔细一听,小丫头念叨着:“卤猪肉、卤大肠、卤猪耳……” 严墨戟:“……” 行吧,小妹妹你开心就好。 等到纪明文把肉和下水都处理好了,上锅慢火煮熟,然后连同卤汁都倒进坛子里封存,等过阵子就可以取出来吃了。 严墨戟准备了好几种不同口味的卤汁,最后做出了四坛子卤货,封存起来满意的道:“晚上就可以取一部分出来尝尝了。” 纪明文在旁边被刚才上锅时就散发的香味馋得口水直流,听到要到晚上才能吃,不由得一脸失望。 严墨戟笑着拍拍她的头,回头准备起晚上出摊的原料起来。 到了下午,严墨戟准备收拾东西出摊了,忽然传来一阵拍门声,一个陌生的男人声音在门外响起:“严小郎君是住在这里吗?” 找他的? 严墨戟愣了一下,出去开了门,只见门外站着一个一身黑灰色破旧布衣的憨厚青年,身上沾着点点泥灰,一只手还拎着一捆草绳扎起的红色枝叶。 那憨厚青年看到开了门,迟疑了一下,问道:“可是煎饼摊子的严小郎君?” 严墨戟心里大概有了数,笑道:“是赵瓦匠家的大郎吧?快请进。” 赵大郎摆摆手:“爹那里还等着俺去做工哩,俺就不进去了。这里是爹说送过来的锈叶子,你拿回去吧。” 严墨戟是昨天去赵瓦匠家商量装修铺子的买卖时,刚巧看到赵瓦匠在喝一种没见过的红水儿,闻起来香甜提神,便随口问了一嘴;赵瓦匠是豪爽人,当即就说要送一捆锈叶子给他……没想到这才第二天就让家里的儿丁送来了? 严墨戟收下锈叶子,本想让赵大郎进屋喝口水,结果赵大郎急着要回去,严墨戟只好让他先等一等,自己跑回厨房,从卤汁坛子里捞出几块卤肉和卤大肠,切了包起来,拿出去给了赵大郎: “赵大郎,这里是我刚做的一点小吃食,拿回去给你们尝尝。” 赵大郎本来想拒绝的,毕竟这些锈叶子不过去镇外树林里随便采摘一下就有了,不过是家里喝不起提神的茶水才煮来凑合一下,哪里值当换什么吃食呢? 只是……这严小郎君手里的油纸包里散发着浓浓的香味,让赵大郎下意识吞了口口水,那拒绝的话竟然憋在了嘴里说不出来。 这……这什么吃食,怎生如此之香? 闻着像是卤货,只是赵大郎长这么大,从未见过还未入口就这么浓香的卤货,隔着油纸包就让他口里开始堆积口水。 严墨戟瞧见赵大郎吞咽口水的举动,心里不由得也对自己没有退步的手艺感到了满意,手里的油纸包向前递了递:“我这都切好了,你就拿回去吧,正好也帮我尝尝味道,看看能不能拿出去卖呢。” 就冲这个香味,光闻着就能有一大群人愿意掏钱了! 赵大郎下意识觉得露出馋相的自己有些丢人,只是这吃食实在是闻起来太香了,严小郎君又这么说了,只好红着脸接了过来,嘴里连声道谢。 到了晚上的时候,收工回家的赵瓦匠刚进门,就闻到家里一股浓浓的卤香,让他本来就有些打鼓的腹部更觉得饥渴,不由得撂下家什,快步进了屋:“今天吃的什么,怎生如此之香?” 赵瓦匠的老妻端着盘子出来,笑道:“大郎去严小郎君家送锈叶子,严小郎君送了些卤肉卤大肠,闻着可香,我想着儿媳妇有孕之后吃不下饭,便做了些开开胃。” “严小郎君家做的?”赵瓦匠明白了,“听说他是要开吃食铺子的,看来这手艺确实很了得啊!” 第29章 嗯,还不错! 严墨戟心里满意地给自己点了个赞。 临近晌午,严墨戟看了看已经空荡荡的柜台,无奈的打算还是延续自己出摊时的习惯,只做早晚两道,中午补充吃食。 他跟已经掉进钱眼儿里的纪明文和张大娘招呼了声,把柜台上最后一点卤肉拿了一半,剩下一半让张大娘做了和纪明文做午饭,自己先回了家。 进了家门,一头撞上了正在洗手的纪明武。 严墨戟愣了一下,笑着问:“武哥,你吃了吗?”他晃了晃手里拎着的卤肉,“我带了一点卤肉回来给你。” 纪明武墨色的瞳孔深深地看了一眼严墨戟,脸上的神情忽然柔和了一些:“正要吃,一起来吧。” 严墨戟进了屋,发现就像过去的近两个月一样,厨房里已经做好了两人份的饭菜,焖在锅里保持着温度。 就算不出摊了,武哥还是把饭菜提前做好了,等着自己回家吃饭? ——他家武哥真是贤惠又温柔的居家好男人! ——他上辈子积了多少德才能在这辈子捞到这么一个好男人做夫郎? ——必须尽快把推倒武哥作为优先目标了! 严墨戟心里淌过一道暖流,放下卤肉洗了手,撸起袖子把卤肉片成片,盛出来当做配菜,对着纪明武微笑道:“武哥,一起吃吧。” 纪明武看到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媳妇脸上又出现了奇怪的神情,他虽然不清楚这种表情代表着什么,但是已经见怪不怪,因此淡定地坐了下来,安安静静地吃起了午饭。 吃完午饭,严墨戟锤着自己依然有些酸痛的肩膀,正想起来洗碗,冷不防听到纪明武的问话: “你肩膀很难受?” 严墨戟一怔,随即大喜:老天,他家武哥主动关心他了!这就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啊! 就是不知道他家武哥是喜欢柔弱一点哭惨型还是故作坚强说没事型? 严墨戟干咳一声,谨慎地选择了中庸之道:“嗯,今天上午太忙了,胳膊一直没停过,有些酸痛。” 纪明武微微皱了一下眉:“为何不请两个伙计?” “伙计难找啊!”严墨戟摇摇头叹道,“我想要能识字算账、手脚伶俐,最好外貌还能讨喜的伙计,哪儿这么容易找啊……” 光是能识字这一条,就足够拦下大部分人了。 严墨戟不管是从自己的了解、还有原身的记忆中都知道,在古代,知识是非常稀有的资源,识字断句说来简单,想要掌握却需要付出非常庞大的代价。 从张大娘家为了供养一个念书的儿子,一家人生活都格外清苦就看出来了,想识字学书真的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但是严墨戟不太想凑合,他现在招的伙计,是打算往骨干方向培养的,可不是那种随便可以换的下人。 严墨戟去牙行打听过好久,都没有找到合心意的,本来想着店铺不算大,他自己应该撑得住,结果没想到第一天就差点累死。 纪明武看严墨戟一脸愁容,轻轻皱了一下眉,沉默了一下,才站起身,拍了拍面前的椅子:“坐下。” 严墨戟一时没明白过来:“啥?” “坐下。” 严墨戟迷茫地走到纪明武面前坐下,刚侧头看向了纪明武,就感觉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轻轻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然后轻轻地在他的肩膀上捏了起来。 ——武哥……在给他捏肩膀? 严墨戟怔住了,感受到纪明武那双手在他肩上按压着,力道恰当,立竿见影缓解了他肩膀的酸痛,简直跟传说中的点穴一样。 ——武哥这手法也太好了吧?这么立竿见影的舒适按摩,他上辈子也没体验过! ——他家武哥到底有多少特殊技能? 严墨戟一边舒服得差点哭出来,一边心里不停地冒美泡泡: 他家武哥给他亲手捏肩膀!这四舍五入就是本垒打了嘛! 果然他这些日子的刷好感是有效果的! 因为坐在椅子上不能动,严墨戟看不到纪明武的脸,但是他已经可以脑补出纪明武脸上温柔而充满爱意的表情了。 气氛刚好,严墨戟给自己打了打气,微微抬了一下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要太激动,柔声说出了这些日子一直在考虑的打算: “武哥,你要不……搬回卧房来睡吧?” 纪明武的手指微微一顿。 严墨戟满怀期待的仰起头,映入眼帘的是纪明武沉静中略带一些费解的英俊面容。 纪明武轻轻皱了一下眉:“为何?” ……怎么感觉跟自己想象的不太一样? 严墨戟心里感觉到一丝不妙:他家武哥怎么没有一点激动或者羞涩或者期待的神情? “呃,武哥一直睡在木工房里,床也小,也阴暗,要不搬回卧房来?”严墨戟小心翼翼地问,“卧房的床挺大的……” 纪明武神情变得严肃了一些,低下头端详了严墨戟一会儿,才露出一丝恍然的表情,收起手,站到一边,神色淡然地道: “我知你不想嫁我做妻,你不必试探;你我暂做兄弟之交,日后再谈其他。” 猝不及防的严墨戟被纪明武一席话砸得头晕目眩。 ——喵喵喵?他这么久以来,好感度是不是刷错方向了? 第31章 没想到他运气这么好,中午还跟武哥抱怨识字伙计难找呢,晚上一下子碰到了两个? 想着识字的苦力难得一遇,严墨戟就决定把两个人先都留下,后面再根据他们表现看怎么安排。 严墨戟轻轻拍了拍手,笑道:“可以,你们两位我都挺满意的,你们对待遇有什么要求吗?” 被问了这么多刁钻问题,李四和钱平原本都以为眼前这小老板是不打算要他们了,毕竟有好些问题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答的……结果严墨戟给出了这个意料之外的结果,登时叫他们喜出望外: “小老板,您说真的?” 看严墨戟点头肯定,他们才惊喜的互看一眼,想了想说道:“工钱您看着给,我们兄弟只想有个落脚的地方……所以要是您能提供吃住的地方就好了。” 包食宿嘛,简单。 严墨戟记得这里后院还有两间空房来着,到时候让武哥打两个木床出来就是了,于是爽快的点点头:“这个没问题。那么工钱就二钱银子一个月,包食宿,你们看如何?” 这个工钱是严墨戟自认为给得颇为合理的价位了,跟其他酒楼食肆差不多,应当不会有问题——实际上他个人是觉得这个工钱水平低得有点没人性,只是新店刚开,他不想跟其他同行在这种无谓的小事上较劲,所以就按照大致统一的标准来了。 两个人都忙不迭点头:“没问题!多谢东家!” 严墨戟从柜台里找出之前买好的笔墨纸砚,用自制的蘸水笔简单写了两份契约,让两人看过无误后签字画押。 “那么先跟我来吧。”之后严墨戟站起身,走在前头领着他们去后院,“后院还有两间空房可以给你们住,只是现在还没有床,暂且委屈你们一晚了,明天我叫武哥给你们打两张床。” 走在前面的严墨戟没有看到,身后两人在听他说完这句话之后不约而同地全身一抖,好像听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李四对一脸惊恐的钱平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勉强笑道:“这个……就不用麻烦了吧……” “不麻烦,武哥他就是木匠——哦,你们不知道吧,我嫁的夫郎姓纪,就是这镇上的木匠。”严墨戟领他们走到后院空房门前,笑着道,“花不了多少钱。” 这不是花不花钱的事儿啊! 他们俩哪敢睡“他”打的木床啊! 李四和钱平欲哭无泪,只是当着严墨戟的面不敢表现出来,只能闷着咽下一口血,含泪道谢:“那就多谢东家了。” 严墨戟把两人安置好,这才关了门离开,只是离开时特意留了个心眼,找到巡街打更的更夫,塞了点银钱,请他帮忙留神着点自己的店,看那两个人会不会偷东西逃窜。 等严墨戟离开了,钱平脸上的表情顿时垮了下来,求助似的看向了李四:“四哥,咋办,咱们真要睡‘他’给我们打的床?会被打死吧?” 李四也愁眉苦脸地不知道怎么办,只能勉强安慰自己:“没事儿,东家回去跟‘他’说了我们的事之后,‘他’肯定知道咱们俩是谁,不会放下身段真做木工活的,且安心睡吧。” 严墨戟回去的时候,纪明武的木工房里还亮着灯火。 虽然因为白天的事,严墨戟现在有点虚,但是想到新招的两个伙计,他还是走上前去敲了敲门,低声问:“武哥,你睡了吗?” 屋内一阵拐杖点地的“哒哒”声后,门开了,纪明武一头漆黑如墨的长发披散在身后,英俊的脸庞在背后烛火的微光下若隐若现:“什么事?” 严墨戟却对眼前纪明武的外貌看呆了。 披散长发、只穿亵衣的纪明武比白日里少了几分刚硬和生疏,多了几分亲切和魅惑,长发如墨披散下来,贴身的亵衣完美的勾勒出纪明武的肌肉轮廓,能跟男模相媲美的挺拔身材让严墨戟下意识吞了一口口水。 ——妈的,他们家武哥真是太勾人了! ——这身材真是太绝了! 严墨戟下意识捏了捏自己的细胳膊细腿,再想想自己就算经过一个多月的劳作也没涨起来的胸肌,内心一边被纪明武的美色迷得晕头转向、一边为自己的瘦弱身材暴风哭泣,完全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纪明武打开门就看到严墨戟一脸呆样,等了一会也没见严墨戟回应,不得不又问了一遍:“什么事?” 严墨戟如梦初醒,老脸一红,收起自己乱七八糟的心思,赶紧把店里招了两个伙计的事情说了一遍。 纪明武对严墨戟一下子碰到两个识字伙计的事并没有表现出意外,依旧是那副淡淡的神情;只是在严墨戟提出想让他帮忙打两张木床的时候,脸色微妙地波动了一下: “你让我给他们打床?” “嗯,怎么?”严墨戟疑惑的问,“武哥不方便?” 纪明武沉默了一下,才回答道:“没有,明天我送去给你。” 现在有两个身强体壮的伙计了,哪里还用他们家武哥拖着不能动的右腿去送这么大件的东西呢? 严墨戟赶紧道:“明天晌午我还回来吃饭,你要是做好了,到时候我回去叫他们俩自己来拖就是了。” 纪明武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也可以。” 正事说完,仗着天色黑,纪明武应该看不清自己的眼神,严墨戟恋恋不舍地又放肆扫视了纪明武几眼,这才告辞回房。 等到第二天,严墨戟到了什锦食店里,给张大娘和纪明文都介绍了一下李四和钱平两个新伙计,大家这才开始忙活起来,准备今天的营业。 多了两个苦力,压在严墨戟头上的压力一下子就小了,只需要安心做吃食,跑堂烧火、算账收钱全都不用他操心,两个新伙计干得井井有条,虽说一开始看起来有些手生,但是没多久就熟悉上手,显然颇为机灵。 严墨戟一上午观察下来,发现这两个新伙计确实踏实肯干,没有偷奸耍滑,而且精气神也不错,忙上忙下一上午都脸不红气不喘的。 而且这两个伙计不像很多古代底层平民一样不爱干净,上堂之前都会洗手洗脸,让严墨戟颇为满意。 连一开始对外人比较排斥的纪明文小丫头,对比今天和昨天工作的轻松程度,都对李四钱平摆出了笑脸。 今天的生意依然火爆,昨天备好的存货又一扫而空,中午休息的时候,严墨戟为了表示对新人的满意和欢迎,亲手用店里的原料为大家做了一顿饭。 严墨戟的手艺,加上店里卖得火爆的吃食,两两相加,就算是吃惯了严墨戟手艺的纪明文都扒着碗一句话都来不及说,更别提李四钱平两个新人了。 严墨戟没有吃,一边擦着手一边满足地看着几个人争先恐后地抢他做的饭,笑道:“你们慢慢吃,还有呢。” 张大娘上了年纪,不太好意思像年轻人一样吃这么凶,闻言一愣:“东家,你不吃吗?” 原本张大娘一直唤严墨戟叫纪家媳妇的,只是来了两个新人后,张大娘想到自己也算是铺子里的帮工,就改了口一起叫起“东家”来。 严墨戟摆摆手:“我回去跟武哥一起吃。” 第33章 因为厨房与大堂共通,没有抢到燕鱼面的客人们只好一边闻着鱼面的鲜香,一边恨恨地决定下次一定要早起来抢燕鱼拉面吃! 好在鱼汤一次可以炖一大锅出来,用鱼汤煮的普通手擀面虽然没有燕鱼拉面那么劲道爽滑,但也鲜香味美,抢不到燕鱼面的客人拿普通的鱼汤面解馋也足够了。 在燕鱼拉面的限时限量的宣传下,“什锦食”甚至带起了一波河鲜风潮,不少酒楼食肆都跟风推出了各种鲜鱼美食,自然也少不了仿“什锦食”的燕鱼拉面的。 只是这些仿制品自然都没有严墨戟的手艺好,有的甚至还没有什锦食的普通鱼汤面好吃。 而燕鱼拉面也打开了镇上中层阶级的市场缺口。毕竟燕鱼拉面的名声太响,不少人家都以请吃燕鱼拉面为荣,就连有些身份的人都不例外。 因此在燕鱼拉面的木牌交易成为每隔几天就会在镇上上演的定期节目的同时,“什锦食”的名声也水涨船高,在中层阶级引起了重视。 原本严墨戟还有些担心,如果有自恃身价的人强行插队的话应该怎么办,还为此准备了好几种应对方案来着。 结果第一次碰上不知哪位乡绅蛮横地要求插队先给他做鱼面的时候,“房东”苑五少爷正在包厢里期待地等着他的那份上桌,一听有人插队抢他的燕鱼拉面,勃然大怒,以不属于这个年龄该有的圆润身材和霸气,叫仆役把那乡绅丢了出去,引得众人议论纷纷,都猜测是不是苑五少爷要罩着这家铺子。 严墨戟自然是十分高兴——头靠大树好乘凉,有镇上首屈一指的富豪大家的嫡少爷罩着,他就再也不用担心被人强取豪夺了。 只是他兴高采烈地分享这件事给纪明武的时候,纪明武并没有感受到他的喜悦,反而微妙地似乎脸色阴沉了一点点,好像有点不太开心? 严墨戟越来越摸不透他家武哥的海底针了。 好在白花花的银子给了严墨戟更多的安慰。 银子有了,一开始仓促开店的一些没有考虑好的问题也都得到了解决。 像严墨戟用赵瓦匠送的锈叶子自己调配出的提神醒脑的凉茶,在“什锦食”卖得非常火爆,为了长期得到锈叶子的原料供应,严墨戟特意与赵瓦匠家商议过,由赵家定期去采集锈叶子,什锦食会出一份优渥的价格来买下。 卖一次锈叶子可比赵瓦匠出一次工赚得多了,锈叶子也不难采摘,赵老太太平日出门都能顺带一些回来。 他们也是没有想到,这种跟杂草一样、煮出来发苦的叶子,在严墨戟的调配下竟然能变成回甘提神的茶水,不由得对严墨戟的手艺更加佩服。 而随着生意的愈加火爆,严墨戟发现他和张大娘两个厨子已经愈来愈不够用了,因此他特意又去了一趟纪家,和纪家夫妇商量了一下,以后李四和钱平两个壮劳力轮流陪同纪父下村收菜,纪母则来什锦食帮严墨戟他们掌勺。 严墨戟也趁机把一些吃食的做法都传授给了张大娘和纪母。 毕竟以后他是要开连锁店的,光靠自己主厨肯定不现实,把信任的人教起来也是必然的事情。 就这样,什锦食的生意愈来愈红火,最初听说严墨戟想开铺子时那些鄙夷和诅咒的话语几乎消失殆尽,再没人说严墨戟的铺子要赔钱了。 当然,生意这么好的铺子,也引来了不少更加嫉妒和贪婪的目光。 这一日,天还未亮,严墨戟从家里出发,带着纪明文小丫头到了什锦食,进门就发现,大堂中间的地板上躺着一个被麻绳五花大绑的男人,嘴里还塞着一块抹布,喉咙里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而李四坐在柜台一边,慢悠悠地翻着店里的账簿,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 严墨戟进门被这出乎意料的场景镇住,愣了愣才问:“怎么回事这是?” “东家你来了!” 李四走过来,恨恨地踢了一脚地上的男人,不屑地道,“昨儿晚上店里进来个贼人,想偷咱们店里的账簿,被我和钱平逮了个正着,东家你看怎么处置?”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李四:如果早知道当伙计也这么提心吊胆…… 纪明武:嗯? 李四:那我也要誓死捍卫东家的安危,为东家当牛做马、万死不辞! 纪明武:嗯。 说起鱼面,以前作者家附近有一家特别好吃的鱼面来着,可惜后来关门了……呜呜呜这辈子没吃过比那家更好吃的鱼面了……(/y w y\) 想偷账簿? 账簿这种东西,对一家店铺来说是很重要的。 账簿上记录了店里的流水开销和收入,还有该交给官府的税务,甚至还有合作的店家商户的信息。若是这些东西泄露出去被有心人利用,纵然什锦食从来都没有偷税漏税过,那也得遭受重大打击。 严墨戟神色变得严肃了一些,先夸奖了李四一句“干得好”,然后走到地上那个被绑了大半夜的男人面前,蹲下来仔细看了一眼,见这男人一脸胡茬、眼角微吊,半张脸上还遍布了密密麻麻的麻子,靠近时还能闻到汗臭和不知道是什么的甜香混合的恶心味道。 然后严墨戟惊讶地发现,这个人他竟然还认识。 确切的说,是原身认识。 他就是屡次找茬的王大婶那个好赌成性的混账儿子、原身从前的赌友王二。 这王二主动凑到原身身边去,可没安过好心,一方面煽动着原身赌得越来越大,另一方面他自己赌钱赌输了,还经常就喊一句“这局算严哥儿的”,把自己的赌债甩到原身身上; 原身被王二故意讨好了几次,又灌了些酒,神智都不太清醒了,王二说什么就是什么,竟然真的给王二的赌债签字画押! 原身不过进了一个月赌场,赌得又不算很多,就欠下了这么多赌债,可以说有一半都是这王二应该背的。就这样,原身还把王二当做什么知己好友,经常对着王二吐苦水,把自己的事儿、纪家的事儿都和王二说了个一干二净。 严墨戟可不是原身那个性子,从记忆中看清楚这些门道之后,对原身恨铁不成钢的同时,也对这居心不良的王二恶心坏了。 债务上他已经画押了,那再争辩是谁的赌债已经不重要了,所以严墨戟一直都没在这一点上做无用功,自己咬牙还清了赌债; 至于王二这边,这种泼皮无赖严墨戟前世也不是没碰到过,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跟他们死磕得不偿失,所以他本想着如果王二识相一点不要再出现,那他也懒得去找王二的麻烦。 ——但是从目前的状况看,这王二看起来好像不是很识相啊…… 严墨戟先让张大娘带小明文去了后厨,轻轻搓了搓手指,有些嫌恶地扯掉堵住王二嘴巴的抹布,脸上浮起一层假笑:“王二哥,好久不见啊?您怎么有空到我这儿来?” 那王二被脏兮兮的抹布堵了大半宿的嘴,刚释放就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连喘了好几口气,才忙不迭道:“严哥儿,快先帮你王二哥松绑……我腿都麻了……” 严墨戟没有动,仍旧蹲在原地:“松绑不着急,先说说你为什么大半夜到我们什锦食来吧?” 王二眼珠子转了转,满是麻子的脸上浮起一层愤慨,恶狠狠地瞪了一眼站在严墨戟身后的李四:“严哥儿,不是我说你,你招伙计也该挑个靠谱些的,可不能找那些吃里扒外、偷鸡摸狗之徒!” 第35章 换了篇预收,下本开《史前寡兽求生记》,兽世种田基建,有兴趣的小天使们点个收藏鸭( ·w·` ) 谁在针对 李四干咳了一下:“嗯,是的。” 随后李四脸上浮现起一丝邀功的表情,“不过我已经偷偷点了他身上的几处穴道,这几天保管他浑身难受、麻痒难忍,而且这个镇子上的医馆决计瞧不出来!” 纪明武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李四脸上的兴奋之情瞬间消失,如同一只鹌鹑一般缩了起来。 不过纪明武也没有说什么,只淡淡的点点头,低下头继续处理起手里的木料:“我知道了。” 见纪明武好像没下文了,李四小心翼翼地问:“那我……先回去了?” 纪明武没有抬头,思忖了一下,才回答道:“有些不妥。” 李四心里一提,更加小心地问道:“有何不妥?” “那人贼心不死,定然还会来骚扰。”纪明武抬起头,淡淡的目光看得李四不自觉挺直了脊背,吩咐道,“你去把他双腿打断,让他将养一阵子;另外好好调查一下,是谁在针对什锦食。” ——直接打断腿,这么凶残! 李四肃然领命,告退离开。他汇报时一直看着纪明武耐心又认真地把一块木头做成了几块木板和木榫,临走时还是忍不住有些好奇地问:“您这是在给东家打家具吗?” ——这看起来像是什么矮柜,瞧这认真劲儿,应该是在给东家做吧? 纪明武抬起头来,淡淡看他一眼:“他说看你们俩房间只有一张床空空荡荡的,让我给你们打两套桌柜。” 给、给他们的? 李四脸上的笑僵掉了,双腿顿时一软,差点跪下来,勉强憋出几个字:“东、东家还真是心善啊,啊哈哈哈……” ——他们东家使唤起自己夫郎来还真不客气啊! ——都怪他自己嘴贱,干嘛问这个问题! ………………………… 王二的事情让严墨戟提高了不少警惕,也让严墨戟意识到,自己现在是在一个古代社会,遇到事情没有110可以呼,普通乡镇也都是乡绅管治,只能维持相对的公正。 现在什锦食的名声也不算小了,虽然说是背靠着苑家,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什锦食不过是跟苑五少爷搭上一点关系,算不得背靠大树,后面嫉妒什锦食的利润、眼红什锦食抢占市场的人也会越来越多。 严墨戟特意花费银两,把什锦食的门窗都换成了实木的,还给李四钱平准备了几根实心木棍,也不许纪明文一个人晚上出门。 最后他还特地回家叮嘱了纪明武,叫他家武哥不要随便给陌生人开门——毕竟武哥一条腿瘸了,战斗力恐怕是他们这些人里最差的一个,想跑都没法跑,是最让严墨戟操心的。 ——虽然他家武哥听了严墨戟的叮嘱之后,似乎脸色有点奇怪…… 至于王二,严墨戟本来还想着下次王二再来,自己应该怎么应对,没想到王二从那之后都没出现过,偶尔听来店的客人谈起,说是王二那日花了银子从林二哥手里脱身之后,去吃酒路上不知被什么人打断了两条腿,还沾染了不知什么怪病,全身瘙痒,医馆的大夫去看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据说王二现在整日躺在家里养伤,全身都敷着王家大婶不知从哪里淘来的土方子药,整日哭爹喊娘,日子过得颇为难受。 这让严墨戟多少放心了一些,毕竟王二知晓原身不少的底细,应对起来还真有点棘手。 这些都是防小人,什锦食想要维持当前的状况甚至做大做强,美味的食物和适合的营销才是根本。 因此严墨戟每天都会根据吃食的贩卖情况来总结镇上人们的口味,然后定期调整吃食的口味,过阵子还会推出新的小吃,聚敛人气。 严墨戟原想着这样稳扎稳打、慢慢积累财富,一步步地做大什锦食,但是没想到,才开店两个多月,就碰上了麻烦。 天色阴沉,墨染的天空淅淅沥沥下着小雨,巷子里的小路一片泥泞。 好在什锦食面朝官道,地面是碎石板铺就,除了些许积水别的都还好。 严墨戟吃完午饭刚回店里,一边寻思着是不是让李四钱平挖个疏水沟,刚收起蓑衣蓑帽,就见钱平一脸焦急地迎了上来:“东家不好了!咱们铺子里的米面快用完了!” “用完了买就是了,店里没现银了?”严墨戟有些奇怪地看着他,抖抖蓑帽,把上面上的水滴抖掉。 钱平眉毛皱在一起,神色焦急:“我和李四昨天就去面行了,店里伙计一听我们是什锦食的,便说面已经卖磬;今天去还说卖磬……我俩假装离去偷听了一会,说是面行老板下的命令,不卖米面给我们什锦食!” 严墨戟愣了一下,旋即皱起眉,把蓑衣蓑帽随手放在墙边,严肃地向着后厨走去:“详细说说情况。” 钱平跟在严墨戟后面详细说了一遍,听得严墨戟眉头越拧越紧。 镇上的几家米行和面行同时拒绝向什锦食出售粮食? 听起来,应当是有什么人刻意想遏制什锦食的发展。 什锦食的小吃,虽说荤素均有,可是主要用料还是米和面,被卡住了粮食的来源,那店里的生意根本就做不下去了。 什锦食现在不过是一个小吃店,刚打响了一点名头而已,能够让全镇的粮食行都拒绝对什锦食出售的人,一定也是有头有脸的身份,怎么会盯上自己这个小店? 严墨戟首先就想到了上次来偷过东西的王二,旋即又自己否定了这个猜测。 王二要是有这个能力,也不会自个儿进来偷账簿了。 ——不过,这件事是谁做的、为什么这样做,其实并不紧急。现在最紧急的还是解决粮食不够的问题。否则店里关门一天,损失的可不只是当天的流水,还有正在积累中的人气和口碑。 按照前世的思维的话,其实这种问题根本不是问题,毕竟现代社会物流发达,就算是从临市买米面也不会多花多少钱;可是古代就不一样了,隔山如隔世,一个镇子内几乎就是一个封闭的小世界,家家户户都是从粮行买粮…… 严墨戟无意识捏着自己的下唇,思考了一会儿,才问道:“店里的粮食还能支撑多久?” 钱平老实回答道:“撑不过三天了。” 三天啊…… 严墨戟心里有了底,抬起头正好对上张大娘他们担心的神情,不由得一笑:“放心,我有法子,你们各忙各的吧……对了,娘,张大娘,你们这几天多练练摊煎饼。” 早在纪母加入什锦食的时候,严墨戟就手把手地教导了张大娘和纪母两人摊煎饼,经过近两个月的练习,两人都做得有模有样了,就算严墨戟一时不在,她们两人主厨也完全顶得住。 第37章 “您等下。”严墨戟听这所谓的三掌柜越说越不对劲,不由得出言打断他,有些皮笑肉不笑地问,“我好像还没答应您,要把铺子卖给百膳楼吧?” 那三掌柜顿住,然后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脸惊讶地看过来:“你在说什么?百膳楼要买下你,你居然要拒绝?” 严墨戟对这个百膳楼的三掌柜莫名其妙的自信心感到有些好笑。 这个百膳楼的名字他倒是知道,这个镇上最大的酒楼嘛,严墨戟之前考察的时候也曾经去看过。虽然因为囊中羞涩,吃不起酒楼里的名贵菜品,但是有些东西光靠气味也可以分辨。 在严墨戟看来,百膳楼是主正餐和大菜风格的,自己是小吃零食路线的,两边应该互不搭界才是,这百膳楼的人凑过来做什么? 严墨戟完全没有卖铺子的打算,也对这个盛气凌人的三掌柜没有好感,当即拒绝道:“多谢三掌柜抬爱,不过我们什锦食自己营业得很好,就不劳烦百膳楼惦记了。” 三掌柜没料到严墨戟居然会拒绝这种好事,当即冷笑一声:“小老板,做人可不能打肿脸装胖子,你们这小铺子连米面都买不到,还装什么生意兴隆呢?不若傍上我们百膳楼,还能赚些棺材本儿。” 百膳楼知道镇上的粮行拒绝对什锦食出售粮食的事情? 严墨戟微微眯了一下眼睛: ——是听说了风声所以来趁火打劫呢,还是原本这件事就有他们掺和? ——五少爷提点自己的,是否就是指百膳楼? 不管是哪种情况,严墨戟都不可能跟百膳楼有什么瓜葛,当即冷下脸来送客:“我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什锦食不会卖,我也不会去百膳楼,阁下请回吧!” 三掌柜没料到严墨戟连客气都不跟自己客气了,气得脸色发青,连说了几个“好”字:“好、好、好!既然你这么不识抬举,那我倒要看看你这个小破铺子是怎么赔个精光的!到时候你跪在百膳楼门口我们也不会要你!” 说罢三掌柜就怒气冲冲地摔门走了。 严墨戟不以为意地撇撇嘴——莫说他现在已经有了解决当前危机的办法,就算是没有,他对给别人打工也没有任何兴趣,还不如回去摊他的煎饼呢! 完全没把三掌柜放在心上,严墨戟开始安排起后面的事情来。 他叫来李四,让李四拿了银两去镇北找之前他打过鏊子的铁匠铺子,要铁匠铺子尽快打新的鏊子出来,可以加钱,越快越好,最好两天之内做出来。 “东家,要多少鏊子?”李四拿着那一大袋沉甸甸的银两,有些咋舌地问。 严墨戟估计了一下,回答:“至少要六七面吧,越多越好。” “这么多?咱们铺子放得下吗?” “没事,你只管去,我刚才出去租了一间新铺子。” ——这个当口儿,东家竟然还租新铺子?卖什么? 李四带着满腹的疑惑离开了。 严墨戟又把从苑家五少爷那里租来的新铺子位置告诉了钱平,让钱平现在就去铺子里,雇几个苦力把铺子里的家具都拆了,然后找泥瓦匠在铺子里垒起炉灶,同样也垒得越多越好。 钱平领命去了,旁边的纪明文有些听懂了:“墨戟哥,你这是要开个煎饼铺子?” 严墨戟笑着摸摸她脑袋:“聪明。” “可是咱们哪还有粮食摊煎饼呀?” “这次不是卖煎饼馃子或者塌煎饼了,咱们卖家里吃的那种卷煎饼。”严墨戟随口安慰她一句,转头看向纪母和张大娘,“娘,张大娘这件事还得您帮忙。” 两人不明所以:“什么忙?” “请你们这几日四处问一问,问有没有愿意跟着咱们学摊煎饼的,如果有,愿意到煎饼铺子帮工三天,我们管一顿午饭,而且保证可以学成。” 这下连纪明文都愣住了:“墨戟哥,才三天帮工你就把摊煎饼的技巧传授出去?太便宜她们了吧!” 镇子上其他人家拜师学艺,可不得三跪九叩、端茶倒水,把师傅伺候好了,才能学个皮毛? 严墨戟无所谓地笑了笑:“放心吧,摊煎饼这手艺蛮简单的,就算我不教,一直看我操作的心细的人也能自己摸索个七七八八的;况且把摊煎饼的手艺推广出去,对咱们也有好处。” 什么好处? 打心底认为墨戟哥是在白送手艺出去的纪明文嘟着嘴,满心眼儿的不乐意。 严墨戟也没管她,看看外头的天色,心里盘算了一下,才道:“这两天咱们的米面吃食都先少做一些,肉、蛋、菜类多做点。” 说到这儿,他忽然顿了一下,然后笑了起来,看向了纪明文:“明文,你现在在柜台也挺闲的,正好,有个吃食交给你做怎么样?” 纪明文有些好奇,顿时忘了刚才的不高兴:“什么吃食?” “我以前叫它关东煮,不过既然是咱们什锦食……”严墨戟眨眨眼,“就叫‘什锦煮’吧。” 关东煮这种食物,是严墨戟上了大学才见识到的,虽然口味很清淡,可是那绵长的香味和花样的原料,无论在起源的日本还是中国都深受欢迎。 前世严墨戟也学过关东煮的做法,甚至还自己研究过调整关东煮的汤底,使关东煮煮出来的味道更好。 来到这个世界后,严墨戟针对这边镇子上的口味已经调整过许多的酱料和汤底,关东煮的底汤自然也不在话下。 正好关东煮主要是鸡蛋、鱼、豆腐、萝卜等原料,看火也简单,就让纪明文来做刚刚好。 于是当天晚上,忙完一天之后,严墨戟就开始手把手的教纪明文如何制作关东煮、现在叫什锦煮的原料。 原料里费事的主要就是肉丸和鱼丸,其他基本都是切好形状用木签子串起来就好了。 纪明文之前都是负责收银还有跑堂,第一次独立负责一种吃食,特别兴奋也特别认真,耐心地跟着严墨戟搓着鱼丸,一丝不苟。 严墨戟一边调着什锦煮的汤底,一边时不时出言指点她。温和的香味慢慢四溢开来,虽然不像猪骨汤那样浓郁,却绵长持久,随着严墨戟的不断搅拌,香气渐渐充盈了整间厨房,散布到外面去。 “吱呀”一声,厨房门被推开,纪明武拿着一把削好的木签子走进来,放下之后却没有立刻出去,动了动鼻子,最终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什么时候可以吃?” 作者有话要说:  码这章又码饿了……待会出去吃个夜宵_(:3 」∠)_不知道我写完这篇文会胖几斤…… 第39章 在多重刺激下,煎饼铺子第一天就人满为患,不少妇人都拖上了面袋,来换主食煎饼回家。店铺里五个帮工都忙的汗如雨下,一袋袋的面粉也被送到了什锦食,补充了什锦食的干粮缺口。 看到这一幕,严墨戟多少有些提着的心,现在也终于放下了。 只是跟在严墨戟身边的张大娘还有些担心。她忧心忡忡地问:“东家,虽然煎饼铺子现在生意看起来还不错,但是东家把摊煎饼的手艺传出去了,以后还有人来买咱们的煎饼吗?” 严墨戟笑了笑:“这个不用担心。镇上有多少人家?这些人家又有多少人愿意辛辛苦苦的摊煎饼?主食干粮这种东西,就是要推广的越来越普遍,才能赚的越来越多。馒头包子家家会做,可包子铺也还是生意火爆。” 他顿了顿,对着张大娘还是有些担心的目光继续道:“现在用煎饼铺子给什锦食补充粮食只是权宜之计,那些眼红什锦食生意的人,看这一招没用,肯定就不会费心再在粮行施加手段了。到时候我们还可以继续从粮行购买粮食,煎饼铺子也可以专心卖煎饼。” 张大娘听了严墨戟的解释,放下了心,笑呵呵地道:“东家说得对,是我操心太多了。” 之前镇民们只吃过严墨戟加工好的煎饼小吃,这次换了真正的主食煎饼,大家佐菜之后惊讶地发现,原以为没了馅料就没滋没味的煎饼,竟然还挺好吃。 麦香混着一点点玉米香,柔软劲道,关键是特别方便! 不论是家中用饭的时候挟菜时托着菜汁,还是出工时卷些凉菜做干粮,都比平时吃的馒头或者饼子方便多了。 而且这煎饼还耐放,阴凉通风的地方,放上几天也不会坏,随吃随拿,可省事了。 这样下来,好多平民都愿意拖着面袋去换煎饼回家。 一天下来,煎饼铺子换来的白面,虽然大部分都重新做成煎饼给了客人,但是剩下的部分供应什锦食的粮食也绰绰有余,甚至还剩下不少! 多余的白面严墨戟也没有浪费,用什锦食后院的烤房,制了些香酥的烤面小吃,拿到什锦食兜售,一推出就获得了极大的反响。 这么一圈下来,严墨戟不光没被粮行的骚操作遏制住,反而多开了一间铺子,赚足了名声和银两。 虽然不清楚到底是谁在幕后搞鬼,严墨戟特意雇了些人,去大街小巷、尤其是百膳楼和粮行所在的街道,宣传什锦食新推出的烤面小吃,存心想气一气期盼落空的那些人。 纪明文有些不懂:“墨戟哥,咱们铺子的名声够响了,干嘛还要浪费银两雇人去卖吆喝?” 严墨戟嘿嘿一笑,拍了拍纪明文的头:“没事儿,咱们钱多,买点高兴。” 掉马了 什锦食的煎饼铺子营业一周过去,爱吃煎饼的人家就养成了定期来煎饼铺子换煎饼的习惯。 考虑操持饭食的多是家中妇人,严墨戟还专门雇佣了几个脚夫,负责送货上门、取面回店,立刻受到了极大好评。 见限制粮食已经起不到威胁什锦食的作用了,外头又开始流传一些粮行拒卖米面给什锦食的风言风语,没有好处又被推上舆论风口的几家粮行,纷纷转了态度,不再跟什锦食作对。 还有八面玲珑的粮行老板,派人专程来向什锦食致歉求和。 从这家黄记面行的掌柜口中,严墨戟得知,这次针对什锦食的人,确实就是想来买下什锦食的百膳楼。 不过百膳楼针对什锦食的原因,让严墨戟有些哭笑不得。 “那百膳楼的大掌柜来吃过贵店一份鱼面之后便一直念念不忘,想把小掌柜你招去百膳楼做大厨呢。”留着一把稀疏的山羊胡的面行黄掌柜如是说道。 严墨戟感觉有些不能理解:“这大掌柜为什么会觉得,他卡死我什锦食的粮食,我就会乖乖去百膳楼?” “百膳楼自视甚高,可没想过你会拒绝——而且,对我们粮行下命令的可不是大掌柜,而是三掌柜。”黄掌柜捋了捋自己的山羊胡,嘿嘿笑道,“三掌柜是百膳楼尤大厨的连襟,那尤大厨最是嫉贤妒能,生怕你过去抢他风头,所以故意先打压一下你呢。” 原来如此。这下严墨戟就明白了。 他之前还在想,那来买店的百膳楼三掌柜如此趾高气扬,就一点都不担心自己拒绝?百膳楼不过是个酒楼,哪来的这么大底气? 看来激怒自己让自己拒绝本来就是他的目的啊!就算自己真的卑躬屈膝去了百膳楼,心气儿上肯定也矮了一层,定然要被那尤大厨吃得死死的。 想通了的严墨戟忍不住撇撇嘴——这种低级的勾心斗角,他实在是提不起多大的劲儿…… 那尤大厨目光也太狭隘了,就算是能在这小镇上当第一大厨又怎样呢? 心里怀着开遍全国连锁店的野心的严墨戟谢过黄掌柜,转身就回去继续做吃食了,没看到黄掌柜把征询的目光投向了跑堂中的李四。 李四脸上还带着热情的待客笑容,不着痕迹地点点头,黄掌柜这才松了口气,擦了擦汗离去了。 李四心里也松了口气——不管怎么样,他把暗中调查的结果借黄掌柜之口传达给东家了,东家应该心里也有所防范了吧? 严墨戟没把这件事当回事,解决粮食问题后,他又调整了一下煎饼铺子的规矩,从跟着他学摊煎饼的三轮妇人中,又挑了踏实肯干的人,招收她们专门在煎饼铺子摊煎饼。 严墨戟给工钱一向大方,这些妇人喜出望外,连连道谢。 虽然这次开煎饼铺子是个意外,但是既然打开了主食市场,那严墨戟也没打算放过这块市场。 除了常见的白面煎饼、更劲道的玉米煎饼、更软糯的小米煎饼,严墨戟还把镇上的一些其他作物也调配了不同的煎饼风味,红薯、高粱、稻米、土豆……多种口味的都可以选择,价格上也各有差异,不光图煎饼省事的底层劳力,中层家境的人家也渐渐流行起了煎饼做主食。 煎饼铺子越做越大,严墨戟有些分身乏术,经过慎重考虑之后,他与纪母谈了谈,让纪母专心去操持煎饼铺子的生意,什锦食这边,严墨戟再招两个帮厨来给他和张大娘打下手。 同时,李四和钱平两个伙计,严墨戟这一两个月观察下来,发现两人做事颇有效率,钱平稳重,李四精明,很有培养的价值,索性让他们俩都回来什锦食做事,不再轮替去陪纪父下村收菜了。 纪父那边,对亲自下村与下边村子里的老伙计们交易仍旧非常执着,严墨戟没有反对,额外雇佣了几个忠厚的脚夫陪着纪父,让纪父可以省着力气。 多花一点银钱的事,严墨戟就毫不在意了——毕竟原身那么不堪的时候,纪家老两口都宽容着接纳了他。抛开纪明武的关系,他也替原身记着这份恩情。 随着什锦食本身生意也越来越红火,原本还挺大的铺面已经越来越显得狭窄,光严墨戟之前雇佣的人手也不太够用了。 不说别的,什锦煮一推出,搭着煎饼铺子的风直接起飞,单独一两串又不贵,小孩子们去捡干柴来卖,一天都能凑上买一串的钱。现在什锦煮已经成为店里卖得最火爆的小吃。 纪明文一个人完全招架不住,严墨戟故意想看看这小丫头的本事,没主动过问,没想到纪明文竟然跑过来问他:“墨戟哥,能不能给我雇两个人啊?” 彼时严墨戟正在研究如何在这个世界做出蛋糕来,闻言停下手里打蛋的动作:“为什么?” 涉及生意问题,纪家全家人都下意识觉得以前这个烂泥扶不上墙的男媳妇现在才是权威,因此纪明文没有像平时一样撒娇,而是小心翼翼地道:“现在咱们什锦煮卖得这么好,我想把什锦煮生意扩大一点,我一个人做不过来,想雇佣两个人帮我做串子。” 严墨戟对这倒是有所预料,笑道:“可以啊,你去找你娘,让她帮你雇两个妇人呗。” 第41章 **食用指南** 1.兽世设定,主种田基建,温馨无虐 2.攻前期因故变回幼崽,后面会变回去 3.攻与原身无感情牵扯 4.有生子 强悍率直对外狂霸对内宠妻狮子攻x温和淡定重度毛控鹿耳受,1v1,he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柒爷、戳心的萌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苏忘川 40瓶;胡思亂想的河豚 3瓶;夏天的风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武学的用途(三合一) 看到严墨戟那一脸震惊的样子, 李四脑海中第一时间浮现的, 就是纪明武那张永远淡然的脸。只是这个时候想到纪明武, 只会让李四感觉一阵头晕目眩: 被发现了! 怎么办! 李四脑袋里正加速转着各种点子,忽然看到钱平从一侧的房里推门走出, 憨厚的脸上还带着些不满:“四哥, 你收好了没?说好今晚陪我练剑……” 李四恨不得给这憨货当头一剑。 钱平这才看到站在门口的严墨戟, 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当前情况,缩了缩脖子,一溜烟躲到了李四后面不说话了。 李四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他一眼, 才转过头看向了严墨戟, 干巴巴地道:“东家,这个、我可以解释……” 严墨戟此时已经从初见武功的震撼中回过神来, 看李四虽然有些慌乱、但是没流露出什么恶意的样子,心里安定了一些, 恢复了平日的神色:“嗯, 你解释吧,我在听。” 李四张口结舌了一会儿,脑子里疯狂转了半天,最终还是选择了坦白从宽:“那个……是这样的东家, 我们俩确实习得一些武艺, 有那么一点功夫……但是绝非歹人……” ——真实来历肯定是不能说的,也不能让东家怀疑到他的夫郎身上去……只能试试“流浪武人”这个说辞够不够信服了…… 严墨戟一边不动声色地听着李四的解释,一边飞速在原身的记忆里寻找着武功相关的信息。 原身虽然在这个镇子上长大,但是其实出身富贵人家, 只是年幼时被歹人绑架,侥幸逃走后又被人牙子拐卖,这才被卖到了这个小镇上。 在原身残留的那些儿时记忆中,当时那些绑架他的人,可以挟着他凌空飞渡、指头在原身身上点一下就能让他僵硬不能动,如今看来也是拥有武功的。 只是原身的童年记忆太过零碎,只有零星画面,严墨戟穿越过来之后,以为那是小孩子在极度恐惧下产生的错觉,一笑置之没当回事,一直以为自己是来到了一个普通的古代世界。 只是亲眼看到李四运用轻功原地飞跳的动作,严墨戟震惊之后立刻意识到,自己之前的想法是错的,他来到的不是一个普通的古代世界,而是一个如同金古梁温笔下的一般,是个拥有武侠的古代世界! 武侠! 哪个男孩子心里没有一份武侠梦呢? 严墨戟小时候整个村子里都很穷,只在村大队院里有一台小小的黑白电视机,周末不上学的时候,他就会去村大队院里和一群小伙伴们一起看电视。 那时候电视上播的最多的就是武侠电视剧。 小时候严墨戟也幻想过自己拥有一身武艺,力大无穷,可以帮助家里,多重多累的活都可以轻松完成、多凶多恶的人也不敢招惹,让常年在外的父亲可以多在家休息、让被亲戚欺负的母亲可以安枕无忧…… 现在,自己死后穿越,竟然来到了一个武侠的世界? 严墨戟感觉自己的心跳有些快了,他下意识舔了下干燥的嘴唇,听着李四结结巴巴的说完他们师兄弟孤苦无依的经历之后,满脑子都是“武功”两个字,脱口而出问道: “李四,你看我能不能学武功?” ——啊? 还在为了东家能不能接受自己的说辞而惴惴不安的李四怔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眼前东家怎么会突然问这句话。 严墨戟兴致勃勃地道:“就是你觉得我能不能也学武功?如果需要的话拜师也没问题!” ——收东家为、为徒? 李四整个人差点吓凉了,隔着几条街仿佛都能感觉到纪明武那漠然的视线,一向能说会道的嘴也结巴了,吭哧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不、不好吧……东家你年纪不小了,如今习武已有些晚了……” 严墨戟有些失望的收回了目光。 这个答案虽然令人失望,不过也没有出乎意料。毕竟前世那些武侠里,习武也都是从孩童开始的,成年习武能成的寥寥无几。 而且一时热血降下来,严墨戟也清醒了一点——自己光忙什锦食的事情就忙不过来了,哪还有空习武? 思绪重新回到什锦食,严墨戟轻轻捏了捏自己的下唇,有些疑惑的看着眼前的两个紧张的青年:“好吧,你们俩的大致经历我差不多知道了……听起来是没什么问题,只是你们为何在面试的时候没有说明?” 会武功应该算是加分项吧? 李四脸色微微变了一下,有些小心翼翼地瞅了严墨戟一眼:“东家,你不知道?” “什么?” “朝廷对我们江湖武人一直心存忌讳,颇多限制,故而寻常商贾根本不愿雇佣我们,只有一些镖局需要武人护卫,才会雇佣一些相熟的人。”李四叹了口气,“习武之人看着潇洒,实际上若无宗门依靠,吃穿用度都未必满足呢。” 严墨戟不太了解这个世界的江湖武林,不过他倒是能理解寻常的商贾——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和气生财才是最重要的,江湖武人这种不能掌握的□□,肯定不愿意雇佣。 不过对于严墨戟来说,他和李四钱平相处了几个月,自信自己看人还算有点眼光,李四和钱平隐瞒一些他们的私事对他来说完全没有影响。 第43章 等过了一个时辰,严墨戟再来,戴上同样浸过一层麻油的厚厚的棉麻手套,把那个滚烫的瓷盆端出来,解开麻绳,掀开瓷盘,一股浓郁的甜香顿时扑面而来,并迅速扩散到整个店面中。 这个点店里没多少人,什锦食的厨子伙计们大都清闲着,闻到这股陌生而浓郁的甜香,那些新来的伙计和帮厨们不由得议论纷纷: “这是什么香味,怎地这么甜?” “定然是东家又在做什么新吃食了!我听说咱们东家厨艺可高超呢!” “这味儿也太甜了些,我看老刘家的桂花糕也没这么甜哩!” “等东家端出来了,俺要买一块回去给俺娘吃。” 后厨里,纪明文已经循着香味过来了,惊讶地看着桌上那一大块散发着浓郁的甜香、蛋黄色的松软糕点:“墨戟哥,这又是什么?” “这个啊,叫蛋糕。”严墨戟自己闻着这股熟悉的甜香,心里也颇为满意——能不借助现代炊具,在古代做出戚风蛋糕,他也非常有成就感。 严墨戟拿起刀,把盘子上的蛋糕一切四块,拿起一块包好:“剩下几块你们分着尝尝吧,我这也是第一次做。” 纪明文欢呼了一声,冲了上去。小孩子本就爱甜,纪明文早就按捺不住了,上前接过严墨戟手里的刀,把蛋糕多切了几块,抓起一块就吃了起来。 “唔,好香!好甜!” 纪母他们也好奇过来分别尝了尝,惊讶于这从未见过的点心,竟然如此香甜松软! 钱平咬了一口,傻了半天,才问:“这是我之前打过的蛋液做出来的?” 严墨戟笑着点点头:“是啊,要不是有你,我自己打得累死。” 钱平又咬了一口,再抬起头时,眼神已经变得亮晶晶的:“东家,这蛋糕咱们什么时候卖?” 严墨戟有些失笑地看着钱平这一副被蛋糕完全征服了的模样:“别急,这蛋糕只是个粗胚,想拿出去卖还得好好改良,早着呢。” 没想到钱平一个糙汉子,竟然也这么喜欢甜食? 蛋糕一人分一小块,还剩下四分之一。 纪母环视一圈,没看到张大娘,不由得有些奇怪:“张家妹子呢?怎地没看到她?” 纪母年纪比张大娘大一些,自从主持煎饼铺子之后,白天也只有午饭时会来什锦食,跟大家一起吃饭。 “张大娘今儿个告了假,说是家中有事。”纪明文一边吃一边回答道。 严墨戟点点头补充道:“不必给张大娘留了,我还要做新的。” 纪明文吃了一块还想再吃,刚想伸手拿那块大的,犹豫了一下,忍住口水,把蛋糕切成了小丁,端出去给店里新招的伙计分了起来。 严墨戟看在眼里,与纪母对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欣慰和笑意。 纪明文端着空盘子回来,有些肉痛,垂头丧气的样子让严墨戟忍俊不禁。纪母笑着把自己吃了一半的蛋糕塞给了她,小丫头才又高兴地吃了起来。 严墨戟提上手里那块蛋糕,看看天色到了午饭的时间,让店里的伙计们一起吃饭,自己先回了家。 ——他家武哥喜欢吃甜,他想把这块蛋糕带回去给武哥尝尝。 新鲜出炉的蛋糕又松又软,刚刚揭开油纸包,浓郁的香甜气息就扑鼻而来,让纪明武脸上顿时露出了一丝怔忡之色。 严墨戟把盘子向纪明武面前推了推,笑道:“武哥,这是我新做的蛋糕,快尝尝味道怎么样?” 纪明武闻着那香甜的气味,喉结微微动了动,伸出手去,隔着油纸拿起了这块蛋糕,刚想尝一口,忽然又停住了。 他沉默了一下,看了眼一脸期待的严墨戟,另一只手伸过来,微微用力,把蛋糕掰开成了两块,将其中一块递给严墨戟。 严墨戟愣了一下,接过来,心里微微散发出一股暖意,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更加灿烂。 他想起几个月前,自己第一天出摊摊煎饼的时候,最后一份煎饼馃子,自己摊好递给武哥的时候,武哥也是这样,分了一半给自己。 严墨戟伸手接过来,笑得眉眼弯弯:“多谢武哥了。” 纪明武看着严墨戟笑得如此开心,怔忡了一瞬间,旋即恢复正常,只是脸庞的线条都变得柔和了许多,低下头开始吃起手里的蛋糕。 香甜的感觉刺激着味蕾,连同纪明武心里莫名的暖意,让纪明武感觉整个人都放松了许多。 纪明武下意识摩挲了一下自己的拐杖,才开口道:“很好吃。” “武哥你喜欢就好。”严墨戟几口吃完自己那一小块蛋糕,兴致勃勃地道,“不过这戚风蛋糕现在还只是个试验品,外形和口味都很粗糙,后面还得慢慢进行改良。我打算拿蛋糕来敲开镇上富贵人家的市场缺口……” 纪明武看着眼前这个介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人眉飞色舞的表情,听着他昂扬积极地展望着将来的发展,嘴角不由得勾起了一个温暖的弧度。 严墨戟说了半天,没听到纪明武的回应,看向纪明武,忽然愣了一下,有些好奇地问:“武哥,你笑什么?” 纪明武迅速收起嘴角的笑容,恢复了平时淡然的神色,否认道:“没有。” 严墨戟捕捉到纪明武眼眸中挥散不去的笑意,心里忍不住想:看来武哥是真的很喜欢吃甜食啊!一块做工不算精细的戚风蛋糕就让武哥难得开怀了。 ——嗯,以后他要多做点甜食,哄他家武哥开心! 下了决心的严墨戟在家里吃过午饭之后就斗志昂扬地回去什锦食了。他现在正考虑扩大什锦食的铺面,一大堆事等着他处理。 纪明武简单收拾了一下厨房,拄着拐杖走到院落里,蓦然脸上泛起一丝疑惑,拐杖轻轻点了点地:“出来吧。” 李四从房梁上轻飘飘地落下来,一脸苦色,开门见山:“东家发现我和钱平会武功了。” 严墨戟发现了?可是看他今日的神色,似乎没什么惊惧或是不满? 纪明武皱起了眉:“他赶你们走了?” “没有,东家似乎不介意我们的江湖人身份。”李四如实相告,“还要我们用武功帮他做吃食来着。” 没料到这个答案,纪明武微微一怔,眉头微微舒缓;在听了李四详细阐述的厨房场景之后,脸上的凝重之色已经彻底消失。 第45章 那客人也是什锦食的常客了,一听是那位厨艺高超的什锦食东家研究出来的,立刻爽快地道:“那来一份尝尝!” 只一口,那人就被戚风蛋糕的松软香甜征服,瞪大了眼睛:“好吃!” 蛋糕的香味吸引了不少人过来,后头来的见先吃螃蟹的人一脸赞赏,也不再犹豫,纷纷解囊尝鲜:“给我也来一块!” 现在摆上货架的戚风蛋糕是严墨戟又调整过的,不光专门定制了模具,还买了些瓜子果干加在蛋糕里,让蛋糕吃起来更有风味,不会显得寡淡。 这几日钱平每日都要打发蛋清,严墨戟看钱平认真肯干,干脆手把手教了他如何制作戚风蛋糕,然后把蛋糕的制作全权托付给了钱平。 私下里,张大娘虽然最近因着家里有事一脸焦虑,可还是忍不住隐晦地提醒严墨戟,这么好的手艺莫要传授给外人,该留着给自个儿家人才是。 严墨戟对此不以为意——且不说他信任自己看人的目光,只说他脑袋里存着的万千食谱菜谱,一个最普通的戚风蛋糕的制作方法算得了什么呢? 若是钱平为了这一个技能就自立门户跑掉,严墨戟相信最亏的人绝对不是自己。 钱平忙着做蛋糕,李四也没闲着。 现在他们俩都已经不跑堂了,跑堂这种只需要一点眼色就能胜任的工作,让李四钱平两个武人来做实在是太暴殄天物了。 ——李四现在负责做面条。 用上内力之后,揉面、拉面的效率都比严墨戟一个普通人强多了,而且严墨戟观察下来,发现李四似乎也很有表演天赋,做拉面时总能拗出夸张的动作,叫围观群众惊叹。 因此严墨戟把做燕鱼拉面的手法、新想出来的做刀削面的手法都教给了李四,让李四单独占着一个摊位,为客人表演拉面和刀削面。 细长的面条腾空飞舞、薄如纸片的面片银鱼入水,两种非常具有视觉效果的厨艺在李四的武功加成下,更加引人注目。新开的什锦食里,反倒是李四这围着的人最多。 当然,严墨戟把“压箱底”的鱼面做法都教出去了的决定,让包括李四在内所有人都觉得有些不能理解。只是严墨戟坚持己见,大家也只好顺了他的心意。 那些新招来的帮厨伙计们看在眼里,心里也不由得泛起涟漪——他们要是好好做工,能蒙东家也教一门手艺吗? 什锦食的员工工作热情都高涨了不少。 这也是严墨戟传授李四钱平手艺的目的之一。 什锦食新店开张,偌大的铺子里,第一天竟然也是人挤人,好些点了刀削面或者鱼面的客人刚坐下,就有新客人等在一旁等让座了。 好在像卤货、蛋糕一类的吃食,严墨戟都开了对街道的窗口,不少人挤不进来什锦食大堂,就在外面的窗口排队购买,差点把大街都给堵了。 也幸好这个镇上交通基本靠走,偶尔路过牛车马车也还能通行,不然说不得要酿成交通事故。 除了戚风蛋糕,严墨戟还利用烤房制作了烤鸡、烤鸭等烤制美食,尤其是烤鸭,外酥里嫩,配合严墨戟秘制的蘸酱,裹上专门为了烤鸭而摊的小煎饼,一口下去酥香不腻,格外美味。 因为这次多雇佣了很多人手,严墨戟提前准备了大量的食材,中午档也开始营业了,不像从前只营业早晨档和傍晚档。 一整天下来,进店的客人们都吃得心满意足。凉爽的店内环境、供应充足的美食、精彩的拉面和刀削面表演……让来什锦食消遣的客人们无一不竖起大拇指。 还有客人好奇地问伙计:“伙计,你们店里为何这么凉爽?” 伙计笑着指指地面,有几圈如同花纹一样的镂空木砖,又指了指天花板:“铺子里上头和下边有有水流过呢,哪能不凉快?” 那客人闻言咋舌:“一整天都要有水流过?那得多少水啊!” 那伙计笑而不语,房顶上有一口巨大的水缸,东家不知从哪搞来的机关,装在水缸上,拧一下就能出水。至于打水……伙计想起那看上去忠厚老实的钱平,满满一缸水抱起来一跳就跳上房顶了,可吓人! 夜色侵染、繁星满天,什锦食才送走了最后一位客人,打烊安静下来。 雇佣的伙计和帮厨们还没回家,严墨戟为了庆祝今天新店的热烈开张,亲自下了一次厨,用店里还剩的食材,为包括纪母、张大娘、纪明文、李四、钱平等老骨干,还有这些日子雇佣来的新人做了一顿大餐,还开了几坛子好酒。 严墨戟自己不爱喝度数太烈的酒,更偏好自酿的清淡补酒,只是这些日子实在太忙,他有心抽空自酿一些酒水,但是这些日子忙得团团转,根本没找到时间。 不过今夜是新店开张第一天,一整天所有人都忙得脚不沾地,送走了一波又一波客人,开业大吉,严墨戟也不会刻意不沾酒,当即主动倒了一杯:“今天咱们开业大吉,大家都辛苦了,这里我敬大家一杯!” 大家哄然应好。 严墨戟又说了几句勉励大家的话,他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脸庞还很稚嫩,说着这些掌柜老板的台词,在座的所有人却全都心服口服。 谁能想到,不过四五个月之前,这还是一个整日喝酒赌钱的颓废浪荡子呢? 等严墨戟说完了,大家才不再按捺对桌上美食的垂涎,纷纷抄起筷子大吃大喝了起来。 严墨戟看得高兴,坐下来也一起加入了这场劳累一天之后的欢庆之中,很快便跟着大家喝醉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李四:平啊,明天小师叔叫你去他那一趟。 钱平:??? 李四:他要亲自指点你刀功。 钱平:……四哥,你又告我黑状了。 李四:怎么会!你四哥我是那样的人吗? 钱平:你等着,我告诉小师叔,说你经常盯着东家看,眼神□□裸的,带着强烈的**! 李四:???我那是看他做的吃食! 钱平:我信了,你问问小师叔信不信吧——别怕,四哥,小师叔很讲道理的。 李四:…… 第一次入v,怎么才能装作经常入v的样子,在线等,挺急的.jpg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第47章 纪明武抿了抿唇,不知为何,心里久违的感觉到一丝焦躁。 最终,他恢复了平日里淡然的神情,收回了手,盯着自己的指尖看了一会,脸上神情又柔和了一下,才放轻了脚步,转身离开了。 … 严墨戟第二天醒来时,还以为自己又穿越了一次。 熟悉的房间、熟悉的酒味,与他第一次穿来时醒来的状态一模一样。 他吃力地爬起来,拍了拍脑袋,脑袋里凌乱的记忆终于回到了正常了顺序: 记得自己昨夜应该是在什锦食与店员们一同庆祝开业大吉来着,然后自己高兴起来喝多了酒,然后就喝醉了…… 是谁把自己送回家来的吗,李四? 严墨戟下床站起身,忽然发觉了有哪里不对。 与上一次醉酒醒来不同,自己身上没有汗渍黏腻腻的感觉,脑袋也很清爽,完全没有宿醉醒来的头痛感,除了房间里淡淡的酒气,根本不像是昨夜喝醉了的样子! 难道昨天自己其实喝得也没那么多? 严墨戟前世几乎没有喝醉过,也没有喝醉后被人照顾的经历,自己扒着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暂且放下心里的疑惑,抓起衣服出了门。 对着水缸美美地喝了半瓢清冽的井水,严墨戟彻底恢复了精神,笑着对从木工房出来的纪明武打了声招呼:“武哥,早上好!” 纪明武看他一眼,就知晓严墨戟定然是完全不记得昨夜喝醉之后的事,便也没多说:“早。” 严墨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昨天喝多了,今天起来迟了……武哥你吃了没?” “尚未。” “那我来做早饭吧。”严墨戟兴致勃勃地撸起袖子,“好久没在家里吃早饭了。” 纪明武淡淡地提醒了一句:“你不用去什锦食吗?” “不用,昨天我跟李四说过,今天我要在家研究新食物,可能不过去了。”严墨戟回答,然后又想起来什么,随口问了一句,“昨天是李四把我送回来的吧,没给你添麻烦吧?” 等了一会儿,严墨戟才听到纪明武有些低沉的声音:“没有。” 咦,怎么感觉武哥好像有点不大高兴? 严墨戟有些疑惑地转过头,却看到纪明武脸上一派云淡风轻,完全没有一丝异样。 大约是自己想多了吧……严墨戟没当回事,洗了手就进屋做起了早饭。 厨房里还有几个昨日剩下的馒头,已经有些干了,严墨戟想了想,先煨上了一小锅米粥,还加了些绿豆,让粥罐慢慢煮着,自己则把干馒头切成了薄片。 打上几个鸡蛋,加盐调味,锅底中央铺油,烧热后把馒头片在蛋液里裹上一圈,下锅煎炸,待两面炸至金黄,将馒头片竖起靠在锅内没有油的侧面,让铁锅边缘的温度慢慢将鸡蛋的鲜香透入馒头中。 等到一整盘馒头片炸好,绿豆白米粥也差不多好了,再配上爽口的自腌小菜,一顿简单的早餐便成了。 馒头片酥香,绿豆白米粥软糯,小菜清爽,最适宜夏日的清晨。 严墨戟喝了三碗粥,才拍着肚皮感叹:“这粥要是昨夜就开始煮,今天早上吃一定更加软烂可口。” 纪明武吃得比严墨戟还多,却看不出什么吃撑了的样子,放下碗筷,神色不变。 只是他这次却没有像平时一样离开厨房,而是停顿了半晌,才开口问道:“你今日要做什么吃食?” ——咦?武哥也开始对他的吃食感兴趣了? 严墨戟没有卖关子,坐直了身体笑着道:“这不是夏天到了吗,我准备做些清凉消暑的吃食,一定可以卖得很好。” “准备做什么?” 严墨戟捏着自己的下唇思考了一下,才下了决心:“先从简单的开始,就先做个凉皮吧……武哥你要帮忙吗?”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这天下午“补课”的时候。 纪明武:严墨戟怀疑是你送他回去的。 李四手一抖:这只是因为东家最近吩咐我的事比较多,随便想到我而已,小师叔不要多想。 纪明武:你跟他走得挺近。 李四腿一抖:没有没有,钱平才跟东家处得多,天天一起做蛋糕。 纪明武:你们俩出场比我都多了。 李四差点跪下:怎么会!东家和小师叔天造地设天生一对,哪里轮得到我们妖魔鬼怪掺和? 纪明武:嗯,我随口一说,你莫多想。 李四:…… 虽然今天这一章不肥……但是因为后天要上夹子,为了避免审核误伤,预计明晚9点更新的章节提前到0点,也就是三个小时后还有一章~然后明晚9点就不更啦! 后天还是晚上9点更新,掉落万字章,敬请期待!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浣熊、阿弥陀佛不要熬夜、小柒爷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山河如君 2瓶; 第49章 李四自小在宗门长大,没有体会过江湖散人的讨生艰难,闻言略有些迟疑。 ——他们东家是个好人,做吃食也美味,若是被一些心存歹意的江湖人伤着了,且不说小师叔该如何暴怒,他自己定然也难以接受…… 纪明武见李四犹豫,也没有生气:“你回去与严墨戟商议便是,看他是否愿意招收江湖散人。” 顿了一下,纪明武神色淡然地又补充了一句:“若真有心思诡谲之徒,也不必心慈手软,早早处理了便是。” 话说到这份上,李四便点头答应了下来,转身准备告辞。 纪明武叫住他,最后交待了一句:“既然你已经暴露,日后什锦食的事,不必事事与我汇报了;且记住,严墨戟才是你的东家,万事都该与他通气。” … 心里惴惴的李四回头找到严墨戟,把纪明武的提案掐头去尾地与严墨戟说了一遍,得到了严墨戟的赞赏:“这个主意不错,就这么干吧!” 李四愣了一下:“东家,你不考虑一下咱们铺子的安全问题吗?” 严墨戟摸了摸下巴,有些疑惑地问:“如果有人闹事,你搞得定不?” 李四噎了一下,咳嗽一声:“以咱们镇子附近的江湖散人的武功来看,应当是没问题的。” ——有问题的都早早被清理过了…… 严墨戟点点头:“那还有什么可担心的?虽然我对你们江湖武林的事不太了解,但是人总是要吃饭的吧?既然江湖散人都过得很惨,那什锦食为他们提供了一个吃饱穿暖的地方,他们自然会主动维护这里的;至于害群之马,也不区分什么江湖人还是普通人了,我们擦亮眼晴看好就是了。” 李四没想到严墨戟竟然说出来和纪明武差不多的话,神情变得微妙了不少,只觉得嘴巴里好像被塞了一嘴什么东西,默默地咽了下去。 “那我就想办法联系那些江湖散人了,到时候东家挑个时候见一见。” 严墨戟点点头:“那就麻烦你了。” 李四刚要回去干活,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提醒了一下严墨戟:“东家,今日张大娘似乎有些魂不守舍的,您多注意些。” 这个问题其实严墨戟也有注意到,从一段时间之前,张大娘就开始神色恹恹,有时候还会有明显的焦躁和忧虑,偶尔还会请假,一点都不像从前那个乐呵呵又爱操心的大妈。 严墨戟一开始以为是什锦食工作太累,不过和张大娘试探了一下,又发觉张大娘好像对什锦食没什么意见,倒像是家里有什么问题。 张大娘的丈夫在镇上做苦力,有个独生子在家念书等着考童生,虽说为了供应儿子的开销比较清苦,可是在这镇上也算得上令人艳羡的圆满之家了。 眼看着张大娘近日来神色越来越颓废,严墨戟想了想,挑了个晚上时间,拎上他自制的卤肉卤肠和几块蛋糕,去了张家拜访张大娘。 还未敲门,严墨戟就听得屋内传来张大娘略带悲痛地呜咽声:“你要想退学,不如让娘死了算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钱平:总觉得最近我挨打比较多? 李四:没有你,我能省多少心? 严墨戟:我真的很努力在装没发现了…… 纪明武:…… 上一章突然待审,吓得我手抖身冷……就按个太阳穴而已,眼保健操做过吗朋友?千万不要给我锁了鸭!!(t_t) 那么按照上一章说的,下次更新是周一晚上的万字章,请小天使们多多支持~ 多少新少人 严墨戟脚步一顿。 房内响起一个有些怯生生的声音:“娘, 我真的读不下去……你和爹这么辛苦, 我像严哥一样, 赚钱不好吗?” “你还想跟东家比!”张大娘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怒气,“东家有本事, 白手起家能把铺子做大, 你有那能耐吗?我和你爹辛辛苦苦送你去夫子学堂念书, 你竟然、竟然……” ——听起来像是张大娘和她儿子有了矛盾? 严墨戟想了想,还是敲了敲门。 屋内声音戛然而止,不多时, 大门打开, 张家大叔愁苦的老脸出现在门后。他手里拿着一杆烟枪,一看是严墨戟, 有些意外,多少露出了个笑模样:“原来是严郎君……快请进。” 严墨戟进了屋, 看到张大娘头发有些凌乱, 坐在塌上用袖子抹着眼泪;张大叔领严墨戟进来之后,就蹲在门口继续抽着旱烟;而张三郎怯生生地站在一边,一脸无措。 地上还泼洒了一地白白的汤汁软块,闻起来像是豆花。 张大娘见严墨戟进来了, 稍稍收起了情绪, 勉强一笑,拢了拢头发:“叫东家见笑了……” 严墨戟摆摆手,把手里带的卤货递给张大叔,笑道:“大老远就听见你们母子吵架, 出什么事了?” 许是在心里憋了太久,张大娘犹豫了一下,面对年轻却极为可靠的严墨戟,终于还是按捺不住,竹筒倒豆子一般倾诉了起来。 和严墨戟在门外听到的差不多,张三郎前些日子忽然回家来,说是不想去学堂念书了,张大娘问他他也只说自己没那个天分,不如回家干活。 这可把张大娘气坏了,她大半辈子的心思都放在了供养这个儿子念书上,指望着张三郎能够考取功名、光耀门楣,哪想到童生考试近在咫尺了,却迎来了当头一棒呢? 张大娘坚决反对,张三郎性子内向,也就没敢再提,只是不像以往那般勤奋;今儿个张三郎下学路上主动买了些张大娘爱吃的豆花回来,张大娘还道是这孩子终于想通了,没想到一开口又是说他不想读书了。 母子俩因此爆发了争吵。 严墨戟听了前因后果,看向了张三郎:“三郎,能不能跟严哥说说,为啥不想念书了?” 严墨戟从前来张大娘家,也见过几次这张三郎。张三郎年纪和原身差不多,只是在学堂久了,一股不沾世事的书卷气,人倒是老实听话。 张三郎犹豫了下,才低下头,低声道:“我不是那块料子……夫子教的东西我学起来总比其他人慢上许多,上次童试也没考过……” 说到最后,隐隐已经有了些哭腔。 严墨戟仔细看了看张三郎脸上的神情,心里了然:这孩子怕是压力太大、考前焦虑了。 第51章 严墨戟笑了笑,回答道:“这个叫蛋挞,我再调整一下,估计明天就可以上架了。” 顿了顿,他拍拍刚才那个想买蛋挞回家的憨厚青年,提醒道:“不过因为牛奶有限,蛋挞一天做不了多少个,可能比较贵。” 那伙计一听,顿时把自己只咬了一口的蛋挞从嘴里拿开,有些手足无措地问:“那俺能把这块带回去不?” “可以,分给你们吃的东西,只要别拿出去卖,随便你们怎么处理。” 有时候严墨戟试验新食物,都会把不太满意的产品分给这些伙计们;不让他们出去卖的理由也很简单,没有经过严墨戟调整认可的,拿出去卖会影响什锦食的口碑。 现在在做的这些小吃,尽管口味、制作都不相同,可是每一道小吃的每一道工序、每一种配料,都是经过严墨戟严格计算筛选的;为了让做这些小吃的人不败坏了什锦食的名声,严墨戟还特意花功夫,把制作工序都量化了下来,保证制作者按图索骥,成品口味相差不差。 毕竟一些小吃不像正菜,对手感的要求没有那么高,量化步骤之后,做熟了也可以做得差不多。 张三郎头一次碰上这种事,谨慎地站在原处没有动作,李四吃完了自己抢到的那块,回头看见张三郎稚嫩的脸上,眼神有些渴望、又有些怯懦地看着严墨戟那边,不由得有些头痛。 ——唉,他真的不适合带孩子…… 李四犹豫了一下,从正在慢慢品味蛋挞香味的钱平那里虎口夺食,手中菜刀轻轻一转,把蛋挞切成两半,然后把钱平咬过的那半丢了回去。 钱平愣了一下:“四哥,你做甚?” “哄孩子。”李四敷衍了他一句,走到张三郎身边,把那半蛋挞丢给张三郎,“看你馋的,吃吧。” 张三郎脸色腾地红了,接着蛋挞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小声道:“多谢四哥。” 李四不以为意摆摆手,转头回了他的面条摊位。 张三郎犹豫了下,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感受着蛋挞的香甜,眼睛都有些眯了起来。 好甜! … 蛋挞和精制的戚风蛋糕,严墨戟做出来是想打开镇上富贵人家市场的敲门砖。 连同特意加入果汁调配过的锈茶,严墨戟带上这些精致的茶点,拜访了苑五少爷。 苑五少爷尝过蛋挞和戚风蛋糕之后赞不绝口,严墨戟趁机提议,想通过苑五少爷把戚风蛋糕和蛋挞推广出去。 苑五少爷轻轻喝了一口水果锈茶,回味了一下,摸了摸自己圆鼓鼓的肚子:“你这几样吃食瞧着精致,尝着也新鲜,作茶点确实不错——只是不是本少爷瞧不起你那铺子,什锦食的铺面着实有些普通了,镇上的大户人家,除了本少爷这样的老饕,恐怕没几个愿意去你那铺面的。” 这个问题严墨戟其实也早有考虑。 在扩大什锦食铺面的时候,严墨戟就想过,古代社会等级尊卑颇为严苛,大户人家的少爷们肯定不会跟普通的脚夫民妇们一起挤什锦食的大堂,什锦食想做大户人家的生意,场地问题是得好好考虑。 原本严墨戟想过单独针对这些富贵客人搞一间单独的铺子,装潢成豪华的贵宾室,来招待这些挑剔的少爷小姐。 只是出于资金和人手考虑,严墨戟把这个方案否决了。 他主打的其实不是正菜而是小吃,且不说大户人家的人会不会来这里吃小吃,就算真的装潢起一个个单独的包间,这些少爷小姐们来吃个一碗两碗,也得不偿失。 那么换个思路想的话…… 严墨戟笑着对苑少爷道:“五少爷不必忧心,我的打算是,在什锦食单独开一个窗口,哪位少爷小姐想尝尝什锦食的美食,只管使唤下人去点单,我们自会把吃食送到府上。” 苑五少爷摸了摸圆润的下巴:“这倒是不错,只是有些吃食,做好之后过久了味儿便不美了吧?” “这个不必担心,我一定保证吃食在最新鲜的时间范围内送到。”严墨戟拍着胸脯承诺道。 他特意叫李四和钱平展示过他们的轻功,寻常他走路一个小时的路程,李四施展轻功,不过几分钟就到了,比前世的摩托车也差不了多少。 这种速度下,帅团和饱了么都能把外卖生意做得红红火火,他难道不行? 正好马上要招一批江湖人入职,到时候就先从送外卖开始训练吧! 得了严墨戟的承诺,苑五少爷答应了帮助严墨戟推广的请求,只是奸诈地要求,大户人家的点单单独记账,分给他的分成要提高。 虽然很想吐槽这位五少爷,家财万贯还要抠这点利润,但是看五少爷一副自得其乐的样子,严墨戟也看得出来,这位衣食无忧的五少爷,对这讨价还价的过程非常享受。 因此严墨戟故意在分成比例上和苑五少爷你来我往了几个回合,才跟这小胖子谈妥,带着合约回去了。 单独开了个小窗口,对着大街,又拜托纪明武雕刻了些菜单木牌,然后就等着李四那边招揽的江湖散人就位了。 没过几日,李四那边就传来了消息,说找到几个愿意到什锦食做工的江湖人。 严墨戟欣然前往,挑了个什锦食客流量不大的晌午,在李四钱平两个人的陪伴下去面试了一番。 只是见到这些江湖散人之后,严墨戟大吃一惊,感觉完全颠覆了自己对武林中人的想象。 站在面前一溜七八个人,大都衣衫褴褛、头发凌乱,在酷暑的正午下满头大汗,除了两三个看起来干干净净的青年,剩下的都像是从贫民窟里抓出来的。 ——这些人,真的是武林中人吗? 李四看出了严墨戟的疑惑,在严墨戟身旁悄声说道:“无依无靠的江湖散人,收无所得、居无定所,生活很是清苦。” 其实不光是严墨戟,李四和钱平两个人,在知道江湖中的底层散人的生活竟然如此穷困之后,也是暗自心惊。 朝廷对江湖武林的态度一直都是冷漠地抵制,惯会见风使舵的商贾和地主立场自然比朝廷更加坚决,像他们俩一样有门派依靠还好,小门派或者无门无派的人,只能做做镖局护院求一碗饭吃,要不然便是隐姓埋名回去乡下种田。 不舍得武艺白费的人,便只能四处流浪,有些失去了底线的人,干脆转行做起了强盗,打家劫舍。 眼前这些人,已经是李四筛选过,行事还算有分寸的人了。 有几个耳朵尖的,听到了李四的话,饱经风霜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 严墨戟惊讶过后,也没再说什么,只让这几人都先坐下,然后看起了李四递给他的草纸。 这是他之前要李四先给这些“面试”的人做的统计,包括他们的武功、特长、喜好等等,好自己用来参考。 第53章 像待客态度啊、同事相处啊、还有卫生啊…… 尤其是卫生,毕竟他们这是一家食品店,而且厨房大都是公开透明的,像眼前这几个人身上脏兮兮的模样,肯定不行。 这些话说得几个人一脸臊红,恨不得立刻便去水井边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 不过严墨戟也知道,这些人不是不爱干净,只是没有钱——吃不饱穿不暖了,也就没几个人在意身上是不是干净了。 然后严墨戟又让这几人实际展示了一下他们的武功,结果不能不说严墨戟微微有些失望。 除了和李四钱平出身同门的两个青年,其他人的武功真的是只能用“三脚猫”来形容。 虽然严墨戟不懂武功,可是他看武功的角度也不是伤人而是实用,这些人几乎只有空架子的招式,内力看不出多少,价值比李四钱平两个万能陀螺差远了。 几人也看出了严墨戟脸上的失望,不由得又提起了心。 ——不是他们不想练好武功,只是打熬身体、补充肉食,哪个不需要银钱呢? ——穷文富武,可不是一句简单的说辞。 好在严墨戟的失望只是针对于自己过高的期待,倒也没打算反悔。他收起了脸上的表情,沉吟了一下,给面前几人划分了工作职位。 硬功比较擅长的人,可以去做手磨绿豆粉、米粉的工作,效率虽然比李四钱平低一些,但是也不会差太远; 轻功比较擅长的人,可以去“送外卖”,把即将到来的外卖订单快速送到客户家里去。 只是既然达不到钱平李四的水准,那严墨戟之前盘算的摩托车级的外卖效率,就退化成小绵羊了…… 让严墨戟比较惊喜的是,几人中唯一的女子吴娘子,内力竟然是阴寒属性的! 严墨戟让她用一碗水演示了一下,虽说因为实力弱小,没有严墨戟想象中的“一掌寒霜覆”的画面,但是可以清晰感受到那碗水变得冰冰凉凉的! 人才啊! 这样一来,这个世界的冰镇问题就解决不少了! 严墨戟脸上浮现出兴奋的神情:如果这吴娘子将来练好了内功、或者他招揽到同样是冰寒内功的武林强者,是不是就可以做冷饮了? 冰淇淋! 甜筒! 冰廓落……好吧这个好像自己做不出来。 验收武功的环节,严墨戟大致上还是满意的,最后拍了拍手:“可以了,辛苦大家,待会会有裁缝过来给你们量体型,为你们裁制服。” ——不光有吃的、住的,还发工钱,还有新衣服? 几个人眼中闪烁着惊疑不定,嘴上赶紧谢过了严墨戟。 严墨戟笑着接受了下来。员工制服这个其实他早就想搞了,只是之前都没空,这次既然开始做外卖业务了,那趁机把员工制度一起做了。 要让什锦食成为一个品牌,就得在各种细节里反复渲染什锦食的名声才行。 李四在一旁冷眼看着,等严墨戟离开了,才开口道:“东家心善,望你们能好好珍惜这个机会;若是被我发现了谁敢对什锦食不利……” 他语带威胁,气势全开,压得面前几人几乎说不出话,看到他们眼中的畏惧,才满意地收回了内力。 ——东家毕竟还是普通人,这些江湖人,还是得先用武力压制一下才能真正听话。 ——有了自己的警告,加上混在他们中间的两个师侄监视,应当不用太担心这几人有二心了。 李四想起昨天自己去“补课”时纪明武特意嘱咐的内容,不由得撇了撇嘴。 ——小师叔这个人啊,说着什锦食的事不要跟他汇报,还不是担心东家的安危,特意叮嘱自己要管教好新来的江湖中人…… … 有了新一批江湖中人的加入,什锦食整个效率都提升了许多。 李四钱平终于从各种麻烦的小事里解脱出来,正式从打工的升级成了小领导。 钱平痴迷甜食不能自拔,主动研究起戚风蛋糕和蛋挞的改良、创新,严墨戟对此大加赞赏,还会主动跟他一起讨论; 李四对下厨兴趣不大,空出来的时间基本都在……带孩子——张三郎虽然跟东家差不多年纪,可是满脑子的书卷气,跟什锦食的氛围和李四自己的江湖意气格格不入,让李四大为头疼;张大娘又找过来请求他务必说动三郎回学堂念书,让他只能硬着头皮跟张三郎沟通交流。 与此同时,外卖业务也轰轰烈烈地做起来了。 有苑五少爷这镇上“首富”之子的推广,很快什锦食甜点的外卖单子就雪花般飞来,负责打发蛋清的新人一整天都要坐在那里打蛋液,然后交给其他伙计做下一步工序,才能勉强满足外卖的需求。 松软的戚风蛋糕、香甜的蛋挞、清凉爽口的水果锈茶,成为了近日来富贵人家的桌上风靡的茶点。 而且什锦食的铺子名声不小,虽然这些少爷小姐们不屑来什锦食,但是对小吃可颇有兴趣,有了外卖业务,除了甜点之外,其他食物也加入了配送行列。 穿着蓝色小马褂、前胸后背都印着什锦食的图标的“外卖员”,也成了镇上最近一道亮眼的风景线。 原本制作员工制服时,严墨戟本想用黄色来着,结果吓得裁缝铺子的掌柜量尺都掉地上了。 原来这个世界上,黑金与明黄都是皇家的御用颜色,普通的暗黄布料虽说没有明令禁止,可也大都只有国戚宗亲才会用,一般小老百姓家里都是避嫌的。 严墨戟有些遗憾,不过他可不想顶上造反的大罪,换了蓝色的外卖员工服。 他还设计了什锦食的图标——一张半开的煎饼里,裹着各种各样的食材,既包含了他发家的煎饼,也意喻了店名的“什锦”。 外卖业务其实也不是单独针对富贵人家,普通人家的生意严墨戟也没打算放过,因此除了两个擅长轻功的江湖人,他也加了几个普通人进去。 距离近的、时间要求不高的,就由普通外卖员配送;距离远的、时间要求急的,就由“特快专员”配送。 普通人家虽说不像富贵人家一样大手大脚,但是几文钱的外卖费还是出的起的,尤其是给家中老人和孕妇点吃食,点外卖只要遣家中孩童去说一声便可,又简单又方便。 第55章 “天天练木雕吗?” “不是,练别的。”纪明武沉默了一下,才回答道,“我天资驽钝,年少拜入师傅门下后,师傅告诫我,我若想学有所成,便要付出比同门千百倍的努力。” 严墨戟饶有兴趣地问:“然后武哥你就拼命努力了?” 说起往事,纪明武神色柔和了一些:“没有——我在努力,同门又何尝不是在努力?单凭努力便想超越那些真正的天之骄子,哪有这等好事。” “那……?” “师傅又对我说,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我天分不够,不如便走专一之道,舍弃旁枝末节,只盯着一招一式,专注练习。”谈到这些事,一向寡言少语的纪明武终于说得多了些,声音中略微带上了一丝笑意,“于是我便按照师傅的吩咐,只专心练那一招,日夜不停。” 严墨戟虽然觉得“一招一式”听起来不太像形容木工的词,但是烧得晕乎乎的他也没有多想,只是瞪大了眼睛有些惊异:“只练一招,不会枯燥吗?” “自然是会的。”纪明武唇角微微勾了一下,双目之中闪过一丝怀念,“为了缓解浮躁,我便开始木雕。” “哦?” “雕刻是我一位师兄建议我的。”纪明武深深看了严墨戟一眼,“他说雕刻与书法,是最令人凝神静气之道,我练功之处并无笔墨纸砚,不如尝试雕刻,好凝聚心神。” 严墨戟懂了:“然后你便一直开始雕刻了下来?” 纪明武点点头:“便是现在,我有时心情难定,也会动手雕刻,不多时便能专注下来。” 严墨戟砸吧砸吧嘴,感叹了一句:“专一之道……武哥你真是太励志了。” ——试想一下,一个年幼的孩童,被师傅责骂天资驽钝,对着一大堆的木料认认真真地练习,中间休息的时候就抱着一小块木头雕琢……最后成为了一个合格的木工,雕刻手艺也变得登峰造极…… ——太励志了! 严墨戟由衷地建议道:“武哥,我觉得你应该考虑作为木雕大师出道。” 纪明武虽然不知道严墨戟想了些什么,但是也猜得到肯定与实际相差甚远,没有纠正他,只淡淡地笑了笑,帮严墨戟又掖了一下被角。 实际上他在宗门内的努力,远比嘴上对严墨戟若说的艰辛多了。 两位师兄都是天纵奇才,师傅每每提到师兄都是赞不绝口,面对自己则摆正了脸色,严肃告诫自己,想要赶上两位师兄,他就必须专注专一,把一招苦练下去,彻底练会了,再考虑学下一种。 从此寒来暑往,两位师兄练就的招式、篇章越来越多,只有他自己,在自己的小院里枯燥地挥动着重复了不知多少遍的招式,也会常常感觉自己毫无寸进而难过得想要大哭…… 想起在门派学武的往事,纪明武有些失神,忍不住又摩挲了一下自己的拐杖,直到被严墨戟唤了两声,才回过神来。 回神之后,看着严墨戟有些粉润的双唇,纪明武忽然心里产生了一丝冲动,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那你呢?” 严墨戟没听懂:“什么?” “你又是怎么练就一身厨艺的,又为何想要把什锦食开遍大江南北?” 严墨戟怔了一下,脑中翻腾起了一些过去的回忆。 想做这一行,其实还是大学快毕业的时候的事情。 最初虽然发觉了自己对食物上的超强记忆力,可是严墨戟自己没有想过要走上饮食行业的。 他报考了金融相关的专业,为的是金融行业的高薪;大学期间会去各种餐厅勤工俭学,为的是不用再向家里要钱。 但是在他毕业之前,父母还是相继去世了。 父亲是劳累过度,器官衰竭;母亲是营养不良加父亲去世导致的过度伤心。 说白了,都是穷死的。 将母亲火化之后的那天晚上,严墨戟回了自己那个小山村的家里,坐在灶台上呆了一整夜。 他想起当初家里亲戚来闹事之后的晚上,妈妈草草包扎了一下伤口,起身点起灶火,给自己摊煎饼、炒鸡蛋做晚饭,自己却一口没动;想起无数次他对着路边摊流口水,却懂事的没有开口,妈妈回家自己仿照着那些小吃,做差不多模样的给他吃。这些自做的小吃,有些比路边摊闻起来更香,有些就徒有其型…… 以后他都吃不到了。 父母相继过世,给了严墨戟很大的打击,而记忆中无比清晰的家中食物的口味,又让他缕缕提不起吃饭的心情,食不下咽。 最后严墨戟靠着自己过人的记忆,尝试着复制了当初妈妈做的口味,在重新尝到熟悉的味道之后,他就决定,自己要投身到饮食行业,把自己记忆中的味道留下来,把更多人记忆中的味道留下来。 因此他没有选择走正菜路线,以儿时记忆中那些简单又普通的路边摊为基础,挖掘着各种美食小吃,一步步做大了前世的什锦食。 其实记忆太过遥远,严墨戟想起当初父母去世的情景,已经没有太多的伤心之情。因为他投身美食行业之后,收获到的满足与快乐,逐渐弥补了丧亲的痛苦。 虽然有些发烧,但是严墨戟还记得这些前世的记忆是不能宣之于口的,于是只是无奈地笑了笑:“只是想寻找儿时记忆里的口味罢了。” 纪明武神色微微波动,墨玉般的瞳孔中闪过了一抹同情。 严墨戟心知,纪明武应当是联想到了原身被拐卖的经历中去了,没有多说,只是打了个哈欠。 纪明武反应过来,握住拐杖站起身:“药应当煎好了。” 他转身出去,不多时手里握着盛满了褐色药汁的碗走了进来:“把药喝了。” 严墨戟坐起身,小心翼翼接过碗,一边笑道:“武哥,你平衡性真好,这么满居然一滴都没撒出来。” 纪明武看着严墨戟小心喝了药,苦得脸都皱成一团的样子,不知为何心里感觉有些淡淡的笑意,等严墨戟喝完药,从怀里摸出一小包油纸包,递给严墨戟:“吃了。” “这什么?”严墨戟有些疑惑,接过来展开一看,里面是几枚糖渍的果脯。 ——武哥这是怕他觉得药苦? ——怎么会,他又不是小孩子了。 严墨戟有些好笑,又有些感动,没有拒绝纪明武的好意,把果脯塞进嘴里,安稳躺下,笑得眉眼弯弯:“多谢武哥。” 纪明武看着他,嘴边罕见地微微勾起了一个温暖的弧度。 第57章 等到晚上,严墨戟把阴干了的草席重新铺回床上时,忽然看到纪明武抱着木枕和一床软被走了进来。 严墨戟愣了一下:“武哥,我不缺枕头。” 纪明武点点头,神色不变:“嗯,这是我的。” 严墨戟傻了半天才反应过来,眼神中骤然放出神光:“武哥,你要搬回来睡了?” 纪明武有点招架不住严墨戟灼热的目光,眼神下意识躲开:“嗯。” ——武哥怎么突然回心转意?难道真的是被自己感动到了? ——可是自己最近忙得都没空去撩武哥了呀! 严墨戟忽然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下:他家武哥……该不会是来监视他不睡在地上的吧? 而且这大夏天的,两个人睡一张床,那热的程度,还能睡得着吗? 严墨戟忍不住打量了一下纪明武,最后痛并快乐地想: ——唉!谁叫他家武哥这么帅呢!睡不着就欣赏美色,热就热吧! ——说不定睡不着还能来点睡前运动呢! 不过真的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白天满脑子废料的严墨戟才发现,这种燥热又沉闷的夏夜,真的一点旖旎的气氛都没有。 外面偶有几声虫鸣,严墨戟跟在纪明武身后上了床躺下,简单的动作,额头上已经热得出了一层薄汗。为了分散注意力,让自己别热得太难受,严墨戟试图和他家武哥搭话。 纪明武虽说平日沉默寡言,但是严墨戟问话他还是会回答。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一会,严墨戟渐渐发现纪明武身上有点不对劲。 他家武哥的体温似乎有点低了? 严墨戟跟他并排躺在床上,本来心里还有点小燥热,但是躺久了,忽然发觉自己好像没有前几天那么热了;再一感受,咦?似乎自己身边躺着的这个男人,整散发着凉凉的温度? ——武哥身体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严墨戟有点担心,轻轻伸手戳了一下纪明武的胳膊,感受到指尖冰凉的触感,低声问道:“武哥,你身体怎么这么凉?是不是生病了?” 黑夜中严墨戟看不清纪明武的脸,只听到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天生如此。” “真的吗?”严墨戟有点不太信,又戳了戳纪明武的胳膊,“身体没有不舒服吧?” “没有,睡吧。”纪明武被严墨戟手指戳了两下,感觉被戳到的地方微微有点酥麻,心里也升起一点怪异的焦躁感。 严墨戟听纪明武声音平和,将信将疑地安分下来,心想明天要去问问纪母是怎么回事……要是武哥身体真的有问题,可不能讳疾忌医。 ——不过,要是武哥真的是天赋异禀……那岂不是人型空调机?以后夏天跟武哥天天一起睡,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热得睡不着了! 严墨戟感受着身边传来的淡淡凉意,驱散了酷暑夜晚的闷热,很快便觉得睡意上头,呢喃着睡着了。 朦胧睡着之前,严墨戟心里忽然闪过一个想法:他家武哥……该不会是为了给他当空调才同意搬回来一起睡的吧? 听着严墨戟睡得深了,纪明武才默默松了口气,把内气流转得缓慢了些,让自己的体温稍稍回暖了一点。 就算是内功带出的温凉之气,太凉了对普通人的身体也有害无益。 … 第二天醒来之后,严墨戟一睁眼就看到纪明武棱角分明的脸近在咫尺,手脚下仿佛压着什么柔软又温凉的东西,在夏日的清晨感觉特别惬意。 刚睡醒的脑袋里像是装满了豆花,严墨戟呆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老天爷,他像八爪鱼一样把纪明武当做抱枕紧紧地抱着在! ——一定是昨晚自己睡着了,翻身朝着比较凉爽的纪明武那边转,然后把纪明武抱了个满怀! 严墨戟心里唾弃了一下自己不雅的睡姿,小心翼翼地抬起压在纪明武身上的手脚,蹑手蹑脚地爬起来,紧紧地盯着纪明武的脸,生怕纪明武突然醒来。 还好纪明武睡得比较死,严墨戟穿衣起床了,他仍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躺在床上。 严墨戟悄悄松口气,赶紧出门洗漱去了。 他刚出门,床上“睡得很死”的纪明武就睁开了眼睛,墨色双眸中一片清明,没有半分刚刚睡醒的缱绻。 在床上又躺了片刻,纪明武才微微叹了口气,坐起身穿衣下床。 … 因为早晨起床的风景,严墨戟面对纪明武有一点点不好意思——他虽然心里想着怎么怎么推倒他家武哥,偶尔还会幻想一下跟武哥幸福的婚后生活,实际上还从没谈过恋爱、也没有跟别人这么紧地抱在一起过呢! ——嘴上凶行动怂,说的就是自己这种人了! 严墨戟心里唾弃了一下自己,心想自己还是太嫩了一点……要是胆子大点,说不定今天早上干脆就把武哥拿下了! 吃过早饭,严墨戟去了阔别两天的什锦食。 什锦食一切倒是照旧,因为严墨戟之前就有意识地在培养张大娘、纪明文、李四、钱平的独立决策能力,虽然这次生病比较突然,但是几个人互相商议着,维持着什锦食的日常,竟然也没出什么乱子。 纪明文甚至解决了严墨戟生病之前碰到的那个外卖问题。 她拜托伙计去召集了在做“代点外卖”业务的几个人,免费为他们提供了加了纪明武雕出来的木制菜单,点单时只需要用黑炭或者白石在木板上打钩即可,大大提升了这些代点外卖的人的记忆正确率。 同时纪明文也声称,大数量的外卖单,不见到木菜单什锦食就不接,逼迫这些人必须按照什锦食的标准来。 严墨戟对此非常满意,这几人他都是按照独当一面的分店经理的培养标准来指导的,能够在他生病的这几天里把什锦食维系的井井有条,也不枉他之前这么费心了。 看什锦食生意还是一样红火,严墨戟转悠一圈,想了想,决定去之前张大娘介绍的、做豆花的孙老头家去看看。 因为不认识路,严墨戟叫上了张三郎,由张三郎引路,两个人穿过了曲曲折折的小巷子,才在一条小路的尽头找到了卖豆花的孙家。 第59章 孙老头的加盟,本来还有人在背后耻笑严墨戟,找一个不知道从哪挖来的老头做豆花,不是在败坏什锦食的名声? 然而孙老头的豆花又掀起热潮,让不少早就嫉妒什锦食嫉妒得两眼发烧的人坐不住了,纷纷联系严墨戟,想在什锦食也预定一个摊子。 第30章 风言风语 整日挑着糖水糖人走街串巷叫卖的货郎回了家, 家中妇人就急不可耐地出来扯住他的袖子:“当家的, 快、快去什锦食!” 那货郎怔了一下,放下扁担揉了揉肩膀:“你想吃甚吃食, 自己去买不就是了。” “哎呀, 不是买吃食!”妇人性子急,扯着他就往外走, 一边走一边道, “什锦食的严老板放出话来,说是要招咱们镇子上做得好的吃食,租什锦食的摊位出来呢!” 货郎眼前一亮, 然后又有些迟疑:“此话当真?那严老板有这么好心?” 什锦食那样火爆的摊位, 严老板舍得放出来给外人? “这还能有假!孙老头前几日便搬过去了,这几日赚得盆满钵满,我下午还看见他割了一整条猪后腿肉, 说要回去给孙女补补身体哩!” 货郎有些疑惑的嘀咕了一句:“孙老头连个媳妇都未娶过, 哪来的孙女?” 不过跟什锦食搭上关系, 这种好机会可不能放过!就算可能白跑一趟,也得去碰碰运气! 不见那赵瓦匠家,从前做泥瓦工生意惨淡,勉强够个温饱, 后来跟那严掌柜搭上关系, 日日割些镇外的锈叶子转卖给什锦食, 很快就发达了!现在一家人都住上了大房子, 泥瓦工也不做了, 专门在镇外盖了棚子,种锈叶子呢! 往外走了两步,货郎忽然停住:“不对,等等。” 那妇人被拉扯得一停,险些摔倒,不由得柳眉倒竖,瞪起眼来:“死鬼,还要等甚?去晚了小心摊子都被人抢光了。” 货郎反身在自己的糖人匣子里翻找了一下,小心翼翼捧了几个精致的糖人出来,骂道:“你这妇人,见识短浅!那严老板这么有本事的人,这摊子能是随便给出去的吗?咱们空口无凭,就算头一个到也未必抢得到,还是要带上吃饭的家伙,请严老板尝尝咱的手艺。” 妇人想了一下,转怒为喜,嗔道:“还是当家的想的周道,咱们快走。” 类似的情形,在镇上无数小商小贩的家中、巷子里发生。 这正是严墨戟想要的效果。 什锦食想要做大,不可能永远指望自己。 严墨戟心里自然清楚这一点。一方面光靠他自己,精力时间肯定不够;另一方面一家连锁店没有多方的支持,就算能红火,也只是一时楼阁,未必能长久。 要把更多的人、更多的行当绑上什锦食的大船,让什锦食的利益与更多人的利益息息相关,让他们自觉去维护和推崇什锦食,才能保证什锦食的红火和稳固。 因此出租摊位给其他的美食,一开始就在严墨戟的计划内,否则也不会在扩大什锦食的时候,特意划分了那么多小摊位。 当然,也不是所有的小吃都有资格进入什锦食。什锦食现在的客流量可以毫不夸张的说是镇上第一,严墨戟在挑选加盟什锦食的小吃时,也是亲自试吃,还要和摊主好好聊过,确认对方人品信得过,才会签契约。 严墨戟对这些“合作伙伴”要求也不高,定额交摊位费,服装和规矩按照什锦食来,定期由什锦食的人检查卫生和食材安全情况就够了。 而经过严墨戟的审核加盟什锦食的食物,无一不让来什锦食的食客们纷纷赞叹,生意火爆。什锦食每天人来人往,从清晨营业到深夜,严墨戟又扩招了一次伙计,才勉强应付得了这样的客流量。 加盟来的摊位,外卖生意也做得非常红火。因为在摊位费里严墨戟就加了外卖的份额进去,所以这些摊位都可以直接用什锦食的“小蓝衣”外卖,只是账目要分开做。 记账这件事比较重要,店里识字识数的人要么分身乏术,要么还不足以取信。严墨戟想了想,雇了个账房先生,又征询过张大娘意见后,把张三郎调去了外卖的记账岗,让他和账房先生一起暂且顶上一阵子。 别说,张三郎在数学方面还挺有天赋,严墨戟关心过几次,他的账务都算得精准且快捷,专业的账房先生都赞不绝口,让严墨戟都有了把他长久留在什锦食的念头。 就这样,什锦食已经完全成为了镇上小吃第一的地位,甚至不少人都觉得,只有什锦食认证过的吃食,才算得上真正的美食。 严墨戟忙得团团转,都在为了这些事而东奔西走。 这天严墨戟刚到什锦食,就见李四一脸古怪地走了过来:“东家,有人要见你。” 严墨戟以为是来商议合作的商人,点点头:“是来租摊位的?等一会我去见他。” “不是。”李四脸色更古怪了,“说是您的娘家人。” 娘家人? 严墨戟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应当是指原身的亲人。 原身的亲人啊…… 严墨戟轻轻挑了一下眉,眼角流露出一丝玩味。 原身是被绑架又拐卖的,年纪不大就被卖到了一户姓乔的人家。这户人家可不是什么善茬,原身这个性子和人品,虽说也有自己的原因,可大半还是受这些所谓的“娘家人”的影响。 乔家夫妇连生了几个女儿,买下原身,原本是想把原身当做亲子来养,将来好给他们养老送终;然而买下原身之后不就,乔母就又有了身孕,这次顺利诞下了男丁,一家人皆大欢喜。 于是原身的地位迅速沦落,成了和大户人家的仆役差不多的存在,每日都要被呼来喝去,动辄还要被辱骂,原身年纪还小的时候,几次想逃出去寻找自己真正的家人,每次被抓回来都要挨一顿打,还要饿上几天。 如此反复几次,原身的气性都磨没了,整日也跟着乔家人浑浑噩噩地过。 乔家夫妇以卖酒为生,一家子都好酒,也好赌,原身的赌瘾也都是从乔家学来的。 原身被打怕了,对乔家夫妇一直是有种恐惧又屈服的心态,穿越过来的严墨戟可没有,在原身记忆里看到乔家夫妇的所作所为,对这一家人厌恶到极点,完全不想和他们有任何瓜葛。 ——反正嫁出去的女儿……呸,嫁出去的儿子泼出去的水,按照古代伦理纲常,他跟乔家断了关系也没什么可指摘的。 自从原身嫁给纪明武,到现在已经过去半年了,这段时间乔家一直都没人来过问过严墨戟的状态,显然乔家丝毫不关心这个买来的儿子嫁出去到底过得怎么样。 今天怎么突然又跑来见他? 严墨戟沉吟了一下,决定还是先见一面,看看乔家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在后院见到自称“娘家人”的人时,严墨戟稍微怔了一下。 来的人是个穿着粉白绣裙的年轻女子,脸上画了淡妆,原本在小院里四下扫视,一看到严墨戟就眼前一亮,热情地迎了上来:“墨戟哥!好久不见!” 这是乔家夫妇的大妮,和原身差不多年纪。 第61章 不出严墨戟所料,茫然的纪母对这件事一无所知,在煎饼铺子整日忙碌的她,根本连那些流言都没听过。 严墨戟其实有些怀疑,这流言应当是从煎饼铺子里的人传出去的,只是问纪母,纪母对煎饼铺子里的人际关系也是一无所知,没觉得哪里有问题。 严墨戟心里叹了口气:纪母果然是那种淳朴的乡村老母亲,还不如张大娘有这些心眼。 想了想,他没有跟纪母多透露什么,转头去找了纪明文。 这小丫头精灵古怪,主意颇多,耍起心眼儿来纪母也比不过她。 严墨戟自从发现纪明文的聪慧之后,这些日子有意无意地都在培养她的独立能力,因此也没有把她当做小孩,而是认真地把这件事告诉了纪明文。 一听有人在散布流言中伤她们什锦食和纪家,纪明文气得脸都红了,小辫子一点一点的,拍着胸脯对严墨戟道:“墨戟哥,你放心,我很快就给你找出来,到底是谁这么吃里扒外,敢说咱家坏话!” 纪明文的动作很快,仗着年纪小,在煎饼铺子做工的妇人们不怎么防备她,嘴巴又甜,很快就打听出了是谁在背后说闲话。 散布谣言的是一个最早在煎饼铺子摊煎饼的小姑娘,严墨戟记得她姓郑,还未定亲,来摊煎饼是想学门手艺,以后找夫家多少能有点资本。 这姑娘被两个妇人拉扯到严墨戟面前时,脸色涨红,眼中带着惊惧,一看到严墨戟,脸色霎时就白了。 纪明文恨恨地看着她,问道:“郑小娘,我们什锦食待你可有何亏欠?你为何在背后乱嚼舌头?” 郑小娘咬了咬下唇,低着头不说话。 纪明文又问了几句,这郑小娘都只是低头沉默,一句话也不说。 等小丫头慢慢要失去耐心了,严墨戟才拍拍纪明文的肩膀安抚了一下她,凝视着郑小娘,慢慢开口道:“郑小娘,我们什锦食自认为对大家不薄,工钱给得都比寻常铺子高,只要大家安分做事,从不苛责。你若不想在什锦食做工,只管说一声便是,为何做出这等事来?” 那两个扯着郑小娘过来的妇人也是在煎饼铺子做工的,闻言也是一脸不解和愤恨。 什锦食煎饼铺,开给她们的工钱可比那些洗衣坊、裁缝铺、酒家高得多了,比在家中纺棉更是强了百倍,她们几个在煎饼铺子做事的,有些赚得比家中男人还多,哪个不是被各个街坊邻居羡慕着? 自从在煎饼铺子做事,拿回去的工钱多了,家里的日子越来越好了,顿顿有肉吃了,脂粉也敢买了,腰杆挺直了,家里男人和婆婆也亲善了,说出去扬眉吐气! 当初一起学了摊煎饼、但是没有被什锦食选上做长工的,嫉妒得眼珠子都红了!还有那自个儿拒绝了的,现在悔得肠子都青了! 谁不珍惜这样的机会?谁不是一面感激着大方又有本事的东家,一面加倍努力地做事? 努力做事还会涨工钱来着,她们可不舍得偷懒! 这郑小娘怎地这么糊涂? 郑小娘听了严墨戟的话,脸色又白了一些,倏然抬起头来,咬了咬牙,鼓足勇气低声道:“东家,我……我没有乱说!纪家分明就是在吸您的血!” 在场诸人皆是一愣。 说出了第一句,郑小娘似乎也憋不住了,一股脑地道:“东家,您是有本事的人,一个人就能把什锦食做得这么大,我们心里都暗暗感激着您呢;可是纪家有什么?那纪木匠不但是个瘸子,还没什么本事,说是木匠,实际镇上有多少人去找他做木工?纪家老两口从前也不过是个送菜的,何德何能绑住您?” 郑小娘停顿了一下,似乎喘了口气,才继续道:“您作为男妻嫁给那纪木匠,纪木匠能纳妾留后,您却不行,这什锦食可不就成了纪家的东西?难道我说纪家在吸您的血,有什么错么!东家,我是为你好啊!” 严墨戟愣了半晌,仔细看过去,发现这郑小娘一脸倔强,显然对她自己说的话深信不疑。 再看纪明文和纪母,都是一脸震惊的模样;那两个煎饼铺子的妇人,也有些犹豫地在纪母和严墨戟之间看来看去,显然都被郑小娘说动了。 严墨戟沉默了一下,轻轻皱了皱眉,盯着郑小娘的双眼,慢慢地道:“先不说你说的这些对不对……这也不是你散布谣言的理由。你若是真为了我好,私下与我说,不比这样散布谣言有用?” 郑小娘脸色又是一白,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其他人顿时清醒了过来,纷纷把谴责的眼神看向了郑小娘:差点被她哄过去了! 要真是想让东家脱离纪家的束缚,何必用这种败坏什锦食名声的方式?私下提醒东家不是更好? “说吧,到底是谁叫你这么做的?” 面对严墨戟的逼问,郑小娘嗫嚅了半天,总算交代了出来。 指使她散布谣言的,竟然还是个熟人。 王二。 严墨戟愣了半晌:“王二?” 自从几个月前王二来偷账簿被抓住之后,严墨戟听说他被人打断了双腿,整日躺在床上,就把他抛之脑后了;现在要不是郑小娘说出来,他都快忘了这个人的存在。 这里面又有他什么事儿了? 根据郑小娘交代,王二对她说,要是严墨戟继续和纪家绑在一起,迟早要被纪家吸干血——纪父纪母只有纪明武一个男丁,没钱也就罢了,现在托着严墨戟的福赚了钱,到时候肯定要给纪明武纳一门妾来延续血脉的。那时候严墨戟辛辛苦苦打下的基业,可不就全落到那个孩子头上了?日后晚景凄凉都算好的了! 唯一的办法,就是提前把纪家的名声败坏,让严墨戟跟纪明武合离。 王二给了郑小娘一笔银钱,郑小娘贪财,又想着自己这么做也是为了东家好,就开始四处去说纪家坏话,还说得有模有样,说多了自己都信了大半。 水落石出,郑小娘泪眼盈睫,哭着道:“东家,我知道错了,求您原谅我……” 严墨戟轻轻出了一口气,环视一圈众人各自的目光,最后落在郑小娘的身上,缓慢但是坚决地道:“什锦食的规矩,在招你们进来的时候便已经说得十分清楚,做事有闪失不打紧,做熟了便好了;若是存心做出危害什锦食的事情,我不会有任何容忍。” 郑小娘神色又白了白,咬住下唇,泪珠一串串的流了下来。 其实刚才还有个原因她没有说。 东家这样有本事的人,不该被纪家束缚着,当该有自己的妻妾儿女才对——然而按照本朝律法,男妻嫁人,身份便依托于夫郎,算不得独立的人,不能再娶妻;但是如果东家能够跟纪家和离,那东家就脱了男妻的身份,也可以正常娶妻纳妾了。 那样的话,自己说不定、说不定…… 她悄悄抬头,泪眼朦胧中看了一眼东家那俊秀而冷漠的侧脸,心里满是痛苦和懊悔。 如今东家恐怕已经完全厌弃了她,就算东家和纪家合离,肯定也不会再多给她一个眼神…… … 第63章 吴娘子淡淡一笑,手下又开始揉起动作来:“奴家一家人都是修炼这阴寒功夫的,花费颇高;又因为奴家夫妇天资平平,也没有练出什么成就。日子久了,奴家夫君便动了歪心思,做起了偷盗的勾当。后来偷到了一伙恶贼头上,被循着找到了家里,绑了奴家母子威胁他交出他偷的东西,他就丢下奴家母子跑了。” 严墨戟心头一震:“那……” “奴家那孩儿就是被那些恶贼泄愤杀死的。”吴娘子笑得有些苦涩,“若非当时路过了一侠客相救,奴家也要被那些人折辱而死。” 严墨戟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只吐出两个字:“节哀。” “无妨,都过去一年了,奴家也看开了。”吴娘子忽然一笑,眼神中带上了一抹冷厉,“那些害死奴家孩儿的人都被恩公杀了;奴家后来寻到奴家那夫君,照面便砍了他一条胳膊!也算是为那孩儿出气了。” 吴娘子停顿了一下,忽然有些自嘲地道:“当初东家问我等是否有杀人时,奴家还捏了一把冷汗,若是东家连伤人之人也不愿接受,那奴家也只能继续流浪江湖了。” 严墨戟沉默了一下,心情复杂,微微叹了口气。 “不过,奴家真心非常感激东家。”吴娘子忽然话锋一转,抬起头来,诚恳地看着严墨戟的双眼,“什锦食这铺子,能容纳下我等这些居无定所的江湖人,给我们施展一技之长的机会,也未曾对我等避如蛇蝎。” 严墨戟怔住,看着吴娘子不掺杂一丝虚情假意的双眼,耳中听着吴娘子还在说话: “在什锦食,我等当真是有了过日子的安定感,从前那些江湖恩怨想想也都十分可笑,拼来拼去、练来练去的有什么意思呢?不如在什锦食做工,一身武艺也有用武之地,安稳又快活…… “东家,我们都很感激您。” 严墨戟感觉心脏好像被填满一般,一股暖意从心中涌出,流遍全身,又涌回心间,让他不自觉露出了满足而喜悦的笑容,刚才困扰他的焦虑和担忧仿佛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31章 酿酒 从吴娘子那收获一大口心灵鸡汤和一把新鲜的盐揉香椿, 严墨戟很快就恢复了平日的活力。 ——没啥, 后面跟武哥好好沟通一下,要是武哥真的很想要孩子, 那大不了分手嘛!失恋而已, 没有失恋过的人生是不完整的! ——男人最重要的还是事业啊、事业! 决心做个沉迷事业、无心恋爱的男人的严墨戟重振旗鼓,回头开始调查起王二来。 郑小娘虽然处理了, 可她不过是被人当枪使, 真正针对什锦食的还是那不死心的王二。 上次王二来偷账簿,严墨戟后来也多少打听过王家的情况。 这王家和镇上的里长有沾亲带故的关系,还有两处铺子固定产, 便自以为算得上这镇上的豪门贵族了, 整日里鼻孔看人,除了对苑家这样的真正的大户人家,面对普通老百姓都不屑一顾。 最初不知道为啥就来煎饼摊子找茬的王大婶是王二的亲娘, 一共生了五六个子女, 王二是唯一的男丁, 最是受宠。也因此被惯得游手好闲,整日喝酒赌钱,也亏得王家还算有几分家底,现在还没被王二败光。 王二这次指使郑小娘散步什锦食的坏话, 难道也是盯上了什锦食这间铺子? 严墨戟“咔嚓”一口咬了一口刚从家里藤架摘下来的嫩黄瓜, 一边嚼一边想:还真把他什锦食当成人人都能来分一杯羹的肥肉了? ——嗯, 这黄瓜味道真不错, 新鲜、水灵。 纪明武恰好出来, 看到严墨戟从院子里的藤架上直接摘了黄瓜吃,微微蹙眉,提醒道:“洗干净再吃。” 严墨戟停顿了一下,本来想像平时一样插科打诨调笑几句,但是话憋在嘴边,又觉得说不出来。 ——唉,自己果然还是有点在意…… 严墨戟缩了下头,没有说话,乖乖拿着黄瓜去洗了,留下纪明武站在原地,神情变得有些微妙。 他感觉自己这个男媳妇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似乎对他有些生分,但是一时又说不出来。 … 严墨戟找到李四,让李四去打探一下王二最近的动向。 李四知道前因后果之后,义愤填膺、摩拳擦掌:“东家放心交给我!” 见他这幅样子,严墨戟不得不又嘱托了一句:“你就去打听一下他最近在干什么,别像上次一样打断他腿了。” 李四尴尬地咳嗽了一下:“……咳,上次他的腿不是我打断的。” 严墨戟斜睨了他一眼,假笑道:“没事,你记住就行了。” ——以前他只当李四是个普通伙计就算了,现在知道了李四是江湖中人,当时王二的腿是谁打断的还用猜了?他倒是一直没看出来,李四竟然还是这么无法无天的人啊。 只是奉命行事的李四颇为郁闷地接住这口黑锅,灰溜溜地跑出去了。 不多时,李四就带着打听到的消息回来了。 自从断腿养好之后,王二似乎收敛了不少,酒家和赌场去的也少了,听说还跟家里学起了做生意的门道,把王大婶可高兴坏了,天天在外头吹嘘她家二郎浪子回头,将来肯定能比那什锦食的严墨戟做得更大。 因着王二有了“洗心革面”的征兆,王大婶开始张罗起说亲的事情来,想赶紧让王二娶妻生子;听说前阵子王二和郑小娘走得近,自觉高人一等、她的儿媳也该高人一等的王大婶看不上郑小娘,还四处说了不少郑小娘的闲话。 听完这些,严墨戟看着李四:“就这些?” 李四有些尴尬:“就这些……” ——他不是专业探查情报的刺客,这些家长里短的事,听着就头大,探查到这些真的尽力了。 严墨戟也不是为难他,见李四一脸愧疚,就没多说什么,让李四忙他的去了之后,托着下巴沉思起来。 这王二听起来倒是没什么问题,但是严墨戟从原身记忆看,怎么也不觉得王二那除了嫖之外五毒俱全的模样,像是会改邪归正的样子…… 一时没想出切入点,严墨戟正想要不要干脆直接给王二家的铺子整点商业麻烦,让他们无暇对自己使坏的时候,乔大妮又来拜访了。 ——乔家这趟浑水看来还非得自己去淌了啊……不管怎么说,先看看这乔家是打的什么算盘。 这次乔大妮过来倒不像是上次那样打扮得那么娇艳,身上那股刺鼻的香粉味也没有了,只有淡淡的甜香,不知怎地让严墨戟感觉有些熟悉。 这次严墨戟耐下心跟她废话了半天,在乔大妮试探着问严墨戟有没有打算合离的时候,严墨戟装作犹豫的样子,憋了半天没有说话。 乔大妮以为严墨戟已经动心,顿时眼前一亮,也不顾忌男女之防了,凑近严墨戟低声道:“墨戟哥,你要是想合离,可得趁早啊……纪家要是不同意,爹娘也有法子治他们!” 第65章 酒水一向是饮食行业利润最大的部分,严墨戟当然不打算放过。 虽然真正的好酒都需要时间的积淀,但是严墨戟相信,就中下层市场而言,自己记忆中那些酒方子和网红饮品,足以再掀起一波热潮! ——顺便还可以气一气乔家人,哼。 … 王家的宅子比寻常人家大了不少,只是房檐上瓦片偶有破损,墙上也未涂漆,让宅子显得没有那么富贵。 王大婶提着一篮子菜进了门,放下菜就去了堂屋,神色有些不满地看向正在摸牌的几个儿女:“二郎,你又去找乔家人作甚?” 王二正巧赢了一局,脸上的麻子都带着些光,听了自家娘亲的话,随口答道:“我叫乔大妮去帮我跟严哥儿说亲呢。” “娘就知道你还没死心!”王大婶脸上浮起一层怒气,看着自己的宝贝儿子,又勉强忍了下去,心里愈发愤恨那不要脸的严哥儿,嘴里劝道,“二郎,那严哥儿不过是个硬邦邦的男人,又不能生儿育女,你要他作甚?娘给你说个好闺女……” 王二赢钱的好心情都垮了,脸上浮现起一层不满:“娘,上次你就这么说!要不是你上次拦我,严哥儿也不会落到纪瘸子手里去!” ——严哥儿那模样身段,他王二看一眼想半天,梦里都是抱着严哥儿快活的样子,配给那不中用的纪木匠,不是可惜了? 王二无聊的打了个哈欠。他打小对娘说的那些好闺女没有兴趣,偏只好男风,也仗着油嘴滑舌和跟里长的关系,勾搭过一些穷家少年,只是那些还算俊秀的少年,跟严哥儿一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可惜老娘死死盯着他,不许他娶严哥儿进门;几次去勾搭严哥儿,他又好似颇为厌恶男风,不肯上钩。 结果严哥儿嫁给了纪瘸子,自己去刻意引诱,严哥儿也是傻,什么都跟他说,自己才知道那纪瘸子根本没碰过严哥儿! 嘿,这可不就是注定了要落到他王二碗里的肉? 王二想起隔了几个月再见,严哥儿出落得愈发俊俏,气质也变了,变得有些耀眼,变得让人更加移不开眼。 王二被打断腿养病的几个月,心心念念都是严哥儿,所以腿刚好,就迫不及待去联系了之前就达成协议的乔家人,想把严哥儿弄到手里。 王大婶哪会不知道自家儿子的秉性?心里痛骂了严墨戟一顿,又劝道:“二郎,你说你把那小兔崽子娶回来,还给个正妻的名义,岂不是让家里不得安生?铺子你又给了乔家……” “谁说铺子我要给乔家的。”王二打断她,搓了搓手,嘿嘿笑道,“严哥儿的铺子,就是我的铺子,哪能给了别人?我哄乔家的,娘你可别信了——再说,严哥儿到了我手里,是不是正妻还是娘你一句话的事?到时候再娶个女人生娃便是了,咱家能得到什锦食那么大的铺子,还有什么不好?” 王大婶思量了一下,想想什锦食那么大的客流量和赚的银子,态度终于软化下来:“那你可得管好那小兔崽子,不许惹出事来。” 王二这才高兴了:“还是娘疼我——放心,我定然会好好管教严哥儿的。” … 严墨戟不知道王家人在转什么龌龊念头,他正在尝试酿酒。 酿酒的时间周期一般比较长,好在严墨戟一开始打算的也不是酿出浓度高的白酒来。 在正统酿酒的浓厚香醇方面,严墨戟自认为打不过这些已经传承好多代的酒铺,要想占据一定的市场份额,就得出奇制胜。 药酒和果酒就是严墨戟打算的两个发展方向。 其实古代果子入酒也算是发展悠久了,就乔大妮和王二身上那股甜香,严墨戟就猜测是一种果酒的气味。 只是酿制得好的果酒成品稀少,酒曲酒方又都闭门不授,只靠自家人钻研改进,难以推广。严墨戟脑袋中记忆的大部分果酒制作,都是在保证能快速、批量制作的同时,努力通过其他方式、诸如调配等提升果酒的口感。 虽说有些讨巧,但是严墨戟并不想走精而稀的路子,他一直坚信能够快速、方便地推广到大众层次的美食,才是最适合自己的方向。 如今已经七月过半,杨桃李子正当季,严墨戟便挑了这两种水果,开始了尝试酿制果酒的过程。 果子洗净带皮切碎,与酒曲、糖混合,加水装瓮,在日光下隔板晒上一阵,然后转到阴凉处等它发酵。 以严墨戟调配的比例,大概四五天后便可开坛,滤去残渣,用打发的蛋清将果酒里的浊液再滤去一遍,最后再用果汁、糖浆等调配成不同口味的果酒。 这样做出来的果酒果味浓郁,带着淡淡的酒香,极为爽口,而且度数不算太浓,当做日常饮品也不会醉,妇女小孩喝了也不会伤身体。 如果嫌酒味太淡,还可以多发酵几天,再兑些白酒。 严墨戟经过一周的试验,酿出了桃和李两种水果不同比例的果酒,每样倒了一些,请什锦食的人都尝了尝。 伙计们有些好奇地看着杯中带着淡淡橙黄色的酒水,议论纷纷: “咱们东家真是啥都会哩,酒都能酿出来?” “这酒闻着还挺甜,不知道尝起来怎么样。” “让俺先尝尝——咦,好甜!这是果汁吗?……不对,还有酒香……” “好喝是挺好喝,只是酒味不够辣呀。” “这杯倒是不错!酒劲儿可以,还有李子的香甜!” “奴家还是偏爱这淡一些的果子酒……” “这酒滋味不错!俺要买一些带回去给俺娘喝!” 这次不同于以往严墨戟的新食物众口一词的赞扬,对于果酒,不同伙计的口味显然不一样。 不过这也在严墨戟的预料内。他特意调配多种口味和浓度的果酒,就是为了应付不同的人群;一圈观察下来,严墨戟发现,大部分人都能在他酿制的果酒里找到自己喜欢的口味,不由得大为满意。 这样一来,酒水生意可以开始做起来了。 纪明文捧着一杯桃子酒小口小口喝完,舒服地叹了口气,眼光滴溜溜四下转,想看看还有没有可以喝的。 她忽然看到了一个没有开启的酒坛子,不由得有些好奇,跑过去拍了拍,耳朵贴上去听着里面的回响,站起来问:“墨戟哥,这坛酒为何不开?” 严墨戟看了一眼:“哦,那坛不是酒。” “是什么?” 严墨戟很自然地回答道:“是咸鸭蛋。” 第67章 不过如今自己工钱一下子涨了这么多,是该好好体贴一下发妻了!待会回家之前就先去什锦食买她最爱吃的蛋糕和蛋挞回去! 其他几个跑腿的汉子也都很高兴,严墨戟给他们也提了工钱不说,这下他们也算是什锦食的人了。 什锦食开给伙计们的慷慨工钱,在镇上已经不是秘密。不见那些进了什锦食的小伙计,没一个月就给家里置办了新衣裳、新门墙,还有的都说上了好媳妇! 什锦食工作虽然比较忙碌,可是工钱多、还能学东西,让无数人削尖了脑袋也想钻进什锦食里去。 看他们这么有干劲,严墨戟心里也暖洋洋地,勉励了他们几句,就带着领头儿去见了管着外卖账务的张三郎,把这只运菜小队暂且归到了外卖这边管束。 张三郎来什锦食也快大半个月了,账务处理得井井有条,精神都振奋了许多,也不像从前那样怯懦,脸上常常带着笑,唯有身上的书卷气质还没有完全消失。 不过眼看着一个月快到了,张三郎到时候也该回去念书了,到时候还得再聘个账房先生来…… 严墨戟心里想了一下,就先把它抛之脑后,转头去处理起酿酒场的事情来。 除了纪父雇佣的乡村中人,严墨戟也从什锦食调了几个人过去,考虑到毕竟是在镇外,除了做熟了的伙计,还把店里其中一个江湖武人调了过去。 这个人是李四的同门,武功还算不错,在店里也算是认真苦干,严墨戟调他去酿酒场主要也是想他能管起酿酒场的安保工作。 酿酒场准备就绪,严墨戟定做的大批的酒器和酿酒装置也逐渐就位,什锦食酿酒场第一批果酒开始酿制起来了。 在酿酒场准备的这段时间里,乔大妮又来找了严墨戟好几次。 她虽然心里骂自家小弟骂得要死,一点都不想管这档子事,可是她也晓得,自家爹娘有多宝贝这个弟弟,真到了最后砸锅卖铁也是要把小弟赎回来的。 现在爹娘已经变卖了家里除了酒铺之外的值钱东西,连她的嫁妆都没放过,先送去了林爷那里,好叫小弟过得好受些,再继续下去恐怕都要去借债了。 到时候家里的铺子肯定是要留给小弟,可债务可不会只给小弟一个人。嫁妆没了,还背着债,自己的亲事哪可能成得了? 为了自己,乔大妮也得把严墨戟给拉下水。 只是严墨戟这阵子忙于酿酒场的准备,对她的来访颇为敷衍,嘴上一直在说“还需要考虑”,就是不给准话; 等严墨戟酿酒场的消息传来,乔家一家人才气歪了鼻子——这酿酒场的事不但没跟他们说,还交给了纪父,这分明就是要打他们乔家的脸面! 不,不止是打脸,还是要抢他们的生意! 乔父乔母怒火中烧,在空荡荡的家里大骂了严墨戟一顿,又对着乔大妮发脾气:“你这赔钱货!不是说那小杂种已经答应和离了吗?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乔大妮特别委屈,又不敢跟爹娘顶嘴,心里也骂了严墨戟一顿,提了瓶家酿甜酒,就去找了王二。 王二正在院子里躺在凉椅上乘凉,面色不渝地使唤着旁边一个又黑又矮的小丫头:“扇用力点,没吃饭啊?” 乔大妮见怪不怪了——那小丫头是王家的小女儿,被家里看做赔钱货,一向是被王二呼来喝去的。 莫说王家,她家不也是一样?自从有了那个弟弟,她们姐妹几个全都要哄着弟弟转,任劳任怨、任打任骂。 ——一定要尽快从家中嫁出去,嫁出去就好了。 见了乔大妮,王二也听说了严墨戟正在筹办酿酒场的事情,脸色阴沉,收下了甜酒,一个好脸色都没给乔大妮:“你不是打着包票说严哥儿一定会和离的吗?” 乔大妮受了两道气,颇为委屈,咬着牙道:“王二哥,现在冲我发脾气有什么用呢?墨戟哥看起来是铁了心要和纪家绑在一起了,你光冲我发脾气,他也不会突然就改变主意啊。” 乔大妮的话让王二稍微清醒了一点,在屋内来回踱步了一会,想着严哥儿那俊俏的身段,心里愈发起火,有些烦躁地道:“你有什么法子?” 乔大妮迟疑了一下,随即狠了狠心,走到王二身边低声道:“王二哥,你听我说……” 王二闻着她身上的脂粉味,有些厌恶地后退了一步,又想听她的主意,强忍着不适感凑了过来。 乔大妮注意到王二的动作,心里骂了一句“你们这些好男风的死变态”,想想自己的亲事,勉强抑制住翻脸的冲动,把自己的主意和盘托出。 王二听了不住点头,心头火热,眼前发亮,不住地搓着手:“这法子不错,就这么办!你去把严哥儿请过来,我去搞些‘存货’!” 王二和乔大妮分别出了门,原本站在王二背后被使唤着扇风的小丫头放下已经酸痛不已的胳膊,黑黝黝的脸上闪过一丝犹豫,随后咬了咬牙,也悄悄出了门。 第二天,在百膳楼订了个带床榻的包厢,王二点了几道菜,皱着眉想了想,又叫伙计把几道贵菜换了下去,只留了一道不算太贵的招牌精酱八宝鸭和一些普通的下酒菜,看得一旁的乔大妮心生鄙夷:就这样的男人,还做着妻妾双全的美梦呢!谁嫁给他,简直倒了八辈子血霉! ——不过反正这破落户相中的是自己那个便宜哥哥,关自己什么事情呢!等自己顺顺当当嫁到夫家,乔家这个火坑自己也跳出去了,说不得还得分一部分什锦食的利润,日后有的是好日子过呢! 点了两壶酒,王二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纸包,小心地倒进其中一壶酒中,脸上浮现出一抹猥琐的笑容:“这可是好货色,要不是严哥儿,我还舍不得用呢!” 乔大妮掩住自己眼中的厌恶与鄙夷,笑着附和:“那就提前祝王二哥心想事成了。” 王二心中得意,刚畅想着一会儿的好事,忽然看见眼前的乔大妮一声不吭、如同一滩烂泥一般瘫倒在地上。 他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觉得自己背心一麻,眼前一黑,瞬间失去了知觉。 纪明武无声无息地从窗外落进来,拐杖轻轻点地就站稳了身体,闻着屋里的酒气与油腻气息,皱了皱眉。 他走过去拿起那个掺了药的酒壶,扫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之情。 走到瘫倒在地上的王二和乔大妮身边,纪明武拐杖在他们俩喉间点了点,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机。 迟疑了一下,他还是收回了拐杖,蹲下身来,捏开他们的嘴,一人灌了半壶掺了药的酒进去,然后把两个人都丢到了一旁的床榻上,厌恶地擦了擦手,才转头又从窗户飘然离去,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 接到乔大妮的邀请时,严墨戟口头上敷衍了一下,其实不太想去来着。 这几天酿酒场的准备正到了关键的时候,他忙得脚不沾地,连跟武哥吃饭的时间都没有了,哪里还有空去跟这不怀好意的乔家人脸面? 但是李四出去了一趟之后,不知道为何面色有些古怪,回来低声跟严墨戟道:“东家,咱们还是去瞧瞧吧。” 严墨戟有些诧异地看他一眼,有些开玩笑地道:“怎地,你也想我和武哥和离?” ——老天爷,这种话可不能乱说!要是钱平或者谁去小师叔那里告上一状,那他不死也得脱层皮! 李四听得一个激灵,慌忙解释道:“东家误会了!您和纪……纪先生天造地设、和和美美,我哪有这种大逆不道的心思?” 第69章 纪明武沉默了一下,双眸微微垂下,右手下意识摩挲了一下拐杖, 用一如既往的平淡口吻道:“嗯, 尝了尝鲜。” 好在严墨戟似乎只是随口一问, 没有深究,吃完饭就匆匆忙忙抓起外衫:“我再去一趟酿酒场,武哥你先睡吧。” 纪明武目光不自觉跟随着严墨戟的动作,看着严墨戟匆匆忙忙地出了门, 也没有像以前一样跟自己说笑两句, 眼神晦暗了一些, 方才内心的那丝喜悦转瞬消失无踪。 … 严墨戟这次倒不是故意躲他, 这几日是真的很忙。 酿酒场的第一批成酒要出了, 第一次尝试在古代酿酒的严墨戟比表面上看起来的要紧张不少。 因为没有现代的杀菌消毒,也没有蒸馏装备,发酵酒的质量就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严墨戟这几天都在酿酒场,腿都跑细了。 而王家和乔家的事,还是每天回来查看什锦食情况的时候,被李四告知的。 “王二和乔大妮做出这等事来,乔家可算抓住了救命稻草,哭天抢地地逼着王二要娶乔大妮过门,还要告到里长那里去,在王家门口叫骂了好些日子。” 有瓜吃,严墨戟精神一振:“后来呢?” “后来还能怎样,王二从坊里买药的事被扒了出来,乔家认定王二垂涎乔大妮,做出这等勾当来,王家也只能认了,捏着鼻子娶了乔大妮过门。”李四有些幸灾乐祸地道,“乔家把乔大妮嫁到王家,讹了不少彩礼回来,加上又变卖了一部分家产,凑了凑总算凑够了银子,把宝贝儿子赎回来了。” “没惹到咱们身上吧?” “他们倒是想诬陷咱们来着,被张大娘解决了。”李四拍了拍手,赞叹道,“没想到张大娘看着老实,竟然还有这等手段。” 张大娘手里捧着一笼小笼包,走过来放在严墨戟面前,一边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东家别听这小子乱说,我不过是去说了一嘴,好叫那两家人别咬到咱们身上。” 严墨戟倒了些陈醋,有些好奇:“大娘怎么说的?” “我就给乔家提了个醒儿,大妮现在这样了,也只能嫁给王二了,现在再攀咬咱们什锦食,咱们跟他耗着,大妮还有那乔小郎君可耗得起?”张大娘擦了擦手,笑呵呵地道,“不如从王家先把大妮的彩礼钱要过来,把乔小郎君赎出来再说。” 严墨戟嘴里咬着小笼包,对她竖了一下大拇指。 李四又补充道:“听说乔大妮嫁到王家之后,三天两头跟王二吵架,路过王家门口的巷子,都能听到里头两个人吵得天翻地覆哩。” 王家吃了这个大亏,还被讹了一大笔银子出去,不给银子乔家就扬言要闹到里长那里;尽管里长和王家有点裙带关系,可是王二这档子事闹得人尽皆知,里长也不好偏袒,到时候乔家舍了乔大妮的名节不要了闹大,恐怕王家就不只是破财,王二自己都得吃点皮肉之苦。 这样下来,王家就算捏着鼻子娶乔大妮过门了,还能给她好脸色看? 谁想那乔大妮也不是个好相与的,成亲之后性子愈发泼辣,连王大婶都治不住她,常常把王大婶气得全身发抖,搞得家里鸡飞狗跳。 而乔家把小儿子赎回来之后,尽管铺子保住了,可这些日子变卖了太多家产,酿酒的家什都没剩下多少,生意愈发惨淡。乔家夫妇一边努力维持着生意,一边打发家里剩下的闺女出去做工赚钱。 与那两家相比,什锦食的生意愈发蒸蒸日上了。 什锦食酒铺正式开张,清冽爽口的果酒在酒铺和什锦食本店里同步售卖。对什锦食已经有了充足信任的客人们,听闻什锦食自酿了果酒,纷纷解囊买了尝鲜。 什锦食提供了各种口味的果酒,还有专门的伙计根据客人的口味进行推荐,大多数人在尝了第一口就被这种甘甜清冽的口感征服。 炎炎夏日,一口清爽的果酒,酒味儿不浓不会醉,消暑又畅快,而且这果酒还甜香浓郁,只一小杯能回味好久。 肯多花银子的,还可以请什锦食的冷却师吴娘子用内力冰一下,滋味更加美好。 尤其是妇人闺女们,平日喝不惯男人们爱喝的烈酒,这种清淡的果酒正对胃口,上工之前喝上一杯,提神醒脑。 那些日日来什锦食的客人们,回去都越回味越觉得犯馋,按捺不住又去什锦食的酒铺买一壶回来。 第一批运到铺子里的果酒很快就兜售一空,许多人想买的时候得知已经售罄,纷纷抱怨:“这酒也太少了,店家什么时候上新货?” 在什锦食酒铺里做掌柜的,也是从本店里调过去的伙计。严墨戟从本店里做久了的老员工里,挑认真又机灵的提了薪水,然后拎到酒铺来做骨干。 这也是严墨戟之后的打算——分店经理全都从总店出,经过他培训认可之后,再送去分店支撑大局。 此时面对蜂拥而至的买酒客户,新掌柜虽然有些紧张,到底是被东家教导过的,一面派人去酿酒场联系下一批货,一面让伙计耐心与柜台前面的客人们沟通,让大家稍安勿躁。 什锦食酒铺的名声一炮打响。 什锦食从前做的生意,都偏向于小吃和干粮,虽然生意越做越大,可是抢占的市场对真正的商贾来说不算太多。 原本小吃是最能引起其他店家反弹的,但是严墨戟出租摊位的策略,一下子拉拢了不少同行抱团,租不到什锦食摊位的人也只敢背后说说闲话,不敢与什锦食拉拢的众多店家为敌; 煎饼这种主食就更不用说,主食干粮永远不缺市场,一家煎饼铺子根本不会影响多大市场。 但是这次,酒水就有些不行了。 寂静的夜里,星光闪烁,街道上空空荡荡,只有老更夫有气无力打梆的声音隐隐传来。 几个鬼鬼祟祟的黑影趁着夜色偷偷摸摸地混进了什锦食酒铺,为首的人贼眉鼠眼,一双眼睛里满是贪婪,四下打量。 背后一个人悄声问:“头儿,你在找啥?” 那人低声道:“找找这铺子的钱匣子在哪。” “咱们不是来砸东西的吗?” “你是不是傻,这铺子赚钱这么多,不捞点回去岂不是白白放过?” “但是过会就怕铺子里守夜的人发现我们哩!” “反正待会砸铺子的时候也会被发现……对了,咱们把那守夜的抓起来,拷问一下钱匣子在哪里,拿了钱我们一起吃酒!” 听到有钱和酒,身后几个人纷纷眼前发亮,不住点头。 那头儿得意地一笑,刚向着后院走了两步,忽然感觉有些不对,身后好像有些过于安静了? 他回头一看,刚才还附和着自己的几个兄弟,已经七横八斜地躺在了地上,悄无声息;而一个看起来不算高大的身影,正站在他们之间。 黑暗中头儿只能看到那人露出的牙齿在反光,心里一凉:这人是谁?怎么无声无息地就解决了这么多兄弟?难不成是身怀武功? 第71章 一身儒衫、头发有些花白的百膳楼大掌柜坐在桌前,看着面前蒸笼中晶莹的水晶虾包,挟起一个尝了尝,赞叹道:“鲜嫩香浓,好,好!” 严墨戟坐在对面,看着这老人一脸发自内心的赞赏,心里也颇为高兴,笑道:“您喜欢就好……不知大掌柜这次前来是为了?” 大掌柜放下筷子,笑呵呵地道:“今天来拜访严老板,主要是两件事。一来呢,之前我们百膳楼的人自作主张,对什锦食做了些不该有的勾当——虽说当时的人已经处置过了,老夫一直有心来和严老板道歉,只是没抽出时间来……前些日子听说严老板去了趟百膳楼,结果老夫没碰上,委实可惜。” 严墨戟脸上带着商业微笑,心里其实忍不住想吐槽两句:百膳楼尤大厨针对什锦食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了,快半年的时间这大掌柜一直没抽出空来? 不过花花轿子谁都爱坐,严墨戟也没打算和百膳楼交恶,所以笑着接了下来:“您言重了。” “这二来么……听说严老板最近新开了酒铺,那果酒老夫也遣人买来尝了尝,滋味确实不错,不知严老板是否愿意在我们百膳楼寄卖?” 严墨戟顿时了然:原来是来谈生意的……难怪隔了这么久突然跑过来道歉,之前毕竟百膳楼和什锦食既没有利益冲突也没有市场重叠。 生意合作严墨戟来者不拒,而且百膳楼在镇上经营几十年,地位和资本确实足够雄浑,什锦食既没有必要也没有资本和百膳楼为敌。 百膳楼这个订单算的上是大单子了,严墨戟也没客气,狠狠赚了百膳楼一笔,转头就请大家好好吃了一顿。 吃完饭,严墨戟准备回家,忽然有个伙计站在了他面前,有些局促不安地道:“东家,俺有个事想求求您。” 严墨戟看他一眼,记得他是自己制作新品之时惯常抢在前排、并且每次都要买一份带回去给家中老娘吃的那个:“什么事?” 那伙计对上严墨戟温和的目光,有些难为情地小声道:“东家,俺能不能先预支几个月的工钱?” 严墨戟愣了下:“为什么?” 那伙计低声道:“俺娘前些日子身子不大好,已经躺床上起不来了,郎中说需要用上好药材补一补,俺想预支些工钱,买些好参……” 子欲养而亲不待的遗憾,严墨戟前世已经饱尝,现在碰到这种事自然不会拒绝,点点头道:“可以,好好替老人家养一养。” 他领着那伙计到了账房,给他预支了三个月工钱,让他签下契约。 那伙计感动得泪眼汪汪,迭声道谢之后,就赶紧出门去了药房。 严墨戟目送他离开,心里感慨了一句孝顺儿子,回过头,正好对上做豆花的孙老头有些欲言又止的视线。 严墨戟有些奇怪:“您怎么了?” 孙老头自从来了什锦食,生意一下子火爆了许多,银子也赚了不少,吃穿用度登时上了几个台阶,又在什锦食的庇佑下没了尤大厨找麻烦的担忧,人都胖了一圈。 此时孙老头那张圆润了不少的脸上闪动了几丝犹豫,还是咬咬牙,恳切地看向严墨戟:“东家,我老头子能不能也预支几个月的工钱?” 严墨戟愣了半晌,才失笑道:“孙大爷,您不是我们什锦食的伙计,哪来的工钱?” ——他还得给什锦食交摊位费呢! 孙老头话说出了口,也就没什么顾忌了,一口气说了下去:“我老头子带着我的豆花手艺一起卖给什锦食,严老板你先预支给我一笔银两,可以不?” 第34章 药酒上市 “您怎么会突然想这样?” 孙老头迟疑了下, 脸上闪过了一丝愤恨, 叹了口气:“我老头子是想给我那孙女赎身。” 孙女? 孙老头不是寡居多年吗,连个儿女都没有, 哪来的孙女? “自从被尤大厨逼回巷子里做生意之后, 没几个人来买豆花,所以来的人我老头子都记得很清楚。张家三郎是一个, 王家五妮又是一个。” 孙老头脸上闪过一丝落寞:“三郎腼腆, 不太跟我老头子多话;五妮看我一个人可怜,常常买豆花的时候跟我聊聊天,说些外头的新鲜事给我听, 我老头子孤苦无依的, 就心里把她看做我的孙女了——东家你跟那尤大厨的事,就是五妮说给我听的哩。” 严墨戟懂了:“这王五妮出什么事了?” 孙老头说的那个女孩,应该是当初他们第一次去买豆花时那个黑黑瘦瘦的小丫头吧? 孙老头脸上神情变得愤恨, 忍不住想吐口唾沫, 想想这里是什锦食, 强行忍住了,脸憋的通红:“王二那个畜生,天天喝骂使唤五妮不说,刚成亲没几天, 就开始闹分家, 也不知哪里抽了风, 还要把五妮卖给牙行做下人!那可是他亲妹妹, 真不是个玩意儿!” “等等, 王二?”严墨戟又听到了那个令人反胃的名字,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你说的那个五妮是王二的妹妹?” 孙老头脸上闪过一丝窘迫:“老头子知道王二那畜生对什锦食做了些下作勾当,但是五妮确实是个好孩子……” 严墨戟微微皱了皱眉。 他只见过那王五妮一面,无从评判那个小姑娘如何,不过孙老头既然这么想,那想必也有他的道理;在重男轻女的古代社会,有王二这种哥哥,想来那小姑娘日子恐怕不会过得很好。 他想了想,对孙老头诚恳地道:“孙大爷,您是我第一个主动邀请来的合作伙伴,您需要钱的时候我什锦食趁火打劫也太不道义了,我私人借给您……” “不,不用。”孙老头连连摆手,老脸上显出一丝倔强,“我老头子从不向人借钱!就算是严老板也不成!” 严墨戟有些无奈地看着这个倔老头,想了想,最后还是答应了下来。 回家吃饭的时候,严墨戟顺嘴对纪明武提了一下,还叹气道:“也不知孙老头是怎么想的,从什锦食预支和借钱也没有差太多吧……武哥?” 严墨戟有些惊讶地看到,纪明武脸上的神色变得微微有些阴沉,手中筷子也停顿了下来。 好在很快纪明武就回过神来,脸色又变回平日的面无表情,继续挟菜:“无事。” 严墨戟惊讶之后,才笑着道:“武哥反应这么大,是气孙老头还是王二?” 纪明武抬头看了他一眼,手中筷子微微一顿,才回答道:“明文和王五妮一向玩的很亲近。” “明文?”严墨戟这次真的有些吃惊,手中挟着的芸豆都停住了。 明文跟王二的妹妹玩的很亲近? 纪明武点点头:“之前明文自己调整什锦煮,就找王五妮来一起做的。” 这么一说严墨戟确实想起来,当时纪明文说过她调整过的什锦煮“叫五妮尝过”来着。当时他还想过这小丫头嘴里说的五妮是谁,没想到竟然是王家的人! 第73章 严墨戟这几天抓钱平喂药酒抓多了,钱平开始躲着他走,今天却主动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青衣的年轻女子,脸上喜气洋洋:“东家,我给你介绍个人!” 严墨戟手里还拿着药酒,瞅了瞅那看起来娇怯怯的女子,心里了然,笑道:“钱平,你这是要成亲了?恭喜啊!” 钱平一愣,闹了个大红脸,面红耳赤地解释:“东家误会了,这不是……咳,这是我在江湖上认识的一位擅岐黄之道的好友,最近日子拮据,听闻东家这里招江湖中人,特来投奔。” 什锦食开了酿酒场和酒铺之后,严墨戟又招聘过两次江湖中人,虽然也有些偷奸耍滑之辈,可是大部分都认真能干,武功在什锦食能用的场景太多了。 听闻眼前这个是擅长医术的,严墨戟眼前一亮:“医术?欢迎啊!” 那女子含羞带怯地抬头看了严墨戟一眼,红着脸低下头,双手不安地扯了扯裙边:“小女子冯问兰,宗门这些年每况愈下,门内弟子的月例都发不起了,无奈之下,小女子也只能出来谋生,还望严老板行个方便。” 说到最后,这女子已经双眸含泪、语带哽咽,听得一旁的钱平嘴角都抽搐了一下。 ——这人真是比他四哥还会演…… ——被全江湖当宝一样供着的青桑谷都“每况愈下”了,其他门派还有活路吗…… 瞌睡来了就有枕头,严墨戟这些日子因为药酒质量不过关的问题,正愁着怎么改良,一下子来了个擅医术的江湖女侠,赶紧安排了面试。 面试结果令严墨戟非常满意,当即雇佣了这名叫冯问兰的女子为酿酒场顾问,安排钱平带她熟悉一下环境,明天去酿酒场。 钱平带着冯问兰去了后院,四下无人时,终于忍不住道:“冯女侠,你在江湖上成名多年,怎么会屈尊到这边来?我原以为青桑谷只派个普通弟子来呢。” 冯问兰眼中浮现起神往的神情,两颊绯红:“当然是来见一见你们小师叔啊!去年他来我们青桑谷时,我恰好不在谷内,无缘得见,这次总算能看看一剑霜寒苌雁山的风采了!” 钱平看她一副少女怀春的模样,顿时警惕了起来:“我们小师叔已经和东家成亲了,冯女侠可莫要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冯问兰诧异地看他一眼,“噗嗤”一声笑出声,语出惊人:“老娘儿子都快和你们东家差不多大了,你在乱想什么?” 钱平:“……” ——他以前听说青桑谷医术精湛、驻颜有方,今日总算见识到了…… … 冯问兰的医术确实高超,熟悉了药酒的酿制过程之后,很快就指出了一些问题,下一批药酒按照冯问兰的指点改造出来,钱平喝了之后完全没有任何不适了。 冯问兰也对严墨戟的药酒酿制方式感到了惊讶:这种药酒虽说药效并不太强,指望它治病是不可能了,但是温润滋补,用来长期调养身体再合适不过。 最关键的是,这种药酒可以大规模批量酿制! 对比严墨戟谦虚地道:“这也是牺牲了药材的一部分疗效得来的。” 什锦食一直贯彻着“可批量生产、推广到大众”的观念做着吃食,严墨戟的药酒也是这个理念下的产物。 经过冯问兰调整过的药酒正式装瓶之后,还未上架就有买家预定了。 最初为严墨戟提供锈叶子的赵瓦匠一家,如今已经专职做起了种植锈叶子的行当,专门为什锦食供货,一家人跟着什锦食水涨船高,日子越来越好。 半年多过去,赵大郎的媳妇临盆诞下孩子,只是生产时有些不好,身子羸弱,虽说母子都保住了,可是新母亲卧床不起,奶水也无一丝;孩子身子骨也不大好。 郎中来看过,只说是亏了血气,开了些补药;然而这些补药熬煮出来,气味刺鼻,赵家媳妇闻了都要吐,遑论喝了补身体了。 为他们看病的老郎中也没有对策,无计可施之下对他们推荐了什锦食还未上市的药酒:“严老板那药酒中的药材正对大郎媳妇的亏损,若她能吃得下药酒,可去严老板那问问。” 因此赵大郎早早就来什锦食预定了药酒。 第一批药酒出来之后,赵大郎拎了几瓶回去,每次饭后都喂媳妇喝一小杯,几日下来,大郎媳妇原本苍白无血色的面容竟然有了些血色,饭也吃得下,人也精神了许多,甚至奶水都有了。 这让赵家人兴奋不已,赵家老太太喜欢炫耀,逢人便说是什锦食的药酒救了她家儿媳妇母子两条命,直把什锦食的药酒吹嘘成了华佗在世。 “那大郎媳妇其实就是血亏而已,若是吃得下汤药,比喝药酒要有用。”去赵家看过的冯问兰回来对严墨戟道。 严墨戟点点头,笑道:“但是咱们的药酒,能让大多数人吃得下,就是一个重要的优势——再好的药品,吃不下也没有用,对不对?” 冯问兰捂嘴娇笑道:“东家说得对。” ——她有个同门,医术倒还精湛,只是不知是天赋还是故意,熬煮出来的汤药的滋味简直令人难以忘怀,诸多同门连同长辈,没有一个喝得下去的,最后师傅只得劝那同门,日后专注诊疗,莫要亲自熬药了。 路过的钱平看着冯问兰笑得花枝乱颤的模样,想想她真实的年纪,忍不住打个寒颤,赶紧拐去了厨房。 什锦食的药酒上架之后,一开始来买的人不算太多,毕竟药酒比果酒要贵不少,涉及药材,多数人还是比较谨慎; 随着赵家媳妇身子的好转,赵家老太太的四处吹嘘,敢来买药酒回去尝试的人也越来越多了; 再之后,赵家那个生产之后就卧床不起的小媳妇,竟然能抱着孩子出来晒太阳了!原本对赵家这事将信将疑的人们,顿时都掂量着手里的银钱,准备去买些什锦食药酒回来。 跟果酒比,什锦食的药酒可能是贵了些;可是跟汤药比,又便宜了不少! 何况什锦食的东西口味都格外的好,多少老人小孩吃不下汤药,是不是都能喝些药酒来调养身体? 这个世界上,谁家没有气虚多病的老人或者体弱娇嫩的孩童呢?就连成年人都会有个头疼脑热的。 虽说药酒治不了百病,可是买些回来偶尔喝一口,能滋补身体也不错嘛!这药酒酒香香醇,还带着淡淡的药香,当饮品也毫无问题。 什锦食内部的伙计们更仗着地利优势,以内部价买了不少回去。 尤其是那个透支了几个月月钱、勉强把自家娘亲性命保住的伙计,更是咬牙又买了一箱回去给娘亲补身体。 连苑五少爷都派了下人来,以“股东”的名义强行内部购买了一大批药酒回去,讨苑家的长辈欢心。 什锦食药酒一度成了镇上的抢手货。 在上次派地痞潜入什锦食酒铺捣乱,结果被当众揭穿之后,另外几家酒铺现在也不敢有什么小动作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什锦食的药酒以炙手可热的速度,成为了镇上交口称赞、供不应求的稀有货。 酿酒场和酒铺都进入了正常的运营,严墨戟总算又闲了下来,开始琢磨怎么跟他家武哥聊一聊。 ——子嗣的问题,必须得和武哥好好交流清楚。 第75章 之前从林二那里拿回墨玉之后,严墨戟就效仿原身,用细绳把它系在脖子上,平日里藏在衣襟内。 自从同床之后,纪明武之前每天晚上严墨戟睡觉时都能看到它,只是从未像现在这一刻一般,觉得这块墨玉如此的醒目。 纪明武怔忡了片刻,脸上的神情忽然慢慢低落了下来,只是不过片刻,他的双眸就重新坚定起来,缓缓伸出手,轻轻抱住了严墨戟。 严墨戟没有感受到怀中的人的情绪变化,抱了一会儿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赶紧松开手,对着纪明武乐了一下,才退后两步,笑了起来:“武哥,我去给你做饭,你等着!” 纪明武看着他“噔噔噔”地跑出门去,光看那道背影都能感受到他的欢欣和雀跃,胸口似乎还残留着他的温度,脸上不自觉又挂起了淡淡的笑容。 只是想到那块墨玉…… 纪明武笑容微敛,轻轻叹了口气,一瘸一拐地走到角落的架子上,伸出手来,轻轻抚摸了一下架子上多出来的几个木雕。 ——那是一个个各种动作的小人,有的在卷起袖子做菜、有的在对着摊子叫卖、有的斜靠在床榻上喝什么东西…… 每一个小人的动作都栩栩如生,雕刻刀痕细致顺滑,显示出主人是多么用心地一笔一笔雕琢着它们。 如果严墨戟现在过来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这里面雕刻的人都非常熟悉。 良久之后,纪明武抿了抿下唇,坐回桌前,从地上又拿起一块木料。 … 随着夏日的酷暑消退,寒风吹来深秋的萧瑟,天气转凉,人人都穿上了厚实的棉麻外襟,路上多的是袖着手缩头缩脑的行人。 什锦食内点每隔一段就点起了一个火炉,碳火烧得红旺,将整间什锦食大堂烘得暖洋洋的。 入秋之后,消暑的小吃人气渐渐低迷,什锦食趁机换了一批暖胃的新美食,加上大堂内整日不熄的炉火,让什锦食几乎没有受到换季带来的影响,反而生意更加好了。 在换季美食中,最受欢迎的就是小砂锅了。 一个精致的砂锅里,一层层铺着红薯、白菜、香菇、鱼片、猪肚、板筋、牛肉等,加上什锦食自炖的高汤焖上些时间,顶上的荤菜中的肉香浸入汤汁中,连带底下的素菜也吸满了浓浓的香味。 配上煎饼铺提供的煎饼,把煎饼卷一卷,浸入汤汁泡上那么一秒钟,劲道的煎饼泡软了,吸饱了浓香的肉汁,光这样就让人一口气能吃下好几个。 砂锅保温,端上来时汤汁还沸腾,吃完锅底还是热的,在这样寒冷的季节,最是暖胃,在什锦食,这小砂锅现在是卖得最好的吃食。 虽然焖好的小砂锅不能外卖,但是严墨戟也想了个折中的办法——他外卖的是装好食材的干砂锅,再配一包什锦食自己调配的砂锅底料,送到家中只要加水煮熟,吃起来和什锦食高汤炖煮的堂食比,味道虽然稍差,可也大差不差了。 再后来,因为砂锅食材可以自己切了加,什锦食的砂锅底料反倒成了大家最钟爱的选择。 几个月过去,什锦食除了生意更加红火之外,变化倒也不大。 酒铺、煎饼铺、本店三足鼎立,什锦食的名声已经深入人心,不光镇上的人津津乐道,下面村子里的人进镇,不去一趟什锦食,都不好意思说来过。 什锦食内部,张三郎最终还是没有回去上学堂。他和张大娘抗争了几天,不知对张大娘说了什么,张大娘最终态度还是软化了下来,同意张三郎在什锦食继续做工。 张家的家务其他人不好插手,不过最后三郎决定留下来之后,大家还是表示了热烈欢迎——除了李四。 虽然不知道张三郎用什么打动了张大娘,但是李四直觉认为和自己有关。因为张大娘之后对自己的态度就有些古怪,不似从前那般亲近地一起说笑,却又像比从前更亲近地关心他的个人情况。 什锦食这些时日又招了一批江湖人,严墨戟发现有内力的江湖人做帮厨真是太合适了,切菜剁肉效率飞快,轻功好的去送外卖,擅暗器和剑法的做厨艺表演…… 倒是擅长冰寒内力的吴娘子,随着入秋渐渐没了事情,本来她还有些不安,生怕东家解雇她;但是严墨戟怎么会放过用熟了的人,让吴娘子去做起了生滚肉片粥。 鱼肉、鸡肉等片成薄得几乎透明的肉片放在碗里,在吴娘子的阴寒内力下变得有些凝固,随后一勺滚烫、熬得浓稠的香粥直接浇在碗中,被冰过之后带着些劲道的肉片瞬间被热粥烫熟,一碗简单又美味的生滚肉片粥就好了。 寒冷的清晨,一碗热腾腾的生滚肉片粥下肚,额头上都带了些汗,又暖胃又饱肚。 严墨戟自己也爱吃这种粥,所以在家也会给纪明武做。只是他自己做的不能先把肉片冰过,就少了几分劲道。 自从和纪明武谈开了子嗣的问题之后,严墨戟感觉和他家武哥愈发亲近,至少每天清晨醒来看到自己紧紧抱着纪明武的时候,也不会小心翼翼地跑掉了。 说起来也有些奇怪,入秋之后,他家武哥晚上睡觉时体温渐渐回暖,随着天气的越来越冷,体温也越来越高,现在已经变得像个人体暖炉了。 一开始严墨戟还以为纪明武发烧了,结果纪明武回答“天生如此”,说他体温一向冬暖夏凉。 严墨戟听了只表示:武哥你这是驴我的吧? 但是后来严墨戟去问纪母,纪母愣着笑过之后道:“这孩子是天生如此,你莫要担心。” 不等严墨戟放下心来,纪母就有些奇怪地问:“你和明武不是年初成亲的么,怎地现在才发觉?” ——因为刚成亲的时候原身把纪明武赶出去了半年,直到前几个月才因为他发烧而搬回来睡…… 这种事就不好跟纪母说了,严墨戟干笑道:“以前没注意,没注意……” 说起这个,严墨戟心里也是一把辛酸泪。 本以为和他家武哥说开之后,他们的关系可以更进一步了,严墨戟前世也单身solo了几十年,眼看着纪明武都拿下了,是不是也该…… ——但是这么久以来,他家武哥真是一点进一步的表示都没有啊! 别说严墨戟想象中的本垒打了,现在他们俩还停留在牵小手和抱抱的地步! 严墨戟暗示了好几次,可他家武哥如同一根钢管直男,好像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一脸正气凛然。要不是每天早上严墨戟感觉武哥揽着他腰的手越来越紧,他真以为和武哥说开了那件事只是自己在做梦。 他有心干脆直接扑倒纪明武,但是衡量了一下自己和纪明武的体型差距,感觉还是乖乖被扑倒比较好。 ——而且,想想古代人的保守程度,严墨戟觉得还是不要显得自己太饥渴……不然败坏了自己好不容易扭转过来的好形象怎么办? ——这种“真面目”的暴露还是留到咳咳以后…… 于是严墨戟开始琢磨怎么让纪明武扑倒自己,于是他今天买了好些羊肉,准备回去给武哥好好补一补。 刚准备去肉铺,就听到有人喊他:“东家,有人给你捎信来了!” 严墨戟一愣:“信?” 第77章 ——真的吃饱了吗?怎么感觉你眼神看起来还是很饿的样子? 严墨戟有些奇怪的摸了摸下巴,百思不得其解。 羊肉涮锅太美味的后果,就是严墨戟从开始吃的时候完全忘了自己做羊肉的最初目的, 等到晚上两个人都躺在床上快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他才想起来: 好像他买羊肉回来是想给他家武哥补一补火气来着……怎么他家武哥一点反应都没有? ——武哥该不会不行吧? ——明天找冯问兰问问看吧…… ……算了, 羊肉好吃就行。 当然, 一向睡眠质量很好的严墨戟不知道, 他入睡之后,他家“不行”的武哥睁开眼睛,感受着躺在身边的人的体温,长叹一口气,尝试平心静气,内功运转着调息了一整晚都没有睡着。 … 一顿羊肉火锅,到底还是给严墨戟造成了一点影响。 第二天早上醒来,严墨戟还是以熟悉的八爪鱼姿势缠在他家武哥的身上。 照例感叹了一下纪明武隐藏在亵衣下流畅的肌肉线条,严墨戟忽然感觉有哪里不对,迟疑着伸手向身下一摸,摸到一手黏腻。 ——卧槽! 严墨戟的脸“刷”地红了,用比以往更轻手轻脚的动作慢慢爬起来,准备趁纪明武还没醒的时候去清理一下。 下床之前,他想到了什么,眼神在纪明武看起来毫无动静的某个部位扫了一眼,谨慎地盯着纪明武安静的脸庞,慢慢地伸出了手。 ——呃,十分干燥…… ——他家武哥该不会真的有什么问题吧…… ——待会去问问冯问兰,请冯问兰为武哥诊断一下吧,这种事可不能讳疾忌医啊! 严墨戟带着苦恼下床出门去了。在他踏出房门的一瞬间,“熟睡”的纪明武蓦然睁开眼睛,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才停下为了压制自己冲动而运转的内力。 … “东家是说,你的夫郎可能有……那方面的隐忧?”冯问兰的脸色十分的精彩,一脸天打雷劈过的神情,顿了许久,才确认道,“你说的这个夫郎,到底是不是你自己?” ——当然不是他自己!他每天晚上都是带着甜蜜的痛苦睡着、每天早上都要那个啥的好不好! 考虑到自家武哥的名誉,严墨戟干咳了一下:“呃,其实是我个人感觉武哥可能有些……不太好,只是想请你帮忙确认一下。” 冯问兰用一种特别特别微妙的眼神看了严墨戟一会儿,把严墨戟看得格外不自在。 ——去年纪明武上青桑谷求医时,自己虽然不在谷内,可是后来也听师姐妹谈起,说他内气浑然天成、已臻至大成,除了腿伤之外别无他患。 ——所以这其实是东家……欲求不满?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没想到看起来清清秀秀的小东家,竟然如此的生猛?就连纪明武那样的男人都满足不了东家? ——还是说,纪明武之前伤到了那处,只是师姐妹不好泄露患者的隐秘? 自觉发现了惊天秘密的冯问兰脸上浮现起一丝带着歉意的微笑:“东家,这小女子就帮不上忙了,小女子于那处病灶并无研究,不敢误人。” 术业有专攻嘛,严墨戟表示理解,又寒暄了几句,就去忙别的了。 冯问兰悄悄松了口气。 她虽然确认很想去为纪明武诊断一下,看看到底是这位名满江湖的“一心剑”身子出了问题、还是东家自己需求过旺,但是自己的小命还是比好奇心要重要的。 … 有了去青州城发展的意向之后,严墨戟开始打听起青州城的情况。 虽然镇上的人大都没有出过远门,但是总有不少的流言会跟着行镖的人来到这个小镇。 青州城据说是这边郡府最大的城市,府衙就坐落在青州城。 据说青州城城墙高达几十米、官道能跑开十几辆马车、酒楼有十几层高; 据说青州城繁华昌盛,好多人去了青州城,做了两年工,就赚了大笔的银两,衣锦还乡,令人艳羡;还有那更厉害的,在青州城买得起住处,带着全家人一起搬到了城内,这就是飞上枝头变凤凰,像茶肆老板陈翁就是如此; 打听到这里,严墨戟心里暗暗叹了口气:不管在什么时代,大城市的房产永远都是令人最渴望的东西啊…… ——不知道自己手头攒起来的这些银两,能在青州城买下多大的铺面呢? 不过与青州城令人遥不可及的繁华相比的,是前往青州城路途的艰辛。 这个时代可不是现代,火车汽车飞机一样也无,小老百姓想出门,就只能租马车,或者靠两条腿。 而最大的问题还不在于交通工具,而在于路上的危险性。 古代的荒郊野岭渺无人烟,且不说强盗,遇到心怀不轨的同路人,都有可能被捅上一刀人财两失。毕竟四下无人,随便动了手找个地方一埋,谁能知晓曾有个人走到此处呢? 何况这是个有武功的世界,但凡碰上个有点功夫的强盗,一般人连跑都跑不掉。 像茶肆陈翁,之所以在镇上逗留了月余,就是为了等每年定期路过的行镖的团队,花些银两拜托镖队捎上他一起走,多少有些安全感。 在多数人眼中,孤身前往遥远的城市,几乎就是过悬崖独木桥,只有在一个地方活不下去、走投无路的人才会这样选择。 得知严墨戟打算去青州城时,张大娘就一脸担忧地劝阻道:“东家,此事还是从长计议,去青州城那么远,何必呢?我们现在的生意赚钱不是挺好吗?” 说完她四下看一圈,“你们也说说东家,怎么能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从来都是单骑行走江湖的李四迟疑了一下:“东家若是想去,我觉得也无妨。” 第79章 严墨戟看着他家武哥那英俊的侧脸上带着的认真,心里涌起一丝同情——他家武哥木雕雕刻得这么好,按照武哥说法,是他练习木工觉得枯燥的时候,才会雕刻来缓解浮躁。 那从九岁的孩童开始,武哥是有过多少次寂寞和浮躁,才能将雕刻手艺锻炼得如此精湛呢? 再对比一下武哥与平常木匠打出来没有明显差别的家具……武哥这分明是走错了路啊!一定是他那个庸师教错了! 严墨戟想了想,委婉地问了一下:“武哥,你现在有没有什么……人生目标?” 纪明武怔了一下:“人生目标?” “嗯。”严墨戟用没有面粉的手背轻轻擦了下脸颊,耐心解释道,“就是你对你的职业啊、技能啊、人生啊有没有什么想达成的目标?” 纪明武低头沉默了一下,片刻后抬起头来,墨色的瞳仁中清晰而坚定:“我想超越师父。” ——一个木匠而已,有什么可超越的啊武哥!你的木雕水平全国顶尖啊!你清醒点! 严墨戟心里跑过了十几个马景涛,本来想说点什么劝解一下他家武哥,但是对上纪明武那双骤然明亮、毫无迷茫与怀疑的坚定双眸,忽然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梦想啊……不管那个梦想究竟是什么。 就算自己是武哥最亲密的人,也没有权利质疑他的梦想。 ——好,那就让自己来支持武哥的梦想吧! 严墨戟暗暗下了决心。他的什锦食将来是要做到全国连锁的,不论是资金还是名气,都一定能做大做强!到时候就用什锦食来为武哥提供支持!无论是帮武哥寻找真正的木匠大师指点、还是为武哥扩大人气,全都不虚! 纪明武看着身边的严墨戟脸颊上沾着一抹白白的面粉,神情变幻莫测,最后停留在坚定之上。他虽然不清楚自己这个媳妇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但是猜测也能猜个大差不差,脸上忍不住浮现起一丝温暖的笑容。 纪明武怎么看都觉得严墨戟这脸上挂着面粉、一脸严肃和坚定的神情都非常的……可爱。 他忍不住伸出手,在严墨戟沾了面粉的右侧脸颊上轻轻一抹,将那道面粉擦去,感受着手下温暖细腻的触感,脸上强行保持着冷静和淡然,对着突然紧张的严墨戟解释道:“沾到面粉了。” 严墨戟下意识看了眼纪明文,发现纪明文还在兴致勃勃地做着糯米花,才稍稍放下心来,还是能感觉自己的心脏正在快速地跳动。 ——要死,武哥真是太苏了……刚才伸手过来,自己还以为是要摸脸呢…… … 做好的各种各样花纹和形状的馃子,放在冬日的暖阳下慢慢晒到干燥,然后再拿回厨房阴凉两天,下锅炸到酥透,金灿灿的花状馃子在热油中绽放,捞起来控干油,放进筐内存好,只等除夕拿出来即可。 唯一的问题就是,嘴馋的纪明文会偷吃。 严墨戟抓到她两次偷偷摸摸拿炸馃子吃,批评她:“这都是过年要吃的东西,你现在吃完了怎么办?” 纪明文很委屈:“我只拿了两块吃哩!” ——她就过来了两次,还全都被墨戟哥逮着了,也不知道为什么运气会这么差。 严墨戟不信:“你只拿了两个,怎么筐上少了一层?总不会是你哥拿了吃了吧?” 纪明文辩解道:“说不定呢!哥哥不是最爱吃甜食了吗?” 严墨戟摸了摸下巴,心里的怀疑一闪而过。 ——虽然照顾他家武哥的口味,他蒸糯米面的时候加了不少糖进去,但是他家一直稳重又淳朴的武哥也不至于干出偷吃这种事来吧? … 这是严墨戟来到这个世界上过的第一个年,严墨戟自己也觉得干劲十足。 大街上到处都是带着喜气洋洋的笑容的人们,身上的棉衣棉帽也都是红红绿绿的喜庆颜色。 虽然大部分人都在临近年关的时候清闲下来了,什锦食却变得更加忙碌。 严墨戟呵着气来到了什锦食,从后院进去,刚进门就看到李四迎了上来:“东家,苑五少爷来访。” 第37章 苑家家宴 “他来做什么?” 严墨戟有些疑惑, 随着李四去了后院的厢房, 见到了正毫无形象地坐在棉榻上的苑五少爷。 这位出身富贵的五少爷,正捧着一个硕大的红薯, 毫无形象地吃得正香, 胖胖的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像一只仓鼠, 嘴里还在不停地赞扬:“好吃!” 这烤红薯也是什锦食里卖的吃食, 不过不是什锦食自己的,而是租出去的摊子上卖的。 严墨戟吃过几次,这红薯烤得确实一绝, 剥开焦黄的外皮, 带着甜香的热气扑鼻而来,吃一口满口满足的香甜,就算被烫得直出气, 还是会想再吃下去。 严墨戟坐在苑五少爷对面, 看着这个小胖子吃完一整个大红薯, 端起姜丝红糖茶美美地喝了一口,才略带好笑地问道:“五少爷今天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 苑五少爷回味了一下红薯的美味,咂吧咂吧嘴,才放下手里的茶杯:“这次本少爷过来, 是有事想请严老板帮帮忙。” 严墨戟有些警惕地问:“不是又让我去给你做面条吧?” 五少爷摆摆手:“这倒不是……本少爷想明年开春去青州学院进学, 家中长辈不同意;近来祖父身体微恙, 食不下咽, 本少爷打算做一席豪宴, 讨好一下祖父,好叫祖父松口。” 严墨戟呆了一下,然后指了指自己:“五少爷该不会是打算让我去下厨吧?” 五少爷击掌:“没错。” 严墨戟迟疑了着看了他一眼,才苦笑了一下:“五少爷,你对我的厨艺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嗯?” “我一向并不擅长正菜,你看我什锦食做这么大,都不曾卖过正菜。若是指望我来主厨,恐怕宴席都要被我搞砸的。” 五少爷也呆了一下:“你不擅长正菜?” 其实严墨戟倒也不是不会正菜——他的记忆力甚至能够把只看过一遍的厨师的动作记下来,大部分正菜的做法他都懂,也都能做。 第81章 吴娘子被纪明武这出神入化的内功震慑了一下,旋即明白了纪明武隐含表达的意思,苦笑了一下:“恩公放心,奴家定然不会做多余的事。” 纪明武点点头,仿佛刚才自己什么都没做一般,率先转身走进家门:“进来吧。” 吴娘子心里轻轻叹了口气,努力摆出自己平日的神情,挎着篮子走进了纪家。 … 到了说好为苑老爷子做宴的那日,严墨戟早早起床,认真打理了一下自己,与纪明武一起梳洗之后去了什锦食,带上吴娘子,坐上苑五少爷派来的人车。 刚到苑家,来接应严墨戟三人的管事面色微微有些沮丧,在严墨戟靠近时低声提点了一句:“四少爷请了百膳楼的尤大厨,想要换下家宴的掌勺……五少爷据理力争,只给你保住了主菜,你且努力吧。” 这倒是让严墨戟有些意外:怎么又跟那尤大厨撞上了? 主菜是最后上的压轴,基本是衡量一桌宴席能否成功最大的标准。 若是主菜比之前上的副菜还差一些,那这桌宴席可能就毁了。 严墨戟心里清楚,那尤大厨对什锦食的态度颇有敌意,这次简直是绝佳的竞争机会,恐怕会使出浑身解数,自己要面临的压力还是挺大的。 ——不过……自己什么时候又怕过他呢? 严墨戟微微一笑,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面色不改继续向前走去。 这倒是让管事担忧得想叹气:那百膳楼的尤大厨,神色郑重,叫了许多个帮厨弟子,在厨房里精挑细选,一看就有名厨的风范;这什锦食的小老板到底是做那些平民吃食的,带着一个瘸子和一个妇人就过来了,这样的组合真的撑得起家宴的压轴主菜吗? 虽然宴席上的菜分给了两个人做,但是在食材准备上,苑家谁也没亏待。 按照严墨戟的要求准备了食材,肥美硕大的鲢鱼、刚宰杀净毛的老母鸡、新鲜出水的各色蔬菜、还有蛤蜊、河虾等等…… 也难为苑家这样的大冬天,居然还能捕来这么多水鲜。 ——有钱就是好啊!什锦食的食材基本只能指望应季…… 严墨戟一边挽袖子,一边心里开始琢磨起来:能不能培养什锦食自己的食材基地呢?种植和养殖什锦食大量需求的食材。 温控方面可以多招聘一些擅长冰寒内功或者阳热内功的江湖中人,看吴娘子一家人能改变香椿的出芽规律就知道,量变之下应当可以做出温室或者冰窖的效果的。 不过这些都要留到去青州城扩大什锦食规模之后再说了。 毕竟在这个镇上就算生意再红火,碍于市场的上限,考虑养殖场和种植场也是亏大于盈。 纪明武洗了手,先去处理起了肥美的鲢鱼。 现在的鲢鱼大都是从冰窟钓上来的野生冷水鱼,肉质紧致而鲜美,做烤鱼再合适不过了。上次在纪家演练烤鱼火锅时,最后成品的烤鱼被严墨戟、纪明武、吴娘子三人分食一空,汤汁都没剩下多少。 严墨戟则把老母鸡与一些精心搭配的菌菇一起放入瓦罐,上锅焖煮;蛤蜊河虾冬笋另起一锅炖汤。 咨询过五少爷,苑老爷子的口味后,这次严墨戟打算做鸳鸯烤鱼锅。 汤炖起来了,严墨戟开始调起了烤鱼用的酱料。 烤鱼能不能好吃,火候和酱料缺一不可。严墨戟前几日从记忆中浩瀚如云的酱料调配清单中挑选了几种最适合当下的,再实际尝试了好多种,才最终决定了两种酱料。 正经厨艺,吴娘子帮不上忙,但是凭借着内功,她处理起食材来还是非常有效率的。 不多时,烤鱼的前期准备就做好了,严墨戟点上碳火,将纪明武处理好的带骨鲢鱼架上火。 火舌舔舐之下,鲢鱼表面开始逐渐变得焦黄,被纪明武仔细切开的刀花微微翻起鱼肉之间的油脂被烤出,散发出浓浓的香味。 鲢鱼本身属于油脂比较少的鱼类,所以严墨戟一边翻滚着烤架,一边偶尔还要刷一点油上去。 等到鲢鱼烤得差不多了,严墨戟问了下宴会的情况,得知尤大厨的副菜基本上齐,只等着自己的主菜了。他点点头,回去将定制的锅底分别铺好红薯、千张等防焦的底菜,将烤鱼分别放在两边,一边浇上菌菇鸡汤,一边浇上蛤蜊虾汤,再铺上一层酱料,完美! 因为是五少爷私下举办的小家宴,还不到除夕大家宴的时候,苑家人只聚了老家主和几个小辈,一共六七个人而已。 此时围着枣木圆桌,一家人已经差不多将副菜吃了个遍,老爷子放下筷子,点点头:“不错,尤大厨的手艺又有进益。” 苑四少爷听了这句话,有些得意地撇了五少爷一眼,故意道:“尤大厨为祖父也做了这些年菜了,自然能抓准祖父的口味。若是些不入流的市井小厨,可就不一定了。” 几个儿孙辈见老家主似乎对这些菜品颇为满意,跟着一起赞扬了起来,直把那尤大厨吹成了宫廷御膳的级别,话里话外都透着对“市井小厨”的贬低。 不过也有两个也留了个心眼,虽然心里对五少爷请来的那小厨子颇不以为然,但却没说出口。 ——老爷子可是称赞过那蛋糕和蛋挞的,万一那什锦食的小厨子恰好做出了对老爷子口味的,现在话说早了不就自打脸? 苑五少爷胖胖的脸上闪过一丝咬牙切齿,狠狠瞪了四少爷一眼,有些恨恨地往嘴里塞了一口酱鸭。 ——不得不承认,尤大厨的手艺确实进步不少,也不知严老板这道主菜,能不能讨好爷爷的欢心?能不能让自己离开家去青州书院呢…… 苑老爷子把几个孙儿的反应尽收眼底,却没有任何表示,只含笑坐在原处,轻轻呷了一口清茶,放下筷子不动了。 只要不太出格,儿孙之间互有竞争是好事,他当然不会阻止。 ——只是近日自己胃口愈发的差了,这些精致的菜肴,尝个一两口也就到头了。到底是上了年纪,冬天是越来越难熬了…… 正在这时,苑五少爷翘首以盼的最后一道正菜终于上来了。 传菜的下人还未到,厅内所有人就都闻到一股浓浓的鲜香,混着鲜辣的气息,直冲鼻端,光闻着味儿,竟然就感觉口中唾液开始分泌了。 四少爷脸色变了变,随后强行按捺住,嘴里不屑地道:“这闻着可够辣的,青山,你没有跟那厨子交代,祖父年纪大了,吃不得重辣吗?” 还没人回答他,两个下人抬着一大口宽大的平底铜锅就走了过来,还有一个人端着几个小炭炉。 饭桌上炭炉和铜锅架好,鲜香之味更加浓郁,让人不住地吞口水。四少爷定睛一看,铜锅内一道铜皮将两边隔开,两条鱼被切开精致的刀花,躺在锅底,外翻的鱼肉边缘带着焦黄的颜色,一边浇着一层青红辣椒,另一边则是嫩黄的清汤,上面点缀着不少菌菇。 竟然是两种口味? 四少爷动了动嘴唇,不服气地低声道:“浇这些辣子上去,这边的鱼谁吃得下?” 第83章 虽然他不在前厅,但是收拾宴席时撤下来的盘子他看到了。 他使出浑身解数、精心烹制的各色菜肴,都只动了那么几筷子;那什锦食严老板的鸳鸯锅,只剩下一点点汤汁,别的什么都没有。 而且听说严老板中间还进去加了两次菜。 尤大厨失魂落魄地看着严墨戟三人走过自己面前,本以为自己会被冷嘲热讽一番,没想到那几个人目不斜视,直接走过去,仿佛根本没看到他一般。 本应该松一口气的,尤大厨却只感觉到更深的失落。 … 这次在苑家一顿烤鱼火锅,收获颇丰。 苑五少爷顺利说服了苑老家主,得到了前往青州书院进学的许可,并拍着胸脯对严墨戟说,一定会好好照应他们;什锦食这次也算是在苑家老家主心里挂上了名,之后几天里,什锦食的业绩肉眼可见的涨了一大波。 一场又一场冬雪落下,转眼间就到了除夕。 从古至今,除夕永远是最大的节日。 除夕前一天晚上,严墨戟把年货备好,还把饺子馅儿都调好;除夕当天早晨,起床和面擀皮,皮薄肚儿圆的大饺子纷纷下锅,煮到饺子都浮在汤表面,才盛出来和纪明武分食。 这批饺子里,严墨戟包了三个提前洗净的铜钱进去,寓意谁吃到包了铜钱的饺子,来年就会财源滚滚、招财进宝。 严墨戟前世做饺子也是非常熟稔了,饺子又大又鲜美,严墨戟自己吃了整整一大盘,撑得肚子和饺子一样圆了才罢休; 纪明武更厉害,剩下的两大盘饺子都被他包圆了,吃完还面不改色气不喘,还有余力撑着拐杖站起来收拾桌子洗碗。 ——但是说来也奇怪,三个铜钱全都是被严墨戟吃出来的,明明他家武哥吃得比他还要多。 严墨戟把三枚铜钱摆在饭桌上,对纪明武笑道:“武哥,看来明年我要财源滚滚啊!” 纪明武嘴角也含上了淡淡的笑意,扫了那三枚铜钱一眼,颔首道:“挺好。” 说罢他就去洗碗了,严墨戟本来不想让行动不便的纪明武干这些家务,奈何他肚子太撑,纪明武动作又太自然,只好由他去了。 吃过早饭就该贴春联和门笺了。 镇上的读书人不算多,不过学堂的夫子每年都会写春联出来卖,严墨戟也凑去买了一套。 用糯米熬出来的米汤浆糊,把带着喜庆祝福的大红春联一道道贴起来,镂刻着各种吉祥图案的红绿黄蓝四色门笺高高悬贴在大门口和堂屋门口的房檐上,吉祥如意,年年有余。 门笺贴的位置有点高,严墨戟踩着椅子也够不着,刚想多找几个凳子摞高一点,纪明武拄着拐杖从家里出来了。 得知严墨戟的苦恼后,纪明武提供了一个思路:“踩在我的肩膀上吧。” 严墨戟吓了一跳:“武哥,你开什么玩笑?” ——你忘记你是个瘸子了吗武哥? 纪明武神色不变,用行动说话,走过来蹲下身,十分干脆地抱住严墨戟的小腿,在严墨戟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将他腾空抱起,将严墨戟的双脚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严墨戟骤然升空,嘴里一句“卧槽”还没喊出口,已经稳稳当当地站在了纪明武的肩上。 纪明武一只手拄着拐杖,一只手握着严墨戟的脚踝,站起身走到房檐前面:“贴吧。” ——卧槽,武哥,你力气大你了不起吗! 严墨戟本以为纪明武就算靠着怪力把自己放在了肩膀上,走起路来肯定也要把自己晃下来的,还做好了随时跳下来的准备。 没想到纪明武走路时他虽然感觉到身体上下颠簸,却没有一丝一毫重心不稳的感觉,连纪明武拄拐走路时理应有的高低肩都没感觉到。 ——武哥这个平衡能力……怎么感觉有点逆天? ——他家武哥到底是个什么木匠?怎么跟耍杂技似的? 严墨戟呆了半晌,才低下头,轻轻咳嗽一声,有些尴尬地道:“武哥,浆糊还在地上……” 纪明武:“……” … 除了贴春联,除夕当天还要忙着祭祀。 祭天还算简单,把一些祭天用的菜肴做好,跟提前备好的红枣、柿饼、山楂等贡品一起供奉在院里,撒上水酒,点上三根香拜祭天地,再在厨房点一根拜祭灶王爷。 祭祖就得一家人一起出门去祖坟了。 纪家的祖坟在镇外,纪家全家五口人踩着积雪去了一趟,豆腐、方肉、白煮鸡等等贡品挨个摆一串,烧些纸钱,再撒上一杯水酒,磕几个头,与长眠地下的祖宗们汇报一下这一辈的琐事,就算完了。 严墨戟这种男妻和纪母、明文这种女眷都不需要磕头,三个人就站在一旁看着纪父对着墓碑絮絮叨叨。 一家人祭祖这件事,严墨戟本该十分熟悉,现在却有些陌生了。 前世时,自从家里被他算得上叔伯辈的亲戚闹过一场、还打伤了母亲之后,父亲隔天回到家,气得眼睛都红了,当即就想冲出家门跟那些人打一架,被母亲硬生生扯了回来。 自那之后,家里就和那些所谓的亲戚断了关系,祭祖都是挑除夕前一天,避开和那些亲戚的会面,只有父亲一个人沉默着出门再沉默着回来。 所以在严墨戟的记忆中,一家人一起出来祭祖的画面实在是少之又少。 ——不过,父母相继病逝,自己也飞机失事,前世他们一家三口也都算得上离世了,也没人在乎他们祭祖了吧…… 严墨戟刚恍惚着想着,忽然眼前一花,几根紫红的枝芽晃了晃,纪明武有些担忧的眼神看了过来:“怎么了?” 严墨戟眨眨眼,看着纪明武带着一丝担忧的英俊脸庞,再看看那边收拾着东西准备撤离的纪父纪母和在雪地里蹦蹦跳跳的纪明文,刚才升腾起的一丝感伤忽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前世归前世,如今在这个世界上,他已经有了相亲相爱的夫郎、慈祥淳朴的父母、聪慧伶俐的妹妹。 ——他重新拥有一个家了。 第85章 纪明武看着他好像一只小狗一样在自己腿上翻身,心里泛起一丝柔情和歉意,伸出手轻轻抚摸了一下严墨戟的头发,低下头轻声道:“抱歉,是我不对。那我以后叫你‘阿戟’,好不好?” “嗯……” “阿戟?” “嗯……” “阿戟。” “……” 除夕的深夜,面前是席卷剩下的残羹剩酒,还能闻到淡淡的酒气;不远处静静燃烧的炭炉中橙黄色的火焰轻轻跳动着,散发着热烘烘的暖意。 窗外隐隐能够传来鞭炮的响声,腿上枕着已经陷入浅浅睡眠中的严墨戟。 恍惚之间,纪明武感觉自己似乎从出生时就在这个小院里,从未出去过,也未曾练过武,安安稳稳、知足常乐地生活在这里。 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宁感从他的心脏中涌出,在周身盘旋一圈后冲向了天灵,让纪明武恍惚中感觉自己仿佛站在一道高高的门下,伸出双手,指尖触摸到了门檐。 他抬起头,透过窗纸仿佛能看到遥远的远方,那些深沉的夜色、与夜色也遮掩不住的明亮星辰。 片刻之后,他重新低下头,慢慢吐口气,轻柔地抚摸了一下已经熟睡的严墨戟的头发,唇边泛起微微的笑容,声音近乎呢喃,却带着一往无前的坚定。 “阿戟,我会保护好你的。” 第39章 江湖琐事 正月里的寒风冰凉刺骨, 尤其是一场大雪过后, 天地一片白茫茫,让人几乎看不清道路。 这样的天气, 多少人家都缩在温暖的家中, 享受着一年难得的温馨与闲适,野外的路上几乎没有几个人影。 但也有在这种天气不得不出门在外的人。 日近黄昏, 夕阳的余晖在洁白的雪面上撒下一层橙黄色的光, 几辆马车急速地沿着满是积雪的道路向前奔跑着,前面几辆车的车辕上都坐着看上去凶神恶煞的壮汉,一般人望之生畏。 行了一段路, 为首马车上的人看看天色, 对车里的人喊了一声:“少爷,晌午了,咱们歇息下吧?” 马车里传来一声回应:“好。” 刹住马, 停下车, 几个汉子熟门熟路地从后面的车上卸下一部分干草喂马;有汉子拎起桶, 去装了些干净的积雪,升起火烧开;还有人原地用石头垒起简单的灶台,准备烧饭。 中间一辆马车上,厚厚的皮毛门帘掀开, 严墨戟全身裹在毛茸茸的皮草中, 有些艰难地跳下马车, 哈了口气, 对车内道:“武哥, 下车了。” 纪明武随后掀开车帘出来,片刻不离身的拐杖伸到地上轻轻一点,轻而易举便跳了下来,让满心想着上前搀扶顺带占个便宜的严墨戟失望不已。 年前,苑五少爷成功说服了苑老爷子,同意他去青州书院进学。为此,他慷慨地包揽了严墨戟一行人搭顺风车的一切开销,连穿在身上的皮草都帮他们置办了一份。 有冤大头的竹杠可以敲,严墨戟没有跟他客气——反正都是自己用烤鱼换来的,心安理得。 只是青州书院的开学时间颇早,因此苑家的车队正月初七就要出门了。为了搭上这趟顺风车,严墨戟只好早早地告别自己穿越过来后所在的小镇,与纪明武一同踏上了前往青州城的道路。 几日行车下来,所有人之间都变得十分熟稔,严墨戟打过好几次交道的管事走过来,脸上也少了以前那种矜持和疏离,笑着打招呼:“严老板。” 严墨戟也笑着回应:“诸管事。” “咱们这路程也走了一大半了。”诸管事两手缩在袖子里,看着车队的人忙忙碌碌地安营扎寨,感叹道,“若是之后路途无忧,咱们还能在青州城过元宵节呢。” “听说青州城的元宵灯会很是热闹。”严墨戟也感叹了一句,面露神往,“不知道能不能赶上。” “这边地界还好,再行一天下去,要进乱荒岭的地界了。”诸管事摇摇头,叹口气,“那边山贼横行,我们少不得碰上些劫路的,耽误了时间就不一定赶得上咯。” 这个世界的荒郊野岭的危险程度,严墨戟已经听什锦食雇佣的那些江湖散人说过多次,此时有些好奇:“那苑老家主还放心让五少爷出来?” “这不是雇佣了行镖的镖队嘛!卫氏兄弟也算跟我们苑家合作多年了,武艺也不错,到青州城的路上,多是些小毛贼,碰上也就是耽误时间,不打紧。” 说到这儿,钱平从车辕上抱着家什下来了,诸管事看他一眼,笑起来:“严老板,听说你这伙计也会几手武功?不若叫他去跟卫氏兄弟学两手,日后保护主家也更稳妥。” 卫氏兄弟就是这些负责保护车队的汉子的头儿,两个看起来有四五十岁、凶神恶煞、肌肉饱满的汉子。 严墨戟悄悄问过钱平:“那卫氏兄弟的武功怎么样?” 钱平犹豫了下,还是老实回答道:“尚可吧。” 严墨戟心里就有数了。 此时他脸上笑了笑,婉言谢绝了诸管事的好意。 正好负责取水的人把雪水融化了,严墨戟挽了挽袖子,看向纪明武,笑道:“武哥,今天想吃什么?” 纪明武还未答话,忽然一个响亮的声音响起,一颗毛茸茸的大球滚了过来,伸出一只手:“严老板,我要吃叫花鸡!” 严墨戟看了一眼把自己过分丰满的身体塞在厚厚的皮毛外衣中、活像一只胖狗熊的苑五少爷,有些好笑:“五少爷,都吃了两次了,还没吃够?” 苑五少爷闻言叹口气,目露哀愁:“听闻青州书院内戒律森严,学生用饭都是书院统一分发,清汤寡水……我这不是提前吃一些,省得到时馋得慌吗?” “那你还非要去青州书院?” 苑五少爷撇撇嘴:“青州书院是咱们这边郡府最大的书院,我若想考取功名,自然要去!唉,说这个做什么,快,做一份叫花鸡!” 严墨戟有些无奈。前几日钱平打了只山鸡过来,他就顺手做了道简单的叫花鸡给他家武哥尝尝鲜,没想到这苑五少爷凑过来尝过一口之后就上了瘾,命令下人们到处逮山鸡,非要严墨戟每天都给他做叫花鸡吃。 “如果你能打到两只山鸡,我就给你做一只。” 这些日子一起行路,严墨戟和苑五少爷也混熟了不少,彼此之间都没再太拘礼。 一听有门,苑五少爷眼前一亮,满口答应下来,转过身去已经是气势汹汹:“快,叫他们都去捉山鸡!” 叫花鸡其实做起来挺简单的,山鸡破膛,清理干净内脏,塞进专门调制的佐料,用掺了盐的泥巴裹起来,再塞进火堆里焖烤。 第87章 “我……”钱平张口结舌了半天,目光扫过好整以暇地看戏的冯问兰,脑内忽然灵光一闪,“我也十分崇拜纪大侠,不能容忍有流言污蔑纪大侠清白!” “江湖儿郎,得美人垂青又哪里算得上污蔑清白了?” “这……” 就在钱平绞尽脑汁地想怎么接下去的时候,冯问兰忽然凉凉地插了句嘴:“卫镖头莫怪,我们这伙计其实一直都对纪大侠怀有爱慕之心,一直以嫁给纪大侠为目标,不能接受你说纪大侠身旁有美人相伴的事实罢了。” 钱平:“……” ——他现在一刀砍死冯问兰,然后撞锅自杀还来得及吗? 卫镖头面露古怪,看了看钱平敦厚的外貌,谨慎地后退一点:“呃,那……小兄弟你真是志向远大。” 话题到这里已经聊不下去了,卫镖头起身告辞,回去他那堆弟兄们队伍中继续侃大山。 严墨戟看看面若死灰的钱平和掩嘴轻笑的冯问兰,有些不懂他们俩在玩什么把戏,坐到纪明武身边,胳膊轻轻捣了他一下:“武哥,你今晚怎么都没怎么说话?” 纪明武面色有些低沉,闻言轻轻抬头看了他,抿了下嘴唇,还是回答道:“无事。” 严墨戟敏锐地觉得他家武哥有些不开心,但是又不知道为什么不开心。 回想了一遍刚才的话题,严墨戟只能认为纪明武是和自己一样对这些江湖上的打打杀杀颇为反感,于是出言安慰他道:“没事武哥,那些打打杀杀的跟咱们没关系,咱们不跟那些什么‘一心剑’啊锦绣门啊的扯上关系。” 纪明武:“……” 天色渐渐晚了,就算围着火堆,严墨戟也感觉一丝寒意,连忙招着纪明武一起上了马车,钻进了暖烘烘的被窝。 纪明武怀里搂着严墨戟温软的躯体,心中的阴霾总算消散了一些,只是仍然睁着眼睛,看着马车内的棚顶,默默无言。 良久之后,他才无声地叹了口气,搂着严墨戟的手收紧了一些,阖上眼睡去了。 … 第二日,卫镖头已然忘却了昨日闲聊的不快,热情地招呼他们上路。 进了诸管事所说的乱荒岭,果然就有些不太平了。 这种天寒地冻,居然还能碰见强盗。 好在多数都是些没什么武力、饥寒交迫的普通山贼,卫氏兄弟亮一下武艺,基本就能吓跑;有那不识相的冲上来,也被行镖的人三下五除二解决。 原本碰到第一波山贼时,车队里有些下人惴惴不安的心多少放了下来。 只是…… 严墨戟悄悄把车门的帘子掀开一条缝,向外偷偷观察着。 ——这一波山贼,看起来有点棘手啊…… 几十个穿得破破烂烂的壮汉围着车队,为首一个瘦高汉子,一条袖管空空荡荡,贪婪的目光在车队的行李上扫视着。 卫镖头走上前去,手里握紧了刀,凶神恶煞的脸上闪过一丝忌惮:“何为好汉,我等只是护送少爷去青州书院进学,并无多少金银,还请诸位莫要为难。” 那独臂汉子闻言冷笑一声:“有没有金银,还是让我们搜过再说吧——就算没有金银,不也有人么?” 他一摆头,对身后的喽啰们下令:“上!男人全杀光!” ——这看来是铁了心要斩草除根的亡命之徒。 卫镖头神色一凝,咬咬牙冲了上去。 ——这些强盗里很是有几个好手,而且那独臂男子给他一种颇为危险的感觉,武功想来不俗,也不知自己能不能扛得过去! ——只希望车里那些雇主们不要损伤太大吧…… 外面刀剑碰撞声和喊杀声响起来之后,严墨戟情不自禁抓紧了手。 出生长大在和平的二十一世纪的他,只在影视中见过冷兵器的交战,现在近距离看到那些明晃晃的刀光与溅起的血花,顿时觉得有些恶心想吐。 纪明武敏锐地感觉到他的不对,抿了下唇,抬手把车帘放下来:“莫看了。” 严墨戟轻轻吸口气,摇摇头,脸色微微有些苍白:“不成,我得注意一下外头打得怎么样。” 这次的山贼看起来来势汹汹,也不知卫镖头能不能顶得住……他不能只躲在车厢里当鸵鸟,至少也要看清楚外面的战况,万一有什么不对也能带武哥赶紧逃命。 纪明武看了看他,有些无奈:“钱平在。” 钱平在外面及时回答:“东家放心,这些毛贼伤不了你!” “好大的口气!” 忽然一个阴冷的声音传来,严墨戟在马车中都感到全身一阵恶寒。 一个一头乱蓬蓬的白发的老头子出现在马车前面,阴鸷的眼神扫过钱平,不屑地道:“我倒要看看你这毛娃娃有什么本事!” 感受着他的强烈气势,钱平心头一凛,脸色沉着下来,握紧了手里的马鞭。 ——这老头不好对付! ——一群山贼里怎么会有这种高手? 第40章 青州城 这个莫名出现的老头子确实是个高手, 与钱平战得不相上下。 他的功夫走火阳路线, 就算这样的冰天雪地里都没有受到太大影响,掌风过处覆起一层烈焰;钱平手里只有一根马鞭, 还要顾忌周围的马匹和普通人, 打得束手束脚。 钱平心里暗暗叫苦,其实对面那老头子的心里也不乏惊讶:这看起来貌不惊人的青年, 居然还真是个武林高手?什么时候这种穷乡僻壤也有这种级别的高手了? 第89章 严墨戟站在那个小小的墓茔之后,看到包括卫氏兄弟在内的人都红着眼圈沉默着,心里也感觉很难受。 卫镖头转过身,看到严墨戟黯淡的神色,微微一怔,凶神恶煞的脸上表情微微柔和了一些,开口道:“严老板不必心伤,我们这些刀口舔血的江湖人,早便习惯这种朝聚夕别的日子了。” 严墨戟沉默了一下,心里还是有些堵得慌。虽然他前世与亲人经历过生离死别,但那是用尽办法无计可施之后的,与现在这种眼睁睁看着一个活生生的生命瞬间消失,差别太大了。 最后他还是忍不住问道:“他们有家人吗?” “怎么没有。”卫镖头沉默了下,叹口气,“这趟镖回去我们也要去报丧的……闯荡江湖,就是这样朝不保夕啊……” 严墨戟看着那座低矮的土包,里面埋葬着几个相识不久的生命,只觉得满心的不理解:“既然闯荡江湖这么危险,为什么还要闯荡江湖?” “不闯荡江湖,我们又能干什么呢?”卫镖头苦笑了一下,“没有田地,朝廷又刻意针对江湖人,想去正经做工也很难找到满意的行当。” 严墨戟无法理解他们,但是也没有再说什么。他转过头去,看向天边已经有些西垂的太阳,抿了下嘴唇,转身向着自己的马车走去。 忽然,一只大手伸了过来,带着火热的温度,轻轻握住了他的右手。 严墨戟转过头去,正好看到他家武哥沉稳而英俊的侧脸。 纪明武慢慢转过头来,墨玉般的双眸看着严墨戟,左手轻轻握紧,声音低沉而坚定:“没关系,做你想做的就好。” 严墨戟一愣。 纪明武看着他,忽然唇角轻轻一勾,罕见地露出一个笑容,握着他的手,重复了一遍:“做你想做的就好。” 严墨戟看着纪明武背对着夕阳的余晖,头发边缘镀上了一层橙黄色的光芒,墨色瞳孔中宛若有星辰熠熠生辉,充满了莫名的信任与支持。 看着这样的武哥,严墨戟忽然感觉心里的阴霾都消散了一些,不由得也笑了起来,反手握紧了纪明武的手:“好。” … 之后的路途中一路平安,差不多两天后,一行人终于靠近了青州城。 青州城自古以来便是这片土地的交通要塞,背靠青河,南望夏海,“既有山河之固,亦有覆海之饶”。历代王朝都在青州城设过节度使或都指挥使司,亦常常有在青州分封王侯。 遥遥可以看到青州城的城墙,周围的行人也多了起来,车队的人都放松了不少。 苑五少爷因为那日在车上被山贼吓晕了过去,自觉十分丢脸,后来两日都缩在车里不肯出来,只有饭点才舍弃脸皮,凑到严墨戟那里去蹭饭吃。 严墨戟正在车里翻看着苑五少爷友情提供的《青州志》,里面介绍了不少青州城的人文地理,对他下一步发展很有帮助。 只是右起的竖排繁体字实在是啃起来很痛苦,让严墨戟抓耳挠腮。 忽然感觉马车一顿,停了下来,严墨戟抬起头来,微微有些迷惑:“怎么了?不是说要一口气赶到青州城?” 钱平在外面敲了敲车门,道:“东家,前两日那个老头找过来了。” 那个用火阳掌的老头? 严墨戟好奇地掀开车帘出去了。那日冯问兰信誓旦旦地说,她下的毒、啊呸是药,一般人绝对解不开,那老头迟早要回来找他们。 果然,站在车队面前的,是那个花白头发的老头,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严墨戟本以为还要跟那老头多废话几句,没想到那老头虽然面色不大好,竟然很识趣,低声下气地认了他做东家,祈求将功赎罪,愿意给严墨戟打工一段时间换取解药。 其实老头本来是打算趁钱平不注意,直接掳走那身上带着解药的青年来着。 但是每次他悄悄靠近车队,就能感觉到那辆马车里一道强烈的气势锁定了自己,武功之高令他感到惊心动魄。想来就是在混战中偷袭自己的人了。 打又打不过,跑又不能跑,挣扎两天之后,老头还是对现实低下了头。 ——那高手总不会一直跟在这东家身边吧?只要这小东家一独处……哼。 严墨戟浑然不知这自称“蒋翁”的老头子内心的动作。钱平倒是看出来了,只是想想他家小师叔对东家的重视,只能在心里为这老头子暗暗同情一把了。 卫镖头一行人对蒋老头倒是没什么太大反应。蒋老头混战时直接奔着武功最高的钱平去了,没有伤到车队的人,所以他们也谈不上什么仇恨。 交了门税,进了青州城,所有人都不自觉地放松了下来。 青州城果然不愧是周边郡府的府城,城墙高大挺拔,城门宽广,几乎可容纳几辆马车并排驶入;城内人气也颇为热闹,就算是正月寒冬,大街上依然川流不息,道路两边都有小摊小贩,还有一些孩童提着篮子在沿途叫卖。 苑五少爷邀请严墨戟他们住到苑家在青州城买下的宅子,严墨戟考虑了一下,还是答应了下来。 自己虽然带了不少银票出来,但那都是为了在青州城开店准备的本金,现在有能蹭住的地方,何乐而不为呢? ——反正也不算白住,五少爷这意思,明显是想让自己给他做饭吃。 苑五少爷确实是这个打算,不过刚到青州城落下脚,他现在对青州城的美食也非常有兴趣,邀请严墨戟和卫镖头一起去了青州城据说最有名气的龙泉酒楼。 龙泉酒楼盛名不虚,高达十几层楼,楼内装潢气派,墙壁每隔一段就燃着壁炉,让整做龙泉酒楼内在正月里也暖意弥漫。 这里的食物味道也颇为不错,就算是严墨戟都吃得津津有味。 纪明武听到“龙泉酒楼”这个名字之后,身边气机微微变了一些。武功比较高强的钱平敏锐地感觉到了,吃饭的间隙偷偷传音问他:“小师叔,怎么了?” 纪明武沉吟了一下,想想钱平在宗门内地位也不算低了,知道也无妨,便同样用传音入密的方式回答道:“龙泉酒楼是宗门的产业。” 钱平:“……” ——虽然他知道,宗门内吃穿用度不缺,肯定是有田地产业支撑的,但也没想到刚到青州城就进了自家地盘。 ——不过……这龙泉酒楼似乎是青州城最负盛名的酒楼,将来会不会和什锦食有所冲突?就跟百膳楼在镇上一样? 尽管严墨戟跟钱平说过不少发展理念和发展路线,但是钱平对这些概念依然是一知半解,开始为了两家发展方向完全不一样的店面担忧了起来——不像李四,在严墨戟看来几乎已经能当个经理用了。 纪明武看出了自己这个师侄在担心什么,不过也没有多说,专心吃起桌上的菜来。 他多少能懂严墨戟的发展规划,因此也不担心什锦食会和龙泉酒楼冲突。 第91章 蒋老头辩解道:“诸位有所不知,若非我从未撕票过、取财不伤人,我也不会得个‘与人为善’的名声;有这个名声在,那些大户人家的家眷被我掳了,大都痛快地出银两,钱货两讫,人完完整整地回了去,我安安生生地得了财,事后他们也不会刻意花精力报复,岂不美哉?” 严墨戟忽然快不认识“与人为善”这个词的意思了。 说到后面,蒋老头甚至有些自得:“以我所见,那些动辄杀人越货的,都是些最低级的毛贼,一辈子也混不出个大出息——‘与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才是混迹江湖的法门。” 众人:“……” 钱平忍不住道:“可你不就在跟你口中那些杀人越货的毛贼混迹在一处?” 那独臂山贼嘴里喊的“男人全杀光”,他可听得清清楚楚。 蒋老头脸色变了变,犹豫了下,叹道:“我原都是独来独往,偶尔也会接些旁人的雇佣——这次就是那韩当家花了好些银两雇佣我,所以我暂且与他们一道,实则并非一路人。” ——这话说出来更可笑了,去做山贼的,大都是吃不起饭的人,有雇佣蒋老头这个级别的高手的银两,何不自己拿去快活? 蒋老头一看他们的神情,就知道他们不信,迟疑了半晌,才咬牙坦白:“实际上,那韩当家以前也曾是做行窃行当的,我们从前也算是旧相识。只是他两年前偷了个好宝贝,被人追杀,胳膊也被人砍了一条去,销声匿迹了一阵子。前些日子他忽然找上我,说他偷的那宝贝实际是个藏宝图,但他一个人实力不济,邀了别的势力,又怕被卸磨杀驴,才雇佣我做他的保镖,给他撑腰;因着距离他们约好的时候还差些日子,我就先在他们寨子住下了。” “他就不怕你卸磨杀驴?” “我蒋老头这么多年的好名声,自然不是白混的。”蒋老头眼中闪过一丝自得,“贪财但不惹事,不伤人不结仇,否则我哪能安安生生混到现在?就算是被韩当家雇佣,我也从未伤过一人!” 说完他看向这些人里做主的严墨戟,恳求道:“严少爷,这次是我有眼无珠冲撞了您,您高抬贵手,放我一马吧——关于那宝藏的事,您若有兴趣,我也可以完全交代。” 严墨戟对什么江湖宝藏毫无兴趣,因此听过就算了。他沉吟了一下,抬起头,眼神不算凌厉,但是带了些冷漠:“你说你被韩当家雇佣也没有杀过人?” “对对。” “可是你这个级别的高手摆在那里,那些因为韩当家那伙山贼而死伤的人,又怎么会没有你的责任?就像这次,若没有你,钱平一个人可以摆平韩当家所有人,又怎么会有几位保镖不幸?” 蒋老头脸色一白,苍老的嘴唇嗫嚅了两下,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他这个级别的高手,韩当家雇佣他来自然不会白摆着,因此与他说好,出来打劫时要他一同出来,韩当家劫道时,他负责打发那些行镖队里的高手。 ——只要不是自己杀了人,就不算违背了自己的信条。 ——至于韩当家杀的人,跟他又有什么干系呢? 这些话在蒋老头嘴里转了几圈,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面对着这严姓青年并不算凌厉的目光,蒋老头忽然感觉有些气短。 “所以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你也不算无辜。”严墨戟最后面无表情地宣布了他的判决结果,“问兰给你下的药不会解除,你就好好劳动改造吧。” 这事就这样定下了。 ——严墨戟后来也打听过,青州城附近确实有个外号“与人为善”的蒋大盗,也确实如同蒋老头嘴里所说的,只求财、不伤人,但他还是有些不放心。 因此这次钱平要出门,他就折返回去抓了冯问兰:“问兰,钱平出去了,你一个人搞得定蒋老头吗?武哥行动不便,你帮我照看点。” 冯问兰:“……” ——东家,你以为蒋老头是为什么这么老实的坐在那里,什么小动作都不敢做的? 得了冯问兰的反复保证,严墨戟才放心出去了。 他前脚刚出门,纪明武就从屋内走了出来,眼神淡淡地看向了蒋老头。 蒋老头顿时哆嗦了一下。 … 青州城比严墨戟穿越来的小镇大气了许多,那些正经的酒楼茶肆,大都是两三层楼高的大店,只有少数路边小铺子,才可怜兮兮地开着一扇低矮的小门,混在夹缝中求生。 严墨戟按着《青州志》里简单的描述,直接去了牙行,打算直接从牙行买一间铺子。 之前在镇上的时候,还能自己去查看,但是青州城实在是太大了,光凭两条腿跑一圈青州城,恐怕就得花好几天的时间。 牙行对这种大宗交易自然是万分欢迎,严墨戟身上还穿着苑五少爷慷慨赞助的皮草,唇红齿白看起来还有几分贵气,被牙行的伙计当做贵家少爷,热情地请进雅座。 在牙行挂了名的铺子确实不少,严墨戟内心估量了一下自己的存银,相中了一家在岁安街上的三层酒楼。 这间酒楼其实面积不算太大,好在铺子位置还行,岁安街连着城隍庙,每七天都有庙会,届时人流量特别大,街道两边的店铺大都会在庙会当天卯足了劲儿揽客。 其实严墨戟在小镇上赚了一年的钱,什锦食的生意又如此火爆,再买大点的酒楼也买的下。只是按照他的想法,还要开个恒温大棚来种新鲜蔬菜的,这部分钱就得提前预留出来了。 看准了地方,严墨戟痛快地与牙行签了契约,拿到了酒楼的钥匙。 这么一折腾,已经到了黄昏时分了。 出了牙行,严墨戟看看天色,心里琢磨了一下,一路问了问行人,从附近的肉铺里买了些海蟹和花蛤,一路拎着回去了。 海蟹剁开,与花蛤一同清水大火炖煮,煮到鲜味都出来了,再加些黄酒转小火慢慢焖;鸡蛋和面,摔打劲道后做成拉面,就着海蟹汤直接煮熟,最后再卧上个鸡蛋。 冬季的海蟹格外肥美,煮出来的鲜汤也滋味醇厚,用来下面再恰好不过。 “上马饺子下马面”,严墨戟前世儿时听大的俗语,母亲送父亲远行打工之前,都会给他做一碗饺子;父亲回家,母亲也会给父亲煮完面。 这个习惯一直延续到了严墨戟这里。 海蟹拉面严墨戟做了不少,自己、武哥、钱平、冯问兰一人一碗,还给提供落脚处的苑五少爷送去了一碗。 最后给蒋老头也打了一碗。 就算蒋老头是以俘虏的身份加入什锦食进行“劳动改造”的,严墨戟也不至于在一口吃的上为难他,所以也就一视同仁了。 蒋老头在严墨戟煮海蟹汤的时候脑袋就支棱起来了,闻着那鲜香味,喉头一直在蠕动。要不是身上还中了药,那边那煞星又一直在盯着自己,他恨不得直接扑上去舀一碗汤喝。 蒋老头原以为这顿饭跟中午一样,也没自己的份来着,虽然不停地咽口水,但是还是坐在角落里一动不动,只心里琢磨着等那煞星睡了,自己偷偷溜出去搞点吃的。 ——不让他动什锦食的人,他自己出去找点吃的总不过分吧? 第93章 那人端着盘子去了一旁临时摆出来的方桌旁,挟起一块牛肉送进嘴里,烫得直吸气还大声赞叹:“好吃!” 这小摊位上的香味确实非常诱人,两个书生又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馋意,于是一起点点头,排到了队伍后头。 排队过程中,两个书生惊讶地发现,那小厨子做了煎肉、煎虾、煎豆腐、炒豆糕等等吃食,全都是用两个小铲子,顶多会用刀子切一下肉块。 而且他的动作非常流畅,不带一丝拖泥带水,一开始书生还是被那食物的香味吸引,看了一会儿,竟然莫名觉得这小厨子做起吃食的动作也格外有趣,一直沉迷着看到队伍挨到他们才反应过来。 那厨子白白净净的,颇为俊秀,笑起来特别讨喜:“两位想吃点啥?” 文弱书生迟疑了一下,看了看厨子背后那一盆盆的水鲜,想了一下,故意道:“那螃蟹你能做吗?” 厨子笑了,从背后水盆里抓出两个大个头的螃蟹,举起来给他们看:“这两只如何?” 文弱书生被螃蟹张牙舞爪的动作吓了一跳,后退一步差点撞到同伴身上,又自觉有些丢脸,憋红了脸:“可以。” 俊秀厨子笑着点点头,从一旁扯了两根草绳出来,麻利地把螃蟹绑好,放在一个盘子里,倒了浅浅一层水进去,放在铁板的一端,然后在上面盖了个罩子,对旁边一个花白头发的老头笑道:“蒋翁,这里多点火。” 那老头一只手一直搭在铁板上,脸色不大好看,但是还是点了点头,轻轻闭上了眼。 两个书生又疑惑地对视了一眼:火?哪来的火? 说来也怪,明明铁板下面一点火都没有,被罩子罩住的地方,很快竟然有蒸汽冒了出来。 过了一会,俊秀厨子揭开罩子,一阵熟蟹的鲜香散开,让周围的人不约而同吞了口口水。 等蒸汽散尽,那厨子熟练地用铲子撬开蟹壳,把露出蟹肉蟹黄的螃蟹装盘。 第42章 开店啦 书生下意识想去接, 那厨子却笑了一声:“不急, 还没完呢。” 他往蟹肉上撒了点不知是什么粉料,递到那老头面前:“蒋翁, 炙一下。” 那老头微微睁眼, 空着的左手伸过来,在螃蟹上轻轻一挥, 手中闪过一道红光, 盘子里的螃蟹表面迅速泛起一层焦黄,如同被□□灼烧过一般,散发出淡淡的焦香。 文弱书生看得有些目瞪口呆:这、这难道就是传言中的武功?可是书院的先生们不都说会武功的江湖人大都粗鄙不堪、杀人如麻、凶神恶煞吗?还叫我们碰到江湖人立刻躲远些哩! ——眼前这一老一少看起来完全没有那种感觉啊! “炙烤蒸蟹, 两位慢用。”那厨子笑眯眯地递过来。 两个书生接过来, 端着走到方桌面前坐下,迟疑地互相看了一眼,不知道该不该下口。 ——该不会有下什么药吧?听说江湖武林中有好些稀奇古怪的迷药…… 迟疑了片刻, 那文弱书生鼻子里闻着盘子里不断散发鲜香味的螃蟹, 忍不住了, 咬咬牙道:“不管了,我先吃了!” ——想来这众目睽睽之下,那两个江湖人也不敢真的下药害人吧? ——这螃蟹味儿实在是太香了! 用筷子挟起一块蟹肉,表面上被那蒋翁炙烤出一层焦黄的硬层, 入口既有蒸蟹的软嫩香甜, 又有烤蟹的酥香口感, 而且那不知是什么的粉料也带着迷人的香气, 让人吃了一口就停不下来;而且文弱书生惊讶的发现, 不知是不是那江湖人做了什么动作,这螃蟹的外壳看似坚硬,实际十分脆弱,轻轻一掰就可以把蟹壳掰碎。 他的同伴也早就忍不住了,见他开始吃了,自己也动起了手,两个人一口接口,不多时两只螃蟹就被吃得干干净净。 吃完两个螃蟹,文弱书生掏出手帕擦了擦嘴,不但没觉得满足,反而感觉更想吃了。 他们不由自主看向了那个小厨子。 那俊秀厨子正在给一个带着幼童的妇人做蒸蛋,鸡蛋敲开一端,倒了点掺了佐料的温水进去,一根筷子伸进去搅拌一会,然后把蛋壳打破的一端糊了些糯米浆,放在一块有凹槽的硬木上,如同给他们做蒸蟹一般盖上罩子蒸了片刻,将整个鸡蛋递给了那兴奋不已的孩童。 这精巧的做法让两个书生赞叹不已。 他们忍不住又排了一次队,多点了好些吃食,一边看着那小厨子漂亮的动作,一边品尝着仅用两把小铲子就做出来的美食,感觉比猜对了好几个灯谜还要舒适。 等到两人捂着饱胀的肚子离开这个摊位的时候,才惊觉他们本来是想高雅地在岁安街上猜猜灯谜、逛逛花灯,说不定还能邂逅哪家高门小姐,在这样温馨的元宵之夜私许终身…… ——结果,现在他们一身的油烟味,肚子饱饱的,钱袋却空空如也,一个灯谜也没猜,更别提什么逛灯会的高门小姐了。 只有彼此衣袖上还残留的香味,证明了他们刚才的所作所为。 ——按理说应当是残留些姑娘家的脂粉味才对的…… ——不好,闻了闻衣袖,感觉又想回去吃了…… 文弱书生忍不住打了个饱嗝,回头有些敬畏地看了一眼那摊位背靠的酒楼上高悬的匾额,记住了这家店的名字: 什锦食。 … 等到准备的食材都卖完了,没有吃爽而失望的顾客也都散开了,严墨戟才甩了甩已经酸痛不已的胳膊,长出了一口气,对一旁脸色微微有些发白了的蒋老头笑道:“蒋翁,辛苦你了。” 蒋老头收回胳膊,内力回溯,声音有些沙哑:“东家客气了。” 严墨戟看他状态好像不太好的样子,有些担心蒋老头能不能胜任无火加热的工作,问道:“没事吧?控制铁板的火候很累?” 蒋老头有气无力地摆摆手,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下调息了起来。 ——其实单独控制温度,他倒不是特别累,只是近距离闻着这小东家做出来的各色美食,让他老是分心嘴馋,一来二去内气循环就容易出岔子…… ——不过这话说出来太丢脸,还是让小东家以为自己武功不济吧。 这时,在店铺内一直在给严墨戟的食材做初加工的纪明武走出来了,看了看不断揉肩膀的严墨戟,眼角微微柔和了一些:“要去看看吗?” 严墨戟一愣:“看什么?” “花灯。” 第95章 一旦卤汁调好,卤货就是一个非常简单的入味煮熟的过程,做起来方便,味道也好,而且既可以单独卖,也可以给烤鱼当前菜。 其他几个人也没有闲着,纪明武虽然加入了什锦食施展刀功,但是有些木工还是可以做起来的;冯问兰被严墨戟抓去做采购,活鱼活鸡、油盐佐料;钱平更不用说,作为什锦食的老骨干,大事小事哪儿有需要就顶上。 就连暂时不太被信任的蒋老头,都被严墨戟安排了许多杂务。 不知是不是认命了,蒋老头干起活来不再那么阴沉,脸色比以往好看了许多,而且一到饭点就准时出现在饭桌前,不像刚被抓来时那样,磨磨蹭蹭拖拖拉拉。 就这样紧锣密鼓的准备以后,什锦食在青州城的第一家店铺终于开张了。 惯例地敲锣打鼓舞龙舞狮之后,严墨戟在围观过来的人群面前大声宣布,什锦食内今天的酒水一律半价,前五位顾客酒菜全免,登时吸引了无数客人。 元宵灯会之后,那个用两把小铲子、一块无火的铁板就做出了各种精巧的美味的小厨师,已经成了逛过元宵灯会的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 而那厨子所对应的店铺“什锦食”的名声也流传开了。 今天进店的客人,有大半是冲着那传说中的铁板烧来的,结果进店之后都没看到有铁板,顿时有些失望:“伙计,你们这的铁板烧呢?” 被严墨戟提前培训过的新伙计,笑起来跟严墨戟一样讨喜:“诸位客官,本店的铁板烧每月逢五做一次,诸位今天不妨先尝尝我们的烤鱼火锅,也是一绝!” 来都来了,又是新店开张,客人们找桌子坐下,早有伙计过来倒了茶水,笑着帮他们点单。 “几位吃什么鱼?鲢鱼还是草鱼?” “要什么口味?酸菜、麻辣、鸡汤都有!” “要什么配菜?千张、豆腐、鱼丸、萝卜……” 等待烤鱼的过程中,伙计也向这些食客们推荐了什锦食的卤味,晶莹香浓的卤味一上盘,顿时就让点菜了的食客们感觉口水开始分泌了。 ——这家店的卤味怎地如此之香?之前从未吃过哩! ——一会问问伙计,这卤味能不能打包带一些,回去给家里人尝尝! 后厨这边,一份份单子不停地传过来,纪明武看一眼单子,手中两把鱼鳞刀飞舞,不过片刻,一条鱼就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刺和肉都被他用内力震散,保证鱼在烤制过程中不会碎散的同时,还能让鱼肉和刺分离,吃起来更方便。 纪明武处理过的鱼传到严墨戟那里,上火烤制。烤鱼相对而言不是那么辛苦,可以一次性烤很多条,考验的是对火候的把握和记忆力。 这两点恰好是严墨戟擅长的。 等到鱼烤好,摆入锅底,浇上对应的汤汁,再铺一层酱料,就可以送上桌了。 青州城里也有一些火锅店,冬日里人气颇为旺盛,很多人也都吃过;但是这家什锦食的锅底是方方平平的,里面还有一条香浓的烤鱼,这就让食客有些开眼界了。 此外,每桌严墨戟还送了两三张折叠得方方正正的小煎饼,让没吃过这看起来像羊皮纸的食客们大开眼界,有些还不知该怎么吃。 严墨戟的烤鱼能够征服苑家吃过不知多少美食的苑老爷子,征服这些普通的食客自然不在话下,很快店里就传开筷子碰碗的“叮当”声。 吃完了烤鱼,加汤涮肉,最后还能煮一把面条,就连那柔韧的煎饼蘸一下鱼汤,吸饱了汤水之后格外的鲜美,本来只是冲着铁板烧的名气进来凑凑热闹的食客,最后都扶着腰,格外满足地走出了门。 一整天下来,钱平和蒋老头两个武林高手,来回跑着去采购新的活鱼和食材,足有三四趟; 在前台算账的冯问兰一贯与药杵药草打交道的纤纤玉指,今天跟算盘发生了无数次的碰撞,要不是柜台上也有一份香浓的卤味供她做零嘴,恐怕她就坚持不下去了。 等到月明星稀,最后一位食客才满意地离开,店里所有伙计和厨子才都长出了一口气,各自露出了疲态。 “今天辛苦大家了。”严墨戟其实也很累,不过还是揉着肩膀从后厨走出来,笑着安抚这些第一次陪他“开荒”的人们。 几个伙计赶紧道:“东家客气了,都是我们分内之事。” ——这位东家开给他们的月钱,比其他店家多了不少哩!在这家店多些日子,回去娶媳妇的本钱都有了! ——而且瞧这家店的生意如此之好,恐怕将来赚得越来越多! 倒是冯问兰揉着自己的手腕,袅袅婷婷地走过来,对严墨戟噘着嘴抱怨:“东家,小女子之前从未做过如此繁重的活计呢……您看……” 这时纪明武也从后厨出来了,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冯问兰迅速脸色一正,坚定地道:“您看我今天做得如何?若有哪里不好,您只管说!” 严墨戟没留意身后,被冯问兰前后不同的口吻闹得有点迷惑,不过还是回答道:“你今天也辛苦了,过两日我去请专门的账房先生,你之后就跟蒋翁一起去搞大棚吧。” 冯问兰脸色一僵。 ——她是不想打算盘没错,可是也不想去种菜啊!侍弄药草和种菜浇水完全是两回事! ——自己青桑谷嫡传弟子的身份摆出去,去什么门派世家不是被好好供着?偏偏在这里还得算账种菜…… ——她就不该为了一时好奇,千里迢迢跑到这个店里,隐姓埋名地做工!看来是时候回门派了…… 这时严墨戟让伙计从后厨端出几锅烤鱼,笑道:“还剩几条鱼,一起做了大家吃了再走吧。” 闻着那烤鱼的香味,冯问兰刚有些摇摆的心思就又安定了下来,自我安慰道:算了算了,来都来了,看在东家的手艺份上,自己再多待些时候吧……至于种菜,不是有个苦力蒋老头在么? 东家说过他是作为俘虏加入什锦食的,那脏活累活自然都算是他的! … 什锦食烤鱼的名声很快打了出去,寒冷的冬天,水鲜货的市场原本不算太好,但与火锅结合之后,不少人都被这热气腾腾的火锅所吸引,点一锅麻辣汤底,又暖又爽快, 隔几日,什锦食还会表演一次铁板烧。那上下飞舞的小铲子,还有没有明火却能烤肉的铁板,一度成为青州城津津乐道的话题。 青州城不愧是大城,就算烤鱼火锅定价不低,舍得出钱的人也络绎不绝,还得排队。前几日的收益比在镇上高了十倍还不止,让包括钱平在内的所有伙计全都咋舌不已、举手相庆。 不过严墨戟没有被新店开张的惯常流量冲昏头脑。现在烤鱼和铁板烧都是靠着噱头才赚了这几天,若是不思进取,后面的收入肯定会慢慢降下去,最后归于平淡。 不少酒家其实就是赚这一锤子买卖,做个一年半载,关门换个店铺换个名字再捞一波。 但严墨戟是想把什锦食的牌子做成常青树的,当然不会这么搞。 第97章 陈翁摸了摸花白的胡须,皱眉想了想,才答道:“老朽来青州城也不到一年,这些行当的人也不熟悉,不若等我家大郎回来问一问。” “陈大郎何时回来?” “大哥过会就回来了。”陈二郎插了一嘴,“带着大嫂和侄儿回岳家去了。” 不多时,陈大郎果然携妻儿回家了。 抖落一身的积雪,与严墨戟照过面,陈大嫂拿了严墨戟带来的卤味下厨去了,留下几个男人在堂屋里继续说事。 陈大郎是个皮肤黝黑的高个中年汉子,不知是不是因为在田地里侍弄果蔬的缘故,面相显得比较苍老,按理说只有不到不惑的年纪,硬生生看起来像五十多岁。 听了严墨戟的请求,陈大郎沉思了片刻,指了指自家弟弟:“严老板,若不嫌弃,你看我这弟弟可否一用?” 这话一出,不光严墨戟,就连陈翁和陈二郎都吃了一惊。 陈二郎惊讶地站起来:“大哥,你这是在开什么玩笑?” 陈大郎不理他,只对着严墨戟笑了笑,神色却很郑重,叹道:“二郎在这方面实际不比我差多少,只是年纪小,被人看轻,这才委屈着一直在我手底下个普通的学徒。” 他比同龄苍老的脸上微微浮现出一丝忧愁:“若让二郎跟我似的在农场里磋磨,不知还要熬多少年才能出头哩——这人哪,一直熬下去,心气儿都要熬没了的。” 这话一出,陈二郎的神色也黯淡了一些。 陈大郎看在眼里,自嘲一笑:“几年前,二郎听我这么说,还要跳起来跟我吵一吵的;现在你看,连吵我的气性都快没了。” 他转过头来看向严墨戟,神色认真:“二郎确实有真本事,严老板若是信得过,可以先让他试一试;若是不行,我再给严老板介绍其他人。” 严墨戟沉吟了片刻,答应了下来。 一开始他是想拜托陈大郎帮忙介绍合适的人选,不过既然陈大郎敢保证陈二郎有真材实料,那他也不介意尝试一下。 身为现代人的严墨戟,自然清楚很多天赋型选手不能用年龄来衡量价值的。 而且他用蒋老头的火阳之气来供暖,也是一个大胆的尝试,年轻人说不定还更好接受一点。 核心人员有了,严墨戟抽空去租下了看中的土地,并与陈二郎、冯问兰、蒋老头一起讨论起冬暖大棚的搭建。 因为没有塑料薄膜,这个时候的大棚其实更偏向于暖房,墙厚窗小,采光通风都不太好,一切为了保暖服务。 不过严墨戟与陈二郎见识过蒋老头的火阳之气之后,惊讶过后一起讨论了一番,修改了大棚的搭建方式。 北面背阴的墙依然是加厚的,南面向阳一面不做墙壁,做成间断的、长长的折叠门,东西面也留了通风口。 每天清晨拉开一部分折叠门,让阳光可以透进来,也不至于让热量散发得太厉害;正午气暖,就可以把南面的门拉开大半,让种植在里面的作物充分享受阳光;傍晚时分关门保暖。 这样唯一的问题就是,因为白天几乎都是开着门的,原有的热量基本都会消散,所以从傍晚到第二天清晨,大棚里要能够迅速把温度提升起来。 若是用炭,那耗资就很巨大了;不过有蒋老头在,顶多是他晚上多辛苦一下。 “白日里蒋翁可不必在大棚里供暖,还能来什锦食继续做工。”严墨戟摸着下巴考虑了片刻,下了定论,“人力不会浪费,很可以。” 蒋老头在一旁听得满是皱纹的脸皮都抽动了一下。 ——这何止是不会浪费,简直是敲骨吸髓般的压榨了! ——想到他以后每天晚上要在这茅草砖块的泥屋里练一整晚功夫,让火阳之气把周围温度提起来,第二天还要去什锦食做帮工…… ——他年轻时为了突破武功瓶颈也没这么勤奋过! 与陈二郎交流过程中,严墨戟发现这个不到三十岁得青年,确实有两把刷子,对果蔬的种植也很有见地,索性把恒温大棚的事情都交给他负责了。 殊不知陈二郎对严墨戟也颇为佩服:这位年纪轻轻的小老板,不光手底下有这种愿意来做苦力的江湖高手,还对这些农家活计颇为了解,看待问题一针见血,很多想法都让人击节惊叹,难怪可以一个人把什锦食开到青州城来。 而且…… “东家,我还有一事相求。”陈二郎有些不太好意思地问,“你上次带来那些卤味,可在什锦食有售卖?” 严墨戟愣了下:“有啊。” “那就太好了,上次你带来那些,我们一家人一晚上就吃完了。”陈二郎吧唧了一下嘴,似乎在回味什么,旋即反应过来,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一下,“从前爹说你那边的吃食都格外美味,我和大哥还不信,如今吃过之后,才知道爹不但没有夸张,倒是我们井底之蛙了。” 严墨戟没想到这一家人都对他的食物如此捧场,心里也收获了极大的满足感,笑道:“那你要什么,跟蒋翁说,他白日下工之后给你带过来。” 蒋老头在一旁脸皮又是一抽。 不过这可不是严墨戟在刻意压榨他劳动力。当初在小镇上的时候,轻功送外卖就已经在什锦食实现了很久。 要不是现在在青州城刚起步,万事都没稳定下来,严墨戟还想立刻就把外卖业务做起来呢。 按照钱平的说法,青州城这边的江湖人士就不是镇上那种小鱼小虾了,他一个人未必镇得住,还是等李四他们一起来了再说。 严墨戟心里盘算了一下,自己来青州城之前,跟李四说过,要他等自己这边的口信,等这边稳定下来之后再来青州城。 从目前来看,什锦食在青州城的开局还算不错,如果后面发展能跟得上,三四月份就可以考虑写信叫李四他们过来了。 不过那都是之后的计划了,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在青州城开的这第一家什锦食。 恒温大棚搞出来之后,严墨戟特地嘱咐了陈二郎,要他尽快栽种一些生长周期短的蔬菜,好供应给什锦食用。 陈二郎犹豫了下,提醒严墨戟,若是生长的快的蔬菜,一方面需要很多粪肥浇灌,另一方面口味可能也比较寡淡。 对于第一个问题,严墨戟手一挥,表示没有问题,粪肥可以买的嘛!有蒋老头这个人力在,不行还可以雇佣一些挑粪工! ——蒋老头的脸皮已经快抽不动了。 至于蔬菜的口味,严墨戟是打算把这些蔬菜作为火锅的涮菜用,再寡淡的青菜,在火锅里走一趟,也会变得有滋有味起来。 在陈二郎和冯问兰的精心调弄下,第一批新鲜的蔬菜很快被送到了什锦食。 第99章 什锦食的这家酒楼, 虽说只有三层, 铺面也不算太大,但是后院还挺大的,冯问兰和蒋老头搬去恒温大棚那里居住之后,后院就只剩下他们夫夫、以及钱平三个人了。 进了后院, 严墨戟先进了卧房打算“捉个奸”,结果没看到人;轻轻嗅了嗅鼻子,转去了后院带的小厨房, 一进门就看到他家武哥正站在案板面前揉面。 不知是不是早有预料, 纪明武对严墨戟的出现似乎并不意外,看到严墨戟进来,也只是淡淡地瞥他一眼,然后低下头继续揉起面来。 严墨戟有些好奇地凑过来,看看已经被纪明武揉得特别劲道的面团:“武哥,你请假就是想给自己开小灶?” 纪明武看他一眼, 有些无奈, 把手中的面团又摔打了一下, 不动声色地移动了一下身体,挡住压在身前的图纸:“你先出去。” 严墨戟一愣:“啥?” 纪明武话一出口,忽然又有些后悔,担心自己过于直白的话语会让眼前这个俊秀的青年有所误会,只是看严墨戟一脸迷茫的样子,不像是不开心,心里又稍微放心了一点。 最后他抿了下嘴唇,还是道:“你先出去吧,我做好了端给你。” “做给我的?”严墨戟有些惊讶,仔细打量了那团面团,也猜不出他家武哥要做什么。 不过看纪明武脸上的神色,严墨戟不知为何感觉他家武哥可能有点不好意思了,心里一阵惊奇,于是抬手挥了挥,笑嘻嘻地后退一步:“行,那我先去堂屋,武哥你做好了叫我。” 纪明武侧耳倾听,确认严墨戟的脚步声确实去了堂屋,才稍稍松了口气,把听到严墨戟过来时压在身前的图纸又拿出来,拍了拍上面沾染的面粉,对着图纸仔细地继续做起来。 用上内力揉了面,把面团揉到劲道无比,纪明武在面团外抹上一层薄薄的油,拿着面团来到烧开的热水前,耐心地开始搓起面。 … 严墨戟在堂屋里没待多久,就听到一阵拐杖敲地的“咯哒”声,他家武哥推门进来,一手端着个托盘,托盘上还盛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 严墨戟微微一愣,凑上前去想要帮纪明武端盘子,被纪明武摇头拒绝。 纪明武亲自把托盘摆在了桌子上,才对严墨戟示意:“吃吧。” 说实话,要不是跟纪明武一起处了这么久,不看纪明武脸上那带着些温柔的神情,单凭这俩字,严墨戟就该觉得这是要家庭冷暴力。 不过…… 严墨戟看了看那孤零零的一双筷子,有些开玩笑地问:“武哥,你自己的份呢?该不会是拿我试毒的吧?” 纪明武摩挲着拐杖的右手微微一顿,心里那隐含着着期待的情绪忽然就转为了无奈:“这是你的长寿面,当然只有你的份。” 长寿面? 严墨戟愣住了:今天是自己的生日? ——不不不,今天是原身的生日? 严墨戟对比了一下自己和原身的记忆,惊讶地发现,他的生日居然和原身的生日是同一天,都是二月二十三。 只是不论他自己还是原身,都已经很多年没有过过生日了。 他自己前世父母还在时,还会记得给他庆祝一下生日,就算他在外地上大学,也会打电话给他;等到父母相继离世,再没人记得他的生日,他忙起来又没个空闲,慢慢的也就忘了自己还有过生日这回事。 原身更不用说,年幼时真正的家人的记忆已经模糊不清;被拐卖到乔家后,乔家根本没拿他当几天亲生儿子,没克扣他的饭食已经是格外开恩,遑论替他庆祝生日。 来到这个世界上之后,严墨戟自己压根不记得这回事,没想到他家武哥竟然知道他的生日,还特地给他煮了长寿面? “武哥,你怎么知道我的生日的?” 纪明武手指一顿,轻轻垂了一下眼眸,回答道:“我们的婚书上有生辰八字。” 严墨戟微微低了一下头,伸出手拿起筷子,轻轻挟起一根面条,惊讶地发现这碗面竟然是完完整整的一根面条。 面条又细又长,在碗中均匀地盘卷着,看起来是手搓面,但是面条粗细非常均匀;汤底闻起来像是骨汤,面上还卧着一个圆润的荷包蛋。 纪明武对上严墨戟惊奇的眼神,心头微微泛起一丝紧张,下意识握紧了拐杖,看严墨戟低头吃起面来,随后又松开,稍稍出了口气。 长寿面一根到底,寓意福寿绵长;面上窝着一个荷包蛋,寓意团团圆圆。 严墨戟慢慢吃完了这一根长长的面条,放下筷子,抬起头来,眼中璀璨如同星辰,对纪明武展颜一笑:“武哥,多谢你了。已经很多年没人给我煮长寿面了。” 纪明武微微一怔,脸上泛起一丝笑意,握着拐杖的手悄悄松开,放在了腿上,轻声道:“你若喜欢,以后我都给你做。” 严墨戟眼睛眨了眨,轻轻吸了吸鼻子,感觉心中无限的暖意涌上鼻端,化为带着甘甜的酸涩。 亲手为他而煮的长寿面,两世为人,除了他的母亲,这还是第一次。 恍惚间他忽然想起来,他来到这个世界上做的第一份食物,就是亲手煮的手擀面。 ——后来那碗面自己也没吃到,给了武哥吃了。 想来已经是一年前的事情了,如今武哥亲自给他做了一碗长寿面,而他也已经从最初那个人人厌弃的颓废败家男妻,变成了如今坐拥几间铺子的什锦食严老板。 严墨戟又眨眨眼,忽然坐到纪明武身边,伸出双手扑进他的怀里,把脸埋在了纪明武的肩膀上,声音中带着满满的欢喜和哽咽:“武哥,我好开心啊!” 纪明武微微侧头,看着那颗脑袋在自己的肩膀上蹭着,眼中泛起一腔柔情,伸出手轻轻回抱住严墨戟。 过了良久,纪明武才拍拍严墨戟的肩膀:“先起来吧。” 严墨戟还是把脸埋在纪明武肩膀,不撒手:“不,我要多抱一会!” 纪明武有些无奈,任由他又抱了一会儿,见严墨戟还不动,才叹口气道:“我还有东西送你。” 听到还有礼物,严墨戟才放开手,眼眶微红,眼神晶亮,脸上带着止不住的笑意:“什么东西?” 纪明武站起身,从一旁的架子上翻找了一下,然后取出了一块……方方正正的枣红色木头。 严墨戟:“这啥?” 纪明武坐回桌子前,手中多了一把小小的刻刀,抬头深深地看了严墨戟一眼,然后低下头,在木头上轻轻雕刻了起来。 第101章 钱平犹豫了下,想想这也不算宗门机密,便如实回答道:“那剑痕木是我们剑宗的剑冢独有的树木,天生质地坚硬,一般人拿了利器都劈不开,常用来给内门弟子练剑。” 冯问兰懂了:“所以东家要想拿剑痕木给什锦食做碳火,就得去你们剑宗里砍剑冢的树?” 钱平身子抖了抖,当即反驳道:“怎么可能!剑冢里葬着我剑宗之前历代宝剑的墓茔,怎么会容许东家进去砍树?” 冯问兰看他这幅认真的样子,不由得有些想笑,故意逗他:“你们小师叔可在呢,要是他要砍了你们剑冢的树讨好东家,你们拦得住?” “就算小师叔与东家感情再好,这种对宝剑不敬的事,宗门长老也不会容许他做的!”钱平当即回答。 但是说到最后他又有些不确定,自言自语地重复了一遍:“不会的……吧?” 冯问兰被他逗笑了。 … 猪肚鸡在严墨戟生辰当晚获得了在场所有人的一致好评,严墨戟重新调整过味道之后,也在什锦食推了出去。 这个时候烤鱼火锅的第一波热度已经渐渐消退了,客流量比起最开始的几天已经有了明显的衰落。而猪肚鸡的推出,把原本已经渐渐低迷下去的客流量又推向了高峰。 鸡肉美味、猪肚滑嫩、汤汁鲜美,严墨戟在煮汤的时候还综合了冯问兰的意见,放了一些补气益血的药材进去,这寒冷的日子里来上一碗猪肚鸡汤,饱了口舌的同时,还能感受到从腹部散发到四肢百骸的暖意。 同时,严墨戟也把酒楼内的坐次调整了一下。 三层的什锦食酒楼,严墨戟把二层作为了烤鱼火锅层,三层作为了猪肚鸡火锅层,一层一部分做小超市,卖起了卤味和一些其他的便民美食,空出来的部分连同桌椅则卖起了麻辣烫。 麻辣烫比起需要正经坐下吃的火锅,更加便利迅速,挑好了食材,下到竹篓里在热汤涮好,盛出来再浇上热汤,鲜香麻辣,能叫人大冬天吃得满头大汗。 那些赶时间的客人,可以在什锦食一楼点一份麻辣烫,配一份卤猪耳,狼吞虎咽吃完,带着热汗离开上工;有闲余功夫的人可以自行上二楼或者三楼,坐下慢慢等一份烤鱼火锅或者猪肚鸡上桌,再配几个青菜下锅涮着吃。 麻辣烫和猪肚鸡的一同推出,很快就让什锦食的热度又提升了不少,甚至有些隔了大半个青州城,也要特意跑过来尝一尝美食的。 麻辣烫和猪肚鸡的制作比较流程化,主要关键在于汤水的调配,严墨戟请了个帮厨,自己调好汤汁,让那帮厨只负责下锅,几乎不需要他费什么心力; 烤鱼除了酱料之外,还在于火候的把握,这个严墨戟虽然暂时没能把请的几个帮厨□□好,但是蒋老头和钱平两个人竟然悟性很高,完全可以指点着那些帮厨制作烤鱼。 而恒温大棚那边,陈大郎果然没有吹牛皮,陈二郎确实有两把刷子,严墨戟提供的恒温大棚构想,在陈二郎和冯问兰、蒋老头的联合努力下,很快就稳定了生产,不但把大棚搞得特别成功、源源不断提供着新鲜蔬菜,甚至还多开了一间大棚。 就是辛苦了蒋老头,每天晚上要流窜两个大棚不停地发热。 什锦食的生意上了正轨,严墨戟多少有了功夫来处理自己的事情。 他家武哥帮他庆了一次生日,严墨戟心里感动之余,也开始考虑起要给纪明武也庆祝一次生日。 正好他有了闲工夫,可以研究一下奶油蛋糕的做法。 ——唯一的问题就是,他不知道他家武哥是什么日子出生的。 ——这个问题虽然问一下武哥就能解决,但是如果自己真的问出口了,那武哥不是很明显就猜到自己要给他庆祝生日了吗? 纪明武给了他一个庆生的惊喜,严墨戟也想投桃报李,制造更大的惊喜还回去。 严墨戟为了打听到纪明武的生日头疼了好一阵子,甚至病急乱求医,求到了同样是从镇上出来的陈翁头上,指望陈翁会知晓纪明武的生日。 陈翁听了笑得前仰后合:“你们这些年轻郎君,成亲了还这么多花样!” 严墨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陈翁,你知不知道武哥的生辰?” “这我哪里知道,青州城这边先不论,在咱们镇上,生辰八字可是有忌讳的,只有双亲和媒人晓得,连婚书上都不能写。”陈翁摆摆手,示意自己帮不上忙。 严墨戟听了陈翁的话,却有些愣住了。 ——镇上传统,婚书上不写生辰八字? 第45章 甜品站 严墨戟不放心, 又和陈翁确认了一遍:“陈翁, 婚书上真的不写生辰八字?没有例外?” “那是自然,虽说外头都兴婚书上写八字,但咱们镇上有避讳的, 生辰八字从不落笔到纸……”陈翁有些疑惑严墨戟为何这么惊讶, 转念一想,以为是纪明武和严墨戟说错了, 便出言安慰道, “不过你们家纪大郎少年在外,前两年才回来,家中婚事又是长辈操办,许是不晓得这回事。” 这话完全没有安慰到严墨戟, 反而让他心里疑惑更深了。 ——如果陈翁说的是真的,那武哥为何说他知道自己的生辰八字是从婚书上看来的? ——是他们俩的婚书与镇上其他人不同,还是武哥根本不是从婚书上看来的生辰八字? 严墨戟第一时间是倾向于前者的, 毕竟纪明武是从外头回家的, 也许纪父纪母考虑到纪明武的习惯,与乔家夫妇商量,在婚书上写了生辰八字也说不定。 但是想到这里,严墨戟猛然想到一事,心里又犯起了嘀咕: ——乔家夫妇……真的记得原身的生辰八字吗? 从原身的记忆看,他被买过来不过月余, 乔母就有了身孕, 乔家关注重心立刻就到了乔母的肚皮上, 对原身冷淡了不少;待到乔母肚子里的孩子出生,确认是个男童,原身的地位骤然直降,乔家人立刻就觉得这个花了银两买回来的儿子是欠了他们家的债,脏活累活全都丢给原身,原身想跑就抓回来毒打一顿再饿着。 原身小时候记忆比较零散,不过自己的生辰八字还是记得的;但是却没有跟乔家人说自己的生辰八字的记忆,也不知是没说、还是说过但是忘记了。 不过就算说过了,以原身这样的待遇,严墨戟可不太相信乔家夫妇会记得原身的生辰。 而原身记忆中,这门亲事来得非常突然,乔母忽然有一天对他宣布,要把他嫁到纪家去,而且也不会出多少嫁妆,三书六礼更是一半都没完成,如同卖货物似的把原身送到了纪家。 ——这种情况下,纪家就算要求婚书上写生辰八字,乔家也只会随便糊弄过去吧? 乔家对原身的敷衍程度显而易见,严墨戟毫不怀疑这对夫妇可能只是看了纪家的彩礼单子,就毫不犹豫地把这个买来的儿子又卖了一遍罢了。 ——说起来……纪家又为什么忽然相中了原身呢? 之前严墨戟从未想过这个问题,现在忽然感觉有点不太对。 乔家那个名声,他不信纪家夫妇不清楚,单看原身和纪明武成亲之后,纪家夫妇待原身仁至义尽、却跟乔家几乎不来往就知道了。 第103章 在严墨戟的建议下,钱平又聘请了一些相貌周正的平民女子来做“售货员”。 这次严墨戟不打算按照普通酒家那样安排跑堂伙计,而是尝试采用叫号取餐的方式。 一方面,不论是蛋糕还是奶茶,分量都很轻,也不会烫,安排跑堂伙计没什么必要;另一方面,从镇上的甜品售卖情况来看,多数人购买甜品更倾向于打包带走,堂食的偏少。 至于售货员,则是考虑甜品站的主要受众都是女性和孩童,温和的女售货员显然能让客人感觉更加亲切。 … 开春在即,踏青的风潮渐渐在青州城内兴起了。 不光是文人书生,稍微有些家底的富家小姐,也乐意揣着手炉、带上几个仆役去宁莱湖畔赏赏风景,听听那些书生们吟诗作对。 尤三娘年前定了亲,按理说应当在家好好学习女红、修身养性来着,只是这门亲事不甚满意,尤三娘在家闷久了难免心浮气躁,尤夫人心疼女儿,便趁着开春,携了尤三娘和尚未及笄的尤四娘一同出门,来宁莱湖畔散散心。 让护着主家的仆役们隔远了些,不远处是波光粼粼的湖面,柳树也开始发起了新芽。尤夫人刻意逗趣儿,尤四娘天真娇憨,多少让尤三娘近来烦闷的心情舒缓了些,也有了几分看风景的心情。 看着看着,尤三娘忽然注意到,不远处有两位看起来也是踏青的小姐,正坐在湖畔的白石圆桌旁,吃着几个像是什么粉糕的吃食。 吸引尤三娘的是,这两位年轻小姐不像平日里她在家吃点心时那般配着茶水,却是双手捧着一高杯,似乎是用什么细管从杯子里吸着什么。 尤夫人也注意到尤三娘看过去的视线,见女儿似乎对那两位小姐的吃食颇有兴趣,于是吩咐丫鬟去向那边的两位小姐身边的下人打听了下。 很快丫鬟就回来回复:“禀夫人,那边说是湖畔新开了一家什锦食甜点铺子,那蛋糕和奶茶都是从什锦食买来的。” 尤夫人有些疑惑:“什锦食?怎地好像在哪里听过?” “娘亲可是忘了,大哥他们说那什锦食的烤鱼可是一绝来着。”尤四娘在一旁撅了噘嘴,“可是都不肯带我们去。” 这么一说尤夫人也想起来了,嗔怪地看了小女儿一眼:“你大哥不都说了,岁安街那边鱼龙混杂,他一个男子去也就罢了,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子怎好过去。” 尤四娘不高兴地道:“我也想尝尝那烤鱼火锅嘛。” 尤夫人有些无奈,瞅瞅似乎对那吃食有几分兴趣的尤三娘,想了想道:“既然那什锦食在这边也有铺子,我们不妨过去瞧瞧。” 按照丫鬟打听来的位置,母女三人慢慢散步过去,很快便瞧见了那栋二层小楼。 那小楼匾额上“什锦食”三个大字旁边,还篆刻着略小一些的“甜品站”,外头还挂着两道花联,显然是开张未久。 尤四娘瞧着那匾额,嘀咕了一句:“大哥说,岁安街那家什锦食后面刻的是‘火锅店’来着……这什锦食倒也有趣,也不知是不是同一家,竟然还刻了不一样的名儿。” 尤夫人看过去,看到这什锦食甜品站大门敞开,不时有年轻的女子手里捧着吃食三三两两地走出来,倒是男子颇少,只有零星几个书生打扮的人会进出。 多是女子进出,这让顾忌两个女儿的尤夫人放心不少,拍拍尤三娘的手,带着她们一同进了什锦食。 进了什锦食,首先就闻到一股甜香,与平日那些糕点的枣甜或是花甜不同,更倾向于纯粹的奶甜。 面前一排排货架,上面整齐地摆着各种她们从未见过的甜点,有的看起来蓬松又柔软、上面还撒着果干;有的做成一个圈,炸得金黄,外面还覆着瓜子仁;有的像是凝固的粉冻,泛着嫩黄的颜色…… 看着这些精致的甜品,尤夫人原想着来给女儿尝尝鲜,自己却忽然觉得口中开始分泌起口水来。 当着大庭广众的面,尤夫人不得不矜持了架子,下意识看向了自己的小女儿,心里隐隐喊了一丝期待。 果然,尤四娘看得眼睛都直了,抓着她的衣袖央求道:“娘亲,我都想吃!” ——呼,四娘果然还是那个性子…… 尤夫人心里松口气,嘴上嗔怪了一句:“这些甜食可不能吃太多。” 转头却吩咐跟在后头的丫鬟:“萍姑,跟我一起去给四小姐选几件。” 尤四娘看着母亲率先上前去了,和姐姐面面相觑,迟疑了一下才问道:“今天娘亲总觉得比我们还急些?” 尤三娘被逗笑了,摸摸她的头发,领着她一起上前了。 在货柜旁边的是个穿得干净整洁的少女,身上的裙子上绣着“什锦食”几个字,见尤夫人过来,非常贴心的递了一个垫着油纸的托盘、还有一个干净的木夹子:“夫人看中什么可自行夹取,一起到柜台结账即可。” 尤夫人第一次见这种售卖方式,颇觉惊奇,左右看看不少夫人小姐都是这样在选那些精致的甜食,也稍稍放下了架子,伸手拿过了夹子,让丫鬟拿着托盘,进了售货区仔细选了起来。 每一种看起来都精巧玲珑,每一个闻起来都香甜可口。 尤夫人连续选了好几个,一回头发现托盘上已经堆满了,才觉得似乎选的有些多了;想放几个回去又觉得不舍得,心里安慰自己这次是给三娘散心的,多给三娘买几个也无妨,放下夹子去结账了。 到了柜台,另一个穿着绣有“什锦食”字样的裙子的少女对她微笑道:“夫人可要来一杯奶茶?” “奶茶又是何物?” 少女含笑指了指旁边的奶茶专柜:“我们什锦食新推出的饮品,独此一家别无分号,特别香浓,您可以尝一尝。” 尤夫人看过去,发现那边有几个女子正捧了杯子过来,杯中还带一根芦管,似乎正是在湖畔看到的那两位小姐喝的种类。 想着三娘对这奶茶应当有兴趣,尤夫人便要了三杯,让丫鬟结账后,在什锦食的侍女指引下上了二楼。 虽说开春,其实天气还是有些寒冷的。不过这什锦食的二楼做得颇精巧,隔几步就有小炭炉,纵然开着窗户也能感受到暖意。 尤夫人见二楼多是些女子,三三两两围着茶桌谈笑,也就没想着要包间,携着两个女儿寻了座位坐下,开始品尝起这些精致的点心来。 这些甜点竟然比外表看上去的还要美味,入口浓香酥软,淡淡的奶香味与其他不知何配料的甜香混合,一下子就征服了尤家母女三人的舌头。 吃了两口甜点,尤三娘低头喝了一口那奶茶,眼睛瞬间睁大——她在家时也饮过茶、吃过酥酪,只是从未想过可以将两种放在一起吃。 这奶香与茶香的结合,竟然如此恰到好处? 几块蛋糕入口,一杯奶茶入喉,尤三娘也暂且忘了自己亲事的不顺,甜味带来的幸福感和满足感让她脸上重新绽放了笑容。 尤夫人吃着这些美味的甜点之余,也留意到三娘脸上的笑容,不由得惊喜地多喝了一口奶茶,心里暗想这家什锦食的点心味道着实不赖,既然三娘喜欢,日后遣下人常常来买便是了。 这样想着,尤夫人心情更开怀了,忍不住再吃了一块蛋糕。 第105章 严墨戟咬咬牙,靠近了一点,故意用脚勾了一下纪明武的左小腿,一鼓作气道:“咱们什么时候圆房啊?” 之前严墨戟虽然明示暗示过很多次,这次倒是第一次明明白白地说出来他的意愿,倒让纪明武不能再装作不知道了。 纪明武感觉自己左小腿上还残留着严墨戟脚趾滑过的触感,喉头微微动了动,沉默了一下,才叹气道:“阿戟,你还小。” 严墨戟愣了一下。 这句话他在高三毕业之后就再也没听过了。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上个月武哥给他过的生日,应当是原身的十九岁生辰吧? ——武哥拿这个搪塞他,是不是有点太敷衍了? 严墨戟咬了咬牙:“武哥,我十九了,成年了。” 纪明武淡淡地回答:“尚未行冠礼,哪里算得上成年。” 严墨戟真想咬他一口,这是哪里来的老古板,还要行过冠礼之后才能圆房? 明明这个世界上嫁娶都是十四五岁就开始了的,他如今都十九岁了! 纪明武似乎感受到了严墨戟的情绪,伸手轻轻拍了拍严墨戟的肩膀,低声许诺道:“待你行过冠礼、家中长辈为你取了表字之后,若你还坚持……我定然不会再推三阻四。” ——你也知道你在推三阻四! 这个时代,行冠礼是二十周岁之后,由父母或者师长为成年男子戴冠,并取表字,昭示着成为一个完整的成年人。 ——也就是说,他家武哥的意思,是要他这样素着、能看不能吃的再过一整年! ——何况他哪里还有父母师长?乔家夫妇吗? 严墨戟咬牙切齿:“武哥,你在逗我吧?你该不会想让乔家人来给我戴冠?” 纪明武顿了一下,微微叹了口气,手也从严墨戟的背上放了下来:“阿戟,你没想过……去找寻一下你真正的家人吗?” 真正的家人? 严墨戟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纪明武指的是原身被拐卖之前的血脉亲人。 若是原身,有能够寻找真正亲人的机会,应当不会有所犹豫吧…… 只是严墨戟自己对原身的真正家人只有一个概念的知晓,纵然能够查看原身的记忆,也无法体会原身对家人思念的感情。 ——更何况,原身确确实实已经死了,自己如今算是借尸还魂。不论是武哥、纪家、还是现在这些同事伙伴,都可以说是他凭借自己问心无愧相交知心的。 ——可是原身家人的宠爱,并不属于他,他怎么能顶着原身的壳子去享受原身求而不得的家人温暖呢?倒不如干脆不去寻找,让原身的家人以为那个被拐卖的孩子已经彻底失踪甚至死了吧。 ——看记忆,原身家中还有兄弟,并非独子,又是豪门,想来也不需要他代替原身做些什么。 严墨戟回想起原身关于零散的童年记忆中,那些富丽堂皇的亭台楼阁、那些成群结队的丫鬟仆人,抿了下嘴唇,故作轻松地道:“我已经忘了原来的家里什么样子了,除了一块墨玉还能留作纪念,这能怎么找?” 纪明武沉默了半晌,才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道:“会找到的。” “希望吧。”严墨戟不以为意,又贴近了一些,忽然笑了起来,“找不到也没关系,我现在已经有我的家人了。” 纪明武一愣,在这初春的冷夜中,能清晰地看到躺在身边的这个青年眼中的信任与情意,让他的心里忽然充斥着温暖又酸涩的感情,用上绝世内力也无法压抑它们涌上自己的四肢百骸,让他不自觉地伸出手,抱紧了他的阿戟。 … 因为昨晚仍旧没有达成目的,严墨戟出现在什锦食的后厨时,脸色微微有点黑。 冯问兰与新聘请的账房先生路过时,悄悄给他望了个气,心里暗下了结论:气火旺盛、似乎是欲求不满之症。 ——原来“一心剑”纪绝言,真的满足不了东家的需求…… 冯问兰打量了一下东家看似瘦弱的身躯,眼神隐隐带上了一丝敬畏。 严墨戟没注意冯问兰暗中打量的眼神,开口叫住她:“问兰,有个事想和你商量下。” 冯问兰一愣,对身边的账房先生挥挥手,叫他先去前台对账,自己走向了严墨戟:“东家何事?” 严墨戟先问了一下蒋老头的情况:“蒋老头还算听话吗?” 冯问兰笑吟吟地道:“还好,最近老实了不少。” 蒋老头刚进什锦食的时候,当着纪明武的面自然是又多乖就多乖,去了恒温大棚之后,仗着纪明武不在,就开始想耍小把戏。 ——威逼利诱想从她这里套出解药的下落? ——哼,当她“毒手华佗”的名声是白来的吗? 被蒋老头威逼利诱的事情,冯问兰也拿来跟东家告状过,每次都能得到东家安慰的下厨手艺;等东家问她一个人能不能搞得定蒋老头时,她又故作坚强地表示自己一个人也可以。 ——这种送上门来的、武功不低的试药对象可不好找,嘻嘻。 严墨戟一开始其实还颇有些担心冯问兰的安危,不过看钱平从不在意、蒋老头对冯问兰的态度又愈发恭敬恐惧,心里也多少知道冯问兰并不像是她表面上那样无害。 正因为从蒋老头身上看到了冯问兰的杀伤力,严墨戟才想着把自己现在最纠结的事情和冯问兰讨论一下。 “东家想招一波江湖人来什锦食做工?”冯问兰有些惊讶地看着东家。 严墨戟点点头:“对。从前都是李四在负责这一部分,但是李四到青州城来可能都要五月份了,时间有些晚,我想先招聘一些人来用。” 冯问兰有些懂了:“东家是想让小女子来负责?” “依据我对江湖人的了解,想让他们正儿八经做工,至少要打得过他们吧?”严墨戟隐隐有些期待地看向冯问兰,“问兰,你的武功如何?” 冯问兰皱了皱秀眉,有些尴尬地道:“东家,小女子虽于岐黄之道颇有研究,武学之道实则比李四钱平他们差远矣……” 第107章 因为想复制当初在镇上的可扩展型摊位的模式,严墨戟这次特意选中了岁安街主路上的一排二层小楼。 这一排小楼布局规划整齐,最重要的是,他们大多数都是卖的吃食,都是冲着岁安街的客流量而来,抢先买下了铺子,结果卖的食物大同小异,虽说赚得也不少,在严墨戟眼里却是在浪费地段。 直接买下一整排小楼自然是不现实的,严墨戟找上了那些铺子的主人,提出了自己的融资方案。 什锦食负责提供一部分小吃的制作方式和经营权,并对铺子进行重装修和改造,装修之后的摊位,什锦食拥有一定比例的自主决定权; 铺子的原主人可以在另一部分摊位上制作出售什锦食提供的小吃,也可以把摊位全都委托给什锦食,由什锦食代为使用或者出租。 至于利润的分成,则根据具体摊位的占比、铺子原主人的投资额度等等来划分,每一种情况都有对应的比例计算方式。 最终的契约合同列出来,就算是当过一阵子账房先生的冯问兰都看得头晕:“东家,这些数字你都是怎么算出来的?” 她皱着眉看了下严墨戟写出来的那些圈圈杠杠,有些疑惑:“这些符号又是何意?” 严墨戟笑了笑:“这些都是便是数字的符号,这是0,这是1……” 这个时代的数学计算,还是用的算筹算盘和繁体数字。严墨戟之前看张三郎和冯问兰算账,光看着他们就觉得累。 这也是为什么每次什锦食都要聘请专业的账房先生,账簿也都是厚厚的一大摞的原因。 严墨戟有心把阿拉伯数字和基础运算法则推广开来,又有些担心在那样封闭的小镇上会引来对他身份的怀疑。 毕竟吃食还能说是自己琢磨出来、或是看别人做的,阿拉伯数字和运算法则可不是自己就能研究出来的,这套东西一拿出来,他就算不被怀疑借尸还魂,也得被怀疑易容改装。 如今来了青州城几个月,青州城人口密集、人流量又大,西域胡商、北夷狄人均能见到,又有各种江湖三教九流的人盘踞,严墨戟也可以把这些东西拿出来了。 ——只推说自己碰到西域奇人,教了他这套运算法则便是。 如今账务基本是冯问兰在管,严墨戟就先把这套基础运算法则教给了冯问兰。 冯问兰一开始还觉得这些圈圈杠杠的符号难以理解,随着严墨戟对四则运算的讲解,她的眼神渐渐变了。 江湖门派中,真正的大门大派的核心弟子,不说琴棋书画样样皆通,文学数算都是要考校的。尤其是她们青桑谷,在医术用药一途,对于数字比例更加的敏感。 冯问兰并非醉心学问之人,但是也感觉得出来,这套看上去如同天书一般的简单符号,把日常的算筹数术化简了多少! ——东家从哪里学来的这个?! 严墨戟对上冯问兰震惊又疑惑的眼神,心里明白她的怀疑,笑着道:“这是前些日子我在外,碰到一个西域奇人寻访美食,我为他做了一餐,他为了答谢我,便传授了我这套数学知识。” ——哦,原来是被东家美食征服的西域奇人? 一听是严墨戟的手艺换来的,冯问兰立刻就觉得可信了很多,略带钦佩地道:“这套数术运算实在是有些过于骇人,小女子从未想过数术竟然可以化简得如此轻易!不知那位奇人如今在何处?小女子也想去拜访一番。” 严墨戟笑着道:“他教给我之后便离开了,我也不知他去了哪里。” 冯问兰点点头,又有些犹豫地看着手里刚才严墨戟给她演示的草稿:“东家,那这个……?” 严墨戟想了想,道:“你先学会,到时候我们去谈合同的时候,你自己算好之后,再转成汉字给那些铺子商人看就好。” 顿了顿,他皱眉思索了一下:“至于这套运算法则……后面我找苑五少爷问一问,看青州书院里有没有教导数术的先生,再把它传授出去吧。” 既然阿拉伯数字已经拿出来了,那严墨戟也不打算敝帚自珍,能够推广出去造福大众自然最好。 ——而且他也有点撑不住跟那些用繁体“壹貳叁肆”跟他报账的账房先生了…… 出乎严墨戟的预料,和那些铺子主人谈判的过程,竟然非常的不顺利。 大多数的铺子主人,都觉得自家的铺子占据了岁安街这么一个地利人和的好位置,已经赚得盆满钵满,对于找上门来的严墨戟,第一反应都是“这什锦食是来骗钱的吧”。 有些人甚至没有给严墨戟解释合同里条款和利润分成的机会,就听得不耐烦打断了他。 客气点的还会礼貌的把他们都请出去,尖酸一点的就直接开嘲讽了。 像一家吕姓掌柜便直接讽刺他们:“什锦食这是贪心不足蛇吞象啊,有一家铺子还不够,还想把我们的铺子一并吞了?” 严墨戟前世也不是没碰到过这样的时候,所以心态倒也还好;跟在严墨戟身后的冯问兰,何时受过这样的气,要不是看东家一直笑得很热情,她早就一蓬药粉撒上去了,该叫这些无知小贩知道她“毒手华佗”的厉害! ——要知道,经过东家解释之后,冯问兰还打心眼儿里认为他们什锦食是亏了呢!白送技术和利润出去,对面赚不到钱什锦食还提供补偿! ——上哪找这么好的事儿! 严墨戟看她气冲冲的样子,颇觉好笑:“你何必这么生气,对于新鲜事物,正常人一时不能接受也是能理解的。” 冯问兰看他一眼,气鼓鼓地道:“若只是不接受也就罢了,瞧他们那些尖酸刻薄的模样,真当我们多在意他们那点利润?” “没事,以后咱们生意做起来了,有他们求我们的时候。”严墨戟宽慰她,摸摸下巴突然笑起来,“以后再想跟咱们合作,福利可就没这么好了。” “说是这么说,现在只剩下许记饭馆还没去了,若是他们也不接受,我们怎么把生意做起来呢?” “先去最后一家看看,不行我们可以换种起步方式,效仿以前在镇上的时候,先从路边摊做起。”严墨戟沉思了一下,颇觉得遗憾,“就是可惜了我这套融资方案了。” 严墨戟原以为最后这家许记饭馆也不会接受他的融资要求,没想到许记饭馆的掌柜竟然很认真地听了他们的来意,最后脸上显出了犹豫之色。 有犹豫就有希望! 严墨戟眼前一亮,脸上的笑容更热切了些:“请问您对我们的方案有什么疑问之处么?” 许记饭馆的掌柜是个看起来有四五十岁的寡妇,夫家生前姓许,不像其他铺子的掌柜那般穿绸带锦,眉目之间颇多忧愁,显然日子过得不甚太好。 许氏叹了口气,先请严墨戟和冯问兰坐下,吩咐伙计上了茶水,才勉强一笑:“这位严老板,虽说妾身只是一介妇道人家,可也听得出,您这套方案,我们许记饭馆又要出地盘,又要出人力,能不能赚到银两还是两说,便是赚到了也得分你们一部分,似乎有些吃亏了。” 冯问兰听了这话,心里又是一落:她还以为这位许氏完完整整地听了他们的阐述,是对他们的融资方案产生了兴趣呢,没想到最后还是拐着弯儿要拒绝? 严墨戟却觉得更有把握了。 但凡做生意,最怕的就是不给你开口的机会直接拒绝;像这种已经摆出了讨价还价的气势的,那就说明对方已经动心,只想为自己多争取些利益。 第109章 ——明明从另一条街到城隍庙的路上,已经吃过不少吃食了…… 书生在这个热闹喧嚣的铺子里环视了一圈,最后咬咬牙,看向了自己的同伴:“何兄,你可带足了银两?” 何兄:“?” “我们每种都买一份吧!” 说是这么说,其实每种吃食都买了一样,也没花多少钱。 什锦食的这些小吃一贯走的物美价廉、薄利多销的大众路线,两个人最后抱了一满怀食物出来,一边走一边吃,完全没有一点文人的倜傥样子。 书生把每种吃食都吃一口,再吃下一种,让各种美味都在嘴里迸发,直到肚子撑得再也吃不下了,才捂着肚皮满足地叹气:“真是太好吃了!这些街头巷尾的小吃,竟然比酒家饭菜还要美味些!” 他有些遗憾地闻了闻自己袖子上的油味,叹气道:“本想着这次庙会能不能邂逅到一位命定女子,如今看来,纵然有那小姐愿意抛我青眼,也要被我这一身油腻气味熏退了。” 嘴上这么说,书生还是非常满足,脸上甚至闪过了一丝得意:“待回了书院,我定要向苑青山那厮好好炫耀一番这什锦食的美食,管叫他嫉妒得流口水!” 何兄失笑,摇摇头,从怀里摸起一个被书生吃了一半的煎饼馃子,毫不在意地继续吃起来。 … 不过是一些小吃,生意的火爆完全出乎大家的预料。 店里不管是新雇的还是做了很久的伙计,都对严墨戟露出了看财神的神色;倒是钱平和冯问兰,在镇上就体验过什锦食的人气,反而正常一些。 严墨戟对这种人气也毫不意外——火锅店和甜品站积累的人气,加上广告和庙会的效应,新店开张自然是正常的情况。 要保住什锦食这块牌子,还要看后续能不能坚持下去。 虽然开张这两天的利润哗啦啦地进来,但严墨戟也没有被冲昏头脑,时刻紧盯着什锦食的各个环节,保证没有疏漏;同时也拿出了几款新的小吃,暂且预留给后面逐步推出。 作为什锦食第一个融资合伙伙伴,原来这家许记饭馆的掌柜,如今只在后厨做什锦煮的串串,但是头几天的利润叫她惊讶地话都说不出来。 ——老天爷,这两天的利润,顶的上过去饭馆里一个月的收入了! ——这什锦食的利润竟然这么火爆? ——如此看来,家里银子积攒多了,也可以为儿子置办个小院儿,就算现在这门亲事成不了,日后说亲也有底气许多! 喜得许氏赶紧去牙行,开始打听有没有什么合适的宅子正在出售。 这样红火的生意,自然也引起了很多眼红的人。 尤其是严墨戟之前上门寻求合作、结果拒之门外的那些旁边店铺的老板,心里都在冒着酸水:原以为自己占据了这个好铺子,日子过得足够富足了,瞧瞧那许氏,跟那什锦食合作了才几日,竟然开始打听买宅子的事情了? 大家都是一条街上做生意的竞争对手,谁还不知道谁? 许氏那馆子手艺一般,生意也算不得多好,早些年许老板还在时,给家中独子定了门娃娃亲;如今眼看着年龄到了,只是许家已经败落到只剩这么一个小铺子,人家嫌弃许家家穷,有了些反悔之意,可把许氏急坏了。 可谁叫许氏非要供养着独子在青州书院念书呢?青州书院的束脩和笔墨纸砚,哪有那么容易出! 单看这许氏多少日子都不带换件新衣服,就知道她日子过得多么清苦了。 可是眼看着,这许氏竟然开始打听给独子买起成亲用的宅子来了,这什锦食到底有多赚钱? 这些老板酸得馒头都咬不动了,只好安慰自己:哼,不过是新开张的人气罢了,他们铺子新开的时候不也客官满座?且等几日才会原形毕露呢。 什锦食新铺面紧挨着的吕掌柜便是这样安慰自己,但看连续七八日,旁边的铺子门口的队伍都没有缩减的迹象,眼不见心不烦,干脆回家陪伴一下娇妻爱女,享享天伦之乐。 只是吕掌柜回了家,便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再一看,妻子哄着小女儿一起吃的,可不就是这几日自己日日闻夜夜闻的、旁边铺子热卖的什锦煮? ——自己心里正跟那什锦食叫着劲哩,回头就发现家中妻女买了对手的吃食? 吕掌柜脸色一冷,走上前去,皱眉呵斥道:“你怎地给囡囡买这种不干不净的东西吃?” 吕夫人可一点都不怕他,瞪了他一眼,拍拍被父亲的话吸引的抬起头来的小女儿,才转头道:“妾身去那什锦食看了,那地面和锅碗可比你那铺子干净多了。” “你、你还去什锦食了?”吕掌柜睁大眼睛,“没被人认出来吧?” 吕夫人不高兴了:“怎地,妾身这等拿不出门去,给老爷丢面儿了?” “你这无知妇人唉……那什锦食是咱们家的竞争对手。”吕掌柜坐下来,看着桌上那一大桶什锦煮,鼻子里闻着那诱人的香味,恨铁不成钢,“你去他的铺子里买吃食,要是被人认出来了,那可不是要被人笑话的吗?” ——吕家夫人自己都“投敌”去了什锦食买吃食,那他哪还来底气跟什锦食叫板儿? 吕夫人明白了,脸色稍稍好转,宽慰了一下他:“老爷放心,妾身只是前两天好奇进去了一趟,今天这些都是叫的‘饱餐一顿’。” 吕掌柜一愣:“啥?” “饱餐一顿啊。”吕夫人见吕掌柜似乎不知情,来了兴致,把女儿放在软榻上让她自个儿吃,自己坐到吕掌柜身边兴致勃勃地解释道,“是前些日子附近兴起来的行当,找到街上穿着‘饱餐一顿’的衣裳的伙计,把想吃的铺子和吃食告诉他们,不多时他们就能把吃食送上门哩!比遣下人去买还要快,送过来还都是热的呢。” “还有这等行当?我怎么不知道?”吕掌柜好奇起来,也暂且忘了什锦食的事。 吕夫人对丫鬟招了招手,一面笑道:“那‘饱餐一顿’还给了个单子哩,教我们怎么找他们。” 丫鬟从柜子里里翻出上次夫人拿回来的素纸呈了上来。吕夫人递给吕掌柜,嗔怪道:“这可是‘饱餐一顿’送来的,老爷可不必担心了吧?” 吕掌柜接了过来,脸上神情舒缓了几分,刚想夸奖夫人几句,眼神扫过这张印着素雅的正体字的纸张,忽然表情就凝固了。 这张纸张上文字整齐、表达简洁,还配有简单的图画,十分简单易懂,一看就是认真设计过;但是就算如此,也不能忽视在最下面的那行清晰的字样: “‘饱餐一顿’是什锦食品牌旗下外卖团队,如有疑问可至什锦食本店投诉,地址岁安街19号铺。” ——什锦食! 吕老板眼前一黑,回过神之后指着那行字,瞪大了眼睛,声音忍不住也放大了许多:“你这无知妇人!莫非是不识字?这最后一行字没看到么?!” ——这“饱餐一顿”本就是什锦食的产业! 第111章 吕掌柜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嘿嘿一笑,小心翼翼地把玉扳指摘下来,放回了家中的珍品柜中。 ——虽然什锦食的生意确实比他从前赚得多了不少,可也不至于叫他飘飘然到买个好玉四处宣扬的程度。 ——买下这玉扳指刻意炫耀给那些掌柜们看,还是要给什锦食拉人。 与严老板化敌为友之后,吕掌柜跟他交流过不少生意经,最后惊讶地发现,这位年纪轻轻的严老板,在吃食生意上竟然颇有见地,言谈间很容易切中要害,偶尔几句评价,过后细细琢磨,竟然能咀嚼出不少东西来,连他这种做了二十多年生意的老江湖,都感觉收获颇丰。 这让吕掌柜对什锦食更高看了一眼。 有这样的领头人,再看如今什锦食门口排起的长队,吕掌柜哪里还会不明白自己应该怎么选择? 受严墨戟点拨之后,对什锦食的“大型综合美食广场”的发展路线无比赞同的吕掌柜,开始主动琢磨起如何把旁边几间铺子的掌柜们都拉下水。 这才忍痛去买了玉扳指,故意在他们面前炫耀一番。 … 严墨戟很快就收到了其他几家掌柜的邀请,又谈判了几场之后,用比吕掌柜那边更苛刻的合约签下了其他几家铺子。 这下一整排二层小楼,全都挂上了什锦食的牌子。 铺子扩大之后,多出来许多摊位,分给其他掌柜的摊位自然是让他们自己决定,什锦食占据的摊位,严墨戟除了又拿出两种美食之外,还找了一些在外头摆摊的第三方小吃。 这些小吃就像当初严墨戟自己的摊煎饼小摊一样,一辆推车,一个炭炉,一双巧手,做出各种看似普通实则美味的食物。 有些小吃一出摊就要被抢个精光,有些则因为位置、广告、卖相等原因无人问津。 严墨戟对经过他考察、觉得质量足够达标的美食发出了邀请,请他们在什锦食内部售卖,什锦食可以提供厨房、炊具甚至原料供应,他们只需要专心做手艺即可。 而与当初镇上的什锦食一样,只需要他们交一点根本算不上钱的摊位费。 什锦食的新铺子开张也十几天了,爆满的人气令所有人惊讶的同时,也让人羡慕不已。能够加入什锦食来售卖,对大部分小吃摊子来说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何况什锦食还愿意提供各种方便。 因此被严墨戟邀请的小吃摊子,大部分人都爽快地同意了下来;少部分拒绝了的,严墨戟也没有勉强,只要大部分鱼都网到了就行。 这些街头小吃的加入对什锦食来说也是好事,除了让什锦食的商品品种更加多样化之外,也带来了那些已经积累了一定人气的摊位本身的客流量。 循着各种原因来到什锦食的客人,惊讶地发现,这家什锦食的铺面竟然囊括了街道一侧完整的一长排酒楼;走进去看,铺子内部两侧是整整齐齐的摊位,中间是一排简单的座椅,已经坐满了人。 那些摊位中大多数周围都绕着人,各种香味萦绕在半空,让人忍不住就腹内空空。 从什锦食的一头走到另一头,每种吃食看起来都极为精致,让人忍不住就想买来尝尝;等反应过来时,怀里已经抱了一堆小吃了。 为了不浪费,更多看上去就很诱人的美食只能忍痛放弃,并决定下次再来,最好还带上几个友人一同分享。 ——时间久了,每天晚上都来什锦食消遣的人竟然越来越多,常有傍晚时分、结束一天劳作的人互相招呼:“去什锦食?” 什锦食的美食广场开了近一个月,已经成为这一片街区男女老幼人人都津津乐道的消遣去处。 银钱自然也赚得盆满钵满,几个抓紧时间傍上什锦食的酒楼掌柜都笑得合不拢嘴。 收入最多的严墨戟,把一部分银钱重新投入什锦食的升级中后,也终于腾出闲钱,打算买一套宅子了。 之前和武哥一起住在火锅店的后院里,虽然也不错,但是毕竟那时候他们人手少,住哪里都无所谓。 现在已经四月多了,估计镇上的李四他们也要动身了。 严墨戟年初离开镇上的时候,就已经跟当时什锦食的骨干们交流过,看有哪些人愿意去青州城发展。 从当时的情况看,李四是明确表示要到青州城来的; 纪父纪母当时只说要考虑,但是看武哥现在的说法,他们两位可能不打算过来,那可能也不会放心明文小丫头一个人过来; 张大娘当时说会跟着儿子走,张三郎当时也说要考虑,不知会不会跟李四一起过来; 负责外卖的周洋说是可能要来、会冰寒功夫的吴娘子说可能不来…… 严墨戟心里盘算了一下,可能要来的人还真不算少。 这些人到了青州城,自己肯定要提前把他们的住处都安顿好。 火锅店和甜品站的后院都有厢房,可以作为他们的住处,只是他和武哥最好还是搬出去,单独住起来。 一方面,严墨戟本身还是受现代影响,更倾向于独门独户自家人的生活,两人单独住也省得许多麻烦; 另一方面,他也有自知之明,虽然平日里他对什锦食的员工们没什么架子,但是毕竟是老板,工作时间相处就罢了,生活中就不必在他们面前晃悠了。 因此严墨戟开始物色起了他和纪明武的新宅子。 经过几番挑选,严墨戟最后相中了一个带小院的小房子,比在镇上时住的纪家要小不少,但是对两个人住来说已经足够了,还能留出一个空房间给可能需要来住的人。 宅子置办好之后,严墨戟与纪明武搬过去,兴高采烈地感慨:“现在我也是在一线城市有房的人了。” 纪明武有时候还是不太懂自己这个男媳妇的思维方式。 他现在日常还是在火锅店杀鱼,偶尔会帮忙做些木工。 冯问兰对于这样的“一心剑”已经看得麻木了,内心甚至有些恍惚:眼前这个带着鱼腥味儿、一天的生活就是单调的杀鱼和木工的男人,真的是那个两年前让上三宗之一、背靠朝廷的锦绣门闻风丧胆的“一心剑”吗? ——苌雁山一战,对他的打击真的有这么大吗? 冯问兰私下询问过纪明武,是否需要自己再帮他诊疗一下,却被纪明武拒绝了。 她原以为“一心剑”已经失去了对武学的追求,灰心丧气打算过普通人的生活;但是纪明武震慑蒋老头时的气势、和那偶尔锋锐的视线,都证明了这柄宝剑如今只是归鞘、并未染锈。 ——难道“一心剑”真的是为了东家才甘愿隐姓埋名的? 第113章 ——这关他们宗门何事? 钱平有些迷惑,不过还是回答道:“没什么约束,只要不违江湖道义和宗门规定,看中了只管嫁娶。” “哦!”张三郎放心了些,眼神亮晶晶地,悄悄扫了那边刚进门的李四一眼。 闹完结成一对的周洋和吴娘子,严墨戟又询问了一些镇上什锦食的情况。 按照李四和张大娘所说,镇上的什锦食生意非常稳定,虽说碍于镇上的人数上限,已经接近饱和,但有严墨戟留下的发展策略和点拨,还是在慢慢的上升着。 什锦食现在已经完全交接给了纪父纪母,还有已经在什锦食做了长久的工的老人们。 虽然李四和钱平都离开小镇了,但是他们留了几个师侄在那边,可以保证压制得住那些留在镇上不愿来青州城的江湖散人。 不过他们现在也不能叫江湖散人了,完全把自己当做了什锦食的一员,在外头听见有人说什锦食的酸话,有的还忍不住想上去打架。 能给这些人归宿感,严墨戟也非常满足。 一场接风宴,大家都喝了不少,严墨戟给来到青州城的大家都安排了住处,李四主动要求去和钱平一起住甜品站,张家一家人和周洋夫妇都住在了什锦食火锅店的后院厢房,其他人也各自安排了住处。 张三郎看向李四的眼神顿时变得幽怨了起来。 李四只做不知,拉着莫名其妙的钱平亲亲热热地离开了。 “四哥,你这么扯着我作甚。”钱平有些无语地看着李四拉着自己的手,看看四下无人,内力一震震开他,“万一让旁人误以为我好男风,以后还怎么娶媳妇儿。” 李四白他一眼:“放心吧你,就你这块木头,哪家姑娘看得上你?” 钱平“哼”了一声:“现在我在甜品站做店主,有不少姑娘凑上来打听我的情况哩。” 李四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神色忽然变得严肃了些:“钱平,可不要去祸害人家好人家的姑娘,咱们这些江湖中人,朝不保夕,说不准哪天就……” 钱平看了他一眼,有些不高兴:“我对混迹江湖本来就没什么大兴趣……若非宗门安排我下山来听小师叔差遣,我倒是愿意一辈子待在宗门里。” “那上次宗门说给你轮班,你咋还拒绝了?” 钱平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觉得东家这里挺好的,做做工,研究下甜点,我跟你说四哥,我上次试着把分砂剑法化进甜点制作里,没想到做出来的蛋糕格外的劲道,东家还建议我试试做软糖哩!” 一说到甜点制作,钱平的神色顿时有些眉飞色舞起来。 李四看着这个几月不见,忽然有些不太认识了的师弟,神色有些茫然:“可是……江湖毕竟与百姓有别……” “东家这里,哪有什么别不别的?大家还不是两个眼睛一张嘴?”钱平不以为然地道,“甜品站有几个女帮厨,还问我有没有什么武功身法能够瘦身,还说都是我做的甜品的错,害得她们隔一个月就得裁一身新衣服,还被婆家问是不是有孕了……” 听着钱平絮絮叨叨地说着他在青州城和普通百姓之间的相处,李四神色忽然沉默了下来。 钱平说了半天,不见李四回应,有些疑惑:“四哥,你今天到底咋了?” 过了良久,李四忽然轻松地笑起来,神色之间阴霾尽去:“没事,只是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也会有被你教导的一天。” 钱平又愣了一下:“啊?我教导你什么了?” 李四哈哈一笑,率先向前走去:“无事,你成亲的时候,记得跟你四哥我说,我给你包个大红包——当然,我成亲的时候,你也得给我包大的!” “现在八字儿还没一撇呢,怎么忽然就说起成亲了?”钱平嘀咕了一句,抬腿跟了上去。 … 什锦食的骨干们来了不少,严墨戟第二天抓紧开了一个后续发展会议。 关于什锦食后续的发展计划,这次严墨戟没有自己决定,而是交给了这些已经有了足够经验的人各自讨论、畅所欲言。 会议的主题是什锦食在青州城的下一步发展规划。 如今什锦食在青州城已经有了三处铺子,位于岁安街的火锅店和美食广场、位于宁莱湖畔的甜品站。 比如当初在镇上,在青州城的发展确实快了不少;不过严墨戟心里也清楚,这完全是因为两边平台不一样,镇上就那么几家人口,青州城作为这个世界的一线城市,人口总数和人流量都格外的大,岁安街又是一个地段不错的好铺子,能快速火暴也是正常地现象。 一时的快钱好赚,想长长久久地把什锦食的品牌做起来,就没那么容易了。 关于下一步的发展,这些已经在什锦食做了足够久的人,都或多或少知晓了严墨戟想把什锦食做成一个响当当的招牌的意图,根据各自的考量提出了他们的意见。 张大娘认为应该开一间纯粹的煎饼铺子,把煎饼这种干粮推广出去;李四认为既然美食广场的模式非常受欢迎,那应该在其他城区也开一个美食广场;也有人认为应该从现在已经做起来的美食广场出发,一步步吞并周围的铺子,把周围这一片全都变成什锦食的铺面…… 严墨戟一开始没有发表意见,鼓励大家互相交流之后,最后看大家意见都发表的差不多了,才笑着道:“大家的意见都很不错,其实都很有可行性——不过咱们做生意肯定不能单凭一个主意就开始做,还需要大家写一个简单的计划书。” “计划书?” “嗯,其实也不复杂,实际考虑一下想要实现你们各自推崇的方案,应该从哪里入手、可能遇到什么问题、怎么解决,以及列一下你们这些方案的优缺点。” 纪明文有些疑惑地问:“墨戟哥,今天不讨论出个结果吗?” 严墨戟笑了起来:“做生意最忌讳的就是纸上点兵,我哪有那么神通广大什么都知道?你们做计划书的时候,也要实地考察,多征询当地人意见。” 实地转悠一下大街小巷、看看其他铺子的位置、口味、人气;听听青州城百姓们的想法和倾向,做出来的计划远比一拍脑袋想出来的主意靠谱。 几个人散去之后,严墨戟单独留下了周洋夫妇,问了一下镇上什锦食外卖的情况之后,把自己现在将外卖部门单独拆分成“饱餐一顿”的事情跟周洋描述了一遍,还给了他们两张自己拟定的规划方案,末了问道:“我有意把‘饱餐一顿’单独交给你们两个,你们有没有什么想法?” 周洋夫妇认真地看了看手里的文件,仔细翻阅了一下,才有些惊喜地道:“东家是打算把外卖行业与其他商户对接起来?” 严墨戟点点头:“对,外卖本身就不需要拘泥于什锦食,其他食肆其实也都有外送业务,只是不成体系;我们已经有一定的外卖经验,又招揽了不少擅长轻功的江湖人士,当然是把外卖单独作为一个行业来最好。” 周洋沉思了一下,面上露出了一丝不安,与吴娘子对视一眼,迟疑地道:“东家抬爱,我们夫妇自然万死不辞;只是我和阿菱都从未想过能做这么大的事儿,怕辜负了东家期待。” 严墨戟对周洋这个疑问倒没有意外,实际上他自己也没有那么有把握。前世他也是专心做食物生意,外卖这一部分接洽的多、了解的少,也是凭着前世所了解的皮毛来摸索在这个世界上的道路。 周洋的不安表现在他面前,严墨戟只笑了笑:“没问题,你已经有了很多关于外卖行当的经验,我们一起摸索。” 周洋与妻子又对视一眼,最后慎重地点点头:“那我们一定竭尽全力!” 第115章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几个小吏虽说面对这些末流商户神态有些倨傲,但收了严墨戟分量不轻的银子,也拍着胸脯答应一定会给他打听清楚。 不过从这几个小吏透露出的意思,朝廷对江湖门派的态度还是相对坚决的,可能不会有多大的口子肯开给什锦食。 还有个年纪不小的小吏隐晦地劝了严墨戟一句:“严老板,你那什锦食的铺子,生意也不错,何必非要和那些江湖野蛮之徒挂在一起呢?” 严墨戟只是笑笑。他只是想确认朝廷能容忍的底线在哪里,免得自己越雷池而不自知,落得个牢狱之灾。 古代官场的办事效率,严墨戟心里也有准备,把事情委托出去之后,就暂且放下来,转头开始忙活起纪明文和张三郎提供的方案来。 之前严墨戟要大家下去实地调查重新制定方案,好些人在调查过程中就意识到了自己提出的想法的缺陷,重新开始思索、甚至直接推倒,也有些会来问严墨戟的意见。 也许是成人的思维一时不容易跳出固有习惯的约束,最早提交了方案的竟然是纪明文和张三郎这两个年纪最小的未成年人。 他们的方案是做青州书院的生意。 “青州书院?” 严墨戟饶有兴趣地看着手里这份一看就是出自张三郎手笔的计划书:“在青州书院里头做美食广场?” 纪明文点点头,有些兴奋地道:“我这几日刚好撞见了苑五少爷,跟我抱怨了一大通书院里的清茶淡饭,乏味无趣,说特别想念咱们什锦食的美味——但是书院里都是农妇煮的大锅菜,根本无法入口。” 青州书院作为青州城内最大也最知名的书院,一直以严苛著称,学生进入书院不得带仆役,唯有沐休时方可离开书院,第二天必须按时回归。 这几个月苑五少爷每次沐休都要跑来什锦食,点上一大堆美食,一边吃一边向他们诉苦。 严墨戟也看得出来书院里生活很是清苦,瞧五少爷那圆滚滚的身材,才过了几个月,竟然瘦出人模样了。 面对纪明文自信满满的目光,严墨戟点点头:“所以你想去书院开什锦食?” “对!” “那你想过没,书院会不会让咱们在里面开店?” 纪明文迟疑了一下:“给书院的学生们提高伙食质量,不好吗?” 严墨戟笑着摇摇头:“据我所知,青州书院一贯以严厉和勤俭著称,书院未必不知道学生们的伙食不好,只是想借此磨砺学生们的意志罢了。” 纪明文想了想,神色有些败落下来,又有些不甘,琢磨了一会儿,眼前一亮:“那咱们在书院外头开铺子怎么样?” “哦?” 纪明文越想越觉得可行:“五少爷跟我说过,他在书院里头时,只能隔三差五叫人买些什锦食的卤味去解馋——既然他能叫人买卤味,那岂不是说明青州书院不禁止外卖?那咱们可有得赚!” 青州书院禁不禁止外卖,严墨戟还真不知道。不过这是纪明文提出来的方案,他当然不会故意打击,只笑着把手里的计划书向纪明文推了推:“既然如此,你这份计划书还得重新修改一下。” “好!”纪明文兴冲冲地抓过来,恨不得立刻就出门,想了想又补充一句,“这次我一定打探清楚书院的规矩!” 严墨戟叫住她,看了眼进门之后就坐在一边没怎么说话的张三郎,笑着问纪明文:“明文,我还有一事想问问你——这份计划书为什么全都是三郎写的?” 纪明文怔了一下,小脸上难得露出了羞赧之意:“有些字我不会写,而且我的字……” 后面没有说完,不过严墨戟看过纪明文那堪比鸡爪子扒拉出来的字体,自然清楚纪明文的未尽之意。 如果纪明文一直只是作为那个精灵古怪的妹妹也就罢了,严墨戟把纪明文也当做自己的亲妹妹,愿意宠着她; 但是纪父纪母舍得把她放出来,纪明文自己又对做生意有兴趣,那严墨戟也不打算让纪明文的灵活头脑白白浪费。 因此他有些严肃地看着纪明文,认真地道:“明文,你要知道,想把生意做大,不要求你饱读诗书,最基本的认字写字还是要做到的。” 纪明文红了脸。在做生意的方面,她一直都暗中把她的墨戟哥当做目标和前进的方向;之前墨戟哥也从未怎么训斥过她,一直以鼓励和支持居多。这次看到严墨戟脸上的严肃,纪明文只觉得内心一片羞愧。 见纪明文自己知道羞耻,严墨戟心里暗暗点点头,嘴上还是严肃地道:“我找时间给你请个夫子,你每天抽空跟夫子好好学习知识。” 纪明文扯了扯自己的小辫,红着脸点头道:“好,我一定好好练字!” 为纪明文请夫子这件事暂且不提,纪明文过了几日又拿了新的计划书出来。 这份计划书虽然还是有些稚嫩,但是已经综合考量了地利、人流量、书院规矩、原料供应等各种因素,算得上是一份完整的计划书了。 刚开始独立制作计划书就能做出这种程度,纪明文在为商之道的天分确实没有让严墨戟失望。 张三郎在数学上的缜密思维和逻辑能力也让严墨戟有些惊讶,考虑再三之后,把阿拉伯数字和基础运算法则也都教给了他。 纪明文的计划书后来拿到了严墨戟再次召开的骨干会议上,大家一起商量讨论之后,补充并完善了一下这个计划,最后严墨戟拍板决定,就这么搞! … 青州书院内的生活其实很无趣的。 每日不是念书便是习字,饭菜都是书院直接雇佣附近的农妇做的,按照书院的要求刻意做得寡淡无比,比清水煮白菜也没有强了多少。 因为非沐休日不得离开书院,有些受不了的学生便想尽法子从书院外头搞些精致的小吃来解解馋。 书院对这种行为算是默认,毕竟书院内伙食的标准是为了磨砺这些学生的意志,不是故意刁难他们,弹簧有紧有松才能保证正常。只是若被先生们捉到偷吃书院外头的美食,抄书还是免不了的。 只是这些学生里,请得起外头的仆役为他们日日买了吃食送进来的也不多,大部分人都只能苦捱着等沐休,或者抓到有相熟的同窗在吃独食,去起哄分一口尝尝。 这几日何章发现自己的好友颇有些沉闷,自己故意逗了他几次都没叫他露出笑容,不由得有些好奇:“你这几日缘何闷闷不乐?” 书生拍开何章的手,叹了口气:“我前些日子去跟苑青山那厮斗嘴,他竟然当着我的面掏了什锦食的卤味在吃,看起来还是我从前没吃过的新口味,而且一口都不肯分给我!” 何章失笑道:“就是为了此事?” 书生斜睨他一眼,气鼓鼓地道:“我知道,你八成又要笑我贪吃了。” 何章连忙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那什锦食本就是苑兄老家走出来的老板创建的,苑兄能拿到尚未出售的口味也不奇怪。”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书生就气不打一处来。他想起自己上次傻乎乎地去跟苑青山炫耀自己在什锦食吃到的美食,结果苑青山那死胖子哈哈大笑,报出了一连串小吃的名字,还问自己是不是在岁安街的什锦食吃到的…… 第117章 面条煮好,连同汤底一人分了一小碗,苑青山在那同窗焦急的目光中最后才分给他,施施然道:“本少爷赏你的,吃吧。” 那同窗根本不在意,笑嘻嘻地接过来,挟起一筷子面就送进嘴里,一边烫得直哈气一边不忘赞扬:“好吃!” 旁边有人耻笑他:“嗟来之食好吃吗?” 还伸手过来,“不若我帮你吃了吧!” 他嘿嘿一笑,护住自己的碗:“太好吃了!你走!” 一顿饭吃得盆干碗净,大家都摸着饱涨的肚皮满足地叹息。 就在这时,寝舍的门忽然被推开,一张古板又认真的面孔出现在门外:“你们在做什么?” “夫子?” 众学生一齐惊叫起来,慌忙站起身。 ——这位夫子是负责视察寝舍的,最是严厉!被他抓到聚众偷吃……恐怕一顿抄书又是免不了的了! 那夫子冷肃着脸进来,环视一圈,俯身从案上摸起一根木签子,清晰地看到签子上刻着“什锦食·油豆腐”几个字,再看看那还剩点残汤的陶罐,明白发生了什么,严厉的目光看向了苑青山:“苑青山,你收拾下这些家什,跟我出来。” 苑青山不复刚才煮面时的得意洋洋,耷拉着脑袋,苦着脸把桌上的炭炉陶罐收拾了一下,跟着夫子出去了。 不多时,他两手空空、垂头丧气地回来,收获了一众同窗们关切地问候:“怎样,苑兄,夫子没有为难你吧?” 苑青山一屁股坐在榻上,痛苦地唉声叹气:“夫子罚我们抄一遍书,还把我的炭炉没收了,那可是我专门去什锦食定做的!” “又要抄书!” “没禁了咱们从外头买吃食就知足吧!” 也有人担心地问:“夫子不会去向书院反馈,叫人关停了什锦食吧?我还想日后经常从什锦食叫些外卖吃呢!” 解元听了大手一挥,笃定地道:“放心,不会的!” “解兄为何如此肯定?” “我之前每次沐休去岁安街的什锦食,三次里有两次能撞上咱们这位夫子。”解兄抚掌笑道,“夫子们在书院吃得也和我们一样寡淡,八成也馋了什锦食的美食。我觉得咱们夫子不会做这等损人不利已的事儿的!” “夫子看上去如此古板,竟然也会偷偷去什锦食吃东西?” “那可不是!说不准夫子没收了苑兄的炭炉,就是想自己煮了吃哩!” 苑青山听到他们又提起了自己失去的炭炉,心如刀割,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得了,都吃完了,大家散了散了,回去好好抄书吧!” 其他同窗有些同情地看了苑青山一眼,宽慰他:“苑兄莫要伤心,我们以后叫外卖给你捎上一份。” … 这几天严墨戟除了操心青州书院分店的事情,也在着手为纪明文请夫子。 这个世界虽说因为存在武侠的原因,“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概念流传不是特别广泛,但一般人家也甚少会为女孩的学识操心,因此至少在青州城没有专门给女子的学堂。 有钱人家都是专门请年长的老夫子为家中女儿启蒙,或是父亲、长兄亲自指导。 但是严墨戟不是太想请那些满口“之乎者也”的夫子——他们教导女子,几乎都是在教导什么“三从四德”、“女红训读”…… 严墨戟可不想这些东西把纪明文洗脑了。 这一日严墨戟又提了些卤味去陈翁家中做客,顺口把自己的忧虑说给了陈翁听。 陈翁正煮了一锅花生,放凉了准备吃,沉吟了一下,忽然道:“小老板若是想为小姑请个夫子,老朽这里倒是有个人选。” “哦?”严墨戟不料还有这等意外收获,惊喜地问,“是什么人?” “小老板可还记得我当初托人带给你的那封信?那封信就是我请她代写的。”陈翁剥开一粒煮熟的花生,笑呵呵地道,“这位夫子是位女子,学识不错,据说连青州书院的先生与她对弈诗书都甘拜下风;只是碍于女儿身不能投身仕途,这些年一直都靠代写书信和为富家女儿启蒙维生。” 严墨戟还记得陈翁当时辗转送来的书信,字迹娟秀中带着风骨,一看就不是陈翁能够写得出来的。当时严墨戟还在猜测陈翁是请什么人代写的,没想到竟然是一位女夫子? “只是这位女夫子爱好有些生僻。”陈翁犹豫了一下,把花生米放入嘴里咀嚼了一下,花白的胡须动了动,才坦言道,“她虽然饱读诗书,却偏偏只对数术阴阳感兴趣,被正统文人斥为歪门邪道,以至于名气不高,至今云英未嫁、勉强度日。” 这倒是让严墨戟眼前一亮:“那正好!” 数术自然是最适合纪明文的学科,阴阳学虽然听起来有些神神叨叨的,不过到时候嘱托一下应当就无大碍了。 在陈翁的引荐下,严墨戟见到了那位施姓女夫子。 这位女夫子看上去年近三十,气质颇为柔和,严墨戟与她交谈过之后,有些惊喜地发现她的思维竟然很有些超出当前时代的特点,辩证思维和逻辑思维都很不错,太适合为纪明文教学了。 而且与这位施夫子交流过之后,严墨戟才发现自己对阴阳学的了解有些狭隘——这个世界的阴阳学,其实主要是天文、地理、数学等综合起来的学科,甚至还掺杂了一些哲学,是极为有用的知识,并不只是他以为的卜卦算命。 于是严墨戟当场拍板,与这位施夫子定下约定,请她教纪明文识字断句、统筹数术。 … 齐王府富贵堂皇、雕梁画栋,府内仆从成群。 齐王殿下是当今圣上的弟弟,虽非故太后亲生,但母妃早逝,一直养在故太后膝下,多年以来与圣上一直交好,成年封王后便分到了青州这繁华之地。 如今已有四十出头的齐王,来了青州也很安分,乐善好施,也甚少干涉地方行政,得了青州城官民的一致爱戴。 然而此时的齐王殿下,脸上表情有几分忧伤,颇有些眷恋地摩挲了一下手里那块小小的墨玉,沉默半晌,才问:“他如今怎样?” 站在他对面的人的面容隐藏在房间的阴影处,淡淡地道:“他如今自然过得很好。” “你们早已寻到他了?”齐王把墨玉重新放在桌上,面色一沉,眼神锋锐了一些,属于上位者的气势倾泻而出,“若非为了这事,是不是一直不打算告知本王?” 对面那人对齐王陡然转变的气势似乎毫无所觉,依旧用那平淡的口吻道:“殿下知道与否又有什么干系?” 第119章 身体寒暑不侵、冬暖夏凉,甚至能空手抓火锅; 和李四钱平一样都爱吃甜、爱洗手…… 严墨戟深深地皱起了眉。 ——出现一点半点的可能是巧合或者自己想多了,可是现在细想下来,全都列出来竟然有这么多不对劲的地方? 张三郎见严墨戟话说到一半忽然停顿住,神色也变得有些奇怪,不由得有些不安,下意识扯了扯自己的袖口,唤道:“东家?” 严墨戟回过神来,对上张三郎有些担心的目光,暂且收起了心里的思绪,笑了笑:“没事,刚才忽然想起点事儿,你先吃吧,我去忙了。” 离开什锦食后院,严墨戟皱着眉,下意识捏着手指,内心思绪混乱。 ——到底武哥真的像是自己现在所想的那样、是和李四钱平同门的江湖中人,还是一切都只是个巧合? ——如果武哥是江湖中人,那为何要隐姓埋名住在小镇上?看纪父纪母和纪明文的态度,也不像是为纪明武打掩护的样子…… ——难道是自己猜错了? 想不明白,严墨戟摸了摸下巴,准备先回家看看纪明文在夫子那里学习的怎么样。 刚踏出房门,钱平就从后面追了出来:“东家、东家,等等我。” 严墨戟停住脚步,有些疑惑地看着他:“怎么了?” 钱平追过来,听到严墨戟这么问,噎了一下:“呃……” ——他怎么说,难道要说是小师叔嘱咐过他们,不要让东家一个人出门吗? 最终钱平只憋出一句话:“东家现在要去哪里?” “我回家看一下明文。” 钱平卡壳了半天,才勉强想出一个理由来:“纪东家前些日子说要给甜品站做个木架子,正好我随东家一起回去看看架子做好了没。” 严墨戟挑了下眉,审视地看了钱平几眼,把钱平看得惴惴不安,才笑着道:“行,那我们一起回去吧。” ——这些日子他和武哥朝夕相处,从没见过武哥做什么木架子。 ——钱平确实是不太会说谎啊…… 时至今日,火锅店的杀鱼工已经不需要完全交给纪明武了。虽然纪明武表示过他一个人效率完全没问题,但是严墨戟还是有些心疼他家武哥一整天都要坐在水盆旁边面对一条条冰冷的肥鱼,便额外请了两个杀鱼工,让纪明武指点着他们,纪明武也慢慢地可以闲下来,每天只需要来火锅店待半天就可以。 严墨戟自己现在其实除了铁板烧之外,也没有亲自烤鱼或者做猪肚鸡了,最初聘请的帮厨慢慢都做得起来,他也慢慢把主厨的位子移交了出去,分出更多的精力去考虑什锦食下一步的发展和处理一些外界的因素。 只有铁板烧确实需要一定的技术和经验,暂时还是由严墨戟加蒋老头两个人合力在做。 严墨戟回家的时候,纪明文正在她自己的房间里跟施夫子上课。 严墨戟敲了敲门,待里头的人喊了“进来”之后才推门进去,看到施夫子正站在案前皱着眉头,低头看着纪明文的字。 纪明文则一脸不好意思,一双大眼睛偷偷抬起,快速看一眼夫子的神色,又快速看一眼门口的严墨戟,最后重新凝聚回自己的手上。 “夫子,明文的学习状态如何?” 今天是纪明文跟着施夫子学习的第一天,严墨戟虽然想去偷听一下钱平是怎么跟纪明武说“木架子”的事的,但还是先过来关心了一下。 施夫子皱着眉,有些不太客气:“恕在下直言,令妹的基础有些不够牢靠,也不知从前是哪家不负责任的夫子教她识字的,根本没有好好教导!” 显然施夫子是把纪明文基础不好的原因当做了严墨戟的责任。严墨戟是以纪明文的家长身份与施夫子交流的,闻言不但没有生气,反而有些高兴。 施夫子看起来确实是个负责的夫子。 至于纪明文的基础…… 严墨戟摸了摸下巴,忽然察觉出又一丝不对。 纪父纪母都是大字不识得一个的,严墨戟将他们招进镇上的什锦食,他们开始参与生意,才感觉到文盲的不便,自个儿抽空找三郎或者李四他们学的字。 ——纪明文这小丫头之前认的字又是谁教的呢? 严墨戟看向了有些害臊地玩着自己的辫子的纪明文,蹲下来仰起头看着她:“明文,以前你的字都是谁教的?” 纪明文犹豫了一下,小声道:“跟门口的大哥哥学的。” 门口的大哥哥? 谁? 严墨戟愣了愣,仔细询问了一下,才知道纪明文早些时候曾经险些被人牙子拍走过,被路过的好心大哥哥救了下来,她后来几次走丢,都是那大哥哥将她领回来的。 后来纪明文跟那人混熟了,就跟他学了些字。 “哥哥回来之后,那大哥哥就跟我告别,然后就走了。”纪明文有些遗憾地摇摇头,有些老气横秋地叹气,“这么好心的人已经不多见了。” 严墨戟看着纪明文那煞有其事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小丫头还挺会装。 纪明文的说辞骗骗跟她不熟的施夫子还行,骗严墨戟多少还差点火候。 严墨戟肯定这小丫头肯定没有说实话——起码没有全部说实话。 以严墨戟对她的了解,“走丢几次”这种事肯定是不存在的,纪明文对镇上的道路和信息门儿精,与其说她是迷路,倒不如说她是假装迷路好把那“门口的大哥哥”引出来。 ——那么问题就在于……这个好心的“大哥哥”是什么人,跟他家武哥有没有关系呢? 严墨戟摸了摸下巴,不过这里不是沉思这事的好地方,他重新看向施夫子,诚恳地拱手道:“明文基础不牢靠,也确实有我们的责任,还请夫子多多费心,帮忙教导。” 第121章 ——现在想想如果武哥真的会武功,神不知鬼不觉拿走自己的墨玉, 自己应该也发现不了? ——但是武哥为什么要拿墨玉呢? … 第二天严墨戟和纪明武一起出门, 一起到了岁安街的两家店,照例视察了一圈两家铺面, 确认没什么异常情况之后,就打算去甜品站看一看。 纪明武怔了一下, 微微皱了皱眉,跟两个负责杀鱼的杀鱼工嘱咐了两句,跟着严墨戟一起出门了。 严墨戟有些诧异,歪头笑道:“武哥也要去甜品站?” 纪明武“嗯”了一声。 严墨戟挑了挑眉,心里微微泛起一点疑惑。 ——除了送木工,武哥这还是头一次去什锦食的甜品站呢。 ——总不会真有什么木架子要做吧? 虽然心里对纪明武产生了一丝关于身份的怀疑,但是严墨戟最初的震惊过后, 仔细想想, 至少确认了一件事: ——他家武哥对他的感情应当不是假的。 ——如果朝夕相处、耳鬓厮磨之间的眼神和神情, 武哥都能作假,碰上这种影帝级的演技,那自己也就自认倒霉了。 其实严墨戟很想直接拽着身边这个男人的衣领,质问他到底是不是江湖中人,为什么什么都不对他说? ——他们两个理应是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关系,不是吗? 现在的情况,排除严墨戟心里对他家武哥不够信任而产生的不悦,更多的反倒是有些不服气,甚至还起了一丝好胜心。 ——既然武哥瞒着他,那他一定自己把真相找出来! 严墨戟侧脸看了看身边的纪明武,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 到了甜品站,严墨戟先去了后厨。 钱平正在试验之前严墨戟对他建议的软糖。 把果汁与精糖、红薯粉等配料一起上锅熬煮,熬到粘稠之后,用钱平之前展示过的分砂剑法快速打糖浆,打到糖浆透明剔透之后直接挑起,用剑法瞬间切成指头大的小丁,放凉之后裹上一层糖分,软弹香甜的软糖就做好了。 这样做出来的软糖其实还相对粗糙,不太好上架,所以钱平这几天都在研究如何把软糖的口味和外形都变得更精致。 严墨戟也过来提了一些意见。 等钱平又做了一份改良版的软糖出来,严墨戟尝了一个,满意地点点头:“这次感觉很不错了。” 钱平自己也拿了一个咀嚼了一下,憨厚的脸上带了些笑意:“还是东家指点得好。” 严墨戟其实也只是把前世看过的制作软糖的一些工艺说给钱平听,主要还是钱平自己在钻研的,因此也没有居功,摆摆手笑道:“都是你的功劳,跟我没什么关系。” 他又摸了一个软糖:“关于这软糖的后续上架,你有什么想法吗?” 钱平拍掉手上沾染的糖粉和面粉,闻言迟疑了一下,有些疑惑:“上架不就是……装罐子放甜品站售卖吗?” “嗯,虽然可以这样,但是其实这种软糖和甜品站的蛋糕甜点有点不太一样。” 严墨戟把手里的软糖放进嘴里,咀嚼起来,感受着那香甜轻弹的口感,最后才道:“比起甜品,更倾向于零食。” 钱平隐隐有些明白了严墨戟的意思:“东家是说,专门开辟一个零食专柜给软糖?” “不。”严墨戟摇摇头,拍拍他的肩膀,笑道,“我的意思是,专门开一家零食店。” 这还是严墨戟前些日子去陈翁家做客时,看到陈翁在吃煮花生,才想到的点子。 前世的时候,“三只仓鼠”和“良品店子”等专门售卖零食的品牌可是火得不行,高端零食的市场和利润都非常丰厚。 严墨戟来青州城也有近半年了,对青州城的百姓生活水准也多少有了个数。 青州富足,周边肥田沃土,又靠河沿海,齐王治下赋税不重,普通百姓只要勤劳肯干,家底大都不错,至少什锦食这种小吃买起来完全不心疼。 而零嘴这种闲余时间的消遣食物,在中下层百姓中还是比较单调的,几乎都是花生、瓜子之类,甚少有其他。 至于上层富贵人家,会做些精致的干果、糖糕之类,不是王侯贵胄之家,花样也不算多。 以严墨戟前世的经验看,只要是可以入口的食物,都可以加工成小零嘴,不饱肚子又能吃得津津有味,绝不仅限于糖糕干果。所以青州城零食的市场相对还很空白。 钱平听懂了严墨戟的意思,仔细思考了一下,眼前一亮之后又有些迷惑:“东家这么一说,零食确实可以做起来单独开店,只是我一时竟想不到有什么新奇的零食可以做?” “最简单的,果干嘛。”严墨戟想了想道,“时鲜水果去除杂质,加糖或者其他料子腌制之后烤成酥脆的果干,一口咬下去嘎嘣脆,很适合做零嘴。”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摸着下巴笑了起来:“正好现在天气热起来了,蒋老头不需要维持恒温大棚的热度,光让他去做铁板烧也太浪费了,让他来给你当烤炉吧。” 钱平吃糖的动作一顿:“……东家想的真周到。” “哪怕是普通的瓜子和花生,我们也可以多开辟一些套路。”严墨戟继续举例道,“炒制或者煮制,茶香、蟹黄、焦糖、核桃香……这些口味都可以做。” 钱平嚼着软糖,仔细想了想,眼神愈发亮了起来:“东家说得有道理。” 严墨戟丢了一块软糖到嘴里,笑着说:“我现在只是先提这么一个想法,距离开店肯定还要不少准备,你先琢磨试验一下。” 钱平点点头,又往嘴里塞了一把软糖:“我去想想。” 严墨戟看他一直没停下吃糖的动作,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钱平,我看你和李四都挺爱吃甜的,这是为啥?” 钱平顺口答道:“我们宗门在打熬身体的阶段,都要日日喝补药,锻出体内杂质,那药着实苦得不行,师门就会按照练武的认真程度分发蜜饯,我小时候全指望着吃蜜饯,才日日凌晨爬起来去演武场练武的。” ——哦豁。 第123章 严墨戟看着那愣头愣脑的伙计,心里有些想笑,招招手让他把鱼面放下,然后让他出去了。 那中年男子目光投在这碗散发着香浓鲜味的面条上,停顿了一下,喉头微微动了动,才重新摆出了嫌弃的脸色:“你瞧瞧这都是什么面,平平无奇,也不知是什么人做的,一看就……” “这燕鱼拉面是我亲手做的。”严墨戟现在确定这个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客人一定是来找茬的了,心里只想快点打发走他,便笑眯眯地道,“您要是不满意,这些我们什锦食便不收您钱了。” 没想到那中年男子听了严墨戟的话,忽然卡住了一下,神色变得有些古怪,停顿了半晌,再开口时气势都衰落下去不少:“……看上去倒还勉强可以入口。” ——咦?怎么口风忽然变了? 严墨戟有些疑惑地看了那客人一眼。 那中年男子低头看了眼热气腾腾的鱼面,竟然降尊纡贵拿起了摆在一边动都未动过一下的筷子,伸进碗里挟起面条吃了一口,仿佛想证明自己确实可以吃得下一般。 ——唔? 只吃了一口,中年男子眼神就忽然放大了一些,挟着面条的筷子也停顿了一下,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还站在前面一脸微笑的严墨戟。 末了,他有些恋恋不舍地放下筷子,矜持着身份,没有继续吃下去,有些不甘不愿地道:“这个面味道尚可。” 严墨戟敏锐地感觉到这位客人的态度有所软化,心里把他打为了“真香”党,含笑道:“那您慢慢用,我们先告退了。” “不急。”中年男子放下筷子后,又摆出了那不怒自威的神情,抬头看向了严墨戟,“我与严老板一见如故,严老板不妨坐下多聊一会。” ——谁跟你一见如故啊? 严墨戟看着这位奇葩客人,心里吐槽了一句,被他怪异的眼神看着,背后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忽然脑袋里一个激灵: ——他该不会碰上什么变态了吧? 严墨戟的眼神瞬间警惕了起来,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一步,脸上笑容完美不变:“多谢客官厚爱,只是舍妹年幼,尚在家中习字,我有些不放心,还是要回家去看看。” 中年男子一愣:“严老板还有小妹?” “夫郎家的小妹,性子柔弱,离不得人,还请客官勿怪。” ——夫、夫郎?! 中年男子脸上的表情凝固了半晌,随后片片崩裂,眉眼之间似乎有怒气腾升起来,声音勉强维持着平稳:“没想到严老板已经嫁了人家,不知是何人如此三生有幸?” 说到最后的“三生有幸”,严墨戟甚至听出了他有几分咬牙切齿。 这让严墨戟更加坚信了自己的判断,装作若无其事地又后退了一步,脸上还是带着笑容:“家事而已,就不劳客官关心了,您慢用,我先告退了。” 说完严墨戟就拱手行了个礼,赶紧转身出门了。 包厢里,中年男子看出了严墨戟的警惕与排斥之意,神色微微黯淡了一下,也没有强求,待包厢里只剩下他和背后的仆从,神色才重新变得冷峻无比。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中年男子眉头紧紧拧起,满心的痛心疾首,“纪绝言不是说会护着他吗?怎么会让他嫁给别人家当男妻?” 身后那仆从犹豫了一下,低声问:“王爷,可要属下再遣人调查一下?” 中年男子沉默了一下,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才叹了口气:“不必,昨日不是派了人去悄悄调查么?什么时候能有结果?” “大约回府便有了。”那仆从迟疑了下,“王爷想要避开王府内锦绣门的眼线,能调动的人手不算太多。” ——昨日打探的消息此时应当已经在王府了,只是王爷今日为了来这什锦食见一面那严老板,早早就寻了替身然后偷偷溜出来,如今还看不到罢了。 中年男子早有所料,点点头,双目中闪过一丝厉色:“本王倒要看看,是哪家的儿郎这么大胆,敢娶严家的嫡孙!” “那现在……” 中年男子刚想起身离开,眼光又看到了那碗还在冒着热气的鱼面,轻轻嗅了一下空气中的鲜香味,思忖了片刻,又坐稳了位置,重新拿起了筷子。 ——既然是他亲手做的,那还是可以入口尝一尝的,唔,确实鲜美…… … “那客官把鱼面都吃了,其余的吃食每样尝了一口。” 严墨戟听着伙计禀报完成,皱了皱眉,嘱咐了一句:“留意着点,日后这位客官再来,若是还要找我,就推说我有事不在。” 吴掌柜在一旁有些疑惑:“严老板可是不愿与这等人打交道?我瞧着他确实有几分官威呢。” “这个客人……”严墨戟沉吟了一下,还是隐晦地提点了一句,“似乎是好男风。” 吴掌柜霎时明白了严墨戟的意思,端详了下严墨戟清俊的外表,心里暗暗点头:严老板这外表风姿确实出众,被人看中也是寻常之事。 ——只是听说那些达官贵人的喜爱可未必是好事,有多少伶人倌倌进了大户人家的门,被折磨到只剩一口气才得以出来? ——严老板可是他们的摇钱树,万不可被人糟践了去! 吴掌柜脸色郑重了些:“我省得了,严老板放心。” … 李四去了风步派与风步派的人接洽,钱平只好每天在甜品站做半天活,然后陪着严墨戟东奔西走。 严墨戟一开始还有些疑惑,但是看钱平每次都要绞尽脑汁想干巴巴的理由,又觉得他有些可怜,所以也就没逼问他,只跟他闲聊时问了些他们宗门的事情。 说起宗门,钱平显然流畅了许多,信手拈来侃侃而谈,让严墨戟对钱平的宗门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而对比过他家武哥的话之后…… 严墨戟现在有八成把握,他家武哥是李四钱平那个门派的! 而且看起来,武哥的地位比李四和钱平都要高一些! 严墨戟微微皱了皱眉,看了身边的钱平一眼。 第125章 “他们给我不知道吃了什么东西,说我要是不听他们的话,就不给我解药!”乔大妮猛地爆发,大哭了起来,“你救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严墨戟被她哭得无法,皱着眉想了想,抬头看了钱平一眼,安抚乔大妮:“别急,我这里有个擅长岐黄之道的江湖人,我带你去让她看看。” 冯问兰这个时候一般都在恒温大棚那里。虽然现在恒温大棚已经不太需要蒋老头调整温度了,但是钱平之前考虑制作果干的时候,也是在恒温大棚找了个地方,先开始尝试。 因此蒋老头这两天应该也在恒温大棚尝试不同热度的烤制果干。 想到自己、蒋老头、冯问兰的战斗力都不弱,恒温大棚也没有出城,在城门附近的空地,钱平点点头,赞同了严墨戟的决定。 两个人重新雇了一辆车,带着乔大妮过去。 一路上严墨戟问了乔大妮不少问题,钱平也试探了她几句,两个人都没感觉乔大妮有在撒谎。 而乔大妮说绑架她的人不肯亲自进城,是因为青州城里有个足以威胁他们的强大高手。 这话让钱平不由得信服了几分。 乔大妮对绑架他们的人所知不多,只能简单描述一下外貌。 钱平听了跟自己知晓的锦绣门虚动高手对比了一下,发现宗门已知的锦绣门虚动高手,死在小师叔剑下的先不论,剩下的没有符合乔大妮描述的,不由得放下了心。 只要不是虚动境的高手,以他和蒋老头、冯问兰的实力,怎么也能挡得住了。 与钱平相比,严墨戟更疑虑的则是乔大妮所说的,那些人是冲着自己来的。 ——为什么? 严墨戟皱着眉捏了捏手指,为什么会有江湖人想对他下手? ——是什锦食招揽江湖中人、与江湖门派接洽这件事,动了谁的蛋糕吗? 一路上各怀心思到了恒温大棚附近,付钱打发了车夫,严墨戟带着乔大妮向前刚走了几步,刚到大棚门口,忽然感觉到一阵细微的风吹过,随后严墨戟只觉得眼前一黑,瞬间失去了意识。 钱平在严墨戟还没走到大棚门口时就察觉到了不对,只是还没等他冲过去,一股强烈的气势就锁定了他,随后一个肌肉虬结的大汉出现在他面前,对他咧嘴一笑。 “嘭!” 钱平蓦地睁大了眼睛,似乎根本无法反应过来,眼睁睁看着大汉一拳重击在他的腹部,随后强劲的内力摧枯拉朽一般涌入他的身体。 他猛然吐出一口血,看向那大汉的眼神还带着不可置信。 ——他、他怎么会…… 那大汉似乎读出了钱平眼中的震惊,眉宇间没有自得,只露出一丝冷笑:“想不到?想不到我竟然突破了虚动境?” 他没再看瘫倒在地上寂静无声的钱平,抬头看了青州城内一眼,眼中闪过强烈的愤恨:“还要感谢你啊,纪绝言。” 第51章 原身的身份 大汉神色逐渐变得冷漠下来, 看也不看生死未卜的钱平一眼, 走到昏迷了的严墨戟和乔大妮面前,伸手抓起严墨戟,从他衣领中扯出墨玉确认了一下,满意地点点头:“很好,我们撤吧,再迟了他就要追来了。” 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面色冷漠的少年从大棚里走出来,对他恭敬地行礼:“堂主,请问这些人要怎么处理?” 大汉扫了他一眼,思考了片刻, 做了决定:“青桑谷那人暂且不要动, 其他人一并杀了。” 他看向了地上同样被自己震昏过去的乔大妮,忽然笑了一下:“这个女人先带上, 作为我们之后送给严二公子的礼物。” 那少年领命。 大汉吩咐完之后就不再迟疑,提着严墨戟, 脚下轻功运起,快速翻过了城墙,向着青河的方向疾驰而去。 那少年留下来,走到钱平身前,冷漠的脸上闪过一丝可惜,提剑刚要刺入钱平的咽喉,忽然感觉背后一阵热浪袭来, 反身挡住之后, 眼前一花, 一道身影扑过来抓起地上的钱平,一路狂奔而去了。 ——是那个老头? ——他竟然还有行动能力? 那少年微怔,本想冲上去追杀,刚走了两步又停下来,看向他们离去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畏惧。 他走回大棚里,刚想动手灭口那些普通人,就看到那青桑谷的女子不知何时竟然已经醒了过来,手里拿着一根袅袅青烟的香烛,对着他妩媚一笑:“这位少侠,这里都是些寻常的农夫,也未见到什么不该见的东西,饶过他们一命可好?” 少年默然,凝视着那根看似普普通通的香柱,在冯问兰不含任何笑意的眼神中后退了一步,冷漠的脸上忽然绽放了笑容:“‘毒手华佗’的请求,在下哪敢不应?在下可不想体验肠穿肚烂之苦。” 他快速后退到门口,彬彬有礼地拱了拱手,转身过去抓起了乔大妮,踩着轻功离开了。 冯问兰凝神听去,确认那少年确实远去了,才松了口气,手中的香柱摔在地上,自己脸色也变得煞白,软软瘫倒。 方才那锦绣门的虚动高手进来,不由分说把她和蒋老头打晕,等她醒来时,发现蒋老头在身边对自己打手势,而隔着墙缝望过去,外头只有钱平全身血迹地瘫倒在地面,还有一个不知是何人的少年正要对钱平出手。 蒋老头出手去救下了钱平,冯问兰挣扎着摸了一根毒香出来,想震慑住那少年,保住身后包括陈二郎在内的、这一大群横七竖八晕倒在地上的普通人。 好在那少年似乎认得出自己的名声……不然自己也顶多跟他拼个两败俱伤罢了。 冯问兰喘口气,从贴身药囊里摸出一粒药服了下去,看向门外的眼神忧虑又迷茫。 ——到底发生了什么? … 有钱平护着严墨戟,纪明武比较放心,下午便回了家。 钱平和李四的武功也算一流高手,又在江湖上历练过,除非虚动境高手出手,否则一般问题都解决得了。 而虚动高手之间都有气机牵引,在青州城内,有新的虚动高手接近阿戟,他都能提前感知到。 纪明武回家之后,简单洗了洗手,沉思了一下,又摸了一块木料出来。 ——这两日阿戟似乎有些不太开心。 第127章 蒋老头把重伤昏迷的钱平送到什锦食,引发了什锦食内巨大的恐慌。 “东家被人掳走了?冯姑娘也受伤了?纪东家去追人了?”张大娘一迭声确认,脸上满是无措,手都不知道摆到哪儿,“这、这可如何是好?” 蒋老头看看张大娘围着仍旧在昏迷的钱平,焦急得团团转的样子,再看看几个严墨戟不在似乎就失了主心骨的伙计掌柜,还有纪明文、张三郎这两个尚未成年的娃娃。 他咳嗽一声,刚想说点什么,忽然在墙角扯着小辫子的纪明文把头发一甩,开了口:“蒋翁,冯姐姐现在怎么样?” 蒋老头愣了一下,下意识道:“她受了些轻伤,应无大碍,想必稍后会过来。” “那就好。”纪明文贝齿轻咬下唇,看向了张大娘,“大娘,你莫围着钱平哥转了,让他好好休息,待会冯姐姐来了,叫冯姐姐看看他。” 张大娘正想着是去烧壶热水还是请郎中,闻言动作一顿,有些恍然大悟:“是了,冯姑娘懂医术,还是叫冯姑娘来看。” 她稍稍冷静了些,想了想,还是有些不放心:“我先去叫人烧壶水,把他衣服换了。” 说完就先出去了。 张大娘刚出去,得了消息特意从“饱餐一顿”的总铺位置赶过来的周洋夫妇刚好进门。 周洋和吴娘子刚进门,就看到纪明文小丫头正在跟那几个掌柜说话,于是对视一眼,先退到了门口。 “诸位也都去忙吧,大家都围在这里,咱们铺子的生意谁忙呢!”纪明文看向了那些掌柜。 那些掌柜们互相看了眼,犹豫了下,推搡出吴掌柜来。吴掌柜干咳一下,开口道:“我等也是忧心,若是严老板出了事,那咱们的生意可如何是好呢?” 纪明文抿了抿唇,脸色变得更坚毅了一些:“墨戟哥不在,铺子还是按照老样子来便是,从前如何现在还如何。” 她咬了咬唇,悄悄握了一下拳,坚定地道:“至于墨戟哥……我哥一定会把他带回来的,诸位不用担心。” 吴掌柜他们迟疑了一下,还是点点头,彼此使着眼色退了出去。 在他们看来,被江湖中人掳去,严老板和他的夫郎这一弱一残,八成是要罹难不幸的,少了严老板这个主心骨,那什锦食这么大得铺子,难不成还能指望这小丫头? 不过人情世故他们自然懂,这个时候也不会说什么不好听的,姑且先各忙各的了。 ——再者,什锦食也有不少江湖人,说不得严老板真的能平安归来呢? 那几个掌柜都出去了,纪明文才喘口气,打发了围在周围的几个伙计,又让人去甜品站那边通知一声。 她想了想,又看向在角落沉默不语的张三郎,嘱咐了一句:“三郎,冯姐姐这几日应当没什么精力管店里的报账,你多费心一些——尤其是与咱们合作的那几家商铺的账簿,多盯着点。” 什锦食现在店里的算账是专门请了不少账房先生,但是总账还是在冯问兰和张三郎两个人手里管着。 冯问兰既然受了伤,还得照应钱平,这几日什锦食的生意恐怕就顾不上多少了。 张三郎面色沉重地点点头应下。 纪明文又看向了站在门边紧紧握着手的周洋和吴娘子,想了想道:“周大叔,‘饱餐一顿’的工作我不太清楚,墨戟哥有给你们交代什么吗?” 周洋与吴娘子对视一眼,拍拍手安抚一下自己的妻子,对纪明文道:“东家之前要我们先去和卫氏镖局沟通一下,问问他们那边有没有退役的镖局弟兄愿意来咱们这里做事,我们前几日跟卫镖头打听,他说这两天给我们答复。” 纪明文下意识扯了扯自己的发辫,斟酌了一下,道:“那墨戟哥不在的这几天,还请周大叔继续操持……李四哥要是带了那江湖门派的人回来了,周大叔再和李四哥确认吧。” 周洋点头答应下来。 最后,纪明文才对蒋老头笑笑:“蒋翁也先去休息吧。” 蒋老头看着这小丫头三言两语把目前因为严墨戟失踪、钱平重伤导致的问题处理了,颇有些诧异,也就没有多说什么,自己找了个房间调息去了。 等会冯问兰来了,他还打算找冯问兰要点伤药呢。 蒋老头出了门,周洋夫妇这才得空跟纪明文问了一下现在的情况。 周洋自然是颇为震惊,但吴娘子不确定恩公是否愿意把身份暴露,所以从未对任何人说过纪明武的武功,又不知道掳走东家之人的身份,反而对纪明武有着十足的信任,好好宽慰一下纪明文。 等所有人都离开了,纪明文才忽然身体瘫软,坐倒在地上,脸上还带着点面对吴娘子他们的笑容,眼泪忽然涌了出来,只是捂着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出声。 … 蒋老头出了门,身后转出一个沉默不语的张三郎,脸色微微有些发白,拦在他面前,鼓足勇气问道:“蒋翁,想请教你一件事。” 蒋老头和张三郎几乎没怎么打交道,只知道这少年一直围着那李四打转,年纪轻轻管着什锦食的账房。现在看他站到自己面前,不由得有些惊讶,不过也没有拒绝:“什么事?” 张三郎咬了下唇,低声问道:“东家这次被掳走,到底是因为什么?” 听了张三郎这话,蒋老头神色微变,眼角的皱纹都抖动了两下,片刻后才回答道:“这我也不太清楚,许是什锦食招惹了什么人吧。” “平哥在咱们青州城里都被一下子打伤成那样,还是蒋翁出手才救了回来。”张三郎无措地绞着手,抬起头来时眼神里满是惊慌,“那、那四哥去了风步派,路上会不会有事?” 蒋老头微微一愣,沉默了一下,最终还是只能回答:“我也不知道,想来李四机灵,应当不会有事。” 张三郎的神色又黯淡了下来。 … 什锦食的众人几乎都是被严墨戟一手教导出来的,心里都把严墨戟当做了什锦食乃至他们心里的支柱。哪怕是严墨戟去了青州城时、负责留守小镇的张大娘他们,心里也还靠着严墨戟留下来的规划进行着什锦食的运营。 毕竟在镇上的时候,周围都是他们熟悉的街坊邻居、要做的事情也简单,守成便可,再拓新也没有可以拓新的市场。 而现在,严墨戟一句话都没来得及留下就忽然被人掳走,一贯是除了严墨戟之外最有话事权和主见的李四又迟迟未归,钱平昏迷、冯问兰蒋老头受伤…… 一时大家都乱了分寸。 只是他们谁都没有想到,最早站出来有条不紊地安排大家继续做事的,竟然是年龄最小的纪明文。 纪明文今年也不过十四五岁,寻常人家这个年纪也不过是在家里帮帮家务、或是纺纺棉纱补贴家用;严墨戟自从纪明文来了青州城之后,一有功夫就带着纪明文,给纪明文讲解什锦食发展的路线和可能性,还遭了好些掌柜和伙计的暗中耻笑。 ——这严老板做生意挺精明的,怎地在家事上这么糊涂? 第129章 ——难道那纪绝言就在他身边不成? ——咦? 严墨戟忽然想到了什么,瞳孔猛然收缩了一下,双手一抖,下意识抓紧了身下的草席。 ——纪……? 荆余山敏锐地察觉到了严墨戟陡然僵硬的身体,心里有了谱,和蔼地笑了起来:“严二公子似乎也发觉了?没错,您身边那位与您成亲了一年半的那位瘸腿夫郎,自称‘纪明武’的那位…… “就是在江湖上造成无数杀戮的煞星,纪绝言。” 严墨戟瞪大了眼睛,似乎有些不能接受,脱口而出道:“不可能!” 荆余山看着他笑道:“有何不可能?严二公子如此聪慧,想必已经发现他的不对劲了,又何必自欺欺人呢?” 严墨戟抓紧草席的手忽然松开,然后又抓紧了一些,轻轻吸了一口气,脸色沉静下来:“就算如此,这跟你把我掳走又有什么关系?你大可偷偷派人送信给我。” “纪绝言将二公子看得如此紧,我们哪有那种机会呢?”荆余山摇头叹息,看到严墨戟神色似乎还有些彷徨,不由得正了正脸色,认真地看着他。 “二公子,你身份尊贵,正常来言,便是一百个纪绝言,也不配做您的男宠!纵然流落民间,被纪绝言所骗,如今也请务必识破纪绝言的险恶用心,回到您真正的亲人身边去!” “我……身份尊贵?”严墨戟沉默了一下,重新抬起头,直直地看着这个粗犷的大汉,声音中带着一丝迷茫,“我是什么身份?” 荆余山站起身,然后单膝跪下,对着严墨戟行了一个礼,认真地道:“您是长宁大长公主的第二子,是长公主嫡亲血脉,是当今圣上的亲外甥。” 严墨戟下意识舔了舔嘴唇,有些不可置信:“我是……皇室中人?” “没错,您天潢贵胄,如何能被那纪绝言一介草民染指?”荆余山脸上流露出一丝愤慨,声音放大了许多,“他如此折辱您,将来我锦绣门必定为您将他碎尸万段、以保皇家威严!” 听到“碎尸万段”几个字,严墨戟瞳孔微缩,下意识脱口而出:“不可!” 荆余山却没有再跟他说这个,转头看向了船舱的一个角落,凶恶的脸上闪过一丝杀气:“就如同这几个贱民一般,胆敢欺辱二公子,该当千刀万剐!” 严墨戟愣了一下,跟着荆余山的目光看过去,才看到那边躺着三个似乎完全昏迷过去、悄无声息的身影。 因为他们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船舱里又有些黑暗,严墨戟醒来到现在,竟然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们。 严墨戟站起来,走近了一些,才勉强认出来,那三个躺着安静无声的身影,竟然是乔家夫妇和乔大妮。 荆余山唤了一声,外头进来个面色冷漠的汉子,提着一桶冰凉的水,在荆余山的示意下直接浇到了乔家三人身上。 三个人一个哆嗦,纷纷从昏迷中清醒了过来。 只是清醒之后,乔家夫妇面容呆滞,抱在一起不住的颤抖,嘴里只念叨着“我的儿”、“我可怜的儿”,似乎是已经傻了; 乔大妮却睁大眼睛,看着荆余山,跪爬着过来,哀求道:“我已经按照你的吩咐,把他引出来了,你说好饶我一命、饶我一命……” 荆余山一脚踢开她,也不管乔大妮发出的哀嚎呼痛,侧头看向严墨戟,微笑道:“二公子,如今他们就在您面前,您尽可随意处置。” 严墨戟在乔家夫妇身上凝视了一会儿,沉默了半晌,忽然产生了一个猜测,一股凉意从心头涌出,慢慢蔓延至全身,让他如同被凉水慢慢浸泡一般变得冰冷,问道:“乔家其他的儿女……” 荆余山看他一眼,仍旧是那个微微的笑容,干脆地回答:“那几个累赘一路哭喊太烦,又是二公子的仇人,在下就擅自决定,直接杀了。” 严墨戟瞳孔又是猛然一收缩,脸色也白了几分,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 荆余山看着严墨戟的反应,脸上的笑容慢慢收了起来,从墙上摘下一柄剑,递给严墨戟,声音沉了一些:“二公子,不过是几个贱民的性命,有何可在意的?这两个贱民折辱您多年,您难道不想报复回去?” 严墨戟下意识后退一步:“不。” ——尽管他在原身记忆中感受到了乔家的冷漠和欺压,也会在乔家上门找麻烦的时候想办法回击回去,可他从没想过杀人! 荆余山的脸色慢慢冷漠了下来,最后忽然笑了一下,声音也变得温和了许多:“想来二公子是怕脏了自己的手,那便由在下代劳吧。” 严墨戟还没来得及出声阻拦,就见他手中长剑一挥,一道寒光闪过,原本在地上痴傻着喃喃自语的乔家夫妇喉头忽然就飙出一道血花! 两个人下意识想捂住喉咙,然而双手只抬起了一下便无力软倒,口中发出“嗬嗬”几声后,脑袋一歪,再无声息。 乔大妮发出了夹杂着惊恐与绝望的尖叫声。 严墨戟亲眼看着两个熟悉的生命在他的面前蓦然逝去,行凶者手上的剑身还沾染着未曾拭去的血迹,对着自己微微一笑,声音甚至可以算得上温和: “严二公子,皇室的威严是不容侵犯的,您懂了吗?” 第52章 救人 严墨戟坐在富丽堂皇的厅堂中, 面前的案席上摆着瓜果糖糕, 他却一口动的心思都没有。 已经过去一整天了。 一天前,锦绣门的人带着他换上了这艘大船,然后将乔大妮独自留在了那条乌蓬小船上,还在她身旁丢了一包银两。 荆余山对已经吓得有些痴傻的乔大妮微笑道:“说过饶你一命,可莫要说我失信。” 严墨戟看着那条小船孤零零地被留在河面,微微抿了抿唇,双拳紧握,脸上还带着一丝惨白之色。 他已经完全可以确定,这位荆堂主对他只有表面上的恭敬, 内里却是在用当面杀人的方式震慑自己, 好让自己乖乖听话。 乔家夫妇虽然待原身不好,可到底也是为原身提供了吃住的地方, 纵然对原身有所亏欠,可也远远不到家破人亡的地步; 乔家那几个孩子更是如此, 那最小的男郎还尚未成年! 严墨戟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这些江湖人的狠辣与无情,让他恐惧之余,内心也燃起了滔滔的怒火。 ——李四、钱平,还有武哥,都像这位荆堂主一样吗? 他回想了一下李四的开朗、钱平的憨厚,还有他家武哥的专注与温柔, 无论如何都无法相信他们会跟眼前这个谈笑杀人的荆堂主一样。 严墨戟垂下头, 掩住眼中的迷茫与坚决。 第131章 “以防万一。” 书生想了想,赞同地点点头,看着纪明武纹丝不动地站在船头,完全没有起身的打算,又有些迟疑:“纪大侠该不会是想让我靠轻功飞掠过去?” “素闻你轻功很好。”纪明武看他一眼,目光凝聚到书生手中握着的竹篙上,“篙留给你。” 书生:“……” 书生敢怒不敢言,从纪明武面无表情的神色中,已经能隐隐感觉到他的焦躁。为了避免体验“一心剑”的威力,书生把竹篙抛在水中,轻飘飘地飞落上去,足尖用力,向着乔大妮一开始指引的方向而去。 纪明武则把目光投向了乔大妮后来指引的方向,眸中闪过一丝焦灼,拐杖轻轻点点船头,小船就自发地向前快速行驶起来。 ——阿戟,等我。 … 夜色深沉,星光点点。 宽阔的河面上萦绕着一层淡淡的水雾,让幽深的水面变得朦胧不清;遥远的船只都只能看到隐约的灯火。 荆余山坐在船舷上正喝着酒,忽然脸色一变,眼神中夹杂着仇恨与畏惧,纵身跃下,回到船内,吩咐道:“点上香烛,纪绝言来了!” 严墨戟神色微微一变,心里更加焦急,却苦于被点了穴道,一动不能动。 香烛燃起,严墨戟毫无所觉,但是荆余山却好像神色非常郑重,摸了一枚药丸含在了嘴里,让其他属下都撤了下去,只留了那黑衣少年守在严墨戟的身边。 在严墨戟紧张的心情中,所有人都一言不发,安静地等待着。 忽然,严墨戟听到一阵“笃笃笃”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这个声音严墨戟非常熟悉,纪明武从来不离身的那柄木拐杖敲打着什锦食的木板地面时,就是这个声音。 ——武哥……真的来了! 严墨戟心头涌起酸涩与焦虑交杂的感情,眼神愈发的焦灼,恨不得直接张口喊着让纪明武赶紧跑。 “笃笃”声很快就响到了眼前,严墨戟的心紧紧地提了起来。 船舱的整扇木门忽然片片碎裂,纪明武英俊的面容出现在门口,面色冷漠,右手拄着那根粗木拐杖,眼神如同带着冰一般锋锐。 看到被绑在角落的严墨戟时,他的眼神忽然便软了下来,在严墨戟身上凝视了半晌,似乎在确认他有没有受伤,唇边忽然勾起,满面寒霜转眼冰消雪融,声音温柔:“阿戟。” 严墨戟原本提心吊胆、纠结杂乱的心思,竟然莫名就在这一声简单的称呼中平静了下来。 他看向纪明武的眼神微微舒缓了一下,但是旋即清醒过来,又带上了焦灼的神色,努力向纪明武传递着自己的意思。 ——既然原身有个“严二公子”的身份,那至少人身安全是可以得到保障的,武哥呢?! 纪明武好似根本没有看到严墨戟使的眼色,如同寻常回家一般慢慢走过来,眼中只看着严墨戟,将站在正中的荆余山视若空气。 荆余山一开始脸上还有几分兴奋之色,见纪明武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脸色蓦然阴沉了下来,握紧了手里的长剑,仿佛从牙缝中挤出了几个字:“纪绝言,想不到,我也突破了虚动境吧?” 纪明武好像现在才看到他一般,视线挪过去,施舍了他一个眼神,神色从面对严墨戟的温柔转瞬变得淡漠:“你是哪位?” 荆余山脸色微微涨红,凶神恶煞的脸庞因为扭曲显得更加狰狞,只是片刻之后忽然又冷静了下来,发出一声嗤笑:“你也不必激我,你根基已毁、心境不在,单枪匹马自投罗网,纵然用上这些攻心之术又有何用?” 纪明武没再给他视线,目光看向了在严墨戟身旁的那个黑衣少年,虽然不带威视,却让那少年忍不住后退了两步,面露惊惧。 那少年退到严墨戟身边时,似乎受不住纪明武的目光,手中长剑“哐当”一声落地,人也跌倒在严墨戟身边,严墨戟甚至能闻到那少年身上淡淡的酒气与血腥气。 荆余山看到下属连纪明武的一个目光都接不住,脸上不由得又蒸腾起怒气,原本想着欣赏一下“一心剑”的恐惧与求饶的心思也散了几分,握起长剑飞身上前,对着纪明武一剑劈了下来! 荆余山心里已经忍不住想到了纪绝言那张冷漠又傲慢的脸沾满血迹、似乎永远对他们视若无睹的墨色瞳孔彻底失去神采的样子,只觉得兴奋之情涌上头颅,暴喝了一声:“受死吧,纪绝言!” 纪明武淡淡地看他一眼,神色不变,右手仍旧拄着拐杖,左手轻轻伸出,屈指轻轻一弹,恰好弹在了荆余山劈到他面前的剑身一侧。 “锵!” 荆余山只觉得一股大力从剑身传来,带着他也无法控制地向右摔去,随后只觉得后心微微一痛,好像被什么坚硬的物体戳了一下,一股内力自后心冲去他的经脉,如同摧枯拉朽一般将他击成重伤! 荆余山猛吐一口血,摔倒在角落爬不起来,脸上没有震惊,只有茫然,仿佛不太相信发生了什么。 别说他,就连严墨戟都惊呆了。 ——这荆余山不是把自己和那香烛吹嘘得格外厉害、把武哥贬得格外柔弱吗? ——怎么看起来武哥好像、似乎、应该是吊打了他? 纪明武收回拐杖,两招轻松重伤了荆余山,好像只是拍死了一只苍蝇一般,神态自若地走到严墨戟身边,蹲下来手指一抚,严墨戟身上的粗麻绳寸寸碎裂。 他低下头看着严墨戟,眼神中浮现出一抹愧疚:“我来迟了,抱歉。” 严墨戟忽然发现自己能动了,看着纪明武英俊的面容上的担忧和愧疚,呆坐了片刻,忽然忍不住扑进了纪明武的怀里。 纪明武怔了一下,下意识抱紧了怀里的人。 感受着武哥温暖的体温、鼻中闻着武哥身上淡淡的水汽和皂角味,严墨戟这几日彷徨不安的心,忽然就舒缓了下来。 这一刻他忽然想明白了,他想与之共渡一生的人,到底是叫纪绝言还是纪明武不重要,只有此刻与他紧紧相拥的这个人,才是他认定的唯一。 抱了一会儿,严墨戟忽然惊觉现在场合不太对,连忙放开纪明武,干咳一声,活动了一下腿脚站起身来。 纪明武顺从地放开他,站在他身前,领着他向外走去。 角落里荆余山此刻似乎已然反应了过来,睁大眼睛,一遍吐血一边不可置信地看着纪明武:“不可能,你的毒已经祛除了?谁帮你祛除的?不对……” 他看了看纪明武走路时纹丝不动的右腿,又想到香烛竟然对纪明武没有造成一丝影响,瞳孔蓦然收缩又放大,想到了一个可能性,双眸中爬上了绝望之色:“你、你、你摸到龙门了?你摸到龙门了!” 从虚妄缠身的虚动境突破到宗师境的门槛,被江湖人称为“龙门”,寓意跃过龙门便可化龙;而绝大部分虚动境的高手,其实并不是卡在龙门过不去,而是连这个瓶颈都感受不到。 感受到瓶颈的人,习惯称呼便是摸到了龙门。心思破开虚妄、触碰到龙门之后,便是一只脚跨入了宗师境界,澄澈坚定,不再有忧思之虑,于境界上已然超越了普通的虚动高手。 第133章 这两日的惊险,其实严墨戟几乎没有睡过觉,现在骤然安全了,又舒舒服服地躺在心爱的人怀里,严墨戟早就感觉到疲倦一层层地涌上来。 全是靠心里想着要跟武哥没有任何阻碍、坦诚透明地交流一番,让他努力强撑着眼皮才没有完全睡去。 现在得了纪明武这句承诺,严墨戟才放下心,闭上眼睛沉沉陷入黑甜乡。 … 纪明武和严墨戟一起回到什锦食的时候,距离他们一起失踪已经过去快三日了。 虽然不过是短短两三日,可对于什锦食的众人来说,可谓是度日如年。 严墨戟于他们而言,绝非仅仅是什锦食的老板,更是友人、亲人、恩人。虽然纪明文第一时间站出来,把各种事项都安排得井井有条,可这也只是暂且压制住火山口的薄雪,勉强让火山不立刻喷发而已,时间久了不知何时就会崩盘。 现在严墨戟和纪明武安然无恙地回来了,什锦食全员立刻就重新聚集在了一起,激动异常。张大娘等人甚至老泪纵横,上下打量严墨戟,看他没有受伤,握着严墨戟的手不住地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纪明文更是一头扑进严墨戟的怀里,“哇”地大哭了起来。 严墨戟与纪明武商议过之后,把绑架事件掐头去尾地说了一下,只推说是有绑票勒索钱财,没有明说锦绣门和严墨戟的身份;纪明武的武功这次没有再隐瞒,也彻底暴露在了众人的面前,引起的大家的惊叹。 严墨戟还担心过,他家武哥隐瞒身份是不是有什么隐秘之事,结果纪明武说无妨,他便没意见了。 众人的接受程度倒是比严墨戟预料的好,除了几个早就知道的江湖人之外,其他人惊讶过之后很快就接受了纪明武是个武林高手的事实。 ——毕竟平日里李四钱平等人飞来飞去的,他们也已经习惯了。 后来赶来的吴掌柜他们聚过来,脸上各自洋溢着担忧和关怀,心里倒是少不了庆幸:幸亏他们谨慎起见,没有在这几日做什么小动作,不然严老板这一回来,撕破了脸皮多难看? ——他们对纪明文那小丫头没什么认同,可严老板他们可是十分拥戴的! 严墨戟接受了大家的关心,心里暖洋洋的,也向大家道歉,因为他自己的事影响了什锦食。 之后他关心了一下什锦食这几日的状况,惊讶地发现,这几天他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就失踪,什锦食竟然没出什么乱子! 严墨戟惊讶地询问了一下,才知道这几日都是纪明文在帮他处理事务。 每天需要他处理和决定的事务也处理得好好的,虽然有些处理方式还稍显稚嫩,但是大致上方向居然是没错的。 这让严墨戟惊喜之余,又不免有些满足。 这几日下来,冯问兰和蒋老头的伤势都好的差不多了,钱平倒是还在昏迷中,不过有冯问兰的精心治疗,身体也在逐渐好转。 纪明武去给钱平渡了些内力,让他能好得更快些。 严墨戟回来之后安抚了一下大家,然后开始处理起这出事给什锦食留下的烂摊子。 首先是什锦食美食广场、火锅店和书院分店的日流水。这一部分纪明文处理得很不错,严墨戟简单校对了一下就放过了; 其次是“饱餐一顿”的经营情况。在严墨戟被掳走之前,他和上次苑家雇佣送五少爷来青州城的那位卫镖头接触了一下,想问问卫镖头那边有没有退役的镖局武人,愿意来什锦食做工。 按照严墨戟的想法,镖局的工作危险性不小,受伤退役的人应该也不少,说不定愿意来什锦食工作。 这几天严墨戟不在,周洋和吴娘子去了卫氏镖局,与卫镖头交流几次之后,得到了满意的答复。 如严墨戟所料,镖局里退役的人确实不少,而且一大部分都是有家有室、急需养家糊口的。因着行镖路上受伤退役,镖局会尽力帮忙安排后续的工作,可大都只能勉强糊口、肢体残疾的人甚至连勉强糊口的工作都不好找。 什锦食的橄榄枝对卫氏镖局而言可谓是一道及时雨。 虽然是“饱餐一顿”的周洋去接洽的,理论上只需要腿脚齐全、轻功不错的人,但什锦食这边大部分有武功的人都缺! 而且卫氏镖局的人大都是青州城本地人,有家有室,不怕突然作案私逃;还有一个巨大的优势便是对青州城本地特别熟悉,送外卖甚至不需要专门培训便能找到最快的路线。 合作互赢、皆大欢喜。 从严墨戟的角度看,周洋和吴娘子与卫镖头的交接过程做得没什么问题,但是给的工钱稍稍有些高了。 其实也不是高了,而是给出去的工钱水平,原本是严墨戟预计工作一段时间后提薪的水平。 入职就有高薪水有时候其实并不会带给新员工很高的主动性;比起固定不变的铁饭碗,可观的提薪幅度、与努力直接挂钩的绩效工资,才能最大程度的督促员工前进。 所以严墨戟从前招聘时,最开始给的工钱都和业界普通水平差不多,等到工作一段时间后,根据员工的表现进行不同幅度的提薪。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严墨戟也是这样规划的,因此什锦食内能留下的老人,大都对什锦食格外拥戴。 周洋和吴娘子第一次对外做这些,严墨戟原本预计是抽空指点他们一下的,结果没来得及自己就出事了。 因此他也没责怪周洋夫妇,只给他们认真讲了一遍调薪和绩效的意义和策略,针对后续的调薪进行了修正。 而李四离开青州城已经好久了,明显超出了理应回来的时限,张三郎这几日心急如焚,身形看着都消瘦了不少,惹得张大娘心疼不已。 纪明武带严墨戟回来之后,等大家一圈问候和正事都说完,张三郎就忍耐不住冲过来,恳切地望着纪明武,求他去找找李四的下落。 ——说起来,要不是隐约已经成为什锦食二把手的李四不在,什锦食的事务也不至于要纪明文一个小姑娘来承担。 严墨戟听说李四这几日一直都没回来之后,也颇为担心,不由得看向了纪明武。 纪明武沉吟了一下,答应下来,待张三郎忧心忡忡地离开后,当着严墨戟的面,唤来什锦食里做工的一个剑宗弟子,要他去龙泉酒楼送个信。 “龙泉酒楼是剑宗的产业?”严墨戟吃了一惊,“不是说朝廷会针对江湖门派的吗?” 纪明武看他一眼,眼神柔和了下:“只要剑宗还有宗师坐镇,朝廷就不敢对剑宗下手。” 严墨戟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忍不住笑道:“武哥你就这么说给我听了?” 纪明武看着他,认真地道:“以后我必不会再瞒你任何事情。” 严墨戟怔了怔,唇边不由自主绽开了一个笑容,明明已经算得上老夫老妻了,却还是忍不住有些脸红,下意识挪开了目光;想想又觉得自己好像没什么可害羞的,又把自己的目光强行掰了回来,对上了纪明武温柔的墨色双瞳。 纪明武唇边也带着淡淡的笑容,看到眼前这个俊秀的青年眼神有些漂移却强自撑着和自己对视、双颊上还带着一丝绯红,忍不住俯下身,轻轻吻住了严墨戟的额头。 第135章 纪明武转手拿起小刀,指尖微动,刀光闪烁,空中的糖条便转眼化为小拇指腹大的糖块,哗啦啦地落了下来。 随后纪明武左手轻轻一挥,那些糖块便像受到了什么牵引一般,纷纷落入了一旁的竹箩中。 严墨戟看得目瞪口呆。 他刚才好像观看了一场杂技表演——不,应该是艺术舞蹈表演! ——这手法、这节奏,未免也太过稳健了吧? ——关键眼前这人还好像没事人一样,脸上好像还有点不太自信,拿了一枚冷却下来的软糖递过来:“尝尝。” 严墨戟还停留在刚才的震惊中,下意识伸手接过来送进了嘴里。 因此他没注意到,纪明武在他把糖送进嘴里时,目光在他的手指和唇瓣之间徘徊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软糖入口,严墨戟登时睁大了眼睛:这软糖的口味竟然比钱平制作的也差不了多少! 而且不知是因为纪明武的内力更强、还是纪明武制作的时候加了自己的调整,这颗软糖的口感更加q弹,咬下去又滑嫩又不粘牙。 严墨戟吃完软糖,有些吃惊地看着纪明武,怀疑地道:“武哥,你之前是不是偷偷做过这个?” 纪明武摇摇头:“前几日第一次看钱平做,有样学样罢了。” ——前几日?莫不是那天送自己来甜品站的时候? 严墨戟吃了一惊,有些不可置信地问:“你就那天看了一次,就学会了?” 纪明武有些疑惑,拈起一颗软糖端详了一下:“有什么问题吗?” 严墨戟看了他一眼,忽然想起来,武哥以前说过,他的师父说他天资驽钝、剑招学的极为缓慢、比不得其他师兄…… 当时严墨戟已经见识过纪明武在木雕之道上的精湛技巧,还在腹诽武哥是不是拜了个庸师来着;现在知道了武哥的师父就是剑宗的宗主,自然不敢质疑宗师的眼力。 只是…… 严墨戟不得不再次确认了一下:“武哥,你真的确定你师父说的是你天资驽钝?” 提到师父,纪明武神色庄重了些,认真地道:“确实。” ——那那位宗主是收了几个神仙级的徒弟啊?! 严墨戟心里正感慨着,咂摸了一下,忽然觉出有哪里不对,摸了摸下巴,似笑非笑地看向了纪明武:“武哥,你说你前几天看钱平做的?” “嗯。” “当时你不是说去量架子了吗,结果偷偷来看我和钱平说话?” “……” 作者有话要说:  ( ·v· ) 昨天评论区怎么回事,怎么好像都想开车的样子? 感谢在2019-11-28 19:21:01~2019-11-29 20:15: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6737178、司徒、辰陌、s南心、嘻嘻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6840206 103瓶;苏忘川 20瓶;辰陌、乔璃梦 10瓶;明河见影 5瓶;小蚂蚁 3瓶;39462654、麦丽素糖 2瓶;梦星空的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信念 让纪明武试验过制作甜点之后, 严墨戟十分惊喜, 便敲定了纪明武暂时代替钱平主持甜品站的方案。 比起熟稔的钱平,纪明武一开始对制作甜点确实有些生疏,只是他的学习能力极为强悍, 严墨戟示范一两次,他就能照葫芦画瓢基本完成,再练习几次就可以上手了。 虽然严墨戟教他的都是些流程化的西点制作,但是这种恐怖的学习效率还是让严墨戟再一次怀疑, 剑宗宗主到底收了几个什么神仙徒弟, 才会觉得他家武哥这种水平是“天资驽钝”? ——像他这种普通人在那位宗主眼里是不是根本不存在啊…… 不过严墨戟之前的顾虑还真不是空穴来风。 纪明武换上干净整洁的制服,头发扎起,认真工作的英俊侧脸, 就算严墨戟这日夜相处的夫夫都感觉令人着迷, 遑论那些根本没见过几次纪明武的甜品站员工了。 严墨戟看到好几个小姑娘装作路过,手里拿着杯子扫帚簸箕, 一到门口脚步就放缓了,眼神大胆地向里瞄,目光流连到纪明武脸上时,还会忍不住脸红一下。 明明钱平在的时候,这些女子都是一脸平常地和钱平交谈,除了基本的男女之防之外, 根本没有什么特殊的表现…… 严墨戟心里酸泡泡不断冒起,斜睨了还在认真练习制作甜点的纪明武一眼,心里暗骂了一句“小妖精”。 ——他自己整日在外头抛头露面, 都没这么招蜂引蝶! 好在那些小姑娘都清楚现在在后厨的这个英俊男子是东家的夫郎,大都只是路过过个眼瘾,没有表现出什么不好的心思。 不过这还是让严墨戟暂时打消了一开始想把后厨挪到柜台后面、让客人看得到后厨、靠武哥的颜值和精彩的“演出”吸引客人的决定。 ——谁都别想觊觎他家的小妖精! 临近下午的时候,有伙计找过来,说严墨戟托人去找的船只找到了。 严墨戟脸色变得严肃了一些,与武哥对视一眼,点点头。纪明武洗了手,跟着严墨戟一起出去了。 … 载着乔家夫妇的尸身的那艘乌蓬小船,在距离青州城有一段路的青河岸边被发现了。 严墨戟原本是想找一下乔大妮,看能不能把她送回小镇上去。 但是乌篷船里只有两具已然有些**的尸体,乔大妮带着那包银两已经不见了踪影;根据找到船只的人所言,乔家夫妇的身上衣服还有被翻找的痕迹,身上一文钱都没有了。 第137章 严墨戟目光投到纪明武拄着拐杖的右侧身体,恍然大悟:“你的腿不能动,就是因为这个?” “嗯。” 严墨戟咋舌:也就是说,他家武哥分出一部分内力压制着剧毒,还能吊打那个锦绣门的堂主? 忽然,他眼前一亮:“那岂不是说只要解毒,你的腿就可以恢复正常了?” “嗯。” “有没有解毒的办法?请你师父看过了吗?” 纪明武仿佛根本没有把右腿不能动放在心上,一边走一边答道:“严师兄带我上过青桑谷,请青桑谷的人为我诊治过,只是这毒据说出自锦绣门门主之手,青桑谷的谷主也无法祛除。” 严墨戟神色顿时黯淡了些。 纪明武安抚他道:“严师兄去了京城,说他也会想办法帮我寻找解毒的法子的,你不必担心。” 对于江湖之事,严墨戟自然更相信专业人士的判断。只是这毕竟涉及到他的武哥,就算理智上知道不用担心、担心也没用,情感上还是忍不住会为此焦虑。 不过严墨戟也不想一直被这种焦虑困扰,还要武哥这个中毒的人反过来安慰他,于是转了话题,问起了另一个自己关心的话题:“武哥,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纪明武一怔:“什么打算?” 严墨戟想了想道:“虽然我不太懂你们江湖武林的情况,但是你现在是又突破了吧?还打算一直待在什锦食吗?” 这话一出,严墨戟忽然感觉纪明武脸上的笑意似乎淡了一些,好像变得有些不太开心。 “武哥?” 纪明武抿了抿唇,抬起眼眸,直视着严墨戟的双眸,认真地道:“我以为,我们可以就这样一直过下去。” 严墨戟脚步微微一顿,惊讶看向了纪明武。 “你做大什锦食,我为你保驾护航,不好吗?”纪明武望着严墨戟,声音不知不觉变得温柔了一些。 严墨戟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道:“我以为,武哥你会对闯荡江湖更感兴趣……” ——什锦食里的江湖人也不少,从严墨戟的感觉看,底层的那些江湖人,受尽了苦楚,厌倦了斗争,只想在什锦食寻一个归宿;而武功高强的人,大都只想在什锦食安顿一段时间,明显心思还是更渴望鲜衣怒马、浪迹天涯的江湖生活。 ——就连从前的李四和钱平,都有这种感觉。 所以严墨戟以为,像他家武哥这样年少成名、傲视天下的剑客,可能并不愿自己一身武艺埋没柴米油盐之间,更愿意出去闯荡天下。 纪明武凝视着他,忽然脸色回暖了些,低低笑了一声:“阿戟,你知道苌雁山时,锦绣门是如何毁我心境的吗?” 严墨戟没想到纪明武会突然提起这个,有些不懂,不过还是回答道:“不是用那个香烛吗?” 纪明武摇摇头:“那香烛只是能催生虚动境的虚妄缠身,只要信念坚定、抱守归一,顶多会□□扰,不会受害太多。” 严墨戟点点头——他家武哥的专注如一,是他两辈子加起来见过的人里最令他吃惊的,不但自己可以全神贯注,甚至可以带动看他的人也平复情绪、专心致志。 “真正让我动摇的,是当时的锦绣门布衣堂堂主对我说的话。”回想起苌雁山一战,纪明武的脸色微微浮现起一丝惆怅,“他说‘侠以武犯禁,武学已然成为危害江山社稷、黎民百姓的毒瘤,早就该彻底消亡了’。” “侠以武犯禁”,这句话严墨戟前世也听说过。 武人侠客总是靠着武力触犯律法,危害普通百姓的家宅安全。毕竟拥有了超出常人的力量后,世俗律法的约束力变得薄弱,单靠内心的道德感,很难束缚住那些滋生的阴暗念头。 严墨戟这次也切身实地地体验了一次江湖人的视人命如草芥,寻常百姓在他们的眼中可能什么都不是,随手便碾死,眉毛都不会皱一下。 若是全江湖都是这样的人,那确实称得上是毒瘤。 纪明武侧开头,看向在雨丝中笼罩的青州城,继续道:“我当时思考过,发觉他说的竟然有几分道理——江湖中人,于黎明百姓确实无所建树,反倒是从黎民百姓这里吸取着养分;莫说那些搜刮地皮的小门派,便是我们剑宗,维持着一整个宗门收益的都是出租田地、兴办产业,甚至雇佣的人大部分都是普通人。 “——如果武学本身就该被舍弃,那我一心习武又有什么用呢?” 严墨戟看出了纪明武脸上的迷茫,张了张嘴,刚想憋出几句话安慰一下他,忽然就见纪明武转过头来,双眸澄澈坚定,已经没有了一丝茫然。 “好在,我遇到了你,阿戟。” 严墨戟微微一怔。 “你让我发现了从前从未考虑到的事情——武学当真于黎民百姓毫无裨益吗?”纪明武看着严墨戟,墨色的瞳孔中忽然充盈起淡淡的欣喜和感激,“不,哪怕是最基础的饮食之道,也有武学融合的余地。 “武学并非这个世界上的毒瘤,只是习武之人并未想到要将它用于正途罢了。” 纪明武温柔地看着严墨戟,声音低沉、却郑重得似乎每一个字都可以砸出金子: “你重新给了我信念,阿戟。” 严墨戟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从未想过自己突发奇想的举动,会给纪明武带来如此重大的影响,结结巴巴地道:“我、我没想这么多……” 纪明武唇角仍然带着笑意,伸出左手轻轻握住严墨戟的右手,含笑道:“你不必有太大压力,我并非是想要求你做什么,只是在你的什锦食身上,看到未来武学与社稷融合的可能——你只要做你想做的就可以了。” 最后这句话,严墨戟这是第三次听纪明武说。 只是唯有这一次,严墨戟才听懂他家武哥这句话所蕴含的深意,更明白了纪明武前面所说的“保驾护航”的意义。 他低下头,轻轻呼了一口气,低声自语了一句:“武学与民生的融合……听起来还真是一件伟大的事。” 纪明武微微一怔,以为严墨戟没有听懂,刚想再解释两句,忽然感觉自己握着的手收紧了一些,眼前这个青年也抬起了头,眼神晶亮,充满了斗志与干劲。 严墨戟唇角轻轻勾起,直视着纪明武,微笑道:“不过,做大什锦食本来就是我的目的,武学这么好用的工具,我可不会放手!武哥,你可要好好帮我啊!” 纪明武看着他,忽然也笑了起来,轻轻捏了捏严墨戟的掌心:“好。” … 拜祭完乔家夫妇,又托人最后去寻一遍乔大妮,严墨戟回到青州城后,顺路去了恒温大棚看了看。 第139章 他转头看了独臂男子,忽然又叹了口气,规劝了一句:“韩当家,你为了这藏宝图,闹得家破人亡,胳膊都被人砍了一条去,至于吗?” 那韩当家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袖管,脸上的肌肉跳动了几下,显出几分狰狞:“这藏宝图可是我千辛万苦偷来的,要不是为了它,我也不舍得丢下我的孩儿,也就不会被那贱人把胳膊砍了!若不能把宝藏弄到手,我这胳膊岂不是白没了?” 蒋老头犹豫了一下,忽然开口道:“如果你再见到你那过去的妻子……” “那个贱人!”独臂男子脸色又狰狞了些,“被我抓到,我定要把她两条胳膊都砍了去!” 蒋老头沉默了下来,半晌才又摆出不耐烦的模样:“你与我说这些作甚?去吧去吧,以后莫要再来寻我了!” ——这不是你自己主动问的吗! 韩当家心里又骂了他一顿,咬咬牙,还是没有撕破脸皮,又说了几句客套话,见蒋老头神色愈加不耐,才悻悻地转身离去了。 等他走远了,蒋老头的脸色才平缓了下来,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容,良久之后摇摇头,转身向着青州城内掠去。 … 第二天严墨戟带着他家武哥还是照常到了什锦食,刚进门就得知了一个好消息。 ——李四回来了。 自打遣李四去跟风步派接洽、想租借他们的门人弟子来送外卖之后,中间严墨戟被掳、钱平重伤,李四一直都没见了踪影。 原本预计李四有轻功在不过两三日的路程,可是直到严墨戟都平安被纪明武救出来了,李四还是没有回来。 张三郎这几日急得都睡不着觉。 按照纪明武的估计,锦绣门是冲着“严二公子”来的,应当不会特意针对李四才是。 纪明武昨天派人去了龙泉酒楼,叫剑宗的人专门去找,今天严墨戟刚到什锦食,就听见有嘴快的伙计禀报,说李四全须全尾地回来了。 “李四没事?” 严墨戟有些惊喜,这几天也一直吊着的心彻底放了下来,踏进门正好对上张三郎有些安心又有些幽怨的神色。 看张三郎似乎没有那么开心的样子,严墨戟顿时有些好奇:“三郎,你咋了,李四回来了还不高兴?” 张三郎抬起头,幽幽地看他一眼,嗫嚅了几下,还是忍不住道:“四哥带回来一个男子……” 严墨戟愣了下,看了看张三郎脸上隐隐的自卑和酸意,懂了,笑道:“小小年纪还学会乱吃醋了?应当是风步派的人吧?” 张三郎摇摇头,欲言又止,最后道:“东家你自己看吧。” 严墨戟进了门,看到李四慌忙地迎了上来:“东家!” 李四回来,已经知道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东家被锦绣门掳走、钱平被重伤、小师叔暴露武功…… 一连串事件让只离开什锦食短短几天的他目瞪口呆。 李四去看了一趟钱平,确认钱平已无生命之虞,只待慢慢调养,便也松了口气。 东家一介常人,被锦绣门的人掳去,纵然伙计们说东家无碍,李四还是有些担心,此时见到了严墨戟,上下打量一番,才算是放下心来:“东家看起来确实无恙,幸好、幸好。” 严墨戟笑道:“有你们小师叔亲自相救,我当然无恙。” 提到这个,李四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一声。 虽说当初隐瞒身份是小师叔的命令,但是如今揭穿了,多少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为了转移话题,李四从身后拉了个人出来:“东家,给你介绍个人。” 严墨戟看过去,直接映入眼帘的就是一抹白。 那人肤色白皙,身材颀长,剑眉星目,头发扎成小辫,不似中原造型,竟然还是个美男子。 已经是五月,天气已经开始炎热起来了,这男子却还穿着一身纯白的皮草,不知是什么动物身上的皮毛,简单地缠在身上,让他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异域的魅力。 严墨戟这还是头一次见相貌上能跟他家武哥相媲美的人,惊艳了一瞬间,过了会才回过神,顿时理解了为何张三郎脸上会有那种自卑与酸涩交杂的表情。 任谁看到心上人带了个美人回来,哪怕知道他们只是工作关系,恐怕也不会舒服啊。 ——不过这个异域美男子,看起来不太像风步派的人? 严墨戟看向了李四,等着他的介绍。 “这位是雪山派的嫡传弟子,秦负寒,如今正下山闯荡江湖,听闻咱们什锦食化武学入厨艺,格外有兴趣,想来见识一番。” ——雪山派? 严墨戟听这个名字便眼前微微发光:雪山派是不是那种很擅长寒冰功夫的门派? 最近天气渐热,该到了制备冰饮凉食的时候了,只是什锦食招来的江湖人,会使寒冰功夫的大都是吴娘子那个水平,顶多是冰镇,距离真正的凝结成冰还差远了。 这位雪山派弟子在严墨戟的眼中顿时成了一大坨闪耀着铜钱光芒的冰块。 严墨戟热情地上去,与这位秦负寒交谈了起来。 秦负寒一身雪白,看起来挺高冷,不过严墨戟交流之下,发现他其实脾性很温和,只是不知是性格使然还是环境影响,话不太多,言简意赅。 交流过之后,严墨戟询问了一下这位秦少侠的打算,惊喜的得知李四已经向他发出了邀请,请他在什锦食做事,他也答应了下来,才跟李四一起过来的。 这可真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严墨戟喜不自胜,心里快速琢磨了起来——有了这位秦负寒的加入,冰窖可以搞起来了,甜品站也可以上冰淇淋、甜筒、圣代……前世花样繁多的夏季冰点,保证能叫青州城的百姓眼前一亮,乖乖交出钱包! 纪明武站在一旁,看着严墨戟眉飞色舞地与那个雪山派的弟子相谈甚欢,眸色不由得沉了沉。 与秦负寒商议了一番,秦负寒只是出于好奇之心来体验什锦食的工作,并非打算长期在什锦食发展,因此严墨戟思考之后,请秦负寒每日出一两个时辰去冰窖造冰,剩下的时间去甜品站制作冰淇淋。 第141章 尤夫人以往都是叫下人去排队,只是今天看这队伍如此火爆,心里闪过方才听过的话语,微微起了好奇心。 左右都是些女儿家,也不用太过拘礼,尤夫人便拉着小女儿的手排进了队伍。 队伍虽然长,走得倒是挺快。 不多时就排到了尤夫人。 尤夫人抬头看过去,前面招牌上写着“冰淇淋甜筒”几个字,标注了几种水果口味,除此之外再无菜单。 站在柜台后面的是一个一身洁白、印着什锦食甜品站的大图标的年轻男子,转过脸来时,那俊秀的面容着实让尤夫人吃了一惊。 她活了近四十年,还从未见过如此英俊的男子呢! 纵然是她这已经成亲多年、与夫君恩爱异常的年长妇人,都看呆了一瞬,旁边的尤四娘更是眼睛都直了,直愣愣地看着那伙计。 这伙计虽说外貌十分英俊,表情却有些冷淡,不过开口语气倒还温和:“两位要何口味?” 尤夫人回过神,有些尴尬地用帕子捂了一下嘴,心里倒是明白这么多小姑娘为何都聚集过来了。 她想了想,侧过身问手里牵着的尤四娘:“四娘,你要什么味道的?” 尤四娘猛然回神,目光在菜单上溜了一圈,想了想才回答道:“要橘子味儿的吧。” 说完她又偷偷去看那英俊伙计。 尤夫人自己选了个原味的尝尝。 那伙计点点头,从一旁的架子上拿起一个褐色的圆筒,然后伸到一根竹管下,另一只手伸手拧了几下,竹管内就流出了乳白色的膏状半液体。 那伙计拿着圆筒的手上突然冒出一阵白气,液体流到圆筒之上时,忽然迅速冷却凝结,在圆筒内盘旋堆叠起来,最后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火焰状。 尤夫人和尤四娘一起看呆了。 伙计把圆筒递过来,又做了一个橙黄色的给了尤四娘。 尤四娘两颊红红地接过来,感受着手里这冰凉的温度,惊喜地道:“娘亲,这是冰食?” 尤夫人也颇为诧异:冬日里,富贵人家确实会在冰窖里专门储藏冰块,以备夏日消暑,用起来也颇省,不会随便拿出来用……什锦食竟然直接开卖冰食? ——难怪排了这么长的队伍,她还当真是伙计吸引来的! ——唔,这伙计确实长得俊也是…… 尤夫人轻轻尝了一口这名叫“冰淇淋”的食物,只觉得入口冰凉绵软、香甜可口,一口冰淇淋在口中化开,凉爽的感觉自唇舌困扩散至全身,让她感觉整个人都清爽了许多! 一口又一口,忍不住一整个冰淇淋吃完了,尤夫人看着手里空空的圆筒,刚想拿给下人丢了,忽然见自家女儿居然一口咬了这圆筒下嘴! 尤夫人大惊,慌忙去拍她的后背:“快吐出来,怎能随意吃东西?” 尤四娘躲开,嘴里嚼着圆筒,含糊道:“这个可以吃哩!跟大哥‘饱餐一顿’叫来的煎饼差不多味儿!” ——啥?可以吃?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严墨戟:这人看武哥的眼神很危险,要多留意 纪明武:阿戟跟这人聊天笑了几次,要多留意 秦负寒:???我到底是谁的情敌??? 感谢在2019-11-30 18:39:40~2019-12-01 18:57: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希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茶柚子饼 5瓶;逍遥公子 3瓶;甜姣、慧夫人 2瓶;梦星空的千、夏天的西瓜籽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钱平醒了 尤夫人微微一怔, 有些犹豫地看了那伙计一眼。 ——这杯子看起来虽说确实有些像那煎饼, 但是质地和长子带回家的煎饼可完全不一样。 那伙计已经在给后面的女子制作冰淇淋了,没有看过来;倒是旁边有个女店员笑着道:“这位小姐好眼力呢,这圆筒确实是用那煎饼烤制出来的, 您可以放心吃。” 得了什锦食店员的鼓励,尤夫人才放下心,迟疑着咬了一口,惊讶地发现, 这圆筒果然是可以吃的。 而且被融化的冰淇淋浸过的圆筒, 同时包含着糕点的香味和甜丝丝的奶香,滋味竟然非常不错! 尤家也算是富贵人家了,尤夫人夏日里冰碗冰酪也都用过, 只是那些吃食, 竟然全都不如手头这个小小的冰淇淋解暑又甜美! 尤四娘吃了一个,舔舔嘴唇, 有些渴望地望着那手中动作不停的伙计,扯了扯尤夫人的衣袖:“娘亲,我还想要。” 尤夫人其实吃了一个也觉得不够过瘾,只是这毕竟是冰食,小孩子吃多了定要拉肚子;若只给自己买、不给四娘买,四娘八成又要闹脾气, 只好摇摇头忍痛拒绝了尤四娘的请求。 尤四娘鼓着嘴不开心,尤夫人只好又捡了些别的甜品,买回去哄她高兴。 照例想买奶茶的时候, 柜台的小姑娘温柔地笑问:“这位夫人,您是要热的还是冰的?” 还能要冰的? 尤夫人大感惊奇,想了想道:“那便冰的吧。” 小姑娘手脚麻利,装好一杯奶茶,从一旁的柜子里用木夹子夹出几块切成四四方方的小冰块,放进了奶茶杯中,再端给了尤夫人。 尤夫人从前都是喝热奶茶,这次头一次喝冰奶茶,只觉得冰凉的奶茶入口,甜香的奶味与茶香在冰块的刺激下变得更加清晰,一口冰奶茶,周身暑气都消了大半。 第143章 这种衍生职业在当初的小镇上就有出现,因为对饱餐一顿的业务也有促进作用,所以周洋夫妇也就没有干涉,相反还给了不少便利。 于是青州城的百姓们过上了就算不想做饭也不想出门,就可以足不出户吃到各家食肆的美食的生活。 风步派来人,还给饱餐一顿的两位“总经理”周洋夫妇带来了一丝压迫感。 周洋和吴娘子的武功都很一般,从前在江湖底层还会想办法练武,来了什锦食之后,日子越过越舒坦,反倒提不起练武的劲头了。 吴娘子还好,严墨戟曾经希望她能修炼到造冰的级别,来为什锦食提供冰食,所以多少还上点心;周洋把重心都转移到生意上时,练武愈发懈怠。 但是风步派的嫡传弟子们一来,他们俩都感觉到了紧迫感。 风步派再小,也是个正经门派,这些嫡传弟子的练武需求都基本供应了的,武功都比作为掌柜的周洋夫妇高。 虽然有李四压阵、又有工钱推动,这些风步派弟子都认真听话,但江湖人毕竟是一个靠武功衡量阶级的群体。 周洋夫妇私下合计了一下,重新排了自己的日常计划,加紧了武功的修炼。 … 没过几日,严墨戟照例去钱平的住处探望钱平时,冯问兰告知了他一个喜讯: 钱平醒来了。 其实钱平早几天就可以苏醒的,只是冯问兰说,若是让钱平多睡几日,他体内的伤恢复得会更快些,严墨戟和李四都赞同,冯问兰便用了些助眠的熏香,让钱平继续睡着。 那之后严墨戟每次进钱平房间都会打哈欠。 这几日冯问兰为钱平诊断时,感觉钱平现在醒来也无大碍,便撤了熏香,让钱平自行苏醒了过来。 严墨戟进屋时,钱平已经清醒了不少,只是脸色还有些苍白,旁边坐着个给钱平喂水的伙计,见严墨戟进来,连忙站起身来:“东家。” 钱平听到声音,吃力地转过头,看到严墨戟,上下打量了一番,神色上安定了不少,勉强笑了笑:“东家看来确实无恙,那我就放心了。” 严墨戟见钱平重伤苏醒,还惦记着自己的安危,不由得有些心中发酸,鼻子也有些涩,走了过来低声道:“我安然无恙,你可是受了不少伤……抱歉,都是我连累了你。” 钱平笑了笑:“东家莫要客气,保护东家本就是我的本分……再说也是我们剑宗连累了东家才是。” 钱平醒来后,冯问兰已经跟他大致说过他重伤昏迷之后的事情,钱平已经知道小师叔真实身份暴露、且把严墨戟安然无恙地救回来了。 只是严墨戟的“严二公子”身份,除了纪明武之外其他人都不知道,钱平也还是认为锦绣门掳走严墨戟是想用来威胁小师叔。 严墨戟心里有些愧疚,但又不好明说,只能叹口气:“你好好养伤,别的不必忧心。” “他想忧心也忧心不了。” 后面跟着进来的冯问兰手里端着一碗黑漆漆的药,面色有些不虞,说道:“别当醒了就是好了,不想武功尽失,后面就老老实实听我的——喏,把药喝了。” 那碗药别说钱平,就连一旁的严墨戟闻了都有些想吐,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钱平闻着那个味儿,脸色更白了些,嗫嚅着嘴唇,有些求饶地看向了冯问兰:“冯女侠,这药未免也……” 冯问兰这些日子尽心尽力地看护钱平,脾气也暴躁了不少,闻言柳眉倒竖:“怎么,不想喝?” 天大地大,大夫最大。 钱平当然不敢跟冯问兰叫板,只好唯唯诺诺地道:“我喝就是了……” 严墨戟看钱平一脸艰难地一口口喝着那散发着诡异气味的药汤,心中不忍,悄悄问冯问兰:“问兰,那药不能调整一下味道、或者加点糖进去吗?” 冯问兰也低声回答他:“不,我刻意做得难喝了些,就是要刺激钱平的肠胃动起来,否则后面的补药他都要喝了吐的。” 原来如此…… 严墨戟有些同情地看了钱平一眼,想了想又道:“那钱平现在能吃什么,我给他做点食物?” ——东家亲自下厨? 冯问兰脸色一喜,迅速从自己爱吃、钱平也能吃的食物中筛选了一遍,最后想了想道:“便做个粥吧,可以放些鸡肉,不要太油腻……豆腐鸡蛋也可,先莫要加青菜,我后头的药跟青菜有些冲突。” 严墨戟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一旁的伙计一勺一勺喂下来,钱平憋着气,总算把一整碗药都喝完了,脸色比刚苏醒时更加惨白,最后一口咽下去,如释重负地出了一口气:“总算是喝完了。” 他吧唧吧唧嘴,还能感觉到嘴里残留着那恶心的味道,不由得皱了皱眉。 冯问兰走过来,往他嘴里塞了个东西。 钱平下意识咬住,有些疑惑地看向冯问兰。 “糖,我还能害你不成?”冯问兰拍了拍手,有些无语,“这药你还得喝好些日呢,且慢慢忍吧。” ——还、还要喝? 钱平都快皱成包子脸了,好在嘴里甘甜的糖果驱散了那种诡异的味道。钱平咬下糖果,口中轻弹柔滑,还有丝丝果汁的口感渗出,让他忍不住多嚼了几下,咽下肚才有些惊喜地道:“东家这是新请的甜点师傅?” 冯问兰瞧他一眼:“纪东家顶了你的缺。” 钱平差点被自己的唾沫呛到:“这是小师叔做的?!” “不然呢?” 钱平茫然地眨眨眼,很难想象出小师叔一脸严肃地跟糖与奶打交道的画面。 冯问兰看他傻愣愣的模样,反倒被逗乐了,拿走了他身边的药碗,笑着道:“行了别傻了,好好调息,待会还要再喝一次药呢。” 想起刚才的药汁儿的苦涩,钱平的脸又绿了一些。 好在冯问兰没有那么残忍,过了一会给钱平喝了药之后,把严墨戟亲手做的粥端了上来。 第145章 现在白天严墨戟找纪明武都是在甜品店里。 纪明武似乎特别钟爱拔丝的甜食,已经研究出了好几种拔丝甜点,甚至还结合秦负寒做出来的冰,自己研究做出了拔丝冰淇淋。 拔丝冰淇淋外表一层薄如蝉翼的糖壳,“咔嚓”咬碎之后里面是冰凉的冰淇淋,同时兼具中西甜点的特色,刚一推出就受到了热烈追捧,几乎每位来甜品站的客人都会点。 纪明武现在就在做拔丝冰淇淋,一面听着严墨戟的询问,想了想回答:“你可自行去找华冲羽问下。” 严墨戟知道华冲羽就是“铁羽书生”的名字,有些犹豫:“我打听过,说这位华院长平日里不见外人,我贸然去求见,会不会被拒绝?” 纪明武把一份拔丝冰淇淋端出去交给传菜的姑娘,回过头道:“不必担心,华冲羽曾拜你的祖父为师,他顾念旧情,不会不见你。” ——祖父?也就是那位严相? 严墨戟吃了一惊:“还有这层关系?” “嗯,不过你莫要松懈。”纪明武重新搅起糖浆,提醒他道,“你可知他的外号为何是‘铁羽书生’?” “‘书生’和‘羽’都是出自他的身份名字吧,只有‘铁’字……”严墨戟摸了摸下巴,揣测道,“是因为他的武器是铁质?” 纪明武摇了摇头,直言道:“因为他一毛不拔。” 严墨戟:“……” “华冲羽的吝啬和护财江湖闻名,你想从他那里赚钱,可没那么容易。”纪明武提点道,“就算你是严相的嫡孙,他也不会对你网开一面。” 严墨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想想。” … 知道了青州书院院长的性格,严墨戟又刻意打听了一番,还抓了沐休时惯例来什锦食的苑五少爷,打听青州书院内的饭食的价格。 苑五少爷平日里不太在意银钱,倒是与他一同来的两位同窗提供了一些有用的数据。 虽然严墨戟没有进青州书院吃过饭,但从他们描述的情况看,书院里的饭食价格比外面同水平的饭食价格要高一些,不过也没高太多,还在正常人承受的范围内。 毕竟青州书院的目的还是教书育人,并不是为了捞钱。 严墨戟心里有了谱,答谢几个书生,给他们在什锦食美食广场今日的消费免了单。 看着苑五少爷一头扎去鱼面那里,解元撇撇嘴,颇为兴奋地对剩下的同伴道:“何兄,你说严老板问我们这话,是不是打算到书院里头做生意?” 何章想了想,态度比较保守:“书院一向不提倡奢食,恐怕严老板想在书院里开什锦食,还有些难度。之前什锦食不也只能在书院外头开铺子么?” 解元兴奋劲儿顿时散了些:“那严老板问这个是想做什么?书院的饭食我都要吃吐了!” 何章看着他蔫蔫的样子,又忍不住想笑,拍拍他的肩膀:“难得的沐休,严老板又给我们免了单,不准备好好吃一顿?” 提到免费的吃食,解元又焕发了斗志,昂首挺胸了起来:“说的对,走,何兄,今日我们要把所有的美食都吃一遍,你一个我一个!” “你且吃吧,吃剩下给我便好。” 解元有些疑惑:“严老板免单了,何兄何必还如此小气?” 何章深深地看他一眼,忽然笑道:“夫子不是教育我们要勤俭节约么?纵然严老板免了单,那也是粟米禽肉,吃不完丢了岂不浪费?” 解元愣了下,有些不好意思:“那我也少点些吧……” 何章拍拍他的肩膀:“不必,你只管拿你想吃的就是,从前我们不也是这样?什锦食的美食我都爱吃,不会委屈。” 解元一听,想想也对,丢掉了顾虑,兴高采烈地去各个摊位排队了。 苑五少爷坐在鱼面旁边的小桌旁,一边数算着下人排到的时间,一边分了一耳朵给两位同窗,见解元这么简单又被何章搞定了,心里嗤笑了一声。 ——嘿,这个解元,未免也太单纯了些,照这样下去,哪天被虎视眈眈的某人吃进肚子里,怕是还要替人数钱呢…… 不过这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苑五少爷一边等着鱼面一边快活地想,搞不懂这些人,这世界上难道还有比美食更能动人的东西吗? … 根据苑五少爷和他的两位同窗提供的数据,严墨戟琢磨了两版文案,信心满满地揣起来,去拜访了那位铁羽书生。 纪明武预料的倒是没错,铁羽书生听闻是什锦食的严老板,很痛快地就接见了他。 严墨戟第一次见这位青州书院的院长,只见他面相年轻,一身儒装,好像最常见的那种路边书生,既看不出是镇守一方的虚动高手,也看不出是文压青州的书院院长。 两个人寒暄了几句,严墨戟提出了自己的来意。 一听严墨戟想把青州书院的学生饭食的差事接过来,华院长脸上慈祥的表情就凝固了。 半晌之后,他咳嗽了两声,委婉地道:“严二公子,你也知道,为了训练学生们的毅力,我们青州书院的饭食,其实是刻意做得寡淡了些的……” “确实,大鱼大肉容易腐蚀学生们的意志。”严墨戟先是赞同了一下华院长,然后笑道,“我明白您的顾虑,不过我们想来承包学生食堂,并非打算做成如同美食广场那般的小吃街,而是正儿八经的学生餐。” “学生餐?” “书院的学生大都还在长个子的年纪吧?”严墨戟解释道,“这个年纪的孩子,正是需要补身子的时候,单纯白米青菜,口味又素,学生们上课也不能专心啊。” 华院长皱了皱眉:“严二公子的意思又是?” “若什锦食来承包书院的学生食堂,其实并非要做成什么珍馐佳肴,不过是按照食材比例来定下饭食。” 严墨戟拿出了自己的第一份方案,里面是他初步拟定的学生食堂的菜谱,递给华院长看:“您可以先过目一下。” 华冲羽接过来仔细研读了一下,发现这份菜谱确实如同这位严二公子所说,都是些简单的家常菜,素食居多,荤菜也并非油腻重口的大菜,与如今书院的饭食还颇为类似。 当然,华冲羽也知道,书院聘请的农妇烧饭,几乎花不了几个钱,跟什锦食的专业厨夫做出来的饭食,口味上确实差距很大。 青州书院的饭食一向被学生们诟病,其实华冲羽心里也清楚,只是要供应这么多的学生饭食,只能做些大锅菜出来,普通农妇又能做出什么好吃的来呢? 第147章 那书童低着头过来,严墨戟鼻子微动,忽然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 那是一种淡淡的酒味,似乎近期就闻过,而且当时自己闻到的似乎还是酒味与血腥味的混合…… 对于食物包括酒水的气味,严墨戟的超绝记忆力发挥了作用,微微思考之后就想起了这种气味的来源,顿时身体一僵。 ——这是当时在锦绣门那艘大船上时,纪明武破门而入,只用眼神就逼退、跌落在自己身边那个黑衣少年身上的酒味! 那书童抬起头来,果然是严墨戟记忆深刻的那张熟悉的脸! 华冲羽注意到严墨戟陡然僵硬的身体,愣了一下便明白了过来,笑道:“二公子请放心,踏雁这孩子虽说曾是锦绣门门下,习武天分却是不低,我怜他小小年纪误入锦绣门,便带他在身边指点。” 严墨戟一时震惊过后也平静下来,有些无语地看他一眼,勉强笑了笑:“华院长真是……宅心仁厚。” 把严墨戟送了出去,书童回到这间书房时,脸上还是那副淡漠的神情。 华冲羽早已习以为常,对他招招手:“踏雁,过来,今日我们换换课程。” 踏雁走过去,接过华冲羽刚书写好的一沓绢纸,首页上正写着几个大字: 二元一次方程习题集。 … 青州书院的学生,近期忽然迎来了痛并快乐着的生活。 痛是在于,书院不知是哪位夫子的提议,新开了一门“数学”课,要求每个学生都要去上。 明明已经有了算术课,书院为何还要单独开一门新课? 原以为数学课就是普通的算术知识,他们连最难啃的学经都学了,在数学课上放松一下也不错。 谁料到数学课上教导的竟然是一种完全没有见过的数字符号,叫什么“阿拉伯数字”,组合排列出来,拼凑成了魔鬼般的新世界。 二元一次方程? 勾股定理? 圆面积计算? 双曲线方程? 明明有一些都是在算术课上学过的东西,但在数学课上,求导、推理的过程,竟然与算术课截然不同。 有些学生甫一接触,便深深地沉迷进这个用逻辑和推理组成的新世界里;但也有一些学生被那些圈圈绕绕的推论过程绕得头晕眼花。 这些知识不但要学,而且夫子还会出题考校,让诸多学生苦不堪言。 唯一能够安慰他们的是,书院内的饭舍改良了,在为期七天的动工改装后,标着“什锦食青州书院学生食堂”的新饭舍,吸引了无数学生们的目光。 冰棒雪糕 下了课, 解元还沉浸在0和1的数字世界中不能自拔, 冷不防被人拍了拍肩膀:“解兄,该吃饭了。” 解元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看看周围已经一个同窗都不剩下,顿时跳了起来:“啊!我又忘了时间!” 自从什锦食承包了书院的饭舍,并改名叫学生食堂后,每日午后放课, 原本垂头丧气、慢悠悠地走着的学生们, 都像打了鸡血一般,夫子的身影一消失,就火速冲向食堂。 什锦食学生食堂里的饭食其实和从前差不多, 一样是米面青菜, 偶尔有个鸡蛋干肉,但是口味上却是天差地别。 从前农妇们烧制的饭菜, 都是从一口大锅里舀一勺子炖菜出来,白水白菜白盐,炖出什么滋味全靠缘分; 现在什锦食售卖饭菜,用的是叫做“套餐”的形式,交了铜钱,直接领到一个有好几个凹槽的盘子, 然后去各个供菜点打饭打菜。 同样是普通的素菜鸡蛋,什锦食做出来的火候和口感远远超过从前的饭食,味道也丰富了许多, 盐、糖、胡椒、孜然都有,就是一道简简单单的清炒小白菜,都能让人就着吃下一大碗饭。 与从前一成不变的馒头米饭不同,什锦食学生食堂的主食还增加了煎饼、米粉、年糕、花卷、糍粑等等…… 各式各样的主食,让学生们挑花了眼,每一种都是舌头的极致享受,几乎所有学生的饭量忽然就提升了许多。 花在伙食上的银钱也多了不少…… 解元自从开了数学课,便沉迷进逻辑的世界里,每次都会错过饭点,现在再去食堂,恐怕只剩下些残汤剩水了。 他有些委屈地看着好友:“何兄,你怎地也不叫我?” 何章笑道:“我不是看你想得出神吗?夫子们都说过,这种全神贯注的状态是对学识的深入探索,最好莫要打扰。” 解元也知道是这样,他刚才入神思考中确实也学会了不少东西,但是…… “但是食堂的饭食错过了还是太可惜了!” 何章笑了笑,从身后拿了两份打包好的餐盒:“莫急,给你打包带来了。” 解元惊喜地打开,更惊喜地发现里面竟然全都是自己爱吃的东西! 他感动得泪眼汪汪,看着何章:“何兄,你真是太体贴了!大恩大德何以为报!” 何章对上解元这个小白兔一样的眼神,诡异地沉默了一下,才重新摆起笑脸,把自己那份饭食也拆了出来,笑道:“好了,快吃吧。” … 学生餐获得了成功,工作餐这边反倒没有太大进展。 不论是商户、工匠、农户,都对什锦食提议的工作餐没有太大的兴趣。 处处碰壁,严墨戟反思了一下,发现自己现代人的思维还是有时候困住了自己。 这个时代,劳力本身便不太值钱,学徒伙计大都不被当人看,就算包吃包住,也都是随便找人做点能填饱肚子的就行了,哪里会刻意花钱买工作餐? 第149章 有工钱和提升实力的双重刺激,那些擅长寒冰功夫的员工都格外积极。就连吴娘子都有些眼热,要不是饱餐一顿的业务脱不开身,她都想推个小车去卖冰了。 而就是这种简易的流动冰摊,将什锦食的名声传递到了青州城的角角落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什锦食真正地名声大噪了起来。 … 除了冰食之外,钱平受伤之前在尝试的零食市场,也逐渐有了眉目。 原本钱平已经和蒋老头一起尝试在烤制果干,只是刚开了个头,锦绣门的出现就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之后钱平重伤、蒋老头要保护纪明文,烤制果干的事情就完全被丢下了。 等到严墨戟平安归来、纪明武接掌甜品站、蒋老头彻底归顺,零食市场的开辟才重新开始。 这些日子,蒋老头在恒温大棚附近租下的小院里反复尝试着不同比例的火候对果干的影响,除了日常做铁板烧的时候会到火锅店去之外,一整日都在研究。 到了盛夏,恒温大棚需要的不再是蒋老头的火阳之气,而是吴娘子他们的寒冰之气,可以种植一些春秋季才有的蔬菜作物,作为非应季菜品提供给火锅店。 为了不干扰恒温大棚,严墨戟就给蒋老头单独租了一个院子。 在严墨戟的建议和蒋老头的尝试下,第一批杏果干终于做出来了。 洗净去仁、切成小片的杏,在蒋老头试验果的最佳温度掌控下,水分被迅速蒸干,变成酥脆可口的饼干状零食。 因为杏本身不够甜,所以在烤制之前,还要先用糖腌一下。这样烤出来的杏果干不但甜味十足,还天然带一层白色的糖粉,泛黄的果干外头裹着细细的白糖,看上去就能感觉到甜味。 严墨戟尝了一下蒋老头做出来的成品,咬一口嘎嘣脆,酥脆的口感更类似于前世的威化饼干,若是夹上巧克力酱,滋味一定更好。 只是到目前为止,严墨戟也没听说过任何有巧克力一样的东西。倘若这个世界与前世的地球相同,那可可这种植物应当还没有传递到中原来;倘若这个世界与前世的地球不一样,那……那严墨戟也不知道去哪造巧克力了。 但从什锦食的其他人看来,这种酥脆甜口的果干已经是让人吃得停不下来的美味零嘴了。尤其是爱甜的剑宗弟子们,杏果干还没正式上架,就已经被他们预定了不少。 蒋老头甚至没敢跟严墨戟说,纪绝言这位半步宗师屡次到他这里来偷吃做好的杏果干,而且根本不避讳他。 选择杏作为第一批果干制作,除了杏是当季产量比较大的水果之外,也是因为杏仁本人也可以加工成零嘴。 发苦的杏仁其实含有微量对人体不太好的成分,因此杏仁在制作之前都要先入水浸泡一段时间。 泡去杏仁苦味后,下锅煮熟,与盐、花椒等佐料一起混合粗砂上锅炒制,待杏仁被炒到泛黄时,再筛去粗砂,留下的杏仁便是成品了。 这种椒盐杏仁的做法与糖炒栗子差不多,做法简单,一次能做大量的杏仁,做出来的椒盐杏仁酥脆咸香,特别适合做手头零嘴儿。 这两种做好的零食,暂且先放在了甜品站售卖。 虽说严墨戟一开始打的主意是单独开一家零食店,但目前零食市场的相对匮乏,也同样意味着零食本身的名声不够广,先利用甜品站的客流量吸引一些人气再说。 杏果干和椒盐杏仁的上架,也受到了绝大多数客人的欢迎。 甜的果干、咸的杏仁,平日里摆出一小碟来,再叫上两杯冰奶茶,坐在凉风习习的亭台楼阁,或是看一卷书、或是与姐妹叙话闲聊,一消磨一个下午就过去了。 从前那些糕点点心虽说滋味也都不错,可吃多了毕竟容易饱,还会胀气;什锦食推出的这两种零嘴,捏上一小块咀嚼着,吃上一盘也不会觉得有饱腹感,太适合打发时间的消磨了。 … 什锦食的生意稳步发展着,转眼间夏天就这么过去了。 这几个月以来,纪明文小丫头的身高蹭蹭地窜,跟泡了水的豆芽菜似的,已经比年龄比她还大几岁的苑五少爷还要高了。 苑五少爷在青州书院里日子过得不滋润,勤学苦练不说,饭食也比不得家里,从前那个小胖子模样的少年已经看不见,瘦下来之后竟然还有几分翩翩少年郎的风采。 这位五少爷对身高很有怨念,因为在他几个知交同窗里他是最矮的一个,现在同样是从小镇上出来的那纪家小丫头都比他高了,这怎么能忍?! 他气哼哼地找了严墨戟:“严老板,你最近不是在筹备药膳吗,有没有可以长个儿的药膳?” 严墨戟有些好笑,安慰他:“莫急,听说男孩子长个子是要比女孩子晚些。” 苑五少爷不高兴地嘟囔了几句,转头看看几个比自己好了一两头的同窗,悻悻地撸了一把串,转头去吃了。 严墨戟这些日子确实是在筹备药膳。 这个主意还是冯问兰提出来的,她对之前在镇上酿制的果酒和药酒还念念不忘,之前做果干零食的时候,就建议严墨戟把酿酒场也一起做起来,现在更建议专门售卖药膳来。 冯问兰原本是负责管账和恒温大棚的,只是照顾重伤的钱平之后,原本的差事都让别人领去了,钱平恢复之后,有好几家甜品站可以选,乐呵呵地去了一家新铺子,她就有些闲来无事。 什锦食能用到她的地方不少,只是来了什锦食这么久,她从一开始的好奇,到现在已经慢慢有了归宿感,也想把自己擅长的东西化进什锦食来。 药膳在青桑谷其实不是什么新鲜东西,食疗本就是她们宗门推崇的疗养手段之一。 跟着严墨戟这么久,冯问兰也有了些商业思维,从青桑谷浩瀚如海的药膳中,挑了一些更容易被常人接受、也更容易制作的食谱,再化简、调整之后,制作成精美的药膳。 严墨戟很赞同冯问兰的药膳计划,只是谨慎起见多问了一句:“这些你们门派内的方子,拿出来不要紧吗?” “无妨,这些方子遇上病人我们也是直接给出去的。”冯问兰晃了晃手里的药方,“东家尽可放心。” 没有版权问题,严墨戟放下了心,从厨师的角度对冯问兰准备的药膳进行了多重调整,还试做了不少给店里其他人品尝。 药膳滋补,秋季又是贴秋膘的时节,什锦食的人纷纷胖了起来。 秋高气爽,寒意迫近,火锅店的生意又好起来了。 药膳中也有不少煲和锅,划给火锅店虽然也可以,但严墨戟考虑了一下药膳的受众,多数以富贵人家为主,若想做上层生意,格调就是一件不得不考虑的事情了。 因此严墨戟另外选了位置,打算专门开一间药膳酒楼。 … 蒋老头这几个月过得可滋润了不少,没了身上的毒药的束缚,也没了冯问兰的敲打支使,火阳功夫在什锦食里应用面极广,除了少数几个人,他走在什锦食里都会得一句含着恭敬的问候。 第151章 蒋老头反倒是淡定,安慰严墨戟:“东家放心,以纪东家的武功,就是三大宗师都不能悄无声息的伤他。” 就到了严墨戟忍不住想出门找李四他们的时候,纪明武终于回来了。 还是如同往常一样拄着一根单拐,纪明武一进大门就看到严墨戟从堂屋一脸焦急地推门而出,愣了一下,知道自己晚归让眼前这个青年担心了,不由得有些歉意地道:“抱歉,我回来晚了。” 严墨戟冲上来,上下仔细检查了一遍,没有发现纪明武身上有受伤的痕迹,才长长出了口气,担心了一晚上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被担忧压抑着的不满窜了上来:“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纪明武伸手握住严墨戟的右手,低声道:“抱歉……出了点事。下次我定然注意。” 严墨戟本来也就是一时着急,才有些焦躁,纪明武郑重其事地道歉,反而让他有点不太好意思,咳嗽一声,道:“没……我就是有点担心。” 纪明武脸上泛起一丝笑意,轻轻握了一下严墨戟的手:“我知。” 哄好了媳妇儿,纪明武抬起头,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还昏迷在院子角落的独臂男子,看向了跟着严墨戟出来的蒋老头。 蒋老头赶紧把自己对严墨戟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 纪明武点点头,明白了:“难怪突然有人袭击我。” 严墨戟放下心来之后,心情也轻松一些了,开玩笑地道:“武哥,那几个人现在凉了没?” 纪明武有些无奈地瞥他一眼,还是回答道:“听他们口风似乎有些异常,我便带他们去了剑宗在青州城的产业,查了一些事情。” 严墨戟知道纪明武口中的“剑宗产业”指的就是龙泉酒楼,有些好奇地问:“什么事情?” “关于他们口中的宝藏。”纪明武一伸手,凌空将躺在角落里的独臂男子吸了过来,一面回答道,“可能跟剑宗有关。” 严墨戟和蒋老头都是一愣。 蒋老头尤甚,他去年被韩当家雇佣,准备去争那宝藏的时候,虽说韩当家把偷到的藏宝图藏得结结实实,但也多少给蒋老头一点那宝藏的情况。 那宝藏怎么忽然就跟剑宗扯上关系了? “宝藏的消息其实半年之前就开始流传开了,只是与宗门无关,宗门就没怎么在意。”纪明武轻轻抚摸了一下拐杖,道,“只是后来宝藏的消息愈演愈烈,为了避免影响,宗门才特意打探了一下情况。” 说着纪明武淡淡地看了一眼蒋老头。 蒋老头有些尴尬地别开了眼神。 ——想来是韩当家被自己拒绝后屡次想找人合作一起探索宝藏所在地,八成是遇上了几次纠葛,一直没能探索成功,反倒把宝藏的信息透露出去了。 ——如此看来,这韩当家也着实没用…… “从剑宗打探的消息看,那所谓的宝藏的所在地,似乎是师父早些年的一处庐居。” 严墨戟大感好奇:“沈宗主的庐居?难道有你们剑宗的武功秘籍?” 纪明武摇了摇头:“宗门传信问过师父,只是师父近年都在闭关,没有答复;这处庐居师父也只是偶然提起过,并未登记在案。” 严墨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忽然想到了什么,抬起头来看向了纪明武:“那现在武哥你是不是要插手了?” 纪明武以为严墨戟不高兴了,犹豫了下,墨色的双眸中微微浮起一丝歉意:“毕竟是师父的庐居,涉及宗门,我……” “没事,我不是要阻止你去。”严墨戟见自己的意思被误会,赶紧解释道,“这是你的责任嘛……我只是想问,武哥你啥时候动身?要去多久?” “具体情况我也不甚了解,宗门没有打探到详细。不过现在……” 纪明武看向了被自己放在地上、还在昏迷中的独臂男子,淡淡地道:“要看看宝藏具体的位置了。” 他指尖一弹,解开了韩当家的穴道。 韩当家浑身一个激灵,悠悠醒转过来,下意识绷紧了身体,想要跳起来,却发现自己现在正五花大绑、浑身不能动弹地躺在地上。 眼前围着三个人,其中一人便是趁自己不注意偷偷袭击自己的蒋老头;另外两人不认识,但却有一人右手拄着拐杖,显然是个瘸子。 韩当家顿时明白发生了什么,对蒋老头投去了愤怒的眼神:“蒋翁!我好心好意救你,你却将我卖给别人?” 严墨戟已经听蒋老头说过,他是用中毒被控制的理由拒绝韩当家的,不由得有些好笑地看了他一眼。 纪明武虽说没听过蒋老头的说辞,不过大致猜想一下也知道大概情况。他懒得与这山贼废话,若非阿戟不愿杀人,早在来青州城的路上,他就想让这敢于劫掠车队的山贼有来无回。 纪明武拐杖抬起,指着韩当家的咽喉,内力轻吐,声音冷冽:“藏宝图在哪里?” 韩当家只觉得喉头如锋芒在刺,眼前这个看似不堪一击的瘸子,竟然陡然升起强烈的气势! ——高手! 韩当家瞪大了眼睛,下意识看向了蒋老头,发现一流高手的蒋老头竟然也似乎有些畏惧这瘸子散发的气势,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唯有一旁笑得温和可亲的青年连衣衫都没有皱一下,仿佛完全没有受到影响。 单凭气势,就能让一流的蒋老头后退的,岂非只有自己从未得见过的虚动境高手?! 青州城中那位镇守一方的虚动境“铁羽书生”,不是据说是做儒生打扮的吗? 难道江湖传言有误? 韩当家脸上的怒气顿时消失,有些畏惧地道:“阁下可是……‘铁羽书生’华大侠?” “噗!” 纪明武还没说啥,严墨戟自己先乐起来了。 ——这个韩当家眼神不大好使吧,华院长和他家武哥差这么多,这都能认错? ——华院长有武哥这么帅吗! 韩当家下意识看向了严墨戟,眼中闪过一丝迷惑与畏惧。 能在虚动境高手的气势面前丝毫不被影响的,应当是同级别的武林高手……青州城怎么会聚集这么多虚动境? 第153章 “如果送去官府,会判几年?” 纪明武不太清楚,蒋老头倒是知道一些,想了想道:“普通衙门不会受理江湖人的案子,大概会转去锦绣门的锦衣堂。” “锦衣堂?” “锦绣门分三个内堂,锦衣堂主管前朝政事,绣衣堂暂且不明,布衣堂主管江湖纠葛。”蒋老头解释道,“像江洋大盗犯了案,就是由布衣堂追捕,再转给锦衣堂审讯量刑。” 一听涉及到锦绣门,严墨戟就有点犹豫了。 纪明武知道他的顾虑,轻轻拍拍他的胳膊安抚他,然后拐杖轻轻点在韩当家的丹田处,内力一放,干脆利落地废了他的武功。 就算在昏迷中,韩当家还是全身一抖,面上的肌肉都扭曲了起来。 “衙门不接江湖人的案子,主要是怕制不住他们。”纪明武对严墨戟解释道,“废了武功的江湖人,如拔了牙的蛇,衙门便不会拒绝了。” 严墨戟放心地点了点头,看向了蒋老头:“那明天麻烦蒋翁把他送去衙门了。” 蒋老头自无不允。 严墨戟又看向了纪明武,有些担忧又有些不舍:“武哥,你现在就走吗?” 纪明武看他一眼,眼神温柔,握住他的手,低声道:“抱歉,我去去就回。” 严墨戟轻轻吸口气,伸手抱住了纪明武,小声道:“注意安全。” 纪明武用力回抱他一下,又嘱咐了几句,才转身拐杖轻轻点地,凌空飞起,转眼消失在房檐之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19-12-03 20:18:01~2019-12-05 20:32: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光、十五特别乖巧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雪月 17瓶;26760503、雁字回时燕衔泥、e月月 5瓶;阳台君 3瓶;月黄泉、hey~y、墨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雪雪鹰 纪明武的离开虽然让严墨戟有些不舍, 但他也知道, 就算是夫夫两个人,也不可能一直在一起,总会有各自的事情要忙。 以纪明武的武功, 加上还有剑宗的支持,严墨戟也就没有太过担心,第二天照常去了什锦食工作。 帮纪明武请了假,严墨戟到了甜品站, 想了想, 找到了秦负寒。 “我来尝试做甜品?”秦负寒有些疑惑,“纪大侠呢?” 这些日子的相处,严墨戟对秦负寒从一开始的警惕, 慢慢也看出来, 秦负寒对武哥只是对江湖豪侠的崇敬,没有什么特殊感情, 所以多少放下了心。 不过他没有因此放松警惕,崇敬也是好感滋生的一个来源,他家武哥长这么帅又这么强,万一秦负寒不能自拔了怎么办? 因此后来甜品站的分店开了好几家,钱平伤愈之后,严墨戟就把钱平和秦负寒放到了一起, 让纪明武单独领一个甜品店。 ——听说在甜品站的女员工里,秦负寒和钱平受到了截然相反的待遇…… 如今武哥出去做剑宗的事情了,严墨戟就想让钱平先去顶纪明武的缺, 秦负寒来单独撑这家分店。 秦负寒这些日子也做了不少的冰点,因为他的武功几乎能做到瞬时冰冻,比前世的冰箱冰柜还要方便,好多冰食都做得美轮美奂。 之前听钱平说,秦负寒也跟他讨教了不少制作甜品的手法,似乎对做甜品也很有兴趣。 严墨戟笑道:“武哥出门办事去了,想让你顶一会儿缺。” 秦负寒想了想,答应了下来。 严墨戟满意地刚想离开,忽然秦负寒从后面叫住他:“东家,听说您这些日子在烦恼如何与其他郡县快速通讯?” 严墨戟怔了下,回答道:“是的,怎么?” 这个问题他倒不是最近才开始烦恼,而是老早之前在小镇上时就开始忧虑了。 严墨戟的理想是把什锦食开遍全国上下,成为一个大品牌,而现在青州城内的分店越来越多,青州城之外的周边郡县却一家都没有开起来。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这个时代的通讯太不方便了。 总店和分店肯定要保持定时联络,才能确保账务的准确、质量的监控,还有新食品的同步。 就算没有前世的电话与网络,以严墨戟的估计,至少一个月也该通讯个两三次。 当初严墨戟从小镇出发到青州城来,一路策马狂奔,花了近半个月才抵达,这还是小镇距离青州城不算远。 按照现在的人力运输效率,严墨戟想保持最低级别的通讯频率,几乎每天都要有人奔波在路上。 这还不算可能遇到的劫道、迷路等意外情况。 常人的通讯方式就是将书信托付给镖局,让镖局的人代为传输。镖局的人经验丰富、武力充足,大都可以保证书信能准确传递到。 可问题就是效率太低了。 就拿陈翁当初给严墨戟寄的那封信算,严墨戟收到的时候,已经是深秋了;而陈翁寄出的时候,还在盛夏。 所以通讯已经成为了限制什锦食散点发展的最大枷锁。 严墨戟为此也头疼了很久,只是纵然他有前世的全部经验,也没法凭空造出电话和网络来,电磁感应之类的物理知识也早就还给了高中老师。 现在秦负寒突然提出这个,难道是有什么主意? 秦负寒指了指自己,英俊的脸庞上微微闪过一丝不好意思:“我们雪山派在北川雪山之中,庇佑山中村寨,因雪山行走不便,联络多用雪鹰。” “雪鹰?”严墨戟隐隐有些抓住了什么,“是鸟吗?” 第155章 甜品站的员工基本都是从青州城本地聘请的年轻女子,多数是普通人,也有一些是江湖女子。 重男轻女的思想在这个时代仍然有些痕迹,虽说青州城富庶,可也不是谁家都有那个资本为家中女儿启蒙教学的,倒是男丁大都会想办法教导识字。 因此甜品站的员工里,不识字的倒占了大多数。 为了甜品站的发展,严墨戟考量过纪明文的学问后,请一直在给纪明文教书的施夫子在甜品站开女子学堂,旨在为甜品站的员工们启蒙。 教书育人之事,施夫子没有拒绝,痛快地上任,很快就把这些女子教导起来了。 能识字算账,才有了晋升职位的台阶;有了地位和工钱,什锦食的姑娘们也变得有自信了许多。 因着在什锦食里赚的工钱多,这些姑娘们不论已婚未婚,在家里的话语权都大了不少。 成了亲的,公婆也慈祥了,夫君也敬重了,毕竟在这个时代,谁最能赚家用,谁说话分量就足。 而一些原本被家里催促着成亲的女子,在什锦食做工之后,腰板也硬了,家里亲戚长辈也不再催着她们与谁家的小子定亲,反倒是明示暗示问什锦食还缺不缺人,自己家还有个丫头在家闲着也是闲着之类。 有些有远见的长辈,则是暗示她们,可以在什锦食找那受器重的男子,到时夫妻一起在什锦食做工,工钱又多,还能互相照应,岂不是两全其美? 不少女子也觉得颇有道理——瞧饱餐一顿的周洋、吴娘子两位掌柜,可不就是夫妻搭配?听说吴娘子还有过前夫呢,现在和周掌柜夫妻感情可好了。 至于她们甜品站…… 姐儿爱俏,严东家俊秀、纪东家英挺,只是这两位最值得嫁的男子凑作了一对,让无数恨嫁女子惋惜不已。 也有过有歪心思的,试图舍了名声去勾引两位东家,结果自然是被收拾得极为凄惨,逐出什锦食永不录用。 什锦食做工的位置如今可是要被抢破头,老实本分的员工们一面唾弃那几个动歪心思之人的不知廉耻,一面又庆幸自己安安分分,保住这份好工作。 两位东家她们是不敢肖想了,那位东家从外头请来的秦少侠,英俊不输纪东家,似乎也是独身,又格外受东家器重,说不得可以托为良伴? 故意凑过去打听秦负寒家境、年龄、婚否的人每天都有,让本来就不太擅长和中原人打交道的秦负寒烦不胜烦,学着纪绝言的态度故意摆出冷冰冰的模样也完全没有作用。 明明纪绝言摆出冷冰冰的模样,就算是他都不敢靠近,遑论那些普通的女子;而他摆出冷冰冰的模样,只能看到面前的女子俏脸绯红,说话声音都细了下来,完全没有一丝放弃的打算。 他只好去请教钱平:“钱兄,你是如何应对那些女子们的?我观你少有女子骚扰,想来必有良策,不知可否分享与我?” 一心想讨个媳妇儿、却因为跟秦负寒分在一处上班而无人问津的钱平:“……” ——这家伙是来找打的吧? … 说起来,随着什锦食的发展,想来什锦食做工的人也越来越多。 什锦食给的工钱高在青州城已经不是秘密,寻常人家去别的商铺做学徒,累死累活、任劳任怨一整年攒下的钱,可能还没有在什锦食三个月多。 什锦食的老板能赚钱、也舍得为雇佣的人花钱,纵然同行有诸多嫉妒和背后的冷嘲热讽,认为什锦食这样“败家”、出这么多钱给那些养不熟的白眼狼,迟早要黄,也抵不住什锦食越来越快的发展速度。 严墨戟一向认为“要想马儿跑的好,就得给马吃得饱”,劳务关系本来就是一个互相的过程。当然,他也不是直接把现代那一套都搬过来,毕竟两个时代还有很多不同之处。 一点点将前世的经验与如今的体验相结合,让什锦食的制度既不出格,又能激发伙计们的动力。 为店里的伙计们延请夫子教学识字,也有几位江湖人愿意义务教导这些伙计们一些武学基础。 虽说涉及秘籍功法的不能叫,可是基本的强身健体、简单的内力打磨还是可以指导一下的。这样指点下来,虽说武功根本算不得什么,可耐力和气力都会长进不少,在什锦食里做工的效率也会提升不少。 纪明武也曾经问过严墨戟想不想习武,他可以先为他打一下基础,待以后回宗门向师父禀报,请师父收严墨戟为徒。 严墨戟一开始还有点动心,心里想着原身的亲兄长,在那位沈宗主口中比武哥这么天才的人还要天才,那他应该也不差吧? 要论吃苦耐劳,他也是能为了将一份美食调整到最佳的状态而废寝忘食地研究、尝试的! 实际被纪明武教导了几次基本功,严墨戟才发现,自己果然还是想的太天真了。 不过扎了半天马步,严墨戟就汗如雨下;锻炼了一天,第二天起来腰酸背痛,根本起不来床。 ——他很想被武哥搞得起不来床,但绝不是这种起不来床! 痛定思痛,严墨戟确认了自己确实不适合练武,还是安安心心做他的什锦食老板吧。 纪明武一直由着他,严墨戟想尝试练武的时候,他就认认真真地教导指点,并不留情;晚上回去严墨戟肌肉酸痛得嗷嗷直叫,他就拿了药酒,用上内力耐心地为严墨戟揉按,让他能够舒服地睡着。 严墨戟最后放弃练武,纪明武也没有不高兴,只点头,庄重地许诺道:“无妨,尽可交给我。” ——阿戟本就不必练这些粗笨功夫,只要自己好好护着他就够了。 被纪明武毫无底线地宠着,严墨戟纵然不是那种弱势的人,心里也觉得甜丝丝的。 不过严墨戟自己不练武,对于什锦食里的习武风气还是持正面态度的,唯有两点要求: 第一,不得占用正常上班时间; 第二,未有所成不得在客人面前做危险之举。 好在什锦食每家店如今都有那么几个还算不错的高手坐镇,严墨戟嘱咐过之后,也没出什么乱子。 … 纪明武为了剑宗的事情离开之后,严墨戟找到了吴娘子,考虑再三之后,还是把韩当家的事情告诉了她。 时隔两年多,吴娘子都快遗忘了那个人,如今严墨戟一提起来,她刚刚行完礼的手轻轻一顿,脸上微微失神了一下。 怔忡了一瞬,吴娘子回过神来,对上严墨戟关切的眼神,有些自嘲地一笑:“奴家还道已经彻底放下,却没想到底还是有些难以释怀。” 与一年前提起亡子前夫时一脸冷肃的吴娘子相比,如今的吴娘子脸上少了几分锋锐,多了几分柔和。 严墨戟沉默了下,道:“如今他已被武哥废了武功,送去了官府,不出意外以后都不会再跟他打交道了,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第157章 2.攻前期因故变回幼崽,后面会变回去 3.攻与原身无感情牵扯 4.有生子 强悍率直对外狂霸对内宠妻狮子攻x温和淡定重度毛控鹿耳受,1v1,he 感谢在2019-12-05 20:32:57~2019-12-06 19:26: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司徒、一二三、、16236949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16236949 35瓶;吃瓜少女骸蒊、辰陌想上头条 10瓶;白琴 5瓶;ltf527、落落余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蜂蜜蜂烤鸡 严墨戟原以为纪明武这趟出去, 少说也得有个一两周, 没想到才过了三天,回家时就看到纪明武在家里做好饭了。 严墨戟放下手里的东西,惊喜地凑过去:“武哥, 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纪明武放下盘子,对上严墨戟因为喜悦而有些发亮的双眸,唇边忍不住勾了一下:“嗯,吃饭吧。” 纪明武回来, 严墨戟一直隐隐带着点担忧的心终于放下了, 赶紧盛了饭坐下来,有些兴奋地问道:“怎么样,有找到宝藏吗?” 抽了一双筷子递给严墨戟, 纪明武又给自己拿了一双, 才有些无奈地道:“先吃饭。” 吃完了饭,严墨戟又催促起纪明武讲讲他出去的见闻。 “按照那山贼的藏宝图, 我找到了师父的庐居。”纪明武喝了口茶,娓娓道来,“里面什么都没有。” 严墨戟等了半天,就等来这一句话,忍不住确认:“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不过是些日常器具。” 严墨戟有些不敢相信:“什么都没有, 怎么就成了宝藏?” “按照藏宝图的来历看,应当是师父当年在庐居练剑时惊扰了旁人,引来不少人探索。”纪明武放下茶杯, 推测道,“师父不爱人打搅,便封了庐居离开,只留下此处有神剑出世的传言。” 严墨戟有些疑惑地抬了抬眉毛:“为什么?” “因为那里长了许多的剑痕木。剑痕木一贯生长在宗门的剑冢中,吸取了剑冢里无数宝剑的锋锐之气,才能长成那样坚硬的木质。不少人便认为,那处地方定然埋藏着神剑,才能长出大片大片的剑痕木。” “那沈宗主的庐居为什么会有剑痕木?” 纪明武脸上泛起一丝笑意,摊开一只手,拿起一根普普通通的木筷子,掌心微微一晃,那根筷子就“唰”地一下劈开成两片。 “如今我的剑气,已经不比寻常宝剑差了;到了师父的程度,若是不主动控制,呼吸间散发的气势,就足以养成周遭的剑痕木。” 宗师之威,真是令人难以想象啊! 严墨戟伸手拿过被纪明武分成两片的筷子,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切面平整光滑,浑然天成,惊讶地咋舌:“那现在那边是解决了吗?” 不然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难道是看沈宗主庐居没什么隐秘之物,就放着不管了? 出乎意料,纪明武摇了摇头,抬起眼眸来看着严墨戟,唇边微微泛起一个笑容:“不,我急着回来,是想带你一起过去。” 严墨戟愣住,手中把玩的筷子也掉下去了一根:“带我过去?干什么?” “我查探过,那片地方并无人烟,在师父的剑气影响下,剑痕木大都长得极好。”纪明武手掌虚握,把掉在地上的半根筷子用内力吸起来,重新递给严墨戟,含笑提醒道,“我记得你前阵子说过想要出去放松一下来着。而且你不是之前就想用剑痕木做碳火吗?” 剑痕木格外耐烧,火焰势头也足,还没什么烟,比严墨戟在这个世界见过的任何一种碳的性价比都要高。 最初见识到剑痕木的优秀时,他就想过用剑痕木来做碳火,供应什锦食的火锅店,这样可以把火锅店的火锅炉子缩小再缩小,甚至可以化简成现代酒精炉的模样,对食客和店铺来说都非常方便。 只是剑痕木一个缺点是极为坚硬,按照纪明武的说法,就算是剑宗内部,也不是谁都能用得了剑痕木来练剑的——起码也得是李四钱平这种天梯一流的高手才行。 另一个问题,就是剑痕木只生长在剑宗的剑冢里。剑冢是剑宗用来埋葬历代前辈们的佩剑的地方,用脚指头想也知道不会允许严墨戟进去伐木。 因此严墨戟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别的方面。 而最近一阵,什锦食的发展速度变得越来越快,分店开起来,意味着要处理的事情也越来越多,严墨戟确实有些疲惫,随口跟纪明武抱怨过想要出门旅游放松一下。 只是没想到纪明武对自己当初的想法、随口的话语还记得这么清楚,现在竟然还念念不忘? 严墨戟心里有些感动,又有些兴奋,站起身走动了一下,越想越觉得可行,转头看向纪明武:“那武哥,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纪明武也站起来,心里微微松了口气,英俊的脸庞上带着笑意:“不急,明日动身,剑宗已守住了地方,不会有人抢先的。” ——自打阿戟开始做生意,自己似乎就没有帮上什么忙。 吴娘子、蒋老头他们带着属性的功法自己并不擅长; 刀功、甜品这些技巧又非是自己专属,李四钱平他们都能做得,甚至后来的秦负寒,做起来都比自己要顺手。 尤其是秦负寒的出现,让纪明武感觉到了危机感。 他可不会记错,阿戟振奋起来之后一段时间里,看着自己脸庞时惊艳的目光。 虽然如今他与阿戟算是心心相印,但纪明武还是觉得,最初阿戟喜欢上自己,一大部分原因都是因为自己这张脸。 这原本让纪明武有些小小的自得,但容貌不输给自己的秦负寒到来时,便演化出了一丝不安。 想想秦负寒,容颜出众,身负一流寒冰功夫,能凝水成冰,做甜品冰淇淋更是关键核心,如今的甜品站,少了他可谓是元气大伤; 反观自己,空有一身绝世武功,却只能跟着阿戟的指导做些甜品,为阿戟各种奇思妙想惊叹的同时,也隐隐为自己的驽钝而感到失落。 纪明武从前也从未想过自己会为了另一个人的在意而患得患失。 第159章 严墨戟给鱼撒了点烈酒,在鱼身上涂了盐和胡椒,又将自己刚才捡柴火时顺手摘的几个蘑菇洗净撕碎,塞进了鱼肚子。 然后整条鱼一起放进掏空了内脏的鸡肚子中,用鱼肠绑好,把鸡穿上木棍,架上火开始烤。 一边远火慢烤,一边往鸡身上刷着蜂蜜,让蜂蜜在火焰的温度下一点点渗透到鸡肉中,给鸡肉带上蜂蜜的甜香。 纪明武帮他转动着临时做出来的烤架,近距离下能够清晰地闻到蜂蜜浸透被烤得焦酥的鸡皮时散发的香味,眼前能看到在篝火燃起的热气中专心致志烤鸡的青年,看到他额上隐隐的细密汗水,在火焰下闪耀着金色的光芒。 纪明武眸色沉沉,喉咙动了动。 严墨戟转过头,看到纪明武的目光,以为他是饿坏了,笑着安慰道:“马上就能吃了。” 蜂蜜烤鸡差不多熟了之后,严墨戟将烤鸡从烤架上取下来,用小刀破开鸡肚,顿时一股热气夹杂着浓郁的鲜香扑鼻而来。 严墨戟先把鱼取了出来。 鱼虽然不大,但是肚子里裹着新鲜的野山菌、外头是被烤出鸡汁的鸡腹,如同被鸡汤焖熟了一般,分外的鲜美。 巴掌大的鱼,两个大男人对半分,一人几口也就没了,那滋味却让他们舌头都要鲜掉了。 山鸡个头倒是不小,纪明武接过小刀,手腕挥动,很快就将整只山鸡切成了均匀的小片,而且将除了鸡翅之外的骨头完美地剔了出去,只留下香嫩的鸡肉。 蜂蜜浸透的鸡肉表面翻着诱人的蜜色,一口咬上去,甜香与鸡肉的焦香混合在口中迸发,还有与鱼香交织带来的鲜美口感,吃完一口马上就想吃下一口。 尤其是鸡翅,严墨戟着重刷过蜂蜜,也刻意留意过火候,两只鸡翅的翅骨甚至都烤得焦酥,鸡肉也极为滑嫩。 他们带的干粮是严墨戟自己烙的煎饼,将两三块鸡肉卷在煎饼中,鸡肉渗透出的汁水将煎饼变得柔软,煎饼的麦香也中和了鸡肉的油质。 两个人席地而坐,痛快地吃了一顿,严墨戟最后感觉自己吃得一口都塞不下了,向后撑着手,对天长长呼了一口气,看着纪明武还在保持最开始的速度吃着剩余的鸡肉,有些羡慕:“有内力真好啊!” 吃东西都比一般人多…… 纪明武吃着肉的手微微一顿,咽下嘴里的肉,低眸扫了一眼还剩下的鸡肉,低声道:“剩下的要包起来吗?” 严墨戟如今已经能看懂他家武哥看似普通的发言背后隐藏的含意,坐直身体笑了起来:“不用,你都吃了吧,我不是在嫌你吃得多。” 得了严墨戟的话,纪明武才放心地继续吃起来。 吃完饭天色已经有些黑了,纪明武本想就地露营,免得严墨戟太过辛苦,但严墨戟白天睡了一路,现在精神奕奕,见纪明武没有疲惫之感,便催促纪明武赶紧赶路。 严墨戟以为自己睡了一个白天,可以精神一整晚,没想到到了后半夜就依偎在纪明武怀里不住地打瞌睡了。 想到是自己要求的行夜路,严墨戟又不肯就这么睡过去,努力让自己清醒一点,然后就在即将睡着和突然清醒之间来回转。 纪明武有些无奈,心疼他强撑着不肯睡着,低声哄他:“马上就到了,你先睡吧,到了我叫醒你。” 严墨戟实在撑不住了,这句话还没听完,就靠在纪明武怀里直接睡了过去。 等到严墨戟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自己正躺在行李中携带的毯子上,身上还盖着另一床薄被,睁眼便能看到郁郁葱葱的大树,树荫恰好遮挡住阳光。 “武哥,说好的到地方叫我呢——” 严墨戟坐起身,话刚说了一半,剩下的半截话忽然就卡在了喉咙之间。 旁边纪明武如同往常一样,端坐在临时的土灶之前,慢慢投着柴火烧着水,见严墨戟醒来,还投来温和的目光。 但在纪明武身后十几米远的地方,一道巨大的沟壑赫然横列,目测过去起码几十米长;而在沟壑的那边,乌泱泱地驻扎着三支长长的队伍,还有几个人探头探脑地往这边打量,却没有一个人敢越过沟壑过来。 严墨戟:“……” 他轻轻咽了口唾沫,干笑了一下:“武哥,他们是谁?” 纪明武倒了一杯热茶,起身走过来,很自然地道:“来寻宝藏的人。” “这条沟壑是……” “今早他们聚拢过来,我警示了他们一下,叫他们不要过来打搅。” ——卧槽,这条沟壑是武哥劈开的? 严墨戟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它的缺口平整,确实很像是被什么人直接劈开、而非自然形成的。 他咋舌,想接过茶,又被烫了一下缩回了手,瞪大了眼睛,吃惊地问:“我怎么没听见?” 他睡觉没有这么死吧? 纪明武把茶杯放在一边,拿起严墨戟手指看了看,见没有烫伤才放下来,一面回答道:“我当时点了你的穴道。” “难怪我一觉睡到这么久!”严墨戟顿时找到了罪魁祸首,用目光谴责他,“以后不要点我穴道了。” 纪明武其实只当时点了严墨戟的耳□□,让他暂时听不到声音而已,并没有点他的睡穴。 不过面临严墨戟的谴责,他也没有争辩,只含笑点头道:“我记下了。” 严墨戟醒了,那边三队人马也注意到这边的动作,有些骚动,不多时,从其中一波人马中过来一个人,试探着越过了纪明武划下的沟壑。 纪明武没有阻止他,那人便放心地飞奔了过来,先对纪明武和严墨戟行了个礼,然后小声问道:“小师叔,既然严……严师叔已经醒了,宗主庐居之事,是否可以开始商议了?” 纪明武看了一眼严墨戟,征询他的意见。 严墨戟对这么多人等着自己睡醒这件事还有点不真实感,看到那有四五十岁的汉子一脸恭敬地看过来,咳嗽了一下:“听你的,武哥。” 纪明武点点头,对那汉子吩咐道:“让他们过来吧。” 那汉子得了令,反身奔回去了。 严墨戟悄悄问道:“那边是剑宗的人?” 纪明武点点头:“嗯。” 第161章 想通这一点,严墨戟心情轻松了起来,对着杨廷昭含笑行礼:“不论如何,多谢世子殿下告知。” 杨廷昭看得出严墨戟对皇家的隐隐排斥,这次来的目的也只是从什锦食掳人的事件中把皇家——主要是齐王府摘出去,目的已经达到,便也没有继续多说,反倒是轻松地笑了笑:“其实父王曾经微服私访去什锦食看过你一次。” 严墨戟又怔了一下:“齐王殿下?” “对,回来还和我们抱怨了一通。”提到父亲,杨廷昭脸上又含上了淡淡的笑容,“说严家钟鸣鼎食之家,后人却在市井之间操持商役云云。” 严墨戟知道这个时代仍然有“士农工商”的阶位排序,也不以为意,没有反驳,只跟着笑了笑。 杨廷昭倒不是为了指责严墨戟,口风一转:“不过父王最后又说,你那什锦食的铺子,吃食味道倒还不错,尤其是叫做鱼面的。只是他后来再微服私访去什锦食,却始终见不着你了。” 严墨戟:“……” 齐王殿下也是真香党? 严墨戟在脑中回想了一下,忽然想起几个月前是有个看起来头不小的中年男子,在什锦食美食广场的包厢里,闹着要见自己来着…… 还记得那人当时对一整桌美食不屑一顾,最后端上来的鱼面,当严墨戟说是自己做出来的时候,那人的神色忽然就缓和了下来。 ——难道那就是齐王? 回想了一下,严墨戟微微有些心虚:当时自己还把他当成变态了来着,嘱咐吴掌柜他们,后面那人再来就用上“拖”字诀把人拖走,别叫他找上自己。 杨廷昭看严墨戟神色有异,猜到了些什么,笑容变得有些无奈:“父王性情中人,一贯随心所欲,若对戟表弟造成了什么麻烦,还请戟表弟勿要见怪。” 严墨戟哪里敢见怪堂堂亲王呢? “是我对齐王殿下有所误解,不敢当。” “不过我确实对父王所说的吃食颇为好奇,只是一直无缘得尝。”杨廷昭最后诚恳地看向了严墨戟,“戟表弟,不知回青州城后可否请我品尝一二?” 严墨戟心里嘀咕了一句“饱餐一顿的外卖每天都有”,不过口头上还是答应了下来:“世子殿下厚爱,回青州城后我便做东邀请殿下。” 蹭到了饭,杨廷昭满意了,轻轻抚了抚袍袖,看了看那边还在争论的那些人,摇摇头:“不过是些许小事,争论这许久……严老板,我们一起过去看看吧。” 严墨戟看他一眼,从杨廷昭的称呼转变中,看出这位世子殿下心思通透,已经明白自己不想将什锦食从中立立场转为皇家立场的态度,心里顿时舒服了许多。 不过回去的路上,杨廷昭忽然问了严墨戟一句话:“严老板,你便打算与纪绝言这样在一起么?” 严墨戟脚步一顿,微微侧头看了他一眼:“世子殿下的意思是?” 杨廷昭看着前面的路,尊贵的面容上仍旧摆着和煦的微笑,口中道:“皇室对不住严家,你不愿认回皇家也在情理之中;只是严相三朝元老、门生遍布朝野,你又是严家嫡孙,嫁给纪绝言这等江湖莽夫为妻,纵然是一时所需,终归说出去不好听。” 严墨戟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他自然是不在意所谓的严家身份,也不在意什么嫁娶问题。 杨廷昭似乎也知道严墨戟不爱听这话,提过之后便没有继续,反倒说起了青州城内的一些见闻。 这个话题倒是让严墨戟听得津津有味,杨廷昭身为齐王世子,口中说出的消息不论隐秘性还是含金量都是十足的,对什锦食的发展有很大的参考价值。 两个人走到那些江湖人附近时,他们的争论终于出了个结果。 剑宗并不强势,解释了此处没有神剑,那些人也不相信,便同意让他们在这里寻上七天,七天后剑宗会派人来接掌此处。 找不找得到“神剑”全凭缘分。 有纪明武压阵,那些江湖人也不敢得陇望蜀,想想七天也够把这块地方翻找一遍了,便点头同意了下来。 倒是青州城官府的人神色有些焦急,频频对齐王世子使眼色:剑宗来接掌此处的意思,岂非是以后这里要多一块剑宗的驻扎地?青州所有土地都属于朝廷,可不能让这些江湖人随便侵占。 杨廷昭本来也有此顾虑,不过与严墨戟交谈之后,得知纪明武是为了给他这个表弟种植剑痕木、为什锦食提供燃料才来的,反倒是放心了不少。 因此作为青州官方的代言人,杨廷昭提了两点要求:第一,剑宗在此处驻扎的人数要有限制;第二,官府要派人一起过来。 纪明武无可无不可地答应了。 反正这里后面是要阿戟打理,他本来就没打算让剑宗在这里驻扎。 严墨戟一直默默不发言听到最后,想了想,凑到纪明武耳边补充了一句:“武哥,让他们找东西的时候不要用火烧啊。” 剑痕木质地堪比金铁,不惧刀枪,但毕竟是木头,还是畏火的;倘若这些江湖人翻找的时候放一把火,那剑痕木不就全烧光了吗? 纪明武微微侧头,几乎与严墨戟的脸贴在一起,低声道:“我已说过,你放心。” 严墨戟没觉得他们这样咬耳朵说话有什么问题,对面的人可就感觉比较微妙了。 那些江湖人见方才还面色冷漠、气势逼人的“一心剑”,在跟那个看起来毫无武功的青年说话时,百炼钢化绕指柔,眉眼间的温情款款,傻子都能看得出来。 ——想不到威震天下的“一心剑”,竟然还是个有情人? 在大部分人眼中,纪绝言都该是一个冷漠无情、一心追逐剑道的虔诚剑客,不可能有世俗感情牵绊才对;眼前这一幕,却让他们惊得下巴都掉下来了。 ——那个青年何等高人,竟然能诱惑“一心剑”动凡心…… 比起那些江湖人的猜测、怀疑、羡慕,杨廷昭脸上温煦的笑容凝固了一瞬间,手中晃着的折扇都停住了。 他和齐王都以为,纪绝言娶了严墨戟,是为了替严墨戟掩饰身份,顾虑的也只是名声和面子说不过去,但毕竟人家纪绝言也是义务帮忙,所以只是私下腹诽一下,没有采取什么行动。 现在看两个人亲密无间、眉眼交错的模样,杨廷昭哪看不出来,纪绝言和严墨戟之间已经有了真感情?! 杨廷昭已经能想象父王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摔玉器的勃然大怒了。 他收起折扇,隐晦地看了那边完全不在乎其他人目光、还在亲亲密密咬耳朵的两个人,摇摇头轻轻叹口气。 ——这事他要不要给这位表弟打打掩护呢…… 严墨戟生长于现代,又是做生意的,早就习惯了大众的目光,也不清楚自己这个表哥已经在考虑化身成为封建大家长的告密“狗腿”,还在跟纪明武说悄悄话。 第163章 严墨戟从去年开始就在为这件事犯愁,想了很多办法都没有太大的实用价值,纪明武也是清楚的。 如果说纪明武的剑痕木生意是锦上添花,那秦负寒的雪鹰就是雪中送炭。 纪明武:“……” 而且,因为雪鹰的事情,这些日子秦负寒天天跟着严墨戟, 两个人凑在一起认真地讨论着雪鹰的诸多事宜, 看起来竟然关系极为亲密。 当晚, 纪明武又多雕刻了两个木雕出来。 严墨戟已经习惯了纪明武有什么情绪都会雕刻, 开心也罢、不开心也罢,只要看到他拿了块木头在雕东西, 就知道他家武哥情绪又有波动了。 严墨戟凑过去,有些好奇地看了看纪明武雕刻的一只栩栩如生的骏鹰:“武哥这是雕刻的雪鹰?” 纪明武有些不自在地拂了拂身上的木屑:“嗯。” “刻得很有神韵啊!”严墨戟端详了一下那个木雕,夸奖了一句, “武哥最近碰到什么开心事儿了?” 纪明武:“……没有。” “那就是有不开心的事?” “……没有。” “真的?” “真的。” “那我继续去找秦负寒了?” “……” 严墨戟逗了纪明武一会儿, 最后看着纪明武那看似平静的脸庞、实际上手里的木料都开始出现裂缝的模样, 忍不住“噗嗤”笑了起来。 看严墨戟笑得这么开心,纪明武心情也跟着平缓了下来, 有些无奈地看着他,松开手把快被自己捏碎的木头放在桌子上:“你就戏弄我吧。” 严墨戟斜靠在已经铺上棉绒软垫的榻上,笑得有些得意又有些委屈:“武哥, 还不是因为你不肯……” 纪明武知道严墨戟的暗示——应该说已经是明示了。只是他心里还有些顾虑,不想说出来让严墨戟担心,只能沉默着接下这口锅。 严墨戟早就习惯了每次提到圆房之事,纪明武就用“冠礼之后再说”或者沉默以待来应对,心里还是微微有些不高兴,仰头躺倒在榻上,不跟纪明武说话。 纪明武有些歉疚地走过来,坐到严墨戟身边,伸出两根手指帮严墨戟轻轻揉着太阳穴。 严墨戟睁开眼,刚好可以看到纪明武的眼眸中倾泻而下的温柔与爱意,心里的郁气慢慢地也消散了。 ——算了,毕竟是自己选的……就算武哥那个啥有问题,也只能哭着接受了。 纪明武没有错过严墨戟眼中闪过的同情。 已经对自己这个脑内活动非常丰富的媳妇有了很深了解的纪明武,很快就揣度出严墨戟的想法,不禁有些好笑又有些好气。 其实何止严墨戟自己想要呢? 纪明武思忖良久,还是寻到了冯问兰,主动开口让她帮自己把脉。 冯问兰还以为纪明武是来找她关于江湖流言兴师问罪的,听说是把脉,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兴奋了起来。 冯问兰早就很想为这位“宗师之下第一人”、又兼具中了锦绣门奇毒的纪绝言把脉一次,只是纪明武之前都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她,她也不敢强求。 这次纪明武主动送上门,冯问兰大喜过望,把手洗了好几遍,才小心翼翼地搭在纪明武的手腕上。 随后,她脸上惊喜的神情便凝固了。 依据冯问兰的想法,当初纪绝言还只是个普通的虚动境时,那锦绣门的奇毒就能被他死死地逼在右腿上,没有扩散到全身;那如今纪绝言更上一层楼,已经摸到了龙门,想必那毒素说不定已经能被纪绝言自己慢慢逼出来了。 再不济,等纪绝言突破宗师,就完全可以解决中毒的问题了吧?宗师之境,虽然青桑谷内从未出过,可也能揣度一二,说百毒不侵、刀枪不入也不过分。 如今天下三大宗师,可没听说过会中毒呢! 可从冯问兰现在的诊断看,纪绝言体内的毒,已经隐隐有了蔓延的迹象! ——怎么回事?难道纪绝言最近受过伤、导致没有压制住毒素的扩散? 冯问兰脸色严肃了下来,生怕是自己诊错,又重新把了一次脉,才皱起了眉头,收回素手:“纪大侠,你最近可有受伤?” 纪明武摇了摇头:“并无。” “那为何毒素会扩散呢……”冯问兰百思不得其解,手指轻轻点着自己的额头,回忆着在宗门看过的医书,“明明以前听师父她们说,你的毒被完美地压制着,虽然无法排出、可也不会影响?” 纪明武对这件事其实早就有所了解,虽然他不懂医术,可是内力压制不住毒素的蔓延,他自己还是清楚的。 不过他想问的不是这个。 “现在这种情况……对阿戟可有影响?” “谁,东家?” 冯问兰愣了一下,在纪明武沉沉的目光中反应过来,皱紧的眉头稍稍舒展开来,仔细思考了一番,才慎重地回答:“若是从前,当是无妨;如今你体内的毒素开始蔓延,我却不敢保证,若是同房会不会对东家有所影响。” 不敢保证的意思,便是有风险了。 纪明武心里一沉。 这锦绣门的奇毒有多烈,被它纠缠了两年的纪明武自然十分清楚。严墨戟不过是一个没有任何武功的普通人,倘若沾染了一丝这种剧毒,恐怕便是大罗圣手也救不回来。 “青桑谷可有抑制的法子?” 冯问兰身子一僵,苦笑了起来:“这种毒是锦绣门那位宗师之境的门主亲手研制,我们青桑谷始终摸不透它的原理……我倒是可以尝试配些药物,只是作用可能不大。” 第165章 用上剑痕木制作的木块,火锅店的炉子缩小得只有盘子大,放上一块木头,就能烧一整顿饭的时间。不仅什锦食的伙计们方便,客人们也省得一次次要求加碳,格外满意。 不光是火锅,日常烧菜做美食,什锦食也把剑痕木和普通的木柴混用,提高火焰的稳定性和持久性。 至于全部用剑痕木……剑痕木林就这么大,哪里撑得住青州城这么多家什锦食的消耗? 若有朝一日什锦食做成了一方富贾,严墨戟能买下一大片土地专门种植剑痕木再说吧…… 青州城官府也派了几个人到了剑痕木林,主要是防备剑宗在这里发展人手。龙泉酒楼是剑宗门下产业的事情,一直对外隐瞒着,青州城官府虽然猜测青州城内有剑宗的据点,苦于没有证据,也无法断定。 这次剑宗站出来护住了沈宗师的庐居,倒是让官府眼前一亮,觉得找到了剑宗的突破点。 剑宗的人和官府的人勾心斗角,什锦食则乐呵呵地采伐木材做生意,两不相帮。剑宗和官府也都得了纪明武或齐王府的吩咐,识趣地没有去打搅。 严墨戟回到青州城内后,想起杨廷昭当初对自己说的话,琢磨着要不要请这位表哥吃顿饭,然而后面忙起来了,完全忘记了这回事。 齐王世子殿下满心以为自己这个表弟就算对皇家很抗拒,总不至于一顿饭也不请——他还挺好奇自家那个父王嘴里夸奖过的鱼面,味道究竟有多好吃。 结果等了好久也没等到严墨戟的邀请,杨廷昭还以为是门房给拦下了,还刻意吩咐过给什锦食的人大开方便之门,最后什么都没等到。 杨廷昭一气之下,原本还存着给严墨戟和纪明武遮掩一下的心思也淡了,把他们两个如今已做了真夫夫的事情原原本本地禀报了齐王。 齐王气得摔了好几个古董,他不舍得责骂流落在外的严墨戟,认定是纪绝言那个狼子野心的混账引诱了严墨戟,在书房里骂了半天。 杨廷昭在一旁晃着折扇,看着自家父王发完脾气,才凉凉地道:“父王可敢当着纪绝言的面说这话?” 齐王:“……” 他不敢。 不过他不敢管剑宗门下的纪绝言,当然有人能管,而且管得名正言顺。 齐王阴沉着脸,对自己的世子吩咐:“拟一封信,送去京城。” 如今正在京城里查探当年严家倒台的真相、严家另一位后人…… 自己的师弟把自己的亲弟弟睡了,齐王就不信这个外甥不会勃然大怒杀回来! … 严墨戟还不知道齐王那边已经告了“家长”,他这几天快要忙死了。 药膳楼已经办起来了,冯问兰全权负责,恰好用上了剑痕木做柴火。 蒋老头心心念念、最终却无缘的零食店也正式开张了。 除了各种各样的果干、果仁之外,严墨戟仿照着前世吃过的各种零食,在这个时代做出了许多差不多口感的类似吃食。 软糖、糕点、饼干、鸡蛋干、鸭舌、蹄筋、肉脯、虾仁…… 虽说没有前世的真空包装,带很多汤汁的零食不好做,但能够玩的花样依然有很多。 除此之外,最初严墨戟在小镇上售卖的第一种点心——煎饼与干果混杂烤制出的小点心,经过调整之后也加入了零食菜单; 让陈翁来了青州城还念念不忘的卤货,严墨戟也修改了做法,做出了一批卤味零食。 鸡爪、猪蹄、鸭胗能荤食,卤好之后,将汤汁滤去,切成大小合适的小块,稍稍熏制一下,让鸡爪之类的表面变得劲道有弹性,便成了特别适合闲暇时嚼上一两个的小零食。 之前在甜品店上架果干果仁时,严墨戟就提前为零食店打了不少广告,这次零食店开张,已经对什锦食的名号有充分信任的青州城百姓蜂拥而至,来尝尝这零食店里的吃食。 什锦食零食店里的零食,按照价格也区分了不同区域。平价区量大实惠,针对普通客户;高档区精致特色,针对豪门贵户。 青州城之前都没有专门的零食铺子,大都是从其他杂货铺子里顺带买些瓜子花生之类的吃,好一点的人家就是糖糕素粉,这还是头一次见识完全卖零食的店铺。 而零食铺子里五花八门的食物也让客人们大开眼界——原来不只是瓜子和糕点才能做成零嘴儿?这都可以? 铺子里摆出来的零食很快就一扫而空,售货员们不得不赶紧联系零食工厂,送新一批零食过来。 零食店采用的也是顾客挑选最后一起称重的售卖方式,唯一顾虑的就是可能有人在售货区直接开吃。 针对这一点,严墨戟提点了一下新店主,让他准备几个垃圾桶,放在售货区,允许客人试吃。 “可是……这样万一有人舍了脸皮不要,占据在零食铺子里一直吃不停,如何是好呢?” 新店主是严墨戟前阵子提拔上来的剑宗的一个弟子,叫做唐追辰的,闻言虚心求教:“那些贵重的零食,就太可惜了。” 严墨戟笑了一下:“你的武功是干啥用的?” 唐追辰一愣:“东家不是不让我们对客人下手吗?” “偶尔来试吃的那些不必管,权当广告费;那种摆明了来店里占便宜的,不必手软,只是要确保一点。”严墨戟压低声音,“舆论风向要站在我们这边。” 唐追辰的脑子很灵活,闻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懂了,多谢东家指点。” … 秦负寒联系的雪鹰派也来了人。 虽说雪鹰派门派位于北川,与中原来往不多,但每年都会有门下弟子来中原闯荡,试图打响名声。虽说边疆门派对中原武林态度不一,但对中原武林的整体实力还是非常认可的。 像当今天下三大宗师,尽数出身中原,边疆门派连个虚动境高手都少见。 雪鹰派本身不擅武功,来中原闯荡的也有不少想在中原发展门派产业,只是中原这边有朝廷和锦绣门的联合封锁扫荡,让他们根本无从落脚。 有秦负寒的背书,面对来自中原什锦食的邀请,雪鹰派立刻重视了起来。 秦负寒在书信中特意提及,什锦食背后靠着剑宗、东家似乎和朝廷关系也不错,锦绣门都在什锦食这里吃了亏。 有这一点,让雪鹰派放心不少,起码不用担心被锦绣门针对,便专门派了个长老过来和什锦食洽谈。 第167章 妇人不识字,便问了问旁边正在大声叫好的人:“小哥,这铺子叫啥名儿啊?” 小哥回过头,热心地道:“这就是青州城那闻名的什锦食呢!” “什锦食?”妇人吃了一惊,那不是青州城的铺子吗,怎地开到他们镇上来了? 听说什锦食的吃食连齐王府都夸奖好吃,他们这些普通人家买得起吗? 那小哥似乎来了兴致,热情地跟妇人吹嘘着自己听过的那些什锦食的消息,直把妇人和周围的几个围观百姓听得心动不已。 想到前几日家中孩童哭闹着想吃零嘴儿,妇人心里又是一动:能开到她们这镇上,想来价格也不会太过离谱,左右也快过年了,咬咬牙给大郎买一点应当也无妨。 这样想着,妇人便跟着人群进了什锦食。 进了什锦食,妇人才发现里头跟她想象的零食铺子大不一样,不是一个柜台去选零嘴,而是一个个独立的摊位,每个摊位背后都有一个小小的炉灶,在冬日的清晨弥漫着暖人的白汽。 空气中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妇人顿时觉得自己的肚子都饿了。 虽然不是妇人想象的零食铺子,但想想自己还没吃早饭,妇人还是找了就近一个摊位,询问了一下吃食的价格。 一问之下,妇人惊喜地发现,这什锦食的吃食竟然还挺便宜,尝个鲜完全不心疼! 那伙计熟练地舀起面糊,摊成煎饼、打上鸡蛋,最后做成这个香喷喷的煎饼馃子,笑吟吟地递过来:“客官请慢用。” 妇人给了几文钱接过来,小心地咬了一口,品尝到柔嫩的煎饼与香脆的馃子在口中迸发出的美味,登时眼睛都眯了起来。 煎饼馃子分量虽然不大,但妇人胃口小,一个就吃饱了,看了看其他那些看上去都格外美味的摊位,有些不舍地摸了摸钱袋。 犹豫了片刻,她咬咬牙,上前去几个摊位各买了一份,放在菜篮里提着回家了。 ——今儿个就奖励大郎这几日比较乖,买些新吃食回去给家里尝尝吧。 离开什锦食之前,妇人看到一开始热情推荐自己来什锦食的那个小哥,熟门熟路地钻进了这家什锦食的后厨,没多会儿又带着笑出来,出了门又钻进了人群,不多时那边就有几个观望的人被说动走了进来。 妇人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明白。 … 因为靠近青州城近,什锦食本就有了一定的名声,桂花镇上的前期宣传没有费多少力气,东家传授的那些“广告策略”没用上几条,什锦食就人气爆满了。 这让新上任的什锦食分店的店长长出了一口气,心底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不论如何,总算没有辜负东家的教导。 老实说,虽然在青州城的时候,东家已经把独立承担一家分店所需要学习的事情都教了自己一遍,可到底是头一次独立支撑一家店,新店主还是有些惴惴不安。 而且和青州城的分店不一样,桂花镇和青州城的距离太远,有什么问题都得自己想法子解决,不能及时请教东家。 说到这个,新店长忽然想起了什么,去了后院看了一眼那个分配到他这里的“雪鹰航空快递”的快递员。 据说这是个北川门派的弟子,被东家投资成立了“快递”商铺,专门用雪鹰来运输物件。 毕竟是第一次跨城开分店,东家给他们几个分散到下面镇上开店的人,每家配了一个快递员,靠着那巨大的雪鹰,每天都能和青州城的总店通信一次。 这让他们几个头一次离开青州城的人安心了不少。 ——就是这个雪鹰养起来也太贵了!一顿饭要吃那么多鲜肉! 虽然按照现在的合作模式,雪鹰的饭食不用他们什锦食提供,每次租用雪鹰送信花费的银钱也不多,但羊毛出在羊身上,这位新店长自然知道雪鹰快递的“股东”里,什锦食是占了大头的,这些肉花费的银钱同样有他赚的一份。 之前他也私下和东家抱怨过,说这样用雪鹰通讯,还不如派几个人快马加鞭地送信来的划算。 东家当时对他笑着摇摇头,说是如今雪鹰快递只有他们一家客人,自然看起来是亏损的;日后用雪鹰快递的人越来越多,平摊下来就赚起来了。 东家说的总是有道理的,只是这店主还是有点肉疼——喂雪鹰的那些鲜肉,还要裹上蛋液,比他自己吃得还好! … 雪鹰快递在什锦食和雪鹰派的联合努力下办起来了,只是目前除了什锦食之外还没有什么人会用,处于亏损状态。 雪鹰派的人颇为不安,生怕他们这次尝试维持门派生计的尝试又一次失败;严墨戟倒是一点都不慌,安慰他们亏损只是一时的,将来一定能火起来。 雪鹰的运输速度,比现在镖局行镖的效率可高了不知道有多少倍,如今没人上门,不过是因为面对新鲜事物的谨慎和不信任罢了,等他们尝过空运的甜头,绝对不会再能容忍以前那一封书信送几个月的情况。 倒是严墨戟这边,开始准备筹备起年货了。 整个秋冬季,严墨戟都在忙着开辟新的市场、新的产业,等到稍微能喘口气的时候,发现已经年关将近。 严墨戟问过纪明武,过年要不要回小镇去,纪明武沉默着思考了许久,才回答:“不必了。” 严墨戟有些不懂:“你不想念爹娘他们吗?” 纪明武向着面前的火炉中又丢了一块剑痕木进去,轻轻叹口气:“我不回去,对他们才是真的好。” 严墨戟怔了怔,旋即想起来,纪明武如今“一心剑”的身份已经曝光,“宗师之下第一人”的名号树大招风,又有锦绣门这个大敌在,为了保护纪家父母,确实不回去比较好。 想到纪明武是因为他才暴露的身份,严墨戟心里不免有些愧疚,凑过来握住纪明武的手:“抱歉,武哥。” 纪明武回看他一眼,摇摇头,脸上神情柔和了许多:“与你无关,我踏入虚动境之后便并未回家过了,若非因为你,苌雁山之后我也不会回镇。” “明文跟着我们出来了,爹娘今年要自己过年了。” 严墨戟轻轻叹口气。 他前世父母病逝之前,每次过年都是一家三口一起,从未分离过。贫穷没有给他这个小家庭的感情带来太多的波折,严墨戟记忆中父母纵然忙碌得见不到几次面,在一起时也有旁人难以插手的默契。 临近年关,想起前世的父母,严墨戟不禁心头有些黯然。 看严墨戟似乎还有些不太振奋,纪明武想了想,起身从晚上带回来的油纸包里拆了几个蹄筋出来,拿到火炉上烤了起来。 第169章 ——是那个被自己误解为变态的齐王打算秋后算账、还是那个温文尔雅的世子想跟他们叙旧? 依据严墨戟的想法, 他们和齐王府不该是大路朝天各走半边吗? 纪明武心头本来也有些疑惑, 过了一会儿似乎想到了什么, 握着拐杖的右手微微一紧。 只是这个猜测不知是否成立,纪明武沉默了下,还是没有对严墨戟直言,只是淡淡地道:“既然是齐王府邀请, 我们便去看看吧。” 嘴上说得云淡风轻,纪明武其实又去沐浴了一遍, 还特意穿上了严墨戟准备的新年新衣裳。 搞得严墨戟故意逗他:“武哥, 你这是丑媳妇要见公婆的节奏?” 纪明武瞥他一眼,看他脸颊冻得有些红,有些无奈,伸手过去握住严墨戟,渡了些内力过去。 严墨戟感觉两个人握在一起的手上传来一股暖流, 心里也跟着暖了起来, 笑嘻嘻地上了齐王府派来的车辇。 齐王府不愧是亲王的府邸,说是白玉为堂金作马也不为过, 琉璃瓦红漆墙,假山鲤池一应俱全,严墨戟跟着引路的下人一路走过来,跟逛故宫似的,啧啧称奇。 纪明文更不用说了, 虽然碍于对王府的畏惧,规规矩矩地跟在严墨戟背后走着,还是瞪大了眼睛四处打量,眼神晶亮。 纪明武已经来过王府几次,本身又不太在意这些,反倒是没什么表情,只是留意着严墨戟的神色,发现他只是惊奇、却没什么艳羡时,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世间万物,他尽可为阿戟取得,唯有这皇室威严荣光,他一介江湖草莽,无能为力。 进了齐王府的正厅,严墨戟原以为最多是见到齐王和齐王世子两人,没想到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好几位自己完全陌生的人。 齐王果然就是那个当初到什锦食一口小吃都不动、闹着要见自己的中年男子,换上了王爷服饰之后,更显得雍容尊贵、不怒自威。 在齐王旁边的正是齐王世子杨廷昭,此时规规矩矩地站在齐王身侧后两步的位置,低眉垂目。 还有四人,严墨戟通通不认得。 最吸引严墨戟目光的,是站在最前面那位穿着灰白色劲装的年轻男子,神色之间带着点似笑非笑,目光颇有些惊喜地看过来。 让严墨戟惊讶的是,这个年轻男子的相貌颇为熟悉,仔细看去,竟然与他每日在铜镜中看到的有七八分相似,只是比起严墨戟的温和,他的气质更加成熟。 严墨戟一下子就猜中了他的身份。 ——这就是原身所剩无几至亲之一的嫡亲兄长,武哥的那个“严师兄”? ——他怎么会在齐王府? 纪明武也瞧见了他,主动点点头,行礼问好:“严师兄,许久不见。” 那位严师兄目光颇为不善地看他一眼,没有理他,反倒是疾步冲过来,走到严墨戟面前,又忍住没有太靠近,只拿着欣喜的目光看着严墨戟,上下端详了一会,才小心翼翼地问:“阿戟,你还记得我吗?” 严墨戟之前从纪明武那里得知,严家他这代只有两个嫡子,分别是原身、还有原身那位严师兄。 原身的儿时记忆支离破碎,其中倒也有和一个比他大了几岁的男孩一同玩耍的经历,想必就是眼前这位兄长了。 只是严墨戟毕竟不是原身,无法感同身受地代入原身的情感,无法像眼前这人一样激动,只能沉默着点点头。 严师兄以为严墨戟一时不信,连忙从衣袖中摸出了一块玲珑圆润的墨玉,递给严墨戟:“阿戟,你看。” 严墨戟接过来,只见这块墨玉与原身保留下来的那块几乎一模一样,不过表面光滑无比,不像原身那块为了躲避人牙子和乔家人,藏在各种位置,已经有了不少划痕。 仔细看去,这块墨玉上篆刻的不是原身的“戟”图案,而是一把锋锐的“剑”。 墨玉刻剑,按照严家的取名来看,自己这位兄长的名字正是“严墨剑”。 严墨戟沉默了一下,心里五味陈杂,将墨玉递还给严墨剑,从自己的衣襟里掏出了自己一直挂在脖子上的墨玉,给了这位兄长。 严墨剑手里握着这还带着暖暖体温的墨玉,手指轻轻摩挲着墨玉上的那些细微划痕,眼中闪过一丝悲伤和歉疚。 无言了片刻,严墨剑把墨玉还给自己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弟弟,侧身让开路,请严墨戟过去:“来坐下吧,阿戟。” 严墨戟下意识看了一眼纪明武,看纪明武颔首示意无妨,才放心地跟着严墨剑走过去。 严墨剑注意到自己的亲弟弟竟然还要先跟纪明武眉目传情一下,才肯跟着自己过来,心里顿时有些不爽了。 只是阿戟年幼被拐卖,这些年吃了不少苦,他不舍得也不敢指责——看阿戟见到自己时似乎不太激动的模样,也能看得出来他对“家人”已经没什么太大的感情了。 虽然严墨剑自己有诸多的理由,可以解释当初严家没能及时把嫡子寻回来的顾虑,可无论哪种,对于遭受了多年流离之苦的阿戟来说,恐怕都没什么意义。 严墨剑心里微微叹气,更加疼惜这个好不容易寻回来的弟弟。 只是…… 他咬牙瞪了跟在后面、神态自若的纪明武——他当初拜托纪师弟帮忙去照顾阿戟的时候,可没想过纪师弟会帮他照顾到床上去! 严墨戟走近了那边的人,先对齐王和齐王世子行了个礼,才有些疑惑地看向另外几人,等着有人给他介绍。 站在最旁边的一个看起来温文儒雅的男子笑眯眯地走了过来,微笑道:“在下剑宗门下嫡传大弟子楚踏尘,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不知为何,虽然这个男子衣衫打扮都是标准的儒生模样,言谈似乎也颇为亲切,可严墨戟看着就觉得,这人笑起来特别像一只狐狸。 尤其是那对桃花眼,总让严墨戟觉得他不怀好意。 ——剑宗门下的大弟子,那不就是武哥的师兄? 严墨戟一怔,连忙行礼道:“楚大侠好。” “小严师弟,不必多礼。”楚追尘笑眯眯地摆摆手,看了一眼旁边一脸疼惜地看着自家弟弟的严墨剑,故意道,“你既是严师弟的亲兄弟,又是纪师弟的男妻,那便是一家人了,直接唤我师兄便好。” 听到后面,齐王和严墨剑的脸色同时黑了一些。 严墨戟装作没看到,从善如流地改口:“楚师兄。” 厅中还有一个站在后面,饶有兴趣摆出看戏姿态的人,不过严墨戟看所有人都没有介绍他的意思,也就识趣地没有多问。 第171章 说到这里,楚踏尘脸上也闪过一丝惋惜:“等到师父发现不对时,严师弟已经过了习武的最佳年纪,心性也掰不回来了,没有执着专一的念头,很难突破宗师之境。” 严墨戟隐隐明白了一些:“所以收武哥的时候……” “师父是游历时发现的纪师弟,对纪师弟的天分惊为天人,苦口婆心劝说着让纪师弟投入宗门;而为了不重蹈我和严师弟的覆辙,师父便与门内通了气,一致说纪师弟天资不够。” 严墨戟顿时明白了:“然后用来教导武哥专心致志之道,不浪费武哥的天分?” “是的。宗师之境难如登天,古往今来,突破虚动境的高手如同过江之鲫,可宗师又能有几个呢?”楚踏尘轻轻叹口气,“多少天资横溢之辈都折戟沉沙,唯有心无旁骛、将所有心神都倾注到一处的人,才有希望突破。” “可是……”严墨戟有些不可思议,下意识捏了捏手指,“武哥现在还是深信不疑,说他的两位师兄天分远超于他……” “屁!”楚踏尘忽然毫无形象地爆了一句粗口,愤愤地道,“要是纪师弟这种百世难得一见的天才都能叫天资驽钝,我们这种普通人连人都算不上了!” 爆完粗口之后,楚踏尘惊觉自己似乎人设有点崩塌,瞬间又恢复了文质彬彬的样子,礼貌地道歉:“抱歉,想到从前每天都要面对纪师弟那羡慕和执拗的目光,一时情难自禁,还请小严师弟不要见怪。” 严墨戟惊过之后理解地点点头。 想想也是,如果一个学霸每天都在自己面前哭自己没天分,关键还不是故意炫耀而是发自内心,恐怕自己也是这样憋了一肚子气而且还发泄不出来吧…… “至于纪师弟为何至今仍然深信不疑……”楚踏尘忽然又有些无奈地笑了笑,“纪师弟这个人,说好听一点是专注专一,说不好听便是执拗固执,当初让他信了对他天资的评价,此后他便坚定地相信着,后来再与他明说,他也只认为我们是看他修炼有成,所以才恭维他的。” 他看向了严墨戟,含笑道:“所以小严师弟,你能得纪师弟倾心,便该知道,纪师弟一旦动了心,一辈子只会认准你一人,便是死了也改不了了。” 严墨戟微微怔住,不由得回想起和纪明武相处的点点滴滴,心里涌起一股暖流,蔓延到四肢百骸,让他整个人都像浸泡在温水中舒畅。 他脸上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旋即变得镇定与郑重,庄严地许诺道:“虽然我做不到像武哥那样,将专注修炼到了一种境界,可我可以肯定,我这一生也只会有他一人,绝不会改。”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当年的剑宗。 沈宗师:你们两个“横斜坤沙”这一招练了多久了? 楚踏尘:一个月了。 严墨剑:十天了。 沈宗师:很好,待会你们在小师弟面前演练一次,然后说你们只花了一个时辰就练成现在这样了。 楚踏尘、严墨剑:…… 招式演练后。 纪明武:两位师兄好厉害,我练了一天才有这种水平!果然我的天分还是差了些。 沈宗师:勤能补拙,你要加倍努力才行啊! 楚踏尘:(怎么办,我好想揍小师弟一顿!) 严墨剑:(我就不一样,我想把师父和小师弟一起揍一顿!) 那就按照之前说的,周四晚上九点,下章见~ 兄兄弟 演武场上,没了其他人旁观, 就连杨廷昭都退出去了, 严墨剑脸上的怒气忽然消失,变得平缓了下来, 没好气地看了纪明武一眼:“看阿戟心疼你的模样, 还以为我要把你怎样。” 想起阿戟刚才担忧的神情, 纪明武脸上亦浮起一层淡淡的笑意。 严墨剑看着更加不爽,自家弟弟被纪师弟这块木头给拱了, 他倒是真的很想爆打纪师弟一顿。 可惜他打不过。 “你中的那个毒, 我在京城帮你打探了一下。”严墨剑“哼”了一声, 从兵器架上摸了一根棍棒出来,试了试手感, 神色严肃地道, “那毒可不简单。” 纪明武仍旧站在原地,收起了带着甜意的笑容,神情也认真了起来:“为何?” “那毒名叫‘孺心’,是锦绣门门主亲自研制,便是锦绣门门内,知晓这种毒的也不多。”严墨剑正了正脸色,抚摸着棍棒走过来, 故意道,“据说这种毒无药可救,锦绣门门主自己也只有延缓毒性发作的手段。” 这个消息并没有让纪明武面色有什么波动,他神态依然是那副安稳的模样, 只抬眸看了严师兄一眼:“然后呢?” 他们师兄弟一起长大不知多少年,严墨剑也知道自己这故意恐吓的说辞吓不到他,便继续道:“不过我回严家故址时,从祖父的手记里翻出一条记载——祖父也曾中过孺心。” ——当年严相也中过这毒? 纪明武微微皱眉。这毒性之烈,他都难以抵挡,严相不过是一介文臣老人,如何扛得住? “孺心这毒倒也有些玄妙,毒性会随着中毒之人的武功而水涨船高,若只是个普通人,倒也不会立时毙命。”严墨剑看出了纪明武的疑惑,轻轻拍了拍手里的棍棒,忽然笑了笑,“而且在手记中,祖父记他这毒已经清了。” 纪明武神色微微波动,凝神倾听。 “解毒的法子嘛……”严墨剑放低了声音,趁着纪明武注意力集中的时候,忽然抬手一棍子扫了过来! 纪明武眼皮都没抬,左手微抬,后发先至,曲起食指刚好敲在严墨剑扫过来的棍棒上。 严墨剑只觉得一股精巧的气劲从棍棒传来,并不很强烈,却精准地卸去了他的力量,让他手腕一麻,抓不住手里的武器,棍棒“哐啷”一下掉在地上。 “嘶……你还真是一点都不尊重师兄啊!” 严墨剑揉了揉酸麻的手腕,有些没好气地道。 小时候因为嫉妒师父对这个最小的师弟的重视栽培,他们两个师兄合伙作弄过小师弟好些次,像这样的恐吓型攻击更是每天都要玩。 年幼的纪明武只当是两位师兄要跟他过招,一板一眼地认真对待,有所疑惑也是呆站在原处苦苦思索,反倒是让严墨剑和楚踏尘感觉很不好意思。 与两位师兄比,纪明武的练武过程枯燥而单一,整日整夜都是重复着练习同一个招式,哪怕严墨剑和楚踏尘觉得纪明武的招式已经精深到许多长老都不能企及的程度,师父仍然不许他停下来。 少年之间矛盾来的快去的也快,严墨剑和楚踏尘对纪明武的感情很快便由嫉妒转为了同情,后来又多了几分疼爱。 第173章 接下来那青年又问了不少什锦食的事情,严墨戟一开始还谨慎小心地回复,后来说着说着,他发现这人虽然对饮食行业不甚了解,却眼光精湛,关键是大局观极强,每每能从宏观的角度切入重点。 若非理智告诉他这人身份尊贵、非同一般,他都想立刻拉人到什锦食来做总经理了。 不过如果这人身份与他猜的一样…… 严墨戟小心看了他一眼,心里叹口气:小小的什锦食自然不会被他放在眼里。 说了半天,其他人都安静地没有插话,直到青年满足地结束了话题,其他人才一起松了口气。 这次宴会吃得不明不白,严墨戟除了见了一下原身的兄长之外,没感觉有什么意义。 齐王父子也很失望,本来还指望严墨剑这个兄长能摆出点威严,棒打鸳鸯拆散严墨戟和纪明武的,结果他只出去跟纪明武比划了几下,回来就闭口不谈了。 ——至于比划的结果,这还用猜?普天之下恐怕除了三大宗师没人能打得过纪明武了! 从齐王府告辞,去的时候两大一小,回来的时候多领回来一个人。 ——严墨剑跟着一起回来了。 纪明武微微皱眉:“严师兄跟过来作甚?” 严墨剑理直气壮:“我要看看阿戟住的怎样!有没有请仆从丫鬟?” 等到见了严墨戟家里那只能住下三四个人的小院,严墨剑一脸不可置信,瞪着纪明武:“纪师弟,你就让阿戟住在这种地方?” 严墨戟有些无奈,打圆场道:“严师兄,这是我自己选的院子,跟武哥无关。” “竟然是阿戟自己出钱买的?”严墨剑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脸色淡然,只跟严墨戟紧紧握在一起的纪明武,越看越觉得他不顺眼,“咱们剑宗缺钱缺到这种程度了?” 严墨戟和纪明武都知晓他只是心里不爽,嘴上顺从地“嗯”了一下,开锁进门,给严墨剑安排了一间客房。 严墨戟还有点担心原身这个兄长富贵日子过多了,会嫌弃给他准备的客房简陋,没想到严墨剑只是嘴上“哼哼”了几下,没说什么就去睡了。 这反而让严墨戟有些隐隐不安,担心这个兄长会铁了心想要拆散他和武哥。 这个时代还是非常重视忠孝悌义的,严家如今仅剩下他们两兄弟,严墨剑又是武哥的师兄,如果他真的铁了心要拆散他们,也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纪明武看严墨戟有些惊讶和担心的样子,低低一笑,道:“严师兄在剑宗也是吃得了苦的,没有你想的那么矜贵。他也不是真的对我们有什么怨言,不过是一时咽不下这口气罢了。” 严墨戟对这个兄长不太了解,听了纪明武安慰的话,多少放下一点心:“希望如此吧。” 纪明武解开发带,让头发披散下来,重新挽到背后,率先上了床,认真地看着严墨戟:“其实严师兄郁气难消,主要还在于你,阿戟。” 严墨戟正解着衣衫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旋即明白了武哥的意思。 这位兄长,与其说是在为他们的关系不满,不如说是在为严墨戟不肯认他而黯然。 只是估计在严墨剑看来,严墨戟被拐走这些年,对严家没了感情、甚至有所怨恨也是正常的,所以不敢直说,只能拿自家师弟撒气。 严墨戟低了一下头,没有说话,继续脱了外衫,搓着手走到榻边,钻进了被窝。 冬日的被窝初进颇为寒冷,不过纪明武已经先一步上了床,运转起内功把整个被窝烘得热乎乎,严墨戟进来之后就觉得全身都暖洋洋的,刚好抱住纪明武,如同抱着一个超大号暖宝宝。 两个人都躺下了,纪明武才轻轻一弹指,熄灭了烛火,房间内倏然陷入黑暗。 “武哥,今天宴会上那个人,是不是……” 对于严墨戟,纪明武毫无隐瞒:“是太子。” 果然跟自己想象的一样,严墨戟微微吸了一口冷气:“太子秘密到青州城来做什么?” 虽然严墨戟并不太关心皇家的情况,但太子离京这种大事,如果是光明正大的行动,青州城上下肯定不可能还像往常一样平静无波。 “为了和楚师兄会谈。”纪明武坦言道,“剑宗此前一直都在犹豫,要不要介入皇储之争,只是锦绣门这几年愈发猖獗,剑宗已经无法再置身事外了。” 严墨戟之前听说过,本朝太子体弱,多年养病不出,民间还有隐隐当立二皇子的传言。 “难怪楚师兄会出现在齐王府……”严墨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旋即又想到一事,“齐王也是站在太子这边的?” “嗯。” 严墨戟对那位太子印象还不错,倒也没什么别的想法,只是感慨了一句:“希望不要出什么大乱子吧。” 纪明武沉默了一下,低声道:“这也未必。” “嗯?” “按照严师兄的调查,锦绣门可能和西北草原狄人有所勾结。” 这下严墨戟真的吃了一惊,担心了起来:“锦绣门不是朝廷的武装力量吗,为何跟草原狄人有关系?” 严墨戟高中历史课没有白听,还是知道在古代,边关少数民族入侵一直是令所有朝代都头痛的问题。这个世界中原武林势头极大,有三位宗师坐镇,严墨戟还以为边关问题不太严重呢! 纪明武摇摇头,旋即想到严墨戟没有自己的夜视能力,未必看得清,又道:“这个我们也不清楚,只能说是防患于未然。” 严墨戟也知道这种机密不可能知道得很详细,最终也只能叹口气。 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 他们的安危、什锦食的发展,全都建立在一个安宁和平的时代前提,可千万不要起了战乱啊! 察觉到严墨戟的担忧,纪明武轻轻拍了拍他,示意安抚。 这种事自己担忧也没用。严墨戟闭上眼睛,让自己把思绪从国家大事上拔出去,很快就飘向了另一个方向。 过了良久,黑暗中忽然响起严墨戟有些迷茫的声音:“武哥,如果你觉得有一样东西不属于你,你不该拿它,可其他人觉得它是你的,你会怎么办?” 纪明武怔了一下,有些没明白严墨戟这句话问的原因,但对待阿戟的问题,他一向十分认真,因此思考之后,问道:“拿了它,会得到什么?” 第175章 ——他们俩本名一听就很随意, 一点都不像江湖人,也难怪自己最初没怀疑他们…… 转悠下来之后,严墨剑也不是完全满意。 午饭是在火锅店吃的,严墨戟亲手做了一顿烤鱼火锅,请严墨剑尝尝。 严墨剑对烤鱼和下在汤锅中的鱼面极为钟意,仗着有内功辅助,连吃了三人份的鱼面,最后才拍拍肚子遗憾地放下筷子。 吃饱之后,严墨剑才说起了自己的疑问:“阿戟,你们这什锦食,好像没几个高手?” 严墨戟正在给纪明武倒茶,闻言一愣:“高手?不少吧?” 他觉得什锦食里的武林高手还挺多的。 “我说的高手是李四那个水平,起码也该是天梯一流吧?”严墨剑接过茶壶,先瞪了纪师弟一眼,然后给自家弟弟倒了一杯,最后才倒给自己,“那些二流三流的……说出去也太没台面了,你不是还用剑痕木做生意吗,没有一流水平连木柴都劈不动!” 目前天梯一流的高手,在什锦食也不过四个:李四、钱平、蒋老头、秦负寒。 秦负寒还属于外援,说不上什么时候就要离开了。 严墨戟想了想,发现确实是这样,有些无奈地道:“可一流高手哪里这么容易找,人家又不缺金银。” 就现在这几个一流高手,两个裙带关系,一个自己撞上门,还有一个是来长见识的。 严墨剑感觉今天早上开始,自家弟弟对自己的态度似乎变了不少,虽然没有表现出亲近,却自然了许多,不像昨日那样带着明显的排斥,心里愈发起劲,积极地为什锦食出谋划策:“一流高手确实不缺金银,可你的什锦食这里,明显有比金银更吸引他们的东西啊!” 严墨戟迷惑了:“是什么?” 严墨剑对一旁安然坐着喝茶的纪明武努了努嘴:“纪师弟啊。” 严墨戟下意识与纪明武对视一眼,有些犹豫:“靠武哥的名声招人?” “不是名声,是武功!”严墨剑看宝贝弟弟跟纪师弟那木头疙瘩在一起待久了,脑子也跟着变笨了,只好耐心解释道,“江湖武林,最能仰仗的东西只有自己的武功,所有人心心念念的都是如何进步——天梯一流的高手也不例外。” 严墨戟眨眨眼,有点明白了。 “到了一流水平,再进一步就是突破虚动境,这一步若能得人指点,一夕可抵十年功。只是如今江湖上的虚动高手,莫不是有门有派,怎么会无缘无故指点陌生人?” 严墨剑指了指纪明武:“纪师弟已是半步宗师,当今天下,宗师之下无出其右,若有幸得半步宗师指点一二,那些江湖一流高手还不是蜂拥而至?” 严墨戟有些心动,看了一眼纪明武。 纪明武明白他的意思,颔首道:“我无妨。” 严墨剑看自家弟弟和纪师弟眉来眼去的样子,又觉得不爽起来,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茶杯里的姜丝红糖茶:“指点那些江湖人肯定不能白给,怎么说也要他们在这里干十年吧?” “十年?!”严墨戟吃了一惊,“这也太久了吧。” “十年而已,能得半步宗师指点迷津,二十年他们也会愿意的。何况什锦食这里的工作又不复杂,闲余时间他们还能继续修炼。 “再者,能跟半步宗师共事,那些人求之不得呢!估计会有不少人做着跟纪师弟打好关系,能常常被纪师弟指点,再不济还能过招。” 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严墨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考虑考虑。” 如果能用这种方式招揽那些江湖一流的高手,对什锦食的发展来说肯定是更好的。 只是武哥肯定不可能天天杵在演武场里给那些人指点迷津,自家男人自己心疼,小班教课的频率和力度都要好好把握。 下午严墨剑去了甜品站和零食店,严墨戟本以为这位兄长和武哥他们一样都会很嗜甜,没想到他对这些甜食兴趣缺缺,反倒爱吃那些咸味的小零嘴。 严墨戟看他的眼神顿时亲切了很多。 ——周围大都是甜党,终于碰上一个跟他一样的咸党了! 严墨剑嘴里咬着鸡爪,一脸迷茫地受宠若惊。 在甜品站的时候,钱平也过来拜见了一下严墨剑,严墨戟听他们叙旧有点无聊,就跟秦负寒聊起了雪鹰快递的业务情况。 聊了一会儿,严墨戟顺口提起新得到的建议,用纪明武的指点换江湖一流高手入驻什锦食。 末了严墨戟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严师兄建议我给那些一流高手定起码十年起步的合约……有点异想天开……” 话还没说完,就见秦负寒有些不好意思地捏了捏手腕,小声问:“东家,我能先签个二十年吗?” 严墨戟:“……?” … 因着秦负寒的反应,严墨戟重新估量了一下半步宗师的指点对于江湖一流高手的吸引力,并很快商量了一个大致的方案,决定年后就把消息散布出去。 严墨剑在什锦食转悠了几天,很快就要告辞回京了。 除夕将至,太子不可能缺席国宴,严墨剑自然要陪同一起回去。 因为太子是秘密出行,行踪不能为人所知,严墨剑便没有叫纪明武和严墨戟送行,打了个招呼便告辞了,只听说太子打包了不少什锦食的食物带回去。 严墨戟对这位兄长在做的事情不甚了解,不过也看得出,他和剑宗都把牌压在了太子身上,不由得有些好奇,太子是如何说动剑宗的。 这个纪明武倒是知道:“太子承诺,继位后取消‘禁武令’。” 禁武令,是本朝太.祖建国后定下的策略,限制江湖武林的发展,本朝延绵至今,一直恪守成规,培植锦绣门,逐步压缩着江湖武林的发展空间,才有了如今的局面。 ——而太子竟然敢冒天下之大不讳,取消太.祖成法? 严墨戟一瞬间怀疑那位太子是在空手套白狼。 纪明武摇摇头:“楚师兄何等精明,怎会平白信这些话?听说太子原本没打算取消禁武令,是你给了太子信心。” 严墨戟更吃惊了:“我?” 第177章 正月里什锦食的喜事儿也不少,一个便是吴娘子和周洋有了喜讯。 这脉还是冯问兰新年大放送、给大家免费诊脉得时候诊出来的,着实出乎吴娘子和周洋的预料。 吴娘子自以为年龄不小、所练的寒冰功夫又伤了身子,估计不太可能有孕了,没想到和周洋在一起还不到一年,竟然又怀上了! 周洋惊喜过之后,又有些担心——吴娘子这个年纪,怀胎不易、生育更不易,万一生产的时候出了什么问题,可该怎么办?若要在妻子和子嗣之间选一个,他倒宁愿保住妻子无碍。 这一点冯问兰倒是胸有成竹:“你只管放心,吴姐姐的身子这些日子养的很不错,有我在,到时保证给你母子平安。” 有青桑谷门人的保证,周洋松了口气,一把年纪的汉子,放下了心头的大石头,高兴得像个傻子,提了用花汁染红的鸡蛋,给相熟的人家各送了一篮,自此之后吴娘子出入他都亲自陪同,不肯假手他人。 另一件喜事,便是李四和张三郎终于定了亲。 张三郎倒是老早就想了,但李四虽然也动了心,却还是有些忧虑,怕张三郎只是年轻气盛、一时心迷,担心自己耽误三郎,便没有立时答应。 ——直到大年夜,张三郎去给李四送酒食,两个人一起喝酒,酒壮怂人胆,三郎竟然直接把李四拖上了床。 严墨戟听说这个消息之后,内心涌起了极大的不平——凭什么三郎用这个套路就把李四拿下了,他用这个套路只沦落到被灌醉的下场?! 李四面对东家的冷眼,还道是东家对自己趁醉占了三郎便宜有所不满,忍不住缩了缩头。 ——其实他一个行走江湖多年的习武之人,哪会真的醉得毫无知觉?只是心里一直也有些意思,喝了酒没能把持住罢了…… 不过这倒是让李四认识到了张三郎的决心,心里顾虑尽去,很快便拜了张大娘一家,承诺联系师父,尽快与三郎定亲。 这让至今孤身一人的钱平酸得不行:“四哥,三郎这么小,你也下得去手?” 李四白他一眼:“三郎都十七了,不小了。” 钱平酸溜溜地道:“那也比你小,老牛啃嫩草!” 李四呵呵一笑,没理睬他,自顾自去找张三郎腻歪了。 只留下钱平一个人越想越酸,往后几天做出来的甜品,柠檬汁全部超标,竟然还开创了“酸味甜点”的新口味,风靡了青州城好久。 严墨戟还送了不少礼盒给相熟的人,尤其是几个大客户,都是亲自送过去的。 青州书院自然免不了,严墨戟带了不少东西,雇了车送去给那位一毛不拔的“铁羽书生”。 华冲羽对白来的礼物果然很欢迎,拉着严墨戟叙旧闲聊了很久,才恋恋不舍地去数算那一马车包装精美的礼盒了。 正巧前几日刚下了雪,书院里现在还没有学生回来,雪景美丽,严墨戟便多转了转,感受着这银装素裹的盛景。 转悠了一会儿,严墨戟忽然看到那边有个黑衣少年在堆雪人。 走过去一瞧,竟然被华冲羽捡来的那个锦绣门的少年。 再仔细一瞧,雪地上用积雪平整地堆起了几个整齐对称的立体,这哪里是在堆雪人,分明是在堆圆柱和圆锥! 严墨戟看了看那少年,只见那少年正拿着个木棍在地上划拉着,嘴里还念念有词,不知在嘀咕什么。 “你这是在做什么?” 那少年抬起头看了严墨戟一眼,面无表情地低下头:“做作业。” 严墨戟:“?” “老师给我布置的作业,不写完没饭吃。” “……” 严墨戟对华院长教导学生的简单粗暴叹为观止。 看少年冻得脸颊和双手都红了,严墨戟心软了一下,想想这孩子跟明文也差不多大,便主动道:“我来教你吧。” 虽然严墨戟高中毕业多年,但之前为了整理数学知识给华冲羽,还是在脑袋里重新过了一遍的,教一下立体几何的问题不在话下。 而且这少年的悟性还挺高,一点就透,让严墨戟好好体验了一把为人师表的满足感。 等教完作业,严墨戟也冷的有些受不了了,跺了跺脚,主动对少年伸出手:“我们回去吧,这也太冷了。” 少年温顺地递过自己的手,苍白冰冷,严墨戟握上去,立刻感觉自己手好像被什么东西扎到一样。 ——华院长这是在虐待学生啊…… 严墨戟心里嘀咕了一下,领着黑衣少年回了屋,又去跟华冲羽告辞。 少年看着严墨戟转身离去的背影,轻轻含了一下自己的手指,原本冷漠的脸上忽然泛起一丝笑容,内力运转起来,苍白的脸色转瞬恢复正常。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19-12-12 20:52:01~2019-12-13 20:21: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雰霏、一二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白琴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高级招高聘 新年之后, 按照之前严墨剑提的建议, 严墨戟发布了招聘天梯一流高手的通知。 招聘通知里把纪明武这个招牌半步宗师的指点量化了出来, 详细到多少日指点一次、每次指点多久,保证纪明武不会受到太多影响。 至于指点的方式, 则由纪明武自己决定。 虽然纪明武表示频率再高一点, 自己也完全没问题, 严墨戟还是觉得要节省一点。 ——至少不能占用武哥陪伴自己的时间嘛! 第179章 因着这层关系,金岭寨对朝廷又上贡颇多,所以朝廷这边也就对他网开一面。 华冲羽身为朝廷一侧的高手,原本肯定是要给齐王一个面子的,只是…… “想坏什锦食的规矩,莫说你有个齐王侧妃的姐姐……便是你是齐王殿下的亲儿子,也想都不要想。” 楚踏尘来青州城,自然躲不过华冲羽的耳目,否则他枉废虚动高手的名声。 虽然不清楚楚踏尘来青州城和齐王面谈什么,单看过年之后,齐王府和剑宗突然就开始不动声色地推广着什锦食,就知道严二公子现在深得齐王殿下的宠爱。 ——何况,成就虚动境之后,真是很少见敢在自己面前这么“直爽”的人了。 ——更何况……自己大发善心,从锦绣门里捡来的那个天资极佳的少年,前些日子竟然留了书信逃走了!这几日自己心情正不好呢! 华冲羽微微一笑,一伸手将他吸起来,和蔼地道:“关于破坏什锦食规矩,以及毁坏青州城路面的问题,我们需要好好谈谈。” 说完他就提着尤在挣扎的孔裂石,脸上还挂着温文尔雅的笑容,慢慢转去了什锦食的后院。 曹白吞了口口水,下意识看了下其他排队的人,只见他们都是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不由得心里暗惊:什锦食到底什么来历,竟然能请动“铁羽书生”镇场子? 破坏规矩的下场历历在目,曹白赶紧老老实实进了排队的队伍。 等了半晌,终于排到了自己,曹白自信满满地对着那面试的白胡子老头报出了自己的武学水平、来历和目的。 听说什锦食拒绝招收有犯案前科的人,但是曹白自认为自己是这一代白道江湖少侠的佼佼者,绝无可能被拒。 事实也如他所料,那面试官十分满意,与旁边的人传音入密商量了一会儿,让曹白暂且回客栈等待。 等了两天,曹白接到了面试结果,得知自己面试顺利通过。 只是给他安排的工作岗位…… “砍柴?!” 作者有话要说:  (?°o°?)最近比较忙,所以日六有点困难啦……可能有点短小抱歉了orz不过绝不会断更,么么哒! 是说是不说 曹白仔细看了一遍什锦食送来的信纸, 上面确实清清楚楚地写着“什锦食木柴坊剑痕木加工员”的字样。 ——别欺负他见识少, 这几天他也去那什锦食吃过吃食,那烤鱼锅下面烧的木炭, 听一起参加面试的人说就叫做剑痕木! 他曹白如今也算得上颇有名声, 纵然在半步宗师面前不够看, 可也不至于要被打发过来劈柴吧?! ——太羞辱人了! 曹白怒气冲冲, 扬手就想把手里这信笺撕得粉碎, 顿了顿,又改变了主意:面试的时候,那几个面试官分明对自己格外满意,怎么会故意羞辱自己?莫非是下人粗心, 把自己的工作搞错了? 思忖之后,曹白决定还是去看看, 如果真的只是下人搞错了, 自己太过冲动岂不是白白错失良机? … “没有搞错,给你安排的工作就是剑痕木加工员。”木柴坊里的掌柜仔细核对之后, 微笑着道, “请曹少侠跟我来。” 曹白深吸了一口气, 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怒火:“掌柜,什锦食招聘我等天梯一流,便是想要羞辱我们吗?” “怎么会?”掌柜脸上带着明显的惊诧,仿佛曹白说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语,“我们什锦食是竭诚邀请诸位就任的。” “那为什么会给我安排砍柴工这样的工作?”曹白摸了摸自己背后的剑柄,声音低沉, “你们让一流高手来劈柴?” 掌柜面对曹白隐隐带着点威胁的话语毫不畏惧,依然是那副笑容可掬的模样:“曹少侠可能有些误会,给曹少侠安排这份工作并非是羞辱,而是我们什锦食使用的木柴剑痕木,确实只有一流高手才能劈得动。” 这个曹白确实不清楚,他出身的门派不大,混迹江湖时日不长,对于剑宗这种高高在上的大宗门只停留在印象中,哪里知道剑痕木这种剑宗特产的特点? 曹白有些狐疑,掌柜叫他不信,便带着他去了后院,指了指那边平板车上的枣红色树枝:“那边便是剑痕木,曹少侠不妨一试。” 招聘来一流高手之后,蒋老头从青州城外的剑痕木林解放了出来,严墨戟也重新调整了剑痕木的采伐策略。 之前由蒋老头直接在剑痕木林切割成小木块,仅仅是因为什锦食这里没有能够进一步加工剑痕木的人力了。实际上切割成小块的剑痕木运输起来比成捆的树枝要麻烦得多。 因此现在人手充沛之后,什锦食分配了一个人在剑痕木林砍那些干枯的粗枝,运到青州城内后,再专门切割成适宜的大小,也能根据不同铺子的需求,进行调整。 分配给曹白的就是这样一份工作。 曹白看了那笑眯眯的掌柜一眼,有些狐疑地走到板车旁边,抽出了一根这剑痕木的树枝。 入手之后果然与寻常木头不一样,颇为沉重。 ——但是还有木头需要江湖一流高手才能劈开的? 曹白不太相信。 他看着掌柜那隐隐带着几分看好戏的脸,心里涌起了极大的斗志。 他从旁边拎起了一柄斧头,在手中掂了掂,也没有运内力,直接对着那剑痕木一斧头劈下去,随后就觉得一股强烈的反震之力从斧头上传来,震得他双臂微微一麻。 ——这树枝还真有些古怪…… 曹白慎重了些,用上了内力,终于能把木柴劈开成两段了。 ——不过如此嘛!用上七八成内力就…… 掌柜在曹白投过来挑衅似的眼神面前纹丝不动,微微一笑:“曹少侠好内力!那还请按照所需要的尺寸继续加工。” 尺寸? 曹白愣了一下,忽然想起了什么,从怀里摸出了那封信,翻了翻,果然后面还画着详细的所需木柴的大小,只是自己当时被“劈柴工”的工作气昏了头,没有往后看。 需求量最大、要求最精细的自然是火锅店的碳炉,只要一到两寸大小的木块。 第181章 纪明武和严墨戟抬眼望去,只见那人脸上覆着一张雕着繁复朱纹的面具,只看到两只不蕴含一丝感情的双眸,正隔着半段路遥遥地看过来。 严墨戟从纪明武的凝重中感受到一丝不妙,下意识往纪明武身后躲了躲。 纪明武紧紧盯着对面那人,面色从未有过的凝重:“阁下是?” 那人不带任何感情地看他一眼,眸中冷漠无情,仿佛没有任何温度,略带沙哑的声音从面具之下传来:“本座乃锦绣门门主。” 锦绣门门主! 当今天下三大宗师之一!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19-12-14 20:12:11~2019-12-15 19:53: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根呆毛、36737178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925767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锦绣门门主 纪明武心里隐隐有了预感, 听到这个答案之后, 瞳孔还是忍不住收缩了一下。 从眼前这人身上与师父差不多、甚至尤胜一筹的气势来看,他确实就该是如今天下的三大宗师之一的锦绣门门主! 宗师之境,才是所有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武学至高境界, 是突破了人体的巅峰、将自然之道化入自身的极致水平。 只是古往今来,突破宗师之境的高手屈指可数, 当今天下能有三大宗师, 便轻松奠定了上三宗的崇高地位,便是朝廷也不敢轻易针对。 而比起一般的江湖人, 纪明武对这位锦绣门门主有更深层次的了解——剑宗宗主沈昆霄曾对自己的三个弟子说过,当初他与锦绣门门主有过一战,能够明显地感觉到,锦绣门门主的实力完全超过他和气宗宗主一截。 如今剑宗和气宗能够与锦绣门保持抗衡,靠的不是自家宗主与锦绣门门主的势均力敌,而是剑宗气宗同气连枝, 合了两位宗师高手之力! 这位真身不明的锦绣门门主,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是当今天下第一高手! 据说他常年待在京城, 守护着京城与皇帝的安危,从不会轻易离京,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是为了对自己斩草除根、还是…… 纪明武眸光微微沉了沉。 能够对抗宗师高手的, 唯有同级别的宗师高手。 纵然纪明武现在摸到了龙门、被江湖人尊称为“半步宗师”,可有没有那个“半步”的前缀,之间的差距可谓是天渊之别! 如今的青州城内, 能入锦绣门门主眼中的只有虚动境的纪明武和华冲羽。 而华冲羽根本不必想,绝不会为了他们与代表着朝廷一系最高战力的锦绣门门主对抗。 纪明武轻轻吐了一口气,压下一闪而逝的各种思绪,将全部心神沉浸到了眼前的大敌身上,向前微微走了一小步,眼神沉着且锋锐。 ——不论实力差距有多大,他都不会退缩! 锦绣门门主眼神淡漠无情,看到纪明武仍旧拄着拐杖的右手,眸中微微闪过一丝莫名之色:“你的毒原来还未解。” 纪明武没有答话,只站在严墨戟身前,霎时进入了浑然忘我的状态。 严墨戟又从纪明武身上感受到那种能够感染周围的专注之境。 纪明武握着拐杖的右手微微用力,那柄严墨戟印象中武哥片刻不离身、经常无意识摩挲的拐杖,忽然就炸裂开来! 片片木屑碎散,一道寒光自纪明武手中闪出,修长锋锐、锃亮如镜的剑身在皎月下反射着清冷的光芒。 一心剑! 严墨戟从前知道纪明武就是“一心剑”纪绝言时,曾经有些好奇,既然得了“一心剑”的江湖称号,那武哥应该有一把剑吧? 可严墨戟印象中,武哥平时用得最多的就是刻刀和菜刀,家里也没见过什么剑鞘,便是面对锦绣门那个虚动境的堂主,纪明武也几乎是赤手空拳打上去。 他还以为武哥得这个名号只是因为是剑宗弟子、或是赖以为生的宝剑已经毁在了当初苌雁山一战中。 ——没想到,那柄剑竟然一直藏在武哥的拐杖中? 严墨戟咬咬牙,知道眼前的状况可能是有史以来最坏的,可能他和武哥今天全都要葬身在这个小巷里!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心里快速分析了一遍,思考着现在自己能做的事情。 最后严墨戟发现,以他的水平,不要给纪明武分心拖后腿,就是他能发挥的最大帮助! 他抿了下唇,坚定地看了纪明武一眼,慢慢一步步地后退。 … 此刻,面对前所未有的大敌,纪明武终于拿出了那柄他进入剑宗之后亲手打造、一点点磨砺出来的一心剑。 苌雁山一役后,他心境被毁、茫然失措,失去了练武的意义。若非严师兄看他不对,特意拜托他帮忙寻找、照看自己失踪的弟弟,他可能就要毁剑弃武、再起无望。 剑宗身为上三宗之一,纵然严墨剑自己无暇□□,又怎么会分不出人来去找自家弟弟、需要拜托师弟去隐瞒身份贴身照顾?找到人之后为何又不让带回剑宗这最安全的地方? 都是怕纪明武想不开、给纪明武找些事情做罢了。 那时纪明武曾想,可能此生他都无法再像从前那样心无旁骛地抬起自己的一心剑了。 但是如今,纪明武已经摸到了龙门,重新找到了习武的意义、甚至多了一个更加珍惜的人、一个更为广阔的愿望! 他的剑上已无一丝阴霾,只有一往无前的决心和执着。 他忘记了自己身上所中的剧毒、忘记了眼前之人天下第一的武功、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心中只剩下一个澄澈的念头。 第183章 只是他受伤太重,如今勉强靠着一心剑的支撑才没有完全倒下,想再站起来更是艰难无比。 严墨戟看着纪明武挣扎起身的样子,心里酸涩异常,狠狠咬了一下下唇,用疼痛让自己清醒一些,看向了锦绣门门主:“门主,虽然不清楚贵门要带我做什么,可倘若我一心寻死,想必门主也不大方便?” 纪明武瞳孔猛然收缩,低声喝道:“阿戟!” 锦绣门门主沉吟片刻,最后似乎被说服,点点头:“那就请二公子跟上来吧。” 严墨戟走到纪明武身前,对上纪明武又焦急又悲伤的双眸,微微低头,猛然在纪明武唇上吻了一口,低声道:“武哥,别急,我等你来救我。” 作者有话要说:  有小天使问加更……呜呜呜,蠢作者已经一滴都挤不出来了,只能保证日3不断更……∠( :3 」∠)_ 感谢在2019-12-15 19:53:45~2019-12-16 19:20: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大概在飞翔的咸鱼 10瓶;不爱吃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生日日礼物 数日后。 一个普普通通的寻常小镇上, 天色已经有些晚了, 严墨戟与黑衣少年进了客栈,定了两间上房。 这几日一同赶路下来,严墨戟和这黑衣少年之间已经比较熟稔, 得知了他的名字叫“杨踏雁”,是被锦绣门门主捡来的孤儿, 在锦绣门长大, 后来加入了布衣堂。 这几日杨踏雁对他倒是很平和,完全不像当初荆余山那样威吓加胁迫的样子, 除了第一日时,按照锦绣门门主的要求,取了严墨戟一小碗血。 用酒洗过的银刀割破严墨戟的手腕,鲜血淅淅沥沥地滴了一层碗底,杨踏雁熟练地帮严墨戟上了金疮药、包扎好伤口,又把碗交给了锦绣门门主。 锦绣门门主接过来, 在严墨戟手腕上扫了一眼,淡淡地道:“为了确认身份,委屈二公子了。” 严墨戟捂着手腕, 绷着脸没有说话。他倒是希望锦绣门门主搞什么滴血验亲之后,发现抓错人了,再把他放回去。 也省得他心里一边思念武哥, 一边在这里和杨踏雁相顾无言。 说起来,严墨戟一开始怀疑是杨踏雁引来了锦绣门门主。 新年时他去青州书院拜年时,见过杨踏雁在雪地里做作业, 还手把手教了他一把;再后来,与华冲羽谈起来,得知那个黑衣少年留了一封书信,竟然直接跑了。 严墨戟还好奇过,为何华冲羽会想要把那个少年捡回去,不怕被反噬一口吗? 华冲羽当时唉声叹气:“你不知道,踏雁的习武天分,比起纪绝言也不遑多让,若非在锦绣门被耽误,如今至少也是个虚动境,哪会只有一流水平?我是见才起意,再说……” 虽然感觉华冲羽还有未尽之意,但严墨戟自认为和杨踏雁之间不会再有交集,也就没有关心过,只是没想到再次见到杨踏雁,竟然是在这种情形下。 面对严墨戟的质疑,杨踏雁只淡淡地回应道:“二公子想多了,门主要寻你,哪用在下来引?” 锦绣门的势力遍布中原,又有朝廷帮忙,就连齐王府里都有锦绣门的眼线,严二公子的身份,又怎么可能遮掩一辈子? 严墨戟默然无语。 他们现在坐在同一间客房里,在一盏孤灯下相对无言。 虽然定了两间客房,但其中一间是给神龙不见尾的锦绣门门主用,杨踏雁又要看住严墨戟,所以只好两人睡一间。 严墨戟可不会跟他客气,第一夜就大剌剌上床占据床铺,拿眼瞪着杨踏雁,心想倘若这忘恩负义的少年不要脸的上床,自己就找到由头狠狠骂他一顿了。 杨踏雁不跟他计较,平时都是一脸面无表情,晚上只坐在桌旁调息,从不上床。 这几日下来,严墨戟只需要“睡觉——吃饭——赶路”,别的衣食住行全都是杨踏雁一人承包,什么事也未让严墨戟做过,若非有个锦绣门门主在后面吊着,他甚至有了自己是出来旅游的错觉。 严墨戟这几日也计划了几次逃跑行动。 只是杨踏雁身为江湖一流高手,哪会这么容易就让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逃了出去? 连续失败了几次,严墨戟也有点死心,转而开始打听起锦绣门非要把自己带回去的原因。 这一点是他之前与纪明武商量的时候最奇怪的地方。 按照齐王世子所说,有能耐驱使锦绣门的皇家,无论是齐王还是皇帝,都没有理由这样做;原身的母亲嘉宁大长公主又一直软禁在皇宫,青灯素衣,几近出家。 ——那锦绣门当初为何会特意派了虚动境的布衣堂堂主,来带走自己? 现在锦绣门门主身为三大宗师之一,亲自来到青州城抓人,更加深了严墨戟的疑惑。 无论如何,他都想不到自己有什么价值,值得这位位高权重的宗师高手亲自出手。 他不着痕迹地向杨踏雁打听着这方面的情报,从上一次的掳人事件到青州书院里的数学题目,让杨踏雁烦不胜烦,最后只能退步:“二公子,在下当初只是荆堂主手下的小卒,哪里会知道这等机密之事?” 严墨戟不太相信:“那这一次呢?锦绣门门主肯带你一起来,肯定对你有所交代吧?” 提到这个,杨踏雁的神色忽然微妙了一瞬,看过来的眼神甚至带了些委屈:“二公子莫不是还以为在下回了京城告状,然后将门主引来的?” 严墨戟心里确实还抱有怀疑,只是没说出口罢了。 “二公子不妨算算日子,在下离开青州城后,是在半路上撞见门主的。”杨踏雁微微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看了严墨戟一眼,“门主原是一个人过来,只是碰上了我,便顺便携了我,要我打杂罢了。” 严墨戟回想了一下华冲羽所说的杨踏雁从青州书院逃离的日子,再算算如今自己行了这么久的路,还没有抵达京城,不得不承认,杨踏雁说得确实有理。 这让他微微有些气馁,坐在客栈红漆圆桌前,对着一杯粗茶微微发呆,思绪慢慢飘了起来。 ——武哥现在怎么样了? ——跟锦绣门门主一战,他的伤没问题吧?不过有冯问兰在,应该可以很快休养好…… 从目前锦绣门门主和杨踏雁的态度看,总不会是为了把他带回京城杀掉,这样的话,他应该还有机会逃出来;就算最差的结果,也不过是等到武哥突破宗师,再踏着七彩祥云来拯救他…… ——听起来自己有点像被巫婆抓住的公主啊! 第185章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骸骸骸骸。、千代樱、yxc? ?、此号已疯 10瓶;26760503、hey~y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眼眼泪 严墨戟愣了一瞬间, 才反应过来锦绣门门主口中的“沈昆霄”是谁。 当今天下三大宗师中的另外一位、剑宗宗主、纪绝言的授艺恩师, 沈昆霄! ——是武哥的师父! ——那武哥呢,武哥在不在? 严墨戟眼中骤然放射出希冀的光芒,紧紧盯着前方,内心忍不住雀跃了起来,期待着自己能不能看到那个思念的身影。 白雾倏然散去, 一个白发白眉的老人孤零零地出现在他们面前, 头发简单地扎在脑后, 甚至有些凌乱;一身灰白的普通衣衫,衣袖都没有拉齐,仿佛是睡梦之中突然被人唤醒, 匆匆忙忙穿好衣服便出了门一般。 他手中提着一柄看似平平无奇的青钢剑,白眉微动,慢吞吞地开口道:“好久不见。” 锦绣门门主用沙哑的声音发出一声冷笑:“怎么,剑宗终于打算插手了?” 锦绣门门主意有所指, 沈昆霄左手轻轻抚了抚长眉, 叹气道:“门主说笑了, 老朽不过是拗不过小徒弟的撒娇, 特来带徒媳妇回去罢了, 不知门主可否割爱?” 说到最后,沈昆霄似乎想起了什么无奈之事, 摇摇头,又重重叹了口气:“徒弟都是债啊!” 严墨戟在后面听得激动的心情都有些凝固了。 ——撒娇?武哥? 他怎么也想象不出武哥那张惯常面无表情的脸,是如何对着这位沈宗师撒娇的。 锦绣门门主显然与严墨戟有同样的想法, 停顿了半晌,才冷冷地道:“严二公子是我皇家后裔,岂能算做你们剑宗的人?” 沈宗师又捋了捋白眉,慢吞吞地向前一步,叹道:“老朽也知道都是白说,只是总得意思说两句……既然谈不拢,那便……战吧。” 话音未落,这看起来老朽得快要进棺材的老头子,手中青钢剑闪出一道寒芒,倏然劈向了锦绣门门主的头上。 一时间风起云涌,天色骤变。 … 两位宗师之间的战斗,卷起无数狂风。 不知为何,沈昆霄完全没有顾忌那边的严墨戟和杨踏雁,气势全开,毫不犹豫,似乎是想把严墨戟一起击杀一般。 沈昆霄毫不留情,锦绣门门主可不能放任。 他千里迢迢带严墨戟回京城,当然不是为了让严墨戟死在这种地方,因此只好一边护着身后的马车,一边拉扯着沈昆霄向着远离马车的方向移动。 宗师大战的气势渐渐远去,硬挺在严墨戟身前,为他挡住前面的气势冲击的杨踏雁终于放松了下来,面色苍白,猛地吐了一口血。 严墨戟神色有些复杂地看着这个年仅十五六岁的少年,嘴唇微动,却什么都没说出口。 杨踏雁吐了血,脸色明显好了一些,回头看了一眼严墨戟,脸上流露出一丝苦笑。 还没等严墨戟开口说什么,杨踏雁忽然纵身跃下马车,连续几个纵跃,向着京城的方向消失没影。 严墨戟愣了一下,还有些摸不着头脑,忽然一个身影轻飘飘地落在马车前,向着那少年逃走的方向看了眼,有些不满地“哼”了一声:“算他跑的快。” 转过头来,是楚踏尘有些熟悉的桃花眼,还带着一丝笑意:“小严师弟,可无事?” “楚师兄?” 严墨戟惊喜地叫了一声,旋即脸色变了,“武哥怎么样了?” ——倘若武哥无事,以武哥的性格,救自己绝不会假手他人! 楚踏尘没想到严墨戟刚照面就立刻想到了纪师弟的安危,之前想好的谎话在嘴里转了一圈,最后还是咽了下去,只维持着自己的笑容不变,轻轻伸手:“此处不宜久留,纪师弟在附近村落中,我们先走。” 宗师之境的感应范围极为广阔,就算有沈宗师干扰,锦绣门门主定然也能察觉到他们的踪迹。 趁现在沈宗师还能拖住锦绣门门主,他们得尽快离开! 严墨戟也知道这个道理,强行压下心里的焦灼,闭上嘴,让楚踏尘带着自己,离开了这个地方。 … 楚踏尘带着严墨戟狂奔了近一个时辰,最后才停在一个隐藏在丘陵之后的小村庄门口,喘息着停下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严墨戟被超速的轻功带着,一停下来就有些晕头转向,扶着一旁的古槐树停了半晌,才勉强缓过来,抬起头便看到楚踏尘关怀的眼神:“小严师弟,无事吧?” 严墨戟轻轻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来,压住胸口的憋闷感,感激地笑笑:“多谢楚师兄,我没事了——武哥在这里吗?” 楚踏尘心里叹口气,脸上没有显出来,指了指靠近路口的一间草屋:“纪师弟便在那里。” 严墨戟道了谢,也忘了自己还有些头晕,快步冲了过去,推开虚掩的木板门,迎头正好看到手里还端着药碗的冯问兰。 冯问兰刚才听到有人靠近,听脚步声是个没有武功的普通人,还道是村民靠近,刚想出来打发走,猛然对上严墨戟焦急又担忧的脸,怔了一瞬,惊喜地道:“东家回来了?” 严墨戟点点头,目光不自觉凝聚到冯问兰手里的汤药上,焦急地向着冯问兰身后打量:“武哥呢?” 冯问兰侧过身让开路,似乎有些欲言又止,最终却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严墨戟进了里屋,眼光瞬间凝聚到了靠在床头的那个熟悉的身影上。 纪明武神色一如既往,英俊的脸上仍旧带着淡淡的笑意,仿佛严墨戟只是日常的出门归来而已,声音低沉而温柔:“欢迎回来,阿戟。” 严墨戟呆愣了半天,再开口的时候,已经带上了颤音:“武哥,你这是……?” 第187章 “为今之计,只有从锦绣门得到解药了。” 楚踏尘这时也进了门,听到他们的对话,看严墨戟一脸黯然的模样,笑着宽慰道:“小严师弟放心,严师弟正在京城里对付锦绣门,只要锦绣门倒台,我们自然能得到孺心的解药。” 冯问兰也安慰他:“听闻锦绣门门主用孺心控制了很多朝堂、江湖中人,只递送定时的缓解药物,那些人比我们更着急想要孺心的解药。” 得了两个人的安慰,又看到床上纪明武略带担忧的神色,严墨戟心情稍稍平复了些,想了想,又问:“那现在我们有什么能做的吗?” “这些时日,且在这里安心住下吧。”楚踏尘与纪明武对视一眼,然后微笑起来,“锦绣门暂且找不到这里来,待太子成事、锦绣门门主伏诛之后,我们直接去京城。” 忽然,他面色微明,桃花眼又带上了一抹笑意,转头看向了门口:“师父回来了。” 木门被推开,长眉白须的沈昆霄一边咳嗽着一边走进来,楚踏尘连忙上前搀扶,被老人摆摆手拒绝。 沈昆霄走到房内,在粗木方桌旁坐下,又咳嗽了两声,微微叹气:“真是老了。” 楚踏尘倒了一杯水,试了试水温,递给沈昆霄。 严墨戟回头看了一眼纪明武,走上前去,忽然跪下给沈昆霄磕了个头:“拜见沈宗师。” 尽管严墨戟前世不流行跪拜磕头,但沈昆霄既是武哥的师父,又是他的救命恩人,这一拜他心甘情愿。 沈昆霄没有阻止他,等严墨戟拜完了,才微微抬手,严墨戟只觉得一股气劲从身下升起,让他不由自主地站立了起来。 “如今你也算我半个徒弟,这一拜老朽就受着了。”沈昆霄放下茶碗,笑呵呵地抬起头,“不过以后不必多礼,老朽不爱那些虚头巴脑的俗礼。” 严墨戟抬头看看站在沈昆霄身后的楚踏尘,见他微笑颔首,便放下了心,点点头:“我知道了。” 纪明武在床上起不来身,关切地望着进门时不住咳嗽的师父:“师父可安好?” 沈昆霄摇摇头,叹气道:“受了些伤罢了,无妨、无妨……锦绣门门主进境真是可怕,当年便已胜为师一筹,如今更是深不可测。若非你设法叫他中了孺心,他非是万全之态,为师也没这么容易拖住他。” 楚踏尘注意到沈宗师的话,微微皱眉:“锦绣门门主中了毒,还能胜过师父?” “依为师所看,他的毒倒像是已经解了,只是孺心对宗师之境的伤害格外强烈,一时半会没能恢复罢了。” 听到和解毒相关,严墨戟眼前一亮,忍不住插了句话:“也就是说,锦绣门门主路上就解了毒?” 楚踏尘点点头:“正是。小严师弟可有注意,锦绣门门主一路上有购过什么药材?” 孺心作为锦绣门门主用来刺杀、威胁其他势力的剧毒,一贯对外宣称没有彻底解毒的解药。 不论其他势力信是不信,这么多年,确实没有一例解了孺心之毒的消息穿出。 这种情况下,锦绣门门主不太可能随身携带孺心的解药,被纪明武使计中了毒后,想要解毒,唯一办法便是临时配置解药。 严墨戟努力回想了一遍,最后只有些愧疚地看了一眼纪明武:“锦绣门门主每日只在我面前出现一次,其余时间都见不着他的踪影。” 答案虽然令人失望,倒也在其余人的预料之中。 想来锦绣门门主也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因着受了伤,沈昆霄与他们说了这会话,就去了另外的房间调息养伤去了,冯问兰自觉插不进话,又出去煎药——除了给纪明武用来辅助压制孺心的汤药之外,还要给沈昆霄熬制治疗内伤的药。 房间里只余下纪明武、严墨戟还有楚踏尘三人。 严墨戟这时心情已经基本稳定下来,有剑宗和太子的协助,武哥的毒还是有很大希望解除的。 心思从解毒上□□,严墨戟微微好奇了起来:“楚师兄和沈宗师是恰好到青州城的?” 如果是这样,那锦绣门门主要是晚来一会儿,是不是就能撞上沈宗师了…… 楚踏尘坐下来,另拿了个茶碗,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笑道:“我和师父本是从剑宗直接去京城的,不路过青州城,只是路上师父忽然说隐约感应到青州的方向似乎有宗师气势,所以半路又向着青州城而来。” 他转头看向了仍旧靠在床头的纪明武,桃花眼中闪过一丝钦佩:“若非纪师弟能激得锦绣门门主敞开宗师气势,师父也不会感应得到。” 纪明武脸上毫无得色,对上严墨戟的眼神也只是微微一笑。 严墨戟心中交杂着崇拜与愧疚,走到床边坐下,握住纪明武的左手。纪明武反手握住他,墨玉般的双眸中一片澄澈的温柔。 楚踏尘看着他们俩含情脉脉的样子,感觉快瞎了,略有些无语地敲了敲桌子:“要不,我先出去?” 纪明武在师兄面前很坦然,神色不变,仿佛根本没听见楚踏尘的声音;倒是严墨戟有些不大好意思,干咳了一下,强行转开了话题:“沈宗主去京城是要应援太子吗?” 对严墨戟知道上次那人就是太子之事毫不意外,楚踏尘点点头,神色严肃了些:“上次与太子商议,太子希望我们能想法子拿下锦绣门门主,只好请师父出山。” 其实就算太子不提这个要求,楚踏尘也打算请沈昆霄出手——一个宗师之境的高手,尤其还不偏向于太子的宗师境高手,对太子能否顺利继位的影响太大了。 纪明武微微皱眉:“只请师父一人?” 与锦绣门门主实际对战过之后,纪明武更清晰地确认,锦绣门门主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人,纵然自家师父同为宗师之境,也不是他的对手! 这种情况下,想要击杀甚至生擒锦绣门门主,光凭沈昆霄一人怎么够?剑宗气宗同气连枝,气宗宗主难道不来助拳吗? 楚踏尘微微一叹:“我正想告诉你们——草原狄人金帐狼王突破宗师之境,携二十万骑兵,进犯边关。 “锦绣门代朝廷发布了号令,要求江湖各大门派派遣最强战力,一同抵御狄人进攻。尘泽宗主便去了边关,以求挡住那位草原宗师。” 严墨戟与纪明武对视一眼,俱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之色: 草原狄人……出现了一名宗师?! 纵然锦绣门和江湖门派们在中原斗得火热,可到底都顾念着自家地盘,斗争只存在于江湖人之间,鲜少打扰普通百姓;可草原狄人进犯,所过之处如蝗虫过境、颗粒无存、生灵涂炭,这种大难,全江湖自然同仇敌忾! 宗师之境,几乎可改天下局势,草原狄人出现一位宗师,中原这边确实应有一位宗师前去对抗! 不知为何,听了这个消息,严墨戟脑袋中突然冒出一个想法: ——草原狄人在这个时候携兵马犯境,与锦绣门……当真毫无干系吗? 第189章 说着说着,严墨戟忽然想起一事,从怀里把锦绣门门主送他的墨玉锁拿了出来,问:“这是锦绣门门主送我的,你们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虽然对锦绣门门主送的东西怀有强烈的抵触感,但涉及严家,严墨戟还是带在了身上,打算让武哥他们看看,会不会有什么玄机。 楚踏尘和冯问兰挨个查探了一遍,都没看出所以然来。纪明武行动不便,只看了一眼,最后皱着眉道:“这恐怕要问一下严师兄。” 他们如今已经互通过情报,严墨戟得知原身的祖父、也就是严相曾中过孺心,只是后来又解了,算是目前唯一已知彻底解除孺心之毒的案例。 现在锦绣门门主又送了他这件严家风格的墨玉锁,让严墨戟不禁有些猜测:“难道锦绣门门主是严家人?” 楚踏尘本来也有这方面猜测,只是怕严墨戟不能接受,所以没有说出口,没想到严墨戟自己说了,暗自惊讶这个小严师弟的心理强大,也不再避讳什么:“这件事我会告知严师弟,让严师弟查证一下,当年严家长辈是否真的都故去了。” 虽然有这个猜测,但严墨戟仔细想想,还是觉得疑点颇多。 ——严家被当今皇帝几乎灭了满门,若锦绣门门主当真是严家人,皇帝怎么敢对一位宗师的亲眷下手? ——若锦绣门门主对严家并无感情,那又为何特意为他打造一枚墨玉锁? ——而且当年严相又是怎么中的孺心、怎么解毒的? 各种问题纠缠在严墨戟脑袋里,让他脑袋里一团乱麻。 不过他对锦绣门门主的身份、严家当初的真相其实兴趣都不大,现在他唯一关心的就只是纪明武的毒要怎么解。 当晚睡觉时,纪明武搂着他,两个人躺在软榻上,严墨戟躺在纪明武左侧,害怕压着武哥中毒的半边身子造成影响,刚躺下忽然感觉身侧一股暖洋洋的温度传来。 他微微一愣,然后皱起眉,瞪着纪明武:“武哥,把内力收起来。” ——这都什么情况了,武哥还想用内力给他当暖宝宝? 纪明武与严墨戟一同睡了这么久,习惯了在寒冷的夜里提前用内力帮严墨戟烘暖被窝。他自认为这点内力消耗对他的毒不会有什么影响,不过为免阿戟担心,还是依言顺从地收起了内力。 严墨戟看了看纪明武坦荡的双眼,忽然凑上去在纪明武唇上亲了一口,然后跳下床吹熄了油灯,又回来钻进被窝,抱住了纪明武的左胳膊。 怀中抱着熟悉的人,纪明武和严墨戟同时感觉仿佛有什么空洞的地方被填满,安心地一起沉睡了过去。 … 第二日,沈宗师与楚踏尘便告辞了。 他们之前在这里停留,只是为了将严墨戟救出来。 京城中的局势才是关键,太子与严墨剑都在京城,他们也得尽快前往京城,共襄大计。 于是这个无名的小村落里,只剩下严墨戟与纪明武两人,再加上需要为纪明武诊治熬药的冯问兰。 因为遭遇这这些变故,严墨戟对纪明武越来越关心,整日在纪明武身旁嘘寒问暖,冷不冷热不热饿不饿下面给你吃;纪明武一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久了也便习惯了,安之若素地享受着阿戟的关怀。 可怜冯问兰每日被他们自己不觉的黏腻刺激得感觉好像吃狗粮吃饱了一般,除了送药时间,干脆一个人去村子附近寻找野味食材,好带回来让东家做菜。 这样平淡而普通的日子过着,京城一直没有什么消息传来,严墨戟的担忧与冯问兰的体重都在慢慢地增长起来。 终于,大约半个月后,严墨剑的身影出现在村子外头。 他带来了京城变故的最新状态—— “天华帝驾崩、瑞安帝继位、锦绣门门主伏诛?”严墨戟急切地问,“解药呢?” 作者有话要说:  蠢作者发誓,五天之内,要他们圆房成功! 想开车(小声)。 感谢在2019-12-19 20:18:22~2019-12-20 20:26: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多利亚斯 2个;安次甘儿、一二三、tingz、33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辰陌想上头条、骸骸骸骸。、楼上的朋友你好 10瓶;龙辰潇潇潇潇潇湘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京城形城势 严墨剑的脸色很奇怪, 英俊的面容上憔悴中又带着些震惊,精神都有些恍惚,不过听了弟弟的问话, 还是回答道:“新帝正在清算锦绣门的事务,准备将锦绣门拆散,彻底吸纳到朝廷中,孺心之毒也在调查中。” 严墨戟的心多少放下了一些, 注意到严墨剑神色不大对劲, 又提起了心:“那严师兄是来……?” 严墨剑轻轻晃了晃头, 让自己清醒一些, 勉强笑道:“我来接你们去京城——陛下已经着手重新调查当年严家的案子,我们可以先到京城等着。” 想了想他又补充了一句, “有解药的话也好及时让纪师弟解毒。” 这句话戳中了严墨戟的心思。 刚准备转身去帮武哥收拾行李,忽然听到身后严墨剑叫了一声:“阿戟。” 严墨戟转过身, 冷不防被这位兄长拥入怀中, 怔了一下,还是没有推开他,任由严墨剑紧紧地搂着他。 严墨剑抱紧弟弟,感受着至亲血脉的体温,嘴唇颤抖了一下,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过了半晌才放开他,故作轻松地笑了起来:“没事,我就是想你了。” 严墨戟有些担心地看他一眼, 见他不想说,便没有主动去问。他带着严墨剑与纪明武和冯问兰商议过之后,下了决心,一起上了严墨剑租来的马车,进了这座大泰朝的核心城市——京城。 … 大泰朝的京城城墙比青州城还要高大,城门高耸,被铁皮包裹的城门大方敞开,门口是一队精锐士兵检查着路引。 进城之后,京城的繁华确实超乎严墨戟的想象,严墨戟纵然满腹愁绪,也忍不住从车窗向外看着车水马龙、亭台楼阁。 前世见识过太多繁华的现代都市,可这种古香古色的京畿城市还是头一次见。 严墨戟看了一会,想起车厢里不只是自己,还想自己是不是显得有点没见识;一回头,才发现纪明武也靠了过来,与自己凑在一起向外看去。 第191章 听起来锦绣门倒像是一心为朝廷和皇帝着想,可她又为何要掀起战争和叛乱呢? “草原进犯一事,我问过她。”严墨剑又苦笑了一下,不愿去回忆那冷冰冰的眼神,“她道是为了将草原顶尖战力与包括一位中原宗师在内的江湖势力一网打尽——草原狄人破关,江湖门派必然会齐心协力对抗草原,锦绣门届时坐收渔翁之利即可。 “至于毒杀先帝、嫁祸陛下,则是想要一个绝对听话的傀儡皇帝。无论先帝还是陛下,都有自己的主张抱负,绝不是她能够随意拿捏的对象。” 严墨戟默然无语。 他不是原身,对嘉宁大长公主没什么母子情分,只觉得有些难以言喻的伤感。 锦绣门门主想做垂帘听政的无冕女皇他没所谓,宫廷斗争他作为旁观者也没有发言权,唯有勾结外狄、挑起战火,让他格外抗拒。 上层倾轧,百姓何辜。 严墨戟明白了严墨剑为何重聚之后如此恍惚,想必是被这件事打击得不轻。 他抬起头,看到严墨剑颓废的脸上依然小心翼翼地再关心着自己的神情,心里微微一暖,之前喊不出口的称呼,也顺理成章地到了嘴边:“哥,你没事吧?” 严墨剑怔住,一瞬间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手指微微颤抖,看着严墨戟,一时说不出话。 直到严墨戟又喊了一声,他才轻轻吐了一口气,忽然伸出手,紧紧抱住了终于肯承认他的弟弟,闭上眼睛,声音哽咽:“阿戟……以后严家便只剩我们两个了。” 在严相的推动下,严墨剑少时离家拜入剑宗门下,与母亲相处也没有几年,印象中母亲一直是冷淡又疏离的样子,哪怕对待亲子也是如此;只是这并不妨碍严墨剑怀着对母亲的眷恋。 然而现实给了他狠狠地一棒,嘉宁大长公主的眼中只有至高无上的皇权与天下再无人抗衡的无双,没有分给他这个儿子一丝一毫。 而他也最终选择了站在剑宗与太子这边,与锦绣门对立。 本就寡淡的母子情分,最终被他们一齐斩断。 ——好在……好在,至少他还有一个亲兄弟。 作者有话要说:  预计下章就能找到解药啦~ 感谢在2019-12-20 20:26:59~2019-12-21 18:56: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喃喃自语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月黄昏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木南_慕楠、月黄昏、小鱼 10瓶;逍遥公子 3瓶;月黄泉、26760503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解解药 有了丫鬟仆从的帮助,严墨戟的生活过得方便了许多。 纪明武虽然有些不便, 但也不是完全不能行动。严墨戟找到了木匠, 为纪明武打造了一辆四轮车——也就是这个时代的轮椅, 偶尔会推着纪明武出去散步。 纪明武也不在意脸面问题, 由着严墨戟折腾,难得有这样严墨戟不是在什锦食忙碌而是整日陪着他的时候, 他也很乐意与阿戟亲近。 严墨戟推着纪明武出去玩的时候, 顺便也考察了一下京城的餐饮业,筹划着将来在京城开办什锦食的时候,从什么方面入手会比较好。 这样轻松而愉快的日子没有持续多久,严墨剑下次再来时, 带来了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没有找到孺心的解药?” 严墨戟手微微一抖, 轻轻吸了口气, 再次确认, “是目前没找到, 还是找不到?” 严墨剑沉默了一下, 复开口道:“锦绣门的高层均已审讯过, 都供认孺心是锦绣门门主自行配制,从未让旁人知晓配制的过程;而且这些高层身上也都中了稀释的孺心, 被锦绣门门主牢牢握在手里。” 在确认锦绣门门主已死的情况下, 这些人比朝廷更想要解药。 “而且从那制毒的工具上的灰尘看, 应该已经有十年以上未曾制过新毒了。” ——也就是说,很可能锦绣门门主如今自己也没有法子制毒了。 严墨剑小心翼翼地看了一下自己的弟弟,生怕严墨戟会因此崩溃。 严墨戟情绪倒是还好。 他最初的崩溃在刚与纪明武重逢时便已经发泄出来, 这次一时的震惊过后,骨子里的韧性便涌了出来。 ——既然当年严相曾经解了孺心,那说明孺心一定有解药! “青桑谷谷主前几日已经到了京城,替中毒的那些人诊断过,也没什么好办法。” 严墨戟点点头,明白为何这几日冯问兰不在,想必是去拜见师门长辈去了。 他低头看了看身旁的纪明武,看到他墨色的眼眸中只有对自己的担忧,没有一丝一毫对剧毒的恐惧,不由得心里一暖。 他拍拍纪明武的左手,示意自己没有那么脆弱,走到纪明武身旁坐下,为严墨剑斟了一杯茶:“还有别的消息吗?” 严墨剑坐下来,捧着弟弟给自己倒的茶,看严墨戟神色不像是承受不住的样子,才松了口气:“在锦绣门门主的密室里,找到了一些制毒的工具和药材,只是按照青桑谷谷主所说,这些药材里还缺了一味核心,少了那核心,便制不出孺心来。” “当初严相……祖父所留的信息,说解除孺心的毒,要从制孺心的原料下手吧?”严墨戟又给纪明武倒了一杯,“哥,你有试过吗?” 严墨剑喝了一口茶,点点头:“那些药材都拿锦绣门那些中了稀释孺心的高层们试过,没有解毒作用。” “也就是说,缺的那味最关键的核心,就是解药?”严墨戟陷入了沉思。 “如今那些锦绣门被俘虏的高层,他们快要到定时服药的日子了,比我们还着急想要解药。”严墨剑摇头叹气,“结果没有一个知道的。” ——还真是豹胎易筋丸啊…… 严墨戟沉吟了一会,忽然眼前一亮:“杨踏雁一定知道解药是什么!” 严墨剑微微一怔:“杨踏雁?那个逃走的布衣堂堂主?” 第193章 当初被杨踏雁划伤的手腕早已愈合,伤疤都没有留下一丝;严墨戟透过自己白嫩的手腕,仿佛能看到自己血管中随着心脏跳动而不断奔涌到全身的血液。 那些血液随着严墨戟越来越快速的心跳,将震惊与喜悦的心情冲刷到了他的全身,让他的双眸在夜色中,比桌上的烛台还要明亮。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19-12-21 18:56:26~2019-12-22 20:03: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子非鱼安之鱼之乐、你的三十九度、鱼丸啊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哒哒哒 10瓶;20615342、喵喵康、龙辰潇潇潇潇潇湘、月黄泉、鱼丸啊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解解毒 “东家怀疑,你的血就是孺心之毒最关键的原料?” 冯问兰提着医匣, 身上还带着夜晚的露水, 面带惊讶地问。 她大晚上被人叫起来,得知东家有事, 还以为是纪明武的毒发作了, 头发都未梳齐, 匆匆忙忙赶过来,却得知东家找到了孺心之毒的关键? 严墨剑住得近, 早就过来了, 已经听严墨戟分析过一遍, 也觉得非常合理:“倘若当初母亲是拿阿戟的血来制的孺心,倒也能说得通, 为何祖父要把阿戟送走了。” 他年幼在家时, 便清晰的知道自己的祖父是如何思维缜密、老谋深算, 那是的锦绣门门主尚且年幼, 露出马脚、让祖父发觉了什么也是正常。 只是这样一来,严墨剑愈发心疼阿戟。 ——母亲……当真是只把他们兄弟当做毫无感情的陌生人吗?孺心之毒问世时,阿戟尚未周岁!孺心之毒的扬名至少也要一段时间, 这么看,母亲很可能刚诞下阿戟、甚至还怀孕时就在研制孺心了! ——而用亲子之血酿这剧毒、甚至可能因此对阿戟进行了什么药物调整, 她不怕折了阿戟的寿? 严墨戟倒是没什么感觉,他只急切地看着冯问兰:“问兰,有没有法子试一试?” 冯问兰思索了一下,点点头:“东家你取些血给我, 我尽力试试。” 既然是为武哥取血,严墨戟毫不犹豫,掏出那枚银刀便要割破手腕,被纪明武伸出左手一把抓住。 纪明武有些无奈地看着他的动作:“阿戟,你要自杀吗?” 严墨戟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动作有些猛了,看着自己微微有些颤抖的手腕,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突然看到了希望,让他一时有些抑制不住。 最后还是冯问兰帮忙取了血,端出去研究去了。 严墨剑本来还想安慰一下自己这个命途多舛的弟弟,只是看严墨戟握着纪明武的手,和纪明武依偎在一起、完全不关心锦绣门门主的样子,又把话咽了回去。 ——这样看来,阿戟不在意严家、不在意母亲,也许算是好事吧。 在漫长又短暂的等待中,冯问兰进来,手里拿着两个碗。 一个是带着淡红色的水,一个是黑乎乎的药汁。 “把这碗喝了,我用东家的血和一些药材,按照之前谷主提供的思路试着调配了解药。”冯问兰将两个碗放下来,指了指那碗淡红色的水,“若有什么不适,立刻喝另一碗。” 纪明武看了严墨戟一眼,左手伸出,端起碗一饮而尽。 不知冯问兰加了什么药材,虽然药水带着点血色,可喝在嘴里倒是没有一丝血腥味,倒有点细微的甜味。 喝了药,冯问兰伸出手替纪明武把脉,皱眉感受了半晌,在严墨戟期盼的眼神中,脸上划过了一丝惊喜:“真的有效!” ——武哥的毒能解了?! 严墨戟高兴得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与纪明武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惊喜之色。 “只是……还有些问题。” 冯问兰面带难色,看了一眼一脸兴奋的严墨戟,小声道:“以纪大侠所中的毒扩散的程度,想要彻底解毒,东家你怕是要被抽干才行。” 纪明武神色顿时变了,脱口而出:“不可!” 严墨戟的激动顿时凝固了下来,下意识看向了纪明武,果然在纪明武眼中看到了浓浓的警告之意。 除了刚刚穿越而来的时候,严墨戟还没见过纪明武对他摆出如此冷酷的神情,让他顿时一怔,旋即反应过来,用力捏了捏纪明武的手:“放心,武哥,我不会想不开的。” ——他的愿望可是跟武哥一起长长久久,哪边缺了都不行。 冯问兰又取了同样是严家后裔的严墨剑的血试了试,确认只有严墨戟一个人的血有解毒的效果。 确认自己的血有用,严墨戟当即派下人出去买了一大堆补气益血的药材和食物,立刻给自己煮了一杯红枣糖茶。 立刻给纪明武解毒会要了他的命,但慢慢地控制着放血的频率,严墨戟认为应当没什么问题。 从前世的医学知识所看,定期少量献血其实对年轻人的身体来说反倒是好事。 因为父母病重手术时,也有用医院的血库,严墨戟前世也经常去献血,心里对献血的频率和容量还有个大概的了解,当即提出了一个定期放血的提议。 这个时代还没有输血献血的概念,哪怕冯问兰出身医术最高超的青桑谷,也不过是停留在刺血取穴的阶段,这种定期放血还能不影响身体的说法,还是头一次听说。 不过令严墨戟没想到的是,第一个提出赞同意见的竟然是严墨剑。 “阿戟这个法子可以试一试。”严墨剑摸了摸下巴,认真地道,“剑宗内有以血铸剑的铸剑师,也是定期采血,身体看起来倒还无恙。” 纪明武微微皱眉,不太赞同:“可阿戟并未习武。” 习武之人的体质自然要比寻常人高得多。 “所以放血量要少一些。”严墨剑拍板决定,“阿戟刚才说的那个量太多了,折半吧。” ——那是经过现代医学认证的安全献血量! 第195章 ——不过这也只是说明阿戟本身不怕孺心,难道和阿戟圆房还能解毒? 纪明武第一时间, 还以为严墨戟这是又在找理由。 自从他们确定关系后,严墨戟总会有各种各样的理由,明示暗示这最后一层隔膜的突破。 但纪明武顾虑身上的孺心,只能一面用内力压制自己被撩拨起的冲动, 一面装聋作哑。 但这个问题,确认孺心是用严墨戟的血所制之后就已经消失。 纪明武眸色微微深沉了些,认真考虑了一下严墨戟的话,觉得有些不妥:“未必如你所想。” 单凭锦绣门门主那两句模棱两可的话,就认为圆房可以解毒,未免有些武断。 严墨戟也知道自己这个猜测不太靠谱,但是…… “试试也无妨!又没有坏处!” 他兴致勃勃地坐起身,睁大眼睛期待地看着纪明武。 纪明武沉默了片刻,喉咙微微动了动,还是拒绝了:“稳妥起见,还是解毒以后……” 严墨戟忽然翻身,双手撑在纪明武脑袋两侧,俯下头,鼻尖逼近纪明武的脸:“武哥,你还在顾虑什么?” 如今他们之间还有什么阻碍呢? 纪明武看着阿戟近在咫尺的俊秀脸庞,在黑夜中也能看清他的轮廓,微微抿了抿唇,才艰难地吐出几个字:“阿戟,我们的第一次,我……” ——不想在这种状态下进行。 纪明武错开目光,看向了自己的右半侧身体。 ——他想带给阿戟完美的体验。 虽然已经服用过一部分阿戟的血,但是他的右腿和右臂仍然使不大上力气。 这样的情况下,如何保证自己能控制好力度、不让阿戟受伤、还能让阿戟舒服呢? 阿戟是他心中至高无上的宝贝,他怎么舍得在这种状态下拥有阿戟? 虽然纪明武也没有经验,但也听说过,男子之间做这事,承受一方很容易受伤,他自然想在自己万全的状态下再进行。 严墨戟没有这么强的夜视能力,看不太清纪明武的神色,但心有灵犀地明白了纪明武的顾虑。 前世掌握了无数理论知识的他脑袋一转,就想到了一个让纪明武打消疑虑的办法,低下头附到纪明武耳边,低声道:“武哥不用担心,我可以在上面。” ——在上面? ——阿戟想……他? 纪明武怔了怔,因为严墨戟之前每次都是撩拨他主动,所以他一直以为阿戟只想做下面的,没想到阿戟现在也有了这种想法? 面对严墨戟,纪明武自然百依百顺,阿戟想要在上面,他也不会拒绝。 ——如果是自己承受的话,那受伤也无碍,自己皮糙肉厚,总归让阿戟舒心便可。 想通这一点,纪明武眸色柔和了下来,微微抬头,亲吻了一下严墨戟:“那便辛苦阿戟了。” 磨了这么久,终于让纪明武放下了所有顾虑,严墨戟高兴得差点蹦起来。 与纪明武共枕两年,严墨戟从纪明武的反应中,就知道武哥一定是误会了他说的“在上面”的意思。 前世严墨戟认清自己的性取向之后,便知道自己更想做零号,从未想过做一号,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纪明武完美符合他对伴侣的一切想象,包括角色。 虽然是误会,但武哥这个明显是一号的男人,愿意为了他雌伏身下,严墨戟确实有些感动。不过他也没解释——解释清楚了武哥反悔了怎么办?反正过会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他想了想,翻身下了床,把油灯点了起来。 纪明武有些疑惑,抬头看到严墨戟难得有些羞涩的脸,声音也微微有些不自在:“武哥,我想看着你。” … 【这里,曾经有一辆婴儿车缓缓推过,车速缓慢,载客量极小,虽然如今车辙的痕迹已经消失,但是修改不允许减少字数,然而蠢作者已经把能添加的细节描写都加了一遍,还是缺一点字,万般无奈之下蠢作者在这里打下了这段话,五体投地跪求小天使们原谅!】 … 等到一切结束,严墨戟疲惫地睡去。纪明武全无睡意,帮他的阿戟擦净了身体,做了清理,等把水盆中的水都倒出去了,才从回味中清醒过来,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右手。 刚才太投入浑然不觉,如今把清理工作做完了大半,纪明武重新动用内力,才意识到他体内的毒居然已经大幅度地消退了许多! 不光右手几乎完全恢复了正常,甚至右腿都能勉强动作起来了! 而且…… 纪明武闭目微微感受了一下,在睁开眼睛时,墨色的双瞳中微微闪过一丝惊讶。 他的内力竟然较之前有了增长。 ——孺心这毒,究竟是为了什么而创造出来的? 仔细想想,之前用阿戟的血解毒之后,似乎内力也有一点点变化,只是那变化太过微弱,被他下意识忽略罢了。 纪明武微微皱眉,决定把这个发现永远封锁在心里,还要专门去皇宫提醒一下瑞安帝,要朝廷彻底封锁阿戟是解药的消息。 想到阿戟,纪明武脸上的神色又柔和了下来。 ——阿戟果真猜对,圆房竟然也是解毒的一种方式、而且比阿戟的血的效果更加明显…… 如今自己这个身体状况,终于不用担心会拖累阿戟了…… 第197章 ——食髓知味的看来不止自己一个啊…… 严墨戟回想起昨夜自己到了极限、之后,武哥英俊的脸上那浓浓的情.欲,还有强忍着停下动作的体贴……自己第二天醒来时,身体已经变得十分清爽,不论昨夜动作带来的汗水还是不可言说的某些东西,全都已经清理得干干净净。 想到这里,他心里火热,完全忘了昨夜最后是怎么求饶的,眼神仿佛一个小小的钩子,带着一点诱惑扫向了纪明武,一口软糯的米粥入口,还特意张嘴、用鲜红的舌尖轻轻舔舐了一下上牙齿。 纪明武喉头紧绷了一下,拖着粥碗的手倒是纹丝未动,只是眼神变得深邃了些。 严墨剑站在一旁,感觉自己好像不存在于这个房间内一般,眼中只能看到那两个人之间甜腻的气氛,看纪明武还要给阿戟用勺子喂粥喝,受不了地退了出去。 想了想,他还是有些担心,派人去叫了冯问兰来。 ——纪师弟的毒总不会无缘无故就消退这么快,这两个人一定做了什么事! … 替严墨戟把过脉之后,冯问兰的神情变得极为古怪。 严墨剑有些担心:“冯女侠,阿戟的身体怎么样?” “咳……”冯问兰看了一眼难得有些羞涩的东家,干咳一下,隐晦地道,“东家身体无碍,只是这个……那个……男子之间,承.欢一方,总会有些不适,东家可用些滋润的药膏,会舒服些。” 严墨剑呆愣了半晌,才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了纪明武,怒气勃发:“纪、绝、言!阿戟都这个样子,你竟然下得去——” 严墨戟可不想让纪明武背这个锅,连忙解释:“哥,是我主动的。” 严墨剑顿时卡壳。 从各种意义上看,昨天之前半边身子瘫了的纪明武,看起来都比严墨戟要凄惨得许多,要说谁摧残谁,怎么想都是主动的严墨戟在摧残纪师弟…… 严墨剑的神色微微有些呆滞,似乎不太能相信自己心里白白嫩嫩、懵懂天真的弟弟,竟然是这种主动的人设。 “你们……你们……为什么?” 严墨戟今早醒来,看到纪明武身上的毒消退了一大截,惊喜异常,早就想把自己机智发现的解毒办法炫耀出去,当即就一五一十地解释了一通,最后还不无自豪地道:“以后就不用放血给武哥了!” ——也就不用再让他吃那些让他的身材跟吹气球一样鼓起来的补药了…… 冯问兰和严墨剑傻了半天,才一齐惊呼:“东家(阿戟),你们之前从未圆房?” 严墨戟正好吃完了粥,把勺子放下,任由纪明武端走粥碗,才有些奇怪:“怎么了,不行吗?” 严墨剑吃惊地问:“那江湖上怎么会有你媚功大成的传闻?” 冯问兰:“……” 她干笑着缩了回去,假装自己在专心研究没什么用处的药方。 这个问题严墨戟自己也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只能归咎于江湖人偏好桃.色八卦。 得知严墨戟和纪明武从前一直有名无实之后,严墨剑耿耿于怀,心里后悔要是早点把他们俩拆散,现在说不定小侄儿都抱上了…… ——再不济,也该教导一下阿戟想方设法在上面啊! 他倒是不知道,昨夜的严墨戟一开始确实是“在上面”的,只是形式不太一样罢了。 … 有了合理且安全的解毒法子,严墨戟在勤奋“解毒”的同时,也彻底安心下来,开始筹划起在京城的什锦食生意。 自锦绣门将他掳走至今,已经过了近三个月,夏日的炎热已经悄悄地逼近,京城之中也开始出现了各种各样的消暑凉食。 严墨戟之前出去时,发现什锦食里一些代表作的小吃,竟然在京城里已经有售卖的铺子了。 煎饼馃子、肉夹馍、什锦煮、奶茶…… 基本是效仿什锦食的模式和吃食,只是口味和技巧自然比什锦食差的远。 倒是西点一类,因为制作难度比较高,暂时没看到什么人在卖。 严墨戟对于“山寨”的出现也有心理准备,毕竟他拿出来的大部分小吃,制作工序都不太复杂,想要模仿很容易,只是手感和经验抵不过什锦食罢了。 京城是大泰朝最繁华的城市,因为从前一直有锦绣门这上三宗加天下第一宗师坐镇,掌管京城畿防的平阳侯又是武将出身、规矩森严,几乎无人敢在京城闹事,反倒极大地促进了京城的繁华。 什锦食当然不会放过这么大一块蛋糕。 只是从前什锦食特色的美食广场模式,在京城如今也有不少,纵然什锦食能做得更好,失了先机也就没有那么好的效果。 单靠甜品又不能迅速打响名头,在京城这样竞争激烈的城市,很可能掀起一点水花,就要沉没了。 严墨戟思忖良久,决定等青州城的大部队过来之后,先尝试之前还没做过的模式—— 自助餐。 花上固定的价格,可以敞开肚子无限吃各种各样的美食,自助餐对于任何时代的客人,都是一股无法抵御的吸引力。 而自从新帝登基、京城再无隐忧之后,严墨戟就托人传信回青州城,让李四等几个什锦食的主力,带上一批骨干来京城。 算算日子,差不多也快到了。 单枪匹马在京城打拼,肯定不可能,还是要把青州城的老班底一起拉过来。 先用自助餐打响第一炮,再把什锦食烂熟于心的美食广场、甜品站、零食店等等推广开来,稳扎稳打。 反正现在一切问题都已经解决,他也没什么顾虑,只要专心发展什锦食便好了。 严墨戟与纪明武确认过,问纪明武解毒以后的打算。 纪明武彼时正专心地雕刻着一块木雕。与锦绣门门主一战后,因为剧毒扩散,他右臂不能动,雕刻基本搁置了,这让从小就习惯雕刻东西的纪明武分外不适,到了现在在严墨戟的“努力”下,孺心渐渐消解,他又可以拿起刻刀了。 第199章 四楼和五楼则是甜品站、零食店、游乐场、书店等等休闲场所,让三楼成为闲杂人可以消磨一整日时光的好地方。 此外,严墨戟还请了说书先生、唱曲戏子等这个时代的文艺工作者,挑了些适合在就餐区域进行的活动,用来提升客人的兴趣和粘性。 这种将不同的吃食店铺汇聚到同一个地方、还是斥巨资打造这么大的饮食大厦,引起了什锦食内部不少人的担忧。 好些人都私下里劝阻严墨戟:“东家,这开销是不是大了些?万一赔了可怎生是好,不如先从小规模的酒楼开起吧?” 外头也有眼红严家复起的人,暗地里对着这突然冒出来的严家兄弟啐口水,想看严墨戟这么大手笔亏损的样子。 还有些同行,感觉到了这从青州而来的什锦食的威胁,提前雇佣了人,散步一些似是而非的谣言,还找了些地痞流氓,准备开业当天去闹事。 这些严墨戟心里都有数,安抚下了什锦食内部的不安,对外部的质疑一概无视,只提前预备了一些应对流言和闹事的人的措施。 倒是严墨剑偶尔听了几耳朵,对其他人敢欺负他亲弟弟感到异常的愤慨,拍着胸脯对严墨戟承诺,说什锦食在京城的这座饮食大厦开业时,他会送一份大礼,保准叫背后那些等着看笑话的人自讨苦吃。 严墨戟对这位兄长的礼物还真有点好奇,不过看严墨剑一副神神秘秘卖关子的模样,也就没有多问。 就在这万众瞩目之中,什锦食的美食大厦,终于挑了个黄道吉日开幕了。 … 按照惯例的舞龙舞狮、敲锣打鼓之后,严墨戟还增添了一个剪彩和演讲的环节。 前世严墨戟也有过多次演讲的经验,这种场面丝毫不虚,结合了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待了这几年的经验,抑扬顿挫,吸引了大部分围观群众的注意。 什锦食在京城如此高调的亮相,必然能够在所有京城百姓和贵族之间留下深刻的印象。 等到严墨戟演讲完成,那些暗搓搓怀着坏心思的人准备出手时,忽然遥遥传来了一声尖细的叫喊声: “陛下驾到——” 在场所有人都震惊地呆住,第一时间都在怀疑自己的耳朵。 只是现实做不得假,很快,禁军护卫下的金龙车辇就来到了什锦食的门前,高坐车辇之上的那年轻而有些熟悉的面孔,确实是当初严墨戟在青州齐王府有过一面之缘的彼时太子、如今的天下之主瑞安帝。 周围呼啦啦地跪下去一大片。 严墨戟左右打量了一下,心里寻思自己要不要也跟着跪下去,回头却发现纪明武和严墨剑都没有跪,看到他投过来的目光时,也给了他鼓励的点头。 于是他也就站在原地,只遥遥对瑞安帝行了个礼。 这一幕叫那些心怀不轨的人既震惊又狂喜,心里暗骂这严二公子胆大包天的同时,也在暗暗期盼着瑞安帝龙颜大怒,好好惩治他一番。 ——哼,仗着兄长有从龙之功就肆意妄为?天子威严岂能如此轻慢! 令所有人不敢相信的是,瑞安帝根本没有计较,毫无架子地下了龙辇,走上高台,与严墨戟平级而视,面色平和,语带笑意:“严二表弟,恭喜开业。” 在场所有人跪伏在地上,全部目瞪口呆,忍不住悄悄抬起头向上看。 陛下……是来给什锦食恭贺的?! 严墨戟微微有些意外,不过还是恭敬地回答:“多谢陛下。” 瑞安帝不光是要祝贺,甚至吩咐人带上来了要有准备的笔墨帛砚,在宫人展开的长卷上,龙飞凤舞地题了“什锦食”三个大字! ——瑞安帝亲自为什锦食题字! ——这可是之前边疆聚武关才有的待遇! 严墨戟站在一旁,吃惊地看着瑞安帝潇洒自如地挥斥方遒,从那字迹中也能感受到这位年轻的皇帝那勃发的抱负和自信。 瑞安帝一气呵成,停下御笔,侧过头来含笑看着严墨戟:“表弟新店开业,朕一点心意,聊表祝贺。从前尝过一次什锦食的美食,朕也念念不忘至今,日后若得空,朕再来品尝一二。” 严墨戟赶紧谢恩,并叫人把瑞安帝的墨宝放好,过些日子按照御笔墨宝雕成匾额挂起来。 他回头看了一眼严墨剑,在这位兄长的脸上看出一丝得色,心里了悟:原来这就是哥送他的礼物…… 皇帝亲至祝贺,还亲字提笔留字,恐怕任何人日后想找什锦食的麻烦,都要好好掂量一下。 同时,恐怕全天下的人也都会想来见识见识这连皇帝都称赞不已的美食铺子。 扫过兄长面庞上的得意,严墨戟的目光忽然停留在站在一旁的纪明武身上。 纪明武凝视着严墨戟,墨色的眼眸中满是柔情,唇边带着温柔的笑意,静静地看着他的阿戟站在万众瞩目的中心,光芒四射。 严墨戟忽然感觉,在自己对视上去的一瞬间,他家武哥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 仿佛幻觉一般,武哥的身影似乎虚幻了一下,再眨眨眼,似乎又恢复了正常。 而一股柔和、坚不可摧的气势,如清池荡起的波纹,缓缓地推开,所有人都察觉到了那纯粹而专注的心意,澄澈人心,荡涤所有人交缠的杂念。 万里高空忽然风起云涌,狂风如龙、聚云如虎,彼此咆哮、盘旋了半晌后,忽然又像是被什么强行驱散一般,彻底荡散,晴空之下旭日阳光铺撒下来,在纪明武的身上镀起一层淡淡的金光。 有些见识的武林中人,全都张大了嘴巴,目露骇然,不可置信,口中张合几次,那个简简单单、却分量十足的词语完全吐不出来。 ——宗师? ——宗师! ——纪绝言突破宗师了?! 这意味着,纵横天下的巅峰之境中,此后又多了一位高高在上的的剑客! 纪明武眼中,完全看不见其他人,唯有那个与他对视的俊秀身影,牢牢地占据了他全部的心神。 良久,他蓦然一笑,微微抬手,高悬什锦食美食大厦之上、之前由他亲手雕刻的匾额忽然凌空飞下,缓缓地落在他的面前。 纪明武伸手轻轻一拍,匾额微震,一层木屑簌簌而下,原本端正古朴的“什锦食”字样,已然变作了瑞安帝的墨宝字迹。 第201章 杨踏雁把两件玉饰上几乎一模一样的戟图案对在一起,内力轻吐,只听得“咔哒”一声,那块精致嗼墨玉锁忽然分成两半,一个圆滚滚的蜡丸掉了出来,被杨踏雁一把接住。 杨踏雁把分成两半的墨玉锁又重新拼合在一起,递还给了严墨戟,晃了晃手里的蜡丸:“我想要的就是这个。” “这是什么?”严墨戟接过墨玉锁,有些好奇。 杨踏雁指尖微微用力,捏碎蜡丸,扯出了蜡丸中的一张细帛,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字迹。 “这是锦绣门暗中的产业和势力,里头还有不少朝廷没有发现。”杨踏雁也不避讳,直接递给严墨戟,微笑道。 严墨戟看了一眼,被那些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和乱码一样的字符搞得头晕,转手递给了纪明武,更加疑惑:“锦绣门门主把这个给我作甚?” 杨踏雁脸上的笑容收起了一些,神色变得淡淡:“门主一贯令人捉摸不透,许是成大事之前预先安排后手,将锦绣门的暗中势力暂且藏起,以备有所不测,后人卷土重来。” 严墨戟默然。 他是真的以为锦绣门门主对原身还残留着一丝母子之情。 如今看来,原身去世得早,至少是心里怀着对真正亲人的渴盼和孺慕而死,不必知道他所惦念的大多数家人,比他还要早早离世、而他的生身母亲,只将他当做剧毒的原材料和后手的暂存工具。 “这个不能给你……”严墨戟打起精神来,认真思索了一下,拒绝道,“我要交给朝廷。” “二公子可以遣人去陛下那里问询。”杨踏雁毫不意外,脸上又带上了微笑,“我带走的锦绣门势力,后面依然会为皇家服务,不过是用来为朝廷布置情报网罢了。” ——瑞安帝同意了? 严墨戟有些疑惑,谨慎起见,还是找了下人去找严墨剑,让严墨剑入宫亲口询问瑞安帝。 “陛下那里的回复还要好一阵子,这段时间……”杨踏雁诚恳地看着严墨戟,“可否让在下在二公子这里蹭一顿饭?” 严墨戟:“……” … 感觉杨踏雁似乎知道很多内幕,吃完饭后,严墨戟趁机询问了一下,看他知不知道锦绣门门主为何突然毒发。 杨踏雁回味着严墨戟做的美食,倒是一口承认了下来:“啊,我当时取你的血时,在银刀上加了一点东西,让门主服了你的血之后看似解了毒,实则真正用上全力,隐藏的孺心便会快速蔓延。” 严墨戟呆愣了片刻,震惊地看着他:“是你搞得鬼?为什么?” 纪明武也微微皱眉,眼神变得微微犀利了些。 “还能为什么,自然是我不想一直活在门主的掌控下了。”杨踏雁不以为意,脸上笑容不变,“门主一方面希望我能尽快突破武功为她鞍前马后,一方面又怕我有朝一日反噬,因此给我下了孺心,我想反抗不也是正常的吗?” “你也中了孺心?”严墨戟有些疑惑地看了看他,“已经解了吗?” “解了,当初在青州时,我便偷偷取了你的血。” 对于锦绣门的内斗,严墨戟没什么发言权,看杨踏雁似乎根本不在意,也就没在说什么;不过他忽然想起一事,后知后觉地起了一身冷汗。 “那把银刀是你偷偷放在我这里的吧?” 当日他想到自己的血可能是解药时,还要用那把银刀割破手腕来着——结果被纪明武拉住,然后冯问兰用她的医刀取的血。 ——倘若当时用了银刀,那武哥的毒不就更危险了?! 杨踏雁看懂了严墨戟的意思,笑了起来:“放心,刀上的东西我已经洗去了——我本想直接来提醒你解药的,只是朝廷追得紧,我又不愿给你带来麻烦,所以只留了银刀,想来你应当能猜得出来。” 倘若被外人知道严墨戟的血就是孺心的解药,确实会给严墨戟带来很大的困扰。 严墨戟也清楚这一点,松口气的同时不忘道谢。 等到严墨剑带回了瑞安帝的口信,确认杨踏雁没有说谎,纪明武把那隐藏在墨玉锁里的丝帛交给了他,杨踏雁这才告辞离去。 目送着杨踏雁离开,严墨戟还有些不放心:“这家伙真的可信吗?皇帝陛下没被感情冲昏头脑吧?” “放心。”纪明武拍拍他的手,低声道,“我已记下了那丝帛上的全部内容,你若觉得不妥,我们过后悄悄确认即可。” 突破宗师之后,纪明武不论记忆力还是体力,都变得完全不像正常人了。 严墨戟一边暗自羡慕的同时,抬起头看到纪明武英俊而专注得脸庞,忽然身体又觉得微微发热,凑近纪明武耳边,低声笑道:“虽然杨踏雁说那刀没问题,我还是觉得不太放心……武哥,我们还是再好好解一下毒吧?” 纪明武眸色深了下来。 两个人迅速达成一致,回了房间,只留下送消息过来的严墨剑,被这对夫夫完全无视,一脸茫然地站在原地。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19-12-26 19:16:24~2019-12-27 20:17: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小柒爷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希、十五特别乖巧、辰陌想上头条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迷彩牛、笛声绕指尖 20瓶;辰陌想上头条、15071120514、小柒爷 10瓶;若珑、万家灯火不打烊 4瓶;雁初飞 3瓶;无言、一年宅、26760503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番外二 在京城住了几年, 再繁华的都市也看腻了,严墨戟偶尔也想出去转转。 这个想法在目睹了李四带着张三郎回剑宗省亲之后, 愈发强烈。 此时什锦食在京城也开了好几家分店,严墨戟也培养起了不少的骨干精英, 一段时间离开, 影响也不是很大。 于是他与纪明武商议过之后, 决定来个时隔数年的“蜜月”旅行,正好还能回去走访一遍旧人。 路线暂定了从京城出发,先去青州城,再回小镇, 最后去剑宗拜访。 这次旅行, 严墨戟拒绝了钱平充当马车车夫的请求,打算就他和武哥,过一路二人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