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忆桃夭》 1.第1章 有女桃夭(1) 大秦帝都临安城。 是夜。冰雪封冻,猎鹰在临安的上空久久盘旋。 整个城中,家家房门紧闭。 几个时辰前的灯火温暖早已散去,取而代之的,是黎明前的肃杀之意。 一队人马从街道中飞驰而过,打破了深夜的寂静。 少女本来蜷缩在枝头,听到身下的动静,方才晃了晃双腿站起身来,立在枝杈间。黑白分明的杏眸好奇的看了眼那队卫兵,发髻上的两个铃铛叮铃作响。 “这些人类,整日就知道打打杀杀的。” 看着为首之人身上的箭伤,以及马匹上斑驳的血色,少女很是有些不耐烦,眼里还有着些许不屑。 如果说之前的她在看到这番场面的时候还会激动的跑下去看一看,现在的她,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了。 至于这些人类究竟是在做些什么,为何会匆忙追赶,她是半点兴趣也没有。 她身下的那棵槐树在听见少女的抱怨声后,诡异的发出笑声道。 “椹芙丫头,今晚这临安城恐怕不太平。你的消息既然已经送到,我就不留你了。” “哦,好的。那桑婆婆,我就先走了。”椹芙对着槐树嘻嘻一笑,随后便猛地发力,从树梢上一跃而下。 等待少女轻飘飘的落地站稳后,便朝着槐树的方向挥了挥手,随后就一溜烟的小跑,很快消失在原地。 待到少女的身影消失不见,槐树下便忽然现出了一个老妇的身形。 “桑婆婆,质子府出事了。”一只麻雀倏然出现。 老妇,也就是方才的那棵槐树蹙眉看向它,“质子府?你且说。” 麻雀飞落至老妇的肩头,小声道:“在今夜,被常年软禁在质子府的宁洵世子遇人刺杀。大秦皇帝下了命令,正在派人营救,可到了的时候,质子府内血流成河,而这宁世子却不见了踪影。” “哦?那刚刚过去的那队人马又是做什么的?”桑婆婆不动声色的看了眼夜色下飞驰着的那队训练有素的卫兵。 “他们是质子府幸存的卫兵,也加入了搜寻宁洵的行列。宁洵世子,现在生死不明。” “宁洵世子是大周无奈之下送来给大秦的人质,两国正是休战时期。倘若这宁洵在大秦的国土上出了事情,这大秦皇帝,恐怕难辞其咎啊……” “那桑婆婆,我们要有所行动吗?” 老妇闻言缓缓地摇了摇头,“不必。这是人类的事情,与我们树妖一族无关。我们只要管好自己份内的事情就足矣。” 麻雀闻言有些沮丧,随后又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看着少女方才离去的方向疑惑道: “桑婆婆,她是谁,雀儿怎么从来都没有见过?” 桑婆婆淡淡道:“她叫椹芙,是汜水桃妖一族的新统领。因为之前一直居住在汜水那边,没有来过我们大秦,所以你没有见过她。” “新统领?那原来的统领呢?是死了么?” 桑婆婆闻言呆滞了许久,方才淡淡的点了点头。 “雀儿,她是我们树妖一族的朋友。以后汜水若是出了什么事,就算是看在我这个老太婆的面子上,你们也要多帮衬。” “婆婆说笑了,那是当然的。”雀儿眯了眯眼眸,随后便用喙理了理颈边的羽毛,错过了身旁老妇眼中一闪而过的晦涩。 ———— 椹芙往前走了几步,感觉到不对劲,便猛地退向路边。 白皙细嫩的小手一挥,便变成了一棵桃树。 那队卫兵毫无察觉的从她变成的那棵桃树边奔跑而过,马蹄扬起的湿雪溅了她一身。 椹芙想骂人。 奈何,想了想自己的修为以及对方的人数。她只能抽搐了两下嘴角,悻悻作罢。 小小人类,本妖还不屑于与你们计较! 正郁闷的盯着自己被湿雪弄脏了的裙子翻着白眼,椹芙却看见一个紫色人影突然从漆黑的路边闪过,在那队卫兵离开之后,迅疾的藏在了自己的身后。 椹芙噎了一下。 这……这是什么情况? 2.第2章 有女桃夭(2) 忍着不出声,椹芙小心翼翼的打量着身下的那个人影。 那是一个看起来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 那少年一身深紫色锦衣,身前绣着金纹的衣料被大片大片污浊的血液所浸染。身材清瘦,浑身伤痕累累。 仿佛是感受到了来自头顶上方的椹芙的注视,少年咬着因失血过多而苍白的薄唇,死死地捂着腹部的伤口,艰难地抬起了头。 椹芙这才看清了少年的脸。 那少年五官精致,有着极为白皙透明的肌肤,一双清冷的黑眸若点漆。鼻梁高挺,唇角单薄却显得柔软,眉宇隽秀。 他身着一袭深紫锦袍,玉带半垂,虽然有些凌乱,却英姿笔挺依旧。额系一方圆玉黑绢锦帕,风光霁月,翩翩尊贵。 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少年,椹芙正惊叹着,那少年却猛然转移了视线。 奇怪,树上明明没有人在,为什么他却有种被人盯着的,十分不自在的感觉。 少年摇了摇头,清隽的面容上写满痛苦。 今晚,怕是难逃一劫了。 椹芙看这少年在突然之间移开了视线,顿时有些怒。 小小人类,居然敢无视她的存在! 一时报复心四起,想着这少年恐怕是想借着自己变成的桃树阻挡别人的视线,以躲避那些随之追来的卫兵。 若是自己这个阻挡物突然不见了,这个少年是否就会遭殃了呢? 这个少年如果亲眼看到自己由树木突然变成人类时的表情,想必会十分精彩吧。 想到这里,椹芙玩兴四起,随后便倏然撤去了障眼法,化为了人形,直接双手叉腰,倏然立在少年的面前,清了清嗓子道: “大胆人类!你鬼鬼祟祟的藏在这里……唔……唔。” 她话还未说完,少年的眸中便猛地变了神色,急速上前捂住她的嘴,就把她朝着身后其他的宽大树木后拖去,毫无怜香惜玉之情。 椹芙愣了。 正常情况下,人类见了她突然从一棵树变成一个人,不都应该是尖叫一声吓破了胆的嘛。这个人类,反倒二话不说扑了上来,什么情况啊这是。 椹芙有苦难言,一双杏眸死死地瞪着,双手无力的反抗。 该死的人类,你不让我说话我就不出声嘛,手捂这么紧干嘛,她都要不能呼吸了! 仿佛是看出椹芙的窒息,少年扫了眼四周,发现没有惊动任何人,方才微微松了松手劲,给了椹芙一丝呼吸的余地。 椹芙知道这人是在躲避别人的追查,没有了她这棵桃树作为遮挡物,也只能赶快寻找另外一个藏身之处。看在少年还有点良心给了她呼吸的余地,所以也难得的乖巧不吭声,任由少年把自己往一棵大榕树后拖去。 少年手中因练剑留下来的粗粝茧子磨红了少女粉嫩的脸颊。 一路悄无声息的后退,直到躲到一棵能够刚好遮住两人身形的榕树之后,少年方才松开了拖着椹芙的手,一双幽深的黑眸淡淡的看着她。 椹芙觉得自己受到了人类的侮辱,居然像是拖麻袋一样的被人拖着走,有些怄气,加上手臂被勒疼了,不愿意理他。哼了一声,就把头偏了过去。 少年有些无奈,但此时的他也无暇顾及少女的小脾气,于是也静默着不说话。 表达了一下的自己的小情绪,椹芙也不再生气了。 她明白少年的做法,因此也不怪罪。可能今晚这少年的处境的确极为艰难,稍有不慎,便会丢了性命,所以才如此小心翼翼。 她虽然不喜欢人类,但也不愿意看到人类会被自己无故害死,所以有错在先的她用胳膊肘戳了戳少年,服软小声道:“喂。” 少年不理她,只是静静地打量着四周。 椹芙见他不理自己,只好出绝招,“喂,我有办法让你躲过他们的追查,保你今晚无忧。” 少年这才回过头,淡淡地看着她,笔挺的鼻翼间投出一片侧影。 3.第3章 有女桃夭(3) 良久,他才开口道:“什么办法?” 椹芙听到了他的声音。清如琴弦,十分好听。 给了少年一个白眼,鄙夷他的功利。椹芙撇了撇唇,随后手腕翻转,对着榕树根轻轻一点,两人便骤然消失在原地,出现在了一个封闭的空间中。 少年看了眼四周狭小的空间,伸手触碰,一直冰冷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疑惑与惊讶。 “这是方才那棵榕树的树洞?” 椹芙闻言却倏然噗嗤一笑,被寒风冻得粉润的小脸上,红唇牵起,答非所问道,“面瘫人类,我终于看见你的脸上有一丁点的表情变化了。” 被椹芙这么一笑,少年白净的脸上难得的浮起一丝尴尬。 少女却并没有不依不饶,发髻上系着的两根芽绿缎子随着少女偏头轻笑的动作垂了下来,落在少年染着血渍的深紫色华服上。 少年坐在那里,背脊挺直,左手却死死地按着小腹部位。 少女黛眉一蹙,“你受伤了。” 少年不语,狭小的树洞间只能听见两人微弱的呼吸声。 思考片刻,少女便不再迟疑。右手抬起,指尖从额心划至眸下,一朵鲜红的桃花印记便出现在了她的左眼眼角下。 忽略少年有些惊讶的目光,她猛地在掌心凝聚出一朵精致的桃花。 “想必你也知道了,我是个妖。你受了重伤,而我手中的这朵桃花,可以治疗你的伤口。虽然眼下是岁九寒冬,伤口凝血快,可你有可能因为受伤而体力不支,而活活冻死在这里。如果你不怕我,就乖乖的用它敷在伤口上。” 少年蹙眉,隽秀的眉眼间有些迟疑。 “别不识好歹啊你。本姑娘不是菩萨转世,你爱用不用,不用拉倒。就知道你们人类是一种只知道猜疑的生物。”椹芙翻了个白眼,就想把手中的桃花收起来。 却不想,佯装收回的手臂被少年紧紧地握住。 他说,“抱歉。” 椹芙愣了愣,随后将桃花递给他。 “把衣服解开,碾碎,敷至伤口。” 少年不动声色的照做。 修长如玉的十指解开衣裳的领扣,少年白净的肌肤便暴露在空气中。 少女偷偷瞄了眼,便有些嫌弃的道:“你这是有多少年没洗澡啊……” 少年看了眼自己胸膛上那些呈黑色的印记,霎时间有些无语。 顿了顿,他觉得还是不用给少女解释这些印记的来历了,也默默接受了少女脑中这些印记是因为他不洗澡的想法。 不过嫌弃归嫌弃,当少年完全褪下上身的衣袍时,少女还是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是因为看到了少年胸膛上那两颗淡粉色的茱萸。 而是因为……少年腹部上那狰狞的伤口! 贯穿伤,新伤。 浓重的血污黏着布料,阵阵铁锈的腥味扑鼻而来。 少年毫不迟疑的碾碎了那朵桃花,将桃花碎末尽数敷在了伤口之上。 “嘶”咬牙忍痛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然而发出声音的却不是伤者,而是一旁看着他的椹芙。 少年苍白的脸上薄唇紧抿,听见声音后,看着椹芙的目光微微疑惑。 椹芙挥手无奈,“看我干嘛,你不疼,我替你疼还不行嘛。” “……”少年也只能无语。 椹芙又扫了眼宁洵那件虽然又脏又破,但一看就知道很贵重的衣服,略一思量,就把视线转移到自己的衣裙上。随后直接撕下一条身上的绸布,俯下身将少年的伤口细心地包扎好。 “你知不知道,我一直都很嫌弃你们人类。”少女一边包扎,嘴上却依然毒舌。 宁洵默然,因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少女白嫩的小脸在黑夜中闪着盈润的光泽。 “但是你这个人类,却与众不同。” 宁洵依旧不语,只是低着头看着少女为自己包扎。 虽然他还是不回话,但是少女知道他有在听。 “你命可真大,伤成这样,就算是换成了怪物野兽,八成也得跪。” 言下之意就是说少年的生命力旺盛的堪比野兽。 闻言,少年的唇角方才扯起一抹久违的笑意。 “你是,桃妖?”顿了顿,少年方才轻声的问道。 “对呀。”少女毫不迟疑的点点头,“我叫椹芙,你呢?” 那天,是大秦历的同庆十六年,正月初八。 凛冽的寒风徘徊在大秦国的帝都临安城,质子府中一片尸首狼藉,血腥无比。冲天的火光划破了临安上空,惊起寒鸦重重。 少年和少女却蜷缩在这一寸小小的树洞之中。一人,一妖。 少女听见他说。 “我叫宁洵,大周的,宁洵。” 那一刻,长风倒转,大雪飞扬。 ————《君忆桃夭》涟漪荷华———— 4.第4章 有女桃夭(4) “这么说,刚才的那一队人马,是你府上的亲兵?”简单的问了问眼下的情况,椹芙有些惊讶,“那你为什么不跟他们回去呢?” 听见少女的话语,宁洵只能苦笑,清隽的眉眼中满是哀痛,“实不相瞒,举刀要取我性命的,就是他们。” 少女闻言一滞,眼中阴翳逐渐凝聚。 “宁洵,他们如此待你,你难道就不恨么。” 宁洵的眸中平静万分,尽管知道真相的少女心中已经怒如火烧,而他却始终不曾有半分情绪的浮动。 他用力捂住伤口,感受到伤口正在以惊人的速度痊愈,眉宇间的愁绪渐渐浅淡下去。 宁洵六岁的时候便被大周皇帝送来了大秦当人质,至今已逾十年,韬光养晦已久,这次刺杀,他早就已经预料到,可并未阻止,因为这在他计划之中。 可自己毕竟稚嫩,一时心急太重情义,竟然险些被人暗算致死。若不是得蒙这少女相救,恐怕性命堪危。 这十年来,在大周人的心中,他本应是自刎以求取顶天立地之名的。 而他却对大秦俯首称臣,苟活于世,对于大周之人来说,他便是大周的耻辱,人人唾骂之。 而在大秦人的心中,他就是大周送来的俘虏,只不过身份稍微有些不同,所以叫人质。 也享受的是世子的待遇,可却被软禁于质子府中,时时受人监视,还要日夜防备着被大周的激进分子暗杀而亡。 他度日如年的活着,每日战战兢兢,每行走一步,都深觉如履薄冰。其常人难以忍受的辛苦程度,早已磨砺了他的心智。 即使是府中亲卫竟皆想杀他而立功,他的心中即使会有心寒,也不会再怒不可遏。 所以看着少女面容间的怒气,他虽然感动,可绝不会如实说出自己心中的真实想法。 良久,他方才淡淡道,“恨,可那又能如何。” 少女闻言不语,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宁洵回眸看着身旁少女似乎有些疲倦的面容,不由得心中一动。 明日他便会有人前来接应,这少女被无端卷入,宁洵不想她陷入更深。倘若少女再这样询问下去,他还真的有些不好回答。 所以趁着少女闭眸的片刻,宁洵毫不犹豫的用左手点了她的穴道。 少女似乎从刚才凝聚桃花给他疗伤之后就已经困倦,方才的行为不过是她兀自强撑着精神罢了。于是宁洵这一点,少女眼眸一翻,就自然地陷入了昏睡之中。 宁洵将少女的身体揽起,随后小心地抱在怀中。 看着少女安然的睡颜,略微放下心来。 他也已经很困倦了,如果不能好好休息,明日的布局,可就会没有精力了。 所以即使伤口疼痒难忍,宁洵也强迫着自己陷入睡眠当中。 ———— 第二日椹芙醒来的时候,少年早已不见了人影,只留下一地干涸的血迹,以及放在她手中的一块玉佩,证明他的确存在过。 少年应该是抱着她睡了一夜,在她昏厥之前,还感受到了少年冰凉的体温。 她不知道自己是被点了穴道才陷入昏睡,全以为是自己凝聚的精元被碾碎而精神受损,给宁洵包扎好伤口,就因为精元耗损过度而失去了意识。 宁洵不在,却留下了玉佩,证明他去意已决,恐怕是有更要紧的事要办。宁洵是聪明人,如果他的伤还有大碍,他是绝对不可能挑在这个时候出去的。 既然如此,那她也就不必再担忧宁洵的伤势。至于剩下的事情,她相信,以那少年的气度与智慧,必定能够解决好。 现在她留在临安也没什么用,还是赶紧返回汜水为好。 心中有了计较,她低眸片刻,便将那块雕刻成锦鲤状饰着精美月白流穗的橙玉给紧紧地捧在了掌心。 指尖暖玉传来温柔的热度,就连少女的心也一并温热起来。 宁洵,我们一定还会再见面的,对吧? 5.第5章 汜水与祁山(1) 椹芙所居住着的汜水环绕着祁山山脉,养育了山脉之中的无数生灵。 古来征战不断,幸得祁山一脉,将天下三分。以祁山为中心,以北为大秦,东南大周,西南大楚。 而各国想要开战侵略,就必须得经过祁山与汜水这道天险。 在百年之前,三国之间的争斗尚处于不死不休的阶段。然而有一日,一个名叫鹤园的宗派却毅然建立宗门于祁山山脉之中。 鹤园高手如云,纷纷下山,以一己之力,力阻三国间的军队,坚决不让其通过汜水与祁山这道天险。 三国之间无人能与其抗争,军队又无法跨过天险,所以只能止戈,各自修养声息。天下得以太平,百姓才得以安居乐业。 时至今日,鹤园的规模已经愈发的庞大。而自从鹤园建立于祈山以来,更是培养出了无数的优秀人才和子弟。天险有着鹤园的把守,各国才变得更加不敢轻举妄动。 椹芙化为人形,也不过是最近十几年的事情。之前的她,只是一棵勤奋修炼的桃树,日日夜夜扎根生长在汜水岸边。 修炼到后来,她也逐渐拥有了神智。因为本体不能够移动,她每天唯一的乐趣,就是听这些住在边境区的老人,每天晚饭过后,搬着个凉藤椅,围坐到树下面纳凉聊天。 因此尽管没有在俗世生活过,她对俗世的事物,还是比较了解的。 其间,她就听到了鹤园。 据说各国都有些忌惮鹤园,奈何,又不敢与桃李遍天下的鹤园硬着来。无奈之下,只能够纷纷把自己本国优秀的子嗣,送进鹤园里,索性来个内部渗透。 所以鹤园的子弟,有不少都是贵族出身。 为了谨防阶级观念延伸到鹤园,掌教真人在门规里明文规定。 凡本门弟子,无论本身出身如何,一视同仁。任何人,都不许以身份来欺压他人。违者,一律除名,赶出鹤园。 这样一来,鹤园就完全成为了天下有志者修炼自身,追求学术的梦想之地。 可是人一多,鹤园便有些容纳不下了。又是无奈之下,鹤园只好提高弟子的准入门槛。 天资普通优秀者,进入外院。天资极为卓越者,进入内院。而天赋逆天者,方才能够成为掌教真人名下的关门弟子。 如果椹芙没有记错,这鹤园的六个关门弟子中,就有宁洵这个名字。 天下重名者或许众多,可是唯独这个大周宁王府的世子,是断不可能会有多个人的。 那么倘若自己日后想要见到宁洵,只要上山去趟鹤园便可以了。 想通了这些,少女不由微微一笑,随后步伐加快,急速朝汜水赶去。 她离开汜水已快十天,汜水向来不安宁,恐有突变。 6.第6章 汜水与祁山(2) 临安城外,覃县 钟席一路跑过来,额头上便已经大汗淋漓,面色苍白。 他本就只是一个文人,体质孱弱,也不甚爱运动,若不是气急攻心,他这个年纪也不小了的人是断断不会如此不顾仪态的跑动的。 然而更令他火冒三丈的是,即使他心急如焚,而害他如此的主子却依然面带一丝微笑的看着他,丝毫没有要解释或者内疚的意思,反而安静盘膝而坐,手捧一卷地图,如玉面容上一派淡然。 钟席终于忍耐不住,带着埋怨的语气大声道:“殿下!” 宁洵撇了眼这个面颊涨红,向来衣衫整洁如今却凌乱不堪的青年一眼,不由得失笑,“随云,你我不过一夜未见,怎么却像是生死离别一般?” 看着宁洵到这个节骨眼上居然还有兴致如此挑衅自己,钟席的脸色终于绷不住,扫了眼自己衣服上的脏污印记,钟席怒道: “殿下,你怎么总是如此任性行事,您把亲卫都遣来保护于我,你自己却独自一人,可曾想过,若是你有了危险,留下席一人,又有何用?” 昨夜世子府内乱,他因为身体孱弱,无法跟上宁洵的脚步,只能分而避险。跑到很远的时候,才惊然发现,宁洵竟将所有的贴身亲卫都派来保护自己,不由冷汗直落。 本以为世子的武功已极为不错,应该能有自保之力,可钟席在约定好的藏身之处在极度的忐忑不安与惶恐中等了他一夜,都不曾见他归来。 钟席一夜未眠,天亮之时,并没有听到世子被捕的消息,知道世子应该没有大碍,于是便派了侍卫前去接应,才匆匆回房打算睡上一会儿。 谁知这一睡,竟睡到了日上三竿。才睁开眼,就听人禀报,世子已经回来了。钟席这才从自己的宿处推门而出,一路小跑,连洗漱都顾不上,就急忙奔了过来。 谁知一进门,面对自己的担忧受怕,妄然行事虽然侥幸安然无恙的世子居然还敢这样调笑于他。钟席憋了一肚子的气,若不是身份有别,他恨不得上前把宁洵给暴打一顿。然后再好好看看宁洵的脑子究竟装了些什么,居然敢如此以身犯险。 钟席本是极为平淡的人,发这么大的火,这还是平生第一次。 宁洵又岂会不知钟席生气的真正原因,放下手中的书卷,宁洵上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随云,是我的错,连累你担忧一晚未眠,你受委屈了。” 钟席眉梢一挑,眼眶中有些泛红。他昨晚的心惊与担忧程度,真不是一般人所能承受的。世子若身死,恐怕他就是自责一辈子,也不能洗清罪孽。 而这一切的原因都在于自己这羸弱的身子,若不是自己无能躲避,世子又怎会把亲卫全部派来保护自己无恙?陷世子于险境,钟席的心中愧疚难忍。 宁洵看了眼他垂下的眸,心知再如此,恐怕钟席就会因此事而生出心病,于是淡淡道:“随云,昨夜用了大秦皇宫新进的安神香,你睡得可好?” 钟席幡然醒悟,他道是奇怪,自己纵然一夜未眠,也绝不会毫无防备的一气睡到日上三竿,原来是世子知道自己疲累,特地给他放置的。 宁洵淡笑,“先生可还生宁洵的气?” 钟席一愣,半晌,方才缓缓地摇了摇头。 世子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待自己如此,在世子的心中,已经把自己的命看得比他自己的生命还重要,受恩如此,岂敢再有丝毫的埋怨? 他也没有询问世子为何会一夜不归,因为在他的心中,只要世子能够平安归来,就比什么都重要。 宁洵淡淡点头,见随云已平静下来,神色一凝道:“先生,尔后,我们要弄清楚下一步该怎么走。” 钟席的神色也随之严肃下来,恢复了以往清雅沉稳的模样。 点了点头,拿过宁洵面前的地图,仔细研读,再大致看了眼宁洵方才在其上圈画下的记号,钟席的眉微蹙,“殿下,如果这样做的话,你和大周皇室的关系,可就彻底决裂了啊……” 宁洵隽秀的眉宇间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淡淡道:“当初他们弃我之时,可曾想过会有今日?随云,你了解我的性子,不要再多顾及我的感受,有什么计策,便尽数提出来吧。” “诶。”钟席深深地叹了口气,他跟随宁洵已久,知道宁洵虽然重情义,可却是那种极为果断决绝的人,且心志极为艰狠,这也是宁洵自小生存的恶劣环境所造成的,怪不得宁洵。 再说,倘若不是宁洵的这种性格,又如何能促成宁洵心中的抱负? 倘若宁洵因故土之情而犹豫不决,那他也就不值得自己为之效力跟随了。 想通了这些,钟席的脑中便一片清明,一个凶狠狡诈的计划随之而徐徐铺陈在脑海之中。 钟席倏然抬眸,青年那张总是一派淡雅的脸上隐隐透出一抹阴狠,“殿下,这几日,可能要劳烦你住一阵子荒郊野岭了。” 宁洵挑了挑眉梢,看着钟席面上的凝重,他淡笑道: “洵,依先生的。” ————《君忆桃夭》涟漪荷华———— 7.第7章 汜水与祁山(3) 事实证明椹芙的预感是正确的,当她踏入汜水的那一刻,眼前的震撼几乎要压垮了她。 整个汜水岸边像是被洗劫一空,无数树木间满是乌黑的粘液,小树尽皆倒塌,声息已经全无。 椹芙有些慌乱,怎么才走了这么几天,汜水就变成了这幅模样? “芙姐姐!”一个画着鬼脸的小男孩朝她跑了过来,看见自家的姐姐终于回来,小男孩的脸上不由得盈满了泪水。 “小林?”椹芙一把拉过小男孩,“快告诉姐姐,这里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槐桑哥哥呢?” 小林抹了抹眼泪,知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急忙将事情的原委皆数到来,“姐姐,你走了之后,以前便来烦扰我们那些个狐妖便屡屡来犯。听说姐姐去了相隔甚远的大秦帝都,便越来越放肆。本来有着槐桑哥哥,也不足畏惧。可是那些狐妖仗着人多势众,而且还派了族中的少主前来。槐桑哥哥拼死抵抗,赶跑了那些臭狐妖,可是槐桑哥哥受了重伤,眼看着也快不行了。芙姐姐,你快去救救槐桑哥哥吧……” 椹芙的心中一震。 槐桑与她自小一起长大,修为如何她再清楚不过,可是居然被对方打成了重伤。 顾不得耽误,椹芙急忙道:“小林,快带我去见槐桑!” ———— 见到槐桑的时候,他正躺在冰冷的床榻上,苍白的俊容毫无血色。本就苍白的嘴唇泛着乌紫的颜色。 几个与小林看起来差不多的孩子聚在旁边,小小的掌心里闪着绿芒,源源不断的朝着槐桑的体内涌去。 椹芙知道,这些孩子是在用寿元为槐桑续命。 那些孩子听闻动静急忙全神戒备,然而一看到来的人是椹芙,眼眶里几乎都泛着泪花。 小林的眼眶红红的抽噎道:“槐桑哥哥似乎是中了毒,姐姐,你可一定要救活槐桑哥哥啊。” “放心,他不会有事的。”椹芙深吸了口气,看着那几位消耗寿元的孩子道:“辛苦你们了,接下来的,就交给我吧。” 孩子们点点头,方才小心翼翼的收回手中绿芒,随后又恋恋不舍得看了病榻上的槐桑一眼,才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留给椹芙足够的空间。 三年前的一场大乱,汜水树妖一族包括统领在内的长者尽皆身亡。剩下的族类中,年龄最长的,就只剩下方才修为人形十几年的椹芙与槐桑,其他的,则是一些方才修为人形的小孩子,以及完全没有修成人形的树灵。 椹芙作为前统领的唯一弟子,便接任了新的统领之位。然而树妖一族本就实力低弱,寿命虽长,但修炼的速度要远远低于其他的族类。 为了争抢地盘的缘故,实力短缺的树妖一族便成了其他族类欺负的对象。虽然槐桑与椹芙修为出众,但毕竟年纪与其他族内高手相比过于幼小,所以并不被别人过分忌惮。 她本不该离开汜水,可为了拉取树妖的联盟,想先让其他的树妖族类能够协助她们汜水一脉,所以不得不离去一段日子。 怎成想,不过几日,便被狐妖欺负的如此凄惨。 椹芙的心中杀意肆虐。 槐桑的性格与为人都极为温和,也颇受孩子们的喜爱。她与槐桑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敢把槐桑伤成这样,这些狐妖真的是活腻了。 上前握住槐桑冰冷的手,椹芙的眸中寒气四溢。 伸手翻看了槐桑的眼皮,又扫了眼槐桑身上的乌紫,椹芙思索片刻,随后手腕翻转,指尖划过眉心,一朵精致的桃花便倏然出现在掌心。 狠下心将其碾碎,椹芙便捏住槐桑的下颚,将桃花的碎末喂入他的口中。 做完这些,椹芙才喘了口气,强制忍住体内翻涌的气血,便坐在槐桑的身边默默调息。 槐桑的身上中了狐毒,肌理并无大碍。内伤虽重,但吃了她凝聚的精元,应该也并无大碍。 可是槐桑身上的狐毒,却必须得解开。她不懂解毒之法,这种狐毒,恐怕也只有那些臭狐狸自己才有解药。 为今之计,也只好登门亲自讨要了。 只是今日不行,她在短短几日之内连续两次消耗精元为人疗伤,耗损过度,即使去了狐窝,也是打不赢的,不若调息一日,改天再去。槐桑的性命一时半会也不会有事。 如果不能给这些族类一个下马威,汜水恐怕将永无宁日。椹芙顿了顿,杀一儆百吧,以儆效尤。 8.第8章 汜水与祁山(4) 正月十一,汜水冰封的冬雪簌簌落下,祁山的一个山脚下闪起了冲天火光。 漫天狐火飞扬,却近不了那空中少女分毫。 少女面若冰寒,精致的眉眼间毫无一丝怜悯之色。杏眸中杀气四射,一头褐色长发在大风中飞扬。 猎猎大雪纷扬而下,一个面容邪魅的青年从山洞中狼狈的冲了出来,看着半空中少女那眉眼下闪着妖冶之色的嫣红桃花印记,他颤抖着指尖道: “你是……是……” 然而话还未完,一截干枯的藤蔓便从身后袭来,直接贯穿了他的心脏。 一口鲜血喷出,青年手上的尖利指甲也缓缓褪去,脑袋向下一垂,便没有了声息。 少女上前,将青年怀中的解药掏出,便撤了藤蔓,看也不看那倒地的已成为尸体一具的狐族少主一眼,便消失在萧瑟凌冽的茫茫风雪之中。 自此,树妖之名,震撼整个汜水与祁山。赫赫凶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 那之后已经度过了半个雨季。 转眼已是四月春深,汜水一片春/光大好。 槐桑的伤已经将近痊愈,只不过生来就过分苍白的脸依旧苍白。 他扫了眼河中游动的灵巧小鱼,以及河水中从上游漂下来的杏粉花瓣,有些无奈的看着身旁正躺在榻椅上闭目养神的少女。 “阿芙……” 被人打扰了晒太阳,少女有些愠怒,却并没有做声。 被椹芙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吓到,槐桑小心翼翼的瞄了眼她,又犹豫的看着清澈溪水中游跃的鱼儿,思索再三,方才小声请求道: “阿芙,我们去玩水吧?” 出乎意料的,总是严词拒绝他的少女,这回却轻轻点了点头,把书本一合,便站起身来朝溪水边走去。 槐桑愣在当场。 他有些不敢相信,阿芙的心情不好了整整四个月,这四个月以来,自己不论做任何事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个不注意便惹恼了她,槐桑为了这个几近苦恼欲死。可是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阿芙的心情就突然好起来了呢? 槐桑百思不得其解,正站在那里犹豫着要不要出口询问,前方的椹芙见他久久不曾跟上,不由出声疑惑道:“槐桑?” “嗯?”槐桑从思索中回过神来,随后对着椹芙灿烂一笑,“我这就来。” 想了想,槐桑还是决定不再去管为何椹芙的态度会有如此大的转变,而是趁着今天椹芙心情大好,能够尽情的玩一玩,不论理由。 他很清楚,阿芙的心情会变得如此之差,八成就是因为他受了重伤。阿芙能这般担心自己,槐桑已经倍感欣慰知足。纵使被少女的情绪而左右,又何妨呢? 见槐桑快步走来,椹芙点了点头,随后便极快的褪去鞋袜,露出一双白嫩光洁的小脚丫。起身晃荡两下,便一脚踏进了清澈的溪水中,看着水中鱼儿嬉戏玩耍,少女的一双杏眸光辉盈盈。 槐桑随后而至,趁其不备,怪笑着掬了一捧清水便朝着少女泼去。 少女惊愕,等反应过来,唇角狡黠一勾,指尖捏诀,一股水流便朝着槐桑奔涌而去。槐桑一时不察,竟被那水流给掀翻在地,全身上下尽数湿透。 “阿芙,你太坏了!”槐桑的俊容上十分委屈,但内心里却是十分开心的。 椹芙的精致小脸上闪过一抹得意,然而下一秒,她也莫名其妙的被水流给掀远了开去。 槐桑的脸上出现了奸计得逞的笑容。 9.第9章 汜水与祁山(5) 椹芙撇唇,随后不动声色的还击。两人就在水中纵情嬉戏,身上的衣物早已湿透。至于头发,那更是凌乱如疯癫。不过两人却浑然不在意,像两个小孩子一般赌气嬉闹。 直至夕阳西下,两人才气喘吁吁地上岸,呈大字型随意的躺在草坪上,悠然的看着远方山间。 “阿芙,我们今晚吃烤鱼吧?”槐桑一脸的自信,“我槐氏烤鱼,那可是天下第一的。” 椹芙听了有些忍俊不禁,随后淡淡点头莞尔道:“好啊,那我就在这里,静候珍馐美食了。” “包在我身上。”槐桑大力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随后就高兴地拿了鱼叉生火烤鱼了。 椹芙在一旁远远地看着他瘦弱的背影,看着槐桑擦着汗,细心地把佐料层层洒在外焦里嫩的鲫鱼之上,再一面面仔细翻烤,杏眸里已有了雾气。 她想了很久,虽说她已经立威于汜水,可也难以保证树妖一族可以永久安宁。树妖一族现今的血脉都太过年幼,一旦危险再次来临,就难以再抵抗。这么下去,是会灭族的。 为今之计,就是要让自己变得更强,只有足够的强,其他的族类才会永远都不敢再打树妖一族的主意,只有这样,族里的孩子每日才可以安然入睡,休养生息。 这四个月中,一来,她是在担心槐桑的伤势,二来,就是在族内的孩子中找到了一个与她身形相仿的孩子,利用易容之术,将那孩子变作了自己的模样。 如此一来,她就可以在短时间内离开汜水前往鹤园求学。有槐桑和那个化作自己模样的孩子在,别族就不会敢来挑衅,也可以保证族人的安全,静候她学成归来。 即使不幸被发现破绽,祁山就穿插在汜水之中,她也绝对可以在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内赶回来。 她的心意已决,而出发的日子,就在明天。 想着明天就要离开这个从小居住的地方,以及虽然胆小但却会令人感到温暖的槐桑。她的心中微微一恸。 还是对他,稍微好些吧。 所以今日她的表现才会这么反常。 过了没多久,槐桑的鱼便已经烤好了。献宝似的将香喷喷的烤鱼递上,槐桑期待的看着椹芙的眼神。 少女接过烤鱼,稍稍咬了一小口,微微咀嚼,随后满意的点点头,真诚夸赞。 “好吃。” 少年的眼中就闪起了星星点点的光辉。 顿了顿,少女回味了一下烤鱼鲜美的滋味,随后将烤鱼递还给槐桑。 “槐桑,我想跟你说件事。” 槐桑正迫不及待的把鱼肉塞进口中,正在兀自感叹着自己绝代手艺,却猛然听见了少女的话语。 “我明日……就要离开这里,去鹤园了。” 槐桑的鱼倏然脱手而出,直接掉落在地。满脸愕然的盯着少女,槐桑几乎都不敢相信。 阿芙居然会离开自己? “你没听错,我也没有在开玩笑。”椹芙的小脸上神情淡淡,有些惋惜的看了眼那条掉落在地沾染了泥土的烤鱼,椹芙淡淡道:“槐桑,我已安排人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假扮于我,所以你们的安全并不用担心。我此去鹤园,就是为了学成归来,能够更好地保护你们。” “可是……”槐桑的脸上依旧有些挣扎。 10.第10章 山寺桃花始盛开(1) 看出槐桑的担忧,椹芙叹了口气,随后淡淡道:“槐桑,我们树妖一族,如果再没有一个修为高强之人的庇护,长此以往,汜水就再也不会有我们的容身之地。你是明理的人,想必不用我多说,也应该明白我此去求学的重要性。” 槐桑点点头,他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可心里就是隐隐的有些不放心。 椹芙与他共同扎根在这汜水河畔已近千年,椹芙要长期离开他,这还是第一次。槐桑说什么,也是万分舍不得的。奈何少女在身份上毕竟还是汜水一族的统领,她做下的决定,自己也无权反驳。现在看来,也只能在明日临行之际,使点小手段阻止了。 见槐桑不再出言相劝自己,椹芙可不会天真的以为这个榆木脑袋的小子是真的听进去了。不过今日既已坦白决心,想必槐桑也无力阻止。 明日送行之际,自己还是跑得越快越好,以免纠缠不清,那可就真的走不掉了。 ———— 翌日清晨,椹芙秘密出行,前来送别的却只有槐桑一人。汜水族人则全都被蒙在鼓里,还以为他们的椹芙姐姐正在一如既往的睡她的懒人觉呢。 椹芙与槐桑步行了十里左右,方才绕过了边境小村,到达了被称为天险的祁山山脉。 面前的一座座山峰连绵不绝,高低错落。山林蓊郁,可能是因为知道修炼仙宗鹤园就隐踪在眼前的这座山脉之中,所以无论怎么看,都觉得眼前这阴凉的山林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神秘感。 “那么槐桑,保重了,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你一定要保护好汜水。”少女回过身,灼灼目光移动到少年苍白的俊颜上。 “好。”槐桑淡淡点头,看着少女的眼光中充满了不舍。反应了许久,方才愣怔的松开拉住少女衣袖的手。随后,就眼看着面前的娇小少女如遇水的鱼儿一般向着前方的山间石梯飞速窜去,丝毫看不出来对身后的他有半分的不舍与留恋。 槐桑寂寥的身影矗立在原地,单薄的嘴唇抿出一片苍白 然而,就当椹芙往前一步跃上石阶,以为终于摆脱了槐桑这个黏人的牛皮糖时,她的左脚还未曾能够踏上下一层石阶,下一秒,她便双眼喷着怒火的转过身来,指着身后正猫着腰偷偷跟着她的少年怒叱: “槐桑,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这回只能我自己上去,你到底有完没完!” 正打算一不做二不休偷偷跟着她上山的槐桑被她指得一愣,刚要挪动的脚步也停了下来,一张苍白毫无血色如同鬼魅般的脸上写满无辜与委屈。 撇了撇发白的唇,槐桑低下头,小声嗫嚅道:“可是阿芙,我也想去……” 看着槐桑一副受气小媳妇的模样,椹芙略有些崩溃。 “槐桑,我与你说的很清楚,这一回你不能去。 此次我来到祈山,就是为了能够拜入声名赫赫的鹤园真人门下,提高修为。倘若我们两个都跑去修道了,那群尚未修成人形,只能乖乖长在岸边的小毛孩,在这段时间内,又该由谁来保护?” “可是……”槐桑还是有些许的不甘心,“阿芙,鹤园久负盛名,所挑选的子弟无不是天赋奇高之辈,你我是妖的真实身份,以那掌教真人的修为,必能一眼看出。你说,到了那个时候,他还会收你为徒吗?” 没错,这才是槐桑最担忧的一点。 天下名门正派无不以斩妖除魔为门派己任,虽说鹤园的创立是为了阻止三国战乱,但鹤园怎么说也算是名门,像是斩妖除魔这样积攒功德的事情,他们又何乐而不为呢? 槐桑害怕椹芙会连鹤园的门都没能进去,便被那鹤园的真人给杀了。 椹芙闻言愣了愣,精致的小脸上也闪过一丝犹豫和不确定。但是最后,她还是微微点了点头。 “总是要……去试试的。” 去了,尚且有一丝机会。不去,便会永远与它失之交臂。汜水的安危在即,已经不能再拖下去了。 槐桑也不是固执之人,他仔细地想了想其中的利弊关系,俊容上虽写着些许遗憾,但最终还是点头认同了椹芙的决定。 “好吧,那我就不去了。” “恩,乖。” 正当椹芙以为自己好不容易终于摆脱了槐桑的时候,少年又突然冲上前来,抓住了她细嫩的手臂。 “阿芙,我有一件事,一直想问问你。” 椹芙无奈的翻了个白眼,有些不耐烦道:“我听着呢,你问。” “你昨晚从掌心凝聚出来给我的那朵桃花,是用来做什么的?”槐桑的眉微微蹙着,有些许担忧。 “那是魂花,是用我的精元凝聚而成的。碾碎可以治疗伤口,补血益气。拿着观赏,可以看花的荣枯与否判断我的生死。送给你,以备不时之需。” “可是凝聚出来,你的精元不就会受损了吗?”槐桑倏然觉得手中的桃花变得有些沉重。 知道这小子又在胡乱担心,椹芙猛地就赏给他了一个爆栗,一脸无所谓的道:“受损就受损呗,况且只要我的精元受损,精神剧痛,我就可以在第一时间内知道你遭遇了险情。再说了,以我现在的修为,一天一朵还是足够的。行啦,你小子就不要烦我了,我真的要赶紧出发了。否则天黑之前,是爬不到山顶的鹤园的。” “好吧……”槐桑方才悻悻地松开了手,看着少女娇小的身影逐渐远去,消失在山间的青石小路上,握着桃花的手,微微攥紧。 ————《君忆桃夭》涟漪荷华———— 11.第11章 山寺桃花始盛开(2) 鹤园位于祈山之巅,其势险峻,山高谷深。 告别了槐桑,椹芙运展着笨拙的轻功,在山间小道上艰难地前行着。不为别的,而是,这必须得小心,要是不慎掉下去,肯定得摔成一坨肉酱啊! 一路上,她已经在心里默默的腹诽了这座破山无数遍,一边暗暗发誓。在学成之前,她再也不想跑下来了。这上一趟山,简直能要掉她半条小命。 就在这样一边骂人,一边大喘粗气的当口,爬了大半天累的满头大汗的椹芙,终于来到了祈山之巅。 正当在她憧憬着天下景仰的鹤园该是多么的宏伟神圣与大气磅礴的时候,她满怀着期待的睁开双眼,纵目远观了一番眼前的建筑物。 然后,愣了。 一座小破庙? 椹芙努力的揉了揉眼睛,想确定自己是不是一时老眼昏花了。 然而无论怎样用力搓揉,眼前赫然便是一座小小的庙宇,破破烂烂的木门,矮矮的石墩,哪里像是传说中声名赫赫,天下求仙之人无不向往的鹤园? 椹芙嘴角抽搐了半晌,最后,方才接受了眼前的这座小破庙。 也罢。 她想了想,鹤园毕竟居住的是世外高人,这些修道者,自是不会太过于在乎这些世俗之物。所谓安贫乐道,修身养性,也就是如此了吧。 再加上,她只是一个常年生长在野外河边的小桃妖,对世俗间的奢华生活根本半点兴趣也没有,脑海里也没有什么概念。所以,既然她都来了,也就得学会适应这些。 于是,她心态良好的深吸了口气,挪动着步伐,来到了那扇紧闭的木门前。 “叩叩”两声,叩动门环。 没过几秒钟,门“吱呀”一声,便打开了。 椹芙凝眸,一个用黑纱蒙着面,全身黑衣的男子出现在她的面前,那人将门半掩,只露出半张白皙的脸,看着她的眼神微微疑惑。 椹芙愣了愣,随后扫视了一番这人的黑衣,心里有些纳闷。 瞧这些弟子的穿着打扮,一个个都跟江洋大盗似的。她还以为,都会是那种清冷色调,给人青青子衿感觉的道服。 这鹤园果真是与众不同。 顿了顿,椹芙对着那人扬起了一个自认为甜美的笑脸。 “这位兄台,我想拜访你们这里的掌教真人,能烦劳你去通报一声吗?” 椹芙发誓,她这辈子都没有这么温柔的跟人类说过话,这还是第一次。当然,笑容也够虚伪,她对宁洵的时候可完全不是这样的。 谁知,那人听了她的问题,不仅没有动身,眼神反而变得愈发的疑惑。直到看了椹芙脸上亲切可掬的笑容良久,那人才恍然大悟,看着椹芙的漆黑眼眸中,浮现出了些许的鄙夷。 那人双手环胸,用一种绝对身高差的俯视眼神看着椹芙,嗓音清冷道,“你找错了吧,这里只是一座荒废的寺庙。你要找的鹤园,在旁边的那座山上。” 一边说,一边还特别好心的帮椹芙指了指旁边那座只是一般高度的小山。随后,就在椹芙震惊欲死的表情中,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椹芙:…… ———— 当她到达真正的鹤园门口的时候,已经累得几欲吐血。 扶着鹤园磅礴大气的石墩大喘气,她已经没有丝毫的兴致再去观察环境如何了。 心中满满的只有一个念头。 到了就好! 喘了老半天,她才缓过劲来。望了眼头顶上写着“鹤园”的牌匾,又看了眼里面的建筑,方才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虽说没有想象中的华丽,但是已经比刚才的小破庙好太多了。 12.第12章 山寺桃花始盛开(3) 鹤园位于祈山山脉最中央的这座乌祈峰上,四周众山环绕,呈守卫之势。众山的山脚下,汜水层层圈环。 乌祁峰只是祁山一众山脉中的一座十分不起眼的山峰。椹芙初上祁山,就自然而然的以为那座气势磅礴直插云天的高大山峰就是鹤园的所在地。 好在急忙下了山跑去问居住在边境线上的村民,这才搞清楚了鹤园的真正所在地。于是一路奔赶,终于赶在太阳下山之前到达了鹤园的大门口。 鹤园的最高掌教真人名为白澐,而只有成为白澐的关门弟子,白澐才会真正的将其毕生所学倾囊相授。 椹芙来此,并不是为了上演师徒情深的。她的目的十分明确,那就是尽早学成,好保护汜水安康。 不过想要成为要求条件苛刻的关门弟子谈何容易,正当椹芙站在鹤园的门口,埋头冥思苦想着到底应该怎么在白澐面前表现,才能够成为关门弟子的时候,面前那道一直紧闭着的石门却突然被人从里面万分暴力的推开。 椹芙诧异的抬眸,只看到了一团火红的身影从眼前一晃而过。 冲出来的那人显然没有意识到门口居然会有一个生物挡在这里,猝不及防之下,便猛地将椹芙掀倒在地。 而他自己本人,则结结实实的压在了少女的身上。 那人的体重肯定比她这个看起来娇小,实际上更是轻如纸片的小桃妖重多了。这一压,几乎没把她给压吐血。 椹芙骂了一声,等胸口被撞击的闷疼缓过劲来,方才睁开了一双流光溢彩的杏眸,看了眼压在她身上的究竟是哪方瘟神。 压在她身上的,是一个看起来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年。那少年面如冠玉,眉心处有一枚鲜艳的火凤尾羽标记,瞳仁黝黑,鼻梁挺拔,算得上英气逼人。他身着一袭张扬的大红色衣袍,嘴里还吊儿郎当的叼着一根狗尾巴草。 那少年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压疼了少女,所以微微把双臂撑开,拄在少女螓首的两侧,使得自己的重量能够不完全压在她的身上。 于是椹芙只看到了一张放大了的俊颜,那人笑眯眯的,两眼弯成月牙状,若无其事的凑近看着她,丝毫没有自己撞倒别人而应有的愧疚感,而是神经兮兮的痞道: “美人儿,你好啊。” 登徒子,无耻,流氓。 椹芙在少年开口说第一句话的一瞬间,便已经在心里给少年定下了如此三个评定。 和少年的距离这般近,椹芙甚至都闻到了他淡淡的呼吸,从未和人类如此亲近的她顿时脸红。把脸迅速地转到一边去,她毫不犹豫的便一脚朝着那人的腿上踢去。 “混蛋,还不起来!” “啊。”少年吃痛,有些狼狈的窜起。随后一脸苦相与哀怨的揉了揉脚踝,很是委屈的看着椹芙道,“姑娘何必这么绝情,在下不过是想与你打个招呼……” 椹芙从地上爬起来,也不回答少年的话语,只是扫了他一眼,便开始拍打衣裙上沾染的尘土。 少年看椹芙不理会自己,撇了唇,一双眼眸中看似流动着些许委屈,眼底深处,却能够看出一丝戏谑之意。 椹芙何等眼尖,一眼就看出少年的委屈不过是装出来的,所以对少年的抱怨并不做理会。因为她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刚才踢出去的那一脚很轻,已经是看在那少年实在长得好看的面子上放了水的。 默然半晌,椹芙张了张嘴,正准备说话。身旁的那位不羁少年却忽然变了神色,他看着石门里面的方向,原本笑眯眯的神色也凝固了下来。 乌黑的瞳仁中敛着几分戾气,和之前判若两人。 椹芙心里一震,也跟着紧张起来。 “逆子!给老夫站住!” 一个苍老却雄浑有力的声音从门内传来。 椹芙转身看去,只看到一个须发皆白,鹤发童颜,颇有几分仙风道骨,身着道袍的老者从不远处的殿宇冲了过来。 不过令人啼笑皆非的是,那老者的胡须像是被老鼠啃过了一般,坑坑洼洼长短不齐的,看起来颇有些滑稽。 此时的老者目訾欲裂,分明是暴怒状态。 椹芙有些犹豫的往后退了几步。心道,该不会是冲着她来的吧。 13.第13章 火羽乍现(1) 然而这种想法刚一出现,就立马被她所否定。 因为,她清楚地看到了身旁的红衣少年那一副明明很想笑却不敢笑只能一直强忍着的样子。 再结合之前少年拼命逃窜乃至慌不择路地撞倒她的行为来看,导致这老者发怒的罪魁祸首,应该就是他了。 果不其然,椹芙的想法刚刚落定,那名老者就一个纵身移上前来,直接一手抓住了少年的衣领,将他像抓小鸡一般提至半空,怒斥道: “逆徒,老夫在崇明殿里修炼的好好地,面前却莫名其妙的突然出现了一群老鼠。这事没有别人,肯定是你干的!你这个顽童,到底在老夫的殿前用你那张乌鸦嘴说了些什么!” “咳咳。”少年被衣领勒的有些喘不过气来,却还是嬉皮笑脸的卖嘴道:“师父,咱大人有大量,能先把弟子放下来再说话嘛,弟子快被您勒死了……” 老者瞟了他两眼,思量片刻,才缓缓的松开手。 少年一屁股坐在地上,赶忙捂着脖子喘了会儿气。 老者瞪他,“说!你到底说了些什么!” 少年蹙着眉宇想了一会,才缓缓的说出了事情的缘由。 “禀师父,弟子方才路过崇明殿,看到崇明殿年久失修,转而又思忖到师父正在崇明殿里闭关修炼,就开始担心崇明殿会不会有老鼠,万一这老鼠打扰了师父清修该如何是好。弟子也没说什么,可是没一会儿,里面就传来了您的惨叫声……所以……”少年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到了后面,基本就没有声了。 俊颜低着,只能够看到少年额心的那一枚鲜红火羽,看不清楚他的神情。 “所以你自知闯祸,就一声不吭的给老夫溜了?”老者越听越生气,整个人都吹胡子瞪眼起来。 而椹芙听得越来越心惊。 若果真是这样,这少年的乌鸦嘴神功也未免太强悍了。而且听这老者的语气,很显然这样的事情发生已经不是一次两次的了。 思及此,她又仔细地看了眼那少年。心中暗暗道,看来以后要离这个人远一点,万一一不小心受了此人乌鸦嘴的诅咒,那可就惨了。 然而哪曾想,下一秒,她就亲自验证了她上一刻心里还在惧怕的东西。 倏然,那老者上前一步,想要把少年钳制起来,奈何少年出语迅速,看似十分担心的说了一句: “师父,别冲这么快,这里是山顶,当心滑下去。” 然后下一秒,椹芙就眼睁睁的看着明明步履稳健处处生风的老者在一刹那间突然重心不稳,一个趔趄,直直的向着路旁毫不相关的她倒来。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只是把自己当成路人路过看戏的椹芙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便被老者倒下的重力给撞离了山路,向一旁的山坡倒退而去。 “糟了!”那少年看着椹芙被撞下了山坡,才意识到事情的重要性,急忙向着椹芙的方向奔跑而去。 椹芙努力控制着自己试图不让自己继续沿着山坡往下掉,奈何这片山坡格外的光秃,连一棵能够阻挡落势用来抓着的小树苗都没有。 椹芙的心里涌上了些许无奈。难道她这么轻易的,就要死于一次意外坠崖了么? 眼见着自己已经快要坠入崖边,山下被云雾遮盖的汜水已经若隐若现。就在她还在胡思乱想之际,一截飞舞着的红色衣袂却倏然闯入了她的视线中。 14.第14章 火羽乍现(2) 椹芙努力地抬起头,那张如玉的俊容便映入眼帘,眉心的那枚火凤愈发的鲜红欲滴。 少年脚尖轻点,顺着坡面急速下滑,扬起一路翻天尘土。危险的悬崖近在咫尺,他只是简单地用一只手扯着铁索,而另一只修长白净的手朝着她伸出,咬着牙,黝黑的瞳孔间满是凝重,少年对着椹芙怒吼:“傻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点抓住!” “你……”椹芙愣怔了半秒,随后陡然伸出手,稳稳地抓住了他的右手。 “嘿嘿。”少年呲着牙对着她艰难地咧嘴一笑,随后手腕猛地发力,将椹芙从坡下提起,直接揽进怀中。 知道此时是人命关天的时候,根本没有害羞的时间,一个搞不好,她和少年便都会坠崖。椹芙不敢怠慢,也急忙抱紧了他劲瘦的腰。 感受到怀中少女的求生欲望,少年长睫微垂,看了眼椹芙微微发红的俏脸,不由得撇了撇唇角,随后仰首看向上方。 “师父,人已救到,收索,拉我们上去!” 在山顶上驻足的老者听到声音,掌心微动,十指划动成符。铁索发出刺眼的金色光芒,椹芙呼吸一滞,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将他们往回拉动,只一瞬间,再睁开眼的时候,她已经回到了原先站着的地方。 看了眼面前高高的鹤园牌匾,刚才在阎王殿走了一遭的她,再也忍受不住,恍惚之间,便瘫软在地,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为了救她,少年也花费了不少气力,看着椹芙瘫软,他也半蹲在地,额上的冷汗不住的往下落。 好险,差点又因他害死一条人命。 老者才不考虑他们的心情是否平静下来,只是劈头朝着少年就骂:“小子,亏你还是我鹤园的大弟子,却如此顽劣不堪,不仅连一点做师兄的榜样都没有,今日还差点就在我鹤园门口闹出人命,你可知错?!” 鹤园大弟子? 椹芙闻言猛然朝着那少年看去,已经把方才差点坠崖之事忘得一干二净。 而少年似乎也看到了椹芙眼底的震惊,于是直接忽略了老者的训斥,昂起头给了她一个十分好看灿烂又带着几分嘚瑟的笑容。 这个看起来放浪不羁的少年居然会是鹤园仅有的几个关门弟子的大弟子。 椹芙有些不敢置信。既然如此,那眼前的这位老者既然被他称作师父的话…… 椹芙顿了顿,随后迅速地面朝老者的方向,恭敬一拜,“小女椹芙,拜见白澐真人。” 白澐闻声一顿,这才仔细的打量起了眼前的这位少女。 这少女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眉眼精致,水样的杏眸晶亮。发色不那么乌黑,反倒是那种树木年轮的浅棕色,发梢微卷,用两根芽绿色的缎带束起两个流仙髻,看起来甚是娇俏灵动。身形娇小,着一袭冰白轻纱,颇有几分倾城姿态。 此刻少女看着他的眼神甚是无辜,水汪汪的杏眸里写满了崇拜。 被这样灼人的目光注视着,白澐即使脸皮再厚,也着实有些受不住,于是他尴尬的咳嗽两声,捋了把那被老鼠咬的坑坑洼洼的胡子,故作高深道:“不错,老夫正是白澐,姑娘是……?” “啊,果真是。”得到肯定的答案,椹芙脸上一喜,随后看了眼身旁嬉皮笑脸作壁上观的少年,才上前一步,朝着白澐行了一个端端正正的拜师礼。 双手伏地,叩首道: “求白澐真人,收我为座下关门弟子!” “啊?”少年和白澐的脸上同时浮起了一丝讶异。 15.第15章 火羽乍现(3) 由于椹芙这一语实在太过惊人,白澐嘴角抽搐,仔细看了眼她全身上下,确认她神志正常,这才捋了捋胡子,为难道:“小妮子,你莫不是在跟老夫说笑。 老夫不是在打击你,你这等资质,能够进入内院,已实属不易。想要成为老夫的关门弟子,天赋必定是人上人。即使是最最顽劣的秦良,也就是你旁边的那个小子,也是极为妖孽的修为。你资质稀松平常,怎能一上来,就让老夫收你为关门弟子呢?” 椹芙已经料到了会有这样的结果,不过白澐似乎像是没有发现她是妖,这倒是让她有些惊异。不过,她求救的眼神还是忍不住挪向了一旁吊儿郎当的红衣少年。 秦良看着她耸了耸肩,露出一副爱莫能助的神情。 椹芙瞪,秦良无奈,终于还是开了口。 “师父,你先别急着下定论,说不定这丫头还有什么撇开资质之外的惊人之绝技呢。” “嗯嗯。”椹芙赞同的点点头,两眼闪金光,满是期待的看着白澐。 由于这目光实在灼人的让人不忍心拒绝,白澐只得叹了口气道,“也罢,你若是真有什么本领,就展现给老夫看看。只要它果真能弥补你资质上的缺憾,老夫就破格收你为关门弟子。” “是。”椹芙欣喜地点头,随后起身掐诀。 白皙细嫩的右手捏指点在眉心,一路划至右眼角的泪痣。 倏然,一道鲜红的桃花印记,就出现在了少女的右眼角下方。 椹芙皮肤本就娇嫩白皙,再加上这鲜艳的桃花,更是为她平添了一副惊心动魄的妩媚。 解开封印,椹芙抬眸,两眼若水,定定的注视着早已因这桃花印的出现而陷入愕然的白澐。 “真人,她说过,只要你见到这个桃花印,就一定会收下我的。”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白澐错愕良久。 虽然他早就知道这少女是千年桃妖化作的人形,不过看在这少女的身上有股正气,且看起来的确讨人喜欢,他才托辞婉拒,不愿戳破。 可是如今这少女的眼睫下竟出现了这枚他早已快要淡忘的桃花印,白澐的心中顿时翻起了铺天盖地的回忆。 想着那女子曾经玉颜震惊四野,如今却只能化作尘土。白澐的心口隐隐作痛。 眼前这少女,莫非,是她的后族么? 然而惊愕归惊愕,他的面上依旧要维持着应有的镇定。 逝者已逝,倘若这已算是托孤,那他白澐为了允诺当日誓言,也就不能背誓了吧。 于是不待一旁的少年发问,白澐的态度就发生了惊天转变。他一双灰眸死死的盯着面前拜地叩首的椹芙,直接沉声道: “好,我收你为徒。” “啊?”秦良的俊颜上满是讶异,“师父,你莫不是被老鼠吓傻了?” 白澐连理不理他,直接看着少女,严肃问道:“小妮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椹芙。”少女似是早已预料到白澐的反应一般,并不震惊白澐的决定,反而抬眸,盈盈一笑。 “那好。椹芙丫头,老夫收下你了。从今日起,你就是我门下关门弟子。秦良,你给老夫过来。”白澐剐了眼在一旁只是惊讶了几秒,就立马又恢复成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一脸无聊神情的少年。 少年懒洋洋的应了声是,方才慢悠悠的走了过来,双手环在脑后,看着椹芙的俊容上满是戏谑。 “来头不小嘛。”半开玩笑的语气,没多少认真。 椹芙闻言顿了顿,杏眸中笑容不减。 白澐老头儿则直接给了嬉皮笑脸的少年一脚,“给老夫严肃一点!” “师父,你又动粗。”这一脚着实不轻,秦良捂着臀部,好看的眉都皱了起来。 “老夫对你,就是得动粗。”白澐冷着一张满是皱纹的脸,瞥了眼秦良,随后才看向一旁的少女,和声道:“小妮子。日后,你就是鹤园的第七位关门弟子。你眼前的这个浪荡子,就是你日后的大师兄,秦良。” “大师兄好。”椹芙微微欠首行了一礼,笑得格外灿烂。 秦良知道少女这是在笑话她,却也满不在乎,呲着白牙,回了她一个二皮脸笑容。 “小师妹好。” 眼见两人总算是正常了起来,白澐方才叹了口气,对秦良道:“芙儿她初来乍到,对我鹤园都不甚熟悉。你身为大师兄,理应照顾着师妹,带她熟悉环境。至于鹤园的规矩……” 说到这里,白澐愣了一下,“规矩这种东西,岂能让你来教给她!若是再教出来一个你,我鹤园就永无宁日了!这样吧芙儿,关于鹤园的规矩,我会让你的六师兄来教给你。秦良,你带着她安排一下住处,再带她去找久生。” “什么叫再教出一个我来……”秦良委屈的撇了撇唇,随后,方才点了点头,拉过椹芙,“是,师父请放心,弟子一定会照顾好小师妹。” “恩,去吧。老夫刚刚被你打断了静修,现在得立即返回了。芙儿,你要用心点学,过几日再来找老夫,到那时再举行正式的拜师礼。” “是,弟子谨遵师命。”秦良与椹芙同时一礼。 “另外,还有一点。”白澐的眼中满是凝重,“今日,有关于芙儿脸上的桃花印之事,即便是同门师兄妹,都不可对其透露半分。秦良,你明白了么?” 秦良默然,老头子这可是下了封口令了。良久,方才点头应是。 连同门师兄妹都不可透露…… 这小妮子脸上的那枚桃花印,到底是何来头。 秦良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眼身旁一脸喜色的少女,眸中神色深深。 16.第16章 夕阳伤只影(1) 送走了白澐,椹芙和秦良两人方才起身。 白澐一走,秦良就又恢复了那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嘴里不知何时又衔起了一根狗尾巴草。 椹芙巧笑嫣然,“师兄你干嘛老是跟师父对着干。” “老头儿偏心呗。”秦良嬉笑,“我先带你去看看鹤园内部,你再决定住处。放心,师兄在这种事情上,还是比较靠谱的。” 为了让椹芙相信自己,秦良还很是男人范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椹芙:…… 我信你,就是见鬼。 鹤园虽小,五脏俱全。山水间灵动,楼阁古朴精致。 秦良一边给椹芙介绍里面各个楼阁的用处,一边给椹芙解释,“我们脚下所踩的这座山,叫做乌祈峰。山的最下方,是外院子弟的居处。而内院弟子和关门弟子的住处,均在这半山腰。小师妹,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嘛?” 椹芙眼眸流转,看了眼秦良的俊颜,勾唇笑道,“因为山腰的天地灵气,更为充沛盈润。而山脚,有灵脉支撑,可以给资质稍逊的外院子弟潜移默化的洗髓伐经。” “不错。”秦良星眸明亮,“不过小师妹,住在山腰还是有些不好的。山腰毕竟潮湿,万一你的房间里总是生霉,那可就不好了。” “是的呢……”椹芙刚想点头,转念一想,顿觉不妙。 她怎么就给忘了,这家伙是个乌鸦嘴啊! 她刚刚已经在游览鹤园的时候选好了房间,就在二师姐住处旁边的霖茶轩。若是大师兄的乌鸦嘴果真无敌的话…… 思及此,椹芙急忙运起轻功,朝着霖茶轩的方向奔跑而去。 秦良看着少女匆忙的身影,不明所以。于是不解的跟在椹芙的身后,很是无辜的叫道:“师妹,你要去哪儿啊,等等师兄啊。” 椹芙一听,整个背脊一凉,不由得跑得更快了。 当椹芙急匆匆的赶回霖茶轩,猛然推开房门的那一刻,她被屋内的情形吓得倒退一步。 天哪,她半刻钟前来到这个房间的时候,房间里还是一片干净清爽的样子。怎么才这么点功夫,这墙上都长满了霉斑了? 还有那地上的发毛绿斑,又是从哪冒出来的?木地板上怎么会长出来铜锈?! 少女呆愕,两只杏眸已经快要瞪成了铜铃。 而刚刚赶到的秦良不明所以,刚想上前一步,面前的少女看见是他,却像是见了鬼一般,猛地后退十米远。 太吓人了。跟这样的师兄呆在一起,迟早会被害死的。 远离师兄,珍爱生命啊。 看着少女害怕的模样,秦良变得更加不解,待看清了屋内冒出来的层层绿斑,以及站在屋中满脸惊恐的少女,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担心道: “小师妹,这屋子稀奇古怪,竟然长了这么多霉斑,你快点出来,别站在里面,小心这屋子会塌的。” 会塌? 椹芙的心中一颤,师兄你够了,赶快闭嘴啊。 心中想法未落,椹芙的耳边便陡然响起了一阵轰隆隆的像是屋架断裂的声音。 椹芙欲哭无泪,不会是在玩她吧,真的要塌啊。 呜呜呜。秦良,下辈子别让我遇见你,否则我一定会让你一辈子都不能说话。 一天之内被秦良的乌鸦嘴连坑三次,椹芙已经无力再说些什么了。 那厢秦良却有些着急了,看着在屋中一动不动恍若出神的椹芙,又看了眼开始慢慢倾斜的霖茶轩,他指尖捏诀,那柄金色的铁索又重新出现在他的手中。 将铁索缠缚在少女的身上,秦良便猛地用力,将少女直接拉出了屋门外,紧紧抱入怀中。而与此同时,新建成不久的霖茶轩突然轰然倒塌,飞溅的尘土瓦砾掀起阵阵风沙。 椹芙懒得理他,也不管刚才是有多么危险,只是撇过头去,根本就不想看他。 “小师妹生我的气啦?”秦良看着椹芙,勉强才把心中方才的惊悸压下。 若是他刚才慢了一秒,后果不敢想象! 可是看小师妹方才的反应,似乎是不太惧怕那屋顶倒塌。小师妹虽然古灵精怪了一些,可毕竟不会在死亡面前无动于衷。 看来,即使方才不救她,她也有自保的法子。 思及此,秦良方才重重的喘了口气,心里的愧疚感也稍稍减去了一些。 17.第17章 夕阳伤只影(2) 见身旁的秦良突然安静下来,椹芙偏过头,偷偷瞥了他一眼。 见他侧脸笔挺深邃,那张总是挂着嬉笑与不羁的俊颜上此时却满是凝重,椹芙当下便有些心软了。 其实,又不是他的错,他也不是故意要如此的。 想到这点,椹芙的怒火全消,翕了翕唇,正想开口,一阵刺耳的尖叫声却倏然传来。 椹芙不解,而秦良也从自责中回过神来,两人一同朝着声音的发出地看去。 只见一个身着鹅黄裙摆,身形纤长,容貌虽不算美,看起来却格外舒服顺眼的少女从一旁的小苑中跑了出来,正在以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死死地盯着早已变成“残垣断壁”的霖茶轩。 椹芙不动声色的看了眼身旁一脸无辜面如冠玉的少年,自己在心里默默倒数。 “三。” “二。” “一。” 黄衣少女一声山呼,“秦良,给老娘滚过来!” 秦良闻声,先是松开怀中的少女,待椹芙站稳后,方才朝着黄衣少女二皮脸一笑,嬉笑着上前。 “璐师妹,你这是怎么了,动这么大的火气,你可知,这样脸上会长出皱……” 话未说完,两女几乎是同时飞奔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捂住了他的嘴巴,阻止了他即将脱口而出的话。 “大师兄,你够了!”白璐怒瞪秦良,脸上神色几欲喷火,“我要是真的长了皱纹,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秦良自知有错,黝黑的瞳仁转了转,举手做投降状。 “唔……唔。” 椹芙扫他一眼,松开了手。 得到了一丝空气,被捂得差点窒息的秦良急忙喘了口气。 委屈道:“我错了还不行吗,你们差点蒙死我……” “哼,那也是你活该,谁叫你嘴欠。”白璐仍未解气,只是看在秦良着实难受的份上,才悻悻甩了袖,放开了手,“算了,看在你是无心的份上,饶过你这次。” 秦良揉了揉脸,勾唇嬉笑道:“谢过二师妹。” 椹芙不做声,只是看着秦良笑得弯成两枚月牙的眼眸,心里突然就觉得有些难过。 秦良是乌鸦嘴,老是在无意中伤害别人。他的心里,应该也不好受吧。秦良笑得这般没心没肺,看似讨好无所谓,可是…… 白璐看了眼面前化为废墟状的霖茶轩,颇有些无奈,最后只得叹气道:“大师兄,霖茶轩是新建的院子。鹤园内院的空房本就不多,好不容易有一个环境极佳的地方,就全被你给毁掉了。你可千万不要狡辩,这惨状,罪魁祸首,除了你不会有别人。” “呃……”秦良本想装聋作哑蒙混过去,奈何白璐直接一句堵死了他,他也就无话可说了。为了缓解尴尬,他急忙拉过早在刚才起就被两人忽略过去的椹芙,推到白璐的面前。 “那个,小师妹啊,我还没给你们互相介绍呢。眼前的这位大美女呢,就是你的二师姐白璐。璐师妹,这个小妮子,就是我们新来的小师妹。” 椹芙抬眸,视线与随之看来的白璐交集在一起。 白璐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突然一个箭步冲到了椹芙的面前,两眼发光,猛地伸手揪住了椹芙的脸蛋。 18.第18章 夕阳伤只影(3) “我方才路遇师父,听他说好像又新收了一个小师妹,原来竟是一个这么可爱的小丫头,长的像精灵一样呢。秦良,有这么可爱的小师妹,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看这脸蛋滑滑嫩嫩的,手感太好了。”白璐一边说,一边把椹芙往她的怀里揽。 白璐的个子很高,椹芙身形娇小,只到她的下颔。白璐忘情的蹂躏着椹芙的小脸,丝毫没有意识到此刻椹芙被埋在她的胸前,几乎快要不能呼吸。两个发髻上芽绿缎带系着的铃铛被摇晃的叮当作响。 椹芙欲哭无泪……这个二师姐,简直太可怕了。 秦良也愣了,没反应过来这是个什么情况。等到想起来这个璐师妹的恋童嗜好,方才惊恐的拉开她。 “璐师妹快松手,你快把小师妹捂死了。” “啊?”白璐闻言方才急忙放开少女,仔细一看,这才发现少女的脸被自己揉的通红,因为窒息的缘故,此刻两个杏眸雾水朦胧,娇喘连连。 看到椹芙这般娇憨的模样,白璐的手不仅没有松开,反而再次将魔爪伸向椹芙,激动道:“小师妹你怎么可以这么可爱!” 椹芙:…… 秦良:…… 喝了几桶井水过后,白璐冷静下来,看着椹芙盈嫩小脸上的那枚鲜红的桃花印,微微有些疑惑,于是问道:“小师妹啊,你这脸上的东西,是胎记么?” 两人受到白雲的命令,不得将椹芙拜入师门的原因告知其他任何人等,所以即使是身为白雲孙女的白璐,也什么都不能够知道。 椹芙看了眼秦良,秦良不动声色,一如既往的痞笑,丝毫没有要开口回答的一丝,椹芙无奈,只得点点头。 “嗯。是不是很丑?” “怎会。”白璐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被少女巧妙地转移了话题,自己接茬道,“不过小师妹,你的霖茶轩被大师兄这么一乌鸦嘴给毁了,你又该住哪呢?” “这个……”椹芙无奈的扫了眼一旁做无辜状的秦良,询问道,“难道鹤园里没有别的空置院子了么?” 白璐道:“师妹你有所不知,这乌祈峰半山腰上的鹤园,只供给给鹤园的内院子弟,以及我们七个关门弟子居住。以白老头居住的崇明殿为界限。崇明殿以南,是内院子弟的住处。崇明殿以北,就是我们的住处了。” 椹芙闻言嘴角抽了抽。这个白老头,应该指的就是白澐真人吧……白璐师姐是师父唯一的孙女,脱口而出的称呼居然是这样的。 白璐不知道椹芙的心里在嘀咕些什么,她继续讲解道,“老头子的崇明殿,就是统一给弟子教授课程的地方。小师妹啊,现在北院里面的空住处不多了。霖茶轩已毁,剩下的,就只有大师兄住处旁边的听雨阁,以及四师兄住处东边的紫竹轩了。” 椹芙一听,毫不犹豫的就对白璐道,“好的二师姐,现在就带我去紫竹轩吧。” “啊?可是小师妹,恕师姐直言,这紫竹轩的环境比不上听雨阁。紫竹轩有些荒凉,种的竹子多,蚊虫也多,且背后靠山,左边是瀑布。女孩子住在那里,会受不了的。”白璐有些不赞同。 蚊虫多? 那又怎样。总比住在大师兄的旁边好啊。让她时时刻刻待在乌鸦嘴大师兄的旁边,还不如让她去喂蚊子来的爽快。 秦良不懂小师妹的心,也嬉皮笑脸的凑上来道,“对呀小师妹,你就住在师兄的旁边吧。这样师兄也可以常常半夜去找你玩啊。” 椹芙闻言更是把心一横,硬是残忍的推开了秦良的手,挽住一旁的白璐,就朝着紫竹轩的方向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秦良的笑脸不由得凝固。 被椹芙强制性拉走的白璐回身给了秦良一个歉意的笑容,随后就跟着椹芙一起离开了。 只留下了孤身一人的秦良,以及一地的废墟。 秦良的身影停顿在原地,落日的斜阳映出只影。 ————《君忆桃夭》涟漪荷华———— 19.第19章 守川与宁洵(1) 辛久生刚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这样一幅情景。 秦良矗立良久,大红色衣袂衬着斜阳无风自动。 辛久生紧了紧肩上的药筐,走上前去,疑惑道:“大师兄,你一个人杵在这里做什么呢。” “六师弟?”秦良看了眼来人,那张清秀的面容上沾着些许尘土,“你去采药了?我还是第一次见你回来的这么早。” “是的呢,今日收获颇丰,我存了半个多月的药材,如今终于集齐了。”久生衣着朴素,看起来十分的高兴。 “哦,对了。久生啊,今天师父收了个新的师妹,从今日起,你就不再排行老幺了。” “那挺好的呀。”久生点点头,蹲下身子细心地整理框中的药草,随后抬头问秦良,“那小师妹现在人在哪里?” “她刚刚随你二师姐去紫竹轩了。师父将教给小师妹师门规矩的任务交给了你,你还是赶紧去紫竹轩找她吧。” “恩,好的。等我把这药材放好,就去找她。”久生点头。 秦良没有回头,正打算起身回自己的院子,身后却传来一声久生的惨叫。 秦良急忙转身,看到久生惊恐的看着倒塌了的霖茶轩,一脸快要哭出来的表情。于是不解道:“久生,你好端端的哭什么?” “不是的。”久生带着哭腔,“大师兄,霖茶轩怎么会突然塌了啊,之前还好好的。” “塌了就塌了呗。”秦良一脸无所谓,“反正是空房,里面也没有住人。” 久生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可是大师兄,我可是把我之前采的草药全都放在里面了啊……” 秦良:…… ———— 紫竹轩坐落在鹤园的正北方,因为周围生长着的丛丛紫竹而得名。 椹芙大致打量了一下,紫竹轩的室内布局还是十分全的。觉得除了左边的瀑布有点吵,蚊虫有点多之外,其他的倒还好。 白璐见椹芙满意的神情,一颗心也就放了下来。 “小师妹,一会儿我会找内院的弟子过来帮你打扫。在此之前,你就先在里面熟悉一下环境。刚刚六师弟传信给我,说他有事耽搁,可能要过一个时辰才能过来。你先等一会儿,鹤园的规矩和各种器具的使用方法,都是由他来教给你的。如果晚饭时辰到了,他还是没到,你就可以先到方才经过的崇明殿,我们一起在那里吃晚餐。”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师姐。”椹芙笑着点点头。 “谢什么,那我就先走了啊。” 白璐挥了挥手告别,随后就运起轻功,朝着自己的住处疾步而去。 目送白璐离开后,椹芙方才长出一口气,转身踏进了从今以后她的小家——紫竹轩。 紫竹轩里面的床铺是那种软软的小榻,椹芙皱着眉想了半天,才明白过来这是人类用来睡觉的。她试着往上躺了躺,随后又带着一脸好奇宝宝般的神奇把满屋的家具给摸了个遍,方才停下动作,躺在小榻上数绵羊。 刚数到第四只,院里便响起了敲门声。 “椹师姐,在么?我们是内院的弟子,白璐师姐吩咐我们来帮忙打扫卫生的。” “恩,进来吧。”椹芙和善道。 几个内院弟子和她一起展开了轰轰烈烈的打扫卫生工作,一直忙到太阳完全下山,天都黑了,方才全部整理完毕。 正疑惑着这六师兄怎么还不来,一个内院弟子便气喘吁吁的跑进了院子里。 “椹师姐,辛师兄说他来不了了,让师姐先去崇明殿一起用餐,届时自会解释原因。” “好的,我知道了,辛苦你了。” “那椹师姐,我们这便前往崇明殿吧。” 关门弟子一向都是内院弟子讨好的对象。关门弟子都是按年龄排序,里面最大的秦良不过十七岁,而椹芙看起来不过十二三岁的模样。这帮年龄不小的内院弟子却只能喊他们师兄师姐,也是带有讨好之意。 奈何椹芙一介桃妖,根本不懂这些人类的讨好阿谀之意,倒是让这些满心期盼能留个好印象抱抱大腿的内院弟子吃了个闭门羹。 见椹芙无意问他们的名讳与他们结交,也便只能悻悻作罢。 20.第20章 守川与宁洵(2) 崇明殿内,烛光绰绰。 一张不大的柚木桌上,只坐了四个人。 大师兄秦良,二师姐白璐,六师兄辛久生,以及她自己。 椹芙扫了眼桌子上的清汤寡水,以及稀少的人烟,忍不住问道: “吃饭的人,怎么这么少?” “少么?”秦良咬着竹筷,扫了眼周围,“今天不错,还多了一个人呢。如果没有你,平日里基本只有我们三个人吃饭的。” 辛久生点头,“内院弟子有他们的食堂。我们是和师父他老人家一起吃,可是师父最近忙着闭关,是不进食的。所以,就只剩我们几个了。” “可是……按照排序来看,这三四五都去哪里了呢?”椹芙依旧不解。 白璐看向秦良,“大师兄,你没给小师妹介绍其他几个人么?” 秦良无辜的耸了耸肩,“这些本来是师父要久生给小师妹解释的,奈何久生他一直忙着在霖茶轩的废墟里刨他的药材,没能顾得上。” 白璐看了眼满脸委屈的久生,无语道:“你有脸说,真不知道是哪个混蛋说塌了霖茶轩,害的六师弟忙到现在才顾得吃饭。” 秦良举手做投降状,“好的吧。对不起,六师弟,我错了。” 白璐无语,见椹芙还在等着回答,只得解释道:“我们七个人里,我和秦良,久生三个是从小就居住在这鹤园里的,属于常住人口。现在多了你一个,变成四个常住人口。” “那其他三个,就是非常住人口了?” “差不多吧。他们三个在外界的身份有些特殊,所以老头专门给他们三个定了规矩。身在鹤园之时,便是鹤园的子弟。一旦踏出鹤园,他们的所作所为,生死,都与鹤园无关。” 白璐的神情忽然变得有些严肃,“小师妹,接下来说的话,你可要仔细听。对待我们几个,你大可随意。而对待三师弟四师弟和五师妹,你就要稍微小心一些。 三师弟,是大秦的皇太子,地位尊贵。在大秦国内,更是神明一样的存在。他天赋异禀,容貌俊美,气质华贵,品质高尚,深受国人的爱戴。人称皇太子秦昱。” “哇。”椹芙听得两眼冒星,原来她的三师兄竟是这么厉害的人。 “哇什么哇,小师妹,你可千万不要对这个皇太子动什么爱慕之情。要知道,皇太子虽然优异无比,却偏偏不近女色。这种无情无欲的人,爱上他只会是个痛苦的过程。举一个例子,比如说我们娇媚绝美的五师妹楚萱。 她可是大楚皇朝唯一的公主,受尽大楚皇帝的宠爱,可谓一国明珠。爱上秦昱,也只能热脸贴平底锅。” 椹芙眨了眨眼睛,“原来五师姐是大楚的公主啊。二师姐,那你一直没说的四师兄呢?他又是什么来头?” 白璐顿了顿,在提起这个人的时候,她的眸子里便涌起了一股别样的情愫,椹芙将这些微小的变化尽数收在眼底。 白璐叹了口气,方才轻声道:“至于他,辛师弟,还是你来说吧。” 辛久生一愣:“我来说?哦,好的吧。小师妹啊,我们的四师兄,便是被大周送去大秦做质子的宁王府世子,宁洵。” 21.第21章 守川与宁洵(3) 宁……宁洵? 她想起四个月前在临安城中遇到的那个一身紫衣的华贵少年,一张清隽绝色的面容倏然浮现在她的脑海。 少女的唇畔便微微扬出一抹笑意。看来她猜得不错,宁洵果然在这里。 这么久没见,也不知道宁洵到底怎么样了,到底有没有逃过那群人的追杀。 思及此,她便试探性的问道: “四师兄现在……不在师门么?” 辛久生摇头,“四师兄是我们几人之中最为神出鬼没的,一年里待在鹤园的时间所剩无几。怎么了小师妹,你是想要见四师兄么?” 闻言,白璐盯着椹芙的眼神便开始有了一丝提防。 感受到白璐不善的目光,椹芙不由得苦笑,急忙解释道: “不是这样的。我在上祈山之前,听说大秦质子府被歹徒洗劫,宁洵世子被人追杀,下落不明……” 话还未说完,白璐便猛地拍桌而起,“你说什么!宁洵出事了?” “二师姐……”椹芙被白璐的突然激动给吓了一跳,白璐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脸上有些尴尬,但美眸中的担忧依旧不减,她转身看着一旁淡定吃饭的秦良,“大师兄,小师妹说的可是真的?宁洵……宁洵他……” “我怎么知道。”秦良耸了耸肩,拿着竹筷的手漫不经心的在盘中拨来拨去,好不容易夹到了一点荤腥喂入口中,方才看向椹芙道,“小师妹啊,我们几个常年居住在这山上,世俗界的事情都不在我们的了解范围之内,你若真的想知道宁洵的下落,估计还得问问楚萱他们。” “那四师兄这几个月可有回过鹤园?”听秦良这么一说,椹芙也有些紧张了。虽然她有些失望宁洵不在,但她还是相信自己的判断,宁洵绝不会有事。不过问问下落总归是没有问题的,所以她有些急切的看向秦良。 秦良看众人都盯着自己,只得摇头道,“说起来,我倒还真是好久没见到那家伙了。” 糟了。宁洵重伤,又独自一人身在大秦。这么久没有回鹤园,恐怕凶多吉少。 这厢白璐已经心急如焚,思考片刻,便从怀中拿出了一块精致小巧的木制镜子。 “这是什么?”椹芙看着那面镜子。 “这是桐镜,由桐木制成,经由桐花油打磨而成,是鹤园弟子用来通话的灵器。小师妹的灵器师父还没有动手做,等过几天我就会取来给你。”辛久生急忙解释,“二师姐,你是要联系宁师兄吗?” 白璐点头,手中迅速翻转捏诀,随后一双美目就紧紧地盯着桐镜的镜面。 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在那面小小的桐镜上,然而过了许久,桐镜都没有任何反应。 “看来四师兄已经和我们失去了联系。”辛久生摇摇头,皱眉道:“三师兄是大秦的人,和四师兄的身份关系很微妙,这种事情也不能问他。看来,也只能问问五师姐了。” “好。”白璐又重新捏诀,过了一会儿,小小的桐镜终于有了反应。镜面上先是映出了一片富丽堂皇烛火通明的宫殿,随后又出现了一个精致圆润的玉碗。 深吸了一口气,辛久生小心道:“五师姐,对不起打扰你用餐了,我们有事相问。” 22.第22章 守川与宁洵(4) “稍等。”镜面那端传来一个清脆如出谷黄莺般好听的女声。 过了一会儿,一个明艳绝美,身穿奢华宫装的女子出现在镜面之上。她一头綄青丝,头顶齐玉簪花钗,额坠璎珞,步摇珠串轻摇。 一双妩媚明眸若水,眉峰锐利,朱唇饱满,鼻似鹅脂。英气又娇媚,说不出的风华绝代。 她看了眼众人,挑眉道:“何事?” 楚萱的相貌英气,且气质华贵,颇有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是这样的师姐,我们鹤园又新来了一个小师妹,听她说宁师兄好像有危险,我们有些担心,所以向你打听四师兄的近况。”辛久生带着一抹小心的笑。 他平生最讨厌的事情就是和五师姐说话了,无论何时都必须得斟酌用词,若是说错一句,恐怕就会有幸观看到史上最可怕的表情。 “小师妹?哦,我看到了。”楚萱的视线移动到了椹芙的身上,椹芙急忙摆了一个礼貌的笑容,“师姐你好。” 楚萱只是颔首示意一下,便不再看她,丝毫没有将其看在眼中,反而是取了一双晶莹剔透犀角筷,漫不经心的看着面前摆了满桌的珍馐美食,淡淡道,“大秦的事,你们不问秦昱,却要来问我。我知道的也不多,据说今年正月的时候,质子府遇劫。有人亲眼看见宁师兄逃出了府,但是搜寻了四个月,直到现在,依旧没能找到他。既没找着人,也没找着尸体。” “也就是说,四师兄依旧活着的可能性很大?”久生问道。 “不错,你们大可不必担心,宁师兄智谋身手皆为上上,不是一般人。况且,秦昱如今,也在派人找他。” 椹芙闻言一愣,听楚萱的口气,似乎对宁洵的态度还很是尊敬。与对待辛久生的态度相比,简直云泥之别。 不过楚萱的话还是起了定心丸的效用,听闻此言,众人皆是喘了口气。 然而正在众人准备道谢的当口,桐镜那边的楚萱却突然脸色一变,一双蛾眉上挑,怒声道:“贱婢,本宫与你说了多少次,本宫不爱吃生鲜。你在水晶虾饺里放牡蛎,是想毒死本宫么!” 桐镜里,一个宫婢被吓得急忙跪倒在地,哭声道:“奴婢不知,公主饶命!公主饶命啊!” 楚萱用左手端起那盏装着虾饺的银碗,就朝着那个宫婢砸了过去。银碗哐当一声落地,宫婢的额角淌下一绺猩红,汤汁溅了她一脸。 楚萱叹了口气,不耐烦道:“快滚!” “是,是!多谢公主不杀之恩!”那名宫婢如获大赦,一手捂着额头,便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楚萱甩了甩纤纤如玉的素手,方才敛了一脸的怒气,平静的看着桐镜道:“各位见笑了,还有事要问么?” …… 众人赶紧齐刷刷的摇头,连大气都不敢出。 “既然无事,那我就切断联系了。”楚萱指尖捏诀,桐镜上便消失了她的身影。 眼见楚萱消失,众人方才敢重重的喘了口气。 椹芙急忙拍了拍小心脏,“五师姐,太……太可怕了。” 她突然意识到,楚萱方才对他们的那种高傲的态度好歹还是蛮客气的状态,若是换了别人,恐怕早就被楚萱的眼神给剐死了。 而且她在面对他们的时候用的自称是“我”而不是“本宫”,由此可见,楚萱对他们还是有同门之谊的。 椹芙点点头,看来这五师姐虽然有公主的骄横,但礼仪与性情上还是说得过去的。不过五师姐的脾气未免也太暴躁,以后,说什么都不能得罪五师姐啊。 23.第23章 守川与宁洵(5) 用过晚饭后,椹芙便回到了紫竹轩。 而因为辛久生要连夜整理那堆药材的缘故,因此无暇顾及她。很是抱歉的给椹芙解释一番,辛久生承诺,明早必定会前来紫竹轩。待那时起,必定会开始正式向椹芙介绍清楚各项鹤园事务。至于今晚,就让椹芙早些休息,养好精神。 在紫竹轩坐下之后,椹芙就搬了小藤椅到院子里。 舒舒服服的躺在上面,椹芙闭上眼睛,细细感受春日晚上的暖风。 她本就是修行千年的桃树,习惯了身在野外,与天地自然融为一体。如若整晚呆在屋里,估计会被闷死。至于蚊子之类的,她还真的……不怕。 耳边很静,除了蚊虫的声音,剩下的,就是瀑布落下时发出的嘈嘈水声。 宁洵的住处就在紫竹轩的旁边,既然宁洵不在,她是不是可以偷偷去看看呢? 心中有了这个想法,她挪了挪身子,正想起身,耳边却响起了脚步声。 眼睫轻颤,她睁开双眼,一个火红的身影便赫然映在了杏眸之中。 椹芙惊讶道:“大师兄?” ———— 秦良挠了挠后脑勺,听明白了少女的意图。 “师妹啊,你有所不知。宁洵这家伙,有点洁癖。他特别不喜欢别人在他不在的时候进他的屋子,他现在不在鹤园,万一以后知道了,你可就会死的很惨。” 椹芙顿了顿,随后一脸无所谓道,“大师兄,你别乌鸦嘴。我不进去,就是在外面看一看而已,宁洵是不会生气的。” 秦良想了想,如玉面容上无奈一笑,“那好吧,我陪你一起去。” 椹芙笑,随后从竹藤上站起身来。理了理衣袖,两人便并肩朝着院门外走去。往西走了不过二十多米,一座小阁楼便赫然出现在眼前。 这阁楼的造型十分的古朴大气,层层木纹遍布其中,大门外漆黑的匾额上书二字: 守川。 字体清隽磅礴,带着汩汩肃杀之意,笔触锋利,字如其人。 “这个牌匾,是出自宁洵之手?”椹芙感叹了一番下笔之人的书法造诣,转身看着秦良。 秦良两只手扣在后脑勺上,一头青丝凌乱,他百无聊赖的扫了眼牌匾,点点头,“他自己命的名,提的字喽。所谓守川,恐怕与阁楼后的瀑布有关。” 椹芙试着推了推栅栏,随后喜道:“没有锁。” 两人便直接踏进了小院中。小院中种着丛丛的桃花。四月正是桃花初绽的日子,一朵朵粉色的桃花悄然立于枝头,落英缤纷。 在椹芙踏进院子的那一刻,有一阵暖风倏然拂过,掀起一地桃花。以及少女深棕发丝上系着的芽绿缎带,引得铃铛轻灵作响。 少女抬眸,只是看着那书写着守川的匾额,一双杏眸清亮,黛眉微蹙。指尖轻轻点着右眸下的桃花印,默默地念着那人的名字。 “守川,宁洵。” 一旁的秦良静静地看着少女的动作,直到听到少女口中下意识的呢喃声,一直慵懒的神色方才敛了下来,眉宇微蹙。 “我说,小师妹啊。” “嗯?”听到有人突然唤自己,椹芙愣住,随后回过神来,一脸奇怪的看着他。 秦良抬起的手刹那间顿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只能摆手无奈道: “没什么,既然不能进去阁楼里面,我们也该离开这里了。天色不早了,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椹芙鄙夷外加嫌弃的眼神毫不掩饰的传来,秦良被她的眼神弄得有些尴尬,正想再开口,眼前的少女却不再看他,而是又转身留恋的看了眼那园桃花,方才淡淡道: “我们……回去吧。” 秦良顿,默然半晌,他一直放于脑后的手臂方才垂下。 他说,“好。” ————《君忆桃夭》涟漪荷华———— 24.第24章 运筹帷幄(1) 满树嫩黄新叶,汜水潺湲,流水声阵阵,岸边嫩柳抽芽。 一只麻雀飞过清浅溪水,两只精明的瞳仁正在四处扫视,一个少年的面孔却倏然出现在眼前。 雀儿一愣,摆翼的幅度逐渐减小。 眼前这少年俊颜呈现诡谲的苍白,单薄的嘴唇毫无血色,妖气深重。那少年只是看了自己一眼,便举手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随后他的身形就渐渐消失,化为了一棵蓊郁的槐树。 雀儿思索片刻,便不再展翅飞翔,而是收了翅膀,飞落在少年化身成的那棵槐树的枝杈间。 雀儿认出来,这小子是桑婆婆的亲外孙,从小生长在汜水。没想到自己刚来,便见到了他。 树下传来少年略显沙哑的嗓音,“雀儿,好久不见。” 雀儿欣喜道:“与少爷一别已近十年,看少爷面色,少爷的修为似乎大有精进。即使现在回到临安,也不用怕那些嫡系子弟的欺辱。再者,桑婆婆也会护着少爷你的。少爷,你为何不回临安,却偏要甘心待在汜水这般荒凉的地方呢?” 那少年一顿,随后脑海中就不由得想起了那个长发及腰,杏眼盈盈的少女。 少年微微撇唇一笑,“雀儿,桑家争了太久。我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比起争来斗去,我倒宁愿长居于这与世隔绝的汜水,安然度日。” “槐桑少爷……”雀儿还是有些不甘心,正想再度劝说,却猛然瞥见少年苍白面容上的凝重神色,不由惊愕道:“少爷,怎么了?” 槐桑的视线移向了被层层密林遮掩住的树林尽头。 雀儿也随之看去,不由得呼吸凝滞。 清澈的溪水间,青石被冲刷的一尘不染。 而那些山体滑落而形成的岩石之间,此时正安然静坐在一个一袭白衣的少年。 那少年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挽着的素袖镶着华贵银线穿成的朵朵精致莲花。少年墨发随意的披下,只用一条素带束起一绺。 从侧面能看到少年清隽绝伦的面容,以及少年额上系着的温润圆玉。 少年的一双足鞋袜已褪,此时正浸泡在清凉的溪水之中。衣襟半敞,双手托腮,手中恭谨的握着一柄长竿,长线散及水中,饵钩清晰可见。 原来是在钓鱼。雀儿明了,可是转瞬又有些疑惑,像这般清风朗月姿色绝世且明显涵养良好的少年,又怎么会出现在汜水这般的荒郊野外? 槐桑眼里的疑惑不比它少。 汜水向来没有外人造访,即使有,也都是槐桑认识的贵客。而这少年从半个时辰前便来到了这里,原本看起来甚为风尘仆仆,经过一番清洗过后,便十分自来熟的坐在了那边悠然自得的钓起了鱼。 不知道为什么,他打看这人第一眼,就极为的不舒服,莫名的便升起了敌意。 汜水那么大,在哪里钓鱼不好,偏偏要跑来他的地盘? 他已经在这里偷窥了很久了,正在考虑要不要现身把人撵走,雀儿却刚好到来,阻止了他即将迈出的脚步。 雀儿似乎隐隐发现了槐桑的心思,不由得失笑。 原来槐桑少爷的小孩心性如此重,倒也的确不适合去搅进那随时都可能丧命的阴谋斗争中。也罢,自己还有事在身,就先找个借口撤身吧。 “槐桑少爷,想必那人是人类的贵族子弟,偷懒跑来这汜水游山玩水的。少爷,你打算怎么处置他?” 槐桑顿了顿,又看了眼那一心钓鱼的少年,苦恼道:“只要他没有心存异心,他爱钓鱼,就让他钓吧。我站在这里也有些时辰了,着实心累,还是回去吃草莓好了。” 顿了几秒,槐桑意识到有些不对,“雀儿,你来汜水,又是为了何事?” 雀儿一噎。呃,总不能直接告诉他自己是奉命前来调查汜水的吧。 于是雀儿淡淡道:“桑婆婆最近的身子不好,听说祁山上有很多的名贵药材,可以补血益气。所以婆婆就派了雀儿来找找药材,顺便再拜访一番少爷你。看到少爷生活的不错,那雀儿也就可以放心离开了。” “原来是这样,雀儿,需不需要我派几个族中的孩子帮你去找?”槐桑有些担忧桑婆婆的病情。 雀儿摇头道:“不用了少爷,雀儿有追踪秘术,找起来也不难的。” “噢。”槐桑点点头,“那我就不耽搁你了,你快去吧,我也要回去休息了。” “是。”雀儿微微一礼,随后就展翅飞向了远方。 槐桑又看了眼那个安然垂钓的少年,随后便揉了揉困倦的太阳穴,转眼就消失在原地。 他们的身影刚刚消失,那个垂钓少年的手指便微微一动,一双明眸视线忽转,便朝着两人消失的地方直直看来。 看到那里空空如也,心里的警惕才逐渐放下。 盯了他快半个时辰,终于肯走了。 少年重重的叹了口气,随后,又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继续阖眼小睡。 午后的暖阳照射在少年白净的面容上,白衣仙然,投下光影斑驳。 25.第25章 运筹帷幄(2) 又过了许久,直到暖阳西斜,一个沉重的脚步声在空寂的山川间响起。 白衣少年薄唇微扬,握着长竿的漂亮双手也微微松动。 一个清淡的嗓音随之响起,“日暮天无云,春风扇微和。振衣千仞岗,濯足万里流。世子殿下,外面现在可是因为你乱成了一团,你却躲在这里悠然垂钓,是不是有些不太负责任?” 少年闻言眸中更是多了几分暖度,丝毫没有怪罪那人话中的埋怨之意。抬腕将钓竿放置一边,少年回眸,看着那人答非所问道: “先生果真是翰林出身,文采灼灼。洵喜爱这诗,不若先生改日赐笔抄下,送给洵当赔礼如何?” 那人愣了,抱着一堆杂物的手微微一颤,“世子,席应该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吧,何来的赔礼?” 看着钟席被自己吓得不轻,宁洵不由得莞尔。 钟席这回穿了一身青衣儒衫,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标准的文弱书生,满口之乎者也。不过钟席这青年虽然文质彬彬长得一脸人畜无害,不过是帮自己搬了些换洗的衣物来,就累得气喘吁吁,毫无缚鸡之力。不过宁洵可是清楚地知道,此人的脑中计策一出,这天下,必将经历一番残忍血洗。且一环扣一环,狠毒阴险,教人毫无还手之力。 宁洵看了眼清澈的溪水,淡淡道:“先生上次蒙洵相救,不仅不感谢我,反而责怪。为了弥补你的无礼,你就亲手手书此诗给我,算是赔礼吧。” “殿下!”钟席有些羞赧,这都多久了,世子居然还在记仇呢。 看到钟席疲累的模样,宁洵不由觉得好笑,随后又看了眼钟席额间的汗水,随后淡淡道:“先生莫不是被风吹得痴傻了,手中包袱沉重,为何不先放下来再与我说话?” 钟席愣,随后看了眼自己手中紧紧抱着的包袱,不由得冷汗直流。 心中不由得腹诽。 什么被风吹傻了,分明是被世子你气的好不好。 把手中的杂物安置好,钟席拍了拍凌乱的衣袖,随后便上前站到了宁洵的身边。 “世子,汜水那么大,你为何偏要跑来这里,害得席一阵好找。” 宁洵笑而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脚下的清浅流水,并不答话。 钟席一看宁洵的模样,就知道世子的心里另有打算,于是也就不再细问。半晌,方才意识到了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 世子方才,笑了? 钟席一脸震惊。 宁洵是什么样的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世子纵使年幼,因为处境险恶的缘故,这么多年来,脸上的笑容几乎屈指可数。 除了平日里为了对付那些大秦的贵胄子弟们勉强堆起来的和善笑容,世子几乎就没有笑过。即使是面对最为亲近的他,也几乎很少加以慈色。绝大部分的时间都是那副清冷的模样。 可是最近世子的笑容,是不是有些过于频繁?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让世子的心情变得如此之好? 钟席的眼中满是疑惑,正细细打量着身侧的宁洵,白衣清然的少年却倏然回头看向他,清隽绝然的面容上薄唇微勾,“随云,陪我一起濯足吧。这里水质极清,多些浸泡,可以改善你的体质。” 这一回,钟席才清楚地看到了宁洵的笑颜。 宁洵本就生得极为精致,五官雕琢如美玉。这一笑,更是如莲轻绽,万分清雅。 佼是钟席这般秀雅的男子看了,也有些打心底里的震惊。 他顿了顿,随后在一旁默默地除去鞋袜,挽起踝间的青布,便坐在了宁洵的身边。 两足刚一入水,钟席便感觉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舒畅。他终于明白,为何世子偏要赖在这里不肯走了。 然而这回却是他想错了,宁洵选择留在此处,并不是因为这里的溪水风光景美。 宁洵扫了眼钟席眉眼间舒适的神色,不由得微微放宽了心。 随云虽智谋无双,但体质过差,一旦危险到来,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若是能够让随云的身体好起来,纵是把这溪中的水全部搬回府中,又有何不可? 只可惜,溪水为活水,纵是强制性的搬回府中,恐怕它的效用也就失去了。 罢了罢了,只能日后再去寻些名贵的药材给随云服下了。 想通了这些,宁洵的脑海中逐渐出现了一个少女的身影。 倘若不是自己的幻觉,那少女,应当便是妖吧。 26.第26章 运筹帷幄(3) 心神一动。 “随云,你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妖魔么?” 呃。 宁洵的这个问题,倒是真的把钟席给问到了。 思索良久,钟席全当这是宁洵临时出的用来刁难他的问题,于是只得苦笑着回答: “钟席从未见过妖魔,不过民间多有神鬼之言,祭祀等礼仪也繁杂众多。再说世子你自己也是世外仙宗的弟子,既然都有仙宗的存在,他们斩妖除魔,那也肯定就会有妖魔的存在吧。”顿了顿,有疑惑道:“难道世子在鹤园这么多年,居然都没有见到过一个妖魔?” 宁洵摇头,“不,我见过。但不是在鹤园之中,鹤园的弟子绝大多数几乎都不相信这世上会有妖魔存在。他们修炼仙家道术,不过是为了增强武功,而且从来都没有用道术来斩妖除魔过。” “听起来这些妖魔似乎极为擅长易容隐世,那世子你又是如何见到的妖魔呢?”钟席越听越疑惑。 宁洵的眸中潋滟幽深,避而不答道,“随云,若是你两次亲眼遇见妖魔,你会相信这世上真的有妖魔存在么?” 钟席愣怔,随后迅速点头道,“席一定会信的。” 宁洵听见博览群书,学贯天下的钟席都如此评判,心中一直悬着的疑惑才终于放下。 眸间波光浮动,宁洵拿起一旁的长竿,便再次陷入了垂钓之中。 钟席见他突然停止了话头,便知道世子已经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于是聪明的转移话题道: “世子,这几个月来,布局已经进行到大半。世子只需要再躲避数十日,躲过这风头浪尖,便可以返回临安了。” “哦?”闻言,宁洵的眉眼间带着满意的笑容,“辛苦随云了,原谅我把这些个烂摊子全都丢给了你,害得你奔波劳累了。” 钟席摆手笑道,“为世子奔走,何谈劳累。可是世子,太子殿下对你失踪一事虽然有下令寻找,可是似乎也不尽用心的模样,应该是料到了世子定安然无恙。这对我们来说,是不利的。若是他没有随着我们的料想行事,恐怕世子日后再面对他,就会很困难了。” 宁洵挑了挑眉,“秦昱的聪慧不下于我,论起阴谋心理战术,就更加不可小看他。秦昱现在不知道我们在做些什么,他不免着急,却不好一味防守,只好放出似乎不关心我生死安危的假相,想要逼得我们按捺不住,化守为攻。随云,我不担心你。你素来行事沉稳,我担心的,是图帜那个沉不住气的小子。” 钟席不由失笑,“那世子就行个方便,下令关他面壁思过一个月,这样他就不敢乱跑,也自然听不到外界的消息了。” “此方法甚好。不过随云,若是日后图帜知道了是你害得他面壁思过,恐怕他给你的脸色会越来越臭。”宁洵不由得无奈摇头。 钟席只能苦笑,图帜对自己几乎从来不给好脸色,若是被图帜知道自己竟然要世子关他禁闭,估计出来之后给自己的脸色也就不是臭这个词汇能够形容的了。 不过这也的确是最直接省事的办法,想了一下,宁洵还是应允了此事。 图帜关禁闭事小,闯祸却事大。如今事态紧张,绝不可走漏半点风声。 “我改日会写封书信给图帜,你先关他禁闭,就说是我的意思。等信写好之后,就烦劳随云过几日再跑一趟交给他了。” 钟席点头,“是。” 顿了顿,宁洵问道:“大周皇室那边对于我下落不明的消息有何反应?” “世子下落不明,大周皇室都十分焦急。据说,吴王为此还打翻了他最喜爱的水晶雕花梅瓶。” 宁洵不屑冷笑,“吴王这是在气愤我命大居然还没有去见阎王吧。也罢,这些人与我早已恩断义绝,再没有半点亲情可言,一个个都盼着本世子和父王早日死在外面。虚伪无情至此,我也不想再多说什么。随云,时间过了太久,你先回去吧,临安没有你坐镇,我不放心。” 钟席也知道时间耽搁的太久,他得速速离去了。从溪水中站起身之前,方才偏头问道: “世子不打算教训教训吴王么?如果不是他教唆世子你府上的亲卫来杀你,世子你也就不会受伤了。” 宁洵负手,眸中幽深一片,继而无声浅笑道: “那就烦劳随云派几个人,悄无声息的把他钟爱的那几只梅瓶都给砸了吧。” 嘶。钟席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世子果真够狠,这几个梅瓶一砸,估计吴王得肉疼上好几个月都难以入睡了。 点头应诺,钟席再不逗留,穿戴整齐后,便以最快的速度离去。 宁洵的手中长竿随之斜落,一痕鱼线在长空中划出一个柔美的弧度。 这铜钩空无一物,又坐在这活水源头垂钓,又怎么可能钓到鱼儿呢? 宁洵看了眼清澈溪水,思索良久,方才对着钟席离去的背影淡淡道: “愿者上钩。” 很云淡风轻的四个字,似乎只是身后那锦衣少年淡淡的吟了一句诗。可就是这浅浅的四个字,其中所包含的那些血腥气息,已经浓郁可见。 钟席的背影一滞,随后便消失在了视线当中。 看来世子早已经运筹帷幄,自己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即使没有自己的计策,世子也早有谋划。 十年磨一剑,隐忍十年的世子,终于已经不打算再继续隐忍下去了么? 想着世子所要完成的大业有多么的难以做到,一旦决定,那必定是尸骨堆叠,天地流血。甚至慧智如他,都不敢保证能够在这场腥风血雨中存活到最后。 可是那又如何呢?大不了一死,陪着世子便是了。 想着这些,钟席的脚步就越发的坚定。 他的生命本就脆弱,即便是为了世子殚精竭虑而死,也是心甘情愿。 看来这溪水的温养果真有些效用,感受着手足与脸间渐渐涌起的不同于往日的暖意,钟席敛眸一笑。 ————《君忆桃夭》涟漪荷华———— 27.第27章 杀机(1) 翌日,伸了个懒腰,椹芙还没得及从躺椅上爬起来,辛久生就推门而入。 椹芙这才仔细的打量起这个六师兄。 辛久生面庞清秀,唇红齿白,看起来也不过十三四岁上下。他背了个大大的草篓,身穿麻布青衣,头戴斗笠,脚踏草鞋,看起来颇有种采药人的感觉。 “师妹,你怎么睡在院子里?”辛久生擦了擦帽子上的露水,看着椹芙的眼神颇有些惊讶。 “哦,哦,这个,我起得早,醒了之后就躺在院子里呼吸新鲜空气,并不是整晚睡在这里的。”椹芙急忙解释。 久生乐了,“原来师妹喜欢睡回笼觉啊,不过师妹,你嘴角的口水……” 口水? 椹芙尴尬的摸了摸嘴角,“师兄啊,你等我一下。” 一刻钟后,椹芙洗漱完毕。理了理系的凌乱的裙带,椹芙抬眸看着辛久生,“六师兄,今天是要去哪里?” “昨日我采集好的草药有不少都被倒塌的霖茶轩给砸毁了,而那些草药是用来炼制丹药的,所以如今还差几味药材。对不起啊小师妹,今日可能需要你陪我一起去采草药了。我可以一边爬山,一边向你解释门规。”辛久生的脸上是略带歉意的笑。 “爬山?”椹芙倏然想起来她刚来鹤园时一路上的艰辛,嘴角不由得抽搐两下,“六师兄,你千万不要告诉我,我们要爬的是旁边那座高的看不见顶的山。” “师妹你多虑了,那座山是荒废了的,没有人烟的。我们今日要去的,是脚下这座乌祈峰的山巅。”辛久生急忙解释。 “哦,那就好。”椹芙松了口气。 与辛久生走了几步,椹芙猛然觉得有些不太对,她想起昨日她误登旁边那座山时,那座破旧的庙宇。以及,那个前来给她开门的身穿一袭黑衣的蒙面青年人。 皱眉思索了几秒,椹芙试探性的问道:“六师兄啊,那座山的山顶,是不是有座寺庙啊?” “寺庙?”辛久生愣了愣,“有的,那座寺庙已经荒废,据说是因为山势过高,百姓不乐意怕太高的山前来祈福,因而缺少香火钱,所以才倒闭了。寺庙名为藏昀寺,而那座山峰,就名叫藏昀峰。” “原来是这样。”椹芙点了点头,那么那天在藏昀寺出现的黑衣人,无论怎么想,都觉得很可疑啊。 辛久生看身旁少女一双乌黑的杏眸滴溜溜打转,不由得疑惑道:“怎么了师妹,有什么问题么?” “嗯?”少女从思索中回过神来,随后狡黠一笑,“没什么,六师兄,我们还是赶紧去采药吧。” 28.第28章 杀机(2) 祁山,藏昀寺。 破旧的庙宇蒙上了层层的灰尘,蛛网遍布,杂草丛生。 这里,已经荒废了太久。 两个黑衣人屹立在此,如果仔细去看,就能发现其中的一个,正是昨日为椹芙开门的那个青年人。 那人看了眼身旁那个脊背略有些弯曲,只剩下一条手臂,正用那仅剩的一只手在寺庙的牌位前上香的黑衣人,冷声道: “真没想到,你这种人,竟然还会信佛。” 独臂之人闻言并不作答,只是虔诚的将香烛插入陶罐中,拜了两拜,方才缓缓起身,瞟了一眼青年,嗤笑道: “在本殿的印象中,你辽霜可向来都不是一个会心慈手软的人,方才,不也心软了一回?” 名唤辽霜的青年被独臂男子说的一顿,随后方才沉声道:“她只不过是一个走错了路的小姑娘,赶尽杀绝,没有这个必要。” “哦?”独臂男子不屑一笑,“你应该很清楚,鹤园的实力深不可测。我们的计划,半点差错都出不得。我们千辛万苦,才能不暴露半分藏身在鹤园的眼皮子底下。万一那少女一时兴起将她曾经在此遇到我们的事情告诉了白澐那老匹夫,这一切,可就都会被翻盘了。” “不会。”辽霜摇了摇头,“那少女修为浅薄,即使要拜入鹤园,也不过是外院弟子,想要和白澐说上话,还是需要很长一段时日的。而在这段时间内,已经足够我们动手了。” 独臂之人思索片刻,随后才认同辽霜的想法,“你说的虽有道理,可是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要斩草除根。这事,我就托付给枫儿去办了,你应该不会有意见吧。” 用的虽是问询的语气,可却是绝对不容商量的逼迫,威胁的目光撩向辽霜。 辽霜被这目光弄得有几分不适,蹙了眉,白皙的脸上有些挣扎。然而,思索片刻。最后,他终是点了点头。 “也罢,就随你吧。” 得到青年的首肯,独臂之人的手中也赫然出现了一只小巧的桐镜,他对着镜子那面的人吩咐了些什么,随后悄然收起,毒狞的右眼死死地盯着对面正拿帕拭剑的辽霜。 “辽霜,方才枫儿同我说,白澐老匹夫新收了一个女弟子。此女天赋平凡,年龄十三岁左右。身材娇小,眼角下方有一枚桃花印。无论怎么听,都像是昨天的那个小姑娘。” “是么?”辽霜嗤笑一声,“这白澐老匹夫怎么突然换了胃口,竟收了一个这般平庸愚笨的弟子。” 独臂之人也是一脸奇怪,“是啊,这姑娘甚为愚笨,为何白澐却偏偏会收下她?” 辽霜扫了独臂之人一眼,道:“她虽然冒失了一些,但绝不是愚笨之人。” “倘若她没有与白澐老匹夫接近的机会,那么放她一马,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可她偏要去当什么关门弟子,那就休怪本殿无情,一定要斩草除根了。事不宜迟,我这就派枫儿前去清理掉她。辽霜,这事关此次计划的成功与否,你可千万不要暗地使绊子。” 辽霜点了点头,似乎对此事根本就没有什么兴趣,只是自顾自的专心擦拭宝剑。 独臂之人的嘴角方才勾起了一抹狰狞的笑。 辽霜。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就算再得大人的青睐,终究,还是少了几分阅历和胆量。本殿,根本就不把你放入眼中。 那厢辽霜垂眸不语,黑色兜帽下的唇角,微微抿起。 29.第29章 杀机(3) 乌祁峰,鹤园。 两人刚走出北院没几步,一个火红的人影便蹿了出来。 椹芙挑了下眉梢,嘴角抽搐片刻,看着秦良那身一如既往的鲜艳造型,有些许无奈。 “大师兄,你大清早的挂在这树上模仿猴子,还真是有雅兴。” 辛久生紧了紧身上的草筐,见前方那抹人影是熟悉的大师兄,方才松了口气,笑道:“大师兄,我已经有好些年没见你起得这么早了。” 辛久生是烂好人级别的好脾气,昨日秦良毁掉了他的药草,他也只是默默地承受了。于是今日又掬着一捧辛酸泪,从上山采药开始重新从头做起。 不过辛久生虽然大度,可不见得秦良这厮就有悔改之意。他已经完全把此事给抛到了十万八千里之外,面对椹芙的嘲讽,只是重新系了系长发后飘散的发带,若无其事,毫无愧疚感的对着两人的方向一脸懒人笑:“哦?有嘛?” 椹芙默默给个白眼。 大师兄,祝愿你今日失足坠崖,才能解我和六师兄昨日心头之恨。 想象着秦良摔坑里时的狼狈样子,少女的脸上就满满的邪恶笑意。 秦良不经意间瞥见了少女一直低着的头,以及少女身上莫名其妙蒸腾出令人胆寒的杀气,好奇道:“师妹,你是不开心么?” 椹芙愣住,随后急忙摇头。 “哦,那就好。师妹啊,你不知道,人一不开心的时候,倒霉的事就会接踵而来呢……” 话音未落,少女便毫无预兆地扑倒在地。尘土飞扬,少女的裙子瞬间由白转黑。 秦良和辛久生都被她吓了一跳,辛久生急忙上前拉起她,“师妹,你还好吧?” 椹芙狼狈半跪在地不说话,也不拍打身上的灰尘,两只杏眸只是死死地盯着她面前那个莫名其妙突然出现的坑。 就是这个鬼东西害她摔倒的! 半跪在地不起身,椹芙怨念的眼神直直的射向秦良,“大师兄,师妹在此,求你件事。” 看着小师妹都给自己行三跪九叩大礼了,秦良急忙应声道:“我答应你,不过师妹,你能不能先起来。” 椹芙摇头,“我问你,你今日,是不是想要与我和六师兄一同去采药?” 秦良闻言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如玉面容上有着些许别扭,“嘿嘿,被师妹看穿了……” 果然。就知道这厮大清早守株待兔一样像块牛皮糖甩也甩不掉肯定是别有用心。 椹芙在内心连翻三个白眼,奈何,迫于秦良乌鸦嘴的威慑,她也只能无奈扶额道:“你去,我没有意见。不过,你得答应我。全程,你都不许说一个字。否则我怕我会有生命危险。还有六师兄,你不要帮他说话,我这也是在为你的草药着想。” 辛久生:…… 秦良:…… 就这样,三人一番波折,方才决定了同行的方案。原以为这回终于可以顺利地出发了,一个身着青青子衿,面庞英俊的青年弟子却朝着三人步伐稳健的走了过来。 那人自来熟的笑着作揖道:“在下内院弟子连城枫,见过三位师兄师姐。” 30.第30章 四人行(1) 三人均愣。随后,还是秦良率先反应过来,做出一副清冷的神态,给椹芙使了个眼色。 意思大概就是,我现在可以说话否? 椹芙无语良久,想到这人还挺听话的,不由失笑,轻轻点了点头。 秦良见椹芙应允,这才清了清嗓子,甩袖道:“原来是连城师弟。” 虽然秦良在这几个关门弟子中是一点大师兄的威信都没有,但是在内院弟子中,秦良的形象还是十分高大潇洒与翩翩风流的。 因为乌鸦嘴这回事,是只有极少数人知道的秘密。再加上秦良生得一副好皮相,且修为的确强大专横,所以在内院女弟子中人气还算不错。 因此在内院弟子面前,为了维护关门弟子的身份与地位,维持着适当的形象,秦良觉得还是很有必要的。 内院弟子一般极少主动与秦良等人搭话,即使相遇,也只是很恭敬的打声招呼,井水不犯河水。可这连城枫却神经兮兮的跑来三人面前主动搭话,也不知道是想做些什么。 秦良的眸子里有些许不善。 连城枫这个名字,他作为鹤园大弟子,还是略微听闻过的。据说,此人在内院弟子中也是极为出类拔萃的存在,天资不错,再加上情商不错且能言善道,长得顺眼,在这一届内院弟子中还是有些名气,且备受好评的。 不过秦良在看到此人的第一眼就觉得他全身上下都充满了虚伪的气息,直接给连城枫扣上了一个斯文败类的帽子,根本不想给此人什么好脸色。 于是他张了张口,正打算下逐客令,身旁的少女却突然变了神色。 椹芙盯着连城枫半晌,方才惊道:“我昨日……好像见过你。” 喂!秦良一下子就不高兴了。 蠢女人,你有点脑子好不好,不要有人主动跟你搭话你就忘乎所以了好不好! 椹芙的视线扫过秦良抽搐的唇角,装作没有看见,只是对着连城枫友善道:“昨日带人来帮我打扫房间的那个人,就是你吧?” 连城枫显然有些受宠若惊,“是是是,没想到椹师姐竟然还记得在下,椹师姐果真好记性。” “哪里哪里。”椹芙掩唇,“连城师弟是个有心人,昨日多谢你的帮忙了。” “椹师姐说笑了,能够帮上师姐的忙,乃是在下的荣幸。”连城枫客气道。 正当两人互相说着客套话的时候,一旁的久生却倏然开口:“不知连城师弟来找我们,所为何事?” 此话一出,椹芙和秦良脸上双双变色。 久生,你是没长脑子吗?看不出来这人就是来找事的?人家一直没机会讲也就罢了,你居然还主动去问? 然而辛久生是极为实在之人,脑子里没有那么多山路十八弯,看着大师兄和小师妹两个人不停地朝自己挤眼,他愣是被搞得一头雾水。 难道他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椹芙看了眼秦良,随后在内心叹息,对不起,请原谅六师兄的情商。 然而无奈归无奈,辛久生问话已出,自然是收不回来了。三人只能站在那里开始听连城枫瞎掰。 一直不好意思开口的连城枫急忙抓住这个好时机,侃侃道:“辛师兄,是这样的。我最近想要炼制一种稀有的丹药,名为清风丹。据说服用此丹,可以使人耳清目明,身轻如燕,全身上下突有舒畅清风萦绕之感。” 椹芙闻言顿了顿,是不是她太会联想。这清风丹的药效不管怎么听,都像是在描述抽了大烟之后的那种yu仙yu死感啊。 31.第31章 四人行(2) 连城枫犹豫了片刻,又接着说,“可惜其中有一味药材,我却一直没能够找到。少了这药材,清风丹便无法炼制出来。所以我听闻昨日霖茶轩倒塌,辛师兄你的药材尽数被毁,今日出门,必定是要去寻找草药的。辛师兄见多识广,所读杂记百草甚多。所以在下想着,若是能够与辛师兄一同前去,说不定便能够找到这药材了。” 椹芙算是听懂了。这小子阿谀奉承了那么多话,其目的,就是为了和他们一起上山啊。 辛久生闻言点了点头,和善道:“难为连城师弟为了研究炼丹的一番苦心了,炼丹之苦,很多便源于药材难寻,我作为学药之人,很理解你,也佩服你的毅力。不若这样,你将那药材的名字告诉我,然后你随我们一起上山找药,我也好帮帮你,毕竟我们都是同门师兄,门规也讲过,同门相助,方为美德。” 秦良看久生这架势,也只能无奈。看来今日是逃不掉这连城枫了。 那厢连城枫一听这话,心中暗暗一笑,脸上却是既恭敬又激动的笑容,作揖感谢道:“如此,那便谢过辛师兄了。” “不必言谢。”辛久生急忙摆手,随后又看向秦良和椹芙,“大师兄,小师妹,你们可有意见?” 椹芙和秦良相视无奈,他们还能说什么?辛久生既然说了要帮忙,他们也没法反对了。所以,也只能摇头表示无没有意见。 连城枫喜道,“谢过几位师兄师姐。辛师兄,时间不早了,我们这便上山吧。” 就这样,好好的二人行眨眼间变成了四人行。 ———— 乌祈峰是祈山山脉中较为中等高度的山峰,而藏昀峰却是祈山山脉中的最高峰。椹芙他们今日要爬的是乌祈峰,所以行程还算轻松,也并不危险。 久生一路走着,一路在四方山崖峭壁上仔细的看,时不时的还要运起轻功消失一会儿,又突然出现在树梢上,生怕错过一点点蛛丝马迹。 所以这为椹芙讲解门规的任务,再一次被他搁置了。 不过幸好,队伍里还有一个靠谱优秀的内院弟子存在。 连城枫将药草的名字告知给了辛久生,辛久生就在寻找草药的过程中一并帮他找了,所以连城枫反倒清闲了下来,一路上,就代替了辛久生给椹芙讲解门规的任务。 “椹师姐,我先来给你讲讲鹤园构成吧。鹤园分为外院和内院。外院坐落在乌祈峰的山脚,而内院坐落在乌祈峰的半山腰。内院又分为北院和南院,以掌教白澐真人居住和教学的崇明殿为界,分南北两端。关门弟子居住在北院,而我们内院弟子则统一居住在南院。” 椹芙点点头,“恩,这些我都已经知道了。” “然后呢,便是鹤园门规。鹤园是修炼与学习求索之地,一切外界喧嚣,都与鹤园无关。鹤园不属于三大国中的任何一国,不受其管束。而三大国中的所有人,都可以来到鹤园求学。当然,前提是,得资质优秀。 就算你先天条件不好,进了外院,也没有关系。只要你表现出色,勤加修炼,在鹤园每年一届的大比拼上获得你所在院系的第一名,都是有机会进入内院的。而原本就在内院的子弟连续五年夺得第一,同样也可以破格被收为关门弟子。我们的辛师兄,便是如此成为关门弟子的。”连城枫笑得一脸温和。 “原来久生之前这么厉害啊。”椹芙不由得多看了眼那个背着药筐毫无戾气显得温和万分衣着朴素的少年,心里多了一些尊敬。 “是的,所以辛师兄在我们内院一直都是神话一般的存在呢。不过其他的几位师兄师姐,那是更加的具有神话色彩,是我们这些内院弟子高不可攀的存在。”连城枫说这话的时候,倒是一脸真心。 椹芙闻言,脑海中浮现出了昨晚秦良和白璐师姐两个人站在桌子上争抢鸡腿的情景,嘴角微微抽搐。 呃。不知道这帮内院弟子要是哪一天知道了他们心中认定为神一般存在的师兄和师姐,其实一个是城墙脸乌鸦嘴,一个是女流氓的真面目,不知会不会抠瞎自己的双眼。 当然,这些她也只能想想。这两人就算再丢人,那也不能丢人到内院里去,关门弟子该有的威严还是应该维护的。 于是椹芙只能违背着心意点了点头,很是心虚的道:“这倒也是,大师兄实力深不可测,二师姐内功来自鹤园正派真传,也是极为精妙。我们要付出很多的努力,才能追赶二人。” “是的呢,不过椹师姐既然能够被掌教直接收为关门弟子,想必修为也极其深厚,天赋异禀。在下还要多向椹师姐你学习才是啊。”连城枫话锋一转,向她指来。 呃。她天赋异禀修为深厚? 椹芙的脸稍微红了一下。 这也太抬举她了。她能说,她是实打实的的靠走后门进来的嘛。如果不是脸上的这枚桃花妖,她估计都已经被白澐老头给当做妖怪给除掉了。 于是……椹芙摇头道,“连城师弟你过奖了,我也只不过是比旁人付出的更多罢了。连城师弟只要努力,也必定能成为人中龙凤。” 一旁一直不言语视线乱窜的秦良闻言将视线转移到了她的身上,眼角抽搐。 小师妹,你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见长啊。 32.第32章 四人行(3) 椹芙不知道秦良已经在心里默默地鄙视了她,继续给“虚心求教”的连城枫大谈勤奋之道。 连城枫一边点头认真听着,时不时地插入一些幽默风趣的话题,逗得少女不住大笑。 走在最后面的秦良一言不发,只是嘴里叼了根狗尾巴草,百无聊赖的看着两人走在前方的背影,一副相处融洽的模样,不由得更加的鄙视的看了眼侧脸挺有些人模人样的连城枫。 没看出来,小白脸哄女人的本事还是有一套的。不过上道这么快的,也只有小师妹这个笨女人了吧。 秦良有些愤愤不平。 连城枫长得虽然还算英俊,但哪能跟他秦良的脸相比?怎么小师妹跟自己在一起的时候,永远都是一脸便秘又显得很憋屈的表情呢? 呃。这个答案,简直昭然若揭好吧。 如果秦良能够永远维持着迷人的微笑保持沉默,一言不发。那鹤园的多数女弟子都会被他收入麾下的。只可惜,他是个乌鸦嘴啊。 秦良暗自懊恼着,没有看到连城枫猛然回眸时眼角闪过的一丝嘲讽。 三个人就这么一路各怀心思的走着,直到前方的辛久生突然停下脚步,几个人的说话声方才戛然而止。 秦良看着前方寂静的山路,一直懒散扣在脑后的双手缓缓放下,一双眸子眯了起来,眸中阴扈毕现。 这条山路几乎很少有人出没,幽深的密林遮住了层层阳光,使得整条山路都显得湿气重重。虽然有些阴冷,但却很凉爽。 椹芙扫了眼眼前一望无际看上去安静无比的密林,手中的指尖骤然捏诀。身旁的连城枫见几个人突然都是满脸戒备的样子,深有些不解。 正想开口询问,道路两旁的参天大树上却突如其来两道破空之声,紧接着两道银光闪过。椹芙冷着杏眸侧身飘闪而过,那两枚闪着寒芒的暗器就全数钉在了一旁连城枫的身上。 连城枫双目圆睁,嘴唇张开一半,还未来得及吐出半个字,便一声不吭的倒了下去。 “连城师弟!”椹芙愕然。 糟了,她只顾自己躲开,完全忘记身边还有别人了。 辛久生一个纵跳,背着巨大竹篾的身体一眨眼间便来到了两人的身边,抬眸看向秦良,大声道:“大师兄,你先迎敌,我看看他还有没有救。” 秦良点了点头,随后阴沉着脸上前一步,一身红衣衣袂飞扬。 凛冽喝道:“何人在此,竟敢混入我鹤园!” 椹芙看了眼秦良,随后有些不安的看着面前正在检查连城枫伤口的辛久生。 “久生……大师兄他一个人,会有事么?” 辛久生指尖点过,封了连城枫身上的多处穴道,阻止了毒素的蔓延,方才对椹芙笑道:“小师妹,大师兄可是未来的掌教,这鹤园的接班人,可不是白当的。” 想来也是。 椹芙点了点头。秦良虽然嘴巴贱了点,但实力这一方面,肯定是毋庸置疑的。毕竟,也是鹤园三代弟子中的第一人。 而那边此刻,一群身着黑衣的人已经现了身。秦良空着手上前,一身红衣在半空中形若流水,把那群黑衣人逼得半步都无法上前。 ——— 33.第33章 言里言外(1) 秦良的修为远在这群黑衣人之上,即使黑衣人像是不要钱了似的往外撒暗器,那些暗器都伤不了秦良分毫。 秦良的脸上满是戏谑的笑意,双手负在身后,脚底轻功飘忽不定,行踪诡异。每到一处,便有一个黑衣人应声倒下,凄厉的惨叫声在这阴森的密林中犹如厉鬼。 秦良不急不忙的与这些人玩着类似于猫捉老鼠的游戏,一脸兴奋的光芒,显然是已经太久没有打过架了。他的心里正憋闷着没地出气呢,结果这帮人就自动送上门来了,叫他怎能不高兴? 那帮黑衣人明显没有想到这个眉心有着鲜红印记,看起来不过十几岁又显得懒散的少年竟然会恐怖到强大如厮。 黑衣人们看着身侧的同伴不断中招倒地,而秦良此时脸上洋溢着的笑容更是愈发的灿烂,他们却连秦良的半片衣角都没能摸到,心中顿时衍生了退意。 这简直是……杀胚啊。 血腥的气息在丛林间蔓延开来,椹芙闻到这种类似于铁锈的味道,秀眉间隐隐的透露出几分厌恶。 其实秦良并没有动杀手,只是使了一些椹芙等人不知道的隐秘手段封闭了这些黑衣人的行动能力。 椹芙扶着连城枫的身体,转身大概扫了眼前方的战局,知道秦良胜券在握,剩下的也只不过是人数太多的时间问题。于是也放心的回过头来,和久生一起皱眉看着连城枫的伤势。 连城枫的肋下连插着三把锋利的刀刃,刀锋只是浅浅的没入肉中,丝丝缕缕乌黑的血液顺着刀口缓缓淌下。 看到这伤势,辛久生的眉间才稍微舒展开来,“看来是这刀锋上养着的毒药具有麻醉作用,只要能够解毒,应该不会有性命之忧。小师妹,你先扶着一下他,我去找解药。至于黑衣人的事情,你尽可放心,大师兄能够解决的。” “好。”椹芙利落接过连城枫的身体,“你去吧。” 辛久生点点头,随后对着前方的秦良大喝,“大师兄!记得留活口。” 闻言,秦良的背影顿了顿,随后缓缓点了点头。 “六师弟开口了,说要留活口,你们可是有福享了。”秦良冲着黑衣人们邪魅一笑,随后身形一动,又再次冲上前去,与黑衣刺客们混战在一起。 椹芙低下头来,从辛久生放下的竹篾里找到了些许布料,用短匕划开,将连城枫伤口上的血污小心翼翼的擦去。 她对连城枫多少还是有些愧意的。那些暗器摆明了是冲着她来的,而她却轻而易举的躲开了那些凶器。于是,本应击中她的暗器就全都击中了她身旁的连城枫。 如果不是她,连城枫也就不会受伤。因此照顾连城枫的时候,椹芙倒的确是十分细心的。 连城枫的伤势并不重,他的修为也算不错,只是未曾会想到会被人暗算,于是在几分钟后,也从昏迷中自己醒了过来。 人一醒,腹部那如同灼烧般火辣的刺痛感倏地便袭来。连城枫忍不住的连连哀嚎出声,额间的汗水簌簌而下。 “疼啊……椹……椹师姐,我是不是……快要死了?”连城枫面色苍白,虚弱的看着将他伏在臂间的椹芙。 少女手臂的触感其为不错,滑腻且带着少女独有的芳香。 能被这样的美人直接搂在怀里,连城枫顿时有些飘飘欲仙的感觉,就连所受的伤,都觉得好了许多。 34.第34章 言里言外(2) 然而椹芙哪里是还懂得在乎这些的人,她只是听连城枫哀嚎听得厌烦,又看到连城枫只是受了这么点小伤就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实在是有些瞧不起。 尤其是前几个月宁洵受了重伤时那种淡定的神态,拿来跟连城枫一相比,顿时就觉得连城枫还不如一个女子。 于是椹芙一翻白眼道,“行啦你别嚎了,又死不了。” 连城枫疼得龇牙咧嘴,一听这面前的温香软玉说着一点也不温柔体贴而且粗鲁的话,顿时更加难受了。 最后椹芙左等右等辛久生不回来,又听不了连城枫的惨叫声,于是果断上前一记手刃,把连城枫给打晕了。 连城枫的哀嚎戛然而止。 椹芙这才喘了口气。呼,世界终于安静了。 这边秦良已经将那群人尽数放倒。 思忖片刻,秦良祭出了那柄金色铁索,将这群人全部禁锢其中。直到确定那帮人都不能再行动,方才回过身来,朝着椹芙的方向慢慢走来。 扬手撩开衣摆,半跪在地,秦良蹙眉看着晕过去的连城枫,“他还没醒过来?” 亲手把连城枫打晕过去的椹芙毫无愧疚感的点头,“嗯,可能是暗器上的毒药太厉害了。” 秦良咦了一声,“师妹啊,你说万一这小子再也醒不……” 话未说完,立马被椹芙高声喝道:“师兄你真是够了,别再咒他了!” 呃。 秦良只能把说出一半的话又给咽回去。 椹芙扫了眼秦良,“你可有受伤?” 秦良的衣服上干干净净,既没有血也没有破洞,甚至连一点褶子都没有,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受伤的样子。 椹芙这关心的话一出口,立马就后悔了。 “算了,当我没问。” 秦良:…… 看着连城枫半靠在椹芙怀中的样子,秦良觉得有些不舒服,皱了皱眉,正欲再次开口,那边辛久生却从路旁的草丛中钻了出来,手上还拎着一只通体晶莹粉嫩的……老鼠。 看到秦良也立在那边,辛久生把手中的小老鼠对着他晃了晃,喜道: “大师兄,我找到药材了。” 35.第35章 言里言外(3) 秦良的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他死死地盯着久生手上的那只老鼠,脚底下不由自主默默往后退了一步,“久生,你千万别告诉我,你所说的药材,就是你手上的那只老鼠。” 椹芙顿了顿,看了眼倒在自己怀中昏睡不醒的连城枫,随后面无表情的道,“六师兄,倘若连城枫知道自己要吃这种东西的话,恐怕他会巴不得现在就死过去吧。” 辛久生无语,良久,才憋出一句回话,“大师兄,这不是老鼠……” 秦良一听不是老鼠,直接长出了一口气,原本苍白的俊颜在一瞬间恢复了血色,搞得椹芙用怪异的眼神盯着他。 秦良,怕老鼠? 不理会一旁的两人,淡定的放好背上的竹篾,辛久生提着那只粉嫩的小老鼠,就朝着椹芙臂弯间的连城枫走了过去。 “这种獛如果不快点生吃掉的话,它会在自己体内释放毒素,到那时候,可就不是药材了。”辛久生从椹芙手中接过连城枫,将连城枫的下颔掐住,一扬手,正要将那粉色鼠状动物塞进他的嘴巴里,然而恰在这时,连城枫却微微哼唧了一声,随后幽幽转醒。 定睛一看,就是那只忽闪着两只水汪汪大眼睛散发着血腥气息的獛在他的嘴边恶狠狠地看着他,吓得他立马从久生的怀中跳了起来,一瞬间窜出老远,随后张嘴就开始狂吐。翩翩君子形象什么的早就已经顾不上了,几乎要把胆汁都给吐出来。 辛久生愣了,提着手中和他一样傻掉的小老鼠傻在半空,这……这是个什么情况? 椹芙扫了眼此刻已经站在秦良的金色铁索旁狂吐不止的连城枫,冰冷杏眸中有一丝警惕闪过,心神一动,隔空传音给秦良。 “不好,大师兄,快去看那些困在铁索里的刺客!” 就在她刚刚提醒的那一瞬间,秦良的身影就已经窜了出去。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原本在铁索内被困住的刺客,此刻却纷纷像割麦子一般仰面倒地,口中吐出白沫,抽搐几番,便彻底失去了声息。 那厢连城枫惨叫一声,随后就瘫软在地,也不吐了,两手支撑着身体,看着眼前不断抽搐的数十人,整个人都是瞠目结舌的状态。 秦良冷着脸,拉起他向后暴退,随后指尖捏诀,以最快的速度收起了圈住众人的铁索。随后一秒,火光与毒烟冲天而起,浓郁的黑烟将那些刺客笼罩起来,在不过短短的时间之内,就将那些刚刚中毒身亡的刺客尸体给烧了个干干净净,只留下一地的灰烬。 等火势逐渐停下来后,众人才一同上前,仔细查看那些刺客留下来的痕迹。 连城枫刚刚目睹了如此惨象,整个人都被吓傻在原地,似乎心有余悸劫后重生的模样。 辛久生捻起那些灰烬,仔细嗅了嗅,随后扭头看着身后的秦良,“大师兄,这是化骨尸毒。最近在各国有一个极其邪恶的江湖组织,就是用它来处理组织内可能会泄露秘密的尸体的。这种毒极其凶恶,且是挥发性质的,易燃,触之即中。” 秦良听得有些恶寒,“我鹤园怎么会出现这样凶恶的东西?这些人好大的胆子,难道当真不把我鹤园放在眼中?小师妹,你上鹤园之前,可与什么人结仇?他们为什么不惜追到鹤园,也要杀你呢?” 椹芙的眼中阴扈毕现。 她一介桃妖,在来到鹤园之前接触过的人类简直屈指可数,怎么可能会与这么凶恶的江湖组织结仇。 就算掰指算,也不过就一个宁洵而已。 可是那毕竟是四个月之前的事情了,再说了,宁洵如今下落不明,又怎会来害她?没道理啊。 椹芙百思不得其解,随后视线微微转移到一旁的连城枫身上,看着连城枫的眼神微微错愕。 不对!她居然忘了,还有一个人! 36.第36章 打草惊蛇(1) 她在来到鹤园之前,曾经走错路到了高耸入云的藏昀峰,在藏昀寺的门口遇见了一个为她开门的蒙面青年人。 辛久生说过,藏昀寺荒废已久,又怎么会有打扮如此神秘的黑衣人出现在那里? 椹芙的记忆渐渐清晰,蒙面青年人那半张白皙的脸庞在她的脑海中逐渐成形。 感受身后连城枫投来警惕和注视的目光,她憨笑着摇了摇头道,“大师兄,你真是说笑了,我长期居住在鹤园山脚下的汜水,怎么可能会与这帮人结仇?” 辛久生点了点头,没有看见秦良皱着的眉,“就是说啊大师兄,这件事情,刺客已经死了,也问不出来什么,只能日后再细细追究。当务之急,救人要紧。连城师弟已经中毒过久,刚又受到了惊吓,再不救治,就会有生命之危。” 说着又重新抓起小老鼠,朝着身后坐在地上发冠凌乱惊魂未定的连城枫走去。 秦良的目光停留在椹芙的小脸上,椹芙的杏眸中寒光闪过,随后朝着秦良微微的点了点头。 秦良意会,随后也无奈转身,看着辛久生用小老鼠继续惨无人道的折磨已经不成人样的连城枫。 连城枫颤巍巍的看着辛久生手中的那只獛,身子不住的颤抖,就连说出的话都带了颤音。 “辛师兄……我……我已经好了,不……不用吃的。” 獛看着连城枫嫌弃的眼神不满的叫了一声,辛久生摸了摸小老鼠的头,又极尽柔和的看着连城枫道,“连城师弟,你已经中毒过深,连脑子都不清楚了,还是快些吃了它吧。” 连城枫差点就把他刚才已经服过解药的真相给暴露吼出来了。 吃什么吃,这种鬼东西你吃一个给我看看啊!老子有解药的好不好,谁要吃这么恶心的东西!辛久生你真的是神医么?如果我真的吃了这个鬼玩意,恐怕本身还有一口气的都会被你整没气了吧! 奈何久生是悬壶济生的神医,自然是无比担忧连城枫的身体的,在连城枫屡次抗拒他手中的良药时,久生终于忍耐不住了,对着一旁的秦良淡淡吩咐道。 “大师兄,把他打晕。” 秦良无奈,随后毫不犹豫的用一记标准的手刀打晕了连城枫。 辛久生叹了口气,随后掰开连城枫的双唇,把那只獛给塞到了连城枫的嘴里。随后又咔的一声卸掉了连城枫的下巴,人工帮助咀嚼两下,椹芙和秦良就听到了小老鼠吱的一声惨叫,以及一种吞咽食物的声音。 椹芙向来面无表情的脸也终于有了些微微的松动。 “秦良,我有些恶心……” 秦良背过身去,不忍再看那残忍的一幕。“小师妹,这下你应该明白,为什么六师弟长得如此的清秀面善,却没有女子肯喜欢他的原因了吧。” 椹芙:……懂了,彻底懂了啊。 ———— 在短暂的休息过后,辛久生用清水至少给连城枫涮了十次口,差点就要把刚采到的薄荷叶塞进他的嘴里。 半个钟头后,醒来的连城枫已经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辛久生给他把脉,随后欣喜道:“想不到竹獛的药效这么快便起作用了,连城师弟你体内的毒素已经消去了。” 连城枫已经懒得再多看他一眼了。翻白眼,他还嫌累呢。 好的这么快,那是因为他吃了解药! 辛久生根本就不知道连城枫内心的活动,只是在一旁担心的给连城枫把脉。 在此期间,椹芙挪到了秦良的身边,小声道,“在白澐师父闭关的时限中,鹤园中的主事者是谁?” 秦良一脸看白痴的神情,随后才小心翼翼的,有些不太好意思的,伸手指了指他那张五官俊朗深邃的脸。 “是你?”椹芙无语片刻,随后才释然,看了眼被辛久生缠住注意力的连城枫,严肃道:“也罢。大师兄,有件事我觉得很可疑,必须要告诉你。” 秦良扫了眼连城枫,随后淡淡道:“想必你也看出来了连城枫有问题,怎么样,你是想到了什么吗?” 椹芙点头,“是,这恐怕与藏昀寺有关。” “藏昀寺?”秦良有些意外,好看的眉宇蹙了起来,“师妹,你且细细道来。” 37.第37章 打草惊蛇(2) 密林深深,春风凉爽。 四人在靠在路边岩石上一番休息过后,决定继续采集药材,并且在采到药材之后,以最快的速度赶回鹤园。 辛久生用桐镜联系了白璐,将半路遇袭一事告知给了她,白璐当即严肃下来,吩咐门下弟子加强对鹤园的守卫以及巡逻工作。 关门弟子的号令与威严还是摆在那里不可撼动的,在之后的采药过程中,时不时的就会有各种巡山弟子从众人的面前御剑而过。 巡山弟子一般都是从资历较深的内院弟子中选中,所以对秦良等人也比较熟悉。他们在经过的时候基本上都会从半空中停留落下,给众人行过礼后,方才会踏上剑柄,继续执行巡山任务。 秦良在跟第十几个巡山弟子打过招呼后,回头嬉笑的看着众人。 “有这么多人来巡山,看来之后我们的安全问题,诸位已经不必再担心了。” “嗯。”辛久生扶着虚脱的连城枫,点了点头。 椹芙不言语,看起来面无表情,实则心中已经默默腹诽了千遍万遍。 大师兄,说好的你是主事者呢,结果调兵遣将这样的事情都要交给别人来办,还不如二师姐有威信呢。 不过少女看着那人颀长的背影,本是抱怨的心里,唇角却微微弯了弧度。 秦良用手臂懒懒的兜着后颈,走的吊儿郎当,一身张扬红衣在满眼嫩绿的森林中显得格外晃眼。 椹芙嫌弃的看了眼久生身旁满身散发着血腥味道的连城枫,随后不动声色的一溜烟小跑到了秦良的身边,和他一起并排悠闲闲逛。 秦良感觉到了身后的脚步声,先是诧异的看了眼身旁默默跟着的娇小少女,随后薄唇微扬。一直扣在脑后露出半截白皙皮肤的手臂微微垂下,随后重重的落在少女肩头,将少女暴力揽过。 玉面微扬,秦良凑在椹芙的耳边,极其暧昧的嬉皮笑脸道:“小师妹,你老实说,你是不是爱上我了?” 椹芙懒懒的抬眸扫他一眼,也没有打开秦良放在她肩上的手臂,面无表情的点头道:“是啊,我是爱上你了。大师兄,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秦良愣,一直挪动的步伐也停了下来。椹芙的脚步也随之而停,两人面对面的站着,四目相对。 后面扶着连城枫的辛久生也是一愣。 他是一直在后面看着两人的,小师妹和大师兄似乎极为合得来,这在以往的鹤园,是很少见的。大师兄虽说总是嬉皮笑脸,可并不是那么好接近的人。看起来虽然随和,但和人之间还是有着疏远和隔阂。 在来时的路上,大师兄总是一个人走在最后,而小师妹却与能说会道的连城师弟并排走在一起聊得很开心。那时的他,分明感受到了大师兄身影的落寞。 大师兄……从小与他一起长大,对他而言,是很好的兄长。如果兄长是真心喜欢小师妹,说不定……还真的可以组成一对伴侣呢。 就在久生心里怀着满满的祝福盯着两人的时候,秦良终于受不了椹芙灼灼目光的注视,忍不住开口了。 38.第38章 打草惊蛇(3) 他猛地伸手揪住椹芙两边凝荔般雪嫩的脸颊,无奈道:“师妹,虽然师兄听你说这样的话师兄真的感觉很高兴。可是……你这一脸面无表情又不带笑的告白实在是让师兄我相信不起来啊。” 椹芙也不反抗,任由秦良把她的脸像玩泥胚一样向两边扯开,视线明明落定在眼前面如冠玉的少年,杏眸中却依然无甚表情,而大脑早已经放空到了四个月前的临安城。 她想起那个身穿一袭紫色华衣,衣襟烫的笔挺,却眉宇微蹙,浑身浸血,落魄在漆黑月夜街头的清隽少年。 被绳线穿起的那块锦鲤暖玉在胸口散发着温柔热度。 那清风朗月般少年的名讳忍不住便脱口而出。 “宁洵……” 秦良有一丝错愕,待明白了少女口中呢喃出的姓名到底是谁,眼中渐渐失去了千般不易才燃起来的丝丝神采。 倏然,揪着少女的双手无力松开,像是什么事都未曾发生过一般,又漫不经心的将双臂扣在脑后。 “久生啊,你们两个的破药材到底要找多久,小爷我饿了,要回去吃饭了。” 久生傻掉,“啊?” 这两个人的话题怎么突然间转的这么快? 反应了许久,方才傻傻的点头,“应该快了,还差两味药材了。” “嗯。”秦良颔首,随后一脸不耐烦的表情向前快步走去,“走快点。” 椹芙抬眸看着他的背影,瞳孔里闪烁着些许不知名的东西,随后拉过久生,也快步跟了上去。 夕阳在众人的身后缓缓落下,余晖橘暖,恍若隔世。 ————《君忆桃夭》涟漪荷华———— 白澐在第二日提前出关了。 椹芙刚睁开双眼,还没来得及从庭院的凉藤椅上翻个身擦一下嘴角的口水,便被白胡子老头的声音给震醒。 “椹芙丫头快点起来,老夫有话要问你!” 椹芙一个激灵,急忙从椅子上窜了起来,正想找理由给老头儿解释她为什么会睡在院子里,老头儿却直接将她的诡异行为忽略了过去,抓着她就激动地问道: “芙儿,我听你二师姐说,昨天你们遇上了会使用化骨尸毒的刺客?快,快把整件事的经过给为师讲讲。此事关系重大,你有什么猜疑的地方,或者推测的思路,都一并讲出来。” 椹芙被他摇的有些头晕,待白澐稍稍冷静下来后,方才将昨日的经过,和曾经在藏昀寺中偶遇蒙面青年人,以及昨日连城枫很明显的怪异举止的事情和盘托出。 白澐听后,蹙着雪白的眉毛,“照你这么说,在久生医治连城枫的时候,他似乎就已经醒过来了,之后不过就是在装晕而已。看着久生要给他喂……呃,所以又自己醒过来了,而且还奇迹般的在一瞬间恢复了?” i“是的。除了他本身就有解药这么一个原因,我实在是想不出来别的理由。唯独可以肯定的就是,那帮人是来杀我灭口的,只是连城枫未曾想到会伤到他自己。因为我巧妙地躲开了原本是用来杀我的飞刀暗器,于是暗器就击中了一旁的他。” “恩,你的分析可能性很大。那么据你来看,这连城枫是跟那天藏昀寺的蒙面青年一伙的了?” “是不是一伙不敢说,但肯定是有着相同利益的。那就是一定不能让师父你知道,藏昀寺的顶峰里藏的有人。”椹芙定定的看着白澐,目光极为坚定与自信。 白澐闻言沉默了良久,随后才长叹了口气,“没想到,当年放他们一条生路,当真是老夫妇人之仁了。也罢,既然已被逼上悬崖,老夫也不得不还击了。” “师父是打算亲上藏昀峰一探究竟?”椹芙有些愕然。 这也未免太仓促,一定会打草惊蛇的。况且对方并不是善类,对付起来想必极为棘手。白澐才出关,鹤园也只剩下小辈的三代弟子,又怎能与对方的势力抗衡? 看出椹芙眼里的担忧,白澐抚了抚少女的头顶,“说起这个,椹芙丫头,为师算是欠你的了。” “恩?”椹芙有些不解。 “藏昀寺的事情很麻烦,为师只有解决了这些事情,才能够开始正式传授你功法。换而言之,你会等待很久。”老头的脸上难得的出现了一丝为难。 椹芙摇头,“无碍,鹤园为大。”顿了顿,小脸上又有些为难,“不过老师,您能先放我去洗个脸吗?口水黏在脸上,很难受。” 白澐:…… 39.第39章 藏昀寺(1) 这几日以来,椹芙总算是好好休息了一番,不仅跟白璐等关门弟子混成了好姐妹,就连鹤园的内院弟子也结识了不少。 因为怀疑连城枫的动机,这几日里秦良和她也总是有意无意的盯紧了对方。不过连城枫回来后的表现十分的自然与淡定,硬是没有露出半点破绽,颇有种君子坦荡荡的感觉。 反倒是一路警惕的椹芙和秦良两人显得有些小人气息了,甚至还开始有些怀疑自己的猜度。 不过这一切都终止在白澐召回一帮从鹤园出去到俗世历练的二代弟子的那天起。 正当椹芙在鹤园优哉游哉的过着吃了睡,睡了吃的安逸生活时,许久不曾见过的辛久生却突然跑了进来,而这个时候的椹芙已经学会了躺在屋子里的榻上像个正常人类一样睡觉。 所以当她被辛久生的敲门声吵醒时,她的心情极为糟糕。 还让不让人,呃,让妖好好睡觉了。 久生也有些歉疚打扰了椹芙休息,虽然此时都已经日上三竿了。无奈事关紧急,久生只能莽撞一回了。 “小师妹,师父说了,所有鹤园优秀弟子在崇明殿集合,准备启程前往藏昀寺祭香。” 椹芙愣。 祭香?师父您老人家可真是太能找理由了,藏昀寺一个荒废的小破庙居然还要去上香,而且还一次带这么多人,你让大家怎么相信。 不过椹芙转念一想,白澐又不可能直接对内院弟子说我们这是要去探探敌人的老巢,否则便会引起鹤园弟子的恐慌,无奈之下,也只能这么糊弄人了。 极不情愿的起床跟着辛久生去了崇明殿,就看到崇明殿里站满了密密麻麻的人群。 椹芙愣,这是要这么多人都跟着么,若是那帮黑衣人蠢到依然还呆在原来的老窝里,正好撞上了,那些实力稍弱的弟子该怎么办? 一抹火红的身影飞扬而来。 秦良懒懒的扫了一眼少女,就看穿了少女抽搐着的眼角原因是为何,于是代为解答了她的疑惑。 “并不是所有人都去,老头儿正在挑人。” 原来是这样。椹芙点了点头。 “那你被点中了么?”椹芙问。 她和秦良的关系并没有因为那次采药之行而有何变化,两个人照常说话,也没有半丝尴尬,似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秦良也照样是那副心不在焉吊儿郎当的模样,见他如此,椹芙也有些放心下来。她并不是故意要在那种时刻说出那人的名字的,只是真的就……下意识的想到。 至于秦良是不是真的无所谓,也只有天知道了。 秦良闻言无奈的耸了耸肩,俊颜上颇有些嘚瑟,“小爷我好歹也是鹤园三代首席大弟子,这种事,怎么可能会少得了我呢?” 椹芙不明白他的得意与优越感是来自哪里,只好毒舌道: “大师兄,让你做苦力任务,没想到你竟然会这么开心,看来我之前真的是错怪你了。” 秦良:…… 40.第40章 藏昀寺(2) 最后在白澐的一番精心挑选下,决定最终队伍由五个内院弟子,四个关门弟子,三个二代弟子,以及白澐本人组成。 不过令人奇怪的是,那五名内院弟子里居然没有连城枫。 椹芙的目光稍稍疑惑,秦良就解释了原因,“如果你是想问连城师弟的话,据说昨天他从悬崖上摔了下去,被人找回来的时候摔折了一条腿,今日负伤,肯定是来不了了。” 椹芙愣,良久用怀疑的目光看向秦良,“该不会是你说了什么奇奇怪怪的话害别人摔下去的吧。” 秦良无语,“小师妹,请你不要污蔑我的清白,他摔折腿真的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 “噢。”椹芙点点头,杏眸里赫然是半点都不相信。 秦良只能摊手无奈,沉默良久方才不甘心的吐出一句抱怨,“为什么我说真话都没有人相信,而宁洵那家伙即使面不改色的撒谎去却所有人都会无条件相信呢?” 崇明殿前的院子里十分拥挤,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更是嘈杂万分,秦良的声音差点便被鹤园弟子们的谈笑声给掩盖了过去,不过椹芙还是清晰地听到了。 椹芙闻言,久违的展颜噗嗤一笑,“大师兄啊,那是因为四师兄长了一张写着我不屑于说谎的脸啊。你要是何时能不再这么流氓痞气,肯定会有许多女子迫切的想要嫁你为妻的。” 秦良假装遗憾又痛心的摇了摇头,“小师妹,这回你可就错了,我即使是现在这个样子,还是有不少姑娘是爱慕小爷我的。不信你等一会儿看看。” 随后,就在椹芙惊恐又呆滞的目光中,一个又一个内院的少女在人群中偶然瞥见秦良那抹火红的身影时,纷纷围上前来搭话,分分钟就把秦良两人给围了个水泄不通。 鹤园的俊男美女着实不少,尤其是关门弟子里的几个男弟子,不仅修为高深,就连样貌也是绝对的俊美,人气一个比一个高。 排名第一的,自然是鹤园三代弟子中身份最为尊贵神明般的存在,大秦的皇太子,秦昱。秦昱胜过别人的一点就在于他虽然有架子,但很是彬彬有礼,显然教养心性极好,让你挑不出半点毛病与不舒服。 所以宁洵世子就输在了这一点上。 如果不是第二位的宁洵师兄太过冰冷和诡秘莫测,且身份着实有些尴尬,众少女光看脸是绝对会把他排在秦昱的前面的。 当然第三位,就是额间有着鲜红火凤尾羽标记,总是一身红衣的鹤园首席大弟子秦良了。虽然他也姓秦,但是跟大秦皇室一点关系都没有。因为他一看,就是那种风流纨绔子弟。 不过尽管如此,他算是前三名中最为好说话与平易近人的,在一众少女不知道他是乌鸦嘴的前提下,还是有不少女子心仪的,因为有些少女就喜欢他这种类型。 想通了这些,椹芙也不纠结了,在打发走这些两眼秋水的少女之后,椹芙就冷下了脸,拽着秦良向着白璐等人的方向走去。 ———— 41.第41章 藏昀寺(3) 白璐正在笑话久生被白澐训斥的事情,看到椹芙和秦良朝着这边走来,不由得挥了挥手。 待两人走到跟前,看到久生低垂着的头,不由得有些疑惑,秦良看向白璐:“六师弟这是怎么了?” 秦良不问还好,一提起这事,白璐便觉得笑得腹痛,“大师兄,方才白老头把久生给教训了一顿,说他身为医者,不可只看重药品的药效,还要在乎病人的感受。久生强制性给连城师弟吃生獛的举动,已经传遍全鹤园了呢。” “呃。”说起这个,就连秦良也惊恐的看向了低着头羞愧难当的辛久生,“说实话,老头子平日里那么多的训斥,只有这个我是真心认同的。倘若下次病的是我,久生又要给我强喂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那我宁愿病死。” 众人听了都不由莞尔一笑,久生的脸愈发的红了。他还觉得有些委屈呢,自己只不过是治病救人,怎么就不对了。 椹芙在一旁拍了拍久生的肩膀,本意是想给久生一些适当的安慰,但随后想了想当时连城枫那绝望的表情,也很不给面子的笑了起来。 久生:…… ———— 众人集合完毕之后,白澐便祭出了一柄拂尘,一马当先的御空而去。 在他之后,鹤园的那些二代弟子便纷纷踏上了自己的兵器御空而行。此次派出的弟子都是鹤园最优秀的力量,人人都有御剑飞行的能力,除了……椹芙。 秦良皱了皱眉,看着愣在原地不动的椹芙,疑惑道:“小师妹,你为何不祭出你的兵器,再不走,可就会被他们落在后面了。” 椹芙有些不好意思的揪着裙摆,“我……我不会。” 她当然不会了!否则当日上祁山,她也就不用慢慢爬上来了。 秦良无奈,半晌,方才指尖捏诀祭出了一柄长剑。一脚踏上了剑柄,秦良对着少女的方向伸出手,“上来吧,我带你。” 谁知少女却摇了摇头,瞬间退离到秦良十米之外的地方,“不必了大师兄,我还是让二师姐带我一起去吧。” 她可不敢和秦良一起在高空御剑而行,万一这位大师兄一个乌鸦嘴害得她从剑器上摔下来,那可就尸骨无存了,她还是很爱惜自己的生命的。 白璐扑哧一笑,随后伸手拉过椹芙,在秦良瞬间变得难看的脸色中踏上宝剑绝尘而去。 白璐站在剑柄处,指尖捏诀变换,椹芙站在她的身后小心翼翼的维持着身体的平衡,两手紧紧地抱着白璐纤细的腰肢。河流与山川在她们的身下飞驰而过。 感受着耳边的云雾和水汽,以及半空中凉爽的清风,椹芙不由得心情大好。 她这是第一次御剑飞行,兴奋与激动是难免的。 然而就在飞行到中途的时候,前方的白璐却倏然开口。 “小师妹……” 椹芙正在好奇的观望脚下的风景,猛然听到白璐的声音,不由得有些惊讶,“师姐,有什么事么?” 白璐的长发被吹散在长空中,侧脸柔和,眸间暗芒涌动。 白璐回过头去,状似随意的问道:“小师妹,你是不是……喜欢宁洵?” 呃。椹芙闻言一个趔趄,差点没从剑柄上摔下去。 正在懊恼的思考着该怎么回答之时,久生的身影却从两人的身旁划过。善良单纯的久生丝毫没有察觉到两个女子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只是一如既往的笑着打招呼道: “师姐和小师妹怎么这么慢,久生要先走一步了。” 那一瞬间,狂躁的白璐简直想把鞋子脱下来砸在久生那张清秀的脸上。 见有人解围,椹芙急忙道:“师姐,咱们还是快些吧,若是连久生都超过了师姐你,师姐多没面子啊。” 闻言,白璐心知良机已失,想到以后再问也不迟,只好作罢。 “小师妹抓紧,我们要加快速度了。” 42.第42章 藏昀寺(4) 其后的飞行中,椹芙只知道那股强劲的气流不断冲刷着她的脸,让她根本就睁不开眼睛。 等到双脚落地终于站在藏昀峰山顶的那一刻,胃里就已经开始翻江倒海了。 看着椹芙难受的样子,白璐有些自责,她忘记小师妹没有御剑飞行的经历,把速度加的太快了,小师妹根本就适应不了。 久生一落地就看到椹芙面如菜色,上前给椹芙把了把脉,久生就从口袋里翻出一个精巧的白瓷陶瓶。 打开陶瓶,从里面滚出一颗墨色的药丸,久生看了眼那药丸,就把药丸递到了椹芙的面前,“小师妹,嚼着吃,会好些。” 椹芙定睛一看那颗外表丑陋的药丸,吓得脚步都有些软。久生看她这样抵触,只得解释道:“这是我用蔬果磨粉揉成的,不难吃,还有甜味的。” 椹芙一脸不相信,随后在久生的再三赌咒发誓之下,椹芙才将那颗药丸塞进了口中。刚刚咀嚼了两下,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随之而来。等咽下药丸的时候,椹芙就觉得呼吸比之方才要舒畅多了。 “还挺好吃的。”椹芙的脸上带了一抹笑意,眼见椹芙并无大碍,以及脸上满意的笑容,久生悬着的心也就放下来了。 看着少女似乎无事了,等待已久的白澐方才对着众人淡淡道:“走吧。” “是。”众人齐齐应声。 椹芙抬眸朝着前方望去,那座破旧的庙宇就赫然矗立在那里。只是寺里静悄悄的,仿佛空无一人。 不少内院弟子都是第一次上到藏昀峰来,还根本不知道藏昀峰的峰顶上还有一座寺庙。他们本以为来这里是祭香的,可一看到居然是这么一个破旧的寺庙,不由得有些讶异。 白澐一马当先的走在众人前方,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秦良一袭红衣,紧紧地跟在白澐的身后。其后,就是白璐,久生,椹芙等人。 深吸了口气,白澐缓缓地推开了那扇破旧的庙门。老旧的木门发出吱呀声,随后便有蛛网和灰尘簌簌而下。 秦良挥袖挡开,众人的视野便逐渐开朗起来。 寺庙内的陈设杂乱,除了满地的野草青苔,再无别物。 秦良叹声道:“我们来晚一步,这里已经人去楼空了。” 剩下的鹤园弟子们面面相觑,丝毫不明白真人带他们来这座破庙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椹芙顿了顿,随后迈出纤细的小腿,跃过门槛,走进了小庙里面。 她想起那个黑巾蒙面,面容白皙英俊的青年。倏然,视线忽闪。她身形一动,娇小的身影便移动到了寺庙的角落。 “芙儿,你发现了什么?”白澐出声问道。 椹芙不答话,只是默默地看着面前那尊铜炉,以及铜炉里燃尽的烟灰和三支短香。 是她的错觉么?她居然从中嗅到了妖的味道。不过这种妖气不似汜水的众妖一般,反而带了一股浓重的邪气,教人有种脊骨发凉之感。 白澐上前来,看着香炉的神色一凝,良久,方才淡淡道。 “黑衣圣手,晶玉阁。” 黑衣圣手?椹芙默默地咀嚼这个名字,脑中满是疑惑。 秦良伸手抬起那樽小小香炉,静静地打量香炉底座上留下的细小文字。 久生看向沉默的白澐,“师父,这黑衣圣手是晶玉阁的元老,没想到,竟然蛰伏到了我祁山境内。这挑衅的意味,也未免太过了。” 椹芙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不由得发问道:“久生,什么黑衣圣手,什么晶玉阁,你们在说些什么,我怎么完全都听不懂?” 白璐扫了眼那鼎香炉,解释道:“小师妹,这黑衣圣手是晶玉阁的元老级人物。据说此人有一个怪癖,那就是即使他十恶不赦,身上沾满无辜之人的鲜血,平日里最爱好的事情,却反而是上香祭佛。他的身边有一盏精巧的香炉,据说是时刻不离身的。大师兄,你看了那么久,可能确定这香炉是黑衣圣手的?” 43.第43章 藏昀寺(5) 秦良不作声,只是将那盏铜炉翻起,将上面的一行小字亮给众人查看。 椹芙只是凑上前看了眼,就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上面赫然刻着一行小字。 “白澐老儿,鹤园离灭门不远了,待本殿来取汝性命!” 字体嚣张,赫然是由刀刃刻成,字字杀伐,满溢着浓重的鲜血气息。 “果然是黑衣圣手!”白璐一声惊呼,“师父,这晶玉阁果真是无法无天了,丝毫不把我鹤园放在眼中。想必前几日出现在后山的那批袭击小师妹的刺客,就是晶玉阁派来的,也只有晶玉阁才能够用那么残忍的化骨尸毒用在自己属下的身上来灭口。师父,你可万万不能再姑息放纵他们了啊!” 就连秦良的眼神中也隐隐的有了些许的怒火,他想起前几日那些被连城枫下了尸毒而被残忍灭口的那些黑衣人,心里已经动了杀意。 椹芙的脑海中突然就浮现出了那个青年凉薄的面容,不由出声问道: “黑衣圣手,是一个容貌俊美的年轻人么?” 白璐闻言一脸怪异的看着她道,“当然不是,黑衣圣手已经是不惑之年,且他面目狰狞,据说相貌极为阴狠丑陋,而且,他只有一只胳膊,所以他在道上的外号也称作独臂。” 那就奇怪了。那日的青年看起来似乎也是庙里面众人的主事者,如果他不是黑衣圣手,那他又是谁呢? 白澐看了眼椹芙疑惑的表情,为了避免这丫头对那青年过分好奇,他便直接为椹芙解答了那人的身份。 “晶玉阁中杀手众多,最冷漠无情的,便是晶玉阁的少主姬辽霜。侥是杀人如麻的黑衣圣手遇上他,也需得礼让三分。传说这位少阁主从来都用黑巾蒙面,从不轻易露出整张脸示人。不过有女子传言道,这位少阁主是因为长相过分俊美,觉得不符合他的身份,所以才故意遮脸。如果老夫所猜不错,那日芙儿你看到的青年,就是他了。” 椹芙闻言,也陷入了沉默当中。 看来这位青年,是没有与之相交的机会了。恐怕要杀她灭口的,也就是他了吧。椹芙有些遗憾,但也没有觉得多么心寒。 秦良将那盏铜鼎放下,随后静静地看着白澐道:“师父,看来晶玉阁已经知晓他们暴露,连夜撤走了。对于他们下的战帖,师父可有对策?” 白澐沉默不语,思考良久后,方才对着身后一众鹤园的精英弟子道:“都过来集合吧,老夫有话要说。” 一众弟子谁都没有出声打扰,都迅速的列队站好,静静地等待着白澐发话。 白澐蹙眉道:“想必诸位也都看到了晶玉阁所下的战帖,老夫不便多说,但近日在江湖上异军突起的晶玉阁,与我鹤园,的确是有深仇旧怨的。 在座弟子都是我鹤园的精英,修为高深。知道了有敌对的势力对我鹤园虎视眈眈,还请诸位回到宗门之后,千万不可声张。一方面,要更加积极地带动其他的弟子们勤奋修炼,以增加自身修为,抵御外敌。另一方面,也要提起提防之心,比以往都要更加的小心翼翼。 晶玉阁的不少弟子有可能已经混入了鹤园,各位更加要谨言慎行,以免暴露鹤园的机密。一旦与晶玉阁弟子交手,倘若孤身一人,一定不要硬撑。因为晶玉阁中人修炼的功法,是克我鹤园心法的。单打独斗,毫无取胜的可能。 在今后的日子里,鹤园不可能再同以前那般安逸,诸位都必须要紧张起来,小心谨慎。不过诸位也不必过于忧心,晶玉阁本想偷袭,无奈暴露行踪,在短时间之内,是不会来犯的。在这段时间内,鹤园的防卫工作能够上升到何种地步,就全看各位的努力了。 如果有人害怕,老夫也不强求,现在退出,你便不再是鹤园的弟子,那些人也不会来找你们索命,所以有要走的,现在还来得及。 如果决定了不走,那么鹤园便视你们如亲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晶玉阁为非作歹多年,都怪老夫念着昔日旧情放纵容忍,方才养虎为患。可有人,愿与老夫一起,攘除奸恶的吗?” 鹤园众弟子一并高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攘除奸恶,誓死不休!” “好,好。”白澐的灰眸中满是激动与欣慰之色。 椹芙被夹杂在人群之中,这些弟子从小生长于鹤园,与鹤园有着母亲与孩子间的深情。而她就不一样了,她初来乍到,还没有做好要和鹤园同生死共进退的打算。不过被周围人群的愤慨气氛一带动,她也就不由自主的呼喊了起来。 白璐拉着她的手,秦良捏了捏她的手腕,也随着众人一并高呼起来。 鹤园弟子,毫无畏惧。对于晶玉阁,只要人敢来犯,他们必将会抗争到底! 正午暖阳当头,藏昀峰顶,众人回肠荡气的呼喝之声,经久不散。 44.第44章 江上白衣凌云(1) 御剑返回乌祁峰的时候,椹芙的心里打起了退堂鼓。 来时的路上,二师姐冷不丁的问她的那个问题,她可还没有回答呢!若是回去的时候再让白璐送自己,万一再被问到,可怎生是好? 扫了眼在一边吊儿郎当一脸嬉笑的秦良,椹芙万般无奈之下,只好朝着久生走去。 “六师兄,我不会御器飞行,回去的路上,你可否带我一程?” 看着眼前少女哀求的双眼,一向好说话的久生却果断的摇了摇头,“师妹,不是我不愿意带你,只是我的灵器太小,实在是无法承担两个人。” 说着,久生就摊开了他的掌心,将那枚小小的竹叶递给了椹芙,“对不起啊师妹,你可以让大师兄带你,我就先走一步了。” 椹芙惊愕的盯着这枚小小的竹叶,随后久生就在她张大着嘴的呆愣神情中,站在那枚漂浮的树叶之上,施施然飞走了。 白璐看了她一眼,随后也面无表情的御剑离开了。 一瞬间,空荡荡的藏昀峰上就剩下秦良和她两个人。 秦良慢悠悠的擦着他手中的那柄古色长剑,随后一脸戏谑的盯着少女,似乎在等待着少女的哀求。 到底是跟着秦良飞回鹤园,还是自己默默爬回鹤园,椹芙在一番痛苦的抉择之后,终于还是万分不情愿的选择了前者。 秦良看着眼前一脸便秘般神情朝自己走来的少女,一脸嬉笑道:“小师妹现在终于知道大师兄的重要性了吧。” 椹芙瞪他,“大师兄,求闭嘴,我还年轻,不想死。” 秦良可不知道眼前厚着脸皮说自己年轻的少女已有足足一千岁的高龄,见少女是真的不愿搭理自己,只好不再言语,伸手默默扶过椹芙上了长剑,还不待少女抓稳他,那脚下的长剑便已经御空而起。 少女在剑柄上摇来晃去,像是随时都会掉下来。小命要紧,椹芙只得抱紧眼前之人劲瘦的腰。 秦良狡黠一笑,感受到身后少女因为害怕而微微颤抖的身躯,面如冠玉的容颜上赫然升起一股小人得志般的诡异笑容。 椹芙看着秦良的后脑勺,以及少年墨发上的雪白玉冠,恨不得咬碎一口银牙。若不是她还得靠着这人御剑飞行,她的手现在早就已经把秦良腰间的软肉给揪得青一块紫一块了。 秦良不知道少女的心中想法,只是回眸对着一脸哀愤的少女嬉笑道: “要出发了,抓紧咯。” 少女便下意识的抓紧了秦良火红的衣袍,长剑御空而起,逐渐飞离了藏昀峰顶,潜入了山间的浓稠云雾之中。 清风拂面而来,椹芙心惊胆战的在高空中俯视下方,直到看清楚了这脚下的风景赫然是自己居住着的那段汜水,不由得欣喜起来。 “师兄,我来的时候风景可不是这样的,你是不是带我绕了远路?” 虽然心里欢喜,但椹芙表面上却故意做出一副责怪秦良绕远路的样子。 秦良不置可否,只是笑道:“来的时候走的太多急功近利,难得有下山的机会,怎能不带小师妹浏览一番祁山的的大好风光呢?” 椹芙闻言不由得失笑。想来大师兄应该不知道,她自小便生长在汜水与祁山。这附近的风景如何,她坐看了千年,早已将一切烂熟于心了。 ———— 45.第45章 江上白衣凌云(2) 秦良见身后少女久久不回话,不由得有些疑惑:“小师妹,人呢,你不会掉下去了吧?” 他话刚说完,椹芙便意识到大事不妙。 “秦良!” 饱含着怒意的一声呼喊过后,原本站的平稳的少女便突然重心不稳,一个趔趄,少女的双足就离开了剑柄。 紧紧地抓着秦良的衣袖,奈何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秦良的衣袖竟是被她硬生生扯下,随后再无一点遮挡物,她便朝着地面的方向急速坠落而去。 秦良的那截绯红衣袖在空中飘荡,秦良双眸惊愕,双手朝着椹芙的方向抓去,“小师妹!” 秦良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完了,从这么高的高空中摔下去,恐怕再无生还的几率,一时间惊愕与害怕席卷了他的心,只知道一味御剑追赶少女跌落的身影,希望能够在少女坠地之前将其接住,哪怕只是能够阻挡一下落势也是好的。 椹芙困难的仰头看着上方朝着自己追赶的秦良,迅疾的大风吹得她几乎要睁不开眼睛,秦良眼中的绝望与急迫都被她深深看在眼中。 椹芙拼尽全力的大喊,“秦良快停下,这高度已何止千米,你也会摔下来的!” 秦良根本就不理会她的话语,一双漂亮的眸子里已经隐隐泛红。 是他害死了她,都是他的错,都是他的错! 在少年的努力之下,他居然超越了下落的速度,将少女的手紧紧地抓住。两人的落势在一瞬间停止。 然而这样的停止只是一时的,秦良一边要催动着御剑停留在半空中,一边还要费尽全力的抓住少女的手。 少女看着秦良狰狞痛苦的神色,又看了眼身下若隐若现奔流而过的汜水,心中现出了一个保命的办法。 眼看着少年已经坚持不了多久,额头上已经逐渐落下的汗水,椹芙道: “秦良,放开我!” 秦良已经没有说话的力气,只是死死地抓着少女的手,皱着的眉宇没有丝毫的动容。 “秦良你听我说,我有自保的方法。你现在即刻回鹤园,找到人手就来汜水寻找我的下落。现在你快放手,若是你也摔下去我救不了你!”见着秦良如此固执,椹芙心急如焚。 秦良深深地看着她,脚下的剑身已经在剧烈的颤抖。 “秦良……”椹芙的眸子里已经有泪水涌了出来。 少年的身子随之震颤,通红的眸子缓缓地合上,神情极为的挣扎。 椹芙看着他,知道她若是死了,恐怕秦良会自责一辈子。 “放手吧,早一刻找人来救我,我就有更大可能的生还希望。” 终于,少年下定了决心,抓着少女的手一点点的松开。看着少女逐渐下落的身躯,秦良将眸子里的泪意用力擦去,便头也不回的朝着鹤园的方向疾飞而去。 喘了口气,椹芙看着身下越来越近的湍急汜水,指尖迅速捏诀,她的身形骤变,赫然变成了她的本体,桃木! 木浮于水,这个道理人尽皆知。 方才秦良在自己的身边,她不能够暴露,如今秦良一走,她便不再需要束手束脚。 椹芙在赌,只要下落时的剧创不会威胁到她的生命,她就能够活下去。 闭着双眼,椹芙的两只手交握在一起,等待着落水一刻的到来。 巨大的入水声随之响起,四溅的水花在汜水的流水中掀开一层又一层涟漪,少女被这冲击震得一口鲜血喷出,五脏六腑像是被搅拌过一样的剧痛随之传来,少女闷哼了几声,随后便彻底昏迷了过去。 46.第46章 江上白衣凌云(3) 在溪边待了几天后,宁洵算了算日子,已经不剩几天了。 起身将写起图帜的信封好交给随侍的亲卫,宁洵抬眸看着广阔无垠的蓝天,眼底带着些许旁人看不懂的深意。 倏然,一旁的亲卫宁雨正收拾了包裹打算返回临安,猛然瞥过远方活水源处那一模糊飘来的物影,不由疑惑道:“世子,你看那是什么?” 宁洵淡漠的双眸随之移动而去,仔细看了几秒之后,眼底的神色方才大变。 宁雨还未曾来得及反应过来,就眼见着向来清风朗月般的世子突然着衣冲向了汜水,凌波微步般的轻功卓绝,宁洵在短短片刻之间就移动到了那个物体所在的地方。 宁洵皱眉道,“宁雨,转过身去,即刻将信送回临安。” 宁雨不由得更加疑惑,但他毕竟跟了世子多年,知道世子的意思是不愿让他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于是迅疾听令起身离去,不耽误一分一秒。 看见宁雨离开,宁洵才蹙眉看着眼前的物体。 那是一株人形的桃木,一枚锦鲤形状的暖玉紧紧地缠绕在枝杈之间,竖着暖玉的红线勾在了岸边的灌木丛中,倘若不是如此,恐怕这桃木早已经被冲刷到岸边了。 深呼吸了几口气,宁洵已经顾不得全身湿透的衣袍,本想将那株桃木揽过拖到岸上,谁知双手刚一触碰,那桃木的身形便迅速的隐去,化成了一个娇俏少女的模样。 宁洵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椹芙那张精致的小脸上如今苍白的毫无血色,一双黛眉紧紧地蹙着,原本殷红的嘴唇被冻得乌紫。湿透的长发一绺一绺的黏在她消瘦娇小的身躯上,莹白的肌肤被江水泡的发白褶皱。 若不是看到少女湿透白衣下微微隆起的胸膛还在起伏不停,宁洵恐怕就真的会以为她已经溺死在这里了。 莫名心疼的感觉随之而来,宁洵将这抹心痛强制性压下,将少女横抱在怀中,就要上岸。谁知还未踏出一步,少女却倏然醒转过来。 感受着自己正被人抱在怀中,拼尽全力睁开双眼看了眼那人的容颜,只看到少年一身素洁白衣,轮廓完美的下颔,以及暗示着少年身份的那轮额间雪玉。 铺天盖地的困意席卷而来,少女在江水上独自漂泊了几个时辰的冰寒与苦寂被少年温暖的怀抱逐渐驱散而去。少女撇唇笑道:“宁洵……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 少年的双手微微颤抖,生怕一个不小心,少女微弱的生命气息便会随之逝去,那样的结果他承受不了,也不愿承受。 喉结颤抖,他听见自己艰难的轻声道,“思考什么?” 感受着少年正缓缓地朝着江边移动,少女揽过他白净的脖颈,气息微弱道: “我在想,当初你见到我的时候,为什么不大声要求我,变回去。” 宁洵闻言一愕,不由得朝着怀中的少女看去。 少女说完这句话已经耗尽全力,已经再次昏厥了过去。不过少女的嘴角却在说完这句话后微微扬起,似乎睡得十分香甜。 宁洵就那样抱着她愣怔在原地,连上岸都不曾记得了。 脚下溪水随着阳光潋滟奔向远方天际,一阵清风拂过,扬起少年一袭雪白衣袂。 此情此景,只见江上一抹,白衣凌云。 ————《君忆桃夭》涟漪荷华———— 47.第47章 番外小剧场(1) 小剧场之一 话说秦良兄乌鸦嘴的典故呢,要追溯到很久很久以前了。 那时,他还生活在大秦皇宫之中……(诶呀,是不是暴露了良兄的身份了) 当时天色已晚,宫里打更的太监公公在殿外喊了一句,“一掌灯,灭烛。” 然后他就因此想到了母后上次跟他讲的,说民间的打更念得可不是这一句。 他埋头想了好久,才终于记起了母后说的那句话,于是顺口就念了出来,“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还真别说,学得还挺有模有样的。 说完后,年幼的秦良兄就躺在榻上没心没肺的睡着了。 等再醒来的时候,睁开双眼已是火海一片,皇宫就这样被付之一炬。 【各位宝儿们不要怀疑秦良的身份,他就是一个平民啊,没错,就是平民,才不是什么尊贵长皇子呢~==。】 48.第48章 番外小剧场(2) 关于椹(zhen)芙小姑娘脸上的那枚桃花印,来历不好说~只能说,与秦良大大额上的火凤尾羽一般,是不祥之印。 良大的火凤尾羽一般是预示着灾祸。 而椹芙的桃花印则大概预示着杀伐,总之差不多就是这样吧~ …… 我是不是又暴露了一项秦良的身份…… 【宝儿们记得加入书架看后文,积极在评论区里催更哦~ 喜欢权谋腹黑聪慧型女主男主的尽管入坑,绝不会有白莲花圣母类情节的,若是有,荷华自己剁手~ 还有此文有存稿,坑品质量有保证,各位宝儿们还请放心看~】 49.第49章 番外小剧场(3) 我保证这绝对是最后一个番外了! 这回是关于宁洵世子和良大何为男主的问题。 这个问题已经木有争议了,荷华的设定是宁洵世子,因为全文都是围绕着宁洵世子的抱负——一统天下来进行的哦~ 倘若有宝儿们站错了队,也无妨的。因为荷华也喜欢萌萌哒良大呢~ 恩,就说这么多了,宝儿们看文吧,荷华继续去码字了~ 50.第50章 重伤(1) 临安城外,覃县 英俊的青年涨红了脸,正拼了命的捶打着那扇看起来颤颤巍巍弱不禁风的门。 木门似乎快要被青年的大力给砸穿,木板上的簌簌粉尘随着青年的每次捶打而掉落。青衣书生打扮面色苍白的青年正苦恼的站在房门外,一脸的哭笑不得。 可惜那门内关着的青年却丝毫不知收敛,只是一味的大喊大叫道:“钟随云,快点放老子出去!钟席!钟小儿!钟药罐!” 钟席只得无奈道:“图将军,在下与你说的很清楚,这是世子的命令,在下也做不了主啊。” 其实以图帜的武功,只要他想,他随时都可以一脚踹开这扇小木门淡然自若的跑出去,可是他心知世子下命令是为了防止自己惹祸,毕竟世子都已经亲手手书一封书信来劝诫自己了。因为现在的确是非常时期,一举一动都要小心谨慎。 可是……可是,关小黑屋就关小黑屋嘛,为什么非要把他关在茅厕里? 覃县这简陋的农家居所,那茅厕的味道是该有多么的臭气熏天,把他堂堂的最受皇帝宠爱的朝廷将军关在这小小茅厕里,是不是也未免太过分了? 所以图帜有理由相信,钟席这药罐子是绝对的公报私仇!绝对的! 要说钟席这边的话,可的确是图帜冤枉他了。覃县这小小的避难之所,能找到的符合条件的小黑屋,也只有这间废弃的茅厕了。臭虽是臭了点,但只要能够让图帜这个火爆脾气的年轻人不出去闹事,那都是极好的。 图帜的俊颜几乎都快要拧巴在了一起,“钟席,我保证我绝对不会逃跑的,求你……算我求你还不行嘛,就算把我关你房里也行啊。钟先生……” 钟席受不得图帜这番软磨硬泡,再加上病弱的身体实在听不得图帜此番聒噪,只得点了个头,答应换个关押地方了。 图帜从小黑屋出来的时候几乎都快被熏晕过去了,飞快的跑去厢房叫人准备了洗浴,把自己清洗的香喷喷的,这才慢慢悠悠的晃荡到了钟席的屋中。 图帜大踏步的一脚踹开屋门时,一袭青衣的青年正侧身在软榻上,手里拿着一卷书,旁边香炉中燃起阵阵清淡药香。 看着自己在这边受苦受难,钟席这人却能够如此舒服的盖着绒被悠闲看书,瞬间气不打一处来。重重的哼了一声以示自己的存在感,便赌气似的在桌边坐下,不安分的手在长案上的各种物事间摸来摸去。 钟席也不理会他,甚至连抬眼看他一眼都不曾有,只是静静地翻动着书册。 屋内的气氛一瞬间安静了下来,起初图帜还有些闹腾,后来便完全的安静了下来。意识到钟席不会理会自己,他也便知趣的盘起了双腿,开始每日的静修。 几个时辰在悄寂无声中安然度过,倏然,一阵轻微的敲门声响起。门外有一个清亮的嗓音道: “钟先生,小人宁雨。” 钟席拿着书册的双手一滞,知道钟席不便于下床开门,图帜扫了一眼钟席,随后便慢悠悠的前去开门。 进门的宁雨显然未曾料到这位图帜将军居然也在屋里,犹豫的神色扫过里屋的钟席,宁雨急忙躬身一礼道: “小人见过图将军。” 51.第51章 重伤(2) 图帜没有说话,只是又退回到了原来的座位,继续盘腿静修。 钟席在棉被中挪了挪,放下手中的书卷,微微咳嗽几声,随后便淡淡道:“宁雨,有什么事么?” 见钟先生都这样发问了,显然是没把图将军当做外人,宁雨也没有什么好顾忌的,随后就把宁洵的吩咐原封不动的逐条清晰道来,“先生,世子让我来传信。一,请先生即刻请水姨带着些许生活用品,干净的衣物到汜水照顾他的起居。二,请先生准备两颗饴穴丹,以及恢复五脏的草药,让水姨一并带过去。” 钟席愣住,要说世子带水姨过去,他还能够理解,可是世子好端端的要饴穴丹来做什么,先不说此药的珍贵程度,就算是想要带在身上保命用,也不必要带一大捆草药去吧? 以钟席的慧智,立马就意识到了事情不对,“宁雨,世子受伤了么?” 宁雨摇头,“不是世子受伤。” 钟席这回就有些惊讶了,“难道世子的身边还有别人?” 宁雨点点头,“是一个小姑娘。据世子说,是他从江边捡回来的。” “姑……姑娘?”一旁闭目养神的图帜不由得惊起,这个消息未免太震惊,扭头看着身旁钟席眼中同样的震惊,图帜发问道,“你确定是女的么?” 他奶奶的,这个消息也太毁三观了,没想到从来不近女色的世子身边居然会出现一个女子,这实在是叫人太难以置信了。 宁雨在心中默默鄙视了这位年轻将军,心说他又不是白痴怎会连对方是男是女都分不清,更何况,那还是一位极其精致眉眼绝色的姑娘。 钟席不会像图帜一般问这种无聊的问题,他看着宁雨道:“那姑娘虽然是落水被世子救起,可是又怎会用上像饴穴丹这般珍贵的药物呢。而且……还一次两颗?” 听见钟席的疑惑,宁雨的眼睛里便带了凄哀之色,“先生,实不相瞒,那位姑娘能否活的过今晚都很难说。世子精通医理,说这位姑娘的致命伤并不在于溺水漂流。那位姑娘似乎有从高处坠落的经历,五脏受损严重,奄奄一息,没有活下去的可能。世子正在全力救治,可为了确保那位姑娘的生命,所以这才叫小人前来讨药。” 原来如此,钟席这才算明白为什么世子要挑水姨去照顾他了,原来是为了照顾一个重伤的姑娘。 宁雨的心中有些焦急,他实在不忍心看着那位姑娘就如此香消玉殒,只得道:“求先生速速赐药,世子似乎很看重那姑娘的性命,小人好拿去救人。” 知道事态的严重性,钟席再不敢耽误,起身从榻下的暗格中取出一个青瓷小瓶,便将其郑重地交给了宁雨。 “饴穴丹是万金难求的保命丹,你须得确保能够安全送到世子的手中。至于药草和水姨,便劳烦你去一趟了。” 宁雨重重点头,“雨定不辱使命。” 随后少年的身影便迅速消失在堂内。 图帜抓了抓后脑勺,看着宁雨离去的方向道:“呃,先生,要不,我也随他们一起去呗?有我在,他们也会更安全的。” 说着脚步一抬就要作势溜走,钟席扫他一眼,只是淡淡道,“图将军还是站住的为好,你难道忘了世子的禁足令了?” 呃。图帜想了想世子在信中严肃的语气,只得硬生生停住了脚步。 “先生……” 钟席道,“别以为在下不知道图将军只不过是想去看看那姑娘到底是何模样,实不相瞒,就连在下也很好奇。可是图将军有没有想过,盯着你的眼线众多,一旦你的动向被人发现,从而被人顺藤摸瓜找到了世子,你就算是死一万次,也难以洗清罪责。” 见钟席把事态说得这么严重的样子,图帜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俊颜上纠结一片,随后才泄气道:“我不去了还不行么。” 钟席点点头,随后又拿过放下的书籍继续浏览了起来。 可是他心知他的心中已经无法再平静下来,想着世子那日的一夜未归,以及这个忽然出现的女子,一抹担忧,渐渐地浮上心头。 ————《君忆桃夭》涟漪荷华———— 52.第52章 重伤(3) 直至夜幕降临,这位重伤的姑娘方才悠悠转醒。 椹芙一睁开双眼,便看到一位容貌端正的妇人守在自己身边,看到自己微微疑惑的眼神,那位妇人便倏然起身喜道:“殿下,她醒了。” 椹芙扭头看去,只看到那人白衣胜雪的背影。 宁洵正光裸着足站在潺潺溪水之中,听到水姨的话,心头一直凝着的紧张方才全部散去,他淡淡的“嗯”了一声,连回头看一眼椹芙都没有,便又继续挽起衣袖半弯着腰在水中摸索着什么。 水姨不由得有些尴尬,她还以为世子会惊喜的冲过来看一眼,结果发现世子的态度……实在是令人有些捉摸不透啊。 比她更生气的是躺在软席上的椹芙,气愤的想要站起身来,却被动弹时全身上下传来的剧痛弄得一声惨叫。 “我的妈呀,我是骨头都断了么,怎么可以这么疼……”椹芙痛苦的皱着小脸,一双杏眸里已经隐隐的有些雾气。 宁洵听见她的哀嚎,方才淡淡回眸道,“水姨,喂她吃剩下的那颗丹药。还有你,最好乖乖的躺在那里别动,否则你的骨头错了位,以后就算长好,你的身材也都是畸形的。” 短短一句话,吓得闹腾的椹芙瞬间不敢再乱动一下 水姨不由失笑,看着少女咬着牙看着世子那抹风光霁月的背影时的模样,不由和蔼道: “姑娘,你还是别惹世子担心了,好好把药给吃了吧。” 椹芙看着水姨掌心那颗乌漆墨黑的药丸,辛久生带来的阴影瞬间袭上心头,“这药……应该不难吃吧?” 水姨看着少女受惊小鹿般的神情,虽然不忍心,但还是如实道,“这药,的确不太好吃。” “救命……”椹芙都快要哭了。 最后在水姨的千番软磨硬泡中,椹芙才艰难的把那枚饴穴丹给咽了下去。也恰在这时,一直赤足在溪水中的宁洵也倏然上了岸,白如美玉般的手中正提着两只活蹦乱跳的扁鱼。 两个女子同时抬眸静静地看着他,宁洵不由得蹙了蹙隽秀的眉,看了眼椹芙苍白的面色,把鱼扔在一边,他蹲下身用溪水洗干净手,方才将手指搭在椹芙雪白细嫩的腕上。 仔细的探了探椹芙的脉象,知道少女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随后便一言不发的起身,拿着两只扁鱼走远了。 眼巴巴等着他发话的椹芙不由得郁闷,当她是空气么? 水姨也不由得无奈,世子的性子向来如此,不过看世子的脸色很平静,这位姑娘应该是脱险了吧。 然而身旁的少女在最初的埋怨过后,身躯一滞,仿佛是想起来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她朝着少年的背影大声道: “宁洵,在我昏迷的这段时间里,有没有一个身穿红衣,看起来……有些不正经的人来找过我?” 宁洵处理扁鱼的手这才略微停滞,良久,方才听见他平淡的声音,“你说的,可是秦良么?” 宁洵早就已经从手中的消息中得知眼前的这位少女已经正式成为了鹤园的第七位关门弟子,所以对于秦良前来找她的事情也并不觉得奇怪。 想着少女莫名从高处跌落,再结合着秦良当时看见宁雨时颓废而又失魂落魄的模样,宁洵也大概能猜到少女之所以身受重伤的理由了。 反倒是少女听得一愣,随后才迟钝的想起眼前的宁洵正是自己的四师兄,认识秦良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于是发问道:“那你是怎么跟他说的?” 宁洵摇了摇头,“我并没有亲自见他,他也没有发现你我的存在。我让人告诉他,并没有发现任何有关你的下落。” “什么?”少女大惊,“宁洵,你怎么可以这样做。秦良若是找不到我,他会很痛苦难受的,你怎么能够骗他呢?你……” 少女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宁洵却只是淡淡的回眸看她道,“秦良害你差点葬身汜水,难道你忘了么?倘若不是我发现了你,换了其他的任何一人,你都活不过今晚。秦良的疏忽已经可以威胁到人命,如果不趁此机会让他好好痛惜反省,日后倒霉的会是更多的人。你不要妇人之仁。” “可是……”椹芙还是有些许不忍心,“宁洵,他也不是故意的。现在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你就饶了他吧。而且鹤园的诸位也很担心你的下落,既然你无事,也可以顺带给他们报个平安了吧。” 宁洵不理会她,继续熟练地处理着手中的鱼,良久,方才开口道,“你放心修养吧,一会儿用罢晚餐,我会给秦良报平安的。” 53.第53章 重伤(4) 听闻宁洵这样说,少女才逐渐放下心来。 宁洵的话,无论何时,都给人一种极为可靠的感觉。既然他承诺了会做,就一定不会食言的吧。 疲累渐渐涌来,少女却不愿意睡去,只是侧躺在宁洵临时搬来的软席上,枕腕看着宁洵的背影。 宁洵的身形十分削瘦,水姨帮忙支起了锅子,宁洵就将早已经处理好的鲜鱼放进煮滚的汤汁中。 “水姨,切好的香菜。”宁洵有条不紊的拿着木铲在锅中慢慢搅动,随后头也不回的朝着水姨吩咐各种各样的事物。 水姨将手中备好的调味品和蔬菜全都递过,随后就高兴地做了甩手掌柜,把做饭的事情统统都交给了自家主子,自己却在一旁悠闲得和椹芙聊起了天。 “椹芙姑娘,这回你可就有口福了,能够尝到世子的手艺,那可真是太难得了。”水姨亲切的笑着,随后为冻得瑟瑟发抖的少女紧了紧被窝。 少女疑惑的抬眸,“可宁洵他不是堂堂世子么,怎么还会做这些烟火之事。” 水姨闻言一滞,慈祥的双眸里渐渐地涌起了昏暗之色,沉默良久,方才一声叹息道:“姑娘,世子并不是像你想象中那般生活的养尊处优,还希望姑娘不要以世俗的眼光看待殿下。殿下……是个好孩子。” 椹芙看着妇人脸上的悲戚神色,并没有轻易答话,正当这边气氛尴尬的时候,那边的宁洵却出声了。 “鱼汤好了,水姨,盛一碗给她吧。” “是。”水姨迅速起身到石锅旁,从汤水中挑了些许细嫩又无刺的鱼肉,便回到了椹芙躺着的软席旁。 “姑娘,我扶你起来。”将汤碗放在一边,扶起了依旧虚弱的椹芙,水姨便取了汤匙,将鲜美的鱼汤一口口喂给椹芙。 椹芙小心翼翼的喝着,只觉得这鱼汤甚是暖融好喝,像是一辈子都未曾品尝过的美味。冰冷的手脚也因为这温暖的汤而逐渐暖和起来。 水姨笑道,“为了让椹芙姑娘的身体好起来,半夜发汗去去寒气,世子可是专门去捉了鱼给姑娘做最新鲜的鱼汤呢。” 椹芙瞄了眼正独自一人坐在石锅边安静用饭的宁洵,眼底里闪过一些不知名的东西。 就这样一口一口的喝完了鱼汤,少女心满意足的躺下,重新缩回了被窝之中。 水姨去了溪水边洗刷器皿,宁洵便一言不发的走了过来,在椹芙的身边缓缓坐下,将白玉般的手搭在了少女纤细的手腕。 感受着少女逐渐有力的脉搏,宁洵终于长出了一口气。看来明天,他可以放心的离开了。 椹芙就那样一动不动的安静看着少年的神色,随后才小声道,“四师兄,你明天和我一起回鹤园吧。” 宁洵闻言蹙了眉,只是淡淡的看着她,并未答话。 椹芙这一试探,就知道宁洵肯定没有回去的打算,只得发问道,“你还活着的消息,现在还是不能够让别人知道?就连鹤园的好兄弟都不行?” 宁洵看了她许久,方才点了点头,“我明日会做出痕迹引得秦良来此处寻找到你,但是你切莫不可将曾在此处遇见我的事情说出来,更不可以说是我救了你。如果你实在觉得为难,就可以对鹤园之人佯装是被世外高人所救,等到我正式自己回到鹤园的时候,再禀明实际情况,也不迟。” 54.第54章 重伤(5) 椹芙这才算是听懂了,知道宁洵有宁洵不得已的苦衷,椹芙只得点头同意了他的说辞,“也就是说,你明天要回临安了么?是不是等到把临安的事情一处理完,你就会回到鹤园来?” 宁洵一时间竟有些惊愕少女的聪慧,没想到身为一个局外人的少女竟对自己的行程了解的如此透彻。 椹芙淡淡道,“这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原本是被人刺杀的世子,竟诡异的从府中逃了出来。不仅没死,还离奇的失踪了四个月。世子在这段期间哪也没去,竟是躲在了汜水这般的荒郊野岭,大秦和大周的人就算想破了脑袋,也绝对不会想到养尊处优的尊贵世子竟然能够忍受藏在这里。 而世子你不可能是一个人在孤军奋战,在你不在的这段日子里,你留在临安的那些人,应该会做出一番完全的准备吧。现在万事俱备,就只差世子你这一回去的雷霆一击了。又怎么可能会因为我,而提前暴露你还活着的消息呢。你说对吧,宁世子。” 这一回,就连水姨也感觉到震惊了。 宁洵深邃的黑眸中倒映着少女淡漠的神色,两人对视良久,就在水姨都觉得快被两人的眼神给冻得发抖的时候,宁洵倏然起身,俯身将少女露在外面的手腕移进棉被之中,确认不可能会透进冷风,方才对着少女淡淡道: “睡吧。” 随后就头也不回的朝着他自己的软席走去。 椹芙漂亮的杏眸一动不动的注视着宁洵颀长的身影,良久,方才倏然放弃。 宁洵,我想要帮你。 这句话,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 ———— 昏沉的夜幕过去,远方的天际已经翻起了一抹鱼白。 椹芙从噩梦中惊醒,满额头的汗水几乎浸湿了被褥。椹芙猛地从软席上坐起身来,视线就急忙扫向了周围。 只是旁边的人早已离去,人走茶凉,只剩一片清冷的溪水,荒郊野岭,连余留的半点热度都不曾有。椹芙终于疲累的躺下身去,静静地等待着晨曦升起。 宁洵,还是走了。他有不得不去做的事情要完成,不可能顾得上她。 心里有些说不出的烦闷,但椹芙并没有生气,因为她打心底里觉得,宁洵的决定是正确的。虽然被伤害了的人是她。 叹了口气,在担忧中怀着忐忑的心情等了整整一个时辰,一阵匆忙的脚步声才逐渐在耳边响起。 一袭红色衣袍飞扬在半空之中,那张原本面如冠玉的脸上却满是疲倦与焦急之色。为了找到椹芙,他已经有一天一夜没睡了。 幸好,终于还是找到了椹芙的下落。 当他在潺湲清冷的溪水旁看到那个缩在棉被中瑟瑟发抖的少女之时,他的心,重重的颤抖了那么几下,随后,便不顾身后众内院弟子的瞠目结舌的表情,将少女连人带被的抱起在怀中。 向来嬉皮笑脸的少年此时的眼眶却已经微红,他将头深深地埋在少女的颈间,深怕一个出言不逊,便会再次害得少女落入险境,因此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哽咽着,也说不出任何话来。 少女看着他眉间那枚火红的火凤尾羽,不由得全身放松。她知道,这是彻底的安全了。高度的紧张过后,便是一直未曾注意过的疲倦与疼痛袭来,少女抬起触摸秦良脸颊的指尖伸到一半,便再也控制不住的昏睡了过去。 ————《君忆桃夭》涟漪荷华———— 今日两更送到~ 55.第55章 禁闭(1) 等椹芙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两天。 忍着饿意艰难的睁开眼睛,就见着自己面前挤着密密麻麻的几颗人头。 其中包括白胡子老头,二师姐白璐,以及六师兄辛久生等人。 椹芙神色一滞,秦良似乎不在。 撑着身体想要坐起身来,却被身旁的白璐一把抓住了右手。白璐眼含担忧的看着她道,“小师妹,你可感觉好些了没有?” 椹芙用一只手摸了摸肋骨和肚子,一脸漠然的摇了摇头。 白璐这可就有些着急了,见椹芙似乎还是不太舒服的模样,便用有些抱怨的神色看着辛久生道:“久生,你不是说小师妹的伤已经没有大碍了么?怎么还会这样?” 辛久生也是一脸的着急,看着椹芙的清秀脸庞微微苍白。这些天为了照顾重伤在身的椹芙,他已经有段时日没有好好休息了。如今一听少女居然还是感到不适,顿时有些冷汗涔涔。 见他这般着急的模样,少女也不忍心再成心戏弄他了,于是摇头淡淡道:“师父,二师姐,六师兄,我好像睡了太久,饿了。” 白璐愕然,“小师妹你说你不舒服难道只是因为……你饿了?” 椹芙毫无愧色的点点头,随后看着一直面色沉郁未曾开口的白澐道:“师父,想问什么,还是等我先吃完饭再说吧。” ———— 在白澐的命令之下,椹芙的面前很快便摆满了一桌丰盛的饭菜,椹芙狼吞虎咽的吃着,因为她实在是被饿惨了。 白璐两手托腮在一旁饶有兴趣的盯着她吃饭的样子,辛久生则是拿了双竹筷在在菜盘里搅来搅去,似乎是想要把对药性相克的食材给全都挑出来,而白澐则是板了个脸冷冷清清的坐着,肚子里像是憋了无数的话要说。 至于其他的鹤园弟子,早就在椹芙苏醒的第一时间被赶出了紫竹轩。此时的房间里,只剩下了他们几人。 感受着肚子中装的满满的食物,椹(zhen)芙方才心满意足的放下了筷子,将搪瓷饭碗放在一边端正坐好,静静地等待着白澐的问话。 白澐挑着雪白长眉道,“芙儿,为师问你的问题,你必须要如实回答。” 椹芙点点头,示意了解。 “第一,你从悬崖上坠入湍急的汜水,却没有毙命,可是因为你有保命的手法?” 椹芙毫不犹豫的点点头,“只是这方法是保命的王牌,弟子不能明说。” 行走于世凶险极多,谁会没有几个保命的底牌?况且这种底牌又岂是随意便能够告知给别人的? 既然椹芙不愿明说,白澐也不会再继续追问这个问题,顿了顿,他道:“久生说你的体内有续命金丹的力量在保护五脏,若不是它,你恐怕早就已经不行了。这丹药,应当不是你自己的吧?” 椹芙闻言显然有些吃惊,想起那日宁洵强喂她吃下去的那颗乌黑又难吃的药丸,一瞬间竟有些呆滞。 她原本以为那只是普通的疗伤药,没想到竟是续命的丹药。因为看当时宁洵的表情似乎是毫不吝惜的感觉,而且听水姨的意思……她好像,还吃了两颗? 椹芙有些愕然的表情毫无遗留的全都落进了白澐的眼里,老头子顿时有些惊讶,“难道……你不知道是谁救了你,也不知道你自己伤的有多重?” 椹芙摇头,她是真的不知道。除了感觉五脏六腑像是移位般难受,觉得全身骨头都断了,而且手脚冰凉…… 呃。仔细一算,她好像真的伤的蛮重的。 额头上不由得出了一层薄薄冷汗,宁洵说得对,如果不是遇见了他,恐怕就算她没有在落水的时候当场毙命,也绝对活不过一个寒冷的晚上。 56.第56章 禁闭(2) 可是宁洵不知道究竟用了何种手段,让她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伤势之重。因为她只要安静的躺在那里不要随意乱动,就不会感受到太多疼痛。而且喝了宁洵煮的汤,她也觉得舒服暖和了许久,丝毫没有寒冷的感觉。 白澐看了她许久,见少女果真是一脸茫然的神情,方才蹙着眉道:“芙儿,救你的人出手大方,这续命金丹的价值岂能简单估量,看来救你的,想必是游历汜水的世外高人吧。” 白澐也想不出来别的可能性了,想要随手拿出金丹救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能有这番气度与资本的,也只有世外高人了。 此时的白澐并不知道椹芙不仅吃了续命丹,而且还一口气吃了两颗。若是他知道了,估计会心疼的吹胡子瞪眼吧。 “应该是吧。”见白澐自己已经这样以为,椹芙觉得她也不用再说什么,直接点头认同了白澐的猜测。 此时的她满脑子都是宁洵为什么要花这么大的代价来救她,憋了满肚子的疑惑想要找宁洵当面质问呢。 白澐的问话还剩下最后一句,看着眼前少女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他眯着一双银灰色泽的眸子,盯着椹芙道: “芙儿,你老实告诉为师,害你坠崖的人,是不是你大师兄?” 椹芙愣。总不可能摇头说不是吧,看白老头的模样,分明是已经肯定的态度,之所以问自己,只不过是走一个过场。 椹芙只得点头道,“是,不过大师兄并不是故意的。” “诶。”白澐听到少女的措辞,便知道自己的猜测并没有错,叹了口气,他方才站起身来,负手道,“为师的问题已经问完了,至于犯错以致差点闹出人命的秦良,老夫已经罚他在守川面壁思过两月。在此期间,你们之中无论是谁,都不许去探望。一旦被为师发现你们私自去探望,为师就会严格的惩罚你们,明白了吗?” 白澐的神情十分严肃,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思。三人都是一愣,随后面面相觑,只得恭谨的点头道: “弟子谨遵师命。” “嗯。”看了眼垂首的三人,白澐淡淡道,“芙儿,这段时日你的修炼已经被搁置了太久。在你休息的这几天,我已经把鹤园的心法和属于你的桐镜都交给了你六师兄。日后一切关于修炼的问题和疑惑,都可以前去询问他。” “是。”椹芙扫了眼久生,发现对方正用一脸纯善的笑容看着她。 “还有久生,当初为师是如何教导你的,你也要用同样的水准来要求小师妹做到。” “是。”久生躬身领命。 欣慰的看了眼自己的几个弟子,白澐方才捋了捋胡须,慢悠悠的转身走了。 直到白澐的身影已经彻底的消失在了紫竹轩,三人躬身的动作才缓了过来。 白璐情不自禁的擦了把汗,“呼,还以为今天老头子会大发雷霆呢。” 椹芙只能苦笑,随后将询问的目光挪向了一旁的辛久生。 久生了然,随后从怀中掏出一本薄薄的小册子,以及一把精致的桐镜。 椹芙伸手接过,只觉得这两样东西都沉甸甸的。 久生笑道,“小师妹,这本册子,便是鹤园最高阶的心法,仅供给鹤园最优秀的弟子学习。鹤园一切精妙的道法与武功,都需要这本心法作为基础,还请师妹务必要勤奋练习。” 椹芙大概翻了翻那本心法,随后点了点头。 “那六师兄,这桐镜开启的手诀,又该从哪里学呢?”椹芙有些疑惑。 久生道,“心法中就有鹤园弟子各种标志性手诀,师妹只要把这些学会,自然而然的就可以操纵桐镜了。” “原来如此。”椹芙点点头,看着心法的眼神愈发的炽热。 久生似是想起来了什么,急忙补充道,“小师妹,这心法是不可以外传的,此乃鹤园机密,你记下后,记得焚烧掉。” “嗯。”椹芙点点头,这个规矩她还是懂得的。 久生笑道,“还有一件事。” “师兄请讲。” ———— ps:今日只更一章哦,明日大万更~各位宝儿们记得收藏留待明日继续看后续内容哦~ 57.第57章 禁闭(3) 久生道,“心法中就有鹤园弟子各种标志性手诀,师妹只要把这些学会,自然而然的就可以操纵桐镜了。” “原来如此。”椹芙点点头,看着心法的眼神愈发的炽热。 久生似是想起来了什么,急忙补充道,“小师妹,这心法是不可以外传的,此乃鹤园机密,你记下后,记得焚烧掉。” “嗯。”椹芙点点头,这个规矩她还是懂得的。 久生笑道,“还有一件事。” “师兄请讲。” “紫竹轩外尽数栽种着紫竹,而紫竹本身便可形成一个天生的阵法。师父在你昏睡的这段时间内将这个阵法加以强化,如何通过紫竹轩的口诀已经教给了我和璐师姐,但并没有教给你。而且这个口诀是要配合着心法使用,就算教给了你,你也无法使用。” 椹芙愕然,“也就是说,如果我不能破解这个阵法,我就会被困在这紫竹轩里出不去了?” 辛久生点头,“是,不过师妹切莫担心。只要将心法修炼到小成境界,应该就可以破掉这阵法了。在这段时间内,还请师妹好好在紫竹轩内修炼心法,顺带把伤养好,就不要劳心外界的事情了。至于你每日的饭菜,会由我和璐师姐轮流来送的。” 椹芙算是明白了,合着这是变相的软禁嘛。目的很简单,就是防止她在这段时间内跑去打扰秦良面壁思过。 老头子知道这回的事情已经后果十分严重,就算再怎样宠着秦良,也绝对不可以因此而姑息。这回不能再对秦良心软,否则日后倘若秦良愈发的口无遮拦,可能会酿成大祸。 然而另一方面,却也是白澐在努力敦促她早日学有所成,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够去见因为她而在守川一个人思过的秦良。 白澐知道,她不忍心丢下秦良一个人自责至死。 大概理解白澐的一片苦心,椹芙点了点头,在送走辛久生和白璐两人之后,就安安静静的端坐在书桌上,开始一页页翻看那册心法。 静心而苦,屹立不折。 鹤园的心法带着一股浩然正气,椹芙一面看,一面将这些词眼汇入识海。 鹤园的建园宗旨是为了维护天下太平,然而天下的主战分子何其之多,想要维护着和平着实不易,且阻力重重。 想要作为一名出色的弟子,就要有哪怕世界战乱之时,誓死守住汜水祁山一脉天险的决心。所以要静心而苦,屹立不折。 椹芙急速的背记着心法剩下的全部内容,内心焦虑。 时间紧迫,乌鸦嘴的事情对于秦良来说是他心中难以抹去的心结,倘若没有人前去为他开导,秦良就算再怎样没心没肺,也有可能钻入思想的牛角尖,以致误入歧途。 椹芙现在再担心他也没有用,为今之计,只有迅速地修炼好这本心法,出了紫竹轩外的阵法,才是上上之策。 可修炼之时又急不来,且不能有半丝分心。思及此,椹芙逐渐稳定了心境,盘腿坐在小榻上运气修炼。一时间风吹草动,任何的外界变动,都与她分隔开来。 58.第58章 雷霆一击(1) 大秦帝都,临安城 清晨,一匹单骑闯入繁华的临安城。雪白的马匹从雍门一路横冲直撞过来,守门的士兵只看到那清风朗月般少年的俊朗容颜,以及少年手中那扇金灿灿的令牌,就连呼喊也一并忘记,便任由那少年闯过。 愣怔了良久,才有士兵逐渐回过神来,像是梦呓一般喃喃自语。 “刚才那是……宁世子?宁世子没有死?” 宁洵一手勒着缰绳,一身绛紫色华服衣袂被晨风掀起,额间的雪白圆玉在暖阳下散发着温润的光泽。 马匹在金市中飞驰而过,沿途的小贩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都有半分错愕。原因无它,就在今日,临安城中的质子府已经办起了丧礼,已经宣告了这位下落不明的异国世子的死亡。 临安城中的不少权贵都已前来吊唁,而且此次丧礼还是由皇太子殿下亲自主持的,就连大周也派出了亲王吴王亲来敛其衣冠,怎么下一秒,这宁世子就活的好好地回来了? 金市中一时间喧然大变。 然而就在这金市中皆因宁洵的归来而议论不休的时候,一个小贩却倏然从人群中起身,身法灵巧的摸索到了金市尽头的谷门,一旦出了谷门,便到了堆积禁卫军粮草的太仓了。 人群混乱,谁都没有注意到这么小人物的存在。 于是当金市的守军赫然惊起,这才发现太仓的漫天火势已经蔓延到了金市之中,方才意识到大事不妙。 守卫谷门的将领孙德一时间面色苍白如纸,旁边的亲卫看着那将粮草付之一炬的滔天大火,急着眼眶都红了。 “将军……怎,怎么办?” 孙德冷汗如瀑,急忙踢了那人一脚,急道,“杵在这里干嘛,快去灭火!快呀!” 这下谷门的守兵便彻底的混乱了起来,纷纷急着灭火以抢救剩下的粮草。 隐藏在石门后的人影看着混乱的谷门守兵,唇角轻蔑一笑,随后就迅速撤身,又回到了满是小贩的人群之中。 那人仰起眸去,视线刚好与因为火起突然而停止了策马的俊朗少年相遇。 宁洵朝着他微微一笑,点头颔首,随后便再也不多看那人一眼。 漫天火舌吞并而来,宁洵的面上却甚是平淡,下了马,他便朝着谷门的方向施施然走去。 孙德一看到这个现在本应该死去的人在这般混乱的时候反倒朝着自己走来,偏偏这人的身份还很是尊贵,也顾不得身旁的混乱与高温,硬着头皮勉强笑道:“宁世子,您有什么事么?” “孙将军。”宁洵淡淡的扫他一眼,心知此人在心中根本就不畏他,只不过是因为他世子的身份才勉强堆了笑容,于是冷笑道,“孙将军你可知道,擅离职守,导致粮草被毁,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孙德的冷汗一下子就下来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他大声呼喊道,“世子明鉴,卑职从未曾擅离职守,世子明鉴啊!” 擅离职守导致粮草被烧以及被奸人所害导致粮草被烧那是完全两种不同的罪名,方才金市大乱,不过乱的却并不是十分过分,只不过是平时秩序井然的街道因为宁洵的出现而倏然轰动,论起严重程度来,并算不上擅离职守。 可是问题就出现在这里,金市全是一些平民市井,没有什么话语权。倘若火起之时唯一在场的贵胄子弟宁洵宁世子说看见他擅离职守,才导致这场火起的诞生,那孙德的一家老小就很难保得住了。 皇帝不会责怪前段时间才九死一生归来,而且一归来就碰上大火差点命丧当场的宁洵,只会把矛头指向他来。 59.第59章 雷霆一击(2) 孙德的身体剧烈的颤抖着,一时间急迫的眼泪都快要落下来。 宁洵面无表情,似乎没有半分可商量的意思,孙德就差要跪着磕头了,宁洵却倏然皱了皱眉,负手淡淡道,“孙将军,你我本无冤无仇,你可知我为何要这么做?” 孙德哽咽不语,他不敢说话,生怕多说一个字便会惹怒了这位世子,导致自己一家老小都难逃噩运。 宁洵不屑的瞥了他一眼,随后眼神阴狠的道,“因为,你跟错了人。我被你家那位大人关押了四个月之久,几度九死一生。倘若不是我侥幸逃了出来,今日,恐怕就已经被活活饿死了。你家大人害本世子至此,本世子倘若没有落井下石,是不是也有些太过仁慈了?” 孙德惊怒交加,一瞬间明白了两件大事。 原来四月前质子府的刺杀案竟是由那人一手策划的;原来自己此时被威逼的惨境竟是全是因为那位大人。 “求世子原谅啊,求世子原谅啊!卑职并不知晓原来刺杀世子竟是那狗。日。的荀其芳策划的,求世子不要迁怒于卑职。卑职虽死犹不可惜,可是卑职的家人是无辜的啊!求世子高抬贵手,放过小人吧!” 宁洵看了眼身下孙德痛哭流涕的模样,又扫过不远处那谷仓内已经快要被熄灭的火势,不由得撇唇一笑。 谷门守将孙德极为孝顺,且夫妻和睦,是一个难得的孝子与好丈夫,想要这位守将眼睁睁的看着家人因为自己的过失连坐而死,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宁洵早就已经摸清楚了这位守将的命门,不过他也不想过度惊吓这位将领,看着孙德痛苦哀求的模样,他终是长叹了一口气。 “孙将军,先起来吧。” 孙德泪眼朦胧的看着宁洵搀扶着他的手,有些许的惊愕,“世子……这是放过卑职了?” 宁洵并不否认,只是稍微放缓了神情道,“想不到孙将军竟是如此仁孝之人,倒是让洵有些汗然了。” 孙德一听,慌忙道,“世子千万不要这样讲,卑职担当不起。” 宁洵摇头,“孙将军,宁洵只是一介质子,从小远离故土,来到这陌生的大秦。每每入睡,都觉孤寂难眠。洵本无心惹人,更无心去争些什么,只是期盼着有朝一日能留着一条命回归故土。洵知道,大秦的人在心里都对本世子嗤之以鼻。可是洵即使这般隐忍,也仍是有小人妄图要取本世子的性命。” “殿下……”这一回,看着宁洵脸上自嘲的表情,孙德的心里竟渐渐的涌起了一丝同情,就连称谓上也有些许的改变。 宁洵将这一细小的变化收入耳中,他淡淡道,“所以孙将军,你与家人感情至深,本世子也不愿去强制性的拆散你们。荀其芳是京兆府尹,朝廷重臣,凭我这条根本无人关心的性命,也根本动不了他,又何必再牵扯一个你进来呢?罢了,罢了。” 孙德愣愣道,“那世子,不打算报仇么?” 宁洵苦笑,终是摇了摇头。“孙将军,这火势已经烧掉了半壁谷仓,你可想到了什么补偿的办法?” 孙德这才意识到除了宁洵的指控,还有一件更加严重的事情摆在面前,不由绝望道:“还能如何,也只有一死谢罪了。” “不。”宁洵果决的摇了摇头,“孙将军,你还有一个活下去的方法,虽然不一定会成功,但终归可以一试。” 60.第60章 雷霆一击(3) 孙德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什么方法?请世子赐教,世子的大恩大德,孙德没齿难忘!” 宁洵扶起他,眼神柔和道,“孙将军可知道,皇太子生平最喜爱的物事是什么?不是金钱,不是美女,而是……声名。” 孙德点了点头,似乎不太理解为何会突然将此事跳到了皇太子的身上。 宁洵继续道,“倘若之后你竭力救场,打着的却全都是皇太子的名号,你救场的工作做得好,而皇太子积极护金市,镇定金市火起的事情,一定会得到皇上的封赏。皇太子收获了声名与利益,你说他一时高兴,会不会……为你求情呢?” 孙德眼眶里突然就闪起了泪光,他激动道:“可是……可是皇太子并没有来,我打着他的旗号做事,会不会有人怀疑呢?” “这个好办。你可还记得,皇太子现在可是在主持我的丧礼呢。在你稳定金市秩序的同时,我会去找他来。你要知道,在场的所有人中,有资格骑马在临安的内城中驰骋的人,也只有我一个人而已。我会以最快的速度赶到质子府,去将火起之事通禀太子。” 孙德点了点头,知道宁洵说的有道理,可是他的心里还是有一个疑惑,“世子,你为什么要帮我?” 宁洵摇头,“孙将军,我并没有帮你。我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在我这个大活人的面前,安然的帮我办完我的葬礼吧。” 孙德闻言便已经深信不疑,他猛地叩首在地,沉声道,“还请世子速速前去,世子大恩,卑职无以为报,只是今后倘若世子有用得到卑职的地方,任凭世子吩咐。” ———— 临安内城,质子府。 金市的火起消息并未传递到内城中来,大秦皇太子秦昱正站在被烧得只剩下废墟一片的质子府外,督办着宁洵世子的灵堂建造。 大周吴王周衢冷冷的看着灵堂中空空如也的棺木,眼底划过一丝隐隐的担忧。这四个月以来,他派去寻找宁洵的人手都像是人间蒸发一般从未曾归来。倘若这是宁洵仍旧活着的信号,那活着的宁洵是不是已经知道了是他策划的质子府中亲卫反叛的刺杀事件呢? 再加上前几。日最喜爱的梅瓶莫名其妙的被一而再再而三的砸碎,且死活都抓不出凶手,只能判定为是被夜晚的穿窗冷风给吹倒在地导致碎裂的。这可是让这样爱瓶如命的吴王心中揪痛了许久,就连带着宁洵的事情一起忧虑,整个人都憔悴了一圈。 皇太子秦昱在年前的时候还在国宴上见过这位作为大周使者来贺的尊贵亲王,上次见他的时候,这位亲王还甚是风度翩翩,丰神俊朗,颇为精神的模样,怎么才几月不见,就骤然苍老了许多? 放下手中的工作,秦昱挪动了步子,朝着周衢的方向走来。 感觉到有人靠近,周衢警觉地抬头,见到来者是在大秦国内被尊为神明一般的皇太子秦昱,看着秦昱衣冠楚楚华贵无比的模样,内心冷笑一声,面上却是瞬间摆起了亲切的笑容。 “原来是大秦的太子殿下,本王还以为是什么奸人妄图行刺呢。” 秦昱像是丝毫没有听出来周衢语句中的讽刺之意,只是和善道,“宁洵世子身亡在我大秦,却没能抓住凶手,我大秦也甚是内疚。出于私人方面,宁洵世子还是我的同门师弟,他的死,本宫也倍感伤痛。宁洵世子是吴王您的亲侄子,您此次亲来吊唁,领取宁洵世子的衣冠回葬,想必是悲痛欲绝,吴王殿下还请节哀。” 听闻秦昱此言,就连周衢也觉得秦昱的虚伪也未免太过。 先不说策划刺杀宁洵的就是他吴王,就说秦昱因同门之谊而倍感伤痛,周衢却丝毫没有能够从秦昱的脸上看出来半分的悲痛。不过也就是嘴皮子动动而已,在他的面前,甚至就连假装悲戚的面部表情动作都给省了。 周衢也只好硬做悲痛道,“也请太子殿下节哀。” 61.第61章 雷霆一击(4) 秦昱摆手,客套过了,便也恢复了那副高傲的模样。 两人的心中都心知肚明,宁洵到底死没死,还是一个巨大的疑问,在亲眼看到宁洵的尸体之前,他们都是绝对无法安心的,更何况为宁洵而难过了,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至于周衢的任务,也不过是在悼礼结束过后,将宁洵的衣物带回大周安葬罢了。 唯一在现场哭的凄惨的也只有一个人了。 秦滢的哭声从四个月前到现在几乎都未曾停止过,秦昱也很是为自己这个痴情的妹妹头疼了一番。在他的万般规劝之下,给秦滢灌输宁洵有可能并未身死的理念,这位最受父皇宠爱的妹妹才终于肯开口吃饭。 然而四个月的杳无音讯,侥是自己也对宁洵是否身死的判断有了些许动摇。最终等不下去的是大周皇室,在大周方面的催促之下,大秦皇帝只得结了案,确认宁洵世子已经遇刺身亡,因为宁洵毕竟是死在大秦的国土之上,所以才派了大秦的皇太子亲自前来主持葬礼,以示安慰。 秦滢在出门的时候哭闹着要跟来,秦昱没有办法,也只能随着她闹了。哪成想这位小公主一来到质子府外,看着昔日还算端庄的府邸竟成了这般凄惨的残垣断壁,想起宁洵在临安时所受的无尽委屈,一时悲愤交加,竟扑在装着宁洵衣物的棺木上嘶声痛哭了起来。 这位皇妹丢脸的行为让秦昱颇感恼怒,但又无可奈何。 大秦皇帝也是知道秦滢在心底喜欢着宁洵的。秦滢日日在耳边向大秦皇帝讲述宁洵的优秀与聪慧,因为女儿的缘故,大秦皇帝便对这位少年有些好感,再加上之后的亲自眼见,看这少年不仅气度不凡品貌过人,且有绝世才华,便也生了喜爱之心。 可是就算他再怎样喜爱宁洵,却也不可能将女儿嫁给他,更加不可能给予宁洵过分的恩宠。除了对女儿老去找他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纵,其他的倒也没怎么多做。 可是宁洵今日已然身死,就让秦滢去送他一程倒也无妨。 所以这事就连皇帝也不管了。 秦滢伤心成这样,想着现在除了让宁洵起死回生之外,恐怕也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让这位少女停止痛哭吧。 就在秦昱盯着这个柔弱的少女趴在棺木上痛哭的纤细背影之时,一个人影却倏然出现在身后。 满堂贵胄瞬间惊起,尤其是那些昔日里曾与宁洵一起狩猎玩乐过的贵胄子弟们,更是一脸见了鬼的神情。 不过更多数人的脸上,浮现的却都是惊喜的神色。 秦昱奇怪的转身望去,只看到那抹熟悉的身穿紫色华服锦衣少年的身影。 少年淡漠的神情一如既往,他看着满屋子惊诧的吊唁之人,只是微微点头示意,随后就快步走到了秦昱的身边,微微一礼。 整个灵堂都像是被炸开了锅,就连秦昱的眼中也有着一丝愕然。他料到宁洵已经死里逃生了不假,可是绝对不会想到死里逃生的宁洵居然愿意再次忍受着煎熬与屈辱的回到临安来,而且,还如此大大咧咧的直接闯进了为他自己所设的灵堂。 而周衢已经说不出任何话来,只能死死地瞪着少年,恨不得在少年的身上盯出一个洞来。 扑在棺木上的秦滢此时也迷迷糊糊的抬起头来,待看清楚了少年那抹颀长的身影之时,一行泪水倏然从美眸中淌下。 她艰难的扬唇笑道: “宁洵哥哥。” 秦滢之美冠绝天下,这眉眼含泪的嫣然一笑,纵使不爱美色的铁血男儿,也会被柔的心软若水。 看见秦滢哭肿了的双眸,以及消瘦下去的身躯,宁洵的心里也有着些许感动,但他硬是将心中的波动强制性压下,朝着少女的方向微微颔首,随后就坚定的朝着秦昱的方向走去。 秦昱的心中警铃大作,宁洵归来绝不可能空手而来,看他一进门就直奔自己而来,莫非是有什么阴谋? 然而宁洵却只是上前,连他为何没有身死的事情都没有提及半句,只是淡淡道,“洵见过太子殿下。洵方才从雍门进城,途经金市的时候,金市火起,谷门粮仓也被殃及。宁洵拥有马匹,想必应该是第一个知晓外城火起的人,如今金市大乱,还请太子殿下能够前去稳定秩序。” ———— 今日更新完毕,明日继续~ 62.第62章 雷霆一击(5) 秦昱一时愣怔,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宁洵不依不饶,只是再次迈步向前,在秦昱的耳边小声淡淡道:“金市混乱成这样,人群在大火中抢救物资,不一会儿便会出现重大伤亡。太子殿下是未来大秦的君主,是要护得大秦子民安居乐业的明君,怎么就连这点骚乱都不肯出面呢?太子殿下可别忘了,粮仓起火之事可大可小,宁洵可是第一个将此消息传递到内城的人。” 秦昱一顿,仔细的在心中权衡了一下利弊。 宁洵说的不错,如果此时他能够派兵前去救助物资,解决骚乱,那将会是一个收揽民心的大好机会,而且还可以在父皇面前立上一功。但倘若是平白让别人抢先一步,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想通这些,与之相比宁洵生还回都这件已成板上钉钉的事情反倒显得没有那么重要了。秦昱定下心来,便招来侍从吩咐道,“去调府兵来,随本宫前去金市平乱。” 那侍从领了命便快步上马离开了,一人从别院牵来了马匹,秦昱翻身便要上马,回头的时候却猛然瞥见一旁宁洵面上的淡漠神情,不由问道: “宁世子不与本宫同去么?” 宁洵摇头,“还是不必了,洵生还归来,恐怕还要去见见陛下,让陛下替洵讨个公道呢。有些痛苦,可不是白受的。” 秦昱心知宁洵所说的公道正是四个月前的那场刺杀,不过秦昱知道那场刺杀与他无关,宁洵告不告状都无关痛痒,于是也没有太在意,只是点了个头,便要策马离去。 而吴王则是冷冷的站在一边作旁观状,一言不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做贼心虚的缘故,他不愿意让宁洵发觉自己站在这里。 秦昱刚刚上马,冷不防身后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宁洵面带微笑道: “太子殿下是不是忘了什么?” 秦昱俊美的面容上出现了一丝疑惑,不由道:“何事?” 宁洵淡淡施礼,“太子殿下,既然洵已经回来了,你看这丧礼,是不是应该……撤了呢?” ———— 秦昱到达金市的时候,金市的大火已几乎快要被扑灭,受难的平民正蜷缩在一旁,等待着家人前来。 粮仓这边则是被烧得焦黑一片,不过出乎意料的是,现场并没有他想象中那般混乱。 他披着一身太子冠服,又美若神明,因此即使绝大多数的平民都从未见过他,但仍是在他下马的一瞬间将他认了出来。于是秦昱就发现在他下马的那一刻,周围的平民在一瞬间全都围了上来,看着他的神情充满激动与崇敬。 平民百姓纷纷大声叩拜道: “谢太子殿下搭救之恩,殿下是我们的恩人啊!殿下,你就是大秦的神明啊!” 秦昱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搞得一头雾水,不过看到这些百姓们如此的爱戴与称颂他,他还是十分高兴的,脸上便不自觉地扬起了一抹笑意。 一旁偷偷察言观色的孙德一看到秦昱的神色,就心知自己可能有救了。不由更加在心里感谢宁洵世子的大义相助,另一方面又万分佩服宁洵的神机妙算。 不过高兴归高兴,前来镇压金市的目的秦昱还是不会忘记的,冷静下来之后,他遣退了周围层层跪着的布衣百姓,沉声道:“谷门守将何在,出来见本宫。” 早就在一旁等待的孙德急忙快步跑上前,扑通一声便跪倒在地。 “太子殿下,都是卑职的错,求太子殿下责罚!” 秦昱凝眸,眼前这人好像有些眼熟。似乎……是荀其芳手下的人? 一思及此,他的语气也不由得放缓了一些,负手上前看着孙德跪地的身影,淡淡道,“这金市的秩序,是你稳定下来的?” 孙德战战兢兢的道:“是。不过卑职官职低微,怕在混乱时刻无人听令。想着临安骚乱,太子殿下以民为重,必定会亲来镇压。所以万分无奈之下,才在下达整顿令的时候借用了太子殿下您的名号,请太子殿下饶恕小人的逾越。” ———— 今晚第一更~ 63.第63章 环环相扣(1) 秦昱顿时明了自己为何刚来便会受到百姓的如此爱戴,心中知晓孙德此举的用意,于是意会道:“你做的不错,倘若这事有转机,本宫会替你求情的。” 孙德大喜,急忙叩首道,“谢太子殿下!” 心中不由庆幸,其实凭借他的本事,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平息骚乱,还不是多亏了宁世子临走之际所说的几条对策,宁洵世子以德报怨的大恩,简直让他无以为报啊。 但是却全然没有想过这场火起与倏然回京的宁洵之间有何联系。 秦昱扫了眼孙德,随后便强力克制着自己的厌恶与反感将其扶起。孙德虽然一时不查烧了粮草,但看在他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处理好现场,证明此人还是有一些能力的,倘若能保,便把他保下来吧。 秦昱发问道,“纵火之人可有抓住?” 孙德一滞,随后摇头,“卑职无能,让他给逃了。” 秦昱蹙了蹙眉,随后淡淡道,“这也无妨,你现在就封锁城门。那人现在想必已经出了城门,关了城门,他便无法再进来。只要真正的纵火犯不曾落网,本宫到时再随意拉个人出来,你把责任一推,这事大概也就过去了。你可明白?” 孙德急忙点头,小心翼翼的看着秦昱俊美的面庞,随后问道,“那卑职现在该做些什么?” 秦昱没有理会他,只是先招来了一旁的侍从吩咐了几句,随后才对着孙德冷声道,“本宫已经派人去寻了替死鬼,你现在即刻入宫向父皇负荆请罪。至于该怎么辩解,想必这点应该不用让本宫教你吧。” 孙德瞳仁一缩,随后便再次叩地沉声道,“卑职遵命。” -—— 宁洵是在秦滢的陪伴下入了宫,一路上坐在公主的御辇之上,少女的眼泪就未曾停下过。 宁洵的眸子顿了顿,却始终不曾伸手帮哭成泪人一般的少女抹去眼泪。沉默的眼神扫过窗楹外缓缓而过的繁华宫殿,宁洵长叹了一口气。 他是亡命之人,接下来所做的事情,每一件都罪恶无比,阴狠果决,满溢着血腥气息。公主善良纯真,情深意重,他宁洵,实在承受不起。 他已经决定了要走这条路,既然注定要辜负,那又何必在一开始待之以希望。 秦滢拿着帕拭泪,一张小脸梨花带雨,用哽咽的声音小心的看着宁洵俊朗的侧脸,“宁洵哥哥,我们是先要去见父皇么?” “嗯。”宁洵点了点头,“公主,洵想要求你帮忙做一件事。” 秦滢急忙擦了眼泪凝重道,“宁洵哥哥的忙滢儿一定会帮的,只要能够让那些想要害你的人受到惩罚,滢儿无论做什么都愿意。” 宁洵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随后方才淡淡道,“请公主殿下代我到天禄殿去请一个人,记住,一定要把握好时机。宁洵能否报仇,便全看公主你了。” 送走了秦滢的凤辇,宁洵回眸看着面前高大端庄的朝阳殿,眼中阴扈深深。今日,便是先生计划中的第一步。这一步一旦败露,那么一切的未雨绸缪便会还来不及实施便被全然废弃。所以自己……一步都不能错。 深吸了一口气,宁洵朝着朝阳殿一步一步坚定走去,一身紫色华衣在晨风中猎猎飞舞,宁洵的心中没有一丝后悔。 从他在十年前毅然踏上离乡之路沦为阶下之囚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没有后悔的资格了。 帝王路,一将功成万骨枯。他只能一步一步的踏着鲜血,往前走。 -—— 二更~ 64.第64章 环环相扣(2) 当大秦君主看到眼前这风姿卓绝的少年之时,心里的滋味五味杂陈,说不出来到底是个什么感觉。 高兴吧,又隐隐担忧。说不高兴吧,又是不可能的。 正兀自思索着该用怎样的一副语气来应对宁洵,那身形瘦削的紫衣少年却倏然叩首一礼。 清冽好听的嗓音随之在大殿上响起,“洵……侥幸生还,还请陛下撤销宁洵的丧礼,将大周使者派遣回国。” 大秦国主有些发愣,一旁随侍的司礼官公公申隆微微咳嗽了一声,他才逐渐回过神来,随后道,“你安全回来便好,丧礼孤自会让礼官取消的。宁洵,孤看你清减了不少,可是有人将你掳去,将你折磨成了这幅模样?” 宁洵闻言一滞,良久方才垂眸答道,“恳请陛下不要再询问此事了,洵脱险不易,不想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去追忆此事。” 大秦国主显然没有想到宁洵居然会甘愿放弃这个绝好的求自己为他伸冤的机会,不过同时他也深深地松了口气,刺杀宁洵的事情,不是大周的手笔,那就自然是他大秦的人。为了一个异国世子而追究本国子民的责任,那也是他所不愿意看到的。 他方才还在思考着要怎样拖着宁洵的请求呢,没想到这少年居然一声不吭的自己忍了,给他省了不少为难。顿时越看这清隽的少年越觉得无比顺眼,好感度也急剧上升。 想着宁洵毕竟历险归来,想必受了不少惊吓,自己好歹也要给点安慰,于是大秦国主不由得放缓了神色,柔和道:“来人,给宁洵赐座。” 随后又吩咐申隆道,“去把孤的那盒深井暖玉棋拿来赐给他。” 申隆领命,随后就退下了。 宁洵坐下来后,苍白的面色瞬间便好了许多。“谢陛下体贴。” “无妨,你受了委屈,孤没能惩治害你的人,实在是有些歉疚。” 宁洵闻言在心底冷笑一声,不过面上却没什么神色,只是依旧是那副清淡的模样。缓缓掀起茶盖,慢悠悠的微抿了一口清茶,宁洵作出一副欲要开口说话的神色,却被殿外传来的通报声戛然打断。 大秦国主面色不郁道,“何人在此喧哗?” 门外进来一个小黄门叩道:“回禀陛下,谷门守将孙德请见。” “孙德?他来做什么?简直胡闹。”大秦国主一脸的不耐烦,“不见!” 小黄门颤颤巍巍道,“可是陛下,孙将军好像是负荆请罪而来……” 宁洵闻言唇角微不可闻的上扬,果然是负荆请罪,秦昱的手段还是老样子。 大秦国主这才知道可能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于是急忙道,“去宣他进来。” “是。”小黄门领了命就急忙退下了。 宁洵优雅又不紧不慢的放下手中的茶盏,一副起身欲要回避的样子。大秦国主一看宁洵那苍白的脸色,知道倘若自己真的要这么让他走了,可就是彻底得罪了这位质子,深谙帝王之术的他不允许这种情况的发生,所以他急忙道: “宁洵慢着,你受了疲累,不用回避,坐着就好。” 宁洵抬眸看他一眼,随后无声掬礼,“洵谢陛下厚爱。” 65.第65章 环环相扣(3) 安顿好宁洵,那边大殿门口便走进来一个赤。裸着上身的壮汉。那壮汉汗如雨下,精壮的上身背负着捆捆扎好的荆条。 大秦国主疑惑道,“孙德,你这是闹得哪出?” 孙德急忙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将今日金市和谷仓的火起一案尽数道来,当然,其中不包括宁洵和秦昱的到来的两段内容。 孙德一面承认错误,一面委婉地将事故的错误全部推到了纵火之人太过狡猾的原因上。其口才之好,就连一旁只是静静听着的宁洵都忍不住另眼相看。 果真人不可貌相,为了保命,关键时刻什么话都说的出来。 然而大秦国主可不是那么好打发的人,听闻谷仓被烧毁,这位君主只是一瞬间便暴怒。今年的收成本就不好,北边地区难民成片,粮食明明已经稀缺至此,却偏偏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这让他如何不心疼。 负荆请罪,哼,负荆请罪又有什么用!难道背着藤条来跑一趟,他的粮食就能够长腿飞回来了么? 不过大秦国主知道责怪区区一个守将也没什么用,于是大怒道:“荀其芳呢!?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这个京兆府尹是干什么吃的!当孤是死了么!” 刚刚拿来深井暖玉棋的申隆一踏进正殿就听到了秦帝的暴怒呵斥声,对着身旁的徒儿使了个眼色,那徒儿便快步跑了出去。 “宣京兆府尹荀其芳进殿。” 这一声令下,外面便彻底骚动了起来。秦帝一脸不悦的坐在正殿中等候,宁洵撇撇唇,,似乎对眼前发生的一切都浑不在意,只是淡淡的抿了口茶。 秦帝望向这个紫衣少年,又扫了眼跪在大殿上连头都不敢抬起半分的孙德,正打算开口问话,那个方才跑出去的小黄门又迅速的跑了回来。 “陛下……荀大人此时似乎不在城内,而是在临安城外的覃县。” “不在?”秦帝愈发的愤怒,“好一个京兆府尹,不好好管辖临安之事,居然还敢擅离职守。有什么天大的事情他就非要跑去小小覃县?叫他立马给孤回来!” “是。”小黄门慌忙应声,又急忙跑出去传令了。然而不过一秒钟,那位小黄门又再次跑了回来。 “你又回来做什么?”秦帝已经要濒临烦躁的边缘。 小黄门也是在心里一阵叫苦不迭,但嘴上却还是得老实回答着的。 “陛下,太子殿下来了……” ———— 当荀其芳匆匆忙忙的赶到朝阳殿的时候,秦帝已经等了他一个时辰。 当听说陛下召见之事,他便从覃县一路狂赶。本以为陛下可能是有什么大事想要与自己相商,可是在来时的路上听到了金市火起之事,荀其芳就已经预料到了可能会大事不妙。 一路玩命似的飞奔,等赶到朝阳殿叫人去通报,他原本白净的皮肤已然通红,额上尽皆是汗水,衣衫不整,显得狼狈至极。 可惜他也只能略作打理,便被召到了正殿。 进入正殿,他本以为殿内应该只有秦帝,太子殿下两人,没想到,却多了两个不速之客。 一个他认识,正是此次看守谷门的守将孙德,还有一个翩然的绝色少年,荀其芳不由得一愣,宁洵?他不是已经顺利逃出大秦了么,怎么又跑回来了? 然而秦帝却丝毫不给他疑惑的时间,在等待他来的这一个时辰里,秦帝的耐心已经被完全耗尽。 向后仰坐,懒懒的看着眼前自己最信任宠爱的大臣,秦帝淡淡道:“荀爱卿,你的好手下害的孤手中的粮仓又减少了一座,孤心中实在气愤,你说,孤该怎么处理此人?” 荀其芳看了眼跪地良久的孙德,也看见了后者眼中满溢着的对自己的期望,荀其芳在心中不屑的冷笑一声。 还想让他为他求情? 哼,若不是因为这个饭桶办事不利,连守个粮仓都做不好,陛下又怎么会将怒火迁怒于他? 66.第66章 环环相扣(4) 于是荀其芳只是冷了眸淡淡道,“谷门起火,损失惨重。谷门守将孙德罪行难逃,倘若换做是臣,恐怕不会想着要负荆请罪,只会直接自刎以谢君恩了吧。” 这话的言外之意已经很清楚了,那就是,治孙德死罪。 话音刚落,正殿的一角便传来一阵清脆的瓷器落地之声。 宁洵闻言差点没被茶水噎着,捡起不慎掉落在地的杯盖,轻轻咳嗽一声,便不再有什么动作。只是低下的眸中,视线还停留在一旁跪地的孙德身上。 这孙德倏然听见昔日的主公居然要这样对待他,还不知道该怎么想呢。 荀其芳被宁洵这一动静给吓了一跳,而秦帝在此期间只是死死地盯着他,并没有说些什么。 一旁的秦昱已经闻到了一丝微妙的气息,他方才匆匆赶至朝阳殿,本来是想为了孙德打掩护,怎成想却碰上了宁洵。 与宁洵寒暄几句在言语词句上打了一会儿太极,秦昱便意识到今日的宁洵与之前相比有巨大的区别。于是拼了命的给荀其芳使眼色,想要告诉荀其芳这次的事情恐怕不只是烧了一个粮仓那么简单,想要让他能够小心对待。 然而荀其芳却因为宁洵的这一小动作而被吸引了注意力,根本没有看到秦昱的暗示,只是自顾自的说道: “陛下,像是孙德这般玩忽职守的将领,幸好今日他所守得只是谷门的粮仓,倘若让他守得是祁山,恐怕这天下大乱也是在所难免的。陛下又有什么好犹豫的,直接将此人杀了便是。” 见着荀其芳如此不顾昔日之情,竟然还趁此机会落井下石,孙德瞬间便觉得一口气提不上来,肺都快要气炸了。 也顾不得秦帝是否在场,直接以他武人的气场暴喝: “荀其芳,你这个无情无义的狗贼!” 荀其芳对于孙德怨恨的眼神毫不在乎,只是继续对着秦帝恶毒道:“陛下,此人竟敢如此对他的上级说话。礼教人性,他已经一样都不具备,即便是现在把他杀了,也不会有什么。” 孙德目眦欲裂,“你大爷的荀其芳!你不帮我也就算了,居然还这样落井下石!算老子当初瞎了眼,居然会相信你这种狗东西!” 荀其芳丝毫不为所动,一副盼着秦帝早日下令杀人的模样道:“都是臣管辖不力,竟让此等污秽之人的污言秽语污了陛下的圣聪,臣这便处决了他。” 秦帝始终未曾开口说一句话,只是冷冷的看着荀其芳的动作一言不发。 眼见着荀其芳似乎要亲手处决自己的狰狞模样,孙德一时寒从心起,又转身看了眼宁洵世子脸上的同情与悲戚之色,一股悲愤之意倏然兴起,他突然起身向秦帝的身边奔去,嘴中大喊道:“还请陛下容卑职禀报一事也再杀不迟啊!” 秦帝看了眼荀其芳铁青的脸色,又看了眼孙德脸上的不甘,略一思量便点头道:“说。” 孙德斜睨了荀其芳一眼,随后就在宁洵略带鼓励的眼神中缓缓道:“陛下,四个月前挑唆质子府亲卫反叛,追杀宁世子的人,就是荀其芳!卑职本来不想说,可荀其芳丝毫不在乎卑职的生死,只是一味的把脏水泼到了卑职的身上,如今,更是要杀人灭口,陛下,你可千万不能任由这种人逍遥法外啊!” 荀其芳一听便愣了,纵使他再如何聪慧,也从未把追杀宁洵案与自己联系起来。因为他很清楚的知道,自己那日晚不过是派兵搜查过宁洵的下落,而且最终无劳而归。可是真正的主谋,并不是他啊。 ———— 今日两更送到,明晚继续~谢谢宝儿们的支持,明日再看吧~ 补:关于桃夭的更新说明…… 桃夭的更新时间为每日晚,每天两更。不定期加更。 如果当日没有更新,那么荷华就会在第二日把昨日欠下的两更一同补回来,如果荷华在十二点以后还没有更新,宝儿们就不用再等了,因为很有可能我已经睡死过去了…… 荷华很欢迎各位宝儿们前来催更,因为这样荷华写文才会有更大的动力哦~如果诸位宝儿们对日后的剧情走向有什么推测,也可以尽情发表在评论里哦,你们的评论荷华都会认真看的~有时候说不定你们的评论就可以影响剧情的走向了呢o(n_n)o~ 最后,希望各位宝儿们看的开心!荷华在此厚着脸皮求各位的推荐与收藏了~ 67.第67章 环环相扣(5) 而秦昱心中一直环绕着的迷雾直到此时才稍微清晰了一些。 他从方才进殿起就一直觉得很是奇怪,宁洵遇刺差点便回不来,时隔四月归来,居然没有听到宁洵说半句有关向父皇追究幕后主使责任的话。 先不说这是宁洵,即使只是一个普通人,在受了这么大的惊吓之后,怎么可能会不想着报仇呢?可是宁洵就偏偏没有,只是说侥幸生还,就巧妙地撇开了自己试探的问话,慢悠悠的和自己有一句没一句的打起了太极。 随后,孙德就按照他的指示进殿负荆请罪了,父皇暴怒之下会宣荀其芳进殿也在他的预料之中。 可是他秦昱之所以会想要保孙德,大部分上都是看了荀其芳的面子啊。在全力支持太子一派人中,荀其芳绝对算得上是他的左右手。且荀其芳文韬武略都可算做才,尤其是精通于政治手段,这些年里也为他做了不少的事。 按道理说,荀其芳不可能看不出来他站在这里的目的是为了保孙德啊,可是这荀其芳的一举一动之间都像是一副非要杀掉孙德样子,丝毫不理会自己的暗示。荀其芳变得如此固执,难道说,他在前来上朝的路上,勿听了什么人的话了? 秦昱心神一动,想要用传音之术告诉荀其芳不要再针对孙德了。孙德被逼急了的乱咬没有证据,就算是诬告,父皇根本不会信,是不会对他产生什么影响的,荀其芳只要站在一边不还嘴,静静地等待着他找的替死鬼被抓就好了。 那样孙德就会被放出来,也不会再像现在这样因为怨恨而乱咬人了。 在他看来,孙德指控荀其芳的行为只是狗逼急了跳墙,荀其芳绝对不可能是密谋刺杀宁洵的人,这个他很确信,所以丝毫没有想到此人如此的说法竟会在接下来的审话中带来无可挽回的后果。 因为,他的传音术被人阻挡了。 宁洵微微的咳嗽了一声,手中的茶杯不慎坠落在地,一瞬间摔了个四分五裂。 正打算脱口而出“微臣冤枉”的荀其芳也被这茶杯碎裂的声音所惊吓,不由得停止了声音,用恼怒的眼神朝着宁洵看去。 宁洵在众人的注视中慢慢的抬起头来,一边掩唇撕心裂肺的咳着,一边动手去捡椅下的碎瓷片。 秦帝丝毫不在意宁洵摔碎了茶杯,只是皱眉关心道,“你还好吧?” 宁洵的脸色有些苍白,随后摆手道,“洵没事,谢陛下关心。” “没事就好。”秦帝瞪了眼面目狰狞的荀其芳,随后问询的目光移向了一旁的宁洵,“宁洵,孙德指认荀其芳是当日刺杀你的主谋,可是真的?” 宁洵闻言一滞,捡着碎瓷片的手也停了下来。他渐渐抬眸,朝着荀其芳的方向缓缓看去,在看到荀其芳脸上狰狞神情的一瞬间,漂亮的眸子里突然出现了一丝惊恐。他倏然便低下头去不敢再看,地上锋利的瓷片一瞬间在他修长白玉般的手上划出一条细长的伤口,鲜红的血液渐渐地涌出,在瓷片上蜿蜒而下,显得是那么的触目惊心。 “宁洵!”秦帝大惊,他原本以为孙德只不过是一时怨恨才随便找了个由头陷害荀其芳,想要拉荀其芳下水。 本来他是不信的,之所以还要问一问宁洵不过是觉得荀其芳这段时间太过骄纵的态度和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的做法惹他不喜,所以想要借机吓一吓他。 哪成想这一问之下,向来平淡的宁洵居然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再加上宁洵进殿之时迟迟不肯说出究竟刺杀他的人是谁,秦帝不由得疑惑了,难不成,还真的是荀其芳干的? ———— 第一更送到~ 68.第68章 必死之局(1) 看到秦帝怀疑的眼神,荀其芳就是再蠢也意识到自己的判断出现了错误,看来自己这回八成要凶多吉少了。 看着那边的脸色苍白只知道看着手上伤痕发愣看似毫无威胁的少年,荀其芳的额头上已经出现了一层薄薄的汗珠。 秦昱扫他一眼,警告的意味已经十分明显。荀其芳这才意识到自己进宫的时候得到的消息有多么的偏差与错误,导致他做出了舍弃孙德的决定。 原来太子的决定是救孙德,而不是推卸责任舍弃!给自己送来消息的是太子殿下身边的亲卫,难不成就连这亲卫都是假的? 难怪从他进殿起,太子殿下就一句话也没有说。不是太子殿下背信弃义,而是自己被人蒙骗了啊! 荀其芳现在连自己打自己两巴掌的冲动都有了。 而秦昱则是冷冷的看着那边,现在这整件事情的重心已经完全不是谷门粮草被烧毁的事情了,而完全是变成了一场对荀其芳的讨伐! 秦昱看了眼那个淡漠的少年,还有一件事完全想不明白。宁洵辛苦做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荀其芳与宁洵平日里素无交集,更加不可能结怨,而宁洵也不是大秦的皇室子弟,又不具备夺嫡的资格,何必如此辛苦大费周章的剪除他秦昱的羽翼? 莫非,真的是荀其芳下令刺杀的宁洵?否则向来隐忍的宁洵为何要如此陷害他? 秦昱越想越觉得可怕,原来荀其芳居然瞒着自己做了这么愚不可及的事情。可笑自己居然还想尽办法的帮着荀其芳的手下脱罪,真真是愚不可及。 宁洵只不过是一个简单的动作,就已经瞬间让秦帝和秦昱两人心中起疑。 荀其芳见大事不妙,急忙跪地声呼,“陛下,太子殿下,微臣是冤枉的啊!” 随后又把愤怒的视线对准了孙德与宁洵,控诉道:“请问宁世子,你如此举动,是想说明什么?难道是想说我荀其芳想要害你么!笑话,我与世子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如此陷害我!陛下,请陛下明鉴!” 宁洵依旧沉默不语,秦帝把问询的目光投向了已经跪地一个时辰的孙德,“孙德,你说荀其芳是幕后主使,你可有证据?” 孙德顿了一下,眼神不自觉地看向那个紫衣少年,心道,反正今天死罪也是逃不了了,能够把荀其芳这个可恶的狗贼一起拖下水,倒也死的值了。随后又想到宁世子也是为荀其芳所害,不由得想起世子的以德报怨的相助之举,随后把心一横,道: “回禀陛下,卑职就是人证!荀其芳,你当日亲口说的话,难道你都忘了!” 孙德的这番话说得极为有技巧,既不显得含糊其辞,听起来又的确像是那么回事。不过在场之人无一是傻子,荀其芳随后便冷笑道:“孙德,你口口声声说你是人证,那敢问,当日我到底说了什么,竟让你认为我是幕后主使?” “你说了……说了……”孙德被堵的说不出话来,眼见着马上就要露陷,大殿外却倏然传来一声骚动。 小黄门探头进来,用略带颤抖的嗓音道:“陛下……太皇太后来了!” 宁洵本来都已经打算起身开口,听到小黄门的传话,嘴角微微抿起。 他让秦滢去请的人到了,而且来的恰到好处。 宁洵用另一只手遮挡住手上的伤口,随后面色苍白的站起了身,向着殿门口的方向迎去。 ———— 今日第二更送到~ 69.第69章 必死之局(2) 太皇太后已是古稀之年,如今连太后都已经驾鹤西去多年,她的身子骨却依然很康健,只不过听力已经有些不太好了。 她平日里最疼爱的孩子便是乖巧懂事的秦滢公主,这本是很正常的事情,可是令人吃惊的是,这位太皇太后竟然还十分宠爱这个被送往大秦做人质的异国世子宁洵。 当日宁洵可能已经殒身的消息传来,这位老人家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在好不容易接受了这个消息之后,太皇太后的情绪低落的都快赶上整日以泪洗面的秦滢,几乎茶饭不思了。 可是今日秦滢这丫头却突然跑来天禄殿告诉她宁洵回来了,不仅消瘦清减了许多,而且很明显知道到底是谁暗算了他,却因为隐忍的缘故不敢追究。 太皇太后瞬间就怒了,既然没有人肯帮宁洵,那就让她来当宁洵的靠山好了。看看究竟是谁这么恶毒,就连身无半点权利孤身一人的宁洵都要残忍杀害? “皇奶奶?”秦帝对于太皇太后的到来也颇有些意外。 太皇太后在秦滢的搀扶下走了进来,她一头银发晶莹,头戴简单的几柄发簪,原本和蔼的眉目此时却显得冰冷无比,一旁的秦滢身着一身梨黄宫装,美貌绝色,也同样面若冰霜。 “哀家就是来看看,看你们要如何合起伙来欺负宁洵这个无依无靠的孩子。”太皇太后冷哼了一声,缓步朝前走着,像是根本就没有看见秦帝一般,直接将他忽略了过去。 宁洵上前,用没有受伤的手小心翼翼的扶过太皇太后的另一只手臂。 秦滢眼尖,一眼便看到了宁洵手上还在渗着血珠的伤口,不由大惊,花容失色道:“宁洵哥哥,你的手……” 太皇太后也因为这一声惊呼注意到了宁洵手上的伤,不由心疼的伸手握住了宁洵的双腕,“何必如此呢。洵儿,有太奶奶在这里呢。你有什么委屈,就全都说出来吧,太奶奶一定会为你做主的。” 宁洵感激的点了点头,随后将老人家扶到了秦帝急忙叫人搬来的软榻上。 太皇太后看向秦帝,“皇帝,皇奶奶也不逼你什么,只是今日倘若果真是宁洵受了委屈,那么皇奶奶说什么也要为他做主。皇帝,你应该不会阻拦皇奶奶吧。” 秦帝的冷汗都快要落下来了,当着孙德和荀其芳这样的臣子的面,他也不好说什么,只得点头答应。 “宁洵,既然皇祖母如此护着你,也罢,那你就跟孤说说。那晚发生的反叛事件,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宁洵恭敬应声,随后移步到孙德跟前淡淡道,“孙将军,感谢你肯为洵伸张正义,你能为洵鸣不平至此,洵已觉得足够。至于剩下的罪行,还是由洵来做这个恶人,来一一叙述吧。” 秦帝扫了眼孙德,随后道,“你且先起来吧,在一旁听着,等处理完此事,再决定粮仓起火一事。” 见孙德起身缄默,宁洵深吸了一口气,开始讲述一切的经过,“那日晚,我在府中合眼欲睡,府中的亲卫却突然叛变,举刀向我袭来。我乃是鹤园子弟,身手还不错,与他们交战之后,虽然受了伤,但依然侥幸逃脱。我离开之后,他们为了掩盖痕迹,就将质子府付之一炬。尔后,我身受重伤,奄奄一息,在街道上力竭昏倒。 在我昏迷之前,我看到了一队禁卫军,当我再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身处在了一座小黑屋之中。 起初我并不清楚自己身在何方,只知道自己被人关押,每日连饭菜都不肯施舍一碗。宁洵之所以能够活到现在,是因为有看守的人曾是大周子民,他曾在我父亲麾下,见我受难至此,于心不忍,便偷偷给我饭菜吃。而且他还告诉了我,关押我的地方是临安城西边的一座小县,名为覃县。而我就被关押在覃县的一间民宅农舍之中。” 当覃县这个词汇从宁洵口中吐出的时候,荀其芳的脸色不由得大变,一直看着他表情的秦帝不由得皱了皱眉。 宁洵缓了口气,随后面露哀色,继续道,“尔后,他偷给我饭菜一事暴露,他就在我的面前……被荀大人你,杀害了……” 荀其芳听到这里便再也忍不下去,他指着宁洵怒骂道:“宁洵,你不要血口喷人!” ———— 今日加更一章。明晚继续。 70.第70章 必死之局(3) 宁洵撇唇轻蔑一笑,“就像荀大人你所说的,宁洵本与你无冤无仇,就算治你个死罪,对洵这种身份的人也没有半点好处。那么洵又有什么理由要诬陷你?” 说到这里的时候,宁洵的眸色陡然锋利,不再像过去一般一味隐忍锋芒,喝声道:“荀其芳,你如此赶尽杀绝,就不怕遭天谴么!” “你!”荀其芳被少年这番话气的脸色青紫,一时竟找不出来什么反驳的话来。大汗淋漓的他急忙把求援的目光投向一旁负手而立的秦昱,而对方却只是冷冷的看着,丝毫没有想要出言相帮的意思。 秦帝的手指在龙椅上缓缓敲击,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荀其芳有可能是策划杀害宁洵的幕后主使,可是即便他真的是,也不可能就因此而杀了荀其芳。大秦在短时间内实在是找不出来一个才能堪比荀其芳的人来接替他京兆府尹的重任,再说了,杀荀其芳,这不是在动摇太子在朝中的地位么?若是那几个不争气的儿子趁此机会落井下石,朝堂必定大乱。 可是今日就连皇祖母也一脚插进了此事之中,倘若不治罪,是绝对过不了皇祖母这一关的。罢了,倘若荀其芳不是犯了必死之罪,那一切就都还有回转的余地。 做好了决定,他看着荀其芳道:“荀爱卿,既然你声称自己是冤枉的,那你可拿得出来证据?” 荀其芳一听秦帝这语气,就知道自己可能还有戏唱,于是急忙道:“臣有证据可以证明自己的清白,不过还需要时间……” 秦帝点点头,随后一脸为难的看向静默不言面若寒霜的宁洵道:“你看,本案涉及重大,孤一时半刻也不好拿出决断。不若将此事交给大理寺卿,由他们搜集证据亲自去查。倘若真的是荀爱卿所为,那么孤一定会禀公处决,还你一个公道,你看如何?” 此话一出,太皇太后和秦滢的脸上瞬间出现了些许不悦。 太皇太后责怪道,“皇帝,你这是打算敷衍哀家了?” 宁洵一滞,虽然早知道秦帝会如此决断,但心里仍旧是冰寒了片刻。 此事绝对不能够移交给大理寺卿,自己凭空将此事安插在荀其芳的头上,证据本就不够充分,一旦被强行细致调查,难免就会露出蛛丝马迹,到时候可就得不偿失了。 心里不由得有些疑惑,都已经过了这么久,为何那个家伙还不来。 秦帝正在思考着该怎么搪塞太皇太后,殿外却再一次传来了通报之声。 “陛下,禁卫军副统领图帜图将军前来求见!” “图帜?”秦帝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不由得一喜,这小子,总是能来的这么是时候,得赶紧借着这个由头避着些皇祖母才成。于是一改脸上严肃的神情,神色和蔼道:“让他进来吧。” 于是那边就听到一阵凌乱而又沉重的脚步声,英俊爽朗身披月白铠甲的青年几步便跑上了御阶,朝着殿内笑容朗朗的冲来。 秦帝对于青年的莽撞行为丝毫不介意,只是笑着道:“图帜,是什么事让你这么高兴啊?” 太皇太后的责问也只能因为图帜的到来而中断,瞪了眼冒冒失失毫无涵养可言的英俊青年,太皇太后最后还是恢复了慈祥的面容,略带宠溺的责备道: “这个臭小子,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随后担忧的目光又望向一旁静立的宁洵,宁洵微微笑了笑,清隽容颜上带着运筹帷幄般的自如,示意她不碍事。 于是太皇太后便知晓宁洵已经胜券在握,已经不必她再多做些什么,可以完全放心了。 图帜是大秦一众青年将领中最受宠爱的,无论是秦皇还是太皇太后,都快要把他宠上了天。至于原因,大家也隐隐约约知道一些,只是平日里不便明说罢了。 71.第71章 必死之局(4) 图帜看到殿里居然会有这么多尊贵身份的人,显得很是有些吃惊,原本打算汇报的事情不由得噎在喉中,不知当讲不当讲。 秦帝看出他的犹豫,生怕好不容易跑来的解围的人就这样跑了,于是急忙吩咐道:“有什么事尽管说吧。” 图帜自打进场之时就从未看过一眼宁洵,听见秦帝如此说,他也便不再顾忌,“陛下,末将方才巡逻的时候,抓到了一个形迹可疑的人,好像是金市火起的纵火犯,末将从他的身上搜出来了硝石。” “纵火犯?” 这下子,大殿之上便彻底陷入了沉默之中。方才被搁置下去的金市起火案件又再次被重提,孙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晶亮。 这想必便是太子殿下安排的人了吧?看来自己有救了。 而秦昱则满脸惊异,这怎么可能呢?他安排的替死鬼应该还在东宫府中待命才是,怎么可能会叫图帜给抓了? 图帜抓了抓后脑勺,似乎很是不解的道,“末将很震惊,所以才在第一时间赶来朝阳宫禀报,可是哪成想,我在来宫的半路上,又碰到了一个人,他自称是金市起火的纵火犯。” 这下满殿都哗然了。 居然有两个纵火犯! 秦昱的心中愈来愈沉,不过为了显示他与此事无关,他极力压下心中的惊骇,尽量使自己的面目表情看起来正常些。 然而图帜这孩子可不了解皇太子已经备受煎熬的心情,继续火上浇油道:“末将就很疑惑啊,随后就对他们两个人用了刑,逼问他们两个到底谁才是真正的纵火犯。因为他们两个一看就知道是不认识对方的,所以不可能是同伙。最后……你们猜谁招了?” “呃。”秦帝被这青年一副卖关子的语气给噎到了,不由严肃道,“图帜,好好说话。” 图帜调皮的吐了吐舌头,随后才接话道,“后来,那个半路遇到的人招了,说他是太子府的人,让我要掂量掂量对他用刑的后果。” 图帜说话的语气极为的轻松,丝毫不曾意识到这番话已经是重重的扣了顶“包庇部下”的罪名到了太子的头上,不顾殿上众人惊愕的神情,秦昱来不及阻拦,图帜就继续自顾自的道:“我一听啊,就觉得这人胆子真大,他也不看看太子殿下是什么人,是他能随便诬陷的么?末将看不顺眼,就把他一刀给杀了。” 说完之后还给了秦昱一个灿烂的笑脸,挤眉弄眼,一副求赞赏的模样,“太子殿下,你应该不会怪罪末将吧?” “噗。” 不知是谁先拼命忍笑没忍住,最后满殿除了荀其芳和秦昱之外,所有的人全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秦滢一双美眸笑容弯弯,显然被图帜这率真直言又单纯一根筋的青年给逗到了。 就连秦帝也是一脸的哭笑不得,“好你个图帜啊……” 同时,他警告的眼神也投向了有些慌乱的秦昱。 秦昱冷不丁的看到父皇瞪了一眼他,就心知不妙,登时不敢再多说什么,更不用说要为荀其芳求情了。 孙德虽然也笑了,但是他毕竟还是更加关心自己到底能不能够因为纵火犯被抓而保住性命。 秦帝失笑一会儿,但也不至于就因此忘了正事,于是对着青年吩咐道:“图帜,带那人进殿问话。” ———— 今日两更送到~ 72.第72章 必死之局(5) 纵火之人被几个侍卫拖了上来,看其容貌,赫然便是今晨隐入市井伺机纵火的那人。 那人自称张涛,自上殿起,除了一脸憎恨的眼神隐隐的扫向了一旁已经瑟瑟发抖的荀其芳,就再也没有朝着其他的人多看一眼。 对于秦帝的质问,他对自己的所有罪行都供认不讳,讲述时的表情也十分平淡,像是一心赴死之人。 这倒是让秦帝有些惊讶,不由奇怪道,“张涛,孤看你不像是罪恶之人,为何会想要烧了孤的粮草?” 张涛闻言一滞,又看了眼神情疑惑的秦帝,倏然一行热泪便落了下来。 他深深地叩首拜伏在地,“陛下英明,草民本良民,无心害秦。可是草民知晓了这粮仓是归京兆府尹荀其芳管辖,粮仓被烧,荀其芳多少也会被怪罪,草民正是为了这个。” 秦帝闻言不由得更加疑惑,“七尺男儿,哭成如此模样,这荀其芳做了什么,让你为了报复他,居然甘愿冒着被杀头的风险?” 荀其芳心知不妙,但也未曾开口。如今多说一句,都只会加深自己的罪行。即使这贱民指控他,也不过是几条贱命,还不足以要了他的命,顶多降职罢了。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撇清宁洵刺杀案,保住性命要紧。他要告御状,就任他告去吧。 于是张涛得以毫无阻拦的哭泣着陈诉了荀其芳为官时的种种罪行,将自己全族被灭的冤情,句句珠玑,涕泪俱下的讲述出来。 荀其芳知道此人讲得是一件事实,那时他方才上任,心气极重,这件案子的确处理的不甚妥当,也无法狡辩什么。顶多就是,没想到居然还留了这么一个活口。 秦帝越听越心惊,荀其芳作为京城父母官,居然如此行事,当真是残忍至极。秦帝有些听不下去,便挥手示意他停下来,“行了,你的事情孤已经知道了,孤会为你讨一个公道回来的。” 张涛急忙叩首谢恩,落下的眼泪打湿了他的衣襟,“草民叩谢陛下隆恩,草民就是死,也值了。” “欸。”秦帝叹了口气,随后就对着图帜道:“把他押下去吧。张涛,孤虽怜你身世多舛,但是你烧了孤的粮草,罪无可恕,死罪难免。” 张涛的心意已满,知道自己难逃死罪,于是叩首谢恩,随后便沉默着被押了下去。 宁洵的目光安静划过他的身躯,潋滟的双眸逐渐沉寂了下去。 张涛一走,秦帝便重重拍案道:“荀其芳,你可知罪!?” 荀其芳不敢怠慢,急忙跪倒在地,用肘撑地,匍匐向前,一边忏悔道:“罪臣知错,这些都是罪臣疏忽不察,才导致的惨案,罪臣的心中也万分悲痛,请陛下怪罪,这样臣身为父母官,内心才得以有片刻的安慰。” 秦帝有些愕然荀其芳认罪之快。 然而紧接着荀其芳的眼睛里也流出了泪水,“可是陛下,刺杀宁洵世子的,真的另有其人啊!微臣根本就没有加害宁世子的理由,请陛下相信微臣啊!” 秦帝的心里已经隐隐有了些许动摇。的确,加害宁洵对于荀其芳来说,百害而无一利,荀其芳的确没有杀人动机。那么,是不是有可能是有人故意装作了他的样子出现在宁洵的面前,想要让宁洵误以为是荀其芳害的他呢? 秦昱也从最开始的怀疑中清醒了过来,无论荀其芳是否对他有所隐瞒,荀其芳也是自己这边的人,这个父皇清楚,文武百官也清楚。一旦荀其芳获罪,对自己的影响难以计数。况且宁洵此次来势汹汹,很明显是想要一举除掉荀其芳。虽然他猜不懂宁洵的目的是为了什么,但是最起码,千万不能让他轻易得逞。 于是趁着秦帝动摇的片刻,秦昱上前一礼,随后便要张口为荀其芳求情。 “儿臣斗胆,求父皇看在荀大人……” 宁洵的目光陡然锋利,隔空传音道:“图帜,让他闭嘴。” 于是一旁待命良久的图帜倏然上前一步,看着秦昱道:“末将看到太子殿下的时候还有些惊讶,太子殿下的速度完全在末将之上啊,末将原本还以为太子殿下如今正在金市受着百姓歌颂呢。” 歌颂两个字眼一下子戳中了秦帝心中隐藏已久的心病,他的注意力也被暂时转移而走,看着秦昱的眼神有些不善,“图帜,你且给孤说说,太子殿下为何会受着金市百姓的歌颂?” 图帜就一脸崇拜的讲述了太子殿下在金市火起的第一瞬间便赶赴了现场救火,安置灾民的爱民故事。 “陛下你不知道,当时所有的百姓都跪在地上,称太子殿下是大秦的救世之主,是天上降下来的神明呢。说起这个末将还有些汗颜,太子殿下本来在质子府举行丧礼,赶到现场的速度却比我们这些驻扎在内外城之间的禁卫军还要快呢!” 秦帝听到这里便已然青筋暴起。昱儿作为太子的确很优秀,甚至优秀的挑剔不出半点不足。可是错就错在,秦昱太优秀了,优秀的这光芒已经遮住了他的父皇,忘记了他父皇还活在这个世上,忘记了他的父皇才是真正的大秦之主! 图帜还不忘继续添油加醋,看着秦昱阴扈的神情一脸崇拜道:“太子殿下,您的马匹一定是马谱上赫赫有名的骏马,居然这么快便已经赶回了朝阳殿,不知改日可否让末将看一看您的宝座?” 秦帝在心里冷哼一声。什么马匹迅速,分明是孤这个儿子在皇城里布满了眼线,方才能够如此的消息灵通吧。 秦帝挥手打断了秦昱的求情,冷声道:“孤的儿子好大的本领,真是让孤骄傲。既然你这么关心百姓,现在也就别站在这里了。下去吧,带着图将军看一看你的宝马也好,孤现在不想看见你。” “父皇……”秦昱有些不可置信,但在他还没有明白过来为何秦帝的态度会如此转变之前,图帜便已经上前谢了皇恩,随后就拉了秦昱下殿,“太子殿下,带末将去看你的马匹吧,末将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呢。” 图帜身份特殊,虽然有些无礼,秦昱也无法怪罪他。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父皇又很明显的对自己动了怒火,秦昱就这样被图帜半拖半拽着离开了。 秦帝疲倦的看了眼跪在一旁冷汗层出的孙德,随后也不耐烦的做出了指令,了结了金市纵火一案。 “守将孙德未尽职责,导致金市火起,粮草被烧。看在不是主谋的份上,孤饶你不死,这便削了你的职位,降为庶民,打二十大板,便回去吧。” 孙德一听自己的命保住了,急忙叩首谢了恩,便被两个侍卫带了下去。才智平庸的他并没有意识到他的命不久矣,因为他听从了宁洵的提议,导致太子受到了猜忌。 几人一走,殿里便只剩下了秦帝,宁洵,跪着的荀其芳,与太皇太后,秦滢公主。 秦帝揉了揉太阳穴,疲倦稍稍舒缓,随后对着宁洵道:“宁洵,你说荀其芳想要杀你,你能否告诉孤,他的动机在何处呢?” 73.第73章 必死之局(6) 宁洵起身道:“在此之前,洵请单独面圣。” 秦帝狐疑的扫他一眼,见宁洵目光坦然,便点头道:“倘若你的理由足够充分,孤当场斩杀此贼。倘若你的理由有丝毫的不充分,孤便会将此事交给大理寺卿,由他们来详细调查真相,也定会还你们两人一个清白。” 宁洵淡淡拜道:“洵,明白。” “好。那么还请皇祖母移驾偏殿,滢儿,你也随你太奶奶一起去吧。至于荀其芳,跪在殿外等候。” 太皇太后和秦滢对视一眼,随后又担忧的看了一眼宁洵,见后者身姿挺拔淡然,丝毫没有畏惧之意,于是便也放下了心,在申隆公公的引路下移去了偏殿。 而荀其芳也被押往了殿外。 秦帝见场中无人,于是开口问道:“宁洵,你有什么事,便说吧。” “谢陛下给予机会,然而洵接下来所说,可能将会犯了大忌讳,可洵为了让陛下看清荀其芳的真面目,洵也不得不说了。”宁洵倏然跪倒在地,“陛下……荀其芳之所以对洵加以迫害,是因为洵发现了他死也不能外传的秘密!” 秦帝见着宁洵如此,也有些紧张起来,“是……是何秘密?你且说,孤赦你无罪。” 宁洵掩面,将额头深深地抵在殿内冰冷的地面之上,“陛下,洵不敢乱说。陛下的鹂妃出自临安世家黄家,这黄家与荀家向为世亲。在鹂妃进宫之前,她与荀其芳曾为青梅竹马。洵的府上与荀大人的府上只相隔一街,算是邻里,撞破些什么,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荀其芳将洵抓入覃县,洵也得以亲眼面见鹂妃娘娘的容颜。陛下,鹂妃娘娘深得圣宠的缘故便在于她声音十分婉转好听,似黄鹂鸟儿因而得封鹂妃。洵那日一时兴起,在府中最偏僻的寝殿中夜半赏月,所听到对面厢房传来的女子的情话声,正是那好听如蜜的女声。洵自知此乃宫廷秘事,不忍说出令陛下为难,即使差点因此而身死,也隐忍不发。奈何今日荀其芳苦苦相逼,宁洵无奈之下,他德行下贱,洵也只能将此事和盘托出,还望陛下明鉴!” 秦帝越听越心惊,整双手臂都开始剧烈的颤抖起来。 孤的鹂妃,居然和臣子,私通? “宁洵,这事你若是敢胡说,你可知道是何重罪?” 宁洵叩首道:“洵知道,倘若陛下不信,只要细细一查,便会发现鹂妃经常偷溜出宫。以往鹂妃娘娘出宫的事情您也是知道的,但因为陛下您宠爱她,所以没有细细追究。可是事到如今,陛下您难道还不肯相信么?” 宁洵没有撒谎,这就是他扳倒荀其芳所靠的唯一一个筹码,之前的所有一切,只不过是一步一步引至此处的铺垫。金市火起,纵火犯的指认,都仅仅只是一个动摇所有人观念的借口。真正的杀招,只要这一个,便已经足够。 这是一场必死之局,而这,便是应对荀其芳的最后一击。 宁洵的心中十分平静,因为他知道,这第一步,已经成功了。 因为对面的秦帝在深深地颤抖与愤怒过后,已经明白了荀其芳的不臣之心。纵使此人再怎么有不世之才,但只要他存了那么一丁点的不轨之心,秦帝都无法饶恕他。 秦帝深深地吸了口气,随后亲手研了墨,在明黄的帛锦上写下了他的决断。 写完之后,他无力的闭上了双眼,满头斑驳的白发显得他愈发的苍老。这位秦帝,已经老了。 宁洵叩首在地一言不发,大殿之上,就这样逐渐安静了下来。 同庆十六年,春。 京兆府尹荀其芳因治理不严,导致谷仓失火,金市被付之一炬,帝怒,将其当殿斩杀。 同庆十六年,春。 帝宠妃黄氏鹂妃突染异疾,仅短短三日,便不治身亡。死后因畏其疫毒蔓延,不准葬入皇陵。 同庆十六年,春。 太子昱因功高震主,为帝猜忌,被罚面壁思过于东宫一年。不得允许,不得召见。 ————《君忆桃夭》涟漪荷华———— 74.第74章 异世之人(1) 荀其芳一案过去之后,宁洵(ningxun)本想要回到质子府居住几日,等料理好后面的事情,便返回鹤园。 然而那当他走回那条熟悉的街道之时,看到已经化为废墟一片的家,这才想起来质子府早就在四个月前被人付之一炬,不由得一脸的哭笑不得。 他真的是放松下来就失去了智商,怎么就这么愚笨呢? 现在可好,连个住的地方也没有了。 正当宁洵一个人看着废墟无奈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骏马踏地时的清脆铃声。 宁洵不用回眸也知道这英姿飒爽的少年究竟是何人,于是负了手站在原地,等待着好友的到来。 “宁洵!”少年嗓音清朗,下了马便朝着宁洵的方向大步走来。 宁洵笑道:“何家少爷的马术还是一如既往的烂啊。” 何竺(zhu)之一听这话便开始有些垂头丧气了,走到宁洵的面前,他一张俊逸的脸都快揪成了苦瓜,哭丧着脸委屈道,“宁洵,本少爷可是来帮你重建府邸的,你可不能这样对我。” 宁洵有些惊讶,“是陛下派你来的?” 何竺之一身淡蓝色锦袍,一身玉带随风而扬,他点了点头,随后猛地搂过宁洵的肩膀,其大力使得宁洵都不由得闷哼一声。 这小子下了黑手了,居然这么使劲。 何竺之抽泣着皱眉道:“宁洵,本少爷差点以为你已经躺棺材里去了,为你哭了七天七夜,心力憔悴,就连体内的水分都哭完了,上茅厕都出不来一滴。你说说看,你要如何补偿本少?” 宁洵被何竺之的话逗得莞尔,随后意识到好友是真的担心着自己,不由得感动道:“竺之,洵已经没事了,不过再被你抱下去,可能就会有事了。” 何竺之吓得急忙将宁洵松开,看着好友略有些苍白的脸色,何竺之疑惑道:“你受伤了?看起来很虚弱,这不像你啊!” 宁洵为了使自己看起来像是受了些折磨,在出门之前特地化了妆,使他的脸色看起来显得苍白。然而这肯定是不能够告诉何竺之的。 宁洵只得摇头,“我有些口渴,喝些水就会好了。” “哦……”毫无城府的何家少爷就这样相信了,随后扫了眼已成废墟一片的府院,不由皱眉道:“宁洵,你府邸的重建工作陛下本来是交给了我爹。我爹知道咱们关系好,所以就把这工作交给了我。虽说我对家业不感兴趣没怎么好好学过,但大概也晓得你的府邸重建最起码也要三月,这三月里你可以先住我家。” 宁洵点头,随后又淡淡摇头,“我府邸的重建工作交给你,还是比较放心的。但是住在司空大人的府中,总归是不好。洵还是另找住所吧。” “宁洵,你的丧礼我没有去,是我爹禁了我的足。但是我爹那只是怕我一时激动做出什么事来,如今你生还归来,我爹肯定会同意你暂住的,你不必担忧。”何竺之有些着急。 宁洵也就顺势妥协了,在这段时间,他的确需要一个绝对安全的住处,来进一步实施下一步计划。 “那好吧。不过竺之,我只在司空府上叨扰几天,就会离开司空府回到鹤园。太久未归师门,我怕师父和师兄弟们会担心。” 何竺之虽然有些失望宁洵才只留几天就走,不过他还是很高兴宁洵肯住在他家的,于是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宁洵来来来,我带你去我院里看我新捉回来了的猎鹰。那家伙,可威风了呢,不过还是被我给驯服了,本少爷有没有很厉害?还有啊……” 何竺之讲的唾沫横飞一脸兴奋,宁洵只是走在一旁淡淡的听着,不时地点头应着。两个锦衣公子并肩行走在宽敞街道上的身影是那般自然,仿佛只是寻常的两个贵族子弟,只是却不知道,他们早已经是……异世之人。 ———— 今日第一更,第二更为晚上…… 75.第75章 异世之人(2) 鹤园。 椹芙在被封锁的第四天破除了结界。 一口气冲出紫竹林,外面已经是一片月夜,正打算飞奔去守川找秦良,却赫然发现了一个一身红袍的人和一个身穿麻布衣的人正蹲在自己的院门口烤着鸡肉吃的不亦乐乎。 秦良抬眸看见怒气冲冲的少女时,他的手里正捏着一只烤的流油看起来色香味俱全的鸡腿,于是秦良在再三权衡之下,赶紧赔着笑脸把鸡腿递到了少女的面前。 “小师妹,你……你出关啦。” 椹芙想骂人,不过终于还是怕自己音量太大被别人发现秦良私自出了守川,只得小声道:“秦良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被师父关禁闭了么?” 秦良嘿嘿一笑,“师兄溜出来看看你如何了,没想到刚来不久,你就出来了。小师妹不错哦,在我们几个师兄妹中,四天出来这阵法,你可是排名第六的哦。” 椹芙被他气噎到,不由得有些震惊,“第六名?倒数第二?” 天,鹤园的这帮关门弟子果真是妖孽。她自认为自己的速度已经很快,哪成想还是排了个倒数第二。 椹芙不由得问道,“那你们的成绩呢?” 蹲在地上的辛久生在撒好调料之后道:“还是我来说吧。第一名宁洵师兄,只用了一夜。第二名是大师兄,用了一天时间。第三名是秦昱师兄,用了一天多两个时辰。楚萱师姐用了一天多三个时辰,在下用了两天。白璐师姐十天。” 一夜与十天,差距大的连椹芙都有些吃惊。 不过椹芙还是稍有些许心安,她虽然是倒数第二位,但倒数第一位的白璐可是与自己差了足足六天之久。 秦良看出了少女心中的放松情绪,于是啃了口肉,不着痕迹的道:“内院弟子的最好成绩是三天。小师妹,你还得加油啊。” “嗯。”椹芙认真的点了点头,随后又道,“师父来过么?” 辛久生正细心地用竹签子把鸡肉串好,“师父他老人家昨天就来过了,看你一直都没有出来,他就回去闭关了。” “看来师父心中的合格标准是三天啊,我一定让他失望了吧。”椹芙苦笑,不过很快又打起了精神,“不过当务之急不是这个吧,大师兄,你害的小师妹我差点葬身汜水,怎么感觉你半点愧意都没有啊?亏得我还怕你想不开要自尽呢。” 秦良啃着鸡腿,吱吱呜呜的道:“小师妹,师兄我都已经可怜兮兮的被罚去守川面壁了,你就饶了师兄我吧。” 椹芙顿了顿,只是看着秦良笑得弯成月牙的眸子,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为好。 久生抬眸看了眼椹芙,沉默着没有说话。 秦良似乎没有意识到气氛的尴尬,仍旧自顾自的津津有味的啃着手中的食物。 椹芙这才注意到,秦良今日在额头上覆了块抹额,发型一瞬间变得有些像宁洵。椹芙有些哭笑不得,“大师兄,你怎么把你的火凤胎记给遮住了,你戴抹额不好看的……” 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扯去秦良的抹额,揭到一半,椹芙的双手便忽然颤抖起来。掩着唇,椹芙一瞬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秦良原本白净的额头上乌紫纵横,肿的连一块完好的皮肤都看不见。尤其是那块鲜红的火凤尾羽标记,像是被人活生生的用利器划开了一般,狰狞的伤痕横亘其上,妖冶如坠世红莲。 怎么……怎么会这样? 久生淡淡道,“大师兄为了你自责万分,在守川禁闭的时候不断地用头部撞击山壁,等我和师父察觉的时候,他已经是这副血肉模糊的模样了。” 椹芙的眼泪在一瞬间夺眶而出,捂着颤抖的双唇,她的心痛的难以附加,张了张唇,却连半句话语都难以说出。 秦良愣住,火光映衬着他如玉俊颜,随后艰难的对着少女笑了笑,“师妹,你不要管这些了,我们来吃烤肉吧,再不吃就要焦了……” 话还未说完,少女就已经摇了摇头。 “秦良……”少女猛的上前将他揽入怀中,颤抖的双手捧住秦良的脸颊,少女颤抖的指尖小心翼翼的在他的额头上那些骇人的伤痕间摩挲,“秦良……” 眼泪滴打在火堆间发出滋滋的碳烤声,热气蒸腾。 “别哭了。”秦良放下了手中的食物,随后也紧紧地揽住了少女瘦削的身体,“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不……”少女涕泗横流,哭的泣不成声,却不知该安慰些什么,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念着少年的名字,“秦良,秦良……” 紫竹丛丛,泪痕斑斑,篝火灼灼。 宁洵正与何竺之月下共饮,突觉心脏一阵针扎般的刺痛。 何竺之疑惑道,“你怎么了?” 宁洵蹙了眉,随后摆了摆手,示意无事。良久后,他方才抬眸,静默的目光望向了远方天际。 何竺之随他一起远望,却不知宁洵思归何处,只得一声叹息。 宁洵啊宁洵,我就算是用尽一生,也永远都无法追寻到你的脚步吧。 ————《君忆桃夭》涟漪荷华———— 今日第二更,明晚继续~记得加入书架看后文哦~ 76.第76章 异世之人(3) 临安外城,翰林院。 翰林院素来是清静之地,奈何今日一大清早,却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这位一进门,便朝着门内大喊大叫:“我有个学术上的问题,不知道哪位大人肯帮忙解答啊!啊?” 诸位翰林院学士本集聚在院中讨论他们最新编著的《樵流志》,冷不防的被人打断,诸位大人皆有些怒色,然而抬眸一看来者是何人,顿时连责备都没有一声,纷纷迈了步子慌不择路的躲进自个儿的屋子里去了。 有位大人叫苦不迭,妈呀,这个混小子怎么又来了,上次被他折腾的一宿没睡,到现在脖子都还有点疼呢,怎么这么快,就又来了?不行,我得躲着点。 正暗自庆幸自己溜得够快,这位大人却看到对面屋里一个一袭青衣的青年人正拿了本册子慢悠悠的朝院子走着。 他顿觉不妙,糟了,忘了提醒这后辈了! 再三权衡下,他还是对着青年人大声道:“随云别过去,你会被图将军拉走的!” 青年人闻声急忙止住了步伐,正疑惑的看着提醒自己的那位前辈,细瘦的胳膊已经冷不防的被人一把拉住。 那位大人一见这情况,顿时叹了口气,缩进屋子里了。来不及了,随云这回是难逃毒手了。诶,他也是自身难保,还是先别管别人了吧。 青年人抬眸望向拉住自己的人,眼眸中无甚太大的感情起伏。 图帜嘿嘿笑了两声,随后从怀中掏出一册书来,对着青年人道:“原来是钟先生啊,你看其他的大人似乎都不太待见我,不如大人给我讲解一下我看不懂的地方如何,我会请大人享用晚膳的。” 钟席的脸上才终于有了些许松动,“陛下要将军多学些知识,没想到将军如此刻苦,三番五次的跑来这翰林院,不过将军,席才疏学浅,恐不能答疑解惑,图将军还是去请教其他大人的为好。” 图帜立马就板下了脸,“钟大人,你有大秦第一才子的称号,说什么自己才疏学浅,当我图帜是好欺负的?不行,今日我图帜就偏还认准你了。” “将军……”钟席有些慌了,不过他再怎么劝说,这位将军的牛劲就上来了,偏不让他走,硬是把他从翰林院拖了出去。 诸位躲在屋内的大人眼见着图帜扯着钟席走远了,方才从屋内探出头来。 随云实在是太倒霉了,落在图帜的手里,还是替他默哀吧…… ———— 落坐在鸢尾楼的厢房之中,叫来小厮上了酒菜,图帜便再也沉不住气。 “钟先生……” 钟席摆了摆手,示意他先不要着急。 图帜也只能把到了嘴边的话给憋回去,“先生,你已经知道我要说什么了?” 钟席点了点头,随后拿过铜壶给自己斟了杯清茶,敛了眸淡淡道:“是孙德被杀了吧?否则你也不会如此沉不住气的前来寻我。” 图帜一惊,不由得惊叹于眼前这位看起来面色苍白弱不禁风的青年的神机妙算,良久方才道:“是,不过不仅仅是孙德,他的母亲,妻儿,全部都被杀害了,我去晚一步,只找到了尸体。” 钟席闻言深深地叹了口气,随后又猛然挑眉道:“他们的尸体你动了么?” 图帜摇头,“我已经有过一次教训,这回绝不会再犯了。” 钟席颔首,“将军已经进步了许多,不会再因一时冲动而做错事。不过将军现在的心里是否还在因为孙德家人这几条无辜性命而内疚自责?” 图帜看了眼钟席,“难道先生就不内疚么?倘若不是我们利用孙德,孙德就不会横遭此祸,更加不会被太子记恨,他的家人也就不会死。钟先生……这一切,都是因为我们啊!” 图帜倒了杯酒,随后仰头一饮而尽,英俊的面容上苦痛深重。 “先生可知道,孙德在临死之前,心中仍然感念着世子。孙德此人不似荀其芳,他虽单纯鲁莽,但是绝不是罪大恶极之人。被残忍灭门,这实在是……” ———— 第一更送到~ 77.第77章 异世之人(4) 钟席闻言冷冷的看他一眼,并不言语,只是平淡的挑着盘中精致的菜肴送入口中,丝毫不为图帜的控诉所动。 “先生……”图帜还想要再说些什么,身旁的瘦弱青年却突然重重的掷了筷子,清脆的瓷碗碰撞声映衬着青年的怒斥声一齐而来。 钟席质问道:“请问图将军,你在我的面前喧闹,孙德的家人就能够活转过来么?计划已经开始实行,既然你已经下决定去做了这件事,就应该已经预料到如此结果,现在人死了,你却在这里彰显你的善良与愧疚,难道是想要对比出我钟席是无情无义的人么? 你这样,又可曾想过世子的感受?世子是受益人,发令人,他心中的难过与痛苦不比你要少,倘若连你都要如此,世子的心里岂不是要愧疚至死?图将军,这是一条不归路,一路上要死去的人不知道要有多少,稍有不慎,就会全盘皆输。请图将军以后莫要再说这样的话,否则早晚有一日,陪葬你的,就是我与世子了。” 图帜愣怔良久。 钟席训斥完毕,就继续执筷用菜,不再看图帜一眼。他知道,这个青年将军,该是时候觉悟了。 感受到图帜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钟席执筷为图帜的碗中夹了少许菜肴,“图将军还是吃些东西吧,吃完后,就不可再如此小孩子心性了。” 图帜看着碗里的菜沉默,良久后,方才默默地夹了一口送入口中。 钟席看到图帜如此,点点头,随后淡淡道,“世子在临安呆上几天,就会回到鹤园去。太子秦昱虽被禁足于东宫,但是陛下并不是十分的疏远他,想必会允许太子暂时回到鹤园静养一番,让他在短时间内暂时离开朝政。我们的离间,只是初步动摇了陛下对太子的信任。” 图帜道:“本来先生的这一步计划里是没有离间这一步的,世子殿下临机应变,竟是硬生生的离间了一番,图帜深感佩服。无论是世子还是先生,都身怀谋略,与之相比,图帜就只能做一个毫无心机可言的武夫。” “将军此言差矣。”钟席缓缓地摇了摇头,“正是因为将军看起来天真无忧,毫无心机与城府可言。久居深宫被人心所寒的陛下与太皇太后才会如此的信任与喜爱将军。这次的案子,倘若没有将军的相助,是决不可能完成的。” 图帜摇头,“我只不过是遵照着你们的吩咐行事罢了,钟先生的教诲我已经记下了,日后,也必不会忘。” 钟席颇为欣慰,随后淡笑着打趣道,“将军能够理解就好,我为方才的事向将军道歉。将军以后将会是三军统帅,席以后还要仰仗将军呢。” “钟先生……”图帜有些羞赧了,随后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据说上次世子不惜花费两颗饴穴丹救治的姑娘,好像是鹤园白澐真人新收的关门弟子?” 钟席一滞,随后点点头,“好像是的,我没有太过问。” 图帜觉得钟席的语调有些怪怪的,随后凑上前去仔细瞄了眼钟席的神情,随后突然就“噗嗤”一声笑开了。 钟席不明白眼前的图帜为何突然间笑了起来,不由得疑惑道:“图将军,你在笑什么?” ———— 今晚第二更,明晚继续~ 78.第78章 异世之人(5) 图帜自己一个人乐的挺欢,他笑得有些气喘,缓了好久方才悠悠道:“随云啊,好像世子有了喜欢的女子,你看起来似乎挺不高兴的啊?怎么了,是舍不得世子嘛?” 钟席闻言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将军,你又在胡乱想些什么呢。” 图帜捧腹笑着,“本来就是嘛,世子向来不喜女色,就连秦滢公主的主动示好也从不回应,这回却煞费心机的去救一个路边捡回来的姑娘,连从来是与世子最亲近的钟先生都不知道其中具体经过,钟先生当然会觉得失宠不高兴了啊。” 钟席拿着筷子就猛敲了一下图帜的额头。 图帜“欸呦”一声,随后就捂着被打的额头,一脸委屈的看着眼前瘦弱的青年。 难得暴力了一回的儒雅学士钟席坦然坐下,理了理弄皱的衣角,闭了眼睛不看青年,沉默良久,方才淡淡道:“我不是气世子向我隐瞒他与这女子之间有何羁绊,更不是有意与世子看上的女子争风吃醋。只是图将军,你可曾想过,世子的大业何其漫长与煎熬,出不得半点差错。一来,这少女来历如何,立场如何,我们都一无所知,又怎能放心的让她陪伴在世子的身边? 二来,世子之所以不肯接受秦滢公主的心意,并不是因为他厌恶秦滢公主,相反,他对秦滢公主的为人,是极为敬佩且颇有好感的。可是有朝一日,世子一定会有大秦对立,到了那时,他又该如何面对身为大秦公主的秦滢?因为公主深陷其中,为了公主到时候所受的伤害最小化,他会尽量的避免与公主生出任何情愫,否则,会坏了大事。” 图帜听到这里反而更加的疑惑,“可是世子与那个姑娘在一起,就不会伤害到那个姑娘么?那个姑娘身为鹤园弟子,如果知道了世子的目标是什么,恐怕会亲手杀了世子的!难道世子就没有想过这件事么?” 钟席皱着眉,长叹了一口气,“我担心的就是这个。昨日我书信给世子,中途问起过这个姑娘。至于世子的回信,将军还是自己看看吧。” 钟席从上身的口袋中拿出了一张被人复拓过的信纸,上面只写了短短几行字。 图帜接过信,看着上面的内容,一时间哑口无言。 钟席拿回信纸,随后就将它放置在烛火上炙烤,火舌一寸寸吞并了上面的黑色墨迹,教人心生悲怆。 图帜垂眸道,“我原本不过是调侃着玩的,可是现在看来,世子好像是动了真心啊……可是世子才与那姑娘见了才几次面啊,就算是一见钟情,也不至于这么快吧?再说了,世子看上去就不像是那种会喜欢一个姑娘的人啊?” 钟席摇头苦笑。 他怎么知道,他要是知道就不会如此苦恼了。 图帜见钟席也是一头雾水的样子,不由抓了抓脑袋,“不过看世子信上的语气,似乎这少女对世子的计划一无所知,只不过是个身外之人罢了,就算出了什么事,也是断断不会牵扯到这个姑娘身上的。对于世子来说,倒的确是个好伴侣。” 钟席摇头,“其实按谋术来看,我更希望世子能够娶一个可以帮助他完成大业的女子。不过既然世子执意如此,我也就不好阻拦了。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吧。” 图帜也点了点头,随后又看着面前杯盏中清澈的酒液,自言自语道:“若是以后那少女发现自己完全融不进世子的世界,一点忙也帮不上,会不会……很难过呢?” 钟席低头抿下茶水,“谁知道呢,她与世子,是异世之人啊。道不同不相为谋,只盼着她能够自己明白这个道理吧……” ————《君忆桃夭》涟漪荷华———— 今日第一更~ 79.第79章 回家(1) 当宁洵再一次踏入鹤园的时候,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山下的守山弟子老远就瞅见了他,于是纷纷欣喜的迎了上来,“宁师兄,你回来啦。” 鹤园与世俗隔绝,绝大部分的弟子对于宁洵曾经身死又复返的消息是丝毫不知的,于是只把此次当做是宁师兄在世俗居住了一段时间后又回到师门小住一番罢了。虽然平日里没怎么跟宁洵师兄说过话,但能跟他们十分敬佩的师兄打个招呼也是好的。 宁洵怔了怔,与这些守山弟子一一点头示意,把该尽的礼仪尽到,随后就御剑上山去了。 众弟子看着宁洵离去时一袭紫衣翩然的背影,眼神中是毫不掩饰的崇拜。 什么时候他们也能够像宁师兄那些优秀的弟子们一样可以御剑飞行就好了,那样基本上就可以进内院了。 ———— 守川,山洞 秦良端坐在石榻间,椹芙坐在他的对面,小脸上满是纠结。 “大师兄,心法第一篇里的这个部分我花了足足一天左右才解开,倘若不是卡在这里,我早就能够冲破阵法了。” 四周传来瀑布的落水声,两人的面前摆着一卷书册,正是那日白澐所赐的鹤园进阶心法。 秦良的表情比她还要纠结,“小师妹,你这个问题着实有些稀奇啊。不是师兄说你,心法四篇你都可以简单运用,为何会卡在第一篇?第一篇无非就是些清心的东西,以鹤园弟子的天赋来说,基本只要读过一遍就可以突破了,怎么你还会卡在这里?” “就是说啊。”椹芙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想了想,她啪的一声就把那册看着就惹人心烦的心法给合上了,“行啦,今日就看到这里吧,师兄你在这里呆着,我就先走了,今天的晚饭是白璐师姐负责送的。” 说着就同时站起了身,秦良眯眸笑了笑,“师妹走好。” 椹芙点了点头,随后就从一旁捡起了被扔在地上的雨蓑,一边穿着一边埋怨:“师兄进来看一趟你实在是太不容易了,守川幸好只是一个小瀑布,穿过守川进来这个山洞只需要穿个蓑衣,若是个大瀑布,下次师妹来的时候就要考虑是不是该念个避水咒什么的了。” 秦良撇唇笑了笑,随后站起身来到少女的身边帮她整理好蓑衣,“师妹还是好好穿着蓑衣吧,否则从瀑布下淋过去,下场比落汤鸡还要惨。” 椹芙闻言转过身就想暴打秦良一顿,不过看到这厮额头上缠着的纱布,瞬间就有些下不去手了。 瞪了秦良一眼,打开他的手,椹芙哼了一声,就朝着瀑布的方向走了过去。 谁成想,椹芙刚感觉到瀑布的水流冲打到身上,原本系的紧紧地蓑衣突然开了系带,一下子从身上滑了下来,椹芙就这样毫无遮掩的被瀑布的水流浇了一个透心凉。 椹芙一时被水流给浇懵了,等反应过来,便赶紧从瀑布中飞速跃过。椹芙一出瀑布就转过身对着秦良山洞所在的方向一声暴喝: “秦良你个乌鸦嘴!真是够了!” 少女气的够呛,那边瀑布里却传来了少年气死人不偿命的清朗大笑声。 少女气的差点就想要进去打人,可是转念一想自己身上都湿透了,形象肯定糟的不能看,事已至此,还是赶紧回紫竹轩换换衣服,秦良的账改日再算也不迟。 想通了这些,少女也懒得理秦良,转过身来便想迈步离开。 然而,看着前方的视线却猛地凝固。 一抹韵紫的颀长身影赫然矗立在面前,少年额头上的圆玉雪白。 长发上的水珠顺着少女惊讶杏眸上的长睫流下,椹芙愣道: “宁……洵?” ————《君忆桃夭》涟漪荷华———— 今日二更送到~ 80.第80章 回家(2)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句话刚一脱口椹芙就有些后悔了,真是要被她蠢哭了,这里是宁洵的后院啊,出现在这里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倒是她自己出现在此处,才比较奇怪吧。 正在少女为一时失言而懊恼的时候,面前的宁洵上下打量了一下她,清隽的面容上就有了一丝笑意。 少女被瀑布给浇了,发髻都被冲散了,此时正一绺一绺的黏在脸颊上,而一头的发饰簪花也被水流冲的东倒西歪,衣服全部湿透,形象怎一个狼狈了得。 看到宁洵笑了,少女的杏眸一瞬间圆睁。 啊,真是要疯了,她怎么忘了自己现在这幅搞笑的“尊容”了!连宁洵这种人都能笑,那是得有多难看! 少女懊恼的简直想捶地刨坑埋了她自己,怎么每次碰见宁洵自己都要是这么一副落汤鸡的样子,就不能正常的见他一次嘛。 宁洵看到少女突然就捂了脸站在原地,不由得疑惑道,“你不回去换身干的衣服么?” “哦……哦哦。”少女急忙点了点头,随后又指了指身后的守川,“秦良被罚禁闭在这里,师父不让我们去探望,那我就先走了。” 话说完,便一溜烟小跑离开了。 宁洵负手看着少女娇小的背影,嘴角的笑意不减。 直到少女的身影消失不见,方才转身看着守川阁的一草一木。那满树满树绽开纷扬的桃花,以及眼前那熟悉的楼阁,熟悉的匾额,熟悉的园内摆设,宁洵的心中升起了一丝暖意。 相比起那个大秦临安城中已经化为灰烬的质子府,以及那个永远只有自己孤身一人的大周宁王府,只有这里,才是他的家。 ———— 划了避水咒进入山洞,紫衣翩然的少年就静静站立在原地。 正在打坐的秦良倏然抬眸看向来人,凤眸中带着些许惊讶,“宁洵?” 宁洵点了点头,随后便缓缓走至秦良的面前,蹙眉看着秦良额上覆着的纱布,张口便是,“你自残做什么?” 秦良闻言差点便一头磕在膝盖上,“宁洵,你别明知故问行不行?” 宁洵看着秦良怨念的模样,唇角微扬,没有答话,宁洵上榻坐在了秦良的对面,淡淡道:“师兄,让我看看你的伤。” 随后也不等秦良回话,两只如玉般手的便揭开了秦良额头覆着的白纱,秦良有些别扭的回过头去,宁洵只好托住了他的下颔不让他乱动。 凝眸仔细看着秦良额间纵横着的狰狞伤口,已经结痂的伤口像是几条深紫色的蜈蚣般盘踞在秦良的额头上,那根火凤尾羽隐隐的挣扎于其中。 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秦良也知道眼前的这位师弟医术不错,于是急忙问道:“宁洵,你看看这伤口会不会留疤啊,小爷我这张俊美无俦的脸可不能留疤啊,那样就娶不到媳妇了……” 81.第81章 回家(3) 秦良一脸的哭丧,搞得宁洵也变得有些小心翼翼,其实他特别想说秦良你这是自作自受,不过看在秦良的确受了些罪,终究是没说什么。只是从衣兜内拿出了一个小冰白瓷瓶,就开始将瓷瓶里的膏体涂抹到了秦良的伤口上。 感受着药膏清凉的感觉,秦良觉得很是舒服,不由得闭上眼睛享受了起来。 开玩笑,现在在帮他抹药的可是堂堂宁王府世子啊,能有这份待遇的,这世上可没几个人啊。再加上宁洵的性子,即使你的身份再怎么尊贵,想要让他给你上药,恐怕还得掂量掂量。 倏然,秦良道: “宁洵,我没想到你的命这么大,居然还没死。” 宁洵闻言没有说话,涂抹药膏的指间不停。 秦良也不在意宁洵不理会他,只是继续道,“你这个小瓷瓶可是冰裂纹瓷器啊,本身就价值连城的,那这里面装着的药膏肯定特别珍贵吧,你还是不要给我这一介草民使用了,要不然多浪费啊。” 宁洵依旧不理他,只是涂抹药膏的手劲稍稍加大了些。 秦良有些懊恼,“宁洵,你知不知道,被人知晓底细,所以被施舍同情的感觉,很不爽。” 宁洵有些跟不上这厮的言语思维跳跃之快,只是秦良的这句意有所指的话,让他的指尖明显一滞。 良久,方才听到他清冷的声音,“我并没有同情你。” 秦良闻言并没有出声回话,只是打开了宁洵的手,自己动手抹开了剩余的药膏。 宁洵只是定定的看着他,也没有恼怒,收回手后,就静默的坐在了那里。 秦良道,“你先回你的阁里去吧,白老头不让其他弟子来看我,要是被他知道了你来看我,你会被罚的。” 宁洵没有拒绝,点了点头,随后就果断的起身离开了。 就在宁洵正要划开瀑布穿出去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秦良的追问。 “救她的人,是你么?” 宁洵脚步一滞,既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回头看了秦良一眼,就迈步穿过了瀑布。 眼见着那抹清瘦身影消失,秦良的眸缓缓合上。 他低声道:“谢谢。” ————《君忆桃夭》涟漪荷华———— 诶,是不是太基了……各位宝儿们不要太yy啊。另,最近收藏的宝儿们逐渐变少了,我知道,桃夭并不是如今书城主流的书籍类型,它没有那些女主逆袭,男主狂霸拽的片段,看起来会显得不那么生动有趣。 但是荷华认为,这会是一本很值得一看的书,虽然它不一定会很好看,但是在写它的时候荷华构思了很久,也编排了很久,花费了很多心血。当读惯了书城那些缠绵类型的男主女主,偶尔读读这样的也不错啊。 荷华在这里卖萌撒泼打滚求各位宝儿们收藏喽~=3= 82.第82章 陌生人(1) 鹤园内院,崇明殿。 宁洵进殿的时候,白澐正端坐在屏风前,看到少年的身影,白澐闭着的双眸倏然睁开,那双银灰色的眸子扫过宁洵略显苍白的脸色,淡淡道: “你回来了。” 宁洵躬身一礼,“是。” 白澐也不问这次宁洵为何离开鹤园足足半年才返回,只是两指指尖微动画符,将一旁的竹椅隔空移到了少年的面前。 “先坐吧,再过一会儿便要开始授课了。” “是。”宁洵恭谨端坐在椅上,随后就静静闭目调息。 不到一会儿,殿外便传来了嬉闹与聊天声,白璐一马当先的冲了进来,脸上得意的笑容还未曾来得及凝固,就被白澐老脸上严肃的表情给吓得生生呆滞了。 其后辛久生也一脸羞赧的迈步走了进来,回屋换了身淡绿色罗裙显得娇俏动人的椹芙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也跟着一起进了殿。 三人进门后一字排开,对着白澐礼道:“师父好。” 白澐抬手叫他们起身,随后严厉的眼神就直直的盯着白璐,“你又欺负久生了?” “呃……”白璐哑口无言,因为她方才的确是在嘲笑久生来着,被白澐抓个正着,只好低头认错道:“师父,我错了。” “哼。”白澐冷哼一声,不过似乎也是习惯了白璐的习性,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给三人纷纷赐了座,随后就一本正经的移到了桌边。 椹芙的位子就在宁洵的旁边,感受到宁洵正看着自己,椹芙也抬眸望去,宁洵对着她礼貌一笑,随后就转过眸不再看她。 椹芙的嘴角不由得抽搐了两下,看来宁洵这是打定主意装作不认识她了啊。 恨恨的咬着牙,对面的白璐冷不防的看到了她郁闷的表情,不由得疑惑道:“小师妹啊,有谁惹你不高兴了嘛?” 椹芙急忙摇头,随后看着宁洵面无表情的道:“这位是?” 宁洵的脸色一下子就有些变了,一双黑眸愈发的幽深。 辛久生被她问的愣了一下,随后才恍然大悟,一脸歉意的笑道:“瞧我这记性。小师妹啊,这就是四师兄,宁洵宁师兄啊。” “哦……”椹芙点了点头,随后默默地起身把椅子搬得稍微离宁洵远了一点。 一直盯着他们的白璐看着椹芙此举,心里一直系着的疙瘩才终于渐渐舒缓。看来小师妹和宁洵是互不相识的啊,看来她之前完全是误会小师妹了…… 而宁洵的心里真的是对少女这种睚眦必报的性格哭笑不得,只能说是自作孽不可活了吧。不过表面上依旧是沉默不语。 眼见着众人终于全部安静了下来,白澐清了清嗓子道:“为师过几日要去拜访好友,因为掌教弟子秦良被罚面壁思过于守川期限未满,所以在此期间,鹤园的一切事物都交给老二白璐来管理,你们应该没有意见吧?” 众人齐刷刷的摇了摇头,椹芙问道:“师父你大概要出门多久?” 白澐道:“为师要去一趟北境,可能有数月之久。” —————— 今日一更~ 83.第83章 陌生人(2) “数月?”,辛久生有些疑惑,“那这段时间里内院弟子的教学该如何是好?我们这些关门弟子又该修炼些什么呢?” 白澐瞥了他一眼,不满道,“你急什么,为师正要布置任务呢。” “久生……”白璐扯了扯辛久生的衣袖,“师弟快闭嘴吧,不然老头儿要生气了。” “呃。”久生闻言就乖乖闭嘴了。 白澐悠然道:“在这段时间内,为师给你们一人布置一个任务。宁洵,为师看你的鹤园进阶心法已经修炼至八层,你的任务就是尽量升至九重吧,可能会很困难,这东西需要契机,你常身在世俗为俗事所累,这次归来可一定得把握时机啊。” “是,弟子谨尊师命。” 椹芙闻言不由得看向了身旁举止优雅的宁洵,心法八阶,好生厉害。 在汜水的时候,她那位生前美艳倾城的师父曾经告诉过她,鹤园心法分为入门与进阶两种。进阶心法只提供给鹤园的关门弟子和内院弟子学习,因为学这心法需要绝顶的天赋。普通资质的人学习只会永远止步于第一层。 那日白澐给她布下的紫竹阵阵法,只需要心法第四层便可以突破。她当时每突破一层,便尝试着冲出阵法,所以当突破第三层到达第四层的时候,她就冲出了阵法,修为也就暂时停留在第四层。 本想着宁洵这么厉害都已经第八重了,所以当椹芙听到久生的心法已经到达十重大圆满的时候,吓得差点就没有坐稳。宁洵伸手扶了扶她,淡淡解释道:“大师兄的心法也早就到了十重大圆满,我是落后之人,你不必太过惊讶。” “可是……”椹芙想说,论起实力,秦良是个变态级别的不好细说,可是宁洵的实力一定是高于六师兄的吧,毕竟年龄也摆在这里啊,怎么会这样呢? 久生解释道:“小师妹,鹤园进阶心法并不等于修为的高低,但修为高的人心法等级绝不会低,除开天赋,决定心法修为的还有心境是否和谐于鹤园。宁洵师兄不比我们长期居住于鹤园,为世俗所扰,一时落后也是正常的。” “噢……”椹芙点了点头。 白澐又看向了白璐,神色陡然间变得格外严肃,“璐儿,你打算停留在四层到什么时候?” 椹芙闻言颇有些惊讶,怎么还在第四层?随后就抬眸望向了对面的白璐。 白璐脸色一白,不敢多看白澐的脸色,缓缓地低下了头,揪着裙摆的双手隐约泛着青白之色。 白澐似是叹了口气,随后便不再责问她,和蔼的神色便看向了椹芙,“芙儿。” “是,师父。”椹芙笑着回应。 “你的目标是一口气连破三层,可有信心?” 三……三层?!椹芙杏眸圆睁,这……这也未免太难了吧。她突破四层的时候虽然不怎么吃力,可是看二师姐似乎在第四层卡了有几年之久,这短短几个月连破三层,是不是有些天方夜谭?况且,师父你是不是在帮我拉仇恨呢,当着二师姐的面如此说,二师姐肯定要恨她的! 椹芙的脸一瞬间就耷拉了起来,不过白澐似乎根本就没有要征求她意见的意思,直接又转身吩咐起已经大圆满的久生有关于炼丹的问题,随后就已经结束了此次的任务布置。 “你们在心法进阶的修炼上,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来问久生。久生虽然年幼,但是他在这方面可比你们要强多了,你们不要觉得不好意思,要虚心求教,否则也只能说明你心性狭隘,活该止步于此。” 众人不敢怠慢,纷纷应是。 ———— 补更。。 84.第84章 陌生人(3) 扫了眼众人,白澐淡淡道:“久生啊,可以去叫内院弟子前来了。” “是。”久生躬身领命。 其他三人沉默在座一言不发。椹芙的心里有些期待,她这还是第一次正经的来到崇明殿接受授课,还从来没有见过内院弟子上课时是个什么样子呢。 宁洵在一旁看到了少女脸上雀跃的神色,不由撇唇一笑。 这妮子,可能要失望了。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崇明殿的外面已经吵闹了起来,内院弟子们的寒暄谈笑声渐渐替代了原先殿内无人言语的冷清。椹芙时不时的扭着脖子向外看去,想要看看内院弟子身着青青子衿的风貌,谁知一眨眼,便看到了一个刺眼的人影。 连城枫! “他怎么还在这里?”椹芙不由得惊讶出声,她原本以为,这连城枫属于邪教晶玉阁中人,他的身份早已经被白澐和秦良等人知晓,肯定已经被赶出了鹤园,怎么现在居然还会出现在这里? 白璐也已经从方才白澐的羞辱中缓过神来,抬眸便看到了椹芙脸上惊讶的神色,以及视线延伸之处,于是解释道:“师父留着他,是有目的的。这家伙已经不知道他已经暴露,如今,还在高兴的做着内院首席弟子呢。” 椹芙点点头,示意明白。 白璐望着门外那群兴高采烈的内院弟子,无聊的打了个哈欠,“这小白脸衣冠禽兽如此,人气居然还挺高。那帮小姑娘们是忘了这家伙可是生吃过老鼠的么?凑在他跟前跟他说话居然也不嫌恶心。” 椹芙笑着摇了摇头,此刻连城枫的身边正围了一圈内院女弟子,一个个面带娇羞,似乎能够同他说上话是一种值得炫耀的荣誉。 至于这位晶玉阁门下的弟子也真是有点能耐,在众女中微笑闲聊,居然没有一句话惹得别人不快,把众女说得纷纷娇笑出声,可谓是八面玲珑。 椹芙也曾与此人聊过天,知道这人极会说话,能够在不知不觉中使人心情愉悦放松,跟人聊天的本领是一流的,不由得摇头叹息。 这样的人品德却差如渣,真是难为老天给他这样一张英俊的脸了。 宁洵不知道连城枫此人的来历,不过经由白璐的答话声,也大概猜出来了是怎么一回事。于是看着少女一直盯着连城枫看,也没有多想什么。 尔后,辛久生便跑了进来,“还请师父移驾殿外,在院子里开始授课。” “嗯。”白澐点点头,随后就下了榻,一马当先的迈步到殿外。 白璐与辛久生紧跟其后,宁洵也优雅的站起身来,随着白澐走向殿外,椹芙怨念的瞅了他一眼,随后也跟着一起跑了出去。 屋外的内院弟子在看到白澐的那一刻纷纷住了嘴,一瞬间场地里安静的针落可闻。 白澐皱了皱眉,那帮内院弟子就纷纷划分整齐的列了队,连城枫排在队伍的最前列,看到白澐皱眉,慌忙道:“请师尊恕罪,弟子这便开始演练。” “慢着!老夫有事要宣布。”白澐出声阻止,连城枫有些疑惑,刚要施展的招式也停了下来。 白澐道,“为师要出门远行拜访故人,在这段期间内,负责指点你们的,便是宁洵他们七人。” ———— 今日一更。 85.第85章 陌生人(4) 内院弟子们早就收到了宁洵回来了的消息,于是纷纷欢呼了起来。尤其是内院女弟子,看着眼前长阶上一袭紫衣翩然容颜清隽绝世的宁洵,眼神早已灼热。 椹芙在一旁看着,丝毫不怀疑这群姑娘们估摸着此刻想要直接吃了宁洵。 反倒是一旁的宁洵十分的淡然,面色也不见得有什么变化。究其原因,他已经习惯了万人瞩目的感觉,他出身贵胄,身份又极为特殊,每日盯着他的人数不尽数,无论来者目的是何,他都已经习以为常。 椹芙在心里过了过白澐的话,倏然觉得有一丝不对。 宁洵七人?难道三师兄和五师姐也要回来吗? 白澐在下一秒就解答了她的疑惑,“秦昱和楚萱在昨日已经联系了久生,说他们再过几日便会返回鹤园,届时,所有弟子都要下山迎接,可记住了?” 这一回人群可就彻底炸开了锅。 内院女弟子高兴的几欲昏厥,她们没有听错吧,神明般俊美的秦昱师兄也要回来?而且是和宁洵师兄同时在鹤园。这可是极为少见的啊,要知道,她们在鹤园住了这么久,三师兄与四师兄同时身在鹤园的情况,根本就没有出现过。 椹芙也有些惊讶,这可太好了,现在七弟子里面她只剩下秦昱没有见过了,看来这回是可以见到了。 宁洵的心里十分平淡,秦昱被秦帝下令面壁思过于东宫,可他毕竟是秦帝最疼爱的儿子,又怎么可能真的关他在里面? 不若趁着此次机会,让秦昱对外宣称是面壁思过,实则把秦昱打发回鹤园,也能够暂时远离朝政,尽心提升点自身修为,这样秦帝也不用再怕秦昱把握朝政,功高盖主。 秦帝的如意算盘打得响亮,秦昱的算盘恐怕打得比他还要响亮。 愤怒的屠杀了本是好意却害得他父子离心的孙德一家,这位神明般的皇太子在知晓宁洵回到鹤园的消息之后,也立马就跟着追来了。 秦昱这一走,楚萱肯定也坐不住,也一并追来了。 这一切的起因动机经过都如此简单明了,也难怪宁洵丝毫都不觉得惊讶。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宁洵并不怕他。 只是想来秦昱已经明白是他嫁祸荀其芳,非要置荀其芳于死地,只不过一时不明白自己为何要这么做,所以来了肯定要有一番追问。 问就问吧,宁洵的理由有万千条,实在不行便死不承认。就算秦昱愤怒,他也无法吐露半句,对整个计划的实施毫无影响,他爱追来,便让他追吧。 宁洵的心中已经有了对策,所以也甚是淡然。 反倒是椹芙担心的目光传来,她是知道外面的事情的,不像是白璐一般只沉迷于鹤园的一方小天地,所以对秦昱追来的事情甚是担忧。 有些感动于少女的缜密心思,宁洵心生宠溺,情不自禁的便想要伸手揉她的发,然而如玉雕琢般的手抬到一半,终是放弃,只是对着少女淡笑着摇了摇头。 这边椹芙看着宁洵如此自信,心中的担忧方才渐渐淡了下去,不过……宁洵方才的眼神,好像……还挺温柔的? 椹芙愕然,宁洵,你别这样,我不习惯…… 不过宁世子也真的是没让她失望,唇边的笑意只停留了一秒便消失不见,再也找不到一星半点的痕迹,搞得椹芙还以为是她看晃眼了。 ———— 今日二更。 86.第86章 惊天豪赌(1) 看着满院沸腾的弟子,白澐挥手招连城枫上前,“如果老夫记得不错,你已经连续四年获得内院大比的第一名了吧?倘若今年的大比你再获第一,应该就可以像当年的久生那般,升格为内院弟子了。” 连城枫听到白澐如此问话,心知白澐一定是有了什么打算,急忙喜道:“是,弟子一定会努力的。” 连城枫这孩子可不知道白澐这老头儿葫芦里卖了什么药,更加不知道白澐已经识破了他的身份。 白澐闻言只是端着一脸慈祥道,“如此,组织迎接秦昱和楚萱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连城枫经常做这样的工作,于是也平淡的应下了,“弟子定不负所托。” “恩。”白澐点了点头,随后视线突然就挪向了一旁正在神游天外的少女,“芙儿。” 椹芙反应很快,急忙应声道,“师父有何吩咐?” 白澐故作高深的捋了捋他长长的白胡须,像是突然老顽童附身一般看着连城枫与椹芙道:“为师突然有了一个想法,不如,让你们两个比一场如何?你们一个是内院首席弟子,一个是最新加入的关门弟子,不知道你们的实力,究竟谁高谁低呢?” 椹芙闻言一滞,还未曾来得及反应,一旁的宁洵就已经上前半步。 “不可。” 宁洵清隽的面容上神色平淡,可是偏生就让人感觉到了一股冰寒之气。 白澐捋了捋胡须,皱眉道,“哦?有何不可?” 宁洵淡淡道,“小师妹方才加入鹤园不久,倘若此时与连城师弟比试,所用的招式必定不会出自于我鹤园,这样就看不出到底谁上谁下,即使分出了输赢,也没有什么意义。师父不若过些时日再让他们比试,那样会好些。” 闻言椹芙急忙点了点头,连城枫看了眼一袭绿裙的少女,并没有说话。 他并没有见椹芙出过手,深浅不知。只是看那日少女躲避暗器的身法,似乎也是极为厉害棘手的人物。 白澐扫了眼椹芙,见这丫头和宁洵一起配合的有板有眼,不由得欣慰的点了点头,“为师也正有此意。连城啊,这内院大比正好是在为师出门回来之后举行的,不若这样,倘若到时你赢了椹芙丫头,你就可以不用参加内院大比,直接晋升到关门弟子,你看如何?” 连城枫闻言一喜,这是个好机会啊。也就是说,到时候不用辛辛苦苦的与那么多人一起比试,只要战胜一个椹芙,就可以直接晋升了! 于是高兴道,“好啊,可是……万一是弟子输给了椹师姐呢?” 白澐就等着这青年问这一句呢,在心底里暗爽了一下这小子上道,白澐幽幽道:“输了啊……” 椹芙就紧盯着白胡子老头脸上阴测测的笑容,看这老头儿的表情,谁知道他现在正一肚子坏水的想着什么呢。 白澐顿了顿,等吊足了众人的胃口,方才笑道:“老夫在此,提出一个豪赌。数月后老夫回来的时候,除了内院大比,还要来一场内院弟子与关门弟子之间的比试。” “诶?”众人惊异。 “是的,届时除了连城你只可以挑战芙儿之外,其余的内院弟子可以随意挑战任意一名关门弟子。输的那一方,无论你是谁,都必须与赢你的人身份互换。换言之,内院弟子只要赢了关门弟子,就可以把输给你的人位子给顶替下去,哪怕是关门弟子也可以!” 87.第87章 惊天豪赌(2) “天啊!”满院的内院弟子再一次沸腾了起来,只不过这次的呼声明显大过了方才听到秦昱要回来时的轰动程度。 白璐一时愕然,辛久生在旁边惊讶的连下巴也合不上了。 白璐怒声道:“这老头儿疯了不成?” 椹芙急忙把她的嘴捂上了,冷汗流个不停,“师姐息怒,师姐息怒啊……” 白澐似乎还觉得效果不够轰动,继续火上浇油道:“而且这个比试,可以是比赛修为武功,也可以是比赛心法,更可以是比赛炼丹,甚至连比赛马术,箭术,剑法,哪怕是厨艺,都是完全可以的!” “比厨艺?”白璐闻言一双美眸都快被瞪成了铜铃,不断地试图挣脱少女的束缚,白璐怒道:“小师妹你别拦着我,我要砍了这个不着边际的臭老头!” 椹芙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拦住她,“师姐息怒,师姐息怒啊……” 椹芙都快哭了,而罪魁祸首依然洋洋得意的站在那里,“在老夫出远门的这段时间里,你们的修炼指导将全部交给这七位关门弟子。你们可以尽情的找出他们最弱势的地方,去逐一挑战。 当然,关门弟子也要把你们的修炼经验毫无保留的教给这些内院弟子们,尤其是纠正他们理解错了功法而错误的招数,你们要认真辅导。做得好的称颂之,做的错的纠正之,能做到么?” 几个关门弟子中只有辛久生斗志昂扬的答了声是,其他的人都是无精打采的站在那里,显然是在思考着对策。 尤其是白璐,她的心里真的是一点底都没有。她的天赋十分平凡,她的心里也是很清楚的,倘若不是因为自己是老头子的孙女,老头子根本就不会让自己做关门弟子。倘若几个月后有内院弟子打败了自己,那她岂不是就真的要被划分到内院去了?那如今这般养尊处优的生活就会彻底结束,而且还要忍受内院弟子的嘲笑,那样的生活她简直连想都不敢想。 与之相反,宁洵是一脸的淡然。他倒无所谓输赢,即使真的被降成了内院弟子,他也并不在乎。然而前提是……也得有人敢来挑战他才行啊。 椹芙的精致小脸皱成了苦瓜,她苦恼的是她入门太晚,倘若到时候内院弟子要跟她比心法,那她可就惨了。而且,身后还有个连城枫虎视眈眈呢。 想到这里,她倏然出声询问道:“师父,您刚才还没有说呢,倘若连城师弟输给了我,他会如何?” 连城枫的视线也集聚到了白澐的身上。 白澐看着椹芙杏眸中的冰寒,倏然撇了撇唇,捋了捋白须,淡淡道:“输了的人嘛,赶出鹤园。” “啊?”白璐有些吃惊,内院弟子们纷纷陷入了窃窃私语之中。 椹芙闻言了然,看来老头儿这是打算除掉连城枫了,随即也没说什么,只是淡淡点头道:“弟子明白了。倘若我赢,连城师弟就将被赶出鹤园。若是输了,被赶出去的……就是我。” 白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随后又看向早已惊呆的连城枫,“连城,你可愿意接受这个赌局?倘若不愿接受,那便罢了,老夫看你也就适合一辈子乖乖的做一个内院弟子了。” 连城枫闻言急忙道:“不,师尊,弟子愿意接受,愿赌服输。” “很好。”白澐点了点头,把投注在椹芙身上的目光悄然收回,随后看着早已乱成一团的内院弟子们朗声道:“老夫的题外话结束,现在都把你们这十天的努力成果打出来给老夫我看看,你们到底有没有长进。” 内院弟子急忙停止了喧嚣,齐声道:“是!” 随后这些弟子们便纷纷列起一排排整齐划一的队伍,随后便各自起势操练起了各自的功课。白澐负着双手时不时的在这些弟子身旁走过,随时纠正着他们的动作,或者站在他们的面前与他们细细问话,乍看上去倒的确是有些师尊的样子。 白璐面色阴郁,随后也没有跟众人打招呼,便起身走了。久生一见二师姐离开了,随后上前来跟宁洵和椹芙匆匆道了别,便也追着白璐而去。 椹芙苦笑着看了眼身旁风轻云淡的宁洵,宁洵笑着摇了摇头,随后淡淡道:“一起回去吧,倘若我没有记错,你住在守川旁边的紫竹轩。” 椹芙点点头,看着面前打着招式的连城枫深深地叹了口气,随后点了点头,“走吧。” ————《君忆桃夭》涟漪荷华———— 88.第88章 惊天豪赌(3) 椹芙从未如此感谢过从崇明殿到紫竹轩的路程是这样的长,只是虽说与宁洵并排走着,宁洵却始终一言不发,而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缓解尴尬,只得能继续这样揪心的走着,一面企盼着这条路可以再长点。 可惜,一条路就算再长,也终有走完的时候,眼瞅着紫竹轩已经近在眼前,少女脸上懊恼的表情显露无疑。 宁洵侧眸看她一眼,唇角不由得微扬。倏然停下了脚步,宁洵淡笑道:“要不要去守川小坐?” “啊?”椹芙一愣,等意识到这是宁洵的邀请,脸上倏然就绽开了笑容,她点头道:“嗯,好啊!” 宁洵闻言颔首一笑,并没有再说些什么,只是转过身继续朝着前方走着。椹芙跟在他的侧后方,抬眸看着宁洵侧脸笑颜,心里涌起一阵阵暖意。 秦良曾经说过,没有宁洵的允许,旁人是不能够随便进入守川的,可是宁洵却如此邀请她前去,是不是就意味着,她对宁洵来说,是可以信赖的人呢? 少女一路想着,面前却已经浮现出了守川高高的牌匾。 看着守川院内的丛丛桃花,椹芙倏然跑上前去亲昵的抚摸着这些娇俏饱满的花朵,脸上神色十分的温柔。 宁洵负手看着她的动作,随后淡淡道:“我差点便忘了你是桃妖,怎么,是喜欢这些花么?” “不啊。”椹芙闻言微微摇了摇头,指尖摩挲过娇嫩的花瓣,“我是羡慕它们这些小不点啊。” “哦?”椹芙的这个回答倒着实有些新奇,侥是宁世子也有些不太明白了,“羡慕它们什么?” 少女抬眸看着宁洵,古灵精怪的笑道,“不告诉你。” 宁洵有些哭笑不得,只得无奈道,“进屋吧。” 少女恋恋不舍得看了眼身后的花丛,方才转身点头道:“好。” 守川的正殿布置得相当简朴,整座房屋都以原木制成,色泽偏棕绿,显得古朴而又大气。 椹芙好奇的目光一一扫过殿内的各项摆设,发现了许多连她都叫不上来名字的物事。 指着一个圆形盘状的瓷器上呈着的奇形怪状的东西,椹芙疑惑道:“师兄,这是什么?” 宁洵扫了一眼,随后淡笑道,“这是水姨做的糕点,我特意带来的,虽然样子差了些,却是用心做的,尝尝吧。” “原来是水姨做的吃的啊,不过这样子的确有些……”椹芙看着眼前的食物,不由得嘀咕,“也未免太过惨不忍睹了一点……” 宁洵唇角微抿,看着少女白皙的小手小心翼翼的抓起一个咬了一小口,宁洵淡淡道:“这是乌梅糕,因为我口味偏甜,所以吃起来不会很酸。” “喔……”少女吃了一小口,觉得还蛮好吃的,不由得又抓起一个送入口中,“没想到你居然还会爱吃甜食啊,感觉好有喜感。” 宁洵闻言笑着摇了摇头,看着少女着急的吃相,便拿来杯盏玉壶斟了杯茶水递给她,“慢点吃。” “谢谢。”椹芙接过茶水急忙喝了一大口,刚刚吃乌梅糕吃的太急了,差点没噎着。然而茶水刚一入肚,杏眸中就亮了起来,“好香的茶!” ———— 补更…… 89.第89章 惊天豪赌(4) 她至今为止尝过的茶无不是清苦寡淡,这么香甜气息的茶,还是第一次喝。 宁洵道,“这是果茶,气味芳香,味道甘甜。你若是喜欢,我可以送你些。” 椹芙闻言毫不犹豫的点点头,“那就谢谢师兄了。” “不必。”宁洵倒也欣赏少女这种不加委婉的豪爽,看了眼少女面前已经被吃的三三两两的糕点,宁洵道,“我去端些其他的糕点来,你可以坐在这里陪我一边下棋,一边慢慢吃。” “下棋?”椹芙闻言一愣,随后笑着道,“好呀。” 宁洵颔首,随后便转身去了后厢房。 椹芙拿着糕点愣愣的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急忙喘了口气,幸好当年还是桃树的时候,经常有老爷子在她的树荫下下围棋,虽然她下棋的水平不怎么样,但是勉强还是能下的,否则刚才可就要丢人了。 宁洵不一会便端了棋盘和两盒看起来琳琅满目的糕点小食走了出来,椹芙上前帮忙接过托盘,随后就欣赏起了里面精致的点心。 “哇……”椹芙抬眸用企盼的眼神看着少年,“宁洵,我以后可以常来你这儿蹭吃的嘛。” 看着少女杏眸中星星亮亮的神采,宁洵淡淡打趣道,“当然欢迎,可惜这糕点并没有多少,而且不易保存,照你这个速度,恐怕过不了几日便会被清空了。” “呃。”少女被他话中的调笑说的一噎,随后心虚的看了眼自己满手的糕点渣滓,急忙不好意思的转移话题道,“不说了不说了,咱们来下棋吧。” 宁洵撇唇笑道,“好。” 展开棋盘,宁洵从夹层下拿出了两个精致的石盒。这石盒完全由墨玉打磨而成,上刻精致浮屏雕花,显得十分的贵重,一看便知道价格非凡。 椹芙不由得惊叹,连这棋盒都如此的贵重,那这里面的棋子,岂不是价值连城了? 宁洵并没有注意少女脸上的震惊,只是面色平静的伸手打开了两副棋盒。磹口开,棋盒里面白蓝两色的棋子便露了出来。 椹芙拿起一颗蓝棋对着殿外阳光仔细观察,不由得惊讶出声,“这棋子在阳光下竟然会变成琥珀之色,好生漂亮精致,手感也特别温润。宁洵,这是什么棋子?” 宁洵看了眼那深蓝色泽的玉质温润的棋子,淡淡道,“此棋名为深井暖玉棋。你手中的是其中的墨兰琥珀,此玉暖性,极为少见。” “哦……”椹芙爱不释手的把玩了一番,随后又捡起了另一副棋盒中的雪白棋子,“触手冰寒,这应当是冰玉吧?” 宁洵点头,“不过这冰玉取自深井,取寒穴阴冷之气,更为珍贵稀少。” 椹芙掂了掂两颗色泽完全不同的玉棋,有些羡慕的道,“这棋子这么珍贵,想必价值不菲吧,果然贵族子弟的生活水平就是不一样,哪像我们这些平民小百姓。可是师兄啊,接下来你就要在鹤园中单独一人住着,没有了下人,还要吃鹤园里向来没几点荤腥的菜,也不知道你受不受得了。” 宁洵闻言深邃的瞳孔中多了些许阴扈,他倏然夺过少女手中的棋子,一双清冷的眸子就那样直视着少女,抿唇一言不发。 椹芙被宁洵的突然发难夺棋的举动吓了一跳,本想着宁洵突然发什么疯,可是看着宁洵显得愠怒的脸色,瞬间连一句反抗的话都不敢说了。 只得小心道,“宁洵……你怎么了……” ———— 补更完成,今晚继续更新(≧▽≦)~各位宝儿们记得加书架噢 90.第90章 深信不疑(1) 宁洵不动声色的瞥了眼案上的那两盒珍贵棋子,随后淡淡发问道:“你可知道,这幅棋子,实际上本并非我有。” 椹芙闻言摇摇头,不敢多说什么,只是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宁洵看着少女脸上似乎有些受惊的神色,本想继续开口,顿了顿,却终是没有说什么。轻叹了口气,宁洵放缓了神色,方才淡淡道,“罢了,来下棋吧。” “呃?”少女有些疑惑宁洵为何会突然就不说了,她看宁洵明明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却又不敢再追问,只得点了点头,随后就乖乖地在案前坐好,准备执子开棋。 “公平起见,单双开,执子吧。”宁洵将棋盒移过。 “好。”椹芙闻言点了点头,然而转瞬又撇起了嘴,有些委屈的道,“师兄你下棋一定很厉害,方才又那么凶,就算再没有君子风度,也总该让让我吧。” 宁洵有些惊讶于少女像是对自己示弱的态度,随后看到了少女撇着唇角委屈的模样,心里升起的愠怒倏然便烟消云散,有些哭笑不得的把装着冰玉棋的棋盒推到少女的面前,宁洵无奈道:“你先行吧。” 椹芙的脸上一下子就笑开了花,伸手揽过棋盒,分别挑出座子放置棋盘后,少女笃定的走出了第一步。 宁洵抬眸看她一眼,随后修长指间便拈着墨兰琥珀落下。 椹芙低着眸,再落子。 宁洵紧随其后,步步紧逼。 椹芙和他认真的下了一会儿,便觉得已经要懊恼欲死,出了一身的冷汗,就连拈着棋子的手都已经冷汗涔涔。 “我不行了,我是吃饱了撑得干嘛要跟你下棋虐自己啊。”少女抱怨着,眼睛却依旧死死地盯着棋盘。宁洵虽然很厉害,但是真要论起来棋力还是比不过那几个下棋成精的老头儿。当然……也有可能是她自己下得太不符合常理奇招倍出而导致宁洵下得很憋屈,完全无法发挥出应有的水平。 总之,不到最后一刻,她是不会放弃的。 宁洵没有答话,只是拈着一枚墨兰琥珀沉吟。室内绝静,良久,一声脆响,墨兰棋子封尽绝路。少女哀嚎一声,随后就无力的趴在了桌上揪着头发,满脸沮丧。 “我输了……” 少女虽然因为输的太惨有些不开心,但却能够坦然认输。宁洵看她一眼,随后淡笑着抹开棋子,将棋子一颗颗收回棋盒之内。 “你过于急功近利,落子的思路和步骤目的简单易懂,可以轻松预测二十步之后,所以赢你,很快且很容易。” 宁洵不加掩饰以及毫不留情面的打击传来,少女闻言埋在案上的头缩的更低了。 “好嘛好嘛,你们这些人全都是高瞻远瞩的权谋家,我一个市井小女子目光短浅的就足够了啊,再说我能够坚持下完就已经很不错了好嘛。” 椹芙的声音越来越委屈了,听到后来竟给人一种耍无赖的感觉。 宁洵闻言不由得失笑,伸出白皙如玉的手揉了揉少女被她自己揪的不成形的发,宁洵端正道:“在我的心里,你绝非市井女子。” 91.第91章 深信不疑(2) 椹芙闻言抬起了眸,看着宁洵说话时眼中的坦然,心知宁洵说这句话的时候绝对没有半点暧昧的意思,不过心里还是小小的雀跃了一下,椹芙认真道,“师兄,你要是能经常如此笑就好了,你笑起来真的很好看。” 宁洵向来清冷的眸子中一瞬间有些错愕,不过这表情消失得极快,只是短短不到分秒的停顿,便已经寻不着踪影。 感受到少年突然收回了手,少女有些失落,却又不好再说些什么。因为方才的那些近似撒娇无赖的行为,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宁洵整理好棋盒,方才淡淡道,“师尊定下的你与连城枫的大比,你可有获胜的把握?” 椹芙一听这个就觉得有些头大如斗,“师兄你不知道,连城枫的鹤园进阶心法已经修炼到了第七层,比武功功法什么的我根本就不怕他,可要是比这个心法,我可就得哭了。” 宁洵淡淡摇头,“不过七层而已,你在这几个月内突破到八重,又有什么好怕的。” 椹芙瞪大了杏眸,“师兄你说的倒是简单,你当心法第八重的突破是只用吃八个乌梅糕啊,很难的好不好!” 宁洵被少女的说法逗得莞尔,拈起一块盘中的甘梅酥递给少女,宁洵道,“你先别着急。比起这个,我还有一事不明。师尊制定如此规则,他的目的何在?这其中一定有我不知道的隐情,你且细细讲来。” 椹芙接过宁洵递来的糕点,咬了一口,方才闷声道,“宁洵你太聪明了,什么事都瞒不过你,好吧好吧,我解释给你听。 老头子制定这个规则,目的有二。一,给我施压好让我迅速提高修为。二,不动声色的赶连城枫离开鹤园。有一件事你不知道,这内院首席弟子连城枫,竟然是武林邪教晶玉阁的门徒。” “晶玉阁?”宁洵闻言似乎就只注意到了这一个词一般,随后就陷入了良久的沉思之中。 椹芙仔细看着宁洵的神色,知道他有可能是因此想到了什么在细细谋划,于是就在一旁安静的吃着糕点,也不打扰他思考。等了大概有一会儿,宁洵的脸上方才出现了一丝喜色。 椹芙从未看过宁洵的脸上出现这样的表情,为了避免宁洵会一时冲动而做错判断,椹芙急忙道,“我把整件事情的前后经过细节都给你讲一遍。” 宁洵点点头,“好。” 随后椹芙就把整个经过事无巨细的讲述给了宁洵听,少年坐在一旁安静的听着,时不时的提出几个问题。 “你是说,晶玉阁与鹤园确实有怨,且有可能这阁主曾经是白澐真人的师兄弟或弟子?” 椹芙点点头,“恐怕是的,而且听老头的语气他们的感情曾经极为深厚,但是此时也已经到了互不相容的地步。而且,晶玉阁功法完全克制鹤园心法,整个就像是为了专门对付鹤园方才制成的。” 宁洵沉吟着,良久道,“晶玉阁的宗旨肯定与鹤园截然相反,这连城枫出身晶玉阁,竟能够将鹤园心法修炼至第七重,肯定有着他自己独特的方法与捷径。” ———— 昨天因为网的问题死活刷不出来更新,今个儿中午补上,对不起呀更晚了t_t 92.第92章 深信不疑(3) 椹芙赞同宁洵的推测,“恐怕是的,鹤园心法与鹤园的宗旨密切相关,我看的时候几乎不怎么认同里面的观点,却还是突破到了第四层。师兄,你呢?” 宁洵闻言不由得苦笑一声,“平实而言,我所认同的鹤园心法,只有前面的四个字,静心而苦。至于其他的,我连半个字都无法苟同。” “果然是如此。”椹芙闻言十分兴奋,“那师兄你又是如何突破到第八重的?你肯定是有什么要诀吧,快点告诉我。” 宁洵扫她一眼,淡淡道,“可以是可以,不过功课非一日之苦,恐怕日后你就要常来我这守川了。” 椹芙一听心里更加窃喜,她等的就是这句话呢,以后可就有了正当理由前来了,况且宁洵手上还有这么多好吃的,又有何理由不来呢? 于是笑着点点头,“好啊,以后常来。” 宁洵缄默,随后提了银壶,在瓷杯中缓缓斟入香甜的茶水,倏然,垂眸淡淡道: “倘若日后洵威胁到了鹤园,你,是否会同我站在一边?” 少年的声音十分的轻,粗枝大叶的椹芙差点便错过了。 确认自己不是幻听,少女抬眸看着眼前宁洵额间的那枚温润雪玉,以及少年清隽的眉眼,良久,方才坚定道,“我对你,深信不疑。倘若日后你需要用到我的力量,但说无妨。只是,我有一个前提。” “什么前提?”宁洵放下了手中银壶,视线集聚在了少女的眼眸之中。 椹芙看着宁洵,神色一变,一字一顿的道,“你要保证,不会伤害到他们的性命。否则,我将终身闭门不出,说到做到。” 宁洵看了她许久,像是经历了一个世纪般那么漫长,直到看到少女的眼中没有半分的动摇,仍旧坚毅的一如既往,最终,方才倏然放弃。 “我只能尽力而为。” 椹芙闻言这才缓缓站起了身,一袭潋滟绿裙在和风中衣袂飞扬,少女容颜精致,带着极浓的肃杀之意。 宁洵,虽然我不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但是我想要帮你,这样的心情一刻也停止不了。我不希望在日后你遇到危险九死一生的时候,我却只能够站在一边为你默默祈祷,什么也做不了。 你要成神,我这妖魔就替你做尽一切污秽之事,保你双手一尘不染。你要屠戮,我便站在你的身边挥动刀刃,帮你血溅四方。我眼下的这枚桃花印,就只是为了血腥与杀戮而生,除了这些,我什么也做不了。 但是一切的一切,都有一个前提。无论你要做什么,鹤园的大家都不能够因你而死。倘若真的如此,我会恨你一辈子的! 想通了这些,椹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抬眸看着同样站起身来的宁洵,少女道:“你的话……我应该可以相信吧?” 宁洵深深地看着她,漆黑瞳眸中幽深一片。 “我只能尽力。” 没有半分退让,椹芙知道,宁洵所说的保证,已经是他的极限。 满身杀气于一瞬间全部收敛,少女倏然瘫软在地,深深的颓废弥漫开来。 椹芙不再看他,只是苦笑道,“说吧,第一步是什么?” 宁洵俯下身,看着她的神情温柔如水,“我要见晶玉阁少主,姬辽霜。” 93.第93章 齐聚(1) 眨眼间已经到了秦昱和楚萱回来的日子,在这几天里,除了每日跑去山洞给秦良送送饭,其余的时间不是在苦练心法,就是在卡壳了的时候跑去守川烦宁洵。 宁洵带来的糕点也成功的被她吃了个一干二净,尔后宁洵面无表情的端来原本是用来盛糕点的均绿瓷盘,对着少女的面前倒了两倒。 这个动作的意思很明显,那就是,怎么办,全都被你吃空了。 椹芙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这个,那个,不如趁着一会儿下山迎接师姐师兄的时候一起去附近的集市城镇转转,然后再买一些回来吧。” 宁洵闻言顿了顿,随后缓缓放下瓷盘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少女这个提议。 见宁洵点头,椹芙狡黠笑着补充道,“当然,你付钱。” 不是她想要吃霸王餐,而是……她是真的连一分一厘都没有,实在囊中羞涩啊。 看着少女一脸的狐狸笑,一副我就没钱你能拿我怎么办的无赖模样,宁洵也只能无奈道,“好。” 两人话音刚落,外面就来了传信的内院弟子,“宁师兄,椹师姐,连城师兄要我们去崇明殿集合下山,楚萱师姐和秦昱师兄已经快要到山下了。” 椹芙点点头,谢过了传信的弟子,随后便看向宁洵,“我们走吧。” “嗯。”宁洵点点头,随后就起身去了里屋,椹芙喊住他,“你去哪儿啊?” 宁洵回眸淡淡道,“换衣服。” “呃。”椹芙被他实实在在的噎了一下,“那我该做什么呢?” 宁洵没有再答话,随后椹芙就听到了从里屋传来的簌簌的衣物落地声。 强忍着想要跑过去偷看一眼的欲望,椹芙不断地进行着自我催眠。幸而宁洵换衣服的速度极快,不一会儿便已经从里屋翩然走了出来。 椹芙正打算调侃一下宁洵连出个门都要换一身衣服,但是当她转身看到宁洵的装束之时,小嘴瞬间张大,显得十分吃惊。 宁洵今日原本穿了一袭月白衣袍,显得十分华美出众。可是这人一听到要去集市,立马就换上了一身浅蓝长袍,变成了普通人家布衣公子的模样,只是…… 看着宁洵那张清隽祸世的脸,椹芙道,“师兄啊,不是我说你,除非你毁容,即便是穿成这样也依然很惹眼啊,这又是何必呢。” 椹芙翻着白眼,十分的不理解。 宁洵淡淡摇头,“并不是因为这个,等再过一会儿,你便能够明白了。” “哦。”椹芙茫然地点点头,也不是太关注这个。随后上前拉过他,神秘兮兮的道,“带钱了嘛,一定要多带一点啊。” 宁洵闻言有些哭笑不得,只得无奈道,“嗯,应该足够了。” 椹芙这才放心的点了点头,随后又看了眼宁洵腰间挂着的精巧细致的荷包,“话说宁洵,我一直很好奇人类口中的银子是长什么样子的,你能先给我看一眼嘛。” 宁洵:…… ———— 又折腾了许久,两人才慢悠悠的赶到了崇明殿。 到的时候,白璐和久生已经在那里等着他们了。 94.第94章 齐聚(2) 白璐看到椹芙和宁洵两人一起走来时融洽的模样,心里难以抑制的泛起了一丝酸意。不过想起前几日椹芙给出的解释,说是紫竹轩和守川互为邻里,她和宁洵之所以走的相近是因为宁洵相比起其他人辅导她的功课更为近便,于是也只能把心中的一丝不爽强制压下。 久生老远就看见了少女和宁洵一白一蓝的两道身影,随后笑着朝他们挥了挥手。 “四师兄!小师妹!” “久生!”椹芙也笑着挥了挥手,随后便丢下宁洵一溜烟的跑到了两人的面前,也对着面色有些不自然的白璐笑着打了声招呼,“二师姐。” 白璐僵硬的笑了笑,“小师妹你怎么这么晚才来。” 椹芙就回头瞪了一眼身后正翩然走来的宁洵,心道要不是这人臭美的跑去换什么衣服,恐怕自己早就来了,不过嘴上却是不能够这么说的,只得对着白璐嘿嘿笑道,“对不起啊师姐,我出门的时候不小心打翻了四师兄的茶盏,这才来晚了。” 白璐闻言心里才渐渐的平和下来,心道这小师妹这么笨手笨脚的,宁洵又那么讨厌别人随意乱动他的东西,肯定已经招惹宁洵不喜了吧。于是笑得也逐渐亲切了起来,“好啦,我们快去找连城枫吧,他已经等着急了呢。” “嗯,好。”椹芙三言两语便打消了白璐对她的敌意,看到白璐似乎不再针对自己,于是也笑着点了点头,白璐就拉过了她的手跑到队伍前面去找连城枫了。 两人一路走,一路说说笑笑,聊着最近发生的种种趣事,少女们的娇笑声虽远犹闻。 久生看着两个少女携手的背影,不由得向一旁的宁洵感叹道,“果然女孩子相处起来就是很融洽啊,感情这么好。” 宁洵也凝眸看着前方两位少女一个纤长一个娇小的身影,随后低眸扫了眼久生,淡淡道:“是啊。” 真的是么?宁洵的心里不由得如此反问。 “四师兄,那我们走吧,你看队伍前面好像都已经开始下山了呢。”久生倏然扯了扯宁洵的衣袖。 宁洵颔首,随后便跟着缓缓移动着显得十分热闹的人群,一起朝着山下移动。 ———— 祁山蓊蓊郁郁,早春已去,徒留满树新叶,在山野中散发着莹莹绿光。 秦昱骑在一匹雪白的高头大马之上,马配琉璃鞍,长穗交织垂下,显得高贵无比。 楚萱纵马立在他的身侧,一张英气绝美的脸上怒气横生。 看了眼秦昱完全不放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楚萱扫了眼他的马,随后淡淡嘲讽道:“大秦的皇太子真是可怜,出个门,连个高驹驷马也没有,真是寒碜到家了。” 秦昱身着太子朝服,头戴金冠,无论怎么看,都高贵俊美的犹若神明。楚萱的此番言语很明显是来找茬的,秦昱再明白不过少女的心思,也不生气,只是淡淡道: “本宫犯了错事被软禁东宫,倘若再以太子仪仗出游,这不是讨骂么?公主殿下金枝玉叶,跟着本宫,倒是连累你一起受苦了。” 楚萱被秦昱不软不硬的话给噎的一滞。 秦昱说的是实话,也没有半分逞强的意思。当初听说秦昱单人一骑就要返回鹤园,因为放心不下所以追来且打发走了御辇的人是她。事已至此,又有什么好说的。 可是,楚萱生气的根本就不是一路风餐露宿过于辛苦,而是……秦昱在一路上根本不理会她,虽然也没有明言拒绝她的陪伴,可是却视她如无物啊! 这就让自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大楚公主有些不高兴了,她可以说,从出生到现在这么多年来,胆敢不理会她还如此高傲的人,只有秦昱一个! 若是个普通公子那也就罢了,直接以身份压迫便好,可惜秦昱身为太子,被尊为大秦神明,身份甚至比她还要尊贵。如此一来,楚萱也只能放下高傲,才能和秦昱交谈了。 95.第95章 齐聚(3) 决定不要与秦昱再在这个话题上死磕,楚萱试图转移话题,刚一回眸,便看到了前方乌祁峰的山间小道上出现了一群身穿统一青衣的人,只是距离有些远,有些不太看得清。 楚萱喜道,“秦昱,迎接我们的人到了。听说宁洵师兄也在山门,他是不是也来了?我已经有许久都未曾见过他了呢。” 秦昱没有答话,只是眼眸冰冷的看着那群鹤园弟子们,默不作声。 鹤园的所有弟子,除了关门弟子,都要求穿着青青子衿。本来这要求也是规定束缚着关门弟子,可是自从秦良带头违反规定之后,所有的关门弟子也就不把这个放在心上了。 用秦良的话来说就是,要他穿一身绿的,还不如杀了他。 所以当秦昱在人群中一眼看见了那一抹淡蓝衣衫之后,眼底的阴扈便显露无疑。 毫无疑问,那便是宁洵。 想起宁洵害得自己身边的重臣荀其芳血溅朝阳殿,秦昱心中的愤怒与杀意便再也隐藏不住。 宁洵,你这个沦为人质的异国贱民,有朝一日,我一定要把你挫骨扬灰! 两人驻马停在原地,等了大概有半柱香的时间,那群弟子的当先一人已经来到了二人身边,连城枫匆匆一礼,“见过两位师兄师姐。” 楚萱倨傲的撩了他一眼,并没有太在意,只是发问道:“宁洵师兄可在后面?” 连城枫闻言眼底一暗,随后又摆起谦逊的笑容道:“是,和诸位师兄师姐在一起。” “哦,我知道了,你且退下吧。”楚萱点了点头,随后就向着接下来到来迎接的众弟子间翘首以盼。 鹤园的内院弟子们陆陆续续的下了山前来,见到楚萱和秦昱之后一一上前来打过招呼,椹芙大老远便瞅见了内院弟子们欢迎这两人归来时的热情劲,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怎么就觉得……那么浮夸呢? 走在久生身旁的宁洵看了眼揉着细嫩胳膊上鸡皮疙瘩的少女,眼底的笑意微不可闻。随后,便收敛起了神色,脸色平淡的朝着秦昱两人的方向走去。 宁洵穿了一身淡蓝色的布袍,下边是牙白的中衣,腰扎尾带,在左边用丝带挂着一个小小的玉玦。以往额上的锦帕和那轮雪玉也被取了下来,露出他光洁的额头。而他的一头墨发仅用了一根素色绫带系起稍许,说不出的风轻云淡。 可以看出他是精心做了一番安排想要把自己打扮成一个普通的布衣百姓,可是不管怎么打扮,他的气质也的确太过与众不同,举止言谈一看便知道必定出自高贵世家,再不济也是一个公子。 但其实按照他现在身上穿的这身来讲,对比起楚萱与秦昱身上的华衣绸缎,金玉珠光,已经是没法再破再讲究啦。 于是楚萱只是看了他一眼,瞬间便笑得花枝乱颤,“宁师兄,你可是受了折磨太多,都把自己与那些市井贱民混为一谈了。” 看着楚萱对宁洵的态度,椹芙有些惊讶,好像五师姐,跟宁洵的关系还不错? 宁洵没有答话,只是对着热情的楚萱客气地笑着颔首一番,随后便抬眸望向了骏马上的秦昱,淡淡道,“太子殿下,有些时日不见了。” 秦昱刚看了他一眼,正想开口客套两句,随后神色就已经微微起了变化。他倏然翻身下马,猛地上前端详起了宁洵胸前的玉玦,惊愕道: “这块玉,你是从哪里来的?” 宁洵面色奇怪的看了眼激动地秦昱,有些不明所以的道:“这是洵上山前在山下的集市上买的,怎么,难道太子殿下识得这块玉?” 秦昱闻言呆滞良久,以往在众人面前建立起的稳重形象早已不复存在,他的嘴唇动了动,终究是没有再说些什么。 ———— 都要哭了,终于发成功了,折腾了一个多小时,电脑跟炸了一样,网也跟着抽疯!幸好还是赶上了。t_t,这心情真叫一个热泪盈眶…… 96.第96章 齐聚(4) 楚萱也是一脸疑惑,直到看到秦昱松开了抓着玉玦的手黯然回到马上,方才策马来到秦昱身边,关心道,“昱,怎么了?” 秦昱摇了摇头,示意她先不要理会他。 楚萱也只能闭了嘴,随后茫然地目光看向宁洵,宁洵无奈的耸了耸肩,示意他也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前来迎接的鹤园弟子们纷纷窃窃私语的小声议论起来,不过终究是没有太敢在秦昱的面前造次,于是议论的声音也逐渐变小。 椹芙在后方看着宁洵颀长的背影,心中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宁洵的手段,而且是如此清楚清晰,简单又粗暴,毫无遮掩可言。 宁洵之所以换衣服,不是因为他一时兴起想要扮作什么布衣百姓陪她去逛什么市集,当然可能也有其中一部分的因素。但是他最大的目的,是为了让秦昱能够在看到他的第一瞬间就注意到这块小小的玉玦啊! 宁洵的衣物都华贵无比,其上不是镶着金丝云线,就是穿着圆珠美玉,倘若真的在他自己的衣物上挂着这么小小的一块用来做装饰的玉玦,秦昱的眼神就算再怎么好使,那也是极难看到的。 相反,换上这样一身清淡的衣物,这块小巧精致的玉玦只在第一瞬间便可以抓住人的眼球,普通人也不会太在乎,可是在似乎对这玉玦十分在乎的秦昱面前,那可就截然不同了。 此番行为,不仅可以打击秦昱的势气,也可以在鹤园众弟子的面前兵不血刃的减损他在鹤园弟子们心中的威仪。 椹芙这细细一想,就觉得一阵冷汗已经布满了额头。 宁洵,你真是好手段! 前方的少年似乎感受到了身后少女的颤栗,随后不动声色的微微向后小退半步,凑在椹芙的耳边轻声道:“你还好么?” 少年清雅的呼吸拂在了少女雪白的脖颈,少女抬眸的时候便恰好与宁洵漆黑幽深的瞳眸相撞,顿时一个激灵,随后急忙侧身离宁洵稍稍远了一些,“我没事,我没事。” “恩。”宁洵点了点头,也不甚在意,随后又看了眼站在一旁不知该如何收尾的连城枫,淡淡道:“连城师弟,既然已经接到了五师妹和三师兄,这便返回鹤园吧。” 连城枫愣了愣,随后就把征求意见的目光挪向了上马之后就一直阴沉着脸一言不发的秦昱。 楚萱不耐烦的瞪他一眼,“没看到三师兄心情不好嘛,别在这耽搁了,听宁师兄的,回去吧。” 连城枫这才赶忙让跟来的弟子们整理好秩序,随后恭谨的迎着这几位除了秦良以外的关门弟子们回山。 然而在请到宁洵的时候,身着布衣却仍觉清风俊朗的宁洵却缓缓地摇了摇头。 “我和椹师妹便不必了,守川的点心吃完了,我们要去附近的集市上采购一些,你们便先回山吧。” “这……”连城枫一时愣怔,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得把征求意见的目光再次挪向了楚萱。 ———— 因为绫罗明天要考试,实在是没时间,书都没背,所以这两天都是每日一更。明天的更新是在中午就可以看了哦。等考试一完就立马恢复正常更新,望宝儿们谅解~~爱你们,么么哒。 97.第97章 齐聚(5) 楚萱扫了眼身边一言不发表情阴郁似乎沉浸在那枚玉玦之中的秦昱,随后又看了眼眼神平和正对着自己淡笑的宁洵,于是坦然的点点头道,“那宁师兄你且去吧,不过山下集市的点心不太干净,师兄还是少吃一些为好。” 宁洵笑道,“谢公主殿下关心了,公主还请不要怪罪洵不能在晚饭时赶回来一起用餐了。” “就数你会说话。”楚萱笑得很开心,随后一双明眸又看向了一旁一直未曾开口的椹芙,“小师妹记得要把师兄带回来,宁师兄这个人啊,最喜欢玩半路失踪了。” 知道楚萱这是在跟自己说玩笑话,也是为了表达愿意与自己亲近的意思,于是椹芙也笑着回应了一声,随后就和宁洵并肩站着,目送着众人离去。 椹芙的心里很清楚,楚萱肯跟自己这种身份的人说话,八成还是沾了宁洵的光啊。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五师姐似乎对宁洵格外的青眼有加。倘若不是不知道五师姐一心爱慕秦昱,恐怕还会误以为五师姐对宁洵有什么别的心思呢。 白璐在路过两人身边的眼神幽怨的看了眼宁洵,刚想要开口说话,随后便被久生强拉着离开了。 只不过走的时候仍旧不甘心的回眸看了眼两人,那神色让椹芙都有些不寒而栗。 直到所有的人群尽皆离去,椹芙方才站直了身子,长长的喘了口气。 方才简直要紧张死她了。 “到头来,还是没能够跟三师兄打声招呼,不过三师兄的确如传闻中一样神明般俊美啊。”少女说着故意打击宁洵的俏皮玩笑话,然而仅是这短短一句话就说得身旁的少年心中郁结。 宁洵回眸看着少女,一双清冽的眸子中有些许不解,“你觉得三师兄看起来像是神明?” “对啊。”少女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总之要比某个笑起来又假又稀少还时常无视别人看起来冷冰冰的家伙好多了。” 宁洵心知少女说的是谁,所以一瞬间就觉得有些委屈。他有笑起来又假又稀少还时常无视别人看起来冷冰冰么? 越想越有些冤枉,随后伸手一把拉住少女细嫩的手腕,宁洵淡淡道,“你……是不是不想要银子来买糕点了?” 椹芙闻言一脸的震惊。 这人居然敢拿糕点威胁她!她难道会是那种因为一点吃的就妥协的人么? 于是,在心中思考了一番惹怒宁洵的后果有多么的严重之后,下一秒,椹芙就果断的缴械投降了。 椹芙急忙腆着笑脸道:“不不不,我刚刚说的那是大师兄,你可千万别生气啊。四师兄你又温柔又大方还这么聪明,三师兄跟你比起来可差得远了呢。” 可怜而又无辜的秦良就这样被她毫不犹豫的出卖了! 少女就如此违心的说着各种话,宁洵在一旁看着少女恨自己恨得牙痒痒的表情,知道少女这会儿在心里不知道该怎么在骂自己呢,眼眸里不自觉得便沾染了半分笑意。 少女无意间看到了宁洵清风朗月般的笑颜,一瞬间竟有些呆滞。 真……好看。像是神明将所有的恩宠都赐给了他一人,才让他生的如此耀眼完美,无可挑剔。 就在椹芙发愣出神的功夫,宁洵倏然伸出白玉般精致修长的手,宠溺的抚了抚少女的脑袋,“好啦,你也不必再如此口是心非了,以前那般对你是洵的不对,洵在这里向你赔礼了。” 少女感受到少年眼眸中的暖意,以及话中的安抚之意,身上竖起的那些倒刺也被逐渐抚平,嘴上幽幽道,“好吧,其实这个人也还是有意外可爱的讨人喜欢的地方的,比如说,他喜欢吃甜食,像个小姑娘家家呢。” 于是宁洵的笑颜只在一瞬间便停滞了下来,随后原本抚摸着少女头顶的手下一秒就敲在了少女雪白光洁的额头上,把少女额上的碧绿流珠璎珞都给敲得震了一下。 “宁洵!”椹芙有些怒了,这人突然发什么脾气啊,下这么重的手! 宁洵负手矗立在地,连看都不看一眼身旁气的小脸憋起捂住额头的少女,只是撇唇笑了笑,随后温和道:“ “走吧,我听说今晚这附近的集市上会有灯会,去晚了,可就真的看不到了。” ———— 明日恢复正常更新~宝儿们收藏评论在哪里~ 98.第98章 朱雀现世(1) 椹芙这才收了一副小刺猬的模样,乖乖的跟在了少年的身后。 “灯会?听起来好热闹。”椹芙的脸上隐隐带了些期盼与惊喜。 宁洵颔首,“你第一次看,一定会喜欢的。” 椹芙闻言倏然停下了脚步,柔和的目光看向前方的宁洵,唇角微抿,“喂,你是怎么知道今天山下有灯会的?” 难道宁洵是特意算好了糕点吃完的这一天,所以特地来带她看灯会的么?椹芙有些不敢想,倘若真是如此,宁洵的计策可就不是一石三鸟那么简单的了。 宁洵闻言没有作答,只是眼底的笑意更加清晰可闻。 见宁洵丝毫没有回答的打算,少女只得放弃。 罢了,就当做宁洵特地换了衣服,是真的真心实意的想要陪她去逛集市的吧。人生得意须尽欢,对宁洵的要求不能太高,他不可能二十四小时都围着一个女子打转。 椹芙在心中这般安慰着自己,于是自我催眠了太久,也便就这样自我催眠过去了。耸了耸肩,少女又急忙上前跟上那人的身影。 因为距离最近的集市离祁山也有十几公里之远,所以去的时候,不可能全程靠腿走,所以走了一段路之后,是宁洵御剑前去的。 至于所御之物,在宁洵的这把长剑出鞘的那一刻,就让椹芙看呆了双眼。 准确的来说,这把剑,更似是一柄长刀。 此刀刀身细长,柄端呈暗黑色,刀背左右有一绦血红雕纹蜿蜒其上,形状宛若泣血凤凰,华美而又凄凉,只消人看的此刀一眼,便已经在心底重重震颤。 然而椹芙的关注点不在于此,看了眼刀柄上的火焰红莲,椹芙道:“宁洵,这刀好重的妖气,比那个晶玉阁黑衣圣手的香炉妖气还要强上千倍,你难道没有察觉到么?” 宁洵今日的装束清风秀雅,实在是与这把妖气深重的刀十二分的不配,但是宁洵显然是极其喜爱这柄长刀,为了随身携带,他特意打了一个与众不同的刀鞘,平日里把这刀放在一个外壳十分普通的刀鞘之内,根本让人想象不到它的内里竟然是如此华丽妖娆。 宁洵缓缓地将长刀重新没入刀鞘,方才凝眸看着少女淡淡道,“此乃,朱雀。” 妖刀朱雀! 大名鼎鼎的朱雀妖刀竟然在宁洵的手中!椹芙闻言情不自禁的向后猛退一步,看着宁洵腰间长刀的杏眸惊讶万分。 传言中,妖刀朱雀妖冶绝世,此刀乃诅咒而生,凡是被此刀刺伤皮肉者,除了持刀人自身,都会全身迅速腐烂而亡,至今以来,从来没有人能够幸免于难。 所以用朱雀杀人,是那么的简单又轻松。只需得在敌人的身上划个口子,他就别想着再能够见到明天的太阳。 何其恐怖也! 朱雀的赫赫凶名在有一段时间内已经超越了某些当世凶兽,人人凡是谈起朱雀,个个闻之色变。 可是朱雀此刀向来只存在于上古神话,今日,怎会如此便呈现于世间?倘若面前这人不是从不爱开玩笑的宁洵,她恐怕早就会跳起来大骂他是骗子了。 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椹芙定了定神,抬眸迅速问道,“有几人知道?” 宁洵赞赏椹芙的镇定与冷静,于是淡淡道,“三人。你,我,还有随云。” 椹芙疑惑了,“随云是何人?可是你的至亲?” 宁洵摇了摇头,“不,我与随云毫无血缘关系,他乃是大秦子民,且同我相识不过两年。” ———— 今日一更,晚上还有~ 99.第99章 朱雀现世(2) 椹芙闻言定定看了他许久,良久,方才深吸了一口气道:“宁洵,我刚才本来是想骂你的。” 本来就是嘛,一个与你非亲非故认识时间又这么短的人你凭什么就这么随随便便的把可能引来杀身之祸,甚至引来世界躁动不安的事情告诉别人? 真亏宁洵居然敢这么坦然的就这样说出来! 宁洵闻言觉得有些好笑,看着少女仍旧蹙着秀眉,于是挑眉问道,“那为何又不骂了?” “因为觉得,你看人的眼光,不会错。毕竟,你选择了我,就是一个无比正确的决定。”说完,椹芙便倏然抬眸展颜笑了起来,露出了一口雪白的贝齿。 宁洵听到前半句的时候觉得少女还算明事理,至于后面的内容就完全变成了少女的二皮脸自夸了,于是只得哭笑不得道,“那还真是谢谢你的夸奖了,在下受宠若惊。” 椹芙闻言翻了个白眼,“不不不,你别想太多,其实我现在心里还是想骂你的,没有半分想要夸奖你的欲望。除非……你先给我大概描述描述你口中的这位随云到底是何方神圣。如果我觉得这人合格,我就不骂你了。” “随云啊……”宁洵闻言似乎陷入了一段极其美好的回忆之中,随后倏然便敛了笑意,看着身旁的少女淡淡道:“以后再告诉你吧。” “喂!”少女不甘心话题就这样被卡到一半,奈何宁洵根本就不理会她,直接将脚下长刀御空而起。呼啸而来的山风吹得少女几乎要睁不开眼睛,撇了撇唇,椹芙只得抱紧了少年削瘦的腰。 想起几日前的那次坠崖,少女也算是有些后怕了,所以这回倒也真的乖乖闭嘴安静下来,静静地等待落地。 感受到身后少女柔软的身躯,宁洵扬唇一笑,只是这笑意一闪而逝,剩下的,就只剩下眉宇间紧蹙的凝重。 ———— 大秦帝都临安城,鸢尾楼 图帜故技重施,再一次把钟席从翰林院给拖到了鸢尾楼之中“请教学问。” 只是这回,文弱清雅的钟席脸上的神色十分阴郁,阴郁到即使脸皮极厚又耐打又耐骂的钟席都不敢插口半句。 直到钟席完整的看完了眼前的来信,把这封长信付之一炬,神色才稍稍缓和过来。 看着钟席的神情似乎有些变化,一旁等待良久的图帜便再也忍耐不住的发问道:“钟先生……世子究竟在信里说了些什么?” 钟席瞪他一眼,像是要把怒火全都丢在图帜的身上。 钟席猛拍桌子,“胡闹!简直是胡闹!” 桌上的瓷器发出碰撞的脆响,桌沿边的几个小碟子几乎摇摇欲坠。 图帜捂着被吼的几欲耳鸣的耳朵,神情有些委屈,“钟随云!你生世子的气,干嘛冲着我!” 青年原本就略显病态苍白的脸此时显得愈发的苍白,掩袖剧烈的咳着,看的一旁的图帜都有些担心这位才子会不会一下子就给咳断气了。 钟席要是死了,世子指不定会把自己怎样呢,可不能死啊!想到这里,图帜什么也顾不上了,急忙上前替钟席拍着背顺气。 “钟随云,你身体差成这样,闲着没事生什么气啊,就不怕把你这身子骨给气塌了。” ———— 今日更新结束~宝儿们戳了收藏君了嘛~ 100.第100章 朱雀现世(3) 钟席闻言不由得更加生气了,抬眸瞥他一眼,随后没好气地道,“你懂些什么,世子今晚有危险,你到底知不知道!” 图帜一下子也给他说愣了,明白此事的严重性,图帜也有些慌了,“钟先生,世子不是回鹤园了么?他怎么会有危险,身在鹤园圣地,秦昱应该不敢动他才是啊?” 钟席摇了摇头,“白澐真人早已在日前去了北境云游,所以短期内无人坐镇鹤园。而且鹤园的内部已经混进了晶玉阁中人,早已经不那么安全了。” 图帜闻言方才理解的点了点头,“那今晚世子有危险,是因为晶玉阁么?” 钟席没有答话,只是倏然仰头看向了远方窗外,眼眸中冰冷悲怆。任凭图帜如何在一旁着急的上蹿下跳,都完全置之不理。 世子殿下,我当日拿出五步绝杀计的时候,你并不是如此承诺的,更加不会如此以身犯险。想要完成大业,不管是不是出于你之手,鹤园的灭门都是必然的,您又何必内疚,如此力挽狂澜? 世子殿下,究竟是什么,动摇了你的决心? 钟席眸中忧色深深,等待良久,方才闭了双眸企盼道,“但愿那人能够如世子所料般撤退,否则,我钟席必将血洗晶玉阁与鹤园,不死不休!” 图帜猛然听到了钟席口中的话语,不由得倒退两步。 他方才听到了什么?血洗晶玉阁和鹤园? 看着眼前孱弱青年周边涌现出来的杀气,图帜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一刻,他才深深地发现,眼前的这位熟稔青年人,号称大秦第一才子的病弱青年,他竟然连一刻,都没有真正了解过! 细细想来,这位钟大人的身世,来历与背景,除了知晓此人乃是翰林院士,其他的,尽皆像一团迷雾一般模糊重重,一无所知。 图帜的眼中满是震惊。随云,在你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能够让你身上的杀气与凶戾如此之重?还有你那病弱的身体,当真是天生如此的么? 就在图帜还在兀自震撼的时候,钟席已经猛地席地而坐,拿过一旁的纸笔,便开始在其上飞速的书写了起来。 随意吹了吹上面的墨迹,钟席大声唤道,“宁雨!” 容颜清秀的少年随即推门而入,疾步走到钟席的面前,“大人有何事吩咐?” 将信装进小筒中,钟席凝重道,“将此信在今晚戌时之前交到世子手中,世子在祁山山脉下的南镇,务必送到,性命不论,现在就去,快!” “是!”宁雨不敢怠慢,将信筒收好,便已经以最快的速度上路。 看着宁雨远去的身影,钟席方才长叹了一口气,随后无力的瘫坐在地。 图帜上前扶起他,“随云……” 虽然钟席只是一介二十多岁的青年,可是此时此刻的他看起来,却仿佛是活了几辈子的垂死老人一般,孤寂又无助。 “先生……” “不必说了。”钟席摇头打断了他,“世子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 图帜一顿,随后重重的点了点头,“帜,相信先生。” ———— 今日一更,第二更在明天中午。宝儿们别等了快睡吧,晚安么么哒~ 101.第101章 灯会(1) 到达南镇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随意到一处酒楼落了座,椹芙便支起了脑袋瞅着窗外。 宁洵坐在她的对面,见少女一直朝外看着,不由问道:“在找什么?” “没有啊。”椹芙摇了摇头,双手拄着小巧的下巴,视线依旧在窗外四处游移,“我只是在惊讶,原来边境线上的祁山开外,居然也能够有这么繁华的镇子。” 宁洵闻言这才释然,斟了杯清茶,淡淡道,“南镇是祁山东南方十里开外的小镇,倘若按照国界划分,这里是属于大周的。大周为江南之地,地形一马平川,鱼塘桑种,极为富庶。所以这小镇相比其他的边境小镇要繁华许多,也是正常的。” “大周啊……”椹芙闻言陷入了一瞬的沉默当中,尔后倏然道,“大周……是你的故乡吧?” 宁洵倒茶的手一滞,良久,方才淡淡道,“是。” 滚烫的茶水撞击杯壁,水声清冽如溪水泠泠淙淙。窗外夕阳无限,紫韵漫天。 椹芙“哦”了一声,随后便没有再继续下去这个话题。 江南富庶,却重文轻武积贫积弱的大周,在马盛兵强的大楚铁骑和强秦面前,总有一天,会迎来灭亡。而在大周的帝都,那远近闻名的金陵,便是宁王府的所在地。 在金陵那般的温润水美江南之地生活了快十年,却转瞬被送来临安这高寒之地身为人质。这其中的翻天差别,又岂是随意便能够遗忘的。 倘若大周被灭,便再也无家可回的宁洵……又是否会心痛呢? 就在少女蹙眉忧虑的时候,一旁的宁洵早已从波动中走出,挥手在少女的瞳眸前晃了两晃,宁洵道,“菜来了,快些吃吧,等吃完后,灯会差不多也就要开始了。你看那边灯火通明的地方,都是些夜市上的摊子。等灯会开始,便会卖着许多江南特色的糕点,到那时我们可以一边赏灯,再去采购也不迟。” 少女这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接过宁洵递来的竹筷,椹芙笑着点了点头道,“好。” 宁洵优雅的执着筷夹菜咽饭,一举一动都极尽涵养。 相比起还没怎么学会使筷子的椹芙,差距简直一个天一个地。椹芙懊恼的看着眼前的这双竹筷,不论怎么拿都觉得别扭。 不过美食的诱惑是无可抵挡的,看着眼前这盘看起来就很好吃的芙蓉醉鸡,少女咽着口水伸出筷子小心夹住一块肉,便高兴地往碗里送,哪成想啪叽一声,就给掉了。 少女一瞬间心疼无比,奈何这美食都已经滚落在桌子上了,只得重新夹起一个。这回,少女全神贯注的盯着那块鸡肉,像是要把那块肉给盯出一个洞来。 “不能掉……不能掉……” 宁洵被她闹得也不由得停下筷来,清幽的眸子专注的看着少女傻乎乎的动作。 然而,似乎这食物就是要跟她作对一般,就在即将到达碗沿的那一刻,再一次啪叽落地。 椹芙一下子就有些崩溃了,气恼的将竹筷按在桌上,椹芙哭丧着脸怒道:“我不吃了!” 少女气鼓鼓的憋着脸颊,脸涨得通红,显然是觉得自尊心受到了严重打击。 宁洵瞥她一眼,随后默默地拿起筷子,继续淡定的优雅吃着精致可口的菜肴。 椹芙怨念的眼神朝他射来,“世子殿下……” 宁洵闻言有些愣,这还是少女第一次如此称呼他。 见少年用疑惑的目光看着自己,少女一瞬间就觉得有些委屈,“宁洵,你就不知道帮我夹菜啊!” ———— 今日两更送到…… 102.第102章 灯会(2) 宁洵这才反应过来,随后看了眼似乎有些生气的少女,随后唤过身边的伙计道:“麻烦再取一副碗筷来。” 那伙计先是为宁洵的容貌所惊,反应良久,方才应了两声是,便急速跑到厨房那边去了。 椹芙都能听到那伙计边走边嘀咕的自言自语声,“是仙人么?一定是仙人……” 椹芙汗如雨下,“呃,有这么夸张么?” 随后扫了眼淡定继续吃饭的宁洵,少女两肘撑着下巴,考虑了许久,终于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宁洵,我们为什么要戴着这个?” 少女视线所落定的是两人胸前挂着的一枚铜徽,这铜徽被铸成了一只展翅欲飞的白鹤,鹤顶一点漂红,羽翅墨青。赫然是鹤园的身份标识,青铜令——羽鹤。 宁洵张了张唇正要答话,那厢伙计已经端了一副新的碗筷,宁洵顿了顿,随后伸手接过,回给那位伙计一个带着谢意的微笑。 那位伙计霎时间脸红一片,低头喏喏两声,随后便迅速跑开了。 看着那位伙计娇羞的背影,椹芙的嘴角抽搐,“要不要这么夸张。” 宁洵没有理会少女的毒舌,只是拿过碗筷,便小心翼翼的夹了芙蓉醉鸡在碗中,“要不要尝尝看这河蟹粉?你若是吃的话,我帮你弄些,你自己是夹不来的。” 少女一愣,随后看了眼那盘看起来色香味俱全的小食,注意力瞬间全部被转移走,慌忙点了点头,少女笑道,“要啊,还有那个西湖醋鱼,记得帮我去刺。” 于是,钟鸣鼎食之家的宁王府世子就这样在各个菜盘中随着少女的命令翻来找去,直到那少女面前新弄来的碗里食物已经堆成了小山,再也塞不下任何食物,宁洵才停下手中动作,擦了擦额间无意间沁出的一层薄汗。 要问他为何这样紧张?因为,给人挑菜,这还是真的是堂堂世子人生中的第一次。 少女满意的看了看眼前碗中满满当当的美食佳肴,给了宁洵一个赞赏的眼神,随后就欢快的就着味美的菜肴飞速的扒起饭来。 宁洵在一旁轻轻放下了竹筷,随后就安静的看着少女埋头吃饭时的可爱模样。 “之所以戴着青铜令,是觉得今晚灯市鱼龙混杂,有鹤园弟子的身份,一些醉酒之徒也不敢招惹我们,可以避免很多麻烦。” 听着宁洵的解释,椹芙一边点头,一边继续横扫着美食,嘴中吱吱呜呜的嗯了两声,似乎对于这件事情已经不怎么在意了。 少女心细如发冰雪聪明,虽然表面上看起来风平浪静,可是宁洵心知少女的心中已经对此事有了怀疑,却又无可奈何。只得淡淡道,“快吃吧,你听外面的喧闹丝竹声,灯会已经开始了。” 过了大概一刻钟的时间,少女才心满意足的揉了揉吃的圆鼓鼓的肚子,心满意足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伸了个懒腰,椹芙接过宁洵递来的锦缎帕子拭了拭嘴角,随后看着宁洵道,“谢谢款待啦。” 宁洵早已负手而立,听见少女的话,笑着摇了摇头,随后便回眸看着窗外楼下街道上人流涌动的人群。 一个灰色的人影在人群中一闪而过。宁洵眼眸一凝,随后便呆滞在那里。 “宁洵?”椹芙上前唤了唤恍若出神的少年。 宁洵这才回过眸来,看着面前眼神中隐隐担忧的少女,宁洵淡淡道,“我们走吧。” ———— 今日第一更,第二更照例在明日中午~ 103.第103章 灯会(3) 出酒店门口的时候,宁洵还在柜台上结账。 少女先他一步出了酒店,却被迎面而来的一个灰色人影一头撞上。 椹芙只是大概看清楚了那是与秦良差不多年纪的一个少年,有些诧异那人看到自己时震惊的眼神,不由得心觉奇怪,她认识这人么? 怎么感觉那人是认识自己的呢? 正在少女埋头冥思苦想自己究竟是在哪里可能遇见过此人的时候,那少年早已经跑进了酒楼大厅。 远远地便看到柜台处那恍若天神般清隽绝世的玉面少年,灰衣少年急忙凑上前去,不动声色的将手中的一卷竹筒塞进了那一身蓝裳身配玉玦样貌清隽的少年手中。 宁洵未曾回眸看他,只是迅速的说了一句“跟着我”,随后便起身朝着门口少女的方向走去。 椹芙一回眸便看见了宁洵领间那枚惹眼的羽鹤青铜令,随即便放弃了去想有关于方才那少年到底是在哪见过的问题,笑着冲宁洵招了招手。 “快点啊,我刚看到了好多身穿舞衣戏服的人过去了呢,我们快些去看看吧。” 宁洵将竹筒中的信纸拿了出来,随后随手将竹筒放在了门边的一张桌子上。 直待两人走远后,那灰衣少年方才快步上前坐在了那张桌上,迅速的将竹筒收起在袖中。楼里的伙计见有了客人慌忙便跑了过来,“敢问这位客官,您要吃点啥啊?” 灰衣少年闻言放下了一直半遮着脸的兜帽,露出一张少年清秀精致的脸庞。这张漂亮的好似女孩子一般秀气的脸,除了宁洵身边的侍卫宁雨,还能有谁。 宁雨对着伙计歉意的笑了笑,随后放下了一柄铜钱,便朝着楼外的街道匆忙远去。 拾起那枚铜钱,小伙计还有些没能够反应过来。 还以为……是遇到了一个阔绰的主,没想到居然……这么抠啊。 皱眉颇有些嫌弃的盯着那枚看起来格外寒酸的铜钱,思索良久,小伙计终于还是把它揣在了怀中。管它是一分还是一厘,既然是赏钱,哪有不收的道理。 哼了哼小曲,伙计随便抹了抹桌子,又赶紧去服侍下一桌了。 今个儿可是灯会,是一年中酒楼生意最好的时候,此时不卖力干活挣小费,更待何时? 宁雨恐怕是死也不会想到自己给了个赏钱居然还被人家伙计给鄙视了,此时的他,正全神贯注的跟在前方两人的身后,一边警惕着周围的状况,凝重无比。 ————《君忆桃夭》涟漪荷华———— 进了街市,方才知道今日的街上是有多么的人声鼎沸。 处处都是人群嬉闹谈笑,戏班子击鼓奏乐吹笙敲锣的声音。椹芙想要跟宁洵说话,都必须得提着嗓门大声呼喊。 看了眼街边成列着的琳琅满目的各样玩意儿,以及整个街道上闪烁着的千千万万盏明亮耀眼的流火提灯,椹芙的杏眸里星星亮亮。 “宁洵——”椹芙踮脚凑在少年的耳边一字一顿地大声喊道,“我、想、吃、那、个、糖、人!” 即使以宁洵的耳力,在这样嘈杂的环境中,也是很吃力的才弄懂了少女到底在喊些什么。 104.第104章 灯会(4) 宁洵抬步便要上前去帮少女买糖人,只是刚迈了一步,便又折返了回来。 椹芙讶异的盯着他,“你又回来做什么?” 宁洵深深地看着她,似乎在考虑些什么。 正当椹芙被他视线紧盯的眼神弄得有些浑身不自在的时候,少年倏然上前一步,伸手牵过了少女娇嫩的小手。 感受着手心突然传来的那人冰凉的触感,以及身旁少年好闻的清冽气息,椹芙的脸“噌”地一下便通红起来。 可能是因为习武的缘故,宁洵的手看上去修长如美玉般光滑白净,实则掌心略略粗粝,有着因长年练剑而留下来的茧子,多了些许的少年英气。 椹芙小心翼翼的抬眸打量着宁洵俊朗的侧脸,没有挣扎反抗。 而在宁洵这边,掌心里少女的小手温热,皮肤细腻水滑,犹如上好的锦缎。他不由得拉紧了少女的手,生怕一个不小心她就会被过往的人群冲散。 “拉紧我,人太多了。” 椹芙红着脸嗯了一声,随后就任由少年拉着自己在人群中穿梭。 灰衣少年在后面紧紧地跟着,直到看到宁洵牵过少女的举动,像是一瞬间被五雷轰顶了一般。 他们世子是不是……快要有一位世子妃了? 不敢怠慢,宁雨只是愣怔了一秒,随后便迅速的跟上两人,隐匿在了人海中。 ———— 都说女人花钱的本领极大,幸而宁洵今日带的银两格外充足,这才没有被少女洗劫一空。 街上两旁满是琳琅各色的小摊店铺,什么绿豆糕红豆糕桂花糕百合菊香糕芡实糕,几乎全都是少女从未见过的点心。 每看到一个,少女就对着店家兴奋地道,“我要两个。” 然后就迅速的挪移到下一家,可怜世子殿下只能一边苦笑,一边迅速的给她付钱。 世子问,“为什么要一样买两个?” 少女的回答十分的简洁明了,“你我一人一个。” 宁洵:…… 这是生怕他会和她抢是么…… 一路逛来,少女的手里已经慢慢抱着好几牛皮袋子的糕点,几乎都快要遮挡住视线。 眼看着少女已经快要提不下了,宁洵上前帮忙接过一部分,随后看着少女道,“不如,我们先去找家客栈,把东西先随意放在一个房间里,再回来继续买如何?” 少女没有多想,点头应了,随后又迅速的跑到了下一个摊位,“师兄,你快过来。” 宁洵拿着不少东西,视野有些不便,眼看着少女跑远,心中一颤,随后急速避开人群朝着少女移去。 步履紊乱,心中惊悸不已。 待到回到少女身边之时,宁洵的手心已经渗出了冷汗。 少女全然不知,只是半蹲着身子看着眼前那各式各样精致漂亮的雕花提灯,小嘴微张,显然是有些吃惊。 宁洵看了眼她的神情,随后淡淡解释道,“因为南镇是大周所属,大周每到上元节这天就会举办灯会,届时大街小巷都会卖这样的花灯。不过有一样,提了花灯,就意味着你要寻亲,倘若在另一处遇到了一个和你的花纹一模一样的提灯人,就是你的有缘人。” ———— 高考倒计时,每日一更,宝儿们谅解。 还有,有那么难看么? 105.第105章 灯会(5) “啊……”少女被这一规定吓得立马松开拿灯的双手,随后扭头看了眼周围四周,这才发现,街上游走的大多是年轻的男女,手中全部都提着各式各样美丽的花灯。花灯的外边多为雕花木,中间一盏橘色烛火,两边是纸糊的灯窗,上面绘着不同的图案与花纹。 这一瞬间,少女才明白了为何少年会如此清楚的知道集市上有灯会,原来,这一天是大周的节日与习俗,而且,分明是变相的相亲盛会啊…… 一旁的卖灯老板见两人一直杵在这里,不由问道,“姑娘,你到底还买不买灯?我们这里的灯是整个南镇最漂亮的,你尽管买,不必担心别家会有更好的。” 椹(zhēn)芙赶紧摆手,“店家大叔,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们家的灯的确是最好看最精致的,只是拿了这灯,倘若别的男子有一样的灯,我又不喜欢人家,那样就不好了……” 宁洵闻言看着她,唇角不由得一撇,原来,这妮子担心的是这个啊。 那店老板一脸疑惑,“姑娘,说句实话,你与你身边的这位年轻人相貌出众很是惹眼,我刚才就已经注意你们半天了。这年轻人长得这般英俊,你又长得这么漂亮,我看你们就挺般配的啊,方才还看见你们牵了小手不是?怎么,难道你们不是夫妻?” 大周民风虽然不算开放,但是年轻小夫妻出来逛个灯会什么的还是可以接受的。 椹芙被店家这番话给说的懵了,还是一旁的宁洵波澜不惊,很快便反应过来。上前半揽住少女的肩膀,宁洵温和道,“我和椹儿是新婚夫妇,不过椹儿的心性比较小孩子,都是被家里宠坏了,店家还请不要怪罪。” “哦……”店家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看着眼前这位温润有礼嗓音好听的布衣公子,印象一下子就好了起来。想必应该也是书香门第出身吧,看得出来涵养极好。 于是店家问道,“那这位公子,你问问看你家新媳妇喜不喜欢这灯,若是喜欢,就买一个吧。这么好看的灯,我也只有在灯会的时候才舍得拿出来卖呢。” 宁洵闻言便低眸看了眼怀中脸红若火烧的少女,发现少女的眸子依然依依不舍的盯着摊位中间的那盏绘着火红锦鲤的提灯,清澈黝黑的眸子带着些许笑意,“椹儿,你若是喜欢,为夫就买两个一模一样的好了,这样也可以避免许多麻烦。” 椹芙现在哪里还有心思管这个,急忙点了点头,随后就移开了两步,离宁洵稍稍远了一些。 宁洵撇唇一笑,随后提了两盏灯,便谢过了店家,付了钱。 眼底有了些许戏谑,宁洵提着灯笑道,“椹儿,走吧,去客栈放东西。” 椹芙的脸更加红了,瞅着那边店老板看着自己的暧昧眼神,椹芙恨不得上前捂住宁洵的嘴,让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啊呀,刚才自己怎么就一时糊涂了答应他的提议了呢,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去客栈,无论怎么听都觉得别有文章啊好不好。 奈何,瞅着怀中抱着的这么些食物,椹芙也只能万般无奈的配合着宁洵。 “好吧。” 这段小插曲过后,两人便随意在路边找了家客栈定了间房,把手上的食物和各色吃的往柜子上一堆,便一人提着一盏花灯出门了。 椹芙在房间里埋头整理这些纸袋子的时候,宁洵出了趟门来到了一楼的大厅。 等待已久的宁雨急忙上前,将宁洵拉至回廊暗处。 “世子殿下。” 宁雨看着宁洵,眼眸中有着深深的担忧。 106.第106章 五步绝杀计(1) 宁洵挥手示意他先不要说话,随后迅速的取出钟席写给他的信,细细的看了一遍,宁洵将信递还给了灰衣少年。 宁雨不出声,时刻静待着宁洵的吩咐。 皱眉思索片刻,宁洵做出了最后决断,“事已至此,已经没有挽回的必要。 宁雨,听好。 一会儿我和椹儿出了门,你就迅速的换装混入街上乔装打扮的晶玉阁弟子之中。一旦我和椹儿的行踪暴露,倘若带头前来抓我们的不是一个蒙面的年轻人,你就赶紧去通知晶玉阁门中的少主姬辽霜,告诉他有人被抓了,并且告诉他其中一个女子眼下生着桃花印。做完这些,你就想办法迅速撤出。 等安全回到临安,记得向随云转达我的歉意。行了,就这些,你去吧。” 宁雨将这些一一记下,可是脚下却未曾挪动。眼中的担忧愈来愈深,宁雨的眼中已经隐隐有了泪渍,“殿下……您可一定得保证,绝对不会有生命危险啊,否则小人今日,是说什么也不会去做的。” 看着少年眼中的关切,宁洵心中温暖,却依然毫不动摇。伸手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宁雨,你是从小就跟着我的。这回我的生死,就全靠你能不能够请得动姬辽霜前来救人了。再说,这只是其中最坏的一种情况,说不定,你连混入队伍这一步都还不用做,计划就已经完成了呢?” 宁雨抽噎着擦了擦眼泪,“世子,您可得说话算话。” “好。”宁洵淡淡点头,“说到做到。” 少年这才重重的点了点头,随后将卷起的兜帽再次放下,半张面容微遮,身形一动,便骤然消失在暗道之中。 宁洵看着少年留在地板上的泪渍,半仰着眸,深深地叹了口气。 随云,洵实在是,对你不住。这回,怕是要一意孤行了。 ———— 临安城,鸢尾楼 钟席和图帜两人在雅间内焦急的等待着宁雨的回信,直到外面的天色已经全部陷入黑暗,一直坐立不安的钟席忽然回到了榻上,垂袖静坐,面色阴郁,一言不发。 图帜疑惑的看着青年闭着的眸,不由发问道,“钟先生,你这是何意?” “戌时到了。”钟席淡淡的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宁雨,是不会回来了。” “这是为何?”图帜不解,“有可能是路上有什么事耽误了,先生你先不要这么急着下定论啊。” 钟席摇头,“一定是世子决定实施他的计划,所以宁雨也接受了任务,回不来了。” 图帜闻言一滞,随后终于才有些火了,“钟席,我从刚才起就已经很想问了,到底世子现在在做些什么,让你这么着急担忧?” 钟席看了他许久,直至苍白的嘴唇颤抖。 “图将军,五步绝杀的第二步是铲除鹤园,世子想必早已告知了你此事。所以当初你听说世子所救的那女子是鹤园的关门弟子,还曾为此惊讶,对吧?” 图帜闻言有些疑惑钟席为何会突然提到此事,但还是点了点头,“是,按照常理,现在的世子应该极力避免与鹤园中人再生出什么多余的感情,而导致最后会不忍心下手。” ———— 下一章权谋大揭秘,宝儿们,加入书架了才能看后文哦~记得加入书架~ 107.第107章 五步绝杀计(2) 钟席叹了口气,看着杯中酒酿的神色冰冷无情,“五步绝杀的第一步是挑拨离间秦昱和秦帝的父子关系,铲除荀其芳。 这两人之中,太子秦昱与世子无甚来往,荀其芳只是世子殿下的邻里,平日里没少对世子白眼相对,所以世子下手的时候毫不留情。 图将军,你可知道为何我和世子要如此费劲心思的铲除区区一个京兆尹荀其芳?” 图帜慌忙摇了摇头,英俊的面容上茫然一片。 他是真的不知道,因为完全搞不懂世子和钟先生的目的何在。 钟席叹道,“因为此人,是大秦帝都的定心骨,是大秦的智囊啊!” “有这么厉害?”图帜的眼里有着些许鄙夷。 他对荀其芳的印象十分差,所以不相信此人会有什么大的才能。 荀其芳面容白净,人品端正,并没有任何的不良嗜好。 然而他平日里行事果决,无论是政治手段亦或是治理手段,都堪称是大秦官吏界第一人。虽说仅官居京兆府尹,可是他的能力与职责都非常人能比。 钟席叹了口气,“大秦帝都临安已到了强弩之末,纸醉金迷混乱的临安却还能够维持着如此安定,可以说全部都是荀其芳一人的功劳。只要有荀其芳一日,临安就必定固若金汤。 而世子想要重回故土,大秦就必须灭亡。 只有杀了荀其芳,大秦一时半会儿便再也找不出像是荀其芳这般的人才治理临安,不过数年,临安内部便会腐败如散沙,不攻自破。 可是偏偏是这样的人,却有了一个软肋。” “软肋?”图帜听得一愣,“该不会……是情伤吧?” 钟席撇他一眼,“荀家和黄家世代为官,同居临安已有数十年,为世家至交。黄家嫡系的小姐自然与荀其芳自小青梅竹马,感情深厚。 奈何秦帝天下大选世家女子入宫,声音婉转若天籁的黄家小姐就这样被抢入了宫。 荀其芳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救不出心上人,每日痛苦,且一直未曾娶妻。 世子殿下也是偶然发现了这位本领不凡,身居高位且家世清白的荀大人居然年过三十都未曾娶妻,这一调查,便弄清了来龙去脉。 不过倘若荀其芳日后没有随着权势掌控的越来越大,而私欲熏心,利用京兆府尹的职权频频帮助鹂妃私自出宫,在覃县相会,他就不会有如此把柄。 世子与我在质子府起火案之后,便根据荀其芳私通鹂妃一事开始紧密铺排,方才构建了金市起火案的全部,顺利除掉了荀其芳。 中间过程你亲自参与,应当也是明白的。” 图帜点了点头,听得有些云里雾里,“这鹂妃也是对荀其芳情深意重的,都成了皇帝的宠妃了,还肯与青梅竹马夜半相会,最后被一壶鸩酒毒死。无论她是不是背叛了秦帝,也算是感人了吧。” 钟席闻言却摇了摇头,“这世上本没有对错之分,今日我们是恶人,可当年的张涛一门也是为荀其芳所害,他为了稳定执刀杀人的时候,为了秦昱而抹杀政敌的时候,又可曾想过会有今日?只不过立场不同罢了。” 图帜沉思了一番,随后倏然道,“听到你的解释,现在的我可总算明白了五步绝杀的第二步内容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钟席颇有些意外图帜的开窍,于是淡淡道,“你且说说看。” ———— 由于这几章气氛太沉闷,荷华也木有办法,所以来个小剧场~~ 荷华卖个萌,求收藏啊求收藏~ 108.第108章 番外小剧场(4) 小剧场之四。 少女赖床不起,宁洵上前去拖她。 少女一个巴掌便拍来,噘嘴道:“别闹!” 宁洵后退一步,蹙眉看着这缩在绒被里耍赖皮的一坨。 倏然,一手掀开了被子~ 少女只穿了小小的兜儿和亵裤在床,此时一掀,瞬间春光毕露。 尤其是少女那张粉扑扑的小脸,娇滴滴的红唇,在阳光晴朗的早晨,显得是那么的诱人…… 为美色所惑,宁洵情不自禁的低眸,薄凉的唇缓缓地印在了少女的红唇。辗转浅尝,带着初为人夫的小心翼翼与莫名的兴奋感。 翌日…… 椹芙躺在大大的梨木椅上晒着太阳,宁洵方才上朝回来,正要去御书房,椹芙将他一把拉过。 看着少女凝重的神色,宁洵低眸关切道:“怎么了?” 少女哭丧着脸,“陛下……咱们这屋里该杀杀虫了!” 宁洵不解,“虫?” 椹芙点点头,“是啊,陛下你不知道,前几****睡得好好的,却感觉到老是有只苍蝇在我的嘴边爬来爬去,早上起来都快要把我恶心坏了,还跑去漱口了一刻钟呢。陛下,你看我们改日是不是该……” 她的话还未说完,就看到身旁的宁洵突然变了神色,起身将躺椅上的少女整个抱起,宁洵便转身朝着殿内走去。 椹芙不解,“宁洵你突然发什么神经!” 宁洵青筋暴起,笑得很是温润平和。下一秒,说了一句让少女毁的肠子都快青掉的话。 “为夫让你看看,苍蝇是如何重振夫纲的。” 椹芙:……t_t 她错了,她错了还不行么!…… ———— 明日一更。 109.第109章 五步绝杀计(3) 图帜低眸道,“先生的第二步计划只有短短十个字—— 联合晶玉阁,过鹤园,灭秦。 杀荀其芳,是为了削弱大秦国防啊。 一旦战争开打,早就不行了的大秦就能够迅速灭亡。 而联合晶玉阁,是因为晶玉阁与鹤园结怨已久。想要挑起天下大战,首先要除掉的,就是位于三国天险交界处主张和平的鹤园。 鹤园的宗旨是护卫天下太平,只要有鹤园存在一天,大楚就想都不用想这要吞并大秦。 而有能力与白澐真人硬抗的,也只有同样修为深厚的晶玉阁阁主。 与鹤园有不共戴天之仇的晶玉阁阁主为了能成功屠戮鹤园,一定会找遍所有方法,哪怕要与别国合作,只要有机会,这位阁主就会屁颠屁颠的跑去合作,绝对不会犹豫一秒。 所以想要让大秦覆灭,完全可以在一旁诱导晶玉阁,让它去联盟拥有铁骑的军事强国大楚,出兵一统天下。 鹤园腹背受敌,就算再怎么桃李满天下,也挡不住三国军队合围,以及晶玉阁高手的夹攻。 而宁洵他们则只需要做一个暗中的旁观者,对晶玉阁和大楚稍加引导,就可以轻松看到鹤园的覆灭,以及大秦灭国。 而至于江南之地的大周,则完全不用担心。这样重文轻武的国家,到时候一定会选择附庸大楚一同出兵伐秦。 亡秦必楚。 等到晶玉阁干倒了鹤园,三军交战便再无阻碍。 荀其芳一死,大楚铁骑一旦成功越过天险,便会直捣大秦帝都临安,恍若入无人之处。 到了那时,即使秦昱就算再有才华,也挡不住大楚和大周联盟的铁骑,大秦必亡。” 图帜这一番话说出来,侥是钟席也不由得有些震惊,对图帜一瞬间另眼相看。 “图将军……你果真有将帅之才,以前是我看走了眼,世子的判断是对的。” 听着钟席毫不避讳的夸奖,图帜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俊颜上满是敬佩,“理解是一回事,倘若要我自己想出来,是完全不可能的。 钟席先生的五步绝杀计,步步紧扣,简短明了,先生才是真正的国士无双。” 钟席摆了摆手,示意图帜没有必要拍马屁,随后凝重道,“本来我们只需要身在暗处,在完全不暴露自身的情况下,慢慢引导晶玉阁阁主想出想要灭鹤园,可以直接掀起三国战争的办法,可是你可知道世子如今在做些什么吗?” 图帜摇了摇头,随后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惊然道:“难道世子要亲自跟晶玉阁主交涉,直接摊牌么?” 钟席重重的点了点头,“晶玉阁主生性暴戾,我担心世子只身涉险,有可能还未曾能够见到阁主,就已经……” 图帜闻言茫然瘫倒在椅上,口中喃喃道,“殿下,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这根本是没有必要的事情啊,为什么,为什么……” 钟席仰面将杯中的酒液一饮而尽,将酒盏重重的放在桌上。 钟席长叹道,“还能为什么,世子不过就是想求晶玉阁主一件事罢了。他是要求他,若果真到了那时,要放了鹤园的其他弟子一条生路啊。” 世子,终归还是不忍心吧。 ———— 今日一更送到。 110.第110章 涉险至深(1) 不忍心鹤园的同门师兄妹因他而死,尽管这一切都不是他亲手所为。 没错,倘若果真按照钟席的计划行事,鹤园不仅仅会灭亡,到时晶玉阁会对鹤园的所有弟子展开无差别的屠戮,到了那时,世子只能在暗处坐视事情的一发不可收拾,可能一个人都活不下来。 可是倘若世子预先摊牌,求着晶玉阁主到时候能够网开一面,放过无关的鹤园弟子,这样他那些同门师兄妹才能够有一线生机。 立场不同,战场相对,各立其边。人的野心与欲望就是如此,要付出无数的鲜血与尸骨为其铺路。这不是世子的错。 可是世子身上背负的仇恨与痛苦,实在是太重了啊! 重到日日难眠,重到夜夜殚精竭虑,甚至重到不能够呼吸。所以,才要以这样的方式为日后的罪孽赎罪啊! 图帜的心中重重一颤。良久,静谧的厢房内都一直沉默无语。 窗外夜幕降临,灯火初上。莺歌燕舞夜夜笙歌的临安,终于迎来了一天中最为繁华的时刻。血腥与罪孽蔓延开来,浓郁的心如刀绞。 ————《君忆桃夭》涟漪荷华———— 两盏橘灯,一对璧人。 可以说宁洵和椹芙的这一对组合,在人群中显得是那么的惹眼。 过往的人群在看到两人的时候纷纷侧目看来,脸上的神情要么羡慕,要么嫉妒。 椹芙倒是很享受这种众人回眸的待遇,笑着在街市上跑来跑去。 宁洵无奈跟在她的身后,时刻提醒着她买的东西已经够多了,不可再随便买东西了。 椹芙虽然嘴上嘟囔着道他小气,可是心里也明白宁洵所说的是事实,所以只是在看到新奇事物的时候扯着宁洵的衣袖上前,随后让他好好解释一番。 “啊,那里有卖孔明灯的!”少女只是看了一眼便想要跑过去,宁洵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少女的手。 椹芙回眸看着他瞬间清冷下来的眸子,一张精致小脸有着些许歉意,“抱歉,我下次绝对不会一个人乱跑了。” 宁洵这才神色温和的点了点头,“走吧。” 两人携手朝着孔明灯的方向走去,一路上可谓是羡煞了众人。 这走在左边的介乎于青年与少年之间的年轻人,身姿颀长,面容极为清隽,系着抹额浅茶长绢带。虽然只穿着一袭淡蓝布衣,却显得气质翩然,优雅出众。 再看看右边的那个姑娘,着一袭冰白轻纱,一头褐色齐腰长发,发梢卷翘,显得娇俏可爱。两条芽绿缎带长垂,束着的铃铛随着少女的动作清脆作响。 两只极为漂亮的杏眸水般明亮,雪肤花白,眼角一枚鲜艳的桃花印,唇角嫣红,精致的宛若瓷娃娃。 然而,这两人出色的外貌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两人身前挂着的两枚乍眼的青铜令! 这两个年轻人是世外仙宗鹤园的弟子! 于是一下子对两人都肃然起敬。开玩笑,鹤园这种圣地,是普通人能够随便进去的吗?据说里面的弟子都是人中俊杰,以后都是会成仙的。现在仙人居然来了灯市,而且还如此的平易近人,他们能够亲眼见到,简直是三生有幸啊。 于是纷纷不自觉得给两人让出通行的道路。 椹芙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凑在猜灯谜的台前看了一会儿,瞬间兴趣就下来了,“宁洵,这个好无聊。” ———— 今日更新完成,明日继续。 111.第111章 涉险至深(2) 宁洵看了眼台上写着谜面的一个个红灯笼,倏然道,“这是个猜灯谜的比赛,刚才听那主事人说,倘若能答出最多的谜题拔得头筹,就能够获得一枚价值不菲的珍宝。” “珍宝?”一听到有钱,少女的杏眸一瞬间亮了起来,“宁洵,你去参赛好不好?” 宁洵盯着她娇俏容颜上期待的神情,半晌,淡笑道:“好。” 少女有些不可置信,喜道,“真的?” 见他点头,少女便自然的拉过他的手挤开人群,“让一让啊让一让,我们要报名参加!” 登记的人头都没抬,“叫什么名字,哪里人?” 椹芙抬眸和宁洵对望一眼,宁洵默默摇头,椹芙就随便报了两个临时瞎编的名字。 那人也没有太在意,登记完之后,就给他们指了指答题的桌案,让他们自个儿去写答案去了。 去的时候那里已经有不少书生模样的人在埋头写的答案,有些时不时的抬起头皱眉看着眼前一个个写的题目的灯笼,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 椹芙望向正在看题的宁洵,“师兄,有把握么?” 宁洵淡淡点头,“嗯。” 看宁洵这幅表情,就知道一定是胜券在握了。少女急忙跑上前去殷勤的给他磨好墨,摊开白纸,宁洵就开始执笔逐一作答。 宁洵写字时十分投入,神情认真。椹芙在一旁拄着下巴看着他侧脸俊颜,以及少年笔下清隽秀雅的字体,竟有些痴了。 不一会儿的功夫,宁洵就已经将所有的题目作答完毕,吹了吹未干的墨渍,少女拿起写满谜底的白纸,就把它小心翼翼的交到了主事者的手中。 等到所有的参赛者纷纷上交了答卷,椹芙就已经知晓了最终的结果。 宁洵,拔得头筹。因为把所有的谜面全都解答出来交卷的,只有他一人而已。 最后的结果也毫不出预料,虽然宁洵做错了几个,但答对的题数也依然是他最多。 主事人也如约奉上了承诺里的珍宝。 拍了拍宁洵的肩膀,主事者笑道,“年轻人,前途无量啊。” 宁洵谦逊笑着,随后便接过了奖品——一枚镶着五色雕花式宝石的流苏步摇。 椹芙凑上前来看着那柄精致炫目的步摇,喜爱的神情溢于言表。 宁洵撇唇一笑,随后温柔的将步摇别在了少女的鬓间发髻上,为少女本就绝色的面容更添一份光彩。 椹芙讶异的抚了抚鬓间的珍贵饰物,有些受宠若惊。 宁洵伸手刮了刮她的俏鼻,“惊讶什么,本就是打算送你的。” 椹芙的眸间漾出了一抹笑意,没有说什么客套的谢谢,少女一手抚着颈间挂着的那枚锦鲤暖玉,一手抚着发间的步摇。 “宁洵,我会好好保管它们的。” 宁洵移过修长如玉的手,为她别好耳边的一缕碎发,柔声道,“嗯。” ———— 关于角色客串一事,目前已有两位宝儿们报了名,还有一个名额哦,先到先得。 还有绫罗已经将角色的剧情理好了,只不过这两个角色都是在比较后面的情节出现,需要耐心等待。所以提前解释一下,如果一时没有看到的话也不用着急,并不是绫罗把你们忘记了哦。 谢谢你们认真看书,以及收藏与推荐。爱你们,么么哒~ 112.第112章 涉险至深(3) 看过了猜灯谜,椹芙抬眸看了看四周。 掰着手指纠结算道:“灯盏买了,好吃的也买了,灯谜也猜了……呃……剩下的,就只有放花灯了!” 宁洵看着她,淡淡道,“走吧,去找放花灯的地方。” 椹芙不由得掩嘴偷笑,“感觉好像在约会呢。” 宁洵闻言一滞,随后伸手捏了捏她光滑莹嫩的小脸,声音清朗道:“我们就是在约会啊。” 少女的脸倏地一红,急忙撇开了目光,宁洵毫不在意的扬唇一笑,随后伸手拉过她上前去买了两盏花灯。 椹芙抬眸,“我们要去哪里放花灯?” 扫了眼周围灯火通明的人群,宁洵淡淡道:“稍微走远些到人少的地方吧,这里人太多,灯光也太亮,到时候我们的灯就会被周围人的灯给淹没了。” 椹芙闻言似乎也没怎么在意,只是顺从的点了点头。 宁洵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垂眸不语。 是他的错觉么? 少女长袖下提着灯盏的手,在微微颤抖。 两人向着人烟稀少的地方刚一挪动,混乱的街市上便出现了一小队身着黑衣的人马。 为首之人面目狰狞阴森,且只有一只手臂。 街上的百姓商贩看到这队突然出现诡异无比的人马,一个个瞬间都噤了声。 尤其是那领头之人,浑身上下都充满了阴邪的气息,让人只是简单的看他一眼,便觉得全身上下都有种极为不舒服的感觉。 一个瘦小的黑衣人瞬步上前,“护法大人,属下已经可以确认,方才那两人,是鹤园关门弟子。其中有一个,便是日前害得我们走路风声的女子。那女子的右眼下有一枚鲜艳的桃花状印记,属下绝不会认错的!” “哈哈哈!”领头人闻言不由得发出一阵癫狂可怖的笑声,“看来本殿决定暂时留在祁山境内的决定是对的,守株待兔了这么久,可终于能逮到大鱼了。 这两个张狂的少年弟子,居然胆大到把青铜令挂在衣间,仿佛生怕我们发现不了他们的身份一般,真真是愚蠢之极! 你们这些蠢货,还不赶紧给本殿跟紧了。一旦抓住了他们,可就是立了大功了。到了那个时候,本殿一定要灭灭姬辽霜那个臭小子的嚣张气焰!” 此人,正是晶玉阁护法,黑衣圣手! 自从藏昀寺一事败露以来,他便率部离开了藏昀峰峰顶。 奈何不甘心就这样灰溜溜的回到阁中,于是便顶着阁主施加的压力,硬是将人马驻扎在了这个鹤园弟子最长下山来采购的市集——南镇。 姬辽霜曾极力反对他的提议,可是他却觉得,哪怕能够随意抓到一个鹤园内院及以上等级的弟子也是好的,那样他们的手上就会逐渐开始握有白澐老头的把柄。 白澐老头最是心善,是绝不可能眼看着自己座下的弟子被俘虏的。 原本他想的要求还不是很高,谁知这一来,竟然出现了白澐最亲近疼爱的两个关门弟子。 这个天降而来的大礼一下子就把他砸的乐晕了。 其实倘若他细细想想,就会发现这两人一路走来行为十分高调,甚至不惜把青铜令这种东西直接挂在身上,分明就是故意暴露行踪给他的。 奈何此时的黑衣圣手只是一心想着要抓到他们,好向阁主证明姬辽霜的提议才是错误的,证明他才是最适合当下一任阁主的人,所以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护法大人都下令了,众人只能纷纷领命,随后四散开来,又再一次隐匿到了市集当中。 如来时般行踪诡秘。 街道混乱了一会儿,便重现恢复了原有的秩序。店铺老板擦了擦眼睛,随后便满不在乎的继续开始了沿街叫卖。 还是做生意赚钱要紧,这些人只要不杀人放火,他们爱闹,便让他们闹去吧。住在边境区的人早已经对这些偶尔出现的诡异江湖之人见怪不怪了。 黑衣人全部离开之后,一个灰衣少年的人影从一旁的小巷中沉默走出。 凝眸看着黑衣圣手远去的身影,少年灰色兜帽下的秀美容颜面无表情。 世子殿下……你所说的最糟的情况,终于还是出现了。 ————《君忆桃夭》涟漪荷华———— 角色客串还有一个名额哦,宝儿们注意看荷华的书评区,在相应的帖子下面留言回复你想要客串的角色名称就好啦。 角色的名字宝儿们可以自己随便取,但是一定要是古风名字,长度为两个字或者三个字都行哦~ 宝儿们,票票,收藏砸来~ 113.第113章 心痛(1) 走了许久,直到已经快要感觉不到人群的喧嚣,宁洵的脚步方才停了下来。 这里是一个南镇边外一个极为安静的场地,前面有一栈颇具江南风味的石桥,桥下溪水潺潺,上面漂浮着不少从上游顺水而来的粉橘荷灯。 水声潺湲安静,岸边柳树依依,晚春之花落英缤纷。 “好美。”少女由衷的感叹着,宁洵拉过她,“就在这里放吧。” 侧眸看了看西边离这里十分遥远的街市,少女展开手中的花灯,“这个要怎么放才能让它飞起来?” 宁洵抿唇笑着指了指一旁清澈溪水中漂浮着的盏盏精致莲灯,“看到莲灯上燃着的烛火了么?我们用烛火点燃这花灯上的捻线,它就会自己飞起来的。” “噢……”椹芙一脸新奇,随后俏皮道,“那我去河边帮你取一盏莲灯来。” “嗯。”宁洵点了点头,随后少女就兴高采烈的跑去取了一盏莲灯回来。 看着这盏漂亮的莲灯,椹芙自言自语道:“我也不知道你这盏灯是想要送给哪位心仪之人,我只是想借来点个引线罢了,你可千万不要怪我啊。” 宁洵闻言有些微惊讶,“原来你竟然知道这莲灯的来历。” 椹儿似乎对凡间的许多事情都不甚了解,却知道这水中莲灯所寄托的心意。 莲灯是女子暗暗寄托相思之意,因为不能将爱慕直白的说出口,所以才写了纸条封在莲灯上,放入湾流中顺水漂下,希望能够让有缘人看到的一种特殊信件工具,是一种很美好的存在。 看一向淡定的宁洵如此惊讶,椹芙一脸得意,“这你可就不知道了吧,放莲灯是女子心中一年一度中最重要的一件事,是女子心中最值得纪念与美好的存在呢。你别看我是个桃妖,可我也是女子呀,知道莲灯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宁洵闻言点了点头,随后用手腕撑开即将点燃放飞的花灯,让椹芙举起莲灯来用烛火燃着引线。 椹芙抬了腕刚要准备点火,一卷小小的纸条却从莲灯上掉了出来。 椹芙“诶呀”了一声,急忙将纸条捡了起来。 宁洵被这一打断,只得先放下了花灯。看着蹲在地上看着纸条沉默不语的少女,不由得出声问道:“怎么了?” 少女一脸哭丧,内心无比纠结。 她手中的那张纸条因为掉落的冲击已经有些微微散开,她的本意是捡起来赶快给人家放好,结果无意中,在纸条上看到了“宁洵”这个名字。 霎时间,不淡定了。 “宁洵……这张纸条,好像是写给你的……”少女的黛眉都皱了起来,“你说,我是拆开看看呢……还是拆开看看呢?” 宁洵被少女的样子逗得哭笑不得,只得无奈宠溺道,“既然是写给我看的,那么看看也应该无妨。” “嘻嘻。”椹芙闻言狡黠一笑,随后便再也忍耐不住的拆开了那张字迹干净娟秀的纸条。 随之而来的,是两人良久的沉默。 飞速的看完了上面的内容,椹芙猛地抬眸望向身边的宁洵。 宁洵清隽眸子里在那一瞬间闪过的震惊与动容都被她尽数收在眼底。 “宁洵……”椹芙唤着他,漂亮的杏眸中溢满了疑惑与不解,以及深深的……担忧。 宁洵沉默不语,随后迅速的从少女的手中夺过那张纸条,不动声色的折好那张纸条,将纸条放回了莲灯之内。 一个轻功施展,宁洵回到了河湾边,伸手将那盏莲灯放回原来的溪水中。看着那盏莲灯随着水流逐渐远去,宁洵闭了眸,轻轻叹息。 椹芙在他身后安静的看着他风姿绰约的背影,心沉似井,指尖冰凉。 她方才……看到了什么? ———— 宝儿们高考加油,祝你们考出最好成绩! 114.第114章 心痛(2) 那张字条上面,只有短短的一行字。 写字的人一定是一个极其爱干净的女子,因为她的每一个字,都是那么的干净娟秀,清明认真。 “宁洵,你当真要如此狠心?” 似乎带了满心的凄凉与心寒,才会让那个女子写出这样一番痛苦的责问来。 匆忙之中,椹芙还看见了字条下的署名落款。 涑沅。 从未听过的名字,几乎在一瞬间少女就能肯定,这个女子,绝对不是鹤园弟子,也更加不可能是大秦之人。 明明只是很淡的两个字,却让人径直想到了诗经歌谣中采荇而归的窈窕淑女,美若一泓溪流婉转,清浅柔和。 椹芙的眸子倏然黯淡了下去。 满心满心的只有一个疑惑,这女子……是谁?她看起来似乎是心系着宁洵,可是为什么,又要如此埋怨宁洵的狠心?宁洵到底对她做了些什么? 随着这封字条的出现,让少女的心中升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无力感。 她本以为她已经可以逐渐融入宁洵的世界,本以为她已经可以在宁洵的身后帮助他,然而有关于宁洵的一切,她果然还是不了解,一点也不。 至始至终,宁洵与她,就是完全的两个不同世界的人。 无论她如何努力,如何自证,宁洵始终都不肯让她插足此事。 这到底是在保护她,还是根本就不曾信任过她? 心里好痛,寒冷的如坠冰窟。 然而宁洵似乎根本就没有想与她解释此事的欲望,他只是沉默的缓步走回陷入愣怔中的少女的身边,随后看着她淡淡道:“我取了新的一盏莲灯来,我们重新再放一次花灯吧。” 椹芙惊愕的眸子定定的注视着他,随后颤抖着双手,将宁洵手中的那盏莲灯幡然打落在地,声音已经带了些许哭腔,“你为什么不解释,为什么不解释?宁洵,难道你之前对我说过的那些话,全部都是假的?” 宁洵似乎没有意料到少女的情绪波动居然会如此之大,看了眼那盏被少女打落在地的花灯,随后看着宛若受伤小兽般崩溃的少女,有些着急的安慰道,“我与涑沅并非你想象的那样……” 少女已经泣不成声,内心积攒已久的委屈,不解,心寒,种种情绪有如决堤一般。 她看着宁洵的眼眸已然通红,“宁洵,我根本就不在乎涑沅与你是如何,我在乎的是你究竟为什么不肯信任我,为什么要把我这么残忍的与你的世界隔离开来,你又为什么,要拿那些安慰人心的话来欺骗我! 宁洵,我知道你的身上背负着重任,你步履如冰,时刻都得小心翼翼,出不得半点差错。可是,我想要帮你啊,宁洵,我想要帮你,我不想我像个傻瓜一样连你整日到底在做些什么,目的是为了什么都一概不知,我不想我像个废物般什么都做不到啊! 我虽然不知道涑沅是谁,可是她对你的事情,一定是全然皆知的吧。 可是宁洵,你连半句解释一下她是谁的想法都没有。宁洵,你是傻瓜吗?你为什么不信我,为什么什么事都要瞒着我?为什么,为什么……” 少女的泪水就那样一串串的打落在脚下的层层落英之上,与倾倒在地流泻出的莲花灯油缓缓重叠。 ———— 绫罗要继续上拼音君了……各位宝儿们表拍…… 涑沅(suyuǎn) 相信我,这个角色在后面十分的重要,各位宝儿们要记好她的名字…… 第二更在明天中午12:15分准时跟各位宝儿们相见~(有关于羞羞哒部分) 作者奸笑中。宝儿们的打赏票票评论在哪里~~~ 宝儿们:抽她! 115.第115章 心痛(3) “我虽然不知道涑沅是谁,可是她对你的事情,一定是全然皆知的吧。 可是宁洵,你连半句解释一下她是谁的想法都没有。宁洵,你是傻瓜吗?你为什么不信我,为什么什么事都要瞒着我?为什么,为什么……” 少女的泪水就那样一串串的打落在脚下的层层落英之上,与倾倒在地流泻出的莲花灯油缓缓重叠。 宁洵凝眸看着抽噎的上气不接下气,双肩不断耸动的少女,内心里像是苦涩的酸酒一般,浓郁的一发不可收拾。 少女抿着红唇,委屈的泪水不断划过雪白脸颊。 宁洵心中一痛,随后倏然上前揽过少女,俯身将薄唇印在了少女的柔软的唇上。 少年身上好闻的犹如清澈泉水般的气息扑面而来。 椹芙的瞳孔倏然圆睁,下意识的便想要推开他,可是宁洵却一反往常的霸道了起来,双手紧紧地将少女圈在怀中,不肯放开。 感受着唇间传来那人温热的气息,以及腰间那双把自己紧紧揽在怀中的手,少女倏然闭了眸,放弃了挣扎,睫羽微微颤抖,任凭两行清泪淌下。 宁洵。 你作弊。 可是,你赢了。 春日夜晚的风带着一丝清凉,和风轻拂,衣袂飞扬。 感受到怀中少女渐渐安定下来的情绪,宁洵渐渐离开了少女的唇,随后缓缓上移,轻柔的不断吻去少女眼下的泪水。 椹芙睁开了双眸,随后定定的注视着逐渐放开她的宁洵。 理了理少女额间碎发,宁洵柔声道,“椹儿,我信你。所以,你也要信我一次,可好?” 椹芙泪眼朦胧的看着他幽深黑眸中关切的目光,沉默良久,方才缓缓地点了点头。 看着少女点头,宁洵心里的紧张一瞬间散去,长出了一口气,正打算开口的时候,一旁的少女却定定的注视着他: “所以宁洵,你能不能坦诚回答我的第一个问题。 你如此高调的带我前来南镇,到底是何目的?” ————《君忆桃夭》涟漪荷华———— 当黑衣圣手赶来东门柳桥的时候,漆黑的夜幕下只剩下了那两个关门弟子的身影。 迅速的隐匿在暗处,黑衣圣手在手下全部赶来之前只能先埋伏在那里盯着两人见机行事。 据他的观察,那两个关门弟子似乎是一对情侣,一男一女大半夜的不回山门聚集于此,而且还凑在一起暧昧的放着什么花灯。 这无论怎么看,都显得十分可疑啊。 黑衣圣手仔细观察了一番两人的样貌,发现那个小姑娘分明就是那日来藏昀峰敲门的走错路的蠢货,至于蠢丫头旁边的那个介乎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年轻人嘛,倒着实让他心惊了一番。 本以为阁中的少主姬辽霜的姿容已经是天下绝色,没想到这个清隽的年轻人,比起因容貌过于出众,不得不遮起半张脸做事的姬辽霜还要俊美上几分。 想到这里,黑衣圣手不由得冷哼一声。 长得好看又有什么用,不过是勾引一些不知内涵为何物的青涩小姑娘簇拥罢了。倘若这个年轻人跟那个姬辽霜一样,高傲臭屁又目中无人,一旦被他抓到,他一定拿刀在他引以为傲的脸上划个王八。 打定了主意,黑衣圣手便蹲在了一旁,准备着随时出手。 而那边看起来十分自然,似乎是在研究着如何放花灯的两人此时却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 感受到不远处那股强烈而又显得十分熟悉的妖气,想起曾经在藏昀寺的院子里见过的那顶香炉,椹芙敛眸淡淡道:“他们来了。” ———— 今日第二更送到~ 各位宝儿们如果支持绫罗的话,在等更的同时请关注绫罗的另一部作品: 《凤鸣天穹》也是可以的哦。 反正等一个是等,等两个也是等嘛~ (宝儿们:你这个小婊砸!) 天穹与桃夭文风大有不同,天穹是小白宠文,带给宝儿们轻松一笑的,喜欢宠文的宝儿们不妨一看~ 116.第116章 送上门(1) 话音刚落,那边的黑衣圣手已经带着晶玉阁弟子将他们重重包围了起来,只待黑衣圣手一声令下,就能上前活捉了他们。 将手中花灯逐渐放开,随后明亮的烛火就在夜风中缓缓飞升。 抬眸看着越来越远去的暖橘烛光,椹芙不由笑道,“好神奇,它真的飞起来了!” “嗯。”宁洵轻轻点头,随后凑到少女的耳边,“怕不怕?” 椹芙用力的摇了摇头。 “好,记住无论我发生了何事,你都不可以慌张。” 椹芙闻言猛然抬眸看着他,神色担忧。 抓住他白皙的手腕,椹芙急切道:“不行,你要保证,你一定会安然无恙。” 宁洵郑重的点了点头,少女这才喘了口气,随后松开双手,静静看着半空中逐渐升高的灯盏。 宁洵道,“突然想起来,你们桃妖一族每日需要像人类一般进食三餐么?” 椹芙一时没有预料到宁洵会问这个,于是淡淡摇头,“不用,不过吃一些也是无妨的。” 宁洵有些疑惑,“那你们平日里都需要什么来维持所需?” 椹芙顿了顿,“有水,就已足矣。” “嗯。”宁洵了然的点点头,随后便陷入沉思当中,再不出声。 两人静默了一会儿,那边的黑衣人们,动了。 “桀桀,两位小朋友,闲聊就到此为止了,你们还是乖乖的跟本殿回去吧。” 黑衣圣手身形一动,在离两人十丈的地方停下。 椹芙和宁洵对视一眼,随后美眸惊恐道:“你是何人?!” 椹芙那似乎极为惊吓意外的模样一下子就取悦了黑衣圣手,撇唇狞笑一声,随即便转身对着身后门下弟子下令: “把他们给本殿抓起来!” 椹芙和宁洵的眼中一滞,随后便有模有样的和这些黑衣人动起手来。 宁洵自身修为已经是鹤园三代弟子中极强的存在,所以对战这些晶玉阁的小辈弟子是压倒性的强,显得游刃有余。 而椹芙千年桃妖的修为,就算天赋再怎样平庸,也有自保的能力。况且,她最强大的并非功法,而是法术。 黑衣圣手就算再怎么迟钝,也不难看出这些门下弟子根本就不是椹芙与宁洵两人的对手,取出香炉,黑衣圣手一个瞬步,便冲向了两人。 宁洵的面色霎时间凝重,“我来对付他。” 椹芙点点头,没有逞强,“小心。” 随手夺过一个黑衣人手中的剑,宁洵便冲着黑衣圣手迎了上去。 椹芙忌惮的看了眼黑衣圣手手掌中的那鼎香炉,不由疑惑,这炉不是给了秦良保管么?怎么会到了黑衣人的手中? 随后猛然意识到,不对,这是另外一鼎香炉! 起初没有拔出朱雀的宁洵还能勉强与黑衣圣手战个平分秋色,屡屡避开黑衣圣手手中香炉的戾气,然后就在椹芙两人惊恐的目光中,黑衣圣手拿出了足足六鼎香炉。 一共七枚香炉闪烁着磷磷鬼火,诡异的悬浮于半空之中。黑衣圣手对着面前两人发出诡异的笑声。 那股阴邪的气息呈百倍的上涨。 椹芙急道:“宁洵,小心!” ———— 点名帖(=3=)~ 1。谢谢浅夜、浮生,侧耳听,以及修罗三位童鞋的长评~ 2。谢谢东莲帝座,修罗,书友1719672710,书友1128510686……等等童鞋每日坚持投的票票~(因为太多在此就不一一列出了),总之爱你们哦,么么哒~ 3。修罗,书友1719672710等宝儿们如果想要参与本书的角色客串,请到置顶帖下方留下想要客串的角色名称哦,格式参照上面回复,绫罗会酌情使用的~ 4。晚上有第二更~ 117.第117章 送上门(2) 宁洵凝眸,手中刀刃握紧,退开半步,极为谨慎的看着黑衣圣手接下来的动作。 “桀桀,可惜了。若不是留了一尊鼎在祁山,这八鼎合力摆下的天雷阵又岂是你们这等奶娃娃能够抵抗的。鹤园小子,今日你能亲眼见到本殿的鼎阵,也算是你的福气了。” 黑衣圣手也是被逼无奈,他自认晶玉阁下第二高手,可是却被眼前这个未及弱冠的年轻人缠斗的僵持不下,这不是在门内弟子的面前自损威信么? 以后还怎么混? 思及此,所以必须在一招之内击败眼前的这个小子,且要以压倒性的优势来挽回颜面。 眼前的七鼎香炉渐渐在半空中诡异悬浮移动,侥是宁洵也忍不住生出了想要拔出腰间朱雀的冲动。 只要朱雀出,黑衣圣手必死无疑。 可是……不行。 这个阵法,他不能接。 想着之后还需要自己维持着清醒行动,宁洵左右权衡,终于倏然放弃。 凝眸看着面前笑得狰狞的黑衣圣手,宁洵缓缓放下了手中的刀刃,淡淡道:“我认输。” 正与黑衣人一边干架,一边看着这边情况的少女闻言一滞。 场中所有人在一瞬间全部停止了动作。 黑衣圣手看着眼前的少年皱眉思忖片刻,终归还是将鼎阵的运行终止。 也罢,兵不血刃,还可以减少香炉寿命的消耗,何乐而不为呢?倒是没想到这少年居然如此的识时务。 收回香炉,黑衣圣手下令,“将他们两个绑起来,我们撤!” 看着宁洵坦然束手就擒,椹芙也放弃了抵抗,任由晶玉阁的弟子将他们五花大绑起来。 两人便这样轻松的被黑衣圣手所擒。 远方树下,一个灰色人影微微一滞,随后便迅速地从队伍的边缘拖走了一个黑衣人。换上那人身上的衣服,用面纱将半张脸遮起,便悄无声息的混入了队伍之中。 ———— 守川,山洞 秦良在山洞里百无聊赖的呆了几天,其间椹芙和宁洵两人每天换着来陪他聊天,当然其中的某人只是脸色平淡的坐在那里一言不发。还有白璐满脸不耐的跑来给他送饭,久生天天强塞给他一些难喝到一定程度的汤药,一时日子倒也过得悠闲惬意。 然而今天却不知道是怎么了,从大清早的一直到傍晚,不仅没有了那些师弟师妹们过来陪他闲聊,也没有人来给他送汤药,甚至于连个送饭的都没有。 秦良被关禁闭中,守川的山洞除了山泉水就只有山泉水,连个蘑菇都没有。一天没吃东西,他也实在是管不了什么能不能出去了。毕竟,填饱肚子要紧啊。 于是秦良怀揣着满腹的疑惑出来一看,发现整个山门里,居然连一个人都没有! 别说是椹芙他们了,就连内院弟子的影子都找不到一个! 秦良愣了,气得够呛。 随后回想起去年秦昱回来的时候,整个山门也是如此这般,一天之内全部清空,全都跑去山门下观看秦昱的太子仪仗归来时的风光景象了。 掐指算了算日子,秦良倏然明白过来。 哦,原来是他们回来了。难怪门里连半个人都没有。 秦良要哭了。 喂喂,就算秦昱那厮很帅很风光,五师妹很美很贵气,可是你们要不要所有人都这么一致的把他给遗忘了啊! 118.第118章 送上门(3) 左等右等,终于盼星星盼月亮般把众人给盼回来了,没有去见回归师门的秦昱和楚萱,而是急忙叫来了一个内院弟子给他送了两个黑米馒头。 就着泉水艰难的咽了两咽干涩的馒头,秦良随口问道:“怎么没看见宁洵和小师妹回来?” 内院弟子一愣,随后想起白日临走时宁师兄交代的话,于是老实回答,“启禀大师兄,宁师兄和椹师姐两个人好像一起到山脚下附近的镇子约会去了。” 秦良闻言差点没被馒头给噎死。 剧烈的咳嗽了两声,秦良的凤眸中满是惊愕,“你说什么?!” 这内院弟子还以为他们的大师兄是真的因为耳背所以没有听清,于是只得恭谨的重复道:“我说,宁师兄和椹师姐……” 话还未说完,眼前的红衣人影便已经消失在原地。 愣愣的看着秦良原先坐着的那块石板上放着的半块馒头,内院弟子嘴角抽搐。 这大师兄是怎么啦,什么事这么着急,居然连饭都不吃啦。 还有……大师兄你不是被关禁闭了吗喂! ———— 南镇,晶玉阁分舵 晶玉阁驻扎在南镇的一个民间富商的宅院内。 姬辽霜盘腿坐在案前,照例处理着每日的公务。 每每看到黑衣圣手一派呈上来的东西,眉头就开始皱了起来。 一旁的小辈弟子已经有些打瞌睡,尤其是这屋内的烛火甚为昏暗。 叹了口气,姬辽霜缓缓地取下了脸上覆着的黑纱,揉了揉疼痛的穴位,一旁打瞌睡的小弟子急忙惊醒凑了上来,“少主,要不先别看了,出去走走?” 这个小弟子也是蛮同情他们这位少阁主的,阁主大人天性慵懒,自收了少阁主为义子以来,几乎把晶玉阁的大大小小事务全都丢给了少阁主一人打理,而他自己则一心投入到了修炼中。 如此一来,少阁主的修炼反倒是搁置了,而且整日闷在这小小南镇,护法大人又死拦着少阁主回总舵,整日以与少阁主作对为乐。 光是他看了都有些为少阁主头疼了。 姬辽霜今日总有些静不下心来,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了。 听到身旁小弟子的建议,他倏然觉得,出去散散心,倒也不错。 于是遂点了点头,正要起身,屋外却突然传来一声通报: “少主!” 来人一身黑衣,黑色兜帽隐隐遮住了他半张脸颊,一时竟有些辨认不清他的眉目。 姬辽霜只觉得眼生,正想仔细询问,身旁的小弟子却突然跑了过去,惊讶道:“雨兄,你怎么会来这里?” 原来是小北认识的人,看来的确是本门弟子,姬辽霜没有再怀疑。 看着那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姬辽霜冰冷道:“有话快说。” 似乎有些畏惧于姬辽霜那张冰冷的脸,来人有些结结巴巴的道:“属下……属下方才从护法大人那里路过,看到,看到护法大人正在鞭打两个鹤园弟子……” “鹤园弟子?”姬辽霜英挺的眉皱了起来,“内院的?” 那人急忙摇了摇头,“倘若只是内院弟子,属下就不会如此匆忙的跑来打扰少主您了。” 姬辽霜的脸上这才出现了一丝讶异,“关门弟子?还两个都是?” “是。”那人急忙应着,“而且是一男一女,那个女的长得极为漂亮,所以属下还多看了一眼。” 一男一女。 姬辽霜在心里迅速的过了一番鹤园七位关门弟子的名讳。 秦良总是一身红衣招摇过市,是为大师兄。 姬辽霜看向来人,“那男的可是一身红衣?” 来人果断的摇头,“绝不是红色。” 那就不是秦良。 随后又闪过了三师兄秦昱,据说俊美如天神。 “可是大秦太子秦昱?” 来人仔细回忆了一下,“不知道……只是那人颇为贵气,看容貌……可与少主你媲美。” 那就应该是秦昱了,不然就是大周世子宁洵。 姬辽霜道,“那女的呢?可有何典型特征?” 来人想都不想的脱口而出,“那女的像是妖,眼下有枚红色的桃花印。因为实在是太过醒目,所以属下记得格外清楚。” 一语平地惊雷。 姬辽霜整个人一滞。 桃花印。 鹤园第七位关门弟子,椹芙! ————《君忆桃夭》玉锦绫罗———— 119.第119章 番外小剧场(5) 番外小剧场之五 主题曲 《桃夭》 作词:秦弓 —— 三千桃夭罹落汤汤, 不见汜水茫茫。 惊蛰谷雨蹴而霜降, 跌入江上白裳。 —— 指尖迤逦细雨仓皇, 烛火陌上流淌。 一抹涟漪摇晃荷香, 转瞬容颜匀散, 大雪飞扬。 —— 若山川洵洵而只为虚妄, 奈何山寺田田青灯常亮。 守一夜空门欲踏过远方, 却抵不过鸢尾高矣, 这般轻狂。 —— 万家灯火彷徨,寒鸦楚雨凄凉。 宜其归于室家,诉诸家在何方。 临风而望,怎能遗忘, 旧时创伤,附骨难忘。 —— 枯井倒映杏落槐桑, 锦鲤只影沉塘。 星河灿灿逐路漫长, 灯盏痴痴惆怅。 —— 君忆描摹眉钿花黄, 音容琴弦微凉, 孤窗斜阳。 —— 若秦岭茫茫而漫若无疆, 何必腊月盛开灼灼绽放。 守一夜空门, 欲踏过远方, 却抵不过这般轻狂。 —— 万家灯火彷徨,寒鸦楚雨凄凉。 战火硝烟纷扬,诉诸家在何方。 临江而望,怎能遗忘, 天命未央,附骨不忘。 衣袂飞扬,怎能遗忘。 曾经过往,怎么能忘。 ————end。 120.第120章 合作(1) 姬辽霜自从知道了椹芙的下落,便十万火急的朝着黑衣圣手的院落赶去。 见到少女的时候,他们二人正被绑在刺人的木桩上。 黑衣圣手无情的长鞭尽数落在了其中的那个年轻人的身上,一旁的少女目眦欲裂的看着,恨不得杀了黑衣圣手。 周围站满了晶玉阁的弟子,黑衣圣手无情的鞭挞着他的身体,那身淡蓝的布衣上浸满了血渍。 “臭小子,你说不说,你到底说不说!” 黑衣圣手已经打红了眼,宁洵被麻绳拴住了双手,冷汗不断地从他白净的额头渗出,却不见他哼出一声。 一旁的椹芙几欲想要破开眼眸下封印着的桃花印,想要直接将这黑衣圣手击杀,却屡屡被宁洵忍着剧痛的微微摇头而制止。 “宁洵!” 椹芙万万没有想到,他们自动地束手就擒,这黑衣圣手居然如此待他们。 宁洵,你不是说了绝对不会有危险么?可是现在……可是现在…… 看着宁洵衣衫上的血迹,少女心疼的几欲落泪。 “别打了!别打了……” 黑衣圣手根本听不进去,只是一脸狰狞的对着少女道,“正因为你初入鹤园还什么都不知道,所以问你也没有用,你才能逃过此劫。不过你别忘了,藏昀峰的那一笔账,本殿还没跟你清算呢!” 椹芙向后缩了缩,随后神色冰冷的看着黑衣圣手。 你等着,只要你敢让宁洵伤重颓危,我势必会将你碎尸万段! 见椹芙停止了反抗,黑衣圣手将视线再次挪向了喘着气息鲜血淋漓的宁洵,“小子,不要让我问第三遍,鹤园的布防图与密道图,你到底肯不肯画出来!” 宁洵的答案,是一抹轻蔑的笑。 被人如此嘲笑,这还是黑衣圣手人生中的第一次,只是一瞬间便已暴怒,扬鞭正要再次向着宁洵抽打而去,挥舞着长鞭的左手却被人猛地用力握住。 看了眼来人,宁洵的唇边扫过一抹淡笑。 来的太慢了! 心疼的看了眼遍体鳞伤的世子,宁雨恨不得捏碎黑衣圣手的腕骨,奈何众目睽睽的之下,他绝不可能如此做,只得悻悻松了手,随后恭谨的退到了一边。 一个一身玄色长袍的青年就这样走了进来,他的眉眼格外清冷,眉骨高耸挺拔,有着不怒自威的气势。 一双凤眸黑瞳幽深,肤色青白,面覆一垄黑纱。 晶玉阁少主,姬辽霜。 椹芙愕然,随后看向一旁宁洵脸上专注的神色,随后终于明白。 这就是宁洵的最终目的! 看着椹芙眸中的惊讶,姬辽霜朝着她点头示意,随后便将目光投向了半个兜帽遮脸的少年,“你退下。” 宁雨吐了吐舌头,随后便听令退到了一边。 黑衣圣手蹙眉看着缓步走来的姬辽霜,随后冷声道:“少阁主这是已经打算与本殿撕破脸抢人了?” 姬辽霜清冷一笑,随后淡淡道:“护法说的哪里话,辽霜又怎么敢抢护法大人你的功劳呢?只是……这两人都乃鹤园的关门弟子,对鹤园忠诚无比。护法大人你这般硬气的审问他们,所得到的效果,恐怕也只能适得其反吧。” 121.第121章 合作(2) 黑衣圣手闻言仔细想了想他的话,倒也觉得有几分道理,于是问道:“那依你之见,本殿该如何拷问?” 姬辽霜上前一步,“不知护法,可信任辽霜?” 黑衣圣手冷声道,“倘若说是在忠诚于阁主的方面,本殿倒还是信你的。” “那好。”姬辽霜紧盯着黑衣圣手,“既然你信我,那不如把这两人交给我代为审问,届时自会将鹤园密道与布防图拱手送上。” 黑衣圣手沉默了,在审讯人的这一方面,姬辽霜的确要强过他不少。 因为姬辽霜的手段够残忍,够冰冷无情,所以总是能以最快的速度从俘虏的口中套出情报,黑衣圣手自认比不过姬辽霜。 只是此次抓住这两个鹤园弟子不容易,他可是因为驻扎南镇的决定顶了好久的压力,就这么拱手把战利品拱手让人,他实在是有些不甘心。 姬辽霜自然明了他的心思,只是淡淡道,“倘若把两个图纸审了出来,我会第一时间派人送给你。只是,我有一个条件。” 黑衣圣手抬眸看着他,“什么条件?” “我将会将这两人调教为内应送回鹤园,届时,你不得阻拦。” 黑衣圣手冷冷的注视着他,“我凭什么相信你的话。” 姬辽霜懒懒的撩他一眼,“信与不信,是你的事情,与我又何干?倘若护法大人没有想清楚,那辽霜这便回去了。护法大人,你就留在此处好生慢慢审问吧。” 说着抬脚便欲离开。 黑衣圣手仔细的在心里权衡了一下利弊,终于还是选择了相信姬辽霜,“也罢,人你就带走吧。” 晶玉阁的存在是为了复仇鹤园,倘若因为他们之中有人搞内讧坏了大事,那可就无颜下九泉了。 姬辽霜闻言清冷一笑,随后便命了人上前解下柱上被捆着的两人,起身朝着自己的寝殿走去。 ————《君忆桃夭》玉锦绫罗———— 刚一到寝殿,扶着宁洵的宁雨就急忙将他小心翼翼的平躺在地。 椹芙刚一被解开手上绑着绳结,便急忙的朝躺在地板上身体冰凉鲜血淋淋的宁洵奔去,“宁洵……宁洵你还好吧?” 宁洵艰难的抬了眸看向少女,嗓音沙哑道:“我没事。” 这一回,实在是失血过多了。 “没事个屁!”少女看着他这幅虚弱的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直接凶巴巴的顶了回去,随后对着身旁立着的宁雨和小北焦急吩咐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取水来?” 宁雨不由得一滞,呃,未来的世子妃好凶! 小北似乎有些被她的气势震慑到,不待问过自家从进屋起就一直被人无视的主子,急忙跑去给宁洵倒了杯水来。 椹芙接过水,便小心翼翼的喂了宁洵喝下。 “嗓子好些了么?” 宁洵微微点头,随后便要起身。 椹芙将他摁了下去,“起什么起!” 随后又怒视着一旁静默矗立的姬辽霜道,“叫个郎中来会死啊?!” 椹芙确实火了,倘若不是方才一路宁洵的一味制止,她早就要跳起来把这整座府邸都给掀了。 被绑在木桩上挨打辱骂,这可真是她桃妖生涯的最新体验! 122.第122章 合作(3) 面对着椹芙一时怒急的模样,姬辽霜没有生气,却也没有叫人去请郎中,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你闹够了没有。” 语气平淡,听不出有太多的波动。 椹芙抬眸毫不客气地瞪他一眼,随后知晓姬辽霜这是打定主意不管宁洵身上的伤了,急忙俯身问宁洵,“你意识还清楚么?能撑得住么?” 如果她没记错,宁洵今晚还有大事要做。这幅鲜血淋漓的模样,又怎么能行? 宁洵半躺在她的怀中,动了动眸子,却没能说出话来,原本如玉的容颜上血色尽无。 见宁洵这副模样,椹芙知道,已经不能再等下去了。 随后也顾不得姬辽霜宁雨等人,指尖捏诀点过眼角桃花印,在掌心倏然凝聚出一朵金灿桃花。 一旁的小北见状直接瞪大了双眼,“这桃花是哪来的?好神奇。” 宁雨秀气的眉眼中满是惊讶,随后敛眸看着少女小心翼翼的将桃花喂入世子口中。 看来……钟先生说的不错,这位世子妃,一定大有来历啊。 宁洵视线模糊,看到少女递来唇边闪烁着淡淡光芒的花朵,急忙撇过头,“不可……你。” 经过上次的事他已经知晓,这桃花乃是椹芙的精元所凝,精元受损,精元主人的灵魂便会剧痛。 上次少女为自己包扎时忍不住发出的痛呼正也是如此,所以万万不可再让少女如此为自己治伤了。 椹芙有些着急,随后扫了眼自己扶着他的手心上凝固的血迹,狠了狠心,就将桃花塞进口中,随后俯身封住了宁洵柔软的唇,在宁洵清幽眸子的注视中,将桃花渡进了宁洵的口中。 精元的暖意旋即潜化于五脏六腑之中,宁洵只闻到了少女身上淡淡的桃花清香,随后原本麻木流失的感官与意识都逐渐恢复。 鞭子抽打下的伤口也开始剧烈的疼痛起来。 看到宁洵皱了眉,椹芙突然冲着他笑了一下,随后一只小手便倏然蒙上了宁洵的双眸。 漆黑袭来,宁洵一时慌了,“椹儿,别做傻事!” 坐在高位上的姬辽霜也已经有些坐不住,“住手!” 只是,晚了,椹芙的手中倏然又出现了一朵闪着柔弱明光的精致桃花。 狠下心将其捏碎,椹芙只觉得有一股猩然的血气涌至喉间,遂而一口喷出。 鲜血四溅,椹芙蛮不在乎的舔了舔唇间血迹,随后将手中桃花敷在了宁洵身上的伤口之上。在那一霎那,宁洵身上的伤口都奇迹般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痊愈。 姬辽霜站了起来,随后瞬步上前,将拥着宁洵的少女一把拉起在怀中,椹芙已经摇摇欲坠,急忙拉紧了他的衣袍稳住身形。 擦了擦血沫,椹芙自嘲一笑。果然,一天之内凝聚两朵,实在是有些勉强了么。 宁洵已经艰难的立起身子,心疼的目光紧紧地注视着面色苍白的少女。 “椹儿……” “我没事。”椹芙微微一笑,“你快些去完成你的事情吧,我就在一旁慢慢养伤,等你回来。” 宁洵的眸中犹疑不定,姬辽霜已经叫小北出去唤了阁里的鬼医来,“速度快些。” 随后低眸看着面前背对着自己的娇小少女,“如何?” 椹芙扬了扬杏眸,“放心,死不了。” 宁洵这才逐渐放下心来,随后上前从姬辽霜面前揽过少女,柔声道:“椹儿记住,以后倘若我身临险境,只要还有一线生机,就不要如此救我。” 123.第123章 合作(4) 看着宁洵眼底的凝重与担忧,椹芙心知这回并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只好乖巧点头,遂而又不服气的道: “可是谁叫你总是这么不爱惜自己,你看看你身上的那些伤痕,丑死了。若是再让这些鞭伤留在那里,我就会嫌弃你不嫁你了。” 宁洵一时哑口无言,视线逐渐挪向远方,良久方才敛了眸道:“倘若真有那时,那便嫁别人也无妨。” “喂!”椹芙被他气得不轻,刚想怒视他,却忍不住的低眸咳出血来。 宁洵急忙搂紧了她,“椹儿!” 椹芙摆摆手,示意自己无事。 恰在此时,小北去请的鬼医到了。 宁雨急忙提醒,“两位,快让鬼医先生瞧瞧你们的伤势吧。” 宁洵示意自己已经无碍,随后将椹芙身边的位置让了出来给鬼医诊断。 几个人包括坐在高位上的姬辽霜在内都蹙着眉静静等待着,随后鬼医点了点头,便缓缓地放下了椹芙的手腕。 “先生,请问椹儿她如何了?可有大碍?”宁洵有些心急。 鬼医淡淡道:“这位姑娘似乎用了什么极为隐蔽的秘法,导致心脉内识受创严重,短时间内决不可再使用,否则必将魂飞魄散而亡。” 宁雨插嘴道:“那也就是说没有生命危险了是么?” 鬼医点头,“让她好生休息吧,自己聚气修复,也不用老夫开什么药方了。” 宁洵点点头,“有劳先生了。” “哪里哪里。”鬼医客气一番后,随后便向着高位上面色凝重的姬辽霜作揖行礼,“老夫告退。” 姬辽霜颔首,随后鬼医便恭谨的退了出去。 椹芙见宁洵没好气地看着她,不由得扑哧一笑,“行啦别担心了,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宁洵没有发话,椹芙急忙讨好着道,“你看大夫不是都说了我没事嘛,你就不要再担心我了,快去好好忙你的事吧。毕竟你这么大费周折而来,总不能为了我舍本逐末吧,我可以自个儿在一旁养伤的。” 宁洵闻言这才点了点头,在少女的眼睛上印下轻柔一吻。 “那我去了。” “嗯。”椹芙笑着点了点头,随后狡黠的目光扫向了一旁黑色兜帽半遮脸的黑衣少年。 一旁正在感叹自家世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温柔了的宁雨不由得全身一抖,世子妃这是……看穿他了? 不应该啊,照理说他的伪装应该是天衣无缝的啊。 将椹芙扶过交给一旁尚在惊愕不解中的宁雨,宁洵便一步一步的朝着高台上的姬辽霜走去。 青年皱眉看着他,满腔疑惑。 听刚才他们两人的对话中的意思,宁洵这回故意被俘,莫非是冲着自己而来的? 这宁洵,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宁洵一展袖袍,尊贵世子的气度展露无遗。原本苍白的面容也随着伤口的痊愈而逐渐恢复了神采,竟显得气势逼人。 这……才是平日里敛尽锋芒之后真正的宁洵。 宁洵凝眸看着青年淡淡道,“晶玉阁少阁主,宁洵有事相商,请替洵引见尊阁主,三人一同相商。” ————《君忆桃夭》玉锦绫罗———— 124.第124章 合作(5) 椹芙一个人无聊的在殿中坐了有一刻钟。 期间虽然有宁雨和小北两人陪着她一边打坐疗伤一边聊天,可椹芙还是觉得有些无聊。 鬼知道那几个人要躲在小屋子里谈多久! 椹芙心里有些不舒服,你说你们谈就谈吧,不带我就算了,还把她一个病号丢在这里和两个青春期的少年呆在一起,这不是活受罪嘛。 宁雨和小北可不知道他们两个已经被嫌弃了,依旧自顾自的在一旁给椹芙讲着自认为很有趣的话题轶事。 宁雨一边哼哼两声应付着说得起劲的小北,探寻的目光却挪向了一旁用手拼命塞着耳朵的少女身上。 少女脸上烦躁的表情被他悉数收入眼底。 被世子排除在外不让她听谈话的内容,世子妃应该……很懊恼心寒的吧。 小北在宁雨的面前挥了挥手,“喂,喂,雨兄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喂。” 说来也奇怪,小北在之前从未见过眼前这个半个兜帽遮脸的少年。只是自己正尿急,所以只能随便找个角落解决的时候,刚好碰到了他,聊了几句,便成了好朋友。 友情这种东西,讲的就是缘分吧。 就是不知道,雨兄何时竟成了他们晶玉阁的弟子呢? 小北对于想不明白的事情向来不愿意绞尽脑汁的深究,随后便直接把此事给丢在脑后了。 ———— 屋内。 宁洵从未曾想过传闻中江湖邪教组织晶玉阁的阁主,相貌会如此的面善可亲。 他身着一袭麻质牙白长袍,正端正坐于主位之上。 倘若不是右脸颊下有一块狰狞长疤,宁洵指不定就会把此人当做一个温润的教书夫子。 看来果然,这晶玉阁主曾经是鹤园门下的弟子么。 宁洵淡淡一笑,随后深鞠一礼,显得礼数周全。 此子不简单。 这修养举止良好的年轻人给他的第一印象很好,思及此,晶玉阁主亦颔首回礼,“宁世子今日如此大费周章的前来我晶玉阁,想必应当不是只为了同我打声招呼的吧?” 宁洵轻笑道,“是,宁洵今日,是心怀一计而来,想与阁主洽谈合作事宜。” 晶玉阁主抬眸看他一眼,随后看向一旁立着的姬辽霜,“你们都坐吧。” “谢义父。” “谢阁主。” 三人落座后,晶玉阁主抿了口茶水,随后才平静看向宁洵,“敢问宁世子,你说要与本阁合作,却不知,到底是要做什么?” 宁洵闻言撇唇一笑,眼中带了淡淡的睥睨之意。 “当然是,覆灭鹤园。” 晶玉阁主手中一滞,连带着姬辽霜一起,都是满脸愕然。 好不容易才稳定住了心神,晶玉阁主疑惑道:“可你……不是鹤园弟子么?怎会忍心亲手置鹤园于险境?” 宁洵的眼中黯色闪过,然而只是转瞬便恢复正常,抬眸定定的看着晶玉阁主眼中的不信任,宁洵淡淡道:“洵,自有洵的目的。想必阁主也知道,我的身份,可不只有鹤园弟子这一个。” 晶玉阁主当然知道。 眼前的这个年轻人身世多舛,虽仍为世子之尊,却过得艰辛无比,整日如履薄冰。倘若换了是常人,只怕宁愿干脆不做世子,只去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布衣百姓。 125.第125章 合作(6) 可是宁洵不能够如此,他的身上,有着太多太多的重担。 他的每一步,都不是他自己便能够肆意妄为的。 想着宁洵几个月前还曾被人追杀,质子府被付之一炬的事情,晶玉阁主顿了顿,随后问道:“好,就算我信你有帮我的理由,你又有什么方法能助我铲除鹤园?” 宁洵看着晶玉阁主但笑不语,随后视线缓缓地移向了一旁静坐无言的姬辽霜,“洵想要请教少阁主一个问题。” 姬辽霜有些诧异,随后征询的目光望向了晶玉阁主,见晶玉阁主点头默许,才看着宁洵道:“你问吧。” 宁洵倏然起了身,负手在厅内来回走去,视线落定在姬辽霜的双眸,“敢问少阁主,鹤园的宗旨是什么?” 姬辽霜一滞,随后还是老老实实的蹙着眉回答,“护卫天下太平,阻止战乱。” 宁洵点点头,随后又和颜问道:“那么倘若三国军队同时开拔碾过天险,鹤园是否抵挡得住?” 姬辽霜想了想,随后果决的摇了摇头,“鹤园寡不敌众,就算园中弟子再怎么以一敌十,也决计抵挡不住。” 宁洵拍手道,“这便对了!” 随后又转移视线到一旁坐着的晶玉阁主,朗声问道,“敢问阁主,若平心而论,晶玉阁举众围攻鹤园,可有十足的把握除掉它?” 晶玉阁主蹙眉道:“怕是……不一定。” “没错,这便是阁主你一直不肯发起总攻的原因,因为你,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宁洵的眸中神采飞扬,“所以阁主,比起靠自己的力量攻取鹤园,还不如直接掀起三国战争,来得更快更稳妥!” 晶玉阁主闻言心中震颤,是啊,怎么如此简单有用的法子,他却从未往这方面想过呢? 长久以来,他一直在绞尽脑汁的想要把阁中弟子安插进鹤园做内应,想着怎样才能够隐匿踪迹在鹤园的四周不被发现好刺探敌情,想着何时发动进攻才能使成功率提高,却从未想过有如此简单粗暴的方法! 看向宁洵的眸子已有些炽热,“那依宁世子所言,如何才能掀起战争呢?天下太平已久,各国都是不愿意出兵的啊……” 宁洵闻言笑了,笑得十分轻蔑,一袭布衣在夜风中猎猎飞舞,“阁主,你错了。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晶玉阁主已经彻底对眼前这年轻人刮目相看,不敢怠慢,急忙追问道:“请世子赐教。” 宁洵负手道:“敢问阁主,如今三足鼎立,其中兵力最强,国力空前鼎盛的,是哪一国?” 晶玉阁主毫不犹豫的回答道:“是大楚。” 宁洵步步逼问,“那么敢问阁主,以往平平的大楚突然大兴兵事,军功阀役,他们的目的,当真是只有强国这么简单么?” “当然……不是,他们,有野心啊。” “这就是了。”宁洵面容如玉,“大楚国主,早就有一统天下之心,这一代的大楚国君,有霸主之梦! 可是他一直都在等着一个出手的机会,你知道他在等什么吗?他在等,等有人能够站出来,助他铲除那个老是捍卫在天险之处的鹤园! 只要能一举除掉鹤园,他便有足够的信心发兵一统天下。先打强秦,文弱的大周必会坐视大秦灭亡,随后直接吞并大周,这九州之地,便统统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所以阁主,你,就是他一直在的等待的那个人啊!只要阁主你站出来,协助大楚,鹤园的灭亡,必将成板上钉钉之事!所以阁主,你还在犹豫什么呢?” 晶玉阁主被宁洵的话语撩拨得兴奋激动起来,他知道,这的确是灭掉鹤园的一条最简单最可行的道路。 不过就是合作而已,只要能够铲除鹤园,这又有何难! 只是……并没有完全被能够报仇的狂喜冲昏头脑,晶玉阁主疑惑道:“可是宁世子,鹤园被灭,于你又有何好处?” 宁洵敛眸道:“阁主只要知道,宁洵的利益完全不会损害到晶玉阁,便足够了。” “可是你完全可以暗自点醒我,又何必自曝身份在我的面前与我亲自谈论此事?你就不怕,到了那时,我会将你这个幕后主使供出来?” 宁洵这才垂了袖,将眼眸中的神采飞扬皆数收起,“阁主果真足够谨慎,没错,洵的确可以隐在暗处坐观行动。可是宁洵之所以肯自曝身份亲自讲述,是想要求阁主一件事。” 晶玉阁主凝眸看着他,知道他并没有说谎的意图,方才道:“什么事,你说吧。今日你为我阁指出了一条明路,我晶玉阁也不是不懂感恩的人,只要你的要求不过分,本阁都可以答应。” 宁洵缓缓抬眸,“洵,想要求阁主。倘若真的到了那时,求阁主饶过那些自愿退出鹤园下山,或放弃抵抗的弟子。 洵只有这么一个要求,还请阁主,饶他们一命。” ————《君忆桃夭》玉锦绫罗———— 126.第126章 醋意弥漫(1) 等宁洵商谈完具体事宜回来的时候,椹芙已经困得快要睁不开眼了。 靠数着外面天上的星星兀自抵挡着困意,终于在睡着之前把这位等回来了。 椹芙睡眼惺忪的睁开眼,擦了擦嘴角的口水,直到看清了宁洵那张清隽面容,直接上前一掌拍在他的肩上,埋怨道: “你太慢了!” 宁洵淡笑道:“抱歉,让你等了这么久。” 少女本打算跟他置气的来着,可是看到宁洵似乎也已经十分的疲累了,也就不太忍心再责备他,于是哼了一声,就把视线挪向了一旁正缓步走来的姬辽霜。 他还是戴着那半张黑纱遮面,不肯露出整张脸。 椹芙在心里默默地翻了个白眼,这厮怎么比女的还作妖。 不过面上少女却是万万不敢如此的,开玩笑,看人家姬少主那一幅杀神的模样,要是真的惹火了他,那简直太可怕了。 姬辽霜淡淡看了他们两眼,“你们二位今晚便留宿在此,天色已晚,想必现在鹤园也已经封锁山门了吧。” 还未等椹芙开口同意,宁洵便已经抢先道:“不用了,谢谢少阁主的美意。只是我和椹儿在半路上已经定好了客栈,况且,我和椹儿一路购置的东西也都放在客栈里。住在客栈,还是比较方便的。” 姬辽霜可不知道他们当初只不过是随便定了一间房用来寄存东西,考虑了一下大概也觉得两人住在此处多有不便,便点头道:“那便就此别过吧。” 椹芙惊讶的差点连下巴都合不上,正想要开口,身子却猛地被宁洵拖往身后,宁洵笑着点头道:“就此别过。” 见两个男性生物你一言我一眼就这么愉快地把她的住宿问题决定了,椹芙刚要开口说话,便被宁洵强拉着拖走了。 不带这样的! 正当椹芙挣扎的视线扫过姬辽霜的时候,姬辽霜像是一瞬间与她心灵感应了一般上前一步,拉住了宁洵拖着她的手腕。 宁洵有些不解。 姬辽霜道:“等等,我有话要和她说。” 椹芙在心中山呼一声万岁,随后一脸期盼的等待着姬辽霜说点什么,总之不要让宁洵就这么把她给拉走,要不然今晚指不定她就得和宁洵住一个屋子了。 宁洵清隽面容上有些犹豫,微微思索了一番,便点头同意,“说吧。” “嗯。”姬辽霜点点头,随后看向少女,“可是你出卖的我?” 椹芙汗,一瞬间压力山大。这厮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硬着头皮,椹芙也只能小声的应是。 姬辽霜蹙了眉,“为什么要这么做?倘若那日不是我派人来佯装刺杀你,从而迫使连城枫不得已在你们面前暴露了卧底的身份,可能你现在就已经命丧于连城枫之手了。” 椹芙看着他微笑道:“我知道。” 难怪那日那群黑衣人瞄准人的靶子那么差,可以被她轻松躲过。 姬辽霜的眉宇不由得蹙的更深。 他不明白,既然少女知晓那些人是他派来的,为何还要执意把藏昀寺的事情抖出去。 椹芙回眸看了眼身旁的宁洵,与宁洵对视一笑,随后坦然道:“因为,鹤园中人是我的同伴,我必须要保护我的同伴。” 姬辽霜闻言一滞,随后不动声色的看向宁洵。 宁洵啊宁洵,这少女的目的是保护鹤园,你却在她的背后谋划着如何铲除鹤园,倘若她有一日知道了真相,你又该如何呢? 沉默半晌,随后姬辽霜便不再言语,退回了主位之上,“小北,送客。” 127.第127章 醋意弥漫(2) 一路御剑飞行,天色已经全黑,时近午夜。 少女提都没提他们到底在屋内商议了一些什么,只是一直叽叽喳喳的同宁洵强调着一件事。 “我不跟你住一间房,想都别想!” 宁洵哭笑不得,只得点头应是。 少女这才稍稍安心一些,随即冠冕堂皇的道:“你我现在正是感情的升温期,干柴烈火的,容易出事的!” 被少女的奔放噎到,宁洵差点破功,“椹儿,本世子的定力,还没有那么差……” 椹芙噗嗤一声就笑了,“我开玩笑的,再说了,你现在才十六岁,我十六岁的时候,你的始祖有没有诞生都还是个问题。倘若我们……那感觉就像婆孙恋……” 宁洵越听越觉得听不下去了,“椹儿,你不可以这么算,树妖的寿命是人类的不知多少倍,你虽已有一千岁,可是在树妖的生命里,也还很年轻。” 椹芙道:“可我依然长你一千岁,以后老身就称你乖孙吧……” 宁洵也只能无语了。 可以说有些方面,宁洵就是比某人要靠谱的多,尽管与少女一路御剑都在笑闹中度过,可却飞的异常平稳,让人觉得心安。 最起码不会半路掉下去! 嬉闹间,不知不觉便已经回到了那间用来存放食物的客栈。 收了长剑,宁洵拉过少女,上前敲了敲门。 因为时辰已经太晚,所以客栈已经关了门。 少女在门外揉了揉在夜风中冻得冰凉的手腕,宁洵一眼看到,随后伸手帮她捂着,一边等着店里伙计来开门。 椹芙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宁洵,方才屋里那个叫什么雨的,应该是你身边的人吧?” 宁洵掌心温柔揉着她的腕,想让她暖和起来,淡淡点头道,“嗯。” “他是一直潜伏在那里么?” “不是,他明日应该会自己找个机会撤身的。” “哦……”椹芙不甚在意的点了点头,随后听到了客栈前厅内传来的脚步声,不由喜道:“开门的人来了。” 宁洵点点头,然而当客栈禁闭的大门打开的那一刻,看着客栈门缝中挤出来的那张若隐若现的脸,两人不约而同的愣了。 椹芙看着那张面如冠玉的脸,直接当场傻掉。 “秦良?!?” 秦良被少女的高分贝吵得几欲耳鸣,挠了挠耳朵,秦良撇嘴道: “那么惊讶做什么?” 椹芙磕巴道:“可你……可你不是在守川关禁闭嘛。你私下山门,就不怕师父回来抽你?” 秦良被她呛得噎了一下,随后在脑中描绘了一下白胡子老头发火时的模样,不由得打了个哆嗦,急忙转移话题道: “那个……那个到时候再说嘛。话说小师妹,你和宁洵这小子到底跑到哪里去了,我都在客栈等了你们好几个时辰了。” 椹芙抓住话中重点,“你已经来了很久了?怎么找到我们的?” 秦良用鄙视的眼神看着她,“就你们两个那一身骚包的装扮,还有挂着的青铜令,随便在街上抓个路人问问就可以知道你们的行踪了好不好。 知道你们在这里定了间房,我就想着你们最后肯定会回到这里,所以老早就在这里等着你们了。” 随后又用一脸抽搐的笑容看着椹芙道:“话说小师妹,你们两个被我现场捉奸,有没有什么感想啊。” 128.第128章 醋意弥漫(3) 椹芙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师兄,你不要老学着那些人整日里只知道往脸上堆笑,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样子笑起来真的很猥琐。” 秦良受到了打击,刚撇着脸委屈着想要还嘴的时候,宁洵的眸中却倏然冰冷了起来: “大师兄,能不能先进去再说,你看一眼椹儿的手腕。” 秦良这才意识到了少女在寒风中微微颤抖的身躯,随后看向少女呈现青紫之色的手腕,以及宁洵小心翼翼捂在少女腕上的双手。 “小师妹受伤了?” 宁洵点点头。 不敢怠慢,秦良急忙将门敞开,给两人让出道路进门。 待宁洵把少女扶在了椅上坐好,秦良也转身关好了门,不让一丝冷风透入。 宁洵淡淡道:“她受了十分严重的内伤,受不得冷风。方才在外面她冻得发抖,你竟连半点都没有意识到?” 秦良知道他方才是被醋意冲昏了头脑,居然连这个都没有觉察到,的确是他的错。 没有恼怒宁洵的数落,秦良低眸道:“小师妹,对不住。” 椹芙无奈的翻了个白眼,“大师兄,我以后不想再听到你给我道歉了。” 秦良一愣,唇角一抿,笑着点了点头。 随后又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不过,你们究竟是去哪儿了,小师妹又怎么会受伤的?” 宁洵不动声色看了眼身旁少女。 到底要不要说真话,他不会勉强少女,一切都要看椹芙自己的决断。 见身旁的人突然安静下来,椹芙顿觉有些头大。 啊,又要睁眼说瞎话了。 略微组织了一下语言,随后椹芙便看着秦良疑惑的眸子,坦然道: “过程是这样的,我和宁洵遭到了晶玉阁众人的袭击,然后被抓了起来。后来我们在他们的总部里陪他们玩了半天的猫捉耗子这一类的游戏,随后和几个厉害的人干了一架,把他们打败了就逃出来了。” 随后又淡定的指了指她变得乌紫的手腕,“这是跟那几个比较厉害的人打架的时候弄伤的,休息一会儿就会好了。” 宁洵不动声色的看着她面无表情的扯谎,直到秦良的脸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有些忐忑的心才终于落定。 秦良看向宁洵,“是这样么?” 宁洵颔首,神情淡淡。 秦良被他们两个这幅串通一气的表情给气噎到了,虽然明知少女的话里面有水分,但看着少女似乎不愿意告知自己的模样,秦良也不好勉强,只得装作相信的模样。 宁洵看向他,“这么晚了,应该可以先放我们去就寝了吧,明日早起再一同返回师门。” 秦良愣了一下,“哦,嗯,可以了。” 宁洵闻言就直接揽着少女便要上楼。 “等等!” 秦良总觉得哪里有一丝不对劲,随后猛然看见少女扫来的欲言又止的求救眼神,“宁洵,小师妹她说她想要和我睡一间房!” “呃。”少女闻言差点就被自己的口水呛死了。 就连宁洵也被秦良这惊人一语给呛的生生停下了脚步。 椹芙在心里连翻白眼,大师兄你那是什么眼神啊,我什么时候会想要跟你睡一间房,别开玩笑了好不好! 侥是宁洵的唇角也不由得抿了抹笑意,他看向秦良,“你确定椹儿是这么想的?” 秦良看了眼少女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赶紧缩了缩脖子,玉面微红,意识到自己刚才会错了意,导致他最后说了一句多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话。 129.第129章 醋意弥漫(4) 椹芙无奈的抚了抚额,“真是服了你了。大师兄,我的意思是我自己睡一间。” 宁洵看了眼他们两个似乎还要闹上半天的架势,不由得无奈摇了摇头。 看着宁洵独自上楼的身影,椹芙喊道: “宁洵,你干嘛去。” 宁洵连头都没回,淡淡答道:“我先整理好床铺,等你何时跟他吵够了,便上来睡吧。” 呃! 说得好像她一定要跟他睡在一起一样,而且……还无意中鄙视了她和秦良的智商! 秦良顿时不干了,“喂,小师妹睡在哪里凭什么你说了算!” 宁洵撇唇道:“倘若你再这么大声,客栈里的其他人就要出来围攻你了。” 秦良无奈,也只能先放宁洵回去了。 椹芙看向秦良,“现在我们一共有几间房?” 秦良皱着俊颜道,“今晚留宿在南镇的人特别多,我来的时候店里都被预定的只剩下一间房了,所以除开你和宁洵预定的那间用来堆东西的房间,一共就只有两间房。” 椹芙闻言拍了拍手,一脸得意,“这就好办了,我自个儿睡一间,你和宁洵睡一间。嗯,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秦良傻眼了,“别啊……小师妹,你也太狠心了吧,要我和那个腹黑面瘫挤一晚上,我还不如现在就一头去撞死……” 椹芙被他气乐了,“宁洵有那么可怕?” 秦良煞有介事的点点头,随后又倏然摇头道:“可是为了小师妹你,师兄我就牺牲一下也是无妨的。” 绝不能让他们睡在一起,否则自己这匆忙赶来岂不是就白跑一趟了? 椹芙看着他挠了挠头讪笑的表情,杏眸中带了些许凝重。 酒馆的暖橘烛火摇曳在她白皙粉嫩的脸颊上,眉眼下的桃花印愈发的鲜艳夺目。 “秦良,我一直都想问你一个问题。” 秦良笑着的神色一滞,随后看着她的面色也逐渐凝重。 少女淡淡道:“秦良,你也姓秦,可是你当真与大秦皇室没有半分关系?” 秦良闻言愣怔了半秒,随后颇有些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看来被你看穿了啊,没错,我的确是秦国人。” 椹芙差点没噎到,“你明知我问的不是这个!” 秦良顿了顿,随后看着少女淡淡道,“那师兄也问你一个问题可好。” 椹芙气鼓鼓地,虽然有些不想理会这个天天没正经的二货师兄,但还是不耐烦的点点头,“你问吧。” 秦良倏然将他额上用来遮住伤口的那块抹额取了下来。 虽然不是第一次看到那几条狰狞的如同紫色蜈蚣般丑陋的伤口,在看到它的一瞬间,椹芙的心还是不由自主的揪痛一下。 伸手抚过那火凤尾羽上的伤疤,椹芙颤声道: “还疼么。” 秦良微微摇头,“比起你差点就被我害死了,这点伤又算得了什么。” 随后猛地抓住少女放在他额间的双手,秦良的漆黑瞳眸定定的注视着少女,“小师妹,你可知道……我额上这枚火凤尾羽的来历?” “啊?”椹芙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你怎么会想起来问我?” 秦良的指尖点了点她眸下的那枚桃花印,眼神中多了些许深幽,“我有直觉,你眼下的这枚桃花印,与我额间的这枚火凤尾羽,一定有着不少共同性。” 看着少女一瞬间变得有些犹豫的眼神,秦良有些焦急,“小师妹,想必你也应该明白了,我之所以会乌鸦嘴,十有八九就是这枚火凤尾羽造成的。小师妹,你可知道你那枚桃花印的来历,倘若知道了这个,或许就能治好我的乌鸦嘴了……” “这个……”椹芙不由得躲闪着秦良灼人的目光。 130.第130章 醋意弥漫(5) 这要让她怎么说啊。 椹芙有些纠结。 这桃花印的来历,她是再清楚不过的,可是一旦公开说明,必定要牵涉到妖族。虽然秦良是仙宗弟子胆识不小,但恐怕一时半会儿也是难以接受这个世上是有妖族存在的。 就算自己跟他解释了,他也会觉得自己是在胡说八道吧。 万一再问一句你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那不就糟糕了。 想到这里,念头在心中千回百转,终被压下。 她抬眸看着秦良淡淡道:“我只知道,它是一个与血脉有关的诅咒。” “诅咒?”秦良闻言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谁这么恶毒居然会咒我乌鸦嘴!” 椹芙唇角微微抽搐。 大师兄,这诅咒你的人不是你爹就是你娘要么就是你爷爷这种与你血脉相亲的人,绝不可能再是其他人了。 你要非说他们恶毒,那我也没有办法。 而且,椹芙眼中一暗,指尖轻轻抚过眼角桃花印。此咒代代相传,除非施咒人散尽心中执念,方才有可能化解。 倘若施咒人已死,这诅咒,可就是彻底无解了。 她的诅咒倒也还好,传承上万年,威力已经大不如前,而且传承者们早已经有了控制它的方法。可是秦良额上的咒印似乎是第一代诅咒,秦良他本身就是被诅咒之人。 所以咒印的力量才如此强大,导致秦良的乌鸦嘴已经到了随时会使得人落入险境的不可控状态。 所以她才想要问问秦良身边的至亲之人究竟是谁,可有异样。 而且,这火凤尾羽是凤凰一族特有的咒印,只有凤凰中的皇族才有资格加持尾羽级别的咒印。而且这咒印通体鲜红,乃是凤凰中最为高贵的火凤一族特有。 可是秦良分明是人类,身上也没有妖族的气息。 椹芙不由得疑惑,莫非,他是火凤和人类之后? 秦良见她愣神良久,不由得抬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小师妹?回神啊,你在想什么呢。” 椹芙顿了顿,“秦良,倘若你这咒印解除不了,你会怎样?” 这话一出口,椹芙立马就知道自己失言了,看着秦良脸上瞬间凝固的笑容,椹芙急忙挤眉弄眼道:“那个大师兄啊,我方才说的是逗你玩的呢,其实我脸上的这个就是胎记,什么也没有的。大师兄啊,你那个估计也是胎记,不妨事,还衬的你更帅呢……” 她真是要被自己蠢哭了。秦良都把自己的额头给划得那般鲜血淋漓的,该是得有多恨这咒印啊,肯定巴不得这咒印能消失得一干二净。 现在自己骤然告诉他他这咒印有可能一辈子都去除不了,秦良的心里不知道该有多难过呢。真是…… 正当少女绞尽脑汁的想着该怎样把这个谎给说圆了的时候,宁洵下楼了。 彼时他已经换上了一身客栈里备着的干净衣物,系着的发带也只是简单束了两下。 看着杵在楼下的两人,宁洵淡淡道:“你们可决定好了?” “呃。”两人同时一滞,注意力也被瞬间转移走。 秦良看了眼少女,又看了眼面色平淡的宁洵,小声道:“小师妹,你真的要跟他睡一间房啊?” 椹芙瞪他一眼,“不,你们睡吧,我不奉陪了。” 随后噌噌两下跑上楼梯,避过宁洵,“我睡了,床都铺好了?” 宁洵点头,“嗯,记得睡的时候老实些,免得半夜受凉。” “知道啦!”少女有些不耐烦,不过心里还是有些暖暖的,随后又回头看了眼杵在酒楼大厅里凝眸看着他们的秦良,便闪身进屋了。 她已经很困很累了,无论有什么事,都等着回到山门再说吧。 131.第131章 醋意弥漫(6) 看着少女进屋反锁了门栓,宁洵淡淡回眸,看着秦良的眸子里有着些许不善。 秦良被他看得有些渗渗的,不由眯眸笑道:“师弟这是在气师兄我扰乱了你独自霸占师妹的计划?” 宁洵闻言淡淡瞥他一眼,随后轻飘飘的道:“我只是想问,师兄你大老远的跑来南镇,不累么?” “呃。”秦良一噎,随后抬眸惊愕道:“宁洵,你该不会要跑到老头子那里告我的状吧,你应该不是这样的人才对啊。” 宁洵当然不是这样的人,可是今晚若不是秦良突然出现,按着套路走此刻的他应该正搂着疲惫的少女共枕一榻酣睡才对。 秦良这横插一脚,可是跟宁洵结大仇了,宁洵可不保证会不会小人一回报仇了。 宁洵闻言不语,只是冷冷地盯着他。 秦良一看宁洵那眼神,就知道这回宁洵肯定已经在心里给他记上一笔了,想着今晚他还得和他一起呆在屋檐下挤一晚上,秦良的脸上赶紧弯了笑意,“那个,师弟啊,你看咱今晚要怎么分配这个床位呢……” 他的话还未说完,宁洵就已经冷冷的打断了他,“不用分配了,我睡地板。” 秦良愣,半晌方才不可置信的道:“真的假的,你为了能不和我睡一起,居然要睡地板?” 宁洵睨他一眼,薄唇微启,扬了扬下颔,“怎么,难不成你想睡?” 秦良汗,随后急忙道:“不不不,你睡,你睡。” 宁洵闻言就干脆利落的转身走掉了,空留下一个云淡风轻的背影。 秦良的嘴巴动了动,在心里问候了一遍宁洵的祖宗十八代。后来又猛然想起自己有乌鸦嘴,慌忙捂住了嘴。 啊,连骂一句都不行,真是要疯了! 厢房内的少女并不能听见两人在厅里的对话,在起初的几番忐忑纠结之后,便有空前的睡意席卷而来。 床铺被宁洵收拾的十分暖和,少女缩在被中的冰冷身体也逐渐的温暖起来。 脑海不自觉得,便浮现起这几天和宁洵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勉强维持着意识回忆了一番,随后便陷入了睡眠当中。 一夜无梦。 第二天清晨的时候是被秦良的擂门声吵醒的,烦躁的丢了只绣枕砸在了秦良推门而入的玉面上,少女翻了个身子,便蹭着用被子把自己像毛毛虫一般卷了起来。 秦良被她的模样逗乐了,凑近了看着少女娇俏的睡颜,秦良笑得极其夸张,“小师妹别睡了,你看你这口水都已经可以在枕头上画地图了……” 椹芙猛地惊醒,随后惊恐的睁开双眼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出现在自己房间的人。 张口第一句,“四师兄呢?” “你说宁洵?”秦良抓了抓后脑勺,随后百无聊赖的把手臂架起在颈后,“他早就起来了,刚刚尝了一口这客栈做的早饭,就莫名其妙蹙着眉出去了。” “哦。”少女了然的点点头,“想必是嫌弃这里做的东西太难吃,所以亲自出去买早饭了吧。他这人口味一向挑,看来一会儿我们有口福了。” 秦良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那我们就等等他吧。等吃完早饭,就可以启程回山门了。” “嗯。”少女点点头,随后有些羞赧的夺过秦良手中那个画着“地图”的枕头,“你也不怕我裸睡啊,就这么冲进来。” 132.第132章 醋意弥漫(7) 秦良闻言用鄙夷的眼神扫视了一下她的全身上下,随后嫌弃道:“就你这没几两肉的身材,瘦成难民。要胸没胸,要长腿没长腿,有什么好看的。” “你!”椹芙气结,随后撇过头道:“不跟你这个登徒子一般见识!” 秦良偷瞄了她一眼,知道椹芙不是这么容易生气的人,随后眯眸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小花猫,快去洗脸吧,看你脸上这纵横的口水印。” “知道有口水你还摸!”没好气地打开秦良的手,少女便怒气冲冲的唤来伙计伺候她洗漱了。 秦良慵懒的靠在门边看着她的动作,脸上嬉笑。 椹芙拧了拧毛巾在脸上细细的擦着,猛然在铜镜里看到了秦良俊容上的笑意,不由疑惑道:“你在笑什么?” 秦良不作声,良久方才开口道,“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太笨了,居然连毛巾都不会用。” 哗! 毛巾猛地被椹芙揉成团扔进了盆中,一时间水花四溅。 椹芙有些委屈,这能怪她么?你见过有哪个妖用毛巾洗脸的么! 秦良看着炸毛小猫一样的少女,随后倏然眯了眸笑着上前,修长的指尖从水中拈起那块毛巾拧去水分,随后便替少女擦起了脸,眸子里溢满了温柔。 “秦良?” 椹芙有些惊讶,少年低了眸子的俊颜近在尺咫,呼吸相闻。 而那原本白皙的额头此时却只能用了抹额遮起,而抹额遮挡之下的,便是那般可怖的青紫伤疤。 秦良本是那么臭美的人,额头却成了如此模样…… 椹芙的心当下便有些揪痛,就连一句反驳与回骂的话都没能说出,随后便安安静静的立在原地,任由秦良帮她擦拭着脸颊。 门外一袭淡蓝衣袂飘闪而过,随后便再无声息。 ———— 宁洵带了三提小笼包子回来。 椹芙原本是大失所望的,直到打开了笼屉,看到里面的包子居然都是柳叶形状的,顿时就有些喜出望外,不由得惊奇道:“宁洵,这是什么包子?” 就连秦良也觉得蛮新奇的,“这是用饺子皮包的包子?好神奇。” 宁洵撇唇一笑,“江南特有风味,在金陵人气极旺,算是灌汤包的一种。” 椹芙点了点头,随后便已经迫不及待的夹起了一个送入了口中,才咬了一口,便捂着脸惊叹道,“这包子软嚅香滑,汤汁浓郁,好好吃!” 秦良也吃了一个,同样满口称赞,看着宁洵的眼神也有了些许变化,“你小子,在吃的这一方面还是不错的嘛。” 宁洵笑而不语,只是将一旁捎带回来的酱汁摆好,“蘸着这个吃,味道也极为不错。” “嗯嗯。”少女已经连吃了好几个,秦良狼吞虎咽,大有抢着吃的架势。 宁洵坐在一旁淡淡看着两人为了包子争来抢去,以及少女因为使不好竹筷而导致包子滚落在地时两人整齐划一心痛无比的跪地哀嚎,唇畔微微舒展了一丝笑意。 如果可以,能一直过着这般的日子,即使要他抛下所有,也是值得的吧。 ————《君忆桃夭》玉锦绫罗———— 133.第133章 锦鲤生(1) 用完早饭,三人简单收拾了一下行装,便踏上了回路。 当秦良看到椹芙和宁洵手上那大包小包的牛皮纸袋的时候,脸部抽搐的厉害。 “你们……囤年货啊!” 宁洵无奈,随后似笑非笑的扫了眼一旁脸颊羞红的少女,幽然道: “大师兄,因为椹儿曾有在你御剑时摔下高空的经历,所以她说什么也不肯再让你带她,因此一会儿为了我能够专心带她,这些东西,就只能全都交给你了。” 秦良本想拒绝来着,可是转眸看到了少女怨念的眼神,一股愧疚感油然而生。最后也只能鞠了一捧辛酸泪,苦兮兮的做搬运小哥了。 看着秦良吃力抱着东西的模样,宁洵撇唇一笑。 谁叫他敢对椹儿有非分之想。 世子大人诡计得逞,就这么施施然飘走了。 秦良愕然,他刚刚莫不是看花了眼,宁洵那个冷冰冰的木头脸,方才居然露出了一种得意洋洋的表情? 一路御剑飞行赶回山门,不过虽说是赶,沿途气氛却是极为悠闲轻松的。 秦良怨念的提着大包小包艰难的飞行着,与前方两人似赏花游玩般悠闲的模样形成鲜明对比。 秦良不由得抱怨道:“传闻纳灵玉可开辟天地空间储存万物,要是我能有个纳灵玉就好了。” 他话音刚落,椹芙就觉得颈间一凉,有什么东西不见了。 宁洵见她虚晃一下,不由回眸问道:“怎么了?” 椹芙急忙看向自己的脖颈,可是那里现在却空无一物,声音不由得惊慌失措: “宁洵,你送我的那块橙玉不见了!” 宁洵闻言一滞,随后目光稍转,便移到了后方也同样倏然停下的红衣人影。 “椹儿……你看!” 两人同时回眸看去,只见秦良的面前,此时正悬浮着一枚暖色锦鲤状玉佩,玉佩的表面正散发着柔和的光亮。 椹芙愕然,“秦良你方才又乌鸦嘴什么了,我的玉佩怎么会到你那里去了?” 秦良比她还要搞不清楚状况,“我刚刚说想要一块纳灵玉……” 随后倏然瞪大了双眸,“莫非这便是纳灵玉?” “啊?”椹芙和宁洵对视一眼,“宁洵,这玉还有这功能?” 倘若真是如此,那秦良这乌鸦嘴的能力也未免太强大了。这哪里还是诅咒,分明就是要风得风,说雨来雨啊。 宁洵耸了耸肩,示意他也十分的意外。 秦良顿了顿,随后犹豫的盯了一会儿玉佩,伸出手便想要抓住。 椹芙倏然道:“秦良,你还是别碰它的为好。” 就算秦良有可能是半妖之体,但是他还是不能像椹芙一样感应事物的气息。椹芙现在眼中所看到的那块玉佩表面,已经升起了屡屡金黄色泽的云烟。 虽然肉眼看不到,但是秦良的指尖也感受到了那块玉佩上传来的灼烫热度,于是急忙缩回了手。 “椹儿,那玉佩可有什么奇怪之处?” 椹芙没有看宁洵,只是细细观察着那块玉佩,“我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了。” 此话一出,众人便觉得耳后有一阵阴风拂过。 秦良脸色都变了,“小……小师妹,你不要吓我。” 134.第134章 锦鲤生(2) 然而椹芙面色凝重,哪里有半分想要故意吓他的意思。 少女撇了撇唇,“宁洵,你要不要随便送个东西都这么惊天动地的,现在可好了,看来有麻烦了。” 宁洵也颇有些无奈,“此玉乃是我母妃所赠,以前我只把它当做饰物,从未曾看出它有何特别之处。” 见这边两人居然还聊上了,秦良有些心惊胆战的看着眼前那块诡异悬浮在半空之中的橙玉,“喂,你们说什么呢,赶快想办法啊,这东西烫手的很,没法收回来啊。” 椹芙无语,“大师兄,你用手去碰它,你是傻的嘛,就不知道用个布把它包起来?” 秦良:…… 随便卷了衣袖将橙玉包起握在手中,秦良看向两人,“如今该怎么办?” 宁洵扫了眼四周,随后方才淡淡道:“在半空中争论此事危险,不如我们先降落到地面去再说。” “哦……”知道宁洵说的在理,秦良也难得的没有异议,点了点头,随后就捧着那块暖玉,同两人一起缓缓御剑着陆。 脚下是一片森林,四下里静谧无人。 三人站稳后,便齐齐的凑了上来,好奇的看着秦良掌心的那块小小橙玉。 倏然,那橙玉之上发出了一道刺眼的金光,紧随其后的,是那块小小橙玉突然发出了一声……呻吟。 一个甜腻腻的嗓音随之传出:“水!我要喝水!” 此话一出,吓得秦良差点就要把那块橙玉脱手扔出。 幸得椹芙及时拦住,否则这会儿那玉指不定就已经被秦良扔到不知道哪个角落了。 椹芙瞪他一眼,“这是宁洵送我的,你要是敢乱扔,当心我把你扔出去!” 秦良十分委屈,随后撇了唇看着那块玉,“可是小师妹……它,它刚刚说话了啊。” “说话就说话呗。”椹芙翻了个白眼,心道不过是玉说了句话就让你这么震惊,要是你知道此刻你眼前站着的老身我是一颗千年桃树,还不知道该作何感想呢。 此时那软蠕蠕的声音再一次传出,“怎么没人理我啊……我要水,水……” 椹芙看向宁洵,“它要水。” 宁洵点点头,随后淡然的从腰间解下水囊递给少女。 少女打开后,就随意的把水朝着玉的表面浇去。 秦良在一旁目瞪口呆的看着,只觉得自己身旁的这两人一个比一个怪胎。 喂,你们这么淡定,真的合适么? 清澈晶莹的水流在玉的上方汇聚成流,一股股蒸腾的热气逐渐升出。 少女凝眸仔细看着,只见那块锦鲤状的暖玉在水流的滋养下,居然渐渐生动了起来。原本扣成环状的锦鲤倏然晃了晃鱼尾,一尾朱红赤鳍飘若轻纱。 那锦鲤动了动脑袋,随后小嘴一张,吐出了一个圆圆的泡泡。 这泡泡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直至包裹住了水流,也包裹住了它自己的身体。 终于,在小锦鲤吐出的泡泡已经将小锦鲤完全封闭其中的时候,停下。 三人均愣。 小锦鲤在占了泡泡三分之二空间的水流里面带着一脸新奇的蹦跶了几番,随后便睁着一双大眼睛,乖巧的看着眼前的三人。 在看到秦良的那一瞬间,小尾鳍微微扇动,随后便看着秦良软嚅声道: “爹爹!” 秦良已经目瞪口呆语无伦次,对于这个突然从玉佩变成一条鱼的未知生物,实在是让秦良有些措手不及。 更何况,这个生物居然还突然管他叫了声爹爹! 秦良鸡皮疙瘩起一身,随后看着小锦鲤期盼乖巧的眼神,幽幽道: “你是……什么鬼?” 小锦鲤闻言不高兴了,在泡泡中滚了两圈,随后摇了摇尾鳍无辜道:“爹爹,我不是鬼,我是锦鲤一族的生生。” 135.第135章 锦鲤生(3) “生生?”秦良更加不解了,“什么鬼!” 小锦鲤闻言有些伤心,嘟着嘴道:“可是爹爹,分明是你召唤生生出来的。” 秦良一脸疑惑,他什么时候召唤这条小鲤鱼了,他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见他是真的一副呆傻的模样,椹芙撞了撞他的胳膊,随后小声道:“大师兄,你方才说……想要一块纳灵玉来着……” 秦良这才明白过来,惊讶看着眼前这个漂浮在半空中的泡泡里欢快蹦跶的小锦鲤,秦良问道:“你就是纳灵玉?纳灵玉还有生物型的?” 小锦鲤眸子一闪,随后飞速点了点头,“是的,爹爹,生生是具有妖灵的纳灵玉哦。” 听到了妖灵这个敏感关键词,椹芙的杏眸里闪过了些许异样。 垂眸盯着小鲤鱼看了一会儿,椹芙淡淡问道:“你是龙门锦鲤一族的亡魂么?” 小锦鲤闻言一愣,脑中警铃大作,随后仔细扫视了一番自己眼前的这个精致少女,大大的眼睛里有了一丝了然,“原来你是汜水……” “嘘——”少女急忙对它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小鲤鱼愣了一下,随后聪慧的转移了话题,“是的,生生是龙门锦鲤一族最后的亡灵。” 椹芙颔首,“据说龙门锦鲤几乎全部化作了北境青龙,未能越过龙门飞升的尽皆陨落,至此锦鲤一族再无幸存者。生生,你们一族,当真已经覆灭了么?” 小鲤鱼大大的瞳孔里带了些许悲戚,一向闹腾的它难得的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地低下了头。 椹芙叹了口气,“遥想当年,龙门锦鲤是何等的荣耀与辉煌,如今,竟也凄凉若此。” 生生闻言不由得看了少女一眼,待看见少女眼眸下的那枚鲜艳桃花印,顿感同病相怜。 汜水桃妖一族,当年也曾是多么的声名赫赫,如今仅剩的继承人,居然年幼若此,由此可见前一辈的人,恐怕尽皆是死于非命吧。 生生藏匿在泡泡中的身体不由得缓缓向前漂浮,亲昵的蹭了蹭少女的脸颊,“你别难过,你们是不会重蹈我锦鲤一族的噩梦的。” 少女点点头,随后像是突然换了一个人般露出了一副诡异的笑容看着眼前的小鲤鱼。 生生被她吓得一滞,差点没摔个跟头,“你……你想干嘛?” 少女一脸无辜,随后伸出手指戳了戳包裹着小鲤鱼的那个半透明泡泡,“奇怪,为什么会戳不破?你这泡泡是牛皮做的吧。” 生生无语的差点一头栽倒。 秦良急忙拉回少女的手,“小师妹你别这么恶趣味好不好。” 生生瘪着嘴道:“喂,我这个泡泡可不是普通的泡泡,哪有那么容易就被戳破。 它可是护身法术的一种,危机的时刻可以保人一命的。而且,它还有浮力,我之所以能浮在半空中,也是多亏了它。” “哦……”椹芙闻言了然的点了点头,随后又疑惑道:“那你方才说你是纳灵玉,你可是真的能够开辟天地空间用以储物?” “当然可以。”小锦鲤骄傲的扬了扬头,随后对着抱了一堆东西的秦良努了努嘴,“爹爹,把你手上的东西朝生生丢过来。” 秦良愣,随后看了眼自己手中堆成小山般繁多的纸袋,有些不太确定的道:“你行么?” “当然!”生生似乎颇为不高兴自家爹爹不信任自己的能力,“爹爹快点,生生可以的!” “哦。”秦良点点头,随后看着小锦鲤道:“那我扔了哦。” 136.第136章 锦鲤生(4) 随后秦良就把手中的纸袋子一个接一个的朝着小锦鲤的方向砸去,小锦鲤不断地张着嘴吐泡泡,每吐出一个泡泡,那泡泡就会自动包裹住丢来的东西,随后随着泡泡“砰”地一声破裂而一起消失不见。 秦良愣了,“你都把它们藏哪儿了,还真的是纳灵玉啊。” 随后歪了头想了想,“那如果我想把它取出来呢?” 生生鼓了鼓腮帮子,“爹爹想取什么?” 秦良想了想道,“就取我刚刚扔进去的最后一个东西。” 还有喂我不是你爹爹! 小锦鲤点了点头,随后张嘴吐了一个大大的泡泡,那个泡泡里便是秦良方才扔进去的东西。泡泡自己漂浮到秦良的身边,随后“砰”地一声,那东西已经到了秦良的手中。 椹芙不由得感叹道:“好方便。” 小锦鲤扬了扬下颔,一脸得意洋洋,“不是生生自夸,论起纳灵玉,生生可是里面储存空间最大的。” 椹芙点点头,随后看了眼生生的模样,又想起了什么,“生生,可是你的外表看上去就是一团飞来飞去的球,未免太显眼了吧。倘若以后把什么贵重的东西放在你那里,别人只要把你这个球给抓走就可以拿到手了啊。” 生生闻言有些生气,“先不说生生可是认主人的灵器,况且……” 生生的话还未说完,一旁沉默已久的宁洵上前淡淡道:“椹儿,它的本体是玉佩。” 小锦鲤闻言满意的点了点头,“不错不错,平时不用生生化形的时候,生生就变成玉佩,是不会出来的……” 话未完,生生猛然看着眼前淡蓝衣衫的宁洵,大大的眼睛里闪动起了灼人的光彩。 啊啊啊,它真是傻掉了,怎么就光顾着和眼前这个蠢不兮兮的丫头讲话了呢? 宁洵看见生生看着自己突然剧变的眼神,下意识的就感觉到不妙,脚下已经向后退了半步。可惜,已经晚了。 小锦鲤已经带着铺天盖地地气势朝着他猛扑了过来,口中一边还甜腻腻的喊着: “娘亲抱抱!” 椹芙被雷的不轻,世界观咔吧咔吧碎了一地。按照剧情发展,既然秦良是它爹爹的话,那娘亲不应该是自己么? 这么说倒不是因为她想与秦良如何,而是毕竟她也是把它随身携带了那么多天,怎么这球状物体怎么就对自己一点亲昵感都没有呢? 椹芙很伤心,秦良很震惊,宁洵很绝望。 抚额看着摇着尾巴在自己面前眼瞳灼灼的小鲤鱼,宁洵脸色都黑了一半,只得哭笑不得道:“生生,你可是误会了什么?” 生生可爱道:“没有啊,生生的存在皆是因为娘亲,没有娘亲,也就没有生生。” 椹芙在一旁小声提醒,“宁洵,这玉佩是你母妃给你的,你才算是它真正意义上的主人……” 宁洵无奈点头,心道我当然知道这个,我说的是性别……性别搞错了。 低眸看着满脸无辜天真的小锦鲤,“生生,我看起来像是女子么?” 当然没有! 宁洵虽风姿绝色,但五官清隽,一眼看过去就是雄性,没有半分女气。 小锦鲤摇头,“因为是娘亲创造了生生,所以才要叫娘亲。” 宁洵觉得跟这小家伙讲理已经说不通了。 椹芙无奈上来圆场,“罢了罢了,宁洵你日后可以再慢慢跟它解释的,现在一时半会儿它也明白不了……” 秦良也颇有些无奈的看着它道,“小家伙,倘若你是管小师妹叫娘亲,你叫我一声爹爹也犹未不可,可是你管宁洵这厮——” 137.第137章 锦鲤生(5) 宁洵闻言眸中一变,随后倏然改了态度,对着小锦鲤淡淡一笑道:“生生,你日后便唤我娘亲吧。” “什么?!”秦良的下巴都快触地,“宁洵,你故意的!” 椹芙在一旁掩唇笑了起来,听到少女的笑声,原本暗地里较劲的两人纷纷停止了动作,同时背过身去不看对方。 “你们要不要这么幼稚。”随后椹芙又看着眼前搞不清状况不断飘啊飘的小锦鲤,“生生啊,既然大师兄是你爹爹,四师兄又是你娘亲,那日后,你要叫我什么呢?” 生生撩她一眼,随后傲然撇唇道:“老妖婆吧。” “噗。”秦良喷了,不由得回过身来看了眼小锦鲤和一旁瞬间呆滞的少女,“小家伙,小师妹到底哪里招惹了你,你要叫她老妖婆?” 小锦鲤心道她的确招惹了我,谁叫她同时霸占了生生的爹爹与娘亲。可是娘亲似乎又把自己送给了她,日后她可是自己的主人,也不能太得罪。 想到这里,小锦鲤方才放软了态度解释道:“生生只是照实说话。” 本来就是嘛,眼前的少女已有一千岁高龄,自己这个亡灵也不过两百来岁,跟她一比,她不就是老妖婆嘛! 椹芙的心灵已经遭受了打击,倏然垂眸哀痛道:“不用解释,老身已经年迈,不适合再同你们这些年轻人走在一起了,老身还是趁早离开吧。” 宁洵笑着拉住她,“椹儿,生生那是照实说胡话,不必当真的。” 生生愣,看吧看吧,它刚刚说什么来着,娘亲就是这么袒护那个蠢老妖婆! 椹芙也没有真的生气,正想要再接茬说点什么的,怀中却传来一阵灼烫的温度。 椹芙皱着眉把桐镜给拎了出来,一旁的两人纷纷凑了上来,“门里有人联络。” 点点头,椹芙捏诀点过桐镜,镜面上便逐渐出现了一张清秀的面容。 镜面上的久生笑了笑,“小师妹。” “久生?”椹芙疑惑,“有事么?” 辛久生急忙摇了摇头,“不是的小师妹,昨日你和四师兄一夜未归,想着现在已经巳时,你们应该快回来了,所以问问看你们在哪里,午饭用不用给你们备上。” 椹芙和身旁的宁洵对视一眼,随后淡淡点了点头,“我们一会儿便到,一起吃午饭。” 辛久生点头,“嗯,那我就知道了。” 随后椹芙蹙了蹙眉,看着一旁吊儿郎当漫不经心的秦良一眼,疑惑道:“六师兄,你难道没有发现北院里少了一个人么?” “少一个人?”久生闻言有些惊讶,“没有啊。” 椹芙不由得心道,这大师兄存在感未免也太低了吧。 随后又想到此时他正在守川被关禁闭,就算不在了,也很难有人发现的了。 无奈点点头,椹芙道:“哦,那你忙吧。” 久生温润笑着,随后便掐断了联系。 椹芙收起桐镜,随后回头瞅了眼他们两人,“走吧,先回去。” 小锦鲤嘟了嘟嘴,“那生生要怎么办。” 宁洵温柔看向它,“生生自然是要跟着你的主人。” “好吧……”生生有些委屈无奈,随后便乖乖地重新化作了一块锦鲤状玉佩的模样,安然躺在了椹芙的手中。 把玉佩重新戴好,椹芙看了眼秦良,“大师兄,这下你就没有负担了,我们全速往回赶吧,不然,可就赶不上午饭了。” 秦良闻言放下了挂在颈间吊儿郎当的双臂,嬉笑着点了点头。 宁洵拉了少女御剑而起,随后三人便全速朝着鹤园回赶。 138.第138章 钟鸣鼎食(1) 回到鹤园的时候,因为不能被守山弟子发现他私自离开,秦良和他们告了别,就低调的从后山绕了回去。 此时的生生已经变回了玉佩的模样,宁洵收起御剑的时候,椹芙的神识里便响起了小锦鲤软嚅甜腻腻的声音: “老妖婆你简直太笨了,连御剑也不会。” 嘛……不过就是说话的内容不像声音那般讨喜罢了。 椹芙尴尬一笑,随后抬眸望着宁洵,“方才生生说话了,你听到了么?” 宁洵淡淡摇头,“想必是直接连通了你的识海吧,生生,你与椹儿说了些什么。” 小锦鲤嘟了嘴,“娘亲,生生都是为了她好,你就别担心了。” 宁洵听得有些忍俊不禁,随后看着椹芙微微抽搐的嘴角,心知生生肯定没说什么好话。不过既然少女没有暴怒砸玉,想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于是看着少女温和道: “去崇明殿吧,据说今日是内院的一个精通厨艺的女弟子掌勺,想来味道应当还不错。” 椹芙闻言一愣,心道这是个大好事啊。 平日里的饭菜不是辛久生做的就是白璐做的,这两人做菜一个太淡一个太咸,要是中和一下倒也比较好下咽。 真是可惜了。不过今日怎么会突然换了造饭的人呢? 宁洵看她一眼,虽然少女什么都没有问,却仍是平淡的回答除了她的疑惑。 “今日一同吃饭的,还有三师兄和五师妹。” “噢……”少女恍然大悟。 三师兄和五师妹那是何等身份,虽说鹤园要求对弟子一视同仁,可毕竟也是一位皇太子和一位公主啊,倘若真的给他们吃白璐和辛久生两人手下“粗茶淡饭”,估计当天下午楚萱就会造反拆楼了吧。 随后再不多想,便和宁洵一同朝着崇明殿而去。 ———— 话说进去崇明殿的时候,椹芙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天啊,这还是她昨日看到的那个桌椅板凳破破烂烂,蜘蛛网遍布的地方么? 英气逼人容颜美艳的楚萱师姐,此时正端坐在一把上镶明珠亮人晃眼的高大座椅上,原先脏兮兮的桌子被人抬走,换了一张鎏着金纹绘着清荷鱼浅的柚木桌。 原本灰尘堆叠的地面被清理的一尘不染,桌面上摊满了缤纷精致的各类果盘,以及大大小小近十个圆玉碗,足足三双象牙筷,四双银筷,一纯羊脂玉整块凿出来的小提壶。 而在楚萱的身后,更是站了足足十二位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的宫婢,此时正托了团扇和翠玉杯淑盘等乱七八糟琳琅满目的一水儿物品乖巧的垂首顿立。 怎么说,真的把椹芙这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土包子桃妖给惊呆了! 楚萱这是把崇明殿当作她的行宫了么?! 殊不知道,其实楚萱已经简化了许多,这回她只是简简单单的吃个饭而已。至于这些“日常用品”,都是在她不辞而别偷偷出发之后被楚帝派来随侍的十二个宫女带来的。 不过好在宁洵似乎已经早有预料会变成这样,因此看到如此景象,只是很淡定的上前一步拉开瞬间整齐大气的座椅,坐了下去。 楚萱抬眸看他一眼,美眸含笑,“你回来了。” 宁洵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楚萱努了努下颔,一旁的宫女便急忙上前将桌上的那副象牙筷推到了他的面前。随后又给了他翡翠盘一个,白玉碗一只。 139.第139章 钟鸣鼎食(2) 宁洵将这些通通接过,随后淡雅道:“谢过公主。” “哪里话。”楚萱大气一笑,视线挪向一旁傻愣的椹芙,“小师妹,坐,不必拘束。” 椹芙唇角抽搐了一下,心道我也不想拘礼啊可是师姐你这滔天的架势实在是让小师妹我随意不起来啊。 然而楚萱不懂她的心,又是给宫婢使了个眼色,椹芙便被一个小宫女拉在了位置上坐下,紧接着楚萱就开始给她分配餐具了。 银筷一双,白玉碗一个。 椹芙纠结的看了眼自己眼前的这些个精致物件,心里有些惆怅。‘ 果然是差别待遇啊,扫了眼桌上众人面前摆着的餐具,椹芙有些了然。 除了楚萱师姐,秦昱师兄,宁洵三个人用的是象牙筷之外,其他的人用的规格都是相同的。果然平民与贵胄的区别就在于此么…… 想到这里,椹芙刚要抬头,便看到了斜对角落座的秦昱递来的温润笑容。 秦昱的脸雕刻如神祗,此时只是轻轻扬唇,便有了夺日月之光彩的气势。高雅而华贵。 椹芙有些尴尬的朝他回了一个笑容,勉强算是打过了招呼。 其实秦昱看起来之所以如此光彩四射……是因为他有着当朝皇太子的气场啊。 秦昱倒也没有意外少女的反应,修养极好的他只是点头示意,随后便移走了目光。 坐在一旁的宁洵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两人的互动,桌底下修长如玉的手便悄悄转移到了少女腰间软肉处,轻轻一掐。 少女“啊”的一声,差点便要从椅子上站起来。 看到众人都看着她,尤其是左前方落座的白璐一直源源不断传来的敌视目光,椹芙急忙捂住了嘴,随后憨笑着解释道:“我……我突然想起忘了点东西。” 宁洵闻言便抿了唇轻笑。 秦昱关心道:“可是什么要紧的东西?” 椹芙急忙摇头,“不打紧……” “哦。”秦昱点头,随后看向楚萱,“既然小师妹无事,除了大师兄不在,其余人均到场,我们这便开始午宴吧。” 楚萱颔首,随后便转向身边的宫女吩咐了些什么。 辛久生急忙道:“师姐且慢。” 楚萱有些不悦,但还是耐着性子看着他。 下颔微挑,“有事?” 辛久生顿了顿,随后有些颤抖着声线道:“师姐……还有一个人,可否让她也入席?” “哦?”楚萱有些疑惑。 就连椹芙也有些好奇到底是何人竟能让久生敢于顶着这么大的气场压力请求入席。 一个粉衣少女面含娇羞的走了出来,看得出来是做了精心的打扮。本身容貌倒也还不错,不过比起在座的椹芙与楚萱,也只能跟白璐差不多平分秋色了。 辛久生解释道:“师姐,今日的午宴,全都出自于她之手。她是内院弟子,名为徐青青。” 楚萱闻言看都没看那粉衣少女一眼,只是低眸数了数桌上的餐具数量,就点了个头应允了。倒也没太在乎身份地位之别。 久生大喜,随后急忙伸手拉过身边椅子让少女坐下,“青青,坐吧。” 粉衣少女点点头,随后忸怩着刚一坐下,赤裸裸的目光便扫向了椹芙。啊……不对,确切的说,是直勾勾地扫向了椹芙旁边的宁洵。 椹芙一瞬间明了这小姑娘的意图,随后便寒着小脸狠狠的踩了一脚宁洵。 生生咯咯笑了起来,声音通过识海直接传到了宁洵的耳内,“娘亲,她在怨你招惹的桃花太多呢。” 宁洵摇头淡笑,也有些无奈。 140.第140章 钟鸣鼎食(3) 椹芙在识海中评论,“我一直以为久生喜欢的是二师姐,现在看他这副模样,分明是对那小姑娘青青情窦初开啊。” 宁洵回应,“久生接触最多的便是璐师姐,自然会把璐师姐当作亲姐姐,有孺慕之情。如今见到这徐姑娘,应当是明白了情为何物。” 椹芙在心里回了个白眼给他,世子殿下你就算评论八卦也要不要用词这么正经。 撇撇嘴,少女传音道:“可是那姑娘分明是把久生当作了能够接近关门弟子的跳板好不好,而且很明显就是冲着你来的,你看那如饥似渴恨不得吞了你的小眼神。” 宁洵有些哭笑不得,“人家徐姑娘还没有做什么,何必这么大的敌意。” 生生俏皮道:“娘亲,老妖婆分明就是吃醋了,你别理她。” 椹芙怒:“你皮痒了是不是,看我一会儿怎么把你捏成团子!” 这厢三人的悄悄话混战还在继续,桌上的饭局已然开始。 楚萱身旁随侍的宫女纷纷列阵严阵以待,椹芙的目光瞬间被转移走,一脸好奇的看着她们。突然这么严肃,她们这是要做什么啊? 首席女官出列,嗓音冽然道:“击钟奏乐!” 于是椹芙只听到那些宫女们纷纷各司其职,奏乐的奏乐,击钟的击钟。青铜与小锤撞击的清脆之声悦耳传来,椹芙差点没拿稳手里的筷子。 她已经完全被眼前这阵仗搞晕了,这是干什么啊,难道不吃饭了么? 生生也有些不明白,于是嘟着嘴问宁洵:“娘亲,你说她吃饭就吃饭吧,敲什么钟啊。” 宁洵抿唇一笑,“公主乃钟鸣鼎食之家,按照惯例,午宴前必要青钟齐鸣,以示尊贵。” 椹芙恍然大悟,随后反应过来,“呃,不就是走排场么……” 生生好奇道:“那娘亲每次用饭前需要击钟奏乐么?” 宁洵默了一默,随后淡淡道:“倘若是以前,也是要的。” 椹芙闻言立马伸手捏了捏颈间玉佩,“生生快闭嘴。” 宁洵乃是王府世子,与宁王一同用餐,享的是七鼎齐鸣之礼,地位崇高。 可是如今身为大周战神的宁王下落不明,宁王妃又年纪轻轻便已殒命,宁王府只留下了一个年幼的世子,自然会受到朝中本来就看不惯重武家族之人的排挤。 而身为宁王亲兄长的大周皇帝也是态度暧昧不明,早已树大招风的宁王府,地位就更加岌岌可危。 大秦历同庆五年,秦帝欲举兵攻打江南鱼米之地的大周。 听闻消息,穷兵黩武积贫积弱已久的大周,在骁勇善战的宁王失踪之后,只剩下了一群懦弱酸儒。 害怕战争开打的他们不约而同的提出了一个馊主意,那就是将年仅六岁的宁王府世子周洵抵押出去作为人质,从而求取和平。 宁王已外出多年不归,朝中人找不到他的下落。而忌惮宁王的人又实在是数不尽数,有了这样一个打击他的绝好机会,自然要把握住。 六岁的周洵世子一无所有,上无关爱之亲族,没有父母在身边,下无自救之力,以小小孩童之躯,毅然踏上了离乡之路。 寒心愤然的他,在临走之际流泪斩断了象征着皇族身份的勾璜玉。 “从此以后,我宁王府再与大周皇室毫无任何关系!今日,我不再拥有国姓,改而母姓,名唤宁洵!大周的百姓们,你们可满意了?我不姓周,丢不了你们的人!” 时至今日,那单薄玉面的孩童身披缟素站在风雪中凄然哭喊的情景在大周百姓的心目中依旧挥之不去。 141.第141章 钟鸣鼎食(4) “从此以后,我宁王府再与大周皇室毫无任何关系!今日,我不再拥有国姓,改而母姓,名唤宁洵!大周的百姓们,你们可满意了?我不姓周,丢不了你们的人!” 时至今日,那单薄玉面的孩童身披缟素站在风雪中凄然哭喊的情景在大周百姓的心目中依旧挥之不去。 寒风呼啸,低吼盘旋如凄厉挣扎着的猛兽。高空无云,寒鸦裂空,一片西风扫雪。 宁洵被长长的军队押送而走,一路上,百姓尽皆流泪。 他们知道,宁洵一旦到了大秦,享受的,必定是无尽屈辱的生活。而他们的和平与安居乐业,全都是用宁洵世子的骄傲与荣华换来的。 他只是一个那么小的孩子,从小父母就不在身边,孑然一身,替父王抵着朝中的压力。然而到了最后,却还是要这样对待他,碾碎他的一切,真的是残忍啊。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宁王府中蛛网遍布,又还有几个人,还能记得曾经那份恩情呢? 初遇宁洵的时候,椹芙便觉得奇怪。为何宁洵身为大周的世子,却不姓周。 所以在汜水陪槐桑养伤的那段日子,她便化作人类的模样,与附近的那些老人家攀谈,这才了解清楚了一切。 宁洵身在大秦这么多年,他一个异国质子,怎么可能还会享受奏乐击钟这般奢华的生活。 所以生生此番话语,简直是在撕开宁洵心底的那道早已鲜血淋漓的疤痕。 椹芙心惊胆战的看了眼宁洵,发现他神色默然,并无半丝波动,方才略微松了口气。然而随之而来的,便是揪心的难过。 宁洵知道少女在为自己担心,悄然无息的伸出手,拉住了少女放在桌下双拳紧握的手。 椹芙低眸,“宁洵,他们那些人,该死。” 宁洵一滞,随后便是良久的沉默。传音犹如石沉大海,得不到回音。 椹芙不解,抬眸看了眼他抿唇不语的深邃侧颜,宁洵却始终都不曾回过头来看她一眼。 椹芙明了,这个话题,只能到此结束了。 此时钟鸣已止,午宴已正式开始。 在座的众人除了宁洵和秦昱两人一如往常,姿态淡然优雅的进食之外,其他人都觉得气氛压抑到了极点,简直如坐针毡。 白璐一脸纠结的吃着饭,连席上看起来极为精致的菜肴都没能夹上一口。时不时用埋怨的眼神瞪一眼身旁不停给徐青青夹菜的辛久生,又时不时的偷瞄一眼椹芙,忙得不可开交。 至于徐青青,比起白璐,她就要更加苦恼了。 辛久生在一旁照顾着她,并且对她所做的菜肴赞不绝口。可是主事者的三位都是表情平淡的用着食物,既没有表现出任何喜爱的神情,倒也没有厌恶。 尤其是楚萱,她的脸冰寒的似乎嘴里嚼的不是美味,而是北境的一块寒冰。 一直心惊胆战着怕自己的手艺不够好,不能让三位满意的徐青青这就开始纠结怨念了。偏偏辛久生说了那么多食材的功用与药性,就是不肯问问这几个贵主味道如何。 奈何她又不敢有半分抱怨,只得小心勉强的赔着笑。 椹芙在一旁愣愣的听着,久生每介绍一道山珍海味,椹芙便将目光移向了身旁的宁洵,世子殿下瞬间会意,随后就一样一样的把菜肴夹到她碗中。 142.第142章 钟鸣鼎食(5) “老妖婆,你笨死了,连筷子都用不好!” 生生嘟囔的语气传来,椹芙只是嘻嘻笑了两下,随后便低头一心一意地品尝起了这位内院女弟子的手艺。 不得不说,徐青青这小姑娘虽然看起来娇俏,但做菜的手艺倒是不错的。这菜肴的火候十分老练,而且食材极为的丰富,吃着美味可口的菜肴,她的心情也稍微舒缓了些。 最后还是大秦的太子殿下率先打破了这个尴尬的局面。 朝着粉衣少女温雅一笑,秦昱道:“味道不错,你的手艺可是出自淮扬?” 徐青青受宠若惊,急忙回礼道:“是,青青乃是大周人氏,家父只是淮扬一介庖厨。” 椹芙看到身旁的宁洵在听到“大周”二字的时候,漆黑的瞳眸中倏然闪过一丝光亮。 秦昱的原意只是想展露他见识广泛,再随便对这少女略施恩惠,随口说一说罢了,未曾想过,这少女竟然报出了自己的家氏,而且一副欲要与自己攀谈下去的模样。 秦昱不想再与少女接话浪费口舌,眉宇间已经有了一丝厌烦,一旁静默的楚萱抬眸不屑的看了眼那粉衣少女,随后抬腕接过宫女递来的绢帛,细细的擦了擦唇,随后昂起下颔,姿态倨傲优雅。 “原来是淮扬人,难怪饭菜会这么甜,本宫不喜欢。” 楚萱说的倒也是实话,她生在大楚,大楚菜系偏辣口味较重,这江南风味十足的菜系的确不太适合她的口味。 一句话,说的少女好不容易绽开的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 懒懒的看了眼一旁的秦昱,楚萱勾唇一笑,“三师兄,倘若用罢饭了,就陪我出去走走吧。” 楚萱的眸中闪过一丝冰寒。 今日她摆这阵势,只不过是苦恼最近秦昱对她老是不顾不理的态度,想要让秦昱明白,就算再怎么不待见她不喜欢她,她也是堂堂一国公主,地位崇高,是万万不可的怠慢的。 虽说这样有可能会引起秦昱的反感,但是为了能够让秦昱重视起自己,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可是今日这做菜的小厨子,居然敢当着她的面同秦昱搭话,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想她楚萱乃一国公主,什么美味不曾吃过。这姑娘的手艺虽不错,可在她挑剔的嘴中也只能算是不难吃。秦昱就更不用说了,夸她一句都是给她天大的面子。 听着楚萱毫不留情的话语,椹芙猛然便想起初见楚萱时,她便因为宫婢在食物加了不爱吃的食物而差点一怒杀人。 于是同情的目光便移向了那位转眼愣在原地泫然欲泣的粉衣女子。青青姑娘,你做的菜,其实还蛮好吃的…… 那边的秦昱未曾作出答话,身旁的人却倏然起了身,一袭淡蓝衣袂轻扬,宁洵一礼,清隽的面容已经带了些许疲倦之色: “洵困乏,这便先回了。” 白璐和徐青青的脸上一片愕然。 楚萱抬眸关心道:“可是没睡好?” “嗯。”宁洵淡淡点头。 秦昱扬唇打趣道,“看来宁世子昨晚恐怕是忙活了一夜啊。” 宁洵无心再与他在言辞上做任何纠缠,眸间淡淡扫过正没心没肺低头吃着食物的少女,微微施礼,“失陪。” 楚萱点头,“记得好好休息。” 宁洵随后便再无犹豫的拂袖而去。 一袭背影清癯,两双美眸依依不舍。 至于椹芙……笑着把求救的目光挪向了不明所以的辛久生,“六师兄……帮我夹菜……” 143.第143章 悠闲日常(1) 虽然一桌午宴因为宁洵的离去而让在座不少人都心不在焉,不过楚萱没有迈步,其他人自然是不敢像宁洵那般说不高兴就走人,所以只得沉住气静静坐着。 反倒是椹芙分外的淡定,除了忙不迭的一直低头扒菜之外,没有参与到众人的讲话中。 白璐几次开口想要向她问话发难,可是都被辛久生温柔不断地“你吃不吃这个”,“尝尝这个”等类似话语打断。 因此只能作罢。 直到秦昱在楚萱的软磨硬泡之下终于答应吃完饭后陪她出去走走,这场盛大的午宴才终于宣告结束。 白璐黑着脸起身就走,辛久生立马就回眸去找一旁看着菜盘惆怅的徐青青。 椹芙百无聊赖的擦了擦嘴,随后看了眼神色恍然似乎还没有从打击上回过神来的粉衣少女,笑着道:“徐姑娘,你做的饭菜真好吃,这还是我第一次吃这么多呢。” 徐青青闻言先是一喜,直待看清楚说话的人是谁之后,脸色瞬间就黑了下来,不屑的“哼”了一声,粉裙姑娘迈步就走。 辛久生不解的看了两人一眼,见小师妹无所谓的对自己无辜地耸了耸肩,犹豫片刻,就上前去追少女了。 看着所有人转瞬离开,只剩下自己一人的崇明殿。 椹芙顿了顿,杏眸中满是狡黠。 宁洵,你看看你给我招的桃花! ———— 守川。 带了些许饭菜经过瀑布,秦良为饭菜的香味所吸引,不由得朝着一袭深紫华服的翩然身影扑了过来。 “宁洵,真亏得你还记得我,带了什么好吃的?” 此时的宁洵早已换过衣物,看着秦良一副感动欲泣的模样,宁洵淡淡一笑,随后把精致的食盒放在了石榻之上。 秦良掀开盒盖看了一眼,满意的点了点头。 递给他楠木筷,秦良就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一边吃还一边抱怨,“你不知道,你们这帮小没良心的,都只顾得着接待贵客,小爷我都快被饿死了。” 宁洵撇唇一笑,“这不是给你送来了么。” 随后又毒舌道:“你为何要这么想不开咒自己被饿死。” 秦良一噎,玉面被呛得通红,“宁洵,你应该是知道的,我的乌鸦嘴对所有人都用,只有对自己说才什么用都没有。” 宁洵闻言笑着点头。 “快吃吧,一会儿椹儿恐怕也会带些吃的来,你大可不必担心不够吃。” “哦。”秦良吱吱呜呜的点着头,嘴里不停。 宁洵心中沉吟。秦良额上的火凤尾羽,恐怕算不得是诅咒。反而更多地,像是一种保护。 想到这里,宁洵倏然看向他,幽深的眸子里带了些许凝重,“你打算和秦昱老死不相往来?” 秦良的手一滞,长睫微敛,筷子在饭菜中漫无意识的搅动,倏然冷声道:“我不想见他。” “是么。”宁洵轻叹,“随你吧,只是秦昱的假面太深,已经很难让众人看清他的真面目了。” 秦良不说话,只是一口一口的吞着饭菜。 宁洵看了眼洞外的嘈嘈落水,“我记得小时候,你与他感情极深。” 秦良冷笑,“那已经是过去了,秦昱现在恨我彻骨,恐怕无时无刻的都在想着该如何彻底除掉我吧。” 144.第144章 悠闲日常(2) 宁洵淡淡道:“毕竟你是害死了他母妃的罪魁祸首,又打小抢了他的光环,他想要不恨你,恐怕也不容易。” 秦良瞪他一眼,“那宁世子可否不要再这么幸灾乐祸了好不好?我已经够悲惨的啦,没必要再拿着一副史书腔调再给我泣血丹青了。” 宁洵不置可否,“洵只是想告诉长皇子殿下,如今洵跟你一样,也处在了秦昱誓要铲除的名单之中。” 秦昱看他说的时候一脸的轻松,深知此人根本就没把此事放在心里,不由懊恼道:“你怎么还是跟小时候一个样子,总是一副傲慢得鼻孔冲天的模样,让人见了你就想狠狠地打你一拳。” 宁洵淡淡瞟他一眼,“不是想打一拳,而是已经打了一拳吧。” “呃。”秦良打了个哆嗦,这小子怎么老是这么记仇呢,那都是多少年以前的事了。 想着与眼前之人初遇时,上来就被打的那一拳,宁洵不由得叹息一笑。 早已是沧海桑田,昨日旧梦了。 顿了顿,秦良认真道:“你平日里与秦昱井水不犯河水,在表面上还算过得去,怎么这回,算是彻底结怨了?” 宁洵展袖淡淡道:“我杀了荀其芳。” 看着他面沉似水的模样,秦良不由得打了个哆嗦,戳了戳宁洵的手臂,秦良道:“我看秦昱不是想除掉你,而是想剁了你吧。” 宁洵再继续道:“我害得他受你父皇猜忌,所以才被赶来这鹤园,名义上是被禁足于东宫。不过……他不知道幕后人是我。” 秦良再一个深吸气。 宁洵又淡淡道:“昨日我把她母亲生前最喜爱的玉玦拿来给他展示了一番。” 秦良已经快把肺给吸满了,不由哭丧着脸道:“你快离我远一些吧,我怕秦昱一怒之下连我一起给做了。” 宁洵淡淡撇他一眼,根本不理会他的耍宝。 正要起身收拾食盒的时候,瀑布之外有人穿水而入。 绿裙的少女提着果盘出现在两人面前,没有半分意外宁洵会出现在这里,椹芙笑了笑道:“大师兄,我给你带了饭后水果,快说吧,你要怎么谢我。” ———— 那之后的日子里,一切便步入了正轨。 两月后的内院大比即将来临,鹤园上上下下都一扫平日里闲置懒散的风气,纷纷闭门苦修了起来。 往年的时候,内院弟子通常只是为了内院大比的魁首之名而拼了命的修炼。可是今年却有所不同,白澐真人一改往年,说是到时可以向关门弟子随意挑战任何项目,只要赢了对方,就可以获得对方的身份与地位。 这可就让内院弟子一下子炸了锅,纷纷卯足了劲的在平日里关门弟子指导自己修炼的时候找寻对方的弱点,以期到时候能够胜算更大。 椹芙虽说是关门弟子中资历最短的一个,可是也担负起了在白澐真人前往北境拜访老友的时候负责指导一部分内院弟子的重任。 内院弟子中本有不少都是把目标指向了她的身上,不过因为白澐真人走时规定,内院弟子中有资格挑战她的只有连城枫一个,所以众人只得放弃,而是把目光转向了关门弟子中实力最弱的白璐。 这下子白璐可就时刻揪心了起来,再也顾不上众人,随后就在甘露殿里一个人闭门苦修了起来,就连平日里关系最好的辛久生都闭门不见。 145.第145章 番外小剧场(6)涉及剧透 番外小剧场之六 (涉及剧透,不愿看者慎入~) ———— 女子下了马,看着男子的一双美眸是那么的无力。 宁洵端坐在雪白的高头大马之上,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这个曾经美丽耀眼到不可一世的大楚公主,清隽的面容上毫无动容之色。 女子深深地叹了口气,她从未像现在这般感到疲惫难忍。 累了,真的累了,已经不想再这样自相残杀下去了。 楚萱凝眸看着眼前的宁洵,悲愤的泪水渐渐溢出了眼眶。 秦良那曾经火红而懒散的身影,久生那背着竹篾行走于山间的背影,以及白璐拉着椹芙跑来邀请自己看花灯时的场景。这一幕幕曾经过往,都在她的脑海中一遍又一遍的回放。 抚摸着自己肚中的小生命,楚萱终于抬眸,看着宁洵的绝美双眸中通红一片,她颤抖着声线,戚然道: “宁洵,放手吧。” 只是一句话,就仿佛已经耗尽了她全部的希望。 闻言,黑色鹤氅下,男子的身形几不可闻的微微一滞。 看着楚萱那双被无情岁月磨去锋芒的眸中涌动着的哀求,宁洵只能狠下心来回过头去,已经不忍再看。 良久,宁洵那清冷的嗓音才在半空中响起。 “师妹,这一切,都已经晚了。” 话音方落,女子的泪水就那么流淌了下来,在最初的无声无息之后,才演变为撕心裂肺的呜咽与哭喊。 大雨滂沱而下,那哭声是那么的绝望,在被无尽漆黑吞噬的茫茫战场上,在那一众高举着长槊与寒芒的千军万马中,久久回荡。 ————《君忆桃夭》玉锦绫罗———— 此章原本是请假条,为了补坑就补了个番外,不影响后面剧情哦~ 146.第146章 悠闲日常(3) 至于椹芙这边,最揪心之处在于害怕连城枫挑战她的鹤园心法。 所以闲来无事的秦良便悠悠然的指导起了她的心法修炼,至于宁洵,则是似乎在被少女一句“为什么大师兄这么胡闹心法都能大圆满”的话语深深刺激之后,同样闭门不出了起来。 一段时间见不到宁洵,椹芙深感无聊,后来也意识到这次内院大比的重要性,也只能乖乖的窝在守川任由秦良折磨起来。 好在秦良在功法修炼上的确算得上一个靠谱师兄,短短一个月,少女的心法便已进阶到了第六层。 之前宁洵曾经告诉她心法修炼的要点,其实认不认同鹤园心法中所灌输的理念,都是极为次要的存在,理解和领悟,与接不接受,是完全不同的两种存在。 宁洵身居世俗,鹤园的修炼只是他生活中极为渺小的一部分存在,所以对这鹤园心法也算不上怎么用心,因为到目前为止,也不过八层而已。 至于秦良……这厮是个怪胎,不提也罢。 回归鹤园的秦昱和楚萱两人来晚了一步,不过也幸亏这来晚的一步,白澐前脚刚走,还来不及给这两人布置什么任务。 所以他们两人除了每日去崇明殿给内院弟子指导修炼之外,旁的倒也没什么大事。 不过话虽如此,因为关门弟子中的其他四位貌似都一心投入到了他们自身的修炼中,没什么闲工夫搭理内院弟子。 所以原本是六个人一起指导的工作量瞬间就缩减到了他们两个人的头上,一瞬间压力倍增。于是问题就出现了。 秦昱在女弟子中的人气向来极高,每日去向他求教的弟子数不尽数。而楚萱这五师姐虽然眼高于顶颇为清傲,却也是绝代美貌,内院男弟子认为这是与她亲密接触攀条折枝的大好机会,因而也趋之若鹜。 想想看,除了这个机会,平日里想要跟一国公主搭上话,又该有多么困难。 只是楚萱这平日里最最瞧不起平民百姓的人,居然还真的就一本正经且极为认真的教导起了他们。 椹芙也由此对楚萱的印象一下子好转了起来。 楚萱出自皇室,又是大楚一国的掌上明珠,打小受宠至深,骄纵跋扈了一些,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可是这五师姐虽然心里嫌弃,可是该尽的责任与义务,都是在一丝不苟完成的。而且她本人,也极为的优秀。 椹芙终于理解了为何宁洵会不介意与五师姐交好,因为五师姐,的确是一个值得交好之人。就是不知道为何,这五师姐会对三师兄有这么深的执念。 椹芙想不明白,最后只能向整日叼根狗尾巴草蹲在她面前不知道在研究什么古书的秦良求解。奈何每次“楚师姐”这个称呼刚一出口,这厮就立马合了书不理她闭眼装睡觉了。 实在是对这无赖的行为无奈,看他又实在讳莫如深,少女也只能作罢。 只不过内院的其他弟子可就没有椹芙那般良好的心态了。只因为,楚萱的那张嘴,实在是太毒了啊! 她纠正一个人的错误,毫不拖泥带水,一针见血。更不会在众人的面前给你留什么面子,错了就错了,错了就要改,还容不得你有半点掩饰解释和逞强。 有好多个原本还自认为挺天才的内院弟子,直接就被她这几日里来连续的教导和打击给弄得半点自信心都没有了。 所以时间一长,渐渐地也就没有人敢去找楚萱帮忙指导了。于是这教导内院弟子的光辉大任,就全都被丢给了向来以谦和有礼,涵养上佳据称的大秦皇太子秦昱了。 秦昱忙得不可开交,楚萱似乎也隐隐的明白造成这个失衡现象的罪魁祸首就是她自个儿,因此这段时间内也不好意思再去缠着他陪自己。 后来实在是自个儿待着无聊,楚萱在看着自己面前犹如木头人一般面无表情死气沉沉的十二个宫女足足一个月后,终于忍不住出了北院那座专门为她打造磅礴大气的住所晨楼,打算去看看其他的师兄妹这些日子到底在做什么。 随后倏然想起秦良前段时间的禁闭时日已过,此刻想必已经出了守川山洞,去看看他,倒也无妨。 147.第147章 旁观者清(1) 奈何楚萱公主似乎高估了自己这个大楚公主的身份在某人心中的重量与地位。 当她走到秦良所居住的静心殿外时,看着秦良在殿外布置的阵法,不禁有些头疼。 就算是以楚萱的功力与慧智,想要在短时间内破阵也是十分麻烦的事情。 所以为了避免耗力,她干脆直接选择了放弃。 看了眼那阵法,楚萱神态倨傲的朝着静心殿喊话,“秦良我知道你在里面,我是楚萱,我有话想要和你说……” 里面的秦良还以为是椹芙又来寻自己了,正欣喜着要解除阵法的时候,却乍然听到了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 随后来人自报,她乃是楚萱。 听见这个名字,秦良的脸色瞬间就黑了下来,变脸的速度堪称翻书。 他用着内力怒声道:“楚萱你给我滚远点,小爷我不想看见你!” 楚萱闻言一滞,半晌才反应过来这原来是在跟自己说话。 她受着捧宠惯了,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敢这样连名带姓的轰自己走人,而且语气还如此嫌弃! 有多少人是处心积虑的想要讨好她的,这回她看他被关了一月禁闭想必很可怜,难得善心大发,想要来看看他,结果他居然还不领情? 楚萱几欲咬碎一口银牙,原本英气绝美的脸也被秦良给气的变了形。 秦良,你这个胆大包天的狂妄之徒,这么多年了,就不能改改你那个臭脾气吗?! 楚萱气的浑身颤抖,偏偏因为某些原因又不能够跟秦良直接动手。所以尽管再是愤怒,她也只是握紧了拳,穿着呢子缎鞋愤愤一脚踢烂了秦良院子外的篱笆,随后便脚步沉重气鼓鼓的走了。 直到楚萱走远之后,秦良一个闪身出现在了静心殿外,凝眸看着楚萱憋着怒火裙摆飞扬远去的背影,又扫了眼破碎倒地的篱笆,唇角弯起了一抹暖度。 萱妹妹,好久不见。 ———— 话说离开了秦良的静心殿,楚萱也有些纠结起来。 秦昱忙着指导内院弟子平日里的功课修炼,根本就没空搭理自己。 而据说四师兄宁洵也把自己关在了房内,说是不让外人来打扰要一心修炼心法,更加不能去找他。 而新来的小师妹又跟她不熟,去找她闲聊自然是尴尬无比。 楚萱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去找白璐和辛久生。 这两人向来都是在一起的,而且久生极为黏着白璐,两人此刻,想必都在白璐的甘露殿吧。 心中有了判断,楚萱便敛着淡笑朝着甘露殿走去。 今日,她是真的有些不正常。 楚萱身后的一个宫女猛然看到了自家公主脸上的神情,脚步一滞,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震惊。 另一个宫女和她对视一眼,眼神抚慰淡定。 咱们公主这是一个人寂寞久了,空虚而已。 宫女恍然大悟,随后急忙调整好姿仪和面部表情,迅速跟了上去。 148.第148章 旁观者清(2) 椹芙这两日正在努力尝试冲破心法第七层大关,听说去年内院大比的时候连城枫的鹤园心法就已经达到了第六层。 所以倘若她能够在一个月后的大比来临之前修炼到第七层,想必就能够有几分胜算。 最起码,也可以不用害怕会输的太惨了。 椹芙一边盘腿坐在榻上,一边埋怨自家那个极其不靠谱,想到什么就做什么的倒霉师父。 真是的,难道就没有考虑过她有可能会输吗? 要是她真的输了,那可就太惨了。 不仅赶不走连城枫,就连关门弟子也做不成了。 倘若不能够得到白澐的真传,她还不如早些回到汜水陪槐桑烤鱼罢了。 愁眉苦脸了半天,椹芙终于还是静下心来修炼心法。 前几日,她曾经偷偷跑到守川去见过宁洵。 然而才刚刚看到宁洵似乎正伏在桌案前写这些什么东西,随后便被对方发现,于是毫不留情的就被丢出来了。 椹芙不禁有些惆怅,宁洵说了要修炼心法,因而才把自己锁在屋里,不让他人拜访。可是只不过修炼个心法而已,还需要伏案写字么? 宁洵他,到底在做些什么? ※※※ 话说楚萱来到甘露殿门口的时候,这里才刚刚上演了一出精彩大戏。 她前脚刚踏进院子,下一秒,就看到一身麻衣的辛久生被白璐怒骂着从屋里给赶了出来。 站在远处默不作声远远地看着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观战了许久,楚萱也搞清楚了这事情的缘由。 原来,自从辛久生遇到了内院的那个叫什么青青的女弟子,就被迷得神魂颠倒一般。 就在今日上午,在屋内苦攻心法已久的白璐终于想要放松一下自己,于是前去寻找与自己向来最为交好的辛久生一起出去散散心。 可是刚一到达久生居住的草堂,就听到了里面传来的少女的娇笑声。 辛久生见到自己主动来寻他,完全不似平日里的惊喜,反倒是甚为平静,像是无所谓一般。 这就已经让白璐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可是那叫什么青青姑娘居然得寸进尺的叫辛久生去邀请她一起去陪她放风筝,好歹也是鹤园宗主孙女身份的白璐当即就火了,脾气火爆的她就把那姑娘从头到脚的臭骂了一顿。 结果青青姑娘的水晶陶瓷心忍受不了白璐的指责声,当即眼眶红成小兔子一般泫然欲泣。 辛久生一下子就有些不忍心美人受辱,于是就说了白璐两句。 白璐没有想到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的辛久生这回居然会胳膊肘往外拐向着一个外人说话,当即愤怒加委屈的就跑回了甘露殿。 事后清醒过来的辛久生也意识到自己也许有些不对,所以就追来了甘露殿给她道歉。 结果就是方才楚萱亲眼所见的场景,辛久生被白璐一脚从屋里踢出来了。 楚萱倒没打算插手,因为这件事情双方都有责任。 那内院女弟子攀权富贵妄图压白璐的风头给白璐气受,抢夺辛久生的支持,这些目的十分明显,而辛久生居然看不透,还帮着她还嘴,伤了白璐的心,这是辛久生的不对。 149.第149章 旁观者清(3) 而白璐也不应该太过敏感易怒,这也需要改改。 不过她相信这两人十几年的感情,虽说因为那内院女弟子起了些许矛盾,想必最终也会重归于好的。 果不其然,两人在争吵一段时间后,已经有了渐渐平静下来的迹象。 白璐看着他道:“久生,那徐青青不是什么好鸟,师姐今日骂她,说的全都是肺腑之言。” 辛久生闻言也有些沉默,他郑重道:“我会仔细观察的,倘若真是如此,今日久生就是冤枉师姐了。” “嗯。”白璐有些疲倦的点点头,“你且先回去吧,今日我累了,现在只想好好休息。” “师姐早些睡吧,那久生就不打扰了。”辛久生微微行了一个礼,随后便转身退了开去。 白璐起身进殿,楚萱扬唇明艳一笑,随后便朝着殿门口走去。 现在总算是可以进去了。 远远地就看到了身着流云广袖织锦团花裙的楚萱,辛久生额上不由得出了些许冷汗。 今个儿是什么日子,怎么连向来大门不出二门不外的五师姐都跑出来闲逛了? 不敢怠慢,久生急忙迎上前恭谨一礼,“五师姐,好巧。” 楚萱淡淡看他一眼,微微礼貌性一笑,随后便领着身后的两位宫女从他的身边径自绕了过去。 久生呆呆的看着她的窈窕背影。 五师姐今日……是来找璐师姐的么? 摇了摇头,久生表示想不明白这位无事不多说半个字的公主师姐这回到底是有何深意。于是索性甩了甩头,就决定再也不要想了。 因为只是想着徐青青的事情,他的脑子就已经要爆掉了好么!至于其他的事情,自有聪明人操心,根本轮不着他啊。 所以…… 青青接近我……当真是故意的么? 怀抱着这个涉及人生的大问题,辛久生渐渐走远了。 ※※※ 楚萱进屋的时候,白璐并未像她方才跟辛久生所说的一样要去休息,而是懒懒的趴在了床榻上,双眼无神发呆。 命令两位宫女守在屋外,楚萱莲步微移到了白璐的面前。 “你可是吃醋了?” 楚萱抿唇一笑,眉梢上扬。 白璐把遮在额头上的手拿了下来,急忙起身行礼道: “公主怎会突然来到这里。” 楚萱听这话听得有些别扭,不由微愠道:“怎么,璐师姐不欢迎本宫?” 白璐心中一惊,于是慌忙道:“公主言重了,我并没有不欢迎你。” 楚萱心里当然清楚白璐并不喜欢她,所以也没有太追究楚萱说辞的可信度,并不戳破,就这样抬手放了她一马。 “也罢,师姐,今日我有话同你说,可否到你甘露殿的花园中说话?” 白璐有些疑惑,心中警铃大作。 楚萱居然有话要跟自己说? 会是什么话呢,要知道眼前的这位高贵公主目中无人惯了,还从来没有听过她会与平民多说哪怕一个字呢。 有些心悸的点了点头,白璐颤颤巍巍的道:“公主请随我来,花园荒芜,还请公主不要怪罪。” “好。”楚萱点了点头,随后就扬眉跟在了白璐的身后。 她此行前来,本只是打算与白璐闲聊两句。 可是方才看见辛久生同她争吵的一幕,楚萱就明白了。有些话,还是尽早说出来的为好。 150.第150章 旁观者清(4) 憋久了,可就真的会造成无可挽回的错误。 白璐的后院十分的清冷,不过花草还是种了不少,倒不像是她口中所说的荒芜。 楚萱扫了一眼那些廉价却美丽的花朵,随后淡淡道:“这些都是六师弟帮你种的?” 白璐一愣,微不可闻的点了下头。 楚萱随即了然,双手环在胸前,看着白璐的美眸中满是鄙夷。 此时已日近黄昏,天色将暗,显得格外的清冷。 偌大的甘露殿只住了白璐一人,更是显得幽静万分。 楚萱的个子也很高,比起身形高挑的白璐也毫不逊色。淡淡迈着优雅高傲的步子在低着眸子的白璐面前晃悠了一圈,楚萱与她相平对视,随后悠悠开口:“璐师姐,你还不打算放弃么?” 白璐娇躯一震,一脸惊愕的神情看着眼前笑得明媚张扬的大楚公主。 咬了咬唇,白璐小声答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不明白?”楚萱慵懒一笑,唇角轻蔑,“白璐,你要这样沉浸在你的一方小天地中多久?世界这么大,你一直自我龟缩,你以为这样做,你的狐狸尾巴就不会露在外面了么?” 语气极为轻佻,只是一瞬间便已经惹怒了白璐,她倏然抬眸看着楚萱颤声道:“你!” “哼。”楚萱冷笑一声,步伐挪动悠然,伸手扣住白璐尖细的小巴,楚萱邪笑道:“你以为,宁师兄会喜欢你?别做梦了!” 白璐闻言颇为不服气,额上青筋暴起,“你胡说什么,你又不是他,又怎么会知道他到底会不会喜欢上我?” 楚萱轻蔑一笑,“白璐,你到底要活在你自己编织的世界中多久?” 白璐一愕,良久,方才颤抖着双肩,眼神惊惧的看着眼前绝美的女子,“你……你说什么?” 楚萱狞笑着摇头,迈着的步子幽然,“璐师姐,要我说来,你已经很幸运了。你只不过是被父母丢弃在鹤园山脚下的来历不明的弃子,你父母估计是想要男孩,这才把你狠心抛弃。 白老头儿看你实在可怜,这才好心收养了你,把你当做孙女来养。否则天赋平平的你,又如何能成为关门弟子? 白澐这么多年来都未曾告诉过你这个秘密,可是你自己难道就不觉得奇怪么?白老头修为高深,从未听说过膝下有子女承欢,怎会就凭空多出了你这么一个孙女? 你不知感恩也就罢了,整日不想着笨鸟先飞,才能对得起白澐对你的苦心孤诣。可是你呢,整日都幻想着不切实际的事情。 宁洵师兄乃是世俗之人,鹤园对之于他来说,不过是日常生活的冰山一角。而作为与他更为疏远的璐师姐你,就更加是可有可无的路人存在。 你在宁师兄的心里,说到底,不过就是个路人罢了。 对于你来说,鹤园就是你的全世界。所以你就理所当然的认为,宁洵会有闲工夫照顾你这个小女儿的心思,会注意到你的小情绪吗?” 楚萱脚步一滞,眼神狰狞,“别搞笑了!这都是你的一厢情愿!” 白璐几乎要崩溃一般,痛苦着捂着头颅,“求你别说了,别说了……” 151.第151章 旁观者清(5) 楚萱毫不怜惜的揪起她的长发,迫使她看着她。 “璐师姐,你这梨花带雨的模样好不惹人怜爱,只是可惜了,你还是比不过小师妹。” 白璐的眼神猛然凶狠起来,“你什么意思?” 楚萱美眸中有些惊讶,“怎么,难道你看不出来,宁洵喜欢的人是小师妹?” 白璐显然有些震惊,愕然自语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宁洵和我认识了多少年,他们总共才见了几次面,认识了多久,宁洵那种清冷的人,又怎么会对她有感情呢?” 楚萱笑了,“起初的时候,我也不太相信。可是你可还记得一个月前我们一起用饭的那场午宴,其间宁师兄和小师妹表面上看起来无甚交流,但是宁师兄却不断地往小师妹碗中夹着菜。你可曾见过宁师兄为谁做过这种事? 白璐,恕本宫直言。以宁师兄的身份,想要他帮忙执菜,恐怕对方倘若不是身居皇位,那就是他的长辈亲人,或者是……发妻。” 白璐的身体微微颤抖,双腿瘫软在地。 楚萱撩她一眼,“不错,椹芙出身布衣,地位自然不够尊贵,也更加不可能是宁洵的长辈亲族,那么剩下的,也只有发妻了。本宫说了这么多,你可曾明白了?璐师姐,本宫劝你一句,别再痴心妄想了。” 白璐沉默不语,只是放在身下的手掌紧握成拳,其上青筋暴起。指甲陷进了皮肉之中,血痕刺目。 ※※※ 椹芙冷不防的打了个喷嚏。 揉了揉俏鼻,她不由得看向了院门口一丛紫竹处,那抹鲜红的身影。 丢下手中的心法,挑眉看着对方:“秦良,你很闲?” 秦良吊儿郎当的负着双手,听到少女唤自己的名字,面上不由得一喜,随后便大踏步的迈进屋来。 他刚一坐定,少女便嫌弃的站起了身,默默地离他三尺距离。 秦良的眸中满是受伤,“小师妹,你怎么能够这样对我……” 心知他不过是装出来的,椹芙根本就懒得理会他,“说吧,你今日突然来找我,到底是何事?” 闻言,秦良的表情也逐渐严肃了下来。 “小师妹,我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你。” 椹芙有些愕然,良久才道:“我刚才是不是耳朵坏掉了,你这种唯我独尊的人居然会主动跑来请教我问题?” 秦良被她的话一噎,顿时就觉得没词了。 恰在此时,椹芙颈间的橙玉散发出了淡淡光泽,小巧的团子状锦鲤从中飞了出来,径直朝着秦良面上扑去。 奶声奶气的叫着“爹爹”,小锦鲤就在秦良的俊颜上“吧唧”亲了一口。 秦良有些愣愣的,反应了许久,才“啊”的一声惨叫。伸手扯下趴在自己脸上的生生,秦良颇为嫌弃的拎着它擦了擦脸上的口水,“生生,我想捏扁你,可以么?” 小锦鲤被他说得一脸认真的表情给吓到了,有些害怕的向后缩了缩,它便再也不敢造次了。 椹芙瞪了它一眼,它便乖乖的缩回了玉佩的模样,安然的躺在了少女的手中。 椹芙这才抬眸看着秦良,“有什么事,你且说吧。 152.第152章 筹备(1) 北院,守川阁。 落日时分,晚霞犹如一缕火烧云缎横亘于天,美得惊心动魄。 瀑布水声嘈嘈,只是里面被关禁闭的某人早已解禁,回了他自己的住处。 宁洵正和衣端坐在长案旁,修长指间玉笔紧握,两眸微垂,眉睫微蹙。 倏然窗外人影一窜,宁洵搁了笔,唇角微抿如玉,清朗声起。 “少阁主大驾光临,洵有失远迎。” 姬辽霜面覆黑纱矗立屋中,凤眸中有着些许惊讶,斟酌用词许久,他也只是说了句,“宁世子听力不错。” 宁洵闻言谦逊摇头,“少阁主轻功盖世,洵之所以认出,只是偶然运气罢了。” 姬辽霜摆了摆手,不打算再与他如此客气下去,“宁世子,我晶玉阁已经按照你说的,和大楚内部搭上了线,请问下一步,应该怎么做?” 宁洵闻言起了身,负手在案前缓缓踱步,“现在大楚朝中应该都已经在竭力渲染主战情绪。一旦煽动成功,不日,楚帝就会找人来与你们接头。届时,大战必将一触即发。” 姬辽霜凝眸看向殿上之人,“那宁世子,你看这开战的时机,应当在什么时候为好呢?” 宁洵眼含淡笑,“尊阁主可曾想过这个问题?” 姬辽霜点头,“义父说了,现在白澐老匹夫正在北境云游,这开战的时候倘若白澐不在,那我晶玉阁就算踏平了鹤园,又有何意义呢?所以世子,这开战的时候,白澐……必须在!” 宁洵嗔默,良久,方才淡淡道:“真人他应该再有一月,便会回来了。” 姬辽霜深深看他一眼,“也就是说,我们只用在这一个月内尽力控制好时间就够了?” 宁洵敛眸,“不可。” 姬辽霜不解的看向他,“宁世子,这又是何意?” 宁洵倏然抬眸,眼神凛然,“少阁主,难道你忘记了,你们曾经答应过我什么?” 姬辽霜一滞,“你莫非要遣散鹤园门中弟子?” 宁洵没有说话,只是眼神中的坚定,便已经告知了他答案。 姬辽霜长叹了一口气,俊美的面容上出现了一抹遗憾。 “宁世子,既然早知如此,又何必迈出这一步。那些鹤园弟子当中,肯定会有不愿离去的,难道那时,你真的会放任他们不管么?” 宁洵淡淡道:“我只救我在乎之人,至于其他的人,我没有那个能力去救,只能尽力。” “好一个尽力。”姬辽霜嗤笑,随后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信,“这是翰林院的那位大人托我来交给你的,今日谈话已毕,在下告退。” 宁洵接过信封,再抬眸时,姬辽霜的身影就已经消失在原地。 153.第153章 筹备(2) 椹芙等了半天秦良的下文,可是这厮似乎犹豫了许久,又决定闭口不说了。 真想把这个整天就只会跑来骚扰人的家伙撵走,椹芙维持着良好的耐性,冷冷的看着他,“大师兄,你到底要说什么?” 秦良抬眸小心翼翼的看她一眼,时而又挠了挠后脑勺,一脸纠结的模样。 椹芙终于忍受不了,无奈扶额,“自己出门,右拐,不送。” 随后就要推他出门。 秦良死死地扒着门框,吆喝道:“师妹,师妹,你等等啊,我说,我说还不行嘛。” 椹芙这才松了手,一双杏眸神色幽幽的看着他。 秦良挠了挠后脑勺,“师妹,倘若有一个人曾经伤害了你的心,可是他却曾是你最好的朋友。他没有向你道歉,可是你能够感觉到他已经知道错了,你会原谅他么?” 椹芙顿了顿,略略想了想,随后就极为肯定的道: “不会。” “这是为什么?”秦良颇有些不解,“小师妹就是这般心狠的人么?” 椹芙微微抬眸,看着他的眼神极为的认真坚定,“大师兄,我并不心狠。我只知道,无论对方有没有跟我道歉,我都是绝对不会原谅他的。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秦良茫然地摇了摇头,“不知。” 椹芙淡淡一笑,“因为真正的好朋友,无论发生任何事情,他都永远不会伤害我。否则,他就算不上是我的朋友。” 秦良这才有些理解,可是转瞬又有些不信服,“可是或许因为立场的不同,他也有可能不得不做要背叛你的事情。事后他向你忏悔,你也还是不能原谅吗?” “嗯,不能。”椹芙回答的极为肯定。 秦良神色阴郁,“看来你,一定是有着这样的好朋友。” 椹芙点点头,“嗯,就像我与槐桑。” 秦良有些疑惑,“槐桑?这是何人?” 椹芙想了想,随后才笑着道:“嗯……算得上是我的青梅竹马吧。” 的确是青梅竹马,从诞生起就几乎一直在一起,一颗桃树一颗槐树,都已经快有一千年了。 这交情,深的简直不能再深。 而秦良的心里却因此敲起了警钟。 妈呀,有一个宁洵就已经够烦的了,怎么又来了一个情敌? 只是……看着眼前少女似乎极为笃定与信任的模样,秦良的心中多了些许担忧。 小师妹,倘若有一天你最信任的人却背叛了你,你今日说的话,可还能算数么? 还有……楚萱啊,我与小师妹不同,她的性格刚毅,且睚眦必报。 可是我呢,却并不想就此与你永不来往。 当年的事情,我也有大部分的责任,所以今日,我便原谅了你罢。 只是从前的萱妹妹,已经再也回不去了。 ————《君忆桃夭》涟漪荷华———— 154.第154章 救人(1) 姬辽霜在离开守川之后,本已经打算直接转身下山门。 然而走至一半,路过那灯火通明显得温馨的紫竹小院,鬼魅的步法竟然骤停,随后便再也难以挪动离去。 咬了咬牙,正打算一不做二不休的闯入之时,一个身穿红衣的俊秀年轻人却倏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此人身法之诡异,甚至连他也只是隐隐察觉幸而躲过杀机而已。 这让自诩轻功乃年轻一辈之巅峰的姬辽霜极为心惊! 那人面如冠玉,虽然外表显得颇为懒散不修边幅,可是看着自己的那一双眸子里却带着刺骨的寒意,秦良微微扬起下颔,细长的金色发带在夜风中上下翻飞,双指合并如剑般直指他的咽喉,口中冷声道,“你是何人?” 姬辽霜并没有回答,只是右手已然隐隐向着腰间的暗器摸去。 眼前这年轻人的身份他已经可以确定。 这红衣之人,正是鹤园三代首席大弟子,秦良! 姬辽霜的心里在飞速的权衡计划着。 到底是现在杀了此人比较好,还是暂时隐忍退走? 然而秦良却根本就没有那个好脾气等着他回答自己的问题,两掌推动,秦良就已经朝着姬辽霜所在的方位迅猛攻来。 秦良的内心颇有些郁闷,方才和小师妹聊完天,正是心情最好的时候,可是刚一出门,就看到了一个鬼鬼祟祟又猥琐的人影矗立在小师妹的院外。 秦良只当这又是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和自己抢师妹的,直到后来和此人交上了手,秦良就知晓自己的猜测完全是大错特错。 这人分明就是晶玉阁的弟子! 只因为,他那诡异的身法,以及完全与鹤园弟子走势相反的相克招数! 知道了此人乃晶玉阁弟子,尽管明知自己的内力基础要略高于此黑衣人,秦良也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小心应对。 白澐曾经说过,倘若遇上和自己差不多实力的晶玉阁弟子,记住一定要逃,不可硬拼,因为,一定打不过。 秦良虽是个不服输的,可也没有高傲自大到目中无人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所以,他并不打算继续缠斗下去。 对面的姬辽霜一双凤眸幽深,半张脸面都隐藏于暗黑色的兜帽之下,让人看不清楚他的神情。 然而只是看到他微微蹙着的眉,就知道此时的他已经十分凝重。 这秦良,好生殷厚无匹的内力! 他不过与自己同龄相仿,怎会有如此浑厚的内力? 这小子,莫非是从娘胎里就开始练功了不成? 而姬辽霜的震惊也丝毫不亚于秦良对他的震惊。 眼前这晶玉阁弟子,好生厉害。 除了对战秦昱和宁洵,还是第一次有除此之外的同龄人,能够带给他如此棘手和压迫的感觉! 155.第155章 救人(2) 秦良眯了眸,眼前这人,该不会是晶玉阁里某个十分重要的角色吧。 秦良的脸上升起了一抹狞笑。 那么,可一定不能……放跑他啊。 只是……俗话说得好,人世间不可能事事都如人愿。 正在秦良打算拼尽全力生擒眼前这黑衣蒙面的青年时,他的怀中却突然灼烧起了一股炙烫。 秦良差点没摔着,就差没有骂娘了。这到底谁啊,这么不合时宜,偏偏在这种当口用桐镜联系他。 奈何手中又不敢停,因为只要他稍稍停滞一秒,就有可能被眼前的人击伤。 对面的姬辽霜也看到了秦良怀中散发着灼灼光亮的灵器,他自然认得,这是鹤园弟子独有的通话灵器,桐镜。 在起初的不理解后,姬辽霜回眸不动声色的看了眼不远处紫竹轩内的层层橘光,顿时明白了什么。 应该是她。 姬辽霜的心里有了判断。 她的意思是让自己暂时退走,而并非急攻猛进。否则,也不会在如此当口使用桐镜了。 那么,此时包围重重,他果然还是赶紧撤人的为好。 秦良有些焦急,奈何偏偏这个时候,那桐镜甚至还摇晃了几下,里面传来少女的怒喝声:“秦良你居然敢不理我!” 小师妹? 秦良一愣,急忙重重的一掌打开了纠缠不休的姬辽霜,随后便向后爆退,拿出了怀中的桐镜。 “怎么了?” 椹芙郁结的声音从中传来,秦良只看到了桐镜上她那张面无表情的精致小脸:“你没有关门。” 秦良:…… 等到再抬眸的时候,原先立在那里的姬辽霜已经不见了。 方才他那极重的一掌,那人为了逃跑,居然不惜硬生生受了? 秦良有些惊讶,只可惜方圆四周早就看不见那人的踪影了,随后只得放弃。 “那个小师妹,你等等我啊,我马上来帮你关门。” 等到秦良踏回紫竹轩的时候,少女正懒懒的躺在榻上,嘴里漫不经心的吃着水果。 秦良俊颜上有些委屈,“小师妹你也太懒了吧,门就离你这么近,你就不能自己起身去关一下嘛。” “不要,我懒。”少女非常直白的回答了他,秦良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随后少女像是想到了什么,倏然问道,“你方才那么久不理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秦良一愣,想了想,就直接照实说了,“我方才碰到了晶玉阁的人,和他打了一架。” “哦……”椹芙点点头,“可是照你的身手来说,没理由会打这么久啊。” 秦良摇摇头,俊颜上难得聚起了一抹凝重,“小师妹,这个人的身份可能非比寻常。我怀疑,他便是传闻中的晶玉阁少主,姬辽霜。” 156.第156章 救人(3) 随后椹芙又带着状若震惊与好奇的表情听他讲了一会儿,就毫不客气的打发走了他。 中途秦良曾问过她还记不记得姬辽霜的面貌特征,少女只是说了一句目测应该长得比你好看,郁闷的秦良便再也难以继续下去这个话题了。 等到秦良走远,少女才重重的喘了口气,对着身后淡淡道: “出来吧,没事了。” 一袭黑衣自后方缓缓走出,隐忍已久的咬牙忍痛声这才得以发出,紧紧地按着肋下,姬辽霜的眉都深深蹙了起来。 椹芙上前扶住他,只是大概扫了一眼他的伤势,就不由得蹙了黛眉,“大师兄下手这么重?可有大碍?” “无妨。”姬辽霜面色苍白的摇了摇头,随后就熟练地从怀中掏出丹药服下。 椹芙在一旁沉默看着,确认姬辽霜应该没有大碍,方才回眸无奈道:“感觉我现在都快成了鹤园的内奸了。” 姬辽霜揉了揉肋下接了秦良那一掌的部位,听到少女的埋怨,不由接茬道:“你现在就是内奸,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椹芙:…… 决定不要再跟他争些口舌之利,椹芙起身去给他倒了杯热茶,“你可是来找宁洵的?” 姬辽霜接过茶杯,“嗯,已经见过了。” “哦。”椹芙点点头,对这件事毫不在意,“姬少阁主,本姑娘真的特别想知道,你们和宁洵到底在做些什么啊?” 姬辽霜冷冷撩她一眼,“你明知我不会告诉你。” 椹芙摊了摊手,“罢了,看你这表情,貌似想要知道真相,我也只能亲自去问宁洵本人了。” 姬辽霜没有答话,只是小小的抿了一口热气蒸腾的茶水,俊秀的眉宇便蹙的更深了,“好难喝。” “呃。”少女怒,一把抢过他手中的茶杯,“觉得难喝就别喝!” 姬辽霜倒是极为坦然,挑眉看了眼少女,又看了眼少女手中的茶水,姬辽霜愣了愣,随后淡淡垂袖道:“走了。” 随即便要抬步离开,少女急忙扯住了他的衣袖。 回眸疑惑的看着少女,姬辽霜皱眉道:“有事?” 椹芙愣了愣,方才凝重小声道:“真的没事?” 姬辽霜虽有些无奈,可却觉得心中有什么微小的地方因为少女的这句关心而微微触动,声音也不再显得那么生硬冰冷。 “真的……无事。” “那就好。”椹芙喘了口气,“那我就不送了。” “好。”姬辽霜点点头,随后便再也不做停留,跃窗而去。 椹芙矗立原地,看着他离去时颀长的背影,唇角微抿。 姬辽霜,今日我救你一次,总算是……不欠你什么了。 157.第157章 番外小剧场(7)【涉及剧透】 靖国公主令: “着将领石英,率轻骑五千,千里追击逆贼前大秦皇太子秦昱。不必生擒,见之绝杀,生死不论! 大秦军民,凡缴械投降者,一概不杀。大楚雄师疲累已久,劳苦功高。 传我将令,从即日起,犒赏三军。修整十日后启程,班师回朝。 我大楚,即将君临天下!” 158.第158章 放画筝(1) 不知不觉中,距离内院大比已只剩下了七天。 据说中途的时候徐青青和辛久生闹翻了,原因是徐青青在辛久生的过分“关怀”下吃了太多难以下咽惹人反感的药膳,最终实在是忍不了了,两人就彻底决裂了。 椹芙想着久生现在一定很难过,本想着要去安慰安慰他来着,结果转念想到久生的身边一定有着知心红颜白璐陪伴,倒也放下了这个念头。 如今她的鹤园心法已经冲破了第七层,接下来所要做的,就是劳逸结合,让自己的心法与功力能够更加稳固。 前几****心情极好,本想着去找宁洵,结果还未曾进门的时候,就看到他似乎极为的忙碌,一直在地图前写写画画,于是也不便打扰,只好自己退了出来。 反倒是秦良在这段时间里常来找她,所以也嘻嘻闹闹了一阵子。 但是……这所有平淡如水却又温馨的日子,都在这一天,被打破了。 只因为,向来高傲目中无人的五师姐楚萱,不知道到底被她用了何种办法,竟然拖来了本该在甘露殿苦修的白璐,直接登门到了她所居住的紫竹轩,邀请她一起去放什么画筝。 要知道,她与楚萱并没怎么说过话,关系本就已经极为的生分。再加上她身后站着的似乎因为苦修而神色憔悴的白璐,那就更加的尴尬了。 这两个月以来,椹芙大部分的时间都龟缩在了紫竹轩里,其中大部分的原因,都是因为她下意识的便想要躲着白璐,不愿见她。 有关于宁洵的事情,她不想解释,也不想彻底闹翻,更加不愿拱手让人。 可是哪成想,她躲都躲不及的事,这五师姐倒好,直接就把人家拖着来见她了。 偏偏,你又还不能拒绝! 所以嘴角抽搐了半天的椹芙在看着门口两人之后,说了一句非常白痴的话,“化蒸是什么,能吃么?” 楚萱的美眸中闻言不由得升起了一抹愕然,“小师妹,你连画筝是什么都不知道?” 白璐也有些震惊,不由得挤进门来接嘴道:“小师妹,画筝就是风筝的一种啊。” 椹芙再愣,“丰蒸又是什么?” 楚萱:…… 白璐:…… 无奈扶额,楚萱方才淡淡道:“小师妹,你还是什么都不要问,只要跟着我们来好了。” “哦……” 椹芙也只能低头,认命。 159.第159章 放画筝(2) 最后放风筝的地点是定在了鹤园南院的后花园里。 这里很少有弟子来回走动,而且景色宜人,十分凉爽。 空旷的场地上长满了茵茵绿草,椹芙一边在识海里和生生互损,一边笑嘻嘻的和两位美人师姐你一句我一句的打着太极。 当然,气氛一定会尴尬。 去往南院的路上好巧不巧的还遇上了出门闲逛的秦良,于是就在秦良这厮幸灾乐祸的目光中,少女捏着拳含愤远去。 楚萱的手中拿了两只风筝,椹芙初见的时候着实惊讶了一番,像是好奇宝宝一样指着那纸糊的东西不太相信的道: “它真的能飞起来?” 白璐笑着为她解释,“风力够足,它可以飞的足够的高呢。” “噢。”椹芙恍然大悟,不过在没有亲眼看见它飞起来之前,她是决计不会相信的。 楚萱手中的风筝是燕子造型的,周遭缝了金线,显得贵气十足。 而大楚的公主殿下俨然是放风筝一行中的高手,在风力微小的情况下,在风中上下抖了抖那风筝不过一刻钟,那只燕子便已凌空飞跃在蓝天之上。 万里晴空无云,幽蓝苍翠。 椹芙的小嘴张得老大。 “好……神奇。” 一旁的白璐晦涩的看了她一眼,见那边的楚萱一门心思的都集中在了天上的风筝上,于是不动声色的移到了少女的身边,温和开口道:“小师妹,这个剩下的风筝,我们还是一起放吧。” 椹芙闻言只觉得全身上下都抖了一下,后来转念一想,觉得这些事情迟早也是要面对的,随后就点头应了下来。 白璐见她点头,面上就不由得露出了欣喜的神情。 拿过线柄搁在椹芙的手中,白璐就手把手的教起了少女应该如何放风筝。 椹芙一边听着,一边看了眼白璐的侧颜,心里涌上来了一种说不出是什么的感觉。 师姐她……变得安静了许多。 犹记得初来鹤园之时,那个大着嗓门激动地把她拥进怀中,那个和秦良喧闹,总是大大咧咧的黄衣女子。如今再看她时,已经恍若两人。 而这一切,不过几个月之久。椹芙的心里,有些难过。 二师姐得这种模样,就像是被磨去了所有的骄傲与锋芒。开始变得小心翼翼,懵懂,与内敛。这种改变,说不上是喜,还是忧。 然而白璐自己是明白的。她变成如今这样,一个,是因为宁洵对自己的态度。另一个,则是因为知道了自己身世的真相。 她已经失去了自信,更遑论恢复到以前那般神采飞扬的模样。 因为内院大比的规则,她一直焦头烂额的忙着增强修为。奈何资质平庸,短期内,根本就没有什么大的进步。 而久生又被内院女弟子诱惑,她有些吃味,心情就更加差劲,在屋里修炼,已经到了快要走火入魔的地步。 幸而楚萱来到,及时骂醒了她。虽然把她骂的一点尊严都不留,可是……也让她彻底清醒了。 没错,她恨椹芙,恨她一个初来乍到的小丫头,却能够轻而易举的得到宁洵的真心。 她也羡慕椹芙,羡慕椹芙远离世俗,活得天真自在,什么都不用挂心。 她也恨她自己,太自以为是,太无能懦弱。 所以……宁洵他才不愿理会这么沉浸在自我世界中的自己吧。 160.第160章 放画筝(3) 楚萱的美眸其实一直远远地注视着两人,只是两人都未曾察觉。 白璐隐约清楚,这是楚萱特意给她制造的,能够坦白一切的机会。 那么,她当然要抓住。 椹芙此时已经拿了线,学着楚萱方才的样子,捏着线上下抖动着。风筝在半空中晃晃悠悠的忽高忽低,少女也随着风筝的坠落升起而不断惊呼。 “别下来!别下来啊!” 看她玩的似乎十分投入,白璐一时间竟也不忍心打断。 其实,小师妹也没有错。 喜欢与不喜欢,全都看个人感受。这种东西,强求不来的。 而且,她还比小师妹先遇见宁洵,可是对方都没有喜欢上自己。占尽天时地利还输了,也怪不了别人。 白璐垂了眸,随后倏然淡淡道:“小师妹,我真的很好奇,宁洵到底是怎么喜欢上你的。” 椹芙闻言一愣,刹那间忘记了还在半空中奋力挣扎的风筝。 漂亮的蝴蝶一个趔趄,直接从风中到地面垂直的栽了下来。 椹芙停顿了片刻,也不去看那坠地的风筝,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精致的面容上带了一抹柔婉的笑容。 她定定的注视着白璐心有不甘的神色,淡淡道:“师姐,关于这个,我也不知道。我甚至都不确定,他到底是不是喜欢我。” “那你们……”白璐的脸上满是不解。 将手中的线轴交给了白璐,椹芙负手淡淡道:“师姐,人类是一种很奇妙的生物。 有的时候不需言语,只需一个眼神交汇,你就能明白对方的心意。 所以,很多事情倘若做不来,也就不必强求。” 白璐只看到了面前少女额上随清风晃动的轻灵珠串,芽绿色上下翻飞的衣袂锦带。 然后听见少女对她说,“师姐,你明白了么?” 师姐,我无心与你争抢。只是感情这种事情,不分先来后到。它本来就是自私的,甚至无需理由,无需只言片语。 所以师姐,倘若你执意不肯放弃,那么我,也不会再像以往那般什么都不做,只是一味低头躲着你了。 有些东西,值得我去捍卫。 白璐闻言愣怔良久,半晌,方才释然地轻轻一笑。 “小师妹,我们以后,还是不要做朋友了。” 回答她的,是少女一句轻声的“好”。 白璐的眼泪,就那么无声的淌了下来。 少女静静地看着她落泪,脸上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动容。 远方矗立的明艳女子一声轻叹,随后才抬了眸,凝眸看着手中长线尽头的那只翱翔于天穹的飞燕。 白璐,你终究还是,放不下么。 还有小师妹,原来你也是,心狠之人。 ————《君忆桃夭》玉锦绫罗———— 161.第161章 告别(1) 是不是有人说过,做了亏心事之后,报应就会到来的。 就在内院大比即将到来的前两天,椹芙却迎来了一位故人。 彼时她正在逐渐清闲下来的宁洵的屋里蹭吃蹭喝,倏然就有内院弟子前来,说山下来了一个面色苍白的年轻人,说要见她。 于是宁洵就看到眼前少女手中的糕点只吃了一半,便被她毫不怜惜的丢在了盘子里。随后就看到少女一脸喜色的站起身来,便朝着屋门外奔跑而去。 甚至……都不带跟他打一声招呼的! 宁洵有点不太高兴。 到底是谁来了,这妮子居然高兴成这样! 刚要来守川串门子的秦良也被少女擦肩而过的撞了一下胳膊,随后看着少女雀跃的身影,不由得疑惑的偏了头。 小师妹这是……下赌翻盘了? 随后带着满脸的疑惑进了屋,刚好就看见了正一脸不郁的盯着盘子里那半块糕点抿着唇一言不发的某位清风朗月的世子。 于是……了然。 对着宁洵吊儿郎当的笑了笑,秦良撇唇道:“世子殿下,不知道你是否愿意同小爷我一起,去尝试一下人类的一个伟大事业——跟踪?” 破天荒的,宁洵居然没有毒舌挖苦他,而是非常认真地,点了点头。 “诶呀!”秦良一声惊叹,随后嬉皮笑脸的上前,顺手抓过了那盘中的半块糕点,“今儿个宁世子是不是误吃了久生的药了,居然连……” 说着说着,便要把那块糕点往嘴里送。 宁洵急忙打断他,面色阴郁得指着那块糕点道,“你……给我放下。” 秦良:…… 宁洵我只是吃你块糕点罢了你要不要这么小气吝啬! 而且,还是半块!还是半块! 秦良气的够呛,奈何宁洵连理都不理他,只是抢过糕点放回盘中,负手淡淡道:“你到底要不要去,再不走,可就晚了。” 于是张牙舞爪的秦良只能抽搐着嘴角乖乖听话。 ※※※ 此时的少女早已经学会了御剑飞行。 一路御剑赶往山脚,果然,远远地就看到了少年那抹烟青色的身影。 “槐桑!”椹芙喜声叫着。 听到熟悉的声音,槐桑苍白的俊容上也多了一抹喜色,急忙转过身来朝着少女的方向唤道:“阿芙,我在这里!” 少女收了剑,落定在他的面前,随后就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精致的杏眸中是掩不住的想念与兴奋,“槐桑,你怎么会突然想起来找我?” 槐桑闻言,原本蔓延在俊颜上的喜色猛然一滞,良久,方才低眸沉声道:“阿芙,我此次前来,是来跟你道别的。” 椹芙猛然一怔,随后不可置信的道:“你说什么?我……我没听错吧。” 槐桑的眼中也多了些许难过,薄唇散发着乌青的颜色,“阿芙,你别伤心。你以后,还是有机会再见到我的。” “不是……”椹芙有些着急,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不是你……你怎么突然就要走了?槐桑,这种玩笑可开不得,根本一点都不好笑。” 162.第162章 告别(2) 槐桑比她还要着急,“阿芙,你听我说,前段日子,桑婆婆派雀儿从临安传回一封信来。 说是桑家内部出现了混乱,我身为桑家嫡子,隐居在这汜水长达千年。可是我不能够什么也不做,就这样坐视桑家灭亡。 所以阿芙,你能原谅我么?” 椹芙只是茫然地看着他的嘴唇一张一合,根本全然不想理会他到底说了些什么,抓住槐桑的手腕,哀声道,“槐桑,你不能走。汜水本就岌岌可危,你这一走,若是带走了你的族人,也就罢了。 可是我的族人,没有了庇护,他们又该怎么办呢?” 然而槐桑在听到她这句话的时候,漂亮的瞳孔微睁,像是从未认识过她这个人一般。 槐桑声线颤抖道:“阿芙,你莫不是忘了,你的族人,早就只剩下你一个人了啊!” 椹芙神色十分痛苦,她倏然挣扎道:“不!你胡说,不是还有小林吗……还有,还有……” 随后神色呆滞的看往远方天边,“还有……还有……” 直到最终一个人名也无法从脑海中搜索而出,少女才像是倏然信念崩溃一般深蹲于地,成串的眼泪不断砸下。 槐桑怜惜的蹲下身来看着她,“阿芙,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小林不是你的族人,你们汜水桃妖一族,早只剩下你一个人了。”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椹芙还在痛苦的呢喃,槐桑却已经不忍心再看下去。 三年前,北境青龙一族入侵汜水。前汜水桃妖统领本是一个极为貌美的女子,说是艳惊天下,都不为过。 那时,北境青龙来势汹汹。本就人脉稀少的汜水桃妖拼死相抗,却也只落得一个同归于尽的下场。 那女子也同样香消玉殒。 那时的椹芙被自己强制性的藏了起来,方才幸免于难。 而椹芙本是那女子座下唯一的弟子,所以这统领之位,自然也就落到了她的头上,同时也继承了上古桃夭一族传承数十万年的桃印诅咒。 可是三年以来,少女却像是有意把当年的那场炼狱之景遗忘一般,不仅从未曾为她们伤心落泪,绝口不提往事,更不肯承认她们一族早已灭亡。 槐桑就眼睁睁的看着曾经天真笑容满面的少女,逐渐变得沉默,麻木。 若不是每每亲眼看到椹芙眼角下那枚刺眼的桃印,恐怕就连他也要被少女的自欺欺人给同化了。 没错,当年的事情都是真的。 那风光无两的女子已经殒命,曾经在她眸下艳丽动人的桃印已经传承到了椹芙的脸上。 除了事主的死亡,桃印永远都不会转移位置。 所以如今,自己要回桑家了,那些自己的族人,他当然要带走。 至于少女为她自己编织的那些只是为了不让她那么难过的谎言,也应该,醒一醒了。 163.第163章 告别(3) 良久,少女才从被刻意遗忘的回忆中醒来,双臂抱膝,细瘦的手腕颤抖,“师父……师父……” 另一旁赶来的宁洵和秦良刚好就看到了这一幕。 秦良还以为那个看起来像死人一样苍白的青年是在欺负小师妹,于是便想不管不顾的冲上前去。 然而宁洵在仔细凝眸瞧了那白面人片刻后,旋即伸手拦住了身旁蠢蠢欲动的秦良,“不要过去,那个人,我曾在汜水见过。他应该和椹儿是故友,应当是不会伤害她的。” 秦良还是没能够全部被说服,但是终于还是收回了即将迈出去的步伐。 “好吧,我听你的。” 宁洵凝眸紧紧盯着前方,也是不敢有丝毫的放松。 那厢少女还在不住地落泪,像是冰封着的悲痛全都被血淋淋的掀开了一般。 槐桑看着她痛苦的模样,深深地叹了口气,“阿芙,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便要转身离去。 少女白皙的手却倏然伸了出来,死死地抓住了他的衣袖。 椹芙漂亮的杏眸里满溢着凶戾之色,她薄唇微张,“槐桑,你是要回去参加那桑家争斗么?槐桑,你可知道,那些极为凶险。你久居汜水,不擅心机。一旦回去,有可能就会命丧于你自家兄弟之手啊!” 槐桑闻言一滞,良久,方才垂了眸,冰凉苍白的手决绝的剥开了少女紧抓着他衣摆的那只小手。 椹芙只听到耳边传来他冰冷无情的声音。 “阿芙,那是你一直小瞧我了。” 随后,便再无丝毫留恋的起身远去。 椹芙颓然半跪于地,凝眸看着槐桑绝情的背影,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散发着揪心的痛楚。 槐桑啊槐桑,难道我和你千年日夜相伴的情谊,还不如区区权势么? 就在前段时间,我还在别人的面前夸起你来。 现在再想想,果真是……讽刺啊。 你我千年情谊又如何,在真正的利益面前,就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少女就那样跪在山门之下,泪水无意识的不断从眼眶中涌出掉落在地,绽出一朵朵雾气朦胧的水花。 秦良和宁洵就那么远远地看着她,始终都不敢上前一步。 他们明白,这个时候的少女,是绝对不想让旁人看到她居然如此狼狈的模样。而且,尤其是不想让他们看见。 所以,还是让她自己一个人静一静吧。 宁洵凝眸,袖摆下白皙如玉的手紧紧攥起。 那个在汜水曾有一面之缘的年轻人,今日一别,希望日后你永远都不会与椹儿为敌。否则她必将难过欲绝,而我,必将亲手结束你的性命。 我宁洵,说到,做到。 ————《君忆桃夭》玉锦绫罗———— 164.第164章 内院大比(1) 就在某种让人说不上来的奇怪气氛蔓延之中,鹤园终于迎来了一年一度的内院大比。 白澐真人也在内院大比正式开始的前一天返回了鹤园。 只是与他想象中的会有一大群弟子列队欢迎的场面有些不太一样,除了秦昱和宁洵两人守在了崇明殿等候自己,其他的,连个人影都没看到。 辛久生被徐青青抛弃了,心情自然极差,连出门见太阳都觉得恨不得钻地缝,又哪里肯出来。 而白璐因为不想看见椹芙,而且又害怕面对白澐,心虚自己的修为无甚长进,所以也闭门不出。 至于椹芙,因为槐桑的事情情绪十分低落,没人敢去招惹她,所以此刻她还并不知道白澐已经回来了。 而楚萱和秦良两人则完全是因为没有那种,师父回归需要徒弟去迎接的自觉性。前者是因为不屑,后者是懒。 所以,倒也只剩下宁洵和秦昱两人了。 不过这两人会结伴并肩而行,倒的确成了鹤园一道最稀奇亮眼的风景。 秦昱客套的笑着,宁洵比他笑得还要客气,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半点营养都没有的话题,倒也终是等来了白澐乘云而归。 两人同时躬身一礼,“恭迎师尊。” “嗯。”白澐捻了捻长须,颇为欣慰和赞赏的看了眼面前的两位弟子,倒也识趣的没问其他人为何没有来。 两人迎了白澐回崇明殿,随后便各自温润有礼的告了别,转身回了自己的住处。 临走之际,宁洵淡淡回眸看了眼不知为何云游一趟后显得愈发仙风道骨的白澐。 好像……变强了? 宁洵低眸沉吟,倘若白澐在去了一趟北境之后果真变强了,那么到时候,晶玉阁阁主是否能够拖得住他呢? 倘若拖不住,又该找谁来联手晶玉阁阁主对抗白澐呢? 宁洵的心中千回百转,并没有注意到身后倏然转过身来死死盯着他背影的秦昱,以及秦昱俊美若天神般的面容上闪过的阴戾之色。 宁洵,我可等着你犯错呢。 本宫就不相信了,这个世界上会有精明到何种地步的人,能够永不犯错。 ※※※ 椹芙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迎来了内院大比的第一天。 中途秦良曾经跑来看过她两次。 第一次以完全的自说自话而告终,第二次则是被少女倏然抬眸之时杏眸中散发出来的戾气给惊得逃了回去。 秦良有预感,现在的小师妹需要一个对于她那些积攒的负面情绪的发泄口。 而很不幸的,内院大比第一日就要与之对战的连城枫,直接便变成了独属于小师妹的那个出气筒! 秦良为这个不幸之人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他也不想咒他,只是……连城枫啊连城枫,希望你还能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 秦良合了掌,诚心念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椹芙倘若听到了,一定会翻一个大大的白眼给他。 大师兄,你只有闭上嘴什么都不说,才是真的为人家好吧! 你在这里一肚子坏水的念什么经,恐怕明天连城枫就会横尸当场吧! 165.第165章 内院大比(2) 旭日东升,内院大比的第一场比试,终于要正式开始。 内院大比的向来都是分场制,而且是一对一,一场接一场的比下来的。所以内院大比通常都会举行到十天左右。 而这次的内院大比更是加上了七位关门弟子,所以举行的时间就会更加漫长。 在两个人一对一比斗的同时,不会再有其他人同时比试。 所以届时除了比斗者,其他所有的鹤园弟子都可以围在场地周围观战。 而内院大比第一天上午的第一场,便是白澐硬性规定的内院首席弟子连城枫和鹤园第七位关门弟子椹芙之间的比斗。 因为毕竟是第一天,且这两个人实在是太受瞩目,所以是全部的鹤园弟子都到场围观了。 比赛场地就是崇明殿前的那片空地,一时间人满为患。 秦良原本以为有这么多人看着,少女一定会紧张来着。 结果在崇明殿里看到正在做准备工作的椹芙,才发现这妮子一脸的漠然,似乎对外面那挤着前来观看的人群视若无睹一般。 秦良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只能归结为,看来连城枫要倒霉了。 最后,秦良便被面色沉静的宁洵给拖走到了观战区域了。 宁洵只告知了他一句话,“椹儿现在心情不好,别惹她。” 秦良:…… 良久像是想起来什么,秦良倏然抬眸看向宁洵,“听说这回居然有内院弟子向你挑战了?” 宁洵一愣,随后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 秦良戏谑一笑,“诶……真是稀奇啊。要知道,这回关门弟子中好像除了秦昱和楚萱,其他的人全都被指名挑战了呢。尤其是璐师妹,竟被指名了足足十六场。” 见宁洵还是一副不咸不淡的样子,秦良撇唇继续道,“要说这个结果我也没什么好意外的,只是有人敢向你挑战,这可是真的有些不寻常啊。宁洵,那个内院弟子到底要跟你比什么啊?” 宁洵文韬武略几乎全能,这个秦良是再清楚不过的。 也不知道是哪个内院弟子吃了雄心豹子胆,居然敢上前来找死。 宁洵闻言想了一会儿,这才倏然一声淡笑。 他道,“等到了第十日的下午那一场比试,你自然就会知道了,天不可泄露。只是现在……” 宁洵顿了顿,随后看向已经掀起了袖摆,正朝着场中缓步走来的绿裙娇小少女,“只是现在,我们还是先看看椹儿会如何修理连城枫吧。” 秦良点了个头,随后注意力也转移到了场中。 秦昱的目光一直都追随着宁洵那抹深紫色的身影,见宁洵看向场中,他的视线也随之离开。 小师妹么,也不知道实力到底如何。 那厢连城枫已经一袭锦衣潇洒上场,场边立时传来了内院女弟子的尖叫声。 椹芙面无表情的看着连城枫,丝毫都不打算回应连城枫对着她的那个“和善”笑容。 她早就觉得这人虚伪了,而现在果真是觉得这人……虚伪的也未免太过头了吧! 而白璐和楚萱则是纷纷都蹙了眉,盯着场中那抹娇小的人影。 也不知道小师妹,到底有没有赢的把握呢。 辛久生大喊道:“小师妹加油啊!千万不能输啊!” 随后又令人震惊的同样对着连城枫大喊,“连城师弟也要加油啊!” 白璐无奈扶额。 她不认识这个敌我不分的白痴!她不认识! 166.第166章 内院大比(3) 椹芙犹如枯木般矗立在场地之中,对周遭的一切都充耳不闻。 对于久生敌我不分的加油声,她也只是淡淡点头一应。 扬眸看着头顶的一片蔚蓝天空,椹芙在心中道。 槐桑,今日,我便让你看看这两个月来,我在鹤园上修行的成果。 我汜水桃妖一族不是只有这枚咒印有用,你可要仔细瞧好了。你也曾经,小看过我! 双拳紧握,椹芙看着眼前已经开始紧张的连城枫淡淡道:“开始吧。” 白澐已经就座,他是内院大比中唯一的裁判。 点头向连城枫致意,示意比赛开始。 连城枫随后便从腰间抽出一柄折扇来,口中还不忘说一句“还请师姐赐教”,脚下便已经朝着少女直直奔进而来。 折扇的扇尖闪烁着森森寒芒,带着不容忽视的气势朝着少女咽喉要害处割来。 围观众人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全身贯注的看着。 久生已经有些为少女紧张了起来,“小师妹,小心!” 椹芙猛然睁眸,右手掌心迅疾划动成符。一朵娇艳桃花倏然出现在她的掌心,只是这桃花不同于往日的柔和,反而是散发着血红的颜色。 漫天花雨凭空而降,突如其来的气浪拂得少女一袭绿裙在大风中猎猎飞扬,美得惊心动魄。 “起!” 小小桃花旋转转动在少女的掌心,遂压缩化为瑰红色冰片状模样,椹芙眸中一寒,这冰片便从她手中凌冽飞出,直取连城枫的眉心! 性命受到威胁,连城枫不得不收了折扇的攻势,侧身闪过来袭。 合了扇,连城枫蹙眉看着少女掌心拖着鲜艳桃花一步一步朝着自己逼来的模样。一瞬间,竟有些后悔了。 他应该直接跟她比试心法的!而绝不是选择自由斗法! 椹芙很强,前所未见的强,而且实力,是绝对不会亚于楚萱秦昱等人的强! 连城枫此刻都快把肠子悔青了,可是现在的他并没有闲暇去想些别的,因为少女已经再一次携卷着雷霆之势朝他逼来! 抬扇用力去挡少女的徒手进攻,连城枫只觉得虎口一阵震颤。 好霸道的力气! 惊惧的眼神死死的盯着少女周身簇拥环绕着的一朵朵妖媚红花,连城枫苦不堪言。 这到底是什么邪僻的功法?好生霸道! 椹芙见连城枫居然挡下了自己的攻势,嘴角扬起了一抹轻蔑的冷笑。 瞳眸陡然缩小,“绕!” 原本簇拥着少女的花瓣在一瞬间朝着连城枫的四周集聚过去,随后只看到几缕血腥四溅,连城枫的身上转瞬便已经有上百道伤口。 那些看似柔和的花瓣此时纷纷化作了锋利的刀片一般,齐齐没入了连城枫的肌理之中。 起初痛感还未曾达到神经末梢,直到数百道皮肉割裂的火辣刺痛传来,连城枫愕然半晌,随后才发出了凄厉的惊天嘶吼声。 凄惨的声音回荡在场中,听得围观之人身上都不由得涌起了阵阵寒意。 “啊!啊!”连城枫涕泪齐下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白澐冷冷的看了眼那场中少女。 下手如此狠厉,看来果真是她的徒弟不错。这行事作风和那一副俨然杀胚的模样,倒真的是半点都不曾变过! 167.第167章 第一场比试(1) 此时少女的精致玉面上溅上了几滴连城枫伤口崩裂时喷洒出的血液。 然而她却恍若未觉一般,只是掌心托了娇俏桃花,便继续面无表情的朝着已经痛不欲生跪倒在地成了血人一般的连城枫走去。 似乎……还要继续下手。 白澐急忙喝断:“芙儿住手,你已经赢了!” 椹芙一愣,随后冷冷的看了一眼跪地的连城枫,这才收了手中桃花。 场外围观的弟子这才反应过来,随后急忙有人冲上场中扶起血迹斑斑的连城枫下场治疗。 椹芙愣愣的看了两眼场外正平淡看着自己的宁洵,这才收了掌中桃花,默默下场去了。 第一场比试,椹芙胜! 而且,是胜的如此的轻而易举,一共连十招都不到,内院首席弟子便已经重伤累累! 这样的实力差距,分明天堑一般!可笑连城枫居然还妄想着要打赢她! 果然这就是内院弟子与关门弟子的差距么? 平日里还对椹芙有些质疑和不服的内院弟子此时纷纷都不敢再开口说话了。椹师姐,实在是太可怕!在她的身上,这些未涉世事的弟子第一次在心中感受到了一种何谓杀人如麻的阴森感觉! 然而当事者椹芙很明显的在痛扁一顿连城枫之后,一直阴郁的心情突然便大好了起来。 想来应该是……出气出的不错…… 这厢宁洵等人已经向她迎了过来,似乎一点也不畏惧方才少女那副阴森恐怖的模样,只是看着她淡淡道:“要不要洗一下手?” 椹芙一愣,随后笑靥如花般点头,“嗯,好啊。” 几位关门弟子都不自主的觉得身上的毛孔颤抖了一下,有些不寒而栗。 奈何宁洵和椹芙两人已经笑得一脸风轻云淡的在一旁洗手了,尽管心中再怎么震惊,也只得强忍淡定了下来。 白璐的拳,攥得愈来愈紧。 小师妹居然这么强,凭什么,凭什么! 嫉妒如疯草,爬满了她的内心。 可是她并没有任何时间去跟椹芙计较些什么,因为,明日第一场,便是她的比试! 略略思索一番后,白璐还是拉了辛久生回房苦修。 椹芙洗完了手,看着宁洵和站着陪伴的秦良一笑,随后便回眸看向了白澐的方向,静候结果。 彼时连城枫已经在众人的救治下稍稍减缓了些许疼痛,但还是全身无力的瘫软在地。 白澐看了他一眼,面上露出一副无可奈何的神情,“连城,按照之前的赌约。这场比试是你输了,所以,你只能离开我鹤园了。” 连城枫恨恨的咬着牙关,可是他心知比试结果已经无法挽回,遂愿赌服输的点了点头,便在几位要好弟子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下了山。 呼,终于不动声色的赶走了这个祸害。 白澐长出一口气,随后平淡的目光便挪向了正看着自己的椹芙,“芙儿你也辛苦了,你已经保住了关门弟子的位置,可以在一旁继续观战休息了。” 椹芙点头,“弟子领命。” 168.第168章 第一场比试(2) 白澐颔首,随后看向场中其余弟子,“接下来是今日的第二场比试。内院荆品秋对战内院莫咏欣,比试内容,自由斗法!” 随后一男一女两位内院弟子便登上了场地之中。 椹芙在一旁喘了口气,终于可以休息一会儿了。 宁洵在一旁打趣道:“可还生气?” 椹芙摇了摇头,“不气了。” 随后又看向宁洵和一旁看着场中似乎觉得很是无聊的秦良,“宁洵,我听秦良说,好像有内院弟子向你挑战了?怎么样,是在什么时候比?” 宁洵点头,“嗯,是在第十天。” “咦……看来有好戏看了啊。”少女的杏眸中浮着隐隐的期待。 秦良一个爆栗敲在她额头上,“小师妹,你怎么就不问问你大师兄我!” 神色颇有些委屈可怜,像是被主人丢弃了的小狗。 椹芙无奈,只得看着他道,“怎么,难道也有人找你挑战了不成?” 秦良狡黠一笑,玉面在阳光下显得几欲透明,“嗯,第六天下午场比试。” “哦。”少女点点头,“反正之后我也没有比试了,会去看看你的。” 秦良的眼中便扬起了得意的神采,随后颇为二皮脸的用挑衅一般的眼神扫了眼一旁正凝眸看着场中打斗的宁洵。 奈何后者根本就没有看他,所以他这个神采飞扬的眼神也就是彻底白费了。 秦良一时郁结,不由得望天怒骂起来。 少女终是没有忍住,不由得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宁洵也笑了,不过弧度非常的浅。 这样的日子……还能再有几日呢。 宁洵的眸中神色深深。 距离三国战乱掀起,已经……不远了。 ※※※ 大秦帝都,临安 钟席沉默不语,一旁的图帜早已经急了。 “钟席,钟药罐,你倒是说句话啊!世子到底什么时候下令全面开战?现在楚国上下全都渴望着早一日发动战争,世子这样拖下去,可是会坏了最佳时机的啊!” 钟席被他吵得头疼,不由得蹙了眉。 微抿了一口细陶荷叶纹杯中清香四溢的茶水,钟席轻轻一叹。 “图将军,如今大楚的确主战情绪高涨,我也知道此刻乃是发动战争的良机。可是世子迟迟不肯下令晶玉阁行动,除了能多遣散些鹤园弟子减低伤亡之外,肯定还有世子他自己的判断。” 图帜闻言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英俊的面容上满是不可置信,“所以难道先生你的意思就是让我们原地不动,静等发令不成?” 钟席淡淡撩他一眼,手中扣了扣茶盖。 “怎么,难道不对么?” 图帜哪里敢说句不对! 在这位大人的面前,感觉无论自己做什么,都像是一个几岁的孩童般,一瞬间就被看的透透的。 听到居然连钟席都不反对世子的有意拖延,图帜又能说些什么呢? 耸了耸肩,他终于还是淡定的坐了下来。 谁知还没坐稳,眼前的白面青年就问了他一个匪夷所思极具跳跃性的问题。 “图将军,你可曾注意过,鹤园从没有一个二代弟子留守在山门之中。” 169.第169章 第一场比试(3) 图帜一愣,随后细细回想,这才愕然不已。 “好像……的确是这样。鹤园里除了白澐,其他无论是内院还是外院还是关门弟子,全部是第三代的弟子。” 钟席点头,“图将军,或许在世人的眼中,白澐真人仙风道骨,乃是德行超然之人。可是今日,无论你信或是不信,我都要告诉你一件事。 鹤园之中从来不肯有二代弟子长留山中,除了白澐需要他们的时候会召集一部分人返回山中,可是他们也从来都不会久留。 而之所以让这些人这么抵触畏惧于鹤园这个,可谓是包含了他们所有少年时代美好回忆的地方,这一切的一切原因,全都是他自己造的孽啊。”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这都是……罪孽啊。 ————《君忆桃夭》玉锦绫罗———— 内院大比,第二日,上午第一场。 今日是被指名挑战十六次之多的关门弟子白璐,与昨日胜出比试的内院弟子荆品秋的一战。 只要这第一战白璐战败,那么荆品秋就会取代白璐的身份成为关门弟子。 之后的十五场挑战,也就通通都不用再打了。 而白璐想要成功守住关门弟子的地位,她就需要连赢十六场。 所有的关门弟子包括椹芙在内都深深地为她捏了把汗。 因为这实在是太折磨人的气力和毅力了。 即使第一日拼尽全力获胜,之后还要再竭尽全力迎战十五人。就算没有输掉,也会被活活累死了。 辛久生是扶着面若寒霜的白璐上场的,除了秦昱没有前来观看之外,宁洵、秦良、椹芙、楚萱都在一旁等候已久。 楚萱的美眸中带了凝重之意。 她知道白璐天生资质不够优秀,过于平凡。可是白璐为了能够追赶众人,在平日里也是付出了他人难以想象的努力。 即使天资有限,她也就不一定会输给内院弟子。 也不知道昨晚她去寻她时说的那番话,她到底有没有听得进去。 青葱玉指紧紧地扣在围栏上,直到场中一袭黄衣的女子倏然抬起眸来,锁定着她的视线中,黑白分明的瞳眸中弥漫着令人压抑至极的死气。 楚萱一个喘息。 看来,她听进去了。 一个愣神之间,场上已经展开了厮杀。 按照常理来说,内院大比的比赛结果虽极为重要,可是也很少有人下杀手。 而且倘若有比试者下手过于阴狠,会被裁判所阻止。 可是今日,白璐以爽朗著称的活泼性格全都消失不见,就像是完全换了一个人一样。 变成了一个眉目冰寒,面带死气,出招毫不留情的杀胚。 一如昨日像是中邪一般杀气肆漏的椹芙! 内院弟子们看着白璐那凌厉无比的攻势,心中不由得泛起了阵阵寒意。 他们平日里很少见过这些关门弟子们出手,只知道他们一个个都是天之骄子实力非凡。可是具体的,却没有见过到底是如何。 因为前段时间山门里流言四起,说关门弟子中的二师姐白璐根本就不是白澐真人的亲孙女,而只是一个流落于山野的孤儿。 170.第170章 第一场比试(4) 她天资平凡,之所以能成为关门弟子,不过是因为白澐把她当自己的孙女抚养罢了,根本就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心里难免的就带了轻视之意,所以白澐刚一提出那个惊天豪赌,所有人就像是疯了一般的把矛头指向了白璐。 可是现在看着场中在白璐的攻势之下已经越来越招架不住腿脚发软打颤的内院优秀弟子荆品秋。 内院弟子的心中不由得翻起了一抹疑惑。 难道关门弟子平日里那副或亲切或和善的模样,全都是假的?而这些上了战场争斗的狠厉模样,才是真正的他们? 就连实力最弱的白璐都是如此。 关门弟子,竟皆恐怖如斯! 就在众人屏息的片刻,场中荆品秋高大的身躯已经轰然倒塌在地。 白璐一记虚步上前,下一秒,就已经重重的踢过了他的头颅。 荆品秋的身子就像是一滩烂肉一般被踢下了场中。 白璐再上前,手中长鞭挥舞,将他抽的偏转过去,血痕触目惊心。 “咳咳。”荆品秋一手捂着伤重之处,看着面前白璐阴郁的神色,急忙抬起另一只手阻拦道,“师姐饶命,我认输,我认输。” 白璐扬起到一半的长鞭这才倏然停下,随后退开半步,一言不发的离开了场外。 白澐深深地叹了口气,良久,淡淡宣布,“关门弟子,白璐,胜!” 场外传来了久生一人的欢呼声。 至于其他的人,尽皆愣在当场,脸上还没有什么多余的反应。 生生有些颤抖的声音传到了椹芙、宁洵和秦良的识海中,“老妖婆,爹爹,娘亲,这个二师姐好可怕,看她整场打斗,简直就像是要杀了那个内院弟子一样。娘亲,她是不是已经走火入魔了啊?” 宁洵被提问,沉默了一番,也只是摇了摇头,未曾言语。 秦良双臂抱胸,漫不经心的扫了眼面色青白显得极不正常的白璐一眼,淡淡道:“生生,人家这个是叫做觉醒了,你应该为她感到高兴才是。” 呃! 椹芙差点没有被秦良这句话给气的噎死。 不由得怒道,“大师兄,你闲着没事儿给生生灌输什么三观不正的理念呢?小孩子都要被你教坏了!” 生生奇怪道:“老妖婆你为什么骂爹爹,难道爹爹讲的不对么?” 椹芙心说对什么对,还没来得及反驳,就已经秦良抢白,“谁是你爹爹!倘若你日后再这么叫我,小心我把你给捏成团子!” 生生委屈,“真的不可以这么叫你么?那我应该叫你什么?” 秦良这厮倒还真的捏着下颔想了片刻,随后唇红齿白的二皮脸笑道:“就叫我……太子殿下吧。” 噗! 少女差点笑出声来。秦良,你还能更厚颜无耻一些吗?正牌的皇太子如今就在北院,有本事你倒是让生生当着他的面叫你太子殿下啊! 奈何生生根本就不知道世俗的太子殿下到底为何物,于是只是乖巧的答道:“好的,太子殿下。” 椹芙:…… 就在这三个还在为称呼一事争斗不已的时候,一旁沉默寡言的宁洵已经抬了脚打算离开了。 椹芙一愣,随后也顾不得生生与秦良,急忙追了上去,“宁洵你等等我啊,我们一起吧,顺路的!” 然而这回宁洵却没有像往常一般淡笑着点头,而是用极为陌生的平淡语气道:“不用了,我跟楚萱一起。” 甚至,连回眸一眼都不曾。 椹芙只是看到他一袭颀长身影远去。 再一次,她感受到了那股冰凉的深不见底的,看不见的阻隔。 像是深渊一般,残忍地斩断了宁洵与她的一切。 她只能看着他的背影,伸手追赶着,却永远都无法触碰。 宁洵的路,本就是孤身一人。而如今,又多了一个楚萱。 ————《君忆桃夭》玉锦绫罗———— 171.第171章 剧变(1) 虽然双方约定好了具体的动手时间取决于宁洵的一声令下。 然而大楚内部暗波涌动已久,为了即将到来的大战,不可能不早做准备。 而且尤其是……楚帝。 宁洵昨日收到钟席秘密派遣送上来的信件时,光是大致扫了一眼里面的内容,就已经再也无法坐定。 忧愁的目光远远扫向了北院那东南处一座高耸的精致楼阁,上书“晨楼”两个大字。 楚萱啊楚萱,你又会,如何做决定呢? ※※※ 内院大比第一日晚亥时三刻。 晨楼之中灯火通明,十二个宫婢此时正整齐的叩首跪地。 楚萱眉目冰冷的站定在她们的面前,即使女子们的额头上都已经淌下了鲜血,她也分毫不为所动。 光亮的大理石地板上散落了一地狼藉,破碎的精致瓷片反射出幽幽烛光。 一个原本是青铜状的信筒被砸的面目全非,那本来是大楚皇室用来传达最机密消息的容器,里面一张书写着墨迹的明黄帛纸若隐若现。 楚萱像是发了狠一般,不断地握起碎瓷砸向那页明黄帛纸。 一声声裂帛之音和碎片敲击在地面上的清脆声响回荡在烛火长燃的大殿之中,楚萱洁白的手掌中鲜血漓漓。 没有一个人敢上前阻拦,更没有一个人敢出声劝阻。 因为她们知道,此时的公主一定,痛不欲生。 恰在这时,殿外踏进了一个一身黄衣的高挑女子。 那女子本意是来找楚萱聊一聊明日的比试她要如何才能够获胜,怎想过一进来便是如此压抑与恐怖的场面。 害怕与畏惧在心中过了无数遍,即使双脚在原地打颤,然而最后还是被心中的担忧所击败。 顾不了惹怒了楚萱会是怎样的后果,白璐急忙冲上前去,一把拉过了楚萱不断抬起又落下的已经血淋淋的伤口。 “公主,公主你这是做什么呀!”白璐心疼的眼泪都快要落下来。 然而楚萱已然疯癫,眼眶中猩红一片,看着帛片的眼神凶狠如浴血罗刹。 她凄厉大喊道:“放开我!放开我!我要砸烂它,我要砸烂它!” “不,我不放!”白璐的倔脾气也上来了,用尽全力夺过楚萱手里的碎瓷,叮地一声用力把它抛向了一边,白璐大喝道:“楚萱,你疯了!” 楚萱一愣,随后美眸中升起了一丝自嘲,她倏然用手掌盖在眼上,试图遮挡住殿内烛火的刺眼光亮。 白璐听见她沙哑的嗓音,“是,我是疯了。” 那声音,是那么的无奈与痛苦。 那一瞬间所崩裂出的苦涩与酸痛,让白璐愕然之中也恍然落泪了。 她不知道楚萱究竟是因为何事会变成如此,但是她知道,平日里最最高傲与毫无畏惧软弱的楚萱变成现在这个模样。 她很难过,真的很难过。 接过一旁宫女递来的薄纱与药膏,拉过楚萱的手为她包扎伤口。 楚萱全程都半躺在她的怀中,没有张口说一个字。 白璐一边心疼落泪一边骂道,“这下你高兴了,日后你这手上,必定是会留疤的。你贵为公主,金枝玉叶之体,怎么就这么不懂得爱惜自己的身体呢!” 楚萱没有答话,只是紧紧蹙着的眉梢微微舒缓。 她轻轻道,“没想到我最难堪的样子,竟然被你看到了。” 白璐吐了吐舌头,“是是是,我一介平民,此时对公主你是又抱又搂又摸小手的肯定要被砍头的。不过砍头之前,还求公主殿下能让我帮你包扎完伤口,然后再押我去断头台可好?” 172.第172章 剧变(2) 楚萱闻言默了一默,半晌可能是觉得这话题实在是接不下去了,这才开口看向上方的白璐,“你来找我,应当是为了明天的大比吧。我记着,你明天就要上场了。” 回答她的,是白璐一滴滚落在她额头上的眼泪。 楚萱当即就翻身坐了起来,嫌弃的抹开白璐滴在她额上的泪水,指着她怒喝道: “白璐,你不要得寸进尺!” 白璐一边慌乱的擦着眼泪,一边轻轻地笑了起来。 楚萱不明白这个臭妮子在笑些什么,只是兀自嫌弃的拿着丝绢擦拭额头。倏然,擦着额头的手垂了下来,双眸无神的盯着远方天际。 “白璐,倘若有什么你想要去捍卫的东西,可是同时会让你付出另一样爱惜的东西作为代价,你……会怎么做?” “那需要捍卫的东西和心爱的东西,哪个对你而言比较重要呢?”白璐疑惑的看着她。 哪个……比较重要啊。 楚萱低眸苦笑了起来。 倘若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那么大可以痛痛快快的选择心爱之人。可是大楚给了她如此荣宠,给了她这般风光明媚的人生,她又怎么能够自私的,顺遂自己的心意呢。 可是要做到这一切,谈何容易。 楚萱的眸子里漾出了惊天之痛。一旦做了决定,日后,或许她都不能够再踏回鹤园半步了。 里面所有的人,都将彻底的分道扬镳。 曾经一起用餐,一起放画筝,一起在崇明殿为了推卸指导内院弟子的责任争来斗去的场面,已经再也不可能看见了。 因为她是,罪人啊。 楚萱倏然抬眸道:“白璐,明日之战,你可是为了捍卫你的心爱之物?” 白璐未曾想过她会突然说起这个,认真思考过后,方才重重的点了点头,“是,我不能够失去关门弟子的地位。因为,那样只会离他越来越远。” “好。”楚萱点了点头,“那么我告诉你,明天你要赢,只要赌上性命,就已足矣。你要赢的不是一个人,是足足十六场。 你只有拼命,拼的让他们害怕,让他们畏惧了,你才能够赢下来,你才能够一直留在他的身边。” 白璐倏然瞪大了双眸。 楚萱拍了拍她的肩膀,随后蹲下身来,“你不眠不休的苦练了那么久,相信自己,你可以赢的。” 白璐重重的点了点头,心里的负担与压力减轻了许多。或许是因为,眼前这个比自己小上一些的女子从未输过,所以,才给了她如此信心吧。 可是这种明明应该轻松一些,却同时在她的心中压下了一块更大的巨石一般,浓重的窒息感,是怎么一回事? 她深深地看着眼前眉宇英气的绝美女子,总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就在她还在冥思苦想的片刻,楚萱已经一个扬手抱住了她。 感受着楚萱瘦削的肩头在微微颤抖,下意识的,白璐便反手抱紧了她。 “公主,你怎么了?你……” 衣襟上濡/湿了温热的眼泪,白璐的话语就那么卡在喉中未能脱口而出。 她……哭了。 向来高傲如匹的楚萱,竟然哭了。 楚萱紧紧地抱着眼前这个应该称一声师姐的女子,哭的泣不成声,肝肠寸断。 心中留下一句只有她自己才能听到的话语。 白璐,永别了。 ————《君忆桃夭》玉锦绫罗———— 173.第173章 剧变(3) 初夏的林间已经有了浅浅蝉鸣声。 宁洵和楚萱一路走着,两相无话。 这里是上次久生秦良等人上山采药通往乌祁峰山顶的林间小道,向来静谧,别无旁人。 倏然,楚萱笑着抬了眸,“你不陪小师妹一起,就不怕她会吃醋?” 宁洵没有答话,良久,方才停住了步伐。 一袭深紫锦衣在和风中飞舞,宁洵容颜清隽,眉宇间溢满了担忧与苦涩。 楚萱笑得明艳,“谢谢你为我担心,可是我,已经没事了。” 宁洵开口,“我不希望你勉强自己。” “宁洵!”楚萱的眼泪突然从美眸中滑落,她颤抖着双手,“你应该明白,我没有选择的余地。我只能被逼着这么做,就像你一样!” 宁洵眉间一颤,薄唇紧抿。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眼前的女子,因为他自己也深陷其中,从他口中说出的话,没有半分可信度。 他只能沉默,袖摆中的拳,微微攥起。 真希望这一切,能够早些结束。 楚萱抬眸看向他,“宁洵,虽然我不知道你在这里面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可是我只想告诉你,早日收手,日后,可就真的来不及了。” 你会后悔的。 宁洵,你会后悔的。 和风猝起,扬起女子瑰丽裙摆。 鬓发飞散,楚萱扬声道: “宁洵,你我今日,断发决绝!” 白嫩掌中一柄袖剑窜出,一缕秀发应声而断,切口平整,狠厉决绝。 宁洵垂眸,任由那缕鬓发飘落在地。 楚萱再不停留,收起袖剑,抬步便走。 宁洵凝眸看着她双肩颤抖在风中,似乎随后都会摔倒在地的背影,眼眶已然微红。 楚萱,很多年过去了。我有的时候夜晚入梦,总会想起我刚到临安那时,你,我,秦良,秦昱四人一同玩闹的情景。 策马奔腾,射箭论军,落子生花。 这一切的一切,竟恍如昨日一般。 ————《君忆桃夭》玉锦绫罗———— 内院大比第三天,楚萱走了。 消息震惊了整个鹤园,当没有比试的各位关门弟子齐聚崇明殿,看着白澐脸色铁青的面容之时,方才相信了这个传言的真实性。 白璐几欲站不稳,幸得久生相扶,才勉强站立。 秦良顿了顿,面色极为不郁。 椹芙有些愕然,随后回眸看向了身旁从昨日回到守川起便一言不发沉默不语的宁洵,良久,才微微明白过来些什么。 她握紧了宁洵的手,随后才发现,宁洵居然在微微颤抖。 秦昱显然也有些震惊。 这还是第一次,楚萱对他竟然不告而别。 不由得抬眸看向白澐,“真人,请问楚萱这回是否脱离了师门?” 白澐重重的哼了一声,随后一甩袖袍,“从此我鹤园,再也没有一个名叫楚萱的人!以后,老夫再也不想听到她的名字!” 看来是彻底离开了。连师门也一并辞掉了。 白璐的眼中闪过担忧。楚萱,你的身上,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那封帛书上,到底写了什么?为何你要如此匆匆下山,不辞而别? 174.第174章 番外小剧场(8)关于楚萱 绫罗有没有说过,楚萱是本书的女二号。 桃夭中的这些女性角色,各有各的鲜明性格,各有各的优点与缺点。 人无完人。 而我很不喜欢因为要衬托女主椹芙,而故意把其他的女子写的好胜好妒,心肠狠毒,手段低劣。 或许每一个人都会嫉妒或羡慕身边优秀的人,有的时候可能是为了感情,或是为了别人比自己高的成就。 这种情绪很正常,只不过会因为人的性格差异而或深或浅。 绫罗个人觉得,这不等同于品德败坏。 白璐的确讨厌椹芙不错,可这只是少女的小心思,不会影响到她其他的做事手段与人生观。 她是大大咧咧的人,是把爱情当作自己全世界的人。可是同时她为了不辜负白澐的爱护勤奋刻苦,她护短辛久生,嫉妒椹芙爱吃醋,可是同时也善恶分明,原则坚定。绝不会是那种一恶到底的人。 而楚萱一出场的时候,可能宝儿们就想着这姑娘以后肯定会跟女主杠上。但是楚萱虽跋扈,也是因为她被大楚皇室给捧在掌心之上,给宠坏了。 她的行事虽然骄纵跋扈了一些,平日里也总是高傲的瞧不起任何人的模样,毕竟也是因为出身不同。 可是,她因为爱慕秦昱,甚至轰走了銮驾御辇简衣缩行相陪伴。她也并不是瞧不起所有人,只是有的时候嘴巴很坏。 她把久生白璐他们当作自己的同门师兄妹。 只要能看到她对宫婢的态度,就能够对比的出来她对椹芙他们的态度的确是比较友好的。 这个书中椹芙也提到过。 所以楚萱看不下去白璐不争气的模样,痛骂了白璐一顿,本意其实只是想叫醒白璐不要过度沉迷于对宁洵的迷恋中。 而约了两人放画筝,也是希望她们两个能够不再逃避,说清一切。这也是她的良苦用心之一。 她也同时很欣赏才华横溢的宁洵,所以对他的态度简直堪比对待秦昱。 她嫉恶如仇,敢爱敢恨,聪慧勇敢,爱憎分明。 这样一个眉宇英气,绝美倾城的公主,绫罗赋予她如此明媚的色彩,是因为她必定是会在桃夭的舞台上发光发彩的。 之后,还会有白衣女子涑沅的登场,也同样是一位可歌可泣的女子。 敬请各位宝儿们期待~ 175.第175章 大秦长皇子(1) 白澐冷不丁的就看到了白璐在晃神,不由得更怒,“白璐,你还有心思关心别人。你知不知道,下午就有你的第二场比试,你没有功夫闲晃了。倘若输了任何一场,你就给我老老实实的滚去内院!” 白璐吓得一个哆嗦,急忙伏身道,“是,弟子知错,弟子知错。” 白澐冷脸瞪了她一眼,随后便愤然拂袖而去。 秦昱看着他的背影,眼底闪过了一丝阴扈。 ※※※ 内院大比第六天,终于迎来了众人期待已久内院弟子与大师兄秦良之间的比试。 那名英勇的内院弟子一站出来,就收获了众人极为热烈的掌声。 只因为,那是一名极为貌美的女弟子。 秦良刚跟椹芙闲聊,后看到跟自己比斗的竟然是个女子,嘴巴张大的都能塞得下一个鸡蛋。 “王越原来是个女的!” 秦良很震惊。 这父母到底会不会起名字啊,好好的女儿家为什么要起个这么威武雄壮正气凛然的名字啊! 秦良可不想跟女的对打,这不符合他一贯作风,更体现不了他的“君子风度”。 话说……秦良真的有过君子风度这种东西么? 椹芙瞪他一眼,“人家小姑娘鼓起多大的勇气挑战你,你不能敷衍人家,一定要认真比试。” 秦良愣了愣,随后扫了一眼一旁虽然勉强也跟着来观战,却只是沉默站着的宁洵,轻轻地叹了口气。 凤眸中带了些许黯然,想了片刻,方才将搭在脑后的双臂垂下,伸手揉了揉少女的额发。 椹芙还是第一次看见秦良对自己笑得这么温柔,宁洵只是抬眸看了一眼两人,随后又悄无声息的低下眸去。 椹芙颇为嫌弃的打开秦良的手,“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吧,你又要我干什么?” 秦良二皮脸一笑,俊颜上多了一抹企盼的意思,“小师妹,你送我去场中吧。” 那厢白澐已经在裁判席上催促,“逆子秦良,还不上场!是要你的同门师妹苦等你小子一个人么!” 秦良做了个拜托的手势,“小师妹,求你了~” 说什么都得带着小师妹远离宁洵才行!否则这家伙跟在旁边听着,必定会跳出来阻止自己的计划! 椹芙拗不过他,只得点头答应了,遂跟着秦良一步步踏往场中,口中啰嗦着,“真是服了你了,小孩子一样,就这么点路还要人陪……” 秦良何等厚脸皮之人,对于椹芙的抱怨,直接当做没有听见。 两手臂负在脑后,吊儿郎当的走着。 椹芙轻轻踢了他一脚,“大师兄,你能不能认真点,内院弟子可都看着呢。” 秦良本就故意走得极慢,少女这一踢,他便彻底停下脚步不走了。 椹芙忍着怒火,“你到底要怎么样!” 那厢王越还在眼巴巴的等着对手到来,可是这秦良却不知道从哪里拉来了一个漂亮小妞,在半路上扭扭捏捏打情骂俏的。 王越有些生气,觉得秦良这是根本就没把她放在眼里。 然而下一秒,她就认出了那少女的真实身份。 那是第一日曾上场大败连城枫的椹师姐? 可是……可是椹师姐不应该是面如寒冰的高冷女子么?现在这一副娇俏少女的模样又是闹哪般? 王越糊涂了…… 176.第176章 大秦长皇子(2) 椹芙只是觉得秦良有些奇怪罢了。 秦良掀了眸扫向场中的那位女子,淡淡问道:“小师妹,你可知,王越今日要跟我比试的是什么内容?” 椹芙托着腮想了想,“呃,她应该不会傻到跟你比功法的吧,这个,比棋琴乐类倒是还蛮有可能的……嗯,或许……是比歌舞?” 椹芙倏然邪笑了起来。想象着秦良提着红艳艳的裙摆在场中猥琐的扭来扭去的画面,她的心里就涌起了一阵阵带有恶意的快感。 秦良看眼前这妮子又在笑得一脸狡黠,就知道她肯定在想着很不好的事情,于是一个爆栗敲在她头上,“喂,想什么想的那么开心呢,还老是低着头,小心一会儿一头磕地上。” “喂,你又咒我!”椹芙一愣,随后刚要向前迈一步暴打秦良,谁成想下一秒就毫无理由的猛地摔倒在地。 要不是秦良眼疾手快的把她捞在怀里,她的头现在肯定已经跟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 椹芙都快要被气哭了,秦良乐呵呵的看着她,“怎么样,自作自受了吧?” 椹芙锤他一拳,“放开我!” 少女的眼神不经意的游离到了远处场外,便看到了那抹深紫色的华衣人影。虽然看不清宁洵的表情,可是她知道他此时应该是正在看着两人的。 隔了这么远宁洵听不到他们在说些什么,看着秦良抱着自己,肯定会误会的。 秦良起初还不走心,待看到面前少女的眼神恍惚了一下,遂瞬间明白了少女视线所落定之处。 当即,有些愠怒。 这厢少女还在纠结着一会儿要怎么跟宁洵解释,正要再次开口的时候,面前一张俊美容颜却倏然压了下来。 紧接着自己的唇上便传来了一阵温润的触感,椹芙瞳孔微睁,感受着眼前熟悉而又陌生的气息,一瞬间,傻了。 宁洵看着场中的眼神陡然锋利起来! “哇。”全场的内院弟子看到这一幕都沸腾起来了。 秦良大师兄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亲了椹师姐! 一瞬间起哄的起哄,吹口哨的吹口哨,好不欢乐! 白璐和辛久生也有些愣神,待反应过来之后,视线就急忙转向了一旁正看着两人手腕上青筋暴起的宁洵。 呃……宁世子好像有些……生气了啊。 不太妙……不太妙…… 奈何秦良是个极其懂眼色的,偷吻得逞,感受到身后传来的那道如芒在背的杀气,心知过火了,便见好就收。 薄唇离开了少女殷红的唇瓣,秦良邪魅一笑:“小师妹回神,记得呼吸。” 不过方才那一秒,是真的不舍得放开她啊。 秦良不动声色的看了眼宁洵的方向,感受到了杀意在慢慢减退。 椹芙两眼恍惚,等终于反应过来,急忙一把推开了他,向后半步,红着脸指着秦良结巴了半天,却终是一个字也没能说出来。 秦良轻笑着上前半步,抚了抚她的小脑袋,“小师妹,一会儿她要与我比试的内容,是御术。” “御术?”椹芙终于能发出声音,“行军布阵?她跟你比军论?” 177.第177章 大秦长皇子(3) “嗯。”秦良点点头,随后又戏谑的看着少女,撇唇道,“怎么,小师妹是不是觉得一个小姑娘家要跟小爷我比试军论,太欺负她了?” 椹芙闻言急忙惊恐的摇了摇头,“不是的大师兄,我是担心你。你一个不学无术天天呆在山上的暴力分子哪里会什么行军布阵啊,她这不是明摆着要欺负你么?” 秦良闻言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噎死,看着一脸认真的少女,秦良疑惑,“小师妹就这么不信任你大师兄我?” 椹芙严肃点头,“嗯,不信。” 秦良:…… 默了一默,秦良倏然道:“不如小师妹跟我打个赌吧。倘若我赢了这场比试,你明天的时间就全都交给我来安排,你要陪着我。” 椹芙急忙摇头,“不行,我不跟你赌。” 说完扭头便要回去,秦良急忙扯住了她的衣袖,“小师妹等等,我还没有说倘若我输了会怎么样呢。” 椹芙奋力挣脱,“我不感兴趣,我不想听。” 现在的她只想赶紧趁着宁洵还没有生气赶紧回去解释,哪有闲工夫在这里跟秦良打什么赌。 秦良扯着她的袖,口中认真道,“倘若我输了比试,我就告诉你萱师妹,宁洵,秦昱和我,我们四个人的往事。” 椹芙的步子,停下了。 她回眸看向秦良漂亮的眸子,倏然轻声道:“好,我答应你。” 秦良扬唇一笑,只是眉眼勉强,带了苦涩。 ※※※ 北院,南苑 南苑是三师兄秦昱的住所。 此时秦良等人正在崇明殿比试的火热,众人围观,除了已经下山的楚萱,剩下未到场的,也只有秦昱一人了。 负手矗立殿中,他的手中正握着一封密信,而此信则来自于驻守大秦边境的狄青将军。 信上所说,大楚边境蠢蠢欲动,似乎有了大动作。 不知道,会不会一举攻入大秦。 狄青是他的人,自然会将此消息优于他父皇报给他。 秦昱俊眉紧蹙,虽说三国之间有着鹤园祁山汜水阻隔,可是却还是不能够遮挡住全部国土。 在极东和极西之地,三国还是有着沃土千里的直接接壤之地。 狄青是秦国大将,被派去驻守大秦与大楚接壤地界的第一重城荣阳城。 而荣阳城外仅一个草场之隔,就是大楚的边境重镇宜城。 此番宜城调动频繁,肯定是大楚有了新的计划。 秦昱不由得想起前几日一言不发便辞了鹤园而返回楚国郢都的楚萱。 随后再随之想起这位楚国公主这些年之所以备受楚帝宠爱的原因。 那一瞬间,瞳眸猛凝,冷汗簌簌。 难道,大楚要掀起战争了? 秦昱的手腕颤抖。 第一个想到的却不是大秦的安危与否,是否能够战胜大楚铁骑。 而是……一旦开战,父皇岂不是就会把废置多年的秦良重新召回临安? 那样的话……以着秦良嫡长子的身份之压,他千般不易才得来的太子之位,岂不是不保了? 惊惧之下,秦昱慌忙坐下手书长信,向着临安他麾下的谋士求救去了。 随云啊,你一定要救救本宫,一定要救救本宫。本宫不能失去太子之位,本宫不能失去太子之位啊…… 秦昱向来波澜不惊的眸子中此时溢满了惊恐。 如同惊弓之鸟一般,已经失去了稳重。 ————《君忆桃夭》玉锦绫罗———— 【注】大楚帝都:郢都 大秦帝都:临安 大周帝都:金陵 178.第178章 大秦长皇子(4) 椹芙回到看台的时候,宁洵并没有看她。 她小心翼翼退到他的身边,正欲开口解释。宁洵却倏然抬腕,“没事,继续看他的比试吧。” 这是……没有生气的意思? 椹芙怨念。 分明是生了很大的气好么! 不敢再多嘴什么,椹芙将身子缩在了他的旁边,随后就将视线挪向了场中一袭红衣的秦良。 宁洵淡淡挪眸看她一眼,终是没有说什么。 场中的气氛早已剑拔弩张起来。 王越冲着白澐一个点头,白澐便向全场宣布了他们的比试内容。 “内院王越挑战秦良。比试内容:排兵布阵!” 此句一出,全场哗然。 “比军阵?女子?” “重点不在这里好不好,大师兄平日里嬉皮笑脸的,哪里会懂得行军布阵啊?这不是为难他么。” “是啊,这比试内容是王越师妹指定的,想来必定是她的强项,这回秦良师兄恐怕要栽了……” “什么啊,分明就是王越她打不过大师兄,所以才出此卑鄙下策……” 听到此语的时候,椹芙不由得抬眸看了眼说话之人,顿时觉得这小姑娘有点眼熟。 后想起,原来是秦良的忠实簇拥者。 遂了然。 一旁的久生也有些担忧秦良,不由得看向宁洵,“四师兄,大师兄可有胜算?” 宁洵的视线并未离开场中,沉吟片刻,方才平淡道,“秦良是御术之天才,除了大楚的那位东莲祭酒,公主楚萱,以及大秦的钟翰林能勉强与之抗衡,其他的人,都休想在他的身上占上半点便宜。你们切莫小看了他。” 宁洵话音方落,全场皆静。 没有一个人会怀疑宁洵话语的真实性。 只是……那个向来没个正经看起来颇为纨绔的大师兄,当真有这么厉害么? 白璐不由得喃喃自语,“这么说来,那位内院女弟子不就是自掘坟墓了么。” 的确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啊。 椹芙咽了咽口水,只是这内院女弟子恐怕死也不想到秦良居然是擅长御术的人。 椹芙眸中苦笑,看来今日这场打赌,注定是她要输了。 有了宁洵的话,场外的人便更加全神贯注的看着场中比试,生怕错过了一场精彩绝伦的军论比试。 毕竟,实在难得一见啊。 场中,秦良对着王越二皮脸纯真一笑,“师妹你好啊。” 王越一声冷哼。场中的她根本听不到场外的议论,丝毫不知道眼前的秦良是多么恐怖的人。 所以她自信满满的从纳灵玉中拿出了一套白纸令。 她出身将门,家父乃大楚名将王浦,率兵驻守大楚边境重城宜城。 自小父亲就把她当作男儿来教导,自然学得一身精悍武艺,在军阵方面,更是耳濡目染已久。 她自认出身不凡,不甘心屈身内院,这才想到了挑战关门弟子。 可是光论武艺,她自认不是秦良的对手,但谈到军阵,她就有十足的自信了。 想想一旦战胜秦良,她就可以一跃成为鹤园首席大弟子,是鹤园掌门的备选接班人。 如此身份,如此荣宠,怎能拱手让给秦良这种玩世不恭之人? 所以无论如何,她都一定要打败秦良。 将白纸令施术半悬于空中,王越抱拳一礼,漂亮的眉宇间自信飞扬。 “常言两军交战,将领需自曝来处,你我今日纸上论兵,当也同此礼才是。在下大楚宜城王越,家父双刀将王浦,秦良,你呢?” 179.第179章 大秦长皇子(5) 场景一跨数年。 看着眼前景象,宁洵冷不丁的就想起了多年前,仅是孩童的那两人,也是那般,一人提着一沓都快高过他们自己小小身躯的黄玉令,在长乐宫前论军比试吵架得不亦乐乎。 小小女童头上还挽了个童瑶髫,上面步摇圆珠玉润。 对面是一身红衣金冠半束的男童,衣冠系的凌乱,却带着盛气凌人的尊贵气息。 输了比赛,女孩儿指着他怒骂,“我是大楚唯一的公主,你这个混蛋,竟然敢不让着本公主!” 男孩儿闻言丢下手中黄玉令给她毫不客气的比了个鬼脸,“臭丫头,你现在是在我大秦帝都临安,居然还敢这么嚣张,真是厚脸皮!” 女孩儿气急,一时小脸都气紫了,慌忙中拉过一旁深紫华衣的孩子,指着对方气愤道:“宁洵,你奉旨带本公主游玩长乐宫,你可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凭什么这么嚣张?!” 宁洵被点名,颇为无奈,见对面红衣金冠的小伙伴还在死死地盯着自己,只得上前一步,欠身一礼道,“太子殿下,你还是跟萱公主好好讲讲吧。” 女孩儿闻言一愕。 太子殿下? 眼前这个嚣张的家伙居然是大秦的太子殿下? 男孩儿一个挑眉,模样极为跋扈,“哼,宁洵,别以为我会给你面子。那个疯丫头技不如人输了比试,又有什么好讲的?” 说完带了身边侍从抬脚便要离开。 女孩儿一个气急,迈着小短腿就冲了上去,死死地抓着男孩儿领口不放手。 “喂,我叫楚萱,有本事,你报上名来!” 男孩儿打开她的手,颇为嫌弃的理了理衣领,嗓音清脆道: “报上名来就报上名来,小爷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大秦皇太子秦良是也。疯丫头,你可要记住了!” ※※※ 宁洵视线挪回场中,看着王越的眼神一顿。 原来是大楚名将王浦之后,难怪会有种名字里都带着隐隐男子气概,果真有将门虎女的风范。 随后又将视线凝固在了一袭红衣的秦良身上。 秦良,你又该如何回答呢? 椹芙也同样静声屏气。她隐约猜到秦良应当是火凤与人类之后,就是不知道秦良是否和大秦皇室有着几分关系。 然而,场中的秦良在深吸了几口气后,却这样报出了家门。 “好吧好吧,我报就是了。不过跟身为尊贵将门之后的王越师妹你不同,在下只是一介草民罢了。没有父亲,母亲死了,出身贫寒罢了。” 王越一愣,虽然她的确是有炫耀的意思,可是她没有想过秦良的来历会是如此。 因为平日里秦良虽不正经,但身上有着隐隐贵气。 她一直以为他应该是哪个世家的纨绔公子。 王越一招得逞,已经压了秦良一头,自然不会在这上面久做纠缠。 于是对着秦良道,“大师兄,比斗开始了。” 秦良点点头,随后指尖运诀接过了王越传来的白纸令。 宁洵的心中漾起了一丝苦涩。 想着当年秦良玉冠加身手拿黄玉令意气风发的模样,再对比着如今秦良自称草民时手拿白纸令一脸自嘲的模样。 心中,忿然。 椹芙抽了抽唇角。 大师兄你把自己说的那么凄苦,师妹我……怎么就实在没法相信呢…… 比试,正式开始! 180.第180章 纸上谈兵(1) 白澐看向场中两人,“御术的规则,想必老夫不用再重复了吧。” 两人均摇了摇头。 场中有不怕死的举手,“真人,烦请您给稍稍解释一下吧。” 白澐顿,良久方才淡淡道:“纸上令是御术比试的一种常见方式,通常都是用白纸做符。比试双方分立两边,阵地相对,每人分得同等数量的白纸令,通过在白纸令赋予命令等,模拟军阵。” 又有没能听得太明白的弟子不怕死发问,“那到底如何判定输赢呢?” 白澐捏了捏胡须,故作一脸高深莫测,“很多时候只有场中之人才知道到底谁胜谁负,场外一些一知半解的人,是连看都看不懂的。” 随后又把问询的目光挪向了秦良和王越,“我想你们两个应该都不是会赖账之人。” “那当然。”王越闻言不屑的皱了皱秀眉,一副烦躁怎么还不开始的模样。 秦良含笑点头,遂嬉皮笑脸的数了数手中白纸令的个数,抬眸看向对面相隔数百米的王越,“越师妹看好了,我手里一共十五张白纸令。” 王越也同样坦然将白纸令摊开悬浮于面前,“十五张,一张不多,一张不少。谁先行?” 秦良道,“反正只是安个营,自然是师妹优先。” “好。”王越豪爽应了,纤长十指划动跃然于纸上。 “营!” 一个清晰地“营”字倏然便浮现在了女子面前悬浮着的白纸之上。 秦良淡然一笑,亦照做。 两张上书“营”字的白纸就这么相隔甚远的轻飘飘浮于半空,秦良抬眸看向王越,“师妹,接下来的,可就三步一走底了。” 王越撇唇,“用不着你提醒。” 遂指尖继续在白纸上疾疾书写起来。 秦良扬唇一笑,也同样悠然自得不紧不慢地在白纸上细细划了起来。 椹芙看得好无奈,只能求助于身旁宁洵,“世子殿下,这两个到底在干什么呢,我怎么感觉跟他们都不是一个世界的……” 她从未接触过这些,更别提这类高级的比斗游戏,简直如看天书一般不知所云! 偏生一旁的宁洵还看得极为认真,见他没有理会自己,知道是他还在生自己的气,遂闭了嘴继续看着,也不敢再多言了。 所以……他们到底在做什么啊?! 椹芙要抓狂了。 秦良落好三字反扣起三张白纸令的时候,王越还在低头冥思苦想着。 因为视角的缘故,场中的王越是看不到秦良到底写了些什么的。 可是场外的人隐隐约约看他笔的走势,还是能看的出来大概写的什么字。 于是椹芙就听到了一旁宁洵的喃喃自语声,“在开局的时候写渊么……” 观看比斗的人中有一些略懂行纸令比斗的也开始小声自语思索了起来。 “卫、帅、箭……一开局就写这些,他们两个的胆子也太大了吧。” 白澐听闻场外的议论中,急忙咳了两声,“你们安静些,再有吵闹的,休怪老夫将你们逐出场外!” 于是那些人就急忙闭嘴了。 椹芙颇为怨念,她就不该听的,越听别人议论越糊涂。 反正横竖都是不懂! 181.第181章 纸上谈兵(2) 那厢王越终于写好抬眸,将三张白纸令倒扣,没有公布给众人上面究竟写了什么。 这是行纸令的三张暗牌,在整个比试的过程中起着非同小可的作用。 秦良点头道,“单张同时反转,你发令。” 王越颔首,“翻!” 手下已经将其中一张白纸令翻转,上面赫然一个“帅”字。 秦良心中一笑,手中也已经翻起了一张白纸,上面是一笔漂亮的行书。 “卫!” 王越一愣,随后咬了咬牙,从那沓白纸令中再抽出新的一张,思索良久,方才小心翼翼的落笔了一个“驽”字。 她已经意识到,眼前的这位大师兄,实力绝不可小觑! 看来今日若是想要赢他,一定要使尽浑身解数了! 宁洵看了眼王越笔下新字,不由叹道,“好招数。” 好? 椹芙看向场中女子,不由得瘪了瘪唇。 她怎么就没看出来好在哪里,所以就说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啊! 秦良扫了一眼女子亮出的新纸令,笔下不停。 新的纸令被扔出悬浮于半空。 “阵!” 王越小嘴微张,显然是对此字的倏然出现有些震惊。 嘴角扬了抹薄笑,下一个纸令便跃然而出。 “兵!” 秦良不咸不淡,幽幽写下一字回应,“帅!” 当秦良写出这个字的时候,椹芙一愕,看着场中陈列着的一个个白纸令。一瞬间,似乎明白了什么。 古老的战场渐渐浮现在她的脑海。一方,是属于秦良的队伍,而另一方,是属于王越的队伍。 两队相隔甚远,各自守护着自己的阵地。 由每人的阵地开外重重封锁着三道障碍。而最外方的第三道障碍已然展开,一个是帅,一个是卫。 随后在双方营地的广阔空间之中,有着弩阵,兵阵,将领等奔跑其间。 声势浩大之余,竟有些惊心动魄。 宁洵见她出神,不由淡淡道,“你看懂了?” 椹芙恍惚点头,“嗯……秦良现在,可是处于彻底的劣势啊。王越那小姑娘都已经举大兵压阵了,他怎么能够让帅领凑上前去呢。” 而且营地面前只有留守的卫兵,这不是傻么! 宁洵笑着摇头,“他自有他的想法,我们且继续看吧。” 王越似乎也有些意外秦良的回应,虽有些疑惑,她在皱眉苦思良久之后,还是在新的白纸令上缓缓写下了下一个命令。 “奸!” 此字一出,全场哗然。 “居然这么快就用了杀招!” “是啊,会不会太草率了,大师兄虽有颓势,可是说不定只是一个诱局呢。” 他们说的这些,王越当然明白。但她只是在赌。 秦良还是一脸风轻云淡的模样,纸上终于书写了一个词语,“斥候。” 这个纸令刚一出来,便被王越的那张“奸”字覆盖。 椹芙愣了。 大师兄居然选择舍弃自己的斥候,让斥候成为敌方的内奸? 这是做什么,这不是封闭自己的视听么? 战场之上一旦斥候消息被有意误导,可是会延误大事的啊。 王越的神色反而愈发的凝重,写着笔下行纸令的手已经开始有些颤抖。 她疑心重,可是从对面秦良的面部表情上却什么都没法看出来。 那么保险起见的话…… “盾!” 182.第182章 纸上谈兵(3) 秦良淡淡回应,“兵。” 你守我就进呗。 大军来袭。 椹芙看向王越,你会怎么做呢? 女子额上已经有了冷汗,脑海中飞速过着各种各样的命令。 倏然,坚定翻开那三张暗牌中的第二张。 “箭!” 秦良不咸不淡,“盾!” 王越的拳握了起来,“将!” 秦良露齿一笑,“弩!” 弩机齐发。椹芙仿佛看见了女子一方原本整齐的队伍被冲散的松松垮垮,骁勇善战的将领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纷纷射杀惨死于阵前。 王越的眸中整个通红,她不死心的写下新一张纸令,“阵!” 秦良笑得两只凤眸都眯成了月牙,“进!” 王越愕然。 三张暗牌如今已经翻了两张,如今才几个回合,就已经要逼着她翻第三张了么? 可是如果不翻,这个回合她恐怕就已经要输了。 咬了咬牙,王越翻开了第三张暗牌。 “陷!” 原来少女还准备了陷阱在此啊。 一瞬间,来不及收住冲势的兵士们纷纷陷进了坑框一中。一时间人仰马翻,惨叫声不绝。 倒的确是有效的阻止了他们的攻势。 秦良那一瞬间脸色大变,遂急急写道:“阵!” 王越岂能让他得逞,“集!” 秦良根本就不理会她,只是火烧了眉毛一般焦急,“撤!” 居然连撤都用出来了。 要知道百年纸令,几乎都没有人用过撤字。 原因无他,这个字一出,整个人与军队势气都显得怂了。 不过秦良似乎一心逃命逃回本营,除了心急,倒也没什么羞耻感。 王越岂能让他就这么无忧无虑的逃回去,算了算秦良的手中除了两张暗牌,总共也就只有四个命令了。 王越自信一笑,“追!” 原本显得颓势的军队整装出发,急追穷寇。 秦良的手中仅剩的两张白纸令也被一一用出,“分!” 王越不屑一笑,嘴上不由嘲讽道,“分而逃跑又有什么用,跑得再快步兵也不如骑兵啊。” 手中划动成符,“骑!” 骑兵速度的确飞快,转瞬之间,王越的大军已经快要穿过丛丛场地远远看到秦良营地。 秦良原本焦躁的面容上却倏然安定了下来,展颜给了王越一个得意的笑容,秦良静静落笔,待再抬眸亮出手中纸令时,神采飞扬道: “不好意思王越师妹,我赢定了。” 王越扬眸看去,只看到了一个冰冷的字体。 “雾。” 不好,大雾袭来,她的士兵们没有了斥候,根本搞不清前方路段。 秦良扬唇一笑,“王越师妹,现在你已经用光了暗牌,所以你手中可用的行纸令只剩下了两张。倘若你这两条命令打败不了我的最后两张暗牌,你可就……输了。” 王越几欲咬碎一口银牙,“不用你提醒!” 椹芙回眸看向宁洵,“大师兄手中的暗牌是得最后才揭开的对吗?在此之前,王越需要根据她的猜测与判断拆招,如果她判断错误大师兄手中的暗牌,从而下达了错误的命令,她就输了对么?” 183.第183章 纸上谈兵(4) 宁洵点头,“如今场上有雾阻挡视线,她又把斥候派去做了秦良军中的内奸。此时她撤退,就等同于自动认输。而秦良军中的斥候内奸,也因为大雾失去了效用。所以现在,王越只能够去猜秦良的两张暗牌到底是什么。” 听着就头疼! 椹芙揉了揉太阳穴。 这游戏真不是妖能玩的,简直太耗费智商了! 而且观看的人都如此紧张,更不用说身为一方将领亲自指挥的比斗者了。 宁洵是知晓秦良的暗牌到底是什么的,可是即使知道,就算是他,想要在短时间内想出破敌之策,也是十分困难的事情。 更不用说场上对对方一无所知的王越了。 极具紧张的气氛环绕场中。 就连椹芙也为这为将门后代捏了几把汗。 秦良最开始那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分明就是用来迷惑人的!王越姑娘你企图在这种厚脸皮的人脸上看出什么异样那本身就是痴心妄想! 摇了摇头,椹芙继续看向场中。 显然已经到了比斗的最后一刻,在场除了吊儿郎当的秦良,其他人都是一副凝重的模样。 王越把手指插进额发中疯狂的抓挠着,美丽的面容一片狰狞,显然压力太大都已经快要想疯了。 他到底写的是什么啊!到底是什么啊! 王越美眸茫然。 莫非……是箭? 对,秦良亮出的第一道障碍是卫,有什么阵列是需要卫队守卫的呢,一定是箭! 那第三道障碍是什么呢。 是骑么? 仔细算了算秦良亮出的所有纸令,里面并没有骑兵。 行纸令场中怎么可能会不配置骑兵?那样是没有丝毫胜算的! 对,秦良手中的两张暗牌,肯定是箭,骑! 卫队护着箭队与骑兵,合情合理! 王越的手中剧烈的颤抖起来。倘若有箭,必有盾! 想到这里,王越笃定的在纸上写下了一字。 可是如果此时自己不攻的话,这局顶多就是平局,没有输赢之分。 可是倘若秦良另有埋伏,自己可就彻底输了。 所以最保险的措施就是,阵! 以盾阵的姿态向前碾推! 两字一出,椹芙就听到了身旁宁洵的一声轻叹。 “胜负已分。” 王越抬眸看向秦良,眼神凶狠,“秦良,你的心思太浮于表面,借着大败引我追击,诳我杀招,诳我斥候。只可惜,这场比试,还是你输了!盾阵在此,除非你架的是弩,否则毫无胜算。可弩令只能用一次,你已经用过了!” 秦良但笑不语,“越师妹,做人不能太自负。你的思维定点于以往的比试之中,已经故步自封了。” 说到这里,秦良已经轻轻地翻开了那余下倒扣良久的最后两张暗牌。 “渊!” 大雾褪去,万丈深渊般的壕沟倏然出现在两军之间。 王越大惊,“原来你用雾令,是为了掩藏你的陷阱!” 秦良摇头,“非也,倘若事先没能折了你的斥候,我这个深渊挖的可就毫无意义了。” 的确,陷阱与渊不同。 陷阱的默认属性就是连斥候都探测不出来,根本防不胜防。 可是渊不同,那么大的壕沟,直接用肉眼便可望见。 184.第184章 纸上谈兵(5) 所以秦良在回撤的路上使用了雾,当时的王越毫不犹豫的就以为这是想要混淆视听,阻止她的追击。 而丝毫未曾想过,竟是为了遮挡这个深坑! 王越有想过会是陷,可她有阵阻挡,根本不怕。 可是深坑就不一样了,那么大的深渊,士兵还列阵前行,岂不是无一例外的全都会摔进坑中! 而且还是盾兵,拖着个巨大的盾,不是累赘么。 王越的指甲深深陷进肉中。 她知道,自己已经输了。 深吸了一口气,王越抬眸看向秦良,“你放箭射杀我吧,何必侮辱我,我已经输了。” 秦良一滞,随即笑着摇了摇头。 “越师妹,我这最后一张行纸令,可不是箭啊。” 王越猛地看向秦良,“不是箭?不可能!” 这是她最自信满满的判断,怎么可能会不是箭! 这已经是她最后的一点自尊了,绝不能够再被毁掉。 秦良轻叹,随后平静的翻开了最后一张行纸令。 一个火字跃然于纸上,仿佛燃烧着熊熊烈焰一般。 椹芙只看到眼前一个巨大的深坑中陷进了千军万马,一场大火袭来,焚烧着士兵们手上最易燃着的藤甲盾。 盾由藤甲制成,最易燃烧,连倒火油都不用。 一时间,惨叫声不绝于耳。整个战场之上,犹如炼狱一般。 王越落泪了。 跪地之时,双腕还在不断地颤抖,“原来……原来卫兵至始至终只是一个幌子,在他们的身后,根本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秦良上前一步,朝着王越伸出一只手来,“师妹,天时地利不可小看,你的视角太狭隘,从我用出斥候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输了。” 王越兀自颤抖着,不去就这秦良伸出的手站起,“我不信,你怎么能够这么残忍,完全不把你的士兵当人看。 你射杀我的将领才几条性命,可是你不惜让你的军队大幅度伤亡。那是你的队伍,你怎能如此风轻云淡的说舍弃就舍弃!” 正因为从始至终秦良的表情都很平淡,并没有蹙眉痛惜,王越才会毫不怀疑的架上箭阵。 怎成想,这些兵士,早就只是弃子。是为了引诱她追杀敌阵的弃子! 一军的指挥,倘若心里没有将士的生死,那还能称得上是一军将领么! 她愕然,她愤然秦良奇招屡出。 她从未败得如此凄惨!全军覆没!死于烈焰焚烧之中! 椹芙深吸了口气。秦良连她会用的最后两张行纸令都精准的预测到了。 开头就写下了决定结局的两个字,至于之下的,则是一步步引诱。 椹芙看向宁洵,“可有破解之法?” 宁洵沉吟良久,方才吐出淡淡一字,“撤。” 可是王越不能撤。这毕竟不是真的战争,是追求输赢没有人员伤亡的比试罢了。 撤了就是不战而降。 倘若是真的行军作战,遇到大雾还不撤的,那就是傻瓜了。 椹芙点点头。 见场中王越还在用怨毒的目光看着秦良,有些愤愤然,遂对着白澐道:“师父,该宣布比试结果了。” 185.第185章 谎言(1) 白澐有些恍然,这才从方才的比试中回过神来。 遂宣布,“本场比试,关门弟子秦良胜!” 观看台上涌起了一阵阵的欢呼声。 这一回,无论是男弟子还是女弟子,都为秦良的智慧与胆识所折服了。 然而王越这天之骄女似乎就没有那么好的肚量了,无视了秦良好心搀她的手,自己从地上起来,一个人转身向场外走远了。 秦良倒也没有多尴尬,只是耸了耸肩,收回了手,对着场上为他欢呼喝彩的人摆出各种得意洋洋的笑容。 还……不停地挥手! 椹芙无奈扶额。 大师兄我看到你赢了比试,不要那么嘚瑟好不好! 秦良挥手完,随后就兴高采烈意气风发的回了观看台。 拉着椹芙的手腕,秦良炫耀道,“怎么样,小爷我方才有没有帅的神魂颠倒?” 身旁已经有不少内院弟子投来了关注的目光,偷听的意图分外明显。 椹芙被他缠的无奈,只得点点头,“嗯,你最帅,宛若天神降世般俊美,行了吧?” 秦良一听这话,俊颜上就多了些许受伤,“小师妹,你居然拿形容秦昱的话来敷衍我……” 呃! 椹芙面不改色的撒谎,“不,我说的是真心话。三师兄哪担当得起如此称赞啊,他跟你比起来简直差远了……” 秦良似乎忘记了打赌的事情?啊呀,那就这样拖下去吧,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最好他能彻底把这事给忘了! 可是下一秒,秦良就打破了她的幻想,信誓旦旦道,“小师妹,根据约定,我赢了比赛,你明天的时间,可就全都属于我了!你得陪着我!” 陪个锤子! 我还三陪呢我! 陪吃陪睡陪厕所! 椹芙二话不说就要装作不知道偷偷溜走,秦良眼尖的一把拽住了她,装可怜攻势开启,“小师妹……” 下一秒,椹芙就缴械投降了,“好吧好吧,我答应你就是了。” “耶!”秦良立马就收起了哭丧脸,俊颜上一脸得意。 椹芙无奈扶额,“可是现在我的人身自由还是属于我的吧,现在我要走了,你快放手!” “哦。”秦良倒是认同她的说法,“那好吧,你回去之后可要注意好好休息,明天一定要精力旺盛的来陪我哦!” 椹芙点点头,待秦良松了手,遂急忙转身离开。 再见! 明天的事情,全都明天再说吧。 想着明天要跟着乌鸦嘴一天,椹芙为自己的生命安全而感到深深地担忧。 见着少女娇小身影逐渐远去,秦良扫了眼场中继续比试的一对内院弟子,起身便要离开。 然而走至一半,大红色的张扬袖子却被一只精致如玉般修长的手给拽住了。 秦良惊恐回眸,便看到了一张清隽绝世的面容。 宁世子对他摆出了一个万分风雅的微笑。 “太子殿下,洵有点事,想找你谈谈。” 秦良心里咯噔一下,心知这下子完了,惹怒了宁洵,肯定凶多吉少了。 t^t 小师妹快救我! 奈何椹芙已经走远了,就算听到了他的呼救,恐怕也只会丢给他一句。 自作自受! 可不是,这不就是自己作孽嘛。 186.第186章 谎言(2) 转眼已经夕阳落下。 椹芙的晚饭是一个内院弟子从崇明殿给她端到紫竹轩来的。 谢过那位弟子,椹芙便美滋滋的享用起了晚饭。 你说什么? 减肥? 桃妖没有这个概念! 吃了一半,椹芙的兴致也便降了下来。 她本就永远不会感到饥饿,现在食欲没了,兴趣自然也就下来了。 方才有人影从院外晃过,想来又是有人来给宁洵送信了吧。 看着院外隔壁守川亮着的暖烛灯火,少女放了筷子,有些吃不下去了。 ※※※ 此时宁洵的桌案上,正摊开搁着两封信。 一封,正是下午时秦昱写给随云的那封求策信。 而另一封,则是随云早就备好了的那封回信。 上面一笔一划的写着钟席严整美观的字体。 “殿下亲启: 还请殿下稍安勿躁,大楚国内的确暗流涌动,恐有战事。 可就算圣上有意召回前太子,以那位太子的性情,想让他自己心甘情愿的回来,也绝非易事。 在这段时间内,随云会帮太子殿下打点好一切。殿下不可久拖,一定要早日回来。 无论前太子回归与否,只要战事起时是殿下您侍奉在圣上身边,那么军政大权,就一定还稳稳的在您的手中。 手握军权,殿下就无需担忧。 倘若前太子回归,那么届时,随云便只能够设计诛杀了。 钟席,敬上。” 宁洵看完之后便将信纸叠好,交给了矗立在屋中的送信人。 “去吧,把它交给秦昱。” “是。”那人躬身领命,随后鬼魅的身影就消失在屋中。 黑衣人走后,宁洵便负手起身。 看着烛光晃动的火焰,宁洵眉宇轻蹙。 经过上次之事,秦昱已经不再像开始那般对随云的计策事事听从。 倒也不是怀疑,而是因为秦昱的身边少了荀其芳在旁辅佐,没有荀其芳点头认可钟席的决策,秦昱什么都不敢动。 再加上最近那位禁卫军副统领图帜总是时不时的跑到翰林院生拉着钟席辅导他的功课。 这就让秦昱有了一个错觉,那就是很有可能,钟席是他太子阵营下的人这件事,已经隐隐的让这个保持中立一派,尽忠父皇,而且很明显针对过自己的图将军,给识破了。 如此一来,秦昱就更不敢完全按照钟席所示的策略去做了。 不过,这样正好是宁洵想要的。 随云说了让秦昱即刻返回,秦昱必定不会立即就走。 他肯定要来跟自己找茬,这个想都不用想。 看来,明日得找人跟在秦良的身后,保护秦良的安全了啊。 秦昱极有可能会趁机对秦良下杀手。而绝不会坐等秦良有机会返回临安跟他争权争宠。 随后宁洵一愣。突然想起。 似乎,明日椹儿也要和秦良一起? 看来光派人不行,他也要亲自跟着了。 宁洵颇为头疼,然而想了想,最终还是敛了面上愁容,朝着少女院中的方向迈步走去了。 最近秦良公然抢人抢的未免有些太过了。 他明天是不是不该派人去,而是让秦良好好吃一吃苦头呢? 187.第187章 谎言(3) 随后展唇一笑。 罢了,方才秦良跟他比试输了之后就一直在瀑布下蹲了一个时辰,想必也吃了些苦头。 应该,不会再敢得寸进尺了吧? 世子大人如此轻松而又愉悦的想着。 秦良冷不防的打了个喷嚏,急忙往被褥里缩了缩。 妈呀,都快冻死他了!明儿个八成会得风寒。 宁洵,你好狠毒的心! ※※※ 所以当少女抬眸看见眼前一抹深紫华衣的时候,显得极为震惊。 嘴中叼着的筷子都掉了下来,“宁洵?你怎么会来?” 你不是应该在处理什么国家大事级别的要务么?怎么会挑在这个时候过来看她这个小小桃妖? 宁洵上前抚了抚她的小脑袋,“椹儿看到我,似乎很震惊?” 废话,当然震惊! 椹芙撇着唇有些不高兴了,“你晾了我好几天,终于肯理我了。” 宁洵心知她说的是因为楚萱一事自己心情低落的那几天,于是坦然道,“抱歉了,那几日心情不好。” 椹芙见他一脸认真,也不好再小肚鸡肠的继续追究,“罢了,我也不问你,只是希望你不要太自责。” “嗯。”宁洵轻轻点头,随后笑问道:“你方才看见信使了?” 椹芙无所谓的点了个头,“你那位信使啊,练功肯定偷懒了,身手还差点火候。” 宁洵不由得苦笑了起来,“你这可就是冤枉委屈他了,椹儿,那是因为你如今的修为已经不可小觑。” 椹芙得了夸奖,自然就不会继续得寸进尺。 宁洵抬眸道:“不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信么?” 椹芙摆手,“别别别,我可不敢,一定是什么军论大事,我这小小市井女子岂敢一窥。” “椹儿。”宁洵的眸中带了些许受伤。 椹芙见他居然也学上秦良这招装可怜了,霎时间无力招架,只得看着他那张清隽容颜缴械投降。 “我错了。” 宁洵这才抿唇一笑,随后将一张看起来破破烂烂的废纸一般的东西展开放在了少女的面前。 “就是这个。” 椹芙有些嫌弃的接过,心道这什么啊。该不会宁世子你为了敷衍我还专门从废纸筐中把这个东西给刨出来了吧。 不过虽说这的确是宁洵找出充数的,可是要说这是从废纸篓中翻出来的,也着实冤枉宁洵了。 这封信的确是写信人专门为了恶心他才挑了这样一张破破烂烂皱巴巴的纸用来写信的。 椹芙看着纸上歪歪扭扭简直如狗爬一样的字迹,不由问道:“宁洵,这是恐吓信吧,字丑成这样也敢写来,真是大胆。” 宁洵但笑不语。 椹芙一字一顿的艰难辨认着,然而这信上开头第一句,便吓得她差点把信纸给扔了。 “宁洵吾儿!” 椹芙愕然,“这什么啊,你爹还是你娘寄来的?” 不可能啊,宁洵的父王早就不知所踪,都多少年没出现过的人了。 可是也更不可能是他母妃啊。他母妃早就入土了啊! 难道是从阴间寄过来的?难怪这纸看起来那么像给死人烧的纸钱! 宁洵无奈,“你且先继续看下去吧。” 188.第188章 谎言(4) 真是越想越阴森。 椹芙摸着小心脏,硬是拿着“纸钱”头皮发麻的看着上面丑不可言的字体。 “宁洵吾儿! 你一去这么久,教本少爷好生想念。 当本少爷蹲在你府上新建好的门下冥思苦想着你是不是又骗了我的时候,顺手就给你挂好了牌匾,上面还插了几朵慈祥的小白花,这个你就不用谢少爷我了! 宁洵吾儿,本少爷这几个月来不吃不喝的,天天扛着木板跑来跑去,屁股上一直都挂着黄泥土块。 你小子倒是玩的开心了,肯定又瞒着本少年泡妞去了! 宁洵吾儿,本少爷已经两个月没逛春香楼了,那婉如姑娘可是想本少爷的紧。宁洵你个小没良心的,你对得起本少爷为你鞍前马后的禁欲吗! 回来罚跪床板,暖床十天! 还有宁洵,你要是再不回来,本少爷现在可扛着染桶呢,到时候你可别怪本少一个不高兴就把你府里给涂成大红大绿大紫的色调! 宁洵,给本少快点回来!” 椹芙唇角抽搐不停,勉强把那张草纸翻了个面,她终于看清了这位仁兄的署名。 “何……竺之?” 椹芙给悟了,“宁洵,你居然还有这么奇葩的朋友?” 宁洵没有否认,只是淡淡点头,“嗯,他是大秦司空府何司空的小儿子。” “哦。”椹芙点点头,“难怪一口一个本少爷,原来是高官之子。” 随后又笑着看向一袭锦衣玉带半垂的宁洵,“这厮还挺接地气的,说了半天,其实无非就是告诉你你的府上建好了,催你快些回去看看呢。” 宁洵点头,“是的,这回我府里的重建全都是他亲自操办的,实在是费心了。” 椹芙望向他,“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呢?看他好像催的很急。” “我过几天还有一场比试,估计要比完了,才能顺利脱身。”宁洵沉吟,随后又轻柔看向少女,“椹儿愿不愿意随我一同回去?顺便看看临安的风土人情,竺之会负责带你吃遍临安美食的。” 这是……赤/裸/裸的诱惑啊! 不过…… 椹芙细细想了想,她化成人形至今,都没能好好去汜水以外的地方游玩观赏。这是她的一大遗憾。 然而现在宁洵亲自相邀,而且很明显是回去游山玩水的,还不用自掏腰包,这多好的事啊! 何乐而不为呢。 反正现在汜水已经空无一物。 椹芙笑着点头,“好啊,那等你比完了,我们就立刻出发。” “好。”宁洵伸了长臂将她捞过在怀中,薄唇轻柔吻过她的眼睛,“谢谢娘子赏光。” 椹芙闻言脸颊微醺,伸手轻点了一下他白皙额头,“我还没答应嫁你呢,谁是你娘子!” 宁洵眸光潋滟,语气淡淡,俊颜上满是理所当然。 “反正迟早都是。” “好啊你!”椹芙捞起一旁的绣枕便要作势打他。 宁洵急忙起身躲避,两人就这么在屋里嬉闹了起来。 椹芙哼哼,“小心我明天跟着大师兄跑了,不要你了!” 负了手,宁世子自信满满,“椹儿不会的。” 椹芙一时竟被他噎的没词了,只得继续抓了绣枕不管三七二十一的追杀了起来。 说起来大师兄…… 少女猛地看向宁洵,手中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你没把他怎么样吧?” 宁洵闻言眸中一滞,唇角带了抹淡笑,随后温和道,“并没有,只不过是让他在瀑布下感受水流,冲洗身心一个时辰罢了,死不了。” 椹芙闻言嘴角抽搐。 听起来,大师兄好像被整惨了。 点了个头,椹芙继续拿起手中的绣枕,向他冲了过来。 宁洵面上是一副纵妻行凶的模样,一边时刻警惕着屋内的烛火会因少女的动作而绊倒。 少女又羞又恼的声音回荡在屋中。 倏然,宁洵的眼睫便敛起了昏暗之色。 只不过因为屋里光线太暗,少女没能够发觉。 心中一声轻叹。 椹儿,鹤园倒塌在即,而我只能用这种方式把你支开。 就算日后你知道了真相一定会恨我,我也一定要为之。 欺骗了你,对不起。 ————《君忆桃夭》玉锦绫罗———— 189.第189章 一日游(1) 第二日一大清早,一抹大红人影就守在了紫竹轩外。 可以看出今日秦良是有好好做过一番打扮的。 他容貌本就俊美非常,只是平日里老是慵懒凌乱一副不修边幅的模样,这就在一定程度上毁了他的气质与形象。 今日他难得穿戴整齐了起来,额前一直用来遮着伤疤的抹额也取了下来,露出那枚鲜艳的火凤尾羽标记。 虽然上面曾经划出伤口还有隐隐的疤痕,但是已经远不如当初那般狰狞可怖了。 看来宁洵这家伙的药还是蛮管用的。 秦良一边摸着额上的伤疤,一边沉默回想昨日深夜宁洵翻窗而入,所跟他讲过的话。 烛火幽深,宁洵的面容在黑暗中若隐若现。 “大师兄,明日危机四伏。秦昱有可能对你下杀手,也有可能放你回到临安。这一切都在他的一念之间,我们必须要小心。” 秦良一时愕然。 但是想了片刻,也明白了什么,凤眸中多了些许凝重,“那小师妹要同我一起,岂不是会受到牵连?” 倘若如此的话,那还是不要让小师妹一起去的为好。 他已经害过她一次,绝不想再发生第二次。 宁洵沉吟片刻,良久,方才淡淡道,“不,她是一定要去的。” “这是为何?”秦良有些震惊,“难道你就不害怕她会无端受到波及与伤害么?” 宁洵如玉的面容上神色坚定,“只有这样,秦昱才会有罢手的可能。我们最好是不要与他发生正面冲突,有了椹儿从中阻挡,有很大几率能够让他打消袭击你的念头。 秦昱无法久留鹤园,一旦犹豫不决,失去了时机,他就再也没有机会对你下手了。” “所以,不惜让小师妹以身犯险?”秦良的俊颜上多了些许嘲讽,“宁洵啊宁洵啊,你为了达成你的计策,不仅利用我,还利用小师妹。 宁洵,你好狠的心。” 宁洵闻言抬眸看向他一言不发,清幽的眸子里深不见底。 秦良与他对视了几秒,终是因为烛火的刺眼而垂下眸去。 “行,我知道了。明天,我会保护好她的。” 听到秦良的承诺,宁洵这才松了口气。 随后撩起衣摆便要起身离去,秦良猛地扯住了他的衣袖。 “宁洵,鹤园是不是很快……就要覆灭了?” 宁洵的呼吸猛地一滞,白皙面容上多了些许青白之色。 良久,秦良才听到他波澜不惊的嗓音。 “是。” 虽只是平淡的话语,可却溢满了肃杀与血腥之意。 秦良闻言颓然松开了右手,眉间带了些许苦涩,“看来今后,天下便再也没有我秦良的容身之地了。” 宁洵掌心一滞,缓缓回过眸来看着一袭红衣的秦良,薄唇轻启。 “你也该是时候离开鹤园,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了。逃避没有用,你当年欠下的债,是要靠一生来奉还的。” 话毕,遂再不留恋的转身离去。 秦良知道,这是宁洵给他的忠告。 天下格局即将变动,山雨欲来风满楼。 在风起云涌之前,这是他唯一可以选择的道路。 190.第190章 一日游(2) 等了没多久,紫竹轩外的小木杉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一袭绿裙俏丽的少女从中钻了出来,发髻上的铃铛轻灵作响。 秦良的面容上遂浮上了些许笑容,“小师妹!” “嗯。”椹芙抬眸看他一眼,流光溢彩的杏眸中遂划过了几抹惊艳。 今日的大师兄……好像还……蛮帅的嘛。 拍了拍裙上的衣褶,少女迈步上前扫视了一番秦良额上的伤痕,遂唇角微扬道:“大师兄,这些伤痕给你添了英勇的感觉,总算是有点男人味了。” 秦良闻言不由得伸手触碰了那几道伤疤。 心知小师妹此语的目的是为了安慰他,所以也没太当真,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嗯。” 他今日有勇气摘下抹额,自然也是要坦然面对这火凤尾羽的诅咒。 椹芙也不戳破,只是扬眸笑道:“今日,你打算去哪里?” 少女粉颊似乎还带了些许期待。 秦良玉面上微微得意,遂神秘兮兮的道:“要带你去一个只有小爷我知道的地方,保证风景优美,你见都没见过!” “是嘛。” 椹芙闻言颇有些不太相信。汜水与祁山这一带她坐观千年,不可能还有什么连她都没有见过的地方。 见少女一副不信的模样,秦良难免有些丧气,“喂,你就配合一下我好不好,又不会多块肉。” 椹芙无奈,也只得点头道,“好吧,我信你就是。” “嘿嘿。”秦良这才笑开了。 一旁的生生早就忍耐不急了,“爹……呃,太子殿下,你昨天塞给了生生那么多东西,都是今天要用的吗?” “嗯。”秦良点头,遂厚颜无耻的对着生生吩咐道:“把那个绿色的小瓷瓶给我。” “好的~”生生清脆应了,遂小小的玉身化为锦鲤,小嘴巴一张,便吐出来了一个半透明的泡泡。 泡泡“啵”地一声破裂,里面包裹着的小绿瓷瓶就降落在了秦良的手中。 生生缩了缩脑袋看了一眼,遂又变回了玉佩的模样,继续挂在了少女的白嫩颈间。 椹芙一动不动的打量着那个瓷瓶,奇怪道,“这是干嘛的?泻药?” 呃。 秦良无奈了,“小师妹你怎么能够老是把小爷我想的这么坏。” 椹芙抬眸瞄他一眼,心道就您这鬼心思旁人哪敢揣量啊。 不过秦良倒也不太计较,略略受了些许打击,随后就把小瓷瓶递给了少女,“涂一些在身上吧,否则一会儿你会后悔的。” 椹芙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又狐疑的看了一眼那个小瓷瓶。 见秦良的脸上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半信半疑之间,也只得照做了。 那小瓷瓶里的液体带着些许薄荷叶的味道,很是清凉。 在身上随意涂了涂之后,椹芙就强制性的把小瓷瓶里的东西给秦良身上也涂了个遍。 呃。 这是防患于未然。 若是秦良敢耍她,那他也会吃不了兜着走的。 凡事留个一手,总是好的。 不一会儿,两人便已经全副武装。 纷纷招了御剑出来在脚下,椹芙便老老实实的跟在了秦良的身后,朝着秦良口中所说的目的地御风而去。 然而两人的身影方才消失,一抹韵紫便出现在了紫竹轩外。 看了眼两人离去的方向,随后便倏然消失在了原地。 191.第191章 一日游(3) 这一回,少女终于可以不用再时刻提心吊胆着自己的生命安全了。 彼时她早已经能够熟练地御剑而行,再也不需要秦良的帮助了。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要飞得稍稍离秦良远一些为好。 否则指不定要被这个乌鸦嘴怎么坑呢! 幸好才飞了不到一会儿,秦良便回眸笑道:“小师妹,快到了。” 椹芙闻言遂低眸看去,随后不由得发出了惊叹之声。 “好美的地方!” 视线所及分明是一块水瀑,顶部的岩石遮挡住了夏日的刺目阳光。水汽迷蒙,隐隐映出了七色的彩虹。 瀑布前种满了各式奇异的花草,每朵娇艳,树叶鲜绿,光是看着,就让人有种视野开阔,神清气爽的感觉。 看着少女正双臂张开享受空气中清凉水汽的模样,秦良撇唇一笑,语气颇为得意道:“怎么样小师妹,小爷我找到的这块地方,还不错吧?” 椹芙虽有些无奈这明显是炫耀的语气,但还是真诚夸赞道:“的确不错,是避暑圣地。大师兄,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秦良扬了扬玉面,红润唇角微勾,答非所问道,“小师妹,你难道不觉得那块瀑布看起来很眼熟嘛。” 椹芙仔细看了两眼,遂恍然大悟,“这莫非是守川?” “不错。”秦良一副孺子可教也的表情,“这块位置,才是守川真正的面目。” 椹芙闻言颔首,“原来宁洵阁后的守川,只是守川的背面一小部分。真正的守川,竟秀美如斯。” 不算是多么气势宏伟的瀑布,但是异常的秀美,有着江南特有的温婉问道。 空中弥漫着湿漉漉的水汽,微风拂来,好不凉爽! 椹芙的心情一下子就好了起来。其实照实来说,她是极为喜欢有水的地方的,再加上住在汜水岸边久了,倒也习惯了水汽朦胧的感觉。 夏日酷暑炎热,有了这水汽降温,倒的确是个好去处。 少女降落在地面,随后就小巧步子跳着到了瀑布边上,伸出白嫩的小手接起了水花。 七色的虹光从她的掌心穿过,落在她一张精致面容之上,显得如梦如幻。 秦良负手而立,大红色衣袂上溅上了几分水汽。 低眸到了少女的跟前,秦良柔声问道,“喜欢这里么?” 椹芙点头,甜声道:“喜欢。” 她是真的喜欢。 听说江南之地到处都是柳榭灞桥,桥下溪水潾潾,渔火灯市,紫砂一壶衬着棠梨煎雪。 怎么办,她已经等不及的想要去宁洵的家乡看一看了呢。 水能养出温婉的江南女子,亦能养出宁洵这般清雅的男儿。 有朝一日,她一定要定居在那里。 见少女似乎有些出神,秦良不由得在她眼前挥了挥手,“小师妹,你在想什么呢。” “啊?”椹芙回过神来,秦良凑得近,那两条束发用的金色发带就晃在了她的眼前。 椹芙一滞,想起了一件大事。 她马上就要和宁洵一起回临安一段时间了,似乎……也应该跟大师兄说一声,然后告个别吧? 192.第192章 一日游(4) 稍微组织了一下语言,椹芙抬眸看向秦良,“那个……大师兄啊,内院大比结束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呃。 果然没法直接说出口啊!少女的心中在捂脸怒吼。 秦良怪异的看她一眼,“怎么,你是要下山了么?” 呃。 少女一噎。诶呀呀,真的是被一眼就看穿了呢。 撇了撇唇,少女只得轻轻点了点头,“嗯,宁洵的府邸重建好了,他得回去看看,顺便带我游览一番临安。” “哦……”秦良明白了,随后又倏然道,“临安苦寒,自然风景倒是的确不怎么样。但是临安乃是都城,尤其是外城,有无数轻舟画舫相泊。夜里彩灯重重,一时风景倒不输于江南金陵。” 不过临安之所以腐败的摇摇欲坠,从这笙歌燕舞,纸醉金迷之景,就已经可见一斑了啊。 原先荀其芳在位时,管辖甚严,按部就班。这些腐败之源们,好歹还能稍许收敛。 如今荀其芳一死,这临安,恐怕是彻底完了。 椹芙不懂为何秦良会知晓这么多,随后想起了自己之前对眼前这位大师兄真实身份的猜测,倒也了然。 没有多说什么,椹芙顿了顿,正想着要去找个地方坐下来歇歇,怎成想耳边却突然响起了刺耳的嗡鸣声。 秦良撇唇一笑,“它们来了,小师妹,你的药膏涂的要是不够多,可就会很惨呢。” “你说什么?”椹芙愕然。 然而秦良根本就不用回答她了,下一秒,一群黄衣璀璨的蜂群直飞而来,可就完美的解答了她的疑惑。 椹芙惊叫道:“这里是蜂群的栖息地?!” 秦良一脸狐狸笑,随后安慰性的抚了抚她的小脑袋,“别紧张,你的身上有这些蜂群们讨厌的味道,他们是不会靠近你的。” 听到秦良这么说,椹芙的心里才稍微安定下来,不在那么忐忑了。 方才看见那铺天盖地的蜂群飞来,的确是有些吓到她了。 秦良倒是笑得很开心,一双凤眸都眯成了弯弯月牙。 “生生,把石案石椅摆出来!” “遵命~”小锦鲤脆脆的声音传出,随后只听到“砰”地一声,两人的面前便倏然出现了一副桌椅。 椹芙目瞪口呆。 秦良一个撩袍潇洒落座,遂看着尚在呆愕的少女道:“愣着干嘛,脚不累么?” 看着他一张俊颜上的戏谑,椹芙一噎,只得匆忙落座。 秦良慵懒眯眸,将一双手臂挂在了颈后,悠然道:“生生,茶具!” “得令~” 一套青瓷茶具便乖巧的出现在了桌上,其中茶壶满满当当,还诡异的往外冒着热气。 这茶水还是热的! “生生,果盘!” “来喽。” 果盘瞬间出现,上面还摆满了各种夏季特有的新鲜瓜类水果。 生生软嚅的嗓音传来,“太子殿下,还需要什么嘛?” 秦良看着桌上的东西满意的点了点头,玉面上颇为洋洋得意,挥手道:“已经不用了,你且休息吧。” 随后就抬眸目光烁烁的盯向了眼前少女,“师妹,请用茶。” 193.第193章 一日游(5) 不得不说,秦良考虑的还真是蛮周到的。 炎炎夏日,在此番风景优美的地方品茶吃瓜果,倒的确不失为一种享受。 那些蜂群因为讨厌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味道,倒也离得他们远远地。 少女点点头,端起茶杯正要品尝的时候,秦良却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一般匆忙道,“等一下!” 椹芙疑惑抬眸,“什么?” 秦良狡黠一笑,随后抢过了少女手中的茶盏。 一双修长如玉的手抓扣在茶盏之上,随后椹芙就可以看见杯中茶水迅速的冷凝成冰。 秦良扬了扬眉,指尖运诀。那茶水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开成水。 “好了。”秦良笑着将杯盏递还给了她,“可以喝了。” 椹芙接过茶水,心中一暖,真诚道:“谢谢。” “这有什么好谢的。”秦良无所谓的摇了摇头,又笑着拎过了小壶和果盘,如法炮制。 “夏天果然就是要吃些冰爽的东西。” 椹芙闻言点头,遂小抿一口茶水,机械化称赞道:“好茶。” 秦良懒懒扫她一眼,淡淡开口道,“小师妹,那是久生上山摘的莲荞叶子泡出来的水,不是茶。” “噗。” 椹芙一口喷了。 这是拍马屁没能拍到点子上去对么。 秦良也不计较她这个不懂茶的人信口胡说,拈起杯盏轻轻摇晃,倏然问道:“小师妹,倘若我说我之前骗了你,你会责怪我么?” 椹芙扫他一眼,伸手抓了块水果塞进口中嚼了两下,方才开口道:“那得看你骗的是什么了。” 呃。 秦良一噎。 小师妹这话说得好有道理,他竟无言以对。 顿了顿,秦良还是放下了手中茶水,换了个话题,“小师妹,宁洵那家伙说要带你去临安,可说没说要去多久才回来?” 椹芙一愣,在脑海中搜刮了一下,方才摇头道:“他没说何时回来。” “是么。”秦良眸中有些黯然。 椹芙只当他是埋怨宁洵自作主张,倒也没太在意。 然而殊不知此时秦良的心中已经翻起了惊涛骇浪。 没有归期。 这不就是代表着,他们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 想想也是,鹤园崩塌在即,他们不赶紧躲得离鹤园远远地,那不就是傻么。 可是小师妹和宁洵也要走了,楚萱已经走了,恐怕过不了几天秦昱也会走。 鹤园门中凋敝,那些各国的弟子们为了捍卫本国的疆土,必定也会选择离开。 能够坚定留下来捍卫鹤园的,必定只是少数。 只要宁洵一个登高一呼,本就心念不一的鹤园立即便会化作一盘散沙。 人走茶凉,树倒猢狲散。 到了那时,早已无家可归的他,又该如何是好呢? 椹芙又吃了一块香瓜,手上都是甜粘的汁水,挥手在仍然发愣的秦良面前,看着他一张如玉面容,不由问道: “大师兄,你在发什么呆呢。” “嗯?”秦良一愣,遂悠然一笑,“没什么。” 随后又看着少女白嫩小手上汁水,无奈道:“小师妹,你还是先去瀑布那边洗个手为好吧。” 椹芙愣了一下,看了眼自己的手,遂点头起身,“那你等我一下。” “好。”秦良微微抿唇。 194.第194章 错失良机(1) 北院,南苑。 秦昱此时正一人伏案执子手谈。 眼前的棋子一墨兰,一冰白。 赫然与宁洵手中的那副深井暖玉棋成色相当。 原因无他。 只因为当年这用料一共是做了两副棋出来。 一副是秦帝自己收藏着,而另一副则是赏给了他最宠爱的儿子,也就是秦昱。 上次质子府遇袭,为了对付宁洵的责问,稍表安慰,秦帝就把其中那副赏给了宁洵。 反正宫中精致物事甚多,倒也不缺这一样。又听闻宁洵甚爱棋,遂干脆投了他的喜好。 那天椹芙曾以为这棋原本就是归属于宁洵,顺带着还感叹了一下贵胄子弟的生活水平就是不同于常人。 宁洵闻言一时怒急,其后虽出于涵养稳定了情绪,只是说了一句“你可知道,此棋本并非我所有”便作罢,可是那怒火勃然的模样还是吓到了少女。 椹芙至今还有些不明白宁洵当时到底为何生气。 她不知道,这个棋其实是秦帝赏给宁洵的。 在秦帝的心中,宁洵这条人命的价格,也就只值这幅深井暖玉棋了。 所以那日听少女这么说,宁洵心里自然会不舒服,一时悲怆罢了。 此时墨兰与冰白呈绞杀之势。 秦昱一人执子两方,此时正蹙眉苦想,俊美的容颜上多了几抹狰狞。 正踌躇着落子之时,门外却闯进了一袭黑衣人影。 秦昱头都不抬,只是冰冷道:“进来。” 黑色人影迅速窜入,遂跪在殿中躬身一礼,“殿下,情况有变。” “哦?”秦昱这才抬眸,雕塑般的脸上闪过一抹阴寒,“说,到底怎么回事?” 那人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是那么颤抖,“回禀殿下,今日秦良虽出门游玩,可是他……并不是一个人,先生不好下手,特遣我来请示殿下,是否还要继续跟下去?” 秦昱眉心一蹙,砰的一声搁下手中棋子,冷声道:“你说他不是一个人?还有谁?可看清楚了?” 那人被吓得心头一跳,等反应过来,方才急忙答道:“还……还有一个穿一身绿裙的小姑娘,好像还是……殿下您的师妹……” “椹芙?”秦昱愕然,他们怎么会凑到一块儿去了? 那人顿了顿,方才又继续道:“在他们的身后,还远远跟着一队人,似乎在暗中保护他们。属下大概扫了一眼,还在里面看见了……宁世子的身影……” 这一回,秦昱再也淡定不了了。 一掌重重拍在案上,无数棋子都被这一震给拍得四散开来。 棋子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宁洵!” 秦昱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喊出了这个名字。 该死的宁洵!你总是这么碍眼,是非要逼着本宫与你彻底对立么! 随后又愤怒看着那人道:“秦良的生死关他什么事,你们可确定他不是偶然从那里路过的?” 没错,宁洵那种步步为营小心谨慎的人,怎么可能会为了区区一个废太子秦良而跟他明面里对着干? 195.第195章 错失良机(2) 除非宁洵疯了,他想跟自己作对! 可是没有理由啊,宁洵没有大秦皇室血统,也没有争位的资格啊? 秦良就算小时候与他有过些许友谊,现在又有了些许同门之谊。可是在他们这些身居高位的人面前,即使是手足亲情都可以忽略不计幡然反目成仇,这区区友情,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宁洵不会傻到现在就跟自己在明面上闹翻。 没错,宁洵肯定不是为了保护秦良才带人跟着的! 秦昱一瞬间醒悟。 宁洵他只是为了小师妹的安全才跟来的。 他也不可能有如此神通,未卜先知一样,他不可能知道自己会在今天除掉秦良,这一切都只是一个偶然! 秦昱用力的吮着指甲,手腕上青筋暴起,脑中运转飞速。 那人看着自家主子如此激动,慌忙劝解道,“殿下,想必宁世子只是跟着您的师妹,怕秦良抢了他的心上人,所以才如此行事的。殿下不必紧张,今日不成,以后有的是机会啊殿下!” 秦昱依然眉宇紧蹙,不过显然已经有些听进去了。 这人说的不错。 现在,他还不适合跟宁洵闹翻。 宁洵毕竟只是个外人,所做的也始终不过是维护他自己的利益,与他秦昱井水不犯河水! 荀其芳的死,究其根本,也是他自己私通父皇的宠妃,招惹了父皇的禁忌,罪有应得! 宁洵只不过是受了害,这才忍不住跳出来指控荀其芳罢了! 倘若自己因为一时度量狭小容忍不了宁洵的一再蓄意激怒,可能就会中了这个异国贱民的诡计! 左右宁洵抢不了自己的太子之位,又何必和他过多计较? 大不了事成之后给他点好处,干脆释放他回国好了。眼不见为净。 至于秦良…… 秦昱的眸中闪过一丝鄙夷。 区区一个不得宠爱受万人千夫所指的废太子,纵然父皇将他召回国,又能成什么大器? 到头来见着自己,还不是得恭恭敬敬的喊一声“太子殿下”? 秦昱,根本就不把他放在眼中。 到时候回了临安,就是自己的天下。 秦良上无宠信,下无人脉。想随便找个罪名弄死他,岂不是很容易的事情? 况且钟席也在信中说了,他有足够的方法让秦良彻底消失。 如此一来…… 秦昱扬唇一笑,笑容阴毒,“你去,跟先生说,不必再跟着了,任务取消了。让先生好生歇着,先回临安去吧。” 黑衣人不解抬眸,“那殿下你呢,什么时候回临安?” 秦昱冷声道,“本宫,还要在这里再呆上几天。等宁洵一走,本宫也立刻回去。” 黑衣人疑惑道,“殿下怎么知道宁世子届时一定会回去呢?” “哼。”秦昱满脸不屑,“何竺之那家伙这几日上蹿下跳的托我给宁洵带信,催着宁洵回去看看他新建的府邸。 奈何本宫嫌麻烦,就拒绝了。可是那信肯定已经托了别人带来给了宁洵。所以他很快,就会回去的。” 黑衣人闻言不由得满脸钦佩,“殿下英明。” 秦昱毫不在意的扬唇一笑。 此时的他丝毫不知,日后,他将为现在他做下的这个洋洋自得的决定,而追悔莫及! ————《君忆桃夭》玉锦绫罗———— 196.第196章 上古妖族(1) 这厢两人还在悠闲的享受着守川带来的美景。 瓜果清脆爽口,此时的少女丝毫不知宁洵和秦良这俩在暗地里千里传音说了不知道什么的一大堆东西。 总之就是,宁洵认为危机解除了,可以撤退了。 可是,又实在是不放心留下秦良和少女两个人独自在这里,所以,万分纠结之下,只得继续留下来了。 不过他驻扎的地方隔得很远,也在识海里十分“温柔优雅”的叮嘱了秦良很多注意事项,这才终于放下心来。 身边的护卫看着世子似乎有些坐立不安的模样,颇为惊讶。 “殿下,您可是哪里不舒服?” 宁洵清隽的容颜上一派淡定,“无碍,你们休息你们的,不必理会我。” 护卫:“哦。” 随后就真的不再多问,自己忙自己的去了。 宁洵:…… 他调教手下的方法,是不是有些错了…… ※※※ 同秦良戏水嬉闹了一阵,椹芙将一头齐腰卷翘长发挽起,绿色丝带散乱垂下,少女犹豫了一番,终于还是问出了这么一个问题。 “大师兄,我再问你一次,你当真,跟大秦皇室没有一点关系么?” 这段时间她在园里四处打听了很多事情,对于秦良额间的那枚火凤尾羽的诅咒标记,已经有了眉目。 然而眼前这厮一听她说大秦皇室,原本嬉皮笑脸的神情变了又变,直接冷着脸道:“师妹,你别老是问这个了。” 看看这不坦率的模样! 椹芙无奈翻了个白眼。 她就知道秦良不会乖乖承认,所幸她也没有打算让秦良自己招了,遂点了点头,低眸鞠了一捧清水,状似无意的转移话题淡淡道: “秦良,你可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妖魔么?” 纵然秦良自己不愿说,可她的猜测,还是告诉他为好。 这也是给了秦良一个知情的机会,一个自己做决定的机会。 倘若她的猜测是正确的,在以后的时光中,秦良也就不必时刻为着那枚火凤尾羽的诅咒而揪心了。 秦良似乎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被少女这突然一问,竟生生给问的愣住了。 小师妹这是什么意思,莫非是要说自己这乌鸦嘴的能力还能跟什么妖魔鬼怪有关了不成? 见秦良很明显的愕然,椹芙就晓得估摸着要费一些口舌了。 看了眼秦良额间被浅浅疤痕环绕着的那枚火凤尾羽,椹芙直接道: “秦良,你那枚火凤尾羽标记,下咒人,就是你的母亲。” 那回跟王越比试的时候,秦良曾经自曝过家门。 他说他没有父亲,而母亲已经死了。 咒印通常都是至亲之人所下,且下咒人必定满含怨气。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秦良的家人中符合这一条件的,也只有他的母亲。 倘若秦良的父亲真的是大秦的皇帝,那么,他的母亲就极有可能是那位曾经艳冠天下的孝珍皇后。 传闻中那位孝珍皇后不知出身何处,却有天人风姿之美,魅惑天成。 突然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时,便已经与秦帝感情甚好,如胶似漆。 197.第197章 上古妖族(2) 孝珍皇后平日里喜穿红色,性格爽朗大度,颇受爱戴。 虽无尊贵出身,却被秦帝一意孤行的封为了后宫之主。 可惜这位美入人心的皇后却红颜薄命,早早病逝,独留下一个病弱的皇子。而这位皇子在皇后殡天不久之后,也亦身亡。 如果椹芙所料不错,这位孝珍皇后,便是三十年前负气出走,从而轰动了整个妖界的那位火凤一族的小公主。 凤九珍! 凤九珍是什么人,她椹芙奠基修炼时期的最原始噩梦! 每每想到那位九姨美貌逼人的脸倒挂在自己身上,逼迫自己吐息纳气时狡黠的模样,椹芙就丝毫不怀疑秦良这厮是她的亲生儿子! 有其母必有其子啊! 只是照秦良这么个说法,难道那位风韵天成的九姨,已经……过世了么? 细细想来,这么多年过去了,自从自家师父和九姨结伴入世而来,的确已经许久都未曾见过九姨了。 每每问起师父,师父也都是一副不欲多言的模样。 她家师父有绝世之美,纵然其他女子生的再怎般好看,椹芙也从未觉得她们能有师父的千分之一美。 而九姨,就是那么唯一一个,即使站在师父的身边,也能够绽放光彩的女子。 九姨的美貌,比起师父,也毫不逊色! 仔细看着秦良脸部俊逸的轮廓,隐隐约约的,还能看见当年凤九珍倾世容颜的影子。 大师兄倘若知道了他的母亲是妖,心里……会不会觉得别扭呢。 椹芙咬着嫩唇,内心里纠结无比。 她其实很不愿意相信秦良的生母是九姨,她宁愿那位洒脱不羁爱好整人的凤族小公主还活得好好的,正逍遥游走于世界的任一角落。 而不是已经化为了一具枯骨,香消玉殒。 但是……火凤一族的咒印何其厉害,有些事情,她必须得跟秦良讲清楚。 下定了决心,椹芙缓缓抬眸,“秦良,接下来的一切,你可要看好了。” 秦良从刚才起就看到少女脸上沉重的模样,虽然有些想要逃避,但想要知道真相的他终究还是冷静了下来。 见少女如此,他亦认真了起来。 椹芙看着秦良盯着自己灼灼的目光,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 随后,缓缓运诀。 一阵烟雾缭绕,秦良眼睁睁的就看着眼前活生生的少女,在他的面前,直接变成了一棵苍翠蓊郁的桃树。 秦良一下子楞在当场,俊颜上满是惊愕。 怎么会这样? 难不成是他眼花了么? 这是什么新晋的法术,为什么小师妹会变成树木? 秦良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可是它偏偏就这样发生了。 虽然少女有让他做好心理准备,可是面对这样突然的结果,秦良还是震惊不已。 秦良还未来得及发声发问,眼前的桃树便渐渐幻化,又恢复成了之前站立在自己面前,一个绿裙冉冉的精致少女模样。 椹芙就知道会变成这样。 叹了口气,随后对着仍在恍惚的少年轻声道: “大师兄,你看到的不是什么法术。以我们目前的修为,这样移形换影的法术,人类暂时还不具备。你方才看见的,就是我原本的模样。 我乃上古妖族一脉,汜水桃妖。” 198.第198章 上古妖族(3) 秦良闻言一直盯着她,俊颜上除了呆滞,没有什么别的表情。 椹芙叹了口气,指尖划到眸下的那枚鲜红桃花印。 一瞬间,微弱的虹光闪烁其上,衬着她肤白胜雪。 “大师兄,这枚桃花印,就是汜水桃妖一族传承数十万年的族长印记。” 秦良终于能够找回自己的声音,看了眼少女眸下刺目的印记,并没有太纠结于少女突然由人变妖的转变。 秦良轻声道:“所以你的意思是,我的母亲可能是妖,而且还是一族的族长。她死后,才把这印记传给了我?” 诶呀,这小子好像还没傻么,思维这么清晰,很快的就得出了套路。 只是…… 椹芙摇了摇头,“可是我识得你的母亲,她生前的时候,额上从来没有这么一枚火凤尾羽印记。” “啊?”秦良颇为意外,“你知道我的母亲是谁?” 椹芙瞪他一眼,“废话。” 秦良有些不可置信,“而且你方才说……你还认识她?” 椹芙再一个白眼,“废话,否则我怎么可能知道她长什么样子。” 由于少女这句话的信息量实在太大,秦良只得掰着手指满是纠结的演算了起来,“我母后在我六岁的时候就去世了,如今十二年过去了,小师妹居然说她认识我母后……” 秦良倏然抬眸,惊恐的扫了眼面前这位无论怎么看都只有十三四岁上下的娇俏少女,“小师妹,你今年多大?” 椹芙懒懒抬眸,淡定道:“老身今年一千多岁,具体几岁实在不太记得了,你叫我小师妹什么的的确有些不太对……” 一千……多岁! 秦良如遭雷劈,“那你认识我母后的时候,有多大了?” 椹芙闻言陷入了沉默中,“好像自打成形于天地间的时候,我就已经认识你母后了。你母后称我师父为姐姐,而师父让我称她九姨,想来你母后应该也有上万年岁。” 秦良几乎要在风中石化,随后看了眼椹芙全身上下,修长如玉的手伸出,一把揪住了少女白嫩的脸蛋。 随后就像玩泥胚一样往两边蹂躏拉扯着,椹芙吃痛,一把打开了他的手,黛眉微蹙道:“你干嘛。” 秦良了然,“你们树妖的寿命,应该是极长的吧。纵然你已有千岁,可跟我母后比起来,不过是个孩子。” 椹芙这才点了点头,“不错,树妖通常都有四万年以上的寿命。不过,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的确是树妖大种族的不错,可是你母亲不是。” 秦良无奈了,皱眉良久,方才淡淡道:“莫非我母亲是凤凰?” “答对了。”椹芙颇为惊讶,“你怎么知道?” 秦良指了指他额上那枚火凤尾羽,“光看形状就知道了啊,笨蛋师妹。” 椹芙怒,“喂,老身方才已经自曝了芳龄,你这个十几岁的娃娃休想占老身的便宜,谁是你师妹!” 秦良伸手抚了抚炸毛小猫一般的少女,柔声道:“好好好,你不是我师妹,你是独一无二的小师妹。” 椹芙:…… 罢了,跟这厮讲理向来说不通! 199.第199章 上古妖族(4) 少女顿了顿,随后淡淡道:“大师兄,你可知道,你的母亲是凤凰中最尊贵的火凤一族中,唯一的小公主。” 秦良闻言有些愕然,遂点点头,“听起来我那个不靠谱娘亲还是有些来头的。” 椹芙瞪他一眼,颇有些无奈,“岂止是有些来头,简直跟妖界的皇女一样了好嘛。” 椹芙说的这是实话,当年妖界,只要一提这位九姨的名讳,什么妖魔鬼怪都得绕道走,名声比自家那个惊天动地的美人儿师父还要响。 “只是……”,椹芙有些纠结,良久方才抬眸看向秦良,“你可知道,我们脸上的这种咒印,不是随便一个普通妖族就能够下咒的。” 秦良摇头,“小师妹啊,你能不能别磕磕巴巴了,有事就一次性讲完。” 此时的秦良听着少女口中所讲出的每一句话,都觉得万分惊奇。 就好比原来你用眼睛去看这个世界,可是你的眼前却隔了一扇窗,现在这扇窗打开了,再看外面的世界,就显得新奇而精彩纷呈了。 椹芙无语,也只能一本正经的给他开拓世界观。 “秦良,这个世界上妖,大多都是由事物修炼而来。什么兔子啊,狗尾巴草啊,鸟啊之类的。” 秦良点点头,“嗯,所以你就是桃树修炼而来的喽?” 椹芙出乎意料的居然摇头了,“不,不是的。” 秦良闻言下巴都快触地,玉面上满是震惊,“难不成,你还生来就是妖么?” 椹芙点头,有些讶然,“你怎么知道?” 秦良:…… 忽略他,忽略他还不行么。 椹芙倒也没太在意,继续自顾自的讲述道:“妖族之中,存在着那么几个上古血脉。这些妖族族类分明,且传承严明,是生来就有的妖怪。 然而他们通常都是仙界犯了错的神仙下凡,接受惩戒而来的。” 见秦良一脸听说书的神情,椹芙无奈道,“罢了,我来给你举个例子吧。 比如说我们汜水桃妖一脉。 我师父的师父的师父的师父的师父,也就是师祖奶奶。原本是天界的花神,因为犯了错,才被赶下凡界,贬为了妖。 但是因为毕竟有仙界血统,所以与其他的妖类有很大不同。她的后族,生来便妖力强大。 但是因为毕竟是惩罚,天帝就在师祖奶奶下界时传下了一枚咒印。 倘若师祖奶奶一旦动了杀心欲念,这枚咒印便会生效,持有人会变得杀戮涌动厉害异常,让祖师奶奶犯下足以灭其神格的错误。 简单明了的来说,就是给个导火索好让奶奶犯错,方便天帝找借口彻底灭了师祖奶奶。 这种鬼心思,师祖奶奶自然不会让天帝轻易得逞啊。 所以几十万年来,族里一直在寻找如何能够压制和封印这枚桃印的方法,虽然不能够彻底摆脱,但是这么多年了,这枚上古流传下来的桃印威力已经大不如前。 像是以前的时候,桃印出,天下必将流血漂橹。 现在的话,桃印的力量也就是让持有人变得嗜血,战无不胜,都是可以压制下来的。利用好的话,还可以成为杀人的利器。” 秦良闻言耸了耸肩,遂用白皙的指尖点过少女眸下那枚桃印。 200.第200章 上古妖族(5) “也就是说,这枚桃印已经经过你们族人的努力,变成了一种类似于提升功力的秘法之类的东西喽?” 椹芙郑重点头,“是,已经算不得是诅咒了。倘若利用的好,这枚桃印就可以成为我汜水桃妖一族的最大杀招。” 秦良颔首,遂抬眸问道,“莫非我母亲所属的火凤一族,也属于上古妖族这一范围么?” 椹芙的小脸上满是凝重,“不,严格来说,应该是整个凤凰一族,都属于上古妖族一脉。 凤凰一族除了地位最尊贵的火凤,还有冰凤凰,金凤凰两族。 除开凤凰和我汜水桃妖,还有北境青龙一族,龙门锦鲤一族,九尾白狐,南海玄龟,东海鲛人都属于上古妖族。” 秦良边听边数了一下,随后愕然道,“只有七个?” 椹芙闻言,杏眸里倏然涌起了昏暗之色,“不,严格来说,现在只剩下六个了。” 秦良正要发问,少女已经对着颈间玉佩喝道,“生生,出来!” 小锦鲤极不情愿的晃了晃脑袋,这才幽幽的浮在了半空中,揉了揉明亮的大眼睛,生生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道: “老妖婆,叫我出来做什么?” 椹芙指了一下眼前这个圆形的球状泡泡,“大师兄,你眼前的这坨团子,就是龙门锦鲤一族最后的亡灵。不过很不幸,它严格来说已经算是翘辫子了,所以不能算数。” 秦良有些呆滞,“也就是说,龙门锦鲤一族除了它死后变成了纳灵玉,其他的,都死了?” 椹芙点头,生生反抗道:“喂,你们说话要不要这么直接,知不知道这是别人的伤疤不要乱揭啊!” 随后小锦鲤就把颇为气愤的目光转移到了少女的身上,“太子殿下,她们汜水桃妖也就剩她一个了,跟灭族又有什么区别。喂,老妖婆,你怎么不说你们一族也快灭门了!” 椹芙面无表情的一把捏住了这个圆滚滚的球,淡定的气死鱼不偿命道:“好歹,本族长还是喘气的。不像某鱼,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亡灵体的生生被她一句话噎到,瞪着鱼眼半天,却一句话都没能憋出来。 好嘛好嘛,它已经死了,说不过活着的!那它还是早点回去好了! 哼。 瞪了眼椹芙,生生气鼓鼓的缩回了玉佩的模样,飞到了秦良的手中安然躺着。 秦良无奈,随后有些小心翼翼的看向少女,“你没事吧,生生童言无忌,你……” “我没事。” 椹芙心知他担心的是自己一族只剩一人的事情,怕自己被揭了痛楚会难过,因而急忙摇头。 说不难过是骗人的,可是难过又有什么用,在那炼狱般场景中死去的亲族,已经绝不可能再活转过来了。 如今,就连九姨都已经不在了。 椹芙心中酸涩难忍,但还是勉强打起了精神。 秦良看着她,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一般,“那上次来山门找你的那个像死尸一样苍白的小子,他也是妖么?” 又提到了槐桑这个椹芙内心深处的禁忌,然而想了想,少女还是认真的点了点头,“嗯,他是一棵千年槐树。” “原来是这样。” 秦良恍然大悟,难怪他当时无论怎么看那人,都觉得很是诡异。 原来,是妖气深重的缘故啊! 201.第201章 上古妖族(6) “嗯。” 椹芙不想在有关于槐桑的这个话题上纠结,想了许久,她前期的解释工作也已经完成,现在再说出自己的猜测,秦良就比较好接受了。 杏眸微微扬起,里面倒映出眼前之人一袭火红长衫的颀长身影,“所以大师兄,你额上的火凤尾羽,便是第一代咒印。也就是说,你就好比我的师祖奶奶,是咒印的第一任主人。而给你下咒的人,就是你的母亲。” “啊?”秦良有些愕然,“我母亲为什么要咒我乌鸦嘴?” “诶呀。”椹芙无奈扶额,“所以我就说了,大师兄你额上的那枚咒印,可不仅仅是让你乌鸦嘴这么简单。你母亲给你下达的这个咒印,本意其实是想护佑你,给你更为强大的力量。” 秦良叫她给说晕了,俊颜上一阵纠结,“合着咒我乌鸦嘴是想保护我,我这奇葩母后疼爱亲生儿子的方法也未免太奇葩!” “……” 椹芙被他噎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大师兄,我脸上的桃花印,是真正的想要置我师祖奶奶为死地的诅咒。可是我祖师奶奶加以善用,已经把它变成了我汜水桃妖一族威慑天下的杀招。 而你额上的火凤尾羽标记就恰好相反,它的本意是想让你心想事成,万物的运行皆由你说了算,是一种强大的力量。 可是你处置的不好,竟硬生生的让它变成了一种诅咒,还因为运用不好它的力量,而频频伤害别人。 大师兄,你要是再这样下去,恐怕你那一心出于好意的母亲就会死不瞑目的。” 的确是这样。 倘若秦良就这样一味曲解他母亲的好意,可能那位生前就彪悍无比的九姨会直接死不瞑目的从墓里爬起来找他! 秦良被她这一番话说的背心凉飕飕的。 遂不可置信的道,“这么说来,我这枚印记,并不是诅咒喽?” “废话。” 椹芙白他一眼。 浪费了她这么多口舌,秦良要是再不明白,他就可以去一头撞死了。哪怕再在山洞里把自己碰的头破血流,她也不会再管他了! 那一霎那,秦良的眸中倏然多出了些许星星点点的亮光。 他是真的很激动。 伴随了自己这么多年来的噩梦,已经成为了一块心病。 每每想到,就会有铺天盖地的愧疚感席卷而来。 而如今,少女不惜暴露身份,也要跟他讲清楚,这并非诅咒。 而他,也并非天生灾星,并不是乌鸦嘴! 秦良几乎欲要仰天长啸。 父皇,你听见了吗? 儿臣不是乌鸦嘴!不是我大秦的灾星! 椹芙默默立在一旁,看着青年脸上有若狂喜的笑容,红润唇角,微微牵起。 从今往后,但愿大师兄的心里能再无阴影。 只是……九姨身死,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暗暗看了眼欣喜若狂的秦良,椹芙有些不忍心问他,免得触动他好不容易才尘封在心底的伤疤。 罢了。 椹芙微微叹了口气,这种事情,还是等今日回去之后,问问宁洵吧。 相信有些事情,宁洵知道的,有可能比大师兄这个当事人,还要详细。 ————《君忆桃夭》玉锦绫罗———— 202.第202章 吃醋(1) 一天疲累,戏了些水,倒也还算心情舒畅。 收起石桌茶果,便踏上了返回鹤园的道路。 回来的时候又和秦良斗了些嘴,不过秦良笑眯眯的也没太跟她计较,似乎心情极好的样子,倒是让挑起噱头的少女觉得有些没意思了。 一路御剑飞行,生生化作的小团子在半空中一上一下的漂浮着,荡来荡去,一副不安分的模样。 秦良倏然敛了眸,指尖划动成符,这御剑飞行的速度就降了下来。 少女一滞,随后疑惑的抬眸望向他,“大师兄,你内急?” 秦良:…… “不是!” 缓了缓神,秦良方才慢慢的摇了摇头。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今日一别,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能像今日一般,能单独与小师妹一起嬉闹玩耍了。 好像,有种永别的感觉。 心里不由自主的难过不舍,指尖运诀的速度自然就慢了下来。 椹芙十分不解,“那我们还是快些回去吧,久生他们估计都已经做好晚饭了。再不回去吃,可就会只剩下残羹冷炙了。” 椹芙说的这是大实话,每天园里的饭是需要抢着吃的,去晚了,肉自然就没了。 秦良闻言默然,纠结了片刻,才再次催动起了脚下御剑。 薄唇微动,“小师妹啊,你寿命那么长,我是说假如,假如我先你一步离去,也就是……先死了,你会……为我难过么?” “废话!”椹芙翻了个白眼,心道秦良怎么老是问一些毫无营养的问题。 秦良闻言一喜,“真的吗,小师妹真的会为我难过?” “不。”少女果断摇头,“我会把你抽醒!” 秦良:…… 小师妹,你就不能温柔点?为什么外表看上去那么一纯善柔弱的小姑娘,心肠就这么狠毒呢? 椹芙是真的心狠,可是要问秦良死在她面前会是什么感受,她却连想都不敢想。 思索了片刻,她一巴掌拍在秦良硬朗的背脊上。 “大师兄,你闲的没事干嘛咒自己!” 秦良嘿嘿讪笑两下,遂急速催动起脚下御剑。 “小师妹,咱们快点吧,你大师兄我还想蹭几口红烧肉呢。” 椹芙:…… 刚刚是哪个故意停下来的,吃不到红烧肉,能怪她么!分明是自作自受好不好! 却没有看到身旁之人眸中陡然涌出的深邃潋滟。 看来,是时候做出决定了呢。 ————《君忆桃夭》玉锦绫罗———— 用罢晚饭,椹芙就大踏步的返回了紫竹轩。 在紫竹轩里静坐了一会儿,想着今天一天都没看见宁洵,而且方才宁洵也没来崇明殿一起用餐,想必他是又在守川自我封闭了。 拄着小脑袋皱眉思索了一阵,少女最终还是从屋里提了一个空果篮,便起身朝着院外去了。 守川的屋内向来只在篱笆上挂着锁,形式很简单,不像秦昱和秦良这两位还在殿外设了阵法阻止旁人进入。 所以无视了那把铜锁,少女直接从篱笆上轻巧跃过。 此时守川院中盛开着的桃花早已凋谢,取而代之的,是香甜可口的瓜果。 203.第203章 吃醋(2) 将果篮挂在枝梢间,少女挽了衣袖,便开始采摘起熟透的蜜桃。 那桃子一个个都十分干净,因为受了守川水汽的滋养,桃子看起来不那么艳红,反而是带了点点嫩粉的颜色。 每摘下一个粉嫩嫩的桃子,桃树上便会哗啦一声降下许多露珠。 “啊。” 水汽滴进了眼中,椹芙只得闭上了眼睑。等到再睁开双眼的时候,整个人都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那人身上的布料甚是软柔,带着花木清泉般好闻的气息。 椹芙不由得红了脸,却依旧把小脸埋在了那人的怀中,小手死死地攥着他雪白的衣襟,不肯放开。 宁洵一袭白衣翩然,薄唇柔软抿起,遂腾出一只修长如玉的手来,轻轻捏了一下少女莹润的小脸,“怎地桃妖竟也会来偷桃子吃?” 椹芙掐了把他腰间一痕软肉,嘟嘟囔囔道,“这不还是摘给你吃的,怕你整日呆在屋里,闷得慌。” 宁洵闻言不由得轻声笑了起来,笑容清隽雅致,一时竟有绝世之美。 椹芙看得有些痴了,遂别扭的回过头去,哼声道,“妖孽,美人计对我是不起作用的。” “哦?” 宁洵的眉眼染着几分宠溺之意,遂指尖扣住少女雪白下颔,薄唇便已经贴了上来。 椹芙不由得呼吸紧促起来,看着宁洵离自己愈来愈近的俊容,以及那双幽深黑眸,挺翘的秀致鼻尖,不由得微微合了双眸。 这个人,是她此生挚爱。生死相随,绝无怨言。 少女的唇柔软而香甜,只是刚一碰触,宁洵就已经难以控制住自己的欲望。 柔滑的舌尖微微探出,吮吸****着少女柔软嫩唇,动作万分轻柔。 椹芙微微沉醉,小嘴一张,那人便抓住机会略入口中,开始贪婪的攻城略地。 眼前之人还带有些许青涩生疏,椹芙心里正偷着乐呢,随后便被某人发现了她的走神,遂被扣住了后脑勺,强迫着被吻得更深。 可以说,某人的学习能力真不是盖的,虽然双方都是第一次如此亲吻,可是某人很快就驾轻就熟起来。 几番辗转缠绵,愣是把少女吻得晕头转向,有些发懵,不知所以然了。 “唔……” 少女小力气的推了推眼前人,她有些快要喘不过气了。 然而面前向来温润沉稳的人却像是脑袋突然间断了根弦一样,愈是把她揽的紧了几分。 椹芙愕然,他这是怎么了? 宁洵深邃眼眸上睫羽如小扇般纤长,微微扫了眼已经两颊酡红的少女,唇舌上的争斗由温柔倏然变得极具占有性。 用力吮吸着少女已经红润的唇瓣,宁洵的眸中多了几分深色。 这里,曾被其他的男子碰触过。 即便是秦良,也不可以! 椹芙可不明白向来波澜不惊的宁世子这回是吃醋了,只是实在有些招架不住宁洵这般狂风暴雨似的噬咬,一个挣扎,就从他的怀中挣脱了出来。 赶忙呼吸了一口空气,椹芙面颊粉嫩羞道,“宁洵,这里是院子!” 204.第204章 吃醋(3) 言下之意是,在这里太那个了不好,万一被过往的弟子看到了该如何是好? 宁洵忍俊不禁,见少女故意板起脸一本正经的样子,微微扬唇道:“椹儿可是害羞了?” 害羞你大…… 呃。 椹芙急忙摇头,随后换了措辞纠结道,“宁洵,这样影响不好……” 宁洵听懂了,“椹儿的意思是,我们进屋里继续?” “哈?”椹芙愣了,“不是……我的意思是……” 然而话还未完,身体已经不由自主的被打横抱起。 宁洵的长袖拂过她的鼻尖,轻柔又痒痒的,一时间,竟也乖巧的任由他抱着,整个人都安静下来。 腾出指尖运诀点开雕花木门,宁洵抱着少女缓步而入。 刚一挥手关上房门,轻柔放了少女双脚踏地,便再次将少女揽入怀中。 唇齿间传来那种熟悉的清冽味道,椹芙双手半环,扣住了对方雪白的脖颈。 为少女的主动而稍有些惊讶,宁洵眸中愈发幽深,舌间愈发缠绵难解。 转瞬间少女的唇瓣便已经有些红肿,无力地推搡着,奈何眼前这人却像是故意跟自己过不去一样,紧紧地不肯放开。 看来挣扎的这种套路不行,得换一个! 想到这里,椹芙忽然就敛了神色,杏眸里晶晶亮亮的写满了委屈。 “呜呜,宁洵我好难受,你能不能先放开我?” 宁洵连眸都没掀一下,继续霸道揽过,柔软薄唇随之相随。 呃。 椹芙无奈,看来这种故作娇嗔的方案太容易被他识破,一定要换个高难度一点的。 纠结了片刻,椹芙倏然一嗓子嚎了起来。 “宁洵你够了,再亲下去我的嘴明天就会肿的不能见人了!” 宁洵闻言一滞,这才微微把她放开。 此时的少女双颊微红,颇像醉酒之后的醉态,显得极为娇憨可人。再加上再微微肿起的红润唇瓣,未免也太惹人遐想。 宁洵知道惩罚的效果已经达到,可不能真的惹毛了少女,随即见好就收,轻飘飘来了句,“以后,还会随便给人亲么?” 什么? 椹芙愣,还以为自己幻听了。 宁洵微微凝眸,看少女一脸呆滞,俊容微微下抑,似乎还要再次吻来。 少女可实在是招架不住了,要是再来一次,她明天就真的不能出门了,必须得全天给自己的嘴唇消肿才是。 好汉不吃眼前亏。 少女急忙服软,阻止了宁洵即将吻来的架势,“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给别人亲了……” 宁洵颇为满意少女的回答,随后轻柔在她眸下一吻。 “这才是我的好椹儿。” 宁洵你个混蛋! 椹芙握了握小粉拳,尽管心里已经把干出“逼良从娼”行径的宁洵诅咒了千遍万遍,面上还是得露出一份“你就是天你就是地什么都听你的”的那种乖顺表情。 心知这会儿少女指不定在心里怎么骂自己呢,宁洵莞尔,随后轻柔揽她在怀中,让少女背靠在了自己的身上。 身后的气息干净清冽如泉,少女一时心软了下来,竟主动靠的更紧了几分。 205.第205章 吃醋(4) “宁洵,金陵是什么样的地方呢?” 少女微微出神,声音清脆,带了些许期盼之意。 宁洵有些微疑惑,“怎么,椹儿想去金陵看看?” 椹芙闻言急忙摇了摇头,“若是你不方便的话……” 金陵是宁洵的故乡,可是同时,也是让他无限心寒和痛楚的地方。她就算再喜欢江南,也不能够因此而触了宁洵心中的伤痛。 一切,都以他为重。 然而与少女所想不同的是,宁洵居然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轻声道,“你要是想去的话,我们在临安滞留一段时间,等见过了竺之,好好安顿一番,就可以启程去金陵。” “啊?”少女委实有些惊讶,杏眸中带了些许光辉,“真的么?真的可以去?” “嗯。”宁洵淡笑着点头,“若是椹儿的确喜欢那里,等我们日后有了自己的孩子,就可以在金陵随便买家府院,定居于此。” 少女的兴奋一瞬间溢于言表,她倏然转过身来,眸光盈盈的吻上了宁洵白皙的脸颊。 古灵精怪的笑着挣开他的怀抱,遂低眸安掌乖巧福了一礼。 “谢过宁世子。” 宁洵忍俊不禁,如玉手臂搀她起来,嘴上不由得打趣道: “椹儿这尘世间礼仪倒学得不错,终是有几分人类的样子了。” 椹芙“嘻嘻”一笑,厚脸皮的受了夸奖。 这段时间除开练功,她还拼命了解了俗世的事情。包括礼仪,位份,凡间的姻亲,她都有好好学习。 怕的,就是到时候什么都不懂,会给身份尊贵的宁洵丢脸。 她不想那样。 她椹芙一介桃妖,何德何能可以得到宁洵世子的真心相待,倘若还不知道好好珍惜,那她可就是全天下最应该被吐口水淹死的傻瓜了。 看着少女乌黑的瞳仁滴溜溜打转,宁洵就知道这妮子又在走神了。 顿了顿,遂说了一件让少女回神的事情。 “明日是内院大比第七天,有璐师姐的第十二场比试,和挑战久生的一场比试,你会去看看么?” 椹芙愣了一下,遂皱着黛眉掰指算道:“二师姐已经连赢了十一场,而每一场挑战她的对手实力是一个不如一个,内院优秀的弟子几乎都已经败在了她的手中,所以明日的比试,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宁洵颔首,“既然璐师姐的不去,那久生的比试呢?” 椹芙想了想,随后缓缓摇头,“我听秦良走漏消息给我,说那内院弟子是挑战久生炼药。说实话,久生虽然制药难吃,但药效是一等一的棒,炼药实力已不输于白澐真人,是宗师水平。所以,就更加不用为他担心了。” 宁洵了然,“也就是说,这几****都不会再出门了?” “嗯。”椹芙点点头。 楚萱走了,没有人敢挑战秦昱,所以剩下的最值得观看的一场,就是内院大比第十日,宁洵被挑战的那一场了。 这一场,她是一定会去看的。 “宁洵,你可知道是谁要挑战你?” 虽然她相信以宁洵的实力,没什么好担心的。可是,问问总该不为过吧? 宁洵蹙眉想了片刻,方才将一个人名淡淡吐出: “内院女弟子,徐青青。” 啊?! 椹芙彻底愣了。 ————《君忆桃夭》玉锦绫罗———— 206.第206章 第十日(1) 这几日盛夏酷暑,为了降温解暑,少女只得手动搬了水放在守川下冰冻,用功力分了块,这才将这些晶莹剔透的冰晶搬回来紫竹轩。 本来每日都会有宁洵来送她些许制好的冰块的,可是宁洵最近似乎忙着,倒也没空做这些了。 少了大树乘凉,就只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 这几天,白璐已经实现了十六连胜。不仅保住了关门弟子的地位,还因此而声名大振。 总之,现在内院可没有人敢在对她颇有微词了。 而久生也毫无悬念的以压倒性差距赢了炼药的比试。 嘛,总之是皆大欢喜。 有着冰块的降温,椹芙也欢快的整理起了东西。 明天就是内院大比的第十日,只要宁洵比完,他们就可以即刻出发前往临安了。 去临安的路程只用三/日,宁洵的东西已经交给了生生代为保管。再加上临安的新建府邸里面什么都有,宁洵几乎都不用多带些什么。 顶多就是些换洗的衣物和洗漱用的东西。 可是椹芙还从来没有过收拾行李的这种概念,所以在生生无聊的在空中飘啊飘的当口,少女依旧在埋头苦想。 生生无奈了,“老妖婆,你要是实在不知道该带些什么,那就把整个紫竹轩都搬走好了啊。” 椹芙愣了。 好像……这也是个不错的建议啊。 于是抬眸,“真的可以整个搬走么?” 生生白她一眼,大大的鱼眼翻了翻,“我开辟的空间都被你用来装房舍屋瓦,你不觉得这也太暴殄天物了嘛。” 的确,纳灵玉何其难得,平常人只拥有茅厕那么大一小块的空间都足以欣喜若狂,更不用说生生这种大容量的了。 于是少女这大好光阴就在纠结着带什么行李中而度过,中途秦良来帮过忙,却被少女嫌弃聒噪而轰了出去。 转眼间,已经是内院大比第十日的早上。 ※※※ 旭日初升。 几乎折腾了半宿没睡的椹芙打了个哈欠。 好困,眼睛都睁不开。 擦了擦嘴角口水,椹芙一个激灵。 不对,她得动作快点,今日宁洵可是第一个上场比试的! 果然,待穿戴整齐后跑出院门,以往总是等在路口那里的一抹蹁跹身影已然不见,想必是已经赶到崇明殿做准备去了。 椹芙懊恼自己贪睡,遂急忙朝着崇明殿的方向狂奔而去。 宁洵我错了…… 待赶到的时候,场外已经围满了观战的人群。 椹芙在里面挤了许久,才终于看到了一抹熟悉的红色人影。 “大师兄!” 椹芙一边挤开人群,一边朝着秦良挥手。 秦良那身风/骚的装扮以及那张辨识度极高的面如冠玉的脸十分显眼,再加上身材颀长,椹芙毫不费力的就照着目标挤了过来。 秦良看她热得汗水直落,遂扬唇一个嬉笑,“呦,小师妹,你今天起得可真早。” 摆明了是在嘲讽她! 椹芙:…… 她特想骂一句,然而想了想秦良此人的乌鸦嘴功力,考虑片刻,还是觉得不要跟这个生来嘴就贱兮兮的大师兄计较为好。 207.第207章 第十日(2) 场中宁洵一直在关注着秦良这边的情况,见少女终于出现在视野之中,这才把视线挪回了面前那袭粉衣娇嫩的少女身上。 今日宁洵穿了一身紫衣,显得华贵而风姿翩然。 椹芙屏了呼吸,一动不动的紧盯着场中的宁洵。 也不知道,这徐青青到底要跟宁洵比什么呢。 周围有着一片女弟子的加油呐喊声,当然,都是喊给宁洵的。 毕竟宁洵修为高深已经是园里不争的事实,而且六艺俱全,他们还真的不相信这个除了很会做菜之外就显得很是平凡的内院女弟子能赢…… 等等…… 椹芙杏眸一凝,会做菜?该不会…… 她前几天还在纳闷来着呢,这徐青青很明显是喜欢宁洵的,为什么会选择跟宁洵挑战呢? 而且,就算挑战了,她也绝对赢不了啊? 后来总算是在和秦良的沟通中搞懂了一件事,合着这姑娘只是想挑个机会能让宁洵留意到她,并且彻底记住她,所以才不惜挑战的…… 秦良顿了顿,看了眼场中徐青青明显对着宁洵面泛桃心的神情,又回眸看了眼远处正蹙着一双乌黑眉宇的辛久生,颇为无奈。 诶,久生这孩子,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姑娘,结果,却被这姑娘当做了被利用的踏板。 其实椹芙有些不太喜欢徐青青,原因说不上来,就是有些不太喜欢。 见椹芙一脸纠结,秦良贴在她耳边小声道,“听说,徐青青在内院女弟子中人缘极糟。至于男弟子,也是因为她长得还算有几分姿色,没对她太过侮辱。” 其实这已经不用秦良说了,因为椹芙已经听到了身旁内院女弟子的议论声。 “徐青青那个小婊子,肯定要让宁师兄跟她比厨艺。” “这个徐青青也未免太贱了一点,明知道宁世子出身高贵十指不沾阳春水,还要跟他比这个,简直是欺负人!” “就是说啊,真希望宁师兄能够好好灭灭她的嚣张气焰。瞧她那副做作的模样,总是看见她,真让我恶心。” 椹芙不解,“为何会变成这样?” 秦良耸了耸肩,说他怎么会知道那些女弟子的心思呢。 椹芙垂了眸,“久生现在一定很难过。” “没事的,有璐师妹在,一定会好好开导他。” “嗯。”点点头,椹芙终于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场中,因为比试,即将正式开始。 白澐看了眼都已在场中准备就绪的两人,遂一声令下。 “内院大比第十日,第一场,内院弟子徐青青,挑战关门弟子宁洵。比试内容:厨艺!” 场中瞬间一片哗然。 “果真是比厨艺!” “徐青青这个强人所难的贱人!” “这下子宁师兄该怎么办啊。” 椹芙听着场中的议论,瞬间好无奈。 那帮内院弟子恐怕不知道,宁洵的厨艺完全赛过御厨吧。 反正她是觉得没什么好担心的,毕竟是领教过宁洵厨艺的人。 同样丝毫不担心的还有一旁显得游手好闲没甚精神的秦良。 宁洵厨艺如何,他也是再清楚不过了。 208.第208章 第十日(3) 徐青青手艺虽老练,可也未必就是宁洵的对手。 宁洵仰了眸,看着白澐朗声道:“真人,可限定菜品的食材和类型?” 宁洵此言一出,全场意外。 听宁师兄的意思,好像……他还有些把握? 徐青青对着他娇笑一声,小手掩口,还不等白澐回话,便已经抢答了。 “师兄多虑了,青青并没有设定考题,那样岂不就是故意为难师兄了么。所以这回的比试,只要是比试厨艺,什么菜品都是可以的。” 白澐闻言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 椹芙在场外听着,原本还算平静的心里顿时涌起了几分不爽。 师兄? 哼,一个内院弟子,有什么资格不加任何头衔的直称宁洵师兄? 旁边的内院女弟子也已经开骂了,“她居然敢管宁师兄直接叫师兄!” “徐青青这个恶心的女人,妈呀,我的早饭都要吐出来了。” 更有甚者,直接发出了一阵阵假吐的声音。 奈何徐青青是个脸皮厚的,人根本就不在乎。满心满脑的只有站在面前清隽雅逸的宁洵。 只是可惜了她一脸娇羞粉面含春的笑容,宁洵并没有看她。 颔首示意自己知道了规则,宁洵便开始在内院弟子帮忙搬上来的案台上忙碌了起来。 几笔写就一页白纸,宁洵唤来几个弟子,“烦劳帮我准备一下纸上的材料,记得速度要快,否则食材会变得不新鲜。” 几个内院弟子郑重领命离去了。 徐青青见宁洵居然这么快就进入了比试的氛围,不由得也同样凝重了起来。 她虽然爱慕宁洵,但是关门弟子的身份与地位也是极为重要的,她绝不会让步的! 况且,只要让宁洵看到自己优秀的一面,他一定会因此痴迷而爱上自己的! 徐青青打着这样“一举两得”的小算盘,把自己早已准备好的食材物品统统都给拿了出来。 因为她是挑战方,所以准备的极为充分。 椹芙和秦良等人在场外焦急的看着,有些担忧。 这样一来,从食材上来看,宁洵就已经吃亏了啊。 椹芙蹙了眉,看着场中低着玉容眉宇微蹙看不太清楚神情的宁洵。 宁洵,你想要做些什么呢? 徐青青的菜谱一定是千挑万选而来的,准备充分,练习娴熟了,才决定拿出来比赛的。 徐青青抿唇一抹轻蔑的笑意,手中长匕已经处理起了面前案板上的鸭子。 今天她要做的膳食就是她最拿手的好菜:盐渍兰草片鸭! 这是一道极考刀工的菜品,徐青青手上的厨具造型有些极为独特,从她下刀开始剖鸭的那一刻,众人就已经意识到,这位庖厨家庭出身的内院女弟子,的确有两把刷子! 刀工精湛,非长年累月的练习,绝不可能有这种效果。 椹芙对于这位姑娘的厨艺是的确称赞的,已有御厨风范。 现在全场的人几乎都为宁洵捏了把汗。 徐青青这人虽然人品不怎么样,做菜倒的确是厉害的。 宁世子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够胜过她呢? 209.第209章 第十日(4) 就在全场既期盼又有些担忧的气氛中,去给宁洵收集食材的师兄弟们回来了。 宁洵微笑着道谢接过食材,随后就开始忙碌的准备。 因为选题的突然,所以早有准备的徐青青已经完成了大半,盐渍兰草片鸭的香气已经充盈了场中,看的众人都忍不住的吞了吞口水,想要亲自尝一口味道。 想比徐青青,宁洵这里的进度就慢了许多。 有着如此巨大的压力,那厢的宁洵却仍然面色淡然,手中处理食材的动作有条不紊。 再加上气场过于强大,以及那张清隽绝世的如玉面容,让人不敢不相信他的实力。 椹芙看了眼宁洵手中的那条鱼,扭头问一旁的秦良,“这是什么品种的鱼类?身上还有花斑的,我怎么没见过?” “呃……”秦良盯了许久,方才不确定的道:“石……斑?” 一旁有识货的大周子民看不过去了,遂小心翼翼的提醒道:“大师兄你是北方人,可能不太清楚,这鱼乃是南方特有的鳜鱼,刺少而又肉质鲜嫩,没有石斑那么稀缺,但也是比较名贵的鱼。” 石斑靠海,运输不便,通常只有各国的贵族子民才能够有幸品尝到。 然这厮一上来就报出来了石斑的名讳…… 椹芙闻言不由得瞪了一眼秦良,“说好的贫民窟里长大死娘又没爹的呢?” “嘿嘿嘿……” 秦良也只能打着哈哈糊弄过去了。 这厢场中宁洵一袭紫衣翩然,早已经处理好了那条外形优美漂亮的鳜鱼。 衣袖轻挽避免水渍飞溅,露出一痕白净修长的手腕。 腌制,下锅,油炸,捞起。 一水儿动作做得干净而又流畅,就连对面正在卤制的徐青青都不由得投来了注视的目光。 宁洵没有看她,只是专注的盯着肉质颜色的变化。 因为这场比试有少女在盯着,不能有分秒的走神,否则这道鳜鱼的味道就要打下一个折扣,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输。 世人均说君子远庖厨,不是说以君子的身份,庖厨就显得太过低贱。 而是指庖厨之地杀生频繁,杀牛宰鸡手起刀落的,太过于血腥残忍,所以眼不见为净。 然而宁洵虽一举一动之间风雅霁月,可是杀生之时,却从未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所以干净而又利落,没人会觉得他血腥。 就在宁洵的菜肴起锅之时,那边的徐青青已经率先将做好的菜品装盘,呈到了白澐的面前。 “真人,我看宁师兄还要一会儿功夫,您可以先尝尝我的,再一边等着宁师兄将菜品端上来。” 徐青青一脸妩媚笑意,语气带了些许甜腻。 白澐顿了顿,遂低眸看了一眼面前那盘散发着莫名香气,让人看着就食指大动的菜品,终是没忍住馋欲,点了点头。 徐青青见他同意,随即拿了短匕,在那卤制的酱色鸭肉上来回划过,不一会儿,便有一片片的咸香鸭肉被割了下来,配着丝嫩葱丝和香甜酱汁,闪烁着诱人的颜色。 徐青青将竹筷用双手递上,“真人请用。” 210.第210章 第十日(5) “嗯。”白澐颔首,遂缓缓地用竹筷夹起了一片鸭肉送入口中。 在场众人均屏声息气的一眨不眨的看着,只有宁洵一人仍在低眸调着小碗中的酱汁,对场外情况丝毫不作理会。 那厢白澐才吃了一口鸭肉,苍老面容上便已经出现了惊艳之色。 待咀嚼完毕咽下之后,白澐给出了这么一句评价,“很难有如此香滑的鸭肉,吃进口中便觉香气扑鼻生津,让人忍不住就这样大口大口的吃下去。” 好高的评价! 紧接着又来了一句,“这是老夫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鸭肉。” 呃! 椹芙闻言有些紧张的拉了拉秦良的衣袖,“大师兄,白澐老头好像很喜欢徐青青的菜,那宁洵该怎么办啊?” 秦良拍了拍她的肩头,“宁洵本人都不急,你急什么啊。放心吧,比起做菜,宁洵的水平堪比东宫的御膳总领。区区民间出身的大厨之女,做的饭菜再怎么好吃,那也只是家常味道。宁洵他啊,是专业的!” 看秦良说的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椹芙顿时感觉好像也不那么紧张了。 对的嘛,宁洵的手艺怎么可能会差。 就算不相信他的厨艺,也应该相信他的人啊。 椹芙看了眼摆在白澐面前的那道片鸭,努力催眠自己。 这厢宁洵的鳜鱼也已起锅,被切成宫格状的晶莹雪白的鱼肉变成了金黄之色,带着诱人的焦脆和清新之感,丝毫不显得油腻。 宁洵顿了顿,把一旁早已调制好的酱料均匀的倒在了鱼的身上,随后回锅,放了佐料和各种配菜进去。 椹芙凝眸看了一会儿,只认出了蒜蓉。 不过那些花花绿绿的东西一上去之后,配着颜色红艳浓稠和金黄之身的鱼肉,瞬间便再一次诱人了几许。 番茄的香味随着锅子汤汁的逐渐浓稠而升出来了愈发诱人的香味,霎时间,整个场上都是这种浓郁的香气。 众人只是闻了一闻,就觉得口水便已经要掉下来了。 秦良急忙捂住鼻子,挥了挥飘到面前来得香气,“他一定是故意的!” 本来可以不用让香气这么弥漫,可是这家伙不过就是想让无法品尝到美味佳肴的椹芙能够闻到,所以才这么浮夸的! 秦良唇角抽搐,面上自然是没有说什么。 因为香气浓郁的缘故,所以宁洵的菜肴真的装盘之时,徐青青的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 在崇拜与不甘心之间纠结,徐青青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宁洵将托盘交给了一旁的男弟子,尔后便紫衣翩然清风秀雅的站在场中。 优雅放下腕间挽上去的衣袖,宁洵微微笑着,面容清隽绝色,对白澐示意道: “师父,徐师妹曾称是大周人氏,看她菜系,是属于淮扬一脉。今日弟子所做菜肴,也属于淮扬菜系,还请师父品尝这道小菜。” 众人闻言顿时一片哗然。 徐青青是大周人氏,那么她所最擅长的菜系应该就是淮扬菜。 可是如今宁师兄却明言自己所做的也是淮扬菜,这不是专门挑了对方的强项来比么? 211.第211章 比箭(1) 同样的大风味,比菜肴之间细微差别和真正出彩的味道。 徐青青顿时一愣。 这是什么菜?她从来都没有见过! 可是看宁洵用料的甜度,似乎的确是淮扬风味不错。 场中哗然不止的时候,一抹尊贵身影却翩然来到了场中。 秦昱身穿金线衮龙袍,大国太子的威严一览无余。 因为众人的关注点都在白澐面前呈上来那盘宁洵所做菜肴的上面,所以一时之间别人也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就连秦良和椹芙也没有看到。 秦昱默默地看着场中宁洵含笑解释的身影,唇角微微抿出了一抹轻蔑的弧度。 本以为宁洵不会注意到自己的存在,却没想过场中宁洵却倏然抬了眸子,像是发现他了一般,朝着看台的方向横视过来。 尔后,直直的便指向了他。 宁洵容颜清隽,薄唇边上的笑容鬼气森森,带着难以言喻的锋利与戾气。 秦昱一瞬间,有些愣住了。 彼时白澐已经捏着竹筷,将蘸着浓郁酱汁的鱼肉送入了口中。 难以言喻的味蕾享受感随之而起,即使食物就在口中,却还是生津不止。 口感丰富,味道层层叠加。因为香辛料的作用,中和了油烫过后的腻味,吃起来十分清新。 再加上那道味道浓郁的酱汁和外表酥脆,里面却肌理分明爽滑可口的鱼肉,白澐几乎都快要停不下来手中的筷子。 可恶,不过是一条鳜鱼而已,到了优秀的厨艺面前,原本就味美上品的鲜鱼被处理的愈发美味。 在场众人只是目瞪口呆的看着白澐一直在下着筷子快速的吃着东西,把一旁的他们都给晾在了一边。 其实,胜负已定了。 徐青青的鸭肉虽然也好吃,但是还没有好吃到让人根本就停不下来筷子的地步。 论外观,论香气,论选料,徐青青的菜肴都远不如宁洵要来的精致。 所以…… 在等了估摸有一刻钟之后,白澐面前的那盘鳜鱼已经几乎被吃空,只剩下一具鱼骨架整整齐齐的摞在那里。 这才惊觉自己在弟子的面前失态的白澐很快就缓了过来,又一次回味了一下方才的味道,这才大笑着道:“宁洵,获胜!” 倒也没有十分尴尬。 “哇哦!”全场的气氛随着白澐的这一声裁定而一下子便达到了最高点,满满的都是掌声与欢呼声。 徐青青在一旁气的面色发紫,可是自认自己不是宁洵的对手,在幽怨的看了一眼宁洵之后,这才捏着拳慢慢的下场离开了。 没有一个人会去安慰她,所有人都觉得宁洵这一场赢的,实在是太解气了! 椹芙也随着众人一起鼓掌起来,看着场中宁洵微笑看来的视线,是真的高兴与兴奋。 看来等宁洵回来,他们就可以立即出发了呢。 椹芙冲着他眨了眨眼睛。 之前约好了的,比完这一场,就动身去临安的。生生已经带好了她和宁洵的所有行李,现在随时都可以上路。 不过椹芙还是觉得有一些奇怪,遂侧身问一旁的秦良,“你方才为什么要把鼻子捂上?” 212.第212章 比箭(2) 明明是很香的,捂着鼻子是做什么? 秦良兀自摇了摇头,表情中带了些许晦涩的东西,“因为,若是太痴缠于这种香气,要是日后想吃了,却吃不到,那该怎么办?” “什么?”椹芙被他这段莫名其妙的话给搅得有些糊涂了。 又看了眼秦良没个正经的模样,索性偏过头去,不再理会他。 肯定是又有哪根神经突然搭错了! 遂把视线移回了场中宁洵,不过让椹芙微微有些错愕的是,宁洵赢了比赛之后,并没有立马回到看台上找自己,而是继续负手矗立在场中,似乎在等着什么人的到来似的。 椹芙有些奇怪,之前不是商量好了,比完之后,就立马出发的吗?否则岂不是没法在天黑之前找到住的地方了么? 熬了大半宿,她已经连行李都全部收拾好了喂! 生生也在她的识海里开口了,“老妖婆,娘亲的东西你都带好了吗?” “不用。”椹芙语气平淡,“宁洵的东西自然会有人在他离开后前来带走,衣物的话,我想他自己也是有纳灵玉的。虽然可能在空间上不如你。” “哦……”生生可爱的眨了眨鼓鼓的眼睛,“那……娘亲现在为什么还不走?” 椹芙的视线随之挪动到了那个一袭金线衮龙袍,正朝着场中华贵走去的那个高大身影,黛眉间多了一抹沉郁。 “可能,是被人拖住了吧。” 少女的拳紧紧攥起。 三师兄,你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场中,身为大楚皇太子,宛若神明降世一般俊美不可方物的秦昱缓步而来,看着宁洵的一双眸子里充满了嗜血笑意。 宁洵负手而立,一袭紫衣翩然,清隽的眸子中满是温雅笑意,似乎根本就没有把秦昱那副杀气腾腾的模样放在眼中一般。 看着两大美男同时出现,现场女弟子的尖叫声愈发的响亮刺耳起来。 白澐仍在回味着方才那道鳜鱼的精美味道,乍然看到未经允许便踏入场中的秦昱,银灰色的眸子中霎时间就多了一抹怒气。 “秦昱,下一场还有内院弟子之间的比试,你上来做什么?” 白澐修为高深,乃世外仙家。对于秦昱这等世俗之中身份高贵之人,并没有太多的忍让和忌讳。就像鹤园的园规里所讲,一视同仁。 秦昱倒也习惯了白澐的脾气,遂也没有生气,只是一笑置之。尔后,就把视线偏转到了场中目光藏锋,似乎等待已久的宁洵,扬唇轻笑道: “师父,关门弟子秦昱,请求挑战四师弟宁洵。比试内容:弓箭!” 那厢的宁洵抿了唇,眼角的笑意愈发的冰冷。 果然,还是要比箭么。 这个秦昱,即使他们都要离开了,临走之前,却还是要羞辱他一番,才肯罢休啊。 白澐的神色有些错愕,“你是要现在比?” 秦昱要挑战,按照之前白澐自己定下的规则,倒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宁洵才刚刚比完了一场,紧接着就来下一场,是不是有些……对宁洵太不公平了? 213.第213章 冠绝天下的箭术(1) 白澐把征求意见的目光挪向了一旁负手而立的宁洵。 只要宁洵同意,那他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椹芙咬着唇,“宁洵……” 秦良在一旁皱了俊眉,显然极为担忧的模样。 “这个秦昱,马上就要滚蛋了,还想着要炫耀一场,简直幼稚之极。宁洵,别理他!” 椹芙闻言回过眸子,“你在这里喊有什么用,宁洵又听不到。” 秦良:…… 少女见他无话可说的样子,遂回了头去,看着场中一言不发,一袭紫衣翩然的清隽少年。 黛眉微蹙。 听大师兄的语气,似乎这位皇太子的箭术极好的样子。宁洵,你真的没有问题么? 此时看台上的所有弟子都开始议论纷纷了起来。他们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秦昱师兄和宁洵师兄之间的比试,对于他们两个到底孰高孰低,其实是十分好奇的。 虽然比试的只是箭术,根本看不出来两个人的修为到底谁比较高,但是大家的心里还是很期待的。 其实秦昱这种大庭广众之下挑战的做法极为卑鄙,如果宁洵在此时拒绝,那么就会显得宁洵没有胆量,是个懦夫。 所以不得不接了。 场中秦昱挑衅的神色以及鄙夷挂在了上扬的唇角,他看着宁洵幽幽道:“宁世子这是怎么了,连与本宫比一场箭,都不愿意么?” 小的时候在临安皇宫里,他们比试的次数可着实不少。 如今宁洵有胆子动手除去了他的左膀右臂,难道还没有区区胆量跟他比一场箭术么? 宁洵没有开口,更加没有理会秦昱的激将法,只是回过眸去,对着一直等待着他答案的白澐,抿唇点了点头。 看到宁洵同意比试,白澐了然,尔后,便对着满场沸沸扬扬对于比试极为期待的众弟子道:“这就算是加赛一场吧,因为同为关门弟子,所以并没有赏罚。至于比试的规则,就由老夫来替你们决定。” 秦昱扬唇一笑,和宁洵同时礼道:“那就全凭师父做主了。” 全场霎时间涌起了欢呼之声。 椹芙脸上的担忧愈发浓重,回眸不确定的看向身旁似乎了解什么的秦良,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询问。 反倒是一旁观战的白璐忍耐不住了,拉着辛久生便挤过人群来到了秦良这边。 白璐直接把此时椹芙最想要问询的问题脱口而出,“大师兄,宁师兄和秦昱师兄,到底谁的箭术比较厉害,你知道么?” 感觉秦良和两人都是旧识,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关系,但是白璐隐隐觉得,秦良有可能是知道的! 椹芙和辛久生也十分担忧的看着秦良,静等着他的回答。 沉默良久,像是斟酌了很久的用词,秦良这才将沉吟的视线移向了场中,轻声道:“你们何时见过宁洵这家伙有什么不完美的地方么?” 椹芙和白璐一下子被他这番话语逗乐了。 好像,的确没有。 椹芙抿了抹浅笑,那家伙就是个完美主义,从来都不会允许有瑕疵在身上。箭术,也应当是极为优秀的吧。 只是下一秒秦良脱口而出的话语,让在场所有人的面色都为之一变。 “只可惜,秦昱那小子的箭术,是冠绝天下啊。” 214.第214章 冠绝天下的箭术(2) 虽然秦良打心眼里的不高兴承认,但是不得不说,一个人总有一项上天赐给他的天赋与强势之处。 秦昱除了拥有天赐的一张皮相之外,最为出类拔萃的,就是他的箭术。 天赋这种东西,很重要。 即使同为优秀之人,可是总有高低之分。 而宁洵这种人,就是优秀中的佼佼者。只可惜,不是最顶峰。 椹芙闻言,只是回眸安静望着场中负手而立的紫衣翩然的少年,抿唇不语。 比完这最后一场,他们就可以离开了。 所以,她不希望因为这场比试而影响了好心情。 宁洵,尽力而为就好。就算你输给了秦昱,在我心中不代表着,你就不如他。 那厢场中白澐在思索片刻之后,已经想出来了两人之间的比赛方式。 遂对着秦昱和宁洵蹙眉道:“不如这样,你们算是加赛一场,为了不影响后面的其他弟子的比试,就尽量比的简单一些吧。就比……射靶!” 射靶? 看台上的弟子们议论纷纷,显然是觉得比赛的方式实在是太过简单和容易了。 虽然不知道秦昱和宁洵两人的实力,但是看他们两个都很平静的样子,显然都是很厉害的人物。 像是射靶这种东西,肯定是能够做到百发百中的吧。这要怎么比?肯定是平局啊! 就连久生也有些奇怪,拉了白璐的衣袖就在一旁小声地道:“师父似乎是很不喜欢秦昱师兄突然冒出来的比试,所以就想干脆弄个平局解决来着呢。” 辛久生说的不错,白澐的心底的确是有着这样的打算。 遂也不管宁洵和秦昱有些不解的神色,直接吩咐道:“来几个人抬两个箭靶来,给他们每人一柄弓和三支箭,定胜负!” 三箭定胜负! 规则已经非常的清楚了,两人手上现有的弓箭质量都是一样的,静物射靶,一共三次机会,谁射中的更多更准,谁就获胜。 场中闻言不由得发出了一片嘘声,觉得这比的一点意思也没有。 不过三箭而已,相信以这两位关门弟子的实力,肯定能够全中! 秦良无聊的神色随之传来,“嘁——还以为会怎么比呢,这样,根本没意思!” 然而宁洵和秦昱显然不这么想。 看着白澐没有半分商量余地的神色,以及动作迅速已经将弓箭都准备好放在一边开始摆弄箭靶距离的那些内院弟子们,秦昱弯过眸来,看着宁洵冷哼一声。 “还请多多指教了。” 宁洵默然,清隽的面容上没有什么温度。 看了眼似乎极为自信的秦昱,他只是顿了顿,然后默默走上前去,接过了内院弟子递来的弓与三支羽箭。 礼貌的道了声谢,这才站在了方才被划好的标记点上,提起弓来,朝着五十米开外的箭靶凝眸望去。 弯弓的姿势十分漂亮有力,带着少年特有的英气。 在场的内院女弟子一个个都看的面色潮红。 时不时的看一眼华美高贵自带光环的秦昱,再时不时的偷偷看一眼浅茶抹额长绢带在暖风中飞扬,侧脸俊美如画笔晕染勾勒的宁洵。 215.第215章 冠绝天下的箭术(3) 白澐沉声道:“三局两胜,你们自行开始吧!” 秦昱和宁洵同时举弓朝着白澐一礼,尔后,就把视线移向了场中的那两柄画着红色靶心的木靶。 在场所有人无不屏声静气,静等两人的比试。 秦良感觉到自己衣袖被女子拉紧,顿了顿,心里不由得多了几分暖度,以及挫败感。 宁洵……小师妹居然会如此担忧你…… 遂柔声安慰道,“放心,宁洵深思远虑刻刻防备,秦昱的弓箭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伤害到他。” 若只是普通的比个射靶,椹芙倒也不会如此担心。 怕就怕在,秦昱会使什么鬼点子! 就在众人目不转睛看着场中的时候,秦昱扬唇一笑,下一秒,弓弦满张,长箭如同水中蛟龙一般离弦而出。 破空之声刚劲有力,带着撕裂一切的雄浑气势,不过眨眼的功夫,便已经扎在了箭靶之上。 白澐顿了顿,扬声道:“正中靶心!宁洵,该你了。” 宁洵默然看着那支秦昱箭靶上锐气凛然的箭羽,点了点头。 姿势优雅,看上去却英气而又气力满溢,只听“嗖”地一声,宁洵的箭镞离弦而去,精准而又毫不拖泥带水的射中靶心。 秦昱似笑非笑的打量了一眼宁洵,“不错啊,不过,还是不够!” 还没等白澐继续宣布,秦昱已经搭箭弯弓,不过与以往不同的是,这一回,秦昱的弓上同时拉开着的,是一、二、三、四、五,足足五支箭镞! 在场众人的脸色瞬间煞白一片,辛久生高呼道:“三师兄这是疯了么?他是要同时射五支箭?!” 弓弦已经被拉伸到了极致,满满当当的挤在弓柄之间。 秦昱还有工夫回过头来,看着宁洵挑衅一笑,尔后,五箭齐发。 众人无不一眨不眨的看着,生怕错过了这个平生所目睹的最为震撼的时刻。 宁洵垂袖漠然看着,薄唇抿出了凝重的弧度。 五箭,很难很难。 即使是他,也不一定能够保证做到。 就在宁洵蹙眉的瞬间,那五支羽箭,已经全数射中了靶心。而且,是五支箭同时命中最中心的红圈,之间的偏颇不过毫米之内。 在场所有人无不倒吸了一口气。 尤其是辛久生这样没见过如此优秀弓箭手的弟子,更是张大了嘴巴,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 “居然……真的全部射中了!” 秦良感觉得到,自己的衣袖,被拉得更紧了。 白澐瞬息出现在了箭靶周围,仔细检查过了秦昱的箭靶,这才扬声宣布道:“秦昱一次射中五箭,按照比试规则,宁洵,你也要射中五箭才行。” 这是要求宁洵也要如此去做? 在场的所有人不由得都为宁洵捏了一把冷汗。 秦昱哈哈大笑,俊美面容上满是嚣张狰狞之色,“怎么样啊宁洵,要不,你还是放弃吧?” 秦良哼声道,“不就是射个箭,有什么了不起!” 奈何这话在场中的秦昱却是完全听不见的。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宁洵会直接放弃的时候,那个一袭紫衣翩然的少年却缓缓抬起了一双深邃眸子。 宁洵轻声道,“好,承蒙太子殿下瞧得起,今日宁洵,就来试它一试!” 216.第216章 是我输了(1) 淡漠回眸,宁洵缓缓对着身后略显担忧的内院弟子吩咐道,“烦劳取五支箭了。” “不敢当……”那人急忙从箭筒中取出箭,随后便恭谨的递到了宁洵的手中,“宁师兄……你……” 眼含关切,显然是害怕宁洵做不到,输掉了比试。 宁洵闻言只是回了一抹浅笑,“无碍,放心吧。” 忽略了那弟子一脸的愣怔,宁洵毅然回过身去,修长臂弯随之将长弓拉起,其上寒芒凛冽的五箭蓄势待发! 一双清隽幽深的眸子如鹰鹄一般,死死地盯紧了那涂着鲜红颜色的靶端。 场中有些胆子小的女弟子,已经闭上了眼睛,不忍再继续看下去。 秦昱很明显是以己之长欺负人,所以此刻的她们情感偏向全都一边倒向了宁洵。 大家纷纷都在心中祈祷着,宁师兄,你一定要赢!不能输了,让秦昱师兄看笑话! 但是,宁洵却管不了这么多了。 弓弦满,箭羽齐发。 流矢如星般略过场地之间,下一秒,便已经全数深深扎进了远方的箭靶之中。 椹芙呼吸一滞。 似乎是……全部正中靶心? 在场弟子在愣怔过后揉了揉眼睛仔细的看了眼箭靶上的五支羽箭,又看了眼仍旧停留在原地摆出弯弓动作英气凛然的宁洵,这才意识到,真的是全部射中了! 白澐顿了顿,又挪到了宁洵的箭靶上仔细检查,这才颔首赞赏道:“不错,五箭全中,这第二局,就姑且算你们平局吧。” 宁洵闻言嗔默,只是漠然着收起手中长弓,翩然矗立于原地。 第一局,两人各射一箭,均命中红心,算是平局。 第二场比试,两人同时射出五箭,五箭均命中靶心,毫无偏差,在难度和效果上无甚区别。所以,依旧只能算是平局。 既然是三局两胜制,那么接下来的第三场,就是定胜负的一盘了。 三局很快,比起来瞬息而逝。 白澐道:“接下来是你们的决胜局,输便是输,赢便是赢,平手即为平手。你们两个均出身贵胄,修养非常人可比,应该明白比试要公平开明的原则吧?” 秦昱和宁洵闻言同时一礼,应答道,“弟子知晓,还请师父放心。” “好。”白澐点了点头,看向提出挑战的秦昱道,“第三场,你打算比什么呢?” 秦昱闻言只是扬唇一笑,俊美面孔上满是温敛之气,实则内心已经打好了如意算盘。 回眸撩了一眼神色淡然的宁洵,秦昱倏地便指向了场外一颗相距甚远似乎有几十丈开外的粗壮杨树,“回禀师父,弟子想要同宁师弟试试看,是否有人能够把场中羽箭,射在那树的枝干之上!” 秦昱此言一出,全场霎时间哗然。 椹芙有些错愕,遂急忙回眸看向那棵杨树,惊声道,“大师兄,那三师兄可是疯了么,那么远的一棵树,区区羽箭,怎么能够射得中?” 秦良只能苦笑着咬唇摇了摇头,示意他也不知道到底会变得如何。 217.第217章 是我输了(2) 毕竟,平生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胆敢尝试如此遥远的距离。 即使以他身为皇太子多年阅兵接触各种优秀将领与弓箭手的经验,也实属罕见。 白澐看了眼宁洵,见他没有出言反驳,心里便有了自己的想法。 遂回眸看向一旁扬着下颔似乎颇为自信的秦昱,“既然如此,那便这样比试吧。” 秦昱笑着一礼,“谢过师父成全。” 尔后便幽幽看向了抿唇一言不发面无神色的宁洵,摆手道,“前两局,都是本宫先行。这一回既然已经到了决胜局,那么换换顺序,当也无伤大雅吧?” 俯身做了一个“请”的动作,秦昱敛眸一笑,“宁世子,你先请。” “不可以!”看台上的白璐瞬间急红了眼,“宁洵,不能答应他!” 辛久生颇为讶异白璐的举止,看到身旁弟子都投来了注目礼,遂急忙拉了拉白璐的袖摆,“师姐,你这是做什么呢,不就是交换一个射箭次序罢了,何必如此抗拒?” 白璐闻言瞬间急躁,不耐烦的一把推开了清秀的少年,“跟你说了你也不懂,别挡着我!” 辛久生被这一推给弄得愣怔在原地,似乎还是没能够反应过来现在是个什么情境。 椹芙回眸看了一眼白璐那边的动静,一双杏眸只是盯紧了场中的那抹翩然身影,抓着看台石栏的双手的,都泛起了青白之色。 秦良揽住了她的肩头,沉声道:“别担心,宁洵他是个有分寸的人,如果是做不到的事情,他绝不会去刻意勉强。” 椹芙轻声道:“我知道,可是只要一想到秦昱师兄脸上的神色,心中,就片刻都无法安心。” 秦良摇头,“你的意思我明白,其实这场比箭的输赢并不重要。在你我的心中,不会因为宁洵他输了这么一场比试而打了任何折扣。你担心的是,秦昱别有所图,对么?” 少女闻言一滞,嗔默良久之后,方才缓缓地点了点头。 “本太子就知道。”秦良撇了撇薄唇,“白老头现在就在场地之中,秦昱就算再厉害,你觉得,白老头还会阻止不了他么?” “可是箭矢无眼。”椹芙摇了摇头,将秦良的身子推开了些许。 秦昱现在不知道正在打着什么如意算盘,她所能做的,就是在最大限度之上,保护宁洵,不会受到暗算伤害! 遂长袖摆开,指间飞速掐诀,脸颊上的桃印愈发的鲜艳动人。 椹芙冰冷的眼神牢牢地锁定着场中一袭锦袍俊美却显得愈发邪狞的秦昱。 只要他敢有异动,那么就算是公然出手得罪,她也一定要阻止他! 深呼吸了一口气,少女已经蓄势待发。 那厢场中的气氛比之场外也丝毫不轻松。 所有人都在等着宁洵做决定,到底要不要拿下这最后一局的先手。 秦昱的动作都快要僵在原地,一直默然的宁洵却倏然开了口。 回身提了弓箭,宁洵长身玉立在白线以外的地方,拉开的箭矢直直的对准着杨树方向。 218.第218章 是我输了(3) 嘴角抿出一个轻蔑的弧度,宁洵清隽的眉眼中满是嘲讽,霎时间,像是敛着所有的锋芒与光彩一般,回眸给了秦昱一个浅笑,宁洵一字一顿的清晰道: “太子殿下错失良机,既然要我先手,接下来你要看好,可别怪宁洵无礼!” 话音刚落,宁洵手中的长箭便已经划破长空而起,朝着杨树的方向气势磅礴而去。 所有的人在此刻都已经快要停在了嗓子眼,就连宁洵在射中这一箭后,也同样放下了手中长弓,吃力喘息几声过后,便全神贯注紧盯着那支横飞而出的长箭,等待着箭镞中的。 然而,秦昱动了。 似乎有些被宁洵突然强硬起来竟然敢得罪自己的态度震惊,但是秦昱的反应不同于常人的迅速。 宁洵的箭刚一脱弓而出,下一秒,他也紧接着抓起了弓箭,拉满弓弦之后便全力脱手而出。 力道之大,声音之响,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张大了嘴巴。 “他……他们是同时射得?” 糟了! 椹芙仔细盯着秦昱所射箭矢的走势,便已经意识到了秦昱之所以故意激怒宁洵,让他先射箭的真正原因所在。 秦良看了眼突然慌乱起来的少女,看着场中似乎呈追逐之事一般飞向杨树的两只一前一后的羽箭。 遂摇头叹息道,“这一回,是宁洵输了。他虽然也是个不错的弓手,但是比起秦昱那家伙来,还是技不如人。” “你再胡说!”秦良身边的一个内院女弟子听不下去了,“你凭什么说宁师兄要输了!凭什么!?” 嗓门之大,使得椹芙都愣了一下。 “为什么?”秦良抿唇摇头,随后一双手猛地上前,掐住了女子白嫩的脖颈。 毫无怜香惜玉之情粗暴的将那女子的头摁在了石栏上,凑在她的耳边低声道,“既然不相信的话,不如眼见为实,如何?” “唔……”那女子被他捂住了嘴无法开口说话,正在她努力挣扎着,想要脱开秦良的钳制之时,她原本看着场中还有些不安分的模样,瞬间都沉寂下来了。 只因为,场中出现了极为骇人的一幕。 耽搁了这么久,宁洵的箭矢,早就到达了古杨树,牢靠的扎在了杨树的树干上。 只可惜啊,此时宁洵那只正中靶心的长箭,已经被一只新的长箭从头所贯穿,裂成了两半,直接掉落在地,染上了淤黑的污泥。 椹芙看过去的时候,只能看到那只后来者羽箭将宁洵原本射中枝干的长箭生生裂开来。 好霸道的力气,完全不讲究先来后到之理! 这样一来,即使宁洵射中了树干,也不能算作赢了。因为他原先弓箭没入的位置,已经被后来射出的那只弓箭所占有了。 连着活生生的是箭羽劈开另一只重箭后,还能射出那么远的路程,直指杨树。 这等箭术如果还不算精湛绝伦的话,当真是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撑得起这个赞美! 所以毫无悬念的,这场比试,秦昱胜! 微微叹了口气,白澐开始宣布了最终成果,并记载着最终记录。 “怎么会……变成这样……”白璐瘫坐在地,根本就无法接受宁洵居然这么轻易的就输掉了比试。 219.第219章 是我输了(4) “秦师兄的力气,好大!” 辛久生有些雀跃,不像是椹芙等人死气沉沉般开口,“宁师兄很厉害,能够百步穿杨,但是秦昱师兄就更加厉害了,不仅能够百步穿杨,还能硬生生的劈开宁师兄的羽箭……” 然而久生此话一出,全场弟子瞬间都对他投来了怒目而视的眼神。 少年可委屈了,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哪里说错了。 白璐瞪他一眼,“你还不赶快闭嘴?” 就连椹芙和秦良也眼神淡淡的看着他,似乎面色不太好的样子。 辛久生不解道,“师姐,久生只是照实说话罢了,你们未免也太偏袒宁师兄了吧……” 椹芙眸子一寒,看了眼场中默然垂袖,似乎对那被贯穿的羽箭不甚放在心上的紫衣少年,方才回眸对着久生轻声道:“六师兄,我知道你向来天真单纯,可是如此善恶之际,你怎能这般是非不分?” 少女眼角下的那枚桃印愈发刺目娇媚,隐隐地,都让与她对视之人,生出了几分畏惧。 “我……”久生有些语塞,下意识感到委屈想要开口反驳,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感受到四面八方传来的指责目光,久生只能眼眶一红,抽噎着跑了下去。 没有人去追,就连白璐,也只是漠然看了一眼,便再一次把凝视转回到了场中宁洵的身上。 椹芙心中轻叹。 在久生的世界里,最为重要的人就是璐师姐了,可是在璐师姐的眼中,却永远只看得到宁洵一个人的存在。 说久生的心里没有对宁洵的怨言,是不可能的,虽然他已经极力的把这种情绪隐藏,但是很显然在此刻起,已经被激发到了一个不可挽回的地步。 深吸了一口气,椹芙闭上了双眸。 比试已经结束,无论输赢如何,宁洵的一举一动,他的骄傲与过人之处,都不会在她的心中有任何损耗。 所以,纵然输了,又如何? 宁洵放下了弓箭,默然看了眼那支被钉穿的长箭,这才旋过神来,看着白云道:“是我输了。” 如小扇般浓郁的眼睫垂下,遮住了他一双深邃幽静的眸子,让人看不清楚他的神情。 闻言,秦昱双手环胸,唇角扬出一抹张扬浅笑。 白云还有些愣神,听到宁洵的话,这才反应过来。顿了顿,这才要开口宣布比试结果。 然而秦昱却一个得意笑声打断,摆了摆手,洒脱开口,“还是别了,这场比试,就算做你赢了吧。反正对于本宫来说,这些输赢,已经没有意义了。” 闻言,宁洵正要准备离场的脚步停滞在了原地。回眸疑惑的看着容颜俊美逼人的秦昱,宁洵蹙起了眉宇。 白云不解,遂有些愠怒道:“秦昱,你这是做什么,掀起挑战却不要结果。莫非,是在戏弄老夫不成?” 秦昱只是一个骄傲扬眉,满脸不屑,“便是戏弄了,又能如何?” 220.第220章 登高一呼(1) 在场所有人闻言都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三师兄莫不是疯了?”白璐有些震惊。 平日里三师兄都是温文尔雅的模样,虽说身为大秦太子,却也从未见过他用如此倨傲的语气开口。 这让习惯了他平日里模样的众弟子都有些接受不了。 宁洵旋身看着秦昱,薄唇紧抿。 或许他是因为要离开了,所以才要给在场的所有人,一个最后的警告吧。 “椹儿。”宁洵抬起眸子,“你到我的身边来。” 他的视线从人群中径直而来,椹芙看了眼他的口型,大概明白宁洵到底是在说些什么,遂点点头,和秦良打了个招呼,便唇角微扬小鹿雀跃着步伐从看台上挤过,朝着场中的宁洵飞快跑去。 既然已经比完了,现在应该已经可以走了吧? 椹芙可还记挂着启程到临安去呢。 秦昱看了眼垂着眸子面色平淡的宁洵,只是一个摆袖嗤笑。 “不要以为本宫不知道你的心里在想些什么,小师妹还算聪慧,你又能瞒她到几时?” 宁洵,你的心声肮脏而又龌龊!在这里维持出的君子风度,本宫倒是要看看你还能装到何时! 清隽少年只是闭口不言,秦昱拿他没有办法,遂只能在椹芙凑上前来的时候恢复沉默。 椹芙拉着宁洵的手,笑盈盈道,“宁洵,我们是现在就出发么?” “嗯。”宁洵颔首,眸子里有着些许愧疚,“抱歉,我输了。” “没关系,这种小的比试你不用太放在心上。”椹芙摇了摇头,杏眸里毫无介怀之意,“我们走吧,天色已经不早了。” “好。” 不再理会场中相互依偎着的两人,秦昱转过身去,便对着白澐真人俾睨一笑。 “大秦皇太子秦昱,今日正式在众弟子前立誓,从此刻起退出鹤园。从此以后,鹤园的生死存亡,再与我秦昱毫无半分关系!” 在场无一不哗然而起。 就连刚拉了宁洵的袖摆便要离场的少女闻言也顿下了脚步,有些震惊的看着秦昱。 这是……怎么了? 为什么大家好好的,却全都要走? 宁洵只是沉默看着,一双清隽眸子里从始至终都毫无波澜。 倒像是……早已经猜到了这样的发展一般。 然而无论场中人如何惊愕,秦昱的面容上却神色悠然,只是力气刚劲的褪下了那枚象征着鹤园弟子身份的青铜令,继而用力掷地。 响声清脆,也是这般的狠厉决绝。 白澐瞪大了一双银灰色的眸子,目瞪口呆道,“秦昱……你,你是反了么!?” “白澐老儿。”秦昱的唇角勾起一抹狰狞笑意,手中慢条斯理的继续脱下属于鹤园的一件件身份信物,“我奉劝你一句,老实一点。马上鹤园就要被湮灭于尘土,你的好日子,也快到头了!” 椹芙拉了拉宁洵的衣袖,红唇颤抖,“宁洵,三师兄这是……怎么了?” “他要走了。” 宁洵顿了顿,尔后视线渐渐空寂,轻声道,“就像楚萱一样,他也要走了。” “那我们呢?”椹芙抬眸看向宁洵。 心里的不安终于被逐渐放大。 少女的心中已经有了一丝疑惑。 为什么早不走晚不走,宁洵偏偏在这个时候,要带她离开鹤园呢? 是不是真的像秦昱所说的,鹤园……快要完了? 白璐从看台上一跃而下,身形暴掠,直接与秦昱面对面对峙起来。 “秦昱,你不要太过分了!我鹤园好歹也是你的宗门,与你有师徒之恩!岂是容得你能在这里诋毁的?!” 白璐好歹也是白澐名义上的孙女,从小在这里长大,对鹤园的感情自然要深过其他人。 所以秦昱说鹤园快要完了,污辱白澐,是她所不能容忍的! 221.第221章 登高一呼(2) 秦昱缓缓转身看向白璐,眉眼中满是嘲讽与不屑。 “白璐,本宫已经忍耐了你许久。像你这种身份卑贱如蝼蚁的人,根本就没有和本宫说话的资格!楚萱那个贱人好歹还有点利用价值,毕竟她算是大楚的公主。可是你呢?你不过就是一个山野村妇,有什么资格站在本宫的面前指手画脚?” “你!” 如同一针见血,戳进了白璐心中最不可评述之地。 “秦昱!你平日里那副谦谦君子的模样,没想到,全都是装出来的!你敢在你大秦子民的面前如此这般吗?!” 白璐双眼血红,挣扎着便要举剑朝着秦昱冲过去,可是却转瞬被倏然出现在秦昱身边的深紫身影阻挡。 看着那双白皙如玉的手紧紧地按住了自己的剑柄,白璐愕然看着面前那张熟悉的……魂牵梦萦的脸庞,双眸中满是不可置信。 “宁洵?你,你为什么阻拦我杀他?” 震惊的不仅仅是白璐一个人,还有看着宁洵蹙眉侧颜,唇瓣颤抖的椹芙。 “宁洵,你在做什么?” 然而他却充耳不闻,只是蹙着清隽的眉宇,神色痛苦的看向白璐: “你杀不了他,上前去,只是在送死。” 秦昱闻言,一声嗤笑。 “宁洵,你别以为你挡在本宫的身前帮本宫挡下这一剑,本宫就会感谢你。” “我从未这样想。” 感受到白璐的手已经失去了气力,宁洵缓缓地放开了她手中的剑柄。 “璐师姐,你去看看久生吧。他方才一个人生气离开,你去找他,说不定,他的气就消了。” 秦昱看了眼白璐,嘴角挂着轻蔑笑意,“四师弟都发话了,你不是喜欢他么?还不赶紧乖乖听他的话,早点滚?” 白璐气的浑身颤抖,可是却又无可奈何。悲愤之下,看了眼高台上的白澐,又依依不舍的看了眼手被自己划破仍在流血不止的宁洵,这才御剑离去。 白璐一走,宁洵顿时松了一口气。 秦昱走到他的身边,和他并排站在一起,“宁洵,她一走,你就可以开始你的计划了,对吧?” 登高一呼!一呼百应! “是。”宁洵神色淡淡,只是淡漠的拭去了他掌心被剑柄割破流出的鲜血,“不过太子殿下,你又何尝不是跟洵有一样的计划。” “随你怎么想吧。”秦昱看了眼后方已经完全呆愣住的椹芙,不屑一笑,“不过椹师妹,可能要伤心失望了。” 尔后,衣袂一展,他如九天神子,倏然昂首悬立于半空之中。 无数狂风骤起,他声如璀璨洪钟: “数百年前,三下三分。如今,天下大乱,可有人敢挺身而出,助我大秦一臂之力?” 他凌空指向负手沉默的宁洵,“宁洵,你敢不敢?” 在场鹤园众弟子中的大周人氏当即愤慨而起,剑气直指秦昱。 “大秦太子不要太过分了,宁世子纵然身为质子被困于你大秦,可世子终究是我大周的子民,是绝对不会沦为你大秦走狗的!” “宁世子,不要理他!” “宁世子,你可不能忘了你的故土啊!” 222.第222章 登高一呼(3) “身份低贱粗鄙的山野女子,没有和本宫说话的资格。” 秦昱再也不复以往谦和的模样,只是神色倨傲的癫狂笑着,便出手将毫无防备的白璐重重击倒在地。 白璐吐了一口鲜血,艰难的爬起身来,看着秦昱的美眸里满是怨毒之意。 椹芙看了一眼她有些摇摇晃晃的身形,顿了顿,下意识的就想要扶她一把,却被女子直接甩开。 “妖女,我不需要你在这里假惺惺!” 白璐怨毒的看了一眼椹芙,尔后又看了一眼宁洵,这才缓缓地朝后退了几步。 她是有些畏惧了! 没有想到她和秦昱之间修为的差距,竟然是如此巨大的天堑! 白璐丝毫不怀疑,只要秦昱愿意,随时都能够杀了她! 被白璐莫名其妙一把推开的椹芙面色沉郁,显然是因为白璐的谩骂之声动了真怒。 “椹儿。”宁洵蹙了蹙眉,阻止住了少女有些杀气四溢的举动,“她好歹是你二师姐。” 原本还有些气愤的少女看了眼白璐满头冷汗唇角猩红的样子,顿了顿,终是收回了攻势。 “好,我听你的。” 方才白璐辱骂了她,椹芙当然愤怒。 可是宁洵不让她动手,自然也是怕她控制不好自己身体内封印着的力量,从而错杀了师门姐妹。椹芙心领了,自然也明白现在可不是自己添乱的时候。 遂妥协让步。 少女上前一步,抬眸看着秦昱,疑惑道,“三师兄,你说鹤园有危难,这是怎么一回事?如果师兄是觉得事情棘手麻烦,可以说出来,让我们这些师兄妹们一起面对啊?” 秦昱闻言只是淡淡扫了她一眼,遂将视线挪向了一身紫衣翩然的宁洵。 “小师妹,这种事情你不应该问我,而是问问看,你那位亲爱的四师兄。” “问宁洵?”椹芙和白璐闻言同时将视线转向了身后一袭深紫华衣的清隽少年。 不知道为什么,从她们的内心深处突然生起了一阵刺骨的寒意。 犹如吐着鲜红信子的毒蛇就在眼前,深深地……深深地让人畏惧着。 “宁洵……” 椹芙愕然的神色还停留在精致的面容上,深紫华衣的少年却不再看她一眼,只是振开衣袖,身形跃起悬浮于空中。猎猎衣袂随风而舞,一时之间,在场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他一人的身上。 直到多年以后的她依然记得,那时,从那个消瘦的少年身上爆发出来的悲伤沉痛。 铺天盖地而来,那蹙着的眉眼,从这一刻起,就再也未曾舒展开来。 “天下大战,一触即发!届时,三国军队将踏过鹤园,将此地化为齑粉!诸位生于国土之上,可曾想过终有一日,你们要与自己的母国作对?你们的母国陷入水深火热的战役之中,你们却要蜷缩在这小小鹤园之中,坐等母国灭亡吗?” 宁洵声线颤抖,神情激愤,“楚萱已经回国,为了迎战这场即将到来的最终战役!天下之势,将由此战彻底改写!会不会天下一统也未可知!如今,秦昱也要回去统领军队,好早日征伐大周国土。我身为大周世子,却不得不卑躬屈膝,屈服于强秦之下。诸位大周子民,敢问你们就甘心,让大周如此没落下去吗?” 223.第223章 今日一别,永无归期 在场所有人都像炸开锅的沸水一般,议论之声嘈杂不停。 白澐面色阴沉看着众弟子,抿着唇一言不发。 秦昱扬着眉毛,眯眸看着半空之中的宁洵笑容睥睨,“宁洵,你终于承认了!你有野心!你的野心从来都没有消失过!” 宁洵眉眼冰冷,薄唇苍白的像是没有任何温度。 “太子殿下倘若还不走,那宁洵就要先你一步了。” 秦昱盯了他许久,终于还是一甩袖袍,哼声瞪了一眼高台上负手沉默的秦良,便带着他的侍从,大步离开了。 “宁世子,我们临安见。” 白澐并没有拦着他,所以秦昱的背影十分决绝,似乎是永远都不会再回头了。 秦良久久的凝视着秦昱的背影,大红衣袍下的拳,紧紧攥起。 白璐愕然看着秦昱的离去,这才后知后觉的将视线重新挪回到了那个已经缓缓落地站定的清隽少年身上。 秀美的容颜上满是不可置信,声线颤抖的已经有些发不出声响来。 “宁洵,你……也要走了吗?你,也要抛弃鹤园了么?” 宁洵安静立于原地,看着白璐的漂亮眸子里满是灰暗之意。 白璐心中的恐慌刹那间扩大到已经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她自知无力阻挡,宁洵根本就不会听她说的话。所以只得把希望全都寄托在了少女的身上,她疯狂的抓住了一旁椹芙的手,眼泪汹涌而出,毫无控制之力。 “小师妹,你也是鹤园的一份子吧?你倒是劝劝他啊!劝劝他……不要跟师门作对……” 椹芙漠然的看着垂泪的高挑少女,心情复杂,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宁洵看着她如水般清澈的杏眸,面上,倏然展开了一个苦涩的笑容。 其中有无奈,可是更多的,却是坚定如磐石般不可转移的决心。 椹芙刹那间明白。 他做下这个决定,已经很久很久了。 所以,才会提前与自己约好要去临安。所以,才会在前段时间和楚萱诀别么。 今日一别,缘分尽断。 曾经的师门情谊,都将在战役的面前化为乌有。 再见面的时候,立场相对,就是永恒的敌人! 宁洵和楚萱的情谊,都停止在了那个高傲的少女转身离去的时候。 所以,他的心情才会如此沉重…… 椹芙的心中满是愧疚,她从未想过,原来在不知不觉中,宁洵的身上已经积攒了如此伤痛和压力。 少女杏眸含泪,看着身下苦苦哀求自己的楚萱,那么一瞬间,她是不忍心的。 今日踏出了这里,以后,就再也回不来了。 椹芙抬起头,视线一点点从高台上那些熟悉的面容上扫过。 最终,停顿在了那张面如冠玉的俊美面容上。 大师兄…… 秦良的目光从未离开过她一时半刻,看到少女眼眸中的不舍无助,他只是耸了耸肩。深吸一口气后,才终于用尽全身的力气,一如他初遇少女之时,露出的那个张扬好看的笑容。 英气飞扬,画面亘古。 她明白他的意思。 他支持她做出的所有决定,无论是错误的,还是正确的。 椹芙的眼泪倏然涌出,她用袖子胡乱的擦着,却始终无法停下泪腺。 224.第224章 对不起 宁洵蹙了眉,上前一步长身玉立在少女面前,他轻声道: “椹儿,我们走吧。” 他又回眸看了一眼秦良的方向,沉声道:“以后,就不回来了。” 白璐心中一紧。 “小师妹!小师妹!以前都是师姐的错,师姐不该嫉妒你,你就原谅师姐一次好不好?求求你,拦住宁洵,不要让他做错事!小师妹,我求你了……” 可是少女却已经无法再回头了。 挂着泪痕的小脸上勉强扬起了一丝笑容,椹芙咬着唇瓣,终于还是狠下心来。白净的手缓缓抬起,将白璐拽紧在她腕上的双手一点一点、一点一点剥下。 “师姐,对不起。” 少女在心中一遍遍的轻声默念着。 对不起。 大师兄,久生,鹤园的大家,对不起。 椹芙回转过去,刻意不去看半跪在地的白璐脸上近乎绝望的神情。 盈盈绿裙飞扬,椹芙含笑看向对面那个长身玉立的紫衣少年。 “我们走吧。” 宁洵回眸看了眼高台之上那个落寞的红色身影,犹豫片刻,终归还是缓缓收回了目光。 上前一步,拉住少女的双手,宁洵柔声道: “走吧。” 椹芙不由得拉紧了他的双手,生平第一次觉得,他的手这么的冰凉,连一丝一毫的温度都没有。 鹤园存在的目的本身,就是为了守卫天下和平。 三国一旦开战,第一个踏过的阻碍和天险,就是鹤园。 如果鹤园这一代的弟子全部下山回国,加入讨伐征战的军队。那么,就等同于和师门为敌。 宁洵不敢保证,到底会有多少弟子愿意下山。 但是,这也是他唯一能做的了。 登高一呼,或许会一呼百应。 如果这些鹤园弟子在今日之后还是顽固的留在师门,那么一旦开战,他们就会纷纷丧生于三国铁骑之下! 宁洵并不忍心看到这些昔日的师兄弟姐妹因为自己和钟先生的计谋而陷于危难之中。 所以即使是赌上可能暴露自己的可能性,他也要在今日说出即将到来的危机。 他尽到了责任,如果这些人不逃…… 也,无能为力了。 感受到少女小手攥的愈发紧,宁洵孤单的心中突然升起了久违的温暖。 还好,他的椹儿会永远站在他这一边。 就算所有的人都不理解他,还有她不会背离自己而去。 下意识的握紧了少女的手,两人朝着场下离去,宁洵把背影挺得笔直。 瘦削的深紫背影像是一把利刃,硬生生的切进了所有人的视线中。 两枚青铜令无声坠地,又有两人彻底的和鹤园划清了界限。 白璐焦急看向默不作声的白澐,“爷爷,您就这么放他们走了吗?爷爷!您倒是说点什么啊!” 225.第225章 想来可笑 可是无论白璐如何央求,白澐都垂着铁灰色的眸子,一言不发。 场中各国弟子议论纷纷,随后,就像是刮起了一阵飓风。 来自大周的众弟子是最先将手中的青铜令扔出的,一时之间,青铜与地面接触的清脆响声回荡于高台之上。 “我大周本就软弱,值此生死存亡之际,若是连我们这等身负修为的人都要和母国作对,岂不是会彻底亡国?” “宁世子说得对,我们不能再当大秦的走狗了!这一次,我们要证明给那些粗鲁的大楚人看,我们大周,并不无能!” “宁世子为我们所受的痛苦和侮辱,不能就这么算了!” “追随宁世子!” 秦良负手而立,漠然听着周遭因为宁洵离去而爆发的骚动。 他的眼中空无一物,除了远处那已经模糊不清的一绿一紫的璧人身影。 小师妹,要跟着宁洵走了。 宁洵要回临安,秦昱也要回临安。 至于楚萱现在,应该也已经领了军令,到达大楚前线了吧。 曾经和睦的时光,转眼间,就这么分崩离析。 他蓦然想起当初在守川瀑布下面壁思过的那几日,宁洵曾经说过的每一句话。 秦良的手腕上青筋暴起。 “宁洵,你好狠的心。” 就这样维持着喜乐平淡的日子,难道不好吗? 你非要亲手将它们一点一点摧毁殆尽,才堪堪满意吗? 人满为患的高台之上,此时已经人去楼空。 当秦良回过神来的时候,环顾四周,只剩下了满地滚落,凌乱在地的一枚枚雕刻精美的青铜令。 可是此时此刻那象征着神圣身份的青铜令,竟然显得有几分凄凉。 大家,就这么轻易的抛弃了生长十几年的地方。 抛弃了十几年的师徒情分,和整个师门。 鹤园连弟子都没有了,到时大军临境,又有谁能阻挡? 难道就靠着白澐一人么? 靠他一人,能抵过百万军马么? 不过是,螳臂挡车罢了。 秦良蹙着俊眉,想要蹲下身来将面前的那枚青铜令拾起。 然而眼前,却倏然出现了一抹高挑倩影。 秦良面无表情的抬起头来,只看到了王越那张貌美英气的脸。 黛眉蹙起。 王越问道:“你不走吗?” 秦良垂了眉睫,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 “璐师姐和久生,不也没走么。” “他们和你不一样。”王越神色深深,“辛久生和白璐都是被掌门真人收养的孤儿,掌门真人是他们的恩人。若是没有掌门真人,他们早就死了。他们是不可能背叛鹤园的,否则就是背信弃义之人。” “王越师妹看起来似乎对他们颇为了解啊。”秦良撇着戏谑冷笑,“应该是,花了一番功夫的吧。” 王越也没有否认,而是很直爽的就承认了。 “那日比试行纸令输给了你,我就查了你的身份。虽然还没有确定,但也已经……大概明白了。” 大秦长皇子,秦良殿下。 原来他的身份是如此尊贵。 可笑自己还曾在他的面前夸耀过家世,如今回想起来,实在是幼稚至极。 可是为什么,他会从尊贵的太子殿下,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呢? 难道是因为,当初那把曾经将大秦皇宫付之一炬的惊天大火吗? 王越不明白,也根本无从得知。 226.第226章 闭嘴 所有的一切,也都是从时间的巧合上猜测而来的罢了。 原来,他并不是像他所说的,是什么贫寒所出的山野村夫。 区区山野村夫,又怎可能将行纸令把玩到如此出神入化? 她真是瞎了眼,才没有发现这位平日里总是吊儿郎当的大师兄,一举一动之间深藏着的涵养尊贵。 王越看他的眼神已经有了些许变化,“我乃大楚子民,父亲是守卫边境的将领。一旦开战,我必将回城辅佐我父亲保家卫国。届时,你就是我的敌人了。” 她其实并不希望他上战场。 因为他是战场上的奇才。 她赢不了他,可能就连她那久经沙场的父亲大人,也不是眼前这个不及弱冠的俊美少年的对手。 大楚和大秦互相虎视眈眈已久,秦良一旦加入了战局,对于大秦的军队来说,就是如虎添翼。 说不定,会成为战场上的最大杀器。 可是秦良如果不走,她的心中,却又会升起一种惋惜之意。 秦良身负才华,却要死于鹤园这种必会覆灭的地方。 实在是有些……不值得。 纵使自己曾经输给过他,对他心生怨恨。 可也不代表着,她希望他就这样丧命。 所以…… “秦师兄,你难道,就不想重新回到那个位置么?” 王越看着他,目光灼灼,“凭借你的本领,必定可以在战场上屡建功勋。届时,你失去的所有宠爱,必将重新回到你的身上!说不定,你就可以取代秦昱,重新成为大秦太子!你……” “闭嘴。” “秦良,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你没有听见么?本宫叫你闭嘴!” 秦良暴戾而起,原本面如冠玉的脸上五官都有一丝扭曲。 虽然有被他骇人的神情所惊,但是将门出生的王越也丝毫不怕他,只是兀自梗着脖颈,不肯退步半分。 “秦良,你不是喜欢椹师姐吗?椹师姐已经要和宁师兄一起回临安了,你若是回去,岂不是还可以再见她一面?” 秦良猛地愕然在地。 王越知道,方才的话,应当是正中靶心。 她长出了一口气,随后,缓缓垂下头来,朝他抱拳一礼。 “大师兄,我们后会有期。” 一声青铜坠地的清脆响声,女子转过头去,背影坚毅。 随之离去的,是所有隶属于大楚的鹤园弟子。 人影……散去。 日光炫目,刺得人眼生疼。 眼睛里,都像是升起了一层又一层的光影。 白澐背对着所有转身离去的弟子,双目无神的抬眸望着刺眼的阳光。 “走吧,都走吧。” 颤抖着一声长叹,原本仙风道骨的老人,此时却像是骤然苍老了十岁。 曾几何时,这样的景象才刚刚发生过一次。 不过十几年的功夫,便要重来一次么? 生平第一次,白澐觉得自己以前的做法可能真的是错了。 三代弟子多来自于三国的各家权贵,比起曾经的二代弟子,要更加的世俗和利益至上。 在战役的面前,或许二代弟子还会坚定的维护着鹤园的信仰,为了维护天下和平而英勇战斗。 但是这一代人,已经……不行了。 已经是……不同世界了。 227.第227章 温柔的双手 在祁山和汜水间徘徊了几日,山间的蝉鸣声已经越来越密集了。 进夏以来的阳光不知为何一直都暖暖的,不算十分燥热。 一道娇小的身影提着碧绿裙袂,赤脚在山涧溪流的清澈溪水中窜来窜去,笑声十分清脆响亮。 “宁洵你看!这里有好多小鱼!” 她时而半俯下身子,笑盈盈的看着清可见底的流水中细小成群的鱼儿,又时而伸出细嫩白皙的小手在水中仔细的找着漂亮的鹅卵石。 宁洵也不打扰她的兴致,只是微笑着双手环胸,靠在一边的树荫下,看着活泼的少女玩的开心。 因为行程充裕,钟先生的意思是让自己在外多呆几日,等他把一切都布置妥当之后再回来。 所以宁洵也不着急,带着椹芙一路游山玩水。 光是走出这祁山,就已经花了快四天时光。 本来御剑走的话,此时应该早就到了临安了。 “宁洵,我还是第一次和你一起出这么远的门,我们直奔临安,会不会太无趣了?” 椹芙掬起一捧清水,看着日光倒映着水波纹,发出粼粼的晶亮光泽。 “椹儿是想顺道去哪里?”宁洵好脾气的耐心问着,倒也没有厌烦她的好动。 “不知道……但就是,想和你多赖几天!” 椹芙微红了白皙的小脸,一双杏眸里面波光粼粼,比之溪水还要亮眼。 少女都这样说了,他又怎会忍心拒绝? 遂微微扬了薄唇,对着少女道:“椹儿,过来。” 椹芙红了脸,但踌躇片刻之后,还是小心翼翼的迈了步伐,踱到了宁洵的面前,“干嘛……” 宁洵笑了笑,尔后伸出一只如玉修长的手,在少女好奇的视线中,帮她捋了捋耳边凌乱的鬓发。 “你玩了这么久,头发有些散了,我……帮你重新梳洗一下吧。” 椹芙闻言大惊,有些不自然的摆手拒绝道:“别呀,你身份尊贵,怎么能为我做这种事情呢,我自己来就可以的……” “椹儿。”宁洵的目光中已经是不容拒绝的神色,似乎少女要是再说下去,他就要生气的样子。 椹芙有些害怕,最终还是在美人世子抿唇注视的目光中妥协了。 “好吧好吧,你随便梳梳就好。” 于是宁洵蹙着的眉头一下子舒展开来。 “椹儿乖。” 扶着少女上了岸,宁洵将她抱到了干净的草地上缓缓放下,尔后就俯下身来,从储物空间里拿出来了一柄质地如玉般温润透白的犀角梳。 尔后安顿好少女坐下,他便帮她散了发带,拿着梳篦小心翼翼的打理着那头与普通人类区别分明的浅棕长发。 发梢微卷,有韧性。稍稍干燥了些许,但却很柔顺。 感受到少年温柔的手在发间游走,椹芙的心中升起了一丝暖意。 很怀念的味道…… 曾几何时,那个温婉绝美的女子,也曾经这样在崇山峻岭清流水湾中,这样轻柔的给她梳发结辫。 只是如今,都已经成为了永恒的记忆。 与……奢望。 宁洵一边梳着,一边温和开口: “椹儿,可是舍不得大师兄?” 椹芙有些被呛到,瞬间惊愕回眸。 228.第228章 过去的真相 “宁洵……” 他摇了摇头,“你不用解释,那些心思和想法,其实我都知道。” 这一回,换成少女沉默了。 半晌,方才半带埋怨的嘟囔道:“你为什么就这么聪明,有时候可以稍微装一下傻的嘛。” “聪明,不代表我就会阻拦你。” 宁洵轻声道: “我知道,你故意在汜水耗了这么多天,并不是舍不得远离故土。而是你想着,既然秦良乃大秦皇子,说不定也会下山。” “对啊,我们同去临安。再等一等,说不定,他就会赶上来了呢?”椹芙无意识的揪着身边的杂草,眼神无光。 宁洵反问道,“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或许大师兄他,并不会选择离开呢?” “不会的。”椹芙目光灼灼,“大秦是他的故土,即使他再讨厌那个地方,也不会坐视故土灭亡的!” 椹芙看着宁洵,内心波动剧烈。 虽然宁洵不说,但是她多少也可以猜到。 大秦这一回,怕是会受到大楚和大周联合夹击。 大周和大秦结怨已久,大楚又厉兵秣马,早有一统天下之意。 它可以先和大周联手除掉实力稍强一些的大秦,再转而逼迫大周投降。 这样一来,就实现了天下霸主的地位。 大秦危难在即,秦良又身负行兵打仗的奇谋和天纵之才。 即使大秦皇帝再怎么恼恨秦良当年无意间犯下的错事,也会连夜加急召回他。 重点就在于,秦良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够做下决定。 他到底能不能从白澐十几年的养育和教诲中不再自责,毅然决然的返回临安。 虽然结果不确定,但是少女依然坚定的相信着。 “秦良会回去的。” 椹芙抬眸,“他的母亲生前曾经深爱着这个国家,他讨厌秦帝,却不会辜负了母亲。宁洵,想必你比我更清楚这些。所以,才愿意陪我耗在这里的吧。” 宁洵闻言沉默。 椹芙可以明显的感觉到,他梳着长发的动作变的缓慢。 她知道,他是在犹豫着很多事情,到底应不应该告诉自己。 椹芙也很配合的沉默着。 在宁洵下定决心告诉自己一切之前,她什么都不会问。 很多东西,她都要等他自己告诉她。 漫长的等待过后,宁洵,开口了。 “我在临安当了十年的人质,秦帝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而秦良的傲气,与那位秦帝同出一辙。” “所以他果然是那位曾经的太子殿下,对么?”椹芙回头,小手拉着他的衣袖,“宁洵,当年在大秦,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秦良会被赶出来?” 丛尊贵皇子沦落于山野之间,过的贫瘠而又毫无奢华可言。 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宁洵眸中昏暗,“孝珍皇后,是秦良的生母。她是个很爽朗的人,却因为寿命的枯竭,生命干涸,最后皮肉干瘪,以极为惨烈的死相死在了秦良的眼前。” 椹芙闻言捂住了嫩唇,漂亮的杏眸中雾气乍起,眼泪无意识的落了下来。 “九姨……居然是寿命枯竭而亡的……” 229.第229章 你们果然是旧相识 她是妖。 自然很清楚寿命枯竭这种死法对于爱美的九姨来说,到底是多么残酷的事情。 一点点的苍老,头发雪白,皮肤皱起如树皮,然后血肉流失,直到变成一具只剩褶皱皮肤的干瘪尸体。 椹芙不敢想象,根本不愿意相信。 “九姨,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九姨。 宁洵看了她一眼,这才明白,原来这位孝珍皇后和她是旧相识。似乎,感情极好。 该死,居然又一次勾起了椹儿过去的回忆,惹她伤心了。 面对少女的询问,宁洵只能摇了摇头,“具体为什么寿命枯竭,这个不知道。只是在她失踪一段时间,再回皇宫的时候,就已经变得奄奄一息了。” “眼睁睁的看着母亲死在面前,却毫无挽救之力。大师兄他,一定很难过吧……” 椹芙擦着眼泪,嗓音已经带了浓郁的鼻音。 “是,确切的说,是让他性格大变。”宁洵颔首,似乎是回忆起了那段时光,“秦良还是太子的时候,性情张扬跋扈,和楚萱、我,都是常在一起的玩伴。” “原来,你们果然是旧相识。” 椹芙恍然大悟。 宁洵垂了眸子,手中梳篦温柔的梳理着少女柔软长发,“秦良乃大秦太子,楚萱公主常来大秦游玩,和我们的关系极好。” 椹芙疑惑道:“那个时候秦良是太子,那秦昱在做什么呢?” “秦昱,彼时只是庶出皇子。”宁洵声色平淡,“甚至可以说是,出身低微的庶出皇子。” 椹芙闻言大概能够明白这个秦昱当时在皇族中的地位。 冷不丁的,她就想起了那个面色苍白的俊逸少年。 槐桑他在桑家的处境,想必跟彼时秦昱的处境差不多吧。 出身卑贱到了极致,却偏偏流着最高领袖者的血脉。平日里都是被人丢弃不闻不问的状态,可是一旦当他们把你从记忆的角落想起来之后,你却不得不为他们卖命。 所谓高贵的皇家和氏族,就是此般残酷。 少女摇头叹息,“我出生于汜水之畔,野外成长。如今想来竟是幸运,所以从不用在这些尔虞我诈的艰险环境中担惊受怕生活。” 顿了顿,又似联想到什么,惊然抬眸望向宁洵,“对不起!” 她不该在宁洵的面前说这种话的! 宁洵就是出生于贵胄之家,从而不得不背负着整个国家的期望,从而委曲求全,做了十余年人质!这种话题对于他来说,一定是伤疤中的伤疤,绝不能随意揭开。 她怎么能…… 然而对于少女惊惶和后悔的模样,宁洵只是轻轻一笑,“没关系。这些,总是要讲给你听的。” 椹芙沉默,粉嫩的唇瓣紧紧抿起。 宁洵,对不起。 “楚萱公主,就是从那个时候起喜欢秦昱的。”宁洵平静讲述,“秦良是秦帝最为宠爱的嫡长子,风光无两,并没有任何人敢忤逆他的意思。我与楚萱和秦良自小要好,虽然打闹不少,但勉强还是算得上是一个小团体。秦昱他为了讨好秦良,每天跟着我们。秦良那会儿孤傲,看不起秦昱这种低声下气委曲求全也要跟在他身后祈求庇佑的人。所以……” “所以大师兄他,从来没给过三师兄什么好脸色吧。” 椹芙没觉得意外。 230.第230章 他一无所有 即使身在鹤园,她也能够发现,三师兄和宁洵之间即使心底不和,但表面上却还是能够各自装出一副和气生财的样子。 然而大师兄和三师兄别说装成和睦,少女根本连一次都没有见过他们两个凑在一起说话。 更别说同席吃饭了! 只要饭桌上有他们两个之中的任何一人,那么另外一个人,就说什么也不会一起落座吃饭的。 关系,已经恶劣到了极致。甚至差到,连掩饰都懒得掩饰。 想来,也是小时候便结下的梁子吧。 “秦昱,对秦良恨之入骨。”宁洵摇头,“所以秦良闯下滔天大祸,秦昱只会幸灾乐祸,不会有丝毫的同情。” “不仅是幸灾乐祸吧。”少女一声冷哼,“不帮着落井下石一番,我就已经要高看他的人品了。” 宁洵有些愕然的看了她一眼,“你说的不错。” “可是我还是不明白。”少女面带不解,“像是三师兄小时候那种畏缩的性格,五师姐那种天女般骄傲的人物,又怎会偏偏倾心于他的呢?” “楚萱公主是见过最为落魄时期的秦昱的。”宁洵似乎也不太明白这个问题,只是犹豫着说出了他自己的猜测,“那个时候的秦昱一无所有,可是他的眼睛里,却藏着清晰地抗争之色。他不肯放弃,野心勃勃。或许是那种不服输的韧劲,才会让萱公主对他另眼相看的吧。” “想来,也应该是这样了。”椹芙颔首。 三师兄和五师姐之间具体发生过什么,也就只有他们两个人自己才知道。 他们这些旁人从第三者的角度来揣测,也只能理解到这里了。 椹芙问道:“那大师兄到底是犯了什么错,才会被向来宠爱他的秦帝下令,从宫里赶出来,甚至流落到鹤园这样清苦的地方,当起平民弟子的呢?” 秦良在鹤园里虽然是大师兄,可是却并没有被掌教真人白澐区别对待。 鹤园里的其他师兄弟姐妹,也根本就没有一个人能够猜到。原来那个平日里流氓痞气的大师兄,出身居然会如此高贵。 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也没有人再以敬重之色去面对他。 过惯了锦衣玉食生活的秦良,最开始在鹤园的那几年,孤身一人的,想来……也是流着泪夜不能寐的吧。 椹芙的心里有些酸涩。 那么开朗的大师兄…… “其实,从孝珍皇后过世后,秦帝大受打击。对于秦良,也没有原先那么宠爱了。”宁洵道出了事情的原委。 “所谓爱屋及乌,秦帝爱慕于孝珍皇后,其实更多的,还是心仪孝珍皇后无可比拟的绝世美貌。然而孝珍皇后死状凄惨,又红颜薄命。秦帝对秦良的爱和疼惜本就来源于母亲,现在母亲身死,对于秦良自然也就失去了宠爱。” “再加上,后来就出现了别的女人和新的子女,于是……秦良,就变成了幼年丧母,父亲又不疼爱的孤独皇子,是么?” 少女从宁洵哀戚的神色中,就已经能够大概猜到事情的走向了。 宁洵闻言缓慢点头,清隽眸子里是掩不住的遗憾之色。 231.第231章 诅咒 “后来,秦良孤身一人居住,无人教导,虽然还是太子身份,却已经名不副实。直到……大秦皇宫莫名火起,大秦国库损失惨重。而整个富丽堂皇的皇宫也皆数葬身于火海之中,而且……这场火,也烧死了不少正在秦帝跟前当宠的妃子。甚至,也烧死了秦昱的生母。” 那是大秦不能为人提起的一段震惊往事。 那场熊熊大火,就像是秦历上一块污点,决不能轻易掀起! 椹芙满脸愕然,似乎已经能够想象到当年的惨况。 “你的意思是说,难不成引起那场大火的人,是……大师兄?” 宁洵沉默,似乎是在思考着措辞。 “起火那日,秦帝便派人彻查了失火的原因。很快就有人查出,起火的第一现场,就是秦良独自一人居住的寝宫。“ “所以也就是说,秦良他,是嫌疑最大的么?“椹芙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大师兄居然会放火烧了皇宫。 完全没有理由啊? 大师兄自小在秦宫长大,就算再怎么厌恶秦帝和那些妃嫔,也不会丧心病狂到点火****啊。 “大师兄他在自己的房间纵火,那他自己岂不是也难逃劫难。大秦的人不会真的怀疑,他是有意的吧?“ 宁洵缓缓摇头。 “秦良当然不是故意的。“ “我就说嘛……“ “他是无意中诅咒的。“ “啥?“ 宁洵垂下了眸子,长睫微敛,“其实他只要装作年幼不懂事,不慎点燃了宫殿的帷帐。那么可能秦帝,还不至于如此绝情。“ 椹芙捂着唇,有些不可置信。 “大师兄这呆子,莫非是把他乌鸦嘴的事情给说出去了?“ “并不止这些。“宁洵叹息,“为了证明他所说话语的真实性,还……当场复证。“ 其实少女已经有些猜到了。 在宁洵还没有说出口之前,回想秦良的身上若是还有着一件他自己怎么也没法控制的事情,也就只剩下,那枚九姨留下的火凤尾羽了。 椹芙不由得回忆起了几个月前,在守川的山洞中。烛火映衬下,那俊朗少年白净额头上,那道狰狞的伤疤。 想必是用锋利的石块,血淋淋的,从那枚火凤尾羽的正中间深深划下。 秦良对这个诅咒的深恶痛绝,彼时,就已经可见一斑。 宁洵接着道:“当时所有的人都觉得,他是怪物。没有一个人敢去靠近他,当然,这其中也包括我。“ “如果亲眼看见了那诅咒带来的惊天力量,想来,确实是会被人误解和深深忌惮的。“少女撇撇唇,“倒也是人之常情。“ 不能怪他。也不能怪那些对自己所不能理解事物而感到本能害怕和抵触的那些人。 “大师兄当时,一定很痛苦自责吧。“ 皇宫之中多的是不能奔跑行走的老弱妇孺,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又恰好是在凌晨熟睡时分。 恐怕,能够察觉到火势从睡梦中惊醒的就没几个。 有多少人,都是在睡眠中,被烟雾窒息而亡。 上次,秦良的乌鸦嘴害得她差点葬身汜水时,他就已经自责成了那般模样。 可那次大火中死去的又岂止上百人! 232.第232章 不就成了永别吗 她已经不敢再去想。 “后来,大师兄就被抛弃在了鹤园。秦帝一怒之下没有杀了他,其实已经是很幸运了。“ 宁洵的面上已经没有悲戚之色,显然是已经习惯了这种皇室更迭。 “之后的你也知道了,秦帝对外宣称皇长子已经随着其母亲病逝。而后,改立皇后。新上位皇后膝下的养子秦昱,便自然而然的走到了今天的太子之位。“ “真……让人不舒服。“少女皱起了秀眉。 宁洵温柔梳着握在掌心的细柔发丝,语气平淡,“椹儿是觉得这些东西听起来太血腥,令人反胃是么。“ “我是觉得九姨为秦帝那种人渣香消玉殒,真是不值得!“少女的怒火积攒于一双浅棕杏眸中,“宁洵,难道你就不气么?“ 宁洵梳着长发的修长双手一滞,良久,方才轻启薄唇,声音轻浅道: “气,怎能不气。“ 但是转而他愤然抬眸,清隽的面容上阴隼密布: “但是椹儿有没有想过,对于那些手握皇权的人,你就算对他们的所作所为恨入骨髓。一无所有的你,又能做些什么呢?“ “宁洵……“ 椹芙意识到了少年情绪的剧烈波动,知道自己可能是触碰到了宁洵内心深处最为柔软的地方,遂立时旋过身来看着他,明晃晃的杏眸中满是担忧。 “你,怎么了?“ 彼时宁洵的目光实在是过于阴戾,就连熟悉他如少女,都本能的感到了一丝害怕。 白皙如玉的手紧握成拳,青筋骤起。有多不甘心,掌心,就握得越紧。 椹芙忽然想起,大秦和大周结怨已久。宁洵就算回了临安,也是决计不会帮大秦分厘的。 大师兄若是真的下山,返回大秦。 那他们两个,不就成为了阵营相对的……敌人么? 少女惊然抬眸,“原来,这就是你不愿看到大师兄下山的真正原因!“ 宁洵和秦良自小相识,虽然明面上不会表现出来,但他们情谊的深厚,一定远非自己所能想象。 要让宁洵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昔日的好友和兄弟和自己战场相对,你死我活,这是何等残忍之事! 宁洵并没有否认,只是幽幽凝眸看着少女,发问道: “所以,你还是坚持要守在这里,等他下山么?“ 少女愣在原地。 好半晌,宁洵才在她倒映着明媚光影的瞳孔之中,看到少女从未有过的坚定神色。 “宁洵,我相信他一定会来的。“ 宁洵有些意外她的回应,遂不由自主的蹙了隽眉,“为什么?“ 为什么你明明知道了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却还是固执的不肯放弃呢? 少女倏然扬唇苦笑。 “因为,如果他不回来的话,我们这一走,不就成了……永别嘛。“ ---- 大秦,临安 “钟先生,小人宁雨。“ 雕花木门外传来有礼而温顺的扣门声,钟席愣怔了片刻,待放下手中书卷望了眼窗外天色之后,方才回过神来。 不知不觉,竟然已经是黄昏时分了么。 掩袖轻咳两声,钟席的声音比起春天的时候要健康有力了几分。 “是晚膳么?送进来吧,我这便起身。“ 233.第233章 一丝一毫尽收眼底 宁雨闻言急忙推门而入,将手中的托盘放在一旁,小心翼翼的扶住了榻上面色苍白的青年。 “钟先生,您这么操劳,身子又不好,还是不要起来了。小人可以在榻边伺候您用膳。“ “不用不用。“钟席温和笑着摆手,“你不用太杯弓蛇影,如今的天气已经渐渐暖热。只要不那么寒冷,鄙人这糟糕的身体情况,倒也还算过得去,不会轻易病倒的。“ 宁雨闻言,漂亮的眼睛里还是有些狐疑和不安。 “钟先生,你可不要骗小人。“ “你可是世子殿下最为亲信的人,鄙人何德何能,怎敢隐瞒欺骗。“ 一句话,说的宁雨霎时间慌神了起来。 “钟先生说笑了,世子对先生您敬佩有加,小人这种粗陋的人,怎能和先生相比。“ “是么。“钟席眯了眸子,白净的面容上神情陡然锋利,“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擅自隐瞒秦昱已然回都的消息。莫非是觉得,比起在下的计划,你还有更好的想法打算?“ 宁雨还是第一次在钟席的脸上看到如此严肃的神色,心中一惊,急忙摇头解释道: “钟先生莫要误会,小人只是看先生一直在研究军令和兵法,不忍心打搅,这才没有通禀的。小人绝没有僭越之心!” 钟席这般说法,倒的确是有些委屈宁雨了。 其实害怕打扰到钟席思考只是其中一条原因,宁雨这些天以来一直常伴在他身侧,常常看到他辛劳的食不下咽,夜里辗转反侧咳喘。 宁雨不想让这样的小事搅扰他的心神,想让钟席能够睡的安稳些许,能够养好身体,不要再这么操劳了。 只是未曾想过钟席如此料事如神聪慧绝顶,竟把自己隐瞒之事猜的如此精准。 道歉过后,宁雨有些愕然看向那苍白瘦弱的青年,不解道:“先生在府里足不出户,又是怎么知道太子殿下已然回城的?” 而且,又是如何得知自己隐瞒了此事的? 钟席看他面色诚恳,倒的确不像是在说谎的样子。 轻叹了一口气,钟席掩袖咳嗽,好一会儿,方才缓缓开口,“宁雨,战场之上瞬息万变,每一条到达手中地消息,都是不知用多少人的鲜血回来的。你若是想要纵观全局,就必须得耳听八方,知道每一个细节和细微之处!可是你知道,最可恨的事情是什么吗?” 宁雨摇头困惑,“小人愚昧,还请先生示下。” 钟席沉声道:“是被自己人掩住了双眼。” 这是战场之大忌! 一人错,一人闯祸,就已经足以影响整个战局! 宁雨知道这是钟席在警告自己的刻意隐瞒,心中已然知错,“先生,小人明白了。小人以后一定会在第一时间,用最快最精准的速度向先生汇报大大小小的所有情报。” “你且起来吧。”钟席也没有跟这少年太过计较,因为他明白,少年之所以会干出这样的糊涂事,多半也是因为他担忧自己的身子。 “现在,先生可以回答方才小人的问题了吗?”宁雨显然对这件事情颇为在意。 “其实……道理也很简单。”钟席拎了茶盏,面色温和下来。 234.第234章 长胜侯 宁雨抱拳,“还请先生不吝赐教。” 钟席抬了眸子,“你今天比平时进来的时间,要早了两页。” “两页?”宁雨听得满是疑惑,“什么两页?” 钟席闻言淡笑,尔后从床榻上拿起了方才被他暂时搁在了一边的书卷,在手中轻轻一晃,“便是这个。” 宁雨为之愕然,想不到居然是在这种方面计量而出。 钟席为他解释,“人在沉浸于其他事物的时候,是很难察觉到时间流逝的。所以我并不知道,自己在这里看了多久。肉眼,也无法根据窗外落日斜阳的颜色,来判断早晚。” “小人是感觉和平日里差不多时辰,才来叫您用膳的。”宁雨沉吟,“看来,的确是因为心急,在门外等待许久,这才忍不住率先敲了门。” “正因为你是一直等待着时辰,所以才会提早。”钟席眉眼柔和,不再锋利,“所以今日我明显的感觉到了时间过得很快,还没看到日常的进度,你便已经来传饭了。想来并不是我阅读的进度出了问题,而是……你来的过早。” 宁雨深吸了一口气,面容惭愧。 “小人此番受教了。” 钟席摆摆手,“你也辛苦了,晚上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忙,早点去休息吧。” 宁雨颔首,尔后看向托盘里的食物,嘱咐道,“先生也趁热吃东西吧,不要凉了,对您的身体不好。” “好,我知道了。” 宁雨又不放心的看了他两眼,这才转过身去推门而出。 榻上的钟席长出了一口气,并没有随即用膳,而是掀了缎被,缓缓起身下榻。 桌案上的纸笔已经有人伺候好了,钟席心中轻叹。 秦昱既然已经归来,那么他,也应该开始准备着实施下一步计划了。 这一场闹剧,将由他来开启。 五步绝杀的第二步已经达成,天下战乱一触即发,是时候为了世子殿下的第三步,来做点什么了。 晚膳只喝进去了些许汤水。 宁雨进来收拾盘子的时候难免有些心疼。 “先生,这些可都是图帜将军送来的药膳。据说其中有一味药材,是他托人不远万里从西域送来的。您怎么吃得这么少,都浪费了,多可惜啊。” 钟席倒也不生气于他的抱怨,只是自责苦笑,“对不住了,我实在是……没什么食欲。” “先生您的身子真是愈来愈叫人担忧了。” 宁雨看他知错的样子,又不忍心再说他些什么,只得默默收了盘子。 “先生晚上可还是要出门么?” 他看钟席身上的衣物已经穿的妥当,想来是打算着要出去的吧。 钟席闻言颔首,手上极轻的收拾着发带,“不错,你出去的时候顺带叫人准备一辆马车,叫一个嘴巴规矩点的跟着我们一起,出发去金市。” “这是要去见谁?”宁雨端着碗盘的手一滞。 钟席抿唇,一双冰冷的眸子里是罕见的阴扈之色。 他扎着发带的手也随之缓缓放下,口中轻声吐出了一个名讳: “秦昱的左右手,除了已经死了的荀其芳,还有一个好酒好色之徒。” 宁雨大惊,“您要去见他?他这些年不是一直在戍守边关么,怎么的,原来已经回到临安了?” “皇帝叫他回来,他又岂敢不从。”青年的眼瞳里满是仇恨,一字一顿,咬牙切齿,恨不得噬其骨血。 “大秦长胜侯——良、鸿、轩。” 235.第235章 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 宁洵第一次遇见随云的时候,是在何司空的府邸外。 彼时他还不是翰林院的大学士,而他也只是一个寄人篱下的小小世子。 大雨瓢泼,青年过分单薄的身影像是要折断于黄昏之中。 宁洵撑着伞,驻足。 他本是来司空府找何竺之的,这家伙催了他数日,把他烦不胜烦,这才终于答应了他的邀请。 因出门的时候发现雨势迅猛,故在质子府里等了会儿雨,待下的小了些许,方才堪堪出门。 可即便如此,这降下的雨水却还是打湿了他的衣袂长袖。 宁洵的眸子里微微愕然。 眼前这青年,想必是在雨势最为凶猛之时,便已经长跪在此地,未曾起身吧。 “面色苍白血管乌青……怕是,久病缠身。”宁雨在一旁递了新的纸伞过来,“世子殿下,这人你认识吗?他为什么要跪在司空府门前?” 宁洵看了那青年固执跪着的背影许久,终是漠然摇头。 “并不认识。” “哦。”宁雨点点头,随后唤了身后的侍从,“把马车牵到后院那边去,我和世子殿下应该会留宿在这里,你们就不用守着了,明日再来接我们吧。” 于是一干人等散去,一人一仆叹息着,绕过了那个青衣书生,在何府紧闭的大门前轻叩两声。 门内顿时就传来了奴仆厌烦的声线,“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何大人是不会见你的,你还是走吧!别跪了,跪的人心烦!” 门没有开,反而听到了锁上门闩的声响。 宁洵闻言,和宁雨对视一眼。 而后,两人的视线齐齐回转,望向了身后那个长跪在雨中的单薄青年。 眉眼,已经隐藏在昏暗天色之中,看不太清楚了。 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他凌乱和湿漉漉的乌黑长发下,白净的皮肤,以及脸上沾染的淤泥。 他的青衣已经褴褛,破烂的衣口间可见斑驳血色。 青年紧紧地咬着下唇,对于奴仆的怒斥恍若未闻,只是兀自倔强的跪在那里,似乎是感受到了宁洵两人投来的目光,那青年也缓缓抬起了眸子。 雨水从他憔悴的面容上拍打而过,宁洵只看到了他那双通红的眼睛。 一时间,宁洵有些愣住了。 宁雨的关注点却全然不在此处。 有些被那奴仆嚣张的话语激怒,宁雨冲上前去,再一次用着大力拍打铜环,“喂,你谁啊你!竟敢将我家世子锁在门外,你不想要命了么!赶紧开门!快开门!” 门内的人闻言显然愣住了。 几个人经过了一阵碎语讨论声之后,大门“吱呀”一声轻轻开启,仅仅留出了一条门缝的宽度,从中伸出了一个脑袋来。 那小仆小心翼翼的问道:“是宁世子来了么?” 宁雨双手环胸,语气已经差到了极致,“大秦的司空府就是这样对待客人的?” 那仆人一滞,大门“吱呀”一声开启。 “恕小人失礼,宁世子还请勿要责怪。” 宁洵淡淡看了他两眼,见他手上的礼数行的都有些敷衍,也没多说什么,只是颔首,示意听到了他赔罪的话语。 236.第236章 雨声淅沥 小仆心中冷哼一声,但面上还是挂着歉意的笑容。 “世子理解一下,想必宁世子也看到了跪在门口那腐儒。那人已经跪了好几天了,好说歹说都不肯走,我们司空大人也是拿他没办法了。下人们不敢开门,也是害怕这疯子冲进来……” 宁雨不解,“你们若是不想理会这人的请求,直接把他乱棍打走,告诉他司空府不会帮忙不就行了?又何必许他战战兢兢的跪在这里,反倒像是给他留了一线希望呢?” 那小仆也是满脸郁闷,“还不是小少爷非要给他求情,不让动手打人,否则就以这厮的身子板,还能安安稳稳的堵着我司空府的大门不成?” 宁洵闻言随之摇头,轻叹出声。 “竺之不懂事。宁雨,你随我进去吧。” 宁雨本来还想再说点什么的,奈何自家主子都已经喊他走了,也不好再多言什么,只得“哦”了一声,然后就默默的跟在了宁洵身后。 小仆瞪了一眼那厢沉默跪地的苍白青年,这才领步走在了宁洵身旁俯首道:“宁世子请跟我来。” 宁洵掩着唇轻咳两声,也不回眸看一眼身后那个跪在瓢泼大雨中的青年,只是径自踏入了那扇高门。 而宁雨抱怨了两声,抖了抖伞上的积水,侧身又看了眼那青年,这才小跑几步跟上前去。 “世子你等等我啊……” 开启的大门,又一次沉重合上。 只是这次的闭合比起之前,要令人更加的绝望。 雨中,水声淅沥。 青年的唇紧抿,已经有些青紫。 他的视线一直都没能从那个一身紫色华衣的俊逸少年背影离开,只是那么一直望着,望着…… 那个时候的宁雨从未想过,曾经那般失魂落魄的青年,终有一日,会以全新的身份和面貌,重新踏入翰林院之中。 他再也不是彼时孤单无助,只能跪在大雨中苦苦哀求的那个他了。 因为他的身后不是一无所有。 世子殿下就是他的盾,就是他赖以支撑这幅残躯,继续生存下去的——唯一力量。 *** 长胜侯府门外的几株榕树绿叶繁茂,即使是在昏黄的夜色之下,都隐约耀眼。 钟席坐在轿中,平静望着这座安静的府邸。 上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宁雨看着他眉宇间的神色小心询问道:“先生,咱们不进去么?” 钟先生已经在这里等候许久了。 期间,宁雨既没有看见他叫人进去通报,更没有要走的意思。 这就是让他很是苦恼,可是看钟席面色沉重的样子,他又不太敢打扰他思考,只得傻站在这里吹着凉风。 钟先生似乎……来过这里? 憋在心里的疑问,却终归是没能问出口。 钟席闻言回过眸看他两眼,轻声道:“走吧。” “啊?”宁雨一愣,“走去哪儿?是回去还是进侯府?” 钟席无奈,眼瞳中的幽深却并未散去。 “自然是去侯府。我们都已经来到了这里,又岂有不进去的道理?” “可是……”细心的宁雨已经发现了他神色中的些许异样,所以很贴心的建议道:“先生如果有难处,那我们今天还是先别去了,等休息一下,明日再来也无妨……” 237.第237章 我知道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在钟先生的眼中,分明有着对侯府的一丝抵触之意。 钟先生向来是个擅于隐藏的人,能够让这般喜怒不形于色的人露出这样的表情,以及连进门之前都要犹豫这么久的地方,对于先生来说……一定是心里的忌讳吧。 宁雨知道,或许这一趟对于先生来说,是鬼门关。 甚至是深吸着一口气,声线颤抖,恍若用尽全身力气,都无法直接横冲而过的一道坎。 “先生,这一趟对于我们来说,真的是必不可少的吗?” 他心疼钟席的身体,也不希望钟席去强迫他自己去做任何他不想面对的事情。 可是如果这是必须要去做的事情的话…… 钟席闻言凝眸,“为了完成世子的宏图大业,这是必须要踏出去的一步。” 他的语气十分坚定,似乎也是在说给还在动摇不定的他自己听。 钟席在心中轻声道: 再一次面对良鸿轩,既是为了世子,也是……为了他自己。 宁雨点头,清秀漂亮的脸上也瞬间坚定下来,“先生既然这样说了,即使前方是刀山火海,我等为了回报世子的知遇之恩,也必将一往无前!先生,小人会永远支持您所做下的决定,还请先生,放手一搏!” 如果钟席会随时倒下,那么宁雨就会随时立在他的身后,无论如何也会支撑着他。 五步绝杀计环环相扣,只要其中的任何一环出了差错,世子这十年来的苦心隐忍就会被毁于一旦。 他二人走投无路得蒙恩情,自然肝脑涂地、鞠躬尽瘁! 夜晚夏风骤起,两人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夜色之中。 那扇大门訇然洞开,钟席知道,一切的一切,都已经回不了头了。 ***** 从祁山晃到了汜水,途径南镇,又晃到了漳州。 足足十多天的时光在缓慢的游山玩水中度过,除了紫衣少年始终包容的神色,剩下的便是少女一步三回头张望不停地不舍目光。 淡蓝色的蝴蝶忽闪而过,宁洵停下了脚步。 抿着的薄唇轻启,“椹儿,他应该不会来了。” 椹芙假装欣赏四周花卉的愉快步伐也只能随之骤停。 极为迟缓的回身凝眸望着他,少女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找了许久的词汇,才终于勉强笑着问出一句,“所以……呢?” 宁洵故意不去看她近似于哀求的神色,只是平淡出声道:“秦良是一个很固执的人,只要是他决定了的事情,无论如何也动摇不了。” 少女垂下了脑袋,轻声道,“我知道。” “既然知道,又何必做一些没有意义的挣扎呢。”宁洵扬眸,清隽的面容上并没有咄咄逼人的神色,似乎只是在和气的跟少女讲道理,“他不来,必定是不愿意见你我。” 椹芙愕然抬眸,“你的意思是,就算大师兄决定了要回临安,也会故意选择避开我们?” 宁洵深吸一口气,“是。” 他的睫羽在柔和阳光下投出一排细密阴影,“他是不会来见我们的。” 238.第238章 他们是外人 或许对于彼时的秦良来说,见到他们两个,才是最为痛苦的事情吧。 倒也不是心胸狭隘到无法祝福他们,而是……无法面临分别。 一旦相见,总有一日要战场相对,做最后的道别。 这种离别是极为痛苦的,而秦良这一生,绝不想再面对一次。 所以,不如不见。 椹芙有些恍惚。 她倏然就想起了第一天拜访鹤园的时候,那个一袭红衣冲撞了自己,吊儿郎当而又面如冠玉的他。 虽然老是乌鸦嘴,虽然总是害自己各种倒霉,但是真的到了告别的时候,心中却总是不舍的。 如果秦良真的下山,秦昱……会不会对他痛下杀手呢? 像秦良那种没心没肺的,会不会刚一到临安,就丢了性命呢? 她实在是放心不下。 可是既然秦良不愿意见她,她就算心中再不舍,也只能作罢了。 椹芙的两只白皙小手死死地抓着裙摆边角,柔软嫩唇都咬的苍白,“宁洵,我以后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他了?” 宁洵闻言嗔然,并没有立即作答。 看宁洵面色为难的样子,椹芙的心中其实就已经隐隐约约的知道一些答案了。 “你不用再陪着我浪费时间了。” 少女倏然出口。 “你在临安,应该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吧?何竺之……你那个好朋友,应该也在等你回去的吧?” 宁洵闻言,有些诧异的看着她。 不过他没有说话,而是静默看着少女有些勉强的笑容。 椹芙抬了水样杏眸,艰难开口: “我们,御剑吧。” 御剑飞行的话,很快就会回到临安了。 既然等不到秦良,她就算再怎么拖延时间下去,也是没有意义的。 宁洵看她几乎是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心中不忍,却还是未曾安慰一句。 沉默良久,忐忑的少女终于听见了他淡漠的回话。 “好,我们御剑回去。” 鹤园,内院。 黄裙的少女焦急的在院落中踱步,一旁戴着斗笠脚蹬一双草鞋的少年颓然坐地,对于少女的抱怨声充耳不闻。 白璐气冲冲骂道:“这群没有良心的!他们也不想想当初要不是真人传授他们功法技艺,就凭他们那点斤两还想上战场?真是笑话!” 辛久生抬起头来,无神的双眼看着白璐在他的面前不断走来走去,面无表情。 “二师姐,你就算骂的再难听,他们也已经听不见了。你说与我听,又有何用。” “久生!”白璐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你怎么老是帮着他们外人说话?” 辛久生嘲讽出声,“外人?二师姐从来都觉得,他们都是外人?” 白璐被他这呛声一堵,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半晌,方才重新鼓足了底气反驳道:“久生你可别忘了,他们一个个都背叛了鹤园!他们都是鹤园的叛徒!” 辛久生摇头,眼神漠然,显然已经不愿意听下去。 “二师姐,你打从一开始的时候就没有把师兄和师妹他们当作家人,也活该他们背叛了我们。” 239.第239章 大师兄在哪儿 人与人之间情感的付出是相对的。 其实最开始楚萱选择背离师门的时候,久生的心里就已经莫名的升起了一丝恐慌。 他们鹤园七弟子虽然关系极亲密,但无论是秦昱、宁洵、亦或是楚萱,都在世俗界中牵绊甚多。 他们的身份太过于尊贵,所以难免没有办法把所有的心思都用在这一方小小鹤园之上。 分离,是难免的。 只是久生从未想过,居然会来的这么决绝。 当他赌气归来,看到内院大比的高台上散落着的满地满地的青铜令时。 他的心里,莫名的就感到了一丝悲凉。 曾经叱咤风云,天下无不崇拜向往的鹤园,原来竟已在不知不觉中,沦落成了这般模样么? 久生觉得,若是连他都已经觉得如此难过,师父他老人家,岂不是心寒至极? “所以师姐,你就安静一些吧。” 久生叹息,“有骂人的时间,还不如多陪一陪师父。毕竟师父他老人家现在,只剩下我们了。” 二代弟子早就在多年前全部离开山门,如今就连三代弟子也一走两空。 内院弟子和外院弟子早就走的干干净净,就算偶尔有没有离开的,也是因为孤儿出身,故而无处可归,只能留在尚且管饭的鹤园。 而鹤园的七个关门弟子中,也只剩下了身为掌教真人收养孙女的白璐,以及颇受真人喜爱,完全视为己出的孤儿辛久生。 “等等。”久生眸子一闪,“二师姐,你看到大师兄了么?” “秦良?” 白璐闻言一滞,似乎是终于从记忆的角落里找到了这个遗忘的人名。 遂而脸上一喜,“对啊,我怎么就把他给忘了!” 辛久生抓着她欣喜道,“大师兄没有走,对不对?我就知道,大师兄是一定不会抛弃我们的!他一定不会抛弃我们的!” 白璐闻言颔首,“没错,像是秦良那种无家可归的家伙,离开了鹤园,他都没有一个落脚和吃饭的地儿。秦良是不会走的!” 辛久生急问道,“那方才混乱人潮中,二师姐可有看到大师兄去哪儿了?我们这便去找他,商量一下对策。” “当时人太乱,我没有注意到他……”白璐皱着眉,显然已经没有印象了。 辛久生闻言撇唇,用细小的声音半埋怨道:“师姐当时是只顾着挽留四师兄了吧,又怎会注意到我们这些人的死活……” 白璐哑然,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因为辛久生说的,的确是事实。 所以只得强自转移话题: “如今真人似乎是因为受了极大的打击,把自己锁在崇明殿里不肯出来,也不肯见我们。大师兄好歹也算是鹤园未来的接班人,的确应该找他好好想想办法了。” “大师兄鬼智多谋,一定会有好办法的。鹤园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我们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下去!” 辛久生低眸想了想,倏然灵光一现。 “二师姐,走,我们这就去找大师兄!我想到他可能会去哪儿了!” 240.第240章 从来都只有三个人 守川。 这里的原主人宁洵本就极少居住在此处,显得人烟稀少。 只不过这一回比之以往,是直接变成了空空如也罢了。 瀑布落下时的水声潺潺,带着初夏时节与隆冬时候截然不同的欢然清浚。 一身大红色长衣的秦良矗立在细小潭水前,细长的绢带在水雾蒸腾中飞扬起舞,俊美到了极致。 眉心的火凤尾羽刻痕刺目,比之他以前略显女气的五官,更添加了几分英气。 辛久生带着白璐赶来这里的,看到的便是秦良这番负手凝视的背影。 于是生平第一次,觉得秦良变得有些不同了。 以前从来不知道,也没有注意过。原来那个吊儿郎当的大师兄,可以这般高大俊秀。 因为平日里见他总是没个正行,把好好的衣裳给穿的乱七八糟的,就算长相出众,却也失了气质。白璐总是说他烂泥扶不上墙,可是这一回,白璐却害怕他这突然安静下来的样子。 作为鹤园弟子中的第一人,他们的大师兄,修为深厚的秦良早就已经听到了两人的脚步声。 也不感到意外,他眯着眸子扬了个笑容回身,看向两人。 “你们来了啊。” 面如冠玉的脸在黄昏中线条柔和,他整洁的衣摆长垂于地,一头束好的墨发随风轻扬。 辛久生和白璐面面相觑,均从对方的眼眸中看到了一抹畏惧之意。 大师兄突然变成这个模样,让人……无端的害怕。 可是秦良却似浑不在意一样,只是以稀松平常的神态问着两人,“是到了吃饭时间吗?” “秦良……”白璐张了张唇,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我们都变成这样了,你怎么还是在惦念着吃饭这种事情……” 秦良闻言,凤眸中出现一丝疑惑的神情,似乎不太明白白璐方才所说话语的意思。 “璐师妹这是怎么了,我们不是好好的么?” “一点都不好!”白璐的眼眶骤然一红,嗓音颤抖,“他们……他们都走了,现在整个鹤园上上下下除了师父,就只剩下我们三个了。到时候如果真的开战了,就凭我们几个人,怎么可能抵挡住三国的军队呢?我们……” 秦良闻言抿唇,看着白璐的眼神中带了一丝陌生之色。 “璐师妹,是不是忘记了一件事情?” 辛久生有些焦急的看向秦良,“大师兄,你若是有什么想说的话,那就直接说吧,不要再跟我们卖关子了!现在的我们一无所有,实在是没有心情听你说哑谜!” 久生的语气有些急促和唐突,不过秦良并没有在意他的无礼,只是很释然的笑笑。 修长如玉的指节分明,秦良伸出手,先是指了指脚下的土地,而是抬眸看向面前的两人。 “这里,在小师妹加入之前,不从来都只有……我们三个人的吗?” 这句话,重若千钧之力。 只是一瞬间,让焦灼的两人都愣在了原地。 他们陷入了遥远的回忆之中,等到思索和意识到的时候,这才回想起来:是啊,鹤园之中,向来相伴而生的,从来都只有他们三个人! 241.第241章 我不知道 无论是楚萱、宁洵、还是秦昱。他们三个人待在自己国家的帝都的时间,要比他们留在鹤园的时间要长过千倍百倍。 小师妹就更不用说了,她来到鹤园才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和众人相识只有很短暂的时光。 即使他们七个是名义上的师兄弟姐妹,可是比起他们三个长留在鹤园日日一起吃饭、练功、玩耍嬉戏的人来说,始终是宁洵他们生分了许多。 别人不过与你同伴了一段时光,你就要抛弃那些真正会一直留在你身边,陪你度过难关,陪你一起肆无忌惮的吃着美食顺便听你抱怨哭诉,无论你怎么出格无礼,都不会生气的家人么? 辛久生和白璐忽然意识到,这些人里面,只有秦良一个人才算得上,是他们真正的家人。 是从小一起疯闹长大,无时无刻不在的……家人。 秦良看着他们的神色,就知道他们已经明白了这个道理。 遂扬唇一笑,“你们明白了就好。所以不必难过,既然从最开始的时候就只有我们三个人,又何必在意其他人离不离开。” 白璐红着美眸看向秦良,“那大师兄,若是三国军队要踏过我鹤园,我们该怎么办呢?” 白澐与二代弟子不和的事情,他们也隐隐约约有些猜到了。就算白澐真的召集早已下山历练的二代弟子回来,恐怕也没有几个人肯回来送死。 一代弟子死的只剩下白澐一个人,三代弟子中又只剩下了他们仅有的三个关门弟子。 就这样一点战斗力,就算能够凭借着修为以一当十,又能抵挡多久呢? 无非就是螳臂当车,鸡蛋碰石头罢了。 唯一的下场,就是全灭。 秦良闻言叹了口气,尔后抬眸看着守川飞落不穷的清澈水花。良久,静默道:“我不知道。”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压在他身上的,是师门和故土的足足两层枷锁。 无论帮哪一边,他都会落得一个不忠不孝无情无义的叛徒罪名。 比起白璐和辛久生,此时此刻更加迷茫的人,应该是他才对啊。 白璐问他应该怎么办,可他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选择才好,又怎能告诉她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 辛久生抬眸哀求道:“大师兄,久生知道你一向足智多谋,你能不能好好想想办法,看看还有没有挽救的余地。久生一条贱命,就算陪葬了师门也无所谓。可是师父和师姐的性命,不能就这么搭在这里……” “久生……”白璐愕然看着说出这番话语的那清秀少年,生平第一次,用正视的眼神看着他。 以前,她的视线总是追随着那个清隽而又寡言的宁洵。 从未在久生的身上停留一分半刻。 可是如今,他居然说出了这样的话…… 再想想那人对自己的绝情,对比之中,白璐突然觉得自己是那么的可笑。 自己一厢情愿的付出了那么多,尊严、爱慕。 可是自己在那人心中的地位,却还不如一个只出现了几个月的少女的十万分之一重要。 宁洵,你怎能这般对我! 242.第242章 想走就走吧 面对久生这般低声下气的提问,秦良的神色漠然依旧,只是不断地重复道: “我不知道。” 白璐扯过了辛久生的衣袖,愤声道:“别问了,大师兄的心都是向着其他四个人的,根本不会管我们的死活!” 辛久生差点被她扯得一个趔趄,“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呢?” “还能怎么办!”白璐恶狠狠地擦着根本止不住的眼泪,“我们不像他们一样有家可回,鹤园就是我们的家,鹤园亡了,我也不活了!” “二师姐……”久生被她这幅破罐子破摔的模样给吓到了,“二师姐你能不能别这样!” 如果就连白璐也放弃了,那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久生。”秦良闻言转过身来,看向一筹莫展的两人,用商量性的语气道,“要不你和璐师妹先去膳堂吧,我今晚没胃口……” “所以说秦良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白璐都快要抓狂了。 这都什么紧要关头了,他居然还在操心吃饭的问题! 泪腺已经快要脱离控制,白璐死死地抓着少年白皙手腕,锋锐的指甲都深深地嵌进了皮肉当中。 “久生,我们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自取其辱了。” 辛久生皱着眉头,看了一眼身边崩溃的白璐,又回过身来看了一眼屹立在守川飞溅水流之中,那个一袭大红色长衣的颀长身影。 久生……终于还是垂下了眸子,丢掉了眼中残存的最后一丝希冀。 “大师兄,你若是想走的话,久生不会拦着你的。我和璐师姐,会永远……尊重你的选择。” 只是大师兄,你错就错在,你不敢面对这一切! 你是鹤园的首席弟子,是鹤园未来的掌教。明明该身先士卒的你,却在已经胆战心惊到寝食难安的我们面前这般装傻。 大师兄,你实在是太让我失望了! 少年终于还是没有再回头看一眼那个人。 “璐师姐,久生听你的。咱们……走吧。” 秦良看着他们两人的背影,呼吸一滞。 他知道他做错了。 额上的火凤尾羽变得愈发灼烫,秦良只觉得头疼欲裂,整个身体都像是要被灼烧了一般。 秦良的眼睛一片猩红。 他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 大秦,临安城。 清晨时分,街道上人来人往,小贩们在自家铺子忙活起来,好准备着随时开张。 灯火的光很柔和,衬着晨时新鲜的空气,让人深呼吸一口气,不由得神清气爽。 椹芙一步迈出,在摊位前飞速晃了几圈,这才快步跑了回来,转眸对着身后少年因笑道: “这里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 简单易容后的宁洵本来在极为谨慎的环顾四周,骤然听到少女开口,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直到少女的一张莹嫩小脸都蹭到自己的跟前来了,一双杏眸扑闪扑闪的望着自己,宁洵这才无奈的拉住了她的小手: “椹儿,这里不安全,你别总是乱跑。” “知道了,真啰嗦!” 椹芙直接给了他一个白眼。 然而等少女细细思索了一番他的话之后,方才有些诧异的眨巴着眼睛,盯着宁洵疑惑道: “这里不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