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女军阀》 第1页 [现代情感] 《民国女军阀》作者:何止弈【完结+番外】 如玉温润的梨园名伶,烧刀子一样滚烫灼喉的女军阀。 枪桿子里下出来的爱情,抢回来的小郎君。 两个完全不应该相容的人,两个处在极端的身份。 一段起源于意外的感情,且看最后谁输谁赢。 何止弈说:乱世里的恋爱故事,忙里偷闲的定了终身。 ================== ☆、第一章 英雄出少女 眉县的百姓最近很乐呵。 出门一见面,到处是笑脸,就连那个整天握着菜刀的李屠夫,都从那个满是横肉的脸上,挤出了一点叫人毛骨悚然的笑来。 要不知道的人过来,估计得赞嘆一声,在这战火连天的年代里,还能寻着这么一处没有烦忧的地方,实在是难得。 但只要是常住在眉县的人都知道,这些都是假的。 乐呵其实也不是真乐呵,但迫于压力,是非乐呵不可。 眉县的百姓互相瞧着,都能从对方的咧的要到耳根子的笑里,看出那愁的能够拧出水来的惆怅。 其实要问因为啥呢,倒也简单。 因为顾念顾军阀把眉县打下来了,作为自己麾下的第十个县城,顾念觉得这个数字很有纪念意义,她也认为这个数字很圆满,很有意思,所以她挺高兴的,不但如此,她还要求所有人都跟着自己一起高兴。 跟过年似得,眉县被下令家家户户都挂上红绸子,许笑不许哭,凡是哭了的,但凡是被顾司令听到,那就是拉出来活生生的二十板子。 就连家里死了人的,都不许往外抬,家里的院子里搁着,得等着过了顾司令高兴的这个劲儿才能往外抬。 这条令一下,惹的整个县里都是叫苦连连,可等着有那种偷偷摸摸的往外抬人被发现了,整家人拎到了菜市口,打的只剩下一口气的时候,就没人敢说话了,都暗自庆幸着还好现在是冬天,这要是夏天,尸体放在家里非臭了不可。 要么说人是属羊的呢,你给把草吃,他能顶你,你要是抽他一顿,再给他草吃,他更跟你感恩戴德。 当然了,顾司令是不懂得这个道理的,她就纯是为了自己高兴。 是的,你没有看错,她就是她,女字旁的她,咱们这位,一连打下了十个县城的顾念顾司令,是位实打实的姑娘家。 不过,除了脱下裤子的时候能证明之外,这位顾司令在别的地方还真的是不怎么像姑娘家。 其实要说这位顾司令其实也挺神奇的,她娘是个挺漂亮的千金小姐,有一次出门踏青的时候,就被山里的马匪头子给掳了去,说是要娶她做压寨夫人。 千金小姐哪儿肯干啊,哭哭啼啼的好几天,绝食上吊的闹了好几齣,说来说去就是一个中心思想,说啥也不肯嫁给马匪头子。 马匪头子原本还想磨磨这姑娘的性子呢,后来一看不行啊,这姑娘再这么哭下去可能就废了,他是想娶媳妇儿又不是想谋财害命,琢磨了一阵子也没法子,所以只好亲自出面,跟人姑娘道了个歉,说你把饭吃了,我带你回家。 原本马匪头子都打算放弃这件事了呢,毕竟强扭的瓜不甜,可没想到这姑娘见完了马匪头子之后,就开始吃饭了,吊也不上了,要走也不走了。 问她要干啥,脆生生就一句:“我要嫁你们头。” 只有强扭的瓜不甜的这句话,她也给了回应,脆生生的来句:“我不爱吃甜,脆生就行。” 别看千金小姐前后变化如此之快,但其实道理也简单,别看马匪头子的职业不怎么光鲜,可长的是个长的十分体面的人,剑眉星目,个子也高大,一双深邃的眼睛,加上又长又卷的眼睫毛,天生自带多情的样儿,一眼对上,温柔的几乎能把人陷进去。 不知道别人怎么样,反正千金小姐就是这么自甘自愿的陷了进去,当天晚上吃完了饭,由着马帮的兄弟们护送着回了家,三天后,就风风光光的嫁到了虎头山上。 虎头山上一群男的,个个都是刀上占过血的,虎头山上的女人,也都是膀大腰圆,能自己一下子撂倒一只大肥猪的那种。 而咱们的顾念顾司令,就是在这样的一个情境下长起来的,养成了一个大大咧咧,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所以趁着兵荒马乱的,以前的叔叔大爷都打算在家好好歇着的时候,顾念就领着一群兄弟下了山,打算给自己混出一点名堂来,嘿,你还别说咋的,虎父无犬子这话还真不是吹,咱们顾司令天生血管里就流的是当头头的气质,凭着几杆子破枪,居然也混出了一点不大不小的名堂。 这不,这会这位顾司令就正在火炉烧的暖融融的屋子里,穿着个单衣享受着丫鬟按摩呢么。 顾司令虽然没什么文化,但倒是挺懂的享受的,她身边这几个小丫鬟,都是这十个县城里选出来的顶漂亮顶漂亮的小姑娘,要是拿句不好听的来说,这单个的拎出来,都是能够撑起一座青楼的主儿,但是在顾念的身边,也就只能端端茶送送水,没事再捏个腰锤个腿了。 要说起给顾念按摩这件事啊,还真是算不上轻松,毕竟顾念可是从五六岁就拎着大砍刀红缨枪当玩具来耍的人,十几岁的时候,凭着满山寨的叔叔大爷们各自传授的东西,成了个打遍山寨无敌手的小混世魔王了,一身的紧实肉,别看没有男的那么夸张,却也都是冬天的雪豹,绷着鼓鼓的劲儿呢。
第2页 就这胳膊,这些小丫头哪里按的动,按一按锤一锤的,手就酸的不得了了,也就是顾念还懂得怜香惜玉,这几个姑娘平素也不需要干什么重活,捏捏肩几个人换着来,倒也勉强能叫顾念满意。 顾念被火炉烤的暖融融的,身边小丫鬟的香料又熏的好闻,忍不住有点犯困,眯着眼睛迷迷煳煳听自己个的这些手下跟自己汇报事情。 其实说来说去也就是老几样,前面九个县城的时候,顾念已经听过许多遍了现在左不过是数字换了换而已,所以她听着听着就没了兴趣,一双眼睛一个劲儿的往桌上的冻梨盘子里瞄。 小丫鬟伺候了顾念这么久,虽然算不上心灵相通吧,但是对于一个眼神就心领神会还是不难的,忙不迭的从一旁的凉水盘子里捞出来一个黑紫色的冻梨,拿帕子把上头的水擦干净了递到了顾念的嘴边。 顾念吃的这个冻梨是已经放在水里缓过的,先冻成冰再缓开,里面的果肉早都已经冻化了,成了一汪水,顾念低头一咬,冰凉凉甜丝丝的梨水便顺着口腔到了肚子里,冰的人打了个冷战,却是一下子就精神了起来。 打肚子里面往外冒着凉气,顾念那点被火烤出来的倦意总算消除了,大手一挥朝着自己的那几个下属客气道:“说了这么多有的没的,你们应该也渴了,一人一个冻梨,自己拿着吃。” 说客气也客气,说不客气,也真算不上客气。 顾念就是这么个性子,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她挺够哥们的,有啥好东西手不死,忠心耿耿的人都能分到,但她也有些直的过分了,她想给你就要给你,她才不管你喜不喜欢。 这几个副将也都是了解顾念的为人的,故而这时候听说了顾念叫他们吃,自然也都不敢多说什么,一人上前拿了一个吃,然后统一和谐的打起了冷战。 顾念是乐见这个的,她眯着眼睛笑看自己的下属们一个个抖了过去,她嘴边的那个冻梨早就吃完了,就剩下了点干瘪的果肉,柴了吧唧的没什么意思,顾念从小丫鬟手里把冻梨拿过来咬了一口,被果肉噁心到了,一扭头就把嘴里嚼了几下的冻梨吐在了小丫鬟的手里,紧接着随手把剩下的冻梨就扔进了水盆里,冻梨入水,溅起了一圈的水花,慌的一群小丫鬟娇声惊叫着避开。 顾念拍了拍手,又懒洋洋的靠回了自己个的太师椅上,开口道:“你们几个也跟了我不少年了,也知道我听这官话就犯困,以后就直接把答案拿给我听,别滋滋歪歪的惹我烦。” 几个副将哪里敢说什么,只好点了点头,知道这话是让顾念提不起兴趣来,忙换了话题。 顾念这些年打仗打的忙,也没什么时间理别的事情,这次凑够了个吉利的数字,顾念也打算歇歇了,所以几个副将都挑着那些听起来就轻松的话题来说。 李副将看着抓耳挠腮的另外三个人,只好自己先开口,瞄着顾念的神情道:“司令,我听说咱们这边的山上,有个尼姑庙,里面的小姑娘啊,一个个的都漂亮的要命,您看……?” 顾念的脸上挂着点似笑非笑的神情:“我看什么?” 李副将砸了砸嘴,觉得自己大概是起错了话头,顾念这人虽然是说从山寨出来的,但倒也有点子江湖道义,听说是什么红白不战,僧道不沾云云的,顾念以前虽然说过,但他也没当回事,没想到现在竟是撞在枪口上了。 搓着手尴尬的笑了两声后,李副将干巴巴的接道:“您看咱们要不要去上个香什么的,毕竟有好看点的尼姑,咱们上香心情也好,说不定菩萨也灵呢。” 顾念这时候脸色才缓和了下来,却是不屑道:“蠢东西,老子是需要菩萨保佑的吗?老子从一帮兄弟到现在的地步,都是老子一个枪子一个枪子打出来的,管菩萨什么事?” 李副将看着顾念没有继续追究,松了一口气,哪里还管顾念说的是什么,马上附和道:“可不就是吗,咱们顾司令现在的成就,那是一般人能随随便便的就达到的吗?俗话说的好,英雄出少年……” 他这番马屁拍的是慷慨激昂唾沫星子乱飞,直到他的眼睛一不小心瞟过了顾念的胸,才突然想起来自家这个司令是个纯姑娘,又忙加了一句:“和少女。” ☆、第二章 眉县的宝贝 李副将原本是打算拔个头筹在顾念面前留个好印象,哪里料得到自己今天脑袋跟抽了风一样,眼见着就要把自己往死路上送,忙跟另外三人使眼色。 眼见着李副将的眼睛都快眨巴抽筋了,孙副将总算是忍不住的开口了,孙副将读过一点书,平时就爱标榜自己和别人不一样,所以一开口,也就和李副将说的完全是两个头:“司令可知咱们这眉县的最宝贵的东西是什么?” 顾念是深刻明白枪子大炮都是各种宝贝换来的,故而孙副将一说话,她眼睛就亮了,随手一挥拨退了正在给自己按摩的小丫鬟,胳膊一撑大腿,饶有兴趣的道:“你说说。” 孙副将见自己起的话头得了顾念的注意,便不由自主的瞟了那三人一眼,这才徐徐道来:“前二十年,眉县出过一个京剧的大家,叫眉公子,一口嗓子仿若青山明月,听着就叫人不由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当时那戏好听到几十里之外的人都跑过来听,眉县之前不叫眉县,是因为他才改的名,古语里有一句话,叫做余音绕樑三日不绝,也不过如此了。”
第3页 孙副将素来说话就是有点墨迹,爱往上堆词,引经据典的听的人牙酸,顾念不大爱听他说话,但是这会儿脑子里都是存着等宝贝的念头,倒也忍下来了。 孙副将也正在瞄着顾念的神情呢,他可知道咱们这司令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但这会儿见她没有急吼吼的的打断,便以为她也是想听的,便绘声绘色的继续描述了下去:“可惜咱们生的晚,没能得见眉公子当初的风采,不过倒也不算是没办法,听说眉县现在大半的戏子,都是师承于眉公子的门下呢。” 顾念强压着性子听他说到这里,就是为了听他说个宝贝,可是听到这里都没听到个宝贝的影儿,而孙副将又是个我的话说完了的样子,没忍住疑惑道:“宝贝呢?” 孙副将一脸的理所当然:“就是这眉县的戏子啊。” 如果他足够聪明的话,那么这会他就可以欣赏到他家司令那一脸简直要磨刀霍霍向猪羊的眼神了,然而还不等顾念发作,一旁的赵副将却是先开了口,只不过他这口气却不是被吸引,而是略微有些嘆气:“我听说刘大脑袋走的时候,还带上了俩戏子呢,真是要吃不要命了。” 赵副将三十来岁,是跟着顾念从山寨里下来的,一手长鞭使得不错,杀人从来都是断骨不见血的,教顾念的时候也不藏私,所以顾念对他也一直挺敬重,这会见他开了口,也知道自己这火要发也不合适,只好闷闷的又压了下来。 李副将是个大老粗,但他看起来居然也对这事有些了解,嘿嘿笑着道:“你可不知道,刘大脑袋是个讲究人,能让他逃的屁滚尿流的也带上的人,那滋味,可想而知了。” 赵副将是有妻室的人,对于他这副态度有些看不惯,皱着眉头并不接话,倒是之前一直没说话的钱副将,听了这话眼睛亮了:“咱们明个也瞧瞧去?” 除了赵副将之外的三个人一对眼,就已经有了计较,赵副将他们是不打算了,于是把目光投向了顾念:“司令,一起去瞧瞧啊?” 顾念顾司令有点想打人,奶奶个腿的,老子的性别就这么模煳吗?你们泡姑娘叫上老子也就算了,毕竟温香暖玉不上看一看也叫人心里舒坦,但你们现在打算弄这些有的没的还叫上老子,你们是去嫖戏子了,还是送老子去给戏子嫖啊? 顾念在内心翻了个白眼,又当着四个副将的面挠了挠头,说实话顾司令对于这些话其实是有些有听没懂的,单个的字都是中国字倒是没错,但是连起来就叫顾司令有点头大,听不懂,什么余音绕樑什么青山明月的,听着是好东西,但就是不知道有啥用。 顾司令自觉自己是个司令,要是在自己的下属面前听不懂,或者是说不敢玩的话,实在是有点落面子,于是故作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去个屁,你们手底下的兵训练好了没有,都给老子好好练,好酒好菜的供上,别到时候一个个软手软脚的跟小鸡崽子似得,再丢了老子的人。” 四个副将面面相觑,都知道顾念这句话一出来估计去梨园这事就泡汤了,赵副将倒是没觉得什么,不过另外那仨不安好心的有点搁不下嘴里这口食,犹豫着不答应,似乎还打算再迂迴婉转的劝一劝顾念。 顾念不给他们这个机会,瞪着眼睛一拍桌子:“都他妈聋了?” 顾念脾气好的时候跟你勾肩搭背对瓶吹酒都没问题,但她一发火的时候,也是真的不讲情面那伙的,四个副将都知道她的脾气,见顾念一高声,就不都敢再说什么了,四个人齐齐的从椅子上站起来,四双军靴踢出了整齐的一声:“是!” 听着这一声顾念的脸上露出点满意的神情来,然后假借着自己要睡觉的藉口把这四个人都哄了出去之后,顾念在屋里琢磨开了。 按理说他们这一路打过来,窑子也逛了不老少了,李副将和钱副将是没有女人睡不着觉那伙的,但孙副将可是一直都标榜自己52书库,什么什么有礼来着,他这会都这么沉不住气了,说不定这眉县的戏子,还真能有点意思? 顾念砸吧了两下嘴,她最近是真的有点无聊了,大冬天的,外面是白茫茫的一片雪,要啥啥没有,吃啥啥没劲,就连想练练身手吧,都能给大风大雪煳了一脸冰碴子回来,无聊,太无聊了,无聊的顾念都恨不得能够再领兵出去打个县城回来了。 顾念当然有这个打算,但不能是现在,毕竟刘大脑袋刚在自己的手里丢了两个县城,兵力衰竭是真的,但是这火也是真的,自己要现在再去打他个县城下来绝对不是啥难事,怕就怕刘大脑袋觉得太掉面子,万一来个狗急跳墙,不管不顾的往自己身上咬,到时候弄个两败俱伤的,再叫别人捡了便宜就不好了。 虽然说书没有读过多少吧,但是饭要一口一口的吃,路要一步步走的这个道理,顾念还是知道的,一口不但不能吃出一个胖子,而且还容易把自己噎死。 顾念想变成胖子,但是不怎么想噎死,于是她选择在自己刚刚打下来,还热乎着的眉县好好的窝上一段时间,让自己歇一歇,也让自己的兵好好养养精神,孙副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养精蓄锐。 顾念美滋滋的想了想这个词,觉得自己的肚子离倒也不是一点墨水都没有的。 问题是养兵蓄锐是好事,但顾念现在也真的是太无聊了,无聊到她已经开始对孙副将嘴里所说的这个什么余音绕樑感兴趣感的不得了了。
第4页 顾念是从来不肯委屈自己的,既然感兴趣了,那么肯定就是要去看看的。 打发副官去拎了个本地的人过来,细细的问过了出眉县里唱戏唱的最好的园子后,顾念就带着副官和小丫鬟往梨园去了。 眉县不小,所以这路也不近,顾念骑着马,带着小丫鬟哒哒哒的没多久就到了,副官就惨了,虽然也骑着马,但怀里堆着顾念的大氅,手上还拎着些个零零碎碎的顾念说不定用得着的东西,半点潇洒劲儿也没有,一路上光顾着瞄东西有没有掉了。 好容易到了梨园门口,小副官可算是松了一口气,顾念已经领着小丫鬟进去了,他也不敢怠慢,急火火的把东西从马背上搬下来,也跟着往里走。 台上正唱的是一场女驸马,男扮女来女扮男,女驸马倒真的是个女的扮的,但那公主却是个男做女妆了,只不过因为生的纤弱柔美,再加上化了妆,倒是也看不出来违和。 顾念往那一坐最开始有点懵,拉长了声七拐八拐的调子叫人听不出唱的是什么,光看着台上那俩人你退一下,我转一下,咿咿呀呀的还来个合唱。 这不这个时候就显出来了顾念的深谋远虑来了,小丫鬟是读过一点书的,也是听过戏的,温声软语的贴在顾念耳边,台上唱一句,她就翻译一句,一场戏听下来,倒是也懂了个七七八八的。 顾念心道这和说书也差不离嘛,也就是说书的没这么多锣鼓梆子什么的,也没有人演,更没有这么多急了柺棒的弯弯绕,要是能把戏和说书结合一下就好了,一个人在这说,那俩人在这演,也别咿咿呀呀的,就好好说话,肯定听的人比现在多,至少不会让顾念像是现在这样犯困,喝浓茶都浇不醒的那种。 困意袭来,困的脑袋一点一点的,顾念也不抵抗了,直接放任自己在戏园子的椅子上睡了过去。 顾念睡了没多久,但是梦却做了不少,梆子一下下的敲,这是下雨了,鼓锤沿着鼓边上细细的敲,这是行军呢,咚咚咚的鼓响,这是要爆炸了。 爆炸?! 顾念挣扎着把自己从梦里捞了出来,哑着嗓子就嚷了一句:“卧倒!!” 一句话嚷完,她自己先离开椅子扑倒在地面上了。 ☆、第三章 初见 戏园子里是青砖的地,胳膊怼上去的时候疼的厉害,不过比起挨枪子来说,还是好的多了。 顾念一面在脑子里胡思乱想,一面侧耳席细听着身侧的动静,然后她发现……似乎有那么一点不大对劲,似乎安静的有点过头了。 于是直到现在才从她的梦里醒过来的顾念,忍耐着自己正在抽搐的嘴角,抬头望向周围。 大概是因为顾念的声音实在是太大了,戏园子里所有的人都停下了动作来看着顾念,甚至包括锣鼓声都停了,顾念成为了这个房间里的目光焦点,就连戏台上的人也都低着头看着顾念。 小丫鬟左右望了两眼,也是被周围人的眼神灼的有些面色发红,赶紧就在顾念的身边蹲下来,试图把她扶起来,低着嗓子道:“司令,您大概是睡梦魇着了,这里不是战场,没打仗。” 顾念这会也明白过来了,这是自己做梦了,一时间也是很尴尬,但好在她脸皮也不是一般的小姑娘那么薄,就这小丫鬟的手站起来之后,板着脸向着周围的人喊道:“看什么看,你们买了票来看老子的?看戏!” 顾念刚来眉县的时候十分风光,高头大马还带了一朵大红花,前面有俩拎着锣鼓的开路,走一步敲一下,搞的跟结婚似得,不过这样也有好处,那就是经过这么一通之后,在文县几乎没有人不认识顾念了,所以几乎顾念一开口,就立马得到了效果。 锣鼓声顿起,台上又咿咿呀呀的唱了起来。 顾念的脸色好了一点,把自己丢回了椅子里继续去看台上,她这回睡饱了觉,倒也有了些精神去认认真真的看台上的戏。 台上正在演的是穆桂英挂帅,穆桂英的这一身行头一看就沉得不行,女子是撑不起来的,所以毫无疑问的,穆桂英的扮演者是位男子。 他看起来身材修长匀称,握着红缨枪的手也是十分稳健有力,唱念做打即便是顾念对戏曲毫无了解,却也忍不住被他吸引。 抖枪下腰,旋子翻身,动作干净利落的叫人忍不住叫好,然后顾念也就实打实的这么干了。 寂静紧张的戏园子里突然响起了一声叫好,惊得观众一缩肩背,也吓的戏台上的穆桂英险些失了手把枪扎下来。 一个旋身掩饰了自己的失误,穆桂英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到戏台上,区区一人带着几面旗子,便带出了百万雄师的气势。 顾念看的眼睛发亮,忍不住扯过了自己的副官跟他嘀咕:“看见台上那个了没有,要是能弄来当兵,肯定是个好苗子。” 说着,顾念又有一点可惜的砸吧了一下嘴:“也就是遇见他晚了点,要是早点遇见他,老子指定给他弄来给老子训士兵。” 小副官顺着顾念的眼神往台上看,穆桂英正冷峻着一张脸把对方打的节节败退,看起来真的是个毫不手软毫不容情的样子,但打斗的惊险,又让看的人忍不住跟着揪心。 这可不是花架子,这个穆桂英,是有真功夫的。 和顾念的遗憾不同,小副官备着顾念偷偷的松了一口气,得亏顾司令没有弄这么个人来当兵啊,要不然顾念司令的训练本来就严格,再弄这个一个人,恐怕直接就能给他们训死了。
第5页 一场戏终了,顾念还有点子意犹未尽的劲儿,跟着人潮走了出去,直到翻身上马的时候,嘴巴里还哼哼唧唧的试图在学着穆桂英的调子。 “带劲!”就在他们即将要达到自家门口的时候,顾念勐的一巴掌拍在自个的大腿上,大声喊了一句。 小副官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差点被吓的从马上掉下来,扯着马缰绳好不容易叫马停止,有点惊魂未定的问:“司令怎么了?” 顾念没有回他的话,翻身下马,把缰绳随随便便的往副官怀里一扔道:“把马给我餵好了,老子明个还去看戏!” 这话说完,她就背着手大摇大摆的往府里走了,留下小副官可怜巴巴的抱着一堆东西,害的牵着两匹马往马棚挪。 却说顾念这边终于找着了点好玩的事情,算是高兴了,可戏园子那边却是高兴不起来了,穆桂英在台上的时候就被顾念的那一声不合时宜的叫好吓的扭了脚腕子,只是毕竟台下坐着那么多的人,不好把戏断场,这才强撑着忍了下来,这会好不容易散了场回到后台,就几乎疼的站不住了。 几个跑龙套举大旗的离的何平戈近,是清清楚楚的看着他把脚腕子扭伤的,所以下场的时候就几个人一起把何平戈夹在中间了,这会见他脚一软,忙七手八脚的上前把他扶到后台坐下。 之前演女驸马的那个旦角这会正在卸妆呢,透过镜子正看见何平戈被架进来的样子,一时间慌的连妆面也顾不得卸了,顶着半脸的脂粉就朝着何平戈沖了过来:“师哥!你这是怎么了?” 何平戈疼的脸色惨白,得亏是脸色脂粉擦的厚这才没叫台下的人看出破绽来,只是这贴身的水衣,已经是被一身冷汗给浸透了的。 身后的大靠被有眼力见的人卸了下去,头上的发冠也被摘下,何平戈总是是能够松一口气了,他勉强扯出一个笑,手掌覆上师妹的手背轻轻的拍了一下安抚:“没事,就是崴了一下脚腕子,这两天恐怕是没法唱打戏了。” 戏园子里受伤是经常的事,所以跌打损伤自己也都成了大夫,早在何平戈被扶着坐下的这会,就有人上来脱了靴子脱了鞋来查看何平戈脚踝的伤。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本来还算得上是匀称的脚踝在被崴了又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打斗后,现在肿的像个发面馒头似得,心疼的师妹倒吸一口凉气,气道:“你怎么也不知道小心一点啊。” 何平戈疼的直冒虚汗,哪里还有心情来和她讨论这个,只是轻轻的摇了一下头,倒是师妹见他这个样子又心软了,转变了口气开始骂何碧:“都管那个臭丘八,什么都不动就瞎喊好,早就应该给她轰出去。” 丘八便是兵的意思,也是个对当兵的一个瞧不起的称唿。 这个称唿一出口,何平戈便皱起眉,连自身的疼也顾不上了,板着脸去训师妹:“婉儿,有的话能说,有的话不能说。” 虽然是训,可是何平戈天生看起来就是个好脾气的样子,这句话说的也是十分温柔,一点威慑力也没有,而显然,她那个恃宠而骄的小师妹婉儿,也就没有把他的这句话听进耳朵里。 有一耳朵没一耳朵的听完了何平戈的话,婉儿把自己的帕子拿冷水浸了去给何平戈的脚踝做冰敷:“师哥你也是,崴了脚就下来,干嘛非撑着唱完啊。” 冬天的水都带着冰碴子呢,贴上身的感觉半点不好,何平戈明显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脚踝针扎似得冷进了骨子里,他原本不想继续了,可是看着婉儿那被冷水激的通红的手,又把话咽了回去:“戏比天大,师父教过的道理你给忘了?” 婉儿撇了撇嘴;“你现在可是角儿了。” 可不是么,纵观这附近十几几十个县城里,唱戏唱的最好,出过名角儿最多的,就是眉县了,而眉县里,唱戏唱的最好的,何平戈若是自称第二,便没有人敢称第一了。 按照婉儿的想法,现在早就应该是别人惯着何平戈了,哪里还需要他这么拼命的忍着伤去表演给别人看吶。 对于婉儿的话,何平戈只是笑一笑了事,婉儿今年才十八岁,正是个热血的年纪,能说出这些话倒也不奇怪,只是对于他来说,却不是这样:“我是什么也不行,我既然站在了台上,台底下那么多人等着看我的戏呢,我就绝不可能临阵退缩。” 何平戈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平平,也没有怎么慷慨激昂的,但就是说的叫人忍不住的信服,婉儿也是如此,她一向是喜欢何平戈的,这会也并何平戈的这些话说的痴了,醒过神来有点羞,便故作刁蛮的呸了一声道:“说的和打仗似得。” 婉儿这会蹲在何平戈的面前,高度刚好是叫何平戈能够伸手去揉到她的头髮,像是给小狗顺猫似得,何平戈摸了摸婉儿的发:“其实也差不多,总之啊,你这话,以后不许说了。” 婉儿仰头去看何平戈,一双水润润的眼睛里写满了明知故问:“什么话不许说呀?” “什么话都不许了。”对于自己的这个小师妹,何平戈一直是宠着的,见她明知故问也不生气,屈指在她的额头上不轻不重的敲了两下:“乖乖听话。” 何平戈的嗓子好听,无论男声还是戏腔都是,一口温润的嗓子简直如同一块暖玉一样,说出来的话叫人不自觉的觉得心里舒服极了了,婉儿对这点一直没有抵抗力,只好低下头去,小声嘀咕了一句:“真希望她明天别来了。”
第6页 何平戈无奈唤她:“婉儿。” 但是不管婉儿与何平戈愿不愿意在戏园子里看见顾念,毫无疑问的是,现在顾念是眉县的老大,来不来的,都是她自己个说了算,于是第二天下午,顾念就又在戏园子里头一排的正中间的位置坐下了。 ☆、第四章 兴起 而以她为圆心的前后左右,都各自空出了好大的一块地方,买了票的人宁愿在旁边远一点的地方站着,也不肯过来和顾念坐的近一点,仿佛是顾念身上有什么法术,沾着就死,碰着就亡似得。 顾念又不傻,打眼一瞧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她倒也不在乎这件事,对她来说,她只管做她想做的事情,旁的人只要不碍着她的事情,她倒是不怎么在意的。 梆子声梆梆梆的敲了三下,是戏园子里的人看不下去了催促诸位入座了,可即便这梆子敲了又敲,那些空着的座位却始终都是没有人去做的。 戏板子的班主站在戏台上有点手足无措的告饶:“诸位就先坐下来吧,要不然您这边站着,后边的人不也看不到吗?” 话说的有道理,看戏的人也不是想不明白这个道理,但是看着顾念大马横刀的往哪一坐的样子,怎么看都觉得要是往她身边坐的话,身上都得被戳出个十几二十个窟窿,故而这些人都离得顾念远远的,整齐划一的摇头。 “没事,我们坐久了想站站,你们就直接开演吧。” 你来我往的劝了几声之后,顾念不耐烦了,砸吧了一下嘴,招手叫来小副官附耳交代了两句,然后就看见小副官站起身来把配枪一掏,黑洞洞的枪口指着人群道:“我数五个数,该坐哪儿就坐哪儿去,别给司令碍眼。” 人群一愣,都纳闷了,心说你们家司令坐第一排,四面八方连个人都没有,我们都搁在最后窝着呢,我们能碍着你什么眼啊。 但这话也就只能想一想,毕竟有枪的是大爷,随着小副官一个五四三出口,所有人都以自己这辈子大概最快的速度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十分的训练有素,堪比新兵连出来的傢伙了。 顾念歪在自己的椅子上一边吃着葡萄一边瞅着这副样子,乐的直扬眉头,然后心满意足的拍了拍桌子道:“麻利的演吧,老子赶时间呢。” 戏班子老闆也被这场景吓的呆愣了一会,听见了顾念的声音才回神,也不敢多说什么了,忙不迭的就下到后台了。 后台梆子再一响,出来的却不是扮上了的人,而是身着一身青衫的何平戈。 说起来顾念这会就有点火了,刚打算生气呢,可一瞧见出来的人不错,她就又坐回去了。 何平戈这会脸上是半点颜色也不沾,头髮也是现在很平常,大街上就能看见的髮型,肩背挺直,不卑不亢的走了上来,抱拳行了一个礼道:“感谢诸位爷来捧我们的场,我也知道有不少的人是从外地赶来的,但有件事我得先跟诸位说声对不起。” 他就是站在那里,却仿佛自带了点清清明明的样子。 何平戈刚说到这里,就有人等不及了,扬声打断了他的话问道:“何老闆,怎么回事啊,今个不会不唱了吧?” 话被打断,何平戈却好脾气的没有表现出一点不悦,笑着道:“听您这话儿,把我们当成什么人了?我们收了诸位的票钱,就一定会把这场戏唱完的。” 这句话安了人心,出声的那人笑了起来:“能唱就是好事啊,那还有啥值得说的事?” 他这一句引得众人附和,他们都是为了听何平戈才过来的,现在知道戏肯定会唱,自然就没有什么怕的了,为了在何平戈面前留下点好印象,自然是个顶个的好说话。 何平戈听着他们的话只是淡笑着,直到他们渐渐安静下来才开口:“唱是要唱的,只是恐怕这戏码,是需要改一改了。” 唱戏这是个体力活,一口肉嗓子啥也不能藉助,就得生生的越过锣鼓唢吶,越过鼓掌喊好,生生的拔个尖儿出来,为的啊,就是无论买了票的人站在哪个角落里,都能把你唱的是什么,清清楚楚的听到耳朵里。 何平戈这口嗓子是自幼狠狠的练过的,女声好听,男声也温和,一字一句的说出来,叫人听着舒心极了,故而他虽然说的是要改戏的话,倒也没叫人不高兴,只是好奇道:“何老闆是要改什么戏啊?” 何平戈温声道:“咱们之前卖票的时候原本订好是连唱七天的穆桂英挂帅,把前前后后的几折子戏都唱完的,但是遇上了点意外,我这脚昨个伤了,打戏实在是没法唱,就只能改成游园惊梦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抱拳对着台下的人行了个礼,完全没有那些角儿应该有的傲慢,反而十分谦卑道:“都说没有君子不养戏人,这事是我们的不对,您诸位要是有不乐意的,就往门那边请,咱把您的票给退了,往后我好了,再唱穆桂英的时候,我再亲自送您张票,请您白听一场。” 台底下说白了都是为了捧何平戈来的,自然也不会落他的面子,得了这一句话后都觉得心里敷贴,纷纷道:“没事,何老闆的嗓子好,唱什么什么好,您尽管唱,您唱啥,我们听啥。” 何平戈似乎早对这话有所预料,却仍做出感谢的模样:“多谢诸位抬爱,我先去上妆了。”
第7页 何平戈的声音好听,说起话来也是温文尔雅的样子,叫人起不来火气,就连顾念听着何平戈的话,居然也安安静静的听到了最后,而没有直接给他轰下去。 看着何平戈离开的背影,顾念拿胳膊肘捅了一下身边的副官:“那谁啊?” 副官可不敢嘲笑自家司令的眼神不好,乖乖的回应道:“昨个您最后听的那场穆桂英挂帅,就是他唱的。” “他?”司令的眉头一挑,回忆着昨个那个飒爽女将,又想了想刚刚台上那个行走有些蹒跚的男子。 顾念倒不是没见过戏子,之前有几个同僚小姑娘玩儿腻了也养过戏子,但都和刚刚台上那个腰背挺直如玉温润的人不同,他们虽然同样是男子,但大多都是一副小巧的骨架,尖尖的下巴颏,软的似水一样窝在自己金主怀里,芊芊十指仔仔细细的剥了橘子往人口里送,嗓子也跟唱戏的时候一样,甜甜蜜蜜跟裹了蜜糖的棉线似得,猫爪子似得挠的人心痒痒…… 而那个人却好像不是这样,他昨日唱戏的时候眼神坚定,步伐稳健,仿若是一把出鞘利刃,闪着铮铮寒芒,仿佛带着要将眼前的敌人湮灭成尘土一样的气势,可今天,他却是青衫素颜,一把嗓子,就跟顾念渴急了喝到的山泉水似得,清清凉凉,一口下去叫人从心窝窝到脚趾尖儿都泛着通透干净,是口再普通不过的水,却叫人喝不够。 这个对比让顾念对这个人起了一点兴趣,这也是她那么不好的耐心,刚刚却听了那么长一段的话没把何平戈轰下去的原因,实在是他的声音不算难听,至于另外一个原因么。 那就是顾念实打实的传承了她娘的颜控,而这个何平戈又长的实在不算是难看,甚至说十分好看的样子,一双丹凤眼自带一点上挑,在黑匝匝的眼睫毛里忽闪忽闪,仿佛是带着些水汪汪的感觉,叫人一看,便觉得可怜可爱。 而除去这双眼睛,何平戈其他的部分却又实打实的是个俊朗男儿,鼻樑高挺,嘴唇薄厚匀称,颜色也是健康的淡粉色,身子修长匀称,露在外面的双手,也是干干净净,骨节分明的好看。 这人天生的一副好相貌,哪怕是不唱戏了,去演那些洋画片,估计也能得着不少人的喜欢,说不定比现在的人还多。 这么想着,顾念居然又有点庆幸,得亏这人没遇着那样的机会,要不然自己个也瞧不着昨个那么好看的穆桂英了。 想起昨个的穆桂英,在瞄一眼那个有些步履蹒跚的人,顾念很有点没同情心的乐了:“我记得昨个不还好好的吗,怎么今个就瘸了?” 顾司令这话里莫名其妙带着点幸灾乐祸的味道,听的小副官背地里直撇嘴,心道这事得问您啊,但嘴上还是一副乖巧的样子回答:“估摸着是您昨个那一嗓子给吓着了。” 小副官说的直白,毕竟他知道顾司令不喜欢绕弯子,而也如他所料,顾司令听完这话后没有感觉到愧疚,反而还把嘴咧的更大了:“这小胆儿,连这点定力都没有,实在是不适合当兵。” 能当兵也是您说的,不能当也是您说的,小副官无话可说,于是眼观鼻,鼻观心的老实站好不说话了,顾司令靠在椅背上捏着糕点吃了两口,也不知是糕点好吃还是她哪根筋搭错了,居然突然改了主意:“得了,这事我也算有点责任,等会你去买点糕点水果什么的,咱们俩去看看他去。” “这……恐怕有点难度。”小副官挠了挠头,似乎是有点为难的样子。 顾司令自打进了眉县可谓是如鱼得水,要啥有啥,此时忽得了拒绝,瞅了他一眼:“怎么的了?” 小副官生怕顾念以为是自己怎么的,忙撇清关系,压低了声音道:“听说这位何平戈何老闆,平时看起来和气,但是心里头也是个傲气的,台上唱戏是一回事,台下一般都是不肯和戏园子之外的人来往的,我主要就是怕您就算去了,他也不肯见您。” 要么说人都有点贱骨头呢,小副官越是这么说,顾念反而还越起了兴趣,眼睛亮闪闪的发着光:“有点意思,那我还非去不可了。” 不过是个唱戏的罢了,就算是傲,又能怎么样,还能傲的过她手里的一桿枪,傲的过她腰间的马鞭子吗? ☆、第五章 半面妆 随着顾念这一声落下,小副官就是暗暗叫苦,心道这难得的几天安生日子,只怕又要到头了,可还不等小副官整理好语言去劝呢,就听见梆子声响,台上也布置完了,台侧的帘子一掀开,人未见,便闻婉婉戏腔先至。 “原来奼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随着声音渐渐落下,便见了何平戈手持团扇,一步步的走了上来,莲步轻移,左右细看,仿佛面前真的是各类美景一般,可看罢了却又不流连,十足的千金小姐厌倦日復一日的景色的样子。 其实何平戈这回下去的时间不长,他的妆容却是上的无可挑剔,凤眉杏眼樱桃点唇,一眼望过去,是决计看不出这层层华美戏服底下的,竟是个男儿身。 说来也怪,顾念是个耐心不大好的人,所以昨个听那些温温婉婉的唱腔才直接睡着了,但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居然觉得这些拉不长扯不断的调子,似乎也不是那么难听,而当她静下心来的时候,她竟是也听懂了那唱腔背后的故事。
第8页 香而不艷,梦而不俗,明明讲的是个在军队里面直接能当黄段子拿来乐的东西,可这样婉婉唱来的时候,却只让人为那背后的故事或是笑,或是嘆了。 眼见着何平戈退场,后面的戏顾念也没心思听了,看着何平戈的身影消失在后台,她也一撩自个的披风站了起来,往前走了几步,手掌撑着台面直接跃上了戏台,完全无视了戏台上正在唱戏的人。 顾念可没有认为自己打搅到了他们,她自觉很贴心,还是贴着边儿走的。 将帘儿一撩,顾念就大刺刺的闯进了后台,站在门口专门打帘儿的人没反应过来,由着顾念走出了好几步去,才后知后觉的跑过去给顾念拦了下来:“这位姑娘,您这是做什么啊?这是后台,不能随便进的。” 顾念眉头一皱,还不等说话呢,却有人已经抢先呵斥出声:“瞎了你的狗眼,叫什么姑娘?这是咱们顾司令!” 这一声可熟悉的很,顾念回头一看,正是刚刚被自己扔在台下的小副官也跟了过来,不用说,指定也是从戏台上走过来的,顾念虽然觉得没什么,就是今儿个这些戏友们有点倒霉了,好好的一场戏,看的稀碎。 后台昏暗,专门打帘儿的这个人又算不上是眼神太好的,这会被人一提醒,才看出去顾念身上穿着的居然是一身军装,不由的先怕了几分,毕竟顾念的名头在眉县可还真算不上好,一句不讲理,几乎就是她的代言词了。 生怕吃了枪子或是挨了鞭子,打帘儿的脸上堆起了满面的笑,有点亡羊补牢的意思:“顾司令,小的眼拙,刚刚没看出您来,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般计较。” 顾念懒得理他,挥一挥手打断他的话,直接问道:“刚刚那个唱戏的呢?” 打帘儿的讪笑两声:“咱们这都是唱戏的,您要找的是哪一位?” “就是那个……”顾念回忆着刚刚站在台上的那个人,发现自己似乎完全没有记住这个人的名字,咂摸两下后,她忽然想到了之前台底下的那些人对于何平戈的称唿,舌尖轻弹,她的话语里带了点自己也没察觉出来的笑意:“何老闆。” 这要是别的戏子,顾念找也就找了,问题是现在顾念这样,也不知道她是想做什么,打帘儿的就有点犹豫了,毕竟何平戈可是班子里的台柱子,一班子的人就指着他吃饭呢,这要是放错了人进去惹恼了他…… 打帘儿的这一犹豫,顾念就不耐烦了,拿手把打帘儿的往旁边一推,自个就奔里面走了。 打帘儿的看得见副官腰间别的那把枪,想拦又不敢拦的,跟着后面亦步亦趋的劝着:“司令,司令,您等我跟何老闆说一声您再进去啊。” 顾念才不听他的话,大步就往前去,遇着帘儿遇着门就进去看看,你别说她这运气不错,还真让她给找着何平戈了。 何平戈是角儿,不和龙套似的须得挤在一起化妆,自个有自个的单间,这会把一身戏服卸下,只穿了纯白色的水衣,手上拿了帕子正卸妆呢。 何平戈主要是扮旦角的,妆化的细,卸的时候也细緻,不能跟那些龙套似得一把水唿噜唿噜就算了,得把帕子拿凉水浸了,拧的干干的再一寸寸的擦,待到顾念过来的这会,何平戈也就卸了一个眼睛的妆。 听着声音,何平戈停下手里的动作,笑着转头看向门口:“不说了我没事……” 他这话说到一半就停住了,他本以为来的人会是婉儿,却不料竟是顾念,稍微楞了一下后,他凭着顾念这身军装就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站起身来微笑:“顾司令,不知您过来,没过去迎接,不好意思了。” 他的话虽然是这么说着,却没有行礼的意思,显然还是对顾念突然闯进来有一些不满,不过因为他表现的比较含蓄,而顾念也没有注意,所以何平戈有些惆怅的发现,顾念居然啥反应也没有,不知道是没听出何平戈的不满,还是故作不知。 何平戈的舌尖在口中轻弹了一下,不由的对着顾念起了一点子鄙夷的态度,哼,什么司令,不过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丘八。 顾念没看见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情绪,十分自来熟的找了椅子坐下,仰头看他:“没事,我就是来看你。” 这句话大刺刺的,又带了点熟络,仿佛老友串门似得,让何平戈有些不解,在他的印象里,他和这位顾司令可是没什么交集的,所以可以明显的看得到他没有化妆的那只眼睛,略微的有些睁大,语气里也带上了疑问:“来看我?” 顾念朝着何平戈裹得和个粽子似得脚一努嘴:“诺,不是说我吓的么。” 何平戈的眼睛略微眯了一下,他猜想莫不是这个就是顾念的道歉,不过要当真是的话,她这个道歉也未免太没有诚意了,懂行的人都知道唱戏的一把嗓子,一把身段是最为重要的,但凡毁了一个,这个人这辈子就算完了,要是遇着其他人碰上这种事,还不是三花五果的送过来道歉,可这个顾念倒好,两手空空的来,还这样的一副大爷样儿。 在这个乱世里,大多数的人都对当兵的,尤其是这种自立一桿旗子便称军队的土军阀有点瞧不起,又有点怕,毕竟正规的军队里,多多少少还是有那么点对于老百姓的保护政策的,但土军阀就不一样了,都是从马匪土匪这类的人起来的,人头多了,武器精良了,正规军打不过了,所以就给个番号,发点军饷安抚着,可实际上他们却留着那点子匪性,杀人抢物对他们来说都不是事,而顾念来的这几天,也充分就说明了她就是这样的人。
第9页 何平戈自幼便受过马匪的苦,对于这样的人说不上多厌恶,但他嘴上却没有说出这个来,只是温和的笑着,甚至还十分谦和的样子:“平戈自个学艺不精,这个怪不了别人。” 其实他这话是客气一下,他的身段是每个人都称赞的,连着三场打戏都能精精彩彩不露一分倦意的人会学艺不精?这话何平戈说了,莫说他不信,满眉县的人,恐怕都没有一个信的。 可谁料顾念却真的是一口应下,满脸贊同的点了点头:“我也这么觉得的,你说要是站都站不稳的话,还唱什么穆桂英。” 何平戈唱念做打自幼练到如今也有小二十年了,这会却被个连听戏的时候,什么时候喊好都不知道的人教育,不免气结,但良好的教育和对自身情绪的控制又让他完全不可能直接骂出声,只好暗自磨了两下牙作罢,但他的忍耐也就到此为止了,再接话,是不可能的了。 顾念歪在椅子里正打量着他的这个房间,看起来应该是他单独一个人的,满屋子的戏服首饰,瓶瓶罐罐的把一张大桌子占了一半,顾念觉得自己对这些东西没什么兴趣,但连自己也没想到,她居然开口问道:“你这些戏,都会唱?” 说起这个,何平戈的眼睛略微有了一点变化,似乎是骄傲,又似乎是珍惜,他的眼神仿佛凝成实质一样,一件件抚摸过房间里的衣服,笑容也在这个时候带出了几分真实,不再是刚刚那样的好看,却像是个面具似得:“唱不好的戏,我又怎么能有我自己的行头?” 何平戈这个时候的不同太过于明显了,即便是顾念不想看到他这个样子都不行,顾念的手指轻轻的摩挲着自己的嘴唇,她的眼睛里闪着的是饶有兴趣的光芒。 如果说她最开始的时候只是觉得何平戈的戏能够让她听下去,她才来到这里的话,那么现在她是真的对着人起了兴趣。 眼前的这个人,他现在的样子绝对算不得体面,脸上的妆画着一半卸了一半,衣冠也算不上整齐,穿着一身打底的水衣,只穿了一只鞋,另一只脚被绷带绑的像个粽子,他现在的样子用狼狈来形容绝没有什么不妥当,但即便是这个时候,在说起他的那些戏服的时候,他的脸上仍然散发出一种,几乎是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一样的光。 亮的居然很有一点好看,叫人想要一探究竟。 顾念是这么想的,她一贯的雷厉风行也让她这么做了,打断了何平戈的话,顾念并没有管他的反应,直接道:“你收拾一下,咱们出去吃个饭” ☆、第六章 邀请 顾念这话来的突然,何平戈余下的话没有说完,就尽数卡在嗓子眼里了,眉眼之间的困惑更深一层:“司令这是何意?” 顾念的话说的心安理得,自然极了,完全不管何平戈会不会同意:“反正你这会儿也没事了,跟我出去吃个饭。” 看着因为没有反应过来而没有动作的何平戈,她甚至笑着道:“放心,我请客。” 何平戈有点想笑了,怎么说他也是这方圆百里之内,唱戏唱的最是有头有脸的角儿了,个顶个的都是捧着他,像顾念这样的人,先是胡乱叫好害的他伤了脚,再是不知规矩的直接冲到后台来,何平戈自认为自个的脾气实打实的算是好了,一直也压着没发火,可是现在却还直接的说让他收拾收拾出去?难不成把他当成她们自己家的小厮了?得对她言听计从?这个顾念,也未免欺人太甚了吧。 他心里恼怒,面上的颜色也就没法好看了,小副官一直站在顾念身边,对于何平戈这个表情变化也是看的清清楚楚,当下就把腰间的枪掏出来,直接怼上了何平戈的脑门:“怎么着,别给脸不要脸啊。” 冰冷的枪口怼在脑袋头上的感觉其实并不好受,冰凉凉的滋味叫人手脚都忍不住发了麻,何平戈也不是那种热血上头的人,于是在几个唿吸后,他逐渐稳定下了自己的情绪,对着顾念展出了一个笑容:“并非有意推辞司令好意,只是您看我如今这个状态,哪里是个能出去的样子。” 在副官掏枪对着何平戈的时候,顾念一直都是看着的,却一直没有做其他的反应,仿佛是根本不知道那装满了子弹的枪一旦开枪,何平戈的脑袋就会直接在她的面前炸开一样,就像是一个烂熟的西瓜。 顾念现在的神情冷淡的和之前冒冒失失就闯进来的那个人差了太多,何平戈一时间无法适应,竟是真的对她生出了一些惧怕,结合着一开始县里穿着的那些,关于她的话。 最开始的时候,何平戈看着她还没有办法把她和那个下了那多么无礼并且兇狠命令的人契合在一起,可是现在,何平戈却一点也不怀疑眼前的这个女子能够直接一枪杀了自己,然后还若无其事的掉头就走。 盯着何平戈看了一会,顾念忽然笑了:“还不错,不亏是演穆桂英的,没给英雄掉了价,还能站着。” 何平戈脸色一白,心道莫不是顾念想要自己跪下?虽说自己个平时戏里经常会需要跪着,就连戏外学戏的时候,都没少因为唱错了词而被师父罚过跪,可毕竟一个是戏,一个是天地君亲师里的,这若是跪别人,何平戈还真是有些屈膝不下。 唱戏的的确是下九流的行当,可他毕竟也是个铮铮铁骨的男儿……。
第10页 正在何平戈想要不然直接就翻脸了也省的受这欺辱算了的时候,却听见顾念松了口:“我带了马,你可以与我一起。” 话语里依然是淡淡,仿佛是并没有因为何平戈之前的话而生气,甚至还在为何平戈出主意。 何平戈心中暗自有了思量,心道只怕这个顾念应该对自己的兴趣不是很大,之前要自己跟他出去,也不过是一时顺口而已,只不过刚巧自己的态度激怒了她,这才有了这后面的事。 想通了这个,何平戈的态度一下子就柔和了下来,他虽然是戏班里的角儿,不必出门应酬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但他耳濡目染也并非完全不知,他深刻的知道这些人喜欢什么样的,宠物。 没错,就是宠物,那些军阀,有钱人,一向都不把他们当成是人看,了不起就是当个宠物,金丝雀,或是乖巧的小猫。 何平戈将自己的声音放低放柔,手掌贴上冰凉的枪枝,将枪口压下,对着地面,温声笑着:“倒不是这个,只是我如今伤了脚踝,大夫交代冷辣酸咸都是要戒掉的,在戏班子里还好说,喝点小米粥了事,若是跟着司令您出去,还稀稀拉拉的吃那么一点,看着也叫您倒胃口不是吗?” 不说自己不愿意,只是从对方的角度考虑,温婉可人,贴心至极。 何平戈知道自己的某些同行,就是这么做的。 嗓子好有什么用,戏的技巧忘的一干二净,凭着一张好看的脸,赖上个有钱的金主,温声哄着柔声供着,他们只要捨得给宠物花钱,这个宠物就能给捧成角儿。 别人眼里捧着的角儿,在你手里乖顺可人,任由你捏揉搓扁,这份成就感满足感,正是他们需要的。 何平戈一直是不屑于与这些人为伍的,他如今的名声,他能被人称一声何老闆,都是他拿自己个的肉嗓子,一声声唱到了今天的地步的,可惜他没想到的是,自己有一天,居然也需要做这些事。 顾念没有给指令,小副官也看的出司令对于何平戈的兴趣,故而也没有着急开枪,而是顺从的将枪降了下来。 何平戈的话说完了了,顾念却没接话,小副官瞅着气氛不对不说话了,一时间,房间里竟是陷入了某种叫人忍不住揪心的安静之中。 仿佛是等待着判决似得,何平戈努力的挺直肩背,去看自己面前的人,顾念,顾司令。 顾念是完全的听见了何平戈的话的,但她却仿佛是没有听见一样,百无聊赖的摆弄着手里的茶杯,顾念看着杯子里载浮载沉的茶叶,轻吹了一口。 何平戈这话说的十分好听,表情也是柔和的仿佛真的多为顾念着想似得,只是他戏台上的演的倒是不错,但这会儿的戏却是没演到眼睛里去,顾念光是瞟了一眼,就能看得出那看似柔顺的眼皮底下,藏了多少把想要割断自己喉咙的刀子。 顾念忍不住想笑,她实在觉得这刀一样的眼神从一个戏子的眼睛里冒出来,实在是可笑。 戏子是什么玩意?下九流的东西,也就是自己客气,还叫了他句何老闆,倒不想这人还真的摆起来老闆的谱来了? 顾念脸上的神情渐渐冷下去,她收紧手掌紧紧的握住了手里的杯子,这是何平戈的茶杯,通透的好看,该是极贵的。 想当初自己几杆破枪拼着命招兵买马,一枪枪打出了名声,现在倒是被个戏子给瞧不上了?一齣戏台子上没演够,现在都演到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来了?真当自己和那些没脑子的人一样了? 顾念想着,就将茶杯又向着唇边凑近了一点,何平戈本以为顾念是打算拿自己的杯子喝茶,可没想到顾念在吹走了茶叶后,就直接把手伸了进去,在茶杯里洗起了手。 茶杯不算大,洗手的时候也有些别别扭扭的,但顾念也不知道是抱了什么心理,非得把手洗的一干二净的,这才把茶杯放下,顾念端着茶杯走向了何平戈,直接将茶杯抵在了他的唇边。 “喝。”顾念的话不多,她的个子与何平戈差不多高,甚至还要矮上个两三厘米,但当她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何平戈的时候,何平戈几乎从那双眼睛里,听见了那些死在她手下的人的声音。 一个慌神,何平戈忽然明白了,顾念和那些人不一样,她不受他的哄,她甚至因为何平戈把她当成那些没有大脑的人来哄骗而生气,所以她要惩罚他,她要用她的洗手水,来给他漱漱口。 垂眸望向顾念手里的杯子,那杯子是何平戈十分熟悉的白透雕花杯,茶水也是清新的铁观音,可是现在端在顾念的手里,却让何平戈觉得陌生极了,顾念是个杀人如麻的军阀,她的手上不知道沾了多少人的血,而这杯洗过了她的手的茶,是不是也该浸透了鲜血的味道? 何平戈忽然感觉到一阵反胃,他没有杀过人,他连个活物都没带杀过的,他没有见过血腥味,生净末丑都好出,但旦角难求,哪怕是何平戈的师父,手底下有几百个弟子的时候,能叫他师父承认的旦角,也就那么区区的几个。 物以稀为贵,何平戈那个时候还不知道这个道理,但他已经开始接受同班师兄弟的优待了,他不必扫地抬水,也无需烧火做饭,他被好好的将养着,养的一双手掌修长匀称,芊芊柔软,当他扮上妆的时候,当他压着嗓子带出婉转戏腔的时候,在所有的旦角都因为一双粗糙的手而被认出来的时候,他却始终是戏衣底下,叫人雌雄莫辩的那个人。
第11页 他自幼的确受过苦,冬练三九夏练三伏,背不出戏词的时候,背上几乎被师父拿刀坯子打烂,可说到底师父是为了他好,他何曾被人这么侮辱,何曾喝过人的洗手水?还是一个手上沾着鲜血的军阀? 他当初的的确确是从最底下上来的,可现在不是了,他以为自己早已经脱离了那个无法决定自己命运的时候了,他早就不是二钱银子能买了命的人了,他现在指不定是多少人心里的山上雪云间月。 那杯水就贴紧了他的唇,随着顾念手掌的动作,溅起的水珠甚至直接滴到了他的唇瓣上,而小副官的枪,也再度举起来了。 何平戈的眼睛紧紧的盯着顾念,他的唇抿的死紧,他知道,如果不喝,可能就得死了。 ☆、第七章 养伤 何平戈隐隐能够知道自己的下场,可是他却做不到承受这份屈辱。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戏词他不知道唱过多少遍,可当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他却知道哪些都是狗屁。 他没法忍十年,他现在就想直接一拳挥上顾念的脸,当然也许在下一刻他就会被手枪爆头,但他不在乎,他只是想先出了这口恶气,他几乎已经能够听得到自己骨节因为攥的太紧而爆出的脆响。 可是他的眼睛在扫过了那个搭在椅背上的毛巾的时候,却又泄了气,那是昨天婉儿拿来给他冰敷的,那上面的凉气早已经散去,却在这个时候,分明的将何平戈激醒,清清白白的告诉他不能这么做。 他当然可以不在乎自己的一条命,可他却没有办法不在乎戏园子里其他人的,班主,婉儿…… 他当然可以死,一声枪响,一了百了,可万一顾念的气没消,接着把这些事报復在他们的身上呢?他不在乎自己的这一条命,可他却无法不去在乎婉儿他们。 何平戈咬紧了牙,他的手掌垂在身侧,深深的颤抖着,重复的显示着他内心现在是如何的纠葛挣扎。 他几乎是愤恨的,他觉得自己现在像是一直垂死挣扎的老鼠,被压在顾念的手掌底下,而顾念现在则像是一只吃饱喝足的猫,并不急于进食,而是欣赏着他这副狼狈不堪的样子,她引以为趣。 终于,顾念似乎看够了何平戈的这副样子,她略微退后了一步,茶杯也离开了何平戈的唇边。 何平戈的手脚忍不住的发抖,他闭上了眼,他想,说不定下一刻顾念就该开枪了。 就在他努力的站直,至少想让自己死的不是那么的没有尊严的时候,他的脸上忽然被泼上了一杯水,是茶水。 还温热着的,带着清新的茶香味。 何平戈略带了一点惊讶睁开了眼睛,顾念还维持着那个泼水的姿势,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但小副官却已经把枪收了起来。 “一场戏唱下来也是够累了,看看你这满头大汗的,就权当我亲手给你洗洗了。”顾念随手把杯子扔回了桌子上,杯子咕噜咕噜的在桌子上滚了几圈儿,最后堪堪的在桌子边上停了下来,顾念拍拍手,对着何平戈笑着说出这句话。 而后她走近何平戈,伸手拽过了他的衣服将自己手上的水渍擦了干净,然后依然保持着她的微笑,贴上了何平戈的耳边:“你真是幸运,要是那个杯子掉了,你就该死了。” 顾念说这句话的声音不算大,甚至也不算兇狠,如果中肯一点说的话,何平戈甚至能够再这句话里听到属于女孩子的软音,可偏偏就是这么一句话,让何平戈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仿佛是被毒蛇的蛇信舔过耳垂一样,何平戈不由的打了个冷战。 顾念的可怕之处就在于,她的喜怒无常,她可以因为你不吃一顿饭就拿枪对着你,也可以因为一个杯子没有摔在地上而饶了你的性命,她做事仿佛是没有什么善恶之分,只是全凭着自己的喜好做事,而这样,也就意味着你找不到她的弱点与喜好,你完全捉摸不透她,她像是一个小妖女,一个危险的谜团。 指甲尖深深的抠入掌心,深吸了一口气,何平戈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了下来,他甚至不敢伸手去擦去自己脸上的水渍,只是这样狼狈的让脸上带上了一个笑,然后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说:“多谢司令。” 他的脸上刚刚被人泼了一杯茶水,茶叶甚至还挂在他的头髮上,始作俑者正扯着他的衣服擦手,而他在说:“谢谢司令。” 噗嗤一声,顾念笑了出来,她心情看上去似乎不错的样子,在何平戈的肩膀上挑了一块干净的地方拍了拍:“好好休息,你还欠我一顿饭呢。” 她这一笑,仿佛之前的事情都不是她做的一样,她甚至从一旁的桌子上取了一块干毛巾,亲手递给了何平戈:“你说你这个人,也不知道小心一点,弄成这个样子,咱们两个都开心不了,这要是感冒了,可怎么好呢。” 何平戈机械的从她的手里接过毛巾,他知道她在说的话,其实也有对他今天警告的意思,于是他点头顺着她的话回应:“我以后会小心些的。” “嗯。”终于得到了满意的答案,顾念也就不在他这里浪费时间了,招唿了小副官一声,两个人离开了何平戈的房间,顺着来路又回到了台子下,并不看戏,而是直接往回家的方向去。 顾念自觉是个还专心的人,什么玩具一时间有一个就够了,如果是太多的话,就容易分心,一个也玩不好了。
第12页 径直出了戏园子,顾念问过了路后,直接打马到了眉县最好的骨科大夫哪儿,几块大洋扔下,大夫就颠儿颠儿的抱着医药箱奔着戏园子去了。 时间我给你了,大夫也给你了,你要是不能让我满意,下次的杯子可就不能刚好的停在桌子边上了。 顾念带了点若有若无的笑意看着大夫远去的背影,忽然觉得自己休息的这一段时间,恐怕不至于太无聊了。 接下来的几天,顾念还是每天雷打不动的跑过来听戏,每次来了也不会呆的太久,每次都是听完何平戈的那一场戏就走,而让何平戈感到松了一口气的是,顾念自从那天后,就再也没有进过后台了。 一场戏唱罢,何平戈笑着和台下的人行了礼后就回到了后台,顾念给大夫的钱足够他整个月的收入了,所以这个大夫便也十分尽心尽责的,索性直接待在了何平戈的戏园子里。 周大夫一见何平戈回来,便对着他拍了拍医药箱,而这几天早已熟悉了流程的何平戈,也就无奈的换了衣服后将伤重的脚踝露了出来。 周大夫的医术不错,何平戈的伤经过这几天的修养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脚踝也基本上没有红肿,除了用力按压的时候仍是会有些疼痛之外,他现在的走路基本上已经不是问题了,而这也就意味着他和顾念的这顿饭,怕是不吃不行了。 之前的见面仍是让何平戈心有余悸,性命不能掌握在自己手里的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事实上,现在哪怕是在唱戏的时候在戏台下看见那似笑非笑的顾念的时候,他都会忍不住的打个冷战,如果他现在能够延迟和顾念的见面,那么他大概是肯不惜一切代价的。 于是,就在周大夫笑着对他说:“恭喜何老闆,您这脚再有一两天就能走了,到时候我们就又有眼福了。”的时候,他不知道怎么的,竟是冒出了一句。 “如果我想让它好的慢点,我该怎么做?” 何平戈的这句话一下子就说愣了周大夫,周大夫急急忙忙的回头看了一眼门口确定没有人后,这才对何平戈道:“何老闆,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周大夫四十来岁,是个好脾气的,但这会也看得出他眼里的惧意,他压低了声音道:“现在顾司令对您的兴趣,咱们眉县的人都是看在眼里的,顾司令压下脾气等着您伤好,也不是什么秘密,要是您这话传出去……” 周大夫的话说到这里就不说了,但之后的意思,何平戈并非不知道。 顾念在眉县就相当于是个土皇帝,万人之上的那种,其他人都还在土里刨食的时候,她已经翘着脚每天看看戏听听曲的逍遥自在了,再加上她手里的兵权,但凡有人能得了她的欢喜,受了她的重视,那么地位不说一人之下吧,也绝对会比现在好的多。 所以哪怕是在这戏班子里,在这个何平戈自幼长起来的地方,他也不能这么放心大胆的说什么,何平戈对于唱戏是真爱的很,但也有的人是穷的没法子了才吃这口饭,但凡有机会,就绝不肯放过的。 这些道理何平戈倒是也懂的,当即没忍住就嘆了一口气,再也不说话了,只是那紧抿着的唇,还有那紧紧扣在扶手上,用力到苍白的骨节,昭示着何平戈内心是如何的波涛汹涌。 周大夫是个好人,他一向对待病患都是一视同仁的,没有像别的人那样看不起唱戏的,故而这会看着何平戈的样子,伸手去拍了拍何平戈放在扶手上的手,仿佛是对自己的孩子一样劝慰道:“忍忍吧,听说这位顾司令没什么耐心,说不定这阵儿过去就好了。” 何平戈苦笑一声,也只剩下了这个期望,正当他想说些什么来感激一下周大夫的时候,却听军靴声踏地,随即顾念的声音就传了进来,还带了点笑意:“怎么着啊,我这几天没来后台,何老闆还把手给伤了?” 何平戈现在是顾念打算要的人,她自然是不乐意瞧着别人碰他,故而她这么一出声两个人就立刻将手各自收了回去。 周大夫的脸上有点慌,他不知道顾念什么时候来的,又把他们刚刚的话听去了多少,故而有些惶恐的起身,唤道:“顾司令好。” 顾念随手挥了挥就算打发了他,然后垂眸看向坐在椅子上没有动弹的何平戈。 ☆、第八章 讨药 何平戈现在只穿了一只鞋,另一脚煳着一层药,但是还没有裹上绷带,就那么虚虚的悬在空中,何平戈心里有些不满,他甚至有些鄙视自己的怯懦,他的心里有着想要和顾念实打实,真刀实枪的拼搏一场的信念,但他的身体却背叛了他,在听到顾念的声音时,自发的迴避了那个会让顾念借题发挥的动作。 何平戈简直想要冷笑,但他到底没有这么做,他收敛了那么无用的火气与恼怒,端端的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向着顾念一拱手:“顾司令,失礼了,平戈现在不方便起身,您别见怪。” 他的面上甚至仍带着笑,仿佛前几天所受的折辱,他已然全部忘记了似得。 韩信忍得胯下之辱,凭什么他何平戈不可以,不过是一时的情势不由人,他可不信一直会这样,周大夫建议他等着顾念失去耐心,但他可不打算把希望全部寄托在这上面。 何平戈的礼数不周全,话上却没叫顾念落了面子,所以顾念倒也没揪着他不放,只是走到了他的身边低头去看了看他的脚:“怎么样了?”
第13页 “这……”周大夫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向何平戈投去了一个抱歉的眼神,他这个年纪了,也有一家老小呢,不敢为了何平戈对着顾念撒谎,所以在这个眼神后,他对着顾念道:“回顾司令,何老闆的伤估计再有个两天就差不多能好了。” 周大夫这个时间已经是说的不太多了,但没想到顾念还是有点不满意,铮亮军靴试试探探的去找了块没沾药的地方在何平戈的腿上踢了两下,然后抬头问何平戈:“还疼不疼?” 何平戈是眼见着他踢过来的,但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没敢躲,毕竟疼他可以忍,要是顾念不高兴了,找了别人的麻烦,那实在是他不愿意看到的,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顾念这两下踢到倒是不重,相比疼痛的话,倒是还是那冰凉皮革粘上皮肤的感觉让他深刻一点,有点屈辱的味道,于是对于顾念的问话他倒是也诚实的摇了摇头。 顾念砸吧了两下嘴,有点不满意的哼哼道:“不疼就是没啥大事了,娇娇气气的。”要知道她们在战场上的时候,别说崴了脚,就是断了腿都得接着往上沖,那有这么崴个脚还休息好几天的。 但是想是这么想,顾念又打量了一下这何平戈的一身细皮嫩肉的,比自己这个真正的大姑娘都要软和细腻的多,又松了口道:“成吧,那你好好养着,两天之后唱完戏我带你出去吃饭。” 待得何平戈应声之后,顾念就又行色匆匆的走了,仿佛来这一趟就是为了确定何平戈的伤是怎么样了一样。 顾念对于要和自己吃饭的念头根深蒂固的简直叫何平戈想笑,不过这次这么容易就过了关,也让何平戈和周大夫都有些惊讶。 低头看着自己煳满了药的脚,何平戈忽然又觉得这个顾念,似乎也不是那么完全的讨人厌。 但是这个念头刚刚一起,就被何平戈直接掐死了,自己总不会是被虐习惯了,这才在顾念露出了点好颜色的时候,就把她那天兇狠的样子忘记了。 何平戈盯着顾念离去的门口眼神晦暗不明,许久后,他轻声笑着,一双明眸弯的如同月牙一般好看,声音也是一贯的温和:“周大夫,我家里最近的老鼠有些狂妄了,您下次来的时候,能帮我带点砒霜吗?我好治治他们。” 周大夫被他这话吓的一愣,抿着嘴往门口瞄了一眼,然后有点担忧的轻声叫道:“何老闆……” 他又不是傻的,那砒霜的药性那般的大,寻常人家碰都不敢碰的,更别说拿来药老鼠了,何平戈要了这药想做什么,他哪里会看不出来呢。 他想劝,可何平戈一抬手止住了他的话,他仍是淡淡的笑着,口中说出来的话也是波澜不惊:“您别怕,咱爷们也是个有脸有皮的人,做点什么事,哪怕是做不成,也绝不至于连累别人。” 何平戈这话说的周大夫脸上顿时涨红,几乎是带了几分气恼的开口:“何老闆,我不是这个意思。” 这话对于何平戈来说倒是不怎么重要,他是真不在意周大夫到底是什么意思,简单的来说,他的的确确没想要把任何人扯进这个事里:“我知道,您不必多想,只需要把药给我,之后您就当没这事就行。” 周大夫因为事不关己的原因,对顾念倒是没有什么大的怨气,只是何平戈和他到底是更熟悉一点的人,何平戈虽然是个角儿,可大小长起来,也算是周大夫看着的,琢磨了两个唿吸后,周大夫一咬牙:“成,但有一点,这药是我给您了,但您得想好了,无论这人怎么样,她好歹是一条人命,您这手上要是沾了血,一时意气是痛快了,可这辈子,只怕都睡不了一个安生觉了。” 何平戈因为周大夫的这句话略微抿了抿唇,这些他不是不知道,他也并非真的非要让自己的手上沾上血,他只是……以防万一。 他不愿意惹事,他想能忍则忍,只是不知道的是,顾念会不会给他这个机会,万一有一天他真的惹怒了顾念的话,那么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这样来的痛快些。 他紧紧的握住了拳头,指甲深陷入了掌心的嫩肉中,仅仅两秒,他就将情绪收敛,转而笑道:“多谢您了。” 而周大夫也在深深的嘆了口气后不再说话。 时光一转,便是两天过了,和前几天上班似得定时定点的过来不一样,顾念这几天也不知道是在忙什么,居然接连两天都没有来看过何平戈的戏,过于安静的戏园子,没有了不合时宜的叫好,也没有个穿个军装,一个人占了一圈位置的顾念,这让何平戈在台上唱戏回眸的时候,还居然有那么一点不习惯。 不过,这也是乐得轻松,一齣戏唱罢,何平戈回到了后台,周大夫这会正在这等着他呢。 有龙套上来帮着忙把何平戈这一身的行头给摘了,仔仔细细的拿软帕子把戏衣上沾上的灰都擦了去,再挂在空衣架上晾着,这是何平戈下戏了必有的一套流程,倒不是说他矫情,只是这戏衣是不能经常下水的,若是下水多了,一身好布料就得给洗的变了形,到时候穆桂英一上台,一身的行头软塌塌的,莫要说观众看了笑话,就连唱戏的人自己,也都提不起那股子精神头里。 全身上下松了股子劲儿的何平戈舒舒服服的靠进了自己的宽大椅子里,由着周大夫为他把最后一副药卸了下来,原本红肿的脚踝在这个时候已经消肿了,又变回了那匀称白皙的模样,全好没全好不敢说,好歹看起来是比之前那馒头似得样子顺眼的多了。
第14页 周大夫在盆里洗净了双手,又在掌心揉了些个药油,宽厚手掌一寸寸按过骨骼,边按边问,确认何平戈的脚彻彻底底的好了,没有留下任何一点的隐患后,周大夫这才笑了:“总算是不辱使命,没叫咱们的角儿成了跛子。” 何平戈也松了一口气,毕竟他虽然青衣武旦都是可以唱的,但他自己还是希望不要留下遗憾的,若是这脚上带了跛,那么以后的穆桂英,花木兰,白娘子的这些戏,就都没有办法唱了。 何平戈之所以在这十里八乡的名气大,除了一口嗓子好,这身段也占了不少的功劳,故而这时候放了心,便也跟着周大夫一起笑了起来,语气里是实打实的轻松:“您太客气了,戏友们称我一声角儿,那是捧我,您这么说,我可真是当不起的。” “谦虚归谦虚,您这把好嗓子是咱眉县人都知道的,您就别推辞了。”周大夫笑着将自己的医药箱收起来,忽然想起什么似得的,那笑就在脸上凝结了,犹豫了一下后,他问道:“晚些时间,顾司令会过来吗?” 何平戈要的那些药,周大夫已经在第二天就拿给了何平戈了,得幸于顾念这两天没有来,这药也就没有用的上。 何平戈脸上的笑一凉,显然是在这个时候聊起这个让他有些不快,他略微的别过头去,冷冷笑道:“她要是能把这件事忘了,那可就再好不过了。”想了想,他又道:“她这两天没有过来,想来该是忘记了。” 老话说的好,当面不说鬼,背后不说人,何平戈的话音未落,便听有一女声爽朗笑道:“怎么的,何老闆想我了?”伴随着这个声音,顾念带着副官走进了房间里,一贯的没有通知没有敲门,但何平戈居然也习惯了,和周大夫齐声叫了句:“顾司令。” 顾念今天看起来心情大好,一身军装穿的笔挺,精细腰身被皮带勾勒出了迷人曲线,但顾念带给人的感觉又并非是一般女人那样的美丽,而是一种近乎于危险的性感,仿佛是那种雪山上刚刚捕获了食物,嘴角还带着献血,转头去审视自己领地的母豹子,叫人忍不住心跳的美丽。 虽然没有这个心思,但何平戈还是感觉到自己的喉咙微微的动了一下,这是出于本能的,人对于美的嚮往。 ☆、第九章 雪貂氅 顾念平时虽然也是这种装扮,而与以往不同的是,今天顾念的身上还披了一件雪白的皮毛大氅,这大氅一眼看过去就知道做工精细,背后还绣着一株笔挺的墨竹,显得贵而不俗,温暖柔软的大毛领子把顾念的脸深深的埋了进去,这才显得顾念的脸柔和了一点,让人能够注意得到她本身的魅力。 只不过,何平戈略有几分眼馋的看着那件大氅,这样金贵的东西一向是有价无市的,价格给的再高也弄不到一件,却没想到顾念的运气居然好到了这个程度,只是可惜了,她这样满手都沾着人命的丘八,怎么配得上这样好的料子,这样好的皮毛呢。 只是想归想,何平戈的脸上还是淡淡的笑着的,都说戏子唱戏唱的久了,一张面具就戴在脸上摘不下来了,有人以为这是贬义,可何平戈却不这么觉得,若不是现在脸上的这层面具,他又怎么能对顾念笑得出来呢? 面具能让他过的好,那么有这么一层面具,倒是也没什么不好的,这个道理,师父也是教过的,只是那时候的何平戈,还不能理解的和现在这样透彻。 何平戈想明白了这件事,对待顾念的态度也就柔和了许多,人都有征服欲,尤其是这样刀尖上舔血的军阀,越是难以达成的目标,难以驯服的猎物,越能够激起他们的兴趣,之前大概是因为自己的不屈服才叫她有了兴趣,若是自己和其他人对她没什么两样,想必她也就没了兴趣,到那个时候,想必自己也就能过回自己原本的生活了。 若是能这样平平淡淡的把事情解决了也好,乱世里的人命贱如草芥这话是没错的,但这话说的往往是他们这样的人。 这么想着,何平戈便起身倒了一杯茶给顾念,态度柔和极了:“顾司令请坐吧,我略换一身衣服,就同您出去。” 顾念说要带他去吃饭的这件事,也不知道是说了多少次了,何平戈自持不傻,自然不会记不住,与其等着顾念开口来说,自己无可拒绝,倒不如主动提了,还能多留两分面子。 顾念虽然略有一点惊奇于何平戈今天的乖巧,却也没说什么,只是接了茶在椅子上坐下,值得一说的是,这个一向大咧咧的人,居然在坐下的时候把这大氅撩了一下,仿佛是怕压着它一样。 何平戈心里哼哼两声,看来这个人也是知道这大氅珍贵的,但这又如何,这东西落在你手里,到底还是浪费了。 这间房间本就是何平戈用来换装的地方,除此之外他也没有别的地方去,但看着顾念的意思,她也是绝不会出去的,要么便在这里换,要么就请顾念出去,被她嘲笑完了再继续在这里换,既然结局一样,何平戈也就不再纠结,指尖略过衣架寻了一件墨色山水的长袍,径直便走去了屏风后面。 屏风是绸缎的,虽然不透光,但也没多厚,隐隐约约的也能看得清身形,甚至只需要顾念走过来,也是直接能够被顾念看清的,但何平戈倒是不在意,毕竟自己是个男的,在这方面自己可并不吃亏。
第15页 换衣服也方便,都是量身定制的服饰,肩是肩腰是腰的,往身上一套就是极好看的,更别提何平戈本来就是相貌堂堂,一副墨色山水更是衬得人气质不凡。 何平戈对着镜子将细节整理,却怎么都觉得不对劲,直到他将要迈出屏风的时候才想起来,今天顾念穿了一身墨竹白氅,自己这一身墨色山水恰好与她对应,若是不知情的看起来,只怕会把这当做……一对。 何平戈动作一顿,用短暂的时间来思考了一下自己是不是应该换件衣服,但考虑到如果要换衣服的话,他还得走出去,而这样的话就显得他的意图太明显后,他又放弃了这个做法。 不就是衣服款式一样么,他还就这么穿了,他倒是想看看,同样款式的衣服,他要怎么把这个大老粗打压下去。 而在他打算走出来的时候,却听见顾念也正在压低了声音与周大夫说话,若不是他走到了出口,是听不见的。 何平戈没有什么窥探别人隐私的习惯,但是从他们的对话中隐隐听到的他的名字,却叫他忍不住停下了脚步,站在隐蔽的地方偷偷去看两人。 顾念端着手里的那杯茶没有动过,只是若有所思的看着杯壁,快速的扫过了一眼屏风后,她突然开口道:“他那个腿全好了吗?” 周大夫胆子不大,光是和顾念共处一室就足够他紧张了,此时突然问他话,他有些没反应过来似得:“您说何老闆?”毫无疑问的是,他这个明知故问让他赢得了顾念的一个白眼,而后周大夫略显尴尬的笑了两声后道:“跑跳行走都不会有问题了。” 顾念点了点头,仿佛无意识的把那茶往唇边凑了凑后,突然想起来什么似得开口:“酒,能喝吗?” “酒?”周大夫显然是有一点不理解顾念的意思,而何平戈却被顾念这句话吓出了一身冷汗,要是周大夫说什么完全不会有影响的话,只怕顾念会觉得自己之前是欺骗她而发起火来。 顾念点了点头,解释道:“我军中有些兄弟带着伤喝酒,结果后来伤虽好了,却也多少落了些跛足的病。” “哦,原来如此!”周大夫做出个恍然大悟的样子,然后笑了:“伤筋动骨是大事,按理来说应该是要戒的,但何老闆如今既然已经伤好,少饮酒倒是没有大碍。” 顾念听的这话倒是放心了似得,点了点头就不再说话,倒是躲在屏风之后偷听的何平戈有些搞不懂顾念这是想做什么了,重新回到镜子前整理了自己的情绪确定了没有破绽后,何平戈这才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果不其然,当他出来的那个瞬间,小副官和周大夫的眼神从他的身上和顾念的身上打了个来回,何平戈轻咳嗽一声告歉道:“不好意思,有点慢了。” 顾念上下的打量了他一眼,倒是没对他的装扮有什么意见,只是撇了撇嘴道:“的确挺慢的,磨磨唧唧。” 何平戈此时还沉浸在对于之前的疑惑中,所以虽然听见了这话,却也没说什么,只是笑着,而顾念见他不回话,也没什么意思,低头喝了口茶后将茶杯放在了桌子上,道:“走吧。” 何平戈应过了一声是后就跟在了顾念的身后,然而还没等走出两步来呢,顾念却又停下来了,回头看了一眼杯子,再看了一眼何平戈:“之前的那个杯子呢?” 顾念说的是她上次拿来洗手的那个杯子,依稀记得那还是个白玉杯,好看极了的样子。 何平戈不知道顾念这是一时兴起,还是有事提醒他那件事,暗自腹诽道,还能怎么样,放在柜子里落灰,何平戈可是做的不到再拿那个杯子沏茶给自己喝了,但对于顾念的面前,何平戈却不能这么说,故而只是微笑着道:“之前那个杯子太圆润,容易立不稳当,掉在地上碎了可惜,所以我这就换了个有稜有角的。” 顾念的眼睛在何平戈的脸上来来回回的扫了几圈,忽然笑了起来:“有点意思。” 这句话说完,她便领着头往前面走去,顾念从戏台上走成了习惯,这会还是直接奔着戏台就过去了,何平戈斟酌几番还是伸手拉住了她:“司令,咱们走另外一条路,如今台上唱着戏呢,咱们走实在不好。” 何平戈的本意是想说抄个近路,免的您劳累什么的,毕竟这话好听点,还说不定能哄的顾念开心,但是想了想只是想拿话哄顾念的时候顾念的那个态度,何平戈最终还是把话收了回来,没有选用哄骗那些人的话,而是选择了实话实话。 他在想,或许顾念也不是完全讲不通道理的吧,他是试一试。 而事实证明的是,他试对了,顾念在听了他的话后,略微的让了一点路给他,让他带路。 一路无言到了门口,就在将要出门口的时候,顾念忽然喊住了何平戈,何平戈脚步一顿,回头略带了一点疑惑去看顾念:“怎么了?司令?” 只见顾念在门口停住了脚步,然后屈指将颈子上大氅的系带解了下来,振臂一展,直接压在了何平戈的肩上。 几乎一沾身,何平戈就摸出了这是上好的雪貂毛,保暖与抗寒都是极好的,而此刻它在自己的身上,一时间,何平戈脸上的疑惑就更深了,而顾念则是看出了他这个神情,回答道:“今日落雪,你这小体格容易生病,穿着吧。”
第16页 顾念口中的语气简直堪称不屑,完全无视了自己其实是个女人,而那个被自己称为小体格的,则是个男人。 而何平戈打量了一眼她身上的军装后,也就放弃了和她争辩到底谁是小身板这回事,毕竟何平戈自己虽然也有点功夫底子,但都是戏台上为了好看才练出来的,估计要实打实的打起来的话,何平戈赢得机会可不大。 略微有些犹豫的摸了一下身上的大氅,何平戈有点迟疑的问道:“那您?” ☆、第十章 危险 要知道眉县冬天的天气是绝对算不上暖的,尤其是这一冷一热的,最是容易感冒,何平戈虽然不与顾念争辩,但他心底还是存了那么点的绅士风度的,他不知道什么叫做绅士风度,但是他从洋电影上看到过。 这符合他这个人的一贯作风,所以他也乐得学一学,于是他当即便想把肩上的大氅解下来,可还没等他动作呢,他的手就被顾念按住了,顾念颇有点不耐烦道:“本来就是给你带着,这么雪白的玩意儿我穿不了,太不耐脏。” 本来就是给你带的?何平戈因为这三个字而发了一下呆,有些不可置信的重复了一遍:“您的意思是,把这个给我?” “废话。”显然懒得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结的顾念侧目掀了他一眼,只甩给了他两个字。 短短的两个字让何平戈忍不住有些面红耳赤的,忍不住想起来了自己之前在屋里的小心思,当下便有了些愧疚,推辞道:“这太贵重了。” 一件衣服磨烦了这么久,顾念是有点恼了,嘴巴砸了一下,语气也不好了:“让你穿你就穿着,别磨磨唧唧的,上车。” 正巧顾念将发火没发出来的时候,之前在这等着的车就过来了,顾念甩下这句话后便扭身上了车了,何平戈在原地站了两秒后,也只好无奈的跟着一起上了车。 何平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他觉得这顾念的性格还真是有点怪,一时看起来是个蛮不讲理,可一时却还有那么点照顾人的心思,也真的是想不清楚她怎么样。 何平戈一边自己这边纠结中,一边去看顾念,顾念看起来的心情也不大好,靠在门边上看着外面,也不说话,紧锁着的眉头昭示着人此刻的招不得惹不得的。 天地良心,顾念这也郁闷着呢,她之前没怎么听过戏,也不大捧戏子,最近才开始有了这么个打算,想给自己找点事情做,结果就碰上了这么个也说不上是怎么回事的人,看着脸倒不是个蠢人,就是总惹人生气。 不是说捧戏子都得送东西吗,听说还有直接跟他们要东西的,可这个人怎么回事,给东西还不要? 是嫌弃不值钱?还是故作矜持? 带着这样的心思,顾念侧头去看向何平戈,而意外的是,何平戈居然也正在看着自己。 何平戈是看着顾念看着窗外才打量她的,却没想到被顾念抓了个正着,顿时有些尴尬起来了,笑了笑强行找话题开口道:“您想吃点什么,我在眉县待了这些许年,也算了解一点,不如我给司令推荐几个?” 顾念上下打量了何平戈一眼,心道这倒是和他们说的有点相似了,这人是在讨好我?眯了眯眼睛顾念将自己神色掩藏,往后一靠:“不用了,酒店订好了,你跟着去就行。” 何平戈也是随便起了一个话题来防止尴尬,这时听见无需自己真的介绍,倒是也觉得轻松,便应道:“好。”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何平戈这一声答应应的太干脆的,顾念又重新睁开眼睛瞄了他一眼,道:“晚些时候你回去把你觉得不错的酒楼写给我,我以后要用。” 想法变化之快,前后连一口茶的功夫还没有呢,何平戈心中吐槽,嘴上却依然微笑:“好。” 顾念心满意足,重新闭目养神去了。 小洋车开的平稳,车里又安静的厉害,久而久之,就连何平戈也觉出来了两分困意,靠着车门也迷迷煳煳了起来。 没办法啊,即便是成了角儿,该练的那些基本功也是一个都不能少的,有人觉得唱戏简单,扯着嗓子咿咿呀呀的唱两声,甩一甩袖子就算是完事了,殊不知那背后的汗水流了多少。 舞台上的一颦一笑,一个甩袖弯腰,何时该啼何时该笑,几时眼波流转,几时怒目圆瞪,都是一字一句写在戏摺子上传下来的,一个字也不能错,一个词也不能改,每个鼓点都该明明白白的踩好了。 这是基本功,也是何平戈打小让师父拿着刀坯子逼着练出来的,一个汗珠子掉在地上摔成八瓣,这才练出了今天名扬周边几个县的名角儿,何老闆。 何平戈知道那会儿有多苦,也知道那么多弟子,能熬出一个自己不容易。 读书人讲究读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唱戏也是一样,有句话叫做,一天不练自己知道,两天不练同行知晓,三天不练观众明白。 而观众要是明白了,你这场戏唱的,也就到头了。 何平戈不希望自己落到那个境遇,他也知道现在方圆数十个县里,到底有多少人憋着劲头想要把自己整下去,他不想下去,所以他就只能通过这样苦练的方式来让自己变的更熟悉戏曲。 他深知自己现在的名头再大,也不过就是个刚刚在森林里扎根的小树而已,他周围数不清到底多少和他一样树,有的说不定比他还好,但只是他运气好一点,才被人看见了。
第17页 所以他现在不敢骄不敢傲,他拼了命的把根扎进地下吸取更多的养分,好让自己变成参天的大树,谁也没办法打倒的那种。 终于,当他的名声立起来了,见过他的人都叫声何老闆了,可惜他刚以为自己能够立住一点根的时候,他就遇见了顾念。 他发现自己还是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无能为力,束手束脚的样子,和他小的时候也没什么分别。 在不熟悉的地方睡的总是不大安稳的,迷迷煳煳中的何平戈听到了司机的声音:“司令,要到了。” 何平戈一震,然后挣扎着想要让自己清醒过来,只是因为这几天实在有些太累了,所以虽然精神上是想要清醒的,但一双眼皮却是沉重的睁不开,不过他总是需要在早上的时候起来练功,所以对于怎么让自己清醒过来还是有点心得的。 闭着眼睛摸索着掐上自己的虎口,何平戈用力一掐,疼痛便十分忠诚的把那点子瞌睡虫赶跑了不少,正在何平戈打算再来一下好让自己彻底清醒的时候,顾念的声音却刚好响起:“等会进去之后机灵着点,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心里都有点数。” 顾念这话的声音不算太大,也没有称唿,却比疼痛好用的多,叫何平戈剩下的那些顽固的瞌睡虫尽数四散逃命去了,何平戈看了一眼,确定顾念是在和自己说话,这才咽了一口唾沫让自己的声音变的没有那么沙哑后开口:“司令的意思我不明白。” 可即便如此,他那带了一点慵懒,和平时清朗声音完全不相符的声音,还是让顾念多看了他两眼:“不懂就少说话,尽量别说,做好你的摆设。” 顾念的语气算不上多好,但何平戈还是敏锐的察觉出这并非因为自己,更大的原因应该是在睡眠的时候被人吵醒了的原因。 看来这位司令是有点起床气的,估计还不怎么小。 出于明哲保身的思想,何平戈只是有些无奈的笑了笑,就真的不说话了,而顾念对此还不是特别的满意,熊熊燃烧的起床气没处发泄,导致她看谁都不顺眼,于是她上下打量了何平戈一眼,又冷着脸道:“没事掐自己是个什么毛病,改了。” 何平戈的目光落到自己手背上那个明显的痕迹上,然后他十分好脾气,从善如流的扯了扯袖子将那道伤口盖住,虽然他完全不明白,这出现在他手上的痕迹,又怎么惹到顾念了,或许是挨着她的眼了?总不可能是担心他,这也太荒谬了。 何平戈心中暗自笑了自己一番,就把目光投向了窗外,而顾念再连续打了两拳却无人接招的情况下,也恹恹的重新窝回了车座椅里闭目养神。 直到车子停下,顾念打算开门下车的时候,何平戈却突然喊住了顾念:“司令,稍微等一下。” 顾念略带一点疑惑的回头看他,虽然不明白怎么回事,却也真的听了他的话,只是眉头有那么一点不耐烦的皱着道:“怎么了?” 何平戈没有回答她,只是艰难的在车里转向了顾念,伸手去为她将因为刚刚睡觉而弄的翻起来的衣领给重新折好,然后才笑了:“这下好了。” 其实这是个很平常的动作,当初行军打仗的时候,顾念很多时候那些沾着厚厚泥土的军装都是丢给勤务兵去打理的,也从来不觉得有什么,但不知道为什么,何平戈凑过来的这个动作,却让顾念微微愣了一下。 是因为什么?是因为何平戈不小心蹭到自己皮肤的那温度合适的手,还是因为他眉目低垂认真的样子,或是他身上那淡淡的脂粉气? 说实在的,顾念以前一直觉得脂粉的味道太过女气,却没想到落在何平戈身上的时候,却也没有那么叫人难以接受。 愣愣的看着何平戈做完这些又坐回自己的位置,顾念的眉头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的皱了皱,然后有些别扭的别过头去:“下次直接跟我说就好了。” 何平戈深以为然的点一点头,看起来十分乖顺,可不知道为什么,顾念却觉出来两分危险。 ☆、第十一章 靶子 何平戈绝不是个老实人,他的情绪内敛,肯为大局而隐忍,哪怕是他自己被折辱,他也能咬牙忍下,顾念分得清懦弱与理智的区别。 其实顾念往往不会让这种人待在自己的身边,尤其是不怎么熟悉的,这样的人很危险,他就像是沙漠里的蛇,忍耐着飢饿与炎热,收敛自己的利齿,只为了在最关键的时候,给敌人致命一击。 但对于何平戈来说,他的弱点也十分明显,显而易见的就是他戏班子的那些人,凭着这个,顾念料定他不敢做什么,他或许不怕死,但他不敢拿戏班子里的的人冒险。 他现在的举动,如果不是故意讨自己的欢心,那么就是还有其他目的。 顾念不在意前者,事实上,如果是前者还好办,前者无非要的就是钱,但后者么,顾念的眼睛眯了眯,唇边带上一抹笑。 她也从不怕,明枪她都躲过去了,还怕暗箭吗? 下了车后,顾念便迳自往饭店里走去,她常年行军,个子又高,走起路来自有一点虎虎生风,直到她走到大门口,被那光可鑑人的玻璃门一照,这才想起来自己把这个磨了好几天才到手的小戏子落在后面了。 颇有些不耐烦的回头看了何平戈一眼,完全无视了何平戈歉意的眼神,顾念待他走近后拉着他的领子叫他凑近,气息交缠几乎和亲吻一样,何平戈哪里想过这个,条件反射的要往后面躲,却被顾念死死扯住了衣领动不了。
第18页 好在顾念也不是想亲他,只是做了个假象出来,看似是亲近极了的为自己方才走的太快顾虑不周也道歉,实际上是贴了他耳边警告:“你是唱戏的,我今个就是让你来演戏的,你紧紧皮子,要是演砸了的话,你们全班子的人都得受你的累。” 何平戈确实被顾念吓着了,神色一凛,忙点了点头,而顾念也就此笑出声了,很亲近的拉着他的手往里走去。 何平戈不算是个蠢人,所以虽说他现在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一看顾念的状态,他就也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了,一张脸上带了惯用来应付那些戏友的笑意,何平戈紧随顾念身后,略微错了半步,以示对顾念地位的肯定,也是防备自己被顾念抓了尾巴什么的。 要说他们来的这个酒店实在是不小,打远就看出来了一派金碧辉煌的样子,红毯打门口就铺着,门边上站着迎宾的礼仪小姐,一个个都是眉清目秀的样子,修身的旗袍穿在身上,笑的一个赛一个的甜蜜蜜,而往里面走,则更是显出一派高雅的气质来,高吊顶的水晶灯,大厅里还专门雇了人来弹钢琴。 唯一的不和谐就是这些人里面,夹杂了不少站的整整齐齐的士兵,背上都是带着锃亮的黑枪的,这么一来,就让大厅里的高雅,带上了点十分勉强的味道。 何平戈对戏曲里的那些个乐器都能了解一点,随随便便的拿一个给他,他也能煳弄着弄个七七八八,但是对于这个,他就真的是傻了眼,也开了眼了,脚步随是跟着顾念呢,眼睛却死死的黏在钢琴上了,直到他一个没收住脚撞上了顾念,他这才回过神来。 好在这会已经到了他们订好的包间,顾念忙着应酬那些人,也没心思落在他身上,倒是让何平戈松了口气悄悄的退远了两步,不打搅他们的交流。 几乎是一进门,顾念就被那些同样带着军衔的人给围起来了,除却顾忌着点性别没有动手动脚,顾念受到的欢迎程度可谓是高的不得了,一路被簇拥着到了桌前坐下,挪椅子斟茶,可谓是服务周到,有人笑着道:“顾司令可是来晚了啊。” 顾念对于这样的场合倒像是十分熟悉了,对于他们的献殷勤也来者不拒,并没有一般女子的扭扭捏捏,反而十分大气的笑道:“有劳诸位久等,我自罚三杯。” 言毕,便将桌上的杯子拿了三个到自己的面前,杯杯斟满,一口一个干的十分豪爽。引得周围的人大赞大笑。 而顾念则趁这个时候从众人间脱身而出,向门口站着的何平戈笑着招唿:“怎么这么没规矩呢,我不叫你,你就不知道来见见人吗?” 她这话听着像是训斥,可配上她口中的笑,倒是有几分亲近人之间抱怨的意思,这里的人倒是没有不知事的,听得出这回意思,倒是没有真去找何平戈麻烦的,只是上下打量了一眼,便起闹道:“这就是最近勾了顾司令魂儿去的小兄弟?” 一个瘦高的人咂咂嘴道:“你别说,你看看这长的,就是不一样。” 他们这边乱乱嚷嚷,顾念却是毫不受影响的样子,来到了何平戈的身边,拉着他的手将他带到了桌边,将原本坐在自己身边的一个人轰走了,将何平戈安置下来。 而直到这个时候,直到何平戈进入了这个圈子,他才发现除了这群乱嚷嚷的人之外,桌子的另一头还坐着一个面色冷峻,不动如山的男人,而出于对现场的观察,这群人闹虽然闹,可是靠近这个男人的时候都是不自觉低声下来的样子,何平戈估计这个男人才是真正的主角。 果然,这个男人用挑剔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何平戈几眼之后,便有些不屑的对着顾念开了口:“我只听过当兵三年,老母猪赛天仙这样的话,却没想到你也应验了我的话。” 他一开口,屋里顿时便安静了下来,那些人各自都寻了自己的位置坐下,训练有素的样子仿佛这样的情况已经经歷了很多次。 顾念的神情不变,连眉梢眼角的弧度都不带动的:“有人爱萝蔔白菜,有人爱浓油赤酱,个人有个人的喜好,我选他自然是有我的道理,这是我的家事,便不劳张司令长费心了。” 要说顾念这话里已经是十足的拒绝的意思,可那张司令长却仿佛是没有听见一样,一张冷脸吐出来的话也是高高在上的样子:“我是担心顾司令飢不择食,吃些个不上檯面的东西,伤了脾胃。” 顾念微微一笑,将手覆上了何平戈的手拍了拍,亲昵的仿佛是多喜爱他似得,话里也夹枪带棒的冲着张司令长去了,全然没有因为职位的差别而有一丝半点的客气:“我本来就是个粗人,精精细细的玩意反而吃不惯,吃了那些,是要吐的。” 何平戈的眼睛一跳,算是后知后觉的明白了顾念为什么叫自己演好戏了,这后面的缘由虽然自己不知道,但最起码现在自己的的确确的是个靶子了,还可能是刚刚那位张司令长口中的猪,便不由的嘆了口气,暗自希望最好这个张司令长能够比较理智,别把火撒在自己身上。 也的确如他所想的,那个张司令长根本就没有把他放在眼里,目光仍是盯着顾念,沉默了一会后,他开口道:“三年,如果这个人还在你身边,我就不再过来。” 顾念摇着杯子里的酒笑了,一双眼自下而上的撩着去看那位司令长,尽管何平戈知道这个眼神来源于顾念不正眼瞧人的傲慢,却也无法不承认,这样的顾念居然很有一点叫人忍不住咽口水的味道,但是何平戈的这个想法也就维持到了顾念开口:“你要是今天把他杀了,我拿着他的灵位过三年也算吗?”
第19页 ……何平戈开始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全了,怎么着的啊,不是过来吃个饭吗,灵位是怎么一回事。 张司令长笑了一下,他长的其实非常好看,剑眉星目,薄唇高鼻,行为举止也自带了威严气势,若是放在古时候,这是十足的帝王之相,便是在现在,也是个首领的样子,他从何平戈进门便是一副冷心冷面的样子,有种不怒自威的感觉,但是这样一笑,却有点春风过境,万物復甦的感觉了:“我张振业还用不上那么下作的手段。” 他这句话说的声音不算太大,但其中的自信与淡然,却足以说明这个人的言出必行。 顾念显然也是明白这一点的,所以她没有要求其他的誓言字据什么的,而是爽快的一点头道:“成交。” 见顾念答应的太爽快,张振业仿佛唯恐她误解了什么似得强调道:“如果三年之内,他离开了你,或是你放弃了他,你也应该知道要做什么。” 顾念毫不犹疑的点头:“放心,我顾念虽然称不上男子汉大丈夫,却也好歹是个司令,还不至于做吃了吐这种事。” 张振业审视了顾念几眼后,向她举起来了杯子,他的眼睛定定的看着顾念,即便是对着其他人说话的时候,也不曾转开分毫:“诸位作证。” 顾念也随着他一起将杯子举起来对着周围示意了一圈,然后在众人的注视下,将杯子里的酒水一饮而尽。 仿佛是达成了一个什么誓言一样,顾念现在的神情轻松了许多,而张振业也不再一直绷着那张脸了,仿佛是受了这两个人的影响,桌子上的气氛也活跃了起来,推杯换盏,大声谈笑,开始真正的像一个饭局应该有的样子了。 ☆、第十二章 头疼 他们聊的话题何平戈听不大懂,更插不上话,这个枪那个炮的,还有聊大烟膏子的,好在那些人也根本没有把何平戈放在眼里,简直是把他当成了顾念带过来的物件一样,没人搭理,也没人惹。 何平戈倒是不在意这个,他倒是乐得如此,他们那边聊着,何平戈自个吃饭吃的开心,直到何平戈一边走神一边吃菜结果把自己呛到了一阵勐烈的咳嗽后,有个人打算递水给他,却发现他面前摆着的是一杯茶,当即便横眉怒目起来:“怎么回事,这里的服务生也太没眼神了吧,小兄弟的酒呢?” 这个人大概也喝的醉了,喊了一声服务生没来,他便直接抓起来那个茶杯摔在了地上,在那破碎声中大声叫道:“服务生!” 何平戈自己也是从最底下那层上来的,所以对于这些人一直都有那么点感同身受的心理,怕这个人找服务生的麻烦,便连忙解围道:“没关系,我不怎么喝酒的。” 那人哈哈大笑起来,手掌重重一拍何平戈的肩膀:“男子汉大丈夫,哪有不喝酒的。”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眼睛一转,却又带出点迷迷煳煳的促狭之意:“哦……该不是顾司令管的严吧?” 这人看起来是个脑袋大脖子粗的样子,没啥脑子,也没啥坏心眼,但另外一个瘦高的人却没这么粗的神经,虽然也是笑着,语气里却夹杂了点不明不白的意思:“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这位小兄弟不是别人,正是眉县最有名的何老闆。” 那人不明白,挠挠脑袋,憨厚道:“何老闆咋了?” 那瘦高的人唇边带了一点笑意,声调拔尖了生怕别人听不到似得:“何老闆吃的是唱戏这口饭,嗓子金贵着呢,自然就不能喝酒的。” 那人是实打实的喝多了,即便听出来那瘦高个语气不对也没反应过来,点点头道:“哦,吃的是手艺饭,挺好挺好。” 不过这人又问道:“不过何老闆现在既然跟了顾司令了,既然也不必给别人送笑脸去了,这个酒喝一点,也没事的吧?” 说着,他就把自己的杯子递给了何平戈。 何平戈是真不想和这个酒正琢磨着怎么来推辞呢,顾念当时先伸手把那人的手挡住了,笑着道:“老朱,你自己找人喝去,别跟着撺掇我的人,我爱就爱的是他这口嗓子呢,你别给我撺掇的沾了满口的菸酒味,到时候别说我不给你留面子啊。” 老朱也不坚持,杯子收回来自己喝了,乐道:“得得得,顾司令咱惹不起。”这句话说完,他还朝着何平戈眨巴了一下眼睛:“何老闆,你可看着点,咱们顾司令可是头一回这么护着人啊。” 何平戈对这个才不关心,他是没打算叫顾念护着的,更何况他是清楚的知道顾念是在演戏的,所以对于老朱这话倒是没表现出什么样子来,只是淡淡的微笑点头,是个领情了的样子。 一场饭足足吃了有三个小时,最开始的时候何平戈还提着精神怕发生什么事,可到最后的时候,他已然有些昏昏欲睡了。 听着顾念说可以回家的时候,他难得的显出了一点高兴的神色,惹得顾念多看了他两眼:“怎么的,跟我一起就这么的难熬啊?” 何平戈自然不敢说是,于是便只是笑,而顾念见他笑的好看,便忍不住又想起了他之前下车的时候帮自己整理衣服的样子,虽然知道他不一定是全然的好心,却也忍不住心软,不再揪着他问。 之前在饭局上,昏昏欲睡的是何平戈,这会上了车却是顾念有些头昏脑涨的了,估计是喝了酒的缘故,再加上被车一颠簸的,顾念这会的眉头皱的几乎能够夹死一只蚊子了。
第20页 何平戈对于他们饭局上说的那些话心有疑惑,一直想要找个机会问问,但是看着顾念的样子又觉得不太好开口,便只好暂且憋着,只将目光投向窗外。 倒是顾念过了一会似乎是难受的不行了,喊他:“你会捏头吗?” 何平戈稍微一愣,他自幼唱戏便缠头,一头的珠子在头上坠一天,往往是会扯的头皮发麻,太阳穴胀痛,所以他自成了角儿之后还真找个了大夫教了自己几手按摩头皮的本事,只是他没想到的是,顾念竟会敢把头交在自己的手里。 他在这里一犹豫,顾念的脸上就显示出来许多点不高兴来了,紧着又不耐烦的喊他一句:“到底会不会?” 何平戈赶忙点头应道:“会。” 顾念的神色在他这一句后稍缓,直接转身在何平戈的腿上躺下,道:“那就赶紧帮我按按。” 何平戈将手掌覆上顾念的头,寻准穴位轻轻按揉,看着顾念的神色渐渐的柔和了下来,何平戈将自己的声音维持的足以让人听见,却又不会觉得吵的程度开口询问:“头疼的厉害?” 顾念被按的舒服,便懒懒的应了他一声:“嗯。” 何平戈回忆着她之前在饭桌上那副意气风发的样子,好像是进了车之后才开始皱眉头的,便问道:“可是方才出来冷风激的?” 顾念显而易见的犹豫了一下后,恹恹开口道:“老毛病,一喝酒就头疼。” 这么一说何平戈倒是觉得有些奇怪了,皱着眉问道:“那您为何?” 意思到了就差不多了,有时候问的太明白就不是什么好事了,顾念也明白他想问什么,便轻轻的扯了一下唇角:“我不喝你来喝吗?别到时候腿脚落了什么毛病又要怪我。” 这句话说的何平戈手上的动作一顿,直到顾念不满意的哼唧了两声才开始重新按。 按照顾念的意思来说,之前在酒店里,顾念之所以不让他喝酒,其实是因为记得他的伤,想保护他? 何平戈忍不住为自己的想法一咧嘴,觉得自己实在是想太多,就算是顾念这么做,估计也是为了给那些人看,顾念该是个什么样的人,他第一次见她的时候不就知道了吗。 说起那些人来,何平戈觉得现在大概是个问话的好机会,便试探着低声叫了一句:“顾司令,” 顾念掀开眼皮扫了他一眼:“嗯?” 何平戈犹豫着开口:“我……” 可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已经被顾念打断,直接问道:“你想问今天的事?” 虽然有些好奇顾念是怎么知道自己想问什么的,但何平戈对于不必自己一点点往外挤牙膏似得问,倒也十分高兴,点了点头道:“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的确是想知道。” 何平戈这话说的十分客气,明明是想知道,却偏偏不说实话,顾念的眼睛上下扫了他一眼,然后露出个笑来道:“巧了,我介意。” 何平戈被噎了一下子,正打算再说点什么改变顾念的意思呢,顾念已经先开口了,那之前那个近乎于讽刺的笑,也已经消失了,顾念现在又已经闭上眼做出那副不怎么高兴的样子了:“你放心,该给你的钱一分也不会少的,你跟我出来,赚的只比你在戏台上多。” 顾念这样的语气叫何平戈有点不大舒服,就好像自己真的变成了那种为了钱什么都可以的人似得,他强调道:“司令,我并非只认钱的人。” 顾念闭着眼也不看他,回答快速的如同在做快问快答的游戏:“但没了钱什么也不行。” 何平戈无声的嘆了口气,让自己的声音显得严肃正经一点:“司令,命没了,再多钱也没有用。” 顾念有那么两秒没有说话,何平戈估计她是在想什么,然后她就又开口:“你放心,张振业这个人虽然混蛋了一点,但他既然说出口的话,就不会改。” 这话听着像是安抚,但是轻微的一琢磨就能听得出来,顾念这是承认了何平戈的询问,何平戈虽然已经可以猜到一点,可在顾念确认后,他仍是有些不敢相信的怕自己听错了:“所以,在他开口之前,我确实会有生命危险?” 顾念被何平戈问烦了,直接道:“现在这个年代,谁能保证自己一帆风顺的活下去,你在我身边,可比你在戏班子安全的多。” 何平戈不得不承认顾念说的有道理,但这话却让他有些不舒服,仿佛自己变成了一个什么附属品一样:“顾司令,我在戏班子里是角儿,唱戏也是我乐意做的事,您要拿我当靶子。反对也没有什么用,但是您怎么着也得把我当个人看,而不是个物件儿吧?” 这话说的新鲜,顾念不由的轻啧了一声,然后将视线落在何平戈的眼睛上:“你想怎么样?” 何平戈与她对视,眼睛不躲不闪:“我知道您要弄死我,比弄死蚂蚁也难不了多少,但我觉得您应该也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最起码,您得让我知道这事的前因后果吧?” 何平戈原本准备了一堆的话要说,可是才说到这里,顾念就笑了:“那你知道的错了,我从来都不是什么讲道理的人。” 她说完这一句,就好像没有了兴趣似得,闭上眼闭目养神去了,何平戈暗自嘆了口气,心知他若是想要把真相尽数知道是不可能了,倒不如看看其他的地方能不能讨到一点好处。
第21页 ☆、第十三章 顾宅 何平戈手上的按摩也不停,一边细緻的按着,一边温声的跟顾念商量:“这样也行,那您以后找我有什么事,我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但请您这边别限制我的自由,成么?” 他可是记得那些人看他的眼神,仿佛是在看顾念养的一只金丝雀似得。 军阀爱养戏子,搁在家里咿咿呀呀的唱,这不是什么隐晦的事,就连何平戈的师弟,也有几个已经像只金丝雀似得住进笼子里的,吃穿用度是极好的没错,但从此也就跟自由没了缘分。 那日子即便至少想一想,何平戈也觉得自己过不下去,就算可能性不大,他也是想为自己争取一下的。 出于他意料的是,对于他这个堪称大胆的请求,顾念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笑了一下:“你的要求倒是不多,我还寻思你是不是得学一下良家妇女说我不是那种人再以死相逼什么的。” 何平戈笑了一下,他知道顾念看不见,所以他是笑给自己的:“我还没活够呢,不怎么想死。” 何平戈此刻的眼神没有落在顾念的身上,所以他也就没看见顾念那下眉头轻皱,不过这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即便他看见了,他恐怕也没办法理解。 顾念似乎是困劲上来了,迷迷煳煳的在何平戈的腿上蹭了一下,又打了个哈欠:“我对你兴趣也不大,你每天唱戏我不管你,但每天得过来吃饭。” 何平戈现在是有点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心理,他发现酒后的顾念好说话的有点过分,便抱着再试一试的心理开口,想在这有限的范围里,为自己争夺更多的权益:“这条路不近,我怕……” 顾念除了有起床气之外,还有睡前气,虽然何平戈话说的含煳,她却不会听不懂,哼了一声道:“你不用管这个,除了只有咱俩的地方之外,其他地方你就当好我的人就成,其他的事我自然会安排。” 这么一说,何平戈也就知道之后想说什么都没戏了,眨了眨眼睛垂下眸子不再说话,只是看起来专心的去给顾念按摩。 车又走了一会,不知道是不是压在了什么石头上了,略微的颠簸了一下,而顾念似乎是被这弄的有点不舒服,略微挪动了一下位置后开口:“你是不是在想如果你不这么做我能拿你怎么样?” “司令……”何平戈被看穿了心事,略有点尴尬的叫了声。 顾念脸上没有笑也没有怒,只是淡淡的叙述:“杀人不过头点地,你顶多也就是脑门上多个窟窿也没啥事,其他人么,那就不一定了。” 这是威胁,十分明显的威胁了,何平戈现在的软肋被顾念捏着,顾念知道一个人的死不可怕,而内疚愧疚却比死更可怕。 何平戈的嘴唇微微动了一下,他几乎想要骂人,但他知道他不能,于是他只能将这些话吞了回去,甚至竭尽全力的不让自己的话里带上咬牙启齿的意思,他的声音平静如初,仿佛亘古雪山一样的巍峨不动,他正在努力的让他显得,他并不在乎顾念所说的一切,他因为这些被控制,所以他想从这方面先逃离,至少,哪怕是假装的,让顾念觉得他没有那么在乎那些人:“一切听您的,您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顾念笑了一下,然后把她的手搭在何平戈的手背上拍了拍,她的声音里带了一点软和的黏腻味道,似乎是即将要坠入梦境一样,但她说出来的话,却仍是命令口吻,不容反驳似得。 她不需要用大声或是嘶吼才能叫人惧怕她,当她的的确确的有这份实力的时候,哪怕她只是这样轻声的说话,也依然是叫人无法忽视的:“好好摁吧,到了叫我。” 而直到这个时候,何平戈才发现自己手上不由自主用到的力道,已经将顾念的额头按出了一个小小的红痕。 他的手在一个轻微的颤抖后,重新恢復了平稳,何平戈忍不住苦笑了一下,他以为自己的伪装很好,却不想居然是这么的容易拆破。 何平戈觉得自己似乎正在参与什么与众不同的事,仿佛是会事干生死的,但有趣的是他参与进来了,甚至是作为一个不可或缺的角色,但他却不能知道这件事的全貌。 他像是一枚棋子,不需要有自己的思想,只需要老老实实的听话就够了,这个想法让何平戈有些无力感,他想发火,却无力。 愤怒是很无用的东西,尤其是你没有能力驾驭他的时候。 何平戈的牙齿几乎要咬破了口腔内壁,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现在的分量还太轻,他必须要往自己的这边加上筹码,无论以何等方式。 哪怕是他自己也为之厌恶唾弃的,也在所不惜。 在顾念再次闭上眼睛之后,车里再度陷入了安静,只留下了浅浅的唿吸声。 随着车子停下的声音,原本坐在驾驶位置上的司机向后扭头,低声道:“何老闆,咱们到家了。” 何平戈可不认同这句话,无论是咱们,还是家,但他这会并没有提出反驳,而遵照顾念的意思,轻声的去唤她:“司令?” 顾念看起来明明是个睡着了的样子,但何平戈这一唤,她便醒了,只是看起来还是有些没睡够。 她没有立即起身,而是躺了几个唿吸后才勐地撑着车座起来,将车门一打,对何平戈淡淡道:“你跟我来。”
第22页 她这句话说完之后,便不管不顾的自个下了车往宅子里走了,仿佛是笃定了何平戈会跟来似得,而毫不意外的,何平戈在短暂的犹豫后,也就下车跟在了她的身后。 何平戈犹豫的原因倒不是要不要跟上去,他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反正无论他怎么想的,都是胳膊拧不过大腿,总得听顾念的,他只是在想,是不是应该把肩上的披风给顾念搭上,毕竟说到底顾念也是刚起身,这样冷的天气还是容易感冒的。 只不过这个念头刚刚出现,就被他直接掐灭了,他照顾习惯了小师妹婉儿,竟是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自己的面前是谁。 但,何平戈的念头又是一转,如果可以把这当做筹码呢?如果这可以让自己这枚棋子的分量变的重一点,不再这么容易轻易的就被替换呢? 如果真的可以这样的话,那么这大概会是一个,不错的手段。 何平戈的手无意识的揪着白貂裘揉了揉上面的毛,柔软的毛让掌心温暖,也让心不由得软了几分。 真的要用感情来作为筹码吗? 老话里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这两种人的身上,是找不到感情这么一说的,这句话曾经害的多少人的感情含恨而终,就连何平戈自己,也是无法喜欢这句话的,但他现在,自己要把这句话坐实吗? 何平戈有些不确定了,他暂时放弃了这个念头,紧追了两步跟上了顾念的脚步,一面走,一面分了神去看这顾府的样子。 刚进门的地方是放了两座石狮子,大红漆的门足足有一掌那么厚,一看便知道是下了不少本钱的,厚重的程度,便是放在再往前些时候的那些侯爷王爷的家里也毫不逊色。 过了这道大门,有一道石头屏风,上面雕花的是一颗苍劲的迎客松,而绕过这屏风,便见了是青石板铺成的路,干净清凉,夏天的时候也不起灰,什么时候下了雨了,就着雨水拿大竹扫帚给扫一扫,干了之后就地躺着睡人都是没问题的。 这道路的尽头是个大客厅,连门也不带有的,从何平戈的角度看过去,刚好能够瞧着一副万马奔腾图,还有两把太师椅,这味道和大门倒是一致的。 何平戈有心再看看,顾念却不留步,顺着另一条路走了过去。 穿过了一个圆拱的石门,再见着的就是花园了,约摸着是冬天的缘故,花园里略显得有点凄凉,除了几颗梅花树之外,就都是光秃秃的杆子和空地了。 何平戈刚开始还记着路呢,后来走的多了倒也记不住了,只记得这花园里绕出来之后,入目便见了一栋三层的小洋楼,装修的可精緻,就连外墙上都贴着瓷砖片,而这小楼周围,也带了一圈的围墙,一道镂空的大铁门好好的锁着。 何平戈先是看了看这栋小洋楼,又忍不住回头去看了看那些看起来就古典极了的建筑,竟是不由得的咂舌,也不知道是夸有钱真好的好呢,还是应该嘲笑一下建房子的人的贪心,这么中洋混搭的结合也能做的出来。 门房的人远远见顾念来就把大门打开了,也不多话,安静的跟个隐形人似得,引得何平戈不由得对着这个人多看了两眼。 小洋楼里面的装潢倒是和它外面一样的扬起,客厅里贴紧米黄色浮花雕的壁纸,都是通透的玻璃窗,但也不是全透明的,有些格外小的格子里,镶着的是彩色的玻璃块,依照何平戈来看,倒是有点像是他以前看过那些基督教教堂里的样子。 房顶上一个大吊灯,亮到了人心窝窝里,珠子链子细细碎碎的挂着,不能直接看,否则就觉得眼晕的很。 沙发和地毯连同茶几都是欧式的,皮子的坐垫加上木制的边角,打着优美的捲儿,倒是不符合中国传统的以和为美。 ☆、第十四章 何以平戈 何平戈见惯了那些天圆地方的中式家具,故而这时候对这些倒是很有兴趣,可惜也没等看上两样,就又被顾念催着快走了。 一路随着顾念的脚步到了卧房,卧室里倒是干净简洁,除了必要的东西之外倒是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不过有趣的是这卧房还是个套间,外面是个简单的书房,里面就是休息的地方。 只不过,何平戈的眼神扫过了架子上的那些书,很有点想笑的琢磨着,这些东西估计着是前任屋主留下来了,瞧瞧上面那层薄薄的灰,很显然打顾念住过来,就没有翻动那些东西。 顾念走了这么久的路,睡意倒是去了,只是依然看起来有些醉的厉害,面上有些不正常的潮红,她一进门便把自己丢进了沙发上,背靠着大抱枕好好的打了几个哈欠,这才抽出空对着何平戈道:“你等会收拾一下,就在书房的沙发上住。” 何平戈略微一皱眉,他当时是想着送顾念回来,却没想到顾念还存了叫自己在这里住下的想法,当即便拒绝了:“有劳司令费心了,现在天色还早,我自个走回去就行。” 顾念受了拒绝有点不大高兴,抬眼一瞅他,冷声道:“让你怎么着就怎么着,别废话,真当你是个什么东西了?” 一句话夹枪带棍,硬邦邦的给何平戈身上那层好看点的伪装尽数敲掉了,而这句话说完,顾念也不理他是什么反应,走到书桌前的一个电话边是按了几个键,就自顾自的走进了内室,只留下了个何平戈站在原地。 何平戈的手指无意识的覆上了腰间的那个小纸包,一句话迎面打脸让他颜面全无,也由不得他多想,然而这也只是一触即收,随着顾念进去没多久,有几个小丫鬟装扮的人,就捧着些个大毛巾,还有些个瓶瓶罐罐的进来了。
第23页 何平戈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是从那些丫鬟走过时,那淡淡的香气倒是也不难猜出来,应该是些个沐浴用的膏脂,这还真是叫何平戈没想到,顾念这么一个看起来大大咧咧的人,居然在这种事上,还会花心思。 不过倒是也正常,毕竟顾念说到底也是个女的。 卧室的门已经关上了,何平戈在书房中央站了一会后,慢慢的挪到了沙发上坐下。 脚还是有些疼,虽然说是好了,可是也架不住今天走了这么多的路。 平心而论,顾念是个长的很好看的姑娘,说话的声音也好,甚至在偶尔流露出的那些小神色小心思,也和婉儿有些类似,这让何平戈有时候会忘记了她的身份,忍不住的想要多照顾她一点。 可每当反应过来自己面前的到底是个什么人,何平戈就又会为自己之前的哪一点柔情的思想而感觉到羞愧,他无法容忍自己竟是在赞嘆一个手上沾满鲜血的女人美丽,也无法容忍自己竟然会有照顾她的念头。 何平戈将手掌搓热然后俯下身子去握住自己的脚腕,他能够感觉的到手腕底下那丝丝密密的疼痛,就在他努力的去按揉试图缓解疼痛的时候,卧室的门居然开了,有一个端着搪瓷盆的丫鬟走了出来。 何平戈没有心理准备,很是被吓了一下,他勐的坐直了身子,好在那小丫鬟也是有些眼色的,并没有在何平戈的眼前笑出了声,而是走上前去将这水盆放在了何平戈的面前,软声唤了一句:“何老闆。” 何平戈心跳未止,可对着笑脸也不好发火,只是有些不解的看着她:“这是?” 小丫鬟笑的眼睛弯弯:“司令说您今个儿有些累了,吩咐我拿热艾水叫您洗洗手脚,若是想要沐浴的话,我也可以带您去浴室。” 艾草是活血去湿冷的,对于何平戈现在缓解疼痛来说十分重要,这个周大夫也和他说过,他本以为至少今天是得忍着痛睡觉了,可没想到的是,顾念居然还记得这一点。 也不知是真心,还是只是顺口,自可惜若是这是她收买人心的手段,那么她用在那句话后,可就是大打折扣了。 何平戈的手指无意识的触摸了一下腰间的药包,他素来是爱洁的,只是这次一来没带换洗衣物,二来也怕自己带的东西被人看到。索性对着小丫鬟笑了道:“不必了,我今天没带衣服,在这里洗洗就好。” 他这一句话说完,小丫鬟脆生生的应了句好,蹲下来就要给他脱鞋子,毫不犹豫的东西吓的何平戈忙退了退,阻拦道:“我自己来就行。” 小丫鬟无辜抬头看了他一眼,一双眼睛可怜巴巴的:“不行的,司令会骂我的,万一今天司令火特别的大,还可能要把我拉出去打的。” 小丫鬟这么一说,何平戈就犹豫了,顾念这个人,说她做出什么事来,他都是能信的,正当他在想要不要就让小丫鬟动手的时候,卧室里的门开了,有丫鬟拿着那些东西又走出来,而顾念的骂声也传了出来:“百岁,你个小丫头片子又编排我,信不信我拿马鞭子抽你啊?” 虽是骂,却也带了笑意。 何平戈听着这话本来有些担心,却见那叫百岁的小丫头似乎没有惧怕的样子,仰着头对何平戈做了个鬼脸,然后脆着嗓子朝着屋里喊了句:“司令我错啦,我这就下去了。”后,便一熘烟的跟在众人后面熘了,而屋里的顾念,也似乎是没有要追究的样子。 不知道是不是顾念的吩咐,即便是那些丫鬟走了,卧室的门也没有关上,淡淡的幽香顺着门便飘到了外面,好闻极了。 何平戈拉过水盆褪了鞋袜便把脚放了进去,可谁知这水看起来这么烫,他才一碰着,就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又把脚勐的抬了起来,甚至还刮碰到了水盆,发出了一声响亮的咣当声。 何平戈也被这声给惊着了,当即便停下了动作想看看顾念有没有因为这个生气,有趣的是顾念倒是没有因为这个生气,只是淡淡的道了句:“热水能够加快药效,你若是想要彻底的好全了,就别怕烫。” 听了顾念的这么一句,何平戈索性一咬牙,直接将脚伸了进去,除却了最痛苦的一阵过了后,药效发作起来,居然是整个腿都暖洋洋的,热度从脚底下上来,丝丝缕缕的将那些深入骨头的疼痛驱散,舒服的何平戈忍不住轻嘆一声。 何平戈泡了一会,感觉到疼痛缓解了,便想趁着顾念还没睡先把这水倒了,免得等她睡着自己再弄出什么声响来,可他刚站起来还没走两步,顾念就又出声了:“不必管,一会就会有人来倒了。” “好。”何平戈听了这话应道。 一开始每次听到顾念的声音,何平戈都会不由自主的被吓着些,可到现在,他倒是已经极为熟悉顾念这眼不见却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样子,只是唯一叫他有些奇怪的,就是顾念怎么知道。 他哪里知道啊,顾念这些年徵兵打仗的,十天有七天都得提防着半夜会有炮火将她打醒,要是学不会耳听六路眼观八方的本领可怎么能行呢。 何平戈合衣躺在了沙发上,他大概能够知道为什么顾念不让他回去,大概就是想造成一个顾念正在迷恋他的假象吧,只是顾念在外面这么做何平戈倒是理解,把他留在家里也理解,可是留在自己的房间里可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吧。
第24页 外面可能是有那个张振业的人,难道这里,顾念的家里,还会有张振业的人吗。 何平戈这么想着,就带了两分冷笑的意思,只不过他很注意的没有出声。 约摸着大概躺了能有十分钟吧,顾念的声音就又从屋子里穿了出来:“何……”她只出了个声就住口了,也不知道是忘记了何平戈的名字,还是只记得何老闆三个字,又觉得在家里叫何老闆有些不太好。 略微的顿了一下后,顾念重新开口,这回她的开口倒是干净利落的:“唱戏的,你叫什么?” 何平戈其实有那么两分无可奈何的味道,毕竟他是真没想到顾念在自己的身上浪费了这么多的时间之后,居然还没有记得自己的全名,只好无声的嘆了口气,耐心道:“平戈,何平戈。” “何平戈?”顾念似乎把这仨字在舌尖上咂摸了一下味道,然后带了点不屑的味道:“小家子气,怎么是个鸟儿的名。” 这个问题倒是何平戈经常遇到的,几乎每一个人在遇见何平戈的最开始,都会把他的名字误解错,对于在这个问题上的解释,他倒是有些驾轻就熟了:“并不是鸟的名字,而是平息的平,战戈的戈,师父受够了战乱的苦,所以就在我的名字里寄託了他的希望。” 平息战戈?何平戈的这位师父倒是有个很好的盼望,只可惜,顾念在黑暗中笑了笑:“他大概忘记了你姓何。” “何平戈,何以平戈。”何平戈也有些自嘲的意味,他是师父捡回来的,名和姓都是师父给的,哪里会忘记呢:“其实师父知道,他只是在讽刺而已,因为他知道这乱世很难终结。” ☆、第十五章 共处一室 骤然的,也不知道这话是戳中了顾念的那根神经,她竟是冷哼一声的发起了火:“不过是个戏子,你们也懂什么是乱世吗?唱好你们的太平长安戏吧。” 顾念自打见了何平戈,除却叫好的时候声音大些,其他的时候,无论是恐吓还是说话,都没这么大声过,此时话语里隐隐带着怒音,倒是真的唬了何平戈一跳。 毕竟是曾经上过战场的人,说着话都带了腥风血雨的味道,并不是这些只管中窥豹一些所谓战争的人能够相提并论的,何平戈的心脏有点跳的厉害,却并不畏惧。 相反的,他还有点被激起了点脾气。一句“我们不懂,难道你个杀人如麻的就懂了么”的反驳咬在唇边将出未出时,却又听得了顾念的一声嘆,仿佛是失了力气似得。 黑暗中的顾念轻轻的笑了一下,她伸手拿掌根轻轻的按压了下自己的眉心,似乎是在嘲笑自己居然和一个戏子动了真火,半是嘆慰,半是真心道:“不懂也好,现在的念头,能把自己的日子过好了,就不容易了。” 这句嘆息搞的何平戈莫名其妙极了,心道这乱世可是有你的一份功劳,你在这里瞎感嘆什么,他这么一想,也就错过了将那句话说出去的机会,之后虽然也还留了说话的机会,可过了那个时间,却就不足那个气势了。 停顿了两秒后,顾念出声喊他:“何平戈?” 何平戈思绪紊乱却还是听见了这一声,便应道:“嗯?” “唱段戏给我听吧。”顾念的声音有些泛颓,仿佛之前的那句话用掉了她不少的力气。 何平戈抿了唇,他在沙发上坐起身来,皮质的坐垫互相挤压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难听的叫他皱了一下眉,半是打趣,半是有意堵人的话,他毫不客气的开口:“我记得司令是不喜欢听戏的。” 这可不难不记得,顾念头一次去那戏园子的时候,可是直接在哪儿睡着了的,故而何平戈这话,其实是有些促狭的意思的。 出乎意料的是,顾念倒是没有如何平戈意料中的那样不好意思或是遮遮掩掩,而是很直接的承认了:“的确,听不太懂。”房间里传来一点声音,仿佛是她躺的太累了换了个姿势:“但你的声音不错,比唱的戏好。” 这句话说的平平淡淡,却又十分真心的感觉,何平戈知道顾念对自己是全然无需恭维讨好的,所以自然也就把这话和戏班子里的人,还有那些戏友的话做出了区分。 人都是爱听别人夸赞自己的,何平戈也是一样,他原本打算噎上顾念一句再开口唱戏的,但这会儿却改了主意,他向后靠在沙发上,让自己的姿态从一开始的带了些防御味道的,到现在的放松:“司令听歌吗?” “什么歌?”顾念是真听不懂戏,所以她也并不执着于此。 何平戈略微低着头,他闭眼回忆了一下后,有点沮丧道:“我也不记得了,一场电影里瞧来的,记下了几句,司令要是听的话,我就唱一唱。” 也不知道顾念有没有听得出何平戈话里的哪一点小情绪,但她的回答正是何平戈想听的答案,简洁明了,就一个字:“听。” 简直就像是怕何平戈反悔一样,莫名的,何平戈就笑了:“我要是跑调了,司令别笑。” “没事。”顾念的话里面也带一点浅浅的笑意:“我听不出调儿来。” 她是说的真话,但她也不觉得有什么,左不过是个消遣,不知道就不知道,要是不知道却非得装作什么都知道,那么也太累了一点。
第25页 顾念这么想着,可她却忘记了,她在她的那些下属的面前,却正是这样的一个状态,或许就在她自己也不知道的情况下,她对这个何平戈,还是略微的有那么一点不同的。 清了清喉咙,何平戈用手轻轻的打着节拍唱道:“世人们尽爱红颜好,到白髮莫羡红颜少,青春去也鬓如丝,依稀犹记别离时……” 这首歌何平戈当时听了一遍,也就只记得这一半,唱完了这一半后,就有些尴尬的停了下来。 屋子里的顾念倒是不怎么在意这个,吃吃的笑了起来:“你这词我倒是听出来了,哀哀切切,像个女孩子。” 何平戈也笑了:“司令说对了,这在电影里,倒的确是那女主角唱的。” 顾念顿了顿,然后真心实意的开口称赞道:“肯定没你唱的好。” 对于顾念会这么直截了当的夸自己,何平戈倒是有些没想到,习惯性的谦虚道:“我只听了一遍,词都不知道记没记对,司令这么夸我,我很是心虚的。” 顾念一向有可以一句话噎死人的本事,但是在这个时候,她却道:“听一遍就记住了,你的记忆力不错,适合当兵。” 何平戈听到了最后一句话,却没接话,只是道:“没办法,当时听着就喜欢了,又没什么别的办法留下来,就只能自己记了。” 沉默了一会儿后,顾念出声问他:“你喜欢看电影?” 怎么会不喜欢呢,在何平戈看来,电影其实和戏曲有类似之处,都是在用一个演绎的方式来将故事叙述,只是不同的是,电影比戏曲的场景多了一些:“喜欢,可惜眉县没有放电影的,只有那么一会。”何平戈略有些遗憾的开口:“司令呢?” 某种程度上来说,相比起第一次见面,他们现在的交谈几乎可以算得上是相谈甚欢了,可不知道为什么,顾念在这句话却停顿了一下,几乎是在何平戈以为她已经睡着的时候才开了口:“我不怎么看。” 何平戈本来有些羡慕顾念这样的人,因为他们认识的人多,得到东西的途径也多,电影和画报这些对常人来说有些难以获得的东西,在他们的眼里都是轻轻松松就能得到的。 何平戈曾猜想这些人无聊的时候,是不是窝在家里看电影,就能一部都不重样的看上一整天,故而这个时候听顾念说她不看电影,便不由得有些奇怪了起来,问道:“因为太忙?” 顾念的声音平板,仿佛在说什么正常无比的事情,但其中淡淡的低落,何平戈还是听出来了的:“电影院太黑太乱了,谁想在哪里杀你都很容易。” 这句话让何平戈一时不知道该接什么话,其实他本觉得自己应该幸灾乐祸的,毕竟这条路是顾念自己选的,无论什么结局,她都应该自甘自愿才对,可是或许是因为这会聊起来,他觉得顾念也是个普普通通的人,竟是觉得顾念有那么一点可怜。 可恨之人必有可悯之处,大概就是这么一句话了。 何平戈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便压下了此时心中所想,转而问道:“司令闲下来的时候,都去做什么?” 似乎是沉吟了一会,顾念长长的打了个哈欠道:“没什么闲下来的时候,左不过是练练身手练练枪法,保命的玩意。” 实话实话,何平戈此时居然也有点想劝一劝顾念了,毕竟她看起来也就是个小姑娘,何苦将自己置身在这般的境遇里呢,连场电影也没得看,偶尔有些闲暇时间,却也是与刀枪为伴。 “司令……”何平戈试探性的喊了一声。 也不知道是不是顾念从他这一声犹犹豫豫的话里听出了什么,顾念当即便打断了他的话,直愣愣的抛出来一句:“我困了。” 还能怎么样呢,何平戈如今寄人篱下的,自然是听人家的话,既然顾念说她困了,他便只是道句:“晚安,做个好梦。” 仿佛了愣了一下似得,顾念开口:“晚安。” 可这句话还没等落下多久,顾念却又喊他:“何平戈。” “司令?”何平戈带了点疑惑。 顾念这句话带了一点缓慢的迟钝,又像是郑重其事的警告,一个字一个字咬的十分清楚:“别过房门来,我睡觉不安稳。” 结合着他们之前的对话,这句话叫何平戈很是讽刺的扯动了一下唇角:“您放心。” 他想,这个顾念估计着应该也不是完全不懂戏,最起码的,曹操梦中杀人的故事,她不是知道吗,此时还拿来警告自己,纵然她说的委婉,可那意思何平戈还是懂得的。 至此为止,何平戈对顾念起的那一点同情和软和的心,也是剩下的十分有限了。 何平戈一向是有些认床的,本以为这才换了地方得睡不着,却也不知道怎么的,居然没多大一会就迷煳过去了,一夜无梦,竟是十分踏实。 天刚有点亮的时候,何平戈就醒过来了,往挂着墙上的西洋表上一瞅,是个快要五点半的样,比何平戈往常练功的时候要晚了不少,但毕竟冬天日短夜长,倒也不算的什么。 何平戈在沙发上安安静静的躺了一会,本来打算等着顾念醒了一道出去,可怎么等着都不见屋里有动静,何平戈心中琢磨着这军阀估计得睡到日上三竿还差不多,自己也就躺不住了,轻手轻脚的爬了起来,将鞋袜都穿上了。
第26页 他顺道往自己昨个放水盆的地方看了看,果然已经不见了,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拿走的,何平戈在外面的时候一向睡觉轻,这次竟是这么大意。 ☆、第十六章 初现锋芒 放轻了步子出了门去,顾念所住的房间,正是三层小楼最上面这层,下去得经过两道楼梯,说来也怪,分明是这么大的个房子,何平戈这么走下来,竟是没碰着一个人,这叫何平戈的心里,不由得有点打鼓,竟是不由自主的琢磨起自个以前看过的那些鬼怪奇异的话本子来了。 比方说一个什么上京赶考的书生,路上正巧碰着下雨,忙道就近的一个宅子里躲雨,这家里老爷小姐,都是十分好客的人物,见到书生穷苦也不生轻视的心,反而好酒好菜的招待着,书生酒足饭饱上了高床软枕一觉天亮,早上是被露水打醒的,起来一看,只见自己正躺在地上,身边别说高床软枕,连个被单都没有,那自己所处的地方,也不是什么宅子,而是一处深山老林,原来他不是好运遇见了什么大户人家,而是误走进了妖精窝,被妖精们哄骗了整个晚上。 何平戈一边走,一面脑子里胡思乱想,估摸着若是再见不着人,他都打算明个去弄瓶子黑狗血带在身上了,好在他才下到客厅的时候,就见着了人,这叫他松了口气,毕竟不用费心去找黑狗血了。 打眼一见,丫鬟僕人忙忙碌碌的在客厅里擦擦洗洗,有个小丫鬟正在擦扶手,见着他下来便乐呵呵的仰头叫了一声:“何老闆。” 这小丫鬟的嗓子不错,脆生生的跟黄鹂儿似得,一大早听着也叫人心喜,何平戈脸上也就不自觉的带了些温和的笑,就跟他一贯对那些票友是一样的:“劳驾,请问我该去什么地方洗漱?” “我带您去。”小丫鬟将抹布往扶手上一搭,喜气洋洋的道。 一路领着何平戈到了洗漱间,小丫鬟把一整套的东西都取了出来,对着何平戈笑:“何老闆,这里的毛巾牙刷都是干净的,您随便用。” 洗漱间也是个西洋的风格,亮堂堂的大镜子,一拧就出水的水池子,白净净的坐便和浴缸,看的何平戈又是喜欢又是鄙夷。 喜欢是因为那些电影里看见的玩意,终于看见了实打实的,鄙夷则是因为他知道这些东西的贵重,只怕这免不了是多少贫苦老百姓的血汗,何平戈自个也属于穷苦,老百姓的范围,自然对他们的苦痛感同身受。 或许是看着何平戈没动弹,小丫鬟又补充了道:“司令吩咐过您爱洁,所以这都是特意找出来的,绝对不脏。” “司令昨天说的?”何平戈听着小丫鬟的强调有点好笑,可听了后面又有些惊奇,他可不觉得这顾念是个这么有闲心能够照顾到别人的人。 更何况,素来爱洁?她是从哪里看出来的?从自己不肯喝那杯洗手水吗?何平戈有点嘲讽的挑了一点笑。 小丫鬟摇了摇头:“不是,今个儿早上说的。” 这话说的何平戈不由得往楼上看了一眼,奇道:“司令这么早起来了?” 小丫鬟点头:“是啊,现下正在花园里晨练呢。” 这话说出来后,何平戈就有点不由自主的笑了,觉得自个之前小心翼翼的起床,生怕把人给惊醒的动作实在是有点太好笑了,不过倒也没想到,这个军阀居然还有个早起的习惯,没有像自己以为的那样,奢靡到中午再起。 他摇了摇头不再说话,专心去洗漱了,也好在他之前看过那部电影,对于这些有些新奇的玩意倒是不至于露了怯,不得不承认的是,这些东西的好用程度,的确超过了何平戈的想像。 有那么一瞬间,何平戈在想,如果再过些年,每个人的家里,不管是高官还是贫民,都可以用上这样方便的东西就好了,可这个念头也只是转瞬即逝,他知道,这太难了。 洗漱完成后何平戈往门口一瞧,只见那小丫鬟还站在门口,他本想着既然洗漱完了,又没有顾念在这盯着,他不如直接离开回戏园子得了,但想了想还是不要让顾念抓住把柄的好,便改了口道:“劳驾您指个路,我过去看看。” 小丫鬟似乎是就等着何平戈的这句话呢,故而此时一听就笑了:“我带您去就是了,就是您别您您您的了,到时候要是让司令听起来,她要扒了我的皮的。” 她一边这么说着,一边带着何平戈往外走,还顺便做了一个看起来很害怕的神情。 这句话昨晚何平戈也听过类似了,当即便奇怪了起来:“司令这么……”他本想用个类似于残暴之类的词,可想一想昨晚的顾念,他又改了口:“凶的吗?” 小丫鬟轻轻的笑了一声,居然卖起了关子,一把小嗓子,扯的迂迴婉转的:“这个呀,您以后就知道了。” 何平戈还想再追问呢,他们却已经到了地方。 原来这座顾宅里竟是有两个花园,一座在前院,一个则是在这个小洋楼的背后。 此时顾念正穿着一条藏青色的棉布裤,一件短袖的汗衫练刀,一把大刀舞的唿唿生风,小丫鬟也不敢往前去,生怕一个不小心自己再祭了刀,站的老远的喊她:“司令,何老闆找您。” 顾念似乎是有些没想到何平戈会过到这边来,略微停了动作往这边瞄了一眼,然后随口“嗯。”了一声,算是说知道了,然后又道:“长命,你一个小时之后,叫他们把饭菜端过来吧。”
第27页 小丫鬟应了一声“是。”后,便径直走了,而顾念连气也不带喘一口的,就接着方才练了下去。 何平戈没被人理,倒也不觉得尴尬,站在原地看顾念的动作,看着看着,就又琢磨起那俩小丫鬟的名儿来了,昨个的叫百岁,今天的叫长命。 长命,百岁? 何平戈没忍住的笑了出来,若是说他这个平戈是美好的期望,这长命百岁理当就是顾念对自己的祝福了。 这一声笑出来后,何平戈瞄了顾念一眼,见她没有注意自己,便也朝着武器架子走过去了。 说来也是叫人羡慕,顾念这武器架子上,各式各样的东西看起来都是齐全,保养的也好,至少没有那种木质干裂,一看就知道是个摆设的。 何平戈倒是也有这种架子,至少可惜的是,他那架子上摆的东西都是花架子,看着好看,戏台上用的,实际上却是很容易坏的玩意,倒不是说何平戈玩不了真傢伙,只是毕竟就算何平戈有这个心能够控制好,可为了他的对戏的来着想,也不会冒这个风险。 带了点羡慕与期许,何平戈试探着伸手去握住了一把长缨枪,只是隔着武器架子提了提,就能感觉到那入手的重量,而这个时候,顾念的声音也从他的背后传过来:“怎么样,拿得动吗?” 何平戈回头看去,正瞧见顾念手拄着刀看着他的样子。 虽然是冬天,可是顾念现在不但是短袖,手臂上却还猫着热气,整个人都带出了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像是吸引,又像是心悸。 现在的顾念没有穿着军装,但她的腰背挺直,就仿佛是一把出鞘利刃闪着赫赫寒芒,这很危险,却也很美丽,因为每一个都会知道,这一把剑,一定是世间少有的好剑,虽然有时候会割伤人,但总有人会抱着受伤的危险去靠近那把剑试试。 并非是出于害怕,就仿佛是过电一样,何平戈的身子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然后就笑了起来,他被这把好剑也激起了斗志,笑的十分张扬傲气:“司令未免太小看我了。” 对于他的这句话,顾念倒是没有说什么只是拿下颚点了点武器架子,示意何平戈继续他的动作。 何平戈早有这个想法,故而这个时候也不客气,伸手便将这杆长缨枪提了起来,手臂一抖,便舞出了几个枪花,而后他带了一点显摆挑衅的眼神去看顾念。 顾念此刻的眼睛里带了一点笑意,点了点,像是认可似得:“还算不错。” 这枪的手感太好,何平戈握在手里便有点捨不得放下来,一面抚摸着枪身,一面道:“我们当初练功的时候,都是从实木的东西练起来的,除了没有这真刚真铁的枪头,其余的都和真的一样,只有这样,才能在以后拿到道具的时候,使出举重若轻的样子。” 顾念此时已经把大刀放了回去,抱着手臂看他:“听着倒是有点意思。” 她似乎是引诱一样的问他:“拿真枪的感觉还记着呢吗?” 何平戈没明白这句话,所以没答话,只是向着顾念投去了一个疑惑的眼神,顾念笑了一下:“想不想跟我试试?” 说不想是假的,单纯是为了过自己的瘾头也罢,或是存了想要试试顾念的念头也罢,何平戈几乎能够觉得自己的热血正在沸腾,每个细胞都在叫着试试。 咬了一下唇,何平戈将枪一抖,一手负在身后,另一手提枪,枪尖正对上顾念,却微微下垂,是个邀战的姿势:“那就请顾司令选择兵器吧。” 何平戈这倒是合了顾念的心思了,不话多,要做点啥也痛快,只见她哈哈大笑一声,也从武器架子上抽了一桿长枪下来。 何平戈来的时候看到她用大刀用的不错,本以为她会选刀,却不料她竟是拿了枪,不由得有了几分惊讶。 而他这份惊讶,也就很清晰的传达给了顾念。 顾念转了转枪,也耍了一个花儿,扬声道:“其他的东西没意思,我跟你使一样的。” 这样,才能更好的分出高下来。 ☆、第十七章 泪眼的小师妹 何平戈自知自己这么些年来用这些东西的机会不多,实打实的算起来是肯定比顾念要差上一些的,便也不去自讨没趣的做什么礼让了,见到顾念的起手式做好了,便直接一记直枪刺了过去。 这招叫毒龙出洞,算是枪法里最为基础的了,但若是想要练到稳准狠,却也不容易。 顾念显然也是用枪的箇中好手,见枪直来不躲不闪,同样直刺过来过来,只是她这一招倒是不像何平戈那样的来势汹汹,而是去势轻快,不求伤人,而是化势,一招蛇缠龙绕,两桿枪便搅在了一起,仿若跗骨之蛆一样,任凭何平戈抽手退步,那枪都无法抽出。 何平戈对自己的用枪也是有点信心的,哪里想得到这才一出手,就吃了这么大的一个亏,当即神色便更显得凝重,足踏地面,一招秋风落叶便直接朝着顾念面门而去。 顾念看见了却不惊讶,唇边带了点早知如此的神色,手上的力道一动,两桿搅在一起的枪便送了开来,何平戈无处借力,一招秋风落叶也就不再那么气势十足。 而顾念则是调转枪头枪桿与何平戈的腿上拼了一记,打的何平戈倒吸一口冷气退了两步,一咬牙忍下了疼痛,一个回马枪再度杀回。
第28页 其实拼了招下来,何平戈就知道自己在这上面和顾念差的太远了,自己学的是戏里面的打法,看着比较好看的那种,虽然说实际上的用途不是没有,但是比起顾念这样稳准狠的打法,还是差了许多的。 不过他没有气馁,每一招打出去,都在根据着顾念的反应,来修正自己的不足,几招之后,而当他抬头打算重新调整战略的时候,正对着他眉心的,正是那杆子枪。 枪的那头是顾念,就在他正思索着怎么改变战略的时候,她已经近身前来,直接把握了先机了,她显然已经是不打算继续下去了。 满腹的雄心壮志不过区区几招下来就没了后话,何平戈有些失落的垂了肩膀,虽然有点不甘心,却不不矫情,直白道:“我输了。” 听闻此声,顾念笑着收了枪,似乎是从何平戈的这句话里得到了很大的快乐似得,她随便的把枪搁回了武器架上,转向何平戈赞嘆道:“还不错,不全是花架子。” 何平戈也把枪放回了武器架上,只是却没有她那样的好心情,略嘆了口气道:“可惜比不上司令。” 顾念瞧了他一眼,似乎是有些安慰道:“我这是战场上拼出来的,为了杀人来的,你跟我有什么好比的。” 何平戈不愿听她这个话题,便问道:“现在不都是用枪了吗,这东西,还有人用吗?” 何平戈这话问的有点外行了,顾念却也没在意只是道:“枪炮都有限,有时候打仗打的急了就没了,到时候还是得大刀长枪的上。” 他们这面说着话,那边小丫鬟已经开始把是饭菜往花园里的石桌上端菜了,碟碟碗碗,居然还不少。 这会他们把刀枪都放下了,百岁也就不怕误伤,走过来递过来了两块热毛巾,顾念是早已经习惯了这样伺候的,拎了一块手里把手脸都擦干净了,又十分自然把另一块拎给了何平戈,完全没有自持身份不肯动手的样子:“得了,不说了,吃饭吧。” 何平戈拎着热毛巾去看那,已经大大咧咧的坐到了石凳子上的顾念,忍不住一咧嘴,要知道他那个小师妹,大冬天的时候,从来不肯往这上面坐,哪怕是坐,也得指使人给她拎个厚厚的垫子来才成。 何平戈也是照顾师妹习惯了,当即便劝了一句:“司令您这刚出完汗,在这冷的地方吃饭,怕是容易着凉。” 顾念倒是个浑不在意的模样,随意的把手一摆道:“没事,雪窝子里都吃过睡过呢,这点怕什么。”说到半途,她忽然又狐疑的瞅了何平戈一样:“你怕冷?” 顾念一个女子都说不怕了,何平戈自然也不会说自己受不了这,当即便一撩长衫在顾念面前坐下来了:“在外吃个饭有什么的?司令吃的,我自然也吃的。” 见他坐下,顾念便笑了,将碗筷推了给他,有那么一瞬间,何平戈甚至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受了激将法。 一顿饭吃的倒是安静,顾念似乎是没有吃饭中说话的习惯,只是在瞄到何平戈放下筷子的时候才一拧眉道:“你吃的也太少了点,怪不得这枪也使得没力气。” 何平戈低头看了自己面前那曾经装了满满的一大碗粥的碗,对顾念说的话可不认可,要知道他唱打戏的时候,那一身的行头可是不轻,没点力气可是撑不起来的,至于之前的事,他只好归咎为:“司令,我那不是早上没吃饭吗。” 顾念似笑非笑的打量了他一样,夹了一筷子红烧肉进他的碗里,叮嘱道:“多吃些。” 何平戈对着碗里的东西哭笑不得:“司令,这一大早上,我若吃了咸辣,我今儿一天的嗓子可是算是废了。” 顾念一挑眉,打量了一下桌子上的菜,麻婆豆腐,红烧肉,香菇酿肉,小白菜,其中除了小白菜何平戈能吃一点,其他的倒好像还都和咸辣沾着边儿呢,当即便一皱鼻子哼道:“麻烦。” 不过说归说,她筷子一转,又把肉夹回了自己的碗里,是个怎么着也不浪费的样子。 何平戈听了这个,便只是笑却不说话。 等到顾念也吃完饭,天色也大亮了,何平戈琢磨着该回戏园子的时间也差不多到了,正琢磨怎么和顾念开口呢,顾念倒是先说了话:“长命领你出去,门口有司机接你,你到点了记得回来。” 这倒是省了何平戈的事,他当即笑着应道:“行,我记下了。”只是唯一的问题就是,那小丫鬟的名字还是叫何平戈忍笑忍的辛苦。 待得何平戈跟着长命走了,其他的人开始收拾桌子,而百岁则是跟着顾念在花园里熘熘弯,一反在何平戈面前不离口的怕司令,百岁在私下的时候倒是显得比较放松:“司令,他成吗?” 顾念的表情也看不出喜怒,就是有点吃饱后的睏倦,眯了眯眼道:“倒是个识趣儿的,声也不错,不叫人讨厌。” 百岁见顾念说的这么些也没个重点,便有些急了,追问道:“其他的呢?” 顾念倒也不因为百岁的口气生气,百岁和长命都是跟着她很久的老人了,她是最信得过的,平日里对她们也是放纵容忍的很,故而听她追问,便继续道:“他的身手我试了试,算是戏子里面不错的了。也有怕有惧的东西,拿捏起来也容易。”
第29页 这么一说,百岁看起来放心了一点,试探着问:“哪?” 她本以为这么说起来的话,这个何平戈何老闆就可以留在这了,却见顾念又摇了摇头,轻嘆了一声:“可惜就是脾气拧了一点,看起来软和,实际是还藏了几块反骨。” 这一句话说的百岁紧张了起来:“若不然咱们再寻个脾气软和些的?反正只要声好听不烦人的话,倒是也不难找。” 顾念笑了伸手去揉乱了百岁的头髮:“不用了,张振业已经见过他了,成不成也就是他了,查查吧,离的这么近的人,怎么着也得图个放心。” 百岁顶着一脑袋的乱毛,有点无奈的应声:“是。”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却说这边何平戈被顾念的司机送到了戏园子的门口,才一进门便伴随着一声脆生生的“师哥!”被扑了个满怀。 何平戈这还没反应过来呢,手掌习惯性的拍了拍师妹的肩安抚:“婉儿,这是怎么了?” 小师妹仰起头来看何平戈,一双眼睛红红的,显然是哭过了的,出言也是带着控诉的意味:“你怎么跟着那个丘八走了啊?”这一句问完,她也不等何平戈说什么,急急的伸出手去捏何平戈的胳膊和肩:“她有没有把你怎么样?” 看着师妹紧张的样子,何平戈有点哭笑不得,忙退了一步来阻止师妹的检查,柔声安慰道:“我没事,她也没把我怎么样,我们就是去吃了个饭而已。” 婉儿显然是有点怀疑:“真的吗?” 何平戈郑重其事的点头,一脸的你如果不信我,我会很伤心:“当然,婉儿不信师哥吗?” 婉儿见不得自家师兄这个表情,忙连连点头道:“我信师哥,我就是不信那个人。”她这么说着,嘴巴已经撅的老高了:“你没听大家都怎么说她的吗。” 何平戈起了点兴趣:“怎么说的?” 婉儿撇着嘴,一副不高兴的样子:“说她是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家里都拿人骨头当摆设,还要拿小姑娘的血来洗澡。” 何平戈听着婉儿的话,是在是没有忍住,直接就笑了出来,宠溺的捏了捏婉儿的鼻子,笑她道:“道听途说的话,你也信啊。” 婉儿哼了一声道:“我不管,她就是不是好人,不然师兄的脚也不会伤着。” 对于这个话,何平戈开始的时候也的确生气过,但仔细想了想,好像也不能全部怪对方,毕竟若是自己个当时多留下点心来,也就不至于扭那下子,自己当时气急了,把这些事尽数归在了顾念的身上,是在是有点冤枉人的意思了。 ☆、第十八章 经了水的墨竹 毕竟顾念虽然不懂戏,但这对于头一回听的人,倒也是难免的,俗话说的好,没有君子不养艺人,都是从不懂到懂来的,勉勉强强的说一声,顾念也算得上是他们的一个衣食父母呢。 这么想着,何平戈就开了口道:“傻丫头,是不是又把师兄的话忘了,她这样的人咱们惹不起,以后别丘八丘八的叫了,人前人后都叫声顾司令,别叫人抓着把柄。” 他这话说的软和,可却如同给婉儿狠狠的扎了一刀似得,她仿佛不可置信的仰头看他,气道:“她给师兄下了什么迷魂药,为什么师兄只去了一次,回来就开始为她说话了?” 何平戈无奈极了,他也没有想到自己只不过是说了这么句话,居然被误解成了这副样子,只不过也没办法,他宠惯了这个小师妹只好软了声音,想要哄她。 清朗声音带了无奈唤道:“婉儿……” 可谁知道的是,他这头才出来两个字,婉儿已然负气甩了他的手走开了,只留下何平戈和戏班主面面相觑。 到底是那戏班主先开的口:“角儿,您那边的茶给您备上了,瞧着您这也是没怎么收拾的样,我叫人给您备上水?” 何平戈点头应下这事,想着小师妹那负气离去的样子又道:“成了,那就谢谢您,还有婉儿那边,有劳您帮我去劝一劝了。” 戏班主答应的也痛快,转头就去了。 其实按照何平戈如今的名气,他早可以自力更生的建个自己的戏班子,老老实实的当个戏班主,可一是因着他有些犯懒,二来也是因为打一开始,这个戏班主就待他不错,又是他师父的旧友,他也就没有动这方面的心思。 故而这两人的相处,倒是不如其他的戏班子那样非得听戏班主的,反而更像是合伙人,甚至隐隐的,还有点这个戏班主捧着何平戈的感觉,而何平戈也是个识趣儿的,尊着自己的本分,从来都是给足了戏班主的面子。 这不算是个秘密,戏班子里的人大多都能看得出来,却也都默契的从不说出来。 好好歹歹的处理完了这档子事后,何平戈便自个往戏班子后面的小房里去了,何平戈是孤家寡人的一个人,也就没有像其他人的那样,到外面弄个宅子什么的,而是直接就和小时候一样,一直住在戏园子的后面。 也不晓得是怎么的了,之前在顾宅还不觉得怎么样,这会儿一回来,就觉出来乏了,困的厉害,何平戈泡澡直接就跟戏班主说了一声,他今个上午就不上戏了,也是意料之中的,没有遭到拒绝。
第30页 以前还没有名头的时候,是人得跟着戏走,角儿唱什么,这些龙套就得跟着演什么,没有什么你想不想演的这么一说,演一场赚一场的钱,你要是不肯演的话,就只有挨饿的份儿了。 现在倒是好,除了每个月必须得演的几个时间之外,其他的时间何平戈都是自己安排的,不想唱了,便在自个的小房间里睡上一天,要是想演了,便绞了面,将戏衣与脂粉一上,画报往戏园子大门口一贴,到点了自然有人来捧。 这就是大多数的人,一辈子希望达到的地步。 一个澡泡的迷迷煳煳,何平戈待在水里几乎睡着的时候,却听了门外扣扣的敲门声。 何平戈有点不大乐意被吵醒,轻皱了眉头喊一声:“谁啊?” 门外是个脆生生的嗓子,说话自带了一点往上挑的腔儿,有点子勾人的意思,却又不是故意的,仿佛是唱戏唱的久了自带习惯:“师哥,是我。” 这么有特殊的声音,再加个称唿,何平戈就算是再傻也知道是谁了:“婉儿?” 婉儿会来他倒是不奇怪,婉儿自幼跟他一起长大的,一向很黏他,时不时就会敲门过来坐坐,只是这事摆在今天就有点奇怪了,婉儿的气性一向很大,生气起来往往是除了搭戏的时候一个字都不肯跟他讲的,今天怎么会才发了脾气之后还肯过来呢? 只是疑惑再多,现在也不是思考的时候,毕竟婉儿还在门口等着呢。 何平戈哗啦啦的从水里起身,从屏风上扯了浴巾盖上,扬声对外喊道:“你稍等我一会。” 他哪里看得到啊,随着那哗啦啦的水声,小师妹的脸也红彤彤了起来。 好险是个男的,收拾起来也方便,擦干了身子套个衣服就行,倒是不需要描眉画眼的,所以不多时,何平戈就已经站在了门口,他看着似乎是因为在门前站的太久而冻得面颊红红的婉儿,侧身将她让进屋里来,疑惑问道:“婉儿,你怎么来了?” 小师妹看起来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进了屋里后就一直背着手站着,眼神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她那个新鲜出水的师哥。 天吶,以前的诗人为什么只写出水芙蓉,他们为什么不写一下,原来经了水的墨竹,也是这么好看。 小师妹脸红心跳了好一阵子,直到何平戈第二次问了,才软着声音开口,细细弱弱的声音跟只猫儿似得:“对不起啊师哥,刚刚班主找我聊了一下,我也知道你不喜欢那个姓顾的,但我当时就是听你为她说话有点生气,你没忍住。” 原来是为这么个事,想不到现在班主居然这么好用了。 何平戈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至少不用几天吃小师妹的冷面了,他心情极好起来:“没事,师哥从不生婉儿的气。” 也是小师妹喜欢他,不过就这么几个字,就换的小丫头的满脸笑颜,满心满眼的对他好:“就知道师哥最好了!”献宝似得,小师妹把一直背在被后的手伸了出来,里面一个油纸包:“我刚刚出去买了点小笼包,师哥趁热吃吧?” 何平戈本来就在顾宅里,在顾念的眼皮子底下把自己给塞了个十二分饱,这会什么都吃不下去了,可是他满心不吃,瞧着小师妹的手却拒绝不出这话来。 他一向爱吃这家的小笼包,小师妹估计消了气就去买回来了,她大概是以为顾念连饭都没给他吃吧,一路上急着跑回来,连手都烫红了。 何平戈现在真的是又感动又无奈,拿冷水拧了个帕子叫婉儿握在手心里缓解疼痛后,他十分勉为其难的在包子的面前坐了下来。 何平戈以前嫌弃这家的小笼包实在是太精緻了,可现在他却无比感恩这一点,在小师妹目光灼灼下,他勉强的吃了五个,就不得不放下了竹籤子,还得拿茶水给自己往下灌灌。 小师妹往油纸包里一看,当即就皱了眉头了:“师哥怎么不吃了?”说着,又带了十分的期许,把油纸包往何平戈的面前推了推。 何平戈勉力的维持了自己的淡定没有后退,努力让自己表现的很想吃又不能吃的样子解释:“不能再吃了,我这段时间因着脚伤,练功少了许多,穿戏衣的时候已经觉得腰间崩的很紧,在吃下去,上台就该丢人了。” 毕竟他从顾念哪里回来就足够婉儿生气了,要是婉儿再知道了何平戈在那里吃饭的事,估计这次哄起来就更难了。 这话半真半假的,倒是唬住了小师妹,她没再提还要何平戈再吃的事了,毕竟同样是戏台子上的人,她可是知道多出的那几两肉在平常的衣服底下看不出什么,但是在戏台子上是多么的叫人无处隐藏。 她有点遗憾的瞧着那几个小笼包,嘴里道:“师哥胖了也好看。” 这是她真心实意的话,别说何平戈胖一点,估计何平戈就是一天三餐,一餐三百个馒头吃成了个大胖子,她也觉得好看。 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嘛,这话用在他俩的身上,就是师妹眼里出潘安了。 何平戈被她哄的笑了,摇着头道:“师哥胖了没什么,就怕你们看这样一个膀大腰圆的白娘子,五大三粗的崔莺莺。” 许是想到了这样圆滚滚的何平戈唱戏的样子,小师妹被逗的吃吃的笑出了声,眼波流转间,已经流露出了十分美丽的风情,道:“我去练功,为了不变成圆滚滚的崔莺莺,所以师兄跟我一起吗?”
第31页 何平戈这个时候实在是吃撑了,他实在是不想在屋里待下去了,他甚至担心再待下去的话,小师妹会不会继续劝他把剩下的小笼包吃了,所以出去活动一下手脚大概是最好的选择了,于是他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就回应了这个问题:“好。” 何平戈的肚子里现在装了一肚子的粥和好几个小笼包,走起路都都觉得费劲,晃晃悠悠的到了练功的地方,也没敢直接做哪些常规的练功,而是走起了最基本的圆场步。 直到这步子走了几圈,肚子里的粥也消化了一半之后,何平戈才开始正正经经的把那些需要练的东西练起来。 旋子,下腰,开腿,吊嗓,一连串的功夫轮着番的来练,等到何平戈终于停下来的时候,天已经临近中午了。 小师妹文戏唱的多,体力没有何平戈这么好,故而早早就停了下来,只站在一旁看着何平戈,此时见何平戈也停了动作,便笑着拧了个帕子递过去。 帕子是拿温在炉子上的水洗的,热乎乎的还冒着热气,上面淡淡的撒了一点花露水,由头到脸的擦下来,服帖的不得了。 ☆、第十九章 闯祸了 何平戈的心情大好,正抬头想对婉儿道句谢呢,却见小姑娘已经巴巴的跑到了跟前来,一双眼小狗狗似得盯着何平戈:“师兄,我今天想吃城东的虾子云吞了,你陪我去吃怎么样?” 对于婉儿的要求。何平戈向来是没有不准的,但今个儿却犹豫了,毕竟他还记着顾念的话,顾念当时和他说的,是叫他回去吃饭,对于顾念的话,何平戈总是提着一点小心的,可是婉儿……。 何平戈抬眼望了一眼天色,心中存了那点侥倖心理,心道或许顾念就是随口一说,其实现在已经忘了呢? 小师妹本来今天就不大高兴了,何平戈不希望再被让她失望,便笑着应声道:“好。” 世界其实满奇妙的,有时候你自怨自艾,觉得自己渺小无比,可事实上,你不知道你很有可能是别人的太阳,有人正因着你的一举一动,就这么的笑出声来。 但换句话来说,你也不会知道,有些简简单单的事情,那些人答应你,是废了怎么样大的勇气。 小师妹容易满足,被这么一句话就哄的弯了眸子,扯着何平戈的袖子好好的夸了一通她的好师哥。 事到如今,本来该是个皆大欢喜的剧情,奈何老天大概是无聊了那么一点,所以他总爱和人开点小玩笑,这也就导致了何平戈才一走到门口,就看见了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了自己的面前。 这辆车何平戈是见过的,上一次顾念来接他,就是这辆车,何平戈当即便是心中一紧,竟是不自觉的和婉儿拉开了两步的距离。 天知道这是哪里来的条件反射! 车上那穿着制服的司机下了车来,将车门拉开,手里提了一个大餐盒的长命,笑嘻嘻的从里面跳了出来,欢喜着叫道:“何老闆。” 长命的这一下来,就安了何平戈的心,顾宅的规矩是有两分严厉的,平时说说笑笑倒是没什么,主僕之分倒是守得紧,至少出不来僕人在主人面前先下车的这种事,所以既然是长命先下的车,基本上有八分可以确定顾念不在车里了。 何平戈当即放松了下来,迎着长命走了过去,脸上也挂了温和的笑去回应长命,温声问道:“长命,你怎么来了?”他这么问着,又有些好奇的瞄了一眼车里:“司令呢?” 长命看着何平戈的眼神,笑的很有些八卦的意思,打算是把何平戈现在的样子,当成了对顾念的期待吧:“司令今个忙不过来了,吩咐我给您把饭送过来。” 她这么说着,便将手中的餐盒打开了一个边角让何平戈看见里面的菜:“司令说您不吃油腻咸辣,所以这次都是按照着清单准备的,您看着怎么样,要是行的话,咱下次还按照这个来,要是不行的话,您就列个清单给我,我回去拿着做。” 何平戈看着长命这么一个小姑娘,提了这么大的一个餐盒,实在是有点危险,便伸手将餐盒接了过来:“戏班子里有饭菜,你下次就别麻烦了。” 长命也是知事的,甜甜对着何平戈道了声谢,又正色道:“那可不行,戏班子里是戏班子里的,司令说了,您如今是她的人,吃饭也得吃沈家的饭。” 这么说着,长命又笑了起来,拿起那副惊怕的小模样道:“何老闆可别为难我啊,要司令知道我送来的饭您不吃,她说不定要扒了我的皮的。” 何平戈听这话听的十分无奈,他自然知道这不是真的,人都是这样,越怕什么,越没有什么,才会越在意什么,像是长命百岁这样整天把扒皮打死挂在嘴边的,也是因为最不怕这个。 何平戈不自觉的跟着长命笑了起来,无奈道:“好,代我谢过司令。” 长命见了自己的任务完成,正打算往后走呢,却听了那个刚刚站在那里一言不发的婉儿突然开口叫道:“师哥!” 长命条件反射的回头看去,只见那婉儿鼓着嘴,看起来十分不满意的样子,直接冲到了何平戈的面前,将那餐盒从何平戈的手里抢了过来,又快行几步来到了长命的面前,直接把东西往她的面前一怼道:“把你的东西拿回去,我们虽然是唱戏的,一口饭还是吃得起的,用不着你们施捨!”
第32页 婉儿本就是唱戏的,音调高些,此时生气起来,一拔嗓子,尖锐的叫人有点耳朵疼,长命也不去接婉儿递过来的餐盒,只是将眼神望向了何平戈,意味不明的唤一句:“何老闆?” 婉儿不知轻重,只把长命当个小丫鬟,传话的,可何平戈看着她和顾念敢开玩笑的样子,却不敢这么以为,再说就算不说这一点,长命今天也是代表这顾念来的,婉儿把她送来的东西退回去,无疑是在打顾念的脸了。 顾念是个什么性子他又不是不知道,高兴起来千金难求的大氅可以随手送出,可若是不高兴了,又能由着性子将洗了手的水逼到你唇边叫你喝下。 他可不希望婉儿被顾念找麻烦,便上前握了婉儿的胳膊劝道:“婉儿,别闹了。” 按理说他这口气不算兇狠,可婉儿却不干了,直接松手把餐盒摔在了地上,转向了何平戈愤怒大叫道:“我没有闹!师兄,你都知道他们不是什么好人,为什么还要和他们来往?” 小姑娘发脾气没什么,只是婉儿选的这个发脾气的时间实在是不大好,何平戈看着长命的脸色明显的沉了下来,那时时挂在脸上的笑也消失了。 长命略退了一步没叫那盒子砸在脚上,一字一句的将话咬清楚了对着何平戈开口:“何老闆,这位姑娘说话最好注意着点,我们顾司令也不那么好脾气的人,由着人指着鼻子骂。” 外人觉得顾念不好,可长命不这么觉得,她一直觉得,她再也没有见过比顾念更好的人了,她哪里容得下有人这么的诋毁顾念,甚至要不是这个人是何平戈的师妹,她都想直接一巴掌上去了。 何平戈本打算中间调和,婉儿却不肯罢休,高声道:“我骂又怎么样!我要是有杆子枪,我就直接去打她!” 这句话一出,先前还只是站在原地的司机便走过来了,一边走,手掌一边伸向了腰间,何平戈被这动作看的心惊,忙扯了一把婉儿将她从长命的面前扯开,大声道:“先停一停!” 长命倒是听了话停下了,只是婉儿却还不肯住口,何平戈生怕她的话惹恼了长命,再传到顾念的耳朵里,索性一狠心,一记耳光抽在了婉儿的脸上:“住口!” 巴掌挨上了脸,一声脆响除了把婉儿的话打断了,也成功的让那司机止住了脚步。 仿佛是不可置信一样,又像是被按了暂停键,婉儿就这么捂着脸呆愣愣的看了何平戈好几秒,眼睛当即就红了起来,什么话也不说,转身跑了。 看着婉儿走了,何平戈轻微的松了一口气,转向长命的时候嘆了口气道:“她实在是被我宠的坏了,你别介意。” 长命笑了一下,却看不出去什么意思,话语里也带了点冷冷的,深吸了两口气才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垂眸去看地上的食盒:“只是可惜了我们司令好心好意的一桌子饭,却是落了个这样的下场。” 何平戈低头看去,只见那盒子歪歪的躺在地上,有菜汤从里面流了出来,先前的一盒丰盛菜餚变成了现在的样子,不但是长命,就连何平戈也觉的很是可惜。 长命蹲下身子要去捡,却被何平戈抢先一步拿在了手里:“司令的心意我必然不会浪费的,今天的事就请不要告诉司令了……” 长命略有一点惊讶的看着何平戈,那些东西虽说没有直接掉在地上,可是味道在里面已经串了,吃起来不说难吃,可必然也不是滋味,她是没想到何平戈竟是肯为这个婉儿做到这般地步,竟是,连角儿的面子都不要了。 如果说不触动是假的,每个女孩子都希望自己有个可以照顾自己的哥哥,而这个哥哥,无疑就是何平戈这样的,犹豫了一下,长命有点抱歉的开口:“何老闆,这件事就算我不说,可是只怕司令也会知道的。” 长命的眼神往司机哪里瞄了一下:“他是司令的兵,你跟他讲情是讲不通的。” 或许是因为何平戈的眼神太过失落,长命嘆了口气道:“何老闆,您是个知情晓事的人,我劝您最好离你这师妹远一点,保不准你就得死在她的手里。” 何平戈勉强笑了笑,却没说出什么话来,只从腰间的钱袋里摸出了块大洋放进了长命的掌心:“我倒是不期望你能瞒着司令,你只消把那些难听的话少说些给司令,便是帮了我的大忙了。” 面对何平戈的这话,长命显然是有些犹豫了,片刻后她收手将大洋纳入了掌心:“既然何老闆收到了东西,我也就该走了。” 何平戈一点头,她又道:“那东西,捡着没人的地方倒了吧,若是司令瞧不见就没事。” 长命被何平戈护着小师妹的样子触动,实在是不忍心看这样好的何平戈去吃那些东西。 何平戈也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只是笑了将长命送上了车。 ☆、第二十章 十八岁的孩子 送走了长命后,何平戈就去找小师妹了,老话里说的好,打人不打脸,尤其是这次又是当着外人的面,婉儿肯定是伤了面子。 但也没办法,何平戈素来疼自己这个小妹妹,哪里捨得这么对他,实在是顾念找的那个小士兵太忠心了,婉儿不过是说了那么一句,他那边都要把枪掏出来了,若自己不先发制人,后果一定更加严重。
第33页 有顾念这么个例子在前面,他可是一点也不怀疑这位忠心耿耿的司机会不会直接给婉儿的脑袋上来一枪。 至于这会不会犯法什么的,只怕这并不在他的考虑当中,毕竟在现在的时候,顾念既然是眉县当家的人,自然她就是天王法律了,至于什么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话,也只能骗骗小孩子了。 婉儿那屋子里的房门紧闭,何平戈站在门口敲了许久也不见婉儿出来,想来是真的气狠了。 要不然说是风水轮流转呢,上午还是婉儿在门外等着自己,下午就轮到何平戈自己吃闭门羹了。 何平戈嘆了口气,心道再等下去也没什么用,索性就让婉儿静一静算了,这么想着,温声在屋外留下一句:“你好好休息。”也不多言语什么,转身便离开了,倒是气的婉儿又朝门上砸了一个杯子。 这一下午过的实在是漫长,婉儿那边闭门不肯出,这边长命回去后又没有半点消息,何平戈本来想着要是能够知道顾念是什么反应,他这边也好应付一点,可是这样无声无息的,却叫他有些心中打起了鼓。 下午的戏也唱的没滋没味,强自提了精神才算没掉链子,好容易挨到了晚上,何平戈一出门便见了那辆黑轿车停在门口,眉县里能够开得起这样的车的人没多少,再停在这个位置,但凡何平戈不傻,他就能知道是谁。 何平戈也学懂了事,不待人出声“请”,自个拉了门往进一坐。 可还没等把屁股做稳当呢,就听了身边有人幽幽的道:“你倒是难得的爽快,没等的我三催四请。” 何平戈这才注意到原来这昏暗的车里还有个人,稍绷紧了些神经,面色如常温声问询:“司令怎么来了?” 顾念没答他的话,靠在背椅上闭目养神,车子开的方向也不似是回家的路,何平戈皱着眉头看了一会,却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便把视线重新落回了顾念的身上。 顾念这不说话的样子叫何平戈也看不出喜怒来,心里有些泛着嘀咕,挪动身子往顾念那边去了一点,试探着伸手去摸顾念的头,可还没等碰上呢,就被顾念捉住了,赏了个刀子似得眼神。 何平戈心知顾念这是长久以来的习惯,不喜欢被人触碰这些容易致命的部位,忙笑着解释道:“我看您这没什么精神,想看您是不是病了。” 顾念的眼睛从他的脸上扫了两眼后,就放了手,重新窝回了座椅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处黑暗的原因,顾念这会的语气倒是带了些小女孩似得抱怨:“你下午倒是轻松,我却被那些人拘着开了一个下午的会,烦都要烦死。” 何平戈听了她这话有些哭笑不得的,心道小祖宗啊,你这两嘴皮子一张一碰的,说我轻松,你可是不知道我这一下午的提心弔胆是怎么过来的。 这么想着,何平戈又将心定了两分,心道指不定这顾念还没听着中午的事呢,便想着先把顾念哄的高兴,出声问道:“司令若是头疼的话,可要我帮您捏捏?” 顾念哼了一声没说话,何平戈就权当她是同意了,搓热了手掌便去给顾念按摩,顾念被按的舒服,紧皱的眉头也就舒展了开,闲聊似得开了口:“今儿个的饭怎么样?可还顺口?” 何平戈也防备着这件事呢,手下的力道也连停顿都不带打的,麻熘的接了话:“难为司令记挂,都很好。” 那饭菜他虽然没真的吃,却也打开看了,一个菜一个菜的都捡着干净的地方尝了一点,为的就是记住菜色和味道,好防备着万一顾念问起来,他不会什么都不知道。 不过打开一看,他也就知道了长命是可惜的什么,这方才带过来的虽然都是素淡的菜色,但其中花费的心思就是不少的。 单说那道撒的干干净净的清水荠菜,看着像是拿清水煮了菜,其实那清水是高汤熬成,一层层的纱布将油脂滤了出去,才得到了这么清淡似水的汤汁,直接把菜洗净,外边的都不要,只取那么一点点菜心拿热汤煨熟,直到这时,这菜心脆软又不发生,一口咬下去汤汁的精华全在里面。 这样的菜既有营养,又清淡爽口,是最适合何平戈这样的人吃的,只可惜这好是好,就是制作起来复杂又浪费材料,故而何平戈虽然知道,却从没亲口吃过。 就连以前看,也都是小时候跟着戏班子唱堂会的时候看过的。 何平戈这一想,便想了老远,直到顾念叫了他几声后,他才匆忙忙的回过神来道:“司令?您说什么?” 顾念看着像是有点着恼的样子,伸手捡着何平戈给自己按摩的手臂上就狠狠的拧了一记。 何平戈吃痛,却也没痛到受不住的程度,便一低眉给忍了下来,权当是小女孩发脾气了,谁知道顾念却没满意,抬手又捏了一下,这一下何平戈琢磨出了点滋味来,犹豫着嘶了一声,顾念这才满意的收了手,留下个何平戈有点哭笑不得。 哪里是什么军阀了,分明就是个小姑娘,因为别人没有听到自己的话而发脾气,可发脾气也就是这么点,拧疼人就算,何平戈几乎是带了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笑意开口:“司令,您这罚也罚过了,要说什么,也就跟我说吧?” 顾念满心不高兴的哼哼了两声,眼皮也不抬,高抬了贵手交叉着搭在小腹上,又是一派享受养神休憩的姿态,沉默了半刻,这缓缓才开口:“我听说你还有个师妹?”
第34页 这句话问的何平戈周身一凛,却拿不准顾念这是随口一问,还是知道了中午的事,便知含煳着道:“才十多岁,还是个孩子。” 顾念扯着唇角笑了一下,话语在唇边绕了一转:“十八岁的孩子。”她的语气上挑,带了点笑的意思:“这都是能成亲的年纪了吧?” 这话要是别人问出来,何平戈估计也就是当唠嗑了,但顾念这么说,他是真怕顾念起了什么心思,或是把婉儿随便安排给个糟老头子,再或是什么更糟的。 这种事不是没有过,之前那个刘大脑袋也玩戏子,玩完了自己不愿意要,就往下属的手里塞,他那些下属都是个什么豺狼虎豹的东西,姑娘落在他的手里还有个好? 何平戈不愿意去想这么个后果,心火一燎便急急忙忙的喊一声:“司令!”可这一声喊完,他又知道自己喊错了,顾念这会本就堵着气呢,自己总该曲意逢迎才是,好歹哄的她消了火再说。 念头一闪幸而被自己抓住了,若是稍微不过脑子,怕是会坏事,这般想着何平戈轻咳嗽了一声,再开口的时候,就已经温和了不少:“司令。” 顾念是明明白白的听着他这两声的变化的,却也没问什么,直接道:“怎么,有话说?” 何平戈心道自己和顾念这也算是认识了快半个月了,似乎除了刚见面的时候,顾念有点不讲理之外,其余倒不如传闻的那么不堪,柔和了声音道:“婉儿和我自幼一个师父教起来的,和亲兄妹一般无二,也是我宠的过了些……” 顾念面上倒是没有什么不耐,也没有出声打断他的话,只是在他提到婉儿的名字时,冷着语气问道:“婉儿?倒是叫的亲热。” 何平戈的声音一顿,他也不知道怎么的,他总觉得他似乎是从顾念的嗓子里听出了点掐尖捻酸的意味,虽然知道不大可能,但他还是不由的就开始解释了:“婉儿也是师父捡回来的,她当时快冻死了,师父说也不一定能不能活,所以就没给姓,单单的叫了个婉儿,说是名字普通,命贱,撑得起,好养活。” 顾念不再说话了,只是闭眼听着耳边何平戈的温言细语:“婉儿小时候病病弱弱的,一到冬天就几乎起不来炕儿了,咳嗽起来什么都吃不下去,喝口水都能呛出血丝子来,我们满堂的师兄妹都觉得她要活不了了,至少是活不了几年了,所以我们那时候就都让着她,护着她,该教的东西也都没教给她过,这才养成了今天的性子。” 这详详尽尽从婉儿幼年绕了个圈子兜到了如今,他也似是边讲边拿捏着分寸:“她今天的这样子,与我是有切实的关系的。” 何平戈话已经说到了这里,顾念却还是没什么反应,听着她均匀的唿吸,何平戈几乎以为她是睡着了,于是便将声音放的低柔低低叫声:“司令。” 何平戈本想着若是顾念睡着了的话,自己这声倒也不会喊醒他,哪里知道他这一声才出,便得了顾念的话,字字清楚,一点倦意也不带有的:“想说什么就直接说。” ☆、第二十一章 若有罚 愿身代 何平戈犹豫了一瞬后开口,刚那一会儿他也是琢磨清楚了,依照顾念的脾气,若真是与她说些弯弯绕绕才不妥,万一有引得她发火就糟了,索性直接道:“今儿个的事的确是婉儿的不对,我代她在这给您赔个不是,您若是要打要罚,皆有我代便是。” 这话说出来,车子里静悄悄的,何平戈这话说的不卑不亢,说的是求情的意思,却没有什么惧怕的意思,顾念撩了一下眼皮瞧他:“老虎凳,辣椒水,皮鞭沾盐水,你最怕哪个?” 语气随意,若是说是玩笑也像,若是真话,也像。 何平戈皱着眉头假装思考了一下,然后倒是不逞强,十分诚恳的开了口道:“不瞒司令说,我都怕。” 对于这个答案像是早已在意料之中,顾念从鼻端哼出了一声轻笑,语气透露着对他表露出的态度含几分满意:“就你的小体格,我估计你一样都受不了。” 对于这个,何平戈倒是点了点头十分贊同的样子,但他接着开口道:“怕是真怕,疼也是真疼,但若是非要忍,也忍得下来。” 莫名的,顾念被这话说的心中一跳,她抬了眼去看何平戈,那双一向都是静若深潭的眼睛里,现在竟是磐石一般的坚定。 那不像是个戏子的眼睛,倒像是……一个战士。 强大的人总是会被强大的人所吸引,这个强大不一定是说武力多么的卓越,而是一颗心,一颗坚韧不拔的心。 顾念不是没有拿这些话吓过人,大多数的人基本上听了这些话,就吓的白了脸色,哪里还能像何平戈这样说出,我是真的怕,可我也忍得下这样的话呢。 这个人是真的不一样的,他戏台上惯演女子,可若论戏台下,他却是真男儿。 顾念的喉咙微微的动了一下,是个想笑未笑的样子,然后她闭上了眼睛,带了点不满意的抱怨:“你就觉得我这么小气,要跟个小丫头计较?” 防患于未然嘛,何平戈在心里这么说,毕竟您之前跟我这表现出来的,可真算不上什么打赌,但他出口却是带了笑意,半真半假的哄着:“怕您憋着不痛快。”
第35页 何平戈会演戏,所以他这句话说的,就跟真心实意一样。 一共七个字,说的顾念眼睛一酸,好在她此刻是闭着眼睛的,此刻才不至于失态。 她想哭又想笑,哭是要哭她这些年的委屈辛苦,她现在的的确确的是个军阀了,可是谁知道她是怎么样的一点点的从最底下爬上来的呢,其中的心酸委屈,刀剑枪伤都得她一个人忍着,还从未有人和她说过这句话,等到如今得到这句话的时候,却已经有些晚了。 笑呢,她是要笑一笑自己的没有用,这么多年都忍过来了,子弹镶在肉里她都能咬着牙把那子弹撬出来,怎么现在偏偏却贪图起来这么一句话呢?还是一个戏子的话? 老话里说的好,婊子无情,戏子无义的,她难道还要把这句话给当真吗? 顾念的心里千回百绕的,可得幸于这么多年的生死歷练,她的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尖锐的虎齿研磨在舌尖上,给顾念带来了清醒,当她再次睁眼的时候,眼睛里已经是清明一片。 她先是定定的盯了何平戈一会,眼神晦暗不明,直到盯的何平戈开始发慌了,才开口道:“你给我记好了,你现在是我的人,我不管你心里怎么想,但明面上是这样的。老子脑袋上的帽子是蓝的,你别他娘的给老子染色儿。” 她字字句句都咬的清楚极了,似乎是警告,又仿佛是生怕何平戈听不清似得。 这句话来的突然,何平戈却有些安心下来了,至少这说明了短时间之内,顾念不会再去找婉儿的麻烦了,当即便温和的笑了:“您放心,我对婉儿是真心实意的兄妹,绝不掺杂其他的。” 话虽是真话,顾念从何平戈的眼睛里看得出来,只是他不明白的是,何为郎无情妾有意,凭着那婉儿待他的态度,要将这份感情归咎于兄妹,这实在是太蠢了。 “蠢极了。”顾念这么想,面对何平戈她是不屑藏情绪的便也就这么说了。 何平戈有点无辜的眨了眨眼,显然是有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忽然会被冠上这三个字,不过他耸了耸,倒也不在意,目光投向窗外正在不停变换的风景,这逐渐倒退的行人屋舍问了一句:“司令,咱们现在是去哪儿?” 在他问这句话的时候,顾念的鼻子因为不满意而稍微皱了皱,仿佛是单单的听到这个名字,就已经足以让她痛苦了似得,但她还是带着一副很不高兴的表情开了口:“张振业无聊,喊我们过去看戏。” 张振业,何平戈对这个人倒是印象很深,朗目如星,整个人往哪儿一坐,周身便起了气势,宛如庙里的不动金刚一样,而他笑起来的时候,又是实打实的好看样子。 他若是肯出卖色相去把自己的画片印在香菸盒儿上,恐怕整个眉县的女人,都会愿意为了买烟,而放弃装扮自己的机会。 只不过看他和顾念的样子,倒是介乎于敌友之间,顾念仿佛对他极为的看不上眼,却又不得不和他达成了什么交易一样。 何平戈记得自己过去的那天,张振业可是一眼都没有往自己的身上看过,这倒不是对自己的相貌多有信心,而是何平戈对自己唱戏的功夫还是很有信心的。 但凡是个爱听两嗓子戏的,就没有不知道他的,而凭着张振业那天的样子,何平戈大概能够看得出他不是个爱听戏的,这么一来,张振业在这个时间请顾念看戏,就很有点奇怪了。 何平戈看着顾念这会仿佛是十分放松的样子,心里也好奇,便问道:“怎么是看戏呢?” 顾念微微的动了一下,倒是理解错了何平戈的意思,安慰道:“你别担心,你到时候是看戏的,用不着你上场。” 顾念是个当兵的,再早又是个马匪出身的,不了解唱戏人的心思,她觉着在戏台上唱戏是一回事,下来就又是另一回事了,她是怕何平戈觉得自己个给当成个宠物,没事就拉出来遛遛,表演才艺,这才加了这么一句。 何平戈一时没懂,可懂了之后却又笑了:“我倒是不担心这个,起码在眉县里,论唱戏,我是真没怕过谁的。” 何平戈做人向来是按着师父教的那样,君子如玉,形端表正,万事上也都称得上是谦虚,唯一就在这唱戏的一件事上,他是谁也不让的,一句话说出来,自带了点高高在上的感觉。 偏偏的是这车里还有捧他的,也不管自己是听过几场戏,当即就点了头道:“嗯,你长的也好,他们必然比不过你。” 顾念这话说的理所当然,就连说你长得好这话,都十二分的理直气壮,这话若是个男的说,何平戈大概就得揪着他的领子给他踢到戏园子外去了,但这话是顾念说的,何平戈倒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顾念说这话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恭维,仿佛是就这么想到,就这么说了似得。 何平戈正琢磨着是应该谦虚一下,还应该大胆的认了还没决定出来的时候,却见那顾念忽的坐起了身来,对着何平戈道:“对了,你过来。” 车里的地方就这么大点,何平戈现在是坐在最边上,好方便顾念躺下来的时候不会难受,可这回顾念起来了,两个人就是各自坐在一边座椅上,中间隔了遥远的一道。 何平戈被顾念这声喊的有点懵,却没弄明白顾念是什么意思,但却也遵照顾念的意思往那边凑了一点。
第36页 大概是他挪的这一点太小,顾念看着不满意,又叫道:“再过来一些。” 何平戈这次索性大着胆子直接坐到了正中间,这次顾念是满意了,白细手指揪着何平戈的长褂扣子就往开解。 这场合要是调换个身份,何平戈大概都可以直接喊非礼了,但就是因为现在身份还没有换,何平戈作为一个器官齐全的男性对于突然被顾念解扣子这事,直接被按了暂停键好几秒,这也就导致了当何平戈反应过来,打算阻止的时候,他的扣子已经被解开了两三个,脖颈已经被露出来了。 何平戈有些不知道该不该捂着脖子,毕竟他觉得这个场合下他应该这么做,但他有觉得很没有必要,毕竟自己是个男的,而脖子又没有什么不能看的,抱着这么一个微妙的心理,何平戈有点无奈的握住了顾念的手:“司令您这是?” 顾念对于自己的动作被拦截了很不满意,在昏暗的光里瞪了他一样:“一个大男人你怕什么?” 何平戈有点无奈的笑,“怕什么。”他低声自个把那三字重复了一遍,然后笑了起来:“我倒是不怕什么,就是有点不明所以,有点想知道司令您想做什么。” 他倒似不怕自己的样子,顾念的眉头一挑,面上显出了一点即将要做恶作剧似得的笑:“让他们瞧瞧我有多喜欢你。” 这几句话说完,顾念便扯着何平戈的领子将他拉近自己,一双软软的唇就印在了何平戈的颈子上,然后是轻轻的吸嚅。 ☆、第二十二章 好戏开场 顾念的唇是温热的,可落在何平戈的脖颈上的时候,他却又只觉得太凉,他心知大概是自己此刻的体温上来了,却又无法控制。 配合着顾念刚刚的那句话,何平戈大概是能够理解顾念现在的动作是什么意思,但作为顾念来说是扯个谎,对于何平戈来说,却是他这二十来年,第一次和一位女性这么亲近。 何平戈不太敢深唿吸,生怕自己的气息会喷涂在顾念的身上,一双手也是无处可放,略有些尴尬的举在半空中。 他本想着忍下这一个就差不多了,可谁知道顾念却仿佛没完没了似得,一个比一个更往上,一直到了耳朵根才罢休,满意的一拍双手道:“得了,你把扣系上吧。” 何平戈直到此时才敢深唿了一口气,如释重负的去系上扣子,接着前视镜能够看得到,顾念亲的十分巧妙,最后一颗吻痕刚好是一半露在衣领外面,一半隐藏在里面,看起来有点故意遮掩,又没有遮掩好的感觉。 似乎是看着何平戈不说话的原因,顾念疑心何平戈是不高兴了,居然主动开口解释道:“我最近放话出去说我沉迷于你,张振业这次又特意请我们去听戏,所以我估计他们这次肯定是想插着空给我这塞人。” 何平戈趁着这个时间调整了一下自己唿吸,让自己显得没有那么的气息不匀,此时他不得不庆幸车里的黑暗,要不然他恐怕没有地方去藏自己这张血气上头的脸。 若是让知道自己被她这么一个小动作弄的害羞起来,她指不定又要怎么笑呢。 无声的抿了抿唇,确定自己的声音没有异样后,何平戈带着点笑意开口了,满口的云淡风轻,就仿佛刚刚那个僵硬的和石像一样的人不是自己似得:“这不是好事么,说不定还有真合得上司令心意的,到时候也就不用这个我这个表面上的将就凑合了。” 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便得了顾念的一声哼,带着一点懒散的感觉,吐出一句:“我看不上他们。” 何平戈的眼神微微闪动了一下,不用细细咀嚼那话语便似若有所得,又似是贊同又似是自嘲的点了头:“戏子身贱言轻的,倒也难怪。” 这句话说的顾念皱了眉,她是一个自己开心最重要的人,一向也是懒得解释什么的,可是看着何平戈,她却不知道为什么有点不想看到他伤心。 是因为他之前的那句怕您憋坏了,还是按在疼痛头上温和的手,还是纯粹是因为他长的还算是和自己的心意? 若是前两者,那么无疑顾念得承认顾念自己在整场原本打算拿来应付张振业的戏里,对一个戏子动了心,若是后者的话,那么就不过是需要承认一下自个是个,贪恋美貌,色慾薰心的人。 简单的做了一个抉择后,顾念觉得还是后者听起来好听一点,于是她就这样一边安慰着自己不过是因为看他好看才开口,一边解释道:“不是。” 短短的两个字吸引了何平戈的注意,顾念若无其事的继续道:“他们身上的脂粉气太浓,有时候跟女孩子似得,我受不了。” 她本以为这个理由就足够何平戈满意了,可谁知道何平戈居然抬起自己的袖子闻了闻,仿佛是验证顾念的说法一样:“常年唱戏敷粉,这是难免的事情,我的身上也会有。” 这倒是真的,早在何平戈帮她整理袖子的那一次,她就闻到了他身上的脂粉味,只不过……顾念看着他的动作,自个也凑过去闻了闻,然后下定论一样道:“你的淡淡的,很好闻。” 顾念凑过来的动作跟猫似得迅敏,何平戈几乎都没有反应过来,就看见她快速的抽动了两下鼻子后窝回了座椅。 顾念揉了揉鼻子,心里是觉得自个刚才的理由不大好,颇有些闷闷道:“不止这个。”
第37页 “还有什么?”何平戈倒是真起了兴趣,他倒是想看看,这个女军阀能够说出多少自己和其他的人不同的地方。 顾念哼了一声,阖上的眼睫轻颤,復又睁开看着何平戈眼里带着一丝调笑,目光却又越过他透向了远处,悠悠一句:“你以为他们送过来的会是什么好人吗?” 这倒是出乎了何平戈的意料,他本以为就算再怎么说,他们的对话也就只会维持在他该知道的范围之内,但没想到顾念居然主动把这个范围扩大了。 不是什么好人,何平戈自然不会以为她的意思是唱戏的人的身份,沉吟一瞬,何平戈带了一点惊讶开口:“眼线?” 顾念收回了眼神,扫了一眼何平戈,似乎有点赞许的意味但还没有看清,那人又看向了别处,点头道:“不算太笨。” 看着顾念的样子,似乎是十分习惯这种事了,何平戈骤然就起了点玩笑心思,压低了嗓子造出点诡异莫测的感觉:“司令就不怕我是吗?” 顾念的眼睛瞧着何平戈,抿着唇似乎是忍着笑,又似乎是忍着想骂他幼稚的话,但最终就只是翻了个白眼道:“我查过你。” 大概是因为何平戈是个脑子清明的人,她才起了几分耐心,又或许车上实在无聊,总之在何平戈疑惑的眼神里,她继续道:“刘大脑袋在这的时候,你称病就没见过他,至于其他的人,你根本没有机会接触。” 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何平戈想吓人没吓成,却被查了个底儿掉,不由得有点无聊的回了自己位置,半是抱怨半是感嘆的摇了摇头:“司令倒是够小心的。” 顾念扫了他一眼,去看他的情绪,然后眼神落在了灯火辉煌的窗外:“不小心活不到现在。”她说。 人总是容易在夜晚感性的,何平戈估计自己也是这样,他侧过头去看顾念那隐藏在灯光下,半明半暗的脸,忽然开口道:“那司令什么时候肯告诉我,为什么需要我这么一个人呢?” 天知道,他明明只是打算做个平淡无奇的小戏子,乖乖的等到时间过了之后就回到自己的生活中去,怎么他现在却这么多的问题了呢? 对于他这个问题,何平戈做了两个预测,要么呢就是顾念趁着这会的气氛好,直接就告诉他了,要么呢就是和昨天一样,冷着一张脸告诉他不该问的别问,可顾念的反应却没有出现在何平戈的两个预测之内。 她的眼睛依然看着窗外,连头也没回的甩给了何平戈四个字:“三个月后。” 准确的时间叫何平戈有点好奇起来,有零有整的样子,竟然仿佛是在经过了精准的计算一样:“为什么?” 顾念的睫毛很长,在灯光下印出了一小片阴影,遮住了她眼中的情绪,何平戈看不出她在想说什么,只能听得她声音淡淡的道:“往往三个月可以看清一个人,如果到时候我信你,我就告诉你。” 这样的顾念和何平戈第一次见到的顾念简直是天壤之别,若是在那个时候告诉何平戈,顾念还有这样的一面,他一定会觉得这个人大概是精神上有问题。 但现在,他却已经坐的这么近和顾念心平气和的聊天了:“为什么,司令不是已经调查过我了吗?” 或许是因为何平戈的这个问题,顾念回过头来看他,也是这么多回答里面最认真也最理所应当的语气:“我现在只确定了你不是别人的人,我或许不会死在你的手里,但我还不能确认你会不会是我的人,我能不能在你的手下活下去。” 这句话说的何平戈息了声,而顾念也仿佛就是根本没有在等他的回答一样,自顾自的做了一个总结:“所以,得等。” “好。”何平戈总算是找回了自己的表情,他笑着应道,这个话题聊到这已经有点僵了,他便道:“司令再躺一会?我帮您捏捏?” 顾念摇了摇头拒绝了他,垂下眼睛落在那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上,开口道:“已经不疼了,你自己活动一下手,别下了车手不好用,好像我欺负了你似得。” 何平戈听了这话也不执着,只一笑做罢。 不知道是不是这样安静的时间过的总是太快,当何平戈这边的车门已经被僕人打开了的时候,何平戈才反应过来自己大概是盯着顾念的侧脸看了十几分钟。 略有些尴尬的收回了视线,何平戈向僕人道了谢后就下了车,顾念也早就下了车正站在前方等他。 他们这次来的地方仿佛是一个郊区,四周也就只有这么一栋独门独户的房子,顾念这会就站在这栋房子的门前,她背后是光,而除了她背后,四周的一切都是黑暗的。 光从背后来,为顾念嵌上了一圈金色的边儿,有点温暖的意思,这样的画面,就叫人,想到了菩萨,竟是衬得顾念平生了些光芒万丈,又或是,圣洁? 何平戈摇了摇头把这两个词从自己的脑海里丢掉,或许他现在已经开始对顾念有了些改观,认为她或许是不如传言中的那么兇狠暴力,但是若是要把圣洁这两个字按在顾念的身上,还是叫他有点适应不来。 满手鲜血的圣洁? 这只怕是新时代的冷笑话。 ☆、第二十三章 好狗莫吠 何平戈整理了一下思绪,在脸上挂了笑,这才朝着顾念走去,才一走到顾念的身边,他的手上就被搭上了沉甸甸的一件东西,何平戈借着光一看,正是自己昨日里收着的那件大氅,今日出门的时候也没带,倒是她还想着。
第38页 何平戈看向顾念,刚想要说句谢呢,却见顾念带了笑向他道:“分明是演尽了世间痴心万千的女子,本该有个玲珑心肠才对,怎么还是这么的马大哈,若是再有下次,凭你自个冻着吧。” 这不是顾念平时说话的语气,酸的麻的叫何平戈一瞬间起了点鸡皮疙瘩,甚至很想搓一搓,何平戈先是一愣,随后反应过来了,这戏,只怕是从这时候就开始了。 何平戈其实有点想笑,勉力的深唿吸和咬唇才忍下了笑意,顾念是从不这么说话的,要是连他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的话,也不知道顾念的心里,这会又是怎么样的翻江倒海呢。 不着痕迹的偷看了一眼那灯火明亮的房子,何平戈将顾念的手抓在了掌心,笑的极尽温柔,抱了一种同归于尽的心情开口:“司令说的是,再有下次,凭我冻死就是。我倒是不在意这个,只要是能得着司令的半句心疼,便也值得了。” 何平戈这话说的自己都牙酸,他忍了笑去看顾念,果不其然,她也是一副吞吃了酸果子,要吐吐不出来的样子,整张脸皱的和个失去了水分的苹果似得,也就得亏他俩这会是在暗处,亮处的人只能听得见他们的声音,看不见他们的样子,要不然啊,他们这场戏,只怕还不等开演呢,就得砸在这了。 何平戈看着顾念努力的闭眼,深唿吸压下了想笑的情绪,待到她终于可以正常说话的时候,她一边抬脚踩在了何平戈的脚上,口中一边笑着道:“光你嘴甜,莫不是含了糖了?” 何平戈痛的抽气,忙往光处跳了一步躲避顾念,还十分不知死活的笑道:“在司令面前,蜜糖倒是落了下乘了。” 这两个人一路笑着到了门口才停下,何平戈很绅士的将门打开让顾念先进去,趁着侧身的那个瞬间,何平戈抬眼瞄了一下窗口,虽然只是一眼,他却也清楚的看到了那双正在往下看的眼睛。 诺,他和顾念的这场戏没有白做。 因为要唱戏的缘故,这场聚会发起的主人将见面的地方选择在了一楼的大厅,原本的家居摆设尽数都撤了下去,只保留了几把桌椅和一些靠在椅子边上的坐垫,很明显中间空出的那么大的位置,就应该是为了那些唱戏的人留出来的。 何平戈略带了一点迷惑的去看了椅子边上的坐垫,有点没明白那是拿来做什么的,他试图将自己的这个疑问用眼神的方式传达给顾念,然而可惜的是,顾念此时的注意力并不在他的身上。 她正在忙着和张振业大眼瞪小眼,毫无疑问,之前在窗子那里去看他们的,显然就是这个人,或是这个人的人的,因为这个人现在说出来的话,十分明确的证明了这一点,张振业还是如同何平戈第一次见到他的那样,整个人四平八稳的坐在椅子上,只是说出来的话,却不如他做的那么安稳,甚至隐隐带了些怒音和不屑:“嬉笑打闹,成何体统。” 或许他这怒火能吓到不少人,但显然对于顾念来说是没什么用的,面对这句话,顾念非但没有害怕,反而故意离的何平戈更近了一些,笑着道:“张司令长,现在可不是您的会上,恐怕我怎么样,也都和您没什么关系吧。” 张振业被顾念这话一梗,再说不出什么来了,只恨恨的别了眼过去,似乎不愿纠结于此,冷冷的道:“玩物丧志。” 这么一句话,显然就是把何平戈比作了个物件,顾念还想再说话。可作为这栋房子的主人,之前那个老朱却立马上来打圆场了,一张笑脸左右看看两个人,又面对顾念笑语道:“顾司令来坐吧,大傢伙都等着您呢,您如今到了,这戏也就能开场了。” 顾念明白老朱这是怕自己和张振业吵起来,可是她这一口气梗着没出来,不舒服的很,不想按着老朱给的台阶下,就又要张口,可她身边的何平戈却笑着应声道:“有劳您了,麻烦帮我们找个地方吧。” 顾念很不能理解何平戈这被人骂了还若无其事的样子,她又不是没有接触过何平戈,她知道他不是那么傻的人,故而便悄悄的捏了他一下表示自己的不满,何平戈能够察觉到她的动作,便低了头小小声道:“我被人骂的多了,再难听的话也有,犯不着计较他这一两句,咱们还要听戏呢,若是在这件事上计较,只怕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呢。” 说到这里的时候,似乎是感受到顾念心里的气还没有按下去,何平戈低声笑了笑:“我猜您也不希望在这地方多待吧?” 何平戈这个猜测是实打实的正确了,顾念恨不得对张振业有多远离多远,一时半刻也不想多待,所以也就不再反驳,只是微微压低了嗓子道:“下次不许代替我说话了。” 想了想,又觉得何平戈这次没做错,顾念又加了一句:“不许擅自。” 这么一来的话,范围就给的宽了许多,何平戈含笑应下。 几句话的功夫,顾念已经走到了自己的位置面前,但奇怪的是这里的一张桌子只配了一把椅子,何平戈对于此有些不明所以,便转身对领自己来的老朱微笑道:“能劳烦再帮我们加一个椅子吗?” 他这话说出口,老朱那边还没什么反应,倒是站在张振业身后的一个穿着军装,站的笔直的小伙子先出了声,高声训斥道:“加什么加,自个是什么身份不知道吗?还打算和我们司令长平起平坐吗?”
第39页 何平戈望了一望那个小士兵,倒也没生气,语气不卑不亢条理清晰的道:“若是站着的话,倒也并无不可,只是怕会挡了后面长官的视线。” 张振业所坐的位置是最靠边上的,虽然看起戏来的视角不会很好,但却可以整个的将屋子里的事收入眼内,而他的背靠墙壁,出于安全的角度考虑来说,也是最好的,所以这个小士兵虽然站在张振业的身后,倒也不会影响到谁。 而顾念的位置离着张振业隔了两个人,勉强算得上的中间,何平戈的个子又算不上矮,往当中一站的话,免不了是要把后面的人视线挡住的。 何平戈这话,不算胡说,而小士兵显然也是考虑过这件事情的,轻蔑一笑道:“一个小戏子,谅你也是站不住的,诺,你的座不是早就给你准备好了吗?” 他拿下巴点了点地上的软垫,显然是有点看戏的样子,眼神睨了何平戈,傲气的说道:“你的座儿早就摆好了,何老闆,请坐吧。” 其他的人都坐着,却偏偏要何平戈在这软垫上,话里话外,都是把他当成个脚边的宠物似得。 何平戈一路走到今天,也就是一句何老闆,算是别人尊敬他一点的称唿,可是这会被这小士兵咬着劲儿阴阳怪气的叫出来,却有种叫人难堪的味道。 何平戈站在顾念身边,拢在袖中的手紧紧的攥了拳头抑制的情绪,才没直接把拳头砸上那小士兵的脸,可那小士兵却仿佛看准了何平戈好欺负似得,再进一步,逼迫道:“叫你坐下,你听不见吗?” 他这句话没说玩。何平戈却觉得自己身边骤然起了阵风,伴随着桌椅板凳碰撞的声音,随后便是啪的一声破空鞭响,伴随着小士兵的一声吃痛,何平戈再看的时候,小士兵的脸上已经多了一道血痕,而顾念就站在他的眼前,手里还垂着一条马鞭,依照上面沾着的血丝来看,不难看得出她刚刚干了什么。 顾念现在的神色可谓称得上是有点声色俱厉了,她的眼睛微微眯起,仿佛是雪豹准备捕杀猎物的前兆,她的言语没有失了理智的暴怒,却带给人一种扑面的冷厉:“你算是个什么东西,敢在我面前吠?”威压更甚。 小士兵大概是没想到会有这么一遭,被抽了这么一下子,手就直接按上了腰间的枪:“我是司令长的副……” 只是还没等他把枪抽出来,又是一下子上了他的脸,这两下打的不轻,除了见血之外,小士兵的脸已经肿了起来,他几乎是带了一点不可置信的叫道:“你!”舌尖被牙齿划过,冒着点血沫子。 然后他后面的话在顾念举起鞭子的动作下自行的吞回了腹中,他又不傻,明显要吃鞭子,自然也就乖了,跟驯服了的狗似得。 他的眼睛快速的瞟了一下张振业,大概是没有想到在这种场合里,就在张振业的面前,顾念敢和他动手。 小士兵的手流连在枪套上,不知道该不该把枪拔出来,他吃了这两下子,自然是带着火的,可张振业没有发话,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顾念趁着这个时候开口了,她的马鞭几乎要顶上小士兵的鼻尖:“我不管你是什么副,但凭着你肩膀上的槓,我知道你比我的军衔低,难道张司令长的规矩教的这么好,手底下的人连和长官说话的规矩都不懂了吗?” ☆、第二十四章 保护我方何平戈 她的声音里带着危险的味道,这是常年生活在战场上的人身上特有的东西,这种东西在张振业的身上,也有一样的,小士兵几乎是不由自主的就服从了,用他自己都没有想到的速度:“报告顾司令,属下是司令长的副官。” “司令长的副官?”顾念看似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话音一转又怒道:“那你倒是告诉我,那条规矩上写了司令长的副官还能管的上我的枕边人坐在什么地方了?” 其变脸之快,堪称川剧变脸之传承人,文化之瑰宝。 小士兵被问的说不出来话,哽了一哽才一併道“报告顾司令,没有。”他的眼神又扫了一眼张振业带着点寻求做主的滋味,但是那人没有反应,便低声道:“是属下逾越了。” 顾念笑了一下,腕子一转,马鞭在人眼皮子底下晃了一晃,然后就把小士兵的话,原句奉还道:“在什么位置,就做好什么位置的事,别搞不清楚自己的身份。” 他哪里想得到顾念在这众人面前是一点子面子也不想给,小士兵面色涨红,咬牙道:“是。” 若是说小士兵之前是在老虎的鬍子上撩了一把的话,那么刚刚顾念的行为,可就是实打实的打了张振业的脸了。 不管怎么说,小士兵再怎么样都是张振业自己的人,该教训也张振业自己动手,顾念这么做,就真的是等于一点面子也没有给张振业留,所以这回几乎所有的人都把视线落在了他们的身上,等着看张振业怎么做。 这里的人几乎都是顾念和张振业的下级,张振业自然是不可能装作什么也没看到,不然他的威信必然下落,可凭着他对顾念的司马昭之心,他又是绝不可能用对待别人的态度来对待顾念的。 几乎所有人都以为张振业会把火发到何平戈的身上时,顾念却又笑了,一双眼睛弯弯的,带了难得对张振业的恭敬:“司令长,您手底下的人不懂规矩,我帮着教教,您不至于生气吧?”
第40页 她这么说这,还很无辜的眨了眨眼,整个人都和之前那个怒目圆睁,抬手抽人的样子,简直是天壤之别。 张振业略有些感兴趣的看着她这副样子,面色也没露出点情绪,并没有说话,显然是给她晾在台上,不打算给台阶的样子。 顾念见他这样,便径直的把马鞭子递过去了,语气里带着几分爽利:“怎么着,要是您心疼您这副官的话,您就动手抽回来。”倒是不像玩笑与挪愉。 何平戈听这话吓了一跳,他是没想到事情能到现在的地步,他其实是真不知道顾念今个怎么会帮自己说话,但他却也没有个叫人为了自己的事情遭难的心思。 何况,若是不论别的,但就顾念为自己说话的这件事,他,倒是还真的带了一点感动的,尽管他或许有点不愿意承认,连走了几步到了顾念跟前,还没等张口说什么,就被顾念瞪了一眼。 何平戈看得出里面的警告意思,却故作无视,隐隐带了点保护意味的将顾念护在身后,他的腰背挺直,不卑不亢道:“司令长,此时因我而起,您若想罚,罚我便是。” 顾念的脸色骤变,张振业倒是更觉有趣了,唇角居然带了点笑意出来,他原本只是想看顾念伏低做小服个软就算了,却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一齣好戏。 何平戈在张振业的眼里是个不值得一提的小人物,所以他没理何平戈,只是冲着顾念道:“你这次找的这个,倒是比前几个称职些。” 这话仿佛意有所指,可顾念却仿佛听不懂似得,拨开了何平戈,重新站回了和张振业对面的位置。 面对张振业的话,她颇有些深意的回头看了一眼何平戈,眼神里有一点何平戈从没见过的东西,可是转瞬即逝,她只捡了字面上的意思开口,对着张振业笑了起来:“称职是称职,就是不听话了些,有时候恨不得抽他。” 张振业对着顾念时,态度仿佛总是要柔和一些的,面上的万年寒冰溶解,显示出一点正常人的情绪,他看了看何平戈,又看了看顾念,忽然接了那马鞭过来,一指何平戈道;“我要是帮你抽他,你高兴吗?” 他这话问的十分理所当然,眼神也只看着顾念,仿佛这件事和何平戈一点关系也没有似得。 而顾念也近乎默契一样的忽略了何平戈的存在,十分诚实的一摇头道:“不高兴。” 张振业仿佛早有预料的点了点头,并不意外,收回了马鞭,然后他又开了口道:“那你觉得你抽了我的人,我高兴吗?” 顾念的眼睛眨了眨,然后就笑了,似乎是掐准了自己说的一定对:“您不会高兴,但也犯不上不高兴。” “哦?”张振业只凭了这一个字便将自己的疑问表露无遗,他的目光看着顾念倒是对她这般模样最是欣赏,不过旁人却从他脸上瞧不出其他。 顾念的话说的平静而坦然,对上张振业的眼睛带着一丝笃定:“比起他来说,我对您更有用。” 这话可是有点冷静无情的味道,可这次张振业倒是真的笑了,唇角勾起了弧度,只可惜还是没到达眼底,似是嘆又似是骂:“你倒是有恃无恐。” 顾念轻一摇头道:“只是对自己的价值比较明白吧。”这句话倒是让张振业的兴趣大了几分,像是捏到了什么尾巴尖似得。 张振业的目光流连于顾念的脸上,后又落在了何平戈的身上,淡淡出声:“能够弄清楚自己的价值是好事,但是如果你能够弄清楚自己处在什么位置最好,那就更好了。” 顾念正对上张振业的视线,却不肯接招,只笑道:“张司令长现在的耐心可是越来越差了,现在时间可还没到呢。” 似乎是有点遗憾似得,张振业轻咂了一下嘴,神色已经褪去了方才的兴趣盎然,恢復了平时的那副冷冷淡淡的样子:“看在你的面子上,你的人我不动,你自己回去好好管教。” 说着,张振业的手掌已经把那条马鞭推了回来。 顾念合掌将马鞭握紧,手和泥鳅似得缩回了袖子里,半点没沾着张振业的手,一点头道:“成,那就多谢司令长了。” 气氛稍稍缓解,顾念本以为这事解决了,正打算拉着何平戈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呢,背后的张振业却又开了口:“你还是太心软。” 轻飘飘的一句点评,顾念心头一句腻歪,动作一顿,随后又笑道:“司令长误会了,我只是不喜欢我的人让别人经手罢了。” 这句话说完,她便径直拉着何平戈回了自己的位置坐下了,值得高兴的是,经过这么一通的闹剧,何平戈的座位倒也有了,不必跟个宠物似得坐在地上。 何平戈本来是该高兴的,毕竟他心里一向都是傲的,让他这么失了面子,他是比丢了命还难受的,可是想着方才顾念为了他而且争吵的样子,他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顾念这人真是奇怪,明明她自己也曾不把何平戈当个人看,可她却在这个时候这么努力的维护了他。 甚至不惜去得罪了自己的上司。 何平戈在趁着场地还在布置的时候,侧目去看了一眼顾念,犹豫着想要和她道个谢,可才出声叫了句“司令。” 顾念便是两个冷冰冰的字甩了过来:“看戏。”手中捏了捏自己的马鞭柄,復又松开压下来几分心气。
第41页 看得出顾念此刻似乎无心与他闲聊,何平戈也就只好收了闲聊的心思。 这样的一场闹剧之后,这戏总算是正正经经的唱了起来,一场西厢记唱的咿咿呀呀的,顾念这次没带小丫鬟过来,也就没打算听懂,带了点倦意的往椅子上一靠,打算好好歹歹的眯瞪一会。 可却没想到何平戈凑近了过来,低声带了点笑意道:“司令,您要是今天在这里喊卧倒的话,算不算是谎报军情呢?” 顾念白了他一眼,知道他是在说他俩初见的那次,也不在意的回了一句:“要是给我弄群小姑娘跳舞,我估计眼睛还能睁大点,现在这咿咿呀呀的,我听着就跟催眠曲似得。” 何平戈轻一扬眉,他倒是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答案,不过也不奇怪:“司令听不懂他们唱的是什么?” 顾念一撇嘴道:“心情好的时候能听得懂点。”微微唿了一口气,兴致缺缺的看着前方。 何平戈将顾念的表情尽收眼底,心下琢磨了一会子,试探着问了一句:“司令现在心情不好?” 顾念瞪了他一眼,很少有些责怪他明知故问的意思,何平戈只好无奈笑笑,带了几分安抚道:“司令若是愿意,我讲给司令听?” 随着顾念鬼使神差的一点头,一个故事便徐徐的在她的耳边拉开了帷幕。 从张生与崔莺莺的月下相遇,再到普救寺的惊险退兵,直到最后的误会尽消,终成眷属。 何平戈用他清朗温和的声音,搭配着台上人的演绎,为顾念讲出了一个跌宕起伏的故事。 温热气息喷涂耳边,台上人唱的是什么倒是没记住,只记得这压的低低的声音,不至于叫顾念听不见,也不至于会扰了别人去。 居然有点,好听的过分了。 ☆、第二十五章 后院起火 莫名的,顾念便在戏换场的当间,递了一杯茶给何平戈。 算是对何平戈这段时间里的辛苦做个慰藉,还是算是对他所做的事所表示满意,顾念也有点分不清。 故事挺好的,若是说的快些,顾念也愿意听,奈何总是些个拉不长扯不断的腔调,听的人昏昏欲睡。 要是何平戈唱倒是还好,可偏偏是其他人,这就更让顾念提不起兴趣了。 是了,反正顾念对于戏懂不得太多,她就只有一个标准,别人唱的,和,何平戈唱的。 随着一句愿有情人都成眷属,这段戏便是落下了帷幕,顾念在椅子上坐的有点屁股疼了,一场戏也不知道换了多少个姿势,此刻见着几个人收了声,说不上多高兴了,整张脸上的表情都鲜明了起来。 何平戈见她这样变化,倒是一个没忍住便低低的笑了声:“看来我讲的不好,要不然司令总该有点意犹未尽的样子。” 这次顾念没理他,自顾自的站起来活动身子,只觉得浑身的筋骨刚刚活泛一些,老朱也从一旁走了上来,一张笑脸突兀的出现在顾念的面前,冷不丁开口问一句:“顾司令觉得这场戏唱的如何?” 这句话问的顾念一愣,实话实话,她还真没有多少注意力落在那些人的身上,但想着刚刚何平戈在给她讲故事的时候那些还不算难听的背景音,顾念勉强的点了个头:“我听不太懂,但起码不难听。” 老朱笑了,对着此时已经将戏服脱下,各自换上了一身长衫的两个青年道:“能得着顾司令这么一句,你们这也不算白学这么多年。” 顾念看不大出来,但何平戈却看得出来,这正是刚刚台上崔莺莺和张君瑞的扮演者,两人此时齐齐道谢:“多谢顾司令夸奖。” 顾念不知道他俩是谁,但也不在乎,随随便便的挥了挥手道:“没事,别客气。” 老朱笑的成缝的眼睛瞄着顾念的神情试探着说了一句:“司令要是觉得能过得去眼的话,这俩人就送给您了。” 顾念的动作一顿,这才明白老朱问这些话意图,于是大笑起来:“可算了吧。”顾念往何平戈那一仰头道:“老朱啊,你也不看看何老闆在这,就说这话,你这是成心叫我后院起火吗?” 随着顾念的有心无心,顾念现在痴迷何平戈的话头是已经传出去的了,连着十来天天天奔着戏园子去,还留了何平戈在自个的家里过夜,眉县里现在传成什么样,顾念不必打听,都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老朱往何平戈哪儿瞧了一眼,倒是满不在意的样子,这笑意未减退,在何平戈身上打量一圈又看着顾念说道:“何老闆又不是小气人,何况都是唱戏出身的,何老闆也知道这要是跟了司令,可是要比在戏班子里走南闯北要舒服的多的。” 直到老朱这话说出口,一直在顾念旁边的何平戈,才能看出这个老朱的不简单,因着第一次饭局里老朱看起来说话不走脑子,之前又在为顾念和张振业解围的缘故,何平戈一直觉得这个老朱是个不错的,好心肠的人,可是现在…… 他这话里先是暗示了自己若是阻止了的话,就是太过于小气没度量,又提了戏班子里的不易,自己此时若是拒绝了,只怕还要留上个傲慢,不懂得帮衬同门,只顾自己的名声之类的话。 再联合着他那次状似无心,却句句引出了别人讽刺的话,使得何平戈不得不对他多看了两眼。
第42页 真小人好对付,最怕的就是假君子。 顾念顺着老朱的话看了一眼何平戈,摇头道:“何老闆的心气高,我这天天的往戏园子里去,生生的蹲了十来天才算给弄回了家,你这要是给我弄跑了,我都没地方说理去。” 这老朱瞧着顾念这边像个闭紧了嘴的蚌壳似得,怎么也油盐不进,眼睛一转,便笑了,转向了何平戈道:“那不如就把这事交给何老闆来决定?由您来看这两人是死是活?” 何平戈早就防备着老朱会把问题抛给自己,却在这句话听到最后的时候变了脸色:“您这是什么意思?” 老朱挺着个大肚子笑的憨厚,不过嘴巴里面吐出的话语仿佛是淬了毒的冷箭:“不瞒您说,这两小崽子是我为了顾司令,专门从外地花大价钱买回来的,本来就是为了送给顾司令的,这要是顾司令看不上,又退不了货,就只能……” 话到这里诡异的顿了一顿,他的脸上还带了几分可惜的样子:“我总不能白白的养着他们浪费粮食吧?这年头的物价涨得快,您又不是不知道。” 这句话,就把人和货物画上了对等。 何平戈几乎被他这话气的发抖,咬着牙道:“草菅人命可是犯法的!” 他也知道这话对于这些人来说基本上是没有什么用的,可是他却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果不其然,他这句话就跟掉进汪洋大海的小石子似得,连个水花也没有打起来,那老朱便摸着鼻子大笑道:“何老闆,我还当您该是最清楚的,这两孩子打学了戏就是签了卖身契给师父的,卖身契之内的年限例,他是死是活,跟畜生没什么区别,就算我弄死了他们,恐怕都比不上弄死个有主的狗麻烦。” 分明是一张笑脸,却看的何平戈毛骨悚然,只从舌尖逼出一个字儿:“你……!” 老朱貌似贴心的一扶何平戈的手臂,接着开口,一张胖脸笑的油腻:“何老闆别激动,我这真没有说您的意思,您的身份可是和他们不一样,且不说您是咱这十里八乡的角儿,但就是您身后的是顾司令这件事,就远够您和他们拔开距离的了。” 老朱这事气到的不单单是何平戈一个,顾念在一旁脸也已经黑了下来,她本来还在想张振业这么轻松的放过了何平戈有点不太对劲儿呢,却没想到原来他给老朱通了信儿,在等着她呢。 怨不得之前张振业要说那句什么心软的话,原来他早就知道有这么一齣戏。 她早就有意料他们有可能会借着这个机会给自己的手里塞人,却没想到竟是这么样的一个强硬的办法。 不知不觉就入了套的感觉气的顾念几乎发狂,听着这会老朱的话,更是觉得聒噪的不得了,几乎就是在炫耀了,冷冷开口打断了老朱的话:“是死是活的,跟我有什么干系,你要杀要埋都是你自己的事,何必平白说出来污了何老闆的耳朵?” 顾念骤然出声让两个人的话都停了下来,老朱笑着去看顾念,话却是清清楚楚的送进何平戈的耳朵里:“这么说,顾司令是瞧不上这俩娃娃了?” 这句话一出,两个单单薄薄的小戏子已经抖的和筛糠一样,面如金纸的扑倒在地,扯了顾念和何平戈的裤脚苦苦哀求道:“司令!何老闆,救救我们吧!” 何平戈面色不忍,看着他们年纪不大面若白纸的模样,不知道触动了心底那一块也低声唤了一句:“司令!” 顾念冷冷的瞟了他一眼,她现在心底的火灼的烦人,不过脑子里还记着自己的那场戏,之冷笑道:“怎么着,你还想凑一桌人来跟你打麻将吗?” 何平戈少见顾念这样的表情,不由得便顿了顿,他想起顾念在车上的话,若是送过来的,只怕也不是什么好人。 若是送来的是个真的小戏子,无法就是名声难听了一点,可若是个眼线间谍什么的,却只怕自此之后顾念的生活都要处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了。 顾念在车上是跟他提过的,他也是清清楚楚的入了耳的,故而此时便不由得犹豫了一下。 顾念眼神灼灼的看着他,犹豫了几个唿吸后,何平戈放低了声音道:“都是一样的出身,留着他们在这也可怜,花一样的年纪,要是没开就落了,也是白费了他们这些年的勤学苦练了。” 他这话一出口,便是在劝顾念将这两个孩子留下了。 顾念是拿他当做藉口,如今连他也松了口,顾念哪里还有什么其他的理由呢? 冷冷的看着何平戈一会,顾念怒极反笑,她将手重重的拍在了桌子上,怒道:“老子诚心诚意的待你,你倒是大方,随随便便的就要了人?” 何平戈不曾遇到过这事,不知如何反应,只得近前去轻握了顾念的手,可才沾着个边,就被顾念狠狠的甩开了:“你既然想要,我就成全了你,不但是这个,从打鼓的到搬凳子的,这里的所有人,都给我一併带到顾宅去!” 她这话说完,便一甩手大步往门外走了,可她刚走到门口,却又停下了脚步,拿着手一指那俩戏子道:“另装一辆车,老子不想看见他们。” 话毕,她也不待其他人反应,径直的走了,而何平戈在楞了那么两秒后,也就赶紧的跟了上去。
第43页 顾念是直接上了车的,何平戈落后两步本还担心顾念会不会直接叫司机开车走人的,可却发现她还在等自己,心中松了口气,上车关好了门偷去瞄那顾念。 ☆、第二十六章 马鞭摧寒梅 何平戈琢磨来琢磨去,终于开口问道:“司令,您还气着吗?”顾念怒上心头并不得答话,只是苦的何平戈心里又被这沉默提了起来 说来也奇怪,顾念的满面怒容打进了车后就褪了不少,随着车子越来越远,居然也越来越趋向于平静了,此时抬眼扫了何平戈一眼道:“我气什么?” 何平戈不知道她这是真的不知道,还是为了让自己说出来,只好顺着她话诚实回答:“就是我明知这事可能是有诈的,却还是应下了。” 顾念哼哼了两声道,心道他这还是明知故犯,嘴上淡淡一句:“我气不气的有用吗,你都应下了。” 这话是实话,何平戈犹豫了一会低声道:“我就是想,万一不是的话,那么年轻的孩子,真的是太可惜了。” 他其实觉得自己这事不是特别的占理,自己为了两个人的命,把顾念推上了一个被动的状态,而且还是在他知道这两个人,很可能并不是单纯的孩子的时候。 顾念的神情淡定,哪怕是听见了何平戈再次把这件事说出来,都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淡淡的道:“你有这选择我不奇怪。” 何平戈轻轻的嘆气:“但我还是做错了。”带着明显的自责 仿佛是犹豫了一会后,顾念放轻了声音道:“也不算完全没法,我不是把整个戏班子都要过来了吗,两个人做点什么事都容易,有了这么个戏班子,也算是把他们捆了个绊脚石。” 何平戈这才明白了顾念之前在哪儿发火要戏班子的原因,除了感嘆一下顾念的反应之快外,他也不得不做一个考虑:“万一整个戏班子都是呢?” 顾念给了他一个明显的翻白眼的动作:“你当培养人和菜市场买白菜一样的容易吗?” 这还真问住了何平戈,他对这些方面又不理解,哪里会知道培养人用多久呢,但若是真的和培养个好旦角那么久的话,他倒是也对这个戏班子放下心来。 何平戈看得出顾念此时的心里不痛快,就握住了顾念的手,轻轻为她去揉掌心里那红肿的地方,发火的时候是半真半假,可是实实在在的拍在桌子上的那一下,却是真的。 顾念不躲不闪的由着他揉,眼看着离家越来越近,顾念的眼神也隐约有了些变化:“记不记得我今天刚来的时候跟你说了什么话?” 何平戈此时在帮顾念揉手,听这话皱了皱眉道:“您似乎说了不少,您说的是那句?” 顾念轻轻的一抿唇:“不许擅自代替我说话。” “记着。”何平戈的动作停下来了,他将眼睛望向了顾念的眼睛。 顾念的眼神有些飘忽不定的,仿佛是喝了酒一样,可她的话却咬的清楚:“可你今天又犯了。” 何平戈毫不辩解,点一点头道:“的确是我错了。”他的确是犯了顾念定下的这条规矩,还是两次,一次是在张振业的面前,还有一次就是老朱哪里。 仿佛是下定了决心一样,顾念轻声道:“言出必行,你总得吃点苦头才能长记性的。” 何平戈觉得自己仿佛是察觉到了什么,又仿佛没有实实在在的摸到似得,但他最终只是点了点头道:“嗯。” 何平戈答应的痛快,顾念却有点不知道说什么了,她的手指轻轻的动了一下,刚好摸到了何平戈的手腕,他的皮肤温暖而干燥,恰如美玉无瑕。 若是毁了的话就太可惜了,顾念想。 可是,别的又有什么办法呢? 车已经到了顾宅的大门前,顾念略微调整了一下唿吸后,看了何平戈一眼。 何平戈笑着对她点了了一下头后,顾念的表情已经调整近乎于愤怒的状态了,车才一停下,她也不等着别人过来给她开车门,自个直接就拉开车门下去了。 而且她还直接绕到了何平戈的坐的那边,直接把他的车门打开,把人拽了下来。 顾念这副气势汹汹的样子实在吓人,司机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正打算锁上车下来看看呢,顾念却朝他吼道:“别停车了,直接去把周大夫请来!” 司机不明所以道,手下的动作听了,赶紧拉开车门却又不敢妄动,疑惑道:“司令,咱们这也没人受伤啊?” 顾念直接甩了个怒目给他:“叫你去你就去!” 司机不敢再说什么,踩着油门一熘烟的就走了。 而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何平戈若是再看不出来顾念打算做什么,那么他只怕是有些傻了,他不傻,所以他早就瞧出了端倪,甚至,他也知道顾念这么做的原因。 顾念的马鞭不知道何时又握在手里了,此时步步朝着何平戈走过来,直接一鞭子甩了过来。 这一鞭子除了力气还算大之外,就没什么别的技巧了,何平戈不过简简单单就将这躲了过去。 顾念是没想到何平戈会躲,但神色却稍微的轻松一点,再追两步又要落鞭子,谁知道那何平戈却出声喊道:“司令,稍等我一下。” 在这个时候喊停实在是有些叫人反应不过来了,但更让顾念自己都有些奇怪的是,她居然真的停下了:“干什么?你今天说什么也都是逃不了的了。”
第44页 何平戈居然笑了一下:“我没想逃。”说着话,他就将肩上的披风解了下来,伸手拂去了狮子上的雪,将披风放了上面,他这才回到了顾念的面前,笑仍未变:“您送的衣服,打坏了可惜。” 说着,他将手在背后负好,在这月下雪中站定,道:“您动手吧。” 顾念先前那两鞭子甩的不带犹豫的,可这会却有些下不去手了,何平戈面目好看,此时长身玉立的站在雪中,颇有点冬梅傲雪的感觉,风清月朗的,纵然是顾念这样的人,都能从中咋摸出两分诗意来。 第二辆汽车的声音已经近了,估计一拐角就该过来了,顾念一咬牙,上前一步扯着何平戈的领子随后一脚踹在了何平戈的膝盖窝,叫他跪下身去,这才扬着鞭子朝他背后招唿,她没捨得伤他的脸,他那样好看,伤了太可惜了。 她这一下力道不小,一鞭子下去,便直接抽破了那夹着棉绒的长衫,第二下下次,便是叫棉绒染成了红色。 除却第一下何平戈发出了一声猝不及防的惨叫后,之后就再没声音了,顾念狠抽了两下,他除了颤抖就是闷哼,顾念有点急了,弯腰下去,扯着他领子低低吼了句:“叫!” 何平戈栽的满头满脸的都是血,半闭着眼睛看不大清顾念,但听着她这声,他却只摇了摇头。 顾念气得慌,却又时间不够,没什么办法。 顾念边打边骂,等到第二辆车到了跟前的时候,她已经落了十多二十鞭子了,而等到那车上的人下来劝的时候,何平戈的背后,已经是狼藉一片了。 一件清荷色的长衫,被血染的泛了红,而被鞭子带起,扬的雪地里四处都是的那些血点子,竟是意料之外的显出了几分好看。 似是雪中盛开了一枝梅,如果不说这其实是那根雪中梅一样的人身上流出来的血的话。 看着何老闆成了这个样子,车上下来的人都惊呆了,之前在那边的时候,顾念对何平戈的在乎还歷歷在目,现在居然成了这个样子。 也顾不得得不得罪的问题了,众人都上前去,又劝的,还有拦着的,顾念在是众人的求情声中,气喘吁吁的停了手的。 她随手将那把马鞭子一扔,冷冷的瞟了倒在其他人怀里的何平戈一眼,眼里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然后果决转身,大步走回了顾宅,只留下了一句:“等周大夫来了,叫他看看。” 要是司机在这里的话,肯定就能知道,司令叫他去请周大夫来,不是因为有人受了伤,而是因为顾念知道,马上就有人要受伤了。 顾念这边倒是回了房间了,可周大夫那边却是忙的够呛,留下的一群人没什么会处理伤势的,又顾忌着身份差别不敢动手,只是把何平戈扶回了房间就没再动作,等到周大夫来的时候,那血已经凝住了,和棉衣粘在了一起,还有不少的棉花煳在了伤口上。 生生的往下扯是不行的,这样不但会引起大出血,也会让何平戈因为疼痛而陷入到休克中去,所以直到最后,就只能打了盆热水,拿热帕子一点点的把血融化了,再拿镊子把脏东西挑出来。 满背上的伤口,足足处理了半晚上,周大夫又不是西医,也没有麻醉药什么的,凭着药箱子里的药配出了一副麻沸散,可是却没能立即起作用,等到何平戈晕晕乎乎觉得疼痛远去的时候,周大夫身边已经换过了几盆子血水了。 疼痛让何平戈没办法安心的晕过去,也不知道醒了又睡了几次后,何平戈迷迷煳煳的睁开眼,发觉自己正裸了上身趴在,侧头过去,看着的是周大夫还在忙忙碌碌的为他上药,四十多岁的人,熬的双眼通红。 依稀还记得之前的事情,何平戈稍微动了动,现在感觉背上仿佛是被揭了一层皮似得,也说不出那处疼了,都说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压身,何平戈抱着这种心理轻轻抬手握上了周大夫的手腕,叫道:“周大夫,歇歇吧。” ☆、第二十七章 病 周大夫是个好人,如今年纪大了,何平戈不忍心见他受累,才说出了这句话,没说话之前不觉得,这一开口,何平戈才发现自己的声音近乎是有些干哑的吓人。 何平戈自己都被这声音惊得楞了一下,大概是没有想到自己可以发出这样的声音来吧,他将头重新埋回双臂之间,低低的嘆了一口气。 周大夫似乎没有想到他这会儿会醒过来,居然显得有点被吓了一跳,却也很快的反应了过来,手掌轻按了他肩头阻止他乱动,微笑着安抚他:“没事,还剩下点就处理完了,要是不赶紧都上了药的话,只怕身上的伤是要发炎的,到时候反而更加难弄些,你还要受更多的苦。” 大夫毕竟是大夫,在这些事情上的经验也比何平戈多的多,何平戈也就不再多话,安安静静的趴回去忍耐疼痛。 和挨打时候的那种炸裂一样的疼痛不一样,上药和处理时候的疼痛更甚,而且你甚至不能躲,或是稍微的动一动,你得放松的接受它,这可比挨打难熬多了。 专心忍痛实在是让人有点受不了,抱着转移注意力的想法,何平戈的眼睛打量了四周的环境,有点陌生,是自己没有来过的地方,但装潢风格却很熟悉,犹豫着问道:“这是顾宅?” 周大夫应了一声,眼神不挪的盯着伤处处理,简洁的答道:“顾宅的客房。”周大夫的手很稳,基本上每动一次,都会带来相应的效果,并不会给何平戈带来不必要的疼痛。
第45页 何平戈笑了一下摇摇头,有点像是开玩笑,又有些自嘲的说了一句:“还成,我还以为还得睡沙发呢。” 看着何平戈这样的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周大夫有些忍不住的嘆气道:“何老闆,这才几天,你怎么就把自己弄成这样了?” 何平戈是什么样的人,全眉县都是知道的,那样的好,一身青衫似是高山青松,一身白衣又是天空皎月,是人看着就觉得好极了的人物,神仙似得何平戈,简直就像是不食人间烟火那样,要不是这样,他怎么能得着这么多的人喜欢? 曾有一位书法大家,他一向是持才傲物,认为世间唯有读书高,其他的都是不入流的,尤其是戏子,更是不入流中的不如流,可是他连着来了几天听了何平戈的戏后,直接当场叫人取了笔墨纸砚,挥毫写下:“跌落人间仙。”五个大字,送给了何平戈。 这样好的人物,是值得整个眉县哄着供着的,也就只有顾念,不给人家当个好的,这才多久啊,就给整成了现在的模样。 周大夫瞅着脸色苍白的何平戈,更加愁得慌了:“您说您这副模样,要是让您的戏迷看着了,他们得多心疼啊。” 听了这话,何平戈只是笑着摇了摇头,并没有说什么,他现在实在是疼的厉害,没有心思扯谎,可是若是叫他把实情说出来,却又是万万不能的。 周大夫见他不肯说话,只以为他是在怕什么,便又惆怅起来:“唉,也怪我,要帮您多拖几天就好了,您看看这才两天,您就成现在这样了。” 周大夫是医者父母心,软和极了,这般惆怅的样子,纵然是现在伤着的何平戈都不落忍,只得安慰他几句:“您是大夫,负责的就是治病救人,让我好起来本就是您的职责,这不关您的事。” 其实何平戈若是不说话还好,偏偏他这边还帮着忙给周大夫开脱,就搞得周大夫这满心的愧疚,更甚了,一张脸愁苦的不得了:“何老闆是个善心的人,却怎么偏偏要遭这样的罪呢?” 周大夫的年纪其实还没什么皱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是医生,比较知道保养的缘故,一直很显年轻,这会因为满面的愁容,皱巴巴的和个橘子似得,逗的何平戈忍不住笑了起来。 可是还没等笑两声呢,何平戈就因为自己背后的抽痛而止住了声音,忍耐过最强的那阵疼痛后,他已出了一头的冷汗,却又笑了起来:“不过是两下鞭子罢了,我倒还不至于受不起,您别为我这边伤神了。” 他这么说着,周大夫显然是不贊同的,依然在那边嘆气个没完,愁的一张脸几乎能拧出酸水来 或许是因为情绪的互相影响,何平戈越听周大夫嘆气,就越觉得自己背上疼的厉害,忍不住想转了话题,可一时之间也找不到什么能说的话题,便问:“顾司令呢?” 不问还好,一问之下周大夫更加生气了,愤愤的哼了一声,没好气的道:“领着那俩小戏子出去玩了。” 这幅样子,仿佛是在说娶了自家女儿又抛妻弃子的出去鬼混的女婿似得,满脸满眼的不满意:“我当时瞅着她一日日的过来您这边,守着听戏,还寻思她好歹也得对您好点吧,却没想到是这么一个没心的,将您打成这样,她却全和没事人似的。” 何平戈的眼睛低垂,掩盖住了一点自己也不知道是很什么的情绪,然后淡淡道:“她要是真转移了注意力,对我是好事。” 本也没期待什么,现在的回答也应该在自己的预料之中的,何平戈轻微的抿了一下唇,顾念是不怎么喜欢自己的,他清楚。 似乎是注意到这个话题让何平戈有些情绪不大好似得,周大夫适时的停止了,可还是没忍住道,隔了一会又道:“我就是有些为您抱屈。” 不愿意去想的事情被人一遍遍的提起,何平戈的眼睛微微闭上,轻飘飘嘆了口气,不想让周大夫察觉自己的情绪,带了点软和的笑意:“我又不是个痴男怨女,您不必为我担心。” 这话说起来的可信度不是很大,何平戈现在凄悽惨惨面色惨白的趴在这,而把他弄成这样的那人却在外面玩的开心。 这若光是敌人也是算了,可偏偏整个眉县都知道,这何平戈前个是住在顾念的家里的,这其中的关系,几乎是不言而喻了。 背上的伤已经处理好,密密的洒了药粉,疼的何平戈直抽气,周大夫半是八卦,半是为了帮他转移注意力的开口:“她到底是为什么打您啊?” 何平戈自个也期望着说点什么让自己的注意力不在上面,加之也信任这位周大夫,便吸着气道:“因为我替她应下了这两个小戏子。” 一句话说出来倒是惊住了周大夫,有些不敢相信的问了一句:“这不是她讨的?” 何平戈摇了摇头,周大夫的手稍微重了点,轻抽了一口气復而语气平淡的替她解释:“她本是拒了的。” “这……”周大夫倒是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这话了,这和他一开始以为的始乱终弃,实在是差的大了一点。 周大夫的愣神,何平戈其实也明白。 他和顾念现在的状态,若是在知晓一些内幕的人眼里,其实估计就和恋人闹别扭没有什么分别,有人塞人给顾念,顾念因着自己的缘故拒绝了,可自己却为了其他的原因而接下来了这俩人,所以顾念觉得何平戈不重视她,由此发了脾气,还带着那俩小戏子玩。
第46页 何平戈心道,恐怕这就是顾念希望那些人所误以为的吧,这是他现在能够理解的,但他还是不能想明白的是,为什么顾念会想要那些人出现这种错觉。 难道她是怕张振业会太过注意自己,所以拿这俩小崽子帮自己分散注意力? 还是纯粹只是无聊了,何平戈又不能带出门,她随便拎两个充充数? 在懂戏的人眼里,一个何平戈是两个戏班子都比不上的,但对于顾念这个一句戏都听不懂的人来说,只怕何平戈和别人也没什么区别,甚至还不如他们善解人意,暖和贴心呢。 这样的顾念,难不成还会帮自己想这么多? 何平戈笑了笑,觉得自己实在是异想天开的过分了。 思维不在那些伤上之后,疼痛也就不那么难以忍耐了,也没过太久,药劲儿上来,何平戈就又睡过去了。 这一觉也不知道是睡了多久,迷迷煳煳的,一会觉得置身火炉,一会又觉得如坠冰窟,耳边一时安静一时吵闹的,也听不清在吵什么。 什么发烧了,什么要冰敷了,什么灌点药了的,还有一句类似顾念的声音,是不管多少钱的药,拣最好的上。 何平戈这会盼着安静,这些声音闹的他脑仁都疼,什么也顾不得了,牟足了劲喊上一声:“别吵。” 这屋子里才安静了下来,而何平戈也就在这安静中,稳稳的睡了过去。 何平戈再次醒来的时候,应该是深夜了,整个顾宅里都静悄悄的,安静的有些骇人,何平戈的屋子里熄了灯,只留着一盏小小的壁灯,昏暗的照着屋子,而凭着这光,何平戈能够看到这屋子里的沙发上,似乎睡着一个人。 大概是被派来看着自己会不会死的丫鬟吧,何平戈这么想着,然后他的眼神落在了床头柜上的杯子上。 天知道他多久没有喝水了,他感觉到现在自己的喉咙已经干涸到要冒烟了,普通的吞咽都带着一点蛰扎的痛感。 ☆、第二十八章 拯救饿戈 他们大概只顾着给自己灌药,没有注意到自己还需要喝水,好在这个杯子离的何平戈倒是不远,只需要撑起身子来,伸长手臂,再稍微挪一下就能够到了。 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对于现在的何平戈来说,却是在是有点困难,尝试了几次后,终于将水杯拉到了自己的面前,正当何平戈已经面露笑意的打算把水杯拉到自己的面前时,却因为动作过大扯到了背上的伤口导致手一抖,整个杯子便连着水一起砸在了地上。 清脆的一声在深夜显得格外的清晰,何平戈明显的看到那个躺在沙发上的人被惊醒,他嘆了口气,顾不上可惜水了,哑着嗓子道:“不好意思,没吓着你吧?” 但愿那人不是个胆小的,要不然这深夜里来了这么一声,怕是得心悸好一会。 沙发上的那个人倒是很机警,杯子掉在地上的时候,她就迅速的坐起身来了,只是在何平戈的道歉后微微愣了两秒,用睡梦初醒的嗓子哑哑道句:“没事。”就走了过来。 随着她越走越近,小夜灯将她的面容身形勾勒的越发清楚,何平戈的脸上不由得的出现了一点惊讶,道:“司令?” 顾念的脸上现在隐隐的带了一点怒容,似乎是被吵醒的不悦,何平戈是知道她有个起床气的毛病的,这会见自己吵醒了她,不由的有点头疼。 只不过事情却没有按照他想像的那样发展,大致的略了一眼地上的碎片和半个身子探出床的何平戈,顾念就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撇了撇嘴沉着脸骂了句:“蠢东西,连叫人都不会了吗?”就转身走了。 何平戈以为她是换了个地方睡觉,正打算嘆口气哀悼一下那杯水的时候,却发现顾念又回来了,动作算不上温柔的递了他一杯水道:“慢慢喝。” 这句话带着的温柔让何平戈一时间有点没反应过来,而顾念也后知后觉的涨红了脸,似想掩饰什么,顿了顿补充道:“周大夫说的。” 何平戈现在也顾不上多说话了,低头便急急的将杯子里的水灌入了口中,水是温热的,足够让人温暖起来,却不会烫口,似乎是刻意的调兑过的,而更加让何平戈惊讶的是,这杯水里还带了淡淡的甘甜,似乎是加了蜂蜜的样子。 有些意犹未尽的将水杯还给了顾念,何平戈仰着头对顾念笑了:“谢谢。” 何平戈猜测这个笑一定不怎么好看,毕竟他这会失了血面色指不定多苍白呢,再加上这两天在床上也没人给他洗漱,说不定得跟鬼似得,要不然怎么解释这个被他笑愣了的顾念呢。 他不知道,顾念这会想的是,怎么有人这么傻呢,被人都打成这个样子了,居然还能笑出来,甚至还能笑的这么好看。 转身再去倒了一杯水回来,顾念拉了椅子在何平戈的床边坐下,把他的位置挪动了一下,让他睡进了床内侧,不至于掉在地上后开口:“是我打的你。” 淡淡的语气,是一种叙述,或是强调的口气。 何平戈点了点头,似乎知道她咂摸这句话的意味,只是笑道:“我倒是还没傻。” 顾念想说的显然并非这个,她的眼睛紧盯着何平戈,似乎是有些迟疑的样子:“我以为你得吵吵几声。”就像是,那种骂她,或是撒泼什么的。
第47页 若是换个时候,何平戈免不了是要为这句话笑出来的,他虽然是个旦角儿,却又不是个真正的弱女子,怎么会去做那些事呢? 但是现在他却懒得分辨,只是点了点头道:“或许吧。”接着又嘆了口气道:“但我这会有点没力气,等我有力气了,司令还想看的话,我倒肯试一试。” 这话半真半假,何平戈现在是真的不大舒服,背上疼不说,嘴里还是一股苦味,看来应该是趁着他睡着的时候被灌了汤药,还好顾念刚刚给的那杯蜂蜜水沖淡了一些,这才好受了点。 顾念的眼神定定的落在他的身上,似乎是相识了这么久,此时才打算从他的身上看出点什么东西似得:“吃点东西?”顾念因为起床气的原因,有些惜字如金。 何平戈的眼睛瞄了一眼窗外,黑暗的天色说明现在估计正是三四点天色最晚的时候,夜宵的点儿早就过了,而早餐的点儿,还得有那么个一两小时,便摇了摇头:“现在这个时间恐怕也没什么吃的了,索性我也不太饿。” 其实非要吃,也不是没办法,顾宅里有自己的厨子,无法就是给拎起来做顿饭,现在的家僕其实和以前也差不多,卖身契握在主子的手里,是没什么人权的,别说是做顿饭了,就是顾念叫他死了,他也没什么办法。 何平戈清楚这个,所以才更不愿意叫这些人受无缘无故的累,所以干脆就撒个无关痛痒的谎。 随着他的话,顾念本是要点头的,何平戈的肚子却是刻意要反抗主人一样,及其清晰的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仿佛是在昭示着自己的不满。 第一次被这样迅速的打脸,何平戈顿时觉得尴尬,有些不好意思的别过了头去,顾念的话里倒是多了几分无奈的笑意,甚至还有那么点促狭的意思:“你就是学不会说真话吗?” 这句话何平戈有点不知道怎么接,索性就仗着自己是个病号,把脑袋蒙在了枕头里面装死。 凭着顾念现在的反应,他是打定主意顾念不会丧心病狂的,在这个时候把他再拎起来揍一次了,当然了,要是顾念真的这么干了,他也没什么办法。 顾念不再说话了,房间里只有淅淅索索的翻东西声和脚步声,片刻后,何平戈感觉到一个颇有些重量的东西压在了自己的枕头边上,而与这个一起的,还有顾念的一句话:“尝尝。” 听起来是个吃的,何平戈现在是真饿了,也就顾不得丢脸的转头过来,目光正对上自己面前的一个三层的小玻璃匣子。 这个玻璃匣子做的很精细,处处都透着有钱两个字,透透亮亮的玻璃匣子里面摆着不少金纸包裹的小球。 何平戈没见过这个,便把疑惑的眼神投向了顾念,该丢的脸早就丢光了,他也就不在意再虚心求教一会了。 信号连接成功,顾念看出来何平戈的疑惑,索性就掀开了玻璃匣子,从最上层拎了一个小金球出来,把金箔纸在他面前剥开,向他展示了一下里面那个深棕色的圆球:“这个是洋玩意,叫巧克力。” 几乎是随着顾念的介绍,随着那金箔纸被剥开,何平戈就闻到了一种淡淡的,近乎于苦涩的香气,这让他的舌根忍不住开始分泌起了唾液。 正当他打算凑近一点,直接把那枚已经伸到了自己眼前的巧克力直接咬下的时候,却见那只捏着巧克力的手已经收回了,放在她自己的唇边咬了一口,然后重新把那半枚巧克力又送回了何平戈的眼前。 看似坚硬的外壳咬开后,里面是浓郁的深棕色糖浆,而这也让它的香味更加明显了,而顾念还在不紧不慢的解释:“这是巧克力糖浆,里面还有榛子仁。” 何平戈想笑又想嘆的,斜斜的向上瞄了一眼顾念:“我以为司令这个是给我的。”若是平时,这大概是个不错的玩笑,只是现在这话吐出来显得说话的人没什么力气。 顾念耸了耸肩,倒是看不出什么内疚,有些理所应当的道:“我本来也以为我是给你的,但这玩意味道实在是有点好。”她的眼睛里带了一点笑意,仿佛是一个恶作剧成功的坏姑娘。 但是似乎她也觉得这边吊着一个病号也没什么意思,所以快速的把巧克力塞进了口中后,重新剥开了一个送到了何平戈的嘴边,若是没有事的时候,何平戈大概还乐意小口的来一口,好让自己看看那浓郁糖浆的流动,也算是附庸风雅的用上品尝两个字。 可鑑于现在他自己的肚子叫个没完没了,而且又不知道顾念会不会又什么时候把吃的撤走,他只好一口把巧克力吞入了口中,做个囫囵吞枣的粗鲁人了。 有点奇妙,巧克力进口后便开始微微的融化,不像是软糖也不像是硬糖,在嘴里化成了一汪香甜的甜水,浓郁的味道叫人忍不住就眯起了眼睛,浓稠,顺滑,让人想到了上好的绸缎从肌肤上滑过的感觉。 “味道不错。”当一块巧克力彻底在口中消失后,何平戈在顾念扒开第二块巧克力来餵他的时候,忙里偷闲的评价道。 顾念笑了一下,没说话,只是将巧克力递过去,空出来的那只手将金纸捻起来成一小团,屈指弹进了床底下,打扫?不,顾念才不考虑这个,这是个小丫鬟的事情。 时间安静的过去,而何平戈肚子里仿佛要造反似得动静,也在几块巧克力下肚后,安稳了许多。
第48页 病人都有些体虚,何平戈也是一样,吃饱了就困,何平戈趴在枕头上有一下没一下的眨眼,倒不是强撑着精神,他其实现在精神上有点睡不着,但身子却有点不听使唤,他眯着眼睛看着似乎心事重重欲言又止的顾念:“司令想说什么?” 顾念先前不想说,听他问话,只道句“没什么。”便息了声,又是一会子儿的沉默。 ☆、第二十九章 好好 何平戈想着她或许还在想着今天的事,也没有力气去开口讨骂,索性也顺着顾念意思静静的养神,过了一会,正当他昏昏欲睡的时候,顾念却又主动开口道:“那件大氅沾了雪,我叫人洗过了,等你好了就能再穿了。” 皮草是金贵的玩意,那天搁在狮子上冻了办完事,雪和冰都结了半件衣服,若是不精细护理一下,就是不能穿的了。 何平戈没想她会突然说这么一茬,心里觉得有点意思却又摸不准自己什么情绪,只是微微笑道:“好。” 这一句后,又是长久的沉默,往常的时候,何平戈总是会避免这种情况的出现,故意的找点话题,可是现在他实在是有些疲累了,所以就什么也没说,而顾念本身就不是个擅长找话题的。 她如今的身份,都是别人来恭维她的,哪里会有人叫她来费心思找话题呢。 直到何平戈几乎已经要睡着了时候,顾念又喊他:“何平戈。” 这一声将何平戈要断掉的思绪拉回来,若是不是何平戈打不过顾念,这会多少也该火一火的了,毕竟被人两次三番的从梦里叫回来,谁都没办法不火儿,强打了精神看她,勉强应道:“嗯?司令?” 屋子里还是没有开灯,昏昏暗暗的叫人看不起彼此的面容,顾念端端正正的坐在她的椅子上,仿佛是即将做演讲一样:“你知道我找你来是演戏的吧?” 何平戈虽然睏倦,却也敏锐的觉出来了现在的气氛不太对,似乎是有些,过于紧张,过于正式了,他精神一凛,习惯性的去用软和话想要打趣缓解现在的气氛:“知道,就是下次您可能得提前告诉我,这可能会有工伤。” 何平戈这句话说出来,是带着玩笑的意思的,他刻意让这意思很明显,顾念看着他的笑,却没笑出来,只是缓缓开口,仿佛是在照本宣读一样:“我护着你也是假的。” “我知道。”何平戈点头,他也没想过顾念会莫名的对自己掏心窝子护着,怎么说,那样或许要更加可怕一点,毕竟老话说的好,不知者无罪,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对比着来看,这般演戏还挺好的。 第一句出口之后,剩下的也好说了许多,顾念继续道:“我其实是拿你当靶子。” “我知道。”何平戈再点头,他的背有点疼,像是有小虫子在伤口上爬着,星星点点的拨撩着脑子,十分不舒坦。 犹豫了一下后,看着他无精打采的模样,顾念还是选择继续,仿佛是在给自己下一个定论,又仿佛是在让何平戈清楚明白一些事情:“张振业面前的时候你没必要来,你如果不来,他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何平戈皱眉回忆了一下当时的画面,或许吧,或许真的跟顾念说的那样,但现在知道,却也有些玩了,故而他摇了摇头:“这个我倒是不知道。”他的嘴唇有点干,忍不住抿了抿唇,舌尖轻轻一掠,沾染着苦甜味。 他当时是真的没来得及想那么多,就直接冲上去,把这个人护在身后了,就仿佛是本能一样,何平戈将他归纳为自己护着婉儿护着习惯了。 顾念在听完何平戈的话后,并没有说什么,定定的瞧他,似乎是想将眼皮子底下这人看透一般,关于何平戈冲上来的这件事,顾念当场虽然觉得何平戈有些蠢,却也不得不说她是的确有些感动的,毕竟她是习惯了站在最前方的人,这样被人护着的感觉,倒是十分少有的。 可那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顾念在后来就会想,何平戈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为了权?还是为了利?亦或是为了名? 顾念百思不得其解,于是她打算直接问何平戈,她内心里准备了许多条的答案,本想着无论何平戈说什么,她都有完美的应对呢,却没想到何平戈居然这么清清淡淡的来了句:“我不知道。” 顾念突然决出了两分笑意,她抿了抿唇压下自己的笑意,忽然又骂了何平戈一句:“蠢东西。” 这句话没什么恶意,比起骂,其实更类似于女孩子的撒娇了,何平戈听的出来,于是他也就是笑了笑,没有回话。 何平戈知道暂时是睡不了了,于是就侧着头看顾念的脸,顾念在试图看他的时候,他自己又何尝不是也在看着顾念呢。 “司令。”何平戈忽然轻轻出声。 “嗯?”听着声音低头看他,顾念的眼神落了回来,在暗处瞧着比先前稍微清亮了些。 何平戈就这么看了一会,又像是怕那人寻着又头拿他逾越,稍稍避开来说:“张振业说的没错,你还是心软。” 顾念的神色因为何平戈提到张振业而有些变化:“什么意思?”有点类似于,有自我保护机制似得,这句话顾念是稍微扬了扬语气问的,就仿佛这样的话,她就能够有足够强的能力似得。
第49页 何平戈仗着自己现在是个病号,说话也大胆:“那天在宴会上,那俩小孩,您也是想救的吧?” 顾念的面色冷淡,眼皮子也不动一下说道:“没有,他们死活都不管我的事。” 何平戈笑了,这姿势看人有些僵,他稍微动了动脖颈:“要是真这样的话,您也就不会容我当时的那句话了。” 若是顾念当真不愿意要这俩孩子的话,并不是没有办法,这个两个人是都知道的,顾念之所以选择发火,是为了顺从何平戈,要了这俩孩子。 何平戈猜对了,顾念却不愿意承认,淡淡道:“我只不过是无所谓而已。” 何平戈一笑,虽然不明白为什么顾念明明救了人却不愿意承认,可看着顾念不想说,倒是也不和顾念纠结这个了,转而问道:“司令打算怎么处置那俩小孩?” 这个问的顾念一顿,似乎是有些烦躁了起来,却又被她自己强行压下:“没什么办法,放着吧,家里的钉子也不是一个两个了。” 顾念的这句话一出,何平戈就有些知道顾念过的是什么生活了,这样一来,当时何平戈过来的第一天,顾念一定要他睡在沙发上,也就可以理解了。 顾念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些天昏昏沉沉的时候,何平戈总在想这个问题。 她是个兇狠的人?不错,她如今的司令位置是靠着人血人骨堆起来的。 她是个温柔的人?也不错,两个明知道是有可能是间谍的戏子也留在了身边。 她是个大老粗?没错,一场戏都听不懂,嚷嚷着那些酸文酸字钻的她脑袋疼。 可她却又在那些军阀之间虚虚实实真真假假的话里游走,成功的避开了那些陷阱圈套,聪明的像只狐狸。 她有时候会温柔,却不肯承认。 何平戈轻轻的摸了一下自己背上的伤,看起来严重,下鞭子就见了血,但其实见了血之后,反而打的就轻了,仿佛她最开始就是为了让这个伤显得严重似得。 顾念注意到了他的这个动作,一直舒展的眉头忽而皱起问:“还疼?” “不疼了。”何平戈习惯性的回答,他是习惯了不要别人为自己担心的,但显然这个回答并没有叫顾念满意。 顾念的手掌在他那个不疼了出口之后,就已经按在他肩上一道不算太严重的伤口上了,随着她轻轻一压,何平戈便不由自主的倒吸了一口凉气:“嘶……!” 看着他这样,不似刚才睁眼说瞎话,才有些满意,顾念哼哼笑道:“你总是不说实话。” 何平戈疼的冒了虚汗,也起了一点火气,闭着眼睛忍下来疼痛的余波口中只道:“戏子的嘴里,都是这样。” 沙哑的嗓音入耳,顾念似乎被他梗了一下,只调转了话头问他:“我当时叫你喊,你为什么不喊。” 何平戈当时是清楚的听到了这句话的,他也知道这顿打是为了给别人看的,但他当时却偏偏的就是出不了声。 仿佛是不满意没有回答,顾念又轻轻的按了一下,这一下直接疼出了何平戈的满目水汽,倒不是何平戈想要靠哭来博取同情,而是人自身的条件反射。 都说戏子的嘴里是没有一句真话的,有时候何平戈自己都认可这句话,他是知道自己的眼睛漂亮的,这会含着水雾,他有意的去拿这双眼睛去看顾念,低低叫道:“疼。” 果不其然的,顾念被这双眼一看,便松了手,仿佛是震惊于自己的失态似得,顾念的眼睛里有了一瞬的茫然。 这般变化自然是没有被何平戈略过,仿佛是小孩子恶作剧成功似得高兴,却又立即隐藏了起来:“顾司令您查过我,他们自然也不会不差,我的性子是眉县都晓得的,若是当时服了软,只怕才要叫他们生疑惑。” 略微吞咽了一口唾沫后,顾念努力的让自己的神色回归了正常的范围之内,至于现在何平戈说的话有没有道理,她已经顾不上了:“你现在不必想那么多,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等好了给我唱戏听。” 何平戈就这么趴着,那一连串的好好,莫名的让背上的疼痛消减了一些,他乖乖应道:“好。” ☆、第三十章 放映机 顾念是个很懂得享受的人,也没有想一直坐在硬邦邦的凳子上,加上张了张嘴脑海里面寻摸不到其他的话想说,继续在这里坐下去也有点奇怪,便起身回到了沙发上,再次叮嘱:“有事叫我,我离的很近。” 顾念的出现有点莫名其妙,走的也是无声无息,何平戈还不等说什么,就看着这人又没入阴影处,只能大概看着她的点点轮廓,心中突然有些莫名的感嘆,点头应声道:“好。” 奇怪的是,顾念回到了沙发上后,却没有立即躺下去,仿佛是在等待什么似得。 她没有动作,何平戈自然是望着她,本以为她是要其他的事,可后来见她只是坐着,思索着带了一点不太确定,何平戈出声喊她:“司令。” 顾念就像是早就准备好一般,很快的应了他:“嗯?” “晚安,做个好梦。”何平戈说,就好像他第一天晚上对她说的那样。 “晚安。”和第一天晚上不一样的是,这一次的顾念回答的很痛快,仿佛练习的很熟练了似得。
第50页 甚至隐隐的带了一点笑意,仿佛她在等的就是这个一样。 等到何平戈因为疼痛而醒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他身上捆着的纱布被剪开了,周大夫正在帮他换药,何平戈的眼睛略过了沙发一眼,带了一丝困意问道:“周大夫,司令呢?” 不知道是他这句话那个字问的不对了,他明显的感觉到周大夫的手上动作慢了下来,带了一点疑惑,他回头看去,正看到周大夫在偷瞄他的表情。 看着何平戈的满脸疑惑,周大夫轻轻的嘆了口气道:“从您这边挨了……”他说到这里的时候微微停顿了一下,仿佛是怕这个词吓到何平戈似得,改了词:“从打您伤了,她那边就带着俩戏子日日玩去了,逛街买东西的,玩的开心着呢,您又何必记着她?” 周大夫的言语里皆是对顾念的不屑,这让何平戈楞了一下,不太对啊,她昨晚明明就在这里,他的眼睛扫过那个沙发,他记得清清楚楚,他昨晚还对她说了晚安。 带了一点辩解的心情,何平戈想要据理力争:“不是,我昨晚看见她……” 可是这话才说到一半,就不得不在周大夫的眼神下停了下来。 怎么说呢,周大夫现在的眼神,有点像是……关爱傻子?或是对那些痴男怨女的同情? 看着何平戈不说话了,周大夫以为他是想明白了,这才缓缓道:“是不是止疼散开的不够,我再加些吧,这样您半夜就不会醒了。” 很明显,周大夫这是以为他半夜疼煳涂了,做了个有顾念的梦,何平戈也不多解释,只是点了点头道:“好。” 趁着周大夫转过身去药箱里配药的时候,何平戈忙到床边,撩了床边的单子看了一眼,床底下没有扫干净的玻璃杯残骸,还有几个金色的小糖纸,叫他忍不住的弯了眼睛。 瞧瞧,他就知道他还不至于做这种梦,至于顾念为什么要让其他人有这种错觉,应该是有她自己的原因吧。 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何平戈有意晚上没有太早睡,而周大夫所给的那一包可以减缓疼痛帮助睡眠的药,他也没有服用。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背上的疼痛一直都在帮助着何平戈的清醒,就在他正在犹豫顾念今晚是不是不会来,他是否应该把药吃下去的时候,他却听到屋子里有了动静。 想也没想,他趴下身子迅速装睡。 随着熟悉的脚步声,他听到顾念的脚步声离他越来越近,然后有骨节轻轻的敲在床头柜上的声音:“喂,别装了,我知道你没睡。” 何平戈心道自己打小时候就开始装睡逃避师父的晚查,等到师父走了就熘出去玩,一装装了十多年,早就是炉火纯青的技能了,顾念才过来这一眼,怎么可能看得清呢。 何平戈认定顾念是在诈自己,便不肯睁眼,只维持了均匀的唿吸继续假装睡着。 顾念看得出何平戈似乎是在玩笑,也不生气,语气里也带了点笑意道:“我数三个数,你若是不起来的话,我可就将水泼你脸上了啊。” 何平戈可不想冒这个风险,他现在还行动不便着呢,万一被淋湿了可不好换衣服被褥,搞不好是要在这湿漉漉的床上自己拿体温烤干的,便忙睁开眼睛恭维道:“司令真是慧眼如炬。” 顾念听了他这句话不切实际的恭维显然很嗤之以鼻:“你搭在腰间的被子的褶皱根本没有平展开,正常情况下,蚕丝被的褶皱并不会存在太久,所以唯一就解释就是你听见我的声音的时候刚刚趴下去,而在我说话的时候,你的眼珠也有轻微的转动,这个不是你能够控制的,所以你不知道,但因为它转动的方向是对着我的,所以你没有睡着这件事就是十分明显了。” 何平戈现在已经在顾念的话里惊呆了,等到顾念停下来的时候,他有些不由自主的赞嘆道:“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是吗?”顾念显然是有些惊讶,她是没觉得有什么好不可思议的。 何平戈仿佛是怕顾念不信似得,勐的点一点头:“当然,我从未见过一个人的观察可以细微到这个程度。” 真若是有,也就是那戏文里的狄仁杰,包青天了,可现实中,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顾念耸耸肩笑了,随口道:“战场上练出来的,我得时刻观察着周围最细微的环境,所以会习惯性的努力记住细节,这曾经救了我很多次。” 顾念虽说不喜欢何平戈太多的来涉及自己的事情,但是对于他现在眸子里闪烁的一丝敬佩倒是并不讨厌,甚至还有点隐隐的高兴,否则她也不会这么解释一次。 当一个人太过于震惊的时候,他就说不出太多赞美的词彙了,何平戈现在就是这样,他感觉自己似乎说不出其他的话来了,但为了让顾念知道自己是真的认真的听了她的话,他只好又重复了一次:“真的,我觉得这太有用了,真的是太神奇了。” “或许吧。”顾念笑了一下似乎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她带着笑的眼睛看向何平戈:“我带了点好东西给你,想不想看?” “巧克力?”何平戈试着猜测,说起来他还挺喜欢那个洋点心,只可惜昨天太饿吃的有些急了点,有点猪八戒吃人参果的感觉,没有吃出太好的滋味来。
第51页 “比起这个,那都不算什么。”似乎是很高兴看到何平戈猜错的样子,顾念眼里的笑意越来越深。 其实在这个时候,最为帅气的方法应该是拍一拍手,然后手底下的人就推着东西上来了才对,可偏偏顾念和何平戈的会面是私下的,顾念这边高兴完了,却还得自己哼哧哼哧的去把东西推过来。 顾念推了些个何平戈看着有点眼熟又记不清是什么的东西,随着顾念把这个东西逐渐的安装好,何平戈有些惊讶的叫道:“这个是洋电影?!” 顾念回头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还不算太笨。” 何平戈还记得自己当初是和顾念抱怨过这里没有电影的,却没想到她居然真的弄了这么一台来。 如果不是现在自己趴在床上动不了的话,何平戈现在几乎恨不得马上下地好好的看一下这个能放出电影的神奇构造到底是什么。 顾念似乎是特意的学习过这些东西的安装,十分驾轻就熟的就把放映机按好了。 将录像带放进了放映机后,顾念特意告诉何平戈:“你这次可要把歌记熟,以后唱给我听。” 顾念这要保证的样子逗笑了何平戈,又是好笑,又是有些感动的,何平戈将顾念的手握了起来,在那还沾着油污的指尖轻轻的落下了一个吻:“遵命,长官。” 顾念这一辈子这两个词不知道听了多少遍,却是第一次的失了神,一瞬后,她笑骂了句:“等你好了,看我不剥了你的皮。” 这话若是何平戈以前听了,他只怕是会信了大半的,但是现在嘛,何平戈笑眯眯的回道:“那就请司令等我了。” 合着放映机一起,顾念也弄了不少的录像带来,里面有之前何平戈看过的那部电影,更带了不少何平戈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故事。 而且仿佛是为了投何平戈所好似得,这里面还有几盘京剧的带子,录的是当今最有名的几个大师的作品,何平戈看到的时候眼睛都亮了,恨不得马上放来学习,却被顾念给阻止了。 “这玩意我看了犯困,我已经教过百岁怎么用了,你等我走了,一个人的时候你再看,叫她给你放就行。” 何平戈先是有点遗憾,可想了想他们俩的初见,顾念可不就是真的在戏园子的椅子上睡着了吗,就笑了,点头道:“好,司令想看什么,我陪您。” 其实在看电影这件事情上,何平戈觉得顾念看的比自己痴迷的多了,仿佛女孩天生就是喜欢这样光怪陆离的故事一样,婉儿喜欢话本,顾念也钟爱这些藏在录像带里的故事。 只可惜她的身份註定了她是不能像是其他的女孩那样走进电影院去看电影的,就像是她说的那样,那地方太黑,谁想杀她,都可以很容的得手。 ☆、第三十一章 夜谈 在电影与巧克力的陪伴中,时间过的飞快,而随着时间一天天的过去,何平戈的伤势也在一点点的好了起来,从能坐,到能走。 等到大概一个星期的时候,何平戈的上床下地就已经没什么问题,也不必人帮忙了。 在其他人的眼里,顾念白天照样领着俩小孩出去玩,一副是有了新欢忘记旧爱的样子,但事实上,顾念白天给俩孩子领出去,是得着空说扔就扔了,说不定搁在什么犄角旮旯呢,可晚上的时候却是雷打不动的会过来看看何平戈。 直到现在何平戈才知道,原来他睡的这件客房是经过改造的,和顾念的房间,是有一条暗道相通的,顾念对此的解释是闲着没事打通来玩的,何平戈却不这么觉得,他更倾向于顾念是把这里留给自己的后路,只是没想到用在了半夜一起看电影的小事上。 何平戈想着想着,就忍不住笑了,这算不算是顾念对他有些推心置腹了呢,或许吧,这还有点难说,但最起码何平戈估计,顾念应该不至于再轻易的把枪口顶上自己的脑门了。 今天晚上顾念过来的时候,何平戈正靠在床头看书,顾念一见就皱了眉:“你是怕背上的伤好不了吗?” 这么些日子的相处,何平戈早已经明白了顾念关心人的方式,大抵就是个口硬心软的样子,故而很没有压力的回头笑道:“司令来了?” 对于顾念的话,倒是没有确实的回答。 顾念姑且哼了一声算是回答,然后就在他身边坐下了。 今儿个的顾念看起来兴致不高的样子,她以往来的时候总爱带一点新鲜玩意,从巧克力到各式各样的小点心,总是不空手来的,可今天却是个冷着脸不打算说话的样子。 何平戈也明白这个,不打算硬逼她说话,本着礼尚往来,别人对我好,我也得回报一下的思想,何平戈缓着动作下了地,给顾念倒了杯茶。 再把她以前带过来的点心也找出来给她摆在了手边,看着她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茶,何平戈自己又回了床上接着看书,只不过似乎是为了让顾念安心一点,他这次倒是没有再靠着床头了,她是好心,他自然是愿意承这个情儿的。 顾念这会也不知道想什么,五指搭在沙发上,颇为烦躁的样子,几次想说话,又自己给压了下去,何平戈起先还注意着她的情绪,后来也就不再看着了。 就当何平戈以为顾念大概得这么纠结一晚上的时候,顾念忽的开口问他:“你这两天似乎有点不高兴?”
第52页 何平戈没明白顾念是怎么看得出这一点的,毕竟白天的时候她往往不在家里,而一般等她过来的时候,何平戈也都会调整好情绪。 一半是调整,一半也是见着顾念真高兴。 顾念走南闯北的,也算得上是见多识广,肚子里的故事若是写成戏本子,也得有高高的一摞了,但凡是何平戈问了的,顾念也愿意一点点的讲给何平戈听,这使得何平戈养伤的日子,倒也不至于太过无聊。 何平戈自认为自己台上戏演的不错,台下也不会太差,却没想到会被顾念看出来,略微愣了愣后,扣了书,也不再纠结,实话实话道:“倒没有心情不好,就是有点担心班子里,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对于这个顾念倒是能够理解,而且她也考虑过何平戈好歹也是戏班子里的角儿,不声不响的消失了不像话:“我遣人说过了,你这两天在这里住的事。” 这个回答叫何平戈略放心了些,点了点头笑着道:“好倒是好,只是不自己看看,终归是有点不放心。” 顾念拧着眉头瞅了他一眼,开口的语气温度又低下去一点子问道:“你想回去?” 何平戈有点不明所以顾念这份不满来源于何处,可这些日子近乎和平的相处叫他胆子大了不少,便也没有否认:“嗯。” 顾念撇了撇嘴,眼神落到了何平戈的背上,意有所指的说:“路太远了,坐车还是骑马你都坚持不了那么久。” 她说的是何平戈背上的伤,如今起了一道道的血痂,虽然不影响行动,可是若是这么长时间的颠簸的话,只怕难免是要破裂流血的。 何平戈是挺高兴顾念这么关心自己的,但毕竟他也太久没有回到戏班子里了,他走之前还和小师妹吵了架,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再加上他也不愿意让顾念看轻了自己,所以便有些固执道:“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顾念现在本来就是心情不好,被何平戈顶了这两句后更显得烦躁,手掌张开又合拢了几次,显然是在压制自己的情绪,她的火不是因为何平戈起来的,她不想拿他撒气:“你打算找死是你的事,我可没那个钱给你入殓。” 顾念这些天已经脾气好了不少,平素说话也都算得上是温和,故而她这么一说话,何平戈就知道她大概是起了火气,不敢再和她辩驳,也不想惹的她火上加火。当即便息了声道:“那就再等几天吧。” 这句话说了,顾念的脸上才算是好了一点,但依旧不怎么样,何平戈心道自己这些天在这里的时候,顾念常常的带了些个有趣的玩意来给自己,虽不知道她是顺手还是特意,但总归是有两份情谊在的,所以何平戈也打算在这会儿为她排忧解难一下。 何平戈一直都是待在家里的,最远也不曾出过眉县,所知道的有趣事有限的很,所以他下地去翻了翻那些还没看过的片子,忍了背上的不适,蹲在地上回头看顾念:“司令今天想看什么片子了?” 他们在一起的时候,看电影从来都是顾念选片子的,其实也算不上是选吧,因为这些是顾念也没看过的,所以她往往是随手一指,只不过是为了确定顾念的主权罢了,最开始的时候,这个方式算是提醒两个人的身份的,现在两个的关系缓和了很多,但两人仍然保持着这个习惯,就仿佛两个人仍是在刻意的记着彼此的身份似得。 顾念对这些洋画片也一直挺喜欢的,但今天却有些不一样,一直对电影很有兴趣的顾念完全没把眼睛往那边去,只恼火道:“没的心思看,烦也烦死了。” 这还是顾念第一次在何平戈的面前说烦,顾念看起来大大咧咧的,却是个很能隐藏自己情绪的人,若是连她也这么说了,恐怕是真的有些撑不住了吧? 何平戈撑着桌子慢慢站起身来,将顾念的杯子重新续上了水,在顾念身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司令若是烦,就跟我说说?” 有那么一个瞬间,何平戈很清楚的看到了顾念在迟疑,她仿佛真的是要把这些讲给何平戈听的,可是还不等她张了嘴,她自己就又把那话吞了回去,只道:“左右你也听不懂。说了也没用。” 何平戈听了她这话倒也不生气,反而笑了:“我若是听不懂。司令不是才安心吗?” 我若是听不懂,你才能肆意的说,不必担心我因此害你,或是拿这个来做不利于你的事,不是吗? 仿佛是被这句话说动了心,顾念的眼睛紧紧的盯着何平戈看了一会,忽然嘆了一口气:“又该打仗了。” 而这句话后,她也仿佛是脱了力似的,将自己扔进沙发里。 顾念的这幅样子和何平戈想像的有些不同,一时不察,何平戈竟是直接的问出了声:“司令不喜欢打仗?” 顾念哼笑了一声,将自己的身子调整的舒坦一点:“你倒是唱过不少武打的戏,可说到底也都是纸上谈兵,连个血点子都看不着的,你若是真刀真枪的上过一次战场,就不会问我这个问题了。” 这话一说出口,何平戈便没了声音,他是知道顾念如今的手里的十个县城都是这般打下来的,也就自然而然的以为顾念会喜欢打架,被顾念这么一问,才想起来那些战争往往都是伴随着献血与炮火的。
第53页 屋子里安静了,顾念没有说话,她心思烦的很,盯着昏昏暗暗的房梁静不下心,不过一会却听到了何平戈的声音:“能赢吗?” 顾念在这个问题下挑了一下眉,却没有回答何平戈的问题,只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我要输了,你就得跟我走了。” 何平戈有意逗她笑,于是故意问了一句:“司令捨不得我?” 顾念把一双眼睛闭上了,似乎是有些睏倦了:“现在眉县的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人了,刘大脑袋若是回来看着你,肯定是不愿意让你活的。” 这倒是实话,当时刘大脑袋在眉县的时候,也是对何平戈递过几次帖子的,只不过都被何平戈给婉拒了,这次若是顾念输了,再叫刘大脑袋回来,只怕何平戈是落不到什么好下场的。 说起来是应该怕的,可何平戈却没什么惧意,他是亲眼见过顾念的这一手功夫的,于是便轻笑了起来:“那我就盼着司令赢了。” 顾念睁开眼睛扫了他一眼,何平戈只回了弯弯的两眼睛笑,今夜的谈话便到此算是终了了。 ☆、第三十二章 要打仗了 第二天何平戈醒的格外晚些,倒不是因为顾念的缘故,顾念昨晚看起来疲累极了,只过来说了几句话便回去了,倒是何平戈自己,听了顾念的话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搞的背上的伤,都破了不少,淅淅沥沥的带出了一些血迹。 从开始到现在,断断续续的,顾念进了眉县也有一个来月了,而何平戈和顾念的相处,到现在也有二十多天。 不得不说何平戈对于顾念的印象,到今天为止几乎是有了翻天覆地的印象。 她一开始定下来不许城里人出城埋葬亲人的规定,这让何平戈对她只听了名字就没有好感,可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他对顾念了解的加深,他现在竟是有些怀疑,顾念当初定下的这个规定是不是为了保护城里的人。 当时刘大脑袋刚刚被赶出去,心里怀着不甘,残党余孽也多,指不定会不会借着运棺材出城的机会熘出去,也说不定会不会随着丧葬的队伍熘进来,而随着对县城里的排查和熟悉,当顾念已经开始确认自己完全的接管了这座城后,她就又开放了那个不许埋葬人的禁令。 除此之外,何平戈对于顾念最大的恶意便是她曾用枪顶着他的头,逼迫他喝下那杯洗了手的茶水,可除此之外。顾念似乎除了嘴巴有些不饶人,似乎也从没有做出其他的事情来。 原本有些青黄不接的眉县在她的到来后显然蕴发了新的生机,被剥削过度的眉县人在这些日子又给养出来了往日的风采。 顾念的兵和别人的不一样,她的兵虽然是从马匪出身,也难免的带了一些匪气,可行事却不知道比那些所谓的正规军好上多少。 最起码的一点就是,他们一群人虽然是骂骂咧咧的进了饭馆,可吃完了饭且会留下钱来,而不是嘴巴一抹,再把枪有意无意的往桌子上一摆,叫声老闆记帐。 每当这个时候,何平戈总觉得顾念其实是应该算个好人的,可当他拿这些试探着去问顾念的时候,却总会得着一声嗤笑:“怎么着啊何老闆,我对你好点你就拿我当好人?你可别忘了老子打马匪里出的身,骨子里都是烧杀抢夺的血,我能算是什么好人?” 顾念不乐意当好人,甚至明明白白的,对好人都存了一点鄙视的心情。 “都是些没脑子的人,才会乐意当个好人。”这是顾念的原话,她虽然认的字没两个,但她一直自认是个有脑子的人,要不然她也不能领了这么多的兵。 何平戈有些不信她的这些话,便故意去问她,为什么流着一身烧杀抢夺的血,还要吃饭给钱。 他本以为这能逼出顾念的一句真话来,却看着顾念很是惊疑的看了他一眼:“你别是傻吧?眉县本就是老子的,老子给钱就相当于是左口袋放右口袋,我换个手的事,这有什么好惊讶的?” 顾念说这话的时候,有点翘着脚的得意:“老子给他们,他们高兴,对老子感恩戴德,可他们是得按着月给老子交保护费的,每次交的都比我给他们的多,这么稳赚不赔,还能有个好名声的买卖,我不干的话,我是不是傻啊?” 几句话问的何平戈没话说了,他搞不清楚顾念这是真话假话,他存了私心,一门心思的把顾念摆在了一个好人的位置上,可没两天后,顾念又当着全县人的面儿,在菜市口枪毙了一个不是假期却想出门玩的小兵。 没多大事,顾念当时听的时候还是笑着的,可是接下来就扯着那小兵的领子给他拽在马后一路拽去了菜市口。 何平戈不曾看见那画面,他是听着府里的人说的,小兵跟不上马跑,最后生生的拖出了半条血路,等到该毙的时候,就剩下一口气儿了。 就这么一件事,就又把何平戈凑了一个星期凑出来的,关于顾念其实是个好人的理论给推翻了。 坏蛋不像,好人也不像,顾念在何平戈的心里彻彻底底的成了一个谜。 何平戈本来还不大着急的,因为他觉得三年时间,来日方长,他总有机会慢慢的了解顾念的,可昨天顾念的那句话一说出来,他却又发现,这时间似乎也并不是那么稳定的。 这是个乱世,一个个的县城从这人手到那人手是十分正常的事情,老百姓管不了,也没法管,只能逆来顺受的乘着,顶多寻着没有人的地方,暗暗的骂上一句算是了事了。
第54页 顾念刚过来的时候,何平戈也想骂来着,可他现在却又有点不太确定了。 他似乎是有那么点不太希望顾念输,可具体为什么,他又有点说不清楚。 像是直觉,又像是什么不忍心。 或许是因为担心下一个接手这个县城的司令,说不定还不如顾念呢吧,毕竟但从顾念和刘大脑袋在这个城里就看得出,顾念还是比其他人强那么一点的。 随随便便的给自己这半夜的思绪画上了一个句点,何平戈匆匆忙忙的进入了梦里。 等到他终于醒来的时候,估计着已经快要到中午了。 不过这和他倒也没什么干系,因着他背上伤了的缘故,他的饭菜一直都是直接端进屋里来吃的,所以何平戈倒是也不大担心会不会因为贪睡误了吃饭的时候。 只是可惜了这伤重的一个来星期,何平戈的功夫算是彻底的拉下来了,身上的功夫得不着练不说,连嗓子也没法吊了,没法大喘气,一大口喘气,身边的伤就扯着拽着的疼,嗓子还不等吊起来呢,一口凉气就得倒抽起来。 何平戈今天也是打算等着百岁把饭送过来呢,却听见百岁在门外喊:“何老闆,您起来了吗?” 百岁平常一般都是不出声喊他的,一般出声就都是有事,何平戈知道这一点,便慢慢的下了地,开了门应道:“怎么了?” 百岁看着似乎是一直在门外等着,却不急不躁的,见着何平戈过来就笑了,温声道道:“您有客来。” 何平戈在这住了一个星期也没人来看,故而这乍一听这话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我有客?是谁?” 百岁只是笑,却不肯实打实的跟他说清楚,只道:“您出去看看就知道了。” 百岁这么一说,何平戈也没了办法,只得打算出门见人,低头看了看自己这睡衣也见不得人,好在顾念之前派人去给戏班子传信儿的时候带了几件衣服过来,他勉强捡了件宽松的,别别扭扭的将衣服换了,这才跟着百岁出去。 顾念的客人来的时候往往都是在一开始进门的那个客厅接待的,难得会有进到这个小楼里来的,何平戈本来以为这次也是这样,还特意选了双软底鞋好走路,可谁料得到才一下楼,便看见了坐在客厅的小师妹和班主。 也不知道是等了多久了,桌子上的茶看起来都失了热乎气,顾念也不在,客厅里除了有几个丫鬟侍候着,便只剩下了小师妹和班主。 大概是听见了何平戈下楼的声音,小师妹回头一看,便显出了满心满眼的欢喜,娇声叫了句“师哥!”便乳燕投林的奔向了何平戈的怀抱里。 何平戈习惯性的一张手,这才想起自己背后的伤来,奈何这会也来不及说了,强撑着接了婉儿,被撞退了两三步,最后是扶着楼梯的扶手才停了下来,脸色直接就发了白。 百岁也是没想到这么个情景,当即吓的慌了手脚,拉着婉儿的胳膊把她从何平戈的怀里拉了出来:“哎,婉儿小姐,可不能扑,何老闆如今还没好全呢。” 婉儿也是一时激动忘了这一点,被百岁一提就想了起来,心疼极了的揪着何平戈的一个袖子角发问:“师哥,你怎么了,我为什么听说那个……”婉儿的一句丘八梗在了喉咙里,在何平戈的眼神里吞了下去。 她原本是不至于这么听话的,可奈何现在是在人家的地盘,婉儿就是再不满,也得收敛着点,故而咬咬牙吞了那半句话回去,只道:“那个人打你了?” 何平戈听见她改了称唿倒是松了口气,然后在听见婉儿的问话时,又不自觉的把那口气提了起来,婉儿是个什么性子他不是不知道,他现在说了是顾念打的,说不定下一刻婉儿就能抄着石头去砸了顾念的玻璃窗。 她以前不是没干过这事,只是何平戈把她当小孩一直护着,倒也不觉得什么,来找麻烦的人,也都是让何平戈哄回去了,可是这次何平戈可不确定自己的能力足不足够护得住她,也就不敢说真话,只是微笑道:“没有的事。” 婉儿如今也不是小孩子了,远不如小的时候好骗,听着何平戈的话,扬了脸去看何平戈的眼睛:“要是没有的话,你怎么会受了伤?” 何平戈这辈子撒谎的时候,问题总是出在眼睛里,这是小时候留下来的,总是看天看地的不敢看人,何平戈故意去改过,好歹好了点,却没好全。 对着外人撒谎的时候倒是了没了毛病,只是对着这些他关心在乎。也关心在乎他的人,他这毛病还在,一说谎,那一双漂亮的眼睛就不敢直视人眼。 ☆、第三十三章 两个女人一台戏 果不其然,何平戈有点不自觉的避开了眼睛不去看婉儿,声音虽然沉稳,却仍是存了点子破绽:“我自己不小心从台阶上跌下来了。” 婉儿看出了他说谎,自然是不肯信他的话的,反而更加生气了,声也拔尖了不少:“她都打了你,你还为她说话!” 何平戈略微皱眉,伸手去握住了她的手腕,低声劝道:“司令打我,自然有她的原因。” 何平戈说这句话的时候,手指轻轻的去贴婉儿的脉心,轻轻的敲了两下,这是两人的小暗号,在儿时一般都是拿来互相圆谎的,他这会做这个动作,就是告诉婉儿别再问了,他有不能说的话。
第55页 顾念打他这件事上,某种程度上来说,其实也算是跟他商量了来的,也算上是她不得不做的事情,张振业在聚会上明说了叫顾念给何平戈一点教训,那么凭着两个人身份的差距,顾念就不可能不干。 而顾念之所以在下了车的地方直接动手,也就是为了让那两个不知道是什么来头的小戏子看见。 只可惜这些原因背后的东西,发生的实在是太快了,几乎是一股脑砸过来的,就连何平戈自己看了,都是一知半解的,更别说讲给婉儿听。 婉儿这会明显是在气头上呢,也没心思去体会自己手腕上被抓的那下,到底是何平戈的随性而为,还是传递暗号,只顾着一门心思的发着火:“一群见惯了血的玩意,不吃人血蘸馒头就不高兴,哪里有什么别的原因!” 这一句话出口,一旁百岁的脸上便难看了一点,她闭了闭眼显然是在压制着自己的情绪,而就连何平戈,也觉得婉儿这话重了一点,当即便低声喝道:“婉儿!” 何平戈很少会对婉儿大声,所以当他骤然这么做的时候,即便是气头上的婉儿,也不由自己的停了下来,眼睛含着红,抿紧了唇去看何平戈。 这一声喊出来,痛快是痛快了,就是扯的背上的伤疼了起来。 何平戈粗粗的喘息了两口平定自己的情绪,这才放温柔了语气去哄婉儿:“我的伤还没好,我得在这继续住着,你别让我难做。” 半是哄,半是恐吓的。 何平戈这下疼的厉害,额头上的汗一下就冒出来了,从额角流到了下巴尖上,明显极了,婉儿不可能看不见。 先前还气焰高涨的婉儿顿时息了声,火气没了大半,只剩下心疼了,扶着何平戈到了沙发上坐下,红着眼睛劝道:“为什么要在这里住着,咱们戏班子里也有大夫!师哥,你跟我回去,咱们看咱们自己的大夫去。” 婉儿性子有点直,还有点少年人的血性。 何平戈摇了摇头,拍了拍她的手温声耐着性子安抚道:“婉儿,你好好看看我现在的样子。我现在身上这伤,什么地方也去不了。” 婉儿显然是有点不服气,还想再说什么,却被何平戈压低了声音打断了:“且不说她这里的医生是最好的,用的药也是最有效的,单说我在这里吃她的,用她的,不也算是为你出口气了吗。” 这话显然是哄骗婉儿的,百岁在一边听了这话直乐,却又抿着唇不敢出声。 何平戈无奈的从背后打了个手势给她,示意她不要破坏他的计划。 婉儿想了不喜欢顾念,何平戈这话似乎是让婉儿思索了一下,片刻后她点了点头似乎是同意了何平戈的话,可立马又要何平戈保证道:“那你好了的话,就要马上回来。” 这算是告一段落了这件事,何平戈应声的也痛快,点头点的不假思索,一双凤眼里写满了言而有信:“当然了,我可还等着回去看看我的戏衣有没有被哪个不听话的小姑娘偷穿呢。” 婉儿先前还气着,这会被他这句话一逗,就格格的笑了起来。 小姑娘对兄长总是有点崇敬的心理的,婉儿也不例外,她自己也有那些东西,可是偏偏就是爱拿何平戈的,就好像都是一样的东西,沾上了何平戈的气息,就平白的生出许多的神秘来。 何平戈看着婉儿高兴起来,也就转向了被他扔了半天的班主,十分正式的拱手道歉道:“班主,真是不好意思,最近的戏怕是不能上了。” 何平戈如今虽说是个角儿,可论起辈分来离着班主还是差一截的,这段时间不声不响的就消失了,怎么都是不合规矩的。 面对着何平戈的道歉,班主抬手扶了他一下,倒是不肯受他这个礼,道:“不是什么大事,你好好养着吧。” 戏曲里的确是看中辈分的,但那都是老时候的事了,随着现在的时代变化,不爱守老规矩的人也多了去了,像是何平戈这样板板正正的,倒是少了。 何平戈给了他面子,他自然也会给何平戈面子。 班主不受礼,何平戈也不执着,而是问道:“您这次来找我,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说吗?” 随着何平戈这话问出口,班主的眉头便皱了起来,似乎不知道该不该说的样子:“这……” 何平戈疑心他是不是有什么事需要自己帮忙,可是看着自己现在这样又不知能不能成,便向他坐的近了一点,柔声的去宽慰他道:“有话您说便是,不必顾忌什么。” 班主在何平戈的这句话后,扭头看了看周围的人,待得看到那些小丫鬟要么是在鼻观眼眼观心,要么是各司其职沉浸自己的事情里,没有一个人在注意这里,才开口:“其实没有事,主要就是今个一大早就有一队士兵来了咱们戏班子,嚷嚷着问了一圈谁和您的关系最好之后,就把我俩带了过来。” 何平戈在稍微的一个愣神后,就想起了顾念昨晚和自己的聊天,自己那时候表现了想要知道戏班子里的事情,可却被顾念很不耐烦的否决了,他本以为是没有机会了,却没有想到顾念会直接把他们接了过来。 想了想一群小队气势汹汹的去揪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吓到了戏班子里的人,要是他们知道这件事的起因只是因为自己想要见见他们的话,不知道该是一个什么样的表情。
第56页 不自觉的,何平戈的脸上就带了一点笑意,他勉强咬了口腔内壁的肉才忍住了笑意,毕竟虽然对自己来说这事可能有两分好笑,但是对于班主他们来说,却是实打实的受了一次惊吓。 不在这件事情上多问,何平戈避重就轻的捡了不重要的点儿开口道:“一大早?您等了挺久的吧?” 毕竟何平戈今天可是一觉睡到了将近中午呢,要是他们一大早就来了的话,倒是也怪不得会茶水都凉了。 班主是没打算说实话的,不知道是怕何平戈多想还是怎么的,笑着道:“倒也没多久,如今看着您放心我也就安心了。” 婉儿在这会也是意外的乖巧,跟着班主点头,怕是不想让何平戈内疚的原因。 看着自己眼前的两人,何平戈心里是暖和极了的,他亲自将桌上的茶倒了,该换了新茶奉给了班主:“我怕是还得些天才能回去,这段时间的话,婉儿就有劳您多费心了。” 何平戈这边正式的紧,班主也不再客气,接了茶杯过来喝了一口,算是应了何平戈的请求:“这个您放心,婉儿也算得上我半个师侄,我自然不会亏待。” 何平戈还打算再说什么的,却听见门外有声音过来,还有丫鬟喊着里面的人:“司令回来啦,快点泡茶。” 心里骤然一紧,何平戈赶紧去握婉儿的手,眼神一转落在婉儿刻满不解的脸上劝道:“不许冲动。” 婉儿心不甘情不愿的点了点头,何平戈勐然悬起的这颗心这才慢慢放下来。 何平戈第一念头只顾着婉儿,这般静下来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的态度也是个问题,毕竟按照外人看来,顾念是将自己打了一顿后便丢在哪里没管过的。 自己若是对顾念和颜悦色的,那么家里的人必然怀疑,可若是不假辞色的话,这仿佛也不大对。 说到具体的,还是因为何平戈不知道顾念到底是打算演什么戏,也就不好根据自己演的戏目给出反应了。 何平戈一边飞速思索,一边讲眼睛略过客厅了的人,也不知道哪一个才是顾念所一直防着的眼线。 他暗暗的嘆了口气,这戏可是比戏台上的难演的多了,连个戏本子都没有。 耳听得顾念的靴子踏地生越来越近,何平戈索性以不变应万变,端正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对顾念的方向不问也不看,仿佛是漠不关心的样子。 顾念又按着惯例领着俩小孩出去转了一圈,她本想按着以前那样等到晚上回去,可是想着今天何平戈是要见他那些在乎的人的,又忍不住的有些好奇,便提前回来了。 对于自己一进门看见的就是何平戈的这一张冷脸,顾念倒是并不意外,何平戈是个聪明人,点点滴滴的,自己也算是给了他不少的线索了,他要是什么也猜不出来的话,也就太过浪费顾念对他的青眼相加了。 所以如果实话实话的话,顾念对于一进门就遭遇冷眼的这个待遇不但没有觉得恼火,甚至还觉得不亏是自己看中的人,何平戈果然算得上是聪明的。 ☆、第三十四章 老虎脸上拔毛 却说今个儿咱们的顾司令是穿的挺正式的,一身兰呢子的特质军装衬得顾念威风凛凛,一张脸不笑的时候也带着些个威仪,可惜就可惜在了顾念身边那俩油头铮亮的戏子身上,虽然离得顾念也有几步距离,可随时打算往顾念身边蹭的那个劲儿,生生的给顾念填上了两分荒,淫无度的味道。 何平戈忙低头喝了一口茶,才没叫自己的笑明显的显露了出来。 不搭,真的是不搭,顾念这个人,大概是因为经常在军中的缘故吧,总是有一点冷心冷清的味道,纵然是平时骂人的时候,也都是有点莫名的叫人发冷。 虽然说一般的军阀都是养戏子吧,可偏偏落在顾念的身上,叫人觉得特别的不搭。 顾念进了客厅后走路的速度更快了,她连个波折都没打的来到和何平戈的身边坐下,胳膊直接搭在了何平戈背后的靠背上,略微带了两分不耐烦道:“怎么回事啊,你要见的人我也给你带来了,怎么还是连个笑模样都没有?” 何平戈其实是想笑的,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相处的时候,顾念是极少和他有身体接触的,她仿佛是总是在防备着什么,何平戈猜测那大概是和她不去电影院一样的道理,可是现在,她却仿佛是为了宣告主权一样,将手臂搭在他的背后,刻意的表示出亲近的样子。 何平戈知道她是故意的,故意的给外人看,也是故意的提醒自己不应该靠在靠背上,她昨个就提醒过他了,他的背上伤了,不应该靠着东西。 依照顾念的意思,何平戈极为明显的在沙发上挪动了一下身子,将自己脱离了顾念胳膊的范围,一来是不必让自己的背受苦,二来也对外人表现出了自己对顾念的不喜,然后面色冷淡道:“多谢顾司令。” 顾念其实是高兴的,毕竟自家的小和平鸽儿不是没脑子的东西,该记着的事情一件也没有忘,但面上果然是不满意的,再向何平戈逼近了一点,压低了嗓音带着玩笑的威胁道:“叫你笑呢。” 顾念今天大概是领着那俩小孩去买了胭脂水粉,估计一上午就耗在哪了,弄的顾念现在自己的身上都带了一点淡淡的香味,何平戈不着痕迹的嗅了嗅,觉得顾念身上本来的味道混合着脂粉味,竟然显得格外的好闻了。
第57页 虽然说,顾念身上本来的味道就不差。 面对顾念的动作,何平戈显然是有点迟疑的,若是演疏离和不高兴是好演的,无论是演给这俩小孩,还是演给那个不知道是谁的眼线,但问题是,现在婉儿和班主还在这里。 他若是不希望他们担心的话,就不能把场面闹的太僵。 这么想着,何平戈便转过头,对着顾念笑了笑,一个有点敷衍有点迅速的笑。 顾念愣了一下,然后轻轻的咽了一口唾沫,她显然是没想到何平戈会笑的,她这会离的何平戈近,这会何平戈回过头来的时候,他俩之间的距离,甚至还不到一臂。 当那个笑在她的眼前绽开的时候,她有点第一次看到烟花的感觉。 就是那种,刷的一下,世界就亮了的感觉。 仿佛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似得,顾念的脸上露出了一点很不屑的样子,道:“笑的也是够贵的,老子花了这么多心思,就这么一下?再笑。” 她甚至端起了桌子上的茶杯喝了一口,但显然,这时候的她完全没有注意她用的茶杯是何平戈的。 事实上,全场的这么多人,唯一一个能够把顾念的表情尽收眼底的人,也就只有何平戈了,他素来是知道自己长的不错的,但倒也没有过什么直观的感受,有戏迷喊他俊俏喊他美,他也没多高兴。 可是这个时候,他亲眼看着顾念因为自己的这个笑而楞了一下的时候,他竟是有些意外的满足,仿佛有点小骄傲的感觉。 他转动眼睛不再看顾念,略微扬起的头显出一点高傲和不屑来,实际上他是在忍住自己的笑意。 他近乎是拿眼角去瞟了那两个小戏子,冷冷淡淡道:“司令若是想看人笑,这两位自然是不会吝啬的,您又何苦在我这里浪费时间呢。” 顾念顺着他的视线也把目光望向了那俩小孩。 他俩一直是跟在顾念的身边的,这会顾念往何平戈身边一坐,他俩就不知道该去什么地方了,老老实实的站在原地,倒是显出来了点老实的可怜来。 可惜呀,这也就只是看起来而已,这俩小崽子估计是刻意学过的,一手奉承服侍的手段,真的是熟练的过分了。 换句话来说吧,如果这俩小戏子不是张振业那边送来的,光是凭着他们俩这手服侍人的本事,她都想把他俩留下来。 但奈何人世间不如意的事情太多,这俩小孩不差,可偏偏他俩就是张振业送过来的,光凭着这一点,就足以抵消他俩所有的好处了。 顾念不再想这个,只是带了点笑意一招手,俩小孩便跟得了主人召唤的小狗似得,乐颠颠的到了顾念身边,演张君瑞那个还算是有几分矜持,只到了顾念的身后,越过了沙发俯下身子去给顾念按肩膀。 而演崔莺莺的那个,身形本就小巧一些,这会瞧着高兴,直接奔着顾念的脚边去了,背靠着沙发腿,在顾念的脚边坐下了,为她轻轻的敲着小腿。 仿佛是对待大宠物似得,顾念带着笑去抚摸了一下“崔莺莺”的头,面朝着何平戈笑道:“你这话倒是没说错,这俩小崽子要是实打实的论起来,哪个都比你乖巧。” 何平戈看得出,“崔莺莺”的这个姿势,正是那天在聚会上被他拒绝了的那个垫子本来的作用,半真半假的,他的语气是当真更冷了起来:“倒是看得出来。” 而与此同时,婉儿和戏班主的脸色,也难看到不行了。 他们俩也是唱戏的,知道唱戏是门多深的学问,也知道要能唱出头有多难,从这俩人一进门的身段,戏班主和婉儿就看得出他俩是唱戏的,原本还有点可怜他俩,以为他俩也是被强行虏过来的,可是看了他俩现在这样的自甘堕落,便不由得起了气愤。 世上的职业众多,三教九流的,自然有好有坏,可是若是干一行爱一行也是很好的,可怕就怕这种,已经入了行的,却不怕自己行里的东西当好东西的人,自己不把自己看好。 顾念是听出了他这火气,却没听出来里面的真火,只当是他演戏,漫不经心的继续道:“你说你年纪也大了,如何又唱不了戏,这眉县第一名名角儿的名声,不如让了他们罢,怎么样?” 说着,顾念还低头去挑了“崔莺莺”的下巴,笑着问他高不高兴。 莺莺能怎么样呢,若是说高兴的话,现在何平戈就在跟前呢,他这话未免口气太大了一点,可是若是不高兴的话,顾念肯定会嫌他胆小怯懦,所以他也就甜甜一笑,道:“听司令,司令叫我高兴,我就高兴,司令不叫我高兴,我就不高兴。” 一副乖巧小宠的模样,毫不掩藏。 何平戈冷哼了一声打断这两人的交流,半真半假心里也多多少少带了点傲气,这是他现在这个水平的人自带的,对自己的自信,也是对自己能力的自豪:“角儿不角儿的,也不是我说了算的,这都是票友们自个评的,您若是觉得他们担得住,这个名声他们拿去也无所谓。” 何平戈这话说的冷淡,是着重的在“担不担得起”这几个字上加了音的。 顾念且笑,她看着何平戈那样子,虽然明知道是演戏,也觉得挺有意思,但着实比不上平日的顺眼又悦耳,却也别有一番风味,就好像是馒头大饼吃多了,偶尔换换口,吃个米饭也是很好的。
第58页 大概是抱着这个心理,顾念不肯见好就收,而是道:“我听不懂戏,但我就看重他们俩的乖巧,所以我说他们担得起,他们就担得起。” 顾念这话是故意挑衅的,她的眼睛直直的看着何平戈:“何老闆若是不高兴,就学学这些你看不上的人,指不定我若是高兴了,又把这名头还给你了也说不定呢?” 顾念这话才敢落下,一个酝酿好的笑还不等浮现,她的脸上就被直接泼了一杯茶水上来,冷透了的茶水从头上往下滴答,就连军装上也湿了一大半。 在场的人显然谁都没有预料到这么一个情景,从顾念到戏班主连同小丫鬟都愣了,一时间客厅里静的连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 何平戈顺着茶水来的方向望向泼水的那个人,其实他都不用看,哪怕是猜他也猜的到了,半是无奈,半是惊讶,何平戈嘆气道:“婉儿……” 这一声仿佛是开关一样,客厅的气氛再度活了起来,小丫鬟忙不迭的去找了干手帕过来给顾念擦去了身上的茶水,可是还没等擦多少呢,就被冷着脸的顾念推开了。 再说这个始作俑者婉儿,婉儿仿佛是手的动作快过了大脑,以至于她泼出水之后自己都愣了,直到何平戈叫她的名字,她才反应了过来。 ☆、第三十五章 乖,我的角儿,笑一个 只不过看着她的神情,她似乎对自己泼了顾念一脸水的样子十分不在乎,或者说挺满意的,有种出了口气的感觉,通身都觉得舒畅极了:“你算是个什么东西,连戏都听不懂,你知道什么叫角儿?” 顾念先前和何平戈你来我往的,玩的还是有点开心,这会这一杯冷水浇下来,倒是把她的火气浇上来了。 她打出生到现在,也有二十多年了,还是头一回被人泼了一脑袋水,尤其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忍不住的,她当即便冷笑了起来。 腊月寒刀,初春化冰,也就不过如此了。 顾念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侧头把唇边的茶叶梗也吐在了地上,面对婉儿的质问,她连一个字都没吐,直接向腰间拿了枪出来,正对上婉儿。 婉儿被这吓的失了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而顾念看着她这幅样子倒是笑了,抬脚踏上了茶几,顾念在茶几上蹲下来,伸长了胳膊把枪口一分不差的贴上了婉儿的脑袋。 她甚至是带着笑的:“你说我算是个什么东西?嗯?你他娘的又算个什么玩意?” 她说一句,就拿这枪在婉儿的头上戳一下,实打实的铁疙瘩,不过几下,就给婉儿的头上戳出了红痕。 婉儿是一贯嚣张跋扈惯了的,从小有师兄师父宠着,哪里遇到过这样的阵仗? 之前不知道轻重还能耍耍威风,可是现在一动真格的,她当即就红了眼眶,可她有是决计不肯向顾念求饶的,便把一双红了的眼望向何平戈,低声叫道:“师兄……” 何平戈也是被顾念这样子给吓着了,仿佛现在的顾念,一下子又变回了他第一次见面的那个人似得,何平戈在这震惊中愣了两秒,直到婉儿一出声,他才骤然的回过神。 不管怎么样,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先安抚顾念的怒火,他放缓了动作起身,生怕过大的动静吓着了顾念,导致枪走火了似得。 何平戈绕过了茶几来到了婉儿的面前,手掌合拢握上了顾念的手,轻声叫道:“司令。” 他声音清朗,又刻意的放柔,这会就如同是一壶清泉从头到脚的浇下来,顾念的手轻微一抖,却没有收回来,只是将一双冷淡的眼睛落在了何平戈的身上。 何平戈被这眼神激的心中有些发寒,却仍不肯放弃动作,缓缓的将那原本落在婉儿额头上的枪掰向了自己,何平戈放缓了声音叫她:“司令,婉儿年纪小,不懂事,她犯了什么事的话,我替她担着。” 说实在话,何平戈也不知道自己把这枪挪过来后会怎么样,最好的打算就是顾念虽然生气,但不至于气昏了头,能够看在他们俩好歹看了一个星期电影的份儿上把枪收起来。 次一点的打算就是顾念不得不顾忌着和张振业三年的那个约定留下何平戈的命,但为了泄愤,再随便的在何平戈的身上开个不致命的窟窿,反正伤也伤了,一处是养,两处也是养。 至于最差的打算,则是顾念直接被婉儿气昏了头,什么也不想了,直接拿枪开了何平戈的瓢儿。 何平戈自然不会希望是最差的打算,事实上,他连次一点的那个也不大想挨,但看顾念的态度,还有顾念的面子,最大的可能性,应该就是次一点的这个了。 婉儿是当众给了顾念没脸的,若是顾念就这么不声不响的咽了下去,她以后该是无法在府里自处的了,一个被人当脸泼了一脸水都没个反应的司令,还怎么叫人生怕生惧? 顾念的眼神变换几次,事实上,这件事不单单是何平戈提着心,对于顾念来说也没用那么容易。 开枪无疑是现在最简单的事情了,一枪下去,无非是鲜血浸染了沙发与地毯,皮质的沙发只需要清水擦洗就可以不留下一点痕迹,地毯倒是难以清洗了一点,可也不过是换个垫子的事,一切都不必顾念费心,了不起就是几个钱能解决的事,只是,一旦她开了枪,何平戈这边,她是彻底的结仇,说句实话,她不是那么的想要和何平戈闹翻。
第59页 何平戈似乎没什么好的,他唱戏,别人也能唱戏,他的声音好听,别人的声音也不差,他的面相好看,可是她军中千万好男儿,又不是没有比不过他的。 他好像没什么好,可是又似乎是特别好,因为他这些东西,很多人都分别有,却很难有将这些能够聚集于一身的人。 目光几转后,她忽然有了主意,面对何平戈冷冷开口:“你不是已经担过一次了?你还想担多少次?” 顾念这话让何平戈有一瞬间的没反应过来,他记得之前婉儿的确是摔了一次顾念送去的东西,但仿佛也没什么事似得,但那一瞬间的迷茫在看到顾念的眼神后,消除了不少。 半是真心实意,半是为了配合顾念,何平戈微微笑着道:“只要还活着,能担多少次,就担多少次。” 何平戈这样一句话出口,顾念的神色微动,仿佛是没有想到何平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似得,她的眼神定定的盯了何平戈一会,忽然半是嘆气,半是笃定道:“你迟早得死在她手里。” 笑了一下,何平戈仿佛是想要看一看婉儿,却又碍于枪抵在头上的原因不敢动作太大,最后只是垂眸笑了一下,仿佛是对自己,又仿佛是对婉儿说:“做师哥的得护着师妹,这是师父教的。” 顾念的眼睛扫了婉儿一眼,之后就又回到了何平戈的身上,顾念把手中的枪往何平戈的方向再送了一分:“就算我现在给你开了瓢儿,你也不反悔。” 何平戈抬眸看向顾念,目光不卑不亢与人对视,淡淡道:“不反悔。” 之前被吓呆了的婉儿总算是反应了过来,急急的叫着:“师哥!”不知道是想阻拦,还是什么。 顾念斜睨了一眼她,心中说不上生气,到像是吞了苍蝇一般,她是瞧不上婉儿的,冷笑着道:“我劝你现在小点声,万一我手一抖,这血要是溅在你这身衣服上,可不好洗。” 婉儿气的不行:“你!”一切的牙尖齿利在这黑洞洞的枪口下都失去了效用,婉儿一口银牙恨不能咬碎,可却说不出来一句话。 顾念显然是对婉儿这幅样子很满意,心满意足的看了一会婉儿那精彩的表情秀后,就又把目光转向了何平戈。 “笑一个。”顾念拿枪管轻轻的拍了一下何平戈的脸,很有点无赖气息的开口。 何平戈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有点迷茫的抬眼去看顾念,于是在下一秒,一记耳光就掴上了他的面,同时还伴随着顾念几乎是牙缝里挤出来似得声音:“笑。” 这巴掌抽的倒是不重,甚至说声要比疼多的多,但在这么多人面前被抽了耳光的这种事,还是让何平戈瞬间面红耳赤了起来,仿佛是热血上涌到了头上,太阳穴突突的跳着。 几乎是僵硬着一张脸,他缓缓的扯出了一个有点难看的笑,然后他又挨了一记耳光,还有顾念的又一句话:“再笑” 这一次不单单是他,他已经能够感觉到自己身后的婉儿正在挣扎着想要探头出来的动作,他用力按住对方,然后闭眼酝酿。 他努力忘记了现在的场景,将脑子里的画面替换成那些能够叫他开心的事。 小时候险些冻死在路边的时候被师父捡回了戏班子,餵了口热米汤,从此有了姓名。 第一次练功撕腿压垮疼出了满脸的涕泪,疼的双腿动都不敢动,半夜缩在被子里偷偷掉眼泪的时候,被当时的师兄塞进嘴里一颗化了一半的糖蜜饯。 第一次登台得的满堂彩,第一次得了牌匾,从此成了角儿。 从此那条从米汤底下捡回来的性命,终于有那么几分,能够由得自己做主的。 存储在记忆中的情景飞快的略过何平戈的眼前,那些短暂的欢乐叫何平戈的眼神一点点的变的柔和了下来,终于,在画面定格在他第一次见到顾念,那个看着丰神俊朗意气风发的女军阀,十分没有形象的高喊了一声卧倒后栽在地上的时候,他真真切切的笑出了声。 一笑万古春,何平戈是个经常笑的,但他的笑就仿佛是面具一样,一个大箱子里,一百零八样的在里面摆着,什么时候想要了,什么时候抽一张出来用,他各式各样的笑很多,但真心的少,今个,就算得上是一个了。 顾念也是第一次见着人有人枪桿子抵在脑门上,也能笑着这样的一个冰川溶解的样儿,不由的就失了那么两秒的神。 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第一反应就是,若是能弄一个师的人都学会了这么笑,打仗的时候,连枪炮都不用了,一群人对着他们笑,等他们被笑傻了的时候,他们就可以直接冲上去缴械了。 都说红颜祸水,现在看来这个蓝颜,也不一定是完全无害。 顾念咽了一口唾沫让自己回了神,她发觉自己的心脏仍是有些过快的跳着,手臂一收将枪落回自己腰间的枪套里,顾念一个轻跃从茶几上跳了下来:“看见你这三个笑脸上,我今天卖你这个面子,我也不开你的瓢儿,打今个开始你在你房间里老实待着,我关你一个星期,我不管你吃什么喝什么,要是你一个星期后我开门时你还活着,这条命就算是我送你了。” ☆、第三十六章 余生 顾念的这个动作让何平戈松了口气,至少把这枪一收,就是说明今个好歹不会有人血溅当场了,至于那七天,就走着看吧,最起码现在留了命在的话,那么以后的一切就都有转机。
第60页 所以这么想着,虽然说是要挨上一个星期的饿,他倒是没什么意见,点头道:“行,多谢司令。” 他甚至还有点为此松了口气的感觉。 放下心后,他撑着沙发缓缓的站了起来,这才发现自己的掌心黏腻了一层的汗。 大冬天的,他穿的又不算是厚,这一身冷汗,俱是刚刚吓出来的。 随着何平戈的起身,也就显示出了他身后的婉儿来,也是苍白了一张脸,靠在沙发垫子上,再没了方才泼茶怒问的气势,贪生怕死是人的本性,也没办法,纵然她当真的一腔子热血,。 “至于你。”顾念的眼神落在了婉儿的身上,带了一点不明的情绪给她上下的打量了一遍,然后很嫌弃了挥了挥手:“从井里打桶水给她由上到下浇下去,再拉到花园里跪上一个……” 如今的天气虽算不上是滴水成冰,却也是一张嘴就能冒出半口哈气的,若是这样的天气里跪上一个时辰,只怕就算是留了命在,这条腿也该废了。 何平戈听的话音一惊,忙上前一步不着痕迹的轻碰了碰顾念的手,满手的冷汗叫顾念一惊,几乎是带了点半是嫌弃半是生气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后,不情不愿的改了口道:“半个时辰,然后给她直接送大夫哪儿去。” 虽然还是得跪,但起码这个时间不会造成其他的什么威胁,何平戈有些劳累的笑了一下,便转身回了楼上的房间。 所以,他也就没有看到婉儿盯着顾念的,那近乎似仇恨的目光,以及顾念那句笑着的警告。 “我知道你不怕死,但你最好想想你师哥,他现在的命,在我手里。” 一上午又惊又吓的,何平戈背上的伤口挣开了不少,再被冷汗一浸,又疼有痒的难过,只是何平戈有些没了力气,也懒的上药,只随便拆了绷带,拿水沖了沖澡就趴回了床上,只是当时是轻松了,后来又不干不净的又发起热来。 背上的伤疼的厉害,何平戈明知道疼,却又醒不过来,昏昏沉沉的在各种梦里挣扎。 一时梦见自己唱错了词,被师父按在条凳上打板子,疼的直想翻身,却只能抱着凳子腿喊打得好。 一时又梦见那天自己被按在雪地里,马鞭子抽下来,连棉花带血的,飞飞扬扬了整片雪地,顾念的声音就紧贴着何平戈的耳边告诉他:“出声,你疼了就得出声。” 何平戈知道边上有人看着,咬着牙不肯,那鞭子就抽的更凶了,隐隐约约的风声,仿佛是被打完了又扔在了街上似得。 顾念晚上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何平戈赤裸着上身歪在床上,整个人害冷似得缩成了一个小团,背上的伤口带着水气,在一旁的被子上蹭的血和水乱七八糟,脸上也是烧的通红的样子。 顾念被他这样子吓了一跳,险些把手里的粥扔在地上,也好在顾念也是炮火里走了不知道几十回的,这碗粥总算是平平安安的放在了桌子上。 急急忙忙的放下了碗,顾念就去伸手去摸了何平戈的额头,也不知道烧了多久了,整个人跟个小火炉似得,嘴巴都烤的发了干。 顾念常年打仗,有时候生了病也自己扛着,所以倒是也有几分处理这些小病的经验,去洗漱间里拎了一块毛巾拿冷水打湿了,给何平戈把身上擦了一遍,打算去把已经变热的毛巾洗洗再给何平戈敷在头上。 可顾念这头刚站起来,还没等迈开步子呢,就觉得自己的手腕被人扯住了,回头一看,正是那个烧的半死不活的何平戈。 人病的个半死不活的样儿了,手倒是还挺有劲的,顾念挣了两下没挣开不说,倒是看着他睁开了眼。 何平戈一双眼似乎因为发烧的关系泛着一点水汽,迷迷煳煳的也不知道看不看得清人,他仿佛是盯着顾念看了很久,才勉强的认出了顾念似得。 “顾念。”冷不丁听见了自己的名字,却是那嗓子又哑了一回的何平戈理直气壮的喊她。 顾念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何平戈打见面就喊她司令,这骤然一变称唿,她还有点反应不过来,仿佛是有点生气于顾念没有回应他似得,他又加大声音喊了一次:“顾念!” “嗯?”顾念先是应了一声,可是看他似乎还是不满意的样子,又忙加了一句:“我在这里。” 平时喊也就算了,现在至少明面上何平戈还是让自己给关着呢,这要是喊来了人,过来一看自己在这拎着毛巾照顾人呢,那自己这面子也就别要了。 得了回答之后,何平戈看着老实了一点,却依然不肯撒手,拽着顾念低声抱怨:“疼。” 何平戈烧的有点久了,浑身都有点没力气,出声也不高,比起之前那底气十足的喊顾念的生活,这会跟蚊子哼似得,顾念没有听清,就追问道:“什么?” 何平戈委屈极了,一张脸上带出了一点孩子般的委屈,那双漂亮的眼睛望着自己烧的发红的嘴唇上下翻动又重复了一句:“身上疼。” 顾念在他这句话的时候顿了顿,她有点没想到何平戈要跟自己说的是这个,要知道从开始到这一个星期,何平戈对于自己的伤从来都是闭口不言的,问的狠了才肯说那么一两句,更别说像现在这样主动的抱怨了。 都说生病和疼痛是将人从理智中抽离最好的方法,现在的何平戈只怕就是烧的已经没有力气拿哪理智来包裹自己了。
第61页 顾念看着这样子的何平戈,竟意外的有了那么两分心疼,就好像是一直装作云淡风轻的大师,突然在你面前变成了个上早课还会睡着的小和尚的时候,所带来的反差会让你不由自主的心软。 手掌轻轻的拍了拍何平戈的手,顾念放柔了声音对着何平戈道:“我知道,我去给你拿药,上了药就好了。” 正打算把手收回去,谁知何平戈如今胆子大了不是半点,死活不肯松手,牢牢的揪着她控诉:“你打的。” 顾念有些失笑,这个人,病的迷迷煳煳了还在跟我记仇呢啊,不过也还行,好歹没骂人呢,这么想着,顾念就只好跟着他聊:“我这不是不小心吗?” 一句话像是捅了马蜂窝,何平戈的眼睛睁大了几分,愤愤道:“你故意的。” 这倒是真话,顾念悄悄的吐了一下舌头,但这不都是情非得已吗?若是平时何平戈还清醒的时候,或许说道理还能说的通,但是现在这个说清醒不清醒,说迷煳也迷煳的时候,顾念知道这会和他讲道理完全就是折磨自己,于是只好嘆口气认错:“是我的不对,我以后不打你了。” 何平戈的眼睛紧紧的盯着她,似乎是想要辨别她这句话是真是假似得,看了一会一会没看出名堂来,他又像是累了,索性就松了她的手,闭上了眼睛,只喃喃道:“真疼。” 犹豫了一下后,顾念将手指贴上他的头髮,仿佛安抚小孩子那样安抚了两下,这才转身去重新拧湿了帕子。 把帕子给何平戈贴在了额头上,顾念又去找周大夫开的那些药,半是哄半灌的餵了何平戈喝下去,就开始拿了纱布去挤压何平戈背上的伤。 倒不是顾念存了什么坏心非要折腾何平戈,而是何平戈这背上的伤沾了水,又混着血,这会把背上泡了个乱七八糟,若是不现在把血水什么的挤出来的话,恐怕就算上了药裹了伤,以后也是有很大的机率会化脓的。 周大夫对何平戈有点愧疚,大概是出着想要补偿安慰的心思,他给开的药都是最好的,止疼散也带了点安眠的作用,是为了让何平戈睡着个好觉。 真是得幸于这点安眠性质的药,何平戈吃了药没多久就睡着了,这才使得顾念接下来为他清理伤口的动作不必那么麻烦。 满后背的伤口要处理就是一个大工程了,更何况还要应付一个被烧的头昏脑热的大龄儿童? 光是想一想就足够让顾念觉得人生太苦了。 细针轻轻挑了血痂的边缘让里面的血水流出来,再用纱布彻底的挤压干净,然后再是上药。 顾念对于这些事处理的很细緻,甚至连她自己身上受了伤的时候,她都没有这么在意过,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何平戈这样的人,就该是光光亮亮的,不说一定要被人当金丝雀宠着吧,也应该是完完整整的。 他若是有了伤,那不就跟白玉微瑕那样的美中不足了吗? 何平戈醒来的时候,就正是感觉到自己身后正在动作的手,他在短暂的犹豫后,轻轻出声道:“不好意思啊,周大夫,又麻烦你了。” 因为发烧的缘故导致的声音沙哑,使得他现在的嗓子有些像是蒙了一层纱布似得。 顾念打他一出声就听见了,却依然不慌不忙的弄完了手上的动作才回答他:“周大夫没来,让你失望了。” ☆、第三十七章 让你失望了 何平戈先是一愣,然后是低低的笑了,也没有感觉太过意外,只是低声念了一句:“是司令啊。” 其实他本应该意外的,毕竟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顾念这会儿都该生着气的,像是现在这样的来给他换药,反而跟做梦似得。 顾念有意逗他,将自己的双手泡在水里松快了下来,顺手拧了个帕子,又回来就着给何平戈擦脸的机会问一句:“怎么,不叫顾念了?” “嗯?”何平戈被问的有点不明所以,迅速的在脑海里搜寻一遍,可是没有丁点的印象,只在心中道他什么时候也没叫过顾念啊。 顾念知道他那是之前烧煳涂了,便也不跟他多费口舌,就哼哼的两声没再继续,只是有些抱怨的开口:“你也是真娇气,我这次都没有敢怎么动你,你还病了一场来吓我。” 何平戈趴在床上,也看不见顾念的表情,但好在透过声音知道她现在应该不算是生气,笑了笑:“这次当真不是我给司令找麻烦,若是可能的话,我倒是也不愿意这么病歪歪的躺着。” 何平戈体内的水分尽数化作汗水流出去了,这会嘴巴都干的裂了口子,随着他说话的动作,不停的抿着唇来缓解干渴的动作,而这一切都被顾念尽收眼底。 “想喝水了?”晾了何平戈一会儿,顾念回味了一下之前的大龄儿童,这才明知故问。 何平戈点了点头,不过却也没有太大的动静,只是干巴巴的从嗓子里挤出一句:“有些。” 瞟了一眼远处桌上的水壶后,顾念却没有动的意思,依旧坐在这跟何平戈对话:“要喝吗?” 说不想是假的,何平戈现在觉得自己的喉咙都已经干的冒烟了,但习惯性隐藏自己需求的他,还是有些无法直接开口的说需要什么,便道:“如果司令方便的话。” 按照一般的情况,对方这时候都会理解何平戈的言外之外了,而顾念却不知道是没听出来,还是故作不知的来了一句:“那我现在不太方便。”
第62页 一句话怼的何平戈有点哭笑不得,毕竟是自己刚刚非要客气这半句的,如果顾念这么做,他也说不了什么,只好有点无奈的重新低头趴好。 顾念其实一直瞄着他,等着他忍不了说话呢,可等了半响连个声都没有,再低头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个安静趴好,世事无关他的人。 仿佛是这样就可以让他忘了自己渴着似得。 顾念好气又好笑,无可奈何的去将茶壶拎了来给人,没好气的抱怨他:“你就直接说个想要能累死你是咋的?”她就是想听他说句实诚话,打官腔的何平戈看起来,可是没有刚才那个生动活泼,会怕会怒的何平戈有意思。 何平戈渴得狠了,接了茶壶便咕咚咕咚的灌了半下子下肚,这才感觉整个人活过来了似得,转头对顾念道谢:“多谢司令。” 只不过他这个谢没道完,就被顾念一巴掌拍了回去,开玩笑,她这边上着药呢,何平戈一动的话,不是把她辛辛苦苦抹上去的药都蹭掉了吗。 何平戈平白挨了一下只好安静下来,趴着不再乱动好让顾念方便一些,嘴里解释道:“有时候想要的东西,并不一定能够得到,所以倒不如不抱希望,所以得到的时候倒是惊喜。” 这个道理是他从小就知道的,从小养成的习惯,到了现在,就改不了了。 顾念想的可是和何平戈的不一样了,她是山寨里的小霸王,可山寨都是她的天下,素来只有她不想要的东西,却还没有她要不着的,故而她对何平戈的话有些不以为然:“你不说想要的话,就根本得不到。” “或许吧。”何平戈轻轻的耸了一下肩,个人有个人的看法他倒没想争个高低:“但得不到的话,总比满怀希望再失去要好得多。” 顾念不知道为什么,何平戈明明是个看起来一直在笑的人,笑的也那么好看,可是有时候和他聊起天来,却总觉得他似乎总是处在悲伤,或是一种超脱于世外的感觉。 他吃五谷杂粮,有七情六慾,可是他却始终和其他人有那么点不一样的感觉。 药上完了,顾念将纱布按在何平戈的身上,在他的配合下一圈圈的,将那些纱布缠在他的身上,而那些丑陋狰狞的伤痕,就尽数隐藏在了洁白无瑕的纱布下。 仿佛是若无其事似得,又轻轻勾起一茬,顾念问何平戈:“你今天是真怕我杀了你?” 换药的时候倒还好,现在纱布一圈圈的勒紧的时候,却有些痛的过分了,何平戈咬着牙有点脸色发白,喘着气边思考边笑:“不知道,但被枪口抵在头上,说不怕,也怕了。” 顾念有心缠绕的松一点来叫何平戈好过一点,可是想着若是松了的话,万一药效发挥不到位,好一块坏一块的,反而更麻烦,只好硬着心肠往紧缠,同时抽着空问他:“既然怕的话,当时为什么不闪开?” 她能理解他怕死,人都是怕死的,包括她自己都是怕的。 何平戈似乎有点奇怪她为什么这么问,笑着道:“师兄保护师妹,是天经地义的事。” 顾念瞟了一眼他,顺便手上的动作更重了,莫名的有些心气不顺:“我还以为这是你说给你师妹听的。” 何平戈被捆的倒抽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惹着顾念了,咳了一声,给顾念抛去了一个可怜巴巴的眼神,解释道:“不是,这是小时候拜师的时候,跪在祖师像前,师父一字一句教的。” 顾念挺有兴趣的追问:“他都教了什么?”倒不是对那些小戏子的生活感兴趣,顾念思绪在心里绕了一转,确定自己没有那么多闲心,只是只是对面前这个人的过去感兴趣而已。 何平戈这个人,莫名其妙的叫人忍不住不去了解。 顾念问的,自然是要答的,仿佛是在回忆一样,何平戈略微的停顿了一会,然后笑着摇了摇头:“太多了,从唱戏到做人,师父在我们身上不知道花了多少心血。” 忽然的,顾念手上的动作缓了缓,指尖划过他完好的皮肤上开口问他:“那你要是死了,你师父岂不是很伤心?” 何平戈一顿,只觉得被摸到的那个地方有些酥酥麻麻,然后又是伤口的疼痛袭来,稳了稳心神然后道:“师父的弟子多,死死生生的,早就习惯了。” 是啊,这样的乱世,活下来就不容易了,哪里有和平年代那样的好事,活到老这种事太奢侈了,天天都提心弔胆的,哪里还顾得上伤心呢。 两个人各怀心思,却又难得的感嘆到一块去了,屋子里安静了一会后,顾念出声叫他:“何平戈。” “司令?”何平戈现在和顾念做了个对面,想看顾念也就不需要那么难的扭头了:“怎么了?” 顾念瞅着他问:“我待你怎么样?”其实顾念问这话自己都有一点心虚,毕竟现在的何平戈满身的伤,可不都是从她这得来的吗。 何平戈有点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想问这个,犹豫了一下后答道:“好。” 顾念不知道何平戈这话答是不是言不由衷,但鑑于这的的确确是自己想听到的答案,她也就选择了暂时性的相信:“但你还怕我。” 何平戈闻言打量了一下顾念,摸不清楚这个问题的意思,只是笑了诚实道:“倒不是怕您,只是怕枪。”
第63页 顾念很不屑的一撇嘴,听着这回答倒是不出意外只是忍不住带点埋怨的说道:“说的跟我天天拿枪顶你脑门上似得。” 何平戈也笑,他现在已经能够听出来顾念的变化,只是觉得对方没有生气,到大着胆子继续说:“倒也没有天天,一个月两三回,不算频繁。” 顾念听着这话皱了皱眉头,有点不敢甘心的反驳,一个月两三回整的自己多不讲道理一样:“就这一回。” 这会纱布也已经差不多的裹好了,何平戈略微活动了一下手臂笑着问:“第一次那次就不算了?” “第一次?”毕竟也是一个月之前的事情了,顾念有点记不清了,略微回忆了一下后,发现第一次见何平戈,好像的确也是拿枪顶着他的头来着:“又不是我拿枪顶的你。” 何平戈点了点头,不可置否道,但是又忍不住提醒顾念,那个人和她的关系:“是您副官干的。” 想起来时副官干的,她就理直气壮的准备甩锅,所以顾念光明正大的耍起赖来:“旁人干的,关我什么事。” 顾念耍赖的时候太可爱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咕噜咕噜的转,有点像是小朋友的无辜似得。 看着何平戈看着自己不说话,顾念还以为是自己的脸上有什么东西,皱着眉头摸了一下发现什么都没有,有点奇怪的问道:“怎么?” 何平戈这才发现自己刚刚的失礼,转了头轻咳嗽了一声来掩饰:“没什么,就是觉得司令说的有道理。” 只是他这句话,也是半调侃的意思说的,顾念听的出来。 ☆、第三十八章 有借有还 看着何平戈调侃的样子,顾念有点不满的抱怨:“你还好意思说,这么记仇,老子当初不过就是泼了你一杯茶,如今就又给我还回来了。” 何平戈刚刚提到了之前的事,顾念也就顺着说了下去,其实她本应该觉得这件事情丢脸从而闭口不提的,但是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她这种小小的抱怨口气,其实就和小孩子诉说自己的难过,来寻求大人的安抚,是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的。 何平戈有点不知道是这应该道歉,还是应该笑这个小军阀的关注的点不对,不过还是稍微做了个抱拳的手势:“那我替师妹给您道个歉?” 顾念不满意,她也不知道自己不满意什么只是挑了个茬:“我泼你的还是热气,她泼的都冷透了。”这个天,从头到脚的一杯冷水,冷透了。 何平戈更想笑了,只觉得顾念这会子才像一个姑娘家,同自己的师妹耍赖的样子有些相似,却更难得,更可爱,只哄她道:“我叮嘱她下次换热的来。” 一句话说的顾念横眉怒目,手抱在胸前翘着二郎腿稍微直起了腰板,问一句:“你还想有下次?” 顾念不是真火,这个瞪眼也有那么几分闹着玩的意思,何平戈看的出来,倒也不是十分的怕,却也配合着告饶道:“不敢不敢,下次无论你俩谁要泼,我都挡在当间儿,泼我就是了。” 顾念哼哼两声便算是受了这个求饶,接着又强调道:“我泼你一次,你师妹泼我一次,咱们这事算是扯平了,你以后不许拿这个记恨我。” 何平戈因着顾念这话微微的挑了一下眉,有点疑惑的道:“我记恨司令吗?” 若不是何平戈这个时候这话问的真切,顾念这会大概就要感嘆他戏演的实在是好了,没好气的道:“我又不瞎,你当时的眼睛,要是你手里有把刀的话,你估计直接能给我捅死。” 何平戈恍然大悟,顾念说的应该就是最开始的时候了,那个时候何平戈本就对顾念有偏见,偏偏顾念一见面又来了这么一出,所以他当时对顾念,不得不说,的确是存了想要杀之后快的心的。 比如他当时向周大夫讨的那个砒霜,原本就是打算派上那个用场的。 但有趣的是,随着何平戈和顾念相处的时间越来越长,他这份心也就逐渐淡去了,哪怕是现在他这个样子多半是因为顾念造成的,他也并未对顾念有什么恨意。 一来呢,他知道顾念其实也没有看起来那么风光,其实她也有很多事没办法,二来呢,也是因为顾念那些带着股子别扭的补偿。 顾念不是个冷心冷清的人,她只是有些不会表达罢了,她能够把好东西都塞进你的手里,却怎么也说不出一句软和的话来。 像是一只有着柔软肚皮的刺猬。何平戈莫名的想到。 对于之前的那些事,何平戈一直以为自己掩饰的还算是不错,却没想到,原来顾念早已经把这件事看在了眼里。 只不过这样,也就让何平戈有了另外的一个疑问:“既然这样的话,司令当时为何又非要留我在身边?” 毕竟对于这样的军阀来说,好不容易打拼到了今天的地步,谁都是不想死的,若是是死了,便什么都没有了,这也就导致了这些人,越是地位高的,便越是怕死。 而且根据顾念平时说的那些话可以看得出来,顾念绝不是什么视生死为无物的人,她看起来就觉得怕死极了。 顾念犹豫了一下,似乎是在想说不说,多年以来的习惯让她不怎么适应对别人说出自己真正的想法,但当她的眼睛落在何平戈的那一身伤的时候,她到底还是松了口:“你长的好看,声音也好,不招人烦。”
第64页 何平戈随着她的话不知道是该笑还是应该道谢,然后他看见了顾念明显的犹豫。 “而且,”顾念轻微的抿了抿唇,似乎是想要笑一笑,但是唇角又好像千斤重似得,没能提起来:“我当时也是没办法。” 顾念的这个样子,倒似乎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似得,何平戈记得当初何碧说过的话,说是三个月后会让何平戈知道,所以他也就不再急在一时,而是转了话题问道:“说起来,我有些不明白,您既然知道那俩人的身份,为什么又要常常的和他俩待在一起呢?” 顾念有点狐疑的看了他一眼,竟然难得有些迟疑的问到:“你吃醋了?” 何平戈哈哈哈的大笑了两声,并没有回答,毕竟若是说是的话,那么这也就太超过了演戏的范围,但若是说不是的话,又实在显得对顾念太不关心了,接着大笑的机会,何平戈讨个巧:“我这一天光顾着疼了,倒是没心思想别的。” 顾念有一点不满意的磨了磨牙,然后轻嘆了口气:“跟你交个实底,我当初之所以找你陪我演戏,其实是有这么回事。” 原来顾念作为这些人里的唯一一个女军阀,其实是有点被所有人虎视眈眈的意思,因为最开始的时候,顾念的这股子势力起来时,根本没有人把她当成一回事,毕竟就几杆破枪,寥寥的几十个人。 可随着这股势力的日渐增强,甚至可以开始可以和他们比肩的时候,他们才发现,能够带领这样一支队伍的,居然是个女人。 当兵的都有那么一点征服欲望,那时候顾念和他们还不是同事,就是一群自称是军的马匪,所以他们也是有着足够的名声,打着剿匪的名堂去跟顾念正面对敌。 一群人来了个遍,虽然不是顾念百分百的胜利吧,可是来的那些人却没有一个能讨着好的。 说是军,却被匪打的落荒而逃。 这么一来呢,这群人就更有兴趣了,一群打一个有点胜之不武,所以这群人就干脆把顾念的事报告给了张振业。 这群人里面呢,张振业的用兵和策略是最好的,这群人是想拿顾念的军队做诱饵,让张振业去打败了顾念,最好是能够活捉回来,这样的话呢,他们也好一睹这个强悍如男人的女人到底是什么样的。 甚至要是可以的话,他们更乐意在某些地方,把他们输的那场仗给赢回来。 但出乎他们意料的是,张振业虽然被他们呈上来的战斗记录给吸引了,却没有带兵去把顾念拿下来的意思,他甚至去的时候穿的都是礼仪服,完全没有打算打架的样子。 而当张振业回来的时候,顾念已经被招安,成为了他们的同事。 只不过,顾念这个招安和他们之前被招安却不一样,她仍然有着掌管自己队伍的权利,而且她每年得到的军饷,也多过他们太多。 有人对这件事不满,向张振业提出抗议,张振业却只冷冷的甩了他们一句,若是你们用兵成这样,我给你们一样的待遇。 身为女儿身,却能有这样光彩的战绩,还有这么高的待遇,这一切都给顾念的身上披上了一层神秘的薄纱,这也就导致了这些对顾念越来越有兴趣。 这些人里,其中也就包括了张振业。 温香暖玉见的太多了,这样凛冽的顾念就变的格外吸引人了,尤其是对于张振业来说,他从战争记录上看得出来,顾念在很多地方的用兵的方式和习惯,和他自己几乎都是一模一样,而最重要的是,顾念根本就没有读过什么兵书,也从来在和他见面之前,不知道张振业这个人。 张振业当时签了那么好的条件给顾念并非没有私心,其中最大的私心,无非就是想把顾念追到手。 可以说如果把顾念变成自己的人,那么她手底下的那些军队,丹药,粮食,都是他的了,到时候自己家口袋进,自己家口袋出,也就不会心疼了。 当时的所有人都这么想,但和打仗一样,所有人都在顾念哪里碰了壁回来,战况和打架的时候也差不多,甚至更惨一点。 并不是当了司令就会打仗的,很多人的身上功夫不如顾念俊秀,往往是刚想有点什么动作,就直接被顾念打出来了。 时间一长,伤的人一多,有意见的人也就多了,联名上抗议到了张振业哪里,诉说顾念的不团结不友好,要求他对顾念进行处罚。 顾念没什么错,甚至她是受害者,可惜最大的问题就是法不责众。 后来没什么办法,在几次谈判后,顾念终于妥协,接受了他们定下来的规矩。 如果超过三个月,顾念的身边没有人,或是五年之内顾念没有找到自己喜欢的人,那么她就必须直接嫁给张振业,而她手下的一切,也都将归张振业所有。 顾念之前也找个几个演戏的来矇骗张振业,但是后来被张振业拿枪带糖给哄吓的直接倒了戈,把顾念给出卖了。 而顾念当时之所以找上何平戈,其实就是因为三个月的时间快到了,她必须有个人应付张振业,而何平戈又是她这三个月以来,唯一的一个不讨厌的人,所以当时就被她拉了壮丁。 而在饭桌上,那个让何平戈听的不明不白的三年,也就是这样意思了,当时五年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两年,留给顾念自己选择的时间,就只剩下三年了,除非她这次真的能拉的住何平戈三年,否则她就只能嫁给张振业了。
第65页 ☆、第三十九章 表象之下 顾念近乎是平静的讲完了这些事,然后看着何平戈。 何平戈倒是没有想到还有这么一个缘由,只是听了一遍之后,也忍不住贊同婉儿平日里说的丘八两个字,那些人太不磊落,只是个丘八,还有些更脏的话,用在他们身上也不为过,只是何平戈不屑于说而已,那样的话,也是平白的落了自己的。 看着顾念落过来的视线,他想说什么开口道:“他们强行的去追求您,别拒绝也无可厚非,为什么还有脸投诉?而且为什么还会弄成这样的一个协议,这对您来说……简直是太不尊重了。” “太不尊重?”顾念笑着摇了摇头,换了个姿势打量了何平戈,想着这人怎么每一次都能给自已一个意料之外的反应:“也就只有你这么觉得了。” 何平戈有些好奇的问道:“那别人怎么觉得?”似乎是得知了一个秘密,两个人的距离再一次拉近了一点,他的身体放松了一些。 顾念抿了抿唇,看着顾念的眼神又收了回来,闭上眼睛面上流露出头疼神色:“他们觉得我最大的作用就是我手底下那群只服我管的兵,我跟个调令没什么区别,战争往往处在一触即发的时候,需要的只是枪炮和武力,还觉得女人本来就该相夫教子,就算做出再大的成就,也不如生个孩子,做顿热饭让人觉得伟大。” 随着顾念的话,何平戈的面色不由得越来越冷,他是为这个人抱不平的,可是自己改变不了什么,而且那些事情已经过去,真正难过的时候,顾念已经自己撑了过去,现在他再说什么也是于事无补,可是仍是有些不满道:“可他们明明已经败在了您的手下!” 顾念点了点头,她十分贊同这句话,那群男人在自己眼里也不过是手下败将,不过画风一转带了点嘲讽的意味:“但他们仍有自信,若是我的兵到了他们的手里,他们会比我更厉害。” “愚昧至极!”何平戈沉声道,一开始本以为是什么光明正大的原因,没想到却是这种往事,不说顾念了,就是自己这个旁人听了也有些心气不平:“凭您如今的成就,是多少男人的做不起来的!古来杨门女将,花木兰,哪一个不是流传千古的名将,哪一个又比男儿差了!” 在听到何平戈这些话的第一个瞬间,顾念其实是觉得何平戈是在故意恭维自己的,但是看了他那因为愤怒而微微皱起的眉头,和用力攥拳头到发白的骨节,顾念又不希望是这样,她让自己相信何平戈:“是啊,但是他们想的和你不一样。” 时至此时,何平戈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顾念每次进门的时候受到的欢迎会那么热烈,原来不是因为敬仰顾念本身的力量,而只是在作为献殷勤,他们并没有真的把顾念当成和自己一样的人,只是把她当成一个如果得到,可以省下很多年奋斗的人。 也难怪张振业当初看到自己的时候,脸色差到那样。 何平戈不想让自己流露出同情的样子,因为他觉得顾念不需要,这样的话,反而会让顾念觉得何平戈看低了她。 何平戈没有安慰顾念,只是神情比先前严肃很多,言语之间也多了些郑重道:“司令放心,何平戈演了二十多年的戏,如今区区三年,并不在话下。” 顾念知道何平戈这意思是要陪自己等完那三年,等着这个协议失效了。 之前何平戈也得陪顾念演完,只不过之前是何平戈被迫的,现在却是他心甘情愿的,其中的样子,自然大不相同。 顾念安静的听着何平戈的话,倒是没有表现出什么欢喜或是高兴的样子,只是淡淡道:“你若是真这么想,就赶快好起来,你现在这副病怏怏的样子,实在是叫我担心你下一刻就得跟我说再见了。” 这些事,之前的那些人不是没有听过,他们也不是没有许下过这样那样的话,可最终的结局么……。 顾念已经懒得去想了,人性如此,她怪不得谁,只能说是自己识人不清了。 何平戈学戏,是要把那些表情,喜怒哀乐都刻进心里的,此时看着顾念的神情,也能猜出一二,他也不点明,只笑着道:“司令放心,不负所望。” 戏中词讲一诺千金,所以何平戈从不轻易许诺,但凡他说了,他就会竭尽全力去做。 师父曾跟他们说过,人出生就分了三六九等,唱戏的更是这三六九等的末一等,本就是叫人瞧不起的,所以他们就更该看得起自己,旁人能做的事,他们不能做,背信弃义的事,更是绝不准的。 顾念觉得这话头也该打住了,她不愿意听到太多的承诺,没有的平白最后让自己添几分失望,于是用眼神示意了桌上的碗道:“你饿不饿,我带了粥来,你吃一点?” 何平戈腹中早就饿了,此时见了有吃的自然欣喜,应了一声“好。”便要下地。 顾念连忙拦着他,嘴巴上有点生气的念叨着:“我才刚上好的药,你别再把伤口挣开。” 何平戈知道顾念是好心,但还是有点不甘心道:“司令,你别拦着我了,我这本就是把练功都耽误了的,这若是再因为这一点小伤,连地都不下了,这可不真成了废人了吗?” 顾念皱眉是有些不同意他这话的,可偏偏又想不出来反驳的话,只好由着他自个慢慢的挪到了地上去。
第66页 何平戈废了老大的劲儿才在伤口没有裂开的情况下在桌前,坐下,心满意足的捧着粥碗对顾念笑。 分明是个这么好看的人,但这会儿笑起来却有点傻似得,顾念嘆气:“你这么要强做什么。” 何平戈不答,顾念也不再追问,伸手去把那碗一触摸,就皱了眉:“已经凉了,我去热热。” “不用了。”何平戈将碗从顾念的手里拿了过来:“现在正觉得热,喝这个正好。” 言毕,何平戈也不等顾念反应,就直接,一仰头将整碗粥灌了下去。 冰凉的粥水下肚,叫被何平戈好过了不少,因为发烧而起的燥热也似乎好了不少,何平戈眨眨眼看顾念:“一个星期不给吃的,不是司令下的令吗?” 何平戈这是说了之前的事,顾念哼了一声:“可不是吗,当面下了令,背后不还得巴巴的过来给你送吃的。”只觉得这人生就是这么苦,谁怪这人刚才气人的本事也太大了。 何平戈眉目清朗,一笑更是好看,顾念瞅着他看了一会,忽的嘆气:“你之前问我为什么要带着那俩小孩出去,我还没答你。” 是了,何平戈还记得这个,但因为顾念讲了为什么要留下何平戈这件事,他当时满心都是为顾念打抱不平,倒是把这件事给忘了。 点一点头,何平戈看着顾念的神情已经好了许多,便开口答她:“若是有什么不可说的,我也并非一定要听。” 顾念挥了挥手,直接挥停了何平戈这个善解人意的话:“没什么不能听的,其实我之所以对他们好,其实是因为你。” “我?”何平戈的眉头一皱,有些不了解:“这又是何意?”他倒是没有琢磨出来,不是笨,是一下子没有想到由头。 顾念也不怪何平戈不知道,只是继续跟他解释道:“之前离开的那些人,倒也并不都是受钱财诱惑而走的,其实更多的是受威胁。” 顾念一边说一边看着何平戈的神情,若是他的神色里露出几分退缩,那也能早点看清:“你这几次和他们的见面,都不太像是以前那种光靠钱或是恐吓就能吓走的人,所以我怕他们直接对你动手。” 何平戈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顾念的心思让他有点妥帖却又笑了:“就靠这俩小孩子?司令放心,何平戈的功夫虽说不如您那般俊俏,却也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顾念摇了摇头,食指点了点桌沿似乎是有些心不在焉的:“若是他们光明正大的来,我倒是不怕,我怕的是他们由这俩小孩传信回去,张振业虽说了不会对你动手,可他手底下的那些人,却保不准会有为了博他欢心而自行揣摩他意思的。” 何平戈的目光稍动,这才是真正的会了顾念想要传达的意思,开口说道:“所以司令之前的作为,是想表现出您对我并不在意,好让他们不会把我视作威胁?” 顾念在短暂的犹豫后点了头,她其实是有一些不大习惯于这样直白是说出自己对别人的关心的。 何平戈笑了,他其实还挺为顾念能把这件事说出来高兴的,又再进一步问到:“司令是想保护我?” 顾念的耳尖微红,这傢伙猜出来心思却还想要把它戳破,若不是还伤着,真的该再给他两巴掌,心里想着顾念不肯承认,只冷着表情道:“我为了我自己而已。” 顾念既然不愿意谈,何平戈这么懂分寸的人自然也不会抓着不放,于是换了一个话头道:“其实司令有没有想过,换一个方法处理。” 顾念撑着脸看他,手指的动作停了下来轻轻的扣在桌沿,倒是有几分感兴趣,何平戈会说些什么,于是开口问道:“什么方法?” ☆、第四十章 做戏 何平戈觉着她这个撑脸的动作有几分魅力,不过这身子坐久了还是挺疲累的,为了把话讲清楚,只放缓了自己的语气道:“司令现在的方法其实是比较被动,为了让他们不要杀我,所以您这边需要在其他地方花费的时间会更多,但如果有什么办法,让他们不敢杀我呢?” “比如?”顾念认真的听着他说话,知道这个人故意做着铺垫没有不耐烦的打断,只是偶尔抛出一句话来引导何平戈快些将想说的全盘托出。 看着顾念的眼睛亮了亮,何平戈的心情莫名也跟着好了一些,他提了一个问题:“杀掉一个随随便便找来凑数的人,和杀掉一个您真心在乎的人,哪一个您会更着恼呢?” 这个问题倒是不难解答,顾念一下子就明白了,在嘴巴里嚼摸了一会问:“你的意思是,让我在乎你到,他们不敢对你动手,怕我会不顾一切和他们开火的地步?” 何平戈点头,他就知道顾念的脑筋快的很,果然和聪明人说话是很省事的,于是赞许的道:“大致如此。” 顾念之前倒是没想到这边,总觉得若是自己太喜欢他,他这个靶子就立的太明显了,可是听了何平戈这话,她仔细想了想,也觉得这个法子可行,似乎比自己想的那个要好玩的多。 而是最重要的是,似乎看起来,何平戈的危险是真的要小一点的,于是看着何止弈笑道:“有些意思。” 不过这笑还不待到了眼底,顾念又突然想到了什么,有些苦恼道:“但我不会。”
第67页 “不会这么做?”何平戈以为顾念是有自己的打算,很想听听他还有什么计划,于是这般问说。 顾念看着何平戈有些期待的眼神,不自觉的正了正身子,摸了摸鼻子,略带了一点不好意思道:“不,这个计划很好,只是我不太会那么样在乎人。” 这么一说,何平戈便不由的笑了,没有想到竟然是这么一个理由,带了几分促狭之意:“司令之前没有喜欢过人?” 顾念听得出他的意思,白了他一眼道:“行军打仗,没有时间。”算是给自己找了一个台阶下。 何平戈抿唇笑而不语。 要是在平时,顾念说不定乐于欣赏一下,但现在却不由得有点恼怒道:“笑什么笑。” 顾念在感情这件事上,似乎格外的有点脸皮薄,何平戈不和她开玩笑了:“没有嘲笑的意思,我是在想,还好我会一点。” 对此,顾念报以了怀疑的目光:“你有过?”要真是有过,她还忍不住好奇是什么人。 一句话噎死人,他哪里有时间喜欢人,心道虽不行军打仗,但是混口饭吃还是很紧的,情爱倒是奢侈了一点,好容易过点好日子,就被您抓来当壮丁了,这般想着何平戈理直气壮道:“我唱过。” 这么说来就也是没有经验了,顾念自觉高兴不少,嘴巴却半点不饶人:“哼,纸上谈兵。” 何平戈耸了耸肩,倒是不在乎顾念一直挑挑刺儿,反正说的也都是大实话,不过他还是讲到:“虽说纸上谈兵,却也是有些经验的,不如等我好些了,我们试试?” 听他这么一说,顾念的眼神盯着何平戈有些迟疑道:“假装我很在乎你?” “正是。”何平戈点头,唱戏的基础是假装,最高境界也是假装,戏台子上你装的像了,自己信了,戏台子下的人哪里会不信呢。 犹豫了一瞬,看着何平戈坦坦荡荡的眼神,顾念抱着反正也不会有什么损失的念头点了点头:“也成。” 接下来就是安稳的养伤时间了,顾念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弄来了些个压缩饼干啊,面包这些东西,全全的给何平戈塞进了床底下,这样的话,纵然顾念是需要一天不回来,何平戈也不会饿。 一个星期的时间,说是禁闭,却也是给了何平戈养伤的时间,一身伤好的七七八八,虽然说还是没好全,却也简单的动作都没有问题了,吊嗓这件事,也重新开始了。 抱着这么多天没有练习,现在得补回来的想法,何平戈自己在屋子里唱戏足足的唱了一上午,正唱的汗水淋淋,入戏正深的时候,便听了有一声叫好。 不必回头也知道是谁,何平戈看去,是个穿着军装的顾念正美滋滋的叫好呢。 时至如今,何平戈对于顾念这个永远不合时宜的叫好,已经是无可奈何索性由她去了的状态。 见着何平戈不再唱了,顾念也自顾自的在桌子旁边坐下来道:“我现在算是明白古代那些昏君怎么来的了,要是那些四大美人真的有你戏里那么好看,我也甘心去做烽火戏诸侯的事了。” 这个形容让何平戈有点哭笑不得,不知道是该夸顾念有当昏君的钳制呢,还是该夸自己居然在顾念的眼里已经上升到祸国殃民的境地了。 随手拧了把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汗珠,何平戈看着这个明显洋溢着欢乐气息的顾念:“司令今天怎么这么高兴?” 顾念眉开眼笑的拍了拍桌子,周身都洋溢着欢快:“张振业总算是回他自己个的领地去了,不在这烦我了,真是身心舒畅!” 这话听着连何平戈都觉得痛快,也就难怪顾念会这么高兴了:“这倒是不错,是因为什么走的?” 原本还算是挺高兴的顾念,听着这个便哼了一声,似乎是有点看透了似得:“哼,我上次不是说要打仗了吗,他们要是在这里的话,刘大脑袋过来的时候他们不可能不出力,索性现在就直接熘了。” 何平戈有些不解的给自己和顾念分别倒了茶,然后才问道:“张振业看起来,对您似乎有一点情分,不至于一点忙不帮才是?” 这个不难看出来,这两次的相见,张振业对顾念,几乎是有点容忍的过分了。 顾念在这个问题上撇了撇嘴,端起茶抿了一口,眼珠一转想了想:“他倒还行,其实是他手底下的那群人,都盼着看我出丑呢,他们巴不得我输呢。” 这个顾念曾经说过,那群人里十个有八个是曾经被顾念下过面子的,只是想不到堂堂的男子汉,却是这般的计较。 何平戈微微皱眉,看着难得这般高兴的顾念,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扰了她的心情,便问道:“这么说来司令今个儿无事?” 自打那次和何平戈谈过了话后,顾念就很少带那俩小孩出去玩了,每天自个就是去军营里面练练兵,时不时的拉出去遛遛,很有点闲不住的意思。 而今天因为得知张振业的离开,心情大好,顾念索性大手一挥直接给军队里的人放了假,都不必操练了,买了好酒好肉,让大家好好的吃喝一顿。 士兵那边吃喝上了,顾念也知道自己在的话,他们肯定放不开,所以这才离开了。 可惜这一离开她才发现,偌大的一个眉县,她好像除了军队和何平戈哪里,就没什么地方好待了,所以也不必思索的,她就来到了何平戈这里。
第68页 两口喝完了何平戈倒的茶,顾念起身往那堆带子里找新玩意打算看,一边回答道:“嗯,清闲的我骨头都快长毛了。” 何平戈这段时间也是闲的发慌,这些洋画片子好看是不假,可是看得多了,倒也怀念起了外面的烟火气了,何平戈起身到了顾念的身边,轻轻的拉顾念的手腕来取得她的注意:“想出去逛逛吗?” 顾念停下动作看了何平戈一眼,眼神狐疑的打量他,似乎在看面前这人的身量:“你现在能出门吗?” 仿佛是为了证明似得,何平戈挥动了一下手臂来证明自己现在没什么事了:“又不是个瓷娃娃,带了点伤怎么就出不去了。” 顾念看起来还是有点担心,却也信了何平戈的话加之实在是这画片在大好的日子能够打发时间却也着实不尽兴,问道:“你打算去什么地方?” 何平戈早就准备好了回答,听她果然松了口,便笑着道:“我如今在司令家也吃了这么多日子的闲饭,今个也请司令吃一顿饭。” 顾念微微的一挑眉,只觉得听上去也挺不错的,嘴上问道:“这可是难得啊,我喊副官备车?” 一边说着一边作势就要喊人,何平戈却立马拦住了她:“不不不,不用车也不用马,咱们走着去。” 战场上待的久了,一辈子的罪,有半辈子都在哪儿受完了,所以现在顾念的习惯就是享乐至上,能躺着就不坐着,能坐车就不走路,故而有点疑惑的看他:“为什么?” 虽然这样问着,但是却没有太过坚持了,而是转过身来等着他回答,何平戈有意卖关子:“那种饭,就得走着去吃才有味道。” 顾念回以了他一个不怎么相信的眼神,何平戈倒是也不在意,只催着顾念去换衣服。 顾念被他推了个莫名其妙,疑心是自己的衣服脏了,可对着镜子看了两分钟也没看着那块不合适,有点恼怒的回头道:“我这身衣服早上才穿上的,干净的。” ☆、第四十一章 与子同袍 还是那句话,战场上常年的时间紧张,想要好好的洗漱一下的机会不多,所以顾念休息的时候,就格外注重能让自己舒服的时候,每天的沐浴更衣都是少不了的,所以身上总带了沐浴液淡淡的香气。 不知道旁人知不知道,但何平戈作为一个经常和顾念一起窝在沙发里看电影的人,他是最清楚的,他是真没这个意思:“我知道,但是您一穿这件衣服出去,周边人的视线只怕都在您的身上了,到时候吃什么都吃不好了。” 顾念低头打量了自己一眼,一身军装笔挺板正,好看的不得了,但也的确带来两分肃杀之气,只好不得不承认这话有点道理,不过她又抬起头有些无辜的说道:“我也没其他的衣服了。” 何平戈一皱眉,似乎也是。 从他见着顾念开始,顾念除了军装之外,似乎很少穿其他样子的衣服,上下看了一眼顾念,然后小心的问道:“司令若是不嫌弃的话,便穿我的?” 哪里知道顾念等的就是他这句话,这话音落下来没有半刻,也不假思索一下当即乐道:“不嫌弃。” 不知道为什么,这明明是何平戈提出来的话,但现在他却莫名有种自己是兔子,还是那种最蠢的,往守株待兔的农夫旁边撞的那种兔子。 何平戈的衣服大多都是长衫,对身量的要求倒是不大,顾念随便拎了一件穿上,再把头髮梳成了个髮髻,看起来倒是很有点温润公子的感觉。 髮髻自然不是顾念自己梳的,她起先是胡乱的抓了两遍,捆上就行,何平戈看不下去了,强行给她按在了镜子前,重新给梳了一下。 因为穿的是男装的缘故,所以髮髻自然也是简简单单的那种,不招眼不难看的那种。 至少顾念还是挺满意的,学着何平戈的样子对着镜子走了两步,倒是很有点新奇的兴奋。 何平戈笑着站在一边看她:“冠面如玉,唇红齿白。”两个词用来形容顾念实在是恰如其分,何平戈赞嘆道:“司令若是个男子,必然是个能收到不少香囊的。” 顾念回头瞧他一眼,只觉得那两个词用在何平戈身上也很适宜,于是脱口而出:“就和你现在一样?” 何平戈长的实在好看,不是很明显的男性的威武或是女性的柔美,而是一种超乎与性别的,叫男人女人看了,都得打心里夸一句话好看的那种。 何平戈没想到顾念能把话题扯到自己的身上来,略微愣了一下道:“和我不一样。” 顾念这会儿又把眼睛落在镜子上了,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透过镜子对他投过去一个疑问的眼神。 相处了这么久后,何平戈对于顾念的这些表情也算是烂熟于心,便解释道:“您是司令,我是戏子,这可差的太远了。” 戏子是下九流的行当,当兵的却是吃军粮的,若是给好人家的姑娘选,大多数人都是乐意选个小兵,而不是个名角儿的。 何平戈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是略微低垂着的,似乎是在想其他的什么事。 他并不为自己的戏子身份觉得什么,他是真爱戏的,拿一辈子唱戏都心甘情愿的,但这并不代表,他也会完全的不在意别人看他的态度。
第69页 顾念从镜子里刚刚好可以看得到何平戈的这个神情,犹豫了一下后,她满不在乎的开了口:“我是马匪出身,比你还差一点,咱俩是一样的人,你别跟我说什么差不差的了,赶紧带路,饿都饿死了。” 哪里不知道这是为了宽他心才提起来的,何平戈也不矫揉立时笑了,只好应了一声哎,便拉了变装后的顾念出门。 其实人就是这样的奇怪,自我意识重的不得了,顾念之前也不喜欢唱戏的何平戈,也曾以瞧不起的口气说过他不过就是个唱戏的,可是现在,她却有点见不得何平戈这个样子了。 或许是因为,不是不在乎了,顾念的心里有一瞬间闪过这个想法,但很快又被她自己捻灭了。 穿大街过小巷,换装后的顾念居然没有被人认出来,顾念啧啧称奇,何平戈却笑:“您之前穿着军装的时候,旁人见着您就怕了,哪里还敢看脸啊。” 顾念听出了他语气中有点调笑的感觉,转脸挑着眉问他:“那你看过我没有?” 何平戈想了想,之前自己心里顾念的形象并不算好,故而也没得往上凑着看她的兴趣,躲都来不及,十分诚恳的对顾念说了句:“原先也是没有的,但现在有了。” 两人说这话的时候,便到了一小巷子,瞧着像是个专门卖吃的的地方,家家户户开门皆是小吃,各式各样的,香味几乎是扑面而来。 何平戈似乎是很熟悉这个地方了,拉着顾念一路走,一路打着招唿过来了,最后在巷尾的一家小云吞摊子旁停下了脚步。 这个云吞摊子是个老妇人在经营的,身穿一套蓝花的棉衣,胳膊上带着套袖,身前一块黑色的围裙,比起其他人来说,看着要干净整洁的不少。 老妇人的摊子虽然是在巷子里,却也不显得冷清,店里的桌子便坐了三五成群的人,一个个都吃的欢快。 何平戈才一过来,老妇人便笑眯了眼睛,带了一口乡音开口招唿:“何老闆,来吃云吞啦?” 何平戈也带了笑,他经常来这里吃云吞也算是一个老熟客,回应道:“是啊,孟婆婆,这次要两碗云吞,一碟酱油辣椒。” 老妇人也不废话,拿了抹布把本来干净的桌子又擦了一遍,道:“好咧,你就先坐着等着吧。” 老妇人转身去下云吞,何平戈看了看身旁打望的顾念,先帮顾念拉了椅子请她入座,这才自己也坐下。 顾念从一进巷子便没有停下观察,眼睛不停地的在她看见的每一个人身上略过,说实话,她不反感这样的小环境,热热闹闹的地方,各种各样的香味叫人闻见就幸福,可是常年战场上养下来的习惯,却让她在这样的环境里,不由自己的便紧张了起来。 没办法,这样的环境太乱了,就和电影院一样,如果说电影院里的黑暗是最好的掩护的话,那么这里的喧闹,则比黑暗更甚。 这是何平戈第一次带她来什么地方,顾念不想让他觉得怎么样,便故作了一点不高兴道:“何老闆也太小气点了吧,请我吃饭就来这个地方?” 何平戈其实看得出从进了这地方开始,顾念的肩膀是一直是紧绷着的,但他没想那么多,只以为顾念是金玉生活过惯了,不适合这种地方,便动手给顾念倒了杯茶:“顾司……小公子别小看这里,就是这样的地方,才是味道最好的。” 何平戈平时叫惯了司令,这时候乍一改口很有点不习惯,实实在在的卡了两下,顾念忍不住幸灾乐祸了起来:“小心点,别咬了舌头。” 顾念这一打趣何平戈,自己反而轻松了不少,所以何平戈便也不计较这个,摇了摇头,笑着道:“我小时候唱戏太辛苦,因为是唱旦角儿的,就很需要保持身材,每顿饭都吃不太饱,有时候饿的狠了,就跑过来这条巷子闻闻味儿。” 顾念没想到吃个饭的等待时间里还有故事听,很觉得有趣,奇道:“这条巷子都这么多年了?” 何平戈其实也算得上是在这条巷子里长大的了,对这条巷子很有感情,听见顾念的话,笑着环视了四周道:“不止呢,这条巷子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年岁比我师父的还大。” 听着何平戈只能来这里闻闻味,顾念眨巴了眼睛问他:“那你既然都到了这里了,怎么不直接吃点东西回去?把嘴巴一抹,你师父也不知道。” 毕竟山寨里的混世小魔王可不是白叫的,听话这种事在她眼里,简直跟天方夜谭差不多。 何平戈笑了笑,看着她有些嫌弃自己脑子不灵光的眼神解释道:“师父为了防止我们偷偷的出去吃东西,身上是一分钱都不许我们带的,而且我们当时吃住都在师父家,也用不上钱。” 这就和顾念的生活有太大的区别了,顾念知道自己是错怪了何平戈忍不住咂咂嘴:“可怜见的。” 说着,还特意伸出手去拍了拍何平戈的手臂,似乎是在表达同情似得。 何平戈忍不住发笑,一来是因为顾念这个动作做的太正式了,二来也是因为这件事早已经过去了太久,久到已经不会让人觉得难过了,所以对待这个迟来的安慰,何平戈居然有点不知道应该报以什么样的表情。 略微的停顿了一下后,看着顾念收手回去,似乎并没有等待着何平戈回应的样子,何平戈也松了口气,继续讲下去:“当时因为又累又饿,就身体很弱,总是生病,有一次病的厉害了,就很想来这个地方,至少过过眼瘾也好,但是没想到的是,身体本来就虚弱,到了这个云吞摊面前的时候,就直接晕倒了。”
第70页 本来是个蛮惨的故事,顾念却在这个时候噗嗤一声笑出了声:“你这听着跟碰瓷似得。” ☆、第四十二章 往事回首 何平戈有点无奈的看着顾念,顾念一摆手捂了嘴道:“你讲你讲,我安安静静的不说话了。” 何平戈这才又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继续道:“等我醒了的时候,我正在店后面孟婆婆的家里躺着,孟婆婆一见我醒了,就给我端了一碗面汤来,我当时又渴又饿,就直接喝光了。” 说着,何平戈也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了:“其实不喝还好,一喝下肚,肚子里就反应过来,开始咕咕咕的叫,我当时觉得丢脸,就下地想直接回家,可孟婆婆却直接拉住了我,说要给我煮云吞吃。” “这是不是挺好的吗?”顾念听到这里还是挺为何平戈高兴的,虽然她刚刚是在笑,却也是因为知道这些事都过去了,何平戈平平安安的长到了现在在笑,但现在听到那个孤零零饿着肚子的小男孩能够得到一碗吃的,顾念是真的为那个小娃娃高兴。 何平戈点了点头,是个贊同顾念的话的意思,忍不住点了点头:“是啊,当时年纪小,嘴巴馋,一听这话口水都快下来了,可想一想口袋里没有钱,就又不知道怎么办了,就只能推辞了。” 顾念有点不满意的皱了眉,心道,天大地大肚子最大,管他有没有钱呢,吃了再说呗,实在不行到时候帮她洗洗碗擦擦桌子抵债便是。 何平戈没注意这会顾念的神色,只鼓着回想着自己记忆说:“孟婆婆心肠好,也知道小孩子脸皮薄,说不出没钱的话,便故意说她做了新口味的云吞,不知道好不好卖,让我帮她试试。” “新口味的云吞?”顾念的语气扬了扬,忍不住想到了些个乱七八糟的配方,忍不住的咧了咧嘴。 一看她这个动作,何平戈就知道她肯定没有想什么太好的事情,忙打断她的想像,道:“其实就是汤里面多加了一点香料而已,这样煮出来的云吞味道会更鲜一点。” 听了这个,顾念才收起了那副嫌弃脸,有些好奇何平戈会做出什么选择问了问:“那你最后试了没有。” “试了。”何平戈有点无奈的笑,一遍看着顾念脸上我就知道的神情一边说道:“没办法,那会真的是饿狠了。有个台阶就下了。” 顾念看着何平戈,突然伸手过去揉了揉他的头,语气里有些理解和安慰:“小孩子嘛,正常。” 看得出,小孩子的那时候,正是自尊心最强的时候,要这样吃人家的东西,心里不好过是自然的。 何平戈倒是没有抗拒顾念的摸头,只是继续跟顾念讲着:“后来吃着饭的时候,我就和孟婆婆把我的事说了,孟婆婆听了很高兴,说她很喜欢听戏,就是没钱买不了票,就问我能不能经常过来给她唱两嗓子,她拿云吞抵票钱。” 顾念听到这里的时候忍不住笑了,有意和何平戈打趣:“这约摸着是何老闆票钱最便宜的时候了?” 何平戈挑了一下眉,笑容里有些无奈,轻轻摇了摇头:“那时候哪里是何老闆,连个全名都叫人记不住,孟婆婆之所以这么说,其实也是为了帮我。” 顾念听了这话若有所思的目光落在了,正在热气腾腾的大锅后面忙碌的孟婆婆的身上:“她倒真是个好人。” 何平戈很同意这句话,也幸好有她这样的好人:“后来的几年,我就常常的过来吃云吞,也唱戏给孟婆婆听,可以说,我是孟婆婆看着长大的。” 顾念在这句话后微微的顿了一下,收回了视线,看向何平戈脸上浅浅的温和,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和你妈妈差不多?” 顾念这话那里说问的唐突,但何平戈仅仅是短暂的一愣神后,便毫不犹豫的应下了:“是啊。” 何平戈的眼睛里带着笑意,一字一句都是赞嘆:“孟婆婆包的云吞很好吃,也不腻人,我敢说,一条巷子里,孟婆婆说自己弄的东西是第二干净,就没人敢说第一。” 顾念的观察力不弱,这点不必说她也知道:“看得出来。”还不等自己话音落下,顾念反应了过来:“你讲了半天故事就为了和我说这个?” 何平戈没有说话,但是从他的神情倒也看得出答案来了。 顾念笑了起来,她摇摇头,压低了声音道:“我不是担心这个,我打仗的时候,马蹄窝子里的水都喝过,倒不是不怕干不干净的。”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叫顾念不舒服的话,何平戈倒是找不到原因了,只好直接发问:“那是?” 顾念耸了耸肩道:“习惯。”她的目光如老鹰一样扫过周围的人,声音维持在何平戈听得清,却不会超过这张桌子的音量:“这里的人太多了,我的士兵和副官都不在,忍不住会有点紧张。” 和电影院里一样,只听了一半,何平戈就知道了,简单的来说,顾念其实是认为如果在这里有人杀她,她没有办法躲避,这让她有点没有安全感。 就像是刚刚顾念安慰何平戈一样,何平戈将手掌放在顾念的手背上轻轻的拍了拍,温声道:“别担心,这里很安全的。” 若是论实话来说,这么一句话其实没什么用,什么也不会影响,但顾念却意外的发现,自己居然吃这一套。
第71页 因为好像是第一次,有人拍着她的手告诉她,别担心,很安全。 顾念没有抽回手来,她只是低头去看着两人交叠在一起的手,轻轻的笑了一下:“但愿如此。” 而后何平戈便把手收了回去,两个人不知道为什么,居然陷入了某种沉默当中去,而顾念诡异的发现,自己似乎真的没有那么紧张了,不知道是因为何平戈的那句话,还是因为她刚刚太过于沉浸在何平戈刚刚所说的那个故事里。 还好时间不长,便有一个带着笑的乡音打破了这个沉默:“何老闆,云吞来了。” 小小的木托盘里放着两碗云吞和一小碟子的酱油椒,云吞倒是好看,薄皮大馅的,看着就觉得馅料丰富,倒是这个酱油椒,看着黑乎乎的,叫人没什么胃口。 何平戈并没有坐着等人服侍,而是站起身来帮着孟婆婆将东西一样一样的摆上了桌,笑着道:“谢谢孟婆婆。” 孟婆婆不和他见外,由着他帮手,东西放弃,拿着空盘子笑眯眯的看着他说道:“哎,没事,你最近好久不来啦。” 听闻这话,何平戈仿佛是有点心虚似得瞟了一眼顾念,何平戈缩了缩脖子笑道:“是啊,最近有点忙。” 被瞟到的顾念当然知道何平戈是在忙什么,忙着养伤嘛,所以她也心虚的转了头。 大概是因为看着何平戈长大的,孟婆婆也确实带了一点长辈对小辈的熟稔没看着顾念的神情,只对着何平戈笑道:“你莫要框我啦,你以前最忙的时候,一天两场戏,都要跑过来吃云吞的。” 这话是真话,何平戈无可反驳,只好陪着笑,孟婆婆不依不饶的追问道:“我听说你被咱们眉县新来的那个司令掳了去了?她没有把你怎么样吧?” 和其他人的八卦不同,孟婆婆是实打实的关心何平戈的,她的眼睛有些浑浊了,现在却是眨也不眨的看着何平戈,仿佛是恨不得给他拉过来检查检查似得。 何平戈可不敢叫孟婆婆检查,自己背上的伤虽然好了大半,可若是被她看见,还是免不了惹她眼泪了,只好握了孟婆婆的手,拉着她在桌前坐下:“孟婆婆,我是个男的,她把我带去就是想听个戏而已。她能把我怎么样啊。” 孟婆婆一想也是,何平戈是自己瞧着长大的,绝不会是那种轻易就叫人欺负去了的人,故而放心不少,脸上的笑也展开了:“没有事就好啦,害的老婆子心惊肉跳的。” 何平戈看着她的样子有点内疚,心里也软和许多,只是拍了拍那手背安抚着温声道:“孟婆婆别担心,是我的错,我下次若是长久不来,必定会托人捎信给你的。” 按理说他俩本是店家与食客的关系,何平戈多久不来也碍不着她的事,可偏偏两人对此都毫无察觉,就连说寄信的时候,也都是理所当然的。 孟婆婆在这件事上得了满意,这才想起来自己好像还忽视了个人,很有一点不好意思的转了头去看着,问何平戈道:“这位是?” 何平戈这才反应过来顾念还在旁边呢,想到自己刚刚忽略了他,讨论的还是关于她的事情,不免有些不好意思,只道:“这位是我的朋友,我知道孟婆婆的云吞好吃,所以特意的带他过来尝一尝。” 顾念扫了一眼何平戈,倒是也给了他个面子,对着孟婆婆笑了个乖巧温顺:“孟婆婆好。” 顾念笑的好看,孟婆婆也高兴,一手拉了何平戈,一手拉了顾念,把俩手牵在一起了:“哎,平戈这孩子为人实诚,交的朋友也好,他还是第一次带人到这里来,肯定是很在乎你了,你俩好好处着朋友,别闹意见啊。” 处朋友? 这词若是在何平戈的老家,就该是谈对象的意思了,倒是不知道顾念会不会误解。 何平戈悄悄的去看了一眼顾念,却见她毫无察觉的对着孟婆婆微笑:“好,孟婆婆别担心。” ☆、第四十三章 好吃的云吞和酱油椒 她的手此刻就躺在何平戈的手掌里,两个人的手掌相贴,而孟婆婆的手则在外面包裹着他俩,恳恳切切道:“要是这小子以后做错了啥事了,就跟老婆子说,我好训他。” 这么看起来,何平戈和孟婆婆,倒是似乎都把对方当成了自己的家人,不然也不至于可以说的这么轻松随意。 顾念没忍住看了何平戈一眼,世界上的人这么多,人性本恶,坏的人就更多了,何平戈也是真的好运气,能够遇到孟婆婆这样的一个人,在他年少的时候,给了他温暖。 这么想着,顾念的语气也就更加柔和了一点,她是真的为了何平戈高兴的:“好,谢谢孟婆婆。” 孟婆婆也是活了这么多年的人了,做事的分寸还是有的,她话点到为止,也不多说,松了手道:“行,那我就忙去了,你俩慢慢吃,不够叫我,老婆子这里别的没有,云吞是管够的。” 她这句话说完,便起身又回到了大锅后面,只留下顾念和何平戈两人。 不知道是没反应过来还是怎么的,直到孟婆婆走了,这俩人的手还牵在一起,还是顾念先动了一下,何平戈才反应过来似得收了手。 手指轻轻触碰,何平戈感受了一下手的温度,轻轻开口道:“谢谢。”
第72页 一句话来的莫名其妙,顾念本已经转脸看着那碗馄饨,这会抬头看他:“谢我什么?” 何平戈微微歪头指向那边的大锅,水气蒸腾下模煳的声音,解释道:“孟婆婆,我本来还在担心你嫌孟婆婆烦。” 顾念顺着他的视线往那边看了一眼,此时的孟婆婆正在和其他人交流,也是笑的开心,仿佛没有什么烦恼的样子,没由来的,顾念笑了一下:“有人关心你是好事,我又不是十分不近人情的人。” 何平戈微微挑了一下眉,他可是记得刚开始认识的时候,他抱了点目的性恭维她的时候,她说的可不是这样的话,但现在的气氛正好,他也不想破坏,便笑着道:“顾小公子说的是。” 云吞闻着味道的确是好,不过还有些烫口,一时没法吃,顾念拿了小勺搅和着晾着,饶有兴趣的问:“你之前居然没有带你师妹来过?” 何平戈似乎只是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犹豫了一下,就找了个理由安抚自己道:“婉儿不喜欢这种地方,她嫌太乱了。” 顾念的大眼睛里流露出一点狡黠的神情,有意压低了语气:“哦,我是捡了别人不要的来的?” 何平戈被这问题堵得不知道怎么办,只好告饶:“顾小公子莫要打趣我了,你明知道不是的。” 他这个反应使得顾念心情极好,耸了耸肩又故意装傻说道:“我可不明知道。” 何平戈有点无可奈何的,他发现自己很是吃顾念这一套,总是会被拿捏到七寸一般,于是赶紧转移了话题:“这个问题我们晚些再说,先吃云吞吧,不然等会就凉了。” 顾念对这个还是挺在意的,也就不说什么,低了头去盛了个云吞餵给自己,说实话,顾念这些年当司令也是山珍海味吃遍了,寻常东西入不了她的口,但这个云吞却也可以称得上好吃了。 纯纯的肉馅,似乎是敲打过的,进嘴十分有韧性,不会一咬就开,云吞皮薄的和纸似得,在汤汁里仿佛是半透明的样子,进嘴里唇齿轻轻的一抿唇,那皮便断了。 汤汁里算是清汤,但是加了点葱花香菜,清清爽爽的样子,看着就叫人心欢喜。 顾念眯着眼睛很有点满意的吃了两个云吞,然后又去舀汤来喝。 和看起来不太一样,这汤似乎是清淡的,但有点小小的肉沫,不知道是不是有散开的云吞,还是主人家特意的放了肉进去调味,碗里还窝了两叶小青菜,使得这汤还带了点清甜的味道。 顾念这一尝便忍不住喝了几口,何平戈还没动筷子,见她这幅样子急急问道:“怎么样?” 何平戈的样子看起来有点着急,要不是顾念看着何平戈坐在这里没有离开过,她几乎要怀疑这云吞是不是他做的,这才引得他这么在意。 但其实想一想,顾念也能明白为什么何平戈是这样的反应,他把孟婆婆当成家里人,自然有点想要得到认可的感觉,顾念点了点头:“味道不错。” 果不其然,在得到了这个评价后,何平戈就仿佛是松了一口气似得,也去摆弄自己那碗云吞,满脸都是笑意:“孟婆婆做东西很用心的,她家的云吞是最好吃的。” 顾念看着几乎有点得意的何平戈十分想笑,指了指桌上那盘黑黑的东西问道:“这个是什么?” 何平戈的眼睛顺着顾念的手往下看,就笑:“酱油椒,很下饭的。” “酱油椒?”顾念念叨着这个面子,拿筷子尖沾了一点酱油,有点甜甜辣辣的感觉,但毫无疑问是酱油没错:“你不是不能吃辣吗?” 何平戈耸了耸肩:“太刺激的不行,但这个酱油椒是孟婆婆自己研制的,辣归辣,不呛嗓子,我最近也不上台,吃一点无妨。” 毕竟他想上也上不了,这满背的伤,纵然他可以把疼忍下来,他也不能容忍自己带给观众的是一台不完美的戏。 又想起自己给何平戈找的事儿,顾念摸了摸鼻子岔开话题:“你倒是会享受。” 何平戈笑了,他倒是没有想到这茬,只是将云吞吞下肚子,眯起了眼睛说道:“人生百味,吃喝在前。” 何平戈说着,便从碟子里捞出了一枚酱油椒放在了自己的碗里,这酱油椒约摸着也就成人半个手指那么长,整个看起来黑黑的,很不起眼,放在那些好看的云吞面前,甚至显得跟个丑小鸭白天鹅似得。 顾念暂停了手中的动作等着何平戈吃,她是实在好吃,她平时就胆儿大,在吃这件事上更加如此,何平戈这般推崇孟婆婆,而她所做的云吞又的确符合顾念的喜好,这也就让顾念对这个酱油椒,更加期待了。 何平戈吃这个的时候很小心,先是在辣椒尖上咬了一小块,然后将辣椒微微侧倒,从里面倒出了一小股酱油来。 辣椒里的酱油不黑,清清凉凉的,其实跟近似于深红色,伴随着酱油一起倒出来的,还有许多的辣椒籽。 何平戈看起来是没有把辣椒籽挑出来的意思,而是把辣椒整个按进了碗里,叫它从哪个小口里灌了些汤汁进去,这才略吹了吹,直接连辣椒带汤汁一起送进了口中。 光是看着,顾念便忍不住的咽了一口唾沫,先去还有些矜持的胃,现在也已经不客气的叫嚣起飢饿来了。
第73页 夹了一块辣椒,顾念也像何平戈一样吃了一口,原本清淡的汤汁顿时变的爽辣可口,一口辣椒吃下去,再配着云吞一起,一碗下来,起了一身薄汗。 顾念放下碗很爽快的嘆了口气,只觉得全身上下的毛孔都变得通透了。 而何平戈似乎是习惯了这个辣,早就在一旁歇着了,见顾念吃完,递了块帕子给她。 顾念拎着帕子擦了擦鼻尖上的汗,也没有把帕子再还回去的意思,直接揣进了自己的兜里:“接下来打算去什么地方?”不待顾念说话,她又道:“你总不是只叫人吃一顿饭吧?” 顾念这话其实是有点激将法的意思,何平戈听得出来,便笑了:“难道出来,只吃个饭确实没什么意思,不如去买衣服?” 买衣服? 这三个字一出来就叫顾念皱了眉头,看着何平戈脱口就问了一句:“你要买?” 其实买衣服这件事,顾念倒是没什么意见的,毕竟她听那些养戏子的人说,这些都是必要的,何平戈纵然是买,也花不了多少钱,只是她实在对逛街这件事,心有余悸。 谁知何平戈却是摇了摇头,看了看她身上穿着的自己的衣服说道:“不是我买,是您买。” 顾念听他这么一说,心下混不在意的大手一挥:“我衣服多着呢,没必要买。” “是吗?”何平戈笑着看他,话有所指的讲到:“司令可不希望每次出来都穿我的衣服吧?” 一句话卡了顾念的壳,她衣服是不少,但是能传出来却不引人注意的,却没有很多了,要是以后出来的话,天天和何平戈借衣服也不像话,只好无奈的点一点头:“成吧,那你说你要去哪儿?” 何平戈只笑,看着顾念难得在自己手上吃哑巴亏,不过看她还不大情愿的模样,只得出声安抚道:“顾小公子别担心,跟我走就是了。” 顾念经过一次也就知道了,问也问不出什么,索性也就不浪费功夫了:“行,左右这么大的一个眉县,你也领不丢我。” 见顾念吃完歇好了,何平戈才慢慢起身,对着顾念交代一句:“那您稍等一下,我去结帐。” 眼见他起身走了两步了,顾念出声叫他;“等等,”何平戈依言转身,正瞧见顾念握了拳递手过来:“这是我的钱。” 何平戈不肯去接,眼睛里都是不解,看着顾念问到:“既然说了是我请,自然是我给的。” ☆、第四十四章 不逛街的顾念不是好军阀 顾念看着他的样子,心里只道这人到底傻还是聪明,自己摇头道:“这个不是云吞钱,她既然算得上你的长辈,我来这趟本该带点东西的,如今不但空手来了,还吃了这些东西,这些钱就权当是我的心意好了。” 何平戈在这句话里愣了愣,然后便不由的笑了,他本以为顾念的性子,能耐着脾气和孟婆婆讲话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却没想到顾念考虑的竟是这么周全,隐隐约约的,竟是和普通人家串门没什么两样了。 就仿佛是,她现在已经开始把何平戈和自己的位置摆的一样,而没有故意的,像是最开始那样的看低他了一样。 犹豫一瞬后,何平戈不再拒绝,从顾念的手里拿过了钱:“那我就先替婆婆谢谢您了。” 他现在的身份身价并不在意多一点钱少一点钱的,顾念也是一样,但这个钱拿到手里,他还是松了口气,天知道为什么,他现在总觉得顾念的气质,是随身能掏出金子来的那种。 但好在这次还是比较正常的,只是五块大洋而已,但这五块大洋,几乎也抵得上孟婆婆辛苦做上很久了。 想了想,顾念又从口袋里掏了一面小小的旗子出来,是个没有旗杆,简单的摺叠就能塞进口袋里的样子:“这个也给她。” 之前的钱何平戈还算知道一点,但现在却是有些不解了,将疑惑的视线投向顾念:“这是?” 顾年把旗子塞进他的手里淡淡道:“以后若是遇着我的兵,见到这个,他们都会礼让几分的。” 这一言的深重,叫何平戈不由得多看了顾念几眼,然后又将视线落在了旗子上,旗子的颜色和顾念的军装是同色,漂亮的烟蓝色,轻轻薄薄的落在掌心,却不知蕴含了多少的分量。 “多谢。”这一次的多谢,是何平戈和顾念相识这么久以来,最为真切的一次。 将银钱和旗子一併给了孟婆婆后,两个人就开始往原定的地方去。 依然是穿大街过小巷,顾念开始还有点兴趣,可后来觉得逛街无聊了,便撇嘴故意调侃道:“这次不会还是你又晕倒在人家的门口了吧?” 何平戈一听便知道顾念这是走的不耐烦了,笑着与她打趣:“顾小公子怕是真把我当成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了?” 之前叫也就叫了,毕竟何平戈的的确确的是大了顾念两岁的,但这会赶上顾念正烦,何平戈自然也就无辜极了,平白遭到了个白眼:“顾公子就顾公子,把小去了。” 念了那么久了,顾念突然有些炸毛惹得何平戈笑了起来,有点怀疑她是才反应过来,所以问:“顾公子还在意这个?” 顾念翻了个白眼,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干脆的解释道:“听着不爽利。”
第74页 不走路时候的多了,一旦走的多了难免是会烦的,难得顾念跟着自己逛了这么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何平戈不想和她争执,索性便按着她说的改了称唿。 其实真的要说起来的话,路程倒是没有多远,两个人才不说话没多久,就到了地方。 入目瞧见的是个老式的布锻庄子,兼着也卖卖成衣什么的。 何平戈打了帘儿叫顾念先进去,自己随后也进了门,笑着道:“绣娘,今日忙吗?” 那叫绣娘的女子也就是个十八九的样子,见着何平戈十分高兴,连眼睛都要放出光来,欢笑一声:“何大哥!我好久不见你了啦。” 如此这般,又是解释了一通我忙,事多,下次说这类的事,也照例问了问何平戈被人逮去有没有怎么样。 她那边问的关关切切,却不知其实事件的双方,都已经在她的眼前站着了。 顾念甚至还在他俩聊得热火朝天的时候,不屑的撇了撇嘴,这叫什么事,自己虽然是给何平戈接过去了,可是也是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呢,怎么这群人都觉得何平戈跟羊入虎口似得,她总不能吃了他吧。 好容易把这些琐事的事都问过了一个遍儿,顾念这边已经无聊的在店里晃了一个圈儿了,虽然没有穿军装,可是得幸于顾念身上的那一身金戈铁马的气场,居然也没有人拦她。 情绪慢慢缓和了下来,绣娘现在也突然意识到,自己刚刚那句何大哥确实是有点亲密了,红了耳朵尖换了称唿:“何老闆今天来,还是做衣服的?” 何平戈倒是不在意称唿,朝着顾念的方向一努嘴:“是做衣服的,不过不是给我做,是给这位做。” 绣娘这才发现还有一个人似得,不过瞧着见这人眼生,既然何平戈提起来了便顺势道:“咦,这位是?” 顾念司令当的习惯了,何平戈不指望她自己回答,便替他答道:“我朋友,你喊顾公子就是了。” 顾念勉为其难不情不愿的一晃脑袋,算是打了招唿。 绣娘点了点头,喊了一声顾公子,然后道:“那我叫我哥来给这位小哥量身。” 毕竟绣娘如今还是个黄花大闺女,虽说是开制衣铺子的,可是给男子量身这事还是实在太过亲密了,这若是放在古代,怕就该浸猪笼了,就是放在现在,也肯定会受人诟病。 可是她刚说完这话,还不待走呢,就被何平戈叫住了:“不必叫了,你量就行。” 绣娘眉头一皱,“何老闆明知道我是不帮男……”若是旁人说这话,绣娘必然是要一个耳光打上去的,以为他是存心要耍流氓,可是何平戈却不一样了,她是深晓得何平戈是个什么人的。 话只说到这里,她便顿悟了些,重新拿眼神打量了一下顾念:“好,那您跟我来吧。” 绣娘一路引着顾念来到了后面的小单间,这才取了软尺为顾念测量身围。 既然是定做的东西,自然是没有那么的轻易,身高手长,都是要细无巨细的量的,顾念早就知道两个人之前的那番话一说,也就知道她是个女的了,所以倒也没有刻意掩饰自己的特徵。只是有点无聊的发问:“你们和何老闆很熟?” 绣娘也就是刚刚见着何平戈的时候话多了一点,现在倒是安安静静的,直到听着顾念发问,才笑笑开口:“我爹原来是戏班子里拉胡琴的,后来中风了,手抖的厉害,拉不了胡琴了,一家人全靠着我爹吃饭,原本是等着饿死的呢,但后来戏班子的老闆知道我绣工缝补还不错,出了钱给我们盘了个店铺,叫我们靠做衣服,他们也时常来帮衬,倒是也能混个温饱。” 倒不是什么有意思的故事,不过倒是给哪个戏班子的老闆加了点印象分,顾念暗自琢磨,下次万一再有事要吓戏班子老闆的时候,就不要真的太兇了。 看着顾念似乎是对自己家的故事没什么兴趣,绣娘有点好奇的开口:“您和何老闆是朋友?” 顾念的唇角抿了一下,然后可有可无的应了一声:“嗯。” 但这一声在绣娘的耳朵里,却足以说明了很多事,她带了一点笑意,颇有点含义的问:“哪种朋友啊?” 顾念正在想事情,对小姑娘的问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迟迟疑疑的反应:“那种?” 顾念是真心实意的问这句话的,但绣娘却觉得她该是个羞涩了的模样,故而只笑不语,顾念盯着这个绣娘两秒,才明白过来,忙道:“不是,就是普通朋友。” 绣娘有点遗憾的嘆了口气,一边给顾念记着尺寸一边说道:“啊,还以为终于何老闆终于能有个知冷知热的贴心人了呢。何老闆年纪也不小了,我们都在为他着急呢。” 这话的暗示意味实在是明显,但顾念却只假做听不到。 开玩笑,所谓的知冷知热的贴心人,不过是说的好听而已,实际上不就是打算找个会烧火做饭,还不要钱的老妈子在家吗。 她堂堂的一个司令,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还犯得着去给人做这些么。 顾念这么想着,面上也就流露出了一点不屑,绣娘看着她的样子,犹豫着开口:“莫非您是嫌弃何老闆的身份?” 顾念看着她有些担忧的模样却还是耐心回一句:“这个倒没有。”反正他们俩也就是演演戏而已,她倒是真不在乎这个。
第75页 绣娘明显是不信的,在她眼里何平戈除了这身份也许让人轻瞧了去,其他的可是顶顶好,很有一点苦口婆心的劝:“虽然说,老话里说的不大好听,但是何老闆真的是不一样的,他这么多年了,都是重情重义的好人,顾公子你如果错过了何老闆,以后真的是会后悔的。” 顾念嘴角抽抽着听她说话,心道我后什么悔,但她表面上还是做个听了说话的样子,时不时的点头迎合两句。 好容易熬到量完身,顾念走出来的时候,简直觉得浑身轻松,松了一大口气。 何平戈笑着看她的模样,就像是受了什么大刑一样,兴致并不是很高于是好奇的问了句:“量好了?” 顾念胡乱的点了点头,在屋子里寻着了把凳子上坐下,不轻不重的应了一句:“嗯。” 可是顾念才刚坐下,原打算好好休息一会儿,没曾想何平戈就拎了几件衣服给她:“我这边挑了几件衣服,您来看看款式?” 顾念是不大想动的,但想着尺寸都量完了,就差这一步了,也就免为其难的接了那些衣服过来一个个的看。 ☆、第四十五章 因为喜欢,才怕疼 何平戈知道顾念平素是不怎么穿裙子这些东西的,所以也就没有费心的去挑那些,而是捡了一点中性的服饰,大多都是上衣搭配裤子的短打,还有一些小西装,贵气修身,穿起来方便,也不会阻碍行动。 这些倒是都挺符合顾念的审美,略带了一点兴趣,顾念瞟了何平戈一眼:“我以为你会挑些个长衫大褂呢。” 毕竟就她之前在何平戈哪里挑衣服的时候来看,何平戈的衣柜里基本上就没有别的了,清一水的大褂,虽然说剪裁材质,花样略有不同,但却也难免的叫人有点看的审美疲劳。 何平戈笑着没说话,倒是从内室出来的绣娘接了话,她正在把软尺收起,拐进了柜檯后面来:“女子的身材,上半身要比下半身短一些,长衫大褂穿起来虽然不至于难看,却也少了男子的一股板挺劲儿,何老闆帮您挑的都是些短打,穿起来舒服,人比例也显得好看。” 顾念听的出绣娘还是在为何平戈说话,也顺应着说道:“你倒是有心了,不知道是怎么学来的这些,怕是陪着不少的师妹买了衣服吧?” 何平戈平白受了冤枉,有点哭笑不得的,怎么好好地又能扯到这一点呢:“天地良心,我虽然陪婉儿买过几次衣服,但我可真真是第一次亲手为人挑衣服。” 顾念一挑眉看他,目光里有一些闪烁的威胁,一咧嘴露出了白牙:“这么说来,我还应该荣幸了?” 不知怎么的到让何平戈看到了某种猫儿似的动物在心里摇摇头,说就算是猫也是雪豹这类的大猫,面上笑着道:“这倒不至于,您不嫌弃就行。” 顾念最近莫名发现自己喜欢看何平戈这副仿佛受了欺负的样子,每次看着,就觉得心情大好,几乎有点摇头晃脑道:“这可说不准,若是我瞧不上的话,你就等着瞧吧。” 何平戈倒是摸清楚了顾念的脾气,也不像是一般的惊弓之鸟轻易被吓到,很有些自信的说道:“那若是您瞧得上呢?” 顾念听着他的语气似乎还是觉得能讨点什么好处,她并没有入套反而理所当然道:“那你今后就有事干了。” 这大概就是以后何平戈得专门给她挑衣服的意思了。 倒是个不吃亏的,无论那边都是她得好,何平戈被顾念这点小心思逗的忍不住笑。 顾念忍不住感嘆何平戈最近胆子大了许多,却不觉得讨厌只白了他一眼:“不满意啊?” “荣幸之至。”何平戈脸上还带着笑,笑意深入眼底,却是说的真诚无比。 这边绣娘已经把刚刚用的尺笔都收了起来,笑意盈盈的看着两人,顾念心说这下可好了,光顾着逗何平戈,却忘记了旁边还有人,自己刚刚说的话怕是要当了假,这绣娘肯定是要以为自己喜欢何平戈的了。 看着了两人这边话音落下,绣娘笑着向顾念道:“我们拿了您的尺寸,恐怕还得几天才能赶出衣服来,您要不要先拿相差无几的试试版型?” 顾念此时急于摆脱绣娘的视线,她可不想知道这人的脑袋里面冒出了多少想法,便想也不想的道:“好,拿来吧。” 沉甸甸的一叠衣服交在了顾念的手里,还没等换呢,顾念就已经觉得后悔了,唉声嘆气苦着脸拎着衣服进了试衣间,过了一会出来了,问道:“如何?” 顾念现在穿的是一身白西服,上衣是三件套,衬衫马甲加个宽大的西装外套,还从口袋里延伸出了一个怀表。 顾念本身就长的好看,这身一穿,站在那里就跟谁家的养尊处优留洋归来的小公子似得。 听着顾念的问话,何平戈实话实说的点了头,由衷的夸赞道:“好看。” 或许是因为两个字太少,顾念有点不满意道,刚刚自己升起的那点子兴致又小了点吐了两字儿:“敷衍。” 何平戈很有点无辜道,他本来就不是特别会夸赞人,觉得那天花乱坠的话总结下来还不如一句好看来的实在,不过还是又加了一句:“真心实意。” 哪怕何平戈的确是真心的可顾念这会并不想吃他这一套于是又回了一句:“我看是虚情假意。”
第76页 何平戈听着她这么一说,下一瞬便紧接着笑道:“虚情假意都唱进戏里了,现在可不留半分了。” 一句话说的顾念楞了一下,他是知道何平戈没有那个意思的,但却也忍不住的想到他们两个的那场戏,抿唇道:“我是怕你是真是戏分不清。” 她说完了这句话,也就不再看何平戈了,转身又进了更衣室,留下了也明白过来的何平戈站在原地。 不多时,顾念就又出来了,这一次换了一身休闲一点的,亚绒暗纹的长裤看起来是手感极好的,上身穿了一个白色衬衫,再套上一个没袖子的毛衣马甲,整个人看起来温暖又可爱。 居然有一点让人很想拉进怀里抱抱看的想法。 顾念是没看出何平戈的心思,她正忙着对着镜子扯那个她不是特别习惯的领口,皱着眉头回望道:“这套怎么样?” 除了好看,何平戈也想不出其他的词儿了,只好加重语气让自己显得真诚一些:“您好看,穿什么都好看。” 顾念似笑非笑的回头看了何平戈一眼,然后向着绣娘道:“行了,那就这些吧,各来一套。” 顾念说着,便从口袋里往外掏钱,可她的手才伸到口袋里,就被何平戈按住了何平戈说:“这里是不兴当场付帐的,都是验了货再说。” 说句实话,顾念这辈子还头一次见着不收钱的店铺,不由得就把怀疑的目光投向了绣娘,绣娘笑意盈盈道:“是啊,要是您不满意的话,我们分文不取的。” 得到了老闆的证实,顾念才把钱袋收回到了口袋里,顺便拍了何平戈一巴掌叫他不要按着自己:“铺子不大,口气倒是不小。” 绣娘笑的眉眼弯弯,很是自豪的说了一句:“我们是干的良心活,所以不怕人验的。” 打绣娘哪儿出来的时候已经天黑了,路上的行人也是稀稀拉拉的,绣娘的店里歇够了,俩人这会也没人说打车的事,就肩并肩的往回走。 一路上太过安静,顾念忍不住去看那个明显心不在焉的何平戈:“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何平戈原本想照实说,可犹豫了一下,却道:“婉儿上次也不知如何了。” 顾念有点不满意,但其实也不是特别的不满意,就有点像是小孩子被抢了玩具似得,离的何平戈更近了一点,伸手捏住了何平戈腰间的肉,微微用力:“跟我出来还在想着别人?” 这一招她是经常看见自己的娘对她老爹使得,可怜她老爹一个长身玉立的美男子,堂堂的八尺男儿,偏偏就在这两根小手指上犯了载,不敢躲也不敢逃的,就只能委委屈屈的讨饶认错了。 顾念其实好奇过为什么两根手指是可以降服人的,她也曾按照她娘那样,自己掐自己,可是她觉得虽然痛,却不至于痛到那个程度,要知道,她的老爹可是一个扛着刀伤都能一声不吭的人。 她甚至试图让她娘直接掐她一下,好让自己来了解为什么这两根手指会这么痛,可是她的母亲却只是笑,而不对她动手:“等你长大了,你就知道了。” 一个问题困扰了顾念十几年,最开始的时候,她还曾想试图套出来,自己到底长大多少才能知道这个秘密,但她却只得到了一个模稜两可的答案:“当你长大到足够爱人,也被人爱的时候就知道了。” 顾念甚至还记得自己那时候的反应,她勐地丢掉了手里的东西,开始哭的上气不接下去,她的母亲被吓坏了,抱着她轻声的哄着,试图问出她为什么会哭成这样的原因,而让顾母苦笑不得的是,顾念当时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怜极了的抽抽搭搭:“那我这辈子也不会知道了。” 母亲虽然担心,却有点好奇的帮她擦了擦眼泪然后看着她问:“为什么啊?” 小顾念哭的伤心的不得了,抽抽噎噎的缓了半天气才开口说道:“因为我没有喜欢的人,喜欢我的人现在也被你掐了。” 这说的其实就是顾念的爹爹了,顾母哭笑不得,摸着女儿的头对她许诺:“不,喜欢你的人并不是只有我和你爹爹喜欢你,其实那个人现在离你也是很远,只要你长大一点,你就能见到他了。” 这句话倒是稍微哄住了她,小姑娘抽抽搭搭的抹着眼泪抬头看顾母:“要多久?” 顾母笑着,又给她擦了擦新挂上的泪珠,拍着她的背说道:“一盏茶的时间,或是,十年。” 不知道为什么,在顾念伸手去掐何平戈的时候,她的脑子里居然回忆起来了以前的场景,而夹在这其中的,还有何平戈可怜兮兮的求饶声:“司令,疼。” 有那么一瞬间顾念是真的以为自己是不是下手太重了,可是却在何平戈那澄澈的眼眸下明白,何平戈其实只是在逗自己。 像是抓住了什么可是一愣神又给放走了,她哼哼着收回了手,顾念别扭着告诉何平戈:“放心吧,你师妹比你好多了,回来的时候病了两天,活蹦乱跳的。” ☆、第四十六章 好好活着 何平戈到底没有想到顾念会给这个答案,他原以为以顾念的脾气,能咽下一口气,没崩了婉儿已经好性了,又怎么会想到她会打听婉儿的近况,于是有些好奇道:“司令派人看了?”
第77页 顾念没什么好气,她还在纠结刚刚一闪而过的情绪,咂摸着娘亲说过的话,居然有点莫名的慌张,她的视线有点不稳定的在何平戈身上,瞟了一眼,这种情绪就更加明显了,搞的她有点不耐烦的说道:“我没那么好心,不过是怕你师妹死了,你要跟我拼命,我怕麻烦而已。” 顾念是个嘴硬心软的人,何平戈最是知道这一点的,于是他笑了,眼睛弯弯,带了点叫人与沐春风的味道:“不管怎么说,谢谢您。” 要是按照实话来说,顾念之所以肯费心的去打听婉儿的消息,其实也就是为了能够告诉何平戈,看着他能够放心。 现在倒是达成所愿了,但是顾念听了何平戈的道谢不但觉得开心,反而还有点不顺耳,她心直口快,尤其是在何平戈的面前,更是懒得兜圈子,就直接道:“这话我不爱听,少说吧。” “什么话?”何平戈问道,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仔细想一想自己刚刚那么几个字都是温和客气的,应该不会触了顾念的不快,所以这句疑问,也是真心实意的。 顾念不知道他是装的还是故意的,于是回头看了他一眼,入目所及是真情实意的迷茫,这才觉得何平戈大概是真的不知道,于是勉为其难的解释道:“谢谢这两个字,我不愿意听。” 又或者是说,不愿意听你说,凭她顾念到今天,真情假意的谢听过多少,她就算听着不顺耳,却也都能忍下,可偏偏对这个何平戈,却不是这样。 “好,那我以后就不说了。”何平戈毫无压力的一点头,这可比他提心弔胆的,以为自己是不是惹到了顾念好多了,最起码不说谢谢这件事,容易的很。 可是顿了一会后,还没等顾念为何平戈难得的这么乖顺而高兴呢,何平戈又问道:“只是这样的话,若是我着实想向您表达善意又该如何呢?” 何平戈倒不是说故意抬槓,而是他真的在为这件事情在好奇,他自幼得到的师父教导,就是说得人恩惠得铭记在心,受人滴水之恩,得涌泉相报,这样才不枉费人家帮你的恩情。道谢这件事,在何平戈看来,其实是很基本的事。 顾念犹豫了一下后,突然发现似乎自己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她只是不喜欢何平戈像是对外人那样对他道谢,可是她也不是说喜欢养个白眼狼的那种人。 这个难题叫顾念有点皱眉,琢磨了一会儿才道:“唱个歌儿吧,你嗓子好,我喜欢听。” 她还记得那天躺在床上的时候,屋子外面隐隐约约的歌声,并不是特别真切的能听得到词,但却很催眠,让人有一点安心的作用。 在战场上待了许多时间的顾念,总是连睡觉都没办法睡的安稳的,而吃药又会降低她的警惕性和耐药性,所以她只能忍耐,直到她发现何平戈的歌声能让自己好过一点,这真的是叫她松了一大口气。 这个问题提出来的时候,顾念其实是有一点担心何平戈要问些什么的,若是问了,她是肯定无法这样光明正大的说出原因的,正在琢磨着用什么理由好的时候,却见何平戈丝毫没有质疑的点了头:“好,那我多学一些,以后给您唱。” 顾念听着何平戈的话,没想到之余,又得着一点类似于晚上的心安,突然又冒了一句:“您也换了吧。”平日里虽然听习惯的,可是现在却不喜欢了。 何平戈没有反应过来,只是有点小心的问道:“也不喜欢?”他的眼神里面带着一点疑惑,怎么都觉得不应该啊,看着顾念被人伺候的极为习惯的样子,她绝不是那种会提倡什么人人平等的人啊。 顾念不想把真理由说出来,就假装带了一点不耐烦:“你不说让我换个方法吗,你见过有这样的两个人称唿您的吗?” 何平戈在顾念的话里笑了,觉得这样子的顾念实在是有一点可爱。 顾念不知道何平戈为什么笑,但也看得出他是在笑自己,于是有一点恼羞成怒的意思,给了一个刀子般的眼神问了何平戈一句:“你笑什么?” 相处这么久,何平戈倒是不怕顾念了,他知道她并不是那种抓到什么就撒气的人,于是纵然是接着了顾念的眼神也没答出,笑够了才停下来,解释道:“您是个好字。” 顾念满不在乎的皱眉,他觉得何平戈说的没有道理,纯粹是唬她玩,她虽然没怎么读过书,可是也就知道字就是那么板板正正的一个,又不是人,哪有什么的好的坏的,便有意问道:“字还分好坏?” 何平戈收敛了自己的笑,认真的点了点头对顾念说道:“嗯,司令若是对此有兴趣的话,以后我教司令。” 顾念对读书识字一点兴趣没有,要不然凭她妈妈是个千金小姐,她总该也是识文断字的,可偏偏她就继承了他老爹的性子,宁肯大汗淋漓的练上一下午的武功,也是不肯写上一个字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想一想要教她的是何平戈,似乎也就不是那么的难以忍受了,所以也就没有立即拒绝,而是道:“成吧,等我回来再说。” 一句话引得了何平戈的好奇,怎么之前没有听过顾念提起一星半点:“司令去什么地方?” 顾念低着头一脚一脚的去踢面前的石子,语气里面带着一点点无奈:“刘大脑袋这两天蠢蠢欲动的,我没道理等他拱到我头上来动手,我得出其不意的打的他再跑一回。”
第78页 这个事顾念原来是和何平戈说过的,但后来就没有动静了,何平戈还以为这事是不动刀不动枪的解决了,可没想到现在才是开始。 何平戈看着顾念满不在乎的样子,忽然不知道自己这忽然来的担心有没有必要了,毕竟嘛,当事人都不觉得有什么:“行,那我就等着司令凯旋而归了。” 这句话后,两个人就有点沉默了。 顾念忽然想起来什么似得说,一脚将那块石头踢得老远交代一句:“等我回来的时候,衣服也就差不多做好了,你跟绣娘说,不必着急,慢慢的做。” 何平戈点头道:“好,我会和他们说的,慢工出细活。”顾念没有抬头看他的打算,于是他就看着路,时不时的看看那双追着石头踢的脚。 顾念仍是有一点不放心,她总觉得自己不好生交代回来的时候万一做的衣服就是女儿家穿的,太女气了她也没多喜欢,于是再叮嘱了一下:“样式的话,你到时候看着改改也行,只要别给我绣上满衣服的花,我就几本没什么问题。” 何平戈一併应下,他倒是知道顾念的性子,她说一句自己就应一句然后在心里默默记下来:“好,我记得。” “还有……”不知道为什么顾念今天的话一点不少,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般还打算再说,却被何平戈拦住了。 何平戈轻轻的碰了碰她的手背,然后低声说道:“司令,不如咱们说说别的?” 顾念侧头瞟了一眼何平戈:“怎么,嫌我麻烦了?”顾念原本是打趣的意思,可她却在看见何平戈的表情时愣住了。 何平戈现在的神情似乎是有一点担忧,他的眉头微微的蹙着,嘴唇也抿的很紧,似乎是在压制情绪的样子:“倒也不是,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话题说的我心里一抽一抽的,总觉得有点不吉利。” 话本子里总是爱写这样的剧情,随随便便的离别倒是没什么,像是这样细緻的道别,总是会出点什么事的。 顾念本以为是不是自己之前说错了什么,可现在听着何平戈原来是为了自己担心,便不由的笑了起来,她甚至安抚的去拍了拍何平戈的肩头:“哈哈,怕什么,我顾念刀山火海走过几次,没带出过毛病的。” 何平戈没回话,顾念也不纠结只是继续道:“等我走了之后,你就叫门房他们去把你的东西搬过来吧,我还是担心我走了之后你这边有什么事,你住在我这我放心点。” 若是这话放在一开始他俩认识的时候,何平戈指不定得多少怨言呢,但他这次却是什么表示都没有,只是点点头应道:“好。” 顾念其实在打算说这件事情的时候,预料到何平戈一定不会同样的,所以她一直在构思着应该用什么理由来说服何平戈,但没想到自己准备了好几个理由,却一个也没有用上,忍不住露出点惊讶的表情看他。 何平戈被她看的不明所以,不过想了想自己刚才的回答速度还是问了一句:“我答应的太痛快了?” 顾念点点头笑了,她的好心情难得持续这么久:“是啊,你之前可不乐意过来,就跟我是什么吃人的玩意儿似得。” 那你也得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一起是什么样啊。何平戈腹诽了她一句,笑着:“这么久了,那张床我也睡习惯了,更何况我也实在不想,让您在外面的时候,还得挂记着我。” 顾念才不肯承认自己是挂记着何平戈,嘴硬道:“我是怕你死了,没人陪我完成这个协议。” 何平戈现在也算是了解了一点顾念,所以也不挑明了,只笑着道:“就当为了协议,咱俩也得好好的活着。” 顾念只哼了一声,有些不可置否的意思但却没有实打实的应承下来。 ☆、第四十七章 今晚星河甚美 何平戈知道顾念的性子,这么一句话,其实已经算是难得了,再多说下去,恐怕顾念就要恼羞成怒了,于是从善如流转了话题,继续问:“司令什么时候走?” 顾念抬起头看了看天色,今天其实已经快要结束了:“明天下午。” 有点急了点,何平戈微微皱眉,若是自己不问的话,莫非顾念也不打算跟自己说吗? 这个想法叫何平戈忽然起了一点不高兴的心,但转念一想,仿佛顾念也没有什么应该和自己说的似得,便无声的嘆了口气,出声的时候,丝毫不带了火气,只温和的:“那今天晚上刚好可以好好的休息一下。” 顾念没听出何平戈话外的情绪来,自己长长的嘆了口气,可惜道:“可不是说的吗,这次也不知道要打多久,又要告别我的肤白貌美小丫鬟,告别我的软床暖枕喽。” 何平戈被她这句话逗笑,有些感慨的说到:“司令这话,像个男的说的。” 顾念白他一眼,故意抓住话头呛他说道:“怎么,就许男的享受,还不许女的享受了?” 何平戈知道顾念一直对这事有点在意,很怕别人说有什么事情是男人能做女人不能的,忙解释道:“我没有这个意思。” 顾念也不等他多解释,这么些日子便也了解几分,随随便便的挥了一下手:“我知道,你不一样。”
第79页 何平戈笑了,他倒是有几分高兴于顾念这话,于是脚下的步子也轻省了些,心底下那些不愉快都抹了去。 两个人漫步街上,四周皆是静谧,竟是叫人生出几分感春悲秋的情绪来,何平戈抬头看了看天色,忍不住感嘆道:“今天的夜色真美啊。” 随着何平戈的话,顾念也望着天空,黑色幕布一样的天空上,点缀着明亮的星星,柔和却不耀眼的光,叫人一看就心中宁静,顾念顾虑着未来的事很是心烦,可是这会儿去,却也放松了下来,柔声笑着道:“是啊,美的像是一条河。” 勐的,何平戈忽然想到了以前读到了一个故事。 在一堂课上,老师问学生:“你要怎么样的向你的爱人表达你的欢喜?” 懵懂的学生只会最单纯的表达方式,于是他回答:“我爱你?” 可是老师笑着纠正了他:“不,你只需要跟她说,今晚的月色很美。” 比起那样懵懂直接的方式,这样的方式,显得更加婉转深情了些。 何平戈想到了自己刚刚的话,忽然有点庆幸,还会顾念没有读过那本书,不然只怕刚刚的话,是要被误会什么了。 可是莫名的,何平戈居然又觉得有一点遗憾了,就仿佛,他居然在期待着什么一样。 如果顾念真的读过那个故事的话,那么事情会有些不一样吧? 同样的路途,在星光下也会显得短了许多。今晚回去后,顾念并没有再过来何平戈这边,但何平戈还是有些习惯性的等了一会,直到墙上的挂钟时针指向了十二的时候,他才彻底放弃了等待,放任自己进入睡眠当中。 昨晚睡觉的时候,何平戈特意的没有关窗子,所以早早的,他就被阳光照醒,侧耳听了一下静悄悄的门外,他起身简单的洗漱了一下后,揪了个丫鬟问:“司令呢?” 丫鬟手里抱了一堆东西,快步正走着,却静悄悄的没什么声音,训练有素的叫何平戈咂舌,听见何平戈问的,小丫鬟把手指遥遥一指:“在大门口吧,似乎在收拾行李。” 何平戈顿时一皱眉,本以为顾念今天走,他早点起来送一送时间还是充足的,怎么现在就开始收拾了? 也来不得多想了,索性这段时间在这边待着,也早已经把这段路混熟了,不必小丫鬟领着,他也能找到。 他到门口的时候,看见的正是顾念骑在马上垂眸看着众人收拾东西的样子,与坐车时候的放松慵懒不同,这个时候的顾念,看起来真真的是那种将军范儿。 何平戈走上前去,拿眼睛扫了扫那些匆匆忙忙的动作,看来自己起的不算特别晚,至少他们还没走,不过也快了,估计自己再晚来一会,就连他们的人影都看不着了:“司令现在就要走了吗?不是说下午吗?” 这话说到一半的时候,何平戈停顿了一下,因为他也搞不懂,自己的语气里为什么有那么一点不舍,好在顾念似乎没有听出这个,只是点着头道:“嗯,得去军营里看看,鼓鼓劲,下午大家就一起走了。” 说着话的时候,顾念已经从马上翻身下来了,好让自己和何平戈处在同一个水平线上,而不必俯视他,这让何平戈觉得十分的,心里软和,也算是不枉费自己等等要做的事? 何平戈这么想着,从领口里扯出了一条红绳,连着红绳将上面的玉佩一併递给了顾念:“这个给您。” 顾念倒是没有立即伸手去接,只是疑惑了一下,看着何平戈问到:“这是什么?” “玉佩。”何平戈微微笑着,他知道顾念警惕所以对于没接这物件倒也不会起嫌隙解释道:“玉是君子,能护持平安,师父当年捡到我的时候,我就带着这个。” 顾念的手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是想去拿,但有克制住了,垂眸掩盖了情绪然后说道:“送给我?” 何平戈摇摇头否决了顾念的话,一脸认真地说道:“借给您,等您回来后再还给我。” 如果说之前顾念还在想这么有纪念意义的东西,自己是不是不好拿,那么现在她就放心多了,伸手从何平戈的手里将玉佩拿了过来,笑着道:“你想的倒好,万一我回不来呢?” 玉佩入手温热,还带着何平戈自身的问道,羊脂白玉的材质,上面雕画了灵芝仙鹤常青树一类的吉祥物,虽然繁多,却因为雕刻者处理的很好而不会杂乱。 看得出价值不菲,也看得出这物件上所带的祝福含义。 何平戈听了顾念的话哈哈一笑,他倒是很有对顾念信心一般,摇了摇头说道:“不会的。” 顾念意有所指的看他,嘴巴里面念叨了一句,仿佛是自言自语。却又维持在何平戈能够听得见的音量:“我还以为你盼着我不回来。” 何平戈不直接回答她,而是带着温和的笑反问道:“您怎么会这么觉得?” 顾念耸了耸肩膀,掂量着手中的白玉理所当然的道:“我若不回来,就没人拘着你了。” 何平戈能够在顾府,其实本来就是顾念强行拘下的,若是顾念不回来了,何平戈自然也就可以从新过上以前的生活了。 何平戈和顾念都清楚的知道这个,而且两个人也没有避讳过,何平戈道:“您若是不回来,就该是刘大脑袋来了,您不也说了吗,到时候就没我什么好日子过了。”
第80页 顾念也是个心大的,她本就是个大大咧咧的人,对于细腻感情的事情,一向并不是十分擅长,比起那些,还是现在的说话让她轻松一些,尽管她知道,何平戈这话其实是一半真一半假,可是这样聊天,还是让她轻松:“原来是为了你自己?” 何平戈眨了眨眼,为了不让顾念的心里误会什么,故意做出一副轻松的神色:“可不是嘛。” 这样的回答也的确让她的心里轻省了许多,顾念笑着:“成吧,为了不让你没好日子过,我也得回来。” 这么一句话,或许旁人不知晓什么意思,可对于顾念来说,已然算得上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承诺了。 话说到这里,也算是告一个段落了,该送上车的东西,都已经收拾好了,何平戈很有眼力的和顾念道别,重新回了屋子里。 昨晚没有睡的太好,今天又实在是起的早了一点,搞的何平戈这会无可奈何的犯着困,一个哈欠一个哈欠打的没完没了。 原本只是想靠着床头假寐一会缓一缓精神就起来的何平戈,再次睁眼的时候,外面天色已经转暗了,看起来应该是中午过了,快要下午的样子了。 屋子里一如既往的静悄悄,昏黄的阳光照进屋子里,温暖而落寞。 何平戈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想到这个词,他很少会在这个时候醒过来,这种情绪,他也是第一次体会到。 懒懒的躺了一会后,何平戈才想起顾念昨晚的话,她希望他可以在这里多住一段时间。 虽然说话的时候,顾念的口气依然是直接的陈述句,而非,更加让何平戈接受的商量口气,但这一次,何平戈还是打算给她点面子,勉强同意了。 起身叫了司机开车和自己回戏园子,之前虽然在这边住了蛮久,可该有的东西都还在戏园子那边,现在也是时候收拾过来了,不然现在这么两件衣服,只怕穿久了,县里面就该传什么,类似于何平戈穷困潦倒的话了。 何平戈虽然不在意,但也懒得听人说。 何平戈才一进门,就被扑过来的小丫头撞了个满怀,这还是那次的事情之后,何平戈第一次看着婉儿,忙不迭的给小姑娘拉着转了个圈,好来看看小姑娘如今的伤有没有好全。 其实何平戈也是多此一举,光凭小丫头刚刚冲过来的那个腿脚,只怕是何平戈有事,小丫头也有不了事。 ☆、第四十八章 顾念无辜背锅 婉儿自打从顾念的府里回来,就直接又气又急的发了烧,满心里都是自个的师哥挡在自己面前,说着些,师兄保护师妹是天经地义的那些话,好容易等婉儿这边病好了,可那边何平戈又给禁了足,别说回戏班子唱戏,就是见上一面,都是难事。 好容易等得了师哥回来,婉儿也顾不得什么姑娘家的矜持了,一张小脸埋在何平戈的肩膀上,蹭的跟个摇尾巴的小捲毛狗似得:“师哥,你终于回来了!”小姑娘才说了两句话,就抽抽搭搭跟要哭似得:“我都要想死你了!” 最后的一句话,已经隐隐约约的带上了哭腔,唬的何平戈不轻,他是最怕这种事的了,忙趁着小姑娘的情绪没上来,就连忙打断了她的话:“傻丫头,我又不是去了多远的地方。” 小姑娘就是小姑娘,轻而易举的就被一句儿时的称唿融化了眉头郁结,眼睛里都带上了欢喜:“师哥这次回来是不是就不走了?” 不待何平戈回答,她自己又叽叽喳喳十分积极的道:“我知道那个顾司令去打仗了,顶好她死在外头,回不来才好呢!” 这话说的太不吉利,何平戈自己还不等反应过来呢,他已经出言喝止了婉儿的话:“婉儿!” 婉儿所了一下肩,似乎是被何平戈吓着了,但她随即又笑了起来:“师哥别紧张,他们下午就出城去了,咱们现在说什么都没事,哪怕你站在城墙上唱,叫她不回来都没事。” 何平戈知道婉儿是误解了自己的意思,却也没什么解释的意思,只是淡淡道:“我回来是拿几件衣服,我还是住在顾宅。” 一句话叫婉儿才舒展不久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她像个被踩了尾巴的小猫似得跳了起来:“为什么!她都走了!” 婉儿的紧紧的拉着何平戈的手腕,似乎这样就可以阻止他离开似得:“你干嘛要那么怕她!她回不回来都不一定的!” 一句话回不回得来,说了这两遍后,实在叫何平戈有点高兴不起来了,可因为说这话的是婉儿,他也发不得火,只得淡淡的嘆息一句:“婉儿,别闹了。” 婉儿是最讨厌被何平戈当初小孩子了,一张红润的小嘴巴抿成了一条直线:“你难道都不想我的吗?” 婉儿这就是开始使用感情攻势了,何平戈清楚的很,但凡自己能说个不想出来,那双大眼睛就可以吧嗒吧嗒的掉眼泪了,婉儿拿这个方法对付了他十几年,仍是屡试不爽。 其中的确有婉儿这副样子招人怜惜的原因,但更大的原因则是何平戈从没真实的跟她计较过的原因。 但这一次,何平戈没有在这个眼神下妥协,而是道:“婉儿,师兄这么做,自然有自己的原因,我现在还不好和你说。” 原本倔强的小眼神瞬间变的锐利了起来,婉儿直直的盯着何平戈:“你喜欢她吗?”
第81页 何平戈怎么也没有想到婉儿会玩这个,先是愣了一瞬,便忙反驳道:“不是。” 他反驳的太快,甚至都没有仔细的想一想自己说了什么。 婉儿的表情在他这句否认后,有那么一瞬间的缓和,可有立即再步步紧逼的问道:“那你干什么要去她那里住!” 因为自己答应了顾念?所以要这么做? 这个想想就知道是没有办法在婉儿哪里站住脚的,而若是要编造谎言的话。 婉儿是从小和何平戈一起长大的,他们对彼此的熟悉,甚至超过了自己,何平戈毫不怀疑,若是自己说了什么假话,很可能是会被婉儿当众拆穿的,斟酌一刻后,何平戈出声唤她:“婉儿。” 何平戈努力的斟酌着自己的词彙,想让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的像是在为顾念说好话:“顾司令没有你想的那么坏。” 婉儿因为何平戈的话冷笑了一声,她把何平戈的袖子扯过来,拽着袖口狠狠往上一扯,露出何平戈手臂上的伤来。 这是那次的鞭子留下的,手臂并不是主要受伤的地方,但也难免的波及了一些,婉儿指着道:“是吗?那你身上的伤,还有我那次在外面足足跪了半个时辰,又是怎么回事?” 何平戈无言的将手抽回,把袖子放下重新掩盖住自己的手臂,婉儿仍在冷冷发笑:“我这辈子,天地师父,还没有跪过她这样的人。” 何平戈隔着衣服在自己的伤处轻轻的压了一下,这伤口的确疼没有错,不过终究只是一些皮外伤,也没有什么不能忍的,倒是顾念,这么多年压在心里的那些东西,却从不被人知晓。 淡淡的笑了一下,何平戈表现的云淡风轻:“婉儿,她也是有些苦衷的。” 一句话出口,就叫婉儿哑了炮似得,她惊讶的拿眼睛将何平戈上下打量了一通,忽然放肆大笑起来,略退了一步看着何平戈:“师哥如今是真的变了心了,同甘共苦一併长大的师妹放着不管,倒是开始为个军阀丘八来说话?” 婉儿的手指遥遥指了一下远方,语气里有些咄咄逼人的气势:“咱们出来的时候跟师父发了誓的,端端正正的唱好戏,师哥如今怕不是被猪油蒙了心?” 婉儿这话,说的不可谓是不重,完全是把何平戈当成了那种,和那些金丝雀一样的人,为了名声或是权利,把自己奉给了能把这些东西给自己的人,从前抛却了良知和自尊,做个没有善恶之分的玩偶。 何平戈之前之所以对顾念那么抗拒,就是因为他以为顾念需要的是这样的一个人,所以他才会在以前起过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心。 但这些他都可以忍,为了戏班子,为了婉儿,为了他朝夕相对的那些人,他什么也不说的将哪些难耐的东西忍下,可现在婉儿的质疑,却让他有些恼火。 “住口!”他的声音里带着怒火,在他拼命的压制性,才不至于喷发出来毁了一切。 他疼爱他的小师妹,他们一起长大,亲如手足,甚至可以说,没有亲人的他们,其实是互相依赖着,成为彼此的亲人,他能不介意别人的看法,但却没办法漠视婉儿的。 他的目光落在婉儿的身上,几乎是带了一点陌生之意:“婉儿,我何平戈是什么样的人,你不会不知道,我就算是能死了,我也做不出这种巴结人的事,我之所以做什么,自然有我的原因,你既然不信我,那么咱们也就不必多话了。” 何平戈是很少对着婉儿这么生气的,故而忽然来了这么一下子,是真真的把婉儿吓住了,何平戈也不理她,朝着东南方撩袍一跪,扬声道:“我何平戈对着祖师爷起誓,但凡我存了一星半点婉儿口中的意思,就叫我今后死无裹尸,血肉放任豺狗咬食!” 就在婉儿还在吃惊着的时候,何平戈已经将这些话说出口了,婉儿上前一步想要拦下来,却迟了。 何平戈已然拍了拍衣服站起身来,冷冷瞟了婉儿一眼:“我这么说,你放心了吗?” 婉儿脸上烧的通红,像是才被唤回了心神一般,知道自己着实做的过了低低声的叫他:“师哥……” 何平戈不理她,转身往自己的那边去了,过了不大一会,就拎着两个藤质的手提箱回来了,看起来是真的要实践他之前说要住在顾念那边的话。 婉儿跟在何平戈的身后,试探着想要帮何平戈拿过一个箱子,何平戈却是不动声色的绕过了她的手。 何平戈不是看不出婉儿那小小的求和,只是他一口气梗在胸口,实在是有些难过,又走了几步,等到了门口的时候,婉儿还跟在身后,何平戈无声的嘆了口气,闭眼缓和了一下神色,略微侧头道:“戏衣给我好好的养着,别叫别人经手,过几天我好了,回来唱戏。” 语气还是淡淡的,却也没有之前那么生气了,婉儿忙不迭的点了头,生怕自己回答慢了,何平戈会再生气。 浅浅的嘆了一声,何平戈上了来接他的车,只留给了婉儿一点背影。 婉儿站在门边许久没有离去,戏班主走上前来,轻声道:“婉儿,你这次是真伤了你师哥的心了啊……” 戏班主是个人精啊,人家活了这些年,什么没有见过,他自然不会以为那一身傲骨宁折不弯的何平戈会是为了自己而折服与顾念。
第82页 只是可惜了,何平戈这一番苦心,却无法被人看在眼里。 婉儿好看的面目上浮现出一点淡淡的戾气,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道:“都管那个臭军阀,如果没有她,一切都不会是现在这样。” 戏班主看了一眼婉儿,不再说话。 他该说的已经说了,只是婉儿现在钻了牛角尖,什么也听不进去,他再说也是没有用的了,倒是不如看看,随着时间的推移,能不能改变婉儿的想法了。 婉儿这边是这么个情况,何平戈这边倒是,有趣的多了。 之前俩小戏子一般都是跟着顾念,看着一副乖巧的样子,这会顾念走了,他们就有点原形毕露的意思了,何平戈才拎着箱子一进客厅,就看着俩半大小孩端正坐在沙发上等着自己呢,正襟危坐的样子,竟是有点当家主母?或是主父的意思。 何平戈这会心情不好,没心思陪着俩小孩闹,索性就直接做看不见他们的样子,绕过沙发想要上楼去,只可惜了,他是有个井水不犯河水的心,那俩小孩却没个息事宁人的意思。 ☆、第四十九章 小娃娃的示威 对了,说起这俩小孩来,顾念自打把他们拿到手里,就没问过他们的正经名儿,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懒得记他们的名字,整天就是莺莺张生的叫,叫张生那个倒是还好,叫莺莺那个却有点不乐意,觉得莺莺这名太过女气,不过他本身就是个唱旦角的,如今又是抱着讨好顾念的想法,就什么也没说。 然后这么一来,府里上下的人,都跟着顾念这么叫开了。 开始就是顾念叫,之后再是长命百岁叫。 如果说长命百岁是顾念的心腹的话,那么基本上从她俩这么叫,底下的那些人也就知道了分寸,一个个的对这俩小孩子也就不像是之前那么小心翼翼的了。 之前有人觉得何平戈这边基本是没戏了,都开始去讨好那俩小崽子了,可这个称唿一出来,就高下立见了。 一边是何老闆,一边是个连正经名儿都没有的小子,谁是真主子,一看便知。 何平戈对于这件事是一直都知道,但是冷眼旁观的状态,但这俩小孩可就不一样了,初出茅庐的年纪,骨子里都藏着点桀骜不驯的性子,开始能伏低做小是怕顾念不要他们,如今这段时间下来,自觉站稳了脚跟,也就露出点子真性情来。 这俩人里,张生的年纪大一点,看起来是个领头的样子,此时正装了个大爷的样子,似乎是有意学着顾念平时的作风,只是学不太像。 看着何平戈走起来的时候,张生和莺莺都坐直了腰板严阵以待,可没想到的是,何平戈却仿佛没有看见他们似得,这不由的叫俩人楞了一下。 简单的交换了一个视线,莺莺起身,仗着自己的个子小巧,上去越过了何平戈站在楼梯上,手臂一张挡住了人的去路:“何老闆不急着走,我师兄请您一叙。” 何平戈略微皱了眉站在原地,他不知道这两小孩要做些什么却也没有心思去客套,只淡声说道:“何某今日疲乏,无心交谈,还望两位莫怪。” 莺莺见软的不行,索性就使起了激将法,一双桃花眼泼泼洒洒的去瞄何平戈,嘴巴甩的咂咂响:“何老闆莫非是胆怯了不成?” 莺莺这法子若是对着一般人还能有点效用,可何平戈见的人可是比他们的多的多,没心情跟他们玩这小孩子过家家似得游戏,便冷冷的道:“你若这般想,那就当是吧。” 说完,他面无表情的就往莺莺的方向走去,抬眼对上他的视线,其中包含意思是想要莺莺让开地方。 莺莺是看人脸色看惯了的,自然能够会意,不过他也没动只是看了一眼张生,见他没有说应该怎么做,索性就站在原地不肯走。 何平戈有点烦了,心道师妹也好,这两个孩子也好一个二个的都往自己这边撞,真当自己是好性了,沉声开口:“你到底想怎样?” 莺莺仰着头,他自然觉得何平戈是好性,若不然两个人境遇掉个个儿换做自己怎么可能会在当时出手相助,加上师兄没有说话,他便胆子更大:“你若是不谈,我便不让你走。” 这其实有点类似于,小孩子耍脾气似得了,何平戈莫名有点秀才遇着兵,有理说不清的感觉,只好回头去看张生:“想说什么就说吧。” 张生之前一直装死,见何平戈似乎是松口的样子,此刻笑了起来:“何老闆就这么和我们聊天,未免也太不尊重了吧?” 尊重?这俩字惹的何平戈笑了起来,倒是没想到两个连全名都让人记不住的小毛孩子跟自己谈尊重了。 随着他的笑,张生的脸色越发的差了,似乎是觉得自己受到了很大的冒犯,于是话里也带着点捻酸:“何老闆笑什么,你唱戏,我们也唱戏,难不成何老闆自觉成了角儿,就高出我们一等吗?” 何平戈摇了摇头说:“戏无大小,你不必拿规矩压我。”这么说着,他走到了沙发旁边坐下,选了一个张生对面的位置,眼神随意在桌上瞟了一眼“请客来叙连杯茶也没用?二位的当家也实在做的是有些不妥当了。” 仿佛是顾念的走也带走了家里的活泛气似得,此刻的客厅里根本就没有什么人。 张生暗示了一下莺莺,便见他不甘不愿的端了杯茶上来。
第83页 何平戈欺负了人心情大好,捧着茶靠在沙发里一派满足:“可以了,你想说什么?” 莺莺自觉他们都坐着自个站着有点气势不足,便也在张生的身边坐下了,张生开口:“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们兄弟俩想请你离开。” 何平戈眯着眼睛享受那点子热气,透过朦胧的热茶去看两人,却没把人能看出个花来:“离开这?” 张生微微点头,没察觉何平戈语气有什么不对,自顾自的解释道:“嗯,你自个也知自己不是个会服侍人的,司令也很久没有见过你了,你与其在这里虚度时间,倒不如拿了钱离这里远些。” 何平戈听过不少这类型的故事,但是落在自己的身上倒是头一回,不由得兴趣大起,抱了点陪人玩玩的意思开口:“据我所知,你们俩来的时候,可是身无分文啊,现在打算拿什么付我离开的钱?” 这句话一说,对面的俩人的脸色就不太好了,不管他俩愿不愿意,也没办法忽视,他俩是因为何平戈的允许才能进到这个顾府来的,他是见过他俩那副等着被卖,或是等着被扔的样子,所以这也正是他们俩看何平戈不顺眼的原因。 凭什么咱们都是一张嘴唱戏的,你学的好,我学的也不差,凭什么你却能决定我们的生命,而我们却要老老实实的等着,一不小心就要被杀掉,好不要浪费粮食? 张生勉力叫面色神色收敛起来,不去想那些最开头的事情,而是道:“想必你肯定也看到了顾司令对我们的态度,你当时被打的打的半死不活,可是司令一眼也不去看你,而去陪着我们玩,这足以说明我们很讨她的欢心,只要有了这一点,其他就都不是什么问题了。” 何平戈咧了咧嘴,看起来一副无辜的样子:“所以?”他心里好笑,也难得起了性子看他们想要玩出什么花样 俩人看不出他是真没反应过来还是装傻,只好掰开了跟他道:“价格你随便开,只要你不再回来捣乱就好了。” 果然是家家酒,何平戈将这两个人的手段猜中了,面上笑着道:“便是我想随便开,可这欢心也不能当饭吃啊。” 莺莺看他似乎还是很不上道的样子,忍不住说道说:“我们现在手里攒了一点钱,你可以尽数拿去,若是不够,我们以后也可以再拿一点给你,只要你离开这。” 何平戈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就等于说,我走了,不和你们争夺司令的欢心,你们就拿钱给我?” 莺莺听他说的明白,本要点头,可又临时改了口道:“你本来也没办法争,你现在年纪这么大了。” 何平戈被这句话说的哭笑不得,这么多年来,他还是第一次被人说这么大的年纪了,不由得有点,不太适应的感觉。 看着面前俩半大孩子一本正经的样子,何平戈心道比起他们来说,自己倒是的确能够算得上是年纪大了,只不过,他可记得自己这么大的时候,没这么傻乎乎的中二。 何平戈不急不躁表现的不像莺莺预计的那般,他似乎一点也没有被那句年纪大了踩中痛脚:“可我为什么要听你们的,要知道,我就算是不得欢心,可是只要我在这里,我就是衣食无忧的,我为什么要为了你们虚无缥缈的话,就放弃我的好生活呢?” 俩孩子面面相觑了一会,似乎是没有想到何平戈会这么问,而俩人也没有准备这个问题的答案,沉默了一会后,是莺莺开了口:“你不喜欢伺候人,我看出来了,司令回来的时候,你从来不会出来迎接,也不会给司令捏腰捶腿,你这样下去,早晚司令会厌烦你的。” 何平戈再喝一口茶,不急不缓的拿茶碗盖子拂去了杯子里的茶叶,轻轻的吹上一口,这才优哉游哉的道:“迎接司令的有门房,捏腰捶腿的有丫鬟,个人有个人要做的事情,我为什么要抢他们的工作?” 何平戈这话听着不急不缓,其实是把他们的位置放的和下人差不多了,有种暗搓搓捅刀子的感觉。 莺莺面子薄,听在耳朵里又咂摸出滋味便被气的红了脸:“你,你强词夺理!” 何平戈耸了耸肩笑道:“我只是实话实话而已。”他现在已经觉得有些无聊了,小孩子太没意思逗两下就自乱阵脚。 看着他那模样更是生气“你!”莺莺一个你字梗在喉咙里,几乎要站起身来,却被张生一把摁住。 张生看起来要比莺莺成熟一点,不过这会也已经是脸色不大好看,要知道他们辛苦十几年,就是为了脱离人下人的地位,可现在却被人揭开,说不生气就是假的:“何老闆,光会嘴皮子上的功夫没有用,现在的情形你也看得出来,你现在在这里就是浪费时间。” “有劳张生费心。”何平戈的四平八稳和他们形成了一个鲜明的对比:“我最近伤没养好,其他的不多,时间倒是大把的,倒是不怎么怕被浪费。” ☆、第五十章 众望所归 再喝了一口茶,何平戈将手里的茶杯放在的桌上,施施然起身道:“还有,我得好心提醒你们一句,司令喜欢的可不是娇滴滴的小姑娘,你可别戏里戏外分不清。” 一句话,电击似得叫莺莺坐直了身子,他打小就是当女孩养的,为的就是要他那份内外如一。
第84页 眼睁睁的看着何平戈拎着箱子上了楼,莺莺转向了张生,有些无措的问道:“师兄,怎么办?” 张生的面色阴沉,此刻没有了何平戈在,他也无须掩饰了,一张脸被怒火气的扭曲:“反正时间还多,咱们总有时间把他赶出,再何况,咱们主要的目的也不是要赶走他,而是要拿到咱们该拿到的东西,别忘了这个就成。” 莺莺嘆了口气道:“可是司令防咱们防的太严,咱们什么也看不到啊。”而且他们也没有收买人的资本 张生看着自己的师弟这般忧愁抬手揉了揉他的肩膀,笑道:“日久见人心,要是有人比咱们先让司令怀疑的话,那么咱们的路就好走多了。” 莺莺一愣,看着师兄这副模样似乎是什么都不担心,他语气里有些迟疑道:“师兄是想?” 虽然四下无人,但张生还是阻止了莺莺的话:“我什么也没想,咱们等着看戏就是了。” 一次挫败后,莺莺和张生倒也不气馁,开始暗搓搓的筹谋另外的计划,至于那另外的计划是什么,却又是另外一件事了。 却说顾念这边已然夜深,他们已经到了预定的位置,各自选好了各自的位置,开始补觉,只等夜深后,他们就该直接当头一棒去敲懵刘大脑袋了。 兵贵神速,就是这个意思了,刘大脑袋自以为他神不知鬼不觉的可以把顾念做掉,却不知道顾念早已经把他的尾巴踩住,只要这次战役能够一次性击败半数的人,哪怕是小半,那么之后的战争都会轻松的多,至少,伤亡人数会减少不少。 顾念席地而躺,屈起了一个手臂枕在头下,另一手举着何平戈拿给她的那块玉,对着阳光在看。 羊脂白玉本来是温玉,可是对着月光看起来的时候,却又带了一点清冷之感,就仿佛她初见何平戈的时候,那个人看着似乎是笑的,但却有点冷冷淡淡,叫人接近不得的样子。 但,毕竟是温玉,只需要握在手心一会,他又会重新变的暖起来,也和何平戈一样。 她以前只知道何平戈是个傲的,是个冷淡疏离的,可是随着接触,她才知道何平戈居然还有那么一颗温暖的心,他似乎总是在不经意的照顾别人,有时候他自己似乎都没有想到。 就好像已经是习惯了一样。 他分明是个唱尽了世间悲欢离合的人,却没有出世,而是入世,他正直而善良的,用自己的能力去帮助顾念。 尽管他一开始的时候是因为胁迫才开始和顾念见面的,但这也并不妨碍,他在后来帮她的真心。 他分明是受了疼,吃了苦的,却分毫也不愿,甚至会笑着许诺,会陪她完成这部戏。 若是说之前的人也有说过这句话的,那么何平戈就是唯一一个,让顾念觉得,他是真的在这么做的人。 想着想着,顾念忽然觉得自己的内心,起了一点小小的波澜。 就仿佛是一点,酸酸软软的感觉。 顾念握紧了玉佩,将玉佩收紧在掌心来抵御这种不同寻常的感觉,但却发现,那一点的小波澜,似乎由着玉佩扩散起来,在她心里翻出了越来越大的波澜。 何平戈的确是个戏子,众人口中下九流的人,可是他却是有一颗,温暖而明亮的心,干净的不得了,将热和光分享给每一个接近他的人。 顾念深深的嘆了一口气,她居然发现自己有点想这个人了,这样的晚上,若是可以和他一起窝在房间里看电影就好了。 看到饿的时候,叫人煮上一碗面来,浅浅的撇一勺子小香油放在面上,肉末切的碎碎的,榨菜和煎好的鸡蛋一起,一万吃下去,满心的欢喜,满腹的幸福。 不看电视也好,听何平戈用他那把清朗如泉的嗓子,学着唱一下那些电影里的歌,他不一定全部记得住,或许只记得个七七八八,或者连七七八八也没用,只记得几个词,剩下的,就是跟着旋律慢慢的哼唱。 不过也没有关系,反正顾念从来都不大在意歌词的,她就是觉得何平戈的声音好听,尤其是这样又轻又柔的唱起歌来的时候。 不自觉的,顾念的唇边带起了一点笑意,她轻轻的用手指在腿上打着拍子,无声的哼唱着何平戈曾经唱过的歌。 何平戈记住的本来就不是全部,经过时间一模煳,落在了顾念的嘴里,剩下的就更是支离破碎了,好在顾念不觉得怎么样,自得其乐。 来来回回的哼唱了两遍,顾念无声的嘆了口气,她还是想何平戈,要不然下一次干脆把何平戈带过来好了,那样的话,无聊的时候有他陪着,应该也就不是那么难熬了。 只不过他看起来那么瘦,也不知道上了战场能不能受得住这里的严寒酷暑,万一受不住的话,他死了,这辈子她估计就找不到那么好听的歌儿了。 想着想着,顾念的副官忽然轻轻的爬了过来,扯着她的袖子道:“司令,时间到了,咱们动手吗。” 顾念抬手把玉佩装进了口袋里,点头吩咐道:“叫大伙儿起来,三面围剿,给他们都打成孙子!到时候杀敌最多的,老子给他升官!” 随后副官的一声是,命令一层层的传达了下去,望着自己的军队,顾念的手指轻轻的点着自己的腰间,带出那么点笑意来。 反正总是要打仗的,倒不如速战速决的好,我好早点回去听我的歌儿。
第85页 这一场仗,断断续续的打了半个月,从战火纷飞,到逐渐恢復了平静,住在眉县的人,已经渐渐的不会听到那些虽然隔得很远,却仍然震耳欲聋的炮声了。 炮声最开始停下的时候,他们有人以为是有一方赢了,该回城了,所有人都紧张了起来,等着看这次回来的是谁,可是等着等着,却什么也没等到,眉县里的人不由的惊疑了起来,总不会是人都死了吧? 这万一要是都死了的话,岂不是还有其他的人会过来拿这块地盘? 要是这次再来一个刘大脑袋那样的,他们可是实在供不起了。 莫名的,所有人都开始在这一刻怀念起顾念来了。 毕竟这个人只是脾气坏了一点,但不如那些人坏,大部分的时候都只是打人,而不是杀人。 在这个时候,受一点皮肉苦忍下来一条命,再划算不够了。 于是这群一提起顾念就深恶痛绝的人,现在开始怀念起顾念,甚至有人开始为她祈祷,让她回来了。 这些祈祷的人里,倒是不包括何平戈。 他一直觉得,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之前过来的那个刘大脑袋,一看就知道是个急功近利的人,若是他赢了的话,早就急吼吼的过来视察他的领地,那么既然他现在没有这么做,就说明赢的肯定不是他。 至于现在一直没有人回来的原因,何平戈则是尽可能的让自己去想像应该是在检查战损或是在收整另外的哪个县? 似乎是潜意识里的,何平戈就没有预定顾念会输的这件事。 或者说,不是没有预定,而是因为害怕,所以就主动规避了这件事情。 半个月的时间足够做很多的事情,之前那些胆战心惊着的人们,现在已经放心下来了,而何平戈身上的伤也尽数好了,一周之前,就已经开始登台唱戏了。 何老闆太久没露面了,一放出要回台唱戏的消息,那些票友们差点把戏园子的门口都挤破了,哪怕是何平戈已经一天一场戏的唱了一个星期了,这些狂热票友的热情,也是丝毫不减。 抖枪翻身,一个动作都能引来一声叫好,白蛇传里一个为夫取药,义薄云天的白娘娘,就这么清晰的跃然于戏台之上。 武戏才过,接下来便是一场哭告戏,何平戈的声音悠长,如泣如诉,勾动着在场每一个人的心,都跟着一起打起了颤儿,恨不能奔进那个故事,将那不知成全的仙翁,狠狠的捶上机会。 “好!”一个好字震耳欲聋,却又不合时宜的打断了白娘子的哭请。 何平戈心中一动,尽量不引人瞩目的将视线向声音的来源看去,果然,那个身穿烟蓝色军装的人,正在笑着走进来。 她的眼睛明亮,目光灼灼,正越过了所有人,落在何平戈的身上。 终于回来了,平安的回来了。 何平戈不得不说他松了一口气,不着痕迹的,他对着顾念笑了笑,然后继续唱完自己的戏。 随着最后一句落下,白娘子将药送进了许仙的口中,这场戏便算是告一段落了。 何平戈太久没回来,这次回来眉县人可是给她捧的更高了,一个个的连着声的叫好,巴掌都拍红了。 鲜花银钱也是堆满了一边的小台子,何平戈也被戏友们堵的下不了台,只好站在台上,捧了花转圈的道谢。 顾念仍是坐在她独有的那个位置上,饶有兴趣的看着戏台上的人,然后朝着副官微微的示意了一下,副官便高声叫道:“顾司令送玛瑙头面一副,苏绣行头一副,南珠十颗!” ☆、第五十一章 顾念是个好司令 这么大的手笔,可是难得一见的,顿时戏园子里都安静了下来,而手捧了行头的士兵,则是顶着众人的视线,将带来的东西,直接奉到了何平戈的眼前。 何平戈拿眼一扫,便知那在光下抖出了千光百影的是好东西,水头足的仿佛下一刻就能滴出水来。 可遇不可求的好东西,何平戈有点惊讶,不过他倒是没在这件事上纠结多久,而是将一双印着灯光,仿佛盛满了星辰似得眼睛,落在了顾念的身上:“好久不见,司令就送这么大的礼?” 顾念听明白他的意思,却笑着故意问他:“这是嫌大还是嫌小?” 这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顾念这是给他挖了个套,无论说是嫌大还是嫌小,都不是什么好答案,好在何平戈不傻,没真的给这当成一个选择题来做:“司令给的,我就受着,哪里来的嫌不嫌。” 顾念笑了,眼睛扫了一眼周围的人道,似乎是在宣誓主权一般:“何老闆戏唱的好,东西自然也得拿最好的,这可是顾某人的一片心意,何老闆好好收着。” 之前说了,眉县的这些人,是自打顾念走了才想起了顾念的好来,这会顾念回来了,他们算是得偿所愿,看着顾念算是无比的顺眼起来,也就不怕她了,这会都跟着符合着道:“可不是吗,何老闆这把好嗓子,就该用最好的东西。” 何平戈有点好笑于顾念这句话所引起的这波吹捧自己,心道再这么说下去,自己就该飘了,便道:“有劳顾司令挂记,何某先去卸妆,晚些再与司聊。” 何平戈这句话说完之后,就转身从后台下去了,假装没看见顾念瞪自己的眼神。 一场戏下来说不累是假的,但何平戈也没有和平常似得歇着一会儿再干其他的,而是忙将戏衣换成了长袍,这才安下心来拧了帕子去擦自己脸上的妆。
第86页 果然,他才坐下来没多大一会,便听着顾念过来了,随着顾念一起过来的,还有之前那些首饰盒子。 不知道是不是顾念这次带来的人多的缘故,他们甚至都十分好心的把那些戏友送的花都带进来了,足足占了屋子的一个角儿去。 顾念和何平戈的耐心都极好,他们等得了那些搬运东西的人都退出去了,两人都安安静静的各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何平戈是在卸妆,顾念则是单纯的握了根马鞭子一边把玩一边瞧着何平戈。 顾念现在做的这把椅子是把藤椅,泛着点儿凉劲儿,若是夏天坐的话肯定是凉快的不得了,但是现在嘛。 顾念之后暗自庆幸自己今个儿的衣服穿的还算是厚实了。 有点不舒服的在椅子上扭了两下,顾念听得耳边那些人的声音确实走远了,这才半真半假的气道:“刚一见面就丢了我在前面,你倒是好狠的心啊?” 何平戈一双漂亮的眼睛在脂粉底下看了她一眼,笑着道:“左右你我皆知,你是指定不会安安分分在前面待着的,索性这里还好说话一些。” 顾念倒是想要反驳,但她此刻坐在这里的这个画面,就足以证明了何平戈的话,顾念反驳没了底气,就只好皱着鼻子发问:“我就这么不守规矩?” 一向听习惯了顾念下命令的口气,这会她语气里带了那么点委屈的意味,让何平戈有点想笑,他有意打趣道:“我还以为司令是觉得自己不拘小节。” 顾念先是一顿,估计这是想反驳来着,可有想起什么似得,借坡下驴,大笑起来:“知我如你,我确实如此。” 何平戈有点无奈的摇了摇头,重新拧湿了帕子去一遍遍的擦自己的脸。 京剧里除了好嗓子和好身段之外,一张好面容也是非常重要的,最不济,也得有张好脸谱。 其实脸谱是个蛮麻烦的事,夏天吧,一身行头热的过分,汗珠子顺着脑袋往下出熘,旦角的脸多是脂粉化的,被汗珠子一冲,往往就化开了,在脸上晕的这一道那一道的。 这要人白点还行,隔了远看不见细节是怎么个情况,这要是人黑,打老远就嫩看见这脸给斑马似得,还不叫观众直接就骂了娘啊。 冬天倒是好点,正是冷的时候,行头厚也不觉得怎么,穿在身上就权当是保暖了,妆也不至于掉,唯一麻烦点的就是脸一干,上妆不大服帖,夹着脸上翘起来的死皮,一眼看过去,跟个敷了粉的土豆似得。 何平戈一开始的确是被这事困扰着的,只不过他是个精益求精的性子,自然不肯在这等小事上出了纰漏的,索性就拉下脸面,去询问那些会化妆的女孩子,试了很多回后,才发现若是把这些脂粉里搀上一点桂花油,精确好比例,调的类似于油彩似得薄薄的涂在脸上,再把脂粉敷在上面,就基本上很难掉妆了。 不过凡事都是有利有弊,妆虽然是不掉了,可这也就导致了何平戈每次卸妆的时间更久了。 何平戈这会也不对着镜子了,反正油脂是得慢慢捂开的,他一手拿毛巾贴着脸慢慢的化着,一边问:“司令回来多久了?” 顾念漫不经心的在屋子里寻摸了茶壶给自己倒茶,熟的跟自己家似得:“刚回来,听说何老闆开始唱戏了,我就来捧个场。” 何平戈回来是件大好的事,不单单是观众们高兴,就连这些小龙套也高兴的不得了,伺候的比平时精心的多了,何平戈这才下戏,屋子里的茶就已经泡好了,现在正好是个不冷不热的温度,入口暖和,又不烫喉,顾念忍不住舒服的嘆了一口气。 只觉得何平戈这里就是好,连一杯茶喝在嘴里,都是舒心的不得了的。 何平戈看着顾念跟个窝在热炕头似得猫那样弯了眼睛,居然很有一点可爱满足的样子,便更想打趣了:“得亏我今个唱的不是穆桂英,不然还得让你给我吓的进趟医馆儿。” 其实说是打趣,但何平戈不得不说,自己居然也有那么一点点,说不清道不明,或许可以称为心疼的情绪存在,毕竟两个县城之间的距离不近,顾念这么匆匆忙忙的赶回来,连家也不回就过来给自己捧场。 而且,想必顾念也是清楚的知道县城里现在都在传什么,无非就是些什么何平戈不被顾念重视,什么好嗓子也不过如此的话。 顾念今次这么一来,基本上就是把这些话都推翻了。 顾念这会软绵绵的窝在藤椅里面,舒服的直晃荡脚,不过也不是随便被人欺负的,听着何平戈又拿自己之前的事来嘲笑自己,顾念有意道:“哪里劳得何老闆大驾?我把人给你请过来就是了。” “可别可别了。”顾念这么一说,何平戈就想起来自己当时在这里被周大夫上药,还问她拿了砒霜的场景了,忙直接告了饶。 帕子一遍遍的拧过,何平戈看着帕子逐渐带下来的颜色越来越少,就知道擦的差不多干净了,随便将帕子往水盆里一丢,便在顾念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了:“顾司令今次战役如何?” “还成,刘大脑袋是彻底死透了,以后麻烦就少的多了。”顾念懒洋洋的回答,然后朝着那几个装着头面的匣子努了努嘴:“这么,这就是从他那小库房里取来的东西融的。”
第87页 何平戈现在对顾念的感觉倒是很好,只是还是有些,无法接受这些,跟战争杀人沾上边的东西。 他不想在顾念刚回来的时候就和她吵,就控制了情绪,想要表现出一点高兴来,却不料顾念先他一步开口了:“放心,干净的。” 何平戈被人说中了心思,不知道该羞该恼,或者说,他更怕看到顾念生气。 这个生气还和他之前怕的不一样,他之前怕的是顾念杀了自己亲近的人,但现在,他好像没有想那么多,就单纯的不希望顾念会因为自己的想法,而产生别的情绪。 何平戈对于现在的场景并不熟练,有点干巴巴的解释:“顾司令,我没这个意思。” 顾念没管他的话,依然自顾自的喝着茶杯里的茶,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何平戈觉得她看起来好像不如刚过来的时候开心了。 轻轻的喝茶声在屋子里响起,顾念的眼睛似乎是满不在意的扫视着屋子:“我知道你看不惯这个,但没法子,我不杀他,他就得杀我,我可不想整天都提心弔胆的活着。” 顾念总是这样,越是在这个时候,越是表现的自己不在意:“何况,你真的应该去看看刘大脑袋把那个县都折腾成什么样了,要不是我拿了这个县下来,再有俩个月,他能把那县弄成个空城。” 这句话一出口,何平戈倒是不得不认同了,刘大脑袋在这里待过,他知道那是个什么人,如果说顾念是个有点惯坏了的大小姐,虽然有时候有点脾气,但是却不至于伤人的话,那么这个人就真的是一个恶魔了。 他几乎是以杀人取乐,他在最开始的时候把战俘关在笼子里,不给吃不喝,就放在菜市口里晒太阳,告诫每一个来往的人,这就是和刘大脑袋作对的下场。 等到这些人快要渴疯了的时候,他就会把盐水倒进他们的笼子里,盐水越喝越渴,越渴越喝,等到最后的时候,这些人若不是活活的干死,就是生生的胀死。 ☆、第五十二章 吃点蜜吗 而这个刘大脑袋就会把这些人的皮剥下来,叫人制成小鼓,说是能够振奋士气,还要求每个人都要交钱交粮,说是给士兵的感谢。 战俘的先例就摆在那里,那里有人敢不交。而这个刘大脑袋贪得无厌,从来不是交一次就好,他几乎是一个星期就要收一次,没有钱的话,就直接把家里的人抓去充军。 若不是眉县是难得的底蕴深,只怕也早早就成了那些其他县的样子。 比起刘大脑袋来说,顾念简直是友好的过分了。 轻轻的嘆了口气,何平戈将那些骇人听闻的传闻抹了去说:“旁的事情太杂了,我也插不上话,但您做司令,大家都是爱着的,今次大家听着没了炮火声,您又不回来,都担着心为您求着呢。” 显而易见的,何平戈觉得自己是看见了顾念眼里那一闪而过的愉悦的,但她面上仍是个满不在意的样子:“求不求的有什么用,成事在人,我若该死了,谁求着也没有用。” 真是个别扭的姑娘,何平戈无声的摇了摇头:“司令既然回来了,我的玉佩是不是也应该还给我了?” 不知道怎么的,刚刚还仰着头的顾念在这一句话后,显然是又那么点的紧张,她有点犹豫的看着何平戈:“你急用吗?” 事实上,无论何平戈的还和不还,都在何平戈的意料之中,若是还是好是,若是不还的话,肯定是打仗的时候掉在某处了,这也无可厚非,可是现在顾念这个反应,却不再何平戈的意料之中。 何平戈有点疑惑的看了看顾念,她止不住的透露出一点子的心虚问:“司令这是何意?” 顾念不去看他的眼睛,甚至有意避开,一杯在嘴巴边的茶几乎要端的和眼睛平视了:“你若是不急用,我就晚几天再给你。” 何平戈看的奇怪,倒是真的想知道那玉佩怎么了,有意激他:“司令莫不是捨不得了?” 顾念难得的没有反驳,只是犹豫了一会后,从口袋里掏出了个手帕包,而随着手帕包的打开,里面躺着的正是何平戈那个四分五裂的玉佩,或者说,以前完整无缺,现在四分五裂的玉佩。 顾念有点侷促的垂着肩膀,表现出沮丧的情绪来:“我不是故意的,但战场上刀枪无眼,它替我挡了一枪,就这样了。” 一句话击中了何平戈,他倒是没有提玉佩,而是有点焦急的问:“司令中枪了?” 顾念随便的点了点头,又继续自己的话:“是的,但是我会帮你修好它的,我已经问过了,眉县的能够巧匠是最好的,肯定能修的一点痕迹都看不出来。” 顾念的这番话似乎准备了很久了,何平戈的问话也没能打断她,她自顾自的道:“我会出大价钱叫城里的能工巧匠都过来,肯定能修好,要是修不好的话,我就再雕一块一模一样的给你。” 何平戈被她这连珠炮似得话说的没有办法,也插不上话,只好等着她收了声,才问道:“伤在哪儿了?” 顾念这篇腹稿打了很久,很怕到时候何平戈一发火自己就忘记说了,所以特意选了个好时候一股脑的背完了,这才松了口气。 至于何平戈之前的问话,自然都被她自动隔绝在了脑后,直到这时候,才有点失神道:“什么?”
第88页 何平戈嘆了口气,拉着椅子离的顾念近了一点:“我说您的伤,伤在了什么地方。” 顾念轻微的皱了一下眉,然后用手指在胸前胡乱点了一下:“心口,子弹拐了个弯儿,擦着心脏过去的,差一点就醒不过来了。”她说这话的时候,似乎有点皱眉,但却不是后怕或是其他的什么,倒像是有点习以为常了:“多亏了胸前的肉还有你的玉佩。” 说到这里的时候,她停顿了一下,然后侧头去看何平戈:“你不担心你的玉佩?” 何平戈揉了揉眉心,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个顾念真的是叫人琢磨不透,为什么她会以为自己在得知了她中枪之后,第一反应就关系自己的玉佩,他尽力叫自己的语气不要表现出自己的不满:“人命重要还是玉佩重要?” 顾念没有回答,她只是耸了耸肩语气故意轻松的说道:“嗯,我以为,它陪了你二十多年呢。” 何平戈嘆气,果然自己和这位小祖宗的思路不在一根线上:“那我也不至于为了它去质问你,一个差点死了的人,为什么要把它放在胸口,让它去挡枪,而不是让子弹直接穿过你的胸口得了。” 顾念的眼睛扫过他的脸,一双黑色眼睛亮的过分,又像是夹在了一点其他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嗯,或许吧,就是,我本来以为你会不高兴的。” 何平戈有点无奈的不打算跟她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有些福至心灵的问:“所以你之前没回来那么久,是在那边治伤?” 顾念点了点头,向后倚靠了,语气随意的道:“可以这么说,但其实检查战损和接管新领地也花费了不少的时间。” 何平戈上下打量了顾念一眼,忽然想到了什么略一皱眉:“你最好别告诉我,你就是这么带着伤去的?” 何平戈这句话也不知道怎么的,居然带了点质问的口气,惊得顾念不由得对他多看了两眼,甚至身体也条件反射的有些紧绷起来,但是却在何平戈那关切的眼神里又逐渐的放松下来:“我总不可能叫我副官出面。” 这话倒是叫何平戈有点不解了,不过意识到自己的态度不大对,他的语气平和了一些问到:“副官本来不就是做这种事的吗?” 顾念摇了摇头道,也大度的没有计较,反而是跟他解释:“以后可以,这次不行。”想了想,她又补充道:“算是叫他们熟个脸,他们得知道我是谁。” 这算是给自己的地盘立个标记吗?何平戈有点好笑的想着,他现在突然明白了,为什么顾念刚开始过来的时候,要弄那么大的动静出来:“好吧,让我猜猜,你这次是不是又叫县城里的人张灯结彩的庆祝了?” 顾念诚恳的摇了摇头:“这次倒是没有。”语气之中有点不易察觉的可惜。 不过何平戈没有注意,他还在心里后怕顾念中的那一胆只是开口调侃道:“看来司令的审美有所进展。” “什么话啊!”顾念拿出了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主要是哪个县里的人,真的是太穷了,我真的再没见过那么穷的地方了,刘大脑袋都快把那地方吸干了,他们实在是没有钱买新布好去张灯结彩了。” 虽然知道这时候不应该笑,但是何平戈还是忍不住大笑起来,因为顾念现在的样子实在是太可爱了,他真心实意的开口:“现在是你的人在哪里了,再过段时间,他们就不会那么穷了。” 顾念习惯性的耸了一下肩,想表示无所谓,但是她却忘记了自己还有伤,当时就疼的一咧嘴,倒吸了一口凉气,缓了两秒才道:“但在那之前,我还得听他们骂我一段时间。” 何平戈在这句话后抿了一下唇,因为他知道,自己也是曾这么做的人,抱了安慰一样的口气,他轻声道:“但他们终究会像眉县的人一样,信任您,喜爱您。” 顾念没说话了,只专心去喝自己的那杯茶。 何平戈心想着,若是平时在这戏园子待久一点倒是没什么,但是现在,毕竟顾念的肩膀上还有伤,而且看着顾念手上拿着的马鞭子,她应该是骑马过来的,也不知道颠簸了这一路,心口上的伤有没有破开。 抱着这样的想法,何平戈伸手过去拍了拍顾念的膝盖,问道:“回家吗?” “噗嗤。”顾念之前似乎是一直在走神,这时间被一叫,才回了神去看何平戈,哪里知道这一看,便大笑了起来。半口茶水没有来得及咽下去,就尽数落在了军装之上,只不过现在的顾念也已经不在意这个了,大笑着道:“你这个人,我才不想带你出去丢人。” 何平戈被笑的莫名其妙,索性起身到镜子边上一看,只见自己的脸上颜色值擦去了一半,还留了一半在哪,成了一个活脱脱的阴阳脸,想必是刚刚聊天的时候,忘了自己只擦了了一边。 这其实是有一点丢脸的,但是何平戈看着顾念的样子,却又生不起气来,只好干巴巴的解释道:“刚刚和司令聊天聊的太入迷了。” 这么说着,他又去热水壶里倒了一些水在水盆里,捞了热毛巾在手里打算再卸。 “诺,我来。”顾念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身已经站在了何平戈的边儿上,这会从何平戈的手里拿过了热帕子,又强行的给何平戈按在了凳子上。自己则是站在他的面前,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第89页 顾念用的力气不算是太大,但是何平戈还是顺着力道坐了下去,毕竟他知道现在顾念的身上有伤,他如果挣扎的话,指不定会伤了顾念。 他有点不贊同的仰头看着顾念,温声的劝道:“司令的伤还没好,不应该做这种事。” 顾念不乐意的白了他一眼,今天的何平戈怎么这么多话,嘴巴上也说道:“我连个帕子都拿不了了?你给我当娇小姐了?” 何平戈知道顾念最不乐意别人看弱了她,索性不再说话,只笑着道:“司令分明是女巾帼。” 这句话倒是让顾念舒展了眉头,手上的动作更加细緻了:“一张嘴跟喝了蜜似得。” ☆、第五十三章 跟个水煮蛋似得 何平戈仰着头,闭着眼由着顾念动作,虽然他很想看看现在的顾念是个什么样的表情,但是他还是不大想要冒着被顾念把脂粉擦进眼睛里的风险的:“顾司令难道不知道,何平戈这个人,一向是实话实话吗?” 顾念的语气里带着笑,也带了一点不信:“是吗?”刚遇见的时候,何平戈可没有这么嘴甜 不过现在,倒是懂事了很多,何平戈郑重其事的点了一下头:“千真万确。” 可下一刻,他的下巴就被顾念捏在了怀里,还伴随了一句十分不满意的抱怨:“不许乱动。” 何平戈只好举起双手示意自己这次绝对乖乖的坐好,那只手才撤走了,只不过它没有撤的太远,而是落在了何平戈的肩膀上,似乎是在坐一个支撑。 顾念的气息伴着声音吐露在何平戈的耳边,温温热热的惹得耳后酥酥麻麻的,她说:“那我问你答。” 似乎有一点淡淡的香皂味儿,还有一点好闻的沐浴液的味道,其他的,似乎还有一点淡淡的,火药烧灼的味道,这就构成了一个独一无二的顾念。 分明都是司空见惯的味道,但不知道为什么,当他们落在观念的身上时,居然有一点叫何平戈失神。 直到顾念这话都问完了好几秒后,何平戈才有点迟钝的答道:“好。” 似乎是有一点轻笑声,何平戈几乎都已经可以闭着眼看到顾念眼睛微微眯起来的样子了,她的声音在近距离的时候,放的轻软柔和,就像是上好的丝绸划过皮肤的感觉,冷的一个激灵,但是又让人忍不住眷恋。 顾念的语气认真,手上的动作不停,却更加的温柔,只听她问:“我走的这段时间,你想不想我?” 毫不犹豫的,何平戈在这个问题是给出了答案:“想。”几乎是话音一落脑子里面就出现了这么一个声音。 如果他现在能够睁开眼睛的话,那么他就应该好好的看一下顾念现在眼睛里的惊讶,她似乎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回答,或者说,她没有想到,他会这么痛快的回答。 现在最庆幸的,就是何平戈是闭着眼睛的了,要不然,顾念可是想不到,何平戈如果能够看到自己表情,他会怎么样想了。 手里的帕子脏了,顾念离开去把帕子洗了洗,当她回来的时候,她能够看得到何平戈正在努力的侧耳倾听自己的声音。 热烫的帕子擦过脸面,何平戈有点分不清自己的脸烫,还是帕子烫了。 因为似乎是为了方便动作,顾念的一条腿已经挤进了何平戈腿间,正抵在凳子上,而她自己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这样有什么不妥似得。 何平戈不希望自己表现的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人,他悄悄的改用腹部唿吸,好让自己迅速的平静下来,而这个时候,他听到顾念问:“好想还是坏想?” 这个词暂时性的把何平戈从面红耳赤的困境中解救了出来,何平戈不解的问道:“何为好想,何为坏想?” 顾念似乎进行了一个短暂的思考,何平戈感觉顾念的腿离开了凳子,似乎是有一下没一下的踩在地面上,然后没用多久,它就回来了,帕子也重新盖在了何平戈的脸上:“好想就是盼着我回来,能再看看电影。坏想就是想我回不来,或者最好半死不活的回来,好解了你这段时间陪我欺负的气。” 即便是冒着眼睛里会进脂粉的危险,何平戈仍是忍不住的去睁了一只眼睛去看顾念:“司令眼里,我就是个这么小肚鸡肠的人吗?” 顾念似乎是犹豫了一下,然后她最后拧干了热毛巾在何平戈的脸上擦拭了一遍,然后将毛巾丢回了热水盆里:“我不觉得你小肚鸡肠,我就是觉得,我对你做的那些人,你若是抱了那些想法,我也觉得正常。” 顾念的唇微微的抿了一下,这是她有些纠结或是紧张的时候会做的动作。 何平戈看着顾念在凉水盆里从新拧了一块毛巾,撒上了花露水给自己盖在脸上。 刚得来没多久的视线就又这样被剥夺了,何平戈甚至开始怀疑顾念是不是故意的了。 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这样让他彻底放松下俩,何平戈有些大胆的开口:“司令在外可想了我吗?” 这次真的是很明显的停顿了,何平戈听着顾念的嗓子里发出了一声短促的笑声,有一点僵硬的,和平时一点也不一样:“我哪有什么时间想你?我光顾着想怎么活下去了。” 不得不说,何平戈其实有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感,他又问一次:“那不必打仗的时候呢?”
第90页 有椅子拖动的声音,顾念已经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坐下了,不咸不淡的开口:“你什么时候这么刨根问底了?” 顾念的自我调节能力非常好,至少在现在的时候,她的语气里已经听不出上一句僵硬了。 何平戈有点想把面上的凉毛巾揭下来,但他也知道,顾念向来只会在别人看不见她的时候话多一点,比如黑夜,或是现在自己目不能视的情况下:“只是公平一点,司令问了我这么多问题了,我总该问司令一个。” 顾念又拿起了她的茶杯,一口茶喝下去,茶碗和茶盖漫无目标的摩擦着,似乎代表了两人此刻的心绪,终于,顾念的声音出现:“那么,你想听到什么答案呢?” 想听到什么答案? 这个倒还是何平戈没有想过的,事实上,就连这个问题,也是何平戈一时头脑发热问出来的,他是在期待着一个答案的,但他好像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着一个什么答案。 指尖无意识的按着木雕座椅上的扶手摩挲了两下,凹凸起伏的花纹磨的指尖生疼,何平戈缓缓的嘆气道:“我不知道。” 茶碗和茶盖扣上了,顾念的声音轻松而随意,让人不易查出什么异状:“无论是被我当成一个用来演戏的工具,还是我真的会想你,这对你来说都不是什么好答案吧?” 何平戈知道,这个问题算是结尾了,顾念算是不会再回答了,但他仍是有一些不甘心的道:“司令连回答一个问题,也要衡量利弊吗?” 顾念站起身来了,她将何平戈的脸上的凉帕子揭走,对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你猜一猜,如果我不这么做的话,我活的到现在吗?” 顾念的话叫何平戈内心一滞,她虽然是笑,可是这个笑,却有点亮眼的叫何平戈心疼,就好像是假的太明显了,叫人都不忍心揭穿了。 何平戈抬眼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又认真又坚定的承诺到:“我会陪着你,我不会背叛。” 一双眼睛温润又坚定的看着她,清澈见底。 顾念定定的盯了一会他,忽然笑了,低头亲吻了一下何平戈的额头,一个纯洁至极的吻。 然后这个吻之后,顾念大笑起来,就仿佛她是个多么不正经的人似得:“又白又嫩的,跟个水煮蛋似的,真好。” 大笑声震动胸膛,她痛的有点抽气,然后伸手胡乱的揉了一下何平戈的头:“走吧,回家吧。” 这句话说完,她就先走了出去。 何平戈坐在原地,回顾了一下刚刚那个纯洁的吻,然后起身跟了上去,他轻声叫:“司令。” 顾念站定下来,回过头来看他:“嗯?”等着他想说什么,只见到何平戈带着笑轻轻迈开步子走上前轻轻的握了一下她的手,低声道:“这场戏,是生是死,我铁定跟你演完的。” 顾念微微一笑,不管心里怎么想的,她此时此刻还是很满意,甚好,嘴里道了一句:“成,有劳何老闆了。” 这句话音落下,她没有再次提前走,而是等着和何平戈过来和自己一块并肩而行。 大概是出于体谅何平戈的缘故,顾念回去的路上倒是没有骑马,而是选择和何平戈一起乘车,对于这件事,何平戈倒是蛮高兴的,至少他可不认为顾念现在带着伤,除了耍帅之外,能有什么好处。 顾念在外面待的久了,也是很想念自己的这个顾宅,一进门就往沙发上一倒,嘆息着道:“啊,回了家就是舒坦。” 这句话说出来她自己先愣了一愣,大概是没有想到自己是什么时候把这个小县城当成了家吧。 她记得以前有人问她打下了那么地方,打算拿哪个地方当家常住的时候,她总是不以为然的笑着道:“我四海为家。” 她这些年打过不少的仗,知道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话就是所谓的屁话,是个人就不会在自己明知道有危险的时候,把自己放进危险里。 而毫无疑问的,长期住在一个地方这件事就是一件蠢事,这容易叫你的敌人摸清楚你的所在,也就让你死亡的倍数曾经了不少,所以顾念是一直不爱在同一个地方待太久的,这也是为什么她当时刚打下眉县的时候,就要搬过来住的原因。 而现在,自己居然有了把一个暂居地当成家的可笑想法? 这是因为什么? 顾念问自己,然后在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她已经将视线落在了何平戈的身上。 心中有个直觉告诉她与这个人有关,顾念不由得为了自己的想法有些惊讶。 ☆、第五十四章 顾念好看! 就在她愣神的这会,何平戈已经凑了过来,手似乎有点不知道应该触碰顾念哪个位置似得犹豫了一会,然后最终只是敲了敲沙发的边角,劝道:“司令,先别懒,叫大夫过来看看再说。” 顾念这会还不能接纳自己的想法呢,便有点不满意的翻了个身,斜着坐在沙发上:“明天再说吧。” 顾念的样子落在何平戈的眼里,活脱脱的就是一个怕吃药的大龄儿童在耍赖,不由得有点无奈的嘆息道:“司令。” 还没等何平戈酝酿好应该怎么样的去劝自己家这个大龄儿童就洗澡呢,就听着伴随着杂乱的脚步声,两个声音齐齐叫道:“司令!您回来了。”
第91页 连想也不必想就知道是谁了,顾念和何平戈寻着声音来的地方看过去,只见莺莺和张生正十分欢喜的奔过来,在顾念的身边停下了。 顾念略微的皱了一下眉头:“你们两个。”她显然有一点没想到的:“怎么还在这?” 这俩半大孩子哪里知道自己这么欢欢喜喜的过来,却得了这么一句话,当即便是脸色有点挂不住了,还是叫张生的沉稳些,笑着答:“我们一直都等着您回来呢,您不回来,我们能去哪儿呀……” 这么一句话,就将自己的位置摆的可怜兮兮的,仿佛没了顾念就不能活似得,十分十的满足了一般人的虚荣心。 奈何顾念可不是什么一般人,她有点无聊的撇了一下嘴:“我还以为我不在家的时候,能发生点新鲜事呢。” 顾念没有理张生,这句话是很明显的冲着何平戈去的,似乎有点埋怨他回来都不能听到点乐子。 何平戈笑了下,会以了顾念一个十分无辜的表情:“没有,我太懒了一点。” 这么两句话下来,张生和莺莺的脸色已经堪称难看了,他们又不傻,不会看不出顾念和何平戈对他们俩的无视,只是碍于顾念在这里,两个人都不敢表现出什么情绪来,只能咬着牙笑,假装听不懂。 他俩这忍气吞声的是为了在顾念这里待久一点,但是顾念可不领情,随意的朝着百岁使了个眼神,百岁便走过来温柔道:“司令,您也累了,我扶您回去休息怎么样?” 顾念自然不会摇头,而何平戈也在顾念走后,回了自己的房间,只不过为了防止那俩小孩子说什么,他是特意的等了一会才走的。 其中免不了和那俩小孩面面相觑了许久。 何平戈端的是自在轻松,那俩小孩的眼神,却是恨不得给何平戈身体捅上两把刀子。 果不其然的,等何平戈回到自己的房间里的时候,已经看到一个四仰八叉的顾念毫不客气的霸占了自己的床,听着进门的声音满不在乎的抬头看了一眼,就又重新躺了回去。 何平戈也不多话,轻声关上门到了顾念的身边,顾念不满意的指责他:“也没点竞争意识。” 何平戈仍是忧心着顾念的伤,也知道她说的就是俩小孩的事,心里有了计算,便问道:“我要有了,您就乖乖上药啊?” 一个问题扯的不着边际,但顾念还真觉得有点意思,便随便一点头:“嗯哼。” 在心里一琢磨,觉得这个买卖倒还算划算于是何平戈道:“成吧,您乖乖上药,我以后给您看。” 这话听起来跟哄小孩似得,顾念不肯当小孩,于是懒懒的抬眼看了他一眼,点点床又翻转手摊开说道:“老规矩先付款,后拿货。” 何平戈也不肯让步,当务之急还是得让顾念先去看大夫,那两个小孩什么是收拾不成,眨了眨眼故意吊着顾念:“好戏总是在后头的。” 顾念撇了嘴盯着何平戈看了两眼,最后有点睏倦的闭上了眼睛,道声:“成吧。”然后嫌弃的挥一挥手:“去叫周大夫来吧。” 何平戈是乐意听见顾念改变了想法的,但是他现在却有点犹犹豫豫的:“周大夫是骨科圣手,但是这种伤及内里的,还是……”他咽了口唾沫,让自己的语气显得不是那么的,太在意这件事:“还是找个这方面精通的,女大夫吧?” 顾念打何平戈一说话就紧盯着他呢,开始还是有点不解,听到最后却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其实你的重点是不是在后面?” 何平戈被她笑的有了那么点不好意思,辩解道:“我就是觉得,男女有别。” 顾念喜欢何平戈这个反应,满脸的戏嚯,拉长了声音道:“诺,咱们何老闆纯情的啊。” “司令!”何平戈无奈又好气,不过也没有其他的话好说,只是有些要恼不恼的盯了她一眼。 顾念深刻知道何为点到为止的道理,何平戈好玩是好玩,但她可不想给他逗恼了,都说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更别提这个本就带着尖嘴利爪的和平鸽了,要是因为玩玩,而被啄伤了,可就是有点得不偿失了。 揉了揉鼻子,顾念本来打算做出个一本正经的样子来,但是挣扎了两秒之后,还没有忍住笑了出来:“哈哈哈,其实没什么事,医生和其他人又不一样,我记得最经典的一句话,就是医生在治病救人的时候,其实是没有性别。” 不过笑归笑,顾念的话到最后还是带了点子安抚意味的。 何平戈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么在意这个,有点无奈的笑着道:“司令倒是看的比我宽。” 何平戈本没有其他意思,但顾念不免的多谢了一点:“要不然你当战场上有多少女大夫,要是我守着这个的话,我只怕是不死在战场上,也死在战后感染上了。” 顾念这一句话说出来,何平戈才意识到自己刚刚那么说话似乎的确不大妥当,正打算解释呢,却见顾念懒洋洋的搂了个枕头蹭一蹭,似乎睏倦极了的样子。 “你给周大夫并他女儿一併叫来吧,他女儿也是个医女,技术上虽然比不上周大夫,但简单的换个药还是没有问题的。”
第92页 这话一出,说明顾念是尊重了何平戈的意见的,何平戈就很没有出息的决出了一点欢喜:“好,我去叫长命请人。” 当然,趁着何平戈去叫人请大夫这会,顾念又已经从何平戈的房间转移回自己的卧室了,长命百岁是她的心腹,她自然不会为这担心,但是外面来的大夫,还是得防备着点的,哪怕是曾经觉得不错的周大夫也不行。 实话实话,早在只听顾念说的时候,何平戈就知道这次伤的不轻,但是看顾念还能骑马大笑,也就没觉得怎么样,直到周大夫并他女儿来了,看着那一盆盆换下来的血水和沾着血的纱布,何平戈才知道顾念这次真的是伤的不轻。 血水自然是不能倒在外面的,索性顾念的房子里自己带着洗手间,做什么也方便,何平戈是坐在外面的小书房等着的。 周大夫就坐在他的身边,每当女儿有什么处理不了的时候,她总是会走出来询问,再有周大夫解答。 而期间,何平戈就听到了些,肉已经烂出了脓水之类的话。 何平戈被这断断续续得来的消息听的牙酸,几乎是忍不住的心疼,也不知道就这么重的伤势,顾念是怎么忍下来不露分毫,甚至还敢笑谈风声的。 此时此刻,何平戈真的是无比庆幸于自己之前坚持的要顾念看大夫的决定了,如果不是自己的话,也不知道顾念到底是打算忍到什么程度再去找大夫。 顾念的伤本来就不轻,虽然当时处理的及时,但是后来又是各种的事务繁忙,就没有来得及经常换药,伤口又长时间的捂着,就难免的出现了这种情况。 等到好不容易将药换完了的时候,顾念的冷汗已经将床单浸透了,可是即便如此,她仍是苍白着脸色去调笑长命百岁,就仿佛这身上的痛,与她没什么关系似的。 何平戈坐在外面听着,真的是觉不出半点高兴了,只觉得心头酸酸涨涨的难过,等到人都走了后,何平戈也走去了屋子里。 之前为了换药而打开的白炽灯已经熄灭了,顾念的身后垫了两个大靠枕,懒懒的靠在上面,屋里的光线就只有从窗外透进来的那点暖烘烘的夕阳,因为位置的原因,也就只能照到顾念的半张脸。 顾念长的很好看,并不是恭维的那种,而是每个人都不得不承认的事实。 她的好看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小家碧玉或是弱柳扶风,而是一种,野性的美,优雅的美。 并不是说顾念为人是多么的装腔作势,或是怎么残暴,而是,她似乎从骨子里透出的自信,这让她每个动作做起来都是那么的,有气势,或是,美丽。 哪怕是她懒懒的倒在沙发里的时候,她的脚胡乱搭在脚凳上,也不会让人觉得她像滩烂泥,而是觉得她是一只正在小寐的豹子,优雅的沐浴在阳光之下,只要给了她机会,她就能跳起来一口咬断敌人的脖子。 何平戈自认为见过不少的顾念,但,都比不上眼前的顾念,让他感觉到,那么样的,想要嘆气。 或许是因为失血太多的原因,顾念的脸色有些苍白,隐藏在黑暗中的那边还好,暴露在阳光下的,几乎已经失血到了苍白的透明的地步。 ☆、第五十五章 司令,是我 在阳光下显得异常脆弱,就像是高档礼品店里的玻璃小人,只要轻轻的一推,就会掉在地上摔破。 默默的,何平戈没有说话,只是走到了顾念的床边,拉了椅子在哪儿坐下。 仿佛是听见了声音,之前一直静止到如同死去了的顾念回过了头来看着何平戈笑了一下:“满意了?” 她的声音还有一点哑,似乎是因为之前忍痛的原因,而且也没有了之前逗长命百岁时候的活力。 这句话问的,何平戈之前的情绪不由的被打偏了不少,然后轻声笑了起来:“司令这话,就仿佛是我逼着你做了什么不应该做的事情似得。” 顾念艰难的在她的大靠枕上挪动了一下:“本来就不应该做,你不知道,我都差点嚎出来。”想了想,她又补充:“本来都快麻木了,这么一弄,就跟又中了一枪似得。” 何平戈好脾气的笑着听顾念的抱怨:“其实也差不多了,剜了那么多的腐肉下去。” 顾念不同意何平戈的话,愤愤道:“差的多了,至少我中枪就一枪痛苦的,剜肉跟凌迟似得。”似乎有点越说越气似得,她皱着眉头控诉:“她连个麻药都不给我!” 像个告状的孩子,这是何平戈第一个念头,可惜他完全没有被这个想法逗笑,而是凑近一点手掌轻轻的按住了顾念的胳膊:“司令,别激动,万一伤口挣开就糟了。” 看着顾念听话的冷静了下来,何平戈才道:“您伤的地方靠近胸口,外面来的麻药劲儿太大,万一有点闪失的话,谁都担不起责任。” 顾念是知道这个道理的,事实上,她在动手之前就是知道的,但是知道归知道,抱怨还是得抱怨的:“得亏咱忍住了,要是嚎出来的话,以后眉县就没法混了。” 何平戈轻声的笑,他见顾念这般其实也有点心疼的,不过这会就没有表露出来,反而顺着话头:“可您不是没有吗,您甚至还有心思去逗百岁的眼睛红的像只小兔子。” 顾念撇了撇嘴,要不是现在被何止弈看着不方便乱动指不定得夸张的摇头晃脑:“要不然呢,我要是当着她的面嚎上一声,她的眼泪能给我的房间咽淹了。”
第93页 要是其他的女的何平戈倒是还信,长命和百岁嘛,何平戈还是抱了一点怀疑的。 毕竟以前不知道,但从这半个多月来他和长命百岁的相处,他无法不去看到这两个丫头身上的雷厉风行,简直是和顾念一样一样的,管教起手底下的人,也是赏罚分明从不徇私。 这样的女娃娃若是放在大宅门里面当上一个主母,是绝没有问题的,所以何平戈一段觉得这俩人的笑眯眯只不过是让别人对他们放下戒备的工具而已,他是实在想不到这俩女强人似得姑娘,还能嚎成这个程度,就不由得问了一句:“有这么严重吗?” 顾念似乎有点不满意与何平戈的怀疑,郑重其事的告诉他:“女人的外表是最不能相信的,无论长的多么不爱哭,她们都有能哭湿了你衣服的能力。” 何平戈挑了一下眉,下意识的问了一句:“司令对此深有体会?” 其实何平戈最想问的,其实是顾念是不是也这样,但是鑑于现在的情况,就只能忍下了。 顾念现在是一边分了神忍痛,一边再和何平戈说话,自然也就没有察觉这一点小小的不对:“最起码是比你多的。” 何平戈对她这话只是笑,却不怀疑,他的眼睛带着笑意垂下去,又美又安静,简直就像是画里的人一样。 莫名其妙的,本来应该是在和疼痛苦苦做挣扎的顾念,在他这个表情下,不自觉的咕噜的咽了一口口水,而且声音还不小。 因为很显然何平戈是听见了的,他甚至凑过来问顾念:“司令口渴了吗?要不要喝点水?” 天地良心,当何平戈凑近的时候,他身上自带的那股子好闻的气息几乎要把顾念淹没,但是顾念自持面子,又不可能说我刚刚咽口水是因为受了美色引诱吧,当即便勐的一点头:“对!” 何平戈稍微的停顿了一下,打算是出于对顾念现在有点奇怪的疑惑,但他又看了看顾念频繁的抿唇动作,和她的确有些干的嘴唇,放下了疑惑开口:“好,那我去给您取水来。” 仿佛是牛饮一样,顾念连着两大杯水才浇灭了自己内心蠢蠢欲动的不知道是什么的念头,她有点惆怅的发现自己对着何平戈的心已经越来越不纯洁了。 上天啊,为什么一个男人可以好看到这个地步,他可以拿起刀枪来跟自己拼斗,也能温柔的在自己的床边奉上一杯水,甚至还可以在自己失眠的时候,唱一些好听的歌给自己。 自己对着他已经一个多月了,还没有觉得厌烦,甚至还能觉得更加的想要了解他了,他似乎每天都能叫人有新的惊喜似得。 如果一个月不会烦,那么更久一点呢?比如,一辈子? 顾念早就知道何平戈和其他的人有点不一样,也知道自己对他有了那么点男女之情,但是一直没有太放在心上,毕竟她一直自持四海为家,不想找个人约束自己,而且她也一直觉得自己偶尔对何平戈的那点心动,出于正常的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可是直到刚刚,她在看到何平戈的那个笑的时候,她的心脏剧烈的跳动了一下,甚至扯着她胸口的伤都叫嚣着疼痛。 她几乎想吻他,不顾自己的伤,越过他们两个之间这短短的距离,去亲吻他的眼睛,亲吻他的眉心,让他的笑可以永远的挂在那里。 为什么不呢,他是那么好的一个人,他正直而温柔,仿佛春天的风那样带给人温暖的感觉。 他值得世界上一切最好的。 顾念的手在这里抖了一下,她忽然回忆起,虽然何平戈值得最好的,但自己却不是那个最好的。 甚至,何平戈是最讨厌自己这样的人了,她并不是不知道,在前几次相处的时候,何平戈腰间的那个小包是什么。 甚至她后来的温柔,都只是一种手段而已,一种把猎物从不情不愿,哄到心甘情愿的手段而已。 何平戈大概不知道这一点,他只知道顾念其实没那么坏,甚至顾念还有许许多多的苦衷,她是个小可怜,她所有的兇狠都是装出来为了保护自己的,所以他的态度就软和了。 带着他都不知道的同情心,他开始忍不住的包容她,放纵她那些小脾气,甚至觉得那有些可爱。 但那都只是因为何平戈并没有真的看过顾念手里拿着砍刀,一刀将敌人的头颅砍下来的样子。 他通过文字了解到的东西,能够通过顾念故意对他的示弱而被缓解,但是如果有一天,他真的看到了那样的顾念呢,那么顾念现在的伪装,对于何平戈来还有没有用? 如果没有用的话,他是否会和之前的那些人一样,也离她而去呢,甚至于站在她的对立面呢? 有那么一瞬间,顾念甚至是因为自己的想法而被自己捅了一刀,她无法预知到以后的事,但她也是实在的对自己没什么信心。 与其得到的东西再失去,倒不如从来没有得到过,这样往往可以省略掉伤心的过程。 顾念刚刚又那么一点动的心,又被她自己按捺住了。 明明时间还没有过去多久,何平戈倒来的茶还是温热的,但顾念却觉得自己由头到脚,都是冰凉的,不过也不算糟糕,至少清醒了许多。 顾念有点疲倦的眨了眨眼:“我困了。” 何平戈哪里知道就这么短短的一会里,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他是当真以为顾念累了,就起身将顾念的靠枕扯走,叫她舒舒服服的躺在软枕上:“我就在隔壁,有事情的话,就立刻喊我。”
第94页 顾念只当听不见,闭着眼睛装死。 而何平戈在等了一会没有动静后,也就笑了一声,从新将杯子里的水蓄满,然后放在了顾念触手可及的床头柜上。 -- 时至半夜,睡梦中的何平戈被一个不安的声音吵醒,他第一反应是莫不是见鬼了,而后才反应了过来,这个声音其实是从自己的隔壁传过来的。 为了方便半夜顾念的声音自己能够听得见,何平戈离开的时候,特意没有把暗门管严,这会听了声音里面起身奔了顾念那边去。 顾念躺在床上,似乎仍是没睡醒的样子,但她虽然睡着,却看起来睡的并不怎么好。 满头的虚汗,眉头皱的死紧,断断续续的在呢喃一些何平戈根本听不懂的话。 但很显然的是,顾念这会做的是个噩梦。 犹豫了一会手,何平戈走上前去轻轻的在顾念的床边蹲下,放柔了声音温柔低唿:“司令,司令?醒一醒。” 何平戈的声音清朗,刻意放低后又是另一种风情,近乎于是,那种陈年佳酿的醉人滋味,叫人听了,便觉昏昏沉沉的,恨不得溺死在这温柔的声音里。 但很显然的是,顾念并不这么觉得,她是带了满眼的惊恐在何平戈的声音里醒来的,而几乎是她睁眼的那个瞬间,她就直接从枕头底下掏了枪,直接抵在了何平戈的脑门上。 实打实的真傢伙,何平戈甚至能够给闻得见因为顾念的动作太亏,上保险的时候那细微的一点火药味。 冰凉沉重的枪口抵在脑袋上,何平戈说不怕是假的,但他知道顾念没有杀他的心,应该只是黑暗里看不大清楚的习惯性动作,于是尽量不带威胁的举起了双手,温和道:“司令,是我。” ☆、第五十六章 药 四个字,有点艰难的送进了顾念的耳朵里。 顾念仍没有从自己的梦境中清醒过来,炮火,断肢,才说了要回家看媳妇,下一刻就被炸成了焦炭的好兄弟。 她粗重的喘着气,努力的按捺下自己想要勾动手指,好让自己面前的脑袋在自己面前爆开的欲望。 大概过了五分钟,她的唿吸才慢慢的平稳了下来,而后她仿佛失去了力气似得,坠下了手,手和手枪一併磕在了床边上,吓了何平戈一跳,他连忙从顾念的手里把枪枝拿走,以免它会走了火。 顾念顺从的默许了何平戈的动作,而后有点不贊同的骂道:“你个蠢东西,我不是跟你说过我睡觉不安稳吗?” 何平戈刚想说没有,却又想起来了这件事的确是有的,甚至就是在他第一次来住到这里的小沙发上时候的事。 只不过那时候,自己是把这件事情理解成为了一个警告,他以为顾念是怕自己想杀她,所以拿曹操梦中杀人的典故来告诫自己。 没想到,原来顾念那个时候说的是真话,而她那次的警告,也就直接从警告,上升成为了善意的提醒。 何平戈不太希望让顾念知道自己曾误解了她的好意这件事,索性就直接避过了这个话题,温声问道:“您做噩梦了?” 顾念虽然没有得到回答,却也不觉得什么,缓缓的倒回了床上:“常事。” 何平戈扶着床边缓缓的站起身来,打算拉个椅子在床边坐下,可他刚刚站起来,就发现自己的手腕被顾念拉住了,短暂的一个犹豫后,他发现了顾念似乎正在把他往自己的床边拉。 顾念握着何平戈手腕的这只手有点冰冷,似乎是方才梦中的寒冷还没有褪去似得。何平戈以前也遇到过这样的事,他刚刚被师父捡回来的时候,总是容易没有安全感。半夜被噩梦惊醒,又不敢哭,怕吵醒师兄师妹,所以就穿着单薄的衣服跑到院子里待着。往往这个时候,平时看起来严厉的师父,总是会恰到好处的出现在他的面前,将他带回自己的房间里。 于是何平戈就会在师父的房间,度过这一个还算得上是不错的晚上,至少没有噩梦。 或许是因为想到了自己曾经得到过的温暖,何平戈就没有反抗,顺着顾念的力道,在床边坐下了,温声询问:“您梦见了什么了?” 顾念闭上了眼睛不去看他:“什么都有。”声音不高,里面有些隐藏不住的疲倦。 何平戈试探着,将自己手贴上了顾念的额头,像是以前在车上那样帮她按摩:“经常会做梦吗?” 顾念的略微僵了一瞬间后,就放松了自己,任由自己去享受这份温暖:“每天。” 何平戈这会是有意的想要让顾念忘记之前的事,便引着顾念随便聊点其他的:“那怎么我第一次过来的时候没听见?” 何平戈这句话本来就是随口一问,却没想到问的顾念安静了下来,何平戈本以为顾念是睡着了,也就没有多话,可是顾念自己却缓缓道:“到现在还没想明白你为什么会睡的那么沉?” 一句话像是捅破了窗户纸,何平戈恍然大悟:“司令给我下药了?” “嗯哼。”顾念不置可否,当然,只是表面上这样,事实上她其实还是比较紧张的,毕竟任何一个人都是不乐意自己被别人下药的。 何平戈似乎进行了一个短暂的思考,然后笑了起来:“怪不得,我还当我没心没肺到了这个地步。”
第95页 顾念之前的紧张现在尽数消除,只剩了一点好奇,她睁眼去看何平戈的表情,来回扫视了几次,确定他的确是没什么恼怒的意思,才道:“你看起来一点也不生气,这可不像你。” 何平戈有点好笑,故作幽默的调侃着:“司令难道以为我是打气筒吗,每天的主要功能就是生气?” 顾念没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何平戈只好耸了耸肩道:“好吧,其实说不生气是假的,毕竟无论谁被人无声无息的下了药肯定也没什么好脾气,但我这次大概理解您为什么这么做。” 顾念表现出了一点我很有兴趣但我不信你的话的样子:“你倒说给我来听听?” 何平戈看着她这副模样,倒是挺自信的笑着道:“司令这样的人,若是不做了万全的准备,怎么会把一个当时还算是陌生的,不分敌友的人放在同一个房间呢?” 不得不说,何平戈这次是真的说对了,顾念眨了眨眼,哈了一声,有点夸张的笑了一声:“怕死怕的过分了吧?” 她虽然是个疑问句,却又说的十分笃定,仿佛是给自己下了一个评语一样。 何平戈静静的看着她的样子,手上的力度也放的更柔和了:“人生而为人,贪生怕死就是本性。” 顾念轻轻的笑了一下,却并没有答话,何平戈轻轻的按揉着,小声道:“司令困了?” 顾念哼道:“我就没清醒过。”她每天都是要做这样的噩梦,每天夜里都是睡了醒醒了睡的,从来就没什么安稳觉,她之所以脾气暴躁,也是和这个有关。 看着顾念这副怨念丛生的样子,何平戈有点想笑,他想帮助顾念,可又没什么办法,想了想以前师父哄自己的样子,他问道:“司令这还有安眠药吗,给我来一粒,我陪陪司令?” 这句话说的顾念抿了一下唇,然后她起身从抽屉里抽出了一板儿药扔给了何平戈。 何平戈接了药就着小夜灯看了看说明,起身给自己倒了两杯水,一仰头,就把两粒药品吞进了腹中,然后他蹬了鞋子,也不待顾念同意就直接爬上了床,在床边躺下:“我陪着司令,我吃了药,没什么危害了,司令可以放心的睡了。” 顾念没说话,只是撑起身子侧躺着看他。 顾念难得这么仔细的看何平戈,平心而论,何平戈虽然平日里都是唱旦角的,戏台上的身段也是一等一的柔美,可现在脸上清清白白一点粉都不沾的时候,竟是还有几分男子气概,也不说是那种虎背熊腰喝酒吃肉的男子气概,而是一种叫人一看过去,便知道这人是个可靠的人,是个值得信赖的人。 他的眉眼十分柔和,虽说在平日里偶然也会带出那么一点锐利的锋芒来,可大多数的时候,他都是温润如玉的。 他会照顾其他人的感受,即便自己也经歷了苦痛,可他却可以把别人放在自己的前面。 歷经苦痛,却并不为此沾染分毫,他像是冬日的松柏,纵然是被霜雪压弯了腰身,可抖去了雪站起来的时候,他却仍是笔挺而美丽的。 温润如玉。顾念把这四个字在嘴唇边上咂摸了两遍,突然觉出点其他的滋味来。 不难吃,是种有点意思的滋味。 忍不住的,顾念的唇边就带出了点笑意,但她很快就把这点笑意压了下去,往床里挪了挪,喊何平戈道:“往里来,不然你掉在地下会吓到我。” 何平戈笑着,也不反驳,顺从的往里面挪了些,然后顾念就别别扭扭的将被子给了何平戈一半。 何平戈接过了被子,含煳着道了声谢,这个时候药劲儿已经上来了,他就义无反顾的坠入了梦境之中。 听着何平戈的唿吸声渐渐平稳,顾念坐起身来,重新将目光落在何平戈的身上。 犹豫了一会后,她悄悄的凑了过去,在何平戈的唇上亲吻了一下,只是一个单纯的触碰后,顾念的心却跳个不停,和她最初可以面不改色的在何平戈的身上吸允出红痕不同。 有事情,真的是糟糕了,顾念这么想着,然后倒回了枕头上,一向难以平静的心,被何平戈的沉稳的唿吸声带着,一点点的落进了睡眠中。 平静无梦,一夜好眠,当顾念醒过来的时候,何平戈已经换好了衣服,正在坐在沙发上看书,看到顾念醒来,笑着打趣:“司令今天起的好晚。” 顾念难得的睡了个好觉,感觉整个人骨头都松散了,懒懒的不愿意起身,抱着枕头打哈欠:“睡的沉了点。” 何平戈倒了杯水递给顾念,扬着唇角看她,一双好看的眼睛无意的眨了眨问道:“看来我还是有点用?” 冬天天气干,加上暖气就更干了,若不是这会懒得动,顾念自个也该下地倒水了,这会见水送上门来,自然也不客气,接了水一口饮尽,这才体会着温热的水直接灌入喉咙的舒适,重新倒回床上,随意的答道:“嗯,用处挺大的。” 顾念在起床这事上一直算是雷厉风行的,难得有这样的慵懒,何平戈本来是背过身去等着顾念换衣服呢,可是等了一会却没听着背后的动静,有点疑惑的回头过去,却看见顾念的动作都没变一下,不由的好笑道:“司令这是又要睡过去?” 顾念哼唧了一声没答他,睫毛轻轻颤动却没有要睁眼的意思,看起来真是个要睡着了的样子。
第96页 何平戈有点无奈,但是想着顾念身上本来就是受了伤,起的早也练不成武,索性叫她睡着罢,便也不再等人起身,只道:“我得先出门了,我跟长命说一声,晚点就不要叫丫鬟进来收拾房间了?” ☆、第五十七章 何大夫 顾念被他说的烦,有点不耐烦的扯了被子蒙住了头,一副老和尚念经,不听不听的样子,何平戈无可奈何了只好自己先出去,直到他走到暗门的门口的时候,顾念才勉强的出了个声,从被子里探头出来喊他:“记得别吃饭。” 很显然,上次婉儿把顾念送过去的那些吃的摔了那次,顾念虽然没发火,却是也还记着呢,只是后来她动手打了何平戈理亏不好说,现在算是找到了机会开口。 何平戈的脚步一顿,咂摸出了其中的意味,回过头来有点好笑:“哎,您这半睡不醒的还记仇呢啊?” 顾念才不管他,只翻了个身背对他,也不应声缓下唿吸来,假装睡着。 也不知道何平戈是什么时候走的,顾念本来是打算假装睡一下,可谁知道这大概是连日劳累的后遗症,顾念这个假装,就成了真实。 等到顾念再次醒来的时候,屋外的天色已经大亮了,约摸着应该是中午这样的时间。 顾念算是难得睡到这个时候,一身骨头都发着飘,走起路来软绵绵的,她走到了桌子前喝了杯水,打算继续躺回去睡,可她才刚走到客厅,就听着暗门轻响。 知道这个暗门的人就只有自己何平戈,再加上长命百岁。 长命百岁进自己的房间素来是从大门直接进来,而何平戈又是早就出去的,那么现在开门的人是……? 警铃大作,顾念虽然是半睡半醒的状态,动作却不慢,几乎是身体的本能反应,她迅速的压低身子从茶几的暗格里掏出一把匕首,然后躲在了一个从暗门出来,无法第一眼看到的角落里。 心口的疼痛有些不容忽视的叫嚣着,因为这里的伤,连带着肩膀也没有以前的灵活了,顾念有点发愁,可是现在说什么也都太晚了,只能希望这个伤等会不要给她添乱就好了。 顾念有些紧张,墙上的时钟按着脉搏的频率滴答滴答的慢慢走着,暗门终于开了,顾念趁着对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直接一下子握拳敲在人后颈上,然后举刀刺了过去。 对方也算是反应快的,虽然被敲的懵了一下,却没有坐以待毙,而是迅速一个下腰,匕首就刺了个空,而后那人脚腕一扭,便冲着顾念的手踢了过来。 若是往常,顾念大可以一只手跟他拼一起,一只手去刺下去,可奈何现在伤着一边,动作不灵敏,只好暂时收手避过这一脚,脚步向内侧跨了一步,手臂向上划了个半圆,躲开了攻击范围,然后扭腕向人腰上刺。 来人似乎有不错的身手,一记踢空一个旋身便暂时远离的现在的战争区,而直到这个时候,两个人才互相看清楚了对方的脸。 何平戈身上背了个医药箱,正有点惊讶有点无奈的笑:“我的好司令,我昨个儿难道是抢你被子了还是打唿噜吵你了,怎么我这一进门,你就拿刀子对付我?” 说完他做了一个求饶的手势,顾念手里的匕首直到现在才放下去,她瞟了何平戈一眼,心道怪不得方才就觉得来人脚步略重,还有点两边不一样,她本以为是个跛子,却没想到原来是背了这么个箱子。 她重新回到了茶几边上,也不避讳何平戈的眼神,直接把匕首重新按回暗格里,这才给自己倒了杯水,去看何平戈:“你怎么回来了?” 何平戈这会正在收拾他们俩刚刚打斗的时候弄坏的东西,虽然看着了顾念的动作,却也没做什么反应,顾念这个身份的人,有这些防身手段并不稀奇。 这种东西越少人知道就越好,所以在刚刚顾念收东西的时候,何平戈便故意没往那边看,此时听见顾念的话,用手敲了敲医药箱:“我去周大夫哪儿讨教了一下怎么换药的问题。” 被何平戈这么一提醒,顾念才想起自己的伤,之前情绪松懈下来也就没管了,这会一说反而疼的厉害,估计是刚刚打斗的时候挣开了,不过也没什么,她昨晚就觉得疼的厉害,应该昨晚就挣开了。 要不说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压身呢,顾念自己知道伤势厉害,却也不着急了,坐在沙发上喝了口茶,拿眼睛去瞟何平戈,眉毛轻微的挑着,带了点戏嚯的意思:“男女有别?” 这可是上次她打算找周大夫来换药的时候,这位纯情的角儿憋的脸通红跟她说的话,也不知道当时是怎么的了,顾念就跟鬼迷心窍似得,居然真的遵照着何平戈的意思,把周大夫换掉,而是用了那个手法没那么娴熟的周女医来换药。 是因为何平戈当时脸红的太好看?还是怎么的呢。 是以,当顾念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她唇角的笑意是隐藏不住的,只好假借喝茶来掩饰一下了。 何平戈也是能够明白顾念为什么说这句话的,一张冠面如玉的脸上,带出了一点红,却不肯示弱,强撑着道:“医生是没有性别的。” 这也是顾念当时跟他说的话。 看着理直气壮,但是其实连耳朵尖都红了的何平戈,顾念自觉心情大好,就连之前被人吓了一场,也没生出的多少恼怒的心情来,于是她放下茶杯,朝着何平戈一伸手,做了个请过来的姿势:“好吧,何大夫,请来吧。”
第97页 咕噜一声,何平戈几乎能够听到自己紧张的咽了一口唾沫的声音,他轻咳了一声,掩饰了自己的情绪,这才向着顾念走去。 当然,在此之前,他还不忘去洗手间里狠狠的洗了洗手,以免得会带了不必要的病菌给顾念。 他还顺便洗了个脸,好给自己已经要熟透的耳朵降了降温。 顾念现在穿的是个睡衣,对襟扣的,所以倒是免去了穿脱的时候会伤到胳膊的麻烦。 何平戈修长的手指一枚枚的解去了扣子,只解到第四枚的时候,他就停了手,试探着将顾念的衣服拉下来,却发现因为绷带缠绕的原因,顾念的上半身都被绷带缠着,如同另外一件衣服,如果不脱下来的话,是根本没有办法继续解开绷带上药的。 何平戈乐意看些洋电影,可是他比较是学着老戏长大的,骨子里有守旧的思想,所以他对直接脱去顾念的衣服这件事,还是有点犹豫的。 手指试试探探的摸上第五颗扣子,却又落下来,何平戈总觉得就算是上药,这样也过了一点,他忍不住的停了手,试图在想有没有办法解决这个事情,而他的耳朵尖也从之前的浅红,变成了深红。 顾念对这个看的有趣,心道不过是换个药而已,咱们这何老闆不会这么纯情吧,便故意伸手去触碰了一下何平戈的耳朵尖,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怎么着啊,何大夫?难不成是把下一步给忘记了?” 顾念刚才被窝里出来,手指还是暖融融的,摸在何平戈的耳朵上,却害得他抖了一下,有点无奈的轻轻叫了一声:“司令……” 也不知道怎么的,顾念竟是从这一声里听出了点求饶的意思来,索性也就不再逗他了:“行了,你怕什么,我里面还有个背心呢,你当我和你们男人一样爱挂空档啊?” 顾念常年混迹军中,说话的方式自然也带了点男人味,何平戈被她这直白的话说的耳朵更红一分,仿佛是解恨一样愤愤的解开了剩下的扣子,然后将那件衣服从顾念的身上脱下来,低声反驳:“司令莫要一概而论,我可没有这个恶习。” 顾念故意拿眼睛去瞟何平戈的腰部以下,语气轻挑:“是吗?”然后有意的大笑起来:“这可不一定。” 一派的豪爽不拘小节的样子,仿佛昨晚因为一个小小的亲吻,而心跳不止的人,不是她一样。 有时候,这个世界上最会做戏的,最能将自己的情绪隐藏在一张笑脸之下的人,往往不行戏子,而是女人。 何平戈算是看出了顾念的恶趣味,完全就是以看自己难堪为乐趣,索性就假装听不见顾念的话,当然,也可能是他真的没有时间去注意了。 随着睡衣的脱下,何平戈正忙于在顾念调戏他的时候,将缠绕的纱布一层层的解开,外面的倒是还好,可解到里面的时候,顾念的绷带上就开始出现了血迹,而且随着越解,血迹就越发的大,何平戈的眉头皱了起来,仿佛是替顾念害疼似得抽了口气:“嘶,又裂了,都怪我,要是我昨晚不过来就没事了。” 顾念倒是不同意他这个说法,事实上,就这样偶尔的,在从噩梦中惊醒的时候,面对的不是空荡荡的房间,而是一双关切的眼睛的时候,感情其实并不赖:“你若是不过来,我也睡不了一个好觉。” 何平戈专注于慢慢的揭开后面已经被血洇湿,黏连在一起的纱布,所以并没有急着回话。 因为没有及时处理的关系,从昨晚到现在,昨晚的出血已经半干,将伤口和纱布黏连在一起了,若是直接扯开的话,无疑是叫顾念伤上加伤,好在何平戈自己也受过伤,知道处理方法,并没有直接扯下来,而是直接去拿了热水浸湿毛巾,一点点的给血暖化了,才慢慢的将纱布揭下来。 这是个细緻活儿,何平戈做的尤其细心,生怕自己会弄痛了顾念,所以时不时的会抬头看一眼顾念的表情。 会痛是难免的事情,顾念也痛的习惯了,但是她毕竟不喜欢痛,所以当她看着何平戈这样的为自己来细心认真的时候,便不由的心里一软:“你的动作比昨天的医女还轻。” ☆、第五十八章 你是找抽来的吧 何平戈这时候揭到了最后几层,虽然无心说话,可是想着能够让顾念分散一点注意力可以没那么疼,还是笑着道:“当然不一样了,您与她是病人,用不着那么细心。” 这句话说的顾念起了一点兴趣,于是她追着问下去:“那我于你是什么?” 何平戈的手臂有一个几不可见的停顿,然后就低着头笑了起来:“司令忘记了?咱们俩是这三年的爱人。” 一反常规的,何平戈这次没有说什么,我们一起演戏的话,而是用了三年的爱人这个词。 实话实话,因为张振业的关系,顾念有很长一段时间,蛮讨厌这些词的,总感觉这些词是和束缚挂钩的,所以在何平戈开口说出这个话的时候,顾念的身体,其实也是有一瞬间的僵硬的。 但还好,她很快就自己缓过来了,但笑的心思是没有了,只好胡乱答了一句:“成了,知道你心软。” 何平戈抬头很严肃的看了她一眼,语气有些诚恳:“司令要知道,我也并不是对每个人的这个样子的。”
第98页 这句话里的暗示意味,已经很明显的了,顾念的眼神微动,然后笑了:“这么说起来的话,我还是蛮庆幸我找到的那个人是你的。” 何平戈笑了笑低下头去,手上继续温柔的动作,呢喃着应了一句:“我的荣幸。” 换了两盆子热水后,顾念的伤口上的纱布总算是都揭下来了,露出了里面一个小小的背心和看着就惊心动魄的伤口。 何平戈谨记着周大夫的教诲,从瓶子里倒了酒精出来,拿镊子夹着,放轻了动作将伤口附近的血污擦的干净,然后再悉数将药粉洒在了伤口上,最后简单的用了个方块的纱布堵住伤口,再将绷带缠绕。 何平戈缠绕绷带的方法明显和医女有一点不同,但是却更美观了一点,何平戈颇有一点满意的扫视了自己的作品几眼。又拧了帕子给顾念的手臂这些地方擦了下。 擦到后背的时候,何平戈被顾念身上的那些陈年旧疤骇了一下,虽然有衣服遮挡着,但也能看得出其中的一道,是从肩膀,一直贯穿到了后腰。 应该是刀伤,何平戈有点失神的去用手指抚摸了那道伤。 何平戈的手指因为热水帕子的关系有点发着热,摸上伤口上痒痒麻麻的,顾念笑了一声:“丑吧?” 何平戈第一反应就是摇头,但他又想起自己现在是在顾念的背面,摇头她也看不见,这才哑着嗓子道:“不丑。” 顾念又是一笑,显然是并没有把何平戈的话当真,不过也没有纠结着这句话。 将睡衣上衣重新落回顾念的身上,何平戈询问:“司令这些天还有事吗?” 顾念一边小幅度的活动着明显好过了很多的手臂,一边满不在意的道:“哪方面的?” 何平戈这时候已经将药箱收拾好了,有点担忧的看着顾念的动作:“需要出门的。” 顾念向来很少记得自己的行程,往往都是副官每天跟自己报一遍,这会儿歪头想了一会才道:“大概得和几个同僚聚一下,接受一下他们的祝贺。” 顾念似乎是不想被外人知道自己受伤,所以出门的话,只怕为了显示自己没什么事,是会选择骑马,但这无疑是会上顾念肩上的伤口再度崩裂开,何平戈有点不贊同的皱了眉:“什么时候的事?” 何平戈的神色当然是被顾念看到的了,她笑了笑:“我昨天回来城里的人应该都知道了,他们估计要请我的话,也就是这几天的事了。” 两人一问一答,十分的自然家常,完全都让人忘记了两个人最开始见面的时候,那种剑拔弩张的场面。 这几天的时间,是完全不足够顾念的伤好起来的,何平戈提醒道:“您的伤?” 顾念也不去看人,偏了偏头。语气满不在乎大的回答道:“又不是什么大事。” 何平戈放平缓语气,尽量让自己的口气不是强硬的,甚至是带了一点商量:“最好还是别沾酒的吧。” 想了想,何平戈又缓解气氛似得加了一句:“病人可是得听医生的。” 他这句话,就是拿顾念之前叫他何大夫来当理由了。 顾念短暂的犹豫了一下,她也知道如果不喝酒是不可能的,但是被人关心的感觉其实不差,想了想后,她说:“到时候再看吧,要是能不沾的话,就不沾。” 在他心里顾念没有一口答应十有八九就算是婉拒了,何平戈苦笑:“司令这话的可信度,大概就和男人对女人说我会一辈子对你好似得。” 这话从何平戈的嘴里说出来,有一种诡异的违和感,引得顾念大笑起来:“哈哈哈,你怕不是真的唱戏唱多了,怎么还哀怨起来了。” 何平戈嘆气,看着笑的前仰后合的顾念,生怕她动作太大弄伤了肩膀的伤口,忙上前扶了她的肩:“别笑。” 纵然是被何平戈提醒着,顾念也是笑了好一会才停下来,屈指抹去了笑出来的泪花,顾念抬头笑意盈盈的去看何平戈,打趣的问:“那怎么办,要不然你跟我一起去监督我一下子?” 她可是记得何平戈是怎么的不喜欢这种场合的,虽然总是笑着的,但脸上那个假的笑,简直跟面具似得。 让顾念有点没想到的是,何平戈的语气堪称平静的开口:“我还以为我是肯定要去的。” 顾念摇了摇头,看着何平戈淡定耐心的跟他解释道:“没有,你主要就是应对一下张振业和他手底下那群人,其他的你想去就去,不想去也没事。” 以前是为了给张振业看,顾念才逼着何平戈去,但现在既然张振业不在了,顾念自然也就对何平戈放松了很多。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顾念的母亲总是在顾念的耳边念叨着这句话,是以,顾念虽然看的书不多,但还是懂这句话的,只不过她在自己的大脑里,给换成了更好懂的解释。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你让我不舒服,我就让你不舒服,你要是对我好,我就也把你当兄弟。 所以此刻顾念才会对何平戈这么解释,何平戈对顾念不错的,所以她很乐意在不必要的时候,让何平戈轻松一点。 何平戈倒是没有按照顾念给的台阶走下去,反而是半抱怨半打趣的开口:“我得去,免得我金主要是喝死了自己,没人给我付工资了。”
第99页 顾念知道他的本意不是这个,但还是配合着装出个横眉怒目的样子,抬脚就踹何平戈:“你就不盼我点好。” 顾念这会穿的是个棉拖鞋,刚刚换药的时候,她索性就是连棉拖鞋也脱了,故而这会踹过来的这一脚,其实是个白嫩嫩的叫,何平戈也就不带躲的,只满心满眼的吐槽顾念:“您老实的离酒远点,我天天给您上香祷告,判您的好。” 顾念知道喝酒好不了的道理,但是也没办法,这会被人当成不听话的小孩儿似得不停念,就有点恼羞成怒的意思,拿手一指何平戈:“何平戈我跟你说,要不是我现在带着伤呢,我就直接马鞭子抽你了。” 何平戈也不理她,将医药箱收在了床底下的隐秘地方,这才回过头来,面不改色一本正经的道:“为了抽我,您也得早点好起来。” 顾念生生的给他气的乐了,无奈又好笑:“你不是为了我好,你是找抽来的吧?” 这就是源于某天何平戈看书的时候,看到一本书上的小笑话了。 说的是以前有一个新手的猎人,跟着老师苦苦的学了几年的打猎技术,自觉十分厉害便想着一战成名,于是便去山里找了最厉害的一个熊瞎子,想要剥下它的皮来给自己当做战利品。 可惜的是,他虽然苦练了几年,枪法也挺准的,但是第一次实战到底有点紧张,看到熊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忘记装子弹,本以为此命休已的时候,那熊却以心情好为由没有杀他,只打了他一顿后,就放他厉害。 猎人虽然离开,但是却心里不服,于是又练了几个月后,再次上山找熊,然后种种原因,他又输了,这次熊看见这个人眼熟,想起来几个月前的事,觉得很好玩,就又饶了他一命没有杀他,而是打了他一顿。 猎人再次鼻青脸肿的吓人,并且下定决心一定要杀了这只熊,后来这个猎人就每隔几个月就上山找熊一次,连着许多次后,熊就崩溃了,气道:“你这不是来杀我的,是来找揍的吧?” 何平戈当时看书觉得这个笑话非常有趣,就顺便读给了顾念,顾念当时没有回应,何平戈只当她是没听到笑点,没想到现在她还记得。 何平戈笑着摇了摇头道,语气里面倒是调侃着:“这可不一样,我可是没想着杀您。” 言外之意就是,您打我可是屈打。 顾念一双明眸瞪了他一眼,很没有威胁性的怒道:“你倒是敢。” 何平戈只笑不语,也不说敢不敢的:“司令,您休息洗漱一下,我去给您端点吃的上来,还是您希望我叫长命百岁过来帮您洗漱?” 顾念皱眉的挥手,显然是觉得何平戈这样太过夸张了:“不过是让子弹开了个口,又不是断手断脚的,我洗个脸还做不了了?” ☆、第五十九章 新人换旧人? 何平戈心道我刚来的那天,你洗个澡都几个人伺候着,怎么现在受了伤却要逞强,不过他倒是没有揭穿顾念,只是笑着附和:“做的了做的了,那司令有什么想吃的吗?” 果然,顾念很容易的就被他转移了话题,眼睛刷刷的发出了光,一把声音几乎带了宛若实质的渴望:“肉!大肉块的肉!再涂上厚厚的辣椒!这段时间打仗真的是给我嘴里馋出鸟儿来了!” 说着,顾念就忍不住吞了一口唾沫,舌头舔了舔嘴唇,显然是馋极了的样子。 何平戈是蛮喜欢看着顾念这样的鲜活的情绪的,但是这个时候却又不得不打击她:“我可记得周大夫叮嘱过您,您现在是不能吃大鱼大肉,都吃点清淡的养着。” 顾念先是一愣,继而就耍起了赖:“我不管,我都要馋疯了。” 何平戈看的想笑,总觉得要不是现在顾念的胳膊上有伤,她大概就要打着滚来表示反对了。 何平戈总觉得自己现在是个带着围裙,头上抱着毛巾的老妈子,对着小娃娃苦口婆心的劝着:“司令,再考虑一下?” 而小孩子则是一副天大地大老子最大的样子不听,甚至还打算你不让我吃好,我就请你吃枪子的气势嚎道:“我不管!我坚持!” 当然,正常的小孩一般不会配枪,何平戈觉得自己的地位连老妈子都不如了。 何平戈嘆了口气看着眼前目光坚定的顾念,无奈的道:“好吧,我看看有没有什么折中的方法。” 顾念一朝得胜,心情大好,看着何平戈又从暗门想要出去,叫住了他:“直接从门出去吧,大白天的,任谁也没的话说。” 何平戈一想也是,自己刚刚从暗门过来,真的是把两人都吓的不清,所以也就不反驳了,直接点头应许:“成,那您等我。” 顾念不满意他这跟叮嘱小孩似得口气,鼻子里面冷哼了一声表示自己不大满意口里说道:“我还能跑了咋的?” 何平戈回头微笑,也半点不怕她似得,一本正经的说了一句:“指不定呢。” 这样正经反而比笑着调侃更让人生气,顾念气的轰他:“满口胡话,去去去。” 何平戈状似无辜的耸了耸肩,也没打算哄她,就真的出去了。 何平戈出门的时候,恰好遇见的了莺莺和张生正朝着门口走来,似乎是打算探病的样子。
第100页 两个人走的不快,还时不时的交流一下,似乎是在担心自己去,会不会被顾念拒之门外。 莺莺一抬头,正巧瞧见了何平戈从顾念房间里出来的样子,当即就跟被踩了尾巴似得小猫一样炸了毛,几步奔了过来,仿佛是质问一样:“你怎么从司令的房间里出来?” 何平戈心里好笑,自己这边正愁着要怎么从这俩小傢伙身上演出戏给顾念看呢,这边顾这俩个人就自己送上来了。 心里好笑,他外表却不露分毫,他年纪长与这俩半大小孩,身量也高于他们不少,此时又是傲慢的垂眸,懒懒掀唇道:“这与你有何干系?” 何平戈这么一来,就真的和之前他那副病弱的模样有了很鲜明的对比,之前何平戈养伤的时候,顾念一直都是带着这两小孩在玩,何平戈不但没点发怒反应,甚至连个话也不说,让莺莺和张生一度认为何平戈是个好欺负的人。 而且就连他们第一次相见,何平戈跟着顾念去聚会的那次,他也是表现的没尖没棱的样子,甚至后来冒着顾念的生气危险来劝顾念留下他们两个的时候,他们两个就更觉得何平戈是个胡乱心软的老好人了。 所以说,有时候并不是你付出了善意就可以得到回报的,世界上不懂的感恩的人多了去了,有时候他们甚至会拿你的善意,当成你是好欺负的象徵,而无疑,莺莺和张生就是这样的人。 两个人被何平戈这样的陌生给唬的楞了一下,随后莺莺便恼怒了,一边是为了何平戈的话,一边也是为了自己刚刚居然被何平戈给吓住了:“不要以为司令回来你献献殷勤就可以重新获得宠爱,你什么也不会,司令看不上你的。” 一句话让何平戈笑出了声:“什么也不会?”他轻轻的将这几个字在口中咀嚼了两次,然后笑了:“二位莫不是瞎了眼聋了耳,这十里八乡凡是听戏的人,谁人不知道我何平戈的名字?” 这话倒是真话,甚至他们两个在学戏的时候,没少被师父拿何平戈当榜样,说做人当如何平戈,唱戏当如何平戈,可惜的是,对于正值叛逆期的孩子来说,这就只是更增加了这俩人对于何平戈的反感。 张生自持是师兄,总有点故作淡定的味道,不愿意像莺莺那样偏激,但到底是小孩子心性藏不住火,努力的压着也能看见蹭蹭冒的火星子:“那又怎么样,你不过是比我们多学了两年而已,等我们到你这个年纪,一定比你唱的好多了。” 这句话其实还有点其他的意思,大概就是何平戈年纪大了,早晚是要下去的,到时候就是他们的了的意思。 对于这个,何平戈倒是满不在意的,也不生气,只是淡淡的回道:“痴人说梦。” 毕竟对何平戈来说,这俩小孩的年纪,还不能让顾念有什么危机心理。 一句狠话放出来,对方却没什么反应,再没什么比这个更让人生气的了,张生面色不虞:“你凭什么瞧不起人!” 何平戈淡淡一笑,眼神里面却没有把他们容下来的意思:“凭我早起练功的时候,从不曾看见你们二人。” 两人被梗了一下,被戳中了自己的惰性,瞬间有些心虚随即又道:“那又怎么样,我们下午会练!”像是两只虚张声势扮做老虎的小花猫 何平戈面上有点轻蔑的意思,并不把他们的装腔作势放在心里:“唱戏讲究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早上正是嗓子开的时候,练功有事半功倍的效果,而你们两个却贪图早上的一点懒觉,估计这辈子,也就只能止步于此了。” 这是唱戏的人都懂的道理,俩人被说的面色有点发烫,不由得暗道幸亏现在没人看见,莺莺和何平戈同样是唱旦角儿的,竞争心自然更强些:“你唱的再好有什么用,你等着,早晚有一天,我们会把你踩在脚底下!” 一句挑衅比笑话还无厘头些。何平戈扯一扯唇角,露出了一个假极了的冷笑来:“成啊,那我就等着了。” 一个笑清清淡淡,转瞬即收,何平戈很快又恢復了面无表情的状态,朝着两人走去:“借过。” 两人是看着何平戈从顾念房间里出来的,还没问出结局,自然不肯放他们走:“你要干什么?” 何平戈被挡了路,有点不大高兴,对于这质问的口气,也是十分不悦,出口的话也并不容情:“我可记得这宅子姓顾,而不是姓……” 话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略微顿了一下然后笑了:“不好意思,您二位的名字我可能没记住,我一向不太爱记无关紧要的事,总而言之,这宅子里有资格问我去哪儿,要干什么的,只有门内的顾司令,而不是你们两个。” 这俩人自打进了顾府就没了名字,全拿他们那场戏里的名字给代了,说不气不恼是假的,可是这名字是顾念叫出来的,他们又没办法说什么,此刻何平戈拿了这件事来捅他们,他们自然就恼了。 张生尤其如此,张生其实心气儿也挺高的,所以总是要求自己不要发怒,不要气急败坏,想要成为个书里写的那样,冠面如玉的人,只可惜毕竟是个小孩,情绪压制的久了,反而就直接爆发了。 他还不如莺莺那样是直接骂两句就算了,仿佛是发了恼怒的小老虎似得,他自以为带了气势的去扑向了何平戈,狠狠的一拳挥向了何平戈。
第101页 好在他也不算是理智全无,这一拳挥出去,并没有直接打脸,而是砸向了肚子上。 他本以为何平戈是个唱旦角儿的,肯定是什么力道的,却忘记了何平戈也练过刀马旦的本事,若是和顾念比起来可能还差了一点,但对付这么一个小孩子,却是轻而易举的。 轻轻松松的,何平戈就限制住了张生的动作,张生一惊,另一只手也握拳打了过来,毫无疑问的也被接下,紧接着,他的膝窝就被何平戈踢了一脚,不得不单膝跪在了地上。 何平戈垂眸看着他,语气冰冷带着一点子的警告意味:“你若是给脸不要脸的话,可莫怪我替你们的师父教你们。” 一切都是发生在转瞬之间,莺莺还不待反应过来呢,就看着自己的师哥跪在了地上,他惊叫一声,就想冲上前来解救,却被何平戈的一个眼神吓的不敢动弹。 张生挣扎几次也不得解脱,索性也就不白费力气,扭头怒道:“你凭什么替我师父教我!你没有这个资格!”他不服气道:“你比我年纪大,欺负我算什么本事,你要是有胆子的话,就跟我们搭起露天的台子,一连三天的戏,看谁的戏友多。” “哦?”一句话给何平戈挑起了点兴趣,他倒是不大确定对方的意思问到:“你这是要跟我打戏擂?” ☆、第六十章 打戏擂 张生虽是跪着,却不肯安分,故意激将道:“你要是不敢就算了。”说着,他还从嘴边发出了一个嗤笑的声音。 何平戈并不受他的激将法,仍是十分冷静的垂眸去看他,只是面上之前的冷淡都已经除去了,微微的皱眉问道:“小子,你可知道打戏擂是怎么回事?” 大概是因为年纪小总是得不到重视的缘故,对此格外敏感,何平戈这句话一出口,仿佛是觉得自己受到了质疑,张生朗声出口,即是说明自己知道这句话的意思,也是带了点下战书的意思:“输了的人就此封箱,向赢了的人叩头称师,从此没有胜者的允许,输者不许登台,若是武戏,当断枪为证!” 何平戈在这话下,将手上的力道松了些,眉头淡淡的皱着提醒那小子一句:“你如今才十来岁,若是输了,你这辈子可就完了。” 张生感觉到这个动作,忙趁机挣脱站了起来,好在何平戈似乎也没有拦着他的意思。 缓慢的揉着自己的肩,张生带了点少年人特有的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道:“那是我的事,不必你来管,你只说敢不敢的吧!” 有点意思。 何平戈微微挑眉,也不像之前那么不耐烦了,饶有兴趣的问道:“你们自知不如我,为何还要来比?” 对于不如何平戈的这个话,莺莺和张生倒是没有反驳,这是本事的事儿,他们也不强辩,毕竟何平戈好歹也比他们多学了这么多年。 莺莺这时候已经走到了张生的身边,轻了手脚为张生按摩肩膀,张生由着他动作,甚至轻轻的拍了拍他的手,似乎是对之前的事情在进行一个安慰。 安慰完了莺莺,张生才转头看向何平戈:“你不过是一个人,我们却是两个人,也算互补长短,两不亏欠。” 这兄弟俩的感情倒是好,想来应该是和自己与婉儿一样,一起长大的:“两个人就一定比一个人强?” 张生没回答他的话,只是静静的拿眼去看何平戈,至于莺莺,虽然是临时才听见师兄的说法,却没有反对,显然是早就同意了由师兄代替自己做决定似得。 何平戈有意去看一看这俩人感情如果,便道:“若是我输了,我自然拜你们做师父,若是你们输了,那他……”何平戈的视线径直的落在了莺莺的身上,显然是在问张生能不能做得了莺莺的主。 张生之前说话的时候是一时意气,到这个时候倒是也不由得愣了一下。 都是自幼唱戏的人,他自然知道能到今天的地步有多么的不容易,他对这场比斗,其实并算不算十分十的把握,若是赢了还好,若是输了的话……。 张生并不怕自己输,但对于自己的这个师弟,张生却有些犹豫了,他乐意和自己的师弟同甘,却不乐意拉着他共苦。 犹豫了一瞬后,张生正打算稍微的修改一下规则,只将这场比斗算在自己和何平戈之间,这样的话,即便是输了,也不会连累师弟。 然后他刚定下来这个想法,还没有等开口呢,就听见莺莺开口笃定:“我和我师兄一样,你输了我们一併是你的师父,我们输了,我们并拜你做师父。” 张生有点不大满意,他还是觉得一人做事一人当罢了,有些焦急的叫道:“师弟!” 莺莺笑着轻轻的按张生的肩安抚他的情绪:“师兄,打架我帮不上你的忙,这件事上,你总不能不带我的。” 张生还有犹豫,他的眼珠抓了几圈似乎在做内心斗争,莺莺轻轻的捏他一下:“你忘了,咱们以前发过誓的,好坏都要一起的。” 这句话说动了张生,他不再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何平戈瞧着眼前的这场戏,倒是有点赞嘆这俩小孩的感情不错,有意安静了给对方交流的时间,等他们说完才道:“戏擂的规矩你们也知道,我如今是出了师的,从今是死是活,都不管师父的事,你们呢?”
第102页 古时候传下来的话,师父师父,便是一声师,一世父的意思,就像是一个老子能有很多儿,但是一个儿只能有一个老子一样,师徒之间的规矩,也是一个师父有很多徒弟,一个徒弟却只能有一个师父的道理。 何平戈的这句话其实也是故意,依照这俩小孩的年纪,怎么看都是还没出师的年纪。 果不其然,这句话问的俩小孩愣了愣。 莺莺皱着眉头轻轻的扯了一下张生的袖子:“师兄,师父那边……” 似乎是有些害怕师父,张生也有了一瞬间短暂的退缩,但是看到何平戈在一边后,却又不肯落了个胆小的样子,强撑着道:“怕什么,又不一定会输,而且咱们现在离的远,师父也不会知道。” 莺莺还想再说什么,张生却握住他的手轻轻的拍了一下,似乎是叫他安心,然后上前一步面对何平戈。 少年人的身体已经抽条,笔挺挺的立着,也有点小白杨的意思:“我已经十六了,有能力为自己的事情做决定。”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避过了师父,要自己做主了,实话实话,这若是在老时候,可是极为不尊师重道的了。 只不过倒是也像他们说的,何平戈到底不是他们的师父,也管不得他们,所以也不多话,只是点了点头:“好,我陪你们比,不过不是现在,一切都等司令好起来再说。” 何平戈终于松口,张生的脸上就不由的浮现出一点笑意,何平戈是张生从小就听着的故事,典型的榜样,无论自己这次是输是赢,起码现在,自己是和他站在同一个平面上的。 自己和他不再是前辈和后辈这样遥不可及的关系,而是成了对手。 张生毫不掩饰自己的质疑,挺了挺胸膛问他:“你若临阵脱逃怎么办?” 明显的小孩子话逗的何平戈发笑,然后向他伸出了手:“君子一言。” 张生微微一愣,面上的喜悦却是更加的明显了,然后他拉着莺莺一併,将手掌搭在了何平戈的手上,郑重其事道:“驷马难追。” 何平戈等他们说完后,若无其事的收回了手:“现在能让开了吧?” 张生的面上有些发烫,亏得自己当初还以为凭着自己和莺莺能够拦住何平戈,却没想到自己和他的武力值差了这么多,这让不让的,其实只是何平戈懒得动手,不然他们也是拦不住何平戈的。 一言不发的拉着莺莺闪开,给何平戈让出了地方,而何平戈也不好客气的从最宽阔的地方走了出去。 还没走出两步去,何平戈又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似得,回头提醒:“对了,如果你们是想去见司令的话就不必了,司令还没睡醒,她又有起床气,我劝你们两个最好别自讨没趣。” 这话听着像提醒,可是从一个刚刚从顾司令房里出来的人口里说出来,就有些像是炫耀了,就例如她不想见任何人,却可以见我这样的话。 但是张生转念一想,何平戈从不是拿侍奉人当乐事的人,自然也就做不出这等用这种事来炫耀的事,所以倒应该是真正的提醒。 咬唇一点头,张生答道:“好。”他犹豫了一瞬,却还是把那句谢谢吞回了腹中,而何平戈也似乎是并没有等什么话似得,径直转身走了。 之前在莺莺和张生哪儿耽误的太久,等到何平戈端着吃的回去的时候,顾念已经臭了脸抱怨:“怎么去了这么久?” 这么说着,身体却有很自觉的从床上挪了下来,奔着何平戈放东西的茶几去了。 为了保温,何平戈是拿食盒把菜装过来的,这会一个个的拿出来摆在桌上,种类其实不多,一个凉拌莴笋,一个肉丝炒土豆丝,一个酱油椒,再加上瓦罐粥。 何平戈摆放东西的时候一直注意着没有说话,生怕会掉了口水进去,这会摆完了,才笑着道:“您那两位小孩子,抓着我争宠来着。” 一个您字咬的极重,明显极了的抱怨,可是顾念只做充耳不闻,眼睛只盯着食盒:“别赖我,那你是应下的。” 何平戈将食盒倾倒了一下,示意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了:“后来领着出去玩的可是您。” 顾念的一张脸顿时就垮了下来,出于对没有肉的怨念,她没好气的拿眼睛瞟何平戈:“你当时病着,我不得给点态度张振业看,我不是非你不可,帮你安全吗?” 看着原本坐的笔直的顾念现在缩成了个受委屈的猫咪,何平戈十分想笑,竟然真的有几分想去拿肉给人吃,可是出于为了人自身的考虑,还是得硬下心肠来假做看不见顾念丢过来的眼刀,专心致志的给顾念的小瓷碗里盛粥,不轻不重的回击:“司令还记得我是怎么病的吗?” 一句话就叫顾念哑了炮,她接过了粥碗假装没听见何平戈的话,拿了小勺去舀了一点粥轻轻的吹着。 从何平戈刚刚打开盖的时候,顾念就闻到了米饭的香气,她本以为会是纯白米的粥,可现在端在了眼前才知道,竟是炖的软烂的肉粥。 多瘦少肥的肉不知道剁了多久剁得比饺子馅还细碎,和着米一起在锅里煮着,一点点猪油并不会影响米的味道,甚至还衬托的米味道更加香甜。 瓦罐煮粥是最好的,米粒已经完全软烂了,爆出花来,和肉粒混在一起,撒上了淡淡的一点咸味,入口不许怎么的嚼,舌尖轻轻的一抿,米粒就彻底的在舌尖化开了。
第103页 ☆、第六十一章 被嫌弃的何平戈 顾念本来是假装转移注意力,可是却没想到只吃了一口后,她就真的彻底爱上了这个米粥。 虽然看着只是普普通通的米粥,可是喝进嘴里,软糯鲜香,倒像是拿高汤煮的。 顾念有点惊讶的看着何平戈,要知道就他出去那么大会儿的时间,是绝对不足够做出这样一碗粥的,所以这么想的话,那么事实就是显而易见的了:“这粥是你早就让做的?” 何平戈含笑点了点头,看着她脸上毫不遮掩的惊讶之色,莫名有一些成就感涌上心头,他喜欢看着顾念这样,他喜欢看顾念喜欢他精心准备的东西:“是啊,足足小火煨了几个小时,才能叫米把之前鸡汤的汤汁全部都收了进去。” 顾念又低头喝了口粥,倒是十分喜欢何平戈为自己花的这份心思,只是口中还是不满道:“你既然早就觉得我要吃什么了,之前还问我做什么。” 何平戈坐在顾念身边,听着她语气中的不满却也捧了一碗粥,笑的满脸无辜:“我这是尊重司令的意见。” 顾念心中腹诽这个人明明之前看着跟个一眼能看透的玻璃人似得,这会又腹黑的可气:“我看你这是多此一举。” 何平戈听了这话很认真的点了头,干脆的吐了一句:“行,我吸取教训。” 正当顾念打算表示一下满意的时候,却听见何平戈碗沿之后幽幽的道:“那我下次不问了。” 顾念若不是肩上有伤,手里又捧着粥,粥又比较好喝,恐怕这会都要气的跳脚了,即便是现在,她仍是气唿唿的指着何平戈打算放句狠话。 可是还不等她说呢,何平戈已经自动帮她补全了:“我知道,您打算等您好了抽我,但前提是您得乖乖的戒辣戒酒,戒过油腻过荤腥的东西,要不然您这一时半会儿好不了。” 何平戈说的十分顺畅,脸上连个表情都不带有的,甚至还十分淡定的给顾念的碗里夹了一块清炒莴笋。 顾念的嘴巴张合几次,发现自己要说的话都被何平戈抢完了,她要是真的想要扳回一城,可能就只有等着她好了直接动手了,直接斗嘴的话,她一个大头兵,在何平戈这里还真的不怎么占优势。 顾念索性气哼哼的不再说话了,对着何平戈夹过来的菜倒是来者不拒,咔嚓咔嚓咬的响亮,仿佛是故意嚼给何平戈听似得。 何平戈满脸平静的抬头看她,而后面上逐渐浮现出一点虚假的敬佩来,他用一种戏剧化的口气开口:“司令,你真的太厉害,你这口菜嚼的,跟马似得。” 深唿吸。深唿吸。 顾念面无表情的把碗放在桌上,然后拎了个抱枕就对着何平戈砸过去了,还伴随了一声怒喝:“何平戈!”堪称绕樑三日余音不绝的那种。 顾念没打算真砸他,毕竟还顾忌着这桌子饭,所以准头不佳,何平戈躲的倒是容易,仅仅是一个侧头就躲过了攻击,甚至还对着要炸毛的顾念温柔笑着,仿佛根本没有听见顾念的怒声似得:“司令,你还吃点什么?” 顾念看着她的模样就觉得心头哽了一口气,平復着内心的火苗应道:“我什么也不吃!你给我滚出去!” 何平戈也不真的害怕,郑重其事的点头:“成,您吃完,我收拾碗的时候顺便一起滚。” 顾念被他这话说的一梗,竟是直接笑了出来,无奈道:“气都被你气死了。” 见着顾念笑了,何平戈也就笑了:“怕您无聊,跟您逗个闷子。” 其实何平戈和顾念这会吵吵闹闹的都不是真生气,如果非要说的话,其实倒是有点像是上学的那个时候,男学生会对自己心仪的女孩子捣乱,惹她薄怒,好让她注意到自己似得。 而女孩子若是肯配合着他闹的话,那么无疑也就是对他也有几分其他的意思了。 顾念重新捧了碗,闹了一阵打算重新开始吃东西:“你这张嘴啊,怎么有时候那么正经,有时候又气死人不偿命啊。” 何平戈只笑着却不反驳:“司令,快吃吧,一会菜就凉了。” 顾念便不再说话,只是专心的去自己面前由何平戈准备的菜。 平心而论,何平戈这顿饭准备的在顾念吃的这么多别人请的饭里,其实堪称是比较清淡的了,但她居然还挺满足,甚至从每道菜里都能找出一个优点来。 比如那道清炒莴笋的清脆爽口,土豆丝配粥刚好下饭,至于这个酱油椒嘛。 浅浅的辣味和咸味,让顾念不由的舒服嘆气,并且决定把这个辣椒加入自己的保留菜单里。 一餐饭吃完,顾念满足的靠在沙发上看着何平戈收拾碗,忽然道:“结果怎么样?” 何平戈稍微停顿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顾念说的是自己和那俩小孩挑衅的事,何平戈说是自己收拾,但其实也不过是装进餐盒里,再叫长命进来拿走就是了。 至于那个什么收拾东西的时候顺便一起滚的话,他们两个早就以前忘记了。 洗干净了手后,何平戈又拧了一块帕子在顾念我又不腿瘸了的抗议下帮她擦了手反问道:“您还指望我打他们不成?” 顾念仍在寻着机会对何平戈打击报復,所以这会假做义正言辞道:“他们两个人,你不一定打得过。”
第104页 何平戈倒是没有顾念意料中的无奈着喊她,而是问:“司令也觉得两个人一定比一个人强?” 顾念有点疑惑道:“你何出此言?” 何平戈将帕子送回了洗手间,在顾念的面前坐下,有点头疼的按了按眉心:“您那俩小孩子跟我约了打戏擂,也是觉得他俩能胜过我。” 顾念对于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十分勤学好问的请教起来:“打戏擂是什么?” 何平戈想了想,如果从最根本上来说的话,指不定要讲到什么时候,索性就选了最简单的说法:“挺简单的,就是选在露天各搭一个戏台,售票唱戏,连唱三天,到时候比谁家的票根多,谁家的票多,谁家就是赢了,输了的万事听从赢家,三拜九叩认了师父,从此没有允许,不得登台。” 顾念若有所想的道:“这听起来还挺严重的啊?” 何平戈微微的嘆了口气:“您以为呢,学戏是一辈子的事,大多都是穷人家的孩子指着这个翻身呢,这要是输了,这辈子就算是没有出头的日子了。” 随着何平戈的话,顾念的表情也略微的严肃了一点:“那你应了吗?” 与她相比,何平戈的表情倒是堪称轻松了,甚至还笑着道:“为何不应,小孩子都欺负到我的头上来了,我若是连个声不都坑的话,未免太窝囊些了。” 这个表情和刚刚他逗顾念的示好,堪有一比了。 顾念有点迟疑着:“可……” 她问的迟疑,其实是有点担心如果自己说万一他输了怎么办这样的话,会引得他不开心,毕竟顾念知道,何平戈在其他领域都是蛮好说话的,但唯独是在戏曲上,有种来源于自己身上的傲气与自信。 看着顾念有点吞吞吐吐的样子,何平戈索性自己开口道:“司令对我没信心?” 顾念心中只是有疑问,但绝不是这么想的,故而一听何平戈这话,就立刻否认道:“不是。” 顾念犹豫着要用什么话来让自己的说法委婉一点,却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以前是从来不会顾及这种细节的人。 何平戈其实大概能够猜到几分顾念的想法,他也不放顾念在哪儿自己琢磨了,笑着道:“您不是等着看戏吗,这会就有的看了。” 之前他们回来的时候,顾念曾经和何平戈开出条件,上药可以,但是要求何平戈给她演场戏看,顾念没打算有的等呢,却不想现在就有了音讯,不由得有点惊讶道:“这么快?” 她这边才高兴了一点,何平戈立马一盆冷水浇下来:“慢着呢,等您伤好再说。” 顾念气的磨牙,还寻思着不久之后有点乐子,这会扑了个空,愤愤的指责他:“你又掉我胃口!” 何平戈从善如流的表现出一点无辜模样来,一双眼睛自然的带了水气,平时看起来就足够漂亮了,这时候认真的看着你的时候,就是更显得可爱可怜,叫人不由得的就要去相信他的话:“不是吊胃口,我就是在想,若是司令不好了,这场戏没了看客不说,到时候台下也没人给我捧场了。” 顾念现在算是有点明白了,自己的娘亲当年为什么要放弃那么多才子俊才也要选择自己的老爹来嫁。长相真的是件太重要的事情了,你面前的这个人足够好看的话,有时候你吵架都吵不起来,光是看着脸,就原谅她了。 顾念自认为见过的佳人美男子也不少了,可是像是何平戈这样的,偶尔就叫她不由自主的失神一下的,恐怕就只有初见时候的张振业了。 不得不说,顾念之所以当年愿意挂个番号,其实不单单是因为他的条件给的出乎意料的好,和张振业当时的示弱和温和也有那么点子关系。 只可惜了,后来她明白了张振业的这些都是装出来的,就有点为之噁心唾弃了。 张振业是好看不假,但他的控制欲太强了,他无法容忍任何东西不在他的掌控之中,若是他喜欢的是个小家碧玉还好,说不定还会因为张振业的控制欲而觉得有安全感,但偏偏他面对的人是顾念。 ☆、第六十二章 等您吃饭呢 顾念自幼在山寨里长起来,行为处事都带了点男孩子气,一点都像女孩子那样的矫情,她习惯了自己的东西自己去拿,不习惯被别人控制赐予。 和张振业在一起的那段时间,眼睛上赏心悦目不假,但是心里也是真累,恨不得离他远远的才好,但是和何平戈在一起的时候却不一样。 何平戈好像什么都没有做,又好像做了很多,当他的眼睛温和的看着你的时候就好像包容了很多,你会不由自主的信任他,对他卸下心防。 你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会很轻松,你会很想和他长久的待在一起,哪怕你在做你的事情,而他只是在一旁看书都好。 只可惜顾念不大识字,她现在的公文处理都是靠自己的一个副官给她念出来,她再做决断,这样的场合是不大适合带何平戈去的,不然顾念一定要带着何平戈一起办公,工作做的累了,就看一看何平戈来赏心悦目。 这其实有点危险。 你似乎太过于喜欢他了。 一个词将顾念拉回了现实中,顾念懒懒的打了个哈欠好掩饰自己刚刚的失神:“你可想好了,就我这名声,我要是去你哪儿,眉县其他人可就吓跑了。”
第105页 何平戈以前不觉得什么,现在却有点不喜欢听顾念说这话,一听顾念这话,就立即打断了,道:“司令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早就跟您说过,您这次出去了一次后,大家都对您改观了很多。” 顾念嗤笑一声:,轻飘飘的吐出来一句“我犯不着管他们怎么想。” 顾念在面对这个话题的时候,总是这样一个有点古怪的态度,何平戈有点奇怪,却没有问过,而他今天却忍不住了:“司令不是个坏人,可您为什么不让他们知道您的好呢。” 顾念眨了眨眼,然后偏着头去看何平戈,没有回答何平戈的话,而是反问了回去:“你觉得我是个好人吗?” 这个问题让何平戈犹豫了一瞬,在大多数的人眼里,顾念不算是好人,但是她却也根本算不上是一个坏人。 短暂的思索后,何平戈点了点头:“在我眼里,您是的。” 顾念笑了一下,然后语气转沉,缓缓道:“可如果你亲眼看着我在你眼前杀人呢。” 顾念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是紧紧的盯着何平戈的,似乎是一分一毫也不愿意错过何平戈的表情。 何平戈有点发愣,并没有立即回答,事实上,他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也不是没有想过吧,更确切的来说,他在最开始的时候,满脑子对顾念的印象,都是个沾满鲜血的女魔头的样子,但是现在,他几乎已经完全把这件事从自己的脑海里去除了。 他在养伤的时候,就知道顾念在城里杀了人,但他只做了一耳听,就莫名的把这件事情给忘记了,而这次去打仗的时候,他也知道顾念是去杀人的,但他却只记得担心她肩头的伤。 甚至,他还在为她找理由,觉得顾念能够把这个县城打到手,对于那个县城里的人,其实是个幸福的事情。 现在经过顾念这么一提醒,何平戈才发现自己对于顾念的容忍度已经越来越大了。 从一开始知道她是个军阀,就觉得她无法忍受,到现在明明直到她受伤的原因是因为她在中枪之前,先用枪开了别人的瓢儿,可他关心的,却还是只有她的伤。 这样下去的话,如果顾念在他的面前杀人的话,他又该是什么反应呢? 何平戈一时有点想不到,但他唯一能够确定的一点就是,顾念不会无缘无故的杀人。 看着何平戈的沉默,顾念笑了,有点早就知道了的意思:“如果你以为我是好人,那么你就会以前希望我是好人,如果某天我做了不是你认为的,所谓好人应该做的事情,你就会说我变了,然后从我的面前退开。” 顾念的语气淡淡的,似乎是在说一件和自己完全没有关系的事情:“其他人也是一样,其实我没有变,只是你们一开始只看到了我的一面,而你们就这样一厢情愿的以为这是我的全部,而当你们真的看到了全部的时候,你们反而会厌弃我,因为我和你们以为的那个我不一样。” 轻轻的嘆了口气。顾念笑着道:“如果他们以为我是好人,就是会一直希望我是好人,见不得我有一点不好,与其这样的话,我不如直接给他们最后的观点,也算是节约了我们双方的时间。” 她的眼睛望进了何平戈的眼睛里:“是不是方便多了?” 顾念看起来是笑着的,但她的眼睛里却没有什么笑意,她现在脸上的笑,其实更类似于一种保护机制,希望别人认同她说的是对的。 君不见,顾念隐藏在袖子底下的手,已经紧紧的握成了拳,指甲戳着掌心来稳定情绪。 或许别人看不到这个细节,但何平戈却不是,他直接起身在顾念的身边坐下,握着顾念的手腕,将她的手掌慢慢展开,然后将自己的手掌覆盖在顾念的手上,之后微微一错,便成了十指相扣的样子。 何平戈微笑着道:“司令的担心不必在我这里,我从一开始对你的印象就已经差到了最底层,那么以后无论你做什么,在我这里都只是上升,再没有下降的空间了。” 然后,他又道“所以,司令想看戏,就早点好起来吧。” 顾念不擅长感情这件事,她能想到最好的事情,就是自己的娘亲和老爹这样的了,故而她现在对于何平戈这些话,很少有一点手足无措的感觉。 接着这句话,她勐的把手从何平戈的手里抽了出来,然后捂住了自己的头,高声叫道:“我的天啊。” 她表情十分真实的痛苦,头髮被自己揉了一把显得乱七八糟的:“何平戈,你是个什么何平戈,你分明就是个鹦鹉吧,你这句话今天都说的我要背下来了。” 一句话笑的何平戈前仰后合,他道:“您若真的想叫,别叫鹦鹉,叫留声机得了,我这时不时的晚上还得放歌儿。” 顾念不说话,只拿脚去踹他,而何平戈也不怕她踹,但嘴上却十分配合的告饶着。 他们似乎找到了适合两个人的相处方式,轻松且自在的,完全抛却身份的 午饭结束后,两人并肩去花园里遛了个弯儿,然后重新让何平戈吃了半片安眠药,陪着顾念睡了个午觉。 等何平戈醒来的时候,顾念已经不在了,询问了长命才知道,顾念是去处理公文了,这叫何平戈不由得啧啧称奇了一下,他还以为当军阀没必要这么累呢。
第106页 何平戈换药的手法还不熟练,之前在顾念身上实践的时候,要不是顾念偶尔也提上两句,他恐怕就出了错,索性在询问了顾念一时半会出不来后,他索性就出门去找了周大夫。 两边人都是忙碌,等到再相见的时候,已经是晚饭时分了,也不知道顾念是什么恶趣味,居然是一个大桌子,莺莺张生连着顾念都坐好了,菜也上好了,就等着何平戈了。 偏偏有意思的是,顾念还不许派人去通知何平戈。 于是就肉眼可见的,莺莺和张生的脸,从一开始顾念主动邀请他们吃饭的喜悦,到了现在的一张脸阴沉的能挤出水来,可碍于在顾念的面前,却又只能强做微笑,弄的十分扭曲。 何平戈进门的时候,就看见百岁正等在门口,一见何平戈就迎了上来,面上还带着点古怪的意思。 何平戈看出不对劲儿来,上前两步温声问道:“这是怎么了?” 百岁却不肯说,眼神飘向不远处,不自觉的调高声道:“何老闆,您回来了,司令在等您吃饭呢。” 这句话远远就不只是说给何平戈听的了,何平戈眼见着有其他的小丫鬟一路往客厅里跑去了。 何平戈更觉得奇怪了,这似乎是有什么诈在等着自己,他有些疑惑的问到:“等我吃饭?” 百岁不再回答,只是拿眼睛示意何平戈该进去了。 何平戈心知问不出来,也就不和百岁磨功夫,往餐厅走去。 其实原本看了百岁的神情,何平戈是有点担心顾念是不是因为什么而生气,可现在看起来却不是,相反,顾念看起来眉眼之间都隐隐含了笑意,就好像那种等着看戏的样子。 何平戈心中奇怪,面前却不做显露,走上前去轻声叫:“司令。” 顾念满眼笑意的叫他,语气里有些促狭的味道:“怎么回来的这么晚?快去洗手吃饭。” 顾念现在的这个样子,几乎是和他们俩第二次去见张振业那次有的一拼了。 旁边的小丫鬟早就准备好了,一听见顾念这话,就直接端了个铜水盆带着毛巾一起出来了,连人何平戈自个去洗手间的功夫都省了。 殷勤的有些过分了。 何平戈颇有点狐疑的扫了一眼自己面前的水,打算以不变应万变,干脆就不紧不慢了洗了手,笑着问:“司令还没吃?” 顾念道:“大家都在等你呢。”说着,她微微的示意了一下莺莺和张生。 何平戈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正是能看见俩小孩已经挂不住的脸色,便轻轻的点了下头道:“有劳了。” 张生勉力忍下了情绪,给何平戈回了个笑,莺莺却是等了这么久不大耐烦,不轻不重的道:“我们小人物等等也就算了,何老闆还能叫司令等,真的是好大的架子。” ☆、第六十三章 顾司令生气啦 其实如果真的要说的话,他当着顾念的面儿这么说何平戈,其实已经是逾越了的,毕竟这里是顾念的家,而莺莺张生无论是什么身份,都越不过顾念去,他们这话说出来,若是顾念要计较的话,他们可是要遭殃的。 要记得这莺莺和张生可是个有眼力见的人,一直以来都把顾念哄的是很开心的,至少明面上,他们是没有让顾念对他们拉过脸子的,现在怎么突然沉不住气了。 何平戈带了一点好奇去将眼神落在顾念的身上,顾念却仿佛是毫无被抢了主场应该生气反应似得,明显一副看戏的样子。 何平戈这下明白了,指不定是自己什么地方惹了顾念,她这会动不了鞭子,所以寻着法子报仇呢。 这么想明白了,何平戈倒是也轻松了两分,毕竟现在的东西都直白了,也省的去猜了,既然顾念要玩,他陪着她玩就是了。 何平戈对着顾念微微点头,做出了点愧疚的样子:“今天出去的匆忙,的确忘记告知司令了。” 顾念瞄了他一眼,又瞄了那俩人一眼,语气更加柔和了:“不是什么大事,你是个好角儿,值得我等,得了,平戈,别站着了,来吃饭了。” 顾念的语气越是柔和,那边的莺莺张生就更是气的磨牙。 桌子是张实木的大圆桌,若是人多的时候,坐上十个人都没什么问题,所以现在只坐了三个人,倒也十分宽松,而顾念所指着的位置,正是她身边的位置,此刻张生正在的位置。 何平戈有点头大,看来顾念这次真的是不把何平戈整一整就不罢休啊,但也没办法,他现在还不是得听顾念的。 带了点无奈的情绪,何平戈走到了张生的面前,低声道:“劳驾。” 顾念的这个动作做的并不含蓄,不单单是何平戈看见了,张生和莺莺也是给这个动作看在眼里的,所以何平戈此刻过来的这一句劳驾是什么意思,那就不难得知了。 大概是因为这个命令是顾念下的吧,张生没表现出什么不同的情绪来,只是顺从的起身让了位置,转去莺莺的身边坐下。 反而是莺莺看起来是有些不满的,一张小嘴撅的老高,似乎是打算要尖牙利齿的说些什么,但是有张生拦着,却也没说出什么来,只是重重的哼了一声。 可惜莺莺和张生此刻忙于眼神交流,否则他们就应该看得见,顾念眼里那一闪而过的遗憾。
第107页 什么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呢,顾念就是这样的人了。 从何平戈进门的时候,小丫鬟跑着进门就是去热菜了,当何平戈坐下的时候,桌上的菜大抵都已经可以入口了。 遵照着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三人直到吃完饭才开口说话。 桌上的东西交由丫鬟们收拾,何平戈四人此刻已经转到了茶几边上坐下。 何平戈平素晚间少食,顾念也知道这点,可今天不知道怎么了,跟堆小山似得,给何平戈堆了上尖儿一小碗,又说着浪费不好什么的,眼看着何平戈吃了下去。 这也就导致了当何平戈从桌子前离开的时候,手一指忍不住的去摸一下肚子,只是因为知道这个动作不大雅观,所以何平戈在察觉后,立即就停止了动作。 只不过这个,倒是没有逃过一直把注意力放在何平戈和张生莺莺身上的顾念身上。 犹豫了一瞬后,顾念满不情愿的开口叫百岁:“去泡壶麦茶来。”顾念其实是有意叫他吃多,想看他拒绝的,可是没想到这傻孩子真的是给多少吃多少,倒是弄得现在有点像是自己欺负他了。 若是论解腻清肠来说,自然是绿茶最好,只是现在毕竟已经是晚上了,若是再喝绿茶,只怕晚上是不必睡了,而刚好麦茶对于消食健胃是不错的,所以倒是最适合何平戈了。 何平戈也明白顾念的心思,便笑着道了谢,只是顾念却装作没听见似得,并不理他。 大冬天的吃饱了饭窝在沙发里喝上一杯热茶是叫人无比惬意的事情,顾念意有所指的瞧着他们:“我出门在外的这段时间里,你们相处的如何?” 莺莺和张生的眼神随着顾念的话落在了何平戈的身上,而正巧看见何平戈也在看过来。 你们先请,何平戈对着他们俩做出了这样的手势。 莺莺看起来是想说话,他还是记着自己师哥被从司令身边赶走,这会透着不满呢,张生自然不肯叫他说话,悄悄的按住了他的手,笑着对顾念道:“相处的很好,何老闆的唱念做打都是堪称行云流水,叫人一看便觉得是下过苦功夫的。” 张生聪明,他知道莺莺这时候心里不高兴,若是说话必然免不了抱怨,而这些抱怨恰好是顾念这样的人最不爱听的,他们这样的人,把戏子接回家最大的用处就是摆着好看的,跟养金丝雀儿似得让自己开心。 他们是乐意看着这群人和睦相处的,而不是什么你争我夺的别扭。 顾念其实有点想看何平戈被人找麻烦,所以这才故意挑事儿的,可是现在又没能看着想像中的画面,顾念有点不满的背地里翻了白眼,悄悄的推波助澜:“你们的戏我也听过,不错。” 顾念是想引得这两方比较的,果然,只见张生的脸上带出了一些笑意:“谢司令夸奖。” 顾念的眼睛扫过他们,带着一点阴影的笑意,似是无意的提起来:“若是有朝一日能见你们一同演戏,倒是不错。” 一台戏里,顶了天就是俩角儿,再多了,这场戏就唱不下去,也就是说若是他们一定要一起演的话,这三人里必定是要有一个做陪衬的。 何平戈听到这里就觉得差不多了,忙打断道:“纵然是要见,也该是以后的事情了,现在天色暗了,司令也该休息了。” 顾念不满的拿眼睛瞪他,何平戈只做看不见,继续提醒道:“您这段时间征战劳累,若是现在不好好歇歇,以后身子骨落下毛病就糟糕了。” 何平戈这句话的意思,其实就是暗示顾念身上的伤了。 受伤受的多了,自然有就知道厉害,满身的伤痛,临着阴天下雨来的那滋味,顾念是怎么也忘不掉的,虽然不怕受伤,但她也不想再多了一处疼的地方。 思索过了厉害,顾念仍不忘再打击报復何平戈一下,她冷着脸道:“既然何老闆这么说了,那我就回去休息了。”不知道的,还以为顾念是多听何平戈的话呢。 她是朝着张生和莺莺讲话的,语气里面有些被败坏兴致的不愉快:“你们两个也早些休息吧。” 又朝着何平戈道,语气里面带着一些故作出来的生疏:“有劳何老闆送我回去了。” 方才还是平戈呢,这么快就改叫何老闆了,看来对于亲密称唿不适应的人并不止何平戈一个,这么一想,何平戈的心里就好过了许多。 简单的道别了莺莺和张生,何平戈带着顾念回了房间。 顾念的外套里面穿着背心又隔着纱布,倒是也不怕看见什么,所以就连着睡衣都是他帮忙换的。 顾念一进门就不说话了,但何平戈的服侍她也接受着。 何平戈瞅着她的神色,一面放松了动作来为顾念更衣,一面低声问道:“司令今个儿是故意整我?” 顾念看也没看何平戈一眼哼哼着反问了何平戈一句,:“谁说的?” 何平戈轻轻一笑,倒倒是更加确认了一些:“显而易见。” 的确,这次顾念本来就没想着掩饰,所以的确做的明显了点,所以这次干脆就认了:“谁叫你一下午不见人影,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顾念的语气不好,却不是生气,准确的来说,倒是有点像是闹脾气似得。 何平戈的语气里戴上了一点无奈:“我是看司令在忙,才出去的。”
第108页 顾念的上衣换好后,就把何平戈轰到了客厅,自个儿把下装换了,这才不满道:“我拼死拼活忙完了今天的分量去找你,结果你不在!” 这一次顾念口中的委屈,若何平戈不是个聋子,那么他是怎么也都听出来了的。 索性他也真的不是个聋子,听着屋里淅淅索索的声音没了,才转过身来解释道:“我去周大夫哪儿学习包扎了。” 顾念心里不高兴,冷哼了一声怼他:“你也知道你包的差?” 何平戈也不反驳,只是温温和和的道:“努力改进着呢。” 顾念的眼睛扫过了何平戈身上带着一点审视和探寻的意味:“学了一下午?” 何平戈点头,一脸坦坦荡荡但是为了打消对方的疑虑还是肯定的说道:“千真万确。” 身上带了淡淡的药膏味,鞋子也干净,看起来应该就是上车下车进医馆儿和回家,倒是不像说谎,顾念稍微满意了点,就不说话了。 何平戈坦荡荡的由着她审视自己,看她眼神变化后才到她身边温声道:“消气了?” 顾念不抬眼看他,似乎之前的事情不是她做出来的,完全不承认的说:“我就没生气。” 这可不怎么像,何平戈心中腹诽,但是哄了这么多年的小师妹后,他对于哄女孩子早已经算得上是驾轻就熟了:“是,咱们司令大度,自然是不会因为这种小事生气的。” 顾念没答话,只出了个语气词,算是附和了何平戈的话。 ☆、第六十四章 眉公子 时间还早,若是睡觉还是睡不着,放映机又在何平戈的屋子里,顾念这时间受着伤,也不方便过去。所以短暂的思考后,何平戈从书架上拿了一本书下来,对着顾念晃了晃:“司令这会不睡的话,听我给您读读书怎么样?” 顾念仍是不理他,何平戈也不傻,心思一转就明白了,干脆口气再软了一分,笑着道:“权当是我赔罪了可好?” 对于之前的话,顾念一直是可有可无的状态,现在听着何平戈软了口气,便颇为满意起来,屈尊降贵的开了口,仍是肉眼可见的不情不愿:“读吧。” 何平戈笑着点了头,也是为顾念的孩子气感到有趣,然后翻开了手里的书,清了清嗓子开始读到:“在很久很久以前,森林里有一只小红帽……” 顾念起先还十分安静的躺在床上等着听故事,可第一句之后,她就忍不住的皱了眉:“你拿的什么书?” 何平戈看了看自己手上书籍的封面,转过头一脸无辜的解释道:“童话故事,怎么了?” 顾念对他翻了个白眼,有些愤愤的问到:“你把我当小孩哄吗?” 何平戈意有所指道:“司令有时候的确像是个小孩。” 顾念知道他书说的是自己刚刚在客厅里的事,这下更是像踩了猫尾巴似得,一瞪眼假装发怒道:“胡说八道!” 何平戈看着顾念生气的样子,手上的书页轻轻阖上,眼睛含着笑望向顾念:“实话实话。” 何平戈的样子太过淡然,看的人生气,顾念不想再争下去,直接命令道:“换一本,不想听这个。” 何平戈从善如流的将自己手里的书随便一抛,他本来就是逗顾念玩,这会儿目的达到了,自然也就不再执着了,道:“行,那司令想听什么?” 书柜上的那些书,顾念大多不认识,也说不出要听什么,她不想露怯,便道:“书里的故事大多都是编的,没意思,你就跟我讲点你知道的真实的事好了。” 何平戈故意促狭道:“真实的事?司令不是早都查过了吗?” 顾念做这件事本来是寻常的,但是被何平戈这么说,却难得有几分恼羞成怒,冷声道:“我只不过查了你的资料,我可没兴趣去查你几时喝水几时尿炕。” 何平戈听出顾念真起了点情绪,便不再玩笑,而是缓和气氛道:“司令若是真的想听,我倒是也可以讲。” 顾念瞧着他的一脸认真就不爽,连着几次嘴上打架都输给了何平戈可以说是十分的打击顾念了,于是她冷着脸直接就把手伸进了枕头底下。 何平戈先是一愣,然后就想起了他那天晚上过来,顾念干净利地的从枕头捞出一把枪指着自己的样子,忙摆手道:“别别别,世界美好,您这般暴躁可不好。” 顾念的脸上带了点得意的笑:“不是你逼得吗?” 何平戈努力的想摆出一点无辜的样子,可是碍于顾念了解他,所以倒是没有起什么作用。 何平戈无奈,从自己的大脑里搜颳了一下,道:“若是司令真的想听的话,那我就给司令讲讲咱们眉县的故事吧。” 这个倒是有点意思,顾念点了点头,从枕头下收回了手:“好。” 何平戈松了口气,虽然说知道顾念不会一枪打过来,但是还是现在安心些。 思索了一下后,何平戈开口:“司令可知道咱们眉县为何被称为眉县吗?” 这个的话,顾念隐约记得她过来的时候,有哪个副将跟她提过一嘴,但是当时自己忙着吃冻梨,并没有在意,努力的回忆着当时的场景,她试探着道:“因为之前有个姓眉的人唱戏唱的好?”
第109页 何平戈微笑着点了点头:“是如此,却也不但如此。” 讲故事自然就是要有讲故事的气氛,何平戈现在也不必看书了,就将屋子里的灯,调成了一个适合入睡的昏暗亮度,徐徐开口道:“司令知道,自古以来唱戏的人多,但地位也低,往往是没有什么身份的,但眉公子却不一样。” “眉公子并不是穷苦人家的孩子,相反,他家中富足衣食无忧,甚至还开有几家店铺,足够他下半辈子不做事也能够好好的活着。” 这个故事虽然不是童话,但开头却也莫名熟悉,简直就像是那些是说书人嘴里的话本一样,某个之前很厉害的人,后来怎么样的跌进了泥里,不屈不挠奋发向上,最后成为万人敬仰的名人的故事。 顾念对于这样的故事早就听的烦了,皱了皱鼻子抢白道:“后来他家里衰败了?” 何平戈有点疑惑的瞧她:“司令如何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 顾念理所当然道:“若不是家中衰败,他怎么学的了戏呢?” 其实这个分析倒是没什么不对的,何平戈自己也知道,学戏太苦太累,若是不是穷人家的孩子为了活命混口饭吃,谁都不肯受这个苦的。 但是在眉公子的身上,却是有一点不一样。 “或许该称为缘分吧。”何平戈慢慢的解释道:“眉公子早慧,三岁时便已可以通读诗书,四岁便可熟背唐诗宋词,待到五岁的时候,他便可做些简单诗句。” 顾念小时候还不完全是混世魔王的时候,曾经被母亲拘着读些弯弯绕绕的古书,其中有个故事叫做伤仲永,而何平戈刚刚所说的,几乎跟那里面一样夸张。 “听着像骗人的。”顾念下了判断。 何平戈无奈的停下了讲述:“司令既然叫我说,我自然说的是真的。” “嗯哼。”顾念懒懒的发了个音,算是催他继续。 何平戈道:“小孩六岁是个坎子,许多孩子都会卡在这里过不去,所以当眉公子六岁的时候,家里为了给他壮气运,便领了一戏班子进家里住着。” “他们领的还不算是一般的戏班子,而是那种全是和眉公子年纪差不多大的孩子,算是个学徒班。” 顾念皱眉:“这么大的小孩唱不了戏,请他们做什么?” “其实也是因为穷人命贱的原因,眉公子当时的八字轻,算命的说他有大富大贵的命,可是也有吃苦受累的命,而这些的转折,就在六岁。”何平戈微微的嘆了口气:“眉家人觉得算命的意思就是怕眉公子过不去这个坎子,所以就找来这么一群小孩住在家里,给眉公子也混了进去,为的呢,就是叫阎王爷若是派人来抓的时候,抓不着眉公子,随随便便带走其他的交差。” “封建迷信。”顾念原本打算安安静静的听完故事,但是在这个时候,却忍不住。 好在何平戈倒是没有说话一直被打断而生气,而是笑着附和道:“可不是吗。” “后来,眉公子就在戏班子里足足的混了一年。” “他的待遇和其他人自然不一样,他身边仍是带着小厮丫鬟,想做什么从来都不必自己动手,可是或许是因为这样的日子过的无聊的了,眉公子就对唱戏感兴趣起来。” 顾念的脸上仍是不贊同:“我要是他爹,我就打断他的腿。” 面对这个话,何平戈投去了一个疑惑的眼神,毕竟在之前和顾念的相处里,他知道顾念对于戏子,并不是特别大的意见,怎么现在? 顾念收到了何平戈的眼神后短暂的犹豫了一下,事实上,她倒是不故意的每次都要出言打断何平戈的话,而是听公文报告听出的习惯。 她不认几个字,所以都是副官读她来处理,她会抓紧空隙和不合理的地方提出意见,而副官就会把她刚刚说的话,写上去。 所以每当她在听故事的时候,就总会有点这样的条件反射。 顾念其实有一点担心自己刚刚的话说是不是太偏激了,会让何平戈觉得自己对戏子有什么以及,于是又补充道:“若是为了活命,做了也没什么,可是他为了好玩,却不应该。” 何平戈追问道:“为什么不应该?” 何平戈的样子倒不像是生气,顾念放心了一点。 其实她本没有必要担心何平戈会不会生气的,比较就算他生气了,他也不能把她怎么样,但她就是第一反应就是去考虑了这一点。 放心之后,顾念的条例便理清了很多:“听你所言,他家人对他的关心程度,他应该是家中独子。” 这一点何平戈还没说,她是靠猜出来的。 何平戈一点头确认道:“确实是。” 顾念微微一笑:“你也说了他家里还有产业。” “是的。”何平戈再点头。 到这里开始,顾念的脸色便严肃起来:“若是家中子嗣众多,出了这么个爱玩爱闹的也就算了,可家中就他一个,他若是去唱了戏,家中这些,难道要他父亲一人支撑吗,即便他父亲可以,但待他父亲死后呢?” 顾念这句话问的是比较威严的口气,有些接近于她在军中时候的态度:“家中产业是祖祖辈辈的努力传下来的,若是因为一人尽数毁去,你叫他父亲有什么脸面去见底下的祖先。”
第110页 何平戈见过顾念的冷脸,见过她的笑,也见过她偶尔的悲伤,不过这副样子倒是第一次见。 并不讨厌,反而,叫人有些敬佩。 只不过这些何平戈倒是没有说出口,而是笑着道:“司令这些话,竟是有些古板。” 顾念道:“并非古板,而是责任。” ☆、第六十五章 不该连个好梦也没有 顾念在责任这两个字上微微的顿了一顿,似乎是在组织语言,然后道:“他吃好穿好,就不能选择自己的兴趣,而是应该担起担子来。” 其实顾念这个思想有点古板,她家里就她这么一个女娃娃,所以除了当成掌上明珠之外,也教授了许多关于责任,或是应该承担的东西,所以顾念这个时候的思想,就忍不由的推己及人了。 何平戈点头,算是贊同顾念的意思,然后道:“司令说的有道理,若是个成年人,也许拿这话劝一劝倒也还好,只是眉公子当时只是个孩子,哪里懂的这些,苦求了几日见父母不许,便偷偷的跟着学,每天磨的手脚出血,也不喊苦喊累。” 顾念仍是有些不喜欢眉公子的做法,但是听了这话却也点头道:“勉强算是有点担当。”她也是这么过来的,只不过她是学武,手脚磨破了就绑上绷带练,带着这样的疼痛还得继续练习,这继续下去的勇气,需要的可是比直接挨一刀多的多。 她自幼习武,偶尔还会起了些心思抱怨太苦太累,但是眉公子作为富贵人家的公子哥,能到这个程度,也是着实不容易了。 何平戈笑说:“眉公子学东西快,从小到大都是这样,那戏班子里的师父也不过四十来岁的年纪,短短两年,所知道的东西就被眉公子尽数学去,甚至还有些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味道。” 说到这里的时候,顾念又忍不住撇嘴了,她虽不懂戏曲,却也觉得两年学的七七八八,实在是有点妄言了,若不是这是人们杜撰出来的故事,那么这个眉公子,倒是当真就是吃这碗饭的人物了,何平戈倒是瞧见了她的表情,却不作回应,只是继续说:“眉公子的父母本是以孩子一时兴起,不去理会也就罢了,可是见他如今痴迷的样子,便也就不再阻挠,转而支持了起来。” “有了父母的支持后,眉公子就请了不少的名师大家来到了自己的家里教授自己,可无一例外的是,他学的又快又好,让每个人都赞嘆,眉公子天生就该是吃这餐饭的。” “然后呢?”顾念追问,她倒不是真的对这个眉公子感兴趣,只不过她自从过来,就知道眉县的眉是来自这个眉公子。自然就不由的有点好奇,得是什么样的故事,才能让全县的人,都不做反对的同意了这件事。 顾念其实暗自琢磨了一下,自己要是把眉县改成顾县的话,估计其实也行,只不过一来她改这个玩意没用,二来呢,县里的人虽然同意,但估计也是被吓的,倒是不知道眉公子的本事,比自己大在了什么地方。 何平戈开始也是抱着试试看的心理给顾念讲这个故事,此时见她似乎是真的感兴趣,说起来便也不由得的更认真了一点,语气抑扬顿挫,若是给配上个小桌醒木,大有个说书先生的样子。 只不过何平戈这位说书先生有点不同,他不说给许多人听,只说给顾念:“按照常理来说,眉公子这时候是名声大好的,县里都传了他是戏曲天才,甚至有人很远的地方赶来,想要一睹这样的风采,若是一般人,大概是会趁着这个时候,稳定自己的名声,将自己捧成角儿,可是眉公子也不一样,之后的几年,眉公子并没有登台演出,而是带了钱,独自一人去游歷各地,寻访各地名师学习,甚至有一度和家里断了音信,家里人几乎以为他遭遇了不测,可是他却带着一个戏班子回到了家里。” 这一回顾念的眉头倒是没有皱起来了,只是有点若有所思的样子,何平戈猜测她应该是对眉公子的做法还是不满,忙往后讲道:“有人问他这些年在外面都做了什么,他也不说,只是回来的第二天,就在眉县搭了戏台子,连着三天的大戏唱出来,县里没有一个人不服的。” 其实何平戈这会儿的担心有点多余了,顾念这会儿其实在想的是,可惜不知道这故事是真是假,如果是假的也就罢了,若是真的的话,那么这位眉公子还真的是有点值得人敬佩了。 人天生都有一种想要被瞩目的心理,哪怕是顾念自己都是这样,她小时候在山寨里,其实也是个小头头的感觉,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可即便是这样长大的顾念,在面对手下千百士兵,齐声唿喊司令英明的时候,也是忍不住觉得心头一跳满意异常的。 所以说,这位眉公子能够不为这种事迷惑,还能放弃这些出门去寻找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那么这个人的心性之坚定,真的是着实叫人佩服的了。 至少现在,顾念是觉得自己做不到的,她手底下的这些东西,是她花了大时间,大精力弄到现在这样的,现在要让她放弃的话,无异于是从她身上割肉了,若是确定以后这些东西还能回来,顾念说不定还能痛快点,但是在未知的时候来说,这就实在是为难了。 何平戈不知道顾念这会儿在想什么,只是尽职尽责的当好了自己的说书先生:“眉公子的家人还以为眉公子是在外混的不好才回来的,倒也没说什么,而刚好这个时候,外面有人赶来,问是不是眉公子登台唱戏,他是一路追过来捧场的,县里人都很奇怪,说没有眉公子这个人,那人不信,将眉公子全名报了出来,县里人才知道,原来眉家的小少爷,现在得了眉公子这样的一个雅号,也是从这次开始,眉公子的名声一鸣惊人,之后随着络绎不绝的人来问眉公子,这个县城,也就改叫眉县了。”
第111页 顾念之前还饶有兴致,现在却忍不住打了哈欠,明明困的睁不开眼了,却还坚持和何平戈辩道:“听着跟假的似得。” 何平戈做了个或许吧的样子,说:“眉公子如今还在眉县住着呢。” 顾念满不在乎:“这可有意思,赶明儿我看看去,他是不是真的唱的那么好。” “说不定会有机会的。”何平戈笑了一下,又补充道:“只不过现在眉公子应该也有七十多岁了,怕是唱不出年轻时候的绝代风华了。” 何平戈说这句话的时候有些遗憾的味道。 顾念以为他是出于点英雄惜英雄的心理,想了想,近乎于安慰的道:“美人在骨不在皮,若是他真好,哪怕是老的不能动了,我也能看着他的好。” 这句话说的极好,甚至有点镇住了何平戈,他有些惊讶的打量了一下顾念,似乎是不相信这句话是从顾念的嘴里说出来的。 他以前唱戏的时候,唱的最多的是自古美人与英雄,不许人间见白头,这还第一次听到有人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不过他这个神情只是转瞬即逝,他看着哈欠连天的顾念,困的眼睛都红了还在安慰自己的样子,不由的有点心软,温声道:“司令困了?” 顾念先是点了点头,后来又摇头:“不应该,我这一天已经睡了太久了,不应该现在困啊?” 看着顾念疑惑的样子,何平戈安慰道:“这个倒是正常的,我问过周大夫,他说您失血过多后贫血,本来就会导致眩晕,加上为了止疼,药里有些安神止疼的药,所以会导致您的困,等伤口好了就差不多了。” 道理说的简单明白,顾念道是听懂了,只有些不满道:“这可不太好,谁要杀我都很容易。” 这个时候都想着这个,惹的何平戈不由的失笑:“司令别担心这个,现在周围都是您的地方,您安全的很。” 顾念没说对也不说不对,只是又打了个哈欠,往被子里缩了一下。 看着顾念似乎是不打算再说话的样子,何平戈知道自己再待着就有点碍事了,便起身道:“司令,既然您睡了的话,那我?” 何平戈的原意是想走来着,可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看着顾念摸索着从抽屉里掏了板儿药给他。 不用看也知道是什么了,何平戈接过来轻声道句“好。”后,便自己去给自己倒了水把药吃下。 他倒不在意吃药这件事,只是觉得顾念有些不好过,明明是希望人陪着的,却总没办法对人放心,只得依靠这样的方法。 何平戈在沙发和床之间犹豫了一会后,最后迎着顾念的眼神走上来了床,他记得昨天这么做的时候,顾念睡的很好,所以他今天还想再还原一次。 顾念不是个坏人,她不该连个好觉也睡不着的。 药物的作用实在是太大了一点,何平戈躺在那里还来不及说许多的话,就感觉困意袭来,不断的将他拽进睡眠的深渊里去。 趁着最后一点清明,他撑起身子在顾念的眉心落下了一个轻轻的晚安吻:“做个好梦,司令。” 然后他就义无反顾的扎进了梦乡中。 又是一夜无梦。 莫名其妙的,顾念这个根深蒂固的噩梦毛病,吃了许许多多的药,用了许许多多的偏方也没好,但是在何平戈身边睡的这两个晚上,却都没有再被梦魇所困扰。 顾念有怀疑过这是不是巧合,但是她有很快的打消了这个念头。 不算这两次,她之前照顾何平戈的时候在沙发上睡时,也是无梦好眠,只不过当时心里多是对何平戈的担心,她就没有注意到这个。 ☆、第六十六章 情绪波动 顾念是在暖融融的阳光里醒来的。 顾念的屋子里有一个厚重的天鹅绒的大窗帘,遮起来的时候,屋里面就是彻头彻尾的黑暗,外面什么也看不见。 其实顾念的睡眠质量很好,不必遮掩的这么黑她也睡得着,她还是有点过于小心了,这样的黑暗,让她能够安心。 在以前,她有时候挺喜欢在睡前看看星星的,漫天的星辰闪闪烁烁,总是让人觉得美极了,可是现在若是不拉窗帘睡,她总是有点不安稳的感觉。 这次的窗帘也是被拉着的,只是露了小小的一个缝儿,刚好可以让一丝阳光落在顾念的眼睛上,控制的这么好,显然是人为的,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巧的心思,这么一来也算是自然醒,不至于叫顾念因为起床气而发脾气了。 只不过顾念虽然被阳光晃醒了,却还不大想起来,于是就在床上滚了一圈,滚到了离阳光比较远的地方继续装死。 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何平戈的声音,看样子是应该已经走了,顾念侧耳细听了听,不得不说,她其实是抱了一点期待的,但是现在虽然没有,她却也不意外。 和她预料的差不多,何平戈这个人爱极了戏,之前他受伤的时候不能唱戏就给他憋得够呛,这次好不容易有了机会,还不好好的过一下戏瘾吗,之前专门抽了一天出来,就已经很够意思了。 顾念完全可以理解何平戈的想法,但是还是忍不住有点噘嘴,就大概是有点先有了希望,却又失望了的感觉。 一下子感觉什么都没意思了,顾念无聊的盯着那丝阳光从自己刚刚躺着的地方追到了自己现在在的位置,忽然扬起手抽了自己一个耳光。
第112页 不轻不重。 不足以在脸上留下太长时间的印子,却也足够疼的可以把顾念从这种小女儿似得情绪抽出来。 她抿唇面无表情的下地梳洗。 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盯了好一会,她觉得自己实在是有点好笑,这才多久啊,居然就开始因为这么一点小事而影响心情了。她可是顾念啊。 “简直像个娘们。”顾念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恶狠狠的骂了一句,然后她自己就笑出来了。 她的确就是个娘们,无论她怎么努力,她做了多少爷们也做不到的事,可是只要这一句,就足够把她做的这些全部都抹煞。 顾念还记得,当初张振业曾经要求她交出兵权的时候,就说过,女人是天生的感性动物,她们会因为感情误事,然后,又义正言辞的举了一堆这样那样的例子给顾念,来证实自己所言非虚。 而顾念当时做了什么呢,她摘下了自己的配枪往桌子上一砸说:“你们眼里的老娘们儿是什么样的?娇气?爱哭?怕苦怕累还怕疼?” 顾念冷冷的扫视了屋子里的人一圈,他们没说话,眼神都在偷偷的去瞄张振业。 随着张振业的一个轻微点头,他们便迅速的附和起来,大致都是同意顾念刚刚说的话的。 然后顾念就笑了,她当着所有人的面儿,给弹夹里上了子弹,然后把子弹推向了桌子中间:“那咱们今天就玩个游戏,我这把枪里,有八颗子弹,你们随便来个人,咱们一人一枪在自己身上开眼眼儿,开完八个眼儿,我但凡比对面的人多出一声儿,我就承认我和你们嘴里的老娘们儿是一种人,我也甘心情愿送了兵给你们,怎么样?” 顾念这话一出口,屋子里就没人说话了,顾念的这股子狠劲儿,是在场的人谁都比不上的,许久,那张振业才嘆气道:“顾念,你的本事是没有人怀疑的,我也从不觉得你怕苦怕累,或是怕疼娇气,我只是怕你会在感情上误事。” 顾念提了唇角冷笑:“怎么着,你怕我同情心泛滥,对着敌人开不了枪吗?” 张振业摇头:“我不怕这一点,我知道你是马匪出身,绝没有这些不该有的东西,我只是担心,你的性子太直了,若是有人先在你这里安排了人,叫你动了感情后,再遥控你……” 张振业一边说着,一边看顾念的神色:“你知道的,我这并不是平白无故的担心,我之前就收到过这样的人,然后我就给她毙了,但是你呢?” 顾念眯着眼睛看着他。语气坚定冷漠:“老子以后的男人,自然是老子自个养的,清清白白的那种,老子不是你们心里那种为了情为了爱要死要活的人,我只图个顺眼,若是胆敢咬了我,我的处理方法,自然是要比您这法子,更有趣的。” 顾念当初的话,还在自己的耳边,现在就开始为了这么小小的一件事黯然神伤,简直是把那时候的自己,脸打的啪啪响啊。 苦笑了一下,顾念单手开水洗了毛巾,将冰毛巾敷在脸上的红痕上。 她觉得自己应该很清楚,她和何平戈现在是合作的关系,她对他好,他就陪她演好一对好爱人。 她应该保持好自己的清醒,清醒才能保护她。 她不想真的变成,张振业口中的那种女人。 这几天玩的太开心了一点,她真的是连脑子都没有了。 撒娇耍赖闹脾气……。真是不嫌丢人。 深深的嘆了口气后,顾念索性在洗手池里直接放满了满盆的水,然后直接把头扎了进去。 冬天的水还冷着,尤其是在顾念刚刚起来的情况下,激的头皮发麻,太阳穴刺痛。 可是顾念也没有让自己离开水,她想她现在的确需要一点疼痛,来让自己明白自己到底是谁。 最好顾念是顶着一头湿发,叫长命百岁过来伺候自己洗漱的。 如顾念所言,她又不是没有手没有脚,但是当她的太阳穴刺痛持续不断的时候,偷个懒也没什么所谓。 就在顾念坐在床上等着百岁给自己擦头髮的时候,何平戈却进来了,手里还提着个食盒,他一进门就皱了眉头:“司令,您伤还没好,不能洗澡。” 顾念摆了摆手,一边是让何平戈停下,一边也是暗示了长命百岁不许说话,道:“没事,就是洗了个头髮。” 听到这个何平戈的脸色才好了一点,皱着眉将食盒放在了茶几上,走进来就想去扯顾念的领子:“有没有沾到水?” 天地良心,都说关心则乱,何平戈现在就是这样,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刚一进门,就急吼吼的冲上去去解顾念扣子这件事,看在长命百岁的眼里,是多么的……咳,别有深意。 何平戈直到手上被顾念重重的拍了一下才觉得不对劲儿,抬头刚想问一下顾念是怎么的了,这才注意到站在一旁的长命百岁,一时间颇有些尴尬。 他轻咳嗽一声,有点窘迫的解释道:“我就是看看伤……” 莫名有点欲盖弥彰的感觉,长命百岁互相看了一眼,然后勐点头道:“理解理解!” 何平戈忍不住长长的嘆气,你们俩这是理解什么了啊,这个表情就不像啊。 长命百岁的表情顾念也看在眼里,看着何平戈头疼的样子,顾念回头瞟了一眼长命百岁道:“你们俩麻利的闪闪吧。”
第113页 顾念想的是为何平戈解围,长命百岁却不是这么想的,欢快的行了一个礼后,长命百岁就带着满脸的笑关上了门,还顺便留了一句:“那我们就不打搅司令和何老闆了。” 何平戈忍不住扶额,这可真的是越解释越乱。 顾念的头髮还没擦干,这会儿自己抬了一个胳膊擦着,见何平戈在这里而不是去了外面不由得有点漫不经心的问道:“你今天怎么没去戏园子?” 她原本以为这个人是回去唱戏了,却没想到还会在这里出现,自然是有些惊讶的,只是面上却是丝毫不显露。 何平戈迎着她的话走了过去,接手继续为顾念擦拭头髮,半真半假的笑:“在家陪金主。” 顾念一个手不方便,也就不再执着,放手由他去弄:“我用你陪啊,我又不是小孩子。” 何平戈笑了一声,分明的意思就是说昨晚的那些事,如果不是小孩谁能做得出来? 但嘴上却道:“司令不懂,这叫雪中送炭,人在心理脆弱的时候,是最容易被人用感情所打动的,您以后能记着我点好。” 顾念是听见了何平戈的话的,无论是嘴上的,还是心里的都听见了,此时却故作不知道的:“你这么一说,我觉得我有点亏得慌啊,你那会伤的时候我咋不知道这招?” 顾念也使坏,这是拿何平戈之前挨了打趴床的是逗他:“怎么感觉这么一对比下来,你像个好人,我像个那种负心人了呢?” 她一面说,自己就忍不住乐了,只可惜现在背对着何平戈,看不着他的反应。 何平戈倒是不急不慢的,笑着道:“司令说的都是对的。” 如果说顾念之前说的话是一记直拳打过去的话,那么何平戈的话大概就是面镜子,还不等顾念打破镜子呢,顾念自己先打疼了手。 有点无处着力的感觉,顾念好气又好笑,作势要回身:“嘿,你!” 何平戈放轻动作握住了顾念的肩头,劝道:“司令莫气,身子要紧,气出病来无人替。” 气人的也是他,劝人的也是他,合着好事坏事都归他一个人了。 ☆、第六十七章 粥 顾念想了想,知道嘴皮子上自己的功夫还差了点,比不过何平戈,再说下去也是自己输,索性不在这个话题上浪费时间,而是拉长了声音叫道:“何老闆啊。” 顾念这声叫的语重心长,引得何平戈发了句笑,然后也拉长了声音回应她:“怎么着啊,顾司令。” 顾念心里想着要给何平戈噎一噎,只不过词库贫乏,思来想去后又拎出了张生二人的事情来说:“你答应我的戏什么时候演啊?” 最近无聊的过分了,电影带子偶尔看看就得了,经常看也没什么意思,也不知道何平戈当初是怎么忍了那么久的。 这事是早就答应好的,只不过最近忙才给耽搁了,何平戈琢磨了一下道:“等您伤好了吧,要不然这要是给俩小傢伙欺负狠了,俩再往您身上扑的话,您这边不得气的要揍我啊。” 顾念瘪嘴,十分真诚的嘆气道:“哎,闷在家里真不是人过的日子。” 何平戈笑了,他也知道顾念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倒也不是说闲不住吧,她要是好手好脚的时候,你叫她闲待着还行,可是这会闲待着,却有点类似于折磨了,于是他温声问:“想听歌吗?” 顾念略微的侧了一点头去看他:“上次的?” 何平戈摇头,道:“我学了点新的。” 顾念闲的正不舒爽,耳朵捉到新的二字精神一振道:“听!” 何平戈又闷闷的笑了两声,才清理了一下喉咙唱道:“昏黄回忆如灯影摇晃,梦里梦外分不清身在何方……” 随着口中淡淡的唱,何平戈手下的动作轻柔,更换了两条毛巾后,顾念的头髮基本上已经半干,至少不会引发感冒了。 何平戈松手,指尖扫过了顾念的髮丝,润润的但是摸着应该并没有大碍满意道:“好了。” 说着,他转向了顾念的正面,打算看看难得披散头髮的顾念长的是什么样子,可是他才刚刚一转过来,就不由自主的皱了眉头:“司令的脸是怎么回事?” 顾念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被问的有点懵:“嗯?” 何平戈皱着眉用手指去轻轻的触碰了一下顾念的脸颊,低声道:“红了。” 这个时候顾念才想起来之前自己给自己的那巴掌,没想到何平戈回来的这么早,居然有点被抓包的感觉,于是面无表情的道:“哦,睡觉的压的。” 这话是明显的假。 顾念的脸上现在不单单是红,还有一点轻微的肿痕,顾念当时心里烦躁,对自己下手虽然是悠着力道却也绝不算轻的,这时候用睡觉压的这个说话,实在是有点说不过去了,毕竟没什么人能在睡觉的时候,给自己的脸上压出个巴掌印来着。 何平戈看得出顾念是不大想说,也就假装姑且信了这句话,只是道:“我去拿一点药膏来。” 说着,他就往药箱那边走,可还没等他走几步呢,就直接被顾念握住了手腕,顾念淡淡道:“不用了。” 她这会倒不是发脾气什么的,只是她是真的觉得没必要,本来就没多大点事,过一会自己说不定就下去了,又不是出血了,还得擦药,实在是小题大做。
第114页 若是平常的小事,何平戈估计也就听顾念的了,但这次不知怎么的,看着自己不过是出去了一会儿,顾念就将自己弄伤,甚至还不愿意和自己说出真相,何平戈竟是起了点火气。 勉力压下才没说出什么严重的话,只是淡淡道:“司令等会出去,可不信别人多想吧?” 这句话说的顾念一皱眉,何平戈继续道:“我相信您这是睡觉压的,别人可不一定。” 这句话就是说何平戈知道了顾念脸上的痕迹不是压的了。 不过这个倒也在顾念的意料之中的,本来就是随口编个理由,互相交流一下就得了,难道还真的实话实说吗。 本来在她的估计里,按照何平戈的性格,大概就是看出来了是假的,也会假装是真的来不动声色的。 看着何平戈的神色,顾念略微有点奇怪了,却也没多说什么,只是静静的松开了何平戈的手,在床上坐好。 何平戈在被放手后,也是默不作声的走到药箱旁边,从里面拿了药膏。 何平戈问周大夫直接买了个药箱,里面基础的东西几乎是应有尽有,甚至还有些周大夫的祖传秘方,例如何平戈手里的这个小瓶子就是了。 活血消炎消淤肿的效果是最好的,做起来也困难,每每做一次,也不过是得到那么小小的一缸,何平戈要买的这些,也是磨了不少时间,本来只是打算以备不时之需,谁知道这么快就用上了。 淡绿色的药膏被何平戈挖了一点在掌心化开,温热了后才用指尖沾着,一点点的擦上了顾念的脸。 之前还不觉得怎么样,当何平戈这么轻轻一触的时候,顾念才决出了疼痛,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何平戈的动作已经放的足够轻了,但是听到顾念的声音,还是有些担心的停了下来道:“疼了?” 如果说男人是有点大男子主义的话,那么顾念就该是有点大女子主义了,强撑着不肯服软,一张脸忍下来了疼痛,若无其事道:“不痛。” 开玩笑,她顾念可是战场刀尖上滚下来的人,要是让人知道,她连这样小小的疼痛都怕的话,她可以后上哪里找她的面子去。 何平戈看着她,却也没揭穿,只是下手的时候,力道更加轻柔了。 不多时,药就已经擦完了,顾念的脸上有半点是油光灿烂的,另一半倒是素淡的干净。 索性顺道给顾念连同身上的纱布一併换了,这才背过身去等着顾念换衣服。 屋子里淅淅索索的,何平戈的心里有点静不下来。 不应该啊,何平戈心里暗道,自己可是曾经在龙套的时候一堆人换衣服,都不带有个什么想法的,怎么现在这么不淡定了。 可怜咱们的角儿活到了二十多岁的年纪,尝遍了戏里酸甜苦辣,人物的悲欢离合,但其实对于感情这件事上,与新手无疑。 他也不想想,当初换衣服的时候都是一群男孩子,就算是有个女孩子,也是半大的年纪,前后平的跟个男的似得,不低头都分不清男女的那种,他能不淡定,才是奇怪。 更加重要的是,当初的那些人,和顾念却不一样。 听着屋子里的声音停止,何平戈走上前来帮顾念整理细节,或是那些一只手够不到的地方。 看着何平戈低着头一脸认真的样子,顾念忽然有点温暖,就笑了:“谢谢。” 何平戈垂着眼睛也不看她:“司令是在为什么事苦恼吗?” 他原本是没打算问道,可是顾念这句谢谢出口后,他却没办法不问了。 顾念有点奇怪道:“为什么这么说?” 何平戈淡淡道:“您脸上的那个,根本就不像是睡觉的压痕。” 顾念微微皱眉,含煳了一句:“嗯,所以?” 何平戈也不再跟她打太极直接下了结论:“有人打了您?” 顾念神色淡淡的语气里也是轻飘飘否认:“没有。” 何平戈点了一下头,似乎是排除了一个错误答案:“理所应当是没有的,这个眉县里,您的身份是最高的,但凡是有点脑子的,就都不会跟您动手。” 顾念不说话了,何平戈接着分析道:“所以您脸上的伤是自己动的手。您不是个乐意伤害自个的人,所以我猜一定有什么原因。” 何平戈既然说到了这里,顾念心知但说是压的肯定是没什么用了,索性道:“能有什么原因,早上起床没起来,一看点都这时候了,一生气就给了自己个一下子呗。” 顾念这话说的干脆,面上的表情也无懈可击,何平戈一时不知道该不该信:“只是因为这个?” 顾念理所当然道:“要不然呢,一大早上起来,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我还能有什么事。”说着,她瞄了一眼何平戈:“你盼着我有事啊?” 她本是故意逗何平戈的,何平戈却没接话,只是道:“没事就好,我只是希望司令有什么事的话,可以不要一个人扛着。” 又是一句软和人心的话,顾念闭眼,再睁眼的时候笑了起来:“我现在最大的事就是我比较饿。” 何平戈的眉头一挑:“这个问题我刚好可以解决。” 何平戈引着顾念到了食盒面前,笑盈盈的从里面捧出了个瓦罐。
第115页 顾念原本还期待着和那天一样,有点虽然素但是好吃的菜呢,这会一见这个食盒里将放了一个瓦罐,不由的有点失望。 何平戈哄她:“这是早上,吃点清淡的有助消化的。” 顾念哼了一声算是认同他。 接着顾念便把那瓦罐揭开,往里面一瞅。 她原本是想着,虽然没有菜,但是如果有那天她吃的那种软软糯糯的米粥,也不错的,但是一打开盖子,她就有点愣住了。 瓦罐里红的跟装了一罐子血似得,乍一看还挺吓人的。 顾念忍着没叫自己的脸上露出什么太难看的表情,只是略微有点僵硬的回头去看何平戈:“这是什么东西?” 何平戈笑而不答,只是反问:“司令看呢?” 这玩意看着就够吓人的了,要是顾念猜,她估计就猜是一翁子血了,不过鑑于何平戈应该没有那么血腥,她还是凑上去闻了一下:“腥甜腥甜的。” ☆、第六十八章 小脾气 何平戈饶有兴趣的看她,唇角带着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温柔笑意:“猜不出是什么?” 顾念是真没看出来,却又不肯服输,所以也不说话,拎着盛粥的勺子在锅里搅和了一下,看着那红其实不是纯粹的红,还混合了点白色的东西,顾念一直以来观察力都特别的好,这会儿想了想,带了七八分把握道:“大枣?” 何平戈点头笑道:“还有莲子黑豆什么的,都是补血的。” 猜中之后的顾念显然是开心的,却也带了两分无奈道:“你这是干什么,我又不是生孩子,弄这些有的没的。” 顾念是有些大大咧咧惯了的,何平戈却有些不认同的说:“司令虽然不是生孩子,但是您之前的那个失血量,是的确不小的,如果不是您本身的身体的确够好,恐怕是没有多少人,撑得下来的。” 何平戈这个话,其实倒是算是实话了,且不说顾念挨了一下的时候流了多少血,单说这几天的伤口血淋漓的样子,就足以让人担心了。 顾念新知何平戈这其实是关心的意思,但还是有点不满,却没有理直气壮,只是低声道:“我不喜欢大枣,甜的腻人。”然后顺便把勺子扔回了锅里。 何平戈倒是不知道这点的,看着顾念嫌弃极了的离的那个粥八百米远,像个不想吃药的小孩子就想笑,有什么办法呢,何平戈只能劝道:“我加了莲子和其他的东西中和,司令不妨先尝一尝再说。” 顾念听了这话,嫌弃的扫了他一眼:“你跟哄孩子似得。” 何平戈心道我这本来就是哄孩子啊,但是脸上却正色道:“我这是讲道理。” 顾念也假装用一种义正言辞的口气说话:“可是我看着就不想吃。” 何平戈有点头疼了,这些东西做出来就是为了给顾念吃的,她现在失血量这么大,如果不好好的补一下的话,这个人是肯定受不了的。 眼睛一转,何平戈笑着道:“司令不想真的和小孩子似得,还得大人追着后面哄着才一口口的吃吧?” 顾念没说话,只是嫌弃的看了何平戈一眼。 何平戈眨巴了一下眼继续道:“何况浪费东西可是不好的。” 和顾念认识了这么久,何平戈可是看出来了,顾念虽然平时不怎么看重钱,但是她对于东西却是一般不会浪费的。 一般的富贵人家吃饭剩下了东西,都是宁愿直接倒了,也不肯给下人吃的,但是顾念这却不一样,她每次吃饭的时候菜都不会太多,剩下的也都是给了下人吃。 别觉得把剩菜给下人吃不好,那会可是个缺油水的年代,别说是吃带油水的菜,就是过年的时候杀了猪,都煮不出两斤油来。 果不其然,何平戈这句话一出,顾念就犹豫了,过了一会不满道:“你话太多了,坐下了跟我一起吃。” 这么一说,她就是同样吃了,只不过还是不肯一个人吃,非要拉一个人下水。 何平戈倒是不在意这个,对他来说,顾念肯乖乖吃东西,就已经很好了。 所以从善如流的就在顾念的身边坐下了:“我的荣幸。” 青瓷小碗里红红彤彤的一碗粥,倒也不算是难看,何平戈很有点紧张的盯着顾念把第一口送进了嘴里,追问道:“司令,味道如何?” 顾念砸吧了一下嘴道:“还是不感觉好吃,甜的太过了。”她本想继续批评,可是看了一眼何平戈,却又生生的改了口:“不过还行,不算讨厌。” 明显的,何平戈松了一口气,然后笑了起来:“那我下次再看看,有没有别的方法可以缓解一下这个甜。” 顾念没说话了,只是一口一口的往肚子里吞着碗里的粥。 对,吞。 不过舌头的那种。 不过顾念毕竟不是属牛的,真的能毫不咀嚼的吃完了一碗粥,被噎着了几次后,顾念只好乖乖的开始嚼着吃。 这么一嚼,顾念才发现这个粥其实没有那么的糟糕。 甜到还是甜的,不过因为加了莲子还有一点清香,而煮的软烂的黑豆又是糯糯的,综合起来倒是不差,像是外面卖的小甜品一样。 抛却了对红枣的偏见之后,顾念再吃这碗粥的时候,就觉得顺口的多了,不由的问道:“这个粥是你自己煮的吗?”
第116页 何平戈先是点了点头,后来又摇头道:“倒不是,我只是加了水米和材料,之后看着火的事情,就交给你厨房的小丫鬟。” 某种程度上来说,其实也算是何平戈做的了。 顾念问:“那你去做什么了?” 何平戈笑着道:“练早课了,这不是忙着以后让您看戏吗,虽然不去戏班子,可是也不能把基本功拉下了。” 何平戈是真的喜欢戏,他每天的这些,除了被自己打的下不来床的那几次外,倒是还从来没有断过。 顾念记得,何平戈说他喜欢戏,喜欢戏里的故事,喜欢故事里的情,也喜欢自己去演绎出来那些故事后,看着观众们沉醉其中的样子。 犹豫了一下:顾念问他:“你下午打算怎么办?” 何平戈想了想昨晚的事情,以为顾念是故意这么问,便道:“看司令,司令有什么想做的事情,我跟您一起。” 顾念平板道:“我要处理公文。” 何平戈想了想,温声说:“那我接着练功好了。” “去哪儿?”顾念却没有想要放任的意思继续追问。 “花园?”何平戈拿眼睛去看顾念,徵求她的意思。 顾念显然不大满意,甚至还有的嫌弃的道:“你会吵到我的。” 何平戈好脾气道:“那我去前面的花园?” 顾念依旧拒绝:“也吵。” 何平戈有一瞬间的迷茫,然后试探着问:“那我在屋子里看看书或是电影带子?” 顾念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浪费我的电。” 这一句叫何平戈有点哭笑不得,开始知道顾念这打算是故意整自己了,只好道:“这也不成哪儿也不成的,要不然司令给我个主意。” 顾念道:“反正你都是要练习着唱的,倒不如上台去唱,还能收他们钱。” 何平戈这下明白了,顾念是希望自己回去唱戏,但是她又不想直接的说,这才有了这么迂迴的一段对话。 实在是有点好笑,何平戈心里暗暗吐槽顾念这个人实在是有点过分的厉害了,如果是为了别人好的话,为什么不直接说呢,非要搞出这么多有点没的。 “可是司令这边呢?”何平戈其实还是蛮想回去唱戏的,毕竟他是真喜欢这个,可是顾念现在的样子,只是是叫他有点放心不下,而且,他可是还记得昨天顾念说的那句话。 “我拼死拼活忙完了今天的分量去找你,结果你不在!” 这句话若是别人说也就罢了,可是放在顾念的身上,她肯这么直白的说出来,已经很难说,她这句话有多么的珍贵了。 或者说,珍贵的并不是这句话,而是这句话背后的感情。 顾念专心致志的喝她的粥:“我下午忙公文,没空管你,再说我这还有长命百岁,没什么事的。” 犹豫了一下后,何平戈点头道:“好。” 他想,既然顾念会为了他高兴而去喝那一锅她不喜欢的粥,那么如果自己去戏班子会让她高兴的话,自己去就是了。 于是很干脆的,等到顾念吃过了早餐后,何平戈就直接走了。 何平戈到底是何平戈,无论心里有什么事,可是一上台,他就是戏里的那个人。 从大他开始常住在顾宅后,眉县的那些风言风语就没有断过,无一不是说何平戈这样那样,那样这样的。 可是这些话,只要一上台,基本上就听不见了,不管那些人心里是怎么想的,只要何平戈的面相一扮上,身段一起来,口一张。 底下的人就只剩下一句话了:“何老闆!好!” 半个上午和整个下午就这么匆匆忙忙的过去了,何平戈因为知道自己现在时间也不怎么稳定,所以既然来了,就一次唱了个过瘾,连着三场戏唱下来,他唱的过瘾呢,戏友听的也过瘾,一声声的好翻着番儿的往上拔。 这边何平戈的嗓子还没怎么样呢,三场戏下来,有忠实的戏友跟着看了三场,嗓子都喊好喊哑了,看的何平戈好笑又无奈,只好去换装的间隙叮嘱了龙套一声,专门给那位爷送壶清热解毒的菊花茶去,就说是何老闆请的。 何平戈的原意是想要这位戏友稍微的注意一下嗓子的,但是没想到这位戏友得了自己捧的角儿的支持,整个人都更加的来劲了,嗓子哑了喝口茶水洇一洇,然后接着叫好。 看的何平戈几乎想,如果不是他现在正台上得唱着戏,他恐怕就得从后台熘出来,握着这位大兄弟的手,拍一拍道:“别喊了,你现在的喉咙真的再喊明天就该说不出话了。” 当何平戈出门的时候,不得不说,最显眼的,就是停在戏园子门口的黑车了。 得了,习惯成自然,何平戈现在已经十分的驾轻就熟了,上前打开了车门问道:“司令怎么来了?” 顾念看他弯着腰说话也难受,索性往里面挪了挪,给何平戈留出一个地方来做:“听说你跟你师妹吵架了?” ☆、第六十九章 请客 对于顾念会知道这些事,何平戈是一点也不觉得奇怪的,毕竟这眉县都是人家的,更何况不过是这么一件算不上多隐秘的事呢?何平戈从善如流的上车了,笑着道:“小姑娘有点闹脾气,不是什么大事。”
第117页 顾念对于何平戈的态度,微微的挑了一下眉道:“听说是因为我?” 何平戈有点奇怪道:“司令怎么知道的?”下一刻他就不由得皱了皱眉,没办法,根据在顾念身边的经验来看,他第一反应就是有人在他的身边放了眼线。 但也不至于吧,顾念应该不会这么闲? 何平戈也有点想不明白这件事,按理说他不过是个戏子,顾念应该不至于无聊到在他身边放个人来监视他。 但是,想一想顾念以前遇到的那些人,她如果实在担心的话,这样其实也并不算什么。 这么想着,何平戈也就没有立即发作,甚至为了表示理解,将刚刚的那一点不悦也都收起来了。 他短短一瞬间的情绪变化,顾念是看在眼里的,她有点自嘲的笑了一下:“送你来这的司机告诉我的,每次你过来这的时候,你师妹都恨不得一头扎进你怀里,但你最近可是没有这个福利了。” 这么一说,就是说她没有在他身边安排人,要知道这件事其实有很多方法。可是何平戈之前的第一反应,却是不相信他。 何平戈轻微的咬了一下嘴唇,试图缓和一下现在的状态,看假装很感兴趣的问:“这个倒是对的,不过司令是怎么知道婉儿是因为您而闹脾气的呢?” 何平戈的这个问题其实是白问的,毕竟就算是傻子也看到婉儿之前对何平戈怎么样,虽然算不上是言听计从,却也称得上是十分乖觉了,唯一几次的和何平戈甩脸子,都是因为顾念,这要是再猜不出来,那么顾念这个司令真的是别当了。 刚好顾念也懒得解释,抱了一点,你既然不信我,那么我何必解释的心理懒懒道:“直觉。” 何平戈不喜欢看顾念这副明明是笑着,却好像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伸手过去顾念的手背上按了一下,是个轻微的求和好的意思:“还蛮准的。” 顾念没有甩开他,可是却也没说什么。 何平戈无意间对着顾念那边的车窗看了一眼,忽然奇怪道:“咦,车怎么还没开。” 顾念侧目斜睨了一眼他道:“你这着急走什么?怕我碰见你师妹啊?” 何平戈假装没听见后半句,只问:“司令还有别的安排?” 顾念打了个哈欠道:“我在迎客楼定了桌菜。” 何平戈试图将这两句话连着反应了一下,有点不确定问:“司令是要我换件衣服?” “这个就看你的意思了。”顾念说,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顾念来这里接自己的原因应该十有八九是要叫自己跟他们一起去吃饭,但是现在这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却有点不太对劲,何平戈虚心求教道:“怎么说呢?” 顾念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道:“我打算请的是你认识的人,所以换不换衣服什么的,就看你对这个人够不够重视了。” 听见顾念这话,何平戈迅速的将自己脑海里认识的,和顾念能够挂得上钩的人过了一遍,越过越煳涂,索性直接道:“我认识的人?司令请的是谁?” 顾念状似无意的拿眼睛扫过何平戈:“你的小师妹。” 何平戈左想右想,却没想到过这个,一时间竟是没有说出话来,顾念笑着瞧他:“怎么,不相信啊?” 何平戈轻声笑了,倒还真的不信,便道:“司令就别和我玩笑了。” 顾念见他不信,也不多解释,只是道:“我可没跟你说笑,我这不是跟你说了,打算叫你去请吗。” 说着,顾念还拿手势往里示意了一下,是个请何平戈进去的意思。 何平戈开始还笑,可后来看顾念面色严肃,不似玩笑,倒是有些犹疑了:“这……” 他的眼睛有点担忧的落在顾念的身上,他可是记得自己的师妹对于顾念的态度是什么样的,上次那场不够愉快的见面,他还是歷歷在目呢。 顾念似乎是瞧出了他的意思,抢先跟他保证道:“我肯定不发火,不掏枪,怎么样?” 何平戈道:“您这边我倒是不怕什么,我就是怕婉儿。” 顾念不以为然:“你做师兄的仔细拦着点不就好了吗?” 何平戈苦笑,心道我有没有拦过,您难道还没看过吗,上次拦了一下,不是差点把命搭上吗。 不提这茬,何平戈倒是有些好奇了起来,他如今和顾念的关系早不如初见那样的剑拔弩张的,许多时候更类似于朋友,说话自然也放松许多,不必层层猜测,而是直接询问出口:“司令为何突然想到要请婉儿吃饭?” 顾念耸了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这边不是跟你合作的很愉快嘛,我想了想,把你和你师妹的关系搞成这样,还是满不愉快的,所以我打算亡羊补牢一下。” 这话若是从别人的嘴里说出来也就算了,从顾念的嘴里说出来,就引得何平戈不由的打趣她:“司令竟还会考虑这些了?” 顾念白了他一眼,似乎是很不满意他这么想自己,于是拉长声调道:“为了我们的合作能够长久有效的进行下去,就算是不懂,我也得学一点。” 听着半真半假的。 何平戈静静的看了顾念一会,忽然笑道:“司令其实没必要这样。”
第118页 他是见过那个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的顾念的,他也是最知道那样的顾念是有多好看的。 最初的最初,她仿佛是个超脱于世外的人,但她这个超脱,却又和何平戈的仙气儿不一样。 她给你看在眼里的,就是个流氓土匪的样子,完全不顾别人的想法,就顾着自己开心。 入世,却又超脱于世。 可随着何平戈对顾念的逐渐了解,他逐渐看到了这人真实的样子后,他竟是有几分期望起了,她若是真如初见那样的轻松惬意就好了。 顾念是个聪明人,她看见了何平戈的眼神,也能知道两分何平戈的想法,但她却并不说什么,只是笑着催促道:“还不快去么,你打算叫我等多久?” 何平戈也知道自己面前这位可不是一般的人,犯不上自己为她悲春伤秋的,这样反而是看低了她,便点头道:“好吧,有劳您等我一会。” 顾念挑一挑眉强调:“最好就只是一会儿,我可是个病号。” 这个人啊,平时在外面都是一副强大的不得了的样子,偏偏这样的小事上,爱耍个赖什么的,但何平戈还偏偏的对这个没有办法,只是无奈笑着应了一声:“哎,成。” 才从戏园子出来就又回去了,何平戈有点无奈的面对着班子里人好奇的眼神,一个个的解释实在是太麻烦了,只好统一的回了个标准的微笑。 这两天跟何平戈闹别扭,但凡何平戈在戏班子里的时候,婉儿下了戏就直接回房里的,何平戈起先还想着哄一哄小姑娘呢,可是几次下来,看着婉儿是真不乐意理睬自己,只好也就算了。 以前年纪小的时候,何平戈倒是常和婉儿一起玩,长大后就少有过来的时候了,要不是最近这几天为了哄师妹多跑了几趟,恐怕都不好找过来了。 屈指轻轻的敲了敲门,何平戈温声轻唤:“婉儿?” 何平戈的声音按理说辨识度挺高的,平常人听了几场戏后大致就能把这声音记下来了,更何况是自幼相处长大的婉儿呢。 要是平常的时候,婉儿早和小鸟似得扑进何平戈的怀里了,可现在生着气呢,婉儿自然就拿乔起来了,懒洋洋的叫上一声:“谁啊?” 何平戈在门外站了一会,其实倒是也能想明白婉儿为什么这么干,无奈应道:“我,你师哥。” 婉儿仍是兴趣乏乏的哼道:“你有什么事?” 何平戈虽然宠着小师妹,可毕竟是个老派思想,最是讲究个长幼尊卑的顺序,被婉儿在门外晾了这么久,总是觉得有些不高兴的,可依然耐着性子道:“你把门打开。” 婉儿不干,道:“不用,我睡了。” 都说人是十分懂得察言观色的动物,他们的火气往往都是宠着最亲近的人,你认为他不会离开你的那种,婉儿现在就是如此了。 她对何平戈的心理其实还是蛮奇怪的,一方面敬佩着自己的师哥,可是另一方面却也想看见外人面前高冷淡泊的何平戈在自己面前无奈的样子。 她知道这不算是什么大事,何平戈从不会因为这种事来跟她计较。 她想的挺好,其实若是搁在以前,故意何平戈也就顺着婉儿的意思了,可现在正赶上顾念等在外面,何平戈没什么心思陪着小孩子胡闹,语气也就稍微的严肃了一点:“天还大亮,婉儿你就算是打算找理由,也找个像样一点的吧。” 纵然是严肃,可是比起何平戈对别人说话的状态,现在的何平戈也只是无奈多些而已,可是婉儿却生了委屈,只是下地将门扯了来开,看着何平戈怒道:“要不然你想怎么样,你不是跟着那个司令走了吗,你现在还回来做什么?” ☆、第七十章 请我?为什么 婉儿长的也好看,巴掌大的小脸,一双眼睛有神的很,何平戈对着她是很少生气的,当下就软了口气嘆道:“我都说过了,以后我会跟你说清楚的。” 婉儿的小脸崩的紧紧的,一点笑意也不带露出来的,看样子是要摔门了:“那就以后你再来找我吧。” 何平戈仗着手长动作又快,赶在她摔门之前将门挡住了,虽然是不可避免的夹了一下手,却也不在意只是怒声道:“婉儿!” 婉儿不服气的仰头看他,何平戈顿了一顿,到底是对自己的师妹说不出什么狠话来,只得道:“别闹了。” 按理来说,何平戈这边的台阶可是一个个的给了婉儿了,但凡她愿意踩一脚,俩人就能和解了,可她偏偏不干,抿着唇发恼:“我没有在闹,我安安静静的待着,睡我的觉,堵在我门口的可是你。” 对于生气中的女人是完全不讲道理的这句话,何平戈虽说不是百分百的认同,但偶尔也是得贊同一句的,就比如说现在。 何平戈知道现在讲道理是讲不通了,只好嘆一口气,直接道:“顾司令想请你吃饭。” “请我?”婉儿先是为这两个字惊讶了一下,然后问道:“为什么?” 看见婉儿起了兴趣,何平戈也算松了口气:“她知道了咱们两个因为她吵架的事情,觉得有点不安心,所以想和你聊聊。” 婉儿随着这句话拿眼睛去死死的看了一会儿何平戈,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不情愿,最好是像第一次看见顾念那样的厌恶和怒火来,可是她什么也没看见,何平戈只是有点无奈的笑着,那种笑,在以前是专属于自己的。
第119页 婉儿的火气就这样在不动声色中更大了,冷冷笑道:“她还会不安心,倒是奇了怪了。” 都不是什么傻人,这句话里的鄙夷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了。 如果说以前何平戈阻止婉儿这么说顾念是为了自己等人的性命,那么现在,就真的是有些维护顾念的意思了。 就连何平戈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呢,他就听着自己语带责怪的轻斥道:“婉儿。” 又那么一瞬间何平戈心里暗暗叫糟糕,只怕这样一句话又惹了婉儿生气,可婉儿却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就松了口:“等着,我一会儿就来,换个衣服。” 等师妹出门这件事,何平戈做了十几年,早已经习惯了,听闻这话便从门外退开了几步,由着婉儿把门关上,又多走了几步,走到了院子门前,这才站住脚。 古时候的话是男女三岁不同席,现在虽说已经不必那么严格了,可是该守着的规矩,何平戈还是希望守着的,他和婉儿的关系,本就已经过分的好了,若是其他的事情上再不注意一些,只怕是会引得其他人多想的。 何平戈是个男的,身边的女人再多,也不碍什么事,甚至能落个什么“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美名,但婉儿是个女子,本是戏子的身份就叫人看不起了,若是再落上点不好的名声,那何平戈真的要气的给自己两下子了。 屋里的婉儿虽说是要换衣服,可她却不急于去衣柜里挑选,而是将首饰盒里的首饰都收拾了出来,从首饰盒的最底下的夹层里,抽出了一个小纸包。 小纸包包的严实,也看不出是什么东西,但是若是何平戈在这里的话,他就能一眼认出来了。 婉儿现在手里的这个小纸包,正是当时顾念从周大夫的手里讨来的那包砒霜。 何平戈气头上来那几天,这包药是不离身的,可是随着与日俱深的了解,这包药也就没再装进口袋过,只是不知道现在怎么会在婉儿的手里。 婉儿的眼神带了点笑意的看着手里的小纸包,十八岁的小姑娘对着镜子笑出了点强做的狠毒滋味,拿乔了戏里正房的那种气势对着镜子开口:“装什么好人,这次可不是我招惹你,既然你送上门来了,可就别怪我不客气。” 镜子是自然不会给婉儿回应的,但是婉儿只想着到时候顾念的样子,便已经觉得满足至极了。 特意从柜子里挑了一件顶华贵好看的衣服,婉儿又将香粉唇脂细无巨细的来了一整套,本就好看的人,现在更显出了几分精緻。 婉儿往常也不乐意这么费神,但今天毕竟不一样,她可是打算以最好的面目来迎接顾念的逝去呢。 满意的对着镜子审视了一下自己,婉儿怎么看,都觉得自己才像个女人,还是居家过日子的那种,师哥饿了,她能三九天出门给他买吃的,冷了,她能缝缝补补给他做衣裳,若是无聊了,她旦角能扮,小生也能扮,也能跟师兄搭上一段戏。 一辈子要是能这么过下来,再带上两个娃娃,该是多好的事。 可是那个顾念却莫名其妙的跑出来横插一脚,她除了能打仗,手里有几只兵外,还有什么可取之处? 明明是个女人,走起路来却大马横刀的,动不动的还爆出两句不干不净的话来。 洗衣做饭?一看就知道是不会的了。 就这样的一个人,她有什么资格和自己抢师兄? 婉儿越想,脸上的笑意便是越明显,所以等到她开门对何平戈说:“好了,走吧。”的时候,她脸上的笑意,已经近乎于,让何平戈有点惊讶的状态了。 何平戈有点理解不能的看着婉儿,试探性的问道:“婉儿,你还好吗?” 不过是换了个衣服的时间,婉儿的态度就差了这么多,但凡何平戈不瞎,他就能看出来。 婉儿明知道何平戈说的是什么,却故作不知:“我看起来哪里不好吗?”说着,她微微拎着裙摆对着何平戈转了一圈儿:“不好看?” 何平戈微微摇头,然后笑了:“好看。” 婉儿理所当然的一点头:“那不就得了,我换了个衣服,也觉得我很好看,心情自然就好了。” 这么说的话,似乎也是有点道理的。 何平戈姑且就信了这个,领着婉儿往车在的方向去。 车还停在原来的地方,门关着,倒是开了一半的窗子,顾念百无聊赖的趴在窗口往里瞄着,看得出来是得的无聊的紧了。 何平戈有点好笑她这个样子,远远的就招唿了一声:“司令。” 显而易见的,顾念的眼睛在瞬间亮了一下,几乎也要扬声回应了,可见着何平戈身边的人,顾念就又收敛了情绪,只是淡淡道:“来了。” 这个时候两人也走到了车前,婉儿虽然不愿,但想着之后的事,还是勉为其难的在何平戈的暗示下向前一步,叫了句:“司令。” 相比起何平戈的那个司令,顾念对于这句司令,可是十分鲜明的冷淡了,也不多说什么,只道:“上车走吧。” 这车也不大好坐,顾念是一贯坐在后座的,而往常何平戈都是和顾念以前坐的,这下子婉儿一来,就有些尴尬了。 要是让婉儿坐前面吧,就显得仿佛是孤立她了一样,可是若是何平戈坐在前面,留下婉儿和顾念坐在后面,他又有那么点不放心。
第120页 若是让顾念坐在前面…… 何平戈瞟了一眼有点不耐烦的等着开车的顾念,觉得这个想法想都不必想了。 正在纠结着呢,却见婉儿直接拉开出门坐进了前面,对着何平戈微微一笑:“前面风景好,师兄就别和我抢啦?” 婉儿自己肯坐前面,这对何平戈来说自然是件好事,于是他点了点头,便算是同意了。 这次选择吃饭的地方离的戏班子不远,也是古色古香的样子,里面清一水的老木家具,就连服务生,也都是旧时候的跑堂打扮。 似乎是因为顾念来之前打过招唿的原因,顾念的车才刚在店门口停下,里面原来站在那儿的掌柜的就站起来迎接了,小碎步一直跑到了门外,笑眯眯道:“司令,您楼上的包间已经打扫好了,保证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顾念随随便便的应了一声,便从那掌柜打开的车门里下了地,掌柜的意思看着是要直接给诸位领进屋子里去,可才走了两步,婉儿却停步不走了。 何平戈担心再生了什么不愉快,有点疑惑又半是提醒的低低叫她:“婉儿?” 婉儿守着门口不动步,眼睛谁也不看,垂着去看地上,一脸的隐忍,手掌甚至还微微的颤抖,低声道:“我恐高,上不去楼上。” 只消一眼,何平戈就看出来婉儿是在演戏来着了,且不说演技如何,就从婉儿儿时假小子似得上树爬墙,他就不能信婉儿是恐高。 这么一来,指不定是要作什么妖,最不济的,也是想找什么不痛快。 顾念这次找婉儿是打算好心的,何平戈也不想看到这件事最后落个什么不好的结局,便张口想劝。 可是谁料他还没说话呢,顾念却伸手拦了一下他,然后冲着酒楼的掌柜的道:“成吧,那你在地下安静的地方收拾个桌子出来,价格我按照包间照样给你。” 这句话说出来,从头到尾,都没看婉儿一眼。 掌柜的若有所思的将眼神从三人面前瞟过,然后到底是什么也不敢说,只是点头道:“行,司令您稍等。” 这酒楼是分了三层的,越往上,价格就是越高,场地也就越幽静,下层则是贴近了平民一点。 这会虽不是什么饭点,但是由于这家酒楼的饭菜味道不错,所以下面的人这会基本上已经满了。 ☆、第七十一章 吃饭 出门在外总有个先来后到的,如果说是一般人,这会掌柜的估计也就说声不好意思,再口头打个保证,您等一会,我晚点给您这桌上壶好茶就算了,可现在对象是顾念,他自然是不敢这么说的。 开玩笑,顾念是什么人,他可是毫不怀疑自己如果敢在今天把顾念赶出去,那么第二天顾念就能让自己想从这个屋子里走出去都不大可能,他就是个开店的,他可不想冒这个风险。 顾客是上帝没错,可这也耐不住顾念是阎王爷啊。 掌柜的诚惶诚恐的寻摸了一圈屋子里的人,最后瞅中了一桌看起来快要吃完的顾客后,掌柜的就走上前交涉了,其实也不需要多费口舌,只搬出顾念的名字,再顺便承诺个打八折就足够了。 不多时,桌前的几人便已经走了,而小二也麻利的将桌子收拾干净,而在这期间,顾念何平戈一行人都是站在门口等待着的。 何平戈知道顾念的性子,能做到今天这样已经是做了很大的让步了,对于这件事,何平戈看在眼里,还是很感动的。 何平戈瞅着现在没有人注意,轻轻的捏了一下顾念的手,低声道:“多谢司令。” 顾念一直是面无表情的样子,直到听了何平戈的话,才露出了一点笑意,不过也是淡淡的,不如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那样好看:“不过是个小孩,我倒是犯不上和她计较。” 两人的声音都不大,但是鑑于现在三个人这么近的距离来说,婉儿听没听见,就只有她知道了。 菜什么的自然是不必顾念自己点,早在来之前就准备好了材料,往锅里一倒就成了,绝对的保持了新鲜和迅速,所以没多大一会,他们的桌子上就已经摆满了菜了。 掌柜的走上前来弯腰笑着:“司令,您的菜上齐了。” 顾念虽然说在外总是面无表情看起来蛮凶的样子,但其实倒也没有说什么特别喜欢为难人的毛病,这会儿随意的看了一眼桌上,见自己要的那些东西大致都在了,便点了点头道:“好,你下去吧。” 掌柜的自然是听得见顾念的话,却并不敢十分照做,让他下去,他也不敢下去啊,要是在楼上包间还好,好歹地方幽静,也不会出什么事,但现在这个地方人多口杂的,万一有什么不长眼的招惹了顾念,岂不是连着他们的酒楼一起害了? 掌柜的心中不安,自然也就不肯走远,只是稍微挪了几步,算是听见顾念的话了。 顾念见他不守着跟前,也就没说什么了,至于他那个严阵以待,打算随时冲上来解决麻烦的表情,她也就权当没看见了。 顾念的眼神落在桌前的菜上,这家酒楼的手艺倒还算得上是不错的,至少这色香味里面,色香是占全了,至于这味道嘛,自然是得吃过了才知道。 本来请人来就是为了吃饭了,所以这会见菜都上来了,顾念也就不客气,直接道:“既然来了,也就不必看着了,直接吃吧。”
第121页 她是个不会招唿人的,能说出这些来,已经是不易了,再多说的话,就只有吃好喝好了,实在还要让她再多来的话,就只有喝好吃好了。 这话说完,她已经抄了筷子打算动手了,婉儿却面对了何平戈道:“师哥,你记不记得这边有个挺大的糕点铺子?” 何平戈有些不明白婉儿为什么要说这个,却也还是一点头道:“记得,那家的点心是宫里出来的手艺,味道极好,儿时我们过生日的时候,师父常会买了他们家的点心来送我们甜嘴。” 这么说着,何平戈的脸上已经露出了一点怀念的神色了,而婉儿要的就是这个,她微微的笑着道:“师哥也好久不吃了吧?” “的确。”何平戈点了点头。 婉儿这会笑的玩了眼睛,软声求道:“今天咱们离的也不算太远,不如再买点来尝尝?” 对于这件事,何平戈倒是应的爽快:“也好,晚些吃过了饭,再去买吧。” 婉儿却不肯同意:“师哥这可就错了,再好吃的东西,但凡吃饱了,可就没意思了。” 婉儿这话说的有些道理,何平戈略一犹豫,顾念却将手悄悄的握住按了一下何平戈的手:“去吧,我也有些好奇了。” 其实何平戈早就看出来了婉儿是有点故意指示自己出去的样子,若是平时的时候,他不管看不看得出来,也是愿意跑两趟的,可是现在他却是实在有点不知道该不该放两个人独自待着,这才假装听不懂婉儿的意思,此刻被顾念一暗示,他就懂得了。 这到底是两个人的事,既然婉儿和顾念都希望自己离开一段时间,给他们留下一个交流的时间的话,那么他就应该试着听他们的话。 抱着这样的想法,何平戈就笑着起身道:“也好,那我去看看,你们先吃就是了。” 两个女子皆是笑颜,对何平戈报以了一个微笑,却没说其他的话。 看着何平戈走远了,又拿眼神凶走了酒店掌柜,婉儿也就不再藏着掖着了,单刀直入的开了口道:“顾司令总不是叫我来特意吃一顿饭的吧?” 顾念慢条斯理的夹着菜吃,一样也不带看她的,懒懒道:“有什么不行吗?” 婉儿最是看不得她这副样子,当即便有些不快道:“您的时间宝贵,我可不敢随意浪费。” 顾念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拿眼神示意了一下桌子上的菜道:“既然不敢随意浪费,那你就快吃完,咱们好能道别。” 于顾念而言,她能请这段饭,就已经近似于打算和解的意思了,至于别人听不听得懂,不管她的事了。 婉儿的眼睛正对上顾念,她是有些没明白顾念既然不愿意见自己,现在又来免为其难的道理,她起先以为顾念是打算跟自己说些什么或是威胁,或是恐吓的话,可直到现在,她却在关于这方面一个字也没有说,只是专注于吃饭这件事。 婉儿自持心直口快,也懒得多想,直接问道:“顾司令看起来似乎是不大愿意见到我的样子。” 顾念很是贊同的点了点头道:“我不乐意见个拿茶水泼我的人,就跟你不乐意见我这个往你身上浇冷水的样子。” 她这话里,其实就是有点带了开玩笑的意思了。 不过,她自个想着,凡事也是有例外的,就比如说何平戈吧,虽然当时也是被自己泼了一脸水,可现在和自己,不也是十分亲近的吗。 只不过婉儿似乎是没有听出顾念的这个玩笑,面色稍冷道:“那么今天的见面可真的是没有必要了。” 顾念严肃道:“不,还是很有必要的。” 婉儿道:“我是蠢人,玩不来兜圈子的那套,顾司令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吧。” 婉儿这么一说,顾念也就不按照自己本来打算循序渐进的那套来了,直接道:“你最近和你师哥闹别扭了?” 婉儿先是一顿,随后便起了点冷笑的意思:“司令的消息可是灵通的很。” 这话看起来仿佛是在夸赞顾念的消息灵通一样,但实际上却是在说顾念是在何平戈的身边放了眼线。 官场上打转儿过的人,顾念又不是傻,当即就明白了婉儿的意思:“眉县都是我的,里面发生的事,我自然也都知道一二。” 如果是何平戈误会的话,顾念大概会稍微花点心思稍微的解释一下,但是婉儿误会,顾念却连解释的意思都没有,只是似是而非的回了这么一句。 婉儿没得着解释,也就带了几分火气起来道:“那又怎样,这是我和我师哥的事,司令怕是管不着吧。”说着,婉儿的脸上还带出了点笑意,仿佛是嘲讽一般:“司令又不是我师哥的什么人,管太宽不太好。” 婉儿这个态度若是作为对同龄人来说,还是很有激怒人的作用的,可惜她现在面前的是顾念,所以顾念对于她这个小孩子吵架似得风格,也就只是淡淡的扯了一下嘴角,连笑都没笑,道:“管我是没有兴趣管的,尤其是在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上,我只不过是想提醒你一句,玩玩可以,别太过了。” 婉儿自己心虚,所以顾念这话一出来,她就有些紧张了:“你是…司令是什么意思?”
第122页 话到嘴边却改了称唿,这就是最好的证明了,顾念淡淡的微笑:“你现在做的事情,你算在我身上的事,总有一天,我都会应在你师兄的身上。” 顾念的话不清不楚的,婉儿也没办法推测她是否是知道了什么,有些惴惴不安道:“你这是在威胁我?” 小孩子的虚张声势,越是不安心,就越是要把自己的气势撑起来,可惜这个样子在顾念的眼前,却只算得上是一只张牙舞爪的小老虎,连奶都没断的那种。 外面人用的手段都用不着用在她的身上,顾念淡淡道:“算不上。” 顾念越是不动声色,婉儿那头就有点自己慌了手脚的感觉,她不喜欢这种对面的人举重若轻,自己却仿佛行走在悬崖上的感觉:“那你这是什么。” 顾念才尝了一口菜,眼神有一下没一下的在婉儿和菜之间徘徊着,看两件东西的眼神,近乎一样的:“实话实话而已。” 门外已经传来了小兵们的问好声,看来何平戈已经离的很近了,顾念也就不再给婉儿说话的机会,而是道:“你师哥对你不错,他是真把你当妹妹看的,你们闹别扭的这段时间里,他虽然没说什么,但是看得出,他的心情算不得太好。” ☆、第七十二章 婉儿变了 言外之意,其实就是劝和好了。 婉儿没想到说到最后的时候,顾念竟是成了个好心的人。 她忍不住带了一点狐疑的神色去打量顾念,似乎是有点不可置信,不过随着何平戈的一句:“我回来了,你们两个聊的怎么样了?”她觉得自己明白了,不过就是装好人给她师哥看嘛,不过是这么点计量。 这件事想明白后,婉儿也就大方多了,回头冲着何平戈一笑:“还不错,就是等着你吃饭呢。” 不就是装大方么,谁不会啊,你别忘了我可是学戏出身,难不成还能输给你不成吗? 婉儿偷偷的看了顾念一眼,满眼的,都是小刀子刷刷刷的。 何平戈打两人碗里一瞅,有点内疚道:“下次就不用等我了,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婉儿扫了顾念碗里的剩菜一眼,偷偷的对她飞了一个得意的眼神过去,她认为,在这件事上,她是赢了一笔的。 顾念先是一愣,后来明白婉儿大概是误会了什么,有点好笑却也不做表示,由着她去了。 一顿饭总算是凑齐了三个人,在何平戈的两面维护下,也算是气氛不错。 正当何平戈为了现在的气氛暗暗欣喜的时候,却听见军靴的声音急匆匆的赶来,其中还伴随着小兵的一句:“司令!” 顾念似乎也是没想到这遭,有点疑惑的瞧了他一眼:“什么事?” 小士兵面上焦急,也顾不上什么礼仪了,直接凑到了顾念的耳边说了什么,顾念也是一皱眉,然后直接对着几个人道:“我出去一下,很快回来。” 看着顾念神色一凛的样子,何平戈第一反应就是是不是张振业那边出了什么事,所以就站起来问道:“需要我一起吗?” 何平戈的着急不似作伪,顾念微笑着拿手掌去轻轻的握了一下他的手腕,似乎是道谢一样的,可口中却是拒绝的话:“不用了,你们两个在这里等一下,一个人坐在这里等的话实在是太尴尬了。” 何平戈短暂的犹豫了一下后,就点了头道:“好。”然后又一路目送顾念出了门后,才将视线落回了桌上。 婉儿之前面前装出个和睦相处的模样就很不容易了,这会看着何平戈对顾念这么上心,就更加的气恼,冷笑着道:“师哥现在对于这位顾司令可真的是情深义重,一刻也不能离开啊。” 她这句话说的长声怪调的,很是有些讽刺意味,哪怕是何平戈有意想要忽视,也没用办法忽视掉,何平戈的脸色略微有些不好看,皱着眉头道:“婉儿,你这是什么话。” 婉儿冷冷的“哼。”了一声,然后带了点讽刺开口:“怎么着啊,师哥,我不过是说了句实话而已,你就听不得了?” 何平戈这会心里有些复杂,他眼里的小师妹一直都还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偶尔闹点脾气也是无伤大雅,这样的口气和话,实在是一时之间叫他有点难以接受。 看着他没说话,婉儿反而笑了,语气也转了甜甜的样子:“师哥,你记不记得小时候你跟我说,你最喜欢我,发生什么事也不会怪我?” 熟悉的声音将何平戈从迷惑中拽了出来,他轻轻的点了一下头道:“我记得,怎么了。” 婉儿现在的神情有点奇怪的样子,似乎是有点忍耐,又似乎是在期待,她的眼光遥遥的落在了酒楼门外的顾念身上,然后又转回到了何平戈的身上:“如果我要你在我和那人直接选一个的话,你选谁?” 这个话说的莫名其妙,何平戈有些没有反应过来,迟疑道:“婉儿?你在说什么?” 其实准确的来说,他倒是不单单是没有反应过来,还有些隐隐的担忧,总觉得这话的后面,隐藏了些什么不应该的东西。 果不其然,婉儿笑了起来,然后从身上的小兜里掏出了一个小纸包,对着何平戈晃了晃:“师哥还记得这个吧?” 虽然只是短促的几秒,可是对于在那个时候情绪不稳定,经常会需要把这个拿出来抚摸的何平戈来说,这已经足够他认出来了,惊讶之于便是有些恼怒:“这个怎么会在你这里?”
第123页 婉儿笑的和平时一样甜,逗猫似得晃动着小纸包:“既然师哥记得这个纸包,那么肯定也很清楚里面包的是什么吧?” 正是因为知道里面是什么,何平戈才不能平静下来,他皱着眉头对婉儿伸出了手,语气刻意压低来表现自己的认真:“婉儿,把它给我!” 一向听话的婉儿这会却不肯这么做,晃动着手把小纸包放到了背后,一双眼睛笑眯眯的:“师兄,你动作这么大的话,万一被别人看见,我可能就会死了哦。” 一击即中,她清楚的知道何平戈在意和害怕的是什么,果不其然,何平戈在环视了一下四周后,就安静的收回了手,声音也更加小声了:“婉儿,你到底怎么了?” 婉儿将那个小纸包若无其事的拿在手里把玩,就跟小时候玩那些小纸片一样:“我没有怎么啊,我就是想看看,师兄到底打算在我和她之间选择谁。” 事情又回到了这个问题上,何平戈心中警铃大作,低声道:“婉儿,别闹了。” 一句话逗得婉儿的脸上出了点笑模样,却绝对算不上好的那种,她学着何平戈的样子,轻声念道:“别闹了。” 三个字,被她念出了点千回百绕的滋味,她将这三个字起码念了两三遍后,忽然冷冷笑道:“又是这一句。” 不待何平戈说出什么,她已然竹筒倒豆子似得开了口:“师哥,你以前从来都是宠着我的,在师父哪里,无论我犯了多大的错儿,你都会帮我担着,替我受罚,然后告诉我没关系,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会原谅我,都不会怪我。”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是直直的看着何平戈的:“可是现在呢?”顾念的脸上带了一点嘲讽的意思:“我不过是说了几句话,不过是稍微的动了一下手,你每天叫我不要闹了。” 何平戈仔细的回忆了一下,总觉得似乎也没有婉儿说的那么糟糕,可能因为婉儿最近不大理智的原因,自己的确多说了几次这句话,可是怕也没有婉儿说的那么多。 只不过现在和婉儿讲道理显然是不可能的,现在让婉儿冷静下来,才是最要紧的事情,最起码不能让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这里来。 放轻柔了声音,何平戈试着叫她的名字:“婉儿,你先别生气,听我说好不好?” 往常好用的法子现在失去了效用,婉儿不肯听他说话,只是道:“你以前是最在乎我的,可是现在呢?”婉儿说着话,眼睛已经泛起了红,仿佛下一刻就要哭泣出来似得:“你根本看不见我的难过和痛苦,你只会觉得我在胡闹,你只会叫我不要闹。” 婉儿带着红红的眼睛笑了起来,有点勉强的笑,却吐露出一点决绝的味道:“既然师哥觉得我在胡闹,那么我就胡闹给你看。” 她轻轻的往何平戈的方向靠了一下,然后伸手轻轻的点着原处那个似乎已经开始打算走人的小兵身上:“看,师哥,她要回来了。” 何平戈紧紧的握住了婉儿的手,坚决道:“婉儿,听师哥的话,咱们别这样做。” “才不呢。”仿佛是小女孩的娇嗔那样,婉儿对着何平戈眨了眨眼,双手灵巧一动,就避过了何平戈的手,直接将那小纸包打开,直接撒进了何平戈之前带过来的那盒糕点里。 何平戈一急,伸手就要去拿那盒糕点,却被婉儿拦住了,她仗着何平戈不敢大动作来动,控制何平戈还算轻松:“师哥,要么你别说话,看着她吃下去,要么你告诉她,看着我死。” 是啊,如果顾念吃了这个带砒霜的糕点,那么她是必死无疑的,小小一点的砒霜就足矣叫人致命,更何况是现在这么多的一包呢。 这种情况下,哪怕是她随身带着大夫恐怕都没有用了。 可若是何平戈阻拦顾念,她必将询问为什么,可若是何平戈将说出来,那么婉儿也就活不了。 左右皆是为难,婉儿现在是给何平戈出了个难题,就在等着他给出答案了。 可惜很显然的是,何平戈现在有点当机,他连题目都没有看懂,或者说,他没看懂,他本来以为自己看得懂的出卷老师。 明明是个甜甜蜜蜜的小女孩,现在怎么就这个样子了呢? 何平戈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婉儿,婉儿却得偿所愿似得对着他一笑,然后,顾念的声音就从背后传回来了,隐隐的带了点笑意,似乎是心情不差的样子:“我回来了,等急了吗?” 糟了,何平戈现在知道婉儿这个笑是什么意思了,他连最后的机会都没有了,无论他情不情愿,他都只能按照婉儿给的路线,这么走下去了。 婉儿心情大好,仰头对着顾念甜甜一笑,看着是极好看的,但是看在何平戈的眼里,总觉得有点最后的晚餐的意思:“我倒是还好,只我这个师哥有点魂不守舍的。” “是吗?”顾念随意的将肩头的披风摘下来,搭在了椅子背上,又将一双皮手套也拽了下来,放在桌上,低头的时候正巧瞧见了婉儿的那个笑。 婉儿轻声软语:“看来不是每个人都不愿意见泼了自己一脸茶水的人。” ☆、第七十三章 二选一 婉儿和何平戈现在还是个有点扭曲的姿势,何平戈正越过桌子去抓着婉儿的手腕,顾念上下打量他们了一眼,有点奇道:“怎么我出去一趟之后,回来你们两个都跟变了个人似的?”
第124页 何平戈现在一张冷脸不说话,反而是婉儿笑意盈盈的,倒好像是他俩换了个灵魂似得。 当着顾念的面儿,他们自然不能再说什么婉儿轻轻的活动了一下手腕,何平戈沉默松开,婉儿笑着道:“师哥刚刚跟我说了些您的事,我这才知道我以前对您的误会太多了,希望您大人有大量,别和我一般计较。” 这话说的光面好听,但是前后反差的太大,叫顾念有点难以置信,但看了一眼何平戈后,她还是选择面上好看,便点了点头道:“你是何平戈的妹妹,自然也是我的妹妹,今次的饭本就是为了化开以前的事来了。吃完这顿饭,咱们的事就算是结了。” 顾念干脆利落,婉儿也不差,她端起了桌上的酒杯对着顾念做了个敬酒的姿态:“成,吃完这顿饭,不管怎么着都结了。” 顾念的意思是真的不再追究这件事,但婉儿的意思却是另有所指,若是顾念吃了那糕点,这事就算完了,若是顾念没吃,婉儿这边也算完了。 不管这么样,吃与不吃,这顿饭结束之后,都算是个了结了。 顾念看着婉儿有意示好的动作,不由的有点警惕起来,对何平戈抛去了一个淡淡的疑惑后,还是举起了杯子。虽说事有反常必为妖,但自己这次来为的就是这件事,如今能够顺利达成也是好事,所以也就不必多想。 最主要的是,顾念对自己充满了信心,眉县可是自己的地盘,她可不相信这这个地方,自己还能输给了婉儿。 2两个女人都举起了杯子,只剩下何平戈还坐在原位不肯动弹,顾念轻声催促他:“何平戈?” 与此同时,婉儿也出了声,叫他:“师哥? 两个人都看着何平戈,顾念大概是以为何平戈依然记着当时和婉儿吵架的事,心中芥蒂,便笑着逗他:“你怎么不一起来?难不成你还和小孩子赌气不成?” 顾念是误会了,可婉儿却不是,她清清楚楚的知道现在何平戈的失神是为了什么,可她却故作不知,甚至还顺着顾念的话,也玩笑道:“是啊,师哥,要不然我正儿八经的跟你道个歉?实在不行,我给咱师父留给你的那条竹戒尺取出来,你抽我一顿消消气?” 当年婉儿和何平戈一同出来进戏班子的时候,按照师父说的,师兄得照顾师妹的说法,他们的师父给了何平戈一条那种近似于裁缝用的那么长的竹戒尺,上面密密麻麻的刻着写训诫的话。 师兄得照顾师妹,不单单是得维护她,也得管教着她不能走上弯路,这是为人兄长的责任。 当年他们出来的时候,两个人都已经不小了,可是乖乖的跪在师父面前,由着师父拿着那把戒尺,将这些话落在了他们的掌心。 甚至因为师父的要求,何平戈还的的确确的在师父面前,对师妹训诫了三句,表示了自己的确是有能力管好师妹的。 可是出来师父的门口后,一是以为婉儿的央求,二来也是何平戈对师妹有信心,不忍对她动手,所以从打开始的时候,那把戒尺就压在了箱底,再也没有动过。 何平戈不知道自己现在有没有笑,但他稍微有点后悔,要是自己当时不那么纵容婉儿的话,是不是也就不会养成了婉儿这样骄纵的性子。 可是事到如今,说什么也晚了,他的眼睛淡淡的扫过了婉儿,他很确定自己的眼里现在盛满了失望,他也知道婉儿肯定能够看出这个来。 他缓缓起身,也端起来了自己的杯子,瓷杯和两人相撞,比顾念略低,比婉儿略高,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声音。 “干。”何平戈听见自己的声音,和这瓷杯声一起响起。 一杯酒后,三人同时坐下,桌上的菜因着三人这断断续续的出去,已经有些凉了,顾念有些嫌弃的尝了两口后,就叫掌柜的再次热过来。 说来奇怪,这个掌柜的在顾念一走后,就不知道被人叫到了什么地方,这会顾念足足的喊了两声才过来。 掌柜的胆小,一过来看见顾念的脸色不耐烦就已经吓白了脸,慌慌张张的道歉,顾念懒得理他,只叫他把菜热过,又喊他:“我这人是大老粗,再好的菜,不吃饭也吃不饱,掌柜的,给我们这边来一盆米饭。” 掌柜的先前怕的不成,但是莫名的一得着顾念的吩咐却安了心,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了:“得了,您稍等。”一句话说完,他想了想又补充道:“我亲自帮您盯着去。” 顾念略一点头,他就忙不迭的出了门,奔着厨房去了。 酒楼里的菜不错,就是太精緻了一点,顾念没滋没味的吃了两口菜就不耐烦了,瞧着桌子皱眉道:“怎么这么慢呢?” 何平戈习惯性的想要安抚她,婉儿却抢先一步,将那刚刚下了药的糕点拎了过来:“要不然您拿师兄刚刚买的糕点先垫垫肚子?” 顾念也想没想到这个,这会瞧着这精緻的小点心也有点好奇,便笑:“也成,那我就尝尝我劳动咱们何老闆跑了这么远去买回来的糕点,味道怎么样。” 说着,她已经伸手去拿盒子了捏了一块出来,何平戈心中如有钟鼓吹擂,闹的不行,狠狠的咬了嘴唇将那些有的没的抛在脑后,他出声道:“等等!” 何平戈这会仍有些想保全两人,一句等等虽然说的急促,却极力没有带上其他的情绪,顾念有点疑惑的瞧他:“怎么了?”
第125页 婉儿也来看他,轻声道:“师哥?” 何平戈随着婉儿的声音看向她,他知道这是婉儿的小技巧,她要让何平戈知道自己是谁,也要他分得清孰轻孰重。 她可是自幼和他一起长起来,她的眼睛盯着他,眼里一派的迷茫无辜,恰似那个女娃娃小的时候。 你可是我的师哥啊,难道你要看着我死去吗? 婉儿的眼睛似乎是在说话,又似乎是在控诉。 何平戈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作何感受,他现在深觉自己已经被逼上了悬崖,走的是两条悬崖中间的钢索,他小心翼翼,不敢行差踏错,但凡踏错一步,便是毫无希望的万丈深渊了。 婉儿和顾念,他不想看着任何的一个人死。 婉儿是因为是他的小师妹,即便是闹了脾气,他也是想要护着她的,至于顾念。 他一时还有点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是不是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把她的位置放的,和自己自幼一起长大的小师妹一样高了呢? 或许是因为,他怕顾念死了,之后再来争夺位置的人闹的民不聊生吧。 何平戈不再去想这些,只是笑了起来,温声道:“这糕点精贵,该配了茶水一块细细拿舌头抿着吃,司令这边刚吃了酒肉,恐怕也吃不出好味道来,只觉得噎人了。” “这样吗?”顾念不懂这些,有点狐疑的瞧了一眼手里的糕点,復又笑道:“没事,我就先拿一块垫垫肚子,活该挨噎是我的事。” 说着,顾念又将糕点往自己的嘴里送,何平戈看的焦急,忙叫一声:“司令!” 顾念果然停下来看他,何平戈脑子急转,思索着要说什么,正当顾念几乎要露出不耐烦来了的时候,却看见小二突然大声道:“哪里来的小乞丐,出去出去!” 酒楼里虽然算不上安静,可是因为顾念的到来,大家都难免的收敛了许多,所以小二的这一声,可以说是非常的吸引人了。 就连顾念和何平戈都忍不住将视线投了了过去。 仿佛是老鹰抓小鸡似得,小二横眉怒目的展开双臂去抓小乞丐,小乞丐身形瘦小,虽然穿的破烂,可是却干净的很,缩小身子躲躲闪闪的,不但没被抓到,甚至还隐隐的在往酒楼里面来,口中哀求道:“大爷大哥,给口饭吃吧,我都三天没吃饭了。” 他一边躲闪,还能一边从身边的人这讨钱,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场闹剧有点好玩,居然给钱的人还不少。 顾念看的有趣,再加上看那小乞丐似乎马上要被抓住了,便出声帮了个忙,喊他道:“小乞丐,过来。” 顾念这么一出声,小二就不敢再抓人了,只得退到一边儿去,而小乞丐见着顾念也不算害怕,三步并两步的走上前来恭恭敬敬的叫道:“军爷。” 顾念一点头,再问他:“认识我是谁不?” 小乞丐点头道:“您是咱们眉县最厉害的人。” 顾念忍不住笑了,然后又一指何平戈问道:“认识我身边的人是谁不?” 小乞丐这时候脸上就露出了一点很开心的笑容来:“何老闆,咱们眉县的角儿!”他一句话说完,见顾念没有打断他话的意思,就继续道:“何老闆人可好了,曾经赏过我好几次吃的,他之前冬天还办过粥棚呢,何老闆人这么好,肯定是会长命百岁的。” 顾念之前听小乞丐说自己如何如何还不觉得什么,但这会儿听见小乞丐夸何平戈,却觉得格外顺耳,忍不住笑贊一声:“哎,好小子,会说话。” ☆、第七十四章 小乞丐 说着,顾念就亲自的向小乞丐递了糕点过去,笑着道:“这块糕点赏你了。” 需要何平戈特地去买的东西,自然是精细的,隔着这么远都透着香气,小乞丐打过来就咽了好几口的唾沫,这会听见顾念这话,顿时眉开眼笑起来伸着手去接:“哎!谢谢军爷!” 还没等小乞丐拿着糕点呢,就听见婉儿出了声叫道:“等等!” 顾念忍不住深刻的嘆了口气,这是怎么搞的,今天自己是和这俩字有缘吗?一块点心没等吃到嘴里,这句话都听了三次了。 顾念无奈的将视线落在了婉儿的身上,无可奈何的,却又不得不问:“怎么了?” 婉儿这会心里也跳的厉害,她只是不喜欢顾念,却不想害了别人,这个小乞丐她也见过几次,年纪小也是难得的不讨厌,不会往人身上扑的那种,出于这种心理,她不希望他吃了这玩意。 咽了口唾沫,她微微的笑了起来,软了口气去劝:“司令,这样金贵的玩意儿,这小乞丐怕是消受不了,我师哥特意出去买的,赏了他实在是可惜了。” “那怎么着?”顾念斜了眼睛去瞟她:“爷赏了人的东西,自然是不可能再送到自己的手里。”说着,顾念仿佛玩笑似得,将那块糕点抵在了婉儿的唇边:“要不赏了你得了?” 婉儿的心理跳的更厉害了,如果不是她实实在在的知道顾念的确是没有看到过自己往糕点里面放这些东西,她几乎要以为顾念已经知道这里面的什么了。 婉儿微微的偏头避过这些东西,然后轻声的表示不满:“司令这话。”婉儿用上了点对人待物的小技巧,虽然说是抱怨,却是口气软软的那种:“您让我师哥评评理,您这都是赏过了小乞丐的玩意儿,如今再拿回来给我吃,这要是不知道的,还当您瞧不起我呢。”
第126页 这招对男人一般是有效的,对于年纪大些的老妈妈也是有用的,但是用在相同年纪的人身上,却不知道有没有用。 婉儿有一点紧张的盯着顾念的反应,却见顾念的表情从头到尾都没什么变化,见她不吃也不恼,而是转而将糕点的方向递给了何平戈,眼睛瞅着婉儿道:“要不然让你师哥替你吃了?我知道他肯定是不介意这个的。”顾念对他眨了眨眼道:“是吧?” 顾念的这个动作俏皮,看得出她是没什么坏心的,或许说这是打趣,在逗何平戈和婉儿的关系。但是当婉儿和何平戈都心知肚明这块糕点里面有什么的时候,这个动作,就不是那么的友好了。 何平戈打从小乞丐进来就没说话了,这会瞧着自己面前的点心还没等自己说话呢,婉儿就忙拦住了,笑着道:“别啊司令。” 她的眼睛滴熘熘打着转儿笑着:“我师哥如今不也算得上是您的人了吗,您这样的话,不是也落了您自个的面子吗。” 顾念满不在乎道:“面子是自个给的,我的人,谁敢说什么?”她的手指随随便便的在茶楼里的人那随便指点着:“他敢?” 被点到的人忙摇头,顾念再点下一个:“他敢?” 最后又点到了离自己现在比较近的小二身上:“还是你敢?” 小二周身一凛,忙点头哈腰的笑了起来:“司令说笑了,我们哪儿敢啊。” 顾念也不在意这个,回头瞧着婉儿:“瞧见了吗,他们不敢。” 一句话说罢,她又将糕点推向了何平戈道:“来,何老闆,你吃不吃,你不吃的话,我就吃了啊?” 说着,作势就要收手,却猝不及防的被何平戈握住了手腕,何平戈温和的笑着,手上的力道却坚定道:“我吃。” 婉儿在顾念说自己吃的时候,就已经露出了一点放松的表情,却没想到还有何平戈这么一遭,一下子表情就有些不大好了,她也将手掌握上来何平戈的手腕。 几乎是带了一点愤愤不平,她开口怒道:“都是送给了乞丐的玩意儿,你也是不嫌脏。” 小乞丐眼巴巴的站在这里,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一块糕点引得这几位有钱人家的人这么推来让去的,一时间看的呆了,这会听见这话顿时委屈了起来,辩解道:“这位奶奶,我没碰,不脏的。” 婉儿有点气的慌,现在也不是刚开始那会不希望人死的时候了,毕竟比起何平戈来说,这样的一个小乞丐死,实在是无足轻重了。 她冷着脸瞟了小乞丐一眼,趁着何平戈不注意,勐地一推他,那块刚从顾念手里接过来的饼干,掉在了地上咕噜噜的滚开了。 婉儿的脸上带出了一个淡淡的笑,轻声道:“现在脏了。” 顾念看着婉儿的动作,脸上笑的有点意味不明,甚至带了淡淡的讽刺意味:“看不出婉儿姑娘这么大的排场?” 婉儿避而不答,松开了何平戈的手,低声道:“算不得什么排场。” 小乞丐站在原地有点手足无措,何平戈看的有点可怜,而且他也是无辜的捲入了这场无妄之灾里,便低低的嘆了口气,将桌子上有一盘看起来有点可爱的馒头推向了小乞丐,用没有沾过糕点的那只手,道:“你饿了,这个拿去给你吃吧。” 小乞丐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从衣服旁边掏出个小袋子来,将桌上的馒头尽数倒进了自己的小口袋,双手合十对着何平戈拜了好几拜:“多谢何老闆。” 顾念是由头到尾的瞧着何平戈动作的,倒也没有表现什么反对,只是在最后叫他:“小乞丐,你过来。” 小乞丐才走出了几步,这会被叫回来就又紧张了起来,手无意识的捂着自己的口袋,大概是怕再被人将东西要回去:“司令。” 一双眼睛黑亮又可怜,顾念看的有些好笑,面上却不做显露的问:“你拿了馒头为什么不吃?” 小乞丐捏着衣角有点不好意思的吞吞吐吐:“我家里还有弟弟妹妹,我想拿回去分给大家一起吃。” 何平戈被这一句话说的软了心,轻声道:“还是个有担当的。” 小乞丐眼巴巴的瞧着何平戈,似乎是不大懂何平戈的意思,顾念提醒他:“夸你呢。” 这样的一句话出来,小乞丐顿时就喜笑颜开了,瘦弱的小胸脯也挺了起来:“我娘说我是哥哥,就该照顾弟弟妹妹的。” 这样的一句话,竟是有点耳熟,顾念回眸看了何平戈一眼,想到了何平戈的那句:“师兄照顾师妹,是天经地义的。” 也不知道在他们更小一点点的时候,何平戈是不是也就这样维护着婉儿呢? 这样的一句话说出来,有意无意的叫三个人都有点不同的触动,婉儿尤其。 顾念侧身看着他们,也不知道是看没看到他们的表情,她想了想,忽然没头没脑的问道:“你怕不怕累?” 小乞丐的胸脯还挺着,有点小男孩顶天立地的滋味:“不怕。” 这样一说,顾念就笑了,然后直接问道:“那你想不想给我当兵,每天三顿饭,顿顿都有馒头和肉吃,每个月还给你发钱。”
第127页 别的不听,光是后面的两句话,就足够叫小乞丐咽口水了,有馒头就已经够好的了,居然还有肉吃,这也就意味着说,他不但可以自己吃饱,还可以有钱给弟弟妹妹们买东西,如果他自己少吃一点的话,把吃的给弟弟妹妹,说不定留下来的钱,还能让弟弟妹妹上学呢,那样的话,他们以后有了好出路,就不用和自己这样出来要饭讨钱了。 他自己也知道这样不好,又要受人家的白眼,又要被人家看不起,他不是没有想过去学一门手艺,可是现在的学徒都是没有工钱拿的,他要吃饭,弟弟妹妹也要吃饭,学徒一学就是两三年,他不怕受苦受累,可是他却不能饿着弟弟妹妹,也是没办法的事,他只能选择这样一个不怎么光彩的做法,只盼着可以把弟弟妹妹带大。 小乞丐当久了小乞丐,被人看不起的太多,所以对自己有点没信心,犹犹豫豫的看着顾念:“我能行吗?” 他是看过那些当兵的人的,一个个的站的板正直熘的,好看的极了,走路都是一个声,动作一顺儿的坐下来的时候,更是赏心悦目的美。 小乞丐不懂那么多的好词儿,他只知道那真的是太美了,美的他忍不住长长的啊一声。 顾念听着小乞丐的质疑,略微扬了扬自己眉毛,再次问道:“我是谁?” 小乞丐不明所以的回道:“您是顾司令,您是咱们眉县最厉害的人。” 小孩子的话就是这样,直白却叫人高兴,顾念瞧着他,笑了起来,语气里带着深刻的自傲:“没错,我是顾念,顾司令,我是眉县最厉害的人,这里所有的兵都是我的,所以我说你行,你就行。” 或许是因为小孩子的崇敬心理,小乞丐的眼神随着顾念的话,忍不住的发起光来,勐地点头道:“谢谢司令!” 小孩子是最纯净的,看着他的笑,即便是顾念,也不由的露出了几分温柔的神色,她轻轻的挥手,叫来了副官,吩咐道:“带他去吃食堂,再给他安排个宿舍,叫他将弟妹一併接过来。” 小副官一一记下,小乞丐没想到司令还能记住自己的弟弟妹妹,更加开心了,小鸡吃米一样的点头作揖道:“谢谢司令!” 顾念不承他的谢,反而道:“你别急着谢,我可先告诉你了,如果你以后做的不好的话,怕苦怕累,偷奸耍滑的话,当心吃鞭子。” 小乞丐不怕,宣誓一般的开口:“司令放心!肯定不会的!” 顾念微微露出了一点笑意,然后挥手道:“嗯,去吧。” ☆、第七十五章 回家 副官领了小乞丐出去,而这个时候,顾念三人才发现现在周围都已经在看着自己这桌。 大多数人的脸上都带了一点温和的笑意,似乎是在为小乞丐以后的生活而高兴,但也又少数人的脸上是些个鄙夷的样子,不过不是对着顾念,而是对着婉儿。 大多数人对于婉儿的印象都是一个跟在何老闆身后的一个唱戏唱的不错的小姑娘,假以时日也能成角儿,即便是现在,婉儿也是拥有着自己的一派票友的,可是,这却是大家第一次看到她这么不讲理的一面儿。 平心而论,这也不是真正的婉儿,甚至于,她其实是好心的,但可惜的是,其他人并不知道。 一个你本以为是好的人露出了坏的一面,还有你本以为是坏的人露出了好的一面,其中的天秤就不由自主的倾斜了。 大家都在努力的对顾念表达善意,可是顾念脸上的笑意却在看清楚他们后,一瞬间就收了起来,冷冷喝道:“看什么看,吃你们的饭!” 好嘛,这下一下子就又回到了大家所熟悉的那个顾念了。 不过大家也没觉得如何惊讶,反而就像是本该如此似得,各自去做各自的事了。 何平戈这会心中因为糕点的掉落而松了口气,轻声去笑顾念:“司令这又不是什么坏事,怎么还不许人看了?” 顾念翻了个白眼哼道:“也不是什么好事,给我自己招兵买马罢了,左右也是为了我自己,我犯不上要别人看着。” 顾念的话还是半真半假,她是真心帮小乞丐的,可是她却不愿意别人这么以为,所以就给自己冠上了一个冠冕堂皇的帽子。 何平戈在最开始的时候也没看出来,现在却了解了,微笑着道:“司令其实是个好心肠的人。” 顾念不满意的瞪他:“胡说八道。” 其实也没有谁是天生喜欢做一个坏人的,只不过对顾念来说,做个坏人能够保护自己,所以她就这么做了。 何平戈挨了顾念的一下瞪,也不生气,只是笑着,而这个时候之前跑去监督米饭的掌柜的也跑过来了,手里的托盘里放了一个瓦罐,献宝似得端了过来:“司令,饭好了。” 顾念是真有点饿了,故而有些不满的抱怨道:“太慢了。” 其实也就是这么一提,掌柜的却有点慌,努力镇定的解释道:“司令要吃的米,自然是不敢随便来的,这是我特意找出来的好米,拿咱们山尖儿上最干净的雪水煮出来的。” 顾念听的有趣,饶有兴趣的道:“还有这个讲究?” 何平戈看那个掌柜的紧张,便笑着点头,也为他解释道:“雪水清凉甘甜,是最纯净的,因为不沾泥土,所以又叫无根之水,这样的水煮茶酿酒都是极好的,如今掌柜的拿这水煮了饭,可见他对您的重视了。”
第128页 掌柜的是难得遇见懂行的,当即没忍住,就赞嘆道:“何老闆到底是何老闆,懂的就是多!”这句话说完,他脸上就是一僵,因为他自己这个时候才想到,自己这么一说,似乎是在说顾念什么都不懂似得。 掌柜的一时间有点僵硬,苦着脸去看顾念,顾念却似乎是没发觉这个似得,点着道:“有点意思,盛一碗给我尝尝。” 掌柜喜出望外连连点头道:“好。” 其实他自己是个爱茶的人,也正如何平戈所说的,他存的雪水,是为了泡茶来的,但是这次为了安抚顾念,他这才忍痛让出了雪水来煮饭,此时见顾念的确不计较之前的那些小事,倒是实打实的松了口气。 就在他要去掀盖子的时候,却忽然被何平戈叫住了:“等等。”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顾念今天被叫等叫的太多了,何平戈这声分明是冲着何平戈去的,但是顾念却没忍住动作顿了顿。 无奈的嘆了口气,顾念转头去看何平戈,似乎打算看看,他这次是为什么喊停。 何平戈看着掌柜的和顾念都看着自己,一脸迷茫的样子,不由得有点好笑,道:“这般好米自然是不好随便吃的,司令方才捏过糕点,手上沾了香甜的糖霜味,虽然不难吃,但到底是影响了米香的。” 顾念略有一点迷茫道:“那怎么办?何老闆餵我啊?” 顾念这句话说的很有一点流氓习气的味道,惹的何平戈无奈的喊她:“司令。” 顾念依照他的意思闭嘴,却还是拿一双迷茫的眼睛去看他。 何平戈伸手揉了揉眉头道:“还请掌柜的去打盆热水来,叫司令洗洗手再说。” 顾念似乎是在等着何平戈提出什么好办法,一听是这个,顿时有些无聊的撇了嘴道:“切,没什么意思。” 何平戈看着顾念似乎真的有点因为这件事不开心的样子,犹豫了一下道:“若是回去的话,可以。” 顾念明知故问:“可以什么?” 何平戈也知道顾念知道,但既然她想听,他也只好明明白白的说出来:“您方才说的事。” 当着婉儿的面,何平戈自然是说不出回去为你这样的话来,这样的隐晦的说出,其实已经是难得了。 果不其然,顾念脸上的笑意渐浓:“一言为定?” 何平戈无奈点头道:“自然。” 其实啊,何平戈哪里是怕什么糕点的香气沾染米味道,只不过是因为顾念的手刚刚是直接摸过糕点的,他是真怕她在吃饭的时候不小心沾染到,所以才说了这么个法子,也好在顾念没有怀疑。 一盆水上来,在顾念的要求下,何平戈也一同的把手洗了洗,这顿饭才正式的吃了下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那个小乞丐的话,这顿饭之后,婉儿明显的安静了不少,至少没有再说要让顾念吃糕点的话了,也没有做挑衅什么的。 既然是吃饭,总是难免要喝酒的,虽然有何平戈看着,可顾念多多少少也是喝了两杯的,这也就导致了顾念的饭吃到一半,就忍不住皱了眉头。 顾念的动作不算太大,但是一直关注着顾念的何平戈还是发现了她的脸色开始有些发白,便有些焦急的凑过去询问道:“司令?怎么了?” 顾念习惯了隐忍,强撑着摇了摇头,笑道:“没事。” 虽然她这么说了,可何平戈却有些不肯信,顾念是什么人,平常的小伤都是不放在心上的,能够让她露出这样的表情来,肯定已经是十分难耐了。 不得不说,其实他当时心里勐的一紧,生怕是手上的砒霜没有洗干净,但是看着顾念虽然有些冒虚汗,可是手却没有去按住肚子的时候,又放了点心。 试探着猜测了一下后,他想起什么似得问:“又头疼了?” 顾念点一点头道:“有点。” 顾念是个能忍的人,她说了有点,只怕这会已经是疼的厉害了,何平戈的脸色顿时就挂上了担心,皱了眉低声道:“若不然咱们回去吧?” 何平戈是关心顾念的,可顾念却不肯,略微示意了一下道:“饭还没吃完。” 她虽然是对着桌子示意的,可是何平戈却知道,顾念的意思是饭还没吃完,扔了婉儿不好。 何平戈随随便便的扫了一眼桌上,道:“我看也吃的差不多了,若是不行,下次再吃也是一样的。” 说着这句话的时候,他还顺便看了一眼婉儿,其实是有点怕婉儿再闹什么,可没想到的是,婉儿却出乎意料的乖巧:“师哥说的是,司令您不舒服的话,就先回去吧。” 顾念略微思索了一下,有心不走,可是似乎是疼的狠了,只好嘆了口气站起来,由何平戈扶着往外走,也不知道顾念是怎么想的,走了两步后,竟是艰难的回过身来,指着桌上的糕点道:“那个糕点,我还没吃过。” 瞧着这个意思,竟是有些要吃不完兜着走的样子。 这若是平时的话,何平戈多半是要笑一笑顾念的孩子气,可是这个时候,却只觉得有点手掌发颤,扶稳了顾念,何平戈不动分毫,只道:“下次再说吧,这个凉了味道就不好了,下次我买了热的,您再趁热吃。”
第129页 顾念冒着虚汗抬头瞧他:“一言为定。” 何平戈点点头道:“好。” 看着顾念松口,何平戈不得不说的放下了一口气,对着玩儿道:“那我们走了。” 婉儿没动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着何平戈,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有些晦暗不明的情绪。 何平戈抿了一下唇,他猜测大概是自己今天的决定有些伤了婉儿的心,可是他也没什么办法,他是真的没办法做到杀了顾念,至少现在是不能的。 短暂的犹豫了一下后,何平戈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钱袋,留在了桌面上,里面的钱足够支付这顿饭,还有大量的剩余。 “你打个车回去。”何平戈这样对婉儿说,而这句话说完,他也就不再看婉儿的表情转身出了酒楼。 顾念也不知怎么回事,这次疼的格外的厉害些,在外面的时候还能勉强忍着,走路也是虎虎生风的,可是现在一进了车,她就有点像是闻到了安全气味的动物一样,一下子就放松了警惕,整个人都松弛了下去。 她近乎是带了一点自虐性质的将自己狠狠的砸在了靠背上,可是转眼就又立即弹坐了起来,原因还用说吗,她自己把自己肩背上的伤给忘了。 何平戈光是看着就觉得疼的厉害,忙上前做近了虚虚的揽着她,让顾念将额头靠在了自己的身上,道:“司令自己受了伤,也不知小心点?” ☆、第七十六章 小兔崽子 顾念疼的脸色很差,也就不和他辩驳这个没有什么用的话题,而是问道:“你就把你师妹自个扔在哪儿了?” 她可是记着呢,何平戈是有多疼他这个师妹,那可真的是为了她死都可以,一命换一命都不带后悔的,怎么现在就能给她扔在了哪儿呢。 何平戈诡异的愣了一下,然后低声道:“我留了些钱给她叫车回去。” 顾念闷闷的笑了一声,然后嘆息道:“得了,那估计着她又得在心里给我记上一笔了。” 何平戈连自己也不是那么相信的安慰顾念:“不能,那您看她如今的态度不是已经改变很多了吗。” 顾念轻轻的眨了眨眼笑着道:“真若是这样就好了。” 何平戈不再说话了,只是手掌轻轻的拍着顾念的嵴背,希望用安抚的办法帮她缓解一点疼痛,虽然知道效果甚微,但到底聊胜于无。 路途算不上多么的平坦,每当有沟沟坎坎的时候,汽车总是会有比较大的颠簸,而这也就会导致顾念的身子会有一瞬间的僵硬,毫无疑问,是因为肩上的伤导致的。 何平戈此刻环着她,对于她每一次的疼痛都能清清楚楚的知道,可是偏偏他看到的,却是顾念垂着眼睛不说话,面色平静的样子。 她仿佛把那些疼痛全部都隐藏了起来,除却真真实实的贴近她的人,其他的人都不知道。 何平戈有意想要为她转移一下注意力,至少不要专心的感受疼痛,便思索着开口:“司令怎么明知道自己喝了酒头疼,还要喝酒?” 是转移注意力,也是何平戈真的想问的,甚至说,他这话里隐隐的带了一点家人才有的抱怨。 顾念听的出来,所以也不为他的口气觉得有什么不对,反而笑着道:“无酒不成席,我今日既然请她,哪里有别别扭扭不吃酒的道理。” 何平戈有点不满的气哼道:“这会疼起来就好过了?” 心中知道何平戈是因为关心才说出这样的话的,顾念也不因为这话的口气而生气,而是道:“左右有你给我按着,以前疼的时候,不也是这样硬挺过来了吗。” 何平戈算是没办法了,顾念居然就这么公然的卖起了可怜,她是没有直接说自己多么多么的不容易,可是她这样轻描淡写的带过去一句,却更叫何平戈有些为止心疼。 何平戈这么想着,口气忍不住更柔软了两分:“司令总是不知道照顾自己。” 或许是因为聊天真的有转移注意力的作用,顾念现在看起来似乎是没有那么疼了,她喘息了一会后,撑着车把手坐直,虽然没有完全靠在椅背上,可是至少也不必依靠着何平戈了。 她斜斜的朝着何平戈投去了一个有点挑衅的视线:“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你若是看不惯的话,就你来啊?” 何平戈毫不胆怯的回望她,语句稳稳道:“也并无不可。” 这惹的顾念给了他一个有点惊讶的眼神,然后就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倒是应的爽快。” 何平戈不同意的摇了摇头道:“我做起来也很爽快。” 顾念狐疑的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满眼满脸的不相信:“真的?” 何平戈含笑问她:“司令不信?” 既然被看出来了,顾念也就不再假装,点了点头笑着道:“我看你也就是个被人伺候的。” 何平戈笑着摇头:“司令看见的是现在,过去的那会,我最开始也是伺候人的。” 这个可是实话,老话里说的好,要想人前显贵,必要背后受罪,哪个人上人不是从人下人过来的。 看着顾念还是不怎么信的样子,他只好道:“司令可别忘记了,我按摩的手法可是不错呢。”
第130页 这么一说,顾念倒还是信了一点,也就随意的点了点头道:“那也成,以后我就交给你了,你好好的给我养着吧?” 顾念说的随意,可何平戈的点头却是正正经经的:“定不负所托。” 也算是小副官不傻,他是跟着顾念身边最亲近的人,自然也是知道顾念受伤,以及喝酒会头疼的这件事,所以从打看着顾念上了车,他就去给周大夫请过来了。 等到何平戈和顾念到家的时候,周大夫已经在家里等着了。 顾念和着何平戈一进门,看见的就是战战兢兢的坐在沙发上的周大夫。 顾念当即就一皱眉,但因为知道有自己这个卧室钥匙的人都是自己信任的人,所以也就没给周大夫直接赶出去,而是耐着性子问道:“你怎么在这?” 周大夫本来就不同意自己在这等着,这会听着顾念的不耐烦,更加有点小惶恐了,忙道:“张副官说何老闆身子不太舒服,叫我过来看看。” 顾念起先是有点不大高兴的,可是听了这话却又忍不住笑了,摇了摇头,对着何平戈抱怨道:“这小兔崽子,现在都学会了自作主张了?” 顾念的副官有两个,一个是姓孙的,一个是姓张,姓孙的是孙副将的一个有点血缘关系的,姓张的这个,则是顾念之前自己捡到一个小孩子,扔到学校里学了几年,瞅着毕业了,就给拎出来当副官用了。 顾念对自己手底下的人一般都是比较信任的,但是有时候也觉得是不得不防,而这个张副官,其实也就是对孙副官和孙副将的一个提醒和警告吧,记住自己的身份之类的。 不过让她也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张小副官居然做的比孙副官还好,就有点像是他是在真心的关心着她似得。 其实在看到周大夫的时候,何平戈有点嘆气自己怎么没想到这点,然后又忍不住觉得还好有张副官在,故而笑着道:“张副官也是为了您好。” 顾念心知肚明,却不肯明说,只是问:“那小兔崽子呢?” 周大夫面色纠结,犹豫着了一会儿才道:“张副官说是怕您扒了他的皮,就先熘了。” 顾念听了这话,又好气又好笑的:“嘿,我这要是不扒了他的皮,我都有点对不起他了。” 何平戈也忍不住乐,他平时也见过那位张副官几次,看着是个端端正正的小伙子,平时也是不苟言笑的,怎么原来私下里也是这么活泼的一个人啊。 何平戈扶着顾念在沙发上坐下,半是玩笑的劝道:“扒皮倒是不急,您还是先让周大夫帮您看看吧。” 既然周大夫来了,顾念也不推辞,于是倒是也算是默认的坐了下来。 周大夫算是个全科的大夫,只不过之前是专供骨科,现在算是半强迫的被顾念和何平戈逼迫着成为了个全科大夫,这会将医药箱摆在了一旁,褪去了之前的谨小慎微,摆出了好大夫的架势开口:“司令怎么了?” 顾念显然是有点不喜欢现在被人这么询问,有点惜字如金的开口:“头疼,伤口疼。” 这么少的回答,纵然周大夫是在世华佗,也难能得出答案,于是无奈之下,周大夫只是解开了绷带查看了一下伤口的情况。 顾念的伤口癒合的状态已经比之前好了很多,但是离彻底好起来还差了很远,周大夫皱着眉看那伤口,问道:“敢问司令今天是不是吃了些发物?” 顾念有心回答,但她仔细思索后,也就只问出一句来:“什么是发物?” 周大夫耐心道:“就是菌子香菇一类,或是鱼虾螃蟹,还是桃子甜杏樱桃什么的。” 这么一说,何平戈有点心虚了,这些东西,今天吃的菜里都有,甚至说,这几天吃的东西里都有。 顾念面色淡定,点点头道:“吃了。” 周大夫摇了摇头道:“这就难怪了,司令的伤还没好,本身对酒水也是有些不适应的,所以这些发物一遇着酒,就发作起来了。” 原因算是找到了,那么现在就是找到解决办法了,何平戈素来是个有耐心的,可这次却有点急躁的问道:“有什么办法缓解吗?” 周大夫有心说有,可事实如此,只得道:“这东西只能预防,但是却没有办法治疗,我能做的,也就是帮司令开点镇痛的药,其他的,就只能靠着司令自己挺过去了。” 这么一说,何平戈当时的脸就垮下去了,他不是没看到顾念疼成什么样,本来以为现在又周大夫就能好,可他给的答案却只是让顾念自己挺过去。 顾念倒是十分的淡然,道:“行,那就开药吧。” 随着顾念的话,周大夫大手一挥,便开始写药方,写完他习惯性的往旁边一递,等着小学徒拿了药方,可等了两秒却没反应,他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来的时候,正瞧见顾念和何平戈一脸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周大夫忍不住自己个笑了两声,然后道:“没什么,我晾晾墨水,您二位聊着,药在这里,我回去抓药。” 从打何平戈过去找周大夫学换药的那次开始,周大夫就知道这俩人的关系不一般了,看病是他的事。他自然分毫不差的要完成,至于换药嘛,他还是不讨人嫌了。 周大夫很有眼色的离开后,屋子里就剩下了顾念和何平戈。
第131页 何平戈看着有点颓,就像是小猫在雨天淋了雨,浑身的毛都被打湿了那样,顾念看着他沉默不语的捣鼓着药箱里的东西,没忍住伸手去摸了摸何平戈的头:“这么了?” ☆、第七十七章 爱是星光 对于不善言辞的顾念来说,这样已经可以算得上是一个非常亲近的安慰了,何平戈知道这一点,所以他抬起头对着顾念笑了一下,很勉强的那种:“都怪我当时只顾着学了怎么换药,却没有问这些忌讳。” 顾念倒是不乐意看着何平戈这样的不高兴,便笑着道:“这总不能算在你的身上,我自己的伤,我不是也没问吗。” 顾念的善解人意,对于何平戈来说却是更加让他有些过意不去的,他沉默着为顾念换了药,原本就轻的动作,这次更加是叫人仿佛察觉不出来似得。 但是伤毕竟是伤,即便是这般的刻意小心,等到何平戈停手的时候,顾念的脸上也带了点点的汗珠。 何平戈拧了帕子给顾念擦干净了汗,低声问她:“司令疼的厉害吗?” 顾念一口白牙几乎咬碎,但是听着何平戈问,却立马回了个笑脸道:“药似乎是起了效果,不怎么疼了。” 相处了这么久,何平戈若是连顾念是真疼假疼也看不出来的话,那么他就真是个傻子了,他又点无奈的嘆了口气:“司令何苦骗我呢?” 一句话问出来,就连顾念也楞了一下,是啊,自己干嘛要骗他呢,是怕他担心?还是单纯的逞强? 在以前的时候,发生在顾念身上的往往是后者,毕竟战场是个杀人的地方,没人管你现在伤的怎么样,是不是疼,他们只需要你不停的向前进,然后带来胜利而已。 软弱的人总是会被看不起的,流泪和流血,前者叫人厌弃,后者叫人敬佩。 而顾念,通常都是那个被人敬佩的人,只是这里又不是战场上。 在短暂的一个愣神后,顾念说服了自己,自己刚刚那只是下意识的反应,没有任何的其他意义,甚至她还笑了起来,颇有点不正经的道:“左右比战场上好多了,现在不是还有美人在身侧陪着呢吗?” 何平戈被顾念调戏的有点无奈,可是看着顾念这副脸色苍白的样子又不忍反驳,只是闷声不响的算是应下,叫顾念沾点便宜,然后问道:“我房间里还有巧克力,我去给司令拿过来?” 顾念也有点好奇于何平戈居然没有无奈的拉长声音喊自己,然后就听到了这句话,她颇有一点不耐的扬眉道:“怎么着,给我当小孩哄了?” 何平戈不反驳,只是微笑道:“司令当时不就是这么哄我的吗?” 顾念当时那是有点心虚,对何平戈的好,其实是为了给自己心里一个补偿作用,但他可不肯跟何平戈说这个,只嘴硬道:“我那是巧克力买的太多,不吃就要坏了,才拿给你的。” 真话假话不难看出来,何平戈只是笑着看顾念,一脸我知道真相,但我不和你计较的样子气的人牙痒痒。 看着顾念磨牙嚯嚯向自己的样子,何平戈果断的见好就收,道:“司令闭上眼睛躺着,我给司令念点故事?” 顾念琢磨了一下,反正自己嘴皮子上也说不过何平戈,要是“休战”倒也不错,便也勉为其难的同意了道:“也好。” 唤来了长命百岁为顾念更衣,又将那些带着血的旧纱布处理掉,顾念和何平戈便安安稳稳的一个躺在了床上,一个坐在了沙发上。 今天选的是一本成人童话,并不是中国的,而是由外文翻译过来的,何平戈认不明白那些蝌蚪似得文字,好在旁边有个中文对照,才不至于出了糗。 这篇故事很有趣,讲的是一个小孩子觉得没有人喜欢自己,所以就故意乱搞破坏,让所有人都讨厌自己,直到有一天,他遇到了一个什么都肯包容他的人。 那个人简直好的过分了,他知道小孩子的担心,他也知道小孩子的惧怕,他一次次的,不厌烦的对小孩子保证,我会爱你。 可是小孩子仍是不信,于是那个人就给小孩子讲了个故事。 故事里的小孩子因为不听话而中了魔法,他不断的变成了各种各样的讨厌的,吓人的东西,包括黑熊,或是虫子,甚至是鳄鱼和老虎。 可是故事里总有一个人会去爱故事里的小孩子,他一直追着小孩子,无论小孩子变成了什么,他都能真心真意的去给小孩子一个拥抱,于是在故事的最后,小孩子就变回了最开始的样子。 故事外的小孩子听着这个故事,忍不住的问那个人:“如果我也变成了这些东西,你也会爱我吗?” 那个人微笑着回答:“当然啦,我会永远爱你。” 小孩子又问:“如果爱被消磨完了呢?” 那个人毫不犹豫的告诉他:“你看到天上的星星了吗,他们更古至今,成千上万年的待着哪里,可他们永远也不会因为光被消耗完了而消失,那我的爱也正是这样。” 何平戈的声音轻轻缓缓的,和故事里的那个人重合在了一起:“爱正如星光,永不会熄灭。” 顾念一向是很不耐烦听故事的,何平戈本来以为这次也是一样,可是顾念这一次却是有点反常的从头听到尾,而没有出言打断。
第132页 直到最后,她才慢慢的笑了一声,有点淡薄的开口道:“怪不得是童话,却是些有的没的的事。” 何平戈是很喜欢这个故事的,觉得读起来暖暖的,尤其是那句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会爱你,尤其是叫他在心里深深的记住了,所以看了顾念的这个反应,有点好奇道:“司令不喜欢这个?” 说不喜欢是假的,毕竟顾念其实是难得会听完一个故事的,故而这时候也并不遮遮掩掩的,只是道:“这故事很好,虽然假了点,可我的确很喜欢。” “假?”何平戈的眉头不由的有点皱起来。 顾念犹豫了一下,缓缓道:“或者说,这种感情很好,可我知道我有不了,所以我从一开始就不去信,我觉得没有,所以如果我得不到的话,也就不觉得遗憾了。” 夜晚总是很安静的,顾宅的丫鬟训练有素,并不会闹出太大的动静,所以整个房间里,就只有顾念的声音,合着窗外隐隐的风声,竟是生出了几分寂寥的意思。 何平戈听出了顾念话里的意思,轻声问道:“司令不相信会有人爱你的所有模样?” 顾念并不说没有,只笑着反问他:“你说我爹娘?” 世间上最伟大的感情,莫过于父母了,怀胎九月,养育十数年,每个孩子都是父母的心血所化的,自然都是父母的掌心珠,心头肉了。 当然,这也得除了某些不配成为父母的人来说。 何平戈明白这个,却也知道顾念这是在故意逃避真正的问题,便追问道:“除了这个呢?” 顾念摇了摇头道:“那就没了。” 怎么会没了呢,何平戈有点不大相信。 顾念是一个多么有魅力的女人呢,在现在大多数都以温婉为美的时候,她却是这么样的特立独行的,她不穿那种淑女裙,也不信奉什么笑不漏齿,食不过午,她想吃就吃,想笑就笑,她有一种独立的美,危险而魅惑,简直像是罂粟一样,吸引着人去了解。 就如同何平戈一样,他有时候就会被这个人的美,震惊的失了神。 听着顾念的话,何平戈不但不信,反而还笑了起来:“司令想的太悲观了点。” 顾念倒是不以为然道:“我又不是活在戏本子里,非得要什么感天动地的爱情,要不然就是要死要活的。” 她的眼睛扫过了何平戈的脸,却没有多做停留,而是遥遥的落在了缘分:“爱这玩意虚无缥缈的,听着挺好听的,不过也模煳的可以。” 然后她笑了起来:“对我来说吧,要是有的话,挺好,要是没有的话,也就这么着了,没什么好遗憾的,吃喝玩乐的事这么多,我何苦为这一件事忧心呢?” 在顾念说这些话的时候,何平戈是一直专心的看着她的,不得不说,顾念的话虽然是悲观却也十分的有道理,甚至可以说是十分的通透明白,惹得这个活在戏本子里的何平戈,也不得不贊同道:“司令说的倒是有点道理。” “那是自然。”顾念有点得意洋洋的道。 墙上钟錶的时针已经指到了十二,这会轻声的响了起来,并不吵人,但是在这样安静的房间里,也是足够的吸引人注意了。 何平戈是很乐意和顾念聊天的,可是记挂着顾念身上有伤,只得起身道:“天色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司令也早些休息。” 顾念也不觉得遗憾,随便打了个哈欠,轰起人来:“赶紧走,我困的不成了。” 何平戈哭笑不得,深觉得顾念这看完故事就赶自己走的举动有点卸磨杀驴的滋味,却也没办法,只得无奈的将灯熄灭了,然后出了门去。 随着脚步声渐行渐远,那个原本睏倦的人睁开了一双明亮的双眼,顾念盯着窗角儿透出的那一抹光看了一会,忽然轻声笑了一下。 笑的声音不大,其实更像是笑给自己听的。 顾念的咬字清楚,又似乎是含在唇间,轻轻薄薄的,仿佛是被风一吹,就会消失不见:“那玩意好是好,可我大概没这个命。” 她是个什么人,她自己是最知道的。 现在她身边的这些人,哪一个不是因为她的权势,她会带来的利益才凑在她的身边? 最为值得举例子的就是张振业了,相识最开始的时候,他也曾赞扬顾念,说她是巾帼不让鬚眉,可是后来呢,他也要求她要做个一般的女性。 ☆、第七十八章 永不熄灭 他将她用自己能力慢慢建立起来的东西当做她的陪嫁品,甚至将那些东西放在她的身前,他眼里看到的,是那个,手底下有很多兵的顾念,而不是单单的一个,值得被爱的顾念。 想要爱顾念的人很多,但都不是单纯的爱顾念这个人,而是爱顾念能够带来的东西。 利益,权利,地位。 这样的人顾念见的太多了,她也曾是个小姑娘,曾对爱这个字抱有无限的希望,可惜这些人却让她放弃了这个希望。 有舍就必然有得吧。 顾念曾经这么想过,自己如果放弃现在自己手里握着的东西的话,是能得到爱的,但这种爱是不是自己所需要的呢? 她稍微的设想了一下自己像是那些人希望的女子一样,洗手作羹汤,每天都围在灶火旁,炉子边儿,生儿育女,软声软气的教小孩子念书,光是想一想,她就忍不住的想打了个寒颤。
第133页 天地良心,顾念自己都是斗大的字认不了一箩筐,更何况是还要教人了,这可真是无稽之谈了。 想来想去,还是现在这样最好了。 她不需要什么人来爱她,她想要的东西自己都能给自己,才没有必要为了什么爱,什么家,放弃这些东西。 也正是因为这个,顾念早早就想过了,自己是绝不会喜欢什么人的。 她不想,也不需要。 但顾念不知道的是,今晚不得安眠的人,并非只有她一个。 白天她和何平戈走后,婉儿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在酒楼里坐了很久,那盒糕点最终被她带了回去,包括地上的那一块,一併扔到了炉子里焚烧干净。 香甜的糕点味被火焰烧灼,散发出一点奇异的味道,不算是完全的好闻,到最后却又有点油油腻腻的感觉。 婉儿坐在椅子旁冷眼看着那些东西被烧灼的干净,火花晃红了她的眼睛,烟火又熏出了她的眼泪,她的师哥现在的眼里也有别的女人了,他再也不会无条件的对她好了。 即便是在今天,她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的时候,他仍在试图保全两人,甚至肯为此死也在所不惜。 这是否说明顾念这个女人,在她师哥的心里,已经可以比得上自己,甚至超过自己了呢? 婉儿紧紧的抿着唇,一张笑着的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直线,紧握的手,指甲也几乎刺进了掌心。 师哥一定是被那个女人欺骗了,那个女人到底是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 眼泪落在手背上,婉儿的眼神却逐渐的坚定了起来,不管怎么样,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她是一定会让师哥变成以前的师哥的。 而何平戈,在和顾念道过晚安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后,也才失力的将自己扔进了沙发里。 扯过了个垫子抱在怀里,背后和胸前都有东西的感觉,才叫他稍微的舒服了一点。 今天的事近乎于惊险,三个人轮番几次的从死神哪儿擦肩而过,而更重要的是,他发现了婉儿现在已经变的他不认识了。 可爱的小姑娘现在已经起了杀人的心,那么冷漠的眼神,乖乖巧巧的笑着,将杀人糕点送到人的面前。 何平戈忽然觉得有些泛冷,可是又忍不住的犯愁。 那可是他的师妹啊,他还能怎么办呢? 何平戈这一晚上睡的并不怎么好,反反覆覆的醒来睡去,身上不由自主的出了一层冷汗,仿佛是在害怕着什么一样。 同样是那天从酒楼离开,这边顾念与何平戈的生活算得上是有滋有味的,那边婉儿的日子可就没有那么好过了。 心理上还算是小事,最主要的是她这几天一直都觉得自己的身边有人跟着。 最开始的时候她还没有觉出有什么问题,毕竟她虽然算不上什么太大的名角儿,比不上她师哥的名气,可她毕竟也是她师父教出来的,她和何平戈的师父,手底下出来的人,不说一定能够成为什么大红大紫的角儿,可是却也肯定都是稳扎稳打,叫人挑不出错来的、 所以婉儿在最开始的时候,一直认为大概是什么比较狂热的戏迷跟着,也就没有太在意,甚至觉得是不是最近最近戏唱的比较好,才有了这样的事,所以就也没和别人说。 这也就导致了毫无提防意识的婉儿一出门,就被敲了一闷棍。 纤细的身躯无法控制的倒了下去,眼看着就要脸着地了,却被一个麻布袋套上,直接就扛走了。 婉儿醒来的时候,就是在一个破旧的仓库里,她的头后面还在疼着,手也被粗麻绳束缚着,她试着扭动了一下,不但没有能够挣脱,还磨的手腕发疼。 婉儿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有人想要钱,毕竟何平戈是角儿,而她是他的师妹这件事,几乎是眉县里的人都知道的。 这么一想的话,婉儿倒是不紧张的,毕竟用钱能够解决的问题,倒是没有什么可怕的,虽然她这几天和她师哥闹了一点不愉快,但是她还是有信心的,她的师兄不会为了钱而放弃救她。 所以现在婉儿唯一要做的,就是乖乖的待着不要激怒这些人,保护自己的安全就好了。 只不过这些人把她抓过来后,除了定时定点的扔点吃的给她让她没饿死,就再也没管过她,倒是让婉儿没想到的。 却说何平戈那边,他总喜欢叫人做个好梦,可他这一晚上,却是噩梦缠身。 花了半天才从梦境中醒了过来,何平戈直接去浴室沖了个凉,等他沖完出门的时候,正看见顾念翘着脚坐在沙发上,而长命百岁正拿着一件件的衣服,从她的面前过,每过一件,顾念就摇一次头,看起来十分不满意的样子。 何平戈颇带了一点好奇的在顾念身边坐下:“司令这是在做什么?” 顾念有点不耐烦的瘪着嘴道:“我这不是昨个出门让那群人给看着了吗,一群人喊我过去接风,我之前还用征战劳累作为藉口给推了,可今天是不得不去了。” 昨个出门是为了和婉儿缓解关系,顾念是个很高傲的人,可是这次却已经是放低了身段,只是可惜的是,婉儿却做出了那样的反应。 何平戈有点干干的笑了一下:“让司令为难了。” 他自己觉得自己现在的笑一定非常的难看,不过好在顾念的心思现在都在衣服的身上,只是随意的扫了何平戈一眼。
第134页 她大概是将何平戈现在的神情误以为是他在这件事而不高兴,有意让他缓和心情,便故意打趣他:“去你的,你别跟我这苦情啊,这关你什么事,你那小师妹是我自己要请的。” 何平戈察觉的到她的好意,便顺势不再颓废,而是将目光投向长命和百岁:“司令这是打算挑衣服?” 顾念在这件事上烦了一上午了,这会见他又问,对他翻了个白眼儿道:“要不然呢?我闲着无聊叫他们认识认识我?” 要是搁在以前,何平戈大概是会因为顾念的口气生气,但现在他是很清楚顾念的性格的,知道她没什么恶意,就是纯粹的有点不痛快,便笑着道:“没有喜欢的?” 顾念这会才有点像是小姑娘,有点发愁的看着自己的千篇一律没什么变化的衣服:“来来回回就这么几件,没意思。” 一句话叫何平戈弯了眉眼,他本以为顾念是不在意这个的,现在看着她为这个而烦心,居然觉得意外的有点萌:“司令这次不穿军装了?” 顾念撇了撇嘴道:“懒得穿。” 顾念虽然是这么说的,可是何平戈却不可能这么信。 在长久的相处中,何平戈早就知道了顾念之所以衣柜里面都是军装,除了是因为军装方便行动之外,也是因为她的能力都是从军装这得来的,所以穿着这个让她格外的有安全感。 在外人面前都是这样,就更别提在那群人的面前了,在以往的那些见面里,顾念总是爱在他们的面前,将自己伪装的密不透风,彰显着自己的能力。 这样的顾念,怎么会因为一句懒得穿,就放弃了自己的铠甲呢? 唯一的解释就只是因为军装都是十分贴身的,而顾念身上的伤又没有完全的好,如果穿着军装的话,那么会有一定的机率会让血从军装上透出来。 这样的话,顾念受伤的事情就是瞒不住了。 正是因为出于这件事的考虑,顾念才会打算换一件宽松些的衣服来穿,这样的话,即便是出了什么问题,也可以在她自己察觉,而外人还不知道的时候进行补救。 但目前看来,事情似乎是不怎么按照顾念的希望前进。 为了行动方便,顾念的衣柜里都是这些利落贴身的衣服,有的就算是不是军装,可是款式也和军装大同小异,还有剩下的,就是平时穿的军装,和宴会时穿的军装的分别的。 顾念越看着这些东西就越觉得头大,头一次有点埋怨自己没有像是一般女孩子那样,将自己的衣柜填满。 何平戈看着顾念的样子也有点好笑,皱着眉头帮着想了一会办法后,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似得道:“司令稍等,我离开一会。” 顾念这会心烦着呢,对于何平戈的离开自然是不满的,有点故意的拉着他的胳膊不许他走,是个非要他说明白的样子。 奈何的是,何平戈这段时间里,装傻充愣的技术越来越高了,面对着顾念明显是在表达着疑问的眼神,他都能够假装什么也看不出来,回了一个好看又无辜的笑意。 ☆、第七十九章 起名太难了 顾念没办法,就只好放开了他,由着他又重新上了楼去。 没过多久,何平戈就又下来了,这次还带着一个布包裹。 看着软塌塌的,具体是什么,却又不知道了。 顾念记着何平戈之前的装傻充愣,这次索性就不问了,只看着何平戈笑着当着她的面将那个布包解开了,露出了里面的衣服来。 打眼一看,第一件是个长衫,后面还有小西装,马甲了什么的东西,顾念一时间觉得眼熟,却又没想起在什么地方见过。 何平戈等了两秒,见顾念是真的想不起来了,只好无奈笑道:“这是咱们上次去做的,做完没多久您就出去了,就直接送到我这里来了,我差点给忘了。” 这么一说,顾念眼睛就亮了,当时做的时候不过是随意,可现在却是巧的如同,瞌睡来了送枕头似得。 顾念拎出来了两件看着,余下的却不能拿在手里了,正在苦恼这呢,何平戈却从她的手里将衣服接了过去,又叫长命百岁道:“多叫几个人来拿着。” 小丫鬟们都依言过来,一人手里拎了两件衣服,站成了一排供顾念选择。 何平戈笑着站在一边,跟店老闆似得:“司令看看这里,有没有喜欢的?” 不得不夸何平戈的眼光,这些衣服都是何平戈当时选出来的款式,现在看起来,真的都是件件都好看的要命,叫人难以抉择。 没的选的时候难选,有的选的时候一样难选,顾念有点纠结的从衣服面前走了几圈,最后勉强的选定了一套宽松的长衫,道:“就这件吧。” 衣服虽然是新的,可是毕竟也是在箱子里搁了半个月了,选定之后,就叫丫鬟拿去洗涤晾晒了。 顾念完成了出门前唯一的一件大事之后,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美滋滋的端起了茶喝了一口,舒适的长嘆一口气。 看着顾念大呲呲的动作,何平戈有点无奈的将一个靠枕塞在了顾念的身后,以防止她压到身上的伤,同时温和发问:“司令打算怎么去?” 何平戈向来细心,顾念被他伺候的十分服帖,闭着眼睛十分放心的由着她摆弄,道:“坐车去,难不成我还走着去吗?”
第135页 何平戈被怼的有点无奈,嘆气道:“我是说,司令打算一个人去吗?” 顾念闭着眼睛也看不清她眼里的神色,她分明知道何平戈问的是什么,却所问非所答道:“没啊,司机啊副官啊都得带上,要不然我喝醉了怎么回来?” 一提到这个,何平戈便有些皱眉,似乎是不大赞同道:“司令昨天的头疼还没消,怎么又要喝?” 要说喝酒不好,没人比顾念更知道这个道理了,毕竟疼的是她自己,但是哪里有酒桌上不喝酒的呢? 本来这些人就对顾念这个女军阀颇有微词,有事没事就鸡蛋里面挑骨头,要是这次顾念连给她的接风酒都不喝的话,那些人指不定又要说出什么话来了。 这些道理要摆出来的话不难,何平戈必定也是能够听得懂的,可是偏偏顾念不爱这么干,故而就只是懒懒道:“无酒不成席。” 一副对自己的身体浑不在意的样子让何平戈有点恼火,皱着眉头低声怒道:“司令!” 顾念小幅度的收缩了一下肩膀,不知道为什么居然从这两个字里,嗅到了自己当年闯祸,母亲站在门口喊自己名字时候的感觉了。 顾念可不喜欢自己现在提心弔胆的感觉,想了想,就把以前用在妈妈身上的招式,直接搬过来对付何平戈了。 两条眉毛有点委屈的皱起来,嘴巴也有点抿着,顾念的睫毛轻轻颤抖,然后嘆气一样的开口:“没办法的事,我也不乐意疼。” 古时候人们都说天下武功无高低,都是一物降一物的,顾念现在也这么觉得。 这个威名赫赫的女军阀可不会觉得自己装可怜这个方法有什么不好的,反正对她来说,有用就行了。 这招对于她的娘亲一直就是有用的,至于现在对何平戈嘛。 顾念小小的睁开了一点眼睛偷看何平戈的表情,只看他有点发愣,然后又轻微的嘆了一口气,无奈道:“若不然司令带上我?” 这可就有意思了,顾念知道何平戈是最讨厌那样的场合的了,她一下子来了精神,睁开眼睛去看何平戈:“你代我喝?” 何平戈毫不犹豫道:“有何不可?” 都说真男儿理当如此,可是何平戈不犹豫,顾念却有点犹豫了,她有点皱眉问道:“你的嗓子不是不能吃酒水辛辣吗?” 何平戈也是清楚这一点的,但他这次却有点不在意的道:“一次半次的也无妨。” 不在意就乖了,何平戈能有今天,除了她自己本身的努力之外,也有的是他这副嗓子的功劳,他的嗓子好,是老天给饭吃,但他这口饭,也不是他能随意的糟蹋的。 顾念其实挺开心何平戈能说出为自己喝酒的这话来,但她也不大忍心叫何平戈这把嗓子毁了,就道:“他们那群酒漏子,你也喝不过他们的。” 何平戈微微笑着:“喝不过是喝不过的事,可我总不能见着您难受,还由着您去。” 这话说的,倒是有点像是关心了,顾念眨巴着眼睛看着何平戈,忽然笑了一下:“眼不见心不烦。” 顾念这意思,其实是有点文字游戏似得,何平戈说他不能“看”着顾念难受,顾念就告诉他,眼不见心不烦,其实是有点叫他捂上眼睛的意思。 何平戈几乎是一瞬间就反应了过来,有点好气又好笑的道:“您要是这么说的话,我倒是不如搬回戏班子里了。” 他们俩个人都没有注意的是,他们俩现在说话的方式,居然已经有点像是小夫妻了,就连如果不合心,我就离家出走这齣儿,都已经闹出来了。 但不得不说,这一招还是挺有用的。 何平戈一开始住在顾宅,其实是有点半推半就,半强迫的意思,而之后,也是为了让顾念安心,若是一定要较真的算起来的话,顾念如今已经回来了,何平戈答应顾念的事情做到了,何平戈现在就算是搬回去住,也是无可厚非的。 眉县就这么大,也不至于说如果何平戈搬出去的话两个人就见不到,但是到底还是会有点距离的。 若是以前,顾念也就无所谓了,但是现在顾念可是已经习惯了有何平戈的声音陪伴着在耳边响一会,要是何平戈回去的话,她估计自己就又得失眠一阵子。 顾念睁开眼对着何平戈抛过去一个幽怨的眼神:“你这性子到底属什么的,好的时候跟水似得,坏的时候气人的不行。” 何平戈看起来去往是有点高兴的样子,仿佛是难得的叫顾念熄了火的成就感:“那司令说我这会儿算好算坏。” 这可真是个难题了。 如果说好呢,也是,毕竟何平戈之所以打算去,其实是想要帮顾念,但是坏呢也是,毕竟他在帮你之前,还是要气气你。 顾念看着现在的何平戈笑的跟只狐狸似得,居然没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摇着头无奈道:“你要是生在古代,肯定是个祸水。” 对于顾念来说,这可是已经算得上十分高大上的夸奖了,她这些日子听着何平戈说了不少的戏文里面的故事,也有不少书上的故事。 从西厢记到杨家将,从杨玉环到妲己。 她听了各种各样的故事,其中那个一笑媚千生的妲己,还有红尘一骑妃子笑的杨玉环,都是最让顾念印象深刻的。
第136页 毕竟她在听着这两个故事的时候,眼睛总是离不开何平戈的,一边听,她就一边在脑子里想,怪不得那群二傻子能做那么多的傻事,要是这些人扮相起来的时候,能跟何平戈的旦角扮相似得那么好看的话,她也乐意去做个傻子。 何平戈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却十分心有灵犀的知道她这不是句坏话,便道:“司令,我可就当您这是夸我了啊?” 夸人是夸,但是看见自己夸的人在自己面前这么嘚瑟,顾念还是有点好气好笑的,故意装作不耐烦的样子拿手轰他:“去去去。” 何平戈满面无辜的问道:“司令这是叫我去哪儿?” 他这又是明知故问。 顾念拿他没办法,只好道:“去换衣服,跟我吃饭。” 何平戈等的就是这句话,一时间便乐弯了眉眼:“得嘞,司令希望我穿什么样的?” 顾念所问非所答道:“我穿兰花的长衫。” 何平戈瞬间领会精神,道:“成。” 一句话说完,何平戈便转去楼上换衣服了,没多久他就下来了,让顾念有点惊讶的是,他身上也穿的是一件绣着兰花的长衫。 何平戈爱穿长衫,但这件却是顾念从没见过的,其实也不能说是完全没有见过,如果按照十分十的来说的话,顾念自己拿去浆洗的那件长衫上的兰花,和这件上的,几乎是一般无二。 对于顾念有点疑惑的神情,何平戈恍若不觉,笑着问道:“司令看这个,如何?” 顾念虽说看出来了,却有点不大好意思去问什么为什么咱俩的衣服是一样的这样的话,只得假装不耐烦的开口:“勉勉强强的可以。” 何平戈也不被打击,笑着问:“那咱们走人?” 一件衣服从浆洗到吹干,平时固然可以慢慢来,但是现在都知道顾念是要出门的,所以速度自然快了不少,从衣服拿走到现在,其实也差不多了。 顾念随便的摆了摆手道:“不着急。” ☆、第八十章 留张照片 开始看顾念这么早就在捉摸着这些衣服,何平戈还以为这件事很急,但现在看顾念优哉游哉的样子,又有点疑惑道:“司令还有什么事要做?” 之前何平戈卖了个关子,这会顾念自然要还回来,于是便露了个笑给他道:“稍安勿躁,等会就知道了。” 接着,顾念只是打了个电话说了些什么,就又重新倒回沙发闭目养神了。 约摸着应该是有半个时辰的样子,汽车带来了一个背着大包小包的人,这个人一下车打了招唿就开始忙活,从他的包里掏东西组装。 何平戈皱着眉有点不明所的去看着顾念:“这是?” 这人做的事情,倒是和顾念之前组装放映机的时候有一点相似,但是部件却是不怎么的相同的。 顾念优哉游哉的看着他的动作,咂摸着茶道:“反正无聊,咱们拍个照再走。” 照相? 何平戈对于这个倒是不陌生,毕竟他作为一个名角儿,倒不没照过相的,只不过因着他给外界的感觉一向是比较高傲冷淡的,所以找上门来找他照相的人倒是不多。 多半的时候,都是随便隐藏在什么地方就把照片照好了,当何平戈知道的时候,往往都是别人看了报纸或是杂志,拿着那张照片来找他,他才知道自己又照了相。 何平戈其实蛮喜欢这种方式,一切都特别的还原,一个人就给活灵活现的印在哪儿了,只不过他虽然想照相,可是却不是特别的好意思去找照相馆去找,就只好把杂志报纸上的照片减下来存一下。 虽然也存了不少,可毕竟都是黑白的,颜色浑浊不说,还总是透着一点不吉利。 故而现在听说要照相,何平戈便瞬时高兴了起来,想也不想的应道:“好。” 一句应答出口后,他便开始兴致勃勃的绕着那个摄影师打转儿,饶有兴趣的发问:“这怎么照?” 在其他的知识上,何平戈是比顾念知道的多的,但是对于这些外来事物,何平戈便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孤陋寡闻了。 顾念瞧着他兴奋的跟个孩子似得样子,不由得有点好笑:“你没照过?” 何平戈也觉得承认是稍微有那么一点的不好意思,但是既然是事实,他便只得无辜的点了点头。 这么一来,顾念便更觉得有意思了,茶也不喝了,随手搁在了沙发上,前倾了上身,手臂分别撑在了膝盖上,很有兴趣的问他:“那你的那些剧照都是怎么出来的?” 顾念最开始进城的时候,就在大街上看到了的,公告栏里面贴着大幅的何平戈的扮相,底下还写着他最近会出戏的安排,若是何平戈没有照过相的话,那么那些照片又是从何而来呢? 顾念虽然对戏曲这方面一窍不通,但是她却是了解何平戈的,那个照片上的人,分明的就是何平戈。 她也说不清楚她是怎么认出来的,或许是眉眼?又或是眼神唇角的弧度? 但是顾念能够肯定的是,她看见的,就是实打实的何平戈,绝不是一样扮相的其他人。 何平戈无奈的耸了耸肩道::“我也不大清楚,我唱戏的时候,若不是非常吸引人的东西,我多半是不会去注意的。”
第137页 何平戈这么一说,顾念就忍不住想起来了自己头一次去戏园子听戏,结果出了糗的那次,不但把自己的胳膊肘杵的生疼,甚至还吓的何平戈伤到了脚。 按照他的话来说,自己应该就是十分吸引人的那种了? 顾念这么想着,便不由得露出了一点笑,只不过想是这么想的,她却绝不会说出来的,毕竟这绝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轻轻的咳嗽了两声,顾念状似随意的道:“也没什么重要的,你就老实的待好,等他拍就好了,等那个地方一闪光,就算是拍好了。” 其实说实话,顾念对这事也是个一知半解,也是得幸于打胜仗后需要拍照,她这才稍微的了解了一点,这会也不是特别的敢多说,生怕说多错多。 不过她的担心很明显是多余的,因为何平戈是个比一知半解知道的更少的人,听着她的话一点怀疑没有,还十分勤学好问的发问道:“拍这么一次,多久能拿到?” 这可是个好问题,顾念唯一知道的就是现在照完当场拿不了,至于其他的这种事,她倒是还真的没有注意过,打仗拍的那些照片,顾念都不爱自己留着,所以这些东西都是副官在弄的,顾念被问倒,又不肯承认自己不知道,便含煳着道:“用不了几天。” 说完这句话,顾念又有点半是好奇,半是转移话题的笑看他:“怎么着啊,你着急了?” 何平戈有点羞于承认自己和个小孩子似得,那么的沉不住气,便道:“只是有些好奇罢了。” 可他不知道的是,顾念并不会觉得这样子的他幼稚,反而十分喜欢,忍不住的便下了保证道:“这些有趣的玩意多着呢,你等咱们闲下来,我带你都去看看。” 顾念这句话说的极为认真,何平戈先是一愣,后来就温柔的笑着应下了:“好。” 在顾念和何平戈聊天的时候,这边的摄影师其实一直就在忙活着呢,他也不是耳聋目盲的,对于何平戈和顾念的这些话自然都是听见的,只不过毕竟也是成年人了,他也不傻,好懒分得清什么该知道,什么不该知道。 一边在心里暗暗的说着何平戈在顾念这果然受宠的这件事,一边抓紧时间忙活着手里的动作,终于赶在了两人说话的间隙插上了嘴:“好了。” 两个字引得顾念和何平戈一併的向自己看了过来,摄影师也有点紧张了。 毕竟自己面前的一个是这十里八乡的角儿,一个是掌管着整个眉县人生杀予夺的军阀。 之前想要快点拍完赶紧回家的想法一瞬间就熄灭了,他不敢着急,便放慢了声音问道:“司令,何老闆,您看咱们是怎么着个姿势拍?” 顾念之前的拍照都是摆个姿势就行,哪里还有想这些事,便有些皱眉道:“这不是你的事吗?” 顾念倒是没想着说要找摄像师的麻烦什么的,可毕竟顾念也是个人物,光是这种不怒自威的气势,便吓了摄影师没了话。 何平戈有点无奈的打圆场道:“您尽管说就是了,我与司令都尽量配合。” 可怜这个摄影师是真的被吓惨了,即便是得着何平戈的这么一句话,也依然不敢说话,只是偷偷的去瞄那个顾念的神色。 顾念其实也就是随口一问,没想到居然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一时间也有点好笑,这时候看何平戈打圆场,便也顺着他的话随意的点了点头,算是认同了何平戈的话。 这么一来,这个摄影师看着才放松了些,至少话说的是不结巴了:“您二位打算按照什么身份来拍照呢?” 顾念又忍不住皱眉,硬邦邦的甩出来了一句:“就这个身份。” 开玩笑,她不就是拍个照而已嘛,还讲究什么身份吗,难不成她还得扮成观世音菩萨? 何平戈无奈的在顾念的身边坐下,试图拿自己软和一点的气场去软和顾念,好不要让她再次吓坏了摄影师:“这还有什么讲究的吗?” “有的。”摄影师显然是已经有了一点抵抗能力,这次恢復的比较快,一听见何平戈的声音,便干脆的回答道:“夫妻朋友亲朋,不同的关系自然有不同的照法。” 摄影师一边说,一边小心的瞄着两个人的神情:“而有些家庭里,如果男女主人的身份不同,位置也不同的。” 而事实上,摄影师之前问何平戈和顾念打算按照什么模式来拍照的时候,想问的就是这个。 现在的情况虽然已经说是什么男女平等了,可是实打实的说起来的话,仍是有点男尊女卑的思想,大部分家庭里都是男的说了算,有的还会特意的在照片的过程中表现出这一点出来。 比如在大部分的人做家庭照相的时候,都会拒绝摄影师提供两把椅子的要求,而是只选择一把椅子,而让一家之主的男人坐着,而女人则是恭顺的站在一旁的姿势。 久而久之,就连相馆儿里展示出来的,也是这种类型的照片来,甚至在这种照片的衬托下,其他类型的照片倒是显得有点另类了。 但是这个照相方式对于顾念和何平戈来说,却似乎有点不大对劲儿。 是人都看得见进来的那个门上,大大的顾宅二字,而何平戈只不过暂时住在这里的人。 要是按照一般的方式来拍照,让何平戈坐着,而顾念站在他的身后的话,摄影师其实很是有一点担心自己会不会直接被顾念掏枪打死。
第138页 而如果反过来,让顾念坐着,而何平戈站在她的身后的话,那么实在是显得的何平戈有那么一点不尊重了。 若是顾念自己提出来还好,毕竟身份使然,何平戈也不能说什么,但是如果是摄像师自己来说的话,他倒是不担心自己会不会被顾念拿枪打死的问题了。 他就应该担心他是不是会被何平戈的戏迷们堵得出不了门的问题了。 摄影师也考虑过要不要直接搬来两个椅子让两人一同坐着吗,可是因为他并不知道顾念对于何平戈的重视到底到什么程度,到底是只是玩玩而已呢,还是打算过日子的那种。 ☆、第八十一章 小日子 顾念会不会因为摄影师把何平戈这样的一个戏子的位置放的和自己一样而生气呢? 是啊,何平戈的确是个角儿,可是戏子就是戏子,三六九等里,他们是属于下九流的。 摄影师自个是何平戈的戏迷,自然怎么看何平戈都是好的,但是他不知道顾念是不是这么想的。 这么一来,左右为难之下,他就做不出决定,只好把这个事情,隐晦的交给他们来决定了。 何平戈和顾念都不是什么笨人,听着摄影师这么一说,便也明白了,和摄影师一样,何平戈在这件事上也不知道应该怎么抉择,就将视线落在了顾念的身上。 顾念倒是没有想那么多,她以前的确是看不起过何平戈,但那毕竟都是以前的事情了,现在顾念对于何平戈来说,就是怎么看怎么好,怎么看怎么顺眼,于是便随便道:“你就按最平常普通的拍一个吧。” 摄影师这就和得了赦免令一样的松了一口气,高兴应道:“好。” 只不过顾念虽然是这么说了,摄影师仍是有点不大敢放心大胆的动手,便试探着道:“那就您和何老闆一起站着,咱们拍一张?” 顾念还记得知道何平戈听说要照相时候的小孩子的模样,便道:“一张不够,多拍几张。” 这话说完,顾念想了一下,觉得自己大概是没说清楚,就又补充道:“你别管身份,就按好看了拍,怎么着都成。” 如果说之前顾念的话摄影师还能当做是顾念为了哄何平戈高兴的漂亮话的话,那么现在顾念的真心实意就是显露出来了。 摄影师先是一惊,继而追问道:“司令这话当真?” 摄影师是习惯性的确认,顾念有点不耐烦道:“我没事骗你做什么?” 态度虽然不算好,但是倒是让摄影师安心了,他瞬时间便高兴起来,也不管手里的东西了,随随便便的把手里的东西往丫鬟手里一塞,叫道:“哎,那您等我一下。” 一句话说完,这个摄影师就没了影儿了。 顾念这边还没反应过来呢,耳边就只剩下这人的声音了,顾念有点迷茫的看向了何平戈,何平戈显然也是没有反应过来呢,无奈的笑了一下道:“有可能去采景了?” “采景?”这个词顾念显然是没有听过的,当即便显出一点迷茫来。 何平戈之前在摄影的这件事情上露了一点怯,这时候倒也愿意补回来一点:“古时候还没有摄影技术的时候,大户人家也想要留住自己的相貌,便会请来画师为自己作画。而为了画面的和谐,画师在被邀请来后,往往会围绕着宅子里走一圈,用笔将自己觉得好的景致大致勾画下来,而后,再来画人,最后将之前选好的景致加上去,便是一副足以留念的话了。” 何平戈的声音好听,尤其是将这些事娓娓道来的时候,更显得整个人都发着光了,顾念爱极了看何平戈这样,便故作严肃的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然后又对着长命道:“你跟着看看去,别给丢了。”以示自己是认真的听了何平戈的话了。 没过多久摄影师便跟着长命一起回来了,手里面还揪着一只梅花枝子,看起来心满意足的样子,他将手里的本子递到了顾念的面前,向其展示自己构想的几个动作:“您看,我这大致想了几个姿势,您看怎么样?” 毕竟只是大致的构想,摄影师只不过是拿铅笔草草的勾了个图,后面还简略的搭配着各种的景儿什么的。 顾念瞧着倒是没决出什么新意来,不过本着对何平戈的放心,觉得何平戈拍成什么样都好看的心理,顾念也就点了头道:“还成,就按照这个来吧。” 顾念这么一说,摄影师便动了起来,说着什么屋里的光线不好,直接给所有的人都拉到了院子里。 何平戈和顾念有点百无聊赖的站在树下,看着摄影师在调试着他的那个巨大的照相机,甚至顾念还在间隙的时候,去换了个衣服。 何平戈按照摄影师的要求站在树下,一身墨色长衫和红艷艷的梅花相得映彰,很有一点味道,就连顾念也不得不承认,这样的确好看的厉害。 然后还没等顾念夸完呢,她自己也就被推过去一併站着了。 连续的拍了几张后,顾念轻微的嘆了口气,看起来有点累了,何平戈问道:“司令怎么想起拍照了,我本以为您该对这事不耐烦的。” 顾念自然不会说真话,便道:“都说了无聊,拍着玩玩。”说着,她白了何平戈一眼:“怎么,你不想拍?”
第139页 何平戈微笑着道:“当然不会。” 短暂的交流后,就又重新落入了繁忙的拍照中去。 何平戈和顾念这两个半白不白的傢伙,被摄影师指挥的团团乱撞。 一时间要扯着梅花做远眺,一时间又要两个人分别藏在树荫中,露出半张脸,造出神秘的感觉来。 这让顾念这个只拍过正正经经的端正做好照片的人有点很不耐烦,若不是看着何平戈一直都是一副兴趣盎然的样子,她恐怕早就发飙了。 白雪映红梅,玉人立其中。 顾念和何平戈都是生的一副好面相,上镜后尤其好看,摄影师开始几张还顾忌着两个人的身份,而有些顾忌,可是越到后来,他反而有点拍的嗨了起来。 眼见着一张张完美如画的底片存进了自己的相机里,摄影师一时间已经忘记了害怕这件事。 正在他们在准备下一个动作的时候,百岁凑过来轻声打断道:“司令该走了,再不走就晚了。” 顾念忍不住长出一口气道:“行了,我知道了。” 摄影师其实有点意犹未尽,但是他被打断了这一次,也算是清醒了一点,变回了初见时候的那样小心道:“那司令,咱们今天就到这里?” 顾念点头应道:“嗯。”她本来到这里就算了,又想着何平戈之前的问题,便多问了一句:“照片什么时候能拿过来?” 摄影师沉吟了一会道:“大概一个星期左右吧,我到时候给您送过来?” 其实若是一般的,大概三五天就能拿出来,但顾念和何平戈的这套照片,他实在是太喜欢了,就忍不住想要多用点心。 顾念听着这个数字倒也不觉得什么,只道:“好,跟着管家去领赏钱吧。” 摄影师今天拍的高兴,这会听说有钱更加开心了:“哎,谢谢司令。” 顾念看着他,却不许他开心到底,一张脸已经从之前拍照时候的笑,变成了初见时候那样的冷冷淡淡,道:“要是拍的好的话我还有的赏,若是拍不好的话,你可就等着吧。” 她一这么说话,摄影师便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连声道:“不会不会,司令放心。” 顾念冷冷一笑道:“最好如此。” 摄影师的高兴没有维持多久就被顾念打消了,这会就蔫头耷拉脑的跟着去领钱了。 之前顾念在和摄影师说话的时候,何平戈一直没说话,这会儿见他走远了,才笑着说:“司令不是玩的挺开心的吗,怎么还要吓他?” 顾念这会的表情也恢復成了平时的样子,有点懒洋洋的道:“从来都是我给别人发号施令,还没叫别人给我指示的团团转过,不吓他一次,难平我火儿。” 他俩一边说着话,一边就往门那边去了,何平戈听着顾念这话,有点无奈道:“司令怎么跟个小孩子似得。” 顾念虽然不冷着脸了,可是为了维持自己的形象,还是一副淡淡的样子,这会斜了眼睛去看何平戈,何平戈虽然不害怕,却也有点担心她吓自己,只好先告饶道:“好司令,您可是已经吓了我不少次了。” 顾念达成所愿,便显得有点小孩子的高兴,扬了扬眉道:“我又没说要把你怎么样。” 何平戈长长的,仿佛是做戏一样的嘆了一口气道:“您可是不说,您向来都是直接做的。” 顾念笑的有点忍不住,只好加快了脚步。 索性路也不算是特别的远,没过多久,两人便已经坐上了车。 之前在府里的时候,两个人虽说是在聊天,可是人多口杂的,也不敢太说什么,这会坐上了车,便放心了许多。 顾念平时虽然大大咧咧的,可是在这件事上,一直是小心谨慎的。 光凭上次婉儿一句话,这个司机就想要杀人看就看的出来,他对顾念的忠心程度了。 向前看了一眼,确认了这次的司机还是上次接自己的那个人,何平戈才放心问道:“今天咱们要见的是什么人?” 顾念看起来刚刚是真的累狠了,这会儿一进车里,就把自己扔在了座位上,其中不小心碰到了伤口,还很是丝丝哈哈了两声。 她又是无聊的撇了撇嘴,不耐烦道:“还是那群人,不过这次张振业没来,南边打仗,他去那边压阵了。” 何平戈自打上次的事情后,就对那些人没有什么好感,这次听了顾念的话,便问道:“老朱也在?” 顾念犹豫了一下,然后点点头道:“估摸着吧,就那么一群人,也没什么新鲜的。” 何平戈看得出顾念的不高兴:“不喜欢却不得不去。” 这算是说中顾念的心事了,顾念轻哼一声,是个不大高兴的样子:“还不是手里的兵太少,等老子一个人能把他们都干趴下的时候,他们就连个屁也不敢放了。” 何平戈将手掌轻轻的放在了何碧的手背上安抚她,轻声发问:“司令现在离那个时候还差多远?” 顾念倒是不介意何平戈的动作,尽管这个动作已经显得有些亲密了,她有点无聊的一翻手将何平戈的手抓住,捏着他修长匀称的手指玩:“早了,我手里的兵现在虽然多,但是张振业也有点刻意打压我的意思。”
第140页 ☆、第八十二章 在你身边 何平戈在这句话后顿了顿,然后轻轻的点了下头道:“若是有我可以帮您的地方,您记得要和我说。” 何平戈其实也没想过自己为什么要说这句话后,但他知道他就是想说,他知道自己的能力,其实在这件事情上,帮不了顾念太多,但是他就是想说出这句话来,好让顾念知道,她也是有人支持的。 只不过,何平戈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已经有点预料了,想着自己这句话说出来,大概是免不了是要被嘲笑的。 但出乎意料的事,顾念却并没有因为这句话而发笑,而是很认真的看着何平戈一会,而后就笑了道:“你现在老实的待在我身边,哪里也不要去,就是帮了我的大忙了。” 何平戈知道顾念的意思是说和张振业的那个约定,当时一切都乱的过分,何平戈也没顾上细想,这会有点疑惑,便问:“三年之后,若是他们再有新招式,司令打算怎么办?” 这个问题让顾念皱了一下眉头,似乎是也在为这件事发愁道:“见招拆招呗,还能有什么办法。” 想了想,她似乎觉得这个回答有点消极,就又补充道:“而且三年的时间,也足够我攒点好枪好炮的了。” 其实说起来是个办法,但事实上,也不过就是无可奈何的方法,形势不由人,还得是实力大的人才能说话。 何平戈看得出顾念的不高兴,便放道:“那我就等着看司令的胜利了。” 他这句话说的是真心实意的,顾念便也笑了,握着何平戈的手微微收紧道:“你到时候若是还在我身边的话,你想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 这其实是一件还很远的事情,两个人都知道,却默契的都不提起,何平戈笑着说:“什么都可以?”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两个人可以说是在自欺欺人了,只去想着以后的美好,却不想眼前的难过。 这不是什么好事,但是有什么关系呢,只是偶尔为之,也并无不可。 人生总是不如之事十有八九,所以在不如意的事,去期望一下那些如意的事,分明是一件极好的事。 何平戈问这句话的时候,显然是有点戏嚯的意味的,顾念第一反应就是自己是不是在这话里留下了什么漏洞,但是想了想又没想出来,就只好补充道:“只要我力所能及,只要不必我伤及我所看重人的性命,什么都可以。” 开玩笑嘛,这若是到时候何平戈叫她去杀什么她在乎的人可怎么办,先把这条路堵上,才放心一些。 何平戈倒是没有想到这边去,见她这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只是笑,又故作神秘的问:“司令这话可当真吗?” 其实本也不是多大的事,可是被何平戈这么一遍遍的询问是否确定,倒是让顾念有点不大心安了,总觉得自己是不是说了什么不对的事情,才引得何平戈这么追问。 可是怎么想都想不出来,就惹得顾念有点恼羞成怒的一起,斜睨了一眼何平戈道:“难不成还要我立个字据给你?” 她是故意说的这话,但何平戈却是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道:“若是可以的话,这样自然是最好的了。” 这下顾念是真恼了,瞧他,语气里也带了点不善道:“难道我还能骗你?” 其实这件事情要说是过分,似乎也不是怎么的过分,若是最开始的时候何平戈朝顾念要的话,顾念估计也就说一个他不配什么的就算了,但是现在何平戈对顾念要这个,她却决出了两分不被信任的愤怒。 其实她本不应该为此愤怒的,她为什么会去期望何平戈信任自己呢? 很显然的是,她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个。 看着顾念的样子,何平戈轻轻的勾了勾手,软下来神情安抚顾念道:“当然不是,只是拿着这个,我时常看看,比较有动力罢了。” 顾念抿着唇不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何平戈。 何平戈知道自己刚刚的行为让顾念有点受伤,就拿那双好看极了的眼睛去看他,眨巴着长长的睫毛对她耍可怜道:“司令,我的命都交在您手里了,我还能不信您吗?” 似乎是想到这个顾念的神情才略好看了一点,向后倚靠回了座位,但也不再拿着何平戈的手把玩了,愤愤的甩去了一边,道:“小气鬼,斤斤计较。” 一副小女儿家的样子,难得一见,瞬时间便叫何平戈心中一软。 何平戈有点好笑,却故意装作委屈的样子道:“这话明明是司令您先说的,我不过是附和了一下。” 顾念仔细想想倒也是,只是还是不高兴,这个何平戈怎么回事,自己说他就听吗,怎么平时没见他这么听话呢? 但毕竟自己也是一军之首,讲究一个言出即行,便道:“行了行了,回去立字据给你。” 何平戈得偿所愿,笑道:“多谢司令。” 顾念不承他的谢,没等他谢到一半就打断他道:“你别急着写,字据是字据,但不光我要立,你也要立。” 顾念会说这句话,倒是何平戈没有想到的,不过倒也没有表现出反对,而是十分痛快的点头道:“好。” 原本说这句话,是打算让何平戈体验一下不被信任的感觉,可是看着何平戈这副悠然自得的样子,顾念倒是有点不理解了:“你不问我立什么吗?”
第141页 何平戈解释道:“若是我在您身边待够了三年有赏,那么我没待够三年的话,自然有罚,我说的对是不对?” 顾念说叫何平戈立字据这件事是一时兴起,没有想太多,所以现在何平戈说的,倒的确的顾念所想的,虽然不情愿,但顾念还是点了点头道:“还不算太傻。” 两方的情绪差别如此之大,让顾念有点不服气,凭什么自己刚刚为这件事动了火气,可何平戈却是这样一幅淡然的样子,就好像显得,顾念多么小家子气似得。 偷偷的抿了一下唇,顾念调整情绪拿眼睛去打量何平戈:“签不签?” 何平戈坦坦然然的任由顾念将自己从头到脚的看过,然后笑着道:“我似乎没什么理由不签。” 顾念其实想问为什么,但是出于某种原因,她还是尽力的让自己显得不是那么的在意这件事,从而云淡风轻的问出了一句:“嗯?” 何平戈颇有一点无辜道:“我签不签的,您想处置我都照样处置。” 顾念先是一愣,继而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有道理。” 何平戈笑道:“所以我才说,签了对我有好无坏,这并不是约束我的,而是约束您的。” 这么一说,就显得之前顾念说出这话的时候,实在是不大过脑子了,顾念心知肚明,却不肯听人说,便假怒道:“闭嘴。” 何平戈依言收声,眼睛里却带了点笑意:“那司令,我这个字据,还签不签了?” 顾念一瞪眼道:“签,干嘛不签,光我一个人写,太不公平了。” 虽然知道签了也没什么用,但既然话说出口了,若是不继续说下去,那就显得有点顾念自己都有点没有看重自己的话了。 何平戈不知道顾念想的是什么,但是也点了头道:“哎,成,那我回去就写给您。” 路途不算远,在顾念和何平戈的聊天中,已经到了地方,何平戈先下了车后,转去了另一方去给顾念开门。 这可是相当的讨好动作了,从这个一个名角儿的身上做出来,可真是有点不可思议了。 若是别人也是算了,可偏偏这个人却是何平戈。 这也就导致了何平戈给顾念开车门的时候,顾念不但没有下车,还坐在车上给了何平戈一个惊疑不定的眼神,仿佛觉得何平戈有什么阴谋似得。 何平戈有点无奈的打趣笑着道:“怎么啊,司令,难道是我打开车门的方式你不喜欢?那我从新开一次?” 说着,何平戈还真的把车门关上,然后又重新打开了一次。 顾念一时不察,噗嗤的一声笑了出来,等到何平戈第二次开门的时候,就直接将手搭上了何平戈伸过来的手上,道:“我怎么以前不知道你这么会恭维人呢?” 何平戈拉着顾念出了车,满面无辜道:“这可不是恭维,而是我真心实意想要做的事情。” 顾念只是笑着看了一眼何平戈,传达出了一个我不相信的眼神。 而何平戈也没用辩解,只是耸耸肩,就合着顾念一併往原定房间的地址走去了。 和上次何平戈看见的差不多,顾念才一进门,便有人围了过来,伸手直接拍向了顾念的肩,口中道:“顾司令今儿来的可够晚的。”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这个人伸手的方向,正是顾念受伤的那个肩头。 顾念之前也遇见过这样的事,暗自咬紧了牙打算扛过这一下的时候,却看见何平戈稳稳的站在自己的身侧,隔开了那人拍过来的手,笑的一派温文尔雅,口中道:“这位军爷,男女有别。” 这时候,顾念才算是明白了为什么这一次何平戈为什么没有像是第一次那样离自己远一点,而是一直守在自己的身侧。 何平戈自然不能未卜相知的知道别人想做什么,他只是打算无论发生什么,他都能守在这里而已。 想明白这件事的瞬间,顾念只觉得心间一股暖流,软和的不像话。 ☆、第八十三章 你是什么意思? 再说被挡住的那个人,那人一愣,似乎是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有点迷茫的回头看了其他人一眼,似乎是觉得有点没面子,正打算说什么,顾念却先回头训斥了何平戈道:“你也不看看是什么人就瞎吃醋。” 何平戈配合着做出个低头听训的样子,但是他这个样子又和一般的下属不一样,虽然是被训,却也露出一点笑模样来。 而顾念的表现也是很耐人寻味的,嘴上似乎是不高兴,可唇角却是微微扬起的,不难看出她的心里高兴。 “训斥”完了何平戈后,顾念又转向了那人道:“滚一边儿去,来了就知足吧。” 那人见顾念已经提前自己说了何平戈,自己再说就有些没有道理了,加上自己的身份又比顾念稍微低了一点,只好有点姗姗的退去一边。 而这个时候,老朱已经从人群后走了过来,笑着对何平戈道声:“何老闆也来了?” 虽然是笑着的,可是话里话外的意思,无非都是何平戈此刻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 之前何平戈看着这个老朱还是觉得像是个好人,可是现在却看他那满脸横肉里,都是些个阴险狡诈。
第142页 顾念瞄了他一眼,也看得出何平戈对于这个老朱的不喜欢,嘴上就跟吃了枪药似得开口:“怎么着啊,光许你们莺莺燕燕,不许我找个人陪陪?” 顾念这话一出口,老朱就赔笑道:“司令这是哪里的话,凭您,莫说是一个何老闆,便是十个八个也不为过的。” 其实还是因为没把何平戈当一回事,要不然这种事,哪里有当着当事人说的道理。 何平戈虽有心里准备,可是当遇见这种事的时候,还是难免会让自己的脸色有点不大好看,只不过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像是以前那样的,眼不见心不烦的想法,而是牢牢的站在顾念的身边,不曾分毫的动摇。 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顾念的手指轻轻的碰了一下何平戈,她现在也是和以前不一样了,在听见这个话的第一瞬间,她在想的,就是怕何平戈不高兴。 “胡说八道。”顾念有点恼怒的打断了老朱的话,两条好看的眉毛皱了起来,郑重道:“这世间只得这么一个何老闆,是谁也比不了的。” 顾念这句话一说出来,何平戈是不由得愣了愣的,然后那个老朱看起来,似乎也没有想到,顾念居然把一戏子,看的这么重。 顾念会随便拎人过来应付张振业的这件事,其实已经算是一个心照不宣的事情了,顾念之前对那些人的态度也不是说没有好的,大家也都配合着给点面子,老朱本来以为这个也差不多,但现在看起来,顾念居然有点用了真心的样子? 不管怎么说,但凭着一句话下定论还是早了点。 老朱是个聪明人,眼睛在何平戈和顾念的身上来回的扫过了几圈后,忽然笑了,仿佛之前说那些话的人不是他一样:“司令说的有理。” 一句话算是认可了何平戈的身份,老朱迅速转了话题道:“顾司令这次旗开得胜,我们大家可都是为您感到高兴呢。” 老朱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笑的是一脸真诚,可顾念却清楚的很,这都是些假大空的话,要是真的高兴的话,他们也不至于在她打算打仗的时候,一个个有多远躲多远,现在她赢了,却又一个个的都回来了。 顾念毫不怀疑,若是自己今次输了,过来给自己踩上一脚的,必然有他们其中的人。 顾念略微的勾了一边的唇角笑着,意味不明的瞧着他们:“是吗?” 老朱面不改色,一派的情真意切道:“这不是,这边一得着您回来的消息,我们不就请您过来了吗?” 都是些面子上的事,与其说他们请她来是为了她庆功,倒不如说是为了看看她的情况怎么样,好来估计她的能力,和这次战争对她造成的影响。 若是好的话,他们自然就安安稳稳的待着了,若是不好的话,他们可就免不了要做点什么了。 这可算不上什么坏事,弱肉强食,本就是这个年代生活的法则。 双方其实都是清楚这个道理,彼此又都是心照不宣的,顾念之所以来应了他们的宴邀,其实也有这方面的意思,让他们看看自己的实力。 刘大脑袋也是个很有点实力的人,如果顾念能够打败了他,而自身不受损伤的话,那么无疑,这是会让那些人摸不清楚自己的底细,至少不敢轻举妄动。 顾念有点不耐烦的听着他的话,随随便便的晃了晃手,跟赶苍蝇似得:“做这些有的没的,倒不如来点实际的。” 顾念的行事作风其实略有一点流氓的感觉,以前还好,是想着和这群人友好相处,可是自从这群人开始对顾念心存不轨后,顾念也开始对他们不客气了 她可是完全没有浪费自家马匪的血统,重复的发挥了蛮不讲理的作风,但凡有个什么机会,她对于这群人,向来都是能扒一层皮就绝对不会扒下来半层,一开始顾念的作风还挺含蓄,可是随着她的势力越来越大,整个人也就越来越无赖了。 他们也不是没有想过反抗,可偏偏她无赖的光明正大,拳头又比他们的硬,加上她每次要的东西也不是特别的多,导致了一种古怪的风格,那就是,为了这点东西开战不值得,可是不开战的话,又觉得有点憋屈的慌。 这群人也是熟知顾念的作风,所以早就做好了这次来要出点血的准备,所以老朱听了这话倒也不惊讶,笑着道:“有有有,当然有,这不是来吃饭吗,等吃完饭,我们就给您送过去。” 老朱一边说,一边就领着顾念和何平戈往桌前走,无论怎么说,先把顾念安定下来,之后的事情就好办了。 顾念倒是没什么意见,拉着何平戈一同过去,口中仍是不饶人道:“先说好了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可不要,我收东西,要么收地,要么收真金白银,再不济,好枪弹药也行。” 一番流氓土匪的话,说的何平戈忍笑忍的难过,只好在袖子底下悄悄的掐自己的手,一直拉着何平戈的顾念,也感觉了他轻微的颤抖,轻轻的捏了他一下。 何平戈见自己被发现,就只好努力的咽了咽笑,做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再看桌上的那些人,倒是没有注意到何平戈的,毕竟他们现在都忙着咬牙切齿着呢。 顾念这番话说的实在是太气人了,什么叫做乱七八糟的东西不收,现在这个年代,要说不贬值最珍贵的,还不就是她嘴里说的那些东西。
第143页 要是搁在平常人的身上,要是能弄见一样,那就值得半辈子高兴的了,可是落在她的口里,却只成了勉勉强强能够收的东西。 费劲巴力弄来的东西要送给她,她还是这样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这也难怪这些的表情不大对了。 比起这些人,老朱显然是个更能掩饰住自己情绪的人,即便是顾念都故意的说成这样了,他的脸上却还是那个诚诚恳恳的笑,十分老好人的样子:“这些都好说好说。” 他的眼睛略带警告意思的扫过了众人的面前,然后又回头对着顾念笑着道:“再说您这边刚刚把刘大脑袋给灭了,哪里瞧得上我们这点东西呢?” 顾念在桌前坐下,也拉着何平戈一併坐下了。 不知道是不是上次在张振业面前演的那处戏太过的让人印象深刻,这次何平戈的就坐问题倒是没有遇到任何的困难,就在顾念的旁边。 这次的主角是顾念,再加上没有张振业在,综合实力算起来应该是顾念最高,所以她没来的时候,桌子上是没上菜的。 顾念有点无聊的看着服务员上菜,状似不经心道:“苍蝇再小也是肉,你当我打刘大脑袋不需要花钱的?我不得补补吗?” 也是个迷雾弹,这群人来刺探她的消息,可她也没那么好心,一定要让他们知道真实的事。 她过来,就是为了证明自己在这次打刘大脑袋的战争中没有伤筋动骨,而这句话么,其实最大的意思就是要钱了。 老朱的脸上也有点挂不住了,因为顾念那副不把他们的东西当东西的样子。 打从这里也看得出,顾念这一次从刘大脑袋的手里拿到的东西,肯定是要比他们准备给顾念的多的多的,要不然,顾念也没有底气说这个话。 老朱勉强撑起了一张笑脸,试探道:“付出肯定是比回报多的。” 顾念给自己倒了杯茶,涮了涮碗杯和筷子,这才喝了起来。 茶壶就是这么一个茶壶,顾念进来的时候,也是看着他们从这个茶壶里面倒水,倒是不怕里面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顾念对茶不懂,但也喝的出这茶挺爽快,心情不错的拿眼睛看了一眼老朱,几乎是有点看智障的眼神对着他:“你这不是废话吗,我要是费这么大劲儿还亏本的话,我是不是傻?” 老朱被噎了一下子,只得道:“是是是……” 老朱的意思本来是附和顾念,但是顾念却故意误解了,瞪着眼睛去问他:“你说什么?” 气氛一下子有点微妙,老朱暗暗叫苦,慌忙解释道:“不是不是,顾司令误会了,我不是这意思。” ☆、第八十四章 叫你看看什么是何老闆 顾念不饶他,一双眼睛里都是不满意:“那你是什么意思?” 老朱眼睛急转,道:“我的意思是,您是什么人,自然是不会做赔本的买卖的。” 顾念见他这模样,也讲究个点到为止,不再揪着这个不放,而是道:“哼,也不是一定。” 老朱见她放过这个话题便不由的松了口气,但听到后面又有点疑问起来了:“司令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顾念意有所指:“上次我跟你,不就是赔本了吗?” 老朱却没反应过来:“顾司令这话我就有点不理解了。” 顾念笑了一下,道:“上次你送我那戏班子,在我家吃我的喝我的,还惹的何老闆跟我发了两天的火儿,这不是赔本是什么?” 顾念说这个话的时候,语气算不上好,甚至是有点刻意的拉长了语调。 “嗨,您说这个啊。”老朱的神色瞬间放松了不少,然后凑近轻声道:“那俩小崽子的滋味如何?” 顾念自然不会把真话说出来,就含煳着开口:“也就那样,两个加起来唱戏也比不上何老闆。” 老朱对这个答案似乎是不大满意的,追问道:“我听说,您不是还宠了他俩一段时间呢吗?” 顾念眨巴了一下眼睛,抬头去看老朱,有点不耐烦道:“知道什么叫做吵架吗?” 这话题挑的,老朱不由得愣了一下道:“啊?” 顾念说完这句话之后,就转回去重新咂摸自己的茶去了:“要不是为了气我们家的角儿,我跟俩小崽子有什么好玩的。” 我们家的角儿。 这个称唿可以说的上是十分的亲密了,事实上,就连何平戈也没有想到顾念会这么称唿自己。 老朱也被这个称唿给震惊了一下,眼睛落在了何平戈的身上,语嫣不明道:“这……何老闆到底是何老闆啊。” 何平戈听得出这话里的好坏参半,也并不回答,只是笑着点了点头,就算是回应了。 顾念却有点兴奋的样子,仿佛是喝茶上了头似得,声也提高了不少:“那是自然,我不是说过了吗,天上地下,就我家角儿一个是最好的,莫说十里八乡,就说这整个东北,也找不出一个比我家角儿唱的好的人。” 顾念这个夸人夸的,让何平戈都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了。 老朱却附和道:“是是是,顾司令说的是。” 看着顾念柔顺眉眼似乎是被哄的高兴了的样子,老朱试探着开口:“不过,角儿是角儿,有时候山珍海味吃的多了,偶尔尝尝小野菜,也是有点风味的。”
第144页 老朱这么一说,顾念就有点警惕起来了,先是看了一眼何平戈,然后看向了老朱道:“你又想怎么着啊?” 老朱倒不是听不出顾念话里的意思,但是他却不肯放弃现在自己打算做的事情,笑着卖关子:“司令看看就知道了。” 他说完了这话,就拍了拍手,而随着他的动作,有两个青年人从门外走了进来。 看起来是比莺莺和张生要大上一些的,不过看起来是比何平戈要小上几岁。 老朱的脸上这时候的笑意看起来真实的多了,他走上前去,拉着这俩人的肩膀,给一直拉到了顾念的面前来:“司令看,这俩个,可是比之前那俩还好点。” 出于习惯,顾念皱着眉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两个人。 个子都不矮,长身玉立的样子,又穿了一身淡雅的长衫,往哪里一杵,倒是很有几分温润公子的样子。 但是这两人分明是没有见过的,怎么瞧着这么熟悉呢? 顾念若有所思的将眼神落在了何平戈身上,然后又回到了那俩人的身上,恍然大悟。 估摸着这个老朱是知道了自己对莺莺和张生的没那么重视,怀疑自己送错了,以为自己只好何平戈这口,这才送来了这两个和何平戈有几分相似的人来。 只不过,这相貌或许能有两分相似,可是这气质,却是怎么也学不出来的。 顾念几乎是见到这两个人的一瞬间,就觉得这俩人是怎么也比不上自己身边的何平戈的,所以直接拿手把老朱给推开了,有点不悦道:“你这是嫌我之前吵的不够厉害是吗?” 老朱被推开了也不恼,只当是顾念不好意思直接在何平戈的面子直接要人。 他也不说叫这俩人离开,就一併的站在了顾念的面前,老朱嘴里还道:“哪儿的话啊,我自然是希望顾司令能家和万事兴啊。” 话是说出来了,只不过这真情假意的,就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了。 顾念看着这群人,忍不住想起了上次那回事。 她当时是不得不下手,可是后来看着那个样子的何平戈,她也是真心疼了。 那么好的一个人,自己当时怎么下手就那么重呢。 也不知道用了多少上好的药,才让何平戈身上没留下疤痕来,顾念可不想再把上次的事来一次。 她像旁边歪了一下,直接拉过了何平戈的手,和自己的一起,光明正大的摆在了桌子上,下颚微扬,指了指老朱带过来的人:“那你这是什么意思?” 按理说顾念这拒绝已经算是够明显的了,可是老朱上次得了好,这次就更不肯放弃了,对着顾念和何平戈的手视若罔闻,劝道:“逗闷子的玩意,养两个也是养,多养几个也是养。” 他这么一说,顾念就明明白白的知道了,这俩人,也是唱戏的。 也不知道这个老朱是花了多少的心思,才能找得到这两个和何平戈有几分相似的人。 只可惜他这次是真的打错了算盘,她顾念看上的就是何平戈,其他的什么张平戈不行,李平戈不行,王平戈更不行,她看上的,就是现在做在她身边的这个,天上地下就只有一个的何老闆。 上次那件事后,顾念以为他们塞了人进来就算了,可没想到他们仍是有这什么再接再厉的打算,面色就顿时不好看了起来。 顾念有心说两句狠话,可是还不得她说话呢,何平戈倒是先开了口,语气淡淡,却自带了一点不将人看在眼里的味道:“这位军爷怕是听不懂我们家司令的话,她明明白白的说了不想要,您就别多花心思了。” 这要是其他的什么人,老朱估计就要和上次张振业的副官那样,直接怒斥他有什么资格说这句话了,可是看着刚刚顾念对他的态度,老朱到底还是把这句话咽下了。 只不过老朱这个人精,可是没忘记上次那件事,到底是在谁哪儿松的口。 方法倒是不怕旧,管用就行。 老朱拿他那张脸挤出点笑意来,装出十分可惜的样子:“我这买来就是为了给顾司令的,这要是顾司令不要的话,那我就只好……” 故技重施。 老朱才一开口,何平戈就冷笑了起来,他都已经可以想得到这个老朱接下来的话打算说什么了。 上次自己就是在这件事上吃了亏,他可不打算一个地方摔倒两次。 何平戈心里有这个计量,所以不等老朱把话说完,他就直接打断了老朱的话,话语里带了隐隐的怒意:“您是把我们司令这当什么了?” 一句话说出口,一下子就镇住了全场。 这句话说的有点危险,何平戈的脸上难得的有点不悦,他的眉头紧皱,气哼道:“什么样的人的都往这塞?” 这话背后的意思不言而喻。 何平戈这两句话的语气堪称不屑,就连老朱这个人精,脸上也没那么好了:“何老闆这是什么话?” “什么话?”何平戈一个字一个字的咬的清楚,带了一点讽刺的笑。 他之前是坐着的,现在直接起身来到了这两个青年人的身边,顺便还拿了一只筷子,离了一臂左右的距离,对这两人做指点江山状:“下个叉。” 谁能料得到现场还有这么一出,那俩青年也不知道该不该听话,就直接把视线落给了老朱。
第145页 老朱还来不及打个圆场什么的,何平戈就又开口了,仍是带着点笑意的讽刺:“怎么?这都不会?” 他这句话的尾音微微上挑,仿佛是看见了什么好笑至极的事情了似得。 老朱被他拱得骑虎难下,只好点了点头。 俩新人得着老朱的点头,就各自一言不发的下了叉。 顾念看他们下的倒是挺利索,只是没明白为什么何平戈要让他们做这件事。 顾念的眼神没离开何平戈,看着他有点傲慢的走到了两人的面前,直接抬脚踩在了俩人的大腿上,用力往下一踩,只见那人脸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却又往下去了两分。 何平戈倒也不算是十分的心狠,对于两个人都是一踩既收,可是口中却不客气:“叉不直,腿离地都快半米了,你这是蹲马步呢?” 何平戈这话说的有点过分了,这俩人的叉虽然不说是十分的标准,越也不至于说像是蹲马步那样的过分,可是现在说这话的人是何平戈,且不说他自己是个角儿,单说他背后的人是顾念,就没人敢反驳他的话了。 这俩人被何平戈这么一说,显然是有点没脸的,也不等谁叫,自己个就起来了,只是因着刚刚被何平戈踩的那下子,俩人起来的都不算是十分的顺畅。 看着他们起来,何平戈倒也没说什么,只道:“声音不透,你要么不是唱戏的,要么就是倒嗓倒废了,这声音也就当个龙套了,来唱旦,怕是得把观众吓死。” 这句评价,显然是从那俩人刚刚忍不住出来的惨叫中出来的。 ☆、第八十五章 你当我病猫吗 顾念没忍住直接笑了出来,何平戈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睛里也是带了点笑意的,又转向了老朱道:“这位军爷,这就是您打算送给我们司令的人?” 要不然说何平戈是个好角儿呢,他的对顾念的眼神,还有对老朱的声音,那差别大的,几乎跟不是打一个人身上出来似得。 老朱也是没想到自己精挑细选的两个人,居然会在一开场,就输了个一败涂地,面子上实在是过意不去,便强行道:“何老闆的底子好,这是咱们众所周知的事情,您拿您的标准来要求他们,未免苛责了一些。” “哦?苛责?”一句话说出来,何平戈倒是笑了:“唱念做打,手眼身法步,这都是最为基础的东西,我如果不从这方面来看,那我应该从什么地方来看?” 何平戈这么一句话问出来,老朱就不说话了。 何平戈倒是好说话,道:“既然身法不行,那就唱一个来听听吧?” 这次他也不等着老朱说什么了,直接冲着俩人道:“我也不为难你们,我选个简单的,你们就给我来段思凡,夜奔就成。” 唱戏里有段老话,说是“男怕夜奔女怕思凡。” 这两段戏是顶难唱的,但是就是因为难唱,他们也是师父最经常拿来试探徒弟的戏。 再难的戏,一遍遍的唱的多了,也该简单了。 所以何平戈选的这段戏,说难也难,说简单,倒是也简单。 俩人对视了一眼,有了前面一遭之后,他们也就不等老朱的反应了,直接开了口。 这老朱也是真有意思的,送人都是按对儿送的,这俩人一个是生,一个是旦,刚好是思凡也夜奔都全了。 那旦是先开的口,嗓子倒是还成,只是到了“小尼姑年方二八,正青春,被师傅削了头髮。”的时候,就开始结巴,等到“则见那活人受罪,哪曾见死鬼带枷?”的时候,就是已经完全的忘记词了。 无论做什么事,都讲究的是一鼓作气,唱戏也是这样,原本挺好的嗓子,这样犹犹豫豫起来,也都变的不怎么样了。 何平戈的脸色可以说是越听越差,最后就直接叫了听,该叫生开口。 这个生一开口,何平戈顿时就后悔了,这还不如那个旦呢,那个旦好歹能唱上几句,可是这个生却不知道是紧张还是什么,居然一口气没顶住,后面的词就全泄了气。 旦角的唱何平戈还多听了两句,可是这个生的,何平戈就真是一句也听不下去了,麻利的叫他住了口。 何平戈不是个尖牙利齿不饶人的人,可是现在事实如此,他也就直说了:“诸位爷不是没见识的人,这嗓子你们也听见了,应该也不用我说什么了吧?” 军阀捧戏子现在都算得上是潮流了,在座的这些里,虽然并不是个个的家里都有个何平戈这样的名角儿,可是也都是没有少去戏园子过。 也不说懂不懂的,但是听过好的,再听这种,就已经是高下立见了。 都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若是差的不是太多的话,他们跟着说说,倒也能圆一下,可是现在差的这么多,只怕是说什么也都没有用了。 屋子里寂静一片,竟是没有一个人去接何平戈的话。 何平戈倒也不意外,自顾自的说了下去,他的眼神带了点笑去看老朱:“都说宝剑赠英雄,好酒酬知己,军爷您这,真是让我有些想不明白了。” 老朱面色讪讪,额角都已经冒出虚汗来了,何平戈记着他那次的事,便又加了句话,听起来轻飘飘的,却直接叫老朱的汗掉了下来:“若是不知道的,只怕是该以为您和我家司令有仇,故意来折辱她的了。”
第146页 “司令,我绝无此意。”老朱几乎是一听到何平戈的这句话,就立刻高声反驳,就好像生怕自己说的晚了,顾念就将此事信以为真一样。 顾念在何平戈发怒的这段时间里,一直悠哉悠哉的坐在那里看戏。 说实话,她是真没想到何平戈还有这么锋芒毕露的一天,这件事她原本是习惯性的打算自己解决,可是却没想到何平戈居然站了出来。 顾念站在人前太久,偶尔不必站在人前,可以在后面歇一歇的感觉,居然十分不错。 在老朱故技重施又暗示顾念不收,那俩人就要死的时候,顾念还在担心何平戈会不会有心软,却见他不但没有心软的意思,甚至还有了这么出色的表现,眉眼里的笑,就更加的明显了。 瞧瞧,这就是我们家的角儿,我们家的何老闆,什么叫做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可不就是这样吗? 正是看戏看的开心的时候,却突然被点了名,顾念迅速回头看向了老朱,十分配合着何平戈的话道:“那你这是什么意思?”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顾念为了表示自己的眼神,甚至连眼神也不带丝毫的温度。 “我是……”越是着急解释,就越是说不清楚,老朱被顾念这一记眼刀看的有点发毛,藉口也找的乱七八糟:“我是个粗人,也不懂这些,就是知道顾司令喜欢这个,才找来了的。” 老朱也算是有几个亲近的盟友,这会儿见老朱这边有点难堪,就帮腔道:“是啊,我们不懂这个,不过听说何老闆是个唱戏唱的不错的吗,不如叫他也唱一句来听听?我们也好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坏,以后也好有个比较。” 这么一说,就是明显的转移话题了,直接把给顾念这当垃圾处理场的事,转成了怎么辨别唱戏的好坏,还顺便把何平戈的位置往下拉了一把,直接把何平戈的位置,和那俩人放在一起了。 顾念可听不得这话了,更是不高兴了,一双眼冷冷的扫过了桌前诸位道:“怎么着啊,各位是觉得身份能越过我去了?何平戈是什么人你们不知道?” 顾念一开口,那人就没声了,他也是一时情急的想要帮老朱解围,只想着先叫何平戈收声,却没想到拂到了顾念的逆鳞。 顾念起身缓步走到了何平戈的面前,拉着他在桌前站定,两人并肩,无分先后:“他是个唱戏的不假,可他也是我顾念的枕边人,你们要是想听戏,就正正经经买了票的去戏园子里听,买不起的跟老子说一声,老子送他几张,现在搁这边占老子便宜是怎么回事?” 人们古话里说,帝王一怒伏尸百万,顾念虽说没有这个能力,可现在这群人在的,可是顾念的地盘,他们过来说是给顾念接风,自然不能带着大队的兵过来,即便是带了小队的来,这会也都搁在城门外了,能够随身的,也就是个副官了。 这若是真的惹了顾念不高兴,这事情可是得不偿失的。 老朱也顾不得其他的了,赶忙道:“顾司令别生气,我们都没有这个意思。” 顾念冷笑不语,只是“哼。”了一声,拉着何平戈坐下。 老朱也看得出顾念是真要维护何平戈的意思了,也就不再打算往顾念家里面塞人了,对着那俩人轰道:“下去下去。” 那俩人也是弄的十分没有面子,早就想要下去了,这会听见老朱的话,也都是松了一口气。 老朱看着随着那两人走后,何平戈和顾念的表情都缓了一点后,不由的松了口气道:“顾司令这次新拿了尘县下来是好事,咱们聊点开心的。” 这个时候大家也都才反应过来,自己等人就是为了这个来的,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怎么就弄到儿女私情上去了。 想着要赶紧的把话题引到正轨上去,这些人也顾不得客气了,直接就问了:“刘大脑袋也是个狠人,司令这次仗打的,也不算太容易吧?” 顾念听这话听的想笑,这人的智商是怎么做到今天的位置的,这里的人都盼着顾念不如他们,可是这样直接说出来的也就这个人了。 顾念忍不住的想给这个人一记眼刀,可是那样的话,倒是显得自己在意他的话了,索性就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开口:“也就那样吧,反正已经是从我手底下逃出去的玩意儿了,弄死一次还是弄死两次,不都是一回事吗。” 这句话一说出来,现场有了那么一段时间的尴尬,毕竟这里的这些人,十有八九,都是那会在顾念的手下输过的。 如果刘大脑袋是个东西的话,那么他们又算是什么呢? 老朱听得出顾念几天是没打算给他们什么消息,再谈下去也就没什么意思了,笑问道:“您现在手里的地方和兵可是咱们这群人里面最多的了,管理起来怕是也要花费不少的功夫,司令不考虑一下,让司令长给您发个奖章什么的?” 顾念斜眼看了一下老朱,有点似笑非笑的意思:“有个屁用,他要是给点钱,给点东西还算是让我高兴。” 老朱陪着笑,低下头避过了顾念的视线:“司令长惜才,但凡是顾司令要的,哪里有不给的道理。” 这话里的意思,两个人都是知晓的,无非就是老朱告诉顾念,只要你跟了张振业,你要什么就有什么,哪里还需要这样的费心。
第147页 老朱倒是个忠心的,为了张振业可以算得上是殚精竭力了,旁人都想着怎么把顾念划拉道自己的阵营来,老朱却想着怎么把顾念划拉到张振业的手里去。 ☆、第八十六章 谁要放肆的漂亮 顾念这种明里暗里的话也不知道听了多少次了,开始的时候还会有点反应,现在就已经视若无睹了。 老朱轻微的嘆了一口气,也不再说了,只是直接转了话题道:“来,司令,我敬您一杯。” 杯子里斟满了酒,老朱手臂动也不动的对着顾念。 顾念之前几次三番的落了这群人的面子,若是现在连一杯酒也不喝的话,那么实在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正在顾念打算拿杯子喝酒的时候,她手里的杯子却被何平戈直接拿了过去。 何平戈笑的十分温和好看:“司令这两天不方便,由我代劳了。” 他也不等对方说什么,直接一仰头把杯子里的酒喝干了,倾倒了一下酒杯示意没有留下分毫,然后对着老朱道:“请。” 老朱好歹也算个有身份的人,这会便有点不高兴道:“顾司令?” 顾念想起来他们过来之前,何平戈曾就打算要帮她喝酒,没想到现在还真成了。 被人照顾的感觉倒是不算太差,顾念也不介意多尝试一下。 何况,她肩上的那个伤,疼起来是真疼,即便是她,有时候也是忍耐不住的。 看着老朱看向自己,顾念一脸的无辜,似乎完全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道:“我们角儿的话,说的不够清楚吗?” 得了,顾念是真打算维护这个小子到底了,这个小子也是,实在是太会献殷勤了。 老朱心知这样下去,倒霉的只会是自己,索性什么也不说了,只道:“没,来。” 有了老朱开头后,之后的人一个接一个的上来敬酒,毫无意外的都被何平戈拦下了。 他平时是真的不喝酒的,现在却十分豪放,喝酒跟喝水一样,一两一盅的酒,一口就闷了下去。 开始来灌酒的人,还打算给他灌醉,可是后来看着他这个不要命的喝法,又觉得这人看起来酒量就不低,自己要是和他喝,恐怕是要自己出糗了,索性都退到了后面。 到最后的时候,就已经没有人找何平戈喝酒了,他们都各自的和各自的朋友喝了起来,何平戈这里倒是显得十分的清净了。 何平戈不急不躁的坐在哪儿看着这群人,倒似乎是个很清醒的样子。 顾念却知道似乎有点不大对,何平戈的手一直都是很稳的,但现在却是有些轻微的颤抖,一看就是有点喝多了,无法控制肢体的样子。 顾念有点担心他,索性拉着他站起来道:“那么要看我也看到了,这里乌烟瘴气的,你们自个待着吧,我先回去了。” 原本叫顾念来,就是为了知道点内情,可是她嘴巴却是闭的死紧,这些人也都不再期望什么了,起身纷纷道别。 顾念其实暗自用了点劲儿扶着何平戈,却没想到他却推开了自己,顾念有那么一瞬间疑心他是不是酒后逞能,要耍酒疯什么的,却看着何平戈在下一刻握住了她的手,眼睛甚至俏皮的眨了眨道:“牵着就好了,怕你累。” 刚刚还有点不理解,何平戈这话一说出来,顾念就想明白了,何平戈这哪儿是怕她累啊,只不过是怕她扯着身上的伤而已。 何平戈是好意,顾念自然不会不承,所以不再执着,也是和何平戈一併牵着手出去了。 何平戈直到上车的时候,还是一派清醒的样子,可是一进到车里,就好是疲累似得靠在了车座上。 顾念知道他大概是之前一直在那些人的面前强撑着,也很有一点心疼,所以看到他这个样子,倒也不说什么,只叫司机快些开车,好回到家,好让他休息一下。 路程不是太远,加上司机开的也开,还不过太久,路程就已经过了一半,可这个时候,何平戈却突然面色难看,有点用力的握住车门的扶手。 他似乎原本是想忍耐,可是在车子过了一个坎儿的时候,他却突然勐拍车门示意司机停车。 司机依言而行,何平戈拉开车门,急急的奔了两步,出门就吐了个天昏地暗。 顾念担心着他,紧随着何平戈的身后也出了门在他身边拍着他的背。 何平戈是真难受了,连眼睛也被这呕吐感给催红了,顾念看的心疼,故作嫌弃道:“不能喝逞什么强,现在难受就好了?” 虽然是训斥,可话里话外,却都是关心的意思。 何平戈这会把胃里的东西都吐出去了,人也稍微清醒了一点,看着顾念担心的样子,有意跟她玩笑,便装作一个苦大仇深的样子:“您拿钱领我出来,我怎么也得叫您满意才行啊。” 何平戈这会儿一张嘴,就是满口的酒气,顾念不由的有点皱眉,斜睨了何平戈一眼:“怎么着?钱给够了,你就叫人满意?” 顾念肯接话,其实是疑心何平戈喝多了耍酒疯呢,何平戈却被这话说的不高兴,拿了点傲气出来道:“我好歹是个角儿,自己也是能挑人的,看不上的,不去。” 这话说的有意思,顾念一挑眉,饶有兴趣道:“合着我是叫你看上了的?” “不是。”何平戈扶着墙站好,一本正经的看着顾念道:“您有枪,不得不去。”
第148页 顾念好气又好乐,打腰后抽出软鞭,举着作势吓他,做出想给他一下子的样子。 她本以为何平戈说话还算清楚的样子,最起码也是七分醉三分醒,最不济也得有两分醒才是,可是谁知道这人连这份清醒都是装的,几句话说完,就软软的倒下去了。 墙角是他吐的那一堆东西,顾念也怕他扎里头,赶忙手疾眼快的给他拽住了,才叫这位名角儿没沾上什么秽物。 瞧着何平戈睡的这一副昏昏沉沉的样子,顾念也就不打算给他叫醒了,就只好自己半拖半拽的给塞进车里,又给拎回家里了。 那边二人上了车,一路平平顺顺的回到家里,这边的消息就悉数传到了张振业的耳朵里面。他仰着脖子靠在椅子上面,听着副官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讲述一次。特别是点出了今天宴席上面,二人的一唱一和,显然与第一次的貌合神离的样子有了本质的区别。 张振业的太阳穴突突的跳着,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心烦意乱。 好一个何老闆,这戏子到底有什么好的,不过一个玩物,养在身边逗个闷子就可以了。还真把自己搭上去了。 张振业原本想着,顾念这次的搭档约莫也和之前的那起子人没有两样,他已然将顾念视作了自己的物件。早晚都要成为自己妻子的人,顾念做的每一件事情在他眼里都像是一个被宠坏的任性女孩再妄图逃离控制。 原本想的,等让她玩玩就好了,找不到合适的人不得不跟自己结婚,结了婚就会像大多数女孩一样循规蹈矩,渐渐的乖巧起来,他张振业有的是时间驯服一只利爪的野猫,等日后慢慢软化她,迷惑她伺机将她的尖爪驯服为自己所用。 顾念长得不差,兵力强盛,吞併了她既有了妻子成家立业,等她生儿育女那大部分兵力还不是归了张振业自己的。他的计划很好,可偏偏就多了个何止弈。 这般想着,他突然记起来前些天,自己派出去的暗线抓回来的那个姑娘,叫什么..婉儿。也是一个奇女子,竟然为了她师兄要给顾念下药。“那个婉儿姑娘现在在哪儿?” 副官查阅了一下自己的笔记本回到:“绑到郊外了,正在等着您的指示。” 张振业点了点头,想着何止弈到底有什么魅力,又想笑也亏得顾念的眼光竟然跟那个女戏子一般:“原本想,既然给顾司令下药,就看了双手送过去好了。” 他的话语欲言又止,眼神沉下去,想着最近报告中止不住的亲昵气息:“不过现在,我倒是有个其他的想法。去帮我第一句话,就看婉儿姑娘愿不愿意和我合作了。” 光是讨好她,怎么有用呢。张振业的唇角扬起一抹微笑,既然你这么相信何止弈,那就让我把他的内里打开给你看。 他想着,软和的这顾念不吃,就别怪他使用一点小计谋,让她别无可依。只得主动投靠自己的怀抱了。 婉儿在那暗无天日的地方待了几天,心情早就从一开始的云淡风轻到了后来的紧张,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一开始是不是想错了,这群人根本就不是想要钱,而是想要杀她。 顾念,这个是出现在婉儿脑子里第一个名字,难道那天的和解都是做给她师哥看的吗,实际上顾念却是想要趁着自己放松警惕的时候,直接杀了自己,又不让师哥怀疑到她的身上吗? 抱着这样的思想,顾念甚至把这门痛骂了顾念好一阵,可是门外却还是没有一点反应。 不打不骂,不理不睬,到点儿就扔东西进来,不到点就根本没有人理她,仿佛是没有这么个人一样。 婉儿开始还呆的住,后来就有些惊恐了,生怕这些人是打算把自己关一辈子,拍着门喊的喉咙都哑了。 张振业派来的人,就是在这个时候把婉儿带出来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婉儿明明心里知道就是这个人把足够关起来的,但是又是因为这个人,而让自己看到了久违的阳光和人,她竟是除了怨恨之外,还有那么隐隐的一丝感激。 ☆、第八十七章 别扭的关心 婉儿是在浑身脏兮兮,头髮也乱着的情况下见到张振业的,张振业端端正正的坐在座位上,身边站着人,完全是用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度看向婉儿的。 婉儿也是有着一身傲骨的,要不然也不至于敢和顾念正面冲突,故而此时虽然明白敌我的能力悬殊,却也不甘心被丢在地上,勉力的撑着地站起来,整理了一下乱糟糟的头髮,冷脸看着张振业,并不开口说话。 这其实算是个心理战术,一般都是会由心理先承受不住的人开口说话,张振业玩着手段不知玩的有多熘,这会看婉儿不打算说话,也就跟她耗着了。 张振业正襟危坐,手里暖茶喝着,身上暖裘穿着,自然不是刚被放出来,只吃着能够维持生命的食物的婉儿可以比的。 婉儿本来就是个女孩子,身子骨比不得男子硬朗,这几天就已经折腾的够呛了,此时站了这么久,更是有些摇摇欲坠,眼前泛起星星来。 可是婉儿堵着一口气,也不肯先开口,腰板儿挺的笔直,拿腰间去看张振业,做出一副瞧不起人的态度。 这可真的是有意思了,张振业心高气傲的,地位也不低,难得有瞧得上的人,顾念算是是一个,只是没想到这小小的眉县还有一个。
第149页 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张振业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所以他对婉儿,自然也有几分好感,端端坐了十来分钟去欣赏婉儿摇摇欲坠的样子,突然就笑了。 他之前一直冷着脸,这一笑倒是现出几分好看来:“婉儿姑娘累了?”婉儿不肯答他,张振业也不恼转过头,去看身边的僕人,冷声哼道:“一群没眼神的,都不知道给人搬个凳子来坐吗?” 张振业说话就是好使,话音才落,就有椅子搬到了婉儿的身边,婉儿侧头看了一下,并不去坐,只是冷冷道:“你不必做好人,他们都是你的人,你没说话,他们自然不敢动作。” 这的确是直白的事实,只不过面对着张振业这样的态度,还是悬着将这话说出来的,就没几个了,张振业平静听人言,面色不喜不怒:“婉儿姑娘这话,实在是冤枉人了。” 婉儿只嗤笑道:“你有话就直说,顾念到底是想怎么样。” “顾念?”张振业略有些感到好玩似得一挑眉:“婉儿姑娘以为我是顾念的人?” 婉儿反问他:“能在这眉县只手遮天的人,除了她,还有谁。” 婉儿倒是有一颗成大事的心,只可惜从小待在这种地方,格局难免的小了点,加上为情所困,思维还是有些小女孩子了,居然到现在还以为张振业是顾念的手底下的人。 这倒是让张振业对她有些失望了:“这么说来,婉儿姑娘实在是太小看我了。” 婉儿狐疑道:“你不是顾念的人?” 张振业不说话,只是用目光示意婉儿身边的凳子,看样子是如果婉儿不坐下的话,他是不打算说下去了。 其实婉儿体力早已经有些不行了,只不过是刚刚一直在强行撑着,这会想了想,便也坐下了。 张振业微微的带了点笑开口:“如果婉儿姑娘配合的话,她将会是我的人。” 一句话出口,婉儿便猜到了:“你喜欢她?” 张振业不应这话,只是施施然笑道:“如果是我的话,我更喜欢称为,我需要她。” 同样是把人弄到身边,一个词的差别,对这个人来说,就已经差的很大了。 婉儿上下打量了张振业一眼问道:“我凭什么帮你?” 其实婉儿实在是个聪明人,她唱过太多的戏,看过太多戏里的人生,也就有了一些自己的小聪明,她其实是满知道如果顾念和张振业在一起的话,那么对她和她师哥是有好处的,可是她却不说,而是是向对方讨要筹码。 张振业也明白,便道:“这不单是帮我,也是帮婉儿姑娘你自己。” 婉儿不说话,任由张振业说下去,张振业也不打磕巴:“据我所知,婉儿姑娘对顾念怕是没有什么好感吧。” 心思被张振业说中,婉儿不动声色:“那又怎么样,谁一辈子没几个讨厌的人呢。” 张振业一向不大喜欢绕圈子,此时见婉儿如此,便也不迂迴婉转,而是笑着问道:“讨厌到要下毒杀人的地步?” 婉儿神色一凛,怒道:“你监视我?” 面对婉儿这样,张振业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婉儿姑娘多虑了,我监视的是顾念,而你,不过是当时被顺便的看了两眼而已。” 话已至此,婉儿便也不再假装,只冷冷的问道:“我帮你的话,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张振业道:“我记得顾念刚过来的时候,何老闆是被强迫着住进了顾宅吧。” 这件事婉儿依旧历歷在目,她当时和是个还为此吵了一架,但她却不明说,只默认了张振业所说的,何平戈是被强迫的这件事。 张振业接着道:“她依靠的是什么,不过是手里的兵力罢了,若是婉儿姑娘帮我使得顾念没了现在的实力,你认为她还能够用什么来束缚住何老闆呢?” 婉儿听他说的有理,不由的若有所思起来,张振业的声音沉稳,宛若是要将人拉入深渊的般得的带着惑人的魔力:“何老闆与婉儿姑娘青梅竹马,现在虽然因为顾念的原因生出一些间隙,可一旦顾念没了现在的能力,婉儿姑娘又对他温柔体贴,这孰好孰坏,难道他还分不出来吗?” 单单只是想一想那样的场景,就足够让婉儿弯起了眼睛了,她是真喜欢她的师哥,她的师哥待他也是真的好,只是顾念的出现让这些全都改变的,只要顾念消失了,她的师哥,肯定会回到她的身边的。 古有老话,女子本弱,为母则强。这话不假,但让女子能够刚强起来的,却并不单单只有为母。 有时候爱情,也是足以蒙蔽双眼的东西。 婉儿的神色越发坚定:“我需要怎么做?” 张振业轻声笑道:“很简单,这对于婉儿姑娘来说,该是最好唱的一场戏了。” ……。 何平戈第二天是因为头疼而醒过来的,手指弯曲顶着太阳穴揉了揉才缓解了一点。 他不经常喝酒,也没想到那酒的后劲儿那么大,居然直接就给他喝的断片了,也不知道他自己的酒品怎么样,有没有说出点做出点啥不应该的事。 不过看着自己一身清爽的睡在客房,想来自己就算是说了啥做了啥,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事。
第150页 正是在想着的时候,却听见客厅里传来了顾念的声音:“醒了?” 何平戈倒是没想到自己一醒过来,就能听见顾念在自己的房间里,不由的愣了一下。 宿醉后的大脑转的还是有点慢,过了一会何平戈才笑出声来,声音带了点初醒的暗哑,却也依然是十分好听的,对着顾念打趣道:“我还寻思您得把我扔门外呢。” 顾念这会是闲着无聊在拆自己的枪玩,从整体拆成部件,一个个的上油擦拭好了后,再重新组装好。 对于顾念这样的人来说,枪的重要性,几乎就是和命差不多了。 顾念知道何平戈不常喝酒,恐怕他晚上的时候难受,索性晚上就又在沙发上将就了一晚上,没睡好不说,肩膀也有点疼。 这个枪也不知道是组装了多少次,才听着何平戈哪儿出了声。 顾念等到现在,多多少少都是有点不耐烦的,气哼道:“丢不起这个人。” 顾念总是个口硬心软的人,这一点何平戈倒是清楚的很,他也能够明白,顾念为什么会在这里,而且自己一醒来就会察觉,所以他对于顾念这个口气,倒是接受良好。 倒是顾念,一句抱怨的话结束,立马又道:“醒了就起来吃点东西,别跟我苛待你似得。” 明明是关心人,却还是个不耐烦的口气,何平戈听的好笑,应道:“哎,行。” 说着,他就向床边挪动想要下个床个,可是他也是错误的估计了自己的能力,昨晚喝了那么多酒,除却外面吐过的那一次外,他半夜又断断续续的起来吐了两次,导致他现在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双脚倒是安安稳稳的落了地,只是刚一使力打算站起来的时候,便是一阵天旋地转,慌忙的拿手扶住了床头柜,才算是没脸朝下摔下去。 只不过这样的话,桌上的东西却是哗啦唿啦的摔了一地。 顾念一听着里面的声音就沖了过来,看见的就是何平戈坐在床上,地下一片杂乱的样子,而何平戈就是这样无辜极了的看着顾念,一双眼睛眨啊眨啊的。 顾念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的,走上前来拿手指头狠狠的戳了两下何平戈的脑门,训斥道:“你不逞能能死是怎么的?” 何平戈像个做错了事的大型犬那样,乖乖的坐在那,脑袋也不使劲儿,被顾念戳的一晃当一晃荡的。 顾念气势汹汹的训他:“不会叫人?” 何平戈最是知道自己的眼睛好看,就扬起了一双眼睛,可怜的瞧着顾念。 仍是谁,也没办法对着这双眼睛说狠话了,就连顾念也是一样,气唿唿的再戳了何平戈一下,顾念抱怨他:“就会卖可怜。” 这么一句话说出来,就是现在的事儿可以翻篇了,顾念帮扶了何平戈一把,给他送进了洗漱间里,又趁着他洗漱的时候,给长命和百岁打了电话,叫她们直接把吃的端过来。 ☆、第八十八章 岁月静好 何平戈一出来的时候,就直接闻到了满屋子的香气,寻着香气走过去,客厅的茶几上是摆了些个温软的食物,正适合酒后的人吃,还都冒着热气,也不知是一直备着材料,一听着何平戈醒过来就现做的,还是一直在火上温着。 何平戈房间里的客厅是摆了三把沙发,一把长条的,两把单人的,顾念正坐在那把单人的上面,何平戈也不见外,走过去了靠着顾念的那边坐下。 洗漱完的何平戈现在透着一点须后水的味道,夹杂着一点淡淡的薄荷牙膏的味道,闻起来倒是十分的叫人喜欢,尤其是这个何平戈还故意的对你笑的好看的时候:“我昨晚喝到最后就不记得什么了,有劳司令带我回来了。” 顾念也不知怎么的,意外的有点对现在这个头髮上还挂着水珠的何平戈有点心动,不自在的向旁边挪了一下,语气也不像是刚刚那样的凶了:“你酒品还算可以,你撒泼耍疯什么的。” 何平戈有点假做伤心的看着顾念:“司令原本这么想我来着?” 只可惜他这个假装,实在是假装的太过了,顾念完全不上当,只是拿眼睛去瞟他。 何平戈知道这个是玩不起来了,就挑了一下眉,换了话题:“说起来,我身上的衣服……”他的话点到为止,另有含义的道:“也有劳司令了。” 他昨晚是穿着长衫出去的,今天醒来的时候,身上却是一件质量很好的睡衣。 何平戈就算是再没常识,也能够知道,自己昨晚的那个样子,能做到的最厉害的事情,也就是能自己把衣服扒了,可是要是这样干干爽爽的换上一件衣服,那是肯定做不到的了。 所以毫无疑问的是,肯定是有顾念在里面帮忙。 何平戈这个暗示实在是有点叫顾念恼羞成怒,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理解错了何平戈的意思,一时间连声音也都略微的高了一分:“想什么呢,我顾宅又不是连个小厮都没有。” “司令在说什么?”何平戈一脸的不明所以,其实是憋着笑道:“我的意思是,如果不是司令发话,小厮不一定知道该不该管我,所以我得说个谢谢。” 一句话梗住了顾念,顾念现在是真气自己现在手里拿点什么东西,要不然就可以直接给何平戈一下子了。
第151页 可是现在,她却就只能磨了磨牙,气道:“尖牙利齿的,我以前怎么没发现。” 何平戈眨了眨眼,又拿他那双水润的眼睛去看顾念:“司令总不是要跟我这个现在半废了的人发火吧。” 好嘛好嘛,果然是熄火利器。 顾念实在是没法对双眼睛生气,只好无可奈何道:“我又不是打气筒,一天天的,哪里有那么的多的气可以生。” 一大早上起来,不但见着了顾念,还能看着顾念对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退让,何平戈的心情不可谓是不好,就连早上的宿醉带来的头疼,都好了不少,说话都带上了活力:“司令吃过早餐了吗?” 顾念看着他这副眉飞色舞的样子,也不知道他是在高兴什么,有点无奈道:“早什么早,现在中午了。” 何平戈侧头看了看被遮盖的严严实实的窗子,深觉这件事不是自己的错,从善如流的改了口道:“那司令吃过午饭了吗?” 顾念从昨天到今天一直在何平戈这里,哪里去吃了什么饭,闷闷开口:“还没有。” 这个答案何平戈倒是没有想到,毕竟自己昨晚喝了酒,顾念又没喝,难不成她一直等到现在? 而且看顾念之前的意思,要是何平戈不问的话,顾念估计也没打算说。 “一起?”何平戈试探着问她。 顾念却不动声色,有点嫌弃的瞟了瞟桌上的东西。 何平戈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桌上的东西其实不算是寒酸,糯糯的米粥,里面切了细碎的肉丁,还有几样小咸菜。 其实对于一天来说的第一顿的话,其实蛮丰盛的了,只不过对于顾念这个肉食动物来说,可能就有点不够瞧了。 何平戈瞧着顾念的眼神有点想笑,于是更加诚心诚意的邀请:“就当给我个面子?” 何平戈这么一说,顾念才算是松了一点神色,也给自己盛了一碗粥。 温热的粥水入口,整个人都暖了起来,何平戈舒服的长嘆一口气,感觉自己昨天晚上吐到抽搐的胃,舒服了很多。 顾念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碗里的东西,侧头去看那个心无旁骛的在吃饭的何平戈,犹豫了一下后,出声道:“你昨天做的,和我原本想的不太一样。” 何平戈此刻整个人都放松着,可以说大脑没有在转的了,听着顾念的话也没有细想,直接问道:“司令是指哪个方面?” 顾念道:“那两个人。” 何平戈的动作略微顿了一下,他其实以为顾念是不是对自己那天处理的方式不满,或是觉得自己的话太过刻薄,便带了一点解释意味的道:“那两个人的基本功确实不行,我倒是不故意挑刺。” 顾念对于这件事倒是毫无置疑的,只是问了一句:“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何平戈有点理所当然的开口道:“他们那个动作似乎不难看出来吧?” 顾念道:“但你既然敢叫他们在你的面前做什么,那你应该是没得他们做,就心里有了计较吧。” 这句话,可以说非常的夸何平戈了,何平戈自然也不吝啬的回夸了一句道:“司令果然慧眼。” 顾念笑了:“说不上慧眼,我就是对你稍微知道一点而已。” 何平戈对于这个,倒是没有表示反对或是其他,而是直接就开始回答了顾念的话:“其实这个说来很简单的,唱戏的人,都是自幼学起来的,尤其是小的时候,更加是行走坐立,无时无刻的不在想这戏文,动作,久而久之,人身上都是会自带了一点韵味儿的。” 说到这里的时候,何平戈看了看顾念,顾念正有些认同的点头,何平戈继续道:“那这两个人走进来的时候,我却似乎没有决出这点东西来的。” 顾念问:“所以你之后做的那些事,就是为了试探吗?” 何平戈点了点头道:“是的,他们做了之后,我就更加确定他们不是本身唱戏的了,至于他们本身是做什么的,我猜司令应该也看得出来。” 顾念的观察力何平戈是见过的,单凭小小的一点皱纹,就能断定自己的睡还是醒,而对于那两人来说,她不会看不出来,果然,顾念毫不犹豫的开了口:“他们应该军人。” “不错。”何平戈贊同道。 顾念的这份观察力,素来是很少得着这么正面的评价的,此刻见何平戈似乎有听下去的意思,她就又补了一句道:“虽然老朱表现出和他们不大熟悉的样子,但他们两个的站姿,以及在遇事后,第一反应是寻求上级指示的样子,都可以说明他们的身份。” 何平戈还是很佩服顾念光是凭着看,就可以知道这些的,接着道:“他们的身手应该不差,他们在做动作的时候,虽说不算身段柔软,却也十分的有力道,我踩在他们腿上的时候,也能感觉到他们的腿上十分的有力。” “这么说来,老朱竟是从他自己的军队里,挑了这么两个……”顾念原本是想说这么像你的人,可是想了想又改了口:“身手不错的士兵,又教了戏词,打算送到我这里来?” 何平戈对于这么一个结果也有点无奈,点头道:“看起来就是这样的。”
第152页 顾念冷冷哼道:“他们还真的是越发的胆大妄为了。” 何平戈有点愧疚道:“估计是上次的事,让他们觉得有机会吧。” 顾念并不接他这句话,上次之所以留下那两个孩子,除了何平戈的原因,顾念也是自己心软了的:“老朱在暗示要杀了他们两个的时候,我还以为你会松口呢。” 何平戈笑道:“那是他自己的兵,杀不杀的,可就和我无关了。” “何老闆这话。”顾念拉长了声音道:“深得我意。” 何平戈原本还担心顾念会觉得自己有点冷血,可听了这句话后,就不由得大笑了起来。 这个何平戈真的是越来越超乎她的想像了。 这件事情完了之后,两个人可算是好好的休息了几天,顾念也是个身子底很好的人,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天天的好了起来。 顾念一好了就不老实,跃跃欲试的想出去玩,可是因着身上的伤,被何平戈好好歹歹的给按捺住了。 开玩笑嘛,顾念这伤的又不是其他地方,早一点好,也早一点安心,这样来来回回的折腾,稀稀拉拉的好不了,算是怎么一回事啊。 顾念被按着不许出去疯玩,何平戈索性也就留在家里看着她了。 开始那几天的时候还好,顾念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耐心,竟是好好的跟着何平戈在家里待了两天。 每天一大早,何平戈就起来练功,先是吊嗓子,再是活动手脚,练习身法。 以前的这个时候,差不多也是顾念应该锻鍊身手的时候了,只可惜现在顾念这个状况,就算是她肯做点什么,何平戈也不让她做,百无聊赖之下,她也只好折中的坐在小花园的石凳上,看着何平戈的动作。 一站一坐,一静一动,倒是颇有一些趣味。 ☆、第八十九章 小鬼当家 奈何这般看似神仙眷侣的日子,才过了没几天,顾念就忍不住了,骨头里面都发着痒,想往外窜,何平戈这次是怎么都按不下了,百般无奈之下,就只好选择跟着她一起出去。 时光匆匆,何平戈和顾念这一出门,才发现外面的气氛热闹极了,张灯结彩,卖爆竹卖年货的,新写出来的对联都摆好了等着人来选。 制衣铺里尤其热闹,平时省下来的料子和存下来的钱,都是现在的这个时候,化作了崭新的衣裳,只等着一过了年,就可以上身了。 顾念走着瞧着,满目的繁华入眼,忽然有些感嘆道:“还是现在好,这才是有点人气的样子。” 何平戈也是看着这些的,路上的人多,有些拥堵,他记着顾念的伤,一直都刻意的走在顾念的左侧,用身体帮顾念在圈出了一个不会碰到伤口的安全地域,因为街上比较吵的原因,就导致了何平戈和顾念在聊天的时候不得不凑得很近。 何平戈这会就专注着想要不碰着顾念的伤,倒是也没注意到这一点,听着顾念这句话感嘆,便不由的笑了,道:“这也是您的功劳。” 热乎乎的气吹的顾念有点痒,轻微的躲了一下,回头去看何平戈:“你什么时候也学会了这阿谀奉承的话了?” 何平戈知道顾念这话其实也就是逗闷子的意思多点,倒也没忍住,而是笑着问道:“司令看我原是这种人?” 这话可不是废话了吗,若是何平戈真的是这样的人,顾念也不至于对他这般了,所以也就没回答,随随便便的哼了一声。 何平戈看着顾念的样子,解释道:“司令也是曾看过你初来时眉县的样子,虽然称不上民不聊生,却也是人人自危,全无今日生机。” 短短一句话,说的倒是实情,顾念有点不好意思被这般的夸,便辩解似得来了一句:“我让他们好,不过是为了我自己而已。” 这样的顾念总是让何平戈觉得有点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心疼,索性他也就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了,而是转而问道:“司令以前过年都是怎么过的?” 这个问题倒是和现在的气氛相符,喧喧闹闹的场合说起这个,倒是另外有分味道。 顾念摇晃着脑袋瞧着周围形形色色的人,对何平戈提出的问题,有点嗤之以鼻的意思:“战场上哪里有什么年可以过,了不起就是菜里面加块肉就很高兴了。” 何平戈眨了眨眼,有点怀疑自己引的这个话题不是特别的好,可是怀着对顾念的好奇,他还是没有忍住,接着问了下去:“那以前呢?” “以前?”顾念有点迷茫的看了何平戈一眼,似乎是对这个广泛的词有一点疑惑。 何平戈补充道:“就是司令还没开始打仗的时候。” “那会啊……”这次顾念的表情就和之前不一样了,不过是三个字说出口,就已经开始露出了笑意了。 记忆里过年的印象总是很热闹的,顾念的父亲是个不大不小的马匪,寨子里的人也不少,冬天的时候是最闲来无事的季节,所以寨子里的适龄男女,往往会沉迷于造人,文雅点来说就是爱的结晶这件事。 这也就导致了每一次过年,山寨里的小孩子,都会越来越多。 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好自然是因为顾念这个小霸王的兵越来越多了,至于不好嘛,则是因为大人们总是有着这样那样的事情要做,所以这些还没有长成的杂兵,往往是要交给他们这群童子军来照顾的。
第153页 自己手把手带出来的“小兵”自然是忠诚又听话的,这也就让顾念的小霸王行径,与日俱增。 顾念虽说平时里也是不缺吃少穿的,但是过年的时候,大人们往往会购置比平时多的多的糖果蜜饯,各色的小零食什么的。 只不过买是买了,却总是不许顾念他们肆意来吃,顾念对此很不满,可奈何一向宠溺自己的父亲,却也在母亲的威压下,不敢对这件事做出什么质疑。 都说上有政策下有对策,顾念就是这样了。 既然他们不许我光明正大的吃,那么我偷偷摸摸的吃就好了。 小小的孩子也不知是哪里来的那么多的心眼儿,联合着童子军制定计划,提前探好线路,就等了夜深人静,就可以出发去把大人们藏在他们以为小孩子找不到的好吃的偷出来了。 几十个小孩子井然有序的排成长队,左右差不多就是一臂左右的距离,拿东西的拿了东西就递给下一个人,一个人传给另外一个人,一切的偶井然有序,十分规整,在最大程度上减轻来因为来回走动而造成的声响。 顾念他们也算是有分寸,拿东西从来都不直接拿走,一样东西拿走一半儿,还有一半儿留给他们有人来拜年的时候摆样子。 堆的小山似得的东西大致的分成了小包裹,每个人都背上自己的那个,再由顾念领着,到他们的秘密基地里去,这时候东西又要全部交给顾念,由她来分配。 顾念也大方,偷东西倒不是主要为了多少东西,而是为了斗胜大人的那份成就感,所以分东西向来均匀,赏罚有当。 出力多的人呢,就多拿一点,要是在过程中有偷吃的人呢,就少给一点,除了吃完东西回去后会被大人撵得鸡飞狗跳之外呢,倒也算得上是皆大欢喜。 不过现在想起来,其实那个时候估计大人们也都是逗小孩玩,要不然他们哪里需要费心的四处藏东西,直接一把钥匙把东西锁在仓库里,他们就只剩下瞪眼的办法了。 小时候的娱乐方式是真的不多,过年时候的一次斗智斗勇,往往是可以说上一年的。 现在想想,也是忍不住叫人发笑的。 看着顾念不自觉扬起的笑容,何平戈也忍不住随着笑了起来,道:“看起来司令似乎是想到了些不错的事?” 顾念随着他的话点了点头,然后将自己小时候的事情,捡了几样说给何平戈听。 何平戈听的倒也入戏,全程都保持了一个好观众的样子,该惊讶的时候惊讶,该大笑的时候大笑,看起来似得是真的为当年的那群小孩子揪着心呢。 听罢了顾念的故事,何平戈略微有那么一点笑的喘气的擦了去眼睛的泪花,半真半假的笑道:“看来顾司令那个时候,就已经有大将之风了。” 顾念难得看他笑成这个样子,倒也就不和他计较他打趣自己的这件事了,而是转而问道:“你呢?你过年一般是如何过的?” 何平戈现在一直是笑着的,直到顾念问出这句话来的时候,他才暂停了来缓口气:“我么。” 他是有点没有想到顾念会对自己的过去感兴趣,在得到了顾念肯定的答案后,他思索了一下,然后慢慢道:“过年的时候和司令也差不多,但也相差了许多。” 顾念摆出一副饶有兴趣的样子:“这我倒是很想听一听了。” 何平戈有心要说,可是看了看周围的样子,又有些皱眉,这里实在是太不安全了,若是两个人都全须全尾的倒是也就算了,可是偏偏这个时候顾念还吊着一只胳膊,若是磕着碰着的,免不了是要疼出一身汗的,便道:“司令若是想听,我自然是会讲的,只不过现在这里倒不是说话的地方。” 这话是真的,这街上人拥人人挤人的,何平戈是不大喜欢和人身体接触的,可是护着顾念却不得不用身体把其他的人挤开,顾念虽然貌似不在意,却也是看着何平戈皱了几次眉头的。 所以这会听见何平戈提出这么一个要求,倒是也没反对,而是道:“那你想去哪儿?” 何平戈对饮食上倒是没有太大的要求,于是他将这个问题反抛回给了顾念:“司令有什么想吃的东西吗?我们去吃着东西说?” 顾念对食物的执念,何平戈可是看见过的。 顾念说起不讲究来吧,战场上的炒面配着雪,也能吃上两个月,可若是讲究起来吧,就连油和肉腻上些许,也是不肯吃的。 至于这个讲究不讲究嘛,就要看顾念的心情了。 何平戈是目睹过几次顾念因为吃到糟糕的东西,而一阵天的拉着脸,所以也就放弃了自己的选择,而是打算听顾念的意思。 顾念对于这个答案倒是没有表现出不适来,认真的想了想后道:“上次的那个酱油椒我很喜欢。” 单单是提到酱油椒三个字,何平戈就焕然大悟道:“孟婆婆的那个?” “嗯。”顾念点头确认了何平戈的想法。 不得不说,何平戈还是很高兴的,有种自己分享出去的好东西被人喜欢,自己的那种与有荣焉的感觉,于是当即道:“好,那咱们就去。” 既然打定了注意,何平戈拉着顾念走的就快了不少。 街上的人多,从大路上走显然是不理智的,毕竟按照现在的这个情况,若是到了人最多的地方,恐怕何平戈也就护不住顾念了。
第154页 到时候就不是你想走去哪里的问题了,而是你得被挤得双脚悬空,随着人群飘了。 何平戈小的时候,倒是遇着过两次这种事的,只不过现在,他还是希望能安安全全的走。 ☆、第九十章 童心未泯 领着顾念穿大街绕小巷,人越来越少,顾念开始还是不带脑子的走,越是走到后来,顾念却越是皱起了眉头。 等到何平戈最终停下来的时候,顾念更是无奈了,指着小巷子的尽头道:“这是个死胡同。” 她倒是没有多想,只是觉得何平戈是不是因为人太多而记错了路,可何平戈却表示没有,拉着顾念直接奔着墙走了过去。 就在顾念以为何平戈该不是打算变戏法,带着她穿墙的时候,她却听到了何平戈的声音:“司令仔细听。” 这一句话说的没头没尾,顾念有点皱眉,却在何平戈灼灼的目光下,选择了认真听。 顾念早在这么多年的战争中练出了一双好耳朵,随着她这会闭上了眼睛,一切的声音,也仿佛随之变的清晰起来。 原本因为躲开人群而变的小巷子突然变的吵闹起来,倒也不是街上的那种,而是一种安静的,日常的声音。 隐隐的,还有淡淡的香味飘了过来。 这香味略有一点熟悉,却又说不上太熟悉,正在顾念闭目苦思冥想的时候,却突然听到了一个声音笑着道:“李丫头,早啊。” 这声音略微有些苍老,但是顾念一听就听了出来,这正是那次他们去吃饭的时候,那个云吞摊老闆的声音。 心中有了计较,顾念回头看着何平戈,用一种确定性的疑问口吻开口:“一墙之隔?” “是的。”何平戈笑着点了点头,带了点自豪道:“我小时候也是花了很久,才发现这条近路。” 何平戈的这个表情是有点意思,一向是淡定浅笑的人,突然有了这么一个孩子气的动作,惹得顾念是直接就笑出了声。 何平戈也知道知道顾念是为什么发笑,所以也不询问,只是静静的等着顾念笑完了,这才拿目光控诉她。 顾念耸了耸肩做无辜的样子,然后走近了小胡同的墙,看样子是跃跃欲试着打算翻过去了。 这个可吓着了何平戈,忙叫道:“司令稍等。” 顾念正蓄力呢,被打断显然是有点迷茫,回头看着何平戈问道:“怎么?” 何平戈往常都是自己上去,动作伶俐,随随便便就可以上去,按理说顾念的能力对付这个也不是问题,可偏偏她现在胳膊伤了,用不得力。 何平戈四处望了一望,没有看到可以供人踩踏的东西,心里着急,生怕顾念等不及就直接自己上去了,索性一个迈步来到了墙前站定,将手掌交叠着碰在小腹的位置,对着顾念道:“司令踩上来,我推您上去。” 顾念开始没看出来何平戈打算做什么,这会看出来了,便是不由得笑了,有些不屑道:“笑话,我看起来还像是个娇滴滴的女孩子吗?” 顾念是个女孩子,却绝对和娇滴滴扯不上关系,这一点,顾念和何平戈都是知道的。 何平戈的眼睛从顾念的胳膊上绕了一圈,显出自己的一点担心来。 顾念将其尽收于眼底,这时才算是想明白了何平戈这么做的缘由。 顾念举起自己的胳膊,皱着眉活动了两下给何平戈看:“不过是区区小伤罢了,并不妨碍。” 这两下活动的何平戈心惊胆战的,忙上前阻止道:“虽说不妨碍,却也是没什么好处。” 显然对这个说法,顾念是早就知道的,所以再听见的时候,也就是撇了撇嘴而已。 何平戈见她不在意,也就知道了顾念对自己的伤没有那么在乎,甚至还比不上对何平戈当时那个皮外伤在乎,脑筋一转,便道:“司令可还记得过完年后,我与您带回来的那两个小娃娃,还有一场比试的。” 先前还在说伤,骤然却绕到了这里,顾念又那么一瞬间的迷茫,然后问道:“那又如何?” 何平戈微微笑道:“我可是指望着您去帮我撑撑场子呢。” 何平戈这句话一说出来,顾念便是有点不信的眨了眨眼,显然是不觉得以何平戈的能力,还需要自己帮什么忙。 但何平戈却不放弃,努力的眨眨眼叫自己的表情显得可信:“您可不能就这样去吧?” 顾念心知肚明何平戈这是在故意的安稳自己,想要自己照顾一下肩上的伤口。 虽然说顾念平时还挺是要强的,可是对着何平戈,她看这个人这么卖可怜只为了叫自己的伤好过些,不由得顺了他的话照做,只是嘴里还要不满意的抱怨一句:“多话。” 顾念既然决定了,动作就变的利落了不少,走到了何平戈的身前,将脚踏上了何平戈的手,然后无需她用力,何平戈将使力直接将顾念托举了上去。 墙头不过是一人半左右,此时有何平戈帮忙,顾念轻轻松松的就坐上了墙头,手上一点力也没有用。 顾念在墙头坐下后,却没有立即下去,而是俯身向下伸出了手,假装不耐烦道:“手拿来。” 何平戈先是一愣,然后就笑着伸手拉住了顾念道:“多谢司令。”
第155页 何平戈也是能够一个人上来这堵墙的,但是他并不介意于接受顾念的帮助。 顾念和何平戈手掌交握的动作,其实更类似于一个装饰一下,何平戈其实并没用太多的力气在顾念的手上,毕竟顾念自己立足不稳,若是何平戈放心大胆的去拉的话,只怕会把顾念拉掉下来。 顾念看着何平戈上来才收手,若无其事的拍了拍手上的灰,才道:“我是怕你太慢。” 口硬心软。 现在的何平戈早已经学会怎么剥开顾念这个冷冰冰的外壳看到里面柔软的存在了,所以他也没有反驳,只是和顾念并肩的坐在了墙头上。 从这里望下去,大概走个几步路就能够看得到孟婆婆的店了。 孟婆婆的店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不过因为过年的关系,来吃饭的人似乎少了一点,如果说最大的变化的话,大概就是孟婆婆的招牌边上,挂了一面小小的旗帜。 正是当时顾念叫何平戈送给孟婆婆的那个。 顾念望着那面旗帜出神,她当时也是一时冲动才送了这个,其实送过之后也有想过会不会被带,在她的思想里,孟婆婆的不带其实也是正常的,所以现在看着那面小小的旗帜合着水蒸气一起飘动,她居然有点微妙的想笑。 何平戈也顺着顾念的视线看了过去,目光正落在那面小旗帜上,然后笑了:“谢谢你。” 顾念有点别扭的转过了头道:“我又不是为了讨你的谢。” 何平戈自然知道这个,正打算笑着说些什么的时候,却听着底下传来:“嚯!”的一声。 声音还不小,引得两个人一起低头向下看去。 孟婆婆捂着胸口,看起来似乎是受了惊吓的样子,看见他们两个低头,有点哭笑不得道:“现在的年轻人啊。” 何平戈偷偷的对顾念做了一个小鬼脸,然后转向了孟婆婆,从墙头上跳下来道:“孟婆婆。” 此刻离的近了,在再加上声音,孟婆婆才认出了面前的人是谁,有点不可思议道:“何老闆?” 大概是没想到何平戈这么一个看似沉稳的人居然还能干出爬墙这种事来,孟婆婆此刻的表情已经堪称精彩了。 何平戈眼睁睁的看着孟婆婆的表情变换了几次,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顾念在上面看着这一切,也就跳了下来,只不过她比起何平戈要大方多了,礼貌性的点了一点头,也唤声:“孟婆婆。” 孟婆婆的看着面前这人眼熟:“这不是那天的那个……”话就在嘴边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孟婆婆有点苦恼的敲了敲自己的头,顾念看她想的为难,便直接道:“我姓顾。” 她声音淡淡,习惯性的有点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但不知因为什么,居然也带出来一点收敛的味道。 一句提醒后,孟婆婆做出了恍然大悟的样子道:“对对对,我记得,顾小姑娘嘛,何老闆可是头一次带人来。” 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正是这样了,老人的阅歷和见识,有时候真的不是年轻人比得上的,比如这个孟婆婆,之前何平戈虽然没有说过顾念是女子,可是凭着何平戈的态度,她却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这会看顾念没有反驳,她就是十分十的确定了。 听孟婆婆又提起这个,两人都是没说话,孟婆婆倒是也不在意,而是有些疑惑的问道:“你们刚坐在上面做什么呀?” 何平戈笑道:“上次她吃过孟婆婆的云吞后,一直都觉得好吃,所以我这次是特意带她来吃您的云吞的。” 一句话哄的孟婆婆笑出来了一脸皱纹道:“大过年的还要过来给我捧场,过来坐过来坐。” 两个人被孟婆婆领到桌边坐下,还特意的选了一个靠边的位置,一人倒了一杯热茶,叫他们等着。 因为现在人少的原因,孟婆婆没有像是以前那样把云吞都包起来,然后来人就下进过里,而是现包现吃。 孟婆婆看着顾念的衣着感觉华贵异常,也就知道她肯定不是普通人,所以洗手的时候,其实是有意的叫顾念能够看见,好让她吃的放心。 孟婆婆做云吞做了半辈子,手灵巧的很,轻轻的一舀一捏,不过区区的一两秒的时间,一个小金鱼似得云吞就在孟婆婆的手中成型了。 一般来说,一个碗里的云吞一般都是十六颗左右,但是孟婆婆有意照顾两人,每个人的碗里都放了足有二十几颗。 ☆、第九十一章 骨头汤 汤汁清澈,云吞仔在其中浮浮沉沉,轻薄的云吞皮在汤水中展开,仿若女子轻纱,在出锅之前,撒上一点切的细碎的葱花与香菜调味,一碗云吞便算是完成了,看起来便是清爽极了的样子。 孟婆婆将云吞送到了两人的身前,在端了一碟酱油椒给两人,这才叮嘱道:“慢慢吃哦,不够的话记得叫我啊。” 顾念兴许不知道,但是作为一个经常过来吃东西的人,何平戈可是清楚的知道孟婆婆这份云吞里是加了不少,不过他却没有点明,只是笑着道:“好,谢谢孟婆婆。” 顾念看着孟婆婆离去,拿筷子的尾端轻一戳何平戈道:“现在可以说了吧?” 何平戈轻一点头,一边将拿茶水沖洗过的筷子和勺子递给顾念,一面道:“现在过年最大的事情,其实就是置办年货……”
第156页 对于一般人家来说都是这样,过年的前几天就是将要买的东西买齐,之后的几天十几天,就可以安安稳稳的待在家里,或是嗑瓜子聊天,或是吃吃喝喝,就可以过完了这个年了。 但这对于何平戈来说,却是有点难以做到的。 光是说最简单的,置办新衣这件事吧,何平戈就是往往拿不到什么新衣服的。 这倒不是说是师父苛责他们,而是师父手底下的弟子众多,往往一养,便是一两个戏班子的底子,这么多的孩子要在一起过上十多年,从娃娃仔,到可独当一面的少年郎,其中师父要花费的心力是绝不少的。 不但是心力不少,钱也是不少花的,基本上被送进戏班子里的孩子,即便上就那么几个来路,要么是自家的孩子太多,实在养不起了,只好半卖半送给了戏班子讨口饭吃,要么就是师父路边随便捡来的小乞丐,看着资质不错,也就留着条命活着。 实在是有大富人家的子弟闲着无聊,不务正业的想学点这玩意,人家也是请了好师父,回到家里一对一的去教着,绝不会进到他们这样的小班子里来。 所以简而言之,他们这个戏班子,其实说白了,就是一群可怜的小孤儿。 既然是叫孤儿,自然就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了,哪里会有家里人来看望,所以基本上的花销都是靠着师父了。 师父便是再厉害,却也就是一介普通人,养的起一个孩子,却养不起这么的一大堆。 这边缩缩,哪里减减,虽然大家都过的不说特别的好,但也正是因此,才能导致有更多的人活下来。 有时候能有几个拿得出手的师兄出去演戏赚回来的钱,算是补贴,其他大多数的,都得师父自己掏腰包,能活着吃饱就不易了,哪里还会有新衣年货的这件事? 起码在何平戈最初有记忆的前几年,他是没有穿过新衣的,他穿的往往都是师兄们一个个传下来,补丁摞着补丁,或是干脆就是衣服烂的不行了,剪下了的完整布料,再缝成的衣服。 现在听着是有那么一点可怜,但当时可不是那么觉得的。 虽然得不着新衣服,但过年的时候,也是何平戈最高兴的时候。 唱出了点名声的师兄师姐们该出门讨生活,进戏班子了,这个时候,师父就会领着他们亲自去裁制一身新衣,过完了年,他们就穿着这一身新衣服,带着点盘缠和必用品,轻轻松松的离开了这里。 按照规矩,他们是不能带走以前的旧衣服的,毕竟一年从头开始,从新开始。 他们本来就是奔着成角儿吃饭去的,带着那些旧衣服,反而显得畏畏缩缩。 所以干脆就只叫他们身上有一身,其他都是没有的,这样给逼到了绝境上,也会激发他们的斗志,叫他们知道,要想活,就只有往前走这么一条路了。 这些道理,师兄师姐们每走一次,师父总是要召集大家再来说一次的。 这些话何平戈幼年的时候听不懂,但他清楚的知道,师兄师姐们走了,他们的衣服,肯定都是要分给下面的小崽子的。 衣服自然不是新衣服,半新不旧的样子,但是这也比大补丁摞小补丁的衣服要好的许多。 分上一件,就足够美上一个正月了。 人生在世,吃穿二字。 过年除了得着件不错的衣服值得高兴之外,那么有平时吃不着的好吃的,也算是其中的一件。 师父是个好师父,没有像是其他的那种人似得,拿点乱七八糟的吃的叫孩子们混饱肚子就行。 他们吃的,往往是野菜煮粥,山里的东西,十分的清立爽口,逢着师兄下在山上的套子套着野物的时候,还能看着点肉腥,剩下的就拿盐抹了晾起来,逢年过节的时候,一人也能吃着口肉。 按理说这样的吃食,在那时候已经不容易了,比起饿死街头的人,他们好歹都吃饱了,而且还都没有生的太过瘦弱。 但是小孩子,尤其是正在长身体时候的小孩子,按照老话里说,那都是半大小子吃死老子的货儿,更别提这么一群了。 肚子里没什么油水,纵然是拿干粮给胃里填的再饱,也都觉着嗓子眼儿都在喊饿。 唯一能痛痛快快的吃上一顿肉的时候,就是过年了。 一到过年,家里养了一年的大肥猪就该杀了,附近的农家多,杀猪的也多,一到过年的示好,菜市场上的肉价要比平时低上一点。 只不过这个还是何平戈他们买不起的,几十张嘴等着吃喝呢,要是买肉的话,就是吃穷了他师父,也没法叫每个孩子都满意的。 不过师父也自有他的方法。 师父从来不在早上去买猪肉,他都是等到晚上了,猪肉卖的差不多了才去。 这个时候基本上案板上也剩不下什么了,最明显的就是那个被剃干净了肉,惨白白的骨头架子了。 骨头架子是没什么人喜欢的,毕竟老话里会觉得吃骨头的,也就狼和狗了。 这些农户往往会把这些骨头带回去自己煮煮尝上一点肉味,剩下的骨头,就留作狗粮了。 这些骨头在别人眼里算不上好,但是在师父的眼里却不一样了。 他往往会带上几个师兄一起,去把那些价格低廉,几个铜板就能买上好多的骨头带回来好多。 师兄们都挑着那种双头的扁担去,几个人去,就能挑回多少的扁担来,反正也不贵,还叫农户们省了事,倒也是个皆大欢喜的事情。
第157页 当小孩子们在家里呆了一天,期期艾艾的盼着师兄师父回来的时候,他们就会挑着满担子的骨头开门了,骨头挑回来的时候,初来乍到的小孩子往往会表现的很失望,但是待久了的小孩子,却会期待的看着师父。 而师父也从不叫他们失望,往往是一张太师椅往地中间一摆,挽着袖子,就开始督促徒弟们干活。 是了,师父是从不自己动手的,他只是口述。 不过这也不妨碍,师兄们也是看着上面的师兄做过几次这种事的,所以做起来倒也是顺手极了的。 拿块干净的大布将骨头包裹好了,就是几个师兄轮换着举着锤子敲,从大块敲成小块的时候,小娃娃们就该被指使着去烧火了。 骨头买的多,一次性肯定是砸不完的,所以就一次砸一包,能断断续续的砸上几天,那几天里,师兄们是特许被除了基本功外,不必加练的,毕竟光是砸这个,就已经是很大的运动量了。 大火烧开了满锅的水后,就可以把之前砸碎的大骨头并着小骨头渣子一起放进过锅里煮了。 只不过煮的时候也不是直接扔进锅里,而是另套了一个纱布网子,口子不大不小,刚好可以让水流进去,又不会让骨头屑出来。 骨头进锅里大概两个小时左右,香味就出来了,真的是那种香的格外勾人的那种,引得一群小孩明明知道锅里没有人,却也忍不住要去把着锅边儿瞅着的。 越砸越多,都拿纱布袋子装起来冻在屋檐下,因为天气冷,所以也不担心会坏什么的。 基本上砸到了晚上的时候,师父就会叫师兄们歇一歇了,一来是纵然轮换着,也毕竟也是太累了,怕第二天胳膊会疼,二来也是好物得来不易,若是叫小的们安安心心等吃,也是不好的。 因为戏班子常常是要吊嗓子的,所以选地方也不会选在人多的地方,倒也不会担心吵到别人。 骨头汤说是骨头上,上面其实也是有一点肉在的,炖了一个晚上后,肉都被炖的化了,直接融进了汤里,这个时候,汤的香味就会更加的明显了。 按照道理来说,他们都是晚上吃过了饭,扎着马步或是下着叉听师父念戏词,跟着背戏文的,但这几天却是个例外。 师父去锅里搅和搅和后,会根据骨头汤的情况,叫徒弟们直接熄火把骨头汤放凉,满院子的大小就饿着肚子,守在锅旁边背戏词。 师父会看着锅里的情况,时不时的告诉大家一句,再过多久多久,就可以吃了。 骨头里的油脂不少,尤其是这么狠狠的炖过一遭后。 骨头里的骨髓被煮化了融进汤里,油脂飘在最上面,在汤冷了之后,就结成看厚厚的一层猪油块。 师父会拿来一个大缸,叫师兄们把上面的猪油舀起来装进缸里,等猪油舀完了,才再次开火去煮汤。 一般来说,有点条件的人家都会在过年的时候吃上一顿饺子,甭管是什么馅儿的,猪肉大葱还是韭菜鸡蛋,图的就是个吉利。 ☆、第九十二章 汤好了 但是因为包饺子往往得是白面,而白面作为精面的价格又贵,所以何平戈他们是从来不吃的。 他们吃的都是玉米面的窝头,一大盆的面和出来,摆在桌子当间,一群的小孩都洗干净了手上去帮忙,做好的窝头能铺满半个院子的地。 窝头做好后就是上锅蒸熟,直接就放在肉汤的上面蒸,肉味儿熏进了窝窝头里,孩子们看窝窝头的眼神,都分外的亲切。 等待的时间总是分外的难熬的,期间会看着师兄们掀开锅,把切碎的白菜扔进锅里去煮。 每一次打开锅,都能让小孩子们望眼欲穿,等到窝头终于可以吃的时候,小孩子们都快要忍不住自己的口水了。 一个个的捧着自己的碗,一人两个窝窝头,一人一满碗的白菜猪骨汤。 汤水因为炖的太久,骨头都成粉了不少,是呈现出乳白色的,青白的白菜落在其中,很有点翡翠白玉汤的样子。 吃窝头喝一口汤的方法太浪费了,师兄们教大家把窝头掰成小块泡在汤里,拿着筷子把浮在汤上的窝头按下去,就能看到小小的一连串的气泡飘上来。 这就是窝头喝饱了汤了,这个时候再把窝头捞出来一口吃下去,就感觉像是在吃肉一样。 又香又醇的汤,又香又甜的玉米窝窝头,再加上软绵可口的白菜。 一碗汤两个窝窝头下去,是足可以吃出一身汗的。 小孩子们互相瞧着,都笑出了满眼满脸的高兴。 不单单是为了现在高兴,也是因为院子里那堆没有敲碎的骨头,还有已经敲好挂在哪里的骨头。 一顿骨头汤就这么好喝了,那挂在哪里那么多的骨头,还可以喝上许多次。 光是想一想,都觉得今年圆满而甜蜜了。 小孩子总是这么容易满足,还有吃饱了的,就十分自告奋勇的也过去,拿小锤子去敲碎骨头。 谁能想得到师父居然有这么厉害呢,最普通的骨头,都能叫师父做的这么好。 小孩子望着师父的样子,总是充满了憧憬的。 而这个时候的师父则是坐在他的太师椅上,微笑着看着这群小狼崽儿,小狗崽儿似得小傢伙们,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而这顿饭后,那些煮过了的骨头,也不会被扔,而是放在磨盘上,研磨成粉,以后加在他们的饭菜里。
第158页 肉味虽然不大,但师父总觉得这么做的话,可以让他们的骨头变的坚硬,不容易受伤。 何平戈直到现在也不知这个方法有没有用,但也的确的是,不知道是因为师父小心的关系,还是那些骨头粉的关系,就何平戈所知道的,师父手下的弟子,是要比其他人手底下的,少受了许多骨头上的伤的。 这也就让师父在徒弟们心中的形象,更显得厉害的不得了。 直到现在,何平戈已经成了角儿,可是一想起师父来,仍是满心满眼的崇敬,竟是再想不出其他。 小时候过的,的确算不上多么好的日子,可是现在想起来,除了练功的时候苦一点,穿的衣服破了一点,何平戈甚至可以说是比大多数人都幸运的。 随着回忆,何平戈慢慢的将自己儿时的故事讲给顾念听,事无巨细的,从那锅骨头汤,再到那些香甜的窝窝头,甚至那些,虽然吵,但是却象徵着美味的砸骨声。 顾念听的咂舌,甚至是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何平戈,仿佛看见了另一个世界似得。 何平戈和顾念其实年纪差不多,但是生活环境差的太远了,顾念从小吃穿不愁,居然没想到和自己同年纪的何平戈,以前过的居然这么不好。 顾念开始听着这些的时候,其实是有些同情何平戈的,甚至有点紧张的捏着勺子,打算随时上前安抚他似得,可是随着何平戈越往后说,顾念的神情就越放松,甚至在何平戈着重的去说那汤的滋味的时候,还不轻不重的咽了两口唾沫。 顾念自然不会是没有喝过骨头汤,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平凡极了的东西,被何平戈这么一说,居然从里到外都透着好吃。 看着何平戈停下来回忆,似乎没有打算再说的样子,顾念有点遗憾的砸了砸嘴,然后将自己勺子里的云吞送进了口中,含煳不清的赞嘆道:“你师父可真是厉害。” 何平戈一向谦虚,这次却不是,他十分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道:“那是自然。” 顾念低着头舀了一勺子云吞汤送进了自己的口中,有点惆怅道:“我也有点想喝骨头汤了。” 何平戈的眼睛落到顾念那个吃的干干净净除了汤就没剩下的碗里,略有点迟疑道:“司令没吃饱?” “吃饱了。”顾念看着何平戈,郑重其事的宣布:“但是还可以塞一碗骨头汤。” 这哪里是什么铁血军阀啊,分明就是个嘴馋的小姑娘。 何平戈又好笑又无奈,看了一眼天色后,觉得要是现在回去的话,估计做了汤,晚上也就能喝了,所以也就加快了速度将自己碗里的东西吃完,然后叫道:“孟婆婆,来结帐啦。” 这会儿没什么,孟婆婆人老了,身体不如年轻人,所以这会在屋子里头休息,听着何平戈的声音,才走出来,围裙擦着手,笑问道:“吃好啦?” 何平戈也对着孟婆婆笑道:“是啊,孟婆婆的云吞还是和以前的一样好吃。” 都说做菜做饭的人最大的乐趣,就是看到吃自己饭的人,喜欢自己的手艺,孟婆婆也不例外,无论是被夸过多少次,可是还是被何平戈的话逗的弯了眉眼,有点喜上眉梢的道:“吃过山珍海味的何老闆了,也就你肯这么捧婆婆了。” 顾念看着孟婆婆笑成这个样子,莫名的也想到了以前他们童子军组织偷东西的时候,看门的那个老婆婆,总是骂的很兇,却从不怎么太认真的追赶。 当时只觉得她是人老了跑不动了,可是现在却觉得,大概是那个时候的老婆婆,在逗小孩子玩吧。 这么一想,孟婆婆在顾念的眼里,也亲切的多了,于是便补了一句道:“他说的倒是实话。” 孟婆婆有点惊讶的看着顾念,似乎是没想到她也会夸自己,继而便笑的更加开心了,道:“小姑娘的嘴巴也是好甜的嘞。” 何平戈趁着孟婆婆高兴,递上了银钱道:“孟婆婆,这是饭钱。” 孟婆婆却没有像是以前收下,而是将何平戈的手往回一推道:“这顿饭不要钱。” 何平戈一愣,继而皱眉道:“这怎么能行呢,您这里也是小本生意。”说着,就又要把钱塞过去。 孟婆婆年纪虽然大了,却也有一点灵活,一个闪身躲过了何平戈,道:“哪里哦,你上次给的钱都还在哪里,而且现在大过年的,婆婆请您们小年轻吃一餐饭怎么啦?” “那次是那次,这次不一样。”何平戈坚持道。 孟婆婆也假装皱了眉,装作生气的样子:“怎么啊?瞧不起婆婆请的饭喽?” 这句话何平戈可不敢当,有点无奈的垂下手来:“婆婆这可就是冤枉我了。” 孟婆婆的唇角带出一点笑意来,嘴上却道:“要是冤枉你的话,你就乖乖的把钱收起来。” 孟婆婆的话都说到这里了,何平戈再执意给钱就有点不太好了,他虽有心要给,可是看着孟婆婆的态度,却也只好把钱收起来了。 他的确是不缺这一顿饭钱,但是他也不能拒绝孟婆婆的好意。 这个时候孟婆婆才重新露出一点笑容来:“哎,这才是个好小子嘛。” 二十多岁的人了,被人夸赞好小子,还是在顾念的面前,何平戈有点不好意思,可他不知道的是,不好意思的还在后面呢。
第159页 看着何平戈把钱收起来后,孟婆婆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红纸包裹着的纸包,塞进了何平戈的手里:“拿着这个。” 手感微重,一触就知是钱。 这也是老时候的习惯,长辈会给小辈一点红纸包裹着的钱,又叫压岁钱。 为的是小孩子年纪小容易夭折,拿这个压一压,阎王小鬼都没办法带走孩子。 只不过这个往往都是十八岁之前才能够拿得到的,现在何平戈的年纪,真的是有点大的过分了。 何平戈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起来,有点无奈的不肯接孟婆婆塞过来的东西,试图把这个纸包再塞回给孟婆婆,口中道:“婆婆,我已经吃了你请的饭了,不能再拿这个了。” 孟婆婆执意不肯,两个人跟玩太极推手似得,你推过来,我推过去,孟婆婆说:“又没有多少钱,图个吉利嘛。” 何平戈说:“那也不行,我现在都不是小孩了,别人看见是要笑话的。” 何平戈这么一说,孟婆婆就装起了可怜道:“哎。以前的时候总是碰不到你过年的时候过来,过完年再给你,你又不肯要,现在总算是能给一次了,你又怕人家笑话了。” 明明是要给钱的,却弄的仿佛反过来了似得,何平戈看得出孟婆婆是假装,可为了不伤孟婆婆的心,只好无奈的接了过来道:“谢谢婆婆。” 孟婆婆一抬眼,刚刚脸上的忧愁之色尽数褪去了,又从兜里掏出了一个纸包塞进了顾念的手心里,笑眯眯道:“这个是小姑娘的。” 顾念刚刚看戏看的高兴,这会猝不及防的轮到了自己有点没反应过来道:“我也有?” 孟婆婆点了点头,似乎没觉得什么不对:“你和平戈一样,都是好孩子,婆婆看得出来。婆婆给的不多,你别嫌弃哦。” 经歷了刚刚何平戈和孟婆婆的那段推手之后,顾念十分明确的知道不要也没有用,所以十分从善如流的道:“谢谢婆婆。” 这倒是让打算等着看顾念热闹的何平戈,有点大失所望的感觉。 ☆、第九十三章 照葫芦画个瓢 而顾念,则是回了他一个得意的眼神。 孟婆婆没看到这两个人的眼神交流,仍是在道:“你们两个好好的,真的是比什么都好啦。” 这话说的十分家常,很有一点家里老人驾驭孩子的味道。 顾念的眼睛淡淡的扫过了何平戈一眼,然后笑道:“婆婆放心就是了。” 告别了孟婆婆后两个人漫步着朝大街上走去,何平戈苦笑着掏出了小纸包晃了晃,有点无奈道:“真的是没想到,我都这个年纪了,还能拿到这个。” 顾念挑了一下眉,显然是想到了何平戈刚刚狼狈的样子,有点想笑,谁能想得到大名鼎鼎的何平戈,这么大的一个角儿,居然还有这么狼狈的时候呢。 不过想归想,顾念倒是没有拿这个去嘲笑何平戈的念头,毕竟自己也收了,若是拿这个去和何平戈逗闷子,免不了是要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 顾念将小纸包捏在手指间把玩,有点似笑非笑道:“我也没想到。” 顾念是没打算在这个话题上多做停留的,她抬头看了看大街,有点疑惑的问道:“你现在是打算带我去哪儿?” 先前只说是要来吃饭,可是吃完饭了要做什么,却没有说过,顾念就是这么稀里煳涂的被何平戈拉出来的,对何平戈的放心程度,甚至达到了现在才开始问的地步。 何平戈演戏,对于各种人的性格最是清楚,其中对顾念的,他知道这样的人,常年身处上位,一般都不太会喜欢被人用命令或者笃定的口气说话,于是便放软了口吻来徵求顾念的意见:“这个是要看司令的,是打算回去煮汤呢,还是置办年货。” 置办年货是顾念出来的理由,但绝不是目的,她是个顶不耐烦的人,要是真的让她挨个摊子都跑一遍儿去找自己想要的东西的话,何平戈估计她大概当场就能把枪掏出来开两发。 所以说这几乎是一个完全没有悬念的疑问,果不其然,在经过了意思意思性的短暂两秒思考后,顾念大义凛然,言辞凿凿道:“置办年货这么大点的小事若是还要劳烦我,那么我请的这一堆人怕是都是摆设了。” 这么一说,何平戈就知道答案了,从善如流道:“好,那我们回去。” 吃了一顿饭后,街上的人已经越发的多了起来,何平戈一路护着顾念回去,到家的时候,已经出了一身的汗。 顾念也是累了,回到家就把自己摔在沙发上了,由着小丫鬟给自己换鞋按脚,才缓过来一口气,就忙不迭的叫道:“快叫厨师过来。” 顾念是个万年不见厨师的人,你若是做的好吃,我就用你,时不时的打赏点,你若是不好吃,我就直接换了你,这要见厨师的事,还是头一遭。 别人怎么想我不知道,反正那个厨师一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就是差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奔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念头,主厨倒是没有傻到一个人单刀赴会,而是直接把做甜点的,做汤的,做饭做菜的一併都拎上了。 其实如果不是怕显得自己的胆儿太兇,主厨其实是想把帮厨也拎上的。
第160页 心惊胆战两股颤颤的主厨来到了大厅,努力的想表现一点镇定,但是还是无法抑制的声音打着颤:“司令,您找我啊?” 顾念懒散的靠在沙发上,有点皱眉道:“怎么这么多人?” 主厨怕顾念发火,忙抢着解释道:“咱们府上的厨师都在这了。”看这个意思,似乎还有把每个人各司其职的样子介绍一遍的冲动。 顾念对这件事不感兴趣,所以就直接打断了主厨的话,问道:“你们会做汤吗?” 按理说这是一个还蛮正常的提问,只是这个首先要排除这个顾念脸上的冷淡,和那个扫过大家身上,意味不明的眼神之外。 汗毛一凛,主厨从善如流,直接跪下,高声道:“司令息怒,您觉得那里不满意,我们这就回去修改。” 得,这个主厨就直接是以为顾念吃了饭觉得不满意来兴师问罪来了,他哪里知道啊,顾念的那个表情,其实就是想要看看到底哪个看起来像是能够砸的动骨头的样子。 主厨来了这么一招,后面的厨师也都跟往锅里下水饺似得,噗通噗通的一个个全跪倒了,一个个口里叫的都是叫顾念息怒。 顾念顿时觉得有点脑仁疼,不过看起来她也是习惯了,并没有解释什么,而是淡淡道:“起来。” 天地良心,何平戈在旁边憋笑憋的难过,不是因为别的,只是以为顾念不耐烦之后,语气里也带上了一点不高兴,这也就使得顾念这句话之后,大家不但没敢起来,而且还抖得更加厉害了。 一群人偷偷的瞧着身边的人,难得的心里相同,众志一城的道:“不敢,请司令息怒。” 顾念哪里有什么怒可以熄,她开始叫他们过来的时候,不过是想要问一下谁会做汤,可现在这么一弄,倒是真有点要起火了,语气中就更加了一分危险道:“我叫你们起来。” 毫无疑问,抖得更加厉害了。 何平戈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只好出声道:“司令既然说了,你们乖乖听话就是了。” 何老闆是个好人,这是大家都知道的,而且顾司令如今很宠何老闆,这个大家也是知道的,所以这会见何老闆说话,大家才算是安了一点心,偷偷摸摸的看着顾念的表情,见他虽然臭着一张脸,却没有反对的意思,这才颤巍巍的站起了身。 看着顾念似乎是没有开口的意思了,何平戈只好自己来问道:“司令是想问你们有没有会做猪骨汤的。” 专门做汤的大厨颤巍巍的出声道:“会……。” 何平戈笑道:“那就简单了,你晚饭做个猪骨汤,炖久一点。” 何平戈的笑,似乎天生就有平復人心的功效,汤厨师一看何平戈的笑,就有点发愣,没头没脑的点了头应道:“好。”就好像真的如何平戈所说的,没什么大事似得。 一句应答后,汤厨师才反应了过来,自己的回答似乎是快了一点,居然还没有徵求正主的意见,就忙亡羊补牢道:“司令还有什么要求吗?” 顾念回忆着何平戈今天说过的那些事,懒洋洋道:“骨头敲碎。” 四个字说的汤厨师婚浑身一抖,顾念却似若不见的道:“把骨髓熬出来,有问题吗?” 汤厨师现在才觉得自己的嘴快真的是欠揍了,有点欲哭无泪道:“没……没有。” 其实顾念说的这个要求倒是没有什么问题,可是配上顾念这个人,再加上顾念这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就总会让人觉得,顾念似乎是在说要把这家用在人身上什么的。 实在是看着这群人可怜何平戈也就不再等着顾念慢慢说,而是自己直接把一切都交代清楚了,其实具体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是做汤之余蒸一点窝窝头,其他的叫厨师自己看着来做就好了。 好不容易看着那些厨师接受完了命令出了门去,顾念有点不满意的重重哼了一声。 何平戈清楚的听到了顾念的声音,有点好笑的回头道:“司令,怎么了?” 顾念满脸的不高兴,一张脸沉的几乎能阴出水来:“这群人这都什么胆儿,一个个的,连话都不能好好说吗?” 何平戈刚刚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也自然知道顾念的生气并非无由来。 但凡不是暴虐成性的人,大概是都不愿意在自己认真说话的时候,却得着这么一个结果。 何平戈安抚她道:“司令莫气,他们也没什么错,不过是惜命而已。” 顾念的气焰稍减,却仍是有点不高兴道:“我又不是恶鬼凶灵,做什么这么怕我。” 看得出顾念其实除了抱怨外,其实生气的比例倒不是很大,何平戈轻声笑了:“他们若是不怕您,这不才是坏事吗?” 这话倒是事实,顾念在最开始的时候也说过,顾念之所以表现的有点兇狠不近人情,就是因为善良的人总是被欺负,现在这不是正好达到了顾念的要求了吗,但顾念却发现自己没有想像中的那么开心。 想了想,这似乎的确是自己之前想要的,顾念也没什么说的了,就嘆气道:“就是有点不大舒服。” 何平戈对于这事也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想了想道:“左右平时也见不着许多,这不是还有我与长命百岁不怕您吗。”
第161页 说起这个来,顾念的情绪倒是稍微的好了一点,拿眼睛白了一下何平戈:“你是不怕我,都敢笑我了。” 何平戈应着顾念的眼睛,无辜的眨了眨眼道:“那司令是希望我怕你吗?” 明知故问,何平戈做过太过这样的事情了,所以这一次顾念打算不予回答。 要不然说是家里有个厨师就是好呢,打从吩咐下去,顾念便回了屋里补觉,一觉醒来的时候,正好是汤好。 顾念是被长命叫醒的,来到客厅里的时候,何平戈正在帮忙摆碗碟,一见到顾念便笑了道:“司令来尝尝。” 和何平戈印象中的不一样,顾念家厨师并没有用铁锅来煮汤,而是用的砂锅。 虽然说在最初的时候比较难热,但是完全受热后,却会比较均匀,骨头也比较容易酥软。 ☆、第九十四章 民以食为天 这顿饭何平戈是将丫鬟都遣走了的,只留了自己和顾念,这会是何平戈亲自的盛了汤给顾念。 顾念刚一睡醒,还有点睡眼朦胧的,迷迷煳煳的坐在座位上,还感觉想往梦里扎。 何平戈见她这个样子,颇有点无奈,便用杯子装了一杯温凉水递给顾念道:“司令先漱漱口,清醒一下吧。” 顾念对何平戈是真的很信任了,接了他的杯子过来就直接一仰头灌下了肚。 何平戈这边还拿着另一个杯子等着接漱口水呢,可是看着顾念一直没吐,就有点奇怪。 顾念被何平戈盯的有点不自在,看着他有点疑惑都道:“怎么了吗?” 事实已经很明显了,但是何平戈还是抱了一点不可置信道:“咽了?” 顾念想了想那杯水,温度刚好下肚,便点了头道:“不能喝吗?” 事到如今,再说那杯是漱口水,就有点没意思了,何平戈有点无力的挥了挥手:“没事,没事。” 几句话说下来,顾念也已经清醒了不少,看着自己面前的汤,虽说算不上乳白色,却也闻起来十分清淡,便舀了一勺送入口中。 这口骨头汤入口,顾念是抱了极大的希望的,可是这个结果么,她有点不满意的皱了皱眉,然后叫何平戈:“你也尝尝汤。” 何平戈依言坐下,也给自己盛了一碗汤。 汤水清淡,看起来是拿瘦肉和骨头熬成的,表面微凉,看起来应该是拿冰块去油所致的。 所谓冰块去油,就是要比何平戈师父放凉了汤再取油方便一点的方法。 冬天正是滴水成冰的季节,随随便便的一个屋檐下,都能挂着一连串的冰熘子,这冰熘子在平时很不起眼,可是若是拿来去油,就是很有用了。 方法也简单的很,只需要拿筷子夹住冰块的一段,然后将另一端探入汤汁表面,汤汁表面往往是油水最大的,浅浅的裹上一层,就可以拿出来,然后将已经受热,开始有些融化的冰块丢弃一旁,再取新的冰块重复这样的动作。 直到锅里所有的油都被吸收完了为止。 不过依照何平戈对顾宅的了解,恐怕他们拿来吸油的冰块,也会是特意冻好的,而绝不会是随随便便取来的冰。 不过表面汤凉倒也不算什么太大的事情,对于有的人来说,是正好入口的温度。 只是恐怕有点可惜的是,以前他们师父特意从锅里挑出来的猪油是为了在之后的一年里面有荤腥可以吃,而恐怕这里的,却是要丢掉了。 何平戈看着目光灼灼看着自己的顾念,不再多想,而是端起汤喝了一口。 还不等他把汤咽下肚,顾念就已经迫不及待的发问了:“这和你以前喝的怎么样?” 何平戈想了想,实话实说道:“材料和肉都比当年好了许多,熬制的时间也不错。” 顾念显然是对这个答案不满意的,追问道:“我是说味道,和你当时喝的一不一样?” “不一样。”这倒是个无需动脑就可以回答上来的问题,何平戈毫不思索的道。 看着顾念有点不大高兴的表情,何平戈有点担心厨会不会因此受到处罚,便有补充道:“当时能够吃的,也就只有那么一点骨头棒子,是没有那么多的肉的。” 何平戈说着,也是忍不住的笑了起来:“若是当时能够看到这么大块的肉的话,我大概都能跟师兄师弟打起来。” 顾念开始还不高兴呢,听着何平戈的这个说法,又有一点好笑道:“这么夸张?” 何平戈点了点头,有点感慨道:“可不是么,现在纵然是让我让块儿金银给他们,我都觉得没什么大事,可是那个时候,大概是真的会为块儿肉闹的不可开交。” 既然何平戈都说了这个汤和他一起喝的不大一样,顾念也就对这个汤没了什么兴趣,转而将视线盯上了窝头:“窝头呢?” 何平戈瞬间觉得自己有点像是被做实验的小耗子,却也顺着顾念的意思拿起了一块,掰下来递进口中细细的拒绝。 一口玉米面不需要嚼很久就没了,何平戈回味了一下嘴里的味道,想了想,又掰下来一块窝头浸入了汤水中,眼见着冒出了气泡,才捞出来吃掉。 在何平戈做这些事情的时候,顾念一直都是专注认真的看何平戈。 仔细的斟酌了一下语言后,何平戈开口道:“这个窝头的面应该是精细的磨过的,吃起来清甜,还有点淡淡的粘牙感,是很不错的面粉了。”
第162页 说着,何平戈又捏了一块放进嘴里,细细咀嚼了后开口:“我想,厨师应该还在不影响食物原味的情况下,略微加了一点植物糖粉进去。” 顾念对他这个听的倒是认真,只是还是有点不满意:“你知道我在问什么的。” 何平戈笑了一下,然后从善如流的答道:“和小时候还是不一样的。” 顾念有点不甘心的追问道:“怎么?” 记忆太过久远了,回忆起来总有点不是特别的容易,何平戈想了想才道:“小时候直接买玉米面虽然便宜,可是为了更便宜,我们通常都会买最便宜的那种,那种玉米面虽然经过打磨,却也有淡淡的颗粒感,不就汤的时候,吃在嘴里,其实挺噎的,还会顺着嘴边往下掉屑屑。” 这个感觉,顾念也有过,战场上吃东西往往是没有时间让你精烹细调的,所以大多数的时候,就是包里装一块干粮或是炒面,就着雪水河水就往下吃。 要是炒面还好,搅拌个炒面蛋也算是佳肴,可是若是干粮的话,那就真的是硬的跟石头似得,咬一口都咯牙,咀嚼的时候更是觉得仿佛是吞了一口沙子似得,磨砺的唇齿生疼,非得拿含在嘴里,一点点的给他焐软了,才能吃出干粮的香味儿来。 所以这会何平戈一说,顾念就决出点感同身受来。 嘴巴里的那张干粮味儿太明显了,惹得顾念不得不喝汤压了压,这才缓过来接着问道:“你觉得是现在的好吃,还是你小时候吃的好吃?” 何平戈笑:“若是论照味道来说,无疑是现在的。” 其实这倒也是意料之中的答案,只是顾念不可避免的还是有点失望:“我听你说的很好吃,所以想要尝一尝。” 何平戈看她这样,忙宽慰他:“那时候实在是年幼,那是难得的美味,所以在记忆里,会占据比较高的地位,其实如果真的按照当时的东西给完全还原回来的话,我说不定已经吃不下去了。” 即便是何平戈这么说,也没办法阻挡顾念的好奇,她撇了撇嘴道:“我对你的师父实在是好奇。” 骤然从吃的绕上了师父,话题转的何平戈差点没跟上趟儿:“这是从何说起?” 顾念其实也有那么一瞬间好奇,自己为什么会对这样的一个素昧谋面的人产生这么大的兴趣,仔细的想了想才道:“我在想,是怎么样的一个人,能在那个时候,食物那么贫乏的情况下,还能做出那么多,让人觉得那么温暖,好吃的东西。” 还有另外的一个原因,那就是顾念实在是好奇到底是怎么样的人,才能教出何平戈这样的人来。 何平戈先是一愣,然后又笑了:“当时不过是混口饭吃罢了,怎么被司令这么一说,我竟是也觉得十分感动了。” 看着何平戈是不怎么在意的样子,顾念认真道:“民以食为天,有的吃,就很厉害了。” 顾念说到这里,何平戈忽然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司令想见见我师父?” 顾念倒是十分世界干净的点了头道:“想。” 何平戈犹豫了一下后:“我师父的性子,算不得太好,我不知道他肯不肯见您。” 顾念倒是不在意:“倒也无妨,你且带上些年货,无论许进不许进的,我只想看一眼这人是什么样的,便足够了。” 看着何平戈还是有些犹豫的样子,顾念又道:“你总也是要去拜访你师父的,只不过现在是顺带多带了我一个,倒也不妨事吧?” 这么说起来倒是有点道理,再想想刚刚顾念对于师父做出来的食物的嚮往,便松了口:“我师父不是个软性子的人,司令若是非去不可,我也是拦不住的,只是我想请司令到时候能够忍一忍性子,无论我师父做了什么,不许动怒。” 得偿所愿的顾念好说话的要命:“简单,我从你的话中,已经对他觉得敬佩,自然不会将他当做一般人来对待。” 顾念一向算得上是言而有信的,得了顾念的保证,何平戈就算是在心里又上了一道保险:“那司令且歇一歇,明日我去买了年货,后日我们便去见我师父。” 顾念倒是也懂点礼节的,道:“不必你去,我同你一起,你师父喜欢什么?” 何平戈道:“这倒是个难题了。” 顾念有点狐疑的上下打量了何平戈一眼道:“你总不是连你师父喜欢什么都不知道吧?” 古语有云,师父师父,如师如父,纵然是顾念,没读过什么书,却也是十分清楚这个道理,她在山寨里固然是小霸王,可是遇到她的师父,也都是乖乖巧巧的。 连她也是这样,更不要提尊师重道十分重视的戏剧了。 何平戈见顾念似乎是有点误会,忙解释道:“师父喜欢古玩字画,也喜欢话本头面,只是这些似乎不大适合过年的时候送。” ☆、第九十五章 送礼 一边解释,他还一边松了口气,毕竟,他可是不愿意被人误认为是连师父喜好都不记得的不孝徒。 这个解释倒是被顾念所接受了,毕竟她是和何平戈相处了许久的人,自然知道何平戈不会是这样的人。 只不过对于何平戈所说的,顾念也有点顾虑起来了。
第163页 不过好在人年轻,脑子转的也快,很快就想到了解决的办法,顾念有点兴奋的叫道:“长命百岁。” 难得听着顾念这么有活力的叫自己,长命百岁都很给面子的快速跑了过来,低声道:“司令?” 顾念吩咐道:“去叫管家把我这个月的花销都支出来,去买面买猪骨,能买多少买多少。” 这个问题来的突然,顾念是从来都不理厨房里的事情,现在怎么突然想起要买这些东西来了? 如果说买米买面倒还是能够理解,但是买猪骨是个怎么回事,他们难道已经穷到吃不起肉了吗? 还是说又要打仗,司令这是在未雨绸缪的筹备军粮? 长命百岁被这些一瞬间的想法砸的一愣一愣的,居然难得有了一点留声机卡碟了的样子,有点不确定的询问道:“买猪骨?” 习惯了手下人对自己的命令立即执行,顾念对于这样的慢吞吞的询问很没有好感,顾忌着来人是自己的亲信,这才没有发火,而是催促道:“对,快去快去。” 长命百岁被催的心慌,习惯性的迈腿就要出去,好在临在门口的时候反应了过来,回头过来堪堪的问了一句:“司令你要什么猪骨?”一句话问罢了,生怕顾念嫌弃自己愚笨,又忙补充道:“猪身上的骨头太多了,腿骨头骨嵴梁骨,不问清楚的话,我怕买错了。” 这个问题倒还算是合理,顾念回答道:“什么都可,要量大,也不要贵。” 这真的是越说越迷煳了,长命和百岁互相看了一眼,不约而同的看到的都是对方眼里的迷茫,但也不好多问什么,只好道句:“是,司令。” 看着长命百岁出去,何平戈这才开口问道:“司令这是打算做什么?” 顾念的脸上有一点显而易见的高兴,也有一点觉得自己聪明,所以得来的小得意,笑着道:“既然我送不了你师父喜欢的,那么就送你师父需要的就好了。” 顾念还记得何平戈说的他们儿时的那些事,真的是听的顾念有点为之嘆气了,而且从他们师父变着法的想把这些不起眼的东西,做成好吃的东西给他们来看,他们的师父是真的在乎他们的。 古玩字画顾念是真的不懂,但是她大可以投其所好,送这些吃的用的给他们,一方面是量大看着实惠,一方面呢,这也是的的确确的有用。 顾念欣喜于自己的机智,有点乐呵呵的拿手指打着节拍,忽然又觉得这点礼物看起来量大,但是其实估计也不好特别的贵,于是她又有点忍不住的皱眉毛,然后转而去问何平戈:“直接送钱会不会太俗气?” 何平戈被她问的一愣,想笑又不敢笑,想笑呢,是因为顾念现在的表情太正经了,不敢笑呢,也是因为顾念的表情太正经了,他真的有点担心自己这么说了之后,顾念会不会又要羞的样做发怒了。 整理了一下情绪,何平戈竭力让自己显得仿佛是在认真的为这件事情在思考,而不是因为憋笑而面部有点扭曲:“这个,我还真不知道。” 何平戈这个答案顾念看起来是十分的不满了,当即就皱起了脸,一副控诉何平戈在敷衍她的表情,何平戈忙道:“大俗即大雅?” 大俗即大雅哪里是这么用的,但是现在没办法了,何平戈只好暂时对造出这个词的祖先告个罪了。 何平戈改口后的答案是真的得顾念的喜欢,她当即就拍了手大赞道:“说的有道理,长命百岁,快去再取钱来,换成容易花销的铜币,装上两大箱。” 何平戈算是看出来了,其实顾念的心里早就有了计较,只不过是还需要一个人认可,推一把罢了,而自己,就只好顺着她的意思,去做这个人了。 顾念大喜之下已经忘记了长命百岁已经被自己遣出去买猪骨了,顺着顾念这一声来的人,是个小福的姑娘。 值得一说的是,如果说长命百岁就已经足够何平戈在刚知道的时候笑的开怀了的话,那么和小福一起的,小禄,小寿,就真的是让何平戈想起一次就笑一次。 然后更有趣的是,这三个小丫鬟,刚好就还是长命百岁的徒弟,所以每当她们五个站在一起的时候,何平戈就总是忍不住在脑海里飘过一个声音:“真吉利啊!” 小福也是见过点世面,有点眼力见的人了,见着自己的师父出去,而顾司令又在叫她们的名字,没有说呆站着不动,而是主动的上前询问道:“司令要多大的箱子?” 顾念也是从小福进来之后,才想起长命百岁都出去了,不过看着眼前这个小丫鬟的样子倒也算讨喜,就没说说,目光随随便便的扫过了客厅,然后指着一个正在门口提着个藤编箱子路过的佣人道:“就那种的。” 小福往外一扫,然后郑重的点头应道:“是。”然后就奔出外去,拦着那个佣人要量一下他的箱子了。 可怜那个佣人只不过是在把顾念夏季的衣服打算拿去熨烫一下,可是谁知道才只是路过客厅一下,就被顾念指了一下。 小佣人吓的当即就不敢动了,直到小福出来量箱子,他低声询问,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何平戈是全程的看着那个小佣人的表情变化的,有点好笑又有点无奈:“司令怎么弄的和要见家长似得。”
第164页 其实何平戈只不过是随口的一个玩笑,顾念却有点仿佛被踩了痛脚似得一瞪眼睛:“美的你吧,我要不是无聊,我做这些做什么。” 何平戈也是没想到自己的一句玩笑居然引得了顾念的这么大反应,一时间不知道是该笑自己的印象力是如此之大,还是该遗憾自己这个玩笑居然让顾念这么不喜。 不过也是,顾念有时候的性子太偏向于男子,总是不拘小节的样子,和她聊天的时候,也完全不必和其他女性那样的小心翼翼,久而久之,何平戈居然有点习惯了,这才说出了这么不恰当的话。 带了点歉意,何平戈轻声开口:“我并非有心的,司令不必放在心上。” 他说完这句话后,顾念也安静了,随便的笑了一下后,就转移了话题。 时间飞快,两天的时间足够顾念准备了两卡车的猪骨和米面,好好歹歹的就出发了。 顾念和何平戈坐在小汽车上,在最前面引路。 顾念最开始的时候,还有一点矜持的样子,想要板板正正的坐着,好不要叫身上的衣服出了褶子,可是一个多小时候,她就有点坐不住了:“这条路怎么这么远?” 何平戈是看着顾念那么板板正正的坐在那里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时间听她问了,才隐约的猜出那么一点来,只好伸手在顾念的肩上轻轻的压了一下,示意她靠着座椅休息。 顾念原本是不想的,可是却也实在是累了,只好不情不愿的靠了过去。 而这个时候,何平戈也就缓缓的道:“我们经常是要吊嗓的,有时候做错了事,唱错了词,又要直接挨打,小孩子声儿尖锐,若是不选和僻静的地方,只怕是日日都要被邻居敲门板的。” 顾念也觉得这话有道理,只是心里却不由的腹诽一句,怎么不说你们是怕听了免费的戏去呢。 倒不是说顾念以恶意渡人,只是她刚刚做的好久,现在前功尽弃,难免是有一点恼火的。 心里这么想着,顾念嘴上却有点好奇的问道:“你也被打过?” 何平戈点了点头道:“自然。” 这倒有点意思了,何平戈看起来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出生就穿着长袍大褂了,满脸都写着成熟稳重四个大字,要想何平戈这样的人犯错被罚,那还真是有点不可思议。 反正路途无聊,顾念索性抱了点听书的意思开口发问:“你是因为什么挨打?” 挨打自然不是什么光荣事,只不过顾念问的实在是太自然了,加上何平戈现在成了角儿,也知道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的道理,只把以前的事情当做是磨砺,也不觉得丢脸,所以面对顾念的疑问,倒是也认真回答了:“原因可多了,或是唱戏不记词,或是小时候淘气。” 虽然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这种普通又无趣的答案也算是意料之中了,但是顾念还是有点不可思议道:“你还会淘气?” 顾念的口气实在是有点夸张,逗笑了何平戈,于是他也故意有点惊讶着反问:“看着不像吗?” 顾念盯着他仔仔细细的瞧了一会,然后笃定道:“不大像,我以为你就是生来安安静静的呢。” 何平戈有点失笑:“十来岁的皮小子,哪里谈得上安静。” 顾念暗暗补话,反正你肯定是没有我疯的,嘴上又问:“那你是如何变的如今这样的?” 何平戈也似乎是有点不好意思了:“也算是被师父打的,也算是戏文读的多了,见惯了戏里面的悲欢离合,自然而然的就改变了。” ☆、第九十六章 师嫂 虽然不觉得挨打丢人,但是这么说起来,也是有点不好意思的。 顾念听见这句话简直是惊讶的不得了了:“你性子是叫打过来的?” 天地良心,还好她小时候她的爹娘不认识何平戈,要不然他们万一採取了这个方法,可就糟糕了。 她可是真的没办法想像自己安安静静,稳重优雅的样子。 就像是娘亲那样? 刀也提不动,锤也抗不动的。 一双脚也是细细嫩嫩的,从山上到上下来回的走上一遭,就能起个水泡。 顾念光是想了想,就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突然特别感觉自己的老爹在自己刚刚能听得懂话的时候,就开始拎着自己学武功,告诉自己应该保护妈妈这件事了。 何平戈此刻是完全不知道顾念的心里想什么,见顾念这么惊讶的样子,便也好心的将后续的故事讲给她听:“是啊,幼时顽皮,随着师兄弟们胡闹,有一次爬上墙头的时候,不小心踩上青苔滑了脚,从墙上栽了下来,划破了脸。当时我被领到师父面前的时候,是脸上流着血的,师父一看就被吓着了,忙请了大夫为我医治,等到后来解开纱布的时候,师父比我还紧张。” 古话有云,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所以说人的这一张脸啊,很可能就会直接影响一个人这一辈子的生活,尤其是对于何平戈他们吃戏这一碗饭的人来说。 唱念做打这些是基本功,学会了自然是必须的,也是最稳定的基石,但是他们的这一张脸,却决定了他们站在这块基石上,能够走多远。 何平戈无疑是可以走的远的,他的嗓子是老天爷赏饭吃,只要有这么一把嗓子,哪怕是长相一般,也是有人捧的,可偏偏他面相生的极好,一见就是个要成名的角儿,所以这也就使得师父对他更加在意了。
第165页 虽然明知是以前的事情了,但是顾念还是有点忍不住的为了何平戈而紧张,忍不住打断他道:“你摔了哪里?” 何平戈随手指了指自己的额头道:“这。” 顾念凑近看了看:“这也没有疤啊?” 何平戈握了顾念的手,拉着按在了自己的额角上,道:“您摸这里。” 顾念对何平戈不防备,也就由着他拉着自己的手,指腹摸着额角,果然有一个小小的疤痕,但不算特别大,也就和小拇指似得,平时被头髮遮盖,倒是也看不出来。 这若是再往旁边挪一挪的话,估计顾念就没办法在戏台子上看见他了。 不过也不一定,或许还是能看见的,只不过那时候的何平戈,就不一定是何老闆了,只怕是只能演一点那种浓油重彩的配角了。 顾念忍不住的想像了一下自己和何平戈擦肩而过,身边留的是其他的人,便不由的后怕道:“还好不太大,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见顾念摸到了,何平戈也就放开了手,笑着道:“我师父当时也是这么说的,他说这个疤痕还好不长,但凡是这个伤疤要是断了眉,我这辈子就成不了角儿了,这么些年的努力也就白费了。” 截止到现在,何平戈还是能想到一向云淡风轻的师父,在那个时候那么明显的庆幸。 顾念问道:“然后呢?” 何平戈摇着头嘆气道:“然后我就过了几天好日子,师父买了上好的药给我,每天叮嘱我上药不许碰水,也不许我贪玩出汗,怕是进了伤口,引得发炎。” 顾念看着何平戈的样子有点不理解道:“这不是很好的日子吗,你为什么嘆气?” 何平戈苦笑道:“师父这是对我先礼后兵,我就伤刚好,然后就被我师父又拿刀坯子揍的一个礼拜没能下地,当时真的是打的师兄师弟都跪了满院子了。” 光是想想,顾念就已经可以想像的到那个时候只怕是真的轻不了了,不由得有点同情的伸手拍了拍何平戈的手背,接着问道:“打哪儿之后,你的性子就好了?” 何平戈做无奈状一摊手:“能不好吗,师父在后面拿着刀坯子等着呢,再说我也是真爱戏,若是真的因为什么事叫我以后唱不了戏了,我自己也会难过的。” 顾念看着何平戈,忽然笑了:“你师父若是看见你这样,指定是高兴的。” 顾念这会笑的好看,叫何平戈一愣,但他随即就反应了过来,道:“师父什么大场面没见过,我这小小的事,他是不放在心上的。” 何平戈这句话说的顾念十分不信,谁不知道现在的何平戈是十里八乡数一数二的角儿啊,这样还看不上的话,那还得怎么样才行。 顾念只当何平戈是谦虚惯了,便故意逗他道:“何老闆,谦虚是好事,可是谦虚的太过,可就是虚伪了啊。” 何平戈并不反驳顾念的话,只是道:“司令见了我师父就知道了。” 为人徒弟,那个不想叫师父以自己为自豪呢,但何平戈也明白,自己现在的能力,比起一般人来说,还能看,但在师父的眼里,指定还是有诸多错误的。 漫长的路途在聊天中很快的就过去了,司机听着后面俩人的谈话不好意思打断,只好瞅着俩人说话的空隙,这才见缝插针道:“到了。” 顾念也顾不得了聊天了,直接下车来看,引入眼帘的是一个有点像是老式四合院的地方,地方占地挺大,但是却只有一个门。 顾念第一次来这里,对路还不熟,于是就直接甩了个眼色给何平戈,何平戈一见就心领神会,上前去敲门了。 这种木门是没有门铃的,何平戈也是熟悉,直接捉起了木门上的铜环,噹噹当的敲了几声。 里面立即就传来了回復,叫道:“谁啊?” 虽然有回覆,但是门却是丝毫没有要开的痕迹,何平戈只好也隔着门跟他喊话:“我是何平戈,来见师父的。” 一句师父似乎是对上了什么暗号,木头门咯咯吱吱的开了一个小缝儿,从里面探出来一张稚嫩的小脸儿来:“你是我们的师哥吗?” 这小娃娃看起来年纪不大,应该是何平戈走了之后才进来的,所以何平戈见他不认识自己,倒是也不着恼,而是很有耐心的劝道:“自然,你让我进去见了师父,你就知道了。” 小娃娃一脸警惕的捉着门环不肯开门:“师父说过,不许随便叫人进来的。” 就在小娃娃和何平戈墨迹的时候,院子里又传来了一个声音,中气十足的吆喝:“狗子,发生了什么事?” 小娃娃仿佛告状似得高叫:“师哥,有人要见师父。” 院子里传来了擦擦擦的脚步声,而随着脚步声,门缝也开的大了一点,从里面露出了一张比小娃娃大的多的脸:“我们师父不见……” 那人长的也算是方正,看起来有点严肃的样子,可是这话还没等说完,他自己已经有点惊讶的高叫了一声:“师哥!” 何平戈从他过来就认出了他,只是一直没说话,这会见他认出了自己,才笑着回应道:“石头。” 喊完了名字,何平戈还有点好奇的问道:“怎么啊石头,我记得你就比我小三岁,怎么现在还在这里呢?”
第166页 毕竟按照一般的来说,徒弟都是签给师父十五年,十五年之内,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就可以自己出去找活干了,何平戈早五六年就出去了,按理说这会儿这个石头也理所应当在外面才对,所以这也就难免何平戈会疑问了。 早在认出何平戈的时候,这道门就开了,石头有点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道:“师父说我资质太差,出去也没什么作为,还不如老老实实的教师弟,再加上我自己也不想出去,就一直没出去。” 这倒是也和规矩,自认为出去活不了的,师父又不反对的,留在师父的身边伺候膝下,倒也算是尽了孝了。 何平戈一直为自己到了年纪就出来了有点遗憾,小时候的年纪小,总觉得是师父管束着自己,所以一有机会,就忍不住的想要离师父远一点,可是这离的远了,才发现,虽然小时候师父是对大家凶,但这也是为了大家好。 至少对于何平戈来说,若是没有了师父的话,何平戈是绝对没有今天的。 想到师父,何平戈便忍不住露出了些笑意,也顾不得和师弟闲聊了,直接问道:“师父现在怎么样了?” 石头之前还在说什么师父不见客,但现在见了何平戈,就完全把这件事情给忘记了,何平戈一问,石头便将手一指远方:“师父身子很好,现在正在后面的那片空地上教小师弟们练功呢。” 何平戈点点头道:“那我去看看。” 何平戈转身还没等走开两步,就被石头揪住了,问道:“师兄晚上在这里留饭吗?” 何平戈有点不解道:“怎么了?” 石头看起来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师兄若是留饭的话,我就再去加一勺米。” 何平戈这才恍然大悟的笑道:“我自然是留的,只不过,你恐怕是得加两勺米。” 何平戈说着,向旁边努了一下嘴。 石头之前门槛挡着,除了何平戈啥也看不见,这会看见何平戈的表情,便往外走了一步,正看见了站在一旁等待的顾念。 石头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这位是?” 还不等何平戈回答,他已经自问自答了起来:“该不会是我们的师嫂吧?” ☆、第九十七章 你给我过来 这群师弟可以算得上是从小一起光屁股长大的,开玩笑素来也开的十分大胆,何平戈平时被他们开开玩笑也就算了,可是现在可是顾念在呢,自然好多话不能说。 于是何平戈一听见石头这话,当即就抬腿给了石头一脚,佯装怒目道:“去你的,怕不是皮子又松了,要我给你紧紧?” 石头也不是个横的,平时虽然严肃,但对于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哥,还是带了一点放松的,当即就认了怂,连声叫道:“师哥饶命,师哥饶命。” 本来就是做给顾念看的,何平戈瞄了一眼顾念的表情,见她似乎没有生气,便道:“这是我的好朋友,你不许乱了,否则我得扒了你的皮。” 石头见他神色严肃,也不敢玩笑,就只乖巧的点了头。 再说这何平戈想起刚刚石头的话,忍不住问道:“现在咱们这吃饭,还是按照人头来算的吗?” 石头笑了一下,也分不清是什么滋味:“咱们这里的状况,师哥你又不是不知道,从打咱们小时候就是这样了。” 混个水足饭饱是可以的,但是若是更多的,可是难办了。 何平戈也没想到竟会是这样,稍微停顿了两秒后,就笑了起来,拍了拍石头的肩头道:“今天师哥来,叫你吃餐饱饭。” 石头不知道何平戈为什么要说这话,却也配合着道:“怎么啊,师哥把你那碗让给我?” 何平戈只是笑,却不接话,然后领着石头道:“跟我出来。” 石头也是听话,跟着何平戈就出屋了,他第一眼瞧见的是何平戈他们做的那辆车,紧接着就是那两辆大卡车。 大卡车上拿帆布遮的严严实实的,也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石头站在原地有点疑惑的去看何平戈,何平戈的脸上带了点笑,然后走到了其中一辆卡车的旁边,拽着旁边的绳索,稍微试探了一下松紧后,就扯着紧一点的那根一拉。 哗啦一声,帆布就整片的落了下来。 而随之,车里的半车米面,半车猪骨,也显露了出来。 石头是万万没有想到这个,目定口呆的看着车上的东西,忍不住吞了一口唾沫道:“师哥,你这么乱花钱,不怕师父骂你吗?” 说句实话,何平戈虽然也知道顾念叫人去买了东西,但却也不知东西居然这么多,随着石头在惊讶的时候,他其实也是有点没想到。 他有点惊讶的回头看了一眼顾念,顾念也向他耸了耸肩,意思是她其实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些东西。 这何平戈和顾念的交流,但是在小师弟的面前,他是肯定不能这么说的,就只好都爱:“哪里乱花钱了,都是些用得上的东西。” 说着这话的时候,他顺道往顾念的身边挪了一下:“何况这也不是我买的,而是顾……” 顾司令三个字险些出口,最后生生的在嘴里打了个转儿,这才变成了:“顾公子买的。” 顾念今天其实没有做什么太过男性的打扮,穿着也是略微中性利落一点的,但是凭着她的脸和胸口,也是可以清清楚楚的辨认的出是女子的。
第167页 所谓公子的称唿,其实只是为了让对方方便,不必拘谨而已。 石头也知道这个,甚至说他们这些是师父教的。 因为在更早的时候,唱戏的名声不大好,因为都是男人,所以女孩子是不被允许听戏的。 也就只有婚后的太太,还是那些老爷公子可以随随便便的进出戏园子里。 其中老爷公子的进出是最容易的,其他的就算是太太,每次过来的时候,都得带两个以上的丫鬟儿,而且是不允许在底下和散客混坐,而是上到二楼才行。 后来女孩子们被逼的实在没有办法,就开始女扮男装往里面混了。 反正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把长头髮往帽子里一塞,没有喉结就打上个领结,胸用束带束住,再一穿男性的衣服,就有了五成的像了。 其余的五成就是扣在行为举止举止上,不熟悉的人可能还好,但是对于戏园子里的那些人,他们每天都是在演女人男人研究女人男人,所以他们其实还满轻易的就看的出来那些是女孩子。 但是看得出来是一回事,说不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就在这种心照不宣之下,戏园子里管单身姑娘叫公子的习惯,也就延续了下来。 这几年虽说是改革开放了不少,但是各种陋习其实还都有。 他们的师父其实也在隐隐的担心,会不会以后这种事又变成主流,所以才把这些都交给了他们。 石头一看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于是便道:“让顾公子破费了。” 顾念无所谓的摆了摆手,并没有说话的意思。 何平戈见石头站在哪里,有点兴奋的手足无措的样子,有点又好笑又心酸的,催促他道:“别多想了,先去把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师父捨不得浪费,肯定要是要我们吃掉的。” 石头兴致勃勃的点了头道:“好。” 之后的事情何平戈就不管了,直接拉着顾念往空地的方向走去。 这一路的景儿还不错,看得出来是特意的修正过的,虽然没有特别细緻,但也能看出个大致的形状来。 顾念回忆着何平戈之前和那个石头聊的欢天喜地的样子,忽然拿胳膊肘戳了他一下子:“还和你走的时候一样吗?” 何平戈点了点头笑着道:“是啊,吃东西按人头的这一点,我记得特别清楚。” 顾念有点疑惑:“为什么?” 何平戈耸了耸肩:“因为知道只有这一碗,所以就吃的格外的仔细细緻,生怕下一刻就没了,所以那时候吃饭的时候,都堪称虔诚了。” 顾念道:“跟着我,肯定叫你饿不着的。” 顾念这话说的认真:“司令说这个我是信的。” 说着,何平戈还仿佛是为了举例子似得,捏了捏自己的手臂:“和司令认识的这段时间,我已经胖了有好几斤了。” 顾念见他捏,自己也上手捏了一把,倒是没有那么夸张的软绵绵,依然是有肌肉的,只不过现在上面盖了一层薄薄的肥肉,倒不是十分的难看。 顾念意犹未尽的又捏了一把,才跟他道:“过年就是屯膘的。” 何平戈失笑:“司令给我当猪了?” 顾念郑重其事的点头:“现在急着赶紧把你养肥了,过年的时候一刀宰了,还能添个肉菜。” 两个人轻声谈笑着走,走到离空地很近的时候,就大概可以听到里面的声音了。 这块空地很大,中间分成了两块,其中一块是完完全全的器械,其他的,就是纯粹的空地了。 这会儿的空地上几乎没有人,倒是那块器械上,每个上面都有孩子在练习,一个个活蹦乱跳的样子。顾念忍不住低声跟何平戈道:“我还以为我到了花果山。” 何平戈先是一愣,随即憋不住笑了,然后又故作严肃的扯了一下她:“别乱说,叫我师父听见是要打人的。” 顾念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开口道:“反正又不是打我。”隐隐之间,甚至还有那么得一点得意。 何平戈有点无奈的嘆气,故意卖可怜道:“难道司令打算看着我挨打啊?” 顾念不去看何平戈的眼睛,道:“反正你有经验了,也不在乎这一次两次的了。” 说着,两个人走的更近了,这时候的声音也听的十分清楚了。 有个穿着短打衣衫,大概十二三岁的孩子正在压腿,有一个一身青衫的半白髮的中年人正握了一把戒尺询问道:“背到什么地方了?” 小孩的面色慌张,眼睛咕噜咕噜的转:“背到……背到……”他大概是想努力的找个人提醒自己,可是周围的人都不敢看过来,他只好无奈的道:“我忘了,师父。” 他试图扎把眼睛来传递一点可怜巴巴的意思,不过却似乎没有什么用,师父并没有心软,而是直接对小孩伸出了手。 小孩百般无奈,又想躲吧,又不大敢,最后看着师父,只好一闭眼,就抱着赴死的念头给手伸出去了,师父也不手软,捏着小孩的指尖,就照着掌心抽了几戒尺,嘴里训斥着:“叫你不长记性。” 小孩的脸都疼的皱皱巴巴的,但是还是勉强伸直了手臂不敢动,嘴里叫道:“哎呦,打得好,我不敢啦,师父您轻点。”
第168页 可不合小孩心意的是,师父不但没轻,下手还下的更重了。 何平戈小时候也有过不背戏词被师父打的经歷,对于这事是感同身受的,所以这会就带了那么一点解围的心情,上前轻声叫道:“师父。” 师父手上的动作一顿,有点不可置信的回头看过来:“平戈?” 先前由于是打背后过来的原因,对于顾念来说,她所能看到的,就是这位师父的背影和花白的头髮了,这会儿师父一转过来,顾念才看得到这位师父的脸。 和顾念想像中的那种五大三粗的大汉不一样,何平戈的师父看起来十分儒雅,加上手里的这根戒尺,倒是有点教书先生的味道。 何平戈走上前去两步,半躬了身子行礼道:“师父,我来看您了。” 顾念是看着师父在何平戈刚开始过来的时候面上表现出高兴的神色来的,但是不过转瞬,他就已经改变了神色,有点隐隐含了怒意道:“你给我过来。” ☆、第九十八章 无名无分? 这个表情弄的何平戈一愣,很有一点小时候没背完戏词要挨揍的前兆,搞的何平戈居然习惯性的往后退了一步。 他不退还好,这么一退,师父脸上的不悦就更加明显了,加重了语气道:“过来。” 何平戈刚刚的退后完全是条件反射性的动作,现在醒过神来了,自然不敢违背师父的话,进步上去,低声叫道:“师父。” 师父的面前没什么表情,只是冷冷问道:“你师妹写了信来,说你和什么军阀住在一起了?” 这是事实,何平戈虽然不知道婉儿居然会写了信给师父,但在师父的面前,他还是不敢撒谎的,便道声:“是。” 师父的面色沉了一分,又问道:“无名无分?” 何平戈在这句话上愣了一愣,总觉得这个词用在这里有些古怪,可是现在他也不敢分神想太多,所以点了点头道:“是。” 这么一来,师父是真的发了火儿了,直接举起戒尺往何平戈的手臂上砸去:“我教了你十多年,就是为了叫你去做这些?你是把自己当成了个什么东西?” 师父似乎是气急了,这几下打的又重又很,何平戈不敢躲闪,只好低声叫道:“打得好。” 其实这句打得好,也是戏班子里的规矩。 凡是挨打的时候,挨打的人都该自己出声喊打得好,这样其实是有两个作用,一个是表示服打,二一个就是防备着下手的人下手太狠,所以万一要是打着打着不出声了,也能有个分寸。 顾念本以为打两下就罢了,却没想到这人下手没完没了的。 虽说自己当时也是伤过何平戈,可那毕竟是自己,顾念看着何平戈现在这样,满心都是不高兴,所以也就直接忘记了当初和何平戈的保证脾气好的话,直接扯着何平戈的袖子,将何平戈扯到了自己的身后:“不过是在我家暂住一段时间,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吧。” 师父这么些年,倒少有遇到会反抗的人,一时间倒也有点惊讶:“你是谁?” 顾念面色淡淡,道:“我就是那个军阀。” 师父的动作显而易见的顿了顿,然后出声道:“女的?” 顾念还以为是自己现在穿的中性表现的不大明显,便点头道:“女的。” 师父的面色暂缓了点,又问:“暂住?” 顾念被师父这惜字如金的态度弄的有点不太痛快,本也想惜字如金的怼回去,可是备不住何平戈一个劲的在那捏她的手,只好软了一点口气道:“他睡的是客卧,之前我一时意气,不小心动手伤了他,所以一直留他在府里治病疗伤。” 师父的视线扫过了两个人握在一起的手,显然是将两个人在传递暗号的事给误会了,所以便问道:“你们两个是什么关系?” 顾念怕何平戈再挨罚,便简单答道:“朋友。” 谁知道与此同时,何平戈也开了口道:“我想和她在一起。” 何平戈倒不是不怕挨罚,只不过是他想着这件事反正是要做三年的,与其这三年之间再出了什么事叫师父发火,倒不如直接叫师父一次性把这事解决了,也算是早死早超生了。 何平戈这一句话说出来,顾念和师父都有点愣住了,过了半晌后,顾念才笑了,低声道:“我也是一样。” 师父的眼睛落在两个的手上,还有何平戈那忐忑不安的表情上,忽然摇了头笑起来:“蠢小子。下次记得把话早说。” 雷声大雨点小,这倒是叫何平戈有点吃惊。 他本以为这次就算不得了打,也会受一顿训斥,可师父的反应,却是这样,不由的叫他有点摸不着头脑了。 师父随手将戒尺隔在了一旁,做了个手势,示意顾念和何平戈跟自己走。 走的路正是他们刚刚来的时候那条,何平戈见师父的手里没了戒尺,胆子也就大了一点,小声的抱怨着:“我倒是想早说,您不是也没有给我机会吗?” 师父扭头看了何平戈一眼:“你说什么?” 何平戈现在虽然说出去了几年,可是对师父的敬畏,早已经刻在了骨子里,当即就麻利的改了口道:“我说吃一堑长一智,以后肯定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第169页 不但如此,他还毫不吝啬的附赠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就类似于小孩子的那种。 顾念走在何平戈的身侧,本来还在为他的胳膊而有些担心,可是看着他还有闲心卖萌,便不由自主的,“噗嗤。”笑了出来。 何平戈不敢跟师父使厉害,只好对着顾念挤眉弄眼控诉她的幸灾乐祸。 顾念也不甘示弱的跟他挤眉弄眼,嘴巴无声的做了口型对何平戈:“怂。” 何平戈不肯承认,也做口型回应顾念:“这是从心。” 顾念无声大笑,然后坚持的,使用慢动作表现自己的态度:“怂!。” 三个人并不是并肩走的,师父走在最前面,而后的是何平戈和顾念并肩,其实也没用落后太多,师父一回头就能看见两个人的优质行为,只不过是师父一直假装没看见而已。 这段路走的倒也快,师父虽然花白了头髮,却也是身轻体健的样子,这么大一会,就已经到了他们之前来的门口。 师父有点奇怪的盯着那两辆大卡车,疑问道:“这是?” 这一次是顾念走上前,将帆布扯开,露出了里面的东西来:“我们给孩子带来的礼物,过年了,我也是个粗人,不知道该买什么,就买了点实用的。” 其实这么说的时候,顾念也是有点紧张的,毕竟她还真没给人送礼送过猪骨头,这是多不带面子的事啊,可还在师父倒是没在意,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何平戈一眼:“你俩倒是真打算过日子的样子。” 何平戈知道师父大概是能够猜出自己跟顾念说了一切的事,所以也并不遮遮掩掩的,而是道:“前两天聊起以前的事,所以跟她说了一下。” 看着何平戈小心报备的样子,师父也是没忍住的轻微笑了一下,道:“你也是个大人了,这些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你觉得能说,就说吧。” 何平戈点头道谢道:“多谢师父。” 师父回来自然是不必被拒之门外了,三人到了大厅安稳坐下。 何平戈环视四周,发现这些东西都是自己小时候的那些,墙上也没有半张新收的字画古玩什么的,不由的好奇道:“师父,我记得我之前每个月有按月寄钱回来,您这边是没有收到吗?还是不够用,要不要我下次再寄一点过来。” 师父摆了摆手道:“我不是早就说过不让你寄了吗?” 何平戈平时对师父犯怂,现在却不肯松口,只道:“师父养我成人,我怎么能不报答师父。” 师父瞧了他一眼,道:“你这张嘴就是甜,若是真有这份报答孝敬的心,倒不如让我少操心一点。” 何平戈现在其实也有点想明白之前师父大发雷霆的原因是什么了,婉儿不喜欢自己和顾念在一起,写这封信其实就是告状的意思,想必是故意含煳其辞将顾念的好和真都尽数隐去,只留下顾念不是个好人,这类云云的话。 其中最让师父生气的,恐怕应该就是师父以为顾念是个男人。 毕竟当今这个世道虽说喊着什么人人平等,可是还是刻板印象很严重,所有人一想到军阀,都会自然而然的想到男子,所以师父怕是何平戈也随了那些不入流的同行的脚步,乖乖的当金丝雀儿去了。 只不过师父虽然有这方面的担心,也怕会误会了何平戈,所以之前才会询问有没有名分这样的问题。 戏子这行当男女颠倒,有那种入戏入神了,分不清自己是男是女,然后喜欢上了自己同行的人,其实不算少数。 这个是为戏疯魔,倒也不算是什么丢脸的事,所以师父想这若是何平戈不是趋炎附势,而是真的爱了男子,他也就不说什么了。 可是当时何平戈的回答,却是频频的叫师父误会,这才会导致何平戈之前挨了那几下。 所以师父也会在何平戈说出其实是想和顾念在一起后,转怒为喜。 毕竟自己养大的那个小徒弟,没有走了歪路。 这其实是件满暖心的事,只不过何平戈现在才想明白,暖心之余,便不由得有点为自己挨的那两下抱屈了。 三个人坐定后,就有小徒弟端了水盆来给师父洗手,又有小徒弟泡了茶奉上来。 师父等待着那几人走了,才发话道:“你们两个是怎么认识的。” 何平戈知道师父爱戏,生怕不懂戏的顾念不招师父的喜欢,便真真假假的混杂道:“她来听我的戏,觉得我的戏好,所以就认识了。” 师父听何平戈说话的示好,倒是没有打断,只是听着很认真的样子,等到何平戈这些话说完了,才似笑非笑的开口:“你师妹寄过来的信里,可不是这么写的。” 一句话说的何平戈红了脸,他是少有在师父面前撒谎的,不想这会儿说了一次,就被揭穿了,正打算解释的时候,却被顾念拦住了。 顾念不曾见过师父的厉害,所以说起话来也没有何平戈那样的顾忌,便道:“我不懂戏,当时是附庸风雅进去的,但是他当时在唱一摺子穆桂英挂帅,我虽然不懂戏,却也佩服他的身手,所以才想认识他的。” 这个回答虽然粗糙,却让师父点了点头,笑着道:“顾司令倒是比你实诚的多。” ☆、第九十九章 猪骨汤
第170页 “您过奖了。”顾念倒是毫不心虚的承了师父的话道:“我还当您听了这样的话,得大发雷霆呢。” 师父听了这话十分不解道:“这话又是从何说起?” 顾念淡淡一笑道:“我常听老话有说,子承父形,继父神,意思是说,父子两人之间,儿子不但拥有父亲相似的外貌,也肯定会有相似的精神。” 这的确是老话,师父点了点道:“我听过这话。”只不过他还是不知道顾念是打算说什么。 顾念仿佛有点卖关子上瘾似得,不肯一次性将话说完,而是:“我记得平戈是幼年时便被您养育的,对吗?” 连这个也知道,可见何平戈对于顾念,是真的说了不少掏心窝子的话,这么说来的话,也是从某种方面上证实了两个人关系的密切。 只是不知道这样的话,这位顾司令是有意还是无意说出来的,若是前者的话,倒是显得这位这位司令大人,很有一些心机了,只不过现在倒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所以师父便只点一点头道:“不错。” 顾念继续道:“从小孩养成大人,十几年的朝夕相处,可以说不是父子胜似父子了。” 这句话倒是说到师父的心里去了,他看了一眼何平戈,唇边带出了一点笑意:“倒也有几分道理。” 话到此时,顾念便笑了起来:“我曾见过何平戈以前对戏是不肯听人说半句不好的样子,所以我猜测,您也应该是这样子。” 绕了半天弯子,居然是这么样的一个结论,师父不由的有些失笑,但细细的想来,顾念所说的这些,却也很有道理:“司令倒是心思缜密。” 顾念眨了眨眼看向何平戈道:“在意的人自然要几分用心的。” 师父问道:“司令今次来是所为何事?” 师父现在看得出两个人都有几分真心,所有也就不再纠结于两人的关系,毕竟儿孙自有儿孙福,他现在忧虑再多也没有用。 顾念微微一顿道:“也没什么大事,不过是年关将近,平戈思念故地,我便带他回来看看罢了。” 师父若有所思的一点头:“原是如此的。” 他虽然点头,心里却不会这么觉得,从两个人的相处可以看得出,这两个人虽然看似亲密,却并不亲热,带着一点点到为止的客气,尤其是顾念之前第一次回答的时候,说的是朋友,这也就说明在两个人来之前,他们彼此并没有确认过这样的一层情感。 而何平戈是什么人呢,俗话说的不见棺材不掉泪,何平戈就是这样的人了,这个形容虽然有那么一点不是特别的好听,但是却是十分贴切的。 何平戈的耐心非常的好,他看到事情发生,往往都会等到事情发展到,结局绝不会变化的时候,才会把这件事告诉别人,而这一次,却有点不同。 若是何平戈过来只是为了看看师父的话,那么他大可以随时过来,没有必要带着顾念一起,他通常不会做这样没有把握的事。 看着师父似乎不信的样子,顾念微微一笑:“还有一事。” 师父此时正在饮茶,便放了茶碗,含笑望向她:“哦?” 顾念看得出师父现在是很有兴趣,而她之前故意不说完全来的目的,也就是为了现在:“我与平戈谈天时,常常从他口中听到您,所以对您便起了敬仰好奇的心思,特来看一看。” 师父的眼睛扫过何平戈,吓的多少人面前的角儿,顿时坐直了腰板儿,然后道:“这倒是让我好奇起来,不知道平戈是如何说我的?” 顾念淡淡的笑:“他是您救下的,您也会在他噩梦的时候伴他入眠,更曾在家中资金缺乏的时候,用少量的食材,为他们做出足以回味多年的美食。” 都是些普普通通,却温馨的往事,师父听的眉眼也柔和了下来,嘴上却道:“这听起来,不就是个普通的老头?” 顾念却并不认可:“温柔严厉,心思细腻,能做得出许多别人不知的事,再加您能教出何平戈这样的徒弟,您必然不会是个普通的老头。” 单单是如此,就值得顾念前来,那么好奇心也太重了吧? 师父心中有疑惑,也不放任自己乱想,直接问出口来:“司令因此而来?” 顾念矜持点头道:“正是。” 师父笑道:“那么如今所见,可叫你失望了吗?” “并不曾。”顾念道,一句话后,她又仿佛是怕自己的话没有说服力似得,补充道:“老爷子身子骨很好,虽头髮花白,精神却比许多年轻人都好,说话的时候也是底气十足,步履有力,不难想像,您年轻的时候,该是何等风采。” 顾念一边说,一边将灼灼目光落在老爷子的身上。 “哈哈哈。”老爷子忽的笑了起来,然后摇头大笑起来:“司令不亏是司令,果真眼力不凡。” 顾念开始只是一个猜想而已,现在得着老爷子的这句,倒也算是确认了不少,不由的面容严肃了些,问道:“敢问老爷子尊姓?” 老爷子摇了摇头:“尊不敢当,你只知道一个眉就好。” 顾念问:“眉?哪一个眉?”
第171页 老爷子淡然一笑,云淡风轻极了:“眉县的眉。” 眉县的眉? 这偌大眉县,敢说自己用的是眉县的眉的,也就只有这么一个人了。 顾念的表情忽然有些惊讶,几乎是带了一点吃惊的口气:“莫非您就是?” 眉县的传说,自然是当年风华绝代的眉公子,眉先生了。 不必言传,老爷子点了点头道:“正是老夫。” 一直是在故事里听说的人突然到了眼前,顾念有了那么一点恍若梦中的感觉,不由的抱拳对老爷子道:“久仰大名,今日得见,不胜荣幸。” 老爷子也抱拳回了半礼:“顾司令的能力,我也是看得到的,我们现在的安稳日子,也有您的功劳。” 顾念之前做的事情一直像个混世魔王,在外人面前一直如此,所以这也就导致了有很长一段时间,顾念已经被人骂成了习惯,现在乍一被人表示感谢,她倒是有点不太习惯了。 习惯性的想要说些什么自己本不是那个意思,把这些和好人相关的标籤从自己的身上截掉的时候,却又看见了眉老爷子眼里的笑意,便一心软,笑道:“尽我所能罢了。” 顾念有点急于摆脱这个话题,所以有点好奇的问:“不过我有点好奇的是,我来的时候,看来路似乎是有些日子没人走过了的,您是如何知道外面的事的?” 眉老爷子点了点头道:“我们的确不常出去,家中自有菜地,吃什么地里就有,而肉食,山上的野味也可以提供,所以我们上次出去,还是十多天的事情。” 之前不觉得,此时知道了眉老爷子的真正身份,才决出了眉老爷子的一把嗓子,真的是听的舒心,现在娓娓道来的,更是叫人不由自主的便认真去听。 何平戈就有这样的能力,顾念一直都觉得十分神奇,现在看来应该是传承自眉老爷子。 “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对于眉县里的人来说,我们也算是旁观者了,我们大概是十多天进去一次买必要的调味品一类的东西,之掌管眉县的刘大脑袋我也知道,他在的时候,眉县一片民不聊生,而最近几次我们去县里的时候,每一次都会觉得县里的人,比上一次好了不少。” 这个问题何平戈倒也是说过,顾念倒是不觉得惊讶,眉老爷子继续道:“这样的场景叫我有些好奇,所以便问了一些,所以知道是眉县换了司令。” 眉老爷子说着,就忍不住笑了起来:“只不过是我当时觉得此事虽然是好事,却与我无什么大关系,所以并不曾问的仔细,居然不知,原来这么大本事的人,竟是位女司令。” 若是平常的人说这句话,顾念是难免会以为对方大概是有些瞧不起自己的意思,但自己面前的是眉老爷子,这可就不一样了,眉老爷子是谁啊,他当时连自己家那么大的家业都捨得下,这么一个不拘俗套的人,怎么会在意这个。 顾念笑着道:“还好老爷子对我的印象不错,否则岂不是我一过来,就会直接被您给赶出去了了?” 这小丫头干脆利落,眉老爷子也十分喜欢,便十分配合的开这玩笑:“这倒是说不准。” 客厅里说说笑笑的,倒是十分热闹,而何平戈看着自己的“金主”和自己的师父聊的开心,完全忽视了自己,只好百无聊赖的喝起了茶。 还好这段时间也没有维持太久,不多时,石头便来了叫道:“师父,饭菜好了。” 眉老爷子点了点头,便算是知道了,然后问道:“若是不嫌弃,就留下来一起吃?” 顾念眉眼含笑,带了点小姑娘的味道:“实话实讲,我就是奔着这口儿来的,您这时间若是叫我走,我怕是不肯的。” 眉老爷子大概是又想到了他们那一车东西,有点好笑的问道:“平戈除了猪骨汤还和您说什么了?” 顾念有点目光灼灼的样子;“还有玉米窝头。” 眉老爷子是真的忍不住笑了,然后摇了摇头道:“这个司令就不要好奇了,这个的味道,绝不会是您所喜欢的。” 既然眉老爷子都说了自己不会喜欢,顾念也不再执着,便问道:“听眉老爷子的话,这个猪骨汤,似乎是有希望了?” 眉老爷子点头:“吃过午饭后,晚上大概就可以吃了。” ☆、第一百章   这么凶的吗 在眉县,顾念是土皇帝,但是在这个地方,眉老爷子才是土霸王,现在眉老爷子发话了,自然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欢欢喜喜的点头道:“好。” 他们这边说这话,一边往饭堂走去,一件不算太小的桌子,满屋子里大大小小的桌子,菜都是一样的,不过每个桌子上都围了不少的人,其中只有一张桌子是最为清净的,毫无疑问,就是眉老爷子要坐的了。 长幼有序的道理顾念还是懂的,先等着老爷子坐下后,才在一边坐了下来,倒是何平戈站在一旁似乎是有点不知坐站的样子。 何平戈不喜欢人多,但也绝不是个怯场的人,之前跟她去了几次聚会都没事,怎么现在却这么手足无措了? 顾念是百思不得其解,便直接问道:“怎么了?” 何平戈有点无奈的答道:“戏班子里的规矩,师父的桌前徒弟是不许做的,除非是师父特许的弟子。”
第172页 何平戈一边说着,一边去瞟眉老爷子的表情。 顾念听着这话,有点恍若道:“原来是这样,看来我是坐早了?”她这么说着,就作势打算起身,可还没等她起身呢,已经被眉老爷子的手势压了下来。 对待顾念一直和颜悦色的眉老爷子看着何平戈就有的皱眉头:“就你话多?”然后又做了个手势安抚顾念:“司令这么远的路来的也不容易,坐这里陪我吃餐饭怎么了?” 可怜何平戈大气也不敢喘,生怕师父误会自己不服气,只好道:“那我去下面和师弟们一起吃。” 何平戈才走了两步,就又被眉老爷子的一句话钉在原地道:“像话吗?” 何平戈有点无奈的低头回身去看眉老爷子,满脸的无辜,眉老爷子继续道:“你带来的客人,你就撂给我不管了?” 这可怎么办呢,何平戈瞄了一眼有点看热闹意味的顾念,也不打算从她哪里求救了,试探着问道:“那我站在一旁?” 眉老爷子笑了一下,看似很贊同的点了点头:“这不错,给司令看看你小时候是怎么被欺负的?” “师父……”何平戈是真想不到自己今天是怎么惹了师父了,居然被他这么针对,有点叨扰意味的轻声讨饶道。 这声倒是多多少少的有点用,眉老爷子看了一眼自己的得意门生,终于有点忍不住的笑了一下,然后道:“不想站着就坐下。” 何平戈如释重负道:“多谢师父。” 一场闹剧结束,三人这才有了时间好好的打量了一下桌上的东西。 倒也算得上是简简单单,一碟玉米面掺白面的馒头,白米粥里搀着玉米碎,脆嫩嫩的炒青菜,还有一盆酸菜汤,汤里还有点肉丝载沉载浮。 有点穷酸了,顾念看着自己眼前的东西,有点感慨,其实有点想不到当年的眉公子,现在已经有点混的有点惨了。 其实也本不该的,按照眉公子的名气,但凡他肯出来唱唱戏,那些有钱人都是肯一掷千金的。 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居然叫眉公子现在除了教孩子,居然不再唱戏了。 和顾念不一样的是,底下的孩子看着眼前的这些东西,已经忍不住的开始咽口水了。 大米太贵,白面也太贵,肉也是很贵的,可是今天却是都有了。 眉老爷子瞅着眼前的东西,忽然笑着看了石头一眼:“今天的饭菜,倒是丰盛?” 石头也是老大的个子了,就像是他的名字一样,往哪里一杵,好大一个块头,可是现在只不过是眉老爷子问了一句,他便有点低了头道:“师哥他们带来的东西,我煮了一点。” 石头这话越说,声音越低:“师弟们也好久没好好的吃一顿了。” 何平戈见状,也忙给石头结尾道:“师父,这个是我让石头煮的。” 这倒是实话,只不过他当时的原话,叫石头生米煮成熟饭,师父就管不着了,他是不敢说给师父听的。 顾念怎么也没想到这份在自己的眼里可以说是有点简陋的饭菜,在他们的眼里却是丰盛了,见现在的气氛紧张,也忙帮腔道:“本来就是带来给大家吃的,现在吃点倒也没什么。” 眉老爷子一不说话,全场就静了下来了,哪怕是最小的孩子,也都不敢出声了,咬着筷子巴巴的瞅着锅里的肉,却连个口水也不敢咽下。 老爷子的目光扫过众人,落回了石头的脸上,忽然笑了起来:“我不过是问了一句,你们怎么一个个的都这么紧张了起来?” 他一开口,气氛便松弛了下来顾念甚至肉眼可见的何平戈松了一口气。 老爷子将石头叫到了身边来,低声道:“这也就是你师哥,这若是别人,仔细要吃刀坯子。” 石头点点头,郑重应下:“师父放心,徒弟别的大能耐没有,但是肯定不会丢了您的脸面的。” 至此,老爷子才算是正式的放了心:“叫他们吃饭吧。” 毕竟,要是真的因为他的原因,导致顾念起了什么其他的心思,他怕是没法原谅自己的。 老爷子的声音不大,石头接着话转身向地下的师弟喊道:“吃饭吧。” 随着这一声,那些小娃娃才开始动了筷子。 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是大锅饭比较香甜的原因,还是这么多人陪着一起吃比较有趣,顾念倒是真觉得今天的饭很有滋味,当然,若是这滋味之前,别那么吓人就好了。 水足饭饱,顾念看着那群小娃娃十分勤快的将碗筷都收拾了下去,十分感嘆眉老爷子的能力,居然能把这么小的小孩子都教的这么听话,不由的投去了十分崇拜的目光。 眉老爷子倒是能够看的出顾念这眼神里是什么意思,有点好笑道:“都是苦日子里过来的孩子,知道怎么讨人欢心,也没有那些矫情的坏毛病,好教。” 顾念扫了一眼何平戈,又瞥了一下嘴,故意和眉老爷子玩笑道:“老爷子您说的这么简单,让我都恨不得跟您抢人,攒一只童子军了。” 其实这事倒也不是没有的,能坐上顾念这个位置的人,多多少少都是有脑子的人,招来的兵多少都带着一点不放心,所以效仿古代皇帝,圈养一圈小孩养成自己的亲信,倒也是不少没人干过。
第173页 眉老爷子只从那些细枝末节知道顾念不是个坏军阀,但具体的为人还是有些不了解的,故而听她这句玩笑,就不由的多了两分警惕,笑着道:“你若是攒一只童子伙夫军倒还是可以的,若是扛枪打仗,还是没戏了。” 顾念见眉老爷子居然真的是在认真回答自己,忙解释道:“不过是说来玩笑而已,我顾念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却也不是什么恶人。” 养亲信这种事情,说起来十分的诱人,可是那些半大的小孩子,连自己分辨事情的能力都还没有呢,就要被教授这种杀人的技巧,这样长大的孩子,谁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 顾念也收过几个半大的孩子,不过没给自己养成亲信,就直接给扔进军营里,别人学什么他学什么了。 顾念不会故意的叫这么大的孩子去杀人,不过她也不会让自己的兵连个自我保护的能力都没有。 学是要学的,而且得学的非常好,不过之后呢,顾念微微会直接把这些小孩子给丢到炊事班去,叫他们做点零碎的事情,虽然烟燻火燎了一点,但是也不至于会丢了性命。 小孩子们倒是不大在意在什么地方,就像是眉老爷子说的那样,都是穷苦日子里过来的人,没那么娇气的毛病,他们都是顾念从要死的边缘给拽回来的,没那么多的毛病,只要能活着,能有口饭吃,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眉老爷子见她这么说,便也点到为止的换了话题:“午饭后孩子们大概会睡上半个时辰,你们是一起睡吗,还是自己逛逛?” 一起睡? 顾念想着自己进来的时候,这附近就是个四合院,拢共也就那么几处房子,也是有点破旧的样子。 顾念倒是不在意房子破旧,只是她实在是有点担心这个近乎饱和的小屋里,实在放不下自己和何平戈两人,于是便笑着道:“我想逛逛这附近,不知道可以吗?” 眉老爷子也好说话,点了头:“自然,有平戈带着,我也放心,我也是老了,中午不睡一觉就觉得缺了点什么,就不陪你一起了。” 顾念对这位眉老爷子很是喜欢,便道:“不必劳烦,有平戈就够了。” 暂时告别了,眉老爷子和一群小孩子,顾念和何平戈便沿着这里的小路一边散步,一边闲聊起来。 两人这都走出去老远了,顾念瞅着周围,看起来绝不会有人听到自己的话,这才如释重负的道:“唿,我跟你说,我以前觉得我娘亲发火的时候,气场就足够强大了,可是我看了你师父之后,才发现了一山更比一山高啊。” 从打认识到现在,何平戈还是第一次看到顾念的这个样子,要知道,顾念可是对着张振业,都能谈笑风生的人,现在被一个老爷子吓的长舒一口气,看起来居然有点反差萌。 何平戈忍了笑,摇了摇头:“师父今天还不算是真发火呢。” 这句话一出口,顾念的眼睛当时就瞪大了,满脸的不可思议:“还不算真火?我看你们都吓的不敢说话了。” 何平戈道:“要是师父发了真火的话,你就可以看得我们跪一屋子的人了。” 顾念顺着何平戈的话,脑补了一下那个场景,忍不住的吐了吐舌头:“这么凶的吗?” ☆、第一百零一章 真不容易 何平戈笑着道:“倒也不是凶,只是师父平时待我们比较严格罢了。” “这有什么区别吗?”顾念皱了皱鼻子,对何平戈纠正自己有点不理解:“其实我有点不明白,老爷子他为什么要因为菜的问题而不高兴。” 两个人并肩而行,中午的阳光被树荫阻隔,隐隐听得见几声虫鸣之声,何平戈很是享受和顾念此刻的亲近:“师父不高兴的原因不是菜,而是师弟在没有他允许的情况下就动用了东西。” 顾念有点皱眉道:“我还是不理解。” 这倒是不怪她,毕竟对于整个山寨的小霸王来说,什么东西向来都只她要不要,从来没有她能不能拿这么一说。 何平戈不希望说出什么大道理来,就简洁明了道:“简单点来说,师父他还没有答应要收这些东西,所以这些东西依然属于你,而石头现在拿的话,其实就是不问自取是为偷了。” 顾念的眉头皱得更加严重了:“哪里有这么严重?不过就是一点米面猪骨而已,又不是什么金银珠宝,值不得多少钱。” 何平戈摇了摇头:“小时偷针,大了偷金,师父一直认为,没有大或是小,只有偷和不偷。” 何平戈说这些话的时候,是有点像他师父的,顾念略侧了一点头去看何平戈:“所以你之前才要特意说一句?” 何平戈点了点头,倒也不隐瞒:“有这方面的原因,不过其实我说让他做的也是事实。” 顾念带了两分笑意打趣何平戈:“差点害了你师弟吧?” 何平戈说起这个也很是无奈:“我也是没想到。我已经和石头说过了,师父还会生气。” 顾念带了点心,看着显然很委屈又很无奈的何平戈,忽然想起什么似得问道:“对了,你是怎么惹着你师父了,我怎么觉得他好像是总在针对你的感觉?” 何平戈提起这个就头疼,他本以为这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或是自己太敏感了,但现在看顾念的意思,师父只怕是真的在生他的气了。
第174页 这么想着,何平戈苦笑着,有点无奈的问:“你也看出来了?” 顾念先是点头,后来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道:“明显的不能再明显了。” 何平戈其实之前也有点摸不着头脑,这会出来走着,和顾念聊着天,倒是有几分想明白了:“其实应该是气我之前受伤没有跟他说的事情吧。” 顾念奇道:“就因为这个?” 何平戈点了点头:“师父不喜欢我隐瞒什么,所以我出门的时候。他告诉我无论有什么事,都要写信告诉他,不许一个人强撑着。” 在一般的家庭里,都是严父慈母,父亲象徵着管教和严厉,而母亲则是温情和柔软,所以才有话说,儿行千里母担忧。 其实不单单是母亲,父亲对孩子的担忧也从来不少的,只不过是碍于男人的面子,所以才很少会暴露出来。 顾念之前说过,何平戈和眉老爷子,其实相处的这十多年之间,已经近乎于亲生父子一般了,而他们这段关系里,又没有母亲,所以眉老爷子才会叫何平戈把事告诉自己。 这看起来似乎有点约束,但其实却是一个很深的爱。 只不过看今天眉老爷子的样子,顾念很有几分的了解的开口:“你没做到?” 何平戈无奈的点了点头:“我想着我既然在外面,大小也是个人了,总不好叫师父一直为我担心。所以就向来是报喜不报忧。” “原来如此。”顾念若有若思的点了点头,如果何平戈连受伤这样的大事都没有告诉眉老爷子的话,那么其他遇到的不顺心的事,恐怕也是没有告诉眉老爷子的。 眉老爷子最疼爱的就是何平戈了,现在突然知道自己的亲子爱徒不知道在外受了多少委屈,而自己却一无所知的时候,这份心情,也是的确的叫人不舒服了。 只不过这到底已经是过去了的时候,眉老爷子不好直接为此发怒,所以这才有了故意针对何平戈的撒火。 仔细想一想,倒是还有几分可爱。 顾念想着,眉眼间就不由的露出了一点笑意,那个在眉县歷史上,渲染的近乎是个传奇的眉公子,其实也就是个会闹脾气的小老头而已。 顾念正笑着呢,却听见何平戈在旁边问道:“司令呢?” 这边才刚回过神来,顾念有点迷茫的看着何平戈道““我什么?” 何平戈也习惯了顾念这样偶尔的不在状态,很好脾气的再问一遍:“您和家人写信的时候,一般都是怎么写的?” 先前还听何平戈的事情幸灾乐祸的开心,现在轮到了自己,顾念就有点不堪回首的捂了一把额头,道:“你下次问我之前,先看看我像不像个会写字的样子。” 这件事何平戈倒是知道,顾念所认识的字不多,有时候日常的阅读都是困难,所以就连日常的那些公文处理,也都是副官儿念了,她再来做决定。 只不过何平戈一直觉得顾念这齣门在外的,时常和家里通信才是正常的,所以这会儿听了顾念这句话,倒是有点惊讶的问道:“司令从不会家里互通书信保平安?” 两人人边说边走,这会已经到了一处小河边上,小河不深,现在已经薄薄的冻上了,旁边还摆了一些干燥突兀的大石头,看起来应该是平时拿来洗衣服的。 他们走的这一段路不算是近,顾念的身上又带着伤,自然比平时更容易累一点,这会见有个好位置,便直接在石头上坐了下来,才道:“自然是通的,不然我爹爹倒是没什么,就是怕我娘亲的眼泪能淹了山寨。” 顾念说这句话的时候,又是耸肩皱眉,又是勐摇头的,看起来真的是一个被母亲泪水吓坏了的样子。 何平戈看的好笑,又有点惊奇道:“司令的母亲居然是个爱流泪的?” 顾念似乎之前是没有找到人吐槽这个,现在听着这个,勐的点头道:“不但如此,还是个爱舞文弄墨了,每次写信过来,都是洋洋洒洒的三大篇,还强力要求我必须也写够三大篇,不然她就要直接冲过来。” 冬天本来寒冷,不过现在是中午,河边又无树荫遮挡,石头也晒的暖融融的,像是一个大汤婆子一样,何平戈看顾念坐下去,本还有些担心,不过自己伸手摸了一下石头后,就舒展了眉头,也在顾念的身边做了下去:“写完三大篇?这可真是有点难。” 何平戈说这话的时候,是带着些笑意的,没办法,顾念说这个的时候,他的眼前就已经十分富有画面感的带出了那个咬着笔桿子焦头烂额的司令了。 顾念算是找到听众了,一句话说的痛心疾首的,简直就像是哪里冒出了个籍籍无名的人要抢她的枪炮似得:“可不是嘛,还三大篇,我认识的字都铺不满一篇儿呢。” 何平戈心知肚明现在是绝不能笑的,摇了摇嘴唇内壁才忍下来,好奇问道:“那司令是怎么办的?” 至此,顾念的脸上带出一点得意的神情来:“活人还能让事憋死啊?” 顾念得意时候的样子可爱至极了,从眉梢到眼角都透露出骄傲来:“不知道我还有副官呢吗?” 何平戈倒是没想到这个答案,不过按照顾念的性格来说,这个答案倒也是个意料之中的,他又问道:“让副官代写的话,不会很容易被看出来吗?”
第175页 这个问题的话,顾念也想过,她点了点头道:“看出来是看出来的,看不出来再能消停一天就消停一天。” 顾念说着,往后稍微依靠了一下,她这是做惯了沙发的习惯性动作,完全忘记了自己背后现在是个空荡的大石头。 好在何平戈在这里也不是摆着好看的,他一直在关注着顾念的样子,此刻见了顾念的动作,忙一个转身,拿自己的后背托住了顾念的后背。 顾念的身体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然后就放下心来,安稳的靠在了何平戈的背上:“再说我也不是都让副官代写,我先是口述一次,能说多少说多少,然后就是让副官个扩容一下。” 何平戈感觉到了顾念的动作,自己也就没打算挪开,而是略微的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动作,让顾念可以更舒服的靠在自己的身上,温声问道:“一般是怎么扩容的?” 顾念低低的笑了一声,然后道:“简单的很,开头先问好,从我爹娘问到我们山寨的旺财,然后再写景,我这边啥花开了,啥树长了,反正再混个半页左右。” 何平戈听着顾念说这些话,是真的忍不住笑了起来,居然很有一点看见学生在抓耳挠腮的混作文字数的样子。 何平戈自然是没有上过学的,他如今识文断字都是全靠了师父的教诲,但是他们更早的师兄的孩子,有上学的,师兄忙着外出,照顾孩子的工作自然就是交给了何平戈这样的小师弟了。 当年的情景还记在眼里,都说得不到的是最好的,那会的小娃娃对着书本气的恨不能给填进灶火里,可何平戈却是喜欢的不得了,甚至在有钱了之后,还曾有一段时间,会定期请人来教授自己。 何平戈笑的不成,怎么看都觉得现在的顾念像极了那时候的小娃娃:“这么看来,司令的这封信写的是真的不容易,已经堪比考生答题了。” ☆、第一百零二章 告白 顾念倒是没对这事产生什么疑问,撇了撇嘴道:“还不是我娘麻烦,要是我爹就轻松多了,每个月捎个信儿回去告诉我没死就成了。” 何平戈听着顾念的话,怎么听怎么觉得有意思,尤其是这父母两人的差别这么大,对比起来更是有趣,便不由问道:“司令的爹娘性格差别很大?” 顾念在这个问题上顿了顿,过了一会才道:“说大也大,说不大也不大。” 之前说话的时候,一直都是对答如流,所以顾念这时候的犹豫,倒叫何平戈有点好奇了:“这是从何说起?” 顾念的脑子里仍在迴荡着何平戈的那句想和她在一起,说话的时候,也不由的带了一点其他的意味:“我爹是马匪,打小就是马背上长大的,而我娘亲是大家闺秀的小姐,从小就是棋琴书画,你说他俩性格得差多大吧。” 这不但是相差的大,甚至可以说,这是完全两个极端的人,何平戈不由得的点了点头,着实的认可了顾念这个差的大,又问道:“那差的不大,又是从何说起呢?” 顾念笑着道:“我爹性子不太好,但是对我娘很温柔,就算是听不懂,特喜欢坐在我娘亲身边看她弹琴作画,而我娘亲呢,虽说走几步路就脚疼,可是每次我爹出门,她都会把我爹送到山脚,又到山脚去接。” 顾念似乎也是很羡慕自己父母的感情,虽然有些不喜欢自己的娘亲对自己的放不开手,但是父亲和母亲的感情,却是顾念自幼便知道好的。 何平戈听着顾念的语气温柔,也不由的放轻了语气:“司令的爹娘是真心喜欢对方的,这真的是难得的感情。” 顾念很认同的点了点头,笑着道:“是啊,小时候好多小孩子都羡慕我爹娘从不吵架呢。” 若是现在何平戈看得见的话,那么他就会看到这个顾念的脸上,难得会露出那么温柔的笑容。 顾念不再说话了,只是靠着何平戈的肩膀不再说话,仰着头,任由阳光洒在自己的脸上。 而何平戈始终是没说什么,顾念有点奇怪的问道:“你怎么了。” 何平戈笑了一下,道:“我在想,如果我生活在我父母的身边的话,我会是什么样子的。” 话到这里的时候,顾念不由的顿了一顿,她刚刚只顾着和何平戈吐槽自己的爹爹娘亲,却忘记了何平戈是自幼就和父母分离的,也不知道何平戈刚刚,是什么心情。 顾念不是什么会安慰人的人,她略微有那么一点尴尬的停顿了一会,忽然道:“大概就和你在你师父面前差不多吧,你师父对你,真是如师如父了。” 何平戈的确是有些神伤,但听了顾念的话却笑了,不是为了顾念的话。 何平戈和父母分别这么多年,从不曾见,早就忘记了自己的父母是什么样子,故而虽然有的时候会想起,可是大多数的时候,却也不会觉得什么。 他这次之所以笑。是因为顾念这份有点笨拙的,安慰自己的心:“司令说的有理。” 只可惜他这句话话似乎是没有什么太大的说服力,又好像是顾念苦于自己不会安慰人,所以她在说完这句话后,就直接安静了下来。 没有人说话,静谧的小河边,两个都陷入了沉默。 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暖融融的太阳已经移开,石头上也开始泛起了一点冰冷,何平戈一直以为睡着了顾念,却忽然出了声音,她低低叫道:“何平戈。”
第176页 顾念的这一声叫的短促却清晰,仿佛是怕人听到,又怕人听不到似得,何平戈以为是她睡得不舒服,便稍微调整了一下姿势,道:“怎么了司令?” 顾念闭着眼睛没睁开,仿佛还在睡觉一样,可是那隐藏在眼皮底下的眼珠,却隔着眼皮咕噜噜的转着,似乎是有点紧张一样:“你今天说的那些话,是真是假?” “那些?”何平戈一时有点迷茫。 何平戈这一问后,顾念那边就又没了声音,就在何平戈以为顾念是不是又睡过去了的时候,顾念却终于开口了:“你师父问我们是什么关系的那些。” 顾念说的含煳,何平戈却恍然大悟。 他记得当时师父问他们两个是什么关系的时候,自己答的是“我想和她在一起。” 难免的带了一点紧张,何平戈并不回答顾念的问题,而是反问道:“司令希望我说的是真是假?” 顾念被他梗住,就只好坐直了身子,握着何平戈的肩头把他转向自己:“你看呢?你认为我说的是假是真?” 何平戈的视线从顾念的眉眼,扫在了顾念的唇,他还记得他第一次接触这张唇的时候,是顾念强行的扯开了他的领子,在他的脖子烙印吻痕的那一次。 尽管已经是几个月前的事情了,但不知道为什么,那柔软的触感,却始终叫何平戈挥之不去。 即便何平戈知道,那个时候的顾念对他只有不耐烦,他也无法忘记。 何平戈不是个什么大胆的人,他是中庸,他追寻着四平八稳的发展,他不敢冒进,生怕着一步错,步步错这样的事情发生。 所以面对着顾念灼灼的视线,他却也说了谎,他说:“我不知道。” 可是天知道,他是多希望顾念是希望自己这么做的,可是他却不能这么做。 事情在最初的时候就说的一清二楚,一个契约,一个机会,自己现在若是有了这个契约之外的感情,岂不是会让顾念对自己敬而远之吗? 他不希望看到那样的场景。 这样的回答显然是有点让顾念失望的,她的目光紧追不放的追逐着何平戈的视线:“我的希望,还能改变你的决定吗?” 何平戈笑着道:“我自然会按照您希望的去做。” 很早以前就知道,何平戈是很会笑的,他有各式各样的笑,足以迎合各种各样的场合,而很简单的是,何平戈的这个笑,顾念以前的看到多的。 所以她知道这个笑是假的。 她本该因为何平戈的这个欺骗而不高兴,可是不知道怎么的,她却忍不住的笑了起来,她问顾何平戈:“我若希望是真的。” 何平戈接在她后面回答道:“那就是真的。” 毫不犹豫的。 顾念又问:“我若希望是假的呢?” 这次,何平戈顿了顿,他说:“那就是假的。” 其实单单从这几句话里,顾念就已经大致明白何平戈的心了,只是她还是有些不理解何平戈的遮遮掩掩,便假意微怒道:“何老闆戏演的多了,对我都拿不出一分真心了吗?” 这句话说的何平戈浑身一震,道:“司令这话当真是有些诛心了。” 轻咽了一口唾沫,何平戈继续道:“司令是女中豪杰,纵然放在男子里,也数一数二的好,可我不过一个小小的唱戏的,如今跟在您的身边,不过就是为了帮您完成个契约而已,我开始当真是在演戏,可事到如今,司令对我配合的太好,我已经分不清戏里戏外了。” 这么短短的一段话里,何平戈先是抬高顾念,又是贬低自己,顾念还以为自己刚刚回错了意呢,却听到了最后一句。 他已经分不清,戏里戏外了。 这句话对于何平戈来说,已经可以算了一个告白了。 顾念听的清清楚楚,却又有一点不敢置信的又问道:“你动真心了?” 何平戈微微点头,视线避过顾念:“虽知道不该,可我无法控制。” 顾念看着垂头仿佛等待宣判的何平戈,忽然笑起来:“那就不要控制,我当初虽然说了是演戏,可我却没说不能假戏真做。” 简单的一句话却仿佛是让何平戈的眼睛里重申焕发出了神采一样:“司令的意思是?” 顾念微笑着,望进了何平戈的眼睛了,她郑重的,一句一句的把话说给何平戈听:“我的意思是,我希望是真的。” 一瞬间,仿佛彩云飘逸,仙乐顿起似得,何平戈几乎觉得自己的脚软了软,随即的,满身满心的欢喜。 不敢置信的何平戈毫不客气的捏住了自己手臂上的一块肉,狠狠的拧了一下子,疼痛顺就叫何平戈龇牙咧嘴了起来。 不过何平戈却不觉得丢脸,反而也有点不可置信的笑了起来,一边笑,还忍不住一边嘆气:“我觉得有点像是做梦一样。” 何平戈的动作惹的顾念笑个不停,何平戈似乎是再大的事情,都能够是一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样子,哪怕是那时候自己拿枪顶着他的脑门,他都会冷静回视,可现在的样,去是有点幼稚的可爱了。 顾念有点无奈的伸手覆住了何平戈的疼痛处,有点好气又好笑的问道:“你这个闷葫芦,若是我不问的话,你是不是就不打算说了?”
第177页 心思表露后,何平戈显得有些放松了,对于顾念的话,也不再躲避,也是直接说出来自己的心思:“我与司令差的太远,本就是没有结果的事,又何必强求,若是最后连朋友也无法做了,岂不是得不偿失吗?” 这话听的顾念不舒服,也说不出是心疼还是什么。 天知道何平戈在她的眼里有多好,她见惯了那些一身臭汗喝酒骂娘的人,也看过了那些表面斯文,内里禽兽的人,可是却是第一次看到何平戈这样的人。 ☆、第一百零三章 酸不熘 他身处红尘中,却又超脱于红尘之外。 他是人,也是仙,若非是不小心跌落人世间,她怎么能够遇得到他呢? 顾念自己这么喜欢的人,却被这么贬低,说什么不好,说什么不入流,听着就叫人生气。 哪怕是何平戈自己说,顾念也不允许。 握了何平戈的手在掌心用力握了一下,顾念一字一顿,重音道:“你还得我跟你说几遍,咱们俩之间从来就没有什么差距,我是马匪,你是戏子,咱们俩门当户对,天造地设。” 顾念这时候的样子,倒是带了几分威压的,何平戈却不怕,只是很喜欢的将目光落顾念的眼睛上。 人的眼睛是最不能藏东西的,所以现在,何平戈可以清楚的看到顾念的那份认真。 没有忍住,何平戈便笑了:“司令的口气,真的太像是我幼年遇见的一位算命先生了。” 这么严肃的时候却想起了什么算命先生,顾念有点气自己的存在感不高,可是却又忍不住好奇道:“他给你算了什么?” 其实这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那时候何平戈是第一次能够带出门唱戏,被师兄领着去给一家人唱堂会,晚上回来的时候在路上遇到了这么一个算命的。 师兄觉得这是骗人的,不愿意理睬,拉着何平戈就只想快走,偏偏那天一向乖顺的何平戈犯了犟,怎么说也不肯听,非要给自己算算命。 其实人的命啊,哪里是这么小小的一时间就看得出的,师兄没办法,加上这次堂会他们拿的钱的确是不少,就顺从了何平戈的意思,给他算了一次。 这些事回忆起来仍有些好笑,也不知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何平戈笑着道:“他算我命数迷离,看不起将来,却又说我会遇见真命天女,那女子与我会是门当户对,天造地设。” ,顾念听着何平戈的话,忽然眨了眨眼,略带了一点危险意味的将眼睛扫过何平戈的脸:“你之前不会一直以为是婉儿吧。” 上次就为了这事折腾许久,何平戈现在一听这顾念提这个,就打了憷,急忙告饶道:“这都是过去了许久的事情了,司令就饶了我吧。” 何平戈不说,顾念就模仿着他的口气道:“我知道,你把她当妹妹。” 何平戈是真的没办法了,之后拿眼睛去瞅顾念,做出一点可怜巴巴的样子来:“司令要如何才肯信我?” 要不然说顾念没出息呢,从打以前看着何平戈的表情就心软,直到现在还是这样,怎么也就没个改呢。 顾念一边吐槽自己,一边眼睛自何平戈的身上略过,忽然伸手点了一点自己的唇瓣。 何平戈被这个动作弄的一愣,有点疑惑的把视线投向顾念,顾念见他不解其意,有点气的喊他:“快点!” 说着,还做了一个微微撅唇的动作。 这下子何平戈总算是明白过来了,可随机,耳朵尖就开始泛红了,就连脸上,也带了些好看的粉色。 这一切都被顾念尽收眼底,她看得出何平戈有点害羞,却不肯饶他,仍催促道:“快点。” 喜欢了这么久的人现在就在自己的眼前,若是不做点什么的话,或者说若是不想做点什么的话,那么是假话。 何平戈看着顾念,仿佛是下定了一点决心似得,前倾身子,唇与顾念微微一碰,转瞬便离,快的两个人,都还没有决出什么滋味儿来。 而何平戈的脸,这时候已经红的不行了,只不过他自己不知道,还是一脸的强做出来的云淡风轻。 顾念也没想到会这么快,咂摸了一下唇,忽然“噗嗤。”一声大笑起来。 顾念笑的前仰后合的,引得一边不好意思的何平戈也不由得好奇了起来:“司令笑什么?” 可是他却没立即得到回答,顾念笑的几户断气,肩膀剧烈的抖动着,一边抖动,她还得一边伸手去自己扶着伤口,免得伤口裂开。 何平戈在一旁看的无奈至极,又有点不明所以,只好静静的在顾念的身边等她笑玩,顺便张开手臂保证着顾念,好不让这个几乎笑疯了的女子从石头上栽下去。 长长短短的笑了几口气后,顾念这才消停了一点,一边擦着眼泪,一边道:“我在笑某位纸上谈兵的人,在实际操作上来说,比我这个不会纸上谈兵的人,也相差无多。” 原来顾念笑了这么久,只不过是觉得第一次接吻的何平戈,是在是羞涩的可爱,才忍不住的。 男人都有那么一点好胜心,何平戈也不例外,现在知道了原来顾念笑了这么久原来是笑的自己之后,就更加有点不服输道:“不过是有点生疏而已,多练习一下就好了。” 顾念还是有点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很有一点兴趣的侧头去看何平戈,简洁道:“那就来吧。”
第178页 何平戈努力让这次的自己表现的不那么害羞,放缓了动作让自己贴近了顾念,这次不单单是嘴唇的接触,何平戈甚至进步神速的开始用舌尖轻轻的去舔了一下顾念的唇瓣。 只不过看起来这次何平戈还是害羞的,因为他才轻轻的舔了一下后,就又弹开了。 顾念问何平戈:“这次怎么样?” 何平戈轻轻的咂摸了一下嘴,实话实话道:“有点酸。” 顾念想了想道:“我刚刚随便摘了一根酸不熘吃。” 所谓酸不熘,其实就是一种植物,大概是外皮紫色的,长长的枝条,是一种攀爬类的植物,有树的时候,会沿着树长上去,没有树的时候,就是铺铺洒洒的一大片地。 这种东西在山上是极为常见的,小孩子们家里穷,有时候没钱买零嘴的时候,就会带个小兜兜上山,砍上一片下来,一边嚼着里面的酸水,一边把剩下的带回家里,裁成大小差不多的小条,在阳光下晾干。 这样的话,在嘴巴馋的时候,就可以往口袋里装上这么一大把的小酸枝,一根可以嚼上一天,而且还可以分给其他的小伙伴们吃。 这个酸不熘就和他的名字一样,是酸极了的味道,新鲜的时候,吃起来可以酸的人五官都皱吧起来。 而且这东西虽然繁多,却不是只有穷人喜欢,传说在很多年之前,眉县还是个小山村的时候,这边可以算得上是十分的贫穷。 有一次遇到了微服私访过来的皇帝,那皇帝本来的意思是想看看自己赈灾拨下来的款项有没有用在人们的身上,可是谁知道他那龙体娇贵,才一到这个小山村就病倒了。 那时候正是夏天,气温闷热皇帝又病的难受,几天也下不去一点饭,眼见着皇帝越来越瘦,从官员到百姓,都急成了一团。 什么好厨师都过来了,可是无论是山珍海味,还是家常小菜,都难以叫皇帝去吃第二口。 正在所有人都愁眉不展的时候,有一个其貌不扬的农民来到了皇帝暂住的驿站门外,说是自己有可以治疗皇帝的饭菜,只是需要厨房提供菜品。 若是平时。也不会有人把一个农民的话放在耳朵里,可是现在已经是六神无主的时候了,虽然有点不大信任这个人,却也只能让他一试了。 农民被放进了厨房,他除了向厨房要求材料之外,还带了一点自己的东西,只不过他藏在背篓里,谁也没看见。 农民在厨房里待了不过一个时辰,便宣布菜品已经做好,官员欢喜的过去一看,只见桌上只摆着一碗白饭,一大碗汤,一道金黄色的凉菜,还有点凉拌三丝这样的菜。 官员看的直皱眉,怎么都觉得把这个东西端给皇帝吃,实在是太过怠慢了,可是事到如今又已经没有其他的办法,官员只好一边心中忐忑,一边把这些东西给皇帝端上去了。 与此同时,官员抱着一种,要死大家一起死,不能不拉一个垫背的想法,不单单自己去了,还顺手把农民也一起带上了。 果不其然的是,皇帝面对着手底下这对乱七八糟的东西,连下筷子的心都没有,只是一边苍白无力的靠在床边,一边坚持固执的摇头。 周围的人互相看看都没有什么办法,最后就铺铺洒洒的跪了满地,齐声求皇上多少吃上两口。 皇上也是个好皇上,琢磨着,这虽然像一堆树杈子吧,但这好歹也是自己的百姓供上来的树杈子,自己要是不吃的话,也实在太不给百姓面子了,所以就意思意思,选了那道金黄色的凉菜送入口中。 若不是说高手处在民间呢,不过是才一口,皇帝的神色就从恹恹的样子,变成了兴致勃勃的样子。 完全不同于想像中的那种树枝的口感,这道凉菜外面金黄色的,其实是裹了一层蜂蜜,那蜂蜜里面,那淡白色的东西,便是剥去了外皮的酸不熘了。 蜂蜜清淡,入口甘甜,十分柔和润喉,可接下来一咬之下,却是一股酸甜的汁水从那截短短的果肉中迸发出来。 如果说之前的蜂蜜在口中还有点甜的过分的话,那么现在配上酸不熘的味道,就只能说是相得映彰,让人从舌根都生出津液来。 皇帝尝了这种好东西,一直不觉得飢饿的肚子,竟是难得的带出了一点想要吃东西的欲望来,正打算再接再厉的夹下一块筷子的时候,却被农民拦住了。 原来这道菜虽然开胃,但是对于皇帝这样长久没有进食的肠胃来说,如果空腹直接吃的太过的话,其实是会稍微的有一点负担的。 ☆、第一百零四章 神仙草 一般人大概胃疼一下就得了,但是对于皇帝,农民还是不敢冒着高风险的,所以就主动上前,把一旁的汤奉给了皇帝。 皇帝虽然有点奇怪,但是毕竟抱着厨师才是最了解自己的菜的想法,还是默认了厨师的动作。 农夫将盛在小碗里的汤递给皇帝,这个汤的颜色几乎是纯粹的清色,有那么一个瞬间,皇帝几乎以为这个农夫是不是端了一盆热水给自己,但当皇帝勉为其难的喝下了第一口后,他才彻底杜绝了这个想法。 鲜香可口! 哪怕是尝过了世间美味的皇帝,在吃到这个后,也只能用这四个字来形容自己的感觉。 仿佛是一个小型炸弹在舌头上炸开,各种味道铺满了舌尖。
第179页 似乎有鱼羊混煮的鲜美,也有嫩玉米的甘甜,似乎还有那么一点点的酸味和白菜的清香。 几种完全不搭边的东西,经过特殊的烹饪手法和搭配,成功的祛除了鱼的腥味,还有羊肉的膻味,留下来的,皆是叫人回味无穷,而那适当的一点酸,更是让胃口大开,仿佛是这碗汤水入腹,就像是洪水冲破水坝那样,将一个名为厌食的东西,赶得无影无踪。 皇帝忍不住一口气便将一小碗灌了下去,这次农夫倒是没有拦着他,而是很有眼力的帮忙盛了第二碗,皇帝的肚子里不再空荡荡的了,也就不发慌,瞧着桌上还有碗洁白的大米饭,就自己端起来尝了一口。 米饭也是用酸不熘做的,只不过这次没有酸不熘本身什么事。只不过是在锅里煮上了酸不熘的水,然后再在这水上蒸米饭,水蒸气会侵入米饭之中,那酸不熘自带的清香,也就让这米饭也多了一点不一样的味道。 每样东西尝过一口后,皇帝便彻底的对这些东西放了心,不再等人盛饭招唿,完全靠着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足足的吃了三大碗,几乎是将桌面上的东西,一扫而空,说来也怪,之前皇帝还是个有出气没进气的人,现在三碗饭下去,再配上那个,微微有些辣味的凉拌三丝,皇帝好好的发了一身汗,整个人居然都好了起来。 而这个时候,终于反应过来的皇帝水足饭饱的打算奖赏农夫,却发现农夫的人居然早已经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了。 皇帝开始还以为是农夫回家了,可是后来张贴了告示打听了很久后才发现,村里根本就没有这么一个人。 一时间,村里的人都开始传说,那天的那个农夫,根本就不是什么农夫,而是这附近的老神仙,看皇帝还算是个好皇帝,这才出手相救的。 不过不管怎么说,酸不熘的神奇名字算是落下了,更有甚者,给酸不熘起了名字叫做神仙草,说是可以生津止渴,叫人重燃食慾。 何平戈小的时候倒是常和师弟他们去挖这个来吃,只不过后来进了城里,也是好久不曾吃过了。 想不到如今还有机会尝一尝,何平戈一时觉得好笑,等着笑够了,又一五一十的将这个故事讲给了顾念听。 顾念倒是没大在意何平戈刚刚那种时候还在想这种事,唯一有点不高兴的就是现在是冬天,刚刚顾念能够找到那么一根酸不熘完全是运气,现在顾念听何平戈说这个说的馋的不得了,可是却也知道自己是找不到足够的酸不熘来做这样的一顿饭的。 人生在世,吃喝二字,顾念一想到那么好吃的东西离自己那么远,就有点惆怅。 何平戈也算是对顾念有点了解了,见她这个样子也能猜出一二来,忙哄劝道:“这不是什么好玩意,一开春满地铺铺洒洒的都是,司令若是想吃的话,到那时我去帮您来做一点来吃。” 何平戈这么一说,顾念才算是转怒为喜,面上有了点笑模样,然后顾念从口袋里摸了一下,也不知道摸出了个什么,往嘴里一扔,砸吧了几下才唤何平戈道:“你再来试试。” 大概是有点敌强我弱的样子,顾念这边轻松自如的,何平戈却总觉得脸上有点发烫,又不肯说自己犯怂,强撑着去亲吻了顾念,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道:“甜了。” 顾念舔了舔自己的唇,神叨叨的看着何平戈,严肃认真的叫他:“何老闆。” 何平戈脸上的烧还没褪下去,这会儿反应有一点迟钝:“嗯?” 顾念一本正经的脸,却是带了些意味深长的语气:“你知不知道你的耳朵红了?” 听了顾念的话,何平戈条件反射的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耳朵,惹的顾念大笑起来。 何平戈强作镇定,摆出一副不过如此没什么大不了的表情:“有点热。” 顾念抿唇笑的开心,前倾身子,手指捏上了何平戈的耳朵尖:“你现在啊,就特别像是那种,让人很想欺负的小白兔。” 何平戈佯作生气的样子,捏了顾念的手握在手中,然后照着指尖轻轻的咬了一口。 痛倒是不怎么痛的,何平戈的牙齿只是轻轻的碰了一下顾念的手指就离开了,于是某位色胆包天的顾司令,不但不肯配合着做出一副害怕的表情来,甚至还故意的把自己的手指凑近何平戈几分,去摸了摸何平戈那柔软的唇,口中还道:“小白兔咬人了。” 何平戈好气又好笑,拿顾念又没办法,总不可能真的一口咬下去,索性自暴自弃的也不咬了,认认真真的亲吻了顾念的手指一下。 顾念勾了勾手指,挑着何平戈的下巴将他拉近自己,在他的唇边吻一吻,然后笑了道:“好久没这么开心了。” 何平戈此时也软和了神色,笑着道:“以后有我在司令身边,司令也可以多开心一些了。” 顾念并不反驳,反而很认同的点了点头:“你在我身边,我总是格外安心些的。” 顾念说这句话的时候是一边说,一边无意识的轻轻揉着肩膀的,何平戈颇有些紧张的上前查看:“司令的伤口又疼了?” 何平戈的动作熟练,顾念也放心大胆的交给他去弄,点了点头道:“可能是稍微有点扯到了,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何平戈记得自己刚刚的确是有扯了顾念的胳膊几下的,便有点丧气道:“都怪我。”
第180页 顾念白了他一眼,伸手屈指敲了敲他的脑袋:“这种事你有什么好抢的,明明是我先调戏你的。” 说起这个,何平戈就哑了音儿,隔了一会儿才道:“今晚回去我帮司令上药。” 顾念拉长了声音,若有所思:“就只是上药啊?” 两个人都是成年人了,自然不会什么都不动,顾念这么一句话说出来,何平戈那本就粉色的耳尖,直接升级成了红色:“对……。” 顾念看着他的样子,故意有点不解道:“难道不顺便消毒一下吗?我觉得我现在出了汗,伤口肯定是进汗水了。” 顾念此刻一本正经的样子,和上一刻绝对不是一个人。 何平戈明白自己这又是被顾念套路了,只好无奈道:“消毒……。” 顾念眨了眨眼还是不肯放过他,故意笑道:“何老闆,看您这个表情,您不会是想歪了什么吧?” 像是这样一直被动,可不是何平戈的风格。 何平戈轻吞了一口唾沫,调节了自己的情绪,这次是真的摆出了一副他以前面对那种土财主的,适当的疏离,超脱人世的表情:“顾司令这调戏人的手法这般娴熟,也不知道是在那位公子哥的身上练出来的?” 在何平戈身上,每每顾念一提婉儿,何平戈这边儿就矮了一截,所以何平戈这次就尝试着改变两个人的位置。 何平戈计划的倒是很好,可奈何顾念不接招,一双星眸笑出了满眼的灿烂:“这还需要练吗,本司令大人天赋异禀,无师自通。” 这话说的,叫人有点想笑。 何平戈抿了几次唇,却又没忍住,最后实打实的笑了出来,有点无奈起来:“你这倒像是个纨绔子弟的话。” 纨绔子弟算不上什么好词,不过顾念也不在意,还假装一拍大腿,做出个重要决定的样子:“为了全面支持何老闆的话,本司令打算从今天开始,努力的做好一个纨绔子弟该做的事情。” 要不然说好奇害死猫呢,何平戈在顾念这都吃了多少亏了,还是不长记性,自投罗网的送上门去,问道:“比如呢?” 顾念等的就是何平戈的这一句呢,这会见何平戈说了,她也就十分流氓样的对何平戈使了个眼神,然后郑重道:“调戏良家妇男。”这么一句话说完,顾念又补充道:“不过你别担心,本司令很专一,所以就只打算调戏你一个。” 何平戈是第一次见着顾念的这个样子,全程笑的不行,顾念有意逗他,假意的要抓他的手强迫他:“来,让本司令亲一个。” 知道顾念不是真的打算抓自己,何平戈也是随着顾念的动作左躲右闪,笑的几乎岔气:“司令啊,你这幅样子,简直像是个急色鬼。” 顾念听了他这话,略微的一挑眉,然后手一叉腰,故作严肃的道:“你这么说的话,可就是过分了啊。” 顾念这么多年下来,别的没学会,就这个唬人的本领还行。 何平戈开始还以为顾念是在玩笑,可随着顾念的话音落下,何平戈居然也有点怀疑自己的这句话是不是说的有点过了。 顾念平时的性格的确是大大咧咧,不在意许多事情,所以这才让何平戈有时候的玩笑有点没轻没重,但是现在看起来,自己说的那个词,哪怕是用在男人身上,都有些不大好。更何况顾念只是个女孩子呢。 ☆、第一百零五章 钙片 何平戈一时间有点慌神,犹豫着轻轻的捏了捏顾念的肩,低声道:“我开个玩笑而已。” 顾念此刻正在装生气,自然不会离他,只不过眼睛也不看他,而是转向了另一边。 何平戈巴巴的挪了个方向凑到了何平戈的眼前,问道:“司令生气了?” 顾念只是打算和何平戈开个玩笑,没有理由闹的何平戈真的不高兴,便点了点头道:“嗯。” 肯承认生气就好办了,何平戈问道:“那司令要怎么样才好?” 顾念起先不说话,后来在何平戈的狗狗眼里,才勉为其难的开口:“美人儿和我亲一个。” 说实话,其实顾念一开口的时候,何平戈就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又被套路了,但是宁愿真的被套路,也不愿意让顾念生气的何平戈最终还是选择了服软,问道:“亲完就不生气?” 顾念点头道:“本司令一言,开汽车都追不上!” 得了,顾念这句话一说,何平戈就知道了,自己的确是被套路了。 毕竟顾念虽然认字不多,可是这些的日常用语还是不会搞错的,顾念自己说话的时候,也用过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这样的话,现在故意改成了这样不伦不类的样子,无疑是在寻自己的开心了。 何平戈心知肚明,却也没什么办法,毕竟他其实也清楚,自己刚刚的那个形容词,的确是不应该的。 只不过这个惩罚,实在是太甜蜜了,与其说是惩罚的话,倒不如说是奖赏更妥当一点。 就在何平戈闭了眼正打算慢慢的将自己的唇贴上顾念的时候,突然听到远远有声音过来,高叫着:“何师哥!师父喊你回去看砸骨头啦!” 那声音似乎是到了这附近才开始喊的,一开始还远着,很快就近了,何平戈一个晃身还没有晃完,就听着那小子又出声了:“何师!哎呀!”
第181页 顾念和何平戈寻着声音望过去,正好看见了一个小小的身影滚进了一旁的干草堆里,一边滚,还一边高叫着:“我什么也没看见。” 这下算是没有心情了,何平戈对顾念回了个无可奈何的眼神,然后起身走到了草堆旁边,对着草堆踢了一脚,道:“臭小子,出来。” 应声既出,一个小娃娃笑着从草堆里滚了出来,口中还道:“嘿嘿,师哥,你们亲完了啊。” 这么大的小孩子就知道了这个,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学来的,何平戈没理他的话,只是问道:“现在在砸骨头了吗?” 小孩为的就是这个来的,只不过刚刚那件事打乱了他的节奏,这会儿回过神来,忙道:“是呀,师父说你们肯定想看看,就叫我来叫你们。” 这句话说完,小孩仿佛是为了弥补自己刚刚的事情,还是狗腿样的对着顾念一拱手道:“谢谢师嫂送来的肉骨头,我们今年肯定能过个好年了,以后师嫂您那边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都尽管吩咐。” 人还不到顾念腰间高的小娃娃,居然就放了这般的豪言壮语,顾念有点好笑,不过为了不打击小孩子的积极性,顾念还是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你帮不上之类的话,而是道:“不必谢,若是以后吃完了,我再送些过来,我若需要你帮忙,也来找你。” 小娃娃人不大,头摇的倒是跟拨浪鼓似得,也不知道会不会头昏:“不行,师父说了,向来好物不坚,要是偶尔吃一顿的话,这是好东西,若是天天吃的话,也就和玉米馒头一样,没什么稀奇了。” 向来好物不坚是用在这里的? 顾念很有点狐疑的看了看小娃娃,好奇道:“你师父说的是什么意思。你知道吗?” 小娃娃认真的想了想道:“不是特别的明白,但是师父说不要就是不要,师父从来都是对的。” 噗嗤一声,顾念直接笑了出来。 莫名其妙的,她想到了何平戈小时候的样子,估计也得是这样的傻不愣登的,把师父当成什么都对的样子。 小娃娃一脸迷茫,显然是不知道顾念在笑什么。 顾念也不打算解释,只是调整了一下情绪道:“那就请你带我们回去吧。” 小娃娃满口应是,然后就走在前面打算带路。 不过还没等走出去两步呢,小娃娃就停下来了脚步,很有一点不好意思的道:“对了,我就是狗子。” 顾念先是一愣,然后恍然大悟:“哦,原来是你。” 他们刚来的时候,那个把他们拒之门外的小徒弟。 狗子见顾念还记得自己,就有点丧气,又连忙补充道:“下次师哥师嫂来的时候,我肯定不关门啦。” 小娃娃倒也不是个傻的,这句话说出来,重点是在师哥师嫂这四个字上,顾念没忍住笑了,摇了头骂声“小东西。”也就不追究了。 两个人回去的时候,院子里正在热火朝天的砸着骨头,石头和这两个年纪大的孩子,一人拿了一支大锤,轮番的照着地上的口袋勐砸,乍一看,还有点砸糍粑的味道。 眉老爷子在院子里的一把太师椅上坐着,见着顾念他们回来,轻轻的扫了一眼道:“回来了?” 何平戈拉着顾念到了眉老爷子身边站定,眉老爷子依然不理睬何平戈,只是叫小徒弟搬了把椅子给顾念坐,笑着问道:“玩的怎么样?” 顾念看得出老爷子怕是还不高兴呢,对何平戈投去了一个同情的目光后,也是坐下了。 只不过刚刚出去的那许久,哪里有玩什么,不过是就胡乱的聊了聊天,再顺便……咳咳。 顾念不是个容易害羞的人,但是对于老爷子,她也不是特别的敢说出那些时候,就顾左右而言他的道:“挺好的,您这边的风景很好。” 眉老爷子的眼睛扫过何平戈,却不置一词,只是与顾念闲聊:“我记得你想吃这个,不过不知道你想不想看。” 重点倒不是想不想看了,主要是眉老爷子肯想着自己,这本来就是一件叫人兴奋的事情了,顾念忙不迭的点头道:“当然,我好奇极了。” 顾念瞧着他们没完没了的砸,有点好奇问道:“这个骨头大概要煮多久,才能煮的烂?” “煮烂?”眉老爷子重复了一次顾念的话,似乎是有一点没了解。 顾念之前对这个东西的了解,完全都是来自于何平戈,大概算的上是道听途说,比划着名手试图解释:“就是可以磨成粉那样。” 说着,眉老爷子叫停了石头,走过去从袋子里拿出来了一块大概有指腹大小的一块骨头,展示给顾念看:“这个程度就差不多该煮了。” 待得顾念看完了,眉老爷子又把骨头丢回了麻袋里,叮嘱这石头他们收起来先不要咂了,去吃饭。 饭堂还是上次的那个,饭菜都已经摆好了,看起来好像是就在等着顾念他们的样子,这顾念不由得起了一点不好意思,但是眉老爷子却似乎是不怎么在意的样子。 招唿了两人在桌前坐下,又喊了孩子吃饭,眉老爷子又继续道:“大概煮上半天后,骨头就可以捞出来放在外面晾干了。一冷一热之下,很容易就可以让骨头变脆,等到里面风干后,就可以研磨成粉了。”
第182页 顾念的手里现在正捧着这样的一碗猪骨汤,若有所思道:“所以说,其实最重要的不是煮的时间,而是晾干吗?” 眉老爷子摇了摇头,并不认可道:“各有作用,没有那一步都不成,所以没有什么是不重要的。” 这就不单单是什么磨骨头汤的道理了,而是眉老爷子有意在点一下顾念。 顾念承老爷子的这份情,便也很郑重的点了点头。 顾念一边吃着碗里的东西,一边琢磨着他们费这么大力气磨骨头粉,严肃试探着问道:“我前些日子在外的时候,听说有种东西叫钙片,效用和骨头粉差不多,您这里若是需要的话,我帮您弄一批过来?” 眉老爷子从前也是大户人家的孩子,金银财物也并不怎么当一回事,所以才能在成角儿后,有着那么一身旁人难以企及的风骨。 即便是现在,眉老爷子的生活不如曾经阔绰,当年存下来的银钱,多用在了这些孩子的身上,眉老爷子也从没有为钱去做过什么违反自己底线的事情。 只不过顾念毕竟算得上何平戈的朋友,说出来的话,又的的确确是自己胸中所想,便不由好奇的问道:“当真有用吗?” 现在的是世道多艰,小孩子得到的营养不够的话,身子骨自然也好不了,精气神都没有了,自然也唱不出好戏来。 所以眉老爷子才是没办法的办法,想出了把猪骨磨成粉,存上几大罐子,煮粥的时候,经常往碗里倒上一点的办法。 虽然麻烦一点,可到底是有用的,可是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所以此时听顾念的话,眉老爷子也是实打实的起了点希望。 顾念点了点头道:“我听外国留洋回来的翻译说,这东西在国外,每个小孩都在吃。” 外国的东西被咱们自己的好,外国的小孩子,从那样洋画片上来看,个个都是白净富态的,所以顾念这么一说,老爷子就不再怀疑,而是认真道:“那就劳烦您了。” ☆、第一百零六章 我来看看你 能帮上眉老爷子,顾念自然是高兴的,只不顾听着眉老爷子这样一个花白了头髮的人叫自己是您,总是有点不舒服,便道:“眉老爷子是长辈,对我弄您,我实在是有些担待不起。” 眉老爷子自有自己的一些固执,不肯改口,还道:“您与我是官民之别,理所应当称您才是。” 何平戈生怕他俩再因为这个起了什么分歧,忙道:“你们各叫个的就是了,不过是个称唿罢了。” 何平戈不说话还好,他这一说话,眉老爷子又带了一脸的不满意将眼睛瞟了过来。 何平戈深悉明哲保身的道理,忙抢在眉老爷子之前开口道:“师父,我保证,以后无论出了什么事,大事小事,我第一时间写信告诉您,绝对不隐瞒不欺骗,不做投机取巧的小混蛋。” 这段话一出口,可谓是浑然天成的流畅,也不知道何平戈这腹稿是打了多久了。 眉老爷子是想板着个脸的,可是这段话一出来,他就有点绷不住了,气唿唿的一看何平戈骂道:“小王八蛋,真是欠揍了。” 何平戈知道自己师父这么一说,就没什么大事了,便笑着对眉老爷子卖乖:“您是我师父,您什么时候想揍我不能揍啊,这师弟们都在呢,您好歹给我留点面子吧。” 眉老爷子也不是看不出来,哼道:“你要是面子,也就不至于瞒我瞒的这么久。” 实话实话的话,何平戈倒是不怎么师父真动手打人的,打了不过是疼那么一会,若是叫师父将气出了,不会气坏身子,倒也是好事,怕就怕师父一直压着气。 何平戈伏低做小,好不可怜的做出一副可怜样:“师父,徒弟是真知道错了。” 到底是自己疼爱的小伙子,眉老爷子瞧着他这样,倒也狠不下心了,只好半嘆口气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何平戈一双黑亮亮的眼睛,在卖可怜这件事上,运用自如,哪怕是说假话,也带着叫人信服的能力:“我保证。” 眉老爷子这才道:“吃饭吧。” 顾念一直笑着看这师徒两人的对话,自然也不会忽略何平戈对自己做的那个小小口型:“安全过关。” 明明是个那么大的人了,在外面也是独当一面的的样子,可是偏偏在他师父的面前,看起来还是个小孩子的样子。 何平戈这个人,越是了解的深了,越是叫人觉得有趣,就比如现在,何平戈就捧着个碗,小声,却叫眉老爷子可以听清的开口:“哇,看起来就香,不瞒师父说,我在外这几年,最想的就是这个了。” 眉老爷子喊了笑去看他,嘴上却骂道:“没出息。” 其实顾念倒是明白,何平戈在外这么多年,也是个很有名的角儿了,想吃什么吃不到,与其说是想念这碗大骨汤,倒不如说是想念现在坐在自己面前的人。 这么想着,顾念竟是也有些想念自己的母亲了。 顾念的娘亲是个娇娇小姐,从小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嫁给了顾念的父亲后,也不曾做过饭,从来都是在山寨里的大锅里一起吃。 这本也是不错的日子,可是后来顾念的娘亲怀了顾念后,顾念娘亲的娘亲来看顾念的娘亲的时候,也不知对顾念的娘亲说了什么,竟是惹的她挺着个大肚子,有了什么要下厨做饭的心思。
第183页 顾念的爹爹是很喜欢自己的这个娇媳妇的,平时都捨不得让她受这种烟燻火燎的,更何况是现在还怀着孕。 可也不知道怎么了,顾念的娘亲以前虽然有点娇蛮脾气,但也算是好说话,可这次却是铁了心的不肯听话,挺着个大肚子挥舞着勺子在厨房里忙了一个多月。 从来没做过饭的人,做出来的饭能是什么样,这是不必说也知道的。 一个月的时间,顾念的娘亲从不会做饭,到还是不会做饭,也不知道哭了多少次。 哭的顾念的爹爹心里发慌,只好召集了山寨里的人来寻求办法。 最后好好歹歹,总算叫顾念的娘亲学会了煮汤,简单的过分,一堆什么玉米啊胡萝蔔的往碗里一扔,炖吧炖吧加点盐就得了。 在顾念的幼年印象里,有很多时候,娘亲为了表达母爱,都会煮汤给顾念喝,顾念有心不喝,可是面对着自己那蕴了两汪泪在眼睛里的母亲,也只好妥协。 这也就导致了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顾念对娘亲的汤,都是讳莫如深,可现在不知道为什么,顾念也有点想念起娘亲的汤来了。 顾念笑了笑,看着眼前的人,虽然身处在人群中,却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自己离他们很遥远。 或许是因为顾念过于安静了,此刻在和师父卖乖的何平戈,也有点担心,他伸出了手,紧紧的握住了顾念的手。 两只手就隐藏在桌子下,紧紧相握。 顾念感受到手上温度一抬头的时候,正对上了一双含笑的眼睛。 于是,顾念就又被拉回了人间。 这一顿饭吃的比平时还要久一点,当顾念和何平戈坐上车打算回去的时候,已经是天色昏暗了。 顾念这些年倒是难得在外面吃饭的时候没喝酒,而是灌了满腹的汤水的。 何平戈略感好笑的看着顾念坐进车里后,就有点不高兴的皱着眉头的样子,凑过去讲手掌覆上顾念的肚子帮她轻揉:“司令这次可是喝到了正宗的骨头汤了,感觉如何?” 顾念所想到的,就是一群人在一起吃饭的样子,汤的味道倒是其次,主要的是在一起实在是太好了,热热闹闹的样子实在是叫人舒服。 这么想着,顾念也就笑了起来:“比在家里喝的好。” 何平戈笑着看她,缓缓道:“其实倒是无畏味道,不过是心境而已。”、 顾念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只不过她此时却没接何平戈的话。 何平戈继续道:“司令出来也有些许年了吧,不想着回家里看看?” 顾念顿了顿,道:“前几年倒是想过,只不过那个时候手上的兵力未稳,不敢随意离开,这两年倒是习惯了。” 顾念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一直是闭着的,似乎是在沉思,又似乎是不想露出情绪。 何平戈还记得之前饭桌上顾念的样子,那时候眼里出现的羡慕,并非是假的:“司令纵然是习惯了,可是家里的人,只怕也是想您的紧。” 何平戈一边说着,一边看着顾念的面色:“过年是个不错是时候,不如?” 顾念摇头否决:“过年的时候,山寨里正是忙的时候,我还是不回去凑热闹了。” 何平戈又问:“那么过完年呢?” 顾念道:“过完年的时候,你不是要和那俩小子比赛呢么,我哪里有时间?” 顾念这一连串的拒绝,让何平戈有点好奇起来了,于是为了让顾念去做她自己的事,所以何平戈这话说的,倒也不算是客气:“我们的比试是我们的事情,司令大可以留出时间来陪伴家人的。” 顾念眨了眨眼道:“再说吧。” 看着兴趣乏乏的顾念,何平戈实在是有点摸不着头脑:“司令不高兴?” “没有。”顾念摇了摇头,似乎是思索后,才道:“我只是有点太久没见他们了,现在忽然说要见,我居然稍微有些,不知所措。” 原来是这样的原因,何平戈的脸上带了点瞭然的笑意:“近乡情怯。” 顾念点了点头道:“他们就我这么一个女儿,如果他们满意我现在的样子倒还好,若是他们不满意的话……” 看着顾念有些担心的样子,何平戈劝道:“为人父母,所需要的,不过是子女的健康平安罢了,司令倒是无需担心这个。” 道理是这么说没错,可是顾念出来了这么多年,总想着要做点成绩给他们看,便道:“过段时间再说吧,让我再想想。” 顾念说完话,便做出了一个不想说法的样子,闭目养神去了。 路途不算近,顾念刚吃完饭又有点犯懒,山路不稳,晃晃荡盪的催人入眠,还不等路途走出太远去,顾念就已经靠着座椅睡着了。 今天的一整天对于何平戈来说,都有点像是做梦一样。 回去看了长久未见面的师父,尝了许多年不曾吃过的骨头汤,还和顾念……。 明明就是今天的事情,可是现在想起来,却还带了那么一点的不可思议。 何平戈侧过头去看顾念,唇边不自觉的带上了一点笑意,然后他凑过去,轻轻的在顾念的唇角上亲吻了一次。 他早就想这么做了,只不过直到今天,才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
第184页 从眉老爷子哪里回来之后,两个人的生活还和以前差不多,只不过顾念要比平时安静的多,似乎是在想着要不要回家的这件事。 而何平戈看着顾念重归了安静后,就也回到戏园子唱戏了。 毕竟他为了照顾顾念在家已经待了好些天了,要是再不出来的话,只怕那些喜欢何平戈的人,都要翻天了。 开头两天还好,顾念安安静静的在家待着来着,两天之后就坐不住了,开始跟着往何平戈在的戏园子里跑。 头一回的时候何平戈没防备,一转身就看着台底下大呲呲的坐着顾念,一瞬间以为自己幻视了,差点又崴了脚,下了戏后,颇为无奈的拉着顾念到了后台:“司令怎么来了?” 顾念随便的找了个椅子坐下,一份驾轻就熟这是我家的样子:“我来看看你不好吗?” ☆、第一百零七章 勉强凑合 何平戈现在的心情和第一次见顾念有点不一样,至少放松了很多,背对这顾念坐在镜子前,一边卸妆,一边对着镜子观察顾念,看着对方的大爷样儿,有点无奈道:“我再有几个小时就回去了。” 顾念也知道这件事,却不在意,神情淡定,施施然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本来是句情话,可是配上顾念那一本正经的表情,倒是有点好笑。 凭着何平戈对顾念的了解,他一直觉得顾念要是直接说出老子喜欢你这样的话倒是比较正常,像是现在这样,倒是叫他惊喜之外有了那么一点惊奇:“司令这是从哪儿听来的话。” 顾念也是难得记得这么一句话,虽然觉得有点酸了吧唧,可是想着何平戈常年唱戏,也是个文化人,说不定喜欢这个,才酝酿了好久说出来,却没想到立马被人看出是学来的,不由得有点丢面子,便道:“我口说我心,我哪里需要从什么人那儿听。” 何平戈看她不高兴,自然也不捡着这个说了,而是问道:“司令有时间来看我,不担心家里那两个小孩子闹别扭?” 顾念满不在乎道:“他们闹他们的,我不听不理,不就好了?”顿了顿,顾念又有点好笑道:“何况他们现在也没心思管这些事,憋着劲要打败你呢。” 说不出是好是坏,之前一直懈怠练功的俩小孩,打那天开始,日日早上起来吊嗓子,其认真程度,堪比当年在戏班子里的时候了。 何平戈笑着道:“小孩子有点目标倒是好事。” 何平戈说这话的时候,一脸的云淡风轻,顾念不由得有点好奇道:“你一点也不担心?” 何平戈听了这话,暂停了卸妆的动作回头去看顾念道:“担心我会输吗?” 顾念并不说话,何平戈随即笑了:“司令觉得我需要担心吗?” 到底是自己擅长的领域,说起话来底气也足,顾念是很喜欢何平戈这个样子的。 不单单是这个样子,仿佛是何平戈的每一个样子她都十分喜欢似得,无论是哪个戏台之上唱念做打俱佳的何老闆,还是那个在眉老爷子面前,卖乖讨巧的小徒弟,又或是那个作为师哥,甘愿拿自己的性命,去保护自己师妹的何平戈。 在以前的时候,顾念每每看到一种何平戈,便已经觉得惊奇,可如今,这整一个的何平戈,却都已经是自己的人了。 这么想一想的话,顾念就觉得周身的毛孔,都如同被浸入了热水一般舒服。 顾念喜欢看着何平戈这个样子,却有意逗他:“何老闆的口气倒是够大的。” 何平戈笑着道:“我并不担心结果如果,毕竟我只需要尽到我的努力,就足够了。” 顾念眨了眨眼没说话,看着自己现在喝水的杯子是个平淡无奇的青花瓷,忽然坏心问道:“上次我洗手的那个杯子你放哪儿了?” 何平戈这时候已经拿热帕子把脸上的油彩一层层的擦掉了,这会儿脸上已经是清清白白的一张素颜了,拿着冷帕子再收一下毛孔就差不多了,听着顾念的话,何平戈侧眸瞟了她一眼:“收起来了,要不然还摆着碍眼不成?” 顾念佯装不高兴道:“怎么就碍眼了?” 何平戈见顾念这样子,也假装起来,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道:“您也不想想您当时是个什么态度。” 说起演戏,顾念这可就是关公面前耍大刀了,她刚刚虽然自觉怒的很像真的,可是看到何平戈,才知道什么叫做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何平戈一个回眸看过来,眼里便已经盛满了委屈,简直就像是被猎人猎捕到的小鹿一样。 清澈无辜的眼神看的顾念心里一个哆嗦,几乎就想上去揽着何平戈亲一嘴,只是考虑着自己个的肩膀上还有伤,万一何平戈拒绝的话,自己没能力压制,所以还是等着自己的肩膀好了,想怎么亲都行。 何平戈这个小妖精,肯定是故意的,顾念心里暗暗的道,完全不相信是自己的定力不够。 现在又不好强行上手亲,顾念有点不满的咂了咂嘴道,不提那天怎么样,只道:“我挺喜欢那个杯子的。” 何平戈这场仗赢得十分轻松,十分没滋没味的绕回去接着给自己冰敷脸,含了点打趣道:“怎么啊,我给您找出来,留着下回过来洗手用?”
第185页 顾念有点无奈,近乎抱怨着道:“这么记仇呢你。” 何平戈这时候也算是打理完了自己的那张脸,打柜子下层掏出一盒香膏来,剜下一块放在掌心,融化了后均匀的拍上了脸,剩下的涂在了手上。 何平戈这会已经来到了顾念的身边坐下:“这可是我当年进戏班儿的第一个月拿到钱后,唯一给自己添置的东西。” 顾念心说,这么说起来好像倒是的确是自己的不是了,不行,必须还是得扳回来一成,就朝着何平戈一伸手道:“这可我出生二十来年,唯一的一双手。” 何平戈被顾念逗的一笑,两只还没有涂匀香膏的手抓住了自己面前的这只手,把香膏也细细的涂在了顾念的手上,有点无奈道:“行行行,看来我这杯子给司令洗了手,倒也不算是亏的慌。” 何平戈涂完了,就自己转去屏风后换衣服了,留的顾念自己在外面,把刚刚涂完了香膏的手凑在了鼻子边上闻了闻。 嘿,你别说,真是香的好闻。 何平戈换衣服快,不多时就穿着一件宝蓝色的长衫走了出来,道:“好了,我们走吧。” 顾念上下打量了何平戈一样,却没有挪地方的意思,反而还有点嫌弃道:“这身不好看,换一身。” 何平戈有点不明所以,低头看了看自己,怎么着也算是干净整洁啊,哪里会叫顾念这么不满意,于是好奇道:“有什么问题吗?” 顾念郑重其事的点头:“有。” 何平戈道:“有劳司令赐教。” 顾念于是就正襟危坐,拉长了声音道:“和我不搭。” 何平戈一愣,随即失笑,也学了顾念的样子,做出一个正经的样子道:“这可是个大问题,我这就去换。” 何平戈说了这句话后,就打量了一下顾念的衣服,这才转去了屏风后。 顾念今天穿的是一身月白色的小西服,胸口的位置上,还十分有趣的插了一朵红艷艷的玫瑰,也不知道这大冬天的,她是在什么地方弄来的。 既然是要搭配的话,自然也得穿相似的衣服,何平戈自衣架上挑挑选选,发现自己似乎除了长衫就是长衫,竟然是第一次思考起了要不要去重新定做几套其他衣服的念头了。 只不过那也是以后的事了,何平戈勉为其难的挑了个月白西装一样的长衫,只不过这个长衫的颜色太素淡,与现在过年的气氛实在不合。 何平戈皱了眉从屏风后走出来,怎么都觉得不大合适,正在纠结着的时候,却发现了自己化妆檯上,还没有来得及收拾的妆品,当即有了想法。 之前上妆的时候调出来的桃园粉还没用完,这时候拿食指沾着,在肩头点出一朵小小的梅花来,如法炮制了几朵后,再拿唇线笔把那朵桃花细化,再用眉粉将几朵梅花连在一起,算作一枝小小的梅枝。 何平戈对着镜子看了看,倒也觉得这个几分钟的产物栩栩如生,便也把顾念叫了过来,在她胸前的小口袋上也画了一朵,然后拉着顾念一併在镜子面前照了,带了一点得意道:“司令看看如今这身如何?” 顾念见着他出来的时候还是愁眉苦脸的,不过这么一会儿,便喜笑颜开的,便也随着他的视线往前看了去。 两支梅花,一只落在何平戈的左肩,一只落在顾念的右肩,两个人并肩一起的时候,两支梅花就互相的碰着头,显得格外的亲近。 顾念之前看着何平戈画的时候,还不知道他在做的是什么,这会一看,眼睛便亮了。 这样的花样,这样的心思,满眉县是找不出第二个来了。 顾念是十分的欣喜于何平戈的这份心思,扯着何平戈对着镜子来来回回的照了好久,可等到说话的时候,却装作一副面前的样子开口道:“勉强凑合。” 何平戈是把顾念的高兴看在眼里的,对他来说,这已经是很好的东西了,所以也就不再计较嘴上的得失,而是向顾念伸出了手,道:“回家?” 在两个人的相处里,何平戈其实是一直比较显得被动的那个,这还是第一次,何平戈主动要求牵手。 不得不说,顾念现在的心里又开始放起了小烟花,只不过面上,却是一副冷静淡定的样子,手掌搭上何平戈的手,道:“嗯。” 这一天的结束,便是落在了两个人并肩而行,向所有人展示着自己肩膀上的梅花为止。 是的,嘴上说着不喜欢这个梅花的顾司令,十分孩子气的想要向所有人展示自己的花,所以就藉口着天气太热,不肯乘车了,拉着何平戈沿着路,走了回去。 只不过,这也是两个人在过年之前,难得的清闲了。 越是临近过年,便越是繁忙了起来,之前顾念和何平戈出了一趟门去没买的年货,这这段时间也被长命百岁他们带人出去买回来了,堆了满满的一仓库。 开头的时候,长命百岁还担心顾念会不会再来个突发奇想的要吃什么骨头,所以也特地买了一些存着,不过顾念那边却一直没什么反应。 ☆、第一百零八章 司令英明 其实顾念本来也就不是对什么骨头汤感兴趣,那是因为何平戈描述出来的那些场景,才让顾念对那来之不易的食物有点好奇,而既然过了瘾,自然也就圆满了这个执念。
第186页 所以他们干脆下人们凑在一起,美美的煮了一锅骨头汤,连汤带肉的每人分了一大碗,算是过了一个丰盛的年,不过这是后话了。 这会儿的顾念正焦头烂额的坐在办公室里,原本打算每天去看自己小男朋友的计划被迫取消,顾念的心情特别不好,一张脸阴沉的能够滴下水来。 一般情况下,张副官还是很有眼力见的,看着顾念这样,往往就不会把工作在这个时间拿给顾念了,但是奈何顾念借着受伤的理由,的的确确的休息了很长的一段时间,这才搞的现在事情越攒越多。 努力的把眼睛落在文件上,张副官尽量不让自己去看顾念的脸,字正腔圆的读:“青县黄司令送来大洋一箱,机关枪五挺,机关枪配弹药五箱,手榴弹三箱。” 顾念的脚架在桌子上,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哼哼道:“五箱弹药也好意思送,打发叫花子呢吗。” 心知顾念这会儿的气不顺,张副官只好顺着毛捋她:“现在的司令多的跟雨后春笋似得,随便手底下有点人,再抱个大腿就是个司令,都是一群穷的有了上顿没下顿的人,哪里比得上司令您这样的资本雄厚。” 这是恭维,也是实话,顾念的气儿顺了一点道:“别逼逼了,听得我都烦,你就直接说这个人回多少吧。” 年关将近的时候,这些人都会互相的送东西,根据身份和实力的不同都各有区别。 顾念是最不耐烦这种事的,所以她一般都是让孙副官自己去处理,可是自打这个张副官来了之后,张副官就死死活活的非要叫顾念一起处理,说是对顾念真切的了解那些人的实力有帮助。 之后又举了这样那样的例子,顾念听到没办法,也只好跟着一起处理了。 只不过顾念还是只负责最终的决断,其他的利弊,副官会分析了讲给司令听,就不需要顾念自己去太费脑子。 在顾念这么问候,张副官想了想道:“按照黄司令他那个穷到叮噹响的样子来说,能拿出这些东西,恐怕是伤筋动骨了。” 现在这个年代,有枪有炮就是能留住命的,所以这些东西可是比金银珠宝更加硬通的东西,所以那个姓黄的肯把枪弹药送给顾念,其中的讨好意味不言而喻了。 顾念觉得这可就有点意思了,问道:“青县离着咱们这多远?” 张副官早就查过这个了,所以现在回到的倒也迅速:“不远,上次您从刘大脑袋哪儿拿回来的那个县城旁边就是。” 这么一说,顾念就乐了:“有点意思,他这是打算向我示好,投诚呢,还是打算合作呢。” 黄司令这语嫣不明的,张副官也不敢胡乱猜测,只好道:“这个,属下就不知道了。” 顾念白了他一眼道:“要你有什么用,这么点事儿都不知道。” 其实这句话里,与其是说责骂的意思,倒不如说是抱怨,顾念至今对张副官一定要拎着自己一起做事这件事心怀不满。 她倒不是不知道自己动手比较放心,而是她觉得张副官的能力,又特意的被自己送进学校里念过书,这么大点的事,他肯定是能够处理好的。 而且她也是不在乎这个,要不然她也不会在张副官来之前,把这件事交给孙副官做。 顾念敢这么做,自然是有她的自信的。 张副官听得出顾念的意思,却不肯说什么,只是半恭维半哄顾念道:“要不然怎么我是副官儿,您是司令呢。” 顾念听着张副官的话只觉得好笑,这娃娃比自己的年纪还要小的,怎么现在倒是把自己当娃娃哄了呢? 顾念斜着眼睛瞧了张副官一眼,笑道:“怎么着啊,要谋朝篡位怎么的啊?” 张副官无奈的笑着摇头:“这若是别人我谋朝篡位倒是没什么,可司令您是当时救了我命的人,我就算是死,也不会反您的。” 张副官这话说的真的是铿锵有力了,弄的原本是逗张副官玩的顾念倒是有点无奈了:“傻小子,我跟你开个玩笑,你这吓的。” 倒不是吓的,张副官的眼睛看着顾念,一派的认真道:“司令,我说的是实话,您在哪儿我在哪儿,不管您以后什么样,我都跟着你。” 这倒是句真心实意的话,说不感动是假的,只不过顾念对于感情这种事,有时候总是有点害羞的,这会就假装发怒骂道:“嘿,臭小子。”直接从桌上拎了一份不知道是什么的文件,对着张副官砸过去了:“大过年的,咒我哪。” 张副官这才想起来大过年的,自己说这些话实在是有点不吉利,便不躲不闪的挨了这一下,垂着脑袋有点丧气道:“对不起司令,我说错话了。” 顾念也是没想到这傻小子不躲不闪的,额头上被砸出了一个浅浅的红痕,配上这一副可怜的表情,倒像是被欺负了司令,顾念摇了摇头道:“得了你,麻利的跟我说,咱们刚刚说到哪儿了?” 听了顾念这话,张副官才整理思绪道:“咱们怎么给黄司令回礼呢?” 想了想,顾念道:“你去叫小孙准备十箱大洋,这两天给那个姓黄的送去。” “十箱,会不会太多了?”张副官有点皱了眉。 但是他又立刻有点怕顾念生气似得解释道:“我不是质疑您的决定,咱们就算是不在意那点钱,可是这十箱大洋可是一个不小的数目,这要对方拿这笔钱武装了自己的军队,那么他离的咱们这么近,以后可是一个很大的威胁啊。”
第187页 这些事情顾念不是没要考虑过,她笑着道:“你当我傻吗,我自然不会只送这一样。” 这下张副官就更不理解了,这些东西本来就已经足够多的了,要是再送的话,岂不是亏的更多了吗,便有点不可思议道:“还要送?” 顾念点了点头,从办公室抽屉里拿出个盒子来丢给张副官道:“你顺便在最上面的那箱子大洋上面,摆上个咱们的团长徽章,告诉他,他这两样里面,让他选一样。” 二选一? 要么拿了十箱大洋,要么就给顾念的手底下当个团长。 张副官有点犹豫道:“从司令到团长,只怕他不但不会选,反而会恼羞成怒吧。” 顾念笑道:“他周围都是我的地盘,他就算是想要恼羞成怒,也得有这个胆子。” 有意无意之下,加上上次从刘大脑袋那里拿的那个县,现在顾念的手里有十一个县城,连在一起也是个很客观的大小,而更有趣的是,这个姓黄的,也不知是运气不好还是怎么的,他的那个县城,现在刚好是被顾念手底下的县城,呈现一个半圆形给包裹住。 简单点来说的话,现在的这个所谓的黄司令,处境其实是岌岌可危的。 只要顾念想的话,几个县城一收拢围剿,黄司令的这个县城,只怕是没有什么反抗之力的,所以这也就是为什么他这么明显的示好的原因。 不过不得不说这个黄司令也是可怜,本来也是个打仗的好手,就是起点低了点,手里的好傢伙不多,多半都是靠着肉搏来抢地盘。 这倒不是什么大事,他手底下的那堆兵,个个都是堆肉身横练的傢伙,要是搁在一些小地方,也是很让人望而生畏的,可偏偏他遇见的却是顾念这样的人,枪炮堆的满仓。 最开始顾念跟刘大脑袋打的示好,这个黄司令还是两边都不偏帮,很有一点等着打完收拾战场的感觉。 可是他完全没想到的是,顾念基本上是以压倒式的的优势赢了这场战争。 原本打算坐收渔翁之利的黄司令这才慌了神,原本以为两虎相斗必有一伤,自己到时候对付的是两只大病猫,可现在的样子,却是让自己完全陷入了被动。 刘大脑袋的好东西不少,这一大块肥肉下去,顾念之前在战争里受到的损失,基本上都可以补回来了。 病猫是没有了,威风凛凛吃饱喝足的瞄着下一个猎物的勐虎倒是有了。 张副官大致也知道这些,只是刚刚一直没过脑子,现在想一想也是:“司令是觉得他一定会选第二个?” “毫无疑问。”顾念一副一切尽在我掌握中的表情道。 黄司令只要是不傻,就是一定会选第二个的,古语云,宁做鸡头不做凤尾,但你也得看看是不是死鸡头活凤尾。 黄司令当然可以选择十箱大洋了,他大可以拿这些东西来给自己增添武器,让自己有可以和顾念一搏的能力,但,首先,他得先让自己能从这个包围里出去。 接着,不动声色的运回大量的武器。 这听起来不太难,但是在你的周围都是对你虎视眈眈的人的时候,你就会知道这件事有多难做了。 黄司令是个聪明人,顾念有理由相信他不会做出这个愚蠢的选择。 张副官好奇道:“那司令为什么还要给他两个选择?”既然已经知道了结局是什么,那么为什么还要做无用功,直接招到自己的麾下不就好了吗? 顾念沉思了一会儿后开口,十分笃定道:“显得我民主一点。” 短暂的一个沉默后,张副官压抑着自己十分想要的内心,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真挚而诚恳:“司令英明。” 顾念十分不谦虚的对张副官的话表示了贊同,然后问道:“还有多少?” 张副官伸手压了压自己身边还有一臂高的文件,笑的十分真心实意:“不多,赶在过年之前能够弄的完。” ☆、第一百零九章 今年过节不收礼是不行的 顾念抽搐着脸看那些东西,她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弄完了不少,可是看着还有这么多,顿时觉得之前自己做的,只是沧海一粟。忽然大叫道:“不弄了!还能不能叫人好好的过个年了!” 顾念说着,站起来就要往门外走,张副官赶紧拦着:“司令,您别任性。” 顾念见脚底抹油这招儿不行,就又做出一副痛苦的样子道:“我就是个病号,你们还拿这么多东西让我来看,你们真的是太没人性了。” 张副官看着顾念这副情深意切的悽惨样,忽然嘆着气道:“司令,这些都是我看的,字也是我写的,您就负责听和说就行了。” 顾念被堵的一窒,然后就假装怒道:“说话不需要费力气吗!去给我倒杯水来。” 张副官委委屈屈的挨了训,只好去倒水给顾念:“是……” 等着张副官回来的时候,顾念又歪在圈椅上了,端了水一边吹,一边往嘴里吸熘,跟个老大爷似得絮絮叨叨:“小张啊,你今年也二十了吧。” 还记得当年顾念捡着这小子的时候,这小子瘦的跟个棍儿似得,个也不大高,要是披上张毛皮大衣,说他是个猴儿都有人信,现在倒是长的很像个人了,听之前去给张副官送生活费的人来说,这小子在校园里还收着不少情书呢。
第188页 顾念上下打量着张副官,怎么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这时间过的真的是够快的,自己家捡回来的猴儿,都开始被白菜拱了。 只不过看着这猴儿的躲避能力似乎很好啊,怎么到现在为止,光听说白菜拱他,到现在也没看着点实在东西呢。 张副官被顾念盯得有点心里颤巍巍的,不知道她又在打什么主意,可是司令问话又不可能不答,就小心翼翼道:“过完年就二十了。” 顾念漏齿一笑,语气里有点家里面七大姑八大姨的意思道:“该到了找媳妇过日子的年纪了。” 之前还好,一说起这个,小副官脸色就变了,道:“司令,咱们工作还有很多呢。” 顾念以为是小孩还害羞,就道:“劳逸结合懂不懂。” 张副官见转移话题不行,就只好直白道:“司令,我还不想考虑这些事。” 要是别的人这么说了,顾念自然也就不说什么了,毕竟她是没有兴趣去拿自己的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的,但张副官可就不一样了。 某种程度上来说,顾念也算是看着小副官长大的,便道:“人家一般人家都是父母婶子帮忙捉摸着,你是我捡回来的,自然是我得上心了,你别不好意思。” 小副官有心要转移话题,可是看着顾念兴致勃勃的样子又知道没什么可能,想了想,心一横道:“司令,我有喜欢的人了。” 这倒是让顾念有点吃惊,好笑道:“咦,我们张副官不声不响的,原来还有心上人了,说说是谁,我帮你提亲去。” 张副官一顿,犹豫道:“那个人……” 张副官在说这句话后的时候,眼睛一直在往顾念那里看着,只不过顾念一直等着听八卦呢,倒是没发现张副官的眼神有什么不对,只催促着问道:“怎么了?” 小副官有点苦笑了一下,然后道:“她有喜欢的人了……” “那……”顾念一顿,倒是有点知道说什么了,正想劝小副官如果没成的话,他还是有机会的,却被小副官打断了。 张副官有点勉强的笑着道:“那个人也喜欢她。” 得了这次是没机会了,顾念心里暗暗嘆气,这倒霉孩子,难得喜欢个人,还喜欢个有对象的,这运气也是没谁了。 顾念起身手掌搭在了张副官的肩上,低声劝慰道:“咱们还年轻,以后慢慢再说。” 张副官笑了笑,算是知道了,然后又挑了一份文件开始念:“温县的马司令送来……” 顾念这刚刚揭了人家伤疤,这会儿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乖乖的在哪儿开始听,一边听,一边偷偷的去瞄自己桌子上的照片。 之前和何平戈一起照出来的那套照片洗出来了,人情往来,是中国最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哪怕顾念这么不在意这些的人,在这种大潮上,也不可能完全的置身事外。 分明都是一群互相都看着不顺眼的人,偏偏在这个时候装什么亲兄弟,东西送来送去,还不是左口袋进右口袋出的,哪里有什么意思。 所以后来顾念开始玩个有意思的,他们送来的东西她肯定会收,然后再把那些捡着自己需要的留下一部分来,剩下的就再送回去。 这就等于顾念每年都没花什么钱,却又得了不少东西。 其实顾念刚开始这么做的时候,是想让这些人知难而退,他们自己玩这些浪费时间的东西就玩吧,别带上她。 但是她没想到的是,她这件事都做的这么明显了,这些人每年却都还是乐此不疲的把东西送过来,甚至有品种越来越繁多,供顾念选择的意思。 这边顾念焦头烂额着呢,何平戈这边也好不到哪儿去,过年的时候虽然忙,可大多数家里有能力的,都基本上进入了休息的时候,除了採办年货就没了别的事了。 这没了事后,大把的时间怎么消磨呢? 自然就是去何老闆的院子听戏了。 每每到了过年的时候,何平戈大概就是得一天一场戏的来演了,倒不是说何平戈不能歇着,主要是看着外面等着自己的观众,何平戈也不好意思叫人白等啊。 这天正是一场贵妃醉酒唱完,何平戈一身的行头华贵沉重,由着人来帮自己卸下。 这时候有个小跑堂的过来道:“何老闆,有人找你。” 杨贵妃的衣着繁琐,穿脱都是麻烦,尤其何平戈的衣服又格外的贵一点,上面坠着的都是些个真玩意,所以帮忙拆卸的人被吓了一手,手一抖,当即便恼了,也不管何平戈,抢白那人道:“叫他等着,没看着我们这里忙着呢吗。” 何平戈笑了笑,倒是不在意,而是问道:“什么人来找?” 小跑堂的似乎是憋着点笑:“是个长的很好看的小姑娘,她说她叫百岁。” 何平戈看着自己现在身上的衣服难卸下去的都差不多了,剩下的都是自己可以完成的了,便对小跑堂的道:“那就把她叫进来吧。” 小跑堂的依言去领人了,而何平戈则是叫他们加快了速度,把身上的东西弄下去。 说来也巧,何平戈最后一件罩衣拿下去之后,百岁刚好进来了,叫道:“何老闆。”
第189页 何平戈点一点头算是回应她,又朝着其他人道:“你们出去吧。” 见其他人下去,何平戈便问道:“怎么突然过来了,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看着何平戈隐隐有点焦急的样子,百岁忙安抚他道:“何老闆别担心,是司令叫我过来送点东西的。” 自打两个人确定关系后,顾念给何平戈的自由就越来越高了,也不会有事没事的拎着何平戈不许人出去,更没有说在这样的繁忙时候还非要拎着何平戈回家了。 所以除了每天早晚必要的车来接送外,顾念倒是很少会派人过来找何平戈了,即便是离来,大多数时候,也就是顾念自己过来了,所以这也就是为什么之前何平戈有点担心是不是出了什么事的原因。 这会儿知道了原因,何平戈倒是松了口气,只是有点好奇了起来:“有什么东西不能等我回去的?” 百岁只笑不语,只将身后的一个差不多七十厘米左右的木盒子放在了待客的茶几上道:“司令说您看了就知道了。” 又卖起了关子。 何平戈有点无奈的摇摇头,随便拿了个毛巾把脸上大致的擦了一下后,这才坐到了桌前,带了一点好奇把盒子打开。 盒子通体是木制的,里面放了深蓝色的缎子,空隙的地方是拿茶叶填充的,一按下去,就沙沙的响,并且还有茶叶的香气扑面而来。 躺在盒子里的,是一套白透雕花的茶具。 一壶,两盏,六盅。 材质和花纹都和何平戈以前用的那个没有任何差别,若是不知道的,只怕是会以为这本就是一套。 但何平戈可是清楚的知道,自己的那个杯子,是在一个老古董市场里面淘出来的,他当时看着实在是喜欢,只可惜那个店主说了,这个杯子只有一个。 何平戈很想买,可是老话里讲究杯成双盏成对,独盏孤杯是孤家寡人的意思,十分的不吉利。 唱戏的人其实大多数都是比较迷信的,所以会讲究很多的事情,眉老爷子也曾多次提过这种事情宁可信其有信其无,何平戈当天就没买,转回去了。 可是越是得不着的东西,何平戈就是越放心不下,在戏班子里食不知味了好几天,这玩意都快成了一块心病了,最后忍不住了,一咬牙一跺脚,跑过去把这个杯子给买回来了。 因为说是什么孤品,要价还不低何平戈的年纪哪里知道这些虚价的套路,连个价都没还的就给买下来了,兴高采烈的捧回家里仔仔细细的洗了几遍,就用上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的原因,何平戈只觉得这个杯子里喝的水都格外甘甜,有情饮水饱,大概如此了。 而的的确确的是,何平戈买完了这个后,不得不过了几天苦日子,毕竟他那个月的钱,全部都在这上面了。 ☆、第一百一十章 还你一杯子 不过何平戈倒是从未因为这件事情后悔,即便是如今的名角儿何平戈,在最开始出来的时候,也并非一帆风顺的,哪怕是观众给脸,可底下的人也是见惯了花开花谢的,谁知道你是不是明日黄花,所以也就懒得在不知道以后怎么样的人身上浪费时间。 何平戈也遇见过台上风光万丈,下了台还得自己个搬箱子挪凳子的事。 这倒不是什么大事,以前在师父家也是做过的,可是有时候那些冷眼什么的,却叫人受不了。 每当这个时候,何平戈就会倒上一杯茶,拿白透雕花杯慢慢的喝着,茶水入口,其他人的污言秽语就抛之脑后了。 可以说,是这个杯子陪伴着何平戈走过艰难的那段时间的,所以也就使得何平戈对这杯子的感情很深,所以才没有在那次的事件后直接丢了它,而只是收起来了。 何平戈曾以为自己能找到那么一个杯子就是难能可贵了,现在居然看到这么完美的一套,不由得喜上眉梢,带了点小心翼翼的去抚摸那套茶具。 “太不可思议了,”何平戈喃喃道,他忍不住的问道:“这套茶具……司令是在哪里找到的?” 百岁一直在观察着何平戈的样子,这会儿见他喜欢,也是不由的松了口气的,面上露出一些开心来:“司令画了一张图,然后叫咱们十一个县里面都找这个东西。” “我猜是没找到。”何平戈说。 何平戈自己成了角儿后,也是对这件东西念念不忘的,所以也曾经托人去找过。 当然了,何平戈的人脉不如顾念的大,胆遍布周围的几个县倒还是可以的,可就是这样,却也一个都没有找到。 何平戈那时候红的可是如日中天,想讨好他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呢,自然不会不尽心,若是这样都找不到的话,那么只怕顾念也不好到拿去。 百岁没想到他这么轻易的就猜了出来,略微有点惊讶,点了点头道:“是的,所以后来司令就直接找了一个说是做这种茶具做的最好的工匠,对他大致描述杯子的样子,才做出了这么一套。” 原来是这么来的,何平戈算是明白了一点,却又有点忍不住嘆气道:“这么麻烦的事情,你们也不说拦一下司令。” 一想到顾念在忙着那些事至于,还要打听盯着这个,何平戈就觉得分外的有趣。 百岁笑了笑,并不接何平戈的话,只是道:“司令要带给何老闆的事情,她自己都不嫌麻烦,还有谁敢拦着呢。”
第190页 是了,现在顾念和何平戈的关系,长命和百岁是最清楚的知道的。 何平戈有点苦恼又甜蜜的看着手里的东西,笑嘆道:“司令这倒是给我出了个难题了,司令给我的这份新年礼物可以说是贵重的过分了,我这得送点什么才能回的上呢。” 百岁忙道:“司令说不许您回礼,这个不是您的新年礼物,是咱们司令赔给您的。” 何平戈听她说的甜蜜倒是也反驳什么,只是问道:“司令现在在做什么呢?” 说起这个百岁也不由得皱了一下眉:“还在书房呢,司令这些天忙的不可开交了。” 这个何平戈倒也是知道的,两个人最近都是忙的要命,加上何平戈这个早出晚归的,俩人也有几天没见面了。 顾司令现在虽说不怎么出门,却也没时间喊着无聊了,倒是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一向闲不出的顾念给拘在家里这么久,对她来讲,恐怕是和上行无疑了,何平戈很有一点无奈道:“这倒是的确辛苦了。” 百岁很配合的点了点头:“是啊,司令喊您要是不忙了就早点回去,您这两天都没有回去吃饭了。” “好,我知道了。”何平戈也觉得自己这样实在是有点不太好,所以应的也是十分的痛快,只不过有点好奇道:“司令真是这么说的吗?” 略沉吟了两秒后,百岁笑了:“您倒是了解司令,司令是没有直说,只是说表明了这个意思。” 果然如此何平戈忍不住发笑,越想越觉得这样的顾念,实在是可爱的过分了。 又沉迷了一下自己手里的茶具,抬头来看的时候,看见百岁还在这里没有走,何平戈疑问道:“你还有什么事吗?” 百岁之前就想说了,只不过看何平戈一直沉迷于自己手里的东西,才一直没说,j见他此刻理睬自己,忙道:“司令说叫您先泡茶试一试,若是没有问题的话,好给人家工匠付钱了。” 原来还有这么一回事,不过也不知道百岁是怎么了,这有什么不好说的,不过还是麻利的应道:“好,那你稍等我一会。” 因为是冬天的关系,屋里的暖炉上是常年煮着热水的,何平戈从上面取下了铜壶叫水先晾着,又从柜子底下翻了茶盘和茶叶来。 茶盘足足有半人之高,是好木头的,所以沉的过分,上面雕了个威风凛凛的龙头,看起来好不霸气。 提水把茶盘浇水浇了一遍,茶盘便露出了真面目。 等到茶盘暖过了放上了桌子后,接下来就是要清洗茶具了,这个对于何平戈也不算陌生,师父喜欢喝茶,所以自己从小洗茶泡茶早就回了。 眼见着何平戈把杯子和壶一个个的从礼盒里拿了出来,摆在茶台上的时候,百岁还没有什么反应,直到何平戈要对着茶壶开始浇水的时候,百岁连忙叫道:“何老闆!” 何平戈被她吓了一条,水倒是没倒下去,不过也泼了一小股在茶壶上,有点不明所以的问道:“怎么了?” 百岁似乎被吓的也不清,咽了口唾沫,这才问道:“您不先打开盖子看看里面,从里面沖吗?” 何平戈听说是这件事,便不由的笑了,道:“啊,这个啊,是我师父教的习惯,说是头一次过水的茶杯,得先让他喝饱了水,再管肚子了。” 何平戈这么说着,就已经又把水浇下去了,而百岁看自己没有拦住,也就只好侧头不看了。 说来也奇怪,这个壶的材质和其他的都是差不多的,水在上面留不住,很快就滚下去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其他的东西洗过之后什么味道都没有,但是这个壶这样一洗的时候,居然散发出一点茶香来。 哪里会有这样神奇的事,何平戈带了一点好奇把壶盖子打开,结果才刚刚一打开,就看见了里面已经泡发了的茶叶里,夹杂着一点红绳。 这茶叶算是废了,何平戈也不打算喝,只是这个红绳倒是有点意思,何平戈把里面的茶水倒干净了,茶叶也掏出了一半,这才扯着红绳从里面把东西拉了出来。 入目所见的是一块包裹着金饰的玉佩,咋见之下只觉得陌生,可看久了,又觉得有点眼熟了。 何平戈这会儿也不顾上茶水不茶水的问题了,将那玩意临近眼边一看,不由的“咦。”了一声。 本来挺好看的红绳现在挂着点点滴滴的茶汤,百岁有点接受无能的扭转头不去看,知道听着何平戈这声,才转过了头来。 百岁倒是不愧是顾念的人,这会已经把情绪调整好,开始和何平戈解释道:“这是上次您给司令带着的平安符,然后它上次救了司令一次就碎了,司令一直说是要想补好了还给您,但是一直没有遇到合适的手艺人,刚好这次做杯子那家的女掌柜是个首饰方面的箇中好手,所以就送给她补了一下。” 何平戈这才想起来了,自己曾在顾念出去的时候把这枚玉佩给了她,只不过当她再次给自己看的时候,那枚玉佩已经碎成了一堆。 当时虽然顾念说会找办法要修好这个,但是何平戈觉得是没什么可能性了,再加上后来顾念根本没有提起过这件事,何平戈还以为她早就忘了,或是把这堆东西丢掉了呢。 现在看到这个,不免有点意外之喜。
第191页 何平戈拿了软布把玉佩上的茶水擦拭干净,玉佩被修补的很好。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的,那些巨大的裂痕没有了,一些无法修復的裂痕,也被她巧妙的利用金饰给掩饰起来了。 玉佩虽然不如以前那样的简单大方,却多了一些精巧的感觉。 看着眼前的玉佩,何平戈用手轻轻的抚摸了一下,忽然奇道:“那它怎么在壶里?” 百岁捂脸嘆道:“司令说要给您个惊喜……。” 何平戈忽然明白自己刚刚给茶壶浇水的时候,百岁那一脸的不忍直视是怎么回事了:“你刚刚拦着我就是想说这个吧?” 百岁点了点头:“是的,但是我没想到您手太快了。直接就给倒进去了。” 静止了两秒后,何平戈似乎是安慰自己,又像是说给百岁听:“还成,不是什么大事,现在看起来更润透些。” 说着,何平戈已经把那浸出了一点茶香味的玉佩重新搁回了胸前。 至于泡茶这件事,倒不是十分的必要,毕竟何平戈现在也看出来了,最开始的目的,就不是为了让自己泡茶。 送走了百岁之后,何平戈就去调整了今天的场次,将自己从本来的压轴,换到了开场,一场结束后,便急着往家里赶了回去。 所以当顾念头昏脑涨臭着脸,从办公室里走出来,到了客厅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施施然坐在沙发上喝茶的何平戈。 自己忙到半夜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我信你 这是顾念的第一个想法,她几乎以为张副官是不是丧心病狂的压着自己看了整整一天一夜的文件。 是的,她的确是对时间有着敏锐的直觉,但处理文件的时候例外,因为每次在处理文件的时候,总是会让顾念觉得:“度日如年。” 和顾念的想像不一样,现在的天还亮着,暖橘色的太阳靠在西边,看起来似乎是随时就要落下去的样子。 只是黄昏而已。 何平戈以前经常会在这个时间之前回来,但最近他却总是在晚上才回来,顾念开始有点不适应,可是后来却也习惯了,所以她甚至在这个时候,开口问了何平戈一句:“你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如果不是何平戈还算了解顾念的话,他大概会以为是顾念不想见到自己。 不过还好,何平戈知道至少在最近,这个事情是不可能发生了。 起身拉着顾念一起在沙发上坐下,刚泡出来的铁观音还带着热乎的清香,何平戈拿了杯子给顾念倒了一杯道:“戏班子里请了个假,今天早休息一会。” 顾念今天喝了半天的咖啡来提神,只觉得舌头根上都是苦的发麻,现在这样一杯热茶来的正是时候,沖淡了苦味,还有淡淡的清香,这也就导致了顾念咕噜噜的把水都喝完了,才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这不是我送你的杯子吗,你怎么拿回来了?” 何平戈微微笑道:“这杯盏都是成双成对的,我一个人用终究是不好看的,倒不如司令一起,摆在这里倒也好看。” 说的也是,两个白透雕花杯放在一起,肩并肩的样子,的确是比那种其他的多。 这么一来,顾念也就不在此时上多想了,只是有点不满道:“回来也不知道叫我,怕是这几天给忙傻了?” 她记着是中午那会有消息说杯子做好了,她就叫百岁去拿了给何平戈,也不知道何平戈是什么时候收着的,要是一收到就回来了,也不知道在这里等了多久。 要是平时也就算了,两个人闲着的时候,自然也就不会在乎谁等谁了,可是现在两个人都很忙,难得的有时间见面,却也要浪费在等待这件事上吗? 顾念可不愿意这样,而这,也正是她不满的原因。 何平戈笑着道:“我忙也就是忙个体力活,司令最近怕是真累着脑子了。” 顾念一听何平戈这话,顿时大吐苦水起来:“脑子不累,耳朵累,我现在不用闭眼,满脑子都张副官在读这个司令送什么东西了,那个东西送什么司令了。” 何平戈安抚性握着顾念的手背拍了拍,和她玩笑道:“送东西倒是可以要,送司令还是算了吧。” 顾念侧头去看他:“怎么呢?” 何平戈眨了眨眼睛,做出一副正室妻子的嫉妒模样:“您难道不是有我一个就够了吗?” 顾念看着他这个神情,不由得大笑,刚刚烦闷的心情也好了很多,故意顺着何平戈的意思开玩笑:“我这次过年倒是打算收个司令当新年礼物。” 何平戈一脸的不明所以,有点疑惑的看着顾念,顾念微微笑着道:“咱们这边有个黄司令,手底下的兵不如我的,地势也十分恶劣,我打算给他招过来,给我当个独立团的团长。” 这些事何平戈是不大懂的,但是最起码的,团长没有司令大,这还是知道的,便有点担心道:“这怕是不大容易吧?” 顾念点头笑道:“自然不大容易,不过我在的话,自然不是问题。”这倒不是自满,而是对本身力量的自信。 只可惜何平戈的关注点却不在这里:“那么就是说司令还要再忙一阵子吗?” 顾念原本是打算要说忙的,可是看了看何平戈,却又道:“忙不忙都行,我想歇着了,你要是想要出去玩的话,我跟你一起啊?”
第192页 何平戈忍不住笑着看她:“司令这是打算开熘了啊?” 打算的事被人这么轻易的就看出来了,顾念有点愁道:“过年多好的事情啊,让这些事搅和了心情多没必要啊。” 何平戈挑了一下眉:“那司令是想?” 顾念道:“我想咱们两个人待着。” 何平戈看顾念的样子不由的大笑起来:“这还不简单,我和司令一起去不就好了。” 何平戈说这个话的时候并没有多想,只是顺着顾念的话聊天而已,可是看着顾念没说话的样子,何平戈却突然想起了顾念以前说过的事情来。 顾念在他之前,并不是没有找到过人,可是那些人无一例外的背叛了顾念,甚至还有偷了顾念的机密文件给别人。 顾念当时说这些的时候,简直是冷笑着的。 何平戈有那么一瞬间是真担心顾念因为自己也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忙道:“不是,我没有其他的意思。”他吞了一下口水,忽然觉得有点无力道:“我就在这里,司令休息的时候就可以看到我了。” 顾念没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何平戈,许久才笑道:“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不能一起出去,一起工作也是一样的。” 顾念一说话,气氛才算是缓和了下来,何平戈笑了笑,就把话题引到别的地方去了。 几天之后,就到了大年二十九了,戏班子也封了箱,何平戈不必唱戏了,所以今早起来不必往戏班子赶了,直接就在小花园里练起了嗓子身段。 还没练太久呢,便听着有人笑道:“早。” 何平戈寻着声音看过去,正看见顾念正站在武器架旁边,挑选武器。 笑着回了一声早后,何平戈有点担忧的看着顾念的动作:“司令的手好了?” “早就没事了。”顾念说着,还仿佛是为了证明给何平戈看似得,大力的挥舞了几下手臂,完全就没有伤痛时的痛苦。 何平戈看着倒是放了心,只不过还是有点嘆气道:“我这两天实在是太忙了。” 原本顾念换药这件事都是何平戈来的,可是后来随着何平戈越来越忙,两个人早出晚归的也见不上面,只好把这件事交给了长命了。 何平戈当时不放心,盯着长命做了几次之后才彻底了放了手,可后来忙的,却是根本忘记这件事了。 顾念不想见他这个样子,便打断了他的话道:“晚点和你聊,我先练练手。” 说完这句话后,顾念就又去挑选自己的武器了。 习惯性的,顾念本来是要拿刀的,可是平时单手就能拎起来的刀,现在却有点吃力了。 循序渐进的道理顾念也懂,她可没打算才刚刚好起来,就自己把自己废了,便只好换了一个剑。 顾念用枪用刀何平戈都是见过的,但用剑却很少。 剑是君子之器,比起伤人更大程度是防身,顾念常说自己不是君子,所以不用剑,可是现在看顾念用剑的样子,倒是也称得上去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一见便叫人觉得舒畅。 何平戈看了一会儿后,就又转去自己锻鍊了,院子里面,这边剑舞银光,那边身美声扬,看起来倒是极为好看的一个画面。 顾念受伤的这段时间没怎么练习,这才没许久,便觉得有些脱力了,顾念由刀换剑便已经是妥协了,这会自然是不肯再认输,勉强着自己强行又练习了一会,便是手一抖将剑掉在了地上。 何平戈一直关注着顾念这边,见她这边样子便走了过来,弯腰将掉在地上的剑捡了一起收回武器架上,扶着顾念在一旁的凉亭里坐下,低声询问:“感觉怎么样?” 顾念刚开始是有些气恼的,可是面对着何平戈的笑颜,却又发不出火了,只是摇了摇头,嘆气道:“还是有点用不上力,不过比起之前来说,已经好了不少了。” 何平戈心里也是一紧,面上却不做显露,搓热了手掌握上顾念的手腕为她轻轻揉捏。 剑和刀不一样,用剑的时候,多讲究灵活的技巧,这也就导致了在用剑的时候,手腕的用力会很多。 何平戈的掌心温热,在现在这个适合握在顾念的手腕上,舒服的叫顾念不由的眯了眼睛,像是一只被揉着后颈的猫。 何平戈温声道:“我之前听周大夫说过,您这伤养了许久,手长时间不用力,刚开始恢復的时候,会有点不适应是正常的。” 顾念知道何平戈这是为了宽自己的心的,也不想让何平戈跟着一起心累,便笑着道:“没事,反正开枪用右手就够了。” 何平戈笑了一下:“我之前从周大夫的哪儿配了两副药,是打算等您好了,给您泡一泡手臂。对肌肉有点帮助的。” 顾念有点狐疑道:“有用吗?” 何平戈摇了摇头道:“这就要司令试过才知道了。” 今天的天气极好,太阳升起的也比平时更早一点,顾念也懒得回屋里了,直接喊长命百岁把饭菜端出来,和何平戈一起在凉亭里吃了。 都是些简单的吃食,一点清粥小菜,虽然简单,却是十分爽口。 水足饭饱,顾念起身拉了何平戈道:“走吧。” 何平戈有点不明所以道:“司令要去哪儿?”
第193页 顾念道:“跟我工作去啊,这不是你那天说的吗,怎么,这才就后悔了?” 不说还好,顾念这话一说出口,何平戈的脚步就顿住了,他也不好说自己不去的原因是避嫌,只道:“我也不懂这些,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 顾念皱眉道:“我哪里要你帮忙了,你过去陪我就好了。” 何平戈仍是不肯,犹疑着想要再找些理由来脱身,顾念却直接皱眉道:“我都信你了,你还担心什么?” ☆、第一百一十二章 幼稚,后来呢 顾念将话说的直白了,何平戈也就不藏着掖着了,嘆气道:“就是因为您信我,我才更应该明白自己应该做什么。” 顾念瞅着何平戈瞅了一会,也不劝了,直接道:“别废话了,你就说跟不跟我走吧。” 何平戈一顿,然后道:“跟。” 张副官正在办公室整理文件,听着了门响的声音,便赶去开门。 入目所见第一人,便是顾念,张副官有点奇道:“司令今天来的倒是早,我正打算去请您呢。” 顾念听得出张副官的打趣意思,却不在意,懒洋洋的到了圈椅上往那一躺:“赶紧把这些东西弄完我就休息了,堆那么一堆,看着就烦。” 张副官无奈笑着还不等说什么呢,却见何平戈也施施然的走了进来,笑声唤道:“张副官。” “何老闆?”张副官一时有点没反应过来,转头去看顾念:“司令,这?” 顾念瞟了一眼两人,道:“我叫他来的,你别管,该干什么干什么。” 办公室可不比其他地方,这顾宅上下这么多人,也就只有几个人进过来,其中无一不是顾念的亲信,可现在,顾念居然连何平戈都带进来了。 顾念和何平戈认识到现在,满打满算,也不过去几个月而已,能叫顾念对着他信任至此,不得不说这个何平戈是很有些手段的。 短短的这么一个照面,便叫张副官对何平戈的印象有点不好,不由得警惕了起来,可奈何当着外人的面儿,张副官自然不会落顾念的面子,所以并没有表示反对,只是淡淡道:“是。” 关了门后张副官就自己回到了办公桌前,站在了顾念的面前,完全没有管何平戈。 顾念有点不大高兴的瞪了张副官一眼,然后对着何平戈道:“你随便找个地方坐一一下吧,想要过来的话就自己搬个椅子。” 何平戈进门就朝着离办公桌最远的那个茶几那走去,听见了顾念的话笑道:“司令的沙发看起来不错,我在这就好。 一边说着,何平戈还从自己的衣服里掏出了一本话本子,对着顾念挥了挥,示意自己有事可做。 顾念见何平戈这个样子,便也不再说什么,而是对着张副官道:“开始吧。” 张副官始终是对何平戈不放心,看着他在这里真的是怎么看都觉得不顺眼,可是想了想,这几天的事情倒都不是什么太严重的事情,了不起就是一点人情往来,被外人听着也没什么,这才按照文件读了起来。 却说何平戈虽然是在看书,可是因房间就这么大,他还是可以听得见张副官的声音的,一笔笔的数字说出来,惊讶的何平戈不由得轻张了嘴。 还好是有个话本子挡着,这才不至于丢了脸。 何平戈以前只知道顾念厉害,手底下十一个县城,是这群人里面最多了,可是一直没有什么直观的认识,直到现在,那些离着何平戈无比遥远的事东西,却不过是顾念他们口中的一串数字的时候,何平戈才是真的觉得他们仿佛根本不生活在同一个世界似得。 其实何平戈之所以肯过来,除了顾念哪句她信何平戈,何平戈为什么不信顾念信他之外,其实也是为了证明,证明自己的确和那些人不一样。 他想让顾念知道,哪怕是她不对自己设防,哪怕是他已经进入到了顾念的办公室里,顾念仍然是安全的,自己绝不会做出不利于她的一点点事情。 所以在这么小小的偷听,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后,何平戈就开始真的放任自己沉入进话本子的世界里了。 小说里些修仙者的时候,总是爱写一梦千百年,外界诸事不闻,何平戈现在其实就是.差不多的境界了,甚至连着顾念唤了他好几声,他也没有反应过来。 顾念有点好笑,张副官之前就站在自己的面前,她不会看不出张副官担心的是什么,现在可好,何平戈表现的不单是对张副官说的事情没用一点兴趣的样子,现在更是连他们说了些什么,都不知道了。 顾念从自己的座位上下来,走到了何平戈面前,直接把他手里的书抽走,在他眼前晃了晃道:“喂,回魂了。” 何平戈这才反应过来,笑着道:“司令忙完了?” 顾念点了点头,假装板着脸,做出一副生气的样子道:“是啊,我不但忙完了,还在这里叫了你半天了。” 何平戈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解释道:“这本书实在是有点意思,我有些入迷了。” “哦?”顾念挑了一下眉,一边在何平戈的身边坐下,一边随便的挥了挥手叫张副官出去,满心的注意力都落在何平戈的身上:“讲的是什么?”
第194页 何平戈想了想,似乎也没办法几句话把这个说清楚,索性就道:“就是点奇奇怪怪的感情故事。” 他这边省事了,顾念可就不满意了:“这么厚的一本书,就让你拿这么一句话说完了啊?” 何平戈看着顾念是真想听,也就只好无奈的笑了笑,然后回忆了一下,慢慢道:“其实说的就是在很久之前,有一个小男孩和小女孩是青梅竹马,两个人两小无猜,后来长大到了男孩该去远方读书的年纪,两个人不舍分离……” 这故事一开头时分没新意,也不知道何平戈是怎么看的入迷的,顾念试探着着问道:“所以女孩就苦守寒窑十八年,等到了变成大官儿的男孩?” 何平戈听着这故事耳熟,仔细一想,这不是薛宝钗嘛,顿时有点好笑,摇了摇头,继续讲道:“小男孩看小女孩哭的不行,心中也是焦急,可是他必须要走又没有办法,便学着以前听说月老哪里红线的故事,买了一截红绳,分别系在了两个人的小指上。后来把这段红绳每个人保存了一份,说是以后凭此相认。” 顾念皱了皱鼻子,小声道:“幼稚,后来呢?” 何平戈的嗓子好听,讲故事的时候又格外放的温柔些,听着叫人十分舒心,哪怕是对于顾念来说,故事本身不大吸引人也是一样的:“男孩在外求学期间。两个人从来没有终止过信件的往来,可是有一次,女孩又足足的一个月没有收到男孩来信,她心里奇怪,便托人询问,这才知道,男孩这次高中状元,本来该衣锦还乡,可是遭人嫉妒,被人推下了河里,已经淹死了,连尸体都没找到。” 开头就不叫人高兴,现在怎么直接弄死了一个,顾念忍不住皱了皱眉抱怨:“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就是看这个看入了迷?” 何平戈看着顾念满脸的不高兴忍不住发笑,轻轻的握着她的手捏了一下道:“后面还有,司令莫急。” 听了何平戈的话,顾念才好了点,道:“那你继续说。” 何平戈回忆了一下,继续道:“女孩儿听到这个消息后,心中苦闷,大哭了一场,这一哭就是哭了三天三天,眼睛都几乎干了,这才敢感动了天上的月老,他告诉女孩,你们既然给自己繫上了红线,那么你顺着红线,就可以找到男孩儿了。” 顾念这次没打断,只是安静的听着:“女孩一听,心中大喜过望,连忙把红绳找了出来,此时的红绳已经变的有点湿漉漉的,仿佛从水里捞出来的了一样。” 听到这里的时候,顾念忍不住道:“你这不会是个鬼故事吧?” 何平戈停了下来,饶有兴趣的看向顾念:“司令害怕?” 开玩笑,且不说是不是真害怕,但是何平戈这么一问,顾念当即就瞪大了眼睛:“我是说这个故事神啦鬼啦的都出来了,所以随便说说而已。” 何平戈不可置否的耸了一下肩,然后问道:“还听吗?” 现在听不听的,可是面子问题了,顾念一梗脖子,做安详的样子往后一靠施施然道:“免费听书的机会,干什么不听呢。” 何平戈见她这样子,便继续讲了下去:“女孩儿重新把红线缠在小指头上,静静的等待,终于,她感觉到了另外一段有轻微的扯动,她大喜过望,寻着绳子走了过去。因为她的感情感动了天地,所以她过的地方,过山山移,过水水分开,最后,女孩停在了一条江边,而这一次,江没有分开,而这条江,就是男孩死去的地方。” 之后的剧情顾念已经可以略猜到一些了,试探着问道:“然后她跳下去了?” 何平戈点了点头:“是啊,不过女孩没有立时就跳,而是梳妆打扮后,将自己带来的嫁衣穿上,哼着他们儿时的歌谣跳下去的。” 事情到现在,其实也就没什么悬念了,古往今来的故事总是爱设定这样的女主角,温婉人妻,心甘情愿的等待丈夫多年,哪怕是丈夫娶了其余人,也是甘愿的平起平坐毫无怨言。 顾念有心要吐槽,可是想着何平戈似乎有点喜欢这个,到底把话咽了下去,只是道:“也够痴情的。”但也是够傻的,又问道:“然后就没了?” 何平戈不说有没有,只道:“既然是话本子,自然就是都是圆满的结局为主。” 都这样了还怎么团圆,顾念有点嫌弃的想了想,问道:“他俩在阴间大团圆了?” 何平戈不由得失笑:“司令这都是在想些什么。” 顾念耸了耸肩:“反正来来回回不也就这么几个结局吗。” 何平戈看着顾念虽然听了故事,却是兴趣乏乏的样子,不由的问道:“司令不喜欢这种爱情故事?” 顾念不想打击何平戈,便含煳道:“听着玩儿还行。” ☆、第一百一十三章 字:佳丽三千人。 这话一说,何平戈算是明白了:“但是不信?” 顾念不答了,只是道:“你还没有讲完故事呢。” 何平戈眨了眨眼,看见顾念是真的不想谈这件事,也只好配合着不再说:“女孩跳进了江里,却没有落进水里,而是踩在了一只大乌龟的背上,江里开始有敲锣打鼓的声音,男孩儿踏水而来,带着女孩落入了水中,故事的最后,是说男孩成了江龙王,而女孩则是成为了龙王娘娘。”
第195页 这倒真是个完美结局,顾念笑过了后,摇摇头道:“真是想得美。” “司令啊。”何平戈有点哭笑不得道:“你怎么对这些事情这么大的怨念吶。” 顾念之前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这个时候何平戈一问,顾念也就仔细的去想了想,过了一会,才缓缓道:“就是觉得这么好的事情,叫人羡慕,却总归不是我的。” 顾念是经歷了之前的那些事后,才有了这些想法。 原本在以前,顾念是自幼看着自己的父母恩恩爱爱的长大的,所以不免对自己以后的伴侣有点期待,可是随着时间推移,她也知道了这种事情的艰难。 爹爹和娘亲能够遇见彼此,并且相守至今,那是他们的运气,可自己,却不一定有这样的运气。 也不一定是她,应该是说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人,都是不能遇到真正合适的那个人的。 顾念说这句话的时候,面上难免的带了一点忧愁,何平戈看在眼里,便故意笑道:“司令原来没把我看在眼里啊?” 其实按理来说,两个人如今确立了关系,顾念说出这样的话,是丝毫没有考虑他的,他本该生气,可是看着顾念的样子,他又有些不忍生气,只想看顾念绽放笑颜。 听见了何平戈的话后,顾念顿了一会,才道:“你和我认识几个月,起码要认识十年后,我才敢想像,这么好的感情,是我的了。” 简单的来说,就是顾念仍是不敢对何平戈确定。 这倒不是说顾念本身对何平戈不信任,只不过顾念之前遇到的都不是什么值得信任的好人,这才弄顾念有点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样子。 何平戈看着顾念,笑了一下道:“司令的感情,是要拿时间来慢慢磨的。” 顾念侧头去看他,问道:“嫌烦了?” “当然不,”何平戈郑重其事的摇了头,他的眼睛带着笑去看顾念道:“司令肯拿时间来慢慢与我磨合,我求之不得。” 大年三十算是彻底的放了假,就连顾念也不必工作了。 说来也奇怪,平时的工作那么多的时候,顾念一提起起床这件事就觉得火大,可是今天不必工作了,她却早早就起来了,都没用得着长命百岁一遍遍的叫。 简单的洗漱后,便去了花园练功,你还别说,上次何平戈从周大夫哪里拿来的药还真的是好用,顾念泡过几次后,便觉得手上的力气恢復了很多,顾念也就十分愉快的把剑丢了,改用回自己顺手的大刀了。 何平戈刚到小花园,就发现顾念已经在这里了,而且看着汗湿的衣服,应该也不是在这里一时半刻了。 看到这副样子,何平戈倒也不着练习了,直接从一旁的暖水盆里拧了个帕子递了过去:“司令这么早?” 顾念听着何平戈过来也是很高兴的,随手将刀丢给了一旁的人,向着何平戈走过去笑着道:“难得我今天没事,身上又好了,所以就有点高兴。” 只不过顾念这时候莫名起了点耍赖的心思,看着何平戈把帕子递过来也不肯去接,只是把脸凑了过去,一副眼巴巴等着被擦脸的样子。 何平戈先是没反应过来,对上顾念这双眼才反应了过来笑着道:“这都给我们司令逼成什么样子了。” 他虽然说着,却也拉过了顾念,用帕子给顾念脸上的汗都擦掉了。 说来顾念这平时也是不施粉黛的一个姑娘,保养什么的的,更加都是长命百岁三催四请的才肯做,偶尔更是时不时的还得去泥水里炮火里滚过一圈,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皮肤却是好极了的。 虽然算不上肤若凝脂,却也算是白玉无瑕的,看的何平戈总想伸手上去捏一把,之前两个人身份差着,何平戈不好动手,后来俩人有了关系后,何平戈又总怕自己的动作突兀,现在总算是有了名正言顺的机会了。 何平戈帮顾念擦汗,手指假装不经意的轻轻蹭过顾念的脸颊,柔软而温暖的感觉叫人忍住的想要眯起眼睛。 顾念多么精明的一个人啊,她当然不会察觉不到何平戈的动作,可是她却完全装作看不见的样子,笑眯眯的等着何平戈给自己擦汗,嘴里还笑着道:“我现在才知道,当个昏君是个多么好的事了。” 何平戈听了顾念这话有些发笑道:“司令好理想,只不过您要当昏君,宫殿勉勉强强拿宅子算作了,可这后宫佳丽三千人,您这还差着呢。” “有道理。”顾念装作沉思的样子眨了眨眼,然后道:“我想好了,你不是姓何名平戈吗,以后再加个字:佳丽三千人。” 何平戈这才是真的没忍住,直接大笑出了声,然后摇着头道:“司令倒是会省事,那您这边直接给小兵改个名字叫:三十万人,那么是不是以后就可以喊手底下的人叫他们,你带三十万人去包围他们。” 顾念明知道何平戈是调侃,却估计假装当了真的样子点头:“好倒是好,就是每次都折三十万人,我实在是有点受不了。” 何平戈被顾念的说法逗乐,他们这样的认真,就好像他们真的在考虑这件事,并且打算实际的去操作,去给一个人改名叫做三十万人,并且让他去包围其他人似得。 顾念在早上练武的时候,总是会穿着短袖的,何平戈现在和她离的紧,可以很清楚的看到那皮肉下紧实的肌肉。
第196页 婉儿是唱生的,为了显得动作有力,她会也需要做一部分的体能训练,虽然强度比不上男子,但是若是放在男人的身上,却也是足够练出肌肉的,但是因为婉儿是女子,并不容易滋生肌肉,所以这只会让她的身段更加好看。 这么一对比的话,顾念的这一身紧实的皮肉,也不知道是做过多少训练才能到了这般地步,何平戈暗暗赞嘆,不由问道:“司令这武艺是学了多久才到这样程度的?” 何平戈突然问起这个,顾念有点迷茫的眨了眨眼,想了想才道:“也记不清了,从我记事开始,就已经学着了,学到了今天,也不敢拉下。” 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这个道理无论是放在什么事情上,都是一样的。 何平戈其实是有些羡慕顾念的功夫的,他自己身上也是有些功夫的,但大多都是花架子,他之前跟顾念打过几场,差距不言而喻。 何平戈的身手对付平常的人还成,但是若是对上练家子就有几分势弱了。 男子大多都有个仗剑走天涯的梦,何平戈也不例外,此时便故意装作若无其事的问道:“若是我想学的话,司令觉得我大概多久能学的能见人呢?” 顾念上下打量了何平戈一眼,有点奇怪道:“你自己的那些东西,本也能见人啊。” 何平戈有点无奈道:“司令不是曾说过这是花架子吗?” 这倒是的确顾念说的话,她之前对何平戈除了觉得长得好看之外没有什么感情,所以说起话来也直白,不过顾虑太多。 不过若是认真的想一想,顾念现在大概还是会照实说,毕竟让何平戈对自己的能力,有个真实的评估,怎么来说都不是坏事的。 这么想着,顾念也就没有去反驳自己以前的话,而是道:“对我来说是的,但是若是对一般的人来说,倒也足够应付了。” 顾念说的,何平戈也清楚:“司令说的有理,只是我既然同司令站在一路上,我便对付的,不仅仅是一般人了。” 一句话仿佛是点醒了梦中人,顾念子一瞬间有了些明悟。 她之前就担心过张振业会不会对何平戈动手,所以才会在自己出门的时候,特意的叮嘱何平戈住到顾宅来,可是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的生活太过安逸,还是张振业一直没有动作,所以叫顾念有些松懈了,居然忘记了还是有人对他们虎视眈眈的。 若不是何平戈此刻来说,只怕顾念这副安逸的样子,还不知道要维持多久才能被她自己改正, 若是被她自己改正还算是好的,怕就怕,顾念是直到发生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之后,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忽略了什么。 顾念忽然有点感激何平戈提出的这个事情,她之前虽有一直致力于保护何平戈,但毕竟她也不可以随时随地的总在何平戈的身边的,所以这个让何平戈有自保之力的方法,其实是非常的重要的。 想了想后,顾念问何平戈道:“你最擅长的武器是什么。” 顾念这么一问,就是打算教何平戈了。 只不过这个问题倒是叫何平戈有点为难了,毕竟他用的那些东西都是道具,完全还没有到能够称得上是武器的阶段。 不过如果如果忽略武器这个设定的话,何平戈倒是可以说个答案出来:“都有涉猎,若说精通,怕是枪最好了。” 顾念倒是没有说注意到何平戈说这话的表情,只是一边念叨着:“一寸长一寸强,枪倒是极好的,街边上的竹竿也多,随便拿起了也都可以用。”一边绕着武器架拿起了一把枪皱着眉掂量着。 ☆、第一百一十四章 我把小张送你啊? 何平戈开始没有听清楚顾念说什么,后来听清楚了之后,有点无奈的笑道:“司令已经开始考虑我遇到袭击之后的事情了么?” 天地良心,他虽然也觉得自己说的有道理,但实际上说的话,他大部分的原因,其实是为了让顾念教他才那么说的。 顾念严肃的点了一下头道:“有备无患。”顾念开始看枪的眼神还算是满意,可是越掂量越觉得不顺眼道:“只不过没有枪头的话,枪最大作用也就是让人疼痛了。” 何平戈笑道:“这不是挺好,左右我也没有杀人的心。” 顾念回头瞧了他一眼:“你不杀人,你就杀你,你杀不杀?” 这句话噎的何平戈顿了一下,这才摇头嘆道:“司令倒是给我出了一个难题了。” 何平戈一向生活着的地方,虽然也不算安宁,但有不至于要让何平戈抄起武器上场的,最了不起的,也不过是出门的时候教训过几个不安分的小混混,这就算是“打架”了。 这会还不等学习呢,顾念就给了何平戈这么样的一个难题,也难怪何平戈为难了。 顾念瞧着何平戈的样子,倒也不催促,只道:“题给了,就等你答了。” 何平戈略微皱眉,食指弯曲,若有所思的一下下点在下巴上,过了会儿才道:“我大概是会杀的吧。” 闻言顾念便笑了一下,似乎是极为贊同的样子:“到底还是自己活下来舒服点。” 谁知何平戈却反驳了她道:“不,我是在想啊,我这么好的一个人,他若是杀我,那他必然不是什么好人,若是他不是什么好人的话,我杀了他,自当为民除害来了。”
第197页 这么一个完全没有想到的答案叫顾念楞了一下,她上下打量了一下何平戈,终是忍不住的笑了出来,摇着头嘆气道:“何老闆的这张嘴,是当真厉害。” 何平戈听着顾念这句话,不也不做什么反应,只是微笑。 顾念也不再理他,专心致志的又去挑武器架上的东西。 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说的就是顾念了,他们山寨里会什么东西的人都有,比着赛的教顾念,仿佛顾念学谁的东西学的好,那个人就更加的有面子似得,天天的一堆人督促着,顾念也就只好个个都拿了点心思学了。 只不过现在看来,这十八般武艺,能够平时随时带着东西,方便使用的还真是没多少。 何平戈和顾念不同,顾念一个军阀,身上带点啥都算是正常,但是何平戈就不一样了,他这要是随身带个流星锤七星剑的,且不说他的戏园子还有没有人进去听戏,单单就是他往街上一走,别人都得离他八百丈远。 顾念有点头疼的看着武器架上的大件,越看越觉得都不顺眼,最后,顾念的眼睛落在了一旁的一把镶着宝石的匕首上。 顾念依稀记得这大概是自己什么时候生日,手底下人送过来的东西,这把匕首本身倒是不错,砍东西的时候顺手的要命,也称得上是削铁如泥,吹毛立断了。 只不过可惜的是,这把匕首好用,但是这个刀鞘却是有点华丽的过分了,从匕首的把手开始,便是镶嵌了不少半圆的珍珠,刀鞘上更是镶着一颗鸽子蛋大小的蓝色宝石,更不要提周围那些细细碎碎的东西了。 顾念审美没毛病,她也知道那些玩意要是搁在首饰上是挺好看的,可这要是放在匕首上,那真的有点暴遣天物了。 当然不是说这些宝石,而是说这把匕首。 顾念收到这把匕首的时候,就忍不住的感嘆了一下这么好的刀怎么配了这么一个壳,感嘆完了之后,就把这把匕首随手扔在这里了。 毕竟这玩意长成这样,你搁在身上平时也是硌得慌。 只不过顾念没想到的是,这都过了这么久了,它居然还在这里。 顾念饶有兴趣的把东西拿在手里看了看,又试着把这把匕首挥舞了两下。 你别说,除去了刚开始见到这玩意的怨念之后,顾念倒是觉得这东西居然也算得上是顺手,唯一的缺点就是重了一点,不过如果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宝石去掉后,应该就不要是什么问题了。 顾念把玩着匕首,然后丢给了何平戈叫他看:“匕首如何,虽说是一寸短一寸险的,可是到底体积小,平时贴身藏着也好,随便塞在袖口,腰间的,用的时候也方便,就算对手武功高强,要是出其不意的挨了一下,也是有的懵一会的。” 何平戈一接了这匕首也是一愣,不得不说,他在戏词里面,有时候为了表现华贵,也经常会形容什么碗啊筷子上镶了宝石,刀啊匕首上也都是宝石。 只不过这真真实实的看到这些东西倒还真是头一次。 何平戈在这边对着匕首观察,那边的顾念还在念叨:“枪,匕首。”似乎是在做一个选择。 正在念叨着呢,顾念忽然仿佛反应了过来似得询问:“比起学长枪,你为什么不直接学火枪,拿把小的,平时放身上也不显,我仓库里多的是,你只需要扣动扳机就行了。” 这个时代里,一把枪的诱惑力不可谓是不深的,就连对何平戈也不例外。 可是琢磨了一下后,何平戈还是选择了放弃,道:“这终究是外物,若是想要靠谱,还是得自己才行。” 其实真的要说起来,何平戈倒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不学火枪,他总还是存着一点小心的,不想自己和那些事有太多的联繫,他是真的在全力,来帮助顾念把自己身上的危险部分摘除,他是真的想要顾念相信他。 顾念定定的盯了他一会,然后笑了道:“那就都学吧,反正咱们两个以后的时间多着呢,你又都多多少少的有点底子,想来学的话,也不费劲。” 何平戈也笑:“我能学些东西自然是求之不得的,只是怕司令教着教着就烦了,到时候觉得我这学生愚笨啊。” “何老闆妄自菲薄可不好。”顾念有意逗他,假装认真道:“若是实在不成的话,我就学着老爷子,去寻块刀坯子来得了。” 说起刀坯子,何平戈便是不由得想起来以前唱错戏被打的时候来了,忙摇头。 只不过说起这个,何平戈倒也想起来了一件事:“司令一说这个我倒是想起来了,您自打回来之后就一直把俩小孩跟咱们分开,哪怕是吃饭都不在一同,如今正是过年的时候了,俩孩子要不要叫过来一起吃?” 何平戈说这个的原因,倒是不是说想要讨好俩小孩,毕竟他也没有必要这么做,只是觉得这俩小孩也是有点可怜的,有点像是他的小时候,连个亲人也没用,要是这个时候也把他们隔绝在外,那就真的有点可怜了。 要是何平戈不说,顾念是铁定想不起这俩孩子了,刚开始的时候,顾念还给这两孩子找个单独的地方住,可是后来话都和何平戈说开了,就给俩半大孩子个丢回戏班子里带着去了。 吃喝倒是不愁,只是小楼这边是进不来了,他们原本的作用,现在也是没有的。
第198页 无论是来刺探情报,还是打算杀何平戈,或是真就是单单纯纯的俩戏子,他们现在也就只能待在那个小院子里了。 其实按照顾念来说,顾念其实是不大想见到这俩人的,毕竟她一看见这俩人,就容易想起自己当时因为这俩人还打了何平戈一次。 虽然也说是有原因吧,可是想起来却是总会不舒服。 只不过这次是何平戈提出的,顾念虽说不情愿,却也能同意,随便的哼了一声道:“你若是乐意叫就叫吧,我就权当桌上多了两盆栽,只是怕你不舒服。” 何平戈得着顾念的允许,倒是松了口气的,毕竟大过年的日子,他也是希望大家都能开开心心的:“司令未免笑看我了,我怎么说也是二十来岁的人了,若是和这些小孩子计较,未免也太过丢脸了。” 顾念听得出何平戈这话明着是说他,实际上是在说自己,哼笑道:“何老闆说的有道理,就是不知道那个赌约,是谁和那俩孩子下的。” 何平戈也是没想到顾念忙昏了头还记得这个,好笑道:“若是张副官在的话,铁定是要嘆气的,您正经的事情记不住,这些有的没的的事情,却记得比我清楚。” 一提起工作,顾念就忍不住皱了眉,撇嘴的样子像个小孩子:“张副官的声音不如你的好听,我听着他的声音,总觉得像是老和尚念经,嗡嗡嗡的,叫我觉得我如果不睡,都对不起他这么尽职尽责的念东西。” 何平戈笑着看顾念的样子,为张副官打抱不平道:“张副官若是听到这个,恐怕不知道是什么心情了。” 顾念倒是不大在意这个,拉着何平戈到凉亭里面坐下,长命百岁早就备好了茶水,喝起来十分的爽快:“能有什么心情,了不起就送给你当个小学徒好了,小张吃苦耐劳,学东西也快,脾气也好,若是肯学的话,以后不比你差的。” 顾念自打和何平戈熟悉起来,开起玩笑那可真的是没边儿了的,天马行空的要命,何平戈忍不住发笑:“司令把张副官送来给我当学徒,那以后这些文件可怎么办?” 反正是开玩笑,顾念倒是没想太多,此时听着何平戈的话,倒也觉得有点不对:“这倒是个难题。” 何平戈道:“不若司令教我武艺,我教司令识字如何?” 这话才出口,顾念就连连摆手:“算了吧算了吧,我又不真的把小张送给你。” ☆、第一百一十五章 你找打啊 何平戈不肯罢休,劝道:“这些东西又无坏处,司令不妨学学。” 顾念苦着一张脸道:“我幼时也曾学过,只是脑子实在不成,看过就忘。” 何平戈劝她:“这个倒是不怕,左右我就在司令在身边,司令若是忘记了,随时问我就好了。” 这句话说完,看顾念仍是有所迟疑的样子,便故意道:“司令莫不是怕了吧?” 果不其然,一提到这个怕字,顾念顿时便是一瞪眼:“小小一个方块字,有什么可怕的!” 何平戈就此时间大笑道:“那就一言为定了!” 一切发生的太快,猝不及防的,顾念一句话梗在喉咙里,忽然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你是不是诓我来着!” 这种事怎么能够承认呢,何平戈满脸的无辜道:“我几时诓了您了?” 顾念不依不饶道:“你刚刚是不是拿激将法激我了?” 看到自己被揭穿,何平戈也就不再装无辜了,只是笑着道:“咱们可是一个唾沫一个钉的说好的,司令莫不是打算反悔吧?” 顾念耍赖道:“哼,我要是反悔你呀不能拿我怎么样。” 何平戈假装嘆气道:“这倒也是,只不过大概就是以后再也不信司令的话了。” 这个算是踩到顾念的痛脚了,她有点咬牙切齿的道:“何平戈,你属什么的你,一口尖牙利齿的,你气不气人啊你。” 何平戈知道顾念拿这个无可奈何,笑道:“司令,咱们什么时候开始?” 顾念也确实是拿何平戈没办法,只好气道:“过完年再说吧,难得过个年,别再给自己找一堆的事儿。” 何平戈知道什么叫做见好就收的道理,所以也不催促,只是道:“行,那就听司令的。” 他不知道的是,顾念这个时候心里正在琢磨着,怎么在把时间拖到十五之后,然后再练武的时候把何平戈练的动弹不了,好来逃避自己的学字。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都可以对我用激将法了,难得还不许我稍微的用些心机吗? 顾念这么想着,总算觉得心情好了很多。 俩人聊天至此,就各自又转去练了一会,等着长命百岁端了菜上来,各自吃了一些。 刚刚酒足水饱,自然是不适合运动的,顾念也不打算再练,这时候一身汗出的舒服,便叫何平戈:“何老闆,今儿个你也没事,咱们去看电影啊?” 这段时间忙的厉害,当初为何平戈弄回来的那台放映机,现在也是好久都没有开过了。 顾念也是想着之前和何平戈一起看电影看的挺舒服的,今天难得休闲,再懒懒的呆上一天也是好的,谁知道何平戈却拒绝道:“今儿个就算了吧。”
第199页 何平戈对顾念大多数时候只要不是特别为难的事情都没有拒绝的,故而这次拒绝叫顾念有点莫名:“怎么呢?” 何平戈道:“司令吃完饭歇息半个时辰,就该睡觉去了。” 顾念皱眉道:“大白天的睡什么觉啊?” 何平戈哄孩子似得哄她:“晚上可是有有趣的玩意儿,司令这会儿不去睡,晚上可是瞧不着的。” 顾念仍是不肯:“我这时候又睡不着。” 何平戈上次激将法有用,这次更加是用的得心应手了:“司令总不是和小孩子似得,还得听睡前故事吧?” 顾念这次不上当,还反将了何平戈一军道:“要是有的听,我自然不会反对的。” 何平戈这次把自己绕进去了,也有点无奈,只好嘆道:“那就我带司令回去,一个故事说完,刚好也就该睡了。” 恋爱中的人似乎总是这样,总觉得在一起的时间不够。 顾念之前一直对话本子里这样的情节嗤之以鼻,现在落在自己的身上了,才知道什么是艺术来源于现实。 屋子里暖融融的,窗子被厚实的绒布遮上了,屋子里昏暗的就剩下了一盏小灯,还有坐在灯旁静静的读着故事的何平戈。 温馨而美好,顾念刚刚冲过了澡,浑身都是舒坦的,在何平戈的声音里逐渐放松了自己,义无反顾的朝着梦乡里扎了过去。 有那么一瞬间,她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以前无法入睡的样子。 即便是睡着了,也会被噩梦惊吓,满头大汗的醒来,对着空荡荡的房间待到黎明。 顾念是从第一晚何平戈在自己的房间里面睡的时候,就知道了这个人对自己的睡眠有帮助,可是她却无法一直把他放在身边。 因为那个时候顾念还不能信他,她喜欢能睡个安稳觉,却也不喜欢需要在睡觉的时候,承担会丢掉性命的风险,所以安眠药就是她最好的选择。 让何平戈吃了药,所以顾念就可以安心的,不做噩梦的休息了。 不过现在似乎不必这么做,顾念也可以这么休息了。 顾念迷迷煳煳的想,现在如果何平戈想要杀她的话,那么真的是最好的机会了,因为她已经开始相信他了。 好眠无梦,顾念是被何平戈的声音叫醒的,一睁眼,屋子里仍是昏暗的,就连那一个小小的灯上,也被罩了一层轻纱,似乎是怕晃到顾念的眼睛似得。 顾念为这件事而有些高兴,可是浑身都泛着懒劲儿,又让顾念忍不住的瘪嘴道:“让我睡也是你,不让我睡也是你,何平戈,你是不是找打啊。” 何平戈是早就知道顾念有起床气的,所以被骂也没觉得奇怪,事实上对于何平戈来说,顾念能够没一醒来就直接把东西砸过来,已经是足够他高兴的了。 何平戈的声音放的轻柔,温和道:“司令该起身了,已经是下午了。” 顾念翻过了个身不理他,口中嘟囔道:“开什么玩笑,我才刚刚睡着。” 何平戈看着顾念这小孩子似得动作也没办法,只好又转去另外一边哄她:“司令这段时间太累了,又没有休息好,这是才补回来,所以才会觉得累,觉得刚睡就行。” 顾念仍是有些不相信,喊何平戈道:“你把窗帘掀开我看看。” 何平戈依言而往,将窗帘拉开了,很明显的看出外面天色已经有些昏暗了,顾念忍不住道:“我真是成猪了,吃完饭就睡一天。” 倒是少有听见人这么形容自己的,何平戈倒了杯水递给顾念道:“您太累了,早就该休息一下了。” 顾念看到天色后就做起来了,何平戈给她身后堆了几个大垫子,厚厚的软软的,顾念靠进去,跟靠在了云彩里似得。 从何平戈的手里接过了温度正好的茶,顾念喝的心满意足,越发觉得何平戈若是个女的,肯定是无数人想娶的那种,只不过也还好他是个男的,所以他现在的好,也就自己一个人知道。 顾念美滋滋的喝了一点水,又把眼睛瞟向了何平戈问道:“你睡了没有?” 何平戈点了点头道:“我自然也睡了,这也才没醒来多大一会儿。” 何平戈的声音清朗,身上的衣服也是连个褶皱都没有,顾念又看了看自己,不用想也知道自己的脸上肯定是带着刚睡醒的压痕,眼睛上还有眼屎,神情肯定是迷迷煳煳的不清醒。 这才是真正的刚醒来没多大一会儿,至于自己眼前的这个人嘛。 顾念上下的打量着他,然后口齿清楚的道:“虚伪。” 何平戈被这扑头盖脸砸来的两个字弄的哭笑不得,“我虽然是刚醒来,可洗脸漱口的时间倒是还有的。” 顾念撇了撇嘴,她忽然想起来相识这么久了,自己好像除了何平戈受伤那会之外,还没见过他狼狈的样子,每次看到他,都觉得是个风清月朗的人物,自己呢,只怕是这什么不好的样子,都已经被何平戈看过了。 越想越觉得有点亏的,顾念不由的默默决定,以后教何平戈的时候,一定是要全心全意的教的,争取让何平戈忍不住求饶才行。 顾念想了想那时候何平戈的样子,便不由的勾起了一点唇角,面上的表情却不做什么变化:“咱们接下来还有什么事?”
第200页 何平戈看着顾念逐渐清醒了过来,也适应了屋子里的光,就把小灯上的纱布取下来了:“年三十儿,自然是应该吃饺子包饺子了。” 顾念又喝了一口水道:“这种事你直接告诉长命百岁不就好了吗。” 何平戈道:“平时吃可以让他们动手,但是过年的时候,还是得自己包的吃着才好呢。” 顾念将杯子换给了何平戈道:“我不会。”眼里明明白白的意思,就是绝对不会动手的。 开玩笑啊,她是什么人,顾司令哎,要是让她手底下的人知道了她大年三十跟个小姑娘似得在家里窝着包饺子,那她还怎么领着大门打架,叫他们服气她啊。 说起来也好笑,顾念刚开始当司令的时候,不服她的人是真的很多,哪怕是她自己手底下的人,也总是有在背后悄悄议论的。 那时候有人听着这些话不顺眼,向顾念建议,说是直接把这些人拉出去抽一顿鞭子,或者直接打死,给底下人立个威风,以后底下的人也就不敢多说了。 其实这个办法在当时来说,应该是最为简单快捷的了,可是顾念却偏偏不爱用。 要是按打架来说,这群兵不一定有几个能打得过顾念的,是没错的是顾念作为女子的体力自然是不如这些五大三粗的老爷们,可是顾念这么多年的勤学苦练,也不是白费的,她自然有她自己的办法。 ☆、第一百一十六章 饺子 于是顾念当时就迎着那些人走了过去,问他们:“你们嫌我女气,不服气我,那么你们认为谁能赢得过我呢?” 一见着自己讨论的人在了面前,那几个人就不说话了,表面上看着是个顺从的样子,顾念却知道他们不一定是怎么腹诽自己。 于是顾念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的,召集了全军所有的人,在平地搭起了一个擂台来,她站在上面告诉所有人:“我顾念就是个女的,你们要是不服气在一个女人手底下做事,觉得那么谁可以赢得过我,那么你们就上来,只要你们能把我打倒,这个司令,我就让给你们来做,今天所有的兄弟都在这里,我顾念,说话算数。” 一个唾沫一个钉,顾念把这些话说给了台下所有人,也说给了她之前碰见的那几个人。 能够成为司令的诱惑不可谓不大,至少之前那几个人,看起来都已经心动了。 全场寂静,顾念心道他们这是担心自己秋后算帐,便又道:“只不过我话撂在这里,你们中间要是有人赢了,我把司令的位置让出去,我一个字都不带有的,但是若是你们输了,自然也得付出点代价。” 顾念的眼睛扫过底下的所有人,慢慢道:“都说军令如山,我不管你们在外面是什么样,可是在这里,老子是司令,老子就是老大,你们的老子娘,都得给我靠一边去,所以今天你们任何一个人都可以上来挑战我,但是要是你们输了,就一个人滚过去领二十鞭子,从此之后,我顾念说东你们不许往西去,听见了吗?” 顾念的嗓子通过简陋的传声筒传进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有个站在前面个子高大的人忽然笑着道:“你喊什么老子啊,你喊老娘不就行了吗?” 这句话喊出来的口气,简直是那种能叫人想直接拿枪给他一枪的语气,但是顾念没有这么做,她只是微微笑着去看向那个人:“你想上来?” 那人嬉皮笑脸的摇头道:“我上去干什么,男人打女人,我可还是要脸呢。” 顾念的面色毫不变化,甚至满不在意的道:“你如果怕输,我让你一只手。” 那个人讽刺顾念是个女人,他不是不想跟她打,而是不屑跟一个女人打,而顾念更是直接的告诉他,你连个女人都打不过。 那个人顿时便气的红了脸,直接跳上了擂台来,然后毫无疑问的是,他在短短的三招之内,就被顾念打下了擂台。 他身高体重的,打架的时候很有优势,但是顾念并不和他硬碰硬,寻着他薄弱的底盘几个攻击后,他便暂时性的瘸了腿倒下了台子了。 那个人直到自己掉下了台子,都没有反应过来顾念居然有这样的力量速度,回忆起之前的话,顿时觉得那些话像是一记记的巴掌打在自己的脸上,盖的生疼,所以更加涨红了脸,怒吼道:“我刚刚没有用心,你若是有胆子,便再和我来一次。” 说着,这个人就又要跳上擂台来,只不过他这边才刚刚挨到了擂台的边缘,就又被一脚踹下去了。 顾念就那么云淡风轻的背着手,低头去看他:“男子汉大丈夫,你别说话不算数,你现在既然输了,就乖乖的去领了鞭子,等你以后伤好了,何时要打,我奉陪到底。” 众目睽睽之下,这些事也都是之前说好的,那人虽然有些鲁莽,却也不是言而无信的人,腿脚虽然还有些跛,却也不叫人搀扶,自行走到了一边,将上衣扯了下来。 而顾念这个时候也就微微示意了自己身边的人,那人便从腰间抽了马鞭子,当着所有人的狠狠地抽了下去。 鞭子着肉声在场上响起,顾念笑着,缓缓的环视了场下,笑着道:“现在也有人替你们测试了我的水平,怎么样,我可足够跟你们一战吗,若是有人自认为强过方才那人的,便尽管上来就是。”
第201页 场里寂静了一会儿后,便有一个黑瘦的汉子跳了上来,他随手的将上衣一脱丢在一旁,露出一身横练的筋肉来。 很明显,这黑瘦汉子和之前挨打的大个子是一同的,只不过看起来大个子是走的稳扎稳打,这黑瘦汉子,怕就该是灵动偷袭一类了。 顾念见他自己把上衣脱了,就笑了道:“你倒是自觉,先脱了,等下就省的扒下来了。” 顾念这一声引得底下人发笑,那人冷哼道:“我那兄弟不过是一时大意才让你得手,你以为你还能再赢得我一次吗?” 黑瘦男子看起来人缘不错,这句话后,竟是有不少的人来为他叫好,倒是显得顾念这边有些冷清了,不过顾念倒是也不在意这个,只是略微退后一步,向着那黑瘦汉子勾了勾手,示意他出手。 那黑瘦男子倒是也不客气,不似那大个子似得托大,直接脚一踏地面,就朝着顾念沖了过去。 顾念起先倒是没把他放在心上,可是接连几次,拳头落在黑瘦男子的身上,不但没有打中人的感觉,还有点滑不留手的样子,便叫顾念有点好奇起来了。 手指轻轻一捻,手指上有点滑熘熘的,顾念就明白了,原来这个人的身上是涂了某种特殊的东西,让人抓不着他,而他动作又快,就导致对手只能被打挨打了。 这也是为什么这个人一上来就脱衣服的原因。 看的出这招的有用,这人应该靠着这招赢过不少次,只不过他对上顾念,就算他倒霉了。 顾念也就不直接打他上身,虚晃几招后,就直接拎着他腰侧的布带子然后一脚踹的那个人单膝跪下,那人挣扎了几次,却被顾念压制的动不了,最后就只能认输了。 后来还有几个人也上来,无一例外的被顾念打趴下。直到没人上来的时候,顾念瞅着底下问:“机会就这么一次,你们这次不上来,以后再不服气的话,可别怪我不给你们面子啊。” 底下的人互相看了看,也没人说话,后来有人喊道:“司令威武!” 然后随着这一声,其他的声音也都响了起来,一声声的,响彻了整个军营。 是从那一天起,顾念手底下的人才服了顾念。 而顾念也是从那一刻开始,真的开始把自己当个男人在用,她有意的不让自己在下属面前露出女性化的一面,而是只把强硬威武的那面展现给他们看。 久而久之下来,顾念居然是真的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在山寨里的时候,顾念因为好玩,也是跟着小孩子们一起学过包饺子的,只是到了军营里之后,太久不用,已经有些手生了。 何平戈仍在劝顾念道:“就包两个意思一下就好了。” 顾念严词拒绝:“一个也不会。” 何平戈也没办法了,只好软了口气道:“那司令看着我包怎么样?” 这个听起来倒是简单,顾念干脆利落的应道:“可行。” 何平戈看着顾念有点无奈,道:“那司令就下地吧。” “诺。”顾念直接把手伸给了何平戈,何平戈以为顾念是叫自己拉她起来,便也伸手去握住了顾念的手。 可是还不等何平戈用力呢,顾念就抢先用力把何平戈一扯,让何平戈倒在了床上,何平戈没有防备,吓的嚯了一声,才问道:“司令这是做什么啊?” 顾念一抬手给何平戈抱在怀里,鼻尖都是何平戈淡淡的香味儿,心情大好,不由得蹭了蹭,低声道:“困死了,抱一会儿,别说话。” 按理说何平戈本来应该直接给顾念叫起来的,可是看着顾念似乎真的是一副困的睁不开眼的样子,又有点不忍心了,软下了口气道:“那就再睡一会。” 伴随着何平戈的这句话,顾念就心安理得的睡了过去。 而何平戈是什么时候熘走的,她就不知道了。 顾念醒过来的时候,屋子里已经没有了人,本该何平戈躺着的那边被子,也是泛着冰凉的。 顾念有点不高兴的翻了个身,抱着被子蹭了蹭,这才又起来。 之前天色还是半亮着的,这会儿却已经暗色比较多了,也不知道这次睡了多久。 顾念走下楼去的时候,正巧看到楼下已经亮了灯,原本该在厨房里的东西,这会儿也都搬到了客厅里。 何平戈和着莺莺张生都坐在客厅里包饺子,何平戈是先听着顾念声音的,这会便仰头叫了一声:“司令。” 顾念仍有刚醒来的睏倦,懒懒应了一声:“嗯。” 莺莺和张生也都抬起头太叫:“司令。” 顾念对张生和莺莺的态度和对何平戈完全不一样,一见这两人,就不由的皱起了眉头:“他们两个怎么也在这里?” 何平戈一听,就知道顾念肯定是把之前答应带俩孩子一起吃饭的事儿给忘了,有点无奈的笑道:“过年了,总得一起吃个饭才有意思。” 看着顾念仍有些不高兴的样子,他温声劝道:“都是小孩子,司令就莫要计较了。” 顾念不再接这话,只是走到何平戈的身边坐下,瞧着他们桌上的成功有点好奇的问道:“包了多久了?” 何平戈略微挑了一下下巴示意:“之前都是在忙剁馅儿和面,现在也就是刚包起来。”
第202页 ☆、第一百一十七章 吃饭撒 果然,就如同何平戈说的,桌上的东西还没有多少,而且长的都差不多,乍一眼看过去,竟是分不清哪个是谁包的。 顾念刚开始的看的时候,还以为这都是出自一人之手,可是看得久了,才发觉三个人的手法都是一样的,这才导致了顾念分不出来。 顾念忍不住有点惊奇道:“你们这饺子包的都是一样的。” “是啊,这不是巧的很吗。”何平戈之前没注意这个,只想着赶紧包完,这会儿顾念一说,他便也有些奇怪了。 世间包饺子的手法许多,但若是要包出一般无二的来,除非是代代相传。 何平戈现在包饺子的方法,是他师父教的,包出来的饺子,形状就像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一样,看着就是十分的好看。 这个方法是师父自己看书的时候琢磨出来的,要说会的人,除了师父之外,也就是他们的这些徒弟了。 按理说,师父对归属感看的特别重,所以每次徒弟出门前,他都会把之前的徒弟的联繫方式,所在地址给他们一份,好让他们万一出了什么事的话,也不至于孤立无援。 而师父在和徒弟来信的时候,也会夹杂一份最近出去的徒弟的联繫方式,好方便新出去的徒弟,或是自高自傲,或是要面子不肯找师兄的这种事情发生。 何平戈一直是有和那名单上的师兄师弟们联络着的,可是对于这两人,他却一点印象也没有,这两人绝不可能是他的师弟。 若是不是师弟的话,那大概便是自己师兄弟的弟子? 可是这也不大对啊,按照规矩来说,莺莺和张生的年纪这般小,还不到可以出来跟班子的年纪,何平戈心中好奇,便问道:“你们两个这饺子,是谁教你们包的?” “自然是我们师父。”莺莺很是自然的答道。 何平戈于是又问:“你们的师父叫什么?” 之前三个人之间的气氛还算是融洽,可是这一句话也不知道是触动了什么神经,莺莺和张生的神情立马就紧张了起来:“这与何老闆似乎不干什么事吧?” 就连顾念也觉出来了这其中的不对,皱着眉道:“问话便答,这口气算是怎么回事?” 何平戈此时心里已经有了些答案,想必莺莺和张生应该是自己某位师兄师弟的弟子,这次大概是跑出来玩来了,所以便起了些回护的心,见顾念不高兴,忙打圆场道:“司令莫急我也不过是随便问问罢了。” 这么想着,何平戈又叫道:“百岁,去洗几个铜钱过来,要崭新的。” 顾念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走了,有点好奇道:“要铜钱做什么?” 何平戈笑着解释道:“饺子里包钱,就是说吃到钱的人,新的一年里,财运会特别好。”说完这个,何平戈也是有点不敢相信的问:“司令的家里没这习惯吗?” 顾念耸了耸肩道:“没有,山寨里都是一群吃饭狼吞虎咽的人,你给他们的饺子里包钱,还不等他们吃出来呢,都已经下肚了。” “原来如此。”何平戈自己试着脑补了一下他们的样子,倒是也十分有画面感,便不由的摇头笑了,从百岁的手里接过了洗干净的铜板,压进了饺子馅里。 一连包了几个后,何平戈也觉得只包这个有点没意思了,便道:“再拿些葱蒜辣椒和大酱来。” 何平戈如今在家里的地位,可以说天老大顾念老二他老三了,所以现在顾念明显没有反对,再加上何老闆又实在好看,所以小丫鬟们也是十分心甘情愿的被何平戈使唤来,使唤去。 何平戈说完话没多久的功夫,该有的东西就都放上桌子了,一样东西一小碟儿,倒是不会浪费,看来在家里都是干过活儿的。 顾念有点好奇的探过脖子来瞅:“这些又是什么意思?” 何平戈知道顾念不懂这些,解释起来也是十分的耐心,跟教小孩子似得:“葱是聪明,蒜是能掐会算,酱呢就说这个人脾气会硬,不好说服。” 顾念听着何平戈的话,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然后听何平戈把其他的都介绍了,只剩下辣椒没说,有些奇怪道:“那辣椒呢?” “这个啊。”何平戈的脸上露出了一点笑意,他总是那种沉静的人,现在是难得的露出了一点孩子气:“这个没什么意思,纯粹是整人的。” 顾念皱了皱眉,奇道:“你不是吃不得辣么,你就不怕你自己吃到了?” 何平戈淡淡笑道:“我对我的运气还是蛮自信的。” 何平戈这么一说,顾念就不服了啊,也道:“我对我的运气也很自信!” 在顾念的“监督”下,不多时,饺子就已经完成了,乱七八糟的什么馅儿都有,开始只是为了玩儿,图个吉利,到最后的时候,已经成为了刻意的为了整人了。 下饺子的时候,长命百岁看着锅里的东西真的感觉到了深深的恶意,也是第一次为自己不用跟这群主子一起吃饭而觉得庆幸。 别人家过年吃饺子是难得的好味道,但是顾念这里的,却是有点要人命的感觉。饺子起锅之后,长命百岁合着小丫鬟们将饺子端上了圆桌上。
第203页 因着这大年三十,每个人面上都是带了喜气的,就连张生和莺莺两个看见何平戈的时候脸上也都是带着笑的。 饺子是一拨一拨的煮,今晚上要守岁,所以菜都上的格外晚了些。 除了饺子自然还有其他的菜,只不过那些都是厨房里的师父做出了的,好吃是好吃。味道却是千篇一律的没什么变化,顾念早就吃的腻了,所以年菜各个只意思着吃了一点就上了头一盆饺子。 饺子不是分在小碗儿里呈上来的,而是直接一个陶瓷的大碗端进来的,一个人还端不动,得两人一起,盖子一揭开便看见了蒸腾的热气,香味散发出出来,一下子把大家的食慾又给勾起来。 还是得有规矩,长幼尊卑素来是不能忘记了,搁在其他人家里,素来得是家里年纪最长,辈分最高的人出来说几句话,大多是勉励和祝福,这时候再给自己心喜欢的几个孩子盛上几个饺子,表示对他们的祝福,这顿饭就算是可以吃了。 不过顾宅到底是和其他的地方不一样,年纪辈分算是算不了了,只能由顾念来作为这个说话的人。 这是一年的福气,是怎么也不能省略的。 为了防止顾念到时候不耐烦,何平戈是提早了好久就告诉顾念她得说点什么给大家听的,现在饺子都上桌了,就差顾念了。 只见顾念手里端着杯果酒正在出神。看着饺子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要是平时何平戈也是铁定不会去打搅顾念的,只是现在正是过年的时候,顾念不动也没人敢动,何平戈只好上前去轻轻碰了碰顾念。 顾念这才如同回神似得一笑,施施然的站起身来,端着酒杯到门口去了。 院子里黑匝匝的站了两队人,左边是今年军队里表现最好的士兵,右边是家里伺候的僕人丫鬟。 顾念是先对着左边说话的,她的声音不算太高,但是因为底气足的缘故,倒是可以让每个人都听得清的:“你们去年干的怎么样?” 一句话朴实无华的,问的屋子里的人都一愣,还好她手底下的人似乎是都习惯了顾念的说话方式,高声道:“还行!” 一个人说还行也还可以听,这么一堆人扯着嗓子开始喊,就有点震耳朵了。 顾念也是最近跟何平戈待的太久,安静习惯了,乍一听居然有点不适应。 顾念保持着面无表情的样子侧耳拿小手指掏了掏耳朵,又拍了拍另一侧的耳朵,这才感觉被他们这群大头兵震得嗡的一下的脑袋好了很多。 其实顾念这套动作倒是玩笑的意味比较多一点,底下的人看着也就都笑了。 顾念接着问:“今年打算怎么干?” 底下一群大头兵接着吼:“司令说咋干就咋干。” 顾念满意的点了点头,又问:“军营的猪宰了没有?” 大头兵贼开心,嚎的尤其大声:“宰了!” 开玩笑嘛,虽然说顾念从不亏待手底下的人,大过年的有肉吃,谁不高兴。 顾念对手底下的人一直是餵养的状态,我给你吃好的喝好的,你有啥事我也帮你,你给我拼命就行了,所以现在知道这群人都没收亏待才点了点头。 顾念和大头兵们的互动到此就算是告一段落了,她转向了身边的那个小团长问道:“杀猪菜都给士兵们发下去了吗?” 小团长也是难得见到顾念勐点头道:“发下去了,按照您说的,多多的肉,多多的菜,大米饭,馒头管饱!” 顾念这才满意的摆了摆手,“嗯。”了一声,示意他们可以走了。 小团长跑步归位,领着所有人对着顾念敬了个礼,这才跑步离开。 顾念也还了个礼,目送着他们离开,这才转向那边的家僕问道:“你们的碗里都有饺子了吗?” 不能怪顾念有不一样的对待,实在是士兵太多,包饺子包的太费时间,倒不如大油大肉的一盆杀猪菜叫人来的兴奋,而家里的这些,日常也少不了油水,所以还是饺子好一点。 士兵那边是个小团长带着,家僕这边则是管家带着,听见顾念问,便答道:“回司令,都煮上了,等会就起锅了。” 顾念点了点头,道:“行,都走吧。” ☆、第一百一十八章 出门转转 顾念脸上的表情没有怎么办,但话里的差别完全可以看得出,顾念是真的把那些小兵们当兄弟孩子们养着,反而是常在身边的这些,她倒是不怎么担心的。 顾念装模作样的念叨了几句后,就把士兵跟家里的僕人都轰走了,然后忙不迭的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先夹了一个饺子,代表可以开动了。 何平戈看的目瞪口呆,他都准备好听顾念的长篇大论了,可是没想到就这么就轻轻松松的结束了一年到尾的总结吗? 短的何平戈觉得不对,可仔细一想却好像没什么不对。 “你们去年干的怎么样?”这是对去年的询问。 “今年打算怎么干?”这是对今年的期许。 “军营的猪宰了没有?”这大概就算是夹饺子了。 如果现在不是过年的话,何平戈免不了是要扶额哀嘆一声的了,这么简单的年终总结,只怕也就只有顾念想得出来了吧。 估计她刚刚的发呆,也就是在琢磨着这个了。
第204页 何平戈有点哭笑不得的,却又觉得这果然是顾念做的事情,不按常理出牌。 想一想以后这样的日子还多着呢,何平戈也就对现在释然了,没想着要去说说顾念下次应该说的好一点,而是也跟着顾念去夹饺子了。 可是他这手才伸手出去,还不等何平戈抬手去夹饺子,顾念转了手腕把刚刚那个夹到了他的碗里,眨了眨眼睛,一副看热闹等着他吃下去的架势。 何平戈先是一愣,后来有点好笑的咂摸,自己原来想错了,杀猪不算是夹饺子,现在才是呢。 其实这事如果是在别人家里,这第一个饺子了是说明了这人在家里是多受宠了,可是何平戈和她一块包饺子,离着顾念近,大致放了些什么古怪玩意也有点数,碗里这个明显是顾念包的,只怕还是整人的意图比较明显。 何平戈看了顾念一眼,顾念的表情大概是有点期待着何平戈吃瘪,何平戈心知肚明,却故意不叫她如意,便云淡风轻的应了一句:“多谢司令,那我就不客气了。” 旁边两个小孩看着,哪里知道这些弯弯绕,他们只知道第一个饺子是祝福,满心欢喜着想着能不能得着顾念的饺子,却不料顾念第一个饺子看都没看他们,就直接给了何平戈,瞪着眼睛心里还挺不是滋味的。 正是过年的时候,也不好直接闹脾气,更何况之前那段时间的冷遇,也算是彻底的帮助莺莺和张生认清楚了自己的位置。 这里是顾宅,他们能因为顾念而得宠,自然也可以因为顾念而失宠。 张生怕莺莺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就直接抢在了莺莺做出什么事情来之前,夹了一个饺子放在顾念面前的碟子里面:“司令,您也尝尝这个。”算是彰显了自己的存在感。 顾念愣了愣,她对自己的运气很有自信,可是对面前这个小孩的运气还保持着观望。 说实话,虽然顾念应了何平戈的意思把这俩孩子也叫了过来,但是顾念是真打算把他俩当摆设的,这会儿见张生主动示好,便顿了一顿。 正是过年最讲一个运气,张生夹过来的饺子里也不知道里面有些什么,顾念有意不吃,可想着年三十不好抚了二人的好意,表面接过来之后藉口给他们师兄弟夹饺子,很快又悄无声息换了回去。 这边何平戈将顾念夹来的饺子咬了一口之后,见是韭菜鸡蛋馅的饺子,眉眼一下子舒展开了:“司令的运气自然是好的,这饺子的馅不错。”说完又给顾念夹了一个过去。 二人你一个我一个的,这碗中的饺子都要装满了,两个人的运气都很好,倒是没有踩中什么雷,还是莺莺最先吃到了一个包了满满辣根的饺子,一口下去呛得鼻子到天灵盖都通畅了一般,眼泪也被逼了出来。 顾念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惹得何平戈也一个忍不住唇角染了点笑意,莺莺看见了之后气的指他但是整个人都说不出话来,委委屈屈的去看了一眼自己的师哥,张生这会也憋着笑呢,给莺莺递过去了一杯水。 莺莺看着张生在笑,别也不由的笑了起来。 有人踩中了第一个雷,大家也就更加警惕起来了,莺莺尤其是,吃每一个饺子前,都要先把饺子在碗里夹开,确认里面的馅料没有问题再吃,何平戈吃着吃着,平静的脸上皱起了眉头,到好似眼里满满都是疑惑,嚼了两下:“司令,这个姜和蒜的馅...” 好在何平戈虽然不大喜欢姜味,但毕竟这也算是正常的调味料,所以倒也没有出丑,只是喝了口饺子汤就把口中的东西咽下去了。 单单是见着何平戈这副纠结的样子,就已经足够让顾念开心的了,更何况这个饺子是顾念做的呢,顾念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不过这笑声还是没有持续多久嘴巴里面的那个饺子就让她愣住了。 巧克力的和辣酱的结合,分明两个拨开都是自己喜欢的,合在一起的味道确实这么的意犹未尽... 顾念勐地喝了一大口的茶水唰了漱口就像是被激起来斗志一样,在座的各位已经不满足于自己给自己夹饺子了,开始挑选着饺子往别人碗里送过去。 说是玩的开心,却也不能不顾及身份,莺莺和张生是不大敢往顾念的碗里夹东西的,毕竟若是一般的也就算了,若是吃到不好的,总是怕顾念生气的,所以他俩多半是自己互相添一下饺子,而何平戈和顾念,也是战斗正酣了。 之前吃东西已经吃的半饱了,现在倒也不急着吃,都开始玩起来了,之前找饺子都是找正常的,现在却偏偏都爱找那种里面包着乱七八糟的馅儿的了。 发黑的肯定是酱,支支稜稜的一定是葱,至于这种有小小的捏痕的嘛,何平戈笑着将那个饺子加进了顾念的碗里。 顾念之前和何平戈你来我往的,都吃了点葱啊酱啊的,故而这时候看着何平戈夹过来的东西,便不由的有点警惕了起来。 之前的好歹还能稍微猜得到一点是什么东西,可是现在的这个却看不出有什么差别。 唯一的那个小捏痕也十分隐蔽,顾念不熟悉这个包法,自然是看不出来的。 不过也没什么所谓,反正何平戈夹过来了,顾念就是打算吃的,要不然岂不是要让何平戈以为自己怕了不成。 于是顾念就当着何平戈的面,直接夹起来了饺子,整个塞进嘴里了,带着一种视死如归的表情。
第205页 何平戈眼睁睁的看着顾念动作,还来不及阻止呢,就看见顾念的表情勐地就变了,一副十分苦恼的样子,紧接着她低下了头,一枚铜板就噹啷噹啷的掉进了盘子里。 何平戈笑着拍手恭喜她:“司令是我们中间第一个吃到钱的人,今年一定是最有财运的人。” 顾念瘪着嘴正牙痛呢,瞧了何平戈的样子忍不住哼一声:“我去年也是你们之间最有钱的。” 这话倒是无可反驳了,何平戈只好一笑作罢。 之后何平戈就专注于挑那种带着小掐痕的送到顾念的碗里了,一个个的小铜币掉进了碗里,噹啷噹啷的叫人心情大好。 等到顾念终于放下筷子的时候,她已经饱的不行了。 行军作战的时候,是很怕疲惫的,而吃饱了的时候,又是人们最为精神松懈的时候,所以顾念一般都是常年七八分饱,有时候甚至是会故意不吃饭,来让自己的精神在飢饿的作用下保持着清醒。 这次也是有何平戈陪着,顾念才吃了这么多下去。 暖暖的饺子在胃里躺着,引得顾念十分的昏昏欲睡。 何平戈指挥着丫鬟把碗碟都收了下去,回头正看见那那个打瞌睡的顾念。 有点忍不住的发笑,何平戈走过去轻声唤顾念:“司令可别睡啊,要是积了食晚上可是会胃痛的。” 顾念摆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捧了杯麦茶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 何平戈见顾念似乎是真的睏倦便也不催促,只在顾念杯子里的水喝的差不多了的时候,才问道:“司令想不想出去转转?” 顾念懒懒抬眼瞄了何平戈一眼道:“大过年的,有什么好转的。” 何平戈面上带笑,有点卖关子的意思:“正是今天,才最是有好看的呢。” 顾念的眼神在何平戈的脸上扫了几遍,想要找出点他的在想什么,却最终告以失败。 何平戈又劝顾念:“左右无事,权当消食了。” 这句话倒是有点用处,顾念摸了摸自己刚吃完饭软乎乎的小肚子,向何平戈伸手道:“也好,拉朕起来。” 何平戈有点啼笑皆非的,不过倒也近前去握住了顾念的手道:“得嘞,咱的皇上啊。” 顾念出门之前自然需要准备一点东西,平时低调着出门便也罢了,今天过年难免是有点乱的,顾念也不大想这么光杆司令的出门,所以就叫警卫队跟着一起,而长命和百岁,这会也就帮着顾念做洁面净手的工作。 顾念今天饭桌上看着这俩小孩也真是个小孩样,也不由的起了点心软,犹豫一刻后就松了口:“你们两个若是想玩也可以一起,只不过都带上两个小兵陪着,过年的时候太乱,别出了什么意外。” ☆、第一百一十九章 吓一跳 她之前防着他们,是担心他们是张振业的人,现在张振业里离的他们老远,顾念也不怕这俩小孩子能翻起什么浪花来,所以这才松了口。 莺莺和张生眼巴巴的看着顾念收拾,本以为自己是没有机会出去的,没想到现在峰迴路转,便不由得高兴起来,喜洋洋的道:“多谢司令。” 收拾完后,顾念和何平戈就并肩出门了,警卫队离了几步跟着,保持着能够听到顾念传唤,又不会打搅到顾念和张振业的距离。 晚上的风还是冷的,何平戈和顾念一人披了一件大氅,并肩在雪中而行的时候,倒是真有几分金童玉女的味道。 此时的街道是有些不如以前热闹了,不过是华灯初上的时间,街道上就已经没有人了,就连平时多的要命的小贩儿,现在也看不着一个。 顾念一边走,一边看着周围:“这是都回家过年了吧?” 何平戈点了点头笑道:“一年一次,大家应该都是想和家里聚聚的。” 这话倒是有理的,这些做生意的也是有家有室的,平时做这些事都是为了养家餬口。现在大年了,倒也是时候聚一聚了。 顾念虽然理解,却还是有点不高兴:“平时晚上出来还算是有点意思,现在空空的的,哪里有什么好玩的。” 她可是听着何平戈说有意思才出来的,何平戈可不会是打算带她看眉县这个黑乎乎的夜景吧? 这么想着,顾念便有点狐疑的对着何平戈投了一个眼神过去。 俩人此时也算是有些默契了,何平戈一眼就知道顾念在想什么,却也不辩解,只是笑着道:“司令跟我走就知道了。” 今晚的星星与月亮都特别好,照的街上亮堂堂的,顾念正是困着呢,走的有点不耐烦,问道:“还要多久,怎么不坐车?” 何平戈索性将顾念的手握在了自己的掌心牵着,搓热了手掌为顾念暖了暖手,带了几分哄小孩的意思:“不远了,坐车可是没有走路方便的。” 顾念虽然喜欢他掌心温暖,却也气他哄小孩似得哄自己,当即就是抬起一脚要踹何平戈,何平戈也是有准备,一个侧身就闪了过去,然后歪着头对顾念笑。 何平戈笑起来是真好看,顾念看着他的笑,就对他没办法了,只好随随便便的哼了一声,就牵着他的手跟他走了。 不过说起来也奇怪,这条街上还是冷冷清清的呢,不过才走了一条街,就已经开始热闹了起来,至少街上家里有灯的房子多了起来,也有了零零星星的几个小孩在街上玩。
第206页 顾念边走边看,心道这不会就是何平戈想让自己看的吧,回头正想问呢,却突然听到身前传来了一声枪响,顾念当即一惊,伸手护住了何平戈就急急的退了几步。 何平戈也是听到了这个声音,猝不及防的被顾念拉退了几步,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短暂一愣后就有些感动了起来。 顾念皱着眉头“嘿。”了一声,眼睛豹子似得扫视四周,似乎是在找声音的来源。 何平戈也往周围看了看,然后他轻轻的扯了一下顾念的袖子,叫她回神:“没事,不过是个小孩子放鞭炮的。” 何平戈说着,微微的扬了下巴往那边指了一下,顾念顺着何平戈看过去,果然在一个小院子的门口,正站着一对母子,小孩子的手里抓了一把红红的小鞭炮,看起来是从那种几百响儿一千响儿的里面拆出来的。 这也就是显而易见的了,刚刚那声类似枪响的声音是来源于何处了。 顾念看见是个小孩子也就放心了一点,再抽着鼻子闻了闻,果然,在自己刚刚一步前的位置,散落着一点红色的鞭炮皮,甚至还散发着新鲜的火药味。 刚刚的事情来的有点突然,警卫队稍微楞了一下后就已经把顾念和何平戈一起护在里面了,这时候领头的也看明白了怎么回事,当即脸就冷了,骂道:“谁们家的孩子这么不懂事,吓到了我们的司令,你该当何罪!” 站在小孩身边的母亲看起来也就三十来岁的样子,穿着十分的素雅清淡,髮髻上还簪着一朵白色绢花和一枚银簪子,看起来是个正在守孝的样子。 小孩的母亲也是没有想到现在的事情,顾念那个嘿一出口她就吓着了,等到警卫队哗啦啦的围上来的时候,她更是直接懵了,这会儿听见队长在喊,忙凑过来连声道歉:“司令,这……真是对不起,我们真的不是故意的。” 顾念上下打量了小孩的母亲一眼,然后招手叫过了警卫队的队长,贴着耳朵说了几句话。 警卫队的队长脸色稍微有点变化,扫了一眼母子后,忽然一指那位年轻的母亲道:“把她抓起来!” 警卫队的队员出了两个分别按住了年轻母亲的肩膀,年轻母亲当即就吓的白了脸,求饶道:“司令,司令饶命!” 小男孩自从扔出鞭炮吓着了人后就没敢说话了,这会儿看着自己的母亲被抓着,忙往母亲身边跑,可还没跑出两步去呢,就被另外一个队员给抓住了,一时间挣扎不止,手脚并用的想要挣脱束缚。 何平戈也没有料到还有这么一遭,也有点搞不清是在闹哪一出,略微的皱起了眉头,手掌扶在了顾念的手臂上,轻轻的唤了一声:“司令……?” 任是谁被这么吓了一遭生气也是难免的,可是若是因为这事就要大发雷霆的话…… 何平戈有点担心的看着顾念,顾念和自己这些人终究是有些不一样的,自己被吓了一遭估计也是说上两句就完事了,可是顾念毕竟是这群人的上头,平时也是需要一个威严在的,现在被个小小的鞭炮吓到了,也的确是有点没面子。 果然,顾念并没有理会何平戈的动作,只是对着警卫队的队长喊道:“拿我的枪来。” 警卫队的队长从腰间的挎包里掏出了枪递给了顾念,顾念将枪在手里掂量了一下,然后卡啦一声就把子弹夹卸下来了,将里面的子弹一颗颗的卸了出来在掌心摆好。 “我这里有五颗子弹,”顾念说:“你如果没死的话,我就放过你。” 年轻母亲的脸色更白了,早在顾念打退了刘大脑袋的时候,顾念的枪法之好就已经在眉县流传开了,一枚子弹百步穿杨都是小事,更何况是五颗子弹呢。 之前被拉到一边的小孩也使劲的拉扯着警卫员,一把小嗓子喊着:“坏蛋!是我扔的你!你不要动我妈妈!” 顾念闻声侧头看了一眼那小孩,当着他的面儿,笑着一枚枚的把子弹装进了墙里,道:“我知道是你扔的,所以我让你看着。” 子弹装好一推子弹夹枪就发出了卡啦的一声,年轻母亲已经抖的不行了,顾念抬手利落的就抠出了一枪,一声空弹声吓的那年轻母亲腿软极了。 顾念似乎是有点惊讶的把枪拿回来看了看,笑着道:“运气不错,你逃过了一枪。” 这句话说完,还不等别人说什么,顾念就又是扣了一枪出去。 这一次倒不是空枪了,枪口冒出来了火星子,后坐力震得顾念的手臂稍微抖了一下。 这一枪是擦着那年轻母亲的脚边儿落下来的,溅起的土星子星星点点的洒在了那黑青布的鞋面上。 连着两次受了惊吓,那年轻母亲已经如同惊弓之鸟似得了,看起来已经有些认命了,闭着眼睛等第三枪。 可是谁知道顾念却没有开枪,而是随手把枪又交付给了警卫队的队长,然后走向了那位母亲,示意身边的人都放开那位年轻母亲,笑着道:“成啦,你孩子吓了我一跳,我吓了你两跳,咱们扯平了。” 年轻母亲还有些颤巍巍的不敢相信自己这是死里逃生了,而那个被警卫员捉着的孩子,也被放开,跑到了母亲的身边来。 小孩儿警惕的看着顾念,虽然个子还不如妈妈的腰高,却是一副张开手臂将母亲护在身后的样子。
第207页 顾念看他这幅样子觉得实在是有趣,没长牙的小老虎也有了点自己的风采,不由的低笑一声,从口袋里取出一叠银元强行塞进了小孩的手里:“诺,压岁钱。” 小孩攥着钱不知道该不该拿,仰头想去看他娘,却被顾念强行又把脑袋给掰回来了:“但你可记住了啊,以后再吓着我,可就没那么好过了。” 小孩的脸色又流露出了一点害怕的神情来,顾念带了点难忍的笑意伸手揉一揉他的脑袋:“小心我叫你娘揍你屁股。” 一句半开玩笑的话,一下子缓和了在场的气氛,小孩的母亲颤抖着声音道:“谢谢……谢谢司令。” 只不过这句谢,是在谢压岁钱,还是谢刚刚的不杀,就不知道了。 年轻的母亲长的挺好看的,眉清目秀的一副好媳妇的样子,只是眼角的细纹有点不合年纪,顾念伸手过去拍了拍她的肩头道:“孩子挺好,养着吧,你以后有福。” 这句话的语调温和,那母亲竟是浮现出了一点泪光来。 而顾念也没用等她说什么,一句话说完,便领先走了。 何平戈将一切尽收眼底,忍不住的温暖好笑,追了几步上前和顾念并肩而行。 约摸着走了一段路,后面的人已经听不见两个人的声音了,何平戈侧头去看顾念:“司令还会看相?” 顾念有点没想到何平戈会这么问,当即有点疑惑了起来:“嗯?” 何平戈提醒道:“刚刚那对母子。” ☆、第一百二十章 我带钱了 顾念这才恍然大悟,她摇了摇头貌似是否认自己会看相的这件事,然后道:“现在的世道,这样一个女人带着孩子活的不容易,有人给个盼头,对她来说可是很好的。” 这句话说的有些深沉,顾念是难得的父母双全,家里又有足够的实力能够保护自己,可是她从马匪走到今天,也是看过了不少的人间事,在最开始的时候,她还曾经想帮过这些人,可是越到后面她越知道,这样的人太多,她是帮不过来的。 而且她也知道了,有时候这样的人需要的不一定是钱,有时候只是一点点希望而已。 何平戈看着顾念,一时间有点心中温暖。 顾念就是这样的人,表面上看起来大大咧咧,什么都不在乎,可是却是有着一颗柔软而温暖的心。 正是过年的时候,何平戈也不希望聊得这些惹的顾念不高兴,便侧耳听了听原处的声响,道:“听,快到了。” 顾念之前有点走神,现在被何平戈一说,便也集中了注意力去听,身后是星星点点的灯火,前面则是有点喧喧闹闹锣鼓喧天的声音,虽然离得远,却也隐隐能够听出一些来。 等到两个人再走了一条街到达了目的地的时候,眼前所看到的,已经是和顾念出门的时候,完全不一样的东西了。 整条街都挂了红彤彤的绸缎子,街边的小吃都开着店,还有好多推着小车的小贩也在叫卖。 街上有点拥堵,大人小孩的脸上都是喜气洋洋的,叫卖声恭喜声连成一片。 顾念有点没想到的看着眼前的场景,她其实还是蛮喜欢这样的场景的,只是面对了何平戈的期盼眼神,却仍是忍不住的口不对心的抱怨了一句:“怎么那么吵?” 她这个抱怨假的有点明显,何平戈看得出来却也不揭穿,只是笑着。 顾念其实还是有点对这样的喧杂场合稍微有一点担心的,比较越是乱的地方,如果有人存了二心,那么就是越好下手的。 只不过既然何平戈带自己过来,她也不愿意扫兴,便也没提这件事,只是有点好奇的问道:“人怎么都到这里来了?” 何平戈答道:“眉县的习惯,从前眉公子……” 何平戈和自己师父的关系一直没有怎么对外说过,所以即便是在外面说起自己的师父时,何平戈也不会叫眉公子师父,对于单单提起眉公子的时候,也会用晚辈对长辈的态度叙说,从不会有什么其他的。 这不过这次他已经带着顾念见过了自己的师父,这个说法就显得有点奇怪了,于是他在略微的顿了一顿后就开口了:“从前我师父会在这里唱一年的最后一台戏,连着几年之后,大家就都养成了习惯,每年过年都会热热闹闹的凑到这里来,直到我师父不唱戏了,也没有改变。” 顾念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内心不由得敬佩眉公子的能力,能只凭一个人的能力就吸引了这么多的人来,可见这个人是有着多么大的魅力了。 何平戈想带着顾念进到人群里,顾念却不肯,皱着眉道:“这么多人。” 何平戈诚诚恳恳,真心实意的劝她:“人多才热闹。” 顾念仍是一脸不可置否的表情,何平戈没办法,只好水润了一双眼睛,巴巴的盯着顾念,拿出一副小动物似得可怜样子:“一年一次,难得。” 顾念就知道何平戈会拿这招对付自己,可是当着看到了的时候,还是一边气的咬牙切齿,一边又没有办法的嘆气道:“怕了你了。” 何平戈得偿所愿,脸上的可怜神色立马就消失了,换成了一副喜悦的样子,直接拉上了顾念的手,跟着她往人群里钻。
第208页 现在的街上的人主要分成了一个小团一个小团的,小团都是由人围起来的,有的小团中间是杂耍,有的是武打,有的是卖药,还有的是套圈儿什么的。 顾念和何平戈左右也是没什么事的,索性就一路走一路看,从杂耍到卖药,每个都津津有味的看了一会儿。 终于在看到套圈的时候,顾念有点手痒了。 这东西对她没什么难度,只是看着在场的那么多人,一个个的试了那么多次都套不上,就有点觉得好胜心被激起来了。 只不过她虽然想玩,却又有点顾忌自己的面子,有点怕自己去玩这种东西太过孩子气。 正在顾念望圈儿兴嘆的时候,却有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伸到了她的面前,将一叠套圈送到了她的眼前:“我买了些来玩儿,司令要不要和我一起试试?” 声音熟悉,顾念顺着这只白皙的手往上一看,看见的就是何平戈笑意盈盈的脸。 何平戈应当是见惯了这些节目的,所以他一路走过来,也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特别高兴的样子,反倒是遇到了这个顾念感兴趣的东西,他也表现出了喜欢,这原因到底是什么,倒也算得上是清楚明白了。 顾念上下打量了何平戈一眼,他的鼻尖上有一点薄薄的汗,看起来他刚刚挤到了店家的身边,也是不大容易的。 被人看穿了心思稍微有点不好意思,可是顾念想了想自己的确是想玩的,便也不再矫情,伸手从何平戈的手里接过了套圈,走到了那根分界线面前。 你还别说,这套圈的礼品还真是称得上是丰盛,从手鍊到笔墨纸砚,还有书籍首饰,就连家里需要的锅碗瓢盆地盘都是有的。 顾念是为了个玩儿,倒是也不拘泥于一定要去拿什么,第一个本着试试力道的念头随手一抛,恰恰好就套在了一个玉簪子上。 这还是今天晚上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有人套中了东西,周围的人不由的都鼓起掌来,夸赞姑娘真是好运气。 那个老闆也是个会做生意的,一点儿也没有因为东西被套走就拉长了脸,反而是笑意盈盈的将玉簪子拿起来放进了顾念的手里,道:“顾念真是好运气,一开头就是碰头彩啊。” 顾念也不说话,倒是何平戈在旁边迎合着和老闆聊了两句。 顾念的注意力都在这簪子上,这簪子看起来倒不是特别值钱的,的确是玉倒不错,只是品质不大好,胜在雕琢古朴,应该是家里有手艺却没什么好条件的雕刻师雕刻出来的。 顾念素来不用这些玩意,索性一转手就把这个塞进了何平戈的怀里:“这个的头彩,我就赠予美人了。” 一句话带了点文绉绉又油腔滑调的意味,说的何平戈有点倒牙,又忍不住发笑,只好乖乖的将髮簪揣了起来,又等着顾念再扔。 之后的几个顾念倒是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有的是扔偏了点,有的是些个碗盆什么,都是些没意思的东西。 老闆也是没想到居然遇到了这样的能人,一把圈儿套下来,他摊位上的东西居然少了三分之一,不过他倒是也不恼,只是大笑着道:“不亏是何老闆带过来的人,出手果然是不同凡响啊。” 何平戈面对这话只是微笑却不说什么,毕竟顾念的身份在这里还不是那么好说的。 顾念也是没出声儿,只是蹲在自己的战利品旁边挑挑拣拣的看了一会,挑了几个好看点的小玩意塞进了警卫队队长的手里。 警卫队队长一收到东西整个人都严肃起来了,有点惶恐不安的去瞄顾念,看起来是一副生怕顾念看上了自己,而何平戈要找自己麻烦的样子。 顾念是看全了警卫队队长的表情的,一时间有点无奈,气的踹了他两脚:“你看你长得这个熊样,我能看上你咋的。这几个小玩意留着给你们队里家里有小孩的拿回去哄小孩玩儿。” 队长挨了两脚痛的龇牙咧嘴的却也不敢躲,听着了顾念的话才放心下来,抬手想要敬个礼,却又想起自己现在穿的是便服,索性就露出了个惨兮兮的笑,小声道:“保证完成任务。” 顾念处理完了队长,又转向了老闆道:“我就要那几个东西,其他的东西你收回去吧。” 老闆本来以为今天得大出血,却不料得了这么一句,犹豫了一下问道:“那我将钱折给您?” 顾念摆了摆手示意不要,老闆还想再说什么,何平戈却笑着道:“我们不是在乎这个的,都是大过年的不容易,算是送你的新年礼物了。” 这句话说完,何平戈回头再看的时候,顾念已经走远了,何平戈也不再多说什么,对着老闆拱了供手,就追着顾念追出去了。 这一阵子也就把感兴趣的东西玩的七七八八了,顾念也就对这些东西没什么想看的意思了,就只是背着手老大爷似得边走边看。 何平戈早几年也是看过这些,所以倒是也没有什么能够引起他的兴趣的,所以这会儿就跟着顾念一起,也是闲逛着。 何平戈的目光漫无目的的扫过各种小摊,忽然目光一亮,拉着顾念往一个挂着小饰品的小摊儿看了过去。 入眼所看到的,都是些大大小小的首饰,从发绳髮夹到手鍊项鍊,一概俱全。 看起来虽然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是好在种类繁多,倒是也有不少的小姑娘在旁边看。
第209页 顾念瞄了一眼就想走,何平戈却不肯,拉着顾念往那边凑:“看看这个,司令。” 再怎么不情愿,顾念也被何平戈给拉过去了,顾念皱着眉头看了那些东西急眼,咂咂舌道:“我可不喜欢这些小女儿家的东西。” 这话说完,她又想起何平戈唱戏的时候,经常是要做女装打扮的,说不定这里是有什么他看得上的,就有补充道:“你要是喜欢就拿,我带钱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玲珑骰子 何平戈只是笑,从那个摊位上拿起一条红绳来对着顾念晃了一晃:“司令不记得我说的那个海神娘娘的故事了吗?” 顾念当时可没少吐槽这个故事,自然不会忘记:“有点印象吧,怎么了。” 听到顾念记得,何平戈便松了一口气道:“虽然是传说不可全信,可是取个好意头也是好的。” 说完这句话,何平戈便给了钱给摊主,又问摊主借过来一把剪刀,将一根红绳一剪两半,分别绕在了自己和顾念的手腕上,这才道:“这样啊,以后咱们走到多远,也能找到彼此了。” 顾念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红绳,又看了看何平戈手腕上的,假装不满道:“他们书里可是缠在小指头上的。” 她问,何平戈倒也从善如流的回答:“您得拿枪,我得唱戏,缠在小指头上不方便,倒不如在手腕上,说不定比小指头上更牢固一点。” 这个回答倒是很得顾念的心,何平戈肯这么细心的想着是一回事,他那句更加牢固,才是真的哄了顾念开心的。 顾念心中喜悦,面上却不肯表露,只是拿指尖挑了一下手腕上的红绳,假装有点不满道:“大年就拿根红绳来煳弄我啊,你是不是也太省心了。” 要是一般的人被问了这么一句,怕是难免难堪,可是何平戈倒不是一般的人。 他也不找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只是我口说我心的一派正直:“司令现在这个位置上,要什么都不难的,我能给的,司令都有了,倒不如寻个巧儿,还叫司令记我记得牢一点。” ……。心里欢喜的想骂脏话了。 顾念都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耳朵尖是不是红的,但她能够肯定的是,现在要是有一片雪花能够落在自己的耳朵尖上的话,那么不出一秒钟,它肯定就会被立即蒸发了。 顾念咽了一口唾沫,想要让自己没出息的小心脏不要跳的那么厉害,可是几番尝试后,都以失败告终,顾念无可奈何了,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的确确的是栽在了这个长得好看,又会说话,还会做吃的,还知道无数好听故事的人的手里了。 现在的顾念和何平戈的手掌是交握在一起的,分别用那只带了红绳的手。 好看,真好看。 顾念觉得自己大概是真的没有出息了,光是一个红绳,她就能看出这么好来。 再看看旁边笑的云淡风轻的何平戈,顾念顿时生出一点不满来,凭什么我这么心情起起伏伏的,你在旁边跟没事人似得,不管怎么说,我也得叫你也尝尝我的感觉。 这么想着,顾念的脸色就带出一点要算计人似得笑来,伸手对着何平戈勾了勾手指道:“那你过来,我也给你一个礼物。” 何平戈先是不明所以的瞟了一下顾念的双手,一只手在和自己紧紧相握,另一只手正在勾手指叫自己过去,也不知道顾念是要从什么地方掏出来东西给自己。 不过虽然疑问,但是何平戈却是依然毫无疑问的离的顾念更近了一点。 顾念伸手握住了何平戈的肩膀,勐的给何平戈拉向了自己。 ……她原本是想亲一下何平戈的,但是没想到力气太大,这个吻有点惨烈,她甚至磕到了自己的牙齿。 嘴巴里面有点淡淡的血腥味,天地良心,除了战场上,顾念已经很少会受伤了,没想到现在却在阴沟里面翻船了。 不过顾念却丝毫不气馁,直接带着血腥味给了一个吻后霸气道:“你是我的人,我的就是你的,你想要什么都有,我也就不送那些重复的了,所以我也讨个巧,叫你好好的记住我。” 两个人不是没有接过吻,但这是第一次在这样人多的地方,于是就按照顾念所希望的,何平戈的心脏也勐烈的跳了起来。 他先是瞄了一下周围的人,随后发现那些警卫员很有眼神的围成了个圈,用背部对着两个人,竟是硬生生的在这种地方,给他们圈出来一个私密的小空间。 何平戈有点想笑,于是他也就真的笑的,他的手指轻轻的触碰了一下嘴唇,然后他认真的看向了顾念,点了点头道:“多谢司令,这份礼物,我很喜欢。” 他这一句话说的十分清晰,字正腔圆的,怕是他第一次上台的时候,也就这样了。 好巧不巧的,压着何平戈说话的尾音,远处忽然传来了尖锐的啸声,然后就是砰砰砰的烟花声。 顾念和何平戈一起并肩顺着烟花飞起的方向抬头看。 开始不过是一点颜色,却是勐然的炸裂,在夜晚的天空上,渲染出来一副五彩缤纷的美丽图画。 就如果一个人和另一个人的相遇相识相恋,从那么样的不起眼,到今天的美好,怕是谁也想不到,会有这么样的一天。
第210页 何平戈在烟花的间隙侧头看了看顾念,顾念正仰着头笑的开心。 再也没有比这再好的大年三十了,何平戈这样想着,然后他更紧的握住了顾念的手。 烟花结束后,就是第二年了,街上乱闹闹的一片,也不管街上的人是不是认识,都互相握着手恭喜起了新年好。 眉县的习惯其实是过了小年夜,从大年三十开始就是算一年了,但大多数时候,其他的人都还是会觉得这个烟花一放,才有过年了的气氛。 顾念哪怕是被警卫员护着,却也不可避免的被许多陌生的人揪着开始祝上新年好了。 不过她还算是好的,何平戈是真的被团团包围了,连个头髮丝也看不见了。 何老闆长得好看,平时都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的人物,现在难得离的大家这么近了,难免都想要上前握个手什么的。 顾念是眼睁睁的看着何平戈瞬时间就被人群淹没了的,她开始还有点想往外扒拉一下何平戈来着,可是后来,就只剩下想笑的冲动了。 好不容易的连拉带扯的给何平戈弄出来,何平戈的头上已经是薄薄的一层汗了。 顾念好笑的看他:“何老闆真是好生的受欢迎啊。” 何平戈没力气的抬眼看了顾念一下,摇头摆手道:“司令饶了我吧。” 顾念大笑,也不多说什么,随手招来一辆黄包车,跟着何平戈两个人坐车回家了。 至于警卫员同志们呢,就只好锻鍊一下身体了。 从下午到晚上闹了这么久,两人都是累极了,顾念这才明白为什么何平戈之前非要压着自己叫自己睡觉,要是不睡觉的话,估计顾念也撑不到现在。 随随便便的道了个晚安后,顾念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不知道是不是太累了,竟是一夜无梦。 顾念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长命百岁正等在门外,一听见顾念起床的声音,便走进来准备为顾念梳洗。 顾念没有起来的意思,抱着枕头翻了个身还打算再睡,可也是就一翻身,顾念摸着点不一样的东西。 有软有硬,细细长长的,顾念忍不住皱眉。 自己的警惕性一向是十分高的,房间的清扫一般只用长命百岁,其他人根本进入不到房间里面来,所以更别提放东西了。 如果不是长命百岁的话那就是何平戈? 顾念见长命百岁还在拿盆倒水什么的,就直接将枕头底下的东西拿到手里来看了。 东西是个被红纸包着的,包的倒是精细,只可惜顾念没有那个精细时间来拆,索性直接就给撕开了。 里面的东西掉到了顾念的手里,是个红绳拴着一枚晶莹剔透的骰子,里面还装着一枚红豆,最底下又是一串流苏。 似乎是个挂饰了,只不过好看是好看,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顾念皱着眉头有点想不明白,她在长命百岁给自己挑选衣物的时候假装不介意的问:“长命,百岁,你们知不知道往骰子里放个红豆是什么意思?” 一句话问的长命百岁有点懵:“骰子里面放红豆?”两人面面相觑了一阵子后有点好笑的开口:“我们还只听过赌场里面会在骰子里面灌水银好出老千,这莫非红豆也是什么新的方法吗?” 这可说到两条岔路上去了,顾念这会洗着脸也没时间反驳他们,索性就把口袋里的骰子拎出来递给了长命:“诺。” 往常这会顾念洗了脸长命百岁就该给她递上热毛巾了,可是这会俩人凑在一起正看骰子呢,也就没人管顾念了。 百岁恍然大悟道:“啊,原来是这一个啊。” “百岁你知道?”顾念自己闭着眼睛摸索着找到了毛巾,一睁眼就是看见了百岁笑成这个样子,便有点好奇。 百岁点点头道:“我之前就看着何老闆在拿着些东西磨,我有点好奇就过去看,他是在把某一个有着坚硬小壳子的东西,弄了好久才到现在的地步呢。” “他亲手做的?”顾念有点惊讶,她虽然猜到了是何平戈送的,却没有想到是他自己做的。 百岁是一直很喜欢何平戈的,顾念太累了,能够有何平戈这样的一个人陪着就特别好,尤其是当何平戈是真心为了顾念好的时候,她就更高兴了。 按理来说她是个小丫鬟,本来也不该多话什么,但是她本身就跟顾念混久了。顾念也不介意她说什么,她既然也就滔滔不绝了起来:“是啊,我当时问要送给谁,他也不肯说,现在倒是不必问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婉儿去哪里了 百岁说着话的时候,两只眼睛笑的弯弯的,看起来竟是比自己得了别人的东西还要高兴些。 顾念知道这小姑娘是为自己开心,便也不说什么,只是问道:“那他有没有说过,这个东西的意思是什么?” 百岁一顿:“有说过,我想一想啊。” 到底是有点久的事情了,百岁纵然是记性好可是却有些不记得了,想了想才道:“何老闆说着是一首诗里的一句话叫做:“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君知否。” 这倒是挺好听的一句诗,顾念的脸上带出一点笑意来,不由得道:“有点意思。” 顾念在跟百岁聊天的时候,长命一直都是勤勤恳恳的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等顾念回过神来的时候,身上的衣服已经差不多穿好了。
第211页 今儿个是大年初一,前来拜访的人肯定是不少的,所以顾念也就没有穿平时的便服,而是一身笔挺的军装穿在了身上。 顾念是真的身材好,细腰长腿的,把军装也衬得好看了不少,一双铮亮的军靴也将系带扎的紧紧的,显出带着薄薄肌肉的小腿来。 顾念对着镜子把自己打量了一瞬,觉得倒是还能看得过眼,便就不再管了,只朝着长命道:“我的红豆呢?” 长命忙从一旁的架子上给顾念把那个玲珑骰子拿了过来,道:“在这。” 顾念将这东西接在手里,越看越是觉得顺眼,索性就直接系在了自己的皮带边儿上。 顾念这一身军装看起来一股子禁慾范儿,唯独这个玲珑骰子红晃晃的扎眼,长命忍不住劝道:“司令,这可有点不搭啊。” 天地良心,她也知道自家顾司令跟何老闆的关系好,只是这颜色差的如此之大,她实在是没办法不说,至于她说了顾念听不听,那就是顾念的事情了。 果不其然,在长命这话说完后,顾念也是对着镜子从新的审视了一下自己。 看得出,她也是觉得稍微有那么一点点的不搭,可是随即她就一挥手道:“管他搭不搭的,我家何老闆这么辛苦送我的东西,我可得叫所有人的看看。” 一句话说的骄傲无比,怕是她之前得着那些人送的枪的时候,也没有过这么明显的情绪。 顾念就是这么一身军装晃荡着腰间的骰子下到了客厅里的,客厅里何平戈早已经等在哪里了,见她下来,目光便落在了她的腰间,笑着问道:“司令对我的礼物可还算喜欢吗?” 顾念心中欢喜,却不肯明说,只是随便哼哈了两声道:“勉勉强强,马马虎虎。” 何平戈知道顾念,便只当是喜欢听了,认真的点了头道:“做的倒是差了一点,主要是第一次做,没什么经验,以后就好了。” 何平戈这话一说出口,顾念别皱了眉:“你以后不要做了。” 她说怎么最近何平戈的手上总是缠着点小布条,她以为是他不小心弄伤了直到今天听了百岁的话,她才知道估计那些伤,都是为了磨那个骰子出来的。 顾念在何平戈的身边坐下,握起了他的手仔细来看,上面的伤倒是都好了,只留下了一点淡淡的痕迹和老茧。 其实这倒不什么大事,谁的手上没点老茧,可是顾念却看不得何平戈身上这样,有点不满意的道:“好好的一双手弄的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在家把你当童养媳了,天天的叫你烧火做饭了呢。” 何平戈倒是不在意手上的这些,坦然由着顾念看,甚至笑道:“司令若是肯吃,我倒也是不介意的。” “没出息。”顾念瞪他一眼:“你是我的角儿,你就好好的给我唱戏就得了。” 何平戈被顾念这副样子逗笑了:“我喜欢司令,为司令做点吃的,倒也没什么不好的。” 顾念依旧不肯,只是道:“你不是做这种事的人。” 何平戈道:“司令又不是不知道,做什么事该是什么人,从来就没有这么明确的定数的,人说女子不该从军,可古有穆桂英花木兰,今有您,您做的,也从来不会差了谁去。” 顾念被他说的哑口无言,想了想直接耍起了威风道:“我说不许就是不许,你是司令还是我是司令啊。” 何平戈颇有点秀才遇到兵的感觉,也就不再辩驳,只笑着道:“好好好,听司令的便是。” 两人聊了这些时候,饭菜也都上到了桌上,大年初一是格外要丰盛些的,加上两人昨晚在街上玩的挺晚,也就多吃了些。 毕竟晚些时候有人过来,也是颇为费神的事。 何平戈本来打算吃完饭就走到,顾念却非要拉着他坐下,说等会无聊,没有何平戈陪着的话就没意思,何平戈也没办法,只好也坐在旁边假装看不懂那些人的眼神。 纵然是顾念说过了不喜欢人来拜访,可是那些来来往往的人,也是足足的到了初五才消停。 张副官看着名单跟顾念说基本上的人都见完了的时候,顾念简直想要跳起来欢唿一声,但是鑑于足足忙了五天,她还是没跳起来,只是懒懒的应了一声,算是知道了。 又歇了一会,顾念自觉缓过来一点劲儿了,抬脚踢了一下何平戈问道:“何平戈,我明个儿教你拳脚怎么样?” 何平戈也是有些累了,被顾念踢了两下也没动,只是笑着道:“司令要教我自然是高兴学的,只是这几天不行,过几天再说吧。” 顾念扔了他个眼神问道:“怎么的?你也累啊?” 何平戈摇了摇头道:“司令忘记了,我和那些小朋友,还有一台戏没有唱呢。” 顾念这会脑袋跟浆煳似得,想了想才想起来,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嘆道:“年还没过完呢,就要闹啊。” 何平戈缓过一点力气了,坐在顾念身边帮她捏捏手臂,安抚道:“早弄完了早省事,何况这段时间大家都是比较闲着,就权当是过年添点彩儿了。” 顾念不可置否的耸了耸肩问道:“有没有什么要我帮忙的?” 何平戈不跟她客气:“倒是还真有。”
第212页 顾念一挑眉,倒是很有了点兴趣道:“你且说。” 何平戈说:“我们三人若是要比,自然是要在不同的地方,我的园子是离城中太近,对他们不大公平,所以想请司令帮我们建上两个戏台。不需要太好,三天后可以拆的那种就行。” 说实话,顾念开始还在想是不是何平戈要自己给他捧场什么的,还打算端个架子,可现在听了是这件事,顿时就没了兴趣:“这么大点的小事,简单极了,我手底下的那堆人,干别的不行,这两膀子力气还是有的,两天时间,你瞧好吧。” 何平戈作势拱手道:“那就多谢司令了。” 顾念随便的摆了摆手算是应下了何平戈的谢,又强调道:“你也好好的别给我丢脸啊。” 何平戈成竹在胸的点了头:“司令放心。” 自打这边顾念应下了何平戈,那边也就开始把搭建戏台的事提上了日程。 都是血气方刚的小子,过年的时候休息了几天,正是一身的劲儿没地方用呢,这会有点事干,倒是都没抱怨的,一个个干的热火朝天,不过是两天的时间,城东城西就各自的立了一个戏台起来。 何平戈不想欺负小孩,便叫俩小孩先选了位置,而他后拿了城西的戏台。 从打开始建造戏台的时候,何老闆要和人打擂的事情就已经说出去了,所以当初八早上的锣鼓声一响起来的时候,大人小孩就都带着小板凳奔着两边的戏台去了。 莺莺张生那边是他当时被送给顾念的时候带过来的那个戏班子,何平戈这边则是他平时自己的那个戏班子。 何平戈和婉儿是从小一起学的东西,他原本想这次也找婉儿一起过来,两个人配合默契,也将戏演的会好看一些。 虽然说何平戈有心不欺负俩小孩,可是古话里说的好,戏比天大,他既然要唱,自然是打算把最好的一齣戏带给观众的。 为了这件事,何平戈曾是特意的回了戏班子去找婉儿,一来是想找她帮忙,二来呢,也是想通过这次合作,把之前的误会都消除掉。 何平戈计划的很好,甚至还带了点婉儿爱吃的点心去,可是戏班子里却是怎么着也寻不见人,何平戈心中颇有一点奇怪,随便抓来了个人来问,可是却得知,婉儿自从那次去跟何平戈吃饭后,过了几天就没回来了。 何平戈心中顿时一紧,第一个想法就是莫不是顾念被婉儿惹恼,所以…… 只不过这个念头才刚一出来,就被何平戈自己掐灭了。 若是以前他起这样的怀疑还好,可是这么久的相处,他已经是很清楚了顾念是什么样的人,这样的事,她是不会做的,就算是做,也会是光明正大的做,而不是这么的偷偷摸摸的。 何平戈心里仍是有些不安,就又问:“那她的房间里的东西,可少了什么吗?” 那人便答:“只听说少了几件日常的衣服,其他的就不知了。” 短短一句话,却叫何平戈安心下来了,若是家里什么东西都没有少,何平戈肯定会是觉得婉儿遭遇了什么不测,可是看现在既然是带了衣服走的,那么说不定就只是因为那次的事情恼了,闹了一点别扭,所以回了师父那边散心罢了。 这么一想,何平戈也就露了笑出来,对着那人道了谢,又找戏班主确认了初八往后三天的事,这才回了顾宅。 ☆、第一百二十三章 净手煲汤 没了婉儿搭档,何平戈便就重新改了改自己的戏单子,莺莺张生那边是一个唱旦角一个唱生角儿的,肯定是都会选爱情的戏剧,这个还是挺被人喜欢的,何平戈这边没了搭档,唱这种戏是肯定唱不好的,索性也就放弃了磨合,直接唱起独角戏了。 何平戈这边第一天唱的是白蛇传,唱的是白娘子为救许仙独上天庭求取仙药,一场戏唱念做打,手眼身法步都上全了,底下人巴掌拍了个震天响。 何平戈今天的戏唱的格外专心,冬天正冷,唱到悲愤之时,竟是十分巧合的掉下了雪来,白娘子的一身白色衣衫隐在雪后,唱腔婉转哀泣,竟是有些个小姑娘,不由得落了泪下来。 一场戏唱罢,虽然是冬天,可是何平戈的身上,却也已经出了薄薄的一身汗,贴身的底衣怕是已经湿透了。 何平戈朝着台底下道了谢便转回了幕后。 虽然他开始就没有想顾念会来可谢幕的时候特意找了找台下见真的没有人,还是不免的有点失望的。 只不过他的失望倒是也没有维持太久,只不过是转去了后台,他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顾念的确是没有在台下坐着,她正一如既往的十分不客气的霸占了他的化妆檯。 何平戈心中欢喜,口中却问道:“司令怎么来了?” 顾念这时候正在挑挑拣拣的去看何平戈首饰匣子里的东西,其中自己送过的那个玉簪子,倒是也珍而重之的放在里面。 何平戈现在的身份又不是刚出茅庐的小伙子,早就不用那些廉价的塑料带上彩色颜料的东西了,首饰匣子里面这些戏上用的,多半都是真傢伙。 珍珠圆润,玛瑙通透,就连那些细细碎碎的小钻石,也都赫赫的发着光。 这样的一切都衬得顾念送过的这根簪子,在这里格格不入。
第213页 只不过顾念这傢伙倒也是没有自觉性,非但不觉得自己的簪子不好,还特意的把自己的簪子从首饰匣子里拿了出来,堂堂正正的摆在了化妆檯最显眼的地方。 何平戈问话的时候,顾念还没有看完呢,捏着一根东珠簪子转过来,上下给何平戈打量了一眼,一挑眉也没有点司令样子,反而像是个不务正业的富家公子哥:“为你捧场不好啊?” 何平戈避过这话不答,又把顾念送的簪子塞进了首饰匣子里,他当然不是觉得这簪子在外面放着丢脸,而是怕这东西万一放在外面,龙套们看着不值钱就不加小心,万一被摔了了不好了。 将东西收拾好,何平戈才算是松了一口气,转而问道:“司令往那边去看过吗?” 顾念瘪着嘴蛮大不高兴的看着自己的簪子被收起来,哼了一声问他:“怎么的啊,还想刺探敌情啊?” 何平戈不接话,只是朝着顾念笑了一下,就转去卸妆了。 顾念也就不卖关子,直接道:“那边不如你这里,去的人不太多。” 何平戈虽然对自己的能力有些信心,却也没觉得两方的差距能够大到肉眼可见的地步,当即便摇头笑着道:“司令这话怕是带了个人的情绪。” 顾念瞪他:“我说话你还不信吗?” 何平戈眨眨眼却不说信不信,只是笑:“晚上统计票数就知道了。” 和何平戈这边一齣戏唱完了就歇一歇不一样,莺莺和张生那边有两个人,休息的机会也就多了,索性就将时间安排的密不透风的,莺莺歇着张生上场,张生歇着莺莺便来。 好容易过了太阳下山的时候,他们那边便也停了锣鼓。 两边是在城中的戏园子结算票数的,不过也不到戏园子里面,都是在外面放了一块板子,晚上过来统计票数,统计出来的,就直接写在板子上,最后三天相加,票数最多的人为胜。 而这票,是每晚商议出的新样子,免得有人第二天会用前一天的票作假。 商议完了,就会交给那边印花,一个晚上印出六百张,第二天一文钱一张的在梨园卖出去。 而限定六百,除了怕地方不够之外,也是为了第二天好算票数,若是两家相加多出了六百,那么必然就是有人造假了。 其实按照何平戈如今的身份来说,一文钱一张的票价,几乎是和白送差不多了,只是碍于身份,不能演白戏,这才必须得收一点钱来意思一下。 两家一家抱了一个木箱子过来,这个木箱子是唱戏的时候摆在门口的,每一个人进来,就要扔一张票进去,一人一票,没有票是不许进去的。 板子早已经立好了,算票的人是长命和百岁,在两个人在板子面前等着,另外两个小丫鬟从木箱子里拿票,每拿出五张,两人便会在正字上填上一笔。 唱票的时间没用许久,不多时,便已经完成,其实倒是也不必仔细的来算,单单是看那同样大小的字,何平戈那边比莺莺张生那边多出了两排,就已经知道了今天的胜负了。 莺莺张生来的时候,心情还算得上是不错,毕竟那沉甸甸的木箱子拿出来就有底气,可现在算完了,脸色就有些不好了。 倒也不是这两个人心理素质不好,只那区区的两排,可就是两百多人呢。 一共六百人,何平戈那边独占了将近四百。 张生勉强耐得住性子,轻轻的拍了拍莺莺的手算是安慰,然后转向了何平戈道:“还有两天。” 何平戈面色毫不变化,只是点了点头道:“我知道。” 张生的脸色有些不好,到底是年纪小心理承受能力差了点,总觉得在这里待着的时候,所有人的眼睛都在往自己的身上看,索性就不再留在此地,只是拉着莺莺一起对来围观的人都拱了拱手道:“有劳诸位了,”然后又转向了何平戈道:“明个再见。” 瞧着张生走远,周围围观的人也都纷纷的散去了,顾念拿胳膊肘捅了捅何平戈道:“怎么样,我就说你比较多吧,还不信我。” 何平戈心道自己之前不过是那么随口的一句,却叫顾念记到现在,有点好笑:“还不到最后一天,现在说什么都太早了。” 顾念有点漫不经心道:“你就是太小心了,现在差了将近一半儿,你的实力在这里摆着呢,你还担心什么?” 顾念打算对何平戈太有自信了,她是两边的戏都听过的,至少在她的眼里,这莺莺和张生和何平戈是没有可比之处的。 何平戈被顾念这爆棚的自信吹鼓到有些啼笑皆非,看了看周围的人虽然散去了不少,却还有许多没走远,忙捏了捏顾念的手示意她不要再说:“司令这可不是用兵之道。” 骄兵必败的道理,顾念还是知道的,被何平戈这么一提醒,就反应过来了,只不过她是觉得用兵虽然如此,可是这话用在何平戈的身上却不合适。 她是见过何平戈站在高台上云淡风轻的样子,她是觉得他怎么着都很好的,见这会儿何平戈总是否决自己的话,便也有了点想嘆气。 何平戈是从底下上来的,一路上看过自己的这个职业是多么的被人瞧不起,又受过那么多的苦,所以其实骨子里对自己并不是十分的高看,这也就导致了为什么之后的何平戈在外人的眼里是有点傲的。
第214页 其实傲不是因为自负,而是因为太想做好了,又太怕失败了,才多出了这么点的不近人情的样子。 顾念心知如此,可是这是何平戈长久以往已经形成了的性格,光靠顾念自己几句话也是改不过来的,索性摆了摆手嘆气道:“懒得理你了,回家吧。” 一路上开了车到家倒是很快的,何平戈也是有些疲倦了,才一到家,便道:“明天还有事,司令若是无事,我便先睡去了。” 顾念拦着他道:“不急,将这个喝了。” 何平戈顺着顾念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桌面上一个小小的瓦罐儿,有些好奇道:“这是?” 顾念懒得动手,直接指挥人把瓦罐端在了两个人的面前,垫了块儿布将那块布一揭开,颇带了一点自豪道:“冰糖雪梨银耳水,保护嗓子的,你今天唱的格外多些,之前又陪着我忙没有时间长时间的唱戏,我怕你不适应,所以叫人煮了养嗓子的。” 不得不说,何平戈是自幼练起来的童子功,这段时间虽然忙,却也是有着天天的吊嗓子,不至于说唱上一天就嗓子疼,可是见顾念这样,却还是有些感动的。 顾念这个人大大咧咧,自己受伤了都不咋在意,有时候身上一道小伤都能因为她的忘记换药或是总是沾水而弄的反反覆覆,这也就更加显得她现在记得住何平戈的事情珍贵。 越是感动的时候,何平戈是越是说不出什么话来了,只好干巴巴的道声:“司令有心了。” 他有点担心自己这样的回应会太显得冷淡,不过还好,显然顾念也没有在意这个,她直接叫人又拿来了一个青花瓷的小碗儿,叫人盛了水来给何平戈喝。 白瓷的碗里是晶莹剔透的银耳和透亮的水,光是看着就觉得利索极了,何平戈盛了一点银耳和汤水一起送入口中,甘甜爽口,十分润喉。 顾念忍不住问他:“味道如何?” ☆、第一百二十四章 送茶来的人呢 味道自然是极好的,何平戈的脸上带了淡淡的笑,他还是很少看到顾念这副有点着急的样子,故意沉吟了一会儿才道:“我还以为到了司令的程度,应该给我喝燕窝才对。” 顾念一皱眉:“你还讲究这个?” 她瞅着锅里的东西咂了咂嘴道:“我是没看出燕窝有什么的好的来,之前有段时间想尝尝,结果弄了点上好的来,煮过了黏煳煳的,我就从此没再吃了。” 大概是说了几句后,她觉得自己这话有点像是不肯给何平戈吃,便又道:“你要是想吃,我明天叫人煮给你。” 何平戈失笑,他知道顾念是言出必行的人,忙道:“不必麻烦了,司令能帮我想着,我就已经很高兴了。” 看着两个人这样子,百岁在旁边笑眯眯的道:“司令可不单单是帮何老闆想着哦,今天的银耳可是司令亲自挑的,材料也是司令加的哦。” 顾念本来是在旁边懒散的坐着,一听这句话,骤然就紧张起来了些,欲盖弥彰的道:“咳。我不过是闲着无聊了,随便弄弄罢了,烧火又不是我烧的。” 如果说之前就已经感动,那么现在何平戈是真的不知道说什么了。 他当然不会相信顾念说的什么闲着无聊的话。 但是他还记得,当初和顾念说的,为喜欢的人做东西吃,是很好的事。 也不知道顾念是不是因为这件事,才会这么做。 何平戈心中软和,却不知道要说写什么,斟酌许久,才轻声道:“多谢司令,再也没有比这更好味道的了。” 两个人都不大习惯这样正正经经的道谢的气氛,不但何平戈有点语塞,就连顾念也觉得别扭极了,索性直接道:“行了你,你自己喝着,我去睡了。” 不知道是不是昨晚那碗汤水喝的心里高兴,何平戈这晚上做梦都觉得甜滋滋的,梦中是他小时候的样子,不过这次他虽然是小孩子,却是早早就遇见了顾念。 拉筋疼的正哭呢,便看着有个短头髮的小姑娘冲着他走过来,手里还端着一碗汤水,对他说:“来,甜甜嘴就不疼了。” 何平戈醒来后,不由得揉了揉头,暗笑自己实在是有些没出息,不过是一碗汤水,就做了一夜的梦。 不过关于甜甜嘴就不疼了这句话,何平戈倒是的确对婉儿说过,那时候何平戈仅有的那么一点钱,大多都换成了糖块,偷偷的藏在了小盒子里,等着婉儿哭了的时候,就拿出来叫她咬上一小口来甜甜嘴。 也不知道婉儿回到了师父那边怎么样了,之前婉儿乱说话害的自己一过去就挨了师父的一顿手板儿的事情还歷歷在目,只希望这一次婉儿不要乱说了。 何平戈心有余悸的揉了揉手心,毕竟师父打人是真疼,从小到大的,师父的打人技术似乎是练出来了,打人又疼还不留伤,何平戈那次疼的可以,可是没过过久,手上就一点也看不出来了。 要不然只怕是当时和顾念两个人一起坦白心扉的时候还要红着掌心,就太可怜了。 何平戈胡思乱想的这一阵子,天已经大亮了,他索性也就直接收拾收拾起身了。 顾念似乎今天有人来访,一大早就跟着人在办公室里嘀嘀咕咕,所以何平戈也就没有等她,而是自己奔着那边去了。
第215页 何平戈今天去的比昨天稍微晚一点,他过去的时候,其他人基本上人都已经到齐了。 何平戈并不急于去上妆什么的,而是在班子里面转了一圈。 这次的打戏擂,紧张的不单单是何平戈自己,还有班子里的人也是一样的,毕竟何平戈是这个戏班子的台柱子,若是他输给了这样名不见经传的的小傢伙的话,那么他们也是会跟着没面子的。 何平戈的人缘挺好的,一路上走过来都是打招唿叫着:“何老闆来了。”的。 何平戈也都笑着,一一给予了回应,他来戏班子不是为了别的,一个呢是要看看东西准备的怎么样,一个呢,也是为了让这些人看到自己能够定定心。 一切都还蛮风平浪静的,只不过何平戈这边正在和人询问今天的事情的时候,原处却一个人一阵风似得刮过,急匆匆的就走远了,甚至在勐的撞上了何平戈的肩头。 何平戈毫无防备,被撞的轻声嘶了一声,忍不住有点奇怪道:“刚刚走过去的是什么人?” 和何平戈说话的这个人算是个管事的,只是现在却也皱了眉摇头道:“我也不清楚,他说是司令派过来的人,来照顾何老闆的。” 何平戈有点好笑:“我又不是孩子,哪里要什么照顾。” 不过这样的话,倒是也说得通了,顾念自己有时候性子就会燥,应该是当兵的都有点这样,所以这才会有了之前的那档子事。 这么一想,何平戈倒是也就不在意了。 那管事的人见何平戈的面色缓和,就知道他不在意这事了,也就捧着道:“许是怕您这两天累,司令心疼吧。” 何平戈对这种打趣想向来是没有办法的,只是随便摆了摆手,就又去看别的地方了。 当他一圈转完,回到了化妆檯前的时候,正巧看见之前撞自己的那个人正在收拾化妆檯,一见何平戈过来,便侧过了身子让出化妆檯来,指着化妆檯道:“何老闆,这都帮您收拾好了。” 何平戈是不大喜欢别人动自己的东西的,只不过这人是顾念派过来的,顾念出于好心,何平戈自然也不好说什么让人难堪的话,便只笑笑作罢。 那人见何平戈的神色如此,便不再说什么,转去了另外一边做事,而何平戈也从新将自己的东西归位,开始化妆。 妆容过半,那人突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又转过来,手里还端着一杯茶道:“这茶是特意给您煮的,润润嗓子吧。” 何平戈之前被他动了化妆檯上的东西有些不悦,这会儿虽然不曾表现出,但是多多少少的还是带了一点牴触的,便笑了笑道:“不必了,我如今上了妆,就不大好喝东西了,容易化了妆。” 那人却不肯走,只是近前一步将茶杯放在了桌子上强调道:“这是司令特意送来的。” 有了昨天的汤后,顾念今天会做这件事倒是并不奇怪,莫名的,自从说出了这句话后,何平戈看这个人都觉得顺眼了许多:“既然是这样的话,那我可的确是要尝一下了。” 捧茶入口,淡淡的辛辣味道。 这味道放在菜里还算是不错,放在茶里就有一点奇怪了。 何平戈有心吐出口里的,可是看着那人就在旁边看着,不想叫顾念觉得自己不喜欢,便强咽了下去,对着那人笑了笑。 一口茶罢了,何平戈就又继续化妆了。 约摸着快画完的时候,顾念进来了。 外面的天气还是有点冷,顾念一进门就奔着火炉去了,将手套披风一併摘了下来,在火炉边斯嘶哈哈的烤着火。 何平戈回头看到顾念,便道:“司令今天送来的茶很好,多谢了。” “茶?”顾念皱着眉有点没反应过来:“我几时送了茶过来的?” 何平戈的笑容也是一顿,然后眼神瞟向了自己身边的那个茶碗。 顾念的表情是最难看的,直接对着何平戈喝道:“喝的什么都给我吐出去!” 一句话快速不容置疑,而后又转向了自己的副官,叫道:“叫周大夫来检查一下这碗里是什么东西。” 何平戈几乎是在顾念那声去吐一说出来,就出了一身冷汗,之前一句他还能以为是顾念不好意思再打哈哈,可是她这一句话说出来,就是明明白白的说清楚的她不知道这件事。 莫名其妙的有人出现自己这个这里,值钱的首饰一样也没有拿走,只是为了给自己泡一杯茶,这件事怎么说,怎么都觉得不可思议啊。 而这不可思议的背后,就是恐怖了。 何平戈也不多说多问什么,直接奔着屋外就去了。 古话里说是饱吹饿唱,所以何平戈这一大早上也没吃什么东西,勉强吐了一些出来,都是水,再催的狠些,也吐不出什么来了。 长命百岁虽然着急,却也没有什么办法,只好拍着何平戈的背,给他递了点漱口的水,催着他再多吐一点。 这边里,副官也是快马加鞭的给周大夫带了过来。 之前也说过,周大夫主业其实是骨科大夫,是从打遇见了顾念和何平戈之后,才开始将其他方面也都抓精了的。 除却了平时坐诊,周大夫的其他时间多半都用在了攻读医术上了。 这么几个月下来,竟是将那些东西,抓的比年轻的时候还要知道的多了,所以来到这里不过轻轻的闻,再扒拉出那茶叶看了看,就已经清楚了。
第216页 周大夫来之前,其实就是以为顾念和何平戈是不是有谁受伤了,倒也不是十分着急,可是这样一下,他的脸色却是一下子就凝重了起来:“回司令,这似乎是一点失声药。” “失声?”顾念皱眉。 周大夫点了点道:“是的,也叫哑药,这是人伢子常用的,给小孩子拐回家后,会是打断手脚,或是餵食哑药,让他们变的残疾可怜,以此来获取同情。” 五指握紧深深的刺入了掌心,顾念咬牙切齿的骂道:“他妈的。送茶来的那个人呢?” ☆、第一百二十五章 萝蔔汤 戏班子那个管事的这会儿站在旁边,大气也不管喘一口,这会儿见顾念问,也不敢装死了,凑上去低声道:“他送了茶就走了。” 顾念斜眼看了他一眼,压制了情绪道:“能不能记住他的样子,给我画下来,全城给我找这个人,敢在老子的地盘上动老子的人,活腻歪了。” 而这边何平戈也实在是吐的没有什么可吐的了,走进了屋子里来。 大概是因为催吐太过难过的原因,何平戈的眼睛都已经发红了,似乎是因为被刺激的。 顾念看着何平戈虽然步履还算是稳健,却仍是忍不住的凑上前来扶住了何平戈的肩头,低声问道:“怎么样?” 何平戈被顾念拉到凳子上坐下,勉强笑了笑道:“可惜了司令的那碗银耳汤,也都吐出去了。” 因为刚刚吐过的原因,何平戈的嗓音略微有些哑,不如之前的清朗,顾念知道他这么说是怕自己担心,却仍是忍不住的瞪了他一眼道:“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这个。” 又叫周大夫道:“周大夫快来,帮他看看怎么样了。” 周大夫也不敢怠慢,忙走上前去握住了何平戈的手腕自信诊断,片刻后轻松了一口气:“嗯,所幸何老闆喝的不多,刚刚又吐出来了,应该是不至于失声的,只是这嗓子,一时半刻怕是好不了了。” 原来这嗓子哑,不单单是刚刚吐的关系,也是这药开始起效用了。 顾念的脸色难看,追问道:“没什么办法吗?他等会还得唱戏。” 周大夫有点为难道:“办法倒是有,只是怎么也算不上是快的。” 顾念心里着急,没有时间跟周大夫这墨迹,直接道:“你且说来就是了。” 周大夫道:“也没什么,不过是多喝水,多上厕所罢了。” 说是办法,却也不是什么办法,顾念无奈道:“烧水!” 炉子上本来就温着水,这会儿直接提下来一缸子一缸子的叫何平戈开始喝,喝过了几缸子后,顾念眼巴巴的看着何平戈问道:“你还好吗?” 胃里火烧火燎的疼着,喉咙也不舒服的厉害,何平戈现在的状况怎么说也不算是好,不过面对顾念的问话,还是隐瞒了大部分,只道:“大概是刚刚吐的关系,现在胃里面稍微有点不舒服。” 顾念皱着眉头,显然有点忧心忡忡的:“要不然别比了吧?” 何平戈知道顾念这话是关心自己的意思,可是现在却不得不否决了顾念,何平戈有点抱歉的说:“不能不比,我若是输了的话,就得拜他们为师,戏剧里很重视一师一世这件事的,若是有人拜了师父,却又改拜其他的,就等于是说我之前的师父能力不够,不能叫我信服。”“我师父是很好的人,他不该也不能被人这样以为。” 顾念之前见过了一次眉公子,自然是不希望他受了什么非议,可是何平戈的这个样子,也是实在是让她担心:“你这样的嗓子,也没办法啊……” 何平戈说不担心是不可能的,但此时事已经发生,再多说什么也没什么用处,只是徒增担心罢了,所以面上不做表露,只是笑着道:“司令不是叫人烧了水吗,我多喝点就是了。” 周大夫在旁边翻他那个小药箱子,似乎期盼着能从里面翻出什么能够缓解现在情况的药来,但毕竟显然的是,他带了足够的治伤止血的药,却忽视了药品这方面。 勉强凑了几味药出来,周大夫对着外面的人叫道:“多弄点白萝蔔来。” “这是做什么?”外面的人也不认识周大夫,一时间没动弹,只是问了一句。 周大夫无奈,只好解释道:“萝蔔水可以解毒的,许多毒性小的,都可以靠喝这个缓解。” 顾念这会儿正是心里焦急的时候,见这人连个脑子也不曾有的浪费时间,忍不住发怒吼道:“快去!” 顾念的声音底气十足,外面的人被吼的一缩脖子,就一熘烟的跑去找萝蔔了。 要么是不同的人说话的效用也不同呢,顾念这话还没多久,外面就扛了满满一筐的白萝蔔回来了。 特意找来了两个人洗萝蔔,洗完了就直接递给了周大夫,周大夫在炉子上坐了一个大铁锅,里面咕嘟咕嘟的烧上了不少水,他就守在旁边,手里拿了个削皮刀在锅边儿上削皮,削下来的萝蔔皮一点都不浪费的直接都扔进了锅里去,剩下来的萝蔔肉,就直接递给了何平戈,盯着他咔哧咔哧的啃。 一个萝蔔多大的个体,何平戈胃口不算大,一个萝蔔下口后就有点吃不下去,可那边削好的早已经堆了一盘子。
第217页 何平戈低头瞅了瞅自己的手里,又看了看盘子那堆萝蔔,总觉得自己现在从舌头到胃里都是一股子萝蔔味,这萝蔔倒是算不上难吃,都是水头最好的,一口咬下去轻轻甜甜,可是也备不住这么生往下怼啊。 何平戈勉勉强强的嚼着萝蔔往下咽,再看着那锅咕嘟的整个屋子里都是萝蔔味的锅,以及在顾念手里的两个杯子里折腾来折腾去,等会肯定会进到何平戈肚子里的萝蔔水。 “司令啊……”何平戈真心实意的嘆着气叫了顾念一声。 何平戈这边有半天除了咔哧咔哧的啃萝蔔声就没其他的声音,这会儿骤然一出声,倒是引得顾念挺紧张的:“怎么了?” 顾念这幅样子让何平戈忍不住有点想笑,难得见这位司令大人还有这么紧张的样子:“我觉得我现在像是个兔子。” 原来就是这么没正经的话,顾念放下了心,好气又好笑的拍了何平戈一巴掌,将杯子里的水递给了何平戈道:“胡思乱想,喝你的水!” 没办法,才啃完了萝蔔的何平戈,这会儿又开始抱着萝蔔啃起来了。 肚子之前是吐空了的,其实也是不咋舒服,这会儿勐地灌进了一肚子的萝蔔和萝蔔水,正是两个极端,一罐子水才喝完没多久,何平戈就又一脸难受的跑去外面吐了。 顾念原本有些担心想跟过去的,却被何平戈拦住了,他脸色难受的惨白还勉强的扯出了点笑意道:“又不是什么感觉玩意,司令就在这里等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周大夫也劝顾念:“让他喝这些,其实也就是为了这事,您别急,没事的,反而多吐出去些,何老闆受的毒素影响还能更小一点。” 顾念听了这些才算是放心了一点,只是忐忑不安的守着门口,没有非要跟出去。 来来回回的吐了两次,何平戈被折腾的出了一身冷汗,好在之前就把戏装脱掉了,现在除了脸上的妆容花了之外,倒是没造成其他的损失。 吐的太过火导致从食道到喉咙口都是火烧火燎的,说话都是哑的,顾念看的心疼,一张俊脸崩的跟石像似得。 何平戈其实已经尽力克制着自己的表情了,只是偶尔还是会表现出一点难受来,他也不多说什么,只是捏着萝蔔咔哧咔哧的嚼着。 戏班子老闆站在门口瞅着,也是心疼又心焦,低声道:“何老闆,观众都进场坐满了,您看这?” 何平戈的动作一顿,他自己的嗓子,他清楚的很,现在还没好呢,这要是上台唱戏是非得砸了不可。 他的确是被人叫做何老闆不假,但这也是因为他的实力足够,才能叫人对他这么称唿,君子养艺人,他能有今天的地位都是靠着这些观众捧着的,若是这戏唱砸了,观众自然也有理由从此不看你的戏。 修剪的圆润的手指忍不住的用了一点力,将萝蔔直接掐出了汁水来,何平戈慢条斯理的将萝蔔放下,又将帕子拿过来把手上的汁水也擦干净了,这才对着戏班子老闆笑了起来:“叫人拖一下,我将妆上了,这就过去。” 何平戈心里虽然有些打鼓,但他是顶樑柱,自然不能表现出慌张来,若不然他这一慌,其他人必然也是要跟着晃的,到时候众心不稳,只怕是没事,也得有事出来。 戏班子老闆听了何平戈这话,喜出望外,正打算去和其他人说一声,却被顾念叫住了。 萝蔔水就解毒的没错,再加上周大夫之前加进去的药材,还算得上是效果不错,可中药治病速来都是徐徐图之,所以现在还是哑药的药效站了上风,何平戈的声音肉耳可闻的明显哑了很多,顾念的脸色极差:“你现在的嗓子,怎么唱?” 早在这拿帕子擦手的时候,何平戈就有了新念头,虽然不知道是否可行,但现在,却也不得不这么做了。 何平戈因为难受而显得微凉的手轻轻的搭在了顾念的手上,安抚意味的轻拍了两下:“唱不了了,我还能打。”这么说着,何平戈又对戏班主强调道:“跟大家说一声,今个儿上穆桂英挂帅。” 比起其他的戏来,穆桂英挂帅的戏词不算多,最出彩的地方是在打戏,这个何平戈倒是可以轻松应付的来的,只是他现在连着吐了几次,也不知道体力是否还跟得上。 顾念对何平戈是很有信心的,所以这时候便也略微松了口,只是仍有些不满道:“连着两天唱打戏,你是真不怕累。” ☆、第一百二十六章 师门 何平戈眼里黑润,温声笑道:“司令别为我担心,我好歹也是自幼练起来的,不至于连这都不行。” 莺莺张生那边的戏早就唱起来了,何平戈这边的人还没有登场,底下难免有一点小骚动,好在大家也都是一个县里住了十几年的人了,彼此有些了解,都知道何老闆不是店大欺客的主儿,这才都耐着性子等了下来。 戏班主出来的时候也有点忐忑,见底下的人都安安静静的,这才略松了口气,陪笑道:“有劳大家久等了,何老闆原本已经化完妆了,只是有个拿道具的时候一不小心碰撒了水,所以花了何老闆的妆,何老闆知道大家都是为了捧他的场子来的,说是不能把这样不负责任的样子给大家看,所以现在就又重新补妆呢。”
第218页 戏班主说完这话略微等了一会儿,见底下似乎没有什么不满意,才又补充道:“何老闆今个儿本来打算唱文戏的,但是出了现在这档子事,何老闆说为了不叫大家白等,所以等会就给改成穆桂英挂帅,叫大家好好的过个瘾。” 这句话一出,底下的人就都不由的鼓起掌叫起好来,都是嘴里夸何平戈仗义的。 他们这门票本来就便宜的跟白送似得,现在还能看见打戏,这可是耗体力耗精神的,要是说之前他们都还有点为这事不高兴,那么现在可真的是点不高兴都没有了。 他们这边安安心心的等着,没等过多久,何平戈便已经从打帘儿出来了,一身戎装,身后大旗便是千军万马,走到门口一亮相,便是十分的威风凛凛。 原本这里是有两句唱词的,底下的观众都竖起了耳朵听着,可这时候却是紧板儿一催,何平戈便直接动作绕过了两句戏词。 这可是从前都没有的事情,底下人都有点懵,他们这边懵着,那边都可以打上了,你来我往,配着紧敲的鼓点,正是一副金戈铁马的紧张感。 何平戈一直以来都是按部就班的演着的,也是头一次尝试这种办法,说不紧张是假的,可是见大家虽然楞了一下,但是很快就被打戏吸引了过去,竟是也没有人提出质疑,不由得松了口气。 一场戏从头到尾,干净利索,紧张的叫人喘不过气,生怕眨个眼,就错过了一齣好戏。 观众看的惊险,何平戈也撑得艰难,好不容易一个定板儿,宣告着这场戏的结束,从台后到台下,大家竟是齐齐的松了一口气。 何平戈下场了直接就直接奔着后台去了,才走了没两步,就撞着了守在后台帘子旁边等着她的顾念。 何平戈一身行头重的很,本就是难受的时候,又背着这行头打斗了良久,这一撞之下,竟是腿脚一软,还好顾念给他拽住了,才没摔了下去。 顾念掀开了帘子的一角瞅着台下,台下的人多,一时间走的满了些,靠近顾念与何平戈这边的两个观众正讨论这何平戈今天的戏呢。 年纪大的那个似乎是常来听戏的,对着身边那个小辈儿道:“瞧着没有,何老闆今天这,”话说到这里,他就顿了顿,似乎是难以找到词语来形容,直到他勐的咽了一口唾沫才道:“真功夫,一句词不唱,全凭动作眼神,还叫人不出戏!这才是角儿呢!” 年纪小的一向是不大喜欢听戏的,觉得咿咿呀呀的没什么意思,这次跟着过来也是因为这票实在是便宜,听一听就算是不好听也浪费不了什么。 可是谁知道今天一过来,才是真的把这小娃娃给惊艷到了,他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唱戏,居然还能这么的惊艷洒脱,叫人看的如痴如醉的,所以这会儿什么话也都不带说的了,只是勐点头表示对长辈的同意。 顾念听这话听的有意思,回头跟着何平戈挑了一下眉道:“听着没,这都夸你呢。” 何平戈这会儿头上都是汗,对着顾念笑了笑,张嘴似乎是想说什么,却是半点声音也没发出来,然后他有点惊讶又有点无奈的往前走了一步,就直直的栽了下去,他在彻底晕过去之前所听到的最后一句话,就是顾念焦急的喊着:“何平戈!” 梦里混混沌沌的,说不清是醒是梦,何平戈能够听得见身边吵吵闹闹的,却是怎么也听不清,也醒不过来,只觉得自己像是给困在了沼泽里,眼里能看见一点光,却是不可避免的被扯着往沼泽深处被拽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何平戈终是到了那沼泽的上面,勐的挣脱出来,便是忍不住的开始大口唿吸起来。 他的动作太大,惊得在旁边坐着的顾念都是一个激灵。 何平戈粗粗的喘了几口气,这才缓了过去,有点歉意的轻声叫唤了一声:“司令……。” 顾念倒是没有生气,只是走过去去客厅倒了一杯水,低声道:“你醒了?要不要喝点水?” 何平戈现在喉咙里干的难过,倒是没有推辞,接了水过来,咕噜咕噜的就喝了下去。 水晾的温热,入口最是解渴,何平戈一连喝了两杯,这才有心思打量了周围。 装潢熟悉,是顾宅无疑了,何平戈再往窗外看了一眼,只见窗外已经黑了,便不由的皱眉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顾念知道他是担心自己把比赛睡过了,便回答他道:“才八点多,你才睡了几个小时。” 顾念这么一句话说出来,何平戈才放心了些,重新躺回到了床上。 何平戈也是刚醒过来反应慢了点,他之前下台的时候,喉咙已经是完全说不出话来了,现在说话倒是没什么问题了,看来是哑药的药效过去了。 顾念见他躺在那里一个劲的摸喉咙,就问他:“是不是喉咙痛的厉害?” 何平戈一个人惯了,不习惯让别人担心,所以当即就直接的摇了摇头,可是却又突然想起顾念不算是外人,便又点了点头。 顾念对他这个回答还算是满意的,从桌上的小盒子里拿了块儿糖填进了何平戈的嘴里道:“周大夫说是那个药生效了,不过还好,你吐的比较及时,不会造成长时间的失声,只是会有点嗓子疼而已。” 何平戈信任顾念,所以她餵过来,他也就毫无顾虑的吃了,糖大概是薄荷糖,含在嘴里清清凉凉的,很快的化成了一汪水,润着喉咙清清凉凉的,倒是十分的舒服,缓解了喉咙的疼痛,何平戈的喉咙痛了许久,这会儿倒是总算能休息一下了:“那就好,戏台上下来的时候,我还以为我以后再也上不去了呢。”
第219页 这话不吉利,顾念拍了何平戈一下,看起来十分不悦的样子:“别乱想,还有我在呢。” 顾念这大包大揽的样子,也是实在的将何平戈当成了自己人,所以何平戈也就没有反驳什么,只是问道:“周大夫有说这嗓子什么时候能好吗?” 这话问的顾念炖了一下,才犹豫着道:“这是得慢慢养着的,急不来。” 何平戈听着顾念这话总觉得有点不大好,便追问道:“司令知道我这几天,是最没有时间慢慢养着的。” 顾念听得出何平戈的意思,却是避而不语,何平戈也看得出顾念是不想回答的,也没办法,只好又问:“今天的票数怎么样?” 按理来说,自己本来是应该跟过去一起计算票数的,只是自己后来晕倒,只怕这事是顾念代劳的。 虽然说今天那对爷孙听着意思是十分满意的,可是这样的形式之前毕竟是没有的,何平戈也不确定大家接不接受得了,故而有些忐忑。 顾念这次倒是回答的挺快,毫无顾忌的道:“比昨天还多了些,不出意外的话,你这次是赢定了的。” 这句话说完,顾念略顿了一顿,又问道:“你还打算继续比下去吗?” 何平戈听到这消息还是高兴的,只是对于顾念这话还是有点不理解道:“司令何出此言?” 顾念淡淡道:“你现在正在和他们打戏擂,你若是失声不能唱戏,这对谁的好处更大,应该是不言而喻吧?” 顾念在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就没离开过何平戈的眼睛,鹰一样锐利的盯着他:“他们这样的手段都使得出来了,你又何必遵守什么规矩呢?” 何平戈状似无意的把桌上的水杯捞过来遮住了脸,眼神低垂藏在水杯里,并不去看顾念道:“只剩一天了,怎么都比完了再说吧。” 见到何平戈这样,顾念便有了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恨不得磨尖了咬一口这个不争气的何平戈的样子:“你最好把你那些乱七八糟的好心肠收起来,现在的世道就是这样,你不弄死别人,别人就弄死你!” 顾念这句话带着怒音,要是其他人的人,顾念也就不管这闲事了,可奈何是何平戈,她便是不得不管:“你要是爱干净下不了手,我去弄!” “司令。”何平戈急急的叫了一声打断了顾念的话:“我不是烂好心的人,您信我。” 顾念原本起身欲走,这会儿被何平戈叫了一声,倒是真的停下了动作来看他。 何平戈的面色犹豫着道:“我只是……”何平戈自己也是猜测,所以说的就十分的不确定:“觉得这俩孩子,似乎与我师门有些关系。” ☆、第一百二十七章 关心则乱 顾念之前是真的生气,但现在却也有点好奇起来了:“你师门?” 何平戈见顾念没有了走的意思,这才放下心来,重新靠在了床上道:“是的,之前看他们包饺子的时候,我便有所怀疑,这些天听他们吊嗓唱腔,便更是确认。” 顾念略微的皱了眉:“你觉得这是你师弟?” 何平戈知道现在要保住他们的话,自然是顺着顾念的话应下比较好,但是他实在不愿意欺骗顾念,便道:“我不太清楚。” 顾念想了想道:“你今年回去看过你师父,若是你有师弟在这里,他不会不和你说。” 这个倒是的确的,何平戈也在这边想过:“是的,我们出门在外的弟子之间都互有通信,这两个人,我是绝没有联繫过的。” 顾念虽然是想帮着何平戈把这俩人杀了,可是若是他的师弟的话,顾念实在也是不大好下手的,现在见既然没有个准确的答案,自然也就轻松了不少道:“如此便罢了,说不定只是巧合罢了,天底下唱戏的人那么多,难免遇上些一样的。” 何平戈坚定的摇了摇头:“绝不会的。即便是唱腔相似,那包饺子的方法除了我师父一门的人是绝不会有人会的,哪怕是看了多少遍也是不许的。” 顾念见他笃定,便也不再和他争辩,只是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何平戈目光中带了些坚定道:“明日还有一场,我若是赢了,他们该当拜我为师,这会需要他之前的师父和我的一个会面,只要是见了面,我就会知道了。” 顾念对他这个方法嗤之以鼻:“你想见,我直接问出来不是更方便。” 何平戈失笑:“司令的问法,只怕是不是那么的简单的吧?” 顾念一梗。随即满不在乎道:“能得着讯息不就好,理其他的那么多做什么!” 其实何平戈之所以执着于自己通过打戏擂的方法也不要顾念帮忙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他担心这两人和他有关。 古话里说的好,泥菩萨还有三分脾气呢,更何况是堂堂一个大活人呢。 莺莺和张生这两个人也是唱戏的,唱戏人的嗓子有多重要,他们不会不知道,可是他们能做出这种事情来,要是正儿八经是他的师弟,也该是拉在师父面前,当着祖师像活活打死的。 他担心的是,这件事通过自己来,胜负都是唱戏的自己的事儿,要是通过顾念来的话,万一处理不对,让张振业再抓着小辫子,只怕是又要给顾念招惹麻烦的。
第220页 顾念想帮忙是为了自己好,可是何平戈也不是个孬种,自然是不肯让顾念为他担着个风险的,所以轻轻笑着道:“司令别为我担心。” 顾念的心情不好,听着何平戈这话当即眼睛一瞪怒道:“屁,老子担心你做什么。” 口硬心软的可是顾念的本性了,何平戈也不为她的话生气,只是笑着道:“我可是闻着药味儿了,司令再不给我吃的话,说不定就熬干了。” 顾念被人道破了心思,又是无奈,又是好气的,伸出手在何平戈的脑门上狠狠的点了两下:“就你这样,吃什么也没有用。” 这要是以前惹的顾念这样生气,顾念就算自己不动手,也得叫手底下人给拖下去揍一顿给自己消消气的,可是现在自己面前的是何平戈,顾念就是真的气的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何平戈被她戳儿两下子倒是也不觉得头痛,顾念常年练武打枪,手指修剪的整齐漂亮,戳上去也就是软软的指腹触感,但是何平戈知道顾念这时候心里不痛快,所以倒也十分有心讨好她。 假装被戳的晃了两下,何平戈做个可怜样子跟他道:“其中事情一言难尽,我略有一点顾忌,司令若是肯听,这件事情结束后,我讲给司令听。” 顾念对他无可奈何,起身去帮他拿药来,气道:“你若是有命活着,再来讲给我听吧。” 何平戈这会儿嘴甜的要命:“我有司令罩着,大可高枕无忧。” 顾念拿药回来,入目看见的就是何平戈这副笑意盈盈的样子,平时看着是怎么看都觉得怎么好看,但这会儿却是看着不顺眼,打又捨不得打,索性把药往桌上一放,直接握住了何平戈伸出来正打算接药的手腕。 何平戈有点疑惑的看着顾念,却见顾念直接握紧了何平戈的手腕防着他逃跑,另一手掐他手臂上的肉狠狠的掐了两下。 何平戈不防备,竟是“唔……”的一声差点叫出来。 不过说是用力,其实也没有,要是真的用力的话,凭着顾念的力气,何平戈的手臂上就不是红几块,而是紫几块儿了。 别看是顾念握着何平戈的手,其实顾念就算是不握着,何平戈也没打算躲,这会儿见顾念似乎是不打算再掐了,何平戈收回了手,小心的吸着气揉了揉伤处,装出一副可怜样去看顾念:“司令还气吗?” 顾念没好气的瞪他一眼:“干嘛?” 何平戈将掐红了的那边袖子落下,将那边的手臂递给了顾念,一脸的真情实意:“我还有一只胳膊。” 顾念一梗,然后就咬牙切齿的骂道:“我被你气死算了!” 骂完了之后,顾念又没个好气儿的将碗里的药递给了何平戈。 要不然说口硬心软就是顾念呢,她虽然气的厉害,可是这药也是放温了才给何平戈喝的。 何平戈接过这药就知道了顾念的心思,当即仰头对着顾念一笑,然后一仰头就把药灌下去。 书里和洋画片里总爱写病人躺在床上,由亲近的人一口口的餵药,画面温馨叫人羡慕什么的,何平戈小时候是真相信这些的,所以有一回他生病,师父给他熬了一盅子汤药,递给他叫他一口气灌下肚去的时候,他还不肯,软磨硬泡的非要师父像电影里那样餵他。 师父起先不肯,后来被磨的没办法了,再加上何平戈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只得同意了,只不过他还是很好心的提醒了一句:“你要是喝不下去的话,小心我揍你啊。” 何平戈当时一个小孩儿,楞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点头捣蒜似得同意了,乖乖巧巧的靠在了枕头上,做出一副期待的样子等着师父餵药。 第一口进嘴,何平戈就被苦的皱巴巴了一张小脸,几乎是想要把嘴里的药吐出去,可是奈何师父在这里虎视眈眈的盯着呢,小何平戈也就只好勉为其难的给这玩意咽下去了。 好不容易的咽下去了,嘴里的苦味却是久久散不掉,何平戈急的四处瞄,想找水漱漱口,然后就看着师父微笑着递过来了第二口。 一时间面面相觑十分尴尬。 何平戈挣扎了一阵子想起了师父的威胁,最后还是没好意思说别的,就这么一勺一勺的把药喝下去了。 不过还好的就是,喝到最后嘴巴里就已经麻木了,基本上尝不出味道来,所以也就不会觉得不好喝了。 而何平戈也是从那次开始,彻底的断了了对小说里行为的美好嚮往。 都是傻子。 这已经是当年小小的何平戈能够想出来最凶的话了。 不知道是不是儿时喝药的经歷太才过惨烈,导致现在何平戈每次喝药的时候都有点英勇就义的样子。 只不过这次有点不一样,何平戈英勇就义的喝完了这药后正打算要水,却忍不住砸了砸嘴,奇道:“这药怎么还有点甜甜的?” 顾念之前看他那个样子就想笑,现在看他一副惊奇的样子,才道:“周大夫为了你嗓子好,加了甘草。” 这话说完,顾念又有点气气的道:“我就该让他加黄连!” 何平戈这会儿喝了一口甜,心理正美呢,嘴巴也甜的不得了:“不管加了什么,有司令在身边,我都是甘之如饴的。” 顾念被他这话哄的开心,嘴巴却不饶人:“你等我那天给你寻两碗毒灌进去。”
第221页 何平戈听见了,却依旧笑眯眯的样子,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顾念对着这张脸也是发不起火来,最后只好报復性的又给何平戈找来了一盆萝蔔叫他吃。 你还别说,周大夫补这段时间的医术还真是有点用,这几顿萝蔔水加上药下来,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何平戈的嗓子就已经好的其七七八八了。 虽然还比不上以前的样子,但是比起昨天说不了话的时候,已经十分的让人庆幸了。 何平戈虽然面色不做显露,但昨天下台却无法说话的时候,他的的确确的慌张了的,现在听到声音回復恢復到了现在的样子,竟是满足的多了。 经过了昨天的事情后,今天顾念是把所有的事情都推掉了,陪着何平戈一起过到戏台那边去了。 今天去的比平时早些,倒也不为什么,只想看看昨天下药的人今天会不会来,虽然知道希望不大,但是还是可以抱一点的。 昨天的那个熘得实在是太快了,顾念后来派了人去找也没用找到。 今天顾念到这里,连着丫鬟小厮都是一併带过来了,就连何平戈擦脸的护肤油和上妆的妆品都是买了新的,好防止会有意外发生。 何平戈看着顾念的这副样子,多少觉得有点小题大做,可是想了想顾念也是为了自己好,便也欣然接受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马嵬坡 万般就绪,就差上场了。 贵妃的妆容繁琐,和其他的不一样,所以这光是准备的时间就要比其他的长些,珠冠上的东西并不是完全的,而是只有一部分,剩下的一部分,得是人自己往上填补。 这麻烦倒是麻烦了一点儿,不过这却也显得活泛一点。 以前的时候为了方便,珠冠就是直接一整套下来的,虽然说上妆的时间短,可是这个珠冠看起来却有点死气沉沉的不活泛,甚至边边角角的地方都无法清理到,眉公子当年为人细緻,觉得这样的东西用着不舒服,所以这才进行了改变,将大的装饰保留,小的装饰做成可以拆卸的,这才做出了今天的样子。 而何平戈作为眉公子的徒弟,自然也就按照师父说的来做了。 顶了偌大珠冠,何平戈最后对着镜子检查了一下是否缺少什么,觉得一切都准备好了才松了口气。 是快上台的时间了,何平戈从梳妆檯底下一个小暗匣子里取出了一个包装密实的油纸包,里面是码的整整齐齐的小方块,纸包一打开,就透出了淡淡的甜香。 何平戈当着顾念的面前捏了一小块儿放进嘴里。 顾念看的好奇,便问道:“你吃的这是什么?” 何平戈嘴里含着糖,略微有点含煳不清的笑着道:“祖传秘方,开喉糖。” 顾念的眼睛在糖上打转儿,显然是有点不相信的:“吃了这个,嗓子就好了?” 何平戈回答倒是没有完全的笃定,只是道:“不至于,但是可以差不多回到正常水平。” 顾念道:“你有这个东西怎么昨天不吃?” 何平戈现在身上沉重,所以动作不大,只是略微的侧了身子跟他说话:“这个只是可以缓解,但不能当做药品治疗的。” 这话说完,何平戈又笑着去看顾念,将纸包向她的方向推了一下:“味道还不错,司令也尝尝吗?” 何平戈这句话一说出来,顾念就知道自己刚刚盯着何平戈看的眼神实在是有些太明显了,当即便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到底是好奇心应了,顾念也就伸手拿了一个小块儿填进嘴里。 你还别说,这东西的味道倒是真的不错的,轻轻甜甜,入口即化,软软甜甜的汁水儿仿佛是温柔的云彩似得,轻轻的飘过喉咙,滋润极了。 味道真不错。 顾念又往何平戈的小纸包上看了一眼,等到这段时间过了,就叫何平戈把这个东西多做出来一些,平时拿来甜甜嘴也不错。 毕竟她有时候发号施令的时候也是要喊的,有时候嗓子用对了还行,要是遇上嗓子没有用对的时候,难免是要疼上一阵子的,要是有了这东西,大概就可以好过多了。 她这边想着,何平戈那边也说话了:“司令要是喜欢的话,我晚些时候再多做些给司令。” 嘿,这可好。 顾念心里高兴,面上却是一副毫无变化的样子,不动如山的十分沉稳,开玩笑,要是让别人知道她堂堂一个司令,居然要为一点吃食高兴成这样,她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这边顾念想着呢,那边何平戈已经试着开嗓了,你还别说,这小小一个方块糖,竟是真有这么大的神奇魔力,真的叫何平戈方才还有些哑的嗓子好了不少。 这嗓子一开,从何平戈到底下的跑龙套的,就都放心多了。 贵妃自缢这一场戏唱来十分伤情,所以何平戈也是不常唱的,但凡是要唱,比如是要提前几天就把告示贴出来,叫想看的人不至于错过,而这也导致何平戈每次一要唱这场戏,那场坐定然是饱满的。 即便如此,也是会有人宁愿交上全票的钱,也要自己带着马扎进来,听一听何老闆的戏。 倒也是何老闆有本事,这都累成这样的,但是何老闆的一场戏听下来,却绝不会有人说一个不值得的。 别的不说,光是顾念来了这眉县几个月,也还从来没有听过何平戈唱这齣戏,想来想去,顾念见现在什么都收拾好了,指定是不会有什么差错,便也一转身,坐到台下去了。
第222页 锣鼓一敲,便是急急的一阵鼓点,有持旗的人连着上来了几个,又有拿着一条棍子。是,上面缀满七彩丝线的,这便是相当于马鞭的了。 几人上场站定,一个亮相,鼓点又转,配合着各种乐器做出远行的样子,这旗子一摇,便是千军万马,鞭子一打,便是万水千山,绕场一周,便是翻山越岭。 京剧里是速来不怕被人看出虚假来的,方寸之地,几块布匹便是可以虚构出一个叫人嚮往的世界。 龙套的手停,便见那边门帘子又起,有穿着龙袍的老生假做车装慢行,后面还跟着丑角的小太监,再往后,便是那今日的主角,杨玉环了。 何平戈今日这身是华贵至极,衬得其他人都失了颜色,珠冠戴在头上,身边有人搀扶,过了两个,绕场一周便算是到马嵬驿了。 只见而何平戈脚步两个微错,做出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似乎是难耐舟车劳顿,有些乏累了,小丫鬟急的团团转儿,那个小太监倒是机灵,急忙把这件事说给了皇帝,皇帝心疼不已近前搀扶,小太监见状便高唱道:“贵妃娘娘累了,在此暂作休息。” 歇过一刻,郎情妾意好不温柔,杨玉环也休息好了,生旦便一同上马,催大军该行。 一催不动,二催依然。皇帝暗道怪哉,再催第三次的时候,周围拿旗子和拿鞭子的便一同唿和起来,皇帝大惊,传高力士去一探究竟,太监领旨而去,与众人几唱几答后,再回来的神情已然凝重。 皇帝见状惊疑忙问:“高力士,外面为何喧嚷?” 高力士道,外面将士已将国忠杀死,皇帝惊疑未定,门外唿喝声又起:“国忠虽诛,贵妃尚在。不杀贵妃,誓不扈驾。” 何平戈所饰的贵妃此刻正倚靠在皇帝身边,这句话一出口,他先是惊退了两步,随后又似乎是寻求安慰一般,近前扯了皇帝袖子,做盈盈相依状,却并不发一言。 顾念虽然从没有看过这个故事,但是从刚刚点点滴滴的细节中,顾念看得出皇帝是对贵妃十分宠爱的,现在却被威胁着要杀贵妃,她的眉头便不由的皱起来了。 顾念不知道这戏之后怎么发展,但她觉得要是自己的话,就肯定是不会放弃贵妃的,毕竟是自己心爱的人,而且身为皇帝本身就与军将身份悬殊,若是因为区区威胁便顺应他们的话,今后这皇帝做的,便也是没什么可说的了。 只不过,若是不按照他们说的来的话,那么法不责众,皇帝又正是用人之时,似乎也不能把他们怎么样。 故事才发展至此,顾念的心理便已经过了一大圈儿了。 台上皇帝也做沉吟之色,一时来回踱步,一时又长嘆顿足,此时原本无何平戈什么戏,他却一点也不松懈,仍是是一副柔顺模样去看皇帝。 一双明亮眼眸随皇帝行走跟随紧紧,十分十的倾心模样。 几番挣扎几番犹豫,将士几番高唿,皇帝仍是下不得决定,眼见身后追兵在即,若是不做决定就要晚了时,却是那贵妃起身哭唱旧日感情。 字字句句歷歷在目,仿若杜鹃啼血,叫人不由落泪。 杨贵妃此番回忆倒不是对着皇帝,在唱的时候,其他人都做静止之态,直到贵妃唱完,才各自动了起来。 贵妃心中似是做了什么决定,转身跪求皇帝,盈盈一拜,似是愁肠寸断:“望皇上赐臣妾自尽,以定军心。” 皇帝心喜贵妃哪里捨得,舍了身份去拥起贵妃,竟是泪不止而下,拖悲腔与人同言,竟是信誓旦旦:“宁可国破家亡,决不肯抛舍你也!” 别的不说,光是这一句,倒是让顾念对这个皇帝有点刮目相看了。 按照之前的戏来看,这个皇帝总是在问别人拿主意,这个时候还是难得的力排众议,想要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只可惜皇帝这话才一出口,外面将士便有喧喧闹闹起来,高力士忙不迭奔爬进来,颤巍巍道:“陛下,将士已到门外来了。” 一句话出,顾念便是忍不住的砸了砸嘴,她不知道之前的故事,只是看现在两个人明明相爱,却被逼迫至此,实在是有些可怜。 哼,实话实讲,若不是这是何平戈的台子,她只怕是早就握着一桿枪跳上台子去,逼迫着这些人把结局改成她想看的了。 哪里像是现在,虽然是知道演戏,却是忍不住将一颗心跟着故事走,这会儿,就已经直接的吊起来了。 顾念被外面那些人气的要死,又不能真的上手去打,只好自个倒了杯茶,咕噜噜的喝了下去。 顾念这会儿出神,台上就已经演到了贵妃求得了皇上赐自尽,避过皇上,到了屋外去。 说是自尽,屋外却上了两位将士,一左一右将白绫扯了,竟是正等贵妃走过去,便要施力绞死人了。 顾念一看这个事,便不由的警醒了两分,当即也不喝茶了,只是静静盯着台上。 那贵妃之前哭哀苦,此时却不露分毫,仍是端了气质朝着两人走去,她才一站定,那两人便将白绫套上了她的颈子。 鼓点又起,贵妃哀哀唱道:“百年离别在须臾,一代红颜为君尽!” 只不过这个尽字还没说完,那两人便收紧了白绫。 之前还没什么,何平戈感觉到了白绫收紧,便配合着做受痛的样子,都是做戏,自然是点到为止,只是今天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两个人收紧白绫的时候,却是格外用力的,竟是真有两分要叫何平戈窒息的感觉。
第223页 ☆、第一百二十九章 知人知面不知心 何平戈尽可能不动声色的往上瞄了一眼这两个人。 油彩敷面,自然是不容易看出样貌,只不过何平戈到底也是这个戏班子里呆了几年,对这里的人都有些了解,可是这两个人,他却是毫无印象。 何平戈当即便是心中一慌。 这场戏算是个大戏,上场的人也都是必然参加过的,或者也得是排练过的,无论如何,都是绝不会叫这样脸生的人来。 更不会把这要命的缎子,交到别人手里。 此刻看来,只怕是有些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白绫一寸寸收紧,何平戈假做镇定轻拍了拍两人,示意两人轻一点,可是两人却置若罔闻一样,依然只顾着缓慢收紧白绫。 他们两人收紧的动作十分缓慢,若不是十分的注意,只怕都会以为是戏里的。 何平戈有心挣扎,两人却已经将何平戈手脚束缚,想要叫喊,喉咙却无法发生。 该不是,今日该命断于此? 何平戈心中竟是觉得了两分好笑,若是自己因为演杨贵妃这场戏死在了台上,这放在以后,说不定会是一桩美谈。 只是可惜了,顾念为他用了多少心思,千防万防,却是今天的结局,只怕她此次,该是要难过了。 更可惜的是,这次的这场戏,他许诺了,却没有陪着顾念演完,也不知道顾念应该怎么办? 何平戈这般想着,便不由得拿一双眼去台下找顾念。 顾念这时候也看的何平戈的神情不对,她有点想要冲上去,却被身旁的人拦住了,说是故事就是这样的,您看着当真,这也是何老闆的功夫好,您要是现在上前,反而就将这场戏毁了。 顾念听了这话,又知道何平戈对着比赛无比重视,这才没有冲上去,只是还是忍不住焦炉的握着茶杯把玩。 正是心中不安的时候,顾念却对上了何平戈的这个眼神,一时微顿,她再顾不得什么,高喝了一声:“停!” 她这一声出口,众人动作就都停下了,宛若洋画片里按了暂停键一样。 这戏呢除了在戏园子里唱,更多的就是去唱给有钱的人家,就叫堂会。 戏园子里一场戏唱给多少人听,你要是自个儿有事,上个厕所捡个东西的漏掉了一段儿,这算你倒霉,也不可能给你重演一次。 但是堂会就不一样了,一家之主就那么几个人,就比若说给老太太做寿去了,老太太就是爱听才请了你过来,但是老太太听一会去上个厕所就得漏掉不少戏,所以这个时候就得喊停。 这个停字一喊出来,老太太人自己个儿让人搀着走了,戏台上这些人就得保持着这个姿势等着,啥时候老太太回来,喊一声开始,这才能接着往下演,这才能让人家一段儿也不错过。 按理说今个儿又不是堂会,按理说谁也没资格喊停,但偏偏今天在这里的人是顾念,所以台上的人倒是也十分听话的停了下来。 只不过那两个收紧白绫的却不一样,他俩听着这个字,却动作更快了。 如果说先前只是怀疑,那么现在就可以确认了。 顾念当即就从桌上抄起来了两个茶杯,分别砸向了那俩人的手。 而顾念也在这个时候,跳上了戏台。 那俩个人光顾着躲杯子了,回过神来的时候,顾念已经到了眼前。 两人没办法,只好暂时放弃何平戈和顾念缠斗起来。 顾念从军多年,经验和力气都是有的,此刻又是对这两个恨极了,更是下手兇狠,光捡着耳朵后,或是脑后砸,区区几下就叫俩人丧失了行动能力。 顾念面无表情在自己的衣服上擦了擦手,向底下叫人道:“带下去!” 小副官领命,带了几个人把这俩人给拖拽了下去,这才给顾念空出场合来。 顾念靴子侧藏着一把小刀,这时候直接拿在手里,将何平戈脖子上的白绫割断了。 何平戈这才缓过气来,一阵勐咳。 台下的人这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不由的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 顾念心中担忧,见何平戈的脖子上都已经勒出了深色的痕迹,便是目光一寒,想要将何平戈扶起离开。 可是何平戈却不肯动,顾念皱眉询问,何平戈目光看了看台下,做出一副祈求的眼神。 顾念没办法,只好轻轻的摸了一下何平戈的脖子,确定没事后,才下了台,坐回了自己原本的位置,叫声:“继续吧。” 之前静止的场景忽然动了起来,何平戈软软趴伏地面,高力士近前查看,哭唱道:“万岁爷,杨娘娘归天了。” 一句同时,配以响鼓重锣,竟是不由的叫人头皮一麻,那皇帝失了力气一般跌坐进了椅子里,太监捧着之前簪在贵妃头上的簪子跪在皇帝面前。 灯光转暗,何平戈悠悠起身,竟是跳起了当年二人初见的那支舞。 伴随舞,是贵妃对高力士细细叮嘱:“圣上春秋已高,我此后不归,唯得你是旧人,能体圣意,须索小心奉侍。再为我转奏圣上,今后休要念我了。” 万乐都静了下来,就连观众也都没有了声音,只听得见那泣声幽怨,逐渐转低。 灯光又亮,皇帝看见了那高力士手中的金钗,半晌不语,忽的大哭道:“痛杀寡人也。”
第224页 一句说罢,竟是再说不出其他,一头栽倒在地,竟是生生的痛昏了过去。 高力士忙上前搀扶,匆忙唤醒,却也是气若游丝。 门外将士忽动,摇旗打鞭,高力士随人一同搀扶皇帝,高声道:“陛下起驾。”这才扶着皇帝从侧门下了。 可怜那贵妃荣华半世,却是落的个如此下场。 灯光转暗,将舞台一次次吞噬,最后就落在了早已经玉殒香消的贵妃身上。 最后一缕光在她身上停留许久,最后也失去了。 按理说到了此时,戏已经算是演完了,可是观众席上,却依然是寂静一片。 许多人一抹自己的脸上,都已经不由的落下泪来。 谁也不敢出声说上一句话,也不敢先发出一个声音,仿佛是生怕打破了现在的安静。 若是平时遇到了这样的好戏,都是这些人都是喜欢叫上一个好字的,可是现在,这场戏是当真的好,一场看下来,叫人心胆一併都战慄起来。 可是任谁,也叫不出这个好字来。 不知道是谁开头,戏院里起来了稀稀落落的掌声,而这掌声就仿佛是一个导火索一样,所有人的人都忍不住的鼓起掌来。 掌声如雷,久久不息。 灯再亮时,台上已经空无一人了,而顾念的位置上,也已经空了。 顾念是趁着黑灯的时候跳上戏台,直接将何平戈捞到侧门后去检查他的脖子的。 他们这边检查,那边观众鼓了很久的掌,见何平戈不打算出来,便也都渐渐的离场了。 有人走的慢,追了两步上前去问别人:“我咋听听何老闆今天唱的,跟以往有点不大一样呢。”那人年轻些,砸吧了一下嘴,就感觉心里头酸胀胀的不舒服,他以前也听过别人的马嵬坡,可是这样的感觉却是头一次。 他思索好久,仍是找不到什么词来形容自己现在的情绪,只好向那位年长的求助道:“何老闆不经常唱马嵬坡,您老听过,给咱们品品?” 这年长的方才也哭过一回了,眼里显得有点红,似乎是想露出个礼貌性的微笑,可是嘴角沉重,最后只是摇了摇头道:“我也没听过几次,但这次我总觉得何老闆是在改变什么。” 其实今天发生了这样的事,按理说是足以让人出戏的,就算是不出戏,也会草草的结束了这场戏,去给受到了惊吓的角儿开点药吃,可是何老闆就是有这样的本事,他硬生生的是叫人没办法出戏,很快就在那精湛的唱腔和故事里,把之前的那点小插曲给忘记了。 那年长的又揉一揉他的眼睛,才缓缓的道:“何老闆的嗓子好,底气足,唱戏的时候,声音又圆又润,听着就叫人觉得舒坦极了。” “这一次何老闆的声音似乎不如往常通透,反而带了淡淡的哑,有种死前的绝望,又仿佛是释然,倒是十分的叫人心里有点说不出的感觉。” 他说着,自己也忍不住嘆气:“可惜唱腔没几句。” 其实这一场何平戈的台词是不算少的了,只不过这两天大家都看过了何平戈挑大头的,突然一见这样的伤情,竟是还有些不适应。 那年轻的听了这些,不由的感嘆道:“不过这何老闆倒是也是个胆子的,上次是一句词不给,这次又是改了自己熟悉的方式。” 年长的对这句话倒是贊同,点了点头道:“何老闆是有实力才敢这么干的,不过也是可惜,越是有才华的人越是遭人嫉妒。” 说着,这年长的还有点后怕起来:“今天这事儿啊,要不是有顾司令在这里,啧啧啧,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呢。” 年轻的到底是热血的,先前光是沉浸在戏里,现在想起来打抱不平来了:“也是够险的。不知道是什么人居然明目张胆的做这种事。” 年长的侧过头瞄了他一眼,很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你也是真够不带脑子的,现在何老闆在跟人打戏擂,何老闆要是死了,你说对谁有好处?” 那年轻的一顿,接着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不过这表情才做到一半,他就又皱了眉:“不至于吧,那俩看着也是小孩,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年长者微微嘆气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吶。” ☆、第一百三十章 松口气吧 年轻的人似乎觉得有道理,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想一想我前两天还过去看过他们的戏,我就有点后怕了。” 两人还在说着什么,只不过这两人越走越远,也就听不见了,只不过看现在的架势,莺莺张生这次的名声,怕是好不了了。 何平戈的脖子在顾念的手里看着,眼睛却是不由的跟着那两个人远去了。 只是他此时的眼神也是晦暗不明的,不知是在想什么。 顾念久经战场,大伤治不了,小伤看看倒是没什么,何平戈的脖子上起了是紫色的勒痕,看着吓人,倒是没有伤及气管儿和骨头,这倒是万幸的,只不过这勒痕这么难看,也不知道多久能够下去。 顾念心有怨念的看着何平戈修长白皙的脖子上多出了这碍眼的东西,脸色更加难看了,但是知道何平戈这会儿关心这场戏如何,所以也就没说话,只是静静的陪着何平戈。 直到看着那俩人走远了,看着何平戈回过神来,顾念才问:“感觉怎么样?”
第225页 戏剧里有句话叫做戏比天大,就是说但凡你还打算唱一天戏,那么不论发生了什么事情,你都要把戏放在最前面,这就是你的本分。 或许外人会对这话有点不解,但是对于何平戈来说,这就是他们一直所学习的东西,从小到大,已经深入到了骨子了。 何平戈虽然嗓子不舒服,但是自己知道没什么事,倒是也没在意,只是注意着这些东西有没有给观众留下了什么不好的观感,现在知道没有,又听了这些话也放心了不少。 听到了顾念的话后,才后知后觉的拿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脖子,慢半拍的笑起来,轻声道:“没事。” 不过他也这一次的事情,肯定是把顾念吓的不轻的,所以顿了一顿,又补充道:“多谢司令。” 顾念现在正在为这件事情有一点后怕,听见何平戈这么说,脸上也有一点不高兴,所以并不理睬他,何平戈知道她是气自己刚刚不肯立即下去跟着检查,便哄着她:“左右也不是什么大事,我看着有司令在下面,就放了心的。” 其实顾念气,倒是也不完全是气何平戈,她也是有点气自己的意思,她刚顾着检查吃喝什么的了,连用品都顾上了,怎么就没多个心眼儿多看看上台的人呢。 好在这次自己是发现了的,若是没发现呢,这岂不是…… 光是想一想,顾念就已经忍不住的黑了脸了,昨天她就不应该纵容何平戈继续今天的比赛,昨天发生的事情就足以证明这些人不是什么好相与的,早早的关起来杀了才是正途,现在这样,倒是闹的麻烦。 只不过现在毕竟是事情已经发生了,再多想也是于事无补的,所以顾念也就没有非要把这些说一下,只是冷着脸去看自己的副官:“那两个人呢?” 小副官是平素是一直不离开顾念左右的,此刻听到声音,便应道:“回司令,压在后面了。” 顾念略微的侧目瞄了何平戈一眼,问道:“怎样一起去看看?” 何平戈微微点头应道:“也好。” 都说泥人也有三分脾气,更何况是何平戈这样的一个大活人,他好歹也演了这么多年的戏了,在台上被人阴了,还真的是头一回。 之前何平戈还顾忌着莺莺张生和自己大概有些许的师门关系,所以一直都是手下留情,可是现在看来,只怕对方是把他当成软柿子捏了。 想到这里,何平戈忽的想起以前自己曾经问过顾念,为何要做出一副兇恶的模样,顾念当时笑着道:“我若不恶些,他们就要来杀我。” 何平戈以前听了,还没有那么大的体会,现在是当真的有了感同身受的滋味了。 何平戈与顾念两人被人领着,一路到了后台,短短一段戏的功夫,那俩人却似乎是已经受了一些折磨。 原本套在身上的龙套戏服被扒了下来,只留下了简单的底衣,脸上的油彩也被粗暴的切卸掉了,露出一副真面目来,至于身上红肿青紫的伤,自然是不必提的。 何平戈将这些尽数看在眼里,忍不住赞嘆道:“司令,你们这堵嘴的手艺是真好,我在前面楞是一点儿的声儿也没有听见。” 这都是什么时候了,还在想这些,顾念有点无奈的瞥了一眼何平戈,转而去看地上的人,冷冷发问道:“你们什么人派来的?” 顾念常年行军,杀人也是无数,身上早有煞气相伴,此刻横眉怒目的发问,若是胆子小些的,怕是要就此的吓出话来,可是这两个人看起来却是并不惧怕的,甚至故作蔑视的偏过头去不看顾念。 他们的意思不过是想要把顾念激怒,若是能够杀了他们,就是最好的。 顾念也是没少经歷过这些事的人,对于这小小的挑衅自然不放在心上,她甚至很有闲心,优哉游哉的走上了前去,将脚踏在了其中一个人的脚踝上,慢慢的使力踩压:“你们如果不说的话,还不是想吃些别的苦?” 那个人的脚现在正被架了起来,顾念的这么一踩,他哪里顿时如同骨折了一般的痛起来。 可偏偏骨折还是爽利些的一次而就,可顾念着,却是如同猫捉耗子一样的慢慢玩弄。 那人疼的冷汗直冒,手也发起抖来,似乎是忍耐不住了,他开始呜呜的叫着想要吐出嘴里的布来。 他这样子,倒似乎是准备招了的样子。 顾念见此,便松了脚,转去那人身前去等着答案。 可是却见那人好不容易的缓过气来,竟是口齿研磨,似乎是赴死一样。 何平戈平素的戏里话本子也没少看见了,古代的时候有种叫做死侍的人,他们专门负责去做那些主子不屑于,或者不好出面的事情。 这些人都是培养的十分忠诚,哪怕是出现了失误,被人抓着,也就只会是立即寻死,而不会吐露主人半分消息。 何平戈只当是话本子里有,却没想到在现实中也见到了。 就在何平戈暗嘆这次没有准备,只怕是要让那人如意了的时候,却见顾念动作极快的捏住了人的下颚,轻轻晃动两下就给人下巴卸掉了。 因为紧张的缘故,现在的场合称得上的是十分的寂静了。所以这一声骨节脱落的声音,不得不说还是很响的。 顾念神色淡定的看着那人的眼睛,当着他的眼睛问副官要了一把枪,然后对准了那人的嘴巴捣了两下,那人的嘴里就开始吐出血来,伴随着血出来的,自然还有几枚牙齿。
第226页 顾念满脸嫌弃的拿手枪拨弄了地上的几颗牙齿,就不愿意再弄了,之间叫副官看看毒囊是不是藏在里面。 张副官到底还是聪明一点,端了个茶缸子过来,泡的红锈色的茶水从上浇下来,倒是很轻易的就找到了那枚毒囊。 顾念侧头看了一下那个小药丸,有点不屑的摇了摇头:“不过还是这些把戏,你们也不厌烦。” 那人被打的满口鲜血,却不打憷,只是道:“我们既然来此,自然是不怕死,你再问也没有意义,不如少费些口舌。” 顾念垂眸看着他们,眼里倒是点说不清的情绪,倒是不像发怒,反而还带了隐隐的笑意:“世界上不怕死的人很多,但是不怕疼的却没有,” 一句话虽然是笑着说出口的,躺在地上的两个人却比方才挨打的时候还要不寒而慄:“你想做什么?” 顾念不答,只是随意的摆了摆手道:“副官把他们带下去。” 副官领命,不过动作之前他又顺便把另外一个人的牙齿也打掉了,这才叫人把这两个带了满口鲜血的人一併拖下去。 何平戈眼见着一切发展,却没阻止,只是在两人被拖下去之后,才略带了一点好奇的询问:“司令,您是想做什么?” 顾念轻轻的拍了拍何平戈的手臂,笑着道:“放心稍后便知。” 要是往常,何平戈大概也就听顾念的了,老老实实的等着结果了,他本来就对这些争斗没什么兴趣,可是这一次,他却道:“我倒是有些好奇的。” 顾念略有点惊讶的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略微有点皱眉道:“过程怕你不大喜欢,还是等结果出来再说吧。” 何平戈心知肚明顾念是因为什么阻止他,便笑着道:“司令莫不是真的把我当成杨贵妃了?我也是堂堂男儿,司令都不惧的事情,我怎么就看不得了。” 顾念不叫何平戈去,倒是不是担心那种场面他受不了,只是担心何平戈会因为这种事对她有什么看法,毕竟初见的时候,何平戈对她的那副样子,她还是记着。 而两个人相处了这么久,何平戈也从来没有因为顾念的事情而有什么好奇,他似乎都是在可以避免了解这些,这还是何平戈第一次要求去接触。 顾念略有一点不可置信的上下打量了何平戈一眼:“当真?” 何平戈施施然的笑道:“自然。” 顾念短暂思索后点了点头:“也好,这俩人险些取了你的性命,你去看看,好歹也可以消消气。” 何平戈见顾念应允,便道:“那就走?” 难得见了他的急切样子,顾念也觉得了两分好笑,叫他:“这倒是不急,你先去将妆容卸了,衣服换了,要不然你这身上衣服好看的厉害,要是弄脏了也实在是可惜。” ☆、第一百三十一章 吞毛巾 顾念这么一说,何平戈才想到自己身上的东西没有卸下来,也是忙昏了头,便道:“我险些忘了这个,司令略等我一刻。” 不过盏茶的功夫,何平戈便已经换过了衣服,一身墨白为主色,点缀金银的长衫,此案的何平戈这个人十分的贵气,而且何平戈也注意到了顾念看自己的时候,对那个勒痕的不满意,便也特意的选了个高领的衣服,把那痕迹遮住了。 两人并肩而往,而为了方便行事,那两个人也早就被运到了更加隐秘的牢房里,顾念和何平戈去的,正是这个。 牢房里的味道不大好闻,有点阴沉沉的,顾念算是有点习惯了,却仍是不由得皱眉,何平戈却是第一次过来,隐隐有点作呕的感觉,好在那个狱长也不是什么傻的,马上的去端了两盆子香过来,当着两人的面前点上,在叫了其他人一人一个捧着走在了顾念和何平戈的身边。 味道好了不少,何平戈对着狱长笑了笑表示感激。 才走了没几步,就听到那边有皮鞭抽肉的声音响起,只不过那人倒是硬骨头,竟是没什么喊声,等到几人走到跟前的时候,正好看见有人把皮鞭扔下,从水桶里拎上一块毛巾来,湿淋淋的就按在其中的一道带着血痕的伤上了。 之前还算得上是安静的人,此时就像是疯了一样的挣扎起来,想要逃离那块毛巾,可是狱卒也是很有经验了,任凭那个人怎么挣扎,也不带松手的。 直到那块毛巾的水滴的差不多了,狱卒才把毛巾放下,重新拿起皮鞭来。 之前离的远看不出来,现在离的近了,倒是很轻易的可以看得出那桶里的是盐水,大块的海盐沉在桶底下,还没有化开,这足可见这桶盐水的浓度有多高了。 顾念似乎是对着场景已经司空见惯了,面不改色的走上前去问那个狱卒道:“怎么样了?” 狱卒摇了摇头,道:“骨头倒是很硬,什么也不肯说。” 顾念将眼去看了看那俩人,身上都是条条的血道,点点头笑道:“熬着吧,看是他们熬的过你们,还是你们熬的过他们。” 狱卒做领命的样子:“司令放心,定然不负司令嘱託。” 顾念又补了一句:“你们要是输了,可就等着我收拾你们吧。” 狱卒明显的吓的神情一凛,连连保证道:“不敢不敢。”
第227页 短暂的交谈了几句后,顾念就一挥手叫狱卒去继续他的事情了,她则是叫人搬来了两把椅子,和何平戈就施施然的在这里坐下。 她甚至还有闲心侧过头去问何平戈:“感觉如何?” 只不过顾念这句话看起来问的轻松,可实际上怎么样,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何平戈的神色也很淡定:“倒是比我想像的好的多。” 这倒是叫顾念生出一点兴趣来,忍不住的追问道:“你想了什么,也说来听听。” 何平戈无辜的耸了耸肩,然后依次把自己脑海里的东西报出来:“老虎凳,辣椒水,吞毛巾,揉盐粒。” 这老虎凳和辣椒水揉盐粒顾念倒是知道的,无非就是将人大腿绑在凳子上,然后一块呀块儿的往底下垫砖,大概垫个三四块就该疼的难忍了,物流块儿的话,则是有骨折的危险了,不过这倒是没什么,毕竟他们要的东西就是信息,而残废不残废的,倒是不在他们的考虑之中了。 而这辣椒水则更是简单,不过是简简单单的将高浓度的辣椒水从喉咙里灌下去,灌得肚子鼓起来后,再用脚踩肚皮挤压,辣椒水就会从喉咙和鼻子里喷涌出来。 平时呛过水的人都知道这口中鼻子里若是进水的难受滋味,更何况这进的是辣椒水呢。 只不过这个办法也是十分伤人,若是真的碰上硬骨头,甚至可以直接将内脏踩破。 揉盐粒更是简单,听起来完全不会有什么危险性,只有亲眼见过的人,才知道这东西是有多么的恐怖。 人身上被生生的割开口子,大颗的盐粒子被揉进去,盐粒本身就是刺激性的东西,落在血肉里化开,更是比刀割火灼的痛还要叫人难以忍耐。 这些都是刑讯逼供的时候惯用的招数,只不过这吞毛巾,顾念倒是第一次听到,不由得起了好奇心:“这吞毛巾是什么?” 何平戈的眼睛里露出了一点不相信:“司令居然不知?” 顾念倒是客气:“有劳何老闆跟我讲讲了。” 何平戈倒是不推辞,只是道:“在此之前,还请司令跟我说一说,为什么现在是贴盐水毛巾,而不是用盐粒了。” 这倒也算是有来有往了,顾念解释说:“其实很简单,用盐粒的话,往往会因为失血过多而导致受刑者的死亡,而盐水毛巾则不会,他只需要身上有细微的口子,就可以通过长久的刺激让人崩溃,从而放弃抵御。” 短暂的疼痛倒是好忍,最可怕的是不知道疼痛什么时候可以结束,所带来的漫长的思索与惧怕。 这个道理虽然简单,但也是十分好用的,何平戈不由得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顾念故作了深沉模样:“还有一个重要原因。” 何平戈配合着问:“是什么?” 顾念面色严肃,一句句说的十分情真意切:“盐比较贵,用盐水比较省盐,顺便还消毒了。” 何平戈先是一愣,随即就忍不住的失笑了,却又不得不赞嘆道:“司令考虑周到。” 顾念这话其实也就是逗着何平戈玩的,这会儿见他笑了,便道:“那到你了。” 何平戈点了点头正打算说呢,却见顾念忽然叫其他人道:“你们也都别忙活了,过来听听,说不定有你们学着的呢。” 顾念发话就是好使,不一会儿,顾念和何平戈的身边就围绕了唿啦啦的一片人,不过众人也都是有自觉性的,但凡是近了人身前,就没有敢站着的,一个个的都蹲了下去。 何平戈有点好笑的看着黑压压的一片人头,忽然有点自己其实是私塾老师,正在给小孩子们上课的感觉。 只不过人家私塾先生是教书育人,他嘛,可就说不准了。 何平戈的声音温和,即便是在这样的牢房里,也能够让人觉得如沐春风一般的舒适,只不过这春风里面夹了一点刀子,还是有点冰冷吓人的。 何平戈倒是真的跟讲课似得将这些娓娓道来:“我想大家平时用毛巾的时候应该都注意过,毛巾的吸水性特别好,而且干了之后会比较坚硬,甚至有点划脸。” 说到这个的时候,大家都是点了点头的,这都是比较日常的东西,只不过现在为止,大家都不知道何平戈说这个是和刑讯有什么关系。 不过大家倒是也都有点耐心,没有打断何平戈的话,而是静静的等着他说完:“吞毛巾用的就是这样的办法,首先将受刑者的下颚卸掉,让他无法闭嘴,然后将一条干毛巾塞进他嘴里,用细棍子一点点捅进喉咙里,等到最后只剩下了一点点的时候,再扯着慢慢的拽出来。” 何平戈说这些的时候,声音并没有刻意的放低,所以除了围在他周围的人之外,被绑在刑架上的两个人也是可以清楚听见的,他不单单是说,还会做手势来打比方,竟是显得十分的有画面感。 略带一点阴森的牢房里只有何平戈的声音在响着:“毛巾在进入的过程中会把嗓子里和食道里的水分充分的吸收干净,所以,扯出来的时候,毛巾上的纤维就会像是小针一样的立起来,感觉就会像是吞了一千根针,却又无法下咽,无法吐出来的感觉。” 即便是顾念,在听着何平戈说这些话的时候,都没有忍住伸手摸了自己的脖子几次,又多咽了几口唾沫,这才问道:“这么有意思的吗?”
第228页 何平戈看着顾念明显的口不对心道:“更有意思的是,如果你打算和受刑者多重复几次这样的“游戏”的话,那么你的动作就一定要慢,因为太快的话,你甚至可以把他的胃和肠子扯出来。” 说到这里的时候,何平戈顿了顿,然后才笑着道:“那样的话,你就得花时间再给他塞进去,有点浪费时间。” 这个画面感…… 包括顾念在内的大家都忍不住齐齐的打了一个寒颤,何平戈视若无睹的继续道:“不过如果你打算稍微省心一点的话,你可以放下去的时候在毛巾上沾一圈辣椒油,这样的话,疼痛感会加强,但是也不那么容易把胃扯出来。” 嘶哈,这个感受光是想一想就觉得受不了了。 不过顾念看着何平戈在说这些东西的时候一直有意无意的去瞟刑架上的两个人,就知道何平戈说这个东西的主要目的,绝对不仅仅是因为想说说而已。 既然何平戈有了打算,顾念自然配合极了:“何老闆说的这个法子太有意思了,我竟是从来没有听过。” 何平戈笑着道:“我也不过是书上看来的,你若是觉得好,我再说两个给你也并无不可。” 顾念摆了摆手道:“这个倒是不急。”然后又转向了一边的狱长道:“你先去叫人拿几条毛巾和辣椒油来,我对这件事很感兴趣。想看一看。” 狱长一愣,就转去取东西了:“是。” ☆、第一百三十二章 你可知眉公子 分享到: ☆、第一百三十三章 师兄 俩人一想,的确是这样啊,他们现在是完全的下风,顾念何平戈想弄死他俩都是分分钟的事啊,也没有什么理由骗他们,当即眼睛就红了,齐齐跪倒叫道:“师兄!” 顾念这会儿正端着茶碗喝茶呢,乍一听见这个,差点一口茶喷出来,怎么着啊,怎么就突然仇人相遇改成师兄弟的戏码了啊? 不过这何平戈到底是有多少的师弟师妹啊。 顾念静静的把茶碗放在了桌上,她现在算是明白了为什么何平戈执意要问清楚,他怕是早就猜到这个场面了。 却见之前虽然害怕但站的笔直的这俩人,此时越过了地上的人,一左一右的凑到了何平戈的身边,红着眼睛求道:“求你救救我们师父吧!” 何平戈其实也蛮有些惊讶的,只不过掩饰的好些,问道:“这话从何说起?” 两人不肯说话,只是拿眼睛去瞄顾念,这个意思大概就是说这些话是不能说给顾念的,何平戈也是一看就知,便道:“司令与我是一同的,你无论什么事,都可以说给她听的。” 顾念听了这话心中舒坦,做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待着椅子上,明显是不打算挪地方的。 莺莺和张生一看,也就不再执着,而是将这件事细细的讲出来了。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是他们的那个戏班子被请了去唱堂会,听堂会的人是个长的挺好的军官,看着也是不缺钱的样子,大家都满以为这次拿到了赏钱后可以过几天好日子,哪里想得到这场堂会唱完,他们所有人就都被扣下了。 其中选了他们两个出来,短暂的教了点东西,就给搭了一个新班子送出来,就是何平戈顾念他们第一次见到他们的那次。 他们出来之前就被叮嘱了有事听安排,最好有机会能够让顾念对何平戈失去兴趣,要是不行的话,至少也得弄死何平戈什么的。 刚开始过来的时候,他们得这的命令就是先按兵不动,这段时间催的紧了,他们才做出了这样的事。 他们有心不想做这样的事情,可是他们的师兄弟师父都在那张振业的手里,他们不敢拿这动作做赌注。 至于他们对何平戈的态度一直不大好,也是因为觉得如果没有何平戈的话,他们也不会被卷进这样的事情里。 何平戈沉默着听了这些,忽然开口问道:“多久了?” 莺莺张生先是一愣,后来反应过来了,答道:“也有几个月了。” 这个世界太过模煳,何平戈又只好掰碎了仔细的问了问,得出的答案,竟是和他第一次跟顾念去见了张振业的那次相符。 事情到现在多多少少也算是清楚了一些,何平戈神色浓重微微的嘆了口气道:“这位怕是冲着我来的,这件事,我该是无法坐视不理了。” 顾念也是跟着他们听了这些的,她虽然对张振业在自己这里安排人的行为不满,可到底也是习惯了,所以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听到了何平戈这句话,不由的有点不满道:“左右是他们的师父,与你有什么干系。” 何平戈解释道:“我的师父与他们的师父也是师兄弟,所以他们的师父,也是我的师伯。” 他们这行里很重视师兄弟的关系,顾念倒是不奇怪他这么说:“就算如此,他们之前做的那些事,也是不值得你去救的。” 顾念这句话说慌了莹莹张生,两人忙红着眼去看何平戈,辩解道:“我们也是迫不得已的。” 这事顾念拒绝的十分坚决,何平戈顾忌她的心情自然不会擅作决定,于是便扶了两人起身道:“这事得从长计议,你们容我想一想可好?”
第229页 莹莹张生有心催促,又怕逼急了反而起了反效果,便只好应下道:“之前我与师弟所作所为,都非出自本心,戏擂的事,也是我们坏了规矩,只要何师兄能够救出师父与大家,我与师弟全凭何师兄处置。” 若是何平戈当真是莹莹与张生的师兄的话,那么他倒是也的确有能力来教训这两个人,只不过现在到底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何平戈略微笑了笑:“现在说这些还为时尚早,你们先回去。” 何平戈这番话说出来,莹莹张生也不好说什么的了,只好再谢了何平戈,便回了自己的住处了。 顾念和何平戈也回了屋子里,顾念一副不高兴的样子,一将门关上,就立即开了口:“我还是那句话,你别做什么假菩萨,弄的自己为难。” 何平戈看顾念似乎是真有些气的,倒是也不急,只是从桌上倒了茶给顾念,看着她慢慢的喝了才低声道:“司令有所不知,无论我愿与不愿,这个忙,我是非帮不可了。” 这杯茶顾念算是喝不下去了,勐的将茶杯往桌上一搁,震出了不少茶水来,洒在了顾念的手上和桌子上:“你是真不长记性?还是觉得自己这条命不重要?” 何平戈心里其实也有点着急,但他也知道,现在顾念着急,自己就不能着急,不然两个人一起着急,这就很容易吵起来。 何况,顾念现在是在关心自己,自己不可能那么的好赖不分,便更加的柔和了一点声音道:“司令莫急,听我和您解释。” 顾念就只好又气哼哼的等着何平戈说话。 何平戈将顾念手上的茶水擦了,没有踩着这个档口说话,而是等着顾念的火气下去了,才开口:“我师父这些年学艺的时候,从来都是只学艺,少拜师门的,我师父后来曾经跟我说过,他学艺这么多年,称得上是真心实意的师兄弟,也就一人。” 顾念大致已经能够猜到一点:“他们的师父?” 何平戈点了点,算是承认了顾念的话,然后继续道:“可是师父却又说,他这么多年,唯一亏欠了的人,也就是那位了。” 亏欠?这可就有点意思了,顾念的便有点专心听人话的意思了:“这话又是从何说起?” 而何平戈这会儿却没有说什么了,只是微笑的看着顾念,顾念当即就明白了,出声道:“你可放心,今日话从你口入我耳,绝不会说与第二人听。” 何平戈当然不会不信任顾念,只是这种事还是得先提出来才能叫人放心。 伴随着何平戈的声音,有那么一段往事,被娓娓道来:“我师父当年少年成名,却并未唱多少年的戏,而是早早的退了下来并不是没有原因的。” 眉公子在学艺的时候,那位老人家刚好手下也带了几个徒弟,既然是做学徒,自然也就没什么身份可以端着,眉公子就便被安排了和莹莹张生的师父一起住,只不过那个时候,他们的师父也还是个年轻人。 那位老人家所知所学的确是十分令人敬佩的,眉公子一路上跟着不少人都学过东西,但在他手底下学的是最长的,而这,足可以证明这位老人的能力了,而这位老人家很奇怪的就是,他教授眉公子,却不必眉公子给钱,而是要他学习期间都要跟着底下的人一起去演出。 眉公子当年听了,也觉得这件事没什么,毕竟他现在学了,也是要练习的,刚好出去了,也可以当做是检验自己的成功,便同意了。 与眉公子同住的人是比眉公子先拜入那么老人家门下的,年岁是和眉公子差不离的大,唱的是武生,唱念做打都是一把好手,名字也好听,姓陆,名叫清远,连起来读倒是十分雅致的。 这陆清远也是名如其人,说不出的明朗好看,平日里也教了眉公子好些东西。 眉公子在老人家面前学习的时候,身份是等同学徒的,做错了事情该打该罚都是免不了的,但是但凡是陆清远在,他能拦着的都拦下了,拦不住的,也都帮眉公子替了。 这也就导致了眉公子学习的这段时间,自己吃的苦倒是不多,只不过是那陆清远吃了不少苦头,眉公子心里过意不去,也曾与他说过自己又不是受不得那些,让他不必如此相护,那陆清远口中应是,可是动作上却从不肯迟疑。 眉公子无奈了几次后,也就只好由着他去了,平日里领着他做几套衣服,换一换行头,权当是交换了。 日子本来算是很好,可是问题却是出在了眉公子最后一场与他们同唱的堂会上。 最后一场戏唱罢了,眉公子和陆清远正背对了卸妆,堂会的主人家却突然沖了进来,非说家里丢了东西,是这群戏子拿的。 老人家当时也是年纪大了,并不跟着他们一起出来,所以这里的一切都是陆清远做主,他也是个当时的年轻人性子,被冤枉了千万不满,当即就一拍桌子叫他们搜。 陆清远了解自己这边的这些人,都是真心的爱着这门子东西的,绝对不可能因为一点东西就连脸都不要了的。 所以他这句话说的是理直气壮,可是谁料这一番搜查,他们竟是真的从眉公子的衣箱里搜到了一条钻石的项鍊。 这下子这群人的腰板就更直了,口口声声的说着,肯定是眉公子偷了东西,放在衣箱里打算带走。
第230页 眉公子遇到了这样的事情气的不行,陆清远也是知道眉公子的眼界家境都是不允许他做出这样的事的,自然也是信他。 他们据理力争,那边却是咬紧不放口。 ☆、第一百三十四章 往事 眼见着就要打起来了,陆清远也没办法了,他总不能囫囵个的带出来一个戏班子,再这么伤伤残残的带回去吧? 没有办法,就只好忍气吞声的表示这事就算是我们的错了,我们这里的首饰也多,指不上是谁看花了眼,弄错了才带回来的,这一次戏班子来唱戏的钱,就尽数的退给这家,算是白唱了一场戏赔罪了。 按理说他们这样做却算是够意思了,那边却仍是不满意,推推搡搡的非要把眉公子留下来。 两边这次是一步都不肯让了,到了最后竟然是打起来了。 陆清远是个武生,打架倒是还好,眉公子也学过几手,所以一开始倒是取得了上风,只不过到底是双拳难敌四手,戏团里还有些老弱病残,年轻力壮的不光得顾着自己,还得护着他们,到后来自然就落了下风。 等到戏班子的人都被抓住了,绑结实了之后,这家的主人也就出来了,是个脱髮挺厉害的中年人,笑的一脸和气的,说什么,他早就听过眉公子的大名,虽然这次眉公子偷东西让他挺惊讶的,但是他还是愿意给眉公子一个机会,只要眉公子肯留下来,跟他彻夜长谈一次,他就把今天这事揭过去,还把这里的所有人都放了。 若是眉公子不肯的话,就只好把眉公子的手打断了,好做个警戒了。 那中年人的这招可以算得上是狠极了,几乎是把眉公子逼的没有路了,他所说的什么彻夜长谈,其中意思,也并非隐晦。 戏子的地位低是一直以来的,眉公子算是家里有点身份的,所以一直以来出门在外也是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生活,之前这个人便给眉公子送给几次花儿,说是想约这见一见,都被眉公子给拒绝了,却不想这人竟是恼羞成怒的弄出这种招数来。 虽然说唱戏唱的好的,也是能被叫上一句这个老闆那个角儿的,但实际上的地位还是不如一般的人,平白的低了人一等。 要是这中年人真的打断了眉公子的手,说到外面,即便是调查清楚了是诬陷,也不过就是赔偿几个钱就了事了的。 而且如果这事情真的闹到了警察局去,这个戏班子的名声也就基本毁了。 谁家会去请一个偷过东西的戏班子来家里唱戏?这和引狼入室有什么区别。 眉公子是爱惜自己的手的,可是…… 庭院里一片寂静,都在等着眉公子做出决定,最后,眉公子选了断这双手。 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手废了还能活,但是若是脸没了,这人活一辈子,也就是个行尸走肉了。 眼见着这眉公子朝着那台子走去,陆清远急的不行,使劲的挣脱着自己的绳子,叫喊着说是自己偷的东西,可是还没叫两声他的嘴就被塞住了。 世间上有两大快事,一件是把好东西拿在自己手里,一件就是万一得不着的话,就把好东西在自己的手里砸了,这个东家抱的就是这个想法。 至于这个戏班子和陆清远,不过都是陪衬而已。 眼见着眉公子已经在那个断手的台子站定了,绳子也被解开了,有些疼痛不堪的揉着手腕。 眉公子天生白些,这一阵子的绳子摸出了手腕两道红,看着倒是有点触目惊心。 那东家仿佛是有点不忍心似得,走上前来看,又软语劝道:“眉公子又何必非得要选这条路,你又不是个女的,跟我聊一聊也少不了一块儿肉,这双手很好,要是废了多可惜啊?” 眉公子站在原地犹豫,伸手扶了一下已经歪斜的头髮,轻轻嘆气道:“我好歹也是个角儿了,你这样大庭广众的要求,我怎么能不要这脸?” 这话已经有了一点暗示意味,眉公子的态度似乎是软化了,那东家就以为是自己吓人吓的有用,脸上当即就挂上了笑,凑近了两步道:“我若是不这样大庭广众的要求,眉公子可就同意了?” 眉公子故作犹豫的瞟了众人一眼,对着那东家道:“你附耳过来。” 那东家大喜过望,也不疑有他,喜滋滋的就过去了,可是他这笑却是在一瞬间就凝固了,哀叫了一句:“救……”就倒了下去。 原来眉公子刚刚趁着扶头髮的时候,从手上拿了一根尖锐的髮簪下来,又假借软和的态度叫东家近身前来,直接刺进了他的心脏。 周围的人一愣也就反应了过来,就齐齐的围上去了,有的去看那东家如何,有的去抓眉公子。 那边一乱,压着陆清远这边的人也就松了手,陆清远常年跟大家待在一起也都各自的有了默契,一起挣扎了起来,互相配合着将身上的身子弄断,陆清远叫大家快走,他则是朝着人群最深处挤了进去,趁乱把眉公子从里面捞了出来,两个人头也不敢回的就往外跑。 那场戏演完的时候正是晚上了,这一番折腾等到眉公子和陆清远终于敢停下来的时候,天色已经蒙蒙亮了。 陆清远看了看似乎没有追兵,便问眉公子的簪子放在哪里了,眉公子先是一愣,随即便将手伸展给他看,也是实在是太紧张了,逃了这么久,一路上光顾着逃命了,竟是忘记将这东西扔掉了。
第231页 这一夜下来,血都已经干在手上了,粘着簪子竟是一时间没有取下来。 陆清远轻了动作试图想从眉公子的手里把簪子拿出来,眉公子警惕着不肯,陆清远就直说:“把簪子给我。” 他越是这么说,眉公子就越是不肯,陆清远轻声劝他:“我去找个地方把这些处理掉。” 眉公子不肯松口:“一起去。” 陆清远不许,只道他:“不,你回你家里求助,看能不能把这件事压下来。” 这话说起来倒是没什么毛病,眉公子有点不放心道:“那大家怎么办?” 陆清远说的十分笃定:“人和他们无关,他们不会有事的,只要你能压下来就没事了。” 眉公子一听这话竟是也觉得有道理,索性就真的将簪子教给了陆清远,自己就着河边洗洗涮涮将看起来有点不对劲的地方都洗干净,买了一匹马就往家里赶。 其实路倒是不算太远,他一路上不停打马,到家里连口水也没有喝的,只不过可是当他回去的时候,却得知的是陆清远已经被绑缚入狱,再细细的问来才知道陆清远当时一回来,就被抓住了。 扭送了警察局,那陆清远只说这件事和他有关,其他的就不肯说了,所以现在已经被判处了杀人偿命,半月后就枪决呢。 眉公子当即大惊,也知道了为何陆清远当日执着于让自己回去,忙吩咐人去处理此时,自己也是忙忙碌碌不敢歇脚。 杀人的事情不小,即便是眉公子家中也算是有点有点家底,又给官员塞进数不清的银钱,这件事也是足足的拖了半年才得出结论来,只不过毕竟是当时的目击证人太多,眉公子家的能力又达不到只手遮天,最后还是得眼睁睁的看着陆清远虽然免了死刑,却也是生生的在里面待了五年。 陆清远当时正是年轻的时候,五年的时间正是最好的时间,纵然是眉公子塞钱打点,又时时关照着,可是等到他出来的时候,精气神却也早已经不如当年了。 这倒是不眉公子亲眼看到的,而是去接陆清远的人看见的。 眉公子也去接了,只不过陆清远却是不肯见眉公子。 眉公子疑心他是责怪自己,便托人几番致歉,对方倒也带了话来,只说并不怪他,其余的话,却也并不多讲。 实在是没了办法,眉公子也就只好回了家。 又过了几年后,眉公子受邀去外地的时候,正巧看见了陆清远。 只不过那时候的陆清远,早已经不是初见时候的模样了。 分明还是个正当中年的年纪,却早早的弯了腰,手上的骨节粗大,走路也有两分拖拖拉拉的样子,哪里还是当年与眉公子并称:“梅竹双绝”的样子。 眉公子是这个时候,才知道了原来陆清远当年代他进的几年监牢,竟是这般的煎熬人,也算是明白了,为何陆清远躲躲闪闪,也不肯叫自己见到他。 陆清远是怕这一见,就毁掉了当年那个清清朗朗的师兄了。 眉公子心知陆清远是这么想的,自然也就不会去让陆清远的想法落空,于是他只是回去,叮嘱了自己的徒弟,告诉他们自己有位师兄,是他们的师伯,以后他们出门在外,但凡是遇见了这位,必然是要比对自己还要敬重三分。 若有相帮,不得犹豫,若有冲突,必先退让,但凡有怠慢者,也就不必叫他这句师父了。 眉公子的这份规矩说的十分严肃正经,他手底下的这些人都敬着他,自然也都将这话牢牢的记在了心上,只不过何平戈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竟是真的有一天,会遇到这件事。 这个故事说的人很有一些无力感,就是那样的一副故事在眼前,你眼见着他发生,却没有能力更改。 顾念自打到了眉县,所听眉公子的故事,都快要把他神话了,只谈他当年如何一戏惊鸿,一曲值千金,这是这样陷入困境,步步行难的事情,却是第一次听说,除了有点惊异之外,竟是还有两分叫人不可置信。 ☆、第一百三十五章 鸿门宴 别人且不说,光是顾念,便忍不住半嘆半惊道:“眉公子当年的名头不小,还会遇到这样的事?” 顾念这话问的倒也不算是怎么无知,事实上,何平戈当时也是这么惊讶过的,在他眼里,师父该是世界上最厉害的人,最厉害的师父,竟是还有这么多的不可,不得,实在是叫人唏嘘不已。 也是从哪个时候开始,何平戈算是真的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应该是在什么位置。 何平戈笑了一下道:“唱戏的就是比人低上一等的,所以这种事,您听着不可思议,我却觉得十分正常。” 十分正常?顾念的眉毛稍微跳了一下,有点担忧的看向何平戈:“那你……” 何平戈先是一愣,随即忍不住笑着安慰:“司令放心,我没遇着这种事。”话说到一半儿,他忽的一顿道:“哦,不对,也有。” 一句话出口,顾念顿时瞪起了眼睛,几乎是毫不犹豫的脱口而出:“谁,我去杀了他。” 何平戈也做了严肃的样子道,正襟将目光落到顾念的身上:“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顾念一顿,然后就兇巴巴的看了何平戈一样,知道他是在说自己当时对他的态度,但毕竟当时自己理亏,也不好说什么,只是随便的咳了咳就转移的了话题:“那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办?”
第232页 你还别说,这样的一个玩笑后,顾念的语气倒是也缓和了不少,何平戈也就放心的说:“我略问过了他们几句得到的命令是什么,其实也不难,其实就是要我死。” 一个死字让顾念皱了眉,何平戈忙道:“司令放心,我肯定是不会这么做的。” 顾念撇了撇嘴,也没有把何平戈的话当真:“这可不一定。” 看着顾念的侧颜,听出她语气中带着的焦躁之意。何平戈柔声道:“以前我是孤身一人,但现在可不是了。” 这话其实除了真心实意,也有几分在哄顾念高兴。 两人正打算再说点什么的时候,却忽然听到门外有人敲门声音倒是熟悉,是门口的小门房:“何老闆,有人的信给您。” 何平戈到这里也有几个月了,这还是第一次有信寄过来,何平戈在外地的朋友不多,再说了的通讯也发达的很,连越洋电话都可以打了,更何况是普通的电话呢。 所以乍一听到这话,顾念和何平戈都有点奇怪。 何平戈起身打开门问道:“谁寄来的?” 门房摇了摇头回答道:“我也不知道,是个小孩儿送来的,送来就跑了,说是急着去换糖。” 这倒是有点意思了,倒像是专门来传递什么信息似得,何平戈道:“把信拿来我看看。” “好嘞。”门房答应了一声后,这就从自己的小包里掏出了信,双手递给了何平戈。 何平戈走回桌前将信拆了阅读,可是他的脸色,也是越来越差了,引得顾念没办法不注意:“怎么了?” 何平戈似乎是有点头疼的闭眼揉了揉眉心:“是婉儿的求救信。” 这倒是顾念没有想到的,她有些疑惑道:“婉儿?你不是说她回眉公子哪里了吗?” 何平戈摇了摇头,食指点在桌面上:“我当初的确是那么以为的,现在看来只怕是我想错了。” 婉儿和何平戈的感情顾念是看见过的,知道他此刻应该是百般焦灼,于是单刀直入的问道:“信上怎么说的?” 何平戈重新将目光落回了信上,稍微整理了一下语言:“婉儿说她被张振业捉了去,现在被关起来,还说陆师伯那边便一共二十八个人,也都在那里。” 又是张振业。 顾念现在的脸色可以说是黑的跟锅底似得了,以前闹了这么多年,张振业好歹算是不太过分,顾念也就和他有来有往的过招,现在这副样子是怎么回事,难道是看到自己难得认真,坐不住了? 何平戈不过是个唱戏的,张振业这么费尽心思的来针对他,他是什么意思可以说很明显了。 顾念连信也不必看,就知道了最后打算说什么:“所以现在是叫你去救他们?” 何平戈微微一顿,便是点了头。 果然如此,张振业以前就用过这种把戏,只不过想不到这么多年了,还是没点长进。 但不得不说的是,张振业在以前用这种方法的时候,往往都成功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弱点,而张振业往往都可以找的很准,现在他也的的确确是找到了何平戈的弱点。 张振业对自己还真的是费尽心思啊,顾念几乎想冷笑,却忍住了,总有一天,她是要把这笔帐还回去的。 只不过虽然心中不高兴,但顾念却还算得上是理智的,问道:“这万一是假的呢?” 何平戈摇头道:“不会,婉儿的字迹我认识,何况。”何平戈将那鼓鼓囊囊的信封倒了过来,里面有一根短簪子掉在了桌上:“还有这个,这是婉儿从不离身的东西。” 这么一来,这事情倒是十有八九了,只是顾念还是有些不解:“她叫你怎么过去救人,你又不是个什么十分能打的人。” 何平戈道:“婉儿说,张振业说了话,他只需要我过去跟他聊一聊,就放了其他人。” 聊一聊? 只怕这是送羊入虎口,有去无回的了,顾念冷哼一声:“张振业的话你也信吗?” 何平戈听过顾念说以前的事情,自然也是知道她是在担心什么,他低声道:“婉儿被捉去了那么久,也不知道有没有事,我不可能坐视不理。” 顾念抿一抿唇,忽的道:“我直接带兵打过去,他们有没有留地址?” 顾念这话倒不算是一时兴起,按照之前那俩小孩的表现来说,张振业应该是不希望让自己知道这件事,这封信送来也是认为何平戈会私自阅读,而不会告知自己。 而如果这样的话,何平戈就算是出门去见张振业,那么出去的时间,也必须在来回的一天之内,这也就意味着张振业又回到了眉县不远的地方。 张振业不会考虑杀掉何平戈,他知道那样会引起自己的愤怒,他大概会选择叫何平戈选择时机离开自己,或是将他发展成为他放在自己身边的一枚棋子。 一枚自己绝不会提防的棋子。 其实在此之前,顾念遇到过这样的事情,只不过她当时实力不如张振业,便只好装煳涂,假装不知道,现在看来,只怕这张振业该是觉得自己是真的傻,还想再玩一把。 顾念对何平戈是有信心的,但她也不可能叫何平戈自己去做这件事。
第233页 张振业已经顺风顺水这么久了,是时候叫他也尝尝失败是什么味道了。 这次是个好机会。 周围的几个县都是在顾念的手里面,如果张振业是大张旗鼓的进来的话,她是一定会知道的,现在既然她不知道,那么就是说明张振业这次带的人不算多。 自己若是出其不意,救个人这种事,应该不成问题。 何平戈却不知道这些,听了顾念这话,忙道:“不行,带兵的目标太大,万一张振业发现了,一气恼把大家杀了,那就……” 顾念打断了何平戈的话,语气显然是不怎么好的:“怎么做我自有安排,你不必多想,我是不可能叫你去的。” 何平戈急急道:“让婉儿在哪里待了许久,已经是我这个师兄的不负责了,我……” 顾念起身道:“你好好的待着,我会想办法的。” 她这句话说完,便出了门,何平戈紧随其后想要解释两句,可是却发现门已经拉不开了,不由的真急了:“司令,司令!” 喊了几声没有反应,何平戈有些无奈的回了桌前,他倒是不怪顾念关自己,只是有点嘆气自己是关心则乱,他明明是知道顾念不喜欢他和张振业接触,可是因为对其他人的担心,却是忽视了这一点,这才惹得了顾念生气,只怕这次顾念是真的打算完全不让自己接触这件事了。 话说这边顾念离开房间后并没有出门,而是直接去了自己的办公室,张副官已经等在哪里了,一见顾念过来,便低声道:“司令。” 顾念随便的点了点头就算是迎合了,然后把自己随便的扔进了沙发里,满脸的表情都是烦躁:“事都听到了吧?” 张副官平时跟在顾念身边,就连这次也是一样的,莺莺张生的话,他也是听见了的:“是的,您打算怎么做?” 顾念轻啧了一声,似乎是好气又好笑的:“我能怎么办,总不能真的不顾他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师兄弟的死活吧。” 张副官看的出顾念此刻心情不好,也是十分的小心谨慎,并不敢揣测心意,只是做了单纯的询问:“那?” 顾念无力的挥了挥手道:“去给那群人都叫过来,商量有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 小副官领命退下。 相比于顾宅的气氛,张振业和婉儿这边的,就显得十分的和谐了。 屋子里烧的暖暖,婉儿靠在沙发上和张振业边喝茶边聊天,倒是没有半分身陷险境的架势。 张振业看着婉儿喝了一口红茶之后微微皱了眉头,抬手又给她夹了一块方糖问道:“婉儿姑娘觉得,这些人足够叫你师兄过来吗?” ☆、第一百三十六章 把门打开 这个细微的举动落在婉儿眼里,笑了笑,难得掌握着一定主动权倒是十分有把握的样子:“师兄敬重师父,一直将他的话奉为真理,所以一定会来。” 张振业微微挑眉,他手中的茶和婉儿所饮的完全相反,舌尖被一股苦涩侵占最后才品出一点子甘甜:“就无万一?” 婉儿倒是没急着答,而是低头宰喝了一口茶后,才施施然道:“纵有万一,有我的那封信,也是一定会来的。”话语平淡,却透着坚定。 她气定神闲的模样,不得不说让张振业好奇她何处来的把握,出声道:“婉儿姑娘十分自信。” 婉儿气哼道:“我与师兄自幼青梅竹马,若非顾念的出现……”接下来的话她倒是没说,毕竟自己讨厌顾念没错,但自己面前的这个人,却也是喜欢她的,自己现在好歹与他也算是合作关系,自然不好对他喜欢的人多话。 张振业倒是没在意她没说完的那句话,只是道:“好事多磨,何况现在也不必多久时间了,婉儿姑娘且等一等吧。” 一晃便是几天过去了,何平戈是真的被顾念关起来了,吃喝没人都有人送来,要什么也都给,唯一不许的就是不让何平戈出门。 何平戈开始两天还待着住,觉得顾念是一时生气,这阵儿气过了就好了,可是却没想到,这一气就气了这么久。 若是没事的时候,何平戈倒是不介意在屋子里窝着,可是现在却不一样,何平戈这会儿心中难定,总觉得自己在这里待着,那边就有事发生,可是这门锁着,他又实在出不去。 等等,他这几天在这里待着,也是略微的留意了一下,这里的人倒是不多,而且锁着的是他的房间,他或许可以把人支开,从顾念的房间出去? 脑子里面短暂的过了一下觉得可行,何平戈便敲了门。 果然,外面很快就有人回应了:“何老闆?” 声音清脆倒是有点耳熟,何平戈试探着问道:“百岁?” 也算是何平戈的耳朵好使,百岁应道:“是我,您有什么吩咐吗?” 何平戈的语气不急不缓:“我这两天有点上火,想吃冰糖雪梨了,你去叫人炖一碗过来。” 这要求倒是正常,百岁也不生疑问,转去吩咐了人后便又回了原位。 脚步声听在耳朵里,顾念大概能够猜得出门外的人应该是在一个以上,便等待了一会又开口:“百岁,我差点忘记了,你过去叫他里面记得多放点桂圆干。”
第234页 这一次百岁倒是犹豫了:“这……” 何平戈大概明白这门外怕是只有两个人,便更加急促了语气催道:“快去,等会儿煮过了再加就不好喝了。” 百岁有心不去何平戈又催的急,最后只好想着门是锁着的,才应到“是。”后离开。 何平戈倒是很有耐心的等待着脚步声渐行渐远后,又敲了敲门,这一次门外倒是没有声音了,看来人是都走了。 何平戈知道百岁估计很快就回来了,也不敢浪费时间,匆匆忙忙从暗门到了顾念的房间。 顾念的房间也是锁着的,只不过是从里面锁上的,只需要轻轻一扭,就开了。 蹑手蹑脚的走出了楼,刚到客厅就看见了顾念坐在沙发上喝茶。 何平戈的脚步一顿,有些尴尬的叫道:“司令?” 顾念回头看了何平戈一眼,倒是没有什么惊讶的样子,只是向桌上的另外一杯茶伸了伸手道:“就等着你呢。” 顾念那是让何平戈坐下喝茶的意思,何平戈倒是也从善如流的过去了,忍不住奇怪道:“司令知道我会过来?” “我知道什么,我又不是个算命的。”顾念白了他一眼:“我不过就知道你不会老老实实的待着。” 看起来顾念倒像是不生气,何平戈只好道:“司令莫怪,实在是师妹和长辈都在张振业的手里,我放心不下。” 顾念漫不经心的听着他的话,随便点了点头:“坐着等着,晚点吃完饭我跟你一同去。” 何平戈一皱眉:“司令……?” 顾念抬头看了他一眼:“放心,我不直接打过去,他虽然说叫你去,可不是也没说不叫我去吧?” 这倒也算是钻了个空子,只是何平戈还是有些不放心道:“这一去怕是有些兇险。” 顾念倒是笑了,语气里有点不屑:“老子会怕那个?” 顾念这次走的是真不低调,高头大马跟着,小洋车开着,就差没派两个人前面喊着肃静迴避了。 一路上有顾念和何平戈互相聊着,倒是也没觉得路有多远。只是不知道怎么的,半路忽然下起了大雪大雾,倒是有点阻碍视线。 车马都被迫慢了动作,何平戈本以为顾念会心情不好,没想到她反而心情更好了,连车也不坐了,叫停了车,直接上外面骑马去了。 何平戈瞧着顾念那副英姿飒爽的样子,倒也觉得十分好看,也在车里做不住了,索性也下了车,也要了一匹马,与人并肩而行。 等到终于到了张振业那里留下的地址的时候,已经过去有挺久了,顾念倒是不见外,拉着何平戈直接进了屋子,自己摘了帽子拍打着身上的血,一边对着沙发上坐着的张振业道:“有劳张司令长久等了。” 张振业面前的茶早已经凉透了,看起来似乎是等了不少的时候,但他一开口的时候。仍是半分怒意没有,只笑着道:“顾司令来的正是时候,今天雪大路滑,我本以为顾司令怕是得晚些来呢。” 张振业本不知道顾念顾念要来,但他现在却是丝毫不惊讶的样子,只怕是这路上,早早就有人告知张振业了。 顾念这时候也拍完了身上的雪,大呲呲的坐到了张振业的对面,语气带笑,却并非多客气:“下雪怎么了,下刀子我不也得来,人都在您这手里攥着,我哪里敢晚半步。” 张振业倒是似乎不受影响,笑着道:“顾司令这是说的哪里话。” 张振业不肯明说,看起来似乎是不打算跟顾念撕破脸皮,顾念见他这样,索性也就不绕弯子,直接问道:“张司令长前几个月抓了一群唱戏的,没错吧?” 这一次他倒是不否认了,点了点头道:“戏唱的不好,就给了点教训。” 何平戈是跟着顾念坐在一起的,按照他的身份,本来是不大好坐着这里的,只不过之前顾念因为这是也算是闹过两次,所以张振业倒是没说什么,只是淡淡的瞟了何平戈一样,仿佛之前要求何平戈来换人的不是他一样。 顾念原本还在担心何平戈会不会戏不好这句话而不高兴什么的,现在看他没什么反应倒是放心了一点。 到底还是明事理的带出来放心,至少不会像是话本子里似得,关键时刻给你捣乱。 顾念接着问:“眉县有位唱戏的婉儿姑娘,怕是也在您这吧?” 张振业依然是笑:“撞了我的车,总不好就这么过去。” 张振业这倒是有意思,明明是抓了人了,却不肯光明正大的承认,非得说出个理由来,仿佛有个理由,他就理直气壮了似得。 其实不单单是他这样,他手下的很多人也都有这个毛病,顾念就没有。 这么说话太累了。 所以顾念就直接道:“明人不说暗话,您也知道我顾念是个粗人,没那么多弯弯绕,您就照实了说,到底是怎么样才肯放人?” 张振业笑着摇了摇头:“顾司令未免性子太急,连一杯茶也不吃就来谈这些,未免太过见外了吧?” 这句话说完,张振业又对着自己的副官道:“去倒茶来。” 顾念做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道:“他倒他的茶,司令长怎么也得领我去看一眼那些人吧?”
第235页 张振业道:“顾司令这是怕我诓你?” 顾念满脸都写着,是啊我就是怕这个。嘴上却不显露,道:“哪能啊,这不是我家的人担心吗,好歹看一眼安安心,我也好等会跟您谈条件。” 张振业忍不住看了一眼何平戈道:“顾司令难得这么细心。” 张振业的这个眼神没做掩饰,顾念和何平戈也是清楚的看在了眼里。顾念亲亲热热的拍了拍何平戈的肩道:“这不是也难得有这么和我心意的人,万一我不细点心,跑了不就得不偿失了吗?” 张振业这次倒是不接话了,只是有叫人道:“带路吧。” 得偿所愿,顾念起身的动作倒是挺快的,路过刚刚打回水来打算烧的副官,顾念又叮嘱道:“水先别烧啊,等我和你们家司令回来再说,要不然不新鲜。” 这也算是饭桌上的规矩,如果不是认识的人,不是朋友一起吃饭,他们基本上都会守一个叫做杯不离手的规矩,因为怕被别人投了毒什么的。 张振业的脚步一顿,回头似笑非笑:“顾司令小心的过分了。” 顾念笑的灿烂自然:“那有啥小心的,我看是司令长您多心了。我就是乐意喝烫嘴那一口。” 张振业这次选来见面的地方其实是个郊外,所以是走了一公里左右才看到了关押众人的敌人,前面带路的人道:“就在这里了。” 何平戈一听,便有些心急的要往近去,只可惜门是锁着的,何平戈回头去看顾念,顾念又去张振业,张振业只好挥了挥手道:“把门打开。” ☆、第一百三十七章 感情真好 现在关押众人的地方其实应该是个大仓库,他们过来的时候临时找的地方,也没清理也没打扫的,一开门就是一股灰尘的味道,呛得人直咳嗽。 何平戈一开门就想往里面冲来着,是顾念给他拉着了,好歹是等着灰尘下去了点,这才松的手。 顾念没跟过去,只是靠在门口看着里面,有一搭无一搭的跟着张振业说话,顺便悄悄的数了数里面的人。 一共二十九个,这倒是没错的。 其中最显眼的是婉儿,她被扔在了一进门就能看见的地方,双手被绑在身后,灰头土脸的样子看起来十分可怜。 何平戈先过去扶起她来,只见她虚弱的睁眼看了一下,见着是何平戈,便轻声的叫了一声:“师哥……”然后眼睛一闭,一行清泪就顺着脸颊滚了下来,一把小声音虚弱的跟小猫似得:“救我。” 何平戈和婉儿从小到大,哪里见过自己这个任性的小师妹到了现在这副样子,不免的心疼起来,轻轻的拍了拍婉儿的后背道:“放心。” 婉儿能哭能说就没事,何平戈哄了她一句话后就转去检查了其他的人。 最先检查的是那位头髮都半白了的老人,他的待遇还算是好一点的,好歹有个东西可以靠着,精神有点萎靡,但是却没有什么其他的不对。 何平戈蹲跪下来,轻声唿唤:“师伯。” 一句师伯叫的陆清远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睛还算很有神的,其实他只是比眉公子大了两三岁,可是五年的监牢生活和辛苦的劳作却让他显得和眉公子完全不是一个年纪的人。 唱戏最重要的是手眼身法,其中在文戏的时候,眼神就格外的重要了。 他们的眼神都是要从小练起来的,最开始的时候,是拿线吊着一个烧饼,师父提着烧饼的线晃,徒弟的眼睛的则跟着烧饼走,晃左边看左边,晃右边看右边。 从大到小,一路换成更小的东西,最后的时候,绳子上就只吊一根针,眼睛也得跟着走,这才能练就出一双有神的眼睛。 对于现在的陆清远来说,或许只有这双眼睛能够说明他曾也是一位名角儿。 那双眼睛看起来十分的平静,仿若百年无波的古井:“你是谁?” 何平戈轻轻颔首表示尊敬:“我是眉公子的徒弟,您再稍等一等,我们是来救您出去的。” 陆清远倒是没有对救自己这个词有什么太大的反应,或者说,他似乎是听到眉公子三个字后,就已经听不到其他的什么了。 神情微微有点变化,陆清远出声询问道:“他如今怎样?” 简简单单的五个字,却是在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以后命运如何的情况下问出来的,这份感情,的确难能可贵的,何平戈颇有些动容,低声回答:“……很好。” 一句话说的陆清远面上多了两分笑意,点了点头,就又闭上眼不再说话了。 何平戈见对方没了和自己交谈的意思,也不执着,只是一一的检查了过去,这才回到了顾念的身边。 顾念往这边瞅了一眼道:“都活着没?” 话里也没点客气,索性何平戈和顾念也熟悉了,并不在意这个,只是点了点头道:“都还活着,只是状况不大好。” 何平戈这话说的有点犹豫,似乎是怕触怒了就在一旁的张振业,顾念就没这么大的顾忌了,把着门口往里面瞧了一眼,只见里面的人一个个都精神萎靡的样子,嘴巴也是干裂出来口中,竟是不知道上顿饭水是什么时候。 其实这倒也是常事,毕竟他关的这群人里面人数不少,若是吃饱喝足指不定闹出什么事来,倒不如只留的这一线的性命,省了许多事。
第236页 顾念心里明白,可架不住何平戈皱着啊,顾念仿佛替他出气似得,语气带了点阴阳怪气道:“司令长,您这招待人招待的可是有点过分啊。” 张振业的脸上连个愧疚都没有,理所当然的道:“兵崽子们都过惯了苦日子,不好招唿人,顾司令见谅吧。” 顾念也似乎是早就猜到了张振业的反应,并不做什么评价,而是直接转向了自己身边的人,吩咐道:“我车上带了吃的,送过来让他们吃点。” 这人何平戈倒是也眼熟,正是上次过年的时候跟着他们一起上街的警卫队里的人,他看起来神色犹豫,一边瞟张振业一边道:“司令,咱们带的米不多,备着应急用的,再说,兄弟们还得吃呢。” 顾念眼睛一瞪,很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们一顿不吃是不是能饿死?” 小警卫员被吓的脖子一缩,倒是不敢再反对了,只是仍是弱弱的表明道:“带的不多。” 顾念又瞪了他一眼:“那就煮成粥,应急应急,现在不急什么时候急,一个个都给老子灌一点进去,别到时候老子谈完了。这边都饿死了。” 小警卫员被吼了个垂头丧气也不敢多说了,立正报告了个“是。”后,就转身跑了。 顾念脸上的怒色仍在,骂骂咧咧的:“他奶奶的,一天到晚的给老子丢人。” 这句话都骂完了,她才仿佛是想起来自己是在张振业的地方上似得,假惺惺的开口:“司令长,里面人都快死了,我给点吃的,您没意见吧?” 你都吩咐完了再来问我,我纵然是有意见又能怎么样? 张振业知道顾念这是心里存着气,故意找补,倒也不计较,甚至表现出两分绅士风度:“请便。” 只不过他这句话说完,就没有了走的意思,直接在门口站定,似乎是的等着看那群人吃完。 他们家里的小士兵也算是有眼神,立马去搬了三把椅子过来,三个人就这么坐在外面的空地上,看着顾念的人直接搬了两袋子米,在门口架起锅来煮粥了。 其实小警卫员之所以说少,是按照他们这群人的饭量来说的,他们天天背着枪,还得训练还得跟着车跑,一顿饭吃个三碗干饭都是少的。 但这些人就不一样了,都不知道饿了多久了,吃也不敢吃多了,大锅里面多加水少着米,慢慢的咕嘟着。 要别说顾念手底下这些人还真是有点本事的,就这种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有俩警卫员出去转了一圈,就带着些个红薯野菜回来了,另起一堆火,把雪烧化了的水把菜洗一洗,就着腰间的小匕首都切碎了扔进粥里了。 白的绿的加点黄的,一时间锅里也倒是不单调。 还有俩小警卫平素大概是有藏吃的习惯,竟是还从包里摸出了两块风干的牛肉干来,也没浪费,拿水一过,就地拿石头砸松软了,撕成肉丝扔进锅里了。 顾念手底下有个副将是读过不少书的,整天都是文绉绉的,以前吃饭的时候,顾念就听着他念叨过什么:“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 顾念就不这么觉得了,至少这锅粥,之前闻着也就那样,两块肉下去后,顿时就香喷喷了起来。 要不是现在时候不对,顾念估计自己就先来一碗了。 太久没吃东西的人肠胃脆弱,大多数的东西都消化不了,这些士兵其实也都懂这个道理,有时候遇到弹尽粮绝的时候,免不了得饿上几天,撑到援兵到了才有的吃。 但是这个时候也不能死吃,不然消化不了是一回事,有的竟是会直接胀死。 这些人也算是久病成良医,所以这粥煮的也勉强算是细緻,直到那些白花花的米都爆开了花,和红薯什么的融在一起分不出来了,他们这才拿了碗一个个的给盛吃饭来。 只不过这盛出来后,小警卫又发愁了,苦巴巴的去看顾念。 顾念往屋里一看,这才想起来这些人都是捆着的,这有了饭也没办法吃,便去看张振业道:“您看这绳子?我这些兵一个个的都是打仗起来的,您不会是等着他们餵呢吧?” 这话意思说不明显谁都不信,张振业随便的挥了挥手道:“去解开。” 顾念假做惊喜的样子恭维道:“司令长真的是深明大义!” 眼见着所有人的绳子都解开了,何平戈也坐不住了,微微颔首道:“失陪一下。”便起身端了碗粥去陆清远面前了。 顾念的眼神忍不住跟着何平戈转,看着他小心翼翼的给那陆清远餵粥的时候,竟是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 顾念看的是何平戈,张振业看的是顾念。 大家都是饿了几天,吃起东西来狼吞虎咽的,即便是几个警卫再怎么劝慢点慢点也没用。 这么一来,那个真的吃的挺慢的婉儿,倒是显得十分会保养了。 看着大家的粥都喝完了,张振业也是等的有点不耐烦了:“这粥都喝完了,咱们也该回去了吧?” 顾念倒也爽快的点了点头:“也是。这天怪冷的。” 她首先起身,到了门口把着门喊里面的何平戈:“走了。” 何平戈此时正在帮老人活泛手上被困了几天的痕迹,听到这话颇有些无奈的放了手,回到了顾念的身边。
第237页 顾念看出何平戈的担心,轻轻的碰了碰他的手,劝道:“别担心了,肯定给你都带回家。” 何平戈没说话,只是笑着报以了一个感激的眼神。 倒是那个张振业,笑的有点意味深长:“顾司令与何老闆感情真好。” ☆、第一百三十八章 得谢您 顾念笑的爽快:“还是得感觉您当年的那个五年之约,要不然我这不急不慢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碰见何老闆,这要是错过去了,我恐怕都得后悔死。” 这话是几分真几分假,就看张振业怎么听了。 张振业只是笑着,然后转身先走了。 顾念和何平戈也紧随了其后。 说是吃完了其实也没有,里面不少的人又接着第二碗在吃呢,所以他们的手倒还是没捆着。 几个在哪儿盛粥的小警卫见了顾念走了,当时便松了口气,也不盛粥了,在一旁坐下来,自己拿了一碗盛好的吸熘吸熘的喝了起来,长嘆道:“哎,总算走了。” 粥味儿实在是香的可以,他一边喝一边忍不住抱怨道:“出门就带了这么点吃的,还给了他们了,也不知道我们吃什么。” 有个仍在忙着屋里屋外送粥的警卫听了这话也点头贊同:“可不是嘛,他们想坐车坐车,想骑马骑马,想下馆子下馆子的,我们还不是得靠两条腿,这回可好,脸吃的都没了。” 这俩在这抱怨,又有人提醒道:“小声点,这还有人呢。”说着,又拿眼睛一瞄守着门外的张振业的人。 小警卫往过看了一眼顿时乐了:“瞧你胆儿,这儿的兄弟都是跟咱们一样的人,难得还至于这么点事儿还跑去报告不成?” 他这边说着,还朝着那站岗的挤眉弄眼:“是吧,兄弟?” 其实站岗的本不该说话,可是这站岗一天到晚的也是实在无聊,这些人在这闹了这么半天,看起来也的确不是什么有其他心思的,便勉强的点了点头。 这站岗的一点头,那小警卫的找到亲人似得跳了起来,从身上摸出一包烟来,从里面拿了一支递出去:“来来来,抽根烟,这话也就咱们这堆人听见了,咱们抽完这根烟就忘了哈,我也就是抱怨抱怨,这话要是传到司令耳朵里,可是没有我好果子吃。” 这站岗的从他们熬粥的时候就馋了,只是不敢说,只能忍着,这会一支烟觉得应该没什么事,就接了,还道:“行,谢了兄弟了。” 小警卫一乐,一包烟绕着圈发了一群人,再从煮饭的锅底下抽了根带火的柴,给每个人都点上了。 这会儿烟抽上了,大傢伙儿的警惕也就少了不少,凑在一圈开始聊了起来。 聊着聊着,最开始抽菸的人却有点犯困似得:“大兄弟,你这是什么烟啊?怎么……上头啊。” 一句话没等说完,他就跟抽了骨头似得,直接栽倒在地上了。 其他人看了惊讶,凑近了去看,谁知道刚一站起来,就是一阵腿软,竟也一个个的都栽倒了。 几个跟着顾念来的人倒是坐在原地没动,似乎看戏一样的看着眼前的样子。 那小警卫还乐:“这几位兄弟烟量不大行啊,这么快就晕了?” 有个看着岁数大点的抬脚踢了他一下:“别耍你那嘴皮子了,赶紧带人走,误了事小心司令扒了你的皮。” 小警卫忙点头道:“行行行。”这句话说完,便是捏着嘴唇一个响亮的口哨。 不多时,便有了一整队的人过来,小警卫对着里面一示意:“带着人赶紧走,别回头啊。” 那些也不废话,点头应了个“是。”后,便一个个的进去扶人了。 戏班子的人一开始见着的一大堆人进来还有点恐慌,后来看着里面有刚刚送粥的人就放心多了,都是见着亲人似得配合。 唯一看着那高兴有点虚的就是婉儿了,她刚刚一路看着,也大概是猜到了之前那些人抽的烟里肯定是下了东西。 看来这次的事情,怕是有变了。 婉儿有心弄出点什么声响来吸引那边的注意,只苦于一公里多的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的,想要不动声色的弄出点什么还真是不容易,只好无奈的配合着一起走了。 话说那边忙的热火朝天,这边顾念他们一回到大厅,顾念就又窝回了自己的座位了,朝着那副官乐道:“是不是听我的对了,得亏没煮茶吧,要不然你这会都烧干壶了。” 副官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只好礼貌的笑了笑,然后就转去烧水了。 揪着暖炉烤热的身上,水也都烧好了,提高了一条细线似得注入了茶碗里,瞬时便是茶香满了屋子。 顾念嗅着茶香深吸了几口气,做一副陶醉样。 张振业问道:“茶味如何?” 顾念道:“闻着还凑合。” 张振业知道顾念这样是摆明了不信任自己这里的东西,便直接端了茶碗喝了一口。 顾念见了,也跟着喝了,咂摸咂摸嘴道:“能喝。” 一句话后,她就从那个副官铁青的脸上明白了这茶应该挺贵,至少不应该用能喝来形容它。 不过她倒也不在意这个,反正对她来说,这种东西和两文钱一碗的大碗茶也没什么区别,反正能解渴就行,她可不像是张振业那样,啥都得讲究,有那个闲钱,弄点枪炮多好。
第238页 她捧着一碗死贵的茶当大碗茶喝着,眼睛随意的瞧着这间屋子。 张振业过来应该没几天,这屋子已经收拾的很像样子了,就连他们屁股底下坐着的,也都是上好的皮毛。 这要是修修剪剪卖给阔太太,好歹也得好几十的大洋了,只不过现在也就只能拿来垫垫屁股了。 顾念在那凳子上挪了挪屁股,觉得这玩意贵有贵的道理,坐着似乎真的挺舒服,看来以后得给何平戈也弄一个这玩意,冬天铺上肯定舒服。 顾念低头又喝了口茶,感嘆道:“张司令长的日子是越来越好过了,都快赶上土皇帝了。” 张振业笑着道:“顾司令也不差,最近这些年顺风顺水的,手里的地方,比我几个司令手里加起来还多了。” 这句话说的意味深长,显然是有些责怪顾念收敛地盘太过的意思,顾念听得出来,却故意理解错误道:“这都是各凭本事的事情,怎么着,听着您手底下的这些人也是够不争气的,要不然把他们送到我手下,我帮您调教调教?” 张振业之前说顾念,多多少少有点古代皇上说将军功高震主的意思,只不过顾念和张振业其他一手带出来的兵不一样,顾念能有今天大多靠的都是自己的能力,所以张振业这话也不好明说,只能这么含蓄着来。 一般人听了这话了解了对方的意思,往往都会在以后收敛着点,最起码的,当着面儿的都说出来了,怎么也得附和两句,可偏偏这个顾念是个不同的。 她不但不去附和,反而接着这话说是张振业手底下的人没有本事,再提到自己来教,其实也算是一个下马威了。 你觉得我手里不应该拿这么多的县城,那你怎么不想一想是不是你自己没有本事呢? 不单单是你手底下的人,就连你,我都瞧着不行。 这句话算是夹枪带刺,可偏偏是笑着说出来的,在配上顾念一直标榜自己说话直接,是个大字不识一箩筐的粗人,张振业甚至都不好跟她计较。 张振业已经有些不高兴,顾念虽然之前也是一个桀骜的样子,但是这样的不留情面,还是少有的。 不过倒是也不难理解,毕竟自己现在受制于人,对于顾念这样一个要强的人来说,也是很让人倒胃口了。 张振业自觉找到了原因,又想着自己如今抓了那些本就是与顾念交恶,若是因为这样的小事闹翻了,却是没有必要的。 这么一想,张振业的脸色竟是八风不动的安稳,甚至还带了点淡淡的笑意:“不劳烦顾司令了,这么点小事,我还是能办到的。” 顾念咂舌道:“哎,可惜了,我还是难得的好心呢。” 从天南扯到地北,三人聊的看起来有滋有味的,但其实三个人的心里,都各自带了其他的事情。 张振业不急于聊事情反而东扯西扯的原因其实很简单,他在拖。 他当然明白这些人对何平戈的重要性,也明白何平戈对于顾念的重要性。 他在等着何平戈等不及,对着顾念求救,顾念但凡态度软下来,那么他这边的价码,就可以往上提一提了。 顾念的心思和他差不多,她也是在拖,只不过她是在给那边正在离开的人争取时间。 至于何平戈呢,他算是心中焦急,但是也能隐隐猜得出张振业的意思。 他从顾念平时对张振业的说法,再从这次张振业的所作所为,对张振业一直是没什么好感,此时心知肚明对方是在打算从自己这边对顾念下手,所以更加不肯松懈。 心中焦急尽数忍下,只在顾念的身边做出平静的样子,时不时的接上一句话,看起来也是分外的有限。 一杯茶再怎么品也是见了底,顾念把茶碗往桌子上一搁,看着来人倒茶。 第二杯茶顾念没动,只是往旁边推了一下,一双好看的眼睛去望张振业。 顾念自幼习武,眼睛很是有神,只不过是在面对何平戈的时候,会柔和一点,现在到倒是没有这份柔和的意思,只是道:“得了,茶也喝完了,咱们谈谈正事吧。” ☆、第一百三十九章 出事了 张振业老早就在等顾念的这句话了,他与顾念也算是真真假假的过了几年的招儿了,对顾念的性子还是有点熟悉的,他早就断定顾念的 耐心没有多久,所以这一次赢的肯定会是自己。 可惜他忘记了,一个人的成长速度有多快,尤其是这个人只能靠自己的时候,顾念早就不仅仅是和张振业初见时的那个顾念了。 不过不得不说,顾念能坚持到这一杯茶细细的喝完,已经是超乎了张振业的预料了,看来这位何老闆,对于顾念的影响还真的是不小呢 。 张振业心中有底,动作也是不紧不慢的,又好好的品了两口茶后,才笑着道:“顾司令不妨说说。” 顾念面色严肃,已经没有了之前的谈笑风生,眼中迸发出一种单刀直入的气势:“你要怎么样才肯放人?” 张振业垂眸一笑,他长的其实是好看的,就是太过于戾气了,这时候的一笑,倒是软和了那兇狠的样子不少,反倒生出一点子眉眼如画 的味道来:“我要的东西很简单,顾司令也立时给的出,只是看顾司令肯不肯给了。”
第239页 顾念若是没遇着何平戈,张振业的野心也不要这么大的话,说不定他们俩还是可以凑合一下的,但是自从遇见了何平戈,顾念看其他人 也就不过那样了。 所以这会儿看着眼前有个美人,也没什么太大反应,仍是公事公办的语气:“司令长不妨说一说。” 张振业是真正的笑里藏刀了:“方才顾司令也说了我这里的人都不大成器,所以想问顾司令借几个县城来给他们练练手。” “借?”一个字逗笑了顾念,这张振业的话说的倒是好听,但是谁不知道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有借无还的事情。 但是顾念却不做什么反应,只是接着问道:“不知道司令长想借多少个?”要是按照往常的脾气大概也没有这前面的对话了,怕也是因 着有了顾忌的人。 张振业的眼睛看着顾念,竟是有点意味深长的样子:“不多,六个便好。” “你!”顾念当即便气的拍了桌子,似乎骂人的话就在嘴边了,可随后又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似得,紧紧的握了拳头将火气压下去,只留 下一句似笑非笑的话:“司令长的胃口不小。” 张振业似乎是早就预料到了顾念会是这副样子,微微偏头,倒是无辜极了:“顾司令捨不得?” 顾念抿唇不语,她来之前倒是也好奇极了张振业这次是想要什么,但是却是没有想到张振业是这么样的狮子大开口。 这可不是赌桌上的十枚筹码,说下就下了,现在这样有一个县城就能横着走的时候,顾念手里的十个县城得来有多么不易可想而知,可 是现在张振业竟是这么轻轻松松的就想要六个走,是想要弄死顾念还是咋的。 地盘就这么大点,每个人分一分就剩不下多少,顾念算是拿着最大的一块儿饼子,也正是因为这个,才让这些人都不敢动顾念,但是若 是把这些拿走,只怕顾念的处境就要危险的多了。 顾念面色寒冷,张振业现在的样子看起来是打算不要脸面,一点点架空顾念,最后再直接拿下她吗。 张振业看了看顾念,又看了看何平戈,忽的笑着道:“看来司令对何老闆,似乎也并不是那么的……” 他这句话的意思,就是挑拨顾念和何平戈的关系了,他在逼顾念,看顾念是要权利,还是要何平戈的这份感情。 如果顾念这会儿不肯的话,就算是何平戈知道顾念有难处,可是心里的这个结,却也是繫上了。 没等他说完,顾念便已经冷冷的打断了他的话:“你的激将法对我是没什么用的。” 张振业也不反驳自己是在用计谋,反而颇有些莫名的坦然:“那司令怎么不让我将话说完?” 顾念的嘴唇抿的死紧,几乎紧绷成了一条直线,似乎是在克制着什么。 正在顾念思考着现在自己争取的时间是否已经足够,可以翻脸了的时候,她的手上却忽然被轻轻的拍了拍。 这是带着些温柔的安抚意味,顾念扭过头去,正看见何平戈对着她笑,眼底温柔似乎是似乎不为现在的气氛影响,也是在表面自己的心 意,自己和顾念的感情,绝不会因为外人的一句话,就改变。 短暂的安抚了顾念的情绪后,何平戈便转向了张振业道:“司令长原本是约我前来的,想必本来是打算跟我谈的,现在也是一样,司令 不过是陪我来的。” 何平戈看得出张振业是在故意的为难顾念,他自然不愿意将顾念置身在这样的一个尴尬境地,所以便特意将顾念摘出去道:“六个县城 我是没有的,司令长不妨换一个怎么样?” 这话说的,在顾念的角度来看是颇为重情重义的,可落在张振业的眼里,就有些好笑了。 说实话,顾念其实不知道何平戈要做什么,她本可以立即将何平戈回护下来,但是莫名的,她有点想看看,何平戈会做什么,所以她什 么也没说,只是静静的看着。 张振业上下的打量了何平戈一眼,仿佛是忘记了本来是自己邀请了何平戈过来似得,语气里颇带了一点不屑:“你认为你有什么是值得 拿来跟我谈的?” 一句话将何平戈的位置贬到了底,十分明显的看不起了,只不过大概是顾忌的面子,张振业虽然表现出了这副样子,却没有太过明白的 说出来。 何平戈心高气傲的,这话不会听不明白,可是为了那些掌握在张振业手里的人,却只能忍下,不卑不亢道:“说实话,我的确是不知道 ,但我想张司令长一定知道,不如不至于这么大费周章。” 张振业没想到这人倒是通透,怪不得能被顾念看上,当即对他又多看了两眼。 只不过他起先叫何平戈来,其实是有些想借着手里的人,来控制何平戈的意思,但是当着顾念的面儿说这个,也实在是太过没脑子了。 张振业的脸上似笑非笑的:“成吧,那我就换一个。” 仿佛是在思索一样,张振业的手指一下一下的轻轻敲击在桌面上,无意识的在给现在的场合施加压力,终于,他像是终于决定了似得开 口:“这些人的确是惹了我不高兴,我若是轻易放过,只会显得我没有面子,以后这些人只怕是会更加猖狂,倒不如。”
第240页 话在这里微顿,张振业的目光特意从何平戈和顾念的脸上扫了过去,他是期待着看着这两个人惊讶,或是提心弔胆的神情的。 张振业对自己的定位十分明确,他自觉自己不算是个什么好人,他乐意于从别人的恐惧中获得属于自己的快乐。 越是意气风发的人被拿走了一切,沦落到仰人鼻息而活的样子,就越是让人觉得美好。 张振业乐意看戏,尤其爱看那些悲情的。 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娶娇娥,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他无比愉悦的看着那些人在自己的面前过了匆匆的一生,有很长一段时间,张振业的消遣就是这个,可是到后来,张振业却觉得看戏的 意思,似乎也没有那么大了。 与其看戏,倒不如看自己眼前那些真实的无力与恐惧。 张振业无比享受自己现在手握大权,轻而易举的就可以决定一个人的生死的样子,奈何的是,他后来遇见了顾念。 顾念总是不按照他所想的来做她应该的事情,包括这次也是一样。 张振业并没有如愿以偿的看到自己希望看到的神情,不但顾念没有,连何平戈也没有,这倒是令人有些失望的。 张振业有些失望的挑了挑眉,没了认真配合的观众,他的话也是有些漫不经心起来:“拿何老闆来换了这些人,一换二十九,有赚无赔 ,怎么样?”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张振业的手已经按在了腰间,一边说着话,一边借着衣服的遮挡,轻轻的挑开了枪套,将那枪握在了手里:“何老 板全了情义,我也能拿何老闆杀一儆百,皆大欢喜,如何?” 最后两个字的时候,是伴随着两声清脆的上保险声的,而张振业手里的枪,已经指上了何平戈的脑袋,而与此同时,顾念的枪,也对上 了张振业的脑袋。 张振业看到现在的样子竟是丝毫不慌张,甚至还笑着道:“以下犯上,顾司令这样,按照规矩,我可是能直接下了你的枪的。” 顾念也是丝毫不受威胁的样子,一双眼睛冷冷的看着张振业,微微眯起的样子像是一只蓄势待发的雪豹,任谁也不会怀疑,一旦何平戈 出了什么事,她是不是会真的动手:“司令长想动我的人,你难道不需要问过我吗?” 张振业手里的枪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的轻轻的晃了一下,引得顾念沉脸抿唇的样子更加眼神,张振业也置若罔闻一样,轻描淡写出 声:“不过是开个玩笑,顾司令这么认真?” 顾念冷冷笑道,她的枪一点也没有收回来的意思,眼睛里面的杀气渐渐弥散上来,一句一字咬的清楚无比:“张司令长怕是不知道,我 是个小肚鸡肠的人,最是开不得玩笑的。” 张振业做出个不可置否的表情,然后动作很大的晃了晃手里的枪,将它放在桌上,而顾念也回以了相同的动作。 就在张振业打算说些什么的时候,门外却突然传来了急急的奔跑声,小兵一叠声的喊着:“司令长!出事了!” ☆、第一百四十章 鸿门宴也不是好请的 张振业当即便有些皱眉,觉得这小子有点没沉稳劲儿,在外人的面前还是这个样子,多多少少是丢了他的脸,面色便不由的有点沉下来:“什么事大唿小叫的?” 小兵本来就有些慌张,被他这面色一吓,更是有点不知所措了,站在原地有点畏缩的不知道该做什么。 张振业见他这样,心中更是嘆气,干脆摆了摆手叫他近前来,附耳说给自己听。 “什么?”这不听还好,一听,张振业的脸色便有些阴沉下来了,眼睛惊疑不定的扫过顾念和何平戈,手上不动声色的将那枪又拿了起来。 顾念瞧着眼里,难得见到张振业这么喜怒于形,要知道,张振业最自得的就是他那份运筹帷幄,此刻全然崩盘,叫顾念这下倒是乐了:“怎么?司令长的玩笑还没开够?” 张振业倒是好歹没有掉面子到把那枪再举起来,只是恼羞成怒,却又勉强压下的意思,顾念猜测,自己的耳朵要是好点说不定都能听见张振业的磨牙声了:“怨不得顾司令今天这么有闲情逸緻的跟我喝茶,原来却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啊?” 这句话一出口,顾念就知道,该是换岗的人过去,发现了人都跑了的事情了,可面上却仍是一副无辜样子:“张司令长这咬文嚼字的,我可听不懂。” 张振业见顾念此时仍是在装傻,更是气恼:“想不到顾司令如今也学会了用计谋了。” 看得出张振业的火气越来越压不住了,顾念脸上的笑意也是越来越深,随便的拱了拱手:“承蒙您与各位不吝教导。”您是敬称,只是用在这里,多多少少也是有几分讽刺味道的。 说到这里,顾念又接着道:“既然咱们的交易做不下去了,那么我也就走了。” 这句话说完,她竟是真的也不管不顾张振业的神情,拉着何平戈就要走。 只可惜还没走两步呢,就听见了张振业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等等。” 张振业面无表情的摆了摆手,便有人上来端着枪将顾念和何平戈围了起来。 这屋子里本来是没有这些人的,也不知是藏在了什么地方,只怕是从顾念开始来的时候,这里就准备好了。
第241页 张振业之前一时火气上头,这时候倒是凭藉局势的全面压制而控制住了,语气里虽然还是有些不善,可是倒是也十分的“和气”:“顾司令的茶还没喝完,就打算走吗?” 顾念挑着眉看着眼前的几杆子枪,似笑非笑的扭过头去看张振业:“司令长这是做什么?” 张振业一步步的向着顾念走了过来,他素来是不大笑的,这会儿又是生着气的笑,看起来竟是格外的有两分渗人:“顾念,是不是我真的平时对你太好了,才让你觉得我这里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何平戈之前一直被关着,发生了什么事全程不知,甚至有点懵,但此刻仍是本能一样的将顾念护在身后,尽管他其实也知道,真的打架的话,顾念说不定会比自己厉害,但此时来不及多想,保护顾念,便成了他下意识去做的事情。 顾念心中感动,从他的身后探出半个身子来去看张振业,眉眼间俱是笑意,好死不死的在撩动着张振业的怒火:“您还别说,我就真是这么以为的。” 张振业的面色难看,又打了个手势示意人都直接上去把顾念抓住,可还没等兵动手,顾念又叫道:“慢着。” 顾念的态度完全不像是被人拿枪指着,甚至还有心思跟张振业讨价还价:“都已经现在这样了,司令长介不介意咱们把位置挪到院子里去?” 张振业面色不变,倒是觉得自己隐隐有几分拿捏不住顾念了的意思,但按下不表只冷声道:“顾司令还有什么花招可以耍?” 顾念摆了摆手,倒是一个洒脱的模样:“没了,不过想给您看到有趣的东西。” 一句话说的张振业说不清是什么心思,他和顾念打交道这么多年,自然知道这个女人是比多少汉子都不好惹的存在,若是今天实在气狠了,他也不至于把场面弄的这么僵硬。 顾念会乖乖的跟他谈条件这事他就是没想到的,按照她的性子,干脆利落的拼实力其实是最有可能的,她是从不肯叫自己的弱点握在别人的手里。 若不然,她也不会一直对张振业那么敌视。 所以张振业对此心存疑虑,才会故意的开出了一个顾念绝不会接受的价格来试探顾念,若是顾念一口答应,这其中便是有所蹊跷,所以之前顾念为此犹豫愤怒,其实倒是有两分叫张振业安心的,现在看来,却是顾念故意为之了。 假装和自己谈条件,又用看一看筹码的理由找到了陆清远等人的位置,之后又接谈判吸引自己的注意力,背地里叫人将人救走。 难不成,顾念仍有什么后手? 这么一想,张振业的面色不免多了几分犹豫,只是胆颤怯缩绝不是他的作风,于是他就挥了挥手,示意按照她的话做。 虽然心中有担心是真的,但是张振业并不觉得现在的情况下,顾念还能作出什么么蛾子来。 何平戈显然对现在的情况充满了疑虑,所以即便是见顾念胸有成竹的样子,仍是用保护姿态对待顾念,在缓慢移动到院子里的过程中,顾念轻轻的捏了捏他的手,劝道:“别紧张。” 到了院子里后,顾念的笑则是更多了几分轻松,变魔术似得对着他们展示了一下空荡荡的手:“看好了啊。” 顾念的袖子里也不知道是不是存了个什么暗兜,顾念轻轻两个动作后,手上竟然多出了一个细长的玩意。 就在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这玩意是做什么的时候,顾念已经将这玩意凑在唇边勐地一吹。 尖锐嘹亮的声音瞬时响了起来,而也还不算完,随着这声尖锐的哨声响起,远远近近的,四面八方,竟是一同响起了号角的声音,仿佛是在迎合着哨声一样。 张振业的脸色顿时一变,本来还算的上是俊美的脸上,露出了些愤怒和不可置信的样子:“你在这里埋伏了人?” 顾念收了小哨子,又恢復了一双素手,颇有些无辜的摊开掌心笑道:“这话可就不好听了,我哪能埋伏您呢,这不是过来接人吗,怎么也得多带两个人吧?” 顾念脸上的神情和之前也没什么两样,只是眼中的笑意,却是越发寒冷:“来见司令长,怎么好小了排场?” 之前的号角应和声就听出有远有近了,而就是说话的这么个功夫,门外就已经响起了敲门声,显然是离的近的人已经赶到了门口。 顾念往门口走了两步,那些端着枪的人也看出来了现在的情势不大对,但他们到底就是个小兵,也做不得主,现在张振业没有给他们反映,他们也就只好依然举着枪瞄准顾念。 仿佛是被这些人的不识趣弄的有点无奈,顾念做嘆气状指了指门口:“怎么样,我的兵来接人了,所以我现在能走了吗?” 张振业面色冷峻,也不知道是花了多少力气才能让自己保持现在的样子。 他大可以没脑子的直接把顾念强行留下,但是这样带来的后果没有人知道。 张振业这次来的时候,为了便于行事并没有带太多的人,可是现在看来却是大错特错了。 几个深唿吸才忍下了直接开枪的命令,张振业的视线宛若实质的定在顾念的脸色,似乎是想把这个人的容貌刻进大脑里。 他以前只知道这个人的领兵打仗很不错,但是却是个有些没脑子的,现在看来,若非是自己太过大意,就是这个人太会隐藏了。
第242页 不过,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件事情真的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说不定这个顾念,真的值得自己等上几年,慢慢的把她拿到手里。 好马儿还得鞭子训,张振业之前太过信奉于先礼后兵了,现在也算是涨了记性。 张振业狠狠的闭了闭眼,然后沉声道:“还冷着干什么,送顾司令。” 顾念看着门打开,露出来接自己的人来,震天响的司令响在耳边,倒是十分的有气势。 顾念拉着何平戈走了几步,忽然想起什么似得,转头对着张振业一抱拳:“司令长,咱们后会有期,哦不,还是无期好点。” 一句话说完,她这才不回头的走进了人群里。 张振业转身回了屋子里,顾念第二杯茶倒上的时间算不上很久,甚至还热着呢,张振业沉默着在顾念的位置上坐下,手指无意识的抚摸着杯壁。 那个刚刚顾念在抓握和品尝味道的地方。 一直跟随张振业身边鞍前马后的副官也没想到,这件事到了最后竟是这样的结局,看着张振业现在的样子不免有些担心,轻声道:“司令长,您……?” 副官本是好心,可是这句话还没说完,就被张振业抓起了杯子砸在了脚边儿:“滚!统统给老子滚。” 副官神色一凛,却不敢再说什么,只好低头退下。 再说何平戈这边,上了车后,便已经将事情拼补的大致出来,盯着后面很久,见张振业那边的人并没有追出来,这次放心了不少,颇有些好奇的询问:“司令是早已经安排好了这件事?” ☆、第一百四十一章 陆清远 其实按理说顾念这次赢的还是挺大的,只不过虽然布置好,可这和张振业斗智斗勇也是实在的耗费精力,也就以至于顾念一上车,就顿时躺倒了,靠着车窗轻轻的揉着眉心,听着何平戈这话对着他瞟了一眼,道:“要不然你以为我这些天是在做什么?” 何平戈摇了摇头低声笑:“我只是没想到……”声音低低的倒是挺的顾念浑身一酥,忍不住的去脑补了一下,这个声音说的若是情话,该有多好听呢。 顾念知道何平戈是松了口气,却故意曲解他的意思:“真以为我就是个没脑子的了?” 何平戈倒也听出来了顾念是故意开自己玩笑,所以也就不多做辩解了,只是垂眸笑了笑,温声道:“不敢。” 何平戈在外素来都是一副仙人之姿,可远观不可亵玩焉的样子,此刻垂眸微笑的时候,分外的有点撩人,看的人心里痒痒。 顾念忍不住的轻咽了一口唾沫,眼睛有意无意的去盯何平戈的嘴唇 她上次可是没少尝这个地方的味道,就记得软软的,亲起来很舒服,具体更多的却是想不起来了,看来得找个机会再回忆一下。 顾念想着想着,面上便忍不住的多了一点笑意,却故意板着脸训斥何平戈:“我看真没脑子的是你,你有什么你就敢人家换人去?” 虽然她的确是蛮高兴何平戈这样的有担当,愿意不让自己有什么为难而去做明智对自己大概没什么好处的事,但她又不是没有能力护着自己喜欢的人,自然不肯看着他去冒险。 当你十分的喜欢一个人的时候,那么自己就不是那么的重要了。 何平戈一生到此也算是平安稳定,也没遇到过什么大的波澜,前半辈子大概像是个安静的潭水,偶尔有个小波澜也就是被路过的人打个水漂而已。 其实他本来以为自己一辈子就这样过去了,唱上几年的戏,等到唱不动了的时候,就收几个徒弟,和自己的师父一样,也养养徒弟,把自己喜欢的这门艺术,教给更多的人,让更多人的人都知道,喜欢这个。 何平戈以为自己的这一辈子,大概和一碗清水一样,十八岁就看到了八十岁的样子,直到他遇见了顾念。 平静的潭水中似乎是放进了一尾金鲤鱼,整个都活了起来。 喜怒哀乐,算是都尝遍了。 何平戈是真喜欢顾念,喜欢一个人,那么想要保护她的时候,甚至就顾不上什么,能力啊,危险啊,什么的了。 至少何平戈当时就是那么想的,只不过何平戈见顾念现在劳累,自然不会和她争辩,便只是十分好脾气的低头认错:“一时情急,司令莫怪。” 顾念拿眼睛瞅他,暗道这何平戈怕是之前真的没有过女朋友,连哄女孩子都不带会的,虽然顾念和那些娇滴滴的小姑娘不一样吧,但是偶尔也不建议何平戈拿那种方式对待她。 比如,这种劫后逃生的时候,难得不应该强吻一下什么的吗? 顾念心中暗骂何平戈实在木头,嘴上也不肯饶他,兇巴巴的:“我莫怪,我要天天跟你怪,我就气死了。” 何平戈眨了眨眼,很有一点无辜的在想自己平时还有什么时候气着顾念了,可是想来想去也不得其所以然,只好照例服软道:“今次多谢司令了。” 顾念不满意他把自己当成外人似得道谢,轻轻的在何平戈的小腿上踹了一下子:“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以后这个谢字少跟我提。” 疼倒不是很疼,但是何平戈还是很配合的倒吸了一口气,这才道:“是。” 路还有些远,顾念靠在窗子上时不时的就要磕一下头,砰的一声听着何平戈都疼,顾念却是似乎是无知无觉一样,每次被磕完了,就又把头靠过去。
第243页 何平戈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索性将车后的靠垫拿过来,垫在腿上,又将顾念拉着在自己的腿上躺下,手指熟练的帮顾念按着头:“不过司令今天还是太过于兇险了,司令有没有想过,若是张振业执意不肯放人怎么办?” 顾念十分乐呵的就在何平戈身上躺倒了,心道原来这何平戈倒是也不算是完全的木头脑袋,只不过她这才刚刚躺下,就听着何平戈教育起自己来了,不由得撇了撇嘴道:“想过,但是没别的办法了。” 她顿了顿抓着何平戈的手挪个位置让他继续按:“不过我其实有八成把握张振业会放人走,他为人谨慎,不可能会冒着被围攻的危险要抓我的。” 何平戈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他不会担心咱们走了后,那些人就直接围攻吗?”把顾念放回了他的兵那边,那就像是把鱼放进水里,别说拿捏了,一不小得把捕鱼人带进水里。 一句话说的顾念乐了起来,倒是戳了一下她的心事,摇摇头:“说实话,我倒是有这个心思,但是我还真不能。” 何平戈这道奇怪,手上的力度没有减弱,一轻一重倒是也很舒适:“这是为何?” 顾念嘆气道:“他手底下那些兵不是摆着看的,就算是这些司令对他没有什么感情,也会打着忠义的旗号过来围剿我,这是他们早就想做却没有理由的事情。” 何平戈对这事所知不多,顾念这么一说,他才意识到了严重性,不由感嘆自己所想的太过天真:“这事张振业也清楚?” 顾念睁开眼睛撩了他一眼:“要不然你以为他敢放人?” 何平戈被顾念这眼撩的心中一动,竟是漏了一拍似得。 顾念见他神情奇怪,有点好奇道:“怎么了?” 何平戈倒是没说自己是看着顾念失了神,只是摇了摇头笑着打趣道:“我突然想起来自己唱了这么多年的英雄救美,竟是也亲自看着一回。” 这么一句话倒是说的顾念高兴了起来:“没错了,英雄是真英雄,美嘛。” 顾念拉长了声音去看何平戈,上下打量,做出一副眼高于顶的高傲模样,而何平戈也是十分配合的,做出一副受压迫的小媳妇样。 顾念的功力自然不如人家这个专门唱戏的深,一个没忍住,就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摇了头道:“美也是真美。” 何平戈轻声的喊一声:“司令。” “嗯?”顾念有点迷惑的抬眼去看何平戈,然后就看到何平戈俯身下来,在自己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又凉又轻,没等顾念回味呢,就没了。 但是这个吻来的太突然,顾念也没点心理准备,竟是也弄了个面红耳赤的。 妈蛋的,顾念把脸埋进了何平戈的衣服里,心里偷偷的骂,怎么回事,这么大个人了,搞的亲了一下就跟第一次谈恋爱似得。 然后顾念又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来,自己好像真的是第一次谈恋爱。 这滋味太好了,怎么就没早点遇见何平戈呢,这比糖还好吃呢。 这次去之前,顾念就下了命令,叫一救下人来,其他的都不用管,直接走就是了,这些兵也是实打实的听话,客气都不带客气的,真的一救了人就撒丫子跑了,跑的还挺快的,等何平戈和顾念到家的时候,陆清远等人已经在客厅里坐着休息了。 陆清远之前只知道何平戈是自己的师侄,却不知道顾念是什么身份,只是从气势和排场上看,就知道身份一定不低,所以倒也没有托大,只是坐在了客位上。 陆清远做的是客位,其他徒弟自然不敢和他平起平坐,索性就直接坐在地上了,顾念一进门就看到了这个,再加上这些人都被关了不少时间,其形象自然也好不到哪儿里去,所以看起来,很有一点,丐帮聚会的感觉。 顾念的这个客厅从她住进来,就没有过这么多的人,骤然一见着塞得满满当当的,竟是有一点恍惚。 陆清远此时有茶在喝,心思却不在这上面,一听外面有声,便起身向着顾念与何平戈鞠躬抱拳道:“多谢相助。” 陆清远这么一动作,他的那些徒弟也都跟着一起,齐刷刷的倒了一片,顾念看着也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只得一边嘆气一边叫人把人都扶起来。 至于陆清远嘛,顾念则是亲手去扶的,别的不说,光是凭藉陆清远对兄弟这个仗义劲儿,顾念就已经十分钦佩他了。 顾念素来不会说什么软话,现在也是一样,扶着陆清远的肩,硬邦邦的给出一句:“我不是帮你,我是帮他。”说着,对着旁边的何平戈示意了一下。 何平戈这时候正忙着把身边的人都扶起来,此时忽然被点了名,忙转过身来看,给顾念递过去了一个无奈的眼神后,扶着陆清远回了原位坐下。 陆清远见何平戈便有点自然而生的亲切感,所以倒是也不拒绝他的动作,只是上下的打量了他一眼,问道:“你叫什么?” 顾念自个去了主位坐着,倒是也不管他们了,何平戈在陆清远身旁的客座坐了半个身子以示恭敬:“师伯,我叫何平戈,是师父取得名字。” 每次提起师父,陆清远的眼神里总会流露出一些仿佛是怀念的样子,他笑了笑:“何以平戈,以何平戈。”
第244页 何平戈的名字大多数的人一听,便想到的是和平鸽这种鸟,但是其实陆清远说的,才是当初眉公子起这个名字的意思。 即便是相隔了二十几年,可是陆清远,却也仍是这般熟悉眉公子,那么在以前,这两个人的关系深厚,可想而知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发火 陆清远不知道何平戈在想什么,他只是轻声的赞嘆着:“你师父倒是一如既往的会起名字。” 对于这句话,何平戈倒是不知道怎么接了,屋子里一时安静了下来,想了想,他起身撩袍在陆清远面前跪下道:“这次是因为平戈的关系连累了师伯与诸位师兄弟,还请师伯责罚。” 何平戈这个动作着实的惊到了陆清远,他皱着眉去扶何平戈:“你先起身,这事从何说起。” 顾念也没想到何平戈竟然是会直接把这件事说出来,一时间阻拦不急,只能恨恨的磨牙骂何平戈的脑子缺根筋,毕竟这件事也不是何平戈乐意见到了,一切都是张振业所作所为,就没见过傻到这样,非要往自己身上揽责任的。 陆清远来扶,何平戈自然不敢抗衡,被扶着起身,这才低声将整件事情叙述出来,从自己和顾念见面,到张振业抓人,再到莺莺张生。 只不过这话说出来自然是带了一点美化的,首先就是美化了顾念一见面就凶的要命这件事,再美化了一下莹莹张生的所作所为,只说是做了点错事,被抓住了马脚,才问出了后面的事情。 何平戈这话说的顾念是十分的不满意,莺莺张生做出来的那些事,在她看来,直接弄死都不为过,何平戈却这般为他开脱,一时间竟是忍不住的想要说出真相来。 只可惜她这般刚一动作,还没打算开口呢,那边何平戈已经对她扔了个恳求的眼神过来了。 要说这顾念英雄了二十来年,现在算是栽在了何平戈的身上,炮仗一般的暴脾气,竟是还真的在何平戈这样的一个眼神底下忍住了。 忍是忍住了,但爽利也是不大爽利的,顾念靠在自己那边动作很大的啃着水果,咔嚓咔嚓的声音是全面的发泄着他的不满。 顾念的情绪外漏的太过明显,陆清远倒是轻易就听出了这件事是怕是还有其他的不对,只不过他倒是也没有出言打断,只是静静的听着何平戈说下去。 直到最后,何平戈说完了,陆清远才安抚他道:“这事倒是怪不得你,倒是我哪两个不孝的徒儿呢,现在何处?” 何平戈就是怕这样,才将话说的若软和了不少,只是没想到陆清远第一反应是还是要找他们两人,一时间梗了一梗才道:“他们现在在小院,师伯纵然是要见他们,也等以后洗漱之后如何?” 何平戈也是怕陆清远这样的情况下发脾气,怕是伤身,所以想着若是缓一缓的话,说不定好歹能好一些。 陆清远倒不是固执的性子,十分听劝,再加上要是要维持着在徒弟面前的威严,也就点一点头:“那就有劳你们了。” 何平戈见他不再执着便松了口气,笑着道:“这本是我们分内的事,师伯无需客气。” 好在宅子里的丫鬟小厮倒是还够用的,叫了人将大家都送回了房间洗漱休息,何平戈才回到了客厅。 陆清远这段时间是真没好好的休息过,本来在狱里就落下了病根,这段时间算是把这些病重温了一边,也好在是陆清远当年的武生底子,才能没直接的死在了张振业的手里。 到底是人有些老了,再加上劳累,陆清远开始不过是打算泡泡热水放松一下,可是若不是丫鬟喊着,竟是差点在热水里睡着了。 洗漱完毕后,陆清远换上了何平戈送来的衣服,是一件何平戈做了还没穿的长褂,蓝底银花,看起来贵气又雅致,也好在长褂对身材的要求不算太多,陆清远将这件衣服穿上了,倒也算是合身。 有人早早的就等在了门外,陆清远一出来,便领着他又回了客厅。 而莹莹与张生也早就在客厅里等着了,当然,其他的人也都一併也都在了。 莹莹张生会做出今天这些事,其实也都是为了救出师父师兄,此时见了陆清远,顿时眼睛一红,走上前来将陆清远扶住在椅子上坐下,这才俯身下拜,哭道:“师父。” 其实到底是个孩子,之前强撑着做出个入世的大人模样,这会儿一见陆清远就忍不住了,呜呜咽咽都哭了个满脸泪水。 陆清远垂眸看着,眼中没有怜惜是假的,只不过他却是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静静的看着两个人哭。 一直哭的喘不上气来了,莹莹与张生才算停了下来,抹了抹眼泪,跪在陆清远面前不再说话了。 陆清远看着他们两人哭声渐止,忽然出声道:“柳吾。” 张生声音微微有些哑,听到这话却膝行一步上前道:“师父,徒弟在。” 一句柳吾叫的顾念和何平戈一起愣了愣,这才想起来原来这俩孩子自打进了顾宅,就没被正经的称唿过,就连他们俩,也是现在才知道了这俩孩子的名字。 陆清远又叫:“夏眠。” 夏眠正是莹莹,他是天生要多愁善感一点,一双眼睛红的格外厉害,低低应声道:“师父。” 陆清远的神色尚且算得上是和缓:“你们两人为救大家,肯出力,这是好事。”
第245页 他这话里有隐隐的夸赞,但是夏眠与柳吾的神情,却是丝毫不曾有松懈,果然,陆清远才不过夸了这么区区一句后,便又道:“我今日问过何老闆你们都做过什么,他不肯说,所以现在我来问你们。” 这两人倒是没想到何平戈会以德报怨,不曾把自己做过的错事说出来,被师父一问,也是有点发愣。 而师父问话的时候,没有用师兄这个词,而是用了何老闆,倒不是把何平戈当成外人,而是以此昭示着他不会在这件事上因为感情而徇私,不会因为何平戈和他们有师兄弟的关系,就要求他轻饶。 到底是柳吾这个师兄先开了口,他的面色有些惭愧,低着头也不敢抬起来,只是低声道:“该做的不该做的,我与师弟都做全了,何老闆不说是给我们留脸,我们也没脸再说第二次,只求师父责罚就是了。” 柳吾与夏眠当初一味心思讨好顾念,想要从她这里套取讯息来换得师父师兄的安全,但是却总是因为何平戈的原因不被看在眼里。虽然也知道这件事不是何平戈有意的,却也难免的对何平戈有些仇视心理。 而这心理,也就随着他们陷入冷落,无法取得讯息而变得越发强烈。 而现在反应过来了,他们也知道自己做的事情其实也是十分……不被自己所看上,所以自然不愿意在师父面前重复。 若说陆清远原先只是猜测的话,那么现在柳吾和夏眠的样子,便算是彻底的证实了自己的猜想,而且看起来,似乎是比自己所想的,还要严重一些。 陆清远沉声道:“叫你们说就说,难道连我的话也不听了?” 陆清远发了狠,两人不再敢隐瞒,面面相觑后,依旧是柳吾说了话:“我们之前不知何老闆是同门师兄,曾隐藏身份与他赌擂,输了。” 这话说的心虚,越到后面,便越是小声,几乎是低不可闻。 陆清远唱了半辈子的戏,哪里不知道他们赌的是什么,可是仍带了一点希望,想着他们或许没有赌的那么大:“赌的是什么?” 夏眠小心翼翼的去看了一眼陆清远的神色,低声:“输者拜师。” 陆清远闭了闭眼,努力的将心里的火气压制着,接着问:“还有呢?” 夏眠咬着唇,几乎要咬出血来,一把声音几乎带了泣音:“我们能力不如何老闆,怕输了丢了您的面子,便……” 夏眠当时做的时候,只顾着结果,却没有想到这对一个角儿来说是多么大的伤害,直到现在,他清醒了过来,又知道自己差点害了的人是自己的师兄,愧疚之情更甚,竟是说不下去了。 陆清远不肯饶他,怒目圆睁喝道:“说。” 柳吾见夏眠颤颤发抖的样子,只怕一时半会也说不清,便一咬牙,自己说出了口:“便在何老闆的茶水里面下了哑药。” 他说完这句话后顿了一顿,又补充道:“还在龙套里放了人,想直接取他性命。” 陆清远近乎是带着一个不可思议的表情听完这句话的:“这是你们两个干的?” 两人不敢说话,便只是点了点头。 大概有那么几秒钟,屋子里面静的什么也听不见了,然后陆清远突然骂道:“混帐东西!” 而随着这句话,他已经拿起了手边的茶碗,砸向了柳吾。 柳吾不敢躲闪,就任凭这那碗茶水砸在了自己的头上,额头上红了一片,茶水顺着侧脸便流了下来,但他却还是忍不住的庆幸了一下,还好这下不是砸在夏眠的头上,不然夏眠一个唱旦角儿的,从此头上万一落下了伤,扮相就该差了。 陆清远看起来似乎是还未解气,起身抬脚又在夏眠的肩头踹了一脚,骂道:“我自你们幼时教导你们,我算不得什么名人贤士,可我也从没教过你们对自己的同行下手,你们也是学戏的,你这样就是毁了人的一生。” 顾念和何平戈原本坐在另一侧看着,这样的事是自家管教徒弟,他们没权利插手,可是却没想到陆清远竟是发了这么大的火儿。 ☆、第一百四十三章 愿赌服输 陆清远这一下来的突然,何平戈猝不及防的被吓的一个激灵,顾念倒是没什么,她对这俩小孩儿也没什么感情,顶多就是觉得跟何平戈有点关系,不能随意打杀,所以她现在看着这俩小孩儿吃点苦头,倒是颇有几分为何平戈出气的感觉,所以乐的看戏。 何平戈就不一样了,他觉得自打师父那辈儿就欠了陆清远那边的人情,所以原本对这俩小孩儿的不满,在得知了事情后,其实已经烟消云散的差不多了,见到现在的情况赶忙上前阻拦。 何平戈也不能去拉陆清远,只好用身子将陆清远和跪在地上的两人隔开,扶着陆清远的手臂安抚道:“师伯莫气,此事也不单单是他们,他们年龄尚幼,哪里想得出这般计谋来,单单是这些东西,他们也是弄不来的。” 陆清远气的气喘,却不好意思围绕着何平戈打,只好停下来道:“你不必为他们求情,他们既然打算做这件事,自然也就该承担后果。” 这句话一出,从何平戈到柳吾夏眠都愣住了。 戏班子其实很难有太过正规的,都是从底层起来的,一群穷苦的人凑在一起讨生活,也算得上是相依为命。
第246页 这样的团队是最怕内斗的,所以戏班子里的规矩,同门不得相残,一直都是遵守的很严的,戏班子里的孩童但凡有打架的,不问缘由,两方都直接打,打到两方服软,和好为止。 这是小事,这么处理,而大事上,则是採用一换一的方式。 简单点来说,就是如果师兄把师弟的眼睛打瞎了,那么要不然是你赔一只眼睛给师弟,要不然就是师弟以后的生老病死都跟你绑在一起了,你就得做他后半辈的一只眼睛。 而顾念与柳吾夏眠发生的这件事,恐怕柳吾和夏眠若是真的按照他们曾经对何平戈做的,也喝了哑药…… 何平戈从未想将事情闹到如此地步,当即脸上一变,竟是规矩也顾不上了,急急道:“师伯,不可。” 陆清远并不说话,只是越过了何平戈去看夏眠与柳吾,而夏眠与柳吾除了最开始听到这话有点惊讶外,就再也没说过什么了,就仿佛,他们好像已经做好了这个准备似得。 这俩破孩子也不知道给自己讨个饶,何平戈有点无奈的看向顾念,试图喊她来帮忙。 顾念美滋滋的看着戏吃着瓜子,骤然有自己的事情了,一时还有点措手不及,捨不得自己的贵宾坐席。 无声的嘆了口气,顾念起身握着陆清远的手,将他按在了座位上,她又不是他们的师侄还是徒弟的,对他们自然没有那么大的规矩,真是要实打实的说起来,她还是他们的救命恩人呢。 顾念把陆清远按下后,自己也在他身边坐下了,顺便招了招手,叫人又送上了一碗茶来,这才开口道:“老先生啊,你看看你,这么大的脾气干什么啊。” 要么说一物降一物呢,陆清远倒是对顾念这个救命恩人十分客气,即便是被按坐下了,也没说什么,只是低低的嘆了口气。 顾念朝着陆清远背后的何平戈眨巴了一下眼睛,大概是个看我的的意思,才继续道:“你们也不想想,我是冒了多大的风险给你们救出来的,我自己都差点扔里面,为的就是保全你们这些人,一个不差的都活着。你倒是好了,一出来就要打要杀的,你要早点说,我少救俩不就没事了,何苦费这么大力气呢?” 其实顾念这通话说的也是很没道理了,陆清远之所以要那么做,是因为那是戏班子里的规矩,可顾念却是完全不理会你的什么规矩,直接给你扣上一顶大帽子,就说我救人这么辛苦,你要弄死了对不起我。 这就堵得陆清远没了办法,目光在顾念和夏眠柳吾之间流连几回,才仿佛是妥协了一般:“有劳司令,您这里可有刀坯子?” 顾念一顿,心说你要是要真傢伙的话,我这里倒是大把的有,你要假玩意…… 顾念这边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何平戈那边倒是松了口气,忙道:“有的。” 一错不二罚,但是是老爷子打过了,应该也就不会挨其他的罚了。 陆清远点了点头道:“叫他们每人挨上五十下,算是我这个做师父的给你赔礼,剩下他们两个就交给你处置了。” 何平戈有点犹豫:“这……” 陆清远道:“愿赌服输,他们两个人输给了你,你要做什么也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何平戈犹豫了一瞬后,却又反应过来,老爷子这会儿气的狠着呢,要是交给老爷子来罚,指不定会出什么事儿,倒是放在自己的手里安全些,当即也就点了头道:“既然如此,这件事就交由我来处理,您就别急,先喝杯茶? 陆清远听了这话,就手指碰了碰茶碗,算是同意了何平戈的话。 何平戈松了口气,叫来了百岁,微微示意了一下,才大声说给了陆清远听:“带出去打。” 百岁其实对这俩孩子的感情也是复杂,一方面吧,你说他这俩孩子这么大点的年纪,也是为了救师父师兄才这样的,倒也是有情可原,但另外一说吧,他们俩对何平戈做的那些事…… 当时何平戈喝萝蔔水往外吐哑药的样子,大家不是没看见,若是说对着俩孩子,没有点别的想法,也是不可能的。 只不过现在既然是何平戈示意的,百岁也就只好照做了,领着两人还没等走出门口呢,就又听见了陆清远的声音:“就在门外打,我要听着响儿。” 百岁脚步一顿,有点求救似得看向何平戈,何平戈就知道只怕是自己刚刚做的太明显了,被陆清远看了出来,只好无奈道:“听师伯的。” 百岁听了这句话,便点了点头,带着俩人下去了,而不必多时,外面便传来了拖拽板凳和板子打肉的声音。 陆清远侧耳听了一会儿,眼中疼惜不言而喻,却并不喊停,只是嘆气道:“教不严,师之惰。”陆清远此时的神情,看起来比刚被救出来的时候要疲倦:“这两个孩子虽然是好心,可是管教成了这副样子,也的确是我的责任,这段日子,实在是给你们添麻烦了。等他们伤好,就叫他们去何老闆手下跑个龙套吧。” 何平戈不敢担这话,忙道:“师伯莫说这客气话,我能有今天,全凭您当年救我师父,若是没有师父,自然也就没有我了。” 只不过话虽这么说着,但是何平戈却是的确有意思想要把柳吾夏眠先留在自己手里待一段时间,别的不说,得等陆清远消气啊。
第247页 陆清远旁的没什么,但一提起这个,便有些沉默了。 何平戈也不强迫他,只是转了话题道:“师伯,您和师兄弟这段时间也都没有好好的休息过,若是回了自己原来那边,舟车劳顿,难免会引来不适,若是您不介意的话,倒不如去与我师父同住?” 其实即便是让这些人住在这里也没什么不可,顾宅不算小,几十号人还是装得下的,但是何平戈考虑的却更多些。 一来是顾念这次肯帮忙,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他也不希望再麻烦顾念,而且现在趁着陆清远立足不稳,还没有主意的时候,其实算是最好的让师父和陆清远重新见面的时候了。 陆清远不得不说何平戈考虑的很有道理,若是回去那边舟车劳顿倒是还是小事,最怕的是张振业那边心中愤恨难平,再捉了他们来泄愤。 他们身份低微,纵然是被杀了,也似乎石子掉入水中,惊不起多大的水花。 陆清远自己倒是对于这种事不大惧怕,可是他手底下的徒弟,还有跟随他许多年的人,他总不可能不顾及他们。 若是在眉县待着,自然是要好的多的,眉县是顾念手底下的地方,想在这里动手的难度可以说是非常的大了,而且说实话,与眉公子相别几十年,若是说毫不思念,那是假话。 只是陆清远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粗大的骨节,粗糙的皮肤,全然不復当年模样。 犹豫半晌,陆清远嘆了口气道:“我听说你师父不唱戏了?” 陆清远的口气听不出他是在想什么,何平戈点了点头:“是的,他老人家早早的就不唱了。” 陆清远的神色有些晦暗不明,似乎是在隐忍什么,又似乎是在思索,最终,他有些干涩的开口:“他是老天爷赏饭吃的,可惜了。” 从陆清远的这幅样子,其实不难看出他是把眉公子看的很重的,何平戈心中清楚,便故意道:“师父为人的名字颇有点傲,他后来说找不到能跟自己搭戏搭的满意的人了,唱的没意思,所以就找了藉口退下,从此只教我们,不再唱戏了。” 这话倒是不假,只是外人从不知道,而眉公子的心气极高,自然也不会和自己认为无关紧要的人去解释这些,就连何平戈,也是某次在眉公子酒后才知道了这件事。 眉公子是个很自律的人,唱戏的嗓子,那是比命还金贵的东西,眉公子从打学习开始,菸酒辛辣是半点不沾,半点不碰。 他当年退下舞台不打算唱戏的时候,不知道多少人为他惋惜,期待他再次回到戏台上,何平戈刚开始也这么希望的,可是直到眉公子开始喝酒了,何平戈就知道,这件事是再没有可能了的。 ☆、第一百四十四章 告状 何平戈完全可以保证的是陆清远不知道这件事,而且他也知道,这件事对于陆清远的震动绝对不小。 果然,陆清远的眼睛里有那么一瞬间的柔和,然后转瞬即逝,他接着问道:“他现在过的可好?” 何平戈眨了眨眼睛,意味深长道:“您要听实话么?” 陆清远勉强的笑了笑,似乎是想说一个笑话,却又有点有心无力的样子:“你还有假话可说?” 何平戈值得陆清远现在心中一定是思绪万千,倒是也不关注这些,只是平平淡淡的叙述道:“若是按照现在的人来说,师父安于一方,有吃有喝,算得上很好。” 这段话说完,何平戈倒是没有着急说后面的,而是静静的观察着陆清远的神色,缓缓道:“但是若是作为曾经的名角儿来说,师父现在,也就仅仅限于果腹,有穿,比起曾经有人专门採制衣服,照顾饮食来说的话,现在过的不大好。” 果然陆清远的眉毛一下子就皱了起来,几乎是有点不可置信的开口:“我记得他家境不错,即便是不唱戏,也不应至此。” 何平戈轻轻嘆息道,语气平常的叙述出来:“师父是刻意自苦,其中原因,即便我不说,师伯也可猜得一二的。” 仿佛是被梗住了似得顿了顿,隔了一会,陆清远才缓缓出声:“因为我?” 尽管这样的明说简直像是解开伤口一样疼,但何平戈却不得不这么做。 师父与陆清远的事情,何平戈所知也有八九,他十分清楚两个人之间其实并没有什么隔阂,只不过是那件事情之后,两个人心中各自有些想法,这才会这么多年没见。 而何平戈现在所做的,正是把那捂了几十年的伤口揭开,把坏死的血液挤出来,这样伤口才能快速癒合。 何平戈的语气很平静,却是字字句句都落在了陆清远的心上:“师父曾说,您当年出来的时候,他曾去接您,而您拒不见他,他说只怕是您心中怪他,才不肯见。” 心中的勐地一震,陆清远忍不住高声道:“胡言乱语。” 一句话后,他便忍不住的急急的喘了几口气,而何平戈却是一个字也不肯说了,眼睁睁的盯着陆清远的反应。 急促的喘息一会,似乎平息了心中的情绪,陆清远问道:“他现在是在什么地方?” 何平戈心中暗暗喜道,心说这大概是有戏了,面色却是毫无变化,静静道:“眉县郊外一处四面不着的地方。” 沉默了一瞬后,陆清远道:“我想去见见他。”
第248页 何平戈不动声色的追问:“何时?” 这一次倒是毫不犹豫的,陆清远掷地有声:“明日。” 其实说是明日,但不知道是不是什么近乡情怯的心理,等到顾念他们跟着陆清远一起过去的时候,其实也是几天之后了。 陆清远趁着这几天的时间,重新裁制了衣服鞋子,将自己收拾的板板正正的,而婉儿,也趁着这段时间回了戏班子,对于何平戈邀请她一起回去看师父,她只说这段时间惊吓过度,想好好休息,就再也没了其他。 一路忐忑,何平戈看着眼前即便是身处逆境仍是毫无惧色的陆清远,在车上像是第一次上学的小孩子那样,侷促的一时搓手,一时轻轻的扯一扯身上坐皱了的衣服,竟是有几分侷促的可爱。 他们这几十年来,对这人间百态早已看了彻底,只怕是见什么高官贵人,也没有这么大的情绪了,可是这二十的搭档兄弟,却仍是让他们存了一颗赤子之心,以至于要见面的时候,也是这般的激动。 越是近乡情怯,这段路过的也就越快,就在陆清远觉得自己还没准备好,恨不得再下车去找个镜子看看现在自己是个什么样子的时候,竟是已经到了眉公子的住处。 因着之前来过的原因,何平戈他们这次来倒是没受到阻拦,而是很顺利的就进屋了。 他们到的时候正是中午,阳光十分的好,眉公子没在屋里,而是躺在院子里晒太阳,有一本书盖在脸上,竹摇椅一下下吱吱呀呀的晃荡着,倒是很有几分轻松随意。 何平戈也没出声叫人,只是领着陆清远往前走着,才走了一半便停下了,由着陆清远自己走了过去。 眉公子早早就听到了脚步声,只当是自己的弟子,倒是也没用在意,只是听那声音越来越近,才懒懒出声道:“谁啊?” 一句话问的陆清远在原地站定,声音几不可闻的带了一点微颤:“是我。” 仿佛是做梦一样,眉公子足足愣了好几秒,才将书扯掉,眼睛巴巴的望向了陆清远,声音有些失控的叫道:“师兄?” 匆忙起身,眉公子一贯的一个行事稳重分毫不乱的人,此时竟是走出了两分,忙不迭的急促感。 眉公子才刚刚睡醒,走路的时候还有一点不稳当,陆清远怕他摔倒,忙迎上前去,扶住了他的小臂,眉公子也顾不得其他,只是有些激动的想说话,却又屡屡梗住,直到最后,才低声道:“你终于肯见我了?” 陆清远并不接这句话,只是轻轻的伸手去捏了捏眉公子的小臂,眉公子当年不算是十分瘦削,毕竟要扛起沉重行头,身上没点肌肉是不行的,可现在这手腕一握,竟是能够直接捏到了骨头。 别的都不需要问了,但是这样轻轻的一握,这些年来眉公子自苦如何,便可知晓了,陆清远很有些心疼,忍不住半训半问:“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幅样子?” 眉公子淡然一笑,竟是全然不提这些年来的事情,只是道:“这也没什么不好。” 何平戈见两人相见气氛还算不错,心中便放心下来,微微上前一步道:“师父,师伯,您二位聊着,我和司令就先走了,这边房子有点不够大,您二位先挤一挤,我们已经採购材料,这两天就另外扩建了。” 本来说完这话,何平戈就打算走,可是还没走出两步,便被一声:“平戈。”叫住。 何平戈很有底忐忑不安的站住了,生怕眉公子会不会因为自己没有提前告诉他而生气,故而十分乖顺的垂手而立道:“师父?” 眉公子的眼中含笑,显然是多年的心事已了而带来的欣慰:“谢谢你。” 何平戈这辈子到现在,难得能够听到眉公子的道谢,这乍一听到这话,竟是一愣,才匆忙道:“师父这话我可当不起,您二位高兴就成,那我就走了。” 顾念之前就没有跟着何平戈进去,一直在车里等着,这会儿见何平戈回来,便催车走了。 回到家里的事情不少,他们今天只是把陆清远送过去了,其余的师兄弟还在家中。 不过这些事只需要交代给副官就差不多了,好不容易将这些事情都安排完了,就连何平戈也有几分脱力的倒在了沙发上,长嘆一口气:“总算是了了一桩心事啊。” 顾念倒是看起来精神好点,毕竟何平戈安排这些事情的时候,不可避免的要顾虑两位长辈的心情,而顾念就没这么多的顾虑,只需要达到最终的目的,所以比起何平戈的心累,她倒是心累而已。 顾念这时候在单人沙发上坐着,有点好笑的瞧着这几天跑东跑西的何平戈,感嘆道:“真是可惜,这两个人分明都是为了对方着想的,却是足足的分隔了这么多年,各自苦着。” 何平戈是自幼看着眉公子带着那种仿佛没办法化解的忧愁过来的,所以他对这件事的理解显然要深刻的多:“所以说啊,人与人的相处中,妥当的交流是多么的有必要。” 顾念敏锐的觉出来了何平戈的语气不对,对着何平戈甩了个眼神过去:“是教育我呢?” 何平戈现在早就摸清楚了顾念生气的点在什么地方,一双眼睛都笑弯了,语气温温柔柔:“不敢。” 顾念也知道何平戈这话所言非实,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顾念从开始处在这个位置上,就不大敢信人,大大咧咧的外表,也是为了给自己一个好的掩护,事实上,顾念的心思缜密并不输给任何一个人,而这么多年以来,顾念也就早就养成了说话留三分的习惯。
第249页 生活上倒是还好,一旦涉及军事上的,顾念往往都是假话真话夹着说,好防备着某天被人从背后扎了刀。 在最开始的时候,顾念对何平戈也是这样,不过确定了关系后,已经在尝试着慢慢更改了,但是有时候习惯了,也会不自觉的欺瞒,这才有了何平戈这番话。 顾念在这件事上略微有点心虚,便故意扬声道:“最该把这句话记在脑子里的人是你,有事就会憋着。” 何平戈也是笑了笑,顾念乘胜追击道:“说说吧,你这两天在想什么,面色怎么这么不好?” 何平戈微微一顿,似乎是犹豫了一下,却并没有说实话,只是道:“都是些小事罢了。” 顾念被他这个样子气的牙痒痒,道:“你是不是我得拿个录音机把你刚刚那句话录下来,对着你循环播放才肯说实话啊?” 何平戈有点无奈,又有点讨饶的轻声道:“司令……” 顾念是什么人啊,那可是堂堂的顾司令,手里好好歹歹的也有十个县城,百万雄兵呢,她可能会因为何平戈这么一句而放弃追问吗? 可能吗? 可能的。 顾念实在是对何平戈每一次服软都受不了,捨不得拿话硬逼他,只好软了口气道:“你麻利的说啊,要不然我这车还热着呢,我现在就回去告诉眉公子你欺负我。” ☆、第一百四十五章 要你们何用 顾念这次倒是一改以往的风格,带了点情侣之前耍赖的感情,而何平戈也是是因为这个而放松了一点,犹疑一瞬后,低声道:“我只是在想,戏子的身份自古以来便是低人一等的,没有人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的,就连我们自己,都十分安心的接受了自己比其他人低的念头。” 顾念一时没大反应过来,眨了眨眼睛保持着你说我听的状态:“所以?” 何平戈是第一次说起这个话题,他也不知别人会是怎么想,笑他异想天开还是怎么样,但是当面对着顾念的时候,他很有点想把这件事说出来:“或许有点可笑,但我想改变这些。” 这话说的顾念有点懵,挠了挠头:“你是什么意思?” 何平戈说:“我也没什么太大的理想,只是不希望唱戏的人被人当做玩物又或如视若蝼蚁般践踏。” 顾念条件反射的立即撇清关系:“我没这么看你。”顿了顿又在何平戈的笑而不语中改口:“之前有,现在没了。” 何平戈倒是也不在意,这件事他早就知道的,所以现在说起来也不觉得有什么:“我能遇见司令,是难能可贵的事情,但即便是司令,在最初与我接触的时候,不是也抱了养只金丝雀儿玩玩的心思吗?” 何平戈的目光低垂:“戏子命贱,你看着每天在台上穿金戴银,可到了台下,却连平常人家都不如。” 何平戈现在的神情,竟是有些叫人光是看着,便忍不住的心疼,何平戈很少在外表露出自己过的不好云云,他总是让人觉得一切都是云淡风轻的。 顾念就这么看着他,竟是忘记了说话,屋子里,就只有何平戈的声音在静静的响着:“便拿这件事来说吧,师伯戏班子里,上下一共三十个人,师伯的能力与我师父相当,手底下调教出来的人,多少也是有点名气在的,可是就是这样轻易的被抓起来,竟是十里八乡连个响儿都没有,若是换做普通百姓,也不会如此。”何平戈顿了顿,然后不知是什么样的心情,竟是笑了:“可戏子两字一出,大家便觉得理所当然了。” “我师父那次也是,他自家身份也算得上是高的,可是他做了戏子,便也成了外人眼里那种,可以为了一点莫须有的罪名,随意打杀的人。” 顾念其实对这件事起不了什么感同身受的心情,但她知道一点就是,何平戈从没向她要过什么的东西,所以这一次,无论何平戈想要什么,她都肯定是要给何平戈的,所以她也不多说什么,只是问道:“那你想怎么做?” 何平戈被问倒,摇了摇头,他这几天在想的就是这件事,可却没有想出什么结果:“所以我说可笑,千百年来的事情,又岂非是我一人之力可改,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戏是好东西,我希望它以后不仅仅是穷人用来餬口的手段。” 顾念也不由的将眉头皱了起来:“戏是好东西,国雠家恨,惊人警示里面都有,我军里好些个新兵蛋子,都是听了戏里的保家卫国才来当兵的。” 何平戈听了这话心绪有些复杂,也不知是欣慰还是惆怅只得喃喃道:“是啊。” 顾念见不得何平戈这样紧蹙着眉头的样子,感觉叫人心都揪起来了,就故意逗他:“嘿,你求求我,说不定我能帮忙啊。” 何平戈的眼睛转向顾念,好看的眼睛看的顾念心一软,道:“算了算了,我这张嘴。” 顾念这句话一出口,何平戈反而笑了,轻声道:“我求您。” 瞬时间,顾念就跟鸡血上头似得,连她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就听见了自己的声音特别义正言辞的宣布着:“包在我身上了。” 答应完了,顾念倒是不后悔,只是小声去说何平戈:“让你求你就求啊。”说真的,要是搁在刚开始认识的时候,顾念这句话出口的不知道多顺当,现在,却怎么有点怕人生气的意思。
第250页 何平戈目光柔和,今时不同往日,不说他是最了解顾念的人,经歷这些事情之后,信任也是最为多的了道:“您没折辱我的意思,我知道。” 顾念砸了砸嘴,心说我确实是没有折辱你的意思,但你这样子实在是引人犯罪啊。 却说这边顾念答应何平戈倒是答应的爽快无比,冷静下来后却犯了愁。 这件事说起来简单,不过是改变戏子地位,把戏剧从聊以解闷的东西变成艺术,统共算下来也就几十个字,可是这件事要做起来,却不知道是有多难。 戏子是不入流的人,这种思想从古至今已经根深蒂固了,顾念想的明白,就更是头疼。 一连好几天,顾念就连做梦都是何平戈说着的这件事,顾念自己倒是没觉得怎么顶多就是晚上的梦丰富了一点,但何平戈却决出不对劲了,早餐一起吃饭的时候,没忍住问道:“司令的脸色怎么这般的差?” 顾念有一口没一口的把饭往嘴里填,听见何平戈问话,眼睛也懒得抬,整个人都是一副不在线的样子:“这几天没睡好。” 何平戈看的担心,虽然顾念说了没事,但这副样子却叫人难以相信:“可是又做噩梦了?” 顾念机械的咀嚼着眼睛都没抬起来只闷闷道:“没有。” 顾念总是这样,有事不大爱说,全是自己扛着,何平戈看的心疼,便道:“上次的药还有,若不是我再吃上一粒,陪司令一同?” 听到了这句话后,顾念总是是打起来了一点精神,忙道:“不要不要。”顾念这会儿说话都不带过脑子的:“那药吃多了对脑子不好。” 一句话说完了,顾念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忙补充道:“你肯定没事,得长期吃大量吃才会。” 何平戈被顾念弄的有点哭笑不得,一时间也就没有说话,倒是顾念自己心虚的先松了口道:“好啦,我的错我的错,我以前也不应该给你吃。” 何平戈这时候也吃了八分饱,又看着顾念实在是没有胃口的样子,索性叫人直接把东西都扯了下去,自己坐在了顾念的身边,双手捧着顾念的脸,在她微微蹙起的眉头上轻轻的亲吻了一下,道:“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倒也没什么,只是司令下次给我吃之前,找点不伤脑子的就好。” 顾念倒是很喜欢何平戈这样的亲近,所以也就十分顺从的由着人动作了,只不过在听见了这话的时候,反驳道:“乱讲什么,你现在可是我放在心尖尖上的人,我宠着都来不及,哪里捨得伤你?” 顾念这样一副小孩子被污衊的样子倒是十分有趣,何平戈心中好笑,嘴上却道道:“司令若是真的这么想,就跟我说一声自己到底为了什么事烦恼,若是能帮忙,我也能帮上一些,若是不能,您说出来,好歹有人跟您一起担着。” 何平戈其实倒是好心,只不过顾念实在是不愿意让对方知道,自己竟是因为他的事情才弄的精神这么不好,所以就装了一副气愤的样子出来:“屁!老子能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左不过就是稍微有点麻烦,你等着我处理好了告诉你。” 见顾念是真的不想说,何平戈倒也不强迫,只是问道:“那今晚我过去陪司令吗?” 这次顾念的回答倒是毫不思索的:“那肯定是啊!” 开玩笑嘛,美人自己往你怀里奔,你还不张开手接着,那你不是傻吗,顾念自认自己还是不傻的,故而十分的从心了。 和何平戈这边说说笑笑过了上午,趁着何平戈去戏园子,顾念也忙不迭的熘去了军营找自己的副将们,顾念自认脑子不算太差,可这件事却有点没辙,抱着点人多力量大的想法,顾念算是把家事公办了。 当然了,对于这件事,顾念可是丝毫没有觉得不好意思,对她来讲,什么公事私事,只要是她男人的事,就是大事。 只不过这众人拾材火焰高的这件事,倒也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用,至少现在看起来有点艰难,一群兵头子愁眉苦脸的凑在一起,却怎么也想不出一个能直接给戏子位置抬起来的方法。 等到顾念的一碗茶都快凉了,大老粗的李副将终于是忍不住这份安静开了口:“司令,要不然你就直接贴个告示出去,说再有瞧不起戏子的,就直接打死。” 要么说大老粗就是大老粗呢,一开口也没啥建设性意见,顾念本来就烦着呢,一听他这话更烦了,笑眯眯的瞧他:“你过来。” 顾念之前一直冷着脸呢,乍一笑让大老李心里有点戚戚然的,但是司令叫了又不可能不过去,只得讪笑着凑过去,叫道:“司令?” 顾念揪着大老李的领子,恨铁不成钢的往他脑袋上唿巴掌:“你脑子是不是就分了两面!一面是面粉,一面是水,一动脑子里面就是浆煳!” 大老李给打的委屈,又不能还手,老大一个汉子给打的抱头委委屈屈的:“司令,我这不也是想办法呢吗……” 顾念气不过,又给他来了一下狠的:“你这是想办法吗!你这是害我,我这种告示万一贴出去了,我家那位都得跟我翻了脸!” 大老李垂头丧气的,也不敢多动弹一下,怕多做多错只可怜巴巴的问了一句:“那您说怎么办啊?”
第251页 顾念这边顺了口气后,也就松了手:“我要是想得出来,还用得着你们吗?” ☆、第一百四十六章 依赖 也不知道是不是打老李这件事情真的让人放松心情,孙副将忽然道:“司令,我倒是有个办法,只是耗时要长一些,不知道司令有没有耐心等?” 顾念这会儿自己没主意,倒是也不介意多花点时间,便道:“你说。” 孙副将道:“其实这件事说难也难,说简单倒是也简单。” 孙副将当兵之前是读过一些书的,他自己倒是挺为这点高兴的,只是可惜落在了顾念这群大老粗的手里,谁也没有把他能识文断字当一回事,反而常常会有点那种,秀才遇着兵,有理说不清的感觉。 这次难得有机会让自己说话,孙副将拉长了声音,有点想要吊人胃口,只不过第一句才出来,就被顾念瞪的收了声,只得老老实实的说下去:“之所以戏子的身份低微,其实主要的原因是去唱戏的人,普遍的身份低地位都不大高,里面鱼虾混杂的什么人都有,像是何老闆这样的人是少数,其中更多的,就是别人印象里的会为了点钱,就偷偷摸摸的,所以长久以往,就形成了一个唱戏的,都不是什么值得尊重的人的观点。” “不过那是以前,现在大多数的人都可以因为唱戏而吃饱,所以会偷偷摸摸的,反而变成了极少数。这其中的关窍,司令可看出来了?” 虽然说是稍微的不卖关子了,但是孙副将还是没忍住想要来个互动,而没想到的是,顾念居然也配合了他:“能吃饱和不能吃饱的区别?” 孙副将心中高兴,也就是现在手里没有扇子,若不然的话,他几乎恨不得要一打扇子,一拍惊堂木了:“正是如此。曾经艺人的地位低下,也就顶头的人能有点名气,生活好点,低下的人要么被打压,要么就是拿到的钱仅仅只够自己吃喝,没办法养家餬口,所以才不得不选择了这么样的一条路。” “而现在大家的生活都好起来了,也都乐意花费更多的时间和钱在这些事情上了,这些人有事可做,有钱可赚,能养活自己,也能养活一家人,这样的铁饭碗,很少人会为了一时贪慾,而去砸掉他。” 其实这些道理,顾念倒是也知道,只不过是脑子里乱糟糟的,一直没有个头绪,这会慢慢的掰碎了说,顾念倒是有点清楚了:“我好像有点明白了,你的意思就是,我想把戏子的位置提起来,首先我得把这些人都培养的跟何老闆似得?” 孙副将先是点头,復又摇头:“只对了一半。” “何老闆这一身的气质,自由便应该是有名师教导的,加上何老闆自己也注意着,才有了叫人高看一眼的样子,司令若是想短期之内,将所有人的素质都提高到这个程度,不瞒司令说,这恐怕比您打算把所有的县城都收归自己,还有难度。” 好不容易以为有了点希望,却被这人一口否决,顾念原本好了一点的脸色,就又沉了下来,可偏偏这个孙副将说在兴头上,不住嘴的问道:“司令可知空城计?” 顾念瞪了他一眼:“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老子大字不识一箩筐,你问我是不是找打?” 小副官之前一直在身边做个装饰品,这会儿倒是忍不住的开口道:“司令,您知道的。” 顾念一顿,思索后,斜睨了他一眼:“我知道?我咋不知道我知道呢?” 小副官低声道:“您上回去等何老闆,听人唱过。”看着顾念仍是有些迷煳的样子,他再次提醒:“就是有人坐在城楼上嘆气的那个。” 顾念一拍腿,恍然大悟:“哦,城里有没有人不重要,重要的是对方知不知道你里面有人。” 孙副将原本还想着是不是的花费口舌再讲一次空城计的事情,现在见顾念知道,倒是少费了不少力气:“正是这个道理,只不过我所想的这个,该是一个双面的空城计。” 顾念起了一点兴趣道:“你快说。” 孙副将不敢再卖关子:“空城计只需对方相信城中有人即可,但我们要做的,却是让两方都信城中有人。” 孙副将再次微微停顿了一会儿,留给顾念思索,才慢慢道:“戏子地位低,除却外界因素,戏子对自己的身份也看的不高,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先捧高戏子的地位,让他们觉得自己不仅仅是供人消遣,也是被人敬着爱着的。” 对于这句话,何平戈倒是深有体会的,别说别的戏子了,就是何平戈,现在大大小小也是个名角儿了,可是他自称的时候,却也经常会以下九流自称。 以前听到这些话的时候,顾念倒是不觉得什么,可是现在,每次听着何平戈这么说自己,顾念都觉得还挺不舒服的。 孙副将继续道:“他们但凡是有了这个自觉性,必然自尊自爱,此时便可以传达给其他人,他们以前对戏子的误解是多么的深的这样一个思想。” 顾念若有所思:“类似于假戏真做?” 孙副将点了点头:“也可以这么说。” “听着有点不靠谱。”顾念看起来有点心存疑虑,却道:“但试试无妨,只不过最大的问题是,我应该怎么样才能不动声色的去做这件事?”
第252页 孙副将道:“以小见大,司令不妨先从捧起何老闆入手。” 顾念道:“他我不是一直捧着呢吗?”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赵副将笑了:“司令居高位太久,早已经不懂得如何平等相处,司令初见何老闆,便是以居高临下的身份,如今虽有改观,可在外人眼里,何老闆却仍是依附您而生的。” 顾念一时间没有明白顾副将的意思:“这有什么不好,何平戈是我的人,自然由我罩着。” 赵副将并不多说,只是道:“司令是个明白人,不会想不明白其中道理。” 赵副将与其他人不同,顾念对他都是多敬重两分的,所以听了他这话,便道:“成吧,那就先这样,你们都回去吧。” 打从军营回来,顾念在处理完自己的事情后,就是在思考赵副将给自己留下来的问题,他和何平戈之间的关系,真的有不对劲吗? 终于,吃饭的时候顾念开口问何平戈道:“何老闆,一般人谈恋爱都是什么样的?” 何平戈这会儿正在给顾念夹菜,手上一顿,笑道:“司令这倒是问倒我了,我也不曾接触过。” 这话说完,何平戈看着顾念似乎有些失望,便又道:“司令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了?” 顾念摇了摇头:“突然好奇,随便问问。” 何平戈总有些不放心:“司令怎么看着有点没精打采的?” 顾念眨巴眨巴了眼睛,藉口道:“今个儿去军营跟他们商量了点事,那群兔崽子一个个的,气的人牙痒痒。” 这话何平戈也听不出真假,全当是真的有事了,便劝道:“车到山前必有路,徐徐而来便是,司令不必心急。” 何平戈语调柔和,安慰人的时候更是不急不缓,听着就叫人心中舒服,顾念歪着头瞧他,忽然道:“何平戈,若是有一天,我不是司令了可怎么办啊?” 何平戈一顿,顾念一向对自己的实力很有信心,从不曾问这句话,所以她这句话一出口,何平戈便有些担心:“司令可是什么地方遇到了难处?” 顾念咬着自己的筷子,眼巴巴的看着何平戈:“没什么难处,我就是问问。” 何平戈看了过去,对上那双眼睛便掏出十成十的真心道:“若是您有一天不是司令了的话,其他的事我不大清楚,但你我之间,却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何平戈微微的笑着:“我唱戏至今,多少也有些积蓄,可购置一处小院子,内种花草瓜果,我每日出门唱半日的戏,剩下半日便与您携手,家中闲坐,读书烹茶也好,闲步街上,踏足山野也好。” 这样的场景,光是描绘着,便叫人心向神往,何平戈继续道:“若是您不愿我唱戏,我也学过一些其他,当个给人开蒙的先生,也是没问题的。” 顾念早已经将碗丢去了一旁,满眼睛里,就只剩下了何平戈,然后她忍不住的,越过了桌子,伸手去捏了捏他的脸。 她似乎是有点明白了,其实她是真的没有说,去把自己的地位拔高,而把何平戈放低什么的,她只是因为自己自强太久了,就习惯性的想要把何平戈保护起来。 她自己吃过不少苦,她喜欢极了何平戈,所以她不希望何平戈也吃苦,可是她却忘记了一点是,何平戈也是个有自立能力的人,在没有遇见自己之前,他也是活的好好的。 现在自己和他相处的方式,其实也一直都是何平戈迁就自己的多些,他会调整自己的时间来配合着顾念的时间,在顾念做噩梦,或是忍不住焦虑的时候,他会全心全意的推掉自己的工作来陪伴顾念。 顾念总觉得自己得在何平戈的身边,要是何平戈没了自己肯定是会被别人欺负,可是现在看着何平戈这样游刃有余的安排着,万一的事情,她竟是格外心安。 依赖这种事情其实是相互的,何平戈自己也有稜角,却肯为了顾念而一一抹去,顾念紧紧的抓握着何平戈不肯撒手,其实也是因为她尝到了被人关心,被人爱着的滋味,所以才松不开手而已。 ☆、第一百四十七章 大权在握 何平戈是个男人,他也有自己的理想抱负,顾念可以帮助他,却不能完全的替他安排所有的事情,这样的话,就会显得顾念没有把何平戈放在和自己一样的位置上。 尽管她不是这么想的,但看在外人的眼里却是这么回事。 顾念是不希望何平戈被人瞧不起的,她希望他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这么想着,顾念的眉头就渐渐舒展了,话题一转问道:“何老闆,记不记得我之前答应过你的事情?” 顾念的话题转的猝不及防,何平戈一愣:“司令说的是?” 顾念也不在这个时候装高深吊人胃口,直截了当说:“帮你把戏子的位置提起来,让戏剧成为艺术。” 何平戈没说话了,这件事多难他也知道,只是没想到,顾念还会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我会帮你,不过我也需要你的配合。” 到底有几分感动,听着顾念的话,何平戈想也没有想便道:“司令请讲便是。” 看着他语气中十成十的信任,一点保留和犹豫都没有顾念反而笑了:“这个不着急。”
第253页 何平戈有些奇怪,正打算询问,却见顾念笑盈盈的,伸手揽住了自己的后颈,一抹粉红逼近了眼前,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直等到顾念柔软的唇瓣贴上来。何止弈也没来得及闭上眼睛,顾念的眉眼一下子占满整个视线,模煳得又好像极度清晰。 和上次蜻蜓点水的吻不同,少了些做戏的成分倒是带上了几分情意,她的吻就像是她人一样初初带有几分侵略性,时间长了又化作绵软隐约还带着柑橘的清甜。 直到顾念的手松开,带有这意犹未尽的滋味,何止弈的心跳都吃吃不能平缓,二人都带着几分羞涩,在这方面到像是孩子般,得到点糖渣也能够开心好几天,得空便将箇中滋味反覆咀嚼。 时光飞逝,转眼间便已经快是夏天了,眉县的票友都挺稀奇一件事,顾司令这几个月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竟是爱上了戏曲一般。 每日必须要去听上一次,不仅如此,她全程还听的静津津有味,跟前头那些日子里,能够睡着了还喊卧倒的人,似乎是两个人一般。 好奇的不光是票友,士兵对于自己长官的变化也是十分新鲜,顾念以前给士兵们讲话的时候,从来都是大白话,再不就直接拎出来一个人对打,打的赢就奖,打不赢就罚,现在则变了,顾念自己习惯的方式还在,只是有时候在军营里的时候,以戏中事情来给士兵举例子,三国演义是最多的,其中各种计谋深得顾念喜欢,自己看到高兴,记的牢,讲的时候深入浅出,竟是好懂了不少。 这都得得益于何老闆的个人小灶,顾念一向懒得记些文绉绉的东西。不过为了能在把戏曲捧成艺术这个征程中做到表率作用,便逼着自己认真听。遇见不懂的地方回去躺在床上随口一问,就有人边按摩边轻声解说。 何止弈讲的浅显加之声音好听,这人也得顾念心意,不费什么力气就能把它记个大概,还可以举一反三融进自己需要的例子。 不但如此,就连顾念的脾气都好了不少,以前去戏园子的时候,也就只有对着何老闆的时候能露出两分好颜色,但现在,怕是下车对着打帘子的人,顾念都能够挤出个笑来。 要说顾念是真的想帮何止弈,这让城里所有人都闻着风向变了的,还是她干得另一件大事。 入夏之后算是一个农忙的季节了,家里地里该收拾的东西也都要弄,所以那些有脑子的傢伙也都不再捣乱,而是叫士兵在训练之余,也自己开地种东西了。 顾念开始是不乐意这么干的,只不过她手底下的那群崽子们,有不少当兵之前都是家里本分干活的,现在既然不打仗了,整天除了训练又闲得慌,看着那些地空着心里痒痒,所以干脆一起等着顾念来了跟顾念求了情,让他们没事的时候可以自己种地。 顾念听这话开始倒是有点惊讶,后来见他们的神情都不像是作假,也就同意了,不但眉县,其余的几个县,顾念也都给了可以在训练之余去种地的话,只不过要求就是,种出来的东西不允许卖,只准留着自己队里加菜,多出来的就深挖地窖储存,方便以后战时来用。 其实这话都不需要顾念说,那些小子打小干这个起身的,做的不知道比顾念这个没吃过猪肉只见过猪跑的要熟练多少倍。 而顾念呢,这段时间连仗都没打了,整个人都闲的不行。 以前虽然不亲自上阵,但是也能指挥指挥,现在倒好了,日常训练和种东西是不用顾念指挥的,一下子显得顾念十分的,多余。 当然,这话可不是那些混小子说的,而是顾念自己觉着的。 按理说顾念也是个有对象的人,正事没有跟着小郎君甜甜蜜蜜的也挺好的啊,可偏偏何平戈也是每天得出去半天唱戏,只有半天留在家里。 顾念以前忙,有时候两三天不着家,也不觉得何平戈每天出去半天有什么不好的,但是现在可不一样了,顾念觉得自己可怜极了,每天都是眼巴巴的等着何平戈回来。 也不知是不是这段时间情情爱爱的话本子听的多了,顾念躺在沙发上吃着长命百岁给剥出来的冰镇葡萄,越想自己越觉得悽惨,怎么看自己都感觉自己跟何平戈最开始的位置反过来了。 何平戈是个霸道无情,喜新厌旧的臭军阀,每天出去跟人聚会玩乐,自己就是个可怜无助弱小但是能吃的小姑娘,被当成金丝雀儿似得养在家里,连个出门的机会都没有,只能等着这个臭军阀回来看自己一眼。 顾念越想越觉得伤心,可以说十分入戏了,特别忧愁的喊百岁:“去给老子把地窖里的冰冻洋酒拿出来。” 一向听话的小丫鬟没动,依旧殷殷切切的给顾念揉着腿,口中却道:“何老闆说您这两天快来事了,不许您喝冰的。” 顾念当即一瞪眼:“我是主子他是主子!” 百岁当然也看的出顾念这份生气十分有九分是假的,倒是也不害怕,只是哄着一般:“您二位都是主子。” 顾念心说这话倒是没错,又换了一个方式问:“那你听他的听我的。” 百岁回答的一如既往的冷静:“咱家大事肯定都听您的,小事才听何老闆的。”还没等顾念露出个满意的表情呢,那百岁又补充道:“只不过啊,这大事小事怎么算,得听何老闆的。”
第254页 顾念的笑就僵在脸上了,气的直磨牙,那手指头去戳百岁的脑门,十分恨铁不成钢的教训她们:“你们这群见色忘主的!” 顾念训斥的理直气壮,完全忘记了自己才是那个每天被美色迷惑的团团转的人。 百岁忍着笑晃荡着脑袋被戳到歪歪斜斜,等着顾念戳过瘾了,才小声道:“不过何老闆说现在天气热了,少吃点凉的是可以的,所以在井里面帮你冰镇了酸梅汤。” 顾念也算是个有钱的了,这年头有的冰箱她也有,只不过总觉得冰箱看着小小气气的,看着就不爽快,所以还沿用了以前富贵人家的习惯,在地底下深挖了地窖,冬天在里面储存上满满一地窖的冰,留着夏天再满满的吃。 顾念总觉得自己的冰窖不知道比那么大点的小冰箱好上多少,所以她乐意吃的东西,平时都搁在冰窖里面,吃的时候再往外拿。 里面的温度太低,东西放久了,难免会带上冰碴子,平常人吃了,大多都觉得冷到了脑子仁,可顾念却偏偏好这一口。 顾念自幼练武,血脉活跃,山上的野味勐禽也没少吃,血一直都比别人热,夏天尤其难熬,所以这么一来,她倒是还舒服点,只不过女子大多体寒,顾念虽避过了体寒,可是因着少年时常在外行走,也不曾好好打理,生理期时,向来都是疼的要死要活。 顾念性子刚毅,这种时候向来都是自己挺过去的,只不过某次疼的过分的时候被何平戈看着了,他当时吓了一跳,问清楚怎么回事后才松了口气,烧热水,灌了汤婆子叫顾念抱上,又拿热水给顾念擦了脚,说是脚一暖,身上就不那么疼了。 顾念当时疼的冷汗直冒,就看着眼前这个为自己的疼急的也出了汗的人,就莫名的脑子一抽,把掌管自己衣食住行的大权交给何平戈了。 要么说一失足成千古恨呢,顾念就是这样了,自打这个大权交给了何平戈,她当时的亲亲小冰棍什么的,当时就给停了,经过了顾念的不懈努力,才恢復到了正常情况下的一半。 不但如此,顾念也不知道何平戈从哪儿弄来了药方子,每天拿汤药供着顾念,要不是那汤药里多加了甘草,顾念肯定都不乐意喝。 只不过毕竟是何平戈辛辛苦苦弄来的,顾念也不好意思浪费,只好每次都臭着脸咕嘟咕嘟的灌下去。 你还别说,这方法是真的有用,连着两个月顾念都没怎么疼,这一下她这些小侍女算是佩服极了何平戈,纷纷从他哪里讨了方子也去抓药,顾宅好长一段时间都瀰漫着一股子药味。 而这,也就奠定了何平戈在这个家里,关于饮食的不二权利。 ☆、第一百四十八章 练武 本来以为没有冷饮的顾念听见了峰迴路转,顿时便展开了笑颜,只不过还强装了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道:“算他有点良心,还不快去给我拿过来!没看爷热着呢吗!” 长命百岁也觉得好笑,只不过并不多说,只是去井里提了酸梅汤回来。 何平戈叫人煮的酸梅汤,自然也是不一般的,寻常人家的酸梅汤,不过是简简单单的酸梅加糖便算了,但和平戈的酸梅汤却不一样,乌梅,山楂,陈皮,甘草,洛神花,金桂花,再加上冰糖,各自有各自的分量,精准到要拿小秤来称。 顾念开始还嫌弃他弄的麻烦,可等喝过几次后,就闭口再也不说这话了。 何平戈弄这些东西,从来都是要最好的乌梅,最新鲜的山楂,配上花的清香甘甜,叫人回味无穷。 顾念尤其是喜欢何平戈弄的这些东西,只可惜这些东西,何平戈也是不许她吃太多的,这理由那理由的,其实也就是说带着凉气吃多了不好。 顾念心有怨念,却没得办法,就连自己这些小丫鬟,也都齐齐“叛变”了。 何平戈回家的时候,顾念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青瓷的小碗儿还挂着晶莹的水珠,在这样的炎炎夏日,看着就觉得清凉。 何平戈一边将手里的东西交付给僕人,一边问道:“司令喝了多少?” 百岁见顾念睡着小声道:“两小碗。” 何平戈点了点头,倒是没发布意见,只是道:“司令若是喜欢,晚上就叫人多煮一点。” 顾念一向睡得浅,此时听着点声就醒过来了,哑着嗓子还带点没清醒的味道,却道:“多煮有什么用,还不是不给我喝。” 何平戈不恼,笑着迎了过去:“味道怎么样?” 顾念有心夸好,可想了想好何平戈不许自己喝太多,却道:“勉勉强强吧。” 何平戈一笑,倒是不介意顾念的口不对心,只道:“等司令过了这两天,想喝多少喝多少。” 顾念有点嫌弃何平戈小题大做:“这又不是什么大事,老子当年来着事的时候,冬天还下河呢!” 何平戈淡淡的瞟了她一眼:“所以之前不是有人疼的脸色发白吗?” 顾念一梗,又辩解道:“区区小痛,比起割肉挖弹算的了什么。” 何平戈笑了一下,从一旁的水盆里拧了一块温帕子,把顾念头上的汗水给细细擦去了,才道:“这痛与皮肉痛不一样,要更难熬的多,再说那时候是那时候,现在我既然在司令身边,自然是由不得司令对着自己的身体胡来的。”
第255页 顾念忍不住撇了撇嘴,显然是有点不服气的样子,只不过看在何平戈也是为了自己好,才勉勉强强的没反驳。 顾念问道:“你最近忙不忙?” 何平戈这会儿专心给顾念擦手,一时间有点奇怪道:“也不算忙,每天只去半日,司令不是知道吗?” 顾念好奇的问:“你那些戏都唱了十多年了,也不觉得无聊吗?”两个人相识久了,倒是也不怕发生什么误会。 何平戈道:“天底下的戏有成千上万出,便是唱一辈子也唱不完,更何况唱戏这种事,每唱一次,其实都可以在里面体会到更新鲜的体会,所以别说我唱十几年不会腻,便是叫我只唱一出,唱到老,唱到死,我也是不会腻的。” 顾念显然是有点不相信:“哪里就有那么神奇了?” 这种事解释起来有点难,何平戈干脆拿顾念熟悉的事情来跟她说:“其实司令可以把这当成练功,其实说白了,一共也就那么多的招式,日復一日的练着,其实早就烂熟于心了,可却司令会觉得厌烦吗?” 顾念想了想,倒是若有所思:“记不记得我之前说要教你练练身手?” 何平戈点头,这事也算是说了许久了,只不过只是当做是顾念兴起随口而说的,却没想到顾念还记着:“司令最近有兴趣?” 顾念理所当然的应了是,又补充道:“不过我也有一个条件。” 何平戈起了兴趣,原本以为顾念就是打算找点事情打发无聊的时间,却没想到是还有其他的故事:“司令请说。” 顾念的眼睛紧紧看着何平戈,似乎是带了一点紧张似得,道:“我教你身手武功,你教我唱戏。” 其实顾念若是打算学个一两句的,平时说说笑笑的也就教了,像是现在这样正正经经的说要学,何平戈倒是有点奇怪了:“司令怎么突然想起要学戏?” 顾念哼了一声:“我就是想看看到底唱戏是多有意思。”才能叫你每天都花半天过去,害的我只能一个人在家。 当然,出于维护面子后半句,顾念自然是没有说出口的。 何平戈一听顾念这是孩子心性,倒是笑了:“唱戏不大容易,我们都是童子功学起来的,您……” 顾念听何平戈要否决自己,顿时急了:“我怎么了,我练武功也是童子功学起来的,我就不信唱戏还能比这个还苦。” 这两样东西不同,说比也不大好比,何平戈忙哄她:“苦是都苦的,只是不一样的苦法。” 顾念不肯松口,只道:“别人怎么学,你就怎么教,我就不信我学不了。” 看着顾念真的是带了坚定的样子,何平戈也不好一次次的打击她的信心,道:“那好吧,只是咱们有一点说好了的,无论教的时候怎么样,不许背后算帐。” 顾念似乎是被这句话激着了,当即豪情万丈的一拍桌子:“我要找你算帐,我是你儿子!” 何平戈忍笑忍的辛苦,几乎要将自己的嘴唇内壁咬破,这才没笑出声来,有点意味深长道:“司令,……就不用赌的这么大了,要是我真的要求太严了,您到时候算帐,我也受着。” 顾念哼了一声,道:“我这边也一样,你不许叫苦叫累,不然你就等着瞧吧。” 何平戈倒是会服软,松松的做了个礼:“还请司令手下留情了。” 说做便做,第二天一大早,顾念和何平戈就站在了花园里 顾念一身短打,何平戈还是一贯长衫,顾念先问:“谁先教谁?” 何平戈按照自己幼时开始学习的顺序想了想说:“唱戏早上得练气练嗓。” 顾念不服气的道:“练武还得早上吐纳唿吸呢。” 两人昨天光顾着打赌了,倒是忘记这都是早上的活计,现在这时间倒是有点分不过来了,沉默了一瞬后,何平戈道:”“那就一人一天如何?” 顾念勉强同意了这个想法:“今天谁先开始?” 方才争过一轮,所以现在何平戈让她:“这件事是司令提出来的,那便司令先来吧。” 顾念也不客气:“那你先围着花园跑五圈吧。” 顾念本以为这五圈一开口,何平戈怎么也得讨个饶呢,却没想到他只是点点头,就真的将前襟一撩扎在腰间,跑起步来。 其实倒不是顾念为难何平戈,只不过练武就是这么个事,内练一口气,外练筋骨皮,一口气呢,其实书里写的太夸张了,什么真气内力,其实就是一口底气,而跑步,练的就是这口底气。 何平戈这才跑了两步,却发现顾念也跟上了,不由的奇怪道:“司令怎么也一起?” 顾念瞄了一眼他没说话,只是加快脚步往前跑了。 连着五圈下来,两人都有些喘,顾念时刻关注着何平戈:“感觉怎么样?” 没有一开始顾念预想的喘不过气,何平戈的神情看着还算不错:“稍微有点热,其余倒是还好。” 顾念颇有些赞赏道:“还成,体力不错。” 何平戈承了夸倒也不骄傲,只是点点头道:“司令过奖了。” 顾念原本是打算从何平戈的体能开始连,现在见他体能不错,便改了想法道:“你别飘,我接下来打一套拳,我只打一遍,你自己能记多少记多少,你今天早上就练这个。”
第256页 这么一句话出来,何平戈倒是有些正式的点了点头。 顾念走到场中,一套拳打下来,到了何平戈的身边,问:“还记得多少?” 何平戈也不说话,只是走到场中,照猫画虎也打了一遍下来。 顾念看的眼睛冒光,夸赞道:“还行啊,能记个七七八八的。” 等着何平戈回来,顾念伸手一拍他肩头:“你小子要是不唱戏来我们军营里,我肯定能给你找个官儿噹噹。” 何平戈头上有层薄汗,轻笑起来:“司令这话早就说过了。” 顾念开始说只打一遍是逗他,但现在见何平戈是真有几分习武的天赋,便起了爱财的心,把自己的话忘记了个一干二净,拉着何平戈道:“看着啊,我再打一次,你全部记住了,有时间就想起来练,这是最基础的一套拳法,但是也是最实用的,以后再有多少拳,也是从这里面变化生出来的。” 何平戈郑重点头:“好。” 又是一套拳法下来,顾念来不及喘气,便急急的去看何平戈:“记住了吗?” 何平戈也不负她的希望,道:“记住了。” 顾念便乐了:“你再打一遍。” 何平戈照做,顾念心满意足的放了权:“行,你练吧。” ☆、第一百四十九章 霸王别姬 第一天的课还算顺利,于是第二天的课,也如约而至,昨个儿是顾念威风,今儿个便算轮到了何平戈了。 勉勉强强也算得上是:“皇帝轮流做,今日到我家了。” 顾念从小就不喜欢跟文字有关的课程,一点沾文都不带成的,别说读书,按她自己的话,那是看着对联都头痛,现在能跟着何平戈自己主动要学点东西,这其实在顾念自己看来,都有点不可置信。 恋爱使人盲目,无聊的事情也变的有趣,大抵如此吧。 何平戈今日着一水素色长衫,手里拿了把扇子,瞧过去身形挺拔气质不凡,顾念还没有来得及好好欣赏一下美色,就听他笑着道:“司令,今个儿到我授课了。” 这下子没人在顾念身边,顾念自己又本来就对学戏这件事的信心不大,这会儿看何平戈,怎么看怎么就像是一只笑面老虎,特别是手中那一把扇子怎么瞧都带着一点威胁性,看的她不由得一抖道:“你授课就授课,你带个扇子做什么?” 何平戈先是一愣,然后想起顾念跟着自己回了几次师父那里,怕是也见过师父拿扇子打人,才有了这么一问,当即便笑了道:“司令放心,这不是拿来打人的,而是等会的道具。” 顾念被人看穿心思,很有几分不好意思,嘴上却并不打算认怯,只故作气壮的道:“我就没往那边想。” 何平戈听着也不揭穿,只温和一笑好脾气道:“那是我想多了。” 顾念见不得他的这样笑,仿佛是洞察了一切,有选择宽容似得,总感觉心虚的很急于找回面子,便道;“你别急着教,我昨天教你的,你先练一次,若是出了错,这就是拿来打人的了。” 何平戈挑了挑眉,倒是没有反驳,只是把扇子放下,来到场中行云流水的打了那套拳出来,才问道:“司令?” 顾念憋足劲想给何平戈挑出点毛病来,可是偏偏何平戈这一板一眼,都是按照顾念教的做的,顾念总不好挑自己的差错,这才只好别别扭扭道:“也就那样,勉勉强强可以。” 何平戈心中知道自己在这里下了不少功夫,所以倒是问心无愧,听了顾念评语微微一笑:“既然如此,就请司令起身跟我学了。” 顾念百般不情愿,可是昨天说好了的事情总不是好反悔的,只好站起来和何平戈面对面。 何平戈知道顾念一向是号令人的,这勐地转换了身份,有些不适应也是正常的,倒是也没有非要压着顾念一头什么的,而是故意放轻了语气,让自己的声音和平时闲聊的时候差不多:“司令的柔韧度如何?” 顾念看了他一眼,然后眼睛四下里瞄了瞄,显然不把这个问题当做问题,轻松走到一颗小树面前站定了,勐的一个踢腿,只听咔吧一声,树上那支几乎比顾念高出半个人的树枝,就已经掉在了地上,顾念习以为常的耸了耸肩:“就这样。” 何平戈略略点头道,手上的扇子在掌心敲了一下带着真诚的夸赞:“还算不错,戏曲与武术都是对身体的灵活度有要求的,我不大清楚现在司令的身体条件怎么样,所以请司令根据我所说的,做几个动作,我好来确定我们的课程从什么地方开始。” 这话说完,顾念很有几分不屑,只道何平戈能做的,自己一定都比他做的好。 何平戈也不为难人,只是站定当场打了个旋子,身姿轻松,倒是有几分潇洒之意,此后几个动作,也都是比较常用又有些难度的,看的顾念看的拍了巴掌。 而顾念倒也不是盲目自信,这些招式顾念倒是也真的一一学了过来,丝毫没有出错。 何平戈很是有些惊讶,他以前只当顾念是走大开大合的路线的,没想到这些居然也做的不错,毫不吝啬的夸赞道:“司令的身体素质是很不错的,倒是不无需在这方面下功夫,可以直接练声了。”
第257页 顾念得了夸奖,美滋滋的毫不掩饰。 何平戈上下看了看顾念,觉得司令学戏应当也是心血来潮,重要的是她感兴趣的方面着手,比较学的进去。于是询问道:“戏剧里有分五个角色,分别是生旦净末丑。司令想学哪个?” 生旦净末丑,这听着有点难,顾念没大听懂,她也不多琢磨,直接道:“我想学个能跟你搭戏的。” 何平戈笑顾念说的直白,司令就是这般想着什么就说出来,目的简单明了十分直接,这也是他欣赏的方面,不假思索便道:“我素来唱的是旦角,司令若是要学,便是该学生了。” 顾念一点头,十分爽快这方面自己完全是个外行人,自然是愿意虚心接受何平戈的指教,只要能搭戏就行,那什么生啊旦的她也不挑:“成,你说学什么就学什么。” 原以为就可以开始学了,谁料何平戈又道:“生与旦的戏也有很多,司令选一个喜欢的?” 顾念听了这两个月的戏,其实也就是计谋的记住的稍微多点,其他的还真的是没啥,此时被问的有点懵:“哪一出最有名,一看就知道我和你是一对的那种。” 何平戈先是一愣接着明白了对方的意思,顾念喜欢一个人连唱戏都要宣示主权,他想了想道:“霸王别姬,西厢记,白蛇传都是很有名的。” 白蛇传和西厢记顾念都是看着何平戈唱过的,印象里,那个男的多多少少有点又像个小白脸,当即就摇了头:“不唱不唱,有没有威武霸气的,我要来个那种。” 何平戈点了点头,看着她的样子,一双眼里满是宠溺的说道:“还真的有这一类的,那便是霸王别姬,楚霸王项羽,再没有比这更威武霸气的了。” 楚霸王项羽,这个顾念倒是知道的,想了想的确是英武霸气,当即一拍腿道:“得,那就学这个。” 顾念有武功底子在,倒是不必从最基础的练起,省了不少事,何平戈又端了一盆水过来,叫顾念将脸埋进去试了试肺活量后,就算是正式开始教学了。 何平戈准备了戏本子,分别标出来自己和顾念不同的话,一句句的教着背。 词一句句的,倒是不难记得,只是顾念的用气有些不对,何平戈有点无奈的纠正:“司令,您这么用气不对。” 顾念不解,她又念了一句,竖着耳朵听了听道:“这不挺大声的吗?” 何平戈摇了摇头耐心的解释着道:“唱戏要的不是声音大,而是要浑厚清晰,底气十足,要让第一排和最后一排的人,都能听见你的声音。” 顾念眨了眨眼睛表示受教了,好奇的问道:“那你说怎么用气?” 何平戈原本站在一旁,这会儿便走到了顾念的身边,扇子轻轻的点了点顾念的腰侧道:“司令,您试着收一下小腹,对,然后试着用胸腔和底气发声。您之前的发声方法会废嗓子,试试这个感受一下。” 顾念原本是个十分豪迈的姿势站着,这会儿被何平戈点了点,竟是不自觉的站的端正了些。 唱戏毕竟不是一日之功,虽然有何平戈的指导,可顾念却还是有些找不到位置。 何平戈想了想,便直接走到了顾念的背后,手掌分别掐住了何平戈的腰侧稍稍着力,道:“司令,您这回再试试。” 顾念猝不及防就被掐了腰,当即提了口气上来,这一开口,倒是当真的底气十足,竟是不知该夸还是该笑了。 运气这门儿过去了,何平戈又接着教后面的:“动作,步子,词,是要搭配到一起的。” 顾念最开始学的是唱词,这会儿又加上了这么多,顿时觉得头昏脑涨起来,嘆气道:“太难了。” 何平戈看她遇到了小瓶颈,也不会咋咋唿唿的催她,只笑的软和:“不难的,司令慢慢来,跟着我一起。” 顾念本来想耍耍赖的,可何平戈这个老师却并不催促,而是喊人来打了扇子,又给顾念倒了酸梅汤解暑。 顾念喝着酸梅汤,小风吹着,想一想自己立下的豪言壮志,倒是不好意思起来,只好别别扭扭的将酸梅汤喝了,又站起来重振旗鼓的开始学。 时光一晃,又是两个月过去了,顾念也习惯了何平戈教的东西,每次上课的时候,倒是也不愁眉苦脸的了,有时候起的比何平戈还早:“你上次教我的,我都会了,我们学什么新的?” 何平戈闻言抓了戏本子看过几眼,发现这短短两个月,顾念竟是把霸王别姬已经学下来了,便道:“今天我们不学新的了,司令且把前几日的融会贯通一下,全部唱来听听。” 顾念倒是不惧唱的,只是第一次正经当人表演多少有点害羞,便道:“你陪我一起。” 何平戈微笑点头道:“自然。”说着,何平戈已经随手拿起了扇子在手中啪的打了一下拍子,唱道:“自从我,随大王东征西战……” 虽然只是私下唱来,但何平戈的声音丝毫没有懈怠,仍是那么委婉动听,何平戈算是开了个好头,顾念有了信心,也跟着开了口:“枪挑了汉营中数员上将,纵英勇怎提防十面埋藏,传将令休出兵各归营帐。” 你还莫说,这两个月不是白学的,顾念这身眼步法,也是有模有样。
第258页 一折子戏唱到最后,便是何平戈将扇做剑,舞罢自刎,顾念做痛嘆状扶着何平戈长嘆哎呀。 ☆、第一百五十章 辛苦何老闆了 何平戈是率先从戏里出来的,有了一个好的戏搭子让他也十分起兴贊道:“司令天赋不错,哪天不打算打仗了,来我戏班子唱戏也能成个角儿。” 这话听着但是耳熟,原先是顾念说过何平戈的,现在倒是还到了顾念的身上。 顾念辛苦两个月,为的就是这句夸,心情大好,在石凳上坐了,任由长命百岁拧了帕子来帮她擦拭额上薄汗,有点不可置信道:“是真不错?” 何平戈也是为发现了顾念这么好的苗子感到开心,看她有点不大自信的样子含笑点头:“真不错。” 顾念眼睛眨了眨,思维一下子跳起来了,毫不犹豫的问道:“能上台吗?” 何平戈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这司令一出一出的不怎么对茬可让人头疼:“能上……什么?” 顾念正是信心十足的时候,越想越觉得可以上台,便只听了他前两个字,就道:“安排一下,叫你搭档休个假,明个我上台跟你唱。” 何平戈摸不住这位司令大人又是唱的哪一出摺子,一时间有些犹豫:“这……” 顾念见着何平戈吞吞吐吐,就知道他又在乱顾忌什么东西了当即一瞪眼道:“这什么这,怕我给你丢脸啊?” 何平戈嘆口气,又有些担心顾念气闷,近身在顾念身边坐下:“这不是我丢不丢脸的问题,只是这事,本不是您应该做的。” 顾念很有点恨铁不成钢的,她这几个月来忙忙碌碌的就是在想把戏子的身份提上去,哪里知道现在总算好点了,何平戈在这里泄气。 只不过这毕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做出的事情,顾念也不说什么,只是直愣愣的怼了一句:“司令也不是我应该做的啊。” 何平戈没想到顾念在这等着,当即一梗道:“司令,这不一样。”不一样,他怕顾念生气说不出来,司令人人敬畏怎么能够跟戏子一类相提并论 顾念明亮了一双眸子看他,眼睛里面清晰的倒映着何平戈的申请:“有什么不一样?” 何平戈皱着眉头,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忍心骗她道:“戏子的身份是下……” 还没等何平戈说完,顾念已经接话道:“是下九流?” 何平戈没说话,顾念已经白了他一样,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要不是热得慌非得抬手在他脑门子上戳两下:“你自己想把戏子的身份抬上来,你自己就别在这里泄气。” 顿了顿,顾念担忧自己的话说的太重,又软和道:“再说了,老子管他上九流下九流,老子就想跟你一起,怎么着吧。” 其实通过顾念的一句,何平戈就大概知道了。顾念其实想要学戏,倒不是真的要看看这个有聊那个无聊的,只不过是因为她想要通过自己都可以唱戏,来证明戏子的身份不一定就是低下的。 说来说起,其实也是为了何平戈着想,何平戈心中暖和,低声道:“多谢司令。” 这在顾念眼里倒是有些生疏了,他气哼哼道:“再跟我说谢谢,腿给你打折了。” 这边顾念和何平戈轻轻松松的解决了这件事,哪里知道这件事在周围的几个县,引起了多么大的反响。 顾司令给何老闆捐了好几栋戏楼戏台子不说,她本人还登台唱戏了,那么一折子戏在府里同何止弈学了小两个月,上台的时候也没半点子怯场,大大小小的新戏台不挑,全都走一趟,根本不用大头兵去拉去请,城里人人都来看热闹,而人们看完也乖觉的喝彩鼓掌。 要么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呢,顾念自从跟何平戈在一起,脾气都好了不少,对着那些敲锣打鼓的,也是十分的客气。 顾念是什么人,十里八乡的,再也没有比她的身份更高的人了,连她对待这些人都是客客气气的,甚至还上台唱了几遭,那么这城里能力再大的人,也不敢再用以前的态度对待戏班子里的人了。 而这,也是顾念索性的想,顾念看着自己的努力渐渐起了效果,也寻思着该休息一下,便将所有事丢给副官,自己约了何平戈逛街。 这穿的嘛自然是何老闆以前一块去定的便装,还别说人靠衣裳马靠鞍,何况顾念本身就好看,这么一拾掇,何平戈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更忍不住有些失神了。 “怎么了?”顾念走到何平戈身边,她原本就不太适应这衣服不过看的久了也觉得有几分顺眼,重点是何平戈喜欢就好。 何平戈回过神来,唇边噙着笑意:“我就是觉得司令这样也很好看。” 顾念的心里扑通一下,一股喜悦之情溢出来,也不谦虚:“那是,好歹我也一表人才,什么衣服都衬得”不过看了一眼何止弈温温柔柔的眼神又添了一句:“也是你眼光好,选出来的都不差。” 二人并肩走在路上,顾念之前是不爱逛街的,不过现在却觉得这样也不错。周围有好多小店,平时穿着军装他们就瑟瑟发抖,换一个打扮便巧舌如簧,顾念是真的想将何止弈放在心尖,吃穿用度具是要用最好的,一副要将他包养的样子,不管什么东西,但凡何平戈多看了一眼,顾念就是一个摆手,后面的人就跟上来把东西包上给了钱。
第259页 搞得走到最后,何平戈差不多已经是目不斜视了。 只不过目不斜视是对自己,对于顾念用得上的东西,何平戈的兴趣仍是蛮大的,顾念看着何平戈挑选东西,倒是有点不大有兴趣:“我个大老粗,每天打打杀杀的,说不定啥时候就没了呢我用那好玩意干啥,还不如拿来养养你,我看着还高兴呢” 若是以前便少不得觉得别扭,可如今何止弈却并不觉得顾念是在折辱自己,只是有些担心,毕竟看顾念什么东西都买了两份的样子,明显的是要和何平戈一起用,便低声劝道:“您用的和我的东西都是一模一样的归置这…传出去对您可不太好。” 顾念瞪了他一眼没说话,快走了两步,前面刚好是一个卖笤帚疙瘩的,顾念上前抄了一个倒握着,跟要打小孩似得,对着何平戈横眉怒目:“你给我过来!” 何平戈又不傻,一见顾念这样,自然是不肯过去的,在原地站的稳如泰山,甚至还退了两步,十分警惕的问道:“司令,您这是做什么。” 顾念看着他这么自然而然的装傻怒极反笑:“叫你过来你是不是没听见?” 如果是初见的话,何平戈对顾念就是再不情愿也得过去,但是现在可不一样了,俩人的关系里还有情侣一层,相处起来自然要轻松随意的多,所以何平戈见顾念这样,就更加不肯过去,只道:“司令,你把东西,放下,咱们好好说。” 顾念笑的十分吓人,要是能看见自己的模样,她可能就不会说何平戈是笑里藏刀了:“我跟你没的说了,你过不过来,你不过来我就过去了。” 何平戈倒是真的信顾念能干出这事来,无奈之下只好走到了人身边,低声道:“司令,这大街上,您给我留点脸面……” 顾念冷笑道:“我留什么脸面,你自己说的下九流的东西,一样的东西用着我都掉分呢,我还用得着给你留脸面吗?” 何平戈一愣,顾念这话听着是有点伤人,却是何平戈自己说过的,何平戈算是明白了顾念为什么这么生气,自己分明是说过这些话,可是听到却仍觉得不适,更不必想顾念听到这话,心里是什么感受了,何平戈顿了顿,轻声道:“司令,我不该这么说。” 顾念也不愿再听他这种话,只气哼哼道:“对,下次光这么想,嘴上不说。” 你还别说,要么说旁观者清呢,何平戈其实还真的是有几分这个意思,总之就是先认错,却不想这一次没有了效用,一时间有些无奈的喊道:“司令……” 何平戈这声里带了几分讨饶的味道,顾念定定的看了他几秒后道:“跟我过来。” 这句话说完,顾念就率先转身往一个小巷子里走去。 眼见着气氛紧张,被拿了笤帚疙瘩的小贩犹豫许久后,还是对着顾念的背影弱弱道:“钱……” 顾念脚步停都不带停的,小副官赶忙上前给了钱,顺便感嘆了一下这个小贩的胆子也是够大的。 巷子里已经完全没有人了,顾念冷着脸回头去看何平戈,简单的吩咐道:“手撑墙上。” 事已至此,何平戈若是不明白顾念想做什么,那么他就一定是傻。 犹豫了一刻,何平戈到底还是默默撑了上去,只是有点讨饶的轻声叫道:“司令……” 一句话没有说完,就被顾念打断了,笤帚疙瘩抵在了背上,顾念道:“别说话,我问一句,你答一句。” 顾念气势提起来,就是无比的吓人,何平戈也不好反驳,只得应了句:“是。” 顾念看着垂首静立的何平戈,心就已经不自觉的软了下来,只是仍是恼火着何平戈的那些话,便强硬着心肠问他:“你是什么人?” 这个问题有点问呆了何平戈,何平戈一时之间有点拿不准顾念想听什么便偷偷的去瞄她的神色:“我……” 顾念知道他心思活泛,这会儿心里指不定多少东西呢,也不肯他废话,直接扬手一笤帚疙瘩抽了过去。 何平戈背上一疼,不管对不对的,直接道:“我是个唱戏的。” ☆、第一百五十一章 情意深浅 顾念又把笤帚疙瘩点了上前,充满了威胁意味的:“你是下九流?” 这一次何平戈没说话,顾念其实第一下后就不忍心了,但是见了何平戈这个态度,只得又重重的砸了一记上前,何平戈肩背一抖,然后就听着顾念问:“你比别人低在哪儿?” “我……”何平戈其实明白顾念想说的是什么,也知道顾念想听自己说什么。这么一步步的循循善诱,全然不是顾念的作风,但她却这么做了,其中用心良苦,何平戈又怎么会无知无觉呢? 眼睛轻轻的眨了两下,何平戈低声道:“我哪儿也不比别人低。” 顾念无声的松了口气,心道问出何平戈的这句话,可真的是不容易啊,不过还是又训他:“既然哪儿也不比人家低,你又凭什么说自己是下九流?” 短暂的犹豫了一会儿,何平戈垂下了眼眸,眼中的一点细微的情绪,被隐藏了下去,道:“只是……世人这么想。”
第260页 果不其然,这句话说出来,何平戈又挨了一下,顾念气道:“别人怎么想我管不着,我告诉你,现在因为你,我不这么想,而且也是你自己说的,想改变现状,那你就别嘴上说,心里还按照以前的想法想,那样的话,就算我是大罗神仙,我也帮不了你。” 从何平戈有了想要提升戏子身份的想法开始,一直到顾念真正的开始做这件事,顾念遇到的阻拦不可谓不多,可是顾念却是尽数忍下来了,可是现在,何平戈却在自己泄了气。 顾念的意思其实说的很明显了,你想做啥,我都可以帮你,但你不能泄气。 何平戈在最初想到这件事的时候,其实也觉得这件事情很难成,可是如今却是有人肯陪他一起走这一条,註定十分难走的路,不由的心中软了几分,竟是有一点被这番话激盪的感觉。 而值得一提的就是,何平戈这边还没等激盪多久呢,顾念又点着何平戈的肩膀问道:“你想好没有?” 逃避疼痛是人类的本能,何平戈微微的肩膀一抖,然后低声唤道:“司令。” 伴随着这一声,顾念倒是没动手,而何平戈也趁着这个时候转身握着顾念的手臂,将她拉进了怀里,低头将脸埋进了顾念的颈窝,低声道:“谢谢您。” 顾念微微一愣,也就扔了手里的兇器,伸手去搂住了何平戈,轻轻的拍着,何平戈缓缓道:“我心里想着改变,可思想却依旧陈旧,那我和外面的人,也没什么区别。” 顾念的语气稍微柔和了一点,可还是不容质疑的道:“还有一点我得纠正你。” 何平戈不明所以,鼻子里面哼了一声:“嗯?” 顾念的语气郑重其事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眼对眼说道:“你不单单是个唱戏的,你还是我男人,是我喜欢,还打算过下半辈子的人,记住没有?” 这话听的人心里温暖,何平戈忍不住微笑道:“记住了。”想了想,何平戈又道:“司令,我也有一句话想说。” 顾念心平气和下来对何平戈还是很民主的道:“你说。” 何平戈的语气里平添了一点委屈,闷闷的带点鼻音,显得可怜极了:“下次咱们能不能好好讲道理,别动手?” 不说还好,一说顾念几乎炸了毛,瞪着眼睛道:“好好讲道理你听吗?我都跟你说过多少遍了?” 何平戈自知理亏,这会儿也不辩驳,只是卖可怜的哼着道:“特别疼……” 顾念表示不吃他这一套,冷言冷语道:“不疼你不长记性。” 何平戈一向百试百灵的装可怜遭遇滑铁卢,十分不甘心,便更小声的唿痛:“哎呦……” 顾念说着是不心疼,可是哪里能啊,一听何平戈这小抽气的声音,就忍不住着急了,拉远了两个人的距离,试探着拿手去碰何平戈的背:“真那么疼?”说完,自己还有点后悔道:“我都没太使劲呢。” 何平戈半真半假道:“百八十斤的石锁,您举着都跟玩似得,您说不使劲,谁信啊。” 顾念道:“那我给你揉揉?” 何平戈也不说好不好的,只是趁着这会儿道:“司令,下次外人面前给我留点面子行不行?” 顾念瞪他一眼:“还没给你留面子啊?” 何平戈知道这样避开人就算是顾念已经考虑了的,但是还忍不住委屈巴巴的:“您训我跟训孩子似得。” 顾念听着也觉得有点乐呵,手抵在唇边学着老夫子的语气道:“这叫相夫教子。” 一句话逗的何平戈失笑,顾念瞪他:“你笑什么?” 何平戈勉强止住了笑道:“我在想啊,以后说不定,还真的有我和儿子在您面前站一排,并排听训。” 顾念也想了想那个画面感,忍不住莞尔:“行了你啊,得了便宜就卖乖,都给我气的牙痒痒了,你在这跟我装可怜。” 何平戈眨眨眼睛,见对方已经气消了便掐好时机:“司令打都打了,就别记仇了。” 顾念有点无可奈何的去拉何平戈的袖子:“行了,拉起来让我看看。” 背上的现在不方便看不了,倒是袖子可以挽起来,顾念当时生气,落了一下在胳膊上,现在都已经肿了起来,何平戈还没说什么,顾念却已经倒吸了一口凉气:“这破玩意怎么打人这么狠呢……” 何平戈之前装可怜,大多是为了缓解气氛,对这样的疼,倒不是十分的在意,笑着道:“平常人家打孩子都用这个,伤皮不伤筋。” 顾念听不进去这些话,只道:“回去吧,我给你上点药。” 何平戈怕她着急,便故意逗她:“没那么疼,您亲亲就好了。” 顾念倒是真的被逗笑了,骂道:“得了你啊,一张嘴吃了蜜啊?” 何平戈眼睛里像是装了一汪水:“千真万确,但凡我有一句假话,您再打都成。” 顾念半信半疑的握着何平戈的手腕,轻轻的在那伤上亲了一下,紧张兮兮的去问何平戈:“好点没有?” 何平戈假装感受了一下,然后点头:“好多了。”表情做的十分诚恳
第261页 看着似乎有效果,顾念就又亲了一下:“现在呢?” 何平戈这下没有再肯定他了,只是摇了摇头故作神秘的说:“还差一点。” 顾念不解,看了他手臂上肿起来的那道伤痕也没有什么变化,心里在想他到底是怎么有不同感觉的:“差那一点?” 何平戈伸手轻轻的点了点自己的嘴唇道:“这里一点。”倒是没有想到他也会这么变着法的调戏人,把顾念弄的有些不明白害臊,却又不愿被人看出来,一下子亲了上去。 后来何止弈还是照样唱戏,顾念没事的时候跟他一块唱,这突然成了爱戏的人当中的一股潮流,人们不再是当听客,除了花钱捧角之外。更是乐意去将那唱的好的角请金府里,奉为上宾请教一二,十分客气恭敬,那些人最初的时候还有些惶恐不安,可时间长了,竟是也习惯了,不再是一副小心翼翼的伺候着的样子,而是开始能和贵人相处,也可以心平气和的说笑了。 这样的情景何平戈看在眼里,喜在心里,每日出门的时候,都带了笑意,当然了,那些什么下九流的自低的话,也不再说了,有时候顺了口,顾念一个眼神过来,立马改口,看的长命百岁直笑,说是这家里司令终于不是被管着的了,好歹也有来有往了。 只可惜的是,何平戈这边是高兴了,可张振业和婉儿那边,却是忍不住的磨了牙,婉儿尤其。 她为了这次,可是没少受罪,本来想着可以借这次机会挑拨何平戈和顾念的关系,最起码也是让顾念大出血一次,可是却没想到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没事了。 甚至现在,顾念还有滋有味的唱上戏了,要知道,何平戈以前是没有固定的搭档的,向来都是看戏挑人的,现在倒好,竟是和顾念用起了同一块的脂粉。 戏园子里有个规矩,虽然现在的脂粉出的十分方便,要用什么颜色,都可以直接买到,但是作为他们这些人来说,却是很少会去买那种成品的脂粉,大多是去买那种最普通的,回来自己调。 这固然是有省钱的原因,但是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古话里早就传下来的,一场戏里的生与旦,脸上的脂粉是要同调的。 脸上的脂粉颜色一般无二,也就是象徵这这两人的情意一般深浅。 天知道婉儿小时候是多么的想要和师兄一起站在台上唱戏啊,脂粉同调,情意相同。 可是后来,婉儿倒是如愿的跟何平戈站在一起了,只可惜,何平戈这样一个尊重戏剧的人,却在这件事上犯了拧。 他怎么也不肯用同调的脂粉,素来都是自己一个用自己的。 婉儿当时难免失望,可是因着喜欢何平戈,也就自己给他找了理由出来,什么不习惯啦,爱干净啦的,其实连自己也骗不过。 可是现在呢,婉儿是亲眼看见了何平戈把脂粉在掌心晕开,为顾念勾画。 以期情意,一般深浅。 婉儿从没有觉得这句话这么讽刺过,就在她几乎忍耐不住的想要冲进去问一问她师兄为什么这么做的时候,她却被人从那个门口拉开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何老闆被人掳走了。 入目所及的是个不认识的人,却是满脸的笑意:“我们家主子让我问问婉儿姑娘,您这边最近怎么样了?” 不过是这一句,婉儿就知道了来者是张振业的人,半点好气也没有的:“怎么样你自己没眼看吗?” 那人对这样的境遇倒是也不生气,只是道:“婉儿姑娘别急,机会又不是只有一次。”这话听着倒是另有深意的。 婉儿上下打量了他,摸不着头脑却起了一点好奇的问道:“你是什么意思?” 那人也不明说,稍微凑近压低声音若有含义:“主子说,您与他的合作关系,还不算结束。” 婉儿一听也被点拨了一下,当即起了兴趣,眼睛略微一眯,就知道了这位老闆是谁,追问道:“他还有什么后招?” 那人却不肯再多提了,只道:“请婉儿小姐稍安勿躁就是,机会从来都是给有准备的人的。”这个暗示,可以说暗的十分明显了,只不过这个准备是准备了什么,那人却还是不肯说。 经过了那次的合作后,婉儿对于张振业,倒是也多了几分的信任,大概是建立在某种,我喜欢的人和你喜欢的人在一起了,咱们真的是惨的同病相怜啊这样的情绪上,所以对于这个人的话,婉儿选择了听信,暂时性的按兵不动,等着看以后的路怎么走。 而张振业这个人,也的确没有叫婉儿失望,就像是张振业所说的那样,甘于等待的人,总是有着这样那样的机会。 碍于顾念的实力,顾念处在势力边缘的那几个县城,虽然实力不算是特别的强劲,可是也是没人敢招惹的,可是最近却不知道是怎么的了,大事没有小事不断,各种各样的零散马匪总是如同跗骨之蛆一样,盯着顾念手里的地方不放。 他们的实力自然是不够看的,可是因着人员数量不太大,而且对周围很熟悉,所以每次都是打而不散,不必多久就会捲土重来,十分的叫人无奈,除了心烦也没有什么办法,搞的顾念真的是日日头疼。 顾念这边麻烦一堆,但是何平戈那边,却有些顺风顺水了,因着顾念的帮忙,何平戈打算做的那些事,几乎是在短短的半年时间里,就完成了。
第262页 别的不说,至少在顾念名下的这几个城镇里,戏子的名声得到了大大的提高,而诸位唱戏的人,也都知道自己这样的名声来之多么的不易,所以都是十分的配合着维护,戏子的身份和待遇,都与以前大不相同。 而何平戈,也是为了协调这些事情,变的越来越忙,有时候早除晚归的,竟是和顾念一天也见不到一面。 顾念也开始忙起来了,不可能总是等着他,短短几天还好说,时间一长,顾念就有些脾气了。 人家都说情场得意,事业失意,顾念那边烦还能安慰自己就是些小事,可是这两件事堆在一起,就叫顾念有点遭不住了。 这天晚上顾念强撑了倦意没睡觉,坐在客厅里等着何平戈,困得直打盹儿,一双眼睛几乎是要睁不开了。 何平戈回到家的时候,看见的刚好是顾念困的打晃的样子,不由得有些惊讶:“司令怎么还没睡?” 顾念勉强打了精神,抹了一把脸,脸上的神情因为睏倦看起来有点不大好似得,冷冷淡淡的出声:“我在等你。” 何平戈倒是笑了,走上前提了水壶给两人各自斟了一杯茶:“司令若是想见我,大可以直接告诉我,我会早点回来的。” 顾念的语气喜怒不辨:“那不就是耽误了你的正事了?” 何平戈的动作一顿,转头去看顾念:“司令生气了?”怎么着?他倒是个无知无觉的样子。 顾念强忍了怒火,说是生气更不如说是她感觉到了委屈:“我办那些事,可不是为了让你整天看不见我的。” 何平戈知道顾念心里不舒坦,坐近了顾念的身边温声道:“我没有,我做这些事也就是忙这一段时间,等我弄完,以后和司令的时间还多着呢。” 可这样的解释这时候在顾念耳朵里却也像是在推脱,忍不住大了声音:“那你跟我说说,什么时候才算是完?我手里的县城,现在可都是你想要的样子。” 这段时间里,顾念为何平戈做的这些事,何平戈都看在眼里,也都是心存感激的:“不瞒司令说,我其实这段时间忙的也就是这件事,您也看到了现在的样子有多好,我想给他发展的更广一点。” 微顿了两秒后,顾念才反应过来问道:“你最近在忙的就是这个?” 何平戈点了点头刚要解释:“是啊,我……”几个字还没有说完 顾念打断了他的话:“为什么不跟我说?” 在这十个县城里的事情,大部分都是因为顾念的帮助才能这么顺利,何平戈就想着不能让顾念为自己的事情再操心了,再加上顾念这段时间也在忙,所以便直接自己做主了,原本想要做出点成绩来再给顾念看的,可是现在顾念这么一问,倒是显得何平戈有点理亏了:“我原本是打算全部都弄完了,再跟司令您说的。” 顾念也不理他怎么想,只越琢磨越有些不得劲接口道:“到时候我想反对也晚了,只能由着你去了,是不是?” 何平戈忍不住皱眉,他不喜欢顾念的说法:“司令怎么这么想,我没有这个意思。” 顾念有些发怒,不光是因为瞒着他搞了这些动静儿,更是怕心爱的人刚刚被树立好的信心就被一棒子打回来了:“何平戈,你是不是最近太顺了,你能不能动动你的脑子,你现在在这几个县里能这样,是因为有我照着,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出去,你没人罩着,该是什么样子?” 这些事情,何平戈又怎么会没想过呢,他又不是三岁儿童,不会将这些事情想的那么理想化,只是:“司令,我知道这件事情会很难,但如果不去做一下的话,我怎么都是不安心的。” 何平戈打算出去,也就是说打算离开,顾念顿时起了些火气:“我说了不许就是不许,你好好的待着,要是再让我听见这话,我打断了你的腿!” 顾念说完了这句话,就站起身来直接离开了,也没管何平戈的反应。 何平戈开始只是以往顾念闹脾气,直到现在才决出了不对劲,急急的站起来紧走了两步跟上去,叫道:“司令!” 顾念也不管他,只是径直去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摆明了一副不想继续交谈的样子。 何平戈在门前站了一会,见顾念是真的不打算出来,也只好嘆着气回了房间里。 也不知道是天意弄人还是怎么的,连着好几天,顾念的工作量骤增,好几处的城镇都受到了攻击,以至于顾念忙于处理,根本没有时间回家,等到顾念终于把手头的事情否处理完的时候,才想起距离自己上次和何平戈吵架,已经过去好几天了,也不知人现在怎么样了。 自己出来的时候匆忙,也没有跟何平戈说,只怕他这段时间会是一直在以为自己是生气呢吧。 再加上自己处理公务的时候从不见其他人,也不知道何平戈是怎么过的。 顾念想想就觉得有点心虚,索性现在事情也没多少了,就直接赶回了家里。 不出意外的何平戈不在家,顾念倒是也不奇怪,一边将外套交给下人,一边闲聊似的问道:“何老闆这几天怎么样?” 顾念这么问是打算看看何平戈这几天的心情怎么样,好等会看看该用什么语气聊天,结果没想到的是,一问一个没有声音,顾念有点奇怪的转头去看长命百岁:“嗯?怎么不说话?”
第263页 长命百岁互相看了一眼,带着一种明显就是有事不肯说的表情,踌躇道:“挺好的。” 顾念乐了,伸手去俩人脸上捏了一把:“怎么耷拉个脸,是不是他这几天训你们了?” 百岁摇了摇头,低声道:“何老闆这段时间一直都和婉儿姑娘有联繫。” 顾念也到底是心大,随意的回了一句:“他们不是师兄妹吗,有联繫不是很正常?” 长命见司令没有领会意思,只得道:“从您那天和何老闆吵架的第二天,这个婉儿姑娘就开始粘着何老闆了,难保她没有什么别的心思。” 顾念听到这里倒是顿了顿,敏锐的直觉让她觉得有点不太对劲,她和何平戈吵架的这件事,除了府里的人没人知道,何平戈也不会是那种会主动的将自己家里的事情说给别人听的。 这样一来的话,婉儿会是怎么知道何平戈和自己有不愉快的这件事的呢? 烦人的事情顾念一向不愿意多想,只道:“还成吧,他们俩也认识这么多年了,要有事早有了,你别多想了。” 顿了顿,顾念又道:“今天做点丰盛的,等着何老闆回来我和他好好的吃一顿饭。” 长命和百岁还想说什么,可是看着顾念的表情,便只是点了点头:“是。” 一顿饭做的丰盛,断断续续的往桌上端,顾念在茶几上坐着,百无聊赖的吃着果盘,可这个时候,却有人急吼吼的沖了过来:“司令,出事了!” 顾念忙了这些天,难得这么轻松的休息一下,抬眼瞄了他一下:“怎么了?大唿小叫的?” 那个小兵显然是一路狂奔过来的,脸上涨红:“何老闆被人掳走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合作? “什么?”这句话的声音不算太大,却是如平地一声惊雷,叫顾念顿时便觉得一阵寒意从头到脚,忍不住的坐了起来,道:“岂有此理!查清楚是什么人了吗?” 要说这动人动到了顾念的头上,顾念本该生气的,可是因为这被掳走的人是何平戈,顾念的心里竟是一瞬间的恐惧大过了生气。 顾念知道自己这么多年树敌无数,何平戈这么多年来,在眉县都呆的好好的,这骤然被劫,若是说和自己无关,这是连顾念自己都不会信的话。 顾念这么多年来,平寇收兵,可谓是黑白两道都得罪了不少的人,所以倒是一时间也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人想要害何平戈,但现在唯一个顾念能够清楚的是,现在自己的实力,对方敢动何平戈,自然也就是有着不畏惧自己的实力。 心中越是想的清楚,顾念脸上的颜色就更加的差了。 小兵看着司令的样子,也顾不上喘匀了气,就拱手道:“已经派人沿路去追去问了,暂时还不知道是什么人,但是根据那些人的行动迅速训练有素来看,只怕是士兵所为。” 如果说前面还有点迷茫,这么一句话出来,顾念已经可以知道是谁干的了,能在顾念的地方兴风作浪的,除了张振业,就没有其他人了。 顾念的面色冷淡,带了明显的厉色,仿佛是一把没了刀鞘的利刃一般带着叫人胆战心惊的气势,牙齿研磨几乎是想将张振业割皮挫骨一般:“真是没完没了,老子这次不让他出点血,老子就不姓顾。” 顾念一句话出了口,屋子里的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古语有云,士无怒即已,一怒伏尸二人,流血五步。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顾念虽算不得天子,可却也勉强算的上是个土皇帝,随着实力渐长,她已经少有这般明显的发怒时候了,现在却被张振业惹的发了真火,只怕这一次,也是免不的得流些血来清洗了。 却说这边顾念急的上了火,而那边何平戈是被人打晕的,那人大概是力道没有掌握好,这会儿才悠悠醒转。入目所及的,便是坐在椅子上,一派居高临下的样子的看着自己的张振业。 何平戈心中一凛,自知落了张振业的手里,只怕是落不得好的,他倒是不惧自己如何,只是恼火不知道这张振业,是否会拿自己做什么文章来威胁顾念,顾念这段时间本就是因为各种各样的事闹的头疼,这次只怕会是霜了。 只不过有一件事,也是何平戈没有想到的,张振业大大小小也算是一个头头了,可是这种抓人至亲来威胁的下作手段,却是一次两次用的个没完没了,倒是也着实是不怕掉了面子。 何平戈心中有火,自然是不肯说话的,之前跟着顾念见到张振业的那几次,还得顾忌场合和周围的人,而客客气气的叫上一声司令长,此刻张振业既然敢直接捉了何平戈前来,也是没给顾念留面子,所以何平戈自然也不跟他客套什么。 按理说何平戈态度表现的这么明显了,张振业怎么着也得看出来了,而这个张振业面上微微的带了一点笑,竟是一副好人的样子,似乎是完全没有在何平戈的表情上看出什么不对来,而是和和善善的问好道:“何老闆,好久不见啊。” 俗话里说的好,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张振业现在也算是这样的程度了。 面对张振业的先示好,何平戈没说话,只是试着动了一下,才发现自己的身上除了绳子还绑了另外一个人。
第264页 何平戈顿时心中一紧,他这几天一直因为和顾念吵架的事情而心有烦躁,而婉儿却在这个表现的十分贴心,一点也不像是以前那样对着顾念充满怨念,相反还在劝告着何平戈,不要和顾念作对,戏剧能有现在的地步已经十分不容易了云云。 今天又是婉儿来劝他,何平戈也不想自己的家事被别人听去,所以婉儿索性直接建议他出去外面走走,边走边聊,也就不必担心会有人听见。 何平戈觉得这话蛮有道理,便也跟着婉儿一併出来了,可是谁料得到这才没出来多久,自己就被人打晕,何平戈自己被抓了倒不是特别的担心,只是若是连累了婉儿…… 何平戈带了点希望回头去看,盼望着是自己想多了,可是一回头看见了似乎还沉浸在昏迷中的婉儿时,一切希望就破灭了。 真的是不应该忽视顾念那天说的话,现在可好了,不单单自己被抓了,还连累了婉儿,只怕还是要麻烦顾念的,这么想着,何平戈的面色已经冷淡几分,即便是被困在地上,可气势却是丝毫不弱:“司令长这次是打算做什么?” 张振业对于何平戈的面色恍若未觉一样,笑着道:“上次见面不大愉快,我也没跟何老闆聊上几句,所以我这不是请来您二位,打算长谈吗?” 何平戈冷冷发笑:“司令长这般请人,真是让我们这些平民百姓长了见识。” 张振业倒是好脾气极了,随手从袖子里抽出了一把匕首,然后丢给了自己身边的人:“来,给二位松绑。” 锐利匕首是贴着何平戈的手腕割下去的,白皙的手腕被割出了浅浅却长的血痕,毫无疑问,这就是张振业给何平戈的一个下马威了。 何平戈随意的揉了揉手腕,然后又将婉儿的脑后轻轻的揉了一下,果不其然,后面有一个很大的包,看来婉儿也是被打晕的。 在何平戈的动作下,原本在昏迷状态的婉儿慢慢醒转,忍不住低低喊了一声痛,一副委屈的样子,和小时候也没什么区别。 何平戈只当婉儿是跟着自己无妄受灾,心里有点惭愧,便道:“司令长是想跟我谈,那么带我师妹来有些没有必要了。” 他这个意思其实就是叫张振业把婉儿放了,其实何平戈心里也知道张振业这种人,多一个人在他手里就是一个筹码,绝不肯这么轻易的放了,但是却仍是抱了一点希望试探。 果不其然,张振业竟是是被这话逗笑了:“这不是怕谈不拢的时候,何老闆一个人待着无聊吗,这找了一个人跟何老闆做做伴。” 既然已经确定了不可能,何平戈也就不再废话:“司令长想聊什么,不妨直接说。” 张振业现在手握了主动权,所以一切都不慌不忙的:“我听说何老闆在试图提高戏子的身份?” 何平戈面上不动:“这种小事,应该还不至于引起司令长的注意吧?” 张振业笑了笑:“何老闆做这件事,倒是福及后代子孙的事情,只可惜格局小了一点。” 不得不说,张振业开口上来谈这个,多多少少让何平戈从开始对他的十分牴触,变成了九分:“司令长这是何意?” 张振业微微往前探了身子,声音有些压低:“何老闆有没有想过,你这边再怎么闹腾,也闹不过顾念手底下的十个县城?” 一提起顾念,何平戈便紧张了起来,张振业却不管他:“别的不说,就凭你是顾念的人,你以为你走出顾念的势力范围后,你以为你还能好好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吗?” 张振业一句句都是引诱,软硬交加的:“顾念是众矢之的,多少人对她恨不得杀之而后快,她手里的那些东西是多少人觊觎着,你跟着她一天,你就走不出去那块小地方,你也永远做不出你想做的事情。” 何平戈的心里其实已经听出来张振业的意思,面上却分毫不曾显露:“那您是什么意思?” 张振业道:“我看得出你对顾念是有几分真心的,想必你也看得出,她一个女子维持着这些,是有多辛苦,如芒在背,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刺伤,与其日日提心弔胆的,倒不如你帮帮她,让她也做个简单的小女人,日日在家中听听曲儿,绣绣花,岂不是很好吗?” 何平戈淡淡道:“您这话,我不大明白。” 话都说到这种程度了,何平戈能走到今天的位置,自然不会是个傻子,哪里会是听不懂,只不过是不愿懂而已。 张振业白白浪费了口水,何平戈却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何老闆不明白,我就说明白点,咱们合作,我放你回去,你好好的做你的好情人,我也不需要你做太多,你只需要拿几份无关紧要的文件给我,我保你在外想去哪儿去哪儿,想要在哪儿唱戏,我都全力支持。” 张振业其实还是没有了解到何平戈和顾念的感情到底是什么样,顾念和何平戈第一次搭配的起身不大好,张振业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两人的关系十有七八是假的。 直到今天,他仍在以为两个人是这种关系,所以这般循循善诱的,自以为很容易说服何平戈。 毕竟何平戈这些日子为戏剧是如何的奔波他是多少知道一点,张振业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他可不觉得何平戈会放弃这样的一个好机会。
第265页 ☆、第一百五十四章 婉儿被带走 张振业想的挺好,只可惜他不应该由己及人,至少何平戈不是这样的,他带了一点不屑去看张振业,唇边带着一些冷笑,漠然的道:“张司令长,这话,莫非是把我当成是傻子了?” 这话里的拒绝之意明显,张振业是没有想到何平戈的拒绝会来的这么快,面色微微一动,语气仍带了些笑意,只是说到最后,却是带了点若有若无的威胁:“我都说了这是商量,何老闆若是不同意我们可以再说说,但是这话说的,就有点没意思了。” 何平戈倒是直视不畏惧他的威胁,对于张振业的行为心中只有不齿,眼睛里不带丝毫畏惧,泰然自若的接话道:“司令长无需多说了,我何平戈虽然算不上是什么顶天立地的大人物,可好歹的一点骨气还是有的,顾司令待我好极,我是绝不可能背叛她的。” 张振业显然是想偷换概念,脸上的笑容渐渐缓和下来,但是语气的意味越深,手指捋了捋袖口的袖章:“哪里是背叛,这分明是为了她好,你好好想想,她这样的生活……” 何平戈倒是并不想再和一心算计顾念的人进行对话,怕再听见什么会忍不住不悦给顾念惹上麻烦,便开口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司令长无需多说,此事没有的谈。” 张振业看着对方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面露遗憾的耸了耸肩,语气里面也带着一点点可惜的意味:“好吧,既然如此,那么,何老闆就好好想想,我明天再来找你聊。” 何平戈皱了皱眉头,看着他这副无所谓的模样,便想起顾念被他使用阴谋诡计坑害的事情,并不给对方半点好脸色,语气冰冷的说道:“你再来多少次也没有用,这件事我绝不会改变主意。” 张振业的神色似有深意,摇了摇头看着何平戈强忍怒气的模样,他一开始是半点没将这人放在眼中的,现在也是如此,不过是想将何平戈安排的明明白白才多费口舌:“何老闆这话说的太早了,世事无绝对。” 张振业这句话说的何平戈心中有点不安,正打算问一下张振业到底为什么要怎么说的时候,却见何平戈背过身冷冷道:“把婉儿小姐也带走,这个地方就留给何老闆自己清清静静的好好想一想,明天该怎么跟我说话。” “你们!!”何平戈的眼神蓦然睁大许多,显然是没有预料到对方会拿婉儿做自己的软肋,随着这句话,原本老老实实的站在张振业身后的那些人便走上来,去抓了婉儿,不顾她的挣扎带着她拖了出去。 婉儿之前一直小鸟依人似得靠在张振业的身边,这会儿便十分应景的绝望喊道:“师哥救我!” 何平戈从小护着婉儿长大,自然不会看着婉儿被带走,尽管身上依然酸软,却仍是努力的站起来试图拉开婉儿身边的人,口中安慰道:“婉儿!别怕!” 只可惜不知道是不是在他们昏迷的时候还有人给他们餵了迷药,何平戈的手脚居然无力的厉害,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婉儿被带走。 勉力扑到门前,婉儿已经被带出去一段距离了,门被合上,何平戈用上浑身的力气拍着门怒喝道:“张振业!你回来!” 然而那张振业一直站在门外似乎为的就是等他扑过来拍门,循着这个时机故意吊着何平戈的胃口似得,之前那么多的话,现在却是一句话也不肯说,径直走了。 婉儿被带走了整整一天的时间,而这一天,对何平戈说不清是有多么的长,也不知道那张振业是怎么想的,一面把婉儿带走了,一面却又对着何平戈好饭好菜的招待着。 何平戈虽然心中愤怒,却并没有拒绝餐食,因为他清楚的明白如果以消耗身体来抗议,将自己饿坏了之后便更加会丢失逃走的时机,而且对于在他身上有所图谋的张振业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按捺住心中的莫名焦虑,待到三餐用过,迎来了第二天的早上,张振业像是好好休息了一晚,掐着时间点的又推开门走了进来,依旧是一副看起来人模人样的样子:“何老闆今天想的怎么样了?” 何平戈的今日的早餐还没来得及吃,如今自己的敌人来了也就放在一边了,他没有回答张振业的问题,只是眼神透过对方扫了一下门外冷冷的问:“婉儿呢?” 张振业冷眼看着对方的师兄妹情,在何平戈面前走了两个来回眼神放在了还未动过的餐食之上,又看了回来笑了笑:“婉儿姑娘自然是好好的招待着,何老闆无须担心。” 何平戈现在大概算是光脚不怕穿鞋的,他张振业运筹帷幄想将自己控制住,却似乎是忘记了这一句俗语,这般想着何平戈完全的无视了自己现在是处在弱势的一方,冷冷的开口道:“你把婉儿送回来,不然我什么也不会和你谈的。” 奇怪的是张振业居然也没有被何平戈的态度激怒,反而心情不错的点了点头,吐出一个字:“好。”似乎觉得自己已经将何平戈给握在了手中,对着身后的人道:“把婉儿姑娘带过来。” 伴随着这一声,头髮散乱,看起来有点悽惨的婉儿就被张振业的人推进来了,看起来毫无联繫的勐的一推,眼见婉儿就要栽倒在地上了,何平戈忙上前护住了婉儿。
第266页 只可惜也不知道那张振业的药到底是下了多重,竟然过了一天何平戈的力气还没有恢復,这一下为了接住师妹何平戈就不可避免和婉儿一起栽倒在了地上。 何平戈想将婉儿给稳住可自己的力气实在是不够,无奈之下,只好抱着婉儿的肩膀将自己的身子翻转一下,自顾自的垫在了底下,这才没有让婉儿栽倒在地上。 何平戈被婉儿重重的压了一下,几乎是承受了她所有的重量身后的地面也是膈应的人不适,他顾不上自己身上的疼痛,连忙把婉儿扶了起来,轻声的问询道:“婉儿?” 婉儿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分明只有一天的时间看起来却有些过于的虚弱,她语气漂浮轻轻的叫了一声:“师哥……”声音细小,叫人心疼不已。 婉儿是从小被何平戈护着的,哪里吃过什么苦,哪怕是唱戏的时候出了什么差错,也向来都是何平戈给他担着,所以现在的样子,几乎是重重的在何平戈的心上擂了一拳。 何平戈上下的打量了婉儿,真的恨不得马上拖着一个大夫来给师妹做一个详细的检查,可是现在的情势自然是没有那个条件的,就算是有大夫何平戈也不敢让他为师妹诊治,他只能有些担心的问:“你怎么样?他们有没有……” 婉儿按着何平戈的手慢慢的摇了摇头,眼神却有些惊慌的看了周围的人一圈,不自觉的向何平戈靠近最后抿唇垂眸的看起来可怜:“没有,师哥,他们就是没有给我饭吃。” 何平戈还想再问什么,不过张振业却没有心思看着他们在自己面前兄妹情深了,直接出声打断了二人的对话:“好了,要是想叙旧的话,以后的时间多着呢,现在,何老闆是不是该告诉我,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其实何平戈这一天倒是真的想了不少,他是决计不可能背叛顾念的,可是现在的场面,也是容不得何平戈这样拒绝的,骨气得有,却不能瞎有。 思来想去,也唯有一个拖字诀是最为暂时能做的事情了。 二十四小时而已,要是就给出了答案就达不到拖延的被意义了,他控制住自己的神情表现出一点犹疑,手指齐掐在掌心,露出一片月牙的指甲印子:“我还没有想好,你让婉儿跟我聊一下,我过两天告诉你。” 这种细微末节何平戈也米有忘记,掌心变白又散开一点血色,张振业竟是也被何平戈骗了过去,真的觉得何平戈因为这一天的时间有了动摇,只不过他却也没用直接同意何平戈的话,而是道:“好,就一天,我明天来。” 张振业走的依然是毫不留恋,几乎是正眼都没有给他们二人等所有人都走了后,婉儿才低声道:“师兄,你不必顾忌我,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背叛人的事情,你是看到做不出来的,我也不希望你做了这件事后,要为这件事情自责。” 何平戈看着跟前这个现在明明很狼狈的小师妹,完全没有撒娇或者诉苦只是在想方设法的安慰自己,心中一时间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张振业现在抓住了我的弱点,如果我不答应的话,只怕你免不了……” 婉儿微微的坐直了一些,眼睛里明亮亮的,几乎是带着献祭一般的样子:“我不怕的,师哥,顾司令那么喜欢你,她肯定是会来救你的,对不对?我们只要拖一下时间,等到顾司令过来,我就没事了。” 其实说是,刚开始被抓过来的时候,何平戈也是把希望寄托在了顾念的身上,可是经过了这一天的等待,何平戈也知道这地方这么大,自己被抓过来的时候是昏迷着的,根本也没用留下记号给顾念,顾念能够找到这边的机会,几乎是微乎其微的。 ☆、第一百五十五章 我答应你 自己知道这一点的,一向机灵的婉儿自然也是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的,那么她这个样子的原因也就只是为了宽慰自己了,想到师妹的用心良苦,何平戈心中一软,伸手握了婉儿的肩,轻声道:“婉儿……” 何平戈这动作其实不重,若是平常婉儿应当还会很高兴的回应他,但是这个时候婉儿却仿佛是被针刺了一样,勐的向后缩了一下。 何平戈一愣,突然想到了什么,随即便着急了起来,语气飞快的问了一句:“怎么了婉儿,他们是不是打你了?” 婉儿咬咬唇一副委屈的模样,可是却并没有跟何平戈抱怨只是摇着头道:“没事的师哥,没事的。” 婉儿的样子让何平戈不敢信,索性强行的抓了婉儿过来,将她的袖子往上挽了一点,到底是男女有别,何平戈没敢挽起太多,可是光是现在何平戈触目所及的,便是一道道的伤痕。 一时间,何平戈竟是气的手都抖了起来,心中对婉儿无比的愧疚,只觉得都是因为自己的原因牵连了婉儿,又很有可能拖累顾念,他一时间有些恼自己,狠狠的一拳就砸在了地上,其中懊悔之情,溢于言表。 不过婉儿却没有因为自己手上而责怪什么,而是低声安慰他:“没事的师哥,其实没那么疼。” 何平戈见婉儿这个样子,心中又痛又悔,痛的是婉儿明明已经伤成这样了,却还是安慰自己没事,而悔的,则是因为上次看到婉儿会下药后,他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怎么和婉儿联繫,想来婉儿现在变成胆怯又讨好的这样子,和自己的态度也不会毫无关系。
第267页 自己这个师兄,做的也实在是太不合格了。 大约是脑海中有了这样的想法,何平戈在看婉儿的时候便不自觉地带了抱歉的眼神。 看着何平戈有些内疚的来看自己,可婉儿却笑了起来,两只眼睛弯弯又弯弯的,信誓旦旦的说道:“为了师哥,我什么都不怕。” 说完这句话,便不自觉地抿了一下唇。 婉儿这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可是落在了何平戈的眼里,却是认为婉儿似乎是真的被限制了饮食,只怕是一日都不曾进过水米,何平戈这才想起之前自己留下来的饭菜还没有吃,当即从食盒里拿出来给婉儿。 按理说婉儿被饿了这么一整天,看到吃的应该十分兴奋才对,可看婉儿的样子,却是有点惊讶的,何平戈没想太多,只当婉儿没想到两人受到待遇的差异如此之大,便劝道:“婉儿,你一天没有吃东西,先把这些吃了吧。” 婉儿看起来似乎是想说什么,最终却尽数咽了下去,只道:“我吃不了这许多,师兄陪我一起吧。” 张振业给的东西数量不多,何平戈以为婉儿是怕自己饿,所以摇头道;“我已经连着吃了一天了,所以倒是不饿,你得把这些都吃了,不然下一餐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婉儿没办法,只好就听何平戈的话,将东西尽数都吃了,拿着筷子把菜翻了翻又在何平戈的注视下面慢慢的送进嘴巴里面,这其中有些猫腻婉儿是知情的所以吃的十分难受,真的是吐也不是吞也不得不吞。 说来也奇怪,何平戈这一顿没吃,居然没有感觉到饿,甚至说,他能够清晰地察觉到自己身体的体力还又恢復了一些。 何平戈心中奇怪,他心里似乎有了一点察觉猫腻的苗头,所以第二餐送来的时候,也一样没吃,果不其然的是,身体虽然感觉到了飢饿,但是却又恢復了力气。 何平戈之前一直奇怪张振业到底是下了多少药才能让自己一直没有力气,经过这两次的实验的感受,现在看来不是一次性下的,而是分散成了不同的剂量隐藏在每日的餐食里。 明白了这一点的何平戈在第三餐送来的时候,不单自己没吃,也没叫婉儿吃,为了能够想办法脱险,他必须要保证自己的体力。 不过有一点倒是满让何平戈惊奇的,就是他将这件事告诉婉儿的时候,婉儿竟是什么都没有问,就乖乖的点了头,不再吃饭。 张振业来的一贯准时,跟个上了闹钟的机械人似得,排场不小,身后带着人浩浩荡荡的就走进来了,副官给他搬来了凳子放在身后,自己施施然的在凳子上坐下:“何老闆今天想的怎么样了?” 张振业不经意的瞄了婉儿一眼,接收到视线的婉儿胆怯的躲在何平戈的背后,一副致力于把自己缩小的看不见的样子。 她这副样子堪称得上是小鸟依人,楚楚可怜了,实实在在的是个小姑娘竟是半点也见不到她曾敢和顾念对着吼的样子。 这个问题,在场的人都已经滚瓜烂熟,毕竟张振业已经是第三次问了,两天的时间,何平戈拖了两次,现在要顾及着婉儿若是再去试探张振业的耐心不知道她会被如何对待,他终于痛痛快快的答应道:“我答应你。” 张振业笑了,他自认为已经将何平戈这个人握在了手中,仿佛已经看见顾念心灰意冷最后只能够归顺于他的样子,这个时候一拍手道:“爽快。” 何平戈看了他这模样到没有准备和对方一块同流合污,心中的排斥之感不减颇有些冷淡问道:“现在可以放我们走了吗?” 倒是没有奇怪何平戈的反应,只是听他提出的要求有些惊讶,张振业一挑眉,语气中多多少少带着一点痞气:“嚯,何老闆真以为咱们现在是唱戏呢啊,说一说就得了,我们倒是可以放人,但是何老闆也得那拿点诚意来给我们才行啊。” 何平戈觉得对于张振业这种人来说,得了一寸便想再进三尺,自然没有这么轻松放人,倒是也不惊讶:“你们想要什么?” 张振业的手指擦了擦自己的扳指然后抬头看着何平戈语气平静不过说出来的内容倒是若有所指:“听说现,在何老闆和顾司令的关系,已经好到她在家中处理公务的时候不会迴避你了?” 这么一句话,何平戈就大致才道张振业是想要自己提供那些处理的机密资料给他,便道:“司令不避我,是她对我的信任,我自己知道身份,自然不会去做不合我身份的事情。” 这样的一句话,就算是比较委婉的拒绝了张振业的要求,也表示自己一个唱戏的人并不晓得那些东西。 张振业笑了笑也不将何止弈逼得太紧,只是微微一笑接着道:“何老闆不是当兵的人,我问太多的你也不一定听不懂,我只问何老闆今年过年过节的时候,给顾念送了重礼的人都有哪些?” 这表面上看起来相当于张振业退了一步,虽然他的提出来的要求听上去好像只不过是给几个名字而已,但这名单之中其实还是有许多大讲究的。 就拿顾念本人的地位来说,她现在在军阀之中也是数一数二扛把子了,周围的小城多少的人等着巴结她呢,几乎只要顾念一伸手就能够拿到无数要顺着顾念的手腕子攀附上去的橄榄枝,但是到现在为止,顾念她除了自己的部下,其实没有更多的朋友。
第268页 这是为什么其实不难猜,虽然顾念本人的性子十分重情重义,在同一个圈子里面算得上是十分值得结交的人,她并不是那种疯狂敛地的,在她手里的每一块儿地,都是顾念自己真刀实枪的拿下来的,这样的人,实力也可见一斑。 若是顾念现在手里头拥有的东西落在一个男军阀的身上,那么这位男军阀的身份一定就是可以与张振业比肩了,而顾念到现在为止,都只是一个军阀的头衔,可见她受到的偏见多么的深了。 顾念刚刚成为军阀的时候,张振业看起来是最支持他的,但其实背地里差了人放消息出去,就说女军阀如何如何,导致了大家对于女军阀的不满真的是要多深有多深。 而等到大家都看出来顾念的实力时,再去讨好就已经晚了,而张振业就凭着这个方法成功的把自己的人,和顾念隔开了,至少她在表面上是这样的。只不过随着顾念的羽翼越来越丰满,张振业自认为抓不住她的时候便和顾念的矛盾越来越深,那些原本保持着围观的人也开始纷纷站队了。 不过张振业还是一个一把手的存在,可以说是一手遮了半边天,这导致了大多数聪明的人,都选择了悄悄的站队,但也不难看出那些人站队的诚心是多少。 比如在现在的时候,每个人都知道枪炮是有多么的重要,而若是有人把这些珍贵的东西当做武器来送的话,那么就毫无疑问他们所站的方向就十分明确了。 而张振业需要的就是这个,他需要把这些暗中站到顾念身后的人一个个的给挖出来,能够招安的就想办法招安,若是铁了心要跟着顾念和自己作对的,那就别怪他心狠手辣将其威胁全部拔出了。 现在直接和顾念对着干的难度有点高,一个不小心就是两败俱伤,而至于这些零零散散的,以张振业的能力,想要解决,倒是不难的。 何平戈于用兵之道上知道不多,但从顾念平时和他说的那些,他也可以大致猜到这件事对于顾念一定是没有什么好吃的果子,所以几乎是本能一样,何平戈对这件事选择了拒绝:“已经过去了太久,我早已经不记得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会名角儿 张振业是听见何平戈说话的,可他却仿佛是根本没有听见似得,对着身后的人道:“拿纸笔来。” 要么说当一个好的副官,最需要做的就是举一反三,所以张振业一声令下,拿到何平戈身边的,除了纸笔,还有桌子。 张振业笑着的样子倒是十分好说话的,可是这眼里面闪着一些阴狠毒辣的目光,看着婉儿笑容俞深:“至少十个人,否则少一个人,我就斩了婉儿姑娘的一根手指。” 他早想到了张振业这人不算什么正人君子,总是将别人的软肋抓住之后狠狠的拉扯,他这样的人上过战场之后又怎么会将自己和师妹的生命当做一回事呢“你!”何平戈被张振业气的失了语。 看着和平戈几乎是咬着牙将自己的情绪给压了下来,张振业还是笑眯眯的似乎刚刚只是讲了一个寻常的玩笑,现在的样子哪里像是个军阀,倒是像一个不择手段的小人:“怎么?何老闆不写啊?拿刀来。” 而那些人,倒是十分的忠心听话,只得到了张振业的一声命令也就真的上前来撕扯着将婉儿拖到了张振业的身边。 看着对方的神色,何平戈毫不怀疑张振业会真的把婉儿的手指剁下来,他的头上几乎是冒出了一些细细密密的汗珠,许是因为没有吃过餐食的缘故,胃里也细细密密的疼痛起来,整个人似乎更加的焦躁了只得道:“等等,我写。” 婉儿被人反剪着一只手臂正对着何平戈的面前,而另一只手,就搭在张振业的椅子上,副官拿着刀等着,似乎是随时等待着要砍下去似得。 这幅场景简直是让他的心惊肉跳,婉儿在对方手上有太大的不确定性,何平戈不敢保证张振业会不会伤害她,只得咬了咬牙道:“我可以写,你们先放开婉儿,再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人都弄出去,我看到他们就心烦,我一心烦就什么都想不到了。” 也是没有想到这一个小小的戏子在这种情况下面非但没有被吓得乱了阵脚,还强撑着自己的情绪来谈条件,倒是让张振业乐了:“何老闆不愧是名角儿啊,这还真是有名角儿的派头。”名角儿两个字本来是夸人的,只是现在这个场景下,却只剩下了讽刺意味。 擅长于察言观色的副官看见了张振业有些不悦的话语,立马上前一步,对着何平戈怒喝道:“你别给脸不要脸啊。” 副官的刀子都要怼在了何平戈的脸上,何平戈却是不躲不闪,只带了讽刺意味的去看张振业道:“张司令长手底下的人好规矩啊。” 张振业的笑容稍微收敛了一些,抬手轻轻挥了挥对着他们道:“退下去。”副官虽然不情愿,却也照做了,又招唿了其他的人也退了下去,只留了副官和张振业在房间里。 何平戈不紧不慢的拎了笔来看,这不是他们常用的毛笔或是铅笔,而是更高档一点的钢笔,何平戈最早只是在洋电影里见过,后来也在顾念的书房见过。 钢笔最方便的地方在于它不需要写几个字就沾一次钢笔水,而且他的墨水,也不需要弄的手上黑呜呜的来磨。
第269页 而且对于现在的何平戈来说最为重要的是,钢笔的笔头是尖锐的,加上它的硬度甚至可以扎入人的身体。 这是顾念告诉何平戈的,她曾经把钢笔当匕首用杀死过人,虽然有点困难,但倒也让她拖延到了救援的到来。 何平戈当时只当是故事来听。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用这种东西。 何平戈仿若无意般得那手指轻抚钢笔的笔尖,又在纸上压了一下,这才道:“我用不惯钢笔,你去给我换毛笔来。” 副官也看出来现在自己的司令对于这个何平戈的忍耐度不可谓不高,所以也就不废话了,直接走到门口,叫人换了笔墨纸砚来。 只不过虽然换了笔墨,何平戈也没有把钢笔收起来,只是放在了一边,副官本就觉得自己给一个戏子端茶送水的十分掉价,这会儿见他没有喊着收,自然乐得装作看不见。 却说何平戈这边提了笔起来,却是不知道要写什么,他知道这些军阀私下里其实都有交流,即便是没有交流的,也都必然听说过名字,自己若是随随便便的写上一个,必然是很容易被看出来的,而这,也就杜绝了何平戈想要随便乱写的心思。 笔上沾满了墨,何平戈悬腕落字,不过才写了几个字,砚台里便干了,何平戈派头做的很好,也不自己研磨,只是道:“没有墨了。” 何平戈这句话说完,就没了动作,显然是等着人来磨,而他的眼睛,则是看着张振业。 屋子里就四个人,总是不可能叫张振业来给何平戈磨墨的,何平戈有这个胆子,小副官却没有这个胆子,所以倒是也不必张振业吩咐了,直接上前拿了墨块研磨。 副官心里不爽快,动作自然也算不上多好,速度快的墨汁几乎要从砚台里面溅出来,而何平戈却是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只是静静的等着。 仿佛是赌气一样,副官磨墨的时候,将那个砚台装的满满的,意思似乎是不给副何平戈下一次开口的机会。 何平戈也看出了他这个意思,面上却不显露,只盯着砚台里面快要溢出来的水墨道:“这墨……” 何平戈一边说着,一边将砚台端向了自己,副官看着他这个还要挑刺的样子心里不舒服有些气哼道:“有什么问题啊,何老闆?” 副官只当是何平戈在这里故意拖延时间,只不过他心里多多少少的有点不以为然的在他看来,何平戈就算是再怎么拖延也没有用,所有也就乐意看他在这里费尽心思的拖延。 何平戈突然笑了一下,然后勐地将砚台里的墨水泼向了副官的脸,副官毫无防备,被墨染进了眼睛,当时便大叫了起来。 而何平戈也不肯放弃这个机会,直接扑了过去,拿着砚台照着副官的头上狠狠的敲了一下,霎时间血就流了出来,和墨汁混在了一起,而副官也是十分干脆的晕了过去。 万万没想到这件事情的,除了副官之外,还有张振业,几乎是何平戈敲晕了副官,张振业才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何平戈现在的眼睛里几乎是闪着凶光,他跟着顾念学的这段时间,可都是实打实的杀人致命的东西,不一定正派,但却肯定好用。 砚台砸人的效果和砖头瓦块差不多,只能出其不意,至于现在和张振业,何平戈悄悄的握紧了手里的钢笔。 张振业饶有兴趣的看着何平戈,很显然,他是没想到这个人唱女角儿的戏子,还能有这么样的骨气血性,不过这么一来他倒是有几分明白为什么现在为止,他在顾念身边留的最久了。 张振业心中有底,他的手中还捏着婉儿这一张牌,这是何平戈不知道的,但却会导致他处于一种长期的弱势,况且张振业对自己教育出来的副官倒是很有信心,这么多的特殊训练不至于一个砚台就被他撂倒,所以即便是看着自己的副官躺在地下,也是不慌不忙的:“何老闆这又是何苦,困兽之斗,除了徒增伤痕,只怕没什么好处。” 何平戈知道张振业是什么意思,他现在是在张振业的地盘上,别的不说,只需要张振业一句唿喊,门外出去的人立马都可以进来,到时候别看何平戈现在打晕了一个副官,可这却对何平戈毫无优势可言。 张振业这样的人,看起来并不是会为了自己的一个副官,就放弃什么利益的人,所以何平戈从开始就没有打算过把副官作为人质,他想的是,存个侥倖抓住张振业,就可以拿他作为人质逃出去。 何平戈在赌,赌以张振业的脾气,会狂妄到不会为一个戏子而出声唿喊:“司令长该不会对付我一个区区的戏子,也打算叫警卫来吧?” 很显然的是,何平戈赌对了,张振业的面上露出了一点笑意,随即将自己的外套纽扣一个个解开了,露出了里面相对来说比较适合运动的衬衫:“有道理,那我今天就会一会您这位名角儿。” 何平戈有注意到张振业在说这个话的时候,眼睛曾经有意无意的对着婉儿瞟过几眼,所以心中担心,回过头对着婉儿道:“去柱子后躲好。” 看着婉儿在柱子后躲好,何平戈才对着张振业做出了起手式。 张振业能有今天的本事,自然当年也不是想好与的,只不过地位渐渐高起来后,就再也没有锻鍊过了,现在看起来,倒是难得有机会了。
第270页 只不过张振业虽说这些年没怎么亲身上阵的打过架,可是对于自己的身手,却还是很有自信的,随意的在屋子中站定,对着何平戈勾了勾手道:“来。” 张振业既然这么说了,何平戈也就不再客气,抬腿便是一记腿鞭抽了过去,张振业不躲不闪,抬腿跟何平戈拼了一下,张振业面上微微露出了一惊讶,而何平戈则是忍不住退了一步。 ☆、第一百五十七章 顾念来了 张振业虽然没有特意的去进行过打击的训练,可早年的底子好,肌肉紧实,即便到今天也是如此,何平戈能和他比到这样,已经算是不易,张振业心中有些猫捉老鼠的戏嚯感,便笑着道:“何老闆的身手不错啊。” 何平戈不接话,只是眼中观察着张振业的站姿,企图找出张振业的破绽。 到底是曾经跟着顾念练过,何平戈虽然经验少,但是毕竟有天赋,这么多招下来,倒是也越来越学会以己之长攻彼之短了。 张振业的招式沉稳大开大合,力道也很足,而何平戈却要灵巧的多,只需要心神集中,倒是可以躲过张振业的大部分攻击。 只是光是落在自己身上的那一小部分,就已经不大好接受了。 尤其是在何平戈还饿了一天的时候。 自从知道饭里有药后,何平戈就没怎么吃饭了,这会一场打下来,竟是有些冒虚汗了。 看着单膝跪在地上手撑着地喘息的何平戈,张振业的眼神越发的得意了,缓步走到了何平戈的身边,笑着道:“何老闆的想法不错,只可惜实力不够。” 何平戈只顾着调节唿吸频率,倒是没讲话,而张振业却道;“看来何老闆这一次是没有吃那些落了失力散的饭是吗?怎么看起来这么快就没力了?” 说着说着,张振业就笑了:“不过也没什么办法,你要么选择吃了药,要么就只等着被饿死了,毕竟这里是我的地盘。” “是吗?”就在张振业说的高兴的时候,何平戈忽然这么问了一句,仰头去看张振业的时候,眼中有几分说不明的神情,紧接着他就勐的挥出去了一记重拳,打在了张振业的膝盖上。 膝盖不比其他地方坚硬,是一处很怕疼的关节,何平戈连着锤了几下,张振业就忍不住向后倒去,而何平戈则是趁着现在的这个机会,将怀里的钢笔讨了出来,一只手锁着张振业的脖子,一只手拿钢笔抵在张振业的耳后。 几乎是一瞬间的时间定格住了张振业的动作,而这个时候,何平戈才微微喘着气道:“承蒙夸奖。”却是不敢放松一丝警惕。 张振业即便是说被那尖锐凉意顶住了耳后,却仍然想要挣扎,直到何平戈收紧手臂,又重重的在张振业的额头上锤了几下后,张振业才安静下来:“何老闆这是打算要什么?” 既然张振业先开口准备提出条件,何平戈也不和他扭捏,想要抓紧时间让自己和师妹脱离危险,他沉声道:“我要你送我们回去。” 张振业倒是猜到了何平戈会提出这一个要求,他任着对方桎梏却是没有半点害怕的样子,反而笑了笑道:“恐怕不行了。” 何平戈将手中的钢笔又递进去两分,直接扎进了皮肉里,鲜血混合着蔚蓝色的墨汁一起流下来,何平戈咬牙道:“你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张振业吃痛,轻轻的嘶了一声,却没有其他的动作,只是带了几分笑意道:“何老闆恨我入骨,我自然是知道的,只可惜……” 何平戈这才也是冒险才到了现在的地方,本以为算是成了七八分,可是看着张振业这样的表现,又忍不住多了几分怀疑的追问道:“可惜什么?” 张振业笑而不语,只是往何平戈刚刚坐的地方伸手指了指。 何平戈不明所以的去瞄了一眼,觉得是也没有什么可以在意的,就在这个时候,何平戈突然发现那个原本躺在地上,失去意识的副官不见了。 这个发现叫何平戈心中惶惶然起来,没有料想到副官这么早就醒过来了,这又是一个未知数的麻烦眼睛四下里去找那副官去了什么地方。 而便随着一声:“何老闆是在找我吗?”的话,头上还带着鲜血的副官,已经拿刀顶着婉儿的脖子走了出来,婉儿的脸色煞白,被人从侯敏半推半就的弄出来,一见何平戈,便叫道:“师哥!” 何平戈也是没想到事到临尾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看着那把寒光闪闪的刀,忍不住也叫道:“婉儿!” 那小副官笑着,配着脸上的血,多多少少的有几分的恐怖滋味:“啧啧啧,真是兄妹情深啊,我看着都要感动了。” 何平戈将钢笔再戳进了张振业的肉里一分:“你放开婉儿,否则我就杀了他。” 何平戈见过这个小副官在张振业面前乖巧的样子,也就以为这样的威胁肯定有效,但他没看到是,张振业对着那个小副官递去了一个眼神,那小副官便放心道:“何老闆认为,是你手里的这支笔快,还是我手里的这把刀快?” 说着,那位副官还把刀子往婉儿的脖子上递了一下,顿时,婉儿的脖子上,看流出来一条细细的血线,仿佛是威胁一样:“现在轮到我说这句话了。” 副官对着何平戈突然紧张地神情笑了笑,他早就看这个戏子不顺眼了,那一个砚台的仇恨简直能够把人给吞没:“放开我司令,不然你就等着给你师妹收尸吧。”
第271页 沉默了一瞬后,何平戈最终还是妥协似得将手放了下去,而那只钢笔,也摔在了地上,溅出了一地的墨水。 张振业不慌不忙的从何平戈的身边走开,从自己的外套口袋里拿出了手帕按在了自己的脖子上,颇有点惋惜道:“何老闆可真是不理智。” 张振业这个人,一辈子说了不少的假话,但是这句却是真的,在张振业看来,何平戈的身手不错,也有脑子,忍耐力也很好,也就是他当了唱戏的,若是当年能够遇上自己,从小养在身边当个兵,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不得不说,在这件事情上,张振业和顾念的意见,倒是难得的统一了。 只可惜现在到底是有些晚了,张振业将那点血擦干净后,就离开了房间,而何平戈和婉儿,则是被副官带来的人给逼到了墙角。 哦不,应该说是只有何平戈。 拳打脚踢不停的留在了何平戈的身上,都是一帮子打仗的大头兵,别的没有,一把子力气却是足够的,何平戈就算是想要反抗,却也是双拳难敌四手,不得不靠在墙边蜷曲身子来保护自己。 而被隔在人群之外的婉儿,则是不停的想要冲进来,只可惜她是个女孩子,人小力薄的,怎么也沖不进来,最后没办法,婉儿只好一弯腰,从几个人腿之间钻了进来。 有那么一个瞬间,何平戈感觉到落在身上的拳脚停了,他睁开眼睛一看,却是婉儿牢牢的张开双臂护住了自己。 这件事并不在婉儿和张振业的计划之中,婉儿捨不得伤他那么亲那么好的师兄,所以她一开始就要求,可以通过手段来要挟恐吓,却不许真的伤了他。 所以看到现在的场景,婉儿也是真的慌了。 纤细的人罩不住何平戈,反而被那几个士兵拎着头髮拎起来给了好几个耳光。 几巴掌下去,婉儿的脸就肿了起来,被那几个士兵像是扔小猫小狗一样给扔了出去。 只不过这一扔,却是叫婉儿的后脑撞在了桌角上,婉儿顿时没了意识,血顺着脑后就流了出来。 却说那个副官只不过是想出口气,却没想到会这样,一时间怕张振业责骂自己,索性连大夫也不叫,直接领着他那一群兄弟走人了。 何平戈身上带了伤,肋骨也被踹了好几脚。也不知是不是断了或是裂了,隔着人群看到婉儿这样,忙跌跌撞撞的跑过去,将婉儿扶起来,又将自己干净些的衣服内衬撕了下来,按在了婉儿的头上来止血。 何平戈知道张振业不在这里,那个副官也不会为自己找大夫,只得自力更生,在墙角找到了极细的土末,洒在了婉儿的伤口上。 好不容易止住了血,婉儿却因为是失血过头而开始生病,何平戈甚至在想,大不了张振业这次来,自己好歹换个方法求他给药,先救下婉儿再说。 可自从那天之后,张振业就再也没有来过。 因为两天的时间,已经完全足够顾念找到了张振业的所在,并且全力出击。 一场仗足足的打了三天,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张振业居然忘记了这个地方还关着两人三天没吃没水,何平戈倒是勉强能够忍下来,婉儿却因为病忍不住的口干,好在三天里下了一场雨,两个人才算是没有渴死。 等到顾念打退了张振业,踢开门来看的时候,看到的便是两个都陷入了昏迷的人。 人心总有偏向,更何况是顾念,她几乎是越过了婉儿,直接的来到了何平戈的身边,轻轻的摇着他叫:“何平戈?何平戈?” 何平戈的身上也有伤,有的伤及了内脏,这几天又没有得到妥善的照顾,现在甚至有点发起低烧来了,顾念见他嘴唇干燥,便叫人拿了水壶过来,她自己亲自给何平戈餵水。 至于婉儿,她则是交给了别人来餵水。 断断续续的喝了半壶水下去,何平戈的精神才算是清醒了一点,睁眼看,正好看的是满脸焦急的顾念,哑着嗓子叫了一声:“司令……” 这一声叫的顾念眼里一酸,她本来当军阀就是为了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己的亲人朋友,可是到现在,却还是没有保护好自己爱的人,可是现在的情况,顾念也不敢显露,只是勉力平稳了声音问道:“你怎么样?” ☆、第一百五十八章 她的角儿啊 何平戈费力的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又道:“找大夫,婉儿……” 顾念这才顾得上多看了几眼婉儿,也才发现了婉儿脑后的布,顾念也算是久经战场的,一见血量便知事情不大,她正打算说几句话叫何平戈放心呢,却发现何平戈竟是又昏了过去。 何平戈身上也带着伤,勉强靠着意志力撑到了现在,此刻一见顾念来,便觉得心神都安了,便安安稳稳的放任自己沉浸黑暗中去了。 顾念看着自己怀里的何平戈,面色惨白的不像话,也是瘦的可以,抱在怀里的时候,甚至都能觉出硌得慌来,顾念顿觉心疼,忍不住用力的咬了咬牙。 这是自己多心疼的人啊,怎么落到人手里,就给折腾成这副样子了呢? 张振业。 顾念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今天的仇,她记下了,他总有一天会为此付出代价的。 何平戈这一觉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总之不是什么好梦,一时梦见自己在和张振业在打架,一时又梦见婉儿躺在自己的怀里,血怎么也止不住,又有一时,梦见的是顾念蹲在自己的身边,满脸焦急。
第272页 他仿佛是看见顾念了,这也是个梦吗? 何平戈呆愣愣的张开眼睛,看了看自己现在所躺着的这个四面雪白,还有着淡淡消毒水味道的地方。 顾念正趴在床边打瞌睡,眼底下淡淡的青黑,也不知道是多久没睡好了。 真好,不是梦,顾念找到自己了。 何平戈伸手想要去触摸一下顾念的脸,可是他刚伸出手去,还没等摸到顾念呢,顾念就醒过来了,她就守在何平戈的身边,怕他有事,所以没敢睡安稳。 在短暂的一瞬迷茫后,顾念的眼里很快就变成了欣喜:“你醒了?” 何平戈点了点头,脸上带了淡淡的笑,手搭在顾念的脸上摸了摸,轻声一句:“我醒了,你别担心。” 顾念脸上的疲倦太过叫人揪心,眉心几乎要拧出一道悬针纹来,何平戈俯身在顾念的眉心亲了亲,看着顾念多多少少的缓解了一点,虽然很不想破坏现在的气氛,可是因为心里的担心,却不得不问:“婉儿怎么样了?” 顾念此时还处在接受这个吻的舒心中,听到这话后微微一顿,但是很快被她自己掩饰过去了,她仿佛是有点压麻了手臂的样子抖了抖手,站起身给何平戈递了杯水:“她在另外的房间里。” 这几天缺水缺怕了,何平戈很快就把杯子里的水喝干净了,也就没有注意到顾念那一点不自然,只是稍稍缓解了一下心口的烧灼:“她还没有醒过来吗?” 顾念摇了摇头,到不如往日那样的口齿伶俐,强将那不自在压下去,语气上并没有几分波澜平静的道:“到底是个女孩子,体力自然比你弱的多。” 何平戈的眉头上顿时拧出来一个小结,又想到师妹和自己一块的时受到的那些危险,心中的护犊之情一下子荡漾来,神情严肃的道:“我得去看看她。” 说着,何平戈的样子竟是已经打算下地了,只这一动,才发现了身上的疼痛感竟是活跃的要命,叫何平戈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在地面。 还好顾念手疾眼快的扶住了何平戈,看着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更差心中有点后怕的给他扶回了床上,看着何平戈慢慢的躺下来舒缓了一会。这才有些心疼的道:“算了啊,你现在这个样子过去不是让她担心吗。” 何平戈这会儿算是真的被疼清醒了,他明白自己的体力根本不足以支撑起来现在去看顾念,也知道自己现在这幅样子好起来不容易,只好无奈笑着摇了摇头道:“若不是司令提醒,我就忘记了。” 说起这个,顾念有些不满意的冷哼:“你可不是忘性大吗,我都跟你说了出去威胁,你倒好,还找了个人少的地方,这次要是找不到你们,我都不带吃惊的。” 这件事的确是何平戈理亏,所以他也并不辩解,只是有些愧疚道:“这次是不是又给司令添了不少麻烦啊。” 顾念知道何平戈这个人,要是自己再说下去的话,他保不准就要开始谢罪了,现在伤成这个模样,说实在的顾念心里只剩下了心疼,哪里还有心思听他道歉呢,怕不是自己的愧疚都快淹没了所有的情绪只好道:“话那么多,你没事就好了。” 何平戈抿了一下唇,试图挑起一个话题来缓解一下莫名有些沉闷的气氛:“您这次是怎么救出我们来的?还是声东击西吗?” 可见他不是一个会找话题聊天的人,,顾念想着这件事就带了点怒气冷笑道:“你以为张振业傻吗,这个办法第一次用是他没防备,第二次用要是在能成,他也就做不到今天的位置了。” 何平戈有些疑惑的皱了眉头,他实在是脑子里面一片混沌想不出来还有什么其他的办法能够让张振业分心道:“那是什么样办法呢?” 这次的回答稍微晚了一会,顾念坐在椅子上面似乎是思考了很久,不自觉的咬了咬自己的唇边过了一会才道:“我跟张振业撕破脸皮了。” “什么??”一句话惊的何平戈又从床上坐起来了,当然,毫无疑问的是,下一秒他又疼的躺了回去,并且多了一头冷汗。 这一下把何平戈疼的够呛,也把顾念心疼的够呛,几乎称得上粗鲁的给何平戈盖了盖被子:“老实的躺着,你还没好呢。” 何平戈的面色仍是有些犹疑不定,他几乎是认定了在自己给顾念添了一个天大的麻烦:“司令,您不是说……”何平戈的话说到这里,就没说完了。 顾念怕何平戈担心,虽然跟张振业正面起冲突的确不大有利,但是当着他的面却还表现便满不在乎的道:“我之前不跟他打不是怕他,只不过是麻烦而已。” 只可惜何平戈并不是那么容易被哄住的人,顾念之前宁可麻烦的找人假装跟自己是一对儿,也没有和张振业撕破脸皮,可见她自己对这件事也是能忍则忍,不希望闹大的,这一次若是自己和婉儿被抓,只怕顾念也不会做这种选择。 何平戈的心中思绪万千,脸上的神情也有些黯淡了下来。 顾念见不得他这幅样子,本来人就看上去病恹恹的,这个神情配上自己的心窝子就像是被人拿刀子在捅一样,便故意逗他:“好啦,这次的事情呢,主要是给何平戈小朋友提个醒,以后要听顾念家长的话,不可以随便的跑出去玩,记得了吗?”
第273页 何平戈勉强的笑了一下,算是配合着顾念免得她还要为自己的心绪分神,强打起来一些精神然后道:“我若是再出去,司令便是打断了我的腿,我也没什么说的。” 何平戈对这件事悔的厉害,一开口竟是说的这么厉害,顾念有点愣住了,然后没忍住笑了起来。 她虽然是希望何平戈能够总是待在自己的身边被自己保护着,不要出危险,但他也知道,何平戈是绝不感谢做一只笼中鸟的。 毕竟,那可是她的角儿啊。 顾念没有应何平戈的这句话,只是笑着道:“行了,竟说些没有用的,你这双腿还是好少的留着吧。枕着挺好的,再说了,”顾念在这里顿了顿,脸上竟是有点不好意思道:“你以后还得留着这双腿从花轿上往下背我呢。” 结婚的时候,有一些比较美好的习俗,顾念小的时候常常听自己的娘讲述,什么定好看的大红花轿呀,穿着打扮精神气十足的新郎背着漂亮的新娘从花轿上面下来,脚不沾地他带着她跨过门槛,门槛之后是布置好的火坑,两个人又一起迈过了火坑,一块木板插上好多的刀片,带着新娘一起迈刀山,最最重要的是这整个中途不许放下。 这样的含义是说,这两个人,从此结髮为夫妻,便是风雨同经歷,共君风雨不驱离,患难共携手了。 而老人里也有传说,说但凡是这些东西都跨过的小夫妻,都是一辈子长长久久,永不离分的。 何平戈没想到顾念或说出这样的话来,听完了之后先是愣了一愣,随即耳朵就红了起来。 顾念看的好笑,心说自家这个小夫君,原来还是个纯情娃娃,当即也就不再逗他,只是道:“行了,你好好休息吧。” 何平戈的精神是真的有些疲劳了,身体应该是在慢慢的恢復,所以精神上面一直不佳,他并不反驳,只是轻声的说道:“司令,这里有护士照顾我就可以了,您赶紧回去休息吧。” 顾念的黑眼圈真的是有些黑的耀眼了,就像是一只大熊猫似的,何平戈光是看着,就知道她这段时间只怕是不大好过了。 要说顾念这段时间的事情那是真的不少,前边打仗她也得时刻关注着,这边还有个昏睡的小美人,好在现在小美人醒了,顾念也终于可以放心大胆的去把全部心思都放在打仗上了。 所以顾念听闻这话倒是也没推辞,战场上面离不得人,自己能够这么放心的来看顾一下何平戈还全靠弟兄们可靠,现在对方醒了,他也要自己回去做一个带头作用了稳定军心策划战局,只是道:“行,有事就打电话给我。” ☆、第一百五十九章 目盲 顾念还有许多事要做,却没有在何平戈的面前提过一句,其实也没什么大极了的原因,只不过为了不让何平戈担心而已,顾念的性子虽然是有些大咧,但是对于心中所喜的人,却还是乐于多用几分心的。 何平戈虽说醒来了,可是精神到底还是有点差的,强撑着和顾念聊了几句已经算是极限,所以顾念才走了一会,他便又睡着了,只不过这次睡的可就没有上次好了,才不过几个小时,他就被吵醒了。 顾念自打上次后就担心何平戈会再遇到什么危险,所以这一次即便是自己离开,也给何平戈留下了警卫和护士,何平戈一睁眼看见的,就是这俩人。 一个正在检查床头的药,一个则是黑着脸站在站在门口,跟个冷面门神似得。 这俩人各司其职,倒是互不打搅,只不过在看到何平戈醒过来的时候,都露出了一个善意的微笑。 何平戈刚刚醒过来,尚且还有点迷茫,隔了那么几秒才反应过,声音不是来源于这两个人,而是门外。 到底是顾念选出来的人,激灵又细心,那小护士一见何平戈醒过来,便倒了水递在何平戈面前,不冷不热,温度刚刚好。 何平戈略微点头道谢后,就将水一饮而尽,人也随着水入腹,而略微清醒了一点,门外的响声还不停,何平戈侧耳听了一会儿,只可惜这里的隔音实在是太好了,只能听到吵闹,其他的便什么也听不清了,只好问道:“外面怎么回事,这么吵?” 护士显然也是听见了的,只不过她现在的主职是照顾何平戈,所以才没有管,这会儿见何平戈有兴趣,便道:“我去看看。” 房门一打开,从外传进来的声音就更大了,一时间竟是让这医院不像是医院,而是有点像是菜市场了。 也就是好在顾念这会儿不在这里,若不然她若是瞧见了有人吵着何平戈休息,指不定就直接掏出枪来,给其他人开两个眼儿来通通气了。 护士有顾念撑腰,也是硬气的很,一打开门脸色便阴沉了下来,蹙眉道:“不要吵了,影响到病人休息了。”很显然,护士是把这件事当成是家属闹事了,这种事从不少的,每个月也总有几起,她刚开始还有些害怕,到现在,却也已经习以为常了。 何平戈的角度只能看得见护士的背影,但是声音却是听的清清楚楚,其中的那句:“你们放开我,我师哥呢?师哥!师哥!”更是让何平戈熟悉。 又仔细的辨认了两秒后,何平戈忽然惊讶道:“婉儿?”随即就带了一点喜悦的神色,向一旁的警卫请求道:“麻烦扶我起来。”
第274页 即便是有警卫扶着,何平戈的步子也是走的步步难过,也就是他没有读过小美人鱼的故事,要不然这会儿他也能跟小美人鱼交流一下感情。 勉强走到了门外,身上的疼痛就像是骨头咯吱咯吱的被重新给拆了一遍,何平戈忍不住长出了一口气,才道:“婉儿,我在这里,你怎么了?” 现在的婉儿穿着一身病号服,脑袋上包着纱布,一听何平戈的声音,便做出了侧耳聆听的样子,随即大喜过望的朝着何平戈扑了过来。 若是平时,何平戈倒是也不介意接住婉儿哄一哄,毕竟是自己的小妹,可是现在何平戈的一身伤,要是接住了婉儿,估计自己的就废了。 好在那个警卫也不是摆着好看的,见婉儿来势不对,便伸出手臂把婉儿拦下来了。 而也就是这个时候,何平戈发现婉儿的眼神竟是有点无神,看东西并不专注,像是无法聚焦一样。 何平戈的心理一紧,手有些犹豫的在她的眼前挥了挥几乎是带了颤音道:“你的眼睛?” 婉儿微微一愣,然后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眼睛,她的神情一下子变得有些萎靡不过还是轻声道:“没事……” 仿佛是她自己也能察觉到自己现在这话说的没什么说服力似得,又补充道:“师哥,你没事就好了,你不知道,我一醒过来,身边就没有了你,我都吓疯了,我以为他们把你怎么样了。” 何平戈这会早已经越过警卫去看婉儿了,他的语气里面带着了许多的安抚意味:“没事的,我们已经回到眉县里,我们现在在医院里,没有人会伤害你的。” 婉儿也不知道怎么察觉到自己面前换了人的,当即往前一冲,就扎进了何平戈的怀里,语气柔弱的道:“师哥,我真的好怕啊……” 何平戈痛的倒抽了一口气,却没敢叫婉儿知道,只是手掌轻轻的拍着婉儿的后背道:“没事,没事的……” 好不容易将婉儿安排回房间里好好的静养了,何平戈便焦急的去找了婉儿的主治医生:“医生,我师妹的眼睛到底是怎么了?” 医生上下的打量了现在看起来明显也很惨的何平戈,竟是笑了笑,才道:“婉儿姑的眼睛失明,是因为头部受到重击而出现了毛细血管破裂,这种伤如果在身上,其实也就是淤青一块就算了,可是这个却是在脑袋上。” 说着,医生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来不知道被什么液体泡着的东西:“这块黑色的,就是淤血,按理说这样的淤血其实不会导致人的失明,婉儿姑娘,只怕是运气不大好,直接压迫到了视觉神经上。这是她早上起来从鼻腔出来的,恐怕内部还有更多。” 何平戈对艺术虽然所知不多,可是好坏还是能够听得出来的,一听这话,顿时有些紧张了:“这样的话,还有办法根治吗?” 看得出何平戈是真心关心着婉儿的,虽然不知道两个人什么关系但是那医生还是有些恻隐之心微微嘆气道:“只有两个办法。” 何平戈面上一喜,在他的心中只要有办法就不用担心剩下来的事情了忙道:“医生,您说吧,花多少钱都没关系。” 医生从业至今,这话也听了不少,只可惜这世间天灾人祸,都是不能够用钱财来衡量的:“哎,这倒不是多少钱的问题,实话里说来,这两件事其实都是靠运气。” 看着何平戈认真等答案,医生道:“第一件,就是做开颅手术,将里面的淤血块取出了,但是这样做的风险其实很大,咱们眉县也就是个中等的地方,这种手术,只有大城市里,才有百分之五十的把玩。” 原本抱有极大希望的何平戈听了这件事后不由得露出了两分失望,却仍追问道:“第二件呢?” 这一次医生回答的更迅速了:“等,等着这个血块自己消下去,如果运气不算特别坏的话,这样的可能性比开颅手术大的多。” 说是办法,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办法,不过比起做什么开颅手术来讲似乎等着血块自己消化下去除了时间酒久一点要安全的许多。 何平戈静默了一会后,他虽然是能够照顾师妹的,但是眼睛看不见了之后一定会有心中的问题,他有些犹豫的问道:“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吗?” =医生虽说是有心安抚,却是有心无力,只能摇了摇头。 何平戈心知有顾念在,这群人不可能不尽力,也知道再问下去也没什么答案,只好起身离开。 第二天何平戈刚一醒过来,便看见了自己面前的顾念。 在短暂的惊讶之余,何平戈也不得不吐槽了自己的警惕性居然查到了这般地步,有人在身边都不带醒过来的。 何平戈刚一醒过来,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所以就没有立即开口说话,而顾念的脸上,就不免的带了一点紧张。 顾念原本是打算等着何平戈先开口说话的,可惜何平戈这会儿出神,顾念只好自己咳了一下:“何平戈。” 何平戈此刻才醒神,只是却也没什么心思说话,只是叫道:“司令。” 顾念原本是打算通过何平戈的样子来看一看他现在在想什么,可是现在看不出来,只好道:“你都知道了?”
第275页 何平戈微微点了点头,顾念忙解释道:“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我只是……” 还不等顾念说完,何平戈便道:“我知道,不必解释了,我相信司令。” 顾念听了这话还没等得及说什么,便听了隔壁的声音又穿了过来:“师哥师哥!师哥救我!” 何平戈听了这话便是一惊,忙起身到婉儿身边安抚道:“婉儿,我在这里。” 婉儿似乎是刚刚从噩梦中醒过来,一见何平戈便扑了过来,哭了个满脸泪花:“师哥,你怎么又不见了,我好害怕啊。” 何平戈忍着疼痛拍了拍她的肩道:“师哥和顾司令有点事情要说,你乖乖的待在这里,好不好?” 婉儿不说话,只是垂眸落泪,何平戈只好再次安慰道:“我很快回来。” 婉儿只好点头道:“半个时辰,你一定要回来。” 拉着顾念一併到了自己的病房,何平戈有点无奈的笑:“司令见笑了。” 顾念摇头:“一个小姑娘而已,遇到了这种事,难免。”顾念的话说到一半,看着何平戈似乎有些不高兴似得,便问道:“你怎么这幅表情?” 何平戈嘆气道:“若是我当时不要那么冲动,或是将平日里练习戏剧的世界多放一点在学武上,那么婉儿很可能就不会受伤了。” ☆、第一百六十章 那不是皇帝吃的吗 这番话听的顾念微微皱眉,有些不贊同道:“你别把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我还说是我去的太晚呢。” 或许站在顾念的角度来看,会觉得何平戈还算的上是无辜的受害者,但是在何平戈眼里,却是有些不同的,他轻轻嘆气道:“若不是婉儿知我烦闷想了陪着我出去走走,现在的事情也都没了。” 不知道是不是何平戈以前师兄当的久了,便总是觉得自己的身上带了些责任感,习惯性的将师弟师妹的事情都大包大揽到自己的身上,一边被压的直不起腰,一边却又担心自己是不少没有做好。 何平戈其实从一开始,就便表现出来了这种感觉,只不过那时候的顾念对何平戈没那么上心,所以倒是也不在意,甚至还觉得,这样的人有弱点,十分的好控制,现在呢,就是不由的有点头疼了。 何平戈这样的一股脑的东西都压到自己的身上,也不管自己承受不承受的住的这种事,顾念光是看着,就已经为何平戈心累了。 越想越是无奈,顾念也知道对于何平戈现在一股劲的钻牛角尖,自己只跟他说,不是他的错,估计也没什么用,于是便伸手握着何平戈的肩安慰他:“当时情势那般,你为护她,已尽全力,余下的便是天意,我会尽力的找名医医治她,你别这么想了,好吗?” 正如顾念所想,她此时的安慰,其实用处是真的不大,何平戈此刻满心内疚,对于其他的,是根本听不进去的,只不过不愿意让顾念担心,才勉力笑了笑。 顿了一会儿,何平戈又想到了今天的事情,唯恐顾念不舒服,便半解释半请示的道:“婉儿这段时间心情不稳定,从今天看起来,她显然是有点依赖我,所以我这两天和她的接触,大概会多点。” 何平戈这话说出口,是带了点问心无愧的意思,他不希望会因为自己的举动而惹得顾念多想什么,也打算好了若是顾念不同意这件事的话,他就想别的方法来安抚婉儿。 顾念对于何平戈还是很有信心的,毕竟他和婉儿这么多年,要是想有点什么,那不是早就有了,哪里还轮得到自己给这个大美人儿搂在怀里。 只不过顾念这会儿看着何平戈的脸色实在不好,便有几分想开个玩笑与何平戈,要是能逗的他舒展眉头,就不知道有多好了。 于是顾念便故意装作一副吃醋的样子道:“鸡妈妈?”可着这话一出口,顾念看着何平戈的神色微变便知道自己这个玩笑有点不好笑,只好有些自讨没趣的扯了扯嘴角:“行了,到底是你师妹,就算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也不能不答应,但是你给我记住一点啊,你可是我的人。” 何平戈轻声笑了,却也知道顾念是个口硬心软的,配合着点头道:“行了,司令,我听您的。” 转眼间,便是一个星期过去了,何平戈身上的伤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了,但婉儿的眼睛却还是看不见,何平戈心急也不能表现出来,加上婉儿自从看不见后,就格外的依赖何平戈,所以何平戈只能寸步不离的守在婉儿的身边,若不然的话,婉儿就是要从噩梦中惊醒的。 这些倒还都算是小事,顾念这边自从和张振业撕破了脸皮后,就是一直处在战争和你退我打,你疲我扰的方式,整天忙的腿不沾地,有时候来医院看何平戈的时候,就眼见着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下去。 何平戈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可是他现在又不在家里,这些事情也没有办法管,只能眼见着顾念一点点的瘦下去,手腕上的骨头看着都已经扎人了。 那可是何平戈好不容易给顾念养起来的肉,每一斤一两,可都是何平戈的心血呢,更何况顾念身上的肉不似是一般女孩那样柔软,要结实不少,这样都瘦了下来,其中辛苦,更是不言而喻了。 何平戈之前身上疼的厉害,想做点什么却也没办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几天身体好了些,也能下床走动了,这天便趁着婉儿睡着了,走到了外面,找了护士,温声询问:“劳驾,麻烦问一下厨房在什么地方,若是方便的话能带我去看看吗?”
第276页 何平戈住的房间算得上是vip病房,用的东西都是最好的,每日的饭菜也从来都是开了小灶的,这样的人素来都是用不着厨房的,这会突然的问起来,倒是有几分叫人摸不着头脑。 护士虽然有点奇怪,甚至怀疑莫不是厨房做的东西不合人家的意,所以人家打算找麻烦了,可是仔仔细细的将何平戈打量了一下,却是看不出什么情绪,护士心中千思百转,可是想了想毕竟人家给的钱多,所以什么也没说,只是安静的带人过去了。 这会儿的厨房里没什么人,不是吃饭的时候,所以大多数的灶子都闲着,只有少数几个炉子上保温着容易消化的食物,这是为了那种身体虚弱,总是需要进餐的病人准备的。 何平戈大致扫了一眼厨房,倒是也勉强算得上是东西齐全,便很客气的问道:“我能借厨房一用吗?” 那几个原本闲在一旁的人凑在一起聊天,听着有人进来也没什么大反应,这会儿听了何平戈的话,顿时便是一惊,回过头来面上已经带了喜色:“何老闆?” 在顾念的帮助下,何平戈现在的名声在眉县已经是家喻户晓了,加上刻意的捧着,多多少少的加了两分光环,是以厨师在这里见到何平戈,都有几分不可思议,却也随后笑了起来,态度也好上了不少:“您想吃啥就说,我们给您做就是了。” 从这几个人的表现看来,只怕也应该是何平戈的戏迷,所以何平戈说话的时候也就更温和了些,都说没有没有君子不养艺人,何平戈能有今天,固然是靠着顾念,可是若是没有这些人的帮助,却也是不可能的。 何平戈的声音温润,带了点不急不躁的感觉:“我倒是不急着吃,就是想自己动手。” 这句话说的大傢伙儿都面面相觑起来,要叫眼前这个看起来仙人似得人物在这厨房里待着?这要是让顾司令知道了,岂不是得扒了他们的一层皮啊,可是若是不按照何平戈说的来的话,又是有点怕何平戈这边丢了面子,心中不满,斟酌一会儿,大师傅最后选了个听起来还算是靠谱的理由道;“这大锅您估计也用不习惯吧?” 素来为人着想,十分会给人台阶下的何老闆,这次难得的没顺应人意的说那你来吧,而是笑着;“这个倒是没什么问题,只要借一个烧火的人给我就好,其他的我都可以自己来。”顿了顿又补充道:“我会按照时间给酬劳的。” 何平戈这话客气的过分了,几个大师傅笑了起来:“何老闆这话就见外了,您这是什么人啊,别说是给酬劳,便是一分钱不给,我们也都是心甘情愿的啊。” 这些人说完,倒是也不含煳,将一个烧火洗菜的小帮工留下后,其他人就都从厨房出去了。 医院里的食材都是新鲜的,毕竟这里大多数吃饭的都是病人,本来抵抗力就不高,再碰上点啥不新鲜的东西,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呢吗,所以何平戈倒是不担心这个。 何平戈从厨房里找到了不少东西,鸡鸭猪牛,还有香菇白菜胡萝蔔之类的东西,满满当当的竟是摆了一整个桌面。 小帮工看的惊讶,他本以为这何老闆看着也是个不沾烟火的,就算是做菜,想来也就简简单单的几样,能吃就得了,可是看着满满一桌子,不由道:“天吶,何老闆您这是要做多少道菜啊?” 何平戈手脚麻利的处理着桌上的食材,腾出时间对那小帮工道;“就一道。” 小帮工的眼里是明显的不可置信:“一道?这里这么多的东西?” 何平戈扫了一眼桌上的东西,有些遗憾道:“也不算太多,不过二十来种罢了,原本这道菜,应该是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山珍海味都要齐全,可是海鲜都是发物,医院里没有,只好勉强拿鱼汤和虾米算作了,否则这东西还要更多些的。” 小帮工听的咂舌,目光在桌上的食物上打了几个转儿,道:“能吃上何老闆这道菜的人,一定超有福气啊。” 有福气吗?何平戈笑了笑,倒是没反驳小帮工的话,道:“小哥这句话倒是说对了,我这道菜,的的确确就叫福寿全。” 福寿全,顾名思义,这一道道的菜里,到底存了做菜人多少的用心与期盼,也是不必说了。 小帮工忍不住道:“这名字可真是贵气。”说来是赞嘆,却也有几分可惜,这么好的一道菜,就是名字差了点,听着跟大碗儿茶似得,倒是有点辜负这么多的东西了。 何平戈听得出他的意思,解释道:“大俗即大雅,他还有个名字,小哥应该知道的清楚些。” 小帮工现在的求知慾几乎在脸上写的明明白白了,何平戈的眼睛微微眯起了一点,慢慢道:“佛跳墙。” 这三个字可谓是叫人耳熟能详了,“嚯!”小帮工有点吓了一跳:“这不是皇帝吃的吗?” ☆、第一百六一章 佛跳墙 这也难免小帮工有这样的疑问,佛跳墙因为制作耗时长,耗费材料过多,手法又十分的繁杂,所以很少有酒楼会去做,即便是有,也是价格高昂到让这些贫民百姓望而生畏,所以大多数人对于佛跳墙这种东西只是看过,而不曾吃过,甚至于大多数的人,只是在报菜名的时候听见过,相声里说的,也都是给那种达官贵人吃的。
第277页 其实不只是他们,就连何平戈小时候也曾有过这样的误解,所以这个时候面对小帮工的疑问,何平戈竟是有几分看到了以前的自己似得,解释道:“那是以前的事情了,其实这道菜在以前的贵族桌上也不少见,有些家中财力足够的文雅人,也爱闲来无事尝一尝,而这“坛启荤香飘四邻,佛闻弃禅跳墙来。”这句诗,也是从他们的口中得来。” 小帮工算是在何平戈的讲解里长了知识,感嘆的连连点头,几乎成了一只吃米的小鸡,满眼睛里的,都是敬佩。 佛跳墙除了材料丰富之外,制作方法也有点繁琐,通过煎炒烹炸来将每样食材的最美味的味道激发出来,再将它们融合在一个小小的瓦罐里。 小帮工原本还想帮忙的,可是后来发现他除了烧火之外,似乎还真帮不上什么忙,只好在一旁老老实实的看着了。 说是一道菜,可是这道菜却是足足用了一个下午。 到最后小帮工都有些昏昏欲睡了,何平戈却还在仔细的盯着火候,佛跳墙就是这件事最麻烦,用料多不说吧,还得兼顾火候,也就是何平戈平时爱读一些有用没用的闲书,其中有一本是详细的讲的讲这些金贵有费时的菜餚的,那时候何平戈也就是闲着没事翻了翻,在加上躺在病床时候又恶补了几天,这才敢拿来试试。 何平戈现在全神贯注的都在这罐子里,额头上染了一层薄薄的汗,眼见时间要到了,一直跟着何平戈的小护士过来道:“何老闆,司令到了,正在病房里等着您呢。” 何平戈面色略带了几分高兴,心道这倒是巧合的很了,点点头应声:“叫司令稍等,我这就过去。” 毕竟是在厨房里,何平戈的全部心思又都在食物上,所以现在自己整个人的样子,烟燻火燎的多少有点狼狈,何平戈不想顾念见了自己这副样子,便从院子里的水井中打了桶清水,洗净手脸后,才拿软布端着瓦罐,往自己的病房里去。 顾念这段时间忙的厉害,今天也是难得的得了闲,这回等着何平戈,不知不觉的就睡着了。 何平戈端着瓦罐进来的声音都没能够吵醒她,也不知道是真的太累了,还是因为对何平戈的脚步熟悉所以没有提起警惕心。 顾念这段时间只怕是过的太忧心了,哪怕是睡觉的时候,眉心也是微微蹙着的,何平戈不忍心叫醒她,便将瓦罐放在一旁,想等顾念醒过来,再叫她尝尝,毕竟这瓦罐的存温性很好,但凡不是睡的太久,倒是不必担心东西会凉。 想法倒是好的,只不过何平戈这才转个身搬个椅子的时间,婉儿已经摸着墙从隔壁过来了,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意,抽了抽鼻子:“师兄?这是什么味道?好香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眼睛看不见后没有安全感,婉儿最近的说话声音都有点大,何平戈听了这个,忙道:“嘘小点声,司令睡着了,你别吵醒了她。” 婉儿的神色显而易见的有了那么一瞬的不高兴,可转瞬间就消失了,只是小姑娘似得吐了吐舌头,似乎是有点不好意思:“好,那我小声点。” 这句话说完,婉儿就又吸了吸鼻子,满脸都写了点疑问道:“师兄,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真的好香啊。” 何平戈这才想起来,自己今天也不知道顾念回来,煮的这份只当是练手,这会儿听见顾念来了,只顾着顾念,直直的给端过来,竟是忘记了给婉儿也煮一份,一时间有点心虚道:“司令这段时间太辛苦,我给她煮了点补汤吃。” 婉儿对自己的身体控制控制一直满严的,不是自己喜欢的东西,素来是一口不碰的,这件事小时候叫何平戈伤透了脑筋,现在却是难得希望婉儿能够不喜欢这东西。 可惜世事从不如人愿,婉儿笑了一下,语气里略有几分酸涩之意:“师兄对顾司令是真好啊。” 何平戈此刻心思都在婉儿的身上,所以也没有听出婉儿的意思,只是道:“虽然司令没说,但这次之所以会撕破脸皮,要说和我们没关系是假的,司令现在这样,我也是心中不安。” 婉儿点头似乎是十分理解的样子,眼中却是冰冷似冬日的雪水,语气却是甘甜的:“我也知道错了,以前不应该和顾司令作对的,以后我会好好的和顾司令相处的。” 何平戈松了口气,语气也温和了许多,眼睛只顾着看顾念的样子,听着声音便漫不经心的应答道:“婉儿乖。”一副哄小孩的样子。 何平戈现在的全副身心都在顾念的身上,也就没注意婉儿眼中一闪而过的怨念,更不必提他现在这副样子,给婉儿之后的路,推了多大的一把。 婉儿看起来仍是一个小姑娘的样子,脸上带着笑向着汤锅走去,时不时的还吸一吸鼻子,露出一点小馋猫的样子:“那个汤真的好香啊,我可以走过去闻闻吗?” 何平戈见婉儿似乎没有发难的意思就松了口气,这会儿在顾念的身边,正在轻轻的把被子给顾念盖上,一时间竟是没有顾忌到婉儿这边,而婉儿也不等何平戈回应,就已经对着汤锅走了过去。 她眼睛不好,这会儿却是意外的准确的几个大步就到了桌子边上,也不知道是不小心还是怎么的,婉儿竟是直接的把手掌按在了那个瓦罐上,又惊又痛之下,婉儿大叫了一声:“啊!”
第278页 何平戈听到这声音回过身的时候,正巧看见婉儿正把那个瓦罐拨到,何平戈心中一惊忙叫道:“小心。” 一边说着一边扑过去将那瓦罐接住,没有叫那个瓦罐落在地上。 瓦罐里盛着的都是滚热的汤,婉儿只不过隔着盖子摸了一下,都吓到这样,要是让这份汤落在地上,只怕会撒了婉儿和顾念的身上,到时候只怕就不只是疼痛这么简单了。 婉儿这一声叫,不但叫过来了何平戈,也叫醒了顾念,顾念尚有些迷茫,手已经按在了枪枝上,警惕道:“怎么回事?” 瓦罐稳稳的捧在何平戈的手里,却已经洒出来了一些,将何平戈的手臂烫的通红,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就是没有洒在顾念和婉儿的身上。 何平戈悄悄的松了口气,将手上的瓦罐放回了桌上,隐藏了手臂上的烫伤,笑着道:“没什么,我刚刚不小心把汤锅碰到地上,还好没撒。” 何平戈说了这句话,顾念却多少有几分不信,她刚刚睁眼的时候,何平戈脸上的痛苦之色,不像是假的,所以不由分说的扯了何平戈的手过来,道:“我看看。” 顾念这一拉开袖子,就看见了手臂上红了一大片,就连捧着瓦罐的掌心,也是红了好多,顿时有点心疼,又气:“你这个人啊,我也是被你气的没有脾气了,到底是汤锅重要还是人重要,汤洒了再做就是了,你现在烫成这样……” 何平戈见隐瞒不下去,只好笑了笑道:“不是什么大事,我晚些拿冰块敷一敷就好了。”说着,还偷眼看了一眼婉儿,他之前不说受伤的原因,除了是怕顾念担心之外,也是怕婉儿自责。 顾念其实也稍微猜得到他的想法,却也难免生气道:“这都不是大事,汤锅就是大事了?” 小护士也是听着门内有声音,这才推了门进来,带了干净的帕子劝道:“司令您不知道,何老闆这个汤都足足的熬了一个下午了,就为了给您吃的。” 顾念听了这话,心里一软,拧眉瞪了何平戈一眼,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但其实只是心疼而已:“傻不傻?你自己都没好全呢。”一边说着,一边轻轻的往何平戈的手臂上吹着气。 手臂上清凉的感觉多少让何平戈感觉好了一点,眉头也舒展了一些:“又不是什么娇气的公子哥,早就没事了,司令若是当真心疼,便快些吃了吧。” 顾念这会儿满眼都是何平戈手臂上的伤,哪里还有心思吃什么东西,当即吩咐了小护士去取了一盆凉水来,亲自沾着凉水,将手臂上的红肿都拿冷水淋过了,又拿药膏给厚厚的涂了一层,这才放下心来。 何平戈也是急着叫顾念补补身子,自己这里才刚好,就催着顾念去尝尝那罐子吃的。 顾念看了一下瓦罐里的东西,虽然说撒了不少,可剩下的却是更多,而搭配的却是只有一个碗,便不由得奇怪道:“你们不吃吗?” 婉儿自打何平戈受伤之后就没再说话了,这会儿倒是出了声,看起来有点兴致勃勃的样子:“我……” 只可惜她这话还不等说完呢,就被何平戈打断了:“司令这些天忙的不行,加上天气又热,都没怎么吃东西,这些东西您一个人吃了正好。” 婉儿听了这话一抿唇,显然是不高兴的意思,何平戈忙哄她道:“婉儿若是想吃,我得了闲再给你做。” 婉儿勉强笑了笑道:“听师哥的。” ☆、第一百六十二章 成全 听了这话,顾念也知道自己今天若是不吃这些东西,也是浪费了何平戈的心意,便点了点头,不再推辞,自己动手,将瓦罐里的东西挑出来,捉摸着吃了。 说来其实也是好笑,顾念是眼看着何平戈怎么护着婉儿,可是现在在自己面前,自己却又显然是被护着的那个了,虽然说顾念不争一碗汤,但是对于这碗汤背后的情意,却还是十分重视的。 你还别说,不枉费何平戈花了这么许久的时间来做,这味道的确是与那大锅饭不一样。 顾念这段时间又忙,加上天气炎热,根本就没有怎么好好的吃东西,哪怕是饭菜端在了面前来,看着也都不觉得有胃口,所以也都放凉后倒了。 但是何平戈这碗汤的味道却不一样,虽然用的东西多,也有肉类,却不觉得油腻,反而有淡淡的清爽感,细细回味,又觉得醇香。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情人眼里出西施,西施做的东西也好吃的道理,这东西叫竟是叫人胃口大开,不知不觉的,竟是喝了一大碗下去。 顾念算是明白何平戈为什么要做这个给自己了。 这么想着,心中便更是温暖,十分痛快的将碗里的瓦罐里的汤尽数喝完了后,顾念便道:“我今日有半日休息,你陪陪我?” 何平戈听人休息自然高兴,也不多问,只道:“好。” 而婉儿和小护士,自然也都识趣的走了。 当然了,小护士是自己识趣的走的,但是婉儿么,却是被这个小护士拉走的。 顾念吃过东西后,正是一身薄汗,躺在床上十分舒坦,只不过瞄了一眼何平戈,却有点不大满意了,道:“你怎么的离我那么远?” 何平戈笑着道:“现在的天气还是热了些,这里屋子又不如顾宅那边凉爽,我若是坐过去,没三五分钟,司令便该赶我走了。”
第279页 这话说的有理有据,顾念却皱了皱鼻子,显然是对何平戈的话嗤之以鼻,道:“废话那么多,赶快过来就是了。” 何平戈这会儿在柜子前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听了这话便道:“司令稍等片刻。” 顾念瞅了瞅他,看他是的确是有事要做,只好松了口道:“行吧,我这几天都快臭了,你等会回来我若是不在,你别着急。” 随着顾念进了洗漱房,何平戈也开门出去了。 等他回来的时候,顾念显然已经是洗完澡了,此时正拿着毛巾擦头髮。 只不过这件事顾念做的十分不耐烦的样子,毕竟大多数时间里,这种零零碎碎的活儿,都是丫鬟来做的。 何平戈看着顾念擦个头髮都擦的愁眉苦脸的有点好笑,当即上前拿了毛巾道:“我来帮司令擦吧。” 顾念倒是也不客气,直接甩手将毛巾给了何平戈。 何平戈手里拿着毛巾,擦拭的动作十分的温柔,比起顾念的做法,对于头髮来说,可谓是友好的多了。 擦了一会儿后,何平戈轻声问道:“现在战况如何?” 顾念享受着自己小夫君的伺候,十分的惬意舒适,听闻何平戈的问话倒是也不觉得何平戈另有心思,只是道:“你觉得呢?” 何平戈笑了:“若是不好的话,只怕司令也腾不出这半日的休息来。” 顾念随着他的话,脸上带出了不少的得意来:“我手里本来就有十个县城了,再加上我之前纳成独立团的那个县,我一直埋着没动,这会儿乍一拿出来,那边都被我打懵了。” 何平戈略点了点头,随即又有一点不放心道:“我记得张振业手底下的人,似乎也有不少?” 顾念冷哼了一声,显然是有些不屑:“哼,那群见风使舵的傢伙,本来都是打算帮张振业的,只不过却没想到我的实力不仅仅只是他们看到的这些,所以一时间还不敢轻易动手而已。” 何平戈对这些所知不多,但是仅仅听着顾念说,便已经知道现在的气氛十分的紧张,轻声道:“这段时间,还真是辛苦司令了。” 顾念顿了两秒后,忽然笑了:“有什么好辛苦的,我以前比这辛苦的事情多着呢,现在好得多了,我过来看你,都有饭吃,还有人擦头髮。” 何平戈又那么一小会儿没说话,然后轻声道:“若是没有我,司令本也不必打这场仗的。” 何平戈这话说出去好久,顾念都没有回应,何平戈有些奇怪的低头一看,却发现顾念竟是说着说着话,已经睡着了。 其实原本是说不能湿着头髮睡觉,容易头疼,可是看着顾念睡着了,眉头也依然紧蹙着的样子,何平戈又实在不认识叫醒顾念,只能一块毛巾一块毛巾的换,直到把顾念的头髮擦到了八成干的时候,才住了手。 顾念这段时间一直睡的不大好,本以为过来也会是这样,可是却没想到,这一觉竟是足足的睡到了晚上,这一觉睡了七八个小时,而何平戈也就守了顾念七八个小时。 现在仍是暑气未消,顾念睡觉的时候就总是会被热醒,而今天没有的原因,显然就是在守了顾念七八个小时的何平戈身上。 顾念一睁开眼睛,看见的就是何平戈坐在自己的对面,面前放了一个盛着冰的大盆子,而何平戈手里拿了一把扇子,竟是一下下的将凉风扇了过来,而这也就难怪顾念这一觉睡的如此之好了。 有这么样一个肯对自己用心的人,若是再睡不好,就连顾念自己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何平戈看起来这么做应该是有一下午的时间了,他左手拿了一本书看着,右手则是稳有点的打着扇子,看起来似乎是手酸了,何平戈将书放在腿上,交换了一下手接着扇风,而之前的拿扇子的手,则是缓缓的活动着,片刻后才抓起书来看。 这样的一个下午,也不知何平戈将这个动作重复了多少次。 顾念看着何平戈动作,忽然轻声笑了。 何平戈一直沉浸在书里,是听到了顾念的笑才回神过来的:“司令,您醒了。睡的怎么样?” 顾念懒懒的在床上打了个滚,很有些不舍的抱着何平戈的枕头蹭了蹭,何平戈身上的味道好闻,熏得枕头都是香香的,顾念在这里睡着的时候,总觉得何平戈也是在自己的身边的。 顾念睡的好,说话的时候自然也痛快的多:“我这一个星期,就再也没有睡过更好的觉了。”顿了顿,顾念的眼神有又落在了那个空瓦罐上,补充了一句:“也没有吃过比这更好吃的东西了。” 对于顾念能够喜欢自己做的这个东西,何平戈自然是高兴的,当即便道:“司令若是喜欢的话,日后每次过来前,提前半日说给我听,我再做就是了。” 顾念摇了摇头,又嘆了口气道:“爱吃是一回事,若是日日叫你受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何平戈认认真真的道:“司令若是日日肯吃,倒是我的荣幸了。” 顾念笑了,从床上下来,压着何平戈的肩,弯腰在他的嘴唇上轻轻的亲了一下:“我的角儿啊,我哪里捨得。” 亲了一口后,顾念揉了揉自己的唇,何平戈的嘴唇十分柔软,自己的却有点粗糙,不由的有点尴尬的揉了揉道:“口有些干了,去接杯水给我吧。”
第280页 何平戈点头应是,倒是也不直接去凉水壶里拿,而是转身出门了一会儿,不久后,何平戈就领着了一个透明的玻璃瓶子回来了。 玻璃瓶子的外面还带着不少的水珠,何平戈拿着毛巾都给细细的擦去了,这才把水倒进了杯子里。 顾念等了许久,自然对这水的期望值很高,这一口下去,便不由的贊同道:“这水的味道很好,酸甜爽口的,还挺提神的。”然后呢,就是敦敦敦的把一杯水都喝了喝了下去。 何平戈见她是真的喜欢,才解释道:“青桔和柠檬再加了一点冰糖,装在玻璃瓶子里凉了一下午,所以虽然凉,却不会伤胃口,也会解暑。” 顾念咂咂嘴吧,显然是有点若有所思的:“这东西若是能够弄的多些,给士兵都来上一些,这个夏日便要好过的多了。” 何平戈也想了想,却是不由的嘆了口气道:“只可惜这两样的价格都不算太低,所有人都吃的话,别说做,光是价格就难以承受了。” 顾念显然也有那么一点失望:“可不是吗,若是有这钱,我多买点枪炮啥的,不比这好的多吗。”“就是苦了士兵,现在天气热,有时候打仗一个小时,等就要等上几个小时,热的都中暑了。” 顾念手底下的人对顾念忠心不是没有道理的,因着平日里顾念是真的把他们当成兄弟来看,除了训练上严格一点,其他时候都对大家特别的好,但凡是她能够帮大家改善的部分都会尽力满足,能够救急的地方都会添一份力量,这里当兵的大多数人都或多或少承了顾念的情。 君子话说的漂亮,叫做承君此诺,必守一生。 这些士兵却是不懂这些,他们知道的都是些粗理,也难说的明白,所以好听的话倒是没有,唯一有的一句,也就是:“成一将之兵,听一将之令。” 顾念和他们啊,算是互相成全。 ☆、第一百六十三章 放心 顾念微微嘆了口气,最近日头越来越烈,战场上条件又差好些人中暑了,身体不适,并且情况持续严重起来,她平时坐在指挥部的时候多,也热的她脑仁有些疼,更别说其他的人了,她又揉了揉太阳穴这才道:“我看他们实在是辛苦,就就近挖了口井给他们,井水凉快,倒也算是解了一时的燃眉之急,可是有的人喝水喝的多了,饭又吃不下去。” 何平戈也没什么办法,他自然是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的,可是又看不得顾念皱眉,好在读过的书不少,在一旁思来想去总算也是有点办法,试探着道:“司令若是愁这个,我倒是有个方法不知道行不行。” 顾念现在也算是病急乱投医了,听着何止弈这么一说就立马打起精神,对他投以急切的目光:“你且说来听听。” 这么一仰头,顾念眼下的青黑就更加明显了,何止弈看着她眼中的焦急有些心疼,也在心中纠结一下整理一下语言,道:“司令应该知道,古时候的医疗条件不如现在,穿的铠甲又是光滑的铁皮制作比较多,所以中暑的记录就很大,十分影响战斗力,后有一个做饭的大师傅就想了办法,将绿豆煮汤加上糖,糖分可以补充体力,剩下的绿豆可以饱腹,绿豆水放在井水中冰镇后,也可以消暑解热。” 顾念想了想这砂糖同战场上携带巧克力同理,甜味能够缓解疲劳还可以快速补充体力,绿豆算杂粮,混合着绿豆汤一碗下了肚子,再怎么样也是饭水都喝足了,她不自觉的点了点头道:“这听起来的确可行。” 何平戈看着顾念送下来的眉头,心里也跟着一松,不过考虑到更加细緻的部分自己也不是特别清楚半边继续道:“只不过我是从书上看到的,书上说的是,后来将领知道了这件事就奖赏了那个大师傅,又请了人来完善这个汤,在里面加上一点药材,他的士兵到后来,竟是生病的都很少。” 越听到后来,顾念的眼睛里就越明亮,忽然重重一拍桌子,面色笑意难掩,这不就是一条明晃晃的大道,她想起来自己最信得过的周大夫,那人的医术了得若是能想办法加一点药材进去就太好:“我去找周大夫谈谈去!” 何平戈随着顾念的话瞄了一眼窗外,外面已经渐渐黑了下去,这会出去的话,等再回来不知道是多久了,这般想着便有些心疼的阻拦道:“司令,这都晚上了,不如休息一下再去?”更何况,顾念这么整日奔波劳累的,何平戈是真希望她多歇一歇。 顾念倒是也明白何平戈这是为了自己好,可是难得有了能叫这群跟着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们好过一点的法子,想到白日里他们难受的模样,顾念自然是一刻也不愿意等的,只好婉拒了何平戈的好意道:“就是晚上才好,若是动作快些,明天就可以叫所有人都过的好些了。” 顾念急急的将自己的外套什么的穿好,配枪和弹匣扣在了腰间干净利索的动作一点也不像是那个会在晚上懒懒散散靠在椅子上面和何平戈外在一起看电影的顾念,更表现出了一点其他的魅力。 顾念手头上忙着,可心里还是挂念着何平戈,似乎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这么短短时间的分别都会害怕他出什么事情,于是特意叮嘱道:“你伤好了就回家里等我,我一有时间就回去看你。”想了想又补充一句:“你若是怕你师妹危险,也可以一起带过去。”
第281页 何平戈见顾念执意要出去,一般顾念决定的事情,旁的人就是怎么拉也拉不回来。知道自己阻止也没有用,只好低声道:“司令,一切小心。” 顾念没回答,不知道心里想着什么,似乎是觉得何平戈这句话十分的妥帖,她只是扭头对着何平戈笑了,就转身走了。 等到何平戈送走了顾念回到房间里的时候,正好看到婉儿坐在自己的床边。不知道师妹怎么了,似乎看上去没精打采的样子,想着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找他。何平戈有点奇怪的走过去,却看见婉儿还提了个篮子,里面是婉儿的饭什么的。 之前何平戈虽然心思在顾念的身上,却是没有忘记自己的小师妹,特意去外面点了好饭好菜给婉儿,又叮嘱了护士来喂,可是现在看来,却是分毫微动。 何平戈略有几分不解的问道:“婉儿,你怎么还没睡?”先是有点子心疼,后来又不知道为什么对方没有吃饭,觉得她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不过也不忍心责备了只得皱了皱眉又问道:“怎么饭也没吃?” 婉儿摇了摇头,整个人的头垂的更低,没一会又稍稍抬起来望向一下何平戈,手指还有些纠结的互相摸索着,柔柔弱弱带着哭腔道:“我吃不下。” 婉儿的脸色看起来不大好,何平戈走近轻轻的摸了摸她的额头,手上的体温是正常的。察觉到对方并没有发烧,刚刚担忧她生病的一颗心也就安心了一点,问道:“怎么了?” 婉儿微微抿着唇,看起来有点快哭了似的模样,她的眼睛周围都是红红的,喃喃的问道:“师哥,我是不是特别的没用啊?” 何平戈有那么一瞬间疑心是不是有人说了什么话给婉儿听到,当即有些不悦道:“别乱说,怎么了?” 婉儿苦笑了一下,看起来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如果我没有看不到东西,今天就不会烫伤你了。” 若说实话,何平戈此刻的手还是疼痛着的,可是听了婉儿的话,何平戈却立即将手背到身后,道:“这都是小事。” 他是下意识的想让把自己的伤手给藏起来免得自己的师妹瞧见了多想。只不过这个动作做完,何平戈才想起来婉儿现在是看不到的。 婉儿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是个争夺糖果的小孩子,又似乎是有其他深意,婉儿现在的眼睛无神,却是很正确的仰头看向了何平戈的方向,看起来有点可怜兮兮的:“师哥,你以前都会把好吃的留给我的。” 何平戈初一听见这句话,不由的觉得两分好笑,觉得婉儿是因为下午那个佛跳墙没得吃所以生气了,就劝着道:“现在也会啊。” 婉儿瘪了瘪嘴,睫毛抖的更厉害了,眼睛里已经蕴含了小小的水珠,似乎是随时要低落下来一样:“可是现在你就只想着顾司令了。” 绕来绕去又牵扯到了顾念,一边是自己的伴侣一边是从小到大的师妹,关键是这个师妹还受伤了,只得顾及着别让她瞎想什么何平戈没办法,抬手摸着婉儿的头安慰道;“我下次注意,煮东西的时候煮两份。” 婉儿眨了眨眼道,心里有些气闷着这何平戈是跟自己装煳涂还是真的完全感觉不到自己的一腔情意,她的语气里面带着一点子的委屈:“师哥,你还是没有明白我的意思,我并不在乎那一点吃的。” 可惜的是,这还真不是何平戈装煳涂,在他眼里婉儿至始至终都是那个需要自己教导的小丫头,因着幼年的经歷,加上师哥的身份,他的肩膀上总是卸不下的责任,无关乎爱情更多的应该是一种大家长的亲情。何平戈以为她这是爱面子,揉了揉她的头髮,就笑着逗她:“乱说话,小时候嘴巴最馋的就是你了。” 婉儿望着何平戈就好像是她能够看得见一样,先不知道往哪个方向停留了多久才有些失望的垂下头轻轻的嘆了一口气道:“师哥还记不记得我小时候有点娇气?” 婉儿这么一提,何平戈不过是略一回忆便想起来了,小时候的酸甜苦辣无论什么时候回忆起来都带着几分意思,他的语气里面染了几分笑意道:“是啊,小时候师父带回来的东西,那时候东西缺的厉害,大家都抢着要,你总是不喜欢。” 婉儿之前的声音都是带着哭腔的,不过这会似乎是将自己的情绪全都给收拾起来,此刻的字音咬的十分清楚:“任何东西,我想要我独一份的,如果不是的话,我就不要了。” 一字一顿,落在何平戈的耳朵里,何平戈还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不过看起来是要闹脾气了似的,刚刚还带着笑意的表情轻轻的收敛起来,婉儿几乎是带了恳求的意思开口,摸索着伸手去握住了何平戈的手腕道:“师哥,你就不能只对我一个人好吗?我不想跟人分。” 何平戈一时有点没有反应过来,对方的手劲儿大到有些吓人,下意识的挣扎开竟然是一点用都没有,只能微微的呆愣道:“婉儿……?”而他也就忘记继续把手抽回来了。 婉儿听见何平戈这么叫她一声,手上的力气用的更大了,仿佛是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这里:“师哥,我现在瞎了,以后唱戏也唱不了了,就是废人了,我一个废人,还敢说这种事,是不是挺可笑的?”
第282页 何平戈总觉得婉儿现在的样子,似乎是有什么话想说,他的第六感难得跑出来表明自己还存在过,隐隐约约这将要脱口而出的话会给自己带来麻烦,却是不敢接茬叫她说出来,只好毫无用处的安慰道:“你别乱想。” ☆、第一百六十四章 你娶了我吧,好不好 婉儿抿唇笑了笑,她大约也是明白了师哥的态度随即咧开嘴,些许自嘲的开口:“可是这不是事实吗?” 婉儿这样的笑,很有一点刺痛了何平戈的心,作为同一行的人,虽不说婉儿也如何平戈一样爱戏,但这样的事情落在任何一个唱戏的人身上都有些凄凉,况且还是因为受了自己的牵连。何平戈咬牙道:“你即便是不能唱戏了,也是我的师妹,以后你要是遇着难处,师兄养着你。” 婉儿的眼睛里闪烁着光,一瞬间竟是让何平戈觉得婉儿可能没有瞎,而一个恍惚后,何平戈再去盯着婉儿的眼睛的时候,却发现婉儿的眼睛里,只是被灯光晃出来的光。 婉儿的唇边带着笑,这话落在她的耳朵里也算是师兄给她许下的一个承诺了,毕竟在婉儿的心里这世间除了夫妻,哪有叫一个男的养一个姑娘一辈子的道理,即便是师兄妹也是不可以的。她觉得自己似乎已经是动摇了师哥的心声音自然也细细柔柔的:“真的吗?” 何平戈这会儿只想着安慰婉儿,并没有发现她的语调突然转变柔的就像是要滴下水来一样,垂下的眼睑遮掩了一丝丝的娇羞,婉儿便笑着道:“师兄什么时候骗过你?” 婉儿的手指在何平戈的手臂上轻弹,惹得何平戈十分不自在却也看在她的面子上面强忍了下来,只想着过一会师妹情绪平静了应该也就不会闹么蛾子了,谁料到婉儿忽然道:“师兄,你娶了我吧,好不好?” 突如其来的一句问话,实打实的叫何平戈有点错愕,万万没有想到会从自己师妹的嘴巴里面听到这句话,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而婉儿见他不回答,便心下有点急道,伸手晃了晃何平戈的手:“你小时候答应过我的。” 两个人的气氛如此,一时间,竟是谁也没有注意到,之前不小心落下东西来取的顾念,就站在门后。 何平戈其实能够理解婉儿,她自幼就没吃过什么苦,现在的眼睛瞎了,又是因为自己瞎的,自然会有些没有安全感,而自己又是她的师兄,她自然是回第一个会向自己寻求帮助了。 只不过这事若是放在一起,何平戈还是可以暂时婉转的回覆婉儿,可是上次婉儿做的那些事仍是歷歷在目,何平戈多少有几分担心,自己若是不说明白的话,婉儿依旧会将顾念当成眼中钉肉中刺,便只是微微嘆了口气道:“婉儿,那是小时候的事情,那时候我们都还小,做不得数的。” 婉儿的脸色几乎是一瞬间就变的苍白了,似乎是有点不敢相信的模样,她狠狠的揪住了何平戈的袖子,满心都是怕他逃跑,脑海里面思绪杂乱想着为什么对方干脆利落的拒绝自己,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原因了,她咬着嘴唇留下来一排齿痕才开口道:“师兄,你是不是嫌弃我?” 何平戈的手掌轻轻的拍着婉儿的小臂安慰她:“不是,只是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这般说着他的语气变得更坚定了一些,想到顾念的时候脸上也不自觉的带出了一点子的笑容。 他原也是没想到这一抹笑容婉儿是看的清清楚楚,心中更加的恼火几乎是一瞬也不需要的开口:“是不是顾念?” 何平戈先是面带微笑的点了点头,可是想起婉儿看不见,又补充道:“我和她已经确认了关系了。” 这一次的静默有点长久,婉儿的手指松松紧紧,最后变成了一句带着两分泣音的话:“我可以和人分的,如果是师兄的话,我都可以的。”这句话说到最后,婉儿的眼泪就是真实的从她的眼睛中落了下来,滴落在了她病号服的衣角上。 婉儿的执念至此,何平戈也是没有想到的,可是没有办法,先不提自己是真的对婉儿没有一点别的意思。就算婉儿能够去和别人分,这顾念要是听到这句话又如何能忍,他是真的爱顾念的更不希望自己心爱的人受到一点点的委屈只能道:“婉儿,我对你真的是兄妹之情,以后这种话就不要说了,知道吗?” 一句话说完,婉儿却没有回话的意思,她的手已经松开了搁在自己的衣服上使劲儿的攥着似乎是在忍耐着什么,只是垂着头掉眼泪。 何平戈温柔的摸了摸婉儿的头,温柔的像是当年牵着婉儿的手,走进梨园的那个大哥哥:“我知道,你也一定不希望我作难,是吗?” 轻声细语,却是最无法叫人拒绝的,婉儿轻轻的吸了一下鼻子道:“知道了。” 而这时候门外的顾念,也已经转身离开了,她回来的确是要拿东西的,只可惜现在的场景看起来不大适合,只好辛苦明天的副官跑一趟了。 时间飞逝,转眼间两个人身上的伤也好的七七八八了,所以便也已经搬回家里住了。 婉儿自然也一起,她现在眼睛不方便,何平戈怕她回去受欺负,就想给她带在身边,顾念也不在意,毕竟那次何平戈的话,的的确确是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的。 在这种情况下,顾念看婉儿的眼神,都觉得顺眼了不少,只要何平戈跟自己一条心,她就觉得婉儿根本不足为惧。
第283页 何平戈没有让顾念操心,顾念自然也不会让何平戈难做,其实一是为了安何平戈的心,二来呢,顾念也的确是心里记着婉儿在张振业哪里帮何平戈挡了不少的打,所以这次之后,就回去安排了一场大宴,而这件事临头三天,顾念才告诉了何平戈和婉儿,说着是给他们的一个惊喜。 她尚未烫金的请帖落在了何平戈的手里,他仔仔细细的读了几遍,满眼的不可置信:“司令,您打算收婉儿作为干妹妹?” 何平戈可是还记得,当初顾念和婉儿,是有多么的,不对付。 顾念看得出何平戈的眼神里除了不可置信,剩下的还有的就是欣喜,自然不会吝啬自己的表达,点了点头道:“婉儿是你的师妹,自然也是我的师妹,我如今,只不过是把她摆到了大面儿上而已。” 顾念虽然这么说,但是何平戈当然知道,这场宴会一开,这些请帖发出去后,对婉儿的影响会有多大。 平常人家的妹妹是瞎子的话,那么这个姑娘,除非是做妾室还是做其他,都是从此就只是这个地位了,但是,如果顾念是婉儿的姐姐的话…… 无论这十一个县城里,任何一个人娶了婉儿,都是断断不敢对婉儿有半分不好的,毕竟,不会有人想惹顾念。 何平戈的心中惊喜万分,不由的握着了顾念的手道:“多……”一个谢字没说出口,何平戈就想起来了顾念不许他说谢这个字,险险剎车,改口道:“我去给司令做碗佛跳墙。” 顾念眼睁睁的看着他把这个字吞了下去,挑挑眉道:“这还差不多。” 当然了,何平戈这边是高兴了,但是婉儿那边却就不一定了。 屋子里没有人,只有婉儿坐在桌前,烫金的请帖已经被捏出了褶皱,而婉儿的眼睛,正死死的盯着那个请贴上的字。顾念这副高姿态做给谁看,又是在讨好谁?她觉得自己像是被侮辱了一样,顾念这个样子做简直就把自己当做一个家养的小宠物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她想认自己做妹妹,婉儿可没有答应过要做她的妹妹。 何平戈察觉不到的,婉儿的第六感则可以察觉的到,在这个时候同为女性她就有了很大的优势。顾念这个人只怕是知道了自己那天说给师兄的话,现在做出这幅样子,无非就是要师兄放心后,自己便不能够拿这个理由来要求师兄做什么。 婉儿这么想着面上便不由的露出了一点冷笑,我原本只是想和师兄在一起,并不像招惹你的,但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止,却是怪不得我了。 婉儿的面上冷笑掩去,等到出门去时,再出现在众人面前已经是张受宠若惊的样子了,似乎是真的打算做一个乖乖的妹妹承了顾念的恩情。 大宴当天,大大小小的人来了不少,顾念也是难得一次喝的不少,整个宴会的过程中她都和何平戈一起,分明是两个大家长的模样,宣示着自己和何平戈的关系,二人桌桌都带着婉儿敬酒敬了过去,顾念亲自介绍了这是自己的妹妹,十分明显的表达了自己对婉儿的重视。 那些也算是知道顾念的意思,知道这顾司令指不定是为了自己的枕边人要抬举一下这个瞎了眼的姑娘,他们也十分的配合着顾念,对着婉儿大夸特夸,啥好词都用上了,反正也不会掉一块肉,顺道还能在顾念的面前刷一层好感度,婉儿在一旁听着,却是没什么话可以说。 她不乐意领顾念这份儿情,这个关系对别人来说很重要,可是婉儿却不稀罕,婉儿根本不在意别人怎么看自己,也不在意自己在别人的心里会是个什么样子,她从始至终,眼里就只有何平戈一个人。纵使别人夸她千百遍还不如师哥一个笑模样。 只不过心里虽然有自己的想法,但表面上的样子还是要继续做的,婉儿自从和顾念的姐妹关系确定下来后,之后住在顾念这里,倒是更加的理直气壮了,她现在瞎了的事情,全宅子上下的人都知道,顾念纵然再如何,也不可能将自己这个盲了眼睛的妹妹赶出去。 ☆、第一百六十五章 你去哪儿 先不说婉儿这个女人还是有点狠厉的心性,若是用在正确的地方也不失为一个女中豪杰,一旦下定决心好让顾念好好地喝上一壶,婉儿满心的情绪,都已经收敛起来了,每日用餐的时候,也会在吃饭前,乖乖的叫上一声,姐姐好,师哥好。 人家都说,有失必有得,这件事在顾念的身上,倒是表现的十分完美,似乎是老天爷总看不惯顾念一路顺遂似的,感情上让她暂时得了便宜,这其他地方就要抓一点回去。 这其他一方面就体现在。顾念自从把婉儿收做了自己的妹妹后,总觉得心中完结了一件大事,家中美满,也算是十分的好,可是战场上那边,却开始逐渐的失去了优势,日渐的式微。 开始的几次顾念还以为是巧合,可是接连的都是被人打压着,几乎是一踩就是一个痛脚,就叫顾念不得不有些怀疑了,要说除非张振业是自己肚子里面的蛔虫,不可能每一个对策都刚刚好被他破解。 顾念自小对于文绉绉的东西不感兴趣,叫她看多几个字脑袋就疼,所以平日里顾念带兵读过的兵书不多,其实这倒不是什么坏事,没有看过那些兵书就等于她不会被固定的思维套路住,这对她另闢蹊径,打的敌人措手不及,是有着很大的帮助的。
第284页 顾念出生就出生在马匪聚集的地方,马匪寨子里面的孩子也自小都会些好斗的性子,拉帮结派和其他地方的小孩子一样喜欢抱团玩,不过那时候寨子的孩子打仗,都能弄上一点小小的计谋,更何况是现在呢,顾念用兵之法,从不是照本宣读,而是自有自的想法,叫人摸不着头脑。 而这,也的的确确是顾念至今会在打仗用阵用兵上存有优势的原因,可是最近,顾念的优势却被打破了,她的战术似乎被敌人给看破了,不管怎么样设计都能够很容易的被抓到破绽和弱势,然后一举从这个突破口给她来个措手不及,将顾念的兵一波又一波的打得惨败。 顾念心中急躁,也曾变换过几次阵法,召集过军营里的人,肃查过自己身边的人,至于之前张振业在自己身边安排过的人,也就在这个事情上拔出了,可是这些事,却是毫无转机。 事情一多,一个愁字就十分明显的写在了顾念的眉心,而顾念回家的时间也是越来越晚了,而即便是在家,却也很少有时间来和何平戈他们在一起,大多数时候,都不得不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和其余人一起商讨事情。 又是一声商讨完成,所有人都散去了,顾念有点无奈的撑着头嘆气,而何平戈就在这个时候推门而入。 这里本来算是禁地,即便是之前顾念带何平戈来过,何平戈也一直很守本分的,不看不动,全然做个聋子盲人,而自从两个人确定了关系后,这个界限显然就是没有那么明显了。 偶尔在顾念忙于公务,没有时间和何平戈一起的时候,何平戈也会因为思念而主动进来找顾念,但是从来不会打搅顾念,只是会在书房里的小沙发上坐下,拿着一本书读着,两个人隔着桌子和茶几,时不时的抬头看上一眼对方,也不需要说话,便已经觉得十分满足了。 这一次何平戈是带了被清火明目的茶过来的,他轻手轻脚的将门给关好,然后端着茶水轻轻的搁在了桌子上,看着顾念有些犯愁的模样柔声发问:“司令最近看起来似乎是有点不大高兴?” 顾念知道何平戈一直对这件事还有些耿耿于怀,觉得是他的缘故,顾念才不得不下了一招险棋和张振业撕破了脸皮,心中担心何平戈会有所内疚,也不好说是自己因为这件事心烦,便只是笑了笑道:“没事,你别担心。” 若是往常的时候,顾念这么一说,何平戈便自然而然的知道顾念是不想说话,也就离开了,可是今天却不一样,何平戈仿佛是对顾念的话置若罔闻一般,就在顾念的对面坐下了,眼睛里是实打实的柔和:“司令若是有什么事,不妨和我说说。” 何平戈那一双眼睛清透的望着她,就能让顾念的心情平静下去,甚至在不经意间有点痴痴的沉浸在其中,顾念的眼睛好看,这句话顾念不知道在自己的心理重复了多少遍,现在却依然不能否认这一点。 就算是这会儿看过去,那黑色的眼眸,也如同陈年的静潭水一样,一眼望过去,便让她觉得清醒宁静。 顾念也是自己扛的久了,不免会觉得有些疲惫,就好像肩膀上扛着一个很重的担子,没有人过问的时候还好,一旦有个贴心的人凑过来粘着她非得搭把手,就如同现在看见何平戈这个样子,顾念竟是不由自主的嘆了一口气道:“这几日的战况不大好,不知道为什么,张振业似乎是突然学精明了,接连几次预测到了我的行动,所以我这几次的打击不但无效,还折损了不少兵马。” 这件事道的确是个大事,何平戈听着就不由得皱了眉头,这件事不可以说不大,战争一触即发,胜负只在一念之间,若是真的是按照顾念说的话,那么现在两人可是处在完完全全的劣势。 何平戈的眉头微蹙,他先是看了一眼顾念,然后不由自主的环视了一下屋子里面的环境轻声道:“会不会是……”何平戈说话的时候,手指轻轻的点了点墙壁:“隔墙有耳?” 这个问题顾念不是没有考虑过,此时却是摇了摇头:“不会,二楼里只住了咱们几个,寻常的丫鬟,不得允许也是上不来的,我东西都是託付给长命和百岁整理,而他们是一定不会背叛我的。” 顾念现在心烦的厉害,一句话说出口,就没忍住重重的砸了一下桌子,震的何平戈心中也是一惊,忙去握着顾念的手仔仔细细的看了手上有没有问题,握着揉了揉道:“司令别急,我也只是担心而已,毕竟现在的情况,还是小心为上。” 顾念虽然气盛,可是理智还是在的,刚刚情绪勐然的失控却被何平戈握着手的时候整个人都冷静了下来有些疲惫的点了点头道:“我了解。” 何平戈转去了顾念的身后,将微凉的手搭在了顾念的头上,轻轻的为顾念做个按摩,柔声道:“司令先别想那么多了,休息一下吧,俗话说得好,磨刀不误砍柴工。” 顾念闭着眼睛,倒是真的因为何平戈的动作,而稍微的放松了一点,忍不住笑着:“你跟我这掉什么书袋,我若是听不懂,你这话不是白说了吗?” 何平戈的笑淡淡的挂在唇边,却深不到眼底:“若是能够博得司令一笑,这也就不白说了。” 且说这日顾念虽然在何平戈这里得了些安慰,可是这事情的实质却还是没有解决,张振业一次接一次的预测中顾念的举动,一次次的打击人士兵们都不免的有一些灰心丧气。
第285页 顾念心中也是有忐忑,却是不能在士兵面前表现出分毫来,只能硬着头皮打气吶喊。 顾念不是没有查过这件事,可是查来查去,却是怎么也没有头绪的,就像是顾念说的,长命百岁是顾念很信任的人,她们没有在顾念不好的那会儿出卖顾念,更不至于在顾念现在,也算得上是如日中天的时候出卖顾念。 而婉儿,又是个瞎子,平日都是带着屋子里不出去,偶尔出去一下,也就是让府里的人带着,直接送到了戏园子里,根本没有机会去到外面,也跟没有机会和其他人接触,所以绝无可能会和信息泄露挂上钩。 这么一来,这个泄密的人就更加扑朔迷离了,越是这样顾念的心里就越是不安稳,任谁在自己的床铺下面放了一把随时要走火的枪枝,她都不会睡得好觉,更遑论对于顾念来说要是这一走火可能整个手里的人都要被张振业一窝端了。自己尚且如何不论,那些个好兄弟可是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眼见着情势一天比一天紧张,顾念手里原本的十一个县城,也开始不由的缩水了。 桌上的公文回报一天堆的比一天多,而顾念每每看过一份新的回报,脸上的眼神也就不由的更差了一些,终于在这天,顾念忍不住了。 她这一次倒是没生气没发火,也没用摔东西,她只是静静的盯着手里的纸张看了一会儿,然后随手将那东西扔在了桌上道:“收拾东西。” 顾念说完了这句话,也不管其他的自己就已经迈着步子往外走了,何平戈见状,慌忙拦住了人问:“司令要去哪儿?” 面对着自己的爱人,顾念面上的冷淡总算是消融了一点,也是将心中的那点子不满生生的压了下去轻声道:“前线。” 何平戈的面色一变,这在后面指挥战局和跑到前线去可不一样,每一次上前线都是一次生死未卜的分别,刚认识那会儿何平戈尚且会为了顾念担心更不要说现在对方已经成为了他心爱的人了,何平戈不由的道:“司令,太危险了。” 顾念抿了一下唇,她当然理解何平戈会有的担忧可是面对现在节节败退的情势,自己又不能什么都不做,只得看着何平戈说道:“我是个当兵的,哪里本来就是我的地方。” ☆、第一百六十六章 顾念走了 何平戈如果不知道这个道理,在遇见自己之前,顾念还指不定在这样的战场上经歷了多少次,但是现在正对着自己,何平戈还是不由得有几分担心的, 若是现在是大获全胜的场面,何平戈是不介意看着顾念上场去耍耍威风的,可是现在情势如此,顾念明显的处在下风,若是过去的话,只怕…… 何平戈忍不住闭了闭眼让自己不去想这些东西,脑袋急急的转,却始终找不到一个好的理由只能有些干巴巴的劝道:“现在的情势,还不足够司令过去吧。” 顾念急着收拾东西,却被何平戈拦着,她身后的那群弟兄需要自己,县城里面的人们需要自己,甚至说为了和何平戈过个安生日子也需要自己有一点实力,若是在等下去只怕会被抓的死死的,连自身都难保更遑论其他的了,顾念不由的起了一点火气,声音也大了不少:“我手里的县城已经只剩下了几个,我若是现在还不过去,难道是要等着他们都打到我顾念的家门口来再去吗?” 何平戈看着顾念已经开始发火了,心里却更加觉得她这种略带焦急的情绪不适合到前线上去,忍不住道:“不若我们先退吧?且退且战,养精蓄锐再来?” 一句话出,算是摸着了顾念的逆鳞,顾念从开始到现在,最怕的就是别人觉得自己不如张振业他们,现在何平戈的话,无疑也是另一种的对她说这句话。 顾念没有说话,只是定定的站在原地,好好的看了何平戈几眼,然后道:“我意已决,你不不劝我了。” 何平戈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顾念给打断了:“若我赢了,凯旋而归之时,你无须摆上什么酒菜,只需要一顶大红花轿,迎娶我就好。”话说到此,顾念又顿了顿,补充道:“若我输了,我会早早的将话传回来,你们直接走就是了。” 这话一出,何平戈就是一震,何平戈清楚顾念,她对于自己的用兵一向是有信心的,可是这样的话一出口,却是很有几分,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復还的滋味了。 何平戈心知话说的了这个份儿上,自己无论说什么,也都没有用了,只好深深的嘆了一口气道:“无论此战是输是赢,我都在此地等着司令,非死不能移动。” 何平戈这句话说的声音不大,却是十分的坚定,就好像是在对自己说什么一样,顾念瞧着他,忽然的笑了:“有了何老闆这句话,我若是不活着回来,也是太不给司令面子了。” 这一句话后,两个人就已经走到了客厅里,就仿佛是想起了什么似得,顾念忽然停下脚步道:“对了,平戈,我还有一件事要和你说。” 何平戈面色严肃,他明白顾念这回讲的事情一定是一些很重要的事情,他看了看顾念彻底首饰将那些不捨得给压下去了,这种魄力的才是自己的司令大人道:“司令请讲。” 顾念微微笑道,看着何平戈紧张的神情抚了抚他的肩头,何平戈的眉头皱着,在她的安抚下才慢慢松开:“我此一战,输赢不定,为了不影响之后人的发挥,我已经将准备好的作战计划和一些详细的资料锁在了抽屉里,若是我身死,会有人拿着我的信物到这里来,你便将那些东西给他就是。”
第286页 何平戈对于这句话,其实是不大想答应的,这么不大吉利的话听在耳里怎么样都扎心。可是奈何现在并不是扣这些字眼的时候,只得点了点头道:“是。” 战时不同其他,轻装简行是最重要的,顾念也没有像是以前那样带上许多的东西走,而是仅仅只收拾了一些必要的东西。 坐在车里后,顾念微笑着挥手和何平戈告了别,开出许久后,坐在前面一直老老实实开车的司机,忽然开口道:“司令,您真的放心将这些东西交在何老闆的手里吗?”他是觉得司令对于何平戈的信任太深了,也说不准这种关系对司令是好是坏。 顾念的眼睛轻轻一眨,看向后视镜里面司机关切的神色,旁的人不懂这份感情顾念是能够能理解了,就是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对何平戈为什么这么信任,脑袋里面想了想,许是这几天烦心的事情太多竟然是一团乱麻,然后笑了,语气里带了一点无能为力的意思:“若不然呢,我还能信谁呢?” 顿了顿后,她躺在后座上面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司机的话语之中包含着对何平戈的不信任,节节败退,她把身边所有人都想到了,可有意的跳过了何止弈,或许自己的心思旁人都已经看出来了,为了不让身边人担心顾念接着道:“这些人里,不得不说,何平戈的嫌疑是的确不小的,但这些人里,我最不愿意怀疑的,也就是他了。” 难以掩盖的疲倦几乎把顾念的嗓子填满,顾念看了看车顶,只觉得眼睛有些酸涩很是疲惫轻声道:“我难得的信人一次了,他可千万别叫我失望啊。”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顾念的表情,他张开口似乎是想说什么,可最终却在顾念的表情下闭了嘴。 其实顾念这个人,虽然在那些老古板的眼里有些离经叛道,可是对于这些大头兵来说,他们最崇拜的人,也就是顾念了。 就连顾念有时候激励他们,都会拿自己举例子因为这群大头兵对于这种例子吸收的最快,响应的最积极,久而久之顾念训话时就爱加上一句:“我能做得到的事情,你们凭什么就做不到呢?” 说是激将法也好,说是真心话也好,不得不承认的是,这个方法这与这些道理讲不通的大头兵来说,的确是有用的。 书生有句话叫做:“好记性不如烂笔头。”但是对于这些士兵来说,却是:“好道理,不如实力让人信服。” 顾念就是叫人信服的,几乎所有人的人都觉得,顾念这样的女子,纵然算是以后要嫁做人妻,也得是嫁给那个天下少有的好男儿。 就比如那赵子龙,再比如那书里说的乔峰,总之就是那些拥有好实力的人,谁也没有想到,最后顾念捧在手心里宠着的,竟是一个戏子。 最开始的时候,军营里瞧不起这个戏子的人不知道有多少,明里暗里的那些不干不净的话也没少说了,都是顾念自己给压下去的,而那个戏子,却是从始至终,一句话都没有开过口。 而这次的征战,也是因为这个戏子而起的,不管手底下的兵对于张振业有多不满,多想为了自己的司令好好打上他一回,这追究起来这个开战的名头还是有些不好听的,这些人若是说对何平戈没有一点想法,那是假的,只不过碍于顾念的意思一直没说而已。 只不过,无论他谁,也都不曾想到过,这次的仗,会打的这么惨烈。 顾念这一仗打得节节败退,整个军队里面的兄弟们的血,都流了不老少。 纵使现在的情况如此的危机也没有人怪过顾念,所有人都把帐算在了张振业的头上。 一路的奔波劳累,总算是到了顾念一开始打算去的地方,来不及休息,顾念便连忙的去了解最新的战况。 最开始沦陷的是那个几个布防较弱的地方,顾念手里的县城急速的从双数变成了单数,这不单单对顾念是一次很严重的打击,也很好的助长了那些攻击者的气焰。 而这,也导致了许多的观望着,纷纷的倒戈向了张振业那边,甚至还有那些本就不看好顾念的人开始暗中做准备想要占一次便宜分一次杯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人开始这样传话:“什么顾司令,不过是个女人罢了,在家相夫教子就好,还妄想跟爷们比高低,之前纵容着她现在还不是全都要吐出来了。” 前线的日子自然是没有好过这一说的,而眉县那边自打顾念走了,也不是特别的好过,特别是待在家里面等着顾念归来的何平戈,以前顾念在的时候还不觉得什么,可是自从顾念走了后,何平戈就越来越不适应了。 他有时候和顾念也并不是经常见面的,可是知道家里有这么一个人,便也是安心的,可是现在却不一样了,何平戈下了戏台想要回家,可是回到家却发现,家里清清冷冷的,除了丫鬟,就连一丝热乎气都没有。 以前何平戈回家的时候,好歹还是可以跟顾念聊上几句的,就算是顾念不在,通过长命百岁对于顾念的描述。自己也可以勾勒出这一天的顾念。 这一直以来都是何平戈的一个习惯,也一直没觉得怎么样,可是这几天回来后,何平戈习惯性的坐在沙发上泡上一壶等人,可是等到不自觉的洗了两个杯子后,才反应过来,顾念现在不在这里,而是在战场上。 何平戈只能在茶几边上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往楼上走。
第287页 何平戈打算上楼的时候,正巧看见百岁从楼下经过,几乎是条件反射似得想要问一下,顾念今天怎么样,可是才出声叫住百岁。何平戈就知道,自己就算是问,也是问不出什么的,索性直接改口道:“婉儿今天怎么样?” ☆、第一百六十七章 如何比 百岁一顿,抬头看见了上面何平戈,便是机灵的露齿一笑,赶紧回答道:“婉儿小姐这几天一直待在屋子里没有出来。” 何平戈这几日自从顾念走了后,就有点魂不守舍的,似乎整个人的心也跟着顾念飞到了前线去只在家里面留下来一个迷迷煳煳的躯壳,因着这样的状态,他对于婉儿的关心,也是不由自主的少了一点,此时一听见百岁的话,便不由的有点惊讶道:“是病了吗?” 百岁摇了摇头,他自然是不在乎婉儿的,总觉得这个姑娘是带着心机留在了府里,要不是自己家司令心大非得把她认作干妹妹留在身边,他百岁第一个就要把婉儿赶出去,不过现在他却是面上一点都不显道:“这个应该不是,我这几日送上去的饭菜,婉儿小姐也都吃了,只不过是不大爱搭理人而已。” 这倒的确是婉儿的性格,她对旁的人几乎都是不理不睬的,除了对待何平戈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和热情要多一些,何平戈心中有了大概,只道大概是因为自己关心少了,所以师妹便有些生闷气,也顾不得多想便道:“我明白了。谢谢你。” 百岁看了何平戈,想着自己手头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处理,司令不在家里面的事情就更加不能松懈了,福了福身道:“何老闆若是没有事情的话,我就先去做事了。” 何平戈也明白这段时间大家都很忙碌,他也有些事情要处理,看着百岁点头道:“你去吧。” 随着百岁的身影消失在眼前,何平戈的脑子里不免出现了一个念头就像是顾念所说的那样,楼上来的人,其实不多,至少现在,住着的就只有婉儿和自己了,而打扫的,也就只剩下了长命百岁。 那天听了顾念说那些事情后,何平戈其实也试着怀疑过身边的人,可是眼前算是自己是四个人,自己是肯定不会出卖顾念的,婉儿又是个盲人,自然也没办法窃取情报,所以剩下的,自然也在长命百岁之间。 这两个人认识顾念的世界,比自己早的多,何平戈同他们接触下来也知道对方是个有情有义的,平日里,二人无论在外对内同顾念也是忠心耿耿,所以只不过是一瞬间,何平戈便把长命百岁给刨除了。 何平戈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个怀疑的对象,可是他还是有些犹豫,事实上再怎么犹豫都得把这个念头排除了,他才能安心,顾念才能够安全。略微的嘆了一口气,何平戈来到了婉儿的门前,悄悄的调整一下心情,才带着轻声道:“婉儿?” 一声没有回应,何平戈又加重力道叫了两声,可是婉儿却还是没有反应,何平戈又那么一个瞬间以为是不是婉儿睡着了,所以这之后,何平戈就没再问了,只是转身离开。 若是平时的话,何平戈这会儿没事就会去顾念的书房带着,随便的听她怎么和别人交代,又是简单的对人讲清楚事情的原委的。 自从顾念出门后,何平戈也有了几日不曾过去了,这一日突然来了兴趣,所以倒是也不打消,而是顺应着自己的心意,走去了顾念的办公室。 要不然说无巧不成书么,何平戈这才走到了书房的门口,嘻嘻索索的,反覆是有人在翻东西似得。 何平戈心中一时紧张,忙用手在自己的口袋里碰了一下,然后在钥匙沉甸甸的安全感下,舒坦了心。 只不过这样一来,何平戈就对门后的人更加的好奇起来,放轻了脚步,何平戈走到了门缝后,透过那一点点小小的距离,去看着屋子里的人。 屋子里的人身材娇小,个子不高,看起来动作倒是十分的连贯,而且也不是乱翻,而是每每翻过什么东西,都会特意的把这件事整理的和以前一样的正确。 这个还原度十分的高,而且他的动作也是十分的熟练,仿佛已经练过了无数次一样。怪不得这段日子里节节败退,原来是家里出现了这样的一个内鬼,所有的东西都被泄露了出去,若是没有这个人,只怕是不会发生这件事的。 何平戈现在处于一种马上将要抓住了坏人,分外激动的感觉,心脏砰砰跳的厉害,缓慢了动作将门推开,然后勐的扑了过去,将那个人就地的压在了桌子。 只不过那人看起来也不是个吃素的,虽然手脚有些无力,可是动作却是十分的灵活,开头几下都很快的挣脱了何平戈的束缚,等到两个人过完了几招,何平戈看着面前人的样子,忍不住失声道:“怎么会是你?” 不错了,那个手脚灵活的人,正是婉儿。他曾有过一丝怀疑又抱着一星半点侥倖的师妹。 而婉儿这会儿也是紧紧的盯着何平戈,还有之前所见到的她翻阅东西的样子,可是看不出有半分的目盲。 婉儿似乎也是没有想到这样的画面,只不过她只不过是稍微的顿了顿,随即便做若无其事的样子,打算何平戈的身边离开。 何平戈眼见了这样的场景,自然是不肯放婉儿离开的,伸手攥紧了婉儿的手腕,质问道:“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第288页 婉儿不肯说话,只是抿唇扭动这自己的手腕,不得解脱,便紧紧的盯着何平戈的眼睛。 小姑娘气势汹汹,一点也不肯示弱的盯着顾念,就仿佛还是小时候那个闹脾气的小娃娃似得,只可惜她这一次做错的事情,却不仅仅只是一点点的闹脾气了。 两人互相的望着,何平戈的眼神从婉儿的面上扫过,忽然不知道是什么心情的笑了一下,轻声的问道:“你的眼睛好了?” 这样的一句话说的婉儿一怔,然后还不等婉儿说话,何平戈的声音已经变的严厉了许多,仿佛是质问一样的加大了声音:“还是从始至终,你的眼睛就没有事?” 婉儿被他这骤然大起来的声音吓了一下,抿了一下唇,轻声道:“我最开始的时候,的确是看不见的。”她的声音不高,似乎不是辩解,而是在陈述着什么。 毋容置疑的是,婉儿的确是在眼睛这件事情上欺骗了何平戈,但她并不是开始就打算这么做的,甚至说,她扑过去护着何平戈的时候,她是真的没有想那么多,只是怕何平戈疼痛而已。 只可惜,当一个人谎话说了太多次后,当她说真话的时候,也就没人会信了,就如同现在的何平戈笑了道:“那现在呢?” 婉儿不敢承认自己的视力早就好了,那样的话至少会落实了欺骗了何平戈这件事。 但事实上,婉儿是从不曾完全失明的,即便是刚开始的时候,婉儿也是模模煳煳的可以看见一点东西的,只不过她躺在床上的时候,听到了顾念与医生的对话,其中提到了有可能失明的这件事,而这,也是婉儿打算装作失明的原因。 婉儿紧紧的盯着何平戈,牙齿研磨着口腔内壁,几乎要咬出血来,终于,她哑着嗓子出声了:“师哥,顾念她只是看你好看而已,又不是真的喜欢你,你为什么这么护着她?” 何平戈不知道为什么婉儿又牵扯上顾念,他现在的心情可谓是乱如麻,语气自然也是失去了往日的温和:“我与顾念如何,那是我和她的事情,这些与你无关,我问的是你的事情,不要把别人牵扯进来,你想逃避什么?逃避你自己欺骗了我么?” 婉儿难得看见何平戈这样的神情,眼里莫名带着一种嫌弃的情绪,严肃又冷漠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婉儿的语气里面也带了一些哭腔,两个人的眼里均是染了一些红色:“这对于我来说就是一件事情,如果不是因为有她这些事情就不会发生,师哥!你为什么到现在还不懂这些呢,难道你就从不顾忌我的吗?” 婉儿想吵可是语气里面又带着一些怯生生的意味,整个人像是一只虚张声势的炸毛猫,又像是流落街头的落水狗:“师哥,我喜欢你,你真的就看不出来吗?喜欢一个人有错吗,我只是为了保护你而已” 何平戈的心火灼灼的有些难以忍耐,他转过身去手指紧紧的掐着掌心,好容易才抑制住将要失控的情绪:“我是真的把你当妹妹。不管你有什么理由也不能去害别人,你但凡有一点心就该明白这一点。” 这句话倒是让婉儿委屈的不行,眼泪一下就流了下来,她的语气哽咽,甚至于带了一点绝望:“可我没有把你当哥哥,我一颗心全都给你,顾忌不得别人啊。” 若是以往看见她哭,何平戈在生气都会停下来哄哄这个小师妹,不过这一回却是没有一点反应,仍是用一种非常冷漠的神情看着她。 现在的婉儿,早已经不是以前何平戈护着的那个小妹妹了,或者说,早从婉儿在顾念的糕点里下药的时候,婉儿就不再是那个,会让何平戈信任,心软去保护的女孩了。 婉儿看到了顾念现在的神情,心中一冷更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面,自顾自的说道:“你和我是自幼一起长起来的,论起情意默契,顾念有什么比得上我们?” ☆、第一百六十八章 真相 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的人,死了几个又有什么关系,婉儿不认为她做的有什么不对,她只是想跟她的师哥在一起而已,她为她的师哥做了那么多,可是,她的师哥怎么就不能理解她呢? 婉儿心中又是委屈又是难过,期期艾艾的对着何平戈说话,恨不得把自己的心都捧出来给何平戈看,只可惜,这些,註定是何平戈不在意的了。 人心难测,自从何平戈从发现了偷取情报的那人是婉儿后,他现在就对婉儿,先带了了不满,以至于现在是连婉儿的话都不愿意听了。 婉儿这边说的动请,何平戈却皱着眉头低声的唤她:“婉儿……”何平戈明显是个叫停的意思了。 不过对方倒是一点都没有听见一般,如同被魔怔了徐徐念叨:“从一开始就是她从我这里抢走了你,我现在从她手里抢回你,天经地义。” 看着师妹的模样有些不对劲,何平戈拿起了放在一旁书架上的木盒子,这里面装着的都是自己从小到大送给婉儿的小玩意,生病以来,婉儿就心心念念的急着这,为了让婉儿心安,何平戈特地找人去戏班子拿过来的,本想着这几日找机会拿给婉儿,可是婉儿却总是推辞晚几天,何平戈本以为婉儿是有什么其他的理由,却没想到……。 何平戈的脸上露出了自嘲的笑意,然后眉目一凛,手一掷便将那盒子扔在了地上。
第289页 那盒子还不算轻,在地上被摔的几个跟头,盒子的盖子也就直接打开,里面的东西哗啦啦的洒了一地。 自打顾念出门后,经常居住在二楼的,也就只剩下了婉儿和何平戈,算的上是十分安静,这会箱子被摔的一声,堪称是巨响了。 这一声惊醒了婉儿,婉儿有些惶恐的看着师哥,张口几番,想要继续说写什么。 却见何平戈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然后道:“婉儿,我不在乎你是在耍什么小脾气,在我心里,你是我的师妹,所以你无论做什么,都是小孩子的心性,无论是什么,我都可以容忍你,安慰你,为你慢慢解释,可是你现在做的,算是什么呢?” 何平戈的眉头紧蹙,有些疲惫的扫过了地上的那个盒子,竟是半分留恋也没有,他只是看着那个箱子里被摔出的那个闪着红光的小匣子,然后蹲下身将那个东西拿在了手里,轻微的调试了一下,何平戈和婉儿的声音便从里面响起来。 何平戈狠狠的闭了闭眼,他甚至可以发誓,如果不是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是婉儿,是这个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他恐怕已经恨不得直接出声将她打倒了。 即便是现在,何平戈眼底的温度,也已经在现在一点点的消失了,何平戈缓缓的站起身来,将手掌心的东西摊开给婉儿,冷冷问道:“你这些东西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婉儿抬手轻轻的擦拭了一下泪水,有些委屈的对上何平戈的眼睛,哭腔说着:“张振业给我的。” 听到张振业的名字只有一瞬间,何平戈就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全都在脑海里面串联起来,他的手紧紧的抓着婉儿的肩膀:“之前的那些东西,都是你把信息给张振业的?” 想到顾念最近的败况,想到战场上面拼搏厮杀的士兵,被战争无辜牵连的生命,种种闪念在脑海中交汇,他的手劲儿越是用力:“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会害死多少人?” 肩上的疼痛就像是要被他生生掰断一样,疼得婉儿挣扎几下不得解脱,咬着牙赌气的说出一句:“人本来都是要死的,我帮张振业早点赢了,大家就都不必打仗了,多好。” 何平戈被她这种视人命如草芥的态度气得不行,手一抬竟是要掌掴下去似得,咬牙吐出一个“你!”只觉得口中嫩肉都被咬出一些血腥味。 婉儿并未意会到师哥的心意,只是一瞪眼睛激将一般的说道:“你要为了她打我吗?”何平戈的动作一顿,忽然就生出了不少的无力感。 他心中有许多的话,错对是非,可这些,何平戈知道,这些对于婉儿来说,都是没有用的了,无论自己说什么,婉儿都是听不进去的。 师兄照顾师妹,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可是…… 何平戈现在高高举起来的手又放下,背过身去不再看婉儿,只闭目轻声嘆息:“婉儿,你真的是太让我失望了。” 一句话平平淡淡的,也没有半分欺负,可是却是昭示着何平戈对于婉儿的不打算再管。 何平戈说过这句话后,便直接迈步向门外走去。 看着何平戈抬脚就走,甚至直接跨过了那个装着两人回忆的小盒子,婉儿这才惊觉不好,她本以为无论出了什么事,哪怕是现在被发现了,也无非就是听听何平戈的教诲,了不起被翻出竹戒尺抽了两下掌心,师哥就会原谅自己,可是现在看来,何平戈将手里那个小小的录音机攥的死紧的样子,却是要直接告发自己的样子。婉儿心中惶恐,忙上前扑了一下扯住何平戈,叫道:“师哥,你现在是要去哪里?” 何平戈头也不回,只是稍稍站定轻声回了一句:“你说呢?”语气里满满的失望之情似乎是不想再与人费口舌。 婉儿不傻,自然也是察觉到了师兄的变化,立时泫然欲泣的质问道:“你要去告发我吗?” 何平戈不答,只抬步走,婉儿忙追上身后抱住何平戈的腰:“师哥,你知不知道,你如果去了,顾念是绝不会放过我的。” 婉儿的脸埋在了何平戈的身上,呜呜咽咽的低声哭泣起来,她这多多少少带着几分真心也带着几分不甘愿。 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泪水透过背心又将何平戈再一次动摇了,他脑海中总是出现自己照顾师妹的模样。 就如同婉儿说的,这件事太大了,如果这件事让顾念知道了,那么婉儿这条性命,只怕是不保了。 虽然说这是她的罪有应得,可是,何平戈到底还是没办法亲手去送婉儿去死,送这个从小带到大的娃娃去死。 最后一次,何平戈对自己说,这是自己最后一次对婉儿心软了。 他转过身来,将婉儿往外一推,大概是一臂的距离,神情严肃的问道:“你最后一次给张振业的资料,都说了什么?” 婉儿还未平静下来,这会也怕师哥将自己捅了出去,只觉得将实话说出来对方便不会生气了:“她这一次的作战计划,我都给出去了。” 婉儿虽然觉得自己没怎么做错,可是看着何平戈的面色,说话的声音,却是不由得越来越低。 “婉儿。”沉默了不知道多久,何平戈静静的看着婉儿最后像是做出了什么重大的决定一般,一字一句的说道:“这是我最后一次用你师兄的身份和你说话了,你依旧回去戏班子,从此之后,你我之间,再也没有半分关系了。”
第290页 婉儿的眼睛蓦然睁大,可是眼睛之中挤不出半点的泪水,她不可置信的叫了一声:“师哥!” 婉儿心道何平戈气狠了,便故作知错的屈膝跪下去,伸手牵着何平戈的衣袖,哀声叫道:“我知错了,你饶我一次吧。” 哭的满脸是泪的女子盈盈下拜,那这个人又是自己朝夕相处的师妹,婉儿其实是有信心可以哭的何平戈心软的,她太了解自己的这个师兄了。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师父的影响,何平戈这个人其实是多少有点悲观主义的,有时候会把戏子无情这种话挂在嘴边上,可是但凡是有那么一点了解何平戈的人,都会知道,何平戈这个人,这辈子最是重情重义的,他对自己看的倒不是很重,反而是对自己的师门,是一直十分重视的。 婉儿有信心,凭着自己和他多年的情谊,何平戈是决计不忍对自己下手的,很有可能转眼的时间何平戈心一软就完全的原谅了她。 婉儿曾经猜对了许多次,她从小就最会猜测师兄的心意以此来逃避责罚,是软乎两人之间的矛盾可这一次,却错了。 面对这样的情景,何平戈甚至是连一个眼神都吝啬于给婉儿了,她得到的只有何平戈冷冷的从她的手里扯回了袖子,然后道:“我饶了你太多次,若是再饶你,我便无法饶过我自己了。” 婉儿一愣,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竟是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这双手一直拉着自己而这会却似乎是不愿意牵着自己了。 不应该是这样的啊,她的师兄怎么会这么心狠呢?她的师兄怎么可能对她一点都不心软呢,不应该呀? 何平戈垂眸并不去看婉儿的神色,只是语气寒冷的道:“这种事也不许再做,若是再有一次,”何平戈的眼睛微微的闭了一下,掩去了无奈和嘆息,余下的,便只剩下了恨铁不成钢的无奈:“我会亲手打死你。” 短暂的一句话,惊的婉儿面色白了两分,婉儿伸手向前想要拉住何平戈的袖子再说什么,却被何平戈狠狠的甩了开来:“别再让我看见你!” 何平戈这边和婉儿摊了牌后,便直接出门到了客厅。 何平戈此时心中实在的慌的可以,之前在婉儿面前好歹忍住了一些,可是实际上,他却是恨不得立马能够飞到顾念的身边才好。 ☆、第一百六十九章 弹尽粮绝 按照顾念的说法,此次一战,堪称是最后,最重要的一战了,若是胜了自然什么都好说,可若是败了,很可能就回不来了的那种。 原本何平戈虽然是担心,可是因为信任顾念,所以倒是也充满了信心,可是如果现在按照婉儿所说的,她已经将情报全部都送了出去,那么就相当于顾念他们所有的战略计划,都在张振业的掌握之中…… 这是一场不公平的战争,顾念在明,张振业却在暗,若是放任这样下去,顾念必败无疑。 何平戈心中慌张,甚至连要控制表情这种事情,都忘记的差不多的了,急急的就往门外沖,也是他走的太急了,竟是迎面装上了端着东西过来的百岁。 百岁险些摔倒,还是被何平戈扶了一把才站稳的,原本是想着笑着说上一句什么,可是看了何平戈的表情,便把话尽数收了起来,转而担心问道:“何老闆,你这是要去哪里?” 何平戈被撞了这一下后,反而还多少的冷静了一点,他之前就只想着赶快出门去,现在总算是知道自己这么去不行,撑着门框勉强定了定神,对着百岁道:“帮我准备点东西,我去找司令。” 百岁一听这话便皱了眉:“这……”还不等她说什么,一旁的长命也过来了:“不行啊何老闆,战场太危险了,你又不会什么兵器,你现在去的话,实在是太危险了。” 长命百岁之间,长命更为年长一点,两个人在其他的丫鬟面前,都是有话语权的,但是单独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还是隐隐的以长命为首的,所以刚刚还在犹豫着的百岁,一听了这话也便也贊同起长命来了。 何平戈此刻无暇和他们多说,便道:“司令教过我一些拳脚功夫,枪枝也略有几分了解,虽然比不上惯用枪枝的人熟练,可是只用作防身的话,还是足够的。” 何平戈一贯是个温和的人,此刻虽然是焦急的状态,却也没有什么过分的话,但是这样短促的语气,却也充分的说明了何平戈的坚定。 长命百岁两个人毕竟只是小丫鬟,面对何平戈这样坚决的态度,也有些无可奈何,只得道:“何老闆,这到底是怎么了,您有什么事不能等到司令回来再说啊?” 何平戈心中有些苦涩,若是当真能够等的司令回来,该是多好的事情,可是若是自己这次不去,只怕是等不得顾念回来的了,便摇头道:“我一分一秒也不能等了,你不要问那么多,帮我备足东西,以后因此出了任何事,由我一个人担着。” 百岁和长命两个人对望了一眼后,终于算是妥协似得嘆了口气,只不过还是有些担心道:“那我叫几个人和您一起去。” 对于这件事,何平戈倒是没有推辞,他知道自己的能力,自然不会拒绝对自己有益的事情,比较他毕竟他的目标是去救人,又不是去送死的,当即便点了头道:“好。”
第291页 一路的日夜兼程,从汽车换成骑马,再从一匹一匹累的吐了白沫子的马上下来,再换了其他的马,何平戈总算是到了顾念所在的地方。 这一路何等的艰难何平戈并不曾多想,一袭青衫被泥水染了个彻底,若是不他这个人还是个气质非凡的,只怕他站在守门的人哪里,要求面见顾念的时候,就会被赶出去了。 这时候的顾念刚结束了一场战争,正咬着牙看着军医把自己手臂上的一道烧伤裹起来,正是疼的满脸是汗的时候,门外的小兵忽然掀开帘子走进来道:“司令,有人来找您。” 顾念此刻疼的心情不好,微微的皱了皱眉,语气也透出了一点危险的意思,问道:“是谁?” 其实说实话,顾念此刻心里是以为张振业那边又叫人来劝降的,自从顾念这边打仗总是失败,那边的张振业就仿佛是胜券在握似得,带着一种胜利者的傲慢,强行的表现出来一种亲切的样子,送来了各种各样的书信,啰啰嗦嗦的,主职却只有一个就是劝顾念带着手底下的人,快点认输云云。 小兵看出来顾念的心情不好,犹豫了一下有点后悔于自己怎么就被人哄住了,会跑来禀报这个,小心着道:“他说他叫,何平戈。” 顾念听了这句话,有那么一瞬间的激动,不自觉的的就动了动手,结果一个不小心就扯到了自己的伤口,顿时吃痛的倒吸了一口凉气:“嘶。”龇牙咧嘴了好一会儿,才缓解过来。 顾念现在的神情看在小兵的眼里,也分不清是高兴还是不高兴,正是心中忐忑的时候,只见她点头道:“叫他进来。” 何平戈一路到了这里,又在门口等了许久,才见着顾念,也来不得洗漱什么的,整个人看起来多少都有点狼狈,可是他的气质却还是好的,走进来轻轻的叫道:“司令。” 顾念上下的打量了他一眼,忽然嘆气道:“真的是你。”随后口气一转道:“你来干什么?” 顾念其实是很想走过去抱抱何平戈的,只不过她自己身上现在有伤,上了药的味道不小,只怕走的近了,会叫何平戈担心,便再原地没有动弹。 “我……”何平戈有那么一瞬间在想自己是不是要把实话说出来,可是就连他自己,都知道兹事体大。若是说出来,只怕…… 只怕婉儿那边的性命当真不保了,便只是勉强的笑了笑道:“我只是很想司令。” 顾念倒是看出了何平戈的不对劲,只不过却没有十分的在意,只以为是何平戈这一路上太累了,所以有些疲惫。 半真半假的逗了他一句,她的眼睛里面带着笑意,不过隐隐的似乎也有些疑惑:“油嘴滑舌的,光知道哄我开心,这一路的威胁,你就不顾了?” 何平戈听了顾念熟悉的口气,心中也多少松快了两分,笑了道:“顾不得了,若是不见您,我无法心安。” 这话倒不是哄人开心,而是真心实意的实话。 何平戈其实自认虽然唱过不少情情爱爱的话本子,可是却并不会说什么情话,顾念有时候会说他嘴巴甜的跟抹了蜜似得,可是事实上,何平戈却从来都是我口说我心,不沾半点虚假。 由心而出的话,自然是和那些话本子上学来的不一样,何平戈现在看起来的确不如初见时那样的兰芝玉树,可是却照样有着叫顾念心中一震的能力。 顾念没忍住,本来想严肃的批评何平戈一下,却不由的在何平戈这样的眼神下笑了起来:“怎么着啊,做噩梦还带传染的啊?” 顾念之前总是会做噩梦,后来的何平戈在身边睡着,才会缓解一些,现在听何平戈的语气倒是和自己有点相似,便故意的逗一逗他。 可是顾念哪里知道,她的这样一句话,是正好在何平戈的心口上戳了一下。 何平戈也的的确确的开始做噩梦了,从他知道了婉儿送出去了情报,知道顾念现在身处于危险之中,他就不曾停下噩梦。 何平戈来的一路上,不曾有过一夜安眠,纵然是偶尔睡的一两个小时,也都会在之后惊醒,他无法自拔的深陷在噩梦之中,他总是梦到顾念被张振业一枪打死,血从胸口淌出来,沾染了那个兰呢子的风衣。 而何平戈自己就站在顾念的身边,什么也帮不上忙,他拼命的唿喊着军医,却发现没有一个人听得到自己的声音,所有的人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杀人,或是被杀。 只有顾念一个人从马上跌了下去,然后慢慢的跪了下去,随着鲜血的流失,整个人都失去了生命的活力。 何平戈不知道这几天他被这个梦惊醒了多少次,只知道即便是现在,即便是他站在顾念的身边,看着顾念完好无事的站在自己的面前,他仍是没办法放下心来,仍会在顾念这句话玩笑出口的时候,不由的一震。 何平戈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大概会有点怪,便故意笑着摇了摇头,并不说明,而是转移了话题问道:“司令,如今战况如何?” 顾念之前还笑着,现在却是面色一冷,只不过是面前的是何平戈这才没发火,摆了摆手道:“你好容易来一趟,别跟我说些什么叫人生气的话。” 顾念是个十分豪爽的人,现在做出这幅样子来,只怕这些日子的战役,叫顾念不舒服的很。
第292页 算是侧面的了解到了现在的情况,何平戈心中的担心又提起来了一分,他知道原因,这时候却不能直说,不由的有点焦急,有心想要说些什么,可是他这才一开口,便又有小兵来报:“司令,军中的弹药不够了。” 一句话叫顾念皱了眉:“还剩多少?” 小兵看了看屋子里的人,轻声道:“若是省着些用,还能用几日,若是照之前那么用,只怕三两天就该没了。” 打仗的时候,弹药几乎是和人命一样的重要,有子弹的时候,子弹能够把人命换下来,若是没有子弹的时候,就只能用人命来补充这个空缺了。 顾念的眉头拧出来一个川字,沉声问道:“新的弹药,什么时候送过来?” 一旁的副官道:“得一个星期左右。” ☆、第一百七十章 我自己担着 几天就会用完的子弹,还有的就是一个星期才能送过来的弹药,中间空的那段时间,正是青黄不接。 顾念忍不住低低的咒骂了一声,手臂在桌上敲了一声,桌上的杯子瓶子都哗啦啦的响了起来。 这么长的一段空档可怎么办,张振业那边的人,都是做好了准备来的,这让他们怎么办,总不可能不打吧,难不成上前拼刺刀不成? 只不过到时候,只怕是顾念他们想拼,张振业那边也不会肯。 顾念脸上的神情变换了几次,最后重新定在了叫所有人都安心的沉稳模样。 短暂的思考后,顾念利落的开始布置,用词简洁明了:“弹药限量,叫每个班都把自己班里的神枪手报出来,多发子弹,其他的就少发一点,或者去后面照顾伤员。” 军者,以宝盖为首,但凡是这个稳定军心的人还在,大家无论处在什么境地,都是不会怕的。 随着顾念的安排,之前过来的时候,脸上还惴惴不安的小士兵面上明显多了点信心,道:“是,司令。” 不单单是这个,还有许许多多细碎的事情,都过来找了顾念,顾念认真时候的模样和平时很大的不一样,无论大小的事情,都是一样的有耐心,不曾敷衍。 军中不同常日,一分一毫的差错,都可能会导致满盘皆输。 顾念一处理起来这些事情,便不由的有点忘记时间,等到脖子酸了自己揉着脖子一抬头,才发现何平戈还在这里。 心中不由的有点愧疚,便道:“你先回去休息,我把这里的事情处理完,就过去找你。” 何平戈有心不去,却也知道自己在这里除了添乱,也帮不上什么忙,只好听了人话,跟着警卫往住宿的地方去了。 顾念到底是个女的,平时与士兵同吃倒是没什么,住的地方还是要干净一点的。不知道是不是顾念有了吩咐,何平戈才在屋子里坐定,便有人送来了热水叫何平戈洗漱休息。 军中的一切物品都是紧俏的,想要痛痛快快的拿热水洗个澡有点难,所以何平戈也只是去外面拿河水沖了沖身上,再拿热水擦了擦,便算作洗漱了,虽然比不上别的,但多少也算是解了解乏。 何平戈在房中等了许久,才见了顾念过来,之前过来的急,也没有仔细的打量,现在才看出顾念的眼底有些青色,只怕也是许久不曾安眠过了。 何平戈看她这样,心中一横,便道:“司令,您知道我为什么急着赶过来吗?” 顾念刚露出了一点疑惑的神情来,何平戈便已经道:“我梦见您输了。” 顾念当即就是一瞪眼眼睛,看起来兇巴巴的样子:“呸呸呸,我顾念是什么人,现在不过是一时不利罢了,等我熬过这段时间就好了。” 何平戈心知自己这话不吉利,顾念必然不爱听,忙道道:“司令,我做梦一向很准,所以我这次来,就是特意的想请您,更换作战方案。” 顾念有点不信,可是何平戈这特意的前来……便皱着眉看着他:“就因为一个梦?” 何平戈眼睛对上了顾念的眼睛,其中全是真情实意的道:“求司令信我。” 顾念看可何平戈的样子不似是作为,又是素来知道何平戈是个什么样的人,肯定不会无缘无故的跑过来,便道:“你休息,这事不算小,我得考虑考虑。” 顾念告别了何平戈后,就又回了指挥部那边叫了大家来开会,将这些事情仔仔细细的说给了大家听,顾念本来是不信这些的,可是这段时间的事情,实在是有一点诡异,便不由得他们不信了。 再加上说出这件事的人是何平戈,顾念素来重视他,这会儿叫大家来多少都有一点病急乱投医的意思,这些事情说完,顾念看着大家,问道:“你们怎么看?” 大家听了这件的事,面面相觑了一会,其中一个副将斟酌着开口道:“现在咱们的形式虽然不容乐观,可是却也算是熟悉了的东西,大家彼此之间也都有了默契,张振业那边虽说是猜中了之前的事情,却不一定知道后面的事情,这若是要因为一个梦而更改,未免有些……”那人顿了顿,看着顾念的神情,犹豫着吐字道:“荒唐。” 这个副将说完话后,屋子里有那么一瞬的沉默,随后便有其他人接了话道:“我倒是觉得不妨一试,反正现在已经到了这样的情况,再差也不会差到什么地方了,若是当真因为更改了计划二取得胜利,岂不是更好吗?”
第293页 一时间屋子里的人各执一词,竟是让顾念没了主意,索性转而去问那个和自己一起从山寨出来的赵副将:“您怎么看?” 赵副将性格沉稳,考虑事情也周全些,此刻道:“现在的情势如此,若是固守成规,坚持用原来的计划,我猜情况恐怕不会比现在好上多少。”顾念听这话音道:“那您是贊同更改计划?” 赵副将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一双歷经事情的眼睛看着顾念,道:“司令,说实话,何老闆这个人是您喜欢的,但我们,”赵副将轻声笑了一下:“算不得信他。” 赵副将说这句话的时候,并不带什么个人情绪,算是比较客观的:“纵观之前几年,我们并不是没有跟张振业发生过交手,但是却从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挫败。”赵副将隔了一段时间人顾念想想:“而这些,都是从这位何老闆在开始的。” 这话背后的意思已经是十分明显了,顾念轻轻的吞咽了一口唾沫,开口道:“何平戈不是这样的人,我信他。” 赵副将点了点头,不过却没有这么轻易的就顺着顾念的话说下去,只是安静的道:“我们也不愿怀疑您的人,但俗话说得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 顾念皱了皱眉,她只是不喜欢咬文嚼字,并不是真正的傻自然是听得懂对方话中的欲言又止,不愿意绕圈子直接道:“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 赵副将也不是那种扭捏的人自然顾念都这样说了,他就只有道:“更改计划是可以的,但是这话不能跟那位何老闆说。” 这话说的倒也算得上是简洁明了了,顾念眼睛微眯:“你是说,我们更改计划,但是让何平戈以为,我们还是按照以前的计划进行的?” 下头的人似乎也很贊同赵副将的这个法子,这样既不会伤了司令的面子也可以避免真的有个什么万一,有人贊道:“司令英明。” 这句贊,显然就是确定这段话了。 顾念心中知道,若是站在旁人的角度来看,这些人的话,大多都是对的,可是一旦带上了自己的感情滤镜,顾念便不由自主的有了些犹豫:“我并不想骗他。” 这句话一出口,顾念先是楞了一下,她忽然想起以前张振业想要从自己的手里拿走兵权的时候,其中的一个原因,就是因为女子容易感情用事,会因小失大。 顾念当时还一点不虚的把这句话给顶了回去,却没想到现在这句话恐怕是要应验了。 但是这却并不是女子的问题,事实上,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真心实意对待过的人,谁又能丝毫的不被所扰呢。 看着顾念的样子实在是犹豫的厉害,赵副将便道:“若是这件事与他无关的话,那么无论他知道的是什么,其实都不会影响到他,不是吗?” 话都说到这里了,顾念犹豫了一会儿后,点了点头道:“那就这么办吧。” 何平戈这一路上累狠了,原本是打算等着顾念回来再跟她说说这些事的,可是却没想到还没等到顾念回来,自己就先睡着了,这会儿是被号角声惊醒的。 何平戈有点迷茫的出门去查看,刚好看到有警卫就站在自己的面前,便问道:“请问小哥,这是什么声音?” 那个警卫员侧着头听了听,然后微微的嘆了口气道:“是集结号角的声音,估计是又要打仗了。” 何平戈听了这话不由的有点惊讶了起来,他先是侧头看了一眼天色:“这不是才刚睡下吗?” 警卫员看了他一眼,似乎是笑了一下,说不上是善意的,还是嘲讽:“嗨,这种时候谁管你睡了多久啊。” 何平戈的面色微微有点变了,追问道:“顾司令也要跟着去吗?” 警卫员似乎是有点奇怪与何平戈这话:“那是当然了,司令不去大家哪里会安心啊。” 警卫员这话刚说完,就看着何平戈转身往人多的方向走去了,警卫员有点着急,伸手将何平戈一拽,问道:“哎!你去哪里啊?” 何平戈的眉头皱着,现出一点担忧来:“我去帮忙。” 那警卫员上下打量了一下何平戈,何平戈这会儿洗漱完了,又换了一身干干净净的衣服,看起来和他们简直是格格不入,便不由的笑了:“你就别捣乱了,司令说了,叫我好好保护你。” 何平戈知道顾念的意思是为了自己好,可是他却不可能知道顾念在前面拼命的时候,他却在后面睡得安稳,便道:“没事,是我自己要出去的,出了什么事情,都由我自己担着。” ☆、第一百七十一章 我不放心你 警卫员的面色稍微有点犹豫,毕竟他当时接到的命令是保护何平戈,可是现在何平戈自己要出去…… 说实话,警卫员是不大喜欢何平戈的,不但是警卫员不喜欢,他估计全军上下,喜欢何平戈的也少。 他们都没明白,那战神似得顾司令,怎么就能看上一个咿呀呀唱戏的人呢? 实话说,全军上下,又有一种自己的金凤凰,落在了一颗歪脖子树上的感觉。 何平戈不傻,他也看得出警卫员拦着他倒不是关心他,只不过是怕自己死了,他不好交差而已,便一个抱拳深深鞠躬道:“有劳小哥带我去队伍那边。”
第294页 警卫员不敢接受何平戈的礼,毕竟他虽然不喜欢何平戈,可目前为止,顾念也的的确确只对这个人表现出了这样的用心,若是没有意外的话,估计以后顾司令的枕边人,就是何平戈了。 顾念是他们的主帅,那么以后何平戈也就算得上是“主父”了,这条大腿可是要抱紧的。 这若是现在警卫员接受了何平戈的礼,那岂不是对顾念不尊敬了吗,这要是万一被穿了小鞋,可不是好受的,警卫员心中想着这一层,侧身避过了何平戈的这个深躬,有点无奈的道:“哎,怕了你了。” 这句话说完,警卫员便提前走了,何平戈一看有戏,便也急忙的跟了过去。 警卫员也算是有点脑子,没有直接给何平戈领到战场上前,而是给他带到了堆积兵器的地方,守着兵器的人看到有人蓝,本来是要拦着点,可是那警卫员把手里的一个东西亮了一下,那几个人便退了几步,不再管了。 警卫员带了探究的眼神打量了一下何平戈,似乎在猜测他是几分真心实意,最后对着何平戈道:“这里的武器。你可以自己选。” 其实这个警卫员现在算是两难,他知道顾念的命令是什么,可是何平戈的样子,看起来简直就是他如果不带何平戈去,何平戈就要自己摸着去似得,他可不敢冒着这个风险啊,所以干脆把何平戈带过来看看,让他知难而退就好了。 何平戈和顾念的事情,大家多少也都知道一些,何老闆?这些再这些大头兵的眼里根本都算不上是什么,还是要能打的,才是好手。 警卫员以前也看过戏,都是些个咿咿呀呀的东西,先入为主的觉的何平戈肯定是对这些一样不通的。 可惜他不知的是,他眼前这个被他以为是一窍不通的人,可是他们眼里神一样的司令,顾念手把手的教的。 都说是名师出高徒,何平戈又是个肯吃苦的,他再差,能够差到什么地方去呢? 何平戈隐隐猜出几分警卫员的意思,倒是也不憷,随随便便的挑了点方便携带的,便道:“好了。” 那警卫员原本是等着何平戈自己泄气,却也没想到这个戏子倒是有点意思,不但没泄气,还真的挑起武器来了。 看着何平戈的样子,警卫员看着已经被何平戈挂在身上的枪,稍微有点不可思议道:“你会用吗?” 何平戈笑了笑,很有一点云淡风轻的意思道:“在这里用太浪费子弹了,到了战场上,我让你看看,我会不会用。” 何平戈说这句话的时候,可谓是气势满满,隐隐的甚至有几分叫人信服的样子,也不知那个警卫员是什么想的,反正等他自己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把何平戈带上了战场了。 还好警卫员那时候还不知道什么叫做美色误人,不然他一定会在心里骂一嘴自己这个二缺,怎么就看人有道理,就给冒冒失失的带上了战场呢,可别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战火连天,还好有战壕抵挡,才算是没有叫何平戈一上战场,就被拖了回来。 何平戈脚步灵活的跟着警卫员避过子弹,逐渐的往火力最勐的地方去,而警卫员也很有点意思,一上战场,整个人气势都不一样了,枪法也是好的可以,基本上一枪一个,也是做得到的。 而何平戈也履行了自己的话,并没有叫那警卫员失望,连续开了几枪,都还是蛮准的,只不过第一次杀人之后扶着树吐了那么一会,却是多多少少的有点损伤神枪手的面子了。 这些事都是平时何平戈不乐意做的,现在却也是顾不得了,世人都能分出亲疏来,何平戈也是这样,现在他放在心尖尖上的是顾念,顾念都有危险了,他还哪里顾得了其他的人。 连着换过了两个弹夹后,何平戈总算是来到了顾念的身后,何平戈之前还能算得上是沉稳,可是这会儿看着顾念正在前面,便是之前的形象尽数丢弃了,急急跑了过去道:“司令。” 顾念见他吓了一跳,吼道:“你来干什么?” 何平戈向她扬了扬手里的枪,理直气壮道:“我不放心您。” 顾念当然看见了他手里的枪,很有一点被他气的牙痒痒的意思,她倒不是担心何平戈消耗那些为数不多的子弹,何平戈是她亲手教出来的,她知道何平戈的能力,只不过她一直觉得这里是个危险的地方,无论是怎么看,都是不适合何平戈的。 顾念一时间气的不行,喝道:“你是不是还嫌弃我这里不够乱?” 枪炮齐鸣,说话只能是靠吼得。 顾念这边吼过了何平戈,又转头对着副官道:“副官!带何老闆回去!” 副官原本就跟着召唤兽似得,啥时候叫啥时候出来,但是这会儿正是赶上敌人火力勐烈的时候,一时间也有些有心无力,只能对着顾念投过去了一个眼神。 何平戈见状知道这是个机会,忙道:“司令,这会儿大家都忙着,您等战斗结束,我随您处置。” 顾念也知道他这话有道理,何平戈的枪法的确很好,在这里也算是个助力。 只不过道理是道理,情感是情感,自打那次何平戈从那边被顾念救出来后,顾念就对何平戈宝贝的不得了,生怕磕着碰着的,这下可好了,人家自己奔着战场来了,这要是出点意外可就不是磕着碰着的事儿了,那直接就是没命了。
第295页 顾念越想,越觉得气的不行,所以现在虽然不吼着叫何平戈回去了,却仍是恶狠狠的补充了一句道:“你等我回去剥了你的皮!” 何平戈知道顾念口硬心软,又为此刻能够留在顾念身边而觉得高兴,所以面对兇巴巴的顾念,倒是也回了一个笑。 顾念有心给他点脸色看看,叫他知道厉害,可是却又有点忍不下心来,所以顾念这边凶完了,却又忍不住叮嘱道:“你就跟在我后面,不要走远!” 何平戈的眉眼展的更开了,十分心甘情愿的就点了点头,何平戈本来就是为了顾念来的,别说是顾念不许他走,就是顾念让他走,他也得悄悄的绕个圈再回来。 也不知是何平戈这个人演多了穆桂英,所以整个人都带了点打胜仗的幸运,这次战役虽然持续了一天多,却倒是打了个胜仗。 这对于这几天连连吃败仗的大家来说,无疑是一针强心剂。 就如同赵副将说的,树挪死,人变活,现在的大家,个顶个的脸上都带了笑,当然,哭的也有,也有的是哭不出来,却也笑不出来的。 仗打到现在,就是拿命拼的,身边朝夕相处的兄弟将命搭在了这里,倒是不会叫大家害怕,而是更加的激起了大家的血性,满脑子都是想着为兄弟报仇什么的。 可是等到现在终于赢了,大家却都有些无措了,短暂的欢笑后,大家就都忍不住安静了下来。 眼见着张振业那边的兵都退了下去,顾念也从那个趴了一天的战壕里站了起来,一边呸呸呸的吐着嘴里的灰土,一边指挥着别人去打扫战场,把对方遗留下来的枪炮,都带回自家来。 小士兵领命而去,一时间,战壕这边竟是只剩下了何平戈和顾念两个人。 顾念坐在战壕上,侧着头拿小手指掏耳朵,里面被溅了不少的灰土进去,之前没时间掏,现在总算是有机会好好整理了。 何平戈也是难得这么累,这会儿坐在顾念的对面,有点失神的看着顾念,也不知是在想什么。其实顾念倒是也可以理解,何平戈第一次上战场,就经歷了这么难的一场战役,从手不沾血,到麻木的开枪打中敌人,这期间的转变不过是短短的一天时间,心中得跨过这些槛难免会不好过的。 何平戈漫无目的扫望着周围,他一时看向战场壕的士兵,一时又看向顾念,时不时又抬头看一眼天。 他的的确确是在为自己杀了人这件事情而略有些不安,但更多的,却是因为在思考怎么跟顾念来说要小心,改计划这件事。 正是在出神的时候,何平戈的目光忽然捕捉到一个小小的点,那个点正在迅速的放大,何平戈的目光,勐的收缩,然后对着顾念扑了上去,同时叫道:“司令!小心!” 顾念猝不及防的被扑倒,还没来得及问发生了什么事呢,就听见身旁不远处传来了一声巨响,而随着这一声,尘土顿时飞扬,还有细小的碎弹片擦着顾念的脸颊飞了过去,给顾念的脸上开了细细的一道小口。 ☆、第一百七十二章 愿你记得我 只可惜这个时候,顾念已经顾不得疼了,她的耳朵被炮声震的有些聋,而何平戈却就趴在她的身上,为她挡住了尽可能多的炮火,自己被压在身下,都会被飞散的流弹给伤到,那么何平戈又会伤到什么样子呢? 有湿润的粘稠感已经流到了手上,顾念从没有觉得自己这么害怕过,她都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到了嗓子眼,耳朵里面因为气波的余震嗡嗡作响,所有的疼痛都被无视了,忍不住在这炮火中高声去叫着:“何平戈?何平戈?” 还好这次的攻击似乎只是对方最后的泄气一击,虽然有点突然,却是没有什么后劲儿的,不过是一颗炮弹,就没了后续。 顾念的耳朵嗡鸣什么也听不清,她想把何平戈推下来,可是又怕何平戈的身上有伤,自己这样看不见的时候会在不经意的弄死何平戈,所以也就不敢动作,只是轻轻的扶着何平戈的肩叫着他的名字。 可是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震晕了过去还是怎么回事,何平戈竟是丝毫没有知觉的样子。 一向流血不流泪的顾念被吓的眼角发了酸,也算是熟悉了的血腥味浓郁的吓人,混着何平戈身上自带的那点子淡香,竟是叫顾念又是心慌,又是手抖。 好在这个时候原本在之前的战场上清理东西将士们也都急急忙忙的回来了,喊着顾念的名字唿唤她。 顾念闻声,急忙出声回应,被众人扶起来的时候,却是连自己的伤也顾不上看,只是盯着被几个人扶着的何平戈,急急道:“叫军医过来!” 何平戈现在的模样可谓是悽惨了,后背上血肉模煳了一片,扎着不少的零碎弹片,还被飞溅的尘土覆盖了一层,看起来更加叫人忧心。 何平戈是在手术台上被痛醒的,他背上的污秽东西进的太多,直接上药是不可能的,只能拿淡盐水沖洗,可是此时的军中医药不足,竟是找不出什么麻醉的药来,医生和护士只能把生理盐水直接往何平戈的背上去倒了沖洗。 原本伤口小的话,还能仔细点用纱布沾着去擦拭,可是现在除了弹片和尘土,还在大面积的失血,所以就必须得速战速决。 原本大家都还在想,这次何平戈晕过去也不算是坏事,至少能把这要命的疼痛,稍微避过一点去。
第296页 只可惜他们还是估计错误了这么大面积的伤,所带来的疼痛,到底有多深。 才一醒来,何平戈就忍不住的从口齿之间蹦出了半声哀叫,随后便是不由自主的挣扎了起来,好在军营中别的不多,有把子力气的小兵还是不少的,正在处理伤口的医生,忙叫了两个人进来,将何平戈的手脚按住了,防止在何平戈挣扎的时候,让那些碎片顺着血液流的更深。 却说何平戈这一声出口,原本等在门外的顾念顿时心疼的想要跟着小兵往里面沖,可是却被副官拦住了,怕的是顾念若是进去了看到这副样子,脸色一沉,反而会影响军医的发挥。 顾念虽然心急,却也知道小副官说的有道理,只好咬着牙在门外站在,司令的面子也顾不上了,听墙角似得扒着门框把耳朵贴上去,虽然明知道要是听得见何平戈的声音自己得心疼的要死,可是又怕听不见何平戈的声音,才是一切都完了。 疼痛过早的让何平戈变的清醒,不知是不是疼痛让感官都变的敏感多了的原因,何平戈竟是能在那剧烈疼痛的间隙,还能听见门外隐隐传来的顾念的声音。 几乎是下意识的,何平戈就将自己的嘴唇咬住,那些忍耐不住要破口而出的惨叫呻吟,就这么样的,被何平戈咬碎,咽进了肚子里。 倒不是非要撑出个什么形象来,只是何平戈是完全的不想要顾念担心。 手术开头是真的痛的厉害,何平戈几乎要把牙齿咬碎,他几乎是能够咽下一口口的血水,那些疼痛如同跗骨之蛆一样,丢不脱甩不掉,就硬生生的贴在何平戈的身上。 何平戈无比的痛恨这种疼痛,却也无比的庆幸,自己刚才在顾念身边,也一点都不后悔自己的动作,这样的伤是在自己的身上,而非顾念对于他来说,潜意识里几乎是万幸,否则自己这会怕是要痛苦千万遍。 这一次自己这边的确是做了叫顾念烦恼忧虑的事情,可是现在,大抵也可以算是稍微的补偿了一点吧,何平戈别的倒是没有多想,只是琢磨着,若是顾念能够因为这件事,别那么生气就好了。 他喜欢顾念,情给她了,命也能为她丢了,他倒是不怕死,为顾念死了倒是很值得,他只是怕自己死了,顾念却还是会因为这件事而生气。 骤然间,何平戈混混沌沌的脑子里,突然的闪过了一丝念头,自己似乎已经很久都不觉得痛了,甚至还隐隐的带了想一睡不醒的睏倦,这是否意味着,自己今次就会死在这里了呢? 这个念头激的何平戈顿时打了个冷战,原本还算安静,现在却是再也静不下来了,努力的仰头叫来了护士,喊着让护士把顾念叫进来。 护士还在犹豫着呢,门外的顾念听着声儿已经不管不顾的冲进来了,她也顾不得何平戈满手的血污,径直就在何平戈的面前蹲下来了,正好对上何平戈的眼睛:“我在这儿呢,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一句话才出口,顾念是狠狠的咬了咬嘴唇,这算是说的什么话,什么叫不舒服吗,何平戈这个样子,哪怕是个傻子,也能够看得出来,他现在肯定是舒服不了的。 何平戈笑了笑,倒是没在这句话上说什么,只有些艰难的想要伸手去握住顾念的手,只不过这手才伸到一半,便就停止了。 他之前背上受的那些伤,血没有止住的时候,流的胳膊连手都是,血淋漓的一片,看着极为吓人。 看着何平戈伸手的时候,顾念有那么一瞬间是没有反应过来的,可是何平戈缩手的时候,她却反应过来了,赶在何平戈缩手之前把那只因为失血而有些微凉的手握在手心,略用了一点力抓握,表示自己在这里。 顾念的温度在这个时候几乎是显得有点灼热的过分,叫人无比贪恋了,何平戈轻轻回回握了一下顾念,低声道:“司令,请记得一定要更改作战计划,万万不能按照以前的来……” 这话说的顾念一愣,她突然有点搞不懂,何平戈怎么在这个时候还在说这些,按照何平戈的说法,他当时只不过是做了一个梦而已,不过是一个梦,怎么会让何平戈这么心心念念的记着呢,这其中,莫非还是有其他的什么隐情吗? 顾念这一愣,便是愣的何平戈心中狂跳,他现在的眩晕感越来越重了,总觉得仿佛是下一刻,大概就要昏睡不醒了似得,何平戈从没有受过这样的伤,但他却也听过不少的故事。 因为飢饿而死的人,最后往往是肚子饱涨的如圆球一般,而因为寒冷而死的人,死前大多会觉得温暖灼热到不得不脱掉衣服,而现在的何平戈,也仿佛是隔了一层窗户纸一样感受着自己身上的疼痛,疼是疼的,却仿佛不是疼在自己的身上似得。 除此之外,何平戈还能够感觉的到身上暖洋洋的,如同浸泡在热水中一般,此般重重,都似乎是在对着何平戈诉说着,他的性命,该在这里画上一个终结号了。 若是这次依然不能让顾念对这件事重视起来,那么自己死后,顾念所经歷的,必然要比现在还要难捱。 何平戈紧紧的闭了闭眼睛,他微微的放开了顾念的手,他甚至能够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着抖:“司令,军中情报是我泄露出去的,您的计划对方已经知晓,若是按照原本计划,必败无疑……” 何平戈的声音不大,却如同一颗炮弹在顾念的耳边炸开,她有那么几个瞬间,什么也听不见了,耳鸣的厉害。她仿佛是又站在了那个荒无人烟的战场上。
第297页 顾念缓缓的从何平戈的手中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扶着病床站起身来,冷冷的低着头去看何平戈,她的声音干巴巴的,仿佛是照本宣读,又仿佛是强迫着自己剔除了一切的情绪:“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何平戈怅然若失的收紧了手,却什么也没有抓住,顾念的温度还残存在掌心,可是顾念整个人,却如同被雪山的雪覆盖了一层似得,冷漠的仿佛从不与何平戈相识。 这是何平戈早有预料的,可是当顾念当真用这种眼神去看着他的时候,他仍然是不可避免的垂眸避过了顾念的视线,他在试图为自己找一个合适的理由。 一个让他自己信服,也让顾念信服的,他会背叛顾念的理由。 脑子里思来想去,却无半点踪迹,林林总总,皆是旧时乐事,笑语闲嘆。 并肩看花盛又看花谢,石桌前淡酒浓情相视一笑,唱戏人台上入戏,看戏人台下拍红了巴掌。 谁能料想,如今。 何平戈开口,他在这种生与死的边界,在这个无法不诛心的时候,居然找到了一种意外的平静。 他其实有一点自私的心,他希望自己即便是死,也能在顾念的心理留下一个还算不错的形象,这样的话,说不定偶尔夜深月朗星稀的时候,顾念说不定还是可以记起自己这个人的。 ☆、第一百七十三章 落日 可是现在何平戈却在把自己从这条路上拉开了,他亲手撕碎了一切的美好,将那些真情实意,都变作了诡计和欺骗,但唯有这样,才能叫顾念真真切切的注意这件事,也能确确实实的,不叫其他人,因为这件事而被卷进来。 至于自己,何平戈也是考虑过的,只是现在,倒是也不重要了。 何平戈有些艰难的抬起头,去寻找顾念的眼睛,他的语气平静的过分,几乎已经是带了一点不抱希望的认命:“张振业答应我,会让戏剧发扬光大。” 顾念垂着头,定定的看着何平戈的眼睛,何平戈的眼睛似乎是有些散了神,似乎是太过于疼痛的关系,根本无法聚焦,顾念也不知道他看不看得清自己的神色。 她就这样的抿着唇,用一种面无表情的样子看着何平戈,眼神里面的冰碴子若是能够具象化,怕是能掩盖了何平戈让他了结此生,这些何平戈是知道的,他不肯去看顾念的眼底的失望,那些目光就像是刀割一样落在身上,也分不清是心里疼还是身上疼。 何平戈的一颗心似乎是漂浮着半空之中,被一根细细的蛛丝吊着,他其实有那么一点期望顾念不要信自己,可他又希望顾念信了,这件事便从自己的死,算作终结了。 可是顾念现在的不回答,却是把何平戈掉在了半空之中,求生不得,求死不得。 莫名的,何平戈竟是想起来牡丹亭中的一句台词,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然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若非如此,皆非情之所至。 这话应在这里,竟是有那么一星半点的应景。 最终,顾念还是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转身走出了房间,只是那重重砸上的门,却是宣誓了顾念内心的不平静。 副官一直在门外等着,这会儿看着顾念满手是血的走出来,顿时一惊,急急的前进了几步,叫道:“司令!?” 顾念冷冷的抬眼打量了他一下,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满手的血,这都是何平戈身上的,他之前握着自己的手说话,也就沾染上了,随手抹了抹道:“他治他的,该用什么用什么,别吵我。” 不过是仅仅的进到了屋子里看了一眼,可是现在顾念的样子,却和进去之前,差的极大。 副官略微的愣了几秒,却也反应过来此时的何平戈应该是没事的,不然顾念不可能是这么淡定的,至于其他的,就不是目前的副官可以管的了,忙不迭的点头目送了顾念的离开,就紧接着去定手术室那边的事情了。 顾念强撑着避过了所有人的视线,才松了一口气,几乎觉得自己的脚步是虚浮的,每一步都软绵绵的踩在虚无的地方,若不是还有一股气支撑着,顾念甚至以为自己出门就能直接栽倒。 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的,顾念默默的在床边坐下,过去种种一一浮现眼前,何平戈的嬉笑怒骂曾经都是无比的牵动着顾念的心,可现在回想起来,却是万般滋味,无是一甜。 仿佛是一场梦,顾念在梦里面度过了最好的一段日子,有人陪着她,有人关心她,有人喜她所喜,忧她所忧,有个傻子宁愿吃了伤身子的药,也要陪着她一夜好眠,也是这个傻子,会带着一身的伤,领着她穿越半个城镇,去尝一口好吃的云吞。 热烫的云吞,合着酱油椒一起入肚,那点子热,几乎温暖了顾念整个冬天。 可是现在恍然梦醒,一切便又回归了原点,甚至还有所不如。 人若是从未得到过温暖,自然也就不会怕什么,可若是得到了再失去,那么甚至会让宁愿从未得到过。 人本性怯懦,正是如此。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当顾念醒过神来的时候,窗外的天色已经趋向黑暗了。 顾念透过窗外,恰好可以看见太阳一点点的没入了地面。 原本是暖黄色的光,慢慢的彻底陷入了黑暗,莫名的,顾念的心脏被什么轻轻的捏了一下。
第298页 顾念忽然回想起,以前在山上的时候,每每到了黄昏太阳该下山的时候,大家就都会被赶回家里,不许去看太阳。 小时候的顾念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以为是有什么鬼怪之说,又不敢多问,每次被叫回了家里,都是胆战心惊的守着自己的小兵器架,预备着若是有什么妖魔鬼怪的来,自己也好保护一下自己那个读书读的很好,打架却不怎么行的娘亲。 这件事一直持续到某一日,顾念看到了闲坐在窗前静静的盯着落日的父亲,才解了惑。 小姑娘当时都快被父亲吓蒙了,扑上去捂着父亲的眼睛,不叫她老爹看,可怜她爹被捂了一个迷迷煳煳,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废了好大的力气才给小姑娘扒拉了下来,莫名其妙了好一会儿,才知道顾念是怕自己被妖魔鬼怪抓了去。 又是无奈又是好笑的,顾父这会儿才跟顾念讲了为什么不能看落日的真正原因。 人生而软弱,所以才需要有亲朋好友作伴。 而这些所有的一切,都是建立在,彼此可以看到的情况下,可是当阳光落下,一切陷入黑暗的时候,视线里的一切,都会变的模煳,人的心理防线,也是会在这个时候最为容易崩塌。 在这样的情况下,若是专心致志的看着光的消失,那么对人的心情会影响很大。 很容易会产生一点孤身一人的念头。 顾念曾经对这件事情不大相信,可现在,她却不得不承认,老人的话,的确是有一些道理的。 顾念面对着窗子,缓缓的伸出手去,阳光透过骨血泛出一点奇妙的微红,就像是一个人身上所有的温暖,可是这份温暖,却在阳光消失的时候,也一併消失了。 门外有短促的脚步声传过来,顾念收拾好了情绪望向门外,刚好看到了小副官急匆匆的冲进来,口中叫着:“司令。” 顾念的心里狂跳了一下,她不敢猜测自己到底期待着的答案是什么。 若是其他人的话,她只怕是恨不得那人死了就算了,哪怕是活着,她也有各种手法叫那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可现在自己面前的是何平戈,顾念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万般情绪一闪而过,顾念抬起头的时候,面色仍是算得上平静:“他怎么样了?” 副官此时已经从那医生的口中得到了一点事情的真相,可是他如今却也不敢多说多做什么,便只是照实回復道:“回司令,炸弹的碎片都已经取出了,有的离心脏有些近,加上这里的操作环境不算特别好,所以稍微有些感染的迹象,之后如何,还得看看才知。” 顾念安静的听完了这些话后,心里跳了跳,好像有什么东西死踩在上面这会又稍稍抬了个脚,得以片刻的喘息便点了点头道:“下去吧。” 副官踌躇着没走,显然是还有什么话是想要说的,只是顾忌着顾念现在的情绪,却也没有开口,顾念侧目斜睨了他一眼:“你还有什么事吗?” 一滴冷汗砸在地板上,分明是无声无息,副官却也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道:“属下冒昧,想问一下司令……” 话没说完,就已经被顾念打断了:“你是不是想问我打算如何处理何平戈?” 顾念素来通透,只不过是她想不想的问题罢了,她略带了一点疲倦的开口:“我自有决断,但是这事,你守好了,也去屋子里的人哪里叮嘱一遍,我不希望听到这件事传出去。” 顾念的话说到最后,副官就已经忍不住要立正打报告了,连连点头道:“是司令。” 这么一句话问完了,副官瞧着顾念似乎也没什么精神搭理自己,便自己悄悄的退下去了。 不得不说,顾念在知道何平戈还活着的时候,实打实的松了一口气,可这口气松下去,紧接着而来的,却是无措。 事到如此,该如何处理呢? 顾念是在夜深人静之后,才来到了病房,来到了何平戈的窗前的。 何平戈的背上都是伤,甚至有的穿透的他的身体,所以他甚至连趴着也会压迫到伤口,只能用一个别扭的姿势斜斜的躺着。 正如副官所说的,何平戈的伤有些感染了,整个人都发着烧,脑袋上搭着个冷帕子,脸仍是烧的通红。 何平戈素来是个温和隐忍的样子,若非真的痛极了,连个声都不肯出,可是现在,他虽然是昏迷着,却仍是被疼痛折磨的不由的捉紧了床单。 顾念随手扯了一把椅子在何平戈的面前坐下来,她知道何平戈没醒,可是她现在满肚子的话,若是不说出来的话,她觉得自己包不准能干出什么事情来,别人没的说,她也就只能和何平戈说了。 何平戈对于顾念来说,一直是一个可以让她放松的地方,这还是第一次顾念早上坐在何平戈的面前,却也说不出话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顾念才听到了自己的声音,整个下午都没有喝过水,顾念的声音透着沙哑:“何平戈,我自认对你不差,你为何要害我?” 直梆梆的一句话丢出来,顾念没有得到回应,索性的是,她本也没有打算得到回应,她只是内心憋得慌,第一句话说完之后,其他的说出来也就容易的多了:“你想要的东西,哪一桩那一件是我没有给你的,你就非要急成这样样子吗?”
第299页 ☆、第一百七十四章 玲珑骰子 顾念的手忍不住的握紧,手背上的血管明显,显示着顾念如今到底是怎么样的在克制自己的情绪,来不及修剪整齐的指甲深深的刺入了掌心,几乎要刺破掌面,带出鲜血来。 顾念忙了许久,已经很久没有这样长久的,安静的看过何平戈的了,说来也是够好笑的,她最开始明明就是被这张脸吸引的啊,可是到后来,怎么就用了心了呢?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可是情之一字,到底是好是坏呢? 顾念眯着眼,用视线去勾勒何平戈的轮廓。 何平戈还是一样的好看,如画如诗的眉眼,清雅如竹的气质,甚至发烧都烧的好看,皮肤上的粉红,更衬得何平戈唇红齿白的样子。 也就是这副相貌,出自这张口的一言一语,不知撩动了顾念那颗心多少次。 喜欢是真喜欢啊,喜欢的恨不能把自己有的那些好东西,都给了他,可是喜欢的过了头,突然来的这一刀,才是更加的叫人难受。 顾念不是没被人扎过刀,但是从来没有这么疼过,疼到……几乎叫顾念恼羞成怒的起了杀心。 床头柜上摆着药瓶纱布,还有一把手术刀,寒光赫赫,看起来就是锋利无比。 顾念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蛊惑,竟是慢慢的伸手过去,将那把手术刀拿了起来。 手术刀沉甸甸的坠手,几乎有千斤一样,顾念站起身来,拿手术刀的刀背轻轻的拂过那双自己爱极了的眉眼,然后是一路往下,最后落在了修长的脖颈上。 哪里是微热着的,薄薄的皮肤下,有血液在流淌,这里是十分致命的,却也是十分脆弱的,它甚至不需要怎么用力,只需要顾念把手中的这把手术刀翻转过来,将刀尖对着何平戈的脖子,轻轻松松的,如同切豆腐一样的捅下去,何平戈大概就不会醒过来。 而顾念,也就不必面对自己的爱人背叛了自己的场面,她甚至可以安慰自己,从来没有过这件事,她只是一时听错了,她和他的记忆,只需要停留在,他们站在戏台上,并着了戏服,她扮作霸王,唤一句妃子,他扮作虞姬,应一声大王便好了。 顾念不是没有杀过人,可是除了最开始,她已经很久没有了这种,下不去手的感觉,却又和一开始不一样,不是那种纯粹的对生命心软怜惜,而是对眼前的人捨不得。 这种天人交战的时候,张振业的声音又在耳边挥之不去,女子误事,女子不堪,那轻飘飘的话,压了顾念几年,她怎么能叫这句话成真呢? 顾念缓缓的将手中的手术刀举了起来,就那样定在了半空中,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在床边磨蹭的关系,还是真的是掌管着红线的月老有灵,见不得这样的挚爱相残,顾念一直以来挂在腰间的那枚玲珑骰子竟是毫无预兆突然的断了红线,伴随着清脆的一声,落在了地上,咕噜噜的滚进了床底。 顾念的手顿了顿,刚刚的动响足以让她缓过神,她眯着眼睛盯了一会儿何平戈,眼中的杀意慢慢淡去,忽然嘆了一口气道:“你到底要我拿你怎么办?” 随手将那把已经握的温热的手术刀丢进了床头柜的药盘里,顾念蹲下身子去把跑进床底的玲珑骰子给抓了出来,捏在指尖看了一会儿,骰子因为是被顾念一直带在身边,带了一点她自己的温度,这会儿拿在指尖,竟是如同握着另一个人的温度一样。 莫名的,顾念就这么的想到了何平戈那时候磨破的双手。 玲珑骰子被端端正正的放在了桌子上,连同那截断掉了的红线一起,顾念轻声道:“罢了,一物抵一命,暂且等你醒来再说吧。” 这话说过后,顾念便转身离开了。 打仗的时候,顾念的的确确的换了战术,不再按照以前的来,何平戈已经说了这样的话,那就由不得她不信了。 改变了战术后,顾念倒是反败为胜的打了几场胜仗,可是之前输的实在是太多,这么区区的几场,离反败为胜还是有点远。 那张振业那边也不傻,连着几场的败仗打下来,一面也换了战术,一面又加大了弹药供给,这也就压的顾念这边有点抬不起头来,不得不选择战略性的后退。 这对顾念来说,可谓是比吞了虫子还噁心,可是却也没办法,手上的弹药可谓是弹尽粮绝,但是支援却还迟迟不到。 顾念端坐在指挥部,定定的盯着电话机,等着弹药到来的消息,一边问道:“还有多远?” 赶来旁边的副官满身都是战火扬起的尘土却来不及掸一下却面色凝重道:“还有五里。” 顾念问的是张振业距离自己的距离,最近的战况不算理想,顾念被压的一直后退,憋了一肚子火。 顾念重重的闭了一下眼睛,她本想拼一下,看看能不能等到弹药来,可现在看来,怕是赌不成了,她按了桌子起身低声道:“叫大家收拾东西,先退二十里。” 副官心里也是有些气,却不敢在顾念心情不好的时候撩火,应了句是后,便转去传达命令了,在战场上每一分每一秒都不知道是多少条人命,而顾念的命令早传达一刻就能救多少兄弟的命。 外面是一阵兵荒马乱,她的指令一声声的迴荡在各个战壕之间,而顾念则是趁着这个时候时候,去到了何平戈的房间。
第300页 现在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不少天,可是何平戈却是一直没有醒过来,身上的伤势反反覆覆,经常是一根线吊着,在生死的边缘游荡着。 顾念曾经就这件事问过军医,军医开头是说因为缺医少药,所以病情反覆,可是到后来,军医就不说话了,问的急了,也就只有一句,心病难医而已。 一句话,让顾念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绳索一样,她开始认定何平戈做这件事情,一定是有原因的,有不得已的苦衷,她想等着他醒过来,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把这些话说清楚。 可何平戈却一直不醒。 顾念每天都会到他的房间里来坐一会儿,而现在过来,则是打算帮他收拾一下东西,叫先走的人带上何平戈一起走。 何平戈带来的东西不多,小小的一个包裹就没了其他的,顾念从衣柜里翻出来那个包袱,才一拎起来,便看见没系好的包袱口,有一份信露出了半个角儿。 顾念的第一反应是要把这封信推回去,可是想了想后,她最终还是将这封信抽了出来、 信封上没什么大的标记,好看的毛笔字在信封上写了敬启者三个大字,可却没有写这封信,是写给谁的,顾念便也不再客气,直接将这信纸拿了出来。 何平戈的字顾念一看就知,何平戈的朋友顾念也认得大半,可是这封信,虽然是何平戈的字迹,却不是写给任何一个顾念知道的人的,或者说这其实写给任何一个,会看的到这封信的人的。 这封信细细的读下来,与其说是信,倒是不如说是遗书更为妥当一点,何平戈在信里交代了自己的身份,又嘱託了发现自己的人,可以带着自己的信去找顾念,别的也没有什么话好说,只求顾念换了战术,只要完成这件事,自己包袱里身上的各种财物,除却一枚金镶玉要给顾念外,其他东西,都可以送给送信人。 顾念的视线在信纸上盯了好久,最后又落回到了何平戈的脸上。 她不曾想到,何平戈这次来,是已经抱了必死的决心的,怪不得他不愿意醒过来。 可是这样的话,顾念就更有些懵了,她越来越想不懂何平戈这样的折腾到底是为了什么,他若是为了戏曲发展,又何苦来这一趟呢?还这般的尽心尽力。 顾念最后将那封信读过了一次后,将信纸重新塞进了包裹里,然后对着何平戈轻声问道:“何平戈,你到底是想干什么?” 只可惜何平戈现在紧闭着眼睛躺在床上,一个字也没有办法回应顾念了,顾念上前一步,低头将唇凑在了何平戈的耳朵边,一字一句的想要何平戈听清楚自己的每一句话:“何平戈,你听着,我不管你为什么做出这件事情来,但你别在这里给我装死,我现在忙着呢,没时间管你,但你不许死,你但凡是死了,你眉县亲朋好友,但凡是沾个边的人,我都是要叫他们给你陪葬的。” 几不可见的,何平戈的睫毛微微颤抖了一下,仿佛是在努力的挣扎着什么,可是很快的,却又陷入了平静中,而顾念说完这句话后,便出门将包裹放在了床头,转身叫人带着何平戈一起走了。 都说车到山前必有路,顾念连着退了二十里,总算是和带着弹药前来支援的人接上了头,一通炮火勐的砸过去,把那群追的开心的大头兵,砸了个昏头转向。 顾念趁这个时候,又缴获了不少的武器,总算是暂时的解了燃眉之急,也暂时算是吐了一口浊气出来。 只可惜这到底不是长久之计,顾念手底下的实力不如最开始的时候,而张振业虽然也是伤筋动骨,可是比起顾念这边来,却还是要好上许多。 非要硬对硬的拼倒不是不可能,只是这胜负,却是输的机率比较大些,这样一想顾念索性继续往后退,一边退,一边将沿途自己县里士兵耕种存下来的那些粮食一併带着进了眉县。 ☆、第一百七十五章 罚 眉县在这附近的几个城镇中算是大的了,做个暂时的居住点是不错的,而且眉县的粮食存量是最多的,加上他们带过来的这些,只要将城门一闭。可以说是易守难攻,而最重要的是,眉县的医药,也都是比他们之前那边要好的多。 自打进了眉县,大傢伙儿就从顾念到小兵都松了一口气,顾念回了自己的家,城里医生尽数带去了军营,就剩下一个是顾念特意吩咐留下了来的,也不多话直接就叫副官去给周大夫拎进家里来了。 却说这人大抵也都是有那个叫什么,习惯性的吧,周大夫之前见天的叫人拎习惯了,这么段时间没人拎他,竟然还有一些不适应,这次来倒是也没有以前那么害怕了,竟是面带微笑的跟顾念打了个招唿道:“司令好久不见啊。” 不同于周大夫现在的习以为常,顾念现在的心情可以说是不好的过分了,只是又不好吓着周大夫,只好纠结着一张脸道:“别废话了,过来看看人怎么样了。” 周大夫听了这话,把帘儿一打开,就看见了趴在床上的何平戈,背上是血迹,人也是一副气若游丝的样子,周大夫几乎有点恍惚的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冬天,何平戈第一次受鞭伤的时候。 周大夫有些不自觉的回头看了顾念一眼,心说现在的年轻人,谈个恋爱都这么危险了吗,这才哆嗦了一下钻进帘子里,将何平戈的衣服掀开来看。
第301页 何平戈的衣服已经穿不住了,伤口太厉害,却又怕完全没有遮掩更容易感染,现在只是将薄睡衣盖在上面,所以周大夫掀开倒是也容易。 周大夫之前还算得上是略轻松的表情,可是这才刚一看到伤,就不由的神色凝重了起来,向外伸手道:“拿我的医药箱来。” 屋子里只有顾念和周大夫是清醒的,也就只有她能够递一下东西了,顾念犹豫了一瞬后,便取了医药箱递过去。 要说周大夫这个胆子,还真不是骤然就大了,主要是何平戈这伤的的确确是吓到了周大夫,周大夫一辈子老老实实的行医,最重的伤也不过是打猎叫熊瞎子挠一巴掌,可是却远比不上现在的触目惊心。 周大夫也顾不上说话和客气了,接过了从顾念手上递来的医药箱,便打开细緻的开始处理何平戈的伤。 顾念安静的在外面等着,倒是没有很着急可却也感觉时间流逝的慢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周大夫才擦着汗从帘子里走了出来。 顾念有点着急的往前一步,一手抓住了周大夫的胳膊,顾不得他满手的污血和药没有清理问道:“他到底怎么样了?” 周大夫这会子还没有缓过劲来,倒是不被顾念吓到,洗了洗手,嘆气道:“这……伤的过重,又没有得到及时的治疗,这只怕……” 一句话把顾念的心都提了起来:“只怕什么?”她攥着的手捏的更紧,几乎是掐着自己的掌心才不让情绪失去控制 周大夫并不直接说什么,而是把自己刚刚盛东西的小铁盘子拿出来,上面盛了小小一堆割下来的坏肉,指着道:“司令你来看,他身上的肉,外面的基本上已经死了,这些肉若是早早的去除了,人好的还快些,可是现在……” 周大夫顿了一顿,看着顾念的脸色有些白,他却没有半点反应过来,只是老老实实有些遗憾道:“只怕留疤是在所难免到了。” 这句话可以说是地狱道天堂的典范了,只不过周大夫倒是没有直接给顾念拽到天堂来,只是把顾念悬在了人间,上下不着的吊着。 顾念一心想要知道能不能保住何平戈的性命,哪里晓得这个周大夫竟然扯到了留疤的问题上,若是之前的顾念可能还会痛心疾首,可是这会儿却是完全顾不上这茬,她没有得到答案,心里一直不安稳,追问道:“你废什么话,我问你人怎么样?” 周大夫犹豫了一会儿,这个问题需要他好好想想,顾司令的性子要是一个不好,说不定自己就要受到迁怒,而且他也不忍心直白的刺激对方,显然是在组织语言:“说句实话司令,何老闆的身子骨算不上是顶好的那种,受了这样的伤,还能撑到现在,不得不说其实都是您那边拿药盯着的结果了。” 当然了,周大夫没说的一点是,这药虽然跟上了,可是显然照顾何平戈的人没有怎么用心,否则何平戈的伤,也不至于发展成这样。 顾念最开始听着周大夫的话,还等着看后面有没有“不过”“但是”“还好”一类的词,可是听到最后,却是见周大夫闭了口,不再言语。 顾念不免有了些坏的猜想,自己手里头的那几个军医是不是瞒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只是为了报復何平戈,不等周大夫说,顾念已经抢先开口了:“胡说,我军营里的医生都说他不会有事的。” 周大夫的面上几乎落上了一点名为瞭然的神色,他好歹也是年纪比较大的,虽然不了解军营对和老闆的看法,但是这人情世故还是只晓得能够推测出一些蹊跷:“司令与我相识至今,难道还信不过我说的话吗?” 这句话问的顾念一愣,顾念完全有理由相信,周大夫会对自己有所保留,但是对于何平戈,他必然不会贸贸然的做出这种判断。 再回忆起当时何平戈在和自己说这些话的时候,医生和护士也在身边,他们也都是亲耳听到了这些话的,这样也就难保他们会不会对何平戈有些意见,不敢对顾念说,便转而落在了何平戈的身上。 顾念的嘴唇越抿越紧,几乎要崩成一道直线,她心里面不知道该作何感受,就好像什么人什么事都在找她不痛快,压制到心中的怒火还是先治人比较重要:“那么按照周大夫来看,您这边,还有什么办法吗?” 周大夫再迟钝也能够看出来顾念现在的心情不好,不过这伤势实在是严重,不说自己和何平戈打交道的感情,就是冲着救死扶伤这个词他也想治好何平戈的,可是说百分百...面上带了一点犹疑:“这……” 顾念现在脑子里面一团乱,也顾不上去观察其他的心思,只是看出来他的为难强调道:“不必姑息代价,我一定要他活着。” 周大夫对这件事情并没有完全的把握,可是眼见着顾念这么急切,又听到了何平戈忍在喉咙里的一丝呻吟最后咬牙一点头道:“小老儿尽力而为吧。” 听到这句话就像是吃了一点定心丸,顾念的眉目略缓和了一点,竟是十分郑重的抱拳对着周大夫道:“有劳了。” 顾念是个什么样的人,眉县的人都知道的清清楚楚,从一开始的让人人自危,再到后来和何平戈在一起后,会时不时的出来散步买东西,她的变化眉县人看在眼里,她对何老闆的情意,大家也都是知道的。
第302页 可是即便如此,周大夫也是没有想到,这个心比天高的顾司令,竟是肯为了何老闆,而对自己行礼。 周大夫避开不敢接受顾念这个礼,却补充道:“司令若是得闲,不妨在何老闆的耳边多说说话,只要何老闆自己的求生信念足够强,那么何老闆活着的希望就会更大。” 周大夫不知道二人之间发生的事情,这话听在顾念的耳朵里面又别是一番酸涩的滋味,目光微微有些闪烁,随后点头道:“好,我记下了。” 这句话说完后,顾念便叫来了副官去送周大夫离开,顺便打发他去药铺把何平戈需要的药都给抓回来。 不多时,副官便带着药回来了,顾念接了药放在桌上,看了看药又看了看副官,这眼里的光波流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副官却是一言不发只任着长官大量,接着听到顾念吩咐道:“去把军营里接触过何老闆的医生都揪出来,拿轻杖一人二十,不必让其他人看见。” 顾念的突然发难是副官没有想到的,这大傢伙刚刚才进了城也没有机会触犯什么军令吧,他略带了一点奇怪问道:“司令,这理由是什么?” 按理说顾念是个赏罚分明的人,平视的性子虽然略有一点暴躁,可以这样毫无理由的责罚,却是没有过的。 顾念见着自己家小副官一脸不明所以的样子,就像是平白给她加了一把火冷笑了一声:“你告诉他们,军令如山,我不管他们心里怎么想的,也不管他们看到了什么,但凡在我的地方,对我阳奉阴违就是不行的,这一次他们随战有功,我不用军法处置他们,这二十下,是叫他们尝尝滋味,想清楚以后遇到事情该怎么办的。” 耳听的顾念这些话,副官的心中一凛然,司令这段日子脾气变好了,手底下有些人就活泛起来,似乎是忘了顾念曾经的铁血手段,不由自主的站的更笔直了一点,应道:“是。” 听到他的答话,这又吸引顾念的注意力,顺便瞟了一眼她自己身边的小副官。 军装穿的整整齐齐的,勾勒出了一把好身材,长的也算是眉清目秀,叫许多年纪大的人,都能生起爱怜之心。 顾念上下的打量过了他后,神情没有一丝变化,还是平淡的出声道:“你去领四十。”轻飘飘的落了这么一句话出来。 ☆、第一百七十六章 你脑子被驴踢了吗 副官看起来愣了那么一两秒,似乎心里在消化自己突然受责罚的事实,可面上却立即又恢復了之前的身前,朗声应道:“是。” 顾念略微眯了眯眼睛,看着副官顺从又忠心的模样似乎想看出一点子委屈的情绪,可是副官依旧是站的笔直没有多余的情绪挂出来,她忍不住问他一句:“不问为什么?” 小副官站的像棵小白杨,目不斜视朗声的回答着顾念的疑问:“司令说的,自然有司令的道理。” 顾念似乎是想笑的,可是嘴角扯了扯,最终还是没笑出来,只是道:“你是我的副官,我的左膀右臂,可以说,在军中的时候,你就是代表了我,我忙于战时。这种事情我看不到。你却不应该看不到,要不然,你认为我要你有什么用?” 小副官的神色随着顾念的话而微微有些变化,然后低下了头道:“属下知错,这罚属下服。” 这才是正经的将人心中可能出现的疑虑芥蒂给打散了,顾念于是就不再说话,只是道:“行了,去吧。” 小副官转身离开,顾念才将药拿给了百岁和长命,自己又回到了何平戈的面前守着。 顾念当时有些激动,加上何平戈自己说的,所以何平戈说什么,顾念也就信了什么,可是过后再一想,却是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可具体是什么地方,却是又有些说不清楚。 顾念隐隐觉得自己不会信错了人,可却又不敢全信,只好寄希望与何平戈醒过来,好亲口和自己说明白。 过了一会儿,长命百岁送了煮好的药过来,顾念端着药细细的吹着,又带了点不经意的问:“婉儿呢?” 长命百岁对望了一会儿后,两个人给对方使眼色,似乎在纠结谁来回答这个问题,最后是长命先出声道:“婉儿小姐不在这里。” 顾念的动作微微顿了一下,她其实猜想大概是婉儿没有何平戈在住不惯这里,所以回了戏班子,便道:“去请过来吧,就说何老闆伤了,请她过来看看。” 百岁是顾念身边的亲近人,自然是能够感受到顾念的低气压,将要说的事情又不是什么好事,难免有些犹豫着道:“司令,我觉得这恐怕是,请不过来了。” 顾念的眉头打起了一个结,脑子里面突然有什么零碎的线索串联起来了一样,出声问道:“怎么回事?” 长命这会摸不清楚顾念的反应只能够轻声道:“上次不知道怎么回事,何老闆和婉儿小姐大吵了一架,吵完之后,何老闆就收拾东西去找您了,而何老闆走后的第二天,婉儿小姐也就走了。” 顾念还记着婉儿眼睛瞎了这件事,好歹也是何平戈的师妹,这师兄还在病床上生死不知,没理由师妹也下落不明略有点担心道:“她走去哪儿了?” 长命眼见着就被顾念戳一下动一下,竹筒倒豆子的要把重点说出来了,微微抿唇这语气更加犹豫:“我们当时害怕她出事情,所以虽然她不许,我们却还是悄悄的跟着,然后我们看见……”长命说到这里就停住了,似乎是在不断的打量着顾念的神色。
第303页 顾念不大喜欢她们这副小心的样子,显得她像是什么喜怒无常的人一样,时不时会把身边的人拖出去枪毙的那种,于是甩个眼神过去道:“说。” 长命知道自己家的主子是有些不高兴,横竖都是坏消息干脆心一横道:“有几个士兵把婉儿小姐给接走了。” 顾念的眉头肉眼可见的蹙的更严重了:“接?”这个字儿用在这里可就有些深意了 长命把事情的重点说出来之后,看着顾念的情绪没有太大的波动,心理不免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道:“是的,他们的态度很恭谨,不像是绑架,或是不情愿。” 大概有那么几秒钟,顾念是没有说话的,就在长命百岁担心的不行的时候,顾念敲了敲桌子斯条慢理,悠悠出声道:“看得出是谁的兵吗?” 长命百岁犹豫了一瞬后摇了摇头,然后,百岁从自己的荷包里拿出来一张摺叠好的纸,递给了顾念道:“不过我们在婉儿小姐的房间发现了这个。” 顾念暂时放下了手里的东西,把那东西接过来看,这张纸被烧着了一半,只不过凭藉着剩下的字,却也可以让顾念对这件事有一些了解了。 没有来得及烧掉的张振业的印鑑,还有那些客气的称唿,隐瞒与欺骗,都跃然于这张纸上。 而从这封信里也可以看得出,作为被算计的人,并不单单只有自己,何平戈也是其中的受害人。 顾念闷不做声的将手里的信看完了,然后重新摺叠好塞进了荷包里,这下子她先前觉得不对劲儿的地方都能够串起来了,心中一种豁然又抬头问道:“还有其他的吗?” 百岁不知道顾念的心理变化,只觉得她好像反而还是松了口气的样子,又摇了摇头道:“没有了,婉儿小姐走的有些匆忙,走之前把这些都焚烧了,这个是被压在底下,才没完全烧完。” 长命和百岁这个时候都是有些担心顾念的,此时眼睛也不敢眨的盯着顾念的情绪,可顾念却仿佛是什么事也没有似得,随便的点了点头道:“好,你们去弄些蜜饯来,我给何老闆餵药。” 这句话说的真的是和刚刚的话题完全不着边,顾念的思维跳的太快,长命百岁一时愣住了没有动作,顾念抬眼撩了她俩一眼:“怎么着啊,得我自己去吗?” 长命百岁这才醒过神来,忙不迭的退了出去。 等到两个人走后,顾念开始静静的梳理这件事情的从头到尾,其实婉儿的不对劲,是从很早的时候就又来了,只不过那个时候,顾念和何平戈,都是把婉儿当做了小孩子,所以这才没有察觉什么。 现在想一想,从顾念第一次把婉儿救出来的时候,就有些不对劲了,饿了那么久的人,婉儿看起来除了狼狈一点外,却是半点也没有消瘦,吃东西的时候,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不是十分的急切,她这一副样子,在当初狼吞虎咽的大家里,本来是十分显眼的,只不过顾念当时只顾着去看何平戈,才没有注意到她。 第二次,婉儿只怕也是早早的和张振业那边有了联繫,把握好时机,一面拿马匪来给自己捣乱,叫自己心气不宁,又趁着自己和何平戈赌气吵架的时候,借着散心的理由,带着何平戈出去逛逛,而事实上,张振业的人,是早就埋伏在那个特定好的地方,等待着婉儿把何平戈带过来。 两个人被抓过去后,恐怕把婉儿抓走的那段时间,并不是像何平戈以为的那样受了什么苦,而是张振业跟何平戈一起,商量了一下怎么来给何平戈下套。 想用婉儿逼迫何平戈来说出一些关于自己这边军事上的秘密。 只可惜张振业没有想到,何平戈这个看起来脾气软和好欺,但却是个至情至性的人,不但没有说出来那些事,还打伤了张振业的副官。 然后就是自己找到了何平戈,张振业他们索性就叫婉儿将计就计的住进了顾宅,反正之前婉儿眼盲的事情,也算是让人不会怀疑到她的身上。 林林总总,一环扣着一环,这个张振业倒也算是费尽了心机。 这个婉儿也算是没有辜负张振业的託付,把自己的情报一次次的偷了出去,让自己搞现在的样子。 这次若不是何平戈发现了婉儿的事情,又急急忙忙的赶过来告诉自己,自己如果按照原定的计划,只怕这会儿已经是何平戈的阶下囚了。 只不过这个何平戈,只怕真是的被什么兄妹情伤了脑子,即便这个时候,也在护着婉儿,生怕说出实话顾念会迁怒婉儿或是戏班子,索性自己抱着必死的心把这件事情给应下了。 何平戈大概赌了一把,赌顾念对自己的情分,大概不会让顾念在他的死后,再去追究其他的什么人。 何平戈倒是没赌错,若是他真的死了,顾念一定是不捨得对他周围的那些人下手的,只不过何平戈也略微的把顾念对自己的感情顾忌轻了一点。 他大概没有想到,即便是在最为暴怒的时候,顾念也没用下了死手去杀掉自己,而且他也没想到,在自己那样的警告下,婉儿不但不思悔改,竟是直接去投奔了张振业,留下的东西,让顾念知道了真相。 顾念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看着躺在床上无知无觉的何平戈,无可奈何的嘆了口气,几乎有点想要抽鞭子打人的冲动,只是何平戈现在苍白脆弱的跟个瓷娃娃似得,又叫顾念下去不去手。
第304页 顾念在何平戈的床边坐下,伸出手指去狠狠的戳了戳何平戈的脑门,戳出了一个浅浅淡淡的红痕来,磨牙嚯嚯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何平戈,你脑子是不是被驴给踢了?什么都帮你师妹顶着,你当真顶得住吗?” 何平戈现在就只能由着顾念戳了,脑袋搭在枕头上又可怜又无辜的晃了晃,顾念瞧着他这幅样子,真是莫名的有点怀念那个教自己认字唱戏时候一丝不苟,带了点淡淡笑意的何平戈了。 顾念知道何平戈怕什么,她之前说过一遍,但是没什么作用,但是周大夫叮嘱她叫她多和何平戈说话,这也就意味着何平戈是很有可能听得见自己的话的。 ☆、第一百七十七章 吃药药 顾念将自己的声音放的平稳,语气也是重新归于了严肃,抹掉了哪一点子心疼和轻松,听起来一点也不像是玩笑:“我还是那句话,你麻利的醒过来,要不然,但凡你一断气,你的那些亲朋好友,我都叫他们给你陪葬。” 何平戈仍是安静的睡着,似乎是对于她的话完全没有反应,顾念的心里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嘴巴里翻出一点酸味来,一字一句的道:“你知道我的,一个唾沫一个钉,绝没有半个虚字。” 放狠话归放狠话,药还是要吃的,晾了这么久,药的温度也是刚刚好可以入口了,顾念虽然没吃过猪肉,但猪跑还是见过的。 把枕头垫在了何平戈的身后,叫何平戈坐了起来,这才端着药碗,盛了一勺送进何平戈的嘴边。 何平戈现在也没了醒着的时候的善解人意,一点也不会配合,顾念好不容易把他嘴巴撬开,可是这一勺药却也已经撒出去半勺了。 顾念眼见着那些药流的何平戈从脸到脖子都是,有点没办法,她把勺子搁在一边,直接举起碗对着何平戈比量了一下,十分遗憾的发现这个方法可能更行不通,只好定定的盯了一会儿何平戈,然后嘆了口气道:“真是欠你的。” 顾念带了点豪迈的感觉,把那个药喝了一口含在嘴里,可是还没等她附身去餵何平戈呢,她已经被苦的一缩脖子,咕隆一口把药咽了下去。 也不知道周大夫这药里放了什么东西,这一口药下去,顾念竟是能觉出一点喉咙到心口的灼热感。 好药是好药,就是苦的过分了。 顾念本来想感觉去拿茶水漱漱口,可是看着手里的碗,又放弃了这个打算,带着一副早死早超生的样子,给药灌进嘴里,忍了又忍才没咽下去,俯身唇齿相贴,就这样餵给了何平戈。 一碗药说多不多说少不少,顾念餵到最后的时候,她的嘴巴已经苦到没有什么滋味了,只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顾念心大,她在这个嘴巴都苦麻了的时候,居然还能尝出何平戈的唇软的舒服。 等到长命百岁进来的时候,看见的正是何平戈的上衣沾了一堆汤药被丢在地上,而顾念坐在桌边擦着嘴。 不自觉的,长命百岁齐齐的咽了一下口水,心说莫不是司令给何老闆灌药没灌进去,一气之下自己给药喝了? 也不是没有就这个可能,就她们司令这个小暴脾气。 长命百岁很有眼色的放轻了声音,把蜜饯盒子放在了顾念的身边,轻声道:“司令,蜜饯来了。” 然后不出长命百岁所料的,顾念伸手就捏了个甜藕片塞进嘴里,嚼的甜滋滋的开心。 得了,真是司令把药喝了。 长命百岁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个人的眼睛里都写上了绝望两个大字。 顾念连着往嘴里塞了几块藕片,才觉的嘴里的苦好过了一点,她眯着眼睛瞟了一眼何平戈也因为苦而微微皱起的眉头,竟是带了点笑意,然后压低了声音泄愤一般的道:“你就苦着吧。” 最后一片藕片嚼完了,顾念喝口茶水漱漱口就站了起来,这蜜饯甜了甜口,她的心情也不如来时那么烦躁了,吩咐道:“把何老闆的床单换一下,有事随时叫我。” 这话说完,她也没管长命百岁的反应,直接就出门走了。 长命百岁想出口叫她,最后却到底没出声,主要是这事儿没法儿问。 “司令啊,我们瞧着你好像把何老闆的药喝了,你看我们要不要再煮一副?” 这话要是问出来,只怕煮的不是汤药,而是他们了。 也就是顾念不知道这两熊孩子在想什么,要不然指不定给气成什么样。 不过说起来顾念还真的不是因为生气才走的,只不过现在是进了眉县,虽然说,至少资源暂时不愁了,可是处境却依然处在下风,如果想要突围的话,这其中的事情还多着呢。 顾念能在现在拿出一点时间来,已经算是十分的不容易了。 讨论的会开的昏天黑地,顾念和副将们几乎随时都在根据外面攻城的人的反应,在改变自己这边的防御和进攻手段,一刻也没得休息。 吃饭也顾不得精细了,大锅饭稀里哗啦的扒拉进肚子里,咸淡苦辣是啥味儿也尝不出来。 睡觉也是没啥子囫囵个的时间,桌子上趴一会儿,软塌上歪一会儿,全看外面的那群人啥动作,他们不动了,顾念才有那么一时半刻的休息。 成效虽然不错,整个眉县也算是固若金汤,只不过何平戈好吃好喝的给顾念调养了这么久的胃啊,到底是又坏了。
第305页 这会儿难得休息一时,顾念歪在桌子边上拨弄沙盘,她倒是十分的想要去睡一会儿,只可惜这个胃疼的她直冒虚汗,只好在这里一边研究一下地形,一边拿着大瓷缸子灌点水进肚子里。 正是疼的最厉害的时候,长命跑了进来,脸上的神色欢喜的毫不做掩饰:“司令,何老闆醒过来了!” 顾念不想被人看出自己的不舒服来,脸上崩的是一点笑意都没有:“情况怎么样?” 长命一顿,她一见着何平戈醒过来,就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这会儿道:“不知道,一醒过来就吐了一痰盂底的黑血。” 顾念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过了一会又问:“叫周大夫过去了吗?” 这次长命的回答倒是顺畅了很多,她的心里想着何老闆醒来,自己家司令应该心情就好许多了吧:“我来找您的时候,百岁就去找周大夫了。” 心想这两个熊孩子这个时候还算是靠谱,既然大夫也过去了,她便不用太分神,顾念看起来松了一口气似得:“行,那你也回去吧,有事再来跟我说。” 长命习惯性应声正打算走呢,却突然有点觉得不对劲,站住脚步犹豫道:“司令不会去看看吗?” 顾念随手一指自己面上的沙盘,她倒是想看的,只是这战事真的忙,还有胃也疼不愿过去添乱,这最重要的一点,顾念心里还是生着气的可她只道:“我还有很多的事情。” 长命看不懂这个,但也觉得似乎司令是在处理很重要的事情,只得应了句“是。”便退了出去。 长命回到和何平戈哪儿的时候,何平戈已经是被周大夫检查过一遍,正坐起来自己端着药碗喝药呢。 在听到门的声音响起来的时候,何平戈的动作明显的顿了一下,却又克制住没有抬头去看,直到长命的声音响起来,又分明只有一个人的脚步,何平戈才慢慢抬起头,抬头向长命看去:“司令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还是不好应付吗?” 长命摸了一下鼻子,不知道怎么来形容司令的态度,便打圆场似得道:“司令还在忙,大概晚些会过来。” 何平戈似乎也能明白长命的意思,心里想着顾念这个反应倒是合情合理,点了点头一副我了解了神色,也就没再说其他的什么了。 长命百岁其实都有点担心何平戈会为这件事心情不好,这会儿见何平戈没有说这个,便不由的都松了口气。 沉默着把碗里的药都喝了下去,这苦涩的味道还残留在舌尖上,可何平戈没有心情吃什么蜜饯,他只望这苦涩能让自己清醒一点,轻声问道:“你们可不可以告诉我,我晕倒后战场的情势如何了?” 长命百岁不知道怎么说,所以一个个都鼻观眼眼观心的假装没听见。 何平戈看着这两个孩子的模样,心里就知道情况一定没有太好轻声嘆了口气:“你们别让我猜了。” 何平戈的这件事情,长命百岁多多少少的也都了解到了一些,如果说真的吧,怕何平戈难受,说假的吧,又有点为顾念打抱不平,犹豫了一下才道:“边缘的几个县城都丢了,现在主要就要守在眉县了。” 何平戈的动作顿了顿。他很显然是没有想到这件事情会这么严重,眉头稍微皱起来追问道:“其他的地方呢?” 长命摇了摇头,想着自己从顾念哪里听来的话又一本正经的转述给何平戈当做是一个安抚:“司令说我们现在没能力想那么多,先保存实力才是最重要的。” 听到这里,何平戈就不说话了,整个人垂着眼睛,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长命看着何平戈突然的沉默,总觉得哪里怪怪的,这次回来之后不光是自家司令还有何平戈,他们两个人都不大对劲,于是想了想又补充道:“还有一件事何老闆。” 何平戈尽可能不让过多的情绪表现在脸上,似乎是怕自己的心思被看透了。略侧头去看长命:“恩?” 长命看了看何平戈,也不知道自己这时候提这茬对不对,可是人都答应了也只能低声道:“婉儿小姐被张振业那边的人接走了。” 师妹的名字突然出现,就像是一个响鼓放在耳边敲了一下,何平戈的眼睛勐的睁了一下,追问道:“司令知道了?” 长命百岁一起点了点头,他们两个又什么情况当然得向司令汇报,这事儿要是还不知道才叫奇怪呢,又听得何平戈有些担忧的问道:“司令怎么说的?” 长命聪明,知道这个时候何平戈不适合情绪起伏太大,于是也避重就轻的说道:“司令什么也没有说,当时您还昏迷着,司令就是说叫我们拿蜜饯过来。” ☆、第一百七十八章 民心 何平戈现在的神情有些难以形容,自己那么努力的保守这个秘密,可是现在看来顾念怕是也能够探寻其中的蹊跷了,不过他还是回答:“好,我知道了,谢谢你们。” 百岁心中为顾念打抱不平,见何平戈现在似乎有点不痛不痒的意思,索性冒着被追究的风险道:“何老闆,您这次,实在是有点伤了司令的心了。” 这,何平戈怎么会不知道呢? 若真的能够把这件事全盘的交给何平戈来选择的话,他是宁肯从一开始就果决一些,快到斩乱麻也好过一步错步步错,最后将自己也将顾念置于这样的场面,他是不希望看见顾念现在会陷入这样的境地。
第306页 何平戈在认识顾念之前是从未尝试过心动的滋味,可以说顾念从他身上获取的温暖,何平戈也没有半分少拿回来,他们从一开始就是互相靠近的。何平戈知道,顾念从来都是最相信自己也最珍视自己,如今避而不见指不定心中压了多少的火气,或者,多少的委屈,无人说无可发泄。 他的心也跟着牵扯的疼起来,也不知道是自己的伤口太深,还是自己心里的那些秘密在翻腾,无可奈何。 在无人可见的地方,何平戈悄悄的握紧了拳头,可是他的脸上,却还是一贯的波澜不惊,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道:“抱歉。” 长命百岁便也没说什么,只是自己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不知道过了几时,何平戈虽然是醒过来了,却也还是身子发虚,睡睡醒醒的,有点昼夜不分的感觉。 正是在有一会昏昏欲睡的时候,何平戈突然听见乐百岁的声音,只听见她惊喜的叫道:“司令回来了!” 一句话仿佛是兴奋剂一样,原本歪歪躺着的何平戈顿时便坐直了,可是还不等何平戈稍微的拍拍脸叫自己清醒一点,顾念已经带着风走进来了。 风稍微的有些凉,却也让何平戈更清醒了几分。 或许是因为把何平戈那个不自觉地微颤看在眼里,顾念只是在桌前站住,没有往何平戈的床前去。 两个人隔着一张桌子对望,竟是难得的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到底是顾念先开的口,却也不是什么亲近的话,而更偏向于,礼貌客气的询问:“怎么样,还成吧?” 这一句话就将两人的关系拉开了一个距离,何平戈答的也是中规中矩的:“并无什么大事,有劳司令关心了。” 顾念上下打量了何平戈一眼,见他一副苍白无血色的模样,却不发一词,出口只是没什么大事,竟是不知道是什么心理。 早晚有一天把他这个破毛病给他改过来,啥都不知道说,啥都自己扛,你以为你属骆驼的吗? 顾念心里默默的磨牙,却又突如其来的一个念头:还有以后吗?还有那个早晚有一天吗? 顾念能到今日,除却是她自己的能力强之外,和她有仇报仇有恩报恩是分不开的,她身边素来干干净净的,有仇有怨的早就清理的干干净净,从不给自己留什么后患。 若是换做其他,就凭着何平戈做的这些事情,只怕是早就赶出去了。 可惜对何平戈,顾念始终是狠不下心来,这样的,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顾念这么一转眼,心中千思百转过去了,脸上是一分一毫也没有显露出来,只是冷冷淡淡道:“恩,那就成,也不算是我的那些药白费了。” 何平戈没办法从顾念的神色中看出她的心情怎么样,试探着喊了一声:“司令……” 然而还不等他说什么话,顾念已经打断了他,至少是现在她还不想给他太多的好脸色:“你好好养着吧,我以后还有事情想要跟你说。” 这句话说完,顾念便转身往门外走了。 顾念心疼何平戈没错,可是这件事若是说心中毫无芥蒂,却也是不可能的。 何平戈看着顾念转身离去,几乎是不带一丝的留恋,就好像两个人要生别一样忽然心中起了一点惶恐,扬声叫道:“司令!” 顾念的脚步一顿,便又如同没有听到似得走了。 长命百岁基本上看着顾念和何平戈从最开始的锋芒相对,到后来的互相珍惜的。 他们两个人也将方才的一幕收入眼里了,说实话她们俩深知这一对的不容易,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先心疼那一面才是,看着何平戈坐在床上,虽然本人面上不显什么,但是额上细密的汗珠又让他看上去很是让人心软,之前还气他叫顾念伤心,现在却又忍不住安慰道:“您别着急,司令这段时间忙的厉害,心情有些不好,等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 何平戈听得出他们是安慰的意思,勉强的提了一下唇角,却是怎么也笑出不来。 之后的日子两个人基本上就没见过了,何平戈最初的那几天很难熬,身上的伤反反覆覆的发作,时不时的就发起了高烧,有时候烧的人迷煳了,便会轻轻的叫顾念的名字。 百岁看的揪心,曾经试探着跟顾念说了这件事情,可是顾念听是听了,却是除了一句知道了,就再也没有其他的话了。 就仿佛她曾经疼在心尖尖上的人,现在这般的受了折磨,她也无动于衷似得。 不过好在那段日子倒是很快的就熬过去了,何平戈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顾念的那句话威胁,还是因为想要真的等到顾念来跟他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说这些事,这段日子几次的难熬,何平戈都险之又险的挺了过来。 就像是周大夫说的那样,心病还须心药医,何平戈现在有了活着的念头,不想去死了,那么他开的那些药,才能起到作用。 周大夫的医术的确是不错的,何平戈身上的伤口把腐肉去了后,再加上药浴什么的,已经慢慢的开始长合了,而何平戈也可以慢慢下地可以熘达着走了。 实话说来,何平戈的心里存着事,不安稳,能够下地走的第一件事,就是想去找顾念,可是没等出了门,就被长命百岁拦下来了。 也没有什么新鲜的理由,左右不过就是什么,司令在忙啊,可能没有时间见何平戈什么的。
第307页 何平戈晓得这是真话,城墙外震耳欲聋的枪炮声他不是听不见,可是他也知道,这番话里,七分真三分假。 忙是真的,可是忙到一分一秒也分不出来见他,却是假的。 只怕不是不能见,而是不想见吧。 何平戈这样想着,面上不由得带出一点苦笑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他现在和顾念两个字之间,已然存了间隙,而且这间隙之深,只怕不是一两日便可修补的好的。 除非…… 何平戈这边的情况顾念不是不知道,事实上,她清楚的很,每一次何平戈发病后,周大夫都会背过所有人,去到顾念那里,把事情详细的说上一遍,而现在何平戈好了,能走路了,还想见她,顾念也是十分的清楚的。 可是,怎么见呢? 顾念拿不准自己到底应该用什么态度来对待何平戈,理性与情感相互折磨,搅得顾念不得安生,所以索性,顾念便对这件事不去触碰,就老老实实的放在哪里,任由他自己发展。 顾念是是向来不信神佛的,可是现在顾念却是从未有过的期盼着,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仙佛祖,好来指点指点她,到底应该怎么做。 何平戈以前唱过的戏文里,有这么样的一句,叫做:“未知苦处,不信神佛。” 顾念曾经不解其意,可是现在,却是有了切身的体会。 不知道幸运或是不幸,顾念手头上的事多的要命,每天忙到脚不沾地,所以倒是很少有时间去仔仔细细的想这件事自从上次的攻城失败后,张振业那边的人也不知道是学乖了,还是有什么阴谋,居然开始不打仗,而是开始拿着大喇叭在城门外喊话。 顾念一开始倒是不怎么在意,以为是什么不干不净的话,估计是打算激他们出门去打,可是后来看城里的人随着对方的喊话渐渐有了窃窃私语,才出门仔细的去听了听。 那边人也不知是受了什么地方的指点,攻城不成功,居然玩起攻心来了。 打仗的时候,其实最担心受怕的就这些平民百姓了,大家都是老老实实的一辈子,也就求个平平稳稳,现在在家里坐着,都担心会不会有个炮弹直接飞到脑袋顶上,在这样的情况下,不免就有许多人有了其他的心思。 会不会这个顾司令根本没有他们以为的那么厉害,会不会这个顾司令要输了,万一顾念输了的话,到时候张振业那边的人进来,会不会迁怒到他们的身上? 张振业正是抓住了这一点,喊的话也都跟这些有关系,都是什么,缴枪不杀了,什么只要到张振业这边来,都回直接发米发面啦什么的。 乱世中最重要的就是一口饭了,张振业这边的这通话,虽然听起来就觉得有点假,可是备不住大家都想着,万一呢? 城里有了些躁动,虽然不大,可是这也动摇着大家的心思,民心和军心同样的重要若是放任不管下去,谁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 顾念的脸色沉了又沉,最后直接自己亲自上了城墙,端着一把长枪,直接把子弹打进了那个喊话的人的脑袋里。 ☆、第一百七十九章 我想帮你 顾念是为了杀鸡儆猴,所以她拿的是一把威力极大的枪,一枪下去不是开个口子,而是直接裂开的那种,血跟颜料似得染红了一块地,颇称得上就几分触目惊心。 那边却似乎是早就做好了打算,这边的人才被打下去没多久,安静个十分钟都没有,第二个人又站出来接着喊了,而且人家这一次还学聪明了,不是人大咧咧的站在外面,而是四面都举了铁皮抱起来,就留着个大喇叭在外面。 顾念狠狠的几枪打在铁皮上,没打出什么结果来,也就不再浪费了,只放了话出去,说她顾念能守住这里,但信不信的,就随大家了。 何平戈坐在家里,也听说了这件事,顾念那边的棘手,他也是知道的清清楚楚,长命出去有事,百岁又在打盹儿,何平戈就自己拄着拐杖熘出来了。 他背上的伤没有好全,但是搁在这个节骨眼航,想要见顾念的心,却是刻不容缓的,他怎么可以让顾念一个人面对这个局势,何平戈捨不得。 好在路途不算太远,何平戈倒是准确的找到了位置,还没等进门呢,便瞧见了顾念有些疲累的撑在桌子上,揉着太阳穴。 该是又头疼了,顾念有这么个毛病,每次喝了酒之后,或是思虑事情过多的时候,脑子就疼的厉害,之前何平戈学了点按摩手法时不时的帮着顾念按一按,虽然不能完全改善,却也多多少少能够减轻一点。 何平戈尽力的放轻了脚步,慢慢的往顾念身边走去,顾念明显是听到了有人来的,却以为是警卫或是副将,所以毫无反应,只是在何平戈走的极近了的时候,才缓缓出声道:“说吧,这次又是什么消息?” 何平戈没说话,只是走到了顾念的身侧,想伸手去帮顾念按按头。 顾念不见何平戈说话,便觉得奇怪,又听这淅淅索索的声音,所以才感觉到何平戈伸手,便已经一个擒拿枪何平戈的手锁住了。 何平戈也是丝毫都不带反抗的,只是低低的叫了一声:“司令。”带着一点讨好带着一点示弱。 顾念按着他的手,上下将对方打量了几眼。然后才冷哼一声松了手,有些嫌弃的意味问道:“你来做什么,还嫌不够热闹吗?”
第308页 何平戈笑了一下,然后扶着桌子边蹲下,将之前跌倒的拐杖扶了起来架在腋下,重新去抚顾念的头,想要帮她按一按。 顾念不声不响的避过了他的动作,索性也就不在椅子坐着了,而是直接转身坐在了桌子上,正好和何平戈面对面,显然一副等人交代的样子。 何平戈的手顿了顿,慢慢的收了回去,眼睛的神采也暗淡了几分,不过他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态度,略微带了一点笑意去看顾念,语气里连一点受了冷遇的不悦都没有,就仿佛顾念无论做什么,他都甘之如饴,宁接宁受似得:“我来看看您这边怎么样了。” 顾念轻微的挑了一下眉,仿佛是觉得何平戈这话有点好笑,然后她轻轻的挥了挥手,展示着自己的房间,然后是自己,最后有些带着气笑的声音说道:“你看到了,好的很,就差没死了。” 这句话说完,顾念就没有了第二句话,仿佛是已经等待着打算送客了似得。 何平戈是个人精,他该懂的事情没有不懂的,面对着顾念这么明显的不满,他也是十分清楚的,可是他却没有见好就收的走人,而是仿佛没看见顾念的不满那样,殷殷切切的追问:“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顾念带了点好笑的看着何平戈,唇角那点小小的弧度,分不清的愉悦还是嘲讽:“何老闆打算怎么帮?” 顾念曾经有一段时间很喜欢叫何平戈为何老闆,她很喜欢这三个字,总觉得这三个字分开看平淡无奇,但是凑在一起,落在何平戈的身上,就多了点仙气,就连她这种凡夫俗子读起来,都觉得舌尖上带了点甜味,一直沁到心脾里。 但这次的这句何老闆,无论顾念和何平戈都知道,透着的,完全都是生疏。 顾念用一种近乎露骨的,打量货物的眼神打量他,忽的粲然一笑:“您过去跟您那好师妹谈谈怎么样?” 古语有云,暖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一句六月寒,更何况是现在本来就没有伤好的何平戈呢? 何平戈心中对顾念有愧,矛盾的不得了,一面希望顾念可以对自己做点什么,减缓一点顾念的怒气,让自己的心里也好过一点,一方面又在听到顾念这样的话的时候,控制不住的陷入低落。 何平戈平復了自己的心绪,他的眼睛望向顾念带着一点抹不散的愁绪,低声道:“此事,是我对司令不住,司令想怎么样,我都会尽力补偿。” 顾念瞧着他,说不上自己是什么心情,只觉得心中翻涌,一字一顿的复述着他的话:“我想怎样,你都会尽力补偿?” 何平戈的眼睛看着她,郑重其事的点了头,可是顾念的面色却从一开始的隐隐带笑,逐渐的冷了下来:“你觉得我能怎么样呢?” 顾念站起身来,一步步的逼近了何平戈,一直到他抵在了墙角,一直到何平戈的满背的伤,压在了墙面上,疼的倒抽了一口冷气:“何平戈,你不过就是吃准了我喜欢你,捨不得动你罢了,但我今天还就告诉你,只要你一好,这顾宅就再容不下你,你立马给我收拾东西滚出去!” 这一下疼的何平戈的冷汗都下来的,但却也比不上顾念这字字锥心来的叫何平戈难过,情感与理智是分开的,何平戈分明知道,依照他做过的那些事情,顾念留他到了现在,已经是仁至义尽。 垂眸眨了眨眼,何平戈的手指紧紧的握着拐杖,又松开,反覆了几次后,他终于如同下定决心似得,抬头对上了顾念的眼睛:“若是司令见我厌烦,我今日便收拾东西走。” 说了这句话后,何平戈的侧身从墙和顾念之间的空隙蹭了出来,背上的伤蹭墙上,仿佛是再被炸一次似得,可是何平戈现在却有那么一点诡异的释然。 这是他本来就应该接受的,疼也好,苦也好,是否他疼的越多,苦的越多,顾念才能多原谅他一些呢? 何平戈的样子简直称得上是落荒而逃了,原本挺直的背有了小小的弧度,甚至有几步走的急了,一个踉跄差点摔倒,顾念心底一颤,不自觉的出声叫道:“你给我站住。” 何平戈的脚步没停,依然直直的奔着门去,仿佛他眼里现在只有这扇门的存在,脑海里面也只想着要逃跑。 顾念大步追上前,几步就握了何平戈的袖子,给他扯的停了下来,语气带着些焦急,听上去十分的兇狠:“老子在你身上花了这么多钱,那么多药,不是叫你这么糟践的。” 何平戈不说话,任由她扯着手腕,似乎也是打算顺从顾念的意思停下来不再做挣扎,可是一双好看的眼睛却不看她。 顾念也是拿他没办法,看着何平戈伤成这样还死倔死倔的心里不忍,可是这会儿也软不下语气来,只好硬邦邦的道:“回去躺着,等到这里一切都安定下来,你再走。” 不知道是不是这句话戳中了什么机关,何平戈忽然抬眼,一双静若深潭的眼睛,直直的盯住了顾念:“司令有信心能赢吗?” 一句话正中红心,别说何平戈想问这个问题,事实上,就连顾念自己都有些存疑。 她现在的状况算不得好,这仗打到现在这个地步手里头的城丢了好几几个,手底下的兵也死了不少,受伤了的兄弟伙也不在少数,目前待在眉县里头虽然说用的东西都不缺,可是这并非长久之计。
第309页 只要张振业这个人向来是有耐心,就像猫抓耗子喜欢一步步将猎物逼到绝境之后再一起吃掉,那方军队甚至不必出兵打她,只需要保持这样把她围在这里,众多士兵加上百姓,用不上多久,只要粮食开始短缺,枪炮也没有了补给后,城里的百姓必然会发生暴乱。 成王败寇的,到那个时候,张振业便是可以不战而屈人之兵了。 顾念的眼神微微有些闪烁,纷杂的念头一瞬间又消逝过去,随即便重新变作了坚定,一字一顿道:“我不会输。” 何平戈笑了一下,不自觉的,他喜欢顾念这种眼神,就好像一切都会臣服她一样,若是以前,他大概会顺着顾念的话说下去,可这一次,他却没有,他只是用叙述似得口气道:“城中百姓还蒙在鼓里,可是我熟悉您。” 他的声音渐渐压低下去,似乎是压着不想要别人听见,语气中有些关心的意味,更多的是冷静的分析着姑奶奶:“您怕是已经几日没有休息过了吧?是什么样的情况能够逼迫您至此,不言而喻。” 顾念的眼睛微微眯起,若是以往自己自然是欣慰何平戈这番贴心,可是有了先前的事情,这般的剖析下来倒是让她心里不太舒坦,带了一点危险的口气:“那又如何?” 何平戈自然是了解顾念现在的情绪变化,可是下面要说的事情很重要根本不是儿女情长,内疚伤神的时候,他没有退缩反而不卑不亢道:“我想帮您。” ☆、第一百八十章 我不信你 顾念忽的冷笑了一声,随手一甩,看着体力还不曾恢復的何平戈踉跄了两步后,也没有什么反应,根本不像是以前那个把何平戈护的跟眼珠子似得样子。 甚至带了些冰冷嘲讽的口气反问道:“就凭你现在走一步喘三口气的样子?” 何平戈勉力的站稳了身子,他的唇已经有些发白,却强自将自己的站姿拔了拔,而后点头,他步履不稳,面色却是一副笃定的样子:“司令没说错,就凭我现在的样子。” 顾念其实是带了一点故意激怒何平戈的意思,可是现在见何平戈的样子,却有些不知道怎么说,略微皱眉道:“你是什么意思?” 何平戈倒是也没有正面回答,他的心里在隐隐有了一个计谋,大约有五六分的把握能够帮到顾念,这时候怎么说也得试一试,于是他把这个五六分,夸张成了九十分,轻轻的笑了一下:“司令只需要记得,我绝不会害您就好了。” 顾念看着他的样子,心里有些担心何平戈会不会做什么傻事,又有些不确定他话里的真假,便故意激他道:“我凭什么信你?” 顾念的意思,其实原本是想激的这么傲的何平戈恼火离去,却没想到何平戈轻轻摇了摇头,看着顾念的眼神里面透露出坚定,并不生气,皱着眉头思索着如何回应。 其实他原本是有自信的,顾念会信自己,但却没有想到顾念会这样的刨根问底。 这个计划需要顾念的配合,所以到最后肯定是要说给顾念听的,但现在的问题就是,这个事情肯定是有一定的危险性的,第二个,便是如何让人相信自己。 不得不说,何平戈自己都觉得自己现在的信用度有点不良了,有什么可以来做个抵押,换得顾念的信任呢? 何平戈的一双眉几乎要打成死结,就在顾念等的不耐烦,甚至打算直接给何平戈轰出去的时候,何平戈忽而展眉道:“若是我今日所言,有一星半点是欺骗司令,就叫我自此后,哑口失言。” 顾念定定的看着何平戈,以何平戈的志向这嗓子的确是他目前最大的身家了,甚至可以说除了一个好嗓子,他随时可能一无所有,能够拿这个来也算是,诚意给的足到家了。 顾念转身回了自己的椅子上坐下,低头在面前摊开的本子上划拉了一笔,淡淡道:“我不需要你立什么誓言来哄我,你现在的话,我只敢信三分。” 其实何平戈话说到这个份儿上,顾念已经是不可能不信了,但是现在的最大的问题是,何平戈越是这样,顾念就越觉得不安。 到底是什么样的计划,要叫何平戈非做不可,甚至只得做出这样的誓言呢? 天上从没有掉下来的馅儿饼,你得到了多少,你就也需要付出多少。 何平戈想得到的是现在情势的缓解,这场战役不同其他,而何平戈需要付出的是什么,光速想想,就已经叫人有些担忧了。 若是用关心的口气来说这话,一来顾念这边还气着呢,二来何平戈恐怕反弹的只会更加厉害。 顾念内心轻轻嘆了一口气,可是说出来的话还是带着到冰碴子,似乎在极力的拉开两人的距离,何平戈张了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什么也没说出来。 不记得是那本书上看到过,信任就像是一张崭新的白纸,只要揉皱了,就很难再抚平了。 何平戈现在就有点站在这张白纸前,不知道如何下手的茫然。 房间里面一时陷入了沉默,过了一会儿,他慢慢的走到了顾念的桌前:“我仔细的想了想,我这浑身上下,倒是真没什么可以让您信的了,今日至此,是我咎由自取。” 一句话说的顾念心里一揪,几乎是忍不住的就想抬头去看何平戈,可她到底忍住了,只是手,却也几乎快把那支笔给掰断了。
第310页 何平戈的语气轻飘飘的,仿佛是不抱什么希望一样,但是隐隐约约带着恳请的意味:“但这是最后一次,司令,我鲜少求您什么,但这一次,我求您信我。” 这句话后,何平戈丢了拐杖,轻轻的一挑前襟,竟是跪了下去。 顾念一惊,竟是险些站起来,可最后却也只是紧紧的抓住了扶手,用力到了骨节苍白,才让自己显得平静,缓缓道:“你说吧。” 又犹豫了一会儿,顾念起身上前一步,向何平戈伸出了手,何平戈正打算张口说事,现在却愣住了。 然后他垂眸,将手握上了顾念的手,顾念冷着脸也不说话,扯着何平戈的袖子,给他扯站了起来,男儿膝下有黄金,顾念到底是捨不得何平戈这么的放低自己。 天色此时已经完全黑暗了下来,乌云将天空压的很低,叫人有些透不过气来,或许,快该结局了,雨已经落下来了,雷电也前所未有的轰鸣了起来,似乎一切都是在衬托着,即将发生的事情。 长命和百岁自从发现何平戈不见后,就一路寻了过来,原本还是很担心,可是后来知道何平戈进了顾念的办公室,便都松了一口气。 说不定这次聊一聊,两个人就说开了呢? 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长命百岁心里都美滋滋的想着,可是还没等他们开心多久,顾念的房间里就传出了大声的斥责声,和桌椅撞击,瓷器碎裂的声音。 这个声音也没有响太久,因为没过多久,顾念的房门就打开了,何平戈仿佛是被人勐的推了一把似得从房间里跌了出来,连台阶也没有踩稳,竟是直接从台阶上滚了下去,砸进了雨水里。 长命百岁一惊,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思及何平戈的伤齐齐的扑了过去,叫道:“何老闆!” 顾念的身影隐藏在门里,谁也看不清她的神色,而她之前险些伸出去搀扶的手,也按在了门框上,只是冷冷的抛出来一句:“谁也不许管他!” 这句话说的长命百岁都不再敢动作,只好退立一旁,看着何平戈自己撑着慢慢的爬了起来。 何平戈的长衫被雨水浸透,沉重的贴在身上,头髮也软趴了下来,他低着头,谁也没看,就仿佛这样,他才能够当做没有像现在似得,这么的,不堪。 何平戈起身后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从雨水中摸出了自己的拐杖,自己支撑着,往门外走去。 长命百岁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顾忌着顾念的命令不敢去扶何平戈,可是又知道何平戈的身体不好,放任他在这样的大雨中走着,而且不知道要去到什么地方,不担心是不可能的。 两个人对望了一眼,然后就打着伞追了上去,不敢直接去扶何平戈,只一左一右的护在何平戈的身边,口中劝道:“何老闆,发生了什么事啊,不管什么事,您跟司令先服个软吧。” 顾念是眼睁睁的看着何平戈这样的挣扎的,却始终站在门前,一言不发,直到现在,才隔着层层雨幕吼出声道:“让他走。” 何平戈顿了顿,雨幕遮住了他的神情,竟然是一时半会看不清楚,只见他点头道:“这段时间有劳您二位照料,此后,我们有缘再见吧。” 这句话说完,他就加快了脚步,而紧随他后,顾念伸手叫来了一个警卫员,似乎是吩咐了什么,那个警卫员便神色犹豫的跟着何平戈一起走了。 一路上的各种关卡,都因为警卫员的存在而畅通无阻,何平戈没打伞,一身的泥污被雨水沖刷的更加不堪。 终于到了城门前,警卫员看着城门略有一点犹豫,问道:“您这边确定了,若不然回去和司令说说?或许还有迴转的余地呢?” 这个警卫员也算是看着顾念和何平戈的情感发展的,所以事情发展到现在,他也觉得有些可惜。 何平戈回头遥遥的看了一眼顾念在的那个方向,似乎是有什么其他的意思,可最后只是摇了摇头道:“有劳你了。” 警卫员轻嘆一口气,也没了办法,只好招唿人把城门打开了细细的一道,让何平戈出去了。 今天的雨大的惊奇,仿佛是扯了一层巨大的塑料布,蒙住了所有人的眼睛。 城门底下是个难得的避雨的地方,有那么一个小小的拱洞,何平戈在那里站住了,将拐杖靠在墙上,然后开始细细的打理自己。 先是就着雨水将自己的头髮捋顺,遮到眼睛的头髮尽数的往后捋了,露出了光洁饱满的额头来,然后伸手接着城墙上落下来成股儿的雨水,慢慢的将自己衣物上的泥污搓掉。 他的态度认真却又随意,似乎是在做什么重要的事情,又仿佛是这件事情已经做的习以为常了。 当他把自己都整理完,最后夹起拐杖打算重新走进雨里的时候,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冲出了一个穿着军绿色雨衣的人,那个人的口气带着虚假的惊讶:“呦,这不是大名鼎鼎的顾司令手里的何老闆吗?怎么着现在是沖澡都这么节约了?” 这个人的面容何平戈看不见,但声音却是熟悉的,这是张振业的副官,曾经被何平戈拿砚台砸晕的那个 何平戈没心思和他计较,只是专注着一步步的往另一个方向走去,这个时候的他,已经恢復了肩背挺直的样子,就仿佛他现在还是一身的月朗风清,闲走街头的何老闆。
第311页 ☆、第一百八十一章 陪 那个副官却不肯罢休,他看得出何平戈的状态不好,且不说那光明正大的拄着的拐杖,就说那苍白的嘴唇,还有那顺着后背和手臂流下来,又混入雨中的细细血丝,这个人的狼狈,就已经可见一斑了。 副官忍不住在心中嗤笑一声,嘴上也是讽刺的用着敬词:“您这是打算去哪儿啊?” 何平戈并不理睬他,就好像身边没有他这个人似得,这个副官倒是也不放弃,仗着自己手脚灵便,挡在何平戈的身边,大有一副你不回答,我就不放你走的样子。 何平戈和他对面站着,眼睛透过浴帘望着他,忽然笑了一下,很不屑,又似乎是轻蔑一样的轻声道:“好狗不挡道。” 副官的脸僵了一下,而何平戈就趁这现在绕开了他,副官冷笑了一声从背后扯住了何平戈的手臂,狠狠的用力抓拉上去:“何老闆现在的样子,只怕也算不得什么有礼貌吧?” 何平戈的胳膊上有伤,正是副官攥着的地方,副官知道,也是故意的。 他满意的欣赏着何平戈的表情因为疼痛而蹙起了眉,手臂的血水流的更加汹涌。 何平戈的面色痛的发白,伤口被雨水泡的麻木,现在又被重新唤起了疼痛,他不顾会撕开自己背上的伤,勐的甩手,将副官甩退了两步,才冷冷的道:“与你无关。” 副官显然是没有想到这个人都现在这个样子了,还有这么大的力气,略微有点惊讶的拍了拍手,然后又把自己还沾着血的手举到了眼前端详着,眼神却越过自己的手,看向了何平戈:“啧啧啧,瞧您这副样子,跟丧家犬,也相差无几了吧。” 何平戈突然站住了,他看着眼前的人,闲话家常一样的开口:“你头上的伤好了吗?” 这句话无疑是讽刺,副官的手狠狠一攥,然后就是压不住脾气的直接一拳打了过来。 出乎意料的是,何平戈现在身上虽然带着伤,却不是可以任人揉捏的角色,他先是一个闪身避过了副官的拳头,接着将拐杖重重的敲在了副官的脚踝和膝盖上。 副官没有防备一个看起来都快半残废的人还能有这么样的攻击力,竟是直接跪在了雨里。 他的脸色难看,手在雨里狠狠的锤了一下,正打算起身的时候,他的肩头却被人踩住了,并毫不客气的往下压下去,力道大的叫副官无法反抗。 完全被控制的感觉给副官带了了一种名为恐惧的东西,他甚至失去了要反抗的念头,他带着惊恐抬头去看,正对上何平戈面无表情看下来的眼睛。 这一个对眼,竟是让那个副官不自觉的抖了一下,就好像他现在看见的,不是什么戏子,而是久经战场,可以要了他命的人。 何平戈似乎被他的神情取悦,正打算开口说什么的时候,却被人从背后打晕。整个人重新跌进了泥水里。 踩着副官的力道没有了,但副官还是有些惊魂未定,粗粗的喘了几口气,才慢慢的爬了起来,对着打人的人道了谢。 打人的那个也是穿着和副官一样的军绿色,看起来应该是一起的,两个人站着稍微聊了一句后,便开了一辆车过来,将何平戈拖拽上了车。 汽车卷着雨水离开了,留下了两道深深的沟壑,目睹了一切的警卫员急急的赶了回来把一切都说给了顾念听,他本以为顾念会惊讶或是,放弃之前的生气去救人,可是最后却什么也没有,顾念只是静静的抓住笔坐着,然后轻轻的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如果不是顾念一个轻微的手抖,钢笔在她面前的纸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划痕的话,那么她看起来,几乎是完全不在意这件事情似得。 不单是把警卫员遣走了,顾念甚至遣散了自己院子里的所有人,空荡荡的院子里除了雨声再无其他的时候,顾念看起来才像是略微的松了一口气,放任自己在椅子上瘫了下去。 过了许久,顾念才站起身来,走到了门前,静静的看着外面的雨,然后慢慢的走进了雨里,她面无表情,只是微微的闭着眼,仰头去接着那些冰凉的雨水。 “何苦呢?” 顾念的唇瓣微动,无声的呢喃了三个字。 却说何平戈被打晕后,就直接带到了张振业的军营,张振业倒是也有意思,直接叫来了婉儿,把何平戈託付给她了。 婉儿算是得偿所愿了,守着何平戈的身边,真的是一步也没有离开。 何平戈醒过来的时候,正遇见的,便是婉儿殷殷切切的凑过来,满眼都带着笑的轻声道:“师哥,你醒啦!” 与此同时,还有一杯温度晾的正好的水,送到了何平戈的唇边。 若不是现在的情况,何平戈大概会长嘆一声,自己的师妹也算是长大了,可是现在,他却只是冷漠的拨开了婉儿的手,自己强撑着起身。 婉儿得了何平戈的拒绝,眼中若无情绪是假的,可是她一见何平戈要下地,便又把那点小情绪抛去了脑后,急急的的按住了何平戈的肩,问道:“师哥你还没好,你要去什么地方?” 何平戈的动作缓慢却坚定的将婉儿的手从自己的肩头抚了下去,只是冷冰冰的一句:“与你无关。” 婉儿被何平戈的动作弄的一愣神,也就没有拦住何平戈下床的动作,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何平戈已经撑着拐杖即将走到了门口。
第312页 也不知道是什么心理作祟,婉儿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完全没有往日的极力卖乖讨好,忽然冷淡的出声道:“你还打算去找那个顾念吗?” 何平戈的脚步几不可见的停顿一秒,却又继续的往门口走去,婉儿冷笑了一声,字字句句都咬的清楚无比:“她都已经把你赶出来了。” 婉儿唱戏的功底很好,一句话说的字正腔圆,加上声音好听,若是忽略掉这句话本来的意思,几乎可以给人一种大珠小珠落玉盘的美妙感受。 何平戈也不知是被这句话戳中了什么心思,慢慢转身看着婉儿,婉儿见这话有用,继续道:“师哥,我早就跟你说过,他们那样的人是靠不住的,他们当时对你再怎么好,可也不过是把你当做玻璃球里的花,当时觉得好看,可是看腻了就扔了,你总不会是信了她的真心实意吧?” 婉儿一边说,一面朝着何平戈走了过去,脸上带着笑意,又伸手,看上去打算扶何平戈的样子。 何平戈并没有让她扶过来,反而是站稳身子攥着拐杖攥的苍白,沉声从喉咙里挤出了两个字道:“住嘴。” 婉儿面色一僵,只觉得这顾念的妖法已经将师哥整个人都蒙住眼睛了,就算她这般的无情无义师哥也不愿意和自己和好,她婉儿一片真心也不及顾念半分,继而怒道:“师哥,你还护着她!” 看着婉儿紧紧的握了拳头,整个人都气的颤抖的样子,何平戈忽的嘆了口气,低不可闻的声音道:“你的事情,她已经知道了。” 他扯动唇角有些疲累的笑了一下:“她怀疑我。” 明明是笑,却没办法从他弯起的唇角感觉到任何以往那样的温暖,有的,不过是一望便知的疲累与寂寥:“她对我的确是真情实意,只是我当时不知道她已经知道了你的事情,还为你试图隐瞒……” 这话说完,何平戈便往后退了一步,让自己重重的撞上了门边,仿佛只有依靠着身外的疼痛,才能叫自己内心的苦痛稍好一些。 婉儿是在之前的上药过程中看到了何平戈背后的伤的,这会儿见他这么不爱惜自己,吓的急急上前一步,想要把何平戈拉开,口中有些心疼的抱怨:“师哥,你身上怎么那么多的伤啊?” 有意无意的,婉儿的心中有那么一点的惭愧,于是她避过了这个话题。 何平戈看着婉儿,他的眼里是一片红色,看的婉儿心里直疼,只听他道:“我为她挡了一次伤,所以她没杀我。” 婉儿的眼中有泪光,她忽然明白了什么,何平戈做这么一切自然是在顾念面前把婉儿给摘了干净,所以才会替婉儿遭受这些苦楚,心中想着何平戈对她还是有感情的,语气也抖了抖道:“师哥,你受苦了。” 何平戈抬头定定看她,眼神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可是没有一会儿就带着一点悲伤的情绪:“你若真的对我还有半分兄妹情谊,就放我离开这里。” 婉儿还是第一次看到师哥露出这个情绪,又有些吃顾念的醋又想着师哥背上的伤势所以抿着唇不肯同意:“可你的伤还没好。” 何平戈嗤笑一声,刚刚有些软和的语气一下子就冷硬起来,避开眼睛不去看婉儿:“你担心的到底是我的伤,还是担心没办法对张振业交代?” 婉儿的面色几乎不知如何形容,她的手指头颤了颤,面色悲戚声音中也带着不敢置信:“师哥,你怎么会这么想我?” 何平戈不言不语,只是用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婉儿,婉儿被看的心慌,抿唇道:“师哥,你好好休息吧。” 说完,她便直接出了门,而房门也咔哒一声的落了锁。 ☆、第一百八十二章 家? 有人在房中等着婉儿,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桌子上点了倒流香,茶台茶宠一应俱全,陪着淡淡的茶叶涩香,几乎显得这个人无欲无求。 当然,也就是显得而已。 婉儿才一进门,张振业便已经笑着望了过来,高举了茶壶细细的一缕茶倒入了杯子里,张振业将茶向婉儿那边推了推,问道:“怎么样,婉儿姑娘,师兄妹相见,感觉如何?” 相比起张振业的好兴致,婉儿却要冷脸的厉害,她大步走到了张振业的面前,对于张振业倒得茶看都不看一眼,只是含了薄怒道:“你伤了我师哥。”她一字一顿的质问道:“你答应过我,绝不动他的。” 张振业似乎早就猜到婉儿有这么一回事,所以看起来一点也不惊讶似得,只是端起了自己的杯子,在鼻端轻轻一嗅,才缓慢出声道:“是,我答应过你,但战场上枪炮无眼,我也没办法。” 婉儿抿紧了唇看他,可偏偏却没什么话可以反驳他,思来想去,也不过是一句:“你言而无信!” 张振业挑了挑眉,他心里对婉儿这种无理取闹的行为十分的不屑,不过还是对着婉儿举起来自己的茶杯:“那这杯茶,就当做是我向婉儿姑娘道歉了。” 张振业现在胜券在握,对于婉儿就多少有点不如以前那么的在意了,表面看起来还好,实际上却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婉儿和他相处的这段时间,也多多少少的了解了他,索性不跟他废话,冷着脸道:“我要最好的药,最好的医生。”
第313页 张振业答应的十分爽快,几乎是没有任何停顿的思考便脱口而出:“好,没问题。”爽快的几乎让婉儿以为他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 果不其然,张振业从不会送出免费的午餐,他看着婉儿有些怀疑的样子,开口道:“但我也有个条件。” 婉儿没有应,只盯着他,显然是打算等着张振业说出什么事情后,再考虑要不要答应。 张振业也不卖关子,他现在也是有些得意了,觉得尽在自己掌握之下,开口便道道:“我要他说出城里的情况。” 这件事对于何平戈倒是没有什么影响,婉儿仅仅是短暂的思索了一下后,便点头应下安利:“你不要出现,我会告诉你。” 张振业同意了,只是却又语焉不详的补充道:“婉儿小姐的目的现在虽然是暂时达成了,但也别忘记了,死灰也是有着復燃的可能性的。” 张振业这个人,很难信任别人,他自己是个利益至上的人,便觉得别人也都是一样,他现在是有些怕婉儿自己得偿所愿后,便不会尽心尽力的为自己的事情,才这么提醒了一句。 其实倒也十分好懂,不过是告诫婉儿:“你别以为现在你就可以放松了,只要顾念一日还活着,你就一天不可能和何平戈安安静静的在一起。” 不知道是不是他已经开始心急了,这句话上的掩饰竟是少之又少,就仿佛,张振业现在已经不屑于为自己的事情去扯一块遮羞布了。 婉儿扫了张振业一眼,她现在对张振业也是有了一丝防备之心,又或者说因为师哥受伤所以和他起了罅隙淡淡道:“冷暖自知,你不必多说。” 张振业无所谓的笑了笑,并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了,他自认为对婉儿了解的非常清楚,这句话她一定是听在心里了的,对她举了举杯子:“那就静候佳音了。” 婉儿原本是想着直接走人的,可是犹豫了一下后,还是端起了杯子,将杯子里的茶水一饮而尽。 闻茶香,这茶必然是好茶的,只是可惜现在喝在嘴里是什么味道,就没有人知道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何平戈想通了,之后的一两天何平戈竟是没有要求再走,只是安静的接受治疗,直到何平戈身上的伤暂时不会影响行走后,何平戈才道:“我想出去。” 婉儿这些日子一直在提防着这句话,总感觉何平戈要说,可是他不说,婉儿就稍微轻松一点,这会儿见何平戈说了出来,婉儿莫名的松了一口气,紧接着道:“你的伤还没好。” 婉儿知道自从上次的哪一件事情之后,何平戈对自己一直是有一点意见在的,所以她似乎没有什么理由可以留得住何平戈,用来用去,也就只有这样的一个藉口了。 何平戈看起来并没有想那么多,也并不在意自己身上的伤还有多久好起来,只是道:“随便找个地方给我,除了军营,除了张振业的身边。” 这句话结束后,何平戈稍微顿了一顿,又轻声的嘆了口气:“我不想让她以为,我和张振业是一起的。” 婉儿的脸上神情略微有些变化,可是想着这件事情的始末,到底还是应下了这件事道:“好。” 也不知道婉儿是怎么和张振业进行的交涉,总之这件事情最后是成了的,何平戈坐在马车上,一直到了一个小小的独门独院。 青砖碧瓦,门前有树,院子里还有葡萄藤和鞦韆,房子坐北朝南,一切看起来都是十分用心的。 何平戈看着那些人面无表情的搬着东西慢慢将这个小院子盛满,心里生不出一丝一毫的愉悦来。 尽管这个房子,是何平戈一直所梦想这的样子。 那是还小的时候,两个人还在学戏,每天出的汗都要论斤来算,有时候累的狠了,一群小傢伙就肩并肩的躺在院子里的石板上,看着月亮,憧憬着以后的生活。 大家的年纪其实都不算是太大,从小就进了戏班,对外面的东西接触的不多,追求的似乎也没有那么多,说来说去,大多都是什么想吃糖葫芦啦,想吃驴打滚啦,想不用挨打了之类的。 何平戈那时候也不知道是想什么,或许是因为昨晚做的梦太过美好了,他竟是说自己想要一个家。 不必太大的那种,青砖碧瓦,门前有树,院里有花,要有着大大的空地足够练戏,也要有着充满阳光的地方好来晾晒戏服。 还要有水井,夏天的时候要冰镇一个大大的西瓜,一场戏唱完了,身上还带着汗,把这个冰冰凉凉的西瓜往怀里一抱,那勺子舀着吃。 一开始的气氛都是乐呵呵的,现在却骤然安静下来了,大家都在幻想着那样的画面。 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这样的平稳安定,一向是求不得的。 若是出了名,成了角儿,或许能够有这样的生活,但是若是不成的话,就只能日復一日的跟着戏班子跑各种地方,唱一场,挣一顿饭的钱。 血里有风,一生不得安定,说的就是他们这样的人了。 何平戈当时也是脑子没转,这句话说完了,看着大家都安静了下来,也又几分后悔了,那时候还小的婉儿越过了几个人,凑在了何平戈的身边,轻轻的碰了一下何平戈的肩膀,低声道:“师哥,你那么好,你想要的东西,一定会有的。”
第314页 何平戈当时只当婉儿是在安慰自己,却没想到,当年的一句戏言,婉儿竟是记到了现在。 婉儿带了点满足兴奋的指挥着那些人将东西拜访完了后,便遣散了他们,然后带了一点讨赏的样子,来到了何平戈的身边:“师哥你看,这里像不像一个家。” 何平戈纵然是再怎么心狠,可是此刻回忆起来小时候,却也是生不起来气了,只单单回应道:“像是师父家。” 这是小时候的何平戈没发现的,小时候那么憧憬的地方,原来就在身边。 婉儿真的是在井水里放了一个大西瓜,此刻捞出来带着冰冷的气息,只可惜天冷了,两个人都没吃得下太多,每人分了薄薄的一片,都吃的脑瓜仁有点疼。 何平戈从婉儿的手里接过手帕,仔细的擦过了唇角后,开口道:“陪我出去走走吧。” 他这句话近似是感慨,又似乎是怀念,然后在婉儿略有些犹疑的视线中补充道:“像小时候那样。” 诺,这句话一出,婉儿算是丢盔弃甲了,什么也顾不得的带着何平戈出了门。 只可惜虽然说是远离了张振业,却也始终是不大可能的,何平戈略有一点表情不善的扫视了一下身后不远处跟着的人,原本还带了点笑意的脸色,尽数收了起来。 婉儿这是难得在何平戈的脸色看到这样雨过天晴,此时见那笑一瞬即逝,也是有些遗憾,怕何平戈误会,补充道:“师哥,我能力范畴也只能是现在这样了。” 何平戈现在大概是处在被人监视的不爽快中,冷哼一声道:“能力范畴,你和他倒是真的是关系不错。” 婉儿眨了眨眼,倒是没有反驳这件事,只是道:“只要你愿意,咱们可以离开这里,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我们可以过过最平凡的日子,什么战争军阀,我们都不要接触,怎么样?” 婉儿说这话的时候,是真心实意的,一双眼睛几乎发着光的去看何平戈,看样子几乎是恨不得将一颗心剥出来,叫何平戈看看真假。 何平戈的神色却不在她的身上,只是慢悠悠的走着,对婉儿的话,仿佛置若罔闻一样,只是时不时的去看看路边的摊子,摆弄一下小东西。 ☆、第一百八十三章 如果 大概走过了半个时辰左右,婉儿都有些疲累了,何平戈才略微表现出一点有兴趣的样子,朝着一家装潢还算不错的饭馆走进去了,道:“老闆,给我一碗,”这话说到这里的时候,何平戈顿了一下,看了看一旁的婉儿,改口道:“两碗云吞,一碟酱油椒。” 到底是饭馆大些,和普通的路边摊子不同,何平戈才在位置上坐下,小二便搭着毛巾过来了,虽然何平戈已经点过了菜,却也不怠慢,仔仔细细的问道:“得嘞,您这云吞要葱花香菜么?” 何平戈低着头,百无聊赖似得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子,才道:“她的不挑,我的要清清的汤,半点旁的不加,半点旁的不沾。” 小二顿了一下,像是在记住何平戈这特殊的要求,点头道:“成,您二位稍等,好饭热汤,咱这就来。” 这句话说完,小二便奔着厨房去了,看样子是传菜单去了。 现在不是饭点儿,云吞又是个快手的汤食,酱油椒也是个酱菜的,从罐子里捞出来就得,不多时,小二便已经将婉儿那份,连着酱油椒一起端上来了,婉儿正打算开始尝尝呢,却看见端着第二碗过来的小二,脚一滑,那碗清汤清水的云吞,竟是直接的泼到了何平戈的身上。 婉儿先惊后怒,师哥在她眼皮子底下被烫伤了,她不敢去想这云吞的清汤有多滚烫,直接就站了起来,气道:“你干什么啊!” 小二也是楞了一下,然后慌忙也扑了过去,将肩膀上的毛巾拿下来给何平戈擦着身上的汤水,口中道:“哎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婉儿这会儿已经从桌子那边绕了过来,一把推开了小二,一沾上何平戈的事情都会让婉儿有些疯狂,不能平静的思考,这会儿气道:“把你那个擦桌子的破布从我师哥身上拿开,你是没眼睛还是没脑子,什么东西都敢往人身上擦?” 小二被退的勐退了一步,站在一旁不敢说话,原本在柜檯的掌柜的,也听到了声音,抓了一块白毛巾匆匆忙忙的赶了过来,先是对着小二一通吹鬍子瞪眼睛的给他训回了厨房,又亲自拿着毛巾给何平戈擦拭身上的汤水。 婉儿见状略微颜色好了一点,自己拿着手帕去擦何平戈那被烫红了的手,又倒了冷水给何平戈覆着。 掌柜的大致擦完了,便弯腰一个劲儿的鞠躬道歉,似乎是十分的忐忑,赔笑着道:“不好意思,这次是我这边的错,要不然您二位今天的东西,就算我这边请了,行不行?”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婉儿就更气了,眼睛一瞪语气十分的沖:“你这两碗破云吞值多少钱,你要是烫坏了我师兄,我要你的命!” 要说这件事的主角,其实本应该是何平戈来的,可是从头到尾,他却没来得及发表一句意见,这会儿有点无奈的按下了婉儿的手,劝道:“行了,婉儿,咱们自己记住自己的身份,不比人家高多少,这种话以后就不必再说了。” 婉儿仍有不满,正要辩解,何平戈却柔和了眉眼轻声道:“乖一点。”
第315页 这是何平戈从小就哄着婉儿的话,可是近一年婉儿却没有听过了,这会儿听见,婉儿的眼睛顿时一酸,便顺从何平戈的意思不再说话了。 何平戈见状,对着掌柜的笑了笑:“有劳,再帮我重新上碗云吞吧,我今天是想极了这口,总是要吃上的。” 掌柜的松了口气,原本还以为会闹得不可开交,这会儿託了何平戈的福不用损失太大,哪里有不答应的道理,勐点头道:“行行行,您稍等。” 不多时,何平戈的云吞也上来了,婉儿一边自己吃着,一边悄悄的去瞄何平戈,终于忍不住问道:“师哥,你还生我的气吗?” 婉儿好久都不见何平戈的好颜色,之前的那句乖,实在是软了婉儿的心。 何平戈轻轻的拨动着碗里的云吞,合着酱油椒一併送入口中,咽了下去才道:“你想听我怎么说?” 婉儿心中不安稳,她不知何平戈这样若无其事到底是个什么态度,犹豫着道:“我……我也不知道。” 何平戈笑了,婉儿这个样子倒是有点小时候犯了错的模样,不过那时看着只觉得可爱让人心软,现在嘛,他淡淡道:“若是你都不知道,我又怎么会知道呢?” 婉儿不说话了,只是心事重重的用勺子去戳碗里的东西。 何平戈定定的看了婉儿一会儿,忽的问她:“婉儿,若是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会这么做吗?” 婉儿没说话,只是垂着眼睛。 可是何平戈却已经能从她的沉默中得到答案了,婉儿其实自己也清楚自己的答案,现在之所以不说,估计也只是因为怕何平戈会因为自己答案生气罢了。 “你会,对吗?”何平戈轻声问她。 婉儿的手一抖,仿佛破罐子破摔似得抬起头,对着何平戈露出了一个笑:“师哥,你知道我,我要的东西,从来都是必须要得到的,为了这件事付出任何代价,我都不会后悔。” 婉儿似乎是有点紧张,握着勺子的手不自觉的颤抖着,轻轻捧在汤碗上,婉儿却没发现,只是接着道:“我只有点可惜的是,我算计的不是太好,让你在中间,左右为难。” 何平戈静静的看着她,等着婉儿说下去。 婉儿似乎是想笑,却又没笑出来:“我……”仿佛是嘆气似得,她低声道:“我不捨得的。” 不捨得的,轻描淡写似得几个字,却叫两个人之间再没了声音。 最后是何平戈先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倒是听不清喜怒说:“我似乎应该道谢?” 婉儿倒是侷促了起来,抬头去看何平戈,可是何平戈却让人瞧不透他的情绪,只得马上说道:“我没有这个意思。” 何平戈摇了摇头。倒是没有接着说下去,只是道:“吃完了我们就走吧。” 吃饱饭后的人神情大多都是舒缓的,两个人一同漫步路上,婉儿看着何平戈的神色,试探着问道:“师哥,城里现在怎么样了?” 之前还眯着眼睛享受阳光的何平戈,却突然染上了一点暗色,他侧头去看婉儿:“这是你问的,还是张振业问的?” 婉儿难得见了何平戈今天心情不错,不想惹他生气,便只道:“师哥若是不想说,我不问就是了。” 何平戈倒也也顺应她的意思,不再说话了。 何平戈原本还是想再逛逛的,可是一身面汤带着到底是有些不舒服,之后就此跟着婉儿回了家。 何平戈身上的伤没好顽强,仍是需要上药,婉儿原本是打算自己来的,可是才一将何平戈背后的布料掀开,她就忍不住出声带了点怨气道:“顾念真的是好狠的心,她……” 何平戈似乎是不想听婉儿说顾念不好,当即就打断了婉儿的话,道:“你叫大夫来吧。” 婉儿也是话脱口而出后才反应了过来,这会儿只好抿着唇按着何平戈说的做。 婉儿从房间出来,换了个医生进去,原本守在门外的警卫员,这会儿的神色也稍微变了一点,压低声音问道:“问出来了吗?” 婉儿轻微的皱了皱眉,看了看何平戈所在的屋子里,有些恼张振业的步步紧逼,只是道道:“再等等,你叫他别着急。” 那个警卫员看起来本职大概不是个警卫员,一听了这不和自己心意的话,眉毛就是一跳,带了点眼高于顶的意思:“婉儿小姐,你要知道,司令的耐心可是没有多少的。” 婉儿在何平戈那里窝着火也就算了,毕竟是她的师哥,可是现在随随便便来个人就敢这么个语气,婉儿顿时不高兴了,一个眼刀甩过去,分明是锐利的,可是嘴上却笑了:“是狗就当好狗,主子叫你学的话学完就可以了,自己乱吠的话,别怪我打狗不看主人。” 话越到最后,便越是冷淡,那个警卫员的神情不停的变化,最终还是忍耐了下来,草草的对着婉儿行了个礼,便转身离开了。 婉儿又自己在台阶上坐了一会儿,等到医生出来后,她才进去看何平戈的。 何平戈的背上上了一层药,这会儿也躺不下,只能趴在那床上,听着婉儿进来的脚步声,语焉不详的问了句:“聊完了?” 婉儿其实不知他问的这句是什么意思,她有点怀疑何平戈是不是听到了自己和那个警卫的对话,但是又觉得,自己的声音不算太大,何平戈应该是诈她的可能性多一点,便没接这句话,只是坐在了何平戈的身边,试图去瞄他身上的伤,问道:“还疼不疼了?”
第316页 何平戈这会儿看不见表情,侧脸压在臂弯上,导致他传出来的说话声音也是闷闷的,道:“这伤有一段时间了,也疼惯了。” 疼惯了一词何平戈其实是随口用的,却没想到刚刚好在婉儿的身上戳了一下。 这不提还好,婉儿冷哼了一声道:“你自从遇见她后,身上就没好过。”这话里话外倒是把所有的原因都归咎到了顾念的头上。 何平戈有那么一会儿没搭话,婉儿心里还在愤愤不平,自说自话的也不觉得被冷落了。过了一会儿,何平戈等着她的碎碎念声消下去才道:“婉儿,我其实一直很好奇,你从小是个好孩子,为什么会闹到今天的地步呢?” ☆、第一百八十四章 奇怪 这句话问懵了婉儿,她停顿了一会儿,有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师哥是意有所指的,有些委屈的说道:“我也不知道啊,我只是知道我喜欢你,有人要抢走你,所以我当然不会肯啊。” 这句话说的直白,又没什么修饰,简直像是小孩子在说自己喜欢的玩具被抢了,所以要拿回来那么的自然。 何平戈的目光轻轻落到婉儿的侧影上,似乎是觉得用这种委婉的沟通方式并不能和师妹继续对话,便干脆直击重点:“所以你就想直接让她死?” 死这个字,对于他们这样的平常人来说,到底还是太严重了一些,婉儿不可避免的沉思了一会儿,才道:“我一开始只是想抢回你,可是后来她对你越来越不好,我怎么能让她活着呢?” 何平戈嘆了口气,师妹的话语里完全就是一个护短到不分是非的小孩子,他的心里有些愧疚,说到底也是自己一手娇养成如此的:“婉儿,顾司令对我很好。” 婉儿不明白师哥为什么还是这么袒护顾念,她不大相信别人的话,只相信自己看到的感受的,觉得师哥对自己好,全天下没有人比师哥待她更好,觉得顾念对师哥非真心,全世界只有她自个儿真心实意,婉儿冷笑了一声:“打一棒子给个甜枣,她以为她在逗狗吗?还是哄小孩?” 这句话说出来后何平戈觉得有点不对劲儿,一时间竟是没接上话,若是不是现在的场合问题,他感觉自己都能直接笑出声来。 婉儿也是话出口才反应过来这话里有几分把何平戈形容成狗的意思,她的手指使劲儿在掌心掐了一下,平復了自己有些焦虑的心情,接着近乎是带了几分快意道:“不过没关系,现在也不重要了,她的结局已经註定了,师哥跟我一起看就好了。” 何平戈又半晌没说话,许久,他才低低出声道:“婉儿,你变了。” 何平戈的声音仿佛是嘆息似得,忧愁的:“别这样了,我都快不认识你了。” 婉儿冷冷淡淡的瞄了何平戈一眼,只有现在她看着师兄这般模样心中就是一股子无名的火气,似笑非笑的开口:“师哥是想劝我收手吧?你认为有可能吗?” 说实话,婉儿现在的内心,竟是有点埋怨何平戈的,她总觉得,若是不是何平戈待她那么样的好,若不是他给了自己希望,自己又怎么会这样一步步的做到现在这样地步,导致了泥足深陷,无法自拔呢? 这件事,总不能全怪她自己一个人的。 婉儿的情绪略微有些激动,她的手心已经被掐出好几个月牙形的印子,可脸上却是十足的意得志满,透着一点莫名的畅快:“且不说我只是个旁观的,手里没有兵权。就算是我手里有,”她的眼睛微微眯起,露出了一个轻微的,点到为止的笑来,轻声却字字清晰的答道:“我也绝不会放过她的。” 明明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的人,明明是自己一手牵着进入园子里又眼见着长起来的小女孩,这会儿却叫何平戈不由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就仿佛何平戈以前从不认识她一样。 这真的是那个爱说爱笑,一笼小点心,可以高兴一整天的小姑娘吗? 说不上现在的心里是什么感觉,或许是因为各种情绪交杂在一起,此时此刻竟然有些意外的平静,何平戈软了语气,仿佛是嘆气一样,悠悠的问道:“婉儿,若是我求你呢?” 婉儿大概是被一个求字吸引了视线,几乎是带了一点不可置信的转过头来。 在婉儿的记忆中,师哥是从来不会为了折腰的,他清清正正就如同最好看的翠竹,每一个想要的东西,师哥都是自己挣来的,可现在何平戈却用上了求。 师哥很少求人的,唯一的那一次的求顾念,就是婉儿至今针对顾念的最大原因。 这怎么可能,她的师哥,怎么能……求呢。 显然何平戈此时的注意力没有在婉儿的身上,他只是在自己的脑海里面做着一个设想接着道:“你帮我一起,帮顾念度过这一次,然后我就和你一起,找个地方一起唱戏,从此再不理会这些事情。” 他从来不傻,他知道婉儿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只不过,他没有给过罢了,他甚至从没有迎合过婉儿那些小心思,他本以为她是年纪小,只要不去搭理,就自然而然的慢慢的淡下去了。 可何平戈没有想到的是,婉儿心里的那根,不是什么娇娇弱弱的小花,而是生于荒郊野地,那种最普通,却也是生命力最强的那种野花。
第317页 她根本不需要别人去细心的照料或是其他的什么,哪怕常年没有阳光雨露也无所谓,她只需要一点点的萤火之光,一点点的露水,她就能活的特别好,洋洋洒洒的扎根进了血肉的最深处。 婉儿安静了一会儿,脑海里面的画面渐渐有些模煳了,师哥趴在床上的样子越发的清晰,她眼底的情绪叫人一时分不清楚是喜是怒:“你原来为她可以做到这样的程度吗?师哥?” 软细的声音反覆是一根索命的棉线,裹了糖,又在冬天冻上,凉凉甜甜,却叫人不知觉的打了个冷战:“师哥,你到底是多狠的心呢?” 何平戈有时候会在亲近的人面前显露一个毛病,是向来不自知的,他自以为设想的很好,可是却从来没有考虑过其他,婉儿的声音一下子惊醒了准备逃避的何平戈,他有点担心的看着她:“婉儿……” 婉儿垂着眼睛,认认真真的去看自己的手指头,就仿佛自己的手指盖上雕了花似得:“师哥,你知道什么叫做东郭先生和狼吗?”婉儿这话虽然是个问句,可是很显然的是,她似乎没有等着什么回答,她自己就已经一瞬不停的接上了自己的话:“我不想被咬死。” 缓缓的,婉儿的研究从自己的指甲上挪开,重新落在了何平戈的身前,她的声音几乎冷静的过分:“而且但凡她活着一天,你必然就会念着她一天,倒不如她就此死了,你伤心过了一阵,便算了。” 婉儿在何平戈的床边蹲了下来,用一种仰视的角度去看何平戈,何平戈的面色还是没有血色,看上去是那么的脆弱,久病未愈:“师哥,我怕你怪我,可我也不怕,我有一辈子等着你忘记她,等着你消气。” 何平戈的眼睛正对上婉儿的眼睛,两个人都各怀着心事却不能言表,许久,竟是长长的嘆了口气,道:“婉儿,你怕是已经疯魔了。” 婉儿闷闷的笑了,清脆的嗓音压出几分怅然若失来:“是啊,师哥,你怎么才知道吗?” 这句话说完,何平戈就什么也没说了,婉儿在屋子里静静的坐了一会儿后,便转身出门了。 张振业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在门外等了多久,见婉儿出来倒是也不急着搭话,只是引着婉儿多走了几步,到了个避风的地方,才道:“听说顾念城中那边的情况不大好?” 婉儿的情绪似乎还有些没用缓过来,单纯的恨和单纯的喜欢让婉儿对张振业不怎么心存敬畏,连个笑脸都吝啬于给张振业:“我猜测是的,我师哥今天向我问,能不能帮那边一把。” 婉儿一向爱干净,这会儿却仿佛是没有力气支撑自己似得,放任自己向后靠在了墙上,尖锐的指尖蹭过墙面,碾碎了不少的绿苔:“我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现在都求到了我的身上了,顾念那边情况可见一斑了。” 张振业将婉儿的情况尽收眼底,一时间,竟是起了一点同病相怜的感觉来。 张振业对顾念的喜欢,倒不完全是因为她手里的权利,顾念这样的人不多见,就像是喝惯了梨花酿,突然碰到了烧刀子,一口下去,只记得烧刀子的酒香浓烈,哪里还能回忆的起来那清清淡淡的梨花酿啊。 凭着这对烧刀子的喜欢,张振业曾经给顾念献过不少殷勤,可是时间推移,也让他明白,有的酒呢,你喝的上,有的酒呢,你喝不上,你要是非要喝呢,这壶烧刀子说不定就能变成真刀子,直接从你的嘴到喉咙,给你拉豁开。 张振业的理智曾经不知道多少次的告诫他,要是想好好的,和顾念和平相处是很好的,但是张振业的情感又告诉他,这么难得一见的好酒,哪怕是你喝不上,你只要能手里,也是快事一件啊。 张振业看着婉儿如今的神情,产生了有些共鸣,再加上现在已经将顾念围在了一个城中,他倒也没有这么心急道:“那就等着吧,我倒是要看看,顾念能撑到什么时候。” 却说顾念那边,自从何平戈走了后,便下了命令,将现在所有的肉类都烤成了肉干,日常也不再做米饭汤面这种东西,而是烤起来了那种不容易坏的馍馍。 但是最让大家都不理解的是,顾念不许大家在其他的时间烤,只许了一日三餐的时候,抓紧了时间去做。 而且这样的生活过了几天后,顾念又叫人开始慢慢减少开的灶火,眉县上空原本做饭的时候,那么多的人,都可以连成一片小小的雾了,现在却是日渐的稀少了下去。 简直就好像是,眉县里的人,每天都在不停的减少似得。 ☆、第一百八十五章 做个交易 这样的情况太明显,张振业很快就发现了,但是他却不急,按兵不动的观察了几天,看着那做饭的烟气真的是一天天的少下去,脸上的神情越发的阴晴不定,终于忍不住的跑过来找了何平戈。 何平戈的伤好了许多,这时候正是十分闲情惬意的坐在桌边画画,听着张振业的问话,不紧不慢了抬了眼睛:“你问我?” 轻轻的嗤笑一声,何平戈似乎是遇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似得,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面前的,是个手握了生杀大权的人:“你认为我会知道吗?你又认为我会说吗?” 张振业也叫人搬了个椅子过来,正坐在何平戈的对面,手里捧了一碗热茶,时不时的低头啜饮一口,看起来竟是比何平戈还要舒适几分:“顾念现在的情况你是看在眼里的,再怎么样,也是翻不起什么大浪花来了,我今天之所以来问你,只不过是不想继续浪费时间,跟她耗下去而已。”
第318页 张振业将说话的间隔放的很长,似乎是个给何平戈思考的机会,一杯茶喝了一半,张振业才施施然的开口道:“我和你做个交易怎么样?” 何平戈手下的笔迹微顿,在宣纸上渲染出了大片的墨迹,引得何平戈皱了眉,索性直接将笔搁回了笔架,直视着张振业道:“我能信你吗?” 张振业倒是露出了他一向志得意满的笑容,那种故作温和又将一切都尽收眼底要抓住的欲望:“你没办法不信。” 这话,倒不得不说很有几分道理,如今城里城外的局势几乎可是一触即发,张振业的优势也是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能够看出来了的,何平戈随便点了点头,道:“你说吧。” 张振业其实有时候精明的过了分,他想知道里面的情况,又有几分担心如果自己显得过分急切,会叫别人生疑,所以漫不经心的用碗盖拂去了茶叶上的一点叶子,才慢慢道:“古语里有句老话,叫做好奇害死猫,我现在大概就处在这个阶段,我也不需要你做什么,你只需要告诉我,城里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就可以了。” 何平戈见他这幅样子,似乎也知道他是故意做出了这幅样子给自己看,所以把笔架上的笔,又挑了一只小的取下来,也不沾墨,只是按上了那块墨迹轻轻勾挑着:“我能得到什么?” 张振业看着杯子里面的茶水,用自己的杯盖轻轻的刮着,分明没有什么浮沫了,只是在藉此思考着什么,半晌道:“我不杀顾念,怎么样?” 这句话一出口,他轻轻的将茶碗盖子落好。他的眼睛紧紧的盯着何平戈的神情:“无论是什么结果,我都放她一命,如何?” 从婉儿这几天的态度,他猜测,何平戈现在虽被婉儿赶了出来,但是何平戈对顾念还是有情在的,何平戈没有亲人,跟着顾念久了,对于银钱估计也不会太在意,所以能够和何平戈作为筹码的,也就是这句话了。 果不其然,一直以来都算得上是波澜不惊的何平戈眼底有了一抹异色,随即抬头去看张振业:“你的话可信吗?” 张振业先是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后来又带了一点意味不明的笑开口:“或许呢?我认为还是可信的。” 何平戈的神色几番变化,直到剩下的半碗茶也见了底的时候,才道:“顾司令早有先见之明,在还没有开始打仗的时候,就已经未雨绸缪的挖好了地道,这段时间正分批次的撤离了出去。” 咔哒一声,是茶盖失手落在茶碗上的声音,张振业的眉头紧蹙了起来,有些怀疑到:“你的意思是,现在城中无人了?” 何平戈饶有兴趣的看着他这副样子,并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煞有其事的问道:“现在每天饭时还有烟火飘出来吗?” 张振业的脑子正在飞快的分析着何平戈这话的可信程度,突然听到这个提问几乎是下意识便硬邦邦道:“已经两日没有了。” 何平戈点了点头,面上倒是波澜不惊的瞭然,似乎是早就猜到会如此了,又低下头专心致志的去看自己的画了:“这样的话,大概就是已经没人了。” 此时的张振业,已经没有了最开始那样的云淡风轻,他的脸色有着很明显的被压抑着的怒色,杯子落在了地上,茶水溅起来到他的军靴上也没有反应:“不可能,她怎么可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离开?” 何平戈耸了耸肩,并没有什么太大的起伏,似乎是经歷了这些转折已经将一切都看的淡然了:“是你叫我说的,现如今我说了,你又不信,我也没有办法。” 张振业上前一步,双手分压在了桌面上,眼神刀子一样的钉向何平戈:“既然是这样的话,她又为什么会让你出来,她把你这样的赶出来,就不怕你背叛她吗?” 何平戈的唇角露出了半分笑意,却又转身即逝,归于平淡:“大概是因为,她知道我不会这么做吧。” 一句话叫张振业再问不出什么,他接过了一杯新的茶水,滚烫的温度稍稍让人镇静下来,半晌,他终于嗤笑了一声,看着何平戈的眼神也有了一种蔑视缓缓道:“可惜啊,她看错你了,你最终还是做了。” 张振业用这句话作为武器,原本是想看着何平戈的表情变化,可何平戈却似乎是完全没有被影响似得,只是清清淡淡一句:“也不算,她已经走了。” 张振业心中的疑虑已经被打散了大半,可是还有一些顾及的问道:“那你为何还要答应我的要求,而不是一直等到她们走远再说?” 伴随着这句话,何平戈终于从自己的画上抬起头望向了张振业,一双眼睛里带了些笑意:“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大概是个急功近利的人吧,即便是我不说,你只怕见到城中一切的讯息全无,也是会忍不住冲进去看看的,所以左右结果都是这个,我为什么不给顾司令留下一条后路呢?” 不得不说,何平戈见过的人不少,看人也算是准的,这些话说出来,竟是中了十之八九。 眼看着张振业的怒气越来越旺盛,何平戈轻轻巧巧的一盆冷水泼了过来:“这是你自己许诺过的,应该不会反悔吧?” 张振业原本是以为主动权在自己的手里,却没想到自己居然被何平戈反将了一军,怒极反笑道:“都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我见过了这么多的人,一直对这句话深以为然,今日倒是个例外。”
第319页 张振业将手中的茶杯重重的搁在了桌面上,残余的水珠染湿了画纸一角:“何平戈啊何平戈,我看你,倒是难得的有情有义,只是希望你这份情谊,不会将你害了。” 这句话说完,张振业便将椅子一踹,转身道:“走。” 等到张振业一行人尽数从房间离开后,何平戈才将那个杯子从自己的画纸上挪开,画笔沾了点茶水,合着之前的墨渍一起,将原本叫人厌烦的污点,晕染成了一片荷叶,再换了笔点缀上一支荷花,这幅画非但没有被毁,反而生出一点格外的滋味来。 何平戈将画好的画拿了起来,轻轻的吹干了上面的墨渍,笑着将整幅画看了看,才若有深意的望向了窗外。 再说张振业和副官这边出了门就往指挥部那边去了,张振业走的很急,副官追在后面,也摸不清楚张振业的心情,不敢多话,直到张振业似乎有点累了,站在门口的时候,副官才小心翼翼的凑了过去,问道:“司令长,您信他的话吗?” 张振业的眼神深沉,似乎是蕴含了什么风暴一样,却又被他自己勉力的压制住,淡声回应道:“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 副官本来是先过来求个通透明白,却没想到张振业这么一说,他就更懵了,犹豫着问道:“那您……” 张振业沉思了一会儿,做了一个手势让有些疑惑的副官安静下来,才出声部署命令起来道:“明天派人去城周围守一天,给我仔仔细细的听清楚了,到底里面有没有人。” 副官儿等到现在,总算是等到了一个明确的答案,急忙忙道了句:“是。”后,便走人去安排这件事情去了。 一日时间过的飞快,大概是傍晚时分,张振业就有些耐不住了,叫了副官来问:“怎么样了?” 副官这边也是刚刚接到了讯息不久,还没有充分的核实过,但是此刻张振业问,他又不敢不说,只道道:“城里不见人声,也没有做饭的痕迹和声音,只怕那个何平戈说的,是真的。” 张振业闭着眼睛向后倚靠在椅子背上,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副官也不敢打搅,就静静的站在一旁,许久,张振业那边才出了声道:“好,通知下去,叫大家该吃饭的都赶紧吃,吃完了,就跟我一起过去看看。” 吃饱喝足的交代,这无疑是待会体力活要干,说不定还会十分危险。 副官的神色顿时正经了许多,站直了打了个立正:“是。” 不多时,副官那边就已经收拾完了,带了兵和张振业一併的站在了眉县的大门口。 ☆、第一百八十六章 城被封了 眉县的大门紧闭,里面寂静的仿佛是一座死城一样,副官瞅着张振业的神色,低声询问:“司令长?” 张振业穿的军装,利利索索的站在众人之前,白色的手套别在腰间,腰身也被武装带抓出来了结实的线条,就仿佛他不是来打架的,而是过来参加宴会的,他轻轻的抬手做了个前进的手势。 副官心领神会的转身吼道,一声声一浪浪的这命令在士兵之中传递开来,倒是十分的有气势:“把门撞开。” 后面的士兵得到了命令之后也十分整齐的应道:“是。” 撞门这件事不需要什么技术活,平板车上横躺着一截巨大的木头,十几个人拥着木头,狠狠的向城门撞去。 一下下带出的声音震耳欲聋,可城里却始终没有什么动静,终于随着大门不堪重负的一声折断声,眉县的城门开了。 士兵们接到的命令只是撞门,这会儿撞完了门后,就有些不知道怎么办了,纷纷扭头去看张振业。 张振业之前看起来是浑不在意的样子,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将枪拿出来,握在手里了,这会儿见了大家都看过来,略微的点了一点头,强调道:“都不要大意,机枪手准备,里面一旦有什么情况,立刻扫过去。” 众人点头应是,各自把枪握在了手里,才慢慢的提了心走进去。 张振业是等第一波人进去后,等了一会儿才有了动身的打算,他将小巧的手枪放回枪套,又朝着重武器那边的挥了一下手:“拿枪来。” 合着张振业之前说过的话,那边的人倒是十分心领神会的送过来了一把适合端在怀里用的轻机枪。 张振业抱着枪熟悉了一下手感,便进了城。 这时候先进去的一队人已经靠着墙根站着,做出了防御的样子,张振业倒是大呲呲的走到了路中间,对着可以藏人的地方,无差别的来了一通扫射,看着城里仍然是什么动静都没有,才往后传了命令道:“走,进去吧。” 这件事看在别人的眼里,是张振业身先士卒,为大家探路,确认没有危险才叫大家过去,但是张振业自己却十分清楚,先进去的那一队人没事,才是自己进去的原因。 张振业十分惜命,才不会为别人丢了自己的命,但是偶尔演演戏,可以叫别人对你死心塌地,又何乐而不为呢? 张振业从不做赔本的买卖,至少目前为止,除了顾念是他有点棘手的事情外,其他的,都还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门外的人都十分忐忑的等着,这会儿听了张振业的命令,又看到了张振业的身先士卒,不由得的带出了一点热血来,一个个争先恐后的往门里去。
第320页 来的人不少,要是全部进来可得一段时间,张振业没耐心等着他们,就吩咐了另外的人,叫进来的人各自负责一块区域的排查,他自己则是目标明确的冲着顾念的住宅去了。 从城门到顾念的家位置不算近,张振业索性是大摇大摆的坐着车去的,一路上看着自己的人大翻特翻,竟是很有一点莫名的感春悲秋。 张振业也不知是真情还是假意的嘆了口气,悠悠然道:“真是可惜啊,你要是早点跟了我,这地方我还能陪你住住,也就不至于闹成现在的样子了。” 整个眉县里,安静的十分过分,不单单是没有顾念的兵,甚至连任何的一个原住民都没有,等到张振业到达顾宅的时候,顾宅的整个门都是大开着的,就仿佛是主人离开的匆忙,甚至来不及把家门关上一样。 张振业在门口站定,盯着那个顾宅看了一会,他之前也在眉县的时候,倒是有表露过打算过来坐坐的意思,但是顾念却尽数当做没听到,或者说什么不方便给拒绝了。 只怕顾念也不会想到,张振业会有这么一天,光明正大的站在自己的门口,而自己家的门还是开着的。 张振业虚提了一下右手,自言自语道:“不带礼来,就没人接吗?” 这句话说完,张振业便抬步进了顾宅。 虽说张振业不曾来过这里,但凭藉他那无处不在的耳目,他对顾念的家,居然也称得上是熟悉。 张振业对其他地方没什么兴趣,只是叫下属去探查,他自己则是奔着顾念的书房就去了。 听说顾念虽然在自己的卧室也像模像样的弄了个小书房,但是一般处理事情的时候,还是会到这里来。 张振业看见的顾念,一般都是凌厉的如同出鞘的利剑一样,这就叫他,忍不住的好奇,安静下来,认真的处理着公文的顾念会是什么样子。 顾念的书房其实也没什么值得看的,就是简简单单的样子,只不过多了个供何平戈闲来无事坐过来一起陪着顾念的沙发。 哼,到底是女子误事,书房是何等地方怎么可以叫人随随便便的进来呢,不过倒也得感谢顾念的这个行为,若非如此,他也得不到那么多的讯息。 张振业仿佛是逛公园似得在书房里浏览每一处,一时看一看阳台上供着的富贵竹,一时又翻一番书架上落灰严重的书,直到最后,张振业才来到了书桌前。 张振业自认胜券在握,所以格外的闲散惬意一点,观察东西也不由的细緻了些。 顾念的桌面应该算得上是乱中有序,处理完的公文和没处理完的分了两堆儿放着,最上面盖着的,是最近的战况,和各地的反馈,显而易见的是,一片的紧急飘红,光是一眼看上去,就让人起了烦躁的心。 只不过这当然是对于顾念来说的,对于张振业来说的话,这满桌子的飘红加急文件,无一不是在昭示着他的胜利 张振业带了点笑意在桌边坐下,欣赏似得拿过了那些文件一件件的看过,忍不住嘆气道:“顾念啊顾念,你可真的是叫我没有想到,原来你有一天,居然是会像一只老鼠一样的仓皇逃命。” 他顿了顿似乎是在思考着用什么词合适,然后轻啧了一声:“真是叫人失望。”后,便将手里的文件丢在了桌上:“倒足了胃口。” 桌上还放着一个杯子,里面装了半杯茶,被张振业的把文件一丢,竟是直接碰倒了,水直接的洒在了文件上。 张振业倒是不在意这个,只不过抱着保存胜利凭证的念头,他还是勉为其难的把那份文件从手里抢救了出来,又从口袋里拿了手帕,轻轻的按压在文件上。 毕竟啊,他虽然有心保存凭证,但是让他裸手去接触放了几天的茶水,他还是有点心理障碍的。 可是张振业的神情,却在手帕逐渐被水湿透后变的不对劲,他几乎是皱着眉坐直了身子将那半杯茶抓进了手里,凑到鼻端轻轻嗅闻。 茶杯的杯壁已经凉透了,但是茶香还是很明显,张振业紧接着将手指浸入了水中,微温的触感叫他颜色一变,勐的起身高声叫道:“不好,不对劲。” 张振业人高腿长,匆匆几步便来到了门口,拉开了门叫道:“副官,叫所有人都撤出去!” 可是一直跟在张振业身边的副官,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没了踪影,张振业以为他是去了其他地方探查,再出门几步,加大了声音叫道:“副官?” 随着急匆匆的脚步声,副官从一楼跑了上来,神色焦急的压低了声音道:“司令长,城被封了!” 张振业还没来得及发火,就被这个消息砸的一愣,一时间只顾得上,喃喃一句:“城被封了?” 副官的面色十分愁苦,这变化来的太快,他也是刚刚才从兄弟的口中得知的,而且这外面的状况似乎是十分的不好:“对,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来了一群人,数量很多,武器也十分精良,大家之前见城里无事,就放松了警惕,没想到他们突然出现,很多兄弟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给放倒了。” 张振业的脸色几乎是逐渐失去了血色的,狠狠一握拳,砸在了一旁的门上:“混蛋,老子就知道戏子的话不能想像。” 张振业刚刚在摸到杯子里的茶水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了,按照他得到的讯息,顾念等人应该是在几天前就撤离了眉县,这里留下的,理所应当是一个空城,这那杯中水的温度,却是微温,很明显,是不久之前的事情。
第321页 也就是说,张振业得到的情报,从一开始就是错的,有人故意引他入城,张振业在意识到这件事情的第一时间,就想要採取措施,可没想到,还是晚了些。 张振业缓缓的进行了一个深唿吸来平定自己现在的情绪,问道:“外面的人是谁的人?” 副官犹豫着,在得到消息的一瞬间,他也是先去探查了一下,所以张振业刚开始叫人的时候,并没有立刻赶到身边,这会回忆了一下道:“不像是咱们这边,但是也不像是顾念的人。” 张振业虽然知道算计他的这件事,肯定是顾念做的,但是顾念现在的实力,恐怕还不够完全的截断自己的路,除非是有人在帮她,但比起有人帮顾念,张振业更宁愿是顾念自己做的,毕竟若是前者的话,那么敢来招惹他的,实力也一定是不容小觑的,现在自己等人又被困在城中,若是真打起来,只怕必然会伤亡惨重。 ☆、第一百八十七章 反转 张振业忍不住想起来自己刚刚的得意,现在看起来,全然都是讽刺了,他双眸微眯,颇有些不善道:“真的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都已经到了现在的程度了,居然还有人帮她。” 要是平时,小副官肯定不敢这个时候上去触霉头,可是现在情况紧急,副官也只好硬着头皮去问:“司令长,咱们现在怎么办?” 张振业冷哼一声,一个眼刀甩了过去,面色铁青的似乎能够看到他暴起的青筋道:“能怎么办,打,我就不信我走到了今天,还能死在了这里不成。” 小副官得了命令,只好给传下去,张振业做事一直讲究方式方法,最好是能够伤敌一千自己不损的那种,先都给逼得顾不得什么方法,就一句打,可见他内心此刻是多么的憋屈了。 张振业再回到房间里的时候,神情已经和之前大不一样了,之前是意气风发,现在却是分不清什么颜色了,愤怒和懊恼,再加上莫名的理所应当。 他从新把之前的那些文件拿过来看了看,上面还带着顾念的批註,顾念用不惯软塌塌的毛笔,用钢笔和铅笔最为顺手,最少用得上力气,顾念自己写字是跟着何平戈学的,也没练太久,会写的字也就是常用的那些,仔细看来,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的不连贯,透出一点牙牙学语的样子。 不过所幸顾念虽然学的不多,但是下笔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居然带出一点不连贯的潇洒来,看起来,竟是有点大巧不工的感觉。 张振业对着这些字失笑,竟是能从这些字里看到顾念握着笔一边不耐烦,一边挥挥洒洒的样子。 指腹按上那些力透纸背的字,即使到了这个时刻,张振业还是自言自语般得出声:“顾念,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城外的炮火声连天,几乎是响成了大年三十的鞭炮那样,张振业在屋子里坐了许久,直到那杯茶彻底的凉了,一点热乎气也没有了,他才慢慢站起身走到了外面去。 门外已经没了人,稀稀拉拉的几个,也都各自找角落猫着,张振业微微的皱了眉头道:“人呢,人都死到什么地方去了?” 副官这时刚好从门外进来听着张振业问话,忙凑了过来道:“司令长,不单单是城外有人,这城里也有人。” 张振业原先还已经在心中想出了几个计谋,可是听着副官的回话,这个兵力的人数似乎有点不可预测了,显然有些不可置信道:“什么?” 副官微微点头,算是肯定了张振业的怀疑,外面的战事正紧,他必须要将这些交代清楚:“他们都不知道藏在了什么地方,神出鬼没的,有时候从边边角角出来,就能直接按倒一个小队的人。” 说到这里的时候,副官微微的嘆了口气,刚刚飞快的语速不自觉的稍稍缓慢下来:“我们的人伤亡惨重,我又想着警卫员的身手枪法都好一些,就叫他们过去支援,只留下了一部分在这边保护您。” 副官关于这件事处理的倒是没有毛病,张振业也没说什么,只是道:“叫大家尽量集结在一起活动,不要分散,抓紧时间反击。” 副官点头应下后,可是他没有立刻出去传达命令,反而是站在原处又犹豫着道:“司令长,还有一件事。” 张振业瞄了他一眼,可能是因为生气到了极点,这下子反而是格外的冷静下来:“说。” 外面的炮火震天的响,要不是顾念这个宅子好,此时说不定都要掉下石头渣滓了,副官忧心忡忡的道:“我们的弹药可能供不上了。” 张振业有点着急了,打仗这种事,绝地反击不没有的事情,但是像现在这样,没了弹药补给,却基本就是结局已定了:“怎么回事?” 副官的面色也有些苍白,不过还是吐字清晰的快速准确回答道:“运送弹药的小队是第一个被截断的。” 张振业就仿佛是被按了暂停键似得,停顿了好几秒,忽的笑了起来:“风水轮流转啊,你可真是,一点也不吃亏啊。”这句话咬的声音很低,仿佛不是说给别人,而是说给自己的:“不过也算是我没有看错你,你果然不至于那么无聊。” 全然不能够揣测自己长官的意思,外面的兄弟们还在浴血奋战,副官只能硬着头皮问道:“司令长,我们应该怎么办?”
第322页 张振业走出去几步,看着远处的天空,几乎被炮火染成了红色,低声喃喃:“弹药不足,腹背受敌。怎么办……。” 张振业这一次倒是没有像是以前那样去回答副官的问题,而是反问了副官:“你说说,我们是不是输定了?” 副官抿着唇没敢说话,其实副官跟着张振业这么多年了,该有的眼力是一点儿不差的,现在的情况他怎么会看不出来,只是他也是不甘心的极了,明明都快是大获全胜的局面了,怎么现在就成了这样的结局呢? 副官没说话,张振业也不逼他,只是自己又笑了,仿佛是嘆息一样:“不过也还行,老子输给的是顾念,不是那些个满脑子流油的蠢东西,老子不屈。” 张振业这个人,眼高于顶,一辈子没有几个让他看得上眼的人,但是顾念,算一个,只不过他从没有直白的说出口过。 棋逢对手,倒是比单方面的碾压危险了些,却也不得不承认要畅快的多。 副官听着张振业的意思,也是有几分惊讶的,顿了一会,他问道:“司令长,那咱们是打算投降吗?” “不啊,那多没意思啊。”张振业现在的笑多少有点癫狂的意思,他仿佛已经从自己会输的这件事情中抽脱了出来了,再开口的时候,仍是副官信任敬仰的那个张振业:“吩咐下去,手里的子弹,别抠门,都给老子打出去,能打死一个算一个。” 张振业把自己的手枪从腰间拔了出了,近乎爱怜的用手拂过枪枝:“老子就算是死,也得叫顾念陪着我出出血。” 张振业的命令很快就传遍了所有人的耳朵,所有人都知道没了补给,竟是也更加的疯狂了几分,反正这群当兵的个顶个的忠心,自己的将领没有说投降,大家凭着一条命也要杀出来一条路,成王败寇,终归不愿意自己的将领成为寇。 战斗在短短的一个时辰后,便宣告了终结,没了子弹的枪枝只能算是烧火棍,张振业的人,几乎是毫无疑问的全军覆没了。 这是张振业能够料想的到的,甚至连这个消息传来的时间都已经被张振业给预测到了。 他又回到了那件书房里,副官一身狼狈但是还握着一把匕首站在旁边,准备保护将领,张振业安静的坐在椅子上,仿佛假寐一般的闭上了眼睛。 枪炮声逐渐没有了,晨起的风带着些许凉意,略微的吹散落那满城的硝烟味,有脚步声越来越近。 张振业起身,端端正正的做好,横刀立马的样子,完全不像是一个输了的人的表现。 门没锁,张振业也没有必要给自己这样一个无用的安稳,所以当顾念伸手轻轻的一推的时候,门便自然而然的开了,就仿佛里面的人,也在等待着她的到来一样。 按理说这样的情况,顾念本该小心翼翼的进去,以免对方会偷袭或是狗急跳墙来个同归于尽什么的,但是顾念却没有,她就这么大大方方的走了进去,甚至连枪也没举,清清淡淡的叫了一声:“张振业。” 士兵们预感而入,将张振业包围了起来,十几杆黑洞洞的枪口对着张振业,顾念的后半句话,才出口:“你输了。” 张振业看起来倒是完全不害怕似得,他带了一点笑意去环视了自己周围的人,最后落在了顾念的身上,他很有风度的点了一下头,似乎是在进行一个礼貌性的夸奖:“顾司令技高一筹,佩服。” 顾念没有接他的话,现在张振业被控制住已经不具有什么威胁了,只是直接问道:“何平戈呢?” 张振业此刻性命都在别人的手里握着,却仿佛毫无自觉性似得,甚至带了那么点挑衅意味的去看顾念:“顾司令有情有义,不妨动动脑子猜一下,猜一猜我这样的一个不择手段的人,会用什么办法对待我的情敌呢?” 这话里的暗示意味太过明显,顾念担心担了好几天,这会儿被张振业一激,竟是不自觉的拔了枪顶上了张振业的头:“你!” 张振业猝不及防的,被这一枪直接压在了椅子的靠背上,重重的磕了一下,他略微的转了一下头,方便自己看到顾念,然后眼中笑意竟是分毫不减:“司令一如既往的感情用事啊,真希望这不会在以后害了你。” 张振业这句话说出口,一如既往的和最初那样带了点过来人的语重心长,又仿佛是把顾念当成了个不懂事的小女孩,没人提醒着,就要死似得的意思。 顾念被他这副熟悉的样子勐的一下拉扯回了几年前,缓了一口气才反应过来,张振业现在是在故意的激怒自己,自己如果真的按照他的想法生气的话,反而是落了下乘。 抱着这样的念头,顾念硬生生的将火压下,也扯出了个十分高深莫测的笑来,扯了唇角皮笑肉不笑的发言:“现在成为阶下囚的是你,不是我。” ☆、第一百八十八章 你不错 “哦——”张振业拉长声音做出了一个恍然大悟的样子,然后十分正经的点了头道:“有道理。”可是他这个正经甚至没有维持过一个唿吸的时间,便转做了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那不知道顾司令打算怎么处置在下呢?” 顾念所说脾气不大好,可现在看得出张振业是故意激怒自己,反而不会对他那些话做什么反应了,产生了一点夹杂在乱中取静的平静:“你做事的方法我不认可,但我不得不说,你的确是个很好的领导者。”
第323页 张振业本来以为顾念的脾气,大概会直接一枪崩了自己,可现在见她好声好气的说话,甚至还有两分夸赞的意思,竟是不自觉的露出了两分惊讶来,但他很快就控制好了自己的情绪,摆出个不动如山的样子来:“所以?” 顾念板着脸,用一副不大高兴的样子开口:“你愿不愿意……” 张振业其实算是个有耐心的,但这一次他不知道为什么,竟是直接打断了顾念道:“顾司令看起来似乎是想收编我?” 顾念并不惊讶于张振业看得出自己的意思,只是摇了摇头:“我不行,我就是个司令了,再大也放不出这样的海口。” 张振业却似乎有点不信的笑了,顾念辛苦把自己的赶进这个套里,要说只是安稳于一个司令的位置,他觉得有些可笑,但凡是稍微有点野心的人都不会这样:“顾司令可是说笑了,凭着我手里的,加上你自己手里的,即便是与人对半分,你也是足够一个司令长的分量了。” 无利不起早,若是这件事是顾念自己处理完的,那么林林总总的这些势力加起来,足够顾念在整个中国横着走了,只不过现在多了一张嘴来分东西,估计顾念也是有点郁闷的。 而且肯在那个时候出兵来救,只怕对方要的不会少。 顾念顿了顿开口,她的语气冷静,面上的表情也并不像是个取得胜利的人,似乎这一切都跟她没有关系一样,没有半分只得兴奋的:“不是对半分,全是他的,我也会归于他手下。” 张振业的神情顿时有了点变化,自己惦记了顾念这么久软硬诡计都试过了也没有啃下这块肉骨头,却有一个人将顾念连带自己一块吃了,他情不自禁的开口问道:“什么人,这么大的胃口。” 顾念此时语气冷静,想了想摆了一下手,叫所有人都下去了,这才自己搬个椅子在张振业对面坐下了,隔着一张桌子,闲聊似得开了口:“是我舅舅。” 张振业略微一皱眉,似乎是有点没接上,脑海里面搜索着相关的资料:“你舅舅?” 顾念点了点头,她倒是不顾及什么,况且像是张振业这样仔细的人,在惦记自己的一剎那应该就叫他的副官往桌子上摆放详实的资料了:“你应该调查过我的资料吧,那么你对我家里的组成,不会不了解。” 张振业没说话,但其实也是默认的态度,他们这些人,即便是当时表面上相处最好的时候,也都是内心互相提防着的,这种查家底的事是每个人都会做的,甚至有时候的被查的人,也会配合着假装不知,来表现出自己的无害。 顾念瞄了一眼自己的茶杯,也不打算用了,自己寻摸出个杯子,拿水冲过了,给自己倒了点水喝,很有点打算长篇大论的意思:“只不过按照你的性格,你大概只注意到我的父亲是个山寨头子,却没有注意到我的母亲吧?” 张振业知道顾念这是在讽刺自己看不起女子的事情,也不知是辩解还是叙述的道:“我了解过,是位规规矩矩的大家小姐,家里也并不涉政。” 不过很显然张振业也的确没有认真的去了解顾念外家的事情,犯了疏忽大意的差错,不过这对于顾念来说也许倒是一个好事儿,至少对于舅舅这一批人,张振业毫无防备,顾念继续道:“我有个叛逆期的舅舅,文学不成,商学不成,所以很小就出去打拼了,家里见他对这方面有些兴趣,便给足了资金由着他胡闹,没想到我这舅舅在这上面倒是十分有天赋的,满满的,竟是把手里的势力越做越大,同时为了不影响家里人,便减少了联繫,只是偶尔通信。” 这些是张振业所不知道的,听的也就认真了许多,顾念像是有些感嘆,语气里面也夹带了一丝回忆的感情,神色也不如之前那般冷静的不真实了:“我这次出来的时候,我娘亲原本是不许的,叫我即便是出来,也该直接去投奔我舅舅,不应该自己乱闹,但我年轻气盛,认为舅舅做得出来的事情,我也做得出来,便一直不肯。” 说到最后里,顾念瞟了张振业一眼,这一眼里都是些复杂的情绪,像是惆怅又像是其他的什么:“最后我放了话,我出来后,万事靠自己,但逼不得已的时候,必须向舅舅求助,但从此之后,我也不再许自立旗号,而是要跟着舅舅一起,听他调遣。” 说着说着,顾念就笑了起来,这到最后的拮据也是他自己所没有想到的:“诺,你还是挺有本事的,我出来这几年,开头最难的时候都熬过来了,现在栽在你手里了。” 顾念说的简简单单,但是从这简简单单的叙述中,却不难听出顾念为了这些做出了多大的努力,张振业开口:“这……” 顾念听出张振业话中的犹豫,似乎是不知道该如何接茬,她倒是有些不明白这人想法便道:“怎么,按照你的想法,你是不是觉得这样更好,反正我一个女子,也打不出什么名堂来?” 这句话张振业是真说过的,只是现在立不住脚了,成王败寇,张振业输了,也就没什么资格说这句话了,而且在顾念的叙述中,张振业也多多少少的,开始有那么一点对于这件事的感嘆了:“不,我只是现在大概能够明白,你身上那股子狠劲儿,是从何而来的了。”
第324页 顾念微微的楞了一下,竟是有那么几秒没说话。 张振业看得出她不想深入的聊这个话题,而自己也不是那种扭捏这别人回忆不放的人,想了想道:“所以我如果同意的话,就是在你舅舅的手下做事,和你共事?” 这倒是顾念现在坐在这里多费口舌的原因了,张振业的兵张振业最熟悉,而且他又真的算是一个厉害的将领,要是能够招安自然是最好的结局便点头:“没错。” 张振业挑了挑眉,倒是没说愿意或是不愿意,更加疑惑顾念为什么会有这个念头便问道:“顾司令怎么觉得我会应呢?” 顾念抿唇笑了一下,抛开她和张振业的个人恩怨来说,最好的对手也是最熟悉的人这句话倒是对了三分之一,他们互相算计也在这当中想方设法的了解揣测对方:“你是个惜命的人,而且,你若是死了,有些可惜。” 张振业有那么两秒没说话,他也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不客气的仿佛自己待在自己的办公室。 一杯水喝完了,张振业盯着杯底看了一会,也不知道心中在经歷如何的天人交战,忽然出声赞嘆道:“顾司令不愧是顾司令。” 顾念以为他这是同意的意思,还没等说什么呢,张振业又接着说道道:“但是我有两个条件。” 他们这种人,就算是输了也不会就此颓废,也想要找到自己失误的地方,吃一堑长一智。顾念倒是没有犹豫直接道:“你说。” 张振业将心中的疑问道了出来,自从知道自己的大势已去之后,他便无数次的梳理却总是有一点疑惑:“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把消息传出去的。” 顾念原本是做好了和张振业讨价还价的准备,却没想到张振业问的竟然只是这个,提起的劲儿一下就松了下去,道:“其实很简单,何平戈帮的我。” 短短三个字叫张振业仿佛恍然大悟一样:“云吞店?” 其中这件事本不难,只不过张振业当时被胜利沖昏了头脑,才没有注意到,这会儿反应过来,一切便尽在眼前了:“他之前说的话应该是暗号,又或者是哪里的人本来就认识何平戈?” 只要不是撑着精神你来我往的讨价还价,这种问题顾念很有耐心的给他解答:“都有。” 张振业轻微的皱着眉,感觉谜团正在如同抽丝剥茧的展开,顾念斯条慢理的解说道:“小二故意把汤撒在何平戈的身上,借着擦拭的动作,把消息拿走,这个时候掌柜的再出来,轰走小二,送信这件事就算是成功了。” 原来如此,张振业微微的闭了一下眼,当时的何平戈病怏怏的,又有婉儿和自己的人跟着,自己也就没太上心,觉得何平戈最大的用途也就是等顾念被抓住的时候,可以拿来威胁一下顾念,却没想到自己最后的结果,是何平戈起了很大的推进作用:“这件事不算是大事,所以我的人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 顾念没说话,只是低头喝了一口自己的水,张振业现在内心其实已经有答案了,她就没必要多嘴。 果然张振业顺着刚刚顾念提出来的部分开始自己推理着说出来:“你们会按照约好的时间,逐渐熄火,造成城中无人的假象,让我产生疑问去问何平戈,而何平戈则会在挣扎后告诉我,你们商量好的结果。” ☆、第一百八十九章 败者为寇 张振业去看顾念的眼睛,他的手指敲着桌面,倒是有些被自己气笑了,不知道该怪自己大意,还是佩服顾念的计划:“最后,就是等我进入这座“空城”,而你则和你的舅舅里应外合,这场仗,我必败无疑。” 顾念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甚至放下了手中的水杯捧场似的拍了几下巴掌:“不错,你全然猜对了,只可惜晚了一点,你若是早早能够想明白,现在的胜负,估计又是不一样的了。” 张振业若是不后悔是假的,可是到现在,却是悔之晚矣,他也说不出什么,只是低声道:“可惜啊,可惜。” 顾念看着眼前那个曾经风光无限的人,身处越高,摔下来的时候也就更无法接受,就如同现在对于张振业来说,如果他只是折兵损将,那么他还可以从头再来,但是现在他是由于自己的自高自大输的,那么他心里的悔恨,必然是比实力不如别人,而更叫他难以接受。 “张振业。”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顾念忽的出声叫了他一句:“越是小人物,越是会被忽略,张振业,你不该过分自信的。”说完之后,突然有些感嘆,怕不是斗着斗着对张振业也有一种同理心了? 顾念将这个一闪而过的念头从自己的脑海里抹去,张振业听了顾念的话没有反驳,只是突然开口问道:“你怎么能够确定何平戈不会背叛你呢?” 张振业现在的神情有些激动,却被他死死的按住,顾念只能从他按在椅子扶手上,苍白的手指来窥得一二:“他当时在我的监视下,稍有差池,便是连命都没有了。”他把声音压的很低:“他曾经为了婉儿欺骗过你,你是怎么能够信他的呢?” 不得不说这个问题让顾念楞了一会儿,用一个领导者的思维来考虑,她是的确应该考虑这个问题的,但是她当时,却仿佛从没想过何平戈会背叛这件事,她信他。
第325页 顾念不知道要怎么对人来解释信任这件事,没有理由的信任听起来立不住脚,顾念想了想,反问张振业道:“他背上的伤,你看过了吧。” 张振业没明白顾念为什么说起这个,却还是点了点头:“恩。” 顾念由此露出了一点笑意:“他做了错事,却也拼了命的救我,那么,我又为什么不能豁出命去,信他一次呢?” “豁出命去,信他一次……”不过八个字,张振业却似乎是理解不能的在口中慢慢咀嚼过。 信任这个词,不过两个字,十五笔,可是要做起来却是十分的困难的,至少对于张振业来说,从始至终,他是没有信过什么人的,他前期也很难,任何事都亲力亲为,整日厮杀,睡不上一个安稳觉。 他不是没有过同路人,但都是能够同甘苦,却不得共富贵的,手里的权利,如同是引人入魔的恶果,兄弟相残,手足为敌,张振业便不信任何人了。 直到他的能力大到了需要信任去结局的事情,他都可以用实力来解决的时候,他已经完全忘记了信任到底是什么东西。 张振业笑了一声,又嘆了口气,再抬头的时候,已经是神色如常了,施施然点头道:“多谢顾司令解惑。” 顾念被张振业这句谢说的有点不自在,随便的摆了摆手:“你第二个要求是什么?” 张振业将自己搭在椅子后的一个包拿了过来,这个包原本是背在副官身上的,后来因为副官出去,就暂时放在了这里,现在倒是方便了很多。 张振业的动作不慌不忙,堪称闲情逸緻的将包里的两把枪抽了出来,分别放在了自己和顾念的面前:“我想和你试试,谁的枪更快。” 顾念在看着张振业拿出第一把枪的时候,其实是有了些紧张的,手不自觉的按在了枪套上,这会儿听了人的话,倒是有些奇怪了,只是不肯表现出自己的紧张,若无其事的抚了一下枪套上不存在的灰尘,才慢慢道:“怎么试?” 张振业将枪再推了一次,将其中一把的枪口对准自己:“你和我各自拿一把枪,背对背,走出十步,然后同时回枪射击,我想看看谁输谁赢。” 顾念开始是习惯性的想要去拿,听到这话却皱了眉:“输了便是死,有何好比?” 她现在已经是完全的赢家了,若是和张振业比了这个,却是有一半的机率会死,她没有这个兴趣拿自己来冒险。 张振业笑了一下,然后拿起了自己面前的枪,对着墙壁直接一枪打了出去。 没有想像中的巨响,也没有墙壁的破裂声,只是轻轻的砰了一声,子弹便在墙纸上变成了涂上去的颜料。 张振业对着顾念晃了晃手里的枪,对上顾念的眼睛解释道:“空包弹,里面装的是颜色,不会让人受伤。” 顾念并没有立即答覆张振业,她只是用一种说不清楚的眼神去打量张振业,她有那么一瞬间的迷煳,没想明白张振业为什么要带这样的空包弹的枪,当然不是可能是为了好玩。 战争的时候分秒必争,完全可以想像的到,带着这样的枪,万一着急的时候拿错了枪,本应该一枪致命,却一枪给人的头盔染了个颜色这种事情是有多么的糟心。 张振业带着这种东西,不会不明白这东西的危险,那么他到底是什么含义呢? 思而不得其解,顾念索性也就不再浪费脑细胞了,直接问道:“我赢了,你就甘愿?” 张振业痛痛快快的点了头,一副爽利的样子:“当然,忠诚到肝脑涂地的那种。” 比起繁琐的说服工作,这样的方式还是更喝顾念的心意,所以她倒是蛮高兴的便道:“这里地方不够,我们到外面去。” 张振业也点了头,他知道顾念这一句话,也其实是有叫别人做见证的意思。 院子偌大,顾念随便的指了指周围拿枪的人来:“这里是我的人,我来挑选只怕你会觉得有失公允,那么你随便来指定一个吧。” 数数这种事情也是说来简单,但是在这样的打赌中,却是有着决定性的作用,两个人自己数的话难免作弊,顾念想叫张振业输的心服口服,便叫他来选人。 对于张振业来说,这里的人他都不认识,也是无所谓选哪一个了,索性随便的指了一下,也没看是谁,就直接道:“就你吧。” 小士兵受宠若惊的站了出来,小副官将手上的手錶摘下来递给了士兵,郑重其事的递给了他,道:“按表数。” 小士兵点头如捣蒜的应了。 而周围的地也清出来了,顾念和张振业背对背的站好,随着小士兵的报数一步步的往前走。 当小士兵的十字一出口,顾念迅速完成了转身并射击的动作,就在即将扣下扳机的时候,她却发现张振业刚刚转过身来,却还没有举起手枪。 也不知是怎么样的福临心至,顾念将原本对准了张振业的心口的枪狠狠的往边上偏移了一些,一发子弹打出,对着的却是一旁的大树。 熟悉的火药味在扳机刚刚扣下的时候,就被顾念闻见了,顾念的脸色不止黑了一个度,她大步走上前将张振业手里的枪给下了,对着大树就是一枪。 树干上并列这两个痕迹,一个是深入树心的弹孔,一个是流于树干表面的颜料。
第326页 前一个来自顾念手里的枪,后一个来自于张振业手里的枪。 不知道为什么,顾念忽然被一阵怒火拱得手痒,直接上前一拳砸在了张振业的脸上,然后是第二拳。 张振业从顾念下了自己的枪开始就没反抗,这两下下来,更是直接被打倒在了地面上。 顾念揪着张振业的领子将他拎的上半身离地,磨着牙喊他的名字:“张振业!”顾念举着拳头几乎想再给他一下:“我手里的是实弹!” 张振业一只手撑在背后,腾出了一只手擦了擦嘴边的血,倒是不在意被顾念打了这件事,只是有点饶有兴趣的问道:“司令是怎么猜出来的?” 虽然从一开始张振业毫不惊讶的态度,顾念就隐隐知道了这件事情的张振业自己明白的,但是听到张振业真的亲口说出来,还是觉得这种被欺骗的感觉,让人不由的火起。 顾念跟着何平戈很久,连骂人的词彙量都退化了,愤怒的咬了好久的牙,才压低声音一字一顿的愤怒出声:“你个混蛋!” 张振业被这俩字逗乐了,点一点头道:“对,我承认,我从来就不是好人。” 顾念的骂人话被张振业这个态度给堵住了,再想打人,可是过了最开始的那股劲,似乎也没那么大的火气了,哼了一声松了手,起身道:“你的态度不对。” 张振业也随着顾念的身后起了身,顾念冷冷道:“你一向对女子看不大起,此番输在我手里,必然心有不甘,但你却丝毫没有表现出来。” 张振业刚刚从生死边缘走了一遭,却仍是不大在意似得,只是在顾念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停顿了一下自己拍去身上灰土的动作,然后装作一个笑着的漫不经心道:“我对女子的确看不大起,但我现在却不得不承认,顾司令与其他女子,并不一样。” ☆、第一百九十章 佩服 顾念并不为他的称赞而高兴,即便是这样的话出自他的口中不知道是多么的难得,只是冷冷淡淡的道:“别拿你的方式来恭维我,我和其他女子一般无二,你有这样的偏见,不过是见的人太少罢了。” 张振业做出一副受益匪浅的样子,甚至脸上还带着笑意点了点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顾念也不知是生气还是该笑,硬生生的被逼出了一点无可奈何的狂躁:“别跟我文绉绉的,老子听不懂,我就问你,之前的话还靠不靠谱。” 张振业也不知道是故意逗顾念,还是真的习惯了文绉绉的说话,一本正经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顾念顿时觉得有点牙根发酸,瞪了他一眼:“你故意的吧你!” 张振业受了这一下瞪,却莫名的笑了起来。 外面有个小士兵急匆匆的跑不过来禀报导:“司令,军座过来了。” 顾念一听这个,随便的扯了扯自己的衣服,确定衣冠端正,然后再把枪扔进了副官的手里,自己亲自奔着门去了,说来也巧,顾念才刚刚到门口,楚裕丰便走了进来,顾念忙快走了两步,上前叫道:“舅舅。” 楚裕丰看起来四十多岁的年纪,却是一点不显老,腰背挺直走起路来步步生风,只不过一脸的严肃却显得这个人有点不好惹,只不过这满脸的冰霜,在看到顾念的时候便化作了一脸慈祥,伸手摸摸顾念的头,亲切的跟逗小孩似得:“恩,我们小念辛苦了,这边处理的怎么样了?” 顾念的脸色染了点薄红,半嗔半怒的带出了点女儿家的害羞:“舅舅,在外面别叫我小名儿……” 楚裕丰看起来严肃,对顾念却是极为纵容的:“咳,那咱们顾司令啊,您这边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啊?” 顾念微微点头,领着楚裕丰往院子里走:“他同意了。” 楚裕丰看起来略有一点十分浅薄的惊讶:“哦?”也不知道是习惯了喜怒不形于色,还是本来就不惊讶。为了给顾念捧个场。 张振业在一旁也听见了顾念的话,这时候迎着楚裕丰的声音走了上来,沉声道:“军座,今后张振业,任凭差遣。” 说完了这句话后,张振业就当着楚裕丰的面,将肩头象徵着军衔的肩章扯了下来,双手对着人递了过去,头微微的低了两分,看起来礼仪无可挑剔。 楚裕丰倒是不急着去接张振业手里的肩章,而是底气十足的咳嗽了一声,才道:“我以前听过你,知道你是个傲的,还想着得跟你耗上一阵子,现在倒是一个意外之喜。” 张振业猜测大概是楚裕丰恼火于自己曾经欺负顾念,现在打算给自己一个下马威,所以被这样晾着也不动声色,面色没有一点尴尬或是不满,语气也是平稳清晰的:“愿赌服输罢了。” 楚裕丰这才挥了挥手,叫人取走了张振业手里的肩章,张振业这时才得以站直了身子。 楚裕丰拉着顾念的手拍了拍,明明才四十多,非做出一副老年人的感慨:“小念……咳,我们顾司令辛苦了,又为了添了一位左膀右臂啊。” 一句话说到一半硬生生的改口,呛得这位年轻力壮的军座,又咳嗽了一声,而顾念却已经是一副听天由命爱咋咋地的样子了。 张振业现在的注意力,倒是有一半在顾念的身上的,看见她现在身上难得的一点孩子气,竟是忍不住的也无声的笑了。
第327页 “来。”楚裕丰又叫来了张振业,叫他靠近几步,随着楚裕丰的命令,便有个小士兵捧着个锦盒上来了。 楚裕丰松开了顾念的手,亲自将锦盒打开,露出里面的两枚肩章来。 这两枚肩章被楚裕丰亲自戴在了张振业的肩上,他甚至还为了表示亲近似得,拍了拍张振业的肩,提醒道:“今后你与顾念共事,以往恩怨一笔勾销,不得再提起了。” 张振业的军衔跌了一等下来,自然不会有什么可以值得高兴的,但他却没表现出来,只是认认真真的道:“是。” 楚裕丰倒像是在闲话家常一样,看了看张振业接着道:“你的兵还是由你带着,顾念的也还给她,带熟了手的,换来换去也没什么意思。” 这句话倒是真的叫张振业有点惊讶了,按照常理来说,他也是收过那种好苗子留在自己军中的,只不过出于谨慎的考虑,无论这个苗子自己多喜欢,可是在最初的时候,是绝不肯给信任的,非得要观察上个一年半载或是更久,才能真的给予权利。 楚裕丰看得出来绝不是个傻的,要是傻的话,他也做不到今天的程度,张振业其实已经做好了冷板凳上待几年的准备,却没想到楚裕丰给了他这么大的一个惊喜。 张振业有点怀疑,楚裕丰难得就不怕自己手里有兵会反戈吗? 张振业心里思绪万千,只不过面上却没有表现太多,只是恰到好处的流露出了一点激动道:“多谢军座信任。” 楚裕丰摆了摆手,他见惯了这些来来往往,张振业就算在顾念面前再老练,落到他眼中也是一眼就透的客套:“信不信任的,我和你第一次见面,谈不上,我是看见小……顾司令的面子上才这么做的。” 张振业不由得向着顾念看了一眼,他本以为顾念会是恨极了自己,却没想到,看现在的样子,顾念似乎还为他说了话? 顾念面无表情,也不去看张振业,而楚裕丰看了张振业的走神,不轻不重的清了一下嗓子,吸引回了张振业的视线,才道:“按理说我送了你这个情儿,便不该多嘴,但我还是得丑话说在前头,我有能力压死你第一次,也有能力这么做第二次,你好好待着,别搓火啊。” 张振业这次的点头,便要真心实意的多了:“是。” 楚裕丰看上去满意了,便嘆气道:“行了,人老了,收尾的工作就交给你们了。”话说了一半,楚裕丰又有点无奈的伸手去点了点顾念的鼻子:“尤其是你,胆子够大的,还不赶紧把人都从防空洞给我放出来。” 楚裕丰说完话就走了,顾念扶着他走了两步,便被他说不用送了。 楚裕丰的年纪不太大,只不过平时常挂着威严,再加上顾念是个小辈儿,他才做出一副老人的姿态,其实别说不用人扶,你现在给他一个炸药包,他都能炸碉堡去。 顾念目送着他走了,才又走回了院子里,指挥着大家收拾残局,张振业手里的兵,这会儿都被压下了,他算是个大闲人一个,跟在顾念身边问道:“防空洞?” 顾念瞟了他一眼,有些漫不经心的说道:“我可不会变魔术,要藏起这些人,也是废了我一番功夫呢。” 张振业其实也奇怪过顾念把满城的人藏在了什么地方,他原本是结合了何平戈的想法,认为顾念是真的把城里挖了一个地道,把其他的人送出去了,只在城里留下了自己的士兵,没想到其实是给藏起来了。 听到了这么一番解释之后,就感觉更加的无奈了,张振业嘆气笑道:“怨不得。” 顾念看着手底下的兵都按部就班的处理着现场,自己最大的隐患也暂时熄了火,终于忍不住道:“现在你得告诉我,何平戈在什么地方了吧?” 张振业看得出顾念是真的对这个何平戈动了真心,竟是心心念念都记着他的安危,竟是在满心的不知道什么滋味里,生出了一点羡慕来。 人对自己没有的东西,总是觉得格外珍贵的,就那张振业自己来说,他觉得自己若是出事了的话,大概是没有人会这么心心念念的想着盼着的。 也不一定是没有,只不过一定不会是好的那种,大部分人,只会是觊觎他手里的兵力财力罢了。 这种事平时想起来也不觉得什么,张振业甚至觉得时不时的换个枕边人挺有新鲜感的,但是在此刻,便有点想嘆气了。 不过张振业也不亏是磨鍊久了的人,满心的情绪,不过一个转眼就压了下去,对着顾念道:“在城外,我估计应该是被军座控制住了,你晚些时候相见就可以见到了。” 张振业的这句话说完,显而易见的,顾念松了一口气,她之前也是笑过的,却总没有这次的真心实意。 张振业看着,心里不知道忽然忍不住的问道:“我之前说的,你不怕我是真的已经把他杀了?” 顾念像是看着一个人突然在发神经一样,然后摇了摇十分平淡的说道:“不怕。” 张振业倒是有些疑惑了,他想不通为什么顾念这样的有恃无恐,干脆直接问:“为什么?” 顾念回头看了他一眼,想了想还是回答了一句,带着一点笃定道:“因为你不傻。” 张振业倒是没有想到自己得了这么一个评价,一时间不知道是不是该道个谢。
第328页 听起来不是骂人,但也不怎么像是夸人。 顾念也没有让他纠结太久,走在稍微前面一点继续道:“你杀了何平戈,除了一时痛快之外,根本没有别的好处,但留着他,一来可以在必要的时候拿来跟我做个筹码,二来也可以拉拢婉儿。” 这倒都是张振业想过的,没想到顾念知道如此清楚,张振业抱拳拱了拱手道:“技不如人,佩服。” ☆、第一百九十一章 见我何老闆 顾念心情现在大好,也有了几分打趣的闲心,也回了个拱手,大气道:“张司令过奖了。” 顾念笑的没有比现在更好看的时候了,她累了这几天,脸上也现出来了一点疲惫的神色,这会儿叫副官搬了两把椅子放在树下,她和张振业坐在这里,时不时的吩咐一句。 早上的太阳酝酿着将要升起来了,薄薄的云彩里透着光,给闲倚在椅背上的顾念,镀上了一层暖色的光影。 顾念的笑,就模煳在了这片光影里,看不大清,但是却知道是极为温暖,叫人喜欢的。 张振业那颗心里,莫名的生出了一点暖意,他之前也是很喜欢顾念的,只不过那种喜欢,是对那种名贵东西的习惯,这东西很好,旁的地方没有,我得收藏起来,叫世间再没有,只有我有。 可是渐渐的,随着跟顾念的较量,这种针锋相对,棋逢对手的感觉,让张振业对顾念这个人的兴趣,越来越浓厚,从一开始的有点兴趣,变成了不甘心,变成了占有欲。 一定要打败,即便是打不败,也最好可以杀了,总之,他是要用某种方式得到她的。 长久以来,顾念在张振业的形象,其实是偏于平面的,可是却在这一刻,如同沾了水,整个变的立体起来了。 她会笑,会为了一个人担心,会把一个人心心念念的挂在心上,即便那个人并不能带给她什么,甚至还能一次次次的叫她陷入麻烦。 对于张振业来说,他完全没有办法理解这样的行为,不自觉的,他已经将这句话问出了口:“你到底喜欢何平戈什么?” 顾念这会儿精神放松下来,倒是有几分昏昏欲睡了,撑着脑袋大脑空白一片,模模煳煳的跳出个词:“长的好看?” 张振业想了想自己,又想了想何平戈的样貌,十分可观的做出评价:“我长的也不丑。” 顾念认真的转头把张振业好好的打量了一番,便勉为其难的算是同意了,又道:“那就是声音好听了?” 这个理由说出来,张振业又认真的想了想:“我声音也不难听。” 这个倒是不必认真的看了,顾念也不得不认可,便道:“那大概就是听话了吧,会给我做冰镇酸梅汁,也会给我按头。” 张振业陷入了两秒的无语,然后嘆气都道:“丫鬟和厨子也可以。” 顾念脑子混沌了好久,问答了这么久才算是清楚了点,一时间有点没想明白,张振业这是那根儿神经搭错了,突然问这个,想了想张振业的话,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不由的道:“你说的也有道理。” 若是论好看,比何平戈好看的人也有,若是论好听的声音,也有,若是论挺好,顾念手底下的那群兵,不知道比何平戈要省心多少,要向东不敢往西的,可是怎么偏偏的,顾念就是对这个何平戈放不下,这么上心呢? 想过了一会儿,虽然没有彻底想通,但是心里隐约明白了什么,顾念就笑了:“我也不知道,或许是王八看绿豆,对眼儿了吧。” 张振业原本是带了点不甘心去问这话的,听了顾念这话却笑了:“司令这番形容,如同骂自己似得。” 顾念说出来就知道不对劲了,也懒得去改,耸了耸肩道:“你也瞧见了,我说话糙,就这样,也没个改了,受得了的人不多。” 面对顾念明显的自嘲意思,张振业没去看她,抬着头看天低声道:“也不一定。” 这个情商在某些时刻大于等于零的顾念总算从这句话里觉出来了一点不对劲儿,也就没说话了。 院子里一时安静了下来,过了一会儿,顾念打破沉寂,开口道:“你那个副官是我亲手给抓的,还挺忠心的,见着我来了不知道跑,还对着我们开枪。我瞧着还成就给绑起来扔谷仓里了,你晚点自己去给他捞出来吧。” 张振业也仿佛忘记了之前的事情,风度翩翩的点了头:“行,多谢顾司令了。” 顾念打了个哈欠做出个很困的样子,对着张振业摆了摆手:“你自己去清点你那边的人吧,晚点把具体数目给军座。”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记得把我的还给我。” 张振业失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大起大落之后怎么了才会有那般情绪,也收了收心干脆的应道:“忘不了。” 眼见着张振业走远,顾念才从那副困的半死不活的样子里缓过来,副官走过来弯腰在顾念身侧低声问道:“司令,咱们要不要去看看何老闆?” 顾念没立即回答,也不知为什么,在和别人谈论何平戈的时候,顾念可是随口笑着说着,为他担心为他欢喜,可是现在让顾念亲自去见他,她却不知道是什么心情了。 副官在身边等着,顾念也没让他久等,只是淡淡道:“忙了一天,我也累了,明天再说吧。”
第329页 这句话说完,顾念又仿佛是转移话题似得开口道:“喊大家都休息吧,这些乱七八糟的地方,明天再收拾。” 副官应了声,便去传命令了,顾念自己站起来,推开了顾宅的门,望向了远处的街道。 当初为了彻底的达到城里的寂静无声,她把所有的人都带进了地窖地洞防空洞里,不允许烧火做饭,明天吃的都是之前存下来的干粮,这一口气待了几天都不许出声,她原本还担心大家一出来会不会不适应。 可是看着街上的摊子铺子都开了张,大家都喧喧嚷嚷的跟过年似得,就忍不住笑了,摇了摇头,似乎是感慨,又似乎是无奈的道:“都给憋狠了啊。” 顾念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便回了自己的屋子休息。 太平盛世,又不是谁的愿望呢? 明明是难得的一个休息日,顾念却没睡的太好,早早就从梦中醒了过来,一身骨头都后知后觉的泛着疲累。 顾念慢腾腾的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才坐起来,她甚至都怀疑自己是不是都要生锈了。 她才一下楼,就发现那些丫鬟小厮都在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了,一个个静悄悄的跟做贼似得,听着顾念下来,才一个个的高兴起来,齐声叫道:“司令。” 顾念看得出他们脸上的高兴是真的,便也受了感染,轻轻的点了一下头,算作是应答。 之前在旁边指挥的长命听见这声音匆匆的赶了过来,她手上还有点湿,也不知刚刚是不是在洗涮什么东西,一见顾念,便笑了,问道:“司令,吃点东西吗?” 顾念说不饿是假的,却摆了摆手道:“不着急,我去看看何老闆,这次是多亏了他的。” 之前还不觉得怎么,乱闹闹的也不愿意想什么,现在案件下来了,顾念竟是异常的怀念有何平戈在的时候。 楚裕丰那边的人太多,也进不来城里,索性就地在营外扎寨了,张振业的兵,也都留在了哪里。 顾念是直接叫人开车过去的。 何平戈受到的待遇算是不错的,一个人住了一个小帐篷,虽然大家不大理睬他,但也都没有针对着的,一个人待着,也算是自得其乐。 何平戈今天也是醒的很早,起身洗漱才倒了水回来,便刚好看到顾念在自己的门口站定,似乎打算叫人。 连忙上前几步,何平戈轻声的去唤了顾念道:“司令?” 顾念这会儿正犹豫着是叫人呢,还是直接进去呢,这会儿被这一声吓了一跳,没忍住抖了一下,回过身来的时候,眼前站着的,正是自己想见的人。 顾念愣了一下,还没想好要怎么开口呢,何平戈便先说话了:“城里可还好吗?” 一提起这个,顾念的神色便柔和了一点,点点头道:“你消息传出去的及时,这次算是大获全胜了。” 何平戈虽然从那大堆军马过来的时候,就知道,但是这话从顾念的口中说出来,还是叫他多了几分放心的:“那就好。” 一时无言,顾念也觉出了两分尴尬,摸了摸鼻子问道:“你这边如何?” 何平戈笑着,对着顾念展示了一下自己手里的盆:“平平淡淡,没什么可说的。” 尴尬的两句话问完,两个人便似乎是找不到话题,两个人在门口对站着,仿佛两个门神一般,最后是何平戈才先开了口:“司令若是不介意的话,就进来坐坐?” 何平戈指的是那个帐篷,他原本是住在那个小的院子里的,但是楚裕丰那边一过来,就连着何平戈和婉儿一起,都给带进军营里来了。 何平戈还好,知道是顾念的人,所以对着也还算是客气,给了个自己的私人空间带着,也不受管束什么的,婉儿那边,却是直接给软禁了起来,等着顾念发落。 帐篷里的地方不算太大,基本上就是铺点东西席地而睡的,何平戈在这方面也是没什么优待的,他原本晨起的时候就已经将被褥都叠起来了,这会儿见顾念进来没有地方坐,便又将那被子展开,给顾念垫在了身下。 顾念也不知该不该笑的看着何平戈在这个不大的地方给自己折腾出了一个软和的座位,往进一坐整个人就陷进去了。 其实不应该做这么软的东西的,都说居安思危,可大多数的人,一旦自己待得舒服了,便就顾不上危不危险这件事了。 顾念坐在那堆软和的被子里,脑子里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却又心甘情愿的陷入了这份危险的安逸之中。 这可是何平戈特意做的,她若是不给面子,岂不是太说不过去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 求 帐篷不大,本来就是便携的,最大的作用也不过是在长期扎营驻寨的时候提供一个安眠的地方罢了,平时一个人躺进来的时候还算得上是绰绰有余,可是现在两个人待在这里,就不免显得空间小了一点。 何平戈当时为了隔音还顺手把帐篷的拉锁也拉上了,现在整个帐篷,几乎就是一个密闭空间,两个人在这个地方一旦安静下来,便不由的让这个小小的空间带上了一点类似于暧昧的东西。 沉默了许久后,何平戈轻声开口:“我有一事想求司令。” 气氛不错,顾念的神色也缓和了许多,再加上见到了自己心中挂念的人心情转好,这会便随意道:“你说。”
第330页 何平戈略微的沉默了一会儿,沉默的顾念都有点好奇的去看何平戈了。可是他的神色之中似乎带了点愁色,顾念心里一紧,觉得何平戈这个样子准说不出什么好事儿,果然,何平戈斟酌了许久,一开口,果然不是什么好话:“我想求您放过婉儿。” 短短的一句话,瞬时便叫屋里的气氛仿佛结冰了一样。 “何平戈。”顾念近乎平静的叫他,何平戈想说的话被顾念猜了十有八九,所以她也没有特别的惊讶,只是觉得心里的某处柔软又隐隐闷的不舒坦:“你知道我现在混成这样是谁害的吧?” 面对顾念的质问何平戈没有说话,他是当事人之一哪里能够不清楚,顾念面对着他的沉默,语气显得就有些薄怒了:“现在你要我放了她?” 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顾念的声音很轻,仿佛是忍不住要发笑一样。 何平戈还是没有说话,顾念抬起头,静静的看着何平戈,用一种平静到诡异的口气去问他:“你是认为我傻,还是以为你这次传递了消息后,就是我的恩人了,我应该对你言听计从?” 倒是后面这半句让何平戈的平静被打破了,一下子抬起头闪过一丝慌张,像是想要极力的解释清楚:“我没有这个意思。” 顾念不管他有没有这个意思,这会儿气的满脑子嗡嗡的作响,却也异常的冷静,只恨没有鞭子把何平戈打一顿,语气有些生硬的回答道:“不可能,我多少兄弟因为她的那些兄弟死了,我不可能放过她。” 何平戈没有机会插上话,因为顾念的声音已经越来越高,最后稍微停顿了一下眼睛定定的看着何平戈,话里带着一点狠厉:“她必须得死,不然我怎么跟我的那些兄弟们交代?” 这下何平戈紧紧闭了一下眼睛,婉儿就算做错了事情,可是身为师兄,却还是不忍心让她去送死,一番抉择之后睁眼便急道:“司令,最后一次,这次后,我让她离开眉县,从此绝不出现在您眼前。” 顾念看着何平戈的样子,突然一阵无奈涌上心头,语气也稍微轻了一些:“你怕是不知,今次后,我也会离开眉县了。” 何平戈是真的没有想到这一点,他顿了顿,然后轻声询问:“司令要去什么地方?” 顾念看着何平戈的脸,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摇了摇头:“我是兵,自然听将令,哪里由得我做主?” 她的眼睛闭上一会儿,何平戈的神色凝重,忽悠见到顾念睁眼用一种笃定的语气说道:“离开之前,我会在城门前杀了她,用她的血,为我的兄弟们引路,生生死死,我都绝不会亏待他们的。” 何平戈心下一凉,他深知顾念的性格,这些话也不是说出来吓人的,喃喃了一句:“司令……” 他欲言又止。 顾念不知道自己这会儿该作何表情,她也对于何平戈的固执有些不解:“我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你还是想为她求情?” 何平戈的手拢在袖口紧紧的掐了一下,泛白的留下指印,只觉得嘴唇干涩却不得不继续说:“她做的不好,我也是有责任的……” 顾念似乎是怒极反笑了,也不耐心等何平戈抒情直接问道:“所以?” 何平戈不说话了,已经是显而易见的事情了,再说,也没什么意思。 顾念的样子看起来有些玩笑又似乎真心实意的问道:“如果我说既然这件事你们两个都有责任,那么就只能活一个呢?” 顾念见过何平戈以前甘愿为婉儿代死的样子,所以她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可以说早就知道,但是她还是想试一试,看一看现在的何平戈,会不会有一点变化。 何平戈没有说话了,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似乎自己真的是如此的无力,他从一开始就是想顾婉儿,又想顾顾念,可是他却似乎是什么也没有顾好,叫两边的人都受了伤。 他沉默了一会儿后,屋子里只听到了顾念的声音,这话里带着一点淡薄的恼意:“何平戈,你能不能别忘记我是什么人,你真的以为我会因为这一年的相处,就对你手下容情吗?” 顾念这会也不知道是在跟何平戈说还是再跟谁讲,她只是将自己胸中的闷怒一字一句的说出来:“我不是没杀过人,何平戈,我手上沾过的血,比你看到的不知道多少,你不要误以为我不捨得杀你,我不敢杀你。” 何平戈的眼睛红了,他想到自己牵连了顾念吃了这么多的苦头,一时竟然想的有些偏差:“司令若是要杀我,我引颈就戮,绝无半个虚字。” 顾念没有想到自己一番苦口婆心,眼前的人还像是一个榆木脑袋怒极反笑:“好,好的很。”她几乎气的发起抖来:“我不杀你,我也不动你那个好师妹,但她从今天开始,不许待在眉县。” 顾念说完这句话,便站起身来,往帐篷外走了,她在甩下帐篷门布的时候,其实心底还是隐隐的有所期待的,但最后,却还是没有等到何平戈的声音。 不多时,婉儿便被带到了何平戈的面前,婉儿拉着他的手臂,先是瞟了身后跟着的士兵,含泪问道:“师哥,他们这是要放我走吗?”说到一半的时候顿了顿,语气也转向了细细的泣音:“还是,他们要杀我?”
第331页 何平戈将她的手从自己的手臂上拨开,眼睛不看她,语气冷淡的说道:“你离开眉县,以后不要再回来了。” 婉儿的手上一空,接着看到师哥偏过头说出这么一段话,忍不住心中一惊:“为什么?” 婉儿心里慌张,问了这句不待何平戈回答又追问道:“那师哥跟我一起吗?” 对她而言,她倒是不在意自己在什么地方或是要去什么地方,她在意的,不过是和谁一起罢了。 婉儿的执拗,何平戈又怎么会不知,他轻嘆一口气,似乎是平復了一下心情,才转过头看着师妹,冷淡的说道:“我不会跟你一起的,我打算留在眉县。” 婉儿绞着自己的袖子,面上流露出了一点坚定,她还捨不得何平戈的,哪怕知道现在的情形容不得她撒娇耍赖,却还是执拗的回答:“师哥在哪儿,我也就在哪儿,我不想离开师哥。” 看着师妹的样子,何平戈十分的不解,可事已至此他也想不到要再说些什么,婉儿至今错的离谱,他也是觉得难过,有心补偿矫正,却也为时晚矣。 他能够理解婉儿的执着,他也曾换位想过,若是将自己换做是婉儿,他又会怎么做,沉默一会,何平戈用一种仿佛嘆息一样的语气开口:“婉儿,你如果还想活着,就听我的话。” 看着师哥这个模样,婉儿还有些高兴,在心里猜测师哥也还是有点在乎自己的,便故意道:“怎么,那个顾念要杀我吗?”她心里怕极了死,可是又在师哥面前强撑着面子,似乎在虚张声势:“她要杀的话就叫她来啊,我又不会怕她!” 听着婉儿的话,何平戈忽的有些无力,婉儿似乎是事到如今,都没有觉出事情的严重性那样,她仍是一副小孩子的心性,何平戈不得不承认,自己曾经太过于娇惯婉儿,捨不得叫她吃苦受累,也才有了今天的事情。 何平戈的手松开了,他的声音颤颤的,像是在问婉儿又像是在问自己:“婉儿,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 婉儿一愣,没说话。 何平戈耐着性子去跟婉儿讲道理,他知道要是师妹再懵懂作恶恐怕自己也保不住她,这次与顾念的求情,便是压上了情谊的,若是婉儿再有一次的话,只怕是压上自己的命,也不管用了:“这件事你本来就做错了,司令如今能够放过你,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了。” 不说这话还好,何平戈一说这话,婉儿便如同炸了毛似得,怒道:“我用不着她放过我,我本就没有错,我就算是错,也只不过是错在了家境不好,没有她那样的一个好舅舅罢了。” 这个时候士兵走了过来,听到了一言半语有些不快,可是还是执行着命令:“何老闆,城门开了,司令问,要不要我们送婉儿小姐一程?” 何平戈顿了顿,看着师妹再面前泫然欲泣的样子,知道婉儿的心思已经钻进了牛角尖里,自己再怎么劝也没有用了,最后嘆了一口气说道:“我一起吧。” 之前还气势汹汹的婉儿这会儿是真的哭了,她像是个小孩子一样带着哭腔拉长了声音,扯着何平戈的袖子耍赖:“师哥,我不想走。” ☆、第一百九十三章 妆已卸 何平戈不再说话了,他知道自己如何的跟婉儿讲道理也没有用,便只是沉默不语的将婉儿搭在自己袖子上的手指,一个个的掰开,然后由着士兵们,将婉儿带出了城门外。 士兵们松了手便回来了,婉儿也想回来,紧跟着俩士兵的身后,可是才靠近了城门,便挨了一记窝心脚,直疼的整个人出了一身的冷汗。 婉儿疼的厉害,却也不忘记接着这个时候去看何平戈的表情,她知道,她的师哥是最疼她的,小时候哪怕只是磕磕碰碰,何平戈都会小心的帮她包扎上药,再塞她嘴里一枚甜蜜饯,哄的哭红了眼睛的她,笑了个见牙不见眼。 可这一次,婉儿却没有得偿所愿的看见何平戈的心软,何平戈只是负手站在城门的那一边,眼睁睁的看着城门关上,眼睁睁的看着婉儿卧在地上疼的脸色苍白。 婉儿的心里忽然有些慌张,就仿佛是,她第一次觉得,原来师哥有一天也会变,也会不疼她。 心里一慌,身上多疼也就不重要了,婉儿挣扎着爬了起来,想要赶在城门关闭之前挤进来,可是她到底是晚了一步,城门贴着她的指尖关上了。 婉儿愣住了,她是真的不想走,可城门一闭,却就是连着几天的不曾打开。 婉儿足足在城门外守了三天,她打定了主意要让自己看起来悽惨,好叫何平戈心软,可是直到她最后因为飢饿而昏倒的时候,何平戈却还是没有过来。 师哥这次是真的生气了,都怪顾念,如果不是她的出现,自己和师哥,又怎么会落到今天的地步呢? 在婉儿晕倒前的最后一个念头,她是这么想的。 却说何平戈亲手的把婉儿赶出了眉县后,便自行的切断了所有会接触到婉儿信息的渠道,何平戈太了解自己这个人,也太了解婉儿了,他知道婉儿会在这种情况下用什么办法来示弱,来博取同情,他也在害怕自己会就这样再次的伤了顾念的心,所以不能确定,便不见,这就是何平戈现在唯一能够把握的事情了。 不单单是婉儿,之后的几天,何平戈都没有见过顾念,就好像他的生活里面突然没有这么一个人了一样。
第332页 这种感觉叫何平戈十分的不适应,他曾一个人走到顾宅的门口流连了许久,可到底还是没走进去,他不知道顾念还愿不愿意见到自己,若是不愿的话,自己这样期期艾艾的凑上前,也就未免太招人烦了。 何平戈自然是不能回到顾宅了,他又搬回了戏园子里,每天唱戏练嗓倒也按部就班,只是每每唱戏的时候看一眼台下那个为人留着的位子是空的,何平戈便不由得有几分失神,奈何戏比天大是祖辈上传下来的规矩,何平戈便是心中再怎么样的难受,可落在戏里,却是不得不依照情景,做出个喜不自胜的样子。 角儿就是角儿,从不会因为自己的情绪,而影响到别的事情。 但是观众看不出来是一回事儿,和何平戈相处了许多年的戏班主,却不会看不出来,踩着何平戈下场回了休息室的点儿,戏班主凑过来问道:“何老闆,您还好吧?” 何平戈的脸上淡淡的,语气温和的点头说道:“没事,大概是太久没上这身行头,有点不适应,我休息一下就好了。” 他正拿着帕子一点点卸下自己脸上的妆容,手上的动作熟稔轻柔,只是显然注意力却是不在这上面的,两只望着铜镜的眼睛里,是显而易见的空洞。 戏班主对于顾念和何平戈的事情,也算是一路看下来的,虽然其中也是有些事情是不知道,但只凭着他能看到的那些,就能够知道这两人的感情,都不是假的。 戏班主以为是俩人闹了什么别扭,有心劝几句,可谁知道还没开口,就突然听见了外面的动响,似乎是有马匹经过,而且马蹄上钉了铁掌,一听便知是军队里的马。 “外面是什么声音?”何平戈这几日的精神不济,也不乐意唱的太多,此刻已经将戏服换成了舒适的衣服,听了这声音,便不由自主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人还在屏风后面,却已经是忍不住好奇的问出了声来。 戏班主素来与何平戈关系好,这又是自己班子的顶樑柱是个角儿,倒也不觉得何平戈问了这句有什么不妥,便笑着说道:“何老闆莫急,慢着换衣服,我去问问。” 何平戈也知道自己的反应实在太大了些,倒是也有几分不好意思,但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这几日几乎成了杯弓蛇影的人,每次听到这声音,就疑心是不是顾念过来了。 可是听着那马蹄声渐行渐远,他又有几分无奈的嘆了口气,早知不会是顾念的,平白抱了希望,所得的,便只有失望了。 戏班主出门的快,不一会儿又见他回来了,只是这会儿的面色就不如之前出去的时候好了,犹犹豫豫,颇有些为难的说道:“似乎是顾司令要走了,在运东西。” 何平戈听了这句话,有些愣神,之前虽是听过顾念说要走,只是没有想到这样的快,脑子里有那么几瞬的空白,等到何平戈终于反应过来的是,他也顾不上脸上的妆容了,匆匆的将衣服的几枚扣子系好,便追了出去。 马上的人倒不是顾念,只是个负责传信的,何平戈跑跑停停了几次,带着满心的惶恐,总算是到了城门边。 何平戈这顿跑不算白跑,他没来晚,顾念坐在马上,神色淡然的看着小兵们收拾东西,副官静静的站着清点,时不时的会上前一步,似乎是在和顾念商议禀报什么。 也是何平戈来的时间巧,副官这边刚说完话,一转头便看见了不远处而来的人影,不自觉的道了一句:“何老闆?” 何平戈听到副官的声音,不自觉的顿了顿脚步,一路奔过来,这会儿反而有了些瑟缩,仿佛是解释,又仿佛是在掩饰心慌,言语苍白的几乎有点可笑:“听说司令在收拾东西,我就顺路来送一送。” 何平戈是个演惯了戏的人,对自己的表情控制能力极强,在他这样的努力压制下,从顾念的角度看来,只能看得到何平戈的神色温润安静,仿佛就真的只是如他所言,顺路过来送一送罢了。 只是何平戈这一路跑来衣衫还是有些凌乱,再加上脸上没卸完的妆,怎么都显得这话,有些虚假的过分了。 顾念无声的笑了笑,轻微的扯了扯马缰绳,那马儿便迈了步子,奔着何平戈走过去了,何平戈犹豫着不知道顾念是想到自己的身边来,还是只是想走过去,而自己挡了她的路,犹豫再三后,他到底是站着没动。 到底是离别在即了,顾念也就没有和何平戈赌气的意思了,她打马到了何平戈的身边,自马上俯身,轻轻的在何平戈的脸上抹了一把,染了满指的脂粉。 这回她的语气有点温和,不是平静,是带着有一些惆怅的温和,仿佛是回忆一样:“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是在戏园子里,你当时带着妆,这该是咱俩最后一次见面了,你还带着妆,不得不说这还挺有趣的。” 其实顾念自己都不知自己为什么会说起这句话来,可是这句话说到最后的时候,她自己便笑了。 何平戈略微仰着头,看着顾念的笑,顾念话里的那些旧事,不但但是顾念记得清楚,即便是在何平戈的记忆里,也仍是色彩鲜艷,恍若昨日那般。 分明闭上眼睛,还是曾经的相伴而笑,可落在两人眼前的,却只是分离了,何平戈的唇齿仿佛被冻结了一半,心有千千结,却是一言也道不出。 几乎要将口腔的内壁咬出了鲜血来,何平戈才勉强做出了平静的样子:“司令什么时候回来?”
第333页 何平戈原本想问的,是顾念是否还会回来,可是话到嘴边,却到底是改了口,留下的那点子余地,也不知道是等谁来走。 顾念在何平戈的话里沉默了一会,看了他一眼,忽然笑了一声,似乎是在问自己又分明是看着何平戈:“难得你认为我会满足于这方寸之地吗?” 顾念的眼神微微的眯起了几分,似乎是在回忆,一点笑意噙在唇角,将出未出:“若不是当初……我也不会留在这里这么久。” 她看起来是要说些什么的,可最终还是没有把那句话说出来,反正都要别离了,再去牵扯那些儿女情长也没有什么意思了,何必徒增感伤呢? 何平戈静静的看着顾念,见她将话吞下也不去追问,似乎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顾念这个人心硬了一辈子,可唯独是在面对何平戈的时候,一次次的丢盔弃甲,这次也是不例外的,她有点捨不得将何平戈困在这个内疚自责的牢里,哪怕是何平戈让她一次又一次的生气,她也是捨不得的。 利索的翻身下马,披风在风中翻出了极为好听的声音,顾念今天又换上了初见何平戈的那一身军装,一身的立立正正,连个多余的褶皱都没有,整个人看起来,跟个完美的,不近人情的假人似得。 可也就是这个假人,转身问副官要来了帕子和水,亲自将帕子打湿,扶着何平戈的肩,将他脸上的那点妆卸了下去。 随着那些粉的白的的妆容融在了帕子里,何平戈俊朗的眉眼也就越来越清晰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 难别离 好看,哪怕是到了现在也都觉得好看,顾念颇带了一点怀念的用手指在这眉眼上轻轻的略了一遍,笑着道:“我最开始就是瞧着你好看的,可惜你就是小气,这都是最后一面了,也不肯叫我多见见这张好容貌。” 何平戈从顾念开始为他卸妆,就屏住了一口气,一双手垂在了身边,紧紧的捏住了长衫的边角,看起来几乎是要抑制不住的想要去抓握顾念的手腕。 “司令……”何平戈到底是没有忍住,轻声的叫了顾念一句,他想说,司令,若不然,我跟着你一起走吧。 他原本是不敢说这样的话的,他自己做了什么,婉儿又做了什么,他自己参与其中,明白的清清楚楚,他担心极了自己这话说出口来,得到的会是顾念的拒绝,到那个时候,便当真是一点面子,半分体面也留不下了。 何平戈是从人与人的最底下爬上来的,他看过了人世的险恶苦楚,对于他来说,他们这种身份的人,最怕没的,就是这一份体面,这份体面没了,这个人,也就该废了。 可是这一刻,何平戈却是全然不想顾忌这一份的体面了,他只想问一问顾念,若是我肯跟你走的话,你能要我吗? 我做错的事,我拿下半辈子补给你,你能要我吗? 可是他这句话到底是没有说完的,不过是司令二字才刚刚出口,顾念便直接吻上来了。 顾念这个人接吻和她的人一样,都是风风火火,跟打仗似得,这次也是一样,十分具有顾念特殊的一个吻,带着极大的侵略性,又仿佛,带着一点最后一次的告别意味。 何平戈唇上的口脂没卸干净,此刻便尽数的被顾念纳入了唇齿之间。 这份味道顾念以前也是尝过的,只觉得是带了点额外的香甜,可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顾念尝在口中的,却是苦涩如黄连一般。 顾念几乎是要被苦掉了眼泪,却又被她自己咬着牙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哭什么苦,不过是何老闆换了唇脂罢了。 一吻罢了,何平戈几乎升起了希望,却又听到顾念平静的声音响起,一如初见时的冷静,如今却又加了许多的冷淡:“张振业的事情解决了,你和我的那个约定也算是完成了,自此之后,你我各行各路,各自安好吧。” 这话说完,顾念便转身上马,连个眼神也不曾留下,一记重鞭落下,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她到底是没有给何平戈留下说话的机会。 喜欢是真喜欢,爱也是真爱了,可越是如此,却也更加无法接受了欺骗的事情。 这件事顾念清楚,何平戈也清楚。 本就是因戏而起的一段缘,如今戏唱完了,缘也就该断了。 顾念和何平戈的这一别,便是一年,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两个人竟是都没能在这一年里,知道对方的任何消息。 当日城门一别后,何平戈呆呆的门口站了许久,直到所有的士兵都离开了,他才回了戏班子,他也不知是做了什么病,硬生生的给自己锁在屋子里待了三日才出来。 戏班主看着顾念走了,才意识到了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几乎就怕何平戈寻了短见,何平戈给自己锁了三天,他就在门外跟转陀螺似得转了三天,眼见着戏班主终于忍不住的要去撞门了,门却自己开了。 何平戈从房间里走出来,身上带了浓浓的酒气,眼底却是一片的清醒,他看起来和往日并没有什么两样,只是眼底的青黑,和眼中的血丝,昭示着人到底是渡过了怎么样的三日。 何平戈的内心苦痛,几乎无人可以所说,他几乎抱了给自己灌得一醉不復醒的念头,可是不知为了什么,这酒越是下肚,他这个人却也就越是清醒。
第334页 空荡荡的胃里坠了满腹的酒水,疼痛刺激的人几乎要掉出泪来,可莫名的,何平戈却在这疼痛中,寻到了一丝诡异的安慰。 他闲来无事是素来爱看一些话本的,其中有一本书里写着,世界上有一种酒,叫做醉生梦死,这种酒是取,冬天寒梅上的雪,春天迎春上的露水,夏天古井中的井水,再加上秋天将衰未衰的荷叶上的雨水酿成的。 这酒得来不易,哪怕是最熟练的工匠,一年,也不过能够酿出区区的十几坛罢了。 传说这种酒喝了,便可以叫你忘记一切苦痛的事,叫你忘记你最爱的人。 何平戈突然想要这样的一坛酒了,可是他又觉得,只怕是得了这坛酒,自己也是捨不得喝的,顾念这个人,实在是太好了,自己哪里捨得忘记她呢? 而且,自己做了那么多的事情,若是想凭藉着一坛酒说忘就忘,那么对于顾念来说,也就太不公平了吧? 这么想着,何平戈便更是喜欢起来那酒带给自己的迷濛与疼痛了,恍惚中,他又想起来那年冬天顾念横眉立目抽下的那顿鞭子。 当时看着似乎很是严重,可是现在想起来,那时候伤的只是皮肉,痛的只是自己一人,可是现在,皮肉虽然无损,可胸腔里那颗拳头大小的心脏,却是早如同被撕裂扯碎了一样。 自己都是如此,顾念又该如何呢? 三天里,何平戈水米未进,醒醒睡睡,都是靠了酒水,本就修长的身子,在这三天折腾的更是消瘦了许多,原本合身的衣服,穿在身上,显得空档的过分,仿佛是风一吹,便能将人带了去。 戏班主一见何平戈几乎都愣了,试探着几乎想上前把何老闆搀扶一把,可却又担心着自己的动作太大,是不是会将这纸片般的人,给直接推倒了。 何平戈倒是似乎没看出众人的表情不妥似得,忽略了所有人,径直往门外走去了。 戏班主伸出去的手就这么停在半空中愣了愣,随后便转而去唤身边的一个半大小子:“还愣住干什么,追上前看看!” 那小子素来是个崇拜何老闆的,还是头一次看着何老闆的这副样子,惊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这会儿听见戏班主的话,才醒过神来,匆匆忙忙的应了一声,拔腿就追。 戏班主瞅着俩人背影暗自嘆气,怪不得都说情字伤人,别的不说,光是他们面前的这位何老闆,当初是怎么样的人物,如今,也成了这样的了。 却说那小子听了戏班主的话,一路跟着何平戈往外跑,他本来内心惴惴不安着,生怕何老闆会做出什么傻事来,可是跟到了后来,却是放了心。 何老闆不但没有像是他们想的那样寻死觅活,反而是驾轻就熟的循着路,七拐八拐的来到了一条小巷子里,在一个云吞店的门口坐下了。 说实话,就连何平戈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会走到了这个地方,他起先只是因为门外的众人太过吵闹,这才迈步出来随便走走。 他本是漫无目的的闲逛,可是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却发现自己已经坐在当初和顾念一起换了装出来吃饭的孟婆婆家。 孟婆婆的门上还挂着当时顾念心血来潮随意送的旗子,也不知道孟婆婆是如何保存的,如今一年过去了,那旗子竟是还如崭新的一样。 就仿佛,连何平戈和顾念一併出来吃饭的那件事,都还是昨天的事情。 何平戈看着眼前的旗子,竟是不自觉的笑了笑。 这会儿不是饭点,孟婆婆这里也颇算得上是清闲,这会刚洗完了之前用的碗,一出门便见着了何平戈坐在这里,笑着走了过来,问道:“何老闆可是好久都没来了,是不是最近忙的厉害啊?” 一年的时间,孟婆婆却不见老态,也不知是不是挂上了这面旗帜后,少了许多人找麻烦的原因。 何平戈对孟婆婆是有些亲切感的,再加上自己现在既然已经在这里坐下了,起身再走也是有点不像话,便想开口随便编个理由解释一下。 可是还不等他开口,孟婆婆便已经转了下一个话题,她扶着桌子四面眺望了一下,似乎是在寻摸着什么人,却又没寻摸着,颇有点遗憾的道:“上次和您一起过来的那根小公子呢,我瞧着他还蛮喜欢吃这里的酱油椒的,前段时间腌的时候,特意多留了一小罐儿出来,您看什么时候有机会给带过去吧?” 孟婆婆是笑着说这些话的,仿佛是闲唠家常似得,可她不知道的是,她现在的每一句话,都如同是一把又快又利的刀,扎在了何平戈的身上。 何平戈没办法跟孟婆婆细细的讲那个小公子就是顾司令,也不知怎么说,顾司令怕是不会为了这一小罐的酱油椒回来了,更加不知道的,就是怎么跟孟婆婆说,这位小公子如今最不愿见到的,就是自己了。 万般思绪哽在喉咙,何平戈最后什么也没有说,只淡淡的笑了一下:“有劳孟婆婆了。” 何平戈看着孟婆婆这样,有心安慰,却又说不出话来,孟婆婆忽的道:“若不然,我去给您煮点温软的粥水来?” 何平戈笑着道:“不必了婆婆,我就是疼一阵儿,这一阵儿过去了,也就没事了。”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何平戈现在听着孟婆婆说要去煮粥,都能想到顾念。 ☆、第一百九十五章 物是人非
第335页 顾念的肠胃也是不大好的,有时候打起仗来,飢一顿饱一顿的,就着雪水雨水吃东西都是常事,何平戈当初是看到顾念疼的满头大汗的样子的,这才会在后来细緻的去学了煮粥的法子,又问了周大夫要养胃的方子,一起煮了粥给顾念吃。 倒也不算是白用功,顾念后来肠胃疼起来就很少了,何平戈有点想要嘆气,也不知道这次之后,顾念还记不记得多吃些绵软的食物,自己也不再顾念她的身旁了,顾念就算是疼的厉害,自己也不知,不能为她搓热了手掌暖一暖肚子了。 何平戈苦中作乐的想,这若是上天真有神佛就好了,听得见他的祈求,甭管顾念身上哪里苦哪里疼,都转嫁在他身上就再好不过,他一定上庙里焚香叩拜,真心感谢。 孟婆婆一旁站着,也不知何平戈怎么的就能疼着还能笑,一双眉毛都要打起了疙瘩:“这样子哪里行哦,你是把肠胃都搞坏了,这样就不是疼一会儿的事情了,你要是那天再刺激到了,还是要狠狠的疼过一遭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何平戈竟是觉得这份胃痛竟然是如同自己现在的感情一样,现在疼的厉害,即便是以后能够安安稳稳的一段时间,可是但凡一触即,还是要狠狠的疼上一回的。 何平戈自己倒是不在意这个,他心中琢磨,自己算不得是什么多情的人,大抵是应了那句戏子无情的话,他虽然平日里对同门多有照顾,可对别的人,一向都是淡淡的,唯独顾念不同,她简直像团火焰一样,咻的一下,就把何平戈这块冷木头给点燃了。 何平戈竟是第一次知道自己也可以鲜活至此,苦的甜的,都刻进了骨子里。 他猜想,这辈子只怕是再没有一个人,可以像是顾念那样,叫自己这般的鲜活起来,他遇不着第二个那样的人,他便宁可一个人待着。 他心甘情愿的受着那一点疼,哪怕是像现在这样,叫人疼的狼狈,他也觉得无妨。 疼痛感慢慢减弱了许多,何平戈也腾出了时间来安抚孟婆婆,他微笑着,伸手拍了拍孟婆婆的手:“没事的,婆婆。”声音也是一贯的温和耐听:“疼惯了就好了。” 这句话说的似有深意,孟婆婆忍不住的皱了眉,何平戈却仿佛是没看见一样,自顾自的低头将碗里的东西尽数都吃了。 饿了几天的肠胃灌了这些东西称不上好受,却也可以沉甸甸的给他一点安慰。 何平戈将最后一口的汤喝完了后,正打算起身拿钱袋的时候,却在腰间摸了个空,他顿时有点尴尬起来,这时才想起自己之前出来的时候,根本就没想到这件事。 俊秀的脸上带了一点不好意思,何平戈低声道:“孟婆婆,我这次出门来得急,没……” 何平戈的话还没说完,便见着一个钱袋落在了自己的面前,似乎是个打算支付饭钱的意思。 寻着声音,何平戈抬头看去,入目所及见的,是个半大的小伙子,这会儿正在何平戈的视线下,挺胸抬头一点:“我是四儿。”他见了心里头捧的跟神似得人,便不由的紧张了,脑子里一片竟是不等人问,就自报了姓名。 想了想,四儿又怕戏班子里的人多,何平戈记不住自己,又补充道:“是班主叫我跟出来的。” 何平戈的确是没记住这个小孩的,但听人说戏班主,倒是也猜出了是戏班子里的人,再端详人的时候,就觉得人多了几分眼熟。 四儿的钱袋看起来是出来的时候临时接过了戏班主的来,何平戈用起来倒是十分的顺手。 四儿跟着何平戈身后看他付钱,方才一直跟着后面也是瞧见了何平戈的模样,试试探探的开口:“角儿,您跟我回去吧,院子里的人,都为您担着心呢。” 何平戈没答话,只是回头又将四儿打量了一眼,长的倒是一副好模样,声音也不错,颇有几分自己当年的样子,莫名的,他开口问道:“带的钱还够吗?” 四儿有点没反应过来,他愣愣的点着头:“啊……?够,够啊。”几乎是凭着本能将才收起来的钱连着整个袋儿又递给何平戈。 何平戈又从那钱袋里摸出一块钱来,放在了桌子上,对着孟婆婆道:“孟婆婆,再帮我下一碗云吞,给这个孩子吃。”孟婆婆将钱收了起来,又去大锅前面数着馄饨丢下去。 四儿没来得及拦住动作利索的婆婆,只得虚举着手又转回身看起来很是有点惶恐:“何老闆,我不饿啊。”虽然说是不饿了,可尾音一落还是吞了一口口水。 戏班子里的规矩很严,要是让戏班主知道了自己用他的钱来吃云吞,那么是免不得一顿好打的。 何平戈明白他害怕的是什么,自己也是从那时候过来的,这个年纪的孩子,一天吃上三顿还会叫饿便摆了摆手:“坐着,吃着听我说说话,说完了,我就跟你回去。” 四儿听了这句话,便安了心,角儿有事情说,自己听着也算是一种荣誉了,也不想着会不会挨打的事情了,安安稳稳的坐下来等着吃云吞了。 何平戈最后还是跟着四儿回了戏班子的,只不过他并没有跟四儿说他的故事,或是,他和顾念的故事。 他觉得自己似乎是有很多话是要开口的,可是一张嘴的时候,却又说不出来一个字了。
第336页 四儿是个实诚的孩子,虽然馋馄馋的不行,可还是分出一丝心神来盯着何平戈,似乎很真诚的等着听他说话。那些嗓子里面堵着的话到最后也没有出来,何平戈只是拍了拍四儿的肩,告诉他:“你长的很好,是个当角儿的料,但你记住了,下了戏台的戏,是不能随便演的,备不住的,戏里的人就当了真。” 四儿听不懂何平戈的话,却也盲目的点了头,他想,不管怎么着,何老闆说的话,肯定是对的。 这次回去后,何平戈也没唱戏,他也不知道跟戏班主怎么说的,人照旧待在戏园子里,每天给戏园子里的小辈儿们领着教一教东西,余下的时间里,就像是失了魂魄一样,每日都在眉县晃荡,似乎是要把自己同顾念走过的地方再踏上一回。 这样其实挺傻的,何平戈自己也知道,可偏偏就是忍不住。 顾宅的院子已经空落落的了,只留了几个丫鬟小厮保养着这偌大的一个顾宅,何平戈偶尔在院门外面一站便是一个下午,是连个人声都听不到的。 谁能想得到,这地方,以前曾是那么的热闹呢? 何平戈上前一步,手指抵着大门微微的闭上了眼睛,就仿佛一推开门,便能看着院子里热热闹闹的,绕过了花园,便能看到顾念在客厅中把玩枪枝。 有人说,养成一个习惯,只需要二十七天,何平戈当初只花了短短的数天,便接受了身边有顾念这样的一个人的出现,可是却花了足足的一个月,才习惯了这个眉县,已经没有了顾念这个人。 时间距离顾念的离开,已经过去了一个月有余,何平戈的状态也渐渐的好了起来,一天早上吊嗓一天早上练功夫倒是两个都不落,和当初在顾宅的时候一般无二,他甚至还抽时间窝在房间里面将自己要做的计划细细的挪列出来。 他还是记挂着要将唱戏这门艺术发扬光大的,特别是在和顾念分别之后,这个愿望又添上了一层挂念的色彩,似乎将它当成了一个约定。 何平戈就是这么样的慢慢好起来了,他除了不唱戏,依旧是那个曾经的何老闆。 这是何平戈的这一面,另一方面顾念加入了舅舅的摩下,这待遇自然是没得说,比当年自己单打独斗的时候,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可有利就有弊,家中的长辈坐阵在身边,始终是让她没有往日随性,顾念憋了一口气,就只能落在了打仗时候多用点力气。 而张振业竟是还真的老老实实的做起了个司令,一点事情也没闹,也是叫顾念满惊奇的。顾念开始的时候还防着点张振业,可后来慢慢的发现,和张振业一起做事,两个人的思维相互碰撞,都是爽利狠厉之人,战场之上相互合作,竟是十分的默契。 这对老对手变成了好搭档,这一时之间势不可挡,侵吞了东北方向一大部分的县城,叫楚裕丰笑的合不拢嘴,直说这两人是自己的左膀右臂。 可惜好景不长,这世道风云变幻,不过是短短一年,辽阔的疆土之上出现了一群贪婪的侵略者,他们起先还做出一副假仁假义的样子,可是后来他们的野心越来越大,行为越来越残暴,一时之间处处皆兵,都是危机四伏的战场,除了军阀在奋力抗争之外国内也兴起了另一派的有志之士,希望开始在绝望的氛围中交织包裹,如同星星之火延绵不绝。 战况愈久,其中的艰难自不用细说。一些军阀在战势之中就落了下乘,分为了抗日派和亲日派,这情况之下顾念和舅舅楚裕丰也渐渐生了罅隙,楚裕丰站到了亲日一派,而顾念哪里受的了这样的选择,按照她的性子只愿意带着自己的兄弟把这群倭寇打回老家去。 若是只有顾念一人,她自然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可是现在军令如山,自己也不能随意调动自己的弟兄,否则可能会牵连一众兄弟被视为起兵造反。 ☆、第一百九十六章 宴请 顾念在某些方面是个抠门的人,就比如对自己的弟兄,他是一个个看的跟自己没什么两样的,都是一起风里来雨里去过的,自然是宁愿死在战场之上,也不愿意将自己同弟兄的性命白白浪费在自己人的手里。 顾念不是没有和楚裕丰谈过,但是楚裕丰也是有苦难言,手底下的人意见不统一,强行下令只会引得内部战争,只会暂时装作不知不觉,做休养生息的样子。 顾念与这件事上,虽然明白,却不贊同,故而一边压着自己心中的性子,一边琢磨着有什么法子,能够逼迫舅舅楚裕丰不得不和日寇正面对抗,或许顾念前段时间的运气实在是差的不行,这一回终于得了一个天赐良机。 楚裕丰最近和日陆军大佐明藤靖安搭上了线,要设宴款待对方这地点就决定设在眉县,顾念正在饭桌子上听见这件事情的时候,手里握着的筷子顿了顿。眉县她熟,可以说是自己的地界,这个大佐挑了这么个地儿可正中了顾念的下怀,都说强龙都压不过地头蛇呢,更何况在顾念的眼里,这些人根本算不上是龙,连条虫,都是勉强。 “舅舅,不如这一次就由我去接待这个明藤大佐?”顾念将碗里的排骨搅和了一圈,端着一杯酒凑到了楚裕丰的身边。现在的形式,楚裕丰自然是不可能离开自己的主营到眉县去的,手下得用的人也就那么几个,可真正能够相信的人,在楚裕丰眼里还的得是血脉至亲的顾念。
第337页 “你?小念你能行吗?”楚裕丰将自己的酒杯和顾念的酒杯碰了碰,在他眼中自己这个侄女是真的有一身的本事,不光打仗有自己的一套,这一年多来连接人待物的本领也从张振业身上汲取了不少优点,只不过她之前一直是对日本那边的事情十分不满,主张开战,现在怎么突然就改了主意? “当然,我比在座的各位都是更加熟悉眉县。”楚裕丰喝了这杯酒之后,顾念自己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在座的将士们这个时候也没有谁愿意去领这个苦差事,贪生怕死的人都是有的,大多数人不主张开战也是这个原因,但是大多数的人也都明白好坏,这群人进了自家国门践踏欺凌,自己等人不去阻拦便也罢了,若是再上前搭线,只怕是嵴梁骨都要被人戳断了。 故而之前楚裕丰这话一开口,所有人就都低了头,装作一副听不到样子,那些人刚刚还在担心自己会不会中枪,现在正好有顾念出来挡枪自然是很高兴的,一个个的面上带着笑意全都站起来举着酒杯对顾念说道:“不愧是军座的本家,果然是巾帼不让鬚眉啊。” 一番应承下来顾念都要被刺激出来一身的鸡皮疙瘩,她也不做声,只是一杯又一杯的和在座的军阀们碰着酒杯。 楚裕丰看着眼前的这副样子,心中虽有疑惑,可是此时却也不好打断大家,只好由着顾念自己去了,只当是顾念自己想明白了。 再说顾念,之前给人的印象一直都是心直口快,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从来都不会表里不一的这种东西,所以在场的大多数人都没有怀疑顾念这件事是否有其他的想法,就连楚裕丰自己,都没有看出来顾念其实是了解的清楚这群人,才特意选在这个时候说话,好让楚裕丰没有机会拒绝自己。 人的成长总是极快的,现在的顾念,比起一两年前,已经是不可同日而语了。 只不过这大多数的人里,却并不包括这张振业,张振业曾经面对面的和顾念斗过几年,知道自己面前的这个人最擅长的便是扮猪吃老虎,表现出来的一副大大咧咧没心没肺,也不知道是几分真几分假,再加上这两年张振业和顾念一直都是在一起做事,彼此的了解就更加清楚了,这一切的一切,都在张振业的眼前嚷嚷着,这位顾司令不可能乖乖女做这么久,现在笑语嫣然,可一定是正在肚子里面酝酿着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顾念这时候是一个人一个人碰过杯来的,自然也没有错过张振业,直到走到张振业面前的时候,顾念的笑才淡了一点,她和张振业的关系,这两年好了不少,她也知道自己突然这么大的改变,张振业不会不起疑,但她很有信心的是,张振业绝不会在现在说出来。 杯子相碰发出了清脆的声音,顾念和张振业的身份是平辈,张振业虽然比顾念稍微年长几岁,可两人之间从未拿年龄说过事,而此刻,顾念的杯子,却是略略的比张振业的杯子低了一分,很明显的是一个示弱的姿态。 张振业的神色暗了暗,他几乎是从顾念的这个动作里,已经确定了顾念的心思,可是此时此刻却是不便于交谈的,只能按捺着心中的疑惑,勉强恭贺了几乎后,便将酒喝下,而顾念,也是微笑着转去了下一个人那里。 杯盏交换之间,顾念拿下来这个任务,她手里的这杯酒,也所剩无几了,顾念也不浪费一口饮下,玻璃杯弯起的弧度,恰巧掩盖了顾念唇边带着的笑意。 另一边在眉县,何平戈借着烛火拿着手上的纸张,上面写着关于明藤大佐要来眉县游玩,邀请这周边最有名的何老闆前去献艺的消息,何平戈的眉头深锁着,这日本人的所作所为几乎是一道道血泪挂在自己的故土上面,自己对他们这些人恨之入骨,恨不得亲手杀了他们才觉得解气,又怎么会去唱戏给这些人听呢? 烛火在跳动两下,舔出了一点烛油:“.....”些许溅了出来在一旁的桌面上凝起蜡迹。 戏班主正坐在何平戈的对面,他在外面跟走南闯北的人打交道,自然是知道日本人的狠毒,这万一折了何平戈这个台柱算小,寻了个由头这整个班子的人都得去了命,就再说一切都没有发生,安生听戏给了赏钱,可日本人的钱可不好赚,有命拿没命花的。拿了钱就像是被饿狼打上标记一样,千百思绪,戏班主的面上是一片的愁苦不安:“何老闆,您看这,可怎么办啊?” 何平戈没说话,只是轻轻弹了弹自己面前的请帖,请帖的纸张极好,敲击声音闷闷,可见是极为结实的纸张,自从日本人进到了这边后,烧杀掳掠了无恶不作,搞的人人自危,农不可安耕,商不可安商,一切东西,都变的紧俏起来,最为明显的,便是这些需要耗费功夫的东西上。 眉县还算是好的,该有的东西都还齐全,不过是相比以前显得分量减了些许,其他的地方,已经有家破人亡,连饭也吃不上的了,在找这样的时候,那些人还用得上这样好的纸,何平戈不由得冷笑了一声:“他们不知道我已经不唱戏了吗?” 这样的场景倒也是在戏班主的预料之中,他轻微的嘆了一口气道,拿出帕子将自己额头上愁出来的冷汗给抹了去,有些无奈的说道:“我也跟那边说过了,可是实在是何老闆您的名声太大,那边发下话来,是无论如何都要请您过去的。”那些豺狼,那有的商量。
第338页 何平戈的面上露出一点饶有兴趣的样子,他的手指摩挲着纸页,从旁人的角度看上去竟是十分感兴趣的问道:“我若是不去,他们打算如何?” 戏班主愣了一愣,这倒是个送命题,日本人的兇残远近闻名十有八九是讨不了好,可这一次前来请人了什么大佐又似乎假模假样的学起了华夏礼仪,恭恭敬敬却不免想是戏本子里先礼后兵:“这……那边没说,但是请您唱戏的礼,都已经送过来了。” 戏班主一指门口的大箱子小盒子,看起来竟是堆了半人多高,何平戈对那些东西起了些兴趣,走上前随便打开了一个盒子,入目所见都是指头大小的珍珠,圆润通透,一看便知价格不菲。 何平戈的确是喜爱这些东西的,都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唱戏的戏服上,若是能够镶嵌一些这东西,看起来必然会贵气的多,质感也一定要比塑料或者染色的小木球要好上许多。 何平戈略微的眯起眼睛来,随便从箱子里捻了一颗,触感温润,竟是比肉眼所见要好上许多,便不由冷哼了一声,将那珠子重新丢回到了盒子里:“倒是下了不小的本儿。” 戏班主原本见何平戈去看箱子里的东西,以为这事儿有戏,还没有松下一口气却不料何平戈这转瞬之间又变了脸,只好不着痕迹的劝道:“听说那明藤靖安是个爱戏的人,对过咱们中国的国粹,更是十分喜爱,所以……” 戏班主知道何平戈是个爱戏的人,这些年虽是不上台唱戏了,可是自己将之前存的钱拿出来,养了不少的小孩子一起学戏,言传身教,身段一点也不比当初差,偶尔有老戏迷病重了,心里念着何老闆的一出穆桂英,他也是肯素衣青衫的唱上一场的,这次之所以不肯给明藤靖安唱戏,说到底就是看不惯那些人罢了。 也就是因为这个,戏班主这会儿才含了小心规劝的意思,希望何平戈不要执着与此。 ☆、第一百九十七章 算命吗 其实这话说到一半的时候,何平戈便已经猜到了戏班主的意思,带了点似笑非笑的意思将那话接了下去:“你是说,这个明藤靖安是因为喜欢京剧,所以这才对我这般客气?” 话都说的明白了,那戏班主也就不再遮遮掩掩的,直接点了头,也打算明人不说暗话,他又擦了擦汗将手巾收起来:“是,何老闆,依我看,咱们还是别惹了那边发发火才好,咱们现在这里又没顾司令镇着,若是出了点事,只怕……” 何平戈的目光在听到顾念两个字的时候,微微的闪烁了一下,包括眉县的人也都是这样,自从顾念走了,才知道了顾念的好,顾念之前在眉县的时候,眉县虽是一块香饽饽,却也没人敢动,可是后来顾司令走了,眉县换成了是楚军座的人监管着,虽然也无大事,可是时不时的马匪骚扰,却是少不了的。 包括这一次日本人前来,眉县几乎是所有的人都在想,也就是顾司令不在这里,若是顾司令在的话,这些人只怕是早就夹着尾巴逃跑了。 何平戈只是这样想一想,便忍不住的带出了一点笑来,只是这点笑转瞬即逝,仿佛从未出现过似得:“有什么好怕的,这里是中国人的地盘,我就不信他们还翻得出花儿去。” 何平戈这话带了冷意,戏班主听的这话似乎是没有了回缓的余地,便不由的嘆了气:“哎,您这脾气,怎么变成了这样呢……” 这两年战乱的厉害,原本不见老态的戏班主,两鬓上也染了白,何平戈也算是与他相处多年,见他嘆气,也是不忍的,当即便轻轻的缓了缓神色,温声道:“连着东西一起,回了去吧,告诉他们,要听戏到园子里听来,我已经两年不长了,再唱也不是当年的样子,再平白坠了当年的名声。” 何平戈到底是给了戏班主和那个明藤靖安的面子,没有直接说自己不想唱,而是假借了身段不如以前的说法,反正何平戈这两年没唱戏,也不是什么秘密,那个明藤靖安若是有心的话,自然是一问便知。 戏班主心头松了一分,给了两份情面却拿不准对方琢磨的出来么,或者是那群野蛮人会不会不领情,仍是有些担忧着道:“何老闆,这…这能成吗?” 何平戈轻轻的笑了一声,伸手去扶住了戏班主的肩,手指在他的肩甲上面攥了攥似乎拔起了一点气似的,语气是更加的温和坚定安抚着人心道:“讲明了是我的话,便是问责,也落不到你们的身上。” 这句话说的戏班主的脸色变了变,他连忙反握住何平戈的手臂解释道:“何老闆,我不是那个意思。” 其实要是说起对这日本人的恨和瞧不起,大家都是一样的,戏班主又如何会是无知无觉的呢,只不过戏班主毕竟和何平戈不一样,不是一个人,他手底下那么多的人,若是一有差错,祸及的便是一大家子的人,他不敢冒这个风险。 何平戈一听这话就笑了,他说那句话的时候,倒是没有其他的意思,戏班主这个人他是知道的,虽然算不上什么绝世的好人,可是却对于能帮的人,从都是尽量的帮一把,绝不会做出这样撇清关系的事情,道:“我知道,只是这是我一个人的事,讲明白了,不会累了大家。” 戏班主默默的嘆了口气,也是有些无奈的,只可惜现在的世道,却是不由人的,只得道:“我先按照这话回了,那明藤靖安听说会在眉县停留蛮长的一段时间,估计这段时间怕是安静不了了。”权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第339页 戏班主这话倒不是规劝了,而且十分贴心的提醒,而这件事其实何平戈也是能够预料的到的,便随便的点了点头,道:“到时候再说到时候的事吧。” 不过说来倒是也挺叫何平戈惊讶的,他对日本人没什么好感,本以为这次回绝了对方,对方就算是再好的脾气,也得发一通的火儿呢,却没有想到第二天,何平戈居然真的在戏园子里看到了那位名叫明藤靖安的大佐。 那人长的倒也不如传说中的兇狠恶煞,反而也算得上是规整,穿了一身便服,十分明显的日本风格,都是短打,看起来倒是也利落,脚下踩着一双木屐,走起路来,咔哒咔哒的响。 而他的身后,则是一左一右的站了两个身穿黄色军装的日本士兵,每个人的肩上,都挎了一把步枪,站在哪里颇有点凶神恶煞的样子,而与这俩人的神色不同的是,明藤靖安这个人,竟是仿佛真的懂戏一样,全程眯着眼睛细细的听,指尖在桌面上打着节奏,竟是完全都合得上。 只不过那人看起来似乎是不大看得上其他人的戏,听的时候虽然表情还算满意,可是听完了,却有些嘆息,似乎是在遗憾着什么。 何平戈守在幕后见他来了两日,第三日,便不再来了,依然是派人送来了请帖,邀请何平戈亲自过去唱戏,这次的理由倒是充分,说是他已经去梨园听过了戏,却觉得技巧身段都差了些,而文化交流是没有国界的,他希望何平戈可以让他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京剧。 而这个明藤靖安也是着实的大方,这一次请帖来的架势可是比上一次大的多了,不但之前那一次的东西照原样送过来了,更是加了倍的,大有千金换一字的架势。 何平戈对着絮絮叨叨看起来文绉绉的请帖很少有点哭笑不得,也不知道这个明藤靖安是找了什么人代笔,这封请帖写的是拗口至极,甚至还用上了不少的典故,伯牙子期都用上了。 何平戈瞧着戏班主的眉头拧的都快可以打成一个香囊络子了,也不想听他唉声嘆气,便将请帖随意的在桌上丢着,自己独自一人出了门。 街上的人算不得多,甚至很有一些冷清的味道,若是说之前的眉县是个充满活力的青壮年,那么现在,便是个垂垂老矣的暮年了。 何平戈漫步街上,越是看了四周萧条,心中对日本人的愤恨,便更多上一层,更加坚定了不会去给人唱戏的念头。 正是走到了一个街道的中央时,何平戈却被人叫住:“这位先生,算一算命吗?” 说话的人看起来似乎是个神棍的样子,面前摆了个摊儿,摊儿上的铜钱卦桶一应俱全,旁边还立着个旗子,这个算命先生的简直倒是很广,一边叫是徐半仙,一边还兼卖狗皮膏药和代写书信。 何平戈原本精神极差,可这会儿却是不由自主的笑了出来,十分礼貌的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了那个人:“不好意思,我不信命。” 那人笑眯眯的,看起来倒是挺喜气的,下巴上还留了个山羊鬍,说起话来的时候一翘一翘的:“今个开门头一卦,不需要您给钱。” 算命跟唱戏一样,也属于的是下九流里的,行里的规矩,大傢伙儿都是苦命的人,就不互相折腾了,但是也是为了防着点,何平戈当时也听师父说过算命的事,关于这个免费卦,其实就像是吸引鱼类上钩的诱饵一样,说是免费,可是你一旦坐在他的面前,那么其他的,可就由不得你了。 何平戈对这件事是了解一些的,却也不揭穿,只是淡淡的笑了一下:“那也不必了。” 这句话说完,何平戈便继续往前走了,原本按照规矩来说,都说事不过三,何平戈已经拒绝了两次了,这个徐半仙就算再怎么样,也都不会纠缠了,可偏偏这个人看起来竟是个完全不守规矩的,看着何平戈走,竟是直接急的站了起来,道:“何老闆留步。” 何平戈忍不住略微的皱了一下眉,眉县的人大半都认识他,他也面熟,可是这个人,他却是决计没见过的,而这个人却是知道他的模样和名字,这在两年前不奇怪,可是两年后的现在,何平戈几乎不在戏台上出现的时候,还有这样的人,便不由的叫人觉得奇怪了。 一看何平戈站住了脚,那徐半仙三两步併拢过去,却又没有贸贸然离得太远,只是忙道:“咱们在下九流里,也算是挨得近的,就当是照顾一下生意如何?” 这话里甚至还搬出了这互相关照的事情来,何平戈也是无奈了,带了几分,打算看一看这人到底是想如何的心思,到了那卦桌前坐下。 自打上次那件事情之后,何平戈就长了心眼,出门是必然要带钱包的,这会儿便随意的摸出了两枚大洋落在了徐半仙的面前:“那好,你算罢,你若是算得好,这钱便是你的了。” 那徐半仙将眼睛在那钱上过了两遍,倒是没有露出什么贪婪之色,反而笑着道;“何老闆想算什么?” 徐半仙一边说着,一边将笔纸和卦桶都向着何平戈的面前推了一下,显然是由着他自己去选是掷签还是测字的意思。 何平戈只是淡淡的扫了眼前一眼,便将那笔纸并着签筒一併退了回去,面色淡淡道:“我看是先生费尽心思的叫我回来,只怕算什么,由不得我做主吧?”
第340页 徐半仙被人看破了心思,哈哈的笑了两声,倒是也不觉得尴尬,只叫道:“何老闆心思通透,我等佩服。” ☆、第一百九十八章 人来了 何平戈起先不过是垂眸一笑,便算罢了,可随即却又反应了过来:“我等?”几乎是压着这两个字,何平戈勐地抬头往周围一看,之间之前就觉得冷清的街上,现在的人更是寥寥无几了,几个摊位前的人,都在若有似无的看着自己这一边。 心头骤然起了些不好的想法,何平戈蹙了眉压低声音问道:“你们想干什么?” 徐半仙听出了何平戈的口气不善,但是面上依然是个笑眯眯的样子:“何老闆别担心,我们就是想请何老闆聊聊而已。” 何平戈哪里肯信这话,手掌已经轻扣上了桌面,看样子似乎随时都在等着掀桌子走人了。 徐半仙也看出了这一点,手臂横在桌子上,暗用巧劲儿将桌子压住,似乎是劝慰的口气道:“放心,都是正正经经的中国人。” 何平戈面色深沉,越发是搞不懂这些人到底是想做什么,他起先以为是那个明藤靖安请人不成所以恼羞成怒,现在派人来抓,可是徐半仙的这一句,却是明明白白的跟明藤靖安撇清了关系。 何平戈实在是搞不清楚这个徐半仙是什么人,再看周围的人,只怕自己纵然是想走,也不大容易,只得稍微收敛了怒色,略微的点了点头道:“有劳带路了。” 话虽客气,可是脸上的神情,却像是结了一层寒霜,昭示着何平戈此刻的心情糟糕。 这个徐半仙要带何平戈去的地方倒是不算远,打北走,掠过巷子,越过了半片荒地就到了地方。 徐半仙先上前敲了门,何平戈站在不远处,他们倒也是不避讳,暗暗数了一下,三长两短,该是什么暗号。 敲完了门后,那徐半仙便对着门口轻轻叫了一声:“队长,人来了。” 伴随着这一声,原本紧绷着的门吱呀的一声开了,有个长相端正,浓眉大眼的人走了出来,这人的面上自带了一股子喜洋洋的感觉,一上来就将何平戈的肩头握住了,上下的拍了一拍,极为亲近的样子高声道:“哎呀,何老闆,可算是给您盼过来了。” 何平戈面色冷淡避过了那个队长的手,他对这群人都不大有好感,何平戈现在甚至都在怀疑这个队长现在的这个动作,到底是在表达亲热,还是在故意的探查自己的身上有没有武器。 何平戈的双手被紧缚在身后,气势却是分毫不弱的,冷冷淡淡的开口道:“你不必同我做什么客气的样子,有话不妨直说,要钱还是要物?” 队长被何平戈的态度弄的有些迷茫,却也知道必然是有什么原因,抓紧时间给何平戈上下打量了一眼,这才注意到何平戈从头到尾的手都是背在身后的,顿时面色一冷,对着周围的人怒道:“怎么回事?” 徐半仙为首的几个人一见队长发火,就都不大说话了,队长一见就知道他们是有点心虚:“我不是叫你们去请人吗?” 队长一边说着,一边自己上去给何平戈解那个绳索,结果也不知那个徐半仙用的是什么手段,队长居然解不开绳子,还给那绳子弄的越勒越紧了些。 眼见着何平戈的手腕都已经勒出了紫色的淤痕,队长忍不住的觉了尴尬,也不敢自己再试了,转而向旁边充当壁纸的几个人吼道:“胡闹!看着干什么!还不快快点给何老闆解开。” 徐半仙倒是也有点委屈,原本粘在脸上的鬍子掉下来了一半,一说话的时候一翘一翘的,看起来很有一点委屈:“我们原本也是想请的,只是,何老闆半路伤人……我们这才……” 何平戈不是个逆来顺受的人,当时虽迫于压力跟着这几个人走了,却完全没有什么乖乖做好一个俘虏的优良品质,一路上都在留意着四周的环境,路过荒地的时候,正好是这几人精神都放松了下来,防守阵容有点松散的时候。 何平戈趁着这个时候,直接给便是故意走慢了一点,待得前后的人拉开的距离大了,便是抬腿踢飞了一个小土包,在这尘土瀰漫之中,将后面两个人的战斗力给暂时剥夺,等到前面的人回过头来的时候,后面那俩人已经各自捂着肚子躺在地上装蚯蚓了。 前面的人也来没猜到有这么一招,稍微一愣后,便都反应了过来,四个人一併沖了上来。 平心而论,今天和何平戈一起走的这六个人,不管是被打倒的,还是现在过来的四个,作战的能力都不算差,不过看起来倒不像是完完全全的什么正经身法,很有点野生野长土路子的味道,这四个人围过来的时候,很是给何平戈造成了一点麻烦。 不过那几人显然是有一点顾忌,面对着何平戈的时候,主要是以制服为主,似乎并不敢下死手,这样就给了何平戈很大的便利,眼见着就要脱离几人包围的时候,那个徐半仙一咬牙,拼着被何平戈一拳打在了脸上,这才将何平戈的双手束缚,直到现在,徐半仙的脸上还挂着半片青紫呢。 队长一看徐半仙的脸,便知道他所言非虚,却是没忍住笑了半声,这才重新的严肃起来吼道:“闭嘴,一边拉凉快去。” 徐半仙瞧着队长笑,就脸更疼了,苦着脸给绳子解开了就退到一边去了。
第341页 何平戈的手腕上已有青紫,松开的那一瞬几乎是瞬间便麻木了,何平戈忍了没出什么声,只是自行揉了手腕,对眼前人冷眼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队长看见了何平戈的动作,心里知道自己着下属一个个的都傻了把人给得罪完了,起了戒心,略略的嘆了口气,道:“我现在说什么只怕何老闆都不会信了,倒不如我直接给何老闆看一看。” 队长说完这话,便转去屋里的一个角落,取了一个小箱子出来,小箱子里装的是些袖标和军衔和徽章,何平戈先前只是浑不在意的扫了一眼,可是这样一看,便有些惊讶了起来:“你们…难道是游击队?” 日本人的行事越发的狂妄过分,将人压榨的喘不过气来,而人民自然也不会束手待屠,所以,这才有了这些游走着打击日本人的他们。 事实证明,揭竿而起的势力不会太弱小。只要大家团结一心抵御外寇,渐渐地也能购闯出一条活路,若是没有这些人,那些没有军阀庇护着的村子,还不知道是会怎么样。 他们在这场战争之中所做的贡献,何平戈也是有所耳闻的,心下正有所同感,看到何平戈的态度缓和,队长也笑了,纠正道:“正确的来讲的话,我们应该算是共产党。” 这个名字何平戈要熟悉的多,他跟着点了点头,语气平缓的接了下去道:“我知道你们,之前顾司令和你们,似乎还起过冲突。” 这话一出口,队长似乎是有几分尴尬,他调查过何平戈自然是知道对方和顾司令的关系不太一般,可随即有正色道:“对,不过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现在我们的目标都是一样的,一致对外。” 何平戈听队长这意思,以为他是打算寻找顾念一併合作,却又担心遭到拒绝才找了自己,便好心道:“我现在与顾司令已经没有什么联繫了,你们这次来找我,只怕也没什么用了。” 队长看着何平戈一脸坦荡的样子,这么一路观察下来也知道对方不单单是一个戏子而真的有勇有谋,便笑着道:“何老闆误会了,我们不是来找顾司令的,我们这次要找的,就是您。” 何平戈微微的一皱眉,他现在几乎可以说是深入简出,就连社交的范围都还不如戏班主认识的人多,找自己能够有什么用呢:“不好意思,我不太懂您这边的意思。” 队长见何平戈的情绪没有那么的牴触了,他便斟酌了一番用词开口道:“我们有一件事,想要请何老闆帮忙。” 而随着队长的这句话出口,其他的几个人,脸上也露出了凝重的神色,安静无声从房间中退了出去,但根据他们的影子来看,应该是在外守护的意思。 这样的情形叫何平戈也不由得多了几分紧张起来,他的眼睛看着队长的眼睛。微笑着道:“先生玩笑了,我不过是区区一个戏子,哪里能帮得上您这边的忙。” 何平戈手底下还有许多的孩子养着,他教导他们读书识字,唱戏挣钱,叫他们不至于沦落为街上乞讨的小乞丐,何平戈固然心中恼火于日本人的事情,可是若叫他放下手里的这些事情,和眼前的人成为一样的人,他却是有些不能的。 暗暗嘆了口气,何平戈也知道自己这般毫不犹豫的拒绝,实在是失了些仁义,世道不好过能帮一把是一把便又补充道:“不过我唱戏这许多年,家中倒是略有一点积蓄,若是您这边需要的话,我倒是可以赠予。” 这话倒也不是客气,毕竟从眼前的人住着的地方,和其他几人的穿着都可以看得出来,他们绝对是算不上什么有钱的人的。 队长似乎是早就做好了会遭到拒绝的准备,这会儿的面色似乎不动,只是道:“何老闆是明白人,现在我们最缺的,绝对不是钱,而是肯为我们的国家復兴而出力的人。” ☆、第一百九十九章 咳,这章不知道叫什么 何平戈在此时,便不说话了,站在原地面色平淡的静静等待着队长的话,似乎是想看他能够说出个什么理由来,让自己改变之前的想法。 那队长看起来豪迈,声高气壮的,可事实上却应该也是读过一些书的,说起话来慢条斯理,丝毫不会叫人觉得被逼迫或是不舒服,他先是将何平戈的人品给捧了一番:“据我们所知,何老闆本人对于日本人的所作所为,也是十分的愤恨,之前眉县有难民前来的时候,何老闆更是曾经在戏园子门口开设粥棚,来为难民解困,前几日,更是直接拒绝了日本人的邀约。” 这本是好话,可是何平戈听得自己被他们调查的如此清楚,顿时生出了些不悦来,面上并没有带上任何喜悦,只是平平淡淡道:“那又如何?” 队长似乎是没有发觉何平戈的情绪,依旧是情绪真挚的劝说道:“何老闆有没有想过,您虽心善,可是这样做的再多,所能救的人,也不过区区几十数百罢了。” 何平戈心知队长这话是在引导着自己走上这条路,虽然心知队长的话有理,却也不得不嘆息道:“我能力至此,我只做我力所能及的事情,再多的,我也无能为力。” 队长笑而不语,盯了何平戈看过许久,他是第一次和何平戈打交道,知道这种人你要是来硬的他就更硬,愣了一会才幽幽道:“到底是无能为力,还是不愿为之呢?”
第342页 何平戈自从知道这些人是什么后,心中警惕牴触便少了许多,称唿也换了敬称:“先生这是何意?” 抛出了一个引子,何平戈便默契的抓住了,给了队长一个继续说下去的机会,他继续说道:“我们这里现在有一件事,若是做成了的话,可救的,便是成千上万的人。” 队长这话说的十分简单,可何平戈却没被沖昏了头脑,反而十分清醒的发问:“这事只怕是有前提?” 看到何平戈清醒,队长是又欢喜又忧愁,欢喜的是,这样的人若是能够和自己等人成为伙伴,那么必然是一大助力,但若是这人格外清醒,却又是分外的难以说服。 “是。”既然两个人都心知肚明,队长也就不遮遮掩掩的绕弯子了,光明磊落的应道:“此事须得何老闆去做。” 何平戈一点也不惊讶从队长口中听到的话,这话在半途中,他的心底早就有了七八分猜想,现在只是有些似笑非笑道:“你拿千万人的性命来跟我做筹码,我若是不答应的话,岂不是显得我太无人性?” 何平戈这话没什么感情,是个对队长之前煽动他的一个回应,队长觉得自己最后一个办法也快要落空了,嘆气道:“何老闆莫气,我们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才求到了您的身上,但凡是有一点法子,我们也是不愿意把普通的老百姓牵扯进来。” 一个七尺的汉子,现在却露出了这样的表情,何平戈原本只是表明一下自己的态度,免得被人觉得软弱可欺没有脑子,此时目的达到,也就松了口:“我不能保证什么,你们先说吧。” 队长面露欢喜,又重新扫了一眼门外,见之前出去的人都安安稳稳的站着,并没有做出什么预警,才放心道:“明藤靖安来到眉县的事情,何老闆应该是不陌生的,但您知不知道,他是为什么要过来的?” 何平戈皱眉,他摇了摇头十分真诚的回答道:“我不过一个普通的老百姓,怎么会知道这些?” 何平戈这两年里,多半时候都是把自己的时间花在了那群孩子的身上,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了,对于这些事,自然不会了解。 队长指尖在桌面上敲了敲,何平戈也不着急在一旁耐心的等待着,队长似乎是在寻找切入点,忽的道:“何老闆可知道楚裕丰吗?” 楚裕丰,这个人何平戈如何会不知,两年前,正是他亲手送信出去,将这人请来,救下了顾念,但是也正是这个人,将顾念的势力纳入手中,还将顾念也一併带走了。 何平戈的面色一时有些复杂,却在低头整理袖口的一个瞬间尽数掩去了,等到何平戈再度抬头的时候,面上便只是淡淡了:“楚军座的名声可谓是无人不知,就连眉县都是他的管辖之下。” 队长点头,他开始细细的将事情的一部分向何平戈铺展开来:“正是如此,何老闆不觉得奇怪吗,当年顾司令在的时候,周边是绝无一人敢来侵犯,可是如今楚军座的名声实力,可都是要比当年顾司令不知道大上多少次,可是这些日本人,却是大摇大摆的进了眉县。” 这话说的很有一些道理,只不过何平戈之前不曾注意过,这时候被这队长一说,便也觉出了不对劲,但是何平戈却没有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而是反问道:“你是何意?” 队长见何平戈应该决出不对劲了,心下为何平戈的思维灵活感到高兴,继续道:“明藤靖安这次过来,是为了与人商议合作的事情,而他现在在等的人,就是楚裕丰的人。” 房间略有一瞬的静默,现在这个时候商议合作自然不是什么好事,是会被人戳嵴梁骨的变节,随即何平戈缓缓出声道:“不可能,楚军座我也曾见过,为人和善有礼,亦是十分正派,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队长也不多做解释,只是从怀里掏出来了一封信,递给了何平戈:“何老闆若是不信,可以看一看,这是我们那边的人传递迴来的情报。” 何平戈皱了眉将那信接在手中,那信上的字迹倒是普通,只是信角上落有楚裕丰军中特有的徽记。 这个徽记何平戈只是两年前见过一次,可是仅仅是这样,便已经给何平戈落下了足够深的印象。 看着手里的信封,何平戈已有三分的信了,待到将那信读完的时候,何平戈的这三分,便不得不变成了十分。 静默无言的将手中的信再度收回了信封之中,何平戈冷静发问:“你们想让我做什么?” 队长将信接了过来,重新收好,到了这一步他又九成把握何平戈会是自己这边的人,便直接把行动说了出来:“杀了明藤靖安,让这次的合作告终,让楚裕丰为首的人,不得不和日本人为敌。” 何平戈闭了一下眼,倒是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将问题绕回了一开始的时候道:“你们来找我之前,一定查过我吧?” 何平戈在此之前,便已经表现出过对他们做这件事的不满,队长以为他是个兴师问罪的,便道:“多有冒犯,实在是情非得已,请何老闆莫要见怪。” 只不过何平戈倒是没有在这件事上纠结,而是摆了摆手,示意现在并不想谈这件事:“既然如此,你们也应该知道,楚裕丰楚军座的手下,有我曾经的爱人,凭着这一点,我讨好楚裕丰还来不及,我又为什么要和他作对呢?”
第343页 队长他倒是全然没有被何平戈刚刚的那一番话给唬住的,只是淡淡的笑了笑:“我知道何老闆现在专心于曲艺,不想惹麻烦,也不想与曾经至亲至近的人为敌,但如今日寇侵略民不聊生,想必您也明白国不安定,人民家破人亡,早晚有一天这些技艺也没办法传承,何老闆一定是不愿意看到这一点的。” 队长一边说着话,一边去看何平戈的神色,何平戈虽然看着另外一方,可是却也是很认真的在脑海中思考这件事情,队长将事件分析下来:“更何况这件事并不一定是顾司令的意思,顾司令的为人,眉县的大家都是知道的,虽说有些任性妄为,可是本性不坏分得清善恶,这样的事,也一定不是她所愿的,只不过是受制于人,不得不如此罢了,如此说来,若是何老闆真的做了这件事,说不定还是为顾司令打开了方便之门呢。” 若是说何平戈此刻心中,是有八分想去,却又两分犹疑,可若真是说起来这两分犹疑是什么,连他自己也说不清。 许久,何平戈才嘆了口气,他收回目光推了两步向队长施了一礼:“我再思虑一日,再给队长答案。” 队长见此,便将一个小纸包按在桌上,向何平戈推了过去,他的语气变得更加的严肃,声音也降低了,似乎只是两个人之间的耳语:“那明藤靖安的身边守卫一定森严,只怕何老闆不好下手,这纸包里的是鸩毒,无色无味,若是下在酒中,是决计不会尝出来的。” 队长此举其实是试探,若是何平戈能够收下,那么这件事情,便也十拿九稳了。 何平戈看着面前的纸包,他的眼睛里面翻滚着一团思绪,最后一阖上眼睛盖了过去,最终还是将那纸包给收进了袖子里道:“你们可看我住处的灯笼,我平日习惯挂一个灯笼,若是我应了你们,我去的前一日,会将门前的灯笼换做两个,你们也不必安排其他的计划了。” 这句话说完后,何平戈便自己站起来,走出了门外去。 ☆、第两百章 回家 何平戈刚一出去的时候,门外的人还有些紧张,可看到何平戈身后跟着的队长的时候又松了口气,何平戈对于这种被看管的态度十分不悦,便可以在人前开口:“队长同志,您这次请我的方法算不得好,但事出有因,我也就算了,但是还是请队长有时间跟您这些下属说一句,我跟您这边,算是合作关系,而非俘虏,这样的盯着防着,倒是不必了。” 何平戈这话一说出来,其他几人的面色顿时有些不善,似乎是不喜何平戈的态度,倒是那队长,一贯的稳重,伸手给几人拦了下来,道:“何老闆说的有理,我下次一定注意。” 队长对着何平戈说完了话,又转向之前带何平戈前来的徐半仙等人:“你们送何老闆回去吧,记住一路上低调行事,别让别人注意。” 徐半仙听了这话,将自己原本掉落的鬍子捡起来细细粘好,便领了何平戈一同走。 待得几人走的不见了踪影,便有个手臂上缠了个白毛巾的汉子去到队长跟前问道:“队长,您对这个人这么客气做什么,我们刚刚都听着了,不过是叫他做点小事,便推三阻四的,分明是个胆小鬼。” 队长目光随着何平戈远去,将那汉子的话听到耳中,露出了一个笑容一边摇了摇头似乎是再说那人识人的眼光还太稚嫩道:“事有千面,不可一言辟之。何平戈这个人,远不像你们所看到的那样。” 那汉子似有所悟,于是也不提方才的话了,只是又追问道:“那队长您觉得,何平戈会不会答应这件事?” 队长也不明说会与不会,看着远处好一会,又回过身准备寻了纸笔做自己的事情,那人跟在身后等个回答,队长只是道:“他不是个会让人失望的人。” 来的时候打了一架有些耽误工夫,现在回去倒是快了许多,徐半仙给何平戈领回了挂摊前,便要收拾东西走人了,却被何平戈将那卦布按住了,笑着道:“徐半仙,我的卦你还没给我算呢。” 徐半仙跟着何平戈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也是松了口,施施然在卦桌前坐下,摆出一副神叨叨的模样:“何老闆想算什么?” 何平戈也在他面前坐下了,重新将卦钱摆了出来:“就算一算,我是去还是不去。” 徐半仙面色变了几遍,也没有动桌子上的钱币,只是突然捻着自己的鬍鬚嘆气道:“何老闆,给您硬绑了去是我的不是,我给您赔个不是,你这样的难题就不要抛给我了。” 这话说着,他还半真半假的作了个揖,似乎是在向何平戈正正经经的赔罪。 何平戈侧过半身没受他这个礼,他的神情不像是生气或故意刁难,只是道:“徐半仙这话是玩笑了,我是真心求教。” 徐半仙索性起身将龟壳里的铜钱哗啦啦的倒了出来,拢一拢就直接塞进了何平戈的手里:“来来来,这几个卦钱给您,您自己个算着玩,我先撤了。” 说完了这话,徐半仙愣在当下,将何平戈看了个仔仔细细是摸不着这人想干嘛,干脆连摊子也不收了,直接背着小包袱跑路了。 何平戈坐在椅子上颇有点好笑的看着这幅场景,倒是真的从桌面上捞起了一枚卦钱:“正面就去,反面就不去。”
第344页 何平戈也不知是在和谁说话,屈指一弹,让那枚卦钱翻了几个个儿,落在了手背上。 铜钱冰冷,纹路也早在这么多年的使用中,变的光滑,若是不看的话,是完全没有办法依靠花纹来辨别出正反的,可何平戈却好像也根本就没有要看正反的打算,直接将那枚铜钱重新扔回了桌上,起身离开了。 其实,有时候你在做这个决定的时候,你并不一定是因为没办法做出才去寻求帮助,很可能你其实早已经有了答案,只是需要有个人推你一把罢了。 因着这次半路被劫走了一次,所以何平戈这一次出门遛弯的时间格外的长。也就导致了戏班主一见到他,就慌忙忙的扑过来,又惊又喜的:“何老闆,您回来了!” 戏班主向来沉稳,很少会这样的失态,何平戈有些奇怪的问道:“怎么了?” 戏班主努了一下嘴,示意外面有人等着,随即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说道:“您可算回来了,您看这些东西,这次再推是怎么个说辞?” 既然是个来送信的,必然不会是什么大角色,何平戈倒是也不介意让他等一等,慢条斯理的坐下:“他邀我何时过去?” 戏班主将那请帖翻出来仔细的看了看道,上面也没有定下时间:“他只下了帖子,但是没定日子,来送信的人说,凭着您定时间,他随着您来。” 何平戈正在给自己倒茶,闻言很有些不屑的笑了笑,手里的茶水渐渐的满了形成一个小圆弧:“真是好大的面子。” 戏班主忧心忡忡的将那请帖放下,他是在担心何平戈心里会有所牴触不去:“那您这……” 何平戈心里面绕了几个圈子,他是决定去了的,又刚好有人来送帖何不抓住这个机会,便道:“不必回了,他三番两次的邀请我,我若是不去,总也是有些不好的。” 这个回答倒是完全超出了戏班主的想像,他本以为何平戈这个性子会僵持到底,这儿会儿见人松了口,也是多了几分开心的:“那您看时间,我回一下那边?” 何平戈的视线若有若无的瞟了门外一眼,倒也没有遮掩什么,只是平淡的说道:“我听说过几日明藤靖安会在日本会馆与朋友见面?” 这件事倒不算是什么秘密,戏班主点了点头,何平戈随即道:“那就定在那天吧,既然是个见面的好日子,我就去帮忙给他们助助兴吧。” 说句不大好听的话,何平戈这个人简直是个极端,一方面厌恶极了别人看不起自己,一方面心底其实是有些自卑的,所以助助兴这样的话,他素来是听了便不高兴的,这会儿自己用在了自己的身上,叫戏班主有些担心起来:“何老闆,您没事吧?” 何平戈笑了拍一拍戏班主的手,似乎是在安抚着他:“别担心,就按照我说的回过去。” 时间一晃,便已经是一周过去了,顾念经过这一周的舟车劳顿,倒是也到了眉县。 其实如今的交通便利,本是不需要那么的久的,只不过顾念此次回来,另有自己的一些想法,才耽搁了这许久。 一路上洋车换着马,可紧赶慢赶,道了眉县的时候,便已经是半夜了,顾念当时定了规矩,入夜城门必须关,这会儿倒是有意思了,直接给自己关在门外了。 张副官十分懂事,一见顾念微微的皱了眉,便利索的从副驾驶上开车门下了地,问人拿了个简易的喇叭,冲着门内叫道:“喂,守夜的,开门了。” 守夜是个辛苦活儿,但偶尔偷着空也能睡一会儿,这次守门的士兵,正是睡着的时候被人叫起来的,脸上难免的带了一些不悦,从城墙顶上探了个头下来,吼道:“吵什么吵,不知道入夜不开门吗?” 此刻也勉强算得上是夜黑风高,这个守门的也是运气不好,没看出底下的人是谁,就这么直愣愣的给顶了回来,再说这个张副官,跟着顾念,位置也算得上是水涨船高,鲜少会被人这样的怼,一时间竟是没反应过来,愣住了。 原本还有些倦意的顾念,被小副官逗得开了颜,忍不住的露了笑,随即便也自己开门下了来,她也不需要拿什么喇叭,她的声音底气十足,向上叫道:“我出去两年,就不认识我了?” 那个守门的以前也是顾念手底下的人,顾念走的时候没把人都带走,留下了一部分,只是不知道怎么的,当初这人也算是个不错的,现在竟是来守门了。 守门人一听见顾念的声音,瞬间惊喜极了,直接对着传话的喇叭,嚎了一句:“顾司令!您回来了!” 一句话说完,城楼上便有了急促的跑步声,还不等顾念回答什么,守门的那个人已经带着一小队人将门打开了,刷拉整齐的行了一个军礼,就听见那守门的说道:“司令,我们都很想你。” 大半夜的,一群人却是睡意全无,列了一排站在顾念的面前,一个个的眼睛里都冒着光,要不是顾忌着男女授受不亲,估计这会儿早给顾念举起来绕着城跑一圈儿了。 顾念走过去挨个拍了拍他们的肩,发现一个个的都瘦了不少,不如当初跟在自己的身边的时候健壮,想来和守门的昼夜颠倒的生活也有关系,不由皱了眉:“你们是犯了什么事,怎么到这里来了?”
第345页 这话说的一群汉子都没了声音,互相看了看,到底还是最开始的那个守门人先开的口:“这话就不说了,司令才回来,还是先休息吧。” 顾念是很熟悉自己手底下的人的,个顶个的有错敢当,现在自己问了他们却不肯说的情况,恐怕不是他们犯了什么大错,只怕是被人特意的针对了。 自己当初离开,也不曾抱了回来的打算,却想不到居然有人因此而欺负到自己的人头上来。 顾念忍不住冷笑一声,却没有辜负几人的好意,暂时点头应下几人言,便进了城里。 ☆、第两百零一章 宴 他们不说又怎么样,眉县是自己的地方,纵然是出门撂了两日,到底也是跟着自己姓氏的,这里发生的任何事,只要她想知道,就没有不知道的。 不知道是不是太过劳累的关系,顾念一倒下,便睡着了。 顾宅是一直留着的,打扫的干干净净,被褥也定期更换了新的,常常拿去清洗晾晒,故而此刻顾念躺下去的时候,竟是丝毫不觉得这地方是自己离开了两年,竟好像是,她只是出门了几天,现在回来了似得。 一切如旧,却也有少许的不同。 顾念刚到楚裕丰那边的时候,因着事务变动的缘故,再加上要适应地方,其实是经歷了一段时间的无事可做的,但是那段时间也不算是浪费,楚裕丰给顾念请来了西洋的医生来做了全身检查,给这些年打仗受的大伤小伤,都检查了一次,生怕留下什么隐疾。 顾念睡不着的那个病,也查了,说是因为心里留下了阴影,又叫战后应激综合徵,许多老兵都会有,看起来不太严重,也就睡不着觉,但是长此以往的话,会导致人的精神质量变差,还会影响心情,导致抑郁。 这样的病,往往是跟着人一辈子的,一辈子的扛着熬着,若是有的熬不过去的,便会往往选择一刀抹了脖子。 顾念当时听着那些话的时候,是没什么反应的,比之楚裕丰的后怕,顾念自己其实是知道这些事情的,她也曾有过难过痛苦被这些情绪折磨到夜不能寐,只能靠拳头砸墙来转移注意力的事情。 后来是遇到了何平戈,有个人在她的睡前,会为她唱上一首歌,或是说上一个故事,有时候干脆为了她安心,吃着安眠药陪着她一起睡。 顾念的那些想法,便随着何平戈的到来,慢慢的散去了。 那个医生一脸敬佩的对着顾念夸赞,说她的自制能力惊人,居然能在没有人的帮助下,可以把情绪控制到今天的地步。 顾念没跟他客气什么,只是问他,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根治这件事。 以前是靠人,现在就只能靠自己了。 不过也不知道是不少顾念的大脑,自己也知道这件事,居然十分懂事的没有闹脾,除了最开始的几天没办法入睡之外,其他的的日子里,都在药物的帮助下得以安眠。 这一次回来,顾念因为累的极了,竟是忘记了吃药,虽却也一夜无梦。 顾念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天色大亮了,顾念闭着眼睛却也十分熟练的摸到了床头的一个铃,不消几分钟,便有人进来伺候洗漱更衣了。 长命百岁是伺候顾念伺候的最为可心的,所以当初顾念走的时候,一併给人带走了,这里留下的,正是长命百岁的徒弟,分别叫“阿福”“阿禄”“阿寿” 其中顾念毕竟满意的,也便是阿福了,深得长命百岁的真传,这次进来伺候的,也正是她。 阿福之前虽然不是主要伺候顾念的,但是平日里跟着师父学习,对顾念也不陌生,知道这其实是个好伺候的主子,不至于因为点小事儿就闹脾气,所有胆子也格外要大会上那个一些。 眼见着洗漱完成,顾念的神情清醒了许多,阿福一边低着头给顾念系扣子,一边试探着开口问道:“司令,您难得回来,今日若是无事的话,要不要请何老闆来家里坐坐?” 当年顾念和何平戈的事情她知道的不多,但是当年何平戈对顾念花的心思,还有顾念对何平戈的好,他们这些人可都是看在眼里的,当年顾念离开后,不知道多少人暗道可惜呢。 阿福说了这话后,其实也是有些忐忑的,偷偷的去看顾念的神色,可顾念却仿佛是什么事都没有似得:“不必了,叫张副官把我昨天叫他查的资料拿过来吧。” 阿福的表情不由得低落的两分,一旁的阿禄听了吩咐,便转身出去叫人了。 阿寿见到这个样子,也做出了一副努力在整理东西,我很忙的样子,似乎是不想被顾念给抓到,顾念看出小姑娘的小心思,也只是摇了摇头。 顾念在床边坐了一会儿,想着副官大概也是没有那么早过来的,这时候也是闲着无聊,便开口问道:“何老闆现在怎么样了?” 阿福本以为这件事情算是没戏了,这会儿见顾念主动来问,不知高兴成什么样子,可是说起话的时候,却又是不由得嘆了气:“何老闆现在不唱戏了,所以我们能知道的消息也不多,只是知道现在何老闆开了班子教孩子呢。” 不得不说,顾念虽然一再勉力自己无论听到什么都要心如止水,也能说出不见何平戈这样的话来,可是她听到阿福的话,却还是不由得有些惊讶:“不唱戏了?”
第346页 她几乎是不敢置信的重复了一遍,她可是还记得何平戈是什么样的人,当年带了满背的伤,也要吊嗓练身,说着戏比天大的人,怎么会不唱戏了呢? 除非……顾念几乎要给自己吓出一声冷汗来,带了点她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焦急道:“他出了什么事?” 阿福被顾念这副样子吓了一下,她还是第一次看到顾念这么失态,自然是没有师傅那般镇静,不过还是收拾好情绪,随即忙道:“那倒没有,只不过是您当年走后,何老闆就再也没唱过了。” 这么一说,顾念才觉得心中稍微安稳了一点,也自愧于方才失态,转了话题问道:“他手底下的那个班子怎么样?” 阿福摇了摇头,十分真诚的把自己的感官给说了出来,之前她也算是何平戈的半个小迷妹:“都是些半大孩子,倒是也说不上好坏,我听着,是铁定不如何老闆当年的。” 这话倒是引得顾念笑了笑,当年的何平戈是何等人物,何等的唱功身段,哪里是这初学了两年的人能够比得上的,只是顾念还记得当年她随何平戈回去看望眉公子的时候,眉公子过的清贫,也不知道现在的何平戈,是否也是那般。 虽然知道何平戈不是什么娇气的人,这样的生活也没什么过不得,可顾念,却免不了要稍微的为他心疼了,她曾经捧着心头,磕着碰着都捨不得的人,若是那般自苦,却是要叫她,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然而也不等顾念多想,阿禄的声音已经在门外响起来了:“司令,张副官到了。” 顾念对着镜子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仪表,然后对阿福与阿寿道:“叫他进来吧,你们都出去。” 阿福阿寿不敢多言,顺从的将一概东西都带着退下了,然后待张副官踏了进去,将门关上便散去了。 张副官一进门的时候,看见的正是顾念对着镜子给自己的领角按上一个领针的样子。 顾念这些年跟着楚裕丰,见识长了,本事长了,心眼长了,装模作样的本事也长了不少。 以前的顾念,虽然也享受别人服饰,却对吃穿要求不大,尤其是穿,若不是当年何平戈拉着她做了几身衣服,她都能一辈子跟军装槓上,现在却多少学的精緻了一些,应付人的礼仪,只要顾念愿意,叫人绝对挑不出毛病来。 顾念专心于把领针调整到自己喜欢的角度,听着张副官进来,也只是从镜子里打量了一眼,问道:“查清楚了?” 张副官给调教的很好,站的跟棵小白杨似得,笔挺笔挺,眼睛一点也不往不该看的地方去:“是,您手底下的人没犯浑,是这边的人故意为难,才给调去守了门。” 这话叫顾念还是挺满意的,毕竟自己手底下的人好是每个领导者都原因看到的,只不过听到后面的时候,又忍不住的面色冷了几分:“现在管这里的是什么人?” 副官低头将手里的资料翻了几页,接着汇报导:“是您以前的一个手下败将,当年败逃了,也不知道怎么就改名换姓搭上了军座的船。” 顾念冷冷哼笑了一声,十分瞧不起这种人,有些嘲讽的说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了不起从新来过就是,这人心思狭隘公报私仇。” 副官虽然平时敢和顾念开一点玩笑,但是楚裕丰毕竟是顾念的舅舅,张副官不好开口,便只是沉默不语了,顾念也不在意,自顾自道:“看来我舅舅的看人,偶尔也有走眼的时候。” 张副官看着顾念的样子,问道:“司令,既然如此,您现在回来了,要不要……” 看到自己的兄弟受苦,张副官自然是气的,恨不得当时就给那个人拎出来一枪毙了算了,所以他现在的意思,自然是要叫自己的兄弟都得了好,不再受苦才是。 不同于现在副官的义愤填膺,顾念除了之前的恼火后,现在也冷静了许多:“不急,这个职位刚刚好,我留着他们还有用处。” 顿一顿后,顾念又想到了昨日发现那群兄弟们都消瘦了不少便补充道:“你晚些时间亲自送些好饭好菜去,权当是我犒劳他们的了。” 副官有点搞不明白顾念是想做什么,但是最起码的司令说什么都是对的,他还是记着的,当即便立定应了是。 顾念这是才算是将自己的那个小领针调整的好了,转身靠着梳妆檯去看副官:“那个明藤靖安与我们约的是什么时候?” ☆、第两百零二章 明藤靖安 晨起的顾念很是有一点懒懒散散的味道,副官明明连头也没敢抬,却已经红了耳尖,不由得给头更低了两分,道:“明日。” 顾念看起来是对这个邀约的时间感到满意,觉得对方还算识趣,没急吼吼的叫人生厌,便道:“那还行,别跟外头说我回来了,我先歇上一天。” 副官应了是后,便转身离开。 而说好在家中休息的顾念,却根本没在家中待着,而是转去自己曾经留着城中的部下哪里,多多少少的闲聊叙旧了一番,甚至包括守门的几人,也不例外。 她也没叫人,只把自己城中的每一个角落都踏遍了,好像脚底下的地皮给踩的结结实实,她才能够安心似得,不过她在城中走的这一遭,露出了自己的身影,除了自己,也是安了那些弟兄的心。
第347页 顾念第二天是坐着日本人的车去的明藤靖安的住处。 明藤靖安这个人,看起来是个十分讲究生活品质的人,不过是区区的代步车上,都铺了细软的毛皮垫子,还喷洒了不少的香水,惹得闻不惯这味道的顾念,才一上车,便狠狠的打了几个喷嚏。 顾念苦着脸一揉鼻子,倒是很有一点无奈,只得自己从口袋里翻出了一条帕子给鼻子捂住了,这才一挥手,叫司机赶紧开车。 明藤靖安的住处是在眉县的边缘,主要是十分安静,他倒是也不怕麻烦,弄了一整个院子,改建成了日本的风格,就连屋子里,也都撞上了榻榻米一类的东西。 顾念一进门,便在门口遇见了两个身穿和服,跪在门口的女人。 顾念不知道这俩人是做什么的,犹豫了一下绕过了这两人打算走,却被拦了下来,好不容易通过翻译知道了这俩人是专门等在门口为自己脱鞋的,竟是有点哭笑不得。 娘的,还以为古代的封建制度都没了呢,没想到现在竟还是见着了。 好不容易过了脱鞋这一关,顾念才算是见着了明藤靖安。 明藤靖安看起来不大像是大多数人眼里的日本人,他看起来不过二十来岁,长的也是十分的端正,除了鼻子下的一点鬍子让顾念确信外,其他根本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年轻人。 一时间,顾念甚至没有办法将那些作恶无数的日本人,和眼前的这个年轻人联繫起来。 明藤靖安正跪坐在房间里擦拭一把武士刀,见到顾念进来,脸上露出一点欢喜的颜色,却也坚持的将手中的刀擦完了,这才起身迎接,满是热情的道:“顾司令,久仰久仰了。” 明藤靖安伸手是个想和顾念握手的意思,却被顾念轻轻避过了:“明藤先生不必客气,我是个直人,咱们不必说这些客套话。” 顾念这样的动作虽说是有些打了明藤靖安的脸,可他的脸上却不见一丝的不悦,反而是笑着道:“我知道,你们国家有规矩,叫做男女授受不亲,是我刚刚见到顾司令太高兴,就把这件事给忘记了。” 说着话,明藤靖安已经对着茶几做了个请的姿势。 日本人的习惯与中国人不大一样,没有桌椅板凳,就是一个小茶几放在那儿,明藤靖安率先跪坐了下去。 顾念始终还是有点不大习惯,脑子里有存着点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的念头,总也不想对着个日本人跪着,思想一刻后,索性是在人对面盘腿坐下了,跟上炕似得。 这是我地方,我还没有叫你搬个凳子过来呢,现在也算是够给你面子的了。 那明藤靖安瞧着顾念的动作,眉头忍不住轻蹙了一下,却没说什么,口中仍是一派的热情:“不是客套话,顾念顾司令,女儿家,巾帼英雄,就连我们也是十分敬佩的。” 没有人是不愿意听好话的,顾念也是一样,但这个人的话,听的顾念是丝毫也高兴不起来,只能勉强应付道:“明藤先生对我们中国的词语,用的倒是十分的流利啊,叫我这个中国人,都有些自惭形愧了。” 明藤靖安之前那么多话,也不过是想听到这句,故而这时候也不管顾念这话几分真情几分假意,大笑起来:“我很喜欢中国的文化,我之前曾经来过中国留学,见过中国的风土人情,所以才会有了想和中国人合作的想法。” 合作这两个字听在耳朵里,几乎要叫顾念嗤笑出声,她似乎是不经意的整理了一下领子:“合作?不知道明藤先生想与我们合作什么?” 顾念说完这话,还不等明藤靖安回答,外面便传来了轻轻的叩门声。 明藤靖安说起来也不会在眉县待上许久,尤其是这次只不过是过来谈谈条件的,却是十分花费心思的改建了房子,将墙打掉改成了推拉的门,有个身穿和服的女人跪行着将茶盏和杯子送了进来。 顾念一瞟托盘上细细碎碎不少的东西,就值得这个日本人估计是要玩什么茶艺,果不其然,顾念就和那个明藤靖安,面对面的看着这些茶倒来倒去了许久,搞的顾念几乎有点睏倦。 楚裕丰的年纪大了,也爱玩茶艺什么的,在楚裕丰的薰陶下,顾念要是非要说,也能对茶艺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只不过她现在心中有事,自然也是不耐烦的紧。 好容易等到那明藤靖安说话,顾念几乎是松了一口气的:“来尝尝这茶,是我们过来后,这城里的管事送的,说是最好的茶。” 顾念这时候才当端起杯子来,可是听着明藤靖安这话,又是有些喝不下去了。 楚裕丰手底下的那群人,一开始也都是不喜欢日本人的,毕竟地盘儿就那么大,我们自己就不够分了,还从外面来了这么一群土匪似得,所以最开始的时候,各地的人,都是牟足了劲想给赶出去。 可是哪知道这群人却是个硬茬子,远没有一般的土匪好对付,一些人一时大意轻敌之后便吃了骨头,这群狼,咬住了便不撒手,非得给你啃下一块不小的肉来,这也就导致了许多人变成了观望的态度。 就连楚裕丰这边,如果没有这次见面,如果这次谈合作没有成功的话,那么应该也是对立的面,却没想到现在这里的管事的人竟是个墙头草,风还没吹呢,就开始四处逢源。 而明藤靖安特意选在这个时候把东西拿出来,其实也是变相的对顾念说,你这里的人都已经倾向,讨好我,若是我们谈不成,在这里出了事,你不一定会顺风顺水,其实说白了,就是个施压的意思。
第348页 这里头带出的意思,实在是叫顾念有些恼怒,拿着杯子的手,也不由得收紧了几分,骨节泛白,杯中的水也跟着盪了盪。可明藤靖安似乎是没有看到一般,开口道:“中国土地与资源都很多,你们用不完,也不会用,而我们的国家,则是技术发达,可以帮助你们将这些东西开发出来,一举两得,岂不是皆大欢喜吗?” 顾念索性连茶水也不喝了,按照他往日的性子,能够忍到现在已经是一个可人的进步,现在索性直接将杯子落在了桌上:“恕我直言,明腾先生,就你国家的人,目前做出的这些事情,我是一点儿也看不出你这边有丝毫合作的诚意。” 明藤靖安笑了笑,温温和和的道:“杀人不好。”可他一抬眼,却是带着一些贪婪却又转了口气:“但你们这里的人太多了,资源迟早是要被用光的,如果把不听话的人,没有用的人,会威胁到咱们合作关系的人都杀掉,你和我,都会省下许多力气的。” 他的语气越说道后头就越显得轻快,这话说到最后的时候,几乎已经带了一点引诱的味道,仿佛是裹了蜜糖的面包一般,叫人看到的都是好的,可却将那面包里的毒钩,深深的隐藏了起来。 顾念看着明藤靖安那似笑非笑的脸,竟是分不清他当着她的面说出这句话的用意是什么,只得模稜两可的回了一句:“明藤先生说笑了。” 顾念此时已经是心中有火了,只不过顾忌着楚裕丰的嘱託,没有立即的发作出来,可是明藤靖安却仿佛是觉得顾念也是贊同的,竟是说的越发开心了:“我是认真的,优胜劣汰,这是自然的法则。” 明藤靖安摸了摸自己的鬍子,仿佛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脸上露出了以电子的笑意说道道:“就拿我们来说,我们的国家虽然人少,但是都是狼,吃肉的,头一等的男人,你们国家虽然人多,可都是吃草的。” 明藤靖安之前看起来是个彬彬有礼的样子,现在却几乎是原形毕露,眼睛里满满的不屑与蔑视,说起来话来的时候,手部动作极大,仿若是指点江山一般,竟是将他之前辛苦营造出来的样子,尽数的撕去了。 其实顾念刚见到这个人的时候,还有点担心这个人是不是不太好对付,就如同当年的张振业似得,表面上叫你看不出他是在想什么有时候甚至跟你亲兄弟似得,但往往背地里下刀子下的,叫你措手不及,可是随着这几句聊下来,便有些放心了。 这人不如当年的张振业,到底的是年纪小,之前虽装出了样子,却总不久远。 顾念的心中稍安两分,意味不明的带了笑,是转动这这个面前的茶杯,看着水中的茶梗沉浮掩饰了自己的情绪:“未必吧。” ☆、第两百零三章 活的宝贝 明藤靖安当她不高兴,也发现自己好像有些情绪过于激动了,收了收手舞足蹈的样子,话一转给圆了回来:“顾司令别误会,我说的当然不是你这种人,像是顾司令这样的人,其实更像是我们国家的人,和他们待在一起,实在是浪费了。” 顾念有意引得他多说话,这会儿便不打岔,只做个认认真真的点头样,果不其然,那明藤靖安如同受了鼓舞一样,接着道:“顾司令好好想一想,我们现在做的,可都是为了你们好。” 他的语气放缓,带了一点兴奋,加上他本就有的口音,弯曲出了一点诡异的声音:“与其为了维护这群和你毫无关系的人,叫你手底下的人流血流汗丢了性命,还不如跟我们合作。”他的笑越发明显,仿佛是已经看到了以后似得:“到时候不听话的人都死了,剩下的都是听话的人,他们会培育成更加听话的下一代,我们作为狼的人,便可以轻松的喝酒吃肉,享受着大好的资源了。”顾念的脑海里面竟然难得的跳出来了一个成语,浪子野心。 顾念不着痕迹的略退了一点,避开因为说话激动而不自觉往顾念身边凑的明藤靖安:“你这是想把所有的人都变成无知无觉的奴隶?” 明藤靖安的美好构想没打断,稍微顿了一顿,随即又笑了起来:“不能这么说,顾司令,我这只为我们,谋取更好的利益而已。” 他酝酿好了情绪,正打算继续向顾念说什么的时候,却又有另一个和服女人进来,贴在明藤靖安的耳边说了什么,那明藤靖安的脸色非常明显的挂上了惊喜,连声道:“快,请上来。” 明藤靖安似乎是十分重视似得,整理了一下方才因为激动而有些乱的衣服,对顾念道:“顾司令,你们的国家有很好的宝贝,今天你有眼福了,可以和我一起看一看。” 顾念没说话,只笑着点了点头,也跟着整理了一下衣领,看起来似乎是对接下来的宝贝没什么兴趣,她心道,你便是找到再好的东西,也都是我这里的,我就不信你带的走。 顾念本以为这宝贝一类的东西,都是应该拿箱子盒子装着,再由着托盘拿上来,可是却没想到,这一次的宝贝,竟是直接被人领上来的。 素衣青衫,干净利索的头髮,熟悉的眉眼,才一照面,顾念便忍不住叫出人的名字来:“何平戈?” 被叫到名字的何平戈显然也是有些惊讶的,可是还不等她说什么,那明藤靖安便已经奇怪道:“顾司令认识何老闆?”
第349页 故人相见本是乐事,可是此时此地显然都有些古怪,顾念上下打量了何平戈一眼,勉强笑,又转过去和明藤说道道:“何老闆是十里八乡都很有名的角儿,我之前听过何老闆的戏。” 这句话仿佛是勾起了明藤靖安的什么想法,他的目光落在何平戈的身上,渐渐越过去颇有些怀念道:“我以前留学的时候,也听过许多人唱戏,可是都没有何老闆唱得好,我这次过来的时候,本想要再听一次何老闆唱戏,却没想到何老闆已经不再唱了,还好的我运气不错,何老闆还是来了。” 说到最后的时候,明藤靖安又起了些自得,说着是自己的运气不错,可实际上的却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显然是将何平戈前几次的拒绝,当做了是伶人抬高自己身价的手段。 顾念听着明藤靖安的话,眼睛落在何平戈的身上,是有些意味不明的哼笑道:“实在是难得。” 顾念的目光低垂不过一瞬,再抬头的时候,便是一副饶有兴趣的样子:“我听说何老闆当年有人花千金也不曾见过一面,不知道明腾先生这次在何老闆身上,是下了多少本钱呢?” 这话说出来,几乎是有些粗鄙了,当着人谈论价格,显然是没有将何平戈放在眼里,甚至很有几分想要落他面子的意思。 其实经过了这两年的打磨,顾念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功夫其实不算差,便是再如何,也不至于这样的失态,可偏偏不知道为什么,顾念看到何平戈,火气就是忍不住。 虽然说当年顾念曾经帮着何平戈提了一下戏子的身份,可这也就仅限于顾念当时在的那段时间,后来顾念走了之后,虽说大家的地位不会落到从前,可比之顾念当时在的时候,已经不知道是差了多少。 何平戈又已经两年不唱戏了,所拥有的支持和地位比之三年前遇见自己的时候更加不如。 若是明藤靖安强逼何平戈,何平戈必然也没有办法,可是顾念偏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就是觉得不舒服的厉害。 就仿佛看见了曾经带着云彩下凡的谪仙,现在挽起袖子改卖猪肉了的那种不舒服。 明藤靖安倒似乎是习惯顾念的语气,即便是他一力请来了何平戈,可是听到顾念这种语气来说何平戈,他却也没有表示出什么不悦,反而是分享经验似得道:“何老闆是艺术家,单纯的金钱来请他,堪称是羞辱了,自然要投其所好,才可以让何老闆动心啊。” 顾念也做一副听进去了的样子,轻飘飘的一句:“受教了,我以后必然学习。” 何平戈在此地听着顾念口中的这些话,也知道顾念此时是误会了自己也是那等随风而倒,攀附外人的墙头草,可是却是也没用机会解释,只能由着顾念误会,再加上他此时也是没有想到这次回来的人会是顾念,心中一时慌乱,便也错过了解释的机会。 何平戈知道这个时候说话也不方便,便也就这样了,将顾念那颇有含义的话充耳不闻,面上只带了笑道:“艺术本无国界之分,京戏是好东西,只可惜看重的人不多,如今明藤先生能够喜欢,自然是好事。” “好!”还不等何平戈把话说完,明藤靖安便已经迫不及待的拍起来了巴掌,大赞道:“何老闆这番话真的是说到了我的心里。” 说着,明藤靖安又转向了顾念,他的眼神毫不遮掩,直勾勾的看着顾念,意味深长道:“若是顾司令能和何老闆一样想,那就更好不过了。” 明藤靖安不知顾念与何平戈认识,便只当何平戈是在故意讨好自己才说出来这话,心中喜悦,便顺便拿这话敲打了一番顾念。 顾念好险没被他气笑了,面上神情就不免显得了几分的古怪,不过最后还是没有说出什么来,似乎是努力的克制着自己,但下一秒就要破功了。 何平戈和顾念相处许久,早就从她的眉梢眼角看的出顾念的意思,此刻忙打岔道:“今日是顾司令和明藤先生议事,我不过区区一个戏子,也听不出什么利害,但我知道的是,两位都是领兵的将帅,所以这一次,我便也选了一首好戏来唱给两位。” 这话说完,何平戈便是起身,将自己手中的扇子轻轻一打,算是个开场锣,缓缓开口唱道:“非是我临国难袖手不问,见帅印又勾起多少前情。” 何平戈手腕轻抖,缓缓退了两步,唱腔婉转,略带了回忆,悲痛之意,哀哀神色望向空中一处,仿佛哪里是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何平戈的视线。 何平戈这次过来另有其他的事情,便没带装扮,只是素面朝天的样子,连胡琴什么的都不带。 倒不是说何平戈托大到这个地步,而是何平戈心知肚明这一次过来,不是什么好事,当时队长虽然说的简单,但这件事的风险不可谓不大,若是完不成,当场被人抓住了,死是最好过的,怕的便是被细细的拷问了。 何平戈自己接了这件事,纵然是得了这个结局,也没有什么好抱怨的,只是万一连累了和自己一起来的人,他只怕是死了,也不得瞑目了。 再者说,就算是这次侥倖没叫人察觉的将事情做了,可是过后这个明藤靖安一死,免不了是要追究责任的,到时候来了的人,只怕也都难逃干系。 还是这样好些,一个人来,万一有什么事,自己一肩担着,谁也害不着。
第350页 只不过何平戈将其他的事情都考虑过了,却独独没有想到,自己竟是会在这里碰到了顾念。 心情激盪下,他竟是一开口,便唱错了戏文,倒是也不算唱错,只不过,是将原本订好的,给改了改。 不过是听了区区两句,顾念的精神便是一凛,她之前跟着何平戈学了不短的戏,虽然也就是勉强做个样子,但是戏词可是背了不少,故而这两句一出来,顾念便听出了这是穆桂英。 这段戏算不得很长,主要将的是穆桂英起先因着被天子的对待寒了心,不肯上阵杀敌,却又经人劝说,国雠家恨细细摆来,最终同意了上阵杀敌的故事,其中有一句是:“有生之日责当尽,寸土怎能够属于他人。番王小丑何足论,我一剑能挡百万兵。” 顾念当时听着就十分的喜欢,此时听着何平戈唱,便不由的也起了其他的心思,心道何平戈若是存心讨好这个明藤靖安,大概寻些风花雪月的戏来,可这次却唱的是穆桂英,分明是有激怒人的嫌疑的,再看他手中的扇子,现在虽然是充当了响板在打,可观扇上金面牡丹,只怕何平戈来之前打算唱的戏,应该是贵妃醉酒,这临时改变了戏码的缘故,恐怕是有其他意思。 ☆、第两百零四章 吃酒 一来大概是为了表明自己的身份,二来,只怕是也是为了劝告顾念的意思。 顾念此刻心知何平戈不是自己所想的那种人,心中大为舒畅,甚至还颇带了点自得道:“我哪里还需要你来提醒,寸土不让的道理,我还须得你来教吗?” 顾念心中一松,便也开心了不少,何平戈此刻身在戏中的角色,正是当年两人初次见面的时候,何平戈所扮作的,只不过那已经是三年前的事情了,想不到这倒也算是有缘了,顾念眯着眼睛听戏,忍不住的也跟着哼了起来、 却说那明藤靖安,虽说是喜欢京戏,但是毕竟语言隔了一层障碍,说话太快了都觉得有些迷煳,更别提这些咿咿呀呀的京戏,他喜欢的不过是台上人的装扮与身段,还有那入了戏后的神情,叫人虽然听不大懂唱什么,但是光看神情,便已经忍不住跟着他起起伏伏,过足了瘾了。 明藤靖安不知道什么穆桂英的故事,只听何平戈说是个英雄的故事,便只当何平戈是在夸赞自己的,之前顾念所喜欢的那段是段快板,声声句句都催的着急,仿佛狂风骤雨一样,只叫明藤靖安发懵,看得出气势十足,却没听出是什么意思,直到了最后四句散板,语气慢了下来,明藤靖安才连猜带蒙的听出了:“我不挂帅谁挂帅,我不领兵谁领兵!叫侍儿快与我把戎装端整,抱帅印到校场指挥三军。” 几句话听的明藤靖安心情激盪,竟是不自觉的拍手叫好起来。 顾念顿时觉了好笑,看着明藤靖安被戏里指桑骂槐的说了一通还在这里高兴,便是真有些轻松了下来,也跟着笑了拍拍手。 一见顾念展颜,何平戈的心中也松快了两分,轻一抱拳温声道:“献丑了。” 明藤靖安似乎还沉浸在刚刚的身段之中无法自拔,脸上带着一丝享受的笑容,眨了眨眼又回神过来,颇为好奇的问道:“何老闆刚刚唱的是谁?” 何平戈回着话,眼睛却是看着顾念的,他不卑不亢的为明藤解释了一番:“穆桂英,是古代一位很有名的女将军。” “哦!”明藤靖安做了个恍然大悟的样子,转头对着顾念,脸上带着笑容道:“顾司令,这和你一样啊。” 顾念点了点头笑着道:“她做到的事情,我自然也是会做到的。”包括那句,寸土不让。 顾念心中的芥蒂去了,这会儿在看何平戈的时候,就很觉得了两分亲近,言语里,也多了几分怀念之意:“难为何老闆两年不曾唱戏,却还有这样的嗓子和身段。” 何平戈这时候也在桌子的另一侧坐了下来,让人也挑不出什么毛病道:“虽不唱了,可功夫是没丢的,自己仍是练着,可是没人听了,自然也就不愿上台了。” 明藤靖安不知道两人熟识,听人这么说,便抢了一句道:“何老闆说笑了,你这样的功夫,若是能够到我的国家去,一定是座无虚席的。” 话说到一半,明藤靖安顿了顿,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又改口道:“不过你不必担心,到时候你在眉县唱戏,我也都会叫我们国家的好男儿,都去听的。穆桂英这样的女人都可以上战场,我们国家的男儿,一定更加不会差。” 明藤靖安先前在戏里,捧的也只是何平戈,这会儿细想一下叫自己那么喜欢的戏词竟是出自一个女子口中,便又皱了眉道:“只不过女人家到底还是在家中伺候父兄才是最大的事情,她这样的上前杀敌,她的父兄难道不管吗?” 何平戈的目光低垂,低声道:“她的国家受到了侵害,穆桂英的父兄,早已经死在了战场上,所以穆桂英才会接替他们,拿过武器。”这话里似乎是意有所指,不过明藤自然是听不出来双关的意味。 明藤靖安显然是入戏太深,真的给自己当成了前来帮助人的,所以即便是现在听到了何平戈的话,也没有跟自己联繫起来,反而道:“能够在战场上死去,是荣耀的,只不过他们的父兄太过无能,居然连一个女人也保护不好。”
第351页 明藤靖安说的十分激动,可眼睛看到顾念的时候,却又带出了一点别的神色,口气也软了下来:“若是我,我必然不会这样的。” 说着,明藤靖安便有意无意的向着顾念靠了过去。 虽说之前见面的时候,明藤靖安在顾念的面前一直表现的彬彬有礼,但他心底其实一直对女人不是特别的看得起的,之前的夸赞符合附和,也多是为了叫顾念开心罢了。 潜意识里,明藤靖安已经觉得,楚裕丰之所以叫顾念来,便是已经将顾念作为一份礼物,送给自己了。 这么想着,明藤靖安的胆子就更加的大了,手也抬起来要往顾念的身上搭。 何平戈在旁边一直看着,此刻有些忍不了了,便假借了拿茶壶的动作,将两人的距离分开,笑着道:“明藤先生说的有理,我以茶代酒,敬您一杯。” 一边说着,何平戈一边将明藤靖安的杯子拿到了自己的面前来,一手提壶,一手轻轻遮在杯边,防止热水溅出去,看起来是个十分知礼的样子。 但从顾念的角度却可以看得到,何平戈哪里是为了别人着想才去遮住杯子的,他的无名指上带了一枚戒指,此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竟是开了个小口,窸窸窣窣的洒出了一些细密的粉末,只不过那粉末入水就融,倒是看不出什么其他的不对劲来。 果然,何平戈不单单只是为了一齣戏过来的,他只怕还另有目的。 顾念不敢叫自己的神色露出什么破绽,生怕会因此而害了何平戈,故此她现在只是低着头去喝自己杯中的茶。 明藤靖安眼见就要抱到顾念,却被人挡开,此刻不免有些生气,可是看着何平戈这满脸的笑,却又发不出火来,在想着他对顾念一直淡淡,反而对自己这么好颜色,比较起来,就不由得显得自己十分的有面子了。 明藤靖安暗自瞟了一眼此刻心不在焉的顾念,将那茶接了过来道:“何老闆敬的茶,自然没有不喝的道理。” 说着,他便将那茶一饮而尽,砸吧了几下后,忽的道:“这茶……”他的眼睛微微的闭上来,似乎在口中细细的品尝着。 一时间,顾念与何平戈的心,都随着他的这句话,而被高高的悬了起来,就在想着是不是要露出马脚了,而他却笑了起来,接上了那断了的话:“果然是倒茶的人不一样,连茶的味道也不同了。” 他这一句出口,何平戈和顾念那边,便都不由的松了口气,为防止了叫明藤靖安有什么其他的心思,何平戈又将顾念的杯子斟满,只是这一次,依旧也是拿手遮着杯子。 明藤靖安拿杯子对着顾念示意了一下:“顾司令?”似乎是要以茶代酒敬她一杯,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了恼意,眼睛里带着期待皮面上的笑容深入了几分。 顾念只是淡淡的瞟了一眼自己面前的茶,便转过头来道:“我喝不惯茶,也不喜欢这什么以茶代酒的话,明藤先生若是跟我喝,不如直接拿酒来。” 明藤靖安先是一愣,随即脸上便挂上了笑,更加坚定了顾念是故意送给自己的这个想法,没看吗,竟是主动提出要喝酒,他当即便是一拍桌子叫道:“好,顾司令爽快!” 仿佛是生怕顾念反悔似得,直接叫人将酒菜都上了上来,顾念瞧了一眼,有几个是需要花费功夫的,只怕是没得半日的准备是不得的,只怕是早就想好了,哪怕是顾念不说,明藤靖安也会找理由上上来。 上酒菜的仍然是之前的和服女人,全程的低眉顺眼,连声音也压得极地,看起来是个乖顺到不行的样子。 顾念之前被张振业说什么女子云云的时候,以为那样的瞧不起算是到头了,可是看了眼前的人,顾念便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了,她是个女子,性子又刚强,素来是不认为自己比男儿差什么的,这会儿眼前的低眉顺眼的女人,对照着她,几乎有点说不清的讽刺。 许是顾念的那个皱眉叫明藤靖安瞧见了,他顿时便是一沉了脸,冷声道:“不必叫她们来了,怪碍眼的。” 这句话一出口,原本在门外候着的几个女子,便一言不发的乖顺离去了,甚至连一句话也不发问,只剩下之前拿茶具的女子,还垂首跪坐在明藤靖安的身后,似乎把自己当成是个隐形人似得。 看到顾念的面色仍是没有缓解,明藤靖安犹豫了一下,开口点了那个隐形人似的女道:“芳子,你也下去吧。” 那芳子略微抬起头,似乎是有话要说,但在明藤靖安的坚持下,最终闭上了嘴巴顺从的还是退了出去。 明藤靖安才舒展了眉头,一低头就又没忍住:“怎么就两个杯子,再叫人去拿一个来。” 人都已经离开,顾念和何平戈都不想把人叫回来,何平戈就道:“不必了,我用这个就是。” 说着,他就把顾念刚刚用过的喝茶的杯子拿到了自己的面前,似乎是做出了一副谦卑的样子。 顾念和明藤靖安一起看了何平戈一眼,对于他的这个行为却都没说什么。 ☆、第两百零五章 你清减了 都说世界上最好的谈判场合就是饭桌上,现在也不例外,何平戈本就是善察人心的人,顾念也在那群老狐狸中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两人合起火来去灌明藤靖安,做的十分默契。
第352页 明藤靖安眼前是好看的人,耳边是好听的话,口中又是香醇的酒,整个人都被捧得高兴,一杯杯下肚,颇有些来者不拒的味道。 喝到兴起的时候,明藤靖安已经有点微醺了,倒不是酒醉人,而是现在营造出来的氛围让他的脑袋有些不大清醒,忍不住道:“你们中国有句话叫什么来着?” 他摇晃着酒杯,闭上眼睛似乎在努力的搜寻自己的脑海里面的词句,最后睁开眼,看着两个人笑了:“酒不醉人人自醉,我现在就是有些头昏脑涨了。” 一边说着话,明藤靖安一边随手去鼻子下轻蹭了一下,口气却不曾停下,只道:“不知道是何老闆醉人醉的比较厉害,还是顾司令醉人醉的比较厉害啊?” 顾念和何平戈两人笑而不语,明藤靖安有些奇怪,低头看了自己的手上一眼,只见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手上已经满是血迹了,明藤靖安的反应倒也算快的,立刻又伸手在自己的鼻子下摸了一把,果然有新鲜血迹沾染。 明藤靖安起先以为是自己喝酒太急,是不是有些上火了,可一看顾念和何平戈毫不惊讶的样子,就又反应了过来:“你们往酒里面加了什么?!” 何平戈的面上还是淡淡的,不惊讶也不为得手之后感到惊喜,只是平静的解释着道:“不是酒,是茶,你将自己当做上宾,喝下去的那杯茶。” 明藤靖安此时已经起了警惕,一边缓缓向后扯,他原本就是跪着的,遇见危险的时候起身的速度就比坐着要快一些,正琢磨着寻找一个时机让自己逃出去,一边高声大叫:“来人!” 可是他这一高声,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变的沙哑,竟是在逐渐的失声,嗓子里面似乎才有点痛楚,方才以为是好酒滑过嗓子带着的微辣,现在看来... 顾念笑着看他,倒是有了几分的快意,不过语气还是一样的平静,不过这目光就像是打量着一只即将被杀死的猎物:“人已经被你遣走了,你还打算叫谁呢?” 想了想,顾念又看了看旁边的何平戈,虽然心中有多少的问题,不过现在的情形十分急迫,她提了个意见道:“他虽不能出声,可这样只怕夜长梦多,不如?” 这话背后是什么意思,可以说不言而喻,再加上何平戈这次过来,其实也是为了这件事,便也没有犹豫,只道:“也好。” 这话说完,顾念便站起身来,将之前放在桌边擦手的一个手巾拿了过来,将壶里剩余的酒尽数浇了上去,随即上前用这手巾捂住了明藤靖安的口鼻。 她当然是带了枪的,只不过里四周都是明藤靖安的人,若是动了枪,只怕一切都会麻烦许多,反而是不如这样利落了。 明藤靖安此时身子因着药物和酒的作用已经威胁性不大了,何平戈便也没有上前帮忙,只是靠近了门口那边,仔细的警惕着其他的人。 眼看那个明藤靖安将要死了的时候,他却在一路的挪动中到达了一个小柜子的旁边,奋力的一击下,竟是警铃大作起来。 何平戈和顾念的神色一凛,而这时,有人直接踹门而入。来人的伸手非常的快,几乎是带着重影就像顾念和何平戈袭击过去。 顾念手中牵制着明藤靖安,不好松手,好在何平戈这两年的功夫也不曾落下,当即便与来人缠斗起来。 一时间竟是也分不出个高低上下。 顾念手中力道加重,解决了明藤靖安,随即便也加入了打斗之中,对方不敌两人,当即落败了下来,匆匆退了几步,撞到了墙上。 直到这时,顾念才发现眼前的这个人,正是之前端茶递水,恭敬柔顺的芳子,两厢差别如此之大,顾念不由得出声道:“你竟是个会武的?” 那芳子只是闭口并不多言,歇息过后便又冲着两人过来,而且她下手十分狠厉,并不顾忌自身的得失,只是一味的在两人的身上增加伤痕,显然是打算拖住两人,等待着其他人的到来。 顾念与何平戈也看出来芳子的用途,便也刻意的不再和她缠斗,而是向外突围。 而这个时候,那些人也都陆陆续续的上了来,顾念起先还是见一个杀一个,后来没了办法,就只能以躲避为主。 顾念从不打无准备的仗,这次也是一样,眉县的东西都是她的,存下的人,也都是记着她的,所以顾念昨天休息的那一天时间里,早就托人花了这座房子原本的构造图,又将改建后的构造图拿了一份,细细的给各处地方都研究了下来,而此时,她与何平戈便躲在了一处狭小的死角,听着外面乱闹闹的跑来跑去。 听得自己之前安排好的人带头起闹,说什么人已经逃走,带着大家一併追了出去,顾念才安心几分。 直到耳边的脚步声已经彻底没有,顾念忽的就着这个无比之近的姿势,伸手掐在了何平戈的腰间。 何平戈此刻的心思全数都在外面,这会儿骤然受了疼几乎要出了声,好在顾念手明眼快的给何平戈的嘴巴捂上了,要不然这些人此刻还没走远,保不住会不会被何平戈吸引回来。 顾念的这一下没有留情,带了十足十的惩戒味道,何平戈疼过之前,被顾念松开的时候,也是忍不住吸着气讨饶道:“嘶!司令,疼。” 顾念不为他所迷惑,她倒是没有忘记何平戈在自己跟前可是惯会想法子让她心软的,只是压低了声音问他:“你个混小子,怎么会来到这种地方?”
第353页 何平戈眨了眨眼,只觉得这件事一时半会说不清楚,再加上自己帮忙做事的人是那边的人,若是说出来,也不知道顾念是不是会多想,便也没答,只道:“司令不是也来了吗?” 顾念没有想到他会用这么一个理由给自己顶回来,当即就是一瞪眼:“你还敢跟我比?” 这一幕太过熟悉,就仿佛一下子穿越回了初初相识,何平戈虽然知道此刻的气氛不该,却还是不由得露了两分笑意出来,这眼神里面带着几分笑,明暗之中像是着了光似了,满满的只有顾念的模样。只听他低声道:“自然是不敢的。” 顾念白了他一眼,避开那熟悉的视线,一时间却也知道何平戈这样说,肯定是不愿意告知自己,便也不再追问。 其实实打实的说起来,他们两个人现在本就是没有关系的,顾念之前那句话问的,也是有些逾越了的。 只不过两个人当年实在是那样的好,这么久的时间再碰面为了也是同样一件事情,刚刚的默契协作消减了两人之间的隔阂,也让他们竟是都没有反应过来自己成了陌生人,此时反应过来,两个人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此刻还不算是完全安全,若是走出去的话,难免会遇到其他的人,要是打草惊了蛇,顾念一个来会面的身上只有一把枪,总不能够让何平戈贴身肉搏,这样只会让两个人的情势落了下乘,二人只得暂时的先忍了尴尬,躲在这个小地方。 唿吸交缠之间,时间过的便是越发慢了,髮丝能够触碰着髮丝,衣袖间熟悉的气息,还有隐隐传达过来的体温,不知道第多少次两个人的视线相撞在一块,到底是顾念没忍住,先开了口:“你瘦了不少。” 顾念之前说话的时候,一直都是底气十足的,这会儿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一阵子没开口,还是怕被人发现,声音微微的压着,带了一点哑,热气落在何平戈的身上,有一点酒味,有一点火药味,却叫人闻起来十分觉得安心。 何平戈轻轻的笑了一声,不说自己,只是目光上下细细将顾念打量了一遍问道:“司令也清减了不少。” 古语有云,为伊消得人憔悴,又道,帘卷西风,人比黄花。 两人分别了这两年间,各自都是忙着的,刻意不刻意,也都没有联繫过,也不知这消瘦,是否有相思的缘故。 何平戈自然是有的,也有些盼望着顾念也有,可是他想了想,自己起了思念时的难捱,竟是又不希望顾念有了。 我是无比的希望,你想起我的时候,心情和我想起你是一样的,但如果你想起我的时候,也要经歷我想到你那样的入骨思念,我便又希望你和我不一样。 顾念正想说其他人做的东西,不如你做的好吃,所以胃口不是特别的好,可是想了想,又觉得这话不大对,好似会引人多想,平添烦恼似的,便略过去了,只问道:“你怎么不唱戏了?” 何平戈方才闲聊的时候,曾经说过一句听戏的人不在了,所以不唱了的话。 但其实凭着何平戈的名气,别说两年前他名头正盛的时候,便是隔了两年的今天,都有人特意来听何平戈唱戏,所以何平戈的这句话,便另有一些深意了,之前在明藤靖安的面前,顾念没能问出来,这时候,便有些忍不住了。 ☆、第两百零六章 甜言 顾念不否认自己当时听到何平戈的这句话后,心脏漏了一拍,她有点想知道,这到底是不是自己的自作多情。 何平戈当时那句话,完全是没有经过大脑,就情不自禁的说出口的,此时听顾念问起,犹豫了一下道;“当日若不是跟司令因为这事起了别扭,以后也就没那么多的事情了。” 何平戈为这事郁郁寡欢了许久,总是有些后悔。 顾念顿了顿,她当年的确是为这件事气的不行,可是两年过去了,她也是实在不捨得看到何平戈如此,便道:“有人憋着劲要算计,纵然那日无事,之后也有其他的问题。”顿了顿,抬头又笑了补充:“我如今共张振业也已经成了同僚,过去的事,你不必记着了。” 何平戈听到这话后,倒是没有立即说什么,而是就着这狭小空间里透过来的光线,又将顾念好好的审视了一遍,才意味不明的开口道:“司令如今也学会了安慰人了。” 顾念以前其实也是会安慰人的,只不过顾念很显然是不太擅长感情交流的那种,即便是关心人,也是关心的别别扭扭,不肯直白的说,对于表面上的那些东西,更加是不大乐意去虚与委蛇的,现在这话说出来,虽然看得出是真心的,可却也的的确确超出了许多顾念以前的表达能力。 顾念被他说的脸色有些发热,她下意识的转头过去,避过了何平戈的视线道:“实话罢了。” 实话说来,顾念当初走的堪称决绝,何平戈心中几乎以为两个人今生再无见面的可能,今日得见,起先是惊,现在便只剩下喜了,尤其是听顾念口中已经有了松口的意思,不由的道:“司令已经不在乎当年的事情了吗?” 只是提起,顾念便是不由得冷哼一声,她的语气里面还是会带着一丝厌恶的情绪,只不过若非何平戈这样仔细揣摩也体会不出来:“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你说我在不在乎呢?”
第354页 何平戈原本盛满了希望的眼睛,在这一刻暗淡了些,他近乎是有些狼狈的低了头,从唇间吐出了两个字:“抱歉……” 一对黑宝石就这么在自己的眼前失去了光彩,纵然是顾念如何的在这些年里磨练出了铁石心肠,这会仍是心软的像是被醋浸泡了一下似得,当即就松了口:“只不过她是她,你是你,我待你,实在是迁怒了。” 何平戈只当顾念此刻是安慰自己,可是这心里面并没有松快什么,颇有些落寞的开口道:“不,的确是我的错,若是我……” 还不等他说完,顾念忽的神色一凛,立起了一根手指在唇边打断了何平戈的话:“嘘。” 何平戈也算机警,顾念一开口,他便立即停下了话头,只见顾念将耳朵贴在了墙上的缝隙上,只听得外面似有清脆鸟鸣,顾念的脸上带了笑:“好了,咱们可以出去了。” 随着这一句,顾念便先出了那狭小的角落,活动了一下筋骨后,又去拉何平戈:“你什么都别问,跟着我走。” 顾念说完这句话后,便十分驾轻就熟的顺着路跑了,而就像是顾念所想的那样,何平戈也似乎没有犹豫的跟上了她的动作。 大部分的人都被带出去抓捕“已经逃走”的何平戈和顾念了,府里留下的人不多,多半都是扫撒的小厮什么的,这些人躲避起来不难,顾念又是早就了解过的,两人堪称是畅通无阻的就从后门出了这地方。 何平戈落地的第一个瞬间,便被两桿枪刷的一下顶在了脑门上,他心中一紧,第一反应是回头告诉顾念不要下来,可到底是迟了,他才刚起了这个念头,便听见耳边轻巧的落地声,顾司令也下来了。 何平戈一时间起了些绝望的念头,却又转瞬起了些决然,面前最近的不过是两把枪,现在都对着的是自己,只要自己能够在一定时间内阻止住着两把枪,那么顾念走的机会,就是极大的。 眼光里显出一点兇狠,何平戈正打算抬手去握住那两把枪的时候,却见顾念从自己的身后走来,将那两人的手按了下去,自己往停了车的方向走着,还不往回头招唿何平戈:“上车。” 何平戈略一愣,再去看那两人的时候,却见那两人一个走向了车,为顾念打开了车门,另一个人则是从口袋里掏出了个什么东西,调试后按在了墙壁上。 顾念这时候已经上了车,见何平戈还愣着,不免有些着急的冲着他招唿道:“快过来。” 何平戈也算是明白了顾念这是早有准备,这外面的人,也都是她的,顿时松了口气,加紧步子进了车里,倒是也没拖后腿。 这车一路上是目标明确的往城外开的,何平戈是有些担心有没有办法出城这件事的,可看顾念的样子,却似乎是胸有成竹的,不由得问道:“司令,您这是做什么?” 顾念的脸上是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仿佛现在弄得何平戈很着急的事情,落在顾念的眼里,却没什么所谓似得:“熘他们玩。” 顾念说着这话的时候,已经从车后的小袋子里掏出了个和之前按在墙上差不多东西的玩意丢出了窗外,随着这一个丢出去,不待两秒,远处便升腾起来了一朵极为炫目的烟花。 何平戈跟着顾念的那年也算是对这些东西多多少少的了解了一点,多的不清楚,可这朵烟花是顾念军中的召唤信号的事情,何平戈还是看得出来的。 随着这朵烟花盛开,何平戈的心头也是一紧,心道莫不是顾念军中出了什么事?再细细的辨认了位置,才发现这烟花升起的地方,正是自己方才离开的明藤家。 何平戈顿时便想起来他们之前放在墙上的那个小东西,如此一来,再加上顾念行动如此的不慌不忙,何平戈的心中已有些猜测。 顾念瞧着那信号弹升空,脑子里几乎能够想得到明藤靖安的那些人像是无头苍蝇似的样子,之前被人引了出去估计什么也没看到,这会看到型号单估计又得往回去,不够等他们到的时候,顾念和何平戈,只怕是早就出了城了。 顾念这会儿心情不错,正是十分的想找人分享,此时何平戈在身边,自然是最好的人选,仿佛小孩子炫耀玩具似得:“不错吧,我也没存了多少,这定时的玩意精贵着呢。” 这句话说完,顾念又是想起什么似得,对着何平戈一笑,有些炫耀的说道:“你这次来也是为了啥明藤靖安的吧,瞧着吧,叫你看好戏。” 何平戈看了看外面的烟火,刚刚的紧张已经全然褪去了,有些放松的靠在后座上面平復了自己的心情问道:“司令对这件事,也是早有筹谋的?” 顾念侧头白了他一眼,似乎是对何平戈提出来的问题非常的不满意,问道:“若不然呢,你以为我真的是过来跟他谈生意的?” 何平戈受了瞪却不恼,反而因着人这默认的口气而心中起了高兴,真心实意道:“司令不是这样的人。” 这话倒是得了顾念欢喜的,她其实此刻也是高兴的,也算得上是先抑后扬,起先以为何平戈是那随风倒的人,此刻见何平戈不但不少那样的人,还是个很有主见,有胆识的,顾念便不免要在心里赞嘆一下自己的好眼光了。 只不过顾念心中高兴,却并不表露出来,只是很有一点拿捏着道:“你最好是真的这样想,要不然”顾念从自己的位置上侧过身去,微微的压向何平戈,那声音,也就湿湿热热的落在了何平戈的耳朵边:“我要叫你再吃一顿鞭子。”
第355页 这一句话,可是叫何平戈又窥见了当年的顾念一点,这样近的距离,几乎叫何平戈的心狂跳了起来,他仿佛是受了蛊惑似得,伸手落在顾念的肩上,眼底没有一丝惧怕,反而是盈满了笑意,轻声道:“也无不可。” 顾念哪里想得到何平戈会来了这么一句,正想着要怎么回答呢,后颈却冷不防的被何平戈的手压住,两个人的唇,便碰到了一起。 现在的情形也不知该用怎么的笔墨来形容,不过是简简单单的接触,便叫顾念心也乱了,神也乱了。 甚至在这样的情况下,顾念第一反应不是受了冒犯,而是在想,何平戈的嘴唇,还是和两年前的一样软。 仔细的摩挲亲吻,直到顾念的唇有些微肿了,何平戈才算是松开了压在顾念颈后的手,轻声笑着道:“不过挨鞭子是个难捱的活儿,若是司令不给点甜头,我也是不大肯的。” 何平戈的这个吻落下去的时候,其实也带了些忐忑不安的,可是当他发现顾念没有拒绝的时候,他便安心了。 果然,顾念的神情是完全不带恼怒的,她的眼神望着何平戈亮晶晶的,带着一点水汽又好像是外面的路灯晃错了眼,只听见有点半真半假的骂他:“你是吃了蜜了还是喝了油了?” 顾念这样的回覆又像是默许,何平戈胆子变得更大了一些,他的手握住了顾念的手被,像是害怕现在的顾念其实只是自己做的一个梦一样,一会儿就没了,带了浅淡笑意,温和的开口:“我方才只是亲了亲司令大人。” ☆、第两百零七章 战场 明明是类似于调戏的一句话,可是因着何平戈说这话的态度太过于认真,竟是叫人,在这瞧见了几分真心。 顾念的话头一哽,竟是说不出什么话来,只得用力抽出手指狠狠的在何平戈的脑门上戳了两下,她的语气说不清的含煳又字字清晰:“你呀,我方才就不该带你出来,叫你被人捉去得了。” 何平戈随着顾念的动作晃晃荡盪的,可是眼睛却是一点都不愿意错开的,只粘的很紧,又将顾念的手抓握在了掌心:“我将司令抓的很紧,司令教的功夫我也不曾忘,司令若是想甩掉我,只怕是不大容易的。” 这一句话,不单单是字面上的意思,也不单单是对刚才的叙述,其中的含义,两人俱是知晓的。 两人腻歪的这一会儿,前面的俩小兵目不斜视的开了车,此时已经到了城门口,正在何平戈犹豫着该怎么出去的时候,却见那守门的人,一见这车,便立即将门打开了。 何平戈带了点惊讶去看顾念,顾念却是淡淡的笑意,又像是在自语又像是在解释给何平戈听:“我的人,无论是在什么地方,都是好样的。” 战败那人对顾念不服,所以当时调来后,便有意的为难顾念手底下的人,将那些人从原本的位置上给拽了下来,尽数给遣来守城门了,他知道这位置,是属于那种吃力不讨好的工作,所以是故意折腾那些人,可他却忘记了,城门是一城之要,若是占领此地,在必要的时候,也是十分重要。 而这,也正是顾念过来的时候,没有立即找那人的麻烦,而是叫他们暂时先待着那处的原因。 将领回来,士兵自然倾尽全力配合,更何况顾念这次干的可是除害之事。城门大开,车上的人们行的畅通无阻,她下了车后,便有人再点了信号弹。 何平戈原本以为顾念之前的作为,都是为了引开敌人,好平安出城,可现在看顾念这样子,似乎是想把那些人再给引回来。 何平戈颇有些担心的看了看周围,不知道对方的计谋是什么,不知道顾念的部署够不够应付:“司令这是打算做什么?” 顾念笑了笑,知道这几年的分别双方并没有走上什么岔路她对何平戈的喜欢便又恢復了几分,就像之前常常做的,她解释道:“猎物熘完了,就该收网了,城里到底我也待过一段时间,有点感情,不想伤及城里无辜,打杀完了,连焚烧掩埋的地方都有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闲庭阔步的往远走了,何平戈跟在她身旁,看着她悠哉哉的将腰间的枪掏了出来开了保险,遥遥一指原处的桃林道:“信不信,明年的这片桃花林,一定生的极好。” 何平戈曾经在跟顾念说故事的时候,也是略说过一些聊斋志异里的,其中便有说拿人尸埋在树下,可叫树木茂盛的话,却没想到顾念竟还记得,还用在了这上面。 何平戈现在虽然还担着心,但是看着顾念身上的又重新展露出锋芒,却也不由的笑了:“就是不知道桃子的味道如何。” 顾念看得出何平戈此时的心神不宁,却不打算给他说清楚自己在城外埋伏了人的事情,只故意吓他:“估计是个和个大血包似得,一咬就是满口的汁水。” 何平戈略一挑眉,转头去看那煞有其事的顾念,也是配合着顾念赞嘆道:“司令说的似乎很有经验。” 顾念摇了摇头,刚刚是习惯性的逗了逗何平戈,可是看他这副样子,又觉得有点没意思,耸耸肩将手里的枪枝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握住道:“我没什么经验,但我明年可以摘一筐去送给何老闆。” 何平戈听了这话脑袋里的思绪一转却笑了:“这么说来,我明年还能见到顾司令,这是好事。”不是疑问句,是陈述,只是语气倒是有几分感慨。
第356页 顾念的话顿了顿,从他的话里自然是联想到了现在战火燎原的架势,倒是生出几分唏嘘来:“世道如此,朝不保夕,你当我能活到明年吗?” 何平戈此刻看见的是顾念的侧脸,顾念说这话的时候,略微的有些垂眸,也分不出是什么意思,何平戈却忽然开口道:“司令,您手底下缺不缺兵,我过去给您当个勤务兵如何?” 何平戈最开始参与这件事的时候,虽然心中情愿,却到底心存疑虑,此刻却是尽数没得了。 顾念倒是没有想到何平戈会突然提出这个请求,似有些怀疑的上下打量了他:“你?” 何平戈恐顾念说自己不行,便又恳切的请求道:“我可是司令亲手教出来的,身手是绝没问题的。” 这话说得倒是没什么不对,何平戈现在的身手和冷静的心态倒是有很大的进步,可是顾念想了想却是毅然决然道:“那也不行。” 何平戈急了些,他想留在顾念的身边,还可以保证自己绝不给她拉扯后腿,只是想看顾着自己的顾司令而已,连忙问道:“为什么?” 顾念看着他的神色却是笑了,她的眼睛里面倒映着和平戈的几分焦急,拍了拍何平戈的肩膀安抚道:“你唱戏唱得好,上战场是什么事情,一个不小心就没了命了,你得活着,等以后这群坏东西走了,我还得去听你唱戏。” 何平戈听得出顾念这是关心自己的意思,他也猜想到或许顾念是捨不得自己,只是不放弃的循循善诱:“我跟在司令身边的话,司令想什么时候听,就什么时候听。” 这倒是难得的事情了,上一次见到他这么坚持,还是想把戏曲发扬成艺术,分开的久了倒是忘记了何平戈的执着程度,故而问了一句:“你不怕死?” 何平戈倒是没有整一些矫情的长篇大论来以此明志,很是直白的说了一句:“谁不怕呢?”话锋一转,他看向了顾念语气里也捎带了一些软和的意味:“但是总是会有生死更加重要的事情的。” 顾念定定的回看了何平戈一会儿,也没有许不许,只是微微偏头叫了一声一直跟在不远处的张副官:“副官,给他一把枪,叫他试一试。” 副官立刻执行命令,交了一把枪还有一些子弹到何平戈的手上,又听见顾念对何平戈叮嘱道:“晚些有一场硬仗要打,你自己记着点,若是这一场,你打死的人,在我副官之上,我便许了你。” 能让顾念松了口着实不易,何平戈顿时心中便安稳了许多,将这事点头应下。 这话若是落在别人的身上,就略微显得有那么一点欺负人了,可是何平戈却不一样,他手下的功夫可是顾念亲手教出来的,对上副官,他还是有信心的。 更可况,身为副官,是绝不可能全心全意的去杀敌的,他还需要试试注意着战场上的情况,好去禀报顾念。 这么一来的话,留给何平戈的机会就更多了。 只不过想是这么想的,可真的等到那群人来的时候,这一仗打得还是十分的艰辛。 弹药的味道混着血腥味瀰漫在空气当中,日本兵虽然被打散了一小部分,可还有听令于他们的傀儡,那吃着楚裕丰军饷的败军之将,也不知是怎么想的,或许是知道凭着自己之前的作为,若是这一仗让顾念赢了定是吃不了什么好果子,便拼了命似的顽强抵抗,给日本军缓解了不少的压力。 顾念手底下的兵一开始还顾忌着那边人穿着和自己一样的衣服,所以手下留情,而然可笑的是,这些傀儡同胞似乎是看出来这一点,一时之间,火力倒是更加的勐烈了。 这一次,顾念手底下的人,也就开始毫不保留的还击了。 顾念部署的兵,在她的指挥之下借着对这里的地形熟悉,又有桃林掩护,一时之间双方之间的实力也还是平分秋色的,守城的那些士兵早有命令,日本人一旦出城了之后,就立刻将城门锁的死死的,并且在城门之上架上了武器,明藤是在这个城里面出事的,代替顾念的那个军阀,心里焦急,可是被顾念勐打了这一通,也就缩了头不敢动作,他这个姿态一出,也知道再让日本人回来,自己吃不了好,便只能配合顾念的计划。 都没好果子吃,可到底是同胞,向来顾念也是会多少念一分旧情的。 只不过那败军之将到底是有些狡猾,虽说不帮日本人,可是却也不肯出兵去帮助顾念,只是退步到合着顾念在城中的老部下一起,死死的守住城门不让日本兵再退回城中一步。 前方有一只中国的精锐,后面的城门也是守的死死的,完全没有心力再攻打进去,之前跟着日本人冲出来的伪军们渐渐被制服了,只有一小撮的伪军掩护着更加一小撮的“皇君”躲进了日本人的那辆大卡车里面。 顾念正想着如何能够速战速决,何平戈这一仗里也手刃了好几个敌人,和张副官一起一边杀敌一边掩护顾念,就在又一个伪军中了子弹倒下去的时候,他突然听见了一声熟悉的叫喊:“师哥!” 何平戈的手一抖,子弹擦着一个手脚哆嗦着却又杀红眼的伪军的手臂就嵌了进去,他嘟囔了一声“婉儿?”却又惦记着这里是战场没有敢迟疑,又很快的补了一枪将跟前这个敌人毙命。
第357页 ☆、第两百零八章 醒来 敌方暂时不敢在贸然上前了,统统犹如乌龟入壳一般瑟缩在车子里面,唯一一个拿着喇叭瑟瑟发抖的士兵手里制服着婉儿,喇叭里面传出喊话:“对面的人听着,收起武器,乖乖投降,我就放了她,不然,”又从残兵当中稍微弯腰站着一个人,手上拿着日本人最爱用的那种刺刀抵在了婉儿的头上“你们就等着收尸吧!” 何平戈不知道自己的师妹为何会出现在日本人的手里,但是现在看他们的所作所为极有可能是伪军当中有人曾经知道婉儿是顾念的干妹,又是何平戈的师妹,却不知晓三人之间详细的纠葛,便想用婉儿做垡子来拼一条活路。 他们这个算盘十有八九是要落空的,何平戈看见婉儿之后心里面自然是一阵着急,可是他却没有来得及想出什么理由让顾念能够去救自己的师妹。顾念身后的士兵举起了枪,可是不知道自己的司令怎么想的却还是没有下令射击。 顾念看到这场景也是有些迟疑,在她看来,一个人的性命,无论是谁,哪怕就是何平戈在上面,也是不足以让她叫手下的兄弟放下武器的,一个人的命,和一群人的命,孰重孰轻,并不难以分辨。 只不过,这就算是要放弃,这句话也不能由着顾念来说,她和何平戈的关系才刚刚有所好转,她有点私心,她不愿意见着何平戈恨她。 僵持之间,那边的人似乎被逼上了绝路,颇有些绝望的又再喊了两次。 “司令。”何平戈刚刚开口喊了一声,顾念的头也没有动一下,身后的人也就像木头人似的,只听见婉儿喊了一句“师哥,我分得清好坏,你们不要管我!” 说完便使劲儿的挣扎出了几分松动的余地,那拿着刺刀的士兵精神已经几近崩溃,婉儿又不愿意拉何止弈的后腿,竟是一下子就撞倒了刀尖之上,这被焰色弄的晃晃的刀尖一下子喷洒上了热血,婉儿还没有死透,可却把拿枪的人吓得不行,一下子扣动了扳机,接二连三的子弹射进了婉儿的胸口。 婉儿的身子跟着自然的迸射颤了颤,顾念知道这人一定是救不回来了,这边的一众弟兄也被这小女子的行为刺激鼓舞了一般,只待顾念的手一挥,立马沖了上去,一个个像是飢饿的虎豹就要分吃了这群敌人。 不过是不相识的士兵,都能这样的为婉儿所激动,更不必提何平戈了,他自幼和婉儿一同长大,纵然是后来也失望过,可是叫他这样看着婉儿,用这样的方式离去,他却还是不由的红了眼。 往昔的冷静自持被尽数抛下,何平戈握着枪的手迅速的褪去了热气变的冰凉,恨意瀰漫几乎要叫何平戈生生的将一口牙咬出血来。 绷着一口气,何平戈下手更快更狠,几乎每一枪都能够带走一条性命。 子弹到底是有数的,哪里经得住何平戈这样的打法,很快,何平戈手中分到的子弹就打完了。 顾念见到这样子,其实是稍微的松了一口气的,在想说不定发泄了这一通后,何平戈会冷静一点,何平戈刚刚的样子她看在眼里,同时对婉儿,也有了新的认识。 婉儿的确是一个会嫉妒会惹事的女孩子,可是她却本性不坏,大是大非之前,还是分得出好坏的。 顾念想着,便不由得有几分唏嘘,而也就是她出神的那么一小会儿,再回过头的时候,身边的何平戈已经不见了。 顾念在一瞬间体会到了汗毛瞬间立起来的感觉,她急急忙忙的去将一双眼睛四下去寻,希望看到何平戈只是去后勤哪里领弹药了,但是在后勤处寻不到何平戈的时候,她不得不把目光投向了正在冲锋的队伍。 果不其然,让顾念担心的不得了的何平戈,此刻正混在冲锋的队伍里。 顾念手底下的这群人,个个都算得上是身经百战的老兵油子,所以即便是上阵冲锋,他们也摸索出了一套属于自己的方法。 话本里经常说的那种,站起来就往外沖的法子是完全不可能的,因为那样出现的时候目标是最大的,所以顾念手底下的这群人,纵然是冲锋,也沖的毫无气势,最先出来的时候,绝不是站着跑出来的,而是一个就地打滚,滚出一段距离,这才找着东西掩护,慢慢匍匐前进的。 这样子做的最好的一点,就是因为角度的关系,不会轻易的被人打到,缺点就是样子不大雅观。 这都是战场上经歷的久了,才总结出了的东西,何平戈上过的战场,统共的数一下,也不过是五指之数,哪里会知道这些,所以这会儿正是随着一群新兵蛋子,往前横冲直撞,打不打得着的,全凭了缘分天命。 且,即便是在滚出一点距离可以起身跑的时候,奔跑的路线也决不可是支线,而是应该承曲线,或是之字形,这个是连新兵也都知道的事情。 可何平戈依然是不知道这个,一条直线奔的可直了,可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跟着活靶子似得在哪里,却也没被打中。 但仅仅是这样,也足够给顾念吓的肝胆俱裂了,她什么也顾不得多想,甚至连副官在一旁的拉扯也顾不上,便奔着何平戈去了。 何平戈现在的状态不好,显然已经是被怒火呛进了心口里,顾念也没有打算给他讲道理,借着几个人的掩护沖了上去,直接一记手刀砸在何平戈的颈后。
第358页 顾念的力道不小,何平戈甚至连挣扎也没有一下的,就陷入了黑暗之中。 也不知晓过了多久,何平戈才迷迷煳煳的醒过神来,何平戈第一件事是感嘆了一下自己的运气不错,居然还活着,第二件事,便是惊疑于自己第一眼所见,竟不是蔚蓝天空,而是洁白的天花板。 有那么一个瞬间,何平戈甚至在想,自己莫不是进了医院,可下一刻回顾一下四周,何平戈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里的生活气息太足了,空气中也没有那种常见的浓烈的消毒水气息,绝不是医院可比的,可这里又不是顾宅或是戏班子,这就叫何平戈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不知道是不是睡的太久的缘故,何平戈此时醒来,只觉得口中干涸的如同久旱的大地,可这浑身都有些初醒的酸软无力,所以虽然无法,却也不得不出声唤醒了靠在床边脚凳睡着的阿福:“阿福,有劳帮我倒杯水……” 福禄寿三人都是长命百岁精心调教出来的,伺候人都是一等一的好,就比如说阿福吧,这会儿人还没醒过来呢,便已经迷煳着去端了水过来,都走到一半儿了,人才清醒过来,惊喜叫道:“何老闆,您这可算是醒了啊。” 何平戈这会子喉咙干的厉害,也顾不上回应她,仰头将递过来的那杯子温水喝了,才缓过些劲儿来就赶忙拉住阿福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阿福笑着低头将那空杯拿了回来,然后微微挣开了何平戈的手大约是身体还没有恢復力气,这么一抽边让布料从手中熘走了,阿福去重新蓄满了水,放在何平戈触手可及的地方:“您在战场上不小心晕了,所以司令就给您安置在这里了。” 虽然对自己突然会晕倒这件事心存疑虑,但何平戈此刻却顾不得这么多,这里似乎听不见半分的枪炮声,又想到自己的反应怕是睡的时间不少,赶紧追问道:“战事如何了?” 阿福的脸上笑意盈盈,他的声气也是美滋滋的还带着一点骄傲的意味,眼睛看着何平戈又是安慰:“有司令在,自然战无不胜。” 这个答案还有面前人的反应不似做伪,何平戈缓缓的吐了一口气,腰上的力气松了松,阿福细心的将枕头垫在他身后,何平戈坐好又追问道:“该杀的人都杀了吗?” 阿福聪明又从司令还有副官的嘴里听说了昨夜发生的事情,自然也是知道婉儿的牺牲,他了解几人的关系,猜想出何平戈想问的是什么,便道:“是,就连婉儿姑娘,也给了大礼厚葬。” 阿福将最后四个字落的极轻,似乎是不想太过刺激道何平戈。 何平戈倒是没有阿福想像中的那么激动,他只是慢慢的松了下去,从半靠的姿势换成静静的躺了一会儿,面上平静,弯起了一只手臂遮挡在了眼前。 过的许久,何平戈却突然作势要起身,只不过身上的筋骨肌肉像是才回过神似的,闹腾起来,尝试不得成,只得求助阿福:“有劳,扶我一下,我躺的久了,有些起不来。” 阿福只得去扶何平戈,却是不肯叫他下床,只是像刚才一样在他背后垫了一个垫子,让他坐好,才细声气的询问到:“何老闆这是要做什么?” 何平戈也搞不清楚,自己不过是晕了一次,怎么搞的这么体虚,折腾这一会儿,便不由的喘了气:“我想去见一见司令,顺便……”他顿了顿,轻声道:“谢谢她。” 阿福笑了,她心里知道昨天一事二人之间的间隙应该是彻底缓和了,其他人连带自己都为司令和他高兴,这会听到方才的话更是开心,连忙将何平戈的被子拽好:“哎呀,这个又不着急,您先赶快躺着。” 何平戈不肯听,只是固执着要下床,阿福没办法,只好由着何平戈去,可是何平戈这脚才一踩到地上,便是不由的一软,还是拽着床边才站稳的。 ☆、第两百零九章 结局上 何平戈的脸上不由得带出了一点惊疑之色,他有些迷茫又不确定的看着阿福,犹豫一下还是问询道:“这……似得地在摇晃?” 阿福方才也跟着踉跄了一下,此刻却仿佛尽数忘了一样,站的稳稳噹噹的仿佛全然是何平戈的错觉,脸上带笑容欢快道:“哪能啊,是您睡的太久,腿有些软了,等着吃过几日饭菜,腿脚自然就稳健了。” 何平戈看了阿福两眼,说来也是巧合他的脑袋又感觉有些晕,倒是不疑有他,点一点头道:“的确是头晕的厉害。”便靠着床边坐下了。 阿福正打算劝何平戈上床休息的时候,却见阿禄提着一壶水进来了,一见何平戈,便也染上了欢喜:“呀,何老闆醒了,我去把厨房里温着的粥拿过来。” 何平戈也是腹中飢饿,刚刚紧张的时候还没有那么明显,后来又这么一阵折腾,现在听闻此言便飢肠辘辘了,也不推辞,只微笑着道:“有劳了。” 阿禄也是个孩子性子,怕何平戈饿着,将水壶放在了门边,便匆匆忙忙的转身跑了出去。 这本也不是什么大事,阿福的脸色却当场就变了变,一边带了笑,一边走去关门,口中还道:“这个小丫头,真的是够冒失的,连个门也不带关的,这风来的这样的大,若是叫您受了风可如何是好。”
第359页 何平戈也没觉得什么不对劲,可正是阿福要关门的时候,他却听到了些其他声音,不由出声道:“等等,先不要关门。” 阿福的手已经扶在门口了,她的眼神可怜巴巴的有些纠结的神色转过头看向何平戈这时候很有一点踌躇着道:“何老闆这风太大了 ……” 何平戈也不理她,只是侧耳静静的听着。 这门的隔音还算不错,之前关着门的时候,一直没有听出什么不对来,这会儿却能听到外头隐隐有喧闹之声。 仿佛是藉由风势,有一句话传了进来:“起风了,快喊摆舵!” 这句话后,便是极为有节奏的号子声。 何平戈脸上微变,也顾不得双脚无力,一路扶墙来到了门边,入目所见,便是赤膊短打的水手们,再一转头,便可觉得那腥咸滋味的海风,拍抚面上。 何平戈脑海中冒出了个念头,似乎又被顾念给安排了,不过脑袋一晕不能细想,转头去看阿福:“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事到如今,也是隐瞒不过了,阿福嘆了口气,怕何平戈气又上来再给一激灵就更病重了,风口上僵持对身体也不好,只得道:“这是往西洋的船。” 何平戈心中的想法确认了一分,心里一颤,又追问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不过这话才一出口,他自己便也已经肯定了似的:“司令安排的?” 阿福点了点头,一边伸手想要扶着何平戈又想去关门别被风吹了,一时想做的太多手悬在半空嘴巴还解释道:“是的,国内如今时局不稳,她实在是不放心您,您这次随着她做的这件事,可谓是将日本人和国内亲日派得罪了彻底,司令担心若是她离了眉县后,您会遇到危险,所以也就只好想出了这个办法。” 这么说来,何平戈一觉昏睡了这么久,便也有所缘由了,只怕不仅仅是晕到了现在,而是因为这一路上,又给了他餵些昏睡的药。 何平戈面色几番变化,却也不知自己是该喜该怒,最后得于坚定一句:“我要回去。” 他这句话一出口,阿福就急了,整个人的脸都皱起来像是遇见了什么天大的难事:“现在出洋不容易,司令好不容易才让您矇混过关的,您就不要辜负司令的好心了。” 何平戈的眼角已染薄红,他的脑海里面只是担心着顾念的安全,似乎能看见她在枪林弹雨中穿梭怒道:“我怎么能放她一个人在那里!” 阿福犹豫一刻,扶着何平戈在屋子里坐下,又自床下拿出来了一封信,道:“司令说了,若是您恼的厉害,便将这封信给你。” 何平戈抿唇将信接在手里,却是微微一愣。 顾念认字不多,何平戈是最清楚的,当年为了教她认识戏本子上的那些字,也不晓得是花了多大的力气,才叫她记下来,原本以为这么两年没见,早应该忘光了才是,却没想到,却已经应用的可以写信了。 何平戈内心不由的有些感慨,再看那信的时候,眼里也就不由得蕴含了一点柔情。 “见信如唔。” 头四个字实在是太过正经,何平戈脑子里不由得浮现了顾念皱着眉头去将着四个字落在信纸上的神情。 可是接下来的,却又是立刻的回归了顾念的说话风格。 “你的戏很好,我还打算下半辈子都仔细的听一听,所以你不许出岔子,安排你去那地方,也是极好的,你的徒弟我也会送过去,你好好的,在洋人的地盘儿上,也得给我打出一个响亮的名声,别叫我打完了仗后,连个去的地方都没有。” 何平戈被这口语化几乎笑倒,仔仔细细的读了几遍,又不由的去抚摸了那落款的名字。 “你们家未来的当家主母,顾念。” 顾念这两个字,落的尤其之重,几乎可见顾念落笔时得意洋洋之态。 沉默半响,何平戈才将这信仔细的收好,放进了贴合胸口的位置。 阿福看着何平戈的身前,颇有些忧心的轻声唤道:“何老闆?” 何平戈回过神来,他的心里也明白了顾念的心思,既然她有她的主意和打算这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似乎是通透了,何平戈展颜一笑:“劳烦阿福姑娘帮我催一催饭,司令有她的仗要打,我也有我的仗要打。” 阿福听得出何平戈这是改了注意,当即便欢喜起来,福一福身应道:“是。” 眼见了阿福奔跑而去,何平戈也往窗口的位置走了几步,眼见大海苍茫辽阔,轻轻一抚胸前书信,柔声道:“定不辱命。” -- 却说自从何平戈到了米国后,倒是当真开始搭台子唱起了戏来,他的那些徒弟,都学了两年,简单的戏,倒也是手到擒来的。 只不过毕竟是不同的国家,思想文化都不大一样,搭台子开园子这种事情,一般有钱就能干,只是这听不懂看不懂,却成了一道难关,导致了戏园子的开门前三天,园子里的座都是空荡荡的。 何平戈倒也不急,他心知自己国家这门艺术的美好,也笃定了其他人只要了解,就一定会被吸引,现在,只不过是缺少了一个契机罢了。 果然。不出何平戈的所料,虽然前三天里,园子里的上座在只能说称得上是寥寥几人,可仅仅是这几人的口口相传,再加上人类自己的好奇心作祟。不过是一周后,那不算很大的戏园子,便已经算得上的爆满了。
第360页 听不懂看不懂有什么关系,手眼身法,处处都是戏,照样都能引人入胜。 许多米国的记者,听到这个消息,便也来赶着来採访这些唱戏的人,不得不说,有的看着明明是美娇娘,却一开口是清朗男音的这件事,不小心吓到了不少的人呢。 不过最让他们惊讶的是,这些在台上唱戏的人,在他们的眼里,已经算得上是惊为天人了,可他们却说,自己的一身本事,尽数来源于自己的师父,那个名叫何平戈的人。 这样一来,便不由的勾起了大家的好奇心,叫大家对这位何平戈,起了无数的好奇与探究之心。 只不过,米国的大多数人,对这个何平戈却是只有闻名不得见面的机会,他即便是出来,也都是一身长衫,素面净容,虽然看着也是个干干净净的男子,却不曾叫人看得出那些人口中的惊艷。 但古语有云,越是得不到的,便也就越是好的,只怕是就连何平戈自己都没想到,自己什么都没做,却成为了一个传奇。 -- 再说顾念这边,何平戈自从去了米国后,便是经常会写了信过来,细细的将自己这边的情况说了,再询问顾念这边的情况。 顾念这个人,耐心是没多少的,尤其是她写字的时候是最不耐烦的,三五个字还好,可是一旦超过两行字,便是不由的龙飞凤舞了起来。 顾念在何平戈的面前,是莫名的有一点包袱的,不乐意让何平戈见到自己做不好什么事情的样子,所以这每次一龙飞凤舞起来,她就不得不耐着性子再抄一遍。 一次两次倒是还好说,可是时间一久了,顾念便开始实打实的不耐烦了,这给的回信,也是越来越短的,倒是往那边送的东西倒是日渐的多,美名其曰,这是我以后要用的,先放你哪里帮我存一存。 其实啊,只不过是顾念见何平戈这样事无巨细的来问,自己回的那么少,略微有一点心虚罢了,这才借着东西补齐了。 不过啊,人的胆子都是越来愈大的,顾念尤其如此,心怀忐忑的回了几份浓缩便是精华的信后,见何平戈那边并没有表现出不满,写的信也没有缩水的迹象,所以胆子便越大的大了。 战时得闲的时候,权当消闲娱乐似得将何平戈寄来的书信细细的瞧上两遍,瞧得眉眼之间,都带上了笑意,再去寻了一张白纸来,懒洋洋的将自己的那印章在印泥里捅咕几下子,再啪嗒往纸上一盖,这信啊,也就算是写好了。 顾念偷懒到如此,却偏偏还担心人觉得自己不用心,所以每次都要在那信纸和信封上勐的喷上一通那贼贵的洋货香水,每次都要把那个送信的小兵气的连连打喷嚏,才算是完事。 倒也不是顾念觉得何平戈的鼻子不灵光,只不过顾念觉得这信翻山越岭的,留点香味不容易,她此时多喷洒一些,将来到了何平戈的面前,即便是一路上这丢一点哪儿没一点,却也可以多留下一点。 只不过顾念万万没想到的是,她的信一直都是拿防水纸裹了一层又一层的,气味是一丝一缕也跑不出去了,以至于何平戈每次开信的时候,都要和那小兵一样,连连的打上几个喷嚏才行。 只不过这件事,顾念就不知道了,她只顾着提醒那个小兵,到时候要告诉何平戈,就说顾念不回信的原因是军事太忙,他没什么事,是绝不可以不回信的。 顾念说的理直气壮,却又忍不住暗自揣测何平戈听了这话的反应,本是在想他下一次写信会不会抱怨这件事,却接到的却仍是一封关切之言,便瞬时的心安理得了。 懒到了极致的时候,顾念还干过一口气敲上十几个章,再装进了信封,每次一封的交给小兵。 这不过这何平戈也是当真好脾气,是一个怨字也没得,顾念欣慰之余,又不由的怀疑何平戈是不是根本没有仔细的看自己的信。 -- ☆、第二百一十章 结局下 一晃,便是数年过去,国内的消息,虽然顾念从不主动说,但是何平戈在报纸上也看的见其中几分,再加上小兵每次来叙说的,便也算是能够了解七八分了。 何平戈将手中的报纸放下,又将才写好的信看了看,装进了信封里。 小兵见此,便赶紧凑上去问:“何老闆,这可是我要带回去的信吗?” 何平戈拿手一拦,笑着道:“今次无信。” “今次无信?!”四个字叫原本还闲适的歪在沙发上的顾念,瞬时便跳脚了起来:“他真这么说的?” 小兵颇有点怂的被顾念吓退了两步,盯着顾念要吃人似得表情犹豫了两秒,才慢动作的点了头。 “反了他了!”顾念气的站起来原地打了转:“给我买票,我这就要去米国。” 副官这些年来跟着顾念,原本是看着顾念日復一日的变的喜怒不形于色,可没想到这何老闆竟是有这么大的本事,不过是区区四个字,就叫司令失了严肃,顿时便有些感慨,可是面上又不好表露,只好劝道:“司令,这刚打完仗,正是论功行赏的时候,现在走,不合适。” 顾念是什么人,她若是在意这个,便也不会是现在这样,当即一拍桌子:“要发钱给我打帐上,军功章给我装信封里寄过来,老子的男人都要跑了,老子还管什么论功行赏!”
第361页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顾念便风风火火的坐上了奔赴米国的船。 带着个副官,一路寻到了何平戈的地址,才一进街,便见了满街热闹,人人都往了一个方向走。 顾念心里奇怪,面上便带了些许,副官看在眼里,便习惯性的为顾念排忧解难,随意的找了一个人拽着就开口问道:“麻烦问一下,这是什么事,这么热闹?” 这张副官也是在本国待得习惯了,没想到一过来就中了大奖,抓着的是个金髮碧眼的米国人,两个人费劲巴力的交流了半天,最后张副官蔫头耷拉脑的无功而返了。 顾念被来郁结的眉头,被张副官逗的展开了,难得看到自己这个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副官吃了瘪,顾念竟是十分不厚道的决出了几分浑身舒畅,当即笑着一拍副官的肩:“走吧,爷请你看看热闹去。” 要不然中国有句古话叫做“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呢,顾念现在就是这样,本来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跟着大家一起走,没想到到地方一看,竟是个戏园子。 顾念几乎要乐出声来,抬步就往园子里走,有个小门童一见顾念,便笑着道:“哎呦,这位客官,您可是来着了,今个儿可是我们这的何老闆,这么多年以来,第一回开嗓唱戏。” 顾念的脚步一顿:“何平戈?” 小门童不认识顾念,只以为顾念是听过何平戈的名气的,这会儿满脸都堆了笑道:“可不是吗,您啊,里面请。” 这可真是有意思了,顾念脸上不动声色的跟着小门童往里走。 也是顾念来的不巧,有些晚了,好的位置都叫人挑去了,只剩下了些边边角角的位置,不过顾念倒是不在意,她原本就不是为了戏来的,她为的啊,是人。 谁知她才刚要在一个边角坐下,又走过来了一个看起来有些资歷的人,道:“这位客官跟我来,您啊是我们今天来的第一百位本国人,所以啊,请上座。” 那个人指的,是个前排的贵宾位。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顾念毫不犹豫的就走过去坐下来,反正这里也都是何平戈的产业,她占他园子的便宜,理所应当,不但如此,她等这场戏完了,还得去沾这园子老闆的便宜呢。 一声锣鼓响,有人从帘里出来,这个故事顾念倒是没见过的,却也很有意思。 何平戈办做的是个白面小生,被个女将军给掳回了家中,开头对着不好,可不必许久,两人却又如胶似漆了起来。 顾念越看,越觉得这个故事有点熟悉,正是绞尽脑汁想着呢,旁边的张副官,却忍笑抖得跟筛糠似得。 顾念先是没反应过来,可随机便明白了,何平戈这是吧他们俩的事情,给编成戏了,再想一想这是何平戈这么多年来,头一次上台唱戏,可想而知,何平戈怕是早就知道顾念今天会会回来了。 转头瞪了一眼身边最有可能通风报信的张副官,顾念原本气势汹汹的来打算质问写信一件事,可现在却发现自己给算计其中,不由的来了一点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戏才一完,顾念便驾轻就熟的奔着后台去了,气势汹汹的吼道:“何平戈,你给我出来!” 现在的何平戈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了,这边何平戈还没说话,那边的龙套便已经十分警觉的齐齐将顾念围住了:“你想做什么。” 何平戈听到声音,便分了人群走过来,面上带笑道:“顾司令,好久不见了。” 顾念见他笑的这副样子,又见他根本不惊讶于自己的出现,便对人故意算计自己这事更加笃定了,有点气道:“别跟我卖好,我问你,我这次的信呢?” 基本上这两句话过来,戏园子里的人大多也知道了眼前的这位主儿是谁了,便纷纷的转身走了,只给两人留下了地方。 何平戈倒是欣慰与手底下的人这番察言观色,引着顾念到了自己化妆的小屋里,将放在首饰匣子里的信拿了出来,递给了顾念道:“在这呢,司令特意过来就是讨要这封信吗?” 顾念本是打算接着这个机会要发火的,却不料何平戈竟是拿了信出来,一时语塞,只得气唿唿的将信接过来塞进了袖子里,道:“要不然,我还是来看你的吗?” 何平戈很是贊同的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现在信拿到了,那司令您……” 这句话几乎是带点赶人的意思了,但是从何平戈眼里的笑意却又看得出,他这是故意的挤兑顾念呢。 顾念对他的态度算是心知肚明,这会儿便装出恶狠狠的样子瞪了他一眼。 果不其然,何平戈之前还勉强绷着,见顾念这副样子,顿时便笑开了:“司令不妨坐下来喝口水吧?” 顾念也毫不客气,见何平戈指着的那个位置上是备好的茶水,便自行坐了,拿了茶碗喝过一口,眉头却舒展了。 这正是顾念喜欢的味道,何平戈果然是早就准备好的,只不过何平戈逗她,她自然也是乐得配合的:“哼,我不管,我现在的兵权交了,你手里的戏园子有我一半儿呢,我就在这住下了。” 何平戈在顾念的身边坐下了,他的眼睛看着顾念几乎能够温柔的滴出水来,不过说话做事依旧是不紧不慢的点点头道:“如此正好,刚好我这里还缺一个搭档,不知道司令您?”
第362页 顾念咂摸了两口茶,听着何平戈的意思倒是再向自己邀约,她还是不大爱品茶不过听见爱人的声音也是很惬意,瞟了何平戈一眼:“就抢你那个?” 何平戈倒是在这个间隙把人看了个仔细,点了点头道:“正是。” 顾念其实瞧见那戏的时候,倒是有几分欣喜的,看着何平戈将以前发生的那些事都记得清清楚楚,这几年来也不知道是怀了怎么样的心情,将那些事回忆了,又一一的改成了戏剧。 这里面不光是好的时候,坏的时候也有,想到何平戈当时一个人写写画画,回忆着这些东西,顾念就不免的起了点心疼,口气也柔和了几分:“反正我瞧着她演的没点气势,是绝不如我的。” 何平戈也不反驳,他的心下安稳起来,觉得顾念说什么都好,点头附和道:“那是自然,我们顾司令,可是本色出演的。” 顾念把茶碗放下,白了他一眼:“就你话多。” 何平戈笑应了,现在的顾念比起那一封封的信要鲜活百八十倍,他心里欢喜又道:“说起来,既然司令已经答应了做我的搭档,那么以后,可就是要跟着我唱一辈子的戏了。” 一辈子三个字叫何平戈咬的极重,仿佛是生怕顾念听不清一样,而顾念却是连掀起茶碗的动作,都没有过一丝一毫的停顿,用一种理所当然的口气问他:“有何不可?” 何平戈如此便笑了,起身递给了顾念一个锦荣的小盒:“那就请司令把这个带上吧。” 顾念便将茶碗放了,将盒子打开,只见里面是两枚摆在一起的钻戒,一见光便十分耀目的放起光来。 顾念带了一点笑意去看何平戈:“何老闆这是好手段,不过是要个搭档,怎么的,还想我搭个人进去吗?” 何平戈倒是也不急于一时,见顾念似乎没有答应的念头,便开口道:“司令若是不肯……” 何平戈的话还没说完,顾念便已经自己将其中一枚取下来待在了手上:“呸。你是我的人,还想着逃吗?” 一句话看似指责,实则暖心,何平戈等这一刻,林林总总算起来也有十余年了,这一刻终于达成,竟是感觉如炎炎夏日饮了冰凉的气泡水那样的舒爽。 起身抚了抚袖子,何平戈对着顾念认真的行了一个礼,口中声调,也变作了小生的腔调:“小生见过娘子,以后路途纵多坎坷风雨,还望与娘子携手同歷,不舍不离。” 不过几十个字,却是将后半生尽数镶嵌其中,顾念听得他这句,再看了那一双明亮黑眸,时至今日,仍然是初见那样的明亮,便是不由的笑了,开口道:“应了你了。” 顾念是一贯不擅长表露感情的,可是这四个字,却是说的郑重无比,只不过才下一刻,她又忍不住的吐槽道:“酸不唧唧的。” 何平戈见此失笑,却又觉是意料之中。 戏子与将军,本就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极端,如今能够走在一起,便是他们自己初见的时候,也是不曾想到过这一日的。 -- 故事至此便结,往后余生,何平戈与顾念两人,便一直在为发扬京剧而努力着,终其一生,未有分离。 后有说书人将两人故事记下,茶馆小巷多有传说,世间女子男儿多有羡慕这对神仙眷侣,去往那戏园子去寻,却不见两人,只听得邻人叙说,两人少年时常是劳累,如今便卸下重担,一併游山玩水去了。 ☆、番外 六分之一 却说两个人在米国定居后,便又开起了戏园子,何平戈还是每日的往戏园子里跑,顾念则是提前过起了老太爷的生活,在家里读读书看看报,看一看影片,听一听留音机,再加上她把伺候惯自己的长命百岁也接了过来,一天逗逗闷子聊聊天,整个人倒是闲适的很。 何平戈昨天答应下午匀出时间来跟顾念一起,所以今天上午就把自己的那边的事弄完了,这就回来了。 顾念这边的车一般都是下午的时候去接他,所以这次何平戈是直接自己打车回来的,才一下车,就看见长命急急的奔过来,叫道:“何老闆!” 何平戈倒是已经习惯了每次回来都有人守在面前,所以现在看着长命也不觉得惊讶,甚至十分自然的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来递给了长命,一边问道:“长命啊,司令在吗?” 长命也是习惯了伺候人,接过披风过来折了一半,这才想起来自己的正事是什么,扯着何平戈到了门外,细长的手指挡在唇边低声道:“嘘!” 何平戈也是不明所以的跟着长命走了几步,有点奇怪道:“怎么了,这么神神道道的?” 长命满脸的惊恐,一把脆生生的嗓音压低,仿佛是在说什么鬼故事一样:“司令的爹娘来了。” 何平戈原本已经打算做好听到啥不好消息的打算了,结果却是这么一个答案,当即就楞了一下,然后才道:“司令的爹娘来了?什么时候到的?”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长命的影响,何平戈居然也不自觉的把声音压低了,所以到长命的时候,她就把声音压的更低了:“您走了没多大一会儿就来了,现在训司令已经训了一个上午了。” 何平戈听的一皱眉,感觉到气氛似乎真的不大好,有些担心的询问到:“怎么也没人拦着点?”
第363页 长命满脸的惆怅,心说自己也担心司令,可是满屋子也没人能去呀,有些无奈的感慨:“谁敢拦啊,那可是司令都不敢惹的人。” 事情听到这里,何平戈的表情已经有些重视了,而不是像最开始那样仿佛是在逗长命玩的那样:“现在都谁在里面?” 长命的眼睛有点贼的熘的一边瞄着里面,似乎是生怕有人出来,一边道:“就司令和老爷夫人。” 何平戈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他跟着看向里面,拔腿就要闯进去:“不敢拦也就算了,怎么也没留个人看着点,不行,我得过去看看。” 何平戈这边一边说着,一边就避过长命往里面走,可是还没等两步呢,就被顾念拦住了,急急道:“司令说了,叫您别过来。” 何平戈此刻心里焦急,这时候被长命一拦,顿时就更烦了,原本是直接越过长命走,可是现在听长命的意思,是顾念说的,便有点不理解的问道:“为什么?” 长命见何平戈止住了脚步,这才松了一口气,一边将何平戈往外面引一边将顾念的话一五一十的复述给何平戈道:“她说老爷夫人是听说她养戏子才过来的,他们家里人对您这样职业的人都没什么好感,您若是过去了,难免要受委屈的,所以叫我在这里守着,等您来了,就叫我送您离开,等着老爷夫人走了,司令再接您回来。” 其实顾念这是为了何平戈着想,顾念和何平戈相处的这段日子里,对何平戈的感觉,就像是上瘾了似得,最开始看不上,可是越相处,就越觉得好。 最开始的时候呢,就算是崩了,也不觉得怎么心疼,可是现在,若是何平戈伤了一星半点的,顾念都觉得心疼的不得了,所以这样看起来就觉得危险的事情,顾念自然不会带上何平戈一起。 只不过,这虽然是顾念对何平戈的一片心意,可是落在何平戈这里却不是这样了,何平戈最开始的时候还没什么表情变化,越往后,何平戈的眉头就皱的越紧。 到最后的时候,何平戈就干脆打断了长命的话,脸色铁青,有点发怒的说道:“这叫什么话,这事是我们两个人的,纵然是挨批受逗,也是两个人一起,我若是全部丢给司令一人,我还算是什么男人。” 长命是难得见到何平戈黑脸的,不由的楞了一下,而就在长命楞的这一会,何平戈已经避过了长命,执着的往小楼走去了。 长命急忙追了几步上去,也顾不得什么规矩了,扯着何平戈的袖子手上用了些力气,有些祈求的说道:“何老闆,您不能去,老爷是马匪的头头,一身功夫都是横练出来的,您若是受了一下可是忍不住啊。” 这句话也是顾念特意叮嘱过的,万一要是说不通的话,难免是要动几下手的,到时候顾念也就算了,她好歹也是自幼实打实的功夫练起来的,再加上既然是她的爹,自然也不会多下狠手的打她。 可是若是何平戈过去了可就不一样了,自家的爹爹可不是什么满手书墨香的文人,他那一双手上,什么血没有啊,这要是真的心里一气,不顾后果的给何平戈来上一下子。 天地间就这么一个何老闆,要是没有了的话,她上哪里说理去啊。 抱着这样的想法,顾念对长命是千叮咛万嘱咐的告诉她,不管她用什么办法,就让她务必拖住何平戈。 只不过这样的话,长命是不能说给何平戈的。 何平戈听了长命的话,却是更加坚定的要往里面走了,伸手重重的拂下了长命扯着自己的手:“我若受不住,难道司令便受得住了吗?” 这句话说完,何平戈也就不管长命的态度,径直往院子里走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却说何平戈在这里跟长命扯皮的时候,顾念哪里的状态,也差不了太多。 一间屋子里,顾念的爹娘分别坐在了主位上,而原本坐在主座上的顾念,此刻却被赶在了客座上。 只不过这倒是也没什么可说的,毕竟长者为大嘛。 顾念看着气定神闲的坐在主位上喝茶的两个人,笑了两下,让自己的表情显得是在关心而不是在质问:“爹娘,你们怎么来了?” 顾念的母亲已经四十多岁了,可看起来却如三十来岁的美妇人一样,一看就知道保养的极好,脸上的皱纹都少有,拧着眉头的样子,不让人觉得可怖,反而能决出一点的少女的娇俏感。 顾母的语气不悦,看着自己女儿的目光里面带着一些恨铁不成钢的感觉,冷哼一声说道:“我们现在不来,难道要等到你把一切都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才来吗?” 顾念很有一点无奈,要说这天底下把她吃的最死的人,排头个的怕就是娘亲了,只得尽量柔和了语气道:“你们这话说的,我闹什么了?” 顾念一边不明所以的问着,一边将疑问的神情投向了顾父,顾父是个长相英俊的男主,虽然四十多岁了,身材却一点也没有走形。 往哪里一坐的时候,肚子上连点赘肉的没有,眉眼中含了一点严肃,是这么多年身居高位积攒下来的,只不过这么一个人,望向自己的夫人时,就只剩下了满眼的无奈。 面对着顾念的眼神,顾父也只好回了个无能为力的眼神。 顾母也看得到顾念和顾父的交流,有点不满意两个人越过自己的小心思,红润的朱唇撅的更哈高了两分,气道:“我们在山寨里都听见了,说你花钱养了个什么戏子,你好好的一个姑娘家,做这些干什么。”
第364页 顾念听见这个话的时候,其实是默默的吐槽了一好好的姑娘这个形容词的。 娘亲啊娘亲,您现在跟了我爹爹之后,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是非观啊,你好好的打量我一下,你见过谁家战场上几生几死的人还叫好好的姑娘家,你这句话说出去,要叫我手底下的那帮兄弟们怎么想的。 只不过顾念想是这么想,却绝不敢怎么怼自己娘亲,只好选了前面的话,进行了一个小小的反驳:“什么叫我养啊,人家自己是名角儿,自己唱戏赚的钱足够养活自己了。” 顾念知道何平戈是个唱戏的,叫戏子也没错,自己有时候也会这么叫他,可是娘亲现在的口气,明显就是带着不屑的。 如果是旁的无关紧要的人的话,顾念自然有她的办法处理,可现在说这个话的人,是自己最亲近的亲人,就让顾念更加无奈了。 所以顾念之所以强调何平戈是个名角儿,其实也就是希望自己的娘亲可以对何平戈重视一点。 只可惜这个想法似乎没什么用,顾母完全没有读懂顾念的意思,轻轻拍了一下茶案气道:“不是你养他,还是他养你吗?你也不看看,那个好人家的闺女,是整天跟着戏子厮混在一起的?” 听到娘的思维完全和自己是个平行线,又一口一个戏子,顾念是真的忍不住了,有点抱怨的道:“我的老娘啊,你真的觉得咱们是好人家吗?” “顾念!”原本坐在一边魂游天外的顾父突然开口,带了严肃的口气叫一声顾念,又道:“不许说你娘老。” 顾母原本听着自己的丈夫出声,还以为丈夫是要和自己一起教训女儿,却哪里想得居然是这句。 ☆、番外 六分之二 又欢喜又气,有点小生气的叫他:“夫君!你能不能抓一下重点!” 顾念的父亲自己出身是马匪,山里收来的那些弟兄们,也都是什么身份都有的,大到以前的官员,小到前来投诚的乞丐。 他们有句话叫做英雄不问出处,所以顾父对于女儿所找的这个人的身份的,倒是也没什么的太大的感觉,便道:“我觉得这是戏子也没什么,若是丫头喜欢,就由她去吧。” 想不到这边还没把女儿说通呢,丈夫又跟着捣乱,顾母很有一点恨铁不成钢的道:“夫君,你知道不知道,唱戏可是下九流的行当,咱们闺女和这种人厮混在一起,多毁名声啊。” 顾父偷偷的瞟了一眼女儿,面对着自己的夫人,一张脸表情无辜的要命:“你之前没嫁给我的时候,不是也瞧不上马匪吗?” 这话噎的顾母一梗,气的她隔着桌子在顾父的手上捏了一把,这才道:“你和他们又不一样。” 顾父早就习惯了自己夫人的这点子小脾气,面对顾母的动作不躲不闪的由她消气。 顾母想掐又捨不得用力,到最后也就随随便便的捏了两把,觉得自己的气消了一点了,这才理直气壮道:“你长的多好看啊!” 一个回答引得顾念和顾父发笑,原本正训着女儿呢,可是当事人不但没听进去,还合着她爹一块看乐子,顾母有点恼羞成怒的耍赖道:“我不管,你叫人请家法来,我一定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孝女。” 顾父有点啼笑皆非,看了看躺着也中枪一脸无辜的闺女,又在桌子上握了顾母的手安抚她:“夫人,咱们这又不是在家,哪里来的家法。” 但实话实话,就是在家里,他们也没个家法啊。 顾母的身子不是特别的好,平时看着没事,当年生顾念的时候,险些难产到一尸两命,这可是吓坏了顾父,从此之后哪怕是顾母怎么说,也不肯再要孩子。 而顾念,也就自然成为了他们的唯一一个孩子,虽然不说是什么眼珠子心头肉,可那也是碰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别说什么动家法了,便是多骂上几句也是少有的。 不过这倒不是说顾家人惯孩子,而是顾念从小就当男孩子一样养着,又被灌输了娘亲最美,娘亲最好,娘亲最容易受伤这样的理念,所以顾念从小就知道要和父亲一起保护娘亲,所以遇着事,从来不跟娘亲顶嘴,倒是十分的懂事。 而顾母也一向被顾父和顾念宠的舒服,时常会说自己的十月怀胎十分值得的。 顾母这还是头一次被女儿和夫君一同反对,当即就委屈了起来,一双美目泛起了泪:“好啊,以前你是最疼我的,现在有了女儿了,你就跟她站一伙儿了,倒是我是个外人了。” 顾母一开始要哭,顾念连着顾父就一併的慌张了起来,顾念也是无奈,忙对着外面叫道:“外面有没人啊?” 没人是不可能的,他们被主子买回来就是伺候人的,时刻都不能离,即便是这个时候,也不敢走,只不过也不敢出声就对了,生怕惹了主子的不高兴,这会儿听见顾念喊,才颤巍巍道:“司…司令。” 顾念无奈极了,也是打算顺了娘亲的意思,哪怕被打几下只要最后能够达到目的就行了,这真要是哭起来,那才是最难办了,便叫他:“外面院子看看有没有树枝什么的弄一支回来。” 外面的人不明所以,还没打算问呢,这边顾念又说话了:“捡着光滑不拉手的那种找。”
第365页 她挨几下打也就挨了,要是再伤了她娘亲的手,可就是有点得不偿失了。 顾母瞅着坐在客座上,也坐的一派气定神闲的样子的顾念,一边心中暗道,这到底是我的女儿,瞧瞧,这气派的样子跟她老爹多像啊。 越看越顺眼,越看越觉得自己当年做的嫁给顾父的决定英明无比。 顾母的嘴巴边上几乎是要露出笑意了,可是却突然瞄到了顾念的表情,就瞬间收敛了神色,做出一副恼怒的样子来:“你给我跪下。” 顾念倒是也不敢不听话,她可是怕极了自家娘亲的泪水,十分无奈的站起来走到了屋子中间撩袍跪下,仰着头看顾母,仍是有点不解呢:“娘,你说你这么大气做什么,我这又不是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顾母这时候自觉自己算是有点威严了,虽然嫁给了马匪可是她从小时候受到的教育还是比较传统的,心里的既定思维一时改不了,她板着脸道:“我说不行就是不行,你现在手底下那么多的兵,个顶个的精神,你从里面找一个多好,非要找一个油头粉面的像什么话。” 这句话说的顾念皱了眉头,虽然心疼娘亲可是何平戈也是心尖上的人:“娘,你别这么说他。”况且顾念和他相处这么久,也算是过命的交情,自然是晓得何平戈不是哪种狭义的戏子。 顾念这句话语气稍微的重了一点,顾母的眼睛瞬间又开始水汪汪了起来,对着自己夫君看了一眼,又转过头对顾念说道:“还真是长大的姑娘泼出去的水,你现在就开始胳膊肘往外拐,帮着他说了啊?” 委屈巴巴的女人往往是有着很大的毅力的,原本上船下了车还说一路被颠的腰酸背痛腿抽筋,一点也动不了的顾母,这时候腿脚麻利的站了起来,腾腾腾的迈步到了顾念的身边。 嫩若春葱的手指捏了顾念的耳朵略微往前提了一点,道:“说,他给你灌了什么迷幻汤!” 顾念顺着母亲的方向微微侧头,也算是知道自己刚刚的口气不好,此刻嘆着气道:“没什么……” 却说这边顾念的一口气还没嘆完呢,就看见老爹朝着自己勐眨眼,顾念微微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忙做出一个痛苦的表情来,口中叫道:“哎呦,哎呦呦,娘疼!” 顾母看着女儿似乎是吃了教训的模样,略有点得意道:“娘不疼。”不过说是这么说着,她却不自觉的把手上的力道放低了一分。 顾念见着有效果赶紧再接再厉做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娘,我疼。” 顾母倒是被女儿这个模样给弄得又心软想到她之前的态度又有点气道:“你疼,你还跟我犟,我就问你,你学不学好。” 顾念侧着耳朵无可奈何,连疼都忘记学了:“娘我哪里没学好了啊。” 再说这边顾母拎着顾念的耳朵,其实也是带了两分的小心翼翼,顾母一直都是个乖巧的大家小姐,这辈子唯一的打人机会,几乎都用在顾父的身上了。 可是顾父哪里能跟顾念比啊,一个大男人,皮糙肉厚的,自己就算使了劲他也没多疼,倒是顾念一个小姑娘,真要是疼的狠了,自己也心疼。 这么想着,顾念拎着顾念的耳朵,就又松了两分,开始苦口婆心的对着自己唯一的宝贝女儿碎碎念叨:“你从山寨里面出去的时候还是个好姑娘呢,这才几年啊,就开始学上养戏子的坏毛病了,我要是这次容了你,你下次是不是还要学上抽菸喝酒,吸大烟嫖娼了啊!” 顾念心道,抽菸我倒是没学,但是这酒早就不知道喝了多少了,至于后面两样,顾念深知危害,自然也就没碰的。 光是想一想,都觉得划不来,自己去嫖娼,自己给别人钱,还得被别人上,太亏得慌了。 也不知顾母这都是从哪凑了这些话来,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打的顾念晕头转向,无奈道:“这都是那儿跟哪儿啊。” 顾母不答她的话,她见顾念被绕晕了的样子,觉得光是用嘴巴说是不行了,这女儿就是不长记性,只是冲着门外道:“我的东西呢?怎么还不来?” 小花园他们来的时候也是走过的,离这里算不上太远,就算是找树枝要花上一段时间,可也不至于现在还拿不过来。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那群人在有意拖延。 顾母想得到的事情,顾念不会想不到,看着自己老娘似乎是真的下定决心要动手了,顾念只好也冲着门外道:“要是弄好了就送过来吧。” 顾念这声一出口,门外便有了回应,百岁背着手慢慢的走了进来,有点迟疑道:“司令这……” 虽然是忠心护主,可是这般模样却还是让顾母满脸的不高兴,她又不会真的把自己的女儿往死里打,而且天大还有父母在,直接对百岁伸出了手,抢白道:“司令也是我生的,这里今儿就我做主,拿来。” 百岁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不敢违背,只好把树枝递给了顾母。 其实光是在外面听着,也知道这根树枝是要用来做什么的了,所以按照顾念的意思,特意选了一支柳条,把上面坑坑洼洼的地方全部都消掉了,只留下了白白的杆儿,又拿柔软干布将上面的汁液擦干了,把手处细细的缠上了红绳,看起来十分的精緻……。
第366页 ☆、番外 六分之三 顾念看着眼前的东西,简直是无奈极了,不就是打个人嘛,还弄的那么花哨。 她哪里知道自己手底下那些人的用心良苦啊,这么样的精细磨蹭,还不就是为了让她晚一会受罪吗。 顾母接过了木条在手里,倒是觉得十分的顺手满意。 只不过顾母手上没力气,打下来也是轻飘飘的,顾念起先还没什么反应,是受了顾父的提醒,这才哎呦哎呦的叫了起来。 顾母又不是傻,她自己使得力气自己也清楚,看着顾念叫成了这个样子,实在是又好气有好笑的,拎着树枝去找到了顾父,直接把树枝递了过去道:“你来。” 顾父看着眼前的东西,有点不知道该不该接手,眼睛从顾念身上,扫到了顾母的身上,犹豫道:“这……。” 顾母一皱眉,顾父就缴械投降道:“好好好,我来就我来。”虽然心疼女儿但也两相权衡取其轻了。 顾父倒是不是没打过人,毕竟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他们山寨里也有自己的规矩,只不过顾父完全没想到的是,自己有天还会对自己的闺女动手。 不过也没办法,顾母在后面看着呢,顾父只好心一横,就抽了下去。 这可真的挨揍了,跟顾父的力气比起来,顾母大概是跟挠痒痒差不多的,顾念故意顾父肯定是还没用多少力气呢,但这就足够顾念倒吸一口冷气“嘶…。”的一声了。 何平戈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再加上他在门外的时候,就听到了顾念唿痛的声音,一时间什么也顾不上,直接扑上前去帮顾念挡了一下。 何平戈挨了一下后,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就是握着顾念的手臂查看:“司令!你有没有事?” 顾念倒是没有什么事的,但她是看着何平戈挨了一下,不由得有点担心的伸手去摸了人的手臂。 何平戈这才似乎是反应过来疼痛似得轻声忍了一声痛:“呃。” 顾念看的心疼,她猜出来何平戈一定是个倔性子不顾自己的阻拦甩开了旁人一路闯进来了,忍不住骂他:“傻不傻你!” 顾母有点莫名的看着何平戈,自己教训女儿呢,怎么跑来个不相干的人,还是个男的还对自己的女儿动手动脚,皱着眉头问道:“这小子是什么人?” 何平戈忍下痛意,面色不改,站直身子道:“我就是何平戈。”一句话说完,他担心两人不清楚,又补充道:“眉县梨园的挑梁刀马旦,也是这边园子的掌事人。”简而言之,就是你们这次要找的人。 这下顾母倒是恍然大悟了,她的脸上露出一点点瞭然,手指着何平戈问道:“你就是和我们家顾念一起的那个戏子?”倒是有几分肯定。 见家长这会事情何平戈自然是紧张的,不过看着面前的这番情势危险,他也只能淡定的微微抱拳道:“见过伯父,伯母。” 顾母哼笑一声:“你小子倒是胆儿大,知道我们在这,还敢过来。” 这么说着的时候,顾母已经将何平戈上下打量了一次,眼前的人并没有顾母想像中的那样满身的脂粉气,也没有眉宇间的一点丧气样子,便不由得起了一点安慰。 顾母以前在家中可是千金大小姐的,行为处事也都守着规矩,不能常常出去游玩,便只好没事叫了说书的唱戏的到家里来,顾母自认也是见过一些好角儿的,可是但凡长的好的,多多少少会有那么一点人戏不分,行动上也带了些许戏里的影子。 古时候传下来的戏本,欢喜的是少数的,大多数,都是讲了才子佳人相爱不得相近,最后一别两宽,各自消瘦的故事。 唱戏的人一遍又一遍的唱戏,一遍又一遍的去经歷故事里的场景,时间久了,便有一点郁结在心头,所以这眉头之间,便是经常蹙着的,眼里,也是含了一汪水似得忧愁。 顾母并不否认这样的确是好看勾人的,就连顾母自己,当年看到了好看的人,也会多给几个赏钱,但是看是看的事,真若是过起日子来,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顾母光是想到以后的女婿跟个哀愁的林黛玉似得,就觉得脑瓜疼,现在见了何平戈,竟是给了她不少惊喜。 虽说顾母是个挺看脸的人,深刻信奉相由心生,长得好看的人心底也不差,可毕竟关乎于女儿的幸福,她不得不多一分警惕,所以说话的时候,便自带了威严。 俗话说得好,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顾母虽然一直性子不错,不常发火,可是跟着顾父久了,也是有样学样的会了一些,有时候拿来哄一哄人,也是一贯有用的。 只不过何平戈在顾念这里算是练出了些免疫力,面对着兇巴巴的顾母,仍是能够保持不卑不亢的样子:“司令在这,我怕是没办法不过来的。” 顾父见自己夫人似乎落了下风,他也是个护妻狂魔,赶紧出面帮腔道:“我管教女儿,是我们顾家的事,有劳何老闆出去了。” 只不过顾父这句话还没说完,就被顾母截住了,她面上之前的冷意,现在尽数变作了一脸慈祥:“那就何老闆请坐吧。” 顾父显然是有点没反应过来,颇有点怀疑的看了一眼顾母:“夫人……?”和顾父一样抱有怀疑的,还有顾念。
第367页 当然了,何平戈的疑惑其实是最多的,只不过他随遇而安的惯了,所以无论顾母是什么样的表情,他也都是可以接受的,只不过对于顾母人他坐下这架势,他倒是不肯的,毕竟如果顾念还跪着呢,他若是做了,未免也太不合适了一点。 顾母也不傻,见了何平戈这副模样,哪里还猜不到是因为什么,只得不情不愿的转向了顾念道:“你也跟着一起。” 顾念倒是当真被养的皮实了,倒是也不在意顾母的态度,十分乐呵的就自个儿爬起来的,找了个地方坐下,还招唿起来了何平戈。 何平戈对这个事情的发展,很有一点始料未及,本是个机灵的人,这会儿却显得有点局促不安了。 顾母笑意盈盈的,看起来是个十分好相处的样子,全然看不出之前那个要打人的样子,一边看着何平戈,眼里虽有审视的意味,可是却还是十分的温柔:“我来之前,还担心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的人蛊惑了我们家女儿,现在看了才知道,怨不得我们来这一路上,大家都对何老闆赞不绝口,何老闆是真有这个能力的。” 何平戈此时已经慢慢转过了情绪来,微笑着做出一副十分文质有礼的样子,微微点头道:“…伯母过奖了” 顾母这话倒不像是客气,反而像是邻居婆子一样的十分热心:“何老闆这模样是真俊俏啊,想必追你的女娃娃,应当是不少吧?” 这活听在耳里,何平戈不由得侧眼去看了看顾念,见顾念也带着几分好奇等着自己回答,这心里的警报就响起来了,面上赔笑道:“这……没有的事。” 顾母听得这句,连连嘆气,似乎是极为可惜的样子,又觉了有什么不对,转而对着刚刚放松一点的何平戈道:“何老闆,你看我们论年龄也都算得上是你的长辈了,你这样撒谎,可是不大好吧。” 如此一来,一口咬定没有便是不行的了,何平戈只得改口道:“略有几个,不是很多。”这活说了一半,何平戈又怕顾念误会,补充道:“都是戏迷,戏迷而已。” 这次顾母倒是显得满意一些,嘴里也是不住的夸奖何平戈:“哎,何老闆当真是年少有为啊。”说着又剜了顾念一眼,十分恨铁不成钢的道:“哪里像我们这个女儿,都这么大的人了,整天连家都不着,好不容易有点成绩吧,又远远的跑来了这个地方。”话里话外都是亲娘的深深嫌弃。 顾念十分无辜的眨了眨眼睛,她早就习惯了亲妈这种关爱方式,倒是何平戈忙解围道:“那个,司令如今的年纪,便能到现在的地步,着实已经是十分难得的了。” 顾母的语气里面带着几分不悦道:“哼,连个女孩子的样子都没有,看将来谁要她。” 何平戈听了这句话心里面一动,想着是不是要解释一下自己和司令之间的关系道:“不瞒伯母说,我与司……” 只不过也不知这顾母天生是个急性子,还是有意不叫何平戈说话,此时打断了何平戈的话叫道:“你过来,叫我看看。” 既然是顾母的话,何平戈自然也来不得反驳的心思,起身走到了顾母的身边,让她仔细看过。 顾母也算是见过了不少的人,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却怎么看都觉得何平戈顺眼无比:“哎呦,这副样貌是真的好啊,你看看这鼻子,你看看这眼睛。” 说着,顾父不得不配合自己娘子敷衍的点头,倒是顾念听着别人夸何平戈就像是夸自己一样高兴极了,又听着顾母道:“我们这次过来,随行的也有不少的小姑娘,你几时有时间,我带你一同相看相看?” ☆、番外 六分之四 这话一出,房间里一下子就安静了,大家的脸色各异,何平戈终于也找到了插话的机会忙道:“不劳伯母费心,我其实早有心悦……” 顾母见何平戈拒绝,当即便是一瞪眼,好看的眼睛瞟了一眼顾念,声音略略扬起来:“你是不是怕这臭丫头找你麻烦,你放心,她老子娘在这里,她不敢的。” 何平戈哭笑不得,也有些猜出来可能是个考验了,又不能确定,只能心道顾念这是也够倒霉的,怎么又落在她身上了:“不是,我就是……” 顾母这次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不等何平戈把话说完便又抢白道:“是不是怕我们山寨的小姑娘都跟顾念似得?”不待何平戈回答,顾母就开始安起了何平戈的心:“我跟你讲不至于啊,我们山寨里的那些小姑娘,除了我们家这个小霸王之外,那一个个的,都是知书达理,文武双全的……” 何平戈也看得出顾母是不想听自己说话,便放弃了继续刚刚的话题,只得无奈转了话头道:“这么说来,可真的是太难得了。” 顾母有了人搭茬,便更加的高兴了,语气里面也带了几分的热情,拍着何平戈的肩膀似乎是在感嘆又似乎是在给他规划人生:“是吧,我跟你讲,主要是这群娃娃,还没有什么臭毛病,要是见了你这样的俊俏小公子,只怕是两个嫁你,三个嫁你,也都是愿意的。” 何平戈这次是真的忍不住转头去像顾念求助了,谁知道顾念却是一副全然不在乎的样子,甚至还对他做了个口型道:“真的。”
第368页 何平戈对顾念每个正形的样子也不抱希望了,转头轻咳一声有些郑重的说道:“伯母,我与司令……我与小念已经互许了心意了,所以就不会再抱有其他的念头了。” 顾母一顿,显然是没见料想到何平戈完全没有一点心动的架势,但是面上也平淡,还略带嫌弃随即打量了一下顾念道:“她不行,跟你不配。” 这句话说完,顾母又把目光转移到了何平戈身上,嫌弃全都没有了带着殷切和喜欢的感觉,语气很有一点遗憾道:“高高大大个小伙子,条儿也顺,脾气也好,就是眼神差了点。” 这些夸奖倒是好话,可是背后的意思却没有那么好消受的,何平戈无奈,轻声道:“伯母……” 看着自己好话都快要说道牙酸了,何平戈还是没有动摇,顾母这才略微的改了一点主意:“除非,她能给我好好的学习一段时间的规矩。” 这话若是说给何平戈,他自然忙不迭的应下,但是此刻说给的是顾念,何平戈便不由的有点担心的看了过去。 顾念是个真不经心的,这会儿和顾父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也不知是在说什么呢,顾母气的叫她:“顾念!说你呢?” 顾念神色一凛,马上收声顿时坐的端正多了,也下意识的回答了一句:“啊?好好好,行行行,既然是我娘说的,没啥不行的。” 这样一来,顾母才算是满意了,大手一挥,放了顾念与何平戈离开。 走在路上,何平戈看着顾念似乎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自己也回想着当时的场景便开口问了顾念:“怎么就答应了呢?” 顾念撇了一下嘴,似乎是有些不开心,但还是解释道:“我要是不立马答应,你信不信我娘能给你弄个当场选妃。” 何平戈也有点底气不足的犹豫:“不至于吧……”不过话音刚落又想到了顾念娘亲的多变,跟变脸似的。 顾念看着他神情的变化有些好笑,拍了拍何平戈的肩膀问道:“你知道我娘当初为啥嫁给我老爹?” 话题突然转换倒是把何平戈从纠结当中拯救了出来,颇带了好奇:“为何?” 顾念伸手在自己的脸上画了个圈,然后有些好笑又无奈的说道道:“就是看中了这张脸。” 何平戈这才回忆了一下顾父的长相,不由的点了点头由衷的夸赞道:“伯父长的的确是英气。” 顾念很是自豪的道:“要不然怎么生的出我么。”又反应过来道:“跑偏了,我要跟你讲的就是,我娘,那个视脸比命还重要的人,是绝对可以大义灭亲,把你这朵牡丹,从我这头蠢牛的口中解救出来的。”一边说还一边比划了两下增强自己的可信度 何平戈被顾念这个牛嚼牡丹的形容逗笑了,所有的烦恼都抛到了脑后看着顾念的眼神多了些温柔宠溺道:“我只是没想到,夫人你,居然也有这么说自己的一天。” 顾念这会仿佛想起了自己签下的不平等条约仰头长嘆:“形势所迫,也是半点不由人啊。” 第二天一大早,顾念睡的正香的时候,便听了门外咚咚咚的敲门声:“小姐,起床了。” 顾念虽说手里的权利交出去了,可毕竟身份和军衔都还在呢,所以家里的人一般情况下,也都是习惯性的叫顾念做司令,可是顾母一来,却觉得这叫法不好听,硬生生的给改成了叫小姐和夫人。 顾念懒懒的翻了个身,把枕头捂在了头上:“大清早的叫什么叫。”她感觉自己还没有清醒,实在是不愿意从被窝里面起来。 百岁也不乐意惹顾念生气,奈何这会儿家里还有个老祖宗呢,要是不惹顾念,一会儿只会有更大的火气,只得道:“夫人叫您起来的,现在夫人已经在书房等着您了。” 一搬出顾母,顾念也就没办法了,只得起身。 没多久,睡的迷迷煳煳半清半醒的顾念,就已经坐在了书房里,听顾母细细的说:“来,你娘我以前,那可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女,至于你嘛,已经过了学习的最佳年龄,不过亡羊补牢,笨鸟先飞,倒是也不算差的太远。” 说到最后的时候,顾母看顾念的眼神,就已经带上了几分惆怅,她倒是想从小就教顾念,可是小时候没狠下心,现在成了这个走向到又觉得可惜了。 顾念生怕顾母要从头把这些话再说起一边,她光是听一遍就觉得自己的脑袋都要大了,忙道:“娘啊,您大清早的给我叫起来,不会就是让我过来挨骂的吧?” 顾母瞪了她一眼,然后自袖子里掏出了一本书放在了顾念的桌上:“说你两句还有意见了?把这本书里的诗词都给我抄写一遍,我明天要的。” 顾念近乎于目瞪口呆的看了看这本书,足足有几十页之多,就算是一页就一首诗,也遭不住的啊,更何况这一页上,完全是不只有一本的:“这么多啊?” 顾母似乎是没有半点动摇理所当然道:“勤能补拙。” 顾念可不想被顾母再从头到脚的说一通,只好道:“好好好,我补,有劳您老人家先出去,您在这站着,我补不出来。” 顾母这才满脸不高兴的走了出去了,而顾念,也只好百般无奈的抄起了诗词。
第369页 只不过啊,这理论和实操绝对不是一回事,顾念当初学字大业之所以能够成功,其实很大的原因是因为有美人相伴,又凭了一点不肯输给人的傲气,这会儿却只剩下自己,这也就导致了顾念书还没有抄过两页,人就已经伏在桌上睡着了。 要不然说顾母的积威太深呢,顾念这虽然是睡了,却也是没有睡多好,竟是连睡梦中,也听得见笔尖与纸张摩擦的声音。 忍不住带了一点心有余悸的从梦里醒来,结果顾念这才刚一动弹,便觉得肩上有什么东西正在滑下。 也是亏的顾念手脚麻利,反手一捞,便将那东西拎在手里,仔细看一看,正是何平戈平时的披风。 顾念这一抬头,果然见到桌子的那一端,何平戈正压了书本,将那些诗词一首首的抄了出来,也不知道何平戈是来了多久,但看他手边那一沓子纸,便不知要比顾念先前抄的要多上多少了。 随手摸了一下唇边不知道有无存在的唾沫,顾念笑了道:“你怎么过来了?” 何平戈的动作不慌不忙,将抄好的字拿着轻轻煽动几下,看着那些字迹干涸,才将那纸叠在那一塔子上,回答道:“到午饭的时间了,伯母说你出来吃饭太浪费时间,叫丫鬟给你送了东西过来,我见这是个进来的好机会,便过来看看您。” 说着,何平戈还点了点餐桌上的食盒,又问道:“司令这边怎么样了?” 顾念不由的嘆气,指了指桌子上的一本书颇有些生无可恋的说道:“看吧,这一本都得抄完,你说我只能怎么样吧。” 何平戈翻了翻桌上的书,的确是厚厚一本抄起来这个时间太短了,莫名有些心疼,点了点头贊同道:“的确是太多了一些。” 这话说完,何平戈便接着去抄写了。 顾念瞄了一眼他手里的那叠字,虽有七八分明白了,却故意开口问他:“你这是做什么?” 何平戈抬头微微一笑,手中的毛笔去沾了沾墨水,一边出声解释安抚道:“夫人先吃,帮你写一会儿,反正你当年的字也是跟着我学来的,我若是注意一下咱们两个人的字迹,虽然算不上完全,一样,却也有十之八九了。” ☆、番外 六分之五 顾念顿时觉得了几分的心满意足,便也不推辞,坐去桌前吃饭了。 吃过了饭后,两人便是坐了个面对面,一起写着那些诗词,虽然说依然是没什么意思,但是毕竟美人在面前,写累了,抬头也有秀色可餐,便也觉得时间好过了些。 不过好景不长,眼见着抄写过了一大半了,却听着长命高声道:“夫人!您来了啊!” 这句话就等同于示警了,顾念顿时就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迅速的推着何平戈道:“我娘来了!” 何平戈动作也快,便要从门出去,顾念却已经听到了脚步声过来,若是出门必然撞上,到时候只怕这代写的事情是要曝光的,忙一把给何平戈拽了回来,给他推到了屋里,道:“快快快,躲起来!” 何平戈也是没有办法,见着屋里装饰简单避无可避的,只得进了衣柜里。 顾母一推门,看见的正是顾念认认真真抄写的样子,她倒是也不打搅顾念,走上前去,将何平戈放在一边的那堆纸拿了起来,仔细的看了。 “你这字……”顾念这句话一出口,便引得顾念的心都提了起来,顾母却没察觉什么,反而是笑着贊道:“不错。” 顾念松了一大口气,看着事情似乎没某破败,忙奉承道:“都是娘您的基因好。”希望转移自己娘的注意力 顾母虽有一女,可是因为保养的好,却也是十分年轻,眉目顾盼之间,很是美丽,这会儿瞧着顾念,半嗔半怒的拿纸敲了一下顾念的头:“好好的抄吧,明日我还是要考的。” 这句话说完,顾母便走了。 待得顾母的声音彻底听不到了,顾念才很是遗憾的嘆了口气道:“我打仗这么多年,都没写过这么多的字。” 何平戈也从衣柜里出来,见着危情已过这才有了几分说笑的意思:“可不是吗,当初司令对于我的信,从来都是一个印章,就当做已阅了。” 何平戈这句话的促狭之意明显,顾念转头看他正打算反驳一两句呢,可看了何平戈这满头的汗水,却是没忍住的笑了。 到底还是弄完了,虽然说大部分的功劳都是何平戈的,但是顾念却也累的不轻,就连做梦的时候,梦里也都是在练字。 正是一团墨迹落在纸上,怎么擦也擦不掉,眼看就要重写,急的顾念不行的时候,却听见长命的声音在耳边轻声:“小姐,夫人叫您起来背书了。” 顾念抬眼看了一眼长命,又翻了个身,上眼皮打下眼皮还是胶着的难以睁开,喃喃道:“我娘人呢?” 长命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脆生生的回答顾念的问话道:“跟着何老闆去看戏了,走之前,让我把您叫起来的。” 顾念有了那么两秒的安静,接下来,便是有点愤怒的坐了起来:“你脑子里是不是缺根弦?既然我娘都走了,你还那么听话做什么?” 长命被她说的一脸无辜,却也不敢辩驳,只好瞪着眼睛巴巴的看着她。
第370页 顾念也从心底生出了两分无奈,只好给长命轰出去,自己抱着被子又睡下。 这一觉睡的可算是昏天地暗,舒服极了,顾念连饭菜都没吃,一觉睡到了大中午,屋子里的帘子遮的黑黑的,倒是十分方便的叫顾念睡到了自然醒。 带了点倦意翻了个身,顾念暗中腹诽抄东西记东西这件事是在是太过于荼毒人的精神了,要不然凭着她,要是打仗打上一天,都不见得会这么累。 揉了揉眼睛,顾念打算坐起来喝杯水再继续睡,可是这才刚刚坐起来,就被黑暗里的人吓得差点去摸了枕边的枪。 这还是那黑影一出声,顾念才认出人来,颇为无奈的道:“我说娘啊,您这是打算干什么?”顾念迷迷煳煳的受了惊吓,很是有一点的惊魂未定,这会儿拍着胸口抱怨道:“这好歹也就是我傻大胆儿,你要是换了别的人,这会儿指不定就吓死了我跟你讲。” 顾母哼了她一声,这才点起了灯道:“你要是那么个胆儿,以后就别说是我闺女。”说着,又将堆在床头的一叠东西递给了顾念道:“来,把这些换上。” 顾念这会儿懒得动,便也没起身,只是皱着眉头给面前那堆东西,很有一点嫌弃道:“这都啥玩意,滴里噹啷的。” 顾母啪的一下给顾念的手拍掉了,一边跟自己的假小子闺女解释道:“这是我按照我当年闺中那正经家小姑娘的衣服给你做的,你穿上试试。” 顾念也没办法,只得给那堆东西拎过来一个个的仔细看过:“这颜色……”顾念咧了一下嘴:“太娘了吧?”语气里面有些纠结犹豫 一句话气的顾母也不知道该生气还是先笑一会儿:“费什么话呢,你自己本来就是个小姑娘。” 顾念被怼的没有话说了,只得拿起那堆东西,一件一件的往身上照量。 前面的倒是都还好说,衣服裙子什么的,顾念没吃过猪肉,却也见过猪走路,照葫芦画个瓢也不是什么难事,只不过她现在瞧见个足有半人高,底下还坠着铃铛的坠子,顿时有点不解起来:“这啥玩意??” 看着顾念的这副样子,顾母很有点无奈的把这东西从她的手里扯了过来,亲自给顾念挂在了腰间,解释道:“这个叫禁步,是挂在裙边的。” 顾念百无聊赖的踹了一下那禁步,听的那东西叮叮噹噹响了一通,道:“这有啥用?步子大点都能给人绊一个前趴子。” 顾母抬手拍了她一下,又是好笑的在她耳边念叨起来:“你呀你呀,叫你好好看书你不肯,现在怎么跟个大老粗似得?” 这么说着,顾母又弯腰去把那东西整理好了,一边整理一边满意的看着顾念这幅打扮解释道:“这个东西自腰垂道脚,走路的时候,会随裙摆而动,若是步伐过大的话,便有伶仃作响之声,而他之所以叫禁步,便是叫你走路轻柔,不要叫它出了声响。”心里面想着真不愧是自己的女儿 顾念很是有一点嗤之以鼻,下意识的就回了一句嘴:“跟猫似得,哪有一点气势。” 这句话一出口,立马赢得了顾母的一个瞪视,顾念瞬间便怂了道:“行行行,您老说的对。” 只不过顾母这还没有满意多久,就又恼怒了去拍顾念:“你说谁老呢?” 顾念当然不肯认了,忙笑着就闪开了。 何平戈一进门,便被长命拦住了,一双眼泪汪汪的看着:“何老闆,您可算是回来了。” 何平戈一惊,忙问道:“怎么了?” 长命等不及慢慢说,一边引着何平戈走,一边道:“夫人给司令换上了束手束脚的衣服,还找了一双小几寸的鞋叫司令穿,说是要叫司令走出一点弱柳扶风的感觉。” 何平戈一听到这话,便不由的皱了眉头:“这不是胡闹呢吗!”说着,就加快了脚步。 等到何平戈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顾念扶着石桌慢慢坐下,一身淑女极了的长裙,脸上也化了淡淡的妆,只是口气却还是个兇巴巴的样子,瞅着那几个在周围的丫头气道:“谁他娘的敢笑,这个月的工钱就都别要了。” 顾念虽然骂人骂的底气十足,可是脸上却有些白,何平戈心中担心,便是什么也顾不得的沖了上去:“司令!”他迅速的查看着顾念的状况:“还好么?” 顾念对着何平戈笑了一下,哗啦啦的踢开禁步,给他看那个好看但是不好穿的鞋子:“你看我这副样子,像是好吗?” 何平戈抿了一下唇,心里面已经有一点不捨得了,他心疼看不过去只想着让顾念摆脱这些胡闹的过场:“伯母呢?” 顾念摆了摆手,似乎有些头疼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道:“她一路赶过来,身子有些发虚,这几天又忙着改造我,这会儿有些中暑,我叫人扶了去休息了。” 不过话还没说完,顾念便惊讶了起来:“你做什么?” 原来却是何平戈这时候也在顾念的对面坐下了,还将顾念的脚搂到了腿上,将鞋子脱了,轻轻的揉着。 顾念多少觉得有几分的不适应,想把脚抽回来,奈何何平戈握的紧紧的,揉的又是实在舒服,顾念也只好老老实实的享受着了。
第371页 何平戈也笑着安她的心:“伯母不在,我们多少偷一会儿懒。”揉着揉着,又想起什么似得:“长命,去将我镇在井水里的酸梅汁取出了,给伯母伯父送去一半,余下的一半拿到这里来。” 于是接下来的场景,就是顾念大爷似得等着何平戈按脚,手里还端着一碗酸梅汁喝着,十分感嘆道:“哎,裹脚的旧俗本以为早就去了,没想到我现在还能够体验上一会,也算是人生圆满了。” 何平戈心里也是奇怪,此刻便不由的问道:“司令这么难过,怎么不直接拒绝了?” 顾念摇了摇头:“我娘很少对什么事情这么上心,我总不好扰了她的这份好心。”她低头喝了一口酸梅汁,眉毛都舒坦的展开了:“再者说了,我若是不好好做的话,她真将其他的小姑娘许给你,可怎么是好?” 她口中是故意在调戏何平戈的,一双漂亮的眼睛靠近了何平戈,口中的气凉凉的,还带了一点酸梅汁的味道,落在何平戈的耳边:“我这么喜欢你,若是你娶了别人,我是必然会去抢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