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帝的绝情逃妻》
001 她回来了
a市国际机场,安检出口络绎不绝地响起或大或小的行李箱拖动声音,原本因为长途跋涉而略显疲惫的陌路乘客迅速变得精神抖擞,稍稍抬眉,便知道接机口到了。
偌大而透明的机场大门前,接机的人群一致争先恐后地朝正前方张望,眼底透露出认真和期待。
与表情瞬变的绝大多数乘客不同的是,一个身穿黑色风衣的高挑女子,拉着精致的黑色行李箱,神色淡然地穿过人群,径直向空气清新的门外走去,在黑亮高跟鞋清脆的声音中更显身姿优雅而清冷,一如那张在墨镜遮盖下更显精致的脸型,始终彰显出孤傲的气质。
然而,这道靓丽的风景线只是在热闹人群的寥寥几眼后快速消失……
一阵秋风迎面而来,夹杂着属于这个城市特有的味道,吹散了高挑女子白皙额前的柔软碎发,慢慢呼吸着隔绝了喧嚣的空气,连日来工作带来的疲惫似乎随风飘散。
女子挪步在透明旋转门的侧边稍稍站定,从包包里掏出纯白色的手机,纤长的手指滑动在黑色屏幕上,墨镜在手机亮光下折射出中午阳光的暖意。
刚一开机,白净手心便传来振动,迅速拿起在耳边接起,一道略显焦灼的清亮声音传来:“苒苒,下飞机了吧?不好意思,我这边突然有急诊,一名自杀的孕妇突然临盆,没能去接机……”
不等那头歉然的话语说完,挺直秀鼻下的红唇微启,惯有的清冷声线响起:“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救死扶伤才是要紧事。”
“理解万岁!”四个甚是欢悦的字眼格外清澈响亮,似乎能依此勾勒出说话者的干净笑颜。
静默了一会儿,手机那端话锋一转,声音低缓了几分:“苒苒,阿姨在医院吵着要出院,还说你出差回来要回家给你做好吃的,我决定晚上去你家蹭吃蹭喝!”
话音刚落,随意搭在行李箱杆上的纤白细指骤然紧握,高挑女子的低沉询问与此同时从口中吐出:“我不是走之前交待不能让惠妈妈出院吗?在家又没人照顾,她的身体还那么差。”
此时此刻,明显的担忧神色镀上暖阳的光辉,柔和了女子原本冷然的精致棱角,迈开紧身黑裤包裹下的长腿往前方走去。
下一刻,行李箱在略显粗糙的地板上拖动的声音传至手机另一端,使得安抚声快速扬起:“安啦,阿姨的主治医师说阿姨的身体有所好转,而且医院待久了不利于病情,所以同意暂时出院,有我在医院,怎么可能不照看好阿姨?你刚出远差回来还是先好好休息。”
女子脚步稍稍一顿,少了份担心使得黛眉慢慢舒展开来,“我不需要休息,公司还有一大堆事情等我处理,而且我不放心惠妈妈的身体。”
“阿姨那边我找了护工回家照顾,倒是你这次代表顾氏签约不就意味着公司正式走向国际化,怎么说都得办个庆功宴犒劳一下你啊,怎么一回来还不能休息?这样下去……”
纳闷的询问声颇有点打抱不平的意味,还未说完却被一句简短而低哑的话冷不丁打断:“她…回来了。”
透过愈发折射出阳光的墨镜,影映出正簇拥着往门口走出格外显眼的一行四人,听着不间断传来的谈笑和嘱咐,女子唇角微微一勾。
勾起嘲讽的弧度……
纤瘦而笔直的身子微微一侧,选择低调隐没在慢慢变得喧闹的机场广场人群中,而这边的嘈杂反而让女子的声音添染了一丝压抑:“若浅,晚上见。”
就像一直以来果断冷静的作风,这通好友间的问候电话被挂得有些猝不及防,穿着白大褂的美丽女子只能看着安静的手机摇头轻叹……
这厢,络绎不绝行走在广场的人不自觉往一处看去——一个容颜靓丽的女人,草绿色碎花塑身长裙、米白色长袖背心,鲜艳又不失内敛,衬得皮肤白皙身姿窈窕,低领口设计很好地将女人的‘事业线’展示得若隐若现,诱惑不已。
这一身高雅而时尚的着装正是最新巴黎时装秀的压轴展品,足以见证这个美女非富即贵的身份,于是自然地将视线转移至其身旁的随行者——装扮雍容华贵的妇人眉开眼笑,偏显年岁的高大男人亦是眉目慈和,还有一名在旁边提着行李的英俊男人同样是眼底带笑。
众人皆以为是富贵的一家三口外加完美的女婿或是优秀的儿子,绝对是和睦美好得令人惊羡的一家。
仿若身处聚光灯下的一家人往广场东面走去,直线路径的终点是一辆白色的保时捷,最新上市的款式,更为有效地彰显物质与精神的同步丰富。
穿梭的人群中有一抹目光淡淡地落在那一家四口和谐的背影上,目光的源头正是那名高挑女子。然而,一身肃然黑衣装扮较于潮流装扮似乎没有可比性,在阵阵秋风中萧条而遗世独立。
最后,那抹目光定格在那扬长而去的惹眼豪车上,唇角的弧度慢慢泯去,墨镜遮盖下的明亮双眸闪过一丝幽深。
顾家大小姐回来了,维持了三年的平静将会一一打破,她,慕苒,顾家不为人知的二小姐……拭目以待。
步调平稳地往广场西面走去,一袭料峭黑衣的慕苒上了一辆机场的士,语气平静地报了目的地以后便漫不经心地摘了墨镜,长而卷的睫毛下一双清澈的美眸,明亮沉静且极具魅惑力,立体精美的五官错落有致地分布在绝美的脸上,不带丝毫瑕疵的脸上如酥似雪……
这个女人的容颜有种极致的美,就连颀长身材也是无懈可击,只是,浑身散发出的冷傲气质产生明显距离感,让人不自觉地保持距离。
犹如一朵带刺的玫瑰,引人肖想,却——绝非任意采颉!
由内而外的气场默无声息地流转在安静的车厢内,让中年男司机只是透过后视镜看了眼,惊艳了一把后默默别开眼专心开车。
唯有窗外依稀传来的嘈杂似有似无地打破这冷寂……
给读者的话:
嘿,各位美眉,溪哥哥回来了哟\^o^/欢迎捧场!!《逃妻》这部小说较于处女作《冷妻》文笔和情节方面会成熟很多,but。。。这部小说可能以龟速更新,因为溪哥哥真的很忙≥﹏≤希望新老读者谅解哈!!当然,有啥意见或建议欢迎在留言区提出~(原版不出意外的话还是在3g书城)
002 坚定信念
安静地望着窗外机场高速的寂寥景色,慕苒绝伦的侧脸染上一丝落寞,一丝卸下平日强势和冷静后的情绪表露出来,平白多了些年轻女子该有的柔弱,惹人心怜。
许是习惯了一个人,隔绝热闹反倒成了一种条件反射。
慕苒便是如此,不爱热闹喧嚣,仿若把滚烫的内心雪藏在一片荒芜里,已然习惯一个人舔伤口。
这个世上有交集的人本来就不多,真心挂念她的人,不过那么两三个。那个家,没有她的存在才变得温馨,她不过传言中的顾家私生女、是顾氏赚钱的工具,利用完便想一脚踢开,再由众星拱月的顾家大小姐顾然不劳而获。
这些,慕苒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盯着窗外不断变幻的路景,慕苒的清澈美眸慢慢变得空洞,最后在光彩尽失的那一秒闭上了眼睛,纤纤细指缓缓收紧——
顾然,你以为现在的我,还会像孩提时一样…被你抢走一切吗?
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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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晚,夜空静好,浅白色的灯光交织着皎洁月光,围着小圆桌坐着的三个女人沐浴在这静谧美好的光华中。
此时此刻,在简陋的小房子里,慕苒享受着难得的轻松和温馨,左手边是她敬爱的养母舒惠,右手边是她最好的朋友苏若浅,正一边享用晚餐,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谈着话。
今天慕苒美国出差回来的日子,也是舒惠出院回家的日子,而身为好友的苏若浅前来探望。如以前一样,舒惠兴高采烈地准备了一桌饭菜,尽管患了胃癌而切除半个胃只能少许进食,却依旧让晚宴丰盛起来,一个劲地往两个年轻人碗里夹她们各自爱吃的菜,苍白的面容上堆满笑意。
舒惠看着容貌靓丽的慕苒和苏若浅动作优雅地吃着她亲手做的菜,眼角的皱纹因为笑得满足而变得深刻,眼里溢满疼爱和怜惜。
许是两人慢条斯理的动作让舒惠有些心切,遂又抬手夹了些菜朗声招呼:“多吃点,平时工作那么累,看你们都瘦成什么样了?记住,能吃就是福,得多吃点积福!”
舒惠是个土生土长的乡下女人,即使在大都市待了数十年,依旧有些乡土气息,孩子长得白白胖胖才是美的观念一直没有改变,而面前的两个女子虽然长相极美,但身形偏瘦,让她没少费心劳神地唠叨叮嘱。
似是习惯了这位和善长辈的嘱咐,饭菜还未完全下咽的苏若浅豪气万千地接话道:“阿姨,您做的菜真好吃!要不是我胃口不大,可就把全部都吃光光了,连盘子都不放过!”
舒惠对苏若浅夸下的海口无奈摇头,“你这丫头就是会忽悠阿姨,每次这么说,最后还不是几乎倒了满盘菜。”
如此一语中的让苏若浅小小噎了一下,只是很快便把在一旁安静用餐的慕苒扯了进来:“这是因为苒苒每次吃得太少,阿姨您看,苒苒这次出差一周又瘦了一圈。”
突然‘躺着也中枪’,慕苒夹鲜嫩鱼肉的动作一顿,用略显无辜的眼神扫了扫左右两个方位的女人,而后者用怜惜的目光扫描着她的确更为削瘦的身子,沉吟不语一会低声开口:“惠妈妈,别担心,我使劲吃。”
话音刚落,颇有些做贼心虚嫌疑的慕苒低下头默默大口且快频率地扒饭,那大口吃饭的动作和模样让她清丽脱俗中多了些许灵动,惹得另外两人浅笑出声。
慕苒一直都很庆幸,上天相继毁了她的两个家后,给了她第三个家,一个并不富裕却极为温暖的家。
所以,唯有在这两个值得信任的女人面前,一贯强势的慕苒才会卸下伪装,融化冷漠,嘴角挂着浅浅的笑容,不浓烈,却动人,尤其在这暖色调的光亮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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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过和睦的晚餐,偏显活泼的苏若浅抢着洗碗,留下母女两人在凉爽小院的小板凳上坐着聊天——
高挑的慕苒俯身吹了吹木凳上的灰尘,然后给面色虚弱的舒惠递上凳子,先行开口:“惠妈妈,你的身体还没休养好,怎么就出院了?”
“在医院待着无聊,不像家里那么轻松,所以就回来了。”舒惠回答得言简意赅,慈爱的目光由慕苒担忧的小脸上缓缓移至种满花花草草的院子墙角。
这栋只有三楼高的平房坐落在a市的近郊区,是慕苒毕业工作三年后特意按照舒惠的意愿买下。虽然面积和地域没有优势,环境却相当安静自在,平日可以种些花花草草打发时间,这也是舒惠在多年城市打拼和劳碌后憧憬的简单生活,得过且过,只求安逸。
此时,面容有些憔悴的舒惠不经意间抬手抚上耳际,顿时让坐在对面的慕苒心底一阵怜惜和愧疚。
舒惠年轻的时候丈夫酗酒无能,家庭暴力是家常便饭,这种情况在落后的乡下也见怪不怪,因而无人阻挠,那时慕苒的亲生母亲慕妍恰好住在隔壁,曾多次看不惯上前劝阻,却几番波及受伤。最严重的一次是舒惠深夜被打得流产,加上新伤旧痕,内脏多少受到创伤,被诊断出子宫受损,不能再孕。
在舒惠伤心欲绝的那段时间,将其及时送往医院保住性命的慕妍悉心照料,并报警把舒惠的丈夫拘留,才过了一段安静的调养时间。所幸舒惠坚强,熬过了那段时间,自那以后丈夫收敛了一两年,日子过得还算安稳。
这些事,那时七八岁的慕苒都记得,直到后来舒惠丈夫酗酒猝死,心怀感激的舒惠经过再三打听,到市区的一所儿童福利院领养了慕苒并搬离农村,待其如亲生女儿,时间一晃就是好些年,母女俩相依为命,生活慢慢从拮据变得宽裕。
只是多年来的积劳成疾让善良的舒惠患上胃癌,所幸凭借当今医术可以有效治疗。过去的两年里,慕苒全身心投入到养母的治疗中,化疗和电疗让原本身体不太好的舒惠更加虚弱,经过半年的悉心调养,现在堪堪长出密密麻麻的发脚,有些难看,而舒惠习惯性捋头发的小动作让慕苒想起了那原本一头夹杂着几缕青丝的长发,现在已经荡然无存。
当年大学毕业之际忙于工作,而忽略了养母胃疼加剧的状况,导致后来发展成癌症,这是慕苒愧疚和怜惜不曾消弥的原因。
她爱的人,她一定要守护好!这是历经坎坷的慕苒内心最坚定的信念。
003 毒玫瑰
有些昏暗的月色让舒惠的脸色更加憔悴,慕苒不禁上前将素手搭在养母触感粗糙的手背上,抬眸低声说道:“惠妈妈,一定要好好养身子,我就你一个亲人了。”
公众眼里无坚不摧的美女总裁慕苒,此时将其难得一见的脆弱展现出来,堪堪透着丝丝哀凄和……害怕。
十多年前,年幼的慕苒在一家小医院送走了病危的亲生母亲,在十多年后接到养母的病危通知书,那种惶恐差点让那时正在谈生意的她崩溃。所幸,她没有再度成为孤儿,所以格外珍惜这所剩无几的温暖亲情。
“傻丫头,说什么傻话呢?你不是还有亲生爸爸?顾总……”
舒惠反手拍着慕苒青筋微显的薄凉手背,噙着笑意的安慰话语还未说完,就被慕苒哑声打断:“惠妈妈,答应我,不要离开我。”
想到那个称之为‘父亲’的男人,慕苒心里有着难言的复杂情绪——他给她的温情似有似无,但她知道即便有温情,也不及给另外一个女儿的万分之一。
慕苒垂眸间敛去了所有情绪变化,却没有盖住眼睑处疲劳留下的乌青,看得舒惠一阵心疼。今晚的慕苒显得心事重重,但是,舒惠知道慕苒不想说的事无法获悉,从小便是如此。
母女俩沉默了片刻,舒惠带着薄茧的手心搭在慕苒纤瘦的肩膀上,笑着作出答复:“苒苒,惠妈妈答应你。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不管未来怎样,都要好好照顾自己。”
“嗯!”慕苒重重地点了点头,不管未来如何,她都要照顾好自己和她爱的人。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三人气氛融洽地就着月色谈天说地,大半个小时后舒惠被叮嘱早点休息,幽静的小院子里就剩下两个年轻的漂亮女人。
帮养母盖好被子安排好入睡,慕苒抬步走出屋门,看到苏若浅略显单薄的身影被淡淡的月光拉长,开口问道:“若浅,今晚不回去了?”
听到声音,抬眸对着残月放空的苏若浅回头一看,淡淡地回答道:“不回去了,陪你。”
那个家,不回也罢。苏若浅在心里轻叹,表面上却习惯性地绞着细指故作轻松。
深交多年又向来心思缜密,慕苒轻易就看出了苏若浅眼底的回避,只是简单地说了一句:“有我的地方就是你的家。”
一句话胜过千言万语,苏若浅瞬间抬眸对视眼神闪烁,感动的光彩依稀可见,几度抿嘴终究变成此时无声胜有声。
慕苒和苏若浅在大学时代一次家庭教师兼职代课中认识,几番交际后发现是校友,而且彼此印象不错,后来慢慢交心,家庭境遇相似,就连坚强的个性也是如此相似,让这对好友更加惺惺相惜。她们的情谊不止是朋友,更胜似亲人。
或许,女人的真正友情一旦建立,便可以不顾一切地付出,同甘共苦无怨无悔。只是,命运的磨难之轮开始新的转动,而她们无从得知。
交心的朋友间客套话不必多说,苏若浅把白天的疑问提出:“苒苒,你今天说,她回来了,是说…顾然?”
顾然,慕苒同父异母的姐姐,顾家倍受疼爱的大小姐,三年前去法国留学,现在学成归来,近年来节节攀升的顾氏和顾家恐怕不止变天那么简单。这些苏若浅都知道,想到这些,好看的眉头不觉拧起。
不等慕苒回答,苏若浅有些愤愤不地继续说道:“当年你爸把顾氏这个烂摊子给你收拾,美其名曰有业绩就有钱给阿姨治病,现在你的业绩是有目共睹的,还不是算计好等顾大千金回来过河拆桥?真是虚伪!我就跟你说过,不要把顾氏管理得那么好,现在扬名了还走上国际化,你可是功不可没,现在就要拱手让人……”
苏若浅的打抱不平响彻在耳边,慕苒神色淡然地插话:“若浅,现在的我,不会白白便宜了顾然。”
此时此刻,慕苒的晶亮的眼睛染上黑夜的沉重,美眸微微眯起,那个女人回来了,一场硬战必定要打,只是,不会再任其宰割了。
苏若浅看过无数次慕苒的强势和狠厉,那种运筹帷幄的自信和步步为营的精明是她望尘莫及的,履履佩服之至。就像此时无条件信服于好友的话,并扬声打气:“嗯!我相信你!顾然在我印象中做作得想吐,白莲花就该被毒玫瑰摧残,至死!”
a市人称雷厉风行的美女总裁慕苒为“毒玫瑰”,外表美丽动人,却带着尖锐的毒刺,让人望而生畏,并非一般人能够驾驭。
苏若浅生动的表情和形象的比喻让慕苒唇角微勾,对‘毒玫瑰’这个称号依旧不置可否——在逆生长的环境中,不长出倒刺如何保护自己?
生活往往无奈,尖锐并非刻意为之,而是不得不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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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早上,a市的秋日阳光一如既往的和熙,普照着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和略显拥挤的车水马龙。
花了40分钟的车程,慕苒送苏若浅到肃穆耸立的市人民医院,临下车前,苏若浅一边解开安全带一边语气低沉地出声:“苒苒,有空给你看看那个人,只要看一下就好,不要打扰他。”
听了这话,慕苒神色微变,看了眼垂眸低语的好友,轻轻地地点了点头,“嗯,安心去上班吧。”
挥手道别后,慕苒透过车窗看着苏若浅往医院大楼远去的窈窕背影,回想起好友前一刻的黯淡眸色,目光慢慢变得深谙。
她怎会不知那个人是谁?只是一直没有挑明,那个斯文儒雅的男人能够轻易化解若浅的哀愁,让她能够时刻绽放最温暖的笑容,她又有什么权利去劝阻?
同样是爱上了不该爱的人,岂能怨天尤人?
在a市最高楼顶层的那个人,你是否还记得如此渺小的我?
仰角处来自那栋最高楼的阳光细碎地铺在慕苒精致的脸上,让那映在地上的纤长影子也变得不完整起来……
004 招聘计划
下午三点整,高跟鞋清脆的声音萦绕在顾氏集团二十四楼的整洁地板上,一身黑色职业套装让面色沉静的慕苒愈发干练冷睿,化着淡妆的精致容颜有着不可抗拒的严肃。
顾氏的办公设计是二十楼以上每个楼层一个职能部门,每个部门采用透明玻璃一体化的办公室环境,充分利用职员与上级的相互监督来提高工作效率,这正是三年前慕苒担任顾氏ceo(职业经理人)所做的内部改革之一。
“总裁!”一路走来各职员的工作状态一览无余,人力资源部黄经理赶忙出来迎接。
很快,慕苒在众职员默默注视下被迎进经理办公室,特殊材质的透明玻璃能将里面两人的动静看得一清二楚,却无法获悉交谈内容。
只见体型微胖的中年男人笑容可掬地拉开办公皮椅,身材高挑的慕苒优雅落座,一个手势之后黄经理在对面徐徐坐下,接下来两人开始交谈起来,面色肃然。
“黄经理,招聘的事情进行得怎样了?”慕苒清泉般的声音率先响起,“把初试人员的资料给我看看。”
顾氏集团上个星期在美国纽交所上市,外国分公司成立和整改迫在眉睫,需要大量的人才去协助经营,开辟和发展新的市场。所以决定在总部挑选一些经验丰富的管理者和部分职员去分部,而那些新入职的员工用来补缺总部空位及为分公司提供新鲜血液。
“这……”黄经理面露为难,回答得有些吞吞吐吐,“总裁,因为我们公司与暗夜集团刚好撞上同期招聘,所以那边门庭若市,这边…无人问津。”
暗夜集团,举世瞩目的大企业,而顾氏,虽然在全国范围内小有名气,却是刚刚走向国际,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没有相对竞争力,所以那边掀起‘应聘热潮’时这边杳无音讯。
这话的潜台词是顾氏的招聘进行得并不顺利,甚至是糟糕得交不出应聘人员的资料。
了解到这点,慕苒轻轻抬眸瞥向对座眼神回避的男人,秀眉微微拧起,不过片刻间恢复如常,音色平静地分析道:“暗夜集团,我们自是竞争不过,但是他们的职位空缺绝不会容纳所有应聘者,我们顾氏又何愁没有人来应聘?”
听到这话,面带疑惑的黄经理出言猜测:“总裁的意思是错开时间招聘?还是直接吸收那些失败的应聘者?”
“都有。放出消息,那些在暗夜集团复试中被淘汰的应聘者,可以直接进入顾氏的终极面试,而在暗夜集团终极面试中被淘汰的应聘者可以直接进入顾氏试用期。”慕苒缓缓开口,语气中的平静得仿佛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虽然年长许多,但黄经理对于眼前这个漂亮女人的运筹帷幄和出其不意向来佩服,不禁语带兴奋地表示赞同:“总裁,此招妙哉!这样不仅节约了我们招聘和时间的成本,而且可以大大提高招聘质量。”
暗夜集团作为世界顶级的企业,挑选员工的要求定然苛刻,眼光也势必毒辣,能够在数以万计的应聘者中崭露头角的人必定有过人之处,而处于劣势的顾氏趁机吸收这些人才,虽然不是最优的,但也极有可能比前来应聘的寥寥人数优秀,而正值稳定上升阶段的顾氏资金流出多,这种不费吹灰之力挖掘人才的招聘方式节不仅约了各种成本,而且化被动为主动,可谓一石多鸟。
见对方兴奋得呲牙咧齿,神色淡然的慕苒摆了摆手示意安静,再度开口:“能进入暗夜集团复试的人定然有能力,也少不了几分傲气,他们一旦来顾氏,就要想尽办法挫挫他们的锐气。另外,既然在招聘方面节约了成本,就把预算放在培训部分,员工培训不仅要让新员工提高工作技能,而且需要让他们认可顾氏,看到它的前景。
人才既然来了就得留住,越是有潜力的职员越是想要看到晋升的空间,我们后期的招聘信息必须具备晋升诱惑力,只要成为顾氏正式员工,出国深造、管理晋升、专业培训、家庭福利等方面必须有足够的吸引力。”
“明白!总裁。”不知何时黄经理已经拿起纸笔开始做记录,语调里难掩崇敬。
“顾氏招聘继续,只是近期没必要投放太多人力在招聘上,新的招聘信息在暗夜终极面试结束后公布。”慕苒继续吩咐道,“还有什么问题吗?”
黄经理埋头在纸上涂涂写写,沉默间安静得能看到纸笔摩擦的声音,好几秒后抬眸问道:“这种坐享其成式的招聘会不会引来外界热议?会不会遭到暗夜集团的围堵?”
听到这些问题,慕苒漂亮的眼睛眸光潋滟,微微坐正身子,“热议当然会有,不过更多的企业会争相效仿,在商场上捡便宜的事谁都不会错过,届时暗夜即使实行商业围堵也没有意义,再者说,这样做合乎情理,哪条法律规定我不能捡剩的?”
一席话下来,听得黄经理直点头称是,慕苒便进行一番总结:“把招聘的重点放在确保暗夜的那些应聘失败者能来我们公司,以及培训方面落到实处。”
顾氏在全国名气响亮,在a市更是数一数二,现在要走向国际,就像是嗷嗷待哺的幼狮,只要有充足的人才资源,便能茁壮成长,终有一日成为一头能够叱咤商界的雄狮。
对此,慕苒不担心她的招聘计划会没有成效,反倒是内部人员调整有些棘手,自愿前去外国分公司任职的人少之又少,这次必然是人员大变动,稍有不慎就会乱了公司阵脚。
见慕苒沉默间眸光微敛,黄经理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总裁,公司有传言,说您要被调往澳大利亚的分公司,是真的吗?”
话音刚落,慕苒倏地站起身,用平静的语调说道:“不要没事嚼舌根,做好自己的事。”
慕苒化着淡妆的精致脸蛋蒙上一层冷霜,吓得黄经理连忙点头应承,站起身恭送。
005 过河拆桥
慕苒刚迈进五十楼的总裁办公层,看到办公室外布景有些凌乱,脚步微微一顿,助理李媛就快步跟了上来,神色有些慌乱地边走边说:“慕总,刚刚您下去的时候顾董打了个电话,说是让您下班后回家一趟。”
顾氏上下都知道慕苒遇事沉着,做事果断,能让三年前几乎成了空壳的顾氏起死回生,并且日益壮大,所有职员都信服于慕苒的魄力和能力,一个女人当家的企业能走在行业前沿,从最初的尴尬难堪到现在的引以为豪。
作为一名职业经理人,慕苒无疑是优秀得无可挑剔,然而,这个作风强势冷睿的年轻女人还是顾氏千金一事鲜为人知,全公司唯有慕苒的几个亲信助理略知一二,而助理李媛就是其中之一,所以对于顾弘庭董事长的来电及内容直言不讳。
李媛比慕苒年长好些岁,又跟在慕苒身边时间长,对这个上司有了一定的感情,连带着汇报的语气难掩关心,而在高级办公椅上坐定的慕苒只是淡淡吐出几个字:“我知道了。”
似乎被慕苒风轻云淡的话堵住,李媛几番欲言又止,垂头翻阅文件的慕苒再度开口:“有什么事就说。”
“有一则临时通知,下周一召开董事会……”
说到这里,李媛的话音渐弱,慕苒追问道:“议题是什么?”
“议题是‘关于分公司遣员问题的细致安排’,其中还会涉及到您的总部留任问题。”
李媛的眉头拧起,挺直腰板看着慕苒的反应,而慕苒翻阅文件的动作依旧流畅,垂眸间看不到任何情绪波动,让李媛更加着急,“慕总,听说顾氏大小姐回来了,董事长有意让她取代的你的位置,这可怎么办好?同样是顾氏千金,怎么能这样过河拆桥?!”
这时,慕苒方才看了眼站在面前打抱不平的女人,背部完全靠在皮椅上,姿态慵懒而漠然,“李姐,我知道你关心我,但关心则乱,别让董事长夫人新安排的助理比下去,记住,要时刻保持冷静。”
慕苒的话不轻不重,却让李媛心头一惊,她不能被外面新来的助理抓了把柄,否则被辞退后让慕苒更加孤立无援。多少是经验老道的人,李媛很快恢复了平日的干练稳重,“慕总,有什么需要我准备的?”
“你去做你的工作,让新来的秘书泡杯蓝山进来。”慕苒温声吩咐道,“股东大会的人不是没脑子,不会让一个学服装设计而且毫无管理经验的人经营公司。”
慕苒虽然个性冷清,对她好的人绝不会自是心中有数,因此对待追随多年的李媛在私下表现得和颜悦色,出言安抚对方的焦虑。
此话一落,担忧散去的李媛顿时微笑绽放,“是。”
李媛关上门离开办公室后,慕苒手头的笔开始转动起来,这是她单独思考时的小动作,俏脸上仍然看不到情绪起伏。
睿智如慕苒,从今天早上一进公司就察觉到不对劲,职员们虽然不敢当面议论,但眼神里的探究如影随形。只是,没想到顾然母女如此迫不及待!
想要冠冕堂皇地把我调走,然后再一张解雇令把我炒了,如此周折的做法怕是把握不足,那么,我慕苒又怎么会让你们如愿以偿?
就在签字笔猛然在指间停住的一刻,敲门声响起,慕苒快速做出忙碌的状态,红唇有力地吐出一个字:“进。”
紧接着,随着细跟敲打光滑地板的声响,一道娇柔的女声响起:“慕总,这是您要的咖啡。”
许是突如其来的浓郁香水外让慕苒抬眸相视,便看到新来的年轻秘书单手将咖啡放在桌面上,语气淡淡的听不出尊敬的味道。
对此,慕苒的目光扫过眼前浑身透着奔放气息的漂亮女人,嘴角慢慢勾起一丝笑容,笑得冰冷而无情,“柳芊芊?董事长夫人的侄女?”
慕苒本是长得极美,只是不苟言笑,淡漠高雅的气质产生疏离感,美得不真实,然而,如此近距离得看到慕苒绽开笑容,自是美得惊人,愣是让柳芊芊惊艳的同时心底一突,直愣愣地点头应承。
过了片刻,似乎是反应过来自己的行为过于被动和卑微,柳芊芊傲气地把头抬高几度,逞强间把心底的不屑从语气中表露出来:“慕总,我是你的新助理,以后有事直接吩咐我做就行。”
姑姑说这个女人风光不了几日,到时候正主上任,定将这个目中无人的女人踩在脚下。思及此,柳芊芊尖细的下巴不觉仰起,丝毫没有注意到慕苒看着桌面上温咖啡的渐冷眼神。
下一刻,慕苒不着痕迹收回目光,一气呵成地在文件上签字,没再看柳芊芊一眼,语气平静地下发命令:“先下去,有事自会吩咐。”
慕苒的语气淡得仿佛旁若无人,这种无视般的淡定说明根本不把对方放在眼里,而在柳芊芊看来,则是慕苒并不像传说中的那么强势且明显拿她没辙,于是更加趾高气扬地踩着几寸高跟鞋走出总裁办公室,就连关门的声响都带着挑衅的味道。
办公室内再度恢复清净,慕苒翻阅文件和签字的动作畅然无阻,漂亮的双眸微微闪动着,慢慢变得深邃冰冷。
若不是慕苒即将下班还有一堆文件没有处理,还要‘回家’一趟,自以为是的柳芊芊定然狠狠受挫!另外,家里还有一对以权徇私的母女要对付,这颗作为监督和挑衅的棋子还能派上用场,姑且让她逍遥几天。
约莫过了两个小时,慕苒整理完电脑和手头的资料文件,再给养母舒惠打了个电话告知晚点回去,便提前半个小时下班出发去顾家——那个名义上的另外一个家。
006 漠然回家
顾家别墅,装潢算不上奢华,面积却是相当辽阔,一眼望去除了几栋风格不同的建筑,就是由许多绿色植株点染的庭院。
深秋的暮色降临得特别快,安静的顾家别墅在淡淡昏暗中泛着萧瑟……
换了一身素雅长裙的慕苒看着无人迎接而显得寂寥的四周,淡定自若地往距离两百米处的住宅走去,高挑纤瘦的背影仿佛要融入茫茫暮色中……
慕苒来这个家的次数几乎屈指可数,除了三年前养母病重来这里见那个记忆中的父亲,商讨管理危在旦夕的顾氏待过半个月,后来一年就来过那么一两次。
那时,毫无积蓄的她需要大额手续费去医治养母,他需要本着补偿的名义借用她的能力,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如今,怕是来往得更加勤快。
慕苒的心向来如明镜般聪慧透彻,爱憎分明,但她对顾弘庭的感情是复杂的——没有人不希望得到父爱,这个在年幼时陪在身边,对母亲体贴入微、对她疼爱有加的男人转眼跟别的女人走了,还突然有一个比她大一个多月的女儿,这莫大的讽刺让年幼的慕苒异常失落,只是好强的个性让她不曾表露半分,以至于后来即使穷困落魄也未曾把这个男人当做求助对象,宁愿勤工俭学完成学业。
然而,即使心里有着敌意有着刻意漠视,慕苒还是希望能够得到顾弘庭真正的认可,这也是她劳心劳力经营顾氏的重要原因之一。
再寂寥的人心底也会有渴望,慕苒是个缺爱的人,却追求得有尊严有骄傲。即使拿工资清偿完顾弘庭当年的紧急资助,但慕苒仍是心怀感激而不曾冷眼相向。
距离宅门还有半百米处,庭院灯骤然亮起,两道高大的身影一前一后出现在慕苒的眼帘。
“小苒,回来了,快进屋坐。”顾弘庭略显粗犷的嘶哑声音扬起,与慕苒对视的目光晦暗不明。
柔和的白炽灯亮光将顾弘庭难掩岁月痕迹的脸照得清晰可见,就连眼底的闪烁都无处遁形,这让安静对视下安静动人的慕苒微微皱眉。
慕苒讨厌别人掺杂着透过她看到另一个人的眼神,以前母亲经常失神地盯着她看,然后无声无息落泪,再把眼泪偷偷擦干。慕苒以为母亲透过她看到父亲,思念便成了煎熬,更加痛恨那个负心汉。
长大后相见,顾弘庭也是用这种眼神看着她失语,而且在这些年尤为明显,他看到的是她母亲,这是慕苒唯一想得通的解释,但为何当年毅然决然选择抛弃?两个相爱的人何必心心念念却不能在一起?
想到眼前这个男人始乱终弃却故作深情的举措,缓缓走近的慕苒眉梢坠上憎恶的冷意,惊得顾弘庭身后那个年轻男人连忙出声提醒:“老爷,快让二小姐进屋。”
顾家保镖林靳冬温和的提醒声响起,顾弘庭有些后知后觉地挪开有些发福的身子,露出尴尬的笑容,皱纹挤得有些明显。
前一幕父女凝视的画面清楚地落在一个穿扮雍容华贵的妇人眼里,握紧的拳头在慕苒错身进屋的前一刻快速松开,就连眼底的毒辣也瞬间一闪而逝,语调热情地招呼道:“小苒回来了呀,快进来坐!你姐姐昨天从法国回来了,现在在厨房里给你切水果呢,姐妹俩那么久没见了,该……”
站在门口的柳玫还在絮絮叨叨,慕苒已是一声不吭地在柔软沙发上落座,刚刚的厌恶冷色消失殆尽,似有似无的安静环视让优雅的她透着难以忽视的高贵冷淡。
柳玫还未说完的话恨恨地吞进喉咙里,上一刻的慈和神色瞬间冷凝,踩着崭新高档的凉鞋徐步走向客厅,最后在慕苒单人沙发的对座坐下,而后出门迎接的两个男人紧跟着坐下。
有些尴尬的沉默持续了一会,安静间能听到家居拖鞋踩动瓷砖的声音,很快一道窈窕的身影出现在一干人面前,动听的女声随即响起:“爸,妈,靳冬,还有小苒,这是我刚做好的水果沙拉,赶紧尝尝。”
沉默一被打破,热络气氛瞬间涌动,慕苒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缓缓从面前走过后在旁边随意落座的顾然,再看看对面三个神色不一的人,唇角微勾。
不得不说,顾然也是个美人胚子,即便是宽松家居服着装也丝毫不损她的漂亮,举止言谈也是大方可人。顾然美得有种娇柔感,有着小家碧玉的柔弱,也有着大家闺秀的雅静,这是个能轻易唤起男人保护欲的女人。
时隔三年再相见,慕苒是这么定义顾然的。
所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比起柳玫的刻意打扮,顾然不作收拾的家居形象在这种场合更加具有抨击性,她是这个家名正言顺的主人,只是顺道招待过客!
那个英俊男人偷偷地将视线落在挑起水果块一一递给自家父母的顾然,在递到自己面前的时刻收回眼底的情绪,扯出温和腼腆的微笑接过。即使变换只在片刻间,坐在对面的慕苒还是能够轻易捕捉到被掩去的情绪——是赤裸裸的爱慕!
眼前无疑是父慈母爱、爱意横生的画面,跟昨天在机场这四人的和睦场景重合在一起,慕苒就像个多余的人,而她始终毫不在意,除了嘴角轻讽的弧度,再也捕捉不到别的情绪波动。
慕苒接过顾然递过来的水果,率先引出话题:“今天叫我过来,有什么事就直接说,我还要回家。”
听到这话,顾弘庭略显沧桑的脸上有着愧疚和尴尬,而柳玫眼眸转动两圈后用一种近乎亲昵的语气矫正道:“小苒这是说哪里的话,这里就是你家,还那么见外!”
听这话的时候,慕苒凉凉的视线放在顾氏夫妇脸上,轻咬一下手中的苹果块,再度缓缓开口:“不说我可就走了,免得妨碍你们一家团聚。”
明明是语带偏激的话,在慕苒说来风轻云淡得仿佛是陌路人不带丝毫眷恋,还隐隐带着不屑。
007 冷嘲热讽
慕苒刚语气淡漠地表明去留,便拿起包起身准备离开,却在下一刻被身旁的人拉住手腕,甜美的声音随即响起:“小苒,这里也是你家,要走也…坐坐再走……”
慕苒向来不喜欢他人的触碰,更何况是抵触的人,在手腕处传来温热的一刹那,秀眉微拧,偏头看向顾然的眼神凝聚着冷霜,骤变的凌厉气场让对方吓了一跳,促使劝说变得断断续续,不觉放下自己企图阻拦的手。
此时此刻,两个容颜美丽的年轻女子相立而视,高了半个头的慕苒气势凌人,而稍稍垂眸躲避视线的顾然显得我见犹怜。
如此对峙形式突然出现,林靳冬快步走过来,恰好将顾然挡在身后,对着慕苒语气微冷地说道:“慕总,然然不过是好心,你……”
林靳冬的指责还未说完,慕苒倏地冷冷打断:“我怎么了?这是在顾家不是顾氏,麻烦注意称呼,还有,你用什么身份指责我?顾家保镖?顾氏总经理?还是顾然的……”
慕苒的冷讽几乎一针见血,让自知身份低微的林靳冬俊脸青红交错,眼见着就要被拆穿心思,顾弘庭的咳嗽声适时响起,紧接着柳玫紧张地表示关心:“弘庭,怎么又咳嗽了?你们不要吵了,都给我安静点!”
“咳咳咳……”顾弘庭的咳嗽声持续不断,而柳玫面露真切关怀,三个小辈各自回到原位,安静地用目光表示关心。
气氛再次冷凝下来,一会后柳玫扶着咳得有些面红耳赤的顾弘庭上楼拿药,偌大的客厅就剩下年轻的两女一男。
目送两人上楼后,顾然轻声说道:“爸最近经常咳嗽,经诊断患上肺炎。小苒,你有空就多回来看看他,爸怪想你的。”
慕苒缓缓收回定格在顾弘庭有些苍老沉重背影上的视线,沉默以对,白皙美丽的侧脸染上一丝捉摸不透的情绪。
记忆中的这个男人,高大伟岸得让她敬仰——把她放在肩膀上欢声笑语、在进门前把她抱起细心问候、在吃饭时把所有好吃都给她……而如今,岁月洗刷了他的健壮,疏离了他们的感情。
相对于顾然表现的善解人意,心里萦绕着难受的慕苒不言不语,这个家,她是不愿意多回来的,但是对于顾弘庭,她始终做不到狠心。
不一会,柳玫就单独一人下来在原位坐下后,风韵犹存的脸上收敛了之前的刻意笑容,对着慕苒语气温和地说道:“小苒啊,国外分公司运营在即,特别需要出色的高层管理人才,你的能力出色,又是顾家小姐,由你坐镇新公司肯定事半功倍…你爸也不用操心,不知道你怎么看?”
见抿嘴不语的慕苒美眸微敛,柳玫开门见山的话微微一顿,而后说得小心翼翼。
将恭维和讨好的试探完全听了去,慕苒不得不感慨柳玫的巧言令色,没有挑明把她赶走,也没有说明顾家大小姐的去向,还搬出顾弘庭做说辞,真够冠冕堂皇!
在六只眼睛的注视下,慕苒抬手轻捋散落在耳前的秀发,好看的菱唇缓缓吐出数语:“我怎么看?我不同意!”
柳玫似乎没想到慕苒会如此不留情面地表示否决,神色微僵,却还是耐着性子继续劝导:“小苒,现在公司正值用人之际,你爸身体又不好,分公司的人事安排迫在眉睫,他唯一放心得下的就是你啊。”
“哦?原来我比顾家大小姐还让人放心啊?这我可是才知道。”慕苒的回答散漫而讽刺,“传闻顾家大小姐才貌双全,如此重任怎么能忘了她?顾太太,哦,不,柳秘书,你说对不对?”
接连几个反问,顿时让柳玫一口气憋在喉咙里,‘柳秘书’一词更是让她气愤不已,顾氏的人都知道如今的董事长夫人当年是不择手段上位,丑事毫无预兆地被揭穿,自然动怒。
这时,见柳玫就要恼羞成怒,顾然适时插话道:“小苒,我是学服装设计的,都不会管理公司,怎么能比得上你呢?”
顾然显然想要和平解决,而慕苒语带诧异地回复道:“一时之间忘了这茬,忘了当年顾氏奄奄一息的时候,你一心想着去巴黎留学,完成你的设计梦想,公司的事又怎么会放在心里?对了,还有,你以为你还能跟小时候一样直接抢走我的东西吗?”
此话一落,就连顾然都有些语塞,秀眉微皱的同时眼神有些闪烁。
长相柔美的顾然轻而易举就能表现得楚楚可怜,惹得向来沉默的林靳冬再次站出来说话:“二小姐,姐妹之间说话何必那么冷嘲热讽?”
“呵呵,不过实话实说而已。”慕苒的目光流转在林靳冬和顾然身上,淡淡地冷笑道,“林靳冬,你以为你的维护能换来她的真心相待?那不过是痴人说梦!”
不等被狠狠数落的三人说话,慕苒站起身冷冷地抛下一句话:“我的话说到这里,要想我离开顾氏,就凭本事说话。”
慕苒的强势冷漠和伶牙俐齿,在场的三人是见识过的,只是第一次如此犀利尖锐地被戳中痛点,全部面露愠色却又不知道如何反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慕苒高挑有致的身影消失在门口……
本想着设计慕苒,反而被慕苒不带脏字地骂了个遍,实在是晦气!客厅里一时之间安静得压抑,看着空无一人的门口统统若有所思……
慕苒的立场很坚定,这让柳玫舒缓完胸口的那股气之后眉头紧锁,语带叹息:“你们也看到了,慕苒如此放肆,该如何是好?”
“以慕总这些年来为公司带来的利益,那些股东恐怕不会同意把她调走。”林靳冬语气平静地陈述道,“她也不是好对付的人。”
因为在工作中多番接触,林靳冬对慕苒是持认同和赞赏态度的,只是……视线不觉放在对座的顾然身上,灯光下的白净俊脸黯淡闪烁。
在柳玫充满希冀的目光下,顾然纤细的手指轻敲沙发扶手,压低声音说道:“妈,不用担心。慕苒不是说凭本事吗?我有一张王牌,有他的帮助,绝对能够从慕苒手中夺回顾氏。”
三年未见,慕苒出落得更加美丽耀眼,高贵冷傲的气质更盛,这是顾然从厨房出来看到慕苒第一眼的感受。燃烧的妒火让顾然有些后悔没有刻意打扮,让慕苒的精致面容和姣好身材有了实质性的对比——让她更加逊色于慕苒的美貌。顾然将嫉妒情绪掩藏得很好,但屡次讨好被甩冷脸还是抑制不住去憎恨!慕苒,你明明就不如我,凭什么这么风光?
脑海里闪过很多念头,顾然唇角勾起一抹笑容,泛着冷意,透着算计,眼底闪烁着阴狠……
008 名人访谈
如果隔天没有紧急事件处理,慕苒都会开近一个小时左右的车回那所近郊区的房子里,因为那里有关心她的养母,有一个不大却温馨的家。
近年来,随着顾氏业绩的快速提升,慕苒不像刚接手顾氏那般拼搏,不会在市区的公寓里没日没夜写策划案赶项目,再加上养母的身体出了状况,更是挂念家里,每天下班后准时回家。
今天在公司发生的事只是一个预兆,在顾家的劝说也是预谋,顾然母女的抢夺算盘开始敲响,只是想要轻易扳倒她,还过于异想天开!
夜空安静地笼罩着那栋乳白色的平房,屋内隐隐飘散着淡淡草香味,静谧而美好。
慕苒收拾好心情,让自已在舒惠面前看起来与往常无异,用过餐后洗了个澡。慕苒有个习惯,每次洗完头喜欢一边拿毛巾擦头发,一边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这种平凡的居家模式让她觉得窝心。
此时正值新闻联播时点,伴着从浴室依稀传来的水声和适中音量的电视声,慕苒神色淡然地看着不断变幻的电视屏幕,一直到新闻联播结束,精致的素脸上看不到任何情绪波动,只是渐干的乌黑秀发见证时间确实在分秒流逝。
a市频道,正当新闻主持人整理资料表示结束的画面出现,几步远的浴室门‘咔嗒’一声被打开,慕苒美丽的面容才出现松动,扭头柔声说道:“惠妈妈,过来坐。”
毋庸置疑,即使慕苒在外有多强悍,在家却是温顺得足以让人吃惊,如果说,外面的险恶让她不得不竖起刺,那么,家的温暖让她无意识地回归纯真。
以前,慕苒会招呼舒惠坐下,然后帮她擦头发,然后母女俩近距离交谈,只是一场病让曾经的温馨削减了几分。
顶着刺刺的寸头,面目慈和的舒惠笑着在慕苒身旁落座,“苒苒,我来帮你擦头发,以前都是你帮我的。”
看着舒惠接过毛巾,慕苒很是善解人意地把坐枕放在光滑地板上,矮下半截身子乖乖把四成干的头发以舒适的擦拭角度送上,眼底染着淡淡的笑意。
此刻,除却擦头发细微的声音,广告的声音尤为响亮,而舒惠有些沙哑的声音在几秒沉默后混杂其中:“苒苒啊,你有时候可以不那么迁就我的。”
舒惠终身不能受孕,怀着感恩和遗憾,将慕苒视为己出,经过十多载的朝夕相处,自小懂事的慕苒似乎在更多时候给她照顾,那不经意间表现出小心翼翼的样子和体贴入微的举动让她心疼,轻而易举地唤醒那段在福利院见面的记忆——
13岁的女孩瘦骨嶙峋,瘦得肤色黯淡,眼睛愈加大的明显,眼底的那种倔强劲也显而易见,慕苒自小是个美人胚子惹人怜爱,只是性子也犟坚持不被收养。舒惠几番细心劝导和安抚无果后询问院长,才知道这个小女孩要陪一个同样不肯被领养的男孩。后来找那个极为维护她的男孩谈过并帮忙劝说,提出可以一直读书的诱惑,才把慕苒领养回家。刚领养回来的一个月里,即便把家里最好的东西给她,小慕苒也不会主动去享用,总是用怯生生的目光望着她,一天也说不上几句话,那种茫然无措而又小心翼翼的样子实在让人心疼。
即使再苦再累,履行承诺的舒惠也坚持送慕苒上最好的学校,后来长大了些会身兼多职赚钱分担学费,生活渐渐变得宽裕和乐。在舒惠看来,这个女孩一直都很自强,像她的亲生妈妈,即便生活所迫也没有磨损那一丝一毫的自信和坚强。
思绪飘远至十多年前,舒惠看着慕苒乌黑的长发不觉失了神,当年的那个女孩如今出落得亭亭玉立,耀眼得让人引以为傲。
广告声消沉片刻之际,慕苒把一侧的湿发揽到另一边脖颈间,然后把漂亮的素脸轻轻放在舒惠的膝盖上,柔声矫正道:“惠妈妈,我这不是迁就,是孝顺。”
她只是珍惜所眷恋的温情罢了……
说话间,液晶屏幕上出现了著名八点档访谈节目《名人坛》的开播画面,女主持人满怀热情的声音即刻振动着屋内的空气:“各位观众,欢迎收看本节目!这期节目的大人物会是谁呢?小播告诉大家,绝对有意外惊喜!”
面带微笑的主持人抑扬顿挫地道出精简开场白,无疑在瞬间增加了观众的好奇和期待。
这档节目的突出之处就在于请来的都是驰名中外的各界大人物,引人注目的同时内容并不浮夸,而且是全国直播,信服度极高。另外,总是挂着公式化微笑的主持人开场白向来开门见山,这次却是主动渲染气氛,可见来人非比寻常。
坐在电视机前的慕苒同样被勾起好奇心,好看的水眸慢悠悠地转着,猜测着何等大人物能够‘绝对惊喜’……
“下面有请名扬四海的商业巨子、暗夜集团的总裁韩冥先生!”
下一刻,主持人洪亮的声音响彻耳边,慕苒那双琥珀色的美眸顿时亮了几分,就连把脑袋摆正坐直身子的动作也是下意识的。
这个‘大人物’果然‘惊喜’到了这孩子。舒惠看看电视屏幕上迈着稳健步伐拉近的高大男人,再看看空空如也的膝盖和目不转睛看着电视的慕苒,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随着镜头的拉近,那道高大的身躯渐渐明朗,意大利手工制作的高级西装衬得身躯极为修长伟岸,款款落座的时刻,那张鬼斧神工的俊脸呈现在观众的视野中——墨黑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露出饱满而干净的额头,深邃的黑眸、笔挺的鼻子、紧抿的薄唇……极为立体深刻的五官镶嵌在俊脸上,举手投足间透着高贵和冷酷。
这个男人,就像是上天的宠儿,长相俊美绝伦,那王者般的冷冽气势仿佛与生俱来,睥睨众生的傲然浑然天成。这个男人,仿若地狱的罗刹,作风狠厉而无情,凭着过人的能力站在商业帝国的顶端,让人闻风丧胆。
009 最美风景
即使没有聚光灯,他也注定是全场聚焦点,无论何时何地。这,就是韩冥,当之无愧的天之骄子。
众所周知,举世瞩目的暗夜集团走在国际前沿,总裁韩冥的成功事迹让人赞不绝口,本人却极少出现在公众面前,突然公开出现在电视节目中,想必为新一轮的商业版图扩张做准备,亦或是作为魅力领导者为企业宣传。
这厢观众对这个无懈可击的男人出场目的猜测万分,那厢主持人在贵宾坐定后开始访谈:“韩先生大名远扬,成就颇丰,能否与观众分享一下成功的秘诀?”
问及此,韩冥刀削般的刚毅俊脸在无数镜头下没有任何表情变化,狭长好看的眼角透着不言而喻的威严,在众人期待屏息间涔薄的唇角飘出富有磁性的声音:“事在人为,敢于尝试。”
韩冥简短精辟的八字秘诀一出,本着自身成就和强大气场让信服力倍增,同时让女主持人略显沧桑的眉宇微拧,似乎在琢磨其中的奥秘。
这简单而又丰富的八个字被称作韩大总裁的成功秘诀,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成为无数商人和市民的座右铭。只是,这简单的八个字说的容易做的难,就连韩冥本人也没有完全做到——在爱情里,他也是个不敢尝试的逃兵……
韩冥的沉默寡言无形之中渲染了冷然气氛,剑眉微微带着冷意,女主持人避免在贵宾只言片语中冷场,在问及两个有关成功之道的公式化访谈后话锋一转:“暗夜集团近期招聘,引发史无前例的‘应聘热’,请问韩总对这一事件有何看法?”
暗夜集团,大规模国际企业,名下产业数不胜数,更是以丰厚的员工待遇和福利和优美的工作环境出名,另外,传闻暗夜集团高层人员男俊女美。于是乎,成为暗夜员工是无数青年才俊的职业理想,连带着让该企业成为钓金龟婿和白富美的最佳资源地。
上个星期,暗夜集团总部发布招聘信息,掀起全国性‘应聘热’,让无数求职者趋之若鹜,那阵势着实轰动。
淡淡地瞥了眼不禁坐直腰的主持人,韩冥慢慢地开口,声音低醇动听:“企业需要人才,人才,我们暗夜集团绝不会错失。”
韩冥的回答依旧言简意赅,有着毋庸置疑的权威性,主持人迅速趁势追问:“那请问韩总,在您看来,怎样的是人才呢?”
这次,韩冥并未将视线放在主持人身上,而且稍稍抬起那深邃的鹰眸似有似无地对准镜头,又是慢慢地吐出八个字:“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此时此刻,韩冥修长的双腿交叠着,姿势优雅而冷傲,漆黑的眸色平添了几分睿智和透彻。
的确,在这个竞争日益激烈的世界,人才,不过是从数万人群中脱颖而出的人。那么,人才,不仅具有能力,而且能够适应生存,没有最优秀,只有更优秀。
作为暗夜集团的掌舵人,这个年轻的男人,在短短八年间建造了神话般的帝王企业,手段定然高深莫测,令人神往。韩冥简短的话如同警钟敲响每个人的内心——人还是要量力而行,滥竽充数毫无作用。
话题在此扩展开来,被尊称为‘商业神话’的韩冥以简单而精辟的言语回答接下来的几个关于事业成就方面的递进式问题,一半访谈下来,面色沉冷的韩冥看似配合,实则意兴阑珊。
颇懂得察言观色的主持人见对方眉宇间多少透着不耐,暗自舒解那种压迫感带来的紧张,微笑着抛出一个略为私人的问题:“韩先生,站在商业的巅峰,现在有没有一个人能陪您俯瞰世界?”
主持人含蓄的问话刚落,仿佛能听到现场倒吸一口气的声音,衬得尾音掷地有声,数万电视机前却是进入沸腾又静止的极端状态,观众们心潮澎湃片刻后屏息凝视着韩冥那张慢慢被镜头放大的俊脸,安静地等待着答案……
有耳朵的人都听得出这个问题涉及韩冥的个人隐私,如果说出访目的让人猜疑,那么婚姻大事着实让人狂热,此问一出,随着韩冥的沉默收视率在猛然刷新记录后直线攀升,并且有一发不可收拾的趋势。
一秒、两秒、三秒……伴着韩冥的静默,仿佛能听见秒钟‘滴答滴答’转动的声音,现场似乎骤冷的气氛让主持人后背冷汗直冒。
这样高高在上的男人,应该不愿在公共场合谈及自己的隐私吧?更没有必要以泄露隐私来喧哗取众。
正当主持人维持着尴尬的笑容想要换话题的时刻,方才略微垂眸看不出情绪的韩冥薄唇微启:“有。她是我记忆中最美的风景。”
韩冥的回答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就连身经百战的主持人都吃惊得没来得及合上欲言又止的嘴巴……
不大的液晶电视前,韩冥逐渐染上温柔的俊脸放大在漂亮的琥珀色眼眸里,慢慢变得隐隐绰绰,纤细手指隔着透明的水杯缓缓收紧……
余音似乎还在缭绕,韩冥却是再一次主动开口:“我和她将在近期订婚,届时全市同庆。”
韩冥的相貌和地位无疑让万千女性梦寐以求,被理所当然地列为黄金单身汉no.1,这个年仅28岁的成功男人不像其他富家子弟般拈花惹草,传闻更是不近女色,突然间有了神秘的订婚对象,在没有足够缓冲期的情况下众人表示无法接受。
此时此刻,寥寥数语彻底让所有人呼吸一滞,碎了一地的芳心无法拾掇……
“砰”的一声,一只透明玻璃杯摔落在地。惊醒了旁边蹲坐的女人,却惊动不了屏幕里深情凝聚的男人。
“苒苒,你怎么了?别拿手去捡,小心割伤,我去拿扫帚。”
整洁的木质地板上多了一堆碎玻璃,伴着舒惠有些匆忙的脚步声,一滴殷红的鲜血落在玻璃碎渣上,就像是荒漠里盛开最妖艳的花儿,却在乍现之后瞬间消弭。
010 我的承诺
耳边响起快速走近的脚步声,慕苒不动声色地将受伤的手指藏在身后,眼底的沉重和忧郁在片刻间一扫而光,神色恢复如常——她还是那个冷静自持的商场女战神,从不把情绪外露。
那滴融入碎渣里的鲜血仿若祭奠她还未开花便不会结果的爱情,慕苒突然感觉到有些疲惫虚脱。
或许多年的情感寄托突然没有任何理由去继续,让她茫然得心口发疼……
刻意忽略掉内心的彷徨,慕苒缓缓站起身,声音有些哑然:“惠妈妈,我先回房了,还有文件没看。”
慕苒迈开有些不稳的步伐,高挑的背影很快被房门完全掩盖,唯独剩下舒惠深深叹了口气,还有液晶屏幕里那个面部线条愈发柔和的英俊男人……
有人欢喜自是有人忧,顾家大宅的某个房间里,一对母女一惊一乍,一个掩嘴笑得充满骄傲和算计,一个盯着屏幕笑得自豪而甜蜜……
这厢,为时半个小时的《名人坛》一结束,韩冥在一群保镖的拥护下走出了电视台气派的大门,门口一大群记者围得水泄不通——访谈进行到最后,未来韩太太的真实身份并未暴露,但是依据韩冥说一不二的个性,成婚也成必然,挖出这道“最美风景”也就成为众多媒体争相抢夺的独家新闻。
然而,韩冥与生俱来的高冷气场如虹,又有两排身强力壮的黑衣保镖护送,让文弱的记者不敢上前询问,只能眼睁睁看着头条新闻当事人上了限量版劳斯莱斯,直至带着冷芒的车尾成为一个点消失不见……
性能超优的豪车平稳地行驶在华灯初上的路面上,安静坐在舒适后座的韩冥拿着蓝牙耳机接起了一通来电。
还未说话,那厢语带赞赏的悦耳男声迅速传来:“冥,自营自销,效果不错!”
“……”韩冥狭长的眸子微微瞥向车窗外,沉默以对。
不被搭理,那端的男人也见怪不怪,语带调侃地继续说道:“刚刚看了一下直播,还真是够冷,可怜那吃公家饭的主持人在你面前战战兢兢的,不过我说你真的想好了?”
这个话音渐渐染上凝重试探的男人,正是暗夜集团副总裁,也是韩冥的生死至交,上官殇。上官殇经常代表暗夜集团出现在公众视线中,俊美的容貌可用漂亮来形容,如此妖娆的男人手段狠绝,无往不利,让人又爱又恨。这个男人最出名的还是绯闻不断,女人无数,典型的‘花心大萝卜’,不过是根帝王级的大萝卜,想要被‘宠幸’的女人排成队后定然是长龙见首不见尾。
这次名人访谈原本邀请的是上官殇,但因为美国这边有突发事件需要处理,果断把这露脸的机会给了boss,顺便打算休息个好几天,毕竟每次招聘都是累死人不偿命的事。
深交多年,上官殇对韩冥的事不说了如指掌,也能称得上知道个七八分。上官殇没想到一向傲然冷漠的韩冥没有推却这次访谈,更出乎意料的是借此机会扬言自己的婚庆。
那端依旧静默了几秒,上官殇不禁出言游说:“冥,你有想要安定下来的想法我高兴,只是我觉得…那个女人不适合你。”
听到这话,韩冥的剑眉微拧,就连语调都染上夜的冷:“殇,她是我的承诺,这个承诺晚了那么多年该兑现了。”
韩冥平静无波的话语在上官殇听来有些浓烈的决然,脑海里快速过滤一些事后稍稍叹了口气,“那我建议你再缓一下,毕竟你们真正在一起的时间不到半年,结婚太匆忙了。”
对此,韩冥并未正面回答,而是即刻转换话题:“箐儿过阵子要来a市,现在还在美国,你不打算现在回来?”
突然扯到别的女人,上官殇听到这话顿时紧张了起来,“箐儿在美国?我怎么不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没来见你?”韩冥迅速音色沉冷地接话道,“不是你一直躲着她吗?她说这场她追你跑的游戏,她累了。”
沉吟不语一会,上官殇突然笑道:“谁说我要问这个?我是想问为什么我要现在回去?暗夜现在一大堆事,别想着坑我!”
略变沉重的呼吸还是出卖了上官殇的故作轻松,韩冥没有刻意揭穿,只是语气淡淡地说道:“随你什么时候回来,但我订婚的日子你务必在场。还有,箐儿,你若是不爱,放手让她走。”
听着手机“嘟嘟嘟”被挂断的声音,上官殇刚朗的大手松开又收紧……
若是不爱?可惜这个假设不成立,还是选择放她走,为什么心会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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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暗夜集团韩大总裁即将订婚的消息俨然成了头条新闻,“寻觅那道最美风景”成了搜索头条。
有些热闹是属于别人的,韩冥刮起的风波经过夜的洗涤在慕苒心里平静无澜。
相交线的悲剧就在于即使拥有那个或喜或悲的交点,终究还是越行越远……
笼罩在清晨薄雾的市人民医院,安静得有些寂寥,就像绝大多数来医院的人的心情一般。
慕苒挽着舒惠走在安静的医院走廊里,乘着电梯直上住院部28楼的vip病房。
这次的复诊是舒惠主动提出来的,慕苒以为舒惠身体不适,担心之余及早赶到医院。
“别担心,我没有不舒服,只是按照医生的吩咐例行检查。”到了病房门口,舒惠拍着慕苒的手柔声嘱咐道:“你先去帮我到护士前台拿这两天的住院清单,然后到楼下把费用缴清,我进去看看你韩爷爷,医生等会会过来。”
“好。”慕苒乖巧应承,看着身形瘦的有些病态的舒惠进了病房才转身离开。
vip病房里设备齐全,环境舒适整洁,舒惠一进房间轻掩门时便听到一道沧桑浑厚的声音:“舒夫人,身体好点了吗?”
“谢谢韩老先生的关心,我的身体并无大碍。”舒惠缓缓走近那张空空如也得病床,笑着回复道。
011 唉声叹气
宽大病床上躺着一位老人,眉宇间透着一股难以忽视的威严,病态的苍白让平褶的皱纹有些明显,立体的五官依稀看得出年轻时的英俊模样。
此时韩谦正慢慢撑着手肘起身,手指触摸着按钮操控病床呈现柔软的弧度,支撑起他削长的身躯,动作略显迟缓,但谈不上吃力。
在这个过程中,舒惠正欲走过去帮忙,被韩谦稍稍抬手拒绝:“不用帮忙,我做这种事还是可以的。”
坐定后,韩谦看着坐在床沿的舒惠,轻轻问道:“舒夫人,我托你问的事怎样了?苒苒怎么说?”
瞥到韩谦尽是期待的表情,舒惠目光下垂逃避有些灼热的注视,轻轻地摇了摇头,“我没跟她说。”
“为什么?舒夫人是觉得我家孙儿不好,还是苒苒…已经有男朋友了?”眸光黯淡了几分的韩谦剑眉微皱,语调不觉拔高了几度。
“韩老先生,您先别激动,我慢慢跟您说。”舒惠先是语带关心地安抚,而后放轻声解释道:“韩少很好很优秀,苒苒也没有男朋友,只是…韩少他有结婚对象了。”
此话一落,韩谦反而更加激动了,眉角被惊得扬起,不止是因为不知情,更是因为对方所告知的是‘结婚对象’而不单单是女朋友!
“臭小子,竟然有了对象也不跟我说!”韩谦气愤地喃喃自语,转而抬眸对着舒惠放柔声音说道,“舒夫人,我也不知道那个臭小子有对象了,不过说实话,苒苒是我韩谦看中的孙媳妇,这是毋庸置疑的。只要你同意,我还是希望他们能在一起的,因为我听若浅那丫头说,苒苒确实喜欢我家孙子,不知道你什么看法?”
韩谦语含期待的话语让舒惠倍感压力,但回想起昨晚慕苒刻意掩藏的失落,嘴巴几度张合下决定坦言:“韩老先生,不怕实话跟你说,我也看得出苒苒喜欢韩少,但是韩少已经有了意中人,作为母亲,我不希望苒苒去搅局,损人不利己。再说,豪门里的浑水我不想她再去趟了,我不是个文化人也没有大的追求,只希望苒苒能够简简单单地生活。”
舒惠的直言不讳让韩谦轻叹了口气,眸光微闪间神色黯淡无光,“那么聪慧孝顺的孩子,是我们韩家没福气啊,没福气……”
韩谦的自我感慨还未落尽,慕苒清澈的声音在房门打开的一刻传来:“韩爷爷,叹什么气呢?”
愣是被吓了一跳,韩谦猛然间抬头,和蔼的笑容在顷刻之间绽放,语气变得柔和而轻快:“没事,看到我们漂亮善良的苒苒心情马上就好了。”
听到这话,手里拿着收费单的慕苒有些无奈地笑了,对这个认识了三年的老人一如既往地感到亲切,不知不觉展现最放松的状态。
三年前,舒惠突然病危,大学刚毕业的慕苒不得已之下寻求顾家的帮助,顾弘庭也算是尽心尽力,特地预定vip病房,刚好那个时候医院床位有限,经商量同意后送往医院最豪华舒适的vip病房。本来医院安排一个星期能够换床位,将这间被专门预订的病房还给尊贵病人韩谦。经过一个星期的相处,慕苒的孝顺及和善让韩谦印象深刻,觉得十分合眼缘,所以再三劝说母女留下权当作伴。于是,这间病房共享断断续续维持了三年,三人现在也就相当熟络了。
轻轻掩上门,慕苒一边向里面走去,一边对着笑得一脸和熙的韩谦柔声关心道:“韩爷爷,这两天感觉身体怎样?医生说要多出去晒晒太阳,注意健康饮食,还有保持好心情,可千万别愁眉苦脸。”
“有苒苒挂念老头我,怎么会愁眉苦脸?舒夫人,你说是不是?”韩谦笑着说道,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却有着别样的亲和力。
突然被提及,舒惠微微一愣,随即点头附和道:“是啊!苒苒的关心很舒心。”
突然间被两个敬爱的长辈轮番夸奖,慕苒的嘴角弧度一直上扬,站在舒惠的身旁把单据放入抽屉中,缓缓说道:“惠妈妈,刚刚医生叫我通知你过去,我……”
慕苒的话还未说完,舒惠倏地打断:“我现在就过去,苒苒你陪韩老先生去楼下的花园走走吧。”
话毕,舒惠的身影在慕苒略显疑惑的目光下消失在门外,略微思索觉得并无错漏,转而对同样表情有些凝滞的韩谦说道:“韩爷爷,李伯不在,我陪您下去走走,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好,那就辛苦苒苒了。”面带和蔼笑容的韩谦一边应承,一边拉开被子在慕苒的搀扶下起身。
如今接近耄耋之年的韩谦曾患过中风,经过数年调理和休养方才恢复到现在的身体状态,能正常说话进食,腿脚还是有些不利索,所以一般出行需要他人搀扶,工具主要以轮椅为主。
病房的空气中或多或少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这是医院特有的味道,慕苒是从心里抵触,出去露天的地方透透气也是乐得自在。
医院专设的花园里,浓密的草坪微微泛着秋的黄,最为惹眼的是中心那棵高大粗壮的梧桐树,如此充满绿意的环境让人感觉充满生的希望。
轮椅压着鹅卵石铺成的小道发出“辘辘”的声音,身材高挑的慕苒推着韩谦行走草坪中央的小道上,在花园较为安静的地方呼吸着夹杂着青草香的新鲜空气。
这样和谐的场景,在认识的三年里并不少见,不知不觉这一老一少已经形成了亲人般的相处模式。
“苒苒,现在有没有喜欢的人?”这句话韩谦早就想问出口了,只是现在问及透着淡淡的惆怅。
突然被问到这方面的事,慕苒神色微滞,脑海里闪过一些东西,晃神间忽略了的对方的语调变化,最终轻轻摇头表示否定:“没有…了。”
慕苒回答中极为短暂的停顿让韩谦察觉了去,不禁叹了口气,“谁要是娶了你那是谁的福气,可惜……”
012 这么近那么远
最后两个转折字眼低不可闻,仿佛被瑟瑟秋风卷了去,听不真切的慕苒朗声说道:“韩爷爷,您怎么又叹气了,这次我可是听得清清楚楚,那么好的天气不适合唉声叹气。”
慕苒一边推着轮椅行进,一边用着轻松语调安抚韩谦突然间低落的情绪,话题很快就很有默契地被转移,继而天南地北聊着天,气氛煞是和乐。
清晨特有的阳光透过树叶细碎地洒落在地,某一深邃的黑眸里勾勒出油画般的一幕——以嫩黄色草坪和一颗参天梧桐树以及周围行走的病人为背景,微风阵阵而来,吹落几片树叶,吹动美丽女子的柔顺长发,容颜精致的年轻女子不时垂眸对着坐在轮椅上的老人微笑着,红唇微动间神色愈发温婉动人,画面定格的瞬间静谧而美好。
这就是爷爷赞不绝口的女人,这也是出了名的女强人,看上去确实漂亮聪慧,只可惜……
那双漆黑的眼眸微微眯起,眼底蕴藏着类似轻蔑的色彩,长腿朝视角方向大步迈进。
兴许是那道打量视线过于强烈,慕苒与韩谦谈笑间倏地抬眸,顿时撞进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
即使相隔上百米,她还是看清了他,同时感觉到了心跳加速……
不过是瞬间失神,慕苒嘴角稍稍凝滞的弧度便继续扩大,俯身对着将视线投向高大来人的韩谦说道:“韩爷爷,韩先生来了,你们先聊。我上去看看,不知道惠妈妈那边怎样了。”
话音落尽,韩谦抬眸看了眼逐步走近的自家孙子,然后轻轻吐出一个字:“好。”
得到应允后,慕苒向着来人微乎其微地点头致意,绕着反方向转身离开,步调平稳,纤瘦的身板自然地挺直。
回头看到慕苒的身影隐没于身后的大树,再看看投射在轮椅前的黑影,韩谦难掩严厉的苍老声音响起:“韩冥,你是不是有女朋友了?还打算瞒着我结婚?”
如此声色俱厉的直白质问不止让刚刚抬手推着轮椅还未来得及说话的韩冥愣了一下,就连还未走远的慕苒都是惊得脚步一顿,下意识地将身子隐藏在粗壮树干的背后。
“爷爷,我没有打算瞒着您,她也是这两天才回国,想着过两天带给您看看的。”韩冥微微矮下伟岸身子,心平气和地解释道。
低醇好听的男声穿越周围混杂的声音传入慕苒的耳朵里,很快被一阵风吹散……
终究还是疼到心坎里的孙子,韩谦听完解释后放柔了语气:“你们交往多久了?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我们是去年在普罗旺斯认识的,本来想着给爷爷一个惊喜,等她毕业了就给您一个孙媳妇。”
韩冥耐心而温和地回答问题,语调里的轻快和笃定让韩谦微微皱眉,“孙媳妇?你确定就是她了?”
话问及此,高大英俊的韩冥推着轮椅往树下的穆青色的石椅走去,使得语气悠长的回答更加清晰可闻:“确定了。十多年前她救了我,我答应让她做我的新娘。”
一张破旧的小床,一个可爱的小女孩总是握着一个俊美男孩的手,单独相处的时候总是说个不停,把她所有的秘密和心事都说了出来,而脸色苍白的男孩一直昏迷着,却是迷迷糊糊把话听了进去。
等到虚弱的男孩终于能睁开眼看见女孩的时候,告诉了她他的名字,在她的手心上写上他的名,送给她独特的吊坠,告诉她长大后让她做他的新娘……
只是,当晚那个女孩无声无息离开了那个小屋,带着他的承诺悄然离开了……
坐在树前的韩冥黑眸染上回忆的悸动,柔和了那张刚毅的俊脸,更加引人注目。然而谁也没有注意到,站在树后的慕苒苍白了俏脸,目光茫然地往前方走去,无力垂落的素白手心越攥越紧……
那么近,又那么远。
轮椅转动碾压着石椅下的细软青草,韩谦正对着因着回忆而有些闪神的韩冥轻声问道:“冥儿,爷爷问你,你确定这不是报恩而是爱情?”
被这么突如其来地一问,韩冥眸光微微闪烁,却是很快点头确认:“我确定这是爱情。”
毕竟是自己的孙儿,韩谦知道韩冥的个性说一不二,却不知这个问题和这个回答在不久的将来一直放在韩冥的心里,久而久之自问自答间成了说服内心的绝佳理由,终究酿成真正爱情里的悲剧……
“既然你确定了,爷爷也不阻挡什么,这几天抽空带她来见我吧。”韩谦语气淡淡地回复道,“希望你的选择不会让我失望。”
即使知道了实情,韩谦也没有表现出多大兴趣对那个素未谋面的孙媳妇寻根问底,在他心里,已经有合意的人选,奈何无缘无福。
韩谦兀自将轮椅往树荫外推去,仰头透过橘黄色暖阳的蓝白天空,恍惚间在柔软的云朵上看到了一张女人的脸,那个爱而不得的女人年轻时的美丽容颜,竟是与慕苒有几分相似!
晃了一下自己有些混沌的脑袋,韩谦伸出掌心慢慢握住越来越贪恋的阳光,却发现阳光总是从指缝中尽数溜走,最终悄然叹了口气……
013 美好回忆
青山绿水的乡村,低矮的平房里,清晨的阳光透过高高的窗户照了进来,简陋的小房间里充斥着阳光和药的味道。
“我叫韩冥,‘冥王’的‘冥’,你要记住我的名字。”
破旧的小床边缘,俊美男孩虚弱却难掩霸道的声音在女孩耳边响起,女孩天真地眨了眨漂亮的眼睛,表情甚是无辜,“可是,这么复杂的字,我不认识。”
“把手给我!”男孩没好气地把女孩因为尴尬而搅在一起的小手拉过来,不小心牵动了腹部的伤口顿时疼得额间直冒冷汗。
看到男孩明显苍白了几分的脸,牵动了女孩担忧的情绪,快速抽手插腰鼓着小嘴巴教训道:“我妈妈说了你不许乱动,还不听话,当心我打你屁股!”
不小心把平日受训的话搬了出来,气势汹汹的小女孩涨红了可爱的小脸,扎在脑后的小辫子一晃一晃的,惹得男孩一下子笑开了,“就你这小身板,还想打我屁股?”
“哼!”看着男孩黑眸里蕴藏的笑意,女孩别扭地傲娇冷哼。
见女孩把脸扭到一旁,男孩无奈地开口:“不想我再动,你就乖乖把手给我,我把我的名字写给你看,不要整天‘喂喂喂’地叫个不停,还有,你敢忘了我名字,当心我打你屁股。”
“切,就你那身子骨!”女孩傲气凌神地盗用反讽,却还是在男孩威胁的视线下把手伸了过去。
兴许是懊恼自己的没骨气,女孩愤愤不平地低喃:“守了你那么多天,还把我最爱的小床让给你,终于给我醒了,还敢这么凶巴巴对我,真是不知道感恩戴…啥,哎呀,那个词突然给忘了,感……”
女孩的自言自语还未说完,躺在床上的男孩皱着眉头拔高声音打断:“能不能别吵?你守了我那么多天,我听了你那么多天的唠叨,都不让我安心睡觉了,扯平了。乖,安静点。”
男孩的话说到最后,带着丝丝温柔,硬是让女孩安静了下来,乖巧地感受着手心一笔一划的触动……
紧接着,废了好些劲,女孩才能把男孩的名字完完整整地写在他的手心,写下最后一笔时笑得格外纯真而美好。
柔软落笔划下的那一刻,男孩看着女孩的精致笑脸微微愣神,苍白得有些干裂的唇瓣却表达着差强人意:“真是笨!那么简单的两个字那么久才学会。你这么笨,以后又怎么会有人保护你?算了,我就勉勉强强接受你,以后你就是我韩冥的新娘了,我会保护你的。”
谁知,男孩略带羞涩的话得来女孩不屑回答:“我不要你的保护,我现在有爸爸的保护,爸爸答应我过些日子就正式接我们回去,我要和爸爸一起保护妈妈,我自己能保护自己。”
六岁大的女孩明显没有找对重点,倔强的眼神却是格外闪亮,让年长四岁的男孩既无奈又可气,“我说了,长大以后,你就是我韩冥的新娘,这个也要跟记住我的名字一样记住,不然准备好你的屁股给我打。”
突然吃了一记不疼的弹指神功,女孩后知后觉地点了点头,一脸委屈地说道:“哦!今天是我生日,没有礼物送就算了,还要被你打,亏我还特意留下来陪你……”
女孩抱怨的同时小嘴扁得老长,晶亮的大眼睛里全是控诉,仿佛眼睛里映照的那个男孩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
看着女孩粉雕玉琢的小脸上布满委屈,男孩突然有种被吃得死死的感觉,想扁人又舍不得,无奈又怜惜。
两个人面对面盯了数秒,男孩有些艰难地抬手把脖子上挂着的吊坠解开,然后递给坐在床前的女孩,用酷酷的语气说道:“喏,我的七叶草吊坠送给你当生日礼物。我妈说,七叶草代表幸运和幸福,她说遇见我爸是最大的幸运和幸福,遇见你…也是我最大的幸运和幸福。所以,可别把它弄丢了,这是我们的定…什么…物。”
男孩诠释完礼物蕴意,苍白的精致两颊浮现两朵红云,而男孩突然的忘词让粗线条的女孩“噗嗤”一笑,因为换牙而露出的粉红色牙床尤为明显,让本是长得粉嫩的女孩更加天真无邪。
然而,女孩没过几秒骤然收住笑容,在男孩磨牙的声音中很是识相地戴上吊坠。
“好漂亮!里面的绿色叶子好像是真的一样,一、二、三……总共有七片,还暖暖的。”女孩看着脖子上吊坠,用着稚嫩语言表达着对晶莹剔透的七叶草吊坠的喜爱。
“你喜欢……就好……”
突然间,男孩带着满足的笑意再次陷入昏迷,女孩急得红了眼眶,“喂,你怎么了?醒醒呀!我去叫妈妈过来,别吓我啊!你等我,我去叫妈妈过来……”
女孩呼唤无果后,匆匆忙忙跑了出去,因为身体虚弱耗能过多而陷入昏迷的男孩安静地躺在床上……
这一别,便是数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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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的那段回忆到这里戛然而止,清晰地回放在慕苒的脑海里,让她茫然若失,连步伐都变得不稳。
原来他和她一样没有忘记当年的承诺,原来不止是她守着那段回忆过了那么多年,可是,他要兑现承诺的对象并不是她……
记忆中那个冷酷霸道的男孩和现实中这个高高在上的男人重叠在一起,都是那么的完美无懈。这些年,拼命追逐着他的脚步,想要与他并肩,即使在医院三年偶尔能够碰见,却还是错开探病时间或者偷偷在无人的角落注视,卑微得没有勇气去相认,想着远远地看着就好,却不想……
慕苒的心里刺痛刺痛的。
慕苒,你的骄傲和自卑都为你守候多年的爱情立了墓碑!
慕苒嘴角扯出一抹苍凉的笑容,现在无凭无据的她,又何苦悲戚地为自己刻写碑文?
谁又知道,表面上风光冷艳的慕苒,内心里隐藏着如此脆弱卑微的情感?
014 相见悲凉
心不在焉的慕苒乘电梯回到住院部28楼的时候,正巧在医生值班室外的座椅上撞见舒惠。
见到养母熟悉面容的这一刻,慕苒突然感觉到轻松了许多——没有了爱情,她还有亲情。
“惠妈妈,检查了完了吗?医生怎么说?”慕苒快步走近,柔声询问道。
有些突然的声音响起,惊得方才陷入沉思的舒惠猛然抬头,看到慕苒关心的神色顿时淡笑着起身,“没事,医生说我没什么大碍,注意饮食,少吃多餐,保持心情愉快就好了。”
眼睑微敛的舒惠嘴角挂着淡淡笑容,慕苒眉头微皱,“我进去问问医生,看看还有什么要注意的。”
心思缜密的慕苒有一种感觉,好像不敢直视她的舒惠有所隐瞒。舒惠听到这话拉过慕苒往电梯口走去,“医生现在忙着给其他病人看病呢,我真的没事,只不过还没有痊愈,回家多休养就会慢慢好起来的。”
母女两一拉一带间了并肩刚走到电梯口,恰好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相隔半米远的距离,两男两女凝神相视,空气仿佛一瞬凝滞。
这时,见到两人就马上展露笑脸的韩谦率先打破弥漫着怪异氛围的沉默:“舒夫人,苒苒,准备回去了?”
温和的话音刚落,舒惠看向韩冥的审视目光刹那收起,开口回答道:“是啊,医生说我的没有什么大碍,就干脆决定回家休养了。”
听到这话,被推着出电梯的韩谦抬眸将目光落在母女身上,眼底充满真诚,“出院是好事,回家好好休养,别再来医院这种晦气的地方了。”
恰是错身而过的时候,慕苒不自觉地将目光投向一直沉默着的韩冥,看着那早已刻画在心里千万遍的英俊侧脸微微失神,心里莫名的苦涩。
许是那道视线太过灼热,走出电梯的韩冥一回眸就撞进那双闪着微光的美眸里,却是读不懂蕴含其中的意味。
长辈的对话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中止,距离不到一米的出色男女还在无言中对视,直到电梯自动关上的声音响起……
几乎是猛然间回过神,慕苒快速抬手按住电梯打开的按钮,先行踏入电梯,站在身旁的舒惠随即跟上。
第一次在人前失态,清醒过来的慕苒却表现得相当淡定,在电梯门关上的前一刻不忘礼貌地跟韩谦道别:“韩爷爷,您好好休养,我有空过来看您。”
“好好好,我等你过来看我。”看着懂事礼貌的慕苒,坐在轮椅上韩谦欣慰地回复道。
很快,周围恢复安静,唯有淡淡的消毒水味道充斥在鼻间,还有锃亮的电梯门紧闭着,韩冥深邃的黑眸微微敛起,回味着刚刚短暂而炙热的对视——
女人习惯失神地看着他,皆因英俊外表的诱惑,本想将刚刚的无言对视归咎于此而见怪不怪,但慕苒那双眼睛里蕴含太多的意味深长,有着哀愁有着落寞,还有着看不懂的闪烁……
这一幕仿佛似曾相识,但是,他与慕苒也不过是在医院见过寥寥几面,甚至连话都没讲过,几乎是陌生人的慕苒为什么对他有着如此复杂的情绪?
思及此,纳闷而好奇的韩冥剑眉微微皱起,韩谦的清咳声响起,被倏然打断思绪。
所谓冷情,就是对于不在乎的人或事可以不屑一顾。而韩冥就是典型,就像他从来没有正眼看过慕苒一样,也很快把这次有些诡异的见面抛诸脑后。
相对于韩冥的淡漠,一直不动声色将所有看在眼里的韩谦情绪突然高涨——慕苒那丫头何尝不是冷情的人,贯来处事稳当内敛,却唯独对自己的孙子失神,不说用情至深,也称得上是情有独钟,奈何这臭小子朽木难雕。
被慢慢推着往病房去的韩谦经过几番思虑,眼睛愈发炯炯有神,愁苦了一上午的心情慢慢好了起来……
这厢,慕苒母女一前一后行走在医院停车场里,沉默间陷入各自的思绪中。
回想起自己刚刚的失态,慕苒有些许懊恼,又有些许悲凉,这么多年的磨练,她早已学会不让真实情绪外露、不在乎他人的评价和看法,却唯独对他失了效,被他那种漠然的眼神刺痛,甚至来不及说话也不知道如何开口。
在他眼里,她不过是个陌生人,陌生到不屑一顾的人。虽然不愿承认,但除了童年的那段回忆,她和他又何尝不是陌生人?
她与他,有着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同一时刻,走在后面的舒惠看着慕苒高挑的背影,总感觉又消瘦了几分,心疼的感觉涌上来,脑海里重现一些画面——
“舒夫人,前天的复查结果出来了,ct显示你的心脏有些增大征,而且根据你之前有过的胸痛、心悸、呼吸困难等症状,初步诊断是心脏病……”
“心脏病?”舒惠打断医生有些公式化的陈述,惊愕到咬着苍白的唇瓣喃喃自语,“比想象中严重……”
“也别太担心,你的症状不算严重。平时多进行适量运动,改善心肺功能,最重要的是,尽可能解除心理负担,保持心情愉悦。”
“嗯。我没有心理负担。”舒惠突然间变得相当平静,唯有恳求的语调带着起伏,“朱医生,麻烦您不要把我的新病情告诉我女儿,她太忙太累了,我不想让她担心。”
“可是,家属有义务知道……”
“朱医生,就当我求您了,我的身体我知道,只要谨遵医嘱不会有什么大碍的,我也会好好照顾自己。还有,麻烦您也不要告诉苏医生。”
沉吟不语好一会,中年男医生在舒惠哀求的目光中妥协:“好。给你开点应急的药,感觉到呼吸困难的时候可以服用。还有一点要注意,你的身体底子比较弱,有可能多病复发,一旦感觉到不适一定要来医院检查或者留下来住院观察。”
“谢谢医生!”
医生的诊疗和嘱咐还弥留在耳边,踩着飘浮的步子走出了诊室,浑身乏力地坐在长廊座椅上。
那一刻,除了感叹命运不公,舒惠更多的是舍不得,舍不得身边的温情,舍不得最爱的养母再为自己操劳担心。
可以一个人承担的,不想两个人背负伤痛……
015 见家长
生活还在紧张地继续,顾氏持续三天的后期招聘让最高管理者慕苒忙得不可开交,招聘事宜的前期安排、负责人员终极面试、人才后期筛选和具体职位确定,还要应对外界的反响……这些事项繁琐而冗杂,带动整个顾氏都进入忙碌状态。
都说时间是疗伤的最佳良药,而忙碌是疗伤的特效药,事业型人格的慕苒确实在忙碌中忘却了失去爱情的痛。
顾氏集团截取暗夜集团人才的招聘计划在商界掀起一场大波,业界的质疑和责难在顾氏高调公布本年度最奇特招聘计划那一刻铺天盖地而来,碍于舆论压力,符合条件的应聘者在招聘第一天寥寥无几。
似乎一切尽在慕苒的掌握之中——发声质疑问难的企业不包括暗夜集团,其他企业思量着这一投机取巧的招聘计划百利而无一害,在一夜之间争相效仿,大同小异的招聘广告漫天卷地而来,新一轮的“招聘热潮”席卷整个商界和网络。人才对企业的反向选择也同样是优胜劣汰,顾氏集团在众多绿叶的衬托下更加亮眼,提供的优厚福利和出国深造的机会更是让年轻人欣然向往。
于是,顾氏最后两天的招聘进行得热火朝天,盛大的招聘会场面成为各大新闻媒体争相报道的热点,然而记者想要采访此次招聘的策划人,即顾氏出了名的美女总裁慕苒却无果而终,而同样倍受关注的暗夜集团公然置身度外,联系前些天的告白访谈,韩冥的无作为被纷纷猜测忙于沉溺在温柔乡中。
八卦无处不在,但对风云人物韩冥的行踪猜测并非捕风捉影。
实际上,韩冥这些天确实陪着传说中的女友四处游玩,只是保密工作做得很妥当,庞大的势力让媒体无从获悉。
这天,风和日丽,秋高气爽的天气在周六让人感觉到特有的惬意。
宽敞整洁的vip病房里,坐在病床上的韩谦张望着门口,神色显得有些浮躁。
有些干瘦的手指频率极快地轻敲着纯白的被子,有神的黑眸转悠了几圈,随后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拨了那个通话记录里最靠前的号码,“老李,都准备好了吧?这次可全靠你了,那个女人要是不够我们家苒苒好,我不准她进韩家的门。”
今天是韩冥带女友来见韩谦的日子,而韩谦对这次见家长表现得意兴阑珊,正想方设法暗地里测试未来孙媳妇的品行。
韩谦的话说到后面有点赌气的味道,让跟随多年的亲信李伯默默擦汗,“少爷难得有心仪对象,老爷你就不能一瓶水端正?在你心里,慕苒小姐肯定是最好的,这样比较有失公平。”
“反正比不上苒苒的女人,我都看不上。”韩谦依然坚持己见,语气里透着执拗,“你安排好人和事,听暗号行动。”
微微语塞的李伯很想纠正:又不是你看对象,哪来看得上看不上一说?奈何那头吩咐完就果断挂了通话,只好无奈摇头隐匿在楼道一角。
没过多久,韩谦就听到了开门的声音,干脆拉高被子闭上眼睛假寐。
随着安静的病房关门声响起,韩冥富有磁性的声音传来:“爷爷,我带然然来看你了。”
沉默了一会,韩谦懒洋洋地缓慢起身,声音有些嘶哑:“哦,来了呀。”
韩谦在韩冥的轻扶下慢慢坐直身子,一道清甜的声音在床边响起:“韩爷爷好,我是顾然。冥的女朋友,这是我给您买的补品,希望爷爷的身体早日康复。”
韩谦稍稍抬眸看了眼拘谨站在床边的温雅女人——素色荷叶边修身长裙,唇红齿白眉清目秀笑容和美,长得确实可人,言谈举止也有大家风范。
“顾然?然然?”韩谦用不咸不淡的语调重复着这四个字,总觉得有些熟悉但想不起具体在哪听过。
韩冥接过顾然的礼品放在桌上,再挪过一张凳子给顾然坐下,缓缓开口:“爷爷,然然是我在法国认识的,当年我被绑架受伤就是然然和她的妈妈救了我,她也是顾家大小姐。”
感受着男友的体贴,嘴角挂着得体微笑的顾然款款落座,听着韩冥的补充介绍时眸光闪烁,一丝晦暗一闪而逝。
看自家爷爷对顾然表现得过于淡然,韩冥才开口介绍其身份,想着门当户对这一点可以加分,而韩谦却在听后眼底暗芒微闪,“顾氏集团的千金?”
韩谦的话意味不明,顾然清楚地感觉到眼前的这位威严老人气场骤变,顿时紧张得用手指暗暗抓住裙摆。
韩谦,暗夜集团的奠基者,年轻时叱咤商场,傲气凌神,虽然中年丧子深受打击而收敛了脾性,但凌厉气场依旧唬人,特别是不说话冷眼相待的时候,别有一股气势。
短短的几分钟时间,在顾然看来,韩冥的爷爷不好相处,而她知道韩冥极其在意这个老人,想到憧憬的未来多了些阻碍不觉更加紧张。
这时,韩冥温热的大掌轻轻覆上顾然的手背以示安抚,好看的薄唇轻启:“爷爷,关于然然的身份,有什么问题吗?”
被直接了当一问,韩谦反应也是极快,很快换上和蔼的神色,就连语气也轻柔了不少:“没什么问题,只是刚刚想起了老顾,也就是你爷爷,当年抢走了我的儿媳妇,没想到养了一个孙媳妇给我。”
韩谦的语气颇具怀念味道,在无形之中减少了疏离感,打量起顾然的目光愈发浅淡起来。
气氛缓和了些许,顾然在韩冥无声的安抚下恢复淡雅神色,微笑着接话道:“没想到韩爷爷还认识我爷爷,可惜我没有见过爷爷,不然肯定能听他讲讲您的精彩故事。”
顾然不着痕迹套近乎的话语蕴含着尊敬和恭维,听来讨人喜欢,而韩谦则是低声慨叹:“我的故事不精彩。”
尾音微微一顿,眼底蒙上一层阴影的韩谦挪高了身子,继续说道:“然然,我们家韩冥闷葫芦一个,可要多多包涵。”
016 七叶草
话题骤然一变,顾然原本因为语塞而尴尬焦灼的神色连忙收起,附和着回复道:“哪里会,冥可会照顾人了,一点也不闷。”
听到这话,韩谦不动声色地看了晚两人放在一起的手,再看了眼两人对视间透着甜蜜的眼神,清咳了一声后接连询问了顾然几个相关信息,譬如年龄、学历、家庭等等,韩冥在一旁安静地听着爷俩聊天,偶尔插上几句话,气氛总算是恢复正常见家长的融洽。
“我是家里的独生女,爸爸妈妈感情挺好的,还有一个从小在我们家长大的保镖,我爸待他视如己出……”
顾然温和的回答还未说完,一道悦耳的手机铃声响起,一旁的韩冥看了眼来电后打了声招呼起身出去接电话,偌大的病房里就剩下韩谦温和的声音:“老头我没几年活头了,唯一的心愿就是希望冥儿能找到合适的人,能够爱他护他,能让他幸福,让他不再孤独。”
不等倍受压力的顾然回答,韩谦话锋一转:“不过我不希望他的另一半弱不禁风,现实总归比想象现实,一个家庭有很多东西需要操持,在外撑得住场面也很重要。”
带着消毒水味道的空气微微僵持着,顾然懂得韩谦的潜台词,心里头有种骄傲受损的不爽,但表面上却是谦卑坚定,“韩爷爷放心,我承认我不够好,但我会努力变得更好,努力按照您的要求做到独当一面。”
顾然收起惯有柔弱的声音更为清脆,整个人看起来也强势了许多,在识人无数的韩谦看来,这个年轻女人并非看上去的那么简单,善于伪装……
正当韩谦陷入沉思,开门声响起,紧接着韩冥的低醇的声音传来:“爷爷,大伯说有点事找我,我回去一趟,然然,你……”
“然然留下来陪我吧,你先过去。”韩谦很快接过话,语气平静,“放心,爷爷绝不会为难你的意中人。”
话已至此,只能应承下来的韩冥对着站起身的顾然柔声说道:“然然,那你留下来陪爷爷,我去去就来。”
顾然乖巧地点了点头,看着韩冥向门外走去的伟岸背影,转头对着同样看向门口的韩谦轻声说道:“韩爷爷,我去送一下冥。”
待面带微笑的韩谦点头应允,顾然踏着轻快的步子追了出去,“冥。”
门外,韩冥在顾然一声娇柔呼唤后停步转身,“怎么出来了?舍不得我?”
韩冥本是长相英俊绝伦,此时眉眼染上柔情,更是别样魅惑人心,使得顾然即刻仰头绽放笑颜,“是啊,舍不得你。”
不等露出宠溺微笑的韩冥回答,顾然再度开口,语气陡然变得低沉:“冥,怎么办?爷爷好像不太喜欢我。”
顾然眨巴着晶亮的眼睛,漂亮的小脸染上凝重神色,伤神垂眸间露出淡蓝色眼影,平添了一丝忧郁,堪堪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对于眼前这个娇美的女人,韩冥是喜爱的,总是不自觉地表现出温柔的一面,“别担心,爷爷只是表面上没那么和善,其实还是很好相处的,不要对自己没有信心。”
感受着大掌搭在肩膀上的温柔安抚,顾然很是温婉地勾出一抹可人的弧度,语带坚定地回复道:“嗯!你先过去吧,路上小心,爷爷这边我会照顾好的。”
话音刚落,顾然踮起脚尖往韩冥白净脸颊处落下一吻,随后迅速落脚,白皙的脸蛋染上淡淡红晕。
这一幕,从某个角度取景,似是一对情侣在缠绵亲吻,男俊女美,美不胜收,恰好被定格在镜头里,赐予无限想象空间……
正当羞涩的顾然转身离开之际,韩冥大手一捞,一手固定在腰间,一手缓缓往上抬,略显灼热的视线随之而来……
一时之间,浓情蜜意节节高升,充斥着整条安静的走廊。
如此亲密动作和暧昧氛围,小脸羞红的顾然以为韩冥要主动亲吻她,慢慢闭上眼睛屏息以待。
感觉过了许久,满心欢喜的顾然感觉不到温热气息继续靠近,疑惑地睁开眼睛,发现韩冥的视线定格在她的脖领间,而那只本想着会托住后脑勺的手停留在同一个部位。
更准确地说,眼前的英俊男人聚精会神于脖领间的吊坠上,逼真的七叶草泛着晶莹的绿色光彩,柔和而美丽,僵硬在原地的顾然却觉得格外刺眼。
顾然刚刚踮起脚尖的动作将戴在脖子上的吊坠扯了出来,顿时落入韩冥的眼里,这片七叶草承载的故事涌现在脑海,平日深不见底的黑眸似乎浅淡了几分,沾染着回忆的色彩。
这一刻,看着韩冥深邃的黑眸里装的满满都是鲜亮七叶草,顾然有一种被泼了一盆冷水的感觉,难受得紧,然而表面上却不敢展露分毫,淡然启齿时带着些许嘶哑:“冥,怎么了?”
被有些突然的询问打断思绪,没有注意到顾然神色变化的韩冥柔声回复道:“没事,觉得你戴着好看,以后多戴,小时候你可是爱不释手的。”
“嗯,好。”在韩冥把手放下的一刻,顾然轻轻地点了点头,随后那精美的吊坠收进窄边领口,“你快过去吧,中午一起吃饭。”
“好,等我。”韩冥轻声说道,看着微微垂眸的顾然眼底一片柔和。
韩冥沉稳的脚步声最终消失在医院安静走廊的尽头,顾然迅速收起上一刻的温顺神色,往着走廊的另一头看去。
很快,掩藏于拐角处一个休闲装扮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无声比了一个“ok”的手势,顾然则是快速回复同一手势。
络腮胡男人接受到指示后转身往最近的楼梯走去,有些兴奋地甩着手上的东西,在光线略显昏暗的楼道中,折射出微型摄影机镜头锐利的光芒……
这厢,站在空寂的医院走廊,顾然踩着碎步折回病房,脚步在房门口一顿,抬手拿出脖子间的吊坠挂在胸前,嘴角勾出一抹弧度,似是得意,似是骄傲。
017 自在无忧
顾氏招聘热持续了三天,慕苒里里外外忙了三天,终于在周末得空稍稍睡了个安逸的懒觉。
估摸着与好友苏若浅相约去逛街的时间,慕苒踏着家门口夹杂着青草香的温和晨光开车出去……
行至中途,慕苒便接到苏若浅的电话,还没说话,那头便直接长篇大论轰了过来:“苒苒,你到哪了?我家盼盼不吃不喝两三天了,我们先去人民医院附近的兽医院,再去逛街好不好?”
“好。”慕苒当即爽快答应,随即补充了几句,“我顺道去医院拿一下惠妈妈落在病房的用品,当然,不去逛街也行。”
“那可不行,你整天憋在公司,每天穿着老处女套装,就应该多出去逛逛,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为自己多添几件好看的新衣服,这样才……”
“这样才符合我这个年龄,是吧?若浅,我真的发现你比老妈子还老妈子。”
慕苒模仿苏若浅语重心长的语气把早已在耳边起茧的话补充完整,满满都是无奈。
遭到似有似无的嫌弃,苏若浅拔高了音调否认道:“才不是!我要说的是你生日快到了,趁着我刚发工资没交房租,赶紧把生日礼物给我挑了!”
突然被提及自己的生日,慕苒方才想起生日即将到来,心里头不由涌起一阵暖意,语气变得平缓而温和:“不劳你破费,到那天出去聚个餐就好了。”
“你要我说你什么好?我都不心疼我的钱包,你还替我当主人,放心,虽然我的工资不到你的一半,但一件像样的礼物还是买得起的。”苏若浅一本正经地说道,口气甚是仗义,“聚餐经常有,生日一年才那么一次,别净想着得过且过,女人啊,要善待自己。”
将好友的一席话安静地听了下来,停在路中央等红绿灯的慕苒最终轻轻吐出几个字:“谢谢你,若浅。”
越是身处热闹,就越是能够感知孤寂。看着车窗外人行道上奔走的人流,慕苒欣慰于彼此间纯洁而温暖的友谊。
“傻的咩,跟我还客气什么!”苏若浅清亮的声音响彻在精致的蓝牙耳机里,“先不聊了,我先给盼盼换上漂亮衣服,说不定一开心就食欲大开了。”
“……”听着那想象力异常丰富的话语,慕苒即刻无言以对。
约莫过了二十分钟,慕苒的车到达苏若浅租住的公寓楼下,苏若浅很快就抱着一只蜷缩在怀里的肥猫走了过来,白皙的素手不时轻抚那只玳瑁色的猫,明媚阳光柔化了漂亮的侧脸。
苏若浅是个懂得生活,乐观而简单的人,尽管都有自己的沉重背负,苏若浅却活得比较洒脱随意,这个慕苒一直都知道。
如果可以,她们都想像那只猫一样,慵懒而自在,只是,束缚太多,没有如果。
在慕苒有些晃神之际,苏若浅打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驶座上,把猫举在半空中,开口便纳闷询问:“苒苒,你看一下,盼盼是不是瘦了?都好几天没吃东西了。”
此时此刻,盼盼半眯着宝蓝色眼睛与慕苒对视,软绵绵的肥硕身子任由苏若浅举着,穿着迷你的碎花宠物裙,有着虎纹的玳瑁色皮毛光滑而柔顺,标致的卷耳随着主人的动作而微微颤动着,甚是可爱的模样带着些许冷傲气质。
一人一猫对视了好一会,待盼盼藐视般合上眼睛,慕苒才开口回答:“真没看出来盼盼瘦了,不过确实无精打采,我猜它应该是嫌弃你的审美观了,明明是只公猫,你硬要给它穿花花绿绿的裙子。”
这只猫是三个月前苏若浅的一个病患送的,当时还是一只半大的纯种卷耳猫,没过多久越养越胖,几乎成了圆碌碌的球体,被戏称为“胖胖”,后来苏若浅觉得这名字影响猫的英俊面容,因而更名为谐音“盼盼”。
“……”几乎看着这只猫长大的慕苒似是细细端详后得此结论,额角冒出大排黑线的苏若浅只觉浪费表情。
“盼盼,你在为你的男性尊严抗议呢,你说对不对?”慕苒伸出手指戳了戳盼盼胖得可爱的大头,不料被盼盼的肥爪懒懒一拍,姿态甚是傲慢,逗得慕苒淡淡笑了起来,“我说对了还打我?真是不乖,以前白喂你了。”
看着慕苒戳了额角戳肚皮的动作,再看看被戳的盼盼睁着大眼睛满是鄙夷的表情,满是无奈的苏若浅将饱受摧残的盼盼抱回怀里,“今天心情很好?还有兴致逗猫。”
收回逗弄的动作,慕苒开动车子,淡然回答道:“还好,暂且没有烦心事。看到盼盼这懒样,我就心情好了。”
“人家生性就懒,别嫌弃,虽然总是一声不吭的,但有盼盼陪着觉得一个人住的公寓里都是温暖的。”苏若浅抚平盼盼被弄乱的柔顺毛发,轻声说道,“所以啊,盼盼不能有事,我还得靠它给我养老呢。”
“养老?”慕苒听后嘴角噙着微笑,回眸看了眼安静闭眼睡觉的盼盼,“盼盼连动得懒得动,萌蠢萌蠢的。”
对于自家宠物屡遭嫌弃,苏若浅摆了摆手不屑道:“去你的!你才萌蠢萌蠢的,我家盼盼不知道有多聪明。”
话毕,好心情的慕苒不置可否,望着窗外的苏若浅跳了个话题:“苒苒,你上次回顾家怎样?顾然母女有没有为难你?”
谈及此,慕苒清澈的声音少了几分柔和:“没怎样,她们也为难不了我。”
“那她们打算用什么招数对付你?”苏若浅看着慕苒白皙精致的侧脸,语带担忧地问道。
三年前,顾然母女盛气凌人地杀到她们合租公寓里威吓的画面还历历在目。三年后,恐怕有过之而无不及。
“下周一召开股东大会,决定分公司的具体高层人员安排。”慕苒语气轻然地回答道,“她们想要收买股东,顺理成章地把我安排到分公司,然后掌权顾氏,再轻易找个理由把我驱逐出顾氏,到时候就是她们母女的天下了。”
018 恍然大悟
“那可怎么办?”不是职场人的苏若浅眉头紧锁,柔美的小脸上布满担忧,“不能让他们得逞,你也是顾家的一员,凭什么好东西都让她们给占了?顾氏要不是有你在说不定早就破产了!”
听着好友义愤填膺的话,慕苒只是平静地看着车窗外流动的车辆,菱唇微启:“别担心,我自有分寸,她们还没有本事操控全体股东的利益。”
……
两人继续聊了一会,最后抵达市人民医院附近的兽医院,慕苒率先对着站在车窗外的苏若浅开口嘱咐道:“若浅,你先带盼盼去看兽医,我去医院拿点东西,等会过来接你。”
“好。记得想想要什么生日礼物。”苏若浅笑着挥手道别,“别忘了在等你的我和盼盼。”
两人分道扬镳后,心情不错的慕苒停好车后径直来到住院部负一层电梯门口,“叮”的轻微一声响,一道高大的身影迈开大步走了出来,衣角在不经意间轻轻擦过慕苒纤瘦的肩膀……
紧接着,两三个人相继走了出来,慕苒却是微愣在原地,回眸看着那道伟岸背影,脑海里略过刚刚撞见的那张熟悉脸庞。
韩冥,他怎么在这里?
慕苒略微思索了一会,轻轻松开眉头摒弃这个无聊的问题,韩冥的出现对她来说是意外,实际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为着方才的擦肩而过和韩冥的目中无人,慕苒的眸色暗了几分,任由上升的电梯承载她不由自主变得凌乱的思绪——
忙碌过后,来不及放下的感情还是跳跃在心头。忙碌,不过是治标不治本。
有时候,真的很想冲过去问他是否还记得她,是否还记得那个约定?但是没有勇气这么做,骄傲和卑微这对矛盾体酿成了她的酸涩爱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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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在病房里着实闷,你们年轻人肯定不喜欢,推我到楼下走走吧。”
宽敞的病房里,韩谦动作有些迟缓地拉开被子下床,顾然连忙走过去搀扶到轮椅上,“韩爷爷,您想去哪我都可以陪您。”
微微俯身间,顾然七叶草的吊坠完整地落入韩谦的眼中,使得后者神色一滞,哑声开口:“这是冥儿送你的?”
“嗯,这是冥小时候送给我的。”顾然顺着韩谦的目光锁定在胸前精美的吊坠上,语气轻缓地回答,“冥说,七叶草象征着最大的幸运和幸福,我可喜欢这吊坠了。”
顾然嘴角始终挂着淡淡的和熙笑容,声音也甚是清甜,那张娇美的面容呈现在韩谦闪烁着的眼睛里,最终沉默地从那条鲜亮吊坠上别开视线,双眸变得浑浊,牵动起不知名的多重情绪。
这一垂眸,韩谦恰好错过了顾然有着浅淡憧憬的眼底一闪而过的得意。
“人老了,没什么想去的地方,陪我到楼下走走就好,那里空气新鲜。”待韩谦再度打破一时的寂静时,已是口气轻浅地跳过这个话题。
话已至此,顾然也不敢怠慢赶紧从包包里拿出手机便推着轮椅往门外走去,“辘辘”的轮椅推动声有些清晰地回响在安静的走廊里。
又是一阵彼此沉默,韩谦苍哑的声音响起:“然然,我回去上个厕所,你在这里等会。”
很快,有些空荡的走廊里只剩下目送着韩谦返回病房的顾然,收起挂在嘴角谦逊得体的微笑,拿起手机敲打了起来:“冥,爷爷看到你送我的七叶草吊坠,笑着祝福我们相遇的幸运和幸福,我对自己还是很有信心的哦,也对我们很有信心!”
看到信息发送成功,顾然抬手研磨着触感细腻的七叶草,眼睛亮了几分,点染着甜蜜,沾染着喜悦。
这厢,红色数字“28”在闪烁着,伴着扑鼻而来的淡淡消毒水味道,慕苒踩着轻快的步子踏出电梯间,看到2808病房门外有一道熟悉的背影时不自觉收住了脚步。
顾然,她又怎么会在这里?
慕苒脚步一滞的瞬间,黛眉恢复平日的冷清弧度,径自迈步向前准备错身走进病房。
有些人没有打交道的必要,那么最好的方法就是视若不见。在慕苒看来,即使在这里看到顾然有些出乎意外,但还不至于费劲去特意探明究竟引起过多的情绪波动。她们,不过是名义上的姐妹,实际与陌生人无异。
然而,视而不见的故意之举有时候对方偏偏不能领会,同样的疑惑,顾然表现得相当诧异,不觉扬声对着一只脚已经踏入病房的慕苒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此时此刻,顾然的眉头明显挑起,定睛看着慕苒一声不响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走,突然之间有种被赤裸裸无视的不爽感觉在心里倒腾。
这几天,觉得有全世界最优秀的男人作陪,顾然沾沾自喜得让骨子里的骄傲愈发浓烈了起来,说话不似平时那般顾忌,就连动作也变得随心所欲起来。
“慕苒,我问你怎么会在这里?来这里干什么?”
就在顾然上前一步抬手拉住慕苒的一刻,慕苒极度冷凝的声音骤然打断顾然有些无理取闹的质问:“放开。”
话音刚落,顾然下意识地在慕苒冰冷的目光下松手,却在收回手的下一刻意识到自己似乎表现得有些低人一等,顿时扬高了头,故作淡定地重复了一遍:“你怎么在这里?”
被再三纠缠,慕苒方才抬眸对视,声线依旧冷淡:“有谁规定我不能在这里?还是说,顾大小姐留学回来,爱管闲事的毛病又见长了?”
慕苒的视线浅浅地扫过顾然那张因为束眉圆瞪而褪去娇柔的脸,在视线顺缓而下时定格在脖领间,变得愈发强烈而灼热起来。
“慕苒,你……”
顾然本想启齿出言反击,却在感受到慕苒目光有些呆滞地死盯着七叶草吊坠不放,即刻间慌了神,连忙转身避开那道过于灼热的视线,背过身将七叶草塞进衣领里。
如此举动,无疑是欲盖弥彰,慕苒微微拢起的秀眉下,漂亮的眸子看着顾然的背影转了几圈,眼底未散的冷意快速凝结成霜。
一切,似乎豁然开朗了!
019 陈年往事
“顾然,你的卑鄙一如当年。”许是情绪波动过于明显,慕苒的声色沾染着有些嘶哑的怒气,但字字珠玑,“拿着属于我的东西,是不是过得很滋润?很心安理得?”
显然,聪慧如慕苒,将所有事快速地在脑海里串联在一起,已经猜想到这几天成为网络第一热词的“最美风景”就是眼前的这个女人!换句话说,韩冥凭着记忆认定的“韩太太”就是顾然!
不等背脊骤然僵直的顾然回答,慕苒已是冷笑出声,笑声并不绵长,带着类似自嘲的低沉,透着韵味轻蔑的尖锐。
童年的那段搁浅的美好回忆,电视屏幕里韩冥的温柔神色,梧桐树后韩冥的深情话语……造成她一系列的失落和难过,心乱如麻而不曾思索那个男人口口声声描述的对象本该是她,究竟被谁替代了去。
如今,所谓的冒牌货站在面前,让慕苒怎么能不气?
待顾然挺直腰板转身反驳之际,白皙脖颈间堪堪露出黑色的吊坠线条,拔高声音矢口否认:“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如果说一开始顾然是骄傲作祟抱着挑衅的心态去搭讪慕苒,那么现在顾然已经颇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不合时宜的招惹是多么不理智!
若是在此时此地争论起来,定是讨不着好处……
顾然还在转溜着眼球权宜利弊,慕苒再度冷笑着开口:“不知道我在说什么?顾大小姐真是土匪做多了,睁眼说瞎话也能那么自然。”
慕苒嘴角嘲讽的弧度慢慢上扬,倏然迈开步子紧逼而来,凌厉的气势让顾然瞬间提高警惕连忙后退,“慕苒,你想干嘛?别乱来啊你!”
“我想干嘛?当然是场景重现,你当年怎么抢的,我现在给你演示一遍,可惜柳玫不在,不然我连她一块收拾。”
这时,恰巧有穿着病服的人经过,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向两个漂亮的年轻女人,步步缓逼的情势看起来是起了争执,强弱势也一看便知,不由放慢了脚步行注目礼,但终究没有停下来围观。
慕苒压低的声音夹杂着细微的脚步声,惊得神色染上慌乱的顾然抬手隔着衣服护住胸前的吊坠,在不知不觉中背部已经触碰到贴有光滑瓷板的冰凉墙壁,“慕苒,你别乱来……这可是公共场所!”
似是被顾然的告诫所动,慕苒在两人相距两步远处站定,嘴角勾起的冰冷弧度愈发明显了起来啦,“顾然,当年你可是使劲抢走我的吊坠,你妈还扇了我一巴掌,这些陈年往事现在想起来没?”
慕苒至今还清楚地记得,那年那天,朝夕陪伴一个多星期的韩冥重伤清醒,满心欢喜地收了他的生日礼物后这个霸道又可爱的男孩却突然晕倒,吓得匆忙跑出去找在溪边洗衣服的妈妈……
刚远远看到一个衣着鲜艳的女人冲着蹲在溪边安静不语的妈妈破口喊着,一个年纪相仿的女孩就迎面走来挡住了去路——
那个时候的顾然,穿着纯白色的百褶裙,配上好看而精致的发型,乌亮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高雅得就像漂亮的小公主,与当时穿着简单素衣、梳着凌乱马尾,胸口还不停微喘的慕苒几乎有着云与泥的差别。
一片蓝天白云下,慕苒胸前因为身子瘦小而长得有些突兀的七叶草吊坠在和熙阳光的照耀下煜煜生辉,隐隐泛着晶莹的绿色光芒,别致精美得与当时相对邋遢的小慕苒格格不入。
“你就是慕苒?”唇红齿白的顾然缓缓走近,洁白裙摆在微风下摇曳出华美的张扬。
“……”小慕苒并未回话,看着那好看的裙摆微微愣神,自小在偏远农村长大的她仿佛透过面前的小女孩看到了每个女孩憧憬的华丽梦幻。
就是这一愣神间,姿态优雅的顾然再次靠近,倏然抬手扯住那条七叶草吊坠,看着对面女孩透着红晕的精致脸颊,有些稚嫩的声音里却是透着不可一世的傲慢:“你的这个东西好好看!我妈说,你的所有东西都应该属于我,所以这条吊坠我要了。”
细小柔嫩的脖后跟感觉到被扯的疼痛,顿时让小慕苒眼神一凛,恼怒于顾然突如其来的强盗所为,抓住顾然放肆的手,用力一扯对方另一只没有作乱的胳膊,趁其踉跄之际猛然一推。
许是生长环境有所不同,慕苒的动作相对粗鲁凶悍了些,很快把看上去娇生惯养的顾然推倒。然而,一下子处于劣势的顾然始终没有松开抓住吊坠的手,推扯间两个人同时摔倒在地。
摔倒在有些坡度的碎石小丘,对于还是细皮嫩肉的小女孩来说,必然要承受一番皮肉擦伤之痛。娇柔的小公主顾然便是在感觉痛意的第一时间拔高嗓门哭了起来:“啊…痛!呜呜…呜…妈妈……妈…”
不料,刚断断续续嘤哭出声就被摔倒在侧边的慕苒怒声打断:“闭嘴!把我的七叶草还给我!”
原来,刚刚的一番凌空拉扯,七叶草吊坠的链头出现了断口,那枚晶莹的七叶草紧紧攥在顾然白嫩的手心里,惹得脖后跟出现红痕的慕苒不顾膝间擦伤的痛,直接对着半压在身下的顾然愤怒不已。
此时此刻,稍稍抬眸便看到慕苒喷薄着怒气的冰冷眼神,顾然心神一惊,吓得即刻收住了声。
如果说,一开始顾然只是对面前长相精致的女孩产生些许敌意,单纯地喜欢那枚精美的吊坠,保持着优越感。那么,在试图占为己有后遭到反击深感骄傲受挫,好胜心和挫败感让顾然对慕苒已是厌恶之至,愈发不肯服输。
“你给我……起来!”顾然眼底充盈着泪花,哑着声音喊道,“东西在我手里,休想拿走。”
伴着慕苒使劲掰开那只攥紧七叶草的手却不见成效,咬紧牙关不松手的顾然开始奋起反抗,抬起另一只空闲的手拽起慕苒有些零散的头发。
恰是头皮一麻的时刻,两个水火不容的女孩打成一团,动作毫无优雅之言,都恨不得打得对方跪地求饶。
020 与你无关
撕打的过程中,两人皆是乱了发型,脏了衣服,面红耳赤,互不相让间滚下了长着青葱小草的小山坡,而多少添上红紫伤痕的小手始终交叠着。
这一滚落,更是痛得顾然眼泪直流,方才因为打斗而消停的哭喊声变得尤为尖锐高昂:“哇~妈妈!哇……”
刚在铺着绿草的平地停止滚落,两个小女孩又开始撕扯起来,招招用力。
持久战靠耐力,此时,力气比较大的慕苒已经占了上风,半趴在啼哭不断的顾然身上,用两只小手奋力去抢对方紧攥着的吊坠。
眼看着莹绿色的七叶草就要被掰出顾然的手心,面露喜色的慕苒突然猛地身子一倒,顿时摔倒在一旁。
“妈妈,她…她打我!呜呜……”
还没来得及反应,被大力推倒在地的慕苒就听到顾然大哭着告状,即刻抬起染着些许水雾的迷蒙双眼看向施力处,却不想仅是一瞬就被眼前衣着光鲜的女人扯了起身,劈头盖脸地挨了一巴掌。
突然“啪”的一声,让慕苒精致的素白小脸瞬间红肿,女人的训斥声响彻耳边:“小贱人,叫你欺负我女儿!”
挨了一记痛得嗡嗡作响的耳光,小慕苒只是睁大眼睛怔怔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散发着浓郁香水味的凶恶女人,似乎是被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坏了。
顾然哭得稀里哗啦的声音在慕苒被打的一刻骤然停住,又在母亲由怒气冲冲变成疼惜目光看向自己的时候哭的更为起劲,哭得凌乱发间夹杂着草叶极为晃眼。
看着蓬头垢面的女儿坐在草地上委屈痛哭,柳玫片刻间气不打一处来,瞪着面前抿嘴不语的倔强小慕苒,再度扬起涂着艳红色指甲油的手……
“啪!”
更为清脆的一声响,盖住了前一刻匆乱的脚步声,镇住了无休止的哭声,就连乡间清新的空气都凝滞起来。
骤然安静片刻后,柳玫歇斯底里的声音几乎充斥整片空地:“慕妍,你这个贱人你竟然打我!”
说完,捂着半边脸的柳玫瞪大了眼睛试图冲过来撕打,疯狂地想要在这个女人漂亮的脸蛋上划上几条痕迹,毁了这张让男人疯狂的脸!
柳玫的眼神里沾满愤怒和恶毒,半边小脸红肿着的小慕苒看着来势汹汹的女人,意图绕上前去阻挡,以防站在自己身前的母亲受到伤害,小脸上写满坚定。
慕妍用温柔的安抚动作让慕苒待在身后,全然挡住了一切由争执引来的风波,也快速而稳固地抓住了柳玫冒犯的手,冷冷地说道:“柳玫,小孩子间争吵难免,你不分青红皂白就扇了我女儿一巴掌,难道你的女儿是女儿?我的女儿就不是?适可而止,我不想多生事端。”
衣着打扮极为简单的高挑女人,那张不施粉黛的脸上透着母性的光辉,言语间充斥着不容置喙的威严,高贵冷艳的气质与外在如此不符,又如此相得益彰。
怒气未消的柳玫被迫停止打人的架势,愣神时脑海里突然涌出一股思绪——曾几何时,这个女人在灯红酒绿的大都市风光无限……
愤然收回手,柳玫似乎安静了几分,冰冷厌恶的目光扫过慕妍母女,语带嘲讽:“慕妍,你女儿真够好样的!”
慕妍只是定定地看着柳玫,轻描淡写地抛下一句话:“我的女儿不需要你来评价。”
说完,慕妍牵起慕苒的小手,准备转身离去。
就在转身的一瞬,柳玫刻意压住嗓门的声音扬起:“慕妍,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
对于柳玫表面上的忍气吞声,慕妍不置可否,牵着慕苒绕道而走,步伐有些急促。
“妈妈,我的……”
慕苒三番回头看逐渐远去的顾然母女背影,仰头哑然出声,却挣不脱母亲温暖的手心,微红的眼眶唯独装着母亲染满沉重的侧脸,不禁断断续续噤声。
“苒苒,乖,回家妈妈给你敷脸。”慕妍温柔地回应道,并没有意会,“以后我们再也不见她们。”
“可是……”再一次欲言又止,止于清楚捕捉到母亲眼底的疲惫。
相依为命的母女是彼此最好的慰藉,贴心早熟的小慕苒不想为母亲徒生烦恼……
“你怎么那么笨?被那小杂种打成这样?”顾然的哭声还未完全收住,就被柳玫心烦气躁地训道。
“下次不用客气,使劲儿打!不,不…没有下次了。”
柳玫渐渐低弥的声音慢慢消失在空气中,而顾然消弥的哭声因为手心渐暖的光滑吊坠慢慢染上轻快的节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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迫于自己的处境,顾然眼神闪烁意图回避,却垂眸看到慕苒白色鞋子继续往前挪移,慌乱感更甚。
时隔多年,顾然深知不可与擅长武道的慕苒匹敌,此时要真的动起手来必定吃力不讨好。
“慕苒,怎么说你也是公众人物,打人…有损形象…”已是被逼到紧贴墙面,顾然咽了咽口水,睁大眼睛告诫道,“再说…我可是你姐姐,你不能……”
“顾然,少给我提这两个字,你,不配!”慕苒精致的俏脸上露出不屑神色,水眸微眯锁定顾然紧紧护在手心的七叶草晶莹一角,“打你,怕脏了我的手。”
话毕,慕苒漠然转身,仿佛刚刚的争锋相对只是错觉,又仿佛徒留在原地愣神的顾然多么不堪入目……
“从现在开始,被你夺走的,属于我的一切,我会一一要回。”强势如高高在上的女王,慕苒的脚步一收,轻浅地吐出一句话。
音量不大,却是字字清晰,掷地有声。
许是几步远的距离没有了方才强烈的压迫感,顾然定睛看着慕苒的背影,不由将盛气凌人的腔调端了出来:“慕苒,即使七叶草是你的又怎样?冥也不可能看上你!他爱的人是我,跟这个玩意无关!”
顾然笃定万分的话一落,慕苒刚抬起的脚步悄然放下,清冷的脸上出现些许情绪的裂纹。
021 心乱如麻
韩冥爱顾然,无关回忆无关恩情。不!楼下梧桐树后,韩冥还记得那个诺言,还记得当年的那个女孩……
时隔多年,物是人非,一向谨慎笃行的慕苒有了浓烈的不确定……
看着慕苒的背脊微微挺直,顾然眼底的傲慢更甚,两手环胸踱步向前,原本娇柔的声音沾染着得意冷讽:“慕苒,你的表现告诉我,你在肖想冥,这可真有意思!”
仿佛抓住了对方的把柄,顾然感觉一改劣势,赫然反客为主的口气就好像看一场笑话,开始咄咄逼人:“连男人我们都看上同一个,真是有意思!慕苒,我会让你输的一败涂地,记得,不用太感谢我。”
后半句满是挑衅的话被顾然咬得很重,傲然站在前头,对着沉默不语的慕苒继续说道:“既然要玩一场有意思的游戏,想必你也不屑告诉韩冥当年那个人是你吧?这样完胜才有意思,有光彩,也符合你慕大小姐的作风,是吧?”
“顾然,你少给我耍心机。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安静地听完顾然一席话锋多变的话语,慕苒冷冷地抬眸对视,“我是喜欢韩冥,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轮不到你来过问,我也确实不屑凭卑劣的手段夺到爱情。”
顾然的意思显而易见,想要通过三言两语让对方缄口不言,聪慧如慕苒,又怎么可能不懂?更不是好糊弄的。
即便被识破那深埋心底的秘密,慕苒也没有示弱,更没有表现出内心的彷徨。
你若不坚强,脆弱给谁看?脆弱,只会成为对手将自己踩在脚下的垫脚石。
与其矢口否认,不如大方承认,比的就是淡定。而且,在慕苒看来,她对韩冥的这份爱情虽然隐晦,却也干净纯粹。
“顾然,爱情不是赌注,更不是游戏。你这么说,证明你对韩冥的爱,也不过如此。”慕苒轻蔑地继续回击道,“不过,我不介意让你知道什么是‘自食恶果’。”
不料,顾然没有丝毫犹疑,反而更加趾高气扬地回应:“他爱我,胜过一切!”
寥寥数语字字句句敲打着静谧的空气,却在慕苒的心里泛起阵阵涟漪,久久不能平复……
“……”慕苒踏往病房的脚步没有任何停顿,不过是为了掩盖那心潮起伏下带来的无措。
其实,在强势的外壳下,慕苒也有软弱和犹豫——
知道心上人有意中人的那一刻,震惊得心会痛。
一夜难眠后决定彻底走出他的生活,准确来说,让他淡出她的生活,祝福,是身为陌路人的她唯一能做的。
然而,天意弄人,无意间得知他还记得那段回忆,记得那个承诺,开始心乱如麻,她不该轻易放弃……
正当剪不断理还乱之际,最讨厌的人抢了原本属于她的信物,冒名占有属于她的爱情,愤怒难平。
爱情里最忌讳的是勉强,强拧的瓜不甜,他若对现在的她无意,争夺也无益,但是现在让她送上祝福,她也做不到!始终还是不甘心。
最后,心乱得无可救药……
见慕苒无言以对,顾然嘴角得意的弧度慢慢掀起,无关其他,她就是要挫挫慕苒的锐气,哪怕只是言语上!
“韩爷爷,您怎么在这?”刚一踏进病房门口,慕苒神色一愣,面对意外出现在门口的韩谦难掩诧异,“我…来拿点惠妈妈落下的东西。”
意识到所处之地,慕苒快速改口,微微语顿,看到坐在轮椅上的韩谦垂眸思虑并未回应,一时之间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此时此刻,要论谁最拘谨最紧张,当属僵直站在门外的顾然,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吓得脸色骤然苍白。
要是韩谦听到了刚才的对话,再传到韩冥那里,以韩冥对他爷爷的重视程度,一切都毁了……
刚才因为慕苒逼得紧而气愤,而后又发现慕苒不为人知的心思,不知不觉忘了处境更忘了隔墙有耳,说话难免肆无忌惮起来……
正当顾然心绪难宁地在心里为自己的大意失策捣鼓计量,一会压抑的沉默后,韩谦染着沧桑的低沉声音响起:“你们都站着干嘛?我刚从洗手间出来就看到你俩,看样子是认识的吧?那更好,都陪我下去走走。”
来回扫视着呆愣在原地的两个年轻女人,韩谦的目光里一片慈和,眼底只有隐隐的惊诧,表现出并不知情的平静。
“韩爷爷,我这次就不下去了,若浅还在下面等我去逛街,顺道拿点东西就下去,下次再过来陪您。”倒是慕苒第一个反应过来,微笑着回答道,“您有没有想买的东西,我跟若浅可以帮您挑挑,再给您送过来。”
“行,那就下次吧。记得跟若浅那丫头说说,不用每天中午休息都来看我,多耽误时间。”韩谦抬眸对着神色淡雅的慕苒说道,慈爱之色溢于言表,“前两天我叫护工整理了你妈妈的用品,都在床头那个柜子里面,你拿回去方便。”
“谢谢韩爷爷。”面对眼前这位年迈的老人,慕苒也是和悦之色,“那我跟若浅先出去逛逛。”
“去吧,好好玩。我这里有顾然照应呢。”韩谦这时抬眸看一眼依旧站在门外的顾然,语气亲切地表示应允。
刚刚那会,顾然感觉完全插不上话,就像是纯粹的局外人,而眼前这一老一少的一言一语亲近得仿佛是一家人。
这么想着,顾然心里头的不舒坦更加强烈,却也不敢表露出半分,在被提名后缓步走向前去,嘴角绽放笑容,“这里有我照顾韩爷爷,小苒你不用担心。”
听着顾然的温柔声音和过于亲昵的语气,慕苒只是淡淡地扫了对方一眼,并不戳穿也不争论,反而顺着话回答:“嗯。你先陪韩爷爷下去吧,晚点太阳太烈对老人身体不好。”
目送两人进了电梯,慕苒进了病房打包柜子里整理好的物品,清澈的水眸里慢慢淡去焦距——
韩爷爷,他到底听到了多少?
022 烦躁不安
“谁呀?怎么那么不长眼!”
住院大楼透明的玻璃大门前,一道声色俱厉的女声响起,在即使人来人往也要求保持安静的医院场地尤为突兀,尖锐的呵斥声顿时引得不少注目礼——
一个漂亮的年轻女人推着一个五官俊挺的老人,旁边还站着一个手拿输液竿老人。垂头站着的老人肤色黝黑,身形瘦弱,象征衰老的褶皱非常明显,垂下的暗黄色手上青筋凸现,输液的右手手背隐隐泛出对比强烈的血红色。
这大概是输液的老人匆忙进门时不小心撞到了那个年轻女人,才引来对方的呵斥。就衣着打扮而言,这明显是富贵与穷苦的对比,那个老人低微得连头也不敢抬,就连输液的手也下垂着,似乎浑然不觉血液倒流的痛感。
这一幕,多少让人于心不忍。
注目礼的源头正是顾然,一路推轮椅下来的时候在晃神思虑,好几次轻擦误碰,在门口碰撞的这次比较厉害,把轮椅撞偏了稍许,主要正面撞到了顾然,惹得微微吃痛的顾然把憋在心里的闷气发泄出来,于是就有了现在这一幕。
顾然也是机灵的人,很快意识到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失言,还是在韩谦的眼皮底下,连忙对着那位老人温声改口道:“不好意思,我刚刚说话太大声了点,在这里跟你赔不是了。”
见那位老人垂头不发一言,又看到韩谦操控着轮椅正面对视,顾然恰时眼尖地捕捉到针口处溢出的血迹,继续柔声说道:“这位老阿伯,我带您去包扎一下吧,毕竟是我不小心撞的,真是抱歉。”
“不用了。”
那位老人只是声色平静地甩下这三个字,便拿起输液竿往里面走去,徒留下顾然愣在原地,伸出去想要作势搀扶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中……
假装不甚在意的收回手,顾然对着沉默良久的韩谦干笑一声后说道:“呵呵…爷爷,我推您去那棵大梧桐树下走走,好不好?”
“嗯。”韩谦淡淡地吐出一个字表示应承,率先推着轮椅向前,紧抿着唇看不出什么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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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午时,宽敞的顾家大院里,刷着木色油漆的凉亭下,顶上爬藤泛着秋的黄,微风夹杂送来惬意而凉爽的气息。
舒适宽大的躺椅上,柳玫的长卷发随着偶来的一阵微风在椅子边缘晃动着,涂着深色口红的嘴巴对着耳边的手机几番开闭,声音甚是轻快:“然然,见家长见得怎样?”
前些天,顾然告诉柳玫自己的恋爱对象就是远近驰名的韩冥,再加上最近韩冥示爱的头条新闻,除了一开始的惊讶,剩下的全是骄傲和满意,畅想美好未来,足足兴奋了好些天。
这不,寻思着差不多午餐时间了,柳玫给自家引以为傲的女儿打了个电话询问进展。
都到了见家长这一步,必然好事将近,无限荣华。想到这里,柳玫觉得吃完嘴里的进口提子特别甜,就连看了多年的庭院景色都特别顺眼。
不料,柳玫的好心情并没有感染到顾然,那边的语调甚是不悦:“别提了!提了我就冒火!”
听到这话,柳玫连忙吐出一颗进了嘴里的提子,起身正色追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那边微微停顿了一会,顾然高音调的回答响起:“医院里见家长真晦气!遇到慕苒那个贱人不说,还撞到一个脏兮兮的奇葩老人,撞了我还耍大牌,感觉没给韩冥爷爷留下好印象。”
医院楼下散步期间,韩谦神色如常,话语也没有展露出不满,顾然却总是感觉到不言而喻的疏离,心里很是忐忑。
韩谦有一双仿佛能洞察人心的锐利眼睛,那短短时间的陪伴,顾然觉得是种无声的煎熬。
“慕苒?怎么会遇到她?”柳玫甚是纳闷的声音打断了顾然依旧不安的回忆,“她不会在跟踪你吧?”
不得不说,顾然母女对于慕苒的突然出现有着高度一致的看法——都如此自以为是!
“不是,她来病房拿点东西,这事回头跟你说。”顾然语气低沉地回答道,话毕轻轻叹了口气。
知女莫若母,柳玫听出了顾然没有说出来的苦恼,继续问道:“是不是还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我会处理好的。我快到跟冥的用餐地点了,挂了啊。”顾然看着马路对面某一高档餐厅的明显标志,简单地结束了通话。
把耳边传来通话被挂断声音的手机放在桌上,柳玫眉笔勾勒出的细长眉头慢慢皱起,垂眸思虑间黑重的眼线暴露在空气中,眼角细密的皱纹变得清晰可见。
就在柳玫坐在躺椅上微眯着眼睛沉思,一道低醇的男声在耳边传来:“夫人,公司的财务报表复印件给您拿来了。”
秋日的阳光并不热烈,即使时近正午,有了爬满藤蔓的凉亭遮盖,也感受不到令人烦躁的热气。此时,阳光将年轻男人高大的身影投射在前,半个影子落在柳玫身上,一动不动。
逆着微凉的阳光,柳玫抬眸将面前站得笔直的男人纳入眼帘——不得不说,即便是从小看着长大,林靳冬,有着不可否认的俊朗,优秀。
“弘庭睡下了?”接过林靳冬手里的文件,柳玫淡淡地说道,“你坐下吧,挡着我的阳光了。”
“老爷刚吃了药,睡下了。”刚从里屋出来的林靳冬恭色回答道,随后在对面石凳上缓缓落座。
紧接着陷入好一会的沉静,唯有翻阅文件的声音,身穿白色笔挺西装衬衫的林靳冬安静坐在石凳上,两只肤色健康的手分别放在修长大腿上,神色平静而敬然。
又是一会还算压抑的沉默,柳玫将文件轻轻合上,手指轻磨蓝色文件夹边缘,“后天的董事会准备得怎样?”
“都按您的计划进行,我这些天私下去探了探股东们的口风,他们大多数都不赞成调离慕总的职位。”林靳冬向来少言寡语,对顾家的人也确实毕恭毕敬,几乎知无不言,“特别是几个德高望重的大股东态度坚决,他们一致认为能为公司牟利让公司稳健发展的最高层管理者就应该坐守总部。”
023 斩念断思
“牟利?我们就不能为公司牟利?”柳玫慢慢抬头目视前方,嘴角勾勒出一抹冷笑,“所有人都是见利忘义的,不急,等着瞧。”
听到这话,林靳冬也不好多言,轻轻地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把文件放在石桌上,柳玫再次对着林靳冬开口道:“靳冬,你知道然然去哪了吗?”
话题跳跃性太大,林靳冬微微一愣,随即音色低沉地回答道:“不知道。她今天不让我开车送她,看样子挺高兴就出门了。”
“她呀,今天男朋友带她去见家长了。”柳玫换了一个侧着半躺的姿势,风韵犹存的脸上露出一丝惬意的光彩,慢慢说道,“你说,能不高兴吗?”
此话一落,霎那间除了微风的动静,林靳冬耳边就剩下柳玫的袅袅余音。
“原来是这样。”林靳冬打破压抑的沉默,神色如常,声音染上一丝沉闷,“不知道然然她男朋友是谁?”
林靳冬问得淡然,但明朗指节微微屈起抓着膝盖的小动作还是表现出他的不平静,柳玫注意到这点,眸光微敛,却是不答反问:“暗夜集团总裁的专访你还记得吗?”
“……”聪明如林靳冬已然听出了弦外之音,不敢置信间有些木然地点了点头。
“靳冬,既然话说到这里,我也就明说了,然然男朋友就是韩冥,今天也去见家长了,证明两人处得不错。”
稍稍一顿,柳玫对着视线逐渐往下移的林靳冬继续说道,声色渐冷:“靳冬啊,我一直没把你当外人看,阿姨奉劝你一句,趁然然还没发觉,收起那些不该有的念头,以免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顾然的男朋友真的是暗夜集团总裁韩冥,身份高贵,英俊多金,而他,身份低微,寄人篱下,几乎一无所有?天与地的差别!林靳冬,你有什么资格跟美丽动人的顾然比肩?简直是妄想!
柳玫如此直白露骨的话抛出,林靳冬的眸光闪动,搁在膝盖上的指节不觉明显凸起,笔顺的西装裤不经意间起了褶皱,脑海里却是反复回响着浓烈的自嘲……
“靳冬,你很优秀也很努力,好好干,赶走了慕苒,顾氏总裁的位置就交给你。我们,还是一家人”几乎是乘胜追击式地开口,柳玫笑得一脸和熙,语调也极为语重心长。
“嗯,谢谢夫人。”林靳冬回答得相当缓慢,扯出一抹牵强的笑容表示应承。
两个人再聊了一会,林靳冬便先行退下了。
踏出凉亭的一路上,林靳冬偏栗色的俊脸上不时出现绿荫的倒影,安静的庭院里遍布落寞的秋色,正如那眼皮遮掩下黯淡的眸色。
他一直以为自己把那份感情隐藏得很好,早就明白不可能,但还是忍不住去挂念去爱恋,想着偷偷地看着爱着变好,却不想这般堂而皇之地见光死,竟是那般心凉痛苦!
他忘了,终有一天,她也是别人的最美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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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墙冷壁包裹下的宽敞病房里,沧桑沙哑的声音此起彼伏——
“老爷,今天楼下门口那个病人就是按您吩咐雇来试探顾小姐的,表现怎样?”
五旬老人李伯,即韩家资深管家,韩谦的贴身护工,搀扶着韩谦躺在病床上并调好舒适的位置高度,语气里颇有得意求表扬的味道。
李伯黑白相间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音量算得上中气十足,韩谦坐好后抬眸看一眼对方,淡淡地点头说道,“表现不错。”
“我说老爷,你会不会有点多此一举?少爷特意带回来的女孩,不可能会差吧?”李伯一边站在桌前打开餐盒,一边有些纳闷道,“虽然慕苒小姐确实好,但感情的事真不能勉强。”
“呵…”韩谦听后冷笑一声,端过饭碗凉凉地开口,“老李,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幸好我留了个心眼。”
听到这话,李伯一脸诧异,语带担忧地问道:“出什么事了?”
“你先坐下,我慢慢跟你说。”
人老了,就喜欢有人能陪着说说话,李伯对于韩谦而言,不仅是贴身管家那么简单,数十年的朝夕相处更像是亲人般的存在,信任且依赖。
“顾然这女孩其实不像表面上那么单纯,我找理由回病房那会本来是想找时间让你试她的,打算在暗处看看她表现的,没想到没一会就听到苒苒的声音。”
话音刚落,李伯即刻接话:“我也看到慕苒小姐和顾小姐站在门口,看样子好像起了争执,又不方便上前,就把试探地点改在了楼下门口。她们在说些什么?”
看着韩谦愈发沉重的表情,李伯的眉头也越皱越紧,却也安静地等待韩谦再度开口告知答案。
很快,安静病房里充斥着凝重气氛,直到被韩谦略显沧桑疲惫的声音打破:“她们俩是姐妹,小时候救冥儿的人是苒苒,不是顾然。”
韩谦言简意赅的话语一落,就像是一颗惊雷响彻在李伯的耳边,顿时震惊得睁大了眼睛,“这…这个少爷知道吗?”
“他还不知道。”脱离方才的沉思,韩谦的声色渐渐冷凝,威严尽现,“有些事不知道还好,一旦知道又岂能轻易放下?这事被我知道了,顾然这种有心机的女人,我绝对不会让她进韩家的门!”
“对,心机太重,要不得。”李伯附和道,“其实我看,顾小姐也比不上慕苒小姐,慕苒小姐虽然话少冷颜,却是真诚待人,耐心十足。”
“今天顾小姐在楼下的呵斥声,我站在老远都听到了,更何况你还在身旁呢。”李伯露出有些尴尬的表情补充道。
“品行不端,脾气不好,这种女人直接出局。”韩谦简单地总结道,眼底充盈着不满,看着面前丰富的餐点胃口全无。
经过今天一系列的接触,尽管误打误撞中发掘的真相相当震惊,但韩谦同时极为庆幸能够获悉此事。
这些年,慕苒该是受了多大的委屈?思绪不知不觉牵扯到这里,韩谦眼角的褶皱逐渐加深,眸光也愈发深邃起来。
024 多桩心事
“咳!咳……”突然,韩谦咳嗽了起来,隐隐透着胸腔回荡的声音,惊得李伯连忙走过来拍背顺气。
“老爷,我发现你这两天经常咳嗽?玮朝昨天过来的时候也这样,没事吧?”看着韩谦躬着身子不停咳嗽,李伯满是担忧地问道。
轻轻摆了摆手,再喝了口递过来的水,韩谦顺了一口气说道:“没事。只是多了一桩心事,心里不舒坦。”
“这事跟少爷明说,应该也没什么大问题,少爷最亲近的人就是你,不可能不相信你的。”李伯低声劝说,“先吃饭吧,保重身体要紧。”
“吃不下,先撤下去吧,晚点再吃。”
“下午四点还有个检查,最好……”
“我在想,苒苒这些年受了多少委屈,明明也是顾家千金,却从未提起,还兢兢业业为顾氏工作。”
突然被打断,听着韩谦充满怜惜的话语,李伯也是轻轻叹了口气。
“老李啊,你知不知道,我亲耳听到苒苒说喜欢我们家韩冥。”
韩谦用着略微低落的语气倾诉,眼眸微微闪着光亮,李伯听后可谓又惊又喜:“真的啊!这可是大好事!”
“咳,咳…”又是咳嗽了两声,韩谦眼眸微敛,有些干裂的唇轻启,“无论如何,我都要苒苒做我韩家的媳妇。”
话毕,床桌上的餐点也被尽数撤了下来,李伯收起小小餐桌关心道:“老爷,别操心太多,先休息一会。晚点我过来叫你。”
韩谦并未对此作正面回答,而是低沉地吩咐道:“是时候让律师来见我了。老李,这两天帮我安排一下。”
韩谦近期特别容易疲惫,感觉得到身体渐弱,他想,有些事是时候安排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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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上午九点五十分,顾氏大楼顶层高级会议室,一派热闹氛围,刻意压低的议论声此消彼长。
“你们看看这两天被刷爆的新闻——‘顾家千金留学归来,美人得寻最优良伴,最美风景谁自知?’看样子,暗夜和顾氏即将联姻,这对我们可是相当有益的。”
“是啊,今天顾氏集团的股市都因为这条新闻大幅上涨。”
顾氏有些年纪的股东一个轻甩昨日财经报纸发表言论,一个靠着椅背附和道,褶皱的眉宇间露出犹豫。
听着两个大股东明面上谈论那个轰动一时的新闻,其他人也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董事长夫人一心想挤调慕总,现在有暗夜集团的助力,恐怕更加肆无忌惮……”
“你也知道这事?前些天林副总还找我谈过呢,我当时没答应,慕总这几年的业绩怎么说都是有目共睹的,我们也没少赚钱。”
“这事整个公司的人都知道。我听说慕总跟董事长关系密切,说是顾董的私生女,说白了,这实质不过是别人家见不了光的家事。”
“撇开突然搅和进来的暗夜不说,以慕总的才能,留在公司总部才是根本。”
正当几人交头接耳议论着,总裁助理李媛的清咳声传来,很快就响起高跟鞋的清脆声音,一身职业装的慕苒随即走了进门,而后在主位上款款落座。
“各位董事,继续讨论,这种氛围很好。”慕苒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容,有着从容的高雅,也有着说不出的疏离。
“……”
距离会议正式开始还有五分钟,慕苒轻然的一句话换来一阵鸦雀无声,一时之间静得只有李媛摆放文件的细碎声音。
注意到某董事把报纸往桌下塞的小动作,慕苒稍稍换了个姿势,慵懒地靠在舒适宽大的椅背上,白皙细长的手指交叠,扫视眼神回避的众人,轻轻启齿:“想必在场的九位董事都知道此次会议的真正目的,我慕苒明人不说暗话,希望能够继续和各位合作,互利共赢。”
慕苒的强大气场,不仅在于随意散发着高贵冷艳的气质,更在于产生一种油然而生的信服力。
顾氏三年前衰败落魄到如今的蒸蒸日上,三年来的种种成就,都是眼前这个年轻女子凭借自身的才能和魄力实现的。这些,大家都心中有数。
慕苒言简意赅的寥寥数语,在静默几秒后得来回应:“慕总,我一定支持你!”
职工代表董事率先表示支持,三个资深的股东也相继纷纷附和。
待立场坚定的董事表达意见后,其余董事也扬眉出言追捧。
偌大会议室回响着由弱到强的附议声,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不过没到一会,被一阵有些沉闷的掌声打断:“好一个互利共赢!说得真好!”
阴阳怪气的声音刚响起,贵妇装扮的柳玫便出现在众人眼前,脖间的珍珠项链和鲜艳的口红色彩几乎同时煜煜生辉。
柳玫身后跟着高大俊朗的林靳冬和一脸媚相的柳芊芊,刚在慕苒右席坐下,柳玫朝身后伸了伸手,把一份黑色文件推到桌面后再度开口:“这是公司最新财务报表,咱们慕总说的‘互利共赢’,反正这报表上我可没看出来,赤字我倒看出了不少,这种东西可不能作假。”
接受到柳玫的眼神示意,董事们开始挨个翻阅财务报表,会议室里慢慢变得沉寂。
神色淡淡地扫视围桌而坐的众人,慕苒慢慢坐正身子,把手放在光滑的会议桌上,瞟了眼自己的女士腕表和站在柳玫身后表现出一副狐假虎威样子的柳芊芊,缓缓开口道:“离会议开始还有一分钟,柳助理,去给每位董事准备一瓶水。”
“凭什……”
突然被当众吩咐做事,柳芊芊的脸色有些难看,不满不禁脱口而出,随即慕苒悠悠打断:“凭什么是你?难道作为助理,这种事不应该你来做?我没追究你办事不力,你反倒挺会抬举自己的,还是说,站在董事长夫人身后就觉得有人撑腰,玩忽职守也可以这么趾高气扬?”
慕苒不冷不热的话语充满讽刺意味,柳芊芊粉底铺面的脸上一阵青红交错,哑口无言后只能跺跺脚扭腰走出会议室。
025 争锋相对
柳芊芊前脚刚一出门,柳玫有些尖细的声音声音带着冷笑响起:“哟~慕总转移话题的本领真不错。”
打狗还得看主人,慕苒还没开始就拿自己这边的人说事,柳玫感觉就像被无形扇了一记耳光,脸色自然好看不到哪去。
“董事长夫人这又是何必呢?会议还没开始就着急再三冷嘲热讽。”慕苒倒也不介意被冷讽,淡然一笑,“这可不像是贵夫人该有的作风,看来后天的修养掩盖不住先天的出身。作为上司,如若柳助理重蹈覆辙,我也很难为情。”
每一句话清晰地落在安静的会议室里,同时也回响于在场每个人的心里——柳玫曾经那些不光鲜的出身和如今在顾氏仅是夫人的身份,提醒着一件事:柳玫似乎没有立场参与决策。
慕苒的高明之处在于骂人不带脏字,却能一针见血,总能将柳玫气得脸红脖子粗。
“你!”
柳玫一个表达着气愤的控诉还未完整开始,慕苒细长手指轻敲桌面,出言盖住:“现在董事会正式开始,议题是‘关于顾氏澳洲分公司高层管理人员安排确认’。
这是除总裁外的高管名单及职务安排,请各位董事过目,对该拟案如有异议,可以逐条提出。”
方才的有声硝烟在慕苒清亮的陈述声中戛然而止,会议室里在这一刻剩下李媛走动分发拟案的声音。期间,柳芊芊抱着一箱纯净水沿桌逐一分发。
过了好一会,伴着翻阅纸张的声音,各董事纷纷表示同意拟案的人员安排。
对高管人员任免全票通过后,各董事没有放下手中的拟案,依旧垂眸翻阅,又慢慢恢复安静。他们都知道,接下来的才是重头戏,他们的意见至关重要。
果不其然,安静没有维持一会,慕苒便正色道:“若无异议,直接进入ceo人选确认。”
“在这之前,我先解释一点,关于董事长夫人刚进会议室时说的财务赤字,可以说是子虚乌有。”
话音还未落尽,柳玫便开口反驳:“胡说!这报表不能作假,我还能冤枉你不成!”
“董事长夫人稍安勿躁,这次的报表你是没有作假。”
说到这里,慕苒话音一顿,多少让人听出了歧义,柳玫为之一愣,细眉突然拢起。
不等众人继续琢磨,慕苒把手中的钢笔一放,紧接着说道:“首先,各位董事手中的是今年半年度的财务报表。这半年,顾氏致力于国际化发展,国外子公司的建设和宣传投入自然大量资金,银行贷款导致负债增加,还有不少的在建工程不记入公司资产。试问,这种情况下出现赤字,不是合乎情理吗?
其次,利润表中净利润那一栏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既然这里上半年没有赤字,我慕苒跟各位保证,只要有我在顾氏管理,下半年就不会出现赤字。”
慕苒好听的声音透着平静和笃然,不动声色地将所有人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散发出其特有的感染力和信服力,让不少人默然点头称是。
“好了,解释完毕。”慕苒轻然一笑,对着束眉沉默的柳玫问道,“董事长夫人,不知道您还有什么想说的?”
“咳咳…”柳玫清咳一声,挺直腰板开口道,“我来说明一下我出现在这里的原因,董事长生病了,让我来代他出席,今天我的表决代表他的意见。”
话音刚落,不少人面面相觑,而慕苒也是沉默不语,眸光微闪。
虽然柳玫一进门,就想到了这种可能性,亲耳证实那个被称作父亲的人选择放弃自己,还是忍不住…失落。
被外部性情绪所影响也只是片刻,慕苒很快便抬手示意身后,李媛干练而简洁的会议主持词缓缓响起:“经公司各部门考虑和商议,由于澳洲分公司处于建设初期,需要扎实的管理资源,更需要有魄力有才干有经验的领导者来担当重任。因而,分公司总裁人选为顾氏总公司的正副总裁,即慕总和林副总。各位董事可以综合各因素,从大局出发,决定该职位的具体人员安排。下面有请候选人发言!”
“该说的我之前已经说了,还是那句话,有我慕苒在,不会让利润表出现赤字。而我,想留在总部实现我今天对各位的承诺。”
慕苒一脸沉静地发言,简单而真切地直奔主题,随后不动声色地将目光投放到始终静坐着的林靳冬身上。
今天的林靳冬,似乎特别寡言,甚至一直沉默,于他而言这么重要的场合竟未表现出丝毫急切,反而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慕苒突然有些不明所以。
这时,在所有人的目视下,林靳冬缓缓开口:“我自认能力和魄力不及慕总,公司的国际化发展也是慕总一手策划和实行。但是,正因为分公司事宜慕总熟悉,而且建设初期更需要慕总这样的优秀领导者坐镇。所以,我认为慕总出任国外分公司总裁一职,能够促进顾氏更好更快发展。”
谦逊的发言在会议室扬起的从始至终,林靳冬偏麦色的俊脸上温和色彩一如既往。
安静地听完,慕苒看向林靳冬的目光稍稍深沉了一些——以退为进,借力打力,林靳冬不失为商场上的一员猛将。只是,看神色并没有过多的势在必得。
“接下来,请各位董事自主投票选择澳洲分部的……”
作为会议支持的李媛话未说完,柳玫摆手打断:“且慢,刚刚忘了跟各位董事说一件事,想必大家也知道,韩家和顾家即将联姻,简而言之,暗夜集团和顾氏即将成为友好合作企业。”
柳玫的所谓知会骤然一顿,成功引来众人关注后吐字加重:“暗夜集团总裁韩总特别交待了,两家企业的合作签约对象…不能是慕总,否则后果自负。”
最后半句是柳玫勾着笑容说出来的,那浓妆艳抹的脸上堆积着满满的高傲和挑衅。
026 温顺的狗
柳玫一席话的弦外之音众所周知——跟暗夜集团合作意味着巨大的利润,但前提是慕苒不再代表顾氏,否则一切成为空谈。
虽说柳玫颇有‘拿着鸡毛当令箭’之嫌,但是有暗夜集团相助,又有新闻坐实,前途和利润确实是无法估量。
短短的十来分钟,董事们的脸色变了又变……
见预期效果基本达到,柳玫笑着说道:“好了,各位,投票吧,当断则断,可不要瞻前顾后的。”
瞟了眼笑得几乎满面红光乍现的柳玫,慕苒嘴角勾勒出一抹不冷不热的笑容,“时间宝贵,直接给我投票吧,赞成我去澳洲分部的举手表决,限时两分钟。”
瞬间沉默了两三秒,柳玫第一个举起了手,红色指甲格外突兀亮眼。接着,年纪最大的董事慢慢举起手表决。
又间隔过了几秒,另外两位董事无声投了赞成票,会议室本是安静的气氛很快变得紧张,举手的董事一致回避着慕苒淡漠的目光,而林靳冬依然坐在那儿看不出情绪波动,柳玫则是毋庸置疑地挂着满意的笑容。
紧接着,极为静悄悄的一阵,李媛不禁开口主持,语气中难掩凝重:“各位董事,请问还有没有表决的吗?投票时间剩余一分钟。”
这时,同样站在慕苒身后的柳芊芊插话道:“李姐,别急呀!不是还有时间嘛,让董事们好好想想,想想怎样才能给公司带来最大利润。”
音色娇柔的柳芊芊明显话里带话,听得有些董事眼神闪烁,有些董事理直气壮似的腰板直了几分。慕苒只是眸光微微添上冷意——柳玫这一行人仗势欺人也不过如此!
会议室里安静得似乎能听到秒针转动的声音,嘀嗒嘀嗒地响起在在场每个人的心里,直到第五个董事无声举起了手……
眼瞅着设定的时间将近,柳玫对于现在半数表决的情况表现出焦躁,两条眉笔勾勒的细眉拧起,正欲出言威慑督促,被慕苒不急不缓的声音抢先:“我慕苒从不耍阴谋诡计,已经举手表决和要举手表决的,我绝不会在暗地里算计。时间不多,赶紧吧。”
慕苒的声色柔和,伴着单纯的提醒,将每个董事的神情看在眼底。
很快,较为年轻的职工代表董事拔高音量说道:“慕总,我支持你!”
“我也是!”大股东之一的董事附和道,同样把手放到桌下以表决心。
下一刻,衣装笔挺的执行董事发言:“凡事靠人不如靠己,慕总的实力毋庸置疑,与其靠外部力量让公司获益,不如脚踏实地再创佳绩。我,坚定不移地支持慕总留任。”
一席话下来,让那些手还举在桌面上的董事们尴尬不已……
“时间到!”李媛适时终结投票流程,嘴角挂着轻松的笑容,“决议没有过半通过,按照规定,下次再议。”
简单明了的结果公布,不少人都松了口气,却也明白这并非长久之计,除非有折中的法子。
“慕苒,走着瞧!”柳玫气哄哄地拿起包包摔门而出,临走不忘撂下阴冷的狠话。
柳芊芊看了看里面的局势,再看看柳玫气急败坏的背影,随即跟了出去,而林靳冬迈开长腿紧随其后。
“慕总,我们也先走了。”
董事们打过招呼后也陆陆续续离开了会议室,这场开始和结束得突然的董事会就这么划上未完待续的符号……
“慕总,接下来该怎么办?”李媛一边收拾会议资料,一边关心道。
“继续工作。”慕苒神态慵懒地靠在椅背上,轻轻回答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李姐,你先忙明晚欢送会的准备工作,今天让柳芊芊助理‘好好伺候’我。”
温温凉凉地抛下这么一句话,慕苒起身走出了会议室,留下李媛摇头轻叹——总算是有惊无险。
顾氏集团大厦前,加长版豪车旁,柳玫对着站在面前的林靳冬冷冷说道:“靳冬,你没有全力以赴,真是让人失望!”
话音刚落,柳玫坐上车扬长而去,林靳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喂,你在发什么呆?”柳芊芊有些突兀的声音打断林靳冬微微凝滞的思绪。
“不要多管闲事。”声色俱冷的一句回复后,林靳冬看也没看柳芊芊一眼便往公司大楼走去。
“你拽什么拽!不就是顾家养的一条高级洋狗吗?!”
柳芊芊虽然不是出身豪门,但也算是父疼母爱的小资家庭,从小娇生惯养,突然被林靳冬冷言冷语对待,不禁对着那高大背影大声吼了回去。
阳光夹杂着秋风,将这句骂声送进林靳冬的耳朵里,脚步一顿,拳头紧握,却在下一刻慢慢松开继续迈步前行,再慢慢地勾出一抹冷笑,极冷极冷……
“看来表姐说得真对,这个男人就是一只温顺的狗,没有什么攻击力……”消除了心中担心被反击的紧张感,柳芊芊对于林靳冬的隐忍和退让低声嘀咕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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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市的夜,向来有着灯红酒绿的热闹,也有着冷暖自知的虚伪……
顾氏澳洲分部遣员的欢送会兼新员工入职会在一个微凉的夜晚举行,分部总裁人选最终确认将于下周董事会再议,暂由现任总经理作为代理总裁前去。
欢送会以热闹party的形式,采用酒吧那种灯光变换和轻快的音乐渲染气氛,在顾氏专门的员工活动会所举办,中央搭建一个简易高台,专供发言、游戏或是表演,充斥着年轻人特有的调调。
顾氏的员工以合作团结为工作守则,而且有活力的年轻员工占多数,所以在相互熟识的情况下大部分玩得很嗨。
高层领导往往到场比较慢,这似乎成了一种共识,所以这场欢送会的前奏确实以“欢”为主题——吃喝玩乐,笑声不断。
这种轻松惬意的氛围维持了大半个小时,直到一对热点人物的出现,让全场瞬间安静到沸腾点……
027 惊羡与挑衅
携手并肩缓缓走来的便是轰动了近半个月的豪门情侣——韩冥和顾然。
英俊绝伦的容貌、高大伟岸的身材、高贵冷冽的气质,不常现身公众视线的韩冥几乎让所有人疯狂,却只能屏息远视。
因为,这个男人总是眼神里透着摄人冰寒,强大气场让人心惊。
顾然一席水蓝色长裙,长发别致地盘起,前额两缕弯曲的秀发垂下,嘴角唅着淡淡的微笑,挽着身旁西装革履的男人款款走来。
灯光的映衬下,顾然那股娇柔美展现得淋漓尽致,小鸟依人般宣示着自己的幸福,而韩冥也只有在看向身旁女子时收敛起那似乎是与生俱来的冷漠,镀上柔和色彩。
这一刻,落入自动安静的众人眼里,倏然弹出八个字形容——俊男美女,羡煞旁人。
顾氏千金携手黄金男友现身,无疑是有着带家属的性质,那么,婚期将近的猜疑自然得到了最好验证,在场的几位股东和董事在会所一角眸光闪烁。
如此轰动的出场定然引来热议,碍于两人的身份,加上良好的员工素养,倒也算得上平静,现场气氛慢慢恢复喧闹。
没一会,一行三人的到来再次搅得热闹中断。
走在最前面的慕苒踩着平稳步子,素白的藕臂上搭着白色小外套,一字领白色及膝短裙将玲珑有致的身材勾勒得相当惹人注目,尤其是被柔软秀发半遮半掩的白皙骨感肩膀。慕苒几近淡漠的眼神扫过全场,精致漂亮的脸上一片平静。
有一种人,不需要刻意装扮,却总是能够成为人群中的亮点,美丽自信得耀眼夺目。慕苒,便是这种人。一如既往的简单干练而不失高雅,一如既往。
走在慕苒身后的两人分别是顾氏副总裁林靳冬和总裁助理柳芊芊。
林靳冬的出色不仅在于那张俊朗的脸和精壮的好身材,更在于习惯寡言的忧郁气质。扫到前方某一角,林靳冬眼底闪过一丝颓然,不经意间抬手松开一粒白衬衫的纽扣,这类似消除烦躁的动作,顿时平添一种说不出的帅气。
要说在这个微凉的晚上谁最妖娆,当属柳芊芊无疑,低领口的贴身红色超短裙,浓密的长睫毛和扑闪的大眼睛,粉润的漂亮脸蛋和火爆的身材,那种禁欲的诱惑力很好地展露出来。
柳芊芊这身不怕冷的装扮可废了不少功夫,这也是慕苒一行人最后到场的原因。
不知何时,柳芊芊走在了前头,却是直愣愣地盯着某个方位,准确地说,几乎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全场最英俊耀眼的男人——韩冥。
或许谁都不曾注意到,慕苒的到来让顾然暗自握紧了手,依偎的角度更加倾斜。而柳芊芊肆无忌惮的窥视让顾然眼睛微眯,脸色变得难看。
然而,慕苒将顾然的举动不动声色地纳入眼帘,随后安静地转身走到一侧,在长沙发的靠墙角处坐下。
这种聚会不用四处走动去应酬,慕苒倒也乐得自在,跟工作人员要了杯果汁便自顾自地安静小饮起来。
习惯是个很可怕的东西,可怕到让人丢了自信,忘了初衷。
强势如慕苒,却有着一个卑微的习惯。习惯远远地看着放在心里多年的男人,就像此时此刻——
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慕苒偷偷将目光投放在那道伟岸的身影上,再慢慢定格到那张熟悉而陌生的侧脸……
许是慕苒留连的发呆目光过于强烈,又或许是韩冥素来有着警锐的敏感,韩冥微微侧脸,两人的视线便无声无息地在半空中相撞。
如此猝不及防的对视,仿佛瞬间隔绝了热闹,来不及掩饰尴尬,那抹本是不带温度的目光已然收回。
晃着杯中的果汁,慕苒倏然勾出一抹冷笑,苦涩不堪。
他或许永远都不知道,他于她,是怎样的存在和信仰。
然而,他的眼里…甚至是心里,满满的都是另外一个女人,一个善于伪装的女人。
正当慕苒心底涌现出那些无可奈何而眼神空洞时,尖细的高跟鞋出现在眼前,顾然的声音不大不小地在耳边响起:“哟,慕总也会发呆呀?是不是又在想一些不该想的事?”
“顾然,有事说事,没事滚。”慕苒回答得风轻云淡,最后一个毫不客气的字咬得极重。
被堵得语顿了几秒,顾然对着优雅坐在一侧的慕苒傲慢开口道:“我是来跟你分享一个好消息的。”
懒懒地瞟了眼居高临下的顾然,再抿嘴喝了口突然有些索然无味的果汁,慕苒一副冷漠无视状。
不过,顾然似乎并不在意慕苒的冷眼相待,反而压低了声音进行所谓的‘分享’:“昨天我跟冥坦白了,说吊坠是我捡的,只是恰好我的身世和经历跟那个女孩那么相似,又那么爱他,才撒的谎。”
“你猜冥怎么说?”徐徐说完这么一段话,顾然勾唇自问自答道:“他说他不在乎,他爱的是我这个人。”
顾然后半句说得极慢也极为得意,最终幽幽得出结论:“所以,我劝你死了不该有的心!”
几乎是连番炮轰,慕苒始终淡然的神色下确实掩盖着一层荡漾的波澜,却只是用那双染上深色的水眸看着耀武扬威的顾然,带着讥讽的笑容回复道:“顾然,趁他现在还是你的,就赶紧看好了。”
顺着慕苒若有若无的视线看去,顾然看到不远处柳芊芊跟韩冥湊得很近,从这个角度看那妖娆的身段几乎贴了上去,瞬间一个火大。
恼火之际,顾然不忘趾高气扬地撂下警告:“管好你的助理!”
“那不是你表妹吗?”慕苒不冷不热地说道,让顾然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顾然的一番挑衅多少让慕苒的情绪受到了波动,但也只是将信将疑。
坦白?想让她自动把那个秘密吞回去,又想让她死心,一石二鸟的计策确实不失高明。
如今,如若争夺,她成了最令人不耻的第三者,但她想要一份纯粹的爱情,却又不甘……
乱。便是慕苒现在唯一的感受,她的生活似乎进入了这种死循环。
给读者的话:
感觉木有人看。。封面又还没有~~在看的能不能出来冒个泡,给溪溪一点动力
028 畅谈与算计
没一会,慕苒手中的果汁喝了大半,柳芊芊气冲冲地拿着红酒杯走了过来,看样子是受了气。
收起外露的情绪,慕苒淡淡地问道:“怎么不去玩?”
几乎是毫无形象地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柳芊芊愤愤不平道:“慕总,你说顾然拽什么拽,她刚刚竟然骂我婊子!不要脸!我不就多看了韩总两眼,这样的帅哥极品谁不爱看啊,话都没搭上,就冲过来把我拉到一旁骂我,最看不惯的就是她上一秒对韩总笑得温柔,下一秒就凶神恶煞!比我还作的人还是第一次见!恶心!”
柳芊芊几乎是滔滔不绝的吐槽一一落在慕苒耳边,最后一句话让她轻笑出声。
其实,柳芊芊这人不坏,就是容易受人摆布,行为比较奔放。比起顾然,少了几分虚伪,多了几分直率。
听着慕苒微乎其微的笑声,柳芊芊仰头喝了一个底朝天,继续说道:“我承认我作,进顾氏除了按照姑妈吩咐监视你,就是为了钓个金龟婿。”
稍稍一顿,柳芊芊跟侍者再要了一杯红酒后,脸颊染上微醉的酒色,嘴上依旧喋喋不休:“慕总,跟你说句实话,虽然你老是劳役我,但我觉得你长得真的美,还是那种有气质的美,特别是笑起来的时候……”
“呃…”打了一个酒嗝,柳芊芊似乎说上了瘾,“你呀,就是太冷了,年纪又不大,感觉有着上百岁的心思,真是不讨喜!”
耐心听完身旁这个20出头的女子说完,慕苒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行,我知道了。”
“不行!我还没说完呢!”谁知,柳芊芊又喝了一大口,抬高声音,“相比之下,你比顾然那贱人好多了,她从小就只会用下巴看人,跟你在一块还能学到东西。”
这次不等慕苒回应,柳芊芊把手中的高脚杯‘啪’的一下放在桌面上,突然把头蹭了过来,大眼睛里透着微醉的迷蒙雾气,“慕总啊,你怎么坐在空调这么大的地方。”
垂眸看着挂在手臂上的头,慕苒拿过手边的小外套,有些无奈地说道:“给你,穿上。”
见柳芊芊还不肯起来,慕苒清了清嗓子:“头发乱了。”
果不其然,听到这话,柳芊芊速度起身理了理头发,然后不客气地披上那白色外套,露出大大的笑容,“谢谢慕总!冷死姐姐了。”
“场上有韩总在,我对其他男士都没欲望了呢。”骤然换上死气沉沉的声音,柳芊芊又开始扁着嘴吐槽,“还是很不爽!你说韩总看上顾然什么?真是一朵…一棵鲜草插在牛粪上。”
这回,慕苒听后眼神闪烁,正欲回答却被柳芊芊一拍大腿,“一定是顾然太作!还不知道她的真面目。没错!就是这样。”
“你拍的是我的腿。”
慕苒发现跟有些不在状况的柳芊芊谈话是件特别无奈的体验,简直一路无语。
“呵呵,不疼哈。”柳芊芊傻笑了起来,手还打算摸上慕苒大腿‘疗伤’,惊得慕苒赶紧站了起身。
“慕总,别走呀!我有最重要的事没跟你说呢。”柳芊芊有些摇晃地站起身,拉住慕苒的手腕。
这时,慕苒微微蹙眉,这种亲昵的肢体接触,她还是排斥。但念在柳芊芊有些酒意,眼神一片清澈,终是改口:“什么事?”
借力起身,柳芊芊压低声音说道:“慕总啊,我想让顾然难堪,露出她的狐狸尾巴。”
“……”慕苒只是静静地看着柳芊芊,沉默不语。
似乎看出了慕苒的疑惑,柳芊芊阔气摆手道:“以我这智商想不出什么招,就让她当众出丑好了。”
话音刚落,几个经理笑着走了上来,打断了两人的谈话:“慕总,柳助理,到场上一起玩吧,顾小姐和韩总等会也过来。”
“走吧!”听到这话,柳芊芊毫不犹豫地拉着慕苒往会所中央走去。
几个派往澳洲分公司的经理暗自纷纷纳闷,慕总和柳助理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到了会所中心,慕苒对着身后的员工问道:“你们林副总呢?”
“不知道呢,没看到人。”
“副总先回去了,说是身体不舒服。”
两个人一前一后回答,慕苒淡淡地点了点头表示了解。
会所另一侧的角落里,一眼望去便是顾然小鸟依人地靠在韩冥厚实的肩膀上,还不时说说笑笑,甚是甜蜜。
眼不见为净,也不会受伤,这就是林靳冬先行离开的原因,慕苒垂眸猜测。
“顾小姐和韩总他们都虐狗虐了大半个小时,还没虐够。”
“人家那叫感情好,你这只单身狗不懂。”
“就你懂,你是只见多识广的单身狗。”
身后年轻员工有些哀怨有些轻松地谈论着这令人惊羡的一对,慕苒的眸色加深,掩盖在变换灯光的晦暗里。
“慕总,他们过来了。”身旁的柳芊芊音色清明了几分,压低声音提示道,“接下来要怎么做?”
如果说一开始慕苒没有打算针对顾然,那么经过顾然的特意示威和柳芊芊的助力,现在倒也有几分兴趣让顾然难堪。
神色淡漠地扫视着会所以及挂着娇柔笑容的顾然,慕苒低沉地指示道:“顾然嫉妒心极强,特别是对我,等会我过去跟韩冥打声招呼。你到后台给李姐打个电话,问她医药箱里有没有泻药或者其他能让人失态的药,然后你赶紧拿过来攥在手心。
之后你再风情万种地过去搭讪,顾然应付两个人必定手忙脚乱,到时候我来制造混乱,你趁乱把药下到她的酒杯里,韩冥那边我来负责挡住视线。”
慕苒一连串计策轻快地说出来,柳芊芊当即眉开眼笑:“得令!”
眼看着顾然挽着韩冥慢慢走近,慕苒不急不慢地拿起手机,编辑短信“听柳芊芊的”给后台指导的李媛后,再跟侍者换了杯红酒,向着两人的方向走去,优雅而高调。
“韩总,幸会。”慕苒在韩冥跟前收住脚,带着职业式的微笑,清甜的声音回旋在柔和的背景音乐中。
029 近谈与奇怪
两个格外出色的男女四目以对,有那么一刻,顾氏员工脑海里飘过一个念头——暗夜的韩总和他们的慕总要是走在一起,会是火星撞地球的轰轰烈烈,还是冰天雪地般平静无澜?
不过,这个想法很快便被摒弃,性格如此相近的两个人一起生活,绝大部分都会是鸡飞狗跳,无疾而终。
尽管都优秀到无可挑剔,但就是……不适合。
有一种画面,即使美到极致,却有着不容忽视的违和感。
正如此时此刻,慕苒的微笑以对,站在对面的男人却是绷着俊脸,眼底满是冷漠。
更为破坏美感的是顾然那张明显不悦的脸,几乎瞪着突然前来搭讪的慕苒,警告的眼神里蕴藏着警惕。
淡定地收回被无视的握手手势,慕苒朗声说道:“欢迎慕总大驾光临我们顾氏的欢送会,当然,这是托顾小姐的福,让我们拿出百分百的热情欢迎顾氏千金顾然小姐上台讲两句!”
慕苒难掩热情的清脆声音响起,很快得到其他员工的热烈反响,掌声不断。
毫无疑问,慕苒突如其来的热切举动让顾然疑惑的同时更加戒备,但那温和的笑容里捕捉不出任何意图,眉头不禁拧起。
然而,突然成为全场焦点,这在一定程度上满足了顾然的虚荣心,猜疑和防备的表情快速转换成得体的微笑。
随后,顾然抬眸向身旁的韩冥进行眼神询问,那犹豫不决的样子透着难以忽视的柔弱感。
“没事,去吧。”韩冥语气温和地说道,大手不忘轻拍顾然的白皙手背以示安抚。
两人亲昵的举动落在众人眼里,皆是惊羡不已——没想到传闻不近女色冷漠无情的韩冥也会如此温柔,作为他的女伴,这是多么奢侈的幸福。
顾然噙着和美微笑款款坐上中心那个简易平台,甜美的声音很快通过麦克风扩散到四周。
落在慕苒耳边,无非就是那些虚伪却实用的客套话,相对而言,她更感兴趣的是身旁这个高大冷漠的男人。
“韩先生,你爱…顾小姐吗?”夹杂着顾然的声音,慕苒问出这么一句。
换了个称呼,那片刻的语顿就连慕苒自己都没发现,倒是油然而生的艰涩率先涌上心头。
看到两人亲昵的样子,慕苒承认自己是嫉妒的,而且是那种不受控制的嫉妒。这本该是属于她的幸福呀!他茫然不知,她难以启齿,本该是第三者的顾然却堂而皇之!
多年来时刻不曾松懈的坚强伪装让慕苒表现得平静如常,唯独让紧张感在内心倒腾搅动。
她,在等他亲口告诉她这个答案,亦是给自己一个死心的最佳理由,终究暗恋带来的所有的酸甜苦辣。
放手和成全,何尝不是一种爱?
目光始终投放在台上那抹佳人处,韩冥冷声挤出一个字:“嗯。”
对韩冥而言,身旁高挑美丽的慕苒等同于陌生人,而对陌生人惯有的态度是几乎漠视。
在一片嘈杂声中,慕苒却是能够清楚地听到韩冥那简单而疏离的肯定回答,尤为讽刺,也尤为痛心!
几乎呆愣地凝视着韩冥完美的脸,慕苒琥珀色的水眸里一片澄明,同时在变换灯光的映衬下波光粼粼……
许是差点喷薄而出的情感过于浓烈,韩冥终是将视线定格在慕苒身上,再一次四目以对!
较于先前的遥遥相望,这次慕苒的脸极为清晰地印在韩冥眼底——这个女人有一种无可挑剔的美,但也有一种无法识破的平静与深沉,让人不舒服。
即便是商场不败神话的韩冥,也琢磨不透慕苒前来搭话的真正意图,只能静观其变。
以商场对手而论,她是个睿智的能者,就如跟其打过交道的上官殇所言,果敢冷静,不容轻视。
站在生活的角度,无法苟同。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慕苒慢慢将目光收回,暗中咬着微凉的红唇不让那失落的黯淡情绪外露。
想要说点话化解尴尬,却发现不知从何说起,祝福,哪怕言不由衷,也说不出口。
韩冥墨黑的双眸中隐藏着疑惑,对着慕苒的精致侧脸,薄唇微启:“慕小姐,然然是我的未婚妻,你不要试图伤害她,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若用一个词总结韩冥对慕苒的印象,那就是‘奇怪’。他看不透她,认为彼此没有牵扯,所以只能把一切原因归结于顾然所说——女人那最无谓的嫉恨之心。
字字句句无比沉重地敲进慕苒的耳朵里,就连心都变得沉甸甸的疼。
或许是过于沉痛到心冷,慕苒倏然冷笑一声,“伤害?承蒙顾小姐厚爱,我在她口中必然十分‘厉害’吧?”
“厉害”二字咬的极重,全然都是警告后的不屑,以及不切实际的冷讽剖析:“呵呵,顾家大小姐前有贴心未婚夫保护,后有父慈母爱的顾家照看,纵然我慕苒再厉害,也……”
话还未说完,顾然不知何时巧笑言兮地凑过来打断:“冥,你们在说什么呢?”
有一种现实很无奈,娇作的女人,同性很讨厌,异性则是很受用。兴许是大男子主义的保护欲在作怪,又或许是这在男人眼里异常单纯干净。
在韩冥看来,慕苒方才的言语有过激表现,最终淡漠看一眼安静站在一旁轻饮红酒的慕苒后回答道:“没说什么,你刚刚在台上的讲话不错。”
“是吗?”顾然依偎在韩冥怀里,语调里带着未散的笑意。
没有人注意到,顾然躲在宽厚怀里垂眸时的嫉恨。台上明明就看到两人聊的欢快,特别是慕苒那平日不常显露的笑容一直扎眼,却不想被韩冥一言概之,问不出所以然,甚至是敷衍了事。更何况两人还不近不远地站在一块,没有丝毫避讳。
正当三人以一种怪异阵势陷入沉默时,顾氏的一名资深经理前来邀约:“慕总,韩总,顾小姐,你们要不要过来喝几杯,大家正玩得嗨呢!”
那名中年经理脸颊上带着喝酒后特有的红润,加上咧得特别大的笑容,看着极为喜感,慕苒当即微笑着点点头。
“冥,我们也过去喝两杯。”不一会,顾然也拉着韩冥的手往热闹处凑了过去。
高大英俊的韩冥任由顾然拉着,眼底难掩宠溺。
在韩冥眼里,顾然还是记忆中那个爱说爱笑爱玩的女孩……
030 心事重重
这厢,慕苒刚走近拼酒台,就被一堆人围在中间喝彩,不为别的,就为慕苒正仰头一口气喝着一杯白兰地。
澄澈的眼睛不带眨,细白的脖子优美动人,有致的身材妖娆非凡,在此刻昏暗的灯光下有一种别样的美,豪气而不羁。
有着回头率百分百的容颜,以及出众的冷艳气质,慕苒能够轻而易举地吸引所有人的注目,包括站在外围发韩冥。
心事重重——这是韩冥对慕苒连灌两杯酒仍面不改色的阐述。
这一瞬间,病房里数次擦肩而过,医院梧桐树下的遥遥相望,聚会伊始的无声对视,刚刚的寥寥数语,以及现在的拼酒沉默,一幕幕场景在脑海里串在一起,反复而快速地播放着……
韩冥突然发现慕苒最奇怪的症结在于:那隐忍的沉重。
然而,即便韩冥如何在记忆里搜寻所有片段,除了在少许商业新闻和爷爷的赞不绝口中,也不能找到其他关于慕苒的接触记忆。
他,更加看不透她了。
明显感觉到身旁韩冥的失神,而专注于喝酒的慕苒无暇勾引,这让顾然心里突然一惊。
莫非慕苒说了什么,引起韩冥的注意?又或者是慕苒那狐狸精的骚样让韩冥失神?
无论是哪种情况。顾然都不能接受,瞬间烦躁不安。
喝彩声和音乐声混在一起,让脸色难看的顾然心里久久不能平复——也许,明知道慕苒会出席欢送会,她就不该带韩冥前来?确实在别人看来很光鲜,但那种担惊受怕没有人能够感知。
正当全场热闹和顾然晃神之际,一抹红色身影从后台弯着腰走了出来,然后在顾然身后蹲下,鬼鬼祟祟地将蓝色拖地裙角压在邻边的一张吧椅底盘下面。
一切悄无声地准备好之后,那抹身影又偷偷摸摸地小跑回后台,步伐匆忙而轻快。
不一会,一席艳红色超短裙的柳芊芊从围众后面走了出来,很快挤进拼酒中心,豪气万丈的声音尤为响亮:“慕总,我替你喝!”
说完,柳芊芊抢过慕苒的酒杯,一口气喝下下去。
对于柳芊芊的突然闯入,在场所有的人为之一愣,包括收到殊荣的慕苒,而柳芊芊半杯下肚后侧着脸给慕苒使了个眼色。
紧接着,柳芊芊挺了挺傲人的胸脯,朗声喊道:“表姐,不对,顾小姐,你怎么老远干站着,也来喝一杯,让我们见识一下你的小气…又不对,酒量!”
话音刚落,明显染上酒色的柳芊芊对着韩冥开口:“韩总,既然来了,不妨也上来玩玩。”
“大家都让让,让贵客也来玩玩!”隐约透着酒气,柳芊芊的话倒也成功让顾氏员工让出一条道。
柳芊芊的搭话,落在顾然眼里是那般媚眼如丝,明目张胆的‘勾搭’,顿时瞪着眼往抬步往前走。
刚迈出两步,‘嘶啦’一声,顾然由着惯性往前倾倒,两手慌乱之下打翻精美的酒杯阵,多米诺骨牌效应表现无遗,玻璃碎了一地的声音盖住了柔和的背景音乐……
又不是走红毯,让你穿这么长的裙子,装!活该!
柳芊芊露出得逞的笑容,清晰地落在一旁慕苒眼里,同样挂着微笑。
眼看着顾然就要以“狗吃碎玻璃”的姿势摔倒在地,韩冥恰时向前拦腰抱住,简单干脆的动作瞬间化险为夷。
正当全场视线聚焦于‘英雄救美’的唯美画面时,慕苒用手肘捅了捅同样在花痴愣神的柳芊芊,压低声音说道:“快,放药。”
接受到眼神示意,柳芊芊连忙把沾在手心的药粉分别放在慕苒手中的一个杯子里。
待慕苒不动声色地将红色液体和粉末搅成一块时,顾然已是惊魂未定地待在韩冥的怀里。
“快把这里打扫干净。”慕苒温声吩咐道,有关工作人员迅速过来收拾一地碎渣。
“冥,我害怕,你要为我做主。”正当全场因为这个尴尬事况静默时,顾然楚楚可怜的声音异常清晰,“肯定是有人踩了我的裙子,我……”
“顾小姐,话可不能这么说,刚刚全部人都围在一起看我喝酒,哪来的人踩你的裙子?”端着两个高脚杯的慕苒绕过正在清扫的玻璃碎片,适时插话,“人与人之间最重要的是信任,今晚是顾氏的欢送会,可不要伤了大家的和气。”
慕苒的话好比四两拨千斤,引来不少人附和:“对呀,我们刚刚就都站在这边,什么事也没做。”
“顾小姐只是受到了惊吓,大家别放在心上。”慕苒缓步走到顾然身旁,带着温和笑容说道,“顾小姐,喝杯酒压压惊,就当我为桌椅摆放不当道个歉。”
说话间,慕苒的视线瞥向顾然身后的一张吧椅。
与其他椅子相比,这张吧椅明显移了位置,有眼的人一看便知,当即明白顾然摔倒的原因——这都是长裙惹的祸。
刚刚的当众摔倒失态,加上现在众人眼里典型的小题大做,顾然别提有多尴尬了,却只能把委屈先往肚子里咽。
顾然向来不失聪慧,也知道无凭无据争执下去相当于无理取闹,更何况在场的都是以后要打交道的人,更不能留下不好的印象。于是,她需要一个台阶下,一个可以‘一笑泯千愁’的台阶。
酒杯几乎尽数被打破,备用的也还没拿上来,慕苒手中的酒在这个时刻似乎成了最好的道具。
但是,以顾然的防备心,不放心慕苒亲自甚至称得上是好心送上的东西,直起身子缓缓说道:“我要这杯。”
慕苒正欲举杯喝酒的刹那,顾然明言要凑到唇边的那杯,慕苒淡然置之一笑:“既然顾小姐不放心我,大可交换,反正两杯红酒都是刚倒的。”
如此听来,顾然的作为颇有‘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意味,让本是拥护慕苒的顾氏员工心里多少有些不爽。
慕苒淡笑着把那个指定的酒杯送上前去,顾然刚伸手接过,韩冥低醇的声音随即响起:“我帮你喝。”
终究还是……不放心。
031 戏弄与激怒
韩冥带着那浑然天成的寒凉目光扫向慕苒的时候,哪怕就着昏暗灯光,也难以忽视其中的警告意味。
即使心里钝痛徘徊,慕苒表面依旧平静如常,原本脸上职业式微笑换上一抹透着强势的无声冷笑,“韩总,可真是酒未入腹人自醉。不知未来韩夫人不懂商业应酬是否也合情合理?”
意味深长的话说到后面,慕苒已是慢慢将眸光看向顾然,平静无澜。
“不用了,我可以的。”顾然把韩冥横亘在半空中的手拉下,用着软糥的声嗓说出颇具气势的话,“刚刚是我失礼了,打断了大家的玩乐,现在我一干为敬,大伙继续玩,另外祝大家工作顺利!”
话毕,顾然一饮而尽,同样不带丝毫喘,最后不忘倒拿红酒杯看向慕苒,面带柔和微笑。
在大伙看来,顾然也算是能屈能伸,不像一般千金小姐受了点委屈就蛮横无理,如此让步举动倒显得落落大方。
或许在场的只有慕苒知道,这,便是顾然的高明之处。她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盛气凌人,她可以为自己温婉大方的形象做出让步,最后,背地里算账。
这也是慕苒大学毕业那年住在顾家对其最深刻的认知,那位父亲就是在对方的高超伪装下对她屡屡失望,直到她对那个家绝望。
在某种程度上,慕苒是最了解顾然的人,字字句句都能不动声色地将顾然往陷阱里钻。
最终选择饮下递过来的酒,除了找个华丽的台阶下,慕苒最后那句反问让顾然敲了一个警钟——猛然想起韩冥爷爷在医院对她说的那些话,她需要表现出能够与韩冥比肩的魄力和能力。
之前有些尴尬的小意外在顾然一席话后风轻云淡,慢慢恢复了该有的热闹。
期间,韩冥出去接了个电话,顾然独自在吧台喝起了酒,不过都是比较温和的红酒。
待在一旁不肯走的柳芊芊也蹭了过来,嚷嚷着要跟顾然拼酒:“表……顾小姐,有本事跟我喝酒!waiter,来两大杯最烈的白兰地!”
顾然几番沉默不语,待两大杯澄明的白兰地摆放在桌面上,顾然的坏心情有点爆的迹象,凑近压低声音撂下狠话:“柳芊芊,我告诉你,别真把自己当回事,我可以随时让你滚。”
刚开始被骂喝了几杯,再加上之前壮胆性质的几杯,今晚柳芊芊也喝了不少酒,酒量不太好导致神志有些不清,有意无意地把听到的复述出来消化理解:“太把自己当回事?滚?呃…我知道了,你又要骂我是婊子,骂我不要脸了,是不是?!”
柳芊芊的说话声极为响亮,还带着特有的泼辣,回眸率几乎突破百分百,让顾然再度狠狠尴尬了一回。
“柳芊芊,闭嘴!”顾然沉声警告,无奈之下决定先稳住醉醺醺的柳芊芊,“我陪你喝酒,你给我闭嘴。”
“好!”不想,这次柳芊芊答应得干脆,似乎也明白对方的顾忌,善解人意地澄清道,“都别看了,顾小姐说这些话也不是…呃…一天两天的事了。”
伴着酒嗝和乱晃的摆手动作,柳芊芊的话成功引来一阵闷笑,就连坐在一角不再掺合热闹的慕苒也是轻松一笑,唯有顾然的脸色染上了锅底般的黑沉。
气得一杯烈酒下肚,顾然狠狠地瞪着斯文喝酒的柳芊芊,却始终憋着不敢再训斥,只是异常霸气地叫酒:“再来!”
今晚实在憋屈!顾然试图用酒将满肚子的火气压下去……
就在两人喝得火热的时候,高大英俊的韩冥绷着脸走了过来,凑到喝到脸颊红润的顾然耳边说道:“然然,爷爷那边有急事,我先送你回去。”
听到这话,顾然瞬间清明了几分,吐着酒气说道:“急事?那你快去吧,我没关系的,你赶紧过去照顾爷爷,等会让妈派车来接我。我…喝成这样就不去了,明天早上再去看爷爷。”
顾然想表现得贤惠和贴心,在此刻也确实做到了。韩冥看着女友眼底的忧虑和关心柔和了俊脸,思虑片刻后在顾然光洁额间轻轻一吻,“那我先过去,你也赶紧回去,别喝酒了。”
顾然听话地点了点头,站着目送韩冥离开。
与此同时,在一双琥珀色的清澈眼眸里同样映衬着那道伟岸的背影,隐约感觉到隐藏其中的沉重……
不知何时,慕苒已经走到了吧台处,被柳芊芊明显染着醉意的声音打断思绪:“慕总,你的脸…怎么…那…那么红?”
“你的不是更红?”慕苒淡淡地扫了一眼,因喝酒染上微红的脸蛋明艳动人,目光依旧疏浅,“别再喝了,我叫人送你回去。”
“慕苒,你给我站住!”就在慕苒准备离去之际,顾然有些突兀的呵斥让其收住了脚步。
很是听话地回眸转身,既然都脱下伪装,慕苒几乎连冷笑都不屑,面无表情地说道:“怎么?韩冥走了,不装柔弱了?”
就着愈发暗沉的灯光,慕苒的神色有一种说不出的冷,落在酒醉的柳芊芊眼里,仿佛是由内而外的厌恶,平行看向顾然,这种厌恶似乎有过之而无不及。
“是又怎样?慕苒,你能奈我何?”顾然眼底同样冷芒尽现,想把今晚所受的屈辱讨回,“你就跟你妈一样,就不该得到!”
顾然之所以肯卸下伪装,关键点除了最在乎的韩冥已经离开而且怒火攻心,就是顾氏员工聚在k歌室,围观者少之甚少。
如果说慕苒看起来无坚不摧,那么,她的软肋就在于重感情,她的世界只有两种人,她在乎的和她漠视的。而生母慕妍便是放在心里第一位的,不容任何人诋毁!
顾然恶毒的话激怒了慕苒,素白的手眨眼间掐在了顾然的脖子上,力道狠绝,茫然观战的柳芊芊感觉瞬间惊呆了,待她消化完眼前的一幕,顾然已是支支吾吾间脸色苍白,那双本是好看的眼睛瞪得老大,充盈着仇愤……
032 不安宁之夜
虽然柳芊芊承认慕苒劲酷的‘锁喉功’相当痛快,但毕竟在公众场合不宜动手,于是伸手摇了摇慕苒的手,开口断断续续地劝说:“慕总,呃…息怒,别跟她…一般…一般见识……”
处于极为被动的无助之境,柳芊芊的一席话让顾然心生希望的同时停止愈加无力的反抗,眼巴巴地等着柳芊芊劝导。
感受到顾然的求救,柳芊芊心里一阵得意,嘴上却说得极为缓慢却是一气呵成:“怕脏了你的手。”
将所有的话连贯在一起,顾然气得脸更白了,而慕苒确实在话音刚落的时刻松开了手,不忘接过柳芊芊贴心递过来的纸巾擦了擦手,似乎真的接触了脏东西。
被如此侮辱,想起医院里相似的一幕,大口顺气的顾然用可怕的眼神怒视着,恨不得用眼神杀死两人。
从容如慕苒,向来不惧怕顾然的胁迫,冷硬地开口:“下次再侮辱我妈,我一定会让你喘不了气。”
平静而冰冷的一句话,让人有一种沉入谷底的心惊,再看说话者狠绝的神色,仿若给这句话赋予绝对的真实性。
撂下这句话,慕苒漠然转身往门口走去,背影染上夜的微凉和孤傲……
“慕苒,你他妈……”
顾然不服气的怒骂声刚响起,肚子里突然一阵倒腾,连忙脸色难看地冲进里间的厕所。
周而复始,等顾然第n次从厕所里出来时,热闹的会所已是寂寥无人,骂咧声也越来越虚弱。
感觉肚子里没有东西可以折腾时,把自己丢在大沙发上的顾然给柳玫打了个电话,一通就哭得稀里哗啦:“妈,快派人来接我,慕苒那贱人算计我……”
听着耳边清晰的哭声,柳玫这边急得团团转,连忙出声安慰:“然然,别哭呀!韩冥呢?他怎么没陪着你?”
“冥…他爷爷那边有急事先走了。”
“你现在在哪?妈马上去接你。”
“你不用亲自过来,让靳冬来接我…他手机关机了,我打不通。”
“靳冬今晚去他的公寓住了,可能心情不好就……”
“心情不好?我才心情不好呢!慕苒那贱人!还有柳芊芊那臭婊子!”
伴着不间断的啜泣声,想起今晚出丑无故拉肚子的难堪,顾然说起罪魁祸首气得不行,同时也哭得更凶了。
“我在顾氏南区员工会所,不说了,快来!”
兴许是情绪一激动,顾然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肚子又开始闹腾,只能无奈抛下一句话后奔向充斥着难闻气味的厕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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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夜,注定不安宁。
抢救室外,韩冥徘徊在幽静的走廊外面,等待着那扇苍白的门打开……
“李伯,爷爷怎么突然…进了急救室?”
饶是所向披靡的神话人物,也有难舍难离的骨肉亲情,韩冥也不例外。韩谦的突然病危让其慌了神,在多年陪伴的李伯面前无措得像一个孩子。
他在害怕,害怕最爱的亲人,与他永世相隔。
“我也不知道,之前还好好的,出去买个东西就这样了。”李伯的语气甚是低落,手里还提着崭新的购物袋,里面是一些零碎的日用品。
“大伯前两天跟我说,爷爷感染了肺炎,加上之前中风落下的病根,心肺功能快速衰竭……”韩冥低沉地说道,眼底难掩担忧。
稍有不慎,就无法挽回……
这是对病情恶化的最后总结,难以启齿的事实。
好一会凝重的沉默,李伯开口问道:“玮朝呢?”
“大伯带着他们旅行社的人去韩国了,今天刚去。”
韩玮朝,暗夜前任总裁,韩谦的大儿子,即是韩冥的大伯,半辈子未婚,为人谦和。数年前离任闲赋在家,当了一两年背包客后在前两年开了一家规模不大的旅行社,主要目的是偶尔出去放松心情。
对于韩朝玮,李伯是相当熟络,而韩冥则是挺敬仰这位长辈的,敬仰那份如闲云野鹤的潇洒。
“又出去了呀,他这些年没少出去。”李伯眼角的皱纹拉成一条明显的线条,目光慢慢变得幽远。
压低的声音刚落入韩冥耳边,李伯突然话锋一转:“少爷,有件事不知道该讲不该讲。”
“您说,我听着。”韩冥很是爽快地回答道,英挺眉目间的棱角悉数收敛起来。
几经犹豫下,李伯终是抬眸缓慢说道:“老爷不喜欢顾小姐,希望…希望你们分手。”
直截了当的一句话在寂静的廊角落下时有一定的分量,而李伯在韩冥微愣的时刻继续说道:“其实顾小姐不是……”
话还没说完,急救室的门倏然打开,正在交谈的两人快步迎了上去,韩谦紧闭着眼的苍老面容放大在两对充满关心的瞳孔里。
推着昏迷的韩谦进了病房,韩冥交待李伯照看后特意找医生了解病情。
“情况不太好,不能再受刺激了,尽量顺着老人家的心意做事,保持好心情最重要……”
深夜的医院别样安静,冰凉得有些渗人,汤院长难掩凝重的话语反复在韩冥耳边回响。
在办公室跟院长聊了好一会,一路踩着沉重的脚步,韩冥在长廊的尽头站了许久,任由窗外微凉的风肆意吹动额间墨黑的发,圈圈白烟不时遮住完美的五官,惨白的地板倒映不出那修长背影……
韩冥回到病房的时候,两鬓斑白的李伯正趴在病床边缘睡着了,夹杂着斑白的眉头高拢着……
“李伯,我送您回去吧,或者去床上睡。”韩冥轻声唤醒李伯。
“不用,我就在这里守着。”李伯睁开惺忪的眼睛回答道,“少爷,您先回去吧,这里我会照看的,保证寸步不离。”
听到这话,韩冥英挺的眉宇间骤然冷意浮现,“汤院长说爷爷是受了刺激才这样的,今天谁来看爷爷了?”
“今天?今天就玮朝来了,不过他是中午来的,过来陪老爷吃饭聊天,没有…其他人了……”李伯一边皱眉回忆,一边喃喃细语。
033 不受待见
思量了片刻,韩冥对着难掩疲惫的李伯柔声说道:“我知道了。李伯,您先去休息,爷爷我来照顾,这些年辛苦您了。”
接触多了,便知道韩冥并非冷漠无情,只是因人而异。相反,骨肉亲情对于过早经历别离和磨难的韩冥来说至关重要,愿意显露最温暖的关怀和保护。
此刻,韩冥让李伯先去邻床休息,错过了对方眼底的闪烁,以及几番欲言又止的神情。
深秋的黑夜安静而薄凉,韩冥正卧在加宽版躺椅上,如墨鹰眸看着暗沉的白色天花板,慢慢发散……
所有医师都是亲自安排好的,李伯又常伴左右,刺激源到底会是谁?或者什么事?
大伯?不…可能。
思绪不觉几番流转,韩冥犀利的双眸渗进夜的黑,最后慢慢阖上眼皮……
等到明天爷爷醒来,一切就明朗了。爷爷,你要快点好起来……
天际线刚隐隐出现,感觉到手心撺动的韩冥马上睁开了眼睛,“爷爷,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天边刚透着亮的时候,韩冥就转移到韩谦的床沿,握着那略显粗糙的手踏实睡了一会就有了此情此景。
待眼睛恢复清明,韩谦慢慢扫视四周,再看向头发有些凌乱,饱满额角红印未褪的韩冥回答道:“没有不舒服,你在这里守了我一夜?”
此时,两人的谈话声让睡在病房另一侧的李伯醒来,快速穿好鞋便凑了过来:“老爷,好点了吗?昨晚吓死我们了。”
“让你们担心了,我没事。”韩谦苍白干裂的一闭一合,用轻快的语调安抚道。
又轮番嘘寒问暖了一会,见韩谦确实神色无碍,都轻松了许多。
“老李,你去买点早餐,等会我们三个一起吃,好久没有这么聚在一块了。”韩谦一边调整躺姿,一边温声吩咐道。
依稀记得昨晚生死线上闯了一回,这副老骨头越来越贪恋世间的美好。
因而,跟亲近的人共享早餐也是极为奢侈的幸福。
卧病在床的老人如此轻言,让人听来多少有些心酸。
接下来,李伯洗漱完便出去买早餐,而韩冥照顾韩谦洗漱,爷孙俩相处得和乐融融,时不时聊聊天。
人老了,最想要的就是陪伴。所以有韩冥在场,韩谦都是慈眉善目,眼底带笑。
“爷爷,昨晚,发生什么事了?”
各自洗漱完毕后,韩冥搀扶着韩谦坐上病床,轻声问道。
这时,淡淡的阳光爬上窗台,隐约锐化了韩冥站在床前的高大背影。
沉吟不语一会,正在喝水润口的韩谦淡淡地回答:“没什么。就是身体机能退化了,动不动死机。”
本是诙谐的一句话,韩冥却无法放松,敏锐地感觉到那刻意的回避,不仅是眼神,还有言语。
“爷爷,有什么事就跟我说,我不是当年那个我了。”韩冥说得隐晦,但眉宇间的锋芒不容忽视。
“我知道你有能力保护爷爷了,爷爷很高兴,就算离开是迟早的事,我也会放开心过日子的。”韩冥抬眸欣慰地说道,眼底不见丝毫寥落,“昨晚真的没有发生什么大事,就突然呼吸不畅,年纪大了正常。”
“爷爷,跟我说实话。”韩冥仍是不依不饶,表情相当严肃地追问。
要是别人看到韩冥这副表情,必定吓得小心脏受不了,而韩谦则是静默片刻后慢慢笑开了:“你呀,还是小时候那般‘小老头’样子,太可爱了!”
“爷爷!”看到自家爷爷想要伸手‘调戏’戳脸,韩冥满是无奈地别开俊脸。
就在爷孙俩笑逐颜开之际,韩冥放在桌上的手机响起,看了眼来电显示后开口道:“是然然,她说今天早上过来看您,昨晚喝了点酒就没过来……”
眼看着韩冥就要接起通话,韩谦伴着咳嗽的吩咐说出口:“咳咳…叫她不用过来了。”
“……”韩冥微微皱眉,用疑惑的眼神看向韩谦。
“就说…医生说,我需要静养,暂时不见客。”韩谦断断续续地支招,不待见的表情相当明显。
又是一会沉默以对,韩冥站起身接通,很快就剩下门外稀稀疏疏的谈话声。
“冥,怎么那么久才接电话?爷爷怎样了?我等会过去看看爷爷。”
顾然温柔的声音在接通的一刻传至韩冥耳边,俊脸上悄然浮现出一丝难为情。
“然然,你先不用过来了,爷爷这两天要静养。”
言简意赅地表示拒绝,韩冥说得平静无澜,顿时让顾然有些失落,但也懂得适可而止,“好吧,那我明后两天再去看爷爷,你也注意身体。”
摸着宿醉而有些疼的太阳穴,顾然决定将昨晚拉肚子拉到虚脱的事暂缓告知。女人,不仅要会撒娇,更要会挑准时间撒娇,否则适得其反。
不等韩冥回答,顾然继续说道:“中午或者晚上一起吃饭吧,地点你定,你先好好照顾爷爷,昨晚吃坏肚子了,现在还很不舒服。”
现在韩冥有别的事忙,要趁热打铁就得旁敲侧击,“肚子突然又痛了,我要去趟洗手间,挂了喔。”
顾然娇滴滴的声音很快被‘嘟嘟嘟’的挂断声掩盖,韩冥剑眉微拧,不觉放慢回病房的脚步。
吃坏肚子?脑海里不自觉地出现昨晚慕苒递酒的画面,韩冥的眸色慢慢幽深了起来……
“你们都聊了些什么?”
刚踏进病房,韩谦的问话打断韩冥的思绪,眉梢的冷色倏然收起,“然然让我好好照顾您,她明后两天再过来……”
话还没说完,温声转达就被韩谦直接打断:“我不用她来看我!”
“爷爷,你是不是对然然有偏见?”看着素来爱憎分明的爷爷明显表现不喜欢,韩冥有些疑惑地问道。
“不是偏见,我就是不待见!”韩谦倒也不遮不掩,直接表达不满,“我就是不喜欢顾然,你绝对不能娶她过门,一说到她我就来气!”
韩谦竖起眉头出言,实实在在一副被气到的样子,觉得莫名其妙的韩冥只能无奈安抚:“爷爷,别激动,说说理由,我听着。”
034 风过无痕
“我告诉你,别想袒护她。”韩谦几乎吹胡子瞪眼地冷声说道,“都不知道你眼睛长哪去了,竟然看上这么一个人!”
“……”病号最大,更何况还是最敬爱的爷爷,韩冥选择一声不吭地挨着训,眼底隐隐透着无辜。
终究还是疼在心里,韩冥的乖顺让韩谦开始心平气和:“冥儿,相信爷爷,顾然不是一个好女孩,她不适合你,趁早跟她分了。”
听到如此直白的劝告,韩冥反而多了一丝执拗,薄唇吐出三个字:“为什么?”
“找人偷拍、冒名顶替,成天把谎言挂在嘴边还面不改色的人能好到哪去?”
撂下一串反问,韩谦定睛看向薄唇紧抿的韩冥,显露出真切的关心和忧虑。
前两天闹得火热的桃色新闻,偷拍的人碰巧被李伯撞见,后来证实了身为当事人的顾然是始作俑者,韩谦对如此偷鸡摸狗的举动很是不齿。
“爷爷,然然都跟我解释过了,她之所以会找人偷拍,是因为她缺乏安全感,想要早点定下来。这件事是她做得不对,但是新闻一出她就跟我道过歉了,我能理解她的做法。”
在韩谦听来十分牵强的解释,韩冥说得自然而平和,“爷爷,那么多年,我的承诺也该兑现了,媒体的力量能让她有安全感,这……”
“停!这事就当过了。”韩谦一摆手跳过这个话题,肃然数落其他‘罪状’,“我记得她说她是顾家独生女,是吧?”
“嗯。”韩冥轻轻点了点头,这确实是顾然前些天见面介绍的时候说过。
“那你知不知道她还有个妹妹?”
“妹妹?”韩冥倏然皱眉思虑,随后慢慢说道,“我记得然然在法国的时候跟我说过这事,她说她爸爸有一个私生女,当年就是因为那母女俩插足,让她跟她爸爸很多年没见面,后来才把她们母女接回去。”
听到这里,韩谦突然有一种深刻认知——爱情果然让人麻木,就连高智商的韩冥也不例外。
“现在问题的关键是,她为什么撒谎?”韩谦没好气地提醒道。
韩冥犹记得顾然陈述这段往事时失落却坦然的表情,不觉为其解释起来:“私生女的存在毕竟不光彩,不想让人知道也正常,再说,然然确实是顾伯父和阿姨的独生女。”
此话一落,韩谦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火气‘腾’的一下涌了上来,拔高声音训道:“韩冥,你要气死我是不是?”
“爷爷,别生气。”老人动怒,韩冥只能讨饶,“我替然然跟您老道个歉,她不该隐瞒。”
“哼,我就没看出你是真心悔过!”韩谦喝了口递过来的温开水,有些孩子气地教训着,“昨天瞒着我去了趟顾家,现在就知道替他们说话,长本事了呀!”
“没瞒您,当时您睡着了。”韩冥语气低沉地回复,有些底气不足地表达无辜。
兀自叹了口气,韩谦再度语重心长地开口:“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也不瞒你,我最不能容忍的是顾然她欺骗你,当年救你的人不是她。”
听到最后一句话,说不震惊肯定是假的,沉默了片刻,韩冥抬眸否决:“不可能。”
这三个字,平静,但坚决。
顾然知道旧屋地址,有作为信物的七叶草吊坠,相同的身世——父亲被抢,后来被接回;相同的名字——她母亲温柔的声音唤她“ranran”。
同样那么爱说爱笑、那么招人怜爱……
此刻当年那段回忆轻易被勾起,那段时间无边无际的黑暗里,就只有耳边不停歇的稚嫩声音投射着一丝光明,永生难忘。
女孩清澈而稚嫩的声音至今仍能响彻耳际——心疼母亲开心生活的乖巧懂事,极度渴望父爱的孤独寂寥,父亲回来和陪伴的兴高采烈,对未来新生活的向往……
每一句话都带着纯真而乐观的鲜活,照亮他曾经最黑暗的生命。
他不会记错,更不会认错!
“爷爷,是不是有人跟您说了什么?”回忆的余波还在荡漾,韩冥的猜疑在下一刻脱口而出,“是不是慕苒?”
也就是在这一刻,韩冥突然发现慕苒这个女人似乎无孔不入地闯进他的生活,隔三差五见面不说,还得听顾然和爷爷频繁谈起她。
“不是。”韩冥的坚持己见让韩谦声色冷了几分,“慕苒不是那种在背后嚼舌根的人,不许你这么说她!”
对于慕苒,韩谦绝对是满分好评,强烈的对比让韩冥心生反感。
这些不过是那个女人的高超伪装罢了!
没有将不屑表露出来,韩冥只是绷着俊脸,终究还是在韩谦更为执拗的目光中开口:“爷爷,我的事我自有分寸,您不用担心。”
“你的分寸就是决定和心机那么重的顾然结婚?你的分寸就是不听我的话错过一个好女孩?”
实在是屡教不改,韩谦的脾气又上来了,一连两个反问表达气愤。
“爷爷,我不想跟您吵,实在是误会太深。”韩冥揉了揉额角,温声回答道,“慕苒也并非您说的那么好,要说顾然有心机,那她的绝对更深,她年纪轻轻就坐上顾氏总裁的位置,她昨晚竟然当着我的面给然然吃了泻药,她让您那么相信她,这不是心机是什么?”
“苒苒的这些不是心机,这是能力!我相信她是她确实好,比顾然好了几百倍,顾然喝了泻药是她活该!”
韩冥本想和气跳过这个无谓比较的话题,但是代沟仿佛深深地横亘在爷孙俩之间,而韩谦一气呵成的辩解让韩冥觉得不可理喻。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各说各的好,分毫不让……
最后,韩冥顾及老人家的身体,选择了妥协:“爷爷,您说的都对,是我错了,您别生气。我去问问医生今天有什么检查。”
“韩冥,我告诉你,顾然要进了韩家的门,你就别认我这个爷爷!”
这是买早餐回来的李伯正面迎上韩冥时,从病房里传出的一句极为响亮的话,一时之间愣在门口。
这爷孙俩,走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一转眼就闹翻了?
035 突发事件
“少爷,这……”
李伯刚左右为难地低声开口,韩谦气愤未消的声音继续传来:“老李,让他出去,看见心烦!”
话毕,身形伟岸的韩冥真的走了出去,却在下一刻脚步微顿。
“老李,我想苒苒来看我,你说什么理由好?”
韩谦渐弱的声音落在韩冥耳边,与此同步滑下的是三根黑线——
说是要静养不让人探病的人呢?
慕苒,爷爷是真的喜欢,但他,不喜欢。
看来,有必要找时间谈一下,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韩冥墨黑的双眸慢慢染上特有的冷睿,连带着侧脸弧线变得冷硬——他的人生不需要无关的人来干预。
很快,病房里剩下两个老人一怒一劝的声音此起彼伏,最后慢慢消于平静……
这次摊牌就这么无疾而终,似乎风过也无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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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的一场大雨,让这个城市少了几分喧嚣,但是仍没有减缓这个城市的快节奏。
生活,若是处于一种忙碌状态,便觉得时间过得很快,顾氏澳洲分部的事在这几天紧张旗鼓地进行,加上柳玫母女的时不时找茬,让慕苒纷忙起来,一如当年接手顾氏那般。
欢送会隔天便是外派员工乘班机去澳洲的日子,一大早顾氏大楼显得空旷许多,无形渲染着一种离别过后的压抑气氛。
像往常一样,装扮干练的慕苒一路直上顶楼总裁办公室,让员工们不知不觉抖擞了几分。
今天的总裁办公层似乎也少了几分热闹,淡淡地环视四周,慕苒对着迎上来的李媛问道:“柳芊芊今天还没来?”
因为宿醉,昨天慕苒特意给柳芊芊放了假,平日里柳芊芊都会扭着腰扯着明艳但虚假的笑容做不必要的迎接,连续两天少了这阵势确实冷清几分。
“慕总,柳助理她也被调去澳洲分公司了。”身穿黑色职业套装的李媛低声回答道,“今天早上董事长那边才发的人事通知,估计是前天晚上的事……”
“柳玫还真是放肆,调用我的人不用通过我。”慕苒红唇微启,眉梢坠上冷意。
见李媛一副难掩担忧的神色,慕苒温声吩咐:“先去工作吧,在董事会前的这几天谨慎些,不要让柳玫钻了空子。”
“是。”李媛恭声回复,随即目送慕苒走进办公室,不忘随手带上门。
偌大素雅的总裁办公室里,翻阅文件的声音与“沙沙”的签字摩擦声交替敲打着静谧的空气。
突然,随着慕苒的动作一顿,一室倏然寂静。
“逸园那么快就竣工了?”
慕苒看着手头的竣工结算书,秀眉微拧,一阵纳闷在心里涌现。
正当慕苒一边细看竣工图及结算书等文件时,一边凝神思索着其中的不对劲时,被桌面的手机短信震动打断思绪。
没有移开放在资料上的视线,慕苒摸索着拿起手机,随手点开短信,眉宇间晕开一丝清朗。
“慕总,我被调去澳洲分公司了,以后都不能来公司被你‘劳役’了,现在想想还挺喜欢做你助理那些充实的日子,虽然干的都是些杂活。有点后悔没跟慕总大大好好学习,要记得想我哟~保重!”
悉数看完柳芊芊发来的短信,体味着其中轻快语调,慕苒放下文件轻敲几个字:“你要是不想走,我……”
刚打完这几个字,手机再次震动,柳芊芊的短信很快弹了出来:“虽然吐槽很无力,但我还是忍不住要说,tmd!!顾然和她妈真不是东西,昨天竟然跑到我家来闹,说我要么辞职要么去澳洲,不然收回我爸公司里她的股份!柳玫不就是嫁了一个有钱人吗?就拽得跟二百五一样!还说让我去澳洲还是念在她跟我爸的兄妹情谊上,我呸!!等姑奶奶有钱有势了,拿钱砸死她们!”
看着这么一长串信息,仿佛能看到柳芊芊骂骂咧咧的样子,顾然母女不齿的同时,慕苒心底有些愧疚,那晚不应该让柳芊芊掺合进来的。
还不等慕苒编辑未完的回复,柳芊芊的信息又轰了过来:“跟你说了这么多,心情好多了,慕总,从现在开始我永远挺你!连我的份一起弄死她们!
估计你在认真工作,我就不打扰你了,保重!”
柳芊芊就是这样,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心思比较单纯,有着年轻女子的率性,坦荡的个性正是慕苒所不排斥的。
正当慕苒敛神思索着如何折中处理此事时,手心第三次传来震感。黑屏恢复明亮的那一刻,瞬间加深了慕苒眼底的凝重。
“慕总,新建楼盘工地有阴谋。我登机了,要小心,保重,挺你!”
电光火石间,一些线索串连在一块,迅速形成猜测,此刻,慕苒的表情有些凝滞。
过了一会,慕苒把刚刚那几个字删了,慢慢敲出六个字:“好好爱惜自己。”
无关工作和纠纷,这是最简单的关心。
轻轻点了发送,慕苒把手机放到一边,用细长的手指揉了揉眉心——又要收拾烂摊子了……
“李姐,帮我叫工程部经理和财务部经理上来。”
既然已经知道端倪,向来行事果决的慕苒马上着手处理,却不想李媛有些急躁的声音通过听筒传来:“慕总,快看电视直播,公司的负面新闻!说是昨晚深夜‘逸园’楼盘部分坍塌,一名值岗保安不幸被砸,身受重伤现送往医院救治。慕总,这可怎么办?好好的楼盘怎么会出这种事故?而且我们现在才知道,现场有很多媒体争相报导。”
李媛在电话里急切汇报的同时,慕苒已是打开办公室的宽频电视,几乎目不转睛地看着现场直播——现场一片混乱,三十多层的大楼最右侧顶楼楼角塌了一大块,有不少医护人员和记者走动在围着警戒线的砖石坠落周边。
“这里是顾氏集团今年年初的新建楼盘‘逸园’,这座顾氏特意建造的平民化独立住宅楼于昨晚凌晨四点左右发生意外坍塌。
值班保安人员许某被砸伤昏迷,半个小时前被附近居民发现并送往医院抢救,初步诊断右腿骨断,所幸现在没有生命危险。
036 公关危机
现场医护人员正在寻找废墟有无其他人员伤亡,从这个角度可以清楚地看到大楼的裂缝,可见此楼还有再度坍塌的危险。”
听着记者的现场报导,慕苒的目光随之而动,楼角的裂痕确实不容忽视,除了一侧被围上警戒线的孤零零大楼,整个现场显得有些空旷,无声宣告着这座竣工大楼不为人知的纰漏。
果不其然,镜头再度转到男记者脸上时,更显尖锐的报导脱口而出:“关于顾氏集团此次‘豆腐渣工程’事件,顾氏全体及其决策者将给出怎样的回复?究竟有何内幕?是因为昨夜雨势甚猛?该事件的根本原因和施工材料的优劣等有关部门将展开详细调查,a市日报也将进一步跟踪报导……”
“李姐,马上成立公关危机小组,在本层会议室开个紧急会议。”大概根据现场直播了解了形势,慕苒对着话筒冷声发布指令,“要快,我在会议室等。”
话毕,慕苒拿起那份一直没落笔签字的竣工验收文件和办公电脑,起身走去会议室,眉梢冷意不减。
途径董事长办公室,发现门牌上面的名字已然变动,而‘代理’二字形同虚设。
前段时间,慕苒为着顾氏的国外上市奔波,而后顾然回来忙于应对,加上感情的一些纠葛,逸园工地的视察因此耽搁了下来,也让对方趁机钻了空子。
柳玫,为了逼我下台,还真是不择手段。可惜,三年前我能站稳脚跟,如今又怎么能让你轻易得逞?
待慕苒将会议室的投影仪等设备打开,李媛带着近十个人走了进来,纷纷跟慕苒恭声打了招呼后,紧急会议开始。
“想必大家都知道了‘逸园’意外坍塌事件,这事如果处理不好对后知后觉的顾氏将有更大的负面影响,现在我们来研讨一下应急方案,我先给一些指示,大家有什么建议或者意见,等会长话短说。”
精致的超薄笔记本屏幕上,顾氏集团股票的绿色线条走势不断下滑……
若有若无地看到这一画面,每个会议成员脸上都露出凝重神色,紧张气氛让慕苒清脆而利落的话语更加掷地有声。
“首先,安抚工作,公关部赵副经理麻烦你会议结束后马上带一两个人去医院代表公司慰问,届时医院里肯定很多记者,不仅要安抚好家属的情绪,而且在说辞上不要被媒体抓到把柄,统一口径‘公司会处理好,我们顾氏一定会有个合理交待’,其余的不要多说。”
听此吩咐,相关人员一边做记录一边点头应承。
“公关部马经理和工程部欧阳经理等会随我去一下工地,这事必须通过媒体正面回应。出具施工材料相关证明、维护公司形象。另外,你们三个私下走访施工人员,问清楚加快施工速度的原因。”
紧接着,慕苒又给其他人员做了必要的安排,最后沉声说道:“现在有异议的提出来,应急方案完善后马上行动,务必以最快的速度和最诚恳的态度给公众一个合理交待。还有我手头这份竣工验收资料,等这件事缓一缓后,工程部给我一个具体答复,为什么逸园楼盘会突然提前两个月竣工?”
说到这里,慕苒的声音骤然冷凝,“你们都是我三年来一手提拔的,对你们的能力和人品我给予信任,但是不代表我会宽容,此次事故的最大过错方必定难辞其咎,不仅媒体不会放过,我也不会放过!”
慕苒气势如虹地表明态度,工程部经理面露愧色,垂眸闪烁着。
就一些细节和人员安排进行商议,一群人便离开会议室各司其职。
到达事故现场时,空旷的场地弥漫着夹杂着泥土味道的湿润空气,昨晚的一场大雨似乎洗涤了这片工地钢筋水泥铸就的污秽……
一辆白色轿车的到场,让记者们纷纷注目,待看清是顾氏集团高层人员时一拥而上。
“请问慕总对此次逸园楼盘在竣工之际发生坍塌以及造成人员伤害的事件有何说法?”
“顾氏集团刚刚走向国际化,就出现‘豆腐渣工程’事件,是否出现资金短缺的问题?慕总可否给予合理的解释?”
“逸园楼盘突然坍塌,是施工失误,还是材料问题,又或者是顾氏高层有人吞没压缩建筑资金?”
……
刚下车走没两步,记者们的犀利问题便在闪光灯下接二连三地抛出,慕苒精致而冷清的脸锁定在无数镜头里,却是每个神色都透着云淡风轻,高雅而自信。
直播看点由于顾氏集团总裁的出现达到新的高潮,公众都期待着这位鲜少露面但有着铁腕手段的美女总裁给个说法。
一切似乎都在众目睽睽之下,自然有人欢喜有人忧。
俯瞰全城的暗夜大楼之上,冷俊男人看着画面无比清晰的直播,眼神忽暗忽明。
慕苒,顾家不为人知的私生女,一个有心机有手段的女人,让顾然受尽委屈,我韩冥会让你好好尝尝挫败的感觉。
坐在高级办公椅上的韩冥眼眸微眯,透着冰冷的危险气质,脑海里放映着昨天顾然支支吾吾诉苦的可怜模样,联系慕苒现在能够解释得通的种种奇怪行为,盯着电视屏幕的目光就愈发冷酷。
素白的豪华病房里,同样看着直播,两个老人眉头紧皱,难掩担忧……
这厢,慕苒朝着簇拥而来的记者们稍稍抬手,特有的清冷声音回荡在慢慢安静下来的空旷场地:“这次的坍塌事件发生得相当突然,事件已经发生而且造成人员伤害,顾氏一定会妥善处理,切实做好安抚工作,积极配合有关部门的调查!这次事件必定严查,一定给个合理交待,请大家稍安勿躁。”
本来是一席套话,但由于慕苒的高冷气质和诚恳态度,听来郑重而严谨,很快就控制住了几乎暴乱的场面。
稍稍一顿,慕苒继续沉声说道:“至于刚刚记者说到的‘豆腐渣工程’具体原因,我们顾氏集团一定彻查。但是,我慕苒以个人名誉担保,此次事件原因绝不是偷工减料,更不会是资金短缺。”
公众影响力是一个企业必不可少的发展要素,在此突发情况下,排除掉最不利的因素,保住企业整体声誉更为重要,慕苒正是打算这样力挽狂澜。
037 空口无凭
说完,慕苒接过李媛递过来的工程施工材料报告和近期公司财务报告,“我手中的这些资料都可以给公众过目,足以证明我所说的两点。顾氏集团是个有原则的企业,不会为了眼前利益毁了名誉,当然,一个正在茁壮成长的企业不会出现报导上所说的‘财政危机’和‘濒临破产’等臆想情况,至于事件原因已经强调很多遍,不管是施工者还是高管的责任,一定追究到底!”
慕苒抑扬顿挫的表态几乎hold住全场,那些盖了公章的文件让紧追不舍的记者们安静了下来。
接下来,就此次突发事件的相关问题进行回答,材料检测专家和相关调查人员陆续到场,作为顾氏集团高层的慕苒一行人全程陪同,反映在公众面前的形象相当和善负责。
待取材完毕和警戒清场后,已是中午时间,而后匆匆吃了顿午餐,慕苒赶去医院做安抚工作。
见到顾氏集团总裁亲临,家属的情绪多少有些激动,纷纷哭嚷着给个交待,所幸那名受伤致残的保安情绪还算稳定。慕苒耐心安抚,承诺给予丰厚补偿并追究相关责任人。
“昨晚雨下得很大,不过我在保安室睡得挺安稳的,被冷醒起来拿被子的时候天空微微发亮,当时雨停了风很大,看到窗外工地的帐篷吹得摇摇欲坠,我想着跟我交情不错的工人老吴好些东西还放在帐篷里,就出去拿过来,没想到…有东西突然砸了下来…”
当问及事故发生的场景时,右腿缠着厚重纱布的保安缓缓诉说,苍白的年轻面庞充满伤感。
善良的年轻小伙,因为一场突发事故躺在无情的病床上,多么让人痛惜!
“公司会给你最好的治疗和补偿,你先好好休息。”慕苒的音色低沉了几分,冷艳的脸上一片温和,“你知道逸园为什么加快施工进度吗?”
抬眸正对着慕苒清澈的眼睛,面色苍白的保安轻轻摇了摇头,“不太清楚,不过我有听老吴说,好像上个月有公司高管过来工地视察督促进度。”
听到这话,慕苒敛神沉思了片刻,想要继续追问时打扮朴素的家属走了进来,于是起身改口道:“小秦,这件事我一定会查清楚,你好好休息,我过些时间再来看你。”
“谢谢慕总。”小秦咧出一抹憨实微笑,语带恭敬地道谢,“我相信您,也相信公司会处理好的。”
慕苒离开医院的途中,接了下属的几通电话,询问结果跟受伤保安所述相同——上个月有人去工地督促进度,广而告之提前竣工工人工资翻倍。
显而易见,这次事故的根本原因就是反科学抢工,而那个位高权重的放言者就是…董事长夫人柳玫!
想来顾然回国也有半个来月了,柳玫在此之前已经做好铺垫,目的自然不言而喻。
喧嚣的车水马龙被隔绝在车窗外,无声冷息凝滞在狭小的空间里……
此次危楼事件所幸没有造成过大的人员伤亡,但公司声誉方面所受的负面影响不容乐观,当务之急是以最快的速度给公众一个交待。
回公司把一些事务转交给林靳冬,慕苒着重处理善后以及纠察证据等事宜。
现在最令人头疼的问题是,工人们异口同声的说辞得不到验证,逸园工地的监控视频并无异常,准确地说,不曾有人到场催工并承诺加薪,恰巧有人转切了那个时段的摄像头。
有道是‘口说无凭’,致使反科学抢工的责任人并不能完全空口指认,届时早有准备的柳玫定有另一番说辞,说不定对峙起来会让人觉得后者办事不力和推脱责任。
尽管已经调查出切换摄像头的安保人员,但是几乎整个下午都在翻查逸园施工工地的监控视频,除了后期明显加快的施工进度并没有任何证据,整个团队不免有些沮丧。
进入高度紧张的忙碌状态,时间已是悄然流逝,下班点刚过不久,顾氏集团大楼慢慢人去楼空。
“惠妈妈,我今天晚点回家,你先吃饭,不用等我。”
顾氏偌大而安静的总监控室里,慕苒一边把监控盘装进包里,一边拿着手机柔声说道。
“我看了今天的新闻,苒苒,相信你可以解决,但不要让自己太累。”带着特有的温柔声色,舒惠轻缓地叮嘱道。
你不说,我便不问;你若做,我便支持。这就是舒惠和慕苒一贯的相处模式,相互理解体惜。
聊了一会,母女俩结束了通话。此时高楼外的天色已经渐渐暮色侵染,隐隐透着大雨欲来的黑沉。
突如其来的预谋事故后,董事长办公室的空寂、柳玫整日不曾露面的安静、寻觅不到的充分证据……这些都是暴风雨来临之际的微澜。蛛丝马迹肯定是可以找到的,只是有个时间限制,避免夜长梦多。
下班后,慕苒单独驱车去了早已人去楼空的逸园工地,绕过重重警戒线,一个仰视间黑沉的天空几乎压在那塌了一角大楼楼顶上,泛黄的低矮草木随风摇曳。
苍凉空地上,渐深的暮色和残缺的大楼笼罩住了慕苒高挑的身影,一片落寞的冷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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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a市某一安静的近郊处,刺眼的车灯扰乱一方安和。
隔着平房小院,一道女声彻底打破这一安静暮色:“舒惠,你给我出来!”
声音朝着那幢亮着柔和灯光的小洋房发散,而栅栏门外的女人迟迟得不到回应,又是大喊了几声,很快怒气突显。
感觉过了好些时间,屋内终于有人缓缓走出,见束眉怒视的来人语气平和地问道:“顾太太,你来我家干什么?”
“这就是你迎客的方式?”看着并没有迎接打算的瘦弱女人,柳玫冷声说道,“快给我开门,我有事找你。”
用着浅淡目光打量了一会耀眼车灯照射下妆扮雍容的柳玫,舒惠动作轻缓地拉开门把。很快,柳玫拍了拍袖子扭着腰走了进来,那表情仿佛进这个门有多么屈尊。
038 讨回公道
“请便,有事直说,我先吃饭。”进了装饰简单的客厅,舒惠给柳玫倒了杯水,不冷不热地招呼道。
话毕,舒惠淡然入座,端起半碗米饭似乎旁若无人地用起餐来。
此时此刻,坐在沙发中央的柳玫脑海里略过一幅场景——三年前的第一次见面,还是微胖体型的舒惠,装扮依旧很土,见到她完全是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
然而,现在的舒惠看上去老了好几岁,虽然穿着打扮依然不修边幅,但是举止言谈淡然了很多,甚至可以说是隐隐透着一股傲气,让人看了生厌!
明明低人一等,又在故作姿态,柳玫思及此眼神变得凶狠,“舒惠,你知不知道慕苒对我们家然然做了什么?”
突然被这么一问,舒惠微微一愣抬眸看向缓缓走近餐桌的柳玫,“做了什么?”
“她给然然下了药,这么下三滥的手段也就只有慕苒能做得出来!”柳玫逼视着再度低头吃饭的舒惠,腔调里带着怒气,“舒惠,你倒是说说你怎么能教育出这么一个好养女?”
“……”
舒惠沉默以对,直到柳玫散发着浓郁香水味的身体逆着光线笼罩而来,方才放下筷子,温温吞吞地开口道:“你就要说这个?”
如此风轻云淡的一句话顿时让柳玫炸了毛,舒惠这目中无人的态度该死地像慕苒,更像她死去的母亲!
“舒惠,我今天来就是给然然讨回公道的!”
话音还未落尽,“砰!”的清脆一声响,陶瓷碗碎成一地,饱满饭粒和荤素菜肴霎时混杂在一块,毫无防备的舒惠惊得连忙站起身,但还是来不及躲避顺势落地的一个菜碟,致使油腻的菜汁洒在裤腿上。
“柳玫,这里是我家,你撒泼麻烦走开!”
长时间的耳濡目染,气急之下的舒惠颇有几分慕苒的气势,一边抽出纸巾擦拭油渍,一边冷声呵斥。
如果说刚进门时舒惠对柳玫是客气以待,那么刚才掀桌的那一出让一向好脾气而且善于隐忍的舒惠动了怒,不过言辞还是留了几分情面。
“前晚然然拉肚子拉得死去活来,你跟慕苒那个小贱人肯定开心得要死,怎么?我只是掀个桌还没放药就这样气急败坏?”见光滑木质地板上一片狼藉,眼前的女人气得苍白了脸,柳玫环胸冷笑道,“舒惠,我告诉你,好戏还在后头呢!有你们这两个贱人好受的!”
既然不能明目张胆地找慕苒出气,早已酝酿好来示威讨公道的柳玫用着一种睥睨目光怒视舒惠,权当把所有气撒在对方身上。
开口闭口一个‘贱人’还不断出口伤及最为在乎的人,舒惠倏然昂首对视,对着站在面前盛气凌人的柳玫毫不留情地冷讽道:“柳玫,以前我当你是有钱有势的贵妇人,现在看来,你不过是个心胸狭窄的泼妇!我告诉你,你跟顾然都活该!”
多年养尊处优惯了,更何况还是被自己一直认为的乡野村姑谩骂,柳玫气得扬手就是一耳光。
“啪!”的一声后,舒惠手捂着发痛脸颊,用一种几近难以置信的眼神盯着怒目圆瞪的柳玫,对方竟是一种‘你活该’的傲慢表情。
紧接着,同样是怒极了的舒惠猛然一推,手往门口一指,扬高声音呵斥:“你给我滚!”
“舒惠,你别以为我不敢拿你们母女怎样!给我等着,我迟早弄死你们!”
这场短暂闹剧以被轰出门的柳玫扭曲骂咧着落幕,有些急促的风刮乱了她精心梳理的头发……
此时,月亮已经慢慢爬上了天际,悄然看着这个繁华城市所有的闹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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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碎的脚步声徘徊在大楼完好的另一侧,斑驳月影让这个悄然而至的夜落寞半分。
透着黑沉的朦胧月色下,慕苒蹲在泥地上,素手捂着腹部,脸色映衬着月光的白。
忙得几天没吃好,还没有晚餐果腹,胃有点疼。
细细循着监控录像里的所有画面,慕苒已是把空旷工地所有地形看了个遍——根据工人的口述,柳玫一个月前到过这里并且说出那番话。那么,以柳玫的傲慢自持,不会真的往在建工程内部如此脏乱的地方进行所谓的‘视察’,所以,指向性的直接证据只能在大楼外面,要是有多余的摄像头记录了这一切……
轻轻叹了口气,作假设分析的慕苒待胃部抗议减缓的时候缓缓站起身,她想她不该让自己太累的,因为她还有要照顾的人。
就在这一走神间,车窗前的一个红点倏然撞进慕苒的眼睛里,紧接着那珀色的瞳孔微微放大,最后舒展开一抹浅淡而轻松的笑容。
走近车前,发现放在副驾驶座上的手机闪着被呼叫的亮光,慕苒赶紧打开车门拿出不断震动的手机接听起来:“喂,韩爷爷。”
慕苒轻声问候了一声,那边焦急的苍老声音尤为清晰:“苒苒,我打了好几个电话你都没接,你没事吧?”
听完这话,心里头涌上暖意的慕苒笑着回答道:“没事。手机放在车上了,没听到。抱歉,让您担心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细语低喃了两句,韩谦的语气轻松了几分,“你现在在哪呢?方便来看看我吗?”
听着韩谦特有的慈和说话声,慕苒几乎毫不犹豫地应道:“我在逸园工地,现在就过去医院看您。”
对于韩谦,慕苒真心将其当做敬爱的长辈,所以学不来拒绝,也没想过拒绝。
这时,昏沉的天空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慕苒赶紧钻进了车里,发动车子往医院进发。
翻了一下未接来电,竟是有三十多通,其中苏若浅打不通电话后发了不少短信,每条都蕴含着满满的关心。
“不用担心,我没事。”慕苒回了条简讯,心情好了许多,拍打着车窗越下越大的雨似乎都是轻快节奏。
有人关心总归是温暖的,足以抵挡外面经历的狂风暴雨……
039 本来就是我的
“苒苒就要到了,你去接一下她。”接完慕苒的电话通知,韩谦对着安静坐在一旁的韩冥语气低缓地吩咐道。
“嗯。”出于一贯的遵从,韩冥闷声答应。
将韩冥不情不愿的动作尽收眼底,韩谦看得相当不耐烦,不觉引发了咳嗽,使得韩冥温声妥协道:“爷爷,别气,我马上就去。”
自从前两天摊牌无果后,爷孙俩的关系有些紧张,而韩谦的身体每况愈下,向来孝顺的韩冥选择尽可能沉默。
下一刻,出了病房门的韩冥刚收敛的不情不愿神色透着无奈,踱步在走廊等着慕苒的到来。
一个高大的男人倚在素白墙面上,笔直的长腿抵着墙角,垂眸间头发的投影隐隐遮住刀刻般的刚毅俊脸。
这便是慕苒刚走出电梯时看到的一幕,她一眼就认出这个姿态慵懒的英俊男人是韩冥。
安静的走廊在这个时候显得异常狭窄,他们,似乎避无可避。慕苒下意识地思量这个问题。
令慕苒惊讶的是,韩冥慢慢走了过来,脸色有点崩。
正当慕苒低眉进退两难之际,韩冥高大的身躯如一道暗影笼罩了过来,随即低醇而冷漠的声音响起:“慕小姐,你是个聪明人,等会跟我爷爷不要乱说话。”
莫名其妙的警告回荡在耳边,自有一股傲气的慕苒即刻皱了眉,“韩先生,请问什么叫‘不要乱说话’?”
不得不说,这次近距离的接触出乎慕苒的意料,但与此同时韩冥的敌意和冷意更甚。
韩冥冰冷的威压浑然天成,而突然被胁迫的慕苒面无惧色地将直接与其对视,雨夜微凉的空气似乎在一瞬间冷凝。
清楚地看到那清澈眸子里的一丝倔强,韩冥冷声吐出寥寥数语:“少来虚情假意,不该是你的终归不是你的。”
韩冥面色沉冷地把话说开了,在下一秒转身就走,徒留下慕苒黯然失神。
看着韩冥渐远的冷硬背部,慕苒感觉到本是不舒服的胃部在这个时候绞痛了一下,心里也是一阵钝痛。
不是极致的痛,更像是一种提醒,不容忽视——
原来,在他的心里,她如此不堪。而她,倏然无力反驳。
脆弱仿佛只是一瞬,在韩冥状似不耐烦地回眸时,慕苒除了脸色有些苍白并无异样,迈开细密的步子走上前去。
高跟鞋敲打着平滑地板发出清脆声响,不经意间为慕苒平静低哑的伴奏:“如果说本来就是我的呢?”
撂下这句意味深长的反问,慕苒不顾韩冥神色微变,快一步进了病房,随即挂上轻浅的笑容。
“韩爷爷,我来看您了。”刻意忽视身后如炬的冰冷目光,慕苒用着淡淡的语调扬声问候道。
对于慕苒迅速变化的神色,韩冥眼底浮现的轻蔑渐深……
“苒苒,好几天没见了,可让我挂念了!快坐!”刚进门,坐在病床上的韩谦就笑着招呼,热情不减以往。
“上次说好来看您,因为事忙,实在不好意思。”慕苒在两个老人慈和的目光下款款落座,“韩爷爷,最近身体还好吗?”
就在这时,站在床沿的李伯插话:“不太好,前两天……”
话还未说完,韩谦沉声打断:“知道你忙,没敢让你过来。你看你现在脸色不太好呀,要好好照顾自己。”
话题跳到自己身上,慕苒只能微笑着礼貌地回答:“我没事,不感冒的体质好得很,倒是您要好好调养身体,保持好心情。”
“哈哈…不感冒好!”兴许是见到了挂念的人,韩谦不禁眉开眼笑。
一老一少和和乐乐地聊了一会,韩谦注意到韩冥杵在门口不发一言,开口说道:“苒苒今天忙坏了吧?韩冥,你出去买点吃的回来给苒苒充充饥补充能量。”
听到这话,慕苒率先说道:“呃,韩爷爷,不用了,我不饿。不用麻烦韩先生。”
慕苒热络和客套的语气转换得极为迅速且自然,在被自家人晾了好一会还要为外人劳役的韩冥听来虚伪至极,眉梢坠上明显的冷意。
不等韩谦发话,突然一阵“咕噜”声传开,慕苒马上为自己不争气的肚子微微垂下了头尴尬不已,室内气氛一瞬凝滞。
“还不快去打饭?”感受到慕苒难得的窘迫,韩谦对着站在原地不动的韩冥提高音量再度吩咐道,“别忘了买点鲫鱼汤回来,苒苒喜欢喝。”
“……”面对如此区别待遇,韩冥最终默然领命。
这个女人,谎话连篇,果然会装。此番接触后,韩冥对慕苒的排斥感更浓烈了。
宽敞的病房里,韩谦趁着慕苒扭头看向门外,给李伯递了一个眼色,后者便找了个理由离开,顺便带上了房门。
待一室安静后,韩谦苍老的声音敲打着弥漫着淡淡消毒水味道的空气:“苒苒,其实这次叫你过来,我是有事跟你说。”
已是有所预感,慕苒淡然回应:“您说,我听着。”
此时此刻,慕苒内心其实并不像表面那么平静,刚刚韩冥在走廊上的第一句警告和面前老人明显变得凝重的表情,到底是在预示着什么?
“那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
“嗯。”
慕苒毫不犹豫地点头,而韩谦顿了几秒后缓缓开口:“苒苒,我知道当年救了韩冥的人是你,你跟顾然那天的对话我听到了,但……”
听完如此直言不讳的话语,慕苒神色微愣,不经意间思绪万千,转折之言脱口而出:“但是韩冥不相信,是吗?”
韩谦的欲言又止,韩冥的愈加冷漠,慕苒很快将两者联系到一起,几乎是轻而易举地得出最为重要的结论——这个被尘封的事实,有个当事人不愿相信,甚至是唾之以鼻。
突破了知或不知,仅剩下信或不信,她与他,终究依然隔着千山万水。
“其实我能理解,当时还那么小,现在音容身份性情都变了,认不出来也很正常,更何况韩冥有心仪对象了。”
沉吟片刻后,慕苒搬出最具说服力的“时间无情”论,语气沉缓,漂亮面庞染上说不出的情绪,似哀伤似释然。
040 你想,你就是
“苒苒,实话跟你说了吧,你是我一早认准的韩家媳妇,只要你想,你就是。”
韩谦不加掩饰地坦言,目光炯炯定定地看着慕苒,似乎把所有寄托说了出口语充满期待,却也充满沉重。
这是一道选择题,一道足以改变人生的选择题。
这也是一场没有筹码的赌博,能看得见下场——一败涂地。
“爷爷,韩冥他…不爱我。”
一场无爱的博弈,她不敢赌。理智拼命告诉慕苒,她也将最致命的忧虑轻溢出声。
“苒苒,这是他答应你的,迟早有一天他会明白,谁才是最适合他的。”带着语重心长的压抑,韩谦缓缓说道。
“我要是不知道就算了,现在知道了真相,我绝对不允许顾然进我们韩家的门,如此卑劣的女人…咳咳…咳咳!”
霎时无限忧虑回响在心头,再看慕苒垂眸沉默着,韩谦不受控制地咳了起来。
见韩谦突然剧烈咳嗽,脸色一下子涨红得厉害,慕苒赶紧上前帮其顺气,“就算没有那层关系,我也一直把您当成爷爷,不要担心……”
轻轻抬手,韩谦稍稍止住咳嗽就开口打断:“苒苒,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真的想让你当我们韩家的媳妇,也…咳咳……唯有你合适。”
慕苒给韩谦后背垫多了一个枕头,随后递了杯水,“来,爷爷,别急,喝杯水。”
有些疲软地接过杯子,韩谦定睛看着神色温和的慕苒,几乎一字一句地说道:“苒苒,我的…时间不长了,你就当作这是…咳咳…爷爷的最后心愿,咳…好不好?”
突然间,慕苒发现明亮灯光下,眼前的老人有一种难以言表的脆弱,这个曾经奉为商业教材、喜怒不形于色的老人眼底希冀竟是如此明显。
拂了一个病弱老人的好意,在这一刻显得多么罪大恶极……
“爷爷,让我…考虑一下。”
最后,慕苒给出这么一个模凌两可的答案。
此话一落,韩谦竟是露出一抹孩子气般的轻松笑容,连带着觉得喝下去的水都是如此甘甜。
他知道,慕苒的意志动摇了,这是一个好兆头。那么,“两天,可以吗?两天内给我答复,有些事该准备了。”
这次,韩谦明显有备而来的深沉让慕苒错愕了。
经久察言观色,韩谦一眼就看出慕苒的神色变化,语调轻快地说道:“别有太大压力,不过爷爷真心希望你能帮我完成这个…最后的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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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医院待了挺久,由于韩谦的坚持,慕苒也算是吃饱喝足。
来时淅沥的小雨彼时已是有了一定的厚重感,砸在车窗外隐约能听到声音。
今天的晚餐似乎特别美味,或许是韩冥亲自买的吧。
开着车的慕苒脑海里闪过如此念头,想到韩冥将还冒着热气的鱼汤端到她面前的画面,一丝甜蜜化开——以后,这会不会成为温馨的日常?
然而,美好画面被停车场里韩冥那冷若冰霜的话打断:“慕苒,无论你跟爷爷说了什么,你都不会得逞。”
那个时候,她没有任何回答,只是站在原地看着那道冷硬得没有丝毫温度的伟岸背影远去,直到消失在没有聚焦的视线里。
这个男人,为何总是对她那么厌恶?可曾想过,她平静的外表下也会有伤。不,他压根就没有正眼看过她。
最终,雨声夹杂着慕苒的轻叹,在这个落寞的雨夜绵长无息……
慕苒回到家的时候,那幢小房子笼罩着夜的黑。
惠妈妈今天睡得比较早,难道身体不舒服?看了一下指向八点半的腕表,掏钥匙开门的慕苒如是想着。
进了屋,夜光灯依然摆在客厅中央,散发着柔和的光芒,路途的疲惫似乎在这一刻驱弥了不少。
无论潦倒富裕,这是多年来的习惯,为晚回的人留一盏灯,这是母女俩彼此心照不宣的温暖。
特意放轻了脚步,慕苒放下包包换上拖鞋后进了舒惠的房间,想了解一下舒惠的身体状况。
不料,刚打开门,舒惠有些低哑的声音响起:“苒苒,你今天累了吧?快去洗澡,早点休息吧。”
听着声音没有睡意的朦胧,站在门口的慕苒下意识开了灯,随即柔声问道:“惠妈妈,我来看看您,身体没有不舒服吧?”
说话间,慕苒已是轻手轻脚地走近床边,舒惠开口回答:“没事,就是感觉有点困,想早点睡。”
听到这话,慕苒刚抬手帮忙拉高被子,舒惠却是快一步拢高被子,“你快去休息吧,我能照顾好自己。”
如此急促的动作清晰地落在眼底,显而易见的闪躲,慕苒当即皱了眉,倏然一语中的:“惠妈妈,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转过身跟我讲话。”
舒惠始终没有正面对话,而且举止言谈躲躲闪闪,慕苒很快就意识到不对劲,肯定是在隐瞒什么。
见舒惠迟迟没有动作,面色凝重的慕苒二话没说绕到床的另一侧,前者却是听到声响立马翻身。
“我没事,真的没事!”
几番下来,舒惠干脆把自己闷在被窝里,语气里有着责怪的不耐。
当然,慕苒也不是好糊弄的,无奈之下直接掀开了被子,舒惠的正脸完整地暴露在灯光下。
“谁打的?!是不是柳玫?”
由于舒惠的脸色有着明显的病态苍白,反而让五指印鲜明了起来,慕苒直直地将目光定格在舒惠那肿了的半边脸上,眼底很快冷意凝聚。
“苒苒,我累了,想睡了。”在慕苒愈具压迫感的目光下,舒惠沉默片刻后淡淡地扔下这句话。
舒惠的疲累显而易见,慕苒终是不忍心逼问,动作轻柔地替其盖好被子,轻声细语地开口道:“那您先睡,我去洗澡,有事叫我。”
话毕,慕苒步履轻慢地走出了房间,眸光在关上灯的那一刻暗色聚拢,染上刺骨的冰冷。
关门声响起后的下一秒,舒惠的一阵轻叹声飘荡在空气中——
忍气吞声只是不想多生是非,不想徒增烦恼,希望现在的平静能一直持续下去,让所有可能发生的纠葛止于这个并不安宁的夜。
041 画地为牢
然而,这个夜注定不安宁,也不能止于安宁。
此时屋外的雨越下越大,彼时命运的年轮越转越快。
厨房垃圾桶里被掩盖的碎碗碟和残羹剩饭,冰箱里少了的冰块,慕苒把屋内里里外外看了个遍,仿佛能看到柳玫趾高气扬来家里闹的场景。
慕苒还清楚地记得,三年前的一天,柳玫也来家里闹过——当时的破旧平房里,柳玫那一脸嫌弃的嘴脸,破口大骂的侮辱,以及舒惠低声下气的沉默……
那时,刚下班进门就看到一幕的慕苒气得拿起扫帚把人往外轰。却不想,时过境迁的今天闹剧重演,柳玫竟然变本加厉,甚至动起手来。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百倍还之!慕苒最恨的就是在乎的人被伤害,而柳玫已然触及底线。
“爷爷,我答应您。”
这不平静的夜,以无比沉重的六个字简讯…结束。
柳玫永远想不到,因为她的一场过分搅和,让原本想要平静度日的慕苒彻底燃起了报复之意。
自此,一发不可收拾——
柳玫即便机关算尽,终究落了个一无所有的惨败下场。
而慕苒,以此换一场画地为牢的婚姻,同样的……惨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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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下午两点左右,一段视频在网上疯传,点击量呈直线上升,迅速成为当日网络头条。
这是继暗夜总裁韩冥公布恋情后商界的又一轰动消息,此次话题当事人不仅与其相关,而且牵扯到昨日房产界的突发事故。
还算清晰的画面里,依稀看得出风和日丽的天气,筑楼架上下尘土飞扬。
黄色安全帽在有限的画面上方几乎形成一个圆圈,在下方影影绰绰地露出女人的黑丝袜和高跟鞋,但是源于中间的女声尤为洪亮:“咱们顾氏即将在国外上市,现在的首要任务是稳住国内地产龙头的位置,那么,‘平民化’概念的逸园建成将成为不可或缺的助力。
所以,我代表公司向大家公布一个好消息,逸园提前竣工,大伙工资跟着涨。”
话说到这里,有不少工人七嘴八舌地提出类似“是真的吗?”、“总裁同意的?”、“上面公布的?”的质疑,很快被那道难掩愠怒的女声打断:“总裁算什么?!我的话就代表公司决定,说到做到!要是不想干随时可以走人!”
“……”听到这番极具权势的话,现场面面相觑间慢慢陷入沉默。
沉吟片刻,趾高气扬的语气软了下来,“大伙好好干!根据提前完工的时间,工资你们自己说了算,我会时不时来视察的。”
接着,无关痛痒地解释了一下工资变动概要,场中央的女人缓步走了出来,镜头从脚到头缓慢拉近……
就在要看清脸的下一刻,这个视频戛然而止。
当代最惊人最可怕的就是网络传播率,视频上传不到半个小时,“逸园坍塌”事件便真相大白,而且几乎不用“人肉搜索”,视频主人公的身份也已了然于心……
随着这个两分钟视频片段点击和转载量的不断攀升,两个押韵的网络热词涌了出来——
“总裁算什么?”
“提前完工,工资可控!”
而自定义的讽刺标题更是让人啼笑皆非,“翻身农奴把歌唱:霸道董事在,总裁算什么?只要速度快,工资自个说了算~”
更有甚者,有人把这标题编成一首歌,节奏相当轻快,朗朗上口,后面还加了一句:“总裁都成渣/豆腐不算渣~”
彼时,顾家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氛。
“吩咐下去,今天的新闻不要在弘庭面前说漏了嘴,否则统统给我滚!”
眼角望了望外面庭院,柳玫对着管家卢妈压低声音吩咐道,脸色有些难看。
话毕,柳玫手里紧紧攥着手机,快步上了二楼,目的地是顾然卧室。
“然然,睡醒了没?开门,妈有急事跟你说。”同样是压低声音,相较于刚才的吩咐,柳玫此时的叫唤多了几分柔和。
听到声响,午睡刚醒的顾然踩着柔软拖鞋前去开门,率先映入眼帘的是柳玫难掩焦灼的脸,“妈,怎么了?”
伴着纳闷询问后柳玫行色匆匆进了门的举止,顾然原本惺忪的眼神染上凝重。
“你看看,慕苒那贱人上传的视频。”
接过手机,顾然兀自看了起来,视频中的女声经过外放尤为清晰,毋庸置疑,这道熟悉声音就是柳玫的。
“不是说万无一失吗?怎么短短一天就被慕苒抓到把柄?”
看到一半按了暂停键,顾然好看的眉头已经拧成一团,声色渐冷。
“我也不知道,不知道慕苒哪里找到的监控录像…”柳玫语气低沉得说道,眼睑的暗影彰显着紧张,“然然,现在怎么办?要是让你爸知道这事,我…我们……”
突然成为众矢之的,现在事态严重,必须想办法解决否则,在柳玫的欲言又止间顾然陷入沉思。
压抑的沉默维持了好一会,柳玫突然拔高声音说道:“然然,现在只有一个人可以帮妈了,快去找韩冥,快!”
听到这话,顾然一时之间愣在原地,而柳玫催促的希冀目光更甚,顿时有些手忙脚乱起来。
“不是,然然,你现在先给韩冥打个电话,然后再换身衣服去找他,速度要快,要赶在慕苒下一步行动之前把这件事压下来。”
见顾然先去换衣服,有了办法而恢复冷静的柳玫开口吩咐道。
“冥,你能不能帮我一件事?帮…我妈那个…视频事件先压下来……”
顾然说得断断续续,很好地把无措的柔弱感表现出来。然而,这次并非完全是伪装,顾然紧握手机的动作和眼底的闪烁,还是能够感觉到她的不自在。
这是交往以来,顾然第一次明目张胆地要求韩冥帮忙,也是第一次打破自己一贯坚持的独立原则。
顾然明白,女性的独立能够赢得男性的尊重。在这个紧急时刻,她怕被拒绝,毕竟这事有违正义但不得不为;她更怕因为这事给韩冥留下不好的印象。
然而,出乎顾然意料的是,韩冥格外低醇的声音随即传来:“不用担心,这事有我在。”
这一刻,韩冥腻人的温柔,让顾然乱了心跳,让柳玫释然一笑……
给读者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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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2 情绪变化
“慕总,不好了!有人在背后操控,很多大型网站陆陆续续停播了这个视频,而且停播还在快速蔓延。”
顾氏集团总裁办公室,李媛拿着一些文件走了进来,颇为担忧地汇报着。
“嗯。知道了。”白皙的手指放在无声键盘上,紧盯着电脑屏幕的慕苒头也不抬,语调平缓地应道。
果然,很多网站都点不开那个视频,而且消失的速度非常惊人。
有这个能力而且有动机这么做的人,恐怕只有…韩冥了。
禁播视频一片黑,通过屏幕反射到慕苒清澈的眼眸里,同样黑色攒动。
见慕苒神色淡定,李媛也不好多说,压下心里的担忧低声问道:“慕总,接下来该怎么办?”
慕苒看了一下电脑右下角的时间,缓缓说道:“还有半个多小时,按计划进行。”
听完指示,李媛的心定了几分,沉吟不语片刻后还是将心底最深的疑问说了出口:“是暗夜的韩总在背后操控吧?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您在包工头车里头找到的监控录像外播,交待的这个事故原因不是对顾氏集团而言损失最小吗?作为顾家未来的女婿,他不应该维护顾氏的利益为先吗?”
顾氏集团的危楼事件造成的负面影响极广,追究责任成了当务之急。无疑,相较于资金不到位、监管不力、盲目求发展等原因,受人操控反科学化抢工致使坍塌,对于正在快速走向国际化发展的顾氏而言更容易承受——企业正常运转,并无商业隐患,确保企业形象不会负面化。
听完李媛的疑惑,慕苒轻轻地吐出五个字:“对人不对事。”
此话一落,李媛用着豁然开朗的语调低语:“也对,毕竟柳董事是韩总的丈母娘,得先讨好她。”
“你先下去忙吧,照这种情况看,晚点有一场硬仗要打。”
目光浅淡地看着李媛关门离去,慕苒倏然露出一抹无力笑容。
对人不对事,何尝不是因为针对她慕苒?
想必,把所有事都安排好了的韩爷爷,也将计划跟韩冥说了。那么,韩冥抵触情绪的发泄口就非她莫属。
接下来,确实是一场硬仗,还是一场需要时刻警惕的持久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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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夜大厦是a市的一道风景线,属于全市最高的建筑,采用特殊玻璃筑成华美轮廓,在雾蒙蒙的天气里看直插云霄,在风和日丽的天气里五彩斑斓,煜煜生辉。
下了车,身姿娉婷的顾然仰头看着光亮但不扎眼的暗夜大厦,仿佛能看到最顶层那个最耀眼的男人,那个让她深爱和骄傲的男人。
跟前台报了名字,顾然很快经过专人指引来到总裁办公室。
依稀听到职员低声议论未来总裁夫人搭配时髦,气质出众,顾然来时的阴郁不自觉淡开。
厚玻璃自动门感受到一步远的体温后无声打开,偌大的冷色调办公室赫然呈现在顾然眼里。
“冥。”迈着优雅的步子,顾然柔声吐出一个字,令原本垂眸办公的英俊男人起身相迎。
“来了,坐。”韩冥温声招呼,随后和顾然坐在办公室内侧靠墙的沙发上。
很快,秘书端上了两杯咖啡便退了下去。
秘书一走,韩冥端起放在顾然面前的咖啡,轻缓地说道:“你喜欢的拿铁,特意让秘书加多了点牛奶。”
“谢谢。”顾然接过味道香郁的拿铁,抿了一口笑着说道,“谢谢你还记得我喜欢喝什么。”
即使外界传言韩冥有多么冷漠无情,但顾然觉得似乎存在一个极端,他的细心和体贴同样无人能及。
每次和韩冥在一起,顾然总是情不自禁地沉浸在那醉人的柔情中,有一种幸福,不用言语表达,也能沉醉其中。
看着韩冥绝伦的俊脸,顾然不经意间晃了神,咖啡的袅袅热气萦绕在唇边,嘴角的那抹淡笑渲染着痴迷的味道。
“又看傻了?我知道我很帅。”
突然间,慢慢放下手中蓝山咖啡的韩冥酷酷地说了一句,轻快的语调里带着宠溺。
“得!你又臭美了吧?”突然被取笑,顾然漂亮的脸蛋染上一抹红,出言调侃道。
感觉到韩冥带笑的目光盯着自己,承认不小心被帅到而有些羞涩的顾然趁机扯开话题:“好了,不许开我玩笑。视频那事…怎样了?”
“跟各大视频公司下了通碟,禁播,现在估计回收得差不多了。”
听到这话,顾然多少为如此高效率而喜出望外,转念一想却是语带怯懦:“冥,这样…会影响到暗夜吗?”
“傻丫头,我办事你还不放心?”韩冥抬手揉了一下顾然的头发,柔声回答,“对暗夜没什么影响,倒是对顾氏……”
“我妈她只是一时心急犯了糊涂,想要早点让小苒把公司交出来,没想到闹那么大……”
顾然出言辩解,声音越来越小,眸光微微闪烁着,确实有一种认错时的无措感。
“这些都是慕苒精心设计的,那个女人不简单。”韩冥如是说道,眼神稍稍暗沉。
待顾然抬眸对视时,韩冥眼底的阴霾已然一扫而光,沉声附和道:“是啊,我也觉得小苒好厉害,能把公司管理得那么好,而且爸爸还很喜欢她,我想我没她这个能力,公司还是交给她……”
顾然‘理解有误’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韩冥凉凉打断:“她一个私生女不配。放心,然然,属于你的,我会帮你要回来的。”
诚如顾然含沙射影的‘无意透露’,慕苒便是她孩提时争夺父爱,拆散整个家庭的罪魁祸首,也是成年后肆无忌惮争夺财产的‘姐妹’。
“嗯嗯。”顾然乖巧地点了点头,不忘在韩冥的俊脸上留下一吻以示感激,“谢谢我万能的男朋友!”
这一刻,顾然暗敛的眼底充满光彩——慕苒,你得意不了几天了。
得意之际,顾然没注意到,一贯冷漠自持的韩冥因为另一个女人有了情绪变化,哪怕只是抵触和厌恶。
043 只会更爱
“冥,不要逼得太紧,毕竟小苒是…我妹妹。”
唇角刚离开,顾然便轻轻在韩冥耳边落下一句低语嘱咐。
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不等顾然拉开距离,韩冥将其拥在了怀里,低醇的声音尤为动听:“然然,我就喜欢你这么单纯善良。”
顾然感受着韩冥温暖而踏实的怀抱,笑容在嘴角拉开了大弧度,却在下一刻凝滞——
“跟小时候一样,傻的可爱。”
韩冥这样补充了一句,情感的波动让他忽略了怀中女人一瞬的僵硬。
在这个时候,顾然心底油然而生出一种抵触情绪,轻轻地推离韩冥的怀抱。
“冥,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沉吟片刻,顾然将余温缭绕的精致咖啡杯握在手中慢慢转动着,内心的压抑感让她扯回正事上。
“让阿姨先主动退下来,缓过这个事故再说。剩下的交给我,我会让慕苒交出顾氏。”很快,韩冥恢复了冷睿模样,语气沉静地进行指导。
“接下来的日子,无论顾氏如何动荡,你跟阿姨都不要担心,最后我会完整地把顾氏交到你们手里。”
对于韩冥,顾然几乎百分百信任,沉默着一个劲点头答应,眼底尽是轻松。
顾然知道,事态继续严重下去的话,责任人轻则引咎辞职,重则被告上法庭。以退为进不失为一个好办法,而且有权势滔天的韩冥撑腰和打点,可谓坐守渔翁之利,何乐而不为?
男人喜欢被心爱的女人信任和依赖,有着不言而喻的满足感。顾然很好地表现出依赖,但并不负累,令韩冥心情愉悦。
见顾然秀眉微拧,欲言又止的模样,韩冥俯身在其额角盖上一吻,“好了,不要想不开心的事,有我在呢。后天你生日,我给你一个惊喜。”
本是极致的温柔,在顾然听来除了诧异,没有过多的喜悦。
“好。”用笑脸将溢于言表的落寞掩饰,顾然甜甜地应承道。
许是角度问题,又或许是正在想象着那个惊喜,韩冥并未注意到顾然笑容里的牵强。
“如果不是因为小时候,你还会爱我吗?”
这个问题,是顾然一直想要问的,现在终于鼓起勇气问出口,一瞬间感觉到了心跳骤停。
韩冥的眼睛向来黑得深邃难明,但顾然此时此刻明显在这双幽深眼睛看到了犹豫,微微闪烁着,给她窒息般的难受。
她的爱情就像是偷来的,总是患得患失。但是物归原主,她做不到!
慕苒,你本该不存在,又何必搅乱我的幸福?
倏然间,顾然的眸底多了一丝情绪,恨。
“不用那么严肃啦,我知道你会爱我,只是因为小时候更爱我了。”不等韩冥回答,顾然率先轻笑出声,“这个问题就不用想了。至于生日,我喜欢低调,想要两个人过,记得不要对外公布。”
“嗯。就我们两个人过。”韩冥柔声细语道,眼神里溢满一种难言的宠溺。
如此单纯阳光的女孩,逆着黑暗出现在他的生命里,他只会…更爱。
奈何,这究竟是自欺欺人?还是言不由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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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四点,最新《法治论坛》准点播出:国际著名建筑专家坐阵,剖析顾氏集团“豆腐渣工程”事故根本原因——“反科学化抢工”。
节目标题简单明了,年过半百的权威专家进行深度剖析——首先,事件回放,从初建到坍塌;接着,分析初建时间和非科学竣工时间,阐明楼盘真正完工的必要条件;然后,运用案例分析“豆腐渣工程”的所有可能性原因。
最后,就顾氏集团楼盘坍塌最新事件原因进行说明——施工材料、建筑构图、楼盘地域等等客观因素并无问题,并出具相关证明资料,紧接着谈及主观因素,即有高管明言加快进度。
极具趣味性的是,节目上播放了半个小时前全网禁播的录像,除了视频中重点吆喝号令一字不差之外,其他皆是用最新的网络调侃歌曲配音。
一改法制节目平日的严肃,这段视频和神曲自此可谓深入人心。
最后,专家对此次事件进行点评,或多或少说明顾氏应该如何解决此次危机作了评析。
电视上,论坛节目还在你一言我一语平缓地进行着,顾家上下弥漫着一股一触即发的风暴。
“柳玫,你给我站住!”
突然,顾弘庭一声高喝,让猫着身子途径沙发的柳玫停下了动作。
慢慢站直了身子,柳玫将手中的限量版名牌包包放在一边,走近耷拉着脑袋低声说道:“弘庭,我知道错了。”
就在这个气氛冷凝的时刻,节目主持人的声音尤为洪亮:“顾氏集团近年来在房产界声名远扬,完全没有必要在国外上市之际加快进度彰显实力,原董事长夫人为什么要那么做呢?真是让人费解……”
“啪”的一下,关了电视后遥控器被顾弘庭狠狠地丢在桌上,大厅里骤然剩下死一般的冷寂。
“柳玫,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干什么吗?你平日里针对小苒就算了,手段也算能上台面,现在竟然整这么一出,你是在拿顾氏开玩笑,拿我给你的信任在开玩笑!这闹不好要出人命的,甚至毁了整个顾氏,你到底有没有脑子?!”
“我原本……”
柳玫刚开口辩解,被顾弘庭更加掷地有声的指责打断:“你想说你原本只是想让小苒因为监管不力被董事会弹劾下台?柳玫啊柳玫,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那么不待见小苒呢?一家人平平静静地生活不好吗?就当看在我的面子上……”
说到后面,顾弘庭的话慢慢低缓下来,有些无力感。
“我就是看你的面子才一直没有和慕苒撕破脸皮,但是一家人,我做不到!”说到让自己出尽了丑的慕苒,柳玫情绪激动了起来,“为什么她做了什么,你总是看不到?她在一步一步侵占你的财产,你到底知不知道?!”
“柳玫,你总是那么极端,小苒是我的女儿,公司交给她我放心。从现在开始,公司的事不许你插手。”见柳玫满是妒恨的样子,顾弘庭冷了脸。
044 正式开战
听着顾弘庭似乎真的下定决心把公司交给慕苒,柳玫的情绪更加激动了,尖锐的质问即刻响彻在宽敞的大厅:“顾弘庭,那我和然然在你心里算什么?!这么多年了,你还想着念着那个死了的女人,你难道忘了当年她怎么跟别人跑了,怎么让你难堪的吗?”
“柳玫,你给我闭嘴!”提到故去的心爱女人,顾弘庭倏然站起身正对着柳玫,瞪大眼睛呵斥道。
“呵呵…每次提到那个女人,你就急红了眼,跟你这么多年,还是抵不过一个从来没爱过你的慕容……”
“啪”的一声,一个始料未及但留有情面的耳光扇在柳玫的脸上。
柳玫最后的话,似乎是顾弘庭的底线所在,眼底的挣扎和阴霾显而易见。
难以置信地捂住有些疼痛的脸颊,柳玫慢慢笑开了声,笑声越来越大:“顾弘庭,该说你痴情,还是说你没心没肺好呢?被人戴了绿帽子,还帮人养孩子,呵呵……真是可歌可泣!”
“柳玫,我早就跟你说过,小苒是我的女儿,你要是再胡说八道,我分分钟让你净身出户!”
不等柳玫绵长的冷笑结束,顾弘庭已然恼羞成怒,浑身散发出冰冷噬人的气息。
顾弘庭的警告还回响在空气中,柳玫一把拿过包包,气冲冲地往门口走去。
见柳玫气急败坏地离开,顾弘庭冷声发问:“去哪?”
“我去给你的宝贝女儿认错!给全市人民认错!把你的公司给你最心爱的女儿!”伴着高跟鞋踩地的声响,柳玫的声音尖锐得有些骇人。
空落落的房子里依稀回响着柳玫的反问,顾弘庭重重地叹了口气,两鬓不知道何时爬上的些许斑白逆着阳光变得明显起来。
“妍妍,我答应你的好像慢慢失去了掌控,你要是在就好了……”
踩着庭院的遍地斑驳,顾弘庭仰望天空兀自低喃,知秋一叶缓缓掉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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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顾氏集团可谓处于风口浪尖,各大看点齐聚一堂。
这不,楼盘坍塌事件刚网上视频公布事件根本原因,就出现全网封杀;法治节目刚定论此事,事件责任人就召开记者会主动认错并引咎辞职。
柳玫的道歉会可谓声泪俱下,忏悔自己的目光短浅和办事不力,并承诺愿意接受公司和公众的惩罚,也愿意承担应负的责任。其中,不乏向顾氏现任总裁慕苒道歉的语句。
短短两天,这个突发事件也算得到圆满解决,伤者也得到妥善安排和丰厚补偿。
然而,让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是,柳玫的主动辞职和认错,似乎是一条导火线——商界巨头暗夜集团开始收揽顾氏集团的业务,甚至进入强势争夺客户的拉锯战,本是即将联姻的两家大型企业转眼间反目成仇。
令顾氏上下哭笑不得的是,在这水深火热的时间段里,顾氏集团的股价经过跌停又涨停,起伏跌宕,变动极大。在接下来的几周里,在暗夜各方面的压制下股价不断往下跌,但总成交额出奇的高。
外界传言,暗夜攻击顾氏涉及私人恩怨,待过了这阵,即韩顾两家正式联姻之后,顾氏将迈向另一个制高点。
于是,几乎所有人都在等着暗夜集团操控者韩冥华丽收场,等着为期不远的联姻,等着顾氏集团更换领导人后的全新面貌。所以,看好顾氏集团这个“潜力股”后,纷纷往里砸钱。
对于如此变故,慕苒心若明镜,她知道,她和他的战争正式拉开了帷幕;她也知道,从此以后他的生活注定有她的存在。
不过,最后的收场不会是以她的下台落幕,更不会是以顾然与韩冥牵手一生画上句号……
这周的事情特别多,而且一件接着一件,所幸安然无恙过来了。
连续下了两天的大雨,a市的天空似乎变得格外蓝,接连几天都是风和日丽的好天气。
周日,同样秋高气爽。
一如今天的好天气,慕苒一整天都怀着好心情。
a市某个装潢简朴的福利院里,孩童们的欢声笑语充斥在微凉的空气中,斑驳的红枫树影下,两道颀长身影交相映衬着。
“苒苒,还记得你刚来这里的样子吗?”
阴凉树影下,蜜色皮肤的英俊男人身姿挺拔,眉宇间英气逼人,看着前方互相打闹的孩子们,带着浅浅的笑容,柔和了那张棱角分明的脸。
彼时,穿梭在树叶间的秋风不断吹来,吹动着两人的长款风衣,身影竟是如此般配。
“当然记得,当时有一群小孩欺负我,你就是那群小孩的老大,站在不远处拉着脸看好戏。”
慕苒如是回答道,语气凉凉的,颇具控诉的意味,惹得身旁的高大男人顿时轻笑出声。
“还真是记仇。”陆煜楠淡笑着说道,“当时我就在想,这个小女孩真有个性,被人欺负不哭也不闹。”
陆煜楠,慕苒十岁时在这个福利院结识的伙伴,也是多年来的好友之一,唯一的异性挚友。
看着眼前似曾相识的一幕,陆煜楠的目光慢慢变得悠远,这时被欺负的小女孩扬声大哭,慕苒赶紧走过去安抚。
见小女孩止不住地哭泣,而一旁的小孩纷纷低下头,慕苒蹲下身轻抚小女孩的头发,柔声开口:“女孩子不需要太坚强,受了委屈可以哭,但是哭太多,慢慢就没有人同情,会让人看不起。哭得好受些就不要哭了,知道了吗?”
果不其然,慕苒的话让五岁大小女孩止住了哭声,泪眼汪汪地使劲点头,“嗯,我知道了。谢谢慕苒姐姐!”
福利院所有的人,几乎都认识慕苒,不仅是因为每年最大的资助家,更因为和善美丽的形象深入人心。
伴着树叶吹动的风声,慕苒的话清晰地传入陆煜楠耳边。
她何尝不是太坚强?受了委屈也不哭,活得让人敬佩。这样的女孩,从初识那一刻起,就柔软了他的心窝,让他移不开眼,也让他心疼……
045 友情庆生
过了一会,福利院院长满怀热情地招呼了两个重量级熟客,分别询问了两人的近况,就由着这对好友四处散步聊天。
“陆上尉,又升官了吧?”想起刚刚陆煜楠三言两语回答的近况,慕苒一边低头踩着落叶,一边轻快地开口,“每次军衔高了就休假回来,记得请我吃饭呀。”
漫步在安静的林荫小道,慕苒轻浅的语调有股灵动感,晨间的阳光恰巧洒在她精致面庞上,定格了唇间流转的浅淡笑容。
此刻的慕苒,有一种纯净而脱俗的美,美得令人呼吸一窒。
“怎么不说话?”好一会没听到陆煜楠的回答,慕苒有些纳闷地抬眸问道。
倏然撞进那双清澈的水眸里,神色微滞的陆煜楠很快板起俊脸,故作严肃地开口:“我得纠正你一句话,我可不是升官了才回来,我每次回来都是主要来见你,就像这次,我从中缅边境飞过来,还没歇脚就直接来找你,目的只有一个,就是……”
“就是陪我过生日,是吧?”听着陆煜楠的絮叨,慕苒噙着淡笑接话,“真是难为你的下属了,每天被你唠叨。”
在慕苒的印象里,陆煜楠除了刚认识的时候沉默寡言之外,都特别爱叮三嘱四,总是用一种特殊的方式关心着她,让她在最无助的日子里感受到了温暖。
“我在下属面前可是很严肃的!”清咳了一声,陆煜楠晒得肤色很健康的脸更加严肃了几分,军官的气势溢于言表,“我现在是少校了,再过不久可以调来a市工作了……”
“感谢陆大少校来为我等无名小卒庆生!”
说话间,慕苒突然收住脚步,挺直腰板敬了一个礼,那可爱模样逗得陆煜楠很快破了功,慢慢笑出了声。
最终还是把“就可以每天看到你了”这句消弥在嘴边的话咽了进去,陆煜楠抬手给慕苒很敬业地矫正了一下军姿,话锋随之一转:“礼毕。我很荣幸能为美丽能干的慕小姐庆生。”
听到这话,身姿依然军姿状挺直的慕苒素手一伸,“请问陆少校,准备了什么生日礼物给我呀?”
在熟悉和珍视的人面前,慕苒也有调皮的一面,有着属于这个青春年龄该有的肆意活泼。
轻轻地把大手放在慕苒素白的手心里,朗声回复:“礼物没有,人你拿去。”
一排阴凉的树荫下,突然一副流氓做派的陆煜楠面带羞涩,活像美人等着宠幸,斑驳陆离的阳光柔化了他经历过风霜的刚毅侧脸。
远远看去,俊男美女的画面让人挪不开眼睛,俊朗男子眼底的希冀影影绰绰,让那发自内心的认真似是而非。
“人我不要,太丑。”反手一拍,慕苒开玩笑似的拒绝,眸光依然清澈动人。
话毕,慕苒继续往前走,步调甚是轻快,空灵的声音逆着风传入陆煜楠的耳边:“礼物呢,我就不要了,赶紧给我找一个嫂子就好了,让你定下心来不要四处奔波。”
在慕苒的心里,陆煜楠更像哥哥般的存在,稳重内敛,对她关怀备至,给她亲人般的温暖。
这些年来,没有任何背景和人脉,没钱上大学而选择去当兵的陆煜楠靠自己拼搏硬是从小小士兵往上爬,吃尽了多少苦头恐怕只有他知道,其中的心酸挫折他从挂在嘴边,也不炫耀所取得的成就。虽然近年来很少见面,但慕苒自然明白陆煜楠奋斗历程的艰辛,真切关心着——这个年纪,也是该安定下来了。
弯弯绕绕的小道落叶随风,不知道失落了谁的心……
“我的根就在这里,有你的地方我觉得很安心。”
停步看着慕苒远去的背影,陆煜楠细语低喃,这句最深刻的剖白随风消散……
他想,现在的他还不够能力守护她,他想给她最安稳的生活。先这样吧,再等等,都等了这么多年了,距离让她知道他的心意那天不远了……
陆煜楠这样说服着自己,故作轻松地与慕苒并肩走在小道上,掏出一枚精致勋章,“喏,给你的礼物,我升官的纪念。”
一只手插在裤袋里,身材挺拔的陆煜楠显得慵懒而随意,一副你‘爱要不要’的样子。
“这礼物我收了,虽然每年你都送这个。”慕苒伸手接过那枚在柔和阳光下微微反光的淡蓝色勋章,垂眸细细地用手指研磨起来,“勋章代表你的功绩,也见证你的辛苦,我会好好保存起来的,以后你老了看,肯定特别有意义。”
家里抽屉的一个小木盒里,还有五六个这样的勋章,算来,他在艰辛的从军路上攀爬了六七个年头,他们的友谊也维持了双倍的年头。
“终于知道我的良苦用心了吧?这玩意可不是那么容易得来的。”见慕苒垂眸陷入思绪,陆煜楠有些得意地说道,“老了,我们一起看更有意义。”
后面那句补充,陆煜楠说得流畅,心情愉悦的慕苒也没有多想,兀自点头赞成,“以后告诉你的子孙,陆大军官老早就是个自恋的人。”
脑海里勾勒出一幅儿孙绕膝和乐融融的画面,陆煜楠眼底的向往显而易见——和她白头偕老,光是想想就觉得好幸福……
慕苒的打趣让话题更加轻松,两人说说笑笑聊了好一会,已是绕回去走出那条落叶遍布的小道。
“等会有什么安排?”
每年的今天,慕苒总会腾出时间与特意陪着庆生的陆煜楠单独聚会。但他知道,她的安排里肯定还有别人,因而,重新站在小朋友嬉戏的地方,陆煜楠温声问道。
“若浅约我出去逛街,晚上跟惠妈妈一起吃饭。”慕苒简单地说了一下安排,随后出言提议,“若浅早就想见见素未谋面的陆大帅哥了,惠妈妈也整天煜楠煜楠地念叨,要不今年你跟我们一起聚餐?”
慕苒的话说得相当轻快,颇有些抱怨的意味,惹得陆煜楠当即表示很无辜:“我这不是每年这天都是请假的吗?奈何官小任务多,身不由己呀。”
046 抱一下你
听到这话,慕苒淡笑着问道:“那你今年官大了吧?请个一天假不成问题吧?”
其实,慕苒的愿望很简单,就是希望她最珍视的人能够陪着她,虽然人不多,却感觉很窝心。
“没……”
刚想欢快应承,黑色风衣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铃声打断了陆煜楠的回话。
陆煜楠用极为无辜的眼神看着慕苒,后者很是无奈地扶额,“接吧,我知道不是你的错,是你家上级苛刻,你的命苦,我的命更苦。”
听着这不着边际的话,陆煜楠大手一抬,习惯性恶作剧般揉乱慕苒的头发,“乖,我会争取的。”
待慕苒理顺头发,再和一些凑过来的孩子们亲切玩乐了一会,接完电话的陆煜楠迈着长腿走了过来。
慕苒过肩的柔软秀发倾泻在充满暖意的阳光下,三五个稚嫩的孩子围在她身边,满满笼罩着温柔的光辉。
短短几步,陆煜楠希望能够走得再慢一点,能够多看一眼朝思暮想的人儿。上级的口气凝重,此次一别,恐怕又是好久不能再见……
看到陆煜楠面色有些沉重,蹲在孩子堆里的慕苒缓缓站起身,捋了一下散落在耳边的秀发,出声问道:“怎么了?一定要回去?”
“嗯,说是很紧急的任务。”陆煜楠沉声回答,不舍在眼底微微闪烁着,“要是完成得好,我就可以如愿调到a市工作了。”
“没事。任务要紧,我们来日方长。”
往年,类似的情形,陆煜楠不愿不舍得离开,善解人意的慕苒总会劝他。今年,也不例外。
柔和阳光下,慕苒美丽的面庞清晰地落在陆煜楠眼里,眼底的纠结一如既往……但想想‘来日方长’的以后他们能够朝夕相处,终究重重地点了点头。
离别的伤感或多或少地萦绕在周边,孩子们的嬉闹声随之消弥了下去,仰起头轮流看着两个亲切而养眼的大哥哥大姐姐,黑溜溜的眼睛扑闪扑闪的。
“军部的车很快就到了。”沉吟片刻,陆煜楠朝站在几步远的慕苒招了招手,“苒苒,你过来一下。”
陆煜楠神色有些拘谨,在身后孩子们好奇的目光下,慕苒二话没说走了过去。
不等慕苒开口,陆煜楠率先咧开嘴角,“苒苒,让我抱一下你……就当作离别的礼物。”
陆煜楠说得轻缓而低沉,微愣于对方眼底深沉的慕苒在话音刚落之际被一把拥住,耳边瞬间只剩下坚实怀抱里有力的心跳声。
往年,陆煜楠也会在临走前拥抱一下慕苒,只是时间很短,就像兄弟之间的拥抱般简单纯粹。
今年的拥抱似乎有着不同以往的意味,更用力也更持久……
或许是多了身后孩童欢快的起哄声,又或许是感受到这个高大男人异样的情绪,慕苒慢慢地有些不自在。
“等一会,一会就好。”感受到慕苒的推离,陆煜楠慢慢地细语低喃。
贪恋于怀里的柔软馨香,陆煜楠舍不得放开,本是沉静的俊脸一改硬朗,噙着满足的笑容。
延迟了十几秒,陆煜楠松开了怀抱,笑着说道:“我走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知道了,我送送你。”恢复正常相处模式,同样不舍的慕苒开口说道。
沿着走出门口的路,陆煜楠不放心地大事小事叮嘱了一遍,慕苒很是无奈地连连点头。
看出慕苒的‘不听教导’,站在福利院大门口的陆煜楠停步弹了一下慕苒光洁的额头,“别怪我啰嗦,你在眼里永远都是那个需要我保护的小女孩。”
回想往事,有些无语的慕苒刚想反驳‘你不欺负我就算了’,就被陆煜楠一句话堵住:“刚刚有句话你说得很对,‘女孩子不需要太坚强,受了委屈可以哭’,你呀,就是太要强,实在让人不放心。”
听着陆煜楠‘盗用’她的话说得情真意切,慕苒神情征然——她只是习惯了而已,习惯了坚强,习惯了不哭。
慕苒的沉默在陆煜楠心底泛起阵阵涟漪,只能出言打趣无声安慰:“好了,不要愁眉苦脸的,小心变丑。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跟我说,只要不是开会出任务,我24小时为你开机。”
话音刚落,军绿色的别克越野车驶了过来,慕苒这次很郑重地点头应答:“好,知道啦!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早点安定下来。”
最后,尽管很不舍,陆煜楠还是上了车,挥手告别之际说了一句话:“苒苒,等我回来。”
略显沉重的话语很快随着车子的发动飘散在风中,终究没有在慕苒心里翻起多大波澜……
“嫂子真漂亮!少校真是好福气。”开车的后勤兵小宋笑着说道,眼底难掩惊羡。
“……”回头看着那抹倩影远去,陆煜楠沉默不语,好看刚朗的眉头微微拧起。
这一走,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不可挽回……
陆煜楠的心在隐隐不安着,就连a市已经透着冷意的风也不能吹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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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福利院,慕苒按照苏大小姐的吩咐去了市中心,路旁的行道树落叶缤纷,慕苒的好心情一路飞扬。
苏若浅一个星期前就嚷嚷着有神秘礼物献上,而见到寿星之后表现得很淡定,说是吃完午餐再逛逛还不迟。
于是,两人去了一家环境清幽的复合餐厅用餐,一个挺大的包厢,光线略显昏暗,让中式木质桌椅餐具更显复古味道。
“我怎么不知道这里有这么一家餐厅?”刚一落座,打量着别致的包厢装潢轻然问道。
“你不知道很正常,每天两点一线的乖乖女。”苏若浅一边看着厚厚的菜单,一边理所当然地回答道。
不等慕苒发表意见,苏若浅突然扬高声音:“不对!今天的午餐不应该是三个人吗?说好的陆大帅哥呢?!”
对于陆煜楠,慕苒的另一挚友,苏若浅早就有所耳闻,看过照片却始终没见过真人,因而总是充满期待。
“你也太后知后觉了吧?”见好友一副‘你又骗我’的表情,慕苒淡笑着说道,“我跟他表达了你的渴望,可惜他部队又有任务就只好走了。”
047 一颗糖的满足
“啧啧,还真是拼!”苏若浅很是惋惜地点评道,“看来我与陆大帅哥无缘啊。”
“得了吧,你的菜不是他。”慕苒毫不客气地戳穿,“说说,你今天怎么那么高兴?”
这时,有服务生走了过来,中断了两人的谈话。
苏若浅本是长得清丽动人,今日柔美的笑容不断,而且逢人都相当和颜悦色,比平日多了一丝灵动美丽。让年轻的男服务员看直了眼,愣是让礼貌念了两次菜名的苏若浅尴尬了一下。
各自报了几个菜名,服务员目光还有些茫然地离去后,苏若浅呡了一口热奶茶,“我高兴还不是因为今天是你生日,咱们得开开心心地过。”
“这是其一,其二呢?”慕苒的心思向来缜密,看出了好友的别有隐瞒,目光炯炯的慕苒继续追问。
实在受不了好友探究的目光,苏若浅对着杯中的奶茶低声说道:“他今天值班,遇到点麻烦,我去安慰他,然后…他给了我一颗糖。”
此话一落,恰好是餐厅背景音乐切换的时刻,全场寂静……
看着好友尽是满足且带点羞涩的样子,慕苒硬生生地把‘幼稚’二字咽了下去,转而有些无奈地问道:“就…一颗糖?”
“对呀,就一颗糖。”
脱离了那心悸画面,苏若浅稍稍抬眸,恍然明白那问话中的不解,后知后觉地辩解:“一颗糖怎么了?只要是喜欢的人给的,再小的都很好好吧?苒苒,别笑话我,要是你心里的那个人送你东西,你也得高兴个半天。”
一颗糖,就高兴成这样?
一颗糖,值得高兴成这样。
两种截然不同的理念回响在慕苒心里,很快便豁然开朗——对于爱的人,要求简单到可笑,小小的表示,能让内心荡漾许久。
苏若浅说得对,要是韩冥能送她东西,她也能高兴个半天。
只是,以他们现在的关系,这似乎不可能。
正当慕苒敛神陷入一种难言的思绪,苏若浅继续沉声说道:“其实吧,我趁着安慰他的时候,给了他一个传递力量的拥抱,很满足。”
“……”这一刻,看着苏若浅眼底流转的真切喜悦,慕苒似乎只能沉默以对。
她们,同样爱得那么隐秘,那么卑微……
慕苒突然想起陆煜楠有些用力的怀抱,那种别有深意有那么一瞬间就要浮出水面,苏若浅清亮的声音传来:“说正经的,今天是你生日我才那么高兴的,生日快乐!”
收回外飘的情绪,两人一声响亮的奶茶碰杯后,说说笑笑地度过了一个愉快的午餐时间。
请了一顿饭,苏若浅准备拉着慕苒去逛街,义正言辞地说要买几条鲜艳亮眼的裙子张扬一下青春。
对此,慕苒表示没有多大兴趣也不敢反对,于是只能投其所好。当然,能跟好友一起吃饭逛街何尝不是一件乐事?
每年今日,似乎都可以过得惬意舒心……
不想,刚出餐厅没几步,苏若浅的手机响起,随即走到一旁接起了电话,慕苒有些无聊地站在街头路沿。
市中心向来热闹,尤其是周末,看着斑马线上熙攘的人群来回穿梭,慕苒竟是有一瞬间的失神——每一秒,都有无数人擦肩而过……
正当慕苒眼底浮现一丝感伤时时,苏若浅极具穿透力的声音传入耳朵:“苒苒啊,我同事托我帮她拿婚纱,就在拐角街尾那里,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就答应喽。”
转身看着苏若浅捂着手机听筒询问,慕苒轻轻摇了摇头,“我不介意。”
话毕,苏若浅语气欢快地答应了下来,随即亲昵地挽起慕苒的手,“走吧,长这么大还没认真看过婚纱呢!”
相较于冷清内敛的慕苒,苏若浅的个性温婉中带点率性,很常把情绪写在脸上,譬如此时,高兴和期待显而易见。
“我同事呢,在医院认识了一个高富帅,交往了大半年,过几天就要结婚了。”步调一致地行走在路上,苏若浅开始跟慕苒分享着身边的事,“她未婚夫对她可好了,每天接她上下班,还有亲手做的爱心餐点,还说结婚后让她安心当富太太。她现在有点事,又刚好知道我在附近逛,就叫我帮忙。”
听出了好友语气里的丝丝羡慕,慕苒温声总结道:“这是一个灰姑娘的典型故事。”
慕苒说话向来言简意赅,但有时候总是出其不意,就像现在,慕苒面不改色地补充了一句:“女人还是得有自己事业,不然会慢慢失去自我,慢慢让男人生厌,不值得。”
“……”虽然慕苒说得很有道理,但苏若浅觉得自己的重点不是这里,成功被冷场了。
用余光扫了一眼走在旁边的慕苒,苏若浅幽幽叹了口气,“苒苒啊,有没有人告诉你,女人太睿智太聪明,男人也会不喜欢的。”
听到这话,慕苒眸光微闪,前半句很多人说过类似的,后半句…她还没有想过。
沉吟片刻,慕苒一本正经地回答道:“就像你这样笨一点好。”
虽然苏若浅承认不太聪明,但被明明白白地说出来,还是让她嘟囔不已。
就这个问题争论了一会,已是能看清对面不远处婚纱店的招牌——缘来爱你。
走近了看,很大型的一家婚纱店,透过光洁而宽大的落地玻璃窗,几件雪白婚纱错落有致地摆设着,新颖的款式和婚纱本身特殊的寓意,轻而易举让路过的女性驻目,眼底的憧憬隐隐窜动着。
“哇,好漂亮!”苏若浅低声惊呼出声,直直盯着二楼橱窗那件华丽的抹胸长尾婚纱,“苒苒,要不我们不去买花裙子了,去逛婚纱店吧,反正迟早也得买的。”
沉默几秒,慕苒轻然吐出一个字应答:“行。”
婚纱,在每个女生心里都是圣洁的。能为爱的人披上婚纱,并且携手白头,就是莫大的幸福。
在爱情的美好憧憬勉强,即便拥有再强势再冷漠的内心,都会成为娇柔的小女人。
048 避无可避
过了马路,两人径直走到婚纱店门口,途中慕苒脚步一顿,看向路边的目光略显深沉。
“怎么了?”感受到好友的异样,苏若浅纳闷问道。
再看了眼驾驶座那扇黑色车窗,慕苒低声回答道:“没什么,就是那辆车的车牌有点熟悉。”
话毕,神色恢复如常的慕苒率先进了店门,店员们彬彬有礼的问候随之响起:“欢迎光临‘缘来爱你’,祝您爱情美满,美丽一生。”
此时,这家豪华的婚纱店里人并不多,十来个身穿统一精美白色洋裙的女店员,三三两两与客人走动介绍着。两层楼的设计和井井有条的摆放,让这家店看起来高档而利落。
很快,就有店员带着得体的微笑过来询问:“您好!请问两位美丽的小姐需要挑选什么样的婚纱呢?”
“你好,我来帮朋友拿婚纱的,她说把预留的手机号报给你们就可以了,是吗?”苏若浅礼貌地回答道,温婉和善的形象让人感觉很舒服。
“是的。这是我们店vip会员特有的服务,不过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需要小姐您给那个在本店订购婚纱的朋友打一个电话,解一下取件声锁。”
接着,苏若浅在一个长相清丽的店员带领下去取婚纱,剩下站在一旁的慕苒目光浅淡地扫过店里款式不一的婚纱。
“小姐,请问您是要坐着等您的朋友,还是看看婚纱?”店员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
从进门那一刻起,就很自然地注意到美丽高挑的慕苒,装扮虽然不奢华,但举手投足间的那股高贵而冷清气质让人不容小觑。
虽然这家婚纱店大都是豪门富贵的客人,气质出众的不在少数,但像慕苒这般年轻漂亮的比较少见。
若是做成这个气质美女的生意,业绩肯定有很大的提升,资深店员在心里默默地想着,毕竟能够配上这种出色女人的男人,肯定不同一般,非富即贵,那么消费档次肯定高。
“我自己看看吧,你不用介绍,要试穿的时候可能会麻烦你。”慕苒一边靠近婚纱摆放区,一边淡然回答。
慕苒直接的话语让店员有一丝尴尬,但那并不高傲的语气让其容易接受。于是女店员慢慢退到两米开外,安静地看着神色淡雅的慕苒一一扫过婚纱。
很快,看完了一楼橱窗里的所有婚纱,慕苒除了那双清明的眼睛收敛了冷锐,表情依然没有多大变化。
“小姐,我们店还有二楼贵宾区,上面的婚纱全是名家设计,甚至是珍藏版,面料和款式更加高档典雅。”伺机而动,勾起客人的购物欲是每一个销售员的必备技能。
听完身后店员的简单介绍,再看看站在柜台处苏若浅纤瘦的背影,慕苒转身往二楼走去。
刚刚若浅有钟意的婚纱,买下来,送她也好。至于自己,远看有憧憬,近看竟是伤感。
罢了,只要想起那个冷酷的男人,想起她跟他的僵局,总会有些感伤。
强硬散去不愉快的情绪,慕苒顺着别致的白色木质阶梯上了楼,却在刚站住脚的一刻脚步一顿。
还站在楼梯中的店员不明所以,只能仰头看到慕苒那纤细背影倏然间变得…僵直。
宽敞明亮的二楼,婚纱寥寥可数,但每件都能轻而易举吸引注意力。
此时此刻,最为吸引眼球的是那对金童玉女般的存在——女人身穿鱼尾型雪白婚纱,衬得身材婀娜多姿。更为晃眼的是,西装革履的高大男人,仅是一个完美绝伦的侧脸,便让人移不开眼。
英俊男人半搂着娇俏女人,双方脸上的盈盈笑意近在咫尺,幸福和甜蜜充斥在静谧的空气中。
眼前的一幕,除了几个惊羡的店员围观,似乎插不进去别的多余的人。
不同于复古餐厅的昏黄,婚纱店里明亮得刺眼……
慕苒下意识想走,但潜意识告诉她不应该走,也没必要走。
不得不说,人与人之间的缘分确实奇妙,慕苒无意间撞见前来试婚纱的顾然和准新郎韩冥。
确实无意,也确实无奈。如果可以,慕苒宁愿没这么巧合,至少可以不必看到韩冥看见顾然披上婚纱时那宠溺爱慕的眼神,至少可以让自己多相信一点——韩冥并没有那么爱顾然。
暗自纠结片刻,慕苒微微挺直脊背,向前迈步,随即往反方向走去——她可以当作没看到。
“冥,这件好看还是那件抹胸款的好看?我两件都好喜欢哦~”
“都好看。喜欢可以都买下,只要你乐意。”
“不要,人这一辈子就穿一次婚纱,穿太多寓意不好。”
越是假装不介意,就越是压抑得难受。
顾然娇滴滴的声音与韩冥低醇温柔的回话直直地冲击着慕苒,本是动听的情话却在此刻别样刺耳。
就在这甜蜜弥漫之际,伴着清脆的上楼梯脚步声,一道清澈女声有些突兀地响起:“苒苒,有没有看上的婚纱?”
话音落尽,似乎一瞬间全场寂静……
那对养眼的俊男美女循着声源径直地找寻拥有那个熟悉名字的人,几人皆是一愣。
视线锁定好友,并未注意到另一侧的苏若浅没有察觉到不妥,快步走到慕苒跟前,“搞定了!你有没有喜欢的,我送你!”
苏若浅豪气万丈的清亮声音一时之间回响在略显空寂的楼层,让在场所有人都听得清楚,但是每个人反应不同。
有些时候,总是进退两难,直到避无可避。
感受到背后两道灼热的目光,身姿窈窕的慕苒缓缓转身——韩冥的深沉,顾然的闪烁,直线对视,似乎没那么难以接受。
慕苒的神情始终淡然如水,疏离目光依旧,内心越是不平静,表面伪装越强悍。
正当两个年轻店员见机迎了上去,香肩半露的顾然突然向前半步走,笑着开口:“原来是小苒呀,也来挑婚纱?怎么有男朋友也没跟我说?”
顾然主动熟络搭话,一连两句关切询问,让不知情的旁观者认为两人关系相当不错。
给读者的话:
求点击≥﹏≤
049 真正想要
这,便是顾然虚伪的至高境界。若不是长期接触或者是无意识破,第一印象都是觉得顾然漂亮大方,难得一见的美丽佳人。
了解顾然与慕苒之间的渊源和纠葛,个性本是率真的苏若浅不说台面话,相当直接地回话:“有男朋友干嘛要跟你说?你算哪根葱?”
平日里,在医院里见了面,苏若浅和韩冥由于韩谦的关系,也算有个数面之缘,有时苏若浅心情好了还会主动sayhello,虽然每次疑似面瘫的韩冥总是视而不见。
然而,近期韩冥和顾然的恋情闹得沸沸扬扬,再看两人一个穿着西装礼服一个穿着婚纱,本是旁观者一员的苏若浅连问候的兴致都没了。
挺久以前,苏若浅就知道慕苒暗恋韩冥的事,虽然拿来笑话过几次,但还是持看好的态度观摩,毕竟如此优秀的两人真的很般配。
无奈,好友不肯主动甚至是躲避。现在,又多了敌对的顾然,交集甚少的两人似乎看不到未来,但是,还是看不惯!
对于顾然咧着虚伪笑容的明知故问,苏若浅原本只是简单的同仇敌忾,却很快让听者很是不快。
被不屑‘辱骂’,顾然一阵青红交错,最终压低声音开口道:“苏小姐,请注意素质。”
相较于顾然的‘好言好语’,苏若浅一来就横眉冷对,的确显得素质低下,就在旁观者似有似无地将目光投放在后者身上时,慕苒上前一步,风轻云淡地开口:“我的男朋友,顾小姐迟早会知道的,不劳你挂心。”
彼时,独属慕苒的疏离声线轻浅平缓,末了将目光扫向场中沉默着的耀眼男人,将韩冥隐隐透着警告的眼神看在眼底。
从见到慕苒的那一刻起,顾然就紧紧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那对自己未婚夫几乎不加掩饰的窥视让防备和厌恶在心里倒腾。
不得不说,慕苒别有深意的话语和眼神,让顾然心里突突跳了起来——她是不是跟韩冥说了她的身份?她是不是决定要跟她抢了?
垂眸片刻,顾然终是转念一想:不!韩冥不会相信慕苒的,该做的铺垫都已经设好,已经成功让韩冥厌恶慕苒,这点信心…她还是有的。她现在要做的是让慕苒难堪而不是自乱阵脚。
僵持一会,只见顾然提着婚纱裙摆向前一步,嘴角挂着温婉的笑容看向慕苒和苏若浅,“既然这么巧碰见了,小苒和苏小姐喜欢哪件,算我账上。”
撂下如此慷慨大方的一句话,顾然随即侧身抬眸跟西装笔挺的韩冥低声说道:“冥,我去换一下衣服,你帮我招呼一下小苒她们。”
很快,除了一干见此局势有些茫然的店员和几对客户,就剩下相隔几步远的一男两女。
对于嫉妒心强的顾然肯把韩冥的行为,慕苒有些许不解,但面对韩冥那骤冷的目光而不曾表露半分,仅是扭头对着苏若浅说道:“若浅,我们去看刚刚你在下面看上的婚纱。”
“嗯。”苏若浅点了点头,倏然压低声音说道,“反正顾然假惺惺答应让我们随便挑,工农阶级的我不介意帮她钱包瘦瘦身的。”
看着眼底精光乍现的苏若浅玩心大发,慕苒颇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就在两人准备往另一个方向走去的时候,韩冥低醇而冷淡的声音传来:“慕小姐,留步。”
话音刚落,慕苒便收住了脚步,给身旁面带疑惑的苏若浅递了个眼色,“没事,你先去看看,我等会就过去。”
这是他第二次跟她主动讲话。在听到韩冥的话之后,这竟是慕苒脑海里蹦出的第一个反应。
谈不上喜悦,但也不受控制地雀跃着,哪怕也在第一时间做好被‘泼冷水’的准备。
短短几秒,长腿笔直面容冷俊的韩冥已是站在跟前,说出的话依然没有温度:“慕小姐,我跟然然很快就要结婚了,我跟你绝对不可能。只要你在我爷爷面前说明这个,我可以给你你想要的钱和势。”
安静地听完韩冥难得多言的一席话,近距离打量起这张完美冷峻的脸,慕苒倏然一笑,“韩先生,难道你怕了?”
这番话要是让别人说,或许相当于轻狂的笑话,但由韩冥口中说出,真实性不容置喙。
只是,世人穷极一生追求的无尽钱和势,慕苒不稀罕!
慕苒心里明白,韩冥现在算是放下身段跟她谈条件,个中原因八成是韩爷爷逼得紧,而孝顺的他不想违逆。所以,最有效的捷径就是她主动让步。
“怕?我韩冥字典里没有这个字。”
被慕苒有恃无恐地反问,韩冥深邃的眼眸微眯,危险气息愈加浓烈。
慕苒嘴角挂着的笑容极冷,隐隐透着倔强的意味,但也妖媚异常,“韩先生,我可以跟你交换条件,只要你给我你真正想要的。”
迄今为止,慕苒是第一个敢波澜不惊跟他谈条件的人,沉吟片刻冷冷挤出一个字:“说。”
定睛望进韩冥的黑眸里,慕苒红唇微启,不轻不重地吐出一个字:“你。”
同样是一个字回复,慕苒的更具震撼力,让一贯冷漠无情的韩冥脸上出现了裂痕,刹那间黑沉得可怕……
不等气场骤然冷凝的韩冥开口,慕苒突然踏前一步,踮起脚尖凑近轻语:“韩先生,要不我们来赌一场,不久的将来,我会得到我真正想要的。”
就在这耳际相贴之时,顾然有些突兀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慕苒,你在干什么?!”
大庭广众之下,竟看到慕苒与韩冥近距离站在一块,而且姿势暧昧,刚从试衣间换上连衣裙的顾然可谓烧红了眼。
无视快步走过来的顾然隐忍的歇斯底里和韩冥已经凝结成霜的冷意,脚跟慢慢着地,撂下最后一句冷傲的话:“要怪就怪你看上的是顾然。”
论耍心机,慕苒不比顾然差,只是不屑如此作为。刚刚就是预估着顾然快出来,才有了‘亲昵交谈’的一幕,果不其然,顾然所有温柔娴淡的伪装瞬间瓦解。
转身就走的这一刻,慕苒有了报复的快感,也有了肯定目标后的舒坦……
050 穿上婚纱
这次,顾然没有特意绕道而行,而是与踩狠了脚步上前的顾然擦肩,“顾然,你注定嫁不了韩冥。”
交错经过的一刻,慕苒缓慢的陈述一一敲进顾然的耳朵里,由错愕到愤恨,两只手紧紧攥着。
慕苒走进一个拐角,洒脱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两道炙热的目光中。
深吸一口气,顿觉耳根清净的顾然转身对着韩冥问道:“冥,刚刚小苒都跟你说了些什么呀?”
“……”韩冥有片刻的沉默,黑眸里深谙难探。
鼻间似乎还充斥着慕苒方才留下的馨香,清新舒适,不像本人,轻浮傲慢得想让人狠狠碾碎那平静如斯的神态。
这个女人,若是不知道她那么多丑事,倒会觉得挺有意思的,现在只会让人不舒服。
收回阴霾的思绪,韩冥低眸就看到娇俏的顾然红了眼眶,连忙柔声安慰:“没说什么,只不过是自不量力。”
不得不承认,慕苒的公然挑衅,韩冥的走神缄默,让顾然慌了神——高傲冷漠如韩冥,很少将别的女人看在眼里,但是现在明显过多地关注慕苒了,而慕苒条件那么好,手段那么高明。
顾然的担忧显而易见,害怕失去的情绪让她突然间没有了之前想着换身衣服再来秀恩爱打击慕苒的心思,现在只想图个清静。
“冥,我们先走吧。”突然拥过来环住韩冥精瘦的腰部,顾然略带鼻音地说道,“我怕…怕她连你…也要抢走。”
感受着温暖的怀抱,想着会失去顾然是真的慌了,不禁越抱越紧。
抬手轻抚顾然柔软发丝,韩冥语带坚定地温声回复:“不会的。”
韩冥拥着顾然走的时候,楼下店员的欢送声整齐而清脆:“欢迎下次光临,祝韩先生和顾小姐幸福美满,也祝顾小姐生日快乐!”
楼上,正在比较两款婚纱的苏若浅皱眉道:“今天也是顾然生日?没那么扯吧?”
透过落地窗,看着那辆低调奢华的兰博基尼扬长而去,慕苒悠悠吐出一句话:“做戏做全套,顾然很合格。”
“啊?”苏若浅不明所以,偏头却看到慕苒看向窗外的目光有些凝滞。
进店前停放的那辆车已经不见了……
林靳冬,是你吧?
脑海里晃过那个车牌,慕苒默然得出定论。
很快整理好思绪,慕苒很是自地扯开话题:“看上哪款了?要不要试试?”
“还是比较喜欢这款,感觉比较适合我。”苏若浅看着洁净玻璃窗内那款抹胸短款婚纱,目光柔和,“不试了,婚纱要穿给那个人看才好,想象一下就好。”
兴许是意识到自己的话语突然变得有些低迷,苏若浅即刻改口补充:“我是说,顾然那个金主走了,我可不想折腾了我本来就瘦小的钱包。”
对此,慕苒并没有说什么。真正的原因,其中的苦涩……她又何尝不懂?
“若浅,帮我挑一款吧。”在苏若浅转身放弃挑选的时刻,慕苒轻然说道。
听到这话,苏若浅马上兴奋了起来,开始两眼放光状细细研究。
苏若浅想,面带忧郁的慕苒是要放开这段看起来有些荒唐的爱恋了。婚纱,又寓意着…终结的开始。
“穿上婚纱……快了。”
看着好友兴致勃勃,慕苒恍惚间眼神空洞,任由喃喃自语消弥在圣洁的空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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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轻松地过了一个周末兼生日,又迎来紧锣密鼓的上班日。
上周一的董事会无疾而终,这周本来要进行再议,但因为一件事而不了了之。
不日前,副总裁林靳冬主动向公司提出调职申请,主动请缨前去澳洲分部,所以,这个董事会没有再次召开的必要了。
柳玫引咎辞职,林靳冬选择离开,顾氏集团似乎真的由慕苒一手控制。然而,今非昔比,有了暗夜集团的干预,顾氏成了烫手山芋……
短短几天,暗夜几乎堵截了顾氏所有的客源和人脉,顾氏的业绩直线下滑,内部人心惶惶。然而,难以作为的顾氏总裁慕苒似乎依然淡定。
顾氏毕竟是顾家的产业,韩冥不会真的把它摧毁。慕苒也也在赌,趁着顾氏股价低祢暗中买进控盘的韩冥不会急着把她驱逐出去。
同样骄傲的人,让对手一点点失去所有,那才是最痛快的打击。慕苒岂能不明白?
所以,既然挽回生意局面当属无稽之谈,而自己绝不会主动妥协,唯有…加快速度。
连续两周,除了按时上下班,慕苒做得最多的事就是去医院陪韩谦。
慕苒的出发点是单纯的,只是希望能够为这个身体每况愈下的和蔼老人做点什么,哪怕只是掩盖忧虑陪着笑一笑。
但是,慕苒清楚地知道,每次自己的到来,总是让韩冥的厌恶多一份。当然,事实确实如此。
迄今为止,名正言顺的未婚妻顾然只来探望过两次,而心怀叵测的慕苒几乎天天都来报道,这让韩冥很是不满。
最近几天都是秋高气爽,即便是傍晚,也依旧怡人。
独自坐在树下的长凳上,高挑的长发女子推着和蔼老人四处散步,不时说说笑笑,这本是和美的画面清晰地落在一双深邃的眼睛里,并未渲染明亮的色彩。
为什么爷爷和这个女人总是有说不完的话?而且总是那么和颜悦色?
彼时,颇有些形单影只的韩冥在心里想着,纳闷的探究目光不觉扫向长相美艳的慕苒。
“苒苒,你俩还是没进展?”自从达成共识,韩谦总是直言不讳,有些头疼地说道,“这臭小子从小就犟,太有主见,兴许是我逼得太紧了吧。”
感觉到身后的目光,慕苒扭头迎了上去,却见韩冥垂眸玩手机,修长的手指清晰可见。
多次接触下来,韩冥也并非在外界表现得那般冷漠无情,在长辈面前的率性和温顺,让其不那么生人勿近,也让慕苒多了分信心。
“爷爷,再给他一点时间吧。”沉吟思虑一会,慕苒轻轻说道。
多一点时间,让他更容易接受她……
051 是谁不配
何尝不懂慕苒的隐晦心思,神色憔悴的韩谦同样看了眼坐在不远处的韩冥,终究默默叹了口气——
他是不允许这两人错过的,但是…他时间不多了。
“韩冥,你过来。”
韩冥还发现,只要慕苒这个女人,自家爷爷就没对他和颜悦色过。然而,听到韩谦颇有些不耐的叫唤,韩冥不得不顺从地走过去。
“爷爷,什么事?”韩冥高大的暗影很快笼罩而来,幽幽开口问道。
“没什么事就不能叫你了?”
韩谦又是不耐地冷哼,真的感觉这孙子越看越不顺眼了……
“……”感受到爷爷那嫌弃的眼神,韩冥很识趣地沉默不语。
“去,带苒苒出去吃个晚餐。”韩谦随即说出重点,有些强硬地下发命令,“顺便给我打包点吃的回来。”
话音刚落,两个年轻人皆是神色一滞,顿时一个眼神交换。
正当没有地位的韩冥思量着如何拒绝时,手扶轮椅后栏的慕苒率先开口婉拒:“爷爷,我还是留下来陪你比较好,等韩先生打包回来我就走,惠妈妈还在家里等着我吃饭。”
“你养母那边我已经交待过了,我这边不用你陪,等会老李会过来,我们还有要事商量。”韩谦温声回复,彻底斩断了‘后顾之忧’。
找不到理由拒绝,慕苒淡淡地给先前带有警告意味的韩冥递了个眼色表示无能为力。
“韩冥你小子要是敢欺负苒苒,被我发现你就……”
“ok,我们现在出去吃。”
韩谦语带威严的告诫没说完,韩冥便已出言答应。
目送着两人远去,韩谦的神色渐渐柔暖。明明如此般配的两个人,怎么就不能好好在一起呢?希望独处能让他们关系好转。
然而,实况依然不容乐观——
距离慢慢拉远的两人一路无言,直到停步在停车场,慕苒犹豫片刻后决定开自己的车。
刚按下遥控,韩冥冷冷地撂下两个字:“上车。”
见韩冥毫不绅士地兀自上了车,慕苒稍作犹豫,也只好随后钻进副驾驶座。
只是不想违逆爷爷的吩咐,再看慕苒慢吞吞的动作,韩冥有些不耐地发问:“去哪里吃?”
“随你。”慕苒依旧语气淡然,吃的方面,她向来不在意,全然一副悉听尊便的样子。
在情感交流方面,两人都不善言辞,况且并不熟络,于是…又一路无言。
最后,韩冥带着慕苒去了一家高级酒店,经理级人员客客气气地将他们迎进豪华包厢。
厢房里装潢奢华,餐具别具档次,只是显得空旷寥落。
说实话,慕苒并不喜欢来这么豪华的酒店用餐,足以冲淡所有的人情味,更何况,韩冥对她本就没有所谓的…情。
“要吃什么自己点。”丢下这么一句话,韩冥自顾自地低头捣鼓起手机,完全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见此情形,慕苒也就只能不客气地点几道菜。
服务员来了又走,直到宽大的餐桌摆上最后一道菜,冷俊的韩冥终是对着沉默着优雅动筷开口:“我不可能娶你。”
冷不丁地冒出这么一句,慕苒夹菜的动作微微一顿,清澈双眸淡淡地看着面色不善的韩冥,数秒后继续之前的动作。
类似的话韩冥说过,一次比一次直白冰冷,多少抚平了慕苒心底的失落,也依旧选择用风轻云淡掩盖受伤。
被慕苒熟视无睹,韩冥的脸色又冷了几分,爷爷那边心意已决,而这个女人似乎软硬不吃……
毫不掩饰地盯着慕苒精致的面庞,韩冥的眸色愈发深沉,至今为止,还没遇到过这么难缠的对手,还是个长相漂亮的女人。
许是被那道明显不悦的目光盯得很不自在,慕苒慢慢放下碗筷,“世事无绝对,你为什么就不能给我一次机会,给你自己一次尝试?”
锅炉底部青色火焰无声摇曳,仿佛映照在慕苒眼眸里的晦涩。
慕苒语气里的无力,韩冥没有感知,也不想感知。只知道这个女人真不是一般的厚颜无耻,竟是能够如此淡然地把插足感情当做一件值得尝试的事情。
韩冥眼底的厌恶慢慢显露出来,压抑得慕苒挪开视线,却赫然听到这个冷情男人重重地吐出三个字:“你不配!”
简单有力的三个字敲击在慕苒心里,琥珀色瞳孔有一瞬涣散,手心不觉渗出冷汗。
如果说慕苒之前的表现属于平静温吞,那么,听完这三个不该属于她的评价,一丝丝恼怒萦绕在心头。
“呵呵…我不配?”敛眸间慕苒竟是不自觉地将冷笑溢出口,“在你心里只有顾然配,是吗?”
如此冷然的疑问,在话音落下的一刻自问自答:“呵呵…唯有顾然不配。”
慕苒的情绪波动突然变得如此明显,即便淡漠如韩冥也能注意到,却是尽数理解为嫉妒和算计。
兀自将杯中的葡萄酒一饮而尽,慕苒好看的唇角染上诱人的艳红,吐出的话却着实不动听:“跟我结婚,你我都没得选择。”
慕苒妖艳气质浑然天成,落在韩冥骤冷的双眸里显得极其碍眼,这种女人恶毒到可怕。
“觉得我很可恶?”压抑沉默维持了好一会,慕苒清冷着声色开口,“你我都是被逼,又何苦把自己想得太高尚呢?”
心思被准确揣摩,韩冥一时之间有些恼羞成怒,狭长的黑眸微敛,危险气息来得猛烈,“慕苒,你真当我拿你没办法?让你身败名裂也不过是几天的事!”
听着韩冥冷到极点的胁迫,慕苒抬眸定睛看着对方,清澈眼睛里影影绰绰……
这个她这么多年来景仰的男人,这种目空一切的狠绝气势她曾经爱慕不已,现在,只会…隐隐作痛——
不曾设想有这么一天的她清楚他的能力和手段,如今他这般冷硬无情,只是因为…她不配……
可这个高高在上的冷厉男人哪里知道,深陷谎言浑然不觉,而她,是有报复心在作祟,更多的是想要实现那份寄存在心里多年的承诺。
做他的新娘,动听的承诺被岁月抹去了本来面目……
终究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慕苒重新拿起失去了掌心温度的光滑瓷碗,垂眸说道:“多说无益,吃饭吧。”
052 桃色绯闻
韩冥与慕苒真正意义上的单独相处以自始至终贯穿压抑气氛结束,然而,这次低调无华的同桌共餐却引来一场轩然大波。
翌日,一张照片上了各大报纸和网页头条——奢华背景里,漂亮女人拿着精美高脚杯对着英俊男人浅笑盈盈。
女人看不清但嘴角酒渍的嫣红衬托出其妖艳异常的美丽,男人即使冷着脸但丝毫不影响其俊美绝伦。
这张照片不亲密,但足以让人想入非非,也足以认清这对出色男女究竟是谁。
随着这则八卦新闻的热议,近期商界最大的‘战争’,即暗夜集团与顾氏集团的对峙进入一个高超时段。
有网友猜测,顾氏不敌暗夜,因而美女总裁慕苒出动美人计,实在让人遐想不已。
也有网友顺势猜测,顾氏已是黔驴技穷,这场商业战争开始进入尾声。
然而,大多数人猜测,这则桃色新闻不异于捆绑销售,是慕苒在进退维谷之际为自己留下后路的方式。
不管怎么说,无端出现绯闻之后,韩冥和慕苒,就像暗夜和顾氏已然牵扯联系到一起,愈发大胆的猜测回响在热衷于八卦的公众之间——强势总裁对峙,“韩太太”之位有待商榷。
屡屡捕风捉影的新闻一出,总是众说纷纭,当事人之一的慕苒已是见怪不怪,但不见得所有人都能够泰然自若。
正当慕苒坐在办公室低头翻阅文件时,有些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助理李媛随即走了进来,“慕总,暗夜的韩总……”
森冷着俊脸的韩冥站在办公室外,慕苒微微蹙眉抬眸便看到,于是对着面露担忧的李媛开口吩咐:“先下去吧,我跟韩总有事要谈。”
很快,简单素雅的办公室里只剩下这对同样亮眼但不合拍的男女……
对于韩冥的突然造访,慕苒并未起身相迎,见其迈着沉稳的步伐走近,慕苒扯出一抹得体的待客微笑,清澈的声音敲打着空气:“韩总,请坐。”
“慕苒,你这么做有意思吗?”扫过摆放在侧边的客倚,韩冥不着边际地冷声说道。
连名带姓,明显指责,气氛一瞬凝滞。
聪明如慕苒,当然明白韩冥这个时候找来所谓何事,无非就是今天热点话题所谓的‘桃色捆绑’,想必得知此事的顾然发难,才会把这尊大神引到这里……
沉吟片刻,慕苒倏然起身,澄明的眼睛直直望进对方的黑眸里,几乎一字一句地缓慢说道:“韩冥,我还不至于这么卑鄙。”
尽管暗夜逼得越来越紧,公司股东给她的压力越来越大,但找人偷拍上头条,她还不至于急成这样,更不屑用这种方法不惜中伤自身名誉。
同样是连名带姓,冷漠异常,慕苒的话不卑不亢。
好一会,两人就是这么对峙着,眼底流光隐晦……
把手中的签字笔搁在桌面上,慕苒话锋一转打破沉默:“就算这事是我做的,它的意思至少是让韩总你大驾光临,顾氏为此蓬荜生辉,媒体也得感谢你又给了他们继续炒作的机会。”
此时此刻,慕苒职业化的微笑里掺着谄媚,但眼神里尽是不屑,却能将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演绎得平静无澜。
这个女人在暗讽自己的沉不住气,心知肚明的韩冥手撑着平滑桌面,缓缓逼近,薄唇微启:“你的卑鄙远不如此。”
这话明明说得低沉,却有着掷地有声的效果,让慕苒心底骤然凉了半截。
无惧无畏地对视几秒,慕苒状似随意地坐回高档办公椅,抬手将散落在额角的发丝轻拢耳后,微笑的弧度丝毫不变,“韩总,现在是工作时间,如果没有公事要谈,麻烦你出去。”
逐客令已经下达,韩冥依然冷冷地看着姿态慵懒的慕苒,嘴角倏然勾起一抹冷笑:“这个位子,我看你还能坐多久。”
目送着韩冥气势汹汹地离开,慕苒顿时垮下挺直的腰板,轻浅的眸光变得发散。
他和她的关系,正在加速恶化……
很快,又是一阵敲门声响起,李媛抱着纷杂的文件走了进来,“慕总,上面执意召开股东大会……”
不等李媛说完,慕苒放下松动脑门的手,低声接话道:“弹劾大会,我知道了。”
平静地一语道破,慕苒的神色慢慢冷凝,随即吩咐道:“既然有安排就去准备,开会时间定在这个月月底,我替他们赚了那么久的钱,这个时间必须由我说了算。”
“是。”眼神闪烁的李媛不敢多问,恭敬地应答。
只剩下十来天了,慕总能安然应对这次危机吗?
下个月初是韩冥对外宣布的婚期,务必赶在这个时间前站稳阵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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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少爷去顾氏找了慕苒小姐,看样子挺气的,而且外界的传言对慕苒小姐也不利。”
“咳咳…管不了那么多了。”听完李伯汇报完情况,韩谦眼角皱纹加深,伴着咳嗽沉声说道,“我的目的就是让所有人知道他们有关系,才能为下一步铺垫。”
犹豫片刻,李伯出声问道:“老爷,这么多天了…也没见少爷和慕苒小姐的关系有进展,我们是不是……做错了?”
“老李,做事要斩断后顾之忧,记住,我们没有做错。”
韩谦看着花白的四壁,目光渐渐发散,语气却是异常笃定,“冥儿要是不听劝娶了顾然,他最后肯定会后悔的,也注定会错过苒苒,这种事,我不允许它发生,咳咳…”
“……”
韩谦由于一些情绪波动而引发声音空洞的咳嗽,李伯只能锁着眉头沉默。
病重老人的苦心,让旁听者无力反驳,明事理者无法反驳……
“我当年错过了她,不想让我的孙子重蹈覆辙。”带着悠远的回忆,韩谦染上一抹痛色,“老李,我知道我这么做有些自私,但是我真的想到了那边,见到她和君茹还有冥儿的父母都能够有所交待。”
“夫人他们会理解的……”见韩谦陷入沉思,李伯最后出言安慰,“终有一天,少爷也会懂你的苦心。”
053 情感共鸣
近期,先是顾氏旗下楼盘坍塌,紧接着暗夜突然打击顾氏,后来又闹出两家企业总裁共餐事件,将本就让人印象深刻的慕苒推入风口浪尖,卷入三角恋的纷争中不可自拔。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转眼间演变成轩然大波,而且一发不可收拾。
正值立冬时节,韩谦的病危让这个节气多了几分浓烈的沉重。
接到李伯的通知,慕苒急匆匆赶到医院的时候,看到韩冥绷着脸徘徊在空寂的走廊里,斑白了半边头发的李伯同样面露焦色。
慕苒几乎是冲了过去,对着焦坐在候诊席上的李伯语带担忧地问道:“李伯,爷爷怎么了?昨天还好好的。”
见慕苒过来,李伯赶紧站起身,眉心紧拧,简单地说明情况:“肺部感染加重,现在里面抢救。”
弥漫着消毒水味道的空气相当凝重,驻步在原地慕苒细语低喃:“爷爷会没事的…会好起来的……”
慕苒的自言自语带着一种无措,直直望向那道苍白手术门的眼底流光跳跃。
不太好的预感在心里翻腾,慕苒本能地排斥着,现在这样的场景让她想起了多年前,无助的祈祷等待,最终换来歇斯底里的…绝望……
早已把韩谦当做亲人,虽然人终有一死,但是慕苒依然害怕悲剧在眼前重演,因而下意识地双手合十不断祈祷默念着。
听着慕苒垂眸重复着两句话,李伯开口和声安抚:“慕苒小姐,别太担心……”
忍不住哀伤的思绪被拉回来,慕苒轻轻点了点头,“嗯,会没事的!当时惠妈妈被送进这个手术台,我就是这样一直祈祷,后来惠妈妈就没事了…”
后面的话说得极为轻缓,几乎低不可闻,却在这安静的走廊里悄然回响着……
将慕苒所有的神情变化不动声色地看在眼底,韩冥眸光微变。
此时此刻,撕破了平日冷静强势的面具,慕苒表现出这个年纪该有的慌乱和纯真。
经历过生离死别的伤痛,才会如此彷徨。
同样有过类似经历的韩冥不由自主地产生了情感共鸣,竟是有些心疼,甚至想要了解深入对方……
就是在这一刻,韩冥仿佛看到了慕苒骨子里的善良,也看透了慕苒真正的在乎。
也就是在以后的某一天,回想起这一刻,韩冥才知道慕苒有多么无助,独自承受的伤害有多大。而他,始终不在她身边……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不着痕迹地晃脑甩掉似乎有些多余的情绪,焦急的韩冥不自觉地学着慕苒在心里祈祷,心情似乎真的变得轻松一些……
三个人在手术室外等了半个多小时,韩谦终于被推了出来——脱离了危险,器官衰竭,情况不容乐观。
守在熟悉的病房里,三人各自沉浸在压抑的沉默中,又是许久的悄然无声……
天色不知不觉黑了下来,安静躺在病床上的韩冥还未醒来,苍白的脸色着实让人担忧。
看了一下窗外星光闪烁的天色,韩冥对着刚在门口压低声音讲完电话的慕苒轻然说道:“你先回去吧,爷爷我会照顾。”
经过半个多月的相处,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是争锋相对,但两人已经没有了最初的疏离和不耐。虽然没有具体称呼,但明显能够温声和气地沟通。
沉吟片刻,再看了眼安睡着的韩谦,慕苒轻轻开口回答:“行,我先回去。刚刚我让人送了餐点过来,你和李伯等会趁热吃。李伯肯定也累了,以后尽量少让他老人家跑吧。”
这一席颇具家常意味的嘱咐,慕苒说得极为自然,随即从床头柜面上的包包里拿出纸笔,并未注意到韩冥俊脸上的不自然一闪而过。
柔和灯光下,这个漂亮女人似乎散发着别样温柔和贤惠的光辉……
“喏,这是我的手机号码,爷爷醒了给我打电话,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也可以叫我。”
递过小便签纸条,慕苒用着最原始的方法留下手机号码,却见韩冥神色微愣没有任何动作,不由补充道:“我知道你不屑留我的号码,所以把它写在纸条上了,你可以不要也可以把它扔了。
但是我真的关心爷爷,把他当成敬爱的长辈,这与你我之间的事无关,所以爷爷要是醒了,请你一定要告诉我,谢谢。”
补上最后一句诚恳道谢,韩冥仍然没有动作,慕苒正准备将纸条放在桌面上,一只指节分明的大手将其抽了过去,低醇的声音随即响起:“我知道了。”
不一会,似乎没什么好交待的慕苒放轻脚步离开了病房,韩冥则是看着那抹倩影远去,同时感受着纸条上不属于他的温度迅速散去,深邃的黑眸微微闪烁着。
今晚,他发现他不怎么排斥慕苒了,有那么一瞬间,脑海里竟然蹦出跟她生活在一起的和睦画面——慕苒温婉动人,爷爷笑得合不拢嘴,他一如既往地安静旁观,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
最后,韩冥将白色纸条里的娟秀有力的数字输入进了手机里,过目不忘的本领让这个号码不再陌生,而号码的主人有着多变个性有待探寻。
李伯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热乎乎的饭菜已经摆放在不大的餐桌上了,顿时一阵纳闷:“少爷,慕苒小姐呢?”
“我让她先回去了。”韩冥动筷的动作相当流畅,“李伯,快过来吃,等会凉了。”
李伯坐了下来用餐,又是一问:“少爷,这是你买的?都是些你我爱吃的。”
听到这话,韩冥夹菜的动作一顿,沉声回答道:“不是我买的,慕苒刚刚订的。”
“慕苒小姐还真是细心。”夹了一块红烧肉进口,李伯语带赞赏,“我平时就去这家酒店买的,口味比较好,没想到慕苒小姐不仅注意到了还记住了我们的喜好。”
吃了大半碗,李伯对着沉默不语的韩冥语重心长地说道:“少爷,慕苒小姐真心不错,身材长相好,关键善良孝顺,你怎么就不能考虑一下?这也是老爷的心愿啊…”
说到最后,扭头看了看躺在病床上的韩谦,李伯幽幽叹了口气。
“……”
这一次,闻着菜香,看着两个为自己操心的老人,韩冥选择了沉默。
054 决定不娶
韩谦醒来的时候,跟上次一样,首先看到的是韩冥趴在床前,墨黑的碎发隐隐遮住那双锋锐的眼睛,敛去分明的棱角,纯澈得像一个邻家大男孩。
这个孩子,过早经历了苦痛,才会变得如此成熟冷睿……
陷入某种思绪,韩谦的目光慈和中难掩悲伤,恍惚间苍老了数岁。
不觉触发了咳嗽,尽管努力不发出大的声响,但细微的声响还是让韩冥倏然睁开眼睛,嘶哑着嗓音问道:“爷爷,好点了吗?”
“昨天只是吃东西卡住导致呼吸不畅,没大碍的。”慢慢撑起身子,韩谦试图消减韩冥的担忧。
对于这日渐消瘦的身体状况,爷孙俩都心中有数,只是不想过多地说出来徒增伤悲。
看着韩谦面带笑容,虽然有些苍白无力,但总归健在鲜活,韩冥皱起的眉宇慢慢铺平,嘴角挂着满足的弧度——他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好好陪着爷爷。
“没事就好。”低语了这么一句,韩冥突然想起昨晚与慕苒一起作的祈祷,眸光倏然一亮。
“爷爷,我给慕苒打个电话,让她过来看看您。”韩冥如是说道,随即拿起放在桌面上的手机拨号。
下一刻,韩谦骤变的眉开眼笑让韩冥面露尴尬,却是已经来不及解释也来不及按下挂机键。
手心一下震动,那边已是接通,韩冥只好走出门接听,神色堪堪有几分不自然。
“爷爷醒了?没事吧?”慕苒简单明了地发问,声音清澈动听。
“嗯,醒了。”韩冥同样言简意赅,“你有空就过来吧。”
听着韩冥惯有的淡漠语气似乎有挂断的趋势,慕苒继续说道:“爷爷肠胃不好,我在家熬了点粥,要不要送过去?如果你觉得没必要我就不拿过去了。”
伴着慕苒的停顿,韩冥依稀能听到砂锅开盖的细微声响,沉吟片刻后轻轻吐出两个字应答:“可以。”
“行,我等会就过去。”
寥寥数语后,两人很快结束了通话,韩冥一转身就看到韩谦笑得贼兮兮的样子,顿时有些无奈地撇撇嘴,“我只是答应慕苒,您醒了知会一声。等会她会过来送早餐。”
“我可什么也没说。”嗅着颇有些欲盖弥彰的味道,韩谦笑着说道。
今天,韩冥对慕苒的态度明显改变了许多,甚至主动联系,见此情形,韩谦心里可是乐呵坏了,眼角的皱纹都不受控制地笑得挤在一块。
不用说,爷爷肯定又想得老歪,不过看他老人家这么开心,韩冥倒也感觉舒心了几分。
慕苒,其实并没有那么讨厌……
正当韩冥心里突然跳出这么一个想法时,韩谦出声问道:“老李呢?”
“我昨晚让李伯回家去了,这边我会照应。”
“你小子什么时候那么懂事了?”
“……”
话毕,韩冥刚准备出言辩驳,却想起慕苒昨晚相关的特意交待,不禁收住了声。
韩谦继续说道,语带慢慢变得感慨:“老李年纪也大了,又膝下无子,以后我走了你得好好孝顺他,他尽心尽力在韩家干了这么多年,我们不能把他当成佣人,要懂得知恩图报。”
老人一句坦然的“我走了”,听来有着无限伤感,饶是冷傲如韩冥,也抑制不住黯淡了神色。
“爷爷,你安心养身体,我不会让您操心,尽可能抽出时间陪您。”
扶着韩谦起身去洗手间,韩冥轻然地把想了一宿的话说出口。
话音落在偌大的安静病房里,萦绕在韩谦耳边令其霎时收住脚步,眸光闪动,“不让我操心?你知道…咳咳…这句话意味着…咳咳…什么吗?”
伴着常规性的咳嗽,韩谦定睛看着韩冥的苍茫眼睛跳跃着满满的期待,所有心思无处遁形。
或许是心里还有着不确定,韩冥低声跳过这个话题:“爷爷,您先进去洗漱,我等会把我的决定告诉您。”
多少看出韩冥的犹豫,韩谦更多的是欣喜——那个决定,应该和他所期待的差不多吧。
不一会,爷孙俩已是洗漱完毕,端坐在床沿的韩谦显得容光焕发,目光慈和而热烈,“说吧,爷爷听着。”
慢慢地在对面的凳子坐下,韩冥温温吞吞地开口:“爷爷,我答应您,然然我不娶了。”
韩冥做这个决定的初衷很简单,这段婚姻爷爷死活不同意,在爱人和亲人的抉择间,他挣扎着选择至亲的人……
不得不说,这个决定让韩谦喜出望外,但是他的愿望远不及此,因而语重心长地坦言道:“冥儿,很高兴你能为爷爷做出让步,但爷爷咳咳…还是希望…你能娶苒苒。”
“……”韩冥低眸沉默不语,陷入爱情与亲情的沼泽里难以自拔。
顾然,他的承诺,而且答应了即将娶她过门,眼看着曾经真心许下的承诺就要兑现,只能无疾而终。
爷爷,他在这个世上最敬最爱的人,唯独不赞成他的婚姻对象,一纸病危通知书,最后的孝道和陪伴,只有顺从至亲。
“冥儿,相信爷爷,苒苒是个好姑娘,你会慢慢发现她的好。”韩谦略显粗糙的手掌盖在韩冥的手背上,沉静而轻缓地劝说着,“而且,这是你欠她的。”
怀着对顾然的愧疚,有些晃神的韩冥并未在意太多,权当是韩谦的固执己见,依然沉默不语。
爷孙俩好一会的沉默之后,韩谦音色低沉地开口,轻缓得有些无力:“冥儿,能不能答应爷爷,跟苒苒结婚?好让我安心。”
韩谦明白,韩冥为了自己不娶顾然,再提出这样的要求实在是逼得太紧了。可是,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昨天连吃法咽到都会呼吸不上来导致抢救,说不准明天就真的无力回天了……
老人眼里的希冀显而易见,夹杂着一丝忐忑,让韩冥无从拒绝——
操劳一生甚至还来不及安享晚年,他能为爷爷做的唯有实现心愿,哪怕这个心愿有些强人所难。
“爷爷,让我想想。”
韩冥终是薄唇微启,低低地吐出这么一句模凌两可的话,但足以让韩谦喜笑颜开。
055 情势突变
这厢,慕苒在厨房熬好粥,看到舒惠穿着睡衣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出声说道:“惠妈妈,早餐在桌上,您等会记得吃。我过去医院看看韩爷爷。”
见慕苒提着保温餐盒急匆匆出门的样子,舒惠不着边际地问道:“苒苒,今天心情不错呀?”
有些时候,慕苒也会一大早起来做类似的事情,只是今日多了分欢脱,整个人看起来很有青春活力。
似乎突然被一语中的,慕苒不禁摆出平日的严肃状:“还好还好…”
多少是因为今天韩冥的那个电话,以及那温和的谈话而心情飞扬,但这些要分享起来,依慕苒的个性…相当难以启齿。
遇见爱情,清冷如慕苒,也有着寻常女子的天真烂漫,只是不善于表达。
对于慕苒不经意间的遮掩,舒惠只是笑而不语。韩谦有跟她明说,大概也能猜测心情愉悦的原则,而她选择静观其变。
“去吧,我能照顾好自己,你也记得吃早餐。”看着正在门口穿鞋子的慕苒,舒惠柔声说道,“不管你做了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哪怕这个决定有多么重大,看起来多么不理智……
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听来有些无厘头的话,慕苒神色一滞,很快明白其中意味,随即重重地点了点头,“嗯!”
即将面临的最大决定就是她的终身大事,以及她对爱情的那份执著。慕苒想,她能够披荆斩棘,做出正确的决定,绝不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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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苒去到医院张罗着韩谦的早餐,发现气氛有些诡异:韩谦似乎心情很好,而韩冥惯有的冷气压透着一股抑郁。
“吃早餐没?要不要一起吃?”盛出一碗粥,慕苒对着安静坐在一侧的韩冥轻然问道。
“还没吃。”手捧着热粥的韩谦率先接话,“尝尝,苒苒的手艺可好了。”
既然长辈发话,韩冥只能默默接过慕苒端过来的碗,闻着确实挺香的。
“苒苒,你今天不用上班?”韩谦胃口大开接过第二碗,温声问道。
“要,等会就去。”慕苒看了看腕表,想想公司的近况,眸光难免有些暗沉。
顾然上次来办公室闹过,股东们的责难迫在眉睫,就连顾弘庭都来找她谈过先放弃管理,柳玫那里早已虎视眈眈……而这一件件沉重得喘不过气的事,都是拜韩冥所赐。
望了眼始终抿唇不语的韩冥,不小心撞进那双犹如深潭般的眼睛里,一时之间所有情绪无处遁形。
她没有怪他,只是突然间有些沮丧,还是能力不够……
思及此,慕苒几乎是条件反射性地挪开视线,对着神色温和的韩谦说道;“爷爷,我去上班了,您好好休息,今天若浅轮休,晚点就过来陪您。”
敏锐如韩谦,一眼就看出两人的暗涌和慕苒的善解人意,也了解韩冥之前的无理取闹,但也不好直接勒令斥责,只好笑着接过话:“你和若浅真是好姑娘,我这老头子让你们没少操心!安心上班去吧,我能照顾好自己。”
正当慕苒拿起包包和手机,淡笑着挥手道别时,韩谦亲和的声音再度响起:“你俩顺路,冥儿去送送苒苒。”
“我…有开车来的,而且不顺……”
慕苒还算是个耿直的girl,听完韩谦的吩咐后陈述事实的话脱口而出,很快被韩冥低醇的声音打断:“走吧,我送你。”
听到这话,站在门口转身向内的慕苒明显一愣。
不同于前几次的被迫无奈,这是韩冥第一次自愿跟她有所牵扯……
然而,内心欣喜涌动之余,慕苒的秀眉微微拧起——他肯定是有事要跟她说才这么主动吧,而且这事很重大。
多少有些心领神会,慕苒随即绽放一抹笑容,正式对着眉梢微扬的韩谦道别:“爷爷,那我们先去上班了。”
“你有什么事要跟我说?”与上次一样,两人从病房到停车场一路无言,慕苒率先打破沉默,“顾氏和暗夜不顺路,你可以不用送我。”
慕苒向来不矫情,对于韩冥出了病房后骤升的冷气压虽已免疫,但还是喜欢直来直往。
对于慕苒的通彻,韩冥只是用惯有的冷声调吐出两个字:“上车。”
或许是童年那段回忆残留,慕苒总是恍惚间会将这张脸和记忆中的那张脸重叠在一起,从而无力抵抗韩冥的霸道。若是换了别人甩脸色,早就‘以暴制暴’了……
坐在副驾驶座上,慕苒系安全之际,韩冥慢慢开口:“爷爷的病情,你知道吧?”
“嗯。”
谈及这个话题,两人的语气皆染上沉重。
“我要你跟我演一场戏。”
汽车发动的一刻,韩冥意味深长地吐出这句话,顿时加深了慕苒的不明所以。
将前后两句话联系在一块,明朗了许多,却不敢相信。
瞥见慕苒眉宇间出现松动,韩冥继续低沉地说道:“跟我演对情侣,像爷爷所希望看到的那样。我可以马上撤销对顾氏的打压并保证以后不再干预,让你重振旗鼓,也可以给你其他物质,只要你帮我完成爷爷的心愿。但是,我不会真的娶你。”
韩冥说得慢条斯理,唯独最后一句话最具重量地敲进慕苒的耳朵里,嘴角不禁泛起一抹苦笑,“那顾然呢?”
“我会跟她说,她会理解的。”
“演完戏之后,你我桥归桥路归路?”
“是。”
“然后你跟顾然结婚?”
“嗯。”
“最后你我老死不相往来?”
一席几乎不作停顿的对话下来,两人的语调都很平静。
直到最后一问,慕苒有些艰涩地开口,片刻后得来的不是韩冥计划设想中的无情肯定,而是带着些不耐的反问:“答不答应?”
沉吟片刻,慕苒看着韩冥冷俊的侧脸,将问题推了回去:“你觉得我答不答应?”
不可否认,对于慕苒而言,韩冥这个折衷想法出乎意料,却高兴不起来——即使有转折点,他的未来计划里依然没有她。
除了犹豫,慕苒心底更多的…落寞……
给读者的话:
各位走过路过的美眉,能不能告诉溪溪这小说哪里不好看,需要怎么改进吗?为什么点击总是那么惨不忍睹(┯_┯)
056 你爱她吗
几乎是话音刚落的一刻,韩冥低醇的一字回答响起:“会。”
带着笃定,向来运筹帷幄的男人俨然把这次合议当做商场谈判,趁着慕苒沉默之际加重筹码:“只要你答应,我也不会食言。”
慕苒刚才沉默于韩冥的笃定,却在下一秒听到商业利益联系在一起,心里顿时泛开一阵苦涩,而表面依旧风轻云淡,“建立在食言的基础上承诺,韩总,你真是个好商人。”
疏离的话中讽刺意味不言而喻,觉着有些莫名其妙的韩冥正想开口询问,被慕苒切入正题的回答打断:“我答应。”
“我答应你,是因为同样不想让爷爷操心。信或不信随便你。”
顿了一下,将视线转移至窗外的慕苒目光慢慢变得轻浅,如同彼时说话的语气。
韩冥将她定位成势利的人,在某些方面她无力反驳,但这次还是忍不住说出心中所想。
这似乎是最好的选择,能有正当理由靠近韩冥,能重新执掌顾氏,能打击到顾然母女,最重要的能够让病弱的老人省心……
如此种种好处,为什么就高兴不起来呢?
人呐,终究是贪婪的,触摸到了温暖,就想着紧握不放,却忘了向往不过是虚幻的……
慕苒沉默着打开了车窗,初冬的冷风多少能够让她清醒一些。
其实,对于慕苒所说的出发点,韩冥是相信的,但他不愿将‘相信’二字说出口,而是同样作出某种于对方而言并不重要的强调:“我今天就撤销对顾氏的商业围堵,合作愉快。”
“嗯。”慕苒若无声息地应答,任由透着冷意的风吹散头发,遮住脸上的寥落。
舒适车厢里,由于有风声灌了进来,或多或少减弱了良久沉默带来的压抑,也让慕苒有些突然的文化变得不清晰起来:“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轻然声音散落在流动的空气中,韩冥有点诧异地用余光扫过慕苒安静而精致的侧脸,还算爽快地出言回复:“你问。”
“你真的爱顾然吗?”
这个问题,虽然被诉说得平静,但实际上每一个字都那么沉重,压得慕苒有些透不过气来。
下一刻,看到韩冥几乎毫不犹豫地薄唇微启,慕苒却后悔了,后悔问出这个问题,更后悔听到答案。
于是,慕苒对着前方熟悉的路标抢先出声:“到了,送到这里就行了。”
顾氏集团大楼确实快到了,韩冥并未在路边停车,简短地说道:“送你到楼下。”
“嗯,谢谢。”险险躲过‘一劫’,慕苒温和地礼貌道谢,一语双关,满满都是心涩。
很快,慕苒下了车。关上车门的一刻,垂眸轻叹——慕苒,你又何苦自取其辱呢?
韩冥的车很快扬长而去,收拾好情绪,慕苒迈着沉稳的步伐往顾氏大楼走去,没走几步一道快影就突然蹿了出来。
“慕苒,你真不要脸!”
突然劈头盖脸地挨了骂,一阵冷风刮过,瞬间冷凝了慕苒的眼神,目光直射站在跟前表情愤怒的女人。
堵在大楼下骂人的正是顾然,向她来时的方向扫去,顾家的专职司机正中规中矩地站在黑色奔驰旁边。
顾然肯定是看到了韩冥送她来公司的一幕,才如此气急败坏以至于不顾形象破口大骂。
面对顾然的当面责难,很快了然于心的慕苒勾着嘴角,轻轻吐出数语:“顾然,你紧张过度,也不至于大庭广众之下把自己骂了吧?”
无疑,此时虽已过了上班高峰期,但来往的人依然络绎不绝,其中不乏顾氏员工,而站在冷风中对峙的两个美女均是顾氏集团的大人物,让人忍不住纷纷侧目。
慕苒的声音很轻,让近距离站着么顾然听来却是别样刺耳,顿时怒气又‘腾’的涌上几分,“慕苒,冥是我的未婚夫,你三番两次勾引,不是不要脸是什么?!”
顾然的音量拔高了几度,似乎特意让行走的旁观者知道慕苒的恶行,对于八卦喜闻乐见的行人而言,这话确实使得那看戏的好奇眼神有了变化,沾染着些许轻蔑——第三者最可耻。
余音回旋好几秒的空档里,慕苒只是冷冷地盯着顾然,随后坦然而缓慢地开口:“顾然,你要是想昭告天下谁最不要脸,我可以帮你的。”
在某一个瞬间,慕苒极冷的眼神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伴着冷风灌进裸露在外的脖领时不禁一个微小哆嗦。
从某种程度上说,顾然有些害怕慕苒的,害怕她层出不穷的狠绝手段。不说年幼初见时打的那场狠架,即使是三年前无权无势的慕苒也能无时无刻反算计,硬是把她逼出国……
如今的慕苒拥有一定势力,说到做到的结果并非是她能够完全承受的。所以,顾然选择停止正面攻击:“慕苒,他不会相信你的。”
听着顾然的笃定,本是没兴趣与其扯淡的慕苒错身往前走,随之丢下一句话:“韩冥晚点会有话跟你说。”
撂下这句高深莫测的话,慕苒高挑的背影在顾然骤然放大的瞳孔里慢慢缩小,“你什么意思?!”
最后,这句扬声提问被吹散在风中,没有任何回答……
作为法国服装服装设计专业的高材生,顾然回国不久后就安排进了这个部门,只是这两周才上任。
顾氏集团大楼第50层,服装设计总监办公室里,顾然可谓坐立难安,无心工作,耳边不断回响着慕苒最后那句话,而手机久久不曾响起。
几乎整个上午的上班时间都在纠结要不要主动给韩冥打个电话问明原因,最后实在焦躁难安,拎着包包走出办公室。
关上办公室门的那一刻起,顾然就发现部门气氛有些异常,不同于前些天的闲散无事,今天处于忙碌状态。
出于疑惑,顾然拦住一个年轻员工问道:“怎么回事?公司有大单?”
“总监,好消息!暗夜全面撤销对我们公司的商业围堵了……”
给读者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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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7 逢场作戏
相对于干劲十足的年轻员工而言,老员工更懂得看脸色,避轻就重地正面回答:“总监,不是大单,是有两单之前谈妥的合作。”
敛起不善的神色,顾然扯出一抹淡笑,柔声吩咐道:“嗯,你们先忙,我有事出去一趟。”
部门近半员工目送着顾然离去,开始低声议论纷纷——
“按理来说,总监应该高兴呀。怎么……”一开始被问的职员纳闷低语。
“以后直接回答上级的话,别说些有的没的。”那名老员工出言教训职场小菜鸟,“看脸色行事,不然有的是你受的。”
“我今天踩点上班的时候,看到总监和总裁在楼下争论什么,那时候总监心情就不好了吧。”
“这次暗夜的举动,应该是总裁的功劳吧,只是不会真的像媒体说的那样吧?”
“就算是也不为过,总监身为顾家大小姐,韩总的未婚妻,从来都没有为顾氏争取什么利益。”
“可怜我美女总裁的伟大形象……”
“这种关头,多做事少说话!”
……
暗夜突然撤销半个多月来的商业围堵,让顾氏员工士气大增,几乎每个楼层都弥漫着激动的气氛。
然而,身为顾家名正言顺的千金小姐,这个好消息却让她焦灼不安——
韩冥之前跟她说过,无论顾氏如何动荡,都可以置之不理,等着把慕苒逼下位后接管就行了。可是,这次突如其来取消计划,韩冥并未与她商量,其中的变故究竟是什么?
从顾氏去暗夜的路上,如同不断加快的车速一般,顾然的心慌也在加速。
几乎每一步都异常沉重,顾然终于来到韩冥的办公室门口,趁着秘敲门通报的时候深吸一口气。
厚玻璃自动门打开之际,韩冥伟岸的身影随之笼罩了过来,“然然,进来坐。”
顾然抬眸看向韩冥,依然英俊得无可挑剔,只是没有直视的眼神让她掩藏的不安加剧。
秘书很地道地端上热饮后退了出去,顾然坐在沙发上安静沉默着,酝酿着如何开口。
“然然,我有事跟你说。”
韩冥低沉地开口,让顾然一瞬间心跳紊乱。
慕苒就是这么告诉她的,几乎一字不差,只是听得更心惊!
“什么事?”顾然尽可能让自己不表现出异样,但语调难掩艰涩。
尽管已经看出顾然的忐忑,但说话向来不喜欢拐弯抹角的韩冥选择了直奔主题:“然然,我们的婚期延迟。”
此话一落,顾然的瞳孔顿时放大,眼泪在下一秒毫无预兆地涌出眼眶,“为什么?冥,你不要…不要我了是不是?”
如果说,进门前顾然是做好心理准备的,那么现在所有的准备溃不成军。
她想,最糟的情况下,韩冥质问她冒名顶替的事,她可以坦白然后说爱他,说辞都已经准备好了。
然而,现在韩冥变相告诉她,不能娶她,再想起慕苒胜券在握的自信,顾然真的是慌到了极点——连日来韩冥找她的时间明显少了很多,加上跟慕苒闹的绯闻和韩爷爷必然存在的煽风点火。
难道,韩冥知道了真相转而喜欢上了慕苒?
“然然,别哭。”看见顾然哭得梨花带雨,韩冥也算是慌了神,一边用着有些粗砺的指腹擦眼泪,一边温声安抚道,“我怎么会不要你?只是把婚期推迟。”
思绪混乱中听到韩冥的温柔和耐心没有改变,顾然吸了吸鼻子,“为什么?我们不是就要结婚了吗?”
被问及真正原因,韩冥有片刻的迟疑,惹得顾然哭得更凶了,“是不是慕苒跟你说了什么?”
伤心之余,顾然忘记了伪装,说出慕苒名字的时候带着憎恨,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顾然的眼泪来得更汹涌,韩冥连忙手足无措地用抽纸帮忙擦拭,从而忽略了顾然语气中的不妥。
“乖,先别哭,我跟你解释。”
韩冥耐心地哄着,心底还是有分寸的顾然努力抑制住哭声,睁着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等着合理的解释。
“爷爷病重,我想尽一下最后的孝心。”韩冥说得低沉,眼底慢慢染上忧伤情绪,“我8岁的时候爸妈突然去世,10岁被人绑架,爷爷四处奔波劳碌,最后得知撕票的消息中风不起……
后来我一直忙于工作,没怎么照顾爷爷,现在爷爷想让我跟慕苒在一起,这是他最后的心愿,我不想让爷爷带着遗憾离开。”
这是韩冥第一次跟外人讲起人生的阴暗经历。一方面,实在是怜惜和愧疚于自己敬爱的爷爷,连续两次经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晚年几乎都断送在寂寥的医院里。另一方面,希望顾然理解,这事不得不为。
这个时候,顾然并不关心韩冥过早经历的苦痛经历,而是把重点放在后半部分,语气有些咄咄逼人:“所以,你要顺应爷爷的意思,不娶我娶慕苒?”
顾然不知何时收住了眼泪,用着难以置信的眼神盯着韩冥,心凉了半截。
果然,慕苒的手段还是那么毒辣!
“然然,我不会娶慕苒,只是跟她演一场戏,让爷爷他老人家高兴,不留遗憾。”
看着顾然呆滞的目光,韩冥到底有些心疼,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我跟慕苒之间只有交易,她答应陪我演戏,我答应她不施压。”
冷傲如韩冥,解释这么多可以说是一种极限,而顾然却越听越心冷,忍不住继续追问:“也就是说,我不仅要失去你,还要失去顾氏,让慕苒全霸占了去?”
说话间,顾然犀利的眼神变得空洞,两束眼泪无声滑落下来……
柳玫在公司失势,林靳冬调往国外,父亲顾弘庭坐视不管,现在又没有韩冥的干预,慕苒铁定更加肆无忌惮,顾氏俨然成了慕苒的掌中之物。
顾然想到这些,发现事实如此苍白无力,而她无能为力。
“只是逢场作戏而已,我要娶的只有你。”顾然的反应比想象中激烈,韩冥有些头疼,俊脸上无奈交错。
下一刻,顾然‘腾’的一下站起身,带着浓重鼻音说道:“让我想一想,我现在好乱。”
话毕,顾然拎起包跑了出去,只剩下韩冥站在原地,黑眸闪烁着黯淡……
058 天荒夜谭
韩冥信守承诺停止对顾氏集团的打压,外界基本认为是暗夜与顾氏联姻在即,换句话说就是认为顾氏反弹的时机已到,公众投资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顾氏的运营。另外,由于顾氏前期的低迷,原本撤销的合作商纷纷找上门续约或者谈新的合作项目。
当初落井下石的人不在少数,如今得势谄媚的嘴脸更数不胜数,不过现实就是现实,凡事留三分薄面的慕苒很明白,为巩固局势,大的合作案也会亲自出面。
由于这一事件,开始的一两天,慕苒几乎忙得不可开交,不过下班后探望韩谦仍是每日要务,与韩冥的‘温和’相处模式,总归让老爷子眉开眼笑。
明白韩冥有时对自己显露的温柔不过是演戏,本是善于隐藏的慕苒把所有的苦涩往心里咽,收起平日的冷淡认真陪演。
他和她,确实像是处在相互了解的交往过程中,不热烈,但平淡得别有韵味,登对得让人移不开眼。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这一点,在这场善意的欺骗中,她和他,都表现得淋漓尽致。
其实,按照韩冥假装情侣的计划,慕苒只要陪着演一场戏就能收场,还能将顾氏紧握在手里,也不必赌上看不到幸福的未来。
只是,贪婪在不经意间骚动……
而所谓世事难料,就是计划总赶不上变化,生老病死更是如此。
“慕苒小姐,老爷…老爷快…不…不行了……”
这天,正在办公室工作的慕苒接到了李伯的电话,这句颤颤巍巍说出的话顿时让慕苒花容失色。
“怎么会这样?几个小时前不是…不是还好好的吗?”慕苒紧握着手机快步走出办公室,声音有一丝丝颤抖。
情况紧急,焦急站在病房外的李伯跟慕苒长话短说,时不时看向里面交谈的爷孙俩,望向走廊尽头时才发现窗外的天空坠着灰霾。
慕苒急匆匆赶到医院的时候,被径直叫进了病房内,入眼便是韩谦异常苍白的脸色以及韩冥担忧沉痛的表情,脚步仿佛灌上铅一般沉重得难以挪动。
短短几步,终究还是能够听到韩谦饱含期许地开口,却是不同往日,虚弱得让人于心不忍:“苒…”
见此情形,慕苒动作迅速地向前,蹲在病床前询问道:“爷爷,我在,您要说什么?”
握着老人温度明显偏低还在不住颤抖的手,心慌无措的慕苒不知不觉红了眼眶,竖起耳朵听韩谦困难地说话:“苒…苒苒,去…领…领证……”
断断续续的一句话,韩谦混浊的目光中充满期待,却让慕苒愣在原地。
将每个字串在一起——去领证。慕苒难以置信地睁大了漂亮双眸,一时不受控制地语塞。
韩谦本来中风又犯,看到慕苒的沉默,不觉紧张到呼吸变得急促,眸光中的希望慢慢变得灰暗。
这戏剧变化太突然了!
刚做好准备放弃,现在突然谈到领证,这种飞跃慕苒一时之间难以消化,更准确地说脑中一片空白。
不一会,生命仪表特有的警报声彻底打断慕苒的混乱思绪,抬眸就看到病床上的老人喘着粗气,“你…不…不愿…愿意…吗?”
慕苒吓得手足无措,已是湿了眼眶,还来不及开口,韩冥低沉的声音率先砸了出来:“爷爷,她愿意。”
就在这道格外沉重的声音落下之际,几个医生快步走了进来,其中带头的汤院长压低声音说道:“韩老受不了刺激,你们在他弥留之际顺从点。”
听到院长的话,刚站起来有些眩晕的慕苒哑着声音问道:“医生,爷爷真的…不能救了吗?”
“唉…气急攻心,加上中风复发,身体本来就不好……”医者无奈,汤院长低叹着点到为止,“你们多陪陪韩老吧,临终有什么心愿尽可能帮他完成。”
医生团队进行紧急抢救,叮嘱完几句,韩冥和慕苒很快被轰了出去。
无神地走出门外,慕苒的目光还是紧紧盯着,眼泪无声地滑了下来……
这个世上,除了母亲和养母,就只有韩谦一个长辈无限呵护关爱她,给了她一直渴求的亲人温暖,现在,又要走了,依然是自己亲眼目睹,实在苦不堪言。
即使坚强如慕苒,在生离死别面前也脆弱得不堪一击。
将慕苒所有的情绪默默看在眼底,心里同样不好受的韩冥走上前去,语调里染上柔和:“李伯,帮我照看好爷爷,我和慕苒出去一趟。”
听到韩冥的话,慕苒抬手抹去泪水,随即转身嘶哑着问道:“去哪?”
耳边还不断回荡着院长不可医治的话,慕苒明显跟不上节奏,觉得韩冥不知所云。
那双带水眼眸一片澄清,睿智如韩冥,明白慕苒确实担心坏了,不是在装糊涂,于是开口解释道:“完成爷爷最后的心愿,我们去领证。”
“李伯,等着我们回来。”
几乎是一气呵成的话,惊愕了在场的慕苒和李伯。
然而,不等慕苒反应过来,已是被韩冥拉着奔向走廊。
直到又一次坐在熟悉的副驾驶座上,慕苒算是从一路的浑浑噩噩中醒过神来,素手不自觉地搭在刚刚被韩冥牵过的手腕上,还留有男人的余温。
性能良好的豪车驰骋在马路上,恢复清明的慕苒知道目的地在哪——市民政局。
从此再无回头路……
“你考虑好了吗?”
看着韩冥紧绷的侧脸,慕苒如是开口,小心翼翼地问着对方,同样问着自己。
这跟原来料想中的大同小异,受爷爷的逼迫,韩冥会和她结婚,当时是觉得雀跃的。
只是,现在建立在爷爷临终的情况下,韩冥的主动答应,并没有带给慕苒多少喜悦。
相反,有几分悲怆。
慕苒也是女人,同样认为婚姻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她愿意跟心爱的人结婚,但更希望是建立在爱的基础上,尽管这是天荒夜谭……
淡淡地扫过慕苒的神色变化,韩冥的脸色不觉沉了几分。
从医院到现在,说到领证,慕苒一直都表现得犹豫不决,这让韩冥心里有些不舒坦,却说不上为什么,也不想追究太多。
060 荒诞领证
抛开混杂的思绪,韩冥沉吟片刻后正欲开口回应,却被慕苒抢了先:“我知道你这么做是为了爷爷,可是领了证就没有退路了。”
慕苒依旧低低地开口,似乎还在劝导,漂亮的长睫毛扇动着,敛去眼底如潮的混乱情绪。
“嗯。”韩冥心知肚明,吐出一字应答。
领证意味着什么,韩冥很清楚,但他不想在最后时刻欺骗自己挚爱的亲人,所以,无从选择。
此时此刻,韩冥倏然发现与慕苒结婚没有想象中那么排斥,很多话变得难以启齿。
“……”听不出韩冥的情绪变化,慕苒更觉得心凉,这是完全不在乎的态度,只是完成一项必须完成的任务。
她的婚姻,该不该托付给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慕苒陷入更深层次的思想挣扎。
两人各自陷入沉思,车厢内弥漫着不同寻常的压抑气息……
“韩冥,我们来赌一场吧。”
突然,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慕苒再度开口打破沉默,让韩冥挑起了剑眉,车速不觉慢了些。
“其实我知道你不爱我,更不想跟我结婚,你的出发点是爷爷,我同样不想让爷爷留有遗憾。”慕苒自顾自地说下去,语调里尽是沉闷,“所以,给彼此两年时间,到时候你还是这样对我无爱,我不会强求,还你自由。
我们领证之后,再签离婚协议书,两年一到,自动生效。我相信爷爷能够理解我们的。”
终究,理想输给了现实,慕苒不想再争强好胜了。说透了,除了儿时无知的承诺,韩冥并没有欠她什么,也不必硬性要求他爱上她,更不能用一纸婚书束缚他一辈子。
但是,这么多年来,慕苒真的爱上了这个优秀的男人,如今有机会让他们在一起,也想为爱情赌一把:两年,她会尽力让他爱上她,无关结果。
“……”这次,换韩冥沉默了,慕苒的通彻让他无言以对。
无疑,这个折中的方法非常完美,但是为何没有眼前一亮的感觉……
“两年一到,如果我们还是这种僵局的话,你可以娶你爱的顾然,我也可以找个爱我的男人嫁了,说不定到时候我们还能做朋友。”
余光一扫,慕苒嘴角浮现淡淡的笑容,韩冥心里莫名的不舒服,却不知慕苒说得艰涩,心里更是苦涩难言。
这是慕苒用骄傲掩饰不安,不是死乞白赖的纠缠,而是最坦然的退让,但两年后设想的那些画面…依然不能入眼。
“民政局到了。”伴着车速的降低,韩冥低醇的声音让慕苒顿时收住了伪装的笑容。
市民政局大楼庄严堂皇,光洁大玻璃门映照出两道相配的身影——男的高大冷俊,女的高挑冷清。
只是身形相配,灵魂背道而驰。
有意无意地扫向慢慢往门口走去的她和他的身影,慕苒变得炙热的心头萦绕着一丝丝涩意。
临近中午时分,来领证的人寥寥无几,台前几个工作人员似乎在整理东西准备休息。
无疑,韩冥和慕苒这一对的出现绝对是出色而亮眼的,一时之间让年长许多的工作人员移不开眼,走近落座了才恢复惯有的严肃模样。
一张合照、两个签名、一道印章,不到十分钟,红色结婚证就一式两份地出现在韩冥和慕苒的手中。
如此简单的流程,就决定了两个人的命运,亲身经历了才觉得…荒诞。
手里攥着小巧红艳的结婚证,觉得有千斤重,耳边还回响着办证大妈的祝贺声,慕苒脑海里的第一感受就是如此。
同样沉默不语,韩冥绝伦的俊脸染上看不透的深沉,眉宇间的微小褶皱始终没有铺平。
坐上原位,慕苒仍感觉恍若虚幻,从今以后她就是名正言顺的“韩太太”了,喜悦感慢慢油然而生。
嫁给自己爱的男人,何尝不是一种幸福?韩冥,我把我的婚姻和未来交给了你……
正当女人带着情深看向男人完美侧脸时,男人目视前方,薄唇微启:“先不要告诉然然。”
韩冥一句不带温度的话,瞬间浇熄慕苒所有的喜悦……
这个男人,心里还是只有另外一个女人。
“只要顾然不招惹我,我没功夫跟她说。”回到现实不过是一眨眼的事,恢复冷静傲然的慕苒不温不冷地说道,“还请韩先生从现在开始注意自己已婚的身份,别失了分寸。”
慕苒后面那句带着疏离的客气,但也仅仅是一种陈述,类似于劝告的陈述。
慕苒的快速进入角色,让韩冥眸色一暗——他最厌恶受人控制了。
感受到韩冥的不悦,慕苒满不在乎地补充道:“不管怎么说,你现在是已婚人士,婚内出轨,作为一个传统女人,我接受不了。”
微微一顿,慕苒不顾韩冥升腾的冷意,继续说道:“不过也请韩先生放心,两年一过,你照样可以和你的莺莺燕燕缠绵,没有韩太太的身份,我绝对不管也管不了。”
这一席温温吞吞的话,慕苒更像是赌气,打击韩冥不能与顾然名正言顺在一起的事实,既然都有利弊得失,不如让两个人都回归现实。
所有的话听下来,韩冥始终抿嘴不语,黑眸愈发深邃。
不一会,慕苒声色漠然地发话道:“开快点,我想快点见到爷爷。”
强硬撇去多愁善感,慕苒清澈的眼睛里已经不掺杂混乱情感,而是跟来时一般,溢满对病危老人的关心和焦虑。
民政局距离医院并不算远,加上两人动作麻利,回到的时候正巧碰上医师团队走出病房。
“进去看看…最后一面吧。”
身材高大的汤院长如是说道,白色口罩外的眼底血丝明显,带着一丝丝疲惫和无奈。
听到这话,慕苒几乎马上冲了进去,率先看到氧气罩下半睁着眼睛的韩谦,嬴弱得不堪一击。
蹲在床前,慕苒把老人心心念念的结婚证递上,随即胡乱翻动着,泪水模糊了视线的同时,氧气罩里的水汽加速凝聚着。
061 照顾好她
韩谦虚弱地扯出欣慰笑意,目光由结婚证上的照片转移到慕苒的脸上,苍白唇瓣蠕动:“苒苒,委…委屈…你…你了……”
快速连字成句,看着虚弱苍白的老人,忍住哭声的慕苒拼命摇头,“爷爷,我不委屈。”
话毕,韩谦艰难地抬起手来,突然闪过一丝惊恐神色,恰巧落在慕苒眼里,不禁诧异万分。
慕苒正欲回头观望,不知何时站在身后的韩冥迎了上来,随即乖顺地将手覆上,红了眼眶的黑眸里充满悲怆。
下一刻,韩谦拿起慕苒的手搭在韩冥手背上,眼神充满希冀,“好好…照…照顾…她。”
哀伤气氛感染整个偌大的病房,在韩谦苍老的手无力滑落之际,哀痛达到了极点——
伴着生命仪器里心跳线的平展,慕苒的眼泪止不住往下流,就连紧握着老人冰凉之手的韩冥也失声悲鸣:“爷爷…爷爷……”
“爸…”
“老爷…”
听到身后两声低哑呼唤,慕苒慢慢回头,看到李伯身旁站着一个高大的陌生男人,嘴里不住地喃喃自语:“爸,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这个年龄五十左右男人所站的角度,正是韩谦惊恐视线的源头,慕苒的秀眉慢慢拢起。
很快,几人围了过来,看到韩谦安详的苍白面容,悲伤之情汹涌而来,很快就转移了注意力。
好一会,伤悲蔓延整个病房……
韩谦带着欣慰神色离去,医务人员拘谨进来时,被韩冥哑着声音轰了出去:“都给我出去!我要再陪一下爷爷。”
韩冥如墨的黑眸里尽是悲痛,嗜骨的冰冷气场愣是把外来人等吓走了。
看着韩冥隐忍着失去至亲的伤痛,慕苒低声开口:“李伯,我们先出去吧,让他静一会。”
“玮朝。”神色悲戚的李伯点了点头,随即低低地对着看向病床的男人说道。
三个人静悄悄出来的时候,慕苒默默抬手擦干还在往下流的眼泪,一抬眸就撞进那个陌生男人流光疏淡的眼睛里,顿时神色一愣。
见两人互生疑惑,在一旁的李伯缓缓放下擦眼泪的手帕,开口介绍道:“慕苒小姐,给你介绍一下,这是老爷的大儿子,少爷的大伯。”
“我是梁玮朝,你可以跟冥儿一样喊我…大伯。”
接过李伯的话,身材高大的男人简单进行自我介绍,目光落在慕苒手中的红色结婚证上。
注意到对方的视线停留在结婚证上,慕苒不动声色地将其装进手提包里,动作优雅而迅敏。
在韩家人面前,这本不具本质意义的结婚证没有必要占据过多的视线,慕苒是这么想的。
脑海里自动过滤出有关韩家大儿子的信息——确实有这么一号人物,早年是暗夜的掌舵者,也是一代商业奇才,由韩冥接手后便开始声名渐逝。
慕苒正欲开口回礼,韩玮朝沉声问道:“你叫慕…苒?”
听出了这问话中的一顿,慕苒掩藏起心里的疑惑,点头回答:“是的,我叫慕苒,‘时光荏苒’的‘苒’。”
一如冷清气质,即使在韩朝伟略显压迫的注视中,慕苒依然表现得不卑不亢,神色淡然。
从很早以前开始,慕苒就讨厌被人目不转睛地注视,总是有一种透过自己看别人的强烈感觉,非常…不舒服。
站在面前的这个男人,首次见面时就是这样,意味深长地盯着她看,这让慕苒心里的疑虑不断翻腾。
“慕苒,慕……”兴许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韩玮朝口中低喃着的名字戛然而止,随即露出一抹温和笑意,“不好意思,看到你,突然想起我的一个老朋友。”
“没事。”慕苒淡淡地回答,对于韩玮朝奇怪的掩饰举止和晦暗不明的眼神留了个心眼。
这个男人,肯定不简单……
这时,李伯插话道,打破两人之间涌动的些许尴尬:“玮朝,连夜赶航班累了吧?你去坐一下,老爷…交给我和少爷。”
趁着两人交谈之际,慕苒将视线转移至房门的玻璃窗处,看到里面的韩冥依旧维持着之前的姿势,握着韩谦的手,刚毅侧脸因着哀痛明显柔和了几分,薄唇微启间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爷爷,对不起…”
男儿有泪不轻弹,韩谦的过世虽然没让韩冥泣不成声,但悲痛和遗憾之情溢于言表,嘴里不断低喃着这么一句话。
失去了才懂得珍惜,韩冥后悔先前没有好好陪伴,如今天人永隔,无力回天。
最终,长期的压抑静默之后,韩冥嘶哑着声音吐出一句话:“爷爷,我答应您,照顾好慕苒。”
这是韩谦最后的嘱托,懊恼万分的韩冥喃喃自语,将迟到的承诺说给再也不会睁开眼看这个世界的至亲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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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韩谦生前的嘱托,他的丧礼办得简单而低调,以暗夜集团的实力和韩冥的手段,此事并不张扬,只有熟知的人前来悼念。
a市墓地,一望无垠,盈盈绿色点缀。
一身黑色庄重装扮,胸前的白花格外素雅,衬得慕苒的身形高挑而纤瘦,看着墓碑上充满活力笑容的照片,不觉湿了清澈眼眸。
她是最后一个前来吊唁的人,也是特意等到所有人都散去时才来,只想安静地陪着这个曾经无限关爱自己的老人说说话。
从小无依无靠,这个在生命中出现的和蔼老人,对她有至关重要的意义。
在外人看来,慕苒冷漠强势,却不知,她相当重情重义。对于在乎的人,尤其是生老病死,能够随意牵动情绪,可以表达内心涌动的所有喜怒哀乐。
因为得到的少,才会格外在乎;在乎得少,才会尤为重视。
临近黄昏,空旷的墓地透着丝丝挥之不去的哀凄,让慕苒低哑的音色更显空灵:“爷爷,您在那边要好好的,那边没有病痛折磨,您要每天都跟照片上一样,笑得那么灿烂。”
四下无人的情况下,慕苒觉得安心,有很多话想要跟已经入土为安的韩谦说,而最终出口的都是积极的话。
062 签订协议
慕苒知道,韩谦走了,没有人在前面遮风挡雨,唯有自己独立支撑。
这种感受多年前也经历过,只是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长,变得更加沉重。
“爷爷,您放心,我会捍卫好我的婚姻,不让别人抢了去…”
至少在这两年内……
慕苒在心里默默地补充,眼底溢满坚定——未来的路再难走,她也要咬牙坚持。
断断续续地倾诉了好些话,虽然净是些家长里短,但心情不知不觉畅快了几分。
连日来的大量工作和韩谦的去世,让慕苒很是疲累,说到最后轻轻靠在墓碑上,闻着满地的雏菊香味沉默不语,享受到远离喧闹的难得安静。
不知何时,一道暗影笼罩了过来,使得慕苒倏然睁开了清亮水眸,韩冥刚毅的俊脸装进整个眼眶。
“你来了。”带着些许嘶哑,慕苒轻轻开口,慢慢站起身。
兴许是坐得太久,供血不足的腿有些麻木,以致于慕苒站起身时踉跄了一下。
下一刻,韩冥温热的大掌搭上前来,稳住慕苒险些站不稳的身形。
“谢谢。”在韩冥收回手的时刻,慕苒语气淡淡地说道,“我来看看爷爷。”
“嗯。”同样黑衣料峭的韩冥并未多说,而是轻然吐出一个字。
送完所有前来吊唁的人,韩冥也想着独自陪着老人说说话,没想到在这里看到慕苒。
淡金色的黄昏下,女人柔亮的秀发倾落而下,隐隐露出半边精致侧脸,镀上异常柔美的光辉。
还以为她今天不来呢……
有那么一刻,韩冥不想打破这片寂寥下的安然,不觉放轻了脚步,却发现蹲坐在墓碑旁的慕苒依然安静不动,直到走到跟前才匆忙起身。
彼此沉默了片刻,自动让位站在后方的慕苒对着韩冥伟岸的背影轻轻说道:“你先陪爷爷说会话,我在下面等你,那个…协议没问题的话,拿去签字盖公章。”
慕苒的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轻浅地落在韩冥耳边,当然明白所说何事,也明白其中的隐晦以及对逝者的尊重。
“嗯,我等会就来。”韩冥低沉地回答,随后看着慕苒往半坡地段走下去。
韩冥本就寡言,由于慕苒的意外出现,思绪有些混乱,脑海里不经意间浮现有关慕苒的事情,话到喉中又咽了回去,犹豫再三后轻然低语:“爷爷,我会处理好我的感情问题,您不用操心,还有李伯,我也会好好照顾他。”
俯身整理了一下花束,看着墓碑上笑容和蔼的照片,韩冥眼底的悲伤不觉加重,最后化作一声轻喃:“爷爷,对不起,还没来得及好好孝顺您。”
陪着絮叨了一会,韩冥起身离开,走下墓园阶梯最后一段时,看见穿黑色长衣的纤瘦女人坐在路边长椅上,裸露在寒风外的素手放在黑色包包上,昏暗的天色,不同的姿势,同样的安静。
披肩的柔软直发,纤瘦笔挺的身姿,韩冥一眼就认出这是慕苒,只是敛去所有锋芒,温柔美丽得不可思议的慕苒。
与开始不一样,并非等到韩冥靠近,慕苒才发现,而是听到脚步声就已经起身相迎。
就在慕苒习惯性将被风吹乱的头发拢到耳边时,站在几个台阶上的韩冥开口便问:“没开车来?”
“打的过来的,原本想着看完爷爷后走一段路。”慕苒如实回答,声色低沉,“最近发生的事太多了,想要好好整理一下。”
听了这话,韩冥不作评价,状似随意地话锋一转:“去吃顿饭,顺便谈协议的事。”
“嗯。”伴着遥控的汽车开门声音,慕苒轻声应答后,顺从地钻进车里。
既然韩冥说了餐桌上谈,慕苒也就没有多言,素手不自觉地覆在质感很好的包包上,眸色渐渐深沉。
起草好的离婚协议书就装在里面,难言的情感萦绕在心头。
刚领证没几天,就要签署离婚协议书,这场婚姻真是荒诞可笑!然而,这些都是自找的……
就近选择了一家酒楼,按部就班地点餐上菜,再度剩下两个人的时候,慕苒从包里拿出一个文件夹,然后动作轻然地取出两份纸质文件递给韩冥,“你看看吧,这份是离婚协议书,跟普通模板无异,我没有多做改动。这份是附加协议书,我加了三点,同意就签字,不同意另外协商。”
坐在旁边的韩冥接过《离婚协议》,墨眸一目十行地扫过前面的内容后快速翻到最后,最为显眼的无疑是娟秀到不失英气的“慕苒”二字签名。
字迹很流畅,没有停顿的痕迹。
默默地将这点看在眼里,韩冥转而拿起《附加协议》,眸色微微闪烁。
彼时,慕苒一边不动声色地用余光将韩冥的系列动作尽收眼底,一边动作轻缓地夹菜,进口却是索然无味。
忐忑,慕苒在设想韩冥的反应。
附加协议:
1.婚期内,双方必须尊重对方家长,表面上做一对感情和睦的正常夫妻。
2.婚期内,双方最迟晚上九点半回家。
3.如果离婚协议生效前有了孩子,孩子抚养权归女方,男方不用承担任何责任。
余光中,韩冥久久注目于那页,慕苒已是在心里将自己撰写的附加协议一字不差地过了一遍,心里的忐忑更加浓烈。
“我养母她身体不太好,即使我们是一场假婚,我也希望她觉得我过得好。”
见韩冥久久没有表态,慕苒抬眸低声解释起来,“当然,在你的家人面前,我也会配合。”
“至于最后一条,有个假设条件,意味着它不一定会发生。很有可能假设不成立,你可以忽略它。”
慕苒温温吞吞地解释着,说到后面慢慢露出一抹微笑,带着看不透的寓味,“韩先生,如果你觉得没有问题就签字吧,我明天送去盖公章。”
“……”韩冥依旧沉默不语,深邃的黑眸流连在协议第三条和那行云流水般的签名上,白纸黑字,格外清晰。
见韩冥抿嘴沉吟,慕苒将桌上另外两份协议推了过去,声音依然平静:“一式两份,请签字。”
063 恍然如梦
协议第二条,慕苒没有解释,也不想解释,内容不外乎希望韩冥能够洁身自好。
想到他心里的那个女人,慕苒眸光里闪过一丝晦暗,终究默不作声地将这最苦涩的梗和着饭粒咽进肚子里。
又是维持了一阵默然,在翻阅纸张的细微声音衬托下,韩冥低沉的声音格外响亮:“第三条假设不会成立的。”
听到这话,慕苒扒饭的动作猛然一顿,随即嘴角勾出一抹弧度,“嗯。所以你可以毫无顾忌地签名确认。”
应该要感谢他说得委婉,而不是直接说‘你不配做我孩子的妈’如此种种无情的话,否则心里会更闷……
咀嚼着润泽的饭粒,慕苒垂眸看向桌面,如是想着。
细细听着签字笔摩擦纸张的响动,慕苒知道,这场赌婚,以一种平和的阵势正式拉开了序幕。
在两份协议四张纸上签好名后,韩冥将其完整地递给慕苒,开口问道:“我们隐婚这事,你有没有告诉……”
“放心,我说过,我不会主动告诉顾然。”
还未说完,慕苒突然接话,眼神里充盈着丝丝入扣的倔冷。
跟韩冥结婚这件事,哪怕这能作为胜利者的宣告让顾然崩溃,慕苒也不屑特意告诉顾然,做无谓的炫耀。
之所以无谓,是根本没有栓住男人的心,也就没什么好炫耀的……
慕苒强势骤现,让韩冥微微一愣,沉吟片刻后继续把话说完:“我是问你有没有告诉你养母。”
慕苒的孝顺,是一番接触下来,韩冥最赏识的一点。既然答应了尊重长辈,先了解一下情况也无妨,毕竟两年时间,想瞒天过海很不现实。
见韩冥一边用餐,一边心平气和地跟自己说话,相比之下,显得反应过激了些,随即敛眸低声回答:“还没,不知道怎么说。”
急匆匆地把草草嫁了,再加上最近忙得不可开交,慕苒实在难以启齿,也无从开口。
慕苒的俏脸上堪堪露出纠结神色,落在韩冥眼里,有一种‘这事很见不得人’的感觉。
转念一想确实如此,韩冥话锋一转:“婚后你要住韩家大宅,还是我另外的别墅?”
“啊?”
不能怪慕苒惊讶,实在是韩冥的话题跳跃性太大,而且听来似乎入戏太深。
“我最不喜欢欠人情,而且答应爷爷照顾你。”手中的动作一顿,韩冥用一副公事公办的口气解释着,“况且你的附加协议上也有写到‘门禁’问题。”
“你是我名誉上的‘韩太太’,同居合乎情理。”
最后,韩冥慢条斯理地补充了一句,慕苒听作动听的情话,恍然如梦。
从韩冥口中吐出的“韩太太”三个字眼,第一次给了慕苒真实感,甚至一种情难自已的满足感。
对方的神色不掺杂感情,只是责任感凛然,慕苒也不好过多地情绪外露,就正题问道:“韩家大宅都有谁?”
“我大伯,你上次在医院见过的,还有李伯和好些佣人。”
韩冥如实应答,抬眸却见慕苒秀眉微拧,不禁纳闷:“怎么?”
“没事。”慕苒微微摇头,随即回答道,“随你,我都可以。”
提及韩玮朝,奇怪。慕苒是这么定义仅见过一次面的中年男人。韩谦临终前的那个眼神以及韩玮朝怪异的举止,总觉得其中有什么牵连。
看韩冥似乎毫无所觉,也可能是多虑了,以后也可以慢慢了解,因而慕苒选择了沉默。
得来没有答案的回答,韩冥颇有些无奈。即使是慕苒,也有女人天生的习性——选择随便症。
话题由此告一段落,接下来的好一会,两人安静用餐。
餐后,两人并肩走出酒楼,慕苒最终在车前止步,“你先回市区,我在这打的直接回家,不顺路就不麻烦你了。”
“……”听到这话,韩冥不置可否,只是将目光定格在慕苒身上。
过了一会,目送韩冥开了车门,慕苒开口道:“对了,盖好公章的离婚协议书我明天寄你公司。”
“嗯。”韩冥轻轻应答,随即钻进车里,很快便毫无眷恋地开车离去。
慕苒的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消弥在那车尾绝尘的缩影中……
韩冥究竟会怎样处理他和顾然的关系?
这个问题一直压在慕苒心头,既然婚姻关系已成定局,她绝不能容忍与她人共享!
散步在笼罩着夜幕的人行道上,慕苒眸光微敛——当太阳再次普照大地的时候,缷不下的重担也随之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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瞬息万变的现代生活,日新月异的热点谈资成了生活的点缀——看别人精彩的戏,过自己乏味的生活。
在今日太阳初生之际,年度最爆炸新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传遍整个a市乃至全国。
暗夜集团总裁韩冥与顾氏集团总裁已领证结婚!
清晰结婚证书为证,再加上当事人的名气和绝色,这条新闻刷遍整个商界以及整个娱乐圈。
然而,对于商界而言,最大的震撼并不是这个突如其来的重磅婚讯,而是——韩老先生将其手中暗夜集团百分之四十的股份全部过继给孙媳慕苒,成为暗夜最大股东,身价一夜过亿!
白纸黑字的遗书为证,韩谦生前几乎将名下所有财产分配给慕苒,艳红的法律公章晃瞎了所有人的眼。
毋庸置疑,随着慕苒冠上“韩太太”之名和一夜跻身世界富豪榜前列的事件白热化,慕苒成了时下最热点的传奇人物。
网络热词“最富豪门太太”定位慕苒的一夜蜕变,其美艳冷清的姿色和高深莫测的手段让所有人喜闻乐见。
暗夜集团内部,整个上午弥漫着被爆炸新闻轰过的凝重气息,而最高楼的总裁办公室里相对轻松。
“冥,这事你怎么看?娶了个美娇娘竟然不告诉我。”
话音落下之际,长相妖孽的男人长腿倚在办公桌边缘,姿态慵懒地看了看手中的报纸,又看了看坐在高级办公椅上绷着俊脸的韩冥,语气轻快。
这便是上官殇,气质与名字不符,风流倜傥,行事乖张。
064 一夜蜕变
见好友默不作声,上官殇怡然自得地继续说道:“走了两个月,发现没有我,你的大小新闻层出不穷,现在不仅娶了老婆,还找了个公司一把手,不错不错。”
“闭嘴!”看着上官殇全然一副看好戏的样子,韩冥冷冷地吐出两个字,警告意味十足。
然而,对韩冥的冷气场免疫的上官殇嘴角勾出一抹弧度,使得妖孽气息更浓重,“我看挺好的,老爷子把你的总裁位置端了,以后我再也不用受你的气了。
再说,比起顾然那个矫揉的女人,我觉得慕苒更适合你,有能力有魄力,更重要的是长得赏心悦目,以后为她效力,我满满都是动力!”
“……”对于拍胸脯处于激昂状态的某人,韩冥选择无视。
感觉调侃得差不多了,上官殇长臂一伸,拉了把舒适的移动椅子坐下,清咳了一声后严肃道:“说正事,你觉得这个新闻是不是慕苒故意放出去的?毕竟这事对她有莫大的好处。”
联系前后事件,上官殇大概知道这措手不及的已婚事件是韩谦一手策划的,看韩冥的神色也不会透露太多,因而自动跳过询问细节,自然而然地把关注点放在最后。
“不是。”
话音刚落,视线定格在报纸上的韩冥吐出两个字,颇有些斩钉截铁的意味。
不同于上次事件的直接质问,这次韩冥的潜意识里,觉得不会是慕苒做的,依她的性格,不喜欢被过多关注也不屑去炫耀。
“哎哟,不错!”上官殇悠然束眉,嘴角的弧度更加肆意,“懂得信任妻子,你会是个好丈夫。”
下一刻,感受到特别不善的冷眼,上官殇恢复严肃神色,“之前跟你老婆接触过几次,虽然很有手段,但是行事磊落,确实不像是……”
“说重点!”上官殇句句不离“老婆”二字,让本就头疼的韩冥很是不耐。
突然被不耐烦地打断,上官殇神色一僵,没好气地说道:“重点是现在全世界都知道‘韩太太’是慕苒了,而且有了韩爷爷的遗嘱,她随时可以掌管暗夜,有了这么一个强大的太太,你要怎么安置你的旧情人?”
“……”确实说到了最头疼的一点,韩冥沉吟不语。
“你不是想让顾然当你的地下情人吧?”不一会,上官殇自顾自地yy起来,“啧啧,这画面够香艳,两个都是大美女,咱们韩总真有福气。”
听着上官殇的幸灾乐祸,韩冥的神色骤然冷凝,薄唇挤出数语:“上官殇,你要是闭不上嘴,我不介意叫人帮你缝上。”
顾然,地下情人,他绝不会让她受这种委屈!
两年时间一过,一切都好办。只是,该如何说明这场婚姻的性质,顾然又能否接受?
万千思绪转瞬闪过,韩冥对着自觉噤声的上官殇低沉说道:“我自有安排,不用你瞎操心。”
看韩冥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上官殇真正收起玩世不恭的表情,一板一眼地说道:“先在这里说明一点,我跟韩爷爷站在同一阵线,支持你名正言顺的‘韩太太’。”
话毕,上官殇优雅站起身,声音轻快而低醇:“不打扰你了,让你静静,祝你在情圣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冷淡地目送上官殇隔绝在门外,韩冥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真不知道慕苒哪来的魅力,让他身边的人都支持她……
正当韩冥纠结于这个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手机震动响起,一看备注“然然”二字在闪动,不禁耸眉。
“你骗我!你骗我…呜呜……你怎么可以这样?”
一接起电话,顾然悲戚的哭声通过听筒扩散在静谧的空气中,听得韩冥心一揪,“然然,别哭,你在哪?我可以给你解释。”
伴着顾然的低喃控诉,韩冥一边拿起外套快步往外走去,一边温声安抚着:“然然,别哭好不?告诉我你在哪,我现在过去找你。”
“冥,你去哪?有一份文件等你签字呢。”
韩冥有些火急火燎地走出办公室,正面碰上端着热咖啡的上官殇。
“好,你等我一下,我马上过去。”
“……”看着无视自己的韩冥远去,上官殇撇了撇嘴,端起咖啡自己喝了起来。
这突然化身温柔好男人,想必对方是顾然吧,那个印象里娇柔的女人。
要不是因为她救过冥,真心喜欢不起来……
上官殇慢悠悠地走回自己办公室,漫不经心地摇了摇头。
这厢,有关慕苒跃身成为“韩太太”兼暗夜集团最大股东的消息轰动了整个顾氏集团,于顾氏员工而言,他们的慕总就是女神般的存在,如今更是一夜间创造了神话,满满都是骄傲。
有不少人猜测,如果慕苒接手暗夜,很有可能并购顾氏,届时强强联合更上一阶,工资翻两番,倒也乐见其成。
俨然,几乎整个顾氏集团的员工忘了顾家千金顾然这个梗,丝毫不排斥慕苒的身份变更。
毕竟,相对于商场里的铁腕女强人慕苒,即使有顾家千金的光环,顾然的影响力弱多了。
相对于下级机构的轰动,顾氏总裁办公层显得平静得多。
偌大的办公室里,慕苒正发愣般看着网页里高清版遗嘱和结婚证……
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想起韩谦第一次公开谈话的场景——爷爷,确实都安排好了。
前两天李伯问她要了结婚证看,原来是有此用途,还真是用心良苦。
一个上午,慕苒的情绪都有些复杂。
“进。”
敲门声响了一会,慕苒点击鼠标关闭网页,沉声吐出一个字。
“慕总,有两位律师找您。”
助理李媛一打开门便语带恭敬地说道,语气里难掩几分兴奋。
“让他们进来。”慕苒慢条斯理地吩咐道,“你去泡两杯咖啡进来。”
很快,李媛退了出去,两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拿着公文包走了进来,走在前面的男人对着款款相迎慕苒温和介绍道:“慕总,您好!我们是韩老先生的律师。今天过来,是跟您做一份遗嘱确认的。”
给读者的话:
这个星期很忙。。。可能每天一更,望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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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5 声泪俱下
谈及遗嘱确认,慕苒颇有些受宠若惊,还没从这个震惊的消息里缓过神来。
收起有些混乱的情绪,气质冷清的慕苒开始招呼两名律师入座会客椅:“请坐。”
到底是专业的律师,很快便直奔主题,从公文包里拿出几份文件,用着公式化的口气缓缓说道:“慕总,这是韩老先生的遗嘱原件,请您过目。”
郑重地接过遗嘱,慕苒的神色出现些许松动,眸光闪闪。
期间,李媛进来端上咖啡,见会谈的几人皆是神色严肃,随即安静地走了出去。
“这份遗嘱韩老先生一个多月前就让我们开始着手准备了,期间修改了一些细则。如遗嘱所述,韩老先生将其所持有的暗夜集团百分百四十的股份尽数转到慕总您的名下,另外,a市的几处房产也作同步改动。”
律师作着遗嘱的详细说明,沉厚的声音回响在略显静谧的空间里。
稍稍一顿,另一名相对年长的律师抿了一口热咖啡,进行补充:“另外,韩老先生在遗嘱最后加了一条:如果慕慕苒小姐您跟韩冥先生离婚,遗嘱所涉及财产不受离婚协议书中‘财产平均分配’或者其他条约的的约束。也就是说,这份遗嘱中所含括的财产终身归您所有。”
径自翻到最后一条,确实如律师所述,遗嘱里所有的条条框框变得异常沉重……
连离婚都被设想其中,极度维护自己的权力,她何德何能,让爷爷如此信任和维护自己?
为着韩谦的疼爱和缜密,慕苒眼底溢满感动,咬着唇沉默着让情绪翻腾。
感受着慕苒垂眸间的低落,两名资深律师眼底闪过一丝赞许——要是其他人看到这份价值百亿的遗嘱,早就兴奋得手舞足蹈了,而眼前这个美丽清冷的年轻女子始终不发一言,眉宇间流露出丝丝哀伤。
她在体恤逝者的良苦用心,也不枉韩老的万千顾虑。
沉默了一会,律师轻轻地把手头另外两份文件往桌面一推,“慕总,这两份是《股权转让协议》和《财产确认书》,如果没有问题的话,麻烦您签名确认,房产的过户手续后期我们这边会帮您办好。”
放下遗嘱,慕苒慢慢抬眸,眸光依然深沉,最终拿起安静躺在桌面上的钢笔。
金属的冰冷触感传至手心,迅速蔓延开来……
﹎﹎﹎﹎﹎﹎﹎我是分割线﹎﹎﹎﹎﹎
a市沁阳路,是有名的咖啡一条街,四处飘散着咖啡的清香,格调惬意而休闲。
沁阳路末端有一家出了名的半山咖啡厅,顾名思义,这家咖啡厅采用高柱中空建筑设计,顾客经过一层楼高的阶梯才能到达装饰雅致的咖啡厅内部,因着四周安静风景和香醇咖啡而别有一番风味。
一辆奢华豪车停放在半山咖啡厅的中空底楼,身材颀长的伟岸男人快步上了楼梯,直奔熟悉的楼角一处。
该咖啡厅的最特色是有一个专设通道,可以做到顾客间零会面,为一些明星或者名人过来休憩或者谈事提供不被外界干扰的便利,即塑造一个可以规避隐私泄露又可以休闲娱乐的公共场所。
因此,韩冥的到来并未引起不相关者的注意,一走进那个常来的隔音屏风一角,黑眸里满满当当都是坐在窗前的那抹柔美身影。
听到有些急促的脚步声,手握咖啡杯看向窗外的顾然猛地转头,果不其然,韩冥到了。
还未靠近,顾然的眼泪滑落,迅速与原本挂在漂亮脸上未干的泪痕重叠交错,极为我见犹怜。
“冥…你说过你们只是在演戏,你说过的!”
“你说过你要娶的只有我,为什么要骗我?!”
“你怎么可以真的娶了慕苒?你…让我情何以堪?”
仅仅几步脚距离,顾然声泪俱下的控诉几乎一气呵成,听得韩冥越发愧疚。
最应该对她好,把最好的都给她,却唯独对不起她……
女人哭个不停,韩冥只好蹲下身子不断柔声安抚:“然然,别哭,你听我解释。”
不料,切身听到这话,顾然的情绪明显更加激动了,声音尖锐了几分:“解释?现在都这样了,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吸了吸鼻子,顾然顿了一下继续哭诉:“上次你说你爷爷病重,跟慕苒那女人演一场戏,我就是听了你的解释相信了你的话,才变成…今天这个局面……
从你带我去见你爷爷,我们单独相处的时间就越来越少,你忙着照顾老人我可以理解,你爷爷不待见我也可以接受,加上这些天你要处理后事,我尽量不打扰你,可是没想到,一转眼,说是宠我爱我的未婚夫竟然跟我最厌恶的女人领证结婚了,你要我怎么听你解释!”
说到最后,顾然已是哽咽了,瞪大的眼睛里不知不觉充满愤恨。
将近一个多月以来,两人单独见面的时间可以说屈指可数,而且每次都是因为顾然心慌去主动找韩冥,百般顾虑下选择点到为止。
只要一想到自己成了所有人的笑柄,而且一切都被深恶痛绝的慕苒抢了去,心里揪痛的顾然就气得爆炸,滔滔不绝地斥责起韩冥,连带着对于韩谦的不满也若有若无地表达出来,浑然忘了这个男人多么的高贵冷傲。
看着眼前眼底充满怨恨的顾然,韩冥突然觉得有些陌生,剑眉不禁微微拧起。
转念进行换位思考,情绪过激似乎情有可原,韩冥用着温柔指腹轻擦眼泪。
对于顾然,愧疚不已的韩冥多少是宽容且温柔的,要是换了别人,早就甩脸走人了。
正当韩冥犹豫片刻后想要一五一十说明这场婚姻的性质时,顾然把脸一别,无厘头地轻然问道:“外面的风景好看吗?回国后跟你来的最多的就是这里了。”
隔窗眺望,一条街的风景都可以看到——鳞次栉比的欧式咖啡小屋、两排笔直的行道树,还有蜿蜒隐没的道路。
听到这话,韩冥慢慢站起高大身躯,确实看到一片安静的风景,随即开口回答:“好看。”
有着冬日里寥落的美丽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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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6 一语中的
“呵呵……”顾然在下一刻不带情感地挤出笑声,声音明显带着哭过的嘶哑,“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刚刚等待的时候,顾然就一直看着窗外的风景,却发现入眼的一切都变得残败寥落,就像现在的她。
景还是那些,但人和事已经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譬如……韩冥和他已婚的事实。
顾然一字一句吐出这话,很是应景地淌下眼泪,素白的俏脸上泪痕遍布,看起来无限悲凉,也确实让人心疼。
见顾然平静了一些,韩冥用着轻缓语调开口解释:“然然,我跟慕苒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我想的那样?呵呵…全世界想的都一样。”顾然幽幽打断,露出苍凉的冷笑,“本来要结婚的是我们,到头来你跟别的女人偷偷领了证,让所有人都认为我顾然是你不要的女人!”
郁结难平的顾然愈发咄咄逼人,让韩冥甚是无奈,却也只能耐心安抚:“然然,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跟慕苒结婚是爷爷的遗愿,我不得不完成。爷爷那么疼我,又受了那么多苦,我还没怎么尽过孝道他就走了。”
高傲如韩冥,第一次对至亲以外的人道歉,也是第一次跟外人如此细致地剖析内心的想法。
韩冥的字字句句充满遗憾和无奈,顾然却并不领情,薄凉地轻轻说道:“冥,说到底,你不过是不够爱我。”
除却自私地不去理解,顾然一语中的。
当爱情和亲情发生冲突时,韩冥几乎是义无反顾地选择了更为珍视的亲情。有了切实的比较,孰轻孰重一看便知。
看着韩冥抿嘴沉默,顾然甚至在想,或许韩冥根本就不爱她,爱的只是他美好回忆里的那个女孩!而那个女孩根本不是她!
这个可能性极大的猜测让顾然心头有一股窒息般的疼痛……
韩冥有自己绝对的骄傲与执拗,顾然的质疑推翻了他一直以来的想法,不消片刻便是全盘否决。
愧疚终究战胜了一丝恼然,韩冥沉声问道:“然然,难道你要我弃爷爷不顾吗?”
“……”
这次,顾然沉默了。不是因为这个问题只能有一个答案,而是还沉浸在韩冥到底爱不爱她的自我探究中。
顾然无神的目光定格在韩冥完美无懈的俊脸上,再一次欲语泪先流。
楚楚可怜的模样着实令人心生怜惜,韩冥坐到顾然旁边,轻轻将其拥入怀中,“然然,如果可以,等我两年,就两年……”
轻抚着顾然柔顺的发丝,韩冥柔声低喃。
韩冥之所以没说明跟慕苒之间的赌婚,是出于对刚入土为安的韩谦的尊重——知道他的背信弃义,爷爷会伤心难过。
无疑,顾然是贪恋韩冥温暖的怀抱,但此刻所有意识都在反复提醒她的悲凉处境——这个男人已婚,搂搂抱抱的行为只能说明她是个不知廉耻的第三者!
想到这里,顾然猛地推开韩冥,不觉拔高声音:“不…不要抱我!”
顾然猛烈的排斥让韩冥神色一僵,同时也更加怜惜,“然然,我知道你很难过,你想要我怎么做?”
韩冥说得相当诚挚,急切想要补偿顾然,减轻对她的伤害。
“我要你跟慕苒离婚!我要你让慕苒一无所有!”
“……”
接连两句直白要求,不知不觉中顾然流露出对慕苒所有的愤恨——罪魁祸首就是慕苒,让她落得今天这种田地!
然而,看着韩冥练眸沉默,绝望一丝丝萦绕而来,压得透不过气——连韩冥都已经改变立场,真的没有任何筹码了……
自小娇生惯养,顾然有着自己的骄傲,意识到失去了韩冥的宠溺,在崩溃边缘竟是慢慢平静下来。
她不想在爱的男人面前失去最后一点尊严。
“我累了,你先回去吧。”顾然死气沉沉的声音扩散在空气中,眼神异常空洞,“让我安静一会,我能想通的。”
一番歇斯底里后累了,顾然恢复了往日温顺乖巧的形象,却让韩冥更加内疚。
就两年,两年后我们就可以无所顾忌地在一起了……
韩冥在心里默默说道,饱含深情的目光久久停留在安静看向窗外的顾然身上。
﹎﹎﹎﹎﹎﹎我是分割线﹎﹎﹎﹎﹎
“顾弘庭,今天无论如何你得给我们一个交待!慕苒那贱人抢了然然的未婚夫,还不要脸向外界炫耀!你要然然以后怎么出去见人?!”
把报纸往客厅桌面上用力一甩,柳玫对着坐在沙发上沉默不语的顾弘庭高声喊道。
高分贝的怒吼,紧张气氛骤然升腾,愣是让佣人们吓了一大跳,没有人敢随意走动。
自从柳玫因为坍塌事件革职离开公司后,顾家上下没几天安静,隔三差五地充斥着吵闹声,今天这次最为猛烈。
每次吵架的源头都是慕苒,顾家不为人知的二小姐,而一家之主顾弘庭大多时候默不作声。
整整一个上午了,韩冥和慕苒已经成婚的消息传得无人不知,顾弘庭的态度却依然漫不经心,柳玫觉得自己就像演独角戏的小丑,早就积攒了一肚子气很快爆发。
看着顾弘庭一次次沉默后转身上楼,柳玫句句带刺的指责响彻整个大厅。
“柳玫,你吵够了没?!”顾弘庭收住脚步,转身看向柳玫的眼神里布满不耐,“整天泼妇骂街一样,你不嫌丢人我都替你羞耻!”
年过半百,想要过清净生活的顾弘庭很多事都不想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偏偏娶了柳玫这个心胸狭隘的女人,成天不顾形象骂骂咧咧,慢慢将生活磨成了苦味。
听到这话,本是气极的柳玫变得有些面目狰狞,“顾弘庭,你还好意思说我?你亲生女儿被贱种抢了未婚夫,你这个做父亲的还能坐得那么稳,你他妈就是孬货!”
身居高位多年,顾弘庭自然有自己的高傲和底线,而柳玫的口不择言已然触及他的底线之一,而且不止一次。
“柳玫,我最后说一遍,小苒是我的女儿,你不要挑战我的忍耐力!”
顾弘庭脸上尽是怒色,眼睛里充斥着冷霜,同时沾染着显而易见的厌恶,让柳玫心头一惊后凉了半截。
给读者的话:
各位读者亲,非常抱歉最近每天一更,实在是因为这周很忙,忙完这周就会恢复正常更新的。。。有兴趣的可以看看溪溪的旧文(搜辰云溪就好啦),衷心感谢大家的支持!本文大概情节已经构思好了,应该不会太无聊,如果有存稿的话,细节方面会好一点。所以,溪溪要努力存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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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7 冰冷肃杀
柳玫一直都是爱顾弘庭,当年是用了手段进入顾家没错,可是这么多年了,依然没有捂热顾弘庭那颗曾经为别的女人炽热跳动的心,忽冷忽热距离从始至终都存在。
无情岁月和残酷现实冲淡了曾经的爱恋,慢慢只剩下惨淡。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柳玫的重心偏离了爱情,开始不断追逐利益,永不知足。
爱了那么久,即使势利如柳玫,也会感到痛心,对视丈夫的眼神里尽是疲累,“顾弘庭,当初你娶我是心甘情愿,然然也证明确实是你的亲生女儿,即使你不爱我,就不能为然然考虑一下吗?
她那么善良不懂算计,不计较慕苒霸占了公司,现在连自己爱的未婚夫都被抢走了,难道还要忍气吞声吗?”
心平气和下来,风韵犹在的柳玫倒也有几分贵妇气质,一脸疲态让顾弘庭的怒气很快消了许多。
数十年来,顾弘庭给不了柳玫想要的爱,多少是怀着愧疚的。另外,顾然的温婉善良,让顾弘庭倍感欣慰,这也是很多时候放任柳玫选择忍气吞声的主要原因。
沉吟片刻后,顾弘庭消除恼怒的声音低沉而郑重:“我不是给小苒打过电话了吗?她说晚点过来,这事我会跟她说的。”
这次,虽然很可能是韩老爷子从中作梗,但确实是慕苒做得过分了——本来顾然和韩冥婚期将至,却突然被慕苒不讲道义地抢了先。
顾弘庭原本以为慕苒很有能力,但心胸足够开阔,或者说不屑跟柳玫一般见识,如今却狠狠伤害到了无辜的顾然。
对于这点,顾弘庭感到很失望。
“你要怎么说?说了也没用。”
听到顾弘庭终于有意做主,柳玫眸光一亮,但很快抹上浓重的灰暗。
以慕苒的强势和手段,再加上现在手握百亿资产,更是难以对付,除非韩冥回心转意,否则无可挽回。
“……”
依照慕苒我行我素的性子,确实无力改变事实。顾弘庭眸光微敛,陷入沉思——如今的慕苒不仅出落得越发像她,而且能力方面比当年的她更胜一筹。
“弘庭,我知道这事难有转机,要不你把顾氏转交给然然,反正慕苒现在有了暗夜的大额股份,你也不用担心她过得不好,就当是给然然的一个补偿吧……”
冷静下来,柳玫看得透彻:既然无力补救,那就至少挽回一些损失。
“嗯?”
柳玫一番思量后的商议换来一个疑问语气词,再看顾弘庭眼底翻腾着熟悉的情绪波动,刚平复的怒气瞬间汹涌而来。
每当顾弘庭想起挚爱,眼神会变得深邃,充满回忆和怀念的味道……
感知了数十年,柳玫一看便知,也一如既往地一看便恼,手指紧紧攥着,开口冷声质问:“顾弘庭,你是不是又想那个女人了?”
就在回过神来的顾弘庭想要开口辩解之际,女佣恭敬的声音传来:“老爷,夫人,二小姐回来了。”
话音刚落,战火欲燃的两人同时面相门口,顾弘庭更是向前迎了上去。
很快,慕苒款款走了进来,深色大衣黑色长筒靴的冬装搭配很好地把高挑有致的身材显露出来,深红色围脖更是衬得肤若凝脂。
不同于室外的寒风瑟瑟,顾家宽敞的大厅里温度舒适,但前方两道直直射来的强烈视线影响了舒适感。
“请问找我过来有什么事?”
自动忽略柳玫怨毒的目光,慕苒在距离顾弘庭几步远处站定,语气平静而客气。
每次踏入这个家门,慕苒都是一副疏离冷淡的神态,屡屡让顾弘庭随之黯淡了几分。
当年那个高声喊着“爸爸”,老远就冲到怀里来笑得不亦乐乎的可爱女孩,真的一去不复返了……
沉浸在这个认识里,顾弘庭眼神变得空洞,而这依然让慕苒秀眉微拧——这个男人又看着自己晃神了,虚伪!
“没什么事就先走了,我很忙。”
签下股份和财产转让书后没多久,顾弘庭就打来电话要求回一趟顾家,慕苒当然知道所为何事,索性衬着中午休息的时间前来。
既然相对无言,慕苒也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无谓的争论中,所以直接表达不耐。
见慕苒当真转身就走,柳玫在这时扬声插话:“慕苒,你给我站住!”
高声呵斥掷地有声,慕苒慢慢转身,打量了一下怒目圆瞪的柳玫,悠悠问道:“请问顾夫人,有何吩咐?”
话毕,慕苒款款走向大厅中央,很自然地落座,然后状似随意地拿起桌面那份明显有抓痕的报纸,“有话慢慢说,我不走了都听着。”
柳玫最恨的就是慕苒那张脸,像极了那个阴魂不散的女人!
看着慕苒一副尽是无害的样子,柳玫恨不得把这张勾人的脸撕碎!走上前猛地抽走慕苒手中的报纸,再奋力往桌面一甩,“慕苒,这事你要怎么交待?!”
有关慕苒的这则新闻版面很大,暴露在空气中报纸大小标题和照片题材异常明显。
不等徐徐收回手的慕苒开口回应,愤怒不已的柳玫破口大骂:“慕苒,你真够不要脸!抢了然然的未婚夫,还一副很得理的可耻样子,果真是有妈生没妈养!”
“柳玫,我最后一次把话撂在这里,你再敢拿我妈说事,我会让你死得很惨。”
几乎‘腾’的一下起身,神色骤然冷凝的慕苒猛然逼近柳玫,身高和气场的优势形成强烈压迫感,菱唇极为缓慢地吐出寥寥数语。
柳玫的骂功,慕苒是见识过的,有些无关痛痒的可以不去计较,但是一旦柳玫辱骂已逝的母亲,慕苒是绝对不可能轻易饶恕的!
无关如今拥有的权势,如此强大的气场和肃杀的眼神,没有人怀疑慕苒所言的真实性,在场的佣人统统吓得神色一愣,更不用说脸色发白的柳玫了。
第一次看到慕苒如此凛冽无情的神情,顾弘庭也不例外地愣在原地,把原想制止的话语吞了下去,凝滞的目光变得格外深沉——
像!像极了那个肃杀的男人……
给读者的话:
这两天点击大涨,为感谢大家的支持,溪溪特意利用午休时间码出这章奉上,希望大家继续支持!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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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8 父女对峙
许久,偌大的客厅死一般寂静,直到慕苒悠然坐回原位,声音恢复一贯的清澈悦耳:“顾夫人,希望我的话能让你听进去。”
“……”
慕苒纤长的手指放在膝盖上不动声色地敲动着,惊魂未定的柳玫莫名感到心慌。
“要交待是吧?”沉吟片刻,慕苒轻轻往沙发上一靠,抬眸看向柳玫,缓缓说道,“敢问顾夫人,你来我家闹,扇我养母一巴掌的时候,怎么不记得要给我一个交道?”
慕苒说得轻便,带着特有的冷冽语调,令柳玫神色一滞,顾弘庭在这个时候站上前发话:“柳玫,你当真这么做了?”
很明显,顾弘庭用的是疑问语气,而不是质问,慕苒听后倏然勾起一抹冷笑。
这个身为父亲的男人,表面上再和蔼可亲,最主要的还是偏袒这个家,而这个家里一直都没有她。
“我说这个不是来这里博同情的,只是真的要算账的话,我不介意陪顾夫人好好算算。”
慕苒依然姿态慵懒,慢条斯理地对着抿嘴沉默的柳玫说道。
很多时候,慕苒就犹如带刺的玫瑰,美艳耀眼,但不容靠近,随时处于防御状态。
对于厌恶的人,慕苒更是冷到极点,风轻云淡间致人于绝地。
“是!我是打了舒惠,那是她该……”
“柳玫,你给我住嘴!还嫌事情不够多是不是?!”
正在气头上的柳玫实在看不惯慕苒傲慢的样子,但刚愤然开口还击就被顾弘庭喝止。
每次慕苒回来,都会演变成争锋相对的局面,夹在中间的顾弘庭很是无奈。
避免两人再次陷入争吵,顾弘庭沉声说道:“小苒,跟我到书房谈一下。”
慕苒抬眸看了眼往楼上走去的顾弘庭,几日不见,似乎憔悴了几分……
思及此,慕苒缓缓站起身。谈谈也无所谓,身正不怕影子斜。
途径面色紧绷的柳玫身边时,慕苒压低声音撂下一句话:“不要随便招惹我身边的人,否则我会告诉你到底谁该打。”
冰冷的警告回响在耳边,柳玫握紧拳头看着慕苒的背影顺着楼梯渐行渐远,目光里的愤恨越来越深。
“砰”的一声响动,桌面上的玻璃果盘碎了一地,紧接着落地的是那份已经被多次蹂躏的报纸碎片。
见此情形,站在附近的女佣有些不知所措,上前也不是,不上前收拾也不是。
“滚!都给我滚出去!”
柳玫一声怒吼,厅内所有佣人一哄而散——这个样子太可怕了。
偌大的书房里,慕苒和顾弘庭面对面坐着,一个泰然自若,一个欲言又止。
“你是来指责我的吗?”
沉默气氛维持了好一会,慕苒率先开口,平静无澜。
“报纸上说的那些事都是真的,想问或者想说什么,我都可以奉陪。”
不同于方才对柳玫的句句带刺,慕苒跟顾弘庭说话除了一直存在的淡淡疏离,更多的是平静。
毕竟,曾经的那份情感始终消磨不去——这是她一直向往的父亲,尽管对方薄情,但终究难以割舍。
看着慕苒清澈见底的眼睛,顾弘庭有一瞬间的恍惚,最终低声开口问道:“小苒,韩先生本来是然然的未婚夫,你怎么…突然跟他领了证?”
慕苒刚才设想过这位父亲大人会怎么开口,没想到竟是如此!前面的铺垫加上后面的询问,摆明了指责她作为第三者的不道德行为。
还未解释,就已经定型了。
虽然不抱希望,但还是会受伤……
眨眼间思绪万千,慕苒慢悠悠地解释,声音不觉沉了几分:“韩爷爷和我的坚持。”
慕苒言简意赅的解释,让顾弘庭一阵诧异:“你的坚持?”
微微一顿,顾弘庭继续说道:“可是韩冥是然然的未婚夫,你不可能不知道,你的坚持到底是……”
“就是你想的那样。”打断顾弘庭语带凝重的话语,慕苒凉凉地说道,“跟韩冥结婚,就是抢走顾然的未婚夫,报复而已。”
听着顾弘庭一味地指责,慕苒已是没有多大的耐心,干脆懒得辩驳。
“……”听到这话,顾弘庭的神色变得有些不可思议。
在他的认知里,慕苒是不会如此心思恶毒的,毕竟顾然平日与世无争,不该伤及无辜……
将对方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慕苒嘴角微勾,“父亲大人,您怎么就不问问我,为什么坚持呢?”
兴许还抱着一丝希望,想要父亲的一些真正关爱,而不是质问!
话音刚落,顾弘庭微微一怔,不知是愕然于那声称呼,还是惭愧于方才问的方式过于无情。
“你为什么坚持?”
真的被问及这个,即便忽略掉顾弘庭语气里的生硬,慕苒发现竟然无话可说。
准确来讲,是无从诉说。
顾然那朵白莲花抢走了她跟韩冥的定情信物,而她爱慕着韩冥多年,韩冥还惦记着彼此之间的回忆,她不想错过,也不想让顾然抢走本该属于她的一切。
这便是答案,也是最深刻的剖白。但是,顾弘庭怎么可能相信?所以,多说无益。
兀自思绪了一番,慕苒清澈的水眸里染上一丝晦涩,最终风轻云淡地回答道:“真是抱歉,除了报复,我想不到其他理由了。”
除了报复,想不到其他能够让你相信的理由……
此时此刻,慕苒是如此明了地发现,她不仅和这个家格格不入,而且和这个身为父亲的男人无话可说。
“小苒,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听着慕苒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调报复,顾弘庭无力低喃,“你妈妈也不希望你变成这样。”
“别提我妈妈!还有,我变成什么样,不用你管!”
毋庸置疑,慕苒的逆鳞就是她的生母,不允许任何人污蔑辱骂,更不允许顾弘庭这个当年抛妻弃女的男人饱含深情地提及。
慕苒一瞬间竖满攻击性的倒刺,眸底镶上一层薄冰,吐出的字字句句格外清晰:“麻烦顾董弄清楚一件事,大家都是成年人,更何况韩冥不是谁都可以撼动的男人,即使我再恶毒再厉害,也不能操控他不要顾然。
在你心里,顾然纵使再无辜,也改变不了她魅力和能力不够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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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9 你开心吗
不得不承认,慕苒说的在理——她的推波助澜,终究抵不过韩冥的选择。
已是心寒到一定程度,慕苒感觉到疲累,对着沉默不语的顾弘庭轻然说道:“我跟韩冥结婚的事已经成了定局,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希望以后你们顾家不要打扰我们的生活。”
不是冷讽也不是乞求,很快平静下来的慕苒只是在陈述,但也划分得很清楚。
“小苒,你这么做真的开心吗?”
顾弘庭突然问出这么一句,低沉的音色带着不容忽视的亲切,让慕苒心头一怔。
“我也不知道。”
这个几乎毫不犹豫的回答,是发自内心的。
短短两个月时间,发生了那么多的事,一件件都压得透不过气,最后造就这种结局。
韩冥的只婚不爱、对婚姻的憧憬、更加艰辛的未来……如此种种,真的开心不起来,但如果没有这些,想必也不会开心。
看清慕苒眼底的踌躇,顾弘庭轻轻叹了口气,“小苒,不管你相不相信,我都希望你能过得幸福。”
抬眸便看到顾弘庭不知何时爬上斑白的两鬓和慈和的神情,慕苒这一刻是相信这位父亲所言的。
“我知道了,没什么事就先走了,等会还要上班。”慕苒缓缓站起身,淡淡地开口,“我的事我会打算,你只管多注意自己的身体。”
一句关心,虽然被慕苒说得不带温度,但着实让顾弘庭一阵欣慰,不由连连点头,“你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公司有什么问题跟我说。”
“嗯。”听着顾弘庭的关心话语,慕苒的心头涌起一丝丝温暖,连带着面色柔和了许多。
径直打开书房房门,顾弘庭低声说道:“小苒,爸…祝你新婚快乐。”
脚步一顿,慕苒并未回头,眸光微闪——她也希望能够…快乐。
太多情绪困扰,慕苒并未注意到顾弘庭启齿间的停顿和复杂的神色。
两人先后下楼,一个年轻的女佣迎上来恭然说道:“老爷,夫人,二小姐,可以开饭了。”
不同于外界的人,顾家佣人都知道慕苒顾家千金的身份,但被严格要求不得外泄。
在隐瞒身份这个方面,柳玫和慕苒极为罕见地达成共识,前者不想让慕苒多一个光环,后者是不屑这个身份。
话音刚落,顾弘庭沉厚的问话响起:“大小姐什么时候回来?”
不等佣人回答,柳玫的声音冷不丁冒了出来:“然然不回来了,跟咱们家女婿共进午餐,说是有要事商量。”
不再遮遮掩掩,变相承认苒顾家千金的身份,特别咬重“咱们家女婿”这五个字,从厨房走出来的柳玫无疑是给慕苒打脸,挑衅意味十足。
不能否认,听到这话,慕苒的情绪明显有了起伏——自己的新婚丈夫跟旧情人约会,发生在谁身上都不会好受。
一语双关打击到慕苒,柳玫眉宇间多了几分得意嘲讽——栓不住男人的心,纵使慕苒再厉害,也不过是一场悲剧的主角,可悲可笑!
“当小三还拿出来炫耀,果然有其母必有其女。”
慕苒风轻云淡地吐出寥寥数语,攻击话语一如既往的一针见血。
正当柳玫气结之际,慕苒对着顾弘庭轻然说道:“我不留下来吃饭了,免得影响某些人的胃口。”
话毕,慕苒自顾自地走向门外,高挑背影不一会便隐没在几道视线里。
慕苒一走,脸色依然不太好的柳玫便开口问道:“怎样?你跟慕苒说了些什么?”
淡淡地看了眼闪烁着期待的柳玫,顾弘庭并未正面回答,而是转身向餐桌走去,“吃饭吧。”
“你不会什么也没说吧?”明显感觉到顾弘庭的忽视,柳玫顿时急躁起来,“顾弘庭,你这样对得起然然吗?她可是你的亲生女儿!”
“问题的根源不在小苒,是韩冥做的决定,谁也逼不了他。”同样心烦的顾弘庭语气低沉地说道,“然然……我会给她找一个…对她更好的男人。”
儿孙自有儿孙福,处于两难之境的顾弘庭已是不想多管了……
﹎﹎﹎﹎﹎﹎﹎﹎﹎﹎﹎﹎﹎﹎﹎﹎
离开顾家后,慕苒开车来到一家小餐厅,随便解决一顿午餐。
选择小餐馆的理由很简单,没有大酒店的寂寥,也不会显得异类。
习惯了一个人和简单的生活,高贵如慕苒,也能够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安然自若。
点的家常菜一一摆上桌面,萦绕的热气模糊了慕苒精致美丽的轮廓。
有些机械式地嚼着口中的饭菜,慕苒目光慢慢变得空洞,定格在手机上的视线愈发强烈。
该不该给韩冥打个电话,提醒他已婚的事实?或是旁敲侧击地问一下情况?
诚然,韩冥跟顾然在一块,让慕苒心里起了疙瘩的同时,内心相当纠结。
过问,哪怕她现在有这个权利,也只会让韩冥反感。但是,假装不知道,心里不舒坦。
韩冥,只求你在我们的两年婚期内不背叛……
最后,慕苒把手机推到一边,强迫自己安心吃饭,却依然没什么胃口。
安静吃到一半,桌角的手机震动响起,慕苒迅速拿起查看——不是韩冥,是苏若浅。
“我晚上去你家,给我老实交代!”
想到不可能性,一丝失望瞬间消弥,取代的是一阵暖意。
每当孤单伶仃的时候,有人真正关心,无比温暖。
“恭候大驾。”
快速敲出四个字,嘴角挂上淡笑的慕苒点了发送。
断断续续聊了一会后,慕苒也吃得差不多了,直接准备回公司。
有着好友的问候,慕苒的心情轻快了一些,随后不由自主地想起另外一个挚友。
有些日子没有陆煜楠的消息了,他总是一忙就是个把月,而且期间大多时候手机不在使用状态。
“煜楠,我结婚了。你也要早点安定下来。”
发了这通简讯给那个不在经常联系人列表中的号码,慕苒对着光滑手机屏幕扯出一抹微笑——
我会幸福给你们看的,你们也要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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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0 适可而止
结束了一天的忙碌,慕苒踏着暮色回家。
刚踏进那围着花花草草的庭院,一道窈窕的身影应声而来:“亲爱的,终于回来啦?”
不用说也知道是好友苏若浅,慕苒语气淡淡地解释道:“今天公司点忙,然后耽搁了一下。”
话毕,苏若浅上前亲昵地挽着慕苒,昏暗暮色下笑容特别明亮,“进屋吧,我今晚要跟你挤。”
并肩走了几步,慕苒低声试探道:“那事,惠妈妈…什么态度?”
苏若浅转了几圈眼眸,故作神秘地回答:“进去你就知道了,没什么态度吧。”
几步脚的时间,便看到穿着围裙的舒惠上汤,亲切的声音随即响起:“苒苒,若浅,可以开饭了。”
“好!”两人异口同声地应道。
乖巧的苏若浅快步走上前,看了眼满桌子热腾腾的菜,甜甜地说道:“惠阿姨,您的手艺真好!看着我就想把它全吃光。”
“你这丫头就是嘴甜,等会吃不完看阿姨怎么收拾你。”喜笑颜开的舒惠故作严肃地教训道。
这时,还站在门口的慕苒动作轻缓地脱下大衣和围巾,眸光有些深邃闪烁。
一直没敢跟养母说她擅自结婚的事情,现在东窗事发,对方态度依然平和,慕苒心里多少有些过意不去。
待慕苒坐在餐桌前,温馨的晚餐正式开始,说的都是些轻松话题。
“苒苒,多吃点。”
舒惠还是会时不时地给慕苒夹菜,神色相当温柔,却并未多言。
“阿姨,我跟您说,我家盼盼瘦了呢!身材变得好苗条,你猜是为什么?”
饭桌上调节气氛的大多是苏若浅,声音轻快而清甜。
“为什么?那猫不是很胖的吗?”舒惠很是配合地问道,温柔神色里带着好奇。
听到这话,苏若浅表情严肃地纠正道:“阿姨,我先纠正一点,我家盼盼不是胖,只是长得比较圆而已。”
话音刚落,慕苒冷不丁地插话:“大同小异。”
“这不一样!”
见苏若浅立即一副捍卫尊严的样子,舒惠笑着说道:“若浅说的对,那猫…不对,盼盼长得比较可爱,跟若浅一样。”
“阿姨这话动听!”苏若浅立即眉开眼笑,然后斜眼嫌弃道,“不想某苒,一点欣赏美的眼光都没有。”
“嗯。跟猫一样可爱的某浅,可以说重点了。”
慕苒淡定地接话,特意咬重某些字眼,让苏若浅嘴角一抽,即刻扁着嘴向着长辈控诉:“阿姨,苒苒她总是欺负我!”
“哈哈…”看着两人斗嘴,舒惠嘴角掩不住笑容。
这才是这个年纪该有的活泼和轻松,满满都是青春的鲜艳色彩……
不消一会,苏若浅难掩兴奋地说出重点:“噔噔…答案就是盼盼那臭小子泡上邻居家的妞了!”
“……”
“……”
两道愕然的目光同时扫向自己,说得活灵活现的苏若浅扯了扯嘴角,“看来我们的交流频道不对,吃饭吧。”
一顿饭下来,时不时聊两句,气氛甚是轻松。
细细感受着家的温暖,在收碗筷之际,慕苒对着舒惠轻然说道:“惠妈妈,我结婚了,跟韩冥。对不起,一直没跟您说。”
此话一落,室内一瞬寂静,抢着收拾餐桌的舒惠和苏若浅皆是一愣。
慢慢坐回原位,舒惠柔声吐出三个字:“我知道。”
见母女俩深深对视,苏若浅直接收拾好碗筷后溜到厨房,留下私人空间。
“苒苒,我之前就说过,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用着温柔似水的语调,舒惠缓缓说道,“从我看到你妈和你的第一眼开始,我就知道你们不是普通人,注定不平凡。喜欢的就勇敢去追,不要让自己留下遗憾。”
朝夕相处这么多年来,舒惠一贯以来的无条件支持,让慕苒心生感动,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惠妈妈,谢谢你。”
在无人理解的时候,感谢有人给予无条件的支持;在孤独疲累的时候,感谢有一个人送上最温暖的依靠!
“傻孩子,跟我有什么好客气的。”感受着慕苒垂眸间低落的情绪,舒惠温声细语道,“只要你幸福,我也就别无所求。”
冬日里,舒惠一般戴着帽子遮掩稀疏的头发,无华的脸上还有着病态的苍白,在柔光下散发出母性辉晕,让其多了几分精神。
“苒苒,要是你的选择让你困惑或者痛苦,就趁早结束。”
彼此沉默了片刻,舒惠难掩凝重的声音回响在慕苒耳边,最终在心里荡起阵阵涟漪。
许是经历了太多,舒惠虽然文化水平不高,但看事情往往很透彻——慕苒突然公诸于众的婚事,在她的意料边缘,但慕苒爱韩冥,韩冥不爱慕苒,这是不得不承认的事实,她看得清楚。
不反对去尝试,但也要懂得适可而止。
嫁一个不爱自己或者说不懂爱别人的男人,其中苦痛她深有体会,不想慕苒重蹈覆辙。
简单的陈述,哪怕只是点到为止,也足以让挣扎在困惑边缘的慕苒为之一愣,抿嘴沉默着。
“好啦,我们家苒苒结婚了,这可是大好事,开心点!”
话锋一转,舒惠笑着拍拍慕苒的素白手背,却发现相当冰凉,不由低声嘱咐:“你的体温总是偏低,冬天手脚怎么都捂不热,以后过去韩家,要更懂得照顾好自己,知道吗?”
“知道了。”意识到即将离开这个家的慕苒连连点头,“惠妈妈,到时候我接您一起过去。”
轻柔地帮慕苒搓着手传递温度,舒惠笑着摇了摇头,“我就不去了,大别墅我可住不惯,你们小两口好好相处。”
听到‘小两口’这三个字眼,再想起韩冥那张冷俊的脸,慕苒俏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
就在慕苒正欲出言劝说之际,手里和头发还沾着水的苏若浅走了出来,走近了看脸上还有晶莹的水珠,模样看起来有些滑稽。
见此情形,舒惠赶忙站起身关心道:“你这丫头,怎么弄得满身都是水?”
“那个…不知道是我天生神力…还是水龙头太脆弱,它的手把直接“咔嚓”一声……拧断了。”
弱弱地说明缘由,苏若浅抬手擦了擦脸,结果越擦越湿,可怜兮兮的样子直接把母女俩逗得笑出声,原本的凝重气氛霎时烟消云散。
给读者的话:
今天溪溪去庆生了,所以更新得很晚。。。sorry~这章相对轻松一点,明天开始正式恢复更新,也开始准备上架了。接下来的情节有点为小虐做铺垫,希望大家继续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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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1 若比狠毒
“苒苒,你们还办婚礼吗?”
夜深人静时分,苏若浅掀开被窝,对着洗完澡走进房间的慕苒开口便问。
听到这个问题,慕苒神色微微一怔。
他和她不过是场不为人知的赌婚,即使现在已经闹得人尽皆知,但也没有想过举办婚礼。
他,肯定没这个打算,也不会想这事。
不等慕苒回答,苏若浅拍了拍身旁的空床位示意对方过来一起窝着,“虽然你结婚很突然,但是这等大事怎么也得有个盛大纪念吧。关键是你一定要穿上我送你的婚纱,肯定美翻天!”
轻而易举就能感受到苏若浅对婚礼的向往,慕苒一边钻进温暖的被窝,一边轻然问道:“若浅,如果你是我,会做同样的决定吗?”
会嫁给自己爱的男人,哪怕他不爱你吗?
突如其来的问题转移,明白其中蕴意的苏若浅眸光一滞,沉吟片刻后缓缓说道:“如果我是你,我会。”
稍作停顿,苏若浅的声音如同神色一般变得低落,“可惜我不是你,你跟顾然虽说同父异母,但隔着怨恨和纠葛。而我,和他爱的她是亲姐妹,姐对我不错,我不能去抢自己的姐夫。”
如果可以,谁不想为爱痴狂?但很多时候都是身不由己……
苏若浅的伤感溢于言表,看得慕苒一阵心疼,非常仗义地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来,我的肩膀给你靠,咱们不用靠男人。”
正是因为两人的境遇如此相像,才会更加惺惺相惜,互相体谅。
慕苒一腔豪气,让立马破涕为笑的苏若浅猛地靠了上去,语调恢复原有的轻快:“咱们家慕爷的肩膀真不赖,而且还有香味,以后就要便宜给韩冥那面瘫男了。”
听出愤愤不平的意味,慕苒随之无奈一笑——
苏若浅的简单惬意,就在于其有些没心没肺的性格,很多哀愁转眼就忘了,不会刻意去计较。
亲昵地靠在一块,苏若浅的声音格外清澈:“苒苒,不管外人怎么看你,我都能够理解你,也衷心祝福你。”
一路走来,苏若浅将慕苒的感情历程看在眼里,其中艰辛和苦涩都那么感同身受。
因此,计划中的盘问,演变成此时的支持。
“嗯。我会全力以赴。”
尽全力赢得韩冥的爱……
看着正前方洁白的墙壁,慕苒低喃着回应,目光慢慢变得悠远……
两人聊了大半个小时,看时间有些晚了,便准备躺下休息。
“你还没回答我,到底办不办婚礼呢?说好了,我要当你伴娘!”
睡意刚来,身旁的苏若浅突然转身,分贝有点高的问话,让慕苒顿时睁大眼睛。
“嗯。你一定是伴娘。睡吧。”
“嗯,晚安。”
慕苒的疲累显而易见,得到满意答案后的苏若浅乖乖噤了声,
未知的明天到来之前,一夜好眠……
﹎﹎﹎﹎﹎﹎我是分割线﹎﹎﹎﹎﹎﹎
翌日,顾氏集团,总裁办公层。
“诶,顾小姐,你不可以进去。”
总裁办公室门外,李媛扬声阻止气势汹汹的顾然不经通报贸然闯进,生怕跟上次一样,闹得很不愉快。
“闭嘴!这里还轮不到你这个小助理来管我!”
跟上次一样,李媛还是没能阻止蛮横的顾然直接闯入。
顾然径自开门直冲办公室,看到慕苒从文件中慢慢抬起头,目光冷冽。
“慕总,是顾小姐硬……”
“没事,你先去忙,我要好好招待顾小姐。”
打断李媛满是歉意的解释,慕苒俨然一副谦和有礼的迎客姿态。
很快,偌大办公室里就剩下两个人,一个充满怨恨,一个淡定自若。
“来得正好。”
慕苒瞥了眼站在办公桌前的顾然,淡淡地扫过对方慢慢握紧的拳头,“坐吧,你随意,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来这里。”
微微诧异于那句“来得正好”,隐约觉得这个女人恐怕又有了新的阴损招数,忧虑让顾然怨恨更深,连带着挪步落座的动作有些僵硬。
今天的顾然似乎特别沉得住气,半晌愣是一句话也没说,不像上次因为桃色绯闻冲进来闹时破口大骂。
那么,总得有人打破沉默才能继续,慕苒选择了主动:“顾然,昨天跟我先生相处得可否愉快?”
愣是没想到慕苒一来就是这个问题,直白而露骨,刻意忽略那个男人被强调的新身份,顾然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回答:“当然愉快!冥一直都很疼我,昨晚也是。”
毋庸置疑,顾然的三言两语中信息量很大,慕苒却在话音刚落之际勾出一抹笑容,隐隐透着轻松。
按照顾然的性子和习惯,若是极度炫耀,必然会对视,把挑衅和得意展现到极致。
然而,刚刚的回答除了第一句,后面的话眼神明显回避,而且气势渐弱。
“昨天我先生跟我报备,说是跟你交待一些事就离开了,不知道顾小姐跟谁一夜春宵呢?”
带着纳闷,神色平静无澜的慕苒低声问道,好以整暇地看着顾然的反应。
果然,顾然当即气急败坏——跟她见面的事,韩冥竟然跟慕苒交待了!怎么可以亲密成这样,让她情何以堪!
想起昨天韩冥陪着自己许久沉默后就叮嘱了两句离开,再加上慕苒一副好太太的姿态,顾然的心头一丝丝愤怒和绝望汹涌而来。
不过是小小试探,就让顾然神色大变且无力反驳,慕苒便知道了答案。
从昨天离开顾家到现在,韩冥从未联系过她,而他和旧情人的约会足以让人想入非非。
此时,终于可以释怀了。那么,接下来要做的就是……以绝后患!
“放心,毕竟富家小姐脚踏几只船都说得过去,所以顾小姐的私生活,我和我的先生都不会干涉,也不会在意。”
向来骂人不带脏字,慕苒的功力足以气死人不偿命。
“慕苒,你别太得意!冥他一辈子都不会爱上你的!”
一时之间,顾然充满恼怒的话回荡在偌大的办公室里,久久不曾消弥。
若比狠毒,顾然绝不亚于慕苒。一句话揭开最大的伤口,毫不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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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2 更胜一筹
“顾然,纵使韩冥爱你,他还是娶了不爱的我,冒名顶替来获得爱,你又有什么资格以一副受害者的姿态站在我的面前?”
即使让慕苒不再风轻云淡,顾然也讨不了好——同样被一语成伤。
谁都不是胜利者,爱情也不是战利品,没有必要争得你死我活。
思及此,慕苒恢复了先前的平静,对着隐忍着不甘的顾然说道:“顾然,本来我要去找你的,没想到你自己送上门来,我就长话短说……”
“你要说什么?!”顾然顿时一脸警惕,目不转睛地将视线定格在慕苒身上。
风云骤变,也就在慕苒拿着一份文件走过来的几步脚之间。精神骤然紧绷的顾然如是感觉。
“这份文件,不,准确来说是公司财政纰漏,你仔细看一下。”
慕苒将蓝色外壳的厚重文件夹递给顾然,随即拉过一张移动座椅正对着坐下,素手状似无异地探进口袋。
慕苒无缘无故给的东西总是异常沉重,顾然不得不接过,低头翻阅起来。
各大财务报表,密密麻麻的表格和数字,看得顾然一知半解,但已然明白这绝不是好事。
“你手上的是顾氏集团三年前连续几年的财务报表。”慕苒的手搭在椅把上,用着不带温度的语调进行说明,“你现在翻的是明面帐表,后面的才是重点,除去财产和资金空缺后的实际账目。”
听到这话,顾然不由自主地翻到后面,神色慢慢变得震惊,同时也变得更加紧绷。
“担心设计专业的你看不懂,我特意用红笔给你作了标注,你也可以跟前面做对比,亏空的数额不会有多大出入。”
慕苒还在‘好心’地进行说明,却让快速翻阅报表的顾然看着红色的巨额数字越来越心惊……
大大小小的资金空缺加起来,怎么说都有上亿金额,到底是谁敢做这种手脚?
见顾然面色刷白,慕苒纤长手指轻弹椅把的动作骤然一收,“顾小姐那么聪明,应该已经看出端倪了吧?”
稍稍一顿,慕苒在顾然防备的目光中继续说道:“三年前,你的母亲柳玫,也就是当时的财务主管,连续几年陆陆续续把公司资金挪走,你可以看到,在我接管顾氏的那一年,亏空的金额最为惊人,退职之前还做好了自认为完美的假帐。
换句话说,三年前顾氏的潦倒和窘迫,柳主管得承担一部分责任。”
听着慕苒娓娓道来,顾然能够确定这是一场阴谋,猝不及防。
“慕苒,你到底要干什么?!”
此时此刻,顾然已是不能用防备来形容,还是拼命不让恐慌沸腾,尽管尖锐的声调已经出卖了她。
欣赏敌方的脆弱,是莫大的快感,嘴角挂着冷漠弧度的慕苒不紧不慢地作着陈述:“公司现在由我掌管,柳玫亏空公款的罪责,我完全可以发落,送进监狱蹲几年完全不成问题。”
“要不是柳玫太贪心,在我上任后还想捞钱,我也不会怀疑顾氏在项目接连失败的背后还有其他原因。”将顾然的惶恐不安尽收眼底,慕苒已是完全将主动权握在手中。
看着慕苒风轻云淡的样子,顾然恨不得撕毁这张碍人的嘴脸,咬牙挤出一句话:“慕苒,你真卑鄙!”
顾然狠狠地掐着手头的纸张,眼神更是凶恶,而慕苒视若无睹,声音依然清澈:“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对了,这是一份复印件,原件还在我手里。”末了,慕苒补充道,“这事暂且只有你我知道,要是将原件呈交给法庭……”
赤裸裸的威胁萦绕在耳边,顾然眼眸里的愤恨意味相当浓重,咬牙切齿地重复着最初的问话:“慕苒,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这次,慕苒倒也直截了当,冷然抛出答案:“我要你离开韩冥。”
明明只是简单的七个字,却像魔音般异常沉重地敲击着顾然,脸色一瞬煞白,“你说…什么?”
顾然一副听不真切的模样,慕苒相当淡然地重申,字字清晰而缓慢:“我要你离开韩冥。”
不等顾然反应过来,慕苒沉声问道:“亲生母亲和爱的男人,你选择哪个?”
“……”完全处于被动的顾然此刻恨透了眼前充满得意的女人,却只能哑然无声。
“顾然,我说过,你没资格用受害者的身份自居,而且,我不屑你的可怜,更不怕你的仇视。”
慕苒往顾然面前一站,居高临下的冷傲气势不言而喻。
“今天,我给你做一道选择题,看在我们有个共同父亲的份上,我不对你赶尽杀绝。”
此话一落,顾然抬眸间闪过一丝诧异,随即而来的是更深层次的警备,“你还想怎样?”
“何必那么紧张?”
慕苒轻然一笑,眼底依旧寒霜密布,继续温温吞吞地说道:“只要你答应离开韩冥,我不仅把柳玫亏空公款的证据全部交给你,以后这事就这么翻篇了。并且可以把顾氏完完整整地交给你和柳玫,保证以后绝不插手争夺。”
“……”这个听来确实极具诱惑力,顾然咬唇沉默。
悠然走回办公大椅,距离让慕苒清亮的声音平添了几分空灵:“当然,你可以不答应,或者想着让韩冥帮忙,这确实是个办法。
不过,你只能在时间上拖延,解决不了根本性问题。以我现在的权势,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我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把握能把柳玫送进监狱。”
慕苒的有恃无恐地斩断所有后路,着实让顾然恨得牙痒痒,但却无可奈何。
慕苒说的都是事实,同时手握顾氏和暗夜,再加上更生一筹的狠辣手段,绝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
“这场交易很公平。我要一场清净的婚姻,你们母女可以轻易得到想要的财富,不是吗?”
慕苒还在循循善诱,欣赏着顾然褪去娇作后最自然的反应。
“顾然,是母女情深还是为爱疯狂,你好好选择。我给你两天时间考虑,考虑好了给我电话。”
按了一下口袋里的录音笔停止键,慕苒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嘴角。
给读者的话:
决定后天上架了,这两天会拼命存稿的!想着上架后每章3000+(内容和细节方面会处理得比较好),不赞成的麻烦在评论区举个爪子,么么哒(^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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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3 不断逼迫
“慕苒,你一定要把我逼得这么紧吗?”
沉吟好一会后,顾然表现出一种柔弱,一种看起来楚楚可怜的弱势。
“你偷偷和冥领了证,昨天刚被媒体公布,今天就威胁我,让我离开他……”
顾然先是垂眸低语,而后逼视姿态慵懒坐在办公椅上的慕苒,从略显苍白唇瓣间挤出几个字:“慕苒,你太可怕了!”
一切似乎未雨绸缪,从很久以前就开始谋划,慢慢把她逼入绝境,到现在的一无所有。
此时此刻,骄傲和自尊受了重创的顾然对慕苒有着最深刻的仇恨,却已然忘记这场事端最初是由她挑起的……
顾然的控告俨然从受害者的角度出发,顿时消磨了慕苒的耐心,声色不由冷了几分:“顾然,不要拿我的提醒当耳边风,更别把我的退让当做谈条件的资本,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怎么决定是你的事。”
感受着慕苒浑然天成的冷傲高贵,不似以往的骇然,顾然这次恼羞成怒,憋了很久的辱骂破口而出:“慕苒,你这个贱人!你迟早会有报应的!”
顾然接二连三的谩骂回响在偌大的办公室里,神色冷凝的慕苒拿起桌面上的电话,“李姐,叫安保科,给我把顾小姐请出去。”
慕苒吩咐完事宜,就看到停止了撒泼的顾然红着眼睛用仇视的目光锁定自己,不言不语,看起来甚是阴沉。
“对了,你不是喜欢装可怜吗?我成全你。”带着嘲讽,慕苒缓缓说道,“只要你答应离开a市,你这个‘冒牌货’的身份我会永不揭穿,让它随着那段回忆尘封。”
“慕苒,我他妈不用你可怜!”顾然完全破罐破摔,毫不迟疑地回应。
话音刚落,慕苒唇角一勾,“那就更好了,我会想尽办法告诉韩冥,毁掉你在他心里仅存的美好。”
顾然是容不得名誉受损的骄傲女人,慕苒因此风轻云淡地加大筹码,突破对方最后一道犹豫防线。
眼底一丝惊慌一闪而过,顾然觉得自己真的被逼到绝境——如果真的让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知道她的欺骗,不说爱与不爱,连最后的底牌都荡然无存。
“慕苒,给我一个时间,离开的期限。”顾然咬唇吐出数语,语调意外地平静,“这里是我的家,我不可能离开一辈子,爸也不会允许的。”
顾然在赌,以慕苒心底对顾弘庭的亲情作为筹码。
“两年。”轻轻吐出两个字,慕苒眸光微敛。
两年一过,婚期一到,她约束不了那个男人,现在唯一能做的是排除一切干扰。
就在两人沉默之际,两名高大的安保敲门进来,打破透着怪异的安静气氛,恭敬地对着慕苒打了声招呼:“慕总。”
“顾小姐,请。”
面对两名高大的安保人员,顾然冷声说道:“滚开!我自己会走!”
最后,说是“好好招待”,结果一杯茶水的影都没见着……
办公室恢复肃穆的平静,慕苒着手将小巧录音笔的音频copy下来,连同电脑桌面加密文件夹的一堆资料,打包好发往一个私人邮箱。
“顾夫人,给你一份小礼物。注意查收邮件。慕苒。”
短信一发出,邮件也显示发送成功,慕苒的琥珀色的眼眸慢慢变得深邃。
顾然,你不得不答应……
﹎﹎﹎﹎﹎﹎﹎﹎﹎﹎﹎﹎﹎﹎
顾家千金的翘班,在顾氏员工眼里已是习惯成自然,慢慢成了没有业绩徒有相貌的“花瓶”。
径自离开顾氏集团大楼,一路揣摩着韩冥和慕苒口中的‘两年’究竟何意,顾然有些失神地回到顾家。
这厢,顾然刚踏进门口,柳玫就紧张兮兮地将其拉进一楼客房,“然然,你有没有答应?”
神色紧张的柳玫开口便问,顾然一时之间有点懵,在几秒思量后不答反问:“慕苒都跟你说了?”
“她给我发邮件了。”柳玫定睛看着顾然,焦躁不安显而易见,“然然,你决定了没?慕苒那么可怕,我真的不想…不想被她送进监狱啊,然然,帮帮妈。”
真切的录音和切实的证据,饶是经历了多年风雨的柳玫,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恐惧。
柳玫的近乎哀求让顾然微微皱眉——本来就够烦心了,又被急切催促。
沉吟片刻,顾然越过柳玫,疲惫不堪状地坐在铺着素白床单的床沿,低声开口:“妈,你为什么要这么贪心?为什么还要给慕苒抓到把柄?”
如果没有这些事,慕苒也就威胁不到她,偏偏事与愿违……
经历了一系列猝不及防的烦心事情,消磨了顾然的几分傲气和嚣张,整个人看上去有些忧郁沉闷。
“然然,妈也不想的,当时想着自己有钱就不用依附你爸了,也能让你过得更好一点。”
带着丝丝懊恼,柳玫开口解释着:“后来慕苒那贱种接管公司以后,我想着公司估计要倒了,趁机多捞一笔,不要便宜了慕苒。而且你想啊,慕苒来我们家的那年,她养母生病,你爸是怎么大手大脚给她花钱的,我看着就动气。”
从回忆转到现实,柳玫的气势渐弱,“我以为一切都天衣无缝,那些账目我都是仔细编排好的,当年亏损的账目也加大了金额,没想到还是被慕苒查出来了。然然,妈真的不是故意的。”
“……”
此时此刻,看着蹲在眼前的柳玫,眼角的皱纹那么深刻,始终不发一言的顾然微微晃神。
不知不觉中,印象里妩媚而厉害的母亲,真的老了……
见自己最为疼爱的女儿犹豫不决甚至不予理睬,柳玫心头一堵,语调少了点柔和:“然然,我以为你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妈,难道在你心里,娶了别人的韩冥真的比养你爱你的妈妈还要重要?”
“然然,我拿那些钱,都是为了给你一个更有保障的将来,你出国留学那几年,要不是妈给你另外打的零花钱,你怎么能过得那么舒心?”
柳玫不断地进行劝说,愈发显得咄咄逼人,顾然胡乱抓了抓头发,声音嘶哑低沉:“妈,为什么连你也要这么逼我?”
顾然从未如此绝望,空洞的眼睛里充斥着无情的灰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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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4 无语问天
顾然压抑着的无助嘶吼,将谈话推入进退两难的境地,一时之间极度沉闷。
其实,顾然的反应之所以突然过激,主要是因为柳玫的那句“娶了别人的韩冥”,而那个“别人”,特指慕苒,那个将她逼入绝境的可怕女人!
她真的好恨,好恨!却恨得无处使力……
沉默了好一会,顾然抬手无力地把刘海往后随便一撩,轻然说道:“妈,我好累,你让我好好想想。”
对于真心疼她爱她的母亲,顾然不想恶语相向,但思绪真的乱得一塌糊涂,现在只想要一个人安静下来。
然而,柳玫虽然心疼顾然的疲惫,但没有得到确切答案就不会安心的个性还是占了主导,不自觉地拉住起身正欲离开的顾然。
“然然,妈知道你很不容易,是妈拖累你了。”柳玫满是歉意,眼神不断闪烁,“可是然然,不要放弃妈,好吗?”
“……”顾然就这么站在原地,表情一片麻木。
即便心里已经有了决定,但是割舍不下的内心还在挣扎,甚至连喘气的机会都没有。
“然然,男人这种东西不可靠,你看你爸,我费心劳力伺候他那么多年,他…依然是一块捂不热的石头。”
“慕苒说得没错,这场交易,我们不吃亏。她只要韩冥,顾氏以后完全给我们,而且你想啊,慕苒现在有了韩老爷子的股份,是暗夜最大的股东,韩冥也就在同时贬值了,没什么值得追求的。”
对感情已经不抱希望的柳玫冷静分析着利弊,眼底精光乍现,没有注意到顾然愈发黯淡的神情。
“可是妈,冥他爱我!我跟你不一样!”顾然倏地转身对视,字字清晰苦涩。
此时此刻,顾然是失望的,为着柳玫利欲熏心的言论,以及不顾自己感受的行为。
突然间的近乎控诉,让柳玫神色一愣——确实不一样。
但是,没有选择。
“我一直以为我们会幸福的,没想到都让慕苒那贱人给抢了去……”
越说越低沉,顾然不知不觉红了眼眶,眼泪无声滑落……
幸福蓝图被瞬间毁灭的画面是这几天一直挥之不去的梦靥,如今更加真实地折磨着顾然。
一把拥过顾然,柳玫眼底同样燃起恨意,却只能压低声音安抚着:“然然,别哭。迟早有一天,我们会让慕苒这个贱人尝尝绝望的滋味。”
﹎﹎﹎﹎﹎﹎我是分割线﹎﹎﹎﹎﹎
韩谦离世后,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李伯成了韩家操持一切的长辈,特别是有关韩冥和慕苒的事,简直事无巨细。
这天下午,慕苒一下班就出发去附近的一家知名餐厅,远远便看到角落处李伯熟悉的背影。
迈开优雅步子走了过去,李伯率先站起身招呼道:“慕苒小姐…不对,少奶奶。”
改口后李伯爽朗地笑了一下,慕苒微微一愣——这个陌生的称呼听着真不习惯。
“李伯,您叫我名字就好,也可以跟爷爷一样叫我‘苒苒’或者‘小苒’。”慕苒一边优雅落座,一边语带尊敬地说道。
李伯嘴角始终挂着和蔼的笑容,为着慕苒的懂事和知性。
两人随意聊了几句,慕苒点完菜不久后陆陆续续上齐了餐点。
“李伯,您找我有什么事吗?”动筷之前,慕苒对着李伯轻然问道,“是爷爷托您有事交待我吗?”
慕苒的心思向来细腻,猜测着李伯的来意,因着想起已逝的韩谦,沾染了几分伤感。
最近,所有事似乎都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看似混乱不堪,实则有条不紊,一切归功于韩谦的安排。
“小苒果然聪明。”改了称呼,少了几分拘谨,李伯温声回答,“老爷临走时可是特别交待我要照顾好你,一定不能亏待了你。”
李伯用着相当轻松的语调说道,听得慕苒心头一暖,嘴角的弧度更加动人。
“先吃饭,等会再说。”
“嗯。”
李伯一声叮咛,慕苒乖巧地点头,但始终胃口不佳。
不多时,两人吃得差不多了,李伯轻轻放下手中的筷子,“小苒,我这次来找你是跟你说婚礼的事。老爷之前都策划好了,圣歆大教堂,酒席就摆在附近的皇家酒店,时间在这个月初十。”
李伯言简意赅地说完,看到慕苒明显神色一怔的同时眉心尽皱,继续解说:“老爷说,你既然嫁入韩家,就要明媒正娶,万万不能受了委屈。”
“初十?后天,太赶了。”垂眸间,慕苒轻声低喃。
她什么都没有准备,甚至可能来不及处理完后顾之忧……
待在韩家数十年,李伯自然有着过人的睿智,一眼就看出慕苒的担忧,柔声说道:“本来要早点通知的,但想着时间短变故少,所以现在才说。不过全部都安排好了,不会太赶的。你和少爷只要到场,一切都可以顺利进行。”
提到韩冥,慕苒的眸色不觉暗沉了几分,“您跟他也说了?”
或多或少的紧张萦绕在慕苒心头,韩冥的态度,至关重要。
婚礼只是一种形式,但憧憬与现实是两回事,韩冥要是不愿意配合,注定是一场悲情笑话。
“还没。新娘子先做好准备,少爷那边我会好好跟他说的,相信他不会不管不顾。”李伯喝了口汤,语带安慰,“小苒,别担心,终有一天,少爷会懂得你的好,懂得珍惜你的。”
“嗯…”慕苒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但愿如此吧。
“对了,这是结婚喜帖,你把想要邀请的亲朋好友都叫过来,场地绝对够大。”
接过一打红艳的精致喜帖,慕苒知道,婚礼这事已然成了定局——一如既往的匆忙而沉重。
“辛苦您了。”
此时此刻,除了感谢,似乎没有其他可以说的了,很多事不能拒绝,就只能笑着接受。
紧接着,李伯绘声绘色地说了些婚礼细节并询问慕苒的改进意见。
几乎所有的细节都考虑到了,甚至完美到不可思议,但慕苒并没有听进去多少,晃神得厉害,全然没有作为新娘该有的快乐。
盛大的婚礼、张扬的喜帖、向往的婚姻……终是被茫然的未来盖过了光彩,变得黯淡迷惘。
我爱的人呐,是否真的有一天,你也会爱上我?
望着人来人往的窗外,慕苒无语问天,没有答案……
给读者的话:
明天就上架喽,希望大家继续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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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5 送走顾然
街头咖啡店的最靠里的角落,浓郁咖啡香味中夹杂着丝丝压抑。
“顾然,想好了,是吧?”
优雅抿了一口咖啡,慕苒慢慢放下精美瓷杯,对着姗姗来迟的顾然不紧不慢地问道。
距离上次商谈两天后,顾然的电话如期而至,虽然只是一句‘我们谈谈’,慕苒便知道,一切都按照计划发展。
“把那些原件给我。”缓缓在对面落座,顾然没有正面回答,冷声说道,“还有,我要看到你的有效辞职信。”
许是经历了挫败,顾然少了几分锐气,但傲气不减。
慕苒允诺的条件,顾然记得清清楚楚,既然是所谓的公平交易,就要眼见为实。
“顾然,我和韩冥明天大婚。”
沉吟片刻,慕苒不着边际地吐出这么一句话,不带情绪波动,却又意味深长。
“慕苒,你在向我炫耀,还是你以为我会恭喜你吗?”顾然嘴角的冰冷弧度愈发明显,字字沉闷用力。
她最爱的男人就要跟她最恨的女人携手走进神圣的婚姻殿堂,这画面想想就痛彻心扉,血淋淋的痛。
桌下紧紧掐进手心的痛意让顾然隐忍着恨意,最后的谈判,她不能任性妄为,万一慕苒出尔反尔,后果不堪设想。
不得不说,恢复了冷静的顾然相当于恢复了伪装,除了神色紧绷,并未恶语相加。
对此,静观其变的慕苒眼底多了一丝玩味,轻然说道:“我只是知会一声,这个消息媒体还不知道。”
在顾然听来,慕苒满满都是炫耀,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狠狠羞辱着她。
“慕苒,你什么时候废话那么多了?把我妈亏空公款的证据给我,我会听你的话离开a市,两年内不回来。”
似乎每说一句话都极为耗费气力,顾然决定长话短说,同时想要维系最后一丝骄傲。
被逼入绝境,即便恨得咬牙切齿,在无计可施之际唯有妥协。
话音刚落,慕苒从包里拿出一个牛皮黄的信封,顺着光滑桌面推向顾然,“这是机票。明天早上六点的航班,飞往你熟悉的法国,到了机场会有人接你。”
听到如此紧迫的自作安排,顾然丝丝怒气升腾而来,“明天?慕苒,你不要欺人太甚!”
明天早上就要离开,那么措手不及,顾然接受不了。
对于顾然的排斥,慕苒声色依平静,红唇微启:“我刚刚跟你说过了,我明天办婚礼。”
明天举办婚礼,她必须在此之前离开。
明白了潜台词,顾然即刻脸色突变——她现在连待在自己家里的权力都被剥夺了!
深吸一口气忍住奔腾的愤怒,顾然低沉地挤出一句话:“我还没找好合适的理由跟爸说。”
谈及顾弘庭,慕苒的语气柔缓了几分:“理由方面我给你想好了,出国散心,他能理解的。”
“……”对于慕苒的‘考虑周到’,顾然直直地盯着对方,汹涌的怨恨不言而喻。
“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我们现在只是各取所需,谁都不欠谁。”慕苒慢慢地转动着手中的咖啡杯,任由温热慢慢从手心散去,“我慕苒向来信守承诺,答应你的不会反悔,再说你妈会给你汇报国内的情况,你可以放心离开。”
听到这话,顾然正欲开口,被语调凉薄的慕苒抢了先:“丑话说在前头,你若是没按照约定两年内回来,即使没有了这一堆证据,我也能把你妈整垮。”
话毕,慕苒将一打文件推了过去,正是足以让柳玫入狱的私吞账目。
第一时间翻看文件,眼底闪过一丝轻松的顾然抬眸便问:“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备份?”
“没有,你爱信不信。”慕苒直直地与难掩防备的顾然对视,冷然回答,“记住你我之间的约定,你若反悔,别怪我无情。”
在顾然看来,慕苒本是凉薄之人,狠毒到令人发指,说着狠话的她更是煞人,不由自主地心神一凛。
说来也奇怪,这次谈话是慕苒和顾然之间最心平气和的一次,没有嚣张跋扈的争吵和辱骂,也没有冷到极致的无视和警告。
“姑且信你一次。”
沉吟片刻后,顾然顺手拿走桌面的文件和机票,起身准备离开,
就在顾然转身之际,慕苒格外低沉的声音不大不小地响起:“顾然,两年内不要联系韩冥,否则让我知道,大家都不好过。”
对着杯中的混浊液体一字一句说完,被吹散的腾腾热气萦绕在慕苒精致美丽的脸上,堪堪遮住那双讳莫如深的漂亮眼眸。
“……”
不置可否之后,顾然踩着沉闷的步子走了,不带任何踌躇。
钻进停放在店外的豪车上,顾然的脸色越来越阴暗,奋力将一沓沓将她置于绝地的纸张撕碎,随后将碎纸屑洒在车内。
随着发狠了泄恨的动作不断循环,车内很快铺上花白的碎纸,透着丝丝挥之不去的荒凉……
“慕苒!”咬牙切齿地喊了一声这个厌恶到骨子里的名字,顾然看着满车碎纸倏地一笑,“现在,你再也威胁不了我了!”
冰冷的笑声绵长而尖锐,透着几分阴森,然而在几秒后,嘤咛的哭声响起,苍白无力,越来越强烈。
趴在坚硬的方向盘上,顾然任由眼泪肆虐,慢慢听不到哭泣声,唯有紧握的拳头象征着愤怒在拼命燃烧……
等我有了足够的能力对付你,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透过婆沙泪眼,顾然看着那个角落里优雅安静的女人,将手中的机票蹂躏成团。
与此同时,慕苒也在若有若无地看向顾然的那辆车,视线最终落在对桌一口未饮的黑咖啡上,俏脸上始终一片平静,眸光微微流转。
顾然应该很愤怒,同时也很绝望吧……
顾然不知道,慕苒做了极大的让步,本来单纯是胁迫已是能够让其走投无路,还压上顾氏集团的管理权,除了增加筹码,也当做是交换的赔偿。
即使得不到理解,也必须去做。说是强势也好,说是自私也罢,慕苒不在乎。
明天,仅剩不多的亲朋好友能否见证她的幸福,哪怕只是通过神圣的婚礼。这是慕苒现在最为在乎的事情。
兀自喝了口微凉的咖啡,苦涩充斥在口中,却依然压不下内心的不安……
将所有事过了一遍,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为何越来越忐忑不定了?
在明天到来之前,得找几天没有联系的韩冥谈一谈了。
敛神思虑一番,慕苒离开了咖啡店,一如来时般云淡风轻……
﹎﹎﹎﹎﹎﹎﹎分割线﹎﹎﹎﹎﹎﹎
破落的小房子里,迷彩服七零八落地搁置在各处,一封加急邮件安静地躺在唯一的一张小圆桌上。
桌前,两个皮肤黝黑的勤卫兵压低声音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这是陆少校的邮件?”
看了看在破旧桌子上显得崭新晃眼的邮件,又扭头看了眼床上昏迷不醒的英俊男人,较为健壮的勤卫兵低声询问。
“嗯。军区那边送过来的。”
“结婚喜帖?”看着邮件备注,男人语带惋惜,“可惜少校去不了。受了两处枪伤,再加上伤口感染,缅甸山区这种医疗条件,少校什么时候醒过来还是问题呢。”
“唉…好人一生平安,少校会好起来的。”
陆煜楠,这个战区最为年轻的中国神话,昏迷了近半个月,依然眉目英挺,却苍白虚弱。
闲来无事,两个勤卫兵研究起这封在荒凉混乱的中缅边境显得极为干净的邮件,“原寄件人,慕苒?”
“这个名字怪好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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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踏进暗夜集团大楼,慕苒心中别有一番感慨——以前只能仰望,如今复杂难言。
暗夜集团大堂,富丽堂皇的装潢之外透着尊贵,强企的磅礴气质不言而喻。
“我叫宫箐,让你们的总裁下来!要不就让我上去!”
慕苒刚走进大堂,就听到清亮的女声,声源正是站在前台外身材纤瘦的女人。
只见前台小姐职业微笑依然,柔声说道:“这位小姐,今天是周六,两位总裁不上班。”
“那你刚刚给谁打电话请示?是上官殇刚刚跟你说不见我的,是吧?这混球!”
“……”
眼前的漂亮女子不仅再三催促,而且语带蛮横地直呼副总裁大名,确实受了嘱咐的前台小姐颇有些无奈——肯定又是副总裁的一朵烂桃花。
将这一幕尽收眼底,旁观者慕苒第一反应也是如此,上官殇的拈花惹草可是圈内出了名的。
既然韩冥不在,也就没有逗留的必要,慕苒转身欲走。
“叫上官殇滚下来见我!不然我让我表哥开除你,拆了他!”
清甜的声音格外响亮,却是别有一股气势,且说得极为自然,慕苒不禁稍稍驻足。
在前台小姐听来,这简直是口出狂言,暗夜的副总裁岂是有人敢‘拆’的?
要不是公司的服务规则在,而且老总没有下令撵人,这等娇纵的富家千金早就让安保轰出去了。
前台小姐进退两难间忍住心里的不爽,看见站在不远处美艳的慕苒,突然计从心生,语带尊敬地招呼道:“总裁夫人,您来啦。”
076 姑嫂相见
因着主要目的在于转移话题,前台小姐的声音难掩激动,回响在安静的大堂。
慕苒,闻名遐迩的美女总裁,一跃成为“韩太太”的同时,也是暗夜最大股东,此事早已众所周知。
慕苒几乎是所有职场女性的典范,这位年轻的前台接待也是将其奉为偶像,眼底难掩崇敬地走上前迎接。
不等前台小姐走近,慕苒不温不热地说道:“既然你们总裁不在,我就先走了。”
“那…您慢走。需要我跟总裁说您来过吗?”既然大boss发话,肯定是不敢出言制止的,只能恭顺。
真人这高贵冷艳的气质,果然名不虚传,前台小姐眼底涌动的敬畏更甚。
“不用。”淡淡地吐出两个字,慕苒转身便走。
“等一下!”刚迈出一步,一道身影闪了出来,随即是纳闷询问,“你就是…慕苒?”
“……”静静打量着站在面前与自己身高无异的漂亮女人,慕苒抿嘴沉默。
这个女人很漂亮,立体的五官不失精致,有着不施粉黛还能让人眼前一亮的美,最为突出的是不掺杂质的大眼睛,即便是黑色瞳孔也依然清澈动人。
这个女人不加掩饰的纯真,正是她所缺失的。慕苒如是想着,这个女人,她不排斥。
与此同时,这个女子也在打量着慕苒——确实美艳动人,美到每一个细节,举手投足间尽是优雅。
妖艳但不显轻浮,清冷但不失高贵,这是难得一见的气质美女。
初次见面,宫箐是这么定义慕苒的。
彼此沉默了好一会,宫箐勾起一抹纯美笑容,率先打破沉默:“我叫宫箐。表嫂,以后请多多指教。”
突然冒出一个陌生的称呼,慕苒为之一愣——表嫂?韩冥的表妹?她怎么没听过这么一号人物?
正如慕苒所感知的,宫箐确实个性率真,喜恶尽在言表。
这个气质冷艳的表嫂,她不排斥,更重要的是,跟表哥很配!所以,宫箐能够快速接受。
沉吟片刻后,恢复冷清的慕苒语气淡淡地回应:“我是慕苒。”
性格使然,纵使相信宫箐的身份,慕苒也没有表现出热络,反而有着不言而喻的疏离。
宫箐并不介意慕苒的冷淡,只是有些无奈的嗔怪:“你跟表哥真般配,都是高冷得要死。”
听到这话,慕苒哑然失笑,笑容中隐隐透着惨淡——般配,这词听起来竟是这样违和。
没多时,很是自来熟的宫箐亲昵地挽上慕苒纤细的手臂,压根没注意到慕苒微微皱眉的排斥神色。
“表嫂,那个前台不相信我,看她对你一脸崇拜,你能不能让我上去?”宫箐压低声音说道,语气中多了几分恳求。
稍稍拉开距离,慕苒轻然问道:“你找韩冥干嘛不去他家?”
“我…表哥他…我……”
听着宫箐断断续续的回答,慕苒嘴角一勾,“你是来找上官殇的。”
简单的陈述句刚落,让宫箐由眼神闪烁到窘迫无处现形,最后挺直了腰板一口气回答:“对!我就是来找上官殇那混球的!”
在别人听来,宫箐和上官殇之间不是深仇大恨,就是有可怖情债。然而在近距离看得真切的慕苒听来,多了几分纯澈的爱恋。
敢爱敢恨,竟是无比羡慕……
“你来找表哥,不也可以直接去韩家?”
宫箐突然一句反问,让微微晃神的慕苒一怔——不是没想过,只是觉得很突兀。韩家,是韩冥未经允许不得擅去的地方。
“我看到上官殇了。”看向不远处躬着腰偷偷往侧门走去的高大身影,慕苒骤然话锋一转。
宫箐当即顺着慕苒的视线看去,果然看到熟悉的身影,顿时扬声大喊:“上官殇,你给我站住!”
分贝有点高的一声命令后,那道鬼鬼祟祟的身影慢慢挺直腰板,随即转身,露出痞痞的招牌笑容,“箐儿,怎么回国了也没跟我说?哎哟,这不是小嫂子吗?真是让暗夜蓬荜生辉。”
“哼哼!继续作。”
“……”
对于上官殇的油嘴滑舌,并肩站在一块的宫箐和慕苒,一个鄙视,一个无语。
距离之前的几次商业场合会面,已是有数月之久,慕苒觉得这个邪魅男人似乎又多了些许奸滑,还有一些琢磨不透的神色变化。
“上官殇,你刚刚干嘛不让我上去?你就那么不想见我是不是?”
看着高大男人慢慢走近,宫箐一连吐出两个问题,语气里难掩沉闷。
脚步一顿,上官殇淡然回答道:“刚刚有要事处理,不方便见客。”
话音刚落,宫箐几乎不作停顿地抛出另外一个问题:“那你刚才鬼鬼祟祟想从侧门溜出去,又怎么解释?”
稍作迟疑,上官殇岑薄的嘴角挂起一抹弧度,彰显出其特有的邪魅气质,说出的话依然风轻云淡:“我赶着去约会,过点了她会生气的。”
“……”听出话中的一丝丝宠溺,宫箐骤然眸色黯淡,咬唇不语。
“箐儿,小嫂子,我去约会了。你们好好相处,明天的婚礼我一定到场。”
上官殇低醇而爽朗的声音还回响在安静大堂中,高大身影却很快消失在正门外。
宫箐的低落显而易见,纯美的笑容早已不复存在。
始终作为旁观者的慕苒心里升腾起丝丝心疼,感同身受的怜惜。
“快到饭点了,我请你吃饭吧。”
同样爱上薄情之人,因着这一共同点,慕苒对看上去小几岁的宫箐多了几分好感。
“谢谢表嫂。”宫箐似乎习惯性露出笑容,却难掩牵强。
伤害如此纯真干净的女孩,上官殇够无情。然而,方才上官殇对话里的迟疑,仔细琢磨间似乎有着言不由衷的意味。
这两个人的故事,值得深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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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表哥,上官殇,我们三个人一块长大。表哥和他同龄,我小他们五岁,小时候我会一直缠着他们玩,可是他们总是很忙,忙得整天都见不了人影。
比起冷冰冰的表哥,我更喜欢上官殇,他总是会逗我笑、陪我玩,玩累了就抱着我一块睡觉,真的对我很好很温柔。”
坐在餐厅一角,俯瞰楼下热闹的街市人来人往,宫箐语调轻缓地说着自己的故事,纯澈的眸子染上回忆的色彩,或深或浅。
“爸爸走的那年,我十三岁,从那以后,所有的一切都开始发生变化。我没看到爸爸的最后一面,表哥和他还有一群大叔叔硬是不让我看,说是太血腥。
那天,我哭得很伤心,他把我紧紧抱在怀里,安慰了我一天一夜。当时我就在想,爸爸走了,我还有他,能够让我安心。可是,第二天醒来,他突然对我冷若冰霜,怎么叫都不理不睬,我觉得整个世界都黑暗了……”
“……”慕苒安静地听着,感受着诉说者细微的情绪波动。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知道自己爱上了他。十年了,总是我追他跑,他也完全变了个样,花心大少,身边的女人一个接一个,唯独对我不屑一顾。”
爱情来得太早,单恋就如凌迟。
这种感受,慕苒何尝不懂?
难言的苦涩萦绕在心头,慕苒不知如何安慰,更不知如何劝说,只好选择安静倾听。
“这些事我也是第一次跟别人说,现在舒服多了。谢谢!”
待尾音消散无痕,宫箐露出一抹释然的轻松笑容。
“谢谢你的信任。”简单的六个字,慕苒绝美的微笑染上温柔气息。
“我也不知道怎么突然就跟你说了这些事,可能是上官殇那混球太讨厌了!”忧郁一扫而光,宫箐的话匣子仿佛被打开了,字字句句都充满活力,“那混球就知道跟别的女人滚chuang单,迟早jing尽人亡!那混球还说一直把我看成妹妹,去他妹的!以前抱着我睡的时候怎么不说!”
“上次他去了美国,我特意避开了,爱情攻略书上不是说欲擒故纵吗?想着角色互换,能让他想起我,结果两个月连个渣都没看到!所以我只能很熊地追到a市,顺便参加你和表哥的婚礼。”
宫箐幽怨的话语掷地有声,慕苒不由自主地轻笑出声,心情顿时愉悦了很多。
慕苒发自内心的笑容,美艳浑然天成,愣是让宫箐恍然失神片刻,“表嫂,你长得真漂亮!带出去都觉得倍有面子。”
“……”看着宫箐一副‘我是男人我准要你’的样子,慕苒只能…无言以对。
“这次觉得表哥没白瞎,娶了你。”宫箐一边吃着久违的正宗中国菜,一边继续悠悠说道,“你认不认识他前女友?听说也是这里人,长得是还不错,但是娇娇弱弱,看着就像整天只会哭哭啼啼的,不过是表哥救命恩人兼初恋小情人,我们也就不好说什么。相比之下,表嫂你才能hold住表哥这种不可一世的男人。”
宫箐的一席话难掩恭维,而慕苒眸色一滞,有点不着重点地问道:“他们怎么认识的?”
“这事怪我,要不是去年我硬拉着表哥和上官殇去普罗旺斯看薰衣草,也不会有这么狗血的事情发生。”
077 婚礼在即
“我记得那天天气挺好的,紫色薰衣草很美,花田周围人满为患,很有情调的场景,结果带了两个煞风景的,表哥面无表情,上官殇有意无意地净看法国妞。
最无语的是,有个身材很火爆的奔放法国妞真的过来搭讪上官殇这个妖孽,身旁拉着的女伴就是顾然。”
“然后呢?”
宫箐娓娓道来,慕苒听得仔细——挺浪漫的一场邂逅。
恐怕慕苒自己都没有发现,但凡涉及到韩冥,她都会变得聚精会神。
“本来也没什么,不过是长得比较漂亮的女人罢了,表哥向来不近女色。”喝了一口味道浓郁骨头汤,宫箐继续顺着回忆说道,“可是当时是法国艳阳天,顾然一袭白裙,露胳膊露腿的,脖子上的一枚吊坠特别晃眼。”
话说到这里,慕苒呼吸一滞,拿筷子的动作一直僵持着。
下一刻,宫箐从米色高领毛衣领口拿出一枚吊坠,晶莹的七叶草在慕苒眼里煜煜生辉。
“这是我们宫家的信物,宫家每个孩子都有,男的传给媳妇,女的自己留着。当年姑姑就把另一个七叶草吊坠给了表哥,表哥再把它当作定情信物送了。”
稍作停顿,宫箐用着啧啧称奇的语气开口:“以前我以为既冷又闷的表哥是个老实男人,不懂泡妞,没想到十岁就懂得送定情信物,简直不能再简直了。”
宫箐的国语很流利,但或许是因为在美国长大,吐字间带着些许英美腔,感情色彩听起来相当鲜明。
说到后面已是带着轻快的意味,慕苒却是笑不出来,反而多了一丝怠倦——命运总是这么兜兜转转,错过和迷失,纠缠不清。
看出慕苒的黯淡,宫箐很是道义地改口替韩冥说话:“其实表哥挺单纯的,会跟顾然交往是看到七叶草吊坠,刚开始跟顾然交往的时候一直相敬如宾,活像一个不懂谈恋爱的无知少年,到后来两个人基本都是异地恋,直到顾然回国。”
沉吟片刻,慕苒缓缓开口:“好了,不说他了。”
不是不想多了解那个男人,只是站在旁人以为的第三者角度,怕听多了他和顾然的事,徒增伤感罢了。
虽然姑嫂两人初次见面,却聊得很投机,话题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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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心事过于沉重,婚礼前一天晚上,慕苒几乎一夜无眠。
a市的冬日,白昼来得特别慢,凌晨五点,天空依然是透着黑沉的朦胧一片。
静悄悄地从床上爬起来,穿着单薄睡衣的慕苒站在窗前,近郊的平房朴实无华,透过小窗远眺勉强能看到远方的天际线,
安静的日出时分,慕苒纤瘦背影沾染上浓重的寂寥,清亮的眼眸更加迷离……
一站,大半个小时就这么悄然流逝。
天际慢慢泛起一抹白,桌面的手机震动响起,活动了一下站得僵硬的小腿,眼神恢复了清明的慕苒拿起手机。
“慕总,顾小姐上飞机了。其他人也是。”
“好。”
简单的通话结束,慕苒将手机放回原处,轻轻吐了一口气,眼皮似乎没那么沉重了。
九点半的婚礼,是时候梳妆打扮了,人生第一次婚礼,不能马虎。
“苒苒,起来了吗?准备一下可以出发了。”
“嗯,起来了。”
没过一会,舒惠慈和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慕苒即刻回答,声色不带任何迷糊睡意。
母女俩从家里准备出发去化妆地点时,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懒洋洋地反射在车窗上,添加了丝丝暖意。
“惠妈妈,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从出门开始,慕苒就发现舒惠的动作迟缓,表情有些不自在,遂关心询问。
今天这个喜庆日子,特意穿了一身红色的舒惠抬手整理了一下用了遮盖稀疏毛发的冬帽,低声细语道:“苒苒,我这个样子,会不会给你丢脸?”
虽然舒惠说得极为小声,但慕苒听得清清楚楚,眸色骤然一闪,严肃道:“惠妈妈,不许你这样贬低自己,你是我最亲的人,没有你就没有现在的我。”
因为出身低微和文化低下,舒惠一直都妄自菲薄,殊不知在慕苒心里,她一直都是独一无二的。
“嗯。”舒惠点了点头,嘴角挂起欣慰的释怀笑容。
皇家酒楼的专属婚礼化妆室里,化妆师在很用心地给准新娘慕苒化妆,让本是白皙无暇的肌肤更加水润动人,打造每一个完美细节。
花了大半个小时,基本定妆完毕,美得不可方物,赢得称赞无数。
两缕微卷的秀发垂落在粉嫩的脸颊两侧,精美的发髻间一个小巧的皇冠煜煜生辉,光是发型已是让人眼前一亮。
慕苒平日是高冷中带着美艳,如今浓密的扇形睫毛尽数扫了上去,加上妖娆的眼影和艳润的唇彩,少了几分冷淡,平添几分妖媚,美不胜收。
“表嫂,现在的你简直美翻了!”宫箐的声音最为轻快,由衷地赞叹。
“要穿上婚纱就更美了!”
同样看得直了眼,已经换好纯白色伴娘礼服的苏若浅附和道,笑颜干净美丽。
穿上婚纱,就是彻头彻尾的新娘,圣洁而美丽。
宫箐和苏若浅较为性格相近,年纪也相仿,两人很快熟络起来,轮番欣赏着新娘让人移不开眼的美丽。
“……”披着外套安静坐在凳子上,慕苒突然间有些心绪不宁,视线不自觉地扫向紧闭的门口。
“苒苒,差不多可以换上婚纱了。”
最终,舒惠的声音让慕苒回了神,却是不着重点地开口:“惠妈妈,韩冥来了吗?”
这个问题憋在心里好久了。
说来也可笑,那个作为准新娘的男人,她已经好些天没见着了。
“……”
慕苒清澈的眼眸里透着迷离,直直望向舒惠,让后者没来由地避开。
舒惠刚从那边过来,并没有见到本该盛装打扮的韩冥……
心倏然一沉,慕苒再次抬眸时换上明媚笑颜,轻然吐出四个字:“他会来的。”
此时此刻,这句话的作用不仅是要驱逐室内骤然压抑的气氛,更是苍白无力的自我安慰。
“我去换婚纱了,就穿若浅送给我的。”
慕苒微笑着对围在自己身边面具担忧的几人说道,属于这个日子该有的幸福洋溢在精致的俏脸上。
不料,话音还未落尽,一道高大伟岸的身影破门而入,随即而来的是男人低沉的声音:“慕苒,你出来。”
“这……”
舒惠对着面色冷冽的正欲开口,被慕苒淡然打断:“没事,我们只是讨论一下婚礼流程。”
话毕,慕苒迈开步子跟了出去,徒留下纳闷的几位女眷。
“这是怎么回事?韩冥那种表情好恐怖。”
苏若浅不明所以,但明白绝不像慕苒说得那么轻巧——婚礼在即,明显脸色不善的新郎无端端叫走新娘,像是有争执要发生。
“别担心,表哥不是不讲理的人。”宫箐同样有所担忧,终是选择出言安慰。
昨天下午,宫箐回了韩家,待人和善的李伯大概给她讲述前因后果——这是一场无爱婚姻,由已故的长辈韩谦一手促成。
不管多般配多惊羡,韩冥不爱慕苒,这是残酷的事实。没有爱,婚姻就像牢笼,结婚男女不断进行困兽之斗,最后精疲力竭。
“没事的。我们在这里等他们吧。”身为长辈,不管眉皱得多深,内心有多担忧,都只能稳住人心。
从一楼化妆室走出来,便是偌大堂皇的酒楼大堂,门外便是宽敞的露天摆酒现场。
安静跟在高大男人身后,慕苒在想,幸好没有穿上拖沓的婚纱,她才能勉强跟的上韩冥的大步流星……
“慕苒,我都跟你领证结婚了,你为什么还要把然然送走?”
刚踏出酒楼大堂,微微喘着气的慕苒听到韩冥如是质问。
户外一阵冷风吹来,使得慕苒不自觉地拢了一下披在身后的宽松外套,“谁告诉你的?”
“慕苒,我警告你,不要得寸进尺。”韩冥隐忍的怒气丝丝升腾,语调里充满冰冷。
慕苒长而卷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阴影,沉吟片刻后慢慢抬眸,声色同样冷淡:“韩冥,如果不是因为顾然,你是不是不打算出现?”
慕苒的反复不答反问,无疑是在挑战韩冥仅剩不多的耐心,那张完美刚毅的俊脸更加紧绷,凉薄地吐出数语:“慕苒,你有什么资格让她背井离乡?我要知道然然的去处。”
因为顾然,她和他之间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再次濒临绝境……
婚礼在即,新郎还心心念念另外一个女人,这无疑是最大的讽刺和悲哀。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失望还是毫不留情地席卷全身,失落更是无处遁形。
思及此,慕苒竟是慢慢地扯出一抹倔强弧度,“人我已经送走了,有本事你自己找去。”
精致的妆容,绝美的容颜,美得足以让人呼吸一滞
然而,落在韩冥充斥着冰冷的黑眸里,这张扬的美丽,淬了毒液,不可触碰。
078 一人婚礼
“我答应跟你结婚,爷爷把暗夜的股份给了你,你究竟有何不满?然然是无辜的,你凭什么一而再再而三伤害她?”
一连两个质问之际,两人近距离地对视着,韩冥的俊脸刻画在慕苒清澈的眼睛里,如水眸光仍然无法柔化那令人窒息的冰冷。
不知何时,慕苒那抹苍凉弧度凝滞在嘴角,逼视着冷然接话:“对,你的然然是无辜的,全世界就我最恶毒最自私。”
韩冥开口闭口都是对顾然的袒护,黯然伤神之后,风在吹,心渐冷。
不得不说,两人都有着遗世独立的骄傲,坚持己见谁也不肯退让,最终只能演化成两败俱伤。
“……”韩冥不置可否,眼底的冷漠却不曾消减半分。
定定地看着面前的男人,慕苒一字一句说道:“我早就跟你说过,我要的,是你。”
这个不可一世的薄情男人,总是把她定义成利欲熏心,也总是不愿记得她的初心。
最后的两个字眼咬得格外重,韩冥听出了前所未有的认真,神色一怔间不自觉地从那双纯净的水眸里挣脱视线。
“慕苒,你卑鄙得让我赏识。”慢慢拉开距离,韩冥愤然丢下这么一句话后转身就走。
高高在上惯了,韩冥最厌恶的就是受人控制,从相识到现在,慕苒都在无形中给他这种感觉。
如今更是卑鄙到把无辜者逼走,只为成全自己荒谬的私心——这场利益赌婚,他唯一不能给的就是……他的爱。
许是没料到韩冥说得那么难听,慕苒眸色一暗,不带温度地反唇相讥:“韩冥,你痴情得让我想吐。”
一个已婚男人,不管不顾地爱着旧情人,爱得黑白不分。
她不过是想要一场清静的婚姻,这样有错吗?
“……”脚步微微一顿,韩冥没有回应,继续迈步向前。
“今天是我们的婚礼,你就不能……留下来吗?”
定定望着远去的冷硬背影,慕苒不受控制地往前迈了两步,艰涩而缓慢地吐出请求。
其实,慕苒恨极了这种等待发落的无力感,这次放下身段的挽留仿佛抽去她大半气力,不住跟随上前的步伐愈发虚浮。
冷风肆虐着空气,刮过韩冥黑色大衣的一角,却丝毫不能撼动他离开的决心。
眼看着留不住去意已决的韩冥,异常心冷的慕苒逆着风哑声喊道:“韩冥,在这一刻,我是同情你的,同情你的无知和你的盲目!”
无限悲凉很快在风中传递,韩冥墨黑的眸子微微眯起——这个女人,想必是疯了……
终究因着这莫名其妙的冷讽,韩冥扭头一看,视线锁定在慕苒此刻冷笑着的精致脸蛋上。
“你不会找到顾然,而且,总有一天,你会后悔!后悔你今天义无反顾的离开。”
慕苒的笑容越来越盛,韩冥的脸色越来越紧绷,都在毫无章法地表达着对彼此的不满。
“慕苒,我会让你为这件事付出代价的。”
现在的他,读不懂她笑容里的悲凉。未来的某天,不断回放着这抹绽放在艳丽妆容中的笑容,他才有了刻骨铭心地认知——这是痛心后的失望,对他满满的失望。
到那时,他是真的后悔莫及了,却伊人不在……
随着黑色豪车绝尘而去,慕苒知道,韩冥真的走了,不带眷恋地走了。
韩冥短时间内肯定找不到顾然——a市所有的机场、火车站和航海道,最起码有近百个同名同姓的‘顾然’在今天早上不同时点离开a市。
光是排查,这就得耗上好些时间,到时候婚礼已经举办完了,一切就真的都成了定局。
这是慕苒最后的一丝宽慰,尽管无法抚平心里的伤,但多少可以维系那岌岌可危的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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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恍惚惚间,慕苒原路返回化妆室,发现苏若浅和宫箐都站在门口,担忧和关心溢于言表。
“韩冥呢?”苏若浅提着白色蓬松裙摆率先迎了上来,将好友还未来得及掩饰的疲惫尽收眼底,语调越来越愤怒,“婚礼都要开始了,别告诉我他走了,那么不负责任!”
“他走了。”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慕苒只能陈述事实。
轻浅的三个字,无比清晰地落在众人耳朵里,皆是一脸错愕。
婚礼迫在眉睫,怎么可以这样?让新娘独自面对这么难堪的境地?
“走了?表嫂你没有挽留他?”
宫箐语带焦急的一问,让慕苒骤然眸色一暗。
留了,留不住,她还能怎么办?
“惠妈妈呢?”话锋一转,慕苒的神色慢慢趋于平静。
“阿姨去教堂那边了,提前作为长辈入席。”
苏若浅如实告知,慕苒暗暗松了口气——还好舒惠不在,不然看到她落得如此苍凉的地步肯定会伤心难过的。
“我去换婚纱,李伯和上官殇那边应该安排得差不多了。”淡然一笑,慕苒神色坚定,“都别担心了,我,至少还有你们陪我。”
在两道充满疼惜的视线里,慕苒兀自进了试衣间,披上圣洁的婚纱。
不一会,身穿抹胸拖尾式纯白婚纱的慕苒姿态优雅地出现在几人面前,高贵惊艳!
婚纱的设计简单而不失高雅,加上新娘本人无可挑剔的好身材和精致妆容,衬得肤若凝脂,美若天仙。
然而,不同于之前由衷的惊叹,苏若浅和宫箐皆是表情凝重,无暇欣赏。
“苒苒,要不要取消婚礼?”一个人的婚礼可不是一场儿戏,秀眉紧皱的苏若浅小心翼翼地劝说着,“现在喊停还来得及。”
“我既然穿上了,就没打算脱下来。”语调平静到可怕,美艳至极的慕苒提着裙摆迈步向前,“走吧,时间差不多了。”
斩断了所有后路,她不得不勇往直前,哪怕只要她一个人面对狂风暴雨。
“……”断然了解慕苒的固执,无计可施的苏若浅咬唇沉默——无论如何,她都会一直陪伴。
在这个格外压抑的时刻,宫箐发现自己根本插不了话,所有的慰藉都会变得苍白无力,只好紧跟在慕苒身后。
不多时,豪华婚车车队陆陆续续驶来,意料之中但也极为讽刺的是,前来接亲的只有彬彬有礼的年轻伴郎。
没有英俊新郎、没有刁难耍乐、没有欢声笑语,这场奢华婚礼以不可置信的平静拉开了序幕……
苏若浅和宫箐坚持要跟着慕苒挤进奢华主婚车,却是一路无言。
坐在中间的慕苒始终沉默着,漂亮的长睫毛定格半空中,堪堪遮住琥珀色的瞳仁,让人看不清她在想什么。
不过心情肯定不会好的……
酒店距离教堂也不过几分钟的车程,这场婚礼即将以一种可笑的方式进行。
通往肃穆典雅教堂的路铺上了红毯,长到似乎看不到尽头的红毯周围铺满妖艳欲滴的红玫瑰。
这是一场盛大的婚礼,充满奢侈的味道。
这场婚礼,由于慕苒坚持低调,邀请的宾客并不多,最多也就坐满整个教堂,而且只有一家暗夜旗下的媒体参与。
难堪,也就是在少数人面前。
就在慕苒在默默庆幸这一点时,前后方一阵哗然——一群拿着设备的记者蜂拥而至,不吵不闹却异样兴奋地争相涌进教堂。
将这一幕看在眼底,慕苒的脸色一瞬煞白。
韩冥,你真够狠!
不惜压上自己的名誉,让她成为彻头彻尾的笑话,是吗?
“苒苒,你还好吗?”
车内,苏若浅轻然询问,眼底的担忧如潮般涌动。
“表哥太过分了!我去把那些记者轰走!”宫箐极为愤怒地打抱不平,深深地为韩冥的行为不耻。
能够这么短的时间内召集一大群知名电台的记者,这个世界上也就有韩冥有能力有动机去这样做!
正在气头上的宫箐正欲打开车门,被慕苒轻轻拉住,“别折腾了,我们下去吧。”
“……”
即使隔着婚纱手套,宫箐依然感觉到慕苒手心的温度……凉透了!
当结婚进行曲准时响起,新娘在伴娘的陪伴之下缓缓步入礼堂……
身为父亲的顾弘庭不在受邀之列,所以慕苒只能这样走到了红毯的尽头,表情倨傲而冷漠。
全场再度哗然,红毯尽头,新郎竟然还没有出现!
站在牧师台上转身那一刻,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慕苒身上——
慕苒这号人物,多次出现在新闻头版,几乎在所有的印象里都是强势妖艳的‘毒玫瑰’,却不曾见过这般柔美的模样。
整个大教堂里弥漫着玫瑰的芬芳,台上更是数万朵玫瑰含苞待放,明明是这般旖旎美丽,却因为聚焦处只有一个新娘而变得可笑起来。
悠扬的音乐慢慢进入尾声,后方的闪光灯却没有要停止亮起的趋势……
牧师显然也因为新郎的缺席而感到诧异,不过见多识广的他很快回过神,直接拿掉新郎的祝福词,清了清嗓子后开始诵读新娘的部分。
很快,台下的议论声停了下来,偌大的教堂里唯有牧师苍劲的声音不断回响着……
079 顾然之死
慕苒表情淡漠,凝脂般细腻的俏脸上看不出表情,樱花色的唇微微抿着,淡淡的眸光清澈极了。
美艳动人的外表下,腰杆挺得笔直,她没有看台下的动静,也没有看牧师蠕动的嘴唇,就这么安静地站着,沉默而又高贵地完成这一个人的表演。
无关爱情无关伤痛,慕苒再清楚不过,这是她的自尊在苦苦支撑着自己完成这华丽的独角戏!
结婚当天,新郎满世界寻找另外一个女人,这是彻彻底底的羞辱,而且即将成为被搬上荧幕的最大笑话!
眼睁睁地看着牧师宣读完誓词,看着慕苒自己将婚戒戴在手上,看着周围人的嘲讽或同情……
台下,脸色苍白的舒惠在不断低泣,心疼到了极点。
除了舒惠,场上最为心疼慕苒的当属苏若浅。
眼睁睁地看着慕苒一个人完成婚礼仪式,痛心的她甚至恶毒地想——
这种无情无义的男人,怎么能配得上慕苒!韩冥就活该一辈子都看不到慕苒为他穿上婚纱的样子!
同样身为女人,这是种多么惨痛的伤害,倔强背后是有多爱,才能独自支撑?
宫箐同样抿嘴沉默,眼底流转着丝丝入扣的心疼。
从慕苒披着洁白婚纱走进肃穆教堂的一刻起,实况转播也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无疑,这是放大所有悲凉的最狠方式,刷新了所有人的认知——这对最令人惊羡的新人,并不像表面那么风光,没有爱情的维系看起来可悲可笑至极。
这无限悲凉的一幕,让台下很多人都无法忘记,很多年后仍成为无聊之人的谈资……
电视机冰冷的屏幕里,感受不到一丝喜庆,唯有慕苒别样精致的容颜在不断放大,直到那份倨傲冷漠深入人心。
“顾弘庭,也只有这个时候,才觉得慕苒跟你还真是像!旧事重演,都是一个人的婚礼,可惜,她撑下来了。”
顾家大宅,柳玫充满嘲讽的声音不大不小,惊起顾弘庭心底千层浪,盯着电视屏幕的眸色越来越冷。
“然然被逼走了,慕苒一个人完成可笑的婚礼,活该!”
“闭嘴!”
异常沉闷的一句话,顾弘庭眼底深刻的痛色让其苍老了几分,看向充满恨意的柳玫时尽是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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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市,豪华欧式大宅里,宽屏电视机前,一个散发着稳重气质的高大男人紧盯着屏幕,剑眉微微拧起。
这张被放大的美艳面容,好像似曾相识……
“翊,你的手机响了。”
“来了。”
突然,一个装扮雍容的贵妇打断英俊男人的思绪,即刻出声应答。
男人转身去拿手机,没发现贵妇顺手关掉电视机时闪动的眸光异常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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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时间不受控制地流逝,是一件好事。
结束了难堪的婚礼仪式,彻头彻尾成了笑话的慕苒在心里如是感慨着。
婚礼仪式结束后,绝大多数宾客被送走了,所有的记者已经被愤然轰走,台下就剩亲近的几个人。
由于婚礼的巨大变故,盛大酒宴这个环节已经临时取消了,慕苒接下来要做的就只有卸妆和换下婚纱。
然而,台上到台下仅仅几步的距离,慕苒竟是觉得遥不可及,再看到红毯另一个尽头的暖阳时,竟是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拖尾婚纱的裙摆依然洁白,恍然间与慕苒的脸色无异——苍白寂寥。
苏若浅第一个上前搀扶住迈着虚浮无力步子的慕苒,心疼和怜惜溢于言表,但终究没有多说。
这个时候,别人无关痛痒的安慰缓解不了内心的伤……
“小苒,是我对不起你,没劝住少爷。”紧握着手机,李伯满是愧疚地说道,同样心疼慕苒的付出和坚强。
打了无数个电话,都是关机,韩冥将无情演绎得淋漓尽致。
“苒苒,走,我们回家。”
无声地流着眼泪,舒惠拉起慕苒冰凉的素手,一字一顿说道。
眼睁睁地看着无限凄凉的一幕发生而无能无力,舒惠心疼到不可复加,对韩家的人不再有好脸色。
要是重新选择一次,她绝不允许慕苒如此作贱自己,践踏自己的骄傲!
不知为何,听到‘家’这个温暖的字眼,骄傲坚强如慕苒,一瞬间湿了眼眶。
“嗯。”闷闷地吐出一个字,慕苒稍稍释放了内心的压抑。
“小嫂子,我送一下你们。”
收起平日里玩世不恭的样子,高大俊美的上官殇显得相当沉稳,同样把关心写在脸上。
韩冥这次做得实在太过分了,即使不爱,也不该那么残忍。
下一刻,宫箐抬眸看向脸色苍白的舒惠,温声请求道:“阿姨,我也跟你们一起回去,可以吗?”
虽然接触的时间很短,但宫箐是真的喜欢慕苒,经过这次婚礼,喜爱之情更是有增无减。
这样一个美丽坚强的女人,韩冥不懂珍惜绝对是他的罪过。
“你们都不需要同情我,我也不需要你们的同情。是我送走了顾然,韩冥才去找他的旧情人。”
每当话音落尽,整个教堂总是充斥着无限压抑的寂静,慕苒打破最为持久的寂静,声音平静无澜。
慕苒是骄傲的,她宁愿别人憎恶她,也不屑别人的同情,挣得虚假的同情,是弱者最无力的表现!
“他不是无情,只是不对我痴情。”
漠然吐出这么一句陈述,众人皆是一怔——多么痛彻的领悟!
话毕,慕苒先行向着暖阳盛开的门口走去,纤细腰杆依然挺得笔直,支撑着她引以为傲的自尊。
“小苒,韩家…等你回去。”
后方人群中一句沉厚的男声冒出,让慕苒脚步微顿,最后慢慢回头——是韩玮朝,这个一直默不作声的韩家长辈。
幽深的目光定格在她的身上,一如婚礼进行时……
“会的,谢谢…大伯。”
慕苒轻声回答,语气中带着坚定,同时难掩淡淡疏离。
韩家,她既然决定进了,就不会退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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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要走!韩冥,求求你……”
夜深人静时分,一阵阵细声低喃,慕苒是被梦靥惊醒的。
素雅的房间,舒适的小床,这里是她的家。
意识到这个,慕苒稍稍松了口气,最终化作一声轻叹。
果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竟然在梦里重演了婚礼前后的一幕——韩冥还是决绝地离开,她还是一个人站在教堂之上,只是看不清所有宾客的脸,而牧师肃穆的脸变得狰狞可怕。
哪怕在梦里,韩冥你还是对我这般无情。
下意识地研磨着右手无名指上冰凉的戒指,慕苒苍白的嘴角泛起一抹冷笑,绽放在黑夜中…别样诡谲……
就在这时,床头桌上的手机震动响起,照亮整个黑沉的夜。
拿起手机看到‘韩冥’二字在拼命闪动时,慕苒能感觉到自己的心在跳跃,死灰复燃般注入活力。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她不敢太期待,终是在暗夜中深吸一口气后接起。
“然然的航班失事,她很可能遇难了,慕苒,都是你害的!”
韩冥阴冷的指控回荡在慕苒耳边,惊愕瞬间手机滑落在地上浑然不觉。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慕苒琥珀色的瞳孔无比涣散,窗外的寒风透过窗缝很应景地肆虐着……
这个冬天,从未如此冷过!
依稀能听到手机里韩冥在愤怒地喊着她的名字,脸色苍白的慕苒俯身拿起手机,听到男人在嘶吼:“慕苒,要是然然真的出了事,我要你给她陪葬!”
“……”
无情胁迫如此清晰,让慕苒疲累的心骤然沉到谷底,而她无力到不知道该说什么。
思绪一片混乱,慕苒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现在凌晨四点,顾然昨天早上六点的航班,到达法国要十一个小时左右,按理来说,昨天晚上就应该抵达目的地。
可是,安排接待的人没有汇报进展,而她以为是韩冥成功拦截了!毕竟通过一一排查身份证,以韩冥的能力,花些时间还是可以找到的。
慕苒原本以为,韩冥和顾然双宿双飞了。如今算来,是航班延误、飞机失事和新闻的滞后性等原因导致了虎头蛇尾……
也就是说,韩冥所说的很可能是真的!
理清思路,慕苒的脸色已是不能用苍白来形容,慌乱感铺天盖地而来。
慕苒是憎恶顾然,但她从来没有想过伤及性命……
在内心深处,即使没有感情,但慕苒没有忘记她和顾然是同父异母的姐妹。
在那句彻骨冰冷的威胁之后,韩冥直接挂了电话,只剩下一阵不带温度的忙音,提醒着慕苒刚才的通话不是梦。
赤着脚兀自在房间里徘徊了好一会,慕苒拿起手机拨通了好友苏若浅的号码。
“喂?”
“若浅,帮我一个忙。”
“嗯?你说。”
苏若浅的声音带着睡意的朦胧,听到慕苒的声音后快速变得清亮。
“我离开a市几天,会跟惠妈妈说是跟韩冥去国外度蜜月,你帮我照顾一下家里。”
慕苒轻轻说道,暗沉黑夜里眸光流转,透着不加掩饰的压抑。
080 安排后路
听清交待,苏若浅从被窝倏地爬起来,秀眉慢慢拧起,“发生什么事了?苒苒,你告诉我。”
闹得满城风雨的悲凉婚礼还历历在目,度蜜月这种说法,她是断然不会信的!
“若浅,你先听我说,晚一点天亮时你过来把惠妈妈接走,我会提前跟她说好的。”
听出了慕苒语气中的凝重,苏若浅不假思索地重重地点了点头,“好,我晚点跟医院请个假,会照顾好阿姨的。”
“谢谢。”
越是无助,挚友的温暖就越是强盛,慕苒由衷感谢苏若浅无条件的支持。
“跟我还客气什么。”苏若浅的声音干净动听,“苒苒,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知道你很坚强,但我还是希望能够为你分担忧愁。”
回想起婚礼上的一幕幕,苏若浅至今还是心疼不已——她最好的朋友,为了一个不爱她的男人,抛下骄傲,受尽委屈。
“……”
“……”
手机那头好一会的沉默,苏若浅在安静地等待着。
“若浅,顾然…她很可能…死了。”
最终,慕苒断断续续地吐出一句话,语调空洞得厉害。
似是听不真切,苏若浅难以置信地问道:“你说什么?顾然…死了?怎么会这样?”
“若浅,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一连两句低喃,慕苒说出的所有字眼都轻飘飘的,“我只是想把她送走,让她不要出现在韩冥面前,我只是想要一场清净的婚姻,想给多些时间跟韩冥相处,希望有一天他能够…爱上我……”
黑夜吞没了慕苒所有的表情,却让每一句话都异常清晰。
“苒苒,我知道,我都知道。你别慌,我现在就过去找你。”
听着慕苒飘渺地诉说心中所想,苏若浅感觉心窝一紧,阵阵抽疼——
慕苒是怎样的人,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再冷漠再强势,骨子里都是善良纯净。只是她没想到,骄傲高贵的慕苒,竟然爱得如此卑微……
“苒苒,不是你的错,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现在还没确定具体情况,你先不要太自责,冷静下来,或许事情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
顾然的死讯来得措手不及,感觉到好友处于崩溃边缘,苏若浅一边手忙脚乱地穿衣,一边不断出言安慰着无助的人儿。
床上被主人惊醒的盼盼低低地‘喵呜’了一声,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目送苏若浅穿上外套关灯离开。
待苏若浅拦下一辆的士时,紧握手机的那只手已经被风吹得冰冷僵硬,久久没有回暖。
彼时,找了值得信任的好友倾诉,慕苒感觉稍稍轻松了些,慢慢恢复了冷静。
“这件事是韩冥告诉我的,顾然的航班出了事肯定是真的,我现在只希望她可以幸存下来。”
韩冥断然不会拿这种事吓她,更何况那字字句句的怨怒,绝对不可能是个误会。
“我要你给她陪葬!”
耳边骤然响起韩冥这句彻骨冰寒的嘶吼,慕苒的双眸爬满伤痛。
若是顾然真的死了,韩冥会说到做到。即使他没有要她的命,也注定痛苦一生。
“那苒苒,你是要去找顾然吗?”
苏若浅轻轻问道,暗沉眸光微闪——婚姻的硝烟里,一旦染上鲜血,就真的只是一座坟墓了……
“民航失事是真的,那必然会成为明天的新闻头条,到时候乘客名单一出来,所有人就都知道了。”刻意保持冷静,慕苒的表述条理清晰,“我一定要去事故现场,亲自证实顾然的生死。”
“……”
此时此刻,苏若浅无声感慨命途多舛,呼吸沉了几分。
沉吟片刻,慕苒继续说道:“最迟明天上午,顾家的人就会收到这个消息,柳玫肯定会上门来闹,到时候惠妈妈就拜托你了,还有,这几天最好不要让她看电视新闻。”
“惠妈妈身体不好,婚礼的事已经让她很伤心了,我不想她知道这件事,怕她受不住打击。”
不得不说,从最初的混乱慌张到现在的铺好后路,慕苒的思维缜密,能力和魄力相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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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妈妈,等会韩冥就会过来接我,我跟他最多就去一个月,很快就回来看您,不用担心我们。”
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爬进窗台时,坐在餐桌前的慕苒对着舒惠轻浅地重申道。
对于突如其来的‘度蜜月’之说,舒惠是不太相信,一度选择沉默不应。
“阿姨,现在苒苒和韩冥都是夫妻了,俗话说‘床头吵架床尾和’,闹得再不愉快,有些形式还是要走的,就比如说度蜜月。而且啊,度蜜月可以迅速培养感情的。”
苏若浅在一旁附和道,浅澈的双眸一片认真。
沉默了好一会,舒惠终是开口:“度蜜月可以,但我为什么不能待在家里?要跟若浅一块住?”
仔细一看,慕苒白皙无暇的俏脸上看得到黑眼圈,疼惜之情油然而生的舒惠更加不情不愿了——
如果能重来,她不会让慕苒跟韩冥有如此深的纠葛。
“我放心不下您,那些临时保姆我也信不过,只有让若浅照顾你,我才会安心。”给舒惠倒了杯热豆浆,慕苒慢慢解释道,“再说,若浅每天都要上班,自己又没有车,这里过去医院太远了。”
“我可以照顾好自己,你不用担心我。”舒惠即刻回答,语带安抚,“若浅可以有空了来看我,你尽管安心去,也不耽误若浅的工作。”
话音刚落,苏若浅表情委屈地问道:“阿姨,你这是嫌弃我了吗?”
“……”看着苏若浅水灵灵的大眼睛里满是委屈,舒惠很是无奈。
两人轮番劝说,可谓动之以理晓之以情,终于把舒惠给说服了。
在舒惠回房间整理衣物之际,慕苒压低声音说道:“若浅,得尽快。我刚刚刷了一下微博,全都是民航失事的新闻,真的是我安排给顾然的那个班机号。”
“嗯,等会就走。”慕苒的语气难掩凝重,苏若浅轻轻点了点头应答,“你这次去注意安全。”
“要是柳玫去你那边闹,告诉她:所有的事都冲我慕苒来,否则别怪我动用手上的势力,让她倾其所有。”慕苒事无巨细地进行考虑,只为保护在乎的人。
却不愿告诉她人,这次前去,必然会见识韩冥的冷血,以及生死未卜的命运……
舒惠提着小行李袋从房间出来的时候,两人立马噤了声。
咧着明亮笑容的苏若浅亲昵地上前挽住舒惠的手臂,轻快地说道:“阿姨,接下来的一个月你得跟我过,不,还有我家盼盼,想想就好美好。”
“若浅,这是车钥匙,照顾好惠妈妈。”
将车钥匙交给苏若浅,慕苒嘴角勾起一抹绚丽的笑容。
“嗯!”苏若浅重重地点头,看向慕苒的目光有着一闪而过的忧虑。
气氛透着些怪异,舒惠总觉得这两个丫头似乎有事瞒着她,但还来不及留下叮嘱就被苏若浅热情地拉进车里。
站在家门口目送着两人顺利离开,慕苒抬眸看了一下天色,渗出阳光似乎有些肆无忌惮,却感觉不到温度。
不是阳光不暖,是她的心不会暖……
轻轻对着冷空气呼出一口白气,慕苒从大衣口袋里掏出手机,拨通那个已经烂熟于心的号码。
“我是慕苒,你在哪?”
尽可能保持平静,慕苒对着手机轻然说道。
“不用你管。”
如此置气的话,若是别人说来多少是有赌气意味的,但从韩冥嘴里说出是…冰冷无情。
“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来没有想过让顾然出意外……”
“意外已经发生了,少说废话。”
慕苒的话音还未落尽,就被韩冥冷冷打断。
依稀听到点击鼠标的细微声音,慕苒压抑住内心的失落,继续冷声细语道:“韩冥,我知道你会去事故现场,我也要去。”
好一会的冷寂之后,终于传来韩冥不带丝毫温度的两个字:“在哪?”
“我家。贡华路105号。”
很快,通话戛然而止,又是韩冥那边挂断的。
看了眼时间,慕苒将手机放回口袋里,慢慢往屋内走去,动作有些僵硬。
早上七点零四分,经历了昨天一场狂风暴雨后,今天另一场腥风血雨即将到来。
确实如慕苒所料想的一般,电视新闻铺天盖地而来——中国a市飞往法国巴黎的航班ca879途径比利时失事,坠落在比利时边境海域。经过初步勘察,该客机恰遇强烈对流空气,先是极速坠落在境内无人森林海岸,后来发生爆炸,全机残骸落入海中,预计无一人生还!
新闻主持人一番语气沉重的报导之后切换至现场实况转播。因为是记者直升机播报,所以画面并不是很清晰——靠岸海域确实有飞机残骸遗留,边缘还有不少树木烧焦一片,其余都是平静的蔚蓝海面。
发生这么重大的事故,幸存的几率恐怕百万分之一……
安静地看着最新新闻报导,慕苒的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她殷切祈求那百万分之一的奇迹可以发生。
081 命运错待
七点三十分整,慕苒听到汽车引擎的声音在屋外响起,骤然眉心一沉。
该来的总会来的……
新闻在公布遇难乘客名单,尽管很不想看到,但‘顾然’二字还是明晃晃地出现了。
“慕苒,你给我出来!”
门外,柳玫尖锐的声音在叫嚣着,面色平静的慕苒关了电视,径自往门外走去。
栅栏门外,站的人不多,都是顾家的人——柳玫,顾弘庭,还有林靳冬,皆是面目不善。
估计是答应转交管理权,柳玫把林靳冬从澳洲叫了回来吧,他们都是前来声讨和泄愤的,慕苒清楚地明白。
“都进来吧。”一步一步走上前开门,慕苒的声音低迷。
“小苒,真的是你把然然送走的吗?”刚踏进门,顾弘庭率先发问,眼底流转着痛色,“然然…她出事了……”
顾弘庭不愿相信顾然突然遇难的事情,也不愿相信事故的始作俑者竟然是慕苒。
不等慕苒开口回答,柳玫猛地冲了过来,紧接着就是用力一推,“贱人!都是你,都是你害的!”
慕苒一个踉跄险些摔倒,愤怒的柳玫不管不顾地再次上前追打:“然然要是死了,我跟你拼命!”
“……”
慢慢稳住身形,慕苒一言不发,安静地站在三道痛心而愤然的视线中。
纵使再悔不当初,也不能改变她把顾然送上失事航班的事实,她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说什么都显得太苍白无力……
慕苒僵直站在原地,柳玫还在疯狂地推打,直到顾弘庭上前拉住,方才恢复了一瞬冷寂。
“慕苒,我从来没有想过你如此狠毒。”
有些时日没见,林靳冬平添了几分稳重,俊朗的脸上布满显而易见的沉痛。
本来以为顾然会跟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结婚,不得不放弃但一时之间不能完全接受的林靳冬选择离开。远离a市的日子特意不关注新闻,结果万万没想到最后跟韩冥结婚的人竟然是慕苒,更加没有想到顾然被逼离开,现在竟然发生了这种悲剧。
深爱的女人香消玉殒,简直痛彻心扉!
此时此刻,独自面对三个人的指责,无助的感觉爬满全身每个细胞,但只能挺直腰板咬牙坚持。
就在四人压抑对峙之际,汽车引擎声再次响起,黑色豪华轿车里走出一道伟岸身影。
慕苒知道,韩冥来了,又多了一个疯狂指责她的人……
韩冥的冷傲面孔越来越清晰,惊扰了难得的安静。
“啪”的一声响,在场几人皆是一愣,将无比清晰的一幕尽收眼底——柳玫突然扇了慕苒一巴掌,毫不留情,那白皙美艳的一边脸快速呈现鲜明的五指印。
在这一刻,脸上火辣辣地在疼,只有慕苒能看到柳玫的面目是何等狰狞。
刚才没有闪躲,现在更没有捂脸,慕苒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站着,始终抿嘴沉默。
“慕苒,你这个贱人!你还我然然!”柳玫一边声泪俱下地嘶吼着,一边冲上前纠打着,“最该死的人是你!凭什么你可以好好站在这里……”
早就想到会有这么一幕,慕苒默默承受着所有痛处,包括心灵上的压抑愧疚。
“你怎么不去死!慕苒,你给我去死!”
伴着狠毒的咒骂,柳玫的推打不间断地落下,好几次险些被推倒,但都坚持了下来,一次又一次站直了纤瘦的身子。
慕苒漂亮的脸蛋烙着巴掌印,头发也已经凌乱,可明明是如此不堪的落魄,那双眼睛却依然清澈见底,透着倨傲和倔强。
自始至终,后到的韩冥沉默地看着这一幕,将慕苒的一切看在眼底——不卑不亢,倔强到…令人心疼……
柳玫还在发了狠地咆哮诅咒着,突然抬高手,很明显要再次扇耳光。
腰板挺直的慕苒依然不躲不闪,闭上眼睛,等待着右脸颊上叠加第二层印记。
这是她欠柳玫的,她不介意以这种方式偿还……
然而,心底默数之后,火辣辣的疼痛并没有如期而至,而是跌入一个宽厚的怀抱里,好闻的阳刚味道扑鼻而来。
睁开眼睛的一刻,慕苒清楚地看到韩冥冷俊刚毅的侧脸,结实胸膛里强有力的心跳声充斥在耳边。
这个男人,竟然在帮她……
慕苒从始至终波澜不兴的水眸开始微微闪动着——在他怀里,莫名心安。
第一次亲密接触,第一次有人护她在怀中,让慕苒毕生难忘。
都说女人是感性动物,有时候真的很傻——
以后的以后,当爱情一再迷途不知返,慕苒会情不自禁地想起这一幕,让趋于死亡的心愿意一次又一次为这个护她的男人跳动,直到遍体鳞伤,不可修复。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伯母,然然的事,我……”
黑眸里闪动着内疚的韩冥刚开口,就被柳玫尖锐地打断:“你竟然护着她!然然她那么爱你,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
柳玫哭花了妆容,和着眼泪的黑色液体顺着脸颊留下,狠狠盯着站在面前的韩冥和慕苒,显得狰狞可怖。
话音还未落尽,韩冥迅速松开了怀抱,不动声色地拉开距离,俊脸紧绷得相当厉害。
心爱的女人死了,他却护着罪魁祸首,内心深处是何等的挣扎?
然而,现在她是他的妻子,看着她不声不响地承受打骂,终究心有不忍。
答应了爷爷要照顾好她,至少不能让她受外人欺负……
韩冥是这样自我解释的,说得通但未曾深想。
骤然安静的好几秒里,其余人看不出韩冥到底在抿嘴思虑什么,只知道那双黑眸愈发深不见底。
离开了那个温暖怀抱,残留的余温还在左脸上若隐若现,耳边似乎还回荡着那有力的心跳声……慕苒感觉自己魔怔了,眼中没有闲杂人等,只有她爱的这个男人,站在她面前,高大异常。
这个情形之下,他竟然选择护她在身后……
痛心疾首的柳玫还在悲泣,顾弘庭走上来拥其入怀,默默舔舐着相同的悲痛。
场面演变成二对三,冷风中弥漫着压抑气息……
“伯父,伯母,是我没有照顾好然然,才让她出了事。”韩冥的声音低醇而愧疚,“无论如何,我会过去把然然找回来,哪怕…只是尸骨。”
不是袒护慕苒,而是自述内心的悔痛,高高在上的韩冥在此刻低头认错。
“……”
许是一番折腾下来气力无多,柳玫这次没有开口,只是狠狠地盯着挡在前面的韩冥,眸色越来越深。
果然,男人都他妈不靠谱!然然,你是用命换一个薄情的男人啊!
深深地看着冷俊的韩冥,同样懊悔莫及的顾弘庭冷冷说道:“我两个好好的女儿因为你反目成仇,你还当真了得!”
毕竟年岁大了那么多,顾弘庭自然别有一番气势,悲痛和仇视汇成冰冷指责。
问题的根源在于这个完美冷情的男人,顾弘庭看得透彻,但并不代表他会原谅慕苒。
“慕苒,我再也没有你这个女儿!”
连名带姓,语气平缓。顾弘庭对着空气哑声吐出数语,失望和伤痛溢于言表。
顾弘庭决绝的这句话狠狠地敲进慕苒心里,刚刚缓和些的脸色骤然变得更加苍白,水眸里一片令人窒息的茫然。
哪怕表面上没有牵挂,慕苒内心深处还是给了顾弘庭有关父亲的尊敬和关爱,这种骨肉亲情该如何割舍?
慕苒脚步虚浮地走上前,越过高大的韩冥,径自面对顾弘庭,眼底同样悲伤流转。
断绝父女关系,于慕苒而言,就好比凌迟,越来越痛,直到力量干涸。
她的骄傲苦苦支撑着她与即将诀别的父亲默然对视,但她终究没有落泪。
“我一直认为你是善良的女孩,即使生活让你变得冷漠,你善良的本质不变,可是…你害死了我的女儿!”
这是愤怒的指控,是顾弘庭对着慕苒的眼睛所作的指控。
顾弘庭口口声声表明顾然是他的女儿,而把她置之度外的口气……终究还是伤了慕苒,深刻的剧痛。
“慕苒,从今往后,你与顾家,再无瓜葛。”
这次是平静的陈述,带着决绝的意味,仿佛抽干了慕苒所有的气力,眼神变得空洞虚无。
“我真的没有想过要害死她……”
慕苒呆呆地吐出这句话,终究因着顾弘庭已经拂袖而去,说给了空气听……
豪华轿车绝尘而去的那一刻,慕苒缓缓蹲下身子,顾家人的离开没有让她如释重负,反而让心更加沉甸甸。
顾弘庭不要她了,她的父亲不要她了,她又少了一个亲人……
一如多年前,前一天答应带她和母亲离开的顾弘庭再不见踪影,被父亲抛弃的阴影再度袭来,暗无天日……
脑海中反复回响着这些事实,慕苒把头埋在膝盖间,黑色的秀发自然垂落,纤瘦的身子微微颤抖着。
命运终究还是错待了她,慢慢把她所看重的都夺走……
无助感在这个时候沸腾到了极点,浑然不知站在身后的男人将一切看在眼里,却不发一言。
082 没有如果
良久的独自悲戚之后,慕苒终是想起在这荒凉之境,不是只有她一个人。
“戏看完了就走吧。”慕苒声音低哑,轻幽地吐出几个字。
哪怕再无助再痛苦,都不能被生活打倒。这是慕苒坚持的原则,支撑着她站起身。
蹲得久了,腿部自然麻痹不已,伴着头昏目眩,慕苒直起腰的一瞬倏然一个踉跄。
脚底一时之间没有力气支撑她站起身,慕苒准备再度蹲下缓冲一下,要是就这么摔倒,滑稽而可笑——他不会同情她,她更不要他的同情。
就在慕苒膝盖半屈想要下蹲之际,韩冥温热的大掌落在她的手臂上,不带温度的声音随即在上方响起:“马上就走,收拾好你自己。”
在韩冥看来,慕苒的举措多少是带着逞强意味的,这个女人,似乎越是落魄,就越是抵触他人的靠近,竖起防御的倒刺。
如韩冥所想,慕苒确实有抵触情绪,站稳脚跟后迅速抬手推离,冷声说道:“你可以进去坐一下,我收拾一下东西还有…自己。”
话毕,慕苒自顾自地往屋内走去,脚步愈发沉稳。
尽数收起先前的脆弱,她还是那个…无坚不摧的慕苒。
目送着慕苒纤瘦的背影消失在那扇木质门里面,韩冥手背还残留着刚刚一瞬触碰时的冰冷触感,眸光微闪——她的手,还真是冷。
第一次来慕苒小洋楼设计的家,真的很小,三房一厅一橱一厕,但温馨的即视感不可忽视。
身边挺拔的韩冥打量着屋内的摆设,刚毅俊脸不觉柔和了几分——这里,确实很有家的感觉。
身为人人称赞的女强人,慕苒自是兼备速度和能力,不到五分钟,她就从房间出来了。
与进去前不同,凌乱的头发已经梳理整齐,高高扎起一个好看的丸子头,右脸颊上的五指印也因为扑了点粉消退了几分红肿,换上了黑色的妮子大衣,显得高挑而干练。
慕苒手上拎着一个大大的双肩包,目光清冽,抬眸便对着站在客厅里的韩冥说道:“我收拾好了,走吧。”
韩冥微微点头,薄唇微启:“你养母呢?”
似乎没想到韩冥会提这种无关紧要的问题,慕苒套上黑色围脖的动作微微一顿,如实回答道:“料到柳玫会来闹,提前把她托付给朋友照顾了。”
“……”韩冥默不作声,只是看着慕苒的眼神有些意味不明。
在意的很在乎,漠视的很冷漠,如此极端性格,当真让人……爱恨不得。
慕苒忙着从客厅里拿点东西装进包里,没有注意到韩冥的神色微变,淡淡地开口问道:“接下来去哪里?”
慕苒素来雷厉风行,很快便整理好简单的行李,一袭黑衣的劲装打扮,站在同样黑衣料峭的韩冥面前,加上和谐的身高差,有穿情侣装的即视感,不过两人均无暇注意这一点。
从这里离开,韩冥与慕苒开车来到郊区的一片空地,一架私人飞机停落在那里,让寂寥之地平添几分壮观。
下了车,发现空地上的风很大,带着清新的味道,慕苒看到身材挺拔的上官殇站在大型飞机前墨发飞扬。
“私人飞机给你们准备好了,可以即刻出发。”逆着风,上官殇语气严肃地说道。
“嗯。”大步走在前头的韩冥淡淡地应道,黑眸里尽是肃谨。
“冥,隐夜门的兄弟去了比利时那边探查,情况不容乐观。”
“……”
两个高大男人在低声交谈着,耳边呼啸的冷风干扰,慕苒听不清谈话内容,只能感觉到双方的面色皆是一片凝重。
上官殇看了眼韩冥,再看了看慕苒,眸光微闪——一前一后,气质相当,确实是亮眼般配的一对,只不过如今出了这种事,大半是不好收场的……
紧接着,韩冥走向登机阶梯,不忘回头留下嘱咐:“箐儿就交给你了,别让她到处乱跑。”
韩冥对唯一妹妹宫箐的疼爱不言而喻,而上官殇眸色一沉,片刻后重重地吐出一个字:“好。”
“小嫂子,快上去吧。”对于坚强冷静的慕苒,上官殇表现得相当友善,也相当尊重。
话音刚落,慕苒走到上官殇面前,压低声音说道:“有空帮我照看一下我养母,她身体不好,我不希望顾家那边的负面新闻影响到她。”
“好。”为着慕苒真切的孝心,上官殇爽快答应。
“我要是回不来了,你帮我交待若浅,照顾好自己和我养母。”轻得几乎没有重量,慕苒红唇微动。
说实话,慕苒无法预知前方的道路如何艰辛,正如她摸不准冷酷无情的韩冥会不会真的让她‘陪葬’,她得做好万全准备。
“……”上官殇不明白慕苒为何会作此假设,但溢出口的无限悲凉平静得令人揪心。
此时此刻,站在飞机舱口的韩冥静默地将一男一女的交谈画面尽收眼底,俊脸不住紧绷着。
隔着上下一段距离,他根本听不到两人具体说了什么,只是从这个角度看得出上官殇有答应慕苒的某些请求……
俊男美女,无论从那个角度看,都会觉得赏心悦目,但韩冥并没有这种感觉,反而有一丝异样滑过心头。
“谢谢。”
慕苒转身之际,韩冥能够看懂她的口型,说的正是这两个字,表情真切而…凄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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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适的私人飞机上,韩冥似乎还为之前的被忽视而有些脸色紧绷,慕苒系着安全带坐在半米远处,很自然地以为韩冥是在仇视她,不好开口也无从开口。
于是,两人全程无言……
连着几天精神紧绷,都没有睡过安稳觉,接下来还有未知的险阻,哪怕心里依然乱糟糟的,慕苒仍强迫自己进入休息状态。
看着机窗外的万里无云好久好久,慕苒终于闭上眼睡着了,只是很浅眠,稍稍一点动静就能吵醒。
慕苒是对着窗外闭眼小憩的,从韩冥的另一平行角度看过去,勉强能看到半边精致侧脸,但秀美眉峰的拢起却看得清晰。
她睡得很不安稳,应该是被梦靥折磨,就连睡梦中都那么防备那么倔强……
韩冥深邃的黑眸安静描绘着女人绝美侧颜,脑海里不由自主地飘出这一想法,带着笃定的意味。
安静下来以后,韩冥心里很明白,顾然出事,纵使慕苒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但她也算是无辜者,深受内疚折磨。
面对顾家人的质问指责,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对于父亲的断绝关系,悲痛不已却选择无声宣泄……
这一切,韩冥都深深地看在眼里,但只能面无表情——遇难的是他爱的单纯女子,花样年华悄然离逝;而倍受指责的是他不爱的妻子,其中夹着她对他的自私导致这场悲剧。
说到底,这是一场全新的纠缠。
许是投注在身上的目光过于强烈,又或许是头部下坠的睡姿过于猛然,慕苒倏然睁开如水翦瞳,正好猝不及防地撞进那双深邃的黑眸里。
她做梦了,梦到顾然冲她咆哮咒骂,一如今日柳玫对她做的那般。只不过到了最后,顾然挣扎着坠入无边黑暗,而她怎么也拉不住……
这是慕苒惊醒后的第一感知,随即而来的才是发现韩冥在看着她,讳莫如深。
“快到了吗?”数个小时不曾说话,慕苒的声音嘶哑得厉害。
“还有三个小时左右。”
不像慕苒一样中规中矩地坐在安全坐椅上,此时的韩冥在机舱内随意走动,神色依然淡漠。
“给你,喝口水。”韩冥给慕苒递了一瓶矿泉水,薄唇微启,“那里地形复杂,同时靠近森林和海洋,也没有地方投宿。”
喝了口水润了润喉,慕苒语气淡淡地吐出三个字:“我知道。”
在电视新闻报导期间,慕苒就已经查了事故现场的地形和气温,荒无人烟,温度低下,不幸的话还会遇到雾霾天气。
已经做好了野外生存的准备,同时有了心理准备应对情感的冲击,因而,慕苒此刻还能做到淡然自若。
“飞机严重失事,恐怕生存几率很小。”沉吟片刻后,韩冥语带凝重地吐出数语。
“我知道。”还是这三个字,慕苒的语气同样染上凝重。
无论生死,即使再煎熬,她总归要去证实,给顾家人一个交待……
“……”
韩冥有些不知道自己要表达什么,只是看着机窗外愈加黑沉的天空。
因着时差,天色渐变,从光明到黑暗。只要想到他生命中最深刻的暖阳消失,韩冥心里就忍不住一阵难受。
“……”
慕苒也不知道还要说什么,望着男人挺拔的背影,心跳得很沉重。
弄丢了他最爱的女人,让她和他的关系彻底走进死胡同,越走越深……
如果知道会牵连到无辜生命,她宁愿不要这场飞蛾扑火的爱情——害了别人,伤了自己。
然而,没有如果,命运就是这么喜欢开玩笑。
都是不善言辞的人,又有着各自的伤痛,再次自然而然地一路无言……
083 痛苦定局
中国与比利时七个小时的时差,抵达比利时与法国边境,即事故现场时是那里的中午时分,天色还很明朗。
不同于慕苒背着个大的双肩包上阵,韩冥可谓正宗的轻装上阵,除了一件稍显累赘的黑色大衣,身上没有携带其他物品。
私人飞机先行离开,整个荒凉的森林边境就只有韩冥和慕苒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四处张望。
现场明显有记者和救援人员来过的痕迹——警戒线已经被刺骨的海风吹落在地,近半数掩盖在沙土下,从海里打捞上来的客机残骸零零碎碎地堆放在一处,大部分都有爆炸的痕迹。
扫视着足以想象出惨烈事故场面的四周,好一会压抑的静默之后,韩冥接起了一个电话,往里走远了接听。
近海的沙地异常松软,慕苒沿着海滩一直往着客机残骸方向慢慢走去,脸色逐渐苍白了起来。
想到这里葬送了好些人的鲜活生命,再闻着透着腥味的海风,慕苒有些反胃,这几天都没怎么进食,本是有些毛病的胃在这个时候抗议起来……
“门主,客机坠落时先撞到海边的礁石,剧烈撞击引发燃油爆炸,严重半空爆炸波及范围很广,机翼搁浅在边境海岸,全机无一人生还。
兄弟们连续几个小时的搜查,有找到遇难者的残骸,但不可辨认,全部被警方带走核查dna。
我们还在近岸海域找到遇难者的一些遗物,特地没让警方拿走,放在客机残骸那边。门主您可以去看看,看看有没有顾小姐的……”
手机那端的男声沉厚而恭敬,语调平稳的背后难掩凝重。
“嗯。”韩冥沉闷地应答,随即结束了通话。
目光有些茫然地落在爆炸痕迹相当明显的客机残骸上,慕苒紧紧抿着有些苍白的菱唇,垂眸间看到韩冥覆盖着泥沙的黑亮皮鞋。
“怎样?”猜测到韩冥刚刚的通话是下属汇报情况,慕苒低低地问道。
“全机无一人生还。”
明明语调很轻,却异常沉重地敲进慕苒的耳朵了,让眼底的希冀黯淡下去。
踏入这片区域的那一刻,就明白了这种结局,但终究还是抑制不住绝望。
撂下轻然的一句话,韩冥侧身迈步向前,脸色更加差的慕苒不自觉地跟了过去。
淡薄的阳光洒落在两个人身上,拉长了两道相配的身影,却也加深了其中的落寞色彩……
破烂残骸的最左边,有一堆小山般高的…遗物,除了行李箱之外,还有其他小物品。
看着韩冥蹲下身不顾脏乱地翻着那堆小物品,慕苒精致的小脸有些紧绷——哪怕是到了这种地步,她也不希望顾然的遗物出现在这里。
这将不仅让悲伤加剧,而且肯定会升腾韩冥对她的愤怒……
然而,天不遂人愿——
晶莹的七叶草吊坠在一堆遗物中脱颖而出,几乎在同一时刻,韩冥和慕苒齐齐呼吸一滞。
那片温润如玉的七叶草在阳光下煜煜生辉,僵直站在原地的慕苒看到韩冥修长的手指在微微颤抖,良久之后才拿起那枚吊坠,脊背僵冷得骇人。
顾然确确实实死了!一切都成了定局!
这枚无比熟悉的七叶草,无可替代,绝无仅有——它代表着她和韩冥的回忆,同时也背负着韩冥对顾然的爱,顾然极为珍惜的,如今出现在这里,无声表明不得不承认的事实……
沉痛在这一刻达到了极点,气氛压抑到可怕!
“慕苒,要不是答应爷爷照顾你,我恨不得把你杀了……”
只是短短的一瞬,童年那段回忆汹涌而来,那个照亮他整个灰暗生命的女孩被证实死亡,如花笑靥被定格在另外一个冰冷世界,怎么能不恨?!
夹杂着满是腥味的海风,慕苒听到紧握着吊坠的韩冥如是说道,一瞬间心痛到麻木。
与上次隔着手机不同,这次慕苒是彻彻底底地感觉到了韩冥的肃杀和嗜血,浑身抑制不住地冰冷,却拼命咬着唇不让脆弱流露半分。
“顾然死了,你最心爱的女人死了……”清楚地看到韩冥手背青筋暴起,沸腾的怒气令人窒息,慕苒终是一字一句艰涩地开口,“韩冥,你把我杀了吧。”
兴许是真的累了,强势的慕苒突然有了寻死的念头,想要一种永久解脱。
死了,就不用承受所爱之人的痛恨,不用贪恋人世间仅剩不多的温暖,更不用活得那么累……
死在爱人手里,何尝不是一种幸福?说不定这样,他就能记住她一辈子,也不用相互折磨一辈子。
思及此,慕苒竟是情不自禁地勾出一抹笑容,笑意直达眼底。
韩冥错愕间回眸时,看到的就是慕苒这抹凄美的笑容,竟是莫名心惊。
不过也只是一瞬,片刻后便是无尽冰寒。
“然然死了,你想要解脱?慕苒,我告诉你,不可能!”
猜透了慕苒心中所想,韩冥残忍地扬声宣告:“我要你为她的死痛苦一辈子!”
韩冥以前是冷酷,现在因着顾然的死,变得戾气逼人,在暗与影的交错下渗人得紧。
“……”
慕苒没想到,她的妥协引来他更大的愤怒,瞳孔不受控制地与心脏同步……紧缩。
这是她听过最残忍的话,远比料想中他亲手杀了她来得恐惧……要把现在的痛苦加注她身上一辈子,生不如死!
正当苍白无力的慕苒晃神思虑时,迈步走近的韩冥大手一挥,一道暗影快速闪来……
下一刻,慕苒闭上了那双充满哀痛的双眸,等待着这个男人泄愤。
如果这样能让他好受些,她不介意在脸上多加一个巴掌印……
只是,不愿看到他眼底对她的仇恨,那样,心会更痛。
然而,过了好一会,疼痛都未曾袭来,慕苒不禁睁开眼睛——
韩冥修长的手臂高举着,刚毅的下巴线条异常紧绷,深邃的黑眸里没有任何她的影子。
几乎在一秒时间内,慕苒就发现韩冥的手心空空如也,瞳孔不知不觉放大——他刚刚把那枚吊坠扔了!
“然然走了,信物我还是要送给她,让她在另一个世界记住我。”
韩冥痴痴地陈述着,眼神空洞得没有焦点。
七叶草吊坠对韩冥的意义,慕苒已经从宫箐口中得知,有那么一刻心跳骤停。
即使顾然死了,他也义无反顾地把七叶草送给她,摆明了说:他韩冥这辈子只有一个妻子,那,便是顾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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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岸交融的地界总是天气诡异,逗留不到一个小时,原本万里无云的天空很快黑沉起来,渐渐笼罩起阴霾。
“好像有雾霾。”慕苒的声音很哑很沉,随即从背包里拿出两个口罩,“戴上吧,防止呼吸道受损。”
不管经历了怎样的僵局,所爱之人,慕苒发自内心地关心着。
“……”韩冥没有接过慕苒递来的口罩,俊脸紧绷着。
慕苒以为韩冥不屑一顾,也没说什么,兀自把全新包装的男士口罩放进大衣兜里。
“趴下!”
突然一声肃穆口令下达,慕苒还来不及反应就被韩冥猛然压倒在身下。
此时此刻,慕苒错愕得睁大了眼睛,不仅是因为突然躺在韩冥身下,而且清楚地听到了枪击声!
这种在警匪大片里才有的惊险场景竟然如此始料未及地发生,饶是平日冷静自持的慕苒,在这等危机关头也惊慌失措。
“别出声,跟着我走。”韩冥拥着慕苒纤瘦柔软的身子,压低声音吩咐道。
“嗯!”慕苒重重地点了点头,因着突如其来的惊险场面,脸色红润了几分。
森林那边有人在追杀韩冥,不下三人,他们正在往森林另一边跑去避难,而枪声不断在耳边不住呼啸着……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的慕苒默然紧跟着韩冥沉稳的步子,同时脑子在高速运转起来。
就在慕苒凝眉思虑了片刻后,从大衣内袋里掏出一把漆黑手枪,对着偏后方精准一击,当即有男人的闷哼声顺着海风传来。
距离很近,近到能听清彼此加速的心跳声,慕苒看到韩冥的枪击动作行云流水般快准狠,也看到韩冥的黑眸染上嗜血的冰冷……
毋庸置疑,韩冥的身份肯定别有玄机,否则不可能被一波人追杀,更不可能有厉害枪法和泰然沉着。
面对如此惊险的场景,慕苒很快趋于冷静——她不能惊慌更不能成为负累,而且有他在身边莫名心安。
枪声渐密,慕苒已是跑得气喘吁吁,韩冥的面色也越来越肃杀……
“快,把你的手机给我,告诉我拨哪个号才能有人来救我们。”隔着口罩,慕苒抬眸对着韩冥扬声说道。
原本以为只是一小波人,没想到身后脚步声越来越纷乱,现在只有找人求救才能化解危机。
慕苒漂亮的双眸透着冷睿,即使在雾霾渐重的天色也显得煜煜生辉,近在咫尺地辉映在韩冥的黑眸里,不知不觉柔和了男人的肃杀神色。
“手机在我裤袋里,通话记录里的第一个号码。”
韩冥刚低沉地回答完,又是一个扳动手枪的动作,他现在忙于应对后方的危机,甚至腾不出手来掏出手机求救。
084 迷林遇险
收到答案,慕苒当即摸索起韩冥的裤袋,近身的口袋里摸不到硬梆梆的物品,只好往另外一边探去。
雾霾越来越深,笼罩了整个地界,两人并肩极速奔跑着,不时低头或者侧身闪躲。
“快!我们进林子里。”
“唔…”
“怎么了吗?!你是不是受伤了?!”
看着近在咫尺的茂密树林,慕苒高声喊道,却听到韩冥胸腔里发出一声闷哼,顿时惊恐万状地抬眸问道。
“没有,你…快点拿手机出来。”韩冥有些迟疑地回答,除了声音有些嘶哑之外,听不出受伤的虚弱。
“好,我够到了,稍微跑慢一点。”稍稍安了心,慕苒一边环着韩冥健壮的腰部费力摸索着,一边语带歉意地回答。
在这危机的时刻,慕苒已是跑得气喘吁吁,再加上不断摇晃,增大了从另一侧裤带里掏手机的动作难度。
此时此刻,雾色笼罩下,想要尽快完成动作的慕苒并没有注意到韩冥伟岸身躯的绷直,以及俊脸染上微红的不自然神色。
因着奔跑和摸索的动作,怀里柔软的身子一直在密不透风地蹭着,好闻的馨香不断冲击着嗅觉,更重要的是……那柔若无骨的小手一直在腿根部分流连触摸,但又多次失手……
这些,慕苒毫不知情,更不知道对于血气方刚的男人来说这是怎样的…折磨。
韩冥知道,在这生死关头如此心猿意马是多么错误,但体内的炙热感完全不受控制地翻腾着,不知不觉暗了眸色。
“能不能快点?”
韩冥再次启齿催促,语调明显一瞬绷紧——刚刚慕苒的手明显…错位了!
“别乱动,刚刚拿到了,被你一抖就又滑下去了……”
“……”
慕苒颇有些无辜地辩驳,饱受‘煎熬’的韩冥只能抿嘴沉默。
这个女人,难道不知道这是一种挑逗吗?
就在韩冥晃神的一瞬,慕苒语带喜悦地喊道:“拿到了!”
也就是在这一刻,拿到手机的慕苒不再紧贴着韩冥,而是稍稍拉开距离准备拨号,却不知道正后方一枚子弹飞速而来……
“你先进去!”韩冥突然把慕苒往侧前方一推,高声命令道。
被推离后堪堪稳住脚跟后,慕苒看到朦胧的雾气里,身形高大的韩冥迅速从身后掏出另一把微型手枪,转身正面对战,冷冽的气势如虹。
在这个时刻,慕苒无比庆幸着能够遇到雾霾天气,而且树林地带的雾霾更加厚重,是绝佳的藏身之所。
留下来也只是负累,慕苒拧眉思虑片刻后往丛林跑去,高挑纤瘦的身影很快隐匿无踪,只有白色亮光若隐若现。
担心还有埋伏的人分布在附近,慕苒不敢打开手机照明,更不敢明目张胆地拨号求救,只是放低脚步声摸着或细或壮的树杆往前走……
在参天树木遍布的树林里,越往里走,慕苒越感觉好像失去了视力,根本看不清四周的路。
枪声越来越小,而慕苒的心却越跳越快,脑海里都是几个念头在拼命跳跃——不知道韩冥怎样了?他怎么还没跟来?是不是出事了?
感觉过了好久,努力缓住呼吸的慕苒仍没有听到后方传来脚步声,心里的不安越来越浓烈……
不消片刻,内心充斥着不安的慕苒开始急切往回走,甚至不惜开了两部手机的手电筒探路,却恍然发现短短几分钟树林里的雾霾弥漫得很快很重,手电筒的光没有多少穿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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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茂密树林外面,一群高壮的黑衣人表情肃穆地站成半个圈,各式手枪垂握在手中,其中领头的男人恭敬开口:“门主,您没事吧?我们来晚了。”
“没事。”
笔直站在另一侧,雾气模糊了高大男人的冷俊面容,突出了嗜血的冷冽气势,声音冰冷而极具威严。
这个男人便是韩冥,最大国际黑帮组织隐夜门门主。这个组织拥有最强大的人力资源和最顶端的信息资源,黑白两道通吃,富可敌国,力量强盛。
当然,树敌无数。
“查出这群杀手的雇主,杀。”
扫过沙地上的几具尸体,韩冥不带任何温度地吐出这句话,黑眸里杀意涌动,如同暗夜的修罗,冷酷无情。
“是!”
齐齐一声遵从,肃杀气势充斥在愈加浓重的雾气里。
“门主,您是要去比利时分部,还是直接回中国?”
“进树林。”
听到韩冥的笃定回答,为首的下属语带忧虑地说道:“门主,这是一片迷雾森林,被当地人称为‘吃人迷宫’,里面危险重重,很容易迷路,而且现在开始是雾霾最重的时候,不要进去的好。”
此话一落,韩冥深邃的黑眸危险地眯起,薄唇微启发号施令:“留几个人在树林外边候命,没有我的命令不得擅自行动,我去去就来。”
话毕,韩冥转身往丛林走去,高大身影笔挺而冷酷。
“是不是夫人还在里……”
“她不是。”
脚步一顿,冷俊异常的韩冥倏然沉声打断,徒留下一群黑衣人面面相觑——
不是?不在里面…还是不能叫‘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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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偌大的茂密丛林,四周都是雾霾一片,更重要的是,不知道从哪个方向找起……
韩冥英挺的眉头越拧越紧,脸色慢慢开始变得苍白。
抬手捶了一下正前方的树杆,另一手撑在后腰沉缓地呼吸,感受着手心的湿润,韩冥意味不明地低咒一声:“该死!”
他就不该让慕苒一个人进来这片迷雾森林,更不该不带有利工具就匆忙进来——现在除了两把手枪,身上别无他物。
“慕苒!”
无奈径直走了有些距离,韩冥没有折回去找援手,而是扬声反复喊着那个名字。
其实,韩冥甚至不知道为什么想要急切找到慕苒,只是遵从内心而为之。
今天找到顾然那枚七叶草遗物的时候,韩冥是恨不得慕苒去死的,后来突然遇险来不及思考,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即便是死,也不能死在自己的牵连上,所以……他才一直护她在怀中。
他答应过爷爷要好好照顾她的,至少不能不经过他的允许就出事。
在浓重的迷雾里,韩冥心里保持着这个信念,一边凭着感觉往里走,一边高声喊着:“慕苒,你在哪里?听到回答!”
感觉过了很久很久,慕苒靠着顶多能照到一米远的亮光不住前行,却无力发现每一点都很相似——葱郁的没脚草地、粗细相当的挺拔树木。
照明那么久都没有发现人踪,而枪声也消失了有阵子,追杀的人应该不会出现在里面,只是外面的情形究竟怎样了?
从进来树林的那一刻起,慕苒的神经就一直紧绷着,这么茂密的树林还处处是迷雾,每走一步都不知道前方有什么危险在等着,更加重要的是时刻担心着韩冥的安危。
这种完全处于被动的感觉,实在是糟糕透了!
慕苒每隔几个步子就在草地上使劲踩一个脚印以便沿途留下标记,再次拿起手机看时间时,又过了十分钟,她在树林里面瞎晃悠了将近一个小时……
就在慕苒踌躇满志的时候,依稀听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立马停下来仔细辨认方向,同时大声回应:“韩冥,是你吗?!”
因着身份特殊,韩冥的听觉比常人敏锐得多,确确实实听到慕苒的声音后,即刻循着声源走去,匆忙之下屡次撞到坚硬的树木……
此时此刻,尽管脸色越来越苍白,黑眸里却是闪烁着喜悦。
“慕苒,你站着别动!我马上过来找你!”
担心慕苒偏离行踪,韩冥高声嘱咐。
“好!我有手机手电筒,你看到光就能找到我了!”
听着声音越来越近,站在原地的慕苒一边扬声回应,一边将两束手电筒的光线往声源处射去,嘴角不经意间浮起一抹微笑。
在一场劫难逃生之后,他们都忘了之前所有的不愉快,为彼此即将到来的见面雀跃着……
不到一分钟,慕苒看到韩冥高大的声音出现在亮白色的光束面前,二话没说就冲了过去,紧紧抱住了那具健壮的身躯。
慕苒柔软而馨香的身子扑进怀里的时候,身躯一瞬僵直的韩冥感到莫名的安心,大手不自觉地上抬,最后落在了女人纤瘦的背上,颇具安抚的意味。
韩冥以为一贯坚强冷静的慕苒在经历了枪杀和迷路,极度紧张和害怕才会如此‘失态’,便抿嘴沉默着,笼罩在微弱亮光里的俊脸慢慢柔和下来……
没有矛盾,没有仇怨,他们就这样…也挺好的。
有那么一刻,韩冥心里倏然闪过这种感受——似乎这样不吵不闹地过一辈子,也未尝不可……
“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兀自紧抱了一会,稍稍挪离的慕苒哑声吐出两个急切问句,美眸里溢满关心。
然而,极度担忧之际,慕苒用手电筒查探对方的情况,而直射光线过于刺眼,韩冥并未看清慕苒的神色变化。
085 血色迷情
适应了直射眼睛的强光一会,韩冥平静无澜地吐出三个字:“我没事。”
“……”
慕苒没有说话,口罩之外的如水翦瞳染上凝重色彩,静默地用灯光仔细查看起来。
韩冥的脸色异常苍白,而这肯定不是灯光照射下的苍白!
慕苒的表情严肃而认真,放大在雾气和灯光交界处,柔美得令人意乱。
她是在关心他。
黑眸里闪动着这个讯息,韩冥心头一暖,与此同时,身子站的更加笔挺。
看清了慕苒精致面容里不加掩饰的关心,韩冥恍恍惚惚觉得……这个女人是真的爱着他的。
“走吧,我先带你出去。”喉头突然有些涩哑,韩冥敛眸说道。
“韩冥,你受伤了能不能不要瞒着我?”一身黑衣着装找不到伤口但隐隐嗅到了血腥味的慕苒抬眸正视韩冥,在灯光的暗影下吐出数语,带着丝丝请求。
“先出去。”沉吟片刻,手背在身后的韩冥仍然坚持己见,却没有挪步。
韩冥的语气或多或少透着不容抗拒的威严,慕苒在此时无暇顾及,而是将一部手机塞进口袋里,另一只手近身摸索起来——男人的身材很好很匀称,隔着一层打底衫,依稀能摸到明朗坚硬的肌肉……
“慕苒,你在干什么?”
慕苒无声无息地从胸膛摸到腰部,动作极为轻柔谨慎,却也让韩冥呼吸沉了几分。
这个女人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做‘男女授受不亲’?知不知道随便近距离触摸男人会有怎样的危险?
“别动,我在找伤口。”关心占了主导的慕苒没有注意到韩冥的不自然,而是专心致志地继续往下触摸,隔着口罩的说话声清澈中带点沉闷,“你不告诉我,我自己找。我们应该是在树林深处,现在又是雾霾最重的时候,肯定没那么快能找到出路,受伤了就不应该瞎走动。”
“……”慕苒的语气颇具教训意味,让韩冥莫名的…哑口无言。
‘瞎走动’也是为了寻她而来,这个女人不感谢他就算了,还……
就在韩冥在心里不住嘀咕,身躯一震的时刻,慕苒感觉到手心一阵湿润,骤然睁大了眼睛。
“韩冥,你真的受伤了?快给我看看,严不严重!”
慕苒声色皆染上丝丝入扣的紧张,看起来惊慌失措极了。
看着慕苒这般慌乱,韩冥莫名有些…愉悦——除了冷静自持之外,看到女人别的表情倒也不错。
慕苒绕到韩冥身后,发现后方的草地血迹斑斑,尤其是现在这块地更是一大片血渍,轻轻撩起男人黑色打底衫,后腰部分一个血肉窟窿,鲜红的血液不停地往外冒……
于慕苒而言,这无疑是触目惊心,而她在紧绷时刻听到韩冥风轻云淡地吐出三个字:“死不了。”
相对于以前受的伤,很多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韩冥确实没把这个伤口放在心上。
“……”慕苒咬唇沉默,安静研究着这个伤口——枪伤,微型弹口,伤口很深。
“别摸……”
没过几秒,韩冥又开口说话了,两个绵延的字眼是轻溢出声的。
别摸,有点痒。
韩冥能够清楚地感觉到,慕苒温热的指腹在伤口边缘打转,让整个腰部都在痒,连带着那颗不受控制的心……
“怎么受伤的?”
许是终于感觉到韩冥的僵硬,慕苒停下触碰的动作,轻轻放下贴身衣物,低沉地问道。
“……”韩冥没有回答,黑眸微微闪烁着。
这个枪伤是在推慕苒进树林的时候中的,本来流弹应该射中的是慕苒,匆乱之下跟她换了位……
思及此,韩冥的脸色突然有些紧绷,他忽然之间不明白自己究竟以哪种情感护她周全,又该如何解当时的心甘情愿毫无怨言……
“这个伤口可大可小,万一伤及肾,以后有你后悔的时候。”
绕到韩冥身前,慕苒看到对方有些暗沉的脸色,以为不想说是因为不在乎,于是鬼使神差地出言说明严重性。
话音还未落尽,韩冥的脸色骤然黑沉——这等伤及男人自尊的话语,慕苒竟然说得如此云淡风轻。
“放心,绝对能够满足你。”
在话音刚落之际,韩冥幽幽吐出这句话,不经思索的成分居多。
“……”
“……”
余音慢慢消散在茫茫迷雾之中,两人皆是一愣,弥漫着难言的尴尬气氛。
都是无意之言,却无意间意味深长……
“走吧,我走的那条路有一块小空地,没有草丛没有那么潮湿,那里好像还有一些干柴,我先帮你止血。”
刻意忽略掉脸颊的微热,慕苒一边从背包里捣鼓着,一边故作平静地开口。
“嗯。”韩冥低低地应了一声,抬步行走却发现身形有些不稳,不禁眉头一皱,眼底的嗜杀一闪而过。
回眸恰巧看到韩冥有点踉跄的身形,慕苒连忙过来搀扶,“拿着手电筒,刚刚照明那么久,两部手机都快没电了。”
“……”韩冥本来是不让慕苒搀扶的,毕竟这样显得很逊弱,但随着时间的流逝林子里的气温下降得厉害,便想着贴在一块御寒也不错。
于是,两个人并肩走着,一个照明,一个指路。
不同于韩冥的惯性沉默,慕苒的话显得特别多:“顺着踩塌了的草地脚印走,有些会有几个纽扣。”
探险专用手电筒光束穿透力比较强,确实能隔着一两米看到慕苒之前留下的标记,也确实有慕苒所说的纽扣,这样有了方向感走得顺畅许多。
“你哪来那么多纽扣?”
“我养母喜欢缝缝补补,我就买了很多纽扣给她,刚好还有两包放在背包里。”
“……”
“你还好吧?看你脸色越来越苍白了,就快到了再坚持一会。”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慕苒感觉到韩冥的呼吸越来越重,不由担心问道。
“子弹里应该加了麻醉剂,好像还有致幻剂。”
韩冥的意识有些发散,眼前无数个光影交叠晃动,低哑地开口分析。
听到这话,慕苒心头一紧——到底是什么人要使用如此卑劣的手段致他于死地?
“你到底还有什么身份?为什么会有人追杀你?”慕苒的秀美的眉头高高拧起,疑问脱口而出。
“以后你就会知道了。”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韩冥从苍白干裂的薄唇吐出这句话。
“……”
以后?在他的计划里,他们还有以后……慕苒的心里有些涩又有些甜。
“到了!”微微晃神间,前方一片小空地出现在眼前,慕苒的眉目舒展开来,“我给你取弹。”
话毕,慕苒轻轻地把结实手臂从肩头挪开,然后动作迅速地脱下韩冥身上的大衣扑在空地上,声色慢慢趋于冷静:“你的衣服比较大,先躺下,卧躺,我先准备好工具。”
韩冥听话地躺下了,正面向下而看不到背对着的慕苒具体在做什么,只能听到拉链和开箱子的声音,不禁疑惑问道:“你有医药箱?会取弹?”
“应该会。”慕苒低沉的声音从后方传来,“我大学辅修过外科专业,养母身体不好,朋友在医院工作,给我准备了比较齐全的医药箱。”
听着慕苒柔和的声音,韩冥莫名感到舒心,紧接着一件衣服盖在了背后。
看出韩冥扭头之际表现的疑惑,慕苒轻轻说道:“这是我拿的备用大衣,你将就着用用,免得受凉。”
看着搁置在一旁的真空压缩袋和空空如也的大背包,韩冥深邃的眸光不断闪烁着——这个女人还真是准备周全,谨慎冷静的个性丝毫不逊色于男儿。
“还要不要打麻醉?”
“不用,那颗子弹有麻药。”
“那我开始了,你忍着点。”
韩冥有些艰难地扭头看向身后,异常柔美的画面呈现在眼前——慕苒正用牙齿咬着手电筒,拿着小巧的手术刀。光亮逆照下,那张精致面容显得白皙剔透,发丝有些凌乱,右脸颊仍有些浮肿,但丝毫不影响美感,更不影响那聚精会神间的认真神采……
她这个样子,好美。
“唔…”
卸下口罩,慕苒的小脸完整而美丽,微微晃神的韩冥终究为伤口处猛然的疼痛闷哼出声,俊脸上血色流失得很快……
其实,取弹的全程,慕苒的手一直在不受控制地颤抖着,第一次‘实战经验’的慌乱,以及血肉模糊的伤口,多少还是让慕苒有些害怕,害怕韩冥的伤痛,害怕一不小心伤了他。
慕苒拼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极为小心而专注地用刀划开口子,然后用镊子一点一点往里探……
所幸韩冥并未出声喊疼干扰思绪,最终将子弹取出来的时候,慕苒光洁额头上冷汗直流,整个人更像是虚脱了一般,再不见先前的冷睿。
“韩冥,你还好吧?感觉怎样?”
放下子弹,慕苒刻不容缓地从医药箱里拿出止血药和纱布包扎伤口,同时不忘询问韩冥的情况。
“好…”一路失血过多加上麻木的疼痛,韩冥面部已是血色尽失,几乎无意识地从干裂薄唇溢出一个字。
韩冥其实并不好,他的眼前开始出现幻影,意识越来越模糊,身体也越来越冷,本能地低喃着:“冷…好冷……”
086 春梦无痕
待慕苒缠上厚重绷带包扎完伤口,韩冥的无意识低喃越来越低迷,也越来越急促。
胡乱装好医疗工具,慕苒蹲在韩冥的身前,扬声呼唤:“韩冥,你醒醒啊,不要睡着……”
此时此刻,韩冥好看的剑眉拧起一个明显的弧度,整张脸没有一丝血色,干裂唇瓣更是苍白得厉害。
看到韩冥这个样子,慕苒更是无比慌乱——尽管理智告诉她情况并没有那么糟,但她还是抑制不住地害怕,害怕他一闭上眼睛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慕苒能看到韩冥的薄唇微微蠕动着,但凑近了也听不真切,只能焦急地拍着冰凉的俊脸,“你在说什么?清醒一点…”
兴许是拍打的动作让韩冥清醒了几分,慢慢睁开了黑眸,目光却是迷离而黯淡,低微地挤出几个字:“冷…我冷……”
总算是听清楚了,慕苒连忙脱掉身上的大衣,然后把昏昏沉沉的男人从另一侧挪到自己怀里,小心翼翼地不去触碰伤口部位。
慕苒将腿摊得笔直,把韩冥健魄的上半身搁置在腿上,然后俯身紧紧拥着,再用大衣盖在向外的身体部位。
相对于体温渐逝的韩冥,慕苒的身体无疑是天然暖炉,本能地往温暖的源头钻去,两个人很快紧密地贴合在一起……
卸下平日的冷漠面具,虚弱的韩冥温顺得像一个大男孩,不吵不闹地汲取所需的温暖,慢慢消除了不安神色。
见此情形,慕苒稍稍安心了许多,从大衣口袋里摸出韩冥的手机,还是完全没有信号,更别说拨号求救,之前编辑的数条求救短信也没有发送成功。
虽然处理了伤口之后没有大碍,但拖的时间越长越危险,树林里很多危险是她不能预知的,而且迷雾笼罩下该死的湿冷难耐。
慕苒还在凝眉想着求救办法,怀里的韩冥又开始不住低语,这次摩擦着女人的耳际表达意愿:“渴。”
韩冥冰涼的唇瓣突然触及敏感地带,使得慕苒突然一个激灵,但很快直起腰把放在一旁的背包和医药箱拿了过来,快速将适量葡萄糖倒进一小瓶矿泉水里,慕苒把瓶口对准韩冥的嘴唇。
慕苒动作轻柔地灌了几口,发现水不仅没有进嘴而且尽数湿了旁边御寒的衣服,秀眉不禁慢慢拧起——
这个男人的防备心真强……
“韩冥,醒醒,张嘴喝水。不喝你不许喊渴,正好不用浪费我的水资源。”
慕苒拍了拍韩冥的俊脸,有些无奈地呼唤着,到最后直接用上威胁的语气。
“喂…你倒是喝进去呀……”
再次灌了点水还是无济于事,慕苒极为无奈地低语,眸光微闪地盯着韩冥湿润的薄唇片刻后,给自己灌了一口水,然后俯身而下……
昏迷中的韩冥牙关咬得很紧,慕苒费了不少劲才把手送进去,如是重复了几次,才算是让男人解了渴。
如此紧密地唇齿相依,慕苒的俏脸上染上红晕,不觉驱逐了些许身子的冷意。
“好了,你安心休息。明天早上雾就会散去,到时候…唔……韩冥…你……”
正当穿着单薄的慕苒喂完最后一口水准备离开之际,韩冥突然反客为主似的吻了上来,惹得慕苒低吟出声。
带着不容忽视的力道,韩冥越吻越深,好像要汲取进馨蜜口腔深处……
在这暧昧丛生的一刻,慕苒是彻底愣住了,清澈的瞳孔慢慢变得涣散——
他吻得她口干舌燥,冰冷的大掌更是肆无忌惮地在她身上探寻着,最后大胆地从针织衫下摆探了进去,直达最为柔软温热的两座高峰……
简直是冰火两重天,未经人事的慕苒下意识地闪躲,但终究耐不过男人高超的热情挑逗后慢慢软下身子,不知不觉被压倒在男人带着侵略的坚硬身躯下面……
她想,就这么把自己交给他也好,完整的,全身心的。
“然然…”
无意识的低喃溢出口之际,韩冥深不见底的黑眸微微睁开,眼神迷离一片。
也就是在出声的同一时刻,慕苒柔软的身子猛然一怔,瞬间变得僵硬,美眸里溢满痛苦流光。
在这个时候,他竟然喊着别的名字,对骄傲的她而言,这是何等的耻辱!
“韩冥,看清楚!现在在你身下的不是顾然,是慕苒!”
许是恼怒极了,慕苒哑声喊道,两只手一齐推向上方健壮的胸膛,无奈并不能撼动半分。
“慕苒?”
“然然……”
接连两句低喃,最后两个语带深沉的字眼泯灭了慕苒的最后一丝希望,而韩冥开始俯身疯狂地进攻……
她不断扭动反抗着,他毫无章法地啃咬她细腻的皮肤,仿佛饿极了的困兽,霸道而又幼稚地宣示着自己的主权。
两人的动作极大,不经意间将照明的手电筒踢得老远,顿时陷入昏茫……
“韩冥,我是慕苒……”
几近黑暗中,慕苒承受着绝望的情动,嘶吼着这个被身上暴烈男人忽视的事实,很快便哑了嗓音,湿了眼眶。
衣物褪尽的那一刻,她觉得她就是一个工具,一个被无情宣泄欲望的工具,卑微得不堪一击。
“韩先生,我是你的韩太太。”
待那巨大的坚硬抵在身下的时候,慕苒哑声悲鸣,带着理智崩溃的绝望——
以他之姓,冠她之名。
她不求他记住她的名字,只求他记得她是他的妻子,也就心甘情愿了。
“韩太太……”
在最后一刻,慕苒听到这温柔的三个字眼,顿时悲喜交加,眼泪一瞬滑落。
与此同时,原本异常疯狂的韩冥突然倒了下来,重重地压在慕苒身上,以一种肌肤相贴的亲密姿势为这场荒谬的欢爱划上句点。
确定韩冥昏迷不醒之后,心跳猛烈加速的慕苒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虚脱到久久不敢动弹……
费力地起身,慕苒惊魂未定地给自己穿好衣服,然后踩着虚浮步子从不远处的草丛里拿起手电筒,恍然发现这片空地凌乱不堪,足见刚刚的激情何等剧烈。
用逐渐趋于微弱的亮光照向躺在地上的赤裸男人,慕苒红潮还未褪尽的小脸上闪过些许不自然。
真想就这么让他自生自灭,但终究还是…不忍心。
羞郝地给昏迷的韩冥依次穿好衣服,实在是折腾了好久,慕苒的怒气隐隐升腾。
“韩冥,叫你折腾,冻死你活该!”
费劲穿衣过程中,韩冥不自觉地蜷缩起来,露出后腰部分染血的绷带,慕苒拢了拢散落的秀发,没好气地说道。
终于把休息区铺好大衣,让昏睡的韩冥盖上两件大衣躺了上去,累得有着热的慕苒只是把自己的大腿给伤员当枕头,不敢过于贴近,生怕意识不清的男人又犯禽兽。
“韩冥,你就真的不能试着…爱我吗?”
背后冷意交加,慕苒搓了搓手呵气取暖,冻的铁青的菱唇微启,带着脆弱的哀求。
她知道,如果不是他意识不清,他是不会对她失控的。
她也知道,正是因为他意识不清,她才敢如此直白地乞求。
“只怕我自己会爱上你/不敢让自己靠的太近
怕我没什么能够给你/爱你也需要很大的勇气
只怕我自己会爱上你/也许有天会情不自禁
想念只让自己苦了自己/爱上你是我情非得已
爱上你是我情非得已”
看着韩冥安睡的俊脸,慕苒低声唱着老歌《情非得已》,声音婉转而悲戚,尾音收在彼此的唇齿间。
许久之后,在这片看不出白昼和黑夜的树林里,一对男女相拥而眠,岁月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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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冥醒来的时候,穿插在树林间的阳光依稀可见,身上盖着一件对他而言很小的呢子外套,而四周空无一人。
慕苒呢?
昨晚昏迷前的记忆快速涌进脑海,现在不仅没有发现慕苒的身影,连她的背包也不见踪影,慢慢站起身的韩冥感觉头有些胀痛。
该死,子弹里的迷药剂量太大了,不然不至于昏迷了一个晚上毫无知觉。
垂眸看了会后腰结实的包扎,一些模糊的影像突然蹦进脑海里,让韩冥神色微怔。
他昨晚好像做了一场春梦,梦境极为真实……
很快,韩冥薄唇勾起一抹冷笑——看来子弹上涂抹的致幻剂剂量也有点大,不然春梦里怎么会出现慕苒?
他是不会碰她的,她也不会让他碰吧……
整理了一下衣物,经过一夜休息之后,韩冥恢复了意气风发的模样,凭感觉往树林外边走去,空地上只留下一件黑色长款大衣。
韩冥有点小洁癖,脏了的东西不会再用,而慕苒的衣服虽然脏了,但总归要物归原主,况且对方照顾了他一整个晚上,所以,不能扔。
这个女人就不能等他醒来一起走吗?万一走丢了又得找,真是麻烦!
手里拿着女式大衣,韩冥行走在光线明朗的树林里,心里为慕苒的先走一步不住犯嘀咕,浑然不觉他是按照脚下的标记一直往前走。
其实,韩冥还有一点小傲娇的……
给读者的话:
这个月底每天一更,下个月看看要不要拿全勤,码字太慢事情太多,更太多伤不起,希望各位读者亲见谅!
087 自寻短见
“门主,终于找到你了!”
大概在树林里走了五分钟,三个身材魁梧的黑衣人出现在韩冥面前,眼底流转着喜悦。
“嗯。”韩冥淡淡地应答。
“门主,昨天下午您说不得擅自行动,我们就一直守在外面,结果一直没出来,门主,您没事吧?昨晚跟夫…慕小姐过得还好吧?”
“……”
韩冥记得,这个叫peter的年轻英国男人是门内比较多话的下属,还是上官殇带出来的。冷冷地扫视一眼,韩冥选择缄默。
“门主,头儿今早收到您的求救信息,就叫我们都进来找找,还真不好找……”
“闭嘴。”
“好。”
走在最前面,韩冥有些不耐地开口,peter只好恹恹地噤声。
“我没有跟你们求救。”
“……”
后知后觉地纠正了一句,peter额角黑线滑落您老肯定不是求救,是不容反驳的命令。
黑色单薄贴身打底线衫,衬出韩冥挺拔健魄的身材,而手上拿的米色女式大衣特别突兀。
见韩冥气色不错,似乎心情也不差,peter再度不怕死地开口:“门主,您手上的是…夫人的衣服吧?怎么会在您手里?”
这次不但直接不改口还咬重那个称呼,听得韩冥黑眸微微眯起,但终究只是吐出两个字:“闭嘴。”
“门主,我们刚刚看到夫人了,好像脸色有点不好。”
“她出去干嘛?”
“当然是离开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应该没打算抛弃门主您。”
“peter,你别以为有上官殇罩着你,我就不敢动你。”
“别呀,我不是老老实实回答了嘛……”
感觉到面前高大的韩冥明显加快了步伐,peter眼底精光乍现。
进来的时候见了门主夫人,长得漂亮还有气势,真心不错!
韩冥一行四人从树林里出来的时候,整整齐齐站着一排黑衣人正面迎接,身材魁梧,气场强大。
黑衣下属正欲扬声恭迎时,被韩冥抬手制止,沉声吩咐道:“回去待命,我晚点过去处理那些人。”
“是。”低低地应了声,一排黑衣人从同一方向安静离去。
走出树林的那一刻,韩冥就看到那抹纤瘦的身影,安静而低调地蹲在海边,那是慕苒。
韩冥放轻脚步向着海边走去,脑海里浮现昨晚有关她的点点滴滴她的关心、她的冷静、她的柔美还有她的悉心照顾……
昨晚,忘了所有愁怨,他似乎懂得了她的美好。
隔着一段距离,韩冥能看到慕苒单薄的背影和飘扬的长发,却看不清慕苒看向大海的神色。
这个多变的女人,他想他还是不了解……
待韩冥敛神片刻抬眸之际,看到慕苒撒腿往海里跑去,潮水在这个时候汹涌而来……
见此情形,韩冥墨黑的瞳孔一瞬放大,毫不犹豫地跑了过去。
此时此刻,慕苒动作迅速地往海里跑,纤细的素手往前伸去,很快海水蔓延至腰部,犹豫片刻后转身……
就在转身的一刻,慕苒突然被拥进一个强有力的坚硬怀抱,然后还来不及开口就被一股蛮力拉上海岸,双脚再次踩在海滩时一阵潮水扑上膝盖。
“慕苒,谁让你寻死的!”
海水的冰冷加上突发状况,慕苒还有些懵懵的,上方近乎咆哮的质问突然冲击着耳膜。
抬眸就看到韩冥紧绷的俊脸,慕苒的秀眉挑得老高,略显苍白的菱唇微启:“我只是……”
“慕苒,我告诉你,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准死!”
慕苒的解释还没说完,就被韩冥的再度咆哮打断,森冷的表情相当唬人。
韩冥在生气,莫名其妙。
慕苒如是想着,沉吟片刻后黛眉慢慢舒展开来,轻幽地吐出一个问句:“你不是想要我死吗?”
慕苒有些头疼,一思考更是疼得厉害,这句话却是鬼使神差般地轻溢出口。
气氛一瞬间僵冷,不等韩冥回答,慕苒抬手揉了揉隐隐作痛的脑门,“我还不至于傻到自杀,刚刚只是去捡我的丝巾,不过谢谢你在海潮来临之前把我拉上岸。”
她只是去捡不小心被海风吹走的丝巾,遮住一些不该有的突兀痕迹。
慕苒语气平静地开口,说完便兀自往前走去,表情始终淡漠。
“……”韩冥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慕苒慢慢远去,隐隐透着青色的下巴线条越绷越紧。
刚刚以为慕苒要投海自尽,韩冥感觉心跳到了嗓子眼,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她不能死!一定不能死!
然而,毫不犹豫地冲过去把人拉上岸,慕苒却是一副毫不领情的冷漠表情,感觉到骄傲受挫的韩冥唇角慢慢勾起一抹冷弧。
是啊,强势冷静如慕苒,又怎么可能轻易寻死?他就不该瞎操心!
慕苒往前走了十来步,看到一个西装革履的高大男人走近,美眸微眯这个年轻男人早上见过,阳光热情,看样子是来送衣服的。
“夫人,这是给您和门主准备的衣服,直升机里面有更衣室。”
“谢谢。”接过全新包装的衣服,慕苒轻轻说道,“他后腰的伤口被海水冲湿了,你们帮他重新包扎一下。”
“得令!夫人,保证完成任务。”
此人正是peter,对慕苒可谓满副狗腿子相。
当然,这是站在几步远的韩冥看来的,由于耳力过人,他还是能够听清两人的对话,俊脸不觉柔和了几分
这个女人,终究还是关心他的。
轻言轻语留下吩咐,慕苒径直往不远处停靠的直升机走去。
够高冷!有个性!
看着慕苒走远,peter眼底满满都是崇敬,也就只有这种性格的女人才能镇住冷傲无比的韩冥,俗称‘以暴制暴’。
“门主,原来您受伤了呀,怎么没告诉我们呢?我们真是该死。”
“那就去死。”
“门主,英雄救美的一幕还真是感人呢!”
“闭嘴!”
“夫人的这件衣服怎么办?”
“丢了!”
“……”
听着韩冥的语气愤怒中带点傲娇成分,peter笑得一脸奸相有事没事不怕死地逗一下门主还是很好玩的。
&er一直跟在韩冥身后,但碍于强大的气场没敢多说话,直到踏上直升机金属阶梯时终于忍不住憋出一句话。
“……”
韩冥沉默不语,黑眸微微眯起,危险气息暗涌,没有注意到身后的peter一脸暧昧。
韩冥进入舱门的时候,慕苒正巧从更衣间出来,穿着合身的纯色毛衣和牛仔裤,披肩长发散落下来,显得高挑而清新,但神情依旧淡漠。
淡淡地瞥了眼面容冷俊的韩冥,慕苒没有出声理会,而是准备错身绕过。
“给我看一下。”
话音还未落尽,慕苒的纤细手腕就被韩冥拉住。
众目睽睽之下,慕苒觉得韩冥的举措和言辞有些奇怪,不明所以地开口问道:“看什么?”
慕苒的眼睛清澈动人,就这么直愣愣地盯着,让韩冥俊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但还是走近了半步往白皙的脖领处看去……
韩冥抬手慢慢拨开柔软的秀发,动作很轻柔,却让慕苒神色紧张地倏然一闪,“你的伤口裂开了,先让他们处理一下。”
“……”发丝散落开来的一瞬,韩冥看到了慕苒脖颈间细密的‘伤口’,黑眸猛然一暗。
这分明是吻痕,昨晚的春梦真实存在过!
这是韩冥脑海里闪过的第一个念想,久久不曾消弥……
韩冥还愣在原地,慕苒已经进了贴心下属安排的休息室里,剩下一群憋笑的黑衣人。
冷眼一扫舱内所有人,韩冥的强大冷气场骤升,纷纷假装埋头做事。
“peter,非洲南部有个群岛会议,交给你去主持。还有,要走访每个部落,必须亲力亲为。”
“门主啊,我是无辜的!”
“嗯?”
“遵命!”
此时此刻,peter的内心是崩溃的,但因着韩冥在咬牙切齿,只能……唯命是从,不然会死的更惨。
韩冥着实怒了,为着自己做了混账事还浑然不知的尴尬,以及被下属捉弄取笑的不爽,还有心里堵的一股无名火……
“夫人,在休息吗?我可以进来吗?”
“进。”
直升机飞行期间,peter端着一盘餐点水果进了休息室,慕苒则是安静地坐在小床边缘。
昨晚挨饿受冻还得警惕外界动静,慕苒还不曾受过这种苦。之前半个多小时,心神不宁的慕苒仅是闭目养神了,不过感觉好了许多,整个人看起来亲和了一些。
“这里只有压缩饼干、泡面和一些水果,夫人,你先将就着吃点。”在小矮桌上放下餐盘,peter温和地说道。
“嗯。”慕苒淡淡地应道,不客气地拿过热气腾腾的泡面吃起来。
真的是饿了,泡面也异常美味。如果没有人盯着她吃的话,就更美味了。
088 他的世界
许是感觉到慕苒的疑虑,peter露出帅气的阳光笑容,“夫人,这是门主让我给您送来的,说要看着您吃完才能走。”
“哦。”慕苒将信将疑地吐出一个字,倒是开始无所顾忌地填饱肚子。<er颇为满意地看着慕苒吃完泡面吃压缩饼干再吃水果,默默给出一个评价门主夫人还真是随性率真又不拘小节。
然而,要不是饿得狠了,一向吃相优雅的慕苒是不会落得‘不拘小节’这一点评的……
吃饱喝足后,感觉提神了许多的慕苒开口道谢:“谢谢。”
“太客气了!为夫人效劳……”
就在peter眉飞色舞地‘拍马屁’时,身后传来一道低醇的声音:“peter,你在这里干嘛?”
听到韩冥透着森冷的声音,peter微微一愣,随即严肃回答:“我在这里保护夫人,顺便送点吃的过来。”
话说,刚刚被发配了一番,peter可不敢再嬉皮笑脸地招惹韩冥了,着实恐怖。
然而,在韩冥提了一把矮凳坐下后冷冷地扫了一眼peter,后者却毫不醒目地跟慕苒说话:“夫人,还要吃点什么吗?”
“不用了,现在挺饱的。”慕苒嘴角噙着微笑轻声回答。
慕苒的笑容向来都很美,但很多时候都是笑意不达眼底,而此刻却是带着柔美,不经意间晃亮了男人的眼微微一笑可倾城。
“夫人,您笑起来真美!”
不得不说,peter的神经有些过于大条了,迷惑在慕苒的笑容里而浑然不觉身旁骤升的冷气场,还敢明目张胆地表达‘觊觎’。
“呵呵…”
注意到了韩冥沉默间的紧绷,眼神特意回避的慕苒有些尴尬地笑了一下。
“夫人,你觉得我人怎样?”
没有不怕死,只有不知死,peter就是这么英勇无畏地忽略**oss的滔滔冷意。
“你是个细心的男人。”愣了片刻,慕苒语调轻缓地做出评价,“应该是个…阳光的男孩。”
在慕苒看来,年轻俊朗的peter多少是不成熟的,用‘男孩’来形容不为过,也确实具备阳光的个性。
“呵呵…”聊得正欢,peter咧着嘴傻笑起来,“那么夫人,能不……”
“peter,出去。”
韩冥有些煞气氛的冰冷声音在这个时候冒出来,使得正在交谈的两人齐齐一愣。
最后,peter一脸委屈地离开休息室,关门后忍不住愤愤嘀咕他是想着让貌美如花的夫人帮忙向冰冷面瘫的门主求情,没想到目的还没表达就被轰了出来……
狭小的休息室内,韩冥和慕苒面对面坐着,好一会缄默无言。
“细心?阳光?”
韩冥率先打破沉默,吐出意味不明的两个词。
“是啊。”瞟了眼韩冥略显不善的神色,慕苒平静地说道,“给我准备了衣服和餐点,又不会老是绷着脸,难道不对吗?”
“……”
慕苒一句风轻云淡的指桑骂槐,让韩冥顿时有些语塞,深邃黑眸里危险涌动。
韩冥发现,一旦有异性出现,他总是被慕苒忽视,这种感觉……很不爽!但又说不清楚为什么……
又是静默了一会,目光移向窗外的慕苒开口问道:“接下来去哪?”
“等会你就知道了。”
“……”
慕苒发现今天的韩冥真的有些奇怪,总是阴沉沉的。
不过,他们的相处模式还是没有多大表达,依然是三言两句就无言以对。
窗外的景在变换,依稀能俯瞰城市建筑,渺小而又茫然一片,慕苒不知不觉看得走神了。
此时此刻,韩冥将目光落在慕苒侧头时暴露在发丝外的脖领间,白皙细腻的皮肤上布满红痕,抿嘴沉默间黑眸变得幽深。
他似乎能从脑海里过滤出那些画面,虽然模糊但足以让人欲血贲张!
许是韩冥的目光过于炙烈,慕苒慢慢回过头,恍然间撞进那双莫名闪烁着幽光的黑眸里,久久不曾挪移……
最后,慕苒嘴角晕开一抹淡淡的弧度,好看的菱唇微启:“如果是为了昨晚的事,你不必有什么多余的情感,我们没有做到最后一步,不过我希望你记住一点,昨晚照顾你的人是我,你现在的妻子。”
说到最后,慕苒是真的微微一笑,透着一丝丝倔强和疲惫,却又平静无澜。
一眼就看出慕苒的笑意不达眼底,韩冥的黑眸不觉暗沉了几分
女人随意而又平静的态度让他有一丝丝恼意,却又无从开口……
终究,又是一阵沉默,气氛有些难言的压抑。
“门主,到了。”
最后,休息室外的下属汇报声结束了两人的静默。
“韩太太,我带你去个地方。”
站起身的那一刻,韩冥对着坐在床沿的慕苒如是说道,声音一如既往的低醇好听。
第一次从韩冥口中听到“韩太太”这个词,慕苒竟是感觉心跳骤停,心里五味杂陈。
虽然不知道这三个字于他而言有多少真心,但他是心甘情愿这么称呼她的,让她有一瞬间爱情要开花的错觉,纷杂情绪掠过心头后是真的喜悦。
她的要求真的不多,只要不那么绝望就可以……
慕苒在垂眸不语,韩冥根本不知道他的简单称呼能给她巨大的心灵震撼,也不知道她现在究竟在想些什么。
“害怕看到尸体吗?”
见慕苒站起身,韩冥再度开口问道,隐隐带着情绪的起伏。
听到这话,慕苒微微一怔,但很快淡淡地摇了摇头,“不怕。”
他把他的世界呈现给她看,她怎么能拒之门外呢?
定睛看了会慕苒,韩冥薄唇微启:“那走吧。”
这个沉静女人的胆魄,韩冥确实欣赏,但也有一丝忧虑,他的血腥世界,不是一般人能够接受的。
慕苒一路跟着韩冥,从高楼顶端穿过气派楼层,再通过密道电梯进入地下室。
不同于上面的阳光肆意,地下室阴暗潮湿,还从四处散发出一股霉味,昏暗的通道看不到尽头。
慕苒一直紧跟在韩冥身后,不动声色地四处张望,她发现,这与其说是地下室,不如说是一座简陋囚牢,偶尔能听到男人的悲鸣声还有一些细微的声响,阴森得渗人。
穿了一件低领毛衣,本来还觉得温度适宜,慢慢就感觉冷意袭来,慕苒不自觉地搓了搓手心。
还好多戴了条围巾,慕苒心想。
这样的念头刚一浮现在脑海中,一件男士西装顾然搭在了她削弱的香肩上,带着刚刚离开身体表面的温度,以及专属于韩冥的男性味道。
慕苒下意识地抬起头看着不知何时停步等她的韩冥,眼神有些怔然他开始对她有了微妙的变化,说话带了些温度……
“谢谢。”
慕苒感觉今天有些状态不佳,一敛神思虑就会头疼,索性不去深入思考,但是要感谢他难得的体贴。
看着慕苒有些两眼无神,韩冥特意放慢了脚步,轻轻说道:“走到我旁边来。”
“……”慕苒乖顺地听从,但没有说话,眸光微闪。
韩冥把随从都撤了,他到底要带她来这里做什么?见什么样的尸体?尸体又从何而来?
素手拉着肩上的西装一角,慕苒凝眉想得入神,没有注意到身后韩冥反复抬起又放下的大手。
他想搂着她,担心她会害怕,也担心她会受冻,而她眉宇间尽是沉静,这么做肯定太突兀了,恐怕连他自己也不习惯……
“到了。”
异常沉冷的两个字从韩冥口中吐出,慕苒定睛看向前方破旧的铁门。
铁门发出刺耳的声音,最终缓缓打开,里面的景象让慕苒瞳孔猛缩
锈迹斑斑的铁笼里,一个金发男人用一把锋利匕首往身下另一个男人的胸膛刺去,顿时血柱喷涌,原本挣扎得很猛烈的健壮男人很快一动不动了,而旁边躺着一个早已僵硬的男人。
逆着一缕散落的阳光,那个拿刀的金发男人强壮的胸肌在跳动着,碧眼里充斥着嗜血的疯狂,最后露出变态的胜利笑容……
两具尸体,一个杀人犯,血腥味浓重的凶杀现场。这就是他要她看的吗?他到底想要传递什么信息?
慕苒有些木讷地将视线转移到身旁的高大男人,昏暗光线中一阵陌生感袭来
他好像天生属于黑暗,还是黑暗的王者,嘴角嗜血的弧度优雅而残忍……
“帝森,我把他们两个都杀了,你要按照约定放我离开。”
“你在跟我谈条件?”
“没有,绝对没有!帝森,是我错了,我把比利时的地盘全部给你,求你放了我…我求求你放了我……”
两个男人用意大利语交谈,慕苒听得清清楚楚,也看得清清楚楚牢笼里的原本嗜血的疯狂男人跪在地上,软弱地求着她身旁如同君临天下的冰冷男人,后者则是不屑一顾的闲散和冰冷。
“说说你犯了什么错?”
“我不该跟这两个…两个人合谋…不,是他们要挟我!让我…派杀手杀帝森你,不该跟你谈条件,不该……”
又是一句沉冷的低语,韩冥的唇角只是微微掀起就让里面的男人惊恐万状,甚至语无伦次起来。
人性的脆弱和地位的悬殊,慕苒看到了这些,慢慢变得冷眼旁观。
089 高烧失态
一股邪肆的冷风不知道从哪里吹来,让慕苒精致的小脸倏然失去了血色,唯美的唇部线条变得刚朗。
“你觉得我会放过你?”
韩冥的话总是模凌两可,也总是带着冰冷的肃杀。
话音刚落,韩冥手上凭空出现一把手上,扳机的声音异常清脆,黑漆漆的枪口准确无误地对着牢笼里惊恐的男人。
面临逃无可逃的生死绝境,金发男人注意到了始终安静站在一旁的女人美丽得不可方物,但冰冷气场竟是那样相似。
“帝森夫人,求求你救救我,求求你……”男人声色颤抖地哀求着,恐慌的目光紧紧盯着慕苒。
这个气质干净的女人,是他唯一的生路能被道上令人闻风丧胆的帝森亲自带来的女人肯定身份和关系特殊,只要她开口,兴许能挣得一线生机。
慕苒从金发男人眼里看到生的渴求,抿唇看向韩冥时却是看不懂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刚毅的俊脸微微绷着,黑眸深不见底,甚至看不到波动。
牢笼里的男人还在不断哀求着,血腥味愈发浓重起来,慕苒只觉眼前一黑,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慕苒!韩太太!”
慕苒突然晕倒了,韩冥眼疾手快地接住,顿时难掩焦急地呼喊着,而怀里的人毫无反应。
韩冥急匆匆地走了,徒留下牢笼里的金发男人眼神涣散地低泣……
隐夜门比利时分部,医疗室。
“她怎么了?”
“夫人高烧,可能是受凉加上精神高度紧绷,已经在输液,退了就没有大碍了。”
“嗯。”
“门主,要不要安排一个小护士照顾夫人?”
“不用了,我进去看看她。”
站在病房外,韩冥正在和就诊的女医生交谈,微微拧起的剑眉一直没有舒展开。
病床之上,慕苒的睡颜素白而安静,眼睑下有淡淡的黑眼圈,但丝毫不影响这张脸精致的美丽。
坐在病床外的凳子上,韩冥轻轻覆上慕苒光洁的额头,还是灼热得厉害。
“烧了那么久,自己都不知道,也不见得有多聪明。”
看着慕苒难掩疲惫的小脸,韩冥喃喃细语,声色不自觉地藏匿着温柔。
昨晚照顾了他一整夜,还任由他胡乱折腾,整晚挨饿受冻,今天早上又去海水里泡了一遭,再跟着他奔波,身体肯定受不了,但她就这么一声不吭,真是倔强到让人无可奈何。
思及此,韩冥俊脸上闪过一抹愧色,眼神慢慢变得意味不明。
褪去了强势和冷漠,尽是安静的美好。韩冥在这时有一个强烈的念头他想跟她好好过日子,就这么安静地走完一生。
把顾然那个美好单纯的女子和那份记忆…放在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慕苒的安睡只维持了一段时间,没过多久就变得不安起来,好看的黛眉微微拧起,光洁的额头露出细腻的汗珠。
她又在做噩梦了。
韩冥手头的动作一顿,神色突然一愣,目光变得深谙。
由于高烧不退,韩冥在帮慕苒用冷水擦拭身子散热,当然,除了反复换水擦拭纤细的四肢,并没有触碰其他部位。
正当韩冥掀开慕苒的白色打底线衫,准备用冷毛巾擦拭肤色凝白的肚皮时,慕苒开始不安动作着,甚至开始毫无章法地挥动四肢。
不安折腾的慕苒还在输着液,担心她不小心挣脱手背的针管,韩冥连忙放下毛巾,轻柔地握住那温度略高的右手,皱着眉头轻声安抚道:“乖,安静点,别闹。”
这一刻,韩冥给了慕苒极致的温柔,眼睛里满满都是那张素白的俏脸。
被梦靥折磨的滋味不好受,感同身受的韩冥现在是真的心疼慕苒,心疼这个用倔强掩饰伤痛的女人。
其实,她可以不用那么倔强,偶尔示一下弱也好……
思绪不知不觉飘散,韩冥用温热指腹轻抚慕苒拧起的秀眉,那轻柔的力度似乎只是单纯地想要把褶皱抚平。
许是听到了男人温柔的低醇声音,慕苒稍稍安静了几分,平添了几分柔美。
韩冥的指腹不由自主地从眉宇间慢慢挪移至唇部,饱满的菱唇有些干裂,让他鬼使神差地想要去湿润。
与她唇齿相依的感觉那么真实,那么强烈,那么让人心动……
就在韩冥俯身贴向那令人心驰神往的柔软红唇时,悠悠转醒的慕苒倏然睁开如水美眸。
“你在干什么?!”
猛然一推,额角渗出冷汗的慕苒哑声问道,惊醒后眼神有些游离。
第一次被女人如此排斥,措手不及间被推离两步远的韩冥墨眸微微眯起,静静地盯着迅速坐起身的慕苒。
只是眼神迷茫地看了眼僵站在一边的韩冥,慕苒就把头搁在慢慢屈起的膝盖上,神情变幻莫测。
她刚刚做噩梦了,醒来后梦境却还很清晰,头痛欲裂的感觉也那么清晰
她梦到了顾然,狰狞的面目充满怨恨;梦到了顾然和韩冥,他们相拥着拍婚纱照;也梦到了她和韩冥,地下室的阴森场景,他最后将枪口对准了她,温柔以待后毫不留情地开了枪……
她的梦染满了鲜血,顾然染血的脸、血红的婚纱、倒在血泊中的她……
这个梦,比以往的都要真实,她甚至能深刻感受到心脏中的剧痛,而梦中韩冥的无情才是最痛。
慕苒纤瘦的身子在微微颤抖,一如出国前与顾弘庭断绝关系的那一幕,这是慕苒自我舔舐伤口的姿势,无助而又隐忍。韩冥心想。
“这是在哪里?”
在韩冥凝眉敛神之际,慕苒开口了,语调轻浅得仿佛自言自语。
“医院。”
韩冥刚轻声简单回答,就看到慕苒拔了手背的针头,赤着脚向他走来,眼神极为空洞。
“你干嘛?你的烧还没退,赶紧回去躺着。”
见此情形,韩冥向前迈了半步,声色低沉地命令道。
“你刚刚吻我了,是不是?”
似是听不见任何声响,慕苒在身材高大的韩冥面前站定,用纤细白皙的手指轻抚男人好看的薄唇,随即轻轻吐出这句。
伴着撩人的动作和神态,此刻的慕苒别有一番妩媚,看得不知不觉处于莫名被动状态的韩冥眸底闪过一抹暗光。
“……”韩冥喉结微微一动,终究选择抿嘴沉默。
他是吻她了,难以启齿的情不自禁。
“你知道吗?我刚刚又梦见顾然了,你爱的那个女人,她又在指责我,骂我不要脸。”纤长手指轻轻流连在韩冥的刚毅下巴线条上,慕苒苍白的菱唇慢慢一张一合,“我也梦见了你,你在那个地下室里转身把我杀了,为了你爱的女人,毫不留情。”
慕苒有些语无伦次地描述着她的梦境,表情始终淡漠而又迷离,眉头慢慢锁起的韩冥拉下那作乱的素手,“你到底要说什么?”
提及顾然,韩冥是悲痛的。而杀了慕苒,他做不到,即使做了也不会…毫不留情。
此时此刻,韩冥更多的是困惑,这个烧得糊涂的女人,失去了往日的冷静和强势,究竟想要表达什么?
“呵呵,我也不知道我要说什么……”
细细描绘着韩冥棱角分明的俊脸,慕苒笑了,极为苍白的笑容。
慕苒的疲累溢于言表,韩冥终是耐着性子说道:“你累了,先休息一会。”
就在韩冥揽上削瘦肩膀的一刻,被慕苒突然甩开了,眼睛瞪得老大,“不要碰我!我是累了!”
慕苒突然的抵触让韩冥动作僵在原处,神色很快冷了下来,“慕苒,你闹够了没有!”
天之骄子的他何曾受过这种气?细心照顾这个女人不说,还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忍受她的脾气。
“这么快就生气了?呵呵…”感受着韩冥升腾的怒气,慕苒竟是再次勾起苍白笑容,“韩冥,我真的累了,我们离婚好不好?我不跟顾然抢你了,让她活下来,一切按照该有的套路走…我不想再做噩梦了,爸爸不要我了,你迟早也会不要我,我也不想要自己了……”
说到最后,慕苒已是流下了眼泪,双眸变得毫无光彩,一直在自暴自弃地喃喃自语……
这个时候,韩冥不知道慕苒有几分清醒,只知道她在宣泄自己过大的心理压力,用着极为脆弱的原始方式。
心,不住揪紧隐隐作痛。
眼泪似乎毫无知觉地落下,两眼无神的慕苒到最后只会说一句话:“我们离婚吧,我们签好的离婚协议书我带来放在背包里了。”
说完,慕苒正欲转身找所谓的背包,被韩冥凶狠地一把抓住肩膀,“慕苒,你清醒一点!然然走了,不会回来了!我说过要折磨你一辈子,你休想跟我离婚!”
原本韩冥把重点放在了慕苒的疲累上,却没想到她一再强调离婚,顿时怒气汹涌
他刚决定跟她好好过日子,她就只想着逃离,还带了该死的离婚协议书!
韩冥感觉到自尊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创,无论出于何种原因,他都要把慕苒困在身边,不死不休地折磨她!
“不离婚?”慕苒表情木讷地低语,最终化作一声嗤笑,“韩先生,那你是对我有感觉吗?”
此话一落,盛怒未消的韩冥神色明显一愣,俊脸绷紧得相当厉害,额角的青筋隐隐跳动。
“韩先生,承认对我有感觉就这么难吗?”
慕苒慢慢勾出一抹冷笑,梨花带雨的小脸上透着期待和漠然这两种矛盾情绪。
“……”
韩冥在一句反问后走了,带着落荒而逃的意味,唯有静谧空气回答慕苒的问题,而她最终掩面绵长低泣……
090 时光荏苒
晚上九点,御海别墅,空旷而安静。
慕苒窝在舒适沙发上,膝盖上放着超薄本,纤细的手指在键盘上灵活运作着,柔顺的长发如瀑布般倾斜而下,浑身散发着居家的雅静。
“夫人,晚餐要不要先撤了?”佣人刘妈走近温声问道,“先生应该吃过了。”
话音刚落,慕苒将散落的头发捋到耳后,看到刘妈目光闪烁地扫过玻璃桌面上摆放的杂志,淡淡地开口:“刘妈,这次照得比上次好看,你觉得呢?”
顺手拿起桌面上的娱乐八卦杂志,那张熟悉的俊颜霸占着周刊头版头条的位置
暗夜集团韩总与国际嫩模共进晚餐,烛光佳人,羡煞旁人。
光是标题,就足见庞大信息量,加上光影效果唯美的俊男美女高清配图,确实引人入胜。
“……”愣是没想到会被问这个问题,刘妈有些慌乱地低头回避慕苒的目光,面露难色。
此时此刻,慕苒姣美的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冷淡地盯着周刊头条的那张脸那张连时下最当红的偶像明星都比不上分毫的英俊脸庞。
轻轻放下手中的娱乐杂志,慕苒的表情依然平淡如水,对着拘谨站在一旁的刘妈说道:“时候不早了,刘妈,你先去休息吧。他,也快回来了。”
慕苒知道,别墅的佣人大都同情她,豪门太太的囚困,在她身上演绎得淋漓尽致丈夫绯闻不断,只能说明妻子无能。
“是,夫人。”迟疑片刻,刘妈退下了。
偌大的厅子里只剩下慕苒继续手头的工作,情绪再无波澜。
比利时医院的那次争吵之后,她不曾那般失态,他也从未失控,她和他的婚姻生活平静无澜……
时光荏苒,她和韩冥结婚差不多两年了,她也在这个别墅住了快两个年头,一些事,一些人,早已习惯了。
韩冥的绯闻,每周必上一次头条,这似乎成了定律。
所幸,他还记得当初的协定,每晚九点半回家,分毫不差。
兀自抿了口味道醇苦的黑咖啡,慕苒垂眸看了眼屏幕右下角的时间九点半,他该回来了。
很快,男人沉稳而熟悉的脚步声传来,随即而来的是低醇的声音:“我回来了。”
“嗯。”没有抬头,只是淡淡应了一声,慕苒仍然将视线放在发亮的超薄本屏幕上,模样认真而安静。
时光流逝,慕苒依然有着动人心魄的美丽,只是增添了几分娴熟和安静。
然而,对于慕苒的这种蜕变,韩冥并不满意结婚的近两年,仿佛没有什么事能打破她的冷静伪装。
他们,真的是在好好过日子,没有争吵,没有欢笑,就只有平淡。
从进门到现在,慕苒都没有正眼看过他,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莫名心堵的韩冥径自在旁边坐了下来,就这么静静地盯着那张精致的美丽面容,却又不声不响。
似乎终于受不了近距离的炙热目光,慕苒淡漠地扫了一眼面色紧绷的韩冥,“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韩冥换了个背靠沙发的慵懒姿势,清了清嗓子说道:“韩太太,你没什么要问的?”
韩太太,是韩冥对慕苒的特有称呼,总是低醇动听。
听到这话,慕苒神色微微一愣,很快便垂眸看向屏幕里纷杂的数据,淡色菱唇微启:“请问韩先生,今晚是烛光晚餐比较美,还是那位嫩模比较美呢?”
与寻常夫妻不同,韩冥和慕苒的相处模式很奇怪丈夫明目张胆地大闹出轨绯闻,妻子风轻云淡地不吵不闹。
不料,韩冥并未回答,而是猛地把碍人的超薄本夺了过来,顿时让慕苒秀眉微拧,“你又在闹什么?我还要工作呢。”
“在家干嘛还要工作?”
“韩总,你整天忙着泡妞,我和上官在公司忙里忙外,这是昨天刚接的上亿生意,我在核算最低利润成本,明天还要压价谈合同,你能不能别干扰我工作?”
韩冥说得一脸理所当然,慕苒则是语带无奈地解释。
经过近两年时间的相处,慕苒发现,韩冥并不像表面那么严肃冷漠,其实……幼稚得很,还是从骨子里透出的那种幼稚。
他总是会在一些无厘头的小事上较真,有时莫名其妙发一通脾气。
暗夜集团现在两个总裁一个副总,而韩冥真的就只是挂名总裁,公司的事从不过问,整天不务正业,回到家又喜欢指三道四。
譬如此时,又开始无理取闹
只见韩冥把超薄本丢到对面的沙发上,薄唇微微一勾:“身为韩太太,丈夫出去‘泡妞’,你难道不应该管一管吗?”
“请问韩先生,我管得住吗?”定睛看着那张隐约开始阴晴不定的俊脸,慕苒同样勾起唇角,“就算管住了你,也管不住你家兄弟。”
慕苒的冷嘲热讽说得隐晦,表达无心耍闹的心境慕苒相信,韩冥是个有分寸的男人,招蜂引蝶确实做得不错,但终究只是为了让她难堪,没有实质性出轨。
这种男人,放任会比约束来得有效……
话毕,慕苒准备起身去拿被无情丢弃的超薄本,却被韩冥一把拉回原位,“没管过,你怎么就知道管不住?”
“……”
这一刻,韩冥醇厚如美酒的声音隐隐透着暧昧,听得慕苒不由目光闪躲。
恐怕外人不会相信,结婚那么久,她还是清白之身,除了在迷雾树林那一晚的药物失控,韩冥没有再碰过她……
他绯闻不断,无非就是让她难堪女人何其多,唯独不碰她。
所以,她没有管,也不想管。
慕苒不说话的时候有一种沉静的美,不是粉黛的俏脸美得纯粹,能堵得对方无言以对让韩冥心生得意,骤然话锋一转:“我要洗澡了,水放好了没有?”
悄悄地将手抽离,慕苒轻轻回答:“放好了,刘妈九点左右放的。”
此话一落,韩冥明显眉头一皱,“半个多小时前放的,肯定冷了,我要你给我放。”
许是刚刚被无意间揭了伤疤,慕苒的情绪有些波动,冷声回答道:“韩冥,又不是没手没脚,你自己怎么不去放水?”
突然被连名带姓一起教训,韩冥微微语塞,但随即扬眉反驳:“作为妻子,放个水理所应当。”
“你当过我是你的妻子吗?”
撂下一句轻声细语,慕苒转身上楼,削瘦背影带着几分萧条。
韩冥真真切切听到了这句低语,但终究只是望着那背影敛眸问道:“你去哪?”
“给大少爷你放水。”慕苒的语调恢复了淡然,身影很快消失在二楼主卧。
一本杂志一杯咖啡安静躺在洁净玻璃桌面,韩冥拿起咖啡凑到嘴边喝了一口
真苦……
慕苒安静蹲在浴缸旁边,纤长的素手探进水里,精致的素颜氤氲在水汽中,眼神游离。
悄然站在浴室门外,韩冥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幕,不觉晃了神。
这么久了,他依然看不懂她,看不懂她游离眼神中隐藏的讯息……
或许,他们从未彼此熟悉。
“来啦?水放好了,睡衣也给你找好了,去洗澡吧。”
韩冥白色衬衫开了两个扣子,隐隐露出结实胸膛,浑身散发着慵懒的禁欲美感,站在面前的慕苒将一切尽收眼底却又不动声色。
回以对视,韩冥看到慕苒胸前湿了一片,单薄的宽松睡衣下依稀能够看到那火爆有致的身材,不觉沉哑了嗓音简单回答:“嗯。”
这次,难得他没有找茬。
看着浴室门关上,慕苒如是想着。再看了眼凌乱的房间,无奈轻叹。
这个男人,其实并不完美。
他从不下厨做菜,也从不整理房间,总是把换洗的衣物满房间乱扔,还总是诸多挑剔……
作为妻子,她的任务是无微不至地照顾他的生活起居。其实,她更像是他的全职保姆,提供全免服务。
他的幼稚,就像是特意引起她的注意。
不过,一旦这个念头掠过脑海,不出一秒就会被慕苒全盘否决她和他隔着一个跨不过去的禁忌,他总是吝啬给她渴求的爱……
慕苒俯身拿起被丢在光滑地板上的西装外套,凑到鼻间嗅了嗅,没有其他女人的香水味。
其实,慕苒觉得这样过下去也没有什么不好,至少他身边最亲近的女人只有她。
只是,偶尔会累……
韩冥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恢复了整洁的房间里空无一人,很明显,慕苒已经走了,去了她的房间。
房间里隐隐透着那个女人的馨香,韩冥抽了根烟,似乎要驱逐这么些日子已经习惯了的好闻味道,白烟缭绕间眸光微闪。
当初约定的两年赌婚,因为那场意外变了性质他越来越不排斥她的存在,甚至越来越想要她的关心和照顾。
然而,她总是风轻云淡,似乎什么事都毫不挂心,俨然失去了当初扬言要他在这场婚姻中爱上她的魄力。
思及此,韩冥感到莫名烦躁,顺手泯了抽到一半的烟头,发现桌面有一张白色纸条。
“韩先生,出去丢人的时候请把婚戒戴上,我不介意更丢人。韩太太”
纸条之上是一枚设计简单的铂金戒指,足足看了那张纸条好一会,韩冥把戒指戴在修长的无名指上,隐隐散发出亮眼光彩,连同那张变得柔和的俊脸……
给读者的话:
2016,祝大家新的一年快快乐乐~
091 酒吧妖娆
妖娆bar,a市最为出名的酒吧,又称为“富贵集中营”,灯红酒绿,昼夜不分。
这里是富贵子弟的最佳消遣场所,各种娱乐和服务一应俱全。换言之,这里除了烧钱,还是钓凯子和约炮美女的绝佳场所。
然而,恐怕没有人知道,闻名全市的妖娆bar与一个人的名号相得益彰,那人便是…上官殇,也就是这个酒吧的幕后老板。
风流成性来妖娆bar风流的男人,绝大多数冲着‘性’而来……
酒吧正厅某一角落,两个高大男人在灯光变幻中展露英俊面容,一个冷酷,一个邪魅,足以让人呼吸一滞。
“冥,你说你跟着我来这里干嘛?依我看,台上台下的女人都不如你家的漂亮。”
上官殇翘着二郎腿,姿态慵懒地看了眼台上穿比基尼装的美女跳钢管舞,再看了眼垂眸喝酒的韩冥,悠悠发出感慨。
瞟了眼语带调侃的上官殇,韩冥一边把玩手中的高脚杯,一边冷冷地吐出两个字:“闭嘴。”
“不是我说你,你有时候真的太过分了,当初婚礼让小嫂子一个人,结婚后还经常闹绯闻,又把那么大的公司丢给她一个人……”
“她是暗夜最大股东。”
“……”
上官殇刚开始打抱不平,就被韩冥理所当然地打断,顿时被堵得语塞。
这家伙,怎么就一点担当都没有呢?
“能娶一个美貌与能力兼得的女人,你说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似乎铁了心要说公道话,上官殇坐直腰扬声开口道,“你是不是还爱着顾然?当年那是意外,小嫂子她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她不是故意的……”
身处觥筹交错的环境里,上官殇听不清韩冥垂眸间的一句低喃,不由疑惑问道:“你说什么?”
话音刚落,韩冥很是冷漠地甩了个眼角,“我说,你闭嘴。”
“你…你可以!”上官殇恨恨地咬牙教训,“从比利时回来,你给顾氏的额外关照已经够多了,把暗夜的大单都给他们,还定期给顾弘庭的账户打一大笔钱。说白了,你不过就是愧疚,这不是爱,爱不能用物质来衡量的,你到底懂不懂?”
“……”
韩冥抿嘴沉默,俊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只是用那双深邃的黑眸盯着上官殇,一动不动。
见此情形,气得够呛的上官殇实在是‘恨铁不成钢’,大手在胸前给自己顺了口气,“我跟你说,像慕苒这种女人,多的是男人追,还是一大把优质男人,到时候离婚你可别后悔!”
“还真不怕告诉你,小嫂子有个竹马,军官来的,两个人经常聊得热火朝天,好几次被我撞见了,小嫂子都是一脸娇羞,慢慢就演变成真爱了,不信走着瞧!”
听着上官殇义愤填膺的话,韩冥黑眸里隐隐闪烁起透着危险气息的暗光,恰好与酒吧变换的紫色光束重叠……
就在劲爆舞曲响起之际,三个穿着暴露的女人扭腰走了过来,声色甜得…渗人:“两位帅哥,要不要一起喝酒呀?”
“滚。”
冷若冰霜的一个字经韩冥口中吐出,吓得三个女人全往上官殇身边凑。
因而,上官殇只能僵笑着照单全收:“来,美女们,都到哥的怀抱里来。”
不消片刻,那三个奔放的美女全都坐在了上官殇身边,柔若无骨的小手流连在那结实的胸膛之上,然后慢慢往下挪移……
一个人对付三双‘爪子’,鼻间充斥着不同的浓郁香水味,上官殇俊脸上的享受表情有些崩裂,但还是挤出一抹邪魅笑容,“冥,你不是来这里消遣的吗?是不是嫌这几个姑娘不够美?我给你多叫几个让你慢慢挑。”
“欧巴,你这么说可就不对了喔,我们可能长得不让你满意,但那方面服务可是一流的哟~”
话音还未落尽,上官殇按住往裤裆里摸去两只‘爪子’,不觉冷了声色:“去,给你们韩爷叫几个顶级美女过来,他要是没找到满意的,你们三个全部滚蛋。”
褪去了玩世不恭的伪装,上官殇的气势相当唬人,硬是让那三名陪酒女郎连连点头,随即落荒而逃。
这两个帅哥,谁都不是好伺候的主……
用手背拍了拍衬衫,上官殇对着韩冥没好气地说道:“真是没劲!出来酒吧玩,连女人都不敢碰。”
“你有劲你怎么不上?”韩冥嘴角微微一勾,冷邪的嘲讽意味尽现。
“上官,忘了跟你说,箐儿的婚事我来做主。我韩冥的妹妹,还愁找不到比你更好的男人?”
听到这话,上官殇很是气结,猛地灌了一口烈酒,咬牙切齿道:“够狠!我倒要看看你给箐儿找的都是什么样的好男人。”
话音刚落,上官殇放在桌面的手机亮起,看了简讯内容后眼底闪过一丝得意,“冥,你要是有种,就左拥右抱给我看一下,顺便让小嫂子好好看看。你说,亲眼看到丈夫偷腥,她会怎样?”
良久,韩冥慢慢放下酒杯,不带温度地回答:“她不会怎样。”
对于这种事,那个女人向来熟视无睹……
神色冷漠的韩冥起身欲走,上官殇刚想拦住,却看到刚刚的三个女人领着一群姐妹冲了过来,阵势有些吓人……
“小嫂子,这里!我们在这里!”
本来以韩冥的超凡身手和从不怜香惜玉的个性,避开一群女人的触碰有一万种方法,上官殇兴奋的呼喊在这个时候响起,让他瞬间改变了初衷。
慕苒寻声缓步走到这个热闹角落的时候,就看到那个冷俊男人围在一群丰乳肥臀的美女中间,其中坐在旁边的两个女人将嫩白的手搭在胸膛上慢慢地蹭着,媚态十足。
这一幕,真真实实地放大在眼底,慕苒能感觉到心头一阵刺痛,但表面一如既往地风轻云淡,“韩先生,口味挺重的呀。”
慕苒的声音带着些许娇柔,这在平日里鲜少听到,上官殇当即就惊悚了,“小嫂子,你没受刺激吧?”
一番听下来,有一两个醒目的女郎已是大概明白其中关系妻子来找偷腥的丈夫,只是这个妻子虽然长得很美,但一身素衣下毫无身材,对男人而言恐怕太清粥小菜了。
那么,一旦勾引上这等非富即贵,关键还英俊绝伦的男人,后半辈子绝对衣食无忧。
“韩爷,来嘛,我们一起喝酒~”
比基尼装的红衣女郎风情万种地拿起酒杯,嗲声嗲气得甚是腻人,却是‘不小心’把红酒倒在了半露在外的丰满胸脯上,然后楚楚可怜地一个劲往韩冥身上蹭去……
“卧槽…”
饶是逛惯了风花场所,上官殇对于女人如此手法也是傻眼了,暗暗用同情的目光看向韩冥这种极品竟然被竟然被万年冰山遇到了……
在这一刻,竟是安静得吓人。
也就是在这个暗潮汹涌的时刻,吧台中央传来男主持人激昂的声音:“接下来,是我们妖娆bar的沸腾时间,炫酷热舞,请在场有自信有热情的美女们上来热舞一段,观众评出的获胜者可以跟本吧最受欢迎的king共度**!来,让我们high起来!”
很快,随着**背景音乐的响起,陆陆续续有女客登台热舞。
“小嫂子,你要不要试试?”见慕苒的注意力转移,上官殇笑着开口提议,“king是这里的台柱,长得真心优,听说还是个小处男呢。”
“……”
慕苒淡淡地瞟了眼笑得一脸贼相的上官殇,再冷冷地看了眼身处‘花丛’怡然自得的韩冥,好看的唇角慢慢勾起一抹弧度,在暗色灯光下显得高深莫测。
将慕苒的神色变化看在眼底,无视来自对面冰冷目光的上官殇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小嫂子,你要不要登台?需要我配合吗?”
“韩先生魅力四射,身为韩太太,我岂能甘拜下风?”慕苒看着此时坐怀不乱的韩冥,吐气幽兰,“韩先生,你说是不是?”
“……”此时此刻,被一群女人围着韩冥抿嘴不语,脸色却是明显暗沉了许多,只是在暗处看不真切。
准确的说,在场几人的注意没有放在这个冷酷的男人身上,而是几乎目不转睛地看向慕苒
正处凉爽秋季,慕苒本是一身淡卡其色长款风衣,高挑而保守,却在唇角微勾之际动作优雅地将薄款外套脱下,霎时间变成低领露脐的上衣和紧身超短裙,纯黑色更是衬得肤如凝脂,前凸后翘的完美曲线显露无遗。
慕苒的身形比较纤瘦,身材比例却堪称完美,特别是在紧身衣物的包裹下更显得火爆有致,从两条笔直白皙的长腿到美艳动人的脸蛋,绝对尤物一样存在的景致。
慕苒这前后不到一分钟的完美变装让上官殇看直了眼,“哇靠!小嫂子,原来你这么有料啊!”
“上官,外套先帮我拿着,等会顺便帮我开个房,小处男的味道应该会很不错。”
话毕,穿着甚是‘清凉’的慕苒帅气地把风衣丢给上官殇,转身往热闹的舞台走去,连眼角都没有甩此刻脸色阴沉到可怕的韩冥。
092 十指相扣
“诶,小嫂子,你玩真的呀?!”
眼睁睁看着慕苒往舞台处走远,目瞪口呆的上官殇扬声道,一股彻骨的冷意在背后灼烧。
来自韩冥的怒气正以燎原之势蔓延,他身边的女人不得不识相地撤离至安全地带……
上官殇感觉冷汗直冒推波助澜的他应该会被火大的男人直接弄死……
“冥,小嫂子如此多才多艺,不也是给你脸上贴金吗?娶了这么个好老婆,是你的……”
“哇靠!太tm惊艳了!”
上官殇还在硬着头皮舒缓韩冥的怒意,却听到吧台中央沸腾了起来,看向舞台的一刻不禁惊叹出声。
伴着炫酷的快节奏音乐,五彩灯光交相辉映下的舞台上,十几个身材有致的年轻女人在跟着节拍热舞,其中一袭紧身黑衣短裙的曼妙女子无疑成为全场焦点
白肤胜雪,身材火爆,容貌美艳。
略施粉黛,衣饰简单,却足以艳压群芳。
每一个舞蹈动作都恰到好处,每个眼神都妩媚到了骨子里,她仿佛天生属于舞台,正热忱而真挚地完成一场热舞,让所有人为之心神荡漾……
此时此刻,夜妖娆,人更妖娆。
在场所有男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一处,呐喊声更是跌宕起伏。
无疑,男人们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妖艳的女人,眼底情不自禁翻腾着火热的欲念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对于慕苒的完美热舞,看呆了眼的上官殇甚为欣赏,却是在场唯一一个不掺杂欲念的男人。
不知不觉一曲终了,全场还在为慕苒呐喊,稍稍回过神的上官殇转头却发现原本坐在后方的韩冥不知所踪,不禁愕然询问站在角落的一群女人:“人呢?”
“冲上去了。”
“这位美女,恭喜你成为我们妖娆bar今晚的热舞女王!现在,有请king登场,祝你们今晚……诶,这位先生,你谁呀?等等!”
众女表情惊愕地向舞台那边指去,上官殇连忙扭头后同样神色错愕身材高大的韩冥正拉着身姿曼妙的慕苒走下舞台,而主持人很是尴尬地对此突变情形表示抓狂。
更准确的说,是…死拖。
韩冥这动作也太快了吧,可怜慕苒无法奋力甩开禁锢……
上官殇见两人往正门走去,赶紧拿齐东西追了过去,所幸那个主持人接受到老板示意,巧妙地与场下不满的男顾客们周旋。
酒吧街头,被一路拖着走的慕苒第五次扬眉吼道:“放开我!”
不同于前些次,韩冥放开了慕苒纤细的手腕,冷气压却依旧低得渗人,“慕苒,不要忘了你的身份。”
揉了揉红了一大圈的手腕,再看了眼脸色阴沉的韩冥,心里憋着气的慕苒用着不屑口气反问:“请问我该记得什么身份?你可以左拥右抱,我就不能寻欢作乐?”
听着慕苒明显带着疏离的犀利话语,想起刚刚在酒吧那些男人的觊觎,韩冥眸底暗芒四溢,但终究只是凉薄地吐出两个字:“回家。”
“别碰我!”见韩冥作势又要拖她走,慕苒的抵触情绪瞬间升腾,“以后我也要九点半回家,还有半个多小时,不用你管。”
可能是今晚真真切切看到韩冥坐拥数个女人,慕苒心里有些烦躁,更郁闷的是,过错方还可憎地板着脸。
见慕苒不仅相当不配合,而且强词夺理,韩冥冷冷地从薄唇挤出一句话:“我再说一遍,回家。”
韩冥的目光中蕴含着丝丝入扣的怒气这个女人是真的胆大包天,竟敢一次又一次触怒他。
明显感受到韩冥的不悦,慕苒直直地望进那双黑眸里,极为淡漠地讥讽道:“韩先生,别拿你丈夫的身份约束我,你所有的情绪波动不过是男人最为可笑的占有欲在作祟!”
街市夜间的秋风带着些许冷意,恰巧在两人面对面僵持之际吹来,顿时让衣衫单薄的慕苒微微颤栗,却依然不甘示弱地与俊脸紧绷的韩冥对视……
一语中的,她就是要看看韩冥的反应,看看那可笑的占有欲是否能让他表现除了愤怒之外的其他情绪。
她可笑地想要证明这个男人对她是有感觉的,想要从细微的表情变化中得知当初失态时的那个问题答案。
冻死她算了!看还敢不敢穿这么暴露去勾引男人。
敏锐如韩冥,察觉到慕苒的冷颤,脑海里第一个闪过这种念头。
由于韩冥的注意力转移,原本冷冽的眼神消磨了几分锐利,让慕苒突然间有些迷茫……
正当思虑片刻之后有些于心不忍的韩冥打算脱下外套给慕苒时,上官殇的声音从后方冒了出来:“原来你们走这边了,来,小嫂子,给你衣服,别冻着了。”
“谢谢。”
对于上官殇的突然出现,慕苒感到挺庆幸的,正好化解了她跟韩冥无言对峙的尴尬和压抑,而且…不必在街头一直吹冷风。
慕苒接过风衣,立马将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上官殇用着意犹未尽的口气说道:“刚刚跳的不错,果真多才多艺!”
“随便跳跳的。”慕苒把扎高的马尾放下,有些无奈地撇了撇嘴,“关键我还没看到那个king长什么样呢。”
登台跳热舞的初衷本来是为了气一下某人,却不想一无所获还挨了个冻。
思及此,慕苒有些气恼,连带着对那个‘战利品’有了几分兴趣。
“下次带你见见,鲜嫩鲜嫩的。”聊得起劲,上官殇笑得一脸暧昧,“小嫂子,你好这口?”
不得不说,有能说会道的上官殇在场,沉默寡言的韩冥就很自然而然地被忽略了,而且被忽略得很彻底。
眨巴了几下清澈的美眸,慕苒郑重其事地回答:“比起上了年纪的男人,小鲜肉口感更好。”
话音刚落,上官殇正欲开口,韩冥冰冷的声音从旁冒了出来:“上官殇,滚!”
点名道姓加一个‘滚’字,上官殇意识到韩冥已经彻底怒了,完全不敢直视低压源头,无奈之下只能弱弱地跟慕苒道别:“小嫂子,那我先走了,公司见。”
“诶,那个king……”
“啊!韩冥,你放我下来!”
上官殇一溜烟跑了,而刚说到一半的慕苒就被韩冥二话不说扛在肩头上,不禁高声挣扎。
几番捶打无果后,俏脸上满是不自然的慕苒放软了气力,“放我下来,我自己会走。”
幸好酒吧街的行人不多,不然被男人直接扛走简直……丢死人!
“……”韩冥一声不吭,继续大步流星往前走。
“韩冥,我跟你回家,你放我下来。”被扛在男人硬实的肩膀上,让慕苒的胃有些不舒服,却只能服软,“你的肩膀好硬,我的胃难受。”
听到这话,韩冥脚步微微一顿,随后慢慢放下这具柔软的单薄身子,目光依然冷冽。
“……”
刚刚重获自由,韩冥有力的大手就扣了上来,慕苒有些汗颜,同时有几分错愕。
他这是在迁就她?
垂眸间看到韩冥指间的婚戒,跟在身后半步的慕苒不知不觉陷入晃神之中,想要挣脱紧扣在腕间的大手,却惹得对方抓得更紧。
“我的手腕被你抓得好痛。”
“……”
慕苒闷声说道,语气里透着丝丝委屈,使得韩冥沉吟片刻后松手,剑眉却是微微拧起
这个女人什么时候那么娇弱了?他明明就没有用多大力气。
就在韩冥敛神思虑之际,慕苒的小手顺势攀了上来,纤长手指穿插在指缝之间……
慕苒如此突然的举动让韩冥微微一愣,却并不抵触,感受着掌心不属于自己的微凉温度,心里似乎没那么堵了。
十指相扣,心跳加速。
这是慕苒此时此刻最直观的感受,两枚婚戒轻轻碰撞在一块,说不出的满足。
情侣间最简单的牵手,让彼此的心灵多了几分悸动,消弥了刚刚争锋相对的局促。
上了停靠在路边的豪车,慕苒感觉低气压还隐隐潜伏在韩冥身上,决定主动找话题:“我明早去看我养母,你要去吗?”
慕苒没有多大期许,走亲访友这种事,韩冥向来都不感冒,好不容易去了,也是一脸冷淡。
不料,韩冥这次竟是毫不犹豫地吐出一个字应承:“去。”
听到这话,慕苒眼底跳跃着喜悦,不过很好地用平静语气掩盖起来:“好。”
“以后跟上官殇走远点。”
好一会的沉默之后,慕苒听到韩冥幽幽说出这么一句话,当即就纳闷了:“为什么?”
瞥了眼神色纯澈的慕苒,韩冥凉凉地回答道:“没有为什么。”
上官殇,也该治治了……
打量起抿紧薄唇的韩冥,慕苒的唇角慢慢勾起一抹弧度,声音清澈动听:“走远点是不可能了,还得靠他给我提供信息,让我捉奸呢,今晚还挺好玩的,下次让他带我出去多玩玩,省得朋友老说我浪费青春。”
此话一落,韩冥感觉心头好不容易降下的火气即刻上涌,危险十足地挤出一个字:“嗯?”
警告意味十足的字眼一经吐出,慕苒立刻很是无辜地耸了耸肩,“我什么也没说。”
上官殇,肯定得治治了!
见韩冥危险的鹰眸眯起,冰冷气场不断四溢,上官殇只能自求多福了……
一路绿灯,慕苒望着窗外慢慢入神他们,好像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093 小秀恩爱
翌日清晨,身穿丝质睡裙的慕苒站在一扇白色门前徘徊不定,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其实,慕苒只是来叫韩冥起床的……
只是,某人有严重的起床气,一个不留神…会很惨。
加上昨晚回来后,某人一声不吭进了房间,说不定还在气头上……
“刘妈,要不你去?”
“夫人,能不能不去?进先生房间…很可怕……”
“噢,还是我去吧。”
每当这个一筹莫展的时候,别墅里的佣人似乎都会消失无踪,难得逮到一个都可怜兮兮地拼命摇头拒绝干这份苦差事。
“小嫂子,冥他有很多让人受不了的小毛病,你慢慢就会发现了,呵呵…”
耳边突然响起很久以前上官殇颇具幸灾乐祸的一席话,有些胆怯的慕苒不禁摇头轻叹确实很多,也确实让人很受不了。
深吸了一口气,慕苒先是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随即踩着悦耳的铃声开门进了房间,一眼就看到韩冥在大床上…睡得香甜……
这个男人,似乎没有睡觉关门的习惯。
手机铃声孤零零地一直响着,而床上的男人似乎毫无知觉,只是微微拧了拧剑眉,惊得站在床沿的慕苒呼吸一凝,随即放轻脚步去了趟浴室。
“喂,韩先生,起床了。”
“今天说好去看惠妈妈的,你不要又迟到了。”
“起床啦,再不起我就使用杀手锏了。”
慕苒小心翼翼地温声唤着,一般而言,以这种方式叫醒,男人的起床气不会很恐怖。
然而,许是感觉到了声响,韩冥竟是拉过空调薄被盖住了头,继续睡……
见此情形,无奈扶额的慕苒决定速战速决把被子猛然掀开,然后很是放肆地对准那张俊脸拍了几下,力道不轻不重,但足以让人醒觉。
触感依然光滑,只是效果不佳,男人依旧未曾睁眼。
“韩冥,你给我起床!”
伴着连名带姓的高声叫唤,慕苒往韩冥腰间用力一拧,顿时痛得男人猛地睁开了眼睛。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提前做好准备的慕苒早已蹦得老远,对上韩冥冷意凝聚的鹰眸气势渐弱,“是你一直不起床的,都七点半了,说好八点半去看惠妈妈的……”
韩冥慢慢起身,抬手抓了抓有些凌乱的墨发,难掩朦胧黑眸一直盯着眨巴着眼睛表情无辜的慕苒,某种称为‘起床气’的东西正在酝酿着……
对此,慕苒只想溜,不然等某人发飙,连同昨晚还没发作的,会相当……恐怖。
基本没人知道,在外人人敬畏的冷傲男人,在家竟是有如此陋习,而最大的受气包就是她……
慕苒确实开溜了,不过男人慵散中透着冷气的声音很快从身后传来:“你给我过来。”
“……”迟疑片刻,沉默不语的慕苒选择继续往门口走去。
“慕苒。”
这次,就两个字,咬牙切齿,冰冷渗人。
“衣服给你找好了,牙膏给你挤好了,早餐也给你做好了,请问大少爷……啊!”
慕苒挂着不畏强权的冷笑回头,却看到猛然掀开被子的韩冥身上不着一物,视觉冲击太大不禁惊叫出声。
然而,听到慕苒捂眼尖叫,心情突然大好的韩冥大摇大摆走近,语带玩味地开口道:“韩太太,又不是没见过,你说是不是?”
树林那晚,不管后来怎么回忆,画面都很模糊,只知道尺度有点大,彼此确实赤身**接触过……
“是啊,你哪里我没见过?韩先生又何必穿着内裤瞎晃悠?”
听到调侃后,慕苒本是带着逞能意味迅速放下双手,却见男人精壮的身躯还挂着条内裤,底气不觉足了几分。
只是匆匆掠过男人的完美身躯,慕苒迈开大步走出门,不忘撂下吩咐:“快点,别又迟到了!”
瞥见慕苒通红着小脸大力关上门,韩冥勾了勾嘴角,一脸邪魅的骚包样。
洗漱台上放着一杯水和挤好牙膏的牙刷,韩冥很是自然地享用起来,清新的牙膏味道刺激着他的好心情每天早上这样起来,似乎也不赖……
舒惠怎么都不肯过来住在一块,慕苒就只好经常过来探望,有时候也会在自愿为原则的基础上和韩冥一起前来。
在别致小屋外下了车,慕苒一副小鸟依人相地挽上韩冥的结实手臂,小嘴里吐出的话却没带多少温度:“等会给我有空没空笑一下,知道吗?”
“装恩爱?”
“可以这么说。”
“好,我会。”
“……”
简短的对话之后,慕苒有些云里雾里这个男人,似乎第一次这么主动而又爽快地答应。
生怕跟家里一样闹出让人无奈的事情,转念一想的慕苒随即改口道:“你还是正常一点就好。”
韩冥挑了挑眉,一把揽过慕苒的香肩,唇角微勾,“放心,我会让惠妈妈看到我们有多恩爱。”
“……”说实话,莫名其妙的盛宠之下,慕苒很不自然,但眼看着要进家门只好配合。
暖和阳光下,两道身影交叠着,书写着独属于彼此的亲密……
“你能不能不要把手搭在我肩上?太重了。”
“你不是要恩爱吗?女人真是麻烦。”
“……”
就在慕苒忙着把韩冥长臂从肩头拉下来之际,听到声响的舒惠笑着出门迎接:“苒苒,你们来啦,快进屋坐。”
经过长时间的休养,舒惠已是长出一头短发,整个人看起来和善极了。
不等动作猛然收住的慕苒开口,身旁的韩冥突然用长臂搂住柳腰,率先温声说道:“惠妈妈,我特意给您买了营养品,希望您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好。”
似乎没想到向来少言寡语的韩冥会如此敬顺,再看小两口搂着腰的亲密模样,舒惠当即笑开了怀,“谢谢,这孩子真是懂事,来,赶快进屋坐。”
“惠妈妈,您真客气。嘶…孝敬您是应该的。”
“真够要脸的哈。”
东西全部都是她准备的,却被韩冥光明正大地拿来当了人情……
满腔腹讥的慕苒往男人劲腰处用力一拧,所幸转身往屋里招呼的舒惠没有注意到夫妻俩的‘掐架’。
“你我不一样吗?女人真是小气。”韩冥幽怨地看一眼满是不爽的慕苒,压低声音说道,“咱妈高兴就好。”
“……”对于韩冥的入戏太深,慕苒有一瞬愣神
他到底发自几分真心?
回家省亲,无非就是陪着长辈聊些家长里短,餐桌上更是说得开。
这次,身为女婿的韩冥表现得很‘平易近人’,时不时搭上几句,不过大都跟慕苒唱反调,偶尔有些亲密的小动作。
对此,很是无奈的慕苒几番选择无视,舒惠则是认为这是年轻夫妻间的小情趣,看到两人感情和睦从始至终都是眉开眼笑。
“你们结婚都快两年了,苒苒,你肚子怎么还没动静?”
餐桌上,突然被严肃问到这个敏感问题,慕苒直接一口饭梗在喉间不上不下。
不是她肚子不争气,而是根本没法有动静……
喝了一口汤,慕苒语气平静地回答:“这个…我忙,他更忙,而且我们还年轻,不急着要孩子。”
听到这话,舒惠明显有些失落地点了点头,“也对,现在不比以前,孩子的事你们年轻人都不急。”
“……”
看出养母迫切想要抱外孙却不得而终的失望,慕苒抿嘴沉默。
她和他之间有个跨不过去的梗,孩子的事遥不可及。她不敢轻易许下承诺,担心到头来只会让听者更失望。
“我们会努力的。”
就在垂眸思虑之际,韩冥低醇的声音从旁边飘了出来,顿时让慕苒错愕地睁大了眼睛。
他知不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这场婚姻哪怕没有爱,她也是愿意给他生孩子的,只因为她爱他,但就怕他不愿意。
如今,他是……愿意了吗?
对于这种转变,慕苒多少还是喜出望外的,但她不敢表现得太明显,怕他只是说来敷衍了事。
不同于慕苒的惊愕万分,倍感欣慰的舒惠当即笑得合不拢嘴,“那就赶紧的,你们也不算太年轻了,要是担心不能兼顾事业,我可以帮忙带孩子的。”
“嗯。”韩冥一把揽过慕苒的肩膀,笑着回应,“我们会尽快给您好消息的。”
感觉到了肩头带着温度的重量,终是找到真实感的慕苒点头附和:“嗯,尽快。”
聊到这里,餐桌气氛甚是和乐,一顿饭就这么在慕苒的神游,韩冥与舒惠格外熟络的交谈中结束……
饭后,‘好女婿’韩冥主动进了厨房洗碗,母女俩则是坐在小客厅里聊天。
“苒苒,煜楠昨天来家里了,托我问你,今年生日想要怎么过?”
听到这话,慕苒明显一愣转眼又是一年生日,陆煜楠在a市工作也有半年多了。
“煜楠他怎么不直接跟我说?”
“你这不是结婚了,多少还是要避讳一点的。”
“我过两天去找他,感觉好久没有好好聊一聊了,对煜楠挺抱歉的。”
想到无暇顾及的好友,慕苒眸底闪过一抹暗色,他们的感情似乎大不如前了……
“嘣砰…”
“我进去看一下,他…家务无能。”
这时,厨房里突然传出碗碟摔碎的声音,惊得母女俩同时起身,慕苒拧着秀眉走了过去。
094 珍藏美好
这厢,听到脚步声,面容英俊的男人连忙往自己手上抹了些洗洁精泡沫,然后蹲下身子捡着一地碎渣……
慕苒进来的时候就看到高大的韩冥蹲在地上堵了小半个厨房,眼神无辜地抬头看着她。
这个男人,还真是……不靠谱。洗个碗还能摔了个大半,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故意的。
慕苒无奈扶额,轻声说道:“出去吧,我来洗。”
很快,慕苒扫了一地碎渣,而韩冥还一声不响地站在身后,不由转身纳闷道:“怎么还不出去?我跟惠妈妈说了你家务无能,她不会说你的。”
沉吟不语片刻,韩冥语气闷闷地对着安静洗澡的慕苒说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
似乎没料到韩冥会有消极情绪,慕苒愣了一下后温声回答:“人各有所长,你只是不擅长这方面的事,你的手是拿来签合同赚钱的。”
在慕苒看来,韩冥就是天生的王者,不会做家务也…很正常。
“陆煜楠会做这些?”
“当然会,他做的菜比我做的还好吃。”
“……”
“……”
慕苒洗碗洗得专心,而韩冥问得流畅,回答不知不觉就脱口而出,却是突然陷入一种难言的尴尬。
韩冥硬是从慕苒的语气中听出了骄傲,俊脸顿时黑了几分,而慕苒则是郁闷为何会突然跳到‘陆煜楠’这个话题。
她貌似没有跟他提过这号人物……
一时之间,无言以对。
“韩太太,你不打算跟我说点什么吗?”
韩冥率先打破沉默,一句问话让慕苒更是一头雾水
“我应该说点什么?”
“……”
韩冥就这么站在身后绷着脸,慕苒只觉后背滚烫得很……
终于,慕苒受不了男人的阴晴不定的注视,转身无奈开口:“韩先生,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要不你问我答?”
不料,韩冥只是凉凉地吐出两个字:“不问。”
“……”
此时此刻,对于面前莫名其妙的别扭男人,暗自磨牙的慕苒只想……撕了他!
“出去。别逼我生气。”转身继续把所剩无几的碗碟清洗干净,慕苒冷冷地说道。
“不出去。”很显然,这个突然闹别扭的男人傲气十足。
“那你洗,我出去。”
“我洗,你不许出去。”
于是,画风突然一变慕苒站在一旁看着韩冥洗碗。
然而,她发现洗碗这事,韩冥的动作似乎很流畅,压根没有手滑这一现象……
“刚刚看着你洗,就懂了。”
“怎么看我做菜,不见你学会?”
“看得少,不想学。”
韩冥言简意赅地说道,稍稍消除了慕苒的凝眉怀疑,同时眸底一丝黯淡。
她做早餐,他一般还没起床,午餐通常在公司吃,她做晚餐,他都不在家,经常跟别的女人共进晚餐,也就没多大兴致去做。
紧接着,待在狭小空间的两人又是一阵沉默……
“你是认真的?”
这次是慕苒率先打破沉默,对着手中正在擦干的盘子说道,声音有些压抑。
“嗯?”从水中掏出一个瓷碗,韩冥不明所以地挑了挑眉。
抬眸看了眼认真洗碗的男人,慕苒温温吞吞地吐出两个字:“没事。”
慕苒浓密的睫毛在眼睑处打下暗影,白皙无暇的俏脸肤色细腻,安静的模样看起来别有一番柔美。
这道近距离的风景清晰地落在韩冥眼底,愣了几秒够薄唇微启:“你说孩子的事?”
犹豫片刻,慕苒微乎其微地挤出一个字:“嗯。”
在这个时刻,慕苒是有些紧张的,能明显感觉到心跳加速,却又不敢直视韩冥的眼睛。
“我是认真的。”
感觉过了许久,慕苒终是听到韩冥的回复,语调相当坚定,声音格外低醇动听。
生个孩子,也是今天才有的念头,不过也未尝不可有了孩子,他和她的生活应该会变得丰富多彩,而且能够栓住她的心。
毕竟,有些事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
经过一整夜的反复思虑,韩冥觉得上官殇所言不假慕苒这种女人,确实会有很多追随者,只要她愿意,随时可以脱身。
每次想到这里,就感觉心底一阵驱逐不去的烦躁,说是占有欲作祟也好,说是危机感起伏也罢,总而言之,这个女人是他的,也只能是他的!
对于慕苒而言,这莫过于今年度最大的欢喜,结果一个激动就冲动了一番……
韩冥万万没想到,慕苒竟然踮起脚尖主动吻了他,一时之间愣在原地,然后‘啪嗒’一声…一个碗又碎了。
这次是千真万确手滑了……
“啊…”
慕苒是被脚下的碎碗吓了一大跳,拉回了现实后俏脸爆红,漂亮的水眸骤然睁大她竟然这么不矜持!
于是,清醒的瞬间,慕苒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跑!
然而,事与愿违,慕苒很快就被抓了回来,紧接着狼吻铺天盖地而来……
其实,慕苒刚刚吻的只是韩冥的唇角,而且很快就结束了,现在却明显与之相反,火热的暧昧燃烧着整个狭小的空间……
殊不知,两人吻的难舍难分之际,再次听到摔碗声音的舒惠走近后快步离开,老脸羞红之际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线。
这年轻人,还真是……随性。
吻着怀里慢慢瘫软的人儿,一阵熟悉感不断冲击着韩冥,本来一直磕磕碰碰,慢慢顺着感觉越吻越深,直到彼此忘乎所以。
感觉过了许久,慕苒终于呼吸到了新鲜空气,却依然浑身酥麻,只好酡红着俏脸依偎在韩冥健魄的怀里。
强有力的心跳声清晰地冲击着耳膜,慕苒只觉呼吸不畅,咬着唇不敢出声。
彼此清醒之下,刚刚的热吻实在太狂野了……
第一次看到慕苒如此小女人的模样,韩冥唇角微微勾起,却是意味不明地吐出一个问题:“上了年纪的男人口感怎样?”
“……”
无疑,突然听到正上方传来如此无厘头的问话,脑袋还有些浑浑噩噩的慕苒即刻错愕得说不出话来。
这句话似曾相识,只是为什么经韩冥之口说出,听来会如此别扭?
感觉恢复了气力,慕苒稍稍地挪移至一步远,垂眸用着严肃的语气轻然说道:“说实话,你的吻技不怎样。”
不过,‘口感’还不错……
想起刚刚被撞得生疼的火辣辣场景,慕苒漂亮的脸蛋又不受控制地红了几分,连带着看向地板的目光更加专注起来……
“嗯?”
这是韩冥惯有的威慑用语,带着丝丝入扣的冰冷和胁迫,让慕苒听了暗自懊恼不已现在这种时候,她就不该说话,说什么错什么!
“吻技不好可以慢慢学。”韩冥悄无声息地走近,低醇的声音透着些许邪魅,“韩太太,你说是不是?”
此时此刻,褪去平日的清冷,慕苒就像是害羞的小媳妇,娇美得惹人怜爱,让韩冥凭空生出逗弄的兴致,黑眸里跳跃着一抹幽色。
她的滋味,好得让他欲罢不能……
慕苒下意识被逼得节节后退,但转念一想不能如此被动,干脆抬眸挑衅道:“韩先生,你刚刚是在吃醋吗?”
男人刚刚语气阴凉的秋后算账,听着就像在…吃醋,只是她问得有些后知后觉了,不免在试探间羞涩万分。
下一秒,甚至来不及看清韩冥的神色变化,就听到对方不假思索的反问:“我需要?”
“……”
听着韩冥的秒答,慕苒只觉嘴角一阵抽搐,这个男人又开始傲娇了,真是自恋到了骨子里。
对于这种男人而言,承认吃醋恐怕难于登天……
咬唇沉默片刻,眼神回避的慕苒往侧边一个大跨步,“你继续洗碗,我出去陪惠妈妈。”
面积不大的小厨房里充斥着淡淡的油烟味,夹杂着洗洁精的桔子味,偏偏慕苒觉得气氛灼人得很,满满都是暧昧的味道,索性选择逃离。
然而,站得稳如泰山的韩冥长臂一挡,用着很是无奈的语气说道:“碗该洗的都洗好了,没洗完的都摔了。”
“……”嗅着男人近在咫尺的熟悉味道,慕苒真的已经…无力反驳了。
慕苒发现今天的韩冥比较活跃,带来的副作用是几番堵得她无言以对,在暧昧中更是如此,而男人的目光却越来越…炙热难耐……
面如桃花,眸若星辰。
这是此时完整呈现在韩冥黑眸里的慕苒,娇羞的模样实在让人心神荡漾。
趁着慕苒垂眸之际,高大的韩冥突然俯身而下,吐气如丝:“韩太太,今晚共商生子大计,如何?”
在这一刻,慕苒甚至能感觉到耳边回旋着韩冥温热的呼吸,又惊又羞间再次染红了俏脸,阵阵甜蜜在心头慢慢荡漾开来……
守得云开见月明的甜蜜之后,小脸滚烫的慕苒心神一凛除了暧昧,她好像还听出了那如狼似虎的火辣辣缠绵……
于是,没有任何回应,向来冷静自持的慕苒华丽丽地落荒而逃了……
看着慕苒逃也似地消失在视线里,韩冥嘴角慢慢勾起,带着不加掩饰的邪肆意味。
今日一尝,她,美好得不可思议。
他,忍不住想要揭开珍藏的美好,甚至有些后悔刻意忽略这等美好那么久……
095 食而不得
今晚,夜色如水,恬静美好。
“苒苒,你们回去吧,我可以照顾好自己。”
晚餐过后,舒惠站在厨房门口看了看里面安静洗碗的慕苒,再看了眼外头坐在沙发上专注看电视的韩冥,眸光变得愈发温润
郎才女貌,赏心悦目。
“惠妈妈,早就答应今晚要陪您,不可以食言。”慕苒轻然说道,声色里尽是柔和。
“没关系,我是怕你们小两口不方便,这…地小。”
“……”
此话一落,明白话中内涵的慕苒联想到韩冥白天说的‘生子大计’,在沉默间薄红了俏脸。
从厨房出来后,他就一直跟在身后,投以不温不热但异常令人心悸的注视,现在好不容易拒绝他进厨房,回味起来还是忍不住乱了心神……
看着向来冷静的慕苒面带羞涩,舒惠突然间有种为老不尊的感觉,随即改口道:“苒苒,看到你俩感情这么好,我是真的开心,相信韩老先生也很高兴。
原本以为这场婚姻你在一直付出,现在看到韩冥也在学着付出,你呢,就抓紧一点,生个孩子也可以巩固你们的婚姻。”
舒惠面带喜色进行劝导,慕苒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嗯,知道了。”
其实,到现在她还有一种不真实感,但毋庸置疑的是他们有了质的飞跃。
她是愿意相信,他和她正迈向婚姻的理想状态。
见慕苒神色突然间有些低落,舒惠笑着鼓舞:“苒苒,真替你高兴!日久生情,我们家苒苒那么优秀,再冷再硬的石头都能被你捂热。”
听到韩冥被比喻为‘石头’,慕苒当即眉开眼笑,“是臭石头终于开窍了。”
她一度以为,这场倾注了她所有爱意的婚姻会一直涂抹灰暗色彩,直至老去。不想,她还是等来了艳抹的一天,不再完全处于被动。
说不感慨肯定是假的,只是不习惯把所有喜怒写在脸上,慕苒微笑着说道:“惠妈妈,您去跟臭石头聊一下,厨房油烟味重,我就快洗完了。”
此话一落,笑意满满的舒惠爽快答应:“好,我教教你的臭石头要怎么经营婚姻。”
听到对于韩冥的奇特称呼,慕苒微微撇了撇嘴,稍作犹豫之后低声开口道:“呃,惠妈妈,能不能帮我劝他一个人回去?”
话音还未落尽,舒惠不觉拔高音量问道:“啊?为什么?”
这两人难得感情有了突破,这是闹哪出?
关于解释,慕苒放下手中的碗筷,却是断断续续地遮掩:“就我…那个……”
正当慕苒难以启齿解释时,韩冥低醇的声音从后方突然冒了出来:“你们在聊什么呢?”
房子很小,韩冥是听到舒惠的惊讶声走了过来,恰好看到慕苒还未收起的焦灼神色,不由纳闷问道:“惠妈妈,她刚刚说了什么?”
韩冥知道慕苒不想说的肯定不会说,选择从舒惠那里找突破口,只是后者也是一知半解:“苒苒说让你今晚一个人回去,理由没……”
话还没说完,就被慕苒语带懊恼地打断:“惠妈妈!”
直言不讳不是纯心来添乱的吗?以某人傲娇的个性,肯定又得闹别扭……
思及此,慕苒干脆转身……继续擦碗。
“呵呵,我什么也没说,你们聊,我先回房休息。”
舒惠很不道义地掩嘴失笑,然后动作迅速地进了房间。
很快,厨房里又剩下两人,不等韩冥踏进来,慕苒先行扭头施令:“你不准进厨房。”
经多次验证,韩冥进厨房无疑是一场灾难,不说厨艺全无,连洗碗都能整得满地残渣,所以被慕苒严令禁止出入厨房。
韩冥难得乖顺地听从安排,姿态慵懒地倚在门边微曲着长腿,薄唇微启:“我说了今晚留下来,你为什么要让我回去?”
“……”
慕苒将洗好的碗筷放进消毒柜里,然后擦了擦手,几度抿了抿唇后没有回答。
韩冥就这么安静地盯着慕苒高挑的背影,最终哼出一个字:“嗯?”
“如果你要留下来,睡我隔壁的空房间。”
听着韩冥习惯性的霸道探究问话,慕苒一边温声回复,一边往厨房外走去,却很快被挡了去路,“我要跟你睡同一个房间。”
有些孩子气的动作加上执拗的语气,慕苒抬眸便看到韩冥那透着不爽情绪的俊脸,微微红了小脸。
“韩太太,你不会是不好意思吧?”见慕苒作势想溜,韩冥长臂再次一挡,好看的剑眉挑起,“都老夫老妻了,大不了第一次我轻一点,你……”
然而,韩冥颇具挑逗意味的直白话语还未说完,就被慕苒捂住了嘴巴,随即压低声音凶然吐出两个字:“闭嘴!”
下一刻,韩冥乖乖收了声,却顺势把大手覆在慕苒的小手上磨蹭,眉宇间笑意正浓。
感觉到韩冥的灼灼目光,一阵头皮发麻的慕苒使劲抽回手,然后没好气地说道:“安静,跟我进房间。”
“噢。”目的得逞,韩冥很是配合地跟着慕苒进了房间,然后很自觉地把门关上,黑眸里的促狭越来越盛。
素色系墙面和装饰,书架和梳妆台对立摆放,中间是一张淡蓝色的单人床。房间不大,却异常整洁素雅,还充斥着主人淡淡的馨香。
兀自审视一番,韩冥最终将视线落在那张床上,郑重其事地出言道:“这床有点小。”
“闭嘴!”
此时此刻,除了让口无遮拦的某人闭嘴,慕苒已是想不到别的词汇了,而俏脸因着这句话又红了一些。
慕苒发现,自从今天韩冥跟她表明心迹后,似乎每句话都带了颜色……
被慕苒几番喝令,韩冥却是心情愉悦今天,对眼前的女人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脸皮真的很薄,红着脸的样子却是可爱的紧。
将慕苒羞涩的娇怒看在眼底,韩冥唇角微勾,“韩太太,你说我要是一直闭嘴要怎么吃你?又要怎么生孩子?”
一连两个露骨的反问,慕苒一时之间惊得说不出话来,却在微微张口之际突然被趁虚而入,整个人晃神得厉害
她又突然被吻了!
男人熟悉的气息充斥在鼻间,连带着所有的空气都升温了……
“不要闭嘴,专心点。”
就在慕苒还在恍恍惚惚时,韩冥嘶哑的拗口话语从耳边传来,然后鬼使神差地张开了嘴,很快就失去了主动意识……
这次,韩冥吻得相对有技巧,温柔而缠绵地探入,随后慢慢变得凶猛起来,彼此粗重的呼吸交缠在一块,仿佛干柴遇烈火,愈燃愈烈……
慕苒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被压倒在床上,更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衣衫不整了,睁开眼时只知道韩冥的气息炙热如火,大掌所到之处更是撩起一阵阵颤栗。
花了好几秒看清处境,小脸潮红的慕苒低吟出声:“唔…等……”
然而,虚软无力的话语还未说完,就被韩冥语调嘶哑地打断:“给我……”
慕苒不时推搡着上方健魄的身躯,早已被**侵蚀的韩冥以为身下娇美的女人想要临阵脱逃,微微拉开距离,喑哑着声色重申道:“韩太太,给我。”
慕苒奶白肌肤透着淡淡的诱人粉色,柔软的高耸起伏不定,精致面容更是妩媚动人,这个模样足以让所有男人失控,忍不住驰骋于这具娇躯之上。
在这一触即发之际,韩冥拼命隐忍着汹涌的**,希望她能够心甘情愿把自己交给他……
韩冥染上幽暗的黑眸里全是欲求,那火热的坚硬狠狠地抵在身下,慕苒看得清清楚楚,美眸里盛满**和一丝看不懂的情绪,但还是艰难地摇了摇头,“不……”
刚吐出一个拒绝的字眼,慕苒就感觉到韩冥停留在腰间的大手猛然收紧,连带着额角的青筋开始隐隐跳动。
见韩冥就要动怒,忙于解释的慕苒吃痛间纤手攀上那健美的脖领,再将异常羞红的俏脸贴上,“那个…我那个…来了……”
小脸越来越红的慕苒说得断断续续,却是在韩冥的喉结处吐气幽兰,惹得男人身下的**更加坚挺硕大,而女人则是水眸里荡漾起无辜。
“**!”
韩冥终是恨恨地骂咧出声,黑沉着俊脸移开身躯,眼神幽怨得很。
被男人阴森森地用眼神控告,慢慢起身的慕苒一边整理凌乱的衣服,一边颇为无辜地低语:“今天下午刚来的。”
“……”
听到这话,韩冥的俊脸更加黑了,硬是将满室暧昧凝结成冰。
气氛瞬间冷凝,红透了整张小脸的慕苒垂眸低语:“我也不想的,是你没让我早说。”
此话一落,韩冥的脸色缓和了一些,颇为不爽地冷哼一声:“哼!”
这种事都tm被他遇上了,唯一的安慰是女人不是不愿意……
刚刚戛然而止的亲密之后,两人就隔着两个拳头的距离,慕苒能够清楚地感觉到韩冥依然粗重而炙热的气息,心里的歉意更加浓烈了
箭在弦上,却是硬生生收了回去,这事搁哪个男人身上都不好受,甚至会觉得难堪,当然,**上的煎熬更甚。
“你要是真难受…去找别的女人,我可以…不介意的。”
咬唇沉吟片刻,慕苒终是抬眸轻轻说道,**散去之后的美眸里浅淡一片。
要是憋坏了可就更加罪孽深重了……
虽然心会痛,但还是…身体要紧。
“慕苒,你下次再说这种话,我做死你!”
在这一刻,韩冥骨子里的嗜血残暴被激发了出来,眸底的愠怒真切而森冷。
掷地有声地撂下这句话,韩冥倏然下了床,浴室门在关上的一刻发出巨大声响。
慕苒当即被韩冥的凶狠吓了一跳,却在过后慢慢勾起了唇角。
他是在乎她的吧……
狭小的浴室里,冷水四溅在光洁瓷板上,男人立体的五官始终凝结着深刻的冷意,为着女人快速抽身的风轻云淡……
给读者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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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6 今夜微凉
夜幕降临之际,御海别墅内灯火通明。
“喂,我等会去趟超市。”
伴着电视新闻联播的声音,慕苒的声音显得清澈而轻快。
自从那晚擦枪走火之后,韩冥足足别扭了两天总是爱理不理,表示很无辜的慕苒实在是哭笑不得,但外出还是要报备一下。
“嗯?”韩冥懒懒地抬眸看了眼正欲出门的慕苒,又是习惯性地一字冷问,却是透着丝丝不满。
大晚上的她竟然穿了裙子,更像是…私会。
感觉到韩冥探究的目光带着些许沉冷,以为对方还在闹情绪的慕苒象征性地询问:“我去超市,你要不要去?”
“……”
见韩冥将视线挪移至电视屏幕并抿嘴沉默,慕苒提着包包在门口换上平底凉鞋,柔声说道:“那我走了,很快回来。”
逛超市这种活动,韩冥肯定会觉得无聊透顶……
正当慕苒如是想着,高大的身影逆着庭院灯光笼罩而来,不禁诧异道:“你不是不去吗?”
“我有说过?”凉凉地吐出一句,韩冥率先走到前头,没有注意到慕苒一张一合的唇形。
慕苒其实想说,韩冥还穿着略显宽松的居家服,但无奈本人毫无意识而且步伐极快,索性不出言相告了。
居家男人,看着似乎更有魅力。
这时,前方传来韩冥的一声不耐催促:“怎么那么慢?”
“来了。”慕苒快步跟了上去,心底却是一阵唏嘘
逛超市是慢节奏的活动,更何况还没到超市,何必弄得火急火燎?
“你开车还是我开车?”
“不是去附近的超市?”
“呃,我想去的是大型连锁超市,市区那有一家,车程也就十分钟。”
“……”
两人沿着庭院小道走了几分钟,一席对话之后韩冥拧眉看了看着装,当即意会的慕苒笑着说道:“这样也很帅,咱们家的韩先生最帅了!”
不得不说,褪去冷睿和强势,慕苒在爱的人面前也有女人该有的温柔,当然,也懂得‘能屈能伸’适当的恭维能省掉回去换衣服的时间和精力。
果不其然,听到慕苒如此流畅地‘陈述事实’,韩冥的脸色明显好了许多,温声吐出两个字:“走吧,我开车。”
此时此刻,要说慕苒笑靥如花也不为过,俏脸上一片柔和,就连主动挽上男人结实手臂的动作都透着温柔可人的韵味。
哄傲娇韩冥这种事,她似乎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坐在车上,伴着窗外吹来的柔和秋风,沿途景致在路灯映衬下染上夜的安好,正如慕苒彼时的心境,安静而美好。
感受着车厢内温和的寂静,慕苒抓着胸前的安全带,轻喃出声:“那个…还有三天。”
“嗯?”
慕苒的声音很轻,专心驾驶的韩冥听到了,但不能意会。
慕苒纤细手指不知不觉纠在一块,扭头看向窗外,“没事。”
瞥了眼慕苒柔美的侧脸,韩冥的黑眸里闪过一抹幽光,薄唇微启:“我懂了。”
“啊?”
这时候轮到慕苒下意识地懵了,只是在回眸看到韩冥眼底的精光时,同样……懂了。
然而,后知后觉的慕苒来不及阻止韩冥难得好心情的说明:“三天之后,乖乖洗好了在床上等我,不允许再出意外。”
想到那晚犹如巨盆冷水泼下的感觉,韩冥的眸色不由幽暗了几分,透着霸道的掠夺色彩。
“……”
慕苒从这露骨的话语中硬是听出了咬牙的意味,马上就红了小脸,扭头看向窗外的角度更加大了,恰恰掩住了嘴角挂起的弧度。
那天,刚好是她的生日,她要把自己当成礼物完整地送给他……
大型超市里,商品琳琅满目,而韩冥和慕苒这对绝色男女的组合引人侧目。
高挑女子一袭素色长裙,精致俏脸上始终挂着温柔似水的神色,高大男子虽然身着简单的家居服,但依然掩不去英俊绝伦的外表以及冷傲的强大气势,眉宇间却是透着丝丝柔和。
敛去商场上锐利的锋芒,慕苒仿若邻家女孩,浑身散发着柔美气息,站在身材伟岸的韩冥旁边显得温顺可人,俨然是对和睦恩爱的年轻夫妻。
当然,这些都是在旁人看来,实际上逛了大半圈,慕苒按照清单上罗列的物品一一放在购物车上,而韩冥则是有些僵硬地跟在身旁,丝毫没有要搭把手的自觉。
见采购得差不多了,慕苒停步抬眸询问神色木然的韩冥:“你有要买的东西吗?”
几乎不作犹豫,韩冥薄唇微启:“没有。”
“这些东西叫家里的佣人买就好,干嘛还要特意跑一趟?”
“还是自己买的用了舒心,再说,逛超市也是一种放松。”
购物车里都是一些琐碎的生活用品,而韩冥觉得特意到超市采购是大费周折的事,慕苒则是不以为然。
感觉到养尊处优的韩冥还在‘唾弃’这一行为,慕苒有些无奈地把手头购物清单挪了过去,“帮我拿这个沐浴露,要牛奶味的,应该在拐角那个女士洗浴用品区。”
接过购物清单纸条,韩冥敛眸低喃了一句:“牛奶味?”
联想到慕苒身上淡淡的好闻馨香,韩冥倏然有些躁动,眸色不觉暗了几分。
不过,慕苒并未注意到,相当正经地回答:“嗯。家里的快用完了,你过去帮我拿一下,我给你挑男士沐浴露,省得你站着无聊。”
韩冥这种个性的人,在生活方面说好听点是不拘小节,说难听点呢,就是不能自理。挑选物品这种细活绝对干不来也不屑去干,因而慕苒只好轻车熟驾地担此重任。
上次买给韩冥的那瓶沐浴露,似乎味道有点浓,这次挑清新一点的……
正当慕苒专注地将视线投注在货架上时,神色柔和的韩冥迈开长腿往指定区域走去,很快锁定那个牌子的沐浴露,然后蹲下高大身躯仔细寻找那个味道。
看着手中乳白色的瓶子,不自觉地凑到鼻间闻了闻还真有点像…慕苒身上的味道,淡淡的清香,很好闻。
不知不觉,他们已是彼此熟悉……
迅速完成‘任务’,心情愉悦的韩冥缓缓站起身,却是在抬眸看向前方时嘴角的弧度猛然一凝,墨黑的瞳仁迅猛放大……
视线聚焦点是一个女人的纤瘦背影,只是很快闪进另一货架栏,隐匿了那抹倩影。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神色错杂的韩冥跟了过去,越来越接近那抹身影时,心底抑制不住掀起惊涛骇浪。
“然然…”
“先生,您还没买单呢!”
追到超市出口时,韩冥对着那道始终不曾回头的背影哑声喊道,却是被检查员扬声打断。
韩冥在骤然收住脚步的那一会有些懵,而刚刚紧追不舍的女人已然不见踪影,不由攥紧手上显得笨重的沐浴露,黑眸里情绪暗涌不断
刚刚背影很熟悉,为什么无缘无故要跑?真的是她吗?
“先生,麻烦让一让,请不要挡着买了单的顾客通行。”
检查员的声音再度响起,彻底扰乱了韩冥复杂的思绪,终是扫了一眼多事的妨碍者后转身往里走去,浑然不知凛冽而冰冷的眼神,吓得对方忍不住一个哆嗦。
重新走回超市购物区,韩冥恍然发现自己身无分文,而慕苒被他丢在一边,不由加快脚步往洗漱用品区走去。
走了没一会,慕苒推着购物车迎了上来,声色难掩焦灼:“你去哪了?”
刚刚挑完男士沐浴露,慕苒唤了几声都不得回应,走过去时却发现韩冥已经不见人影,一阵莫名的心慌侵袭而来。
所幸,即便在人群中,也能一眼找到他。
“我刚刚好像……看到然然了。”
“……”
几乎是下意识的回答,韩冥的神色依然错杂得厉害,而慕苒则是一瞬间脸色发白,握着购物车柄的素手颓然垂落,眼神倏然变得涣散。
慕苒只觉得心跳有那么一刻滞停,僵持的片刻唇色变得苍白,“你…看错了吧……”
慕苒如是艰涩低语,目光定格在韩冥紧绷的俊脸上,涣散而迷乱。
顾然明明死了,这是证据确凿的事情。韩冥突然以最不可思议的话题提起这个禁忌,着实让人心惊
若是突生幻觉,足以证明顾然在韩冥心里依然是牵肠挂肚的存在;若是死而复生,她和他之间刚刚好转的感情又该何去何从?
慕苒选择了前者解释却是,没有多少底气地安慰着自己。
潜意识里的信任让韩冥如实告知,却是同时惊扰了彼此的安定情绪,气氛变得压抑起来。
身处人来人往的过道,韩冥先行收拾好错乱的情绪,将手中的沐浴露放在购物车里后主动推着前行,“应该是我看错了,走吧,我们回家。”
“嗯。”慕苒有些木讷地点了点头,迈开有些虚浮的步子跟在身后。
伴着不由自主沉闷的心情,慕苒觉得‘回家’这个词似乎不那么悦耳了……
回家途中,一路无言。
今夜,微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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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7 死而复生
自从昨晚突然提及那个禁忌,慕苒就开始心神难安,肃穆办公室的安静竟感觉多了几分诡异。
那次酒吧跳舞之后,上官殇被韩冥指派去了北非,据说是为期半个月的隐夜门门徒训练监管,宫箐则是定居国内开始忙钟爱的美食事业,这对欢喜冤家没在眼皮底下晃悠,倒觉得冷清了许多。
这座城市,总是繁华中透着丝丝寂寥。
站在宽大而明亮的落地窗前,能够俯瞰整个城市的轮廓,慕苒在心里发出感慨,水眸里迷蒙一片。
慕苒就这么安静地站着,许久之后拿起手机,从通讯录里翻出那个久未联系的名字——顾然。
这个联系名片,一直在手机通讯里从未删除,就像顾然这个名字一直纠缠在生活中,搅得不安不宁……
竟然拨通了!
慕苒听着耳边机械式的通话铃声,不由将手机攥紧几分,呼吸也慢慢变得沉重。
顾然莫非真的还活着?
就在慕苒抑制不住这匪夷所思的猜测时,手心倏然一下震动——接通了!
那端一直沉默无声,但慕苒依稀能听到对方细微的呼吸声,心神愈发凛冽起来。
“你是顾然?”
终是哑声问出这么一句结束别样压抑的沉默,慕苒感到唇齿间皆是晦涩。
“是。”
“……”
听着对方简单的一字回答,慕苒的脸色倏然苍白——
真的是顾然!这声音和语气骗不了人的。
“慕苒,出来见个面吧。”
“好。”
又是一阵沉默,那端传来的声音清晰而沉闷,慕苒的思绪错杂得厉害,却是下意识地咬唇答应。
顾然死而复生的消息,可以去多方查证,却终究不如一通电话来得快捷直接,也来得更为猛烈而震撼……
﹎﹎﹎﹎﹎﹎﹎﹎﹎﹎﹎﹎
约在了当初送顾然离开的那家咖啡馆,推开店门的一瞬,慕苒有一种跨越时空的错觉——
同样的地点,甚至同样的位置,只是,当初好以整暇坐在舒适角落的人如今变成了顾然,而她则显得举措茫乱。
两年前的这个时候,顾然也回到了这座城市。两年后的今天,同样搅乱平静生活,只是多了些许决然的味道……
“你来了,坐。”
有些失神地看着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慕苒还未出声,顾然先行招呼起来,客气而温和。
其实,顾然的音容没有多大变化,时间的痕迹更多表现在气质上——
对比以前,顾然多了几分成熟和沉着,但眉宇间的疏离和厌恶还是若隐若现。
近距离见到了真人,慕苒竟是慢慢平静了下来,优雅落座后跟侍者说道:“你好,麻烦给我换杯黑咖啡。”
“好的,请您稍等。”
年轻男侍者将慕苒桌前的蓝山端走了,看得顾然神色微微一凝。
“这两年习惯了喝黑咖啡,够苦。”许是看出了顾然的疑惑,慕苒语气淡然地说明置换咖啡的缘由。
跟韩冥结婚近两年的时间,绝大多数时候都是苦涩难言,也就是那个时候喜欢上黑咖啡那纯粹的苦味,仿佛相得益彰,能够驱逐些许心中的苦闷。
顾然似乎对慕苒这一有些多余的解释了无兴趣,表情淡漠地抿了口味道香醇的拿铁,“慕苒,没想到吧?我还活着。”
时间在变,人也在变。
慕苒变得更加娴熟,精致的面容沉淀了那张扬的冷锐,只是依然…令人憎恶。
顾然的语调轻浅,嘴角的讥讽显而易见,眸色稍稍暗了一些——慕苒对她的出现似乎并不震惊……
彼此凝视了片刻,侍者在这时将冒着热气的黑咖啡端了上来,中断慕苒到了嘴边的话。
侍者退下后,慕苒将纤长手指环绕在温热的别致瓷杯上,对着顾然慢慢吐出两个字:“谢谢。”
听到着不着边际的道谢,顾然眸底一阵错愕,秀眉拧起,几番欲言又止后终究没有出声表达疑虑。
“当时航空公司都确定了你的登机信息,我跟他也去了事故现场查证,都以为你死在那场意外空难了。”慕苒轻缓地开口,眸底染上淡淡的回忆色彩,“现在想想,那些所谓的证据也并非有绝对证明效力。”
“……”顾然静静地看着对座的慕苒,似是要琢磨透对方的意图。
“我确实震惊你还活着。”抿了口苦醇的黑咖啡,水眸恢复浅澈的慕苒继续说道,“不过,顾然,我也确实感谢你还活着。”
昨晚突然获悉顾然可能还活着,慕苒确实心慌意乱,但今日见到衣着光鲜的顾然真人,消弥了震惊后没有想象中的恼意,冷静下来反而真心感激——
这么久以来背负的心理包袱因着顾然的‘复活’终于彻底放下了……
轻易读懂了慕苒点到即止后的释然,顾然淡漠在这一刻发生了崩裂,添染上丝丝愠怒,“你不会明白那种与死神擦肩而过的感受!慕苒,差一点,差一点我就如你所愿,永远消失了!”
想起当时听到航班坠毁的新闻那种彻骨的后怕,顾然的脸色变得苍白,眼底的仇怨愈发鲜明起来。
“……”慕苒将视线落在感觉不再沾血的素白手心上,终是抿嘴沉默。
顾然当时的极致害怕可想而知,但空难刚发生之际,沉重责难四面八方而来,曾设想如若重来,愿舍弃追逐爱情换取无辜生命。
这些,慕苒统统选择缄默,只是淡淡地问道:“你当初怎么避开失事航班的?”
“呵呵,我没死成你很不爽吧?”慢慢敛去先前的恼怒,顾然沉吟片刻后回答得相当爽快,“那趟航班有几个中转站,我在瑞典下了飞机。我当时恨极了你,再走投无路也不想听你安排受你监控,就跟邻座的女孩换了机票和护照,给了一大笔钱说是免费让她去法国旅游。”
顺着那段想来就胆战心惊的回忆,顾然刚刚平静的情绪到了最后变得激昂,“可惜,那个女孩花不了那个钱,慕苒,是你害死了那个女孩!”
突然遭受谴责,慕苒抿了抿嘴,“你也把七叶草吊坠给了那个女孩?”
听到这话,顾然神色一滞——当初心如死灰,想要丢了那份无力的爱情,所以一并舍了那枚徒增伤悲的定情吊坠……
将顾然的神色变化看在眼底,了然于心的慕苒悄然换了个话题:“柳玫她早就知道你没死吧?”
从比利时回来之后,性情暴烈的柳玫就没再来找过麻烦,想必是知道了顾然还活着,不敢过于招摇怕被发现端倪。
慕苒如是想着,顾然不遮不掩地如实告知:“我妈她是知道。”
“那顾……”
慕苒想要问及顾弘庭,却恍然发现不知如何称呼,顾然则是难得善解人意,“我爸,他不知道。”
时光荏苒,如今两人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谈话竟是没有多少违和感,只是‘我爸’这两个顾然特意咬重的字眼,让慕苒有些不舒服——
那个男人,已是许久未见,而当时的决绝还历历在目……
慕苒微微晃神,顾然搅动着咖啡,“慕苒,没有我的近两年,你和冥过得怎样?”
顾然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没有表现出以前的善妒,看着比以前沉稳了许多。
只是那个亲昵的字眼,还是意外地扯动了慕苒的心。
终于还是讲到了重点……
“我和韩冥很好,不劳你操心。”
慕苒说这话的时候,多少是有些涩意的,不似表面上那么风轻云淡。
热咖啡朦胧的热气升腾,将慕苒那张姣美的容颜衬托得更为沉静。
感觉到慕苒轻浅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顾然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情绪。
慕苒不仅对她的突然出现无动于衷,而且似乎不在意她的卷土重来,难道,她真的就那么自信?
很可惜,她偏偏就憎恶慕苒的冷静和淡然。
“也对。听说暗夜现在归你管理,有模有样,有钱有势,过得确实很好。不过杂志上我经常看到冥的花边新闻,情人换了又换,你们的感情或许真的很好,好得可以不介意。”
靠在舒适的椅背上,顾然动作娇柔地将额前碎发撩到耳后,唇角慢慢拉高了弧度,状似无意地嘲讽着。
顾然格外亲昵的称呼让慕苒手指的动作微微一顿,但也只是被揭伤口的一瞬失态,很快就连同眸底的暗沉一同掩去。
“可至少,我是他的韩太太,受法律保护的韩太太。”
慕苒说得极为缓慢,缓慢能够将血色一点点从顾然秀美脸蛋上褪去的景象看得一清二楚……
无疑,慕苒平静的事实陈述正是顾然的致命伤,苍白到无力反驳。
“顾然,昨晚韩冥说他看到你了。”将目光从看上去楚楚可怜的顾然身上挪开,慕苒透过落地窗看向热闹的街道,“不过你也看到了,他愿意陪我逛超市,证明我们的感情不会差。”
“……”
话音刚落,顾然的脸色再度一白,吞进肚里的咖啡凉到了心里。
昨晚超市里韩冥和慕苒逛超市的温馨场景还尤在眼前,特别是那个连梦里都在刻骨思念的男人悉心挑选女士沐浴露的一幕。这对俊男美女的组合,刺眼至极!
098 彼此缓冲
“逛超市算什么?冥还陪我逛过内衣店和婚纱店呢!对了,我好像听说,我走的那天,是你一个人完成婚礼的吧?貌似还上了头条新闻,‘韩太太’可真是风光无限。”
慕苒的一针见血向来让人无处遁形,顾然恐怕领教过最多,只是经过岁月的沉淀,不再那么心浮气躁,而是能够淡定自若地给予漂亮的回击。
那场一个人的婚礼,就像是挥之不去的可怕梦靥。如今被顾然以着一种耻笑的姿态旧事重提,让慕苒不自觉地升腾起冷意。
明显感觉到慕苒的隐忍着怒气的情绪波动,顾然把手中的咖啡杯不轻不重地放在桌面上,“哟!生气啦?我印象中的慕苒可是有着雷打不动的冷静,难道被我不小心戳中痛处了?”
“顾然,你印象中的我,是不是手段狠毒?”敛去外露的过多情绪,神情冷漠的慕苒菱唇微启,“信不信我有的是手段让你失去显摆的资格。”
话说到这里,无疑是打破了先前的心平气和,两双眼睛迸发出浓浓的敌意。
谈话到了瓶颈处,赫然撕破脸皮的顾然冷声说道:“慕苒,我这次叫你出来,就是想告诉你——我顾然回来了,冥是我的!”
“痴人说梦!”
不假思索地吐出这四个字,慕苒拎起包走了,高挑背影映射出冷傲的气质。
一反当年的情景,顾然似乎凭着强盛自信获得此次谈话的赢面,静坐在咖啡馆的一隅,眉梢渐冷——人走,咖啡凉。
彼此角色互换,施施然离开咖啡馆,慕苒坐在车里,神情恍惚——顾然的出现,还是让她慌了。
说实话,韩冥对她的感情,她没有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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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今天下午去哪了?”
下班回到御海别墅,慕苒刚进门就听到韩冥如是问道。
抬眸看着那张雕刻般的完美俊脸,慕苒眉宇间的疲惫沉了几分。
这个问题,竟是难以回答……
看出慕苒脸色有点差,韩冥没有追问,轻声说道:“可以吃饭了。”
“好。”慕苒温声回应,放下包包后到厨房洗了个手。
宽大餐桌上摆放着色香味俱全的五菜一汤,慕苒落座后端起饭碗默不作声地吃了起来。
“韩太太,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因为…那个?”
看着慕苒小鸡啄米似的用餐,韩冥终是在安静扒了半碗饭后出言询问,表情有些严肃。
据说女人每个月的那几天都会心情不好呢。
撞进韩冥透着柔和色彩的黑眸里,慕苒微微一愣,淡笑着摇了摇头,“不是。”
连续了好些天,韩冥都在家吃晚餐,也慢慢学会了关心她。
只是这种温暖,不知道还会持续多久……
慕苒的心里变得沉甸甸的,不动声色地描绘起韩冥的轮廓,淡色的菱唇微启:“先吃饭,吃完我有事跟你说。”
慕苒有着良好的用餐素养,动作优雅而安静,而此刻郑重其事的神色显得有些突兀,将一切看在眼底的韩冥默然拧了拧剑眉。
沉默了一会,韩冥长臂一伸往慕苒碗里夹了点菜,“多吃点猪肝,嗯…补血。”
听到这话,慕苒漂亮的脸蛋爬上一抹红晕,默默把那块猪肝细嚼慢咽吃了下去,淡淡的腥味弥留在口中,却是异常美味。
原来,他温柔起来的样子如此迷人;原来,他给的温柔可以如此窝心……
慕苒直愣愣地看向对座的英俊男人,清澈的水眸里染上丝丝迷离,让韩冥有些不自然地正色道:“韩太太,我觉得你今天有点奇怪。”
在这一刻,韩冥在慕苒眼底明显看到了迷恋,不自觉地喜上眉梢——
结婚那么久,鲜少直观感知到慕苒的爱意,这次那么不加掩饰,多少还是满足了韩冥那颗骄傲的心。
只是,今天的慕苒确实表现得有些怪异,爱慕的眼神中似乎透着压抑和深谙。
话音刚落,慕苒的眸色恢复了清明,抿了抿唇,“吃饭吧。”
“嗯。”韩冥这次轻轻点了点头,目光一直落在低头用餐的慕苒身上,俊脸的线条变得愈发刚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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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时节,夜幕总是降临得比较快,悄无声息地笼罩着整栋别墅。
“陪我到庭院走走,助消化。”
餐后,慕苒提议去庭院散步,柔和灯光辉映下小脸一片恬静。
见慕苒先行往门口走去,韩冥出声说道:“你都没吃多少。”
慕苒的饭量一向不大,只是今天吃得特别少。
听到这话,慕苒脚步微微一顿,嘴角勾出一抹淡笑,“我不饿。”
既然决定亲口告知于她而言有些残忍的事实,怎会有胃口吃吃喝喝?
相对于室内的明亮,树木点缀的偌大庭院显得有些空寂和昏暗,不过慕苒觉得这样的布景挺好。
等会她外露的情绪可以不必无处遁形……
沿着庭院小道走了一会,慕苒停步在藤椅旁,转身之后神色一愣。
韩冥站在几步远处的一盏灯下,柔黄的灯光衬得那张熟悉的俊脸深邃而俊朗,颀长的身影被拉长在地面上——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这是慕苒回眸定位韩冥所在时脑海里闪过的第一个念想,终究还是苦涩占了情绪的主导。
“你要跟我说什么?”
慕苒的举止越来越琢磨不透,韩冥忍不住直接发问,声调清冽。
抿唇看了眼缓缓走近的高大男人,慕苒不答反问:“韩先生,我能抱抱你吗?”
然而,话音还未落尽,慕苒不等回答就上前拥了过去,嗅着精壮胸膛的熟悉味道不觉用力抱紧……
患得患失的感觉在心头拼命翻滚,本以为在韩冥温热的怀抱里会消减几分,却不想更加浓烈了。
感受到慕苒突如其来的脆弱,韩冥心底不安起来,抬手拥上那削瘦的背部,轻轻开口:“发生什么事了?天塌下来我帮你顶着。”
夜色撩人,情话动听。
心跳有那么一瞬加速,慕苒哑然勾出一抹笑意,“谢谢你。”
无论情话是真是假,这一刻,她真的很满足……
“韩先生,你的然然还活着,她就在这座城市。”
慢慢推开这个想要贪恋的怀抱,纤长手臂无声而又无力垂落,慕苒几乎一字一句地说道。
慕苒轻浅的声音敲打着静谧空气,以着不可估量的力度在韩冥耳边炸开,伟岸身躯一瞬僵硬。
“你是说真的?”韩冥的语调难掩艰涩,看向慕苒的目光异常灼烈。
“嗯。她还活着,我们今天见面了。”
生怕看到男人眼里的狂喜,慕苒别开视线仰望星空,语气里透着丝丝苍茫。
心心念念的女人回来了,他肯定高兴坏了,而她唯一的欣慰就是不必再背负着罪恶和亏欠过日子……
“……”
明确慕苒所述皆真,喉结微微滚动,韩冥终是选择了抿嘴沉默——
没有欣喜若狂,更多的是与昨晚超市偶遇那道背影后如出一辙的……错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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辗转难眠,这是慕苒昨夜最真实的写照。
昨晚在庭院里待了没多久,慕苒就独自回了卧室,脑海里自此一片混乱。
之所以选择主动告知顾然还活着的消息,是给彼此一个缓冲——知道最爱回来了,他会如何抉择?她能否坦然接受?
仅是一墙之隔,慕苒知道韩冥没有连夜出去,这让她的心微微轻松了些。
或许,时间冲淡了感情……
几乎一整夜屏息听着隔壁的动静,慕苒记得入眠前这个近似祈祷的思绪,只是再睁眼时被现实否决了。
“夫人,先生一大早出去了,早餐给您做好了。”
“嗯。”
慕苒一下楼就听到佣人刘妈的知会,淡淡地应了一声——他终究还是按耐不住了。
秋日里的清晨阳光总是透着丝丝凉意,懒洋洋地洒落在窗口,慕苒目光轻浅地看向窗外,精致侧脸有着说不出的静美。
安静地坐在餐桌旁,单纯喝着口味清淡的白粥,慕苒眉宇间的疲惫影影绰绰,始终垂眸不言不语。
这幢别墅,又要开始见证她空落落的生活了……
上班,成了生活的必需环节,而工作,成了驱逐烦恼的一剂良药。
“慕总,这里…有一份文件需要您过目。”
刚踏进暗夜总裁办公层,李媛抱着一打文件迎了上来,说话间有些支支吾吾。
由于合作多年和忠心不疑,慕苒将助理李媛从顾氏带到暗夜,自然能够看出这位干练女助理的不同寻常,不过并没有多想,踩着高跟鞋往里走,轻然吩咐道:“进办公室说。”
“慕总,这……”
“嗯?”
正当慕苒走至办公室玻璃门前,快其一步的李媛欲言又止间神色明显变得紧张,惹得慕苒微微拧眉。
就在李媛眼神回避不知如何作答时,暗夜集团总裁资深男助理廖泽插话道:“慕总,副总裁有封email给您,发在我这里了。”
“转发到我邮箱。”
慕苒扭头扫了一眼站在办公桌前的廖泽,却发现吩咐之后对方同样神色紧张,思虑片刻后对着挡在面前的李媛冷声说道:“让开。”
慕苒怎么也没有想到,韩冥和顾然私会的地点竟然是办公室!掩藏在这扇门后的画面竟是这般不堪入目!
099 再见生疏
半个小时前,暗夜集团总裁办公层,一名身姿娉婷的长发女子款款走了进来,顿时引发不小的轰动。
“顾…顾小姐?”
看清来人容貌,先行迎了上去的李媛相当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她不是死了吗?
“想问我是人还是鬼?”
顾然轻易读懂了面前女人的错愕,轻轻勾唇说道,语气中带着些许轻蔑。
就在这尴尬的时刻,年轻男助理廖泽走了过来礼貌说道:“顾小姐,请问您是来找韩总的吗?”
暗夜的总裁助理都认识这张俏丽的脸——正是顾然无疑!换言之,正是韩总的旧情人。
“不找他,我找你?”顾然踩着细高跟鞋往前迈了两步,姿态冷傲,“你们韩总叫我过来的,不用浪费时间通报。”
话毕,顾然当真推开那扇玻璃门走了进去,留下两名助理站在原地目瞪口呆。
“韩总来上班了?”
因着李媛刚来上班就遇着诡异出现的顾然,梳理了一下前因后果不由皱眉问道。
“韩总来得比我还早,我五分钟前送了杯咖啡进去,才知道韩总来了。”廖泽摸了摸线条分明的下巴,同样凝眉低声说道,“这个顾然小姐怎么突然冒出来了?”
“现在的问题是,等会慕总也来上班,要是看到……后果严重。”
思及此,李媛来回踱步,眼底难掩焦虑。
“正室与小三的暗涌,实在是恐怖。”
廖泽微微耸了耸肩,语气轻快地表示爱莫能助,惹得李媛抬手一拍,“廖泽,你给我严肃点!”
“唔…等会慕总来的时候,我们先拦着。”
“也只能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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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厢,悄声走进办公室,顾然便看到那张熟悉的俊脸,久久移不开眼,而嗓门突然干涩到说不出话来。
伏案办公的韩冥听到动静倏然抬起头,好看的薄唇微启:“然然,是你?怎么来这里了?”
徘徊在意料边缘见到顾然,韩冥脑海有一瞬间的空白——消失了那么久的人突然活生生出现在生活里,那种失而复得的快乐并不像婚姻初期那般魂牵梦扯般浓烈!
片刻错杂的诧异之后,韩冥迅速起身相迎,没有注意到顾然眼底一闪而过的黯淡。
许久再见,他竟然是这种反应——似乎毫无喜悦之情……
“冥,你说到老地方等你,可…我想要早点见到你,就来公司找你了,你…不会怪我吧?”
抬眸看着高大英俊的韩冥缓缓走近,顾然轻声解释道,两只纤白的素手默然搅在一块,看起来有几分拘束和忐忑。
大概一个小时前,两人通过电话相约见面了,主动方是韩冥,而顾然则是在家特意化了精致淡妆出门。
只是约定的地方不是这里,而且彼此熟知的半山咖啡厅。
听着顾然软软糯糯的声音,韩冥抿了抿唇,眸光暗暗闪动——
许久再见,第一感觉竟然是…陌生。
见韩冥抿嘴沉默,顾然微微一笑,善解人意地出言道:“你可以先处理手头上的事,我不打扰你。”
时光无情,岁月无痕。
顾然觉得这次阔别后的见面,横亘在两人之间的疏离感不容忽视,只是时间似乎没有在这张英俊绝伦的脸上刻画太多痕迹,而成熟稳重的魅力比以前更甚。
此时此刻,心心念念的男人就真实地站在眼前,顾然硬是按耐住内心奔腾的激动,保持着矜持而又温婉的形象,一如既往。
毕竟久别重逢,需要点时间缓冲吧,这个时间,她自然给的起……
顾然思虑片刻后,侧身想要往墙边的会客沙发上走去,却是即刻被韩冥拉住手腕,缓缓收紧——
“然然,为什么近两年时间都没来找我?”
如果她没有在那场事故中丧生,为什么不来找他?当年那个消息一出,她不知道他的心有多么沉痛吗?
这个问题导致了一宿的辗转反侧,从‘劫后’重逢中缓冲过来,韩冥急切地想知道答案。
韩冥突然语气沉重地抛出这个质问,似乎问得顾然有些措手不及,但随即语调沉闷地垂眸回答:“当时那个航班失事,我真的害怕极了。想过回来找你的,但是我怕慕苒不会放过我,她还会把我送走,她也巴不得我去死!”
“她不会。”
话音还未落尽,韩冥已是沉沉地吐出三个字,让顾然的瞳孔不自觉地收缩了一下。
“你变了!”
顾然巴掌大的俏丽小脸上显露出丝丝惊诧,眼底闪烁着楚楚可怜的控诉。
如果是两年前,他一定不会这么说的!绝对不会毫不犹豫地偏袒慕苒那个女人!
“……”
韩冥似乎也没想到自己能反驳得如此干脆,可直觉告诉他慕苒的确不会那么做,自然而然就将那句话脱口而出。
韩冥涔薄的唇张了张似乎想要出言辩解,但终究闭合了起来选择沉默。
他本就寡言,此时想不到如何辩驳。
或许,时间真的让他变了,真真切切对慕苒改观了——那个女人,没有恶毒的心肠。
不知何时韩冥的大掌放了下来,而顾然则是苦苦贪恋着那残留的温度,反手握了上去,“冥,你知道近两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吗?我每天都在想你,那种劫后余生的恐惧感一直折磨我,你知不知道,我差一点就永远不能见到你了……”
说到最后,顾然地泪光柔柔与韩冥对视,语调渐渐染上鼻音。
顾然我见犹怜的样子清晰地在韩冥眼里放大,心底熟悉的疼惜感上涌,不由放柔了语调,“然然,是我没保护好你,以后再也不会让你受惊吓了。”
当初给了她最重的承诺,却让她吃尽苦头,韩冥内心的愧疚不断翻腾。
这一刻,对上韩冥温柔似水的黑眸,仿佛回到了那段交往的美好时光,将顾然方才的阴郁一扫而光,倏然拥了上去。
“冥,回到你身边,我觉得好踏实。”
紧紧抱着韩冥健魄的身躯,顾然喃喃低语,感觉像是漂泊的心找到了依靠,惬意而满足。
只是,如果韩冥衣服上没有属于其他女人的淡淡香味,若他能抬手回拥而不是明显僵站着,此情此景就相当完美了。
如斯温情弥漫在肃静的办公室内,不想被细微的开门声打断,沉浸在柔情中的顾然明显感觉到韩冥伟岸的身躯猛然一震。
“韩太太……”
正当顾然不明所以地抬眸,就听到韩冥低醇如美酒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再次不自觉地睁大了眼眸。
‘韩太太’这个称呼,他说过只属于她的!曾经的美好承诺成了最冰冷的讽刺!
顾然倏地苍白了小脸,感觉到韩冥的斥离,顿时加大了力度拥紧,将白皙的小脸埋进了那结实胸膛,“冥,不要推开我。”
顾然的声音很轻很柔,堪堪落入韩冥的耳朵里,而站在办公室门口的慕苒只看到韩冥眼底一闪而过的挣扎,但终究没有推开怀里的温香软玉。
丈夫当面抱着别的女人,还是在办公室这种严肃的场所,饶是冷静如慕苒,也不知不觉暗了眸色。
“在国外,拥抱是一种礼节,而在国内,若是不知情的人看到了这一幕,还以为是顾小姐你在对我的丈夫性—骚扰。”
伴着高跟鞋踩地趋近的清脆声音,慕苒的声音淡淡的,淡得听不出情绪,但毫无温度。
确定是慕苒到来,顾然慢慢地别过脸,打了腮红的脸蛋红润中透着柔白,对视一眼后抬眸看向韩冥,浅浅眸光中带点委屈。
顾然一副泪光闪闪的娇柔模样,而韩冥则是唇角紧抿,神色一片肃凛地将视线定格在慕苒那张精致的俏脸上。
一时之间,气氛安静到诡异……
“顾小姐,奈何我见多识广,也没见过做小三的人能够把腰杆挺直了故作娇态,你—真是刷新了我的认知。”
微微眯起清澈的双眸打量着面前相拥的男女,唇角缓缓勾出一抹冷笑。
感受到慕苒淬了冰的目光,顾然慢慢拉开距离,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就僵硬了。
“韩太太,你说话放尊重点。”
韩冥在这个时候发话了,下颌线条绷得很紧,语句里凝聚着鲜明的冷意。
分明的指责迟缓而沉重地敲打着空气,让顾然原本憋屈的神色顿时被欣喜替代。
她最大的赌注就是——韩冥对她的感情,这不是慕苒可以相提并论的。
如今看来,确实如此。
韩冥的出声奠定了他的立场,慕苒嘴角噙着淡淡的弧度,不动声色地维持着冷静的表情,心底却努力地沉淀着被排除在外的沉闷情绪。
慕苒的性子本就冷静,大吵大闹的事情她向来不会做,也不屑去做。
将顾然的得意看在眼底,慕苒只是用着那双清澈的眼睛安静地看向韩冥,与之冷漠对视,“‘尊重’?我可以大大方方给你们腾空间,拿完几份文件就走。”
冷然话语说完,慕苒错身往办公桌那边走去,却倏然被韩冥拉住纤细手腕,低醇的声音随之而来:“橙天的那份合作案,我今天早上跟进了一下,已经签好字了。”
0100 冤家路窄
话题突然跳跃到公事,韩冥看向慕苒的目光冷睿而柔和——
这个合作案关系到暗夜集团的一个产业转型,合作方老总是体型偏胖的中年男人,因着前段时间两人关系相当缓和,而一向‘打杂’的上官殇不在公司,于是不想慕苒接触异性的韩冥决定亲自上阵,谈妥这项合作。
韩冥今天早早出门上班就是处理这项合作案的收尾工作,之后才是跟顾然相约。只是没想到顾然直接来了办公室,而且恰好被慕苒撞见。
潜意识里,韩冥不想让慕苒误会因而隐晦地进行解释——他今天早上并非只为了见顾然,更没有把相约地点定在办公室,所以慕苒无需‘腾空间’。
抬眸看着那双黑眸里跳跃着难明的情绪,慕苒终是神色淡漠地把手抽了回来,淡色的菱唇微启:“放开。”
知道韩冥来公司的目的是处理公事,慕苒的心稍稍轻松了几分,只是无心多言。
“……”韩冥把视线深深地定格在慕苒身上,默然放下了大掌。
经过整夜思量,韩冥依稀有了定位:慕苒是他的妻子,他不可以背叛;顾然是他的承诺,他想要去补偿。
然而,看到慕苒波澜不惊,韩冥心里徒然生出些许烦闷,一种无可奈何的烦闷。
将韩冥的一举一动看在眼底,顾然有那么一刻觉得自己像是多余的——他的深情凝视里竟然不是她!
暗自咬了咬唇,顾然缓步走向前,“冥,我们出去好不好?这里闷得慌。”
又是面对一道选择题,韩冥扫了一眼语带恳求的顾然,再将视线落在慕苒那张平静的俏脸上,终是抿唇不语。
下一刻,慕苒转身在办公椅上落座,声色冷清:“要出去的都出去,我没空看你们卿卿我我。”
慕苒深知自己没法像顾然那般娇柔示弱,而一个男人若是心在她身上,不用出言挽留也懂得如何选择。
她在给他选择的机会,第一次在她的注视下,他没有推开紧抱着他的顾然,第二次……
他与顾然挽着手走出了办公室!
目送着两人款款离去,慕苒手中的金属钢笔笔盖狠狠地抵住指腹,拇指指腹很快失去血色煞白一片,一如那颗希望萦绕的心隐隐爬上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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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上午效率出奇低下,慕苒在午休时间去了公司餐厅,迎着员工的一路恭顺问候,随便打了一份饭便坐在那个熟悉的角落里就餐。
屡屡这个时候,敛去工作时的冷睿锋芒,坐在一隅的慕苒容颜精致如画,俨然成了偌大餐厅的一道美丽风景线。
豪华餐厅各处,员工三三两两聚在一块用餐,不时说说笑笑,而这道风景总是形单影只,看起来有些许落寞和冷清。
慕苒向来胃口不太好,伴着脑海里不断浮现出的韩冥与顾然相拥画面,更是觉得食若嚼蜡。
慕苒低头安安静静地吃饭,享受着这隔绝热闹之外的安好,直到被一阵喧哗打断。
顺着众人的视线聚焦点,慕苒看到了从餐厅门口缓步走来的一对俊男美女——
所谓‘冤家路窄’,也不过如此。
并肩出现在众人视线中的登对男女正是韩冥和顾然,慕苒嘴角扯出一抹极为冷淡的弧度,随即低头继续吃饭。
“咦?韩总怎么跟别的女人在一块?”
“这不是挺正常的嘛,之前韩总的那些绯闻不是我们亲眼所见,现在看到了,那女的长得不错。”
“唔…这个女人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嘘!慕总也在这里呢!”
有的时候,想要当作不存在却往往不能如愿以偿,七嘴八舌的员工们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慕苒的存在,很快噤声看热闹。
感受着来自四面八方或探究或同情的目光,慕苒依旧神色淡然地独自用餐,仿佛全然不知周围的动静。
此时此刻,韩冥公然带‘小三’进出公司,分明是给了慕苒难堪,局面尴尬而又怪异。
不消片刻,众人突然一阵倒吸气,将整个餐厅的气氛骤然转变为紧张——
韩冥与顾然端着餐盘朝着某个角落走去,正是慕苒所在的方位!
在外人面前,韩冥总是冷酷漠然,几米开外都是生人勿近的冷气压,这也确实让旁人不敢直视。
在某些员工故作忙碌状态的偷瞄中,高大冷俊的韩冥很快就在慕苒的对面落座,而那个漂亮的女人姿态优雅地坐在旁边。
对于这种家常伦理的热闹,观众们总是抑制不住好奇,就像他们时不时好奇公司的两大总裁何时会离婚一般。
众所周知,暗夜老总裁的遗愿造就了韩冥和慕苒的捆绑婚姻,而男方原先有挚爱的未婚妻,当年没有新郎的婚礼还闹出了盛极一时的笑话,结婚之后也是绯闻不断。
这些可以逐一罗列的事实,唯一的解释就是——这场无爱婚姻随时可能破灭。
餐厅东南角那端,一夫一妻一情人的组合让气氛瞬间冷凝下来,至少在旁人看来确实如此。
阳光洒落在靠窗的那一隅,让慕苒精致俏脸上透着暖色的莹白,看起来柔美极了,但面色沉静如水,旁若无人地继续用餐。
“小苒,怎么一个人吃饭呀?”
沉默维持了好一会,顾然率先微笑着出声,语调温和。
听着顾然亲昵的称谓,本是不想理会的慕苒顿时眸色一冷,“顾然,别在吃饭的时候恶心我。”
听到慕苒如此直白的厌恶话语,顾然顿时神色一凝,随即看向身旁的韩冥,表情慢慢变得委屈。
然而,韩冥并未回眸看顾然,始终看着坐在对面不急不躁吃饭的慕苒,涔冷的薄唇微启:“韩太太,你是数着饭粒吃的吗?”
“……”
“……”
突然冒出这么一句不着边际的话,不仅让慕苒诧异地停下进筷的动作,而且让顾然沉默间铁青了小脸,
慕苒以为,韩冥肯定又会站在顾然那边训斥她……
慕苒所有防御被这句无厘头的话打乱,而那剑眉拧起的弧度还未消平——
这是表示不满,往往是这个男人偏执的前奏。
慕苒意识到这一点,倏然觉得面前的男人才熟悉起来。可是毕竟才几个小时没见面,那种从内心深处发散的生疏感就不可抑止,纠根到底还是他们不够熟悉。
“你爱吃的糖醋排骨,给你,吃多点。”
这次,最为诡谲的沉默被韩冥打破,他一边温和地开口,一边将糖醋排骨夹到慕苒的餐盘里,动作流畅而自然。
方才还在微微发愣的慕苒看到韩冥自顾自地夹菜过来,神色变得更加错愕,几番欲言又止后放下手中的筷子,“我吃饱了,谢谢。”
有时候礼貌用语或多或少带来疏离感,而韩冥偏偏不喜慕苒总是淡漠的神情,对视着肃然说道:“你才吃了一点,把它们全吃了。”
听着韩冥执拗的命令语气,慕苒突然间有些怄气,“我不吃。”
这个男人在给她难堪之后凭什么瞎管闲事?
看着慕苒把餐盘轻轻往前一推表示拒绝,韩冥只是凉凉地吐出两个字:“吃了。”
慕苒秀眉明显一皱,同样坚持立场:“不吃。”
此情此景,在旁人看来多少是琢磨不透——韩冥主动给慕苒夹菜,而后者很是排斥,那位第三者则是呆愣在一旁。
原以为会引发一场正室与小三的撕逼大战,相比而言却更像是夫妻俩的小吵小闹,只是画风比较清奇。
韩冥和慕苒还在为吃与不吃这种小事横眉冷对,顾然在这个时候似乎彻彻底底成了多余的人。
了解对方的饮食喜好,旁若无人地为小事争吵,何尝不是一种亲密?
将两人的互动看在眼底,顾然暗自握紧了搁在腿上的拳头,唇角却挂着温和的微笑插话道:“既然小苒说吃饱了,想必也吃不下,冥,你就别勉强了。”
俨然一副温婉可人的形象,顾然夹了一小块鲜滑的鱼肉放进嘴里,“早就听说暗夜的餐厅堪比五星级酒店,味道果真不错,难怪刚刚你提议来这里吃。”
所谓‘听者有意’,慕苒当即听明白了其中寓意,眸色不禁暗沉了几分——韩冥明明知道她中午一般在这里用餐,还当着全公司员工的面带着旧情人出现,最可恶的是还特意过来同桌共餐。
这无非就是狠狠的打脸!
恍然间,慕苒感觉前段时间所有的温情都毁于一旦,很快她与韩冥的感情纠纷又要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唯有她知道,一切都源于他最爱的人回来了,对她残忍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韩先生,还是那句话,你若是想跟旧情人温存,我可以给你们腾地方。”
“对了,请不要老是在我面前晃悠,你不嫌丢人,我嫌丢人!”
慕苒面沉如水地说完,起身就走,高跟鞋踩地的沉稳声音响彻在整个弥漫着压抑气氛的餐厅,直至那抹窈窕身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从始至终,慕苒没有正眼看过顾然,冷傲如她,眼里只有在乎的人,但是,越在乎越……苦闷。
101 一夜烦闷
见碍眼的慕苒终于离开,顾然眼底闪过一抹得意,给抿嘴不语的韩冥夹了块鱼肉,“冥,这鱼做得不错,你尝尝。”
“你吃吧。”
韩冥语调平静地回答,不着痕迹地避开了顾然的献殷勤。
“……”
感觉到韩冥的排斥,顾然当即神色一僵,夹菜的动作就这么尴尬地停在自己的餐盘之上。
沉默间,韩冥从对面的餐盘里夹了块红烧排骨,很是自然地放进嘴里吃了起来。
将这一幕清清楚楚地看在眼底,顾然的脸色瞬间刷白——他竟然在拒绝她的示好后选择吃慕苒的残羹剩菜!他不是有洁癖吗?!
“冥,你喜欢…吃红烧排骨?”
顾然感觉喉头干涩,给韩冥令人惊愕的举动找了个得当的理由。
若不是喜欢吃,冷傲高贵的韩冥怎么能容忍吃别人剩下的?
高傲如顾然,断然不愿承认韩冥的如此举动只是因为慕苒!
“嗯?”带着些许疑惑,意识到顾然的目光落在自己筷子上,韩冥慢慢放下那块已是失了温度的红烧排骨,“味道不错,就是凉了些。”
听到这话,顾然微微松了口气,而韩冥的低喃随即而来,“看来韩太太喜欢吃排骨,不过还是红烧的好吃点。”
两人坐得近,再加上顾然整副心思都放在韩冥身上,所以听得一清二楚,脸色顿时变得难看——
最不愿意承认的理由经过韩冥亲口说出,竟是如此苦痛!
这个骨子里都是骄傲的男人,竟然会用着最低微的办法猜测一个女人饮食喜好……
“冥,你是不是…爱上……慕苒了?”
顾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问出口的,只知道恐惧在言语的断断续续间不断纠紧内心。
今天的许久再见,尽管韩冥还是对她温柔以待,但细想起来似乎一直表现得心不在焉,他们好像找不回当初在一起的那种感觉了……
顾然死死盯着那线条刚毅的侧脸,韩冥则是放下筷上新夹起的红烧排骨,有些错愕地扭头,黑眸深不见底。
见韩冥似是犹豫不决,顾然用手抓住了对方的袖口,慢慢收紧,“冥,你能不能老实回答我?”
被问得措手不及,韩冥凝眉片刻慢慢推开了顾然微凉的小手,涔冷的薄唇微启:“然然,我和她……只婚不爱。”
“但她现在是我的妻子,我不能背叛她。”韩冥的回答带着沉重音调,却在顾然神色松动的时刻一个转折,“你的回来让我很意外,我现在还很乱。然然,给我一点时间,我…会给你一个交待。”
话毕,韩冥已是收回温热大掌,刻意避开了肢体接触,淡淡的疏离感随之而来。
一字一句听完韩冥的回答,顾然的心依然凉凉的,好像还是了无依靠,不禁开口低声乞求:“冥,我可以等,但是你能不能答应我…不要爱上慕苒?”
一想到韩冥和慕苒是亲密的夫妻关系,而他和她好像从本质发生了变化,顾然双眸里翻腾起一抹阴狠——
她不甘心!
如果当初不是慕苒的插足,她和他将会是最为美满的一对夫妻……
顾然向来别有一番柔弱,缩回想要再次接触韩冥的手,此时此刻更是表现得相当无助,“冥,答应我好不好?”
避开了顾然充满乞怜的眼睛,韩冥在不知不觉绷直了背部,脑海里突然闪过有关慕苒的种种画面,沉浸在浅白的回忆里久久没有回应。
韩冥的抿嘴沉默透着丝丝沉郁,让坐在一旁能够清楚感觉到情绪波动的顾然暗自握紧了拳头,清丽小脸很快变得僵冷。
“冥,你说过要娶我爱我的,你现在都忘了吗?”
顾然双眸沾染上了些许泪光,视线紧紧锁定韩冥绷紧的完美俊脸,极为轻缓地说道。
在浑浑噩噩中听到这话,韩冥似乎倏然间回了神,紧接着若有若无地点了点头,“我答应你。”
落下这个允诺,韩冥眉宇间的褶皱越来越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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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九点四十一分,御海别墅缓缓开进一辆银色豪车,在月色和灯光下异常亮眼。
韩冥回来了。
将楼下车库那边的动静看在眼底,慕苒从卧室窗帘后方慢慢走至床边,一室黑暗就着窗帘缝隙透过的月光拉长了那道纤瘦身影。
在这注定是特殊的一天,韩冥在结婚以来不出国办事的情况下,第一次违反了那条按时间回家的规定。
顾然回来了,韩冥陪了她一整天,想必一直都是甜甜蜜蜜,宠溺不断吧……
丈夫因为情人要与相伴而晚归,自己却躲在房间里不声不响。
慕苒,为什么顾然一出现,你就爱得这般没有底气?
慕苒心里一阵自嘲,倏然被手机铃声打断——
“煜楠。”
划过通话键,慕苒温和地吐出两个字。
“苒苒,最近还很忙吗?”
“还好。”
“这么长时间电话没一通,我还以为你又忙疯了……”
“煜楠,抱歉,我……”
“傻丫头,跟我还那么客气干嘛?我知道你一个大总裁忙里忙外,顾不上我也正常。”
想着不曾主动联系这好友,心里头早就积攒了歉意的慕苒刚开口,就被陆煜楠语带笑意地打断,“不过明天是你生日,你可得腾出时间给我,我们也好长时间没出去单独聚聚了。”
﹎﹎﹎
这厢,从开车驶进家门的一刻起,韩冥就发现异常了——主宅灯光全暗,俨然是一派夜深人静的景象。
屋内夜光灯闪耀着柔和的光芒,踱步走进屋内的韩冥双脚一顿,心头倏然微微一暖。
尽管那盏灯光不够明亮,却表明这里有人为晚归的他留灯,顿时感觉漂泊的心有了家的依靠,温暖而安定……
思及此,韩冥就着柔亮的灯光放轻脚步上了楼,随后不由自主地在慕苒房门前停住,再抬手拧了拧门把。
门没关,慕苒还没睡,轻柔的声音依稀从房内传来——
“明天下班后我有空,我们出来聚聚。”
慕苒的声音很轻很柔,在一室黑暗和静谧中尤为清晰。
身为军人的陆煜楠素来心思细密,一番语聊后感觉到慕苒兴致不高,不由纳闷问道:“苒苒,你心情不好吗?”
“没…”许是没想到突然被一语道破,慕苒语调一滞,“这两天有些事比较烦心,没什么大事。”
慕苒习惯性把烦恼轻描淡写,而陆煜楠悉知对方的这种个性,沉吟片刻后语气微沉:“苒苒,受了什么委屈记得跟我说,我…会一直保护你。”
“虽然你结婚了,但在我心里…还是一样……”
伴着难言的苦涩,陆煜楠沉沉地吐出数语,一股被无条件关怀的暖流从慕苒心头涌出,随即由衷开口:“煜楠,谢谢你!”
在这一刻,听着陆煜楠的关心,慕苒忽然发现近两年来自己把生活的重心绝大部分放在了韩冥身上,而或多或少忽略了曾经无比珍视的友情和亲情。
然而,以爱情为重心的生活,她过得并不舒心!
“煜楠,明晚陪我喝个酒。”慕苒嘴角慢慢泛开了真切的笑容,清澈的水眸在黑夜里流光溢彩,“我们不醉不休!”
她突然不想做爱情的奴隶了,想要放松一下。买醉,似乎是不错的选择……
话说到这里,慕苒情绪不佳已是显而易见,那端的陆煜楠顿时紧张起来,连同呼吸一起变得沉重,“苒苒,你现在过得…不开心,是吗?”
陆煜楠这个近乎呢喃的问题,让慕苒不自觉地握紧了手机,好看的菱唇几经张合,最终想要低语回答时房间突然灯光通明。
微微眯着眼适应了一会突变的光线,神色一滞的慕苒扭头便看到高大的韩冥缓缓走了进来……
慕苒眉头一皱,很快挪开目光低声开口:“煜楠,公司…助理有个电话打进来,我先接,我们明天见。”
“好。”语气中带着温柔,陆煜楠的声音低醇得很是悦耳,“照顾好自己,明天见。晚安!”
“晚安。”
慕苒温声吐出两个字后便先行结束了通话,感受到来自韩冥的冷气压,不禁再次皱了皱眉头。
“大晚上约一个男人去喝酒?韩太太,你长能耐了是不是?”
突然冒出这么一句,韩冥的问话阴凉中带点不耐。
“这是我的自由。”慕苒抬眸扫了一眼站在跟前的韩冥,淡淡地说道,“韩先生,偷听别人讲话可不是什么好修养。”
这个晚归的男人一进来就冷嘲热讽,还散发着难以忽视的烟味,让慕苒有一种被侵犯隐私的不悦,积郁了一整天的烦闷隐隐爆发。
在慕苒短短时间内的第三次皱眉之际,韩冥抿了抿唇,“你的门没关…”
本想着出言解释,却是被慕苒不带温度地打断:“那现在请你出去,我累了,准备睡觉。”
见慕苒迅速爬上床盖上被子,韩冥有些烦躁地抬手扯了扯本是松垮的领带,慵懒中愈发透着危险,“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
明明就是听到慕苒亲昵通话进来质问的,现在却成了被动追问,那种不爽躁动更加猛烈起来。
102 生日醉酒
“……”
慕苒没有说话,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居高临下的韩冥,澄澈的水眸波澜不惊。
看见他,心烦!但与此矛盾的是——想看到他。
“说话!”
然而,慕苒的沉默似乎让韩冥不满渐涨,高大的身躯缓缓逼近,黑眸里危险涌动。
他越来越讨厌被她排斥在外的感觉了,这是一种能够轻易引发情绪波动的感觉……
韩冥压迫性的趋近充斥着冷意,慕苒则是淡然掀了掀眼皮,“今天见到旧情人,感觉如何?”
慕苒确实顺从地‘说话’了,却是让韩冥逼近的动作微微一顿。
就是这么一个微愣,慕苒嘴角同步勾起一抹浅浅的笑容,“想必很不错吧?”
听着这些自问自答,韩冥薄唇一张一合,很快被慕苒语带冷意地抢了话:“你爱的女人回来了,我能理解你的喜悦,但是你当众跟顾然在一起让我出丑,这种行为…我实在不敢恭维!”
公司上下都在议论这复杂的三角关系,慕苒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但唯独在意韩冥对她的态度。
公然让她难堪,是他主动做的事,还违反了彼此的约定,只是因为别的女人!
说到底,慕苒失望了。在看到始作俑者时不受控制地浓烈起来……
失望从眼底一闪而过,韩冥捕捉到了这一情绪,语调突然间变得有些干涩:“我想到你会去公司餐厅吃饭,就过去了。”
今天早上不欢而散后,韩冥由着顾然去了一些地方‘重温回忆’,午餐时间恰好逛到了暗夜集团附近,索性提议去公司餐厅。
现在想来,最大的原因是知道慕苒会在,想见她吧,虽然不知道有什么好见的……
思及此,韩冥眸光微闪,有些不自然地收回前倾靠近的动作,在床沿坐了下来。
听完韩冥的话,慕苒稍稍敛眸,密长而微翘的睫毛恰恰遮住水眸里添染的暗色——
他果然是有意让她难堪。
“我要休息了。”
慕苒动作轻缓地钻进被窝,已是不愿多说,更不愿多付诸希望,怕失望更加猛烈。
“……”
浑然不知自己越解释越糟糕,听到慕苒下达逐客令,韩冥拧了拧剑眉,抿嘴沉默。
这个女人总是不知好歹,总是把人堵得没话说!
紧接着,好一会的沉默,在一室通明中感觉很是突兀,尤其是韩冥晦暗不明的目光让慕苒相当不适。
睁眼闭眼或者盖被子捂脸都不是,被盯得浑身不自在的慕苒终是忍不住开口:“怎么还不走?”
读出了慕苒眼里殷切的驱逐,盯着那张倦容,韩冥好看的眉头微微一扬,放柔了语调:“你还有话没跟我说。”
此话一落,慕苒当即诧异了:“啊?”
她没打算再跟他说话,她该说什么话?
慕苒的表情有了明显变化,冷清的俏脸平添几分生气,而韩冥则是继续低沉地开口:“两个字。”
好心‘提示’刚落下,慕苒即刻一副莫名其妙的神情,如水翦瞳布满迷惘。
将慕苒美眸流转的纠结思考状尽数落在眼底,韩冥突然感觉心情好了几分,很是自然地抬手揉了揉那柔软发丝,唇角微微一勾,“早点休息,晚安。”
此时此刻,在亮眼灯光下,韩冥的动作和笑容别具蛊惑力,让慕苒不由自主地乖顺应承:“嗯!晚安。”
终是把‘晚安’二字套了出来,韩冥离开房间的步伐相当轻快,慕苒则是看着那道伟岸背影暗暗晃神——
刚刚那是……宠溺的味道?
轻轻关了灯和门,韩冥唇角的弧度倏然一收,冷意乍现——
明天,那个先被韩太太道‘晚安’的男人,是该会会了。
他的韩太太岂容别的男人不断觊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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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苒的生物钟向来准时,翌日清晨起了个早,洗漱完毕后下楼,就见刘妈迎了上来:“夫人,早餐准备好了,先生…还在睡。”
家里的佣人断然不敢叫韩冥起床,此等‘重任’自然落在慕苒身上,因而每天早上例行询问时总会旁敲侧击。
听到这话,慕苒眸色轻闪,心情不觉轻松了几分。
他今天没有出门,恍然觉得他们回到了平静的婚姻生活……
“我去叫他下来。”
慕苒温声回复,随即转身上楼。
与往日相同,慕苒直接不敲门拧开门把——门没锁,但偌大的卧室没有韩冥的身影,大床上被子掀开在一侧,有几件衣服散落在靠床的地板上。
见此意外情形,慕苒微微蹙眉,听到洗手间传来细微的声音后才缓和了忧虑神色。
意识到起床气极大的韩冥已经在洗漱,慕苒轻手轻脚走了进去,先是俯身收拾起那些散落的衣物,然后打开衣柜熟练地从中挑出男人今日要换洗的整套衣服。
“然然…”
慕苒拿着衬衣和裤子走上前,正想推开半掩的浴室门,听到韩冥富有磁性的声音唤着那个名字,不由脚步一顿停在门外。
他对那个女人总是温柔以待,慕苒在心头叹了口气,屏息凝神间想要转身就走,听到浴室传来的声音后再次停步——
“今天你生日,我一定会陪你庆生。”
有那么一刻,慕苒以为这句话是对她说的,却实则不然,欣喜转瞬浇灭。
顾然假冒的生日也在今天,两年前的今天他们两个去试了婚纱,而当时的她还是不被注意的可恶‘小三’。结婚快两年了,她没说,他便无心知道。
思及此,慕苒心底泛起丝丝涩意——这个生日似乎又要为爱情伤神了……
韩冥握着手机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整洁的卧室已是不见了慕苒的身影,但来过的痕迹显而易见。
散落的衣服被收拾走了,床沿整齐地叠放着要换上的衣服,就连凌乱的被子也已经规矩地铺好。
韩冥的每日着装一般都是由慕苒亲自挑选,刚结婚那会很不习惯,因着眼光和搭配都不错,后来倒是自然而然地将这视为必要了。
韩冥动作麻利地换上那套准备好的衣服,俊脸上神色一如窗外的晨光般柔和。
他的韩太太总是这么一丝不苟。
韩冥对慕苒的称呼已是再三不自觉地冠上霸道定语——他的。
只是,当事人浑然不觉……
韩冥穿戴整齐后下了楼,却没有看到慕苒的身影,锋锐的剑眉倏然一拧,“夫人呢?”
韩冥的冷冽浑然天成,被问的刘妈战战兢兢地回答:“夫人吃了点早餐,先去公司了。”
听到这话,韩冥扫了眼摆放整齐的餐具和餐点,最终将视线落在站在一侧的刘妈手上,俊脸倏然冷意凝结。
感觉到向来气势汹汹的男主人盯着自己手里的衣服,刘妈不由神色慌乱地低头,“先生,您的衣服是夫人刚刚交给我的,让…让我拿去洗衣机洗了。”
话音还未落尽,韩冥就冷冷地吐出两个字:“丢了。”
刘妈当即愣在原地,反应过来后连忙走开,以免波及韩冥那隐隐等待爆发的怒气,犹豫片刻将一整套高档的衣服扔进了垃圾桶里,同时收起眸底的可惜。
安静地坐在餐桌旁,韩冥的脸色有些阴沉,连带着几米开外都弥漫着压抑气氛。
往日的衣服都是慕苒手洗,今天却交给了外人,有点小洁癖的韩冥莫名感到难以接受——
她的反常似乎拉远了他们之间的距离,变得愈发琢磨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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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娆bar,灯红酒绿,热闹非凡。
“苒苒,别喝了,你一直在喝。”
灯光交错的吧台前,身材挺拔的男人微微拧眉,把身旁女人手中盛着透白威士忌的高脚杯抢了过来。
陆煜楠没有想到慕苒当真带他来喝酒,却是一个劲地往嘴里灌酒,着实令人焦灼。
跟侍者要了一杯橙汁,陆煜楠递到慕苒面前,柔声说道:“来,喝点橙汁,酒多伤身。”
酒杯突然被抢走,已经喝得小脸微红的慕苒对着坐在旁边的陆煜楠浅浅勾唇,“煜楠,没事!我才喝了一点,不伤身!”
伤的是心……
稍稍敛眸掩去一抹落寞,慕苒不自觉地放大了嘴角的笑容,隐隐透着自嘲的味道,却是异常美艳。
站在不远处的年轻男侍者愣是看直了眼——这个容颜精致的女人,笑起来更是美到极致!
只是这种笑并不开心,透着淡淡的忧伤,反而沉淀了铅华,美得别具魅惑力……
正当男侍者不自觉地被吸引,面容俊朗冷漠的陆煜楠眼角一扫,那股强大的威慑不言而喻,让其慌张地转移视线。
“苒苒,告诉我你为什么喝那么多酒?”看到慕苒红扑扑的俏脸正对着自己,陆煜楠眸色渐深,“是不是那个男人对你不好?”
外人都能够一眼看穿慕苒的忧郁,陆煜楠更是看得明明白白,眉宇间爬上丝丝入扣的冷意。
慕苒一贯都是冷静坚强,鲜少会这么情绪失常,买醉不符合她的风格,除非心事积郁。
如今,也只有那个男人能够左右她的情绪,那个得到了却不懂珍惜的混账男人!
给读者的话:
放假了~前几天忙妹妹的婚礼,今天开始尽量加更,抱歉!
103 酒后真言
“煜楠,把酒给我,呃…我就告诉你。”
看到冷沉着俊脸的陆煜楠将目光定格在自己指间的婚戒上,慕苒轻轻打了个酒嗝,仰着精致的俏脸嘟囔道。
“……”
将视线转移到慕苒那在暗色灯光交错下美轮美奂的小脸,陆煜楠慢慢敛去戾气,犹豫片刻后沉默着将刚刚夺来的酒杯递了过去。
抓过触感冰冷的高脚杯,慕苒当即仰头喝了起来,很快杯中酒液一滴不剩。
见此情形,峰眉再次拧起的陆煜楠板着脸开口:“苒苒,你再这样喝下去就醉了!今天是你生日,别这样折腾自己。”
“呵呵,醉了好!”醉意还未上涌的慕苒睁大水眸拔高音调,“waiter,来一瓶whisky!”
对于一名女子而言,慕苒的酒量可谓惊人,刚喝了三杯烈性威士忌,现在竟然开口要一瓶,而且豪气十足。
“他在陪别的女人,我就只会在这里喝酒,我是不是很没用?”
就在陆煜楠准备开口阻止时,慕苒开始诉说心事,而侍者在这时拿了一整瓶刚开封的威士忌。
动作迅速地往高脚杯里倒了酒再灌进嘴里,慕苒似乎找到了发泄口,沾染着酒液而微微发亮的红唇轻吐数语:“还有一个月零八天。”
“苒苒,先别喝了,慢慢说……”
“别管我!我要喝!”
刚刚来不及阻止慕苒灌酒,反应过来的陆煜楠语带担忧地开口,却被慕苒抬手摇晃着喝止。
“你知道吗?还有一个月零八天……”
下一刻,慕苒拿着高脚杯晃动起来,如水翦瞳慢慢失去焦距。
听着慕苒的近乎低喃,陆煜楠阻止不了只好拿开酒瓶,峰眉狠狠拧起,开口询问那个重复的时间:“什么‘还有一个月零八天’?”
慕苒的目光变得迷离,扫了眼俊脸紧绷的陆煜楠后,嘴角扯出一抹弧度,“还有一个月零八天,就是我跟他结婚两周年纪念日,两周年呀……”
说到后面,慕苒开始小口小口地品着辛辣的威士忌,慢慢噤了声,而陆煜楠眸底暗光闪烁,整个人愈发沉冷起来。
把时间算得那么清楚,那个男人,她是真的很爱吧?但是,那个男人根本不知道珍惜!
骄傲坚强的慕苒何曾这般落寞?
自己疼在心尖的人被伤害,陆煜楠攥紧了拳头,心里头一阵阵钝痛。
“苒苒,我……”
陆煜楠涩哑地开口,话到嘴边却是咽了下去。
他一直都想告诉她——他爱她。
这个迟到的表白一直搁在内心最深处,原本想着她突然嫁给了所爱之人,过得幸福就把这个秘密藏在心里一辈子。
然而,她过得并不幸福,此时此刻他想要拥她入怀,给她温暖,却又不敢……
似乎没注意到陆煜楠的欲言又止,慕苒继续着刚刚断了的话语:“说好的两年,不爱就放手,可是,现在还…还没到两年,那个女人就回来了。”
“我该拿什么赢她?”
酒吧的背景音乐恰巧在这时停下切歌,慕苒轻柔的语调里透着苍凉的味道,一如那清澈眼眸里蕴含的情绪。
酒精的麻痹作用下,慕苒没有掩饰内心的悲凉,不知不觉激发了陆煜楠感同身受的苦闷——
我又该拿什么赢他?
陆煜楠敛眸思虑,仰头喝了半杯酒,眼底的黯淡在明亮灯光的变换下无处遁形。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莫过于心爱的人爱着别人……
“煜楠,我给你说个笑话。”
许是处于微醉状态,慕苒坐在高吧椅上的身姿有些摇曳,唇角却始终微扬着。
举手投足间都是高雅,以及不容忽视的妩媚。
这样的慕苒无疑是动人的,不是风月女子般的艳俗,而是干净得惹人心怜。
“苒苒,你说,我都听着。”
陆煜楠以着温柔似水的声调开口,眸底有且只有慕苒那张微红的水润俏脸。
“我跟他离婚协议书都已经签好,还是在领证没几天就签了。”慕苒嘴角噙着一抹不达眼底的笑容,慢慢绽放开来,“我憧憬的婚姻,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是不是很可笑?”
“……”
陆煜楠在这个时刻抿嘴沉默了,英气逼人的俊脸上明显出现震惊,化不开的雀跃浮现在眼底——
听到这等‘惊天’秘密,陆煜楠感觉到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
“当时他是被迫跟我结婚,我有我的骄傲,我想着给彼此一个期限,若他不能爱上我,就放他自由。”
许是将所有注意力放在了那并不绵长的回忆里,慕苒的絮语带着轻幻。
“可是我那么努力,他为什么不会爱上我?我是不是真的很没用?”
说到最后,慕苒倏然趴在了吧台上,转着酒杯一动不动地盯着陆煜楠,似是一定要得到一个答案。
“不是。苒苒,最没用的是我。”
在那殷切而热烈的注视下,陆煜楠只觉无尽的苦涩在喉间蔓延,直至完全覆盖住烈酒的辛辣。
若他可以早点表明爱意,或者他能在那场被万众耻笑的婚礼上带走她,局面就不会是现在这样了。
然而,造化弄人。他想着来日方长,又刚好在她闪婚之际负伤昏迷……
世上本就没有后悔药,而且陆煜楠忘了,慕苒是何其执着的人,认定的事一定会义无反顾去做。
“呵呵…”慕苒浑浑噩噩的脑袋没有进行深入思考,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后高高举杯,“来,喝!为我们的‘没用’干杯!”
“干!”
始终注视着慕苒放纵的样子,心里苦涩与懊恼交织的陆煜楠这次选择了陪醉,碰杯后猛地往嘴里灌了一大口。
确实痛快!
“呵呵…原来酒精是这么好的东西……”
细语低喃从慕苒诱人的红唇中吐出,微仰着弧线完美的雪颈,后劲大带来的醉意平添了几分妖娆。
夜妖娆,人更妖娆!
陆煜楠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张精致的俏脸,眼神变得幽深而炙热,男人对女人的欲望不由自主地上涌,却又在拼命克制着。
“煜楠,你这么看我做什么?”
意识开始有些混沌,慕苒循着那热烈视线的源头,将柔若无骨的小手放在了陆煜楠结实手臂上,歪着脑袋吐气幽兰。
慕苒淡淡的酒气若有若无地倾洒在下巴处,陆煜楠感觉到对视间体内的躁动异常强烈,强烈到不知所措。
挚爱的女人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仿佛眼里只有他,怎么不令人心悸?
更何况,夜,本就是醉人。
陆煜楠压抑到青筋在额角浮现,却只能哑着嗓音开口:“苒苒,你喝醉了。”
见陆煜楠作势要推开,轻轻耸眉的慕苒放下酒杯两手抓了过去,嘴里不住呢喃:“我没醉…我们回家吧,惠妈妈…呃…惠妈妈还等着我吃长寿面呢!”
轻轻打着酒嗝说完,慕苒笔直地蹦下吧椅,因着动作太急太快,落地的一刻踉跄了一下。
就在慕苒险些向后倒之际,陆煜楠反手一拉,高挑的身子顿时半靠在那健壮的怀抱里。
台上的热舞和音乐还在继续,这对俊男美女的组合在红与蓝的灯光交错下别样亮眼。
“你们在干什么!”
然而,男拥女抱的暧昧没有持续多久,一道冷冽的男声从前方传来,别具穿透力。
“呵…”
慕苒似乎听到了韩冥的声音,下一刻晃了晃头觉得不切实际,吐出酒意嗤笑一声。
那个男人在陪他爱的女人‘庆生’,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感觉头重脚轻的慕苒想要稳住身形,还未站直就被大到惊人的力道猛然拉住手臂,直接甩出一段距离。
突如其来的拉扯让慕苒恢复了些许清明,抬眸便看到一张冷俊的脸,一张熟悉到极致的脸。
眼前这个高大如神袛的男人,真的是韩冥!
“你怎么在这里?”
带着有些浓烈的酒气,慕苒开口便问。
“捉奸!”
清楚地捕捉到女人蹙眉的动作,俊脸紧绷的韩冥冷冷地吐出两个字,墨黑的双眸隐隐跳跃着两簇火光。
不等睁着清澈大眼睛却反应迟钝的慕苒出声,韩冥从涔冷的薄唇中挤出两个字:“回家!”
话毕,韩冥长臂一捞,强势地把慕苒柔软的身子圈在怀里转身就走。
“苒苒。”
被刻意忽略的陆煜楠在两人转身之际低沉地唤着,在柔和的背景音乐下格外清晰。
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慕苒奋力推了一下韩冥硬实的胸膛,却是没有丝毫动弹,不由气恼地吼道:“放开我!”
怀里醉酒女人的排斥显而易见,让韩冥棱角分明的俊脸迅速冷霜凝结,死死地盯着此刻散发出天然媚态的慕苒。
这样的慕苒无疑是陌生的——妖媚而野蛮,对于每个正常男人而言都有着致命的吸引力,韩冥不自觉地拥紧几分,以极具占有欲的姿态。
“苒苒说,放开她。”
陆煜楠在两人争执时刻大步迈近,一字一顿中透着丝丝入扣的冷意。
酒气萦绕的慕苒原本还在推搡挣扎,却在被陆煜楠拉上手腕的一刻安静下来,这一变化顿时让韩冥漆黑的双眸更加阴鸷。
韩冥直直地看向身形高大的陆煜楠,冷锐的锋芒在眸底乍现,不带温度地吐出一句话:“她是我的妻子。”
给读者的话:
下一章该“乱性”了……终于有肉吃,亲们别打我
104 一室燃情
不得不说,韩冥的气场非常强大,透着无法比拟的尊贵,仿佛睥睨众生的王者姿态。
这个男人很优秀,优秀到几乎无可挑剔……
因着慕苒的关系,陆煜楠早前便特意了解过韩冥,但承认对方的优秀并不代表会畏惧会退缩——
“苒苒现在是你的妻子没错,但‘妻子’是建立在尊重的基础之上,你…不配。”
在残酷的军队爬滚多年,陆煜楠自然有不容忽视的气势,此刻在触及底线后更是凛然。
韩冥宣示主权,陆煜楠予以反驳,两个高大英俊的男人就这么争锋相对,眼底不断迸发出冰冷的敌意。
“放开我……”
水火不容的对峙情势愈演愈烈,夹在中间的慕苒在这个时候低喃出声,肩膀和手腕被抓得…很痛。
“放开她!”
冰冷目光落在陆煜楠交缠着慕苒的大手上,先发制人的韩冥厉声开口,眸底不知不觉怒意澎湃。
同样是男人,韩冥看穿陆煜楠那蕴藏在眼底的爱慕,简直是赤裸裸的‘觊觎’!
若不是慕苒在场,他恨不得冲上去把这个碍眼的男人狠狠揍一顿!
“……”
冷冷地扫了眼气势汹汹的韩冥,陆煜楠选择沉默不语,将视线定格在慕苒精致俏脸上,见其好看的黛眉轻轻拧起,不由减轻了紧握的力道,但坚定神色没有一丝变动。
刚刚买醉的失意还历历在目,罪魁祸首就是这个挂着‘丈夫’之名的混账男人,陆煜楠绝不允许慕苒被强行带走。
又是一会冷凝对峙后,韩冥稍稍松开慕苒削瘦的肩膀,沉声说道:“韩太太,你自己说,你要跟谁走?”
烈酒后劲上来的慕苒还未理解透彻情势如何,而是先被窜入耳畔的温热呼吸弄得一个激灵,小手胡乱摸了摸微微发热的耳朵,“唔…痒……”
慕苒突然展现出娇柔可爱的一面,软软的声音如水般动听,让两个所有注意力都放在她身上的男人加深了眸色……
“我要跟谁走?”
“跟我回家!”
“苒苒,跟我回家吃长寿面。”
慕苒后知后觉地挑眉重复问题,韩冥和陆煜楠异口同声地回答。
同样是‘回家’二字,却是经过不同立场的男人口中吐出,让气氛倏然陷入极度冷凝。
“我要自己走!”
就在两个男人以最强势的姿态对视时,慕苒倏地甩开两端的束缚,扬声作出决定。
由于醉酒,慕苒高挑的身子微微摇晃着,晃了两步之后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韩冥直接把慕苒扛了起来,转身之际不忘撂下一句狠话:“她是我的妻子,你若是再妄加干涉,我让你身败名裂!”
“你有什么资格做她的丈夫?”冰冷至极地吐出这句话,陆煜楠抬步上前。
此时此刻,森冷着俊脸的韩冥只觉得这个男人完全不可理喻,已是懒得多言,直接快步把人扛走。
硬实的肩膀顶着胃相当难受,面对这似曾相识的场景,硬是清醒了几分。
“韩冥,放我下来。”
安静下来的慕苒声色带着一丝冷意,语调异常坚定。
“慕苒,你最好给我一个好的选择。”
抿嘴沉默着把人大步扛出酒吧,韩冥慢慢放下不断捶打后背的慕苒,气场冷得足以让人心颤。
韩冥所谓‘好的选择’无疑就是跟他回去,一阵冷风稍稍吹醒慕苒的意识。
慕苒微微晃动着身子走向伫立在后面的陆煜楠,抬手捋了捋有些凌乱的碎发在耳后,“煜楠,我先跟他回去,头有点晕。”
“苒苒…”陆煜楠上前轻握住慕苒纤细的手臂,眉峰拢起间欲言又止。
一眼看穿陆煜楠眼里的不舍和依恋,神色稍微舒缓的韩冥将高大身躯挡在两人之间,抬手揽住慕苒柔软的身子,“走,我们回家。”
几乎被拖着走得又快又急,慕苒扭头扬声说道:“煜楠,再见……”
话音还未落尽,慕苒突然一阵声颤,脸色黑沉的韩冥直接将人抱了起来——最温柔的公主抱,却是毫不温柔的力道。
抬眸便是韩冥紧紧绷着的刚毅下巴,慕苒靠在熟悉怀抱里慢慢安静下来。
他再三宣示主权的认知,多少还是消退了慕苒的怨气。
她是他的妻子,至少他还是知道的……
望着慕苒被韩冥强势带走,陆煜楠像是灌了铅一般站在原地,黑眸里闪过一抹复杂的暗色。
那个男人无非就是多了一个所谓‘丈夫’的身份,而他们的婚姻已经名存实亡。
想要得到心爱之人的渴求达到巅峰,夹杂着忐忑和雀跃,就连冷风也吹不散……
﹎﹎﹎
这厢,以相当快的速度开车回到御海别墅时,半躺在后座的慕苒已是昏昏欲睡,慢慢撑起身子低哑问道:“到了?”
“嗯。”
沉冷地哼出一个字,韩冥看着慕苒下车,再一路跟着进屋。
“先生,夫人。”
“都给我出去。”
进了屋,韩冥冷声吩咐已是感觉到氛围不太对的佣人们,很快偌大的主宅就剩下夫妻二人。
慕苒径直上了二楼卧室,而气场冷炙的韩冥依然紧跟在身后,不声不响。
“你跟着我干嘛?”
“解释。”
站在房门前,慕苒没好气地拧眉问道,韩冥则是异常冷沉地吐出两个字。
好不容易把人带了回来,想把那家酒吧和那个男人给拆了的怒气依旧未消,韩冥迫切地想要解释。
她不是那么任性的人,为什么要去喝酒?还晚上跟一个男人单独出去,最重要的是两个人还眉来眼去!
“我要洗澡,不要跟着我。”
懒懒地扫了眼神色执拗的韩冥,慕苒转身拧开门把,压根没有把‘解释’当回事。
其实,十来分钟的车程之后,慕苒的醉意已是不那么强烈,意识也算清楚,反而让醉前的苦闷不住上涌。
解释?最根本的原因就杵在面前,何必浪费口舌?她现在只想让自己好受些,至少不要浑身酒气那么难闻。
慕苒的冷漠忽视显而易见,娇柔似水地趴在其他男人胸膛的一幕在脑海中不断略过,这等差别待遇让韩冥隐忍的怒气瞬间焦灼起来。
“慕苒,这就是你的解释?”
冷漠以对,甚至懒得解释,如此无情!
不得不承认,那个觊觎慕苒的男人很优秀,那赤裸裸的爱意很深刻……
此时此刻,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压得韩冥透不过气来,施加在慕苒手腕上的力道越来越紧。
突然被阻止进房的动作,只觉得男人无理取闹的慕苒吃痛间冷声喝道:“放开我!”
“放开你,休想!”
一而再再而三地从慕苒嘴里不带眷恋地说出这句话,让韩冥不知不觉怒红了双眸——
她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他?然后好跟着别的男人甜蜜再恋?
意识到这种可能,高敏感觉心口窒息般发疼,喷薄的怒气一发不可收拾……
“你是我的妻子,凭什么便宜了别的男人?!”
怒气冲冲地从齿间挤出这句话,韩冥倏然猛地用力一拉,迅速欺身堵住慕苒微张的艳红小嘴。
“唔……”
突如其来的吻又快又急,原本头脑发胀的慕苒瞬间睁大了眼睛,只觉呼吸凝滞,不受控制地低吟出声。
“你…要干什么?”
鼻间全是男人好闻的阳刚味道,慕苒逮着彼此换气的时机一边喘息,一边虚软无力地出言询问。
“睡你!”
简单的两个字回答别具气势,却又直白而粗鲁。
正如这一言概之的目的,韩冥再俯身时吻得狠极了,以最为霸道的姿态侵城掠地,欲望很快决堤而出。
带着胡搅蛮缠的感觉,韩冥的吻火热而深重,让慕苒犹如溺水的鱼,只能依附在那欲望之源。
情动燃起一室暧昧,很快就蔓延到那柔软的大床之上,与此同时韩冥炙热的吻已是扫荡完慕苒细腻的脖领,正愈加不满足地往下侵略。
两人略显厚重的外套早已丢落在地上,韩冥本能地撕扯着慕苒碍人的打底衫,溢满欲求的黑眸幽深得惊人,就连额角的青筋都在随着粗重呼吸起伏着。
“给我……”
大手拢上那极为柔软的高耸,韩冥的低哑声音在慕苒耳畔骚动,引发激灵不断。
“嗯哼~”
刚感觉胸口一冷,就被温热的大掌覆上,这种冰火两重天的感觉让慕苒情不自禁地呻吟出声,而后意识到自己发出羞人的娇吟紧紧咬唇。
精致俏脸上尽是害羞和醉酒的红晕,细嫩白皙的肌肤透着淡淡粉色,火爆有致的身材完美无暇……
此时身下的慕苒妩媚到了极点!
将如此美景尽收眼底,韩冥只觉欲望喷薄到了顶点,每个细胞都在拼命叫嚣。
“别怕,喊出来……”
“唔…”
男人火热的薄唇和大手在四处点火,同时用着温柔似水的声音诱导着,惹得慕苒当即哑声娇吟,轻轻逆着热源扭动起来……
“门…门没关……”
凭借着最后一丝清醒,慕苒抬眸对着上方正在手忙脚乱脱底裤的韩冥,哑着嗓门开口。
“……”
在这个箭在弦上的时候听到这话,韩冥微红的俊脸当即一黑,彻底赤诚相对时再度俯身而下,急不可耐……
给读者的话:
现在都不敢看评论了t_t溪溪能理解大家催更的心酸和不易,屡次失约是溪溪的错,在此跟大家说句真心抱歉!!但是溪溪真的很忙(回家洗衣做饭打扫卫生、帮忙做家里生意,早上八点起床,白天基本忙得没有时间睡午觉,只能晚上挤出时间码字……)
这部小说构思了好久,时间紧张书城福利又很坑爹,但还是做不到放弃,有时候卡文想要把最好的内容呈现出来,很多时候真的很累,希望大家能够理解兼职网文作者的辛苦π_π
文文每章3000+正常每天一章,其实不算是更得少,要是特别嫌弃的话,攒几天一周再看〔欲哭无泪〕
105 爱情开花
男人滚烫的硬实抵在身下渐渐深入,伴随着此起彼伏的痛意,未经人事的慕苒秀眉慢慢拧起。
刚刚几次找不到正确入口,韩冥光洁的额角已是急得沾染上些许汗珠,感受到慕苒的紧张哑声安抚道:“别怕,有我在…”
极致温柔地吻着身下娇柔美好的女子,同时凭着本能慢慢探入进行结合,韩冥的呼吸异常粗重,幽暗的黑眸深不见底。
其实,生怕伤了慕苒,韩冥也很不好受……
感受到韩冥压抑着强烈欲望温柔以待,慕苒虚软无力地用手抵住那健魄的胸膛,用着染满情欲的声音缓缓说道:“记住,我不是…顾然。”
她愿意把自己完完整整地交给他,唯一的条件是——她不要做别人的替身!
此时此刻,慕苒情动萦绕的眸底透着不容忽视的坚定……
“我知道。”
话音刚落,韩冥落在诱人锁骨的吻微微一顿,随即沉沉地吐出三个字。
他再清楚不过身下的女人到底是谁,更清楚现在体内拼命叫嚣的欲望要的是谁!
“嘶…痛!”
这一席看似不着边际的对话赫然成了催化剂,让韩冥猛地将膨胀的欲望冲了进去,而倏然间没有缓冲让慕苒忍不住拧眉呼痛——撕裂般的疼痛。
“记住,你是我的!”
在甬道被剧烈挤压的痛意在片刻之后变成第一波快感,韩冥已是被欲望染红了双眼,嘶吼出这句话便开始冲刺起来,不容一点间隙……
最后,淡淡的酒味被满室旖旎掩藏,酒不醉人人自醉……
夜,还很长。
﹎﹎﹎
欲望来得又急又猛,却消退得很慢,初尝禁果的滋味好得不可思议,韩冥不受控制地要了慕苒好几次,一次比一次时间长。
最后的最后,体力不支的慕苒被折腾得直接昏睡过去,却是不知不觉到了深夜。
明亮灯光下,躺在旁边的韩冥唇角挂着浅笑,抬手轻轻将慕苒那被汗水稍稍打湿的发丝捋到耳后,露出娇美的小脸——
长而翘的睫毛留下弧形倒影,好看的菱唇有些红肿,水嫩的肌肤还透着诱人粉色……
安睡着的慕苒犹如一只慵懒小猫,可爱极了。
“小野猫,我还没要够呢……”
扫了眼自个肩头的整齐牙印和抓痕,韩冥声色喑哑地表示‘不太满足’,语调中透着自然的宠溺。
韩冥承认要得狠了点,而慕苒似乎为了‘不吃亏’在男人肩头咬了几口,现在还是印记未消。
兀自欣赏了好一会,知道慕苒不喜欢身上黏黏腻腻,还相当精神的韩冥抱着这具不着寸缕的娇躯去了浴室。
许是因为先前的醉意和实在折腾得够呛,慕苒在洗澡全程依旧睡得安稳,只是苦了韩冥——慕苒白皙皮肤上青紫交错的点点痕迹以及本是诱人犯罪的火爆身材,让韩冥好不容易消退的欲念猛地上涌,但无处发泄……
“这事真tm不是人干的!”
将人仔仔细细洗完放在床上盖好被子,韩冥已是气喘吁吁,低咒一声之后连忙折回浴室……冲凉水澡。
情不自禁地回味起这场绵长的性爱,韩冥躁动得厉害的同时嘴角弧度不减,整个人有些飘飘然。
素日冷傲的女人承欢身下,那突破障碍彻底拥有的感觉,就像是拥有了全世界的满足感……
因为懒得去隔壁卧室拿换洗衣物,韩冥只是简单地裹着浴巾出来,露出精壮的胸膛,健魄的身材没有一丝多余赘肉,冲洗后的水珠沿着分明的人鱼线没入,在柔和的灯光下邪魅极了。
韩冥动作流畅地光裸着身子钻进被窝里,不经意间触碰到慕苒光滑如丝的肌肤,眸色倏然一暗后迅速挪开了距离。
有些东西总会无师自通,有些滋味总是念念不忘,若是再来一次,一定‘做’得更好……
喉结轻轻滚动,欲血大有沸腾的趋势,念及慕苒还是第一次,韩冥硬生生地把燃烧的欲念压了下来。
似乎怎么也看不厌,隔着半臂距离,韩冥就这么把视线定格在慕苒安静的睡颜上,眉宇间慢慢爬上朦幻。
昨天晚上去外面漫无目的地晃悠了良久,只是因为顾然的那个问题——
他是不是爱上她了?爱上此刻躺在身侧的女子?
韩冥还没有想到答案,只婚不爱,这是他们关系的定义。更何况,他对顾然的一些承诺还未兑现……
但是,他知道自己舍不得放开她,却不知是依恋有家的那种温馨,还是因为其他。
尤其经过今晚,他只知道绝不会放开她,不会让这份独属于他的美好被其他男人共享!
﹎﹎﹎﹎﹎
慕苒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昨晚混乱的记忆和那春色无边的画面即刻挤入脑海——
昨天下班找了陆煜楠喝酒庆生,结果把自己灌得半醉,后来韩冥突然来了争执后把她带回家,最后就…被睡了?
记忆还有些脱节,慕苒只知道昨晚韩冥要得凶猛,狂野得似乎要把她吞入腹中,依稀记得连连求饶昏睡后才终止……
“嘶…”
画面太‘和谐’,慕苒已是不敢再细想,红着小脸准备起身,却倏然感觉…很疼!
那种像是被碾压过的疼痛,尤其在两腿之间更为强烈,让慕苒黛眉狠狠拧起。
轻轻咬牙爬起身,发现身上布满青青紫紫的吻痕,而且一丝不挂,俏脸上顿时红黑交错。
此时此刻,慕苒很确定昨晚做了,而且做得相当剧烈……
触摸到身侧的床位已经凉透,所幸身子还算清爽,慕苒踩着虚软无力的步子向衣柜走去,唇角缓缓勾起一抹轻讽的弧度——
男人完事后总是走得潇洒,只有女人承受着身体与内心的双重酸楚。
直接在房间里换好衣服,慕苒扫过光洁地板上两人散落的贴身衣物,再将目光定格在白色床单上那抹已经干涸的暗红。
房间内的种种迹象都在揭示她和他那么亲密过,不过这些只是……酒后乱性罢了!
整理好纷杂的情绪,神色恢复冷清的慕苒缓步下楼,刘妈即刻迎了上来,眼神不自觉地回避,“夫人,您起来了,早餐……”
“嗯?”
不知何时,慕苒学会了韩冥几乎可以称为口头禅的一字发问,干脆而又淡漠。
作为别墅里的老佣人,刘妈自然知道原本一直分房睡的男女主人终于在昨晚同房了,为之欣喜的同时微微苦了脸——
“先生…他在做早餐。”
同房的后遗症是韩冥进了厨房,而且严令佣人进入,里面待了近一个小时,却没有任何成果。
“我去看看。”
听到这话,慕苒水眸里闪过一丝诧异,隐隐透着惊喜,整个气场柔和下来。
许是每个女人都希望交付第一次后能有另一半相陪,即便是性子冷淡的慕苒也不例外,韩冥的从未离开竟是让她感到…空前的惊喜。
醒来时人去房空,她以为他又去找顾然了,没想到在厨房忙碌。
韩冥确实是在忙碌:伟岸的身躯挂着粉色围裙,绳结胡乱地绑在健硕的腰间,在不大的炉具旁来回走动,背影显得相当滑稽。
锅里的油发出‘滋滋’声响,身形高大的韩冥一手拿着锅盖,一手把整个鸡蛋敲破远远扔了进去,顿时油烟四起……
“呵呵…”
将韩冥手忙脚乱的动作尽收眼底,站在门口看了好一会的慕苒忍不住轻笑出声。
在商场上运筹帷幄的神话人物,何曾这般手足无措过?
听到身后传来清脆的笑声,韩冥倏然转身,左手锅盖右手锅铲中间显短围裙的造型看着更为滑稽,倒也平添几分…可爱。
“哈哈…”
慕苒又忍不住笑了,就连水眸里都盛满笑意。
“韩太太!”
虽然慕苒发自内心的笑容很美,但是此刻无暇欣赏的韩冥顿时黑了俊脸。
本来想做个早餐好好表现一下,没想到厨房里的所有东西都是似乎在跟他作对,折腾了老久就变成……这般窘态。
“我在…煎鸡蛋。”
韩冥觉得实在糗得紧,俊脸爬上一抹不自然的红晕,墨黑的碎发散乱在额角,就连说话也没有多少底气。
就在一笑一囧的对视间,厨房内升腾起一缕缕烧焦味,韩冥连忙转身翻转,却发现锅里奇形怪状的煎蛋…已经黑了……
见鸡蛋已经‘生无可恋’,俊脸黑沉的韩冥干脆把锅铲大力一放,薄唇微启:“它要这样,我也没办法。”
“噗嗤…”
“油放得太少了。”
慕苒毫不客气地哑声失笑,感受到韩冥危险的气息,立即一本正经地改口,顺带关了炉火。
“砰…”
面色红润的慕苒扫视已是变得凌乱的炉具四周,站在身旁的韩冥暗暗地把摆放在台面的食谱扔进了垃圾桶里。
隐约瞄到食谱上翻开‘营养养生粥’的一面,慕苒装作没有看到那‘毁尸灭迹’的行径,这样的韩冥实在是别扭到可爱。
“怎么不叫刘妈教你?”
“韩太太,教我做菜。”
一高一低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驱散淡淡的鸡蛋焦味。
“好。”
隐隐听出了韩冥语调中赌气的意味,慕苒还是淡笑着爽快答应,美眸里一片清澈。
他愿意为她洗手作羹汤,感觉她的爱情要开花了……
106 温馨早晨
“出去先,让刘妈做早餐。”
将锅里焦黑的鸡蛋一把倒进垃圾桶,窘态未消的韩冥扬眉说道。
听到这话,慕苒当即不解:“不是让我教你吗?”
“今天先不用。”
“嗯?”
“莫非昨晚你没有累坏?”
“……”
听完韩冥的不答反问,脑海里闪过昨晚炙烈的情事,慕苒当即红了小脸,垂眸看向地面——
韩冥挂在嘴角的坏笑实在是太晃眼了……
“先出去,我等会端出去一份可以见人的玩意给你。”
看着慕苒一副含羞的小女人模样,眼底笑意更甚的韩冥似乎觉得把厨房弄得一团糟也没那么…丢人,反而带着得意。
毕竟,捣鼓了老久,还是有点成果的。
“好。”
知道韩冥在一本正经地装神秘,慕苒很是乖顺地走了出去,唇角始终挂着浅浅的弧度。
她想,她知道那份‘玩意’是什么……
果不其然,慕苒端正坐在餐桌旁,卸去围裙的高大男人端着玻璃器皿走了出来,慢慢放在桌面时严肃着俊脸说道:“韩氏豆浆,滋养暖胃。”
“……”
简短有力的广告词一经吐出,不仅慕苒哑然失笑,就连身后拿着两副碗勺的刘妈也忍俊不禁。
“先生,夫人,你们慢用,早餐等会就好。”
感受到来自韩冥骤冷气场,刘妈识趣地放下碗勺转身离开,留足空间给好不容易浓情蜜意的小两口。
“很好笑?”
将视线定格在慕苒显然憋笑的素脸上,一个早上似乎都笑不停,韩冥微微挑眉。
“没。”男人的危险气息十足,慕苒当然不敢轻易招惹,“来,坐下,一起喝喝你的招牌豆浆。”
刚刚有意卖弄的韩冥明明很严肃,但实际很…逗,莫名给人喜感。
不过,这些断然不能直接告知的,否则男人傲娇起来后果很严重……
“吃饱喝足了再收拾你。”
意味深长地吐出这句话,韩冥慢慢落座,盛了碗豆浆递给慕苒。
“……”
接过还冒着热气的豆浆,慕苒当即抿去笑意,默默不说话。
硬是听出了颜色,慕苒觉得这明明就是赤裸裸的威胁,而棋高一着的韩冥反而一脸高深莫测。
她的滋味好得不可思议,光是想想又感觉到躁动……
喉头微动,韩冥用幽深的墨眸盯着慕苒,轻然问道:“好喝不?”
并没有注意到韩冥眼底那一抹幽色,慕苒低头抿了口味道浓郁的热豆浆,神色很是认真地回答:“好喝。”
能享用所爱之人亲手做的餐点,单凭心意就已是满足。
看着慕苒嘴角噙着满足的笑容接连喝了几口,韩冥眉宇间难掩得意,端起碗喝了口自己的‘杰作’,却是立马俊脸微微一僵——
豆味太浓,没有甜味,还有豆渣……跟平时喝到的还真是天差地别,充其量就是‘能喝’,而不是‘好喝’。
熬粥太复杂,煎鸡蛋糊了,连最简单的豆浆也不合格,看来他真的没有下厨的天赋,瞬间什么自信都没了……
“咳…”脸上有些挂不住原本的炫耀,韩冥清咳了一声,“那个…等会正式早餐就来了,可以不用…将就。”
“没有将就啊,真的不错,第一次做成这样很不错了。”
将那碗豆浆喝了个底朝天,慕苒清澈的美眸里尽是诚恳。
“是吗?”
韩冥先前还有些不自然,现在被慕苒这么一鼓励,立即眉角微扬。
“嗯—唔……”
感受到韩冥灼热的目光突然落在自己脸上,慕苒轻轻点了点表示赞许,但很快从嘴里溢出一声轻吟——
他竟然袭吻!
“你还有豆浆没喝干净。”
一吻辗转结束,韩冥慢慢坐回旁边的原位,扬着餍足的微笑。
“……”
被吻得猝不及防,吻去了嘴角喝得急留下的豆浆,慕苒还有些懵,温热的红晕先爬上了俏脸。
冠冕堂皇地耍无赖,慕苒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韩冥……
“韩太太,我发现你还真是容易害羞。”
“先生,夫人,早餐来了。”
“谢谢。”
韩冥的调笑刚一落下,刘妈恭顺的声音从后方传来,慕苒无比庆幸在这个时候有人冒出来,不由温声道谢。
不然,笑得一脸邪肆的韩冥肯定更加……得寸进尺。
紧接着,两人难得安静地用餐,因着体力消耗太大饿得慌,慕苒胃口大开,难免吃得急了些。
“吃慢点,没人跟你抢。”
“……”
“多吃点,你不是饿了吗?”
“闭嘴。”
某人今天貌似特别啰嗦,慕苒没好气地瞟了眼,维持该有的安静用餐氛围。
餐后,慕苒也算是吃饱喝足,不经意间整理了一系列事情,猛然想起昨天生日说好去养母舒惠那边,还有好友苏若浅……
“你去哪里?”
见慕苒二话不说上楼,步调难掩急切,韩冥起身问道。
“去房间拿我的手机。”
手机肯定被打爆了,光是想想就感到头大,幸好今天是周末不用上班。
回到房间从包包里翻出手机,未接来电数十个,时间集中在昨晚和今晨,还有一大堆祝福短信。
粗粗浏览一遍通话记录,秀眉微拧的慕苒率先给舒惠回电,那端很快就通了。
“喂,惠妈妈。”
“苒苒,昨晚怎么了?怎么一直不接电话?”
“对不起,让您担心了。”听着舒惠担忧的声音,慕苒语带歉意地回答,“我没事,昨晚喝了点酒,韩冥带我回家了。”
“就是想着有韩冥照顾你,我也就不担心了。”
“……”
其实,昨晚…谁都没有照顾谁,反倒是她被吃干抹净……
没有留意慕苒的沉默,舒惠接着说道:“对了,煜楠现在在这儿,也怪担心你的,说是你们先前约好去福利院,要是有空就过来吧。”
“好,我等会就过去。”听到这话,慕苒毫不犹豫地应承下来,“惠妈妈,那您跟煜楠说一声,我就不回电了。”
母女俩再简单聊了一会便结束了通话,慕苒顺便给苏若浅回拨电话。
“哟~还记得我啊?昨晚一夜春宵吧?”
还没开口说话,苏若浅清亮的声音率先传来——一语中的调侃。
兀自抿了抿唇,小脸微热的慕苒选择直接跳过这个不健康的话题:“在干嘛?要不要出来?”
“小的我命苦啊!大周末要值班!”
“那就下次约。”
听着苏若浅满满都是控诉,慕苒慢慢笑开了,但语调不失严肃。
“唉,也只能这样了。”苏若浅叹了口气,随即声调微扬,“不过,作为你的好闺密,哪怕你见色忘友,我也记得给你准备生日礼物,昨晚等不到你,就放在惠阿姨那里了。”
“什么来的?”
“暂时保密,不过包你满意!”
陪着侃了好一会,苏若浅忙着看诊便挂了电话。
韩冥在这个时候走了进来,好以整暇地看着慕苒柔美的俏脸,“跟谁讲电话?”
收起手机,慕苒抬眸温声如实回答:“惠妈妈,还有若浅。”
“都聊些什么?”
似乎有些意外韩冥会问得那么宽泛,慕苒神色微愣,随即捡重要的回答:“昨晚说好过去没去,她们挺担心我的,等会我过去一下惠妈妈那,下午不回来吃饭。”
韩冥在床沿挨着慕苒坐下,微微挑眉,“下午?”
“现在快十点了,晚点陪惠妈妈吃顿午餐,再出去一趟。”
听出了那语气里的不解,慕苒出言解释时间预算。
“出去干嘛?跟谁出去?要去哪里?”
“……”
“嗯?”
慕苒还在无语韩冥怎么突然管得那么宽,一片温热气息突然喷洒在脖间,忍不住一颤。
韩冥倏然间压迫感十足,慕苒往外侧挪了挪,“跟煜楠去福利院,昨天约好的。”
“……”
此话一落,韩冥墨眸微眯,气息很快沉了下来。
107 开诚布公
由着韩冥似是一时兴起的坚定,慕苒只好与其一同出发去舒惠那边,经历了一夜最亲密后,狭小的车室内气氛有些怪异,沉默间暗涌着温馨,不似之前的淡漠。
慕苒能够感觉到正在驾驶的韩冥时不时用余光扫向自己,侧脸线条柔和而俊朗,不由默默将视线撇至车窗外。
直到被一阵手机铃声打断——
铃声响了一会,手机放在两个驾驶座之间,慕苒回头看了眼,目光怔然。
“帮我接一下。”
前方路况比较复杂,专心开车的韩冥没有注意到慕苒的神色变化,温声说道。
“顾然的,你确定?”
“然然”两个清晰的备注在闪动着,慕苒刚触及手机又收回,声音带着些许涩哑。
她差点就忘了,他们之间还有一个顾然……
此话一落,韩冥眼底闪过一丝诧异,恰好逢上路口红灯,拿过手机接了起来。
“然然。”
“我今天没空,刚刚跟你说过了。”
“好。”
“在开车,挂了先。”
“嗯。”
韩冥低醇的声音在不定时的停顿后响起,而慕苒从始至终只是目光浅淡地看向车窗外,看不出任何情绪。
大概能猜到通话内容,听到韩冥拒绝顾然的邀约,慕苒心里多少是舒畅的。
她想,人总是贪心的——
昨天还可以装作若无其事,托付身心之后就想要对方同等的善待……
轻轻放下手机,韩冥看着慕苒温澜的侧脸,薄唇微启:“韩太太,我今天专心陪你。”
听到这话,慕苒没有丝毫喜悦之情,抬眸直视前方,慢慢抿了抿唇,“绿灯亮了。”
今天陪她,明天就可以陪顾然。
这是慕苒的第一理解,心里不受控制地苦涩难言。
她知道不可能那么快把顾然从韩冥心里剔除,毕竟曾经那么爱过,但还是忍不住想要独占。
爱情本来就是自私,除非不爱……
顾然的一通电话就像是气氛调节剂,透着丝丝入扣的压抑,仿佛将一切打回原形。
“不管你信不信,顾然还活着,我很高兴,但是不代表我会高兴你们旧情复燃。”
良久,慕苒先行打破沉默,主动提及那原本跨不过去的梗,语调一如表情一般平静。
“……”
似乎没有想到话茬会直接涉及顾然,更没有想到慕苒如此直白地表明立场,韩冥明显神色一怔。
“韩先生,请你记住你已婚的身份,我没有大方到可以跟别的女人分享丈夫。”
把话摊开了讲,语句中隐隐透着强势,慕苒的美眸一片复杂。
女人的心和身在爱上一个人时一体的,慕苒感觉到自己设下的心防仿佛正在瓦崩土解,为着身旁的男人逐渐变得迷惘。
“韩太太,我就喜欢你这样。”
慕苒难掩坚定的一席话刚落尽,韩冥低醇的声音随即响起,在安静的车厢内格外嘹亮,却又意味深长。
慕苒是不同于其他女子的,她可以干练到坚韧强势,她也可以冷静到漠然无情,然而这些最常态都过于掩藏真实情绪,甚至疏离到没有感情。
这些韩冥在朝夕相处近两年后知道的一清二楚,而他喜欢卸去常态外表的慕苒,让他觉得真实而且舒服。
慕苒刚刚的一番话就像是霸道宣权,让韩冥没来由地一惊后心头舒暖。
“……”
压根没想到韩冥会在她强硬表明态度后说出这么一句无厘头的话,心跳随着‘喜欢’二字不由自主地加速。
“韩太太,以后你要是有什么想法或者意见,直接跟我说,好让我知道。我会学着做个好丈夫。”
韩冥放在方向盘上的手指微动,狭长的黑眸扫过慕苒愣神的俏脸,嘴角挂着柔和的弧度。
他想,他愿意去了解她,并学着做好她的丈夫……
韩冥不遮不掩地把话挑明,慕苒已是错愕万分,她甚至听到了爱情开花的声音。
她是否能期待一份纯粹婚姻的同时,收获渴望已久的爱情?
正当慕苒陷入纷杂的思绪中,韩冥沉厚的声音再度传来:“箐儿经常跟我说,夫妻之间要学会坦诚,既然现在你我都说开了,我也实话告诉你,然然还活着,除了高兴,我也觉得轻松。”
从彻底确定顾然还活着的事实后,韩冥更多的是莫名轻松,一种仿若减轻了心理负担的轻松……
“但是不管怎么说,我对她有亏欠。给我点时间,我会处理好。”
话锋倏然一转,韩冥深邃的黑眸里闪动着浅浅的沉郁——
如今与顾然在一块似乎找不到当初的悸动,而想跟慕苒好好过的念头在那次枪杀后一直没断过。
或许,时间真的能够冲淡一切……
“好。”
安静地听完韩冥的自我剖析,慕苒终是重重地吐出这个字眼,眸底的杂乱渐渐化开。
夫妻之间还应该信任,慕苒愿意相信,相信韩冥所说的话,相信他们会有好的未来。
“昨天你跟顾然去哪了?前晚你为什么晚归?”
难得彼此开诚布公一次,慕苒把压制在心头的问题一同抛了出来。
“韩太太你这是…查岗?”
听着慕苒的近似盘问,韩冥唇角一勾,似笑非笑。
“爱说不说。”
瞟了眼答非所问的韩冥,慕苒将头一扭,凉凉地吐出四个字。
将慕苒闹别扭的小动作尽收眼底,韩冥的笑意更盛——
慕苒任性的样子…其实很美。
“昨天去了湖心环岛游轮,前晚一个人瞎晃悠,不知不觉就晚了。”
韩冥言简意赅地回答,见慕苒脸色没有好转,不忘补充道:“我跟她什么事也没做,绝对。”
据说女人都是善妒的生物,韩冥还不想惹火烧身,因而很是自觉地强调自身纯洁。
“很想做?”
不料,听完韩冥笃定的话语,慕苒微微挑眉,淡色菱唇轻吐出一句反问。
“想。”
对于慕苒突然间抠字眼的无理取闹伎俩,韩冥很是淡定地回答,片刻停顿后是一句轻挑转折:“想做你。”
“……”
明明是带有情色的露骨话语,却硬是被韩冥说出了肃穆的感觉,惹得刚刚释然的慕苒当即小脸一红。
“哈哈…”
瞥见慕苒漂亮脸蛋染上一抹红晕,韩冥慢慢笑出声,夹杂着奸诈的味道。
慕苒的脸皮其实特薄,尤其是谈到那方面的事情更是立竿见影,屡屡看到慕苒害羞的模样,韩冥就觉得心情相当愉悦,特有成就感。
108 跟随陪伴
见此情形,慕苒只好出来圆场,对着正慢慢放下手的陆煜楠说道:“煜楠,不好意思,他这人说话是凶了点,不过没有恶意。”
慕苒真心希望这两个在生命中很重要的男人好好相处,可是还没好好介绍就先杠上了……
然而,事与愿违,两个高大的男人站在原地纹丝不动,眼神锐利地看向彼此,火药味十足。
“你们就不能好好相处?”
“不能!”
“不能!”
感觉伫立敌视了良久,慕苒有些头疼地把心中所想抛了出来,却得来两人异口同声的回答,阵势相当唬人。
对于陆煜楠而言,韩冥就是插足者,硬生生掐断了他的爱情,还不懂珍惜,可恶至极。
对于韩冥而言,陆煜楠就是情敌般的存在,能够轻易转移慕苒的关注点,怎么看怎么不爽。
总之,绝对不能好好相处!
见两人的眼神愈发冷锐起来,慕苒颇为无奈地说道:“你们慢慢看,我先进去了。”
﹎﹎﹎﹎﹎
四个人待在不大的房子内,时不时说说笑笑,表面上其乐融融,实际上暗潮汹涌。
慕苒发现韩冥的俊脸处于紧绷状态,只是在跟舒惠讲话的时候瞬间变得柔和,活像一个功力深厚的‘变脸怪’。
多少嗅出了谄媚的味道,慕苒清澈眸底泛起淡淡的笑意,难得见韩冥的憋屈模样。
没错,为着临进门前慕苒偏袒‘外人’的责难,以及她和陆煜楠时不时旁若无人的互动,韩冥的烦躁情绪不断升腾。
这种明和暗斗的氛围直到午餐快结束时才打破,原因当然是——
“惠阿姨,苒苒,军区那边出了点事故,我现在过去处理一下。”
接了一通电话,陆煜楠因为临时有事先行离开,临走时有些不放心地说道:“苒苒,我晚点过去,你可以先在那边等我。”
“好,我等会过去,你路上小心。”
慕苒轻轻点了点头应道,不忘轻声嘱咐。
“他故意不说你们的幽会地点,是不想让我知道?”待陆煜楠的碍眼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里,韩冥凑到慕苒耳边压低声音说道,“呵…幼稚!”
“……”
到底是谁幼稚?
慕苒默默撇了撇嘴,扭头继续…吃饭。
“韩冥,你都没怎么吃,煜楠做的饭菜不合口味?”
见韩冥早早放下碗筷,舒惠出言关心道,而后者神色一僵,薄唇微启:“还好。”
“还好就快吃,不然都冷了。”
慕苒快速接过话,往韩冥剩了半碗的米饭上面夹了块鸡肉。
“……”
韩冥俊脸微微一黑,陆煜楠三下五除二就做好的饭菜,他可是很嫌弃的。
“我觉得煜楠做的菜挺好吃的,这孩子,长相英俊,还会下厨,真的不错!”
听着舒惠的赞不绝口,韩冥只觉得食不知味,咬了一口后把那块肉暗自丢在桌上,垂眸间俊脸上表情变幻。
现在想来,丈母娘大人还没好好夸过他呢,他,不就是…不会做菜么?
没有过多地注意到韩冥情绪不佳,母女在餐桌上你一言我一语地聊天,不一会就吃饱喝足用餐完毕。
“我来洗碗吧,你们聊。”
主动请缨的韩冥动作很是利索地收拾起来,很快就闪身进了厨房。
“这…养尊处优的,怎么好总是洗碗。”
舒惠帮着拾掇了一下,看着韩冥修长的身影,轻声说道。
同样是看着尊贵的韩冥放下身段收拾碗筷,慕苒状似随意地扬了扬手,“没事,他进厨房也就只会洗碗了。”
想起今天早上韩冥覆灭的早餐,慕苒嘴角勾起一抹淡笑,她说的可都是事实。
慕苒的愉悦显而易见,舒惠温和一笑,“苒苒,我看到他眼里有你,也就真的放心了。”
“说实话,当初他让你一个人站在教堂之上受尽委屈,我到现在还没完全缓过来,所幸…你熬过来了,我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慕苒的感情问题一直悬在心上,如今似乎可以放下了,舒惠眸底的欣慰越来越盛,慢慢化开潜藏的暗色。
她的身体又开始每况愈下了,最大的心愿已了,倒没有什么遗憾……
切身感知到韩冥的改变,神色轻松的慕苒柔声开口:“我跟他会好好过的,他也有答应我。”
眸光带着美好憧憬,慕苒本是精致的面庞显得光彩照人,让舒惠展眉轻笑,“那就好!”
话音一顿,舒惠倏然严肃道:“苒苒啊,赶紧要个孩子。孩子,能维系婚姻还能栓住男人。”
“嗯!”
听着舒惠这语重心长的话,慕苒不由抬手覆上腹部,表情说不出的柔和。
说不定肚子里已经孕育了新生命呢……
对于孩子,慕苒向来是喜欢的,尤其是想着能给韩冥生个孩子,就觉得很…幸福。
母女俩说着贴心的话,韩冥洗完碗出来后突然噤了声,不由纳闷问道:“都聊些什么呢?怎么我一出来就不说话了?”
“说生男孩还是生女孩好。”
舒惠笑呵呵地说了出口,而有些腼腆的慕苒则是即刻扬声转移了话题:“惠妈妈,煜楠应该在等了,我现在过去。”
话音刚落,韩冥低醇如美酒的声音随即响起:“都好!我不介意多生几个。”
“韩太太,你说是不是?”
韩冥向着慕苒大步迈近,唇角微勾,像是肆意挑逗。
“要生你自己生!”
见韩冥一副调笑的腔调,慕苒俏脸一别,没好气地回答,但心里还是禁不住甜蜜荡漾。
女人或多或少都会口是心非,慕苒也不例外。
“你俩好好聊。”小两口浓情蜜意,眉目带笑的舒惠识趣地不当电灯泡,“我去拿一下若浅昨晚放在这里的礼物,说是你拿回去了才能拆,弄得神神秘秘的。”
“……”
“……”
被舒惠一打断,两人齐齐一愣,面面相觑。
直到舒惠闪身进了房间,慕苒抬手看了看腕表,轻声说道:“时间差不多,我要过去了,你可以先回去。”
“嗯?”
“嗯什么?”韩冥倏地一凝眉,慕苒很是纳闷,“你也要去?”
“很奇怪?”韩冥不答反问,语气变得凉凉的,“韩太太不会是怕我破坏你跟那谁的独处吧?想要光明正大给我戴绿帽子?”
“想太多!要去就一起去。”某人又在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慕苒无奈汗颜,“还有,什么那谁呀,人家可是有名有姓。”
“管他姓甚名谁,敢觊觎我太太就是罪该万死。”
“……”
对于韩冥突发性傲娇妄想症,慕苒很是无语——
这男人貌似越来越别扭了,却是别扭到可爱。
﹎﹎﹎﹎
“我跟你说,等会见到福利院的孩子们笑面一点,别老是板着脸,知道不?”
临时捎了一尊大神,慕苒在临下车前特别嘱咐,生怕气场高冷的韩冥吓着福利院的孩子。
听着慕苒似乎很嫌弃的语调,韩冥当即就不高兴地表示拒绝:“不知道。”
想到待会又要见到相当烦人的陆煜楠,再加上慕苒的‘不通情理’,韩冥心里就一阵憋气。
“除非……”
“除非什么?”
慕苒郁闷地拧起好看的黛眉,听到韩冥话锋一转,不由美眸一亮。
“除非…你亲我一下。”
“……”
“不亲我就板着脸,吓坏那些小孩。”
真的很幼稚!
所谓‘请神容易送神难’,慕苒此时此刻深刻明白了这个真理!
想着要事第一,慕苒解开安全带,硬着头皮凑过去在那俊脸一侧亲了上去。
温热的柔软触感伴着一阵馨香,令韩冥心旷神怡,但还是不太满意:“亲错了,要亲这里。”
韩冥将修长的手指抵在岑薄的唇瓣上,一脸骚包样,惹得小脸发烫的慕苒隐隐炸毛,“别得寸进尺,你爱来不来!”
“……”
韩冥自知不占理,在慕苒不爽甩门下车后快步跟了上去,并主动提起大包小包的物品,眉宇间一片柔和。
走在福利院荫凉的大道上,韩冥环视起四周略显偏陋的环境——慕苒成长过的地方,他是愿意陪她看看的。
两人到福利院中心的时候,陆煜楠还没到,年过半百的老院长带着一群孩子迎了上来:
“小苒,你来了呀!”
“慕姐姐。”
“小苒又漂亮了不少呢!”目光落在美丽如昔的慕苒身上,老院长乐呵呵地说道,“怎么没跟煜楠一块过来?我老想你们了。”
“他等会就到。”
“……”
此话一落,慕苒出言笑语,而站在身旁被忽视的韩冥顿时黑了脸。
凡事都能扯到陆煜楠,敢情他与韩太太在一块是理所当然,真的是够了!
许是韩冥变脸间的气场太过强大,老院长终是注意到慕苒身旁高大英俊的男人,抬了抬老花眼镜问道:“这位是?”
“院长,他是我先生,韩冥。”
慕苒简单地介绍,暗暗用手肘捅了杵在一边的韩冥,示意客气以待。
不料,韩冥还未缓和神色开口,老院长就兀自叹了口气,“可惜呀……”
“可惜什么?”
带着慑人的冷意,韩冥从唇齿间挤出这四个字。
这个老女人,若是说可惜慕苒跟了他,他肯定不会给她好脸色。
109 更了解你
韩冥的冰冷眼神隐隐透着警告,气势相当唬人,让老院长明显神色一僵,就连声音都变得干涩:“这……”
平生阅人无数,老院长自是能够感知眼前这个冷俊的男人必然身份高贵,这等压迫感十足的气势不是一般人所具备的。
两个素未谋面的人莫名形成对峙,最尴尬的非慕苒莫属,干笑着挡在中间,“院长,我先生脾气有点不好,您别见怪。”
“韩先生,快把带来的礼品拿去给孩子们分发了。”
对于儿时照顾过她的老院长,慕苒是带着尊敬的,自是希望韩冥能与其好好相处,但总是不尽人意,只能把人支开。
听到有礼物,孩子们簇拥了过来,这种突然转变弄得韩冥有些手足无措,把手里的大包小包往地上一放,清了清嗓门说道:“应该都有份,自己挑喜欢的,一人一件。”
在他的认知里,孩子这种软体动物,貌似只会哭哭啼啼,不太讨喜……
似乎完全感受不到韩冥的淡漠,平均身高及腿的孩子们津津有味地挤在一块挑选礼物,却不难看出井然有序,场面很是热闹。
“谢谢叔叔!”
陆陆续续有孩子挑到钟意的礼品,仰着可爱笑脸礼貌道谢。
孩子们纯真的笑容让韩冥柔和了俊脸,但总觉得哪里有点怪。
“孩子们,别忘了谢过慕姐姐。”
“谢谢慕姐姐!”
老院长温和发话,孩子们当即笑容洋溢地争相道谢。
然而,这般其乐融融的画面让韩冥狠狠拧起了剑眉,周身气场又开始渐渐冷凝。
‘叔叔’与‘姐姐’?是他……太老?!
顿悟到奇怪之处,韩冥已是面色相当不善,明显到幼龄儿童都能够一眼识破——
“慕姐姐,叔叔是不是不开心呀?”
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眨巴着水灵的眼睛天真问道,小手上全新包装的精美洋娃娃一晃一晃的。
软软糯糯的声音刚落下,慕苒淡笑着蹲下高挑的身子,凑到小女孩耳边低语:“叔叔呀,是看你有可爱的洋娃娃,他没有,就有点不开心了。”
其实,关于韩冥的再三变脸,慕苒同样感到一头雾水,因而面对可爱孩子的提问只能胡扯。
在慕苒与孩子亲昵互动之际,站在几步远笔直着身姿的韩冥看了过来——
这样温柔似水的慕苒还是第一次见,浑身笼罩着柔美的光辉,在冷风瑟瑟下别样暖心。
“叔叔,我把我的新洋娃娃给你,你别不开心了。”
这个四五岁大的女孩走到西装革履的韩冥面前,仰高了小脑袋,同时拿起手中的洋娃娃,稚嫩的嗓音尤为清亮。
“……”
听到小女孩的话,韩冥的嘴角当即抽搐了几下。
敢情他是没有得到礼物就生气的幼稚鬼?!真的可笑!
慕苒万万没想到小女孩会在被忽悠之后说出如此童真的话,而韩冥墨眸危险一眯扫向那没有眼力见的教唆者,让后者掩笑间不禁缩了缩脖子。
“叔叔,你太高了,能不能蹲下来和我说话?”
就在两人隔空对视间,小女孩清澈的声音再度响起。
其实,韩冥压根没有打算跟这个同样没有眼力见的小女孩说话,只是看到她水灵灵的大眼睛和童稚的小脸后,竟是不忍心拒绝。
于是,韩冥慢慢蹲了下来,压低声音说道:“我不要你的洋娃娃,叫我一声‘哥哥’,我马上就开心了。”
“哥哥。”
“真乖!”
信以为真的小女孩很是乖巧地叫了一句,听得韩冥一阵心花怒放,如雕刻般的完美俊脸柔和了不少。
自此,这个活泼的女孩得到了很好的资助,足以改变一生命运……
因着这场小闹剧,韩冥也算是融入孩童群中,不再板着脸。
“以后我们也生一个呆萌呆萌的女儿。”
“韩先生,‘呆’可不是什么好的形容词。”
“总之像我又像你,肯定就完美了。”
“够臭美的你!”
站在安静的一旁,韩冥主动与慕苒凑到一块,轻声交谈着,画面满满都是幸福感。
陆煜楠远远就看到这一幕,看上去很登对的俊男美女在亲密地交头接耳,而他…孑然一身,难免有些落寞。
“煜楠哥哥!”
不少孩子率先迎了上去,冲着陆煜楠欢声笑语。
次比起陌生的韩冥,陆煜楠在孩童群中明显更受欢迎,一眨眼就被围了个遍。
“煜楠。”慕苒走上前轻声打了声招呼,嘴角的笑意还没完全收住。
“……”
看到烦心的人,韩冥倒是收得很快,方才与慕苒交谈的笑容已是消失不见,深邃的黑眸似有似无地盯向陆煜楠,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嗯,越来越不顺眼了!
这个男人根本就没比他年轻多少,怎么一个是‘哥哥’,一个就是‘叔叔’?还真是区别对待!
韩冥突然发现今天还真是诸事不顺,不受丈母娘待见就算了,还不受慕苒身边其他人待见……
慕苒的世界其实并不复杂,只是还不够了解吧。
思及此,韩冥的视线定格在慕苒笑靥如花的脸上,别有深意。
正在跟孩子们玩乐的慕苒感觉到韩冥的注视,不由直起身纳闷道:“这么看着我干嘛?”
“我想要更了解你。”
韩冥不受控制地将心中所想脱口而出,让慕苒愣在原地,神色恍惚。
男人认真的表情,让她觉得时间在这一刻静止了……
“韩太太,你怎么突然就呆萌呆萌了?”
“你才呆萌呆萌!”韩冥醇厚的声音将慕苒拉回了现实,俏脸上闪过一丝羞色,眼神回避。
“对了,我让院长给你准备了餐点,你过去吃点,看你午餐都没怎么吃。”为了掩饰刚刚的失态,慕苒低声转移话题。
“那你呢?”
“我再陪孩子们玩会,别告诉我吃饭还要我跟着。”
“好吧。谢谢我的韩太太。”
慕苒的关心显而易见,确实感觉有些饿了的韩冥选择松口,却在刚刚踏出两步之后折了回来——
当众轻啄了一下慕苒那诱人的红唇!
“等我,马上回来。”
撂下这句颇带满足的话,再带着挑衅意味扫向陆煜楠,随即意气风发地转身离开,徒留下慕苒满脸惊愕地僵站在原地。
跟那些福利院的高层打过交道,顺便普及一下他与韩太太的关系,下次来的时候才能舒心一点
韩冥如是想着,步调与心情一致,难掩轻快。
“怎么把他带来了?”
敛眸望着韩冥伟岸的背影离去,陆煜楠的唇线紧绷,看向慕苒的眼神晦暗不明。
“他要跟来,我也没办法。”
稍稍稳定紊乱的情绪,慕苒开口回答,眼底透着无奈。
褪去冷漠无情的外表,时而幼稚时而高冷的韩冥还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这里有我们共同的回忆,我不希望无关的人闯入……”
慕苒与韩冥旁若无人的亲密举动终究还是让陆煜楠痛了眼伤了心,语气里的不悦相当明显。
一改平日温润如玉的形象,此刻的陆煜楠英气逼人,同时透着一股冷冽气息,让慕苒微微一愣。
“可是煜楠,他不是无关的人,他是我的丈夫,我想让他看看我曾经成长过的地方,他也愿意了解。”
“难道我们十多年的感情抵不过你和他短短两年名存实亡的婚姻关系吗?”
听完慕苒的辩解,陆煜楠眼底闪过一抹痛色,声音变得低沉而厚重。
这么多年等着长大的女孩,到头来给别人做了嫁衣,怎么能不痛?
“苒苒,他是看你跟我关系好,感觉自己的东西被别人觊觎了,才对你嘘寒问暖,这只是占有欲在作祟,是男人的劣根性,他不是爱你!”
陆煜楠的话说到最后掷地有声,让慕苒的脸色倏然一白。
这种解释回避了千万回,但此刻被人赤裸裸地展现出来,还是惊了心冷了身……
“煜楠,你还不懂,爱情来了就是来了,我爱他,不需要理由。他或许现在不爱我,我…会等他来爱我。”
“苒苒,我怎么会不懂?是你不懂……”
咬唇不语了好一会,慕苒缓缓说道,水眸里的坚定慢慢泛起阵阵涟漪,搅乱陆煜楠的一池春水,却是苦涩不住蔓延。
他们都在卑微地爱着所念之人,都甘愿长情的等待,又怎么会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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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个人在福利院饭堂吃饭,有了一群天真孩童的陪伴倒显得不那么奇怪,只是彼此交谈甚少。
回到奢华的御海别墅,慕苒难掩沉闷的情绪还未消散。
“韩太太,你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
一路尾随慕苒上了楼进了房间,韩冥终是温和地开口问道,眉宇间透着担忧。
自从他离开了一会回来后,韩太太就俨然情绪不佳,而那个男人也是如此。
“没有。”
慕苒轻轻摇了摇头,嘴角扯出一抹略显牵强的笑容。
“别说谎,你……”
韩冥还想说些什么,被慕苒突然踮起脚尖吻了上来,顿时错愕万分。
诧异也只是一瞬,慕苒毫无章法的主动献吻,让气血方刚的韩冥即刻化身猛兽,掀起一室旖旎……
“别担心,有我在。”
“嗯…”
承欢在身下,慕苒紧紧抓住身上的男人,似乎在寻求什么,韩冥哑声吐出这句话便极为温柔地合二为一。
原来,身的火热,真的能卷走心的荒凉……
110 记住我在
翌日,慕苒睁开惺忪美眸时,天色又已经大亮,入眼的一切都那么熟悉,除了身旁躺着的安睡男人。
韩冥的‘今晚继续’应验了,新闻联播还未开始就燃起一室激情,直到夜深才人静……
昨晚炙热的一幕幕还记忆犹新,慕苒素白的小脸泛起一层淡淡晕色,目光落在韩冥那张刀刻般的俊脸上,愈发深沉——
这张脸就像是造物者的完美杰作,多一分少一分都缺少该有的底蕴。
倾慕这张脸的主人,似乎也是理所当然。
细细临摹着韩冥那熟悉的面庞,耳边回想起陆煜楠昨日的字字句句所言,慕苒的眸色渐渐加深,复杂而又晦暗。
不过才短短几天,她就想要痴心换真心了,多么……不自量力!
许是慕苒的注视太过浓烈,原本呼吸沉稳的韩冥慢慢睁开了墨黑的双眸,堪堪将慕苒精致的俏脸装进了明亮的瞳仁中。
“韩太太,早安。”
带着慵懒的声色,韩冥涔冷的薄唇间溢出数语,淡淡的笑容微扬。
此时此刻,近在咫尺的距离让喷洒而出的呼吸那么温热,却捂不热那颗患得患失的心……
但是,心在跳情在烧,这也是不可否认的。
“早安,韩先生。”
经过一番思虑,慕苒决定享受当下——无论温柔是真是假,只要他的眼里有她,她就可以继续长情守候。
“韩太太,不要这么直勾勾地看着我,难保我会当做…你还想要。”
心思太沉,难免会情绪外露。韩冥早已感受到慕苒深沉注视,其中蕴含的深情让他呼吸渐重。
俊脸近距离放大在眼前,邪肆的笑容挂在嘴角,看起来邪魅至极,惹得慕苒当即小脸滚烫,抬起藏在被窝里的小手推了一下,“不要了……”
昨晚缠绵得厉害,慕苒的声音还未从嘶哑中完全恢复过来,低低沉沉的很是好听,同时带着些许蛊惑力。
慕苒低若蚊声地吐出三个字,小手滑嫩的触感停留在胸膛,让韩冥不自觉地暗了眸色。
黑眸里翻滚着独属于欲求的幽色,熟悉而又炙热,惊得慕苒红润的俏脸慌了神,一边往后挪一边近似乞求地开口:“真的不要了。”
要是某人大早晨犯禽兽,凭着那惊人的战斗力,恐怕至少大半天得在床上度过了……
光是想想这种后果,慕苒就一阵头大——这种事不能胡作非为,况且她的身体也吃不消……
慕苒可怜兮兮的模样映在韩冥幽深的黑眸里,觉得那无辜的眼神实在勾人,好以整暇地调笑道:“韩太太,你昨晚不是挺主动的吗?”
“……”
昨晚的初衷是想要回避问题,然后一冲动就堵住了嘴……但是确实主动了,于是慕苒华丽丽地默了。
“我昨晚可是先让你动情了再要你,后来你求饶也没怎么要你,对不对?”
“……”
“嗯?”
“嗯。”
听着韩冥没羞没躁地把昨晚的情事端出来讲,慕苒脸上红黑交错,在某人危险的眼神下只能承认所述…皆真。
昨晚他确实温柔地抚遍全身才缓缓进入,那种如视珍宝的感觉暖了她的心……
“那么……”
“可是我…我还…很痛。”
被忽悠得感觉不占理,慕苒在韩冥进行顺理成章的诱导之际,有些委屈地开口,很不容易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憋红了整张脸。
片刻沉默后,慕苒抓着被子捂住小脸,用着几乎低不可闻的声音说道:“要不…你…你轻点。”
拒绝很委婉,却又转瞬让步,与慕苒强势自主的个性截然相反——他的要求,她都愿意满足,只因为……深爱。
见慕苒恨不得埋进被窝里的羞涩模样,韩冥深邃的双眸缀上丝丝笑意,大手轻轻把被子掀开一角,“出来透透气,别把自己憋坏了。”
“唔…”
慕苒把脑袋钻了出来,动作带着仓促,漂亮的脸蛋更加白里透红了,红得似乎能滴出血来。
刚刚掀开被子的一刻,光亮照了进来,不经意间看到了那高高竖起硕大的‘旗帜’……
果然男人在早晨特别有‘性趣’!
误以为慕苒是憋气憋到通红,还一味回避视线,那表情说不出的可爱,韩冥哑然失笑,“好了,不逗你了。”
“再睡会,今天早上我不吃你,晚点下去吃个早餐,补充能量。”
毕竟初经人事,又被折腾得厉害,始作俑者韩冥体谅慕苒的身体会吃不消,也就忍着叫嚣的欲望决定再次再议。
“好。”
轻轻一声应答,慕苒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不过只是一瞬放松,下一刻又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韩冥二话没说一把拥了过来,滚烫的巨物随即抵在身下……
“乖,别动,安静睡会。”
伴着温热的呼吸,韩冥喑哑的声音响彻在耳边,满满都是情欲的味道,却又温柔似水。
“嗯。”
即使燥热还在不受控制地升腾,为了不引发严重后果,慕苒乖乖地一动不动。
偌大的房间沉寂了良久,两人淡淡的独属味道相互交缠,不知不觉温暖了彼此身心。
“韩太太,既然还睡不着,我们来聊天吧。”
慕苒早已闭着眼睛却感觉无法入眠,被软香在怀却要君子作为的韩冥轻易识破。
“好。”
早就被灼热的视线和身下的火热弄得浑身不自在,慕苒干脆睁开水眸爽快答应。
“昨天下午你跟那谁聊了些什么?”将目光定格在慕苒白皙无暇的脸上,韩冥慢条斯理地问道,“为什么不开心?”
似乎没有想到韩冥还会追问,慕苒敛眸间纤长的睫毛扇了几下,菱唇微启:“这个问题我以后回答你,可以吗?”
他爱她吗?
这个最困扰最沉重的问题,她还没有勇气问出口,生怕得到血淋淋的答案。
她和他还需要时间磨合,她愿意给,哪怕长短还是个未知数……
捕捉到了慕苒眸底闪过的忧暗,韩冥抿了抿唇,“我等你想说的时候告诉我。”
随着岁月的沉淀,这场婚姻的被动者学会了尊重,也学会了等待。
谁都不能质疑,这是好的征兆。
“韩太太,记住,有我在。”
沉吟片刻后,韩冥吐出这么一句话,平静但不乏认真,慕苒瞬间乱了心跳,水眸里阵阵涟漪。
“好!”
最长情的告白是陪伴,这样就够了!
慕苒在这一刻相信了这句朴实而又动听的情话,也正因为深信不疑才会在后来被伤得体无完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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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 爱情太早
“嫂子,我想死你了!”
下午六点左右,宫箐一进屋就兴高采烈地向慕苒扑了过去,俏丽的容颜溢满欣喜。
“……”
面对如此热情,慕苒稍稍汗颜,站在原地等着自家小姑子基本每次都会施展的拥抱。
“宫箐,正常点。”
就在相距半米之际,被华丽丽忽视的韩冥高大身形瞬移,硬生生阻挡住宫箐的过度热情。
抬眸瞟了眼韩冥严肃的面庞,不得不收住脚步的宫箐撇了撇嘴,“哥,你还是一张扑克脸,一点都不可爱。”
将挡在面前的男人狠狠嫌弃了一番,宫箐动作轻快地往身侧一闪,直接拉过慕苒的手,扬声开口:“哥,嫂子借我一下,我俩去换礼服,顺便聊聊天。”
“……”
于是,压根没等韩冥回应,慕苒就被宫箐拉着上了楼,两道窈窕背影甚是亲昵,只剩下韩冥在安静中凌乱。
印象中,慕苒和宫箐的关系极好。一个清冷安静,一个古灵精怪,性格按理说不太合拍,实际上却根本不存在传说中的姑嫂矛盾。
妹妹一来就把自家老婆拐走了,韩冥眼底闪过一丝无奈的笑意——防了男人还得防女人,韩太太果真是魅力无限……
手机铃声在此刻响起,韩冥看了眼备注后接起,声音低醇而温和:“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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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嫂子,听说你跟我哥同房了?”
一进房间,宫箐就拉着慕苒在床边坐下,眉飞色舞地提出重磅问题。
听到如此措手不及的问题,再看宫箐贼兮兮的表情,慕苒微愣间没有正面回答,红润的菱唇微启:“听说?”
“这不是重点啦!”宫箐避而不答,追问间眸光发亮,“嫂子你别忽悠我,直接告诉我是不是真的。”
“嗯。”
被盯得浑身不自在,慕苒只好点了点头以示肯定,精致俏脸不自觉地发烫。
光天化日之下特意讨论这种有伤风化的事,恐怕也就只有大大咧咧的宫箐能做得出来……
“哟!同居两年都不为美色所动,我还以为哥不行呢!”
得到确切回答,宫箐倏然一惊一乍起来,秀眉挑高了几度。
“……”
此话一落,慕苒默了,小脸温度上升。
哪里是‘不行’,明明就是‘很行’好吧……
“那啥时…痛不痛?哥的…技术怎样?”
令人脸红心跳的问题接二连三,宫箐津津乐道,而慕苒已是尴尬到不行,干脆脸色一冷严肃道:“箐儿,你直接告诉我问这些要干嘛。”
慕苒知道韩冥的另一个世界很黑暗,而宫箐的父亲是隐夜门前任门主,但宫箐的个性和气质都没有沾染到黑暗之气,而是开朗率真,足以见得这个女子被保护得很好。
对此,相对成熟冷静很多的慕苒确实把宫箐当做妹妹般照顾,自是多了耐心和真心,也会在生活中多加指点。
“我看哥对你比以前好多了,刚刚那护犊的样子还真是逗。”见慕苒有意排忧解难,宫箐把自己往柔软的大床上一丢,望着白色天花板轻声说道,“我就在想啊,是不是把男人睡了,关系就会发生变化?”
“你这是想上官殇了吧?”美眸片刻流转,慕苒倏地一语中的。
对于上官殇与宫箐的感情纠葛,慕苒也是一知半解,但感觉他们是两情相悦,却依旧是你追我跑的戏码不断。
“嗯。是想了。”宫箐沉吟不语一会后不遮不掩地承认。
这便是宫箐,向来有话直说,不骄不作。
“我真的有远离他忘记他的想法,为什么就做不到呢?”说到心里的一道坎,宫箐沉了声色,“嫂子,你说爱情怎么就这么折磨人?”
“怪就怪爱情来得太早。”
慕苒慢条斯理地吐出这么一句,别具深意,眼神慢慢变得飘远。
她们的爱情都是在年少时扎了根,不知不觉就变成了深爱,哪怕对方不屑一顾,也能咬牙坚持。
为境遇相同的爱情困扰而惺惺相惜,这也是两人感情很好的重要原因。
“所以啊,研究了哥和嫂子的教材,姑奶奶我打算逮个机会把上官殇那混蛋给睡了!”
沉郁了一会,宫箐倏然从床上坐了起来,俨然是满血复活的状态。
听完宫箐的豪言壮语,慕苒抿了抿唇,语气变得沉重:“箐儿,这种事不能冲动,说不好会影响一生。”
感情这种事,外人不方便掺合,更何况自己的感情还没有理清,因此慕苒只是点到为止。
话音还未落尽,宫箐快速接过话,依然难掩豪气,“我要赌一把,若他还是无动于衷,我就真的放弃。”
换位思考一番,慕苒也会选择为爱博弈,再看宫箐的坚定溢于言表,便不再多言。
两人很快聊开了,眼瞅着时间差不多了,慕苒突然想起一个问题:“你哥说你闹着去今晚的公益酒会,这是为什么?”
“我在美国就读女子学院,有个华人朋友,原来是a市的市长千金,回国这几天忙着策划这个酒会,叫我过去聚一下,顺便捧捧场。”对于慕苒,宫箐可谓全方面信任,知无不答,言无不真,“想着也没事做,我就答应了。”
继续天南地北地聊了一会,两人相继去了浴室换上前去酒会准备的礼服,惊艳了颇有些无聊坐在客厅沙发上看财经报纸的韩冥。
一袭剪裁得当的香槟色长裙,将慕苒高挑有致的身材完全凸显出来,加上精美发髻和绝美容颜,愈发美艳动人,轻而易举就夺人眼球。
韩冥将炯炯目光定格在慕苒身上好一会,黑眸里泛起点点幽色,直到被宫箐不满打断:“哥,你都看呆了!好歹也是相依为命的妹妹,被你忽视得彻底,当然,我知道,嫂子美得多,不……”
“漂亮。”
眼看宫箐嘟着红唇化身为话痨,韩冥将视线转移上下打量起来,吐出两字评价打断。
“敷衍!”
身穿淡蓝色抹胸短裙,配上略显调皮的发型和清丽的妆容,灵动脱俗的气质显露无疑,安静的时候俨然像个漂亮的精灵。
当然,这是在不说话的情况下。一说话就破坏了该有的美感,比如现在挑眉揭穿韩冥的敷衍……
“……”
韩冥抿了抿唇,干脆忽视,这个妹妹一直都不让人省心。
“哥,偷偷告诉你,嫂子裙子的亮点在背后,可真是诱人犯罪。”
宫箐的所谓‘偷偷告诉’,音量大到波及半径十米……
听到这话,韩冥堂而皇之地将视线落在慕苒背后——镂空设计,美背的白皙肌理若隐若现,看真了还有淡淡的吻痕影影绰绰……
将这一美景尽收眼底,韩冥的墨眸慢慢危险地眯起,气场隐隐发生变化。
被炙热发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慕苒慢慢转身,撞入那深沉如海的黑眸里,倏地俏脸一热。
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勾画着晚上怎么脱下这身长裙的香艳情形,韩冥承认自己禽兽了,完全不受控制。
慕苒就像是美丽的罂粟花,美得引人入胜,一触就戒不掉了……
“时间差不多了,你俩能不能不暧昧了?可怜我还是只没人疼没人爱的单身狗。”
韩冥双眸里潜藏着近似生吞活剥的欲念,惹得慕苒连忙别开眼睛,尴尬间幸亏宫箐讪讪打岔。
淡淡地扫了眼聒噪的宫箐,已是恢复正常神色的韩冥薄唇轻启:“给你嫂子找条披肩盖上,我到车上等你们。”
撂下霸道的命令,韩冥转身离去,宫箐当即就不爽撇嘴:“真是不解风情的死板男人!”
“我上去拿披肩。”
温和地说了一声,慕苒转身上了楼,窈窕的背影格外惹人注目。
宫箐一直都知道,慕苒这个在外面强势冷睿的女强人,只有对着倾心的人才会无限温婉,那个人就是韩冥。
“唉…”
兀自幽幽叹了口气,爱情让人变了样,希望这两个至亲的人能够好好的携手白头。
﹎﹎
“你们先进去羡煞旁人,我不当刺眼的电灯泡。”
就着快速加深的暮色,豪车驶进大酒店停车坪,坐在后座的宫箐很是识趣地摆了摆手。
慕苒和韩冥挽着手款款走进会场的时候,来了不少人的热闹场面安静了几分——黑色西装冷俊,香槟长裙撩人,两人绝美的容颜亮眼至极。
一改往日干练清冷的形象,此刻身姿娉婷的慕苒嘴角噙着淡淡笑容,小鸟依人的样子着实让不少人乍舌。
更让人惊诧的是,这对倍受关注的夫妻,感情似乎不像传闻那般疏离漠然,反而眉宇间透着疑似依恋的柔色。
这对俊男美女的夫妻组合确实惊羡了众人,其中就包括脸色趋于深沉的顾然和陆煜楠。
紧接着,各路宾客纷至沓来,不乏商政界有头有脸的人物到场,多少转移了对韩冥和慕苒的注意,直到顾家一行人凑了过去——
“冥,你也来了。”
顾然甜美的声音不大不小地响起,眼底毫不掩饰对有着王者之势的男人的倾慕。
说实话,顾然并不像慕苒那般亮眼,抛开略逊一筹的美貌不说,那骨子里的冷傲高贵就无法比拟,也没有多少知名度。
112 好久不见
容貌靓丽的顾然以着娇柔的姿态出现在韩冥和慕苒跟前,这一突变的画风掀起旁观者的一阵狂澜。
两年前,顾家千金与暗夜总裁高调恋爱的喧哗还历历在目,后来原顾氏总裁突然揽了‘韩太太’之位的惊诧仍未消弥,如今前任与现任的对峙卷土重来,怎么不令人遐想深究?
当年顾氏集团的局势动荡,在慕苒放手管理后担心引发更大的负面影响,并没有公布顾然的‘死讯’,外人也就不知道这三人之间的纠葛并没有那么简单。
没有想象中的暗潮汹涌,慕苒表现得很平静,似乎不在意此刻外人眼里丈夫与旧情人的‘深情对视’,只是全然抿去了嘴角的弧度。
淡淡地扫了眼化着精致妆容的顾然,慕苒慢慢地将目光放在其身后的两个伟岸男人身上——顾弘庭和林靳冬。
“好久不见。”
慕苒清澈的声音如水般动听,却又波澜不兴。
自从顾然那场子虚乌有的身亡之后,林靳冬接手了顾氏集团,而瞬间垂老几岁的顾弘庭深居简出,慕苒与这两人在商场和生活上都几乎没了交集,说‘好久不见’也不为过。
不同于以往源于心理的愧欠,此刻的慕苒面对顾弘庭时多了几分坦然和轻松,但终究没有对这位父亲掀起多大波澜。
从来就没有被顾家承认过,以前是她不屑顾家千金这个身份,现在是她已然接受断绝关系这一曾经揪心的事实。
“好久不见。”
“小苒…”
两个男人同时开口,只是一个平静中带着疏离,一个涩哑中带着复杂。
顾弘庭的两鬓爬上了斑白,看着出落得愈发美丽的慕苒,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还是咽了下去。
三人对视维持了好一会,站在身旁的韩冥能够感受到慕苒细微的情绪变化,不由顺着视线多看了两眼——
“伯父。”
出于礼貌,韩冥先是对着顾弘庭轻声开口问候,随即自然地扫过站在身旁的年轻男人。
林靳冬,顾氏集团现任总裁,果断精炼的经商手段说不上突出,但稳中求进的作风不失为商界良将。
由于顾然当初出事的关系,心怀愧疚的韩冥很常关注顾氏,但鲜少接触,对林靳冬的印象仅停留于此,觉着没必要打招呼。
其实,‘伯父’这个称呼有些尴尬,站在顾然的角度上,而不是慕苒。
为此,顾弘庭神色一僵,片刻后才轻轻点头以示回应,视线落在韩冥冷俊的脸上,转而看向慕苒和顾然,神情恍惚——
自己的两个女儿,都痴迷于这个男人,兜兜转转间似乎又回到了原点……
五个人就这么扎堆站着,却是交谈甚少,有着难以掩饰的疏离感。
“哥,嫂子。”
一道清亮的女声插了进来,打破几人难言的沉默。
宫箐步调轻快地走了过来,看到韩冥跟前的顾然时墨黑瞳孔微微放大,“顾然?”
无疑,知道当初那场压抑人心的事故,现在突然看到顾然光鲜亮丽地出现在眼前,宫箐感到震惊万分。
将宫箐的诧异看在眼底,顾然露出柔美的笑容,温声开口说道:“箐儿,好久不见。”
“确实好久不见,还以为可以永远不见呢。”
宫箐素来性格纯真,但从来不缺睿智,扭头看了眼表情平静的慕苒,很快就从惊诧中回过神来,同样勾起一抹柔笑,“对了,顾小姐,你我还没那么熟,麻烦用你正常的声音直呼我的名字。”
一眼看穿顾然的刻意讨好,宫箐的话没带多少温度,不耐溢于言表。
对于顾然这个看着就很作的女人,宫箐一直以来都不太喜欢,如今插足在自家哥哥嫂子之间的有意勾搭更是令人生厌,当然就没有甩好脸色。
“……”
宫箐当面说出难堪的话,令顾然脸色一白,笑容僵硬在嘴角。
“箐儿!”
注意到顾然的神色变化,韩冥略微拔高音量以作警告。
瞟了眼一脸严肃的韩冥,并不畏惧冷暴力的宫箐撇了撇嘴,语气微凉:“顾小姐可是大家闺秀,肯定知书达礼,至少应该知道婚姻神圣不可侵犯吧?”
特意咬重‘不可侵犯’四个字眼,宫箐的话颇具冷讽意味,使得顾然的脸色已是难看到一定程度了,身后的顾弘庭和林靳冬也神色一僵。
气氛骤然陷入冷凝……
就在这三对三的诡异冷寂间,一道苍劲的身影慢慢走近。
“大伯。”
待看清来人,韩冥、慕苒和宫箐齐齐开口。
听到小辈们的问候,韩玮朝面带微笑地说道:“你们继续聊,我就过来看看一个智利旅行认识的朋友。”
带着爽朗的笑容,这位即近花甲之年的男人看起来很是亲和,同时极具年轻态。
话毕,与韩冥同排而立的韩玮朝刚目光浅淡地看向对面,顾弘庭在这时出声:“韩大哥…”
顾弘庭眼神闪烁间吐出的这三个字很是低沉,眉梢坠上一丝凝重。
从韩玮朝出现开始,慕苒就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个一直觉得奇怪的男人,却是先注意到顾弘庭的失常。
“老顾,好久不见。”韩玮朝的目光慢慢落在顾家父女身上,声色依然温和,“这位就是令千金吧?长得真漂亮。”
又是一句‘好久不见’,却是别具沧桑感……
“韩大哥过奖了。然然,赶紧问候一下你韩伯伯。”
“韩伯伯好,您看起来真年轻!”
顾弘庭露出一抹微笑回应,顾然则表现乖巧。
“这丫头真会说话。”韩玮朝微微一笑,随即朗声说道,“你们聊,我过去找朋友聊会。”
由于韩玮朝的出现,场面变得轻松,又因着他的先行告退,几人开始四散而去。
宫箐闪身去了后台找人,顾弘庭也离开了,转瞬就剩下两男两女。
“酒会还没正式开始,我们找个地方先坐一下,冥,小苒,还有靳冬,你们说好不好?”
顾然向其余三人柔声提议,眼睛却正对着韩冥。
拢了拢精美的白色披肩,慕苒先行迈出步子,往人不那么多的角落走去。
在热闹的场景之中,慕苒高挑有致的背影添染上一丝丝冷清,带着些许与世隔绝的淡漠。
“韩太太,等等我。”
很快,韩冥高大挺拔的身影跟了上去,化解了那形单影只的寥落。
看着前方的两道远去背影,站在原地的顾然眼底流光一暗,连着声音也变得沉闷:“靳冬,你去陪陪我爸,多跟那些大人物攀谈,以后总会得益的。”
“然然,我……”林靳冬艰涩地出声,终究欲言又止,“有什么需要随时叫我。”
“知道了。”顾然轻轻摆了摆手,略显不耐地回答。
林靳冬转身往顾弘庭那边走去,不消片刻就隐没在顾然的视线里。
顾然不知道林靳冬几步一回头,只因她的目光从未追随过他。
不远处,看着顾然把林靳冬支开的场景,慕苒漂亮的唇线稍稍张合,“韩先生,看出他们两人的关系了吗?”
“……”
那个男人爱着顾然,深沉得难以掩饰。
与慕苒的视线汇集在一块,坐在旁边的韩冥很快识破两人的关系,抿嘴沉默,心底刮过一阵莫名言状的感受。
感觉到韩冥沉默间气场渐变,慕苒抿了口刚刚从侍者那里拿来的红酒,轻幽地吐出一句话:“乱上加乱了。”
慕苒的语调很平和,却又意味深长……
就像是被命运开了个玩笑,他们几人纠缠在一块,剪不断理还乱……
正当韩冥微微锁眉之际,顾然扭着细腰走了过来,顾盼生姿似的眼眸轻转。
与之前迥然不同,顾然这次凝视的人是眉目冷清的慕苒,而非韩冥。
“小苒,我能不能跟冥单独聊会?”
居高临下地站在慕苒面前,顾然用着轻柔的语气请求道,娴雅的模样看起来别有一番柔弱。
话音落尽,一瞬安静凝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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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后花园一隅,昏暗的灯光洒落一地,两道修长的影子若隐若现地交错在一块。
“你的意中人是慕苒吧?”
隔绝了室内的热闹,今晚这里的夜色透着丝丝沉寂,直到被沉厚的男声打破。
“……”
一阵冷风迎面吹来,吹不散那俊朗面庞上的紧绷神色。
“喜欢的就勇敢去追,我会帮你。”
“……”
“这等美好的女子不应该留在肮脏的韩家,她应该拥有自由。”
倏地转身,站在前方的高大身影笼罩而来,狭长的双眸里溢满冷沉。
“我要怎么做?”
沉吟不语好一会,在逼视下有些迷惘的年轻男人峰眉轻挑,眼底闪烁起心动的暗芒。
“先盯紧顾家千金,韩冥的旧情人,跟她合作,再见机行事。”
简单地说完,身形伟岸的男人背手离开,阴冷的眸光乍现。
很快,安静的原处只剩下年轻男人,英挺的五官镀上一层朦胧夜色,微变的表情让人琢磨不透。
最终,那不起眼的角落空无一人,只有喷泉的潺潺流水声无所依恋……
113 亲密无间
“凭什么?”
安静听完顾然堂而皇之的请求,慕苒眉梢冷意凝结,清冷的三个字反问掷地有声。
似乎没有料到慕苒会给出模凌两可的回复,顾然神色一僵后柔声说道:“小苒,我知道你现在跟冥是夫妻,我…不是想破坏你们的关系,是真的有事跟冥说,就借我五分钟。”
相对于慕苒冷锐高雅的气质,垂眸解释的顾然看上去像是低声下气,而外人看来则是恃强凌弱的场面。
“请问顾小姐,有什么事不能当着我的面说?”
面无表情地转动着手中的高脚杯,慕苒淡色的菱唇微启,语气里尽是疏离的冷漠。
“……”
顾然稍稍抬了抬眼皮,很快又低头咬唇沉默,似乎在掩藏难以启齿的秘密。
将顾然的一举一动看在眼底,嘴角慢慢勾起淡笑的慕苒扭头看向身旁的韩冥,轻声问道:“韩先生,难道你们真的有不可告人的事情不能让我知道?”
接受到慕苒意味不明的眼神,韩冥抬眸看向颇显柔弱的顾然,“然然,有什么事坐下来说,韩太太不是外人。”
低醇如美酒的声音慢慢落下,韩冥的神情平静无澜,却是不知不觉中同时搅乱了两个女人的一池心湖——
为着那一声温柔的‘韩太太不是外人’……
“好…”
表情一滞后,顾然步履维艰地在韩冥另一侧坐下,快速敛去眼底一闪而过的暗色。
紧接着,倏然陷入一阵沉默,会场中心主持人响亮的声音传来——酒会正式开始了,全场气氛快速沸腾起来。
齐齐被转移注意力,冲散了方才的情绪波动,顾然在两人的注视下动作轻柔地打开包包,从中拿出一张银行卡。
“冥,这张储蓄卡是我爸拿给我的,里面有两千万,现在还给你。”顾然将泛着金色光芒的银行卡沿着光滑桌面轻轻一推,炯炯目光定格在韩冥完美的俊脸上。
顾然将所谓的要事说了出口,慕苒停了微微拧眉。
顾弘庭卡里那么多钱为什么要给韩冥?
很快,顾然给出了补充式的答案——“我不在的这两年,你给我爸账户陆陆续续匿名打了那么多钱,冥,谢谢你这么照顾。”
话毕,顾然暗暗扫了眼情绪微变的慕苒,眸底闪过一丝得意。
“原来要说的是这事,虽然我不知道这事,但挺能理解的。”
顾然的意图相当容易揣测,无非是想要表明韩冥对她的好——哪怕她不在,都是牵肠挂肚的存在!
对此,慕苒表现得风轻云淡,眉梢眼角挂着静雅的弧度,展现出温婉大方的形象。
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丈夫给了前任大笔钱财,就算不大发雷霆,也应该心生不满吧?
诧异于慕苒淡然间看不出情绪波动,顾然秀眉一挑,“怎么说?”
“把这笔钱看成你‘出事’后的物质补偿或者分手费就能够理解了。”
慕苒慢悠悠地说出这话,嘴角泛开红酒的芬红,衬得格外妖娆,但落在顾然眼里却相当盛气凌人。
这两个听着极为讽刺的理由,分明就是打脸!
顾然当即小脸一白,咬了咬唇,抬眸定定地看向韩冥,“冥,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顾然娇滴滴的声音在这一隅扩散开去,听得慕苒浑身不自在——这个女人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真是令人作呕。
无奈,很多男人都喜欢这种娇柔的女人,外表楚楚可怜,更能引发男人的保护欲。
对于顾然的软软糯糯,他,应该很受用吧?
思及此,慕苒鬼使神差地往抿嘴沉默的韩冥身侧一靠,柔若无骨的小手倏地爬上那健实的胸膛,美艳的俏脸上添染一丝丝娇柔,“老公,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慕苒的声色清甜得腻人,因着动作弧度有些大,白色披肩微微滑落,堪堪露出精美的锁骨和曲线优美的脖颈,在明亮灯光下衬得肤若白雪……
此刻的慕苒就像是诱惑人间的妖精,妩媚得动人心魄!
这样的慕苒,没有见过,那一声‘老公’,更是从未听过!感觉听到了心悸的声音,韩冥眸色一深,深邃的黑眸里满满当当都是慕苒此时的娇态。
原本撩拨男人就是一时冲动,动作和伎俩也很是生疏,天然媚色的慕苒很快被上方炙烈的注视看得不自然,目光回避间看到僵坐着的顾然脸色难看极了,顿时改变了要抽离脱身的想法。
韩冥同样是后知后觉意识到顾然还在旁边,大掌覆上那状似点火的纤纤玉手,俯身在慕苒耳畔低语:“韩太太,别闹先,回家再满足你。”
“……”
敏感的热源袭至全身,韩冥严肃着俊脸坐直了身子,却暗自留下有力的大掌在那纤细的柳腰间揉捏,慕苒很快就红了脸。
这个明显会错意的男人实在是太道貌岸然了!
“冥…”
清楚地看到韩冥和慕苒旁若无人的亲密互动,如坐针毡的感觉让顾然慢慢红了眼,一字轻唤蕴含多少委屈。
他们之间好像有点不一样了,亲密无间得似乎容不得别人插足,前些天还不是这个样子的……
她就像是自找难堪的多余人!这一切,都是慕苒这个狐狸精害的!
顾然眼眸里爬上丝丝狰狞的嫉恨,却在韩冥回眸时快速敛去,嘴角扯出一抹牵强的笑容,“冥,这笔钱还给你,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你爱我。”
此话一落,以相偎距离坐在韩冥身旁的慕苒怔了怔——顾然这招惯用的杀手锏还是让她忍不住低落……
确实,不论出于何种原因,顾然不在的时间里,韩冥私自给顾家的关照是亏欠也是牵挂,而这一切皆因…他爱这个女人。
若是不足以牵动心绪的人,以韩冥冷漠的性格,是不会有所表示的……
顾然的话像是某种特意的提醒,掀起韩冥心底阵阵涟漪,敛神沉吟片刻后温声开口:“然然,这笔钱给了你就是你的,我是不会收回的。”
“以你的名义把它捐给这场公益酒会吧。”
最后,韩冥安排了这笔钱的去处,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两个女人都在乎的臆测。
关系尴尬的三人又陷入一阵沉默,直到被一道飒爽英姿的到来打破。
“煜楠,你也来了?刚刚怎么没看到你?”
酒会现场没有曲曲绕绕的包厢,就只有空广的偌大四壁,而陆煜楠挺拔身姿和凌然气势在人群中还是很好辨认的,因而慕苒稍稍有些疑惑。
慕苒是想要站起来招呼的,只是腰间骤然收紧的禁锢让她无能为力,只能淡笑着说道:“煜楠,坐下来聊。”
不同于顾然所坐的角度,陆煜楠一眼就能看到韩冥停留在腰间的大手,带着肆意妄为的炫耀,一如此刻那男人暗涌的表情——时时刻刻宣告,他与慕苒是怎样亲密的关系!
“这里空气不太好,刚刚去了后花园透透气。”
陆煜楠款款落座,挑了个在慕苒身旁的座位,正正面对着顾然,声色沉和。
“这里的空气从现在开始确实不太好了。”
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韩冥一手拿起高脚杯饮了口香醇的红酒,嘴角噙着淡淡的冷意。
有意让横插进来的男人难堪的说辞刚落,慕苒就低声开口:“这是我…刚刚喝过的。”
好意提醒间,慕苒的神色带着些许不自然。
这一桌就只有一杯酒,还是她喝剩了放下的。
此话一落,一种莫名言状的沉寂蔓延开来……
“这有什么?我又不是第一次捡你剩下的。”
明明是用淡然而轻浅的语气,却有极具重量,在其余三人耳边猛然炸开,一阵轰鸣后,陷入死一般的安静……
“……”
慕苒沉默了,不得不承认韩冥所述为真。
由于她的食量小,在家经常被某人唠叨浪费粮食,有时候实在看不过眼或者自己太懒去准备,他会很干脆地拿过来食用,这两天更甚。
韩冥极其自然的回答本来是想掐灭陆煜楠的觊觎,当然,也确实达到了效果——陆煜楠英挺的五官染上一层晦涩的冷霜。
只是与此同时,成功被击溃的还有…顾然。她死死咬着唇,喉间干涩难言。
两年的婚姻生活,竟让他们可以相濡以沫?
许是顾然的突变的气场过于强烈,陆煜楠将略显暗沉的目光投了过去。
无疑,单单看样貌和气质,陆煜楠就是是英俊而优秀的。
接受到这个陌生男人别有深意的注视,一种优越感油然而生——
能够吸引优秀男人的注意力,表征着一个女人的魅力。为此,顾然感觉内心稍稍轻松了些,慢慢坐直纤瘦的身板。
“这位是?”
回望面容俊朗的陆煜楠,顾然轻轻吐出三个字询问,方才亲密无间的柔情氛围就这么消散开去。
“陆煜楠,军人。”
用着平和的语调,陆煜楠极为简单地自报姓名职业,没有添加任何头衔,一如其干脆利落的军人作风。
“顾然。”
陆煜楠的自我介绍带着些许冷漠,令顾然眉头微拧间更为简短地表明身份。
这个男人,有什么资格对她冷言冷语?顾然对陆煜楠的印象大大打了折扣。
114 阴魂不散
陆煜楠和顾然相互介绍的插曲,平复了先前那场波澜,但四个关系和出身有些复杂的人坐在一块,大多时候干巴巴地沉默着。
“我去趟洗手间。”
几人三言两语地聊了一会,慕苒细声留下这话便款款离去,窈窕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拐角处。
“你们聊。”
慕苒前脚刚走,陆煜楠也离开了,往热闹的会场中心走去。
相对安静的一隅就只剩下韩冥和顾然,一种莫名的气氛暗涌。
“冥,你这两天都在忙什么?”
纤细的手指轻轻交缠在膝上,顾然故作轻松地开始攀谈。
这个问题,今天下午就在电话里问过了……
他们的共同话题越来越少了,他似乎不会主动搭话!
突然间很无力地有了这个发现,顾然乌黑的睫毛在微微颤动——不过是两年时间,为什么感觉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没忙什么,就待在家陪韩太太。”
韩冥轻描淡写般开口,与上次的回答字眼大同小异,却更令人心凉。
他竟是毫不掩饰地告诉她,他这两天都在陪慕苒,还是用着温柔的语气!
“所以你…没空联系我?”
看着韩冥动作优雅地沿着杯口喝那芬红的酒液,顾然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就连询问也是如此。
就在短短两天间,他和慕苒的关系真的不一样了!
上次是吃,这次是喝,都是慕苒剩下的,丝毫不介意!
可是对她,他从不会这般,哪怕在那段屈指可数的热恋期……
听到又一个问题抛了过来,韩冥稍稍扭头对视,倏地撞进顾然溢满痛色的双眸里,岑薄的唇线微微绷直。
这个周末过得很温馨很充实,充实到这个问句可以直接变成陈述句……
顾然期待而又酸楚的表情终究还是让韩冥心角一软,连带着语调变得柔软:“然然,你知道的,没有重要的事情,我不喜欢也不习惯主动联系。”
“难道陪我在你心里也不是重要的事情吗?”
韩冥避重就轻的回答刚落,顾然快速接话,语气颇显咄咄逼人。
“然然,你想多了。”
女人总是多愁善感,韩冥淡淡地回答,黑眸里的流光渐渐消弥。
若是换作以前,看到顾然这般患得患失的楚楚模样,韩冥会温柔地安抚对方情绪。
然而,比起动不动就哭哭啼啼,韩冥更喜欢不吵不闹的性子,更让人舒心。
突然间发现自己的耐心似乎被时间消磨了不少,已是不想继续无谓话题的韩冥放下酒杯,轻然开口:“我去伯父那边看看。”
话毕,韩冥迈开长腿往热闹的会场中心走去,只剩下顾然坐在沙发一角,任由阴霾爬上俏丽的脸蛋……
这厢,慕苒在洗手间恰巧遇上了宫箐。
“嫂子,你怎么在这里?哥呢?”
“你哥在近洗手间的沙发那边。我在这里很奇怪?”
洗手台光洁的镜子里映照出两个年轻女子漂亮的面容,一个秀眉挑得老高,一个神色温澜如水。
“嫂子,你就这么放心顾然那个白莲花?”
宫箐的一脸担忧落在慕苒眼里,随即低头洗手,看着透白的流水轻轻回答:“我是信任你哥,他答应过我,会处理他和顾然的关系。”
伴着柔和的流水声,慕苒的声音清澈而平静。
顾然出现在酒会实属意料之外,但既然出现就会和韩冥有所牵扯,对此,慕苒看得很透彻。
她不是太过心宽,只是愿意让出空间——要处理好顾然和韩冥的关系,唯有当事人自己解决。
“不行!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得帮你守住我哥!”
不同于慕苒的悠哉淡定,宫箐显得相当急躁,胡乱吹了吹手就跑了出去。
看着宫箐风风火火的背影远去,感受着吹在手心舒服的温度,慕苒的视线定格在镜子之上,微微敛了敛明澈的水眸,荡开一层层黯色。
时间似乎沉淀了她的冷静——心里明明很忐忑,却可以装作若无其事……
慕苒很快从洗手间出来,却见宫箐高挑的身子堵在拐角处,不由纳闷道:“箐儿,你在看什么?”
“嫂子,那个帅哥是不是你朋友?什么时候勾搭上我朋友了?”
顺着宫箐的目光,慕苒准确锁定会场站在西北侧面对面交谈的一男一女,赫然发现那道挺拔身形正是陆煜楠,而那名女子容貌端庄清丽,淡色的红唇一张一合。
“是我朋友。”注视了片刻,慕苒轻声回答,“那个就是你说的市长千金?”
“是啊,我们过去看看。”宫箐一边朗声说道,一边大步往前走,“远远看着这两人挺配的,说不定能牵上红线。”
“……”
跟在俨然变身为八卦小女生的宫箐身后,慕苒嘴角微微抽搐——这孩子说好的帮她守住韩冥呢?
暗暗寻找那道早已刻进心里的高大身影,慕苒不消片刻便在形形色色的人群中找到了韩冥,那个觥筹交错间意气风发的冷俊男人。
他运筹帷幄的样子很酷,他的身边没有顾然……
慕苒几乎将所有注意力转移至韩冥身上时,不知不觉放慢了脚步,以至于拉开了与宫箐的距离。
“雯宜。”
正当宫箐活力十足地上前时,原本正在交谈的男女已是错身分开,一声轻唤让秀丽的女子猛然抬眸。
“雯宜,给你介绍个人认识。“宫箐的声线干净而清亮,扭头看向才迈步跟上来的慕苒,“这是我嫂子,慕苒。很漂亮吧?”
宫箐满是骄傲的腔调让那名女子露出一抹得体微笑,温雅地开口道,“你好!我叫沈雯宜,箐儿的大学同学。”
“你好。”
对于眼前这位气质干净举止雅静的女子,慕苒带着些许欣赏,致以温和淡笑。
作为市长千金,沈雯宜表现得落落大方,丝毫没有架子,更没有刻意显摆身份,由内而外的恬静端庄,让人觉着舒服。
“苒苒。”
就在三个女人气氛和睦地相互认识之际,一道略为深沉的男声插了进来。
陆煜楠转身后看到慕苒美艳的笑颜,诧异间双眸里涌动着一丝看不透的情绪。
“帅哥,我是她的小姑子宫箐,很高兴认识你!”
之前有注意到陆煜楠出现在慕苒身边,宫箐对这个英俊沉稳的男人挺感兴趣,觉着那英气逼人的面容别有魅力,不由双眸发亮。
“陆煜楠。”收起暗涌的情绪,陆煜楠语气淡淡地自报姓名。
不得不说,宫箐的搭讪技巧一流,没有丝毫扭捏,明亮的笑容让人不忍心拒绝。
还是能够感觉到眉宇间的疏离,不过宫箐对此毫不介意,一来高冷的男人见得不少,二来当然是——
“陆帅哥,既然你跟我家雯宜也认识,不妨我们四人坐下来聊聊?那些应酬太累太烦了。”
悠闲之际,宫箐觉着当红娘挺好玩的,毕竟肥水不流外人田。
“不认识。”
当陆煜楠从唇瓣间吐出这三个字时,措手不及般让气氛陷入尴尬的冷凝。
“既然陆先生现在不认识我,我来自我介绍一下——沈雯宜,这场酒会的总策划人,我们在…昨天见过。”
被人当众说不认识,多少还是有失颜面,只不过沈雯宜淡然处之,嘴角噙着的微笑衬得温婉有礼。
因着站的角度相对,慕苒在那三个字落下的时候清楚捕捉到沈雯宜眼底一闪而逝的黯淡,不由轻轻蹙眉——倾慕之情?
外人不知,方才两人短暂的对话中出现过这三个字,同样无情干脆,所以沈雯宜也就不那么介怀了。
“陆先生,很高兴认识你。”
“嗯。”
沈雯宜将白皙的素手率先伸了出去以示友好,而陆煜楠在片刻微微锁着峰眉轻轻回握,两人正式认识。
多年从军生涯铸就陆煜楠的沉稳内敛,以及不善与异性交际的个性,因而淡漠地应对眼前这个根本就没印象的女人。
但是,一切都是看在慕苒的面子上,他的关注点向来只有她,奈何情深却缘浅。
“苒苒,我想跟你单独聊会。”
终于能跟慕苒说上话,却明显想要摆脱两个刚认识的不相关女人。
聪慧如宫箐,隐约看出端倪——这枚帅哥看上的人应该是…自家嫂子吧?
于是,宫箐转了转晶亮水眸,扬声说道:“嫂子,我要跟你待在一块,帮我哥看住你,不能让人拐走!”
“……”
听着宫箐突然义正言辞的打岔,倒戈相向的劲儿倒是十足,慕苒很是无语。
“谁敢拐走我的韩太太?”
一如透着冷意的话语,突然冒出的韩冥浑身裹着冷威气息,尊贵如王者。
霸道的话音刚落,身形健魄的韩冥很是顺手地揽住慕苒盈盈一握的柳腰,锐利的目光却是直逼陆煜楠。
这个男人还真是阴魂不散!
此时此刻,两个形成对峙的高大男人脑海里同时响起这个不耐想法,微微眯起的眼眸齐齐淬上冰冷。
这种情形屡见不鲜,慕苒又隐隐开始头疼,试图掰开韩冥极具占有欲的铁臂无果后,无奈撇了撇嘴,“我们能不能坐下来好好说话?”
115 他的骄傲
“韩太太,走,我们去跟那些个老头侃会。”
兴许是觉着陆煜楠实在太碍眼,韩冥拉着慕苒往人多的地方走去,几乎没有商量的余地。
“煜楠,回头聊。”
这几天因着韩冥的强势,慕苒发现跟陆煜楠难得的相处时间大大缩短,有时甚至连话都说不上几句,不禁有些愧然。
“放心吧嫂子,陆帅哥有我和雯宜陪着呢。”
在心里默默给自家哥哥点了个赞,宫箐对着回眸的慕苒朗声说道。
于是,慕苒被韩冥成功拖走了,难掩亲昵的举止吸引了许多注目礼。
这场盛大的公益酒会,因为每个企业根据规模限制特邀名额,没有无聊的好事之徒乱入,基本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可以说是变相的交流会,也是结交各界权贵的好时机,
暗夜集团在全国乃至国际的影响力有目共睹,其领导者更是商界的翘楚。因此,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韩冥和慕苒不必巴结他人赔笑脸。
“韩总,慕总,幸会幸会。”
无疑,韩冥和慕苒在a市名流界都有相当的知名度,如今强强联合,更是值得结交的好对象。
说的大都是关于生意场上的客套话,也有几个看着和蔼可亲的会在熟络几句后说些家长里短:“慕总漂亮又有能力,韩总真有眼光,娶了个好太太!”
跟上一辈具有影响力的企业领导人进行交谈,并不觉得枯燥的慕苒举手投足间淡然睿智,但突然被夸奖多少有些不自然。
“不是我眼光好,是韩太太本来就很好。”
韩冥轻声开口,嘴角噙着的微笑耀眼极了,骄傲的神色溢于言表。
慕苒正欲出言称谬赞,就听到韩冥如是说道,心窝猛地一跳。
这是商场周旋还是发自内心?她是否真的是他的骄傲?
慕苒一时之间琢磨不透,慢慢敛去了脸上公式化的和熙笑容,水眸里泛起阵阵微澜……
这厢,见这对养眼的夫妻俩游刃有余地行走在形形色色的名流之间,放下心来的宫箐慢慢回头,却看到高大的陆煜楠正转身就走,连忙快步上前拦住,“陆帅哥,别急着走嘛!咱们聊聊,难得朋友一场。”
“……”
对于面前这个举止略显粗犷的靓丽女子,陆煜楠没有多少好感。
毕竟她是那个男人的妹妹,怎么也看不顺眼……
成功拦住绷着俊脸的陆煜楠,宫箐莞尔一笑,“我们仨要不要坐下来聊聊?”
“没什么好聊的。”
陆煜楠面无表情地开口,语气带着难以忽视的冷漠。
听到眼前型男不假思索的回绝,宫箐嘴角一抽,但从小是冷气绝缘体的她快速放大笑颜,“面对两个大美女,正常男人怎么会没什么好聊的呢?”
对于宫箐的直言不讳,沈雯宜自然是见怪不怪了,但当着陆煜楠的面感觉有些焦灼,不由插话提醒:“箐儿,说话正经点。”
“挺正经的呀!”宫箐悠然说道,肆无忌惮地打量着抿嘴沉默的陆煜楠,“放心,陆大帅哥怎么会不是正常男人?”
“……”
宫箐旁敲侧击的话音一落,沈雯宜默了——人家不屑搭理,就不是正常男人?这种谬论也就只有宫箐能够堂而皇之地说出口……
陆煜楠并没有多少耐心,被善于见机行事的宫箐一眼看穿,倏地话锋一转:“陆帅哥,说说你跟雯宜是怎么认识的呗。”
那个反复挂在嘴边格外响亮的称呼带着轻浮的味道,使得作风严谨的陆煜楠微微皱眉,让站在对面的沈雯宜误以为这个问题令其很不耐。
“昨天下午两点左右的琉书路建设银行支行抢劫案,当时我…就在里面。”
眼前伟岸的男人对自己毫无印象,宫箐的问题也就无从回答,沈雯宜只能自述那段记忆犹新的相识场景——
他就像盖世英雄出现在那危急时刻,只不过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似乎有了印象,陆煜楠淡淡地看了眼沈雯宜,但终究没有掀起多大的波澜,“我只是路过,再说保护市民安全是我的责任。”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含括了事件起因,同时也拉远了距离……
﹎﹎﹎﹎
酒会在两个小时后结束,市政府相关人员公布公益助力名单和金额并逐一致谢后,宾客开始离场。
慕苒本来想着跟陆煜楠说会话的,无奈又是被韩冥和宫箐兄妹俩催着回家。于是,作为暗夜集团代表的三人早早离开了。
站在酒店偌大停车坪的一个小角落里,月色拉长了一道伟岸的身影,袅袅白色烟雾堪堪遮住那张俊脸……
安静地看尽人去楼空,陆煜楠深邃的眼神慢慢变得飘渺——
寂寥的夜色,寂寥的他。
感觉烟头烫到了手指,陆煜楠动作轻缓地从西装外套口袋里掏出一根香烟,再慢慢地点上。
猩红的火焰点燃了香烟,也照亮了这一光线昏沉的角落,一道纤细的身影就着这抹亮光走了过来。
打火机火光熄灭的一刻,顾然漂亮的脸蛋映进了陆煜楠深色的双眸里,隐隐荡起浅浅涟漪。
“陆先生,这么晚了还不回去?”
“顾小姐不也是。”
隔着三步远的距离,顾然和陆煜楠就这么对视着,声色平和得没有温度。
“陆先生想必和慕苒是很好的旧相识吧?”
顾然意味不明地开口,定格在陆煜楠俊朗五官上的目光辉映着淡淡月色。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陆煜楠以缓慢的语调回答,冷淡极了。
顾然,陆煜楠是知道的——慕苒名义上的姐姐,却在顾家有着天差地别的待遇,自然不会给好脸色。
感受着陆煜楠眉宇间毫不掩饰的冷漠,顾然瞬间没有了继续说下去的兴致,敛眸间冷声骂道:“真是不知好歹!”
话毕,顾然趾高气扬地走了,尖细高跟鞋的踩地声音回响在空旷而安静的场地。
今晚的酒会,可谓‘醉翁之意不在酒’,顾然本想借这个机会与韩冥培养感情的,却不想与其一路出双入对的竟是慕苒!
酒会后半段时间,只能隐忍怒气的顾然暗暗观察陆煜楠,这个同样被那对‘亮眼’夫妻忽视得彻底的男人,有意过来结交盟友,却刚开口就落了个‘热脸贴冷屁股’的下场。
高傲如她,除了慕苒和她的狐朋狗友,何曾受过被人漠视冷待的气?
顾然越想越气,对慕苒的嫉恨愈发深刻起来,走回停车处时还愤恨难平。
林靳冬原本姿态随意地倚在白色奥迪r8旁,远远看见顾然窈窕的身影后站直了高大的身躯,嘴角慢慢翘起一抹弧度。
仿佛训练了千万遍一般,耗时一秒便造就了那抹弧度,使得林靳冬向来肃然的面庞变得柔和,却因着固定的上扬角度而显得有些生硬。
“然然,你去哪了?怎么那么久?外面风大……”
“你能不能别管我?我正烦着呢!”
顾然刚一走近车旁,林靳冬就难掩关心地开口询问,却很快被冷冷地打断。
顾然肩头搭着的灰色外套随风轻轻晃动着,黯淡了林靳冬垂落的双眸,再抬眸时又是一片温和,“快坐进车里,外面冷。”
“知道了。”
顾然的声色不改冷漠,钻进林靳冬为其打开的车门后猛地关上。
顾然偶尔会有小脾气,这个林靳冬一直都知道。但他很多时候都觉得能够纵容她,也是一种幸福……
“然然,对靳冬好点。”
坐在后座将一切看在眼底,包括林靳冬几度变化的神色和顾然从始至终的冷傲,顾弘庭轻声说道。
“爸,我不是故意对他凶,是他有时候真的很烦人,您应该理解我。”
顾然一边系安全带,一边扭头对着顾弘庭说道,女儿该有的娇态显露无疑。
“傻丫头,他愿意事无巨细地过问你,是在乎你。”顾弘庭慢慢地说道,“要是等哪天他不过问了,或许你会失落呢。”
“我巴不得他不过问!”
顾然毫不犹豫地接话,决然的语气没有丝毫眷恋。
“然然,其实爸爸觉得,靳冬更适合你。”顾弘庭眼神里凝起一丝沉重,两鬓的白发染上夜的黑,“女孩子,找爱自己的比找自己爱的……更牢靠。”
听到这话,顾然神色一滞,沉吟片刻后稍稍拧眉,“爸,我要找的一直是韩冥这种男人,而且他也爱我,没有人比他更合适了。”
“可是然然,韩冥现在有小苒……”
顾弘庭那双因为岁月而神采不再的眼睛变得混浊,在车门打开的一刻话音戛然而止。
林靳冬动作轻缓地坐上了副驾驶座,嘴角的弧度已经消失不在。
不知道听到了多少,但灰暗的情绪像是车室内触摸不到的灰霾笼罩而来,无处不在却又无人在意。
为着顾弘庭响彻在耳边的最后一句话,顾然闷声看向窗外,心里爬上有些颓然的气恼。
难道在父亲在眼里,她就真的比不上慕苒?韩冥明明就是她的,凭什么让慕苒恬不知耻地霸占了去?
三个人各怀心事,狭小车室内陷入沉寂,唯有交杂的呼吸声沉重不定……
116 所谓放手
安静地看尽热闹散去,陆煜楠倚在车前仰头望向夜空,不知是被喷洒出来的烟雾迷了眼,还是今晚的星光太过黯淡,除了那被一片云遮住的弯月,落眼的竟是灰沉沉一片。
看着这沉甸甸的色彩,陆煜楠抬手覆上心口,那里在突突地跳动着,却总感觉寻不到规律——
就像他的爱情,他该拿它怎么办?
许是想得太入神,闪烁着红光的烟头再次烫到手指却不自知,而烟灰逆着手指散落在胸口……
过了有一会,陆煜楠才将手垂落,微弱火光在风中摇曳着熄灭,掸了掸黑色西装上的烟灰后转身离去,高大的身影与愈发暗沉的夜色难舍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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愉快的周末一晃而过,又到上班时分,而慕苒却发现自己的效率出奇的低——
罢工了好长一段时间的韩大总裁来上班,坐着她的车来公司,霸着她的办公室不走,美其名曰‘妇唱夫随’。
由于慕苒的入驻,暗夜集团多了个总裁办公室,与韩冥原有的办公室隔着几米距离,面积和装潢大体一致,只是色调稍暖一些。
不过是几步脚的事情,韩冥大有懒癌晚期发作的阵势,硬是要赖在一块办公,却惹得慕苒无心工作。
都说认真的男人别具魅力,韩冥更是如此——如刀刻般的英挺五官在垂眸办公时更加突显,垂落在额角的墨发添染几分不羁,俊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然而美中不足的是,韩冥认真的时间其实很短,动不动就说些没营养的话或者直接肆无忌惮地凝视,譬如此时——
“韩太太,你老是这样盯着我看,我会觉得自己帅呆了的。”
“……”
虽然慕苒承认偷瞄是不道德的行为,但是并不代表这可以成为某人吹嘘的资本。
见慕苒微乎其微地嘴角一抽,韩冥轻缓地开口:“我知道你也是这么想的。”
“够臭美!箐儿的自恋八成是跟你学的。”
似是耐不过韩冥偶尔的自恋,再联想到宫箐如出一辙的自我感觉良好,慕苒很是无语地说道。
听到这话,韩冥正欲张口辩驳,被慕苒及时堵住:“韩先生,工作时间认真工作,少说话多做事。”
“噢。”韩冥从薄唇间挤出一个字,眼底隐隐透着笑意。
韩冥发现,有事没事逗逗慕苒,是一件充满乐趣的事情,不知不觉就放松下来。
每天都有所爱之人相伴,慕苒觉得这种生活挺幸福的,像是谈恋爱,虽没有那份热烈,但平淡间温馨快乐。
时不时搭上几句,慕苒好不容易看完一份文案,拿起下一份文件时眸光微敛。
“韩先生,这是城南那块地皮的政府招标结果通知,暗夜和顾氏同时入选,我们要竞标还是直接…让给顾氏?”
慕苒将那份文案递给韩冥,漂亮的小脸看不出什么情绪,就像此时说话的语调。
这两年来,慕苒一直都知道韩冥把公司的一些实力客户暗中让给顾氏,从不过问也从不阻拦。这个土地开发项目同样涉及顾氏,慕苒选择交由韩冥决策。
暗夜集团虽然是后期进驻房地产开发,但以其强大的财力物力和声誉,断然有胜算夺标,不过这要看韩冥是否争取。
从慕苒的话里听出了端倪,韩冥接过文件大致浏览一遍,沉吟片刻后开口道:“我们争取夺标。”
“好。”慕苒的声色依然平静,眉宇间尽是公事公办的睿智,“这周挑个时间去那块地看看,把我们的开发方案再完善一下。”
“看韩太太你的行程,我很有空的。”
背靠在高级办公椅上,韩冥抬眸对着慕苒说道,钢笔在手端转动着。
慕苒的行程安排就罗列在办公桌上,被赖在办公位置上的韩冥一览无遗——也就下班时间比较松容,除去一周三次要固定到舒惠家,就剩下三个工作日。
“周五下午吧,把部门会议挪一挪。”思虑了片刻,慕苒轻轻说出时间安排。
“没问题,记得提醒我。”韩冥慢慢坐正了身子,却是倏地话锋一转,“不过明天下午你要去哪?不会跟那谁‘回头见’吧?”
突然撞入一潭深邃如海的眸光里,昨晚与陆煜楠屡番留有遗憾的道别场景涌进脑海,慕苒撇了撇嘴,“跟他还没约呢。”
‘那谁’俨然成了陆煜楠的代名词,慕苒已是习惯成自然,偶尔觉得某人特小家子气。
话音刚落,韩冥本来还想细细追问,却被慕苒的手机铃声打断。
“你继续认真工作,我接个电话。”
话毕,返身到会客桌面拿起手机,看到闪动的备注时流光微暗。
低头办公的韩冥想着赶紧把手头的工作处理完毕,没有注意到慕苒的神色变化,只是微微诧异于慕苒走出去接听电话的举动。
慕苒轻轻关上门后转身进了上官殇的副总裁办公室,通过手机传来一道漠然的女声:“我是顾然,有空出来单独聊聊。”
“我跟你没什么好聊的。”
比起冷漠,慕苒素来有过之而不及,一句便切断顾然的后话。
那端的呼吸似乎沉了些许,随后才慢慢说道:“静默了十来秒,你没挂我电话,证明了你知道我们之前有好聊的。”
“韩冥,我们聊聊他,我们的共同话题。”
慕苒很是怠倦顾然的废话连篇,刚想结束通话,耳畔却响起顾然变得急促的话语,下意识地握紧手机。
“聊什么?”
“我昨晚看到你们那么恩爱,决定…放手了。”
“……”
“你爱信不信,那个咖啡厅老位置,时间你定,我等你过来。”
“今天下午六点。”
“不见不散。”
寥寥可数的一番对话之后,顾然先行挂了电话,慕苒却是听不真切似的久久没有放下手机,水眸里波澜起伏。
放手?这不像是顾然会说的话,更不像是她会做的事,但无论如何,哪怕对方不安好心,慕苒都决定赴会。
为着这个诱人的前提,她心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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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头咖啡厅,可能正值下班高峰期,顾然到的时候人还很少。
顾然在那个靠角的位置优雅落座后,望了望落地窗外和店内四周——
总感觉来这咖啡街的一路有人跟着,或许是最近神经太脆弱了……
轻轻甩了甩头晃掉错觉,顾然拿下脖间的流苏围巾,招来身穿店服的年轻男侍者,缓声说道:“waiter,一杯拿铁,一杯黑咖啡,都不加糖。”
“请问是要一起上吗?咖啡冷了口味会不佳。”
今年这个时候还是深秋就已经透着丝丝入扣的冷意,确实容易让咖啡冷却。
听了侍者的好意提醒,顾然淡淡地回复:“没事,我朋友等会就来了。”
“好的,您稍等。”
瘦高的男侍者按下手中的点餐仪就转身离开了,咖啡店舒和的灯光在这时恰恰亮起。
天色已经慢慢暗了下来,笼罩在略显安静的街头,给人一种苍茫的感觉——隔绝了世间的喧嚣,却是安静得不踏实。
单独来咖啡店的人多少透着些许寂寞,此刻单手撑着下巴安静看向窗外的顾然亦是如此。松软的亚麻色卷发遮住了半边脸,让人看不清表情。
侍者的脚步声很轻,轻到顾然眸底的混乱还未来得及掩藏,以至于两杯咖啡端上来的时候倏然一惊。
就在顾然突然放下手之际,险些打翻侍者刚端上桌面的精致咖啡杯,有些许咖啡溢了出来,浓郁的香味迅速弥漫开来……
“不好意思,我刚刚在想事情…”
顾然在咖啡洒落的一刻条件反射般站起身,伴着凳子被移开的声音开口致歉。
顾然的神色都染上慌张,让侍者微微诧异间很是温和地说道:“该说抱歉的是我,是我刚刚没端稳,我马上给您换一杯。”
“不用了,我自己会处理的。”
在侍者仔细擦拭完桌面后想要端起那杯咖啡时,顾然轻声吩咐。
很快,这一隅又恢复了安静,顾然再次落座的动作很慢很慢,坐下后手心握上透着温度的咖啡杯,眼睛盯着面前散发着苦涩味道的黑咖啡。
兀自维持了这个动作良久,直到唇色泛起一抹白才有了变动——
只见她四处张望了一下,随即向内倾斜着长发并向外竖起左手掌心,从袖口中拿出一个小纸团,拆开之后有白色粉末掉了下来,刚好落入热气萦绕的杯口。
一气呵成的动作完成之后,唇瓣那一抹白在轻咬之后有了鲜明的血色,慢慢勾起讥诮的弧度。
将揉成丸的纸团用餐纸包住,丢进桌边的垃圾桶里,顾然慢条斯理地用勺子搅动起来,那原本浮在上面的粉末很快消失不见……
“这位小姐,外面有人找您。”
一道清亮的男声从身后传来过来,让顾然神色猛地一凝,略显僵硬地回头,从红唇中吐出三个字:“好,就来。”
顾然敛神间从放在空椅上的lv包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信封,随后缓步走了出去……
给读者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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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 一笑泯仇
顾然刚走出咖啡店门口,斜侧方就出现一道高大身影,坐在了那个还留有余温的位置之上,轻轻放下拿来的空咖啡杯——先是将对座的拿铁倒进了空杯,而后把黑咖啡倒进了拿铁杯再兑了一点热水稀释浓度,最后往黑咖啡杯里倒进拿铁。
对调咖啡的动作利落而谨慎,随后只见指缝间晃出一抹的金属亮光,快速消泯在身侧的包包边缘表面上……
“这是预付金,拿了快走,记住按吩咐行事。”
顾然低沉的声音在拐角的巷道里响起,给对面戴黑色口罩的健壮男人递上手中厚厚的牛皮纸信封后转身离开。
顾然重新踏进咖啡店的步调稍稍急切了些,暗暗东张西望一会后在原位落座,看到桌上洒落两滴咖啡液,倏地皱起了眉头。
刚刚走的时候桌面明明很干净……
正当表情肃穆的顾然想要叫侍者过来问问之际,有白领装扮的女人三两结伴地走了进来,在后方邻桌落座。
依稀听到的谈笑声舒缓了顾然的情绪,看了看桌面手机的时间——五点四十八分,饭点过了,来喝咖啡的上班族络绎不绝,慕苒…也快来了!
“waiter,麻烦帮我热一下这杯咖啡,我朋友路上有点塞车会晚到一会。”
兀自将桌面上的两杯咖啡互换了位置,顾然轻声对着侍者说道。
“对了,我朋友来过这里几次,就喜欢这个咖啡杯,待会不要搞错了。”
“好的,您稍等。”
顾然似是不放心地吩咐一遍后,侍者微笑着端走了那雕刻油画的别致咖啡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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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苒到的时候,六点整,一分不差。
慕苒身上还穿着深色职业装,步调优雅而稳重,衬得气势有些凌厉。
“坐吧。我给你点了黑咖啡,这次没错吧?”
见慕苒缓步走了过来,顾然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容,看起来别有一番柔美。
无疑,顾然是美的,但她的美终归透着小家碧玉的柔,不似慕苒骨子里的高雅,美得有气质有内涵,能够让人过目不忘。
“没错。”
面对顾然的和颜悦色,慕苒轻然吐出两个字回答。
在这段婚姻伊始之际,总是苦涩难言,慕苒就在那时喜欢了上了黑咖啡至纯至苦的味道,以至于现在习惯成了自然。
“顾然,你要跟我说什么就直接说吧,我也有话跟你说。”
彼此静默了一会,慕苒出声了,淡淡的听不出情绪,一如那沉静的表情。
“不急,咖啡还没上呢。”
顾然搅了搅面前的咖啡,一丝丝热气从木色的瓷杯冒了出来,遮住那微垂的双眸,以及里面暗涌的情绪。
“你来这有一会了。”
慕苒浅淡的目光落在那以着缓慢速度冒出的稀薄热气上,好看的菱唇微启。
似是没有想到慕苒会在一声催促后说句无关痛痒的话,顾然稍稍抬眸,搅动咖啡的动作停了下来,“是啊,我等你有一会了。”
“……”
慕苒抿唇不语,不动声色地打量起对座的顾然——
总感觉今天的顾然有点琢磨不透,太过平静温和了……
慕苒不带温度的注视隐隐透着一种压迫感,让顾然有些不自觉地再度垂眸,直到侍者的到来打破这一突如其来的沉默。
桌前放上一杯咖啡,慕苒的视线缓缓落至杯上的立体图画——虞美人悲歌,伊人江边憔悴吹曲。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
慕苒用目光细细地描绘着这两行附加的诗句,感到莫名的应景……
上次在这里见顾然,记得也是这个别致瓷杯,都那么符合心境。
慕苒轻轻敛眸间抿了口温热的咖啡,神色倏地微微一变。
“怎么了?”
将慕苒的一举一动看在眼底,顾然开口询问,眸底的晦暗一闪而过。
“咖啡也喝了,把你要说的说了。”慕苒慢慢放下手中的被子,白皙的纤指触摸着凸起的文字之上,“他还在等着我回家。”
对于喝惯了咖啡的人来说,一口就能准确分辨醇度和味道,刚刚入口的不是黑咖啡而是拿铁。这或许是店员搞错了,又或许是顾然故意点错的,但这些…都不是重点。
她来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把那些‘春花秋月’做个了断,哪怕往事纷杂。
“……”
反复回响着慕苒的后半句话,顾然只觉得耳畔嗡嗡作响,刚刚缓和的神色倏地僵硬起来。
这个‘他’不用说也知道是韩冥……
慕苒其实并不是有意炫耀的,只是实话实说——她找了个陪朋友逛街买衣服的理由出来,韩冥对此颇为不爽,不得已间答应了不平等的诱哄条件才得到某人特许。
所以说,韩冥确实在等她回家,等着她兑现‘今晚任其摆布’的承诺……
脑海里蹦出那张没羞没躁的鲜明俊脸,慕苒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瞬间柔美了绝色面庞。
依然注意着慕苒的神色变化,只觉得这张脸刺眼至极的顾然眸底滑过一丝阴狠,片刻后消失殆尽。
“都说时间无情,也确实如此——我回来,他变了。”
端起面前的咖啡抿了口,那苦中透带涩透着凉的味道融入喉间,似是减轻心头沉甸甸的重量,同时把出口的话都变得很轻很轻。
“其实我很不想承认,事实却摆在面前,你跟他很般配。纵使时间流逝,我也知道,我依旧斗不过你,所以,我决定……放手。”
看着顾然声色俱疲的样子,慕苒没有丝毫类似高兴的情绪,反而觉得……不真实。
她印象中的顾然不是这般轻易就认输的女人,而是可以为了自身利益不择手段。
晃过这种想法,慕苒的黛眉轻拧后很快又慢慢平整——
为了爱情,她也称得上不择手段。又有什么资格说别人?
“说实话,我很意外你会跟我说这一番话。”慕苒的语调很轻也很平静,“不管你放不放手,我都不愿意放弃我与韩冥合法的夫妻关系。”
没有人知道这两年她是如何小心翼翼地经营着这段婚姻,如今关系好不容易有了好转,她断然不会放弃。
慕苒的话字字句句带着令人窒息的重量,压得顾然有些透不过气来,以至于喉咙干涩得难以出言。
“他跟我说,他现在对你更多的是亏欠。可是你我都知道,没有你冒充我儿时的身份,他其实并不欠你什么。”
似乎真的要快刀斩乱麻,慕苒明明听着很轻巧的话却极具杀伤力,不留余地地砸在顾然心里,传来一阵阵的疼。
“慕苒,不要跟我说什么亏欠!”
听到韩冥对她的感情仅仅是‘亏欠’,顾然有一瞬的崩溃——他给她的感觉大致如此,但所有的一切都是慕苒欠她的!
“你有什么证据说明我冒充?以前韩爷爷告诉他他不信,现在你告诉他,你觉得他会信吗?”
清楚地捕捉到顾然眼里化不开的怨恨,慕苒嘴角绽放一抹冷笑,“要证据是吗?还记得当初爷爷为什么知道真相吗?你在医院亲口说的那些话,走廊那里有监控录像,爷爷走后托李伯交给了我。”
此话一落,顾然眉心一拧,“那盘录像现在在哪?”
“被我锁在抽屉里。”看着顾然难掩急切的样子,慕苒稍稍缓和了声色,“很早以前我就跟你说过,我有我的方法证明,当时我是不屑,后来是答应了你。”
顾然又喝了口苦涩的咖啡,淡薄的热气染润了她略显苍白的小脸,“能不能不告诉他?”
意识到自己刚刚过激的情绪,顾然慢慢冷静下来,但还是很忐忑——当初慕苒答应只要她离开就守住这个秘密,但如今她回来了……
若是韩冥知道这个苦苦隐瞒的真相,她就真的连最后的筹码都没了!
“能。”
慕苒几乎没有犹豫的应答惊了顾然,瞳孔在雾气中微微放大。
“就当是我给你当年那场惊吓的补偿,把它当成你我之间永久的秘密。”
慕苒说这话时像是平铺直叙,早就准备好了一般。
她早已准备好让那段往事随风,哪怕无数次可以证实,她也闭口不提;哪怕那天是她的生日,也刻意隐瞒……
慕苒是骄傲的,她的爱情不需要记忆铺垫,更不需要强行挽留。
“好。”顾然闷声吐出一个字,悬着的心放松下来。
慕苒向来是重诺之人,也就不担心失去底牌了。
“来!我们一笑泯千仇。”
沉吟片刻后,顾然端起咖啡杯,向着慕苒朗声说道,嘴角勾起一抹和熙的笑容。
轻轻一声碰杯,两人各自喝着杯中香醇的咖啡,第一次以极为和平的方式结束对话。
虽然慕苒并不喜欢拿铁略显甜腻的味道,但因着能心平气和地解决问题而喝了大半杯。
或许时间和生活磨平了她的尖锐棱角,慢慢转变为平和的心态……
眼角扫到慕苒安静地喝了好些,顾然嘴角的弧度变得诡异,带着冷透着阴……
“小苒,有空回去看看,爸爸怪想你的。”
末了,见慕苒起身欲走,顾然轻声开口,举手投足间尽是柔和。
听到这话,慕苒起身的动作微微一滞,清澈的水眸翻腾起浅浅波澜,终是温声说道:“替我跟他问声好。”
118 生不如死
不得不说,温情牌一打,大大拉近了两人的距离,交谈间少了几分疏离。
“小苒,我打的过来的,能不能陪我走出这条咖啡街?我到大马路上再打的。”
两人并肩走出咖啡店时,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整条街灯火阑珊。顾然轻柔地开口,语气里尽是诚恳。
此话一落,慕苒脚步微顿间抿了抿唇,以为对方想要回绝的顾然再度说道:“抛开所有恩怨,我们是亲姐妹,难得有机会出来,就当……”
“嗯。”慕苒淡淡地应道,打断顾然的话,继续迈步往前走。
近期这条街在弄咖啡文化建设,所有店口一律不得停车,因而慕苒来时将车停在了街口,走出去也成必然,就权当是顺路了。
至于她与顾然所谓的姐妹情分,说好听点是套近乎,说难听点就是…笑话。
对顾然所倡议的‘和平相处’了无兴趣,慕苒走了几分钟始终没有主动说话,就这么漠然地自顾自走着。
“小苒,我知道这条街有通往大马路捷径,就是走这条巷道,两分钟左右就能走出去。”
寥寥数语之后,慢慢停下脚步的顾然抬手指了指面前的一条小巷——老城区的巷道错综复杂,远远看去有几盏微弱的灯光忽闪忽闪。
十八点三十一分。
见慕苒朝里望了进去,顾然暗自瞄了眼手机时间,眸光微闪间红唇轻启:“说不定他…正急着等你回家呢。”
顾然的提醒用着些许干哑的语调,让慕苒脑海里浮现出男人闹别扭的样子,无形之中放松下来。
能省几分钟也不错,能够早点见到他,不过才分开一会,就挂念得紧……
陷入某种思绪之中,慕苒已是先行迈开步子往略显幽暗的小巷里走,越走越深,越走越暗。
如果说慕苒一开始没有任何警惕之心,那么在巷道中间听到来自前后方沉重脚步声时,猛然惊觉危险!
因着五个粗壮男人围堵状的出现,使得限两人通行的巷道幽暗极了,同时拥挤到无比压抑。
“顾然,你想干嘛?”
意识到自身突变的处境,慕苒倏地转身,直直地看向站在两个高大黑衣男人身后的顾然,明亮的双眼里淬满冷意。
“呵!慕苒,你那么自诩聪明,又何必明知故问?”
掌握主控局势,此刻的顾然已是撕去方才伪善的面具,漂亮的脸蛋快速爬上狰狞,声音冷得渗人。
“我要看看高高在上的慕苒被人玩脏了玩残了,会是什么样子,看看到时候冥还会不会要你!”
说到最后,顾然的怨毒溢于言表,死死地盯着慕苒那张足以魅惑人心的精致面庞——
她在异国他乡吃尽苦头,回来就是为了伺机报复这个把她逼入绝境的女人!
回来有一段时间了,硬是没想到韩冥的态度发生了巨大转变,大到让她难以忍受,才有了这场破罐子破摔的策划。
见顾然露出了恶毒的真实面目,慕苒最初的惊愕已然消散,嘴角反而勾起一抹冷笑,“顾然,你以为就凭这几个街头流氓能困得住我?”
在顾然看来,慕苒冷静自若的样子极为惹人厌烦,即刻发出一声嗤笑,“给你挑了五个最壮的,不用太感谢我。”
光凭五个男人,虽说身形健壮威猛,也没有完全的胜算,只不过等那能够让人欲仙欲死的药效一来,任凭慕苒再能耐,也只能屈身尽情‘享受’!
在瑞典那个陌生的国度,鱼龙混杂的场所多的是这种药物,而给慕苒下的药效最强劲,过后便自动消失。
顾然眼底流转的阴狠透着丝丝诡谲,闪烁在这阴暗的夜色之中,别样森冷。
随着顾然的一个眼神示意,前三后两的五个男人齐齐迈步向前逼近,站在原地的慕苒眉梢冰冷更甚,“顾然,你就不怕我脱身之后加倍报复?”
“怕?我是有怕过。你无非就是把我整死,但是能看到你拖着残破的身体苟延残喘,被冥狠狠抛弃,死又有何怕?”
把最坏的后果设想了一番,顾然大有看破生死的冷静,同归于尽的想法偏执到丧心病狂的地步。
“这个世上生不如死的事情多了去了。”
慕苒幽冷的话传至顾然耳边,倏然不自觉地神色一僵——生不如死?这应该才是最坏的结果……
当慕苒意味不明地吐出这句话,五个地痞流氓已经逼身于三步之内,顿时压迫感十足。
见此情形,始终没有将底牌挑破的顾然慢慢笑出了声,“哈哈…生不如死的感觉,估计你等会就能体验到了。”
药在服下后半个小时生效,就是在这个时候发作!
慕苒刚刚的拖延浪费了最佳脱身时机,顾然期待着激情戏码就地上演。
顾然得意忘形的笑声还异常诡异地回荡在这狭窄的空间里,声音却不知为何慢慢染上沙哑。
盯着中间高挑女人精致的面容和窈窕的身子,恶心的欲念在五个男人眼里清晰可见……
“你们要钱是吗?我有的是,三倍给你们,放我离开!”
强忍着令人头皮发麻,慕苒冷漠而强势地开口,凌厉的眼神一一扫过面目可憎的男人,别具威慑力。
此话一落,五个男人齐齐脚步一顿,眼底闪现一抹心动的光芒——三倍酬劳,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见临危不惧的慕苒想要智取并动摇了所遣之人,顾然的脸色微微一白,随即扬声开口:“这个女人美不可言,不是比钱更好的享受吗?”
知道这帮人毫无道义可言,顾然只能心平气和地用美色诱惑,当然这招也确实成功了。男人盯着慕苒的眸色明显加深了,在黑夜里肮脏不堪。
也就唯有在这个时候,顾然直接而干脆地承认慕苒的美,却是令人作呕的虚伪!
已然没有了退路,慕苒的美眸冰霜凝结,抿唇等待着最佳反击时机,以她的身手,撂倒这五个赤手空拳的男人还是很有胜算的。
慕苒敛眸间做好了万全的脱身准备,却不想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
“兄弟们,钱拿了,把这两个美人一起上了!”
前方为首的最高大男人发话了,眼里跳跃的贪婪一览无遗。
似是没想到这帮人会出尔反尔,顾然倏地煞白了脸色,看着转身快步逼近的两个男人嘶吼道:“你们…无耻!拿了我的钱就得听我安排!”
或许是被吓得有些懵了,顾然竟是跟一群地痞讲起了道理,声音却是不受控制地嘶哑,听起来软软糯糯的别有一番风味。
“我的声音,我……”
感觉到自己变声得厉害,顾然抬手抚上喉间,漂亮的眼睛溢满不可置信,睁得老大。
不仅声音变了,就连身体也感觉到了发烫发软!
抬眸看到几米远的慕苒开始与另外三个男人拳脚相对,动作狠准且毫不滞沓,顾然猛然意识到中药的很可能是自己,慌乱间转身往后跑。
“啊!不要碰我!救命……”
刚一跑肩膀就搭上一只粗壮的大掌,吓得顾然高声尖叫。
强硬地将顾然扳过身子,手掌狠狠捂住乱叫的嘴巴,腰身肥膘微动的男人露出笑容,“小娘们,叫的挺爽的啊......”
“滚!”
实在受不了这种屈辱,顾然哑声吐出一个字,拼命扭动着身子挣扎,却让体内的躁热越燃越盛。
生不如死的感觉,切身体会到了才觉得痛彻心扉!
“我给你钱好不好?全部都给你…只要你放了我……”
挣脱无果后引来男人更剧烈的侵犯,顾然虚软无力地说道,眼底尽是乞求。
119 再不相欠
这厢,面对四个高壮的亡命之徒,身手敏捷的慕苒将其打得鼻青脸肿,但碍于穿着职业裙不好太大动作,硬是前仆后继纠缠了好些时间。
虽说几个男人没有拿得出手的攻击招数,但体力还是不在话下的,慕苒一番拳打脚踢后开始疲累,眼角的冷锐更加强盛。
看不出这小娘们还那么狠辣!”
嘴角被重重地砸了一拳,领头的男人抖了抖一身肥膘,带着浓重外地口音的骂咧飙了出来。
见四个男人发了狠般一齐冲了过来,已是体力消耗大的慕苒心头一凛——若是再次正面赤手空拳迎战,一挑四难免会受伤……
于是,慕苒撒腿往后方跑去,速度快得惊人,高挑纤瘦的身影不一会就消失在巷道里。
“别追了,出去就是街市不好行动。”肥膘男轻擦被打肿的嘴角,往地上用力吐了口隐隐带血的唾沫,冷声开口道,“我们还有一个,这个看起来就是好味道。”
见四个男人一瘸一拐地踩着沉重步子走了过来,顾然害怕得浑身发抖眼泪模糊了视线——刚刚谈条件失败,体内的躁热还在加剧,现在她已经没有了筹码,只能任人宰割……
明明要身处绝境的是慕苒,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不!她不甘心!
﹎﹎﹎﹎
慕苒跑出了阴暗巷道,穿过几个堵在巷口的高大垃圾桶后,踏入灯火通明的热闹街市,突然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伴着心跳频率的慢慢平复,慕苒整理一下因为打斗和翻爬而脏乱的套装,随即将扎起的一头秀发放下,过肩长发带着微卷弧度柔顺地遮住雪脖,同时遮住侧脸绷紧的优美曲线。
看了眼路标往左边走去,街市上每个人都行色匆匆,透着整个城市的冷漠,夜风冰凉冰凉的……
那个女人,活该自食其果!
这个念头让理智紧绷,冷漠在清澈的水眸里不断翻滚,却在半分钟之后崩裂了,渐渐趋于平静。
“xx路咖啡街xx号旁边的巷道有一群地痞流氓在欺辱一名女子,速去救援。”
110三个数字在通话屏幕上跳跃着,简洁有力的一句话之后暗了下来。
过了一会,慕苒看到隔壁的派出分所走出六名持枪民警,分别往街的两边快跑而去……
报警可以是几步脚的距离,但不想做笔录浪费无谓的时间。
最终,她还是选择了救顾然。
看着路人皆对此阵势露出惊诧的表情,慕苒慢慢地将手覆上左心口,没有起伏跌宕的跳动——
顾然,从此以后再无情分,形同陌路。
站在红绿灯路口等待,神色淡漠的慕苒拨通了另外一个尘封的号码,声音平静无澜:“林靳冬,顾然在xx路咖啡街某个巷道里,你过去接她。”
寥寥一句,慕苒快速挂了电话,穿越斑马线,一身黑色与夜色杂糅在一起,忽隐忽现……
总感觉身后有人跟着,几番回头却探寻不到踪影,慕苒最终轻轻拧眉进了热闹的时装广场……
﹎﹎﹎﹎
顾然现在的意识很混沌,只知道混乱之中一帮警察前后围堵进来,一番打斗后救了衣衫不整的她。
颤抖着捡起长外套裹身,惊魂未定的顾然甚至连话都说不完整,空前的恐惧感不断袭来,让她只能一个劲地哭泣低吟。
正当留守的两名警察很是头疼地想着如何安置眼前容貌靓丽的女人时,一道高大身影冲了进来,衣角卷起的一阵旋风。
“然然!”
垂眸看着发丝和衣服凌乱的顾然,林靳冬将其一把拥过,感受着柔软娇躯不住的颤抖愈发收紧怀抱。
寻到好闻的男性味道,顾然情不自禁地使劲抱紧,嘴里不住发生断断续续的低吟:“救我,救我…帮我…”
“先生,请问你是这位小姐的……”
“男朋友。”
就在林靳冬绷着脸想要听得更真切些时,警察温声出言询问,犹豫片刻后轻吐出三个字表明身份。
打量了一会眼前这个高大男人心疼和认真的表情,中年警察缓声说道:“你女朋友应该被下了药,你要好好照顾她。”
听到这话,林靳冬眼底闪过一丝惊愕和愤怒,整个人倏然阴沉下来,最终轻轻点了点头,“嗯,谢谢。”
“唔唔……”
“然然,别怕,我带你回去。”
顾然还在发出虚软的碎语,温度灼热得烫手,林靳冬柔声说道,小心翼翼地将人抱起。
林靳冬刚抱着人步调急切地往来时的巷道走去,警察追了上来,“先生,你女朋友的包。”
接过精美女包,林靳冬疾速走出显得相对冗长的巷道,而怀里的顾然眼神已经开始涣散,摆弄着不安分的焦躁动作。
“我热…好热……”
感觉到温热的男性气息喷洒在脸上,手臂缠绕而上,外套倏地掉落在地。
外套落地的一刻,让林靳冬喉结滚动间眸色加深……
不过也只是入目一瞬,面色冷中透着欲的林靳冬就把顾然正面拥入怀中,几乎密不透风——
路上行人不断,断然不能走光……
大步流星地走了将近十分钟,终于看到了停靠在路边的车,而看着怀里女人,林靳冬额角青筋突起。
打开车门,林靳冬将神志不清的顾然轻柔地放在后座,声音依然温柔似水,却沾染上些许嘶哑:“然然,我送你去医院,马上就不难受了。”
迷迷糊糊之中感觉到那股清泉般的冰凉躯体要离开自己,体内叫嚣的燥热让顾然像救命稻草般死死地抓住林靳冬,“帮我,求求你…”
顾然睁开了迷蒙眼睛,还带着未干的泪痕,林靳冬只觉得心口剧烈一跳,足以让所有神经都麻痹——
这可是他心爱的女人在向他求欢啊,怎么忍心拒绝?
纠结了一会,林靳冬用力睁开顾然紧抓不放的手,整副嗓音变得喑哑:“然然,我不想让你后悔。”
深邃的双眸一时之间蕴含了太多情绪,闪烁在夜色中深沉晦暗……
“我中药了,烈性的…医院根本救不了我,只有男人……”
顾然努力拼凑完整的一句话,无形之中击溃了林靳冬的心理防线,前行的车速猛然间一滞。
刚刚奋力坐起的顾然由于惯性撞到了前座椅背,使得意识稍微清明一些,但抬眸只能看清男人半头墨发,下意识地喃喃低语:“冥,是你吗?”
“……”
突然间死一般的安静,没有回头的林靳冬狠狠握紧了方向盘,而体内躁动到了不可控地步的顾然当作这是一种默认,慢慢地低笑出声,“冥,你来救我了…我把我给你好不好?”
“然然…”
林靳冬充满无奈与痛心地吐出这两个亲昵字眼,低醇声音落入顾然耳边成了绝佳的催情剂——
“嗯哼…求你……”
反射镜里女性诱人躯体完美展现,林靳冬在隐忍中猩红了双眸,猛地一个急转弯,快速往附近的一幢公寓驶去。
十来分钟后,公寓一楼宽敞的房间里凌乱一片,只有交融的声音此起彼伏,以及床头桌上女包表皮一道微弱红光暗暗相伴……
﹎﹎﹎﹎﹎
慕苒回到御海别墅时近八点,刚踏进门一身宽松家居服着装的韩冥就迎了上来,完美的俊脸上一片肃然,“怎么去了那么久?”
不知为何,在见到韩冥的一刹那,心里一阵说不出的轻松油然而生,仿佛在外所有的疲惫尽数烟消云散。
这个男人,就是她温暖的港湾……
“女人逛街都是比较久的。要不下次带你去?”
放下名贵的手提包,慕苒面带微笑地说道,语气很是轻巧。
“我不去。”韩冥很快缓和了神色,薄唇微启:“你们女人就是拖沓麻烦。”
“我回来了就好。”
慕苒本来想说些什么的,但在看到韩冥难掩傲娇的神色后哑然失笑,最后只是一声低语简单带过。
顾然的阴险和恶毒,她的惊险和纠结……
慕苒终究还是把这些不知从何开口的话咽了下去——有惊无险,互不相欠,似乎也没什么值得挂在嘴边的。
“去洗澡先,我给你放好了洗澡水。”
没有注意到慕苒的一瞬失神,韩冥一把揽过那窈窕的腰身,柔声说道。
此话一落,慕苒只觉心头一喜,幸福感侵袭的愉悦让她彻底舒展了笑容,“怎么突然这么贴心了?”
“很奇怪?”韩冥不置可否间剑眉微扬,同时将健魄的身躯贴近几分,俯身咬着耳朵说道,“别忘了你答应过的,我等韩太太洗白白了。”
“……”
瞬间明白了男人满脑子的黄色废料,慕苒凉凉地瞟了某人一眼后选择默不作声,精致的小脸还是忍不住泛起了红润。
120 温柔腻人
“换洗衣服也给你找好了,你直接进去洗就行。”
“知道了!”
被半拥着上了豪华主卧,韩冥又是一句‘贴心’嘱咐,羞得慕苒没好气地吼出三字回答后就逃也似地进了浴室。
在宽大浴缸里舒服地泡了十来分钟温水澡,慕苒觉得所有的疲惫彻底消失殆尽,就连沉抑的心情也变得愉悦。
这是她的家,不远的距离之外还有她爱的男人在等她,没有什么比这更温暖的了……
正当慕苒轻拍浴缸温水时,门外传来韩冥难掩焦虑的低醇声音:“怎么还没好?”
透过轻薄的毛玻璃,慕苒回眸依稀能够看到那徘徊在门口的高大身影,微微挑眉扬声回答,“就好了。”
真不明白,他那么猴急干嘛?这几天貌似没‘饿’着吧?
自从有了第一次开荤,可谓夜夜笙歌……
思及此,慕苒好不容易消退了的红晕又爬上了精致俏脸,因着水汽的萦绕红得更为鲜明。
“哗啦”一声,慕苒从浴缸里缓缓站起身,拿起浴巾擦了擦身上的水珠,刚想顺手拿换洗衣服时俏脸倏地一黑,“韩冥,你幼不幼稚!”
就一件紫罗兰色的丝薄内衣搁在衣架上,几乎是第一反应,慕苒朝着门口的某人再度吼去,撇嘴间满是无语。
这件衣料少之又少的内衣,就是上次生日那会苏若浅所谓的‘神秘’礼物,拆了之后特无奈地把它放在衣橱底部,没想到被韩冥找了出来还兴致勃勃地设了个局。
难怪今晚某人那么急切,原来是打了这种如意算盘,够……幼稚!
“你可是说好今晚任我摆布的,乖乖穿上给爷看看。”
隐约能够看到慕苒窈窕的高挑身影,光是勾勒出美人出浴的画面,站在韩冥就已是暗了眸色,哑了声色。
“……”
无耻的诱哄话语一落,慕苒颇有一种无语问天的感觉,这简直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看到慕苒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韩冥温润的声音响起:“快点出来,别着凉了。”
打量了浴室一整圈,慕苒微微苦了小脸,“韩先生,不带这么玩的。”
浴巾太短,裹了上身包不了全身;原来穿的衣服因为是全新的特意拿去泡水了;穿了等于没穿……
对于某人的恶趣味,慕苒真心感觉无能为力……
兴许是听出慕苒的抱怨中带着些许娇羞,被轻易逗乐的韩冥得意扬眉,“那就不玩了,反正等会也得脱干净,不穿…省事!”
“……”
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么无耻的!慕苒只觉嘴角抽搐到不行。
“你再没动静,我就进来了。”
“别催!”
刚沉默一小会,韩冥低醇的声音又开始魔音绕耳,惹得慕苒羞红着脸强势训道。
“ok。那我的韩太太,我在床上等你。”
韩冥极好说话地走远了,留下一席魅惑力十足的话余音绕梁。
又是盯了会压根遮不住多少肉的内衣,再将视线落在那裤上,还在纠结中的慕苒小脸红黑交错,又忍不住把好友苏若浅狠狠问候了一遍。
兀自光裸着站了好一会,也不知道怎么的,慕苒仍感觉不到凉意,反而心里头升腾起一丝火热。
兔子急了也踹鹰,慕苒决定豁出去了!三两下把这件紫罗兰内衣穿好,然后深吸一口气迈步往外走去……
踩在素青色地毯上,小巧玲珑的趾头不安地微动着,笔直长腿根部的裙摆随着碎步摇曳成一朵绚丽的花儿,蔓延至纤细柳腰,半遮半掩间尽是诱人风情……
将如此美景由下至上一寸寸地尽收眼底,的男人彻彻底底被惊艳到了——凹凸有致的身材无可挑剔,再配上艳红的绝美容颜,美得不可方物!
慕苒原本还能硬着头皮缓步行走,没到一会实在受不了那炙烈视线,连忙大步流星冲向床拉开被子将整个身子深埋了进去,大有再也不出来之势。
慕苒突如其来的大动作有些惊到了韩冥,但很快就哑然失笑,“韩太太,出来,别把自己憋坏了。”
“我要睡觉了!”
“你头发还是湿的,怎么睡?”
“枕头自然吸水,放心,只要你不靠近,我不会弄湿你那边。”
慕苒完全把柔软被子裹在了身上,表示还没欣赏够就没了福利的韩冥扯了几次都扯不开,只能极具耐心地诱哄,但对方根本不买账。
“有什么好害羞的,又不是没看过。”
“……”
“韩太太,你可不能说话不算话,大名鼎鼎的慕总在床上是只鸵鸟,传出去别人会怎么想?”
“……”
韩冥还在软磨硬泡,无奈慕苒干脆不予理睬,直愣愣地将被子卷成一团。
“我知道了!”
沉吟片刻后,韩冥倏然扬声吐出四个字,眼底精光乍现。
许是韩冥由轻浮到严肃转变太大太快,让慕苒纳闷间放松了警惕,慢慢将头往上挪了挪,闷声问道:“知道什么?”
就是在慕苒想要探出头透气的一刻,韩冥快准狠地一把掀开半边被子,然后毫不犹豫地扑了上去,唇角勾起一抹…贱笑,“我知道韩太太肯定觉得在被窝里做更有…情趣。”
“……”
韩冥腹黑奸诈的样子就放大在正上方,那不安分的大掌在腰间流连忘返,慕苒只觉恨得牙痒痒的却又无可奈何,不知是憋红还是羞红的漂亮脸蛋更加娇艳欲滴。
历经千辛万苦终于重新将美景纳入眼眶,压在温香软玉上的韩冥更是肆无忌惮地享受自己的福利——
被盯得头皮发麻,身子被压制住不能动弹,慕苒只能别开温度灼人的小脸,此时此刻真恨不得有个蛋壳可以缩进去当一辈子鸵鸟。
“韩太太,你说,好不容易逮到了,我要从哪里开始吃你?”
爱不释手的感觉剧烈涌动着,韩冥的眸色已是幽暗到发亮,看着身下娇美的女人。
每一寸肌肤都细腻光滑,也极为容易留下痕迹,在这极致暧昧的时刻,韩冥真的将慕苒视作珍宝般的存在,想要嵌进骨血里永不分离……
今晚的韩冥废话特别多,羞郝到无以复加的慕苒忍不住扭头鄙视,红唇轻启:“能不能快点?”
慕苒全然一副‘速战速决视死如归’的模样,却是无意间惹得身上的韩冥俊脸一黑,吐气幽凉:“韩太太,我要是快点,你可就享受不到……”
于是,漫长的吃干抹净过程中,屋内叫声沉沉浮浮,惹得皎白月亮都羞得躲进了云层里……
夜色撩人,温柔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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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秋日暖阳洒落在这座繁华的城市每个角落时,像是镀上华美的外衣,让人心驰神往。
然而,并非所有的温暖都能带来美好,晨间的阳光惊扰了这座城市的一隅。
“啊!”
一声突兀尖叫在宽敞简洁的房间里响起,足以刺破耳膜的音量扰乱这个早晨的安静。
顾然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身处一个陌生的环境的同时,昨晚混杂的记忆大片大片地涌进脑海,再看侧躺在身旁的人和赤身的自己,一股无力的绝望让其尖叫出声。
一声失措尖叫惊醒了正在安睡的林靳冬,男人转身的一刻瞬间震惊了顾然,瞳孔猛地放大,“林靳冬,怎么是你?!”
顾然慌乱间用力扯过被子裹住自己在床角颤抖着蜷缩成一团,酸痛的感觉阵阵袭来,堪堪看到林靳冬一丝不苟的男性躯体,泪水倏地夺眶而出……
她这么多年守身如玉就这样被没了!
意识到如此难以接受的事实,顾然满腔的愤恨激荡难平,却只能哽咽着骂道:“林靳冬,你畜牲!你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
慌忙捡起床下的裤子套上,眼底痛色和愧色交杂的林靳冬虚无缥缈地蠕动着嘴唇:“然然,你…昨晚中药了……”
许是房间一沉默就是无尽的死寂,顾然听得格外真切,恍然想起昨晚戏剧性的可怕遭遇——
昨晚中药的明明就是慕苒,为什么好好的会成了她?她差点就被那帮毫无人性的流氓强暴了,谁能给她一个交待?
陷入某种沉思,顾然眼里的阴鸷逐渐无处遁形,勉强止住了大颗大颗的眼泪,气场变得愈发森冷。
“所以你就乘人之危?!”
压抑的沉默维持了良久,顾然终于缓缓开口,紧紧盯着已经胡乱穿戴好的林靳冬,目光冰冷得渗人。
给读者的话:
加更新年这几天比较有空,献上加更一章(特别感谢〔爱上雨〕、〔蓉蓉〕等这些id的读者美眉大力支持!)
小小剧透:这章是虐前最后的甜蜜了~
121 愤恨难平
“然然,对不起……”
面对顾然的冰冷质问,林靳冬发现除了道歉什么也做不了,无力到了极点!
昨晚的一幕幕在脑海里快速回放,欲望彻底冲昏头脑的那一刻格外清晰——娇呻连连的顾然在车上把自己脱得干净,柔若无骨的小手隔着座位勾住了他的脖子四处点火,直到进到房间后彻底点燃……
当时身体滚烫的她在寻求欲望出口,而他成了最好的解药,嘴里却不断喊着另外一个男人的名字。他有过犹豫,却在强忍着决堤欲望停顿时,她主动把那硬挺的昂藏送进体内,自此一发不可收拾……
当看到她因为初次痛得咬牙时,他高兴坏了的同时极为小心翼翼,待她药效解了之后,心疼得没再折腾只是满足地相拥而眠。
“对不起有什么用!我要你还我清白!”
顾然在歇斯底里地嘶吼着,愤恨的眼神似是要把夺她清白的伪善男人撕碎。
“对不起…”林靳冬怯懦地抬眸看向蜷缩在一角的顾然,心里一阵阵的疼。
从始至终,他都是清醒的,是他主导了这场大错,侵犯了纯洁的她……
“然然,如果可以,我会对你负责……”
“你拿什么负责?!林靳冬我告诉你,你不配!”
除了抱歉,林靳冬表露出内心深处最真挚的想法,却是被顾然毫不留情地打断。
顾然激愤的寥寥数语狠狠地砸在林靳冬耳边,硬生生抽去了脸上的全部血色,痴心妄想的悲哀刻进骨肉里,血淋淋般痛。
她是高高在上的顾家千金,而他不过是被人抛弃的养子,早就知道这个天壤之别,却不想从所爱之人口中听到竟是如此痛彻心扉!
“滚!你给我滚出去!”
无暇注意僵直站在床前的林靳冬承受着何种痛苦,只觉得心烦得无以复加的顾然大声吼道。
“然然,你别生气,我滚马上就滚。”
见眼泪直流的顾然情绪异常激动,林靳冬收起心中无尽苦闷,低声下气地安抚道。
枕头“咚”的一声在门边落地,林靳冬高大的身影消失在房间里,却带不走混杂在暧昧空间里的专属味道。
“啊!!”
再次泄愤似的往门口砸了一个枕头,顾然发出绵延而尖锐的叫声,双手紧紧揪住凌乱的长发,脸上布满狰狞的痛苦。
﹎﹎﹎﹎﹎
“然然,衣服和早餐我给你放在门外了,你等会可以直接拿。”
感觉过了许久许久,房间里细微的哭声慢慢停了下来,林靳冬才勉强放下心来,隔着房门柔声留下嘱咐。
话音刚落,顾然依旧难掩激愤的声音响起:“滚!我不想听到你的声音!”
感受着顾然令人窒息的厌恶,林靳冬抿嘴沉默了好一会,闷声开口:“那我去上班了,你好好休息。”
“滚!!”
房间空荡荡的,轻而易举就能听到门外传来的动静,扰得顾然更加心烦气躁。
仿佛除了这个无情的字眼,没有其他语句可以抒发心里的悲怆愤怒了……
身不由己的林靳冬真的走了,留下身心俱疲的顾然独自舔舐悲痛,像个雕塑般久久不声不响。
最后,泪痕风干的顾然挪着僵麻双腿走向门外,拿进全套衣服换过之后拎着包离开了这栋公寓,全程面无表情。
顾然逆着阳光行走在略显僻静的人行道上,高跟短靴踩地的声音异常沉闷,眼神像是牵线木偶般空洞,不知道定焦在何处,直到意识到手机铃声响了——
“然然,你昨晚去哪了?不回来也不跟家里说一声,打电话又不接,急死妈了。”
柳玫急切的声音从听筒里扩散开来,稍稍暖了顾然一片荒芜的心窝,终是扯出一抹浅浅的弧度,启齿间只有一个字:“妈。”
“怎么了然然?”听出了异常的嗓音,柳玫更加着急了,“发生什么事了?跟妈说说。”
自从两年前的那场乌龙事故后,到现在还有心理阴影的柳玫更加疼惜顾然,恨不得时时刻刻陪在身边,生怕再出意外。
许是经历了迫于成长的时光,顾然这次回国后显得成熟,很多事都是一人承担,不再依赖母亲。因此,昨晚单独与慕苒见面以及设计陷害的事情,柳玫并不不知情。
然而,女儿终归是自己了解,柳玫思虑片刻便试探性问道:“是不是慕苒?是不是她又欺人太甚?”
几乎是一语中的,听了这话的顾然当即喉咙一梗,“不是。我昨晚只是心情不好,跟朋友出去喝酒,然后留宿她家了。”
“哪个朋友?”
“妈,你别问了,我没事。”
“然然……”
“这边还有事,我晚点回去,先挂了。”
失身的事断然不能对外宣说,顾然选择了隐瞒,本想轻描淡写一笔带过,说到最后却哽咽了声色,所幸通话结束得早。
漫无目的地走着走着又开始恍恍惚惚,路上的行人很少,偶尔错身经过的路人总会投来诧异的目光——
抬手拂了一把湿润苍白的脸色,顾然发现自己原来又哭了,突然发现她与这座城市格格不入……
无声的眼泪怎么也止不住,顾然慢慢蹲下身子抱着膝盖舒缓心中无边无际的苍茫,没过一会手臂猛地传来一震。
“抢劫啊!”
足足反应了好一会,顾然对着前方视线范围内抢了包逃走的高大身影扬声呼喊,声音却嘶哑得厉害,惊动不了该有的安静。
顾然卯足了劲追赶,但怎么也追不上,抢劫犯的背影很快消失在转角。
下身传来的酸痛和内心泛滥的无助让她突然停了下来,慢慢地安静地笑了——色都被劫了,劫财算得了什么?
除了一部手机和一身衣服,再无所有的顾然踩着踉跄步调,一个劲地往前走,却不知道路通向何方……
“小姑娘,是你的包吗?”
顾然看到没有温度的阳光里走出来一个身形健壮的中年男人,手里的精美女包鲜明而又突兀地占据所有目光。
“是。”
待人走近了,顾然才后知后觉地吐出一个字应答。
将包递给眼前面色苍白的年轻女子,那名男人露出憨实的笑容缓缓说道:“我刚刚看到那个贼蹲在路边鬼鬼祟祟地翻这个包,高声一喝他就走了。”
“谢谢。”
顾然淡淡地道谢,并没有失而复得的欣喜,也没有真诚的谢意,让中年大叔讪讪一笑,“这一带不太安全,下次姑娘不要一个人出来。”
话音落尽,这条僻静的人行道上又只剩下她,顾然打开包大致翻了一下——里面没有任何东西丢失,就连现金也一分不差。
当她以为被全世界都抛弃的时候,突然出现一个人前来救赎,这种感觉…莫名言状。
在路边打了个的,驶向茫然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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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然是被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吵醒的,睁开眼的一瞬感觉头脑有些胀痛,慢慢从舒适的大床上坐起身。
窗外的天空笼罩着暮色,她已经恍恍惚惚地睡过了两天。
顾然清醒的一刻,恍然意识到时间就这么悄然流逝,安静到差点忘记了那场噩梦。
略显刺耳的铃声还一直在响,顾然摸过床头桌上的手机,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号码,犹豫了一会终是接起。
“顾小姐,给你三十分钟,到海沙湾,不来或是迟到——后果自负。”
手机那端传来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待听到对方不紧不慢地说完,顾然的眉心狠狠地拧在了一起,素净的小脸一瞬煞白。
面对如此威胁,她可以置之不理或是直接举报的,但内心不受控制猛烈翻腾的不安让她选择了…妥协。
这个语气笃然的男人似乎在刻意提醒着什么……
顾然刚慌慌张张地脱下睡衣,简单地换上牛仔裤和针织衫,柳玫的声音就从门外响起:“然然,起来了没?可以吃饭了。”
坐在化妆台前,顾然一边扫了点腮红遮住那过于苍白的脸色,一边扬声回答:“妈,我要出去一趟,不在家吃饭了。”
顾然尽可能让自己的声色平静无常,但还是止不住柳玫的担忧,“什么事那么急?”
除了下来用餐,顾然已经在房间里关了整整两天,沉默安静的样子实在让人揪心,但无论怎么问都不肯说,这可把柳玫担心坏了。
“妈,别担心,我去去就回。”
快速收拾好出行用品,顾然跨了个小巧单肩包出门,看到柳玫堵在门口,不由细声出言安慰。
话毕,顾然绕过柳玫快步往楼下走去,眉宇间跳动的不安愈发强烈起来。
这里去到横亘半个a市的海沙湾至少得二十分钟,她得尽快赶过去……
“然然,要开饭了你去哪?”
楼下,见到行色匆匆的顾然,顾弘庭放下手中的报纸和老花眼镜,从沙发上站起身问道,一片慈和中难掩关心。
“爸,你跟妈先吃。我朋友出了点事,我过去看看她。”
顾然语带急切地找了个理由说明便迈出大门,已是无暇顾及父母齐齐投来的担忧目光。
122 自食恶果
“然然她最近都怎么了?”
看着顾然匆匆离去,顾弘庭对着正在下楼的柳玫轻声问道,两鬓的斑白在柔和灯光中格外晃眼。
“不知道。问她总是不说。”柳玫平心静气地开口,眼角的皱纹同样留下了岁月的痕迹。
“突然之间发现这孩子长大了,都长大了……”
突然发现以前会事无巨细进行报备的顾然不见了,顾弘庭低眉发出慨叹。
时光让这一辈体验到成长的痛,同时让上一辈都老了,都那么无可奈何……
﹎﹎﹎﹎﹎
顾然单独驱车来到海沙湾,听从吩咐徒步抵达东口岸,海风肆虐般迎面而来。
不像其他三个口岸的热闹,毗邻重工业区的东口显得寂寥,沉重夜幕下走动的人寥寥无几。
在一片苍茫暮色下,顾然一边小心翼翼地踩着柔软沙滩行走,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所有路过的男性,直到被海边一道屹立的伟岸身影吸引。
感觉就是他了,那个陌生的通话对象!
“顾小姐。”
“怎么是你?!”
男人一声温和的招呼硬是让顾然一瞬心惊胆颤,在对方缓缓转身之后猛地睁大了眼睛。
竟然是陆煜楠,慕苒那个贱人的朋友!
“顾小姐,别来无恙。”
“陆煜楠,你找我来要做什么?”
浅茫暮色洒落在陆煜楠英气逼人的脸上,展现温润如玉的形象,落在顾然眼里却是别样冷冽可怖。
简单的装扮让顾然多了几分清纯气质,如果脸上的戒备和慌乱不那么明显,也算得上是赏心悦目的美女。
陆煜楠淡淡地扫了眼站在三步之外的顾然,再度背过身去,用着不冷不热的语调缓缓开口:“顾小姐,两天前的事,你还记得吧?”
“……”
听到这话,心口倏地纠紧,顾然死咬着唇瓣不言不语。
此时此刻,不知道是风太冷,还是心太慌,顾然突然感觉到了冷意,无边无尽地汹涌而来。
“顾小姐,亲自品尝瑞典夜总会最负盛名的‘醉生梦死’,药效很不错吧?”
顾然的沉默不语并不能掩藏正在被残忍挖掘的事实,陆煜楠的再度开口让其血色尽失。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顾然终于说话了,尽可能想要语调平静维持岌岌可危的骄傲,却忍不住打颤。
在这压抑的时刻,顾然恨不得划开眼前这道令人窒息的高大背影,将肮脏的秘密永远雪藏。
可是,浑身乏力的她,只能矢口否认……
似乎顷刻之间失去耐心,陆煜楠一改先前反问的淡漠语气,回眸冷笑出声,“别急,先听一段高质量的音频,你就知道我在说什么了。”
话音刚落,手机屏幕的亮光照在陆煜楠俊朗的脸上,顾然恍惚间看到了恶魔的黑色羽翼,害怕得直想逃。
“嗯…啊……冥,我爱你…好棒……”
不知是恰好海潮远去杂音渐逝,还是手机里播放的呻吟声过于响亮,顾然只觉得头痛欲裂。
这是她的声音!却又那么不堪入耳!
“然然,我…我不是韩冥…爱你的人是我呀……”
如果说男女交融的粗喘还能强忍,那么林靳冬清晰的声音一出现,瞬间就把顾然逼入了崩溃边缘,大声嘶吼起来:“关了它!我求求你!”
顾然捂住耳朵不断往后退,瞪大眼睛看向高大阴暗的陆煜楠,受了刺激般不住颤抖。
乞求般的吼叫消弥在海浪声中的一刻,那段淫秽的音频停了,顾然顿时觉得仿佛世界恢复了清净。
“顾小姐,现在知道我在说什么了吧?”将手机放回外套口袋里,陆煜楠不带温度地说道,“除了刚刚给你听的配音,我还有那晚高清版的录像,顾小姐要看的话可以随时找我要。”
“卑鄙无耻!”
听完陆煜楠的话,顾然高声骂咧,愤怒的眦裂眼神仿佛要将面前的男人吞噬。
这个男人以最卑劣的手段,刻意揭开她血淋淋的伤疤,毫不留情!
“不过是自食恶果罢了,何必装作很受伤?”
陆煜楠不咸不淡地开口,言简意赅,一针见血。
“你怎会有这个?是不是慕苒指使你的!”
顾然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耳边却是嗡嗡作响,最后只有一个念头蹦了出来,不可磨灭。
一定是慕苒那个狠毒的女人让这个男人跟踪自己,她天衣无缝的计划才会被识破,一定是这样的!
陷入疯狂的猜忌之中,颤颤巍巍的顾然将所有的罪责推到了慕苒身上,眼里燃烧着熊熊怨毒。
“顾然,别把所有人想得跟你一样肮脏!”似是看厌了顾然的虚伪,触犯了逆鳞的陆煜楠表情瞬间凝结成霜,“你若再诬陷苒苒,我让全市乃至全国的人看到顾家千金主演的精彩视频,保证让你名气高过当红明星。”
陆煜楠的话带着不容置喙的彻骨冰冷,渗入顾然的每个细胞,吓得连嘴唇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极为艰难地挤出完整的话:“你…你到底…要干什么?”
顾然彻底怕了,光是想象那种过街老鼠的悲哀生活,她就忍不住毛骨悚然。
害怕间,顾然拥紧了自己发冷的身体,似乎在防止别人的侵犯,防备目光投向缓缓逼近的陆煜楠。
见此情形,陆煜楠冷冷地发出一声嗤笑,“放心,我还不到饥不择食的地步。”
“……”
感觉莫大的屈辱浇灌全身,顾然低头死死咬唇不语,只能将满腔仇恨发泄在漫天沙滩上。
“顾然,只要你以后乖乖听我安排,我保证你的这个丑闻不会曝光。”
“听你什么安排?”
陆煜楠终于说出了最终目的,他的平静无澜却掀起顾然的惊涛骇浪。
与顾然怯生生的眼神相撞,陆煜楠极为缓慢地开口:“你要的韩冥,我帮你。”
简单的几个字别有深意地砸进顾然心里,骇然的波澜再度泛开,最终化作嘴角的一抹冷笑,“你想要慕苒,又何必遮遮掩掩?”
原本可以达成共识并公平交易,却硬生生变成一场操控,顾然心生浓浓不甘,骨子里的高傲让其出言顶撞。
酒会初识觉得这个男人不好相处且不识好歹,如今只觉得这个男人深不可测,深沉到可怕。
“顾小姐想要不遮不掩是吗?我可以成全你。”陆煜楠不置可否地轻缓开口,凉薄的唇角勾起嗜骨冷意,“不知道韩冥看到自己的旧情人和别的男人滚床单,会是什么样的感受?”
被抓住软肋的痛楚快速难掩开来,顾然已将唇瓣咬出几道交错血痕,低声妥协道:“我答应你。”
“合作—愉快。”
不屑一顾地瞟了一眼,陆煜楠撂下四个字后错身而去,夜幕将其颀长的身影罩上厚重色彩。
“顾然,我警告你,别再试图用龌龊的手段伤害苒苒,不然别怪我出尔反尔!”
望向苍茫云海间,顾然耳边回响着陆煜楠留下的最后一句话,眼泪禁不住掉了下来,滴落在绵软的沙滩上,无声又无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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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周都是晴天,阳光的热情在下午时分也未经消退。
站在办公室落地窗前,这个暗夜大厦的制高点,可以俯瞰整座城市的辉煌,也可以看到夕阳西下的万丈金芒。
由于韩冥加入办公大大提高效率,今天的工作早早便告一段落,慕苒现在要做的事就是等着下班时点的到来,然后一起回家吃饭。
准确的说,韩大总裁提议翘班回家学厨,只是刚刚接了个电话出去了,被俘虏的慕苒闲等之际才看起了风景。
这几天过得很安静很温馨,有种岁月晴好的感觉……
回味起这几天两点一线的生活,慕苒嘴角始终挂着恬淡的笑容,倏然想起一句歌词概括——
开始总是分分钟妙不可言。
她现在的每一分钟就是这种感觉,妙不可言。
就在这晃神时刻,一阵柔和的手机铃声响起,一接起就听到苏若浅清澈的声音:“苒苒,等会下班有空不?我家盼盼的猫粮快见底了,它嘴特挑,只吃城北那家老牌店的。我想让你载我过去,毕竟下班高峰期打车老麻烦了。”
听完苏若浅的一番话,慕苒眸光微闪——刚答应了某人回家,放鸽子的后果可能会很严重……
“苒苒,你不会不愿意吧?”似是感觉到慕苒的犹豫,苏若浅善解人意地安慰道,“放心啦,花不了多长时间的,保证不打扰你们夫妻俩干正经事。”
“……”
对于苏若浅命中要害的神思维,慕苒只觉…无言以对。
“我知道咱们家苒苒不会弃我不顾的,就这么说定了!我去给产科护士们分排一下工作,等会医院门口见!”
于是,沉默变成默认,慕苒的下班行程就这么被愉快地决定了,对着手机略显无奈间,韩冥走了进来。
“韩太太,我等会有点事出去一趟。”
同样是握着手机,高大挺拔的韩冥缓步走近,声色皆柔。
“正好我也有事出去,若浅找我买猫粮。我们回家见。”
本来以为难以启齿,碰巧有了个台阶下,慕苒当即提出同样的说明,并附上具体事项,为的就是不让某人操不必要的心。
123 目睹亲热
彼此报备一下之后,韩冥先行离开了办公室,驱车出行的一路上面色深沉。
刚刚是顾然打来的电话,说是要单独见面,并反复强调不能据实告知慕苒,那战战兢兢的语气让韩冥微微锁眉。
顾然的意外回来,他现在已经可以平静接受了,但总感觉他们回不到从前了——
他还在找顾然与慕苒的平衡点,如今伤了谁都会不忍心……
许是想得太入神,停在相约地点的劳斯莱斯魅影前出现顾然娉婷身姿时,韩冥还浑然不知。
伴着一阵轻敲的声响,顾然那张纯美的脸放大在玻璃窗外,韩冥这才下车去迎接。
“想什么呢?那么入神?”
顾然仰着头细声问道,恍惚间觉得这个几天没见的男人伟岸了不少。
“……”
韩冥没有回答,不动声色地侧身避开顾然搭过来的手。
抬起的手尴尬停在半空中,顾然垂眸间终是慢慢放下,左顾右盼了一会扬眉问道:“冥,你跟我单独见面的事,没告诉小苒吧?”
这事顾然已经千叮万嘱过,现在又神经兮兮地重申,让韩冥更加纳闷,“没。为什么不能告诉韩太太?”
印象中,韩太太不是善妒的人,而且这次顾然回来也没表现出过激的行为,又为何百般顾忌?
一句疑问落在两人相隔半米的距离里,让顾然露出几分惊惶表情,垂眸看了看地又看向韩冥,欲言又止般开口:“冥,我们到车上说。”
听到这话,不好拒绝的韩冥很是绅士地给顾然打开车门,然后绕过车身坐进了驾驶座。
“冥,我们等会去以前蒂莞广场那家韩国料理吃顿晚餐吧,以前我们有去过那里。”
系好安全带,顾然语气轻快地说道,看向那张冷俊侧脸的目光难掩期待。
“好。”
因着电话里答应了共餐,韩冥毫不犹豫地应承下来,重新发动车子折回原路驶去。
顾然开了一点窗缝,和熙的风就着夕阳的暖意吹了进来,顾然将吹乱的发丝捋到耳后,缓缓说道:“周一那天下午,小苒找我了。”
顾然轻浅的声音很容易吹散在风中,也很容易扩散在安静的车室,让目视前方路况的韩冥不经意间拧起了剑眉,薄唇微启:“她找你干嘛?”
韩冥侧脸的刚毅线条微微绷直,深邃的眸色轻闪,却琢磨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沉吟不语片刻,顾然将视线拉远至前方,语调染上飘渺的柔弱,“她说给我一大笔钱……让我走,不要…破坏你们的感情。”
“……”
韩冥这次的沉默特别用心,顾然感觉到骤变的沉闷气氛,两手略显不安搅动在一起,“冥,我记得你之前很肯定地告诉我,小苒她…不会再把我赶走,我就大胆去赴约了。没想到一去到…她就推给我一张支票,让我离开你……”
顾然断断续续地诉说着‘回忆’,窗缝的凉风将头发吹乱,平添几分落魄的哀凄。
“我当时说什么也没答应,小苒很生气地走了,然后我…就害怕地在家躲了三天……”
清楚地听完顾然所言,从脑海里过滤出慕苒当天外出和回来时的一举一动——闪躲的表情那样清晰!
韩冥好看的唇线紧绷着,大掌不自觉地握紧硬冷的方向盘。
欺骗!她竟然在骗他!最为讽刺的是,当初他斩钉截铁地认为她不会再用卑劣的手段驱逐顾然,竟是错得离谱!
一时之间,愤怒与失望汹涌而来,无处遁形……
韩冥的气场变化如此明显,明显到顾然不禁打了个冷颤,一抹得意在低垂的眸底一闪而过。
殊不知越是在乎就越容易牵动情绪……
“冥,这里是我的故乡,我爱的家人都在这里,她要赶我走我好害怕,实在想不到办法…我才来找你的。”带着细微的颤抖,顾然扭头看向神色冷冽的韩冥,澄亮的双眸已是红了一圈,“我希望你能帮帮我,在异国他乡流浪的日子真的不好过,我真的不想再过了……”
“放心,我不会让她得逞的。”
韩冥终于出声表态了,透着满腔的坚定和隐忍的怒火。
两年前的戏码,绝对不会重演!
就在这异常沉抑的一刻路口红灯亮起,韩冥倏地踩下刹车片,因着豪车的性能优良只滑行出了一小段距离,却是惊得顾然心跳加速。
原本以为她离开的两年,韩冥和慕苒已经发展成亲密无间的夫妻关系,有多么的牢不可破,没想到仅是寥寥数语就出现了裂痕。
为此,顾然在窃喜的同时也在担忧——
韩冥那么骄傲的一个男人,最憎恨的无非就是被人欺骗,若是被他发现她从始至终骗了他那么多,她会承受多大的怒气?又该如何脱身?
想着想着,顾然不知不觉滑下了眼泪,带着越来越重的鼻音请求道:“冥,我好害怕,害怕又要见不到你,见不到爸爸妈妈……”
“然然,别怕,没有人能把你送走。”
“你抱抱我好不好?就一下,给我一点温暖……”
娇美女人不懂反抗的柔弱终是让韩冥有所动容,缓和下语气柔声安抚,而不断抽泣的顾然乞求间主动拥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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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厢,在办公室待到临下班十分钟前,慕苒才开车离开暗夜大厦,大概五分钟车程,苏若浅打来一通电话:“苒苒,我下班了,你到哪了?”
“就快到了,看到你医院那个路口了。”
“行,那我在路口那条人行道等你。”
“好。”
简短的通话结束之后,慕苒放下手机专心开车,倏然眼前一亮——
左前方好像是韩冥的拉风豪车,刚下班不会很拥堵,慕苒很快就转变方向换行至最靠右的机动车道,想要制造一个平行视角。
慕苒并未过问韩冥外出的具体缘由,也不知道见的具体是什么人,却在红灯前车流中停下扭头望去的时候,顿时花容失色。
透过那扇开了四分之一的车窗,慕苒看到了两张无比熟悉的脸,在做着无比亲热的举动——
顾然张开双臂向韩冥拥了过去,与此同时柔白的脸蛋快速贴了上去,他们在拥吻!
从始至终,那个男人没有任何闪躲!
当慕苒理清这亲眼目睹的震惊一幕时,后方的车鸣声如催命符般传来,而那辆车已经在绿灯亮起时刻扬长而去……
后方的车辆还在拼命催促,脑子混乱不堪的慕苒苍白了脸色,下意识地转动方向盘想要离开,却是不小心转错了方向——
“砰”的一声巨响,线型优美的兰博基尼撞在了护栏上!
“小姐,你没事吧?能不能下车跟我们协助调查?”
听到车窗传来的敲动声,慕苒在惊魂未定中回神,打开车窗就听到三名交警如是说道。
“没事。”
有些费劲地坐直身子,左手手肘传来一阵阵疼痛,慕苒绝美的脸色很苍白,轻轻吐出两个字。
紧接着,慕苒听从交警指挥把车停靠在路边后,眼神已是恢复了清明,看向被撞塌一大角的道路中央护栏,有几个交警在忙碌着,方才被堵塞的交通已经可以顺畅通行了。
这场小型交通事故之后,竟是没有掀起多少心有余悸的波澜,伴着手肘的伤痛,心里的钝痛有些麻木,不知道是不是还未从那一幕缓过神来……
“小姐,麻烦出示一下你的驾驶证。”
慕苒态度诚恳地配合好交警的工作,当被问及状况原因时,沉静的面容才有了一丝裂痕,但终究只是淡淡地回答:“可能是昨晚熬夜,精神有些不集中,抱歉。”
打量了一会面前气质出众的冷清女子,交警最后没有多加为难,公事公办地说明护栏赔偿额项,交还驾驶证并开出罚款单就放行了。
“老驾驶员了,下次注意一点。”
“苒苒,我的天,真的是你!你没事吧?”
交警刚温声留下提醒,苏若浅急匆匆地冲了过来,素净的小脸上尽是担忧。
苏若浅是从医院人行天桥下来的,先前从马路对面看到有辆车撞了护栏,但因为拥堵的车流看得并不真切,上桥一看几个处理事故的交警中间有一道近似慕苒的身影,却不想走近了发现确实如此,不由吓了一大跳。
“没事。”
慕苒缓缓说道,安抚的笑容却是透着苍白——苏若浅正好握上她的左手擦伤处,丝丝入扣的疼蔓延开来,不强烈但够明晰。
在慕苒轻轻拧眉的一刻,苏若浅就发挥了医生的敏锐,动作迅速而轻柔拉开慕苒略为宽松的手袖,那细嫩肌肤上一大片血丝遍布的擦伤放大在眼里,“还说没事,差点就流血了!还有没有其他地方受伤?”
“没有了。”慕苒拉下手袖遮住不过是面积比较大的伤口,轻轻摇了摇头,“我们去买猫粮吧,盼盼该饿了。”
话毕,慕苒转身往刮花了一角的兰博基尼走去,膝盖的磕伤疼痛在挪动间剧烈起来,不过并没有牵动精致容颜上的平静。
“这个不急,家里的够它吃几顿。”苏若浅快步上前挡住了慕苒的去路,义正言辞地开口,“苒苒,你跟我到医院检查检查,看看有没有骨折等隐形伤口。”
124 劈头质问
“不用那么麻烦,要有骨折我肯定痛得不能走路了。”
“那也得去医院上点药。”
“若浅,你知道的,我不喜欢去医院。”
听到慕苒最后略显无力地吐出最后一句话,苏若浅低低地叹了口气,“真是拗不过你。我给你到药店买点药膏,这样总行了吧?”
沉吟片刻,同样觉得对方执拗的慕苒缓声开口道:“我车上有小型医药箱。”
“行,那上车擦点药吧,我开车,你休息。”
“好。”
一番商议后,两人上了车,苏若浅拿出一支药膏往慕苒渗着暗红色血痕的手肘上轻轻擦着,轻轻拧眉道:“还好没出大事。怎么那么不小心?一点都不像你向来谨慎的风格。”
药膏给皮肤带来一阵清凉感,舒缓了那麻麻的痛意,而苏若浅的一句询问不经意间触及心底的一道伤,慕苒慢慢收回望向前方道路的目光,将手抽了回来,“不痛了。”
“你呀,就是要强。”听着慕苒明显的答非所问,苏若浅有些无奈地将药膏盖好并放回原处,“这车肯定要去修的了,打个电话给你的韩先生,让他来接你,顺便把我捎回去,猫粮可以改天再买。”
垂眸专注于把药箱整理好,苏若浅自顾自地说了一大堆,慕苒却似乎只听到了‘韩先生’三个字,还有那听着颇为讽刺的定语——你的!
眼前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那已然刻入脑海的拥吻一幕——两张脸贴在一块,男人放在女人纤瘦后背上的大掌,青筋突起的脉络还那么清晰……
这怎么会是‘她的韩先生’?
“苒苒,你怎么了?!”
好一会的沉默无声,苏若浅纳闷间抬眸,发现慕苒带着些许苍白的气色蔓延至唇部且两眼无神,不禁拔高音量担忧问道。
苏若浅感觉到了异样,慕苒哀凉的表情透露出一个讯息——一定是她的感情出了问题!
寡情之人,向来极端,要么不在乎要么很在乎,慕苒便是这样的人。能够轻易牵动她情绪的人,唯有在乎的人。不过也就那么几个,而韩冥就是那个搁在内心深处最不稳定的人!
“是不是韩冥?他又做混账事了!”几乎是转瞬思虑,苏若浅不等慕苒回答就轻易得出答案。
据悉韩冥近期老老实实待在家中没有再出花边新闻,几次通话也能感知慕苒的心情相当愉悦,苏若浅才对其大大改观,没想到现在又整出幺蛾子,不由气愤不已。
苏若浅的愤慨溢于言表,让回过神来的慕苒感到一丝暖意,稍稍冲淡了挥之不去的背叛苦楚。
“顾然回来了……”
“顾然?她不是死了吗?!”
迟疑了一下,慕苒最终还是将根本原因说了出口,被苏若浅倏地打断,震惊的表情甚是鲜明。
“她没死,当初的空难她刚好避开了。”慕苒语气轻然地解释道,闪动的眸光在低垂间隐没。
突然发现这几天的温馨仿若将她置于一个与世隔绝的境地,忘记了顾然的存在,以至于忘记告诉好友这件大事了……
“我刚刚看到顾然和韩冥在亲热,一晃神出了车祸。”
苏若浅在花时间消化这个惊诧的消息,慕苒没有隐瞒地继续说了下去,低哑的语调中带着平静,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苏若浅的表情一瞬间僵住了,只觉得一股怒火在燃烧,“韩冥怎么可以这样?让你情何以堪?”
苏若浅气得脸色大变,愤愤不平地往方向盘上一拍,“快两年了吧?顾然那个女人还是那么不要脸!”
“……”
慕苒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看向斑马线上交错行走的人流,神色染上几分恍惚——人与人之间习惯性竖起的冷漠不过是自我保护的最好盾牌,而她,在爱情里逐渐失去了这种抵御能力才会受伤……
苏若浅还在打抱不平,抬眸看到慕苒冷静的模样,不禁瞪大了眼睛,“苒苒,那你打算怎么做?不能就这么便宜了顾然那个女人!”
慕苒完美的下巴线条倨傲地绷着,侧头看了看义愤填膺的好友,又将视线定格在忙乱的窗外街景,终是抿了抿唇,“若浅,别担心,我会处理好的。”
慕苒向来都很有主见,明白这种事外人也无从干预,苏若浅气愤之后一阵心疼,“那我先开车送你回去,我公寓附近有家大型修车店,我把车送到那里去。”
慕苒轻轻点了点头应承,而苏若浅倏然话锋一转:“不对!还没吃晚餐呢,要不我今天给你露一手?可好吃了!”
苏若浅的语气极为轻快,慕苒知道这是一种无声的安抚,轻笑着回答:“好。”
现在回去,别墅里想必还一片寂寥吧……
“喵~”
“盼盼,好久不见,体重见长呀!”
两人一路上说说笑笑,多少驱逐了慕苒的落寞情绪,刚开门就看见卷耳猫盼盼扭着肉嘟嘟的身子迎了上来,不禁喜笑颜开。
“哪有,它明明瘦了。”进门换上拖鞋,苏若浅看了眼在脚边蹭着卖乖的盼盼,很是傲然地说道,“盼盼,告诉你干妈,说你瘦了。”
“喵呜!”
似是听得懂人话,盼盼斜仰着毛茸茸的大脑袋转了个半圈,高昂地叫了一声‘附和’。
“呵呵…”看着盼盼可爱的模样,慕苒轻快地笑出了声,俯身抱起那圆滚滚的柔软身子,“来,让干妈好好看看你到底瘦了没。”
话毕,慕苒抱着一脸呆萌的盼盼走进整洁的客厅,看到桌上铺满一堆婚纱照,轻抚柔顺皮毛的动作微微一顿。
紧随其后的苏若浅看到慕苒将视线定格在一桌有些凌乱的照片上,连忙上前弯腰收拾,不经意间眸色微闪,“我姐昨天晚上来我这,忘记把她的婚纱照整理好了。你先坐陪盼盼玩会,我去做饭,很快就好。”
拿起一张照片细细看清里面亮眼的主角,捕捉到苏若浅干净笑颜里一闪而过的黯淡,慕苒菱唇微启:“汤司爵要结婚了?”
“他和我姐上个星期订婚了,打算明年春天结婚办酒席,这是前两天照的婚纱照。”
苏若浅一五一十地开口回答,微微一顿后吐出数语:“早就料想到的结局,我祝福他们。”
听到这话,慕苒沉吟了一会,随后抱着盼盼在沙发上坐下,低声说道:“照片给我看看吧。”
“好。”苏若浅略有犹豫地将整理成一沓的照片放在桌面,“我去做饭了。”
干净的客厅很快就安静下来,慕苒一手轻抚着盼盼,一手拿起几张照片,细细地看了起来。
照片里男俊女美,蓝天大海为背景,即便没有浓墨艳彩的点缀,那洁白婚纱也是最抢眼的景致……
慕苒低眉看了起来,不知不觉悠远了目光——那只有她一人的婚纱照还搁在不起眼的墙角,任岁月尘封……
“喵~”
似乎感受到慕苒身上透出的淡淡忧伤,盼盼仰着头轻叫了一声,圆溜溜的大眼睛同样盯着照片不放。
似是被惊了一下,慕苒微微晃了晃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盼盼,开始细语低喃:“盼盼,你妈咪爱了四五年的男人要跟别人结婚了,以后你要好好爱她…”
手中满满的一打照片,象征着苏若浅夭折的爱情……
“喵呜。”感染了慕苒的低落,盼盼的叫声低沉了下去,软软地抬了抬肥嘟嘟的爪子,依旧够不到那脱离视线的照片。
身穿西装礼服的男人在一缕阳光中显得儒雅而俊挺,站在身旁的漂亮女人嘴角挂着浅浅笑容,温柔可人。
慕苒拿起一张姿势中规中矩的照片,眼底眸色渐深——照片中的两人眉宇间除了一丝丝疲态,还潜藏着些许…不快乐……
﹎﹎﹎﹎﹎﹎
慕苒回到御海别墅的时候,浅白夜幕已经降临,皎洁的月光拉长了她的身影,却是很快被一道厚重的颀长影子盖住,突如其来地堵在了门口。
“韩太太,你前几天是不是跟然然见面了?”
还未进门就被劈头盖脸地问了这么一句,慕苒抬眸看向韩冥冷俊的脸,表情和步调同步凝滞。
随着眉心的褶皱一闪而逝,没有撒谎被抓包的心虚,慕苒温温吞吞地吐出一个字:“是。”
虽然她还不知道韩冥究竟想要表达什么,但心里终归是不好受的——丈夫没有关心过问自己的出行,反而直接而又突兀地提及另一个女人,语气还有些冲。
那些还历历在目的暧昧画面窜进脑海里,产生一刻的眩晕……
“你又打算把她送走?”
站在逆光的位置,韩冥本是分明的棱角坠上些许暗沉,吐出的问话夹杂着一种难以言表的沉闷。
“……”
慕苒淡色的唇瓣微微动了动,但终究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只是那么直愣愣地仰头看着韩冥,看着这个以措手不及之势揭开心底伤口的男人。
面对这莫名其妙的质问,她突然间觉得无言以对,心口开始一阵空荡荡的疼……
给读者的话:
这几天回老家看生病的爷爷,更新可能稍慢,大家可以攒文。。。抱歉!
125 夜殇心伤
似是看出慕苒眉宇间透露的不解,韩冥再度沉声开口:“然然说你昨天找她,给她开了巨额支票让她离开a市。”
“……”
算是彻底听明白了,慕苒眼底闪过一丝惊愕,却是被韩冥理解成一种谎言揭穿后的情绪,再开口时低沉的语气透着冷,“两年前你把她送走,差点出了意外,现在还想重蹈覆辙?还想让她一个女孩子在异国他乡受苦?”
“……”
一字一句听完韩冥的话,就连语调里的不耐和冷意都一分不差听了进去,慕苒这次彻彻底底沉默了。清澈水眸荡漾的情绪越来越浓重,却是让人琢磨不透。
慕苒觉得此时的韩冥很陌生,又觉得这才是她所熟悉的韩冥——对顾然痴情,对她绝情。
“我以为你不会,但你还是那么自私……”
韩冥在对视间错杂地说道,很快被慕苒冷声打断:“自私?到底是谁自私?”
他竟然为了莫须有的事情特意指责她?真是可悲又可笑!
“前几天我确实是去见顾然了,我是去处理我们三个混乱的关系,没跟你明说是我的错,但是我没有想过再送走她,从来都没有。你要是不信,我也无话可说。”
心里明明憋了很多委屈想要诉说却是无从开口,更是被突如其来的质问破坏了心情,慕苒感觉很无力,甚至失去了望进那双深邃黑眸的力气。
简单的解释之后,错开目光的慕苒想要抬步进屋,却再次被韩冥稍稍同步挪身堵在了门口,吐出好听的低醇声音:“韩太太……”
“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还要逼问等明天,我现在没心情。”
没有注意到韩冥闪烁的眸光,慕苒倏地打断,已然换上平静的表情透着丝丝入扣的冷漠。
许是被那反客为主的漠然刺了眼,韩冥抬手拉住正欲大步进屋的慕苒,剑眉慢慢拧起,“我不准你把然然再送走,这样做没有用的。”
话音落在安静的院落,就连风也l不能卷走这话在慕苒心里激起的千层浪——他轻而易举相信顾然就算了,还不相信她的解释……
“送走?能够用钱赶走的爱情,不见得就是真爱。上次她走了,这次她如果还走,我慕苒本事再大,也改变不了你在她心里不足的分量!”
像是竖起了那被时间磨平的倒刺,慕苒吐出的每一句反驳都带着尖锐的冷讽。
看着慕苒眉心的褶皱拧成一个‘川’字后很快就平展开来,有那么一刻被堵得没话说,韩冥轻闪的眼神泛起层层波澜,“不管怎样,你无权干涉她的自由。”
“你的‘然然’说什么你就无条件相信,你怎么就不问问我,她对我做了什么?”
左手手肘上的擦伤被握得一阵发疼,像是在反复提醒夕阳里那不堪入目的画面,那种由于不信任揪起的疼很快就蔓延至心口。
“她…对你做了什么?”
慕苒的反问带着意味不明的沉静,使得韩冥顺势问了出口,但多少带着被动的意味。
得来‘如愿以偿’的询问,那本该有的欣慰,在慕苒嘴角化成一抹弧度,“就像你说的,没有用的。你问了也没用,该做的都已经做了。”
顾然所做的龌龊事,韩冥与顾然的亲热,她被冤屈的苦涩,在这一刻没有了任何想要追究和诉说的心情……
没有得到答案,反而一番略显苍白的话挤入耳朵,让韩冥有些涩哑地开口:“我不是这个意思。”
慕苒径直绕开男人笔挺的身躯快步进了屋,这句低喃般的解释最终说给了寂静的夜幕听……
慕苒最后留下的不是真心的笑容,韩冥知道。因为她真心笑的时候总是眉眼弯弯,如画的笑颜足以搅乱一池春水。
顾然梨花带雨的委屈,慕苒不卑不亢的倔冷,难道,他的判断错了?
在夜色深深的庭院兀自站了许久,没有人告诉韩冥最后的答案,白日里仿佛自打脸面的难受和失望变成现在无从下手的纷杂……
“韩太太,开门。”
吹了好一会的冷风后,韩冥径直上了二楼,偌大主卧找不到慕苒窈窕的身影,连忙走到隔壁房间,却是房门紧闭。
“……”回应韩冥的是一片冷寂,而反锁的门把怎么也拧不开。
突然想起这个房间的常用和备用钥匙全部归慕苒所有,除非使用蛮力撬开这扇门,否则外人不得进入。
不轻不重地敲了几下门,没有得到任何回应,韩冥终是转身离开,流转在眸底的情绪莫名,棱角分明的俊脸深沉难明。
隐约听到房门外脚步声远去,坐在床沿一角的慕苒维持了良久的咬唇动作有了松动,唇瓣上留下的齿印慢慢消退下去,却褪不去心伤的孤寂。
这是两人近两年的平淡婚姻生活里掀起的第一次大波澜,没有激烈争吵,也没有完全妥协,最终以一种难以言表的平静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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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韩冥豪华的劳斯莱斯在暮色中绝尘而去,顾然渐起的愤恨在心里翻腾起来,挂在嘴角的温柔笑意快速凝结。
韩冥刚刚丢下一句“我会跟她说清楚的”就走了,不带一丝眷恋。
尽管她像是最出色的演员,自导自演了一场苦情戏,但是效果却并不理想——
韩冥的反应远不如想象中激烈,似乎她的去留不能拨动他的心弦……
“然然…”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唤,惊得陷入沉思的顾然倏地转身,身姿挺拔的林靳冬印入眼帘。
“你来我家干嘛?”
自从那件事之后,这是顾然第一次见到林靳冬,心情说不出的堵塞,脸色和语气当然没有好到哪去。
感觉到顾然显而易见的排斥,林靳冬沉吟片刻后低声开口:“我来看看老爷夫人和…你。然然,你这几天还好吗?”
“我不用你看!”看到林靳冬假惺惺的样子,顾然更是觉得气不打一处来,“以后别再来顾家,我们不需要你看!”
“然然,我……”
“给我滚出去!”
林靳冬刚敛眸说话,就被顾然扬声打断,厌恶的表情铺满整张巴掌大的脸。
“然然,那件事…我真的很抱歉!你有什么需要随时找我。”
被顾然再三冷漠对待,林靳冬一口气说完这么几句话,就抬步往前听从安排离开,抬眸一刻黑眼圈在昏黄路灯下隐隐呈现。
“林靳冬,不要跟我提那件事!一想到那件事我就恨不得把你杀了!”
那件事就像是顾然的逆鳞,一触便怒火蓬发,眸底充满无尽恨意,盯着林靳冬的目光发了狠般渗人。
那件事不仅毁了她的清白,而且被逼受人威胁,光是回想起来,顾然就真的是恨极了!
“然然,对不起……”
林靳冬不敢直视顾然的彻骨的憎恶,道歉是他唯一能做的事。
“‘对不起’要有用还要警察干嘛!你翻来覆去的几句‘对不起’能让伤害不在吗!”
像是怒极了,顾然指着林靳冬骂道,尖锐声音足以划开宽敞大道的安静。
“……”林靳冬没有说话,脚下像是灌了铅一般,无法挪动分毫。
沉默了良久,顾然显露出一种疲态,语气同步放软:“林靳冬,我不需要你嘘寒问暖,就当我求求你,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又是好一会的沉寂,林靳冬唇瓣微动,艰难地吐出一个字:“好。”
得到一个稍为满意的回复,顾然低低叹了口气之后错身往顾家大宅走去,挺直的腰板依然宣扬她的高傲。
林靳冬就这么看着那道魂牵梦扯的身影远去,眉宇间那化不开的忧伤,就像是永别般难解难分。
林靳冬希望顾然能够回头,哪怕只是一秒也足以,但他知道这都是最无谓的奢望……
然而,顾然真的回头了,在大门口处缓缓转身,声音一如秋日的清爽,“林靳冬,当做什么也没发生,我们可以是朋友。”
话音落尽,林靳冬愣在原地表情凝滞,距离有些远,他怕听不清更怕听错……
见此情形,顾然迈步折了回去,每一步都像踩在林靳冬心里一样跌宕起伏,直到纤瘦的身影停在两步远的距离方才安心了一些。
“我后来想想,我们可以不要闹得那么僵,毕竟从小一起长大,你对我又那么好…”顾然轻轻地说道,看向林靳冬的眼神透着一抹莫测的光亮,“不过,我想让你…帮我一件事。”
这次真真切切听明白了,林靳冬甚至来不及收拾欣喜若狂的神色,就开口回应:“你说。能做的我一定帮你做到。”
“我要你帮我对付慕苒,都是她害的我!”
“可是然然,是慕苒她……”
“林靳冬,你连这个都不能答应,还说什么歉意?!真是虚伪恶心!”
一看到林靳冬想要替慕苒辩解,顾然好不容易压抑下去的怒火再次上涌,瞪大的眼睛彰显出勃发愤怒。
“然然你别激动,我答应你,只要是你说的我都答应。”
林靳冬满口答应着安抚顾然躁动的情绪,唯唯诺诺的样子划开顾然眼底一闪而过的得逞。
“明天顾氏和暗夜的竞争项目,我也要代表顾氏参与,下午记得准时通知我。”
语调平静地撂下这句话,顾然再度转身离去,转瞬恢复了那个高高在上的顾家千金形象……
126 我在哄你
生活,轰轰烈烈是一天,不温不火也是一天。
经过昨晚不分青红皂白的质问和一夜分房之后,慕苒与韩冥的相处仿佛一朝回到了之前的状态,波澜不惊。
工作日总会忙碌,而韩冥发觉自己今天的效率出奇低下,坐在办公室主位上倒显得无所事事了,干脆懒散状地观察起坐在东南角认真办公的慕苒——
肤白唇红,眸若星辰。临摹着优美的侧脸弧线落,琢磨出几分冷锐。
“韩太太。”韩冥薄唇微启溢出这三个字,却没有下文。
韩冥也发现慕苒的态度明显冷漠了很多,那平静无澜的表情着实令人无奈,因而不自觉地想要吸引沉静女人的注意。
“有话就说。”慕苒没有循着声源抬眸,依旧把目光定格在手头的文件上,语气相当平静。
“韩太太,昨晚是我……”
“昨晚的事都过了,多说无益。现在是工作时间,我们不谈私事。”
正当韩冥试图出言解开昨晚留下的心梗,毕竟光凭一面之词就一味质问有失理性,却被慕苒不冷不热地打断,一副公事公办的阵势瞬间拉开了距离。
好不容易拉下脸却不被领情,被慕苒疏离的态度一刺激,韩冥突然抛出固执一问:“如果我硬要现在谈私事呢?”
听到这难掩赌气语调的话语,慕苒慢慢抬眸看向这个俊脸微绷的韩冥,沉吟片刻后开口回答:“你说你的,听不听是我的事。”
“韩太太!”
韩冥突然间有些气恼,为着慕苒的满不在乎——
原本以为昨晚偏袒顾然的行为让慕苒心理不平衡,难免会像小女人般闹点别扭,却不想都待了大半天了没有任何松动的迹象,甚至变本加厉,每句话都可以堵死人。
“……”
对于韩冥溢于言表的恼意,慕苒选择无视,再度垂眸办公时眼底涌现复杂的情绪。
她喜欢有他陪着办公,喜欢他跟她说话,喜欢他的眼里有她……只是,他昨晚的所作所为让她心里长了一根刺,一根淬着情感背叛和不被信任双重伤害的刺。
所以,慕苒在用忙碌麻痹那未经平复的心痕,也在用疏离伪装爱他依旧的初心……
“我要你跟我说话!”
“咚咚…”
慕苒的沉默带着难言的压抑,逼得韩冥更为焦躁,刚起身想要撕破那冷淡的表情,一阵敲门声不合时宜地响起。
“进。”
慕苒的声音如清泉般动听,哪怕是一个毫无温度的字眼都相当悦耳。
今天进出办公室的部门管理人员太多了,一个至少占用慕苒十分钟时间!眼瞅着就到下班时间了,那些个可恶的人还来!
听着烦人的敲门声,这是韩冥的又一个发现,一个最为不爽的发现。
“韩…韩总,慕总。”
助理李媛进来办公室的时候,被韩冥冷得渗人的眼神盯得哆嗦了一下,连带着恭顺的招呼微微停顿。
感受着莫名其妙的冷气压,李媛不自觉地挺直了腰板,“慕总,按照行程,下午四点半去看城南那块地皮,顾氏集团那边的代表已经到了,我们差不多可以出发了。”
“好。”轻轻放下手头的文件,慕苒低低地应道,“你先下去,我等会就来。”
很快,李媛步调有些急促地走出了办公室,剩下慕苒整理文件的声音以及韩冥踩在光滑地板上沉稳的脚步声……
“你去还是我去?”
稍稍伸展一下有些酸胀的肩膀,慕苒抬眸对着长腿倚在办公桌旁的韩冥问道。
静默地盯着慕苒白皙无暇的素脸好一会,始终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韩冥才低低地吐出三个字:“一起去。”
话音落尽,换作慕苒抿嘴沉默,最后轻轻点头应承:“好。”
待高跟鞋踩地的清脆声音响起,韩冥尾随慕苒走出办公室,如出一辙的高贵气质,如此阵容让抱着文件等在外边的李媛微微一愣——
这个企政合作的项目虽大,但这次只是夺标前的勘察,出动暗夜集团最具重量的两大人物,未免有些小题大做。
“你不用跟去了。”
就在李媛诧异之际,韩冥丢下一声吩咐,举手投足间尽是王者风范。
“韩太太,等我。”
然而,停步吩咐的时刻,慕苒已是大步流星般走远,韩冥不由扬声喊道,迅速接过一打文件跟了上去。
将此情此景尽收眼底,李媛表情微滞——还是第一次看见生人勿近的韩总表现出这般狗腿模样……
乘电梯下楼期间两相无言,在电梯门打开的一刻腰间多了一只大手,让慕苒黛眉一拧,压低声音开口:“放开我。”
不到下班时间,暗夜大厦人不多,但这种亲昵的举动还是让慕苒有些不自然,总觉得那停留的温度灼人难耐——这个温度在曾经在昨天也温暖过别的女人……
感觉到身旁柔软女体的抗拒,韩冥愈发收紧,同时俯身凑近慕苒耳边问道:“韩太太,你是不是还在生气?”
“……”
被问得直接而仓促,慕苒沉默了,不知不觉放缓脚步。
她想,她应该是生气了,但更多的是失望和失落吧。她介怀他旧情未了,介怀他为了另外一个女人随便指责她,更介怀在他心里可有可无的地位……
将慕苒每一个细小的表情看在眼底,韩冥低缓地柔声说道:“别生气了,我…我错了。”
这句道歉来得太突然,带着炙烈的温度萦绕在耳边,让慕苒无措间有些纳闷:“你这是在干嘛?”
韩冥高高在上惯了,是从来不是会示弱的男人,现在却支吾着认错,实在匪夷所思。
听出慕苒的戒备语气,韩冥剑眉倏地拢起,再度开口时语调莫名:“我在哄你,难道你看不出来?”
微微抬眸就看到韩冥一本正经的表情中透着不满,慕苒倏然感觉有些哭笑不得——这单纯的哄人还真是感觉受宠若惊,无奈的是气一下子就消了,压根不受控制。
他就像是她的劫,总是能够无条件退让,甚至为其失去自我也在所不惜……
“走吧,不要让人看了笑话。”
随着心里的一股气烟消云散,慕苒的语气明显轻快了许多,也没有抗拒那禁锢在腰间的力道。
约莫一个小时的车程,两人的相处模式算是恢复了融洽——
“你就不能稍微坐远一点?”
司机坐在前座,慕苒安静地坐在后座,但身旁的韩冥并不安分,贴得很近就算了还特意制造耳语,简直是刚被‘哄’好就被吃了不少豆腐。
对此,慕苒很是无奈。
话音刚落,韩冥轻轻挪动了一下,距离却是不增反减,吐出的话不着边际:“韩太太,你看我的眼圈。”
对上韩冥严肃的目光,慕苒顺从地看向那所指的眼圈,却是没琢磨出个所以然,只能拧眉问道:“你的眼圈怎么了?”
近在咫尺的距离让温热呼吸喷洒在彼此脸上,而韩冥的漆黑瞳孔熠熠生辉,惹得慕苒脸蛋微微发烫。
这种专注的眼神,带着令人心悸的魔力,仿佛他黢黑的双眸里只有她一人……
见慕苒眸子里一片纯澈,韩冥将修长手指定格在眼睑处,“是不是黑了?”
“……”
整张俊脸的皮肤光滑无暇,根本就没有黑眼圈这种玩意,对于韩冥的夸大其词,慕苒华丽丽的默了。
下一刻,慕苒刚把有些发烫的小脸别开,韩冥突然收紧腰间的力道,直接跌坐在结实的胸膛里,耳边的呼吸变得更加炙热,“韩太太,以后你闹脾气,我们不分房,看我昨晚都没有睡好。”
昨晚,没有慕苒在旁,韩冥总觉得缺了点什么,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习惯是种很可怕的东西,习惯拥有之后突然失去,会觉得彷徨无措。
韩冥说得情真意切,激起慕苒心底阵阵涟漪——她昨晚又何曾好眠?他这样是在乎她的吧?
“你压到我的手了。”
韩冥就像是制造暧昧的高手,而慕苒的悸动很快被压得紧密的生疼覆盖,不由煞了一回风景。
垂眸便看到慕苒皱眉间脸色有点泛白,韩冥连忙松开这具柔软的身子,“你的手怎么了?”
就在韩冥想要掀开慕苒手袖时,前座传来一道温和的男声:“韩总,慕总,到了。”
左手不着痕迹地避开,慕苒轻轻说道:“我没事,下车先。”
在车门被司机打开的一刻,慕苒先行下了车,而韩冥隐约闻到了淡淡的药膏味道,拧眉滞慢了一会后快步跟上。
近郊区的这块地皮面积很大,望上去极为空旷,除了几座看起来有些年岁的平房,以及一辆大型起重机,几乎都已经夷为平地。
竞争对手顾氏集团的代表早已到达,这个慕苒是知道的,但不知道来的代表竟然是顾然!
身姿娉婷的顾然疾步迎了上来,白色套裙在这种尘土飞扬的环境里显得格格不入,却又透着出尘的视觉冲击力。
“冥,你来啦!我到这里有一会了。”伴着微喘的气息,顾然的声音清甜动听。
127 危险降临
顾然难掩爱慕的灼烈目光从始至终落在韩冥身上,而撂下的话语无形之中掀起慕苒心底一阵激荡——他们两个人听着像是约好来这里的!
正当慕苒思绪起伏之际,顾然的目光很快落在了韩冥亲昵搂腰的大手之上,气氛瞬间以一种莫名言状的情势凝滞。
也就是在下一刻,感觉到腰间的温热倏然滑落,慕苒几乎不假思索地抬手迎上——十指相扣。
“顾小姐,顾氏集团的代表就你一个人?”慕苒轻浅地开口,干练的气势俨然凌驾于顾然之上,“还真是够放心的。”
慕苒先是无声宣示自己的所有权,又出言暗示她的无能,使得顾然脸色一白,轻轻咬唇看向还未发一言的韩冥,“冥…”
“啊!”
顾然想要再走近些,细长的高跟陷进了泥坑里,没有注意抬脚就迈步,骤然跌倒的同时慌得尖叫一声。
几乎是在顾然身子前倾的第一时刻,韩冥挪身向前,抬手一把接住那具柔软的身躯。
被狠狠甩开了手,慕苒就这么僵硬地站在原地,手指间隙凉风吹过,凉意不知怎么的就蔓延到了心口……
“冥,谢谢,幸好有你在。”
险些跌倒在肮脏的泥地,最终投身在温暖的胸膛,顾然惊慌之后笑着开口道谢,眉目间的柔美似水般流转。
嗅着鼻间熟悉的男性味道,顾然又感受到了那种久违的心动,一如昨天在车上……
不动声色地拂开顾然紧抓在两臂的手,韩冥轻声询问:“没事吧?”
甚至还来不及汲取那既熟悉又陌生的温暖,就一下子被拉开了距离,顾然的笑容凝在了嘴角。
昨天在车里的近距离接触,他在距离几厘米之际推开了她,现在也是如此!
这么近又那么远……
眼看着韩冥就要面无表情地回头,顾然的双眸一瞬亮起后又黯淡,有些涩哑地开口:“嘶…冥,我的脚…好像扭到了……”
话音还未落尽,顾然的身子再次前倾,被韩冥迅速扶住,“怎样?我看看。”
话毕,韩冥俯身帮顾然查伤,完美的俊脸染上一丝柔和,这种温柔同时让两对瞳仁放大——
感受着落在脚踝的温度,顾然嘴角勾起一抹含羞的笑容,荡漾在巴掌大的小脸上,看起来别样娇柔可人。
一男一女旁若无人地上演亲密,深深刺痛了慕苒的眼,被忽略彻底的难堪和不愿受辱的骄傲在心底争相交错,最终化成——眼不见为净。
慕苒径直往前方走去,许是被搅乱了心绪,入眼的景象一时之间有些模糊,直至走了好几步才恢复了视听——
前方一栋三层楼高的平房前有几个人站在一堆,指手画脚的阵势看上去像是起了争执,随着一身笔直职业装的慕苒靠近,方才慢慢消停了些。
在场三名村镇干部与一对房子户主夫妻发生了点口角,后者表示不愿拆迁,前者几番劝导无果后准备采取强硬措施,巨大的挖掘机搁置在房屋正上方。
光是看慕苒出众的着装和气势,便知道是前来实地勘察的实力企业家,多少诧异于这个高挑女人漂亮的容颜,几人齐齐一愣后陷入了难言的沉默。
慕苒的到来预示着房屋必遭拆毁,作为最后一家钉子户,年近半百的男人低低叹了口气,“老婆子,让他们拆吧,但愿阿华回来,我们能找到他。”
“我可怜的儿啊!”
黝黑男人沉闷的声音刚落,衣衫素朴的妇人顿时老泪纵横,身边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仰着头说道:“奶奶,不哭…爸爸会回来找我们的。”
听出个大概,面色沉静的慕苒轻缓地开口问道:“怎么了?”
“他们东西都搬走了,就是守着空房子不走,我们也只能强拆。”
语气中带着几分客气和无奈,一个村镇干部开口解说。
“老总啊,不是我们不想走,政府的补贴和待遇都不错,是实在有难言之隐啊……
我的儿子去年在工地跌伤了,坏了脑子,前不久走丢了,我和老婆子还有孩子都在等他回家,怕走了他就再也找不到了。”
老头一顿一顿地对着衣着光鲜的慕苒说完,眼角的皱纹挤在一块,泪光闪烁的眼里蕴藏着浓浓哀伤。
听到这近似诉苦的一席话,慕苒沉吟片刻后开口道:“老伯,您把您儿子的样貌特征描述一下,这块地要是归暗夜集团所有,我们会帮您留意的,一定尽可能帮忙找到。”
慕苒说得温文有礼,顿时消弥了几分强势,再度让对立站着的几人神色微愣——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有几个高层名流能助人为乐?
“谢谢!谢谢老总!你们还不一起谢谢老总?”
“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快起身。”
感动之余,一家三口一个劲地鞠躬道谢,觉得受礼过重的慕苒连忙伸手去扶,倏然被一道低醇的男声打断:“韩太太,怎么了?”
如出一辙的问话刚落,慕苒搁在半空的手很快收了回来,同时侧身避开了可能的触碰,鞠躬的三人也慢慢站直了身子,看向面前英俊绝伦的男人——
绝色的容貌,凌厉的气场,这对俊男美女真的很般配!
“处理一点事。”
慕苒的回答言简意赅,却是不知不觉换上了漠然的表情。
“冥,出什么事了?”
顾然一瘸一拐走过来的时候,围在一堆的人皆是神色肃然,不由纳闷问道。
“麻烦大家走到安全地带,我们要施工了!”
不等韩冥回答,一个戴着黄色安全帽的中年男人扬声喊道,笨重挖掘机随即发出一阵机械开动的轰鸣声。
“爷爷,奶奶,照片,我们的全家福还在里面。”
就在一伙人疾步往后退的时候,传来小女孩稚嫩的声音,肩侧的羊角辫随着几番扭头动作变得更加松垮。
“对!照片!”倏然被提醒,微跛的老头同样停步,“能不能停一下?我要进去拿照片,我们家唯一一张全家福。”
“停一下!”眼看着行动不便的男人原路折回,慕苒发出一句清冷的喝止,高贵的气势浑然天成。
机械在不一会便停了下来,同情一家子遭遇的慕苒走向前轻声说道:“老伯,照片在哪?我帮你们去拿。”
“在正对门口的墙面上,挂得有点高。”老头眼里盛满感动,道出具体位置后再次高声言谢,“谢谢老总!谢谢!”
“谢谢漂亮姐姐!”
小女孩仰着头道谢,慕苒伸手轻抚其乌黑发丝,嘴角勾出一抹浅笑,“乖。”
话毕,慕苒迈开笔直职业西裤包裹下的长腿,没走两步就被一股力道拉住了素手,韩冥好听的声音在拧眉一刻响起:“你站远点,我进去拿。”
回眸的有那么一刻,撞进韩冥保护欲盛开的一潭黑眸里,慕苒恍惚觉得这个站在身旁的伟岸男人像是一把保护伞,想要为她遮风挡雨……
“不用。”不自觉地晃神片刻,回归现实的慕苒出言拒绝,同时把手抽回。
冰凉掌心带着决然的意味抽离,让韩冥神色一僵,但依然坚持:“说了我进去,你别乱走动。”
撂下这么一句没有多少温度的话语,在几双眼睛的注视下,韩冥大步流星地走向那脱落了半边石灰墙面的低矮平房。
韩冥挺拔的高大身影很快隐没在房内,慕苒则是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方向,心跳不知为何有些不同寻常的起伏。
不远处,挖掘机司机在接受到工头的指示后跳下空地抽了根烟,白色烟雾隐约盖住灰头土脸,而其他几人则是安静地站在原地。
大致扫了眼其他几人的动静,慕苒凝神看向那栋在这块空地显得遗世独立的房子,却突然听到‘轰’的一声响动——
挖掘机的动臂出现松动,巨型铲斗正在往下掉落!
“动了,怎么会这样?!”
“里面还有人!”
“快点阻止机器!”
意识到这突如其来的一点,众人皆是发出尖锐惊呼,露出惊慌失措的神色。
“冥…冥他还在里面!怎么…怎么办?”
现场突然陷入一阵慌动,顾然因为害怕而有些语无伦次,唯有慕苒二话没说冲向前去……
韩冥不能有事,他绝对不能有事!
这是响彻在慕苒心里的唯一念头,像是激发了身体潜能,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头也不回地冲到可能即刻坍塌的危房里。
里屋灰白墙面上确实高高悬挂着一张裱框照片,而那道颀长的熟悉背影在伸手去取,泰然自若的动作浑然不知危险正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降临。
“韩先生,快走!”
所幸房子占地面积很小,慕苒进了屋迈开数个大步就到了韩冥所站的位置,高声提醒道。
“你怎么进来了?”
听到慕苒尖锐而急促的声音,韩冥迅速转身,带着莫明其妙的疑惑询问。
来不及多做解释,慕苒拉过韩冥的大手,惊恐堪堪显露在精致的俏脸上,唤声更加尖细:“快走!”
“啊!”
将韩冥高大身躯拖着往回走了几步,慕苒听到外面一群人齐声发出尖叫,带着绝望的味道,便知道铲斗很可能已经掉在了房顶之上。
只是一瞬锁眉思虑的时间,天花板上的大吊灯砸了下来,慕苒错身用力推开了韩冥……
给读者的话:
家里有急事,请假一周(21-28),抱歉!!
3月开学后计划拿全勤(每天6000+)加快进度。在此郑重承诺,即使拿不了全勤,也至少半个月时间有6000+的更新以示歉意。。。。
128 害怕失去
甚至还来不及反应,韩冥被猛地推离的身形踉跄了一下,就看到正上方的一盏吊灯掉了下来,不偏不倚地砸在了慕苒纤瘦的背部。
“韩太太!”
伴着吊灯碎渣砸落在地的声音,韩冥倏然一声高呼,放大的漆黑瞳孔里全都是慕苒骤然苍白的脸庞。
“走啊…走!”
顾不得背上被玻璃碎片穿过衣服扎进皮肉的疼痛,慕苒抬眸便是这么一句颤颤巍巍的催促,但额角渗出的汗珠还是出卖了那隐忍的痛意。
话音还未落尽,透着冰冷锋芒的铲斗掉了下来,死神的气息在头顶蔓延……
慕苒好奇过将死之人到底在想什么,但是此时此刻面对死亡,脑海里一片空白,不受控制地全身僵硬!
突然,一只有力的大掌拽在她的手臂上,硬生生地在铲斗砸下的前一秒将她拉进了怀里,极速奔走的冲撞猝不及防的温度夹杂在一块。
笨重铲斗重重地砸在了水泥地面上,将屋顶的白色梁柱砸塌,扯开巨大的裂缝……
慕苒眼前一阵黑沉,九死一生后双腿发软无力,全身的重量倚靠在坚实的胸膛里,素白的双手微微颤抖着。
就算再坚强也不过是一个女人,刚刚生死一线的瞬间,她真的感觉到了窒息的恐惧。
“慕苒,你不怕死的吗?!”
韩冥语气很重的质责从头顶传来,让慕苒缓缓抬起头——
韩冥的情况没有好到哪去,肃冷的脸色有些煞白,额角带着鲜红的血迹,缓缓滑落至剑眉处,看起来也狼狈到了一定程度。
可毕竟他是活生生的,光凭这一点就足以让慕苒极度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
她紧紧地攥紧他的手臂,狠狠地抱住了这具温暖的身躯,没有人知道她在屋外看到他可能丧生的时候到底是多么惊惶,害怕失去的感觉比面对死亡更加让她内心纠紧……
韩冥只觉得一副柔软的身子扑入到怀里,尽管场合和环境都不适合,可他还是揽住了慕苒,感受着那纤细背部不住的颤抖以及渗出的粘稠液体。
韩冥从来都没有感受到自己对慕苒那么重要,重要到可以以命相抵,她的颤抖她的害怕,这是一向冷静自持的她不曾表现出来的。
然而,他的心慌也是不容忽视的——似乎人生第一次感觉到了鲜明的害怕,害怕这个女人会消失在他的生命里……
韩冥小心翼翼地覆上慕苒的背部,总觉得喉咙涩涩的说不出话来,唯有砖石塌落的声音徘徊在耳边。
“我们先出去,这里太危险了。”
半边梁柱突然砸在了脚边,狰狞的钢筋似断未断般吊着一块大砖石悬挂在头顶,惊得慕苒强制冷静下来。
“还以为你不怕死呢。”
与慕苒虚软的声音不同,韩冥的声音虽然有些变调,但终归是正常的。
慕苒默默往后退了退,不小心撞到了后背的大掌,一股灼痛在后背密不透风地四散开去,再度抬眸时单薄的唇瓣微启,带着浅浅的笑意,“幸好你没事。”
“……”
韩冥先是怔在原地,随后才慌乱地松开手臂,脸上的表情莫名。
心,抽疼了一下。
﹎﹎﹎﹎﹎﹎﹎我是分割线﹎﹎﹎﹎﹎
偌大的房间,纯白的四壁,安静到有些冰冷。
俯卧在洁白病床上的慕苒一抬眸便是这些,刚刚女医生把扎进皮肉的碎玻璃片取了出来,过后就离开了这个宽敞病房。
慕苒没有选择打麻药,后背传来一阵阵的疼,却是不知不觉蔓延到了心底,掀起一波波更剧烈的痛感……
韩冥半拥着她走出那栋危房时,顾然一个劲地冲了过来,抱住那具健魄的身躯,还没说话就眼泪直流。
突然被挤开踉跄了身形的慕苒清楚地记得——韩冥没有甩开顾然,而是小心翼翼地回拥,旁若无人……
“别怕,我没事。”
这句温柔到了极致的安抚话语就像是尖锐的魔音,萦绕在慕苒耳边久久不曾消弥,就连嗜骨的疼痛都不能驱逐半分。
一如当年,他的温柔依旧只给了另外一个女人,而把她忽视得彻底!
“苒苒,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又受伤了?!”
突然,一道急切的询问打断了慕苒的思绪,只能艰难地往后扭头看向声源处——
一身素白医师着装苏若浅来了,匆忙的样子像是还在学校那会冒冒失失的小女生,只不过清秀眉宇间增添了岁月留下的忧愁。
苏若浅收到消息马上从别的科室赶了过来,一进来就看到慕苒纤瘦的身子卧在床上,单薄的病服里隐隐看出后背贴着的几块洁白纱布,脸色还很苍白。
“苒苒,告诉我怎么弄的?”
一眼识破慕苒眼底还未来得及掩饰的黯淡,苏若浅的语气缓了下来,心疼的神色溢于言表。
“我最终还是进了医院。”慕苒扭回头淡淡地开口,视线触及床褥的一片纯白,“听了你的话。”
“苒苒!”
听到慕苒的避而不答,苏若浅有些无奈,最终化为一声低叹,“疼吗?”
“还好。”抬了抬眸,撞进苏若浅的一潭汪水,慕苒轻轻吐出两个字。
伤口是疼的,但终究是值的。
“是谁告诉你我在这里的?”
沉默片刻,慕苒倏地话锋一转,两弯柳眉微微扬起。
“到了我的地盘,还有我不知道的事?”
“是汤司爵告诉你的吧?我刚刚看到他了。”
苏若浅一个反问,语调带着些许轻快,被慕苒轻易看穿了想要掩藏的情绪。
“嗯。”
好一会的沉默之后,苏若浅闷闷地承认道,眼神一阵飘忽后定格在慕苒仍没有血色的脸上,表情变得异常严肃,“苒苒,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是不是跟韩冥和顾然有关?”
听到这话,慕苒有一瞬的沉寂,良久后从唇瓣溢出一句不答反问,浅浅的涩涩的,“他们在哪?”
“我进来前看到他们站在走廊那里。”
“……”
慕苒心里说不出的滋味,一阵阵心寒袭来,她和他刚经历了一场生死劫难,他就那么迫不及待地跟顾然在一起?甚至吝啬于进来见见她?
如果说之前苏若浅并不知道具体情形,那么看到慕苒明显滞冷的神色多少确定了一些——好友受的伤,又是为了那个男人,以及那个不知羞耻的女人!
“太过分了!你受伤卧床,韩冥竟然不闻不问!”苏若浅义愤填膺地说道,倏地站起身往门外走去,“我要出去给你讨个公道!”
被苏若浅一连几个愤慨扯回思绪,慕苒想要慢慢爬起身,险些跌倒间轻唤道:“若浅……”
一回眸就看到慕苒不稳的身形,苏若浅连忙折回去扶住,语气颇为无奈:“苒苒,你躺好别乱动啊。”
慕苒缓缓站直身子,有些干裂的菱唇轻启:“我要去找他。”
现在的她突然很想见韩冥,看看她愿意豁出性命救出却转身温柔不在的男人,哪怕知道境遇可能会很难堪,但至少感觉能够填补内心的一点空荡。
碍于慕苒直接往门外迈步的坚持,苏若浅只能搀扶着向前,看着好友苍白的侧脸叹息道:“顾然一出现,你的感情就乱套了。苒苒,我有时候在想,你这样做到底值不值得?”
为了一个把心放在别人身上的男人,把自己折腾得遍体鳞伤,甚至失去尊严,这种爱情真的值得吗?
突然跳跃到如此沉重的话题,慕苒的脚步微微一顿,清澈的眸底闪过一抹变幻的情绪,“我相信人心换人心,我在等,等他爱我。”
慕苒的声音很轻,落在苏若浅耳里却别具重量——这份爱是沉重的,只是被满满的期待冲散了那份疲累……
苏若浅只觉得心里闷闷的,一时之间无言以对,很快被一道响亮的女声搅断一池混乱:“哟!小苒看起来气色不错嘛!”
毋庸置疑,擅自闯入的就是顾然,嘴角挂着的淡笑晃眼极了,透着某种意味的挑衅。
“顾小姐,你觉得你的气色好不好?”
话音刚落,苏若浅往前一步挡在慕苒身前,轻轻挑眉吐出这么一问,水灵的大眼睛直逼顾然。
不等收起笑容的顾然回答,苏若浅冷眼一扫,凉凉地开口说道:“从医那么久,我还不知道怎么给没脸没皮的人看气色呢。”
将这婉转骂人的话尽数听了进去,顾然的脸色瞬间难看了起来,跨步向前冷声道:“姓苏的,这里还轮不到你说话!”
“啧!终于知道顾小姐怎么那么不要脸了,原来是给别人甩脸子甩没了。”苏若浅依然护犊子般正对顾然的逼近,语气里的讽刺开始变得冷锐,“不就是姓‘顾’吗?没了这个姓,你就只有当‘小姐’的份!”
苏若浅本来个性温婉,但面对近两年没见依旧讨人厌的顾然时,有一种爆发力油然而生,不留余地表示憎恶。
“你!”趾高气扬的顾然被骂得语塞,瞪大眼睛怒视穿着一身白大褂的苏若浅,“贱人!”
顾然还想骂咧还击,慕苒清亮的声音倏然响起:“顾然,你健步如飞的样子还真是活力十足。”
129 胜过爱己
慕苒轻浅的话音落尽,有一瞬的死寂,顾然表情僵硬地怔在原地,脚踝处似乎真的传来一阵刺痛。
“顾小姐在男人面前装可怜,在女人面前就鼻孔朝天,果然‘贱人就是矫情’!”
很快就听懂了好友的言外之意,苏若浅将视线定格在顾然的脚上,毫不留情地冷嘲热讽,特意咬重的‘小姐’和‘贱人’让其脸色更加难堪。
顾然在斗骂方面向来不是善茬,深吸了一口气后扬眉道:“我装又怎样?比某些人受了伤没人看的好!”
一语双关骂了两个人,慕苒清冷的神色微变,迈步向前选择无视顾然的故意挑衅。
气氛就这么凝滞,慕苒径直往门口走去,秀眉微拧的苏若浅紧随其后,被单独落下的顾然在良久之后出声:“想知道冥去哪里了?”
听到身后倏然停下的脚步声,顾然缓缓转身,盯着慕苒套着宽容病服的笔直背影继续说道:“他去找医生了……帮我看脚。”
特意的停顿后说明目的,顾然嘴角的一抹弧度轻轻上扬,“知道我的脚受伤了,冥可是很担心的。他对我的感情还是跟以前一样,他爱我我也爱他,不是一段没有用的婚姻能够轻易改变的。”
顾然愈发低沉的话语隐隐振动充斥着药水味的空气,致以一种眩晕的感觉向慕苒袭来,所幸脸色微白的变化没有人能够看到。
“他是我的丈夫,我是他的妻子,而你什么也不是!”
顾然的炫耀带着放肆的味道,而慕苒的回击俨然透着冰冷,嗜骨的强硬。
“顾然,你口口声声说爱韩冥,却在看到起重机失控时只会吓得发抖,眼睁睁看着随时坍塌的房子话都说不清楚,而我,会不顾一切冲进去找到我爱的男人。你除了会嘴上嚷嚷,还有什么资格爱他?”
经历了这一场皮肉伤痛,慕苒感觉到身心俱疲,本来不想多作争执,但顾然的挑衅像是在伤口上撒盐,而她自然毫不留情地揭穿对方最拙劣的行为。
慕苒正正对视顾然冷漠吐出这一番话,以掷地有声的力度在剩余两人心底掀起一股骇浪。
起重机失控?房屋坍塌?这可是分分钟会丧命的事故!而慕苒竟然可以为了韩冥不顾性命!
苏若浅远远没想到事件起因竟是如此,瞪大眼睛震惊地看向身形高挑的慕苒,却无法从这张姣好的面庞上看出除了平静之外的其他情绪。
这一席话多少有些咄咄逼人,顾然只觉得心口一滞,方才盛气凌人的嘴脸很快黯淡下来,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要不是你堵在我前面,我早就冲进去了!”
不服气的意味过于鲜明,在慕苒听来只有满满的虚伪,唇角竟是慢慢咧开了弧度,“再换一百次一千次这样的场景,你的选择永远都不会冲进去。顾然,以你的自私,你最爱的人永远只有你自己。”
慕苒嘴角勾着晃眼的浅笑,却是半分笑意都没有沾染到眼里,声音依旧冷冷淡淡的:“退一万步说,或许你是爱他,但是没有爱到连性命都可以不顾的程度。”
随着顾然青白交错的脸色变化,慕苒语调微妙的紧绷感慢慢消弥,命中核心的狠绝却是跃然于素静的脸上。
我们应该惭愧,我们都爱自己胜过爱爱情。
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现代社会,融入骨血生死与共的爱情像是无价稀缺物,这句箴言成了最有力的说明。
然而,慕苒真的爱了,爱了便奋不顾身,这便是最真的她……
“慕苒,你在胡说!要不是你多管闲事,怎么会突然闹出这场事故?你又有什么资格指责我?”
顾然还在固执地辩解,褐色的瞳孔装着慕苒的脸,过于闪烁的眸光让入眼的景象成不了形,又似是想要把这张脸撕裂。
顾然的辩驳可笑到了一定程度,慕苒微乎其微地摇了摇头,现在争论这个话题没必要了。
就在慕苒想要结束无谓的争论时,一道低醇的男声冒了出来:“韩太太。”
就这简单的三个字轻唤,让慕苒意外回头,甚至来不及掩饰变换的期许。
“感觉怎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高大英俊的韩冥径直走了进去,深邃的目光落在慕苒身上,给人专注而又温柔的感觉。
“……”
慕苒只觉得那落在肩头的大掌重量沉甸甸的,压得心口有些透不过气来,就连呼吸都变得滞慢。
“我叫了骨科医生给你再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其他的伤,那么高的吊灯砸下来,也就只有你那么勇敢了。”
韩冥定定地看着慕苒没有多少血色的小脸,高了大半个头的身躯刚好将其纤瘦的身子罩住。
“……”
慕苒依旧没有回应,一种不真实感让她的眼神有些涣散——这个原本对她不闻不问的男人,突然嘘寒问暖,反差太大了。
见慕苒始终不发一言,韩冥微微拧了拧眉,“怎么表情呆呆的?不会把脑子砸坏了吧?”
“你才脑子坏了!”
苏若浅在这时插话,语气中带点不爽,抬眸看了眼韩冥又扭头看了眼顾然,“你应该来得早一些,听听顾小姐的瞎扯淡。”
话音刚落,剑眉微锁的韩冥这才将视线投向站在后方的顾然,看见后者面露一抹慌色,不由纳闷道:“你们刚刚都在谈什么?”
“我……”
顾然发现自己此刻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支支吾吾间不知作何解释。
即使她隐瞒或者离开,该死的慕苒和苏若浅也会说,届时韩冥就知道她的脚其实没有崴到,以及她没有第一时间冲进危房……
“都出去,我想一个人静静。”
正当顾然拘束地思索说辞时,慕苒开口了,响彻在静谧的空气中,浅淡到毫无温度。
此话一落,对于顾然而言无疑是最大的轻松,连忙接话道:“冥,我们先出去吧,让小苒好好休息。”
“你们先出去,我跟韩太太有话要说。”
从顾然身上收回视线,韩冥开口发布另一道逐客令,透着不容忽视的威严之势。
顾虑到好不容易跳过先前两难的话题,顾然犹豫一会后轻声告退:“那我先出去了。”
话毕,顾然一瘸一拐地往门口走去,而久久不曾挪步的苏若浅冷不丁冒出一句:“顾小姐,你进门时扭到的是右脚,怎么一转眼就换左脚了?”
“……”
话音落尽,宽敞房间倏然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顾然迈步的动作猛然僵硬,不过也只是一瞬停滞后继续往前,最终以不缓不慢的速度消失在几人莫测的视线里。
碍眼的顾然一离开,仿佛空气都净化了不少,苏若浅一下子舒展了眉头抬眸扫向韩冥,“早就听闻韩总精明强干,眼睛可得擦亮了,别总是被虚伪恶心的女人迷得坏了脑子。”
苏若浅也只是点到为止,在接收到慕苒的眼神示意后话锋一转:“苒苒,我先回科室,有事随时叫我。”
“嗯。”慕苒轻轻点了点头,扭头目送好友离开。
“你也出去吧,留下医生给我检查就行。”
凌乱的热闹不再,偌大病房弥漫着难言的寂寥,看不出那双黑眸里酝酿的情绪,而温热的熟悉气息驱逐了这里无处不在的消毒水味道,慕苒只感觉到很压抑。
昨晚的质问萦绕于耳,今日的漠视历历在目,搁置在心里的芥蒂似乎在疯长……
一时之间被淡漠的口气堵得语塞,韩冥抬手轻拢慕苒散落在素白脸颊的柔软发丝,却被不着痕迹地避开,不由神色一绷,“韩太太,你又在置气什么?”
“我没有置气,我只是有点累了。”
避开了触碰,慕苒动作轻缓地转身,后背的伤口似是响应了心情,开始沉闷的痛了起来,不过并未表现在好听的声音里。
面对突如其来的死亡,她会无措和空白,然而面对岌岌可危的感情,她就像折翼的鸟儿,无助和彷徨。
他不会知道,这种忽冷忽热的态度有多伤人,更不会知道她患得患失的心情有多难受……
听出话语里的疲惫,韩冥的神色很快恢复了柔和,轻声细语道:“那你检查后好好休息,我让护士换上最柔软的床垫,躺着舒服。”
尽数听完这般温柔的嘱咐,在床沿慢慢坐下的慕苒良久之后吐出一个字:“好。”
“……”
不知不觉又回到了甚少交流的状态,准确的说是慕苒不愿交流,不明所以的韩冥剑眉拧成一个‘川’字,开始抿嘴沉默着。
许是韩冥的目光过于热烈,慕苒终是抬眸看向他,发现凝结在光洁额角的血迹那么清晰。
“过来,我给你处理一下你额头上的伤口。”
“好。”
慕苒如是开口,清澈声音里透着淡淡的温柔,韩冥几乎毫不犹豫地迈开长腿走了过去。
韩冥以一种乖顺的姿态蹲在跟前,慕苒从床头桌面的医药箱里拿出消毒水和棉签,小心翼翼地往不大的伤口上轻轻抹开。
她,终究还是见不得他不好……
130 我并不傻
慕苒的动作很轻,冰凉的消毒水浸没伤口,麻麻的,痒痒的。
不知是这种温和的触感,还是被细心呵护的感觉,韩冥觉得舒服极了,恍然间冒出一个念头——
她奋不顾身地为他受伤,心思细腻地关注他,事无巨细地迁就他……
现在这个世上,恐怕没有人比韩太太对他更好了。
慕苒专心致志地把伤口里残留的沙子清理干净,腰身不自觉地往前倾,并没有注意到韩冥变幻的神色以及逐渐幽深的眸色。
由于恰到好处的角度,韩冥稍稍抬眸就能看到慕苒宽松病服里黑色文胸包裹的一团雪白,喉头不自觉地滚动着。
气氛以一种不太寻常的安静维持着,直到慕苒慢慢直起身收拾药箱,韩冥只觉眼前的福利戛然而止,眼皮一掀哑声开口:“好了?”
似乎没有想到韩冥会用意犹未尽的语气询问,慕苒拧紧消毒水瓶盖的动作一顿,随即轻声说道:“再给你贴个创可贴,就可以了。”
“好。”
韩冥淡淡地吐出一个字,目光一直放在慕苒素白的俏脸上,幽深的眸色影影绰绰地闪烁着。
慕苒从医药箱里拿出一个创口贴,撕开是超薄肉色的,直接往韩冥额角贴去,动作很是轻柔。
清晰地感觉到纤长的手指在额头上留下微凉的温度,而柔和灯光下依稀能看到那细腻的皮肤泛着莹白,韩冥觉得此刻的慕苒精致极了,还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韩太太。”
像是下意识的轻唤,韩冥吐出这三个熟悉的字眼后即刻没了下文,惹得慕苒微微纳闷:“嗯?”
仔细地贴好了一边还没得到任何回答,慕苒自然而然地以为这只是韩冥无聊时的表现,便不以为然地专注于手头的事。
“我想吻你。”
不料,只见那好看的薄唇微启,还未理解清楚具体内容的慕苒就感觉到眼前掠过一道暗影,湿热的温度覆在了唇上,脑子里瞬间一片空白。
不知道被吻了多久,慕苒只知道托在后脑勺的力道相当强劲,这个吻异常深入却又异常温柔,唇齿相依的缠绵味道极为浓烈。
“下次别这样了。”
深吻终了,慕苒听到轻微喘气的韩冥如是说道,耳边嗡嗡作响的声音让她不能很好地思考,下意识地表示疑惑:“嗯?”
定睛看着慕苒终是染上一丝血色的脸蛋,韩冥的目光很深很沉,如同此时的声音:“下次有危险别替我挡,记住,我是男人,需要被保护的人是你。”
韩冥额角因为刚才那个突然的吻而没有固定好的创口贴在晃动着,轻轻缓缓地晃进了慕苒的眼睛里,同时不着痕迹地搅了心池,但终究只是欲言又止。
“看见你受伤,我…也不好受,下次别这么傻了。”
这句话像是酝酿了很久才说出口,韩冥的目光有些闪躲,大掌在微微敛眸间覆上了慕苒搁在膝盖的素手,好听的声音低沉中透着嘶哑。
脑海里一遍遍回放起慕苒将他推离挡吊灯的那一幕,不受控制地勾起心里一阵阵的疼惜。
说不感动肯定是假的,而这种感动泛着心疼和一种不知名的感受,仿佛心里有一个角落…似空似满,更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兀自疏解了一下情绪,韩冥的注意力突然被转移,“手怎么总是这么凉?”
“不知道,从小到大都这样。”
经过刚才的一番厮磨,彻底把唇瓣上的死皮祛了一层,慕苒启齿说话时不那么干裂,却依旧淡淡的听不出情绪波动。
话音落尽,有好一会的沉默,彼此的手心相互交缠揉搓,韩冥似是要通过这种方式传递温度,而慕苒则是不紧不慢地抽出了手,“我帮你把另外一边贴好。”
男人熟悉的温度还残留在手上和唇上,渐渐化成一股暖流涌入心头,稍稍融化了眼底的一层薄霜,好看的菱唇微启:“我不傻。”
在慕苒看来,她的举动是那么理所当然,即使重来一次,她也会这么做,义无反顾。这无关傻不傻,只有愿不愿意。
她的爱情,他可会懂?
一抬眸就望进慕苒清澈眼睛里,却琢磨不透其中蕴藏的涵义,韩冥慢慢在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你当然不傻,韩太太最聪明了。”
我不傻——
韩冥本以为这是女人惯有的一种撒娇措辞,因而想着出言附和会让对方开心,却不想没有换来慕苒的喜笑颜开,而是转瞬即逝的锁眉。
“好了。”
慕苒轻轻地吐出两个字,琥珀色的瞳孔里不再眸光轻闪,连带着离手的动作都那么干净利落。
果然,她的爱情,他还不懂。
说不上失望,但总归不好受,慕苒眉宇间爬上丝丝疲累,“医生等在外面有一会了,你去叫她们进来,我检查完休息一会。”
昨晚几乎一夜无眠,加上今天一番折腾,有种身心俱疲的感觉。
“好,我去叫医生进来。”
韩冥慢慢起身应承,因为蹲得太久挪步时轻微踉跄了一下,慕苒精准地捕捉到了这一点,却选择别开脸视而不见。
“上官过两天回国,我叫他带两瓶隐夜门秘制的去疤膏给你,避免后背留疤。”临出门前,韩冥温声说道,“我就在门外,有事随时叫我。”
“嗯。”慕苒抬头扫了眼对方,始终神色平静。
眼看着韩冥伟岸的身影要消失在门后,慕苒在这时轻浅地开口:“我想在医院住两天。”
医院,一直以来都不喜欢这个地方,无奈心太乱,突然想要安安静静地理清混乱的感情帐,所以慕苒选择住院,选择独自思量。
盯了一会表情恬静的慕苒,韩冥总觉得今天的慕苒有太多看不透的情绪,犹豫片刻后顺承道:“我给你一名找高级护工照顾你。”
“好。”
慕苒唇角勾起一抹微笑,随即轻吐出一个字答应,而这抹笑意在目送韩冥出门后倏然变得惨淡。
第一想到的不是他亲自照顾,而是假人之手。这——怎么会是—爱?
终究还是她要求太多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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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走出病房的那一刻起,顾然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狼狈,手心紧紧攥着,眸底染上一片愠火。
临进门前韩冥明明说去叫几个骨科医生过来,以为是他对她特意的关心,却不想所有的嘘寒问暖都只是为了慕苒!
还有苏若浅那个女人,不仅嘴上不饶人,还敢当着韩冥的面揭穿她没有崴到脚,丑陋的嘴脸简直可恶至极!
顾然泄愤般狠狠踩着高跟鞋,宽大的走廊里充斥着这种响声,直到一道高大身影突然冒出挡在面前,才停止了脚步。
抬眸一看是林靳冬,顾然声色骤冷,语带呵斥:“你来这里干嘛?不要让别人看见。”
“进来,我有事要问你。”
顾然一番左顾右盼后沉着脸闪身进了一间空病房,见不得人的态度让林靳冬神色微僵,不过还是即刻跟了上去。
“是不是你搞的鬼?”林靳冬刚把门带上,就听到顾然突然劈头盖脸地沉声质问,“林靳冬,我说让你帮我对付慕苒,但是其中不包括韩冥!”
今天一到城南那块地皮,两人就按照计划分开行事,而让顾然始料未及的是发生了这场事故,过于巧合的小概率事件让她一口咬定这事是林靳冬所为。
林靳冬沉默间垂眸,看不到眸底流转的情绪,顾然则是更加急躁地追问:“你回答啊!是不是你做的?”
“然然,不是你想的这样。”林靳冬对着大眼圆瞪的顾然语气低沉地说道,“这只是意外,我想的计谋是私下买通招标相关人员,让慕苒他们失去竞标优势,当时我并不在场……”
“不在场不代表不是你的安排。你现在否认也没用,我最讨厌敢做不敢当的人。”顾然有些气愤地打断并反驳,眼神里透着几分厌恶,“况且要是让慕苒查出来,以她的手段,肯定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顾然的话让林靳冬脸色一白,最终依然选择沉默,面部线条绷得很紧,但看不出具体的情绪波动。
将林靳冬的沉默当作默认,顾然拔高音调开口:“林靳冬,我警告你,韩冥是我最重要的人,你要是伤害他,我跟你拼命!”
顾然的训斥掷地有声,很快在林靳冬的耳边炸开,对另外一个男人的在乎程度溢于言表,让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然然,我承认我有私心,但是……”
林靳冬想要开口解释些什么,刚启齿就再度被顾然打断:“即使没有他,我跟你也不可能,不要再痴心妄想!”
将最后一点幻想掐灭,顾然毫无眷恋地转身就走,徒留下高跟鞋踩地的冰冷声响徘徊在林靳冬耳边,久久不息……
像是致命的魔咒,林靳冬木在原地僵直站着,双眸从顾然纤细的背影消失后失去焦距,暗沉的眸光慢慢爬上一抹阴狠,往日内敛温和的形象荡然无存。
131 兜风散心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生硬的机械女声通过手机传来,挂断又重播,重复两三遍后终是戛然而止。
“怎样?还是没人接听?”
今天是慕苒出院的日子,而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一直占线,特意过来送行的苏若浅见此情形秀眉紧皱,不满的神色溢于言表。
“嗯。”慕苒握着手机垂落的手微微晃动,低垂的视线恰好落在手背,堪堪遮住眼底的情绪。
“早知道韩冥那么不靠谱,我今天就把你的车从修理店开过来了。”苏若浅语带不爽地撇了撇嘴。
“我打的回去。”
“我送你,等我请个假。”
“不用那么麻烦。”
苏若浅阻断慕苒拎起简单行李的动作,语气里尽是坚定,“你这两天状态不太好,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回去。”
“……”
慕苒不自觉地抿唇沉默,晃神间脸色带着一丝苍白,整个人镀上一层柔沉。
剪不断,理还乱。
住院的两天,行色匆匆的韩冥还是忽冷忽热,这种态度一如既往的伤人……
“苒苒,我发现你变了,变得不像以前的你了。”注意到慕苒又开始眼神不聚焦地发呆,苏若浅低低叹了口气,“以前的你好像强势到没有弱点,可是现在的你在忍让,顾然和韩冥…要是我就忍不了……”
苏若浅不明白,面对丈夫和旧情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为什么性子冷傲的慕苒会无动于衷?难道聪慧的慕苒不知道女人的软弱是男人不知收敛的重要原因吗?
她印象中的慕苒,不是会忍气吞声的女人……
似是没有听清对方所言,慕苒维持好一会的凝眉思索神态,最后才菱唇微启:“若浅,我有我的骄傲,我不想失去……”
慕苒的声音像是来自看不见的远方,飘忽得没有重量,却又异常沉闷。
她有的是办法把顾然再度逼走,却唯独没有办法让韩冥单独把心思放在她身上。
她是骄傲的,她厌恶跟别人争夺或者共享感情,但与此同时,不愿用乞求换来一份不是真心的感情。
然而,思前想后,无可奈何。
沉吟了良久,苏若浅看了会慕苒,一番欲言又止后轻声说道:“苒苒,我昨天又看到他们出双入对,在医院一带晃悠,举动很是亲昵……你刚为他受伤,一转身他就为了别的女人忙前忙后,这种男人不值得你这样付出!”
苏若浅并不是要揭伤疤,只是想要劝解逐渐迷失自我的好友——在眼里容不得沙子的她看来,韩冥就是薄情寡义的男人,而他的心并非时间可以捂热。
“别说了。”
一直心疼于慕苒不为人知的苦楚,苏若浅的情绪在提到韩冥时明显起伏,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慕苒声色低哑地抢话。
“好。”隐约听出了语调里的妥协,苏若浅有些无奈地结束那个话题,“我去跟主任请个假,顺便换个衣服,你先在这等等我哈。”
话毕,生怕慕苒不答应,苏若浅动作麻利地往门口迈步,不想一开门就看见一道高大的身影堵在面前,当即秀眉一挑,“陆先生,你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陆煜楠,透着英气的眉目隽逸又不失干净。因着都是慕苒的挚友,加上之前有一番了解和见过几次面,苏若浅对陆煜楠有一种一见如故的感觉,说话自然和和气气的。
“我过来看看苒苒。”陆煜楠的严肃面庞散发着淡淡的凌厉气息,但跟面前清丽的苏若浅交谈时柔和了神色,“苏小姐,不介意你直呼我的名字。”
“好呀!我跟苒苒一样,叫你‘煜楠’好了。”陆煜楠露出淡淡的笑容,其中不同于商场精英的算计,感觉如沐春风,使得苏若浅很快就不客气起来,“大帅哥,以后就请多多关照咯!”
两人相谈甚欢,慕苒听到声响后凑上前去,“煜楠来了。”
一看到慕苒出现,陆煜楠当即转移了注意力,带笑的表情瞬间变成了紧张,“苒苒你现在有没有好点?”
慕苒受伤的事,陆煜楠也是昨天才从苏若浅口中得知,连着两天从相对僻远的军区赶过来探望,皱起的眉头表示满满的关心。
“苒苒正准备出院,那个…煜楠,要不你送她回去?”看出陆煜楠无尽的担心,苏若浅眸光轻闪,语气变得轻快,“我还有一个小时才下班,有你送我就放心了。”
“没问题!”
根本就是分配任务,看着苏若浅莫名喜上眉梢的样子,慕苒无奈地撇了撇嘴,而陆煜楠答应得很是爽快。
“那我就先撤了喔。”苏若浅轻轻撞了一下慕苒的肩头,眨眼扬眉道,“你俩顺便可以一起吃个饭或者找个人少的地方聊聊天,好好联络联络感情,毕竟…时间还很早。”
“我……”
“好啦,不用送了,bye!”
空气中突然弥漫着一种难言的尴尬,慕苒刚想开口表示郁闷,就被苏若浅朗声打断,挥手道别后闪身出了门。
“苒苒,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都感觉到了一瞬安静间的怪异气氛,陆煜楠开口时声调有些干涩。
“没事啦,现在能跑能跳的。”看到陆煜楠不自觉地绷着个脸,慕苒微微咧嘴一笑,“不要总是那么严肃,跟个老头似的。”
见慕苒展露笑颜,陆煜楠放松了刚毅的脸部线条,不过低醇的声音依然透着肃然,“我要是老头,你就是小孩,总是不让我省心。”
“对,怪我!陆老头,走吧!我要开你的拉风军车出去兜兜风。”
有亲友关怀的感觉总归是舒坦的,慕苒精致的素脸上很快扫尽愁云惨淡,轻快的声音让整个人增添了几分活力。
“我今天没开军车过来,只有那辆旧的路虎越野车,不知道慕小孩能不能接受?”
将慕苒的一举一动深深地看在眼底,陆煜楠的黑眸流露出潺潺温柔,声音低沉而又醇厚。
“除了勉为其难地接受,我还有别的选择吗?”把放在床沿的行李拎在手上,慕苒转身回眸一笑。
一身简单的宽松毛衣和修身牛仔裤,将慕苒衬得高挑而干净,让陆煜楠在不知不觉中迷了眼——
那些青涩时光里的她,仿佛顺着记忆回来了……
踏出门口几步远不见陆煜楠跟上,慕苒倏地扭头,发现那道透着苍劲的挺拔背影屹立在原地,不由扬声说道:“愣着干嘛?go!一起呼吸一下医院以外的新鲜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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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同吃了个顿饭,再去了沿海高速兜了一圈风,慕苒将手伸出车窗外,柔顺发丝随风飘扬,“你说风怎么那么调皮?明明能够清楚感受到,但老是不让我抓住,来的时候一样,回的时候也一样。”
这是在回程的路上,不同于来的时候,镀着暖黄色光辉的落日已经高高倒映在海面,而慕苒的笑颜也不似之前那般肆扬。
卸去了所有戒备和烦恼,慕苒像是断了线的风筝自由自在翱翔,来时的她在车上迎风呐喊,好听的声音飘散在寂寥而宽敞的公路上。
“苒苒,把窗关了,小心着凉。”
与其说呼吸新鲜空气,陆煜楠觉得慕苒此番兜风更像是散心,频频捕捉到那如花笑靥里蕴藏的不开心,但屡屡自动选择忽略,一如现在的刻意避开问题。
风很大也很凉,却吹不散也冻结不了她眉宇间淡淡的愁绪……
陆煜楠的低沉声音稍稍拉回慕苒随风飘远的思绪,却并没有听从嘱咐,而是将手心慢慢合起,眺望远处海天相接的那条朦胧线条,“煜楠你说,誓渝铁索桥是不是在海的那边?”
“应该是,不过具体方位不知道。”顺着慕苒的视线望了眼苍茫的大海,陆煜楠声调渐响,“你想去那里?我们现在可以过去。”
“妈妈以前跟我说过,黄昏下a市的誓渝铁索桥,是她爱情开始的地方。”
慕苒目光变得悠远,水眸里逐渐染上回忆的色调,波光潋滟——
至今还记得每当母亲提到这座桥,那娴雅的脸上总会露出幸福而又憧憬的表情。
小时候的她知道这是寄托思念的一种方式,想着以后一定要去看看。可是长大后,因为不能接受母亲至死不渝的爱情竟然给了一个负心汉,就只是匆匆看了一眼就走了,唯一的印象是铁索上无数的爱情锁。
小时候的她以为a市是一座神秘而浪漫的城市,可是长大后她才知道想象永远输给了现实。
“……”
慕苒鲜少提起生母,寥寥几次都透着难言的沉重,就如同此刻。陆煜楠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接话。
“‘誓渝’就是‘誓死不渝’吧?”从唇瓣中溢出一句低语,后慕苒倏然把手收回,在眼前摊开素白的掌心,“可惜,爱情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不是想抓就能抓住的,可能至死都不能抓住。”
话音刚落,陆煜楠握着方向盘的大掌倏然收紧,沉吟间定睛看了眼慕苒精致的侧脸,“苒苒,现在的你过得并不开心,是吗?”
132 心情不好
深秋的夜幕有一份独特的沉重,密密麻麻地笼罩着偌大奢华的御海别墅,唯独留下车灯下的两道交叠人影。
“我先进去了,回见。”
在车上回想完那段不属于自己的往事,再巧妙地避开了那个心口一滞的问题,慕苒又恢复了先前的轻松,只不过语调里的急促出卖了她的真实情绪。
“苒苒…”
慕苒正转身欲走,陆煜楠在这时低沉出声,却欲言又止。
“嗯?”
慕苒停步扬眉表示疑问,陆煜楠向前迈了一步,清了清嗓门后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记住,要是不开心了,我的肩膀永远给你靠,随时随地。”
出身于军队,陆煜楠本是英气逼人,这时一本正经地捶肩放话,看起来特别严肃,还有一种无法形容的喜感,惹得慕苒当即就轻笑出声,“呵呵,你刚刚那表现简直满足了所有女孩对英雄的向往,不错不错!”
长相英俊、正气凛然、工作体面——陆煜楠仿若骑着白马的盖世英雄,完全符合很多女性对理想对象的标准。
对此,慕苒很是骄傲,为自己有这样一个优秀的挚友而骄傲。
本来是义正言辞地表明隐晦的心意,不想被慕苒一调侃顿时失去原有的意味,陆煜楠俊脸很快就黑了,反驳间透着别扭语气:“我只想做一个人的英雄。”
不知是陆煜楠说得太深沉,还是慕苒听得不真切,气氛一下子静默下来。
沉吟片刻后,慕苒淡笑着捶了一下陆煜楠的肩头,“放心吧,等你的女孩出现了,你的肩膀一定完璧归赵。”
很明显,慕苒彻底理解错了,不自觉垂眸的陆煜楠俊脸上爬上一抹黯淡,再对视时神色恢复如常,而话锋骤然一转:“我明后两天休假,在陸裕路租了个房子,保证随叫随到。”
“收到!”
逆着灯光而站,稍稍抬眸就看到陆煜楠柔和了棱角的俊脸,透着明媚的暖意,慕苒挺直腰板敬了个礼。
将慕苒眉眼弯弯的样子装进眼眶,陆煜楠的嘴角跟着勾起了宠溺弧度,大掌习惯性轻揉那柔顺的发丝,“你啊,就应该这样多笑,多好的年纪,别都浪费在愁眉苦脸上了。”
收起敬礼的姿势,慕苒顺道把头顶的大掌拍落,有模有样地用相同措辞反驳道:“你啊,就不应该那么啰嗦,多好的年纪,别都浪费在严肃训人上了。”
话毕,见陆煜楠脸色微变,慕苒颇为满意地挥手告别:“陆老头,我进去了,你开车注意安全。”
静静地看着慕苒高挑的倩影消失在视线里,陆煜楠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点燃,袅袅烟雾堪堪遮住黑眸里决堤的眷恋。
都说——离别,是为了更好的相聚。
既然你现在过得不开心,就让我负责你以后的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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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栋复式洋宅灯光通明,墙面上的复古挂钟正正指向八点,在安静的厅内嘀嗒嘀嗒地响着。
“夫人,您回来了。吃过饭了吗?”
“吃过了。”
偌大的一楼除了刘妈,不见其他人。慕苒淡淡地扫了眼落廖的熟悉布景后温声吩咐,不知不觉中暗了神色。
“先生…他还没吃晚餐,应该是想等您一起吃的……”
听到这话,慕苒将行李和包包放在桌上的动作一顿,好看的黛眉耸起又平展开来,“他一直在家?”
似是没想到慕苒会问这个无关紧要的问题,刘妈表情微微一愣,随后才抬眸恭顺回答:“下午五点左右回来的,六点左右又出去了一趟,待到现在。”
“知道了。”慕苒吐出极为简单的三个字,风轻云淡。
“刘妈,你先回去吧,这里没什么需要帮忙的了。”
慕苒素静的俏脸上看不出情绪波动,换上拖鞋往前走的脚步声轻轻的,正如她此刻的声音。
“要不要把餐桌收拾好,还是把饭菜热一下或者再做一顿?”
“不用,他饿了自己会下来吃。”
诧异于慕苒此时一反往日对韩冥体贴入微的态度,刘妈在片刻沉默后开口说道:“先生今天…好像心情不太好。”
此话一落,良久没有得到慕苒的任何回应,刘妈只能低叹一声作罢:“那夫人我先回去了。”
“嗯。”
慕苒终是低低地应了一声,脚步在摆满丰盛菜肴的餐桌前停了下来,直到关门声从后方传来才敛眸继续前行。
给自己倒了半杯水,慕苒从厨房走出来,正想上楼却发现一道高大暗影伫立在楼梯口。
韩冥如雕塑般的俊脸落在慕苒眸底,面部线条绷得紧紧的,黑眸里不知在酝酿着什么,阴沉沉的,甚至比外面的黑夜还让人压抑。
几乎每一分钟,她都会情不自禁地想起他。可是现在真真切切地看到了,心里却感觉沉甸甸的……
心情很复杂的慕苒没有说话,只是把饮了一口的一次性被子从唇边放下,踩着楼梯往上走去。
曾几何时,她习惯了仰望他;却不知何时,倦了怕了。
到达同一平面不过是几十秒的时间,慕苒却觉得很漫长,而那居高临下的视线异常灼热,以至于下意识地避开目光。
即使没有再对视,慕苒也能明显感受到韩冥那冷冽阴沉的气场,看来真的心情不好,只是她并没有好的心情起争执,更没有心情像往常一样去迁让。
于是,慕苒握着水杯往房间走去,但在迈了几步后手腕传来一股力道,突然得把水晃落几滴。
“你要干嘛?”视线从落地的水滴慢慢转移到韩冥的脸上,再到那有力的大掌上,慕苒的声音轻浅而平静,“放开我。”
“我给你打了多少电话,你不知道的吗?”
韩冥一开口就是语带不善,让慕苒微微皱眉,眸光浅浅流转后菱唇微启:“手机开静音了,没听到。”
他主动给她打了电话,说不上什么感受,但总归没有大起大落的欣喜。
她给她打电话的时候,他又可曾准时接听?
听着慕苒理所当然的回答,甚至没有任何查看手机的意图,韩冥冷俊的脸绷得更紧了,一如他此刻的嗓音:“开了静音,好安心跟姓陆的出去约会是吧?刚刚你们在楼下恋恋不舍,作为观众的我是不是应该鼓掌?”
从汽车引擎声在庭院响起的第一时刻,当时在房间的韩冥就快步走到窗台探看,却不想除了慕苒,还有陆煜楠!
两人言笑晏晏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尤其是慕苒挂在嘴角的灿烂笑容,以及相互打闹的亲昵举动,在明亮的车灯下异常刺眼。
“不可理喻!”
听完一连两个冷讽,慕苒只觉得不可理喻,而她也确实这么说了一句,随后猛地抽出了手,而杯中的水尽数洒落,大部分泼在韩冥黑亮的皮鞋上。
慕苒转身就往房间走去,却在打开门的一瞬愣住了——
她打开的是原来睡的卧室,然而呈现在眼前的房间赫然大了两倍,正中央摆着一张大床,左右两边的布局没有变化,看起来陌生而又熟悉。
很明显,原本的两个房间被打通了,如此大动干戈的事唯有韩冥有权这么做,也像他的风格。
只是,她和他,何止是隔着一道墙的距离?
前几日的争执引发了一夜分房,彻夜难眠的韩冥隔天就策划着把那扇多余的墙面打通,趁着慕苒住院两天彻底施行这个想法,也就有了现在这个加大版的卧室。
仅是愣了几秒,慕苒就收起方才微沉的神色,顺手将已经空了的一次性杯扔进门口的精致垃圾桶里,动作干脆利落,但从始至终都吝啬把目光投放在韩冥身上。
受到了明显的冷落,怒气未消的韩冥只觉得胸口更加沉闷,在看到表情冷淡的慕苒返身折回的时候爆发了,“你就那么想逃离我?!”
今天下午去了医院接人结果落了个空,想着回家很快能等到,却不想等了老久都不见人影。而连续打了十来个电话无人接听,再出去一趟找人依旧无果,不得不一边在家等待一边拼命打电话,而早就让人准备好的一桌饭菜冷了又热。
要是再迟一点还不见人,都打算手机定位找人,然而好不容易把人等回来了,看了妻子和别的男人上演的亲昵戏码,还要看她的脸色……
从出生起就是天之骄子的他何曾受过这种冷遇?
“韩太太,和别的男人不清不楚地勾搭着,就知道给我甩脸色,莫非这就是你的本事?别忘了你的身份!”
伴着这句掷地有声的话音落下,韩冥将慕苒纤瘦的身子禁锢在两臂之间,骤冷的气氛就这么弥漫在两人身上,密不透风。
强烈的男性气息瞬间笼罩而来,慕苒缓缓抬起头定定地看着韩冥的正脸,眉心很快蹙起的同时眼底铺上一层薄怒,“我跟煜楠只是朋友,不要说话太难听了,我没心情跟你吵架。”
韩冥突如其来的强势让慕苒心生不满,屡次三番的难听话语更是让她不耐——她早就跟他解释过,对于陆煜楠,只有纯洁的友情和亲情,他若不信,也不能频繁出言不逊。
133 你爱我吗
最看不惯的淡漠表情在慕苒脸上驱之不去,又硬是从话里听出了鲜明的袒护,韩冥感觉堵在心口的怒气顿时膨胀起来,随时都有炸裂的可能。
韩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着虎口卡在慕苒尖尖的下巴处,后者只感觉脸倏然被强迫性抬高的一刻眼前一黑,还来不及思考和反抗,男人涔冷的薄唇就突然压了下来,夹杂着淡淡烟草味和汹涌的怒气,严实的围堵几乎让人透不过气来。
这个姿势真的很不舒服,可正在气头上的韩冥疯了一般厮磨起来,强硬撬开慕苒的唇齿不算,似乎还用着一股狠劲榨干提供呼吸的空气。
像是执意要引起对方的全副注意力,韩冥的力道大到没有反抗的余地,慕苒在唇齿交相磕的瞬间就感觉火辣辣的疼。
这个男人根本就是吃人的野兽,危险和疯狂到失去理智!
韩冥的凶猛动作实在过于粗暴,以至于原本还算冷静的慕苒也越发控制不住心里的怒气——
她不过就是跟朋友出去了一趟,期间没接到电话,而他整天跟旧情人当着她的面纠缠不清,还不顾情义地把她丢在医院里,凭什么就生气成这样?!
更何况,她不去打搅他和顾然,他不是应该心存感激吗?
慕苒琥珀色的双眸染上泛滥的怒气,让那双清澈眼睛明亮起来,同时倔强地不愿示弱,费力地用牙齿撕咬起在口腔搅动的灵活舌头,几番无果后直接咬上了韩冥的唇瓣,毫不留情。
几乎就是在下一刻,慕苒就感觉到了愈发浓重的血腥味渗进口里,而韩冥却不知疼痛般更加拼命地厮磨着,幽深的黑眸里染上渐重的猩红。
男人天生比女人具备体力优势,这个定论在此刻更是显露无遗,韩冥始终挣不开韩冥的束缚,被压在门框上的后背隐隐发疼,而到最后失控的撕咬捶打也无法让对方妥协,满头青丝随着抗拒动作在半空晃动着,摇曳出一条炫乱的弧线……
“你只能是我的!”
伴着这句话砸落在地,终于有大量新鲜空气涌入鼻腔,慕苒当即大口大口地呼吸起来,头脑发胀的缓冲期间耳边嗡嗡作响,甚至没听清凶神恶煞的韩冥具体说了什么。
慕苒的唇角还带着伤口和血液,原本柔顺的长发变得凌乱,因着两脚虚软无力只能靠在门框上,尽管后背还没有好完全的伤口逐渐占据疼痛的主要地位。
韩冥此刻也比慕苒好不到哪里去,凉薄唇瓣此时也带着还在淌血的伤,坚实胸膛同样大频率地起伏着,呼吸声一如表情般沉闷。
他缓缓抬起右手,用粗砺拇指以更为缓慢的速度擦拭着唇角处的血液,黑眸里跳跃的阴沉让其看起来像极了嗜血的野兽,随时准备着下一轮进攻,危险而又冷酷。
“韩冥,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
慕苒冷冷地勾起一抹弧度,狠狠地把目光定格在男人带血的薄唇上,话语里染上丝丝入扣的倔冷。
“顾然不在的时候,你的花边新闻从未断过,每天搂着你的莺莺燕燕逍遥自在。现在顾然完完整整地回来了,你整天跟她出双入对,一次又一次给我难堪。你玩女人秀痴情就可以,我跟异性朋友出去就不行?”
或许真的是怒极了,慕苒的语调愈发尖锐起来,将憋了很久的怨气一次性发泄出来,不过并没有多少畅快的感觉。
“不行!”
这些话放在任何一个女伴身上都对韩冥而言无所谓,却唯独慕苒不行,韩太太不行!
不假思索的回答之后,韩冥黑眸里的阴鸷更加深刻,死死地盯在姣美精致的小脸上,像是要给对方灌输这种绝对的信念。
“可笑!”慕苒倏地扯大了唇角的弧度,整张脸透着冷,“你这两天跟顾然暧昧不清,把我一个人丢在医院,可曾有一刻想起,我是为了谁进了医院?”
之前的绯闻女人,她从来就没有在意过,唯有顾然,是他们之间最致命的威胁,她无法介怀。
短短时间,伤心的事数十桩,慕苒挑了最失望的说出口。原本因为憋气而红扑扑的脸渐渐素白,覆上惯有的平静和强势。
“然然说想要找一间工作室,让我帮忙……”
“她身为顾家千金,可以帮忙的人多了去了,偏偏要缠上你,不过看得出来,你很受用。”
韩冥刚声色低沉地开口解释,就被慕苒打断,眼底闪过不加掩饰的嘲弄。
他的然然是谁?是两年前被韩冥放在心上无限宠爱的女人,是那个两年前为了一场莫须有的死亡差点把她推入绝境的女人,更是两年后依旧站在他心尖的爱人!
“顾然,她是我生命中很重要的人,她曾经…救了我,无论如何,我都不能丢下她不管。”
不知过去多长时间,慕苒听到韩冥的声音在耳边扩散,略带沙哑的话语显露令人心碎的内容,让她的脸色越来越差,不自觉咬紧的唇瓣传来一阵阵的疼。
在这个男人眼里,顾然永远都是放在第一位的不是吗?这个事实她在两年前就已经清楚地知道了,为什么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心口还是会痛?
“那么我呢?”
尽管心里叫嚣着不要自取其辱,可慕苒还是忍不住把这句话问出了口。
话音落尽,俊脸紧绷的韩冥再度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压抑得慕苒心底掀起一阵窒息般的疼痛。
他们已经生活了近两年时间,她不过是想和他平平淡淡地过下去,难道他连这么简单的希冀都不能满足她吗?
“如果说,当年救你的人…是我呢?”
或许是想要加大筹码,又或许是让自己不那么慌,慕苒又艰涩地问了一句,咬着唇努力看进那双黑眸里,却发现那双幽深的瞳孔倏然变冷。
“不可能!”韩冥的回答淬着冰冷,而后低沉了起来,“韩太太,你知道的,我不喜欢撒谎的人。”
顾然之于韩冥,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不仅仅是当年她救了他,更重要的是那个女孩陪伴他度过了人生中最灰暗的时段,像是暖阳般的存在,无可替代,更不允许有人玷污。
女孩的漂亮和爱笑,恰合的经历和名字,唯一的定情信物……
所有的一切,都只能确定顾然就是当年的那个女孩!而慕苒似乎想要重演爷爷在世时的冒充戏码,这让韩冥内心升起了一股无名火,但终究隐忍着没有燃烧。
“呵呵…”慕苒突然笑出了声,却是清脆的,毫无温度的,“我说笑的,你别当真了。”
因着嘴角挤出绚烂笑容,慕苒干裂唇瓣上的磕伤更加明显,连带着刚刚咬的齿印,看起来竟是令人惊心。
慕苒这抹不达眼底的笑容透着满满的苍凉,韩冥只觉得心不受控制地打了个突——
除了床事和偶尔的羞涩,他很少看到慕苒冷静之外的表情,可是此时此刻的她明明笑得过于明媚,却只有无尽的忧伤,他突然觉得一切都难以启齿。
静静地看着韩冥下颌的紧绷慢慢柔和下来,慕苒抬手抚上这张被上天眷顾的完美俊脸,轻柔而又仔细地临摹着,还带着轻微红肿的菱唇蠕动了几下,“你…爱我吗?”
这简单的四个字特别轻,却因着近在咫尺的距离让韩冥准确无误地听了去,措手不及而又避无可避。
“只婚不爱,难道你忘了吗?”
只见韩冥沉吟良久后薄唇微启,轻声的吐出的话语令慕苒全身血液瞬间冻结。
她从来没有说过‘只婚不爱’,她想要一直都是有爱的婚姻!
只是,他理解错了,她也忘了——她所希冀的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
感觉到脸上的冰凉小手微微颤抖着,而慕苒那清澈眼睛蓦然涣散起来,韩冥的心再度惊了一下。
“韩太太,除了爱情,你要的一切我都可以给你,我…是想跟你好好过的。”
似是想要安抚慕苒的情绪,韩冥如是开口说道,却在下一刻看到慕苒眼里晕开更加鲜明的沉痛。
“你爱我吗?”
慕苒置若罔闻般重复着这个问题,定睛看着韩冥,做着无力挣扎。
身体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死去……
从慕苒的眼神里读出了执拗,韩冥很快皱起了剑眉,再启齿时极度残忍:“当初会结婚,是爷爷的遗愿,不然我们不会在一起!”
他不明白,为什么女人都喜欢问这个问题,连向来坚强冷静的慕苒也不能免于俗套。
爱不爱,就真的那么重要吗?
他的爱情,早就在二十年前承诺给了别人。更何况,他的心里一直有个疙瘩,爱情应该是轰轰烈烈的,更应该建立在自愿的基础上,不是像他和慕苒被迫结婚而且过得一样平平淡淡,平淡到感觉生活里没有了她也无所谓……
像是听不到一般,慕苒用纤细的手指一遍遍临摹着韩冥的脸,从耸起的眉头到眼眶鼻间,最后落在他的薄唇上。
都说唇薄的男人必然薄情,眼前的男人,却唯独对她无情……
134 听见了吗
反复磨挲着这涔冷的薄唇,上面还未抹干净的凝结血迹,讽刺地提醒着慕苒刚才他们有着怎样激烈的唇齿相依……
微微抬高了头,慕苒没有丝毫犹豫地将唇盖在了他的唇角,用舌尖细细地将那血液舔舐干净,如同铁锈般的腥味在口里蔓延开来……
他的血是苦的,却不如她的心苦。
“你爱我吗?”
第三遍,也是最后一遍。
慕苒想,她这辈子都不会再有勇气把这句话问出口了,不会再恬不知耻地乞求他的爱。
韩冥正享受着刚才那种腻人的温柔,可片刻之后慕苒一成不变的问题让他心里荡起一层层不悦,刚毅的下颌再度紧绷起来。
她为何一定要这么偏执地逼迫他?
“不爱!”
近乎绝情地吐出这两个字眼,韩冥的瞳孔眯了眯,更加漆黑了。
“呵…”
脚后跟着地的一刻,慕苒笑了。
很快,笑着笑着就哭了。
夺眶而出的眼泪顺着白皙的脸颊滑落,沾湿了浓密的睫毛和颊边的细发,同时打湿了韩冥下意识想要擦拭的手指。
眼泪带着灼痛的温度,令韩冥的大手条件反射般弹开,一阵闷痛在心口搅动起来,像是窒息一样难受!
韩冥讨厌慕苒一而再再而三的咄咄逼人,但是当他把早就准备好的答案丢出来后,看到她的眼泪的那一刻就后悔了。
这是第四次他看见她哭,而他的触动心一次比一次强烈……
“韩太太……”
韩冥声音低哑地开口,难掩慌乱的表情像是想要补救什么,但是很快以词穷终结。
“你听见了吗?”
无声地流着眼泪,慕苒的唇角微动,终是吐出不同的字眼,轻飘飘的,似是不经意的低喃。
“听见什么?”
韩冥不明所以地锁眉,犹豫片刻后将粗砺的手指慢慢攀上慕苒细腻的脸上,极其轻柔地擦着滚烫的眼泪,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
慕苒没有说话,只是将素白的掌心覆在左心房——
她的心,碎了。
决堤而出的眼泪淹没了韩冥所有情绪,他真的慌了,尝试用唇吻去两串碍眼的泪珠,却在距离一厘米之际被狠狠推开……
﹎﹎﹎﹎﹎﹎分割线﹎﹎﹎﹎﹎﹎
获悉绝情的答案后,慕苒逃了——远离灯火阑珊处,独自舔舐忧伤。
在门口柜台拿了包包和车钥匙,慕苒硬是漫无目的地将车开出了老远,直到在一条略显偏僻的道路边急刹停下。
他的答案如同一把利刃,在她的心口捅开一个血淋淋的大洞,一个并非时间可以治愈的伤口……
沉浸在还生生泛着疼的悲伤里不能自拔,慕苒将车上的电台打开,想要靠着转移注意力舒缓心痛,但一连好几个频道都传来聒噪的声音,微恼间正要关掉时,郁抑悲凉的歌声响起——
我知道他不爱我
他的眼神说出他的心
我看透了他的心
还有别人逗留的背影
他的回忆清除得不够干净
我看到了他的心
演的全是他和她的电影
他不爱我
尽管如此
他还是赢走了我的心
……
将这首极为响应心情的《他不爱我》安静听完,慕苒素净的小脸上又淌满了泪水,眼底的伤痛在黑夜里更加无处遁形……
﹎﹎﹎﹎﹎﹎
御海别墅,加大版卧室内,拌着月光的黑夜,透着无尽冷寂。
身形高大的韩冥坐在床沿,背部挺得笔直,深色的衬衫深沉的俊脸,几乎与房间里没有灯光的夜色融为一体,唯有一点红色的火焰格格不入地跳跃着。
不知道维持了这个静止动作多久,男人浓黑的睫毛轻轻动了动——
墙上精美挂钟的指针已经走过了九点半,这个他与韩太太明文约定的归家时点。
可今日他早早守在家里,她却不知去向,这个约定又一次被打破!
韩冥把房间的灯关了,安静地坐在床沿抽烟,一根接着一根,白色的烟雾被暗沉的夜色一次又一次吞噬,最后在头顶盘旋堆积,挥之不去,一如他烦躁抑郁的心情。
偌大的房间空荡荡的,安静到连他的呼吸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也只有他的呼吸声在试图驱逐入骨的寂冷,但是并没有什么效果。
“你爱我吗?”
突然,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的声音,令韩冥指间的动作猛地一顿,脸上的表情很快被厚重的阴霾笼罩。
恍恍惚惚间,韩冥阴沉如深潭的眸子转了转,视线落在宽大的落地窗外的晾衣架上,几件衣服在白色月光下随风摇曳——
那些衣服有他的也有她的,还是慕苒住院前亲手洗好晾上去的,如今早已干透。
她不在的日子,他没有意识也不习惯去做家务琐事,自然而然任由衣服晾在阳台……
突然发现,没有她在的家,充满了落廖。
空气中除了香烟的味道,还有属于慕苒的味道,狠狠地把烟头掐灭在烟灰缸内,韩冥越发烦躁起来。
抬手胡乱扯开领带,露出一大块结实的胸膛,墨发凌乱地耷拉在额角,薄唇上的伤口还带着凝结的血迹,让韩冥整个人都渲染出丝丝不羁。
阳台的冷风在这个时候灌了进来,在这个没有开暖气的偌大房间来回闯荡,而只穿一件薄衬衫的韩冥像是感觉不到温差,只是死死地看向落地窗外。
房间这个方位,但凡楼下出现一点声响都能听到,也能第一时间查看庭院所有情况。
然而,除了一成不变的安静,再无声响!
慕苒狠狠推开他离开别墅的时候,韩冥心里乱糟糟的,他想要马上追出去,却在犹豫片刻后收住了脚步——
他想,她需要冷静,他也需要。
他想,她冷静下来就会回家,那么他等。
他想,即使他给不了她想要的答案,她也不会选择离开他。毕竟看得出来她真的爱他,可以用生命去爱……
墙上的挂钟开始整点报时,特有的声音嘹亮到让韩冥大惊失色,晚上十点了,韩太太还没有回来!
打乱了他的有恃无恐!
韩冥的眼神在钟声停下的时刻逐渐凶狠起来,脑海里浮现无数种可能,脸上顷刻之间阴霾密布。
慕苒的生活轨迹很简单,养母家、这里、公司,就这个三点一线,这么晚了她能去哪里?又到底去了哪里?
就在这个时候,手机铃声划破压抑的空间,韩冥迅猛地直起身子将丢在床头的手机一捞。
“韩太太,你在哪里?”
一想到是慕苒的来电,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冒出慕苒哭得不能自已的画面,韩冥默默劝诫自己一定要温柔以待。
他听到自己低哑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房间响起,同时感觉到回荡在心窝上,说不出的寂寞,又说不出的满足。
正如韩冥所要求的那般,他脱口而出的询问很温柔,同步的变化表情很柔和,却在黑沉的静夜里显得有些突兀。
“冥,是我。”
手机那头,顾然的声音传来。
没想到是来电的人是顾然,韩冥倏地神色一愣,棱角分明的俊脸不自觉地绷紧,失望的情绪在眼底一闪而过。
“有什么事吗?”
韩冥的表情稍微出现松动,不过也仅此而已。
即便是隔着听筒,顾然也能感觉到韩冥语调里的冷淡,静默片刻后再开口时语气染上落寞,“明天早上一起吃个早餐,去我们以前经常去的那家,我的工作室确定了,就当作感谢你这两天陪我到处看工作室,好吗?”
“嗯。”
顾然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还带着丝丝请求,韩冥的薄唇动了动,下意识想要拒绝的话语到了唇边,最终还是变成了答应,只是吐出的一个字闷闷的,没有多少温度。
“冥,你怎么了?心情不好吗?”
明显感觉到对方的心不在焉,顾然的心里很忐忑,连带着试探的话语都不自觉地战战兢兢。
“没事。挂了。”
淡漠地吐出四个字,手机就从耳边滑落,顿时又恢复了安寂。
挂断电话,韩冥的心情更为郁抑了,垂眸间打开手机屏幕锁,没有打开通讯录直接输入一串数字,而显示‘韩太太’的这个号码只有一个冰冷回应——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一遍又一遍,机械女声乐此不疲地说着同样的言辞,一抹阴鸷很快爬上韩冥棱角分明的俊脸,如雕塑般完美的面部线条无比锋锐……
狠狠地摁下红色挂机键,韩冥从通讯录里找出‘惠妈妈家’的座机号码拨了过去——通了!
然而,响了很久,最后又听到那该死的机械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又重复了几遍,韩冥气恼之下把手机狠狠摔在了大床上,因着力道太大太猛,直接摔落在地上。
“砰”的一声响动打破死寂的同时,韩冥伟岸的身子重重地砸在床上,这股弹性晃动产生一阵眩晕。
“你听见了吗?”
轻飘飘的问话突然擦过耳廓,韩冥漆黑的瞳仁开始闪烁起来,最后又慢慢黯淡下去。
她到底想让他听见什么?
没有她的房间,怎么显得那么大?除了驱之不去的空寂,他什么也听不到……
给读者的话:
加更1
135 冷暖自知
一曲终了后将电台关了,又不知呆坐了多久,直到车窗外吹来的凉风风干了眼泪,慕苒才有了动作——
打开身旁的包包拿出手机,屏幕的柔和光亮将她无瑕俏脸上的未干泪痕,以及微缩的琥珀色瞳仁,照得一清二楚。
红色的未接来电标记和低电量提醒占满了整个通知栏,下拉点开一看——‘韩先生’的未接电话高达三十几通,最靠前的三通显示‘廖姨’。
慕苒正将主要注意力放在最前面的未接时点上,‘廖姨’的备注无声闪烁在突然变换的屏幕上。
“喂,慕苒小姐,您快过来!夫人…夫人她突然晕倒了,我叫了救护车…快到医院了。”
一接通电话,慕苒就听到焦急的女声传来,下意识握紧手机的同时神色骤然一变,“哪家医院?”
“市人民医院。”
“我马上过来……马上就来。”
听到舒惠突然出事,慕苒的唇瓣都在轻轻颤抖,放下手机后刻不容缓地疾驰而去。
a市十点左右的夜晚还很热闹,闹市区的道路车水马龙,慕苒一路闯了几个红灯,终于花了二十来分钟赶到市人民医院,再以最快速度找到所在位置。
慕苒火急火燎赶到的时候,昏迷的舒惠被推进去抢救没多久,询问钟点保姆时声音带着干哑,“廖姨,惠妈妈她怎么了?怎么突然这样?”
“我也不知道。今晚八点左右,夫人说没什么事让我回去了。”体型微胖的廖姨轻轻搓着手,思虑了片刻后如实回答道,“回到家我儿子说明天要帮我去交社保费,才发现身份证和钱包一起落在了您家,就让我儿子送我折回去拿。
没想到一进门就看见夫人晕倒在地上,我儿子马上叫了救护车,我慌慌忙忙给您打电话,然后就…就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廖姨很在意这份工作,自然事无巨细地交待清楚,慕苒一番话听下来微微拢起黛眉,“惠妈妈这几天有什么异常吗?今晚有没有人来家里?”
细细算来已经将近一个星期没见养母了,万万没想到她刚出医院,舒惠也进了医院……
思及此,慕苒眼底闪过一丝愧疚,让本是素白的脸色变得暗沉。
“我在的时候没人来,异常的话,这几天…好像夫人有过几次心口痛。”
此话一落,慕苒当即呼吸一滞,“怎么没跟我说?”
“是夫人说没什么大碍,叫我不要跟你说的……”
感受到慕苒的气场略沉,使得廖姨垂眸低声回答,心里难免有些紧张。
稍稍缓和了神色,慕苒接着询问了几句便温声吩咐道:“廖姨,辛苦了。先回去吧,这里我来照看就行了。”
廖姨离开后,急诊抢救室外就只剩下慕苒一人,坐立难安地徘徊了好久——空荡荡的环境,难闻的消毒水味,不断升腾的担心,每当这个时候想要人陪的渴望就不受控制地浓烈起来,不过到最后还是选择一个人承担无助……
夜深人静,冷暖自知。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等到灯灭人出,慕苒快步迎了上去,看到躺在病床上的舒惠双眼紧闭,苍白脸色与素白被单融为一色,氧气罩下的双唇同样泛着白。
“医生,我妈她怎样了?”
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医生拉下口罩,扫了眼难掩担忧的慕苒,开口对着几名护士吩咐道:“把病人推到icu病房,注意氧气瓶的输出速率不要太高,留下一个人观察病人情况。”
话毕,医生对着慕苒说道:“病人家属,你跟我来一下。”
目送了一会几名护士将舒惠推离,慕苒抬步跟了上去。
“经过初步诊断,病人是急性心梗引发的昏厥。刚刚抢救后还需要观察一下,一般而言几个小时后就能醒过来了,先不用太担心。”
“根据之前在我院的病历,病人具有心脏病病征。加上曾经患过胃癌和身体底子太差,一定程度上给心肺两大器官造成压力,怀疑心脏出现衰竭现象,明天要做个详细的检查,再研究具体结果。”
“记住,除了注意饮食清淡,尽量不要让病人不能受外界刺激,保持心情愉悦很重要。”
轻轻踩着医院走廊光洁的地板上,慕苒脑海里回旋起医生的几番话,手里紧紧攥住病历本,而脚步不自觉地虚浮无力。
心脏病?为什么她对这一无所知?
走进病房,慕苒轻轻握住舒惠没有输液的手,声音低哑晦涩:“惠妈妈,你怎么有事都不跟我说?要是失去了你,我就真的没有家了……”
她刚被韩冥一句话打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就迎来唯一亲人病重的噩耗。爱情和亲情同时响起了警铃,整个人难受到呼吸都感觉痛……
﹎﹎﹎﹎
在病床旁边守了一夜,陆陆续续换了四瓶点滴,在不知道第几次睁眼后,睡得并不安稳的慕苒看到了柔和的晨光,随即看到舒惠也已睁开眼睛,正目光慈和地定睛看着她。
见此情形,慕苒一下子精神抖擞地抬起头对视,因着动作过猛过快脖颈发出‘咔嚓’一声关节响动,却没有丝毫在意,只是开口便问:“惠妈妈,您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对不起,又让你担心了……”
舒惠这么说了一句,氧气罩里的白色水汽微微有了变动。
听到这话,慕苒素脸上顿时铺满了愧疚,“惠妈妈,别这么说,是我没照顾好你。”
“我……”
“您先别说话,我叫医生过来看看。”
看着舒惠说话有些艰难,慕苒倏然话锋一转,留下温声嘱咐后按下床头的呼叫按钮,再细心地将滑落的被子拉高了一点。
不一会,两名医生走了进来,一名是舒惠以前的主治医师,一名是昨晚急救的医生,简单进行一番基础诊查后对着慕苒说道:“现在病人各项体征正常,吃点营养早餐填填肚子再做详细的检查。”
于是,慕苒轻车熟路地买了营养早餐,再陪着舒惠做各项检查,一忙就是近两个小时不停歇,等闲暇下来后才猛然发现手机早已没电关机了。
将舒惠安置在病床上后,慕苒趁着充电的空档看了眼腕表——八点十五分,差不多到上班时间。
今天不去公司了。
慕苒轻轻甩了甩头,试图甩掉脑海里钻出来的那张俊脸,思虑片刻后兀自做了这个决定。
“苒苒,你还没吃早餐呢,我真的没事了,快去吃点东西。”
正长按开机键,舒惠轻缓的声音传来,语气里充满怜惜。
“惠妈妈,我不饿。刚刚那么多检查,先躺着休息一下。”
瞥了眼开机画面,慕苒嘴角勾起一抹和熙微笑,起身欲扶着舒惠躺下。
听到这话,舒惠双手撑着床不肯躺下,继而表情肃然地拧眉,“怎么可能不饿?听话,去吃点东西。”
看着舒惠还带着病态苍白的面色,自知拗不过的慕苒沉吟片刻后应承道:“好。我先让廖姨来一趟,有她照顾你,我才好安心离开。”
知道慕苒有自己的坚持,舒惠只能轻轻地点头答应:“嗯。”
慕苒随即给廖姨打了个电话,得知对方正在赶来医院的路上,大概十分钟就能达到,也就很快结束了通话。
还没来得及放下手机,一个新的来电紧接着响起——
“煜楠……”
“苒苒,你的手机怎么一直关机?”
“昨晚手机没电了。”
刚开口就被陆煜楠语气焦灼地打断,慕苒只好如实回答。
“你现在在哪里?”
“医院。”
那端静默片刻后再次抛出一个问题,慕苒简短的回答让陆煜楠倏地拔高音量:“医院?你怎么了?没事吧?哪家医院?我马上过去!”
陆煜楠接二连三的询问紧张到异常响亮,几番阻挡住慕苒的启齿解释,舒惠在这个时候温声插话:“煜楠是吧?我跟他说两句。”
“煜楠,我是惠阿姨。我身体有点不舒服进了医院,在市人民医院。”
“你要是过来就带苒苒出去吃个早餐,替阿姨监督她吃多点,折腾了一夜整个人都憔悴了。”
慕苒犹豫片刻后拔了数据线,将将手机递了过去,就听到舒惠悉数解释后留下请求,不由神色一怔。
慕苒不知道陆煜楠在那端说了些什么,只见舒惠很快就眉开眼笑,“有你在我就放心了,苒苒她就听你的话。”
过了好一会,慕苒还没经手就已经结束了通话,错愕间听到舒惠说道:“煜楠他说十五分钟左右能到,等会你们一起出去吃。”
见舒惠一副‘终于放心’的表情,慕苒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头,“好。”
紧接着,舒惠躺下来休息,两人闲聊一会后护士走了过来,交待家属办理住院手续,慕苒便起身离开了病房。
慕苒走后,桌面正在充电的手机屏幕再度亮了起来,‘韩先生’三个字不断跳跃着,安静无声,暗了又亮,亮了再暗……
许是真的太累了,慕苒从三楼缴费处回来的时候,舒惠已经睡着了,安静的睡颜透着苍白,皱纹或深或浅地嵌在脸上。
将这一幕看在眼底,慕苒的神色慢慢染上凝重和愧意……
136 妒火燃烧
不一会,廖姨和陆煜楠几乎是同时到达,在病房外制造的声响有些大,慕苒连忙走出去带上门,压低声音说道:“嘘…惠妈妈睡着了。”
“廖姨,你先在这边照看一下,我和煜楠出去吃个早餐,再回家拿一下惠妈妈的生活用品,晚点就过来。”
“慕苒小姐,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夫人的,您也要注意身体。”
简单交待一番,慕苒便跟着陆煜楠离开了医院,路虎在附近的一家知名早餐店前平稳停下。
或许是这座城市的生活节奏太快,在临近上班时间之际,这家面积挺大的早餐店只有稀稀疏疏的几个客人,慕苒挑了个靠墙的二人餐桌落座。
习惯性选择靠墙的位置,这是一种缺乏安全感的表现。
紧随其后的陆煜楠在心里想着,再不动声色地在对面坐下,温声问道:“苒苒,想吃点什么?”
“一碗馄饨面,这家店的招牌。”
“你好,两碗馄饨面。”
没有看任何菜单,陆煜楠就点好了餐点,这让慕苒微微诧异,“你也没吃早餐?”
“没。租的小公寓没有厨房用具,难得休假我也是八点左右才起的床。”
“说好的军人自律呢?”
慕苒不是喜欢忧愁善感的人,尽管有些心力交瘁,但她依然尽可能地表现出云淡风轻。
似是即刻想起些什么,慕苒嘴角噙着的调侃微笑一收,“手机落在病房充电了。”
捕捉到慕苒眼底一闪而过的沉色,陆煜楠扬眉问道:“有什么重要的事吗?我的手机借你用。”
话毕,陆煜楠当真将自己的手机递上前去,而慕苒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没事。医院那边有廖姨照看,就没有其他事了。”
脑海里过滤掉所有可能的来电,公司的事找不到她自会有人处理,再刻意忽略掉那个男人,慕苒得出这么一个结论。
那么绝情的他,又怎么会牵挂她?
一眼就能看穿慕苒的心事重重,陆煜楠沉吟片刻后小心翼翼地问道:“惠阿姨的情况怎样?”
听到这话,慕苒稍稍抬眸间抿了抿唇,语气染上一丝沉重:“有心脏病,还有可能器官衰竭。具体检查结果明天才知道。”
话音落尽,气氛迅速变得凝重,服务员就在这个时候端着两碗热腾腾的汤面走了过来,“两碗混沌面,请慢用。”
“谢谢。”
慕苒对着服务员淡淡地道谢,随后便动起筷子,升腾的白色热气刚好将其微沉的表情遮住。
“苒苒,别太担心,会没事的。”将慕苒的一举一动看在眼底,陆煜楠轻声安慰道,“累的时候记得想起我,我是你永远的坚实后盾。”
一抬眸就看到陆煜楠俊脸上的严肃表情异常深刻,慕苒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知道啦,有事一定专门奴役你。”
许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关系,慕苒跟陆煜楠的相处模式向来都不会拘谨,还具备不由自主的轻松。
“随时待命!”
陆煜楠突然挺直腰板敬了个军礼,全然一副甘之若饴的模样,加深了慕苒嘴角的弧度,“原来陆大军官还是传说中的找虐体。”
不知何时开始,慕苒发现陆煜楠这个称得上是‘竹马’的好朋友越来越暖了……
听完慕苒语带调侃的话,陆煜楠无奈轻笑,眼神里的宠溺越来越盛。
随着陆煜楠的沉默,气氛突然安静下来,让吃了一会面的慕苒有些愕然地抬头,发现陆煜楠碗里的食物一动未动,不由纳闷问道:“怎么不吃?”
“光顾着看你了。”
陆煜楠突然沉声吐出这么一句话,倏然撞进如海般深邃的黑眸里,慕苒顿时恍然失措。
情深似海——她突然想到了这么一个无比突兀的词……
就在慕苒愣神之际,陆煜楠突然抬起了大手,落在那水润的唇瓣上,速度快到来不及闪躲。
“看你吃那么急,都把葱花沾到嘴上了。”
诡异的安寂维持了一会,陆煜楠用温热指尖抹去那别样亮眼的葱花,动作温柔似水而又慢条斯理。
听到对方说明缘由,慕苒的神色慢慢放松下来,眼神里还跳跃着丝丝入扣的呆滞。
这幅俊男美女隔桌凝视的画面在晨光的渲染下别样美好,暗自涌动的暧昧气息越来越浓重……
这本是养眼的一幕,却深深刺痛了一双怒火喷薄的黑眸。
“慕苒,你们在做什么?!”
结婚这两年来,一般只有生气的时候,韩冥才会直呼慕苒的名字,此时此刻突然冒出来的声音更是响得吓人。
昨晚一夜未归的慕苒和陆煜楠一块出现在早餐店里,还明目张胆地大玩暧昧,其中的蕴意不言而喻,这怎么能让韩冥不怒?!
听到类似咆哮的质问,慕苒一下子意识到这是韩冥的声音,慌神间循着声源望去,水眸里的波澜在看到站在门口的两道并排人影时很快归于平静。
来的人不只有韩冥,还有顾然,他们的手还挽在一块,真是有够讽刺!
相较于韩冥隐忍的暴怒,慕苒的表情平静得可以算是冷漠。
朝夕相处两年,慕苒只消一眼就能够读懂韩冥眼里蕴藏的情绪——他之所以那么愤怒,肯定是以为她一个晚上都和别的男人在一起,感觉他的男性尊严受到了赤裸裸的挑战。
若是换作以前,她会在第一时间解释误会,但是经历了昨晚的事后,她已是懒得解释,更觉得没有必要解释。
“两位,麻烦里面请。”
韩冥和顾然堵在门口不进不退,服务员有些为难地走过来插话,稍稍打破这两两隔空对视的僵局。
“冥,既然找到小苒了,我们也进去吃点东西吧,肚子…有点饿。”
顾然请轻轻拉了拉韩冥的手袖,怯懦地开口说道,目光闪烁间显得楚楚可怜。
这样的韩冥,顾然是陌生的。他脸上的表情阴沉到可怕,她感觉到了害怕。
话音落尽,韩冥的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从顾然臂弯里抽出自己的手后,一步一步朝着慕苒的方向走了过去,冷锐的目光从始至终地死死盯着那张素净的俏脸。
“韩-太-太,你难道不应该跟我解释一下吗?!”
感觉到一道暗影挡住晨光笼罩而来,慕苒垂头吃面的动作一顿,抬眸间将筷子放在大碗上,如水美眸轻轻眨了眨,随后带着唾之以鼻的意味开口回答:“解释?韩-先-生,第n次带着旧爱出现在我面前,你是要解释解释,还是要我继续回避呢?”
面对那语气凶狠的刻意提醒,甚至看都没有看韩冥一眼,慕苒的反应相当冷淡,往日的强势冷漠在这个时候彰显到了极致。
慕苒无比疏离的话像起了引爆作用,让韩冥即刻怒不可竭,一把扯起慕苒放在桌面的手腕,从牙缝里挤出五个字:“走!跟我回家。”
由于动作太急太猛,被狠狠拉起来的慕苒腰部撞在桌角,痛得眉心狠狠打了一个结,不过片刻后回以更为冰冷的对视,“回家?你指的是御海别墅?韩冥,我告诉你,从昨晚开始,那里就不是我的家了!”
这个口口声声说不爱她的男人,每天忙着跟旧爱出双入对的男人,竟然再三把‘家’这个温馨而神圣的字眼挂在嘴边,简直就是玷污!
一想到这里,慕苒感觉心里再也无法平静,只有说不出的难受。
慕苒淬着冷意的话语掷地有声,在韩冥心底激起千层浪,他的唇动了动,上面隐隐结痂的咬痕清晰了起来……
就在两人冰冷对峙的时刻,突然站起身的陆煜楠拉住了慕苒的另外一只手腕,“苒苒,我们走。”
话音刚落,率先做出反应的是韩冥,单手扯了扯感觉勒脖的领带,嘴角勾出嗜血的森冷弧度,“陆煜楠,放开她的手,不然我让你死在这里!”
像是地狱里走出来的魔鬼,韩冥此刻的眼神没有一点温度,甚至迸出一股愈发浓烈的肃杀气息。
“放手!”
清冽的两个字从慕苒口中吐出,清澈明亮的眼睛正正对准了韩冥,一动不动,坚定冷静。
这个出身黑社会的男人对于嗜杀的指令向来说到做到,慕苒深知这一点。
她竟然让他松手?而不是那个不相关的碍眼男人!
韩冥脸上的表情瞬间凝结成冰,妒火燃烧殆尽的窒息感让他狠狠握紧那纤细的手腕,像是要把她的手骨捏碎,而另一只刚刚垂落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握拳挥了过去,刚刚吃痛得狠狠皱眉的慕苒甚至还来不及反应,就看到磅礴的拳头砸向陆煜楠的脸……
所幸,陆煜楠闪避得快,只是轻擦过脸颊。
迅猛的拳风让陆煜楠没指的墨发微微拂动,唇角出现松动的下一刻快速挥拳还击,同样狠辣到了极点。
两个冷俊男人就这么打了起来,餐厅一角开始出现混乱,其他围观的客户惊得大气都不敢出,其中包括生生站在原地的顾然。
从进门的那一刻起,顾然就仿佛是可有可无的背景,成了可笑至极的存在,只能眼睁睁看着三个人争执而无从插嘴,更无从下手。
137 争执四起
似乎都要置对方于死地,两个高大男人在略显狭窄的空间拳脚相向,一开始双方均不得,过了一会更为身手更为敏捷狠厉的韩冥占了上风,一拳砸在了陆煜楠的下颌。
见此情形,在开打前一刻解除禁锢的慕苒冲上前去,削瘦的身子挡在了怒发冲冠的两个男人中间——“都给我住手!”
就在慕苒搅入战局的一刻,两人齐齐以最快速度收住了拳头,眼神里的不甘和仇怨疯狂跳动着。
终于让两个打得不可开交的男人停了下来,慕苒看了眼陆煜楠被打得红肿的下颌以及被牙齿磕伤的唇角,随即将视线定格在除了发型有些凌乱并无损伤的韩冥身上,语气肃然:“韩冥,我跟你回去,你向煜楠道歉。”
“不可能!”
韩冥想也没想就吐出三个字否决,语气中还带着失控的躁动。
从来没有像刚才那般失态,更从来没有这般被人看了笑话,竟然还要他道歉,简直是无稽之谈!
似是料到高高在上的韩冥会这么回答,慕苒了然的表情多了几分平静,“那好,我跟煜楠走。”
“不可能!”
一成不变的回答后,韩冥死死盯着慕苒精致小脸的眼神再度掀起一股愠怒,“慕苒,我告诉你,今天你要是跟他走了,我……”
韩冥充满威胁的话还未说完,被慕苒倏地挑眉打断:“你怎样?”
然而,不等韩冥回答,慕苒清澈的眼睛里划过不知名的情绪,轻缓地开口:“跟我离婚?好让你顺理成章跟你爱的人在一起?”
话音落尽,气氛有一瞬间的冷寂,站在半径两米范围之内的其余三人齐齐一愣,其中就包括见混乱平息才敢走近的顾然。
听到‘离婚’二字,顾然的眼睛明显一亮,而‘你爱的人’这四个字让她的心忍不住雀跃起来。
完全不同于另外两个人愕然后窃喜的表现,韩冥的眼神即刻变得森冷阴鸷,咬牙切齿地挤出五个字:“绝对不可能!”
韩冥的这个回答远比慕苒刚刚的两个问句更具重量,在顾然耳边狠狠地炸开,脸色顿时发白——
他竟然说‘不可能离婚’,让她情何以堪?!
与此同时,陆煜楠擦拭嘴角的动作一顿,眸光开始隐隐闪动。
在场,唯有慕苒不为所动!
这齿缝间挤出的强硬回答,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有多在乎她,甚至以为她是他爱的人,然而只有心里被苦涩淹没的她知道,这一切不过是大男子主义在作祟!
换作昨天以前的她,必定会欣喜若狂,而现在的她波澜不惊。
这般纠缠不清,有意思吗?
她突然感觉到疲惫了……
从听到慕苒轻易地将离婚说出口的那一刻起,韩冥就有一种想要掐死她的冲动,好缓解心里堵得慌的狂躁感。
如是想着,韩冥也确实这么做了,再度以无法挣开的力道掐上慕苒的手臂,语调里尽是毋庸置疑的权威:“跟我回去!”
手臂被抓得生疼却又挣不开,慕苒秀眉紧蹙间声色俱冷,“道歉。”
话题又绕回了原点,慕苒的坚持同样变得不容置喙,气氛在这一刻倏地僵冷!
“冥,小苒,你们别吵了,大家坐下来好好……”
顾然在两人对峙着互不示弱之际插话,软软糯糯的声音带着温婉的味道,却听得慕苒一阵烦躁,“顾然,闭嘴!我跟他现在还是夫妻,这里轮不到你来插嘴!”
如果说慕苒对于韩冥是勉强可以冷静,那么对于惺惺作态的顾然可以用凶恶来形容,还透着冰冷的警告。
好好地被训斥一通,顾然当即眼眶微红,望向韩冥时咬了咬发白的唇瓣,“我也是好心劝解,冥…你看小苒她……”
瞥见顾然楚楚可怜的样子,心里阵阵作呕的慕苒将目光定格在韩冥脸上,毫无惧色。
她已经做好了被韩冥指责的准备,毕竟只要一牵扯到顾然的事,过错方都只会是她。
然而,韩冥只是侧眸看了眼神色委屈的顾然,就再度盯着慕苒,随即用力向前一扯,“韩太太,跟我回家。”
不知是韩冥没有袒护顾然的举动始料未及,还是明显放柔的语调低醇动听,慕苒一时之间失了神,被铁臂拥着走了好几步。
“苒苒……”
陆煜楠快步追了上去,而韩冥的健硕身躯彻彻底底把纤瘦的慕苒挡住,密不透风到难以回头。
“陆先生,刚刚是我先的动手,我向你道歉。但是别再试图染指我的妻子,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感受到怀里的慕苒奋力挣扎,停下脚步的韩冥开口道歉了,只是冷傲的语气里听不出任何诚恳意味,反而蕴藏着浓浓的警告。
若不是深知慕苒执拗的性格,韩冥说什么也不会屈尊降贵去道歉的,更何况对方还是最为憎恶的人。
只是他还不明白,为了她选择委身妥协,到底是为了什么……
“现在你满意了吧?”
将韩冥的道歉一字一句听了进去,慕苒身子一震后挣扎弱了下来,韩冥的一句低语伴着唇瓣厮磨在耳边炸开……
﹎﹎﹎﹎
早餐店凌乱的那一隅,早已人去面冷,顾然和陆煜楠却还维持着望向门外的姿势,表情都带着诧然。
似乎还没从高傲的韩冥会主动道歉的举动中缓过神来,顾然的神态还带着些许不可置信的难堪,握紧的双拳彰显着不甘。
从慕苒出现在这里的第一刻起,韩冥都没怎么正眼看过她,就连走都没跟她打个招呼!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慕苒那个该死女人的影响力超过了她?!
“原来你的手段也不过如此!”
良久,顾然打破了难言的静默,看向陆煜楠刚毅侧脸的眼神充满轻蔑。
昨晚,陆煜楠给她打了个电话,说是今天早上约韩冥出来,要有多亲密就多亲密,届时他会跟慕苒一起出现,以此破坏这对夫妻的感情。
甚至把地点都给定好了,只等一出好戏登场,没想到最后是意想不到的结果——
确实是以暧昧开场,只不过设想中女方源源不断的失望,换成了男方滔滔不绝的怒气,以及两个配角的卑微和落寞!
“……”
陆煜楠冷冷地瞟了眼顾然,面部线条愈发紧绷,眼底晦涩难明。
他失而不得的爱情,除了沾上曾经最为厌恶的算计,似乎别无他法……
“女人身体上的习惯会逐渐转变成精神上的依赖。要我说,你要是真的爱慕苒,倒不如直接把她的身体占了,到时候她也会觉得对不起冥自动选择离开,省得……”
感觉到陆煜楠压抑的情绪,顾然凉凉地说道,眼里溢出丝丝入扣的恶毒。
“顾然,你这种人尽可夫的女人,我真觉得你肮脏。”
话还没说完,被陆煜楠异常沉冷地打断,坠在眉梢的不屑和厌恶毫不遮掩,仿佛真的是在看恶心的脏东西……
﹎﹎﹎﹎﹎﹎寂寞分割线﹎﹎﹎﹎﹎﹎
这厢,豪华跑车刚驶进车库,韩冥笔直的长腿率先露出车外,被深色的西装裤包裹着,紧绷的肌肉明显。
动作迅猛地打开后座车门,面色冷沉的韩冥一把将慕苒拉了下来。
感觉到韩冥的怒气又开始莫名其妙升腾,慕苒不耐地甩开大掌束缚,“放开我,我自己能走。”
临下车前,慕苒有些心不在焉,她在挂念正待在医院的舒惠……
即便是通过背影,韩冥此时也能够一眼看穿慕苒的心事重重,韩第一反应是认为她在后悔跟他回来,深邃眼睛里涌现一抹暗黑色彩,吐出的问话相当沉冷:“你昨晚一整夜都跟姓陆的待在一起?”
听到这话,慕苒踩在庭院小径的脚步微微一顿,沉吟片刻后头也不回地开口道:“你都已经这么认为了,我的回答还有用吗?”
将这话当做承认,韩冥大步向前拉住慕苒的手腕,愤怒得眉头狠狠拧起,“天还没亮我就出去到处找你,可你倒好,手机关机一整夜玩失踪不算,一大早还给我悠然自得地戴绿帽子!”
短短十来个小时,他给她打了无数个电话,从晚上的关机好不容易到早上的无人接听,最后终于有人接听却不是本人,得知在医院附近吃早餐,匆匆忙忙赶了过去,却看到她和别的男人亲亲我我,那种感觉真tm不好受!
此话一落,刹那间陷入一片冷寂,慕苒的表情出现些许松动,不过立马化作唇角一抹冷笑,“要是真的在意,昨晚你怎么没来找?”
在医院待了一整夜,彷徨无助的时候他不在,挨冻受饿的时候他也不在,就知道单凭臆想一味愤怒指责,又有什么值得感动的?
“慕苒,你还真是有本事!让我恨不得活生生掐死你!”
在被堵得语塞的这一刻,韩冥骨子里的肃杀毫不掩饰地显露在外,盯着慕苒的眼神凶狠至极。
韩冥这种样子足以让人望而止步,然而慕苒对此并不惧怕,反而仰高雪颈语气淡漠地接话:“你掐啊,掐死了就不用担心我给你戴绿帽子了。”
“在掐死你之前,我要先做死你!”
韩冥突然笑了,黑眸里嗜血的气息却越来越强盛……
给读者的话:
加更2
138 强迫欢爱
韩冥滞冷的胁迫以千钧分量在空旷场地砸下,更在慕苒耳边炸开,同时在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以韩冥此刻乌云密布的脸色和潜藏在骨子里的残暴来看,慕苒毫不怀疑这话的真实性。
思及此,脸色微白的慕苒下意识地想逃,却是被眼疾手快的韩冥一把扛在了肩上。
“放我下来!”措手不及的高空转换,让慕苒产生一阵眩晕,随后反抗的动作相当猛烈,“韩冥,你混蛋!快点放我下来!”
丝毫不在意后背星星点点的捶打,韩冥沉着脸大步流星地往宅门走去,很快就进了屋,佣人们皆用惊诧的目光看着这一幕,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都给我滚出去!”
“是。”
韩冥的脸色阴沉到可怕,佣人们吓得即刻落荒而逃,转眼间偌大的豪宅就只剩下夫妻两人。
刚刚在众目睽睽下消停了一会,佣人走后开始更为激烈地反抗起来,手脚并用的挣扎无果后,慕苒一口咬在了韩冥裸露在空气外的脖子上,带着毫不留情的力道。
下一刻,韩冥在吃痛间倏地停下上楼梯的脚步,幽深的黑眸迅速染上一丝猩红,就连声音都变得嘶哑:“有本事你直接把我咬死,否则我依然会做死你!”
撂下这句在慕苒听来污秽不堪的话,韩冥加快步伐向卧室走去,情欲的味道愈发浓重起来……
沉闷的巨大关门声响起那一刻,慕苒感觉到了心惊,却在微愣之际被猛地丢在了大床上,力道之大让她重重地弹了几下。
“韩-太-太,是你逼我的!”
慕苒只听到这句饱含怒气的话充斥在弥漫着淡淡烟草味的空气里,纤细的手臂上就传来一阵巨大的压迫,还来不及挣扎就看到那猛然被拆下的领带缠绕在她的手腕上,高高举在头顶。
“韩冥,你疯了吗?快放开我!”
被绑在一起的双手一点都不能动弹,可想而知男人打结时用了多大的狠劲。
此情此景,让慕苒感觉到了一丝丝发凉的屈辱感,死死盯着压在身上的男人,清澈眼眸里盛满喷薄而出的怒气。
然而,像是根本就没听到,韩冥解了衬衫的几个扣子露出健壮的胸膛后,目光灼灼地扯下了慕苒水蓝色的牛仔裤,雪白的大腿即刻呈现在眼前,更是猩红了那双黑眸。
慕苒不可置信而又无可奈何地看着这一幕发生,只能瞪大眼睛怒视这个接近疯狂的男人,任由修长粗砺的手指强势进犯身体……
干涩的甬道因着坚硬侵犯而疼痛起来,慕苒下意识地蜷缩躲避,韩冥却没有任何停顿直接在挤进内壁搅动起来。
前所未有的耻辱在这一刻汹涌而来,几乎把慕苒淹没得喘不过气来,她只能嘶哑地咆哮:“韩冥,你这个彻头彻尾的混蛋!我要告你婚内强暴!”
像是要凭着男人的本能探索些什么,听到慕苒怒不可竭的话突然停下,紧锁的眉头也在这时稍稍平展开来。
她的身体很干净,从一探进去的那一刻就知道了,如果昨晚真的跟别的男人发生过什么的话,再怎么清洗都不会这般干涩。
动作的继续或许是想要确定什么,只是具体确定的内容,他也说不清道不明……
“既然在婚内,你就有义务满足我的需求。”幽深的眸光闪烁了片刻,韩冥俯身而下,薄唇细细密密地纠缠上慕苒的耳垂,灼热的大掌也开始不老实地从宽松毛衣底部探进覆上了丰满的左胸脯肆意揉捏,“难道不是吗?我的韩太太。”
慕苒所有的情事经验都是由韩冥主控,他深知她身体所有的敏感点,一波波快感极速席卷彼此的身体……
身体与理智展开两种极端的拉锯战,慕苒只觉得身体不受控制地发软无力,在彼此衣衫尽褪的那一刻理智输给了身体,可以说毫无悬念。
坚硬在还没完全准备好就冲了进来,疼得慕苒倒吸一口凉气,直到韩冥密密麻麻的吻抚平眉头的褶皱。
温柔也只是一瞬,很快韩冥就以一种恨不得揉进骨血的凶狠冲撞起来,一下紧接着一下,滚烫的温度灼烧着彼此的身体!
他们的身体都在不由自主地接纳着对方,却又有什么东西在这酥麻的激情里消失……
“怎么样?姓陆的有没有给你这么销魂的感觉?”
虽然很清楚地知道相信她没有背叛自己,但是此刻被情欲冲昏头脑的他还是这么问了,嘴角噙着一抹似是而非的冷笑,深深地望进那双清澈动人的眼睛里。
话毕,韩冥更加疯狂地冲刺起来,似乎要撞进她的身体最深处……
感觉到刚被可耻问话拉回的一点理智逐渐消弥,万千青丝被汗水打湿的慕苒奋力仰高了头,咬在了男人健硕的肩膀上,带着见血的力道。
很快,腥甜的血真的在嘴里晕开,在心里泛开的却只有无尽的苦,松口后的慕苒无力地躺在素白大床上,紧咬着唇不发出羞耻的声音,只是盯着正上方微微凝滞的俊脸,满满的控诉和憎恨。
慕苒刚刚狠咬的那一口就像是这场激情的催化剂,战栗的感觉让韩冥不自觉地一阵痉挛,竟是就这样she进了她的体内,甚至无暇看清她眼底闪过的一丝恨意。
一场来得凶猛去得仓促的欢爱过去,韩冥虚脱似地压在慕苒柔软有致的身体上——他不断粗喘着,她剧烈呼吸着,两人脖颈交缠,肆意地宣扬彼此的极致亲密。
“解开领带。”
良久的沉寂之后,韩冥听到慕苒嘶哑而又冷淡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没有半分刚从炙烈欢好中抽身的迷离。
有恼怒的情绪在韩冥心底升起,在犹豫片刻后沉着脸翻身解开了领带,慕苒白皙的手腕出现两道青紫的勒痕,晃眼极了!
不经意失神于那两道鲜明的痕迹,韩冥的脸色稍稍柔和下来,却突然被慕苒用尽全力一般推开。
只见慕苒二话没说裹着被子下床,从衣柜里快速拿出几件衣服就赤着脚冲进了浴室,徒留下愣在床上的韩冥。
身下那复苏的巨大在隐隐发胀,良久不见疲软,似乎在宣告他是怎样眷恋她的身体。
他想,他是爱上的她的身体了……
嗅着房间里情事过后特有的膻腥味,站在衣柜前胡乱穿上裤子的韩冥黑眸暗了暗,感觉到发泄之后更大的空虚,空前的浩荡。
﹎﹎﹎﹎
不知道过了多久,听到外面传来的脚步声和行李箱拖动的声音,韩冥从厨房大步流星地迈了出去,就看到换了一身嫩黄长裙和浅色长款风衣以及搭配一条丝巾的慕苒拖着小型行李箱往门口走去。
“你要去哪里?!”
韩冥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行李箱,似乎要把这个看穿,眼里透着冰冷的寒芒。
他不过是冲了个澡后热了饭菜简单缓解两顿没吃的饥饿,她就要闹离家出走?!
“……”
慕苒没说话,只是停下了脚步,倨傲地用如水翦瞳看向缓缓逼近的高大男人。
她的头发还有些湿,新换的衣服严严实实地遮住所有欢爱留下的痕迹,眼神平静到令人捉摸不透。
依照慕苒强势的个性,刚刚强迫她做那挡子事,肯定对他怨气冲天。然而,除了暴力相挟和沉迷情事,他真的想不到控制她的其他办法了。
思及此,韩冥没来由地一慌。
“你要去哪里?”
站在距离一米远处停下,韩冥又问了相同的问题,只是换作低沉的语气,其中隐隐透着忐忑。
他们的关系在经历昨天那个问题之后变得异常紧张,仿佛一朝回到了刚结婚那会的争锋相对,只不过竖起针芒的人由他变成了她……
想到她会离开他,离开这个家,韩冥心里就涌起一股说不出的难受,但是自尊让他不愿轻易示弱。
“你知道我昨晚去了哪里吗?”
慕苒的手撑在行李杆上,那场被强迫的情事让她感觉到了身心俱疲,吐出的不答反问波澜不兴。
慕苒好看的黛眉轻轻蹙起,浓密的长卷睫毛在敛眸间投下两道暗影,落在精致的素脸上,看起来美得不可方物。
不知不觉沉迷于慕苒迷人的风情里,韩冥的大脑有些偏离原有的思考轨迹,轻幻地接话:“去了哪里?”
“去了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地方。”慕苒淡淡地开口,目光在抬眸间慢慢变得悠远,“我们的关系太脆弱了,脆弱到你一点信任都给不了我。”
“……”
真真切切听清了慕苒的话,再看那平静中带点落寞的神情,韩冥的眸光闪动,伤痕累累的薄唇动了动,但终究没吐出任何话。
沉默维持了一会,慕苒的素手收紧握杆,透着苍白的面色变得更为冷清,微肿的红唇轻启:“还记得领证那天,我跟你说了什么吗?我要的爱你若一直给不了,就放彼此自由。”
从说这句话开始,慕苒的视线就挪离了韩冥早已刻入骨髓的俊脸,定格在门外被冷风肆虐到不会温暖的阳光。
“让我们都冷静一下,还给彼此一个曾经最好的自己。”
轻飘飘地留下这句话,慕苒迈步走了出去,行李箱拖动的无情声音在韩冥耳边经久不散……
给读者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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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9 自知荒唐
慕苒削瘦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很久了,久到空气已经被安静完全侵蚀,而韩冥挺拔身躯还站在原地,笔直笔直的。
“两年一到,如果我们还是这种僵局的话,你可以娶你爱的顾然,我也可以找个爱我的男人嫁了,说不定到时候我们还能做朋友。”
韩冥在脑海里搜寻领证那天的记忆,这段话清晰地响彻在耳边,却让心口猛地一痛,涣散的眼神慢慢眦裂。
想起慕苒当初说这番话时嘴角噙着的笑容,韩冥额角的青筋开始隐隐跳动——
她早就做好了另嫁他人的打算是吗?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想到属于他的女人将来有一天承欢在别人身下,就感觉全身所有的血液瞬间凝结……
不可能!
韩冥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在拼命叫嚣,甚至害怕慕苒离开这里是去另找新欢,当即迈开长腿奔了出去。
他要去找她,别说约定的两年还没到,就算到了,他也不会放她跟别人走的!
性能优良的豪车极速行驶在别墅群路段上,通往街市的岔路口空无一车,突然减下的车速表征着韩冥的烦躁。
该死!她到底从哪里方向去了?
就在韩冥拍打方向盘泄愤之际,悦耳的手机铃声响起,上官殇高音阶的声音在接起的一刻传来:“我说大佬大爷大神啊,都几点了!大中午的还没来上班?刚从非洲回来就这么劳役我摧残我,还有没有人性啊!!”
听到上官殇炸毛的抱怨,心情狂躁的韩冥刚要直接挂掉,转念一想后薄唇微启:“你嫂子她在没在公司?”
“我靠!要不是你们夫妻俩一起罢工,我至于怨气那么大吗?!”上官殇愤慨地开口,后知后觉地悟出异常,“难道不是你们昨晚太恩爱忘了时间?而是你又对小嫂子人渣了?”
“卧槽,我还以为经过酒吧热舞那一次之后,你能把人吃了,就会懂得小嫂子的好,没想到还是一如既往的薄情,果然是‘狗改不了吃屎’!”
慕苒是责任心很强的人,联系不上也没去公司上班,眉心打了个结的韩冥听到上官殇乱七八糟的唾骂后,一下子就飙火了:“上官殇,你他妈给我闭嘴!信不信我让你永远开不了口!”
粗话和狠话一并抛出,即便隔着手机,上官殇也知道韩冥是真的怒火中烧,一阵憋笑后严肃道:“跟我说说到底怎么了,我可是情场高手,给兄弟你排忧解难不在话下。”
三言两语根本就说不清楚,韩冥轻轻吐出一口气后想要挂机,上官殇像是知道对方的意图,连忙说道:“那个你托我拿的秘制去疤膏,什么时候过来拿?”
“现在就过去。”
韩冥还算心平气和地吐出这么一句话后,下一刻就按下了红色挂机键。
韩冥是想起了刚才那场欢爱里慕苒光滑后背肌肤上凹凸不平的触感,便想着先去一趟公司拿药,于是豪车往暗夜集团方向极速驶去。
他一定要好好给她好好上药,那么完美的皮肤,要是留下瑕疵就不好了……
思及此,韩冥冷锐的棱角渐渐柔和,深邃五官在阳光的照耀下别样英挺,如墨的黑眸在抵达目的地时倏然一亮。
“是廖姨吗?请问你在哪?”
正乘坐总裁专用电梯的韩冥打通了慕苒的手机,可惜接听的依然并非本人。
不同于先前那通难掩焦虑地询问慕苒去处后直接挂掉,这次的韩冥多了几分礼貌。
只要问出手机所在地,就一定是慕苒会去的地方。
“市人民医院,慕苒小姐现在不在。”能够猜到韩冥在找慕苒,廖姨压低声音如实告知,“夫人昨晚突然晕倒了,慕苒小姐医院守了一夜,今天早上把手机放在这里充电,说是回去拿点生活用品就过来。”
“我马上过去。”
草草结束通话,韩冥黑眸里迸出一抹慌乱,紧握手机的掌心突然发凉。
—“你知道我昨晚去了哪里吗?”
—“去了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地方。”
耳边突然飘来慕苒连贯起来的轻浅话语,仔细琢磨其中的酸楚竟是这般强烈,而他不仅在昨晚伤了她的心,今天还只会一味地生气讽刺,甚至做出婚内强暴这种混账事……
他和她有个共通点——最讨厌的地方都是医院,这个象征着最残忍别离的地方。
他到底都做了什么样的荒唐事?
电梯在韩冥愣神之际无声打开,一脸邪肆的上官殇恭候在门口,开口便说道:“快说说你的感情烦恼,我可不想看你跟我一样打光棍。”
“药拿来。”
没功夫跟上官殇瞎扯淡,韩冥的表情异常严肃,直接伸手讨要。
“总裁。”
话音落尽,上官殇还在把玩攥在手上精美的药瓶,被韩冥一脸不耐地抢了过来,这时助理李媛走上前问候,抱着一打文件似是要汇报工作。
“我现在没空,这几天公司的事全权交给副总裁处理。”韩冥沉声说道,表情说不出的焦躁,“对了,李助理,你先把手头的工作放一放,马上去买些最好的老年保健品和补品,关于心肺胃方面的,送到市人民医院。”
“几天?卧槽!”
“这……”
听到这话,上官殇和李媛同时纳闷,只是关注点完全不同。
“就这样,我还有事先走了。”
韩冥倏地打断,随即难掩急切地迈进了电梯,徒留下两人面面相觑。
“拿去,任刷。回头跟韩总三倍索偿,别说是我说的。”
兀自推理了一会韩冥的话,上官殇从钱包里抽出一张无上限金卡递给李媛,随即走进了办公室。
应该是慕苒的养母临时生病住院了,韩冥那厮想要在丈母娘面前表现表现又不懂自食其力,所以才有了看上去手忙脚乱的这一出。
要不是公司事项堆积如山,两位总裁又罢工,上官殇也很想出去透透风,感觉好久没有见到自家小丫头了,实在感觉心痒难耐……
唉,明明公司就不是他的,为什么任劳任怨的总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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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冥几乎以最快速度赶到医院的时候,没看到急切想要见到的人,只有该死的陆煜楠站在病房外,当即脸色一沉。
韩冥匆忙的脚步在远远看到陆煜楠后缓了下来,走近了作无视状询问一旁的保姆:“廖姨,惠妈妈她什么情况?”
见高大冷俊的韩冥靠近,廖姨表现出一副小心翼翼的尊敬样子,低声回答道:“还在睡觉,具体病情我也不是很清楚。”
这位主人家的女婿,廖姨见过几次面,那种浑然天成的尊贵气势总是无形之中给人一种压迫感……
一眼看穿对方的拘谨,再通过半开的房门透明窗户看了眼躺在病床上安睡的舒惠,韩冥抿嘴沉默着。
三个人就这么沉默了好一会,病房里面的舒惠悠悠转醒,对着门外发出的声音有点微弱:“韩冥,是你吗?”
韩冥和陆煜楠皆是听力敏捷之人,听到声响后立马争先恐后地走了进去,远把后知后觉的廖姨甩在身后。
韩冥是第一个进来的,见舒惠想要起身,连忙过去将病床调整好并轻轻搀扶,在其后背垫好柔软枕头,再温声问道:“惠妈妈,要不要喝水?”
因着先前有照顾爷爷的丰富经验,全然放下身段的韩冥做起这些事可谓得心应手,看得刚进门的廖姨相当诧异,“韩先生,我来倒水就好,您和陆先生陪夫人聊聊天。”
正当舒惠坐在病床上轻饮一口水之际,陆煜楠将包装精良的果篮放在桌面上,声色温和有礼:“惠阿姨,这是我给您带的新鲜水果,有你爱吃的提子,还有对心脏好的黑莓和香蕉。”
“谢谢煜楠,有心了。”
舒惠对着高大的陆煜楠露出一抹和熙微笑,随即话锋一转:“煜楠,你下巴这里怎么了?怎么黑了?”
此话一落,室内有一瞬寂静,韩冥的眸色暗了暗——
两手空空的来比献殷勤的陆煜楠略逊一筹,要是再被岳母大人知道这伤是他打的,还是在无理取闹的情况下打的,那不是等于判了死刑?
接收到韩冥透着警告的目光,陆煜楠冷冷地回以对视,回答舒惠的时候却是一脸温和,“训练的时候磕伤了,不碍事的。”
听到这话,舒惠淡笑着打趣:“下次小心点,那么好看的脸受伤了,小心不讨女孩子喜欢。”
“没事,惠阿姨喜欢就好。”
“喜欢喜欢!煜楠什么样阿姨都喜欢。”
“……”
听着陆煜楠油嘴滑舌的腔调,韩冥只觉得一阵恶寒,无奈见舒惠被逗得眉开眼笑,只能沉默着地不发表意见。
紧接着,舒惠招呼着陆煜楠坐下,又语调愉悦地聊了几句,才愣是想起身材伟岸的韩冥还干站在一旁,“韩冥,你也坐。看我光顾着说话了,今天不用上班吗?”
终于被岳母大人注意到了,早已感觉受到不公平待遇的韩冥差点感激涕零,言简意赅地回答道:“公司有副总裁在看着。”
给读者的话:
加更3
140 高估自己
三个人就这么聊了起来,然而多数话题都是陆煜楠在扩展,韩冥大都时候没接上话,只能尴尬地坐着听时不时附和两句。
短短十分钟时间,韩冥对陆煜楠的厌恶又提升了一个新高度——
这个男人在丈母娘面前‘讨喜’的程度远远高于他,恍恍惚惚间觉得自己不是亲女婿……
过了一会,慕苒开门进来,打破了这种表面欢快实际诡异的气氛,却是换作暗潮汹涌。
似是没想到病房里会是这么一番景象,更诧异于韩冥的出现,慕苒进门的动作明显一顿,嫩黄色的裙摆在同时打了个旋。
“韩太太,来啦。”
隔床相对的男人几乎同时起身相迎,距离比较近的韩冥想要接过慕苒手中大包小包的物品,却很快被不着痕迹地避开,只听到对方微乎其微的一字应答:“嗯。”
“苒苒,这边坐。”
不同于韩冥的急促,陆煜楠显得温文有礼,拉过一张凳子示意慕苒坐下。
“好。”
同样是一个字回答,慕苒对于陆煜楠表现得和气多了,这个时候面色微沉的韩冥不干了,“韩太太,坐我这边。”
话音刚落,两个距离不到三米远的男人又杠上了,冷冽的眼神厮杀掀起一阵硝烟味。
“都给我闭嘴坐下,惠妈妈需要安静。”
交相看了两个水火不容的男人,慕苒颇有些头疼地开口,表情尽是冷清。
被训斥的两个男人在对视一眼后听话坐下,随即眼巴巴地盯着慕苒,似乎要看看谁能成功招揽……
对此,慕苒全然一副无视状,将带来的物品分类放好,在病房里来回忙碌起来,任由两双眼睛如影随形。
见慕苒纤瘦的倩影隐没在洗手间,全程看戏的舒惠笑着开口:“你们谁帮我削个苹果?”
“我!”
“我!”
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回答,两人争相到桌前拿苹果,这次陆煜楠占据了位置优势,韩冥只能败兴而归。
将两人争先恐后的样子尽收眼底,舒惠可谓笑得合不拢嘴,同时不忘关心削皮有些用力过头的陆煜楠,“煜楠,小心,别削到手。”
出身军旅的陆煜楠虽然具备一定的烹饪技能,但是要把苹果削得漂亮,干这种细活还是有些吃力,转眼就连皮带肉削落不少。
“连削苹果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来,陆先生果然是大老粗。”
不等陆煜楠回应,韩冥用一副看笑话的腔调凉凉地说道。
这话被刚从洗手间出来的慕苒听了去,即刻语气微凉地还击:“煜楠,让韩先生来,看看他有多细。”
“没问题!”韩冥剑眉微扬,对着慕苒缓缓说道,“韩太太,拿一个苹果给我,还有陆先生手上的水果刀。”
对于韩冥,怒气未消的慕苒是很想一直对着干的,但是碍于不想让生病的舒惠担心,还是轻瞪一眼后顺从地拿了指定物品。
她还就不信这个随时可能炸了厨房的男人,能把苹果削得多好看……
“坐,可得看仔细了。”
接过苹果和水果刀,韩冥顺势拉着慕苒的手往身旁坐下,好一会才放开。
正当慕苒发现被这个冠冕堂皇的男人诱拐而微微懊恼时,韩冥突然将头凑了过来,“至于我到底…细不细,韩太太你很清楚吧?”
韩冥低醇而邪肆的耳语很轻,却重重地砸进慕苒耳朵里,领悟到其中的内涵后瞬间红了小脸。
用鄙夷的眼神白了一下韩冥,慕苒往外侧挪了挪身子,“要皮不断的那种。”
“放心,绝对削得跟某人一样没脸没皮。”
看到慕苒精致俏脸上的一层薄红,心情大好的韩冥得意洋洋地开口,望向陆煜楠的眼神充满了挑衅。
“……”
到底是谁比较没脸没皮?慕苒嘴角微微抽搐。
陆煜楠对某人的厚颜无耻同样表示很无语,好以整暇地看着韩冥所有的动作。
出乎在场所有人的意料,韩冥削苹果的技术相当纯熟,不消一会就见地上落下一大条薄薄的苹果皮,没有一点断痕。
“怎样?看呆了吧?”
看着几人难掩惊诧的表情,韩冥可谓眉飞色舞,嘴角勾起的得意弧度特别晃眼。
“不错!”
良久之后,也就只有舒惠肯出言夸赞……
苹果皮不断,寓意爱情不离不弃。
慕苒脑海里突然晃过这句话,不经意间失了神。
若他的爱情不离不弃,对象也不应该会是她……
就在这时,一阵悦耳的手机铃声响起,韩冥看了看来电显示后收起嘴角的笑意,扭头对着慕苒柔声说道:“帮我把苹果洗一下给惠妈妈,我出去接个电话。”
接过褪皮苹果的那一刻,慕苒猜想来电的人一定是顾然,不然怎么会如此紧张地接听?
她以为经历了这两天的事,她已经对他失望透顶,不会再为他失落难过了。
然而,这不过是她高估了自己,低估了他对她的影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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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总,我到住院部了,请问在哪间病房?保健品那些买好了,我给您送上去。”
“2808。挑养心健肺的拿上来,我在电梯口等你。”
略显安静的走廊上,韩冥接听了李媛的电话,压低声音吩咐道。
没过一会,办事效率奇高的李媛就出现在电梯口,手里有些夸张地提着数十盒包装精良的保健品和营养品。
“韩总,需不需要我帮您送进去?”
“不用,我自己来。”
“那楼下车上其他的……”
“送你了,好好补补。”
“……”
迅速接过所有,韩冥潇洒地转身就走,徒留下无语到嘴角抽搐的李媛愣在原地。
她需要老年保健品…补补?这简直…不能再简直了……
“韩太太,帮我开一下门。”
碍于双手被占不方便开门,韩冥在门外索性扬声呼喊慕苒。
听到声音,正在吃四分之一块苹果的慕苒起身走了过去,一打开门就看到身形高大的韩冥满满当当地拎着花花绿绿的东西,不禁错愕万分。
敢情他刚刚不是去接顾然的电话,而是去拿这么一大堆东西?
“这是我让李助理买的,等会进去就说是我买的,全是给惠妈妈补身体用的。记得,别露馅了。”
见慕苒杵在门口,韩冥表情严肃地交待道,特意压低的声音别样醇厚。
“……”
看着韩冥意气风发的模样,慕苒眼底染上淡淡的笑意,仿佛所有的怨气骤然烟消云散。
他总是一个小小的举动就能搅乱她的一池心湖,越是幼稚反而越觉得可爱……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门,韩冥将大包小包的保健品和营养品放在桌面,末了故意把果篮放在地上,“惠妈妈,这些都是我给您准备的养心健肺的补品,回头我去问问医生,看看哪些可以做辅药食用。”
“好,谢谢!真是有心了。”
舒惠笑得一脸和熙,而韩冥则是温声接话:“孝敬您是应该的,惠妈妈不用跟我客气。”
正当韩冥被赞扬得眉眼带笑时,陆煜楠将嘴里的苹果咬得‘咋咋’作响,“特意让秘书买好送过来,也算是韩总有心了。”
突然变戏法般敬上这么多补品,有眼睛的人都能看穿韩冥没有亲力亲为……
好好被不识趣的人拆了台,韩冥转身看向陆煜楠的眼神瞬间变得凶狠,正要出言反击时被慕苒拿了一小块苹果堵住了嘴,“安静吃苹果。”
对于慕苒没有一点身为自家老婆的自觉,韩冥黑眸里涌起满满的控诉,‘一不小心’咬住了送苹果的纤指,很有技巧地绕开障碍物吮吸起来,一阵酥麻感席卷全身。
因着背对而立,舒惠根本看不到韩冥的流氓动作,而陆煜楠则能够清楚地看到,英气逼人的俊脸立马就黑了。
就在陆煜楠气势汹汹地走前想要阻止之际,俏脸微红的慕苒从‘狼口’中扯出手指,狠狠地瞪了眼一脸无赖的韩冥,可惜敢怒不敢言。
“真甜。”
韩冥嚼了几下苹果块,视线定格在难掩羞郝的慕苒脸上,吐出的两个字显得意味深长而暧昧丛生。
这个调情小插曲之后,慕苒所有行为举止都特意远离了韩冥,惹得后者好不容易扬眉吐气后又是一阵憋屈……
对于自知身体状况不佳的舒惠而言,最大的幸福莫过于儿孙绕膝,几个亲近的人围在身边足以笑颜不断。
除了慕苒依旧孝顺体贴,平日养尊处优惯了而五大三粗的韩冥难得表现随和,沉稳内敛的陆煜楠一如既往的温文尔雅,再加上苏若浅的活泼可爱,这一整天舒惠的心情都相当愉悦。
不知是不是错觉,慕苒总觉得舒惠几番闪烁其辞,看她的眼神里除了往日的疼爱,还多了一点琢磨不透的东西,像疼惜似隐瞒……
最后夜幕降临,舒惠硬是坚持不让留宿医院,加上被俨然变成乖顺后辈的韩冥连哄带拐,慕苒在这个晚上又回到了御海别墅,这个居住了近两年的——家。
“韩太太,对不起。”
刚踏进家门,慕苒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道低醇的声音,一道独属于韩冥的声音,脚步和表情同步凝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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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1 小惩大诫
“……”
听完这突如其来的道歉,慕苒良久沉默不语,任由门外的风吹动她的发……
就在慕苒敛眸晃神间,韩冥高大的身影从正面笼罩而来,声音低醇而轻柔:“是我误会你了,还…那么对你,对不起。”
韩冥微垂着头表达真诚的歉意,定睛看着慕苒的目光说不出的深沉,岑薄的唇线不自觉地绷紧。
他在等她的回复,哪怕现在得不到原谅,或者换来一场打骂,他都是可以坦然接受的……
然而,慕苒眨了眨清澈的水眸,视线越过韩冥伟岸的身躯看进明亮的里屋,只是淡淡地吐出三个字:“进去吧。”
慕苒的表情很平静,平静到看不出她在想什么,这让韩冥琢磨不透之际愣在了原地,过了好一会才快步跟了上去,“韩太太,等等我。”
道歉,在韩冥三十年的人生里是寥寥无几。若是换作以前,他拉下脸的道歉不被理睬,必定恼羞成怒,如今却学会了妥协和迁就。
他的骄傲,在不知不觉中被她磨平了棱角……
韩冥的长腿刚踩上二楼地板,就看到卧室门正被急速关上,不由拔高音量喊道:“诶,别关门呀!”
将这当做慕苒怒气未消的表现方式,双手抵在门上的韩冥不敢硬闯,眸光微闪时倒抽了一口气,“嘶…”
就这么一个单音节的呼声落下,原本不够一个拳头大的门缝倏然扩大,慕苒好听的询问随即响起:“没事吧?”
无疑,慕苒以为夹到韩冥的手了,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抬眸却看到男人黑眸里闪过一抹狡黠,关门的动作骤然施展。
然而,已经明显来不及了——韩冥健硕的身子很是灵活地挤了进来,同时不忘把门带上,得意的神色溢于言表,“谢谢夫人关心。”
“……”
见此情形,慕苒眼皮懒懒地掀了一下,继续选择不予理睬,却在转身后突然停住了脚步。
房间中央的大床和地板上,男女混杂的衣物凌乱不堪,像是在无声提醒着不久之前上演了怎样的疯狂……
感受到慕苒骤冷的情绪起伏,同样面色一凝的韩冥再次挡在前面,“那个…你先去洗澡,这里交给我,我马上收拾好。”
所谓触景生情也不过如此,韩冥生怕慕苒看了动怒,连忙从衣柜里拿出女式睡袍,将对方半推半就地送进了浴室,轻舒一口气后开始以最快速度收拾起来。
等把该仍的扔了,该换的换了,身为家务白痴的韩冥已是累得额角冒出一层薄汗,坐在铺着全新备用床单的床沿上微微喘气。
洁净明亮的浴室里,慕苒从被拥着进了浴室之后就背靠在墙面上,听着门外的动静和浴缸的水声,嘴角慢慢泛开了笑意。
其实从他在医院的积极表现开始,她就原谅了他。对于他进门一刻的道歉,她是吃惊而欣慰的,但又想给他一点惩戒,所以没有明确表态。
看到房内凌乱场景时,想起他一而再再而三的不信任,她感觉心里有些不舒服,可是这种感觉很快被他慌乱的举动驱逐出境。
这个不爱她而被她深爱的男人啊,她该拿他怎么办?
思及此,慕苒嘴角噙着的淡淡笑容慢慢染上了苦涩,直到被舒适的温水冲散……
慕苒迈出浴室的时刻,犹豫了很久——
匆乱之间,韩冥只给了她一件长袖丝质睡袍,而没有内衣裤,上下都凉飕飕的感觉真的不太好受……
不得不说,男人在某些方面具有天生的敏锐感,韩冥在慕苒出来的一刻起,就直勾勾地盯在了那胸前的凸起上……
丝质的光滑布料具备一定的贴身效果,膝部之上的长度和v领的绑带设计,极具诱惑地将慕苒完美有致的身材呈现出来。
光是脑海里勾勒出那火爆的雪躯,韩冥就感觉欲火焚身,立马变得坐立难安。
韩冥的炙烈视线带着灼人的温度,被盯得头皮发麻的慕苒一阵局促不安后。直到快步钻进铺得平整的被子里,方才找到一点‘安全感’。
见诱人犯罪的美景被吞没在碍眼的被子里,韩冥幽深的眸色跳跃着丝丝不满,越发隐忍着想要扑身而上的欲望间呼吸渐沉。
许是在被子里闷得难受,慕苒慢慢冒出毛茸茸的脑袋,好看的黛眉微微拧起,“你怎么还不去洗澡?”
慕苒早就想着等韩冥去洗澡的时候换身衣服,不料男人一直定力十足地坐在身旁,实在憋不住了才这么一问。
将慕苒明显催促的神情尽收眼底,韩冥往床的另一边挪了挪位置,一本正经地开口回答:“知道你洗澡比较慢,我就去那边的浴室洗了。”
“……”
顺着韩冥的视线看了眼所指地点,再看身上穿着的男士同款浴袍,慕苒有些无奈地撇了撇嘴。
两个卧室合二为一之后也有了两个浴室,真是有够方便的……
紧接着,两人沉默了一会,计划搁浅的慕苒感觉韩冥身上危险气息基本消弥,便小心翼翼地拉着被子坐起身,抬手将因为洗澡而高高绑起的秀发放下来。
伴着淡淡的牛奶沐浴露香味,慕苒的过肩秀发如瀑布般泼洒而落,顷刻间绽放万种风情,晃亮了韩冥如墨的黑眸。
“韩太太,先别躺下,我给你的后背擦一下去疤膏,见效很快的。”
许是感觉到了熟悉的灼热视线,慕苒坐起来一会后又准备躺下,却被韩冥柔声阻止。
听到这话,慕苒稍稍愣了一下,看了眼韩冥手里的精美药瓶,菱唇微启:“上官回来了?”
“嗯。”不太满意慕苒的关注点,韩冥有些敷衍地应了一声。
“给我,我自己来擦吧。”
“伤口在后背,你怎么擦?”
“……”
“放心,我不会对你图谋不轨的。”
总觉得穿上这样擦药有潜在的危险,慕苒表示想要自力更生,却被正人君子般的韩冥识破顾忌。
“真的?”
“嗯。”
慕苒不太放心地追问一句,而韩冥依旧一副义正言辞的腔调,犹豫片刻后挪身褪下浴袍,雪白的美背很快暴露在空气中。
慕苒向来不是扭捏之人,只是在情事上会不自觉地害羞,哪怕明知道赤诚相对多回也依旧会感觉难为情。
此时此刻,韩冥正对着慕苒肤若凝脂的背部,表情认真地将药膏涂抹在上面,除了越发幽深的黑眸,表面看起来一切都那么正常。
感受着粗砺指间的温热的和湿润药膏的冰凉不断下移,与此同时丝质浴袍一点点被拉下,慕苒攥着被沿护在胸前的动作慢慢收紧。
她的伤口明明没有在腰部以上,他是故意往下拉的吧?
很快意识到这一点,小脸微烫的慕苒正想开口制止,却突然感觉到胸前一紧,在看清自身处境后瞳孔骤然放大——
韩冥的手臂竟然环在了她的胸口上,炙热的呼吸喷洒在脖颈间,而那滚烫的坚硬隔着裤子抵在她的臀部!
“韩先生,你打算说话不算话?”慕苒在一小会的紧张后很快冷静下来,琥珀色的眼眸中闪过一抹亮光,“要是再硬来,就别怪我再生气。”
听着那粗重的呼吸声,慕苒突然有了一个恶作剧的念头——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她今晚就是让他看得着吃不着!
语毕,慕苒竟是放下了攥紧遮掩物的小手,而柔软高耸上诱人的深沟愈发鲜明地呈现在韩冥耳边,黑色的瞳仁里瞬间迸出一抹幽绿眸光。
“韩太太,它想你很久了。”渴望的美好近在咫尺,韩冥俊脸上的欲望很快就挂不住了,声音开始极度嘶哑,“韩太太,你忍心让它难受死吗?”
碍于慕苒撂下的话,韩冥压根不敢轻举妄动,但是还带着他独属印记的娇躯就在怀里,无奈之下只能使用苦肉计。
将韩冥明显饥渴难耐的话一字一句听了进去,慕苒微仰起精致下巴对着那不住滚动的喉结轻轻吐气。“韩先生,你说我忍不忍心?”
得益于有所顾忌的韩冥并未有掠夺动作,慕苒还能保持一副淡定自若的模样,只是同样变粗的呼吸出卖了隐隐被挑拨起的情欲。
被撩拨得全身浴血沸腾,韩冥情难自禁地吻上慕苒吐气幽兰的香唇,大掌也在同时不满足地游离在丰盈之间。
“唔…放开我……”
压根就没想到身后的男人那么经不起诱惑,被吻得晕头转向的慕苒睁大了眼睛,两只手虚软地推搡起那结实的胸膛。
似是没想到慕苒会抗拒,眸色幽沉的韩冥慢慢收住了奔腾的欲望,冷俊的面部线条紧紧绷着。
不消一秒就被欲求不满的幽怨眼神盯得全身不自在,红潮铺面的慕苒猛地钻进了被窝,再次吐出低哑的声音隐约带着笑意,“韩先生,忍住哈。说不定你忍住了,之前所有的帐就一笔勾销了。”
“嗯?”
硬是拉住被子一角,不让慕苒的脑袋完全钻进去,韩冥凉凉地从牙缝中挤出一个字,危险气息倏地蹿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142 今夜静好
“跟我道歉求原谅的是你,说好不碰我的也是你,莫非韩先生还有其他意见?”
慕苒在韩冥一字胁迫后挑眉回应,粉嫩俏脸上的得意极为张扬。
“没有。”感觉叫嚣的欲望平缓了些,韩冥拢了拢身上凌乱的浴袍,薄唇微启间依旧语气微凉,“不过药膏估计被你蹭没了,需要我给你重新上药?”
对于慕苒典型‘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行为,韩冥很想狠狠压在身下疏解欲念再说,但一番权衡之下觉得取得原谅更为重要,毕竟有了行使权才能肆无忌惮,到时候连本带利一起讨回来!
思及此,韩冥眼底闪过一抹精光,而俊脸上的表情相当真诚,似乎真的只是出于关心而提议。
聪慧如慕苒,当然知道商人奸滑品质早已渗入骨髓的韩冥不过是欲擒故纵,打着故计重施的如意算盘。
“不需要,我还想睡个安稳觉呢。”
“韩太太,可是…它还在想你。”
“让它别想。”
“它只听你的话。”
“……”
“韩太太,真的难受。”
见压根不买账的慕苒顺手关灯真要睡觉,韩冥在暗沉的一室夜色里微微苦了脸,从而引发一段‘深度交流’。
慕苒发现跟某个厚脸皮的男人混多了,竟然能够脸不红心不跳地说起带颜色的话,奈何功力还是远远不敌韩冥,到最后只能选择缄默。
好一会的沉默之后,韩冥依旧压着半边被子坐在原处,惹得慕苒纳闷道:“离我远点,专心睡觉就不难受了。”
说实话,见韩冥由幽怨到委屈,慕苒感觉于心不忍,但考虑到他一旦要起来就折腾个大半夜,想想就累的慌,再加上想通过这件事给有时过于强势的他一个小小教训,就几次都忍住没有妥协。
“可是,你都不让我睡……”
正儿八经的提议被曲解,慕苒没好气地打断神色憋屈的韩冥:“忍过了今晚我就原谅你。”
虽然知道慕苒明显做出让步,但是身体的燥热就是不肯散去,韩冥抿唇无奈说道:“韩太太,你可不可以用…手…帮我?”
断断续续的请求说完,韩冥的耳根爬上一层薄红,慕苒一抬眸就撞进那不断闪烁的黑眸里,即刻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对吼,还能这样!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将慕苒这般娇俏可爱的模样看在眼底,韩冥嘴角勾起一抹无奈而又宠溺的笑意,却很快在听到对方下一句话时凝滞——
“你不是有手吗?自己解决去。”
“……”
为着慕苒点了火不负责还懵懂无情,这次华丽丽沉默的人成了韩冥。
三种解决方案的天差地别,她不懂,苦的只有他……
沉吟不语一会后,韩冥终于钻进了被子里,哑声吐出两个字:“睡觉!”
隐约感觉到躺在另一侧床上的韩冥有些窝火,慕苒轻轻翻了个身问道:“你还好吗?”
“没事,死不了。”韩冥低沉的声音划破夜色的安静,“专心睡觉吧,我知道你累了。”
“好。晚安。”
连着几天待在医院,又经历一些情感上的巨大波动,慕苒确实累了,
不得不承认,听到韩冥简单的一句‘我知道你累了’,慕苒眼底沾染上甜蜜的幸福色彩——这种被尊重和被关怀的感觉汇成一股暖流,一点一滴渗进了心窝。
其实,她要的一直都很简单,简单到一小句话一个动作就能满足……
不到十分钟,听到慕苒传来均匀的呼吸声,韩冥在夜色中闭上又睁开的黑眸依旧明亮,几番犹豫后终是轻手轻脚地翻身挪了过去。
慕苒是被湿热的触感弄醒的,一睁眼就看到一颗大脑袋伏在胸口上,灼热的大掌由上而下地游离至腿间,不由错愕地睁大了眼睛。
貌似她才睡了几分钟,他就一转眼化身为狼,真的那么饥渴难耐?
“不想我…我原谅你了?”
感受着体温不受控制地升高的同时身子一阵战栗,越发迷蒙的慕苒在沦陷之前哑声挤出一问。
话音落尽,半趴在身上的韩冥慢慢停了下来,幽深的黑眸里隐隐透着猩红,良久之后重重地叹了口气:“抱歉,把你吵醒了。我就是想过过干瘾的……”
听到这话,慕苒的表情有些懵,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韩冥跨身下床,快速冲进了浴室。
“呃…”
慕苒本来想干脆答应韩冥磨了那么久的求欢,无奈对方行动太突然,就顿了顿后收住了声。
笼罩在黑夜里的房间很安静,安静到浴室传来的水声异常清晰,还依稀伴着类似暧昧的声音……
许是着实累了困了,慕苒很快听着浴室的动静进入睡眠,唇角还挂着淡淡的上扬弧度。
良久之后,韩冥再次爬上床钻进被窝,就看到皎白月色里慕苒那疑似幸灾乐祸的笑容,不由低叹一声:“真是个没良心的坏家伙……”
欲望在去了一趟浴室得到一定的缓解,韩冥隔着些距离看着慕苒安静的睡颜,也慢慢袭来睡意,刚阖上眼就感觉到柔软的娇躯钻进了怀里,一阵好闻的清香扑鼻而来,顿时又清醒了几分。
睡梦中的慕苒嗅着熟悉味道凑了过去,在韩冥温暖的怀里找了个舒适位置后呼吸逐渐平稳。
此时此刻的慕苒,像极了一只慵懒而又霸气的猫咪,在熟悉的领地圈地为王。
体内好不容易消退的欲火因着慕苒无意识的动作又开始灼人,看着靠在胸膛上的精致俏脸,韩冥压低声音发出警告,语气里却满满都是无奈:“再淘气我就真的把你吃了,连骨头都不剩。”
像是能够感知一般,慕苒的脸轻轻蹭了一下表示抗议,惹得韩冥俊脸微黑后露出满意的神色,长臂在下一刻覆在了那盈盈一握的柳腰上,再微微低头亲了一下柔顺的芬香发丝。
“晚安。我的韩太太。”
伴着有力的心跳声,韩冥低醇动听的声音落在安静空间里,柔情似水的笑颜连窗外的月色都为之逊色。
今夜,佳人美眷,岁月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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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慕苒和韩冥的关系在男方主动道歉并表现出相当的诚意后得到了缓和。
舒惠的病情确诊为最坏状况——肺源性心脏病,任何刺激性情绪波动都可能心律失常易致身亡,又由于之前切胃手术导致食量不大,营养那些很难跟得上。
慕苒为此忧心忡忡了好些天,决定暂时将公司事务放在一边,专心照顾舒惠,在医院一般一待就是大半天,而韩冥很常作陪。
于是,时间就这么一天一天地过去,不咸不淡,平平静静。
许是注意力得到分散,慕苒似乎在忙碌中忘却了爱情带来的创伤,而韩冥在单独相处时多了几分小心翼翼。
“苒苒,你跟韩冥晚点要出去是吗?”
夜幕时分,慕苒搀扶着刚刚洗浴完毕的舒惠在病床上躺下,舒惠柔声问道。
顺手帮舒惠拉高被子,慕苒声色温和地如实告知:“他大伯今天生日,让我们过去老宅一趟,说是吃顿饭当做帮他庆生。”
“既然是韩家那边的宴请,还不收拾一下?”听到涉及韩家长辈的事宜,舒惠的语气变得有些慎重,“跟韩家的人打好关系,好巩固你的地位。”
听到这话,慕苒当即眉头一拧——自从这次住院以来,舒惠不经意间露出疑虑重重的表情,而且时不时蹦出有关经营婚姻的语句,甚至频繁关心起以前从未提起的韩家,譬如此时。
似乎从慕苒凝滞的神情中察觉到所言不妥,舒惠放松了语调继续开口道:“女人嫁过去了就要以夫家为重,跟那边打好关系对以后的生活很重要,如果丈夫不好或者有了外遇,也好有个依靠。”
听完一番难掩沉重的解说,慕苒黛眉拧起的弧度更为明显,舒惠略显着急地说道:“我只是打个比喻,苒苒你别多想啊。你知道我一向不怎么会说话……”
总觉得舒惠知道了些什么,又或者藏有隐秘的心事,慕苒对着舒惠的眼睛低声说了一句:“惠妈妈,您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憋在心里难受。”
其实,慕苒早就想跟这唯一的亲人推心置腹地聊一番,奈何前两天舒惠身体状况不佳,而现在有所好转的同时恰好谈及,便想着直接敞开了说。
似是没想到慕苒会如此直白地开口,轻轻别开脸的舒惠眸光微闪,“我没什么要说的。倒是你,赶紧收拾收拾也差不多可以出发了,我这里不用你照顾了。”
舒惠很明显避而不谈,慕苒沉吟良久后选择松口:“惠妈妈,我只问您一件事,您老实告诉我,我就听话离开。”
“嗯。”感觉慕苒热烈的视线终于挪离,舒惠对视一眼后轻轻点了点头。
“您晕倒那晚,到底是受什么刺激了?是不是有人来家里闹事?”
慕苒清亮的声音不轻不重地在安静病房内响起,舒惠听后回答得很快:“我不是跟你说了我那晚找不到药才晕倒的吗?没有什么人来家里,真的没有。”
舒惠的表情一如前几次解释那般镇定,只是慕苒注意到仪器上的心电图明显有了起伏,在后半句的回答中更甚……
143 韩家宴请
慕苒离开医院的时候眸色很深,深到几乎可以与夜色融为一体,倚在豪车旁等待的韩冥远远就看到这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不由走上去轻声问道:“韩太太,怎么了?是不是惠妈妈她身体又出现不适?”
两天前的这个时间点,舒惠因为饭粒梗在喉咙,呼吸不畅时导致心脏病发,又进了一趟抢救室,这可吓坏了慕苒,以至于韩冥现在条件反射般想到这一可能性,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担忧。
“不是,惠妈妈她没事。”突然被韩冥的到来打断思绪,慕苒抬眸后轻轻摇了摇头,“只是在想一些事。”
在冷风阵阵的夜空下,慕苒的声音似乎与长发飘扬般轻然,韩冥抿嘴沉默片刻后抬手将柔软发丝捋到耳后,“快要下雨了,坐进车里。”
韩冥不经意的一个轻柔动作,总是让产生一个温柔的漩涡,慕苒一不小心又陷入了一阵恍惚。
慕苒坐进了车里,清澈的水眸里还带着一丝恍惚,浅淡的目光望向了夜空——
今晚的天色阴沉沉的,带着大雨欲来的那种沉闷,而天气预报早就在两天前陈述这个即将到来的气象了。
不知为何,慕苒感觉到了丝丝入扣的压抑,像此时的夜色阴沉得让人胸口发闷——仿佛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身体不舒服吗?看你脸色不太好。”
在临发车之际,韩冥温声问了这么一句,深邃黑眸里映照着慕苒略带躁郁的姣美脸蛋。
“没事。”慕苒将刚刚打开的窗缝关上,对视一眼后轻轻回答,“不太喜欢这种天气。”
“……”
将慕苒眉宇间的淡淡愁绪看在眼底,韩冥抿唇不语,唯有引擎发动的声音代为回应。
在车子刚平稳驶过闹市区那段路后,慕苒突然开口打破沉默:“突然想起,我还没有准备生日礼物呢!”
慕苒原本一直在挂心舒惠究竟有意隐瞒何事,再望向车外时一路略显寥落的景象,才恍然想起还没做好庆生充分准备。
结婚近两年时间,虽说与韩玮朝的见面次数屈指可数而且慕苒对其并无好感,但碍于对方是韩家的长辈,不能失了该有的礼数。
慕苒面露忧虑地看向韩冥,而后者则是淡然安抚道:“放心,大伯的礼物我准备好了。”
听到这话,慕苒有些惊诧于韩冥在这方面难得的细心,随即黛眉微拧,“一份?”
“不然呢?”韩冥用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不答反问,“你我准备一份礼物难道说不过去?”
“得看送的是什么吧…”慕苒弱了语调,垂眸思虑间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
“珍贵古玩,大伯喜欢收藏。”韩冥风轻云淡地说道,“不用太拘谨,大伯为人随和,即使你两手空空,他也不会拿你怎么样的。”
“我这也是担心长辈觉得我不懂事,到时候丢脸的可是你。”
“把你领回去一放,就够给我长脸了。”
“……”
慕苒只是聊表顾虑,却不想被韩冥自豪的接话弄得直接语塞,微烫的温度静悄悄地爬上脸颊。
又是静默了好一会,慕苒的低落情绪因着韩冥一句话稍稍缓和,将脑海里一闪而过的疑问脱口而出:“为什么你大伯…没有成家?”
印象中,热衷旅游的韩玮朝总是行踪不定,年近六旬却并未成家,而且听闻身边近三十年来没有任何女伴……
“去掉‘你’字,我就把我知道的告诉你。”
沉浸在各种猜测中,慕苒用好奇眼神看着可能的唯一知情人,而韩冥则是一脸严肃地答非所问。
“……”
回想了一会刚才所言,再看了一眼傲娇卖关子的某人,慕苒表示很无语。
这种小细节都要纠着不放,也就只有这个幼稚爆发的男人会如此而为了……
“作为我的太太,不要总是把‘你’‘我’分那么清楚。”
韩冥低醇的话语在安静车室里别具穿透力,还带着让慕苒心悸的震撼力,呆愣两秒后不自觉地点头应承:“嗯。”
“下不为例,不然别怪我按规矩行事。”
“什么规矩?”
“分分钟让你下不了床。”
“……”
慕苒本来还是一头雾水,在听到韩冥简单粗暴的回答后立刻清醒,狠狠地刨了眼厚颜无耻的某人后再次被逼无言以对,刚散去的一抹红晕又爬了上来。
就在这个暧昧隐隐滋生的时刻,细密雨滴砸在车窗上发出声响,让慕苒心里没来由地一紧,唇角溢出一句低喃:“下雨了。”
同样眸光渐深地看着窗外的雨况,韩冥开始启齿回答慕苒刚刚的问题:“大伯其实是爷爷领养的。当年奶奶的身体不太好受孕比较困难,家里逼得紧就去领养了,后来我爸出生,爷爷也一视同仁。
爸他不喜欢企业管理,早年公司都是由大伯打理的,两兄弟也没什么外人眼里的争权纠纷,在我印象里感情都是很好的。
至于他为什么不成家,具体理由我也不知道。不过听爷爷说过,大伯曾经有一个深爱的女人,是爷爷原本给爸特意订亲的女人,不过后来爸和那个阿姨各自婚娶,也就没了下文。”
慕苒安静地听完,在一个停顿后饶有兴趣地问道:“那个女的是谁?”
“我只知道那个阿姨复姓慕容,是以前a市一个大财团的千金,后来她们举家搬离。”韩冥搜寻着回忆一五一十地回答,“对了,当年的慕容家和现在的顾家是世交,只不过后来闹翻了。”
听到这话,慕苒暗暗思忖间眸色闪动,从菱唇吐出两个字:“顾家?”
按辈分来算,应该跟顾弘庭扯上关系,只是其中渊源到底如何?慕苒对韩冥口中牵扯了多层关系的‘慕容阿姨’有了浓厚的探究欲……
敛眸沉思片刻,慕苒倏然话锋一转:“所以大伯是为了那个慕容阿姨终身不娶?”
说这话时,慕苒的语气颇沉,眼底闪过一丝不知名的情绪。
目光投向路灯昏暗的雨夜前路,韩冥轻声给出回答:“估计是,大伯一生就爱过一个女人。”
“看不出来呀……”
脑海里浮现出有关韩玮朝这个男人的所有片段,慕苒吐出一句低语。
如若真是这样,韩玮朝也算是个痴情种,连带着对其改观不少……这种男人,哪怕心思再沉也不会坏到哪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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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进展得怎样了?”
不大的房间里,供佛台前几盏橘黄色的烛光随着沉厚的男声——轻轻摇曳。
“还在进行……”
“那就是没有进展。”
相对低醇年轻的声音还未落尽,背光的男人倏然打断,不温不愠的语调。
“是没什么进展,但我知道她过得不开心。”
黯淡的烛光洒落在年轻男人英气十足的俊脸上,与眸底低落情绪相得益彰。
“看样子得我出面了。”
“请您不要伤害她。”
男人伟岸的背影在香烛前绷直,逆射的光线下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只有发脚的鬓白和冷厉的骤变气场尤为清晰,惊得身后的男人心头一滞。
“煜楠,你什么都好,就是太心软了。”气场稍稍趋于惯有的平和,音色沙沉的男人缓缓转过身,“跟你妈一样。”
似是适应不过来对方的沉冷指责,又或许是震惊于最后的寥寥几句,被指名的陆煜楠神色猛然一愣,“我妈?”
“韩先生,您认识我生母?”
此刻抬眸望进一双犹如深潭的眼睛里的年轻男人正是陆煜楠,而那双眼的主人是-韩玮朝——韩家现今唯一的长辈,也是陆煜楠多年来的资助人。
很小的时候,陆煜楠就知道自己是弃婴,在他所有的记忆里,都无法找寻任何关于父母的线索。
韩玮朝的突然提及,让陆煜楠眼底涌起一抹从未有过的光亮,不过很快又黯淡无痕。
能够残忍把亲生孩子抛弃的女人,根本就不值得寻根问底!
“认识。”韩玮朝语气淡淡地回答道,视线定格在陆煜楠英气逼人的俊脸上,“当年a市最富盛名的酒吧女郎,舞技超群,貌美如花。现在看来,你长得倒有几分像她。”
屋内弥漫着淡淡檀香,在话音落尽的一瞬间带着令人窒息的味道,扑入陆煜楠的鼻腔,慢慢涣散了眼神——
他的生母竟然是个舞女,难怪可以随便将他抛弃……
“那我…父亲呢?”
稍稍拉回一点思绪,陆煜楠艰涩地吐出一句轻问,声音带着丝丝飘渺。
“……”
没有听到任何回答,陆煜楠只感觉盯在身上的眸光愈发冷冽,甚至带着从未有过的凌厉,莫明其妙间僵直了脊背。
“韩先生,我对他们不再感兴趣了,当我什么也没问。”
对于一直资助点拨自己的韩玮朝,陆煜楠一直以来都是怀着十二分的感激和敬重,尽管近来发现这个男人一改往日随和变得深沉难测。
“慕苒的事就交给我,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待。”沉吟片刻后,韩玮朝的视线终是从陆煜楠身上挪离,连带着回忆的深色一起泯灭,黑沉眸光掺杂着暗黄烛光,衬得愈发深不可测,“你先回去,他们也快到了。”
“嗯。”
许是经历了鲜明的情感起伏,陆煜楠的声音带着些许沙哑,犹豫片刻后转身离开。
144 过度关注
两人再闲聊了一会,就抵达了韩家大宅——此地占地面积辽阔,更像是复古风的大庄园。
慕苒并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不知道是不是雨夜到来的缘故,感觉到一股莫名的阴沉感。
注意到慕苒身子细微的抖动,韩冥将手中的黑色大伞倾斜而撑,长臂同时揽上纤细的柳腰,“换季天气变幻无常,多穿点,别冻着了。”
听着韩冥温柔的嘱咐,慕苒又不由自主地陷入一阵恍惚,就这么直愣愣地仰视那棱角分明的俊颜,一时之间忘了前行。
温柔是一种毒药,让所有深陷爱情的人甘愿饮鸠止渴……
“又发呆?先进去别淋湿了。”
韩冥发现慕苒最近很容易神情恍惚,满是无奈的同时面露宠溺微笑——不可否认,他觉得这样敛去锋芒的她更真实,也更可爱……
“嗯。”
慕苒终是回应了一声,随即将侧脸轻轻埋进韩冥温暖的胸膛里,尽量让两个人都不被淅沥的大雨淋到。
“今晚还回去吗?”
听着耳边心跳声和雨声混杂在一起,慕苒微仰着头问道,小脸上说不出的柔和,全然一副依赖的乖巧模样。
“由你决定,吃过饭时间也还早。”
似是没想到韩冥会轻易转交决定权,慕苒抿了抿唇后开口道:“回去吧,住在这里不习惯。”
说实话,慕苒并不喜欢韩家大宅,好像过于寥落了。
“我也觉得,还是两个人住比较方便。”
韩冥轻轻将下巴搁在慕苒柔软的发丝上,声色温和地附和了一句,微微一顿后补充道:“嗯,有足够的施展空间。”
“……”
“哈哈…”
不知为何,慕苒硬是听出了带颜色的涵义,无语之际拧了一下韩冥健硕的腰部,后者则是格外风骚地笑了。
大雨淅淅沥沥地砸出声响,在脚下溅起无数花旋,大伞下的俊男美女相拥而行,不时露出的绝色笑颜仿佛绚丽了整个阴暗雨夜。
画面美不胜收,落在一双收缩的瞳仁里却多了几分暗沉,类似仇恨的色彩……
“冥儿,小苒,你们来啦,快进来别淋湿了。”
大宅门口,简单毛衣着身的韩玮朝和三个佣人招呼着韩冥和慕苒进屋,看上去相当和蔼可亲。
“大伯,生日快乐!”
“大伯,生日快乐!”
放下伞进了屋,韩冥和慕苒异口同声地送出生日祝福,该有的谦逊和尊重溢于言表。
“谢谢!”接过韩冥带来的礼物,韩玮朝语带笑意地说道,“大雨天让你们来就过意不去了,还那么客气带礼物过来。”
“应该的。”韩冥温声回应,“祝大伯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紧接着,伯侄两人略为客套地聊了起来,插不上话的慕苒默默扫视四周——没有邀请其他人,韩玮朝的这场生日宴显得极为冷清。
似乎看出慕苒的想法,韩玮朝在这个时候开口:“平日你们忙,我也不常在a市,想着趁这个还算特殊的日子跟你们聚聚,也就没邀请朋友过来了。”
听到这话,慕苒微愣间抬眸,倏地撞进韩玮朝眼睛里,隐隐捕捉到那眼底的晦暗不明,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接话,管家的声音在这时响起:“大爷,少爷,少夫人,可以开饭了。”
这么一打断,慕苒挨着韩冥坐下,不巧正对着韩玮朝,感觉刚松下的一口气又提了上来,只不过没有表现出来。
对于韩玮朝,慕苒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反感对方别具深意的目光,似怀念似侵略,给人特别不舒服的感觉,从而一直都存在防备之心。
大家庭的餐桌礼仪忌多言,因而大多时候保持一种还算和谐的静谧,直到韩玮朝往慕苒碗里夹了一只大闸蟹,气氛一瞬间凝滞下来。
“小苒,多吃点养好身子,好早点为韩家开枝散叶。”
慕苒听到眸底尽是亲和笑意的韩玮朝如是说道,手中的筷子动了动又停下,下意识地看向坐在身旁的韩冥。
她从来不吃外人夹过来的食物,然而长辈的一片好意不好拒绝……
接受到这一讯息,韩冥将慕苒碗里灿黄色的大闸蟹夹了过来,对着表情微滞的韩玮朝开口道:“大伯,我们最近准备要孩子了。螃蟹性寒凉,备孕妈妈不宜吃。”
听到这话,韩玮朝咧嘴一笑:“我都不知道这些,好!要孩子好!”
总觉得韩玮朝的表现有些奇怪,慕苒微微敛眸后菱唇微启:“谢谢大伯关心。”
不得不说,韩冥随机应变的能力确实够强大,慕苒不忘投以赞赏的目光感谢解围。
其实,慕苒只当谈及孕育孩子是解围的说辞,并未看出韩冥眸底的认真,心里也没有雀跃的感觉。
“一家人怎么说两家话?”韩玮朝面容和乐地说道,“你们要有了孩子,家里就热闹了,韩家好久没有热闹过了……”
语调骤然变得低沉,韩玮朝似乎陷入某种思绪,直到被韩冥坚定的低醇声音打断:“我们会努力的,让爷爷和爸看到韩家人丁兴旺的一幕。”
话毕,韩冥突然将温热大掌覆在了慕苒的手背上,惊得她神色一僵,连带着清澈的双眸波光粼粼。
他是认真的?可是为什么……她高兴不起来?
缺爱婚姻孕育的产物,他们的孩子会过得开心吗?
因着三人各有所思的沉默,空气中弥漫着难言的压抑……
一顿饭过后,上了一个两磅的蛋糕,接着便是简单的家常庆生仪式。
韩玮朝吹灭蜡烛后切蛋糕,三人便开始围在一桌闲聊起来,两个男人从三两句家长里短到公司事宜,慕苒大都坐在一边安静听着,偶尔跟着韩冥附和上几句,场面气氛称得上惬意舒服。
慕苒向来不怎么喜欢甜食,甜腻的蛋糕吃了几口就放下纸托,韩玮朝当即出声询问:“怎么?不好吃吗?”
注意到对方莫名的神色,慕苒轻轻摇了摇头,“挺好吃的,只是这两天没什么胃口。”
“……”
听完慕苒淡淡的回答,韩玮朝黑色眼眸里闪过一抹情绪波动,终是抿唇不语。
又是坐了好一会,听到屋外的雨声小了些,韩冥与慕苒在韩玮朝的几经挽留下离开了韩家大宅,如来时一般相拥前行,只是离开得毫无眷恋。
雨滴不断掉落的屋檐下,韩玮朝目送着两道身影隐没在车内,双眸里晕开的暗色渐深,整个气场变得凌厉冰冷,却在转身之际一切消弥不见。
屋内餐桌旁,两名女佣正在收拾残宴,被韩玮朝遣退:“都下去,这里我会收拾。”
很快,闲杂人等都尽数离去,韩玮朝将手撑在桌沿,看着只吃了一小半的蛋糕喃喃自语:“妍妍,你知道吗?我这辈子最开心的生日就只有你陪我过的那个……”
回答他的只有一室空寂,良久之后韩玮朝将视线挪离至两手间的纸托,上面有一小块覆盖着雪白奶油的蛋糕,蛋糕上还有浅浅的齿印,在莹白灯光下显得精美细致。
这块就是慕苒吃过剩下的蛋糕……
韩玮朝拿起勺子将这小块蛋糕一口送进了嘴里,眼角慢慢泛开了近似满足的笑意,“你们不爱吃的都给我,只有我是最爱你们的……”
笑弧在蔓延到嘴角的一刻突然扩大,渐渐染上残忍的味道,韩玮朝突然失控一般将一桌的蛋糕猛地扫落在地,从喉间挤出一句嘶吼:“这么多年了,我还是一个人!凭什么他们就可以成双入对?”
‘啪嗒’一声,奶油和着蛋糕糊了一地,外面的雨声,又大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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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没有觉得今晚大伯有些不对劲?”
车内,慕苒率先打破沉默,抬眸对着正在驾驶的韩冥问道。
一离开韩家大宅慕苒就开始细细琢磨起韩玮朝今晚的所有表现,那种莫名言状的不适感更加明显了——
似乎从进屋的一刻起,韩玮朝时而随和时而深沉的目光就没有从她身上离开,还不断嘘寒问暖,甚至很多话都并非发自肺腑。
这个男人身上藏着不为人知的故事,而这个故事很可能与她相关,或者跟她熟知的某个人相关……
“你生日是在十月二十五?”
慕苒在思索韩玮朝过度关注的意图,韩冥却突然蹦出一句疑问,语气说不出的沉重。
将这个问句在脑海里重新过滤一遍,表情惊诧的慕苒在沉吟好一会后轻轻吐出一个字回答:“是。”
她的生日是在刚才韩玮朝询问时透露的,当时心有所思压根没注意这个信息可能带来的连锁效应,此刻被韩冥特地一问在心底翻起一波浪潮。
她的生日与顾然的‘生日’撞在了一起,这个生日还攸关那段回忆,以韩冥的睿智肯定看出了端倪。
两人不可能同一生日,那么,其中必定有人在撒谎。
撒谎的那个人一定会是她,因为在他的心里,顾然占据心尖的地位…不可动摇。
慕苒如是想着,很快恢复的平静表情似乎等待着男人的质问或是指责,波澜不惊。
145 愿意相信
“我记住了,下一年陪你好好过。”
慕苒等了良久,等到的却是韩冥这么一句,即刻将万分错愕脱口而出:“你…没有其他问题了?”
韩冥是何等睿智的人,就单凭最开始询问的语气,也不可能没有由同一生日引发联想……
听出慕苒语气里鲜明的惊愕,韩冥扭头定睛回答:“没有了。”
“……”
简单的三个字落下,回以对视的慕苒发现自己根本看不出韩冥深邃黑眸里的流光意味着什么,只是不自觉地深陷其中……
慕苒还在抿唇不言不语,韩冥在视线转换至前方路况之际将大掌覆在了慕苒格外腿上的手背上,发出的低醇声音很轻:“韩太太,从现在开始,我们学着彼此信任。”
话音落尽,那掌心的温热似乎要传遍身体各处,却明显与自身冰凉的温度排斥,慕苒几乎下意识地将手抽离,菱唇微启时带着一丝细微的颤抖:“你的意思是…你…你相信我?”
“嗯。我信你。”
韩冥几乎毫不犹豫地应答,再度扭头时看到慕苒眼里快速放大的复杂情绪,不禁怔然。
经历了之前三番两次不理智的怀疑以及矛盾加深的相处,韩冥确定了自己所要——想要跟慕苒好好过下去。
于是,他懂得了迁让,同时也在学着信任。
可是,她的不信任显而易见,不知不觉扎了他的眼……
别开脸望着车窗外的雨帘,慕苒眼神慢慢变得空洞,唇色染上了一抹苍白,“我可以相信你吗?”
这个信任是对立的,相信她意味着不相信顾然。但凡跟顾然扯上关系,韩冥都是无条件站在那边的,现在竟然选择相信她?这是一件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此时此刻,慕苒彷徨了,也退缩了。
刚习惯了的不抱希望,就要被他三言两语摧毁了吗?那么,下一次是不是会伤得更痛?
曾经,她认为人生是一场豪赌,甚至把婚姻都赌上了。可是不知道何时开始,当初的气魄被时间磨平了棱角,唯独剩下怯弱,害怕一不小心就万劫不复……
怎么也没想到慕苒会抛出这么一句反问,韩冥眸底闪过一丝恼怒,但很快被怜惜覆盖,“韩太太,你应该相信我,也必须相信我。”
其实他知道的,从他告诉她‘不爱’的那一天开始,她就对他筑起了心防,不再允许他无止境地靠近……
现在他要把这道防线拆了,占据她的内心最深处。
听出话语中的不容置喙,慕苒迷茫的眼神渐渐恢复了焦距,最后落在韩冥那张笼罩在暗夜里的俊脸,素白的唇瓣轻轻动了动:“我愿意相信你。”
不是模凌两可的‘应该’,也不是斩钉截铁的‘必须’,慕苒选择了主观形态的‘愿意’——
她愿意相信他,仅仅是因为她爱他,她愿意为这爱添上一份希冀,一份不会辜负最后勇气的希冀……
﹎﹎﹎
最后两相沉默回到御海别墅的时候,墙壁上的挂钟敲响了夜晚九点的钟声。
经过‘信任’这个话题,韩冥与慕苒之间的关系似乎贴近了几分,柔情蜜意显露在眉宇间。
径直上了卧室,慕苒站在华贵衣柜前温声开口道:“我先去洗澡,需要我帮你找好衣服吗?”
听到这句有种久违感的关怀问话,刚脱掉西装外套丢在大床上的韩冥迈开长腿凑了过来,对着白皙的耳廓轻语:“我需要洗鸳鸯浴。”
感受着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脖颈间,慕苒满是无奈地拿开韩冥环在小腹处的大掌,“就知道没个正经!”
软软的训斥就像是娇嗔,韩冥刚想将刚毅下巴搁在骨感的肩膀上,就在慕苒一个快速闪身的动作后落了空,清灵动听的声音随即而来:“韩先生,去那边浴室跟你的五指姑娘洗鸳鸯浴吧,我就不奉陪了。”
语毕,慕苒动作无比轻快地拿着睡衣进了浴室,仿佛占了大便宜一般的得意笑颜鲜活于韩冥眼底,使得嘴角的宠溺笑容越来越盛……
还是第一次看见慕苒这般小女孩模样,纯真得让人移不开眼,强烈了那种想要将其呵护在手心的感觉。
看来,今晚一席谈话触动的不止是他,还有她——
韩太太,我会更好地照顾你信任你,让这个家更加温馨。
韩冥的眸色随着思绪渐深,直到被一阵手机铃声打断,潜藏在眼底的憧憬方才黯淡而去,取而代之的是丝丝犹豫。
宽大的手机屏幕上跳跃着‘然然’二字,映照在韩冥深邃的黑眸里深浅难辨,沉吟良久后向着紧闭的浴室方向看了一眼,修长的手指终是划开绿色通话键。
“冥,呃…怎么那么就才接电话?”刚把手机凑到耳边的一刻,顾然明显带着酒醉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冥,我想你了,能不…呃,能不能…过来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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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滴砸出不同的声响,唯有渗进草地时悄然无声。
这般景象大概就是所谓的‘润物细无声’,应用在偌大空荡的墓园里却显得格格不入。
墓园微弱的灯光下,年轻女子嘴角噙着淡淡笑容,如秋日的雏菊般清新靓丽,只是那浅浅的梨涡永远定格在了冰冷的墓碑照片之上,再无原有的绚丽色彩。
这场雨不知道下了多久,只知道泥土和着雨水早已让黑色女鞋湿透,而蹲在墓碑前的纤瘦身子不断颤抖着,手里的雨伞也已摇摇欲坠。
“姐,怎么可以那么突然?你要我怎么办……”
似是受伤小兽的悲鸣,嘶哑的女声夹杂着嘀嗒的雨声,回荡在寂寥的墓地经久不息。
又是不知道过了多久,女子的低吟慢慢变成了抽泣,混在渐大的雨声里若隐若现,给这阴暗之地平添几分可怖气息,本人却浑然不觉。
“苏若浅,你给我去死!去死!”
耳边突然响起这句暴怒的诅咒,蜷缩的女子刚抚上墓碑小小照片的素手猛然垂落,雨水拌着眼泪顺着姣美的面部线条一滴一滴掉落,砸在冰冷的水泥碑面上,同时在失了温度的心底荡起浩瀚波澜。
“你怎么在这里?”
突然闯入的声音划破雨夜的黑沉,苏若浅惊诧而僵硬地扭头看向身侧,费力越过汤司爵异常高大的身躯,才将那熟悉的俊雅脸庞占据眼眶。
苏若浅微微挪动了一下身子,却发现僵麻不堪,最后只能苍白的唇瓣动了动:“来陪陪姐姐。”
“照片是你发给若馨的?”
汤司爵没有撑伞,雨水一滴一滴沿着额角的墨发沾湿他的脸,模糊了眼底隐忍的情绪,同时将棱角分明的面部线条刻画得更为深沉。
苏若浅相当艰难地站起身,撑着的雨伞在身形踉跄之际倏然倾斜,片刻后将伞撑在了男人头顶之上,发出的声音轻浅而嘶哑:“前晚你才感冒,别被雨淋……”
“苏若浅,你回答我!”
握着伞柄的手被猛地推开,伞上的雨水顿时浇在了苏若浅身上,而她丝毫不介意一般,直视汤司爵那双已然怒气喷薄的黑眸,“是。”
“在事故现场你不是都看到了吗?”浓密的长睫毛被雨珠打湿,堪堪遮住红肿的眼眶,苏若浅吐出的话轻飘飘的,“照片是我的,可那是姐姐让我……”
刚轻溢出口的解释还来不及沾染回忆的色彩,就再度被汤司爵漠然打断:“苏若浅,就是因为嫉妒,你可以把自己的亲姐姐推入绝境?”
一抬眸就撞进汤司爵深痛恶绝的悲愤之中,苏若浅倏然就笑了,“对!我就是嫉妒她比我受宠,嫉妒她从小到大可以名正言顺地抢走我的东西,嫉妒她拥有了一切还有你的爱!”
苏若浅瞪大眼睛控诉着,与此同步的还有那无声淌下的眼泪,而汤司爵根本无暇注意这眼泪里的哀伤,脱口而出的厌恶席卷全身:“苏若浅,你怎么可以这么恶毒!”
“呵呵…我恶毒?姐姐在你们心里就那么高尚圣洁?”
苏若浅如牵线傀儡般发出空洞的笑声,回荡在整个寂静的墓园,不知名的情绪迅速扩散开来……
--若浅,我的好妹妹,姐姐求求你了,帮我最后一次……
--爸爸要是知道这件事,肯定会打死我的,我…也不想名誉扫地。若浅,现在就只有你能帮我了,求你不要说出去帮帮我……
耳边突然回响起不久前苏若馨的声声悲戚的哀求,苏若浅嘴角的弧度凝固在了这个冷得渗人的雨夜,“没错!我就是嫉妒和恶毒,这场悲剧是我早有预谋的!”
无限悲怆在心里捅开了一个堵不住的大口,汤司爵在话音落尽的一刻朝着苏若浅大声怒吼:“苏若浅,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你!”
“砰!”
雨伞突然掉落在地,发出极为沉闷的声响,苏若浅全身黑色的着装再无一处干燥,清澈眼眸里前所未有的沉痛在无边无际蔓延……
照片上的女子依旧安静地笑靥如花,根本感知不到外界的悲凉,以及对峙男女在雨夜无处遁形的狼狈……
146 择爱而居
“韩太太,我出去一趟。”
洗澡进行到一半,慕苒就听到韩冥低醇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沾染上雾气的水眸不自觉地微缩。
这么晚了,他要去哪里?难道是去找顾然?
都说女人天生心思细腻,慕苒第一时间产生的疑问便是这些,然而沉吟后的回复却极为通融平静:“好,路上小心点。”
浴室里面的氤氲光景依稀可见,韩冥的脚似是灌了铅一般久久不经挪动,眉梢坠上纠结的沉重——
顾然那边似乎喝得神智不清,那悲凉的哀求还萦绕在耳,过意不去的韩冥决定过去看一看,可是慕苒这边又担心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她怎么不详细过问?但万一过问了他又该如何回答?
慕苒的不甚在意让韩冥有些忐忑,还夹杂着一丝不满,可他知道他不该有这种情绪的……
好一会的静默之后,听到里面水声依旧,韩冥终是轻声启齿:“那我走了。”
仅是一门之隔,慕苒能够看到韩冥转身越走越远的动作,水声中断间扬声说道:“处理完了就早点回来,我…等你。”
伴着一瞬的惊诧,韩冥毫不犹豫地给予答复:“好!”
韩冥最后的一个字应承像是一颗强力定心丸,让独处一室的慕苒渐渐静下心来。
几乎可以确定韩冥是要去顾然,说不担心肯定是假的,但慕苒知道即使防范措施再强,都阻止不了守不住初心的欲望。
面对这场婚姻的博弈,慕苒选择了信任,信任这个向来重诺的男人……
这厢,韩冥赶去顾然所告知的地点时,看到眼前凌乱的场景禁不住皱了眉头,好几个空啤酒瓶七倒八歪地放在地上和茶几上,难闻的酒气弥漫在不大的休息室里。
这里是顾然的新工作室,处于地段良好的写字楼高层,休息室内有大沙发、双人床和茶几等显眼的摆设,只是原本简约大方的设计如今被弄得乌烟瘴气。
看了眼倒在沙发上长发凌乱的顾然,韩冥迈开长腿打开窗户,夹杂着雨水的湿润空气很快涌了进来。
似是听到开窗的声响,顾然慢慢从沙发上爬起身,睁大雾气蒙蒙的眼睛看向站在窗外的韩冥,一边打着酒嗝一边低语:“冥,呃!你来啦,终于来了……”
话还没说完,顾然突然哭出了声:“呜呜…我以为你不会来了,以为你不要我了。”
眼看着顾然手脚失衡地扑身而来,韩冥颇为头疼地将其扶稳,薄唇微启:“然然,你喝醉了,先去洗把脸。”
不得不说,此时此刻的顾然完全不见平日的靓丽——黑色眼线液顺着眼泪滑下,脸上的粉状颗粒若隐若现,就连鲜艳的口红也移位在唇瓣之外,狼狈到了一定程度……
“不要!”顾然的意识还算清楚,听到韩冥的话后即刻拒绝,“我要是不抓住你,呃…你肯定又走了。”
说话间,顾然用力抓住韩冥质地光滑的西装袖口,后者无奈之下只能温声开口安抚:“我不走,听话,你先去醒醒酒。”
泪眼朦胧的顾然只觉得韩冥的声音好听极了,依恋状地前倾试图投进那坚实的胸膛,却很快被手腕上的力道阻止了靠近动作,顿时愤恼地哽咽起来:“为什么…才两年不到…你的眼里就看不到我了,为什么!”
韩冥明显排斥的举动似是戳中了顾然的痛楚,整个人变得阴沉愤慨,“慕苒那个贱女人到底有哪里好?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被她迷惑?”
听到顾然辱骂慕苒,韩冥俊脸上的表情由诧异即刻转变为肃冷,几乎是一字一顿地告诫道:“然然,我不准你这么说韩太太。”
话音落尽,死一般的沉寂随之而来,顾然只觉得颅内嗡嗡作响,等琢磨透了韩冥所言,嘴角竟是泛开了冷笑,“呵呵!不准?慕苒那么贱,凭什么不准我说?她这种贱人就该死!”
曾经她以为两年时间不能改变什么,他可以等到她羽翼丰满华丽归来,可是回来后看到韩冥的改变,她才知道错的有多离谱!
回来半个多月的时间,她不主动他就从不联系,对她的态度总是淡漠如水,他的眼里就只有慕苒,而她每天饱受嫉恨和思念的折磨!
如此种种,叫她如何不恨?
“然然!”
如果说韩冥先前是严肃,那么此刻就是彻冷,对着满嘴骂咧的顾然一声怒吼,警告的意味溢于言表。
印象中的顾然柔美可人,虽说曾经有过类似的歇斯底里,但是从未像现在一样无边谩骂,恶毒的怨恨狰狞了整张脸。
对此,韩冥听着极为不舒服,为顾然的陌生巨变感到不适,更为无辜的慕苒打抱不平。
他的韩太太,是不允许别人随意辱骂的。
“冥,你竟然吼我?你以前从来没有…这样对过我……”似乎被骤变的冰冷气场唬得清醒几分,顾然开始哽咽着声泪俱下地控诉,“你说过你要娶我的,你说过等你两年会给我一个交待,你说过你不会爱上慕苒的,这些…你都忘了吗?”
几乎一气呵成地把话说完,顾然直直地看向韩冥,用一种不得到满意答案誓不罢休的眼神,淡黑色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下,一颗接着一颗……
顾然楚楚可怜的模样就这么呈现在眼前,声声质询钻进心窝引发阵阵怜惜,韩冥终是放软了语调:“然然,是我对不起你……”
听到苍白无力的道歉,顾然倏地发疯一般用力甩开韩冥的手,“我不要你的对不起,我要你把说过的都实现!”
没有了搀扶,顾然踉跄了一下跌倒在地上,痛感袭来一刻显得彷徨无措,只知道仰头望着袖手旁观的韩冥,嘶哑着声色说道:“冥,你答应我好不好?把以前答应我的都实现好吗?跟慕苒离婚,我们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一对夫妻。”
顾然充满希冀的乞求砸落在湿冷的空气中,韩冥脑海里却反复回旋着‘离婚’这两个字眼,黑眸里的复杂情绪最终化为一抹坚定——
不,他是不会跟韩太太离婚,不会放开她的!
良久的静默之后,韩冥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对着满是执拗的顾然低低叹了口气,“然然,你累了,去洗个澡先。”
晕晕乎乎间听到这无关痛痒的话,顾然感到一阵冰寒席卷全身,眼泪突然就止住了,任由韩冥半拥着起身。
踏入小型浴室的一刻,顾然拉着韩冥的白色衬衫不放,“冥,别走好吗?我会听你的话,求你留下来陪我。”
此刻的顾然看上去像是瓷娃娃一般脆弱极了,韩冥只好柔声答应:“好,我先不走。”
又是僵持了一会,顾然终是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手,而韩冥轻轻带上门后迈步远去。
韩冥有轻微洁癖,绕开放着混乱酒瓶的茶几和沙发,选择性坐在了素白的床沿,却感觉坐立难安。
他的感情就像是这一室的混乱,若再不处理妥当,恐怕连最后的清净一角都消失无遗。
一边是不愿放开的慕苒,一边是心存愧疚的顾然,这两个善良美好的女子,伤了谁都会于心不忍……
可是,一颗心就那么点位置,根本无法同时容纳两个名字。
原本所计划的择爱而居,现在却荒唐地错乱了——无数个记忆碎片闯进脑海,他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自己爱的到底是谁……
前所未有的窝囊感侵袭而来,韩冥纠紧发根,手背上的青筋隐隐跳动,无声彰显着情绪的暴动。
顾然这个澡洗得很快,在韩冥还未理清头绪之际就裹着原来的水蓝色大衣走了出来,脸上已没有纵横的泪痕和花了的妆容,整个人看上去清丽而娇柔。
“快穿上鞋,别着凉了。”
许是想得过于入神,待素白的脚丫映入眼帘时,韩冥才发现顾然的靠近,即刻站起身嘱咐道,声音透着沉郁后特有的嘶哑。
褪去浓妆艳抹的顾然不失俏丽,多了几分干净的气质,让韩冥有些恍惚——
这般纯净的顾然,他已经很久没见了,却怎么也无法将眼前的女子和记忆中的那个女孩重叠……
“然然,你的生日是在什么时候?”
很突然的,韩冥问了这么一句,惊起自己眼底的一层波澜。
今晚得知同一生日后的有那么一个瞬间,韩冥甚至在想二十年前救他的女孩真的就是慕苒,而现在他鬼使神差地作出怀疑……
“九月初……十月二十五啊,你不是知道的吗?”
冲了个澡,顾然真的清醒了很多,原以为韩冥询问生日是表示关怀,在下一刻反应过来很可能是试探时收住了眼底闪过的笑意,故作娇态地改了口。
敏锐如韩冥,一眼就看穿顾然的掩饰,敛眸间不动声色地开口说道:“确认一下而已。我先走了,韩太太还在家等我。”
无心的试探换来意料之外的反应,韩冥却感到莫名的轻松,甚至可以理直气壮地转身离开。
就在韩冥转身之际,顾然倏地抱了上来,贴着健硕的背部轻喃:“冥,别走。我把我给你,好不好?”
147 没有背叛
顾然的手死死扣在韩冥的小腹处,整个柔软的身子紧密地贴在结实后背,一时之间难以挣开。
“然然,别这样,放手。”
韩冥尽可能语气温和地进行劝说,却令执拗的顾然更加靠近,头发上未干的水渍沾湿了衬衫,“不放,我要你,我要你属于我。”
顾然表达着自己的心意已决,说话间将柔若无骨的小手抚上韩冥健壮的胸膛,触摸到纽扣时一颗一颗解开,挑逗意味十足。
伴着一股隐隐燃起的火焰,韩冥猛地拉开了顾然的手,闪身挣脱了束缚,“然然,冷静点。”
白衬衫带着些许褶皱,完美健硕的腹肌从中隐隐露出,顾然就这么目不转睛地盯着韩冥,眼底的渴望在不遮不掩间愈发鲜明,“我只是想把
自己给你,这样都不可以吗?”
她只不过要把自己交给心爱的人,这样也有错吗?为什么他不仅无动于衷还要拼命回绝?难道是嫌她脏?
“然然,我是有家室的人,不能……”
“如果不是因为慕苒,你早就是我的,凭什么你要为她守身如玉?!”
顾然正越发偏激地臆测着,韩冥的话更是掀起刺激狂澜,揉碎了梨花带雨的柔美。
愤恨难平的指控掷地有声,随之落下的还有顾然裹身的水蓝色大衣,姣好的胴体毫无预兆地暴露在空气中,“冥,我准备好了,你要了我好不好?求你了……”
一丝不挂的顾然一步一步向前逼近,刚碰上韩冥的手臂就被猛地甩开,“然然,自重!”
话毕,错愕不已的韩冥转身避开了视线,深邃的眸色晦暗不明,“把衣服穿上,别着凉了。我先走了,照顾好自己。”
撂下低沉的两句话,韩冥真的快步走出了休息室,唯独留下顾然颓废跌落在地,眼睁睁看着高大身影头也不回地消失不见。
甚至看都没看一眼,她就那么肮脏不堪,让他避如蛇蝎吗?
“砰!”
脑子里充胀着这一想法,顾然捞起茶几上空酒瓶狠狠砸碎,接二连三的响声隐隐排解了寂寞,同时激发了滔滔不绝的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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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冥开车回到御海别墅的时候,宅内通明的灯光已经熄灭,而厅内的小夜灯一如既往地为他而留,散发出柔和而温馨的光亮。
偌大卧室里,同样亮着一盏小夜灯,就着灯光能看到大床上凸起的一块,那是慕苒的安静所在。
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随天外云卷云舒。
将慕苒安静的睡颜装进眼眶,韩冥脑海里突然闪过这句诗词——
她就是这样,恬谈如水,安之若素。
不知不觉将这绝美容颜看得入了神,韩冥的眸色却无法像落地窗外雨后月色那般洁净。
怎么办?我好像不知道自己爱的到底是谁……
一颗心那么小,我要装下的人到底是谁?
蹲在床边停留了良久,韩冥起身去了浴室,月光拉长了那颓然的修长身影。
浴室门关上的一刻,原本安睡的慕苒倏地睁开了水眸,好看的黛眉不自觉地拧起,而后又很快铺平。
他的身上有别的女人的味道,所幸他回来了,在她脸上留下他指间的温度……
即使闭着眼睛,聪慧敏感如她,也能感受到他目光里的深沉,嘴角泛开一抹苦涩的弧度——
终于要抉择了吗?
韩冥这个澡洗得有些久,久到原本独守空闺而辗转反侧的慕苒终于进入了浅浅的睡眠,呼吸变得均匀而轻浅。
慕苒高挑削瘦的身子卷着被子蜷缩在床沿,伸出被窝的两只素手交叠着压在小脸下面,暗影笼罩了姣美的侧脸。
这是一种极度没有安全感的睡姿,走出浴室擦着湿头发的韩冥如是想着。
稍稍挪开位置,刚刚被挡住的柔和的灯光混杂着月光投射到慕苒的半边脸上,韩冥看到她的唇瓣微微动了动,梦话轻溢而出,却听不清具体内容。
轻轻拧起的眉头,紧紧交缠的手,蜷缩成团的姿势,如此种种都代表着慕苒睡得很不安稳,似乎陷入了彷徨无助的梦靥。
这让俊颜肃冷的韩冥心底泛开层层涟漪——概念里无坚不摧的她,会在害怕什么?
沉吟良久之后,韩冥动作轻缓地从另一侧爬上了床,随即轻柔地拥过慕苒柔软的身子,结实胸膛紧贴着纤瘦的背部,在安静夜色中宣示彼此的亲密。
“韩太太,我没有背叛你……”
脑海里晃过在顾然那里的一幕幕场景,韩冥在将掌心覆在慕苒平坦小腹的一刻轻然说道,飘渺的语调更像是自言自语。
他是不想也不愿吵醒她的,奈何睡眠尚浅的她在感觉到床的另一侧塌陷时就已悠悠转醒,很清楚地听到这句低喃,心窝一下子就柔软了。
空气中独属于他的味道夹杂着淡淡烟味,带着特殊的安抚作用,让慕苒慢慢放松了肢体,阖上双眼后再次进入梦乡。
慕苒的二次睡眠明显安稳了些,过了好一会后,无意识地翻身在熟悉而温暖的胸膛找了个舒适位置,开始浅浅地喷洒着呼吸。
慕苒就这么紧密地埋在胸口,韩冥低头吻了一下她的眉角,在意识到头发还没干透之际很快挪回了原来的位置。
温香软玉在怀,血气方刚的韩冥多少感到难耐,不过在同时冲散了在心头纠紧的混乱思绪……
落地窗外,繁星点点。
淡淡地瞥了眼雨夜过后铅华落尽的夜空,韩冥终是闻着怀中女子的馨香慢慢进入睡眠状态。
听着韩冥的呼吸声在耳边沉稳地响起,慕苒倏地睁开了清亮的双眸,素白的手轻抚上韩冥的头发,湿润润的一大片。
就知道会这样,慕苒心想。
轻轻掀开被子下了床,慕苒从梳妆台里面拿出静音吹风筒,随后轻手轻脚地坐在另一侧床沿。
将吹风筒通了电,慕苒用手心试了试最小档的风速和热度,风不大但适中的温度不会让皮肤感到烫热,也不会吵醒睡着的韩冥。
纤细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拨弄起韩冥的墨发,用吹风筒均匀而舒缓地将里面的湿发吹干,每个动作都极为细致,生怕让背对着自己的韩冥感觉到……
从始至终,慕苒的每个动作都很熟练,仿佛做了千万遍似的。实际也确实如此,过去的七百多天,这样的动作她已经做了无数次。
他总是洗完澡后不把头发吹干,甚至有时候直接躺上床睡觉,都不知道长期如此等到暮年会留下疾病吗?
蓦然想到垂老之年,慕苒嘴角噙着的淡淡笑容慢慢消弥。
若是能相伴到老,她愿意给他偷偷吹头发一辈子,只是他愿意给她这种荣幸吗?
慕苒的心思渐沉,没有察觉到韩冥的眼皮掀开又阖上。
因着常年累月的黑道混迹,韩冥的睡眠向来警觉,往往一点点小动静就能搅醒。
所以,慕苒每一次为他吹头发,他都一清二楚,却每次都装作若无其事。
伊始之际,不动声色。
久而久之,成了习惯。
此时此刻,百感交集。
在三十年的人生里,真的没有人对他那么无微不至了,她的温柔渗进生活的方方面面,却从来不用言语表达也从不讨要回报,就这样默默无闻地为他付出。
习惯逐渐形成依赖,甚至不敢想若是有一天离开了她,他的生活会陷入怎样的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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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太扎眼了。
顾然睁开眼睛的一瞬,甚至还来不及看冷白的四壁,第一感觉便是如此。
在眼睛适应从窗外投射过来的阳光之后,记忆片段涌进脑海,拼凑成略为完整的画面——
昨晚在工作室喝了好些酒,哭哭啼啼地给韩冥打了个电话,终于把人盼来了却没过多久就走了,之后林靳冬就来了……
随着意识的恢复,顾然的回忆闪现更多细节:一番极致崩溃的哭诉之后,韩冥拒绝了她的求欢,人去楼空时摔碎所有空酒瓶,而后又拼命灌了几瓶,直到林靳冬阻止了她的狂饮。
这里是医院?
昨晚深夜突然胃痛呕吐不止,这是记忆最后停留点。顾然打量了一会所处之地作出判断,随即抬手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不知是酒精带来的异常躁动,还是内心深处的无边空虚,昨晚顾然也向悉心照顾她的林靳冬求欢了,只是同样被义正言辞地拒绝。
也是嫌她脏吗?可是林靳冬,你有什么资格?!
想起这一段耻辱的片段,顾然感觉气得头更痛了。
顾然拔掉手上的针筒掀开被子下床,恰时遇上查房的护士,“小姐,你要去哪?”
“我没病,我要离开这里。”
堪堪被挡在门口,脸色略显苍白的顾然语带疏离地回答。
“小姐,你昨晚急性胃炎住院,宿醉后可能还有其他症状,最好再挂一下点滴。”年轻护士简单翻了一下手中的病历,对着顾然温和地说道,“你先生刚出去买流食了,让你先待在病房里……”
护士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顾然看似怒不可竭地打断:“他不是我先生!你别给我多管闲事!”
气氛在这一瞬冷寂,顾然推开护士跑了出去……
148 冰冷肃杀
“不好意……”
顾然拎着包一路跑进医院地下停车场深处的时候,迎面撞上了一个人,匆乱间抬眸一看,竟是苏若浅,顿时收住了刚说出口的致歉。
“顾然?你来这里干嘛?”
表情几乎在同一时刻凝滞,苏若浅往后退了退后哑声问道。
“我怎么就不能来这里?医院难不成是你家开的?”将苏若浅当做送上门的出气筒,顾然扬起下巴蔑视状地反问,“我可记得你只是一名小医生,是不是啊苏医生?”
经过昨夜醉酒后洗胃般的呕吐不止,顾然的脸色难掩苍白,却丝毫不影响她施展趾高气扬的姿态。
“顾然,我没空理你。”
无视顾然的高姿态,苏若浅正欲错身往前走,却被直接拦了下来,“苏医生看上去这么憔悴,是不是昨晚跟野男人厮混得太过瘾了?”
如果说顾然的脸色是带着病态的苍白,那么苏若浅的脸色确实称得上是‘憔悴’,不仅眼眶红肿而且面无血色,就连唇瓣都是干燥皲裂,整个人细看之下显得失魂落魄。
面对顾然口无遮拦的挑衅,本是情绪不佳的苏若浅也恼了,伸手就是一推,“顾然,自己过惯了人尽可夫的‘小姐’生活,还真以为人人跟你一样肮脏!”
猝不及防间被推得险些跌倒,再听到此番似曾相识的辱骂,顾然气得眼睛瞪的老大,对着迈步向前一身黑衣的苏若浅怒吼道:“苏若浅,你这个贱人,给我站住!”
停车场里没有阳光的普照,阴暗的光线影影绰绰地交缠在顾然脸上,竟是很好地融合起来……
苏若浅像是没听到一般继续往前迈步,顾然倏地冷笑起来:“苏若浅,你以为你有多高尚?还不是死皮赖脸地跟着一个男人,那个男人貌似还是你的未来姐夫吧?”
“……”
此话一落,安静的停车场内一阵冷寂,苏若浅转身后正正对上顾然充满嘲讽的目光,清丽的素脸上闪现出丝丝入扣的沉痛。
清楚地将苏若浅的表情变化看在眼底,顾然得意而又张扬地继续冷讽:“你不是老说我不要脸吗?你的所作所为又有多要脸,还不是最令人可耻的小三!”
前不久,顾然去参加了一个订婚宴,新娘是顾弘庭一个交情不错的朋友的女儿,恰好在那里看到了苏若浅,稍见端倪后着手调查了一番。
如今看来,确实抓住了这个女人的软肋。
因着对慕苒的极度憎恶,顾然对几番辱骂她的苏若浅也赋予了同样的厌恶感,说话自然不依不饶,而且毫不留情。
敛去象征示弱的神色,身材高挑的苏若浅沉着脸一步一步向顾然逼近,“顾然,看我失魂落魄的样子觉得很得意是吧?我告诉你,小三是没有好下场的!总有一天你会比我还惨!”
恍惚间感觉到属于慕苒的那种压迫感,不自觉地一步步往后退的顾然喉咙一阵发涩,语塞时听到苏若浅突然放低了声音:“你执意插足苒苒的婚姻,是以为自己还有两年前的影响力?我今天要告诉你一个事实,韩冥现在爱的人是苒苒,因为…他嫌你肮脏。”
最后的一席话重重地在顾然耳边炸开,带来撕裂伤疤那种血淋淋的痛,让其脸色一瞬煞白,两片唇瓣不自觉地打颤。
肮脏?陆煜楠把一切都告诉她们了?韩冥也知道了?
顾然的慌张显而易见,苏若浅竟是看着看着就笑了,笑声却带着满满的空洞无力。
这一番话何尝不是说给她自己听?在那个男人眼里,不具任何影响力的她怕是肮脏至极吧……
听着苏若浅空灵的笑声,顾然感到莫名的毛骨悚然,逃也似地钻进了车里大口大口呼吸,这时一辆奢华的兰博基尼驶了进来。
角落里的监控器并无幽光闪动,后视镜里的苏若浅转身就走,顾然的目光慢慢淬上一抹阴狠……
“砰咚!”
“若浅!!”
倏然一声砸地的闷响,尖锐的女声几乎在同时响起,一道高挑的身影从后方冲了出来。
是慕苒!
从后视镜里看清来人面目后,顾然猛地踩了急刹车,醒悟过来刚才所为,放在方向盘上的手不住颤抖,上下两排牙齿开始不受控制地‘打架’……
慕苒开车驶进停车场中部的时候就看到了苏若浅的身影,但是怎么也没想到下个车的空隙人就被撞倒在地,吓得瞳孔骤然放大,手上拿着的保温瓶就这么摔在水泥地面上,鸡汤的浓郁香味四散开去……
慕苒无比匆乱地冲了过来,就看到阴暗光线下额头血流不止的苏若浅,正扭头向上发出微弱的声音:“苒苒……”
“若浅,别怕,我马上送你去医院,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见此情形,慕苒蹲下身抱住几处撞伤而不断渗出鲜血的苏若浅,一边哑声安抚着,一边掏出手机拨打120救护电话,每个动作都不由自主地颤颤巍巍。
慕苒拼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尽可能细致地说明情况后,小心翼翼地检查起苏若浅的伤口。
幸好没有致命伤,慕苒重重的舒了一口气。
“顾然…顾然在里面……”
苏若浅费力地抬手指向停在面前的车,断断续续地吐出一句话。
此话一落,慕苒素净的小脸立马覆上一层寒冰,盯了会所指的车牌,轻轻让苏若浅平躺在地面后柔声吩咐道:“若浅,你先别动,救护人员马上就来。”
慕苒削瘦的身影一步一步远离,滴落而下的血液模糊了苏若浅的视线,紧接着陷入一片黑暗……
慕苒的脚步声异常沉重,像是狠狠踩在了顾然的心头引发阵阵颤栗。
通过明亮的后视镜,顾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慕苒气势汹汹地逼近,一段时间的强迫镇定在这个时候被慌张无措完全击溃……
“顾然,你给我滚下来!”
慕苒真的是愤怒极了,全身散发出嗜骨的冰冷,眼神更是凶狠得渗人。
“我…我倒车…没看清,是她闯……”
不等顾然结结巴巴地说完,慕苒直接打开车门将其硬拽了出来。
双脚着地那会险些摔倒,慕苒力道大到似乎要捏碎手腕,顾然的眉头狠狠地拧起,慌乱很快被疼痛取而代之,“慕苒,放开我!”
“顾然,若浅要是有事,我让你以死抵债!”
慕苒面色阴沉地撂下狠话,再看苏若浅双眸紧闭地倒在血泊中,顾然感觉一阵恐惧感席卷全身——
让她死,慕苒绝对做得出这种事……
思及此,顾然双腿不自觉地微微颤抖,视线左闪右躲间只能垂落在脚下,突然瞥见一步远外黄色的停车线,眸色骤然亮起。
“慕苒,你看清楚,你朋友在停车线内,是我在倒车时她闯进来,才有了这场意外事故。”
再次使劲挣了挣手上的束缚无果后,顾然开始扬声辩驳,眉梢眼角尽显理直气壮。
面对最为憎恨的慕苒,在抓住有利的辩证后,顾然骨子里的骄傲开始泛滥成灾,再无前一刻的手足无措,反而相当嚣张跋扈,“放开我,过错方不是我!”
“咔嚓!”
声声狡辩落下,慕苒二话没说就用力把顾然的手腕拧断了,眼底的嗜杀喷薄而出。
“啊!”
手腕处传来撕心的痛,顾然发出尖锐的呼痛声,回荡在安静而暗沉的停车场内久久不息。
就在这时,繁重的脚步声从停车场出口传来,夹杂着移动病床的推动声响……
“顾然,你最好祈祷苏若浅没事,不然我要拧断的就不止是你的手。”慕苒厌恶地甩开顾然的手,冰冷无情地吐出威胁。
配合好医务人员将苏若浅安置在移动病床上,慕苒冷冷瞟了眼僵站在一旁的顾然,“跟过来。”
不知是慕苒的威压太过强大令人发虚,还是依旧疼痛难忍的顾然想讨要公道,当真愤愤然跟了上去。
一系列拍片包扎下来,轻微脑震荡以及几处磕伤,初步检查问题不大。
“医生,她什么时候能醒来?”
看着安静躺在病床上面色苍白的苏若浅,慕苒只觉心里一阵阵纠疼,询问医生的语调带着些许沉闷。
“病人这几天身体状况不佳,加上撞击后的脑震荡和失血,才引起昏迷,营养输液一两个小时后应该就能醒了。”
医生交待了一些细节便离开了病房,徒留下慕苒看着好友身上好几处的白纱布紧抿唇瓣,良久之后覆上苏若浅冰凉的手背轻拍,细语低喃道:“若浅,放心,我会给你一个交待的。”
顾然,你既然如此恶毒,就别怪我心狠!
慕苒几乎是捏着拳头走出病房,冷若冰霜的眼神直接锁定目标所在,正在诊室里固定脱臼关节的顾然感受到磅礴的怒气,吓得直想逃,也下意识地这么做了。
随着缠绕石膏的细绷带滚落一地,此时神色慌乱的顾然极为难堪,片刻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转身瞪大眼睛大声喝道:“慕苒,你要干嘛?!”
“……”
慕苒没有回答,就这么一步一步紧逼,精致的脸部线条绷得笔直,浑身散发出浑然天成的肃杀气息……
149 疯狂报复
“我不是故意撞苏若浅的,不信可以去看监控,你冷静点!”
“慕苒,我告诉你,你已经对我造成了人身伤害,我随时可以告你!”
气场冷凝的慕苒还在一步步逼近,感觉冷汗直冒的顾然只能一边下意识地往后退,一边试图扬声制止。
就在这僵冷对峙的一刻,有个病房里走出一名护士,语带不耐地出声告诫:“吵什么吵?医院不准大声喧哗。”
听到这话,慕苒扭头淡淡地瞟了眼声源处,强大的气场让护士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随即闪身进了病房。
许是新奇于两个漂亮女人很可能要上演干架的戏码,引得不少经过的医患人员驻步观看,甚至开始窃窃私语……
经外人这么一打搅,顾然反而放松下来,停下来看着几步远的慕苒底气足了一点,“这里是公共场所,慕苒你可别乱来。”
自知承受不了慕苒怒气中烧带来的未知疯狂,顾然想要寻求外界的帮助,“大家看看,这个女人她疯了,把我手拧断不说,还……”
“啊!慕苒,放开我!”
顾然故作柔弱的宣扬还未落尽,就被慕苒连拽带拖地拉进电梯,围观者犹豫片刻后见人消失在眼前便四散开去。
电梯门无声关上的一刻,顾然只觉得恐惧感密不透风地涌来,瞪大眼睛看了眼最大的数字闪着红色光芒,再对着面色沉冷的慕苒怒吼道:“慕苒,你到底想怎样?我都说了过错不在我!”
数字一个一个往上跳,而一直不言不语的慕苒死按着控制键不让电梯停,顾然怎么也甩不开难缠的束缚,开始进入崩溃边缘,被恐惧感压迫得微微红了眼眶。
打了石膏的手使不了力,顾然甚至发疯一般轮流用双脚踢打,而慕苒身手敏捷地避开,同时冷若冰霜的声音充斥在整个狭小的空间:“顾然,我早就警告过你,跟我斗可以,要是伤害我在乎的人,我会让你千百倍偿还!”
掷地有声的话语落下,将唇瓣咬得毫无血色的顾然竟是一下子安静下来,不自觉地避开慕苒锋锐的目光,暗沉的眸色不断闪烁。
“咚”的一声,电梯门打开了!
就在被慕苒用力拽着上顶楼楼梯的时候,顾然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颤颤巍巍地拨了一个号码,随即而来的就是她声声惊恐的呼救声:“冥,救我!慕苒她疯了,她要杀了我……在哪?在…在医院住院部顶楼,快来救……”
“啪嗒!”
随着手机突然被拍落在楼梯上的一声响,慕苒眼底的因着听到‘冥’这个字眼而泛起的错杂情绪一闪而逝。
“你…你带我来这里干嘛?”
顾然哆哆嗦嗦间两片唇碰撞在一块,空气里的阴霾因子带来一种窒息感。
没有任何回答,慕苒只是在推开顶楼的铁门后将顾然推了进去,阳光一瞬间突兀地扎进了两双眼睛,却又很快被隔绝在门内。
受力过猛,顾然一个趔趄跌倒在地,粗糙而坚硬的水泥地擦破了柔嫩的掌心,火辣辣的疼痛感倏地袭来,稍稍驱逐了她的惧怕,“你要我说多少遍?你朋友不是我故意撞的!你凭什么定我的罪!你大可以叫警察过来,让他们来抓我啊!”
“警察?”
像是听到了有趣的词汇,慕苒嘴角竟是慢慢勾起一抹弧度,视线聚集在顾然苍白的脸上。
慕苒的皮肤非常白皙,阳光透过挂满竹竿的白色床单折射到这张脸上,带来几近透明的视觉效果,让本是冷寂的气氛多了几分诡异。
顾然挣扎着想要站起身,甚至找好了逃跑的路线,却在一道黑影笼罩下来的时候被抓住了长发,头皮揪痛的感觉瞬间传遍全身!
用着一股狠劲将那后脑的发根抓紧,强迫顾然仰头对视,慕苒面无表情地吐出两句反问:“让警察处理?你以为我会那么容易放过你吗?”
慕苒的眼前清晰地浮现被苏若浅血淋淋躺在地上和缠满绷带躺在病床上的场景,她要是来迟一步,就直接被顾然开车压了过去!
一阵不堪设想的后怕猛烈地冲击着慕苒的理智,扯动的力道更是发了狠,唇间溢出的声音透着丝丝空灵:“顾然,你千不该万不该伤害我的朋友。”
此刻的顾然只觉得头皮都要被撕开了,指甲隐隐刺进皮肉的尖锐疼痛麻木了神经,不停地挥舞着没有脱臼的左手试图将头发从慕苒手中解救出来,发出的声音带着哭腔却不肯示弱:“慕苒,你这是故意伤害,我会去告你的!”
像是听不到一般,慕苒一个用力将顾然拉了起来,柔顺的头发就这么掉落了一把,硬生生地撞开挂在半空的排排床单,耀眼的阳光循环着消失了又出现……
与纯白的床单两相比较下,慕苒白色针织开衫晕开的几处暗红血迹显眼极了,刺得顾然打心眼里生出恐惧感。
眼看着被拽去半人高的顶楼边缘,顾然内心的恐惧泛滥成灾,她空白的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慕苒真的疯了!谁能来救救她?
“顾然,我现在就让你尝尝被逼死亡的绝望。”
“不要!”
慕苒的语调明明很平静,顾然却真的从中感觉到了绝望的滋味。
在这空无旁人的地方,慕苒真的会杀了她的,把她从几十层高的楼上推下去!
双目眦裂的顾然地不断进行反抗,尖锐指甲狠狠地划破慕苒的手腕,指甲都已经断裂了几个却怎么也无法挣脱半分,崩溃的情绪将其击溃:“我知道错了,放开我,我求你了……”
“晚了!”
“不……”
害怕让眼泪夺眶而出,慕苒的回答带着死神的味道让顾然打入谷底,挣扎却不受控制地越来越无力……
像是陷入恐怖的梦靥,苏若浅那鲜红的血液,额头缝合的伤口,茫然无神的双眼,不断在慕苒脑海里冒出驱之不去,压抑了良久的怒气喷薄而出。
慕苒将人推到了围墙边上,抓起头发后倏然一放,顾然的额头就这样磕在坚硬的砖石上,清脆响声顿时震荡起压抑的空气!
慕苒的理智开始失控,不计后果的失控!
一阵风将不远处晾着的床单吹得‘呼哧’作响,却远不如那三下头撞砖石的声音大……
“救命啊!谁来救救我……”
真的疼得狠了,顾然开始放声大哭,在看到鲜血流过眼睛的时候惊恐万状地尖叫起来:“啊!救命啊!”
被逼死亡的绝望,她真的尝到了!
顾然不断尖叫求救得声音都哑了,头皮往后扯的钻心疼痛还在,鲜血和头发搅和在一块,苍白的面目狼狈极了!
响亮地砸了三下,慕苒维持着撕扯的动作,渐渐呈现出一种机械化的状态……
“嘭!”
“慕苒,你疯了吗!”
突然,随着一声铁门被踹开的巨响落下,熟悉的男声在空气中猛烈炸开。
一股巨大的拉力将慕苒往后拽,花了好几秒看清气势汹汹的来人正是韩冥之后,突然放开了另一只抓住头发的手,顾然的额头高高撞下,头昏脑晕的感觉再攀新高。
“然然!”
亲眼看到顾然头破血流地瘫倒在地,韩冥不可置信的眼神骤然深沉。
“我……”
“啪!”
慕苒迷茫的目光稍稍恢复清明,抬眸看着那张熟悉的俊颜,刚想将自己的惶恐告诉视为避风港的这个男人,所有话语都瞬间被一个脆响的耳光戛然打断!
牙齿磕破口腔里的皮肉,淡淡的血腥味在温热大掌垂落的一刻蔓延开来,而这种味道让慕苒久久不能回神。
她最好的朋友被故意撞车躺在病床上,罪魁祸首就是顾然,而她最爱的男人竟然不分青红皂白就动手打了她!
似乎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慕苒感觉浑身血液都凉了,硬生生地挺直摇摇欲坠的身子,睁大眼睛看着站在眼前的高大男人。
韩冥也在看着慕苒,深邃黑眸里沾染着明显的愠色,还有一丝看不透的闪烁眸色。
他的一只大手还紧紧地握着她的手腕,感受着那骤冷的温度。
他们互相看着彼此,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
靠着围墙瘫坐在后方的顾然在死寂沉默的相当长一段时间里形同虚设……
“冥,救我…慕苒她疯了,她要杀了我……”
感觉恢复了些气力,头皮麻木性发疼的顾然费力地站起身,趔趄一下后死死地拉住韩冥的手臂,开始声色嘶哑地嘤嘤哭诉。
顾然额头的血液拌着些许小沙石,原本好看的栗色卷发被蹂躏成凌乱的一大团,清丽的脸蛋挂满淡红色的泪珠,再无往日光彩。
将顾然此刻的狼狈外表看在眼底,韩冥再次看向慕苒时眉梢坠上丝丝凌厉,“慕苒,我对你太失望了。”
薄唇轻启间便是无情之语,慕苒的眸色渐渐趋于冷沉,唇角微微动了动,一抹鲜红的血液渗了出来,平添几分彻骨的冰冷,“韩冥,你以为—我对你就不失望吗?”
慕苒略显沙哑的声音夹杂着风声,极具穿透力地传进韩冥的耳朵里,伟岸的身躯不自觉地僵怔在原地……
150 信任危机
失望?恐怕真的是吧。
当这种感觉席卷而来的时候,慕苒的身子微微颤了一下,不过脆弱也只是一瞬,下一刻就抽出了那被握在掌心的手,干脆而利落。
手心突然落了空,韩冥感觉心窝倏地一滞,黑眸里一种被称为‘后悔’的情绪呼啸着风起云涌……
他竟然打了她!
当看到慕苒嘴角溢出淡红色血液的那一刻开始,怕是没有人比他更后悔了……
韩冥仿佛在某一个瞬间读懂了慕苒幽幽眼神里的指责——指责他对她的残忍。
然而,再对视时那双清澈眼眸里所有的情绪被失望取代,浓郁得能够让他心口发疼。
“韩太太……”
韩冥张了张嘴想要开口辩解什么,目光骤然被慕苒白色开衫上大片暗红血迹吸引,墨黑的瞳仁瞬间收缩,“你怎么了?哪里伤到了?”
以为那凝固血迹是慕苒的,韩冥的神色变得紧张,正欲抬手触碰,却被完全避开,靠近的动作——就那么僵在半空中!
“伤到哪里了?”往后退了一步,慕苒抬手擦掉唇角腥甜的血液,羽扇般低垂的睫毛让眸色影影绰绰地看不真切,沙哑的声音空洞洞的,“我的心好像不会痛了,你说它是不是受伤致死了?”
曾经以为最痛不过亲耳听到他说不爱她,却不知亲眼目睹他将别的女人护在身后再动手打她……更痛!
慕苒的细语低喃很快飘散在风中,给人一种幻听的感觉,但韩冥无比清楚地知道——这是切实的存在!
“冥……”
韩冥想要再度靠近慕苒,顾然将脸靠在了他的怀里,轻柔的呼唤还带着惊魂未定的虚弱,阻断了所有的动作。
此时的顾然头皮红肿,额角因为刚刚被慕苒摁着磕在墙砖而破了一大块皮,与周围完好的白皙起伏相比起来更显楚楚可怜,只是那眼神里的怨毒破坏了这种我见犹怜的感觉。
“为什么每次遇到跟这个女人有关的事,你问都不问就指责我?”慕苒看都没看顾然一眼,抬眸径直对准韩冥那张冷俊的脸,音量逐渐趋于沉闷,“昨晚才说好的相信,今天就变质了。”
他可以不爱她,但她见不得他那么爱自己憎恶的女人!
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她应该拿什么去相信他?去相信这场莫须有的婚姻还没过保质期?
本来应该是撕心裂肺的指控,慕苒却是用平平淡淡的语调表述,却听得韩冥浑身僵冷,开始下意识地启齿阐明自己并未犯下离谱的错误:“这次是我亲眼所见,你刚刚差点失去理智了,然然差点被你……”
不等韩冥语气低沉地说完,慕苒眉头一挑接话道:“差点被我杀了?我告诉你,我今天真的想杀了她!你和你的然然大可以去警察局报案,把我抓进去后就可以双宿双飞了!”
韩冥的辩解似是导火线,一下子将慕苒憋在心里的委屈和难受引爆,刚刚还能勉强控制的情绪突然失控,甚至带着歇斯底里的味道……
不知是风里拌着沙尘,还是被打破的冷静太过突然,慕苒感觉眼睛酸涩难忍,终究只是倔强地将视线从面前相依相偎的男女身上挪开——转身离去。
她,真的累了。
这个男人,她不想斗也斗不过。
“韩太太……”
“冥,我的头好痛,你陪我去看医生好不好?”
见慕苒步子虚浮地一步步远去,韩冥正欲追上去,却再次被顾然挡住了去路,整个人环腰缠了上来,灼热的泪珠烫了胸口。
不消一会,慕苒真的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徒留下亲昵相贴的一男一女,以及时不时发出‘呼哧’风声的一排排白色床单。
顾然还在细细地抽泣着,柔软的身子轻微颤抖,仿佛无法从刚刚的害怕中反应过来。
然而,笔直站在原地的韩冥似乎不在状态之内,犀利而深邃的黑眸依旧盯着挡住楼梯口的纯白床单,一眨不眨……
顾然一抬眸就看到韩冥的这副神态,眼眶里的泪珠倏然滚了下来,声色哽咽地开口:“冥,小苒她刚刚真的是疯了,我知道她讨厌我……还好…还好你来了。”
听着顾然起起伏伏的啜泣声,韩冥的眉间明显沉了几分,看样子是有些不耐烦,发出的声音也带着些许躁动:“你对韩太太做了什么?”
慕苒从来都不是无理取闹的人,刚刚的疯狂只能说明顾然触犯在先。冷静下来的韩冥得出这一定论。
听到韩冥声声俱厉的质询,顾然本来就不稳定的情绪一下子激动起来,“什么叫‘我对她做了什么’?是她对我做了什么!”
“韩太太不是无缘无故会动手的人,能让她失去理智,肯定发生了她不能接受的事情。然然,你老实告诉我。”
面对顾然睁大眼睛的反驳,韩冥往后退了一大步,低沉的声音随风荡漾。
万万没想到韩冥会如此直白替慕苒说话而把她的委屈置之不理,顾然开始双眸眦裂地尖声控诉起来:“现在受伤的人是我!慕苒差点把我脑袋磕破再从这几十层楼高的地方推下去!我告诉你,我要告她蓄意谋杀,我要让她进监狱!”
句句尖锐的指控掷地有声,充满顾然怨恨的表情打破平日的柔弱,看上去竟有几分狰狞。
韩冥就站在一步远处抿唇看着此刻的顾然,一阵鲜明的陌生感袭来——
他所认识的顾然从来都是善解人意,温柔可人的,与面前这个面目狰狞的女人格格不入……
“你可以去上诉,也可以去报警,但是有我在,我绝对不会让韩太太进监狱。”
韩冥沉默了半晌终于开口,吐出的话却让顾然的所有表情瞬间……凝结成霜!
“你这是什么意思?”
顾然异常艰难地挤出这么一问,看向韩冥的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痛色,同时覆上沉厚的阴霾。
“刚刚打她的一巴掌,是我给你的交待。”韩冥当真细致地开口回答,俊脸上布满疏离淡漠的沉色,“她是我的妻子,我答应过爷爷照顾好她,所以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
话音在这里顿了一下,韩冥的薄唇再度微启时放软了语调:“然然,你曾经有恩于我,韩太太对你造成的伤害,我可以全力承担。”
硬生生听出了划清界限的意味,顾然本是苍白的脸再无血色,凝结着血液的干裂唇瓣轻启:“这就是你报恩的方式?”
“当初我救了你,我们之间有那么多回忆,曾经我以为我们会天长地久,不过才短短两年时间,她在你心里的地位就赶超了我?”
哭声不知在什么时候止住了,现在的顾然只有满腔愤慨,因着激动和气愤,额角的浅浅青筋暴露在伤口边缘,显得异常清晰。
“……”
顾然戳中了内心深处最沉重的负担,韩冥一时之间无言以对,锋锐下颌线条绷得紧紧的。
脑海里蹦出破门而入时的施暴画面,第一反应不是担心顾然的伤势,而是担心慕苒再失控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局面。
想到这里,韩冥对面前的顾然无比愧疚……
“然然,今天的事,你想要怎样处理才愿意撒手?”
韩冥用着平静的语调开口询问,这般低醇好听的声音,曾是顾然最为熟悉的,此刻却让她头昏目眩。
“我要你亲手对付慕苒,用她今天对付我的手段。”顾然开口了,声调平平,却异常沉冷,“只要你让她流跟我一样多的鲜血和眼泪,我就可以不追究今天的事。”
“不可能!”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韩冥斩钉截铁地拒绝,漠然的眼神落在顾然脸上,完美的脸部线条更加紧绷。
压抑的沉默间,韩冥用一种复杂而陌生的眼神盯着顾然,越发晦暗不明。
咄咄逼人,斤斤计较——这才是她的真面目?
不等剑眉拧起的韩冥找寻出确切答案,顾然眼底的仇怨迅速扩散,对着无情的韩冥大声嘶吼:“不可能?那让我看看你能为慕苒承担到什么程度!”
顾然不明白,为什么两年前听到慕苒这个名字都能面沉如水的男人,如今竟然不计得失地袒护慕苒,这让她情何以堪!
此时的顾然更不明白,在她撂下试探的话语后,韩冥嘴角勾起的弧度到底意味着什么……
韩冥面不改色地将手放进了黑色西装裤袋里,片刻后一把小巧的瑞士军刀躺在了那宽厚的掌心,深谙的黑色瞳仁泛起浅浅光亮。
当锋利刀芒经过阳光反射进入双眸的时候,顾然倏地倒吸一口凉气,苍白的小脸布满惊骇。
他究竟要做什么?!
锋芒毕露的军刀在修长的指间来回转动了两圈,最后刀柄被骤然韩冥的左手骤然握紧,岑薄的两片唇瓣拉扯出更明显的弧度,脸上的表情毫无波澜。
顾然将所有的一切变动尽收眼底,下一刻却是猛地瞳孔放大,惊呼声哑在了喉间——
只见韩冥左手执刀,锋利的刀刃划开右手掌心的皮肉,殷红的血液立刻顺着指缝流淌下来坠落在地上,一滴…紧接着一滴!
“这种程度——够了吗?”
仿佛阴冷地狱冒出的声音,把雨后阳光该有的清新和暖意彻底碾碎,一点不剩!
151 不想要了
偌大病房内,头上裹着厚厚纱布的苏若浅还在安静躺着,苍白的脸色让她看上去别有一番柔弱感。
慕苒已经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很久了,目光只有落在苏若浅身上才有了一点焦距,不再恍惚茫然。
“若浅,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恍然想起医生说苏若浅这几天的身体状况不佳,慕苒将心头的疑问轻轻溢出口,语气里的歉意丝丝入扣。
前些天忙着照顾舒惠,而没有留意苏若浅,现在想来已经整整三天没有见面了……
细细琢磨起最后一次见面,苏若浅脸上的喜色和笑颜还那么鲜活靓丽,如今却死气沉沉地躺在病床上,这都拜顾然所赐!
“若浅,我已经教训过顾然了。对不起……如果不是因为我,顾然不会对你使恶毒的手段。”
慕苒轻轻握着苏若浅挂点滴的冰凉素手,似乎想要用这种方式传递温度。
“若浅,你千万不能有事,我现在就只有亲情和友情了……”渐渐的,慕苒的眉梢坠上鲜少表露在外的脆弱,细语低喃染上一丝沉痛,“我想我知道他的抉择了,他选了顾然,他不要我了,我也不想要他了……”
带着延绵的沉哑,慕苒吐出的话逐渐趋于虚弥,忍了很久的酸涩感再次充胀双眸,眼眶慢慢地红了……
昨晚所说的信任与刚才的种种都还历历在目,无比混乱地冲撞在一块,最后无比清晰地呈现出一种结果——
在那个巴掌扇下的一刻,她的爱情就宣告了死亡。
许是慕苒的悲伤太过沉重,苏若浅竟是心有灵犀般悠悠转醒。
感受到手心指尖轻动带来的触动,慕苒的神色骤然紧张起来,目不转睛地看着苏若浅把眼皮吃力而又缓慢地掀开。
“这是在哪?”
“在医院。”
眼睛微微眯成一条不大的缝,苏若浅发出微弱的声音,弯着腰查看的慕苒当即回答。
“为什么我没死?”
“……”
怎么也没想到苏若浅竟会抛出这么一问,慕苒一时之间哑口无言。
直愣愣地望着冰冷的白色天花板,苏若浅刚闭合的干裂唇瓣再度张开,吐出的话却让慕苒凝结了所有表情——
“为什么死的不是我!”
苏若浅难掩激动的哀叹掷地有声,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布满悲痛,深褐色的瞳仁许久不见转动。
“若浅,你到底怎么了?”
无从理解苏若浅醒来之际莫明其妙的话语,却能够深刻感受到其中蕴藏的绝望,慕苒小心翼翼地出声询问。
语带怜惜的话音刚落,苏若浅像是突然受到了惊吓,目光循着声源猛地挪移,空洞的眼神令人心口一滞,却是望着慕苒半晌没说话。
“若浅,别怕。有事就说出来,有我在呢,不要憋在心里,难受。”
慕苒抬手轻轻将苏若浅颊边的碎发拢到耳后,那清秀的面庞顿时呈现在眼前,温柔的声音带着特有的安抚作用,直入人心。
“苒苒…”似乎终于从梦靥中挣脱,苏若浅的唇瓣轻轻动了动,“我姐…她死了。”
苏若浅寥寥几字串成的信息如同重磅炸弹,狠狠地撞击慕苒的神经,手上的动作一瞬间顿住了。
苏若浅的姐姐,慕苒略知一二——面容恬静美丽的女人,苏若浅所爱男人的未婚妻……
“他们都认为是我害的,可是苒苒我没有……”苏若浅极为缓慢地开口,眼神里却依旧充斥着一片空茫,“他说,为什么死的人不是我?”
昨晚磅礴的大雨,墓碑上的如花笑颜,那张俊脸上的憎恶,以及响彻云霄的这句话……
这一切,突然都无比清晰地浮现在苏若浅的脑海里,瞬间煞白了她的脸。
苏若浅有着清丽容貌和温婉气质,只是此刻头上的纱布和染上回忆阴霾的无神双眸破坏了这种美感……
话音微微一顿后,苏若浅慢慢撑着手坐起身子,睁大了水雾朦胧的眼睛,“活人是永远争不过死人的,苒苒你说,为什么死的人不是我!”
苏若浅的视线就这么定格在慕苒脸上,似乎想要执拗地找寻一个答案。
一番跳跃性极大的话语听下来,已然大概了解其中遭遇的慕苒越发心疼起苏若浅,“若浅,别这么想。活着比死去更有勇气,你没有错,就不要惧怕生活。我印象里的你,最不缺乏的是勇气,别让关心你的人失望好吗?”
慕苒明白苏若浅内心的无边苦痛,现在她能够给予的只有浅薄的安慰和适当的开导,于是她将苏若浅拥进了怀里,继续轻声细语地说道:“若浅,累了痛了就大哭一场,放心,有我陪着你。”
慕苒温柔似水的声音带着些许沉哑,极具安抚力,让苏若浅的情绪慢慢趋于稳定。
“苒苒,我是真的很痛……”
像是完全将慕苒当作依靠,苏若浅将整个脑袋搁在慕苒的肩膀上,纤瘦的身子开始微微抖动……
当肩头传来一点湿意的时刻,慕苒便知道苏若浅真的哭了……
“我都知道的,你还有我。”
用手心轻轻拍打着好友微颤的后背,慕苒吐出的话很轻却又别具重量,直击苏若浅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带。
此生最幸,就是有慕苒这样的挚友,不离不弃。
似乎要把压抑的伤痛全部发泄出来,苏若浅很快哭得不能自已,抽泣声断断续续而又延绵不绝……
两人维持了这种相互拥抱的姿势良久,久到慕苒被泪水打湿的肩头已然感觉到僵硬,而她毫不在意地挺直腰板,轻拍的安抚动作未经停顿,眼底的疼惜也从未中断。
又是过了好一会,苏若浅的哭声渐渐消沉,缓缓将虚软的身子挪离,吐出的声音异常嘶哑:“我没事了,抱歉苒苒,让你担心了。”
苏若浅向来都是乐观的人,鲜少被负面情绪左右,然而这次真的痛到极致才有过寻死的念头,但冷静下来后深知——死,或许能让自己解脱,却一定会让在乎她的人伤心。
所以,她要振作,哪怕生活再残酷,她也不能被压垮……
确实听出苏若浅语气里的从容,慕苒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没事就好,下次有事一定要告诉我。”
“事情太突然了,我完全没有准备。”还带着浓重的鼻音,苏若浅轻缓地开口道,“我以为是花开,没想到到头来是花谢。”
隐隐从沉闷的后半句中听出玄机,慕苒抬眸便问:“若浅,你是不是还有事情没跟我说?”
前些天还喜笑颜开的苏若浅之所以转眼间成了这副模样,知道了后果却不知道前因,这引起慕苒更深层次的探究——
姐姐的死亡为什么怪责到苏若浅身上?其中隐藏着怎样的曲折?
多年来的推心置腹,苏若浅即刻明白慕苒追问的要点,沉吟片刻后低沉地说道:“苒苒,我答应过姐姐不告诉别人的,你不要再问了好吗?相信我,我会处理好的。”
那毁灭性的转折,是她所不愿也不能提及的……
驱之不去的悲伤在苏若浅苍白的脸上沉沉浮浮,心生怜惜的慕苒终是点头答应:“好。我不问。”
“谢谢。”
此时此刻,除了感谢,苏若浅找不到别的词汇表达对慕苒现有的情感了。
为情所伤,惺惺相惜。
这,便是两人最深刻的情感共鸣。
大哭一场后确实轻松了很多,却也让眼睛和脑袋有些发疼,苏若浅下意识地抬手抚上额头,厚重的纱布让她倏地想起了昏迷前的一幕幕。
她在医院停车场与偶遇的顾然起了争执,后来就突然被车撞倒,而后慕苒冲了出来……
第一反应想问顾然情况的苏若浅抬眸看向慕苒,却被几道红肿的伤口吸引了目光,哭过后特有的嘶哑声音染上丝丝紧张:“苒苒,你的手怎么了?”
见苏若浅的注意力忽然转移到自己手上,慕苒快速将放在膝盖上的素手藏到身后,淡淡地回答道:“今天早上给惠妈妈炖鸡汤的时候弄伤……”
不等慕苒云淡风轻地说完,苏若浅拉过那试图逃开注视的右手,明显是尖锐指甲划破皮肉留下的伤痕暴露在眼前,“是不是顾然?是不是被她抓伤的?!”
伤口不大却很多,纵横交错地遍布在慕苒白皙的手背上,绽裂皮肉里渗出或大或小的血珠已经凝固,看起来有些可怖。
几乎不用思考,苏若浅断定这些伤痕是顾然那个泼辣狠毒的女人留下的,不由恼怒地咬牙切齿:“顾然那个贱女人开车撞了我,还敢把你弄伤,我不把她整进警察局就不姓苏!”
因着情绪的暴躁,苏若浅的头倏然传来一阵疼痛,好看的秀眉不由自主地拧起。
苏若浅的不适显而易见,慕苒见此情形赶紧出声告诫:“你现在轻微脑震荡,情绪不能激动,也不要有事没事乱动。”
“操蛋!嘶…顾然竟然把我弄成这样,我……”
苏若浅都气得飙了粗口,而慕苒似乎只听到她的疼痛难忍,用强硬的语气打断:“你什么都不用管,只要安心养伤,我已经给她教训了。”
152 我不稀罕
好不容易将情绪跌宕起伏的苏若浅安抚好,慕苒去了趟舒惠位于几楼之上的病房,却在推门而进的一刻僵住了脚步。
韩冥竟然在里面。
透过门窗,她只能看到他伟岸的背部,而舒惠脸上的笑容恬淡如水,看得出来两人相处很愉快。
这一幕,多么熟悉。
有那么一刻,慕苒感觉回到了轻松惬意的前些天,但左脸颊上骤然泛起的疼痛赫然提醒着她——这,只是错觉!
犹豫了很久,慕苒终究还是推开了门,随后特地将伤痕累累的双手背在身后,尽可能表现出毫无异常。
“苒苒,你怎么来了?”见慕苒进来,舒惠扭头温声问道,“不是说今天去公司吗?怎么还没到下班时间就过来了。”
听到这话,一抹诧异从慕苒眼底一闪而过,但很快顺着这个借口回答:“公司有上官在,事务不是很多,处理好就过来了。”
为着她的迟到,这合乎情理的借口肯定是韩冥告诉舒惠的,想必是要隐瞒今日的纠纷,不过……正合她意。
“上官那孩子也真是辛苦,那么大的公司你们两个得多照看,别总是当‘甩手掌柜’。”深信不疑的舒惠开口说道,“我这里有廖姨照顾就好了,你们俩不用老是跑上跑下。”
“……”
此话一落,慕苒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接话。
‘你们’这两个字眼,让她心底泛起了层层涟漪……
就在慕苒沉默的时刻,韩冥低醇的声音响起:“多些人照顾总归是好的,再说,我们也想多孝顺一下您。”
“我知道你们的用心,但是这样太麻烦了,你们忙你们的事业,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一直以来秉承着不想拖累他人的信念,舒惠开始就这个话题坚持己见,“以后工作时间你们不要过来了,再这样我就出院。”
慕苒早就知道舒惠的这种坚持,从不该有的凌乱思绪里回过神后松了口:“好,我工作时间不过来,您安心在这里养病。医院设备齐全,我比较放心。”
肺心病最怕的就是发生意外,慕苒思前想后觉得住院治疗是最佳方式,因此唯恐舒惠闹着出院。
取得慕苒的让步,舒惠当即展露笑颜,“苒苒,这可是你答应的。”
“嗯,我答应的。”见舒惠孩子气般一脸轻松,慕苒的唇角勾了勾,“今天的检查做了吗?有没有按时吃药?”
很快,母女俩就这么聊开了……
或许舒惠没有注意到每句话中慕苒特意将‘我们’这个词拆开,然而韩冥都注意到了,却只能不动声色。
端坐在一旁的韩冥还注意到慕苒从始至终都没有扫过他一眼……
从医院顶楼下来后,韩冥就到处找寻慕苒,但没有想到最有可能出现的地方没有均她的身影——不在家不在公司也不在舒惠的病房。
有那么一刻,突然发觉慕苒经常性的行踪不定让韩冥内心无比焦躁,恨不得在她身上装个定位器追踪,才不会这般患得患失。
最后,韩冥决定留在预感她一定会出现的病房,所幸真的等到了。
韩冥的心思渐沉,与此同时,落在慕苒脸上的目光慢慢变得深谙——
明亮的光线下,韩冥依稀能看到慕苒白皙小脸上硕大的五指印,这个格格不入的印记是他留下的!
此时此刻,韩冥似乎还无法接受他打了她的事实,直到攥紧的右手传来伤口撕裂带来的疼痛才让他的懊悔得以缓冲。
韩冥的目光那样炙烈,炙烈到让慕苒无法忽视,终于掀开眼帘——隔床对视。
四目相对的一刹那,韩冥明显感觉心头一滞,一种前所未有的紧张感让他手足无措,最后将缠绕着纱布的右手垂落在凳子边缘,因着这一有些急促的动作,纱布上渗出的鲜血更加深了几分。
然而,慕苒早已面无表情地移开了视线,速度之快让韩冥来不及捕捉那清澈眸底蕴藏的情绪。
亦或是他根本不愿承认她的眼里只有一片平静,一片足以让呼吸变得沉重的平静……
﹎﹎﹎﹎﹎﹎﹎
陪着聊了大半个小时,舒惠以准备休息一会的说辞让慕苒和韩冥离开了病房。
慕苒刚迈出门就径直远去,大步跟在身后的韩冥扬声问道:“韩太太,你去哪?”
慕苒头也不回地继续往电梯走去,本来想置之不理,韩冥却紧追不舍,只能语带不耐地开口:“我去哪一定要跟你报备?”
刚刚在病房里不想让病弱的舒惠徒增担忧,慕苒可以若无其事地和平相处,但此刻无法面对面还装作伤害不在。
慕苒突然的停步转身让韩冥险些撞了上去,最后在一步之距站定,再将受伤的右手藏在身后,启齿间声色带着些许哑然,“不是,但是我想知道。”
将韩冥特意的保持距离看在眼底,慕苒心里一阵发涩,使得表面上的疏漠更加明显,“你想知道我就要告诉你?韩先生,麻烦你从现在开始,不要把自己看得太重要。”
虽然其中不乏赌气的意味,慕苒也确实把憋在心里许久的苦闷当作泄愤,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具备一定的杀伤力,就连最为动听的那三字称呼都变得无比冷漠。
“……”
慕苒精致俏脸上犹如寒霜的疏离显而易见,像是竖起了一根根锋锐的倒刺,只觉得异常扎眼的韩冥无言以对。
见木然站在面前的男人抿唇沉默,慕苒掉头就走,仿佛吝啬于再看一眼。
隐隐感觉到慕苒的怒气,韩冥识趣地保持沉默,干脆迈开长腿跟了上去,却惹得对方更加烦躁——
“不要跟着我!”
再次停步时,慕苒如是嘶吼着,语气里的躁动已是相当明晰。
“我……”
“怎么?关心完你的然然就来假意关心我?我告诉你,我不稀罕!”
韩冥正欲开口解释,却被慕苒倏然打断,那高挑纤瘦的背影微微挺直,像是在无声宣示着她的骄傲。
只要一想到信任被打落的一幕幕场景,慕苒就根本冷静不下来,“不要在你该向顾然嘘寒问暖的时候对我假惺惺,这会让我觉得恶心至极!”
慕苒是真的失望了,才会在当时心痛到麻木,到现在还无法冷静……
慕苒的伶牙俐齿韩冥是有所耳闻的,只是没想到此刻用在自己身上竟是这般犀利,薄唇微启间尽是无力感:“韩太太,你别这样。”
他知道今日所为确实伤了她的心,以至于那些被时光侵蚀的尖刺开始重新长了出来……
“我别这样?那你要我怎样?要我成全你跟顾然?”
一连三个反问,慕苒按下电梯下乘键的动作微微一顿,转身之际高大的暗影瞬间笼罩而来,漂亮的脸蛋上平添几分阴霾。
“不是这样,你听我说……”
“放心,只要再等十三天,你就可以无所顾忌地跟你的然然双宿双飞了,到时候也用不着我的成全。”
像是听不到韩冥紧张兮兮的回答,慕苒倏然放缓了语调,吐出的冷嘲热讽失了该有的温度。
平静,可怕的平静!
话音落尽,除了莫明其妙的茫然,韩冥发现慕苒又恢复了最该死的平静,让他的心倏然不自觉地发颤。
“叮…”
甚至还来不及开口问及所谓的‘十三天’究竟是何意思,慕苒就闪身进了电梯,电梯门在人为操控下毫不留情地关上。
只是稍稍一个晃神,慕苒就消失在自己眼前,韩冥很是懊恼地用拳头砸了一下坚硬的电梯门,染血的重重纱布就这么完全暴露在空气中。
似是丝毫感觉不到掌心皮肉绽裂引发的疼痛,韩冥收起拳头后见旁边两个的电梯都还在上行,焦躁不已之际往楼梯狂奔而去——
他要将她狠狠拥住,不到她松口绝不放开!
所谓‘成全’,摆明了她要离开他,而那平静无澜的语气彰显她的决心,不,他绝不允许!
后知后觉地悟清慕苒所言的涵义,韩冥深邃的眼神逐渐染上坚定的光芒,其中名为‘害怕’的暗芒影影绰绰……
刻不容缓地跑到一楼,进进出出的人熙熙攘攘的,韩冥怎么也找不到那道熟悉的身影,大楼外面也是如此。
估摸着楼梯与电梯的速度差,韩冥在外找了一圈后又折了回去……
﹎﹎﹎﹎﹎﹎﹎
这厢,慕苒其实是去了苏若浅的病房,轻缓的脚步声在洁净的走廊响起,而后在某扇门前突然停了下来。
玻璃门窗的另一侧,脸色苍白的苏若浅躺在病床上,抬眸看着站在床沿穿着白大褂的俊雅男人,两人嘴唇的时不时一张一合……
房门紧闭,慕苒听不到里面的交谈内容,但是依稀能够看到苏若浅的眼眶泛红,一直抓着被角的素白纤手象征着她的隐忍。
很快将目光转移至里面神色紧绷的男人身上,慕苒知道这便是汤司爵——a市最负盛名的年轻外科医生,这个医院下一任院长最佳人选,同时也是苏若浅默默爱了好些年的男人。
从大学毕业到现在,转眼已经四年了,这份爱恋即将画上句号了吗?
对此,安静在门外站定的慕苒不能确定,现在她唯一能做的事就是让苏若浅自己处理这段糟糕的感情。
153 好似不爱
里面的交谈似乎并不愉快,苏若浅的表情慢慢变得悲怆,而汤司爵俊朗的面部线条愈发绷紧。
像是一场没有字幕的无声电影,慕苒看得认真也看得揪心,很多次都想冲进去将柔弱得不堪重击的挚友护在身后,再跟那个男人理论一番,最终……还是忍住了。
清官难断家务事,她的掺合很难有产生积极效果。
不知道过了多久,慕苒清楚地看到苏若浅的眼泪在汤司爵转身的一刻滑了下来,苍白的面容的和纯白的纱布融为一色……
随着门把拧开的声响落在安静的空间,汤司爵高大的身躯出现在门外,方才闪身躲到墙边的慕苒在房门被顺手关上的一刻大步流星迎了上来。
“汤医生,我要跟你谈谈。”
因着舒惠的几次住院以及与苏若浅的关系,慕苒与汤司爵有过几次照面,启齿间留了几分薄面。
突然被人挡住去路,汤司爵眉头微微皱起,像是在脑海里搜寻了一会有关慕苒的信息,过后淡漠地开口:“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
眼前冷艳的女人,a市商界出了名的女强人,同时也是苏若浅的闺蜜。
汤司爵花了几秒时间归结慕苒的身份。
“汤司爵,若浅的亲生姐姐死了,你以为她就不伤心不难过吗?‘为什么死的不是你’这句话你凭什么这么跟若浅说?”
苏若浅个性虽不强势,但有其绝对的坚韧,她狂流的眼泪,象征着前所未有的脆弱,而伤她最深的就是眼前这个男人。
慕苒心底的怜惜不断扩散,对于汤司爵的怨气就越发浓烈,直接连名带姓地指责起来。
听完慕苒语带愤怒的话,汤司爵的神色有一瞬僵滞,沉吟片刻后抛下一句听不出情绪的反问:“她都跟你说了什么?”
“这不是你该管的事!”看不惯汤司爵总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慕苒本是不稳定的情绪变得躁动,“她现在躺在病床上,几个小时前她可能就没命了,难道你就不应该关心一下?”
“这是报应。”
话音还未落尽,汤司爵从涔冷的唇间不假思索地挤出这极其简单而又无情的四个字,下巴处新长出的青色胡渣隐隐露出锐利的锋芒。
气氛--倏然一瞬冷凝!
汤司爵冷漠的态度一下子激怒了慕苒,倏地上前一步揪住白大褂内西装衬衫的领口,凌厉的气势在眉宇间拼命跳跃,“汤司爵,我告诉你,别说若浅没有做错事,就算做错了,也轮不到你来板着讨债的脸让她难堪,你以为你是她的谁!”
尽管有着一定的身高差,但慕苒发了狠的强势气场丝毫不逊色于很多身形魁梧的男人,肃冷的逼视充满愤怒……
慕苒的每字每句都极具穿透力,震得汤司爵耳膜嗡嗡作响,连带着脑仁一阵发疼。
你以为你是她的谁!
不知道是脖颈被勒得紧,还是这句话太过震撼,汤司爵竟是感觉一阵呼吸不畅……
“我的朋友不是谁都能轻易伤害的,记住你今日的绝情,他日你若再伤害她,我不会对你客气!”
“我没空陪你发疯。”
第一次被一个女人这般强势追责,汤司爵这几日潜藏在心里不得舒解的暴动因子汹涌而来,抬手就把怒气冲冲的慕苒用力一推。
面对一个年轻力壮的男人突如其来的推搡,慕苒猝不及防间在光滑地板上后退一大步,继而猛烈地踉跄一下。
下一刻,来不及平衡身子慕苒已经做好了摔倒在地的准备,却不想掉入一个有力的臂弯里。
稍稍抬眸就看到正上方放大的熟悉俊脸,慕苒的表情瞬间凝滞——韩冥怎么来了!
“你干什么!”
将慕苒小心翼翼地扶直身子,韩冥对着两步远处的陌生男人就是一声怒吼。
韩冥冷锐的气势浑然天成,浓浓的敌意透着丝丝骇人的气息,微愣在身旁的慕苒在这一刻蓦然想到一个词——凶狠。
此刻的韩冥就像是正在捍卫领土的霸道野兽,随时准备撕咬敌方,一招毙命。
面对韩冥将慕苒护在怀里的气势凛然,汤司爵眼底掀起一层浅淡的涟漪,仿佛在琢磨这对外界传闻随时会破灭婚姻关系的夫妻并不没有想象的那般不堪。
汤司爵的神色有着细微变化,沉郁片刻后放低了姿态开口:“慕小姐,我不该动手推你。”
慕苒以为这是汤司爵迫于韩冥的威压而主动道歉,没想到话音停顿后吐出的才是重点:“而你不该多管闲事。”
语气漠然地丢下这两句话,汤司爵走了,每一步都干脆而沉稳。
“他是谁?”
齐齐目送着汤司爵高大的身影隐没在走廊转角,韩冥盯着神色沉冷的慕苒问道。
“不关你的事。”
一句语带疏离的回答脱口而出,慕苒正欲脱离充满压抑感的胸膛,却即刻被韩冥识破意图后猛地拉近。
几乎就在下一秒,慕苒笔挺的鼻子猛地撞在韩冥结实胸膛,生疼生疼的感觉顿时袭来,甚至不受控制地泛出泪光。
“韩冥,放开我!”
怎么也挣不开男人突如其来的野蛮禁锢,慕苒只能大声吼道。
汤司爵刚刚满不在乎的态度本就刺激了慕苒,韩冥紧接着出现,慕苒突然有了一个深刻认知——男人都是那么薄情寡义!
“让我安静抱一会,好吗?”
“……”
许是没想到韩冥会用低沉而柔和商量语气回应她的抗拒,耳边频率过快的心跳声那么响亮,慕苒一时之间呆愣得停止了动作。
从一楼到这里的二十五楼,焦躁不已的韩冥足足依次找遍了三层楼所有病房,后来才恍然想起可以到咨询处直接查找,最后拿着慕苒的照片询问,值班护士恰好印象深刻才找到准确位置。
踏出电梯门没一会,就远远看到慕苒被一个陌生男人推倒,飞奔过来的紧张还没有得到足够的缓冲。
这一几经波折的过程,慕苒并不知道,更不知道韩冥此刻激荡在心底失而复得的感觉……
然而,这种安静维持不到一分钟,慕苒的抗拒就变得更为猛烈,“放开我!抱过了顾然再来抱我,让我难堪,真的就那么有意思吗?!”
这个熟悉的怀抱,在不久前毅然决然做了顾然的避风港,还弥留着那个女人的香水味,她嫌脏!
慕苒的反应太过激烈,让韩冥不得不松开,刚沾染上的一点温度就这么消失殆尽!
“韩太太,我没有这么想……”
用着沉哑的语气,韩冥薄唇微启,黑眸里荡漾的情绪在对视间印入慕苒的眼里。
不知从何时开始,让慕苒难堪的这种念头就已经烟消云散了,他真的只是想简单拥她入怀,哪怕会承担应受的怒气。
可是,不善言辞的他解释起来却感觉牵强而无力……
有那么一个瞬间,慕苒从韩冥脸上看到一抹受伤的落寞,似乎在控诉她对他的残忍……
可是,他对她的残忍,体现在每一个细节,又何止受伤那么简单?
思绪漂洋过海般冗杂茫乱,慕苒不经意间瞥到韩冥手上染血的的绷带,琥珀色的瞳仁刹那紧缩。
在这一刻,空气中似乎除了消毒水的味道,还充斥着淡淡血腥味……
忧色也仅是一瞬乍现,慕苒精致俏脸上很快被一抹冷淡的神情代替,淡色的菱唇轻启:“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
稍稍一顿,慕苒将韩冥微怔的表情看在眼底,抬手指向对面的病房,再开口时语调渐渐上扬:“里面躺着我最好的朋友,要不是我及时出现,她就被你的然然故意撞死了!
因为她是你爱的女人,你可以一而再再而三无条件袒护她,可以不顾及我的感受,但是她伤害了我在乎的人,我绝对不会轻易放过她!这--就是我正在想的事情。”
声色俱厉的慕苒别有一番气势,将韩冥眼底的复杂当作为顾然辩解的情绪酝酿,嘴角陡然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我不管你怎么想,现在开始也不在乎你怎么想,你大可以跟她一起对付我,我等着。”
撂下一连串表明坚定立场的话语,慕苒错身向着所指的病房大步走去,表情错杂的韩冥下意识地试图挽留,抬起的修长手指在衣角滑落……
于是,随着被关上的白色房门发出一声响动,慕苒高挑的身影再次从韩冥眼前隐没。
顾然开车撞了苏若浅,慕苒才会失去理智般愤怒……
将这一前因后果理清,韩冥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眸色渐渐沉郁。
没有任何怀疑,韩冥相信了慕苒所言,但与此同时更加懊悔——
他又误会了她,还动手打了她!
好不容易从后悔莫及中挣扎出来,韩冥迈步停在被牢牢反锁的门外,只能透过玻璃门窗看到慕苒的一颦一笑。
耳边回响起慕苒刚刚所告知的想法,韩冥心潮起伏得越发晦涩难懂。
他爱的女人,好像不是顾然……
因为相对而言,他现在更在乎的是慕苒……
这个惊骇的念头在脑海里骤闪而过,韩冥的思绪万千混乱,很长时间无所适从……
154 婚戒掉了
堵得韩冥几次哑口无言,按理来说本是畅快的一件事,慕苒却没有半分喜悦,铺天盖地袭来的反而是一丝丝疲累。
原来,假装不在乎,也会这么累。
慕苒在走进病房的一刻深吸了一口气,随后才迈步往里走,苏若浅偷偷抹眼泪的动作即刻收起。
慕苒不想让苏若浅担心,对方亦然。
“怎么那么快就过来了?惠阿姨那边不用照顾吗?”
“惠妈妈在休息,我放心不下你。”
“我都这么大个人了,就脑袋受了点伤,不碍事的!”
苏若浅的声音还带着些许嘶哑,嘴角勾起浅浅的涡弧,而慕苒只看到了这张清丽面庞上眼泪的斑驳,很快沉了表情,“刚刚我见到汤司爵了。”
此话一落,苏若浅的强颜欢笑明显凝滞,吞吞吐吐地开口:“你…他…你们没起争执吧?”
听着苏若浅小心翼翼的问话,反响最激烈的无非是汤司爵那无情的四个字——这是报应。
“没。”
终究还是不忍心打碎好友挂在眉宇间的希冀,慕苒轻轻地吐出苏若浅想要的回答。
若是换作以前的她,不会如此轻易地由着好友身陷囹圄而不救赎,但时间或多或少会让心态变得平和--人总归是要抱有希望才能生活。
苏若浅轻轻舒了一口气,看向慕苒的眼神渐深,犹豫了好一会才启齿问道:“苒苒,你是不是又跟韩冥吵架了?”
“没吵。”
慕苒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吐出这两个字,而苏若浅敏感地捕捉到那一闪而过的黯淡,语带笃定地开口:“又因为顾然?这次闹得很僵是吗?”
慕苒是个情绪不外露的人,但或许就是藏得很深才会感觉气息都不同寻常,能够被苏若浅轻易识破。
无疑,两个问句都是肯定回答,在感情方面她又何尝不是焦头烂额?亦或者说…一直如此。
“曾经我以为你已经守得云开见月明了,为什么老天对你我都那么不公平……”
见慕苒抿唇沉默,已然知道答案的苏若浅目光悠远地看向颜色惨淡的墙壁,细语低喃。
极为飘然的一句低语,慕苒却听得真切,试图拂开苏若浅眼底的愁云惨雾,“若浅,不要怨天尤人,至少我们衣食无忧。”
哪怕生活亏待了自己,也不可自怨自艾。这便是慕苒的信念,也曾是苏若浅保持乐观的准则。
只不过现在的苏若浅真的承受了太多而彷徨悲痛……
“苒苒,你说得很对,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人连温饱都不能解决,哪来时间担心感情问题。所以啊,我们要知足常乐。”
似是一下子想开了,苏若浅淡笑着舒展眉头,再开口时转移了话题:“苒苒,我要吃苹果。”
知道苏若浅的意图,慕苒配合地从桌面拿起一个红彤彤的苹果,“谁送的?”
“呃…产科一个小护士送的。”
“这里没有水果刀,我去买一把再削皮还是带皮吃?”
“果断带皮吃。水果的营养物质都在皮上,不是医生的你们不懂。”
“知道你懂得多,坐着别动,我把苹果拿去洗洗。”
“ok。”
语带轻快地聊了几句,慕苒拿着苹果起身去了洗手间,苏若浅拿过桌上另一个苹果,低低地叹了口气。
这几个苹果说是他前几天送的,然而,从今往后,怕是再也不能享此殊荣了……
站在白瓷洗手台前,慕苒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一双漂亮的水眸久久没有眨动。
在苏若浅醒来之前,为了脸颊上的巴掌印不被看出,慕苒特意铺了几层粉底再化上相衬的妆容,让人很难看出异常。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那突兀的印记越发明显,面色隐隐透着丝丝憔悴。
看来得回去冰敷一下了。
慕苒一边垂眸想着,一边拿了镜架上的红色药皂洗手。
泡沫很快浸润两只白皙的小手,渗进手背那被指甲划破的伤口里,遮掩住纵横交错的痕迹,同时带来一阵阵刺痛感。
似是没有感觉到手背刺激性的疼痛,慕苒近乎机械般搓抹出越来越多的白色泡沫,有一小部分染上淡淡的红色,那是血液在泡沫里绽放的颜色。
“哗啦”一声微响,清凉的水流落在慕苒的双手之上,被冲散的大片泡沫融在水里卷着小漩涡掉落洗手台洞口,却还有一大部分挤在一块下不去。
见此情形,慕苒没来由地感觉到烦躁,用手将洞口的金属遮盖物取了出来,随后担心不够干净又用药皂擦了一遍手,再将抹满皂液的手直接放到水龙头下面冲洗。
就在一个不经意的瞬间,戴在右手无名指上的铂金戒指顺着皂水滑落,径直掉进了洗手台洞口!
几乎在同一时刻,慕苒恍惚的心神骤然被拉回现实,一手迅速关了水龙头,一手扎进泡沫堆捞找,却毫无所获。
她的婚戒掉了!
水声停止的那一刻,意识到这苍白的一点,慕苒感觉整个世界都静止了。
双手撑在湿润的洗手台上,纤长无名指上日月佩戴留下的白色环形印记鲜明地呈现在慕苒眼前,一种莫名言状的情绪在眸底翻滚着。
顾然回来的半个多月以来,几乎每天都心神难宁,人也消瘦得快,最终导致手指挽留不了戒指……
婚戒掉了,意味着什么?她的婚姻连同她的爱情都要一并结束了吗?
慕苒在心里默默问着自己,回答她的却只有一片空寂。
无名指的空落,扯开了心口望不到边缘的缺失……
怀着涩中带苦的复杂心情,慕苒两手空空地走出了洗手间,苏若浅的纳闷询问随即传来:“苹果呢?”
稍稍回过神,慕苒菱唇微启:“还没洗,我把婚戒弄掉了。”
“掉进下水道了?”
“嗯。”
“……”
问话在这里戛然而止,气氛中添染了几分沉重,苏若浅一时之间无言以对。
婚戒的意义重大,不能跟一般物件一样,直接丢了或者重新购买……
正当苏若浅头疼于如何解决这个性质严重的问题,就看到慕苒拿着手机再次进了洗手间。
“请问是下水道打捞公司吗……”
慕苒通话的声音相当轻浅,很快就消失在苏若浅的视听范围内。
又过了一会,估计是都安排好了,慕苒拿着手机和苹果走了出来,对着坐在床上的苏若浅温声开口道:“洗好了,吃吧。”
接过还挂着水珠的红苹果,苏若浅清脆地咬了一口,“唔…专业打捞公司的人什么时候过来?”
“说是半个小时左右,我先下去给你买点住院要用的必需品,你还有什么想吃的吗?”
“亲爱的,你真贴心!”
“说重点。”
听着慕苒关怀备至的话语,感觉到很暖心的苏若浅当即眉开眼笑,犹豫片刻后轻声回答:“我想吃…烤栗子,不要剥了壳的。”
“好。”慕苒应了一声后便拎着精美女包离开了病房。
门外空无一人。
慕苒有些许闪神,眼底很快泛起一抹轻讽——别傻了,他怎么可能一直等你?
或许她应该顺应天意,婚戒丢了便丢了……
这个念头在停步的一刻一闪而过,最终轻轻甩头作罢。
﹎﹎﹎﹎﹎
将近半个小时,慕苒就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到了病房,除了一些生活用品,还有苏若浅爱吃的小零食和拿来充饥的糕点。
“速度真快!我一部电影还没下载完呢。”
将买来的东西放好,慕苒给苏若浅递去一个牛皮色的纸袋,“喏,你的烤栗子,新鲜出炉的,还热乎呢。”
“谢谢亲爱的!”嘴角挂着梨涡浅笑,此刻的苏若浅多了几分灵动,“坐下来一起吃。”
看着好友隐约恢复了往日神采,慕苒清了清嗓子故作严肃道:“麻烦苏小姐用正常的称呼跟我说话。”
反反复复听到‘亲爱的’这个词,说实话,慕苒有些不习惯。
“这不是表达我对你满满的爱意嘛,你看你,一点都不romantic!”
“你开心就好。”
慕苒无奈浅笑,随即话锋一转:“我晚点回去给你和惠妈妈炖点鸡汤补一下,有什么东西需要从公寓带过来给你的吗?”
“没什么要带的,顶多就在这里窝两天。帮我把盼盼带回你那养几天,钥匙在我包里。”
“没问题。”
此时此刻,两人都绽放着迷人浅笑,温柔了时光……
“还真是像呢……”
慕苒一连剥了几个栗子,正准备将还散发着热气的金黄色栗仁递给苏若浅,就听到这么一句无厘头的轻吟。
轻轻嚼着一粒香脆栗仁的动作一顿,慕苒微微拧眉问道:“像什么?”
话音落尽,许是沉浸在刹那的封闭世界,苏若浅抬眸看向慕苒的目光透着丝丝茫然,随后从纸袋掏出一颗烤栗子,轻轻剥开脆壳,“你听……”
随着苏若浅清澈声音的落下,剥栗子的沉闷而又不失轻脆的声音响起——
“像不像心碎的声音?”
再接着剥了两个,苏若浅低头专注看着手中的烤栗子,睫毛的暗影落在眼睑处久久未经扇动,堪堪遮住眼底正在翻腾的黯淡。
“像。”
良久之后,慕苒轻轻吐出这么一个字附和,咽下的香脆不知不觉沾染了一丝苦涩……
给读者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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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5 秘密上锁
时近中午,御海别墅偌大的主卧内。
阳光穿透下过雨后的新鲜空气,投射进宽大的落地窗,却无法照亮一双灿若星辰的眼睛,也无法让那紧皱的秀丽眉头舒展开去。
从医院回来到现在,慕苒的心情很差。
早先派人调查医院停车场的监控录像,结果苏若浅被撞那个区域的摄像头刚好在两天前坏了,顾然故意撞人的罪证无法成立!
此时此刻,慕苒正在用笔记本电脑查看电子邮箱中的监控录像,确实除了其他区域正常之外,那个角落地带黑茫茫的一片,而当时停车场内的车辆寥寥无几。
想过用两年前对付柳玫的方式找到证据,但遗憾的是,装了防盗监控的车辆并未对准那个区域……
“砰”的一声,慕苒将关机后的电脑丢在柔软大床上,表情难掩气恼。
念及所谓的亲缘关系,她已经多次不与顾然计较,这次触犯了她的底线,却发现束手无策,一种无力感袭来。
“喵~”
似乎是被弄出的声响吵醒,胖乎乎的盼盼从床下小窝里慢吞吞地走了出来,睁着惺忪的大眼睛控诉。
“盼盼,过来,抱抱。”
见了这可爱的萌宠,慕苒的心情倏然轻松了一点,俯身将盼盼肉嘟嘟的柔软身子抱在怀里,用手揉着毛茸茸的小脑袋。
“喵呜!”
仿佛不满意慕苒略显粗鲁的‘蹂躏’,盼盼仰起脖子高调叫了一声。
对于这只算是从小看着长大的猫咪,了解某些小习惯的慕苒很上道地抚上那光泽柔顺的雪颈,盼盼顿时舒服状地半逆起宝蓝色圆眼,玳瑁色的长尾巴同时一扫一扫的……
猫天生就是傲娇的动物,有人宠爱不骄不躁,反而慵懒安静。
看着盼盼随遇而安的可爱模样,慕苒感觉心窝变得柔软起来——突然也想养一只这样的猫,让自己不那么孤单。
“叮”的一声倏地打破静谧,一枚戒指掉在地上打了个圈,最后安静躺在阳光的彩晕里煜煜生辉。
这,便是慕苒失而复得的婚戒。
一如那最积极的猜测,戒指卡在下水管的某个凹点,专业人员没花多少时间就将其打捞上来。
平淡地看了眼地上的戒指,慕苒将视线落在盼盼还在床沿扫动的尾巴,悠悠教训道:“小淘气,就是你的尾巴把它扫了下去。”
话音落尽,明显置若罔闻的盼盼眼睛慢慢亮起,肥硕的身子在慕苒没注意时倏地一跃,即刻准确无误地擒住在地上的戒指。
俨然将戒指当做有趣的玩物,这只灵活的胖子伸出前爪开始四处逗弄,清脆的碰撞声在光滑地板上起起伏伏。
见此情形,慕苒蹲下身‘解救’了这枚戒指,却惹得盼盼仰高了大脑袋抗议:“喵!”
轻轻摸了摸头,慕苒哑然失笑,“乖,这个不能玩。”
话毕,慕苒转身折了回去,在床头柜前蹲下,输入四个数字密码后打开了最底层的抽屉。
将材质精美的抽屉放在腿上,重新坐在床沿的慕苒定睛看着里面的物件--眸色渐深。
两个一大一小的缠线牛皮信封,一个精致首饰盒,整整齐齐地摆放在一角,让这个上了锁的抽屉显得空荡而又整洁。
待唇线绷直,慕苒打开了那个蓝色雕花首饰盒,一枚晶莹剔透的七叶草吊坠暴露在空气中——即便长期未见阳光,也丝毫不能消减它独特的夺目光彩。
轻轻摊开手心,慕苒将小巧的戒指放进了首饰盒,彼此的光芒即刻交相辉映。
即使经历那场毁灭性的空难,这枚七叶草依旧触感光滑,悄无声息地贪恋慕苒指腹上的温度。
当年晨间在沙滩一隅找寻的一幕还历历在目,再想起与这枚七叶草几经波折的渊源,慕苒的眼神微微呆滞。
兜兜转转,缘生缘灭。
爱情与婚姻的开始,都被装进了这个小盒子里,接受尘封时光虔诚的洗礼……
将精美木盒盖上的那一刻,慕苒轻轻叹了口气。
“喵~”
或许被慕苒流露出的忧伤气息所感染,又或许是被夺走玩物感觉不爽,一本正经蹲坐在地板上的盼盼发出延绵的叫声。
陡然被猫叫声打断思绪,默默感叹一下近来的多愁善感后,慕苒将手心的盒子放在抽屉右上角,轻缓的动作多了几分小心翼翼的味道。
就在慕苒准备将整个抽屉放归原位之际,身后传来一道低醇的声音:“韩太太,你在家呀。”
显然,慕苒对于韩冥的出现始料未及,花了数秒反应之后难掩迅猛地将抽屉塞了进去,听到‘嗒’的上锁声才稍稍放松了微耸的肩头。
许是因为韩冥穿着家居拖鞋,走起路来声响极小,以至于等到慕苒扭头时,伟岸的身影已经罩在了头顶。
窗外的阳光在某个时刻完完全全被挡住,慕苒感觉到了一股透不过气的压抑,最终面无表情地站起身。
不同于慕苒的焦距尚浅,韩冥直勾勾地将视线落在最下面那格紧闭的乳白色抽屉上,岑薄的唇线微绷着,“里面装了什么东西?还特意上了锁。”
虽说进房时慕苒一直背对着自己而看不真切,但特意防备的意图极为明显,韩冥禁不住就问出了口,语气里透着探究到底的肃然。
前段时间就发现了这个上锁的柜子,只是在一来二去的忙碌之后不甚在意。如今亲眼看到慕苒为此遮遮掩掩,突然之间有了非知道不可的冲动。
“……”
面对面相视,哪怕只是淡淡的一眼,慕苒也能读懂韩冥黑眸里的执拗,但终究选择沉默以对。
见表情沉静的慕苒想要无视自己,韩冥稍稍挪步挡住去路,再度启齿间语调沉了些:“到底装了什么?告诉我。”
此时此刻,韩冥发现自己特别想知道慕苒不为人知的秘密,甚至想过若是用征询的方式不得而知,就干脆用暴力撬开……
两个人在一起久了,往往一个眼神就能识破对方的想法,慕苒对韩冥的了解程度就已经达到了这种程度——这个男人深入骨髓的固执以及不容忤逆的习性,不达目的是不会罢休的。
于是,慕苒开口了:“真的想知道?”
“嗯。”
带着决然的意味,韩冥轻轻点了点头,深邃的黑眸一眨不眨地看着慕苒精致的面容。
“里面就四样东西,如果你真的要看,我可以打开。而我,希望不会有那么一天。”
韩冥以为慕苒会利落地告诉他想要的答案,断然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一句,低沉而又漠离。
七叶草吊坠、顾然承认假冒的录像带、遗落的婚戒以及离婚协议书。
这四样东西,代表层层剥开的真相,而隐藏在真相背后的是这段感情终将离弃。
如若有一天,她主动为他敞开这藏匿的所有,意味着她的爱情彻底死了……
“……”
虽不明白慕苒的话蕴含着怎样的深沉,但韩冥还是隐隐感觉到了凝重,俊脸弧线的紧绷程度有增无减。
“你现在要看吗?”
“不用了。”
慕苒的声音很平静,却让韩冥感觉心口压上一块沉重的石头,下意识地抵抗这种难受的惶恐。
这个上了锁的小柜子,就像是潘多拉魔盒,一旦打开,后果不堪设想……
有那么一刻,韩冥脑海里闪过这种念头,诚惶诚恐地避开视线。
似乎没想到韩冥会不假思索地改变初衷,慕苒微微一愣,同时在心里舒了一口气,表面却依旧不动声色。
她曾告诉也曾试探过他,当年救他的那个女孩是她,只是他从不相信,也拒绝爱上她。
那么,揭开真相也只不过是自取其辱,这又是何必呢?
果然,太骄傲的两个人总是容易磕磕碰碰,不知不觉就弄得遍体鳞伤。
“喵呜~”
突然,一声柔软的猫叫将弥漫在这偌大的空间里的沉默--打断。
瞅着在慕苒脚下转圈的肥猫,韩冥拧眉问道:“哪来的猫?”
“喵!”
能够感知韩冥一脸嫌弃的不喜气息,盼盼高昂了声调,随后撒娇状地蹭着慕苒的裤腿。
“若浅的猫,托我养两天。”俯身抱起大眼里透着灵性光芒的盼盼,慕苒言简意赅地回答。
慕苒是美的,这个毋庸置疑。此刻轻抚萌宠眉目如画的她尽显恬静淡雅,更是美得让人移不开眼,而她本人浑然不觉。
仅是短短半天未见慕苒的笑颜,韩冥竟是有种隔世之感……
“你要是不喜欢,我可以去别处住,顺便让我们都静静。”
提及受伤住院的好友,就不受控制地想起今日之痛,慕苒眉眼间的惬意凝结。
“不准!”
刚刚被念及的倒刺又在慕苒身上隐隐竖起,破坏了原有美感的同时一下子将韩冥拉回现实,连带着想要抚上白皙俏脸的左手僵在半空中。
下一刻,看到慕苒秀眉的轻褶,意识到刚刚语气不好的韩冥温声说道:“我没说不喜欢,你哪也不准去,就好好待在家里。”
修长硬朗的手指刚碰到精致的下巴,慕苒往后退了一步堪堪避开触碰,淡色的菱唇微启:“别碰我。”
话音落尽,无边无际的冷寂涌来,即便是满室的暖阳也无法驱散……
156 已经习惯
别碰她。
如此简单的三个字,却是在韩冥心底掀起惊涛骇浪,怎么也无法平静……
他沉默地盯着她,宽厚的大掌最终缓缓垂落,这本是偌大的空间安静到--能听见与空气摩擦的声音。
打过她的右手已经受到了惩罚,而这只抱过别的女人的左手是她所排斥的吧……
似是看不到又许是不想看跳跃在如墨黑眸里的那一抹受伤,怀里温柔抱着肥猫的慕苒沉默着擦身离开。
“你去哪?”
光是短短的半天,这三字问句就从韩冥口中多次吐出,一次比一次沉重。
不知从何时开始,飘忽的是她的行踪,不定的却是他的心……
“厨房炖着汤。”
刚刚联想到苏若浅的出事,致使慕苒心情不佳,而感受到韩冥的小心翼翼,终究动了恻隐之心。
又或者说,沉默会带来更多的纠缠,她已经厌倦了这种麻烦。
得知慕苒只是要去楼下,韩冥微锁的眉头出现一点松动。
就是在这放松心神的数秒,慕苒已是踩着轻稳的步子走到了门口,高挑背影在明亮光线里说不出的清冷。
“韩太太,对不起。”
就在慕苒削瘦的背影即将被房门隐没之际,韩冥岑薄的唇动了动,吐出了他早已梗在喉间的话语。
无论如何,他都不该动手打她的……
悬在心上沉甸甸的重量,似乎在尾音落尽的一刻陡然消减。
笔直站在原地的韩冥以为慕苒会有所反应的,至少那如画的眉目会悄悄舒展后再温柔以对,一如他第一次向她道歉的那个晚上,美好而缠绵。
她会原谅他的,毕竟她那么爱他……
可是,她没有。
慕苒只是脚步微顿,遗世独立般站在门口,浅澈的声音轻飘飘的:“不必跟我说‘对不起’了。”
“因为我已经习惯了。”
听到一字不差的道歉,慕苒发现心湖微澜后更多的是……平静。
习惯了不被信任,习惯了他将所有的温柔给了别的女人,习惯了他的残忍……
若是以前,那么骄傲的他主动示弱,她会感到雀跃。
她的心是不是开始蒙尘,慢慢走向封闭了?
慕苒可以自问却无法自答,只能伴着突如其来的沉寂消失在炙热的视线范围之内。
看着慕苒头也不回地离开,所有笃定的臆想和徘徊的优越感一并支离破碎,韩冥深沉如海的眼神越发晦暗不明……
她是准备不爱他了吗?
恍然发现,被她爱着是他极为骄傲的一件事,如今她是要剥夺这份骄傲吗?
﹎﹎﹎﹎﹎
厨房,飘散着洋参鸡汤浓郁的香气,偶尔传来几声温沉的猫叫。
慕苒用勺子捞起两块鸡肉往小巧的食盘里倒去,盼盼好奇地睁大圆溜溜的眼睛盯着落入自己地盘的美味食物,随后有些急切地凑上前嗅了嗅,却倏地发出一声类似慌乱的尖叫:“喵…呜!”
估计是被烫到了,盼盼挥舞着肉嘟嘟的爪垫摸了摸淡粉色的小鼻子,慕苒见此情形直接被逗乐了,“果然是吃货,难怪你那么胖。”
“喵!”
似是听懂了慕苒面带微笑的调侃,盼盼仰起脑袋叫了一声,再低头状似郁闷地看了眼盘里还冒着热气的鸡肉,竟是扭着屁股走了。
真是只傲娇的猫。
慕苒嘴角勾起一抹无奈的浅笑,一手将浓郁的鸡汤分别盛进两个保温餐盒里,一手仍用冰袋捂着左脸颊,刚好冰火交融,不冷不热。
将保温盒盖好,慕苒俯身看向洁净微波炉镜面——
脸颊已经基本消肿,等会再铺点粉底,就看不出来了。
慕苒如是安静地想着,浑然不知站在门口的高大男人默默将这一幕看在眼底,完美的俊颜覆上一层薄霜……
慕苒是在转身一刻发现韩冥所在的,感觉到他的目光毫不遮掩地盯着她冰敷过后带着湿润的左脸颊,表情微滞,不过也只是一瞬。
很是顺手地将用过的冰袋丢进垃圾桶里,慕苒两手提过保温餐盒,淡淡地开口:“我去躺医院。”
算不上特意报备行程,更算不上温柔以待,慕苒的表情始终透着淡漠,隐隐保持着一种难以逾越的距离。
“不在家吃午餐了?”
似乎不在意慕苒的疏离,韩冥温声问道,目光依旧若有若无地盯着慕苒莹白中透点浮肿的脸颊。
“过去跟若浅一起吃。”站在两步远之外,慕苒轻声应道,“沙煲里还有点鸡汤,你要是不介意可以喝点。”
话音落尽,韩冥沉吟了良久,直到慕苒挪步向外走去才轻轻吐出一个字:“好。”
终究,他在她的心里还是留有分量的——毕竟,这份汤她分给了最为在乎的人,其中也包括他。
听不明白也无心猜测韩冥沉重中坠上轻松的语调究竟何故,慕苒沉默着走了出去。
此时此刻,韩冥突然发现很讨厌慕苒老是留下背影,看不到她脸上表情的被动,又很害怕看到表情里的平静无澜。
这种矛盾心理带来一种难言的压抑,让他不知道该不该跟上去,于是就这样木然站在原地。
“喵~”
俨然适应了新环境,盼盼本来惬意地窝在沙发一角,一眼识破慕苒准备外出后纵身一跃,四只腿同时蹿起跑了过去,样子呆萌而又灵活。
萌宠总是自带一种能够让人心生愉悦的魔力,见可爱的盼盼粘着自己,慕苒很快露出温柔的笑意,“我去你妈咪那里一会,乖乖在这里等我回来。”
“喵呜~”
似懂非懂地耷拉着一对卷耳仰头看着慕苒,盼盼低低地叫了一声,轻轻放在裤脚的爪子慢慢落地。
“盼盼,真乖!”
轻轻摸了一下盼盼毛茸茸的脑袋,慕苒淡笑着夸了一句,抬眸看到韩冥的高大暗影笼罩而来,嘴角的弧度稍稍收住,“帮我照顾一下它,猫粮在电视桌上的那个袋子里。”
见韩冥拧眉扫了眼脚下身材略显臃肿的盼盼,慕苒语气微弱地补充道:“它很乖的,基本吃了就睡。”
在心里默默感慨了会人不如猫的待遇,韩冥薄唇微启:“嗯。早点回来。”
这回,换慕苒沉吟不语了,最后才回应道:“好。”
很快,随着车子引擎声音的响起,慕苒离开了御海别墅,而韩冥杵在门口良久,目光渐渐悠远。
从楼上下来后,慕苒的态度似乎发生了改变,不是最初的怨气,也不是失望过后的冷漠,只有琢磨不透的平静。
这样的她,他看不懂。
不知为何,心慌意乱。
“喵~”
一声温和的猫叫倏地扯回了飘远的思绪,面容沉俊的韩冥只是冷淡地瞥了眼,就迈开长腿走远。
已经快下午一点了,餐厨里一如既往地留了刘妈做好的饭菜,还有天然气灶上慕苒亲手炖的鸡汤,都还热乎着。
韩冥草草夹了点菜吃了一碗米饭后,盛了满满的一碗鸡汤,虽然有些排斥洋参的味道,不过还是喝了个一干二净。
好喝。
慢悠悠地再盛了一碗,韩冥在心里作出评价,说不出的满足。
就在这时,‘咋咋’作响的咬骨头声音突然从脚下传来,韩冥一垂眸就看到那只胖嘟嘟的猫在吃鸡肉,竟是慢条斯理的动作,看起来倒有几分优雅。
“嘿!肥猫,你叫盼…盼?”
吞下一口味道浓郁的鸡汤,韩冥居高临下地看着短小却难掩肥硕的猫——她是这么叫的吧?
盼盼还不如叫胖胖呢,这猫胖得可以……
“……”
‘搭讪’被赤裸裸地无视,心情本是郁结的韩冥抬脚轻碰了一下那柔软的肚子,在第三次加大力道之后终是惹来盼盼忍无可忍状地胖爪一抬,直接打在棉质拖鞋上,再来一声不耐的叫唤:“喵!”
“还会反抗呢!信不信我一脚把你踩扁?”
突然就来了兴致,韩冥语带笑意地开口威胁道,不料盼盼懒懒地往旁边空地挪离身子——掉头就走。
再次被华丽丽地忽视,韩冥更加郁闷了,一个跨步挡住了盼盼的去路,“肥猫,别走啊。”
“喵…”
有气无力地叫了一声,盼盼终于用宝蓝色的大眼睛仰视韩冥,片刻后眼睛半眯了起来,微翘的眼角仿佛在鄙视这个幼稚的男人。
隐隐感觉到猫脸上透露出的高冷,韩冥神色讪讪蹲下身子,盼盼玳瑁色光洁皮毛上笼罩起巨大的暗影,两只眼睛倏然睁大,隐隐透着警惕。
“喂,肥猫,问你件事。”似乎跟这只颇具灵性的猫杠上了,韩冥用修长手指戳了一下它触感绵软的脑门,吐出的话很轻,“你说我要怎样做,才能让她不生气?”
“……”
“答对了给你鸡肉鱼肉猪肉吃个够,怎样?”
“……”
于是,一问一默,一人一猫,开始了大眼瞪小眼……
就这样对视了数十秒,韩冥的大手胡乱揉了揉盼盼松软的脑袋,开口作罢:“算了,以你的智商肯定是想不到的了。”
“喵!”
体格和猫格同时被侮辱,盼盼终是忍无可忍地发出尖声抗议,在韩冥站起身之际抬起爪子梳理头顶被弄乱的毛发,时而舔舔粉嫩的肉垫,时而踮起后脚跟,终于恢复了原有的…帅气。
估计是玩够了,韩冥毫无眷恋地转身上了楼,脚步略为急促。
157 兴师动众
“oh,mygod!今天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翘班大半天的韩大总裁竟然主动给我打电话?!不对,肯定没好事,我拒接!”
即便隔着手机,也无法阻止上官殇一惊一乍的响亮音量,韩冥不自觉地将手机挪远了些。
似是受不了对方神经兮兮的惊诧,韩冥格外低沉地吐出三个字:“上-官-殇。”
胁迫意味那么明显,表示不想撞枪口的上官殇只能弱弱地说道:“小的在,您老有何吩咐?”
“……”
下一刻,回答上官殇的只有半晌的沉默。
没有习惯性的吩咐,这恐怕是有难言之隐吧?
猜测到这一点,上官殇心底一阵窃喜暗涌,俨然将面对韩冥特有的奴性抛之脑后,语调别样轻快:“你这是又跟小嫂子闹矛盾了?还是顾大小姐又纠缠不清了?”
除了那一团糟的感情事,实在想不到有其他事可以让雷厉风行的韩冥烦恼了……
“……”
其实,上官殇猜测的两点都沾到了边,只是发生时间不同——一个今日,一个昨晚。
于是,韩冥不置可否。
然而,韩冥没有意识到‘纠缠’这个词用在他与顾然的关系上,没有发觉丝毫不妥。
“既然你默认了,所以你这是向我求助了?”
不用想知道上官殇正在很不道义地窃笑,韩冥隐隐黑了俊脸,却只能闷闷地道出烦恼:“怎么能让女人不生气?”
将慕苒的所有表现归结为怒气未消,韩冥思前想后也没有头绪,深感孤立无援后只能求助挚友上官殇,这个据说是情场高手的男人。
只是,上官殇话痨的毛病也着实令人头疼……
“特指哪个女人?”
“这个不是重点。”
“这个就是重点,你有两个女人,要是顾然,我可绝对不帮!我要是帮着你出轨,那就太没人性了!这样……”
不等上官殇义愤填膺地说完,韩冥无奈扶额,“不是她。”
“那就好。”上官殇明显舒了一口气,下一秒却语调骤升,“不对!你是不是做了什么罪不可赦的事情?不然小嫂子对你那么好,怎么可能不原谅你?”
在上官殇的印象中,慕苒对待韩冥是极好的,为他吃苦耐劳,给尽所有温柔,放下所有冷傲……
或许是因为太爱了,可以倔强到一个人完成受尽委屈的婚礼,可以每一个眼神都能浸润着柔情。
付出了这样的感情,又怎么会不愿意去原谅?
尤为嘹亮的一句‘她对你那么好’,狠狠地触动了韩冥的心——
两年前,他以为她不择手段嫁给他只是利益熏心,从不知道她对他藏有一份爱;两年后,当他以为时间会让一切形成习惯并趋于平淡,她却愿意与他生死与共,才知道那份爱异常炙烈。
她对他的好、对他的爱,他如今都知道了,只是伤了她的心,一次又一次……
听到韩冥沉默间倏然变得沉重的呼吸声,上官殇幽幽叹了口气:“说实话,我一直都不明白,你为什么就无法爱上慕苒呢?你们各方面都很般配,最重要的是,我觉得没有人比她更爱你了。”
“……”
上官殇略沉的话语通过扩音器传来,充斥在静谧的空气久久不息,震得韩冥涩哑难言。
无法爱上?
隐约感觉哪里不对却说不上来,韩冥岑薄的唇线紧紧绷直,有个答案正呼之欲出之际,上官殇越发低沉的声音再度响起:“我曾经问过小嫂子,问她为什么会爱上你……”
“为什么?”
几乎是急不可待的追问,韩冥眼底掀起丝丝入扣的期待,以及影影绰绰的忐忑。
“很久了。”似是陷入某种回忆,上官殇的声音透着悠远的沉哑,“这就是她的回答。”
上官殇清楚地记得问这个问题的时候,慕苒在看韩冥上了杂志头版的桃色绯闻,神色始终淡淡的。于是突然就好奇了,想知道她是以怎样的心情爱着封面的那个冷俊男人。
出乎意料的是,她近乎轻喃地吐出这三个字——似是答非所问,却又晦涩难懂。
不过,上官殇至今还记得慕苒回答的那一刻,眼睛…出奇的亮。
“很久了?”
从唇角轻轻溢出这三个字,韩冥锋锐的剑眉狠狠拧起——
他,也不明白这个答案的意义。
恍然间想起初遇时,她看他的眼神就仿佛沉淀了时光的重量……
“言归正传,你真要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就真心诚意道个歉,我想她会原谅你的,除非她…不想爱你了。”带着有些凝重的语气,上官殇严肃地为韩冥出谋划策,“不过放心啦,以我多年的情场经验来看,小嫂子还是爱你如初的。”
当听到‘她不想爱你’这寥寥五字的一刻,韩冥感觉到呼吸骤停,良久都不能调节成正常的频率……
道歉了,她依然无动于衷,难道真的是一如这最不能接受的猜测?
并不知道韩冥此刻的心绪不宁,上官殇自顾自地说着:“女人嘛,生气主要还是因为她在乎你,哪天要是不生气了,就真的完蛋了,所以啊,你应该庆幸。”
不得不说,上官殇快准狠地一语中的了:有一天当事人真的不生气,就已经心死了……
估摸不准慕苒的态度究竟如何,韩冥沉闷而轻缓地开口说道:“她应该是在生我的气。”
“那还好办!你啊,就收收你的硬脾气,好好认错,一次不行两次,死缠烂打肯定行!”似乎越说越兴奋,上官殇的语调愈发高昂,“女人这种生物呢,需要哄,而被你这种骄傲又冷漠的男人哄,就更有成就感……”
“说重点。”实在受不了上官殇的长篇大论,头疼不已的韩冥漠然打断,“怎么哄?”
“呃,小嫂子喜欢什么?你可以买来送她,当然亲手做就更好了。”
“……”
听到这话,韩冥敛眸思虑一会,默了。
他好像还没真正了解慕苒的爱好……
那端又一次静默,上官殇汗颜间怒其不争:“我去!朝夕相处了两年,连对方的喜好都不知道,你这人也忒失败了!”
“嗯。”
对于这毫不留情的数落,韩冥额角的青筋隐隐突起,不过沉吟片刻后--忍了!
难得一贯恃才傲物的韩冥端出该有的求人姿态,上官殇也不好再火上浇油,认真思虑后轻缓地开口:“不是说女人都喜欢花吗?你就送束花好了!红玫瑰吧,再说多点服软的话,应该就没问题了。”
“对了,花束里可以塞张卡片,上面写点煽情的话,thatsperfect!”
终于听到有建设性的办法,韩冥的剑眉稍稍舒展,只是吐出的话依然听不出缓和的情绪:“知道了。”
“怎样?我给你出的点子够行吧?”上官殇是何其精明的人,当然知道韩冥满意了,不由趁热打铁卖乖,“准备怎么感谢我?”
“没准备。”
韩冥不假思索地吐出三个字,语气中还带点不耐。
确实,有了切实可行的方案,韩冥此刻唯一的准备就是……挂电话。
眼看着某个无良的奸商要过河拆桥了,上官殇急切地说道:“不带这样的!我就只有一个小小的请求,很小很小的。”
“说。”
“就是啊…你把小嫂子哄好了之后,能不能不要一起翘班?”
“尽量。”
“别呀,我要的不是尽量,爷晚上还有约会呢!!”
“嘟嘟嘟……”
通话被无情挂断,上官殇的无力咆哮声回荡在偌大办公室内,却很快被面前的厚厚文件堆挡了回来。
“还说完呢,红玫瑰的花语是‘我爱你’,可要确定好了再送……”
稍稍平静下来之后,上官殇对着黑屏的手机低喃道。
“依我这万年情圣来看,韩冥你这货肯定是栽进去了……”
从没见过韩冥这么在乎一个女人,都到了拉下脸兴师动众的地步了,曾经所谓的热恋期也没有对顾然这般绞尽脑汁。
上官殇悠悠慨叹了一会,全然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目光渐渐沉了下来。
良久的静默之后,坐在高级办公椅里的上官殇拨通了助理内线:“小泽,帮我订一束玫瑰花。红玫瑰吧,今晚要用。”
﹎﹎﹎﹎﹎
这厢,已是结束通话有一会了,坐在床沿的韩冥面沉如海,眸色晦暗不明。
“jake,帮我查一下顾然的资料,顾氏集团千金,从小到大的都要,越详细越好。”
短短数秒便再次挂断,房间又恢复了空荡荡的安静。
“很久了?”
涔冷的薄唇轻吐出数语,韩冥握着手机的动作慢慢收紧,手背的青筋鼓起却不自知。
突然想起爷爷生前所言和她前段时间的试探——儿时救他的根本就不是顾然,而是慕苒?
当时总是不以为意,如今却隐隐发觉不妥……
可是为何,想到这种可能成真,他不安而又轻松呢?
“韩太太,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韩冥的再一次低语,依旧说给了空气听,与此同时深邃的目光落在了脚边上锁的柜子。
顺着跌宕起伏的思绪,韩冥慢慢蹲下了高大的身躯,暗影顿时笼罩起整个乳白色的床头柜……
158 送花道歉
其实,要解开这个并不复杂的密码锁,韩冥可以有很多办法,但试按三次无果后就放弃了。
她说:她不希望有他看到里面东西的一天。
所以,他就没有深入探究了,更准确的说——是不敢。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吧,他可以做到不侵犯……
自从两个卧室合二为一后,素洁大床两边就各放了一个床头柜,慕苒这个三层式柜子其实并不显眼,只是经历今日一事隐约镀上了神秘的辉芒。
猜测着里面究竟锁了什么样的秘密,韩冥低低叹了口气,深谙的目光慢慢上移,几乎是下意识地拉开了上两个抽屉。
最上面的抽屉里只有几件首饰以及一些小物品,韩冥沉默地看了会就关上了,待视线挪移至下面的那个后,再度目不转睛。
里面只有一个檀木盒子,看着极为精致复古,一眼便能勾起好奇心。
韩冥抿着薄唇拿出那个盒子,随即动作轻缓地打开,再掀开质地光滑的锦布——目光怔然。
木盒里面安静地躺着八个华美的勋章,五颜六色地辉映着淡淡光芒……
拿起一枚水蓝色勋章放在两指间,能够清楚地看到一些小小的字眼,韩冥的俊脸迅速爬上一层雾霭。
这是军队表彰的纪念勋章,上面除了事迹概述,还标明了具体时间,‘陆煜楠’三个字格外晃眼!
“砰!”
状似轻蔑地扫过这些勋章上刻留的时间,韩冥大手一落,直接而迅猛地将木盒给盖上再丢进抽屉里,即刻发出响亮的碰撞声。
一眼就能看出收藏的人很用心也很珍视,却让轻易察觉这点的韩冥很……不爽。
“这有什么了不起的?”
秉着‘眼不见为净’的心态,韩冥把抽屉也关上了,眼角的微翘毫不掩饰地呈现蔑视。
想当初政府要颁发‘杰出企业家’的称誉,他还不稀罕呢!不然拿个七八年的奖章完全不在话下……
韩冥幽幽地想着,心里却甩不去那乱糟糟的烦躁,蓦然勾起了对陆煜楠这号人物的怨恶。
好不容易人不在a市碍眼了,竟然留下这些没用的纪念章,还真是阴魂不散!
心里的愁绪越堆越多,韩冥从梳妆台的专用座椅上捞过西装外套,快步走出了房间。
若不在这段时间哄好韩太太,等过两天那个男人出任务回来就很有可能趁虚而入……
踩动汽车引擎的一刻,韩冥黑眸里薄霜微微闪动着,触不到边的危机感激荡在心头……
﹎﹎﹎﹎﹎﹎分割线﹎﹎﹎﹎﹎﹎
当韩冥开着车驶回御海别墅的时候,天空隐隐坠着一点沉色,像是风雨欲来的前奏,一如昨天夜幕降临时分般沉闷。
a市的天,总是这样,晴天和雨天交错得毫无规律……
宽敞车库一隅停放着慕苒的兰博基尼,韩冥在远远看到的同时,不由侧头看了眼副驾驶座上一大束娇艳的红玫瑰。
与顾氏竞标的那个项目,反复强调不敢做主的上官殇特意留给了韩冥,因而出门后去了一趟公司处理。
看到这个项目策划案的时候,韩冥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工地上奋不顾身的慕苒,心窝突然就柔软了。
这种感觉,延续至今,尤其在意外获悉她已经回家的此时更是如此。
缓慢地停下车,韩冥抽出夹在花束中间的精美卡片,修长手指恰好覆在那心形背面,深沉的目光落在卡片的空白处。
该写点什么呢?煽情的话?
99朵,寓意比较好,那个犯花痴的女店员貌似是这样说的……
坐在安静的车厢内,韩冥刚毅的下巴拄着手中的黑色签字笔笔盖,浓密的剑眉微微耸起,正是一副冥思苦想状。
时至今日,还从来没有这么费心劳力准备过礼物,甚至每一支花都是亲手挑的,都足够娇艳欲滴。
敛眸思虑了一会,韩冥轻轻落笔,在三次明显停顿后,豪迈苍劲的字体很快跃然于纸上……
“先生,您回来了。”
一进屋,刘妈恭敬地迎了上来,眼角似有似无地瞟上冷俊男人藏在身后的艳红花束。
大致扫了眼一楼并无所念之人的身影,多少有些尴尬的韩冥清了清嗓子:“夫人回来多久了?”
“有一会了,要了一份咖啡就上楼了。”
“嗯。”
丢下简单的一个字,韩冥径直往楼梯走去,留下刘妈目瞪口呆状地盯着一大把红玫瑰,却又不敢太明目张胆。
真没想到先生也会玩浪漫,一点都不向他的风格……
诧异而又欣慰地默默想着,眉角微扬的刘妈看到韩冥高大身影进了卧室,忽然欲言又止——咖啡是被吩咐送到书房的,太太应该不在卧室。
小心翼翼地将花束放在身后,韩冥往房门内探了探头,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不由拧起了剑眉。
进房仔细扫视了一遍,确实没有发现慕苒的倩影,略微思虑片刻后,韩冥迈开长腿往拐角处的走去。
虽然这幢别墅很大,但慕苒通常会去的地方很少,既然上了楼,不在房间就在书房。
诚然,韩冥猜测得分毫不差,慕苒确实是在书房,只不过蜷缩在吊椅上睡着了。
两年的朝夕相处,慕苒的睡颜韩冥自然看了不少,或许是现在难以抑制的紧张心理作怪,竟感觉从未像这次一般赏心悦目。
半开的落地窗前,一把白色吊椅、一张及膝矮桌、一杯浓热咖啡、一本书一只猫,素雅而又简约的构图,却因着置身其中美人而别具韵味。
这个书房是别墅的一处景致,面朝大海,冬暖夏凉,书香沁脾。
这等景致,却不如吊椅中的人儿来得耀眼——
容颜精致,肤白唇红,发丝轻舞,淡淡余晖中,美如水墨画。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远远都能看到慕苒那弯弯睫毛打下的暗影,韩冥突然想到了这句诗词,唇角勾起若有若无的餍足弧度。
随着韩冥蹑手蹑脚的走近,慕苒眼圈的淡淡乌青与眉头的微微拧结,也越发清晰地呈现在眼底……
她又在做不好的梦了吧?
窗外的暖色阳光晕开柔和的辉芒,挥洒在膝上半开倒阖着的书上,以及身旁安睡的玳瑁色猫咪身上,都那么宁静不容打扰。
梦里花落知多少。
韩冥看到了书本绿色封面上的名字,目光微微怔然——没想到韩太太也会看言情小说,他是从来不看的,因为觉得无聊。
不知是高大暗影带来压迫感,还是猫咪一向警觉,韩冥的越发靠近很快惊醒了盼盼,宝蓝色的大眼睛在睁开一瞬就对准了正俯身凑近的男人大掌上——“喵!”
透着警惕的一声猫叫打破一室静谧,盼盼迅速蹿下肥硕而灵活的身子,却是不小心将轻薄的书本打落。
“我一直以为山是水的故事,云是风的故事,你是我的故事,可是却不知道,我是不是你的故事。”
划着浅绿色标记的一段话在微微泛黄的书页里显得格外亮眼,最终随着书的躺地而……完全阖上。
接二连三的声响阻断了韩冥正欲抚上那莹白左脸颊的动作,同时也惊扰了慕苒。
羽扇般的睫毛微动,慕苒睁开了琥珀色的水眸,看清笼罩在上方的男人的脸时,淡色的菱唇微启:“你要干什么?”
慕苒眼神里的戒备那么不加掩饰,让韩冥的动作一瞬僵在半空中,白色绷带边缘扯出的细小丝条悄无声息地随风摇曳……
意识到自己看着书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眉梢眼角难掩疲累的慕苒很快收回仰视,稍稍挪了一下身子,本想直接站起身,却不想发麻的双腿一时之间难以支撑。
就在慕苒削瘦的身形明显因为失衡而不稳时,韩冥眼明手快地用右手扶了上去,沉哑的声音轻缓地响起:“我不干嘛,你不用急着走。”
听到这话,慕苒敛眸间神色微怔,沉吟片刻后索性坐回原位,不动声色地避开韩冥的触碰,更对其受伤的大手熟视无睹,与此同时错过了那深邃黑眸里一闪而过的落寞……
缓缓落座后,慕苒看到了正蹲在不远处歪头打量着这边的盼盼,而余光扫到脚下的墨绿色封面书本,淡漠神色稍稍柔和后又微微凝滞。
慕苒沉默着俯身伸手拾起这本书,却不想在抬头之际一大片艳红铺在眼前,浓郁的花香霎时间扑鼻而来……
循着一大束娇艳欲滴的红玫瑰缓缓而上,正是韩冥那张棱角分明的俊脸,慕苒惊诧莫名。
“你这是要干什么?”
一时之间静默窜动,慕苒握着书本的手慢慢收紧,语调却是听不出情绪般平静。
无奈被对方抢了先,僵直站在半步远处的韩冥眸光闪动间轻轻开口:“我是来跟你道歉的……”
诚然,对于从未用心哄过女人的韩冥来说,言辞和表达过于木讷是毋庸置疑的。
面对慕苒波澜不惊的询问,原本按照上官殇指示准备好的措辞全部都抛之脑后,韩冥竟是真的你问我答,哪有分该有的声情并茂,只不过耳根的薄红出卖了他的紧张……
159 安安静静
“我说过不用道歉了,你不用多此一举。”
面对韩冥突如其来的阵势,慕苒感到愕然,但这种情绪终究没有掀起多大的波澜。
这个男人,昨晚深夜见了顾然,今日将顾然护在身后打了她,现在对着她说道歉。可是,伤过之后的疼痛岂是一两句苍白的道歉就可以抚平的?那被他亲手打破的信任再也拼凑不完整了……
“……”
这样的慕苒是韩冥所不熟悉的,仿佛竖起了一道坚不可摧的心墙,唯独把他隔绝在外——一时之间,哑口无言。
抬眸就能看到韩冥俊脸线条微微绷紧,慕苒眸色渐黯。
若是以前,看到他给她送花,她会心花怒放的,会很傻很天真地以为她的爱情要开花了……
可惜,今非昔比。
半晌的静默之后,慕苒浅淡的目光从绿色封面缓缓落在韩冥冷俊的脸上,“你是不是觉得女人都喜欢花?喜欢它的美和它的艳?”
“……”
显然没想到慕苒会不着边际而又透着深沉地这么一问,韩冥的表情有细微的凝滞,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在他的概念里,答案是肯定的,天生感性的慕苒追求浪漫,美艳的花无疑满足她们的追求。然而,慕苒是特别的,所以他无法准确回答。
像是没看到韩冥剑眉微拧间的忐忑,慕苒轻缓地开口说道:“可是我不喜欢,不喜欢它枯萎的过程。再美的花,都会死的。”
她把最好的年华给了他,不正是慢慢枯萎的过程?曾经她以为花季绽放的爱情很唯美,可是如今当爱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时,才知道时间是用来成长,而不是用来幻想的……
花开花谢,爱恨沉浮。
话音落尽,慕苒将手中略显苍旧的书轻轻放在桌面上,似有意又似无意地抚平封面的褶皱,表情却从始至终都是淡淡的。
封面的图画简单而明亮,可韩冥却看到了那缠绕的枝桠在余晖里隐隐透着揪心的忧伤,一如慕苒双眸里曾经蕴藏过的色彩,也正如她此刻眉宇间的沉寂。
循着慕苒的视线,定格在这静止的画面之上,韩冥沉吟了一会,而后薄唇微启:“我以为…你会喜欢的。”
双脚刚落地就听到这句低沉的话语,慕苒慢慢站起身,嘴角倏地勾起一抹浅笑,“你以为?我想我应该感谢你难得愿意把心思放在我身上,不过都不重要了。”
有那么一刻,慕苒甚至忘了站在面前的男人何其骄傲冷漠——只要是他以为的都是对的,又何曾真正在意过她的感受?
他以为她可以坚强到不会受伤,他以为她会理所当然地原谅,可他永远不会知道——她的梦里,花落了多少?
然而,这些都不重要了。因为当年能够为爱痴狂的她,已经死在了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之中了……
“韩太太,到底要怎样你才原谅我?”
尽管没有读懂慕苒蕴含在笑容中的苦涩,但那不达眼底的敷衍,还是刺痛了韩冥的眼睛。
韩冥的声音很沉很哑,别样动听却又格外可笑,慕苒心底的荒凉竟是一瞬扩大,连带着嘴角的弧度坠上沉甸甸的重量,“我原谅你了……”
听到这话,韩冥是高兴的,笔直的背部线条顿时放松,却不料慕苒稍作停顿后吐出的话让空气都冷凝了!
“你没有做错什么。撇开事实的对错,你不过是站在自己爱的人那一边,换作是我,也会这么做的。”
慕苒没有多少温度的陈述在一片沉寂中炸开,余音散去后安静到能听到远处海浪的声音……
“真的,我已经不怨你了。”
仿佛真的在诉说肺腑之言,慕苒还特意强调了一遍,平静,无澜。
痛过了也怨过了,慕苒早已想清楚——这个男人,花尽气力都不会爱上自己,却转身就可以给她凌迟般的伤害。他有什么错呢?他不过是不爱她而已。
与其弄个体无完肤的下场,不如彻底断了念想……
还有十三天,结婚两年整。
安安静静地过完这段时间,再安安静静地放彼此自由。这,就是慕苒沉淀伤痛后的决定。
轻而易举就拂开了放在手腕的大掌,慕苒径直擦身离开,关门的声音很轻但很突兀。
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这样一个僵局,脑海里一片空白的几乎是无意识地放任慕苒离开,独自舔舐一室的孤独。
这一次,怅然若失的感觉异常浓烈,满满的无力感席卷全身,“砰”的一声将手中的花束丢在地上,韩冥颓然地坐在轻轻摇动的吊椅之上,紧绷的俊脸镀上一层寒霜。
红色的爱心卡片本来夹在花束中并不显眼,此刻却掉落在光洁瓷板上,极其落廖,也极其明艳。
“韩太太,我好像很在乎你,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龙飞凤舞的两行字跃然纸上,却只能悄无声息地说给寂寞的空气听……
吊椅上似乎还沾染着慕苒的温度和馨香,黑咖啡的热气不知道在何时消弭无踪,韩冥就这么安静地坐着,良久后拿起瓷杯抿了口——真苦。
咽下一口黑咖啡,浓浓的苦涩和凉意让心里的积郁更加沉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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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后天晴的一天,本该美好而清新,今日,却颠覆了原有的认知。
顾然觉得这是毁灭性的一天,狠狠打碎所有的希冀,怎么也无法摆脱行尸走肉般空寂。
然而,同样无法摆脱的还有林靳冬,这个男人总是阴魂不散地跟在身后,顾然烦透了!
“不要跟着我!”
刚从顶楼下来到诊室包扎伤口,林靳冬就突然出现,然后一直寸步不离地跟着,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怒喝,顾然只知道这一声怒吼扯痛了受伤的额角。
“然然,你现在状态不太好,不跟着我不放心。”
虽然已经温声表达关心好几次了,林靳冬仍是不厌其烦地安抚顾然暴走的情绪。
将林靳冬的话理解成某种讽刺,徒步走在医院林荫路上的顾然倏地收住脚步,白纱布下眉角上扬,“状态不好?直接说丑不堪言,少来跟我假惺惺!”
虽然经过简单的清洁处理,但顾然原本柔顺的一头秀发仍难掩乱糟糟的一团,再加上额头上缠绕的一圈纱布和苍白面容的狰狞,看上去狼狈落魄到了一定程度。
面对顾然的误解,随之突然顿步的林靳冬面露焦色地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可怜我?”顾然眸底跳动着鲜明的厌恶,慢慢转化为讽刺和愤怒,“你要是可怜我,有种去对付慕苒那个贱人啊!就是她把我弄成这副模样的,有种你去啊!”
每当脑海里反反复复出现韩冥掌心不断滴血,表情却是异常沉冷的一幕,顾然心里对慕苒的憎恨就越发深刻,甚至到了刻骨的地步。
“这种程度—够了吗?”
兴许是头痛欲裂的感觉太过难受,顾然耳边突然就响起这如同梦靥般挥之不去的问句。
够了!怎么可能不够?!
韩冥是冷酷的,这个顾然早有所知,却从来不知道他竟是如此残忍,对自己残忍,对她更残忍!
当锐利的刀锋划开皮肉的那一刻,顾然就知道她的爱情被那个薄情的男人狠狠碾碎了,从此再无价值。
“然然……”
“别叫我!林靳冬,我是不是从来就没跟你说过?我嫌你恶心!你恶心到让我想吐!”
仿佛陷入可怕的噩梦之中,林靳冬总是温柔腻人的声音犹如导火线,将顾然积攒的所有恨和怨彻底点燃。
如果不是眼前这个一无是处的男人毁了她的身子,她不至于沦落到这种任人宰割的地步,只要一想到这里,顾然就恨透了林靳冬,连带着对慕苒更深重的恨意转接过去。
毫不留情的谩骂炸得林靳冬刹那间面无血色,一时之间动弹不得,而阴沉着脸的顾然甩头就走,高跟鞋的声音将碎石路踩得异常响亮。
木然地伫立在路中半晌,林靳冬敛去受伤的神色,再次迈步跟了上去。
“林靳冬,你是狗听不懂人话吗?我叫你别跟着我,滚!!”
压抑的沉默维持了好一会,林靳冬死皮赖脸的尾随激起顾然更大的抵触,每字每句都带着歇斯底里的愤怒。
此时此刻,所幸停车场地段路人寥寥无几,也就没有多少人注意到这个容貌漂亮的女人能够说出怎样难听的话……
“我只是想要送你回家,昨晚又没回去,老爷和夫人该担心了。”
听之任之地省略了充满柔情的称呼,林靳冬停在半米远的距离轻轻地说道。
“还轮不到你来管我!”顾然丝毫不买账,依旧大声吼道,“现在给我滚!滚得远远的!”
“……”
林靳冬抿嘴沉默着,却明显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脸上的忧伤在略暗的光线下无处遁形。
“不滚是吧?好!我死给你看!”
话音刚落,一辆车从一侧驶了出来,怒目圆瞪的顾然作势冲了过去,不过很快被有力大掌拉住,林靳冬沉厚的声音随即响起:“别这样,我走。你开车回去小心点。”
有些恋恋不舍地松开顾然的手臂,林靳冬终是三步一回头地走出停车场。
终于摆脱了纠缠,感觉稍稍缓了一口气的顾然向着停车场深处走去,最后停步于一辆银白色的玛莎拉蒂前,沉郁的目光落在黄色停车线外一滩暗红血迹上……
“唔…”
就在遥控开车的声音响起之际,两道高大的暗影从身后快步走了出来,当顾然意识到被迷香捂住口鼻时,只能发出沉闷而微弱的一声……
给读者的话:
3.31
160 突遭绑架
顾然最后的记忆停留在眼前一阵黑后被两个健壮的男人用力塞进车厢,再度恢复意识时仍是无边漆黑。
不同于药物致使的昏黑,顾然此刻能够明显感觉到眼睛被蒙住的那种压迫性黑暗,头痛欲裂的感觉更甚了。
她被绑架了!
当顾然倏地发现手脚完全不能活动时,终于不得不确定这个惶恐的认知。
脑海里迅速过滤可能结怨的人,顾然循着正前方细微的脚步声尖锐地喊道:“慕苒,你要干什么!”
无疑,对于自己突然身陷囹圄,顾然认为第一始作俑者就是慕苒,甚至用着确切的语气怒吼。
就在今天,慕苒口口声声发出警告,说过不会那么容易放过她的……
“慕苒,绑架是犯法的,你别乱来!”
说不害怕肯定是假的,只是思及慕苒应该保有道德底线,顾然才堪堪让自己的声线不颤抖。
良久,回应顾然的只有回荡的余音和无边的黑寂……
当视觉受阻时,其他感官会异常灵敏,顾然此刻正是如此——她闻到淡淡的檀香味,同时听到有沉重的脚步声靠近。
这种原本可以舒缓神经的香味在这个时候毫无作用,顾然只感觉被一种恐慌狠狠地扼住了咽喉,无法表达的压抑。
“终于醒了。”
异常沉厚的男声打破一室冷寂,顿时掀起顾然心底的惊涛骇浪,“你是谁?是不是慕苒派你来的?她给你多少钱,我可以三倍给你!”
隐约感觉在面前停步的男人透着阴沉,不像是小角色的做派,顾然内心的不安越来越浓烈,不过依旧宁愿相信是慕苒那个女人施行的报复。
“你看我是谁。”
听不出情绪的话音落尽,顾然眼前的黑布被猛地扯下,当昏暗的光线挤进眼眶时,顾然感觉到了一阵刺痛。
花了数秒适应光亮,一张放大的男人的脸就这样出现在眼前,顾然唇瓣的苍白一瞬延伸到了整张脸。
“顾小姐,不记得我了?”
男人沧桑的声带扯出一句话,点点眸光隐隐泛着冷和阴,让惊惶地睁大了眼睛,“韩…伯伯?”
眼前的男人,是韩玮朝。
暗自在脑海里搜寻了这个男人的相关信息,顾然却发现少的可怜,除了今年刚回国不久参加那次政府举办的酒宴见过一面,其余概无接触。
对方抿着嘴没说话,顾然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小心翼翼道:“是不是慕苒?韩伯伯,我真的没有伤害她的朋友,这都是误会……”
“想知道我绑你的原因?”
正当顾然想要作出合理的解释,韩玮朝唇角微微一勾吐出轻幽的问话打断,像是循循善诱的伪善之兽,在略为阴暗的空间里格外渗人。
“嗯。”
被韩玮朝由内而外的阴沉气息压抑着,顾然近乎木讷地点了点头,心里的防线逐渐趋于崩溃——
在顾然的概念里,慕苒有强势冷漠,就有多重感情。如果是慕苒所为,多少会顾及她们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至少搬出顾弘庭还是可以奏效的……
然而,根据眼前的形势判断,似乎并不是慕苒所为,这让丧失底牌的顾然不可抑制地害怕起来。
“顾弘庭,你的父亲,他才是我绑你的原因。”
“……”
韩玮朝声色低沉地说明原因,瞬间让顾然难以置信般瞪大了眼睛,眼底的血丝都那么明晰地暴露在空气中。
顾然怎么也无法接受是被自己的父亲祸及,就仿佛是一直以来仰仗的依靠骤然坍塌,颠覆了整个世界……
“怎么也想不到是吧?”似乎很欣赏顾然柔美小脸上遍布的震惊和惶恐,韩玮朝弯着腰慢慢凑近,唇角的弧度越发拉高,“顾弘庭的女儿,终于长那么大了,他肯定也想不到我等了那么多年。”
轻易就能捕捉到韩玮朝深邃双眸里的仇怨,倍感无助的顾然只能任由男人侵略的气息逼近,再猝不及防地冲进鼻腔……
全身上下现在唯一能动的就是脖子,顾然狠狠地别开脸防止难掩皱纹的韩玮朝无止境靠近,慌忙的目光搜寻着可以向外界求救的工具。
这是一个不大的房间,光线昏暗到分不清楚白天黑夜,十点钟方向闪烁着香烛的火光,而她的手机和包包就放在香烛台下的四方木凳上……
寥寥几眼就识破了顾然的意图,韩玮朝慢悠悠地直起前倾的伟岸身躯,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放心,我已经给你的父母报备了你的行踪,晚点也会放你回去,何必这么紧张?”
此话一落,顾然怯怯地望着韩玮朝,似乎要把对方的意图看破却根本无法琢磨,终是哑着声音问道:“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完全摒弃对长辈的尊称,顾然眼底除了害怕和防备,还有掩饰不住的厌恶。
这个阴沉不定的老男人,到底想要干什么?
如果说最开始还算是平静,那么顾然娇柔脸蛋上铺满的厌恶不经意间揉碎了这种平静,韩玮朝突然就狂躁起来,“顾然,我告诉你,全世界最没资格用这种眼神看我的人,就是你!”
莫名其妙的话在耳边狠狠砸落,让顾然倏地产生头痛欲裂的感觉,唇瓣哆哆嗦嗦地磕碰,“我…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的确,顾然对于韩玮朝这个男人本来就很陌生,如今突然被绑架又听到一些奇怪的话,完全不知所措。
话音落尽,韩玮朝倏然镇定下来,眼角的皱纹却挤出更为深刻的沟壑,深深的目光地盯在顾然身上,“然然你的问题可真多,既然来了,我就一个个替你解答。”
“……”
若是单凭这句话,会有一种眼前的男人只是一位和善的长辈,一如给所有人留下的印象,但是此刻的顾然绝对不会被这种假象迷惑……
顾然不敢说话,生怕不经意再次激怒对方,而韩玮朝似是看不到她的刻意回避,移开视线后慢悠悠地转身,那些原本被高大身形挡住的东西呈现在眼前——
一台置于三脚架上的摄影机,在昏沉的房间里闪烁着红色光点。
将这个压抑空间的所有摆设联系在一起,顾然心底不受控制地更加慌张,甚至轻微摇着头表示抗拒。
自从陆煜楠拿那晚的失身视频要挟之后,顾然就对所有录像工具特别敏感,同时也产生了恐惧感……
“想知道我要干什么是吧?”韩玮朝不急不缓地将黑色三脚架挪了过来,沉厚声音透着丝丝入扣的玩味,“那么我先让你看看当年你的母亲,是怎样爬上你父亲的床。”
听到这话,顾然的表情已经不能用惊愕来形容了,抬眸看着韩玮朝的眼神变得像是在看什么可怕的东西……
然而,不容顾然选择,韩玮朝就按下摄影机的某个按键,屏幕画面骤然亮起,整个狭小的房间也亮了不少,连带着男人那张怎么看怎么狰狞的脸也格外清晰。
画面伊始,只有一张全白的大床,还有床头桌的一个小角和整洁的地板,大致能看出这是酒店房间的摆设,二十多年前不具现代化风格的装潢。
“顾总,你喝醉了,我扶你到床上休息。”
“妍妍…我们终于结婚了,不要走,不要丢下我……”
静止的画面停留了约莫两分钟,两道不属于这个时空的声音很快极具穿透力地响起,震荡着每一处空气。
当小小屏幕上出现两张熟悉面庞时,顾然奋力别开视线,却怎么也无法将那低醇男声口中的名字排除在外。
妍妍?这就是母亲以前经常提及的那个狐狸精?
顾然抑制不住一系列的联想,却又不敢继续往下看,因为光是从顾弘庭浓浓的醉意和柳玫娇媚的音调,已经知道接下来会发生怎样不堪入目的事……
就在顾然拼命回避的时候,摄像机里传出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听不清楚内容。
抬眸就看到韩玮朝不住按下快进键,面目难掩烦躁和厌倦,顾然以为这个可怖男人会让录像一直快进完或者干脆停止,却不想韩玮朝在男女情欲交缠的声音环绕在房内时,骤然停下操作。
“精彩之处到了,怎么,你不想看?”
分明看到了韩玮朝眸底翻滚的亢奋,顾然咬着唇拼命摇头回答:“我不看!你到底要干什么?”
许是甩头的动作过于猛烈,头发打在脸上生疼生疼的,顿时凌乱了顾然漂亮的面容。
“我要干什么?”韩玮朝阴着脸慢慢逼近,吐出的话语混杂在妩媚的娇喘中格外沉闷,“我要毁了顾弘庭的女儿,而这是他应该还我的一小部分!”
终于明确听到了对方的真实目的,顾然的胆战心惊一下子涌到一个新高度,还来不及回应就被停在身旁的男人猛地揪住了头发,“我告诉你,你看也得看,不看也得看!”
痛!痛死了!
上午被慕苒扯痛的头皮还未消肿,现在又被韩玮朝用更大力道往后扯,顾然顷刻之间痛得眼泪直流,而缓缓落下的巨大幻灯白幕呈现在眼前——避无可避!
下一刻,透过朦胧的泪眼,顾然看到了年轻风韵的柳玫主动褪尽一身衣物,勾着得逞的笑容爬上了床……
给读者的话:
今天是4月1日,溪溪在这跟各位读者亲说一件还算重要的事情——5月份考初级会计,6月份刷英语六级,外加自学考研……学习任务繁重,加上本人龟速的码字,每天更文耗费的时间过多而且不能集中精力学习,因此决定停更三个月(这部小说会有完结的一天,也不会草草了事)。。。
说溪溪懒散惯了、无病呻吟、不负责任都能接受,但考虑到自身看得到的未来决定暂时放弃更文,特此通知只是希望大家不要等了,同时感谢大家两个月以来的忠实陪伴!
162 你别这样
慕苒总是在想,韩冥肯定不知道他于她是怎样的一个存在,那些爱的执念又是从何而来。
初次相遇,他满身是血的闯入她平静的生活,医生说他的求生意识薄弱,需要有人去不断唤醒,否则就只有死。
所以,年仅六岁的她几乎彻夜守在他身边,喋喋不休地在他耳边说着一切可以说的话,哪怕重复了好几遍也不愿停歇。
年少的她拥有母亲纯粹的爱,可是她没有父亲,是别的孩子和左邻右舍口中的野孩子。那是一种别样的孤独,但懂事的她从来没有跟母亲说过这种苦闷,怕母亲伤心落泪。
直到遇到他,她学会心疼一个人,学会照顾一个人,更学会放下心防诉说她隐晦的心事。
那段时间,憧憬已久的父亲从天而降,对她宠爱有加,小小的家充满欢声笑语。她就把她的苦和乐一并说给他听,循环了好几个日夜……
从未如此依赖,才有如此眷恋。
小小年纪的她还不懂什么是喜欢和悸动,但即便离开,那个霸道的男孩还是住进了心房,就像当初反复写在掌心的名字,不曾失去它原有的温度。
时隔多年,20岁回国接手公司的他再次闯进她的生活,扰乱一切属于她的平静。
从小小的电视荧幕里,盯着那张放大的脸,16岁的她决定努力与他并肩,做他最般配的新娘。
随着年龄的增长,那颗爱恋的小小种子早已茁壮成长,即使生长的环境并不优渥。
只是,这么多年的关注和痴爱,现在才恍然发现葬送在了婚姻的坟冢里奄奄一息……
“唉…”
发出一声幽幽轻叹,慕苒将手中的照片重新压在纸张之下,却是不经意触到铁盒底部的冰凉,以及一些硬梆梆的折纸。
瞥过五颜六色的心形折纸,慕苒神色微愣——差点忘了,那些年,她还写过情书,只是一封也没有寄出去,任由这段晦涩的暗恋随着岁月尘封……
酸甜交错的回忆总会令人失神,直到外面传来车子引擎熄火的声音,慕苒才堪堪恢复该有的清明,眉头的拢起表明她的纳闷:这个时候,谁来了?
“韩太太,开门。”
不等慕苒猜出来人,就听到熟悉的男声从屋外传来,连忙将铁盒塞进床底,与一个月前将铁盒从床头柜里转移到床底的做法如出一辙。
这个最隐晦的秘密,她不想让她知道。
愣了片刻,慕苒从微凉的地上站起身,待适应好因为蹲坐良久而头重脚轻的一阵眩晕后打开房门往客厅走去。
不一会,慕苒站在了房屋正门后,却是站在原地不动,心情莫名有些烦躁。
从听到声音的第一刻起,慕苒便知道来人是韩冥,而她不知道要不要给他开门,说实话,此时不想见到他。
“韩太太,开一下门,我没带钥匙。”似是知道慕苒就站在门后,韩冥温声说道。
“你来这里干什么?”
慕苒低声问了一句,依旧没有开门的念头。
“见你迟迟不回家,医院又找不到你,我就过来了。”
韩冥低沉的声音隔着门传入慕苒耳里,为其明显关心的语气片刻闪神,不过还是淡淡地开口回复:“我今晚在这里留宿,你回去吧。”
话音落尽,那端有一会的沉默,随后传来闷闷的声音:“韩太太,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就让我进去吧,外面的雨挺大的还冷,我的外套都湿了……”
隐隐听出了情绪低落的妥协,慕苒皱了皱眉头,沉吟片刻后打开了门,韩冥那张英俊的脸庞就这么撞入眼帘。
“进来吧。”
这个男人终究还是占据着内心最柔软的一角,见不得他难过……
慕苒在心里默默慨叹了一声,装作看不到韩冥嘴角得逞的淡笑,撂下三个字后转身往屋里走去。
刚往回走两步,韩冥伟岸的身躯就挡在慕苒跟前,从深色大衣里掏出一个透明餐盒,“韩太太,饿了吗?呐,我特意给你带了玉轩阁的招牌灌汤肉包,你爱吃的,还热着呢!”
眼前的暗影堪堪挡住头顶的大半灯光,却挡不住韩冥俊脸上那献宝似的淡淡笑容,明媚而温柔,让慕苒一时之间感到灼眼,心头划过一抹难言的凄清。
目光闪烁了片刻,再将视线往侧边移开,慕苒终是低声开口:“或许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你,我从来都不爱吃肉包子。”
结婚近两年时间,根据韩冥诸事挑剔的个性以及‘无肉不欢’的饮食习惯,慕苒精心搜罗很多他所爱吃的食物和菜式,而这经常出现在早餐里的灌汤肉包就是其中之一。
她为了他的一个喜好,时常早起去路途比较远的指定商家购买,为了迎合他而假装吃得津津有味,因为总觉得这样两个人的距离就更近一些,离他更近了些……
然而,这些,她不说,他不会知道,也不曾在意。
夹杂着窗外淅沥的雨声,慕苒的话轻得飘渺,可还是让韩冥的动作一瞬僵住,连同嘴角的笑意。
“那…你饿了吗?要是饿了,我给你弄点其他东西……”
落寞也只是一瞬,韩冥很快把手中四周还沾染着热蒸汽的餐盒放在身后,继续和颜悦色地开口,却被慕苒沉声打断:“我不饿。”
“没事,晚点你要是饿了,我可以给你弄……”
“你会弄?”
“我…我前段时间跟你学了,现在的我可以做好吃的给你!”
除了带着些许迟疑的低哑,韩冥的声色始终温和柔软,像是感觉不到慕苒的刻意打断和持续冷漠。
似是没想到向来脾气不好的韩冥能够一再容忍,慕苒再度抬眸,淡漠的目光就这么不偏不倚地定格在这张鬼斧神工般俊朗的面庞上,刹那晃神——
这个何其骄傲的男人,从来都不会对她这般有耐心的……
脑袋里突然传来一会昏沉的胀痛,无形间将心中泛起的苦涩驱除,慕苒嘴角微微一勾,用着琢磨不透的平缓语气说道:“如果你是打着道歉的幌子一再忍让,大可不必,这不像你的风格,我也说过,你没做错什么。”
经过刚才的那短暂的对视,慕苒恍然发现一个事实:旧照片里那张20岁的青涩脸庞,怎么也无法与眼前的这张脸重叠在一块,仿佛是她二十多年来的苦恋最后迷途未返……
“韩太太,你别这样……”
慕苒在用最为平静的方式抗拒着,此刻冬日雨夜的冷也不过如此,即刻意识到这点的韩冥感觉到了浓浓的挫败感。
“那么,请问——我该怎样?”
或许是忆起不为人知的种种酸楚,付之东流的无力感狠狠揪住慕苒的心,却意外地拉长了唇角上扬的弧度,只是蕴含其中的涩意……深不可测。
﹎﹎﹎﹎﹎﹎这夜,不知憔悴了谁的颜﹎﹎﹎﹎﹎﹎
冬日的雨夜,总归是湿冷难耐的。与此同时,热闹的都市总是不缺遮风挡雨的场所——任其风花雪月。
坐落于城市中心,以欧式城堡为建筑风格的“遇见”,是a市最为豪华最有格调的酒店。
这里,有雨的绚烂绽放,也终有夜的繁华落尽。
顶楼特级总统套房,奢华的味道被隐隐掩盖在浓郁的玫瑰花香里,更添三分情调,以及…七分情欲。
房间最中央,king-size床上铺满了艳红的玫瑰花瓣,却远不及夺目红色之上的一具花白娇躯来得诱人。
“亲爱的,怎么还不过来?”
大床之上的性感尤物微微扭动身姿,白嫩的手指轻轻卷动波浪长发,让其傲人的胸脯若隐若现,长睫毛下的大眼睛随着红唇的轻启一扑一闪,每一个动作都充满魅惑力。
“殇,来嘛…人家准备好了哟~”
随着女人娇滴滴的声音两度落下,站在床边几步之远的高大男人始终纹丝未动,有些过分俊美的脸庞依旧挂着平淡的神色,薄唇微微绷成一条直线,不言不语。
“达令你想让我过去吗?”片刻沉寂后,见男人伟岸的背影一动不动,床上约莫二十岁的女人继续用着台湾腔嗲声嗲气地开口,“人家会不好意思的啦~”
话音未落,这个只着内衣裤的风韵女人正欲迈开雪白长腿下床,却被前方不冷不热的男声阻止了行动:“坐着别动。”
只是简单的四个字在这安静的空间响起,女人却感觉到了凛冽的气息,顿时收住了准备下床的动作,望着男人的背影轻轻吞了吞口水,“那你过来嘛……”
几乎每看一眼今晚的金主,女人眼底的渴望就愈加浓盛,其中跳跃着一种基于畅想的兴奋。
a市几乎所有年轻女人都想爬上这个男人的床——上官殇,花心富少,权势与魅力最佳代表。
光是逆天的颜值和身材就足够令人肖想,一旦贴上“上官殇的女人”这一标签,前途必定无量。那么,再也不怕自个作为刚出道的嫩模分分钟被挤掉了,甚至可以一步登天。
思及此,女人的眸色亮了几分,紧接着又暗了下去——都这么长时间了,这个男人似乎并没有要与她共度良宵的意图,又似乎在等待……
163 心之所向(插播,不喜后看)
感觉过了许久,久到性感女人指间缠发的勾引动作都有些僵硬了,面容俊美的上官殇终于转过身去,目光不咸不淡地落在视觉冲击很大的床上。
好不容易盼到金主回眸,妩媚的女人当即一喜,盯着男人松松垮垮的浴袍间精壮的胸膛,再看向那张比电视和报道里更为漂亮的俊容,水眸里风情万种,“殇~”
“闭嘴。”
一个字叫唤带着催情的味道,却令上官殇当即轻轻蹙眉,冷了声调。
“……”
感受到对方的不耐,女人识趣地噤了声,寂静的空间只剩下迈近的脚步声,沉而稳。
看到上官殇一步一步靠近,女人妆容靓丽的脸上喜色更盛,却又表现得怯怯含羞不敢言语,较之方才的主动热情多了几分楚楚可怜,在艳红与雪白的视觉效果里别样诱惑。
然而,这所有的‘美景’,似乎并没有掀起上官殇任何的表情波澜,继续迈步—落座。
眼瞅着上官殇在床沿坐下,彼此之间的距离缩减到半米之内,那俊美如画的眉眼更加无可挑剔。
“上官先生,我…我们……”
“铃铃铃……”
女人正怯懦地开口表示迫不及待,床头一阵略显刺耳的座机铃声响起,原本表情无澜的上官殇脸上出现明显的松动,随即拿起了话筒。
“喂。”上官殇的声音有些沉,一如他此刻眼底的深邃。
“上官先生,有位小姐叫着喊着要找您,嘶…我…我们没拦住,她…打了我们保安,现在已经乘电梯上去了。”酒店大堂经理沉厚的男中音带着明显的敬畏和尴尬,断断续续地说道。
沉吟不语片刻,上官殇淡淡地回答:“没事,让她上来。”
“这…可是……”
“怎么?”
“那个女人…她从…我身上抢了您房间的房卡……”
“知道了。”
“呃?”
“她给你们造成的损失,统一记在我的账上。”
“好的,谢谢上官先生!”
随着短暂通话的结束,经理原本被揍的憋屈瞬间烟消云散,揉了揉有些肿痛的下颌,对着还在等电梯的一群安保人员说道:“你们不用上去了,那个野蛮丫头上官先生会负责。”
“脱!”
豪华房间里,上官殇低醇的声音在座机听筒“啪嗒”一声放下后响起,性感薄唇沉沉地吐出一个字,俊脸上再不见方才通话时的柔和。
似乎一时之间无法从这突变中反应过来,女人足足愣了几秒后才慌乱地执行那毋庸置疑的指令。
“嘀!”
正当女人反手解开内衣排扣的一霎,房门被刷开的声音尤为清亮地响起,上官殇高大的身躯在这一刻突然压了下来,以极其迅猛的暧昧姿势震落一层玫瑰花瓣,纷纷扬扬散落在地。
“砰!”
随着震天响的关门声落下,一抹高挑的身影进了门后径直往里走,锐利的目光狠狠扫过这个大亮着的偌大房间。
“嗯哼~”
当细碎的娇喘声音从房间中央传至耳畔的时刻,宫箐的脚步就停在浴室墙面的拐角处,直直地看着大床之上的一男一女上演激情戏——
似乎压根不知有人闯入,床上的男女身体交叠摩擦,明显占据主导的男人贴着女人的耳廓沉醉般吻着,厚实大掌重重地揉捏起身下女人的高耸,短短几秒变换了多种形状,而双臂攀在男人颈部的女人娇喘连连,动情的模样万般妩媚。
不知是以玫瑰花瓣为床单的颜色极其鲜艳,还是最上面那白色浴袍半脱未脱的伟岸身躯过于熟悉,亦或者这这现实中的春宫图太过明晃,宫箐感觉眼睛一阵刺痛,连带着心的一角开始坍塌。
想象是一回事,如今真真切切地看到又是另一回事,痛,真的很痛。
宫箐俏丽的容颜闪过一丝黯淡,倚着墙面的纤瘦背部更加绷直。不过僵硬似乎只是一瞬,宫箐很快对着活色生香的画面轻然一笑,随即不紧不慢地鼓起掌来:“上官殇,原来你好这口啊!这么次的,也难为你啃得下口不怕牙酸。”
清澈声音具备难以言喻的灵动,这似乎才是真的宫箐——有着目空一切的高傲,无畏无惧,自由自在。
“她是谁?人家怎么就次了啦?”
当宫箐的发话让其彻底成为难以忽视的存在,被压在身下的女人用带着情欲的嗓音娇滴滴地问道,激情稍稍被打断,但也只是稍稍。
因为,上官殇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句:“不管她,我们继续。”
“好~爱你哟~”
眼看着上官殇宠溺话语落尽后,掀起又一轮旁若无人的极致暧昧,甚至连眼角都没扫过自己,宫箐当即脸色一白,眼里的痛色一瞬无处遁形。
拼命将想要临阵脱逃或是打死这对狗男女的冲动压下去,宫箐从包里掏出手机,再度轻巧地开口:“他说的没错,你们继续!忽略我,在床单上好好滚,我只是过来给你们美好的一夜留个永恒纪念。”
宫箐说完这么一串话的时候,已是摆好手机录像的姿势,继续风轻云淡地说着:“上官先生的床上功夫可是出了名的棒,今天我特意过来观摩观摩,以便明晚给我男朋友学习学习,他呀,毛头小子一个,前几天晚上弄得我痛死了,这毛病得改。我也是虚心求学,你们就好好……”
“宫箐!你哪来的男朋友!”
然而,不等正垂眸忙着定焦的宫箐把话说完,就被上官殇醇厚的呵斥打断,隐隐透着气急败坏的味道。
手机不大的屏幕里,长相妖孽的上官殇已是笔直起身收拢身上宽松的浴袍,不带情欲的尖锐眼神直逼过来,身上再现的凌厉气息将瘫软在床上的女人震得倏然停止娇喘。
看到这一幕,宫箐唇角的笑意更加肆扬,即刻用一副轻描淡写的腔调回答:“一夜情之后发展成男朋友,怎么?这年头的速食恋爱,作为性爱达人的上官先生不会没听过吧?”
“……”
上官殇没说话,紧抿着薄唇死死盯着宫箐,目光锋利得似乎要将这张面带笑容的俏脸射穿。
“不相信?”宫箐无所畏惧地对视,小脸上闪过纠结的神色,“这样吧,看在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份上,我给你看他在我身上留下的痕迹,你就知道是不是真的了,不过今天应该淡了很多。”
暧昧不已的低沉话语落尽,宫箐将相机界面已然黑屏的手机放进口袋里,然后一步一步往床边走近……
“喂!你这个奇奇怪怪的女人,你脱衣服要干嘛了啦!”
当豪华房间里响彻浓重台湾腔的惊诧女声时,宫箐白色羽绒服悄然落地,上身只着米色打底线衫,凹凸有致的身形展露无遗。
“这位‘小姐’难道没听过‘实践出真知’吗?我啊,刚刚转念一想,觉得给你们录像做观摩,不如自己亲身体验,好向我男友言传身教。”
“你…你无耻!”
听到如此不知羞耻的话语,床上的女人气得涨红了脸,指着宫箐骂道。
“别着急啊,用完了马上还给你。”
宫箐的回话过程中嘴角始终挂着轻讽的弧度,目光一直盯着此刻正站在床沿的上官殇,话音落尽时分已是准备抬手脱去打底衫,那平坦白皙的小腹露出了大半。
如此美景在灯光下白晃晃的,即刻灼烧了上官殇的眼,原本酝酿着沉怒的眸色变得异常深邃,脚下迈出一个大步挡在了宫箐正前方,吐出的声音带着些许低哑,却也尤为严肃:“箐儿,别闹了。”
“我没闹。”
双臂被紧紧地禁锢住,宫箐用力挣了一下无果后,一双大眼睛直直地对视回去,随即轻轻踮起脚尖红唇微启:“我真的是来跟你‘学艺’的,上官殇,这么多年我腻了你跑我追的游戏,现在并没有非你不可,那个男人对我可好了,比你好了千倍万倍,好得我想要托付终身……”
宫箐这话贴着耳际轻言轻语,说得几般无奈,又说得那么真挚,最后慢慢吞没在彼此相贴的唇瓣间……
一字一句重重地砸在上官殇心头,砸出一个燃烧着熊熊火焰的巨坑,然而,这种蓬发的妒火被突然撞过来的柔软浇熄了好些,可当耳边再激烈回荡起那些话语,再次燃烧——
“箐儿,你不可以这样,我不准!”
心里有一股气堵的慌,而唇间那记忆中甜软的味道冲击着大脑神经,上官殇沉哑地吼出一句后几乎不受控制地化被动为主动,带着胡搅蛮缠的力道狠狠噙住宫箐的唇。
“你们在干什么啦!殇,人家在这里,不是这个女人了啦!”
眼睁睁看着上官殇和亮瞎眼的无耻‘电灯泡’突然抱成一团激烈热吻,床上俨然一副女主人姿态的女人气愤得眉毛倒束,直接抛开方才拿来裹胸的被子冲了下来。
“滚出去!”
换气的一刹,身子微软的宫箐清楚地听到上官殇三个字怒吼,就连好闻的男性味道都被震散,不禁怔然——
他应该是让她滚出去吧?因为她坏他的好事。可是,她都这样不知羞耻地主动勾搭了,他还是无动于衷吗?
“没听到?你,给我滚!”
这一次,上官殇极其不耐的吼声更加响亮,略为骇人的气势把视线尽头里的女人吓得一抖,踉踉跄跄往门口走去。
还不等几近光裸的女人闷声走出房间,陷入自己思绪的宫箐突然用力将上官殇高大的身躯往后推,却是惹得男人态度更加恶劣:“你也想走?我告诉你,休想!”
“……”
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心悸和心痛之中,宫箐抬眸看着上官殇此时妖孽中透着阴诡的面容,沉默间表情有点懵。
“箐儿,你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就跟别的男人上床,怎么可以……”
随着‘嗒’的一下关门声响起,上官殇直盯着像是被吓到的宫箐,异常沉痛地开口。
“我……”
“唔……”
或许是情形转变太快,宫箐还没完全反应过来,看到上官殇眼底不加掩饰的纠痛和愤怒刚想要张口解释,铺天盖地的狼吻再一次席卷而来。
须臾,柔软大床艳红花瓣纷纷洒落,却远不及两具交缠的身体来得旖旎炫目……
“嘶…你轻点!”
“疼死了!你tm就不能轻点啊!”
仿佛要把属于别人的痕迹彻底消除,密不透风地覆盖上自己的印记,上官殇吻得狠极了,整得宫箐由最初的媚眼如丝直接到破口大骂。
直到身下坚挺撞上一层明显的阻碍,这种攻城掠地的猛烈才稍稍停歇,只剩下上官殇欣喜若狂的情动,以及宫箐吃痛不已的愤慨。
“快点呀!你…到底行不行呀……我去!痛死了!”
感觉到滚烫某物的停滞不前,恢复了些许清明的宫箐生怕上官殇识破谎言后临阵脱逃,赶紧哑声催促,却不想后者猛地冲了进来,顿时痛得龇牙咧齿,眼泪差点夺眶而出。
情事过半,疼痛之后一阵阵愉悦掀起,小脸一片潮红的宫箐已是瘫软在大床之上,看着上官殇愈加温柔的俊颜,状似嫌弃地努了努嘴:“你…你的…技术也不怎么样嘛……”
“呵呵…”眸色幽深的上官殇终于开口,露出意味深长的邪魅一笑,“乖,专心点,少说话多做事。”
接下来,在上官殇更为卖力地占据主导地位,初经人事而又故作老道的宫箐慢慢变得进气多出气少了……
“上官殇,老娘终于把你睡了!哈哈哈……”
最后,偌大的房间悠荡着宫箐嚣张致辞,可惜有气无力的音调将该有的霸气锐减。
最后的最后,实在被折腾得够呛,体力不支宫箐直接昏睡过去,上官殇眼底的情欲渐渐散去,爬上深不见底的沉重,目不转睛地看着身侧安睡的佳人,开始细语低喃:“你知道吗?你说你要跟别的男人好,你不想再要我了,我的心有多痛……我以为我可以逼你放手,到头来却逼出了你在我心里的分量,是我低估了你对我的影响……”
“可是我的箐儿,我该拿你怎么办?”
当眼前晃过那刻在记忆深处血腥的一幕,上官殇的话音无力而飘渺,怎么也无法敲进周围暧昧的空气里……
164 顾然自杀
顾然自杀了!
韩冥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是凌晨四点左右,手机那端柳玫尖锐的控诉打破了冬夜的寂静,同时粉碎了整夜辗转难安的浅眠。
“我马上过去。”
低沉地回应了一声,韩冥拧着眉头挂了电话,掀开被子迈下床,动作有些急乱地换下睡衣。
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韩冥定睛看向另一侧凸起的静止一团,俯身将空了一角的被子拉高压实,绷直的薄唇微启:“韩太太,然然出事了,我出去一趟。”
“……”
除了轻轻关上门的声音,卧室里没有任何响动回应韩冥,而原本安静侧躺着的慕苒在此刻睁开了眼睛,轻扇的羽睫下不见惺忪。
今晚没起什么争执,但也没有多少缓和,最后韩冥赖着这个卧室不走,慕苒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紧接着就是同床共枕却毫无互动,一直到床头柜上手机震动响起。
刚刚所接的电话内容,她基本都听到了——顾然闹自杀,韩冥匆匆忙忙赶过去,恐怕又是一出好戏要上演了!
最在乎的女人出了事,他必定没日没夜地守在她身边嘘寒问暖,这么理所当然的事,为什么仅是猜想就感觉心口闷痛呢?
思及此,慕苒唇角划过一抹自嘲的弧度……
脑子里频繁冒出今天发生的种种,失眠到这个点竟是更加了无睡意,慕苒烦闷地翻了一个身,韩冥身上特有的男性味道猝不及防地侵入鼻腔,马上翻身回到原位,素脸上的躁郁更加明显。
送花、献殷勤、不断道歉,他今天这些诚挚举动多少动摇了她本就难以对深爱之人强硬的心,甚至又开始不自量力地想他真的开始在乎她……
可是,事实在一遍又一遍地提醒她,他最在乎的女人绝对不是她,以前不是,现在不是,以后更不可能是!
最终,慕苒那颗举棋不定的心筑起了围墙,就如此时隐没在黑夜里冷硬的表情……
这厢,韩冥挺拔突出的身形刚迈入走廊尽头区域,顾弘庭深沉的目光就远远投了过来,如影随形般幽长。
“伯父,然然现在怎样了?”
韩冥快步上前,对着站在病房外的顾弘庭开口问道,眉宇间坠着略为鲜明的凝重。
“抢救过来了,幸好发现得早,要是再晚一点……”顾弘庭沉哑地回答,尾音充满浓浓的疲惫。
“然然一向乐观向上,现在为了你自杀,我做梦也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当初你负她在先,如今又一再伤害她,你对得起她吗?”顾弘庭的目光一直未从韩冥身上挪开,毫不掩饰其中的责怪和严厉。
“我……”
“韩冥,你还我女儿!”
面对一个父亲声色俱厉的指责,韩冥的唇线绷得很紧,刚想出言解释,就被一道尖锐的女声打断。
“然然她差点就死了,就是因为你这个负心汉!”
柳玫从病房冲了出来,对着高大的韩冥劈头盖脸地一顿责骂。
一身没来得及换的棉质睡衣加上没有平日的妆容修饰,柳玫整个人看上去苍老了好几岁,再不见一点雍容。
“……”
面对柳玫连名带姓的恶语相向,韩冥抿着嘴没有说话——顾然的自杀,他确实要负主要责任。
见韩冥闷声不吭,柳玫的气更不打一处来,将今夜所受的惊恐一并发泄到这个平时敬而远之的高贵男人身上:“两年前差点被慕苒那个贱人害死,今天弄了满身伤回来,现在又差点被你逼死,我的然然前世到底造了什么孽啊!”
“伯母,适可而止。”
好好地提及慕苒,还涉及人身攻击,韩冥瞬间冷了脸色,吐出的寥寥几字不怒自威。
不等神色一下僵硬的柳玫开口,韩冥侧身打开了病房的门,“我进去看看然然。”
“他…他还有理了?他和慕苒这对狗男女把我女儿害成这样,他还有理了!”
待韩冥伟岸的身躯隐没在门内,柳玫瞪大眼睛扬声翻,不经讲究扎高的头发有些凌乱,典型一副刻薄相。
“你现在骂他也没用了,大晚上的安静点,然然需要休息。”顾弘庭脸上同样憔悴不堪,劝阻的声音透着丝丝沉重。
刚把柳玫的愤怒完全隔绝在门外,韩冥就看到病床之上顾然毫无血色的脸,额头和手腕缠绕的纱布相当显眼,尤其是放在被面上的手腕异常厚肿。
见一个陌生男人走了进来,正在调整输液器的中年女护士惊叹了片刻韩冥逼人的相貌,随后低声说道:“你女朋友是吧?现在的年轻女孩净知道干傻事,怪就怪你们男人不多上点心。”
对于一个无关人士的教训,韩冥神色微冷,“她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再过三四个小时吧。”不太满意男人一副不在乎的淡漠神色,护士忍不住补充几句,“后半夜没事就守在她身边,避免明天又出意外。”
“嗯。”
“珍惜眼前人啊……”
已是走到床边,韩冥淡淡地应了一声,护士感叹一句后离开了病房。
当病房里安静到能够隐约听到点滴掉落的声音,韩冥落在顾然苍白小脸上的眼神愈发深邃难明。
这个记忆里最美好的女孩,此刻脆弱得让他不敢触碰,内心的愧疚却怎么也止不住地翻滚……
“然然,你怎么这么傻?”
坐在陪床的凳子上,韩冥开口低喃,可惜除了缈缈回音没有任何答案,也无法解开心头挥之不去的纠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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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要…我求求你了……”
顾然在早上八点左右明显被噩梦惊醒,睁开眼的一瞬眸底一片恐慌,在充足的光线里无处安放。
“然然,你醒了。”
当耳边传来一道熟悉而好听的声音时,顾然眼底的惧怕才稍稍平复,待看到韩冥那张堪比雕刻的俊脸时,握紧被角的手慢慢松开,与此同时,泪如雨下,“冥,是你吗?真的是你吗?你终于来了,来救……”
看到韩冥在身边的一瞬,顾然是无比惊喜的,然而这种情绪随着完整回忆挤入脑海陡然变成悲鸣,也及时收住不该说的话语。
昨晚她被韩玮朝那个变态绑架,夜深后才拖着残破的身子回家,一个人进了房间,那些被凌辱的画面一幕幕不受控制地回放,最后越想越绝望,拿了桌上的水果刀在浴室割腕……
记忆到流血到麻木这段戛然而止,眼前一片水红到四壁素白,顾然哑声开口问道:“这里是医院吗?我怎么在这里?”
原本疑惑于顾然方才的激动言语,被这么一问后韩冥转移了注意力,温声回答道:“这里是医院,昨晚幸好伯母发现及时……然然,别再干傻事了。”
“冥,你…你这是担心我吗?”
顾然浸润着泪水的眼睛还有些空洞,问出这句话时毫不掩饰的忐忑让韩冥心口隐隐揪紧,伸手擦了一下那无声泛滥的眼泪,“别哭了。”
“只要你陪我,我就不哭。”此时伤痕累累的顾然看上去说不出的脆弱,倏地握紧韩冥正欲挪离的大手,深吸了一口气尽力阻止哭腔,“我知道你不喜欢老是哭的女人,只要你不离开我,以后我保证不哭,好不好?”
听着顾然浓浓的哀求,韩冥挣了一下被紧紧抓住的手,语调放软放柔:“然然,你累了,再休息一会。伯父伯母给你买早餐去了,等会就回来。”
感受到韩冥明显的逃离,顾然又划下两行泪,却怎么也不肯松手,干裂的唇瓣微微颤抖:“你连陪陪我都不肯吗?是嫌我脏吗?”
脑子里总是不自觉地晃过那昏暗空间里恶心的画面,顾然最后几近无意识地喃喃自语。
165 曼珠沙华
“冥,我…我只是想喝水,没想到把杯子摔碎了……”
长腿刚迈进房门,韩冥就听到半坐在病床上的顾然怯怯地解释,缠绕着纱布的手腕还悬在半空,整个人看上去柔弱不堪。
“没事,我让护士过来清理一下。”韩冥绕开床边一堆碎渣,从柜桶里拿出一个一次性杯,再倒了一杯温开水,“来,喝水。”
接过水杯喝了大半,顾然干裂的唇瓣终是恢复了些许红润,开口时语调依然消沉:“冥,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连杯子都拿不稳…”
顾然垂眸暼了眼割过腕的左手,又看了眼脱臼的右手,这些无一完好的伤痕让她的情绪更加低迷,眼底爬满阴霾。
“冥,你又要去哪?”
还未得到回应,余光中韩冥锃亮的皮鞋就往外挪,惊得顾然立即仰头询问,发出的声音高了一个调。
“去叫护士打扫……”
“不要去,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顾然仰着脸哀求,慌乱之中把杯里剩余的水洒落在地,很快又是一团糟的状况。
“我不是故意的。”
“我不走,你坐好。”
顾然更加手足无措,韩冥则是更加放心不下——
她这种状态,身边确实不能离人……
紧接着,顾然听话地端坐在病床上,目不转睛地看着韩冥将碎渣清扫干净,着了迷一般失神。
想到这个高贵的男人愿意屈尊为她收拾,顾然心里说不出的欢悦,眼底慢慢有了色彩。
当韩冥放好清扫工具转身之际,就看到顾然一脸恬静的样子,一瞬间与记忆里那个惹人心怜的女孩重叠在一块,目光不自觉地放柔。
抬手看了一眼腕表,估摸着十分钟前出去买早餐的顾家长辈也差不多回来了,韩冥沉吟片刻后正色道:“然然,下次不准干傻事了,你这样让关心你的人多难过。”
听到这话,顾然面露点点诧异,随即抬眸定睛问道:“那你关心我吗?”
正正撞上顾然期待的眼神,居高临下的韩冥眸色微闪间依旧表情严肃,“你爸妈守了你一晚上,要是真出点事,你让他们往后怎么过?这么大个人了,不能那么任性,知道吗?”
“知道了!”
虽然没有得到正面回答,但顾然能够听出其中的关心,露出满足而乖巧的微笑。
她以为经过昨天一事,韩冥彻底被慕苒占据了心智,现在看来他对她还有感情……
那么,她现在要做的就是趁着这次机会紧紧抓住他!
万千思绪飘忽而过,顾然眼底闪过一抹坚定,再度开口时语带悲切:“昨晚我一想到你真的不要我了,我就…就想不开了,冥,你不是真的不要我了吧?”
此话一落,掀起韩冥内心的一阵涟漪,但终究没顺着这个试探接话,而是缓和了声色转换话题:“你身体还很虚,躺着休息会,伯父他们很快就回来了。”
“嗯。”
顾然已是恢复了不少精神,知道死逼不放毫无益处,再转念想到韩冥没有否认就有机会,因而乖乖听从安排,只是闷腔带着些许委屈。
然而,人总是贪婪的。
当韩冥靠近俯身扶她躺下,顾然的神经倏地被那股好闻的男性味道刺激,突然抬起手臂攀在了那劲挺的脖颈处,“抱抱我好吗?就一下。”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被拥抱,韩冥的动作一瞬僵滞,深邃黑眸避无可避地撞进那楚楚可怜的眼波里……
“一进来就看到这么精彩的画面,也不枉我来这一趟。”
就在这暧昧丛生的一刻,一道清冷的女声响起,惊得韩冥刹时直起伟岸的身躯,神色微慌,“韩太太,不是你想的……”
“顾小姐,自杀没死成,感受怎样?”
来人正是慕苒,撞见丈夫与旧情人的暧昧动作波澜不惊的慕苒。她的视线丝毫没有在韩冥身上停留,而是捧着一束极为艳红的花向着顾然一步步走近,说出的话极为锋锐。
“……”顾然咬唇不语,眼底陡然升起防备和憎恶,只是隐隐被低垂的睫毛挡住。
不在意顾然的假装漠视,化了淡妆显得更为漂亮精致的慕苒兀自停步在床边,再将手里的捧花往桌面一放,唇角微勾:“知道这花叫什么吗?又知道我今天为什么来看你吗?”
被莫名其妙地问了两句,脸色憔悴的顾然防备更甚,选择抿嘴沉默,而站在旁边的韩冥感觉插不上话,略显深沉的目光始终落在慕苒身上,气氛顿时死寂。
“它叫曼珠沙华。”安静了有一会,慕苒慢条斯理地开口,唇角的弧度渐渐消失,“而我来这里,带着曼珠沙华的诅咒——
你们,生生世世不能在一起。”
最后一句落得特别慢而又特别重,仿佛真的是在下咒,同时震惊了顾然和韩冥。
“小苒,我知道你对我有很深的误会,但你怎么可以这样…恶毒?”
被桌上绚烂的花束刺红了眼,再加上耳边回旋的咒语,顾然终于忍无可忍,但吐出的指责依旧透着怯懦,似乎受了很大的委屈。
“黄泉路上走了半遭,做作的个性还是改不了,真够恶心透顶的你。”
“你…!”
“韩太太。”
不太敢相信清泉般动听的声音一而再再而三地传递恶语,每一句都像锋利的刀子,捅得顾然面色煞白,韩冥禁不住沉声阻止。
“怎么?怕你楚楚动人的然然吃亏?”听出韩冥语气里的责怪,慕苒眼角冷芒沉坠,“放心,我送完花就走,再也不打扰你们。”
“我不是这个意思。”
面对这般偏激猜测,韩冥下意识地开口解释,却惹得慕苒脸色明显不悦,“韩冥,总是周旋在两个女人身上有意思吗?优柔寡断的你也真够让我恶心。”
此话掷地有声,慕苒说完便快步往门口走去,表情一刹僵硬而愣在原地的韩冥还来不及挡住去路,就听到一句更为惊憾的话——
“我已经做好决定了,至于你和你们,带着我的诅咒双宿双飞吧。”
“砰!”
关门声很响,将慕苒窈窕的身影彻底隔绝在外,隐隐不安的韩冥正欲追出去,突然一声闷响从身后传来,紧接着是顾然的嘶声呼痛:“呜呜…好痛……”
最终,看到虚弱的顾然摔倒在地,韩冥的脚步几经犹豫后折回房内……
这会,慕苒从顾然病房出来,不想迎面撞上柳玫和顾弘庭,有点不修边幅的装扮看起来少了很多豪门气势。
“慕苒,你来这里干什么!”
瞅着慕苒出现在距离顾然的病房就那么几步远处,柳玫毫不掩饰对其的敌意,语气相当凶神恶煞。
似乎感受不到柳玫的异常激愤,慕苒风轻云淡地吐出两个字:“送花。”
单听这个回答显得并无恶意,但柳玫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态度更为恶劣:“滚!这里不欢迎你!”
“既然顾夫人把这里当自家场所,我就祝你和顾小姐长驻于此。”
撂下冷漠的嘲讽,慕苒不管气得跳脚的柳玫,淡淡地暼了眼几度欲言又止的顾弘庭后错身——离开。
“孽缘啊!”
看着慕苒气势如虹地走远,再想到还在病房里躺着的顾然,顾弘庭沉重地叹了口气。
166 别人的幸福
从舒惠的病房离开后,慕苒并没有去公司,而是去探望好友苏若浅,陪着打发时间。
经过一夜的休息,苏若浅的气色有所好转,但那平日挂在清丽脸蛋上的柔美光彩明显黯淡了很多,即便展露笑颜,也多了强颜欢笑的成分。
对此,慕苒看在眼里但并未揭穿,而是尽情享受这个间隔好些时间的亲近,时不时淡笑着逗弄对方。
时光很多时候会拿来怀念,这对感情深厚的闺蜜也乐在其中——
“还记得跟法学专业的邓姓男生吗?”刷了一会朋友圈,苏若浅眼底焕发出点点光芒,对着正低头优雅削苹果皮的慕苒说道,“都要结婚了呢!明天举行婚宴,在朋友圈大肆公布。”
“……”
“就是那个大二时候特喜欢跟你一块来旁听解剖课的男生,高个子大眼睛,看起来文文弱弱,跟我们同届的。”
经过苏若浅略显兴奋的提醒,慕苒脑海里闪过一个模糊的轮廓,“就是那个临近毕业拼命追你,拍毕业照那天表白轰动了全校的男生?”
“拜托,重点不是这个!他一开始是想追你的,明明特胆小还跟着你上专业无关的解剖课,每次看都不敢看大体,结果你太高冷了连正眼都没瞧过他,拼命向我打听你的喜好。最后我被烦的忍无可忍了,就干脆告诉他你有心上人,那胆小又逞强的小子这才消停。”
回忆翻越千山万水,到达那个美好的校园时光,似乎有那么一个缩头缩脑的男生印象,慕苒眼角微弯,“我倒是觉得他很有勇气。”
“怎么说?”
“拍毕业照那会挂在你们医学系教学楼的巨大红色横幅,上面的‘苏若浅,我喜欢你,要让全世界都知道!’这一串字我到现在都记得。你说这在当时需要多大的勇气?”
说到最后,慕苒的语气带点萧条,而原本饶有兴趣的苏若浅也是眸色一黯,沉声附和道:“是啊。”
这种公然表白的勇气,她们都不曾有,或许因此错失更多……
紧接着,表达了一下那时突然呗移情别恋的无语以及被高调表白的尴尬,苏若浅突然幽幽抱怨:“要不是因为韩冥,你对所有异性都冷若冰霜,追你的人都排到南极去了,哪还轮得到我啊。”
猝不及防地听到这个名字,慕苒原本尽力不削断的苹果皮突然就断了,掉在地上发出细微的声响,发出的声音带着点嘶哑:“你不也是,要不是毕业那年实习,你看上了汤司爵,又何苦……”
或许是感情际遇太过相似,提及那个能够掀起内心狂澜的名字,苏若浅同样脸色一僵,而心思细腻的慕苒见此情形话锋陡然一转:“来,吃苹果吧,以后不求别的,只求平平安安。”
“嗯!”苏若浅眉眼一弯,接过果肉清甜的苹果咬得‘咂咂’作响。
接下来,苏若浅垂头看着手机保持沉默,看不清对方情绪的慕苒轻声问道:“那个男同学的结婚对象怎样?”
听到这话,苏若浅纤长的手指在屏幕上往下刷,盯着晒出的新娘照片一会,“一般吧,算不上漂亮。你看一下。”
说着,苏若浅将手机递给慕苒,后者看了会那张放大的准新郎新娘图片,露出一抹淡雅的微笑,“挺般配的,他们的眼神都透着幸福。”
许久没看到这般平淡的幸福了,慕苒心底划过一丝温暖,苏若浅也感同身受,低低地附和道:“还真是,用不着多华丽,简简单单就是一种幸福……”
一聊就是好些时间过去,时近中午,慕苒给照顾舒惠的廖姨打了个电话询问具体想吃什么后,便乘电梯下楼去医院外买营养午餐。
“慕总!”
慕苒刚往医院正大门走去,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响亮的女声,原本略显急匆的步调很快停了下来,转身——
这会快步迎上来的女子看到慕苒脸上浮现一丝漠然的表情,再开口时腔调中带点委屈:“慕总,怎么两年不见,就不记得我了?”
“柳芊芊。”
偶遇的女子是柳芊芊,两年前在顾氏集团的助理,也是柳玫安插在身边的眼线,后来闹翻被派去澳洲。
正当站在原地的慕苒从脑海里搜寻出这张容貌对应的记忆,轻轻地吐出对方名字,一个体型稍显魁梧的男人焦急道:“芊芊,小心点,别乱跑。”
“知道啦,真啰嗦!”
回眸看了眼前来的男人,柳芊芊有些不高兴地开口,但语气里明显娇嗔的成分居多,慕苒因此将目光落在这个相貌平平的男人身上。
“这位就是我经常跟你说的,那个很照顾我的美女总裁,慕总。”注意到慕苒打量起身边的人,柳芊芊顺势开始介绍,“慕总,这是我男朋友,邵宇洋。”
“慕总好,久仰大名!感谢您当初那么照顾芊芊。”邵宇洋面露温和微笑,对着气质高雅的慕苒语带诚挚,透着恰到好处的恭敬。
“照顾说不上。”对方一看就是打滚商场的人精,慕苒淡淡道。
当年那会,对柳芊芊压根说不上‘照顾’,性子本是淡漠的慕苒并未表现出热络。
“慕总,这么长时间没见,您还是那么高冷啊!”见气氛有一瞬冷滞,柳芊芊笑着打趣道,“赏脸跟我们吃个饭吗?就当圆我一直想请你吃顿饭的心愿,也当叙叙旧,可以吗?”
“……”想到此行的目的,慕苒犹豫片刻,。
“你要是不跟我去,我就不吃了,肚子里的宝宝也不吃,饿死好了。”
柳芊芊别致的出言相劝一下子诧异了慕苒,“有了?”
“是呀,快三个月了,再过半年孩子就会叫‘姨姨’了。”看出慕苒表情上的松动,喜上眉梢的柳芊芊摸了摸小腹后,亲昵地拉起慕苒的手,“走吧,孩子他姨,吃饭去咯!”
“傻芊芊,再过半年孩子也就刚出生,话都不会说,怎么会喊人?”
“我说会就会!你要是嫌我傻,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哪会啊!不生气,真生气就打我解气。”
“打你我还手疼,没劲!”
柳芊芊显得有点蛮横,小女人的那种任性展露无遗,而慢步跟在后头的邵宇洋插话道,语气里尽是宠溺。
“……”
被轻轻拉着前行的慕苒对于好好当了‘电灯泡’有点无奈,看着俩人的幸福模样倒也生出几分羡慕。
如果是她怀孕了,韩冥…会怎么对她?
光是今天,就讨论过也亲眼看到属于别人的平凡幸福,再情不自禁地联想到自身寥落的处境,难免黯淡了神色。
三人同行去了附近的一家餐厅,上菜很快,有柳芊芊这个个性活跃的人在,餐桌气氛很是融洽,期间邵宇洋接了个电话暂时离开。
“慕总,我们这也算有缘,就当带我男朋友见个家长,给个评价?”
邵宇洋高大的身影刚消失在视线里,柳芊芊就笑嘻嘻地对着身旁的慕苒挑眉道。
“不错。”慕苒倒也不推辞,温声给出评价,“看得出来他很爱你,你也很幸福。”
“我还以为你会说,当年吵着嚷着要钓金龟婿和高富帅的柳芊芊瞎了眼呢,结果找了这么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还大了我好几岁。”喝了口邵宇洋特意点的橙汁,柳芊芊唇角勾起。
“……”
听着柳芊芊似是自嘲的话语,慕苒但笑不语,这种事不好主观臆断。
“他是d市分公司派去澳洲的职员,隔壁部门的副经理,估计是柳玫她们的安排,我初到公司那会受尽欺压,有一次发高烧差点晕倒在楼梯间,是他刚好看见急急忙忙送我去医院……”柳芊芊陷入那场相识相爱的回忆里,细细地说着,“在那个举目无亲的陌生地方,当时烧得迷迷糊糊的我,就只有一种感觉,特别踏实,前所未有的踏实。”
“他在医院翘班照顾我大半天,送我回去后跟那个处处刁难我的上级帮我请假,起了点冲突,连累他领导训了一顿还被派隔天出差,接一个特难拿下的业务,这个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大概一周后吧,他回来了,我从那时开始特别注意他,最后…就成这样了。”
说到最后,柳芊芊露出一抹娇羞的笑容,“也不怕你笑话我,现在的我不再憧憬那些过于虚浮的东西,感情也是,就这样平平淡淡的挺好,他对我好,我过得开心。”
“人生如戏,平淡是福。”
当年那个娇作而不失直爽的小女生,如今蜕变成这般温婉的模样,慕苒轻轻吐出八个字感慨。
“精辟!慕总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精明强干!要是慕总不介意,不妨也跟我说说这两年的经历,要是感情方面的事就更好了。”柳芊芊的话题扩展得很快,整个人显得神采奕奕的,“当我听说韩总把顾然那个女人给踹了,选择跟慕总你结婚,真是大快人心!你跟韩总真心般配,现在过得怎样?”
柳芊芊兴致勃勃的话音刚落,慕苒眸光倏地一闪,随即垂眸轻缓地吐出三个字:“快离了。”
给读者的话:
忙完期末考,找好实习,恳请各位谅解溪溪的无奈,也请原谅连月来的断更!
接下来,文文开始尽可能稳定更新(工作日每天一章,00:30左右上传;周末两天三章,不定时更新;每周至少8章)暑假两个月把正文完结,感谢支持!
167 好好想想
这厢,慕苒前脚刚走,顾然就倏地摔倒在地发出连连惨叫,韩冥只好折回去将人扶起。
正当韩冥俯身用着柔劲拉起顾然的胳膊,顾然身形踉跄一下,“冥,我的脚好像崴到了,疼……”
话还没说完,顾然虚弱地伏倒在韩冥厚实的怀里,双臂突然间收紧,死死地抱住对方,似乎硬要继续之前被打断的暧昧。
“然然,放开。”
因为慕苒的出现和离开而微微烦躁的心情还未缓解,顾然的过分靠近又来得出其不意,韩冥本是冷俊的脸色突然沉了下来,眉头的褶皱证明他此刻的不悦。
说不上具体缘由,韩冥突然发现自己相当抵触顾然的靠近,软绵绵的身子没有掀起丝毫悸动,反而感到浓浓的压抑……
“现在连抱你一下都成奢求了吗?”
韩冥冷气压一向大得吓人,加上如此近距离,顾然不由自主地冷颤了一下,发出的声音带上了点点哭腔,但就是不愿放手——
她隐约感觉到这个温暖了最美时光的胸膛一旦放开,就再也没有机会拥抱了……
“韩冥,总是周旋在两个女人身上有意思吗?优柔寡断的你也真够让我恶心。”
耳边突然冒出慕苒留下的这句话,韩冥一个用力将顾然抡倒在旁边的病床上,闪烁的眸光晦暗难明。
一次又一次的纠缠不清,连他自己都觉得可耻!
“别缠着我,让我好好想想。”
不去看半倒在床上的顾然惊愕间滑下眼泪,韩冥墨黑双眸的焦距有点涣散,喃喃细语似是自言自语。
话毕,韩冥往门口转身,却不想正面撞上刚进门的顾家夫妇,柳玫的惊喝尤为尖锐:“你干什么!”
前一刻亲眼看到韩冥将顾然大力甩在床上,手里提着大份早餐的柳玫当即急红了眼,连忙对着面色苍白的顾然心疼道:“然然,你没事吧?”
“……”直直对上母亲焦急又关切的目光,顾然没有回答,只有眼泪不受控制越流越急。
见此情形,更加气愤的柳玫对着韩冥就是劈头盖脸地怒斥:“韩冥,你怎么那么狠心?然然是为了你才变成这样的!”
“……”
笔直站在原处,韩冥也选择了沉默,只是绷直的唇线象征此刻的心情不佳。
眼睁睁看到自己疼到心坎里的女儿死里逃生后还一再受欺负,再想到刚刚遇上趾高气扬的慕苒,柳玫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是跟慕苒那个贱种合起伙来欺负我们然然是吧?狼心狗肺的东西!”
“够了!”本来就已经心烦意乱了,被人不断指着鼻子骂还牵扯到慕苒,韩冥倏然怒了,发出的低吼透着浓浓的冰冷和警告,“顾夫人,再逢人就咬,别怪我不客气。”
“冥…呜…别走!”
撂下这话,韩冥冷沉着脸大步离开,没有一丝一毫的停顿,仿佛没有听到顾然的哭喊。
看多了柔弱,总会麻木生厌……
人走——心凉!
顾然怎么也没想到好好的转机成了这样,很快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哭得顾家两老心里纠疼,顾弘庭上前端起营养粥怜惜道:“然然,别哭了,吃点东西先。”
顾弘庭先前一直保持沉默而未被注意到,此时此刻却完完全全地占据了视线,让顾然倏地停止了无力的哭泣,同时瞪大眼睛嘶声喊道:“别过来!”
顾然眼底猛地燃起明显的惊恐,手突然猛地一扬,还冒着滚滚热气的粥猝不及防地顺着顾弘庭手肘洒在地上。
“你没事吧?”
面对这种突发情况,旁观的柳玫顿时慌了神,走上前拉开顾弘庭整个粘稠的绒衣衣袖,表皮已然红了一大块。
“不碍事。”顾弘庭垂下手轻轻回答后,担心的目光落在面容憔悴而又慌乱的顾然身上,“然然,你怎么了?”
“爸…我不是故意的。”似乎一下子平静下来,顾然眼神茫然地晃着头,整个人看上去萎靡不振。
“然然,告诉妈,你到底怎么了?”顾然的状态明显不对,感到心力交瘁的柳玫赶紧安抚,“有爸妈在呢,别怕。”
“……”
顾然趴在柳玫肩膀上,默默流着眼泪,却始终不发一言,一家三口就这样维持了良久的沉寂。
“妈,我有事想跟爸说,你能不能先出去一下?”许久之后,顾然吸了一下哭红的鼻子,对着满脸忧虑的柳玫轻轻说道,眼神说不出的凄冷。
“这……”听到这话,柳玫迟疑了一会,最后开口答应:“好。有事叫我,还有三份早餐,等会多少先吃点。”
“照顾好我们的女儿,我回家取点住院要用的东西。”
一处肩膀带着眼泪凉透后的湿感,柳玫对着顾弘庭轻声留下嘱咐后离开了,关上门后一身疲态展露无遗……
房内,顾弘庭再次打开一盒热粥端上前,在床边坐下再舀起一勺,“然然,来,先吃点。”
“嗯。”这次没有过激反应,顾然温顺地接过瓷勺接连喝了三口鲜肉粥。
“不要了。”
实在没有胃口,顾然喝了几口就不要了,顾弘庭也不勉强,将餐盒放回桌面。
就在扭头的一刻,顾然无比清楚地看到了顾弘庭两鬓的斑白,憋在心里的话再度欲言又止。
都说父爱如山,顾弘庭对她的爱不浓烈但很深沉,这点顾然一直都知道。可是在经历了昨天噩梦般的事情之后,‘这座山’压得自己快透不过气来了……
“爸,你…认识韩玮朝吗?”
许是心里过于压郁,顾然在顾弘庭回眸之际问出了口,直直地看进那双两角皱纹明显的眼睛里。
“认识,以前的生意伙伴。”
顾然探究的目光太过锐利,轻易地捕捉到顾弘庭故作镇定下一闪而过的慌乱,心头一瞬间揪紧。
还真的是!自己遭的罪,都是最敬爱的父亲造的孽!
这一刻,仿佛整座山都彻底塌了……
“我累了,想睡会,你也出去吧。”
浑身虚软地钻进被窝里,顾然恹恹地说道,顾弘庭的眉心更加紧拢,最终无奈地顺承道:“那你好好休息。”
“然然,远离韩玮朝。”
行至门边,顾弘庭不放心地留下一句话,语气里满是沉重。
“为什么你们的恩怨,要我来承受?为什么!”
关门声刚落,顾然的嘶吼随即而来,满腔的不甘和屈辱随着脑海里浮现的那些画面化为……怨毒和仇恨,愈燃欲烈!
﹎﹎﹎﹎﹎﹎﹎dadada~﹎﹎﹎﹎﹎﹎﹎﹎
与故人的一场偶遇,看到柳芊芊褪尽繁华,真实而又自在的样子,让慕苒明白了些什么——
也许她的出发点从一开始就错了,而且错的离谱。她不应该爱上一个心里有别人的男人,更不应该强硬地鸠占鹊巢,一味追求华而不实的爱情,已经失去了享受平淡幸福的资格,落得这般境况也不能怨天尤人……
开灯那一刻,与夜幕格格不入的亮光刺进慕苒的眼睛,沉浸在思绪里的慕苒感觉到一阵不适应。
“喵~”
不一会,脚下冒出一声猫叫,方把心底的寂寥驱散,慕苒蹲下身子抱起毛茸茸的盼盼往屋内走,“盼盼,饿了吧?马上就给你准备吃的。”
这里是苏若浅的小公寓,不大到很整洁,整体装饰凸现出温馨感。眼不见心不烦,韩冥想必是会留在医院陪着顾然的,与其留在偌大的别墅‘独守空闺’,慕苒干脆选择来这里,不会被烦扰。
准备好猫粮和温牛奶放在桌脚地板上,坐在沙发上慕苒看着盼盼美滋滋地享用,不时发出咀嚼的声响,俏脸覆上丝丝温柔,“吃多点,过两天你妈咪回来了,到时候别说我把你饿瘦了。”
“喵~”
喝了几口牛奶,盼盼状似满足地叫了一声,圆圆的猫嘴和长长的胡须上糊了些白色液滴,看起来可爱极了,当即惹得慕苒眉开眼笑,俯身‘蹂躏’了一下大脑袋,“真可爱!难怪若浅对你爱不释手的。慢慢吃哈,我先去卸妆洗个澡。”
慕苒洗完澡出来的时候,看到猫粮那些已经一干二净了,不由哑然失笑,看来这猫真的饿到了,昨天还挑剔着只吃大鱼大肉,今天竟然那么‘将就’。
“喵!”
见裹着包头巾的慕苒出来,吃饱喝足的盼盼蹦哒着蹿了过来,随即又返身跳远,看起来异常兴奋,全无半分高冷。
看着盼盼依旧难掩肥硕的身子上窜下跳,慕苒缓缓走近,黛眉微扬,“你这是‘饭后运动’?”
盼盼继续沿着墙角,显然被无视的慕苒纳闷低喃:“为何你懂运动会健身,还这么胖呢?”
此时此刻,有萌宠陪伴,慕苒感觉到身心惬意,清澈的眼睛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平添几分恬静温雅的气质。
越孤寂的人,越容易满足于简单的快乐。这大概也是慕苒的一种心境描述吧……
“喵!”
似乎知道慕苒没说好话,停盼盼发出不满的叫声,动作同时缓了下来。
看着盼盼好奇地踩上苏若浅搁在墙角的健康人体称,再看上面显示的数字,慕苒笑着说道:“哈,健身有效果呢,短短两天就瘦了半斤。”
“喵呜~”
盼盼懒洋洋地趴在微微晃动的称上,抬起宝蓝色的大眼睛瞟过慕苒,好似透着些许鄙夷,仿佛在说——“我那是被你饿的。”
逗了好一会这只时而呆萌时而高冷的猫,慕苒发现小区内其他公寓的灯已是陆陆续续关了好几盏,望着窗外的夜色渐浓,慕苒摸着怀里昏昏欲睡的盼盼轻声细语:“盼盼,他…他们,现在在做些什么?你说我的咒语能灵验吗?”
168 借酒浇愁
妖娆bar,夜的奢靡,酒的纷斓,交相辉映。
暧昧的灯光,沸腾的人群,独有一隅与之格格不入,两个异常英俊的男人正在享受孤独的抚慰与烈酒的麻痹——
“再喝!”
低醇的男声带着无尽的豪迈,与碰杯的声音相撞,更添几分如虹气势。
“喝!”
看着向来冷漠的韩冥不断灌酒,酒气没那么重的上官殇很是配合,又跟着喝了两杯威士忌。
“送花道歉不管用?小嫂子不肯原谅你?”
酒过三巡,原先说好不过问任何事只是陪喝的上官殇终是忍不住打破约定,眼里的关心越来越盛。
向来自律的韩冥鲜少来这种风月场所,今晚却是一反常态,竟然消糜得借酒浇愁,俨然一副为情所困的样子。
“……”
韩冥没有吱声,依旧不急不缓地往嘴里灌进纯白色的酒液,俊朗的五官在暗色的灯光下尤为深刻。
料到以韩冥的个性断然不会倾吐烦恼,上官殇动作优雅地转起手中的高脚杯,片刻后唇角一勾,也没有任何言语。
意味不明的微弧挂在上官殇漂亮的俊脸之上,说不出的妖孽,但也说不出的悲凉。
“冥,你不是一直想知道老门主走的那天发生了什么吗?”不知是气氛使然,还是酒精作用,上官殇突然语气悠远地开口,“那晚,我做了这辈子最畜牲的事,我就是一个没人性的恶魔……”
近日,那段不愿触及的记忆频繁出现,唤醒了埋藏在心里最为深重的罪恶感,那些伪装了多年的潇洒好似一点点剥落……
尽管外界的喧闹萦绕于耳,但韩冥还是听清了上官殇这席异常沉重的话语,深邃的黑眸骤然闪过一丝愕然,随即薄唇轻启:“我不想知道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
“你知……我……”
话音轻飘飘地落下,上官殇倏地抬起微垂的眼眸,回忆的梦靥带来灰暗颜色还未消散,夹杂着欲言又止的惊愕和无措,统统被韩冥清楚地捕捉到,却是不动声色地打断:“然然自杀了,在昨晚。”
“啊?自杀?”这个消息太过劲爆,当即惊诧了上官殇,“死了?”
“没死。”韩冥微仰着头喝了口酒,语气沉静而低醇,“她这么做,让我感到更加愧疚,同时感到……厌倦。”
韩冥描述出内心难以言喻的感受,不仅是为了分散上官殇的注意力,而且想让憋在心里的苦恼找个宣泄口——
因着自杀一事,仿佛又开始了无休止的纠缠,儿时的救命恩情和两年前的背弃承诺让他倍感亏欠,但与慕苒两年间的情感依赖和三人间纠缠不清的关系,让他感到无比厌倦……
“没死就没事。”从自己的低落情绪里调整过来,上官殇很快恢复了平日里情圣的样子,开始头头是道的分析,“依我看,顾然这次自杀要么就是做戏给你看,要么就是真的遭遇了毁灭性的打击,不然她不会轻易寻死。
你不知道,别看顾然弱不经风的,其实她表面有多柔弱,内心就有多强大,我有一次在公司楼下撞见她挑衅小嫂子,嘴里说出的话可有心机了,煞有介事地说跟你有多亲密,有几句暧昧得我都差点听不下去,整个人看上去相当盛气凌人。”
听到这话,韩冥眼眸微微眯起,“什么时候的事?”
“小嫂子在工地受伤出院后回公司的第一天吧。”上官殇顺着那幕场景回忆着,停顿一会后饶有兴趣地开口,“顾然当时说了一句话我到现在还记得:‘知道你为什么住院没他陪,出院没他接吗?因为冥把那些时间都给我了,一日三餐都陪着我吃,晚上还陪我逛街到十点。’怎样?你亲爱的然然够柔弱吧?”
模仿着顾然当时说话的语气进行叙说,上官殇既高傲又轻蔑的表情看起来别样扭曲,至少落在韩冥眼里确实如此,冷冷地吐出两个字:“闭嘴。”
韩冥此刻的面色有些沉,想起昨日慕苒与顾然的暴力争执,在这一刻突然确信了隐藏在慕苒冲动背后的是顾然的恶毒。
说到关键之处,上官殇直接忽略韩冥濒临爆发的冷意扬眉道:“终于知道顾然的真面目了吧?要我说,就算她真的为你自杀,那也是她自找的,怪就怪她一直自以为是,不知道我们韩大少早就爱上了他的妻子,我家小嫂子。”
上官殇笑吟吟地说完,不忘抛出诱导性的一问:“韩大少,你说对吗?”
“……”
感觉眼前一束亮光豁然闪过,似乎有什么讯息呼之欲出,致使韩冥一时之间晃神沉默。
将韩冥的沉默当做一如既往的漠视和否认,上官殇发出一声轻叹:“你呀,别怪我多嘴,即便还没看清自己的心,也要理清你们三个人的关系,该断则断,优柔寡断不是你的风格。”
已经明示暗喻了好多次,也不见感情方面迟钝的好友开窍,上官殇也只能点到为止,比较感情的事外人插不上手。
听到‘优柔寡断’四个字,慕苒今天在医院里不悦而又厌恶的表情条件反射般在韩冥眼前晃过,心口突然抽痛了一下。
“我先走了。”
拧着眉思虑了片刻,韩冥突然放下酒杯,拿起沙发靠背上的外套,留下道别后步履匆匆地离开了……
“趁着背负的不多,赶紧抓住幸福。”
望着韩冥的高大身影快速消失在映照着灯红酒绿的视线里,上官殇对着杯口轻喃,眸底泛起祝福的柔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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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然,醒啦?饿不饿?想吃点什么?”
灯光昏暗的病房里,林靳冬格外温柔的声音在顾然睁眼之际响起,眼底同样溢满关心和柔情。
“别过来!”
轻轻靠近的动作不知怎么的让悠悠转醒的顾然受了惊吓,林靳冬当即被喝得一动不动,小心翼翼地看着那张仍显苍白的小脸。
惨白颜色的天花板和短小疲软的男性生殖器官,不断交替着……
眼前又晃过这些噩梦里的画面,顾然狠狠地甩了甩头,待看清站在床边的人是林靳冬时,眉头一拧,“你怎么还在这里?”
林靳冬中午才得知顾然自杀一事,立刻赶来医院后形影不离地陪了大半天。而顾然早晨醒来后从韩冥离开到问完顾弘庭就一直无法入睡,望着天花板一声不吭地足足发了大半天呆,最后实在身子虚弱才勉强睡着,只是没多久就被噩梦惊醒。
“老爷夫人先回去休息了,今晚我留下来照顾你。”
“开灯!”
压根没留意听林靳冬的说辞,顾然高拧着眉头说道,语气难掩激动——
昏暗的光线,于她而言,就是挥之不去的阴影!
掷地有声的命令刚落,林靳冬就二话没说打开了原本为了让顾然安睡而关掉的两盏灯,病房里顿时亮得发白。
适应了一会感觉有点刺眼的光亮,顾然慢慢坐起身,几经犹豫最终没去扶的林靳冬温声细语道:“这里有粥有饭,还有一些你爱吃的点心,你想吃点什么?我给你去热一下,或者下去买。”
“……”
靠着枕头坐在床上,顾然将微微闪烁的目光直直落在愈发手足无措的林靳冬身上,却许久不发一言。
被盯得既欣喜又紧张,林靳冬翻看桌面餐点的动作停下,关切地问道:“然然,怎么了?说话呀,我好给你准备,饿坏了可怎么办?”
这般温婉如水的样子,是记忆中最美的她,也是他最爱的她……
“你——饿吗?”又是好一会的沉默,顾然终是轻声开口。
虽然不答反问有点不着边际,但足以让面露沉迷的林靳冬明显一愣一喜,呆呆地回答:“我…我吃过了,现在不饿。”
话音刚落,顾然稍稍抬眸望进了林靳冬略微躲避的眼睛里,柔柔地开口:“靳冬,说你饿了。”
别具蛊惑力的话语一落,仿佛瞬间炸开了一池汪汪春水,激得林靳冬更加不受控制地结巴起来:“我…我饿了……”
得到对方乖顺的回应,顾然唇角一勾,手指同时轻勾,“过来。”
林靳冬受宠若惊般移步过去在床沿停下,两人的距离缩短至不到半米,高大身躯却是板正板正的,紧张和僵硬溢于言表。
“低下头来,我有事跟你说。”
顾然勾唇的弧度越来越大,近距离看的那种柔弱感更加突显,林靳冬再次不由自主地表现顺从。
就在林靳冬俯身将头凑过去之际,顾然冰凉的唇擦过耳廓印在了脖侧,紧接着含住了喉结!
怎么也想不到是这种情况,林靳冬震惊得身躯猛然一颤,感觉到心跳骤停,最后在沉沦边缘用着轻柔的力道推开顾然。
直接被推开的一刹,倏然想起那晚醉酒时眼前这个男人的同样拒绝,顾然眼底闪过难堪的愤怒,再抬眸时却是一脸受伤的脆弱表情,“靳冬,你不是说你饿了吗?我把自己给你,难道不好吗?”
林靳冬此刻呼吸的还难掩粗重,同样联想到顾然在那个晚上醉酒时的大胆求欢,与此刻的煎熬如出一辙,不愿趁人之危的怜惜拉回理智,“然然,你身体还这么虚弱……”
体内慢慢感到空虚难耐,顾然开始梨花带雨般哀求:“我难受,你就满足我,好不好?你要真心疼我就轻点……”
“靳冬,你——是我唯一的男人。”
林靳冬被顾然最后一句话撩拨得溃不成军,干柴烈火就此点燃……
169 撞破奸情
好久没听到顾然轻唤他的名字,再加上红唇里吐出的话极致醉人,这种恍若隔世的幸福感让林靳冬的呼吸更加粗重,两眼明显发直,但最终拉回了理智“然然,你身体还这么虚弱……”
同样联想到顾然在那个晚上醉酒时的大胆求欢,与此刻的煎熬如出一辙,但林靳冬不愿趁人之危,这种怜惜是发自内心的。
空虚感像是在体内不停地挠痒痒,越来越难耐,顾然开始梨花带雨般哀求:“我难受,你就满足我,好不好?你要真心疼我就轻点……”
“靳冬,你——是我唯一的男人。”
如果说前一刻还有思考的余地,那么顾然的这句话落下无疑是让林靳冬被撩拨得溃不成军!
“先关灯……”
一阵耳鬓厮磨的意乱情迷后,激情就要即刻燃烧,顾然透着嘶哑的声音在这个安静的vip病房里响起。
略为不解后权当顾然是在害羞,林靳冬强忍住箭在弦上的难耐,转身迅速关了灯,只留下一小盏暖黄色的夜光灯,如此色调让空气中的暧昧分子更加躁动起来。
“快过来。”
暗自遮掩好身上惹眼的痕迹后,顾然表现得急不可待,柔美的小脸带着勾人的诱惑力,瞬间让已是双眸幽深的林靳冬迷了心智,温柔得能滴出水来,“然然,我的然然……”
“然然,你是我的,我爱你……”
一个身的寂寞,一个心的悸动,糅合在一块,负距离的亲密迅速燃尽冬夜的温度……
醒来那一刻看到林靳冬对自己视若珍宝又小心翼翼的表情,瞬间找到了被人追捧的满足和骄傲——
她,并没有被全世界抛弃!
然而,在伤痕累累的内心仿佛被一瞬填满之际,身体上的痛楚和空虚同时被无限放大……
不同于上次醉酒时的那种寂寞空虚,这次的放纵多了一层意图,那就是抹去昨日那肮脏的一切!
于是,顾然心甘情愿地沉沦在了这场林靳冬带给她温柔到极致的欢爱之中,忘却了生活中所有的不快,以及那场一辈子的噩梦……
这对男女沉浸在此起彼伏的欢悦中,都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门不知何时开了一条缝,一道高大暗影被走廊的灯光拉长,而深沉的侧脸隐没在房内的昏暗之中,看不出任何表情。
断断续续的呻吟夹杂着肉体碰撞的声音,不用想都知道里面在进行怎样激烈的情事……
还未开门就猜到这种情况,此刻更是眼见为实,大手放在门把上的韩冥沉冷着一张俊脸,手背的青筋隐隐凸起,凉薄的唇线绷成一条直线。
时间仿佛被房内的暧昧冻结了,直到那俊容上的冷一点点褪去,门缝倏然消失的一刻才恢复正常。
韩冥选择了不动声色地离开,与来时的步履匆匆相比,此时的步调平稳而轻快,深不见底的黑眸里跳跃着许多难以言喻的情绪——
深沉、冷淡、平静……直至豁然、兴奋。
他以为看到刚才的一幕,他会暴跳如雷,会冲进去将那个男人痛揍一顿,以此疏解难以置信带来的恼怒和背叛带来的耻辱和不悦,但是这些情绪很快就消退了,迅速而又自然。
然而,如果里面的女人换作是慕苒,撞破奸情的他一定会发疯一般冲进去,甚至把那个与之苟且的男人当场弄死!
也就是在站在门外复杂情绪刚散的一刻,脑海里跳出这一个换位设想,韩冥即刻不受控制地狂躁起来,冷静下来后顿时恍然大悟——
他爱的人是慕苒!不是顾然!
彻底意识到这一点后,韩冥平静地视而不见,如释重负的感觉席卷而来,眼底开始慢慢染上兴奋的色彩。
她,给了他最为依恋的温柔,用最好的年华默默爱着他。
所幸,在有生之年领悟了这份弥足珍贵的爱,他,准备好回应了!
将有关慕苒的点点滴滴在脑海里反反复复回忆,那张精致的俏脸早已不知不觉刻画在内心最深处,韩冥下楼的一路都显得异常激动,似乎走路都带风,这其中不光是酒精的后劲作用,更是爱意萌动时最原始的表现。
越想越兴奋,韩冥迫切地想见所念之人,哪怕是她的声音,然而摸遍了所有口袋,发现手机没带在身上,赶紧两步并作一步回到车上,仔仔细细找了一遍无果后懊恼道:“应该是落在酒吧了。”
迅速将钥匙插上启动车子,看到导航仪上显示23点了,韩冥喃喃细语:“她应该早就睡了。”
“韩太太,等我。”
自言自语成了似乎一种下意识的举动,韩冥的表情始终难掩激昂,车速在这种急迫希冀的带动下同步,炫黑的柯尼塞格疾驰在回家的路上,卷走阵阵冷旋风。
然而,对爱情充满憧憬的韩冥根本就不知道,没有人总是在原地等待的,慕苒那颗曾经因为爱他而疯狂跳动的心已经开始冰封了……
“先生,您超速违章加饮酒驾驶,麻烦跟我走一趟。”
所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大概就是描述韩冥在这时的境况:惹眼的豪车因为超速行驶在中途被交警拦了下来,接着又检查出酒驾,而且血液酒精浓度还不低。
“先生,您超速违章加醉酒驾驶,麻烦跟我们走一趟。”
听到这话,韩冥的眉峰拧得老高,不悦的气息与强大的气场结合在一起,使得现在跟前的两个交警神色略微紧张,用公事公办的口吻再度开口:“我们也是依法行事,希望先生您配合。”
“驾驶证和分你们尽管扣,罚款随便开,但我现在要离开。”
一时粗心被抓了个现行,又暂时没有办法联系到人,韩冥没有过分对抗,只是冷着脸提出自己的要求。
“根据相关法律规定,除了您刚刚说到的处罚之外,您的情况还需要短期拘留,我们会公平公正地执行,您现在不能直接离开。”
“……”
韩冥抿着嘴没说话,冷漠的目光直直投向面前一脸正派的交警,盯得对方心里发毛,双方好一会都这么对峙着。
给读者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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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 重新开始
“手机借我用一下。”
韩冥发号施令一般打破沉默,其中一个年轻交警碍于对方气势将手机递了过去。
接过手机,韩冥漫不经心似的再度开口道:“把你们局长的号码给我。”
听到这话,两个交警明显一愣,眼底闪过一丝慌乱,“我们…没……没有局长的号码。”
“那我直接打到交通总局电话。”
韩冥沉声开口,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轻轻划动,亮光投射至脸上衬得棱角更加分明,也更加凌厉。
网上查询电话拨打再通过转接,确实联系到了交通局局长,现场的两名小交警在接到最高上级电话时连连称是。
恭恭敬敬地挂完电话,两人对着韩冥笑容可掬地说道:“韩总,不好意思,耽误您的宝贵时间了,您现在可以走了。驾驶证还你,路上注意安全。”
限量版豪车很快扬长而去,只剩下两名交警在寒风中面面相觑,一齐为惹到大人物而战战兢兢……
经过这一有点晦气的插曲,韩冥依旧我行我素地疾速行驶,十多分钟后到达了御海别墅。
一楼大厅的那盏柔和夜灯还亮着,一如既往。
进门前看到这个,韩冥唇角一勾,先前的坏心情仿佛一刻烟消云散。
不论多晚都有人在等候,这就是家的感觉,温馨而美好。
以前没有多大的感触,今晚却格外眷恋。
带着前所未有的满足感,韩冥放轻脚步走了进屋,片刻后倏然全处通明。
“先生,您回来了。”
韩冥第一反应是以为慕苒还未入睡,窝在沙发上等他回来,却不想那道身影是刘妈,不由眉头微微一皱,随即轻声回应:“嗯。”
随意回应后韩冥只身往二楼走去,刘妈从厅子中央快步跟来,“先生,夫人说她今晚去朋友家住,不回来了。”
话音落在安静的偌大空间,隐隐夹杂着回声激荡在韩冥耳边,黑眸里划开一抹失落的黯淡,而后薄唇微启:“知道了。”
“那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先生您早点休息。”
近日,男女主人要么早出晚归,要么一方直接不回来,这两天更甚,使得刘妈形式上的报备变得难以实行,同时面露担忧又不好过问。
“嗯。”
淡淡回应了一下,韩冥迈步上了楼梯,发出沉闷的响声。
开灯后的敞亮房间空无一人,却弥漫着属于慕苒的淡淡清香,今晚没有她,也没有猫叫,安静得让无力感随风而生。
她,恐怕还在为他之前做的一件件蠢事和错事生气吧,之前只为明白自己的心意而雀跃,却忽略他给她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
想到这些,韩冥胡乱抓了一下墨发,很是颓然地在床边坐下,静默良久后叹了口气。
思绪不断起起伏伏,最后被身上的酒气拉回到现实,韩冥自我嫌恶地皱了一下眉头——韩太太肯定不喜欢他这个样子。
这么晚了,再去打扰她恐怕会引来更多的抵触,要从明天开始好好表现了,那么,就先从洗去一身酒气开始……
﹎﹎﹎﹎﹎﹎﹎dada~﹎﹎﹎﹎﹎﹎﹎﹎
翌日清晨,暖色的阳光透过窗户溜了进来,留下淡淡的斑驳,让整洁的小房间更为温馨。
好久没有一觉睡到自然醒了,如果没有刚刚的梦就更完美了……
慕苒微眯着眼睛接受晨光的洗礼,在心里默默发出感慨,精致素颜镀上一层薄薄的亮色,却慢慢化为一丝黯淡。
醒来之前的模糊梦境里,她梦见所有自己爱的人欢聚一堂,那种发自内心的喜悦也好久不曾有了。可是,这个开心的梦里唯独看不清那个能够陪着她走完一生的男人……
轻轻甩走烦扰心情的思绪,慕苒对着光源处微微一笑——
曾经以为自己会为爱情而死,但其实爱情死不了人,它只会在最疼的地方扎上一针,然后我们欲哭无泪,辗转反侧,久病成医,最后百炼成钢。
她已经到了修炼爱情的最后阶段,即便没有可以陪伴一生的人,也没有苦苦舔舐情伤的必要了。
“盼盼,新的一天来了,你准备好了吗?”
心灵仿佛经过了一番洗涤,慕苒对着整团在床下猫窝里睁着迷蒙大眼睛的盼盼微笑道。
这一笑,足以倾城,连阳光都逊色了……
这时,床头柜上的手机铃声响起,稍稍打破晨间独有的静好。
“喂,煜楠,早啊。”
立马就能听出慕苒语气里的轻快,陆煜楠低醇的声音染上笑意,“今天心情不错?”
“看到失联了好些天的陆大军官一大早给我来电,心情能不好吗?”
掀开被子下了床,慕苒淡笑着打趣,惹得那端略略无奈道:“我是有特殊任务不得已的,这不任务一结束就给你打电话了。”
“那这次任务完成后又准备升官了?”慕苒一边慢悠悠地往浴室走去,一边握着手机说道,“我今年的生日你还没送礼物呢,升职纪念军章我特批你推后送。”
“报告慕大总裁,小的今年给您丢脸了,资质不够升不了职。”
“那就给我降级处置。”
站在洗漱台前挤着牙膏,慕苒对着正在扩音通话的手机严肃道,清澈的眼眸微弯。
“哟呵!是大嫂吧?听得我们酸死了!”
陆煜楠还未回应,慕苒就听到一阵哄笑声,足以想象那端的热闹。
“大嫂,陆上校老欺负我们,你可得帮我们管管他。”
一小伙扯着嗓子喊的告状声传来,在狭小的浴室里尤为清亮地回响着,而陆煜楠再开口时响度也不弱,“回去后给我每人两百个俯卧撑!”
“一群不受管教的新兵蛋子,别见怪,也别介意啊……”
似乎被一句话震慑得一哄而散,那端很快就恢复了安静,听完陆煜楠明显压低声音的解释,慕苒笑问:“我有什么好见怪和介意的,一群人能跟你闹证明你人气高,倒是你,不会真的老欺负他们吧?”
“……”
话音落尽,陆煜楠没有任何回音,只是传来的呼吸声突然变沉……
171 她的魅力
“煜楠,在忙是吗?那你先忙,有空了再联系。”
隐约听到那边有人在喊陆煜楠,慕苒很快善解人意道。
“我先上飞机,下午三点左右到a市,到时候联系…等我回来。”
“好。”
不似开始时的轻快语调,陆煜楠最后的话语隐隐透着深沉和压抑,慕苒虽有疑惑但并未多想,结束了维持了五分多钟通话。
慕苒不知道的是,这段通话给了陆煜楠内心多大的悸动。
她说,“不介意”被自己的手下叫“大嫂”,她还答应——等他。
坐在军队专用飞机上,陆煜楠眉间一直挂着淡淡的笑意,柔和了那张英气逼人的俊容,整个人看上去格外意气风发。
这种明显春心荡漾的模样没少被一群硬汉取笑,倒也消解了一场惊心任务后的疲惫……
慕苒慢悠悠地洗漱完换好衣服,又去厨房准备简单的早餐——烤起司和热牛奶,一式两份。
苏若浅养的猫饮食习惯很神奇,基本上人吃的都吃,除了肉类,还喜欢吃面包类食品泡牛奶。
所以,冬日的暖阳洒进这整个小公寓时,一人一猫吃得相当愉悦,如果中途没有门铃响起就直接完美了。
微微纳闷这个时候会是谁来,慕苒擦了一下嘴后起身去开门,当看到那张鬼斧神工般的俊脸时,诧异在眼底一闪而过,“你来干嘛?”
来人是韩冥,西装革履格外笔挺的韩冥。
尽管表面很快归于平静的慕苒告诫自己不能再对其过于关注,但还是注意到了这个男人与往日的不同——穿着太隆重了,就连表情都透着隆重。
“韩太太,我…我…我还没吃早餐!”
昨晚查到了地址,今天早早就到了这里,想着慕苒可能还没睡醒也就一直没敢按门铃打扰,刚刚确定听到声响才行动。
然而,本来在门外已经反复演练好的表白说辞在见到慕苒的瞬间抛诸脑后,一阵特尴尬的结巴后蹦出无厘头的理由。
虽然对韩冥的奇怪行径表示不解,但慕苒也对其前来目的特无语,“早餐哪里都可以吃,这里没准备你的份。”
淡漠地说完,慕苒直接准备关门驱逐这个不速之客,不料韩冥眼疾手快地跻身进屋,“没事,我可以将就着吃。”
“……”
又一次见识到韩冥异于常人的逻辑,慕苒自知进了门就难以轰走对方,也不愿动气,干脆松开门把沉默着往回走。
韩冥完全自来熟地在餐桌旁正襟危坐,慕苒熟视无睹般自顾自吃着还留有余温的起司,两人面对面,但无话可说。
好一会,韩冥温和的目光静静地定格在慕苒脸上——这张哪怕素面朝天也美艳无比的脸,越看越令人心动。
慕苒这种类型的女人,无疑是极具魅力的——倾城容颜、睿智坚强、冷静自持。
她可以对陌生人竖起一道冷漠高墙,也可以对所爱之人极尽温柔。
然而,她也是那种不会让人一眼就爱上的女人,因为她的足够强势会让绝大多数男人不喜欢。
但是,她的魅力,就像是一壶最高档的美酒,绝对经得起时间打磨的,而且会越品越香,直至没齿难忘……
沉浸在自己特有的感情里,韩冥深邃的黑眸里渐渐染上痴迷,只可惜慕苒从始至终没有抬眸,慢慢演变成难耐的安静。
又过了一会,几顿没吃正餐而饥肠辘辘的韩冥终于绷不住了,盯着一旁还有大杯的热牛奶和盘里剩下的五块烤起司,可怜兮兮地说道:“韩太太,我好饿。”
懒懒地掀了一下眼皮,慕苒丝毫不为所动,“要吃自己做,我说过没你的份。”
“喵~”
话音刚落,略为冗长的猫叫声从脚下传来,在隐隐憋屈的韩冥听来,像是附和慕苒的话,再看猫盘中还留有半块浸在牛奶里的起司还好些块状猫粮,心里一下子就不爽了——
什么世道,猫的待遇都比他好!
“喵!”
伴着钢质猫盘被踢翻的突兀声响,盼盼发出尖锐的叫声,对着不动声色的始作俑者瞪大了眼睛,圆滚滚的身子直立而起,同时竖起光滑的皮毛,俨然进入备战状态。
“胖猫,怎么着?有本事你咬我啊!”
压根没把一只猫的恼怒看在眼里,韩冥悠然挑衅道,说着还用脚来回碰了两下盼盼毛茸茸的下巴。
“嘶嗒”一声,深感尊严被侮辱的盼盼张开爪子,直接把韩冥锃亮的高级皮鞋划开三道线。
意外地见识到一只宠物猫的发威,韩冥盯着皮毛倒竖的盼盼恨恨地训道:“死胖猫,敢抓花我的鞋,宰你一百回都不够赔的。”
“喵!”
一人一猫似乎就这样杠上了,汗颜旁观的慕苒凉凉地扫了对座的韩冥一眼,“幼不幼稚。”
“……”
韩冥一下子被堵得没话说,而慕苒已是起身将猫盘拿起,转身去了客厅电视桌旁,再放了一些猫粮。
见此情形,更加感觉被区别对待的韩冥又狠狠瞪了一眼脚下的胖猫,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待慕苒走回原位时,已经一人一猫没有了大眼瞪小眼的态势,却看到身姿俊挺的韩冥正优雅地两片一起吃着烤起司,黛眉不着痕迹地拧起又迅速恢复如常。
他从来都不吃这种简单的西式早餐的,此刻这般,是真的饿极还是在改变?
然而,都不重要了。
还有十一天,就彻底宣告结束了……
“喵~”
像是被气饱了,盼盼没有吃新盛好的猫粮,而是掉头傲娇地扭着臀进了房间。
看着抢关爱的碍眼‘电灯泡’终于消失在视线里,韩冥突然觉得干硬的起司块和着牛奶,入嘴都变得有点美味了。
本以为佳人在陪,不料慕苒重回对座只是为了拿走放在桌面的手机,下一步明显打算离开,韩冥即刻沉了俊容,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
同一时刻,慕苒也在看着韩冥,准确的说,是在看那被修长手指握着的牛奶杯——她喝剩冷却的,他喝得津津有味……
“韩太太,你的婚戒呢?”
正当慕苒从方才的大惊小怪中趋于平静时,韩冥低沉的问话倏然响起,抬眼就正正撞上那变得锋锐的黑眸里,复杂的颜色在眸底晕开……
172 一次就够
“丢了。”
静默片刻后,慕苒慢慢抬眸,定焦在韩冥棱角分明的俊容之上,语调平静无澜,“在你为了顾然扇我一巴掌后。”
此刻的风轻云淡,那日的撕心裂肺,在爱情遗失的前后竟是形成如此强烈的反差,带着一点不可置信和再无所谓,慕苒嘴角勾起一抹似有似无的弧度,嘲讽而冷淡。
那纤长无名指上的一圈白痕,正是婚戒在被戴了七百个日夜后留下的印记,韩冥盯着它微愣后的质问,在听到慕苒的回答后,内疚泛滥成灾,缓慢而又僵硬地站起身,“没关系,我们再去买一个。”
对上韩冥染着深深歉意的一潭黑眸,本来想开口嘲讽他的严重会错意,但动了动唇后只是略显无力地吐出五个字:“一次就够了。”
这对婚戒是在经历了两年前顾然那场乌龙死亡,回国后她独自一人去精心挑选买下的,她一直戴着,而他不过断断续续戴了数月,又有什么资格装成一副深感痛惜的模样?
一个人的婚纱照、一个人的婚礼、一个人买婚戒、一个人在付出……这种孤单的婚姻,一次就够了!
“韩太太,我…我爱……”
“别碰我!”
神色飘渺地表述完拒绝之意,慕苒正欲错身离开,韩冥温热的掌心覆在手背,引起一阵排斥,未完的话语被强硬打断。
“真的,韩冥,你老是这么做意思吗?现在在我这里伪装弱势讨好我,等会又去顾然那里嘘寒问暖,每天来回纠缠在两个女人之间,你可以乐在其中,但恳请你别扯上我!”
如果说先前的慕苒是温和中带点冷淡,那么此刻,就是冷漠带着警惕,而后转变为鲜明的厌恶,仿佛竖起了一身尖锐的倒刺。
今天是周末,公司不用上班,那么,韩冥如此衣冠修整和春风得意,肯定是为了去医院见顾然,想必昨晚的大好良宵两人过得相当滋润。
思及此,慕苒原本没有多大波动的情绪猛然掀起一阵惊涛骇浪——虽然对这份感情已经没有了任何希冀和奢望,但至少在法律上,他还是她的丈夫,身和心的背叛,以及脚踏两只船的卑劣,她现在还难以接受!
想不到一个简单的触碰让慕苒的反应如此激烈,鼓起勇气的表白还未说完,又迎来一阵夹杂着深刻误会的冷讽,韩冥惊得一下子放开了手,随即慌乱地开口解释道:“我没有,要是你不愿意,我向你保证以后再也不见然…顾然,可以吗?”
心急之下,韩冥的解释有些混乱,但那种小心翼翼显而易见,只是,慕苒在听后冷笑泛开,“真是可笑!向我保证有什么用?”
话音一顿,慕苒白皙细长的食指轻轻放在了韩冥的左心房处,目光再慢慢往笔挺的长腿间移动,“舍不舍得你的然然,要看你这里还有…这。”
“还有,你和顾然怎样,你以为我还会在乎吗?”
“我……”
韩冥涩哑的辩驳刚溢出口,慕苒已转身远离,很快就被一扇门隔绝了所有。
左胸口仿佛还留有慕苒的余温,愣愣站在原地的韩冥抬手覆上,心,在不规律地跳动着。
“韩太太,它们,现在全部都归你了。还有,现在换我在乎你了。”
望着那扇紧闭的房门,韩冥开始喃喃细语,但终究所有话都说给了空气听。
慕苒没有出门,只是进了房间,这也是韩冥暂且不纠缠的原因。他想,他们需要彼此冷静的空间,他可以等她气消……
慕苒进了房间便把门锁上了,拧起的眉头在一步步向床靠近的时候一点点松开,眸底最后剩下一片波澜不兴的平静。
他刚刚那受伤的表情,她看到了,不涨是装的。
可是,那又怎样?
她每次的为他而伤,他又何曾看到?
躺在温暖的被窝里冥想了一刻钟左右,慕苒慢慢闭上眼入睡了,除了那一丝丝疲倦,浸没在淡淡暖阳里睡颜很是静美。
慕苒再醒来时,一看手机竟然已经十一点过了,足足睡了三个多小时,不由一阵愣神——
她的作息向来规律,极少睡懒觉,这种刚起床不久又倒头睡的情况更是少之又少,却在这几天尤为嗜睡。
将原因归结为近日感情受挫带来的疲惫,再想着还要去医院送饭,慕苒掀开被子下了床,看到盼盼在门前来回打转,发出咕咕的猫叫声,胖爪子还不时挠门,一副显然要出去又没有办法的焦躁模样。
房内有动静都没听到,向来警觉的她这是睡得有多沉?
慕苒在心里给自己抛出一问,而后抱起正用眼神求救的盼盼,用脸颊轻轻蹭了一下那毛茸茸的大脑袋,“小家伙,等很久了吧?是不是饿了?”
“叫你傲娇不吃完早……”
睡饱后的愉悦心情本来表露无遗,却在开门后的一刻话音戛然而止。
视线源头正是韩冥,站在微微逆光的角度,越发挺拔而英俊。
他怎么还在?
“起来啦?准备吃饭了。”
就在呆愣在门口的慕苒纳闷间,韩冥温柔的声音响起,笔挺白衬衫的袖口松散地挽起,不大的餐桌上摆放着几碟正冒着热气的菜肴,而之前凌乱的地板也已打扫干净。
“喵!”
见此情形,慕苒的表情更为愕然,还来不及做出回应,怀里的盼盼估计是闻到鱼香发出难掩兴奋的叫声,整个圆滚滚的身子开始蠢蠢欲动。
这时,韩冥已经大步迎了过来,伟岸的身影刚好笼罩住慕苒的纤瘦,神色温柔似水,“别愣着了,把猫给我,去洗洗手吃饭。”
半步远的距离,似乎能够闻到那熟悉的男性味道里夹杂着的淡淡油烟味,慕苒下意识地听从了安排,默默将怀里的盼盼给了韩冥,然后往厨房走去。
看出慕苒行色匆匆的高挑背影带着落荒而逃的意味,韩冥一时心情大好,只是转而看向在怀里挣扎的胖猫时即刻面露凶光,“胖猫,事先警告你,我辛辛苦苦做的可没你的份。”
“喵呜!”
感受到源于正上方的不善气息,盼盼沉闷地叫了一声,两只圆碌碌的眼睛瞪着卡得自己生疼的男人。
173 细枝末节
“胖胖,乖,好好吃,都是你爱吃的。”
慕苒从厨房洗手出来的时候端了一小锅热气腾腾的汤,看到韩冥正蹲在地上抚摸着盼盼,这原本相看两厌的一人一猫听上去相处得很不错。
“它叫‘盼—盼。’”放下手中的热汤,再看到猫盘里小山堆一般的猫粮,慕苒忍不住开口道,“相对于猫粮,盼盼更喜欢吃肉,尤其是鱼肉。”
听到这满是关爱的话,韩冥俊脸微微一黑,他当然知道这胖猫喜欢吃肉,不然怎么能那么胖?只不过他亲手做的岂能给一只猫吃?
虽有不满,但韩冥也不好直接表露出来,而是站起身对着慕苒温和说道:“你先吃,等会凉了就更不好吃了……”
话音渐弱,表明韩冥对自己做的这一桌菜没多少信心,除了三菜一汤是慕苒之前教过的之外,其他都是上网找菜谱现学现做的,卖相也就是勉强能上桌的那种。
“你这是要干嘛?”
站在餐桌边看着韩冥清隽温柔的样子,慕苒有些后知后觉地问道。
这样的韩冥是极为少见的,更何况还专门为她下厨,一阵缓冲下来后慕苒更多的将这种行径看成刻意讨好,与以往伤害之后丢一颗糖又会重归于好的意图如出一辙。
“给你做饭呀。”还沉浸在饭菜好不好吃的忐忑之中,并未深想的韩冥一边理所当然地回答,一边盛出一碗白米饭递过去,“坐下尝尝看,可能…不太好吃。”
给慕苒亲手做顿饭这事已经打算了好些时日,但因为很多乱七八糟的事被搁浅下来,在明白心意后的今日这种打算更加迫切。从慕苒进了房间良久没有动静,韩冥便猜测对方可能睡着了,也在沙发上眯了一会,去厨房看了没多少食材,就去了趟附近的肉菜市场,再忙活了这一桌饭菜。
“……”
微愣间接过那碗饭,慕苒到嘴边的防备咽了下去,垂眸安静落座。
随他去吧,这种优待就当是她索要的一点回报,只是她不会为了一点点小事而心动了……
目不转睛地看着慕苒首先夹了一块鱼肉放进嘴里,韩冥干干地问道:“好吃吗?”
听到这话,有点走神的慕苒倏地抬眸,却不小心撞进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轻而易举地读出了里面蕴含的小心翼翼,又是片刻晃神,而后才轻轻吐出两个字回答:“能吃。”
听到慕苒的评价虽然心里早有准备,但韩冥还是不受控制地黯淡了神色,不过再度开口时表现乐观,“下次…会更‘能吃’的,这次先将就一下,或者我现在打电话给酒店订一桌,让他……”
“不用了,这样就好。”
慕苒语气轻缓地打断,而后垂着头动筷继续默默吃着。
漫漫旧时光里,她也是这样万般期待而又小心谨慎地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只为对方一句随意夸赞或者一抹满足微笑……
如今,终于角色互换了吗?
可是,为什么这个设想了上百回的情景出现,心跳的频率没有多大起伏呢?
难道,她这颗为爱情疯狂跳动了十多年的心真的死了?
此时此刻,慕苒微拧着秀眉思虑,而视线焦点始终落在对方身上的韩冥同样陷入沉思——
从豁然明白自己的爱意开始,短短一个辗转难眠的晚上加半个跌宕起伏的白天,已是想了很多很多,发现爱情的绽放渗透在生活中的每一个细枝末节:
只有在她面前,他才会褪去对外人的冷傲,随意发点小脾气或者表现得固执幼稚,只为搏得情绪不轻易外露的她回眸关注,每每乐在其中;
他有点小洁癖,不喜欢外人的靠近和触碰,却一点也不介意吃她剩下的东西,美其名曰‘不浪费’,其实只是为了用一种简单手段增加与她独一无二的亲密度;
不凡的出身和过于丰富的经历,让他早早就站在巅峰睥睨众生,却屡屡轻易对她妥协道歉,低声下气只为红颜一笑;
看见她与别的男人亲近,他的心会嫉妒狂躁;看见她无助落泪,他的心会揪紧泛疼;看到她的冷漠以对,他的心会失落难受……
因为儿时的美好回忆,他一直以为自己爱的是顾然,也为此几番抵触与慕苒的靠近,更不愿承认自己会‘移情别恋’。
但是,如此种种,在面对顾然的时候根本得不到体现。他在顾然面前纵然褪去那一层冷漠,但从始至终没有多大的感情波动,保持着一种‘君子之交淡如水’的距离,不像慕苒那般,心甘情愿亲密到毫无底线。
爱不知何时起,惊觉时却已一点一滴不知不觉渗进骨血……
“你说……”
“嗯?”
餐桌上好一会的沉默被慕苒打破,韩冥仿佛骤然被惊醒,眸底闪动的复杂情绪还来不及隐藏,吐出的疑问透着浓浓的低哑。
你说我的心是不是死了?
慕苒本来想把这个问题脱口而出的,在看到韩冥好似紧张兮兮的神情时话锋一转:“没事,吃饭吧。”
从方才一连串回忆细节带来的悸动和没能早日好好珍惜眼前人的懊恼中调整过来,韩冥已是恢复了往日的睿智,正想追问却被脚下的猫叫声打断。
“喵~”
鱼香在不断勾引嗅觉,却被无视了好久,猫粮吃了几粒的盼盼似乎终于忍无可忍了,缠着慕苒的长腿来回打圈,还不时发出不满的咕咕声。
眼看着慕苒就要大方地与猫分享美食,但碍于猫盘已满无从下手,韩冥凉凉地扫过谄媚抱大腿的盼盼,“坐着别动,我来,保证把这胖猫喂到肥炸。”
“……”
这语气,敢情韩冥还是不喜欢盼盼,慕苒有些无奈地沉默了。
动作麻利地把整盘猫粮喂了垃圾桶,韩冥将猫盘一把丢在专用小块地毯上,然后用筷子和碗夹了好些菜一骨碌倒进去。
“喵~”
本以为抗议成功终于可以大肆吃肉,盼盼连忙扭着胖乎乎的身躯走了过去,嗅了一嗅盘中餐后发出绵延的叫声。
猫盘里全是鱼尾、鸡皮和肥猪肉,慕苒看了也觉得寒酸,赶紧夹了大块带点焦闻着香的鱼肉进去,同时不忘纳闷道:“你这是干嘛?那么多菜我们两个人肯定吃不完,再说盼盼也吃不了多少。”
174 说的好听
“我是特意做给你吃的。”
眼睁睁看着慕苒几乎将所有好肉都给了这只碍眼到了极点的猫,自己还没来得及动筷,心里要有多憋屈就多憋屈。
“喵~”
像是在回答韩冥,此刻吃得心满意足的盼盼一副悠然做派,长长的尾巴上下扫动着。
虽然幼稚较真的成分居多,但慕苒听到韩冥这句不加掩饰的话,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动容,一个顺手就给他碗里夹了同样大块的鱼肉,“你也吃。”
以前当突然犯抽的韩冥对整桌饭菜都挑食时,急得旁边的佣人们面色紧张,慕苒就会直接往其碗里夹菜,再温声细语地进行劝慰,基本都能化解这种间歇性大少爷脾气。
所以这个行为纯属习惯,但无意识地做完后,面对面的两个人露出诧异表情,慕苒只好尴尬道:“吃饭吧,吃完还要去医院。”
“嗯!”
因着慕苒一个不经意的关心动作,韩冥心里所有的不畅即刻烟消云散,愣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
听着韩冥难掩郑重的回应,慕苒很快黯了神色,而后慢慢趋于冷淡。
果然,这边献完殷勤,那边还是要送温暖的……
都是寡言之人,接下来一种难言的安静占据了大部分时间,而韩冥找了几次话题想要打破沉默,都因慕苒简短冷淡的回应草草结束,不过在将就的基础上也算是吃饱喝足。
饭后,韩冥主动去洗碗,大半剩菜里的好肉慕苒特意吩咐放在猫盘里,随即转身进房打电话给附近酒家订了一些清淡的饭菜,一式两份,用保温瓶打包好上门去取。
“韩太太,等我一下。”
正当穿上米白色高领宽松毛衣的慕苒在门口穿鞋时,韩冥略显急躁的声音越来越近,一抬眸就看到其拿起西装外套大步走了过来。
“喵~”
还没作出回应,知道又要人去楼空的盼盼仰着头发出不舍的叫声,慕苒当即蹲下身子摸了摸那柔顺的皮毛,“盼盼乖,晚点我就回来了,好好在家待着。”
“就是,好好待着,留了好多吃的,绝对够你撑的。”对于又跑出来争宠的胖猫,韩冥还是没有一点好感,只是不敢表现太过,“我们走吧,韩太太。”
伴着沉闷的猫叫声,慕苒收起一丝不舍神色出了门,韩冥一直紧跟其后。
想着目的地相同,又同是要去楼下取车的,慕苒就让韩冥跟了一路。然而当她打开车门时,钻进去的是韩冥,不由脸色一沉,“下车。”
虽然在一次比一次强烈的失望之后,已经没有了希望,但要她亲手把还是自己丈夫的他送至别的女人身边,还是做不到,更不可能这么做!
慕苒声色俱冷的两个字撂下,正襟危坐在驾驶座的韩冥神色一愣,不明所以道:“不是一起去医院见咱妈吗?开两辆车麻烦。”
“……”
听这理所当然的说辞,慕苒脑子里出现片刻混乱,动了动唇但终究不知道该说什么。
“愣着干嘛?赶紧上车。”
不同于慕苒的恍惚,韩冥表现出就该如此的自然,还伸出手顺过慕苒手中的车钥匙。
微凉的指间突然碰上一股来自厚实掌心的温热,惊得慕苒连忙躲开,打开后车门钻进去的动作不经大脑变得流畅。
当车门锁上而特有“嘀”声响起时,慕苒才恍然发现自己与韩冥彻底同处一个狭小的空间,黛眉微微一拧,“别开着我的车去见你的然然。”
听到这话,韩冥插钥匙的动作突然一顿,俊脸覆上一层严肃,“我跟你保证了不去见她就不会去……”
“你的话——总是说的那么好听。”
不可否认,这话在听完的伊始激起一波心潮,但最后化为创伤过后的感知免疫,慕苒此刻的淡漠表述应征着她的心境。
曾经,他说过要跟她好好过日子,但顾然一出现就迷了心智;他说过愿意信任她,一旦涉及顾然就不分青红皂白责难她;他说过一切有他在,可那只是床第间动听的情话,每一次现实受创他都不在……
慕苒此时竖起倒刺,刺得韩冥好一会哑口无言,最后格外低沉地开口道:“韩太太,以后不会了。”
一句承诺刚好被引擎声冲散,情绪低落的慕苒并未听清,而面色微沉的韩冥将刚刚未说完的话咽了回去。
他不是拖泥带水的人,既然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心意,顾然那边该断则断,而她也有可以照顾她的男人,也就少了好多顾虑。不过,在断绝来往之前,还得亲自知会一声,毕竟那个不能用爱偿还的恩情还在……
车从小区出来开了五分钟后停下,慕苒下去拿了两大保温餐盒,韩冥很是绅士地为其打开车门,这对绝色男女的组合几乎惊羡了所有路人。
苏若浅的公寓离医院不远,也就十多分钟的车程,因而虽是一路无言但也不至于尴尬,到住院部楼下的时候,慕苒的脸上露出难色。
注意力时刻不动声色放在慕苒身上的韩冥看出了她的困扰,薄唇微启:“惠妈妈那份我先拿上去,你看完你朋友再上来。”
苏若浅受伤住院的事,慕苒没敢跟养母说,所以不好提着两份餐盒去舒惠病房,而慕苒不想带着韩冥去见好友,也就不能先去苏若浅病房。
“好。”
于是,韩冥的提议无疑可取,慕苒淡淡地应承后迈步往电梯走去。
医院的电梯在饭点左右总会爆满,这次也不例外,等两人排队进去时被挤在了中间,而后边的人见电梯没有超载响铃仍一个劲往里挤,慕苒被迫倒退间险些绊倒,幸好韩冥眼疾手快地将这具高挑纤瘦的身子拥进怀里半挡住,狭长的鹰眸冷冷地扫过站在前方的人,不怒自威的气势相当唬人。
这一刻,随着前后左右一下子被留出了足够的空间,轻轻伏在韩冥坚实的怀抱里,慕苒自动忽视旁人复杂的目光,一种特别踏实的感觉油然而生,心底还残留的一丝眷恋让她情不自禁地靠近,仿佛要汲取最后的温暖……
175 无从诉说
感觉到慕苒的靠近,韩冥冷俊的脸上划过一丝暖意,无比希望时间能够在这一刻停住,或是电梯能够慢慢地一点点往上爬。
原来,当爱情真的降临时,对方的一举一动都会牵挂于心,一个简单的拥抱都可以心花怒放,一切的一切都变得简单而满足……
可惜,时间定律是无法变更的,电梯很快抵达了要到的楼层,面色微郝的慕苒款款走了出去,彼此没来得及说话,电梯门就关上了。
待在那温暖怀抱里的一分多钟时间里,忆起了曾经他为她遮过风挡过雨。她恍然如梦,他们之间,还是有过美好回忆的……
陷入自己无边的思绪中,慕苒没怎么认真看前面的路,不经意间擦肩撞上了一个人。
“不好意思。”
“没事。”
猛然回过神来,慕苒先行表示歉意,而身形板正的男人沉厚地抛出两个字就大步流星走了。
这人好像有点眼熟……
望着那个两鬓带着斑白的男人走远,慕苒眼底晃过一丝疑惑,当看到前面几步远处正是苏若浅的病房里,脸上闪过一抹凝重。
“记得把报告里怀孕那一栏抹去,你再拿给他看。”
“好,我知道了,有事先挂了。”
慕苒进门的时候就听到苏若浅对着手机吩咐了这两句话,虽然听不懂,但能够轻易捕捉到好友脸上还未收起的沉重和刻意的避讳,不由担忧道:“怎么了?”
“没事,就以前的一个病患不想让他丈夫知道她怀孕了,让我给她抹去。”
“为什么?”
“呃,丈夫家暴,又还在离婚阶段。”
“哦。”
大概了解了情况,慕苒也没有深想,放下手中的保温盒,温声说道:“饿了吧?给你准备了三菜一汤,趁着热乎赶紧吃。”
“好。”
苏若浅嘴角扬起一抹微笑,接过慕苒递来装好的米饭和一些肉菜,慢慢地吃了起来。
默默吃了一小半,脸色还未恢复红润的苏若浅对着慕苒轻轻说道:“苒苒,我想明天出院了。”
“怎么了?不是说好后天再出院吗?你明天还有个全身检查呢。”诧异于苏若浅语气里的坚定,慕苒疑惑之后转为小心试探,“是不是…你爸跟你说了什么?”
刚刚门口撞见的男人正是苏若浅的父亲,之前打过两次照面,现在还隐隐记得。然而,这个教育界驰名的心理学教授,在为人和善的对外形象下,却对自己的小女儿严苛冷漠到了无关亲情的地步。
这些,经过多年深交,慕苒是了解的。想必这位‘好父亲’因为失女之痛,将所有过错都砸在苏若浅身上……
“没有,他没说什么。”苏若浅轻轻摇头否认,眼眸的焦距有些涣散,“是我想出院了,待在这里闷得慌,我已经跟科室请了几天假,在公寓里休养更舒心,而且我也想我家盼盼啦。”
“那好吧。”看到好友最后露出的调皮笑容,慕苒也不揭穿其中的牵强,只好顺其心意,“明天我会给你安排好出院的事,你今天先给我好好休息。”
“遵命!我的好苒苒,么么~”
明知道眼前这个简单快乐的苏若浅是伪装的,慕苒还是在心里催眠自己相信所谓的‘眼见为实’,唇角同样绽放笑意,“赶紧吃吧,好快点满血复活,做回以前的你。”
以前乐观向上的苏若浅虽然也会有点小忧伤,但至少活得真实而率性,可如今瘦弱的肩膀背负了太多,以至于用强颜欢笑伪装自己。
“我回不去了……”
垂眸盯着发白的饭粒,苏若浅菱唇微动,飘出一句轻得几乎没有声音的话,柔顺的斜刘海堪堪将所有的情绪都遮挡住了。
慕苒听到了,以至于正在收拾物品的动作猛然一顿,但依旧故作淡然,扯开一个轻松的话题……
﹎﹎﹎﹎﹎
陪了苏若浅半个多小时,慕苒乘电梯上去舒惠病房时,老远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和熙的笑声,神色微微发怔。
韩冥,似乎越来越讨惠妈妈喜欢了。可是,她与他,不久后就要彻底断裂关系了,该怎么跟惠妈妈交待?
“苒苒,来啦。吃过饭没?”
“吃了。”面对舒惠的关切,慕苒面带微笑地回答,“惠妈妈,您吃饱了吗?”
“小廖给我准备了一份先吃了,刚刚韩冥又给我准备了一份,吃得可饱了!”
衣食无忧的日子里,亲人相伴,这便足够让舒惠乐开怀。
“麻烦廖姨了,你要是有事要忙,就先回去吧,这边我看着。”
“慕小姐太客气了,这是我应该做的。”
慕苒对着见她过来站起身表示问候的廖姨微微一笑,后者连忙拘谨回答,“那我先回去看看我刚出生不久的小孙子,晚点再过来。”
一眼就能看穿廖姨身为***喜悦,舒惠越看越眼馋,待人走后郁闷道:“你们看看,人家小廖比我小了好几岁呢,都抱上所孙子了,再看看我……”
“……”
这话说得再明显不过了,慕苒的表情一下子就僵住了,干站着不知道怎么回答。
受旧社会农村文化的影响,舒惠的很多观念都很传统,比如结了婚一定会有孩子,结了婚的两个人之间不能离婚,要理所应当地白头偕老……
然而,当希望破灭后,这些搁在她和韩冥身上都显得那么不切实际,但都无从诉说。
识破慕苒的复杂神色下的无措,韩冥一边迈开长腿走近,一边淡笑着说道:“惠妈妈,这个问题,我们刚刚不是讨论过了吗?再过不久就让您抱上大胖孙子,肯定比廖姨家的可爱,说不定韩太太现在肚子里就怀着呢!”
诉说着美好的设想,眉飞色舞的韩冥毫不掩饰憧憬和期许,而心头一惊的慕苒暗暗扯了一下他的袖口,示意其适可而止。
不能实现的承诺何必说出口呢?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这种亲身经历过数次后落下的伤痕累累,慕苒不想病弱的舒惠去承受。
下一秒转念一想,慕苒下意识地抚上自己平坦的小腹,眸光轻闪——要是真的有了,该怎么办?
176 莫名窝心
关于生孩子这个话题,最后被慕苒三言两语带过,韩冥的脸色在同时变得有点沉。
截然不同于之前相同话题的讨论,慕苒一改前几次那羞涩中带着柔美的期待表现,此次全程淡漠如水,似乎并不愿意提及此事。
将这种举止理解为慕苒不愿为他孕育孩子,韩冥的心里堵得慌,又不好当面对质,更怕得到想象中的答案,几番犹豫后找个理由出去了。
“苒苒,老实告诉我,你们到底怎么了?”门一关上,舒惠对着坐在床沿的慕苒严肃发问,“别当我看不出来,这次的问题出在你身上。”
本来还和乐融融的,结果被慕苒一两句话就弄得冷场了,韩冥从始至终都表现得和颜悦色,眼底的那种柔情不像是装出来的。
“惠妈妈偏心,就知道心疼女婿!他以前没少欺负我,就不准我欺负回他啊?”
幸好早有准备,慕苒应付得极为轻巧,将两人的死结故意说成一种小情调,使得舒惠悬着的心慢慢放下,“欺负回来可以,可别过头了哈。”
“知道啦。”在真心疼爱自己的舒惠面前,慕苒很自然地露出俏皮笑容,“既然惠妈妈那么想抱孙子,我要有消息一定第一个告诉您。”
慕苒刚刚慎重考虑过,要是现在怀上了,即便不日就要离婚,她也一定会把孩子生下来独立抚养。要是前段时间种的因没结果,那就注定要让舒惠失望了。
“那可不行!你要真有了,第一个要告诉的是肯定是孩子他爸,韩冥准高兴坏了。”
话音落尽,慕苒嘴角的笑意一刹凝滞,而后又盛开,轻轻吐出一个字:“好。”
在这以舒惠的开心为主的时候,慕苒选择了把心事隐藏,一切都遵照对方意愿。
母女俩有说有笑地聊了好一会,心思细腻的舒惠以要休息的理由将慕苒赶了出去,给隐隐感觉貌合神离的夫妻俩留足单独相处的空间。
“要是走之前能抱上我的大外孙,此生就无憾了。”
看着慕苒轻轻关上门后,舒惠发出幽幽慨叹——她的身体机能在不断衰弱,这些不是能够靠药物维持的……
﹎﹎﹎﹎﹎
他太突出了,到哪都是最闪亮的聚光点。
以后分开了,她是不是会忘不了他?
一个随意扫视,慕苒就看到站在走廊尽头的那道修长背影,不受控制在心里自问自答。
她想,答案是肯定的。这个进驻过生命的男人,注定无法完全忘记的,但这份曾经刻骨铭心的爱是会被时间冲淡吧……
轻甩了一下近日总是禁不住多愁善感的脑袋,慕苒放慢脚步往走廊尽头走去,刚走几步,韩冥似乎有所感知般回过头来,两人的视线就这么在半空中相撞。
白色烟雾缭绕下,慕苒看不真切韩冥的表情,眉心的拢起似乎在彰显他的心情不佳。
见慕苒缓步靠近,韩冥用两指生生掐灭了剩下小半截的香烟,像是感觉不到火心的灼热,俊颜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动。
有点呛鼻的烟雾很快散去,连同那指间的红点一起消失,慕苒心里多少生出些许不忍,轻轻问道:“不疼吗?”
“不疼。”
许是刚吸过烟,韩冥哑着声音回答时喷出的气息还带着烟草味,语气里的平静像是真的在陈述事实。
用手掐烟,一来不让她吸二手烟,二来用转移注意力来舒缓心底的压抑,这点痛,对他而言,真的不算什么。
看到那两只修长的手指迅速起了红泡,断然不信的慕苒突然抓过韩冥的手,两行好看的黛眉狠狠拧起,“你傻了吗?走几步就有垃圾桶,再不济你往窗台上一掐,也好过你用手掐,你以为自己金刚不坏之身啊!”
听完满腔训斥,捕捉到其中满满的关心,积郁在心里的消极情绪仿佛一下子就被驱散了,韩冥傻乎乎地改口道:“疼。”
“活该!”一把将小半截烟头丢在窗台上,再小心翼翼地触摸着两颗水泡,慕苒没好气地继续训道,“叫你没事瞎逞能。”
“嗯,是我活该。”
第一次觉得被骂也能身心愉悦,韩冥唇角一勾,轻轻附和道。
“……”
站着乖乖被骂还不还嘴,慕苒微微诧异间表示无语后,突然放开韩冥厚实的大掌,随即面露一丝尴尬。
说好要放手的,怎么就情不自禁地靠近了?
大手被慌忙丢开的一刻,韩冥刚刚回暖的心仿佛又掉入了冰窖里,这种患得患失的感觉将他折磨得难受极了,还带来无力感席卷全身的并发症。
“韩太太,你不愿意为我…生孩子,是吗?”
相当干涩的一句问话从韩冥口中缓慢吐出,表面看不出多大的情绪变化,只是隐隐握起的拳头出卖了他的紧张与抑郁。
这个问题先前在病房里就想问了,出来后越想越焦躁,抽了一根半的烟都没能消解半分,此刻眼看着慕苒又要逃离,终是鼓起勇气问出口,大有‘破罐子破摔’的心理准备。
听出了莫名的心酸,慕苒的心口再一次发软,终是选择了正面回答:“不是。”
她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尤其是对深深爱过以及不能否认还爱着的他。虽然决意分开,但若有缘,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她都愿意为他生孩子。
“谢谢!”
简单的否定回答就像是世界上最好的定心丸,韩冥一个激动间上前拥住了慕苒,淡淡的馨香带来无尽的安宁。
从未如此忐忑,也未如此期待,喜悦才会来得那么猛烈,连道谢都那么真挚有力……
他今年三十岁了,是该要个孩子了,但这形式上的需求,远远不及‘爱的结晶’这个词来得诱惑。他的孩子,只要她生,这个决定在此刻别样激荡人心。
慕苒任由韩冥紧紧拥着,原本因措手不及而僵直的身子慢慢变得柔软,开始静静聆听着两颗心此起彼伏的近距离跳动。
她想,他对孩子的期许是发自内心的,即使他不是一个好丈夫,但他会是一个好父亲。
思及此,慕苒感觉莫名的窝心——她一度缺失的父爱,她的孩子会尽情享有……
177 我们回家
“韩太太,我们回家好不好?”
轻轻蹭着慕苒柔顺的发丝,韩冥喃喃问道,依恋的眼神里泛起浅浅涟漪。
自从爱情在心里扎了根,韩冥就格外眷恋他和她共同的家,那个只有她在,才会感到温馨的家。
待许多不同的情绪快速在眼底汇聚再逐一清明,沉吟片刻的慕苒轻轻吐出一个字回答:“好。”
两年来的朝夕相处,慕苒自是知道这个男人表面有多高贵,内心就有多孤寂,家,这个词对他而言意义重大。
要说过往七百多个日夜里,她在他生命留下最具价值的东西,就是那个经她精心布置的‘家’了,可供他累了倦了时被嘘寒问暖的场所。
这,或许就是他今日对她好的主要原因吧。
也罢,平平静静地过完这段婚姻最后的日子,就当作是他留给她最好的纪念了……
“我知道他不爱我/他的眼神/说出他的心
/我看透了他的心/还有别人逗留的背影……”
沉静思虑被裤袋里传出的手机铃声骤然打断,凄亮的歌词仿佛在刻意提醒因为一个拥抱而被忽略的某些事实,慕苒猛地推开了韩冥,再开口时声音都变得干涩:“我接个电话。”
“……”
看着慕苒往走廊那头走远,感受着怀里温度渐失,韩冥的薄唇绷成一条直线,狭长的黑眸染上深不见底的墨色。
她到现在还以为‘他不爱她’?这是他以前犯的糊涂留下的债,也是他没有给她足够的安全感。
那么,是时候让她看到他的决心了!
当眼底闪现着点点坚定的冷芒,韩冥迈着轻快的步伐为慕苒而去,在听到某些敏感字眼由那清澈声音说出时,倏然停住了脚步,高大的身形隐匿在拐角的素白墙体处。
“你刚飞回来,在部队休息好了再过来也不迟。”
“餐厅和菜式随你选,你知道我不挑食的。定好了发地址给我就行,我一个下午都在医院陪惠妈妈。”
“知道啦!陆大军官,啰嗦的毛病就不能改改?”
“好,晚点见。”
跟刚下飞机就来电提前预约晚餐的陆煜楠简单聊了几句,慕苒就结束了通话,结果一转身就看到高大的韩冥杵在跟前,不由吓得一愣。
“你要跟姓陆的出去吃饭?”
目不转睛地看着慕苒嘴角还未散去的惬意笑容,韩冥沉着俊脸问道,语气尽可能保持平和。
她还没质问他明显偷听这回事,他倒好,直接反客为主端出一副不悦的表情。
慕苒略略无语地回视对方,片刻后毫不忌讳地回答:“是。你不都听到了。”
刻意忽视慕苒对其明知故问的暗讽,韩冥一双锐利的黑眸微微眯起,幽沉地继续问道:“在哪?”
“还不知道。”
“我也去。”
几乎是异口同声,慕苒的一脸平淡与韩冥的一腔强势形成鲜明对比。
这事若搁在以前,韩冥断然会强制命令“不许去”,现在学会了压抑情绪进而作出让步。
然而,心境同样有了天翻地覆变化的慕苒对此毫不领情,语气平静地回驳:“煜楠只约了我。”
犹记得上次跟陆煜楠约好去福利院的那天,带了韩冥同去,陆煜楠当时头一次对她发脾气。这种为爱情冲昏头脑而对朋友背信的事情,她现在不会做了。
“……”
慕苒觉着自己说得虽然委婉但意思也够明确了,但韩冥一张俊脸更加冷绷了,投递过来的目光渐渐坠上凌厉的锋芒,两人就这样面对面僵持着。
这是他发怒的前兆。
就在慕苒以为韩冥会跟以往一样冲她发脾气之际,手机系统铃声响了起来,这次是他的电话。
韩冥沉着脸从西装口袋里掏出手机,扫了一眼来电显示后倏地挂断,视线很快又回归慕苒脸上,薄唇微启:“手机给我一下,我就不跟你去。”
面对明明处在莫名其妙的怒气边缘却选择了妥协的韩冥,慕苒疑惑后还是顺从地将手机递了过去。
这几秒钟时间,他也不能做什么手脚,就不信还能做出把手机抢了不让联系的幼稚行为。
“锁屏密码是什么?”
正如是想着,韩冥低醇的声音传来,让慕苒倏地一愣,随即迈近一步用指纹快速解了锁。
“……”
对于慕苒的明显有所隐瞒,韩冥眉头一拧,垂眸点开通话记录,沉默着没有说话。
没一会功夫,韩冥就把手机递了回去,而他的手机在这时又响了起来,再一次随意掐断后,对着慕苒温和说道:“早去早回,记得我在家等你。”
为韩冥突如其来的大度表示深深不解,慕苒愣愣地应了一声:“嗯。”
“你没事吧?”
这话并非出自慕苒本意,纯属脑短路的反馈,问完自个就先风中凌乱了,连忙改口道:“惠妈妈可能要人照顾了,我先进去。”
将慕苒自说自演的迷糊看在眼底,韩冥当即哑然失笑,完美的俊脸镀上一层柔光,“好,去吧。”
“滴滴~”
目送完慕苒高挑的身影隐没在一扇门之内,短信通知声响起,韩冥解开屏锁—点开——
“冥,在忙吗?怎么不接我电话?我是然然呀,你今天怎么还没来看我?”
刚刚挂的两个电话正是顾然打来的,接连被挂后采用短信攻势,这不,转眼又来了一条:
“冥,我好想你!伤口发痒怎么也睡不着,你能过来陪陪我吗?”
如果说第一条连续问句组成的短信能让韩冥在脑海里投射出顾然彷徨无助的模样,那么,第二条的直表想念却是硬生生掀起一种厌恶感。
要是昨晚不知道她风情万种地与别的男人共赴鱼水之欢,今日他看到这信息还会心生不忍,可惜顾然亲手捅破了自己的虚伪!
万千思绪砸来又散去,韩冥轻拧着眉将短信界面关闭,随即压低声音拨通了一个电话:“137****2388,给这个号码定位,晚点看到餐厅地址第一时间发给我。”
“是。其他位置要发给您吗?”
“暂时不用。”
“明白!”
三言两语结束了通话,韩冥眉梢坠上一丝算计——
陆煜楠,就凭你也想觊觎我韩冥的老婆?
178 她不甘心
这厢,整整等了老半天,门口来来去去都没看到韩冥伟岸的身影,打电话发短信都没有任何回音,望眼欲穿的顾然越来越焦躁不安。
“咔嚓”一声,房门第n次被打开,进来的却依旧不是所念之人。
“你又进来干嘛?!”
满满都是不耐,顾然瞪着轻手轻脚进门的林靳冬,仿佛在看极为厌恶的碍眼东西。
“我…给你买了点你爱吃的酸奶。”
“大冬天的你让我喝酸奶,想冻死我啊?”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想怎样?还想我给你睡?大哥,大白天的你也要看时间啊!”
对于林靳冬的到来以及好意关心,顾然一点也没给好脸色,而且态度越来越恶劣,后者则是默默承受冷言恶语后强忍住满心难受,“然然,不是这样的……”
把气胡乱撒了一通,再看林靳冬一脸受伤的表情,随着心头一股思绪涌起,顾然慢慢缓和了脸色,低沉地说道:“靳冬,我不是故意对你凶的,只是现在心情不好,你能不能先出去?我想一个人静静。”
见顾然面露疲态,林靳冬语带怜惜地应承道:“好。有事随时叫我。”
说完,身形高大的林靳冬提着酸奶袋往门口走去,转身之际被顾然叫住了:“把带来的酸奶留下吧。”
此话一落,林靳冬微微一愣后眉梢上扬,把袋子往已是堆满水果、甜点、小吃等各类食品的桌面上轻轻一放,同时不忘叮嘱道:“要是嫌冷就不要吃,对身体不好。”
没多大的情绪波动,坐在病床上的顾然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林靳冬又不放心似的环视了房间一圈,最后迈开长腿走至门口,不料顾然清甜的声音再次从身后传来:“靳冬,别老顾着我,多去公司转转,我…喜欢事业心强的男人。”
“嗯!”
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鼓舞人心的话,林靳冬重重地点了点头,一双眼睛似乎都在笑。
“呼……”
终于把烦人的林靳冬撵了出去,门关便脸变的顾然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截然不同与顾然人后的冷漠,林靳冬出了门后兴奋得原地打转,还做出一个自我鼓劲的手势,恰好被前来的柳玫看到,顿时笔直了身躯。
“什么事高兴成这样?”
“没…没什么。”面对柳玫带笑的询问,林靳冬脸上露出几分不自然的神色,“夫人来看然…大小姐吗?她刚刚说想一个人静静。”
“靳冬,都是一家人,别老是夫人小姐长的,叫我‘阿姨’吧,然然跟你一起长大,你想怎么叫都行。”
许是经历了打击变得沧桑,柳玫现在对很多人和事都宽容了几分,对从小看大但懂事聪睿的林靳冬更是如此。
能够得到柳玫的宽厚以待,自小寄人篱下而谦卑懂礼的林靳冬心里生出丝丝感动,“谢谢…阿姨。”
“这有什么好谢的!我进去看看然然,你去公司看看,有什么要处理的先处理了,这边我看着。”
“好!”
柳玫和颜悦色以及方才顾然的温馨鼓舞,激起了林靳冬无法比拟的干劲,回应的声音都变得格外响亮。
再聊了两句,柳玫挂着淡笑进了病房,毫无意外又迎上顾然失望的眼神,嘴角的笑意微微一凝,但表面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然然,你跟靳冬那小子说了什么呢?我看他高兴得都手舞足蹈了。”
见进来的依旧不是心里无比期待的那个人,顾然的表情看上去冷冷淡淡的,吐出的话也是如此:“真没出息。”
将这负面评价听了去,柳玫动作轻缓地拉开床边的凳子,“妈可不这么认为,他能因为你一句话高兴成那样,那是真的在乎你。这么多年了,靳冬那孩子也知根知底了,能力和长相都不差,对你更是好得没话说,然然啊,妈觉着你可以试着考虑一下……”
“妈,你这是干嘛啊!”想不到就连柳玫也在变相劝她放弃,顾然当即气恼地打断,“你明知道我爱的是冥,难道连你也觉得我争不过慕苒?别忘了是她抢了我的未婚夫!”
“然然,你别激动,妈不是这个意思。”见顾然满是躁郁烦闷,柳玫连忙柔声安抚道,“妈是心疼你,我们然然条件那么好,韩冥那个负心汉不要也罢。女人啊,找个爱自己的男人才最稳妥,这是妈一辈子的经验教训……”
说到最后音调渐弱,柳玫道出了一腔心酸,眼角的条条细纹尤为深刻,顾然注意到这点微微晃神,语气慢慢平静的同时两眼涣散,“妈,我知道你这是为我好,可是妈,你知道吗?我不甘心……”
林靳冬一心一意对她好,这个顾然一直以来都知道。
可是,那又如何?她明明值得更好的,凭什么要去将就?!
“……”
知女莫如母,柳玫一眼便知顾然争强好胜的个性在此刻暴露无遗,但见其陷入一片悲凉,心里也是难受极了——
或许,错误的根源在于她,她的教育方式从一开始就错了……
人生在世,简单快乐才是最真。
“妈,慕苒那个女人害的我们那么惨,你就真的不想报复回去吗?”
顾然话中蕴藏的狠辣一下子将柳玫从暗自懊悔中拉了回来,不由瞪大了眼睛,“你…你想怎么做?”
“有个人说…他会帮我拆散他们。”
顾然轻声细语吐出这句话的时候,一双眼睛被刻意垂下的眼帘挡住,完完全全遮盖了那深痛恶绝而又避涩狠厉的情绪。
“是谁?”
虽说同样心存不甘,但没有比自己女儿生死更重要的事了,柳玫首先要确保对方的可靠性和安全性。
“是谁你不用管,到时候我可能要妈你配合我一下。”似乎已经设想好了绝妙的报复计划,顾然苍白的素脸慢慢爬上光彩,将手心的棉被越攥越紧,“我要慕苒跟我一样,一点一点失去她在乎的,最后万劫不复。”
“然然……”
将顾然的表情变化看在眼底,柳玫莫名涌起一股可怕的感觉,终是—欲言又止。
179 出谋划策
装潢典雅的茶楼西北角一个包厢里,夕阳的余晖将两道高大的男人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这次过来打算待多久?”
空气中弥漫着的淡淡茶香,被一道沉厚的男声隐隐冲散。
“请首长批了一个星期的年假。”
仰头喝了一杯茶,年轻男人如实回答道,英气逼人的眉目在暖黄色的光辉中别样深刻。
此人正是陆煜楠,出任务一个星期左右后回到a市市内,按约定先去见了韩玮朝,也就是此刻盘腿坐在对面的男人。
“韩先生,下一步要怎么做?”
虽然称呼听不出不熟络,但对于在最潦倒时期无偿资助及鼓舞勉励过自己的韩玮朝,陆煜楠数十年如一日地表示最诚挚的尊敬。
约莫一个月以前,韩玮朝主动提出为他错失的爱情出谋划策,后来因为临时任务耽误了一些时日,此刻陆煜楠正满心期待地想知道下一步计划。
只是,相对于陆煜楠的迫不及待,负责出谋划策的韩玮朝显得沉稳多了,从杯口稍吮一口清茶慢慢喝下,再轻轻开口说道:“煜楠,正确的品茶方式是这样的。”
听完韩玮朝无关痛痒的话,陆煜楠给自己倒了杯茶,耐着性子有模有样地品了口,淡淡的香沉淀着浓浓的醇,倒是有点提神醒脑的作用。
“茶不是你这样倒的,看你都倒在桌上了。”
再次被岔开话题,陆煜楠眼底划过一丝无奈,“韩先生,您就直接告诉我吧。”
此话一落,韩玮朝将手中的茶杯往桌面轻轻一放,沉和的脸上划开一抹淡淡笑意,“平时也不见你性子那么急。”
看了一眼腕表时针指着数字五,陆煜楠道出急切的原因:“我六点约了苒苒吃饭。”
思念的煎熬是最难耐的,他已经缺失了很多可以陪在她身边的时间了,现在哪怕一分一秒都不想错过……
看出了陆煜楠隐藏在心焦后的深情,韩玮朝眸子里染上些许深沉,终是开始兜回正题,“先说说你的想法吧。”
“说实话,我真的不想靠手段得到她。当知道她突然结了婚,我想要是她过得幸福,我就把爱她的秘密永远埋在心里并祝福她。可是当我知道她过得并不幸福,爱得跟我一样卑微和辛苦时,我的心又开始蠢蠢欲动了,韩冥根本就不懂珍惜那么美好的她,又有什么资格拥有她!”
远眺西边渐落的夕阳,陆煜楠的俊容镀上一层薄薄的余晖,羽化了那立体的五官,眼神里的锐冷棱角却没有丝毫柔化。
安静听完陆煜楠难掩激愤的一番话,韩玮朝黑色的双眸更加深沉难明,抿着唇喝了口茶后继续抛出一问:“你觉得…她对你什么感情?”
“苒苒对我,现在更多的是一种对…哥哥的依赖,不过…她信任我。”
单单提到慕苒,陆煜楠英挺的眉峰微微扬起,但说到‘哥哥’二字时,内心的苦涩难以掩饰,终究道出了宽慰之处。
“信任?这是一个很好的切入点。”指腹不动声色地来回触摸着光滑的茶杯,韩玮朝微眯着双眸分析道,“这几天,韩冥和慕苒之间发生了一件事,几乎把所有信任都打破了。”
话音还未完全落尽,陆煜楠倏地眉头一拧,“什么事?苒苒她没事吧?”
陆煜楠的担忧毫不作假,韩玮朝对此轻叹了口气,“煜楠,做大事者,要沉得住气。你一遇上慕苒的事,就失了方寸,这个一定要注意。”
稍稍一顿,韩玮朝继续沉声说道:“以我对韩冥的了解,不管爱与不爱,他都不会放手,因为他认定了慕苒是他的所属品。”
“真是自私又自大!”
提到印象中冷情跋扈的韩冥,再听到韩玮朝的分析,陆煜楠当即愤慨不已。
“这就是韩家人的本性——掠夺的本性。”
异于陆煜楠的憎恶,韩玮朝显得平静多了,但话中所蕴藏的冷意和恨意有过之而不及。
“……”
被韩玮朝嘴角勾起的一抹鲜明冷讽弄得有点错愕,陆煜楠一时之间沉默了。
浑身散发出的冰冷怨气仿佛只是一瞬错觉,韩玮朝眨眼间恢复了原有的和善,语调同时多了一点温度,“没有什么比女人的心更坚定。她们爱的时候,可以爱到荣耀尽失,甚至连命都可以不要,但是,她们不爱的时候,可以绝不回头,也可以狠下一切。所以——既然韩冥不会放手,就只有让慕苒死心。”
“让苒苒死心?这样不就等于伤害了她?”陆煜楠对这个计划有所顾虑,皱眉间声音压得很低,“我…不想伤害她。”
听到这话,韩玮朝放杯子的动作突然变重,夹杂着几根白眉的眉梢一坠,“我刚刚说过了,女人的心就是两个极端,她要是不死心,就会爱韩冥爱到最后,永远都轮不到你,即使你得到了她,也不可能爱上你,懂吗?”
每字每句都重重地砸在陆煜楠心上,种种设想的结果都不是想要的,沉吟片刻后重重地点了点头。
贪婪是人的本性,他爱了守了数十年的她,最想得到的不过是同样的感情……
轻晃掉一阵纠扰,陆煜楠闷闷地开口问道:“那…我要怎么做?”
“一段感情最经不起的就是背叛,你要让慕苒亲眼看到韩冥背叛。”像是掌握了一切,韩玮朝的每句话都充满了胜券在握的沉笃,“突破口,就是他们之间的第三者,顾然。”
“……”
将所有提点都听了进去,抿唇不语的陆煜楠眼神越来越深谙,眼里跳跃着犹豫不决和雀雀欲试杂糅在一块的复杂情绪。
看出了陆煜楠的顾忌所在,韩玮朝缓和了语气劝慰道:“煜楠,你不要有心理负担,长痛不如短痛,这样做也是帮小苒早日找到适合自己的幸福。”
待话音被面前的冷茶沉淀,陆煜楠直直地望进韩玮朝晦暗不明的双眸里,薄唇微微一动:“我能问一下,您帮我的主要原因是什么吗?”
“我在你身上,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守护的角色,惨败的结局。
留下这么一句沉闷的话,韩玮朝背手离开,高大背影被深色的余晖拉出了孤漠的沧桑味道。
180 突然出现
冬日的夜幕总是降临得不知不觉,当街灯点缀了这个城市的热闹,厚厚的日历又将悄然无息翻过一页了……
踩着西餐厅里轻柔的音乐缓步前行,慕苒很快在靠窗桌位看到了陆煜楠,暖亮的灯光打在其英气逼人的侧颜上,生出几分动人心弦的温雅。
绝色容颜配以冷艳气质,慕苒就是自带光环的存在,陆煜楠一个回眸就看到心心念念的人,倏地站起身相迎之际俊脸上微笑绽放,“苒苒!”
待身姿窈窕的慕苒走近,面带笑容的陆煜楠为其拉开座椅,优雅绅士的动作整个人看上去格外英俊。
“怎么穿上西装了?”款款落座后,慕苒的目光落在了陆煜楠一身笔挺的西装上,不禁笑问,“很少见你这么穿,真有点不习惯。”
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身边的男人都变成西装控了?
“吃西餐嘛。”听到慕苒这么说,陆煜楠俊脸上闪过一丝腼腆,“好看吗?”
“啊?好看呀!”因着方才一瞬的晃神,慕苒回答得有些迟钝,但不影响嘴角的笑意扬起,“不过……”
“不过什么?”
由于紧张在内心翻腾,陆煜楠不自觉地坐得笔直,话接得很快。
“不过……”清澈的大眼睛里闪过点点捉弄的光彩,慕苒故意将尾音拉得很长,稍作停顿后才娓娓道来,“你穿军装更好看。”
“你穿军装的时候是真的帅,简直是万千少女心目中的白马王子。”
那年,成绩优异敌不过经济窘迫,被现实逼得一夜成长的陆煜楠放弃了上名牌大学,独自一人踏上征兵的道路,自此,联系一断,就是两年。
慕苒永远都记得,那天那个从夕阳底下走出来的少年,一身戎装,飒爽英姿,踏破风尘。那被时光打磨出了分明棱角的眉目,不知道定格了谁的颜,又不知道迷了谁的眼……
伴着心跳加速的节奏,怯怯地望向慕苒闪动着怀念色彩的眼睛里,陆煜楠不敢问得隐晦而谨慎:“万千少女?其中包括你吗?”
她常说,他有倾倒万千异性的魅力,可是她从来不知道,世界再纷斓,他都只有一个她……
待话音落尽,慕苒唇角的弧度染上一抹苦涩,“煜楠,我已经不是‘少女’了。”
揣着一颗疲惫不堪的心,又怎么会是无忧无虑的少女?
“……”
怎么也想不到得到这样一个答非所问而又无比伤悲的答案,陆煜楠动了动唇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就在两人沉默的时刻,突然一道修长暗影覆盖了整个光洁的桌面,连同精致玻璃花瓶里插着的一支玫瑰一并失去光泽。
下一刻,坐着的两人逆着光齐齐往上看,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线条刚朗的下颌,其次是墨镜下隐隐可见的英俊五官。
不消片刻,慕苒脸色一沉,仰头对着站在邻边的冷俊男人挤出四个字:“你跟踪我?”
“你想干嘛!”
几乎是异口同声,陆煜楠也变了脸色,英气逼人的眉宇间坠上鲜明的敌意。
不声不响出现在餐桌旁的男人正是韩冥,待两人的质问落下后,动作优雅地拿下墨镜,那张俊美绝伦的脸完整地暴露在柔和的灯光下,深邃的目光直直地落在慕苒带着不悦神色的俏脸上,岑薄的唇微启:“韩太太,我没有跟踪你。”
“那你怎么在这里?”
对于说是要在家等她的男人突然出现在这里,慕苒满脸的质疑。
“这是箐儿前不久新开的分店,她说今天身体不舒服,让我过来看看,顺便查查帐,没想到遇到了你——们。”韩冥解释得满是淡然,墨黑的双眸里没有一丝闪烁,“不信你可以打电话问问箐儿。”
话毕,似乎是为了验证所言为真,韩冥主动从裤袋里拿出手机递给慕苒,“里面还有箐儿主叫的通话记录,就在二十分……”
“箐儿怎么了?身体哪里不舒服?”
听罢,慕苒的注意力已然不在韩冥出现在这里的‘巧合’原因,而是放在了已是有些时间没见面的宫箐身上,打断之际漂亮的素脸上难掩担忧。
“听着有点鼻音,应该是流行性感冒,不碍事的吧。”
韩冥回答得有点漫不经心,听得慕苒一下子就急了,“你这样怎么当人家哥哥?”
突然挨训,韩冥在略微思索后,同样也是面露焦虑,而后眉头微垂,“是我太粗心了。要不我们过去看看?”
就在关心则乱的慕苒下意识地想要开口答应时,被两人家长里短忽视了好一会的陆煜楠插话进来:“苒苒,要不你先打电话问一下情况,实在不放心我送你过去,韩先生还要帮忙巡店走不开。”
“好!”
两年时间,慕苒对于个性纯真的宫箐是真的当作妹妹在疼,听说对方生病了不免心生关切,接受陆煜楠的提议后拿着手机离开了原位。
慕苒一走开,两名侍者恰好相继过来上了头盘、蔬菜汤和几道副菜,面沉如水的陆煜楠向后面那个男侍者问道:“请问你们这家餐厅的老板是谁?”
头一次被客人问这种问题,想起开业典礼那天那个年轻漂亮的女子,一身西服儒雅的年轻小生微愣后回答:“宫箐小姐。”
得到不算满意的回答,瞟了眼早已悠然落座于慕苒位置的韩冥,陆煜楠挑了挑眉继续问道:“那我对面这位先生,你认识吗?”
听到这话,侍者将目光投向坐姿慵懒的韩冥身上,那仿佛与生俱来的高贵冷漠格外具有冲击力,不因陌生的脸孔而削减半分。
见侍者沉默摇头否认,陆煜楠拧起的眉峰顿时高了一个度,而作为不速之客的韩冥在这时大手轻轻一挥,“你先下去,有需要再叫你。”
将无关人士打发走,就只剩下两个男人面对面坐着——四目相对。
“你来想干嘛?”
绝不相信这个男人的出现纯属巧合,极有可能是设计好的套路,陆煜楠将冷漠和防备写在脸上。
岑冷的薄唇勾出一抹挑衅,韩冥冷幽地反问:“我想和我的妻子共进晚餐,难道这个也要经过陆先生你的同意?”
181 硝烟弥漫
计划本是音乐配夜景与佳人配美酒,结果酒还没上,就被韩冥的出现硬生生搅乱了,高级西餐厅这一隅自此弥漫起滚滚硝烟。
“妻子?”似乎听到了一个笑点,陆煜楠唇角轻轻一勾,随即语调骤沉,“很快就不是了。”
“什么意思?”
许是陆煜楠语气里的笃定过于鲜明,韩冥倏然心头一紧,狭长的双眸迸出一丝凌厉。
“字面意思。”同样是察言观色的高手,陆煜楠捕捉到韩冥的紧张,变得更加淡然自若,但言语间的针锋相对并未减弱,甚至更加锐利,“既然你我有机会面谈,我今晚就把话都摊开了说。”
“韩冥,你觉得你配跟苒苒在一起吗?你们结婚的两年时间里,除了她一直为你付出,你给过她快乐吗?”
不可否认,这字字珠玑的当面指责在某一个瞬间直戳中内心深处,韩冥如墨的眸光在一阵懊悔间隐隐闪烁,“我承认我之前对韩太太不好,但那只是之前,以后绝不会……”
“只是?”将目光逼进韩冥的一潭黑眸里,毫不掩饰其愤慨之情的陆煜楠冷声打断,“你轻描淡写的一个‘只是’,就能弥补苒苒为你受到的伤害?你又凭什么用一句随口保证,强行绑定苒苒的‘以后’?”
每字每句都带着咄咄逼人的尖锐,让韩冥俊脸上的冰冷刹时凝结,眼神里再无一丝温度,“陆煜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龌龊目的,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又有什么资格指责我?”
“想跟我抢韩太太,我告诉你,妄想!”
当真把话挑明,伴着低沉狠厉的警告掷地有声,韩冥周身散发出的气场格外冰冷,仿佛燃起了肃杀的威慑。
眼前这个男人铺垫了那么多冠冕堂皇的东西,无非就是想从他身边抢走慕苒,这——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四目相撞的那一刻,陆煜楠感觉心神一凛,但对峙的气势并未渐弱,反而越发沉冷,“抢?韩冥,我还就告诉你,你不配!我也告诉你,从今天开始,苒苒的幸福由我负责!”
在陆煜楠眼里,韩冥就是个霸占他的所爱,却不懂珍惜的混账男人,根本就不配跟慕苒在一起!
此时此刻,两个男人之间的敌意迅速攀升到了顶峰,眼看着就要一触即发,一名侍者端着一份味香肉嫩的牛排走近——
“滚!”
“滚!”
完完全全的异口同声,浑身弥漫着的肃冷气场也如出一辙,吓得年轻侍者条件反射般往回撤。
不消片刻,周遭除了悠扬的轻音乐,唯有两道炙热视线在桌面摆放的一支玫瑰花上空无声厮杀。
“韩先生,我知道你自大又自私,但你有没有想过,在你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之后,我和苒苒从小一起长大的十多年感情,难道会抵不过你的两年?”
恨不得用眼神杀死对方的僵局最后被陆煜楠打断,明显压低声音吐出一席话,还透着浓浓的嘲弄。
“苒苒。”
由于视角问题,高挑靓丽的慕苒一过来,陆煜楠就看到了,俊脸当即挂上一抹温和的微笑。
握着手机慕苒缓步走过来时神色有点凝重,但老远看到这两个对面而坐的男人脸都拉得很长,不由挑眉问道:“你们—还好吧?”
“还行。”神情微微一顿的陆煜楠表现得相当平静。
“……”
刚从那番似乎具有压倒性胜利的话中回过神来,对于陆煜楠的变脸如翻书,韩冥沉默不语。
“问得怎样?没事吧?”
当陆煜楠满腔关心地抢了他的话,简直把‘道貌岸然’这个词演绎得淋漓尽致,黑眸危险眯起的韩冥如是想着,但很快把所有注意到放在慕苒身上。
“箐儿她说没事,但我听着不对劲。”没有特定对着谁说,慕苒垂眸间更像是在喃喃自语,“我想过去看一下。”
“我也去!”
“我送你过去!”
又一次非常‘默契’地异口同声完,韩冥与陆煜楠同时给对方递去厌恶的眼神,好不容易消下去的肃杀在这一刻再次风起云涌。
断然不信这两人能够和平共处的想法在此时得到了最好验证,为电话里宫箐语气里的消沉而头大的慕苒没好气地开口道:“用不着你们送,我自己开车过去。”
慕苒向来都是独立自主,这种简单的事更用不上旁人的帮助,两个男人的争执即刻没有了意义,不免同时有些沮丧。
“没注意到箐儿情绪不好,这是我这个做哥哥的过失,我也要过去看一下。”
大半出于关心唯一的妹妹,小半出于守住慕苒的目的,韩冥以正当理由重申一同前去的意愿。
“……”
无从插上话的陆煜楠只能选择沉默,落在慕苒精致俏脸上的目光染上些许焦灼。
每次久别后的相聚都会被破坏,这种明明难分难舍却又无可奈何的感受实在糟糕透了!
“你不用去了。”暼了眼面露忧虑的韩冥,慕苒沉声说道,“女人之间的烦恼,你去了也没用。”
后面的话带着丝丝悲凉,一如慕苒琥珀色双眸里蕴藏的淡淡的情绪——她想,敢爱敢恨的宫箐要坚持不住了……
“煜楠,抱歉,我……”
临时要放刚出任务回来就约她聚餐的陆煜楠鸽子,慕苒满怀歉意,说话的语调柔和而轻缓。
“傻丫头,跟我还道什么歉?”
温柔地反问一句,陆煜楠习惯性抬手摸摸慕苒的头,却中途被脸色黑沉的韩冥猛地拽了下来,“有事说事,少给我动手动脚!”
自己老婆对这个该死的男人温声细语说话就算了,竟敢当着他的面占便宜,要不是慕苒在场,他早就一拳挥过去了!
看着韩冥凶神恶煞的模样,慕苒不悦地眉头一皱,“你这是干嘛?”
若是以前,听到慕苒这么一句毫无自觉的质问,韩冥肯定脸色阴沉地一块把人吼了并宣明主权,但如今的他学会了收敛和谦让,只是怄气般把头一扭,“不干嘛!”
真要说想干嘛,首先肯定把陆煜楠打得满地找牙,再不济也要把脸上那伪善的面具打掉,然而,以慕苒现在对他的态度,如果真随心所欲,怒气是发泄了,却摆明了把人推给敌手。
这笔账,怎么都不划算!
182 最亮的星
从闹着别扭脾气的韩冥身上收回目光,慕苒微仰着头看向右手侧的陆煜楠,轻轻说道:“煜楠,真是不好意思,下次我请你。”
听出慕苒语气里还没消散的歉意,陆煜楠淡笑着抛出诱导性一问:“苒苒,你可不止欠我一顿了吧?”
听到这话,慕苒还真转起水眸想了一下,发现确实如此,不由温婉浅笑,“那以后陆大军官有约,我一定随叫随到。”
“那就这样说定了,不许反悔啊。”
“嗯!”
许是从小一起长大且一直联系不断,慕苒与陆煜楠的相处模式总是惬意而自然,但这种旁若无人的亲近,深深刺痛了旁观者韩冥的眼,眉梢眼角坠上的阴沉愈发凝重。
“那我先走了,这里你们——看着办吧。”
没有过多地注意到韩冥的情绪变化,慕苒撂下道别,很快就拎着包走开了。
不想,慕苒高挑的背影刚消失在两道炙烈的视线里,一条西裤笔挺的长腿突然往前一迈,一句低喃随之响起:“这丫头,什么东西都还没吃呢…”
陆煜楠本是不带重量的低语,却在音乐断切的一刻格外清晰,听得韩冥为之一愣,眉宇间沉淀起一丝复杂思绪——
如果说陆煜楠与慕苒之间独有的亲近让他内心警报四起,那么陆煜楠显然更胜一筹的体贴让他陷入惶恐不安。
都说女人是感性动物,那么多年的感情加无微不至的关怀,心动——恐怕也只是迟早的事吧……
“韩先生,既然你爱凑热闹,这满桌子的东西就都留给你了,好好享用。”就在韩冥敛眸沉思间,陆煜楠凉凉地说道,“作为补偿,单也交给你买了,算作你的破坏费。”
话毕,陆煜楠长腿继续往前一迈,恰好与韩冥擦肩而过——
“记住我今晚说过的话,既然你不懂珍惜,苒苒以后就由我来守护。”
“休想!”
余音早已被餐厅的嘈杂声冲散,也早已人走菜凉,韩冥深锁的眉结却良久都没有解开。
独自一人坐在原位,伴着节奏悲凉的钢琴曲,韩冥的脑海里不自觉掠过很多人和事,凌乱而又悠远。
“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已关机,请稍候再拨。”
当耳边响起这盖过音乐的机械女声,韩冥隐没在窗外暗光里的侧脸线条分外直绷,连带着身上的气息温度渐失。
重拨一次上官殇的号码,又是同样的机械回答,心头隐隐有了不安猜测的韩冥再一次烦闷地按下红色挂机键。
上官殇前日的消沉,宫箐今日的低迷,两者之间可能发生的种种关联,在这突然断去联系的时刻都变得不堪设想……
﹎﹎﹎﹎﹎﹎﹎﹎﹎分割线﹎﹎﹎﹎﹎﹎﹎﹎﹎
慕苒开车来到宫箐所在的小型欧式别墅时,夜色已经染上了浓重的黑,绿茵四周透出鲜明的寂寥,一种连盏盏灯光都无法驱散的寂寥。
门没关,满屋子也都亮着灯,却一个人影也没看到,慕苒一边到处搜寻宫箐所在,一边扬声道:“箐儿,你在家吗?”
整座别墅笼罩着不同寻常的安静,空旷得似乎能够听到袅袅回音,慕苒眼底的担忧随之越来越盛,不由拔高了音量:“箐儿。”
当打开二楼主卧房门还找不到人,慕苒真的急了,拿起手机就要拨出去,宫箐沙哑的声音在这时从身后传来:“嫂子,我在这里。”
循着声音即刻转身,慕苒看到了坐在通往屋顶的楼梯顶端的宫箐,纤瘦的身子被一片黑暗完完全全笼罩,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唯有那双对望的眸子闪着点点亮光。
几乎是第一反应,慕苒快步走了过去,关心的询问夹杂着沉重的脚步声,“箐儿,怎么坐在这里?地上凉,快起来。”
明明一室灯光通彻,而宫箐却选择躲在黑暗里,情绪上异曲同工的反差可想而知。
“不凉。”当慕苒掌心的温度落在手臂上时,宫箐下意识地躲开,嘴角扯出一抹淡笑后轻轻摇头,“我只是坐在这里想事情,其他地方太刺眼了。”
双臂交叠放在膝盖上,宫箐将自己缩成一团,只占据了楼梯的一个靠墙小角落,给人一种不忍打扰的感觉,这一幕落在慕苒眼里尽显凄清,俯下身子轻柔问道:“箐儿,怎么了?跟我说说,心里会好受一点。”
“……”
维持了原有姿势好一会,宫箐才难掩木讷地抬眸,动了动唇,却未发出成字的声音。
宫箐仰头对视那一刻,慕苒清楚地看到了那双水眸里闪动的亮点竟是泪光,心头一刹揪紧。
这个记忆里总是笑靥如花的女孩,此刻躲在黑暗的角落里泪光闪烁,就像是折翼了的天使,再无往日光芒!
“嫂子,陪我到天台看看今晚的星空,好吗?”
“好。”
沉郁的安静被宫箐哑着声音打破,慕苒回答得毫不犹豫。
这幢房子太安静了,连如此轻飘飘的对话都隐隐触发了回音,却无法放大宫箐嘴角挂着的浅浅弧度。
宫箐站起身的时候明显一个踉跄,慕苒迅速伸出手去扶,在同时注意到对方衣着单薄,秀眉微微拧起,“怎么还穿这么少?我去给你拿件厚外套再上去。”
“好。”没有推辞,宫箐的回复依然透着一种飘渺感,“谢谢嫂子。”
“先站在这里等我。”不放心地看了几眼,慕苒留下叮嘱后快步进了房间,眼底的忧虑从始至终都未消退半分。
拿好搁在梳妆台旁的纯白斗篷外套走出门时,楼梯间已经不见宫箐的身影,慕苒连忙爬上天台。
半人高的别致围栏前,一抹高瘦的背影被破碎在淡淡月光里,沉淀了些许萧条,慕苒放轻脚步走上前,沉默着将外套给宫箐披上。
拢过披在肩头的毛绒外套,宫箐望着星空的双眸点缀着茫然的迷离,微凉的唇瓣轻启:“他说过,孤单的时候就仰望星空,最亮的那颗,就代表我最挂念的人。可是,他走了,带走了我的挂念,连招呼都不打。”
183 最后一次
“上官殇走了?”几乎不用思考,慕苒就捕捉到了宫箐话里的关键点,满脸的不可置信,“去哪里了?”
“不知道…我不知道……”
宫箐的回答满满都是茫然,重复的低喃彰显出她的无力,泪水不知怎么的突然滑出了眼眶。
当看着宫箐两束夺眶而出的眼泪无声滑落时,不善安慰的慕苒已然意识到自己方才问错了话,却只能涩涩地开口:“箐儿,别哭……”
除了这句堪称经典的套话,慕苒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为爱情受的伤,不是言语可以抚平的……
“嫂子,你知道吗?我几天前都把他睡了,我以为我和他可以跟你和大哥一样,有了身的接触就会有心的靠近……”宫箐毫不在意似的胡乱擦掉挂在两颊的眼泪,慢慢地回过头,再慢慢地扯开一抹笑,“可是我错了!即便我们有了这样亲密的关系,他转眼也可以跟别的女人亲密无间,然而最让我忍受不了的是他的不告而别,你说我是不是很贱?”
没有歇斯底里的咆哮,唯有无边的苦涩倾诉,对于眼前这个似乎一夜成熟的宫箐,慕苒为她的敢爱敢恨深深震撼,同时也为她的痛苦蜕变无比心疼。
或许她也错了,上官殇果真如表面那般游戏花丛,又怎么会为宫箐收心养性?
轻轻拥过眼神空洞的宫箐,慕苒一字一句地安抚道:“箐儿,你很好,真的,你是我见过最纯真的女孩。”
慕苒轻柔的声音别具安抚力,一如落在背后的温度般滋暖人心,让宫箐再次情不自禁地滑下眼泪,自此一发不可收拾……
哭泣,就仿佛是洪水找到了闸口,冲刷掉沉积于底的淤泥,涌出一阵阵宣泄而出的畅快感……
慢慢的,大串大串的泪流变成一声一声抽泣,宫箐终是哭累了,压抑在心里的凄苦好似被眼泪冲淡了很多。
“好受多了。”从慕苒右肩处缓缓抬起头,宫箐最后破涕为笑,“谢谢嫂子。”
哭泣,很多时候都是舒缓心情的一剂良药,却也是一种无可奈何之下的途径……
“箐儿,人总是会成长的,爱情,也总有幻灭的一天。但是总有一天,那些为爱受过的伤,会成为最坚韧的保护壳,也许你会庆幸会感谢今日的失意……”
慕苒沉沉地说道,落在宫箐婆娑泪眼上的目光变得忽暗忽明,最后拉远至繁星点点的夜空。
慕苒终究没有告诉宫箐,身的接触并不会有心的靠近,她—就是最好的例子。
若是连这执著的理由都失去了,心口的伤又多了一道,何必呢?
“我真的死心了。”
站在旁边凭栏远眺,宫箐不轻不重的寥寥几字敲打着空气,随着一阵冷风扩散开去,又随之消失无踪。
听到宫箐此句平静相告,说不上有多震撼,也说不上有多惋惜,但慕苒的心湖荡起了一波久久难以平息的苍凉。
哀莫大于心死。
连那么勇敢的宫箐都放弃了,她,还能为那份捂不热的爱情坚持多久?
“在这座城市,我死追了他两年,追到心一点点累了,如今终于心死了。”许是已经想通了很多,风干了眼泪的宫箐轻描淡写般诉说着,“我也想走了,到处走走。”
能够理解这种隐藏在心倦下的抉择,慕苒没有开口挽留,而是轻轻一问:“想好了吗?”
“嗯,想好了。”宫箐对着一望无垠的星空坚定点了点头,语气里的无力感消退了许多,“我要彻底学会在没有他的城市生活。”
世界还很大,散完心也许就会忘了曾经的伤痛,会恋上另一片星空……
没有怨天尤人,也没有妄自菲薄,宫箐愿赌服输的率性让慕苒很是欣赏,“箐儿,你很棒!”
“谁叫我天生不适合多愁善感呢?”
听到一声发自内心的赞扬,宫箐蓦然一笑,一抹绚烂的微笑,隐隐透着轻松的味道。
话音刚落,慕苒在相视而笑之际轻言附和道:“确实不适合。”
那么明艳纯真的女子,又怎么能被悲伤吞噬该有的风华?
静默了一会,宫箐稍稍侧身一手拢着外套,一手将吹乱的发丝捋到耳后,对着慕苒定睛说道:“嫂子,走之前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多少能听出些许凝重气息,慕苒微锁着黛眉,并未即口答应。
“嫂子,你能不能答应我,跟哥好好走下去?不要跟我一样…惨败收场。”
好像要把对爱情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慕苒身上,宫箐投过来的目光带着沉甸甸的重量。
“……”
纵然希冀很沉重,也不及提出的请求来得压抑——她都不能确定,甚至想过否定的事情,要怎么去答应?
见慕苒始终沉吟不语,宫箐不放弃似的继续开口:“嫂子,我深知等待一个人的爱很累,我看到了你的坚持,可是我也看到了哥的转变,相信我,等他看清自己的心,他会是个痴情的好男人。”
字字句句仿佛一颗颗石块砸在慕苒心里隐秘的角落里,恰恰揭开了那些刻意尘封的伤疤——
“箐儿,你还记得我在两年前那场只有我一个人的婚礼上说过什么吗?”明明念着对方的名字,慕苒却是对着隐形的冷空气轻然说道,“我一直都不否认他痴情,但他唯独对我不痴情罢了。”
“……”
顺着慕苒轻飘飘的话,宫箐脑海里浮现出那段没有留下时间印记的清晰画面,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继续劝说。
婚礼那天烙下的伤,恐怕是永远都不会痊愈了……
“嫂子,你就答应我好吗?就当给我哥最后一次机会,好不好吗?”
沉默,再一次被宫箐打断,亲昵挽上来的手臂不停地摇晃,似乎又回到了那个俏皮模样。
前来安慰的人成了被劝说,慕苒满是无奈,到最后实在缠得紧终是微乎其微地点头应了一个字:“嗯。”
听从了心底最后一丝时强时弱的呼唤,但愿,希望不会再换来失望了……
184 别再等了
“哥,我在嫂子面前给你说了不少好话,她答应我要跟你好好走下去了,任务完成!”
已是夜深人静,宫箐握着手机坐在柔软大床中间,清澈的声音隐隐回响在以淡紫色为主色调的卧室里。
“嗯。”那端很快传来韩冥低醇的回应,也很快话锋一转,“箐儿,你还好吧?”
“我肯定还好啊!哥,你傻了吗?是你让我装病,好有理由破坏嫂子跟陆帅…陆先生约会的。既然是装病又怎么会不好?”
宫箐用着轻快的语气回答这个难掩深沉的问题,大白兔连体棉绒睡衣的雪白耳朵随之一晃一晃的。
今晚,韩冥突然出现在西餐厅以及慕苒的来电询问,都是兄妹俩提前串通好了的,只是没想到出现了一点偏差——
“箐儿,你知道我在说什么。”愧疚于光顾着自己,没有注意到宫箐不对劲,韩冥放软了惯来冷硬的语调,温声细语道,“你跟上官怎么了?”
当听到那个男人的名字,宫箐娇俏小脸上灵动的表情迅速出现了裂痕,却依然故作轻松地回答:“就那样呗,他走了,我不再追了。”
对于这个看着长大的妹妹,睿智如韩冥,准确听出了隐藏在话里的疲惫与沉痛,沉吟了片刻终是沉重道:“上官他应该去解决一些事情了……”
深交数十年,韩冥知道上官殇并非如外表般肆意潇洒,但很多事都没法细说,因为身处黑暗的他们…都想要拼尽全力保护好宫箐……
当所有的伪装都随着那个男人的不告而别被揭开,宫箐想让那颗伤痕累累的心出来透透气了,也不再有所隐瞒,“那么多年了,总是我死皮赖脸地追追赶赶,你们有没有想过,表面总是阳光灿烂的我,心里也有见不到光的地方?”
耳边清晰地传来这么一句反问,韩冥沉默间喉结干涩地上下动了动,最后将堆积如山的疼惜转述为一句劝说:“他,也许有自己的苦衷,箐儿,你……”
然而,不等韩冥说完,宫箐就哑着声音打断:“哥,他去干什么了,有什么苦衷,都不重要了。”
“……”
听着这般浓浓的绝望,韩冥一时之间无言以对。
“哥,我想出去走一走。”
宫箐静默了一会后轻言道,听着似乎恢复了些许活力。
“要去哪里?想去多久?”
“不知道,哪天走累了就会回来吧。这里,至少还有哥和嫂子,我会回来的。”
宫箐的回答透着难以掩饰的茫然,韩冥知道拦不住也没有理由去拦,终是低叹一口气,“那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遇到什么困难或者想回来了,随时跟我说。还有,要记得经常跟我或者你嫂子联系。”
这番语带关怀的话多少温暖了宫箐荒凉的心,不由咧嘴一笑,“知道啦!哥,你什么变得那么啰嗦了?”
突然被嫌弃,韩冥微微一愣后严肃了声音,“你这丫头,关心你还听不出来。”
是啊,从来都不习惯情绪外露而寡言少语的他,什么时候开始会把关心挂在嘴边了?
听出韩冥的窘迫,宫箐憋着笑讨好道:“我的好哥哥,我是在表扬你朝着暖男发展,可没有嫌你烦的意思啊!”
随着宫箐回归惯来的俏皮状态,气氛一下子就活跃起来,韩冥也就语带宠溺地陪着侃了一会。
聊着聊着,手机突然一阵插播声响起,韩冥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略显急切地开口道:“箐儿,你嫂子打电话过来了,先挂了。”
听到这话,宫箐一愣后吐出三个字:“等一下。”
“嗯?”
带着些许疑惑,韩冥眉头一挑,等待着对方的下文。
这端,伴着耳边传来的呼吸声,宫箐不自觉地握紧了手机,而后低低地说道:“哥,女人其实很简单的,要的并不多,只是希望爱的人能够一心一意对她。可是,等待久了是会累的。所以,哥,别再让嫂子等了,也别再三心二意了。”
“好!”
这段话就像是一颗投掷进水的大石块,在韩冥心里掀起难以平息的波澜,震撼一波比一波强烈,险些淹没这一个字的响亮回答。
结束了通话,坐在被窝里的宫箐抬眸望向窗外的繁星点点,开始喃喃自语:“哥,我能帮你的也只有这个了,你们一定要幸福……”
与此同时,韩冥一边听着耳边传来的机械响铃,一边透过车厢看着别墅二楼明亮的两个相邻窗户,一双黑眸在暗夜中熠熠生辉。
“喂,韩太太…”
慕苒的来电在响了一声后就被掐断,韩冥赶紧回拨过去,待接通的一刻却莫名感到紧张,“我刚刚在跟箐儿讲电话,你…还没睡吗?”
明明就在楼下,还看得到她房里那盏明晃的灯……
明知故问只为找话题,这种无聊的把戏,是他以前最不屑的,如今偏偏乐此不疲,还不能运用自如。
韩冥如是讷讷地想着,听着耳边属于慕苒的呼吸声,仿佛还听到了自己加速的心跳声。
“还没。”同样透着些许不自然,慕苒回答得有点迟钝,“我打电话给你,是想告诉你我今晚不回去了,箐儿状态不太好,我想留下来陪陪她。”
白天答应了要跟他一起回家的,今晚临时有了别的决定,慕苒觉得还是要知会一声,便有了刚刚的主动拨打。
“好。”
没有多加过问,也没有情绪波动,韩冥的一个字回答听来极其淡薄,慕苒眼底划过一抹暗色,随即红唇微启:“嗯,那就这样,睡了。”
“等等!”
这两个难掩焦急的叠字,被韩冥咬得很重,跟上一句话形成巨大的反差,让慕苒微微一惊,“怎么了?”
“韩太太,明天有空吗?我有事想跟你说。”
在被夜色笼罩的狭小车厢里,韩冥低醇的声音荡起浅浅的回音,隐隐将蕴藏其中的忐忑放大了。
就在话音落尽的一刻,一种不同寻常的感觉冲击着慕苒,回答时音色渐渐染上嘶哑:“明天若浅出院,还有个全身检查,我想陪她,晚上有空。你…你有什么事要说?不能当面说吗?”
185 甜到心窝
随着韩冥突兀而又郑重的一句询问,慕苒的思绪早已绕转千百回,掌心攥着的手机愈发收紧。
这是他第一次正式约她,他究竟要跟她说什么?有关顾然的?宣布他们之间关系的断裂还是延续?
“那就明天晚上六点,我们家附近的那家情人餐厅,你忙完了就过来,或者我去接你。”
正当慕苒在沉默间禁不住紧张之际,韩冥的回答终是传来,落在耳里低醇动听,‘情人’二字更是激起一层层涟漪。
有那么一瞬间,慕苒感觉脑子里一片空白,讷讷地出声:“我…我自己过去吧。你到底要说什么?”
“明晚你就知道了,很重要的事。”
因着心里的忐忑,慕苒把目的又重新问了一遍,而韩冥依然没有选择正面回答,保持这一种意味深长的神秘感。
隐隐能够感觉到语气里的淡淡笑意,慕苒随之不由自主地放松了方才略为紧张的神经,但还是忍不住继续追问:“关于什么的?”
她想,她需要一个心理准备,她再也经不起也不想经历那种大起大落的希望变失望了……
“韩太太,我想你了。”
“……”
寥寥七字在耳边炸开,完全让慕苒一阵措手不及,这种简单而直白的情话,曾经只有在梦里才会出现的,此时此刻显得那么不真实。
清楚听到那端变重的呼吸声,韩冥嘴角的笑意渐浓,“吓到了?你不是一定要知道我想跟你说什么吗?我明天要说的大概就是…关于这种的。”
缓慢地把话说完,韩冥感到脸上一阵微热,而那映照着窗口亮光的黑眸荡起浅浅一层似水的温柔。
没错,他明天打算正式表达自己的心意,把最好的爱献给最好的她。
宫箐说的对,等待久了是会疲倦的,既然心意已明,他是时候该回应她长久的等待,同时彻底阻绝其他男人该死的觊觎。
“……”
他是要跟她告白?不可能吧。
这种似是而非的茫乱让慕苒难以消化这个讯息,心跳的频率却在惊诧之后完全不受控制,也完全不知道如何接话。
“韩太太,我真的知道错了,你不要生气了行吗?我们不要冷战了好不好?也不要动不动就离家出走好吗?这几天,我是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好,你知道我有多想拥你入怀,多想……”
有些时候,一旦打开了话匣子,后面的更深层次的话就能自然而然地说出,丝毫不带别扭,此刻的韩冥就是如此,把连日积攒在心里的愁苦一股脑儿倾诉出口,气都不带喘。
只是,韩冥心情畅快之余会习惯性没脸没皮,而慕苒脸皮还是极薄的,最终打断了那仿佛要滔滔不绝表述哀怨的话:“我要睡了!”
或许是他说得太真挚,她完全忘了质疑话中的真假,只是随着心的加速跳动而羞涩不已。
慕苒并不见得高明地终结话题,韩冥忍不住调笑道:“你还没回答我呢,答应了再睡,不然我就继续说。”
没有竖起防御性倒刺的慕苒,就像是心性最为柔软的小猫咪,纯真可爱得忍不住去逗弄,更忍不住去呵护。韩冥似乎一下子掌握了相处规律,以其最独特的方式扰乱慕苒的心扉。
说实话,情话绕耳的那种悸动与甜蜜,此刻的慕苒是有些贪恋的,但碍于颜面不好真叫他继续说,只好木木地吐出一个字答应:“嗯。”
“啊?你说什么?我听不清。”
话音还未落尽,韩冥夸张的疑问即刻传来,惹得慕苒俏脸微微一黑,不由抬高了音量,“我说—我要睡了,晚安!”
听着慕苒真要挂断,韩冥也不敢玩得太过,稍稍收敛了笑意急切道:“那我当你全答应了!从明天开始,不许对我冷言冷语,不许跟别的男人眉来眼去,不许有事没事就冷战闹分居,不许……”
听着这些语带委屈的霸王条款,慕苒再度相当无语地打断:“有完没完啊你?”
到底是彼此在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人,夫妻二人的对话很快驱逐了最开始的不自然,染上一丝丝独特的亲密无间。
“没完,以后都没完。”突然换上满腔正气,韩冥说得相当义正言辞,“韩太太,你要是不答应我,我…给你说个三天三夜都没完!”
死皮赖脸的韩冥好像又回来了,慕苒嘴角微微抽了抽,最后无奈妥协道:“我答应你,这样总行了吧?”
“行!今晚就先答应这些。”
“……”
敢情今晚这么多还只是小部分?慕苒已是汗颜到无语了。
“你先去休息吧,我们明晚不见不散。”
“好。”
“晚安,我的韩太太。”
耳边传来的声音柔情似水,慕苒颊边带着梨涡浅笑,吐出的轻言轻语含羞连连:“晚安。”
结束了通话,坐在车里的韩冥望着那个窗口,心里久久一阵澎湃,上扬的弧度似乎定格在那岑薄的唇角——
原来,与所爱之人打情骂俏,是这样一件可以甜到心窝的事情!
都说距离产生美,要不是担心以慕苒倔冷的个性,在还未气消的情况下越接近反而越抵触,他真想过去与她抵死缠绵……
不过,这种放任的距离是最后一次了,从明天开始,他要时时刻刻伴她左右。
明天,要把所有的顾虑都解决了!
当如墨黑眸里的情深似海与丝丝情动慢慢被一抹坚定的凌厉取代,楼上两盏灯已经相继熄灭,那张棱角分明的俊脸上彻底与周围的夜色融为一体……
夜色弥漫的房间里,慕苒安静地侧躺着,一双清澈的水眸慢悠悠地流转着点点光彩。
刚刚一通浓情蜜意的电话,仿佛冲走了连日来的隔阂,回味着他所说过的每一句话,心里的一道缺口似乎被越填越满——
她想,他对她是有感情的,她在他心里还是有那么一席之地,或许她今晚答应宫箐的事情不是那么难以应诺……
怀揣着淡淡的满足感,慕苒最后一连打了几个呵欠,慢慢进入了梦乡。
186 专属定制
翌日下午,阳光透着即将西下时特有的暖黄,坐落于热闹街口,全市最奢华的珠宝设计总店门庭若市。
“韩总,您来了,请跟我来。”
当身材颀长的韩冥踏入店门,面露职业微笑的女店员将其带上了二楼贵宾室。
装潢豪华而不失雅致的贵宾室里,年近四十的店长笑脸相迎:“韩总,您请坐。”
优雅落座后,面容冷俊的韩冥暼了眼对方,沉声直奔主题:“戒指做好了吗?”
“做好了,您过目。”
站得笔直的店长给身后西装革履的店员使了个眼色,后者用戴着丝质白手套的双手小心翼翼地捧上一个无比精美的锦盒。
“根据您昨天下午提供的设计手稿,我们专门邀请了国际最知名的珠宝设计师keyic连夜赶制,用世上极为罕见的oceandream钻石作为原料,纯手工打造出这款戒指——dreamlove。”
伴着店长声色醇厚的介绍,被托在手心的钻戒缓缓映入眼帘,那柔美的蓝绿色钻芒在一潭深不见底的黑眸里熠熠生辉。
动作轻柔地从锦盒拿起这枚设计简单,本质华美的钻戒,韩冥眼底划过一丝满意,薄唇轻启:“辛苦了。”
他说了,戒指没了就再买过。这枚,便是他精心设计并私人定制的戒指,只为她一人打造。
“哪里哪里,能为韩总尽一份绵薄之力,是暗夜集团旗下珠宝业务的本分,更是我们店的荣幸之至。”店长恭恭敬敬地说道,随即话音轻轻一顿,“韩总,由于时间实在是太紧,为保证质量,我们…连夜赶工只做出了这枚女戒,男戒还没做好,请您责罚。”
随着店长难掩惶恐的话语落下,将落在精致戒指上的那液滴状璀璨钻石的目光缓缓收回,韩冥轻然说道:“没关系,男戒不急。”
今晚,有这枚戒指就够了。
见面前这位年轻总裁一反印象中办事果决、讲求效率的风格,表现得通情达理且平易近人,擅于察言观色的店长赶忙应道:“谢谢韩总谅解!愿您和慕总…不,是夫人百年好合!”
“嗯。”
一眼就能看穿韩冥流转在眉宇间的淡淡温柔,柔和了那极为分明的棱角,看来两位总裁并不像传言那般不合,反而恩爱得很。
抓住了这樽大神容光焕发这一点,店长继续微笑着开口道:“韩总您的设计那么独特新颖,夫人又那么美丽动人,戴上这枚戒指一定更加光彩夺目,届时您和夫人的幸福流传为一段佳话,也肯定为我们暗夜集团的珠宝设计这一子行业增色不少……”
不等店长说完,手中的华丽锦盒倏地盖上,在安静的空间发出略显突兀的声响,随即而来的是韩冥没有多少温度的声音:“韩太太她喜欢低调,所以打消拿我们宣传的念头。我还是那句老话,想要总部另眼相待,就用业绩说话。”
话毕,韩冥已是慢慢站起身,而站在一旁的店长眼底精光被满满的慌乱替代,“是,总裁教训得是。”
“我还有事要处理,先走了。”
淡淡地扫了眼对方,韩冥迈开长腿往门口走去。
“韩总,我送送您。”
吓出一层虚汗的店长极为小心地跟在身后,韩冥突然脚步一顿,“你们这次做的不错,以后要有新的宣传策划案,可以直接交给我审核。”
刚急急忙忙收住脚步避免撞上去,等店长彻底战战兢兢中回过神来,消化好这段话时,韩冥已是步态优雅地下了旋转楼梯,唯独留下男人一阵傻乐——
越级审核,这意味着被集团总部重视,他负责的珠宝设计行业即将迎来春天,极有可能成为暗夜的核心业务,年薪翻几番不成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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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已关机,请稍候再拨……”
出了珠宝店,听着耳边传来的机械女声,韩冥放在方向盘上的修长手指不耐地敲打着,岑薄的唇线越发绷直。
待‘然然’这个备注随着手机黑屏而消失,汽车的引擎声响起,炫白的豪车在繁华的街市绝尘而去。
接下来,就是与顾然说清楚,彻底断了不该有的牵扯,从此过好彼此的生活。这,也是前天晚上要做却因撞破奸情被打断的事情。
花了二十多分钟的车程到了市医院,韩冥径自朝着顾然的病房快步走去,房门紧闭,房间里却不见人影。
快速环视四周,韩冥深邃的目光落在大力掀开的白色被褥之上,再缓缓移至安静落在桌角的水果刀,以及滚落在床边地板上削了半边皮的苹果,那发黄的颜色已是透出些许暗沉。
将一点点凌乱的细节看在眼底,韩冥的凌厉的剑眉高高拧起,正当他掏出手机想联系顾家人问个究竟时,一条短信恰好亮起。
将这条新短信点开一看,简短的两行字通过手机屏幕的光亮在韩冥黑眸里若隐若现,但很快被泛起的阴沉淹没。
不消片刻,韩冥又将手机重新装进裤袋,随后旋身走出了房间,步伐比来时更加急匆。
“我发一个号码给你,帮我查查是谁,现在具体在什么方位。”
稳稳坐在疾驰于市内大道的豪车里,韩冥的声音格外阴沉。
“门主,这是还没有实名认证的号码,而且查不到现在的位置,也查不到历史位置,可能被直接销毁了。”
“查查近期有哪些帮派想跟我们作对,重点在市内查找。”
“是。”
给下属不带温度地留下吩咐,韩冥直接结束了通话,周身泛起一层层冷意。
“要想救顾然,城北郊外片区废弃工厂,你一个人来。报警或是不来,后果自负。此致韩先生。”
紧握着方向盘,将这两行短信内容在脑海里过了一遍,韩冥黑眸里渐渐爬满化不开的阴鸷——
顾然应该是被挟持了,对方主要是冲着他来的,看来是这两年他管的太宽松,以至于一些人过的太安生了,竟敢不知死活惹上他!
187 知情计划
顾然的最后意识停留在一个身穿白大褂戴口罩的男人进了病房,伸手就用湿巾捂住了她的嘴,挣扎了几下就陷入昏厥。
当所有意识回归,顾然睁开眼环视四周发现尽是灰白粗糙的墙柱,远眺还能看见空旷荒郊在余晖下飞扬的尘土。
然而,所处恶劣的环境都不及手脚被粗麻绳绑住难以动弹,以及缓缓抬头看到高大男人熟悉面庞来得惊诧——
“陆煜楠,怎么是你?!”
没错,居高临下站在自己正前方的人就是陆煜楠,脸上坠着淡淡的冰冷,一种让人看了生厌又生惧的冰冷。
“……”
“咳咳!”
抿着唇没有回答,陆煜楠来回走动了几步,即刻掀起一大层的灰尘,呛得顾然咳嗽了几声,激起一阵空旷的回声。
“你跟韩玮朝是一伙的!是不是?”
带着幡然醒悟的慌乱,顾然发出的质问极为尖锐,一张略显苍白的小脸上很快爬满害怕的情绪。
这两个掌握了她最隐晦秘密的男人竟然是同伙!太可怕了!
一眼看穿顾然浓重的惧怕,陆煜楠嘴角勾出一抹冷讽:“知道了还问?不过我要提醒一点,在某个层面来说,你,跟我们也是一伙的。”
得到确切答案,顾然感觉快被无边无际的恐惧吞没了,但表面上强忍着冷静,“你们要干什么?”
“顾小姐,何必一再明知故问?”
似乎饶有耐心,陆煜楠缓缓蹲下高大的身躯,视角慢慢与顾然齐平,“今天的计划你是知情的,也是自愿参与,别装作我绑架了你的可怜模样。”
话音在空寂的场地落得别具重量,心里屈辱难耐的顾然当即吼了回去:“你这不算绑架,那怎样才是绑架!”
想办法勾引韩冥,制造亲密无间的暧昧,让被通知前来的慕苒当场抓破。一旦慕苒死心,就可以彻底断绝两人的关系,然后套牢自己想要的
这个由韩玮朝那个阴暗男人设谋的计划,她确实知情。可是她设想的场所根本就不是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而是舒适的酒店,再不济也是那个vip病房。
正是基于这种想法,她才会听从安排把家里人都先支走,甚至可以一边悠然削苹果一边等待朝思暮想的男人出现。
可是,怎么也想不到会被强硬绑架到这里,偏偏眼前可恶的男人还冠冕堂皇地否认这个事实。
“你以为你那么肮脏的女人,只是脱光躺平了,韩冥就会上你?”好似有洞察心思的本事,陆煜楠将顾然由于心理落差产生的愤慨不留情面地揭开,“不制造点你被绑架危在旦夕的假象,他又怎么会来‘英雄救美’,我们的计划又怎么施展?”
不得不说,陆煜楠一连嘲讽的反问,准确无误地戳中顾然心底的痛点——不管她怎么费尽心思求欢,那个男人都无动于衷!
“你怎么知道他一定会来?”
鬼使神差般,一阵愣神后的顾然突然没有了那种盛气凌人的自信,喃喃细语道。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她能够一次比一次强烈地感觉到她在韩冥心里的分量所剩无几,甚至荡然无存了……
“韩冥会来的。毕竟,据我说知,你是他曾经的救命恩人。光凭这一点,他就一定会来。”
“……”
安静地听完这充满算计的分析,顾然悲哀地垂下了眼眸。
她唯一被韩冥在乎的就只有这点了,这个其实并不属于她的殊荣……
下一刻,当顾然转念想到自己抢了慕苒这份殊荣,眼里迸发出一丝精光——
确实,只要有这份‘恩情’在,哪怕没有吧感情,韩冥就不能弃她于不顾,而她,就有可趁之机!
思及此,顾然很快接受了现实,还表情认真地问道:“那他什么时候能到?我要怎么做?”
垂眸了看了一下腕表,再瞟了一眼面露期待的顾然,陆煜楠缓缓转起身,低沉的声音在空厂房回荡着:“市区到这里,开快点一个小时左右,从通知他到现在,快过去半个小时了。至于,你要怎么做,勾引男人的事,你可是行家。”
留下一句冷讽,陆煜楠背手往厂门之外缓步走去,被绑在地上的顾然不由扬声问道:“咳咳…你去哪?能不能先给我松绑?我保证不跑。”
虽然知道这次只是有惊无险,但这种走两步都会灰尘漫天的破地,就这样待着还是怪难受的。
“给你松绑了,好戏还怎么看?”
显然,陆煜楠对顾然的提议唾之以鼻,折回来的笔挺身姿在夕阳淡红色的光影下高大异常,片刻后话锋一转:“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为了让这出戏更加逼真,我决定临时加点料。”
听到这话,顾然立刻防备地瞪大眼睛,“你想要干嘛?!”
一步一步靠近,待陆煜楠再次蹲下身时,厚实的掌心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小颗黑色药丸,眨眼间功夫塞进了顾然嘴里,“这是我改良后的‘醉生梦死’,药效半个小时后发作,持续一个小时后自动消失,够你发挥了吧?”
“唔…唔,陆煜楠你卑鄙!”
药挤进干涩喉咙的一刻,顾然失声大吼,一双眼睛充满了怨毒。
“我不否认我卑鄙。但用这种方法对付你这种女人,也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至其人之身’,况且你还会乐在其中,明明是梦寐以求的事情,又何必装成贞洁烈女?”
“你!”
看着陆煜楠在余晖与昏暗交相映照下阴冷的半边脸,仿佛看到了恶魔的犄角,顾然心底刚压下去的害怕骤然升起——
这个人前温润如玉的男人,实际有多么冷漠无情,说出的每句话有多么恶毒,恐怕只有她知道!
“嗒!”
就在顾然晃神思虑间,陆煜楠一个响指震动空气,随之而来的是三个壮汉从门口走了进来,掀起茫茫迷眼的尘埃。
见此情形,顾然更加慌了神色,手脚开始奋力挣扎起来,同时不忘嘶吼:“他们是谁?要干什么!”
刚被下了那种猛药,就出现三个长相猥琐的男人,光是联想就足够让顾然崩溃,仰头望着陆煜楠伟岸背影的眼神充满了惧怕,又充满了仇怨……
188 报答恩情
“……”
陆煜楠没有任何回答,只是迈开笔直长腿自顾自往门口走去,而那三个男人同样不动声色地一步步靠近。
“陆煜楠,你老说我肮脏卑鄙,你又高尚到哪去?还不是为了一个不爱你的女人,想尽一切卑劣的办法,你就不怕有一天她知道真相,会恨你入骨吗?”
或许是出于浓浓的不甘,又或许是想要陆煜楠留下,顾然对着那道笔挺的背影扬声喊道。
话音空寂之地重重地炸开,陆煜楠倏地脚步一顿,暗敛的黑眸霎时锋锐,吐出的话丝毫不带温度:“有空担心我,不如管好自己。”
顾然也并非完全是被人欺压的善辈,当捕捉到陆煜楠背部一瞬的僵硬,反倒有恃无恐地唇角一勾,“呵!你怕了是吗?”
“只要你现在马上让他们滚蛋,我就不把你做的肮脏事告诉慕苒,否则……”
这个男人的软肋无疑就是慕苒,抓住这一点,顾然眼底隐隐跳跃着丝丝得意。
“威胁我?”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陆煜楠对此没有丝毫的惧意,最大的神色变化莫过于冷厉更甚,“我倒要看看是你说出去的快,还是我把你那些精彩视频放网上的速度快,又或者现在录一段更快?”
陆煜楠的冷总是透着些许温润,属于一种表面不具强大震慑力,但实则足以一招毙命。
然而,当顾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一点,就只能眼睁睁看着陆煜楠与为首的壮汉交头接耳。
“陆先生,我知道错了!你让他们走,我以后绝对守口如瓶,我发誓!”
感受着那些男人不怀好意的目光投来,顾然只觉得一阵头皮发麻,连忙对着陆煜楠大声求情。
“这个女人,别真的动她。”
顾然略为尖锐的声音极为响亮,而神色淡漠的陆煜楠头也不回,压低声音对着三个体格健硕的男人吩咐道。
这时,一阵风吹了进来,一股淡淡的汽油味飘进鼻腔,陆煜楠英气逼人的眉峰轻轻一拧,很快又恢复如常——
这个废弃工厂,数年前用来生产提炼汽油,有这种味道也不足为奇……
根本听不到陆煜楠唇瓣微动间说了些什么,顾然只看到这道伟岸背影快速消失在门口,而那个方向不知何时染上了夜幕的黑茫。
“你们别过来!”
不同于寻常混混,留下的三个男人体型明显更结实,肌理是那种常年累月锻炼后的黝黑紧绷,长相虽然猥琐但并未将好色的急不可耐表现出来,注意到这几点,顾然心底的害怕越来越盛,被绑住的手脚开始不断挣扎。
割腕受的伤还没好完全,经过用力挣扎传出钻心的疼,疼得顾然湿润了眼睛,让本是娇柔的小脸平添几分惹人怜爱的味道,看得走在最左侧的男人心里发痒,“别哭呀,来,让哥哥们好好疼一下。”
话毕,三个男人并排的暗影完全罩住顾然娇小的身子,为首的男人舔了一下唇,撸起手袖慢慢蹲下身。
“还真有几分姿色。”
“别碰我!”
虽然知道不能硬碰硬,但当咸猪手擒上下巴时,顾然还是厌恶地瞪大眼睛怒吼。
“啧,生气更好看。”丝毫不把顾然的反抗放在眼里,皮肤黝黑的大手沿着下颌角摸到脖颈间,“这皮肤也够嫩。”
男人眼底不加掩饰的贪婪近在咫尺,远远比其粗壮手臂上龙头蝎身的诡异纹身来得可怕,顾然用尽全力躲避,“你们要是敢碰我,等会来救我的人肯定把你们全杀了!”
“啊!”
伴着未散的余音,顾然发出一声极为尖锐的惊叫,眼里迸发的憎恨和羞耻一瞬间燃烧成灰烬。
全然没有了方才被美色诱惑的淫笑,单膝蹲在跟前的男人面露凶狠表情,那只刻有褐色纹身的手顺着顾然宽松的v型领口伸了进去,再狠狠一抓,随即脸色又是一变……
看着这个神色变幻莫测的男人就要**爆发,站在旁边体型相对高瘦的男人轻轻开口提醒:“老大,刚刚陆先生说了……”
“陆先生?他算什么东西!他叫我别动就不动?我钱五从来只听韩爷的。”
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弧度,钱五脸部肌肉动了动,随即将阴鸷而炙烈的目光投向衣衫不整的顾然,“小婊子,想杀我?把你干死了你都杀不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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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厢,到了车流甚少的郊区道路,韩冥几乎把油门踏板踩到底,车尾掀起飞扬的尘土。
当看到导航仪上显示17:17这两个相同的数字,韩冥狭长的黑眸微微眯起,浮躁的情绪添染上厚重——
还有半个小时多一点,顾然有难无论如何都得前去相救。只要顺利办完这件事,也算是还了一部分恩情,以后就可以坦然自若一些。
但是,与韩太太的约会怕是来不及了……
凝眉思索了好一会,韩冥终是抬手按下蓝牙耳机的通话键,那端很快传来好听的声音:“喂。”
“韩太太,我…我这边有点急事要处理,能不能…把我们的约会推迟到今晚八点?”
韩冥吐出的询问充满小心翼翼的味道,而慕苒那边则是沉默了一会,才是听不出多大情绪波动的反问:“有什么急事?”
“不是什么大事,很快就能处理好的。”
正望向车窗外刚刚驶进的泥尘漫天的道路,韩冥没有正面回答,眼神里划过一抹平静的坚定。
“……”
“韩太太,你还在听吗?”
那端维持了好一会的沉默,韩冥忍不住轻声问道,
“嗯…”
简单的回应里带着些许飘渺,慕苒略显低沉的声音传来,“你处理好了再给我打个电话,我…等你。”
“好!”
千言万语不如最后三个字,仿佛一瞬间卸下心里压着的大石头,随着一声应下,韩冥眉宇间染上淡淡的笑意。
“等我,我一定准时回来!”
“好。”
虽然这通对话相当简洁,但弥漫其中的浅浅温情不容忽视,恰恰柔和了韩冥一路肃杀的表情,不至于与迅速降临的冰冷夜幕融为一体……
189 带他回来
御海别墅,二楼主卧。
典雅的梳妆镜里,一张唇红肤白的精致俏脸挂着淡淡的愁绪,羽睫低垂间挡住了水眸里暗涌的情绪。
攥紧掌心的手机,慕苒总感觉有些心神不宁,而刚刚的通话内容还回旋在耳边。
他有急事不能按时赴约,闭口不谈却又轻描淡写的急事到底是什么?
不能否认,她的期待随着那个约定时间的趋近愈发浓烈,却在这个时候出了差错,惊诧之余还是有些失落的,最后所有情绪都变成了担忧。
轻拢粉色长裙之上的纯白披肩,再抬眸看了眼镜中面露愁容的自己,慕苒拿起放在梳妆台面的眉笔,开始继续细细地描起一对黛眉,下手的力道隐隐重了些,似乎要把拧起的褶皱画平。
“嗡嗡~”
“嚯!”
刚放在桌面的手机发出一阵振动声,慕苒描到眉锋的笔头倏然一歪,一条细细的咖色线条留在白皙的眼皮处,破坏了那眉目如画的一丝美感。
几乎是在震动响起的同一时刻,慕苒就一把抓起手机,迅速点开新短信,没有丝毫承接的时间空隙,一双清澈的水眸即刻荡开了奔腾的情绪……
“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已关机,请……”
当慕苒毫不犹豫地拨打短信发件号码时固定的机械女声响起,眼底顿时涌出一抹暗色,直接挂断后拨了那个早已烂熟于心的号码——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候再拨。”
韩冥的号码竟然传来这样的提示音,反复拨了几遍都是如此,慕苒的一弯月眉拧成了一个结,美艳的俏脸彻底铺上一层焦躁。
正当慕苒联系无果而急得团团转的之际,手心一阵令人发麻的震动,点开一看又是刺激眼球的一行字:“收尸地址:城北郊外片区废弃工厂。”
又是一个陌生号码,慕苒毫不犹豫地拨了过去,然而得来的回复依然是冰冷的关机提醒,心——惊慌了一大截。
“韩冥毁我所爱,我今天就要他为我失去的一切陪葬!”
两条带有浓重恐吓色彩的内容串在一块,拼凑出足以令人心跳骤停的压抑,慕苒二话没说就扯下精美柔软的披肩,捞过椅背上的素色大衣,迈开笔直长腿往门外走去。
“夫人,天都要黑了,您要去哪?”
在一楼楼梯口处迎面撞上刘妈,行色匆匆的慕苒言简意赅道:“有点事要出去。”
眼看着慕苒从身旁快步走过,刘妈几次欲言又止后扬声说道:“等会先生就要回来了,见不到您又该失望了。”
这几日,慕苒要不是早出晚归,要不就干脆不回来,刘妈将韩冥难以掩饰的失望和寂寥看在眼里。以为慕苒又要先一步离开,刘妈担心之余不免进行劝说。
刘妈的话带着些许慨叹,慕苒听后脚步随着神色一愣而微微一顿,沉吟片刻后红唇微动:“我去带他回来。”
撂下这么一句不轻不重却又别具深意的话,慕苒高挑的背影快速隐没在暮色笼罩的大门之外,没过一会就传来汽车引擎的轰鸣声。
或许她不应该不经查证就相信那短信里的恐吓而匆忙驶向所提供的地点,可是短信里的表述太真实了,仿佛能够勾勒出对方狰狞的嘴脸,况且韩冥无论是表面还是背后的身份都得罪了数不胜数的人……
紧绷的大脑单单是考虑到这里,就已经支配肢体做出了最响应内心的举动,完全丧失了往日里的冷静——
无论如何得知他有危险,哪怕可能是一个陷阱,她也决不会置之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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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呜别过来!求求你们了……”
空旷的废弃厂房里,被灰尘呛得灰头土脸的顾然喊得声音都哑了,包裹着手腕的绷带早已染成红色,却只能一边一点点费力往后挪,一边向步步紧逼的男人哀怜求情。
顾然不知是该庆幸还是悲叹,那个为首的男人撂下肃杀狠话后刚好接了一通电话就先行离开了,留下另外两个同样凶神恶煞的男人,虽然没有实质性进犯,却是跟逗狗一样看尽她的狼狈。
“嘶…!”
“不挪了?撞上去舒服吧?”
“撞哥哥身上才舒服,要不要试试?”
看着顾然一个劲往后挪撞在粗糙的水泥柱上,疼得冒出闪亮的泪花,两个全然看好戏的男人笑得一脸猥琐。
“……”
屈辱无从疏解,手脚又不能动弹,濒于愤恨边缘的顾然咬着唇狠狠瞪着面前两个壮汉,两眼迸发着想要凌迟对方的狠厉。
然而,身处这种极为被动的境遇,威慑力几乎为零,此刻瞪大眼睛的顾然,衣衫凌乱间反倒别有一种勾人的味道,惹得其中一个长相更为粗犷的男人呼吸沉了几分,操着东北腔可惜道:“小娘们这样子看得我心痒痒的,要不是老大自己想先尝鲜,我都快忍不……”
“你们两个过来,有正事要干!”
男人急色的话还没说完,身后就传来钱五浑厚的命令,语气中带着丝丝凝重。
“赶紧把外面的木板和干草全部弄进厂房里面那个密封小房间,速度要快。”
“老大,这是要干嘛?”
“不该你问的别问,干活!”
“是!”
在被暮色笼罩的门口,三个身形高壮的男人扎堆站着,钱五狠厉的目光一扫后开始分开行事。
于是,背靠着柱子才勉强有力气撑住虚弱身子的顾然就看到三个壮汉捧着厚重的破旧木材,来来回回从前方走过,掀起一阵又一阵的灰尘。
“唔…”
生怕再次吸引男人注意力,顾然不敢出声,但是体内突然冒出的一阵燥热让她不经意间溢出一个轻盈的字眼。
药效来了!
意识到这一点,脸上越发烫热的顾然吓得死死咬紧了苍白唇瓣,拼命不让自己发出带有热度的声音,垂到最低的婆裟泪眼涌起复杂的光彩——
冥,你快点来啊!在此之前,绝对不能让这三个禽兽发现她的异状,绝对不能!
190 被困火场
“快!把这个女人弄进来!”
顾然度秒如年的感觉被一声厉吼打断时,再次抬起头之际已是不知三个男人来来回回经过了多少次,却看到了那相同的诡异纹身都被汗水浸润。
“你们干什么!”
还来不及反应,身材瘦弱的顾然就被一把扯起架着往前走,不禁尖声大喊。
“……”
不同于前些次的人多话杂,顾然此次的失声喊叫没有得来任何回复,反而让连拖带拽的动作更加凶猛。
“砰!”
被大力地丢在地上,手脚束缚的顾然四脚朝天般摔倒在一大堆粗糙的木材之上,幸亏有好些干草遮盖才没有把脸刮花。
“这里是哪里?你们要干嘛!”
感觉视线范围内一片黑沉,只能看到三个男人的轮廓,顾然吃痛间再次惊惶地出声质问。
“这里……”
“你小子别跟她废话!赶紧把厂房后面几桶汽油提进来!”
隐约察觉到所在之地是厂房内一个密闭的小房间,再听到‘汽油’二字产生联想,顾然已是不能用惶恐来形容了,难以置信的害怕让声音都在颤抖:“你们拿汽…汽油要干嘛?”
“还在问‘干嘛’?”留下来的正是脸色阴晴不定的钱五,对着顾然勾起一抹冷讽,“看到我手里的东西没?这下该懂了吧?”
虽然房内光线几乎完全被已然降临的夜色吞没,但丝毫不影响顾然看到打火机的火光亮起,在内心深处点燃的恐慌一瞬盖过了体内翻腾的热浪。
“老大,倒在哪里?”
一句插话落下,钱五一边一手拿过一大桶汽油,一边指挥道:“房间里,房门一个小圈,还有这里到大门口,统统泼满。”
“住手!韩玮朝从来没有说过要放火,你们这样是故意杀人,快住手!”
没一会功夫,刺鼻的汽油味就铺天盖地而来,彻底认识到事态严重性的顾然嘶声喊道,试图阻止这些疯狂的杀人恶魔。
然而,话音还未落尽,几滴汽油溅在了脸上,冰冷的触感将顾然逼到崩溃的巅峰,“你们住手啊!呜呜…我还不想死!”
“哭什么哭!你早说有人会来救你,现在就给我好好等着,会有人来给你陪葬的。”
终是换来对方的回应,一片黑暗中根本看不清面目,却是能够清楚地感觉到每字每句透出的冰冷肃杀,顾然软了语气嘤嘤哭诉道:“三位大哥,我和你们无怨无仇,能不能放了我?韩…韩爷他没说让我死的,不信你们可以问他,你们不要乱来……”
“呵!死到临头了还这么天真!”男人粗犷的声音回响在整个空间,充满了无情的嘲弄,“要不是韩爷让我们这么做,你早就让我们爽死了!”
不等最后一丝希望破灭的顾然有所回应,钱五略显嚣张的指挥再次震响弥漫着浓烈汽油味的空气:“去把那个角点了,我们撤!”
随着“咔嚓”一声后微光一现,顾然就看到小房间右侧燃起火焰,顿时照亮了半个空旷厂房,同时将三道头也不回的粗壮背影照得摇摇曳曳的。
还来不及出声喊出最后的求情,火焰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蔓延到了门口,快速在门前堵了一个圈,火苗越跳越高……
“救命啊!救命!”
不知是汽油引发的火焰太过炙热,还是体内的燥热在加剧,顾然感觉浑身发烫,一种让全身疲软无力的滚烫。
“救命……”
随着前路被越来越猛的火势所挡,空气越来越稀薄,顾然在连连呼救后很快就嘶哑了声色,却只能一点点往没有泼到汽油的左侧墙角挪去……
“救我…我还不想死……”
仿佛被濒临死亡的绝望生生扼住咽喉,顾然发出的声音越来越微弱,逐渐被淹没在碎物燃烧成灰烬的声音里……
“然然!”
站在废弃工厂大门前,快步奔来的韩冥被与外面夜色暗沉格格不入的场景惊住了——里面火光四溅,汽油味扑鼻而来……
“冥,是你吗?!我在这里,救我!”
当听到那醇厚的声音,顾然眼底重新燃起了希望,用尽全力高声呼救,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在火光下异常明晃。
由于厂房构造的问题,屡屡回声嘹亮,顾然的求救,韩冥毫无意外地听清了,也将蕴含其中的害怕和欣喜尽数听了去,一边迈开长腿往里走去,一边拧着剑眉安抚道:“然然,是我!别怕,我马上过来救你!”
“啊!”
余音还未完全散去,顾然就发出一声尖叫,韩冥往火源迈去的步调又快几分,“怎么了?”
蜷缩在坚硬的墙角,顾然看着房间另一端蔓延而至的火焰,面露极致害怕,整个紧绷的身子开始不受控制地哆嗦,“火…火跑进房间了!就快烧到我了,冥,快救我!”
喊着喊着,顾然刚消下去的哭腔又冒了出来,眼巴巴地望着房门之外,那已然变成大火圈的正前方,一道伟岸异常的身影正在快速靠近,稍稍缓解了心里随火势蔓延而暴涨的恐惧。
汽油里应该加了别的物质,不仅使得燃烧气体带着一股不同寻常的难闻味道,而且增强了燃烧的持久性,以及火苗高度的不断突破。
注意到这一点,站在火圈之外的韩冥眼底一抹狠厉闪过之际有一刹的犹疑,随即被顾然不绝于耳的哭喊声打破,适当缓冲后跨过了及腿的炙热火焰。
小半房间里已经燃烧着更为旺盛的火焰,韩冥动作迅猛地冲了进去,一把拉起被火光照得满脸通红的顾然,“然然,快起来。”
“冥…”虚软无力的身子刚被拉起,顾然就顺势扑进了韩冥结实的怀里,声色嘶哑地哭泣低喃,“你终于来了,我好怕…好怕……”
“别怕,我们要赶紧出去,我先给你解开绳子。”
木材干草等易燃物加特殊的汽油,这个小房间里的火势蔓延的速度比外面快了好几倍,连体格健壮的韩冥都感觉到了滚烫温度的难耐,连忙与吓得浑身颤抖的顾然拉开距离,两只大手试图以最快速度解开绳索。
191 为他而来
“冥,热…我好热……”
看着蹲下高大身躯为自己解绑的韩冥,顾然泪水氤氲的双眸燃起一股难以消解的炙烈,干裂的唇瓣微动间不断吐出难受的低喃。
真的好热!这种热不止是外界可怖火场带来的感官影响,还有体内那药效正猛时特有的燥热难耐。
“……”
周围木材燃烧的声响越来越大,基本盖过了顾然的喃喃细语,并未听真切也无暇注意其他的韩冥此刻俊脸紧绷着,眼底迸出的肃冷与身侧漫漫火光交相辉映——
脚上绑的是死结,一时半会无法解开,如果就地取材用火烧断,势必会灼伤顾然已经破皮渗出血的脚踝,甚至会就着沾染到衣服上的汽油而引火烧身……
将所有解决办法在脑海里过了一遍,韩冥脸色异常沉冷地站起身,锐利的视线落至顾然被尼龙硬绳绑住的手腕上,“然然,别怕,脚上的绳子解不开,我先给你解开手上的。”
“好…”
顾然此时的意识有些涣散,而炙热的目光定格在韩冥那张如完美雕刻的俊脸上,好一会才木然地点头应好。
“好了。”
身后的灼烧感越来越明显,韩冥正争分夺秒般帮顾然脱离束缚,所幸很快就解开了手上的绳子。
就在韩冥微微松了一口气之际,顾然虚软的身子直愣愣地扑了过来,刚刚重获自由的双臂死死环住腰部,还不停低语:“冥,我好热,抱我…快……”
听着顾然自相矛盾的话,韩冥挣了几下无果后温声安抚道:“我们先出去,出去就不热了。”
房内的火焰越燃越旺,而门前的火圈越蹦越高,再不出去就来不及了!
环顾几乎全部被火包围的四周,韩冥深刻认识到这一点,跳跃着暗红色火光的眸底凝聚起一抹沉静冷厉。
“热,好热!”
“咚!”
“嘭!”
然而,就在韩冥回过头来的一刻,哑声喊热的顾然将刚刚脱下的无扣毛衣外套丢在了地上,落地声还未消失,猛烈火光倏地就蹭了上来。
“啊!火!!”
因着力道太小衣服扔到了脚边,随着那件沾了汽油的外套迅速被火吞噬,落地时火星险些跳到裤子上,顾然吓得猛地尖叫着跳开,却一个重心不稳摔倒在地,恰好蹭到火焰上,裤管一下子就燃烧起来……
“痛!冥,救我!快!!”
这一系列的事情发生得太快,待站在原地的韩冥反应过来时,那裤子上的火已经蹿得有一指高了,吓得顾然尖声呼救。
“不要用手拍!快就地扑灭它!”
皱着坠上隐隐不耐的眉头,韩冥高声吩咐完后帮着顾然在旁边还未被火殃及的地板上来回打了几个滚,熄灭那一刻能够清楚看到小腿裤子处烧了一个黑乎乎的大洞,以及大颗大颗泛红的水泡,还有好些水泡被擦破后的嫩红伤口……
“呜哇!疼!冥,快救我出去……”
体内的热浪仿佛被小腿处的灼痛分散了许多,意识也随之清醒的顾然瘫倒在地上,开始哭得声嘶力竭。
“别乱动,我看一下怎么出去。”
好好折腾出一箩筐麻烦事,使得门前刚才还能勉强冲出去的火势又往外扩散了好些,而房内的因着一件外套引燃火势即将逼到脚下,靠着滚烫的墙无路可退。
观察着这般危险的处境,阴鸷目光搜寻火势相对薄弱的突破口,韩冥的俊脸上被熏了薄薄的一层烟黑,原本镇定自若的表情也渐渐有了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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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车门大力关上的声音震响整个夜空下寂静的旷野,同时惊动了荒草丛不知名的生物,发出悉悉蟋蟀的鸣叫和窜动声。
慕苒抵达这个地方时,率先映入眼帘就是那摇曳在整个低矮废弃厂房里的火光,以及从大门口冒出来的黑烟,这一切都与外边宁静的夜——格格不入!
不消片刻便猜到了里面很可能发生了什么,慕苒眸光越发深沉间深吸了一口气,随即动作迅猛地重新打开了车门。
“哗啦……”
伴着水流直线掉落的特有声响,连着几下矿泉水空瓶扔地的“哐当”声,慕苒将自己从头到脚被浇了个遍,却在这个大冬夜感觉不到一丝的冷。
以最快速度将车内备用的几瓶矿泉水往自己身上浇完后,神色凝重的的慕苒眼底微微一亮,旋身打开车尾箱,被苏若浅今日遗忘的桶装水安静地躺在里面——
用力打开桶盖,再将脱下的大衣与全身上下彻底冲湿,慕苒就拎着大衣快步往那火光四射的厂房内走去,精致的俏脸镀上半边月光与半边火光,透着一种无法形容的美,一种即使在浑身湿答答的狼狈下也无法掩盖的美。
“韩先生!你在里面吗?”
如果下车与进来之间的这段时间表现得沉着冷静,那么当慕苒站在半人高的大火圈之外时,清澈嗓音里的急切和惶恐就是难以忽视的。
“韩先生!韩冥!”
高声喊了一次无人应答,慕苒往前又迈了几步,同时拔高音量继续喊这个刻在内心最深处的名字。
这个厂房里回音向来大,慕苒几乎用尽全力的呼喊足以震破温度奇高的空气,再传到正笔直站在墙角寻求出路的韩冥耳里——
“韩太太?!”
听到熟悉声音的一刹那,韩冥高大的身躯猛然僵直,脸上最后一丝沉静随之破灭,换上不可置信的表情。
“韩先生,听得到吗?听到回答!”
不断祈求着心心念念的男人还存有生机,慕苒不停地朝着空寂的厂房四壁喊道,在屡屡得不到回应后,眼底的担忧和害怕很快浓到化不开。
“我来救你了,你会没事的!韩冥,听到回答!”
将所有场地仔细地扫视了一遍,没发现任何线索,慕苒开始毫不犹豫地往烧得正旺的火场迈进,试图在里面找到要寻之人。
她为他而来,怎能轻易离开?
“韩太太,别过来!”
就在慕苒兜着全湿的外套准备冲进去之际,韩冥略显尖锐的声音在整个空间响起……
192 为她而留
这些,就发生在慕苒愣神的片刻,当察觉到脚下的可怖变化时,下意识地往后连退几步。
“韩太太,把大衣给我!”
没有注意到慕苒这边的情况,韩冥搂好站不直的顾然后抬头大声喊道,低醇的声音带着些许烟熏过后的沙哑。
“……”
刚刚那一簇火苗的燃起,引发了新一轮的大面积蔓延,不消片刻就又多了一个越蹿越高的火海,把通往大门口的路堵死,同时恰恰把慕苒困在中间,导致根本无暇回答。
小房间里的火势已经超过半人高了,却还有愈燃愈旺的趋势,韩冥这边俨然无路可退,看到火圈之外的慕苒面对新的险境,连忙高声吩咐道:“韩太太,快出去!别等火烧高了!”
“我不走!”慕苒向来有自己的坚持和固执,在这种惊险的境况下展露无遗,“我来是为了救你,你不走我也不走!”
不管不顾身上水分基本被蒸干后的灼热难耐,慕苒回眸看了眼身后暂时低矮的火势,随即在刺鼻气味渐浓的稀薄空气中继续扬声道:“我就一件打湿的大衣,你用最快冲出来,我在这里等你。”
若是扔在了火堆里不仅于事无补,而且会引来更大的火情,观察到现在站的位置要将大衣扔给韩冥胜算不大,慕苒又往前跨了两步,站定后凝眉道:“这衣服最多就只能救一个人,侥幸能全身而退。”
整个空间都充斥着噼里啪啦的燃烧声,却似乎没有影响到慕苒话音的扩散,听得里面已然被熏得灰头土脸的两个人齐齐一愣。
“冥,救我…我还不想死……”
吸入的氧气越来越少,再加上经受了身体内外双重炙热的折磨,此刻的顾然就像是濒临渴死的鱼儿寻求最后一滴水,脆弱得不堪一击……
虽然并未听真切顾然高高仰着头说了些什么,但慕苒能猜个大致,握着已经干了不少的大衣紧了紧,红唇微启间吐出不容置喙的一句话:“韩先生,现场只能救一个人,那个人就是你。”
193 感动盈眶
不知是火光过于明亮,还是慕苒的神色变化过于明显,刚刚经历了火场脱险而看上去落魄不堪的韩冥感受到了其中的冷淡,不由张口解释:“韩太太,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救然然……”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韩冥难掩急切的话语还没说完,就被慕苒不带温度地打断,扫过那双明明已经严重灼伤却依然眉头也不皱地承受着顾然整个身体重压的结实双臂,最后将视线落至前方燃高了好些的熊熊火焰。
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也完全没有必要争风吃醋,当务之急就是脱离困境。
手头紧紧攥着那因扑火被烧了小半的大衣,慕苒笔直站在原地专心思考着如何脱险,覆着淡淡烟黑色的脸上未见波澜,仿佛又恢复了往日的冷静自持。
同样知道轻重缓急,韩冥收起心底丝丝入扣的动容以及惴惴不安的忧虑,深邃的黑眸微微眯起,“你先从左边靠墙冲出去,火势比较小,我断后!”
“嗯!”
难耐的高温与刺鼻的气味混杂在一起,慕苒已然闻到了自己头发的淡淡烧焦味,加上长时间的尽量屏住呼吸,头昏眼花的感觉突然涌了上来,连带着坚定的回答都透着些许无力。
听了韩冥的安排,慕苒往火势最弱的地方小心翼翼地前行,好几次险些碰到高高蹿起的火苗——
“啊!”
就在慕苒单脚躲避火焰时,一只手习惯性撑在墙上保持平衡,却被滚烫的温度灼得即刻缩回,紧接着差点重心不稳跌倒在火堆里,一系列连锁反应处罚一声尖叫。
“没事吧?!”
将这一幕惊险画面看在眼里,抱着昏迷的顾然走在后边的韩冥连忙问道,表露出一种即便灰头土脸也无法遮盖的关心。
“没事。”
虽然依旧惊魂未定,慕苒却轻描淡写般回答,回眸看了眼即使负重行走导致伤口绽裂不断流血,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的韩冥,眼底闪过一抹复杂情绪,最后化为一句难掩沉重的吩咐:“咳!咳!等会你从我现在站的地方起跳,以最快速度冲出去。”
“嘶啦!”
话毕,慕苒又被呛得咳了几下后倏然拿起手里的烂衣,用了撕了两半,再往后谨慎地迈了两步,最后靠着墙在韩冥面前站定,“站在这里别动,我用这布给你两条腿分别绑一下,等一下跳出火圈时不会直接烧到皮肉……”
“我不要,你自己拿去用。”
慕苒语带沙哑的话才说了一半,就被韩冥义正言辞地打断,黑眸里跳跃着的感动光芒在周围一片火红中毫不逊色。
都说‘患难见真情’,他生命里两个女人都在这片可怖的火海里——眼前的女人为了他几次舍身相救,而怀里的女人只会求他相救……
两相比较,再冷硬的心都会被眼前这个从不把爱挂在嘴边却又默默用生命表达爱的女人融化,他,又怎会不感动不心动?
“别动!你的脚要是再被生生烧一次,就废了!”
始终低头没有注意到韩冥如潮的情绪波动,微微俯身的慕苒冷声喝道,不顾那明显的避让,将大块布料力道轻柔地绑了上去,“忍着点疼,等会出去了就马上解开。”
“……”
垂眸看着慕苒那垂落的满头秀发,韩冥动了唇却哑了声色,一双幽深的黑眸很快湿润了一片——
由内而外泛滥的泪意并不是因为疼痛难忍,而是为自己能够有幸拥有慕苒这份爱而沉淀的感动……
“砰!”
车门大力关上的声音震响整个夜空下寂静的旷野,同时惊动了荒草丛不知名的生物,发出悉悉蟋蟀的鸣叫和窜动声。
慕苒抵达这个地方时,率先映入眼帘就是那摇曳在整个低矮废弃厂房里的火光,以及从大门口冒出来的黑烟,这一切都与外边宁静的夜——格格不入!
不消片刻便猜到了里面很可能发生了什么,慕苒眸光越发深沉间深吸了一口气,随即动作迅猛地重新打开了车门。
“哗啦……”
伴着水流直线掉落的特有声响,连着几下矿泉水空瓶扔地的“哐当”声,慕苒将自己从头到脚被浇了个遍,却在这个大冬夜感觉不到一丝的冷。
以最快速度将车内备用的几瓶矿泉水往自己身上浇完后,神色凝重的的慕苒眼底微微一亮,旋身打开车尾箱,被苏若浅今日遗忘的桶装水安静地躺在里面——
用力打开桶盖,再将脱下的大衣与全身上下彻底冲湿,慕苒就拎着大衣快步往那火光四射的厂房内走去,精致的俏脸镀上半边月光与半边火光,透着一种无法形容的美,一种即使在浑身湿答答的狼狈下也无法掩盖的美。
“韩先生!你在里面吗?”
如果下车与进来之间的这段时间表现得沉着冷静,那么当慕苒站在半人高的大火圈之外时,清澈嗓音里的急切和惶恐就是难以忽视的。
“韩先生!韩冥!”
高声喊了一次无人应答,慕苒往前又迈了几步,同时拔高音量继续喊这个刻在内心最深处的名字。
这个厂房里回音向来大,慕苒几乎用尽全力的呼喊足以震破温度奇高的空气,再传到正笔直站在墙角寻求出路的韩冥耳里——
“韩太太?!”
听到熟悉声音的一刹那,韩冥高大的身躯猛然僵直,脸上最后一丝沉静随之破灭,换上不可置信的表情。
“韩先生,听得到吗?听到回答!”
不断祈求着心心念念的男人还存有生机,慕苒不停地朝着空寂的厂房四壁喊道,在屡屡得不到回应后,眼底的担忧和害怕很快浓到化不开。
“我来救你了,你会没事的!韩冥,听到回答!”
将所有场地仔细地扫视了一遍,没发现任何线索,慕苒开始毫不犹豫地往烧得正旺的火场迈进,试图在里面找到要寻之人。
她为他而来,怎能轻易离开?
“韩太太,别过来!”
就在慕苒兜着全湿的外套准备冲进去之际,韩冥略显尖锐的声音在整个空间响起……
194 你怀孕了
严重烧伤不能用凉水冲洗,否则会感染……
当第一缕亮光挤进眼睛时,这个潜藏的意识在同一时刻从慕苒昏昏沉沉的脑海里蹿了出来。
“苒苒,你醒了!”
“苒苒!”
听着两句几乎重叠的清亮欢呼,慕苒慢慢看清了眼前面露欣喜的人,干裂的唇瓣微微动了动:“若浅,煜楠……”
异常嘶哑的声音未落,伴着一阵火光肆虐的场景浮现在眼前,慕苒意识到这固有的花白四壁代表所处之地是医院,眉头倏地一拧,“我怎么在这里?”
只是眨眼功夫,慕苒一顿后再度抬眸发问:“韩先生呢?”
昏迷前的一幕幕统统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慕苒将对韩冥伤势的担忧毫不遮掩地表现在了素白而精致的脸上,却是看得站在旁边的苏若浅一阵难受,“你都这样了,还关心他!”
“我要去看看他。”
韩冥伤得那么严重,慕苒感觉实在放心不下,撂下一句沉哑的话后就要掀起被子下床,但由于身子还未从虚弱中缓过来,被烧伤的脚刚落地突然一软,幸好苏若浅眼明手快扶了一把,“慕苒,你就不能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吗?!”
连名带姓的训斥掷地有声,让慕苒一下子怔坐在床沿,清澈的眼睛蒙上一层迷茫,苏若浅看了更是心疼不已,再开口时放柔了语调,却满是叹息地吐出一句话:“韩冥去看顾然了。”
这一句话没用多少力度,却狠狠砸在了慕苒心口,泛起生生的疼,片刻后竟是唇角微乎其微地一勾……
“那我也要去看看。若浅,我就看一眼,看完就回来。”
明知看望没有任何意义,但慕苒还是扼住心痛的感觉,故作轻轻地对着满脸忧虑的苏若浅轻轻说道。
似乎实在气不过,苏若浅无奈间再次拔高了音量:“好!就看一眼,让你死心!”
“苒苒……”
站在一旁沉默了好些时间的陆煜楠轻然开口,但很快欲言又止,犹豫片刻后上前一同搀过慕苒。
每个人的心情都过于沉重,谁也没有注意到陆煜楠眼底蕴藏的复杂情绪浓得化不开……
两间病房隔得并不远,不过就是十来步脚的距离,停在门外透过玻璃窗看到了那道牵挂的背影,清浅的水眸迅速滑过一抹暗芒,纤长手指与此同时下意识地攥紧——
视线里的那道背影正俯身拥着手舞足蹈的娇弱女人,看不清坠在侧脸上的表情,却看得清满脚暗黄色粘稠的膏药,以及能够清楚感觉到动作里的温柔……
“回去吧。”
无比平静的三个字落下,慕苒率先折身,低垂的羽睫挡住双眸里所有的情绪。
他都这样了,还满心满眼地守在顾然身边,但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他可以为了救顾然舍弃自己的生机,无视她的情意,守护陪伴又算得了什么呢?
亲眼见证自己的丈夫用尽生命在爱别的女人,试问,哪个女人会不痛心?会不死心?
她慕苒说到底也只是个女人啊,在跌入万劫不复的绝望深渊后,已经没有了躯壳去保护千疮百孔的心了……
短短几步,慕苒就想了很多,由最初的刺骨寒心到自我嘲弄再到无边绝望,最后都变成了沉静,一种千帆过尽后波澜不惊的深沉和平静。
“苒苒…”
一路感受着慕苒趋于冰冷的情绪变化,苏若浅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没事,别担心。”重新在床边落座,慕苒抬眸对着秀眉已经拧成结的好友开口道,“若浅,你说的对——我死心了。”
不轻不重的四个字不偏不倚地砸在了两个旁听者心里,顿时掀起轩然大波,齐齐睁大了眼睛。
不等苏若浅和陆煜楠唇瓣微动间吐出切实的话来,慕苒垂眸对着光洁地板轻语:“这次没什么理由不死心的,我成全他。”
一直以来对那个盘踞心头的男人做不到狠心,即使如今已经被伤得感觉不到痛了,也做不到去伤害他。
那么,既然他那么爱顾然,她就选择成全他。
听了这话,在怀揣心事而扼腕叹息之际,苏若浅还未痊愈的头部传来一阵钝痛,“苒苒,你知不知道你……”
苏若浅语带沉重地开口却又突然中断,给身旁面色深沉的陆煜楠使了一个眼色,后者随即走开将房门关上了。
见两人凝重而又神秘的阵势,慕苒满是疑惑地问道:“你们有什么事要跟我说?”
“……”
“……”
都没有回答,苏若浅深深看了眼慕苒后翻起了放在桌上的包包,再将一张薄薄的检验单递了过去,而陆煜楠在这一刻的神情一瞬绷紧,定格在那张苍白素脸上的目光格外压抑。
满脸困惑地接过这张纸,再粗略浏览一下印在上面的内容,慕苒脸上掀起难以置信的惊诧,随后凑前一个一个符号看了起来……
“苒苒,你怀孕了,4周半。”
当作为权威产科医生的苏若浅宣布出这一诊断,却是没有平日里对一般患者祝福的笑意,反而充满了沉重。
“怀孕初期最不稳定,你还老是为了韩冥弄了一身伤回来,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对自己不负责,更是对肚子里的孩子不负责!”
万千思绪徜徉而过,苏若浅忍不住又多说了两句,最后化作一声轻喃:“苒苒,我还没有把这件事告诉韩冥,你是最有分寸的人,要不要告诉他与孩子的去留你自己好好决定吧。”
“留!”
慕苒毫不犹豫地吐出一个字回答,黯淡的眸底闪烁一抹坚定的亮光,攥着诊断单一角的手指隐隐收紧。
即使孩子在这个时候的到来有些措手不及,但慕苒绝不会扼杀掉肚子里期待已久的小生命,更不会放弃这个在绝望中给她带来希望的至亲骨肉。
沉吟不语片刻,慕苒再抬眸时那坚定的光芒更甚,“孩子的事不要告诉他,我和他已经结束了。”
哪怕明知道韩冥有多期待孩子的到来,她也选择了隐瞒,就让她自私一回吧……
孩子,他和顾然迟早都会有的,而她,一无所有。
195 自相矛盾
“孩子留了,你们结束了。苒苒,这就是你的答案?”
“嗯。”
面对苏若浅不知带着复杂情绪的询问,慕苒轻轻点了点头。
“苒苒,先不说单亲妈妈会有多辛苦,孩子在不完整的家庭里成长有多难受,就说你一旦留下孩子,你和他的关系就断不了了……”
分析着慕苒方才自相矛盾的话,苏若浅发出重重的叹息——
在这件事上,慕苒的想法未免天真了一些,既要留下孩子,又要跟孩子父亲彻底断了关系,分开看都是值得高兴的事,偏偏凑在一块……
韩冥在的地方,慕苒就会受伤!
这是苏若浅对韩冥最为根深蒂固的认知,这样忘恩负义的男人根本不值得托付终身,更不值得好友一而再再而三地受尽伤害。
秉着这一积郁在心头已久的不满,苏若浅不愿慕苒再用痴情换伤害了,赞同早分早好,但这次多了孩子而变得棘手起来——
她再清楚不过生活在单亲家庭的孩子有多孤寂,但又不愿意劝他们复合,更不愿意打掉孩子……
苏若浅紧锁着秀眉也思索不出两全其美的办法,而慕苒依然毫不动摇:“若浅,你说的我都懂,但是我已经决定了。”
话音稍稍一顿,慕苒唇角微微一勾,“看你们刚刚的表情,还以为我患了绝症呢。”
“说什么呢你!”
一句轻快的玩笑话,惹得苏若浅板着小脸嗔怪,气氛一下子就活跃了起来,慕苒继续说道:“好啦!有惊无险,老天爷还送了我一份大礼物,作为我最好的朋友,你们俩就不能替我高兴一下?”
知道性格强势的慕苒一旦下了决定就难以更改,苏若浅也不便说什么,嘴角扯出一抹无奈而顺从的笑容,“希望老天保佑我们苒苒一直福大命大!”
“这话我爱听!”笑意一下渗入眼底,慕苒的声音嘶哑中带点清甜,抬眸看向陆煜楠时语调微变,“煜楠,你今晚怎么了?怎么一直不说话?”
“……”
陆煜楠唇动了动却没有回答,只是把深深的目光安静地定格在慕苒身上。
难以洞察陆煜楠眼神里的深意,慕苒回视时怯怯地问道:“煜楠,你生气了?”
还没有真真正正看过陆煜楠动怒,以为他这番沉默寡言的表现是为她不爱惜自己身体而生气,慕苒不禁感到歉然,“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我保证以后一定不让自己受伤。”
“我们家慕大小姐终于知道错了?”苏若浅在这时插话道,随即用手肘轻轻碰了一下陆煜楠,“看在她认错态度还行的份上,陆大帅哥,你教训两句就算了。”
话音落尽,又看了会慕苒干净而苍白的素颜,陆煜楠终是吐出沉闷的话语:“苒苒,我……”
就在陆煜楠吞吞吐吐间似乎有难以启齿的话要破口而出时,房门突然一阵猛敲,韩冥急切的声音随之而来:“快开门!我要进去!”
听到声响,苏若浅抿着唇看了眼慕苒,后者轻轻说道:“开门吧。”
几乎是在苏若浅转身的同一时刻,慕苒眼底闪过一抹慌乱,迅速将手中诊断单揉成团连手一齐塞进被窝里……
“韩太太,你醒了!”一瘸一拐地进了门,韩冥就对着坐在床上的慕苒开口道,“感觉怎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抬眸看韩冥此刻满是关心的表情,慕苒就吐出很平静的回答:“我挺好的。”
真的挺好的,没有了前几次伤害过后那种撕心裂肺的痛,甚至没有那种识破对方虚情假意产生的糟心厌恶。
经历了不久前凶险的火场一难,她已经完全进入了封闭状态,不会痛也不会气了,现在只有满满疲惫后的平静……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没有过多地注意到慕苒的淡漠,韩冥的语调随着高悬的心落下而变得轻柔,一连发出两句轻喃。
“什么叫‘没事’?她为你伤成这样,一句‘没事’就过了?韩冥,你算什么男人!”
将韩冥的话理解为假意关心,苏若浅当即为吃尽苦头的慕苒打抱不平,语气不自觉地越来越重:“听到顾然那边一有动静,你就马上过去鞍前马后,现在那么迟才过来这边假装嘘寒问暖,不觉得虚伪恶心吗?”
“……”
好好被一通指名道姓训斥,韩冥难掩苍白的脸色顿时沉了几分,但碍于慕苒在场不好辩驳,便沉默着忍了下来。
不可否认,苏若浅的责难有部分是真实的——那边顾然一醒来就情绪激动,止不住大喊大叫,护士不得已间把他叫了过去,安抚了好一会才勉强安静下来。
然而,一旦问及这场事故操纵者,顾然不仅面露惊慌却守口如瓶,而且一直哭喊着缠人不已,这又耗了一些时间,最后干脆让护士打了一针镇定剂……
以为韩冥连解释都不屑,苏若浅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还想愤慨指责,却被慕苒适时打断:“若浅,别再说了。”
话音刚落,苏若浅气愤难平地噤了声,慕苒扫了眼仍然身穿火场那套破烂衣服的韩冥,目光在那涂满药膏的双脚上停留片刻,静默了好一会最后轻然说道:“我累了,想休息一会。”
最初是想开口让身负重伤却还跑上跑下不知死活的韩冥先去休息的,到了嘴边却成了这句言简意赅的话,慕苒眼底闪过一抹自嘲的暗芒——
她,还是为他保留了心底最后一点柔软……
慕苒一定意义上的逐客令一下达,苏若浅就毫不掩饰对韩冥的敌意,“听到没有?苒苒累了要休息,你赶紧出去。”
冷冰冰地瞟了眼聒噪不已的苏若浅,韩冥用着专注的目光看向慕苒素静的俏脸,死皮绽开的薄唇微启:“我给你订了饭,等会就到了,先吃点再休息,那么晚别饿着了。”
“不用……”
险些跌进那一潭好似深情似海的黑眸里,慕苒原本平静的心湖泛起抵触的波澜,下意识地开口拒绝,却在感觉到手心里小腹处传来的温度后话锋轻转,“好。”
今非昔比,她有了最挚爱的宝宝,不能再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了……
196 断个干净
许是想得有些入神,慕苒浑身散发出一种母性的柔光,平添了几分似水的温柔,看得韩冥一时之间移不开眼……
感觉到来自韩冥炙烈的目光,有些后知后觉的慕苒面露一丝尴尬,随即对着正齐齐看过来的苏若浅和陆煜楠温声说道:“这里没什么事了,你们先回去休息吧。”
“好。”
“嗯。”
稍作犹豫后,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应道,一高一低的声音回响在安静的房间里,慕苒为两人的默契微微一笑,“煜楠,帮我送一下若浅吧,她的伤还没好就跑出来,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
“没问题。”
对于慕苒的嘱托,陆煜楠很是爽快地答应下来,目光投向在床边自然落座的韩冥时变得晦暗难明,“先照顾好她,我晚点再过来。”
“不用你多说。”淡淡地扫了眼陆煜楠,韩冥吐出的话透着不加掩饰的冷意,“这里有我,你不用再过来了。”
原本是碍于慕苒想要休息才形式上答应回去,实则打算守在门外,如今韩冥在这里就更不放心了,陆煜楠当即直言不讳:“就因为有你在,我才一定要过来。”
眼看着这两个向来水火不容的男人要吵起来,慕苒语带无奈地插话:“能不能让我安静一下?”
话音刚落,苏若浅给陆煜楠递了一个眼色,随后对着慕苒淡笑着说道:“那我们先走了,苒苒你好好休息。”
“知道了,路上小心。”
目送着两人离开,慕苒挂在唇角的笑意一点一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沉静,而韩冥则将逐渐变得温润的目光不遮不掩地投了过来,但并未开口说话。
所幸,略显压抑的沉默维持了一会,就被酒店的外卖小哥礼貌的敲门破打破:“您好,请问是韩先生吗?您…您的餐点到了。”
韩冥是起身去接的,不经意间看到脚上那狰狞的烧伤伤口,外卖员面露惊愕时话语微微一断。
不一会就送走了外人,韩冥提过一大保温箱返身往里走,在桌面上放下后,再微微俯身架起安置在病床上的餐桌,慕苒在这时轻声开口:“我来就好。”
就在慕苒把手从被窝里抽出来扶桌子的一刹那,一个小纸团突然掉了出来,迅速往床沿滚去……
注意到这个,慕苒顿时美目圆瞪,当看到韩冥修长的手指出现在眼前时,更是感觉觉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我饿了!”
突然拔高音量的一句呼喊,即刻转移了韩冥的注意力,慕苒趁此时机一把抓过就要滚落在地的纸团,缩回手后暗暗塞在了枕头下面——
断,就要断个干净。
既然已经决定舍弃这份不纯粹的感情,就没有必要让他知道孩子的事,避免日后徒生纠缠……
将慕苒的一系列动作基本看了去,韩冥一边把饭菜端出来放好,一边不禁纳闷问道:“那个纸团是什么?”
知道睿智如韩冥绝非那么容易糊弄过去,找不到更好理由的慕苒眸光轻闪间将话锋一转:“我好饿,可以吃了吗?”
听到这话,韩冥即刻将米饭端了过去,“快吃吧。这里不够放,我把剩下的菜放在床头桌上,喜欢吃的就多夹点。”
看到整整两桌的喷香饭菜数量过于夸张,慕苒愕然地开口:“我吃不了这么多。”
刚说完这话,慕苒就后悔了,在看到行动难掩僵硬的韩冥在床边坐定,表情更是讶异,“你不给顾然送一份过去?”
“我让护士给她准备了吃的。”
轻描淡写的回答落下,慕苒淡淡地应了一个字:“哦。”
听到韩冥对顾然也有不是亲力亲为的时候,慕苒心里说不上有什么感受,更像是一潭死水波澜不兴。
话题在这里戛然而止,随之而来的是彼此的沉默,整个空间有一会安静得能听到咀嚼饭菜的声音……
许是真的饿了,慕苒进食的速度有些快,但满目琳琅的菜式只夹了眼皮底下的,而一旁同样在用餐的韩冥在旁边给其夹了一块红烧排骨,并柔声说道:“吃慢点,太快对胃不好。”
不知是此刻的气氛充满了和谐,还是胃口大开致使神经松懈下来,慕苒没有丝毫抵触地将平日里爱吃的红烧排骨送进嘴里,咬了一口后黛眉微拧,“有没有酸甜排骨?我想吃酸……”
意识到自己不经意间暴露了孕妇可能的饮食变化,慕苒倏地把话一收,“这个也挺好吃的。”
将慕苒前面的话尽数听了去,在扫了两桌并未找到相应菜肴后,韩冥眼底闪过一抹遗憾,“还想吃什么?我打电话让他们再送上来。”
见韩冥还没说完就放下碗准备兴师动众,慕苒出声制止道:“不用那么麻烦,加点醋就好了。”
听到这话,韩冥犹豫了一会轻轻点头应承,随即给慕苒递去小小的酸醋盒,看对方吃得一脸满足,心情慢慢又荡起丝丝愉悦。
待吃饱喝足,淡淡菜香散去,烧伤膏药的味道变得浓郁起来,慕苒的视线落在韩冥残破不堪的衣服上,“怎么不去换身衣服?”
“没时间换。”韩冥一边收拾吃剩的饭菜,一边不甚在意地回答。
“……”
慕苒在此时沉默了,细细想来,确实如此——原本一直守着顾然,后来又到她这里,自然没有空闲时间。
其实,除了慕苒刚醒来的那小段时间不得已离开之外,韩冥都守在这个病房,包括近两个小时的昏迷时间。
然而,这些无人相告,慕苒也就无从获知。
“韩太太,你怎么找到那个工厂的?”
将桌子收拾干净,韩冥对着慕苒轻声问道,俊脸覆上一层阴暗的肃杀气息。
恍然想起这样一件重要的事情,慕苒脸上也添染了几分冷意,沉吟片刻后如实回答:“你五点半左右给我打了一个电话后,没过一会我就收到一条短信,说是要找你报仇,我马上给那个陌生号码打过去却是关机,紧接着又收到一条短信,里面发了那个工厂地址,我感觉越来越不安就立刻给你打了几个电话,但是都打不通,就直接开车过去了……”
197 再无以后
“那里应该被人设置了手机屏蔽器,所以你联系不到我。”仔细听完慕苒的描述,再想到当时冲出火场后想拨号派人过来调查却发现信号全无,韩冥沉着脸说道,“他们也是用同样的方式引我去那里的。”
话音落尽,慕苒神色微怔后定睛问道:“到底是谁想要置你于死地?”
这场纵火事件,顾然恐怕只是个诱饵,对方真正的目标应该是韩冥,可是为什么又要引她前去呢?
思及此,慕苒眉梢坠上丝丝入扣的凝重,而韩冥则是倏然风轻云淡道:“放心,我已经让隐夜门的人去查了,不日就出结果。”
垂眸间没有想通这个问题,慕苒的眉头紧锁不放,韩冥眼底闪过一抹疼惜,下意识地想要用指腹抚平这两行褶皱——
然而,韩冥的大手刚抬就在眼前留下一道阴影,慕苒条件反射般把头一偏,堪堪避开了近在咫尺的触碰,“查到结果了告诉我一下。”
“好。”
缓缓收回疆在半空的大手,韩冥轻轻点了点头,随即却是话锋一转:“这么危险的事,下次不可以那么冲动了,知道吗?”
伴着这句语带温情和担心的叮咛落下,韩冥眼前浮现慕苒在夜光下蓦然倒地的一幕,当时那种心惊得呼吸骤停的感觉再度涌上心头,掀起阵阵的心疼……
“没有下次了……”
寥寥五字,伴着眼底不知名的情绪一闪而过,慕苒说得极轻,仿佛在无意识地自言自语。
顾然是他的软肋、他的所爱;而他,是她的致命伤,不过这都是最后一次了,以后,她不会允许自己再犯傻了!
“……”
明明应该由他去保护她,却让她屡次三番为他以身犯险,一种深感无能的愧疚将韩冥淹没,以至于沉浸在自己思绪中而没有听到慕苒的这句轻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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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先生,为什么我不知道有放火烧厂这个计划?”
公寓楼下,路灯摇曳着夜色,路虎越野车里,陆煜楠直奔主题的质问沉重而有力。
话音在车厢里散尽,那端才传来熟悉的沉厚声音:“手下的人不懂事,你别动气……”
“韩先生,我想那三个人没你的指令,不可能做这么胆大妄为的事。”
对于韩玮朝蹩脚的理由,隐忍着怒气的陆煜楠沉冷地打断揭穿,“我们商量的计划根本就没有这一步,你明知道我最不愿意的就是看到苒苒受伤,为什么还要设计这一步?”
对韩玮朝有着特殊的情感,陆煜楠将憋在心里一整晚的躁郁抒发出来的过程中,尽量压抑住内心的失望和愤慨,使之更像是一种倾诉。
“既然都说到这份上了,煜楠,我就实话跟你说了。我是临时有了这个放火的计划,没打算真的置他们于死地,只是想用‘患难见真情’的方法施展我们的计划。”
“……”
韩玮朝的一声轻叹在耳边扩散开来,陆煜楠将每字每句都听了去,笼罩在黑夜里的眸光随之越来越暗……
现场的火势还历历在目,虽说侥幸逃脱的可能性不小,却免不了受伤,那燃火的汽油还冒出其他刺鼻的味道,要是再晚些被大火吞噬而丧命也是分分钟的事情。种种迹象表明,这是一场有预谋的纵火,被困的人稍有不慎就会葬身火海!
侦察兵出身的陆煜楠将那惊心的局势分析得很清楚,第一次觉得电话里这个深藏不露的男人是多么虚伪可怕……
“你想啊,要是这种情况下,韩冥还选择救顾然,慕苒就肯定会认为他们情比金坚,进而彻底死心,这不也是你的最终目的吗?”
似乎感觉到陆煜楠呼吸变沉之际情绪的抵触,韩玮朝继续加以说服。
“我的最终目的建立在不伤害苒苒的情况下,现在她就躺在医院里,早知道这样,我宁愿没有这个计划!”
一想到慕苒间接因为他的自私受伤,甚至很可能香消玉殒,陆煜楠内心的煎熬就一个晚上都没停过,在听到韩玮朝的解释后更加难以抑制那翻腾的情绪。
“伤害?你让她死心不也是一种伤害?”
面对陆煜楠几次三番的固执己见,韩玮朝再开始时语气里坠上一股冰冷,但随即这种不悦又消失无踪,反而更加语重心长:“煜楠,事情已经发生了,你现在要做的事就是寸步不离地守在小苒身边,不让她再受韩冥的影响,知道了吗?”
若是换作以前,陆煜楠定会言听计从,但此刻心里有太多的困扰,又不便直接问出口,好一会之后才闷闷地吐出一个字:“嗯。”
“我承认我这件事没跟你商量做得是欠妥,在这里先给你道个歉。我还有事要忙,就先这样了。”
韩玮朝温和地说完这些话就先行结束了通话,听着耳边的嘟嘟声,陆煜楠俊脸上的紧绷反而越来越明显了。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是想借他的手杀了那三个人?但动机又是什么呢?
联想到韩玮朝说过的所有言辞,陆煜楠怎么也琢磨不透这三个连贯的问题,更加看不透这个向来平易近人的男人真面目……
“你现在要做的事就是寸步不离地守在小苒身边……”
耳边突然回荡起这句话,陆煜楠惴惴不安的心突然提了上来,这或许是个暗示,韩玮朝在被揭开伪善面具后有其他行动,这个行动关系到慕苒的安危!
思及此,陆煜楠倏地踩下油门踏板,疾驰而去的一路上,闯进窗口的肆虐冷风怎么也无法撞平那剑眉上的褶皱……
“我早就看出来你爱苒苒,长情的陪伴比等不到的绝望强太多了。如果你…你不介意的话,苒苒的孩子你视如己出,你带着她离开这里,一切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当耳边传来苏若浅楼下所言,陆煜楠心里依旧是斩钉截铁的肯定回答,但仍有化不开的犹疑——
只要能与慕苒在一起,即使那个孩子是韩冥的,他也不会介意,但是,她又怎么会愿意同意这个做法?
198 老友叙旧
“把那三个人和他们的家人都给我到境外分别藏好了,必要时候——杀。”
韩家大宅书房里,肃杀气息混杂于淡淡檀香中,大型书架的倒影将韩玮朝的大半张脸隐没,显得阴沉可怕。
“是!”
手机那端同样冰冷的遵令声传来,隐隐刺破书房里的安静。
“韩爷,那些人紧咬着钱五他们不放,我想应该也查到了陆先生头上,这事要怎么办?”
“看不出来韩冥手头势力那么广,死里逃生一回,还这么有精力。”握着手机,韩玮朝嘴角勾起一抹晦暗不明的弧度,“这事我们不用管,也是时候让陆煜楠那小子吃点苦头了,省得都快忘记自己是谁了……”
“扣扣……”
吩咐还未说完之际,一阵礼貌的敲门声响起,韩玮朝即刻对着那端说道:“先这样,有事再汇报。”
挂了电话,韩玮朝转过高级皮椅,对着房门吐出一个字:“进。”
“韩先生,外面有人找您。”
进来的是年近六旬的管家,听得韩玮朝眉头一皱,“这么晚了,是谁?”
“顾弘庭。”管家如实报了来人的名字,看到韩玮朝骤然脸色一沉,不禁忐忑问道,“要让他进来吗?”
“要,干嘛不要?”
仿佛阴沉只是一个错觉,韩玮朝很快就恢复了原本温和的模样,“快请顾先生进来这里,准备最好的茶点。”
“是。”
目送着管家离去,韩玮朝轻敲桌面的手指猛然一收,嘴角勾起的弧度慢慢上扬,在听到楼梯间的脚步声后又倏地下坠,很快就看不出任何情绪。
“还真是弘庭啊,你都快三十年没来这栋大宅了,真是让我这里蓬荜生辉!”
看到走在中间的顾弘庭,韩玮朝赶忙起身热情相迎,前者则是声色喑哑道:“韩大哥客气了。”
给管家和三个送茶点的佣人使了个眼色,闲杂人等便一一退下了,韩玮朝在书房东南角的会客沙发对面缓缓落座。
动作专业地沏了两杯茶,韩玮朝面带微笑地给顾弘庭递了过去,“这是上好的西湖龙井,难得碰面,你尝尝。”
有些拘谨地双手接过,顾弘庭微微仰头喝了半杯,再将杯子放在嵌着清明上河图图案的桌面上,“韩大哥,我这次来……”
“怎么你们喝茶都这么不讲究。”顾弘庭正欲开口说明来意,却是被韩玮朝率先淡笑着打断。
听到这无关痛痒的寒暄,再看韩玮朝示范性地端出优雅品茶的姿态,顾弘庭抿嘴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语气里难掩沉重:“韩大哥,我知道当年的事是我对不起你,你怎么惩罚我都可以,但是恳求你放过我的女儿。”
“然然她还小,她是无辜的。”
一句话分成两段,顾弘庭语带悲切的语调充满了为人父的慈爱——
自从顾然自杀入院那天特意悲愤地向他问及韩玮朝这个人后,就仿佛对他竖立了封闭圈,怎么也无法靠近。
料想顾然的自杀很可能牵扯到韩玮朝,越来越不安的顾弘庭思索再三后决定前来,一颗心从始至终地忐忑不定……
一席话听得韩玮朝眼底闪过一抹冷锐的锋芒,指间的杯口被倏地握紧,但吐出的话却是波澜不惊:“弘庭,当年的事都过去了,还提它干嘛?至于你说的什么放过然然,我没听明白。”
“……”
韩玮朝将话说得坦然自若而又滴水不漏,手头又没有实质性证据,顾弘庭一时之间无言以对。
“然然这孩子上次在酒会上见了一面,我就觉得很懂事也很讨喜,像你,品貌端正。”慢慢地品着茶,韩玮朝吐出的每一句话都带着老朋友叙旧的温和,“转眼你的女儿都那么大了,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可我还是孑然一身。”
最后一句感慨韩玮朝也是用着同样轻缓的语调,却让顾弘庭猛地感觉一阵心惊肉跳,再开口时不自觉地变得结巴:“韩…韩大哥,是我…对不住你……”
“说的哪里的话?是我对不住你才是,说好不提往事的。都过去了!当初不过是场意外,你何必一直耿耿于怀?”
一韩玮朝黑色瞳孔里尽是柔和的色彩,说出的话听得顾弘庭一愣一愣的,“当年我说的拿着狠话都是在气头上,还希望你不要放在心里。人老了,就越来越怀念年轻时的时光,如果可以,我真想继续我们的兄弟情谊……”
顺着韩玮朝的话,顾弘庭忆起了那一年那一天在建材仓库里发生的一幕幕,眼前仿佛出现了那个惊慌失措的自己,而那绵延沉闷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最后,回忆定格在了最近经常出现在梦里的画面——一个脸色苍白的男人露出充满怨毒的表情,掷地有声地撂下狠绝又异常平静的话。
“顾弘庭,迟早有一天,我会让你为今天的事付出惨重代价。”
当这句如蛇信子般冰冷可怕的话突然间蹦出脑海时,一抬眸就对上回忆里的那张脸,顾弘庭倏地身躯一震。
虽然年轻时意气风发的样子已经不复存在,但感觉阴晴不定的性格已经变本加厉了,顾弘庭满心戒备却不敢显露,反而在冷静下来后语带诚恳地说道:“感谢韩大哥宽宏大量,不瞒你说,我早就想再续以往的兄弟情谊,但一直都怕你不肯原谅我……”
听到这话,韩玮朝原本挂在嘴角的弧度突然凝滞,片刻后又不动声色地淡笑着回答:“看来我们彼此心照不宣啊!我以茶代酒,庆贺我们一笑泯前仇,往后还请多多指教。”
话毕,同样面露微笑的顾弘庭很是配合地举起茶杯,“韩大哥说笑了,我先干为敬,再次感谢你的原谅。”
仰着头喝了剩下的半杯茶,凉意一下子渗进了心里,顾弘庭望着檀木书架顶端的双眸闪过一抹暗沉……
所谓‘明箭易挡,暗箭难防’,既然韩玮朝给了机会靠近,以后便多加往来,及时抵御对方在暗地里耍阴谋,进而防止无辜的顾然再被伤及。
这个世界上,恐怕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韩玮朝伪善之下的真面目了……
199 长情陪伴
“你好,3008室1号床,办理出院手续。”
轻度烧伤加上特效药治疗,慕苒在病房里躺了两天后,感觉伤口好得七七八八了,倍感烦闷又无人同意,便干脆自己去办出院手续。
“好的,您稍等。”
正当前台护士还在敲打着键盘核对信息,一道低醇的男声穿透熙攘的人流:“苒苒,你怎么在这里?”
听到熟悉的声音,慕苒回过头轻然回答:“你们不让我出院,我就自己办咯。”
“医生不是让你多观察一下吗?”
“都快好了,还观察什么?”见刚从外边进来的陆煜楠一脸严肃,慕苒略为俏皮地一笑,“放心,我没那么弱,再说你也知道我最讨厌医院这种地方了。”
“就你能说1陆煜楠启齿间透着几分无奈和几分宠溺,“不过这个点刚好,办完带你吃顿好吃的,扫扫医院里的晦气。”
见向来爱嘱咐的陆煜楠终于松口,慕苒当即眉开眼笑,“这主意不错,准了1
“不过我私自办理出院的事先别跟若浅说,她要是知道了,肯定比你还唠叨。”
“……”
听出了感情色彩鲜明的连带贬义,陆煜楠无语地撇了撇嘴,而慕苒在这时倏地话锋一转:“对了,若浅呢?今天怎么没见着她?”
听着此句纳闷的询问落下,陆煜楠眉梢眼角不经意间坠上丝丝凝重,正思索着如何回答时,前台护士清甜的声音响起:“慕小姐,好了。”
“谢谢。”
道谢后正欲接过递来的一些单据,这位年轻护士却好一会没有传送的动作,而目光直愣愣地落在陆煜楠身上,慕苒见此情形笑意更深。
“咳咳…”
许是感觉到了来自陌生人炙热的目光,陆煜楠清咳了两声,护士当即小脸一红,连忙继续手头的工作,最后压低声音说道:“慕小姐,您的男朋友真帅。”
听到这话,慕苒心情愉悦间缓缓凑了过去,“他是我哥,你还有机会。”
见这年轻女孩小脸更红,慕苒唇角的弧度又上扬了几分,转身往门口走去时不忘跟身旁的陆煜楠说道:“这姑娘对你有意思呢,不表示表示?”
“表示什么?”对于这个无聊的话题,陆煜楠反应冷淡,“她有意思是她的事,与我何干?”
一连两个毫无兴趣的反问,听得慕苒扼腕叹息:“你说你这样,不单身三十年还真是天理难容埃”
“……”
听到如此嫌弃的话,陆煜楠嘴角直接抽搐了两下。
“对了,你跟市长千…沈雯宜,还有联系吗?”
“谁?”
相对于当事人的漫不经心,此时的慕苒可谓饶有兴趣,同时也操碎了心,“就是上次酒会那个策划人,气质美女,她还说认识你的,有印象吗?”
“没有。”
“……”
费力的反复提醒换来两个无比淡漠的字眼,慕苒无语得直接往脑门一拍。
“你呀,别老瞎操心一些有的没的。”
“这哪是有的没的!再不操心,等你年老色衰,就真的没人要了。”
“等到那时候再说吧。”
“……”
可谓‘恨铁不成钢’,慕苒的辩驳被陆煜楠一句话堵死,后者则是很快转移了话题:“这两天老是吃打包的不新鲜食品,今天上我家我给你做几道拿手好菜,怎样?”
“好呀!今天有口福了。”顺利被转移了注意力,慕苒欢声应道,随即轻抚上平坦的小腹,“先替我肚子里的宝宝谢过他舅了。”
此时此刻,霓灯初亮,慕苒的笑容灿烂了整条街,而陆煜楠嘴角扯出的苦涩笑意却沉寂了所有热闹……
就这么静默了一会,陆煜楠倏地眸光一亮,拿起手中提着的一个袋子,停下脚步对着慕苒温声说道:“最近还真是忘性大,我刚刚出去的时候给你买了一双平底凉鞋,走了半路才想起来,来,穿上看看合不合适。”
话毕,陆煜楠从崭新的购物袋里拿出一双精美的女士凉鞋,随即在慕苒脚边蹲下身子,“以后就是双身子的人了,尽量别穿高跟鞋,知道吗?”
“知道了,煜楠,谢谢你。”感动于陆煜楠的贴心,慕苒有些迟钝地点了点头。
眼前这个温柔了她每一段时光的优秀男人,不随时间的推移而淡漠,多么弥足可贵,又多么温暖人心……
“我自己来吧,那么多人看着呢。”
在感受到街上不少路人特意驻步投来的目光,当街换鞋的慕苒俏脸微热,而陆煜楠依旧表现得我行我素,“眼睛长在别人身上,我们做我们的,他们爱看就看。”
“……”
没有陆煜楠的洒脱,慕苒微微窘迫间又一次默了。
就在这时,总感觉有一个方向的注视异常强烈,慕苒下意识地往源头望去,脸上的所有表情一瞬凝滞——
透过后座迅速升起的车窗,她看到了韩冥那张冷俊的脸,还没来得及反应,那辆别致的豪车片刻后扬长而去,不带走街市的一丝热闹……
他这两天都忙着追查那起纵火事故,还没有好好养伤呢,不知道情况怎样了,有没有危险……
思绪很自然地就过渡到这些,轻晃了一下略为混沌的脑袋,才堪堪把在心底掀起的担忧甩掉。
“好了,试走一下,看看舒不舒服,那个店员还说鞋垫有按摩功能,可以缓解疲劳,你感觉一下。”
陆煜楠的声音轻快而温柔,慕苒愣了片刻后往前走了几步,比起之前的高跟鞋确实舒服了不少,不由淡笑着说道:“挺不错的,够软够稳。”
“那就好。”得到满意答复,陆煜楠将旧鞋放进袋子里后温声说道,“走吧,好久没给你露一手了。”
“好。”
“看你这两天喜欢吃酸的东西,我特意买了好些酸的水果和点心,等会我在厨房做菜的时候,你可以先吃点。还有什么想吃的吗?可以现在顺道买点。”
经过了刚刚那一暼,慕苒总归有点心不在焉,而陆煜楠无微不至的话语将那分走的神都召了回来,即刻咧嘴一笑:“你已经面面俱到地准备了那么多,我已经别无所求了。”
“都要当妈妈的人了,还净知道耍贫嘴,想吃什么不用跟我客气的。”
“yes,sir1
青梅竹马,欢声笑语。
陪伴,确实是最长情的告白。
200 我成全你
“夫人,您回来了。”
回到御海别墅的时候,夜已经深了,刘妈温和的声音打破一片安静,同时也让正垂眸想事情的慕苒一愣,随即才吐出一个字回答:“嗯。”
“吃过饭了吗?没吃我现在去给您做点。”
“吃过了。”刘妈流露出来鲜明的关心,慕苒同样温柔以待,“谢谢刘妈。”
“夫人您还跟我客气什么。”相处久了,彼此之间倒也熟络,刘妈继续关心道,“怎么这两天都没见您和先生回来?”
“刚好出了点事。”
将慕苒的轻描淡写肯定为夫妻俩又闹矛盾了,刘妈望了眼楼上,发出一声轻叹,“先生回来好些时间了,饭也没见他下来吃,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叫了几次都没反应。”
听到这话,慕苒眸光轻闪,沉吟片刻后吩咐道:“我先上去看看,你把饭菜热一下再送上来。”
“好的,夫人。”
刘妈的回答透着些许欢愉,而慕苒的心情却是与之相反,泛起淡淡的压抑。
他还是那么不懂得照顾自己又不让人靠近,往后她要是走了,要怎么办才好?
琢磨着这个问题,慕苒已是走到主卧门前,房门轻轻一推就开了,灯却没有开,充盈着满室昏暗。
诧异间,慕苒看到了站在窗前的那道笔挺背影,以及缭绕于头顶的白色烟雾,正欲开灯的动作倏地一滞。
不知是外面爬进来的月光本身透着凄清,还是室内的昏暗光线过于惨淡,亦或者是那袅袅烟雾异常朦胧,慕苒竟是觉得此刻落眼的修长背影笼罩着难以忽视的寂寥,透出一种仿佛被全世界抛弃的落寞……
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慕苒几经犹豫后打开了灯,晃眼的灯光倏地照亮整个偌大的卧室,而那道背影在这时慢慢转身——
隔着不算远的距离,两束在亮光中无处遁形的目光毫无预兆地撞在一起……
“我回来了。”
总感觉那定格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格外沉重,慕苒率先挪离了视线,轻吐出一句无关紧要的话。
“跟陆煜楠出去,是不是过得很开心?”
“……”
猝不及防地被这么一问,却又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慕苒沉默间黛眉倏地一拧,却看到韩冥突然又背过身去,将指间泛红的小半截烟头往口中一送,白蒙蒙的烟雾将仅留的侧脸都一并遮掩了去。
“我要去一趟美国,明天的飞机。”
“哦。”
在慕苒看不见的背光一处,韩冥吞云吐雾间眼底划过一丝凝重,却在几乎没有犹豫的清澈声音落下后转瞬沉冷,“这就是你的反应?”
终是听出了对方蕴藏在语气里的情绪变化,却是不明白自己的反应有何不妥,慕苒再次轻吐出一个字:“嗯。”
他要事缠身,她无权干预。他的知会,她除了应好,也就无须多言。
“你是不是巴不得我离开,好让你跟陆煜楠和和美美?”
本来还反复强调要和颜悦色的,但听到慕苒一再反应冷淡,韩冥终是被触怒了,而怒火随着脑海里那挥之不去的亲昵画面颇有翻腾之势,再启齿时已是毫不掩饰内心压抑已久的狂躁,“我可以容忍他在医院寸步不离地陪在你身边,也可以容忍你们时不时旁若无人的亲密,但是别忘了你是我老婆,这里是你的家,孤男寡女处了那么久,过了我们的约定时间才回,难道你觉得不应该解释一下吗?”
换作是以前,心里积郁了太多妒火的韩冥定然会对着慕苒大吼以疏解心里的难受,甚至直接施以行动宣示自己的主权,而如今尽管语气不善,却宣泄的是一种悲愤之情。
短短几天的时间,被太多的事情太多的情感冲击,韩冥明白了爱的同时也懂得了呵护和尊重——他可以允许陆煜楠的靠近,只因为这个他最厌恶的男人,可以给她带来笑容……
可是,她截然不同的态度会让他受伤,她满不在乎的回应更是让他心痛,所以也就有了这番忍无可忍的质问。
“我和煜楠没有你想的那么肮脏,请问有什么好解释的?”
不知怎么的,毫无准备就被韩冥冷着脸质问了一通,慕苒心里涌起难以舒缓的堵塞,反问时语气带着鲜明的不悦。
不过是一起吃了顿饭,再看了部旧电影,慕苒认为根本就没有解释的必要。
再说,即便是踩着九点半这个点回来的那又如何?婚前的这个约定,最先打破这个约定的人——是他!
“肮脏?你以为成天亲密喊着这个人,是什么好东西?”
在一室通明中,慕苒的冷漠仿佛被无限放大,刺痛了韩冥的眼睛,也激起了心里汹涌的波澜。
韩冥的一句冷讽在偌大的房间落尽,隐隐回荡在慕苒耳边,语气随着那皱起的黛眉转瞬冷凝:“他是什么人我最清楚,不用你来评价。”
在慕苒的概念里,她与陆煜楠十多年的友情神圣不可侵犯,哪怕是韩冥,也不能肆意诋毁……
一听到慕苒不仅毫不犹豫地袒护别的男人,还特意把界线分得如此清楚,韩冥狠狠地把烟头一掐,灼热火光很快就消失在两指间,“告诉我,在你的心里,陆煜楠到底是个怎样的存在,为什么你可以那么心安理得地享受你们之间的暧昧?”
随着又一句格外阴沉的问话落下,浑身透着冷意的韩冥突然一步一步逼近,慕苒突然一愣,随即而来的是满腔怒气,最后化作一声嗤笑:“韩冥,先不说你这话问得有多可笑,就说你有什么资格问我这种问题,你和顾然玩完暧昧再上演生死相随的戏码,怎么不问问你自己是如何享受的?1
每字每句都带着刺芒,近期极易出现情绪波动的慕苒毫不示弱地看着韩冥,在看到对方听到‘顾然’二字明显神色一变之际,嘴角的嘲讽弧度慢慢拉高,吐出的话却是渐渐趋于死沉:“顾然是你放在心尖上的女人,这个我一直都知道,你可以为此不顾性命去呵护她,这个我是经过那天火场才确定的,既然你那么爱她,我选择成全你。”
给读者的话:
公司加班,今日一章。。。
201 我们离婚
“所以,韩冥,我们离婚吧。”
不等韩冥从错愕中反应过来,慕苒微微一顿后低沉而又平静地说道,“我和你都太骄傲了,你不愿意爱上我,我不愿意跟别人共享,有着这个致命矛盾的我们根本就不适合在一起,我们离婚,让彼此都自由。”
这段婚姻就是一个囚困了彼此的牢笼——她逃脱不了想要被爱的初衷而受尽伤害,他不能随心所欲去与爱的人长相厮守,既然都那么累,还不如尽早放手。
这两句平铺直叙明明没有用多少力道,却在韩冥耳边狠狠炸开,将隐藏在心底的狂躁连根拔起,直接大吼着一口回绝:“我不会跟你离婚的!死都不会1
经过连日来的沉淀,慕苒已经考虑得很透彻了,以至于此刻可以坦然面对韩冥几近疯狂的躁动,一双水眸直直地望了过去,淡色的红唇微启:“何必呢?你当初和我结婚不过是为了爷爷的遗愿,现在又何苦彼此纠缠?”
“是,当初是为了爷爷的遗愿,可是现在不一样了1话音还未落尽,大步迈近的韩冥一把握住了慕苒削瘦的肩膀,眸光闪动间语调渐渐趋于低沉,“韩太太,现在不一样了……”
随着两句特意强调的低语入耳,慕苒试图挣脱这突然的靠近,无果后只能眉头一拧,“有什么不一样?你别忘了当初我们领完结婚证没多久就签下了离婚协议,现在离生效还剩四天时间,我们之间的离婚不过是一同去民政局盖个章领个绿本的事。”
话音刚落,韩冥原本低垂的黑眸倏地睁大,闪过一抹难以置信而又转瞬阴鸷的暗芒——
她连时间都计算得那么精细,就是为了迫不及待离开他吗?
眨眼功夫不到,肩头就传来一阵沉闷的疼痛,慕苒好看的黛眉打成了一个结,“你干嘛!放开我1
“……”
薄唇抿成一条直线,韩冥浑身散发出的气息阴沉得可怕,同时也透出一种近似悲哀的气息,而放在肩头的两只大手慢慢松开了一些。
依旧想不明白韩冥的这种反应应该作何解释,慕苒低低地叹了口气,“我不知道你究竟在坚持什么,你为了爷爷的遗愿跟我结婚,又因为两年前顾然的乌龙死亡让你对我恨之入骨,才扬言要用婚姻困死你我。今非昔比了,离婚一直都是你想要的,又何必纠缠不放?”
清楚地记得,签下离婚协议的时候,他没有丝毫犹豫,落笔如行云流水,而看在眼里痛在心里的她表面上风轻云淡,却因为心存的美好选择了欺骗——隔天并没有拿去民政局盖章。
当初,她天真地希冀着这段婚姻能够在两年这个时间点无限延伸,只是到了最后,现实打败了理想……
然而,在她选择了妥协的现在,一直以来不带任何眷恋的他却不依不饶,对此,她真的想不明白。
“因为我爱你!我tm在你早就打算离开的时候发现自己爱上你了1
连着两句震耳欲聋的回答,目光眦裂的韩冥发泄一般对着慕苒大喊,仿佛要把积郁在心里的哀怨和心痛一同吼出来。
此话掷地有声,瞬间将慕苒眼底的沉静砸成碎片,取而代之的是——惊诧、空茫、荒诞、最后又归于平静……
“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我想我应该谢谢你。”从始至终,慕苒眼神里唯独没有闪现出喜悦的光芒,嘴角勾起的弧度淡到看不出其中蕴意,“谢谢在前不久口口声声说不爱我的你改了口,让我突然觉得这两年的付出并没有那么辛苦。”
爱的告白得来如此不着边际的回应,一阵颓然无力的感觉席卷全身,沉寂后薄唇艰难地一动,“你不相信我?”
“相不相信都无所谓了,是我不会再爱你了。”
慕苒的回复依旧没有多大的情绪起伏,敛下又抬起的水眸同是看不见一丝丝的眷恋。
不久前眼前这个男人冷漠无情地告诉她——他不爱她。此刻,同是这个男人,说着截然相反的话——过去的那近千个日夜,她一直在期待和等待的话。
现在终于听到了,却已经迟了,她千疮百孔的心再也经不起重蹈覆辙的伤痛了——
或许他真的爱上了她,但是他也可以为别的女人豁出性命,没有最爱只有更爱,孰轻孰重的较量,她不想再去争了……
是的,她不会再爱了,也不敢再爱了。
“……”
当一句“我不会再爱你了”无休止地敲击着韩冥的大脑,泛起钝钝的痛,再蔓延到了心口,心如刀割的滋味也不过如此!
怎么也想不到人生第一次真情告白,落得个惨淡被拒的下场,韩冥在心痛得无可复加之际突然浑身乏力。
“或许你不知道这两年,特别是这一个多月的时间,我过得有多累。”
将韩冥的失魂落魄看在眼底,慕苒眼底的平静隐隐出现了裂痕,但她不允许自己再出现一丁点的动摇,趁着对方力道渐松时避开了触碰,再慢慢地说道,“结婚前,我承认我耍了点手段拆散你和顾然,而你让我一个人在婚礼现场受尽耻笑。结婚两年时间,我无微不至地照顾你的生活起居,只是希望哪天你可以看到我的好,我以为我可以就这样平平淡淡地跟你相守一生,但是顾然一出现就让一切都变了:与她玩尽暧昧的同时,你可以无条件信任她一再谴责我,也可以为了她对我动手,甚至为了她不顾性命无视我的情义……
因为你不在乎,所以你从来不知道所有的事情加起来,都快把我压得窒息了,我对你的爱也就这样一点点被磨灭了。”
这一件一件曾经受过的伤害,慕苒从来都没有说过,如今说出来却没有事情发生时撕心裂肺的疼,而是千帆过尽后的豁然与平淡。
慕苒语气微沉地剖白自己的内心,刺痛的却是韩冥心口刚刚撕开的伤口,传出生生的疼,在手足无措的慌乱之下只会讷讷地说道:“我没有…对不起……”
201 我们离婚
“所以,韩冥,我们离婚吧。”
不等韩冥从错愕中反应过来,慕苒微微一顿后低沉而又平静地说道,“我和你都太骄傲了,你不愿意爱上我,我不愿意跟别人共享,有着这个致命矛盾的我们根本就不适合在一起,我们离婚,让彼此都自由。”
这段婚姻就是一个囚困了彼此的牢笼——她逃脱不了想要被爱的初衷而受尽伤害,他不能随心所欲去与爱的人长相厮守,既然都那么累,还不如尽早放手。
这两句平铺直叙明明没有用多少力道,却在韩冥耳边狠狠炸开,将隐藏在心底的狂躁连根拔起,直接大吼着一口回绝:“我不会跟你离婚的!死都不会1
经过连日来的沉淀,慕苒已经考虑得很透彻了,以至于此刻可以坦然面对韩冥几近疯狂的躁动,一双水眸直直地望了过去,淡色的红唇微启:“何必呢?你当初和我结婚不过是为了爷爷的遗愿,现在又何苦彼此纠缠?”
“是,当初是为了爷爷的遗愿,可是现在不一样了1话音还未落尽,大步迈近的韩冥一把握住了慕苒削瘦的肩膀,眸光闪动间语调渐渐趋于低沉,“韩太太,现在不一样了……”
随着两句特意强调的低语入耳,慕苒试图挣脱这突然的靠近,无果后只能眉头一拧,“有什么不一样?你别忘了当初我们领完结婚证没多久就签下了离婚协议,现在离生效还剩四天时间,我们之间的离婚不过是一同去民政局盖个章领个绿本的事。”
话音刚落,韩冥原本低垂的黑眸倏地睁大,闪过一抹难以置信而又转瞬阴鸷的暗芒——
她连时间都计算得那么精细,就是为了迫不及待离开他吗?
眨眼功夫不到,肩头就传来一阵沉闷的疼痛,慕苒好看的黛眉打成了一个结,“你干嘛!放开我1
“……”
薄唇抿成一条直线,韩冥浑身散发出的气息阴沉得可怕,同时也透出一种近似悲哀的气息,而放在肩头的两只大手慢慢松开了一些。
依旧想不明白韩冥的这种反应应该作何解释,慕苒低低地叹了口气,“我不知道你究竟在坚持什么,你为了爷爷的遗愿跟我结婚,又因为两年前顾然的乌龙死亡让你对我恨之入骨,才扬言要用婚姻困死你我。今非昔比了,离婚一直都是你想要的,又何必纠缠不放?”
清楚地记得,签下离婚协议的时候,他没有丝毫犹豫,落笔如行云流水,而看在眼里痛在心里的她表面上风轻云淡,却因为心存的美好选择了欺骗——隔天并没有拿去民政局盖章。
当初,她天真地希冀着这段婚姻能够在两年这个时间点无限延伸,只是到了最后,现实打败了理想……
然而,在她选择了妥协的现在,一直以来不带任何眷恋的他却不依不饶,对此,她真的想不明白。
“因为我爱你!我tm在你早就打算离开的时候发现自己爱上你了1
连着两句震耳欲聋的回答,目光眦裂的韩冥发泄一般对着慕苒大喊,仿佛要把积郁在心里的哀怨和心痛一同吼出来。
此话掷地有声,瞬间将慕苒眼底的沉静砸成碎片,取而代之的是——惊诧、空茫、荒诞、最后又归于平静……
“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我想我应该谢谢你。”从始至终,慕苒眼神里唯独没有闪现出喜悦的光芒,嘴角勾起的弧度淡到看不出其中蕴意,“谢谢在前不久口口声声说不爱我的你改了口,让我突然觉得这两年的付出并没有那么辛苦。”
爱的告白得来如此不着边际的回应,一阵颓然无力的感觉席卷全身,沉寂后薄唇艰难地一动,“你不相信我?”
“相不相信都无所谓了,是我不会再爱你了。”
慕苒的回复依旧没有多大的情绪起伏,敛下又抬起的水眸同是看不见一丝丝的眷恋。
不久前眼前这个男人冷漠无情地告诉她——他不爱她。此刻,同是这个男人,说着截然相反的话——过去的那近千个日夜,她一直在期待和等待的话。
现在终于听到了,却已经迟了,她千疮百孔的心再也经不起重蹈覆辙的伤痛了——
或许他真的爱上了她,但是他也可以为别的女人豁出性命,没有最爱只有更爱,孰轻孰重的较量,她不想再去争了……
是的,她不会再爱了,也不敢再爱了。
“……”
当一句“我不会再爱你了”无休止地敲击着韩冥的大脑,泛起钝钝的痛,再蔓延到了心口,心如刀割的滋味也不过如此!
怎么也想不到人生第一次真情告白,落得个惨淡被拒的下场,韩冥在心痛得无可复加之际突然浑身乏力。
“或许你不知道这两年,特别是这一个多月的时间,我过得有多累。”
将韩冥的失魂落魄看在眼底,慕苒眼底的平静隐隐出现了裂痕,但她不允许自己再出现一丁点的动摇,趁着对方力道渐松时避开了触碰,再慢慢地说道,“结婚前,我承认我耍了点手段拆散你和顾然,而你让我一个人在婚礼现场受尽耻笑。结婚两年时间,我无微不至地照顾你的生活起居,只是希望哪天你可以看到我的好,我以为我可以就这样平平淡淡地跟你相守一生,但是顾然一出现就让一切都变了:与她玩尽暧昧的同时,你可以无条件信任她一再谴责我,也可以为了她对我动手,甚至为了她不顾性命无视我的情义……
因为你不在乎,所以你从来不知道所有的事情加起来,都快把我压得窒息了,我对你的爱也就这样一点点被磨灭了。”
这一件一件曾经受过的伤害,慕苒从来都没有说过,如今说出来却没有事情发生时撕心裂肺的疼,而是千帆过尽后的豁然与平淡。
慕苒语气微沉地剖白自己的内心,刺痛的却是韩冥心口刚刚撕开的伤口,传出生生的疼,在手足无措的慌乱之下只会讷讷地说道:“我没有…对不起……”
201 我们离婚
“所以,韩冥,我们离婚吧。”
不等韩冥从错愕中反应过来,慕苒微微一顿后低沉而又平静地说道,“我和你都太骄傲了,你不愿意爱上我,我不愿意跟别人共享,有着这个致命矛盾的我们根本就不适合在一起,我们离婚,让彼此都自由。”
这段婚姻就是一个囚困了彼此的牢笼——她逃脱不了想要被爱的初衷而受尽伤害,他不能随心所欲去与爱的人长相厮守,既然都那么累,还不如尽早放手。
这两句平铺直叙明明没有用多少力道,却在韩冥耳边狠狠炸开,将隐藏在心底的狂躁连根拔起,直接大吼着一口回绝:“我不会跟你离婚的!死都不会1
经过连日来的沉淀,慕苒已经考虑得很透彻了,以至于此刻可以坦然面对韩冥几近疯狂的躁动,一双水眸直直地望了过去,淡色的红唇微启:“何必呢?你当初和我结婚不过是为了爷爷的遗愿,现在又何苦彼此纠缠?”
“是,当初是为了爷爷的遗愿,可是现在不一样了1话音还未落尽,大步迈近的韩冥一把握住了慕苒削瘦的肩膀,眸光闪动间语调渐渐趋于低沉,“韩太太,现在不一样了……”
随着两句特意强调的低语入耳,慕苒试图挣脱这突然的靠近,无果后只能眉头一拧,“有什么不一样?你别忘了当初我们领完结婚证没多久就签下了离婚协议,现在离生效还剩四天时间,我们之间的离婚不过是一同去民政局盖个章领个绿本的事。”
话音刚落,韩冥原本低垂的黑眸倏地睁大,闪过一抹难以置信而又转瞬阴鸷的暗芒——
她连时间都计算得那么精细,就是为了迫不及待离开他吗?
眨眼功夫不到,肩头就传来一阵沉闷的疼痛,慕苒好看的黛眉打成了一个结,“你干嘛!放开我1
“……”
薄唇抿成一条直线,韩冥浑身散发出的气息阴沉得可怕,同时也透出一种近似悲哀的气息,而放在肩头的两只大手慢慢松开了一些。
依旧想不明白韩冥的这种反应应该作何解释,慕苒低低地叹了口气,“我不知道你究竟在坚持什么,你为了爷爷的遗愿跟我结婚,又因为两年前顾然的乌龙死亡让你对我恨之入骨,才扬言要用婚姻困死你我。今非昔比了,离婚一直都是你想要的,又何必纠缠不放?”
清楚地记得,签下离婚协议的时候,他没有丝毫犹豫,落笔如行云流水,而看在眼里痛在心里的她表面上风轻云淡,却因为心存的美好选择了欺骗——隔天并没有拿去民政局盖章。
当初,她天真地希冀着这段婚姻能够在两年这个时间点无限延伸,只是到了最后,现实打败了理想……
然而,在她选择了妥协的现在,一直以来不带任何眷恋的他却不依不饶,对此,她真的想不明白。
“因为我爱你!我tm在你早就打算离开的时候发现自己爱上你了1
连着两句震耳欲聋的回答,目光眦裂的韩冥发泄一般对着慕苒大喊,仿佛要把积郁在心里的哀怨和心痛一同吼出来。
此话掷地有声,瞬间将慕苒眼底的沉静砸成碎片,取而代之的是——惊诧、空茫、荒诞、最后又归于平静……
“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我想我应该谢谢你。”从始至终,慕苒眼神里唯独没有闪现出喜悦的光芒,嘴角勾起的弧度淡到看不出其中蕴意,“谢谢在前不久口口声声说不爱我的你改了口,让我突然觉得这两年的付出并没有那么辛苦。”
爱的告白得来如此不着边际的回应,一阵颓然无力的感觉席卷全身,沉寂后薄唇艰难地一动,“你不相信我?”
“相不相信都无所谓了,是我不会再爱你了。”
慕苒的回复依旧没有多大的情绪起伏,敛下又抬起的水眸同是看不见一丝丝的眷恋。
不久前眼前这个男人冷漠无情地告诉她——他不爱她。此刻,同是这个男人,说着截然相反的话——过去的那近千个日夜,她一直在期待和等待的话。
现在终于听到了,却已经迟了,她千疮百孔的心再也经不起重蹈覆辙的伤痛了——
或许他真的爱上了她,但是他也可以为别的女人豁出性命,没有最爱只有更爱,孰轻孰重的较量,她不想再去争了……
是的,她不会再爱了,也不敢再爱了。
“……”
当一句“我不会再爱你了”无休止地敲击着韩冥的大脑,泛起钝钝的痛,再蔓延到了心口,心如刀割的滋味也不过如此!
怎么也想不到人生第一次真情告白,落得个惨淡被拒的下场,韩冥在心痛得无可复加之际突然浑身乏力。
“或许你不知道这两年,特别是这一个多月的时间,我过得有多累。”
将韩冥的失魂落魄看在眼底,慕苒眼底的平静隐隐出现了裂痕,但她不允许自己再出现一丁点的动摇,趁着对方力道渐松时避开了触碰,再慢慢地说道,“结婚前,我承认我耍了点手段拆散你和顾然,而你让我一个人在婚礼现场受尽耻笑。结婚两年时间,我无微不至地照顾你的生活起居,只是希望哪天你可以看到我的好,我以为我可以就这样平平淡淡地跟你相守一生,但是顾然一出现就让一切都变了:与她玩尽暧昧的同时,你可以无条件信任她一再谴责我,也可以为了她对我动手,甚至为了她不顾性命无视我的情义……
因为你不在乎,所以你从来不知道所有的事情加起来,都快把我压得窒息了,我对你的爱也就这样一点点被磨灭了。”
这一件一件曾经受过的伤害,慕苒从来都没有说过,如今说出来却没有事情发生时撕心裂肺的疼,而是千帆过尽后的豁然与平淡。
慕苒语气微沉地剖白自己的内心,刺痛的却是韩冥心口刚刚撕开的伤口,传出生生的疼,在手足无措的慌乱之下只会讷讷地说道:“我没有…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