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机素书》 第一章 龙叔其人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爷爷那会儿,常常会把这句话挂在嘴边。 虽然建国打倒封建迷信这么多年,但国内的大多数人,尤其是有一定社会地位的,还是相信有命这一说法的,否则先生这一行当就不会仍然在这块地方存在延续至今,但可惜的是现在的先生行当,已经彻底沦落成为富贵大官维系气运的附庸。 按照龙叔的说法,他们也是没有办法,总是得混口饭吃,但他同时也担心,这风水暗涌,一口气被压了多年,积怨太深,恐怕会有一系列不好的事情发生。 我对此持有怀疑态度,或许大抵是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在支撑我不愿相信龙叔的话,因为命这玩意,我如今可能已经半推半就。 麻雀确实无法飞上枝头变成凤凰,这是事实,也是命。 但若是每一只麻雀都能成为凤凰,那所谓的凤凰,还叫凤凰吗? 我不知道,至少在那会儿,我不知道。 而现在呢,我可能会知晓,但是,我似乎不敢像当年那般去想要了解了。如今的我,很清楚那意味着什么,也偶尔会让我想起小时候回乡下过年,打翻了爷爷房间里平放着的一个不起眼的小碗,爷爷狠狠甩在我脸上的那一巴掌。 年幼的我,并不能够理解爷爷给我的那一巴掌意味什么,我也从来没有见过爷爷他那样的生气,因为他老人家对我这个大孙子一向很好,向来百依百顺,所以那一巴掌几乎打掉了我和他的亲密关系,直到我再长大一些,想要去弥补的时候,已经晚了。 爷爷老人家在我初三那一年出事,时间是大年初六,我没有去问爷爷去世的详细原因,只听说爷爷中午喝了点酒,而下午打麻将输了钱,一时胸闷,在回家的路上突然死去的。 乡下午后大爷们打麻将这再正常不过,玩的小,输赢都是正常,大家也都图个乐呵,不会计较,况且爷爷虽然喜欢喝酒,又喜欢赌博,但这么多年过来了,从来也没有过烂醉如泥,也从来没有输不起过,这事出的,多少让人有点难以接受,毕竟,也是大过年的喜庆日子。 具体的情节,我已经记不清了,只知道初六在老家过完年,回到县城,家里的椅子上的垫子还没有被屁股焐热,就又被大人拉回了乡下,披了孝袍给老人守灵,也正是那一年,有一些懂事的我,开始信了命。 只是,我却不顺命。 多提一句,这里说的这个命,指的不是命运,也不是宿命一词,而是爷爷在我还未出生之前,给我批注的命格。 说起来很唬人,神乎其神的什么词都用上了,倘若放在现今,估计也没几个人会信,可那个年代里,我的父母受过高等教育,却竟然没有把爷爷这不着边际的神棍言语当成笑话,反而是说不出的谨慎,以至于我从出生开始,就没有像其他孩子一样过过生日。 换而言之,户口本上的日期我的生辰,那都是假的,他们守口如瓶,也从不肯告诉我,我是哪年哪月哪日出生的。 到这里,就不得不提到我爷爷的身份。 在这样一个信息畅通的年代,有很多人应该能在媒体报道当中,经常看到一些闹鬼的房屋和宅院,这里面既有上了年纪的古老庭院阁楼,也有新建成没几年的商品房。除了无良媒体的刻意渲染和商家间暗地里的争斗外,总会有那么一两个真实而又不真实的事件,夹杂在这些大大小小被报道的房屋宅院当中,可信,但又让人无法相信,而它们,一般会被称为凶宅。 而我爷爷呢,就是专门倒腾这些凶宅的那一帮人。 当然,爷爷他不是现在那些掉进钱眼里,靠买卖凶宅来赚钱的商人,但某种程度上,也不是什么白莲花,所做的事情和风水沾边,但又不完全是那一套,通俗来讲,爷爷可能马马虎虎算得上是一个风水先生,但如果真要较真的话,相地师这一个名称,或许更为确切。 听龙叔说,爷爷当年是相地师这一块年轻人当中,最出色的其中一个,入门最早修行最高,人很好,但也正因为一直都过着闲云野鹤的修行日子,心性并不那么成熟,就像一个没有长大的孩子一样,一旦给了好处,欲望便难以填满。好似命里注定的那样,又碰上了黑心商人,被圈成了赚钱的工具,不断拿钱给人设下风水阴宅,又财迷心窍地帮人养凶宅,导致了道上的人敬而远之,嗤之以鼻。 阴宅是什么? 那是给死人住的房子。 凶宅是什么? 那是沾满了血的房子。 可以说在最初的十年,爷爷他无论是直接,还是间接地做事,那都是真正的谋财害命,没得洗地,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爷爷他虽然成了商业大亨之间争相吹捧的‘大师’,算得上功成名就,风光无量,却也极大地损了阴德。 相地师也是和风水命理相同的一个职业,爷爷虽表面风光,却也自知终会有因果报应,会有还债的那一天,便在做了第二十八个,也是出自他手最后一个风水局之后,金盆洗手不干了,此后,爷爷他散尽了家财,并一改前朝,隐姓埋名,开始为他人指点相地风水,积善行德,行走于大江南北。 自然,爷爷不辞而别的行为,也直接导致了他背负了一个抛妻弃子的不好名声,万贯家财,尽数散尽,一夜之间,我爸兄弟四个人,从本来可以养尊处优的少爷变成了街上的穷小子,只能靠着奶奶做点针线活拉扯长大,要知道,那个年代家里没有了主心骨顶梁柱,一个女人带着孩子,过得会是什么样的一种生活,更何况当时爷爷狠心出走之时,我四叔还没有出生,奶奶那会还大着肚子。 也因为此,我爸他们兄弟四个人,没有一个是和爷爷他关系亲密的,虽然在我出生后三年,他重新回到了老家,过起了退休老干部一样的生活,过年的时候,我们都还会回去,而爷爷在那几天的多数时间,会躲在自己的屋里,不会出来,我爸这兄弟四个,尤其是四叔,看在老母亲的份上,每年才会回来。 当然,对于年幼的我而言,亲不亲倒不要紧,主要在我爷爷他略微湿潮的屋里,确实有非常好玩的东西,爷爷他也乐意让我把玩,而这些东西,自从爷爷去世之后,便没有人再去动,甚至爷爷住的房间,也没人再进去过,似乎,大家都在怕些什么,有所顾忌。 不过,时间久了,房间里死人的东西放着不动,终归有些晦气,我爸兄弟几个趁着过年聚在一起的机会,便盘算着将房屋清理一下,腾出些空间,不过,一位不速之客的到来,彻底打翻了他们这个算盘。 不速之客他的年纪约莫有三十多岁,好像对我们家报过名字,只是名字我现在已经记不清了,因为这么多年,我都叫他龙叔,并且叫着叫着,也就习惯了。 他是在爷爷去世之后的第一年,我们家里在吃年夜饭的时候出现的,当时龙叔来的时候,我们都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我爸去开的大门,回来后一脸的严肃,如我所说,真正的一脸严肃,而且就像是盯着我,我做错事一样,我从未见过那样的表情,好像如临大敌。 龙叔那会儿平头,表情倒是轻松,穿了一身干净的道衣,全身一体的那种,只有腰带的颜色是不同的,一来就叫唤着要去爷爷的房间,虽然大家当时心里都明白爷爷和他有过交情,但陌生人穿成这副德行,在年夜饭的时候到别人家去,老实说,确实很不吉利。 后来他和我爸怎么交涉的,我就无从得知了,我爸不会说,龙叔更是嘴比死人还要严,但从那以后,家里的人,就再也没有管我在学校的学习,甚至对我的一切都漠不关心,表现得十分冷漠,但同时呢,龙叔这一边却又非常殷勤,常常会来学校看望住校期间的我,会聊起有关爷爷的事情,是不常亦教我一点风水上的学问。 龙叔人很好,也很痞气,当然,我也很快知道了,他是我爷爷的同门师弟。 我这个人,不怎么喜欢说话,很敏感,习惯循规蹈矩,不喜欢变化,虽然对身边这种潜移默化的改变,多多少少已经有了感觉,但仍然不愿意接受,被动承受可能的变故,而且对眼前发生的一切,我选择了视而不见。 就这样晃晃悠悠,差不多过了一个学期,那一年各个地区都发生了很多耐人寻味的事,信息不像如今这般的发达,但还是可以看出一些不同寻常意味的蛛丝马迹,龙叔呢,也在那一段时间消失的彻彻底底,而这一消失,就是消失了差不多大半年的时间。 那一年的暑假,尽管有足球世界杯的陪伴,但是我的整个暑假,都像是在迷迷茫茫,浑浑噩噩中度过的,对于喜欢的女孩,讨厌的事,爱吃的水果,厌恶的食物,我也没有了任何的波澜,和我的感觉同样敏感的听觉,只记得那房屋顶上嗡嗡转了一个暑假的电风扇。 在那一个夏天之后,学校进行了文理分科,因为某些很幼稚的固执,和青春期的叛逆,我选择去了文科班,我以为家里人会对我大吼大叫的反对,但在文理科的选择上,父母却没有和我过多争执,只是在电话里说了两句,便默许了我这样任性的选择,若是放在两年前,几乎是无法想象的事情。 我考虑去问家里人原因,但最终还是作罢了,因为就在我决定要趁着考试占用教室放假的那几天,回家问家里人这一年来变化的因由时,龙叔他回来了。 清楚的记得我透过四楼的窗户,看到外面龙叔当时狼狈的样子,他叼了根烟,但没有点燃,黑色皮夹克,天蓝牛仔裤,就那么在校门口对面那一排商铺门前来回的徘徊,我知道他一定是来找我的,并且,还一定有什么事要告诉我,之所以这么推断,是因为龙叔作为爷爷的师弟,虽然痞了点,但骨子里的高人风范仍在,而这一次,我能感受到相当大的不同。 果然,下午放学上晚自习之前的吃饭时间,见我踏出校门,龙叔便一下子冲了上来,胳膊一把搂住我,往旁边人少的地方一拽,问我,“真的……是你打翻了你爷爷的‘过桥水’?” 第二章 ‘过桥水\’

其实早在当年,爷爷给了我一巴掌,我就已经意识到了我犯了一个大错,只不过爷爷除了那一巴掌,并没有过多责备,而我也愿意将事情埋在心底,处在不问不答的状态,但龙叔问的这么直白,我只能点头。 龙叔或许已经料到了我的回答,松开了钳着我的手,一时间没有再说什么,就地靠着路边高出的部分蹲了下去,从皮夹克胸口的夹层口袋里掏出一个火机,点了烟,闷不做声。 看着龙叔突然的沉默,我心里何止有一点不好受,也就势和龙叔并排蹲了下去,蹲下去的一瞬间,那种没有明天般的窒息感,比小时候爷爷打在脸上的巴掌还要难受。 不同的地方在于,小时候被打了我可以哭,可以闹,而现在的难受,我只能这样忍着。 “小七啊,你可知道你爷爷是干什么的?” 吐了三口烟圈,龙叔扭头看向我,眼里是道不尽的复杂,“知道吗,你龙叔又是干什么的?” 我当时还不知道爷爷干的是旁门左道的事,便侧脸过去,面对龙叔的问题,摇了摇头。 龙叔食指轻轻磕了燃尽的烟丝,黯然叹了一声,“我说,小七啊,你爷爷没告诉过你那一件事,或许是当年你太小了,他觉得就算告诉了你,也没什么意义,但现在不一样了,你爷爷已经去世了,不管你乐不乐意,龙叔都得告诉你,你既然打翻了你爷爷的‘桥下水’,那么就意味着你逃不了了,你明白吗,有些东西,你现在必须得有一个清醒的认识了……” 我预感到了那盛放清水小碗的不同而重要,但对龙叔的话仍半猜半就,就问道,“龙叔,那个小碗……真的很重要吗?” “重要?当然重要!” 龙叔几乎没等我把话问完,就压过了我的声音,继续道,“我的大师兄,也就是你爷爷的去世,就和那个小碗有关系,小七,你打翻了那个小碗,就等于间接送了你爷爷一程。” 话音刚落,龙叔就觉得话和语气有点不太友好,胡子拉碴的脸上,勉强挤出一点笑意,拍了拍我的肩膀,“小七,别往心里去,龙叔我刚才……有点……” “没关系的,龙叔,其实……”我打断了龙叔的话,苦涩地咧了下嘴,“我心里明白的很,我爷爷其实一向最疼我的,但打翻了那个小碗,爷爷真的生气,我不太能肯定……” “也难怪啊……” 龙叔的尾声拖得很长,但下一句话却来的很慢,几乎一字一句,“这是天意。” 听到天意两字,短短时间,我的脑子里只剩下了翻江倒海。 是的,我爷爷去世之后,我不是不信命,只是不顺命罢了,但天意从龙叔嘴里说出来,就是另一番意味了,因为我同样听过一个词,天意难为。 “哎呀……” 正当我愣在一旁默不作声,龙叔却自顾自地说叹道,“你爷爷老张,虽然算我师兄,但年纪呢,都快够当我爹的了,我年纪小,初入师门的时候,还是多承蒙你爷爷的照顾,而且啊,我入门晚,我的师父年岁也已高,某种程度上,我也算是师父的关门弟子了,只是师兄……” 龙叔的话突然没了下文,随之而来,我又听到一声叹息。 “你知道吗,小七,很多人啊,不信我们这些先生,不管是算命先生,还是风水先生,他们都会说我们招摇撞骗,是骗子,但你的爷爷,虽然做法不符合师门宗旨,太过耀人,不够低调,但确确实实算‘歪打误撞’,为我们这一行赢得了尊重,至少吧,这‘尊重’还算体面……” 龙叔苦笑了一笑,将剩下半截的烟头按在地上,“你爷爷就是仗着手里的修行,抱了侥幸心理,但你想啊,你在做,天在看,劫数难逃啊,要不是你爷爷不知着了什么魔,干了些不得了的事情,以他的本事,也不至于这么短命啊……” 我听龙叔的意思,好像在说爷爷的去世另有隐情,况且即便龙叔不提,我也有很多的疑惑,毕竟,在我的印象里面,爷爷的身子骨硬朗的很,不至于发病得那么突然,去的那么干脆,几乎一点挣扎都没有,只这么一想,满打满算在我的记忆里,发生和爷爷有关最重要的事,可能就是他给了我的那一巴掌。 联想到龙叔所言爷爷不是短命之人,我心里一阵寒意,难道被我打翻那个的小碗,龙叔口中的‘桥下水’,和三国演义里孔所用的七星灯一样,都是用来给人……给人续命的不成? 念想刚过脑子,我几乎便脱口而出,问道,“龙……龙叔,你说的‘桥下水’,难道是给人续命的不成?” “说对,但也不对。” 龙叔给了我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我刚皱起眉头,却见龙叔和我四目相对。 龙叔翘起嘴角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双手搁在腰间撑了撑腰,说道,“小七啊,这里面的学问复杂的很,你还没有入我们这行当,我呢,现在也解释不清楚,不过,关于你问的问题,我确实可以简单地告诉你点东西,你打翻的那个小碗,叫做‘过桥水’,有两层意思。” 看了龙叔伸出右手两个手指,忘了吃饭的我,忽然来了兴致,“哪两层?” 龙叔又点了根烟,猛吸了口耸耸肩,去散了一下适才阴郁的气氛,说道,“‘过桥水’这个词,在我们相地术里,头等重要,一说盛放清水的小碗,为器,器为器具的器,二则说小碗里的清水,为气,气为气运的气,换而言之,这小碗,和碗里盛放的清水,都可以被称为‘过桥水’,你老家的房子我看了,那是个凶宅,死过人的,所以你爷爷才用‘过桥水’布局镇宅,虽然‘过桥水’在寻龙点穴,宅室风水的作用很多,不过,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你爷爷房子的‘过桥水’,但确实只有一个作用,那就是续命。” 龙叔的回答印证了我一直以来的猜测,但一块石头落地的同时,随之而来的愧疚却又袭来,因为这也说明了爷爷的去世,确实和我有很大的关系。 龙叔见我失措落寞的样子,没有再继续说下去,缓缓拍了拍我的后背,过了片刻后才用沙哑的嗓音说道,“你现在可以这么理解,不过,你真的愿意就这么理解吗?” 我有些惊疑,领会不出龙叔话里的弦外之音,只好问,“我还是不明白,龙叔究竟指的是什么?” “好吧,我离开了这边一段时间,你猜,我去了哪里?” 龙叔没打算给我说话的机会,把皮夹克的拉链往上拉了拉,低头来回走了两步便自问自答道,“这大半年多,我呢马不停蹄,一共走了三个地方,这些地方出了点不大不小的事,你知道的,接二连三命案如果不立刻解决,在这个信息畅通的年代,很容易就会走漏风声,而他们这些人啊,说白了,都是贪生怕死的商人,又是做酒店生意的,你说,他们的酒店出了凶宅凶间这等的糟心事,还能睡得着吗?闹大了不吉利,会断了他们的财路,只能暗地里解决。” 我有点不明白,“命案,不是要交给警察去解决吗?” “对,你说的没错,出了命案,确实应该交给当地的警察去解决,但有些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不明白,这些没法儿解释的事,警察是解决不了的,他们也不敢碰。” 龙叔笑了冲我点了点头,示意听他说下去,“我是受人之托去解决问题的,这个委托人,马马虎虎算一个警察吧,他在一天之内把我的电话打穿了,让我去安徽,江苏和云南这三个省份去,他倒是看得起我,不过很可惜啊,龙叔不像你爷爷,我贪玩学艺不精,虽然安徽和江苏的那两个麻烦解决了,但剩余的那一个地方,闹出事的酒店,凶煞至极,不好处理。我只能推测这家酒店的老板得罪过什么人,以致被人报复,酒店被人动了些手脚,我回来之前,先指点了一下他们酒店的摆设,以防不必要的麻烦,缓解燃眉之急,不过时至今日,对于出事的房间和楼层,我还没有什么特别好的头绪。” 看起来打电话给龙叔的人,和龙叔的关系应该很好,否则以龙叔的脾气,那个人的命可不好说,我不好问那个人是谁,到底是干什么的,我也没必要知道,反而是龙叔说的事,更加引起了我的兴趣。 “师父常说,凡事可为不为,可顺其自然,”龙叔背靠在路边的电线杆上,看向不知地方的虚无,“所以,既然当时没有找到什么线索,我也就没滞留在那里,索性回来缓缓心态,果不其然,我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我摸不着头脑,“又……和我有关系?” “对,确实和你有关系,小七!” 龙叔激动地把双手放在我的左右肩上,眼里闪烁异样的光辉,就像爷爷看我的眼神,“怎么样,和我一起去云南丽江吧,愿不愿意?” 第三章 抵达

原本我以为只要请个十天半月的假,就差不多了,但龙叔却很轻易地就说服了我的父母,从学校给我领了大半年的假期,家里人的顺从,让我始料未及,好像我自己并没有什么讨价还价的余地,就被别人轻而易举地决定了命运。 对于去云南丽江,龙叔没解释太多,只道让我先好好休息几天,他去准备一下该有的行头,给我打预防针说一旦到了那地方,接下来的日子会让我寝食难安,让我事先做好心理准备。 丽江是旅游的好地方,那时候电视上正播放一部电视剧,写的就是丽江的故事,我曾也很向往,像大多数情窦初开的青少年一样,不过,我还算理性,至少明白有些地方,这一辈子恐怕都去不了。 几天的时间过的很快,龙叔来学校接我,几乎没有停留,我和龙叔便马不停蹄地赶去了机场,虽然我对龙叔扛领的大包小包没有异议,但背着一套绣花被子,多少有点让人无法理解。 想归想,旅途劳顿,中间又经历转站等等突然事件,折腾得我没什么精力去问,也不想说话,第一次出远门的欣喜,很快就被疲惫的心态所淹没,虽然明白不是和龙叔去丽江旅游的,但能够想到丽江那边的美好,却也减不了身心俱疲。 一下了火车,龙叔便带着我和酒店那边的人接上了头,接头人是一个中年男人,头发快要秃了,头顶只有稀疏的几缕,一身深色的西装,很有精神。 他街头带来的车,在我们那小县城很少会见到,车身很长,整个车子都被漆成了黑色,只有轮廓线是银色的,后来了解,这是一款限量版的红旗,在国内一共只有十辆,当然了,那会的我还稀里糊涂,不知所以。 “龙先生,有想法了没有?” 我和龙叔刚一坐进车的后排,那个坐在副驾驶座,来接我的人就迫不及待的回头问道,“我看这位小兄弟气度不凡,想必也是一位高人了吧?” 龙叔露出带痞意的笑,翘起了二郎腿,后背往后一趟,双手撑着后脑,“他啊,我侄子,自闭症,来旅游的解解乏,我一个人在你们那里有点闷,就想找一个人聊聊天,也正好有机会,就带他来了。” “这样啊……” 中年人显然对龙叔的回答没有事先估计,说话声音多少带有一点尴尬,“也好……也好,只要龙先生这一次来能帮我们搞定那玩意,这位小兄弟只要来丽江,报上我老李的名字,一切费用都免了。” 龙叔猛地拍了一下我的后背,笑道,“小七,还不赶紧得谢谢你李叔叔。” 老李挥了挥手,示意我算了别谢,“别了,龙先生,别难为小兄弟,龙先生,我原来不想这么早就急着找你过来,不过实在是事出突然,真是抱歉,因为我们那个酒店,前天又出事了。” 龙叔脸上的笑容像从来没有发生过,脸色铁青,“我不是叮嘱过你,千万,千万别动4012房间两床之间的那个小碗吗?” 老李连忙解释,“哎呦,没动啊,你说过的话,谁敢动啊,我特意命令把整个四楼都给封了,不给住,这次出事的是五楼,五楼死人了!” “怎么会这样?” 这回轮到龙叔不解了,呐呐自语,“在我走之前,布置下去的禁忌,按理说不应该出现这种问题啊,怎么会……” 看着龙叔眉头紧锁的样子,我有了很不好的预感,至少,整件事情不会是表面看起来那样简单,经过龙叔的熏陶,我多少知道一些相地术,虽然相信龙叔是数一数二的相地师,但术业有专攻,难保不会有些令人头疼的邪门异术。 龙叔托腮低头沉思了会,抬头问,“对了,老李,五楼出了什么事,能现在简单地说一下吗?” 老李似乎也正有说出来的想法,立刻回答道,“你回去之后,我们都以四楼客满为由,拒绝客人订房,所以,四楼一直是没有人的,死的是一对夫妇,男的是安徽人,女的是河南的,大概二十多岁,看样子新婚没多久,来丽江度蜜月的。出事的当天我在现场,我也第一时间封了消息,警察来了之后,我让王总跟他们交涉了一下,保留了现场,但这么一来,五楼怕是我们又要给一个客满的说法了。唉,这真是撞了邪了,少赚钱倒是其次,但老出这种命案,出得心慌啊,龙先生。” 龙叔右手五根手指很有节奏地敲在膝关节上,“你们这里的警察有什么发现?” “现场没有打斗过的痕迹,也检测不到是否有第三个人行凶,他们初步断定为两者为殉情,属于自杀……” “这也太……” “可不是嘛,人家好端端来这里度蜜月的,住在我们酒店,怎么想不开殉情呢?”老李接过龙叔的话茬,“真的,也不怕你说我,这要是放在以前4012没出事之前,自杀也好,他杀也罢,咋们和和稀泥,大不了赔钱了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现在啊,心底虚啊,再这样,酒店是开不下去了。” “王总他怎么说的,你们有联系受害人的家里人吗?” 老李说,“王总叫我们先给了一笔钱,他去安抚对方,缓和一下事态,毕竟出了这种事情,谁也不好过,虽然和我们这边没啥关系,但闹起来牵连到我们,我们也两处受气,现在的媒体你不是不知道,不嫌事大,我们出了些钱,也算仁至义尽。” “我看啊,老李你就是怕这个命案,和你闹鬼的4012扯上关系,然后怕你的酒店完蛋……” 龙叔神态不够轻松,但缓和了许多,像想明白了其中的因由,“现在还没到你那里,我也不好推测这里面的关系大小,但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老李,两者之间有关系这一点,是跑不了了,老李,你就少抱侥幸心理,死了这一条心吧。” “这玩笑可不好笑,龙先生,你是认真的吗?” 老李也确实没笑得出来,反而声音冰冷了下来,“那也好,最好龙先生有了解决的对策,这样对大家都好,王总推荐你来,我老李也信任你,只是不希望有什么差错,你和我都担不起。” 我那会才上高二,年轻气盛,对老李对待人命的做法嗤之以鼻,不以为然,本能对这个快要秃头的中年男人产生了厌恶,对与错的判断,在年轻的我眼里,就应该是泾渭分明的,所以,我打从一开始就把这个中年人放在了我的对立面上,很单纯,却也很蠢。 龙叔自然不会知道我心里的想法,一把搂住我,笑着说道,“老李啊,你这么说,可不就是说信不过我了?不过无所谓,信不信我不要紧,但这一次,你得信这位爷,他叫张小七,弓长张,好生供着吧,你们酒店究竟能不能时来运转,得靠这小子喽。” “我?” 我不知龙叔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看龙叔盯着我的眼神心里发虚。 龙叔使劲拍拍我的肩膀,使劲晃了晃,问老李说,“我讲了这么多,怎么,你不想知道这小子的来历?” 老李扭身递给龙叔一根中华,点了,“你们这些人都神经兮兮的,接触多了,我也懒得问了,你带他来,就肯定有鬼。” “你上次咋不给我这烟呢,高档!”龙叔吸一口烟,啧了一声,嗯道,“老李哟,说出来吓死你,这小子可是张半仙的孙子,张半仙,张半仙你应该认识吧?” “什么?” ‘张半仙’三个字,一从龙叔嘴里蹦出来,坐我前面的老李再看我的目光,就变得有些殷切和热忱,但他很好地控制了情绪,未有过多表现,淡淡道,“我就说嘛,旅什么游,这破地方有啥好游的……” “张半仙……” 我第一次听龙叔提到过这个名字,不由问,“你说我爷爷,他叫张半仙?” 龙叔浓浓地嗯了下,被烟呛得咳嗽了两下,“可不是么,你爷爷真名,就叫张半仙,像老李这样的人,也喊他‘张半仙’,虽然直呼名字不好,但好像也没别的办法,但这里面的意思,可不一样啊,小七,好好体会体会。” 老李笑了一声,“我年轻的时候,和你爷爷有过交集,起初我也奇怪,他们怎么都叫你爷爷‘张半仙’,反而叫其他人先生,后来我他妈的才搞明白,张半仙就是你爷爷原本的名字,你说啊,哪个和风水沾边的人,敢起这么个要了老命的名字,这不是要上天?” 龙叔摆了摆手,没有生气,也没有激动,“好了,好了,老李,就你事多,我师兄年纪大,早上天了。” “嗯……不好意思,‘张半仙’仙逝的事,我们这边确实不知,”老李知龙叔半开玩笑的话并不是玩笑,也知自己的玩笑欠妥,略带歉意道,“要是了解的话,我也就不会这么说了。” “换成别人,也不会和我这么开玩笑,毕竟,我在他们看来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呢,也都不想和我这样的人走得太近。” 龙叔摇开了窗户,任风吹在脸上,接着道,“我说小七这小子,你们得供着,也是实话,我没和老李你开玩笑,因为破局的关键,就在他身上。”。 第四章 岐山酒店

我们大概在路上颠簸了一个多小时,才到达老李的酒店,原本我还认为老李是经理之类的职务,但从一路的闲聊当中,我才知道来接我们的中年人,就是岐山酒店的老板,不得不说,能让人家老板亲自来接,龙叔这臭屁架子还真是大。 但老实来讲,老李的这家酒店,正如龙叔所言,应该为早年高人做的风水,如果不是接连出了闹鬼的人命案子,在明面上,各方布局确实相当讲究。 一般相地术里,都会把山形分为五行,而其中以底火的山形对财运最为不利,山形为尖锐的三角形,倘若屋宅场所周围有火形山,不论你是做何种工作,经商或者其他,在财上都会出现不同程度的损耗,简单来说,有着玩意在周围,聚不了财。 老李的岐山酒店,后背靠的是水型山,大利于灵络的行业,例如股票,旅游等等。云南多水,而据龙叔的观察,酒店占地利好,得天时,可大致推测为一般的逆水旺财局。 在风水相地理论上,‘逆水’局又或称作‘迎水’局,旺财,而‘顺水’局则为破财,有经云:“或有龙而无虎,须水自右来。或有虎而无龙,必水从左转。水从左转虎必常而包龙,水自右来龙必长而包虎,逆关则吉,顺关则凶。” 习惯上,会以门来做收水之用,门开何方,将影响凶吉,显而易见,岐山酒店的大门,开得还行,不至于财锦破耗,看来当初李老板请的人,不是个骗子,但问题也就出在这里,讲道理,如果理念上没有太大的差错,一些不伤筋动骨的小问题,凭借龙叔的能力,应该不会觉得有多棘手,可从龙叔的表现来看,似乎并不尽然。 四处大致观望了一圈,我便跟着龙叔和老李,推门进了酒店的大厅。 大厅很气派,装潢奢华但足够低调,只是我刚一进入酒店,还没走两步,就觉得一股阴凉之气,瞬间沿着脚跟灌入全身,身体便冷不丁一哆嗦。 或许是酒店的中央空调温度开得太低了? 还是我太敏感了? 龙叔虽然有点痞气,平日里大大咧咧的,但和我一样属于比较敏感的一类,我知道他已经察觉到我的异样,我毫不怀疑龙叔也有相同的感觉,只是在行进间没有多言,看了我一眼,便由老李领着去到前台登记了。 我倒是无所事事,就在大厅里的休息座椅上坐下等待。 龙叔和李老板大致对于入住房间的安排进行了交流,因为是早上的缘故,大厅人不多,所以,两人的交谈即便隔了很远,我还是能够听得清清楚楚,龙叔倾向于直接入住进4012房间,也就是相似命案接二连三发生的地方,但李老板觉得这样不吉利,让我们住在六楼,而现在的四楼五楼,相当于全部空了出来,没有客人居住。 过了有十分钟左右,他们商议好了招呼我,我才起身过去,见龙叔的行走方向,我没有直接走向龙叔那边,而是和他们走了一个‘人’字,想要和他们在电梯门口汇合,但龙叔却摇了摇头,冲我这里招了招手,示意我先过到他们那一边。 我有些不解,过去的第一句便问,“不走电梯?” “电梯?” 龙叔随手从台子上顺了两瓶果汁领着,摇了摇头说道,“不,不不,小七,我们不坐电梯,走楼梯。” “电梯不能坐吗?” 我跟着龙叔拐进楼梯,问,“电梯能有什么问题?” “你这么年轻,上个六楼还要坐电梯?” 龙叔轻讽了我一句,看了眼身旁并排而行的李老板,解释道,“跟你说了,如果老李的酒店有五十层,这电梯就有天大的问题,我这个老年人,也不会去爬楼梯找罪受,小七,信你龙叔,老李这酒店这么频繁地出事,不到万不得已,这电梯啊,不能坐。” “可……” 我一时有些难以接受,倘若龙叔说电梯有点晦气和忌讳,但电梯仍然是在正常运行的,没有任何提示,这样的话,酒店的其他客人不可能知道龙叔的意有所指,换而言之,龙叔这完全就是独善其身的做法。 龙叔看向我说,“小七,你想什么我知道,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老李酒店不可能关门,挂一个电梯维修的牌子,时间长了,也不好……” 老李唉了声,打断龙叔,说,“小张,你先前没来,你不了解,龙先生上一次说了这个事情之后,我就把电梯给封了,龙先生他走之前,觉得没问题,我才开放的,哪里想到又出事,这不,又得麻烦龙先生赶快过来,摸着良心讲,我也不想赚这个晦气钱。” “老李,要不,我们先去四楼看一看,时间还早,”龙叔在四楼楼梯道口掐灭了烟头,停了下来,“我想先确认一下,最近你说的那个事,和4012房间有没有关系” “好,龙先生,我这就联系他们过来。” 老李点头,掏出了手机说,“不过,警方现在也在压着消息,我不怎么好擅自做主,最好等他们都过来在去检查房间。” 龙叔抬起右手给了老李一个ok的手势,示意就按他说的那样去做,然后转过来对我说,“小七,你就先把行李放楼梯道里,一会和我进去的时候,记得留一个心眼,人多嘈杂,我怕出什么篓子。” “有龙叔在,还能有什么篓子?” “不好说,你龙叔我也是半推带猜的,出事也不意外,毕竟这玩意啊,不是我的特长,只不过老李实在找不到靠谱的人,就叫我来,这叫赶鸭子上架。” “龙叔你还笑得出来,这边一直都在死人啊,你笑得真是不合时宜。” “怎么了,怕了?”龙叔瞅见我沉默,说道,“这世上每分每秒都有人死,难道你就不笑了?” “龙先生,你看看你,多大的人了,别埋汰小张。” 老李打完电话,回到楼梯道口,就冲龙叔说道,“他年轻还小,估计也第一次见这场面,这反应很正常,又不像你,妖魔鬼怪都见过。” 龙叔叹了声,背靠墙壁,看我一眼说,“老李,别说话,快,快给我只烟。” 老李递上烟,点了,“你倒是烟瘾挺大。” “提神用的。” 龙叔深吸一口说,“一会人来,我和小七先进去,其他的人,让他们先别进来,沾上点东西,会很麻烦。” 老李点点头说,“放心吧,龙先生,我会让他们在外面等着,你要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就是。” 我直勾勾地看着龙叔抽烟出神,而龙叔则张开手掌,看着手指好像在盘算什么,我和龙叔都站着,只有李老板现在坐着,他铺了一块手帕,坐在楼梯阶上,不断抹去额头上的汗珠,看得出来,他的压力很大。 楼梯道有一些闷热和压抑,但还不至于让人汗流浃背,可现在我却能感觉得到衬衫的后背,已经被汗浸湿了,龙叔说的没错,我真的很是紧张。 现实里的警方,行动非常迅捷,多少改变了我警方总是收尾才出现的印象,龙叔的第二根烟刚好抽完,警方他们一行,就随着工作人员乘坐电梯抵达了四楼,和我们打了一个照面。 戴着金丝眼镜的领头,远远便伸出了手,“龙先生,你来了。” 龙叔有力地握手,笑说,“廖局,现场就麻烦您了。” 被龙叔称作廖局的中年男人,头发发白,矮胖的身材,说话浩然正气,底气十足,毫无疑问,这位廖局身子骨硬气的很,不像新闻里常常看到的那种大腹便便的领导。 一番寒暄之后,龙叔便叫唤,让我把他带来的皮革包从行李里给拿出来,我不敢马虎怠慢,仔仔细细检查了没有落下的东西,才往龙叔的方向过去。 龙叔已经在房间过道走了一段距离,回头见我跟过来,挥了挥拿着房卡的手臂,大概指指4012房间的位置,示意我跟上他,便继续往前走了。 走到4012房间的门口,我终于才意识到龙叔所言电梯的问题,或许关系体现得并不明显,但至少,看似不怎么靠得住的龙叔在做事上,非常谨慎。 通常情况下若不是观光性质,大型酒店设计的电梯位置,一般都会在走廊的两端,或者走廊的中间部分,岐山酒店也不例外,在其他场合不会有疑问,可疑问出就出在4012斜对面,便是来回上下的电梯门,而紧挨着电梯的房间,房间号是4011,在4012靠内走廊方向的斜对角。 如果4012房间闹腾,那么4011估计也会受到牵连,我觉得唯物主义里普遍联系的观点,用在这里,还是可以的。 龙叔刷了卡,缓缓推开门,他那小心翼翼地动作,令我几乎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门是开了,但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我下意识地手心顺着衬衫角擦了擦,长呼出一口气。 这不是自己吓自己么,我有点大劫之后的小侥幸,走了几步腿都有点软,蹬不上劲。 龙叔拿过皮革包,看了我的样子,没忍住笑了,“小处男,第一次别慌。” 我尴尬地咧咧嘴,“龙叔,你别一惊一乍地吓我。” “我不是想取笑你,小七,只是……” 龙叔话说一半,不仅话没有了下文,就连脸上的笑也僵住了,盯着房间的某处,不停地调整渐渐急促起来的呼吸。 我原本缓和下来的心情,因为龙叔突然的转变,再一次紧绷。我知道令龙叔不说话的不是好事,但还是顺着龙叔目光方向看了过去。 出现的,那是一件我再熟悉不过的物件…… ……而那小碗的形状,岂不是和爷爷房间里,一模一样的‘过桥水’!。 第五章 引水线

“这下麻烦了……” 龙叔半蹲下去,把放置在房间里的小碗拿起,缓缓道,“‘过桥水’向来水碗一体,但这一次碗里的水却被蒸得干干净净,见得老李酒店里煞气不浅,要解决起来,有点棘手。” “这一碗‘过桥水’,恐怕的作用不是用来续命的吧?”我对龙叔的话有点疑惑,又问,“还有,里面的水被蒸干指的是什么意思,看起来很严重啊?” “马马虎虎,只是我比较惊讶而已,希望我是想多了。” 龙叔摇头解释道,“我曾和你说过,‘过桥水’作为一种‘科学’的测试手段,它的测试结果,在我们相地风水这里,是决定一个地方风水好坏的首要考虑。理寓于气,气固于形,形以目光,气须理察,‘理气’是风水术的关键之一,而‘过桥水’便是判断气之所存的依据。” “我回去找你之前,在这房间留了这一碗‘过桥水’,目的就是看这里的风水究竟如何,因为相宅相地的风水,是严谨的学问,不能依靠感觉去判断,但小七你也看到了,这碗里根本一滴水都没有,是干的,可我走的时候,却是半满着的,这意味着情况比我想的还要糟糕。” 说着,龙叔便把小碗塞放在了我手里。 除了碗上的花纹不同,大小和碗口的形状,都和我打翻的那个小碗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我稍稍用了点力,发现质地有些像硬质的湿地土壤,但没有潮湿的水汽,有种类似记忆金属般陶瓷的感觉。 我一直单纯地以为我打翻的‘过桥水’,作用是直接帮助爷爷续命,并无其他,但在从家里赶往这边的路上,谈到这个的时候,龙叔否定了我的想法,并且仔细向我解释了其中缘由。 原来续命只是一个间接结果,爷爷他之所以放置‘过桥水’在房子里,是因为老家是一间是实实在在的凶宅,需要镇宅之物,只要‘过桥水’不干涸,那么煞气就会烟消云散,不会犯冲,买老家老院子,也是爷爷的决定,龙叔说,爷爷这是为了补偿年轻时犯的错误而选择的赎罪方式。 龙叔还特别强调了我老家那宅子,要多凶,就有多凶,这么多年能够没出鬼,真是我爷爷他道行高深,厉害,换成其他人,早歇气了,而在一年后龙叔过来,也算迫不得已,因为再不来,这宅被常年压抑的煞气,就镇不住了。 但观察着手里的小瓷碗,我忽然有了困惑,便问,“龙叔,这碗内侧里怎么没有水痕,摸起来这么滑,按理说这么多天,这里……应该有一圈水渍才对吧?” 龙叔挤了一点笑,说,“还按理说呢,小七你真是想太多了,要是按理说,你爷爷那碗‘过桥水’,这么多年过去了,怎么碗里还有水,你想过没有?” 龙叔这话又什么意思? 我不是听不明白龙叔的话,意识到龙叔的言外之意,但难道说,爷爷这么些年以来,就从来没有给小碗里添过水? 那小碗才能盛多少水,开玩笑吧? 龙叔的说法完全就不符合常识,如果十天半月的,我还宁愿相信什么空气潮湿之类的鬼话,可爷爷买下房子得有十个年头了吧,十年的时间,碗里的水不干涸,简直在摧毁我从小建立起来的世界观。 我虽然对龙叔这一行充满好奇,也抱有足够的敬畏,但这种无视科学的说法,却很难让人接受,老实说,龙叔的说法太夸张,这比直接说房间有鬼还要令人难以相信。 “想不明白,对吗,小七?” 龙叔附身下去,伸出大拇指按在接向地面的床沿,缓缓滑动出二三十厘米的距离,然后抬头看向我说,“想不明白,那就对了,妈的,你想要想明白,那就别去理会你这么多年来学的东西,看起来你很理智,其实就是狗屁不通。” 我放下碗,说,“呃……我知道龙叔不会现在拿我开玩笑,但我还是觉得这……这太扯了点吧?” “别慌,别慌,慢慢你就不会这么觉得了,”龙叔把皮夹克脱了,甩在床上说,“我不让他们进来,有两个原因,第一个是进来人太多的话,会影响我的判断,第二个,就是因为这一些事,要不停地和他们解释,逼逼叨叨地问个不停,越不信越还是要问,自找不自在。” 我讪讪笑了,“我没说我不信龙叔,只是……” “我没有说你啊,小七,”龙叔卷起白衬衫的袖子,从皮革包里翻出一团红线,一边扯一边说,“哎,别看门外那些警察表面上好像对我客气,其实啊,在他们的眼里,我他妈的就是一个招摇撞骗的骗子,找我来,不过就是个替罪的,要让他们推延时间快点结案。” 4012房是一件普通的双人标间,两张床中的一张旁边不远是洗浴间,再往前靠门的地方是洗手间,而洗手间离门很近,就在转手旁边,但和别的小旅馆不一样的是,岐山酒店的标间里,洗浴和厕所是分开的。 另一张床靠近向外的窗户,窗户框是檀木做的,和床之间的空间,摆放了一个茶几和古色古香的椅子,龙叔现在就坐在两张床的中间,靠着窗户那张床的床边,我渐渐从事先的不安情绪里缓过来,坐到离房间门近的床尾,看着龙叔手上的做活。 片刻后,我问,“那他们还折腾什么,提前结案了不好吗?” 龙叔轻哼了声说,“嗨,哪有你小子想得那么容易,这种俗称灵异事件的案子,我们不给一个合适的答复,警方是结不了案的,但是当然了,在公众面前,他们不会把我们给说出来。” 我笑说,“这样看,龙叔还是有把柄啊,难怪那么客气。” “来,来,别光顾着说。” 龙叔向我使了个眼色,示意我牵住线头,“拉住这个走到门口先别动,我一会再告诉你要做什么?” 我不知道龙叔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还是照着龙叔说的做了。 “在外面整体看的是风水,我们说这里的风水基本没有问题,至少以我的本事,目前还看不出哪里不妥,但谈到单个的房间,就必须得说房间的门。” 龙叔把茶几和椅子都推到一边,腾出空间,“能与世人造九坟,不与世人开一门,门不可乱开,水不乱流。门是房宅咽喉,通过门,可以上接天气,下接地气,迎凶避吉,酒店的房间门开口朝向不会有任何问题,否则就不只会有一间4012了,我先前心里就有底了,但我还是不放心,想再试一试。” 我见龙叔手指掐出剑决,蹲下在地板上比划着什么,就问,“龙叔……你在干什么?” “门既要能得气,也要会聚气,更不能把气闭死,你拿的这一根红线叫作‘引水线’,为的就是尽可能地引气入室,而小子你现在站的位置,可以称为‘咽喉’口,”龙叔用手里的红线,在地面摆着复杂的图案,接着说,“通常情况下,风水先生都会用罗盘从旺方引气,确定大门,但现在我要用‘引水线’,来看气从何方过来的,这是我们这一脉独有的方法,因为绳子是特质的。” 离得较远,又有床板遮挡,我很难看清龙叔使用红线摆出的图案全貌,只能从部分推测图案的复杂程度,不亚于一般的剪纸画,龙叔相当于使用一笔画的方式,很快完成了图案的绘制,不得不说,功力相当深厚。 没等我想好赞叹词,龙叔便对我说道,“好了,小七,你把红线放在门口,然后沿着红线给出的线路走过来,小心别踩在红线上。” 我放弃猜测龙叔的想法,一路走过去和龙叔并排蹲下,一时间,房里的空气就好像凝固了,令人窒息,因为龙叔表情严肃的沉默,而我又不知从何处问起,所以,此时此刻,我能做的,只是胡思乱想地等待,脑子现在比龙叔摆出的图案还要凌乱百倍。 受到龙叔感染,高度紧张的我,像一尊雕像般蹲着不敢乱动,但过了一小会儿,却似乎风平浪静,什么都发生,这让我在心里觉得我像一个蠢货二愣子,怎么会信这个邪。 我有点受不了这样压抑的气氛,脚还给蹲麻了,想站起身子活动活动,可见到龙叔如临大敌的模样,又只能打消适才的念想,但一有想法,这想法就生根,本能最终占据了上风。 但此前一动不动的龙叔,却像是看透了我的心思,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小声道,“小七,先别动,再忍一会,耐心点。” 如果不是我一开始见过龙叔的神奇,我一定也会把龙叔当成神经病。 我稍稍挪动了下脚跟,松了松已经麻掉的腿部,但低头的瞬间,一幕我永远都不会忘记的场景出现了。 只见红线就如同被点燃的引线,像电流般的墨黑吐着信子从门口沿着红线的路径,以肉眼可见地速度蔓延至面前的图案,然后,瞬间像给图案泼了浓浓的墨汁。 而这还不算完。 红线上化散不开的黑色,竟然好似活了过来,任谁都能清晰地看见由龙叔肆意摆出图案,在一点一点的变化。那些原先杂乱的图案,伴随红线宛若青蛇般妖娆的扭动,缓缓展开了一整个棱角分明,我似曾相似的画面。 我几乎已忘了呼吸。 那画面,仿佛被浸入了清水当中,一缕一缕如同烟雾萦绕的淡墨,从红线上被剥落升起,之后淡化烟消云散在凝固的空气里,刹那,红线上每一颗毛孔都清晰至极,好似直接灌入视线,完全让人丧失本能。 我眨了眨眼,想要看到更多的变化,却发现眼前的红线已经没了变化,那股墨黑涌动之后,迅速褪色,洗去了红线本来的艳红,变成了彻彻底底的白色白线。 而白线圈出的图形,毫无疑问,呈现的竟是一种卦象!。 第六章 红色媒介

眼前所发生的神奇,令我瞠目结舌。 我从未见过这样匪夷所思的现象,从来没有。 一时之间,我的脑子里充斥的,全部都是雷霆般的耳鸣声,聒噪的声音,完全占据了我的脑海,在我的脑海里翻江倒海,我和龙叔对视了一眼,龙叔一直在向我挥手,似乎在我说些什么,可我却什么都听不见,难以放空的万种头绪,由最开始的好奇和震惊,转变成了混乱不堪。 我有点乱。 我觉得在同龄人当中,我的接受能力算很强了,不管从龙叔嘴里蹦出来什么样的稀奇古怪,我都能淡然接受,但当无法用逻辑解释的事情,真实发生在自己的面前,还是有些令人无言以对,我明白的很,这可不是什么化学实验!当然,我可以把刚才眼前发生的一切,都从我认知的科学方面去解释,但那说白了,岂不是自欺欺人? “小子,看什么呢?”龙叔卷卷掉下的袖口,伸出手掌在我眼前晃了晃,笑道,“别看了,这有什么好看的,平常心……平常心,啊,以后跟着你龙叔在道儿上混,嘿嘿,有得你看的。” 我仍然没从图案变幻的震惊中恢复,指着地板,“这是……” “哦?” 龙叔对我耸了耸肩,起身说道,“从理论上来说,判断出气之所在,以及纳气和气色,这便是‘引水线’主要的功能,有句话叫,宅之福祸,先见乎气色,你刚才也看到了,不用我多说什么,红线曾经被染黑过,这就意味着旺运将衰,祸将至。” 我站起身,忍了一会脚筋的酸麻感,做了一个停的是手势,然后说,“等等,等等,缓缓……龙叔,先让我缓缓……” 龙叔弯腰一边在回收已经成了白色的红线,一边调侃我说,“唉,妈的,这么小儿科的把戏,就让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小七,真不知道如果让你下墓会是什么样子,尿裤子吗,年轻人?” “我这是脚麻,脚麻……”我轻轻跺了两脚,解释说,“脚麻啊,龙叔,和你说的不是一回事。” “我看就是一回事,没的狡辩,虚成这样,还来狡辩?” 龙叔双手插在腰间,出了口气,来回扫视房间内的每一个物件,“在这等一会,我这里的工作也就完成了,不过你千万要记得,我们出去之后,你别多嘴。” 我觉察到龙叔似乎没了之前的如临大敌,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轻松了不少,看得出来测试的结果,应该还算可以接受,不至于是最坏的情况。 过了差不多半分钟的时间,龙叔停下了环视和沉默,‘扑通’躺到床上,嘴里轻轻哼起了小曲,他从怀里掏出一本像是电话簿的黑色小本子,来来回回,不停翻页,像是解决问题的过程中有点不顺心和疑惑,在寻找答案。 龙叔随口哼出的曲子,不用猜,我都知道是beyond的光辉岁月。 虽然和龙叔不是一个时代的人,但他和我喜欢的东西,好像也有越来越多的共同之处。 龙叔翻了一会,猛然坐起身,我见龙叔神色有变,就问,“怎么,出了什么问题?” “哎,麻烦倒是不少的很,但也不是不能够解决,只是比较难罢了,老李还真是衰啊,这都能让他给碰上,像是还债哟。” 龙叔顿了一下,说道,“在我们民族的传统里,通常把红色当做喜庆的颜色,尤其在过年的时候,到处都是喜气洋洋的红色,但实际上,在风水相术里恰恰相反,我们对待红色的态度是非常谨慎的,黑白无常,黑白像是两极,红色为血色,就是划开生死的一道界限,我师父相地这一脉,用的绳子大多特制,‘引水线’只用红色,道理便在这里,红色其实是理论上的‘媒介’色,主要起的是连通作用。” 我自有满腹疑惑,又问,“这红线……变黑又变白,颜色这么变化,有特别的门道?” “这里面没什么特别的学问,死记硬背,我说了,你也可以自行判断,”龙叔咳嗽了两声,回答说,“红线上红光闪烁,为富贵之相,但红光若有烟气,实则为火灾之兆。红线上如有黑气像烟雾一样弥散,那毫无疑问,会有横祸发生,你刚才看到的,墨黑染了红线,便是这一种现象,而最后变白,是白气满屋的证据,你看到的黑色烟雾飘没了,其实不是没了,而是变成了白烟,你肉眼无法观测,淡烟的白气,必会预示死亡。” 我问,“那……那最后那个图案……那个卦形,该怎么解释?” “想知道?” 我急着回答说,“废话,当然想知道,别卖关子了,龙叔,快……快说!” 龙叔露出一个笑容,咧开大黄牙,摊开双手笑了,“说实话,我也不知道。” “嗯?我草,龙叔,你别逗我啊。” “我不是早和你小子说过了,你龙叔我学艺不精……” 龙叔仰面扑通一声倒在床上,淡淡说道,“小七,在这一方面,你龙叔我绝对不会骗你,如果我知道卦象内容所指的意思,我肯定会告诉你的,这你不用怀疑,我能知道的,你也会知道的,老实说把,在我们这相地一行,不懂卦象,压根就不符合常理,我正因为这一点,某些要命的时候,真的,真的就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装神弄鬼的骗子,毕竟,看不出来这玩意,还相什么风水,你说呢,小七?” “可是……” 我对龙叔说法有一点疑问,又不知该不该问,便道,“龙叔你不也知道很多嘛,不是我刚才亲眼看到,你先前跟我唠的嗑,嘿嘿,我都只是当故事听的……” “嗨,这算什么,都是常识罢了,你见得多了,自然就懂,”龙叔从床头拿过小瓷碗,直着手臂举起,漫无目地观察它,“我和你爷爷不同,你爷爷那叫天赋异禀,学什么会什么,我这就是烂泥扶不上墙,学什么都学不通,我能有今天,只是胆大胆肥罢了,不过,还得谢谢同行的衬托。” 我始终觉得龙叔是胡扯,“喂,龙叔,你就知道逗我……” “我可没有逗你玩,小七,我们这一行,很残酷的,”龙叔整理了一下皮革包,然后正色道,“你对了,就是神,你错了,那你就是骗子,别人根本不会听你解释的,怎么说呢,其实和赌博挺像的,你龙叔我呢,运气比较好,总能赌对。” 我见龙叔起身,似乎要走,就问道,“龙叔,这样就行了?” 龙叔把皮革包甩给到我胸口,收起了黑色本子,“差不多了,这里先就这样吧,我们先出去,了解一下五楼案件的详细情况,顺便我去上个厕所,妈的,昨天有点饥不择食,在火车上吃了点东西,现在感觉有些不太对……” 我讪笑,“呃……火车上卖的东西你也敢吃啊,胆子真大。” “你小子,还敢来挖苦你龙叔,看我等会怎么收拾你。” 我一站起来,龙叔就拍了我一脑瓜子,吩咐道,“我一会去上厕所,你别忘了,不该你说的,千万别说,你年纪小,还没怎么接触过社会上的人,别人套你话,你别掉坑里了,保持神秘,保持神秘……懂吗?” “掉坑里是吗?”我垫脚往龙叔后背一扑,嘻嘻笑道,“比起我,龙叔,我看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一会别掉坑里出不来,哈哈。” “我掉坑里,我顶多坑我自己,臭一点而已,无关紧要。” 龙叔站在门口,磕出一根烟,别有意味地看了我一眼,笑道,“但你不同,你掉坑里,一旦出事,可就是大事咯,你龙叔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我抓住龙叔的胳膊弯,不让他点烟,惊道,“大事,什么事?” “哦?” 龙叔对我的反应不以为意,摆摆手沉声道,“走之前,我和你家里人承诺过,要完整地把你给带回去,现在这里人心惶惶,房间闹鬼乌七八糟的倒是其次,总会有解决的办法,但比起这个,如今人心才是最难防的,你说者无心,却可能听者有意。” “我不想你卷进来……”龙叔拿开我的手,点了烟抽起来,“至少,不想你现在被卷进来,人啊,有的时候,他会身不由己,你知道的越多,就越是无法抽身而去,你会失去很多你认为珍贵的东西,越陷越深,等你明白的时候,就已经晚了。” “我不是在教育你,小七,你比我想的还要聪明,我也清楚你有许多的疑惑,时机成熟,我会一一解答你,但是现在,你得听我的……” 见我还要说些什么,龙叔伸出夹着烟的两根手指指向我,半天才说,“不过,我可以告诉你的是,4012房间的凶险,是有人刻意为之,而且还是同道中人,我如果没有推测错,那他们至少在这里放布局了有十年之久,得尽快解决才好,否则时机成熟,时运一到,就挡不住了。” 我攥紧手里的皮革包,“龙叔,你……你说的……通道中人,会不会是我爷爷那一类人?”。 第七章 案情一角

“嗨,我们正在这说呢,龙先生进去那么久,怎么到现在还不出来,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嘿嘿,这不,说什么,来什么,我们这一说,龙先生就出来了,”我刚从房间门探出个头,李老板见了,老远便招呼问道,“龙先生呢,结果怎么样?” “哎,哎……”龙叔在后面推了我一把,挤到我前面笑道,“老李,先等等,先等等……有什么话,一会再说,我先去一趟厕所,马上,马上就回来,这房间的厕所,我不敢用,不敢用……” 老李虽然心急,但瞧了一眼龙叔满额头的冷汗,又捂着肚子,似乎有种要崩溃的迹象,也不好再问,只得看着龙叔一路小跑去到走廊拐道的公用洗手间,而这一场景,在我看起来,实在是又滑稽,又好笑。 警方的人仍然站在楼梯道口,与我常常在小县城见到的警察不同,廖局长带来的这一行人,无论什么举止,都是一板一眼,站立如松,干净利索,显而易见,他们是训练有素,有战斗力的那一部分警力,尤其当中有一人,蒜瓣头,神色异常严肃,仿佛如临大敌。 依靠这一点来判断,我就肯定廖局在这里吃过大亏。 果然,廖局长向我走来,很谨慎地问道,“怎么样,小兄弟,龙先生有结论了没有?” “这我哪里知道,龙叔他一直不说话,我又没问,而且……”我表现得很冷漠,拒人千里之外,视线往别处斜去,“龙叔等着上厕所,做完了该做的,就把我给撵出来了。” 廖局毕竟老底子深厚,他眼睛一眯,看出我的拘谨,不再多问,改口道,“小伙子,你……你是第一次跟龙先生出来走穴吧?” “话这么说不错,这小子,他确实是第一次和龙先生出来,”老李接过廖局的话,说道,“但廖局啊,他也不是一般的年轻人呐。” 廖局双手背在身后,呵呵笑道,“那是肯定的,李老板,你不说我也心里有数啊,这么多年,龙先生只带过一个徒弟,若非骨骼惊奇命子硬的,恐怕也做不了他们这一行。” “龙叔有个徒弟?”我不禁问道。 廖局挑了一下眉毛,露出一丝不解的神情,疑惑道,“这事……龙先生他,他没有和你说过吗?” 我揣测不出廖局的意图,但对他提到的龙叔徒弟,产生了兴趣,“什么时候的事,龙叔他有收过徒弟?” 廖局沉默片刻,说道,“当年……大概七八年前,让我想想,当时那,那……” 老李此刻也说道,“廖局,这个事我比你清楚,因为当时我这酒店规划好,施工队也刚刚开工,很多事情需要我忙活,所以签的合同也多,前后日子我很清楚,准确说来,距离上一次龙先生来我们这里,差不多有七年的时间了。” “对,对对……”廖局点点头,拍脑门肯定道,“要不是龙先生那会儿突然出现,帮我们警方解围,我这个局长,怕就是早要引咎辞职了。” 老李勉强笑了笑道,“不过,那会的龙先生,倒是比现在成熟多了。” 话题越扯越远,我有些烦躁,语气有些年少时的任性,“龙叔的徒弟,还没说他呢,现在怎么样了?” 我的话有点冷,打断了廖局和老李的回忆。 廖局摇了摇头,无奈道,“具体情况我也不得而知,那一次的事件太可怕了,这些年来,我每一想到此,脊背都是发凉,那种诡异的感觉,真是要了人老命了,所以啊,我一听到龙先生来李老板酒店处理问题,为了不出现七年前的大意后果,我特意立刻申请了让他们几个特警精锐过来。” “作为经过的那件事的人,廖局说的一点不错,那真的是……太邪门了。” 老李摸了两下,从裤兜里掏出烟点上,“我和廖局,虽然有一点迷信,但根本上是不信风水什么的,那玩意,想到了,注意到了,就是图个吉利,不会刻意追求,但经过了那件事,我可不就把酒店的位置和设计,找专人全给重新改了,真是怕了……” “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撞到了这霉头……”末了,老李又补了一句。 李老板算见过大场面的商人,但说到信与不信这方面,也有挥之不去的阴影,掏了两下烟盒,第一下竟会掏错了左右兜,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廖局用目光落点让我顺着看过去,“小伙子,你往那边看看,站在那边的几个小兔崽子,比你大不了多少岁,他们就和当年的我一样,不可能会信什么牛鬼蛇神的,我让他们做好准备,估计他们来也只当寻个乐子……” “当年这儿的一个富商的别墅闹鬼,和今天一样,如出一辙,连续出人命,我们警方束手无策,这事门不对路,越来越坏,不得已,我只好联系王总请来了龙先生,龙先生虽然搞定了麻烦,但他也受了点波及,他的徒弟,听说最后重伤,在这里修养了一段时间,便回了京城治疗了。” 廖局一脸黯然,将视线收回,淡淡道,“因为我不信你叔那套东西,不重视,带到现场的全部都是些没有战斗力的文员,导致我们警方那一次,一共损失了四个人,重伤了两个……” 老李打断廖局的话,尴尬地笑道,“喂,廖局?廖局,现在就别多想以前的事了,不吉利,得看住眼前的……” “李老板说的是,这不,这小伙子问了,我才回答的,我的心没那么大,在这个当口提那个事,不是没事找不愉快么。” 老李弹了弹只吸了一口的烟,对我比划出八的手势,说道“小张,你知道吗,在我这里的八宗命案,死者的死法简直都是一模一样,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而且无一例外,全部是割腕自杀,不仅如此,房间的门还都是从里面加了反锁的,要说不是撞了邪,真是鬼都不信。” 我背后一阵阵发冷,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这感觉在我进了酒店的大门就有了,老李的话,更加重了我的猜疑,不详之地必有是非出现,但光凭直觉做事,无论对错,都是没有依据且不负责任的方法,这是龙叔教导给我的,凡事要讲究证据,风水神棍一行也不例外,对外人而言,这是最能区分伪神骗子的辨别方式。 “鬼信了才怪……”走廊那头传来了龙叔沙哑的嗓音,随后龙叔便甩了甩手上的水,向这边走过来,大笑道,“老李啊,你说话的声音这么大,太不安分了吧,招了什么脏东西,我可不会帮你,哈哈。” 老李摇了摇头,叹道,“龙先生,你就别调侃我了,我已经快要被这事整得神经衰弱了。” “廖局,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龙叔接过老李递来的烟,指了指楼梯,说道,“先去五楼出事的房间吧,边走边聊,我想听听你们警方的看法。” “也好,”廖局示意他的人跟上,和龙叔并肩而行,“龙先生,想知道哪些信息,尽管开口,只要能帮得上的,我们一定全力配合。” 龙叔也不含糊,没有客道,直接便问道,“廖局,尸检报告出来了吗?” “出来了,具体的尸检报告,我一会就叫小罗给送过来,”廖局叮嘱了一下身后的人,然后接着对龙叔说道,“不过,龙先生,在报告没送来之前,我想简单说一下尸检的结果,你猜测的没错,这一次发生在五楼的自杀,那两个人还是割腕自杀,身上依旧没有任何搏斗过的痕迹,如果不考虑到4012发生的案件和两人的动机问题,几乎百分之百可以断定是自杀,但……” “但这根本就不可能是自杀,因为我来了。”龙叔开着玩笑笑道。 “呵,我倒是希望你永远不要来,见到你那就算倒霉,但出了这码子事情,你还是来的好,没人比你更在行这东西,”廖局用拇指按了按额头,忧心忡忡道,“对了,龙先生,刚才在4012房里,有什么发现么?” “问题很大,有点棘手,估计要劳烦你们早一点做准备了,”龙叔收起了笑容,说道,“但在此之前,我需要再到五楼出事的房间看一看,才能做出最后的推测,事实上,我在4012里做了试验,基本也知道究竟遇到了什么,只是有些地方吧,仍然觉得有些蹊跷,想不明白,也不敢妄自猜测。” “怎么,哪里蹊跷?”廖局问道。 龙叔在四楼到五楼的楼梯拐口站停住,深深吸了口烟,“最表面的,4012发生的自杀案件,受害者全部都是一个人,但最近五楼发生的,受害者则是两个人,不用我说,廖局事先也应该明白,当然,如果按照正常的思维,都是一样的自杀不错,但从我理解的角度,如果受害的话,只会是一个,而不会成双,里面有玄机,不好和你们铺开讲,这是第一个我难以想通的地方。” 廖局有些不解道,“只能是一个……不能成双,龙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因为4012房间,出了七次命案,每一次都只有一次受害者,我便直觉断定寻找线索得从这个数量方面入手,”龙叔下意识地皱起眉头,说道,“但我一下车就过来,目前还没有进过五楼命案的现场,话也不能说得太满,得先看一看再说,不过我能够肯定的是,这档子事,有人想要横插一脚,成心想和我对着干,或者说,他们早早就做了准备,不想我坏了他们的好事。” “谁?” 龙叔一瞬间的脸色萧杀后,恢复原样,“一个……我可能认识的人。” “什么?”廖局惊讶道,“搞出这种事,这种程度,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呵呵……” 龙叔少见地冷笑一声,瞟了眼跟在他身后的我,说道,“很简单,那个人,他是一个疯子,疯子嘛,总想做一些惊天动地的事。”手机用户请浏览wap.aiquxs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八章 疑云密布

就在说话行进间,我们一行人便来到了五楼。 除了每一个客房之间墙壁上木框装帧画内容不同,五楼的走廊布置,第一眼的印象,和下面的四楼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走廊上铺的地毯表面上的花纹,仍是非常地道的中国剪纸风格。 “到了,就是这一间。” 我们大概走了大半个走廊的样子,老李在一间房面前停了下来,指着房门,对我和龙叔说道,“唉,前几天出事的,就是这一间5114房。” 龙叔似乎没怎么意外,点点头道,“老李,你能帮我查一下入住记录,看看在没出事之前,5114房间是谁住的吗?” “不用你操心,廖局啊,早就让我先查过了,没什么大问题,当然,不同寻常的地方也有。” 老李也不滞滞泥泥,直接回答说道,“我经营这个岐山酒店,自一楼到四楼呢,全部都是双人标间,一至三楼较为平价,装帧比较的一般,是大多数人入住的首选,四楼吧,相对而言要奢华一些,当然也是标间,五楼,现在这一层往上,全部都是套房,也是我们酒店主打的景观房,换句话来讲,五楼这一层,全部都是单人大床房。” “不错,之前在我查了入住记录之后,觉得不太对劲,当然,可能也是因为太敏感了,才会这么认为……”廖局肯定了老李的说法,补充道,“来住大床房的,很少会有单人来入住,至少,入住记录上显示了近一个月,大床房双人入住率高达了百分之九十一,从对前台调查的反应来看,大多应该都是新婚,或者情侣,来我们这度假的。” 当时的我,年轻,酒店没进过,房也没开过,哪里会知道标间和大床房之间的区别,所以,这个他们口中的这个区别,并未成为当时我心里惦记的疑点,我所奇怪的是,似乎所有人都对剩余的百分之九的可能,只字不提,那可是再明显不过的疑点吧? 我正胡思乱想,龙叔拍了拍我的脑袋,说道,“怎么了,小七,发什么呆,快跟我过来。” 和之前相同,房间里只有我和龙叔,其他人都在门外等候。 可能是早上九十点钟,太阳出来的缘故,5114房显得要明亮得多,一亮堂,给人的感觉,就比之前4012房整体面积要大得多,看起来延展性很好,室内摆设因为有个观景阳台,不像4012房那样挤在一起,整个屋子显得宽敞,不过,房间里的布置和地板墙壁材质,两个房间倒是差距不大,当然,这里的这张床,是大了一倍多。 “小子,我们这下子遇到麻烦了,有人想插手这个事。”龙叔并没有使用手段的预兆,双手插在腰兜,背对着我道,“而且那人很了解我们这一派的作风,考虑得很周全,并且很有针对性。” 我问道,“何以见得?” 龙叔说道,“这间房子四个角灰尘并不严重,不至于一个风水局里有两个死门,所以我推测这个房间应该不会是案发现场,房顶四个角有灰往往不是因为时间长脏,而是有不好的东西藏在那,他在试探我,想看看我的能耐多少。” 我说道,“我有一个疑问,不知道该不该问?” 龙叔向前走了两步,推开玻璃门站到阳台上,“小七,但说无妨,你该明白的,我会让你知道。” “是这样的,龙叔,”我停顿了一下,理了理头绪,问道,“4012房间的七起自杀案件,全部……全部都发生在4012房吗?” 说实话这一点,我一直都在想,经由龙叔的推测,更加深了我的想法,从在车上老李谈到案件的时候,我就在想了,因为事情实在也太反常了。 既然酒店的4012房老是出命案,一次也就罢了,一次两次,甚至到七次,酒店好像都没有采取任何可行的措施,警方也没有及时出现来阻止,按照我的理解,理应和现在的5114一样立刻封锁现场,不再让人进入,但为什么还会把4012这间房给下一个住客入住,一连出了七个受害者? 完全不符合常理,可更不合理的龙叔对于此,几乎没有任何表示。 “我不确定……” “嗯?”龙叔的回答出乎我的意料,我连忙又问,“我不明白龙叔的意思,难道龙叔也不知道?” 龙叔无奈地摇了摇,笑道,“妈的,小七,龙叔只会风水相地,好吗?你说的,我并不是不能理解,只是我很难从你那个角度去考虑,无论4012是不是第一现场,5114是不是真的出过命案,对我看风水而言,一点影响都没有。” 我听了就摇头,说不对,“我不是这个意思,龙叔,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李老板有向龙叔解释过为什么4012在出事之后,仍然有人入住这一件事吗?你难道……难道不……认为李老板隐瞒了什么?” “哎,那倒不至于,老李说过,4012房出事,警方行动迅速首先就封锁了消息,散布恐慌对哪一方都没有好处,等一段时间风头过去后,酒店就自然又恢复了营业,毕竟,一个自杀事件不会影响什么,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走程序就可以,凶宅依旧会有人住的,”龙叔叹了口气,道,“继续营业,也就有人继续入住,但怪事就在那个时候发生的。” 我突然丢了该有的紧张,燃起了少年情怀,“说来听听啊,龙叔,兴许我有主意呢?” “事不过三,在4012房间第二次出事的时候,有过一次只能用鬼神解释经历的老李,就马上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不敢怠慢,他立刻联系到了廖局,说明了情况,廖局是信的,于是在听了老李的描述后,非常的重视,派驻了许多的便衣警力在酒店里,以防万一,但是……问题却也正就出在这里……” 龙叔想了想,又对我接着说,“在前七起自杀案件受害者里面,就有一位是派遣过来的便衣警察,受害的方式一样,也是割腕。据廖局的描述,当天轮到他的外勤,出于本身的好奇,又或者责任感作祟,他在晚上交班之前,坐电梯来了四楼做了一次巡视,看样子一切都很正常的,因为这些音像资料都可以作证,我们事后观看了监控视频,也确实没有发现任何异样,而听他的家人讲,当天他晚上回家之后也很正常,但在那之后,就有点出乎人意料了,他第二天出门后,就再也没有回过家里,所有人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打电话关机,他常去的地方去找也不见他,直到失踪的第四天,酒店的保安无意间调看监控视频,我们才在那天凌晨在4012房发现了他的尸体。” “啊?”我挠了挠头,长出口气,“这也太扯了吧,那也就是说,他是自己去的4012房?” 龙叔点点头,肯定道,“不止是他,从第三个受害者开始,剩余的五个人,都是自己去的4012房,然后,还有一个共同点,他们都是从那里的电梯出来的,我建议不乘坐电梯是有这方面的考虑。” “当然了,我这么说,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确凿的依据,电梯坐的人也不少,出事的却只有那么几个,就当是我的直觉好了,”龙叔歪了歪头,续了根烟看向酒店后面的清丽景色,淡淡道,“喂,怎么样,小子,有没有兴趣陪你叔晚上玩一把大的?” ‘玩’字一从龙叔的嘴里出来,我就知道准没好事,说是玩玩,哪一次不会用小把戏来逗我,好成全他生活里缺少的笑料。 我挤了挤眼睛,做出一副困难的表情,咧开嘴道,“不玩。” “玩吧?” “别玩了,这都出人命了,还想着玩,龙叔!”我很‘理智’地拒绝龙叔的建议,然后‘劝诫’道,“我觉得吧,正事要紧,正事要紧……” “嘿嘿,我看你小子,上了这么多年的学,多好的娃,整个人都被学校给洗脑了,真是不上道啊,真是……”龙叔往房间里走,苦口婆心道,“有些事情吧,你总得接触一次,我承认,我骗了你很多为乐,但这一次是真的,真没逗你,不然,我带你来干什么,吃饭睡觉还花老子的钱,我是吃饱了撑的,花那个功夫,对不?” 我有点蒙圈,事实上龙叔讲的那些稀奇古怪的见闻,一直都会令我蒙圈,有的时候,还会让我飘起来,觉得很舒服,就是很爽的那种感觉,因为离现实太远,而学校的生活又索然无味,龙叔这个大痞子,成了我生活里唯一的调味料,可现在故事里的诡谲,发生在眼前,又是另一番滋味了。 “自然正事要紧,不过……” 龙叔嘻嘻地笑了笑,样子很贱,他说道,“不过,今天晚些时候,我可能需要放一点点……一点点你小子的血……” “什么?放血?” 我一愣,一点都不给龙叔机会,立马拒绝,“这不可能!” “先别忙着把话说死,小七,龙叔并没有和你开玩笑,这件事想要解决,确实需要你的血来做一个引子,好把这个局接着给做下去,”龙叔沉默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我可以告诉你,小子,我为什么带你来这里。” 我自然不会认为龙叔会害我,但龙叔带我一起行动这个节点,想一想,也有很多不合常理的地方,比如龙叔一回来就找我,让我跟他走,又比如龙叔给我请的假期那么长,都让我错过考试,指不定就留级了,这些虽然不能说都有问题,但总归有点奇怪。 “原因其实有两个,第一个,就是我的私心,我希望你可以更早接触到相地风水这方面的实际案例,可以累积到足够的经验,理论总归是理论,我和你说的再多,也改变不了你什么,这行当水深,并且只有行动才有结果。” “……而且,我不可能一直在你的身边,但你却注定要接了你爷爷的班,逃不掉的,这是你小子,这辈子都躲不了了劫,那么,既然躲不了了,我就琢磨着不如早一点教你点东西,以防万一,对不对,未雨绸缪啊。相地这玩意,天南地北的跑,分别之后,下一次见面指不定什么时候了,这是我的第一点考虑。” 龙叔和我交换一下眼色,继续道,“从我接手这里了解情况之后,就对面对的形势进行了一个预判,而越深入地研究,我就越明白极需要一个可靠的引子,来稳定酒店躁动的煞气和怨气,所以,我首先想到了使用我的血。” “没成功吗?”我问龙叔道。 “当然没有,我的血就是‘普通’的血型,效果并不明显。” 龙叔回答道,“再说,结果你都看到了,没什么作用。” 我疑惑道,“我看……看过了?” “哎,就是这个。” 龙叔从皮革包里摸了刚才从4012房拿的那个小碗,弹出一声清脆的响声,接着说道,“最一开始,这碗‘过桥水’盛的不是水啊,那是我放的血,我的血,血干了,又没水留下,自然没什么效果。”。 第九章 血型秘闻

原来‘过桥水’的引子就是血,居然是要用人的血,这我完全没有能够想到。 我考虑过碗里盛放的水,究竟是怎么取的,可以存放那么长的时间跨度,但如果真的用血做引子,没有接触过这方面,恐怕任谁想破了头也猜不到。 我再一联想之前龙叔的举动,好像一切都可以得到解释。 那可不就是要带上我这个移动血库么? 这是否就意味着,取血还要取新鲜的? 换而言之,目前要解决酒店发生的事,我不同意,看来也得同意,龙叔已经打定了主意,非要让我出点血不可了。 “人之生,气之聚,聚则为生,散则为死。风水相地往往先看气,理而后形,气一生阴阳而衍四象五行,人体和宇宙万物一样,体内其实也有一种气,通常可以被称为‘元气’。” 龙叔顿了顿,很耐心地向我解释,“对于人体而言,气这个概念比较宽泛,体内脏腑组织的功能活动,可以运行变化的精微物,其实都可以被叫做气。你常常会听到无偿献血的宣传,说对身体毫无影响,但实际上,无偿献血得到的小本子证书,并不能帮助你得到什么,你之后用血还得掏钱,但是,你献出的血却是自身的精血,精血乃是精气,这是买不回来的。” “科学发展了,现在的人都不信我们老祖宗这一套,认为是传统迷信,要被打倒,确实,有些地方的确是迷信,但更多的是经验总结,然而,更有人喜欢用牵强的科学观点,来说明他们无法解释的现象,怎么说呢,有些说法甚至可以拙劣来形容。” 龙叔捏了捏鼻梁,继续说道,“呃……这也是你爷爷晚年经常干的事,为所有的鬼神事件,找一个能用科学去解释的落脚点,毕竟,民智未开,愚民政策罢了,普通人的关注焦点不会持续太久。” 我倒是很难想象爷爷,变成电视上满口胡诌的专家,“我爷爷,他做过那种事?” “没办法,没办法,相关组织里,需要你爷爷这样通晓风水的人物来坐镇,不然,呃……你好好想想,像你爷爷这样的‘神棍’,在当时那个动荡的年代,没被打倒,那简直就是奇迹,显而易见,是明哲保身的策略。” 龙叔停顿了下,继续说道,“取了你的精血,你势必会气弱,现在酒店的这个环境,脏的很,以你目前的见识和道行,如果气弱,很容易染上不干净的东西……” “……所以,你需要这个,”龙叔从怀里摸出一块青玉,递到我的手里说,“这一块青玉,有点来头,我从一位老朋友那顺来的,还未雕刻成形,马马虎虎,多少有点用,我手里目前没什么好东西,这玉你先收着,以防止出现什么意外,就当护身符了。” 我接过青玉,仔细查看了两眼。 青玉的质地丝滑,像是丝绸,手感冰冷,却像冰块,但若稍微紧握,却能有一种无法言喻的灼烧感,和县城庙会里地摊上的那些玉完全不同,青玉本身很沉,有与青玉体积看起来不相称的重量。 我将系青玉的绳子挂在脖子上,青玉贴近胸口的那一瞬间,不知为何,我冷不丁打了一个喷嚏,我不想去故意臆测靠关系,认为喷嚏和青玉有关,但我至少能肯定,龙叔给的这一块青玉,绝对不会是一块凡品,也绝不是龙叔所说的那种,没经过打磨的原石。 我想着青玉的事,龙叔见我一脸忧心忡忡,错意安慰道,“小七,你也不用太担心了,‘过桥水’需要的血不多。” 老实说,担心不至于,龙叔不会骗我,我心里也有数,毕竟‘过桥水’的小碗那么一点大,我又不是只老母鸡,又能需要多少我的血?我陷入思考,只是突然回忆起小时候打翻的那个小碗,爷爷在房间里摆的‘过桥水’,似乎并不那么简单。 我清晰地记得当时碗里装的什么,清水自是清水,但清水上却有散不去的水雾气漂浮在清水面上,那么重的水雾气,沸水产生不了,我也描述不清,那时候溅到手上沾上碗里的水,仿佛手指被放进了冰窖,冰冻了一般,重要的是,爷爷先把我的手擦拭干净,才打了我一巴掌。 原先不觉得,但随着自身年纪的增长,越发觉得爷爷对待我打翻‘过桥水’所做的动作,前后顺序不符合常理,龙叔对这个颇有顾忌,从爷爷对我的溺爱谈到风水相地之术,虽然解释得有理有据,令人信服,但我始终感觉,龙叔没有对我完全地坦白。 当然,全部都是我的猜测。 “像我们这一行,一般不会随便出血,因为大家都懂,都清楚这意味什么,一次大量的出血,需要很多的时间来调理,但这一次,有人逼我要出险招,我先前已经出了血,若在短时间里再来一次,我挡不住,不想冒险。” 龙叔把碗摆在茶几上,又从皮革包里取了小刀,“不过,最主要的一个原因是其他人的血实在不顶用,必须得是干我这一行的行家才行,你龙叔和行里的先生们关系不太好,借血这种损害道行气数的事情,没人会平白无故地帮我,所以呢,嘿嘿,你龙叔我就想到你小子了,哈哈,真是没想到,回去调查一趟,竟然还有意外的惊喜。” “意外惊喜?”我喃喃自语。 “我检查过你的档案,小七,你的学习成绩不错,很努力,我很欣慰,当然我关注的重点不是这个,你在初中和高中,一共进行了两次体检,”龙叔回忆了一下,竖起两根手指说道,“你的这两次体检,全都进行了抽血化验,第一次在初中,你的血型是0型,但在高中第二次体检的时候,你却成了ab型的血,抛去可能医院的人为失误,那就只可能有一种合理的解释,你的血型是世界罕见的‘’型。” “唬谁啊?‘’型血,我听都没听过……”我嗤之以鼻,摇头道,“我还说我是‘y’型血,平面直角坐标系呢……” 龙叔摆摆手,让我别聒噪,先听他解释。 我很诧异,但也保留自己的意见。 龙叔和我说,要解释这些有点困难,他很熟悉他那风水一套体系,但要给我讲明白,就得使用很多的专业术语,所以,就往简单了说。 ‘过桥水’用血这一招,想要达到预期的效果,只有两种血的情况可以,一是入行浸染多年,有一定道行的风水先生,二则是拥有与常人不同,特殊血型的人。 我们常人理解的,以及形成系统的血型类型,通常是abo血型系统,还有另一个血型系统,叫rh血型系统,两种血型系统在医学上的侧重点不同,在此之外,还有另有一类稀有血型系统,两者相互包含。 龙叔解释说,在风水相地这一方面,拥有稀有血型的人,会有得天独厚的天赋,天生就能够使得一些媒介为血的偏门异术,所以,在习惯上,他们会把稀有血型统称为‘’型血。 某种程度上,相地名门的后裔,就会有比之常人要出色的遗传。 显而易见我很凑巧,成了第二类人,不过,龙叔不同意我说的凑巧和偶然,他认为我能是这样的血型,就是上天注定的,注定要和他来趟这浑水。 我不敢苟同,注定个屁,强行解释,这他妈的分明是坑我。 龙叔把手里一直玩弄的精致木刀往茶几上一放,对我说道,“来,自己切。” 我摇头。 龙叔说道,“你晕血?” 我摇头。 龙叔咦了声,皱眉道,“大男人,别那么婆婆妈妈的,ok?快点,外面还有人等着呢。” 我不说话,但往龙叔那边走去,龙叔见了我这样,也顾不得我的感受,直接抓了我的手过去,咔擦一刀,划着我的大拇指指纹,开了个口子。 开口很小,龙叔用力挤,滴了两三滴进了碗里。 我哎呦一声还没喊出来,龙叔就飞快地结束了手里的动作,末了,不忘嘲弄我道,“这么简单的事,忸怩个啥啊,小伙子。” 我吮吸着划破的大拇指,默不作声,如果换作往日,我肯定会反驳龙叔的话,不反驳不舒服,但此时,我却失去了兴致,心里压抑的很,我是晕血,但见一点还是可以挺得住的,也不会觉得开的这一点口子有多疼痛,只是儿时经历过的眼前那血肉模糊的景象,始终难以挥之而去。 龙叔没有被我的反应所影响,端着盛装了血的小碗,在房间有限的空间里,来回踩着有条不紊的步伐,一边滑步,一边低喝,我意识到龙叔在做着什么,便往里靠了靠让出一条道。 只见龙叔旁若无物,眼里精光隐隐,神色严肃,他偶尔停顿,偶尔疾步,身形如山峦般起伏不定,脚步似轻非轻,似重非重,他的每一脚下去,轻则如鸿毛无物,重则如泰山压顶,像慢节奏的太极,迅猛却又如咏春。 我闭住了呼吸,仔细观察着龙叔的步子,这种功底深厚的基本功马步招式,在当今的习武之人里,也数少见,我根本看不懂龙叔每一个动作的用意,但丝毫不影响我对此的看法,龙叔滑步动作之间的衔接,动作挥动的韵律,脉络流动,可以令人清楚地感觉到那玄之又玄,所谓道气的存在。 龙叔在外行人看起来就像是神棍耍猴戏的行走,大概持续了三四分钟的样子,才消停了下来,停站的位置有点偏,靠近阳台那边的玻璃门,龙叔踮起右脚的脚尖用力碾了碾,随后小心翼翼将手里端着的‘过桥水’稳稳当当地放在了脚尖指的地方,直到收回脚尖,龙叔才忽的松了口气,双手支撑在膝盖处,整个人都在原地大口地踹气,而额头的刘海黏在脸上,像被水洗过。 我问道,“龙叔,好了吗?” 龙叔没有说话,向我这边伸出了大拇指扬了扬,然后缓缓走到茶几旁边的座椅坐下,掏出了手帕擦拭脸上的汗珠,一边擦,一边喘着大口的气,样子十分狼狈,完全丢掉了龙叔平日里的潇洒风度,显而易见,这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对龙叔这个老江湖而言,消耗也相当的大。 歇了一会儿,龙叔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出来对我道,“5114的‘过桥水’我刚才已经放置好了,如果不出什么意外,今天晚上就能够看到效果,你一会先回房间休息休息,晚上吃饭的时候,我再来喊你一起,我打算跟廖局和老李去警局一趟,仔细看一看尸检报告和当时的监控录像,顺便查查档案卷宗,那些资料一般不可以带出警局,我亲自去,也是不想让廖局为难。” “我也想去……”我小声说道。 这地方古里古怪,我的安全感全来自于龙叔,龙叔一离开不在身边,我好像就没了魂。 “那地方不是你能去的,小七,你就放心吧,我们入住的房间,是我挑的,不会有问题。” 龙叔似看穿了我的想法,揉了揉我的头,“以后你小子肯定比你龙叔要强,还要单干呢,双飞你吃不消,我理解,年轻人火气大,但单飞,这一点胆子要有,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这黄天化日之下,能出什么幺蛾子,对吧?”。 第十章 特警朱弎

龙叔一语中的,我确实很害怕。 我以为我胆子足够大了,以为我可以足够相信科学,但事实摆在眼前的时候,我还是抵制不住自内向外而发生的战栗,尤其监控里受害人那诡异的行走动作,完全就像是个人,明眼人一看便知不寻常,虽然案件全被定性成自杀案件,但受害人的死相并不可怕,然而,死后人皮肤毫无血色的苍白,那些照片还是令我难以适应。 龙叔又在房间里交待了我几句,我便和他一起出了5114房,一出房门,龙叔便跟廖局和老李站到一起,相互交流了下意见,龙叔简单说明了这里情况,告诉他们晚上会有行动,让他们先行布置一下,之后就给我手势,招呼我带着行李上楼去好好休息。 因为是长时间的滞留,所以带来的行李有点多,见我一个人搬运困难,廖局于是就喊了那边一直无所事事特警当中的一个,来帮我搬运,很凑巧,是那个留着蒜瓣头的那个,显然他的力气比我大了很多,直接扛起了一个行李箱,走在了我的前面,动作干练,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在我上楼到入住房间的过程中,廖局又对驻扎在酒店的警力重申了一些龙叔交待下去的注意事项,之后,他们这一行人就一边交谈,一边走下了楼梯。 龙叔选择的房间,在第六楼中部偏左的位置,目视过去,很远,但我却有种没走几步就到房间门口的错觉。 六楼房间与房间之间走廊的宽度,与下面五层的想比,大致宽了有一倍的样子,而且房间的数量也不如下面的楼层,房间门之间墙上的装帧工笔画,长度拉长了数倍,走廊墙壁皆是偏蓝白的冷色调,很微妙的蓝白。 我心不在焉地刷了几遍房卡,房间门都没有开,不得已,我又很认真地对了一下房卡和房间门上的感应,但连续试了几次,仍是没有一丁点反应…… 我有点慌。 “我来吧。” 说完,年轻的特警从我手里拿过房卡,只轻轻一碰,就听到房门锁自动解开的声音,我提到嗓子眼的心,随着门锁声渐渐回落,我还以为,那等邪门的事,龙叔一走就被我遇到了呢,真是…… “谢谢啊。” 我抱着‘侥幸’的心理说道,“呵,搞得我以为这里也要出鬼了呢。” “龙先生……算是你师父吗?” 推开门,塞了房卡空调吹起来,我和那个特警小哥一起把行李给放到房间的大厅之后,就招呼了一下小哥坐下来休息一下,我看他现在满头大汗,气喘呼呼的样子,似乎比起我这个不怎么运动的懒人还不如,搬个行李至于这样吗? 加上他特警的身份,健壮的体格是有,但整个人却又给人感觉比较虚弱,像典型的外强中干,我的疑惑应该并不是全无道理,无论从哪一种角度,都似乎说不过去? “哦,那倒不是,龙叔他不是我师父,我也不是他徒弟,我俩各玩各的,”我打开行李,整理里面的衣物,回答道,“这附近就是丽江的风景区,我当然是来旅游的,只不过凑巧和我龙叔的行程撞上,反正住酒店吃饭不要钱,我为啥不跟来,你说呢?” “我……我看你,怎么……”特警小哥去洗手间用水冲了脸,呼噜呼噜了几下,出来笑着说道,“怎么,像你这个岁数,不是正是上学的年纪,怎么说,现在也不是寒暑假,咋会有空出来玩啊?” 我一时语塞,不知该怎么回答,反倒是特警小哥又唠叨开了,“你啊,可得长点心,我像你这个年纪,学习不好,看了古惑仔,那热血啊,干劲啊,就想着混世当大哥,有朝一日混出头,所以中学没毕业就出来闯,可到头来,混出个毛勒,我什么都没有得到,还弄得一身的硬伤。” 特警小哥说这话的有意无意之间,我才注意到小哥小手臂上长长的疤痕,愈合的痕迹狰狞可怕,可以想象得出,当时他的胳膊会是何等血肉模糊。 混世的我见过,追砍一条街的我也见过,小混混哪里都有,或许各式各样的借口理由都有,但我却很难去体会他们的生存状态,因为对我而言,我要做的,就是学习和考试,过三点一线的生活,没有波澜,也没有壮阔。 小混混一直给我的感觉便是,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对待知识分子,也就是学习成绩好的学生,似乎特别的好,反而对同时混子的人,相当敌视,也是多见不怪的现象。 特警小哥的健谈,让之前在学校有点沉默内向的我,多少缓和了龙叔紧张兮兮给我带来的一惊一乍,我和特警小哥聊得很开,也算投缘。 特警小哥的名字叫朱弎,年纪比我要大上三四岁,高中被劝退休学拖了一年,虽然没去参加高考,但好歹也毕业了,那之后,便入了警队,身子骨好表现出色又进了特警队,土生土长的丽江本地人,但他的祖籍并不在这里。 他的父辈是从安徽那一块过来的,原先在这里开了一个店铺,赚了点钱,现在拥有几家公司,家里的资产放在如今,也有小千万的样子,所以,朱弎其实也能够算作一名富二代,只不过聊天的过程中,我丝毫感觉不出来,朱弎作为一名富二代说话的口气和傲气,可见他年少的经历,令他比同龄人成熟了很多,换其他的富二代,这破特警做不做,也没什么无所谓的吧? “喂,我说,你……相信这世上有什么鬼吗?”朱弎喝了口茶,搓着手道。 “不信,上过学念过书,原来我是不信,”我苦笑摇摇头,“哈,现在也不信,没见着之前,我是不信。” 朱弎低头想了会,显得犹豫,抬头直勾勾地看着我,说道,“我……我,我见过……或许现在说……不太合适,但……我见过……” 我一个翻身从床上滚坐起来,惊道,“真的?” 朱弎点头道,“真的,也不是我自己吓自己,就前些日子,曹队长就死在这个酒店里,但妈的,这事情说起来,也太邪门了……” “跟你说,你这年纪也不知道能不能理解,曹队长他家有老有少,怎么可能会自杀呢,对不对?”朱弎又喝两口茶水,接着道,“再配上先前这酒店发生的事情,我就觉得蹊跷,早年我当混子那会,无所事事,什么不会,但我就胆子大,曹队长对我很好,我就想搞清楚这里到底出了啥鬼东西……你猜猜,我……见到什么了?” “什……什么?”我神色开始紧张起来。 “原来我在别的区域执勤,属于外派,但一听到曹队长出事,我就向廖局申请调来酒店驻扎,而在当天,我就在酒店的四楼让李老板开了一个房间,4012的隔壁,我长这么大,信了关二爷,还没信过其他的……”朱弎端起茶杯的手微微颤抖,抿了口长舒口气,“如果你不亲身经历,你完全理解不了那全身仿佛僵住,如同变成石膏的感受,通体透凉,动弹不得,真是活见鬼了……” 看得出来,朱弎很紧张。 我打断朱弎的话,摇头问道,“不对吧,4013房,我听龙叔说,他上一次一直在那个房间住的啊?” “我在外面执勤,回来的时候,龙先生已经回去了,我很佩服龙先生,因为我在4013房间住了一晚上,就受不了了,”朱弎露出无奈的表情,然后笑道,“以后我可能,再也不会说自己胆子大了……” 我不知为何,有点上头和兴奋,又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啊,说来听听。” 害怕是一方面,好奇又是另一方面了。 “一开始我也觉得有什么不合适,酒店的环境挺好的,吃过晚饭,我就回了房间里,然后,看了会电视,大概……大概,**点钟的样子,我去卫生间洗漱,这个时候,怪事就出现了,以前我听人说镜子会怎么怎么的,还觉得很搞笑,都是网上的传闻,但那天不知怎么了,我发了神经盯着镜子里的我,看了一会,也就几秒钟的样子。” 朱弎回忆得很疲惫,“你知道吗,我甚至不确定是不是我眼花了还是怎么了,竟然看到了镜子里的我在冲着我笑,妈的,真的冲我笑啊,我明白我这样说,你会觉得你以前听人讲故事也这么说过,但到今天这种情况,我没必要向你说谎,当时我汗毛都竖起来了,砍人和被人砍,我朱弎这辈子都没那么怂过……” “对了,朱大哥,”我再一次打断朱弎的话,问道,“你的遭遇,有没有和龙叔说过?” “你们刚回来,我还没逮到机会和龙先生说话,”朱弎将茶杯放在茶几上,说道,“老实说,也多亏了龙先生住在4013房的时候,在房间里留下的那几张黄纸,应该是符吧,电视里那种纸,上面都是画符的,我也没功夫细看,得亏有那几张纸,我这条小命才能保住,龙先生再回来,我还得多多感谢才是……” 我眼前的朱弎,完全不像一名训练有素的特警。 眼神慌乱,肢体语言犹豫之意尽显,朱弎坐在椅子上目光游离,如同散了魂魄。 虽然我不明白朱弎此时的感受,但以朱弎这混过世的背景,定然不会因为这一点小插曲而打退堂鼓,所以,朱弎在4012隔壁房间的那一晚上,出现的状况肯定还有后续,念及此,我摆了摆手,让朱弎缓缓情绪,然后问道,“之后呢?” 朱弎头都没抬,胆怯地朝我这边看了一眼,“在最开始,我认为可能是长时间的外勤,又加上曹队长的事,让我精神上的压力太大,出现了幻觉,因此,好好缓和了一下紧绷的神经之后,我就打开了水龙头放水,但是下面事情的发展,联系之前从廖局那里得到的情况,却加剧了我的恐惧,真是……我都快被折磨疯了……” 我给朱弎一个肯定的眼神,朱弎点头说道,“那房间里水龙头里流出来的根本不是清水,而是绿红的液体,液体的密度不大,就像血混了水,总之,本着相信科学的原则,我在内心深处还是愿意相信,这只是酒店的水管之类的出了问题,而不愿意往灵异鬼神上面靠,所以,我关了水龙头,就打算出门去找酒店的前台,找人来看一下这里的水龙头出了什么问题……” 我问道,“房里的电话不能用吗?” “不能用,龙先生把电话线给剪断了。” 朱弎摇头,随手往茶杯里添了点水,手仍在抖,“我只能自己去楼下找前台,我也是这么做的,但是,你知道在四楼的走廊里,我看到了什么吗?”m。 第十一章 道士遛狗

朱弎的情绪,越说越显激动,两眼的空洞,就像被心脏里的一处漩涡黑洞,给拉去了所有神色,沉在了幽深的心底,连高压电击,恐怕也无法掀起他内心的任何波澜,如同死了一样,毫无生气。 一样死气沉沉的,还有朱弎的声音。 你根本不会想到会有什么摄人心魄的事物,可以令一个身经百战的年轻特警,动摇自身的信念,甚至让他回忆起这一段遭遇,身体还会有抑制不住的颤抖,而就在刚才还未谈及这段遭遇之前,朱弎搬运行李之时和我交谈甚欢,健谈如他,却像一个没事人。 仿佛这两人,不是一个人。 这样大的转变,古怪至极,看着时而沉默,时而提高嗓门的朱弎,我也免不得开始有些不知所措起来,视线环绕房间四周,左顾右盼,用以释放心里的压抑。 “岐山酒店的面积很大,可以说,算得上我们这最大的几家酒店之一了,李老板李叔叔,为人很好,我爸说在他们刚来这里的那一会,李叔叔还只是一个年轻的鞋匠学徒,每天的工作也都是给人擦鞋修鞋,我爸呢,人生地不熟的,不知怎么和李叔叔熟络上了,玩的很好,怎么说呢,那个年代其实挺乱的。” 朱弎摊手无奈道,“我家里家底殷实,加上我爸的经营,现在还算不错,但李叔叔能有今天,真的是实实在在的白手起家,我很佩服,当然了,那是一个卖啥都赚钱,只要胆大的年代,能有像李叔叔如今成就的,根本不可能有老实人。” 朱弎说的是这个理,我很认同。 我爸妈虽然是正儿八经的知识分子,但在那个人人如狼似虎,计划生育的年代,被人看不看得起是一回事,有没有钱就是另外一回事。 在如今笑贫不笑娼的年代,体会尤其深刻。 知识分子往往都太老实,做什么都非常听话,上面说什么,就做什么,我爸妈就是这一类被‘洗脑’的人,不仅这么些年来处处受人欺负钳制,还让我成了独子,搞得我当不成大少爷就算了,连个亲兄弟都没有。 我本对李老板没什么好感,听朱弎提到他,就问道,“朱老哥,怎么突然就说起李老板了,和他有关系?” “你的朱老哥,你怎么喊得那么熟练?” 朱弎挤出点笑,调侃我,“但你说的对,确实和李叔叔有关系,而且,我觉得关系还挺大的,可我又没那个胆量,去直接和李叔叔对峙,我很了解李叔叔,他不是我这样的小兵蛋当面就能问出结果的人,所以在局里面,这一件事我没提,也没有录进案件资料当中,因为我觉得就算说了,局里的人也会安慰我说,对曹队长的去世太过什么而产生幻觉,但我很清醒,那根本就不是幻觉。” 我来了兴致,就道,“你不妨说说,也许我知道点什么呢?” “你也知道,李叔叔这么大的一酒店,房间中间的走廊很长,其实我也曾产生过怀疑,那天我的头确实晕晕沉沉的,听了廖局说过,有人告诫过别坐电梯,于是我从4013房间出来后,站在门口想了一下,就折回身去了长走廊中间的洗手间,因为我想了想,就算去前台交涉,一时半会恐怕也搞不定,而我就想用凉水洗一洗脸,醒醒神而已。” 朱弎看了一眼我,接着说道,“令我费解的情况,就在我进了洗手间之后,老实说,当时我真的以为李叔叔和我开了个玩笑,因为李叔叔说整个四楼的房间,由于一系列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自杀,他在那之后,就没有给人入住过,但在我洗脸的时候,我却分明听到了外面有人说笑的声音!真的,声音还很大,开着玩笑的那种。” “你……为什么要和我说?”我开始紧张起来,总觉得有哪里膈应,哪里不对。 “不是我不想说,而是我实在不知道找谁去说啊,谁会信这玩意,如果换你来讲这些,我当故事听倒是无所谓,但你要说这是现实,我肯定第一个不会信,”朱弎皱了皱眉,低下头双手手指扣在一起,“我当特警执行任务这几年,曾中过枪,流过血,击毙过十八个人,也在医院生不如死地躺过,但却从未有过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那不是死的感觉,是折磨,明白吗?” “我呆在洗手间浑身发软,我知道我不该这样,但联想到酒店之前发生的,脑子在想什么根本就不受控制,可能我要强的性格占了上风,又或许是鬼使神差的好奇心,我本能地紧贴洗手间的门,压低了身子,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侧眼看了过去……” 朱弎咕噜咕噜喝完了添满的水,缓缓喘息着,“在当时我还不觉得什么有什么问题,至少没觉得有多可怕,但是后知后觉啊,我在四楼走廊看到的那两个人,竟然,他妈的……竟然就是之后在五楼5114房自杀‘殉情’死的那一对情侣!沃特热法克?” “当我看到5114房自杀情侣的照片时,我他妈的整个人都懵了,这,这也太邪门了,你说这可能吗?”朱弎很激动,“他们不是在五楼吗,来四楼做什么?” 我对朱弎的话不置可否,试探问道,“也许只是衣服一样呢,朱老哥,是你看走眼了吧?” “是的,也许真是我精神恍惚看走了眼,衣服一样,装扮一样,自杀的情侣并不是我看到的那一对,如果没有接下来发生的事,我可以骗自己去这么认为。” 朱弎顿了顿,才道,“自然,那一晚我也不知道这对情侣会在之后‘自杀’,所以,我在情绪上还算稳定,我混这么多年,大场面我还是见过不少,就当他们只是走错了楼层,但多少也有点自我安慰吧,当时我也确实那样想的,但当我正准备抬脚走出洗手间的时候,我却听到了电梯停靠在四楼的响声……” 我心中已然感觉到,这电梯里不管是什么,都会和李老板有关系,便静静看着朱弎,等待着他继续说下去。 朱弎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接着说道,“先从电梯拐角探出头的,是一只被白色绳子牵着的狗,浑身都是黑色,没有炸毛,和我们平常见到的田园犬,也就是常说的土狗很像,但体型上更小,比现在市面上卖的那种袖珍狗要大不了多少,不过,这只狗显然要比宠物狗要聪明得多,甚至比我们队里的警犬还要厉害,我看它当时的样子,几乎在往我这边看的同时,就发现了我的存在,相信我,我很自信我的反侦查能力,有一双眼睛盯着的感觉,一有我便可以察觉出来。” 我点头,但又不敢先入为主地做出评论,朱弎便又继续道,“在我们队里,执行任务的时候,只要警犬发现什么,一定会叫唤让我们知道,但这只狗没有喊,也没有叫。” 我把两只手的掌心按在大腿上,顺着大腿滑到膝盖,擦了擦手里的汗,来回了几次,老实说,我心里有些发寒。 在发生过命案的酒店听故事,怎么都有一种毛毛的感觉。 “我不是……不是刚才和你说到李叔叔吗?” 见我点了点头,朱弎的眼里出现了一抹狠色,“牵着那只狗的人,就是李叔叔!” 果然如此! 我心里暗道,果然如此! 朱弎在说到李老板的事迹之时,我其实预感到了朱弎那一晚的所见,恐怕和李老板有一定的关系,或者说,本着对商人固有的偏见,令我打从一开始就没有认定李老板在整件事情当中是清白的。 不管我出于何种心理,李老板名字的出现,我对此已有了心里预期,所以在朱弎说出李老板的名字的时候,我倒没有表现出多少的惊讶在表情上。 朱弎显然没预料到我的反应会如此平淡,“嗯,怎么了?” “没什么,朱大哥,你接着说。”我努力笑了一下。 “你处在那个环境里,你就能感觉得到仿佛空气都凝固了,我蹲在门侧,大气都不敢出一口,”朱弎沉默了片刻,揉了揉太阳穴道,“刚一开始,我也不知道他是李叔叔,因为当时他穿了一身黄黑色的道袍,并且在我的角度,只能看得到他的侧面,但那一身的道袍,真的就和电视剧里演的一个模子刻出来,分明就是一个活脱脱的道士。那帽子,手里拿的铃铛,还有背后的木剑,有一点滑稽,但我根本笑不出来,你能笑得出来吗?那……反而加重了我的‘幻觉’,我清楚的很,这个节骨眼上,任何状况,都不会平白无故的出现,一旦出现,那都是有原因的。” 我预料准了不错,但细节可就完全搞错了,不仅牵着条黑狗,穿着道袍? 我实在想不出李老板的那副样子,但朱弎肯定不会对我说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假设李老板真如朱弎所说,那龙叔难道不知李老板的这回事? 这……蹊跷! 我心里蓦地冒出一个很坏的想法。 我向来内心脆弱,优柔寡断,很不愿那样去想,龙叔不会是那样的人,龙叔不会那样做,不会把我往火坑里推,但我又很清醒,龙叔此人虽痞,但行思缜密,不会做无用的工作,在这个时间点,还要跑回去一趟,拉上我这个新得不能再新的拖油瓶,就一定有他的用意。 酒店的自杀事件无论是不是风水局,都已经不重要,因为整个事件里,处处都透着阴谋的味道,有太多的疑点被隐藏起来,不被认知。 李老板和廖局长两人都知道龙叔有一个徒弟,但龙叔却为何只字不提?做生意的都挺迷信风水这玩意的,尤其做大生意的,既然龙叔一时半会解决不了,李老板为何不去请他人解决?还有,官方给出的尸检报告真的就可靠吗? 龙叔和我吹过的牛比,全部都实现了,凭龙叔的能耐和门派底牌,我并不认为他解决不了这里的风水局,唯一的解释只能是他已经深入局中,并且无法全身而退,这或许才是困扰他的问题,而不是风水方面的难题。 所以他才采取了缓兵之计,退而求其次,要破局,就要引入新鲜的血液来打破局里的平衡。但显而易见,五楼的房间又闹出了事,是龙叔的失误,以他的脾气和痞傲,那一定是认定了不会再次出事,才会回来找我的,我认为正因为此,他才会对那对情侣的自杀殉情而感到意外。 这还真是奇妙的隐喻。 5114房间里‘过桥水’岂不正是用我的血做的引子? 我不像去揣测龙叔的用意,但回想起龙叔当时用我的血,去完成‘过桥水’时,神色复杂而犹豫的模样。 我忽而明白,在这一个迷局里,可能,我才是局里唯一的变数。m。 第十二章 道士遛狗(二)

我琢磨着龙叔带我来的想法,但我此时并不想多做推测,因为目前推测根本无法证实,唯一能确定的是,龙叔不会仅仅需要我的血,就千里迢迢地赶回去。 “那个穿道袍的……李……李叔叔,走出电梯之后,便一直由那一只黑狗领路,向刚才那对情侣去的方向走过去了,他走的很慢,慢得就像是被按了降速健,慢悠悠的,我耐着性子,很想冲去看看这个人到底究竟是谁,但我胆怯了,我他妈的害怕,说出来真是笑死我…… 我想大概,我是终于弄清楚了,这种事情不是我这样的门外汉可以插手的,否则后果可能不堪设想,光是见到个人,我就害怕的要死,我明白那个时候,必须保持足够的冷静,而不是莽撞脾气,所以那时,就应该老老实实地躲在洗手间里。” 朱弎沉吟了一下,继续说道,“李叔叔经常喝酒,人有点虚胖,如果你仔细观察的话,他的两只脚并不一样长,就是我们通常说的长短脚,走路的时候会有那么一点点起伏不定,但那个李叔叔,和我平日里接触的那个李叔叔不太一样,他的步伐很稳,每一步虽然慢,却每一步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踩在地毯上,他……” “不如……” 我打断朱弎的话,和他对视一眼,提议道,“朱大哥,别说了,不如……我们现在就去四楼看一看,怎么样?” “这……”朱弎瞪圆了双眼望着我,一时竟是无语,这肯定出乎他的意料。 因为说出那句话,我自己也吓了一跳。 我从床上蹦起来,在房里溜达了一圈,说道,“走吧,现在才下午两点多,四楼即便是有鬼,也被太阳晒死了,有……有什么好怕的。” 朱弎听了我的怂恿不由一怔,随即苦笑着摇了摇头,“怎么,你不相信我吗?” “哪有?朱大哥,”我一拍大腿,吐了吐舌头说道,“我只是觉得应该再去现场看看,说不定我能发现一些蛛丝马迹呢?” “也行,那就随你吧,”朱弎闷了一口茶起身道,“到时候你可别吓得尿裤子,我朱弎虽然没念过多少书,但讲故事还是一等一的高手……” 我不想过多解释,率先‘滚’出了房间,扒着房间门露出半个脸,喊道,“朱大哥,你也太看不起我了,我张小七,身子正影子不歪,这辈子怕过谁?” 没有龙叔的陪伴,就等于少了一个专业人物,我和朱弎单独去四楼现场,即便现在是下午两点多,恐怕仍会有不小的风险隐患,难保不会出什么乱七八糟的幺蛾子。 龙叔虽然还没有和我讨论过,但我也知道在风水里,有一些脏东西是很恶心的,染上了搞不好会倒大霉。 朱弎特警出身,但看他的情况,他目前的情绪和身体状况并不好,而且在这样的事件面前,人蛮力可以产生的作用可谓降到了最低,所以,某种程度上,我也只是拉了一个壮胆的。 老实说,当时的我,也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如果可能,我愿意一直呆在龙叔指定的房间里等他回来,我并不蠢,想要一心去作死。 酒店里发生的一系列奇怪的事情,龙叔如今都还一筹莫展,我还没有到毫无自知之明,天真到认为自己可以去解决的地步。 更何况,当我面对无法掌控的未知时,我还很胆小…… 这就是骨子里的怯懦了,学习学成了书呆子,然而,书呆子的好奇心,那比谁都重,我就是一根筋了,想去四楼看看。 也不要怪我自私,我真的有点怕,谁遇到谁都怕,怕给龙叔添乱,也怕遇到不得了的事,所以,朱弎在这,我便借口而拉了一个‘垫背’的。 朱弎到底是混过的,很硬气,他道上混过,自然很容易就能看出我内心的小九九,这四楼那一晚上,对他定然造成了心理阴影,却还是迁就了我。 “就是这里,这一间洗手间,我那一晚上就躲在这一边,然后那个李叔叔就从电梯的那头,跟着走了过来,就是在他路过这里的时候,我看到他的脸,才认出他是李叔叔的。” 朱弎带我来到了洗手间,抬手从走廊一头指向另一头,“在他从我这走过之后,得以看全他的动作,我才知道,他为什么会走得那么慢,几乎走到每一个房间门口,他都会伸出头冲着门上的猫眼往里看,然后摇几下铃铛,那个样子,脸都是惨白的,像个死人一样……” 有朱弎在,加上又在白天,我沉下心思,反倒没有那么害怕。 朱弎所指的洗手间是离4012最近的一个,说在整个主走廊的中间,并不是特别在准确,因为主走廊往里拐,还有几个小走廊和空间,那里也有许多的客房,以及一个洗手间,所以,朱弎那一晚躲的洗手间,大概自4012开始,走廊长度的三分之一处。 这就奇怪了。 按照朱弎的说法,他言之凿凿地说到,当时呆的是走廊的中间洗手间,但这个洗手间的位置又怎么解释? 我看出朱弎表情也变得疑惑,似乎他也在自我怀疑自身的判断,虽然我和朱弎刚接触不久,但朱弎显然不会在这样的事情上说谎,那么,只能两种解释,一个便是朱弎犯迷糊,确实记错了,另一个,则是我自己的猜测,一个很大胆的猜测,朱弎那一晚根本就不在这一层楼! 龙叔在来时的路上,曾对我说过,外出住宾馆酒店之类的,最好不要住三楼或者四楼,千万不要轻易挪动床铺被子以外的任何东西,特别是窗帘和窗户,一来三楼和四楼,基本上是人流量最大的楼层,出怪事的几率非常的高,二来,四楼是最有可能看到阴间的地方,据说在风口处,取了一小碗,碗里放入泥沙,点上三根香,就有可能抵达人们传言的‘阴间’,胡不胡扯,是真是假,没试过我也不不敢断言。 对于三楼和四楼人流量大这个观点,龙叔对我解释说,一般不是旅游区或者是旺季的酒店,一年大部分时间里,都是住不满人的,差不多处在半满的状态,而通常大多数的酒店规格,七八层楼就已经算很高了,所以中间楼层的房间是入住最频繁的,换而言之,四楼最有可能出问题。 我看朱弎还一直发呆,用力拍了朱弎一下,“接下来呢,接下来呢,快说啊!” “那个穿着道袍的李叔叔走过之后,我以为会没事了,就想着喘口气,毕竟,我寻思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古怪的事,缓口气再合理不过了,”朱弎想了一下,紧紧神,说道,“我也确实有长舒一口气的反应,但可能是我的动静太大,那个李叔叔在离我大概十米的地方突然停了下来,当时我的整个身子就像被冷水泼了一头,凉了,这比我第一次拿枪还紧张,因为我知道这不是什么电视剧演的,他妈的是玩真的,我纳闷他怎么没有了动静,当兵的本能,还是让我壮了胆子探出头去看,但万万没想到,竟然无意间和李叔叔的视线对上了!” “太可怕了,那眼睛里……” 朱弎背靠着墙壁,对我道,“他可能也没料到我在这里,一时间也没有动作,倒是那条黑狗冲着我叫了两声,就算再怕那玩意,我朱弎也是道上混过的,能怂?见到机会,我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就起身疯了一样往楼梯那边跑,但你想不到的是,他似乎跑得比我还快,和先前完全不同啊,像换了一个人,要知道,我是这边特警队里短跑最快的,妈的,这也能追上,我是服了。” “我能感受到他就在身后,越来越接近,不过就在这里,他却突然停了下来,不再追过来……” 说着,朱弎带着我走到楼梯道口,指了指楼梯出口的横梁,说道,“我在冲下楼梯之时没顾得那么多,但冲出楼梯后,就突然就没了那种身后的压迫感,我觉得奇怪,就回头看了一眼,发现他在四楼的楼梯道口停了下来,在当时,我很清楚横梁上贴了一张黄色的纸符。” “就那……”说完,朱弎还不忘指了指。 “我再一联想到龙先生前些日子刚走,符很可能是他留下来的,我反正怎么也顾不了什么科学不科学了,只能先放放**信仰,要正常,也不会有人在大晚上穿成那样吧?人不人,鬼不鬼,总之……也算是龙先生救了我吧。” 龙叔还会画符? 搞风水的,怎么还会这玩意,不是只有道士才会画符? 千丝万缕地头绪,在我的脑子里缠绕在一起,像扎在一起的线团,不知道哪一根才是真正值得深入考虑的线头,我那会的年纪,没有什么人生阅历经验,看人或许不准,厚黑屁都不通,但不代表我在其他方面不行。 “哦,哦,哦……”我蹲下身子,往楼梯门那一块扫过去,随声附和道,“那后来呢,这么大个人,走廊上的监控,应该百分之百都拍下来了才是吧?难道会是,不会吧……” 真蠢的可以。 我刚一说出口,就开始后悔了,如果监控录像里真的有这一段情节,朱弎还会是现在的样子吗? 果然,朱弎的回答,确如我所想。 他说,那一晚上的监控他录像调查过了,根本没有什么穿着道袍李叔叔和那一对情侣,就连他自己的行动,都没有被监控拍下来,只有进房间时的他,录像可以证明,换而言之,录像只显示了他进入房间,却压根就没有出过房门的那一段,而朱弎他分明记得清清楚楚,他是出了房间,并且去了走廊的洗手间,这里面,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朱弎若真如他说的那样会讲故事,这一个故事,也太真实了点吧?m。 第十三章 怀疑与猜测

朱弎出于对我的信任,说了所见所闻。 朱弎他本是一个无神论者,若非亲身经历一次,很难去转变固有的观念。 我想,他这些天来,一直把那一晚上这里‘道士遛狗’这事藏在心里面,其实就缺少能够证明真实性的证据,以至于他才会不断地质疑自己眼睛看到的东西。 埋藏一时还好,时间一长,人便会出问题。 我认为,朱弎是一个人物。 有了一场可以颠覆三观的经历,然而,他的表面却仍是波澜不惊,该笑笑,该干嘛干嘛,而且,从策略上来说,朱弎其实是死死掐住了我这一点。 有廖局长在,他得不到和龙叔单独相处的机会,而龙叔目前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处理,也不可能去听他一个普通的年轻特警的话,更何况,所发生的‘道士遛狗’的另一个主角,还是可能和他关系很好的李叔叔。 凡事都要讲究证据这个理念,在朱弎的思想里扎根太深,在没有决定性证据之前,他绝不会和李老板谈到这一件事。 我说朱弎和李老板可能关系很好,不是不信朱弎的话,而是我认为,他们俩的关系,至少没有朱弎嘴里说的那样好。 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朱弎心里的算盘,就是想从我这突破入手,寻找事情的真相和答案,所以,在得到我不是龙叔徒弟的回答时,其实他也是半信半疑的,这一点我能够肯定,否则就不会对我这个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全盘托出他的所闻所见。 他在赌我知道一些什么,但老实说,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完全的门外汉。 朱弎要是一个赌徒,估计连裤衩都没了。 我和朱弎各怀心事,一时间不再说话,气氛多少有一点尴尬,我不好揣测朱弎的真实目的,只能依靠简单的逻辑,去推演我来丽江整个事件的经过。 就这么原地来回走了几步,我稳住了在脑海里,越堆越高的积木之后,我长舒了口气,便往走廊的深处看过去。 我决定换一个思路,放下对朱弎描述的考虑和对他个人动机的推测。 朱弎见我起身,便跟在了我的后面,毕竟,落单不是好的选择。 我漫步绕着四楼的走廊走了几圈,也四处看了一看,摸了摸,可疑的地方,无非是用眼睛直接看不到被遮挡的地方,因此,走廊里的每一副装饰画,我都停下来仔细检查了,不仅检查了画面内容,还有装帧,窗户口两边的窗帘,我也都拉了拉,试了试力。 这里不得说一下四楼的结构问题,比较特别。 四楼的走廊结构并不复杂,由三个变形的‘日’字组成,一大两小,层层嵌套,但因为酒店的占地面积很大,所以导致走廊纵深感很强,在建筑学里,其实是一种很强的心理暗示,而在风水理论当中,暗含福泽悠长的意思。 我在走廊的各处,都有意识地伸出手指摸了摸墙体,墙体本体露出的部分,处理的很干净,几乎没有特别污损之处,但令我不解的是,现在的天气和月份,墙体摸上去,还有潮湿的感觉,部分地方,甚至我都能看手指上沾的水渍。 “怎么了,有什么发现吗?” 朱弎弄不懂我的用意,实际上,我也不知道这么在走廊里不停来回绕圈有什么意义,闲的蛋疼? 也许是吧,但直觉告诉我,一味地主观推测是不会有任何结果的,只有实际的行动才会真正推动事物的发展,我想了,一定有什么疏漏的地方,一个就连龙叔就没有在意的地方。 “还没有,不过朱大哥,你能和我说说这八起自杀案件吗?”我在靠里的窗户口停了下来,因为那里可以看见酒店后的山水,可以透透气。 “哟,听你的口气,像是一个小侦探……”朱弎调节能力很好,很快便成刚才的疑神疑鬼,恢复了健谈的模样,“大致的情况,你肯定多多少少都知道了,曹队长是第四个在这里自杀的受害者,开始李叔叔说这事邪门,什么风水巴拉巴拉的,我肯定不信啊,我就是不信邪,直到发生了我和你说的,我才接受了现实而冷静下来,风水也好,尸检也好,专业的角度我说不出个所以然,但这里面确实有很多疑点,而且疑点不在风水上,相信龙先生也已经注意到了,所以才要去局里亲自查看小罗的尸检报告。” 我呆了一下,压根没到朱弎会对这个这么上心,“朱大哥,什么意思?” 朱弎示意我过去,我照做了,他把嘴巴靠近我的耳朵,神秘兮兮道,“我怀疑,整一件事,就是李叔叔他搞出来的……” “嗯?”我有点意外朱弎会这么说。 朱弎很有深意地看着我,问道,“你不觉得很奇怪吗,酒店的监控录像里只记录了曹队长进了4012房,但剩余的六个人,都完全没有被记录下来,如果要用闹鬼的解释,也应该一碗水端平,解释不通为什么曹队长是个意外,会被录像录下来。” 我已经明白朱弎的想法了,的确很有可能,那就是李老板交给警方的监控被人动了手脚,相当于酒店给出的监控视频做了一个伪证,伪证了事件的真实经过,但只是这么简单的逻辑,龙叔和廖局两人就不清楚?出了这码子事,他们就没有考虑过盘查酒店的监控? 我有点疑惑又有点意外地眯起了眼睛,瞄了一眼我身边的朱弎,心下忽而一紧,难道……这是朱弎对我的试探,试探我的判断? 我当时的年纪,始终会是一个弱点,不够成熟,接人待物自然容易孩子气,在表现上,我确实透着不自信和幼稚的一面,朱弎如果别有意图,那或许在试探我的能耐,看看我能掀起什么风浪出来,但,为什么选择我? 他的目标是龙叔? 我本不该用恶意去猜测朱弎,但朱弎我不知根,不知底,单凭他的一张嘴,说的事真的假的,也不清楚,尤其在龙叔不在的时候,我自认无法判断,所以不得不防。 另外,七起自杀案件的受害者,朱弎的曹队长,或许在这一个局里和我一样,都是布局之人手里不可控制的变数,而布局之人,不愿意看到变数的产生,因为想要打破僵局,变数是唯一的机会,所以曹队长的死,如果是意外的话,那么对我而言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怎么了?” 朱弎很容易便察觉出了我的异样。 见我沉默不语,朱弎脸色变得很难看,但又很快就变回了原样,靠着墙根蹲了下去,叹道,“我知道我这么猜测很蠢,但那一晚上在这里看到的,那个李叔叔,难道真不是他吗?如果不是他,还会有谁?” 我耸了耸肩道,“我虽然不喜欢李老板,但我觉得,他没必要用自己的酒店生意来开玩笑,哪个商人做生意不是为了赚钱?” 朱弎说道,“或许造成这种局面,也是非他所愿呢?” 我拍了拍朱弎的肩膀,说道,“走吧,我们再去五楼看看,这边毛都看不出来。” “也好。” 朱弎回应了我的话,和我并排往楼梯口那边走去,我俩一直都没有说话,直到快要走到楼梯口的时候,他才说道,“你不知道,李叔叔很迷信,要多折腾,就有多折腾,早在当初,修这个酒店的时候,就大改特改,生怕败了风水,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我一听朱弎的描述,觉得自己有话憋着想说,但朱弎一步上来,一把用手捂住我的嘴,将我的话全给塞进了肚子里,然后他对我嘘了一声道,“你听?” 我缓缓吸了口气,闭住了呼吸。朱弎的反应很敏锐,立刻猫下了腰。 从楼梯口那里传过来的响声,那节奏很平均,听着是脚步的声音。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这个点,会是谁? 朱弎不愧为特警出身,身手敏捷,手臂一直横在我的胸前,让我背贴墙壁,示意我跟上,而他则一点一点地向楼梯口移动,但我越是往楼梯那边去,就越觉得踢踢踏踏的脚步熟悉。 “龙叔!” 我大声喊了出来。 我有点意外龙叔会这个点出现在这里,但当我第二眼看到龙叔的时候,却只听见一下排山倒海似的‘扑通’声。 眨眼之间,龙叔已经痛快地躺在了地板上,朱弎从侧方一个箭步上去,反手就给了龙叔一个过肩摔。 “哎……呦……喂……” 龙叔没弄清楚状况,突然不明就里地被撂倒在地,满地哀嚎。 他一边揉着肩膀,一边哀叹,“他妈的,要死了咯,我这把老骨头……” “龙先生?” 朱弎一怔,赶忙松开扣在龙叔胸口的手锁,伸手拉龙叔起来,连连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龙先生,我不知道是龙先生……” 我也赶忙去拉龙叔起来,见龙叔龇牙咧嘴,想来也没个屁事,就问道,“龙叔,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回来早点,尸检报告我就是扫一眼,那有什么好看的,最烦看东西……”龙叔的调侃似有后言,但看向朱弎之后,却冷不丁冒出一句,“我认识你,你叫朱弎。”m。 第十四章 他们认识?

“走吧,我们出去聊,这儿不太方便。” 龙叔吸溜着嘴揉了揉胸口,向我和朱弎招了招手,让我们随后跟上,便自顾自地转身下楼去了。 龙叔回来的时间点很诡异,因为我心里预期是他会回来很晚。 当然,现在回来也没有什么不妥之处,只是我多疑罢了。 我奇怪的是龙叔为什么一回来不去看我,而要来四楼,他来干什么? 更不可思议的,龙叔他居然会认识朱弎! 我和朱弎对视一眼,发现他的眼里也满是惊讶。 那惊讶是伪装不了,显而易见,他一下子对他被龙叔叫出名字,也非常吃惊。 龙叔领着我们出了酒店,在街上走了多一会,远离了人较多的闹市区域。 龙叔路上既没有跟我说话,也不再提朱弎,这么走了大概差不多半个多小时。 最终,龙叔在一家名字叫‘龙口儿’小饭馆的门口站住了,然后对我们说道,“就这儿了,我们进去一边吃,一边说。” ‘龙口儿’饭馆时标准的中国风建筑,里面的装潢全部都是木质的,两层楼,桌椅摆设风格,很像古代那些大的客栈,这地方比较偏僻,周围一圈都没商业店铺和住宅,只有一些临时搭建的小水果摊,饭馆孤零零的,如同一座孤岛。 我搞不懂龙叔是怎么找到这个饭馆的,因为这么偏的地理位置,如果不是本地人,或者特别有名的地方,一个外地来的,路恐怕都认不上,就别提找什么小地方了。 龙叔居然还能如此精确,连冤枉路都没绕,然而,龙叔点菜的那个速度,又好像经常来一样。 一切都是轻车熟路的样子,我有点迷糊。 “你叫朱弎,现在头发推成这毛病了,成长毛的卤蛋了,老实了?以前染的黄毛呢?”龙叔坐在我们对面,拨着服务员送来的小碟花生,“哈哈,不要想太多,朱家小子,我认识你爸朱重八,顺便呢,就认识你了。” 朱重八? 我心道,哎呦我去,这名字有意思,给劲。 朱重八在历史上,可是明朝的开国皇帝朱元璋原本的名字,威名显赫,我知道整个中国同名的不少,尤其大姓,重名更多,但在讲究用字用词的那个年代里,不取建国,建军,爱民,爱国这一类的名字,却和古代帝王同名,能活下来,多多少少可以称之为命硬。 不简单啊,这个样子,朱弎想必也是有故事的人。 我给朱弎和龙叔分别倒了一杯水,朱弎也不拘谨,张口就说。 朱弎首先就把他在4013房住的那一晚所发生的事,完完整整地都给龙叔又说了一遍,基本跟之前我听到的差不多,细节上没毛病,但这一次,朱弎说的更加精彩曲折,他人的精神也好了很多,连我都听入迷了,就他妈跟说书一样,情节跌宕起伏。 “曹队长那一宗案件,疑点确实如你所说,其实从一开始,我就质疑过监控录像的真实性,只不过老李一口咬定,我也不好说什么,我还是相信老李的,他虽然比较贪财,贪小便宜,但这种事情,他干不出来。” 龙叔的脸色很难看,啧了一声,道,“曹队长的档案我调查过,他是外地人,不久前才被临时调任过来负责这一区域的,朱家小子,这里面就数你和他最熟,毕竟,你和他同属一个支部,所以我问你,在这之前曹队长……有什么反常的举动吗?” “反常举动?” 朱弎低头想了一下,摇了摇头道,“那倒没有,不过,如果有的话,那就是出事的前几天,监控录像里拍摄到的那样,除此之外,曹队长都很正常。” 龙叔没给朱弎喘息的空隙,又问,“朱家小子,你找了算命先生?” “嗯?” 朱弎楞了一下神,点头道,“对,龙先生说的没错,但是这……龙先生怎么知道的?” “很简单,你背包里装的五帝钱露出来了,呵呵,朱家小子……”龙叔用半开玩笑的口吻说道,“像你这样天不怕地不怕的天王老子,如果不是被吓怕了,怎么肯听话,对不对?” “曹队长突然去世得蹊跷,又和李叔叔的酒店有关系,我左思右想,觉得不对劲,当时我的想法,就是李叔叔在逃避责任和故弄玄虚,只是没想到廖局也会相信李叔叔的鬼话,我一时也气不过,就不顾李叔叔的反对住进了4013房,也就是4012的隔壁,想要看看到底能出什么幺蛾子……” 朱弎苦笑了一下,从包里掏出五帝钱,放置在桌上自嘲道,“本来我还打算住一段时间,没想到当晚我就给吓得滚出来了,在那之后,我苦于没有证据证明我说的话,便借助了我父亲的人脉资源,寻找了这儿附近几个比较有名的风水先生,想咨询他们的看法,他们其中的一个,就给了我这个,让我先随时带着。” “哦,五帝钱?” 龙叔稍微起身,伸手摸过朱弎递来的五帝钱,“哎,这地方我不熟,没几个认识的人,那个风水先生,他是怎么跟你说的?对了,你有提到过我的大名?他认不认识?” “提了龙先生,但他好像是不认识……”朱弎犹豫了一下,摇头,尴尬道,“当时,他……他什么也没说,给了我这个五帝钱,就说了天机不可泄露……然后,要我保持敬畏之心,别触犯神明什么的……” 朱弎话没说完,我就没忍住就先笑了,笑了好大一会,然后龙叔也笑了,很快的,我俩的笑声此起彼伏,彻底盖过了昂昂叫,老式空调的轰鸣声。 朱弎这不是完完全全,教科书般的病急乱投医? 二十几年都没信的东西,突然就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了,可见那一晚上‘道士遛狗’给他的心理阴影确实可以。 但话分两头,那位‘风水’先生,道理说的倒是不错,人啊,确要常怀敬畏之心。 风水先生的名号,龙叔曾隐晦地和我说过,凡是吹嘘得天花乱坠,神机妙算的,全部都是欺世盗名,招摇撞骗,是假的,是伪师。 但听朱弎的描述,似乎那几位风水先生在当地的名气相当大。 然而,有趣的是,却竟然不认识我龙叔,龙叔早些时候为了吹牛比,对我自夸说道,在风水一行里,无论天南地北,就没有没听过他名号的,如果有,那基本全是大街上摆地摊的骗子。 我姑且相信龙叔的话,那么可想而知,朱弎找的风水先生,肚子里能装有几瓶子水…… “实话告诉你吧,朱家小子,你请的几个风水先生,都不是什么大师,全是狗屁。” 龙叔把五帝钱给拆了,重新摆上,毫不留情道,“五帝钱指的是清朝五个最强盛的皇帝时期铸造的钱币,通常有一种说法,国运强盛时期所铸造的钱币,气场特别强,有再加上铸造的年代距离今天很远,所以,这是‘天气’,而大多数的古代钱币,因为年代久远,多被丢弃埋在土里,所以,便有了‘地气’,而且,钱嘛,流通起来,用的人肯定很多,那么‘人气’也便有了。天地人三气皆存,加上铸造时代国力强盛,故而,很多人会认为五帝钱会有强盛的气场,不过,这都是迷信,我们要讲科学。” 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我歪了歪嘴角,龙叔见我的鬼脸,也就当没看见,接着说道,“五帝冥钱,可以遮挡煞气,挡煞灵验,但你这一串五帝钱,排序不对,五帝钱正确的排序应当为顺治,康熙,雍正,乾隆,嘉庆,而你的五帝钱,却像胡乱放的,把嘉庆放在了顺治的前面,把乾隆放在了康熙的前面,更况且,这五枚古币,实话实说并不是真的古币,是伪造的,所以呢,没什么用。” “他们不靠谱我是知道的,我经历了那种解释不清楚的闹鬼事,来了,只是求个心理安慰,他们给的东西,到底有没有用,倒是在其次,”朱弎说话声音底气不足,显得忧心忡忡,“龙先生,你对那一晚我看到的,有什么看法吗?” 我想起刚才在房间里,心里本来就怕的要命,心都是咯噔咯噔地跳,他妈的背后都能感觉出凉到脊髓的寒意了,还为了保持住读书人的矜持,很‘硬气’地嘴上还是不断地安慰朱弎没事,没事,有龙叔在的样子,有点滑稽。 不过,正如我预料的那样,龙叔吊儿郎当不以为意,朱弎的情况给龙叔说了,龙叔起初还不太在意朱弎的话。 但随着朱弎的讲诉,龙叔手剥花生的速度显然降了下来,而当朱弎讲了穿着道袍的是李老板之时,龙叔的脸色就有点不对了,变得阴沉下来。 “朱家小子,你怀疑老李,怀疑的很好,站在你的角度,一点问题也没有,但你另有目的,这影响了你的判断,以至于你忽略一个重要的线索,”说话的语气没有变化,但我能察觉到龙叔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他停下了手里的筷子,掏出了当时算得上新款的摩托罗拉翻盖手机,不断按着向下的箭头,翻找着手机电话簿里的号码。 朱弎态度有所转变,冷冷地道,“龙先生,你知道了?” “在十二年前,你不是一个纨绔子弟,但因为你的母亲死在这里,因此,你变得叛逆而不听劝告,你没法否认这一点,你老爹也是纵容了你,没有管你太多,你这么多年以来,一心想要混在警局,不愿接手你老爹在这里的生意,其实就是一直对你母亲死在这里耿耿于怀,想要找到你母亲自杀的真正原因,因为你不相信你母亲会自杀,所以这一次你老李这边事一出来,加上曹队长的死,直接勾起了你的回忆,在情感上,你是认为老李的嫌疑最大,因为你母亲就是死在老李的这酒店里的!” 龙叔把手机倒过来推到朱弎的面前,仰面叹了口气,“唉,这个罪人,我是做定了啊。” 我顿感到心里发毛,只觉龙叔的话云里雾里,不由得便往手机屏幕上看了过去。 那是一张照片,一张女人的照片!m。 第十五章 陈年往事

女人的照片,从像素上看,有些年代了。 龙叔的手机在当时算好的,但照片里的一些细节,还是并不清楚,可能当初拍摄的时候,就已经是那样了,上面只有一大片一大片的色块,不过,却仍然能分辨出大致的内容。 那女人半侧身子倒在床上,身上穿的白衣材质应当很轻薄,因为两块晕开的血迹非常的明显,几乎快把整个衣服都给染红,一块红色在腹部,一块在胸口往中间的位置,床单围着女人,染了一片殷红,而看拍照的方向和角度,以及周围人的装束,这估计应当为案发现场拍摄的照片。 而可以在案发现场拍照的人,恐怕并不多。 我看了一眼朱弎,他没有反应,于是我又向坐对面的龙叔看去,正巧和龙叔抬起头的视线撞在一起,龙叔的目光只淡淡扫了我一下,就双手手指扣在一起,小臂放在胸前桌面,右手在桌面有节奏地轻轻敲打。 朱弎迟疑道,“这是……” “还不明白吗,你母亲不是自杀,朱家小子,毫无疑问,你是对的,警方在这一件事上,确实说谎了,”龙叔站起身,在房间来回走了两步,双手背到身后,由衷叹道,“唉,你老爹不肯告诉你真相,也有他的苦衷,那是因为,杀了你母亲的,正是……正是你老爸朱重八啊。” “胡扯,胡扯,我爸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朱弎显得很激动,腾地一声就站了起来,大声道,“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么多年了,为什么他自己不来和我解释?这讲不通啊!” 这…… 不仅朱弎,就连我也被龙叔的一番话给弄蒙圈了。 龙叔他怎么会了解八竿子打不到人的朱家的?而且警方的卷宗档案,理应不对外开放才对,龙叔这一痞子样,再神通广大,又怎么会得到这张照片的? 难道说……龙叔他本人,当时就在现场? 拍照的,就是龙叔他自个?! 龙叔深吸了口气,淡淡道,“如果可能的话,我宁愿不告诉你真相,说出这真相对谁都不好过,不让你在知道,我们这些知情人也是被打过招呼的,不是你老爹逃避责任,而是他没有精力顾得上你,但现在情况有变,你老爹朱重八现在的状况,并不容乐观,所以事情我不得和你说,你听也是听,不听也得听,然后我会给你一个选择,是或不是,都由你自己去选择,我不会干涉。” 说完,龙叔便讲述了朱弎母亲的事,那一根多年来卡在朱弎喉咙的骨刺缘由。 …… 时间随着太阳余晖的逐渐减小而流逝,不知不觉,龙叔已经断断续续地说了两个多小时。 期间龙叔有过一段沉默,也有被朱弎打断,朱弎一度曾情绪失控,失魂落魄,也有过心如死灰,但老实说,龙叔对于朱弎的疑问,全部一一正面解答,在逻辑上完全没有瑕疵。 其实当龙叔说出朱重八情况不好时,基本便能够断定了,龙叔回忆里发生的真实性。 朱弎虽然性格冲动,但不是鲁莽之人,重压之下有脑子去思考,他一字一句听完了龙叔话之后,便陷入了深深的沉默当中,换做是谁,都并不好受。 我无法去体会朱弎的悲伤难过,虽然受到感染,情绪同样低落。 但龙叔的解释却可谓让我大开眼界,难以置信。 原来书里说的,都是真的,这世上还真有盗墓这一行当,而朱弎的老爸朱重八,在上个世纪,正是远近为名的九个土夫子之一,手段高超,绝不空手而归。 龙叔说,他们这一行当,买卖都是成对做的。 比如挖坟和造坟是一伙人,再比如做阴宅的和卖凶宅的也是一道的,而风水这一块,凡事不要做的太绝,别砸师兄弟的饭碗,这是不成文的规矩,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就是这个道理。 作为一位师从名门的相地师,除了有给人看阳宅,安居乐道的,同样也有给人寻龙点穴做阴宅的,当然,也有寻求刺激,愿意和土夫子合作,去看古墓穴的。 而在当时,年轻的龙叔就是最后一种,所以,龙叔和朱重八能够搭上伙,便是这个原因。 那会龙叔他们不知从哪儿得到一张牛皮地图,视为珍宝,因为地图上面描绘了一个帝皇陵墓的规模和设计,这是得天独厚的条件,对于龙叔那群人老说,这图,就是天赐,意味着成功的可能。 从图案图腾风格上推测,牛皮图纸上表现的是元朝皇帝陵墓可能性最大。 世人都知道元朝在我国的历史当中,元朝的定位其实是最特殊的,外来民族,又有好战的传统,和中原民族大多的中庸不太一样,虽然迅速被中原文化同化,但大多数史学家都认为,在墓葬的方面,他们仍然遵循了原来的风俗,就是在一朝皇帝死后,不用棺材,也不用陪葬品,而是使用木料,把木料凿空,将遗体放置进去,在木料外面涂上油漆,然后才将木料放入很深很深的土坑里,再掩上土,放马群踩踏,最后杀骆驼子埋在土表层。 在那之后,会派遣军队封锁住下葬的区域,直到埋葬的土壤长出青草,让人看不出掘过地的痕迹,才解除封锁。 但有了这一张牛皮地图,这么宏伟的陵墓设计,就等于说完全推翻了史学家的猜测,这当然让人激动,开拓者的兴奋,对于盗墓人来说,那就是打了鸡血,更何况,一处未被开发的帝皇陵墓,里面少不了值钱的东西。 这一场藏于暗处的盗墓行动,前前后后的准备,耗费了大约两年的时间。 这一段时间里,最大的事,就是朱重八结了婚,结婚的对象,也是一个土夫子,换一句来说,朱弎的母亲同样和朱重八一样,也是一个挖前朝坟的。 而据龙叔的话来推测,朱弎母亲出自一个盗墓世家,是一个隐藏于世的大家族,所以,尽管朱重八不是什么大户少爷,但架不住锋芒毕露,朱弎的母亲和朱重八这样年轻的后起之秀,最终走在一起,也属于情理当中。 龙叔那个时候虽然小地方名声赫赫,但依旧非常的稚嫩,比我大不了哪里去,毕竟年轻,经验不足,而这种事,和看阳宅不同,不可能去和同道中人商量,因为一商量,就意味着你把墓葬的消息给捅了出去,那还得了? 于是,团团转一筹莫展的龙叔,找到了我爷爷张半仙,我爷爷也不含糊,谁让他最喜欢他的这个小师弟,就陪他这个小师弟去内蒙走了一趟,但时间紧迫,爷爷只给了龙叔一些建议,让他在这些方面下功夫。 这就是明灯啊。 有了师兄的帮忙,龙叔自然很高兴,便使出了浑身解数,做了很多的努力。 其实说到底,墓葬陵墓本身就是阴宅。 寻找陵墓的准确入口而不破坏墓葬的结构,那本质上就是一次和前人风水师进行的博弈,经历了无数的实地考察,来来返返,龙叔最终还是敲定了位置。 在那之后,陆陆续续地后续工作展开,在大半个月之后,一共八个人在指定的地点集合,这八人当中,除了龙叔和朱重八,还有朱弎的母亲,她也同行,而在当时,她已有了身孕,但一直隐瞒着,没有人知道有这一回事,就连朱重八也被瞒了过去,某些角度来看,朱弎不愧盗墓世家,这没出生,就下过地了。 龙叔说,下地的过程并十分不顺利,虽然入口被挖了出来,但陵墓里面的情况确实很糟糕,为了不冒险,他们都是按照地图上标示的道路前行。 但实际甬道里,岔路要比地图上标写的多得多,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因为岔道多便意味着危险增多,而在未知的领域,危险的增多是呈现几何方增长的。 龙叔一边看着手腕上戴着的‘时针’,一边观察周围的坏境,生怕出现什么意外,但意外还是如人所料的发生,甬道里遗漏的机关被触发,电光火石之间。 龙叔完全没料到机关的位置,一瞬间,他们便直接损失了三个人。 活着出来的,只剩下了五个人,龙叔,朱重八,朱弎的母亲和同龙叔通过话的王总,还有一个人,龙叔只说了称号,而没有说到名字,他叫灰指甲。 在丧失了三个战友之后,悲痛之余,他们五个最终放弃了继续探索,并按照原路返回,倒不是他们因为战友牺牲而打了退堂鼓,而是因为干了倒斗的活,就得预料到这样的结局,让他们撤退的真正原因,是地图上的出口指向了一条死路,在那种坏境下,你不得不去怀疑地图的真实性和可靠性。 准备了这么久,空手而归,没有一个人会是甘心的,但倒斗不是像小说里写的那样,遇到什么危险都可以化险为夷,都可以柳暗花明。 能够活着出来,比拿出什么明器更重要,舍命的冒险精神,那是说给门外汉听的,在这一行,最看重的就是命,没了命,那就是给后来人当路标的骨头,谁都不会愿意。 在回到国内之后,五个人便各自分散,回到了各自的城市里,若有线索在世面露出,自然可以再次行动。 尘归尘,土归土,一切倒也都相安无事,大家各做各的生意。 龙叔和四个人也多有联络,时不时也讨论一下现在的行情,看看有没有和牛皮地图相关的信息,这样的平静,大概持续了一年多。 在一年后的某天,龙叔接到了朱重八十万火急的电话,考虑到事情的严重性,龙叔几乎是连夜赶过去的,他想了很多可以见面聊天的机会,只是没算计到再一次和朱重八见面,竟是因为朱弎的母亲。 朱弎的母亲,她竟然疯了。m。 第十六章 往事陈年(二)

朱弎的母亲也姓朱,全名叫朱眉玲。 但这一个朱姓,和朱重八的朱并非同一脉,就是国人常说的不是一个朱。 据龙叔那八卦嘴透露,相传朱眉玲这一个朱姓,是源自明初名医朱彦修。 没错,是名医。 朱彦修这个人虽然一世行医,是个德高望重的医者,却也略知些风水学问,一旦关系到风水方面,龙叔这肚子里的稗官野史就多了。 龙叔也是觉得有趣,有讲头,这一边的内容就多说了一点。 朱彦修著有《风水问答》一书,里面主张上观天文,下察地理,反对形家之言,又主张葬不择地,居必度室,说白了,就是他认为在风水相地术里,只有风水阳宅才具有合理性,而阴宅完全就是无理取闹。 其实就是我们常说的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钱多也没什么卵用,根本用不着。 毕竟,人死之后,就剩白骨一堆,哪里还知道个屁的福祸富贱,某种程度上,相阳宅,不必相阴宅,确实有一定的道理。 可让人啼笑皆非的,也在这里,朱弎的母亲,朱眉玲的家族,表面医学世家,但暗地里,那可是实打实的盗墓家族,底子厚的很,盗的,可不就是死人的宅子? 你说吧,但凡还存留在世的墓葬,哪一个没有阴宅风水的庇护? 他们一大家族做的,可不就和他们老祖宗说的话,完全相反了么。 当龙叔风尘仆仆地赶到这里的时候,不得不跟着朱重八再跑一趟远路,因为那会迫不得已,朱眉玲已经被娘家里人软禁了起来。 按照朱眉玲娘家的说法,那就是下的墓里有暗流,身子染上了不得了的脏东西,必须要‘关’起来祛除,否则将会祸患无穷。 小孩子的出生,对于一个家庭而言,本来应该是一件非常喜庆的事,可朱弎出生没多久,朱弎的母亲就变得疑神疑鬼疯疯癫癫了。 朱重八找了很多懂行的人,也试了很多的方法,但全部没有什么用处,后来,朱眉玲娘家得知此事,就强硬地把她给接了回去,朱重八虽然业界名气很大,但面对豪门家族,哪里有说话的资格,只能顺从。 遗憾的是,见到朱弎母亲本人之后,龙叔却对此无能为力,最后不得已,又请了我爷爷来,爷爷看了之后,也没有太好的办法,朱眉玲疯癫的症状倒是见得多,但因果因果,却查不到因,那便只能最大程度的抑制这种症状,朱家听从了爷爷的建议,依照爷爷在这里相的一块地,完完本本在我爷爷的指导下,盖了一个二层楼的小别墅。 龙叔忍不住夸赞师兄的能耐,确实,在那之后,朱弎的母亲便很少出现癫疯的状态,朱重八寻思了一下,也就在这里安了家。 朱重八放弃了手里倒斗的活,不再涉足,凭借倒斗获得的财富积累,学习着经商,倒也有搞头,开了几家公司,日子倒也安稳,就这样延续了十年左右的时间。 之后,也就是十二年前,便发生了龙叔手机里照片上的事。 朱重八失手杀了朱弎的母亲,是正当防卫。 当时在场的人都可以作证,朱重八无可奈何,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状态,只能有这样的举动。 可即便是正当防卫,罪责轻薄,但在朱重八的心里,却可能重如千斤。 为了照顾到朱弎的情绪,朱家动用了家族的力量,把朱弎母亲去世的案件,描述成了一个自杀事件。 不用怀疑真实性,因为在那个年代,信息不如现在畅通,朱家财大气粗,一定可以做到,虽然朱重八过失杀人,但豪门家族的气量并没有那么大,于此同时,便断绝了和朱重八的联系。 “朱家小子,怎么,有什么打算?” 龙叔夹了一块早已凉了的炒土豆,放进嘴里,“你老爸不告诉你,就是不想你变得和现在的他一样,整天都为了那一个事去奔波,你该拥有正常人的生活才是。” “他怎么样,和我有什么关系,别开玩笑了,”朱弎依旧不肯松口,冷声道,“他以为那样做,就是为我好,我会感激他?哼,简直就是做梦!”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朱家小子,你误会我了,”龙叔放下筷子,掏出一根烟含在嘴巴里,苦笑道,“罢了,你怎么样想,那是你的事,我一个外人,根本无法左右你的想法,但是他毕竟是你的父亲,你得好好考虑清楚再下决定。” 我实在是饿坏了,顾不得屋里的气氛,就开吃了起来,一边低头吃,一边抬头看着龙叔。 龙叔这一本正经的模样,看起来十分的凶神恶煞,和朱弎现在的冷淡,跟冷馒头似的表情,放在一起,如果没有我在一旁像个小丑吧唧嘴吃饭调和,那气氛,哎呦,真是尴尬死了。 沉默流逝了一段时间,只有我吃饭的声音。 最终,朱弎打破了这个无声默片,他的嘴唇颤抖着,“他去了哪里?” 龙叔擦了火柴,点了叼着烟说道,“朱重八等了十多年,现在终于得到了灰指甲的准信,所以又去了内蒙,想要再下墓,看一看究竟,不过最近灰指甲打电话和我说,重八整整一个月没有联系他了,感觉出岔子了,我因为这里出事,所以呆在这里,没法离开,因此王总他领了几个帮手,动身也去了内蒙找人,我在琢磨着,这里结束之后,带你一起去。” “我去?”朱弎冷笑了一声道,“我去又有什么用?” “就因为你是朱重八的儿子,所以你得去,”龙叔此时的回答斩钉截铁,压根不容人拒绝,“去见你父亲最后一面,他很可能不会再回来了。” 朱弎的眉宇有了跳动,眉头越皱越紧,最后说,“不会回来…不会回来,龙先生指的是……” “是的,朱重八这一次到内蒙,是抱着去死的信念,这么多年,他认为你母亲疯癫的原因,就和当初我们倒的元朝陵墓有关,”龙叔点点头,凝视着手指间的一缕烟雾,沉声道,“当年我们去的时候,大家都年轻,也没有什么经验,只知道那是一个甚至没有被考古史学家发现的帝王陵墓,你也知道,他们那些个专家,没有证据就喜欢煞有其事地胡诌,我们发现这么一个未有‘开馆’的元朝陵墓,就很贪心,想要掀起一场考古历史的‘革命’。” “现在想想,确实有点儿可笑,但那会我们真是那样想的,所以在进入陵墓的时候,就带了一台摄像机,想要记录下倒斗的过程,不过可惜,负责摄像机的那个人,死在了里面,他叫马大元,但是我们却都开玩笑叫他乔帮主。” 说到这里,龙叔短暂地陷入了回忆,停顿了会,脸上不由的出现了若有若无的微笑,但是最后,他却无奈地摇了摇头道,“朱重八这些年不断收集有关元朝陵墓的消息,在不久前得到确切情报后,便召集了人马起身过去,我和王总,灰指甲一开始并没有太在意,因为朱重八毕竟是老江湖,还轮不到我们来替他操心什么,可没想到还是出事了。” 朱弎的表情缓和了不少,语气也软了下来,“就算龙先生这么说,我恐怕也无能为力,现在我又不可能飞过去,再说,眼前的事情还没有解决,曹队长的死,必须给他的家人一个交代。”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这我明白,”龙叔重新站起身子,丢了烟头,然后坐回来,淡淡笑道,“但是看样子,朱家小子,你是愿意去帮忙了?” 我日,龙叔这强行拉伙的忽悠,我怎么好像在哪里听过? 朱弎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他的情绪已经没有了剧烈的波动,平稳的很。 不过看得出来,心情很是低落,这也难怪,人之常情,龙叔说的事情,放在任何人的身上,恐怕一时之间都无法接受,朱弎能表现出这样的冷静,足以证明他拥有过硬的心理素质,不过显然,朱弎还需要一点时间慢慢消化。 龙叔等了一会,朱弎没有回话,就不再等待,直接问道,“朱家小子,我想请你跑一趟你姥爷那边,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替我跑这一趟?” “这……有点困难,”朱弎看了一眼龙叔,有些为难,“自从我母亲去世,我已经很少和那边联系了……” “不对啊,讲道理……”我打断朱弎的话,说道,“朱大哥你母亲去世,那边的人应该更加照顾你才是啊,怎么会不和你联系呢?” “龙叔说的,其实我早深有感触,我姥爷家,虽然表面上是医学世家,世代行医,大半的子女都成了有名的医生,但骨子里家族的规矩,家族的傲气都还在,怎么看,都不像一个普通大家子,没想到会是这样。” 朱弎这么说,就说明原来他不清楚他自家的背景,他苦笑了一下,继续道,“我在那个时候,做了不少错事,进过局子,一开始还好,他们拉不下脸,毕竟我也算他们家的人,但越往后吧,他们便越嫌弃我没有教养,久而久之,就不再和我联系了……” “哎……呀……”我伸手轻轻拍了拍朱弎的肩膀,有些‘揶揄’道,“你这是自作孽啊,朱大哥,换我这么好的条件,不行也要强行上,装个乖宝宝,这样对大家都好嘛。” 朱弎也拍了拍我的肩膀,笑了笑,“不过,我去倒是可以去,姥爷还不至于把我拒之门外,只是不知道龙先生需要我做什么?” “很简单,朱家小子,要你做的事,很简单……” 龙叔咳嗽了一声,挥了挥手道,“我想你帮我请一个人。” “谁?” “你的小舅子,朱九三。” “我小舅?” 朱弎楞是没反应过来,似乎以为听错了,嘴里又重复了一遍,“我小舅?” 龙叔点点头,压低音调,也重复了一遍,“对的,就是你小舅,朱九三。”m。 第十七章 阴阳合宅

龙叔说的不容置疑,但我看着朱弎的感觉不太对,就插嘴问朱弎道,“怎么,朱老哥,有哪里不对?” 朱弎摆出一副你他妈在逗我的表情,摇头道,“你不知道啊,你不知道,我小舅子他……他原来是隔壁市最有名的骨科医生,不过因为一场长途手术失败,精神恍惚崩溃了,现在被关在精神病院里,每天都要吃药,差不多都有三四年了,要找小舅当然可以,只是我不明白龙先生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哈哈……哈哈,没想到九三那小子居然进了精神病院,真是笑死我了,”龙叔难得爽朗地笑了,手上的筷子也给笑抖掉了,“九三他一直都是没个正经的,装模作样这么多年,做个小主刀也难为他了,你们家这些年,想走正道,那盗墓方面出手的也少,不过,要数你家倒斗扒坟最厉害的,可就是你小舅子了。” “可是……” 龙叔用眼神示意朱弎先别说话,然后接着说道,“我知道你有很多的疑问,但要想真正解决酒店那档子糟蹋事,必须要你小舅子出手,他不出手,我们再怎么努力也只是个门外汉,捣鼓不出什么东西的……” 龙叔一看挺实诚的人,但是处久了,就明白他一向喜欢自吹自夸,那脸面比脸盆子都大,他这么一示弱,我就感觉到有一点奇怪,龙叔这几个小时的天聊下来,话里似乎一直在强调‘盗墓’这两字眼,而不是我常听到的风水相地术,要说朱弎被巨大带有刺激性的信息量轰炸成了废墟,现在的脑子一团浆糊,那估计我的脑子也快成八宝粥了。 “等……等等……等等……” 朱弎看来是被龙叔这关子卖的快憋不住了,终于忍不了打断龙叔的话道,“龙先生,你就直说吧,真服了你们这些个风水先生,一会一个天机不可泄露,一会一个看缘分的,说到底,不还是自己琢磨,妈的,就不能敞开天窗说亮话,好好说话吗?” “好了,好了,你们年轻人啊,就是猴急,不懂得抖包袱,没生活情趣,”龙叔夹了土豆放到嘴里,又抿了口小酒,说道,“我已经都说白了,你俩还不明白,真是猪脑子,当年啊,看风水的先生给老李下了个套,这岐山酒店的底下,有一个很大的墓葬群,想要药到病除,就得寻根寻源,得去看看下面到底有什么玩意作祟,扒人祖坟这种粗鲁的事,只有我一个柔弱的风水先生可办不了。” “沃特?” 朱弎惊讶道,“龙先生,你说酒店下面有一座陵墓,李叔叔的酒店面前那么大,陵墓的主人只怕也不是普通人,这……谁会有那么大的排场?” “我哪里知道,也许只是有钱人呢,陵墓又不是王侯将相的专属,你说对吧?”龙叔耸耸肩道,“我只知道那个多年前,来给老李看风水相地的人,存心想做一处阴阳合宅,至于原因,我想大概是掩盖什么不为人知的勾搭吧,但老李哪里懂这些呢,好心招呼着,却招呼了一个心怀不轨的白眼狼,不过,从我相地师的角度,一整处阴阳合宅浑然一体,牵一发而动全身,那个人看起来道行不浅,是个人物,满打满算,风水行内能有这等本事的,应该不出五指之数,这么来看,似乎我还认识……” “呸……这酒怎么这么难喝,你们喝酒怎么喝得下去的,”我尝了点酒,连连皱眉,见龙叔的话停了一下,凑空问道,“龙叔,你说的阴阳合宅是什么,没听你说过啊?” “阴阳合宅,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地下阴宅,地表上为阳宅,如果阴宅和阳宅同时修葺,虽然风水相地上很有难度,但难度并不大,而阴宅在前,那么就非常考验相地师的功力了,”龙叔看了我的反应,眉毛一展,补充说,“当然了,这也有例外,不需要想什么风水,直接就可以盖房子的,那就是学校。” 朱弎动了筷子,和龙叔端着对了酒杯,“这我也听过,很多老百姓也说,学校阳气最重,可以镇邪。” “朱家小子,你说的不错,这一点坊间的传闻其实没有大错,基本是正确的,学校就是这样,”龙叔喝了朱弎敬过来的酒,解释道,“其实人尽皆知,无论国内外,几乎所有的学校在早期规划的时候,都是被划在曾经的坟场区域,往简单了说,风水当中不论形派还是理派,那都同根同源,都看重一个‘气’字,一般学校里少数也有千把学生,学生众多,俗话里,那就是阳气重,人气鼎盛,便可以压住得怨气,你要找千把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换成其他的凶恶之地,也那成,没有问题,老李的酒店也是这么个理,毕竟,对于酒店这一类的服务型行业来说,每一天的人流量也很大,所以,那个给老李看风水相地的人,就想着要用这里人气的‘旺’字来压住底下的怨气,然而,就算酒店人流量再大,怎么也比不过学校年轻人的气血旺盛,可以压得了一时,却压不了一世。” “那……”朱弎点头说是,问道,“那……但是为什么李叔叔的酒店,只有4012房出了命案,而其他的房间没事呢,这说不通啊,凶宅闹鬼,也不应该逮着一间房闹吧?” “这个嘛……”龙叔又习惯性地点了只烟,很享受地吸了口,说道,“凶宅之所以为凶宅,那是有原因的,这老实说,和我们相地其实没多大的关系,因为所有被称作凶宅的房子,本身无罪,之所以凶,那都是无意形成,或者好事之人养出来的,只有里面沾了血的房子,才有可能成为凶宅。” “这听……听起来,好像挺有意思的,”朱弎看了看龙叔,摇头道,“龙先生不妨直说,我朱弎反正今天是不打算带着三观了,多听一点也无所谓。” 说完,朱弎低头笑了笑,也不知在笑哪里,龙叔对朱弎的调整很是赞许,看朱弎的眼神里都有闪光,他嚼着嘴里的肉,没个前辈的样子,嘟囔说道,“凶宅的形成,是多种因素中和的结果,比如房子整体风水位置不好而出了血光之灾,可以让原本不凶的变得万分险恶,比如房宅主人和房子风水命格相冲,那气运就好似闷在一屋的可燃气体,一点就着,但是,但是,最重要的原因是,宅子里有枉死之人。” “你想啊,不该死的人死了,该死的没死,能甘心吗?当然不甘心咯,所以他们会想找一个倒霉蛋替身,因为只有找到了替身,人才能脱离枉死之地,离开死的地方,嘿嘿,这叫‘替身攻击’,呃……这个……这个有点鬼扯,这……我知道……” 龙叔瞅见我和朱弎摆出的一脸不相信,尴尬地咯咯笑了声,说道,“不过,宅子凶不凶,还有一种说法,叫先祖庇护一说,不是一层不变的枉死就会产生凶宅,一般而言它们不会伤害家里的人,但如果是一般的外人,又恰巧符合它们的替身条件,出现在它们死得冤枉的地方,那就不怎么好玩了,因为它们活跃找替身的行为,才是凶宅的本质,所以,想要解决凶宅产生的麻烦,就得对症下药,化解凶宅的怨气,找到问题不难,回答问题才难,因此,化解凶宅怨气的过程,往往却是最难,也最危险的。” 我心道平日出口便是古文的龙叔,这番话说得这么……有点低级,但联系到龙叔讲的酒店下面有墓葬群,转念一想龙叔既然这么一说,就意味着无论什么年代,都意味着底下的墓葬群有很大的怨气,想要化解怨气,寻根的话,他妈的就得挖坟啊,这逻辑,好像很有道理,也没什么不对? 我把我的想法试探性的一说,龙叔很‘欣慰’地看着我,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我想到一个问题,我问道,“不过,如果龙叔说的凶宅,都是枉死怨气而生,那4012房最近死了那么多人,就说明4012房是一个凶间,既然是凶间,那应该死过什么冤枉人?但是5114房间不也死了一对情侣吗?难道5114房间也发生过什么骇人的血案?要事实真是如此,李老板的酒店怎么能红红火火经营这么多年的,讲不通啊?” 朱弎回了我一个目光,显然,他也同意我的看法。 龙叔‘嗨’了一声,起身取了筷子筒里所有的筷子,把桌子上的菜都往一处挪去,清理了面前的桌面,之后龙叔用两根筷子平行摆开做底,再将另外两根筷子和最初的两根筷子摆出一个角度往上叠上,一层又一层,龙叔就这样把手里的筷子用完,在面前叠了一个有饭碗两碗高的筷子阵,粗看四四方方,但俯视观望,则是形成了一个八边形。 我和朱弎对龙叔这一言不合就堆筷子的举动,有点好奇,屏住了呼吸。 “这世上说不清,道不明的现象,都可以用‘科学’解释,哎呀,哎呀……这‘科学’呢,可以用来解释百分之九十九的现象,剩下的百分之一,那就是现在的‘科学’无法解释,以后肯定能解释的现象。” 龙叔说了一段很绕口的‘口令’,然后正色解释道,“风水玄学,虽然现代社会里不被承认,认为是封建迷信,但没法否认,同样也是一门学问和科学,也需要以治学的严肃态度对待,瞧瞧吧,普天之下,目前能够摆出这一个墓阵局的,只有区区不足十人,这一个格局,寻常时候用不着而多用做阴阳合宅结构,被叫作‘四方八卦’!”m。 第十八章 四方八卦龙须眼

“‘四方八卦’,顾名思义,你们从外形上也可以看出一个所以然来,名字我就不解释了,很容易懂,我想说的是,多年前那位先生的布置,老李岐山酒店的阴阳合宅的格局,本质上就是依照‘四方八卦’的格局来推演的,不要嫌弃我用筷子搭的这东西简单,这是原型原种,在这之后,首先要会看形,然后,根据实际情况作出格局变招,这一招如果错,触了霉头,那满盘子可就全错了,不仅得不到风水福利,反而会祸患无穷。” 龙叔缓缓推移中间那一层的筷子,动作很轻,“这‘四方八卦’,演化自宋廖瑀所著的《十六葬法》,讲究十六仗法,天人统一,有脉之四穴,盖黏倚撞,有息之四穴,斩截吊坠,有窝之四穴,正求架折,有突之四穴,挨并斜插,天地人为大节,大经,大本,大纲,统率诸穴,十六穴则为大经,大目,大原,大领,一法可配四法,四法同归一法,天地人三穴尽天地妙用,但此为葬法,想要阴阳合宅,得在上方加盖四方八卦,扭转乾坤,用以平衡万物之气。” 我看着龙叔小心翼翼地拨动筷子两端,让筷子产生位移,不由想入其中,虽然我对风水这回事的真假已经半推半就,但这‘四方八卦’却仍然令我大吃一惊。 无论龙叔如何摆动筷子,筷子之间的角度如何变化,阵法格局聚气之力依然是稳如泰山,虽形不似却神似,有种我们常说的散文形散而神不散之意,那小小日月乾坤,仿佛尽在其中。 我不由得看出了神,思绪都不知带到哪里去了,不得不佩服先人之法。 相传只要依据《十六葬法》,便可以掌握世间所有地之法,原本它仅仅只是用作葬法,然而得高人延伸,给出了这等厉害阴阳宅格局流传下来,说得容易理解一点,这十六葬法相当于打了底子,用以应付各种葬地墓葬,一通百通,而四方八卦,意喻阴阳合宅里的‘阳’字,换而言之,阳宅就像是一个旋钮,看相地师如何去转动,来匹配同一块风水地的阴宅。 “其实吧,我都是唬你俩小屁孩的,瞧瞧,瞧瞧你们俩,咦……那没见过世面的样,”龙叔摆出一副不屑的表情摆了摆手,猛抽一口快要燃尽的烟,说道,“风水呢,我也说了是门科学,也没那么神奇的,讲得直白一点,‘四方八卦’在数学里就相当于一个万能公式,谁都可以用,在那摆着呢,但要灵活运用,那可就不容易。” 我和朱弎一边吃着饭,一边想着龙叔说这些话,我俩偶尔对看两眼,一时倒也不知该说什么,龙叔好像也说累了,就停了下来,丢了手里几乎讲话间没怎么抽,只剩下的烟头,抬臀伸手摸了摸屁股,从屁股口袋又掏出一个没拆封的烟盒,打开了磕出一只烟,又点了上。 龙叔喜欢抽烟,尤其想事情的时候,根本停不下来。 他总和我说抽烟不好,让我别抽,作为懂风水玄学的,自然明白抽烟的害处。 可龙叔总抵不住诱惑,每天烟是一根接着一根的,没有烟抽,那就像丢了魂一样,整个都会蔫。 我抬头往窗户那边看了看,玻璃窗户上虽然模糊的雕花,但仍可以看清外面的天色,快到七八点钟的样子,这边的天依旧没有黑沉下去。 等到龙叔第一只烟抽完,朱弎按了筷子在碗面上,提醒龙叔道,“龙先生,那酒店的4012房和5114房您又怎么解释,这个……也和风水有关系?” “我不是说了,凶宅凶在哪?凶在枉死之人的怨气,”龙叔摸了下烟盒,想了想最终作罢,“枉死之人要想找一个替身,逃离冤死的地方,那这个替死的人必须得符合一定的条件,我去警局顺便也调查了八起宗案的九个人档案,如果档案里身份信息都准确无误的话,以生辰八字粗略估算,这当中八个人的命格,无一例外,全部都对上了‘四方八卦’为墓葬群偏移的奇点上。” “气一分二,为阴阳,阴阳合宅是否成功,很重要的一点,就是要找准阴宅和阳宅的平衡线,这个平衡线,既分阴阳,也分天人之隔,上而畏风,气聚于下,下而畏湿,气薄于上,上下受敌,气凝于中,那……失之于上,难免暴败之祸,失之于下,必遭阴阳之患。” 龙叔顿了顿,轻轻扣敲了两下桌子,继续说道,“所以,对相地师而言,就必须要用凭借‘四方八卦’落成的阳宅来做文章,万事都不可能完美,对于风水而言更是如此,世上从来没有完美的风水局,相地相得再好,难免还会有与气理相冲的地方,而相地师要做的,就是要将因大兴土木而损失的‘气’降低到最低,那么,在某些极端的情况下,很有可能出现无法避免的‘龙须眼’。” “‘龙须眼’,从现有科学上理解,可以理解成空间曲面,这个呢,我没念过什么书,也不太懂,就相当于整个面积计算无误之后,施工之时多出来的那一部分一样,我师父曾说过,如果真的出现了这种景象,最好的方法就是不要硬着头皮,直接放弃推倒重来,因为这害人害己,既损害别人钱财,也损伤自己名声。在风是的理论里,这种情况呢,也会被常常比作‘画龙点睛’,自然了,哪一个风水相地的,都不想无缘无故,点这么一个糟心的‘睛’。” 龙叔摇头笑了笑,解释道,“这对你们来说,其实也很好理解,沉积的怨气,有理智的相地师,必然不可能让怨气继续积淀下去,前几年在河南开封那边,就出了这码子事,还闹得挺大的,那相地师要是机灵点的,早该卷铺盖跑路了吧,结果被活活打死了,真是惨。你想想啊,我们这做风水的,容易吗,哪一个不是搭了命在上面?毕竟我们大部分时间,伺候的都是有钱有权的人,他们信这个,也消费得起,你要说因为这个,死了有钱人,那还得了? 如今在国内混,至少有两种人不能去惹,一个有钱的,一个有权的,钱先生和权先生,像你这样的一介刁民,你不想活了得罪他们,他们能耐通天,会让你活不下去的哟……我知道这个事,因为我自己有老熟人互通消息,但这个事整个国内几乎没起什么波澜,要知道,死的可不是一般人,但不过涉及到有钱人的**,有钱人嘛,都懂,有钱能使鬼推磨,媒体的德行大家也明白,给钱就是娘……” 龙叔说到这里,停了下来,连连摇头叹道,“唉,你们看看我,年纪大了,说着说着,就说歪了,真是的……” 换现在的话来描述,那龙叔就是一个矫情到死的人,一会一个哎呦喂的明媚忧伤,一会来一出想当年忆苦思甜,我已经对此产生了免疫,根本不会想搭龙叔的话。 但朱弎不同,朱弎始终是比我会说话,他接话道,“那倒没什么,龙先生继续说下去就是了,况且,我对此还挺感兴趣的。” “你都不知道,我的天啊,亏我还坚持着实践是检验真理性的唯一原则,妈的去了现场,那简直……简直是怨气冲天,我玩风水相地这么多年,就没见带这么玩的,典型的半罐子咣当,”龙叔好似对朱弎的话很是受用,翘了个二郎腿,“这个‘龙须眼’啊,那不是本来就有的,而是形势逼人,你不得不那么做,怨气积累多怎么办?那就得放啊,跟放水一个道理,‘龙须眼’本质上,就是怨气的泄洪口。” 饭菜虽然有点凉,但架不住好吃,我打了一个饱嗝,说道,“龙叔,你不去说相声也太可惜了,啧啧,都快唱起来了勒,不就是想说4012和5114是抽油烟机的排气口吗?” 龙叔瞪了我一眼,‘嫌弃’道,“去去去……小七,别拆我台。” 朱弎似乎还有问题,“但是……” “你想说的是,4012和5114位置完全不同,宅子里不可能同时出现两个‘龙须眼’吧?”龙叔见朱弎点了点头,又道,“确实,生在生门死在死,你的想法没错,‘龙须眼’的方位不会轻易改变,并且只会有一处确定的位置,我要说的是,4012是‘龙须眼’的正解,而5114不是。” 龙叔的话音低沉,表情也随之阴沉下来。 朱弎在椅子上坐的纹丝不动,好像对此并没有什么反应,但我看着他轻轻弹了一下手指,脸上也有察觉的悸动,这一些细节,还是出卖了他此刻在想些什么。 朱弎做了这么多年的特警,除了身手敏捷,推理的底子总归有的,根据龙叔的话以及龙叔的神情变化,不会判断不出来龙叔的言外之意,如果5114房的命案不是因为怨气的关系,那么真正的原因,又是什么? 人生在世,无非五件事: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德,五读书。 爷爷的突然去世,父母的渐渐冷漠,龙叔的死缠烂打,我的选择取舍,我的改变,我至始至终都在敬畏生命,至始至终不言命与运,我知道在人命关天的宗案面前谈论兴奋和激动,是一件很不礼貌和亵渎的事,但我的心里,却不知为何起了躁动,而当我不安而看向龙叔之时,蓦然发现,他也在看着我。 他有话要说,我也有话想说。m。 第十九章 前夕

虽然朱弎表现得像一个男人一样强硬,但他终归是一个人,龙叔只用几个小时的时间,就解答了困扰他多年的疑问,这场面,换成任何一个人,恐怕都需要大量的个人空间和时间来慢慢去消化。 但朱弎只是最多苦笑,仍然强行压下了心里此时的混乱和情感,专注地跟我和龙叔谈论案情的进展,这等职业的态度,多多少少‘冰冷’得就像一架机器,其实朱弎何尝不需要一个宣泄的机会,一个排泄怨气的‘龙须眼’? 可能嫌气氛过于沉闷,龙叔便不再多说和案情有关的事,多聊了聊其他家常之类的,朱弎说起他的小舅子的趣事,那也不含糊,啥糗事都给抖了出来,毕竟当过兵,什么都放得很开,玩得也开,符合龙叔胃口的,倒是臭味相投。 我个人对当兵的,还是有偏见的,觉得大多数当兵的以前都是混混,这可能我从小以来受到的教育有关,我认真学习,我不觉得我做错了什么。 但是跟龙叔混久了,我才发现原来每个人的心里面,其实都住着一个混蛋,一个恶魔,有点表现了出来,而又的则没有,我知道我体内的那一只,开始蠢蠢欲动了,果然,正如常言道,学‘坏’容易,学‘好’难。 这不,反正也是下馆子,龙叔一言不合就甩了上衣,光了膀子和朱弎干上了酒,我在一旁一边喝着小饭馆里榨出来的新鲜果汁,一边像看两个傻比干架似地看着他俩一杯又一杯。 通过龙叔讲诉的口气,龙叔和朱弎的小舅子朱九三,有过一些交情这我能够很容易猜到,但我却怎么可能会想到,这朱弎小舅子的年纪居然没有过三十岁,这简直就跟朱弎的年纪没什么区别了好嘛?然而,我转念仔细一想,也难怪,豪门还真是……好,老爷爷身子骨硬朗宝刀不老,保养的好。 龙叔和朱弎的战斗持续了两箱啤酒的时间,被龙叔给叫停了,我去叫了一点米饭面条,又弄了些醒酒的,不过话说起来,喝多了啤酒,去上厕所小解才是最好的解酒手段,只是似乎大家都比较自信自己的膀胱,就算憋了一脸的通红,也对厕所只字不提,就算不是酒,喝那么多水也该去厕所吧? 我不知他俩在犟什么,便自顾自去撒了尿,回来又坐了一会,龙叔和朱弎也稀里糊涂地喝了点汤,缓了缓酒劲,将近十一多,龙叔有了回去的想法,而朱弎也点了点头,走之前,龙叔交待了几句去带朱九三过来的事,千叮嘱万嘱咐,朱弎给了一个ok的手势便东倒西歪地先走了,龙叔倒躺在座椅上,从夹克里摸了摸,摸出他的钱包,仍给我去结账。 龙叔的钱包鼓着,皮夹都快圆了,我心道龙叔还真有钱,他妈的这么票子,没想打开一看发现里面根本没几张毛爷爷,皮夹鼓着的原因竟然是龙叔在里面放了一个香包,非常多红色细绳层层拧着,织成水滴状,我捏了捏,香包里面软绵绵的,就像是捏到了橡皮泥,极易变形,不过毕竟是香包,是真的很香,类似桂花的香,但要浓郁很多。 我也没顾得那么多,付了钱之后就原样给塞了回去,龙叔出了酒店门口,有点晃荡,他可能感觉自己有点失去身体的主导权,便依着电线杆,顺势也就在下面蹲了,看着龙叔想从屁股那里摸什么,但摸了半天都没摸着,连连大喊,咦,我的烟呢,小七,你看到我的烟去哪了,我的烟呢? 我觉得好笑,每一个醉酒的人,都这么‘有趣’。 我从龙叔的夹克口袋里掏出烟给他点上,先是他猛吸了一小截,然后长长舒了口气,那便秘的表情,整个五官都挤在了一起,我静静地等着他把这一只烟抽完,想要早点回去酒店休息,这一天旅途劳顿,加上时刻的精神紧绷,几乎已经快要不行了。 “你知道吗,小七,我这一次带你来的目的?不是真要放你的血,我没有那么自私,也不是我个人的利益驱使,而是形势所迫,你小子必须要尽快地成长起来,我倒是很想慢慢领你入门,毕竟风水相地术,神采深奥,领悟得道绝非一朝一夕,但是很可惜,时间却等不起。” 龙叔看起来似半醉半醒,但语调很稳,“我很理解我师兄不想让你沾染上这一行的理由,我师兄,你爷爷,他是我见过道行最深的相地师,就连师父老人家,也不得不夸赞说他是百年一遇的奇才,可正因为如此,从小修业的师兄才深知相地师的苦和艰辛,但师兄却不想你走他的老路,所以一直都不愿让你接触风水方面的手段和学识,你要明白,在你未出生之时,师兄便给了你所谓‘天选’之人的批命,这可不是顾及你是他孙子,为了他自己的颜面而给你的命格,而是货真价实的,你几乎独一无二的‘’型血就是最好的证明。” 我一直觉得我爷爷在和我开玩笑,龙叔说的这些,他当初也和我说过,什么天选之子,什么命中注定,那时我还很小,反正不明白也就过去了,可你让我如今再去仔细琢磨,整个后背脊梁,那瞬间都是裹了一层寒冰,想想,想想,这命,那放在古代不就等于是真命天子?妈的,要砍头的好吗? 我揉了揉眼道,“龙叔,喝多了吧,现在为什么和我说这些?” “我也只有现在能说,你就让我说下去!” 龙叔往上胡乱甩甩手,又道,“小七,你觉得朱弎这小子怎么样?” 我不知该不该把先前的怀疑给说出来,只能说点客道话,“朱大哥,挺好的……吧?” 我先前确实怀疑朱弎会有别的目的,倒不是怀疑他对我说的经历,因为那种经历的真假,最深层的恐惧,经历过的,只从眼神里便可以清楚的分辨,那演不出来。我怀疑的是朱弎,到底是敌是友,如果这是一个别有用心之人布下的局,那么,他站在哪一方? 若没有这一饭局,我可能会在之后跟龙叔坦白我的担忧,但龙叔非但出现了,还给出了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老实说,我无理由再去怀疑朱弎,因为龙叔讲的往事,确实足够支撑起他的动机。 但我又很奇怪,龙叔为何会选择在这样的时机来给出解释,难道朱弎的老爸朱重八真的就无法生还?再说了,朱弎之前真的就没办法直接和龙叔面对面接触,没有交流?如果有,那龙叔当初为何不说? “切,切……瞧你小子那个样子,就知道你疑心重,你肯定怀疑过朱弎,”龙叔摆出一副我早就看出来的表情,向我耀武扬威,哪里丁点有长辈的样子。 我心里一个咯噔,问道,“龙叔……你这样说,意思是……你也怀疑?” “妈的,我除了你小子,这个破地方,我谁也不会信,”龙叔沉默了一口烟的时间,然后耸了耸鼻子,接着道,“王总那狗日的,丢了个烂摊子我,自己拍拍屁股走了,小七,你说,兄弟有这样做的吗?” “王总?” 我疑惑道,“龙叔,我一直听你提王总王总的,他让你来你就来,好像……是个大老板,大金主啊。” 龙叔‘哎’了声,说道,“毛,王总的名字和你爷爷的一样,你爷爷被人叫他张半仙,他的名字也是张半仙,王总,他的名字就叫王总,就是个痞子,妈的,痞子还能打入为人民服务部门的内部,我……我这样的老实人,就给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被人指着骂,狗日的。” 鸟不拉屎? 这要让本地人听到,龙叔指不定会被一板砖招呼到脸上。 但,好在我也是个外地人。 “我对朱弎隐瞒了一些事,是关于曹队长的,我说八宗命案里的九条人命,有八个是生辰八字完完全全吻合‘四方八卦’,其实不对的,我是说了谎,因为只有七个人符合条件,那多出来的一个人,就是曹队长,他的生辰八字在这一个‘四方八卦’局里,很普通,4012不会对他产生影响的……” 龙叔手攥拳咳了两下,又道,“但……不算曹队长,能够把七个生辰八字都相同人给聚在一起,先后安排进老李的酒店,这个……往深处去想,老实说,不是你龙叔虚啊,因为真的挺可怕的,你说,哪个能有这等的能耐?他妈的鬼才信都是他们自己送上门的。” “我日!” 龙叔这话说得我全身发凉,“龙叔,你这不厚道,他妈的不是把我带坑里了?” “那也不能这么说,这对你来说,这是机遇,这是锻炼,这是历练!”龙叔咂嘴说道,“不修业,怎么能成长呢,现在的年轻人啊……” “好了,别感概了……”我毫无犹豫打断了龙叔的感概,然后问道,“龙叔,你觉得会不会是李老板他……” “不可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龙叔连续重复三遍,猛地站起身子,打了打嗝说道,“老李虽然贪了点,但也就只是贪了点罢了,胆子比你还小,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朱弎跟你说的吧,他带个人主见的观点能信吗?我就说了啊,你小子,还是太年轻了,你们年轻人……” 我不得不再一次打断龙叔的话,道,“这和朱弎没半点关系,只是我的看法,还有,龙叔,别说我年轻,刚才在吃饭的时候,你一直在回避一个话题,朱弎问你,你全都打了马虎眼,混过去的,我没有说错吧?” “哦?有这种事?”龙叔往上撸了一把刘海,原地做了几个伸展动作,斜眼看我说道,“说,小子,说,说……什么事?” 我打了个哈哈,随后说道,“龙叔,朱弎说的‘道士遛狗’,给个回答?”m。 第二十章 风雨欲来

“呃……” 龙叔瞪大了眼睛看我,过了几秒钟,眼珠子转向了旁边一侧,然后正了正身形叹了口气,吐出四个字,“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这唬谁呢,我怎么可能相信龙叔这种说法,就又追问,“别墨迹了,龙叔,别吊我胃口,你不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吗,怎么这个时候就不知道了?” 龙叔摇了摇头,捂住胸口道,“别……别闹腾,你……你……你龙叔我,又他妈的不是神仙,臭道士的事,我怎么可能知道,你……你要问,你还不如去问……问少林寺的小和尚。” 我被龙叔的样子逗笑,龙叔往前挪了两步,歪歪倒倒,我赶上去架起龙叔,龙叔用兰花指指了指路,优雅道,“小七,走!我们回去,回……回酒店,让……让你见识见识,你龙叔的能耐!” ‘道士遛狗’没有得到龙叔的回答,我也不再追问,既然龙叔不想跟我解释,那就一定有他的理由,我不喜欢强迫别人,但我也很清楚,龙叔肯定了解,或者知道这一件事的真相。 或许是晚上轻和的风有醒神的作用,龙叔酒醒得很快,十几分钟的功夫,就已经不用我架着走了。我是被累得够呛,架着龙叔走,就跟架一个死人没什么两样,你越走,他越沉,所以,我就寻思要停下来先歇会,不过龙叔却先停了下来,他拽了拽裤子,又掏了掏兜,翻开了兜肚子,来回辗转像在找什么东西。 “龙叔,找烟吗?”我问道,“在你的夹克,里面的口袋。” “不,没什么,我不是在找烟,我找的……是,是手机,哦……找到了,”龙叔点亮的手机,瞧了一眼,说道,“小子,你要记住了,一会你千万要跟紧我,别走丢了。” 龙叔在前面回头看我,由于天色已晚,这小路又远离了人烟区,没有路灯照明,龙叔的脸很模糊,难以分辨他的表情,但在我从和龙叔目光的对视里,那眼神,很显然和十几分钟之前那个醉意朦胧的人完全两样,目光里有只属于男人的坚定和执着。 我被龙叔弄得一头雾水,“怎么了?” “小七,你跟紧我就对了,这世道可不怎么太平,”龙叔抹了一把胡子,转而问道,“好的,小子,我问你,你如实回答,你相信这世上,有鬼吗?” “这……” 我犯了难。 龙叔的问题指向性很明显,他是想让我回答‘我相信这世上有鬼’这句话,但如果问题有这么明显的倾向,往往正确的答案会是截然相反的,这令我很困惑。 有一说一,我先前是一名合格的社会主义接班人,但龙叔搅和了我这么长的时间,我不确定现在我还合不合格,尤其在这里见识过龙叔施展的手段之后,更甚之,我可能连五十分都拿不到。 我觉得我的思想很危险。 “怎么了,不回答我?”龙叔说道。 我只道,“我不清楚,我觉得很多解释不了的灵异,信就有,不信便是没有,保持敬畏之心才是主要的,所以,在没见着之前,我是不信。” “敬畏之心?嗯……果然是读书人,说话,嗯,一套一套的,”龙叔点点头,往前走了两步,“你这样受过教育的读书人,想来也不会相信这玩意,我们这玩风水的,也是如此,不信鬼神之道。” 这……这不就尴尬了? 这风水算命什么的,自古以来,本不就为封建迷信,龙叔此话,不是自打自己耳刮子? “其实再怎么解释,你都无法让世人认同风水是一门学问,人们宁愿去相信鬼神之说,也不愿相信前人总结下来的经验教训,很多所谓‘闹鬼’,无非只是风水相冲,天象不和给出的假象,过早地结束对正确风水术的研究,只会让歪门左道更加猖獗,我们不想看到那种事情发生,虽然……很快会发生吧……” 不知是否酒精的作用,龙叔沉稳了很多,全不似平时一身痞子疙瘩,有种成熟男人的魅力,原谅我的少女心泛滥,换你你也会如此。 “研究风水的人越来越少,我们这一辈下面,已经没有年轻人跟上了,剩下的或许肚子里有点水,但全是沽名钓誉之辈……”龙叔说着蹲下,张开手掌按在路边的泥土上,抬头看我道,“小七。刚才我和你说的,你还记得吗,一定集中注意力跟着我走,别走丢了,如果真的遇到什么也不要慌,想想,仔细回想我这段时间教你的,这一段路可不轻松,明白吗?” “嗯?”我皱起眉,愈发觉得龙叔不地,“龙叔,有什么,你不能直说吗?” 龙叔往其他地方的泥土按了按,说道,“老李的酒店是阴阳合宅,但你对此一定有一个很大的误区,我不点出来,你会一直那么认为。” 我不解道,“什么误区?” 龙叔摇了摇头,笑道,“小七,你是不是认为我口中的阴阳合宅,地上阳宅和地下阴宅的整体大小都应该差不多?” 这倒是真的,是啊,我突然感概了一下,问道,“我不会想这两个地方的大小一模一样,但总归也应该是差不多大小吧?龙叔的意思,阴宅和阳宅……” “如你所想,阴阳合宅的大小,差得太多了,这个墓葬群,不……”龙叔纠正了自己的措辞,说道,“不能说这里阴阳合宅的这一部分是墓葬群,因为有这么大的规模,实属举世罕见,如果是一般大土豪的墓葬群,小打小闹,不吹,不用朱九三来,你龙叔不是土夫子,但也可以强行上,但这个不行,而且我若是猜得没错,这下面,极有可能是一处未公布于众的皇陵,来头定然不小。” 我努力想要回忆起我在哪里听过,可怎么都记不住来,只不停自言自语,“皇陵……皇陵,云南,云南……皇陵……” 龙叔见我的样子,提醒道,“喂……喂,你别说你没看过天龙八部,小子,你不记不记得书里面的段誉……” 我脑袋突然间顶了个亮着的灯泡,几乎脱口而出,“大理,大理!” “这只是一个猜测,到底是谁的坟,谁修的墓,得朱九三来了才能够知晓,他可比我们专业多了,这地方有这么一个‘大头’,一块肥肉,朱九三应该不会不知道的,”龙叔用手帕擦了擦沾了泥土的手掌,呼口气说道,“不过,这些都等朱弎过两天来再说了,接下来,我们先回酒店,走吧。” 我听了之后,又是兴奋又是失望,兴奋的是,在时下盛行的盗墓小说里不断会出现的故事,居然会出现在自己的人生当中,有点不敢相信,失望的是,听了龙叔的描述,我发现了自己对这个世界竟然一无所知。 龙叔迈开步子,我跟在他的身后,龙叔说道,“大理的皇陵,多年前就有人盯上了,布了几乎十年的局,用以化解阴宅怨气,其实,我之所以认定老李不会跟我耍心眼,是因为只有老李找了我,而受此祸害的,恐怕不仅仅只有老李的酒店,你明白吗,小子?” 我快上一步,问道,“那……他们为什么不说?” “这种大规模的怪异事件,如果走漏了半点风声,那后果可不就不堪设想,我们给他们擦屁股,反过来是被打倒的封建迷信,没办法,我们相地师总体来说,就是贱,贱命啊……”龙叔冷哼自嘲了一句,接着说道,“你也别说廖局包藏祸心,他什么也做不了,真要捅出去搞得人尽皆知,这锅可就扣他头上了,况且,没有上头的受益,这事,你就是想压也压不住。” 我说出了憋在心里的观点,说道,“这摆明了敌暗我明,哪里是风水局,分明是要拉龙叔你入套啊!” “你小子还算机灵,当然了,你龙叔比你更机灵,你能看出来的东西,你龙叔看不出来?”龙叔拍了拍我的后背,故作高深地叹道,“正所谓我不如地狱,谁入地狱……” “他妈的,干这一行,你认为为什么几乎所有人都认识我?嘿,这不你龙叔面子大,而是业内只有你龙叔会多管闲事,不是师出名门,不知死多少回了,”龙叔说着,又话锋一转道,“能……能怎么办?怎么办?哎呦喂……我就是管不住我这手啊……” 我疑惑道,“那既然如此,这到底谁会有这么大的能耐,可以花费数年为了一个墓,煞费苦心?” “我们相地风水大抵可以分为两派,和《笑傲江湖》里华山剑派分为剑宗和气宗一个道理,我们这一派为形派,主要讲究形势,形法,注重龙穴砂水和定向,俗称的地理无诀,而另一派为理派,讲究方位,以八卦,十二支,天星,五行为四纲,注重罗盘定向,虽然随着时间的发展,两派之间的区别没有那么明显了,但两派的斗争从来没有休止过,而其中,因理派理论杂糅《周易》,占星等学说,而令人难以搞懂,理派现是式微,不比从前了……” 龙叔又停了下来,半跪在地,和之前相同的动作,手掌按在地上。 “来了……来,来了!”龙叔迟疑了一会,生生断了先前的描述,然后就突然扭头对我大吼道,“小子,别说话,跟紧我!”m。 第二十一章 黄泉路(一)

龙叔高了八度的吼叫,把我吓德一愣,待我回过神来,我干脆直接就将手搭在了龙叔的肩上,反正龙叔说我跟紧点,那我直接死亡缠绕上,还是朱弎说的对,这些个先生,就喜欢故弄玄虚,话说一半,吊人胃口。 我想了想,还是开口道,“龙叔……来了,指的是什么啊?” 但一问完,我就觉得有一些的不对劲,怎么个不对劲法? 我和朱弎龙叔三个人从酒店出发到小饭馆的时候,差不多用了半个小时左右,但从吃完饭到现在,怎么算也都过了两个小时了,虽然有喝多了的龙叔当拖油瓶,但怎么也用了那么长的时间,连先前来时这里标准性的建筑都没见着,也太说不去了,而且我隐隐觉得路边的气氛,似乎变得诡异起来,很难描述我所看到的情景,如果非要用一个词,那可能会是冷寂二字。 鬼打墙? 不,当这一个念头一出现,我直接就否定了这种说法。 我曾听说有奇门遁甲的大师,可以在八十一步内,就能让人体验到鬼打墙的真实效果,虽然龙叔学不得奇门遁甲,但对于风水现实,尤其是相地师而言,讲究以步为尺,步步为丈,因为毫厘之谬,如隔万山,尺寸之违,便同千里,相地师对距离和方位的把握,要十分细致,非一般人能媲美。 走了这么久,龙叔都没有反应,可以想见并不是什么鬼打墙,而是另有他因。 可这也太奇怪了,行进之间,周围的山水和错落有致的房屋一直在变,没理由我们是在原地踏步,我也很清楚来时的路,一些标志性的建筑和山水,我都记得,都在我的脑海里放着呢,而现在我也确实经过了这些路但我总觉得哪里不对,怎么这路……就没个头了? “还记得我给你说过,风水术里的‘过桥水’吗,小七?” 我点点头,龙叔低头道,“我们中国民间有这么一个传说,说人了死了之后要经过黄泉路,黄泉路是接引之路,这一段路上会有很多的关卡,亦有很多的孤魂野鬼,而阳寿已尽,正常死亡的人,想要投胎转世,则必须要走完黄泉路,最终到达的地点呢,名字它叫做奈何桥,奈何桥上道奈何,这‘桥下水’的‘桥’字,那就是取自‘奈何桥’的‘桥’字,明白了吧?” 龙叔顿了一下,接着一字一句,一字一沉,“我们现在走的,就是黄泉路!” 我的脑袋‘嗡’的一声,心里‘嘭’的咯噔,暗叫,我操! 妈的,我一瞬间竟浑然不知地钉在了原地,完全忘了自己还在行走当中,龙叔哪里晓得我的反应,仍是在走动,我手搭在龙叔的肩上,哪里抵抗得了物理定律,就一个身子趔趄,栽在了地上,直接吃了一嘴的灰。 我顾不得狼狈样,赶忙爬起来,龙叔帮我拍了拍灰,哈哈说道,“怎么,现在的年轻人都这胆子?黄泉路三个字,就吓成这样?” 我哼了一声道,“龙叔,你不早说,等我走上黄泉路你才说?” 话音刚落,我就觉得我说的这话怎么有点别扭,走上什么黄泉路…… “这个又得说回你爷爷的事情,小七,你时候打翻的‘过桥水’,你见过我用的你的血做引子,你可知道你爷爷用的什么?” 龙叔挥手示意我接着跟他走,然后继续说道,“既然‘过桥水’的‘桥’便是奈何桥,那么你猜也能猜到,你爷爷用的是什么水了,对的,水呢,就是现在我们走的这黄泉路尽头,奈何桥桥下的黄泉水。” “哎……哎!”我有点不乐意道,“龙叔,你健忘,老年痴呆?你刚才不是还教育我不要相信有鬼的?” “我有说黄泉路和奈何桥,跟鬼有关系吗?”龙叔反驳我道,“别迷信,无论在什么时候,你都要相信科学,相信这世上,没有科学解释不了的现象,别骂我,这是你爷爷经常说的,要赖也要赖到你爷爷头上,和我没瓜葛。” 我摇头于龙叔的‘厚颜无耻’,龙叔却不以为意,他说道,“小七,你也别怪龙叔,我师兄呢,晚年回老家之后,便就职在相关部门,他就职的相关部分,专门负责给公众解释那些现有科学解释不了的现象,有一说一,简直是黑历史,有些解释无厘头到我都看不下去,太蠢了,但我没想到还会有人信,这就很尴尬了……” 我问道,“呃,还有这样的部门?” “啊,可不是么,这种部门太多了,负责什么的都有,全部在暗地里,”龙叔回头对我说道,“我曾经给你说过,‘过桥水’在风水里的用处很大,此刻我再告诉你,可以用来做‘过桥水’引子的,也有很多,但最最追根求源的两种引子,便是人血与黄泉水。” “人血蕴含精气,通宇阴阳五行,黄泉水则是取自奈何桥下的忘川水,都是天地精华所在,如果换作在我们寻常相地的时候,我们相地师是断然不会使用人血做引子,也不会冒险去黄泉路的尽头弄黄泉水的,”龙叔走在我前面,叹道,“唉,你爷爷为了你小子,当真是拼了老命了,你老家那宅子,哪里有那么好镇的,我折腾了这么些年,小命都快被折腾没了。” 我爷爷的事,我本有愧疚,但龙叔此刻说的,却又令我不免生疑。 “龙叔?”我嘀咕道。 “怎么?”龙叔和我犟上了,打哈说道,“啊哈,别以为我是为了你小子,我他妈的要证明我比师兄强,明白不?” 说的比唱的好听,龙叔嘴硬我是了解的,但口无遮拦也是一大特色,我注意到了他的措辞,总结出来便是爷爷老房子里给出的‘过桥水’,有极大的可能和我有关,为了我?难道那一碗‘过桥水’,真正的目的,其实,并不是为了给爷爷续命? 我不由得一个冷噤,真要这么去理解,那我可真是自作孽了? 一路无话,我和龙叔两个人安静地走了**十米,龙叔突然停了下来,在前面道,“等……等等,先别走。” 我停了下来,朝前方看过去,由于远离闹市区,没有两边的路灯,这等天色下能见度非常的低,但借着水银般惨淡的月光,依稀可以见着高高挂在月角的一处龙雕飞檐,一排镂空的木质栏杆,好似旧时的琼楼玉宇。 龙叔讲手臂横在我的胸口,说道,“小七,等一等再走,等这一波过去之后,再动,先别急。” 这时候自然得听龙叔的,但我肯定不解,尤其对亲眼所见的奇特景象,目瞪口呆,“龙……龙……龙叔,这……前面,前面到底他妈的有什么东西啊?难不成……” 龙叔笑说道,“小七,你这斯文人,怎么也他妈的了,他妈的要注意身份,矜持点。” 我不理会龙叔的调侃,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龙叔也不在意,仍然笑道,“黄泉路不是在每一个地方都会出现的,可遇不可求,如果想要走上黄泉路,那么必须得具备三个条件,这第一个,便是需要阴阳合宅,这很好去理解,具体怎么算计,说了你也不懂,简而言之,黄泉路便是一条从阳宅通往阴宅的必经之路,因此,非阴阳合宅,黄泉路不可见。这第二个……” 我的脑子飞快地运转着,龙叔的说明如炸弹,‘轰’的一下子便在我的脑海里炸开,若是第一个条件成立,那岂不是我和龙叔走在阴宅通往阳宅的路上?这可就是个大玩笑了,我和龙叔肯定走的是回酒店的路,假如李老板的酒店可以被称作阳宅,那……那我和龙叔是从哪里开始走的? 我心里犯了嘀咕,不由回头又看了看之前走过的路,可之前的路,不知什么时候上了雾,几乎看不清楚任何东西。 “嗯?” 龙叔还未讲出第二点,我便打断了龙叔,半开玩笑地问道,“喂,龙叔,你可别骗我,说实话啊,刚……刚才,刚才那……那个小饭馆……” “嘿嘿,小子,你就没注意小饭馆的牌匾吗?” 牌匾? 牌匾! 我张大了双眼瞪着龙叔,惊讶的够呛,妈的,哪里还有心思和龙叔拌嘴,张了张嘴,毛都没能吐出来。 饭馆的名字,名字…… 龙口儿……龙口儿,龙口儿! 我对风水堪舆知之甚少,虽然龙叔一直在我身边孜孜不倦,但短期之内,想有大的长进,修为的增长,可就不怎么尊重风水先生了,因为都是明白人,修业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然而,基本的风水学问我还是懂得的。 三年寻龙,十年点穴,龙脉绵亘,穴场大者不过数十丈,小者一二丈,风水以土为龙之肉,以石为龙之骨,以草为龙之毛,幻化成象,则山水一乾坤,巨龙盘卧于山水,有龙之躯干,自会有龙之颔首。 所以,再联想到小饭馆‘龙口儿’这三个字…… 我心慌意乱,不住地转身看着四周的景物,但是又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 “通常的陵墓修葺,地面上最大的耗资是寝,然后墓地石刻与石碑镇宅,本该如此,也应该如此,但这个帝王陵墓却连个坟都没有,这可就麻烦了,古代活人陪葬不是稀罕事,没了石碑石刻的排场,千百的怨气怎么可能压得住?” 龙叔叹了口气摇头,说道,“‘龙口儿’饭馆所在的地方,原本就该是寝殿所在,我相信在最初相地师的老祖宗们一定不会有这么大的破绽,更何况是帝皇陵墓,那只能有一种解释,就是有人故意想要释放这里的怨气,直接将原来的寝殿给夷为平地,让人在上面重新盖了个小饭馆,而这个举动,就不是一个相地师能有的能耐了,想想吧,龙口儿,这名字,明目张胆的,很嚣张,不是吗?” 龙叔又冷笑一声,对我说道,“对的,你小子想的没有错,那个小饭馆的位置,正是我所言帝皇陵墓的龙口,想要去底下的墓葬,没别的选择,那就得把那小饭馆给拆了。”m。 第二十二章 黄泉路(二)

我隐隐约约觉得龙叔已经锁定了布置这一个风水局的人,但是龙叔肯定同时也清楚,这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风水局,很可能牵扯巨大,入了局,就得小心行事,避免打草惊蛇。 龙叔拍了拍正在胡思乱想的我,说道,“好了,小七,我们继续走吧,跟上了。” 我再抬头,先前似真非真的琼楼玉宇,早已烟消云散,求问道,“刚才那个,龙叔,到底是什么,我眼花?还有啊,为什么要停下来?” “方才出现的,叫做‘海市蜃楼’,和科学界的海市蜃楼有点差别,小七你没有眼花,那个是地下阴宅的具象化而产生的幻影。” 龙叔把手搭过来,咧着嘴道,“传说在黄泉路上,会有很多的关卡,例如第一关,便是耳熟能详的鬼门关,如果见到了关卡,不要着急,必须得停下来,在相地师祖祖辈辈传下的规矩里,这是约定成俗的。” 我多嘴一问,“那要是出现了关卡,不停接着走呢?” 龙叔诡谲地一笑,活动了一下手腕道,“那可就不知道了,因为前人记载里,没有说过,晓得后果的人,可能已经喝孟婆汤了吧。” “喝孟婆汤……那不就是去投胎了?” “谁知道呢,你问我,我也不会清楚,流传下来的规矩,无论对和错,多少有点道理和参考的价值,”龙叔长呼出一口气,左手掐住腰身,叹道,“人都说,相地师越老道行越高,我看他们是不懂得什么叫实地勘察,认为相地师掐个什么诀,拿个罗盘,就能相风水了,压根不知道他妈的我们和土木工程那群小子一样,也得吃土啊,瞧瞧,我这个腰啊……” 见龙叔气喘呼呼的抱怨,我揶揄道,“龙叔,怎么,没见你提过你女朋友啊?” 话一说出口,我就突然一个激灵,龙叔,居然会没有一个女朋友? 我一想,就忍不住想笑,我呢,还就憋不住笑,哈哈哈地笑了出来。 龙叔看着我一脸的无奈,伸出食指指了指我,想说什么又欲言又止,最终作罢,摇了摇头解释道,“小七,别给我笑,你不懂,你龙叔的这贱命就是这样,我刚入门那会,师父摸着我的脑袋瓜子,教育我说,这辈子千万别谈对象,谈一个对象倒一次大霉,我靠,我这么听话,那肯定得遵从师父的教诲,倒是你小子,现在青春期荷尔蒙分泌旺盛,长得马马虎虎,不是个小处男了吧?” 我强行‘哎’了一长声道,“龙叔,你那会又不要高考,又没压力,搞对象多容易,现在我是读圣贤书的,男女之事看一看电影,释放释放就好,女人耽搁事,要矜持一点。” “哎呀,当年我就是没读圣贤书,没文化,读了一堆破烂风水书,什么《黄帝宅经》,什么《葬经》,《葬书》,《三龙经》,搞得我浑身破破烂烂的,整天和师父出门去招摇撞骗,吃吃喝喝,所有师兄弟里我最小,他妈的,天天看着我背书,狗日的。” 龙叔虽然嘴上在骂,但我却能看见他脸上不易察觉的笑意,或许龙叔回忆起了什么,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不过……还是得谢谢师父,不然我就要被拖去当和尚了,我这一条贱命,简直天生就犯不了色戒,一犯戒,那喝凉水都呛。” “我说,龙叔,你该不会倒过大霉吧,”我阴阳怪气道,“不然,以龙叔的王霸之气,怎么会乖乖听话,不现实吧?” “哦……”龙叔的脸上拼出了一个我懂了的表情,然后当即变脸,轻轻给了我脑瓜子一巴掌,说道,“你……你眼里的龙叔,就是那样吗,年轻人,真是放肆,蹬鼻子上脸啊?” 我憨憨一笑,摸了摸后脑勺,跟上龙叔结实的脚步。 龙叔走路走很从容,练家子的本事,不管地上的条件如何,肩线始终都和地面平行,我默默低着头,死死地盯着龙叔的脚后跟,陷入了沉思当中,神游四方。 这一小段路,龙叔没再和我说话,只顾闷头行走,走了差不多十几分钟,我也找不出什么心思,只觉得浑身乏力,只不过来这里的第一天,却好像过了很久,筋疲力尽。 似乎眼前的路仍然看不到尽头,但凭借我的感觉,恐怕距离抵达目的地已经不再遥远了,我能明显地察觉到龙叔的步伐,正在渐渐加快,那轻飘飘的感觉,像踩了哪吒的风火轮,一路疾风,我没想了太多,或者又想了很多,不由自主地也加速了走路的速度。 可走着走着,龙叔的速度越来越快,我光是跟上,就已经非常吃力了。 “龙叔,别走那么快!” “龙叔!” 我心里有了变化,这可不对劲,就连忙伸手要去抓龙叔的肩膀,可抬了两次手,都没有勾着龙叔的肩侧,而奇怪的是,龙叔的脚后跟,我低头就能看到,一个手臂的距离,怎么着会…… 我条件反射的一抬头,突然像被闪电击中,整个身体的血液一下子就结冰了。 龙叔的头呢? 我操! 我在心里连续骂了无数个我操,身体却根本不听使唤,结结实实钉在了原地,动态不得,眼前离奇而恐怖的景象,令我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几乎在同时,我的双腿一软,来了一个趔趄。 ‘龙叔’没有回答我的话,而是自顾自地往前走,头都没有了,哪里还有嘴来说话,然后很快的,龙叔便消失在了我的视线当中。 我不可能会奢望龙叔会回来,那个样子的龙叔回来,我可能会当场崩溃,也许不见了更好,但面对现在的情况,我感觉到了不寒而栗。 龙叔的头怎么没了?头没了怎么还能够走路,还可以活蹦乱跳?龙叔到底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我究竟在什么时候跟了这么一个没头的龙叔? 我花了一些时间来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心里一直默念着没有问题,没有问题,用以平复此刻纷乱杂章的心情,但我很清楚地知道,那个‘龙叔’并非龙叔,真正的龙叔,很有可能和我走散了。 问题的关键是,走散,在什么时候? 想到这里,我忽然感到一股异样,这股异样来源于埋藏在身体的本能反应,我的脑海里马上闪现出这一路走来,龙叔和我说过的话,我盘坐在原地,尽量不让周围的环境影响到我的判断,虽然只是一路跟着龙叔走,压根没遇到什么可怕的事,但这地方处处透着诡异,少了龙叔的提醒,我如果再轻举妄动,无意于等同于自杀,不管这里是不是如龙叔所言,但至少小心为上,毕竟,小心驶得万年船。 我仔细盘算着我现在的处境,如果龙叔没有骗我的话。 第一,这里是阴阳合宅,阴宅和阳宅之间的道路,黄泉路,虽然我不知道怎么就变成了这样,迷迷糊糊地上了黄泉路,对我而言,黄泉路出现得毫无征兆,龙叔连预防针也没给我打,或者是来不及?并且,不管怎么走,都走不到路的尽头,如果不是一开始龙叔带路,给了我一点的安全感,我可能连一个小时都走不到就会崩溃,而现在,足足走了至少有两个小时的路程了,我不可能感觉错时间,哪里出了问题? 第二,龙叔的去向不明,我可不信龙叔会栽在这黄泉路上,并且,我一直和龙叔呆在一起,压根就没有遇到过什么困难,假使‘龙叔’的头当真我毫无察觉,消无声息的没了,可他的衣服上,却一丁点血迹也没有,所以这绝对不可能是硬伤,我心里一咯噔,真如我这么想,岂不是也是一株灵异事?这……这也太奇怪了,我接受不了。 第三,朱弎,对的,朱弎,在刚从‘龙口儿’小饭馆分开之时,我,朱弎和龙叔,应该不存在不走同一条路的情况,换而言之,朱弎也理应同我和龙叔处在相同的位置,合理推测一下的话,那朱弎会不会也遇到我和龙叔相同的情况?按照龙叔的解释,阴阳合宅中的阴宅是一座规模巨大的皇室陵墓,然而,阳宅却并不止有李老板的酒店,如果这一个说法没错,那么黄泉路会不会不止一条? 朱弎假使和我一样单独落在黄泉路,他会怎么做? 自然,我此时所做出的所有假设,都是基于龙叔的观点推测出来的,我不能确定他是否正确,但现在我只能相信了。 一想到这些有的,没的,我不由自主地看向被墨黑笼罩的前路看过去,一种摸不着,但又如丝袜一般的隔阂笼罩着我,很奇怪的一种感受,心里感到有说不出的违和感…… ……和我一路同行的龙叔,会不会不是龙叔呢? 我使劲揉了揉自己的头发,逼迫自己不再这样去思考,因为漫无目的的胡思乱想毫无益处,甚至平添许多的压抑情绪,不控制住情绪,根本就无法冷静的思考,走一步算一步,在未知的环境里,那可是大的忌讳。 我使劲清了清脑子里的妄想,在心里狠狠地只给自己灌输同一种信念,那就是没有了龙叔,我也没有问题,是的,就是人们常说的洗脑,而人,往往在这种情况下,所爆发出的意志和能力,都会超乎本能。 过了好大一会,我想我做好了去应对的准备,就打算起身继续前进,反正到目前为止,还没有遇到过岔口,一条路走到黑,遇到什么,再见招拆招。 我是这么想的,但就在我手撑着地面,想要起身至少,我的身后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我霎时就冰封在了原地,脊梁骨通寒,寒毛像刺猬一样,连我自己都被扎的生疼。 “妈个巴子,我还以为你跑哪去了,不省心的小子?” 真真切切,那可不就是……龙叔的嗓音! 第二十三章 黄泉路(三)

幻听? 紧张产生的幻听? 这是我的第一反应。 我希望我的第一反应是对的。 如果声音的主人就是龙叔,他在的话,那我还担心什么? 想归想,但不知为何,我的心里对此隐隐有非常不好的预感,尤其在见识过那个没有了头却还一直向前冲的龙叔之后,再出现什么妖魔鬼怪,我都不会觉得惊讶…… 然而,惊不惊讶,我和怕不怕完全是两回事,我的手使不上劲,还在抖…… 从小接受社会主义价值观熏陶的我,好像也没有教科书里说的那样,一身正气和百毒不侵,什么妖魔鬼怪都会速速散去,反倒在这黄泉路无尽的黑暗包围中,想起了一件又一件曾经做过的荒唐事,跟要死之前忏悔似的走马灯,一遍又一遍在我眼前闪过,在独自落单在不安和黑暗之下,恐惧和想象力不断地在生吞活剥我近乎麻木的感知。 “小七?小七,累了?” “现在可不是让你歇息的时候,黄泉路不是你家门前的马路。” “马上就要十二点钟了,过时不够,再不快点,我们可就麻烦了啊。” 我用力在心里骂了声,想要找回一点从容,但骂声却丝毫阻止不了我现在的恐惧,那些刚才给自己下的决心,瞬间就被卸去了大一半,因为我知道,龙叔的声音并不是我的幻觉,公鸭嗓子,辨识度太高了。 我依旧半蹲半盘坐在原地,无论我所见真假,看得出来黄泉路不是那么容易走,否则龙叔也不会让我紧跟着他,适才又和龙叔走丢一次,事情肯定很严重,但是此时我又不好问龙叔到底出了什么事,只得应了一声,“先歇会。” “现在的年轻人啊……” 熟悉的口头禅,从身后不远传来,“现在的年轻人,就是娇贵的很,想当年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和师兄弟上刀山下火海,不皱眉头,不带喘气的,你才走这么点路,就累成这样,也罢了,罢了,那就休息一下好了。” 越来越近,我已经明显感觉到了龙叔急促的呼吸。 我自然不会对龙叔的调侃屈服,本能地便‘嘲笑’道,“龙叔,你要那么说的话,我可就不乐意了,我可并不是在歇,歇个毛啊,我是在等龙叔你啊,你个老头慢得跟蜗壳一样,我要是不等你,你现在能看到我的车尾灯吗?” “哟,还和叔杠上了,你龙叔年轻飙车的时候,你啊,还在吃着奶瓶……” “懒得和你讲话了,龙叔。” 我有点疲惫,阻止了龙叔接着往下说,然后我跟着问龙叔道,“搞什么,这条路到底有没有个头啊,都走了半天了?” “黄泉路要那么好走,我就不会让你紧跟着我了,人都说,蜀道难难于上青天,黄泉路可是直接去西天的路,你的阳寿未尽,就别在黄泉路上得瑟了,我让你跟着我尽快走,那都是有原因的。” “呵……” 和龙叔的交流,让我的紧张情绪缓和了不少,“我是不懂你的那一帮子歪门邪道,但龙叔……你也别老是话说一半就停了,前戏做那么足,一下子没了,这搞得我很尴尬啊,每一次都得我开口去问,你就不能主动解释解释?” “哎,没办法……没办法,我跟师父行走江湖的时间,在师兄弟之间是最长的,抖包袱,见人说鬼话,嘿嘿……那可是我们所有风水先生的必修课,你别看我,你爷爷也会,这一些呢,都是和我师父学来的习惯,世人都好这一口,我们也乐意奉承几句,这么多年习惯下来,已经改不了咯,我师父算是一位大神通者,本来风水玄学就道理相通,因此,我师父在命格推演上也有小成,偶尔也会帮人看看相,算算命……” “小七,你看过风云那本漫画没有?那漫画啊,我觉得很有趣,虽然风师弟老是强行和云师兄一档子实力,但可看性还是不错的,电视剧电影也有,里面有一个叫泥菩萨的人物,他给了雄霸批命了四句,却只说了前两句,虽然情节使然,必须这么做,但作者也是个明白人,因为这地方确实应该这么处理……” 这哪跟哪? 我有点迷糊,不耐烦道,“龙叔,说人话!” “这世间的命,不可能会被推算干净,所谓的天机不可泄露,实则未来还未成形,你就是问,先生也不会知晓,风云里泥菩萨只道一半真言,其实若雄霸没有参悟,没有找到风云二人,后半句就不会出现,或者后半句完全不同,我师父也常是如此,和人谈命话说一半,推演如果算对了,那便是泄露天机,而推演不对,就是误人子弟。” “龙叔,你倒是……” 我烦不可耐地向龙叔挥了挥手,扭头打算冲他大骂,婆婆妈妈的,妈个蛋啊。 可‘妈’字还没有出口,就被生生卡在了喉咙里,上上不去,下下不来,我的脖子扭在一个奇怪的角度,僵硬住了,一瞬间失神。 我心里之前就在琢磨,怎么龙叔走近一点脚步声没有,他妈的,只有一个人头! 一个人头,在我面前飘来飘去,有趣的是,我竟然还毫不知情地和一颗孤零零的头聊上了,笑谈风声…… 一见此景,血腥算不上,恐怖也不太多,可顿时我的心就惊吓一跳,刚才的心安突然就消失了,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子。 你这不是在玩我吗? 龙叔的头,若无其事的‘飘浮’在空中,头部的各种动作仿佛身体仍在下方,他脸上的神情写满了悠然自得,像是根本没发现它如今就是个光杆子司令,全然没有知觉毫不在意,有一句没一句的,仍在不停和我扯皮,那哈哈大笑的样子,能让人忍不住把它一脚当球踢。 “又怎么了,我头上开花了?”‘龙叔’的一颗头见我愣住,便问道。 我抬起重如千钧的右手,伸出手指指了指龙叔头部下面,原本应为身体部分的空气,想要告诉他这一件事多么疯狂而可怕的事,但我心里突然涌出一股不详的预感,转念一想,假如让龙叔知道了他现在身体率先前他一步跑了,它会怎么做,会发生什么? 我无从知晓告知‘龙叔’真相的结果,若不利于我,我这条小命就得在这里交待了,我连对象都还没有,怎么可能会在这里交待掉,天妒英才,肯定不行,因此思量再三,我只能装作没事人一样,向那一颗牛顿看了该泪流满面的头,挤出了一脸虚伪的笑意。 随后,我擦了擦额头的虚汗,努力平复心里起的波澜,安慰自己已在黄泉路,大不了一条路走到黑,没有对象就没有对象了,下辈子投胎成吴彦祖,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这么一个念头闪过脑子,我发凉的身体仿佛在短时间内恢复了温度,反倒是活络了开。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到学校的点事。” 我如同点满了演员天赋,伸了一个懒腰道,转移话题道,“龙叔,你刚才说到哪儿了?” ‘龙叔’奇怪地看了我一眼,又低头看了自己,摇头说道,“这世间的人啊,不愿意相信自己,凭着我们先生的几句言语,就以为可以怎么样,怎么样了,他们没有胆量对待自己的命运,一旦有信念不坚定,什么都可能影响到你,不被不学无术的算命先生骗,也会在其他的地方吃瘪,那些江湖上的算命先生,有几个有真才实学的,还不都是说点好一话,混口饭吃?” 我乖乖地点了点头,龙叔轻咦一声,一怔,似也没料到我会这般听话,把我从上到下仔细打量了一番,才接着说道,“你爷爷张半仙,当初给你算了命,一直不肯告诉你,就是希望你能够不要被他给的命格左右,在世间迷失了自我,可那样依旧算是泄露了天机,所以,虽然你拥有了极其适合相地卜算的资质,但师兄他在世之时,终归没有教你一星半点。” 只剩下一颗头,但思维却依旧很龙叔,我很难不认为这个它,就是龙叔。 但一想到此时此地黄泉路,孤魂野鬼遍地是,我就又无法肯定,毕竟,那仅仅只是一颗头啊,而不是完完整整的龙叔。 “歇够了没,走吧?” ‘龙叔’古怪的转动角度,就好像是由一具看不见的身体带动,他懊恼了一下,“对了,说到天资聪慧,小七,你近乎独一无二的‘’血,才是毋庸置疑的杀手锏啊,所谓的驱邪避煞,在这个玩意面前,几乎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以后你要去医院体检,悠着一点,别被有心之人给利用了。” 我撑着腿脚发麻的身体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跟在那个波浪漂浮的‘龙叔’后面,抱怨道,“说得再厉害,现在不也吊用都没有?要是放血能够管用,龙叔你肯定不会心疼。” “这你就又错了,小七,谁说了我没放你的血了,管用的很啊!你还记得今天早些时候,我用你放的血做引子,在酒店放置的那一碗‘过桥水’吗?”‘龙叔’沉默了片刻,用干涉的声音又道,“嘿嘿,那玩意哟,才是走出黄泉路的关键所在。”m。 第二十四章 黄泉路(四)

是人,还是鬼,我都管不了那么多了,救命稻草多一根,不会嫌多,而这颗‘龙叔’的头,显然胜过十小根稻草有余,终归它能够说话,能思维,能缓解我的紧绷的神经,至于有没有手脚身体,我已经顾不得关心了。 ‘龙叔’啰里啰嗦地讲了一通,之乎者也,我也没多少的心思去听他的鬼扯,或许对龙叔而言,走一走黄泉路,只不过和溜达溜达逛街那样的简单,但对我来说这是全新的体验,当然,这体验并不怎么显得友好,从我湿透的衬衫就能看得出来。 十二点,十二点…… 事实上,其实我相当在意龙叔说的时间,十二点。 因为这,我想起了我的爷爷。 我和爷爷走得比大家子里的任何人都近,但每一年相处的时间实际上很短,并且大多数的时间集中在过年探亲的时候,虽然爷爷没有手把手教我什么风水相地的手段,但却在另一方面,给我打了很多的‘疫苗’,一些我们耳熟能详的传言,以讹传讹,失去本来的面目,而一些不足为道的坊间趣话,却可成真,不是空穴来风。 十二点是一个很敏感的时间点,神话里相传天上一天,地下一年,而地下的每一天,便相当是一个小的轮回,十二点丑时,是一个轮回的起点,也是终点,自然,这样虚无色彩的传闻只属于古代,在近代被埋葬,因为天文观测和科学的进步给了所有古代美好的神话传说,致命的一击,月球上没有嫦娥,夸父也追不了日。 爷爷说过,一棍子打倒一刀子切,是最要不得的,那固步自封是愚蠢的人才干的事,科学是事实不假,但还要看你如何去解读,流传下来的经验教训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其中都有一定的道理,不是一两句话可以解释得了,打倒封建迷信,糟粕自然要抛弃,但老一辈的经验学问,哪里能说丢就丢? 大道理小时的我不会懂,但感兴趣的事,一定会记得,尤其爷爷讲起鬼故事来,那一个接着一个,抱着不敢上老家茅房的危险,我也欲罢不能,这里面就有一个爷爷讲过故事里的经验,正好对上现今的情况。 爷爷告诫我,每一天的十二点,最好不要大动肝火,对小时候的我来说,大动肝火的意思,那便是不要胡搅蛮缠,和撒欢哭闹,否则很有可能‘引火烧身’,会有不必要的麻烦。 在坊间的传言里,晚上十二点钟阴气最重,中午十二点阳气最盛,然而很多人在叙述的时候,都会加一个‘之后’,例如十二点之后阴气最重,这么一来,意思便完全不同,爷爷那会特别摸着我的小手,跟我指出了十二点是一个时点,而不是时间段,还说,这年头就别信什么狗屁阴阳气的话了,只要别卡在那个时间点动肝火,基本就一点问题没有,要相信科学。 “龙……龙叔,现在……几…几点了……” 我探出半个头,小心翼翼地追问龙叔,“还有……多久……到十二点钟?” 只话音刚落,我就后悔了,猛地想起来我这个迷糊劲,千不该万不该,忘了当前最最关键的核心问题,真是触了霉头,想想,想想,现在的龙叔该拿什么掏兜里的手机…… 龙叔之前一直沉默地走在前面,带我走了一段,似乎在思考别的,或者只是单纯地发呆,听到我在说话,冷不丁一个激灵,打了个喷嚏,之后回头让我再重复一遍,我照做,龙叔眉头紧锁,没有在意我反常的闪烁,只很自然地低头看了看道,“十一点零八,还有差不多一个小时,还有差不多六十分钟,时间足够了,不过,我们还得加快一点速度。” 我惊了一个呆子,龙叔挑挑眉,若无其事地瞧了我一眼,然后摇头笑了笑,便‘转身’继续往前而去,我回过神来,连忙跟上,生怕再给弄丢了龙叔的身影。 如果没有错,龙叔的举动,其实坐实了我心里的一个事实,而我的心中也有一些东西也明朗化了,在我眼里,可能只可以看见龙叔的一个头部,然而龙叔却不一定会是这样,也许在龙叔的眼里,他的整个身子都是完整无缺的,根本不是我所见到的样子。 大胆极端一点去推测,我的喉咙变得干涩,因为推测本不受控制得联想起来,在龙叔的眼里,我会不会也和现在的龙叔一样,他只会看见我的头在‘飘’? “老早以前,我们老祖宗做阴阳合宅,走这个黄泉路,那都得掐指算时辰,基本没有个准信,再神的道行,也免不了如此,因为感觉这个东西最会欺骗人的,可能一分钟很长,也许十分钟飞快,这叫……相……相对论。” 龙叔啧了一声,对我道,“所以,那个时候阴阳合宅基本是一个死局,而阴阳合宅本质上就是凶宅,很难化解,连我师父都没有把握在没有钟表的帮助下,摆平这玩意,现在人们看不起风水学问,殊不知风水也是随着时代革新的,像我这相地师基本功得有,但现代的工具照用不误。” 有点道理,我一边想着龙叔看手机的事,一边点头道,“龙叔你说的我都了解,我在学校的那会你说过,说点我不知道的,比如十二点,十二点没走完黄泉路,会怎么样?” “不,纠正你的一个错误,”龙叔否定我的说法道,“我们不是要走完黄泉路,而是在黄泉路十二关最后一关转向,因为一旦走完黄泉路就得到奈何桥了,上奈何桥太危险了,尤其带你这个酱油瓶,你龙叔还没活够呢,可不想把命搭进去。” “至于说十二点,这里有一个很科学的解释,师兄也是认可的,在民国时期有得道隐师总结成了一本书,叫《棺龙经》,《棺龙经》现在存世的不足十本,师门正巧有一本,虽然里面有的内容我不是太认同,《棺龙经》确实推动了风水相术的发展。” 龙叔喘了口气,侧脸看我道,“风水术里以阴阳交感为吉,具有朴素辩证色彩,实际上,太极的图案便取自日影,地球是一个球体,每一个时刻,都会有一半的体积处在彻底的黑暗当中,黑暗和光影的交互地方是晨昏线,晨昏线因地球黄道交角,导致了每个地区的昼夜不等长,所以,不能按照古代那种落伍的风水推理方法,而地球自转一周的时间,为二十三小时五十六分钟,并非整整的二十四小时,所以,长久以来这多出来的四分钟左右,便是我们走完这黄泉路所能争取到的时间,如果过了这四分钟,那我们必须得上奈何桥上走一遭,是死是活,看天意。”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到极限了之后才缓缓呼出,好像我才是一口气说完这一段道理的人,我说道,“四分钟?” 龙叔立刻说道,“对的,四分钟,只有四分钟,在最后一个关卡,开偏门,我们从那里出去。” “偏门?” 我问道,“什么偏门,怎么开?” 龙叔给了我神秘地一笑,说道,“刚刚我才提到过,你不会又忘了吧?开偏门的关键,正是酒店里的‘过桥水’,而且,由于小七你的血型特殊,和普通人的血不可同日而语,可能开偏门的过程,会非常的顺利。” “什……么,什么,我没明白,‘过桥水’?”我感到很疑惑,反问龙叔道,“那玩意龙叔放在酒店里,和我们现在的处境可扯不上关系吧?” “黄泉路的出现,必须要同时满足三个条件,第一个,便是需要存在阴阳合宅,因为黄泉路是潜在连接这阴宅和阳宅两个地方的一条路,所以这是必要的条件,这第二个……” 龙叔顿了一下,道,“这第二个条件,就是需要在‘龙须眼’附近盛放一碗‘过桥水’,且要用血做引子,经过作为阴阳宅死门‘龙须眼’的聚气闸口的功能,采集到足够的怨气,气成清水,当清水和你的血融合,到达碗口高度,便达到了开启黄泉路的目的,不过开了黄泉路这玩意,得想好后路,很多老师傅栽在这上面,我这个无赖呢,就比较走运了,做‘过桥水’引子的血,血型越是稀有,越是精贵,那么最后走出黄泉路回到阳宅的机会就越大,小七,你要是不来,这可棘手的很了。” 我傻呵呵了两声,‘冰冷冷’地道,“我就知道,龙叔你……” “哎,别怪龙叔不告诉你,这拆了这阴阳宅,本就是大功德一件,我让你做还不好?” ‘龙叔’头往后一仰,一头秀发翻飞,上个世纪小虎队发型的版样,他冲我挤眉弄眼,给了我一个很自信的眼神,淡笑道,“吃亏是福,小七,以后你是干大事的人,你很年轻,而且还是学生,问题的对错看得很重,但过两年,你势必会有触碰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有一些东西,风水方面的,虽然大家都不怎么提,但心里都清楚,很损阴德的,所以,我们常会施人恩惠,积点德,别把自己给弄死了,至少,至少,让报应来的晚一点,可能都是这么想的吧,我们这行的人……” 我嘟囔了句,“少来这一套,别哄我。”m。 第二十五章 黄泉路(五)

龙叔嘴上说时间紧,表现得却很轻松,虽然只有一个头部在我面前像鬼火般的晃悠,光线昏暗,有那么一点瘆人,但好在龙叔熟悉的声音,可以平复下我的糟糕感受,令我不至于吓得腿软而无法前行。 我和龙叔埋头又走了几分钟,各有各的心思,倒也无话,但只有我一个人脚步声,缓缓沿着道路流淌。 与前面一段相比,这里的路况开始起了变化,变得崎岖不平起来,脚踩在路上会有一些炙热的灼烧感,地上的普通石头,像碎掉的大理石,在月光下发出翡翠般的青绿,其中大点的碎石,就宛如夜里黑猫的眼睛,不见黑色其身,只见眼神闪烁在地表之上。 我意识到路况的变化可能会有所意味,就别有用意地抬头看了一眼龙叔,刚巧见到龙叔也侧了个身子,视线和我的目光撞个正着,龙叔看着我的表情,大概猜出了我的想法,笑了笑道,“对了,小七,你好像到现在都没有问我,为什么要带你走一趟黄泉路吧?” 我轻微皱眉,点点头,这一点倒是不错,确实值得在一开始就去琢磨,但我始终没往那方面去想,这是我考虑不周的地方,自从跟龙叔上了贼船,我一直都在想黄泉路本身该如何如何,却从来没考虑过为什么要走一趟黄泉路。 联想到方才龙叔提及黄泉路出现的第二个条件,我的心里瞬间已经有了答案,便问龙叔道,“龙叔,你就直说好了,我知道是你搞的鬼,阴阳宅只是一个基础,想引出黄泉路,就得端出一碗‘过桥水’,非相地师不能为,而且酒店旁边有很多特色小吃,龙叔你却偏偏选择在‘龙口儿’那人烟稀少的小饭馆吃饭,我想,龙叔,你也是出于这个目的。” 龙叔嘴角勾起,笑道,“唉,黄泉路,黄泉路,以讹传讹,其实没有坊间传说得那么可怕,事实上,我们这一脉的相地师千百年来都在强调科学的重要性,我不是和你在开玩笑,小七,其实我们一直都在为不可解释的灵异现象,寻找科学依据,不止你爷爷,我们这一脉都是如此,只不过你爷爷呆的相关部门太蠢,显得很拙劣就是了。” 我尴尬地也笑了下,咧嘴道,“呃……相信科学…我还……以为龙叔你是在说笑呢,难道……是真的?” 我对龙叔执着于坚持用科学来解释风水,觉得不可思议,但此时习惯却多过于惊讶,因为这话题,龙叔不止一次提及。 龙叔盯着我看了一会,见我仍然是一脸还未消退的不信,终是摇了摇头,也懒得再做解释,毕竟,在破除封建迷信浩浩荡荡的过程中,风水先生的名声糟糕,可不怎么好听,是被打倒了科学主义绝对的对立面,把这两者给信誓旦旦的联系起来,对我这个接受良好教育的好青年,还是有难度的,尽管,我已经见识过一些不按世界物理定律出牌的奇异怪事。 “脉者,血之府者,古代的风水先生包括现在一些派系,沿用古老的守则,喜欢将山势分为‘三龙’,有的甚至地理常识完全错误,信口雌黄和胡编乱造,发展到今天,那些一知半解的地理知识早就落伍了,基于这些推断出的凶吉和人事,就太假了,信的人有,但若不抛弃掉,风水研究不可能继续发展的。” 龙叔自嘲地笑了笑,接着道,“但是,有些东西,连师父也觉得先人智慧无穷,玄之又玄,无法真正去解释,然而,恰恰又是相地精髓所在,寻龙……寻龙,其实龙脉哪里都会有,这不是牵强附会,如果把地球比作一个完整的人体,那么这地球上的所有的山水里,都会有他的经络脉动存在,无外乎气运大小不同,效果不同,也正是这样,这一处的皇陵,才会长时间无人知晓。” “看山先问水,山水一乾坤,如果寻看龙首,逆势而行,那里没有好事人盖得几个商铺,我也会带你去的,只是上一次来这里,勘察实地之时,正巧看到‘龙口儿’饭馆在那里,索性也就连饭一起吃了,这也是人间黄泉路出现的最后一个条件,黄泉路就像是一条线段,而你和酒店里的‘过桥水’便是线段的两个端点,俗话说血脉相连,血脉的用处在这里才能体现,稀有的血脉,不仅最后开偏门溜走容易,还有更强的牵引力,换我的血来的话,这一路上少不了磕磕碰碰……” 我好好清了清脑子的杂念,保持了沉默,长时间的路途劳顿,加上现在身体精神的双重压力,虽然我仍有很多疑惑,但却不想再开口,嗓子有一些说不出话来,躁的很。 龙叔见我耷拉脑袋的样子,也不再言语,扭头过去,继续在我的前面‘行走’。 现在的路况较之刚才要好很多,碎石少了很多,整块整块的石头却多了起来,材质近似大理石,和前面的石头没有什么差异,但更加的棱角分明,像是人工切割打磨过的,不仅如此,踩在石头上的燥热也消失不见,随之而来的是大理石特有的冰冷。 而且,没有征兆的此前的闷炉般的环境,突然就起风了。 湿透的衬衫黏在我的后背,被路旁一侧的风带来的热浪,给吹拂得透凉,先前紧绷神经的我,如同夏日炎炎在风口打盹的老人,突然松懈下来,一个惊醒,不禁狠狠打了一个喷嚏,而在醒鼻子的间隙,我注意到了小路两边的景物,和刚出发时候明显不同,先前基本都是低矮灌木丛和连绵的小山丘,而现在,却都是高大的不知名树木和一道起伏不定的墙体,风一吹,树叶便哗哗作响。 风很柔和,但树叶发出的沙沙声,由远及近,刚好盖住我的脚步声。 我的左手手臂横在胸口,用手掌撑着右手的手肘,大拇指按在下巴上摩挲,低头沉思,我高度紧张的精神状态,似乎使我漏掉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究竟是从哪里开始,道路两边的景物开始变得如此不同? 我脑子一炸,这突兀的转变,问题又出在哪里? 我低头想得入神,突然脚底下一咯噔,一脚踩空,瞬间的感知缺失,令我心里一空,我吓得半死,手按在胸口顺了顺,调整了呼吸再抬起头,一幕让我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龙叔的头,就在我眼前的不远处,爆炸成了浆泥。 一股强而有力的热浪,以爆炸的圆心为基点,向四周波动开来,裹挟着炸裂开的血浆,飞速弥散于空气之中,足足有二十米左右的距离,脑血爆裂带出的物质,仍然溅射了我一身都是,我先是忍住强烈的恶心,仔细盯了几眼现场的细节,最终还是忍不了,背后身去呕吐了起来。 肮脏的污秽一泻而下,我瞪圆了双眼,双手支撑在膝盖上喘着气,脑子里一片空白,心里有一个念头,一次又一次,被急促的心跳顶上喉咙,我张大了嘴,想要发出声音,可只有风的呼吸,在我耳边响彻。 龙叔……龙叔死了? 第一个和气血冲到我脑门的想法,强烈得令我眩晕,那种焦虑无法形容,冲得我眼前一黑。 然而,我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人在长时间保持高强度的情绪太久,实在撑到了极限之后,反而会朝着相反的方向而去,我至始至终,都没明白过来,我会在一口气卸下压力的瞬间,却还能够冷静下来。 龙叔不会死。 这是第二个盘旋在我脑海上空的念想。 这里是黄泉路,自然不得以常理度之,心急如焚的我冷静下来之后,渐渐适应了黄泉路的光怪陆离,如果尸首分离都没有顾忌的可以活着,那血肉横飞,恐怕也不能算个事,我这样安慰自己,不断给自己积极的心理暗示。 我鼓起了勇气扭头看向龙叔‘爆炸’的位置,那里没有残留物,洁净一片,似乎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但我衣服上的血渍真真切切,提醒我眼见为实,不能掉以轻心。 但这时我才发现,前面的道路上的石头,都被切成了整齐的正方体,堆砌成了地板,光滑的质地反射出淡淡的月色,使得整个道路的路面,像被装上了柔色照明灯管,而不远处,我见过的旧时宫阙,又再一次出现在前方的黑暗之中。 像是一瞬间出现,宫阙飞檐边上的黑暗,才慢慢消退,起此彼伏的涌动,如同流沙漫过,我一眼不眨地盯着眼前出现的变化,依稀可见的城楼宫殿,它周围的黑色逐渐淡了起来,然而,与此同时,像披上了一层薄薄的迷雾,又在一次失去了该有的轮廓,变得模糊不清。 关卡?! 黄泉路的又一道关卡? 我突然想起从饭馆出发没多久,龙叔就和我说过,黄泉路上的关卡,类似于海市蜃楼,不一定会出现,但如果出现,不管多紧张,遇到了就必须停下来,当时他没有说明原因,难道这……就……是原因? 不,一定还有其他的原因…… 整个一天的筋疲力尽,四周好似耸立入云的树影,狰狞地压迫感,无形的压力毫无保留地向我袭了过来,我有点绝望,没有时间概念,这种处境,很难燃起走下去的希望。 我蹲下来,将衬衫脱掉,使劲拧了拧,放在一边,衣服上的血汗混在一起,腥臭难闻。 我想等待蜃楼散去,再做打算,处在休息之中的身体,像散架了一样,令我不由长呼出口气,一旦想通,死马当活马医,我的心情反倒是坦荡不少。 可旋即,我的心又揪了起来,龙叔难道不知道闯了黄泉路关卡的后果?m。 第二十六章 黄泉路(六)

黄泉路似乎永远没有尽头,现在连龙叔人也没了。 我等待了一会,想等面前的海市蜃楼散去,不过消散的时间,却要比之前要长久一些,我盯着前面看了一会,心里非常的堵,眼睛干涩,难受的要命,就不再观察下去,低头整理拧巴到一起的上衣。 我用两根手指夹起上衣,在面前晃晃,皱了皱眉头连连摇头,这看样子,上衣恐怕不能穿了,只能光着膀子,我放下上衣,伸直腿理了理我的裤子,除了裤脚溅了点呕吐物,其他的到没有什么,正当我打算起身,继续往前走时,一撩过裤腰,乍然摸到裤子口袋里东西。 很软,我对此毫无印象,掏出来一看,居然是龙叔吃饭时候刚开的烟,再摸了摸,连火机也在我这。 我有把火机和香烟,连同钱包都还给龙叔了? 就几个小时前发生的,我竟忘了事情具体的细节,我半猫着,佝偻着腰,望着手里的烟和火机,愣了会神,才想起,我好像根本就拿龙叔的火机和香烟吧,怎么会在我口袋里? 狗日的,这到底又耍得那一只猴? 我又看了看前方的路,然后,回头望了望来时的路,前无村,后无殿,索性盘腿坐在了原地,沉默了会,‘啪嗒’一声,打了火机,从软包装的香烟里抽出一支点上,轻轻吸了一口,夹着燃着的烟揉搓额角太阳穴。 整一个事情的经过,在我的脑海里飞速运转,我努力去回忆龙叔说过的关键,事已至此,我定然不会坐以待毙,害怕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不过,我实在无法想象,像龙叔那样快意恩仇的‘江湖高手’,会栽在连我这个拖油瓶都没屁事的地方,肯定哪里出了岔子,想着我就有点起鸡皮疙瘩。 龙叔说过要紧跟着他,不要跟丢了,然而,现在的事实是,我已经跟丢了了,这是不是意味着跟丢是必然会发生的事?龙叔早就知道会跟丢,所以才会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地提醒我? 我头皮一麻,香烟的味道灌进了我的鼻腔,呛得我连连咳嗽,原来学校里不学习,俗称为不良少年的学生抽烟,在街上漫无目的晃荡,我理解不能,为何会有人对烟上瘾,但现在我可算明白,他们那些所谓的不良少年,抽烟可以抽掉的时间,写作为短暂的逃避。 至少,我人生的第一口烟下去,现在的我神清气爽。 总是空想不是办法,有时候也需要一点东西刺激一下,烟挺好。 我大概休息了一只烟的长度,起身活动了一下,将上衣挂在肩头,我不能确保之后还用不用得,因为光着膀子不方便的也有,况且,上衣也没多大重量,顶多臭一点,我可以忍受。 然而,才走了几步,我忽然一愣,地上一层反光一闪而过,如刀光山划过我的眼皮底下,我发现不对劲,就单膝跪在地上,掏出了火机半趴在地上,接着火机的光,观察着地面。 我仔细检查出现反光那一片地面的每一块石板,生怕漏了什么,据之前龙叔报给我的时间来看,应该还有三十分钟到四十分钟的样子,我愿意耗费点时间在这上面,直觉告诉我,这里的路面变得平坦光滑,和前面疙疙瘩瘩的路迥异,一定有原因。 不然,走出去的关键,难道是一直闷着头走不成? 想着我就感觉心里闷得慌,想起这里是黄泉路,如果是在这要人命的月光下走黄泉路没有尽头的道,那真是造了孽了,谁也止不住什么时候会崩溃。 只几个呼吸的功夫,我就发现石板上的古怪了,于此同时,心里蓦地冒出一个想法,为了印证这个想法,我勾着腰用火机往我来时的路走了五十米,果然,如我所想,也难怪龙叔会让我紧紧跟着他,而不让我知道的原因,要看到这玩意,得多大的定力和专注,如果我也和龙叔一样关注这个,不仅脚步跟不上龙叔,耽误的时间恐怕也多得多。 经过先前的观察,我发现每一个独立的方形石板上,都有一条两根中性笔直径宽度的红色裂纹,分布的位置不尽相同,但拼接在一起的石板表面,裂纹却分毫不差,诡异地连接在了一起,形成了一条歪歪曲曲的线条,在灰暗的环境下,很难会注意到脚下的这条红线,尤其是前一段路程表面凹凸不平,石头反射角度和反射面皆尽不同,看清楚这一条红线的难度更大。 我心里一喜,认为这一条红线会是黄泉路的关键所在,不会平白无故有这等巧合的事情,所以我就往回走了大约五十米,就是为了能够确认在此之前,这样的裂纹印记是否存在。 黄泉路在最开始像农村乡间的田埂路,踩上去有一种松松垮垮的泥土感,然后随着我的一路行进,路面上的石子开始增多起来,也开始变得密集,有少量黑色的物质混杂其中,我猜黑色的物质可能是煤灰,因为脚压上去立刻会碎成粉末,这一段路况延伸得很长,几乎很长一段的路程,走的都是这一种路面。 在这段很长的路程之后,路面上的石头开始变得很尖锐,而且几乎好像都是用水泥固定在地面上的一样,跟我们常见的鹅卵石小道的状态差不多,只不过和鹅卵石圆润的,而这里的石头如同刀山上的刀尖,不过好在这一路况并未持续多久就过去了。 我目前所处的地方,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最开始的碎石块,而后石头的体积越变越大,棱角也越来越规则分明,最后我面对的石板路,整齐得像是一座宫殿的地板,光滑如丝,上面的纹路映着月光,清晰可见。 证明这裂纹形成的线条是不是关键,首要要解决的问题便是这是不是特例,因为石板路一块一块的石板都是固定的,线条自然显而易见,但碎石就不一定了,因为碎石是无法被固定的,所以我回了头去检查,检查的结果令我倍感鼓舞,但同时又带给了我更多的疑惑。 无论我怎么踢走脚下的碎石,碎石下面叠加的碎石,都能完完整整地继承到原来纹路,不至于让那一根红色的线断掉,而当我将手按在地上那隐隐约约的线条上时,一幕令人窒息的场景,毫无征兆地出现在我的面前,我都没有想到会看到如此的情景,几乎一瞬间冻立在原地无法动弹。 纹路裂纹,线条的断点,从我手上而过,竟出现我的手背上! 我慌忙抽回手掌,小跑两步来到石板路上,又重复了刚刚那个动作,心下一紧,果然不出意料之外,手背上再一次出现了扭曲红色线条的纹路,我不死心,连续又试了几次,结果没有任何的改变,就好像这一条红线是一段投影,你用物体遮挡,那投影断掉的一截,就会投射在物体上,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会和出现在龙叔身上的诡异情况有关系? 不管答案和解释是什么,我心里明白的很,反正事已至此,原因想得再好也于事无补,现在是走到哪,就算哪,全要靠运气了。 我起身踩着地板的红线继续前行,走了一段,这一路走的是极其小心,脚下的红线会时常因为光线不足的原因看不清楚,而当我遵循红线的牵引走在黄泉路之时,发现所见和之前的我所闻,完全不同,这更让我坚定了跟着红线方向前行,红线弯弯曲曲,我运动的轨迹也时在左,时在右,配上光膀子上搭着的上衣,像极了广场上的扭秧歌。 我其实已经非常厌恶这种看不到希望,走路不得安宁的方式了,可前面的路漫漫,又不得不继续下去,我很佩服龙叔能在快速前行的同时,可以注意到脚下偶尔‘消失’的红线,不至于脱离红线的轨道,但我更服气龙叔,面对眼前恐怖可怕的一切场景,仍在面不改色和我谈笑调侃。 黄泉路,真的就平静如水? 呵。 踏着地面的红线走,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之前我虽在黄泉路,却没见黄泉路的真相,如今我眼前可是森罗地狱般的可怖场景,可真是令人大开眼界到腿软。 道路的两边,堆满了森森白骨,整齐地堆放在一起,头骨随你的走动,用空洞的眼眶,对你行该行的注目礼,依稀可见白骨上面掺筋带骨的血渍,滴答滴答,淅淅沥沥的淋血,在往外去,则全部是红彤彤的一片红海,仿佛如火焰般燃烧起来的红色土壤,沿着道路无限延伸,那种红色,不似本身就有,而更像被鲜血浇灌过的腥红,两边再外侧,一排一排高大树木,随风而动便是一阵寒意,压迫而来所发出的嚎叫,鬼哭狼嚎。 而道路上石板光滑的表面,一尘不染,和两个路边肮脏恶臭,垃圾堆的风格,完全迥异,更是格格不入。 我低着头,捂着鼻子又继续走了一段,脑子灌满了各自嘈杂的嚎叫,呼吸之间觉得胸闷难挡,就稍放缓速度,掏出了只烟点了上,狠狠抽了一大口,想借烟气的狠劲,吐出祛除心里的烦躁。 我一边走,一边在弹着烟灰,光着膀子也注意不了其他的,现在的情况虽然不容乐观,但好在有了线索可以顺藤摸瓜,要的行动,只是继续走下去,我纵然提心吊胆,闭着眼闷头头走的勇气还是有的。 我正想着,突然周围万籁寂静。 一瞬间环境的改变,令我一脚踩软,一个趔趄,当我再停下环顾四周时,耳边的声音,全部消失了不见,我淘了淘耳朵,也已无所谓。 我就有一点懵,以为耳朵出了问题,便使劲拍了两下手掌,然而,巴掌发出的声音,却长长地落在道路之上,前后回荡,回音空灵,久久不散。 我不由得苦笑,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勉强镇定了下来,但转念眼前的一切,映入眼帘,一下我就楞了,嘴里叼着的烟,没抽完,也被楞掉了,莫名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可不是…… 正朝我迎面而来的,那可是浩浩荡荡的一群人!m。 第二十七章 木头人(一)

我看着不远处缓慢向我走过来的人潮,我的心里就是干干脆脆的一咯噔。 先不说来的是何人,光是声势浩大的那个数量,就够唬人的了。 不过好在,他们一行人整体行走的速度倒是有挺慢,像旧时代的小脚女人,踏的都是小碎步,走半天没多远的那样,这给了我足够的时间去整理思绪。 我捡起掉了的烟,嫌弃看了一眼,就又丢到了地上一脚给踩灭,之后伸出两只手使劲揉了揉脸,脸揉得生疼,咽了一口唾沫,心里止不住地暗骂,狗日的,狗日的,这他妈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然,骂归骂,我心里很明白,用金鱼的脑子想想就能搞清楚,这在黄泉路上还能碰到什么? 人? 别,别逗了,在黄泉路上见到个人,那比见到孤魂野鬼还可怕,他说他是人,你会信? 这真的是非常糟糕的处境。 龙叔或许没挂掉,但方今不知所踪,我现在孤立无援,只能尽快去想可行的办法,我约莫估计了一下人潮到来的时间,按照目前的速度,差不多五分钟左右就可以和我来个照面,如果抽起风来,人潮涌动的速度加快,可能马上就能来一次亲密接触,那样的情况倘若发生,可就很尴尬了,我只能靠着经验去判断形势,可偏偏经验不足,心中的恐惧难以形容。 但是,最初的恐惧穿透冰冻了我的身体之后,我就像打破了茧蛹,反倒是处在了一个很兴奋的状态,龙叔曾经说过,人往往在高度紧张的状态下,会出现极度自信的幻觉,像嗑了药一样狂癫,我当时是反对龙叔的说法的,因为我觉得高度紧张的条件下,不腿软就不错了,还嗑药? 如果换成之前,我肯定不敢想我会成现在这样的死变态,一想到这是我第一次处理此等的大场面,心里按耐不住的亢奋,像鸡血一样流淌在我的血管里,在我体内轰鸣沸腾。 我尽量镇定下来,一边观望周围路边的状况,一边告诉自己,既然陷入了这种处境之中,那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之前在酒店的房间里,已经见识过可怕的情况,这里再可怕,又能可怕哪里去? 虽这么想,但我还是迷信,学着盗墓小说里看到的‘歪门邪道’,心里疯狂念叨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人群来的突然,瞬间便挤满了黄泉路的宽度,我一寻思,觉得如此多数量的人,如果是突然出现,就太过蹊跷了,虽然周围一霎时的突然安静,给了我提示,但我也不会一点都注意不到,然而,这里不能以常理看待,凭空出现,也不是没有可能,不过我想,凡事还是应该讲究一点点基本法的,人潮不会是突然出现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想到这,我几乎条件发射似的冒出一个另一个想法,就是面向我来的人潮客观存在,而我最开始是看不见他们的,就像我没有踩在石板红线上,就看不见真正黄泉路的全貌一样,会不会是我无意间触到了什么机关,导致前方人潮变化的产生? 可是,如此以来,新的问题又出现了,机关会是什么?机关在哪? 不过或许,在‘机关’这两个字的上面,需多加上两个引号,因为那肯定不会是我们正常理解的机械机关,而应该是一类很虚幻的暗示,通俗来讲,我肯定是触到了什么霉头,才导致了现在的情况。 我屏住了呼吸,朝地上的石板看去,石板切割的精细浑若天成,石板与石板之间的缝隙,大概连砂子也流不进去,我走回刚刚四周骤然的地方,用力踩了踩当时站立时候,脚下的石板,试了几下,并没有下沉的迹象。 可能是我想多了,我暗地里自我嘲笑了一番,如此粗俗的机关设置,想来也不会出现在这种地方,我便收了这个念想,将大部分的注意力放在了前方汹涌而至的人群身上。 首先我考虑的是方向,相向而行,这是人潮和我在直观上,最大的不同之处,龙叔先前路上提醒过我,阴阳合宅里的阴宅和阳宅,两者之间相互联系紧密,本质上可以看做阴间和阳间的载体,也就是说,迎面冲我来的这批人,极有可能是赶着去投胎的,至于是不是真的,另当别论。 因为如果说,黄泉路只是目前人类未知领域的意象表达,那么,所谓的投胎转世也只会是另一种意象表达方式,或许先驱者不知,以鬼神相称,联系到最古老的神话传说,最终,三人成虎流传下来,可能才造就了投胎转世的传言,而这种不实传言,又恰恰给了未知现象一个定义,让不知道实情但却像我现在一样,经过的人有了更加感性的认识,以至口口相传,到了近代龙叔这一辈相地师,反而成了约定成俗的名词,叫着顺口,也这么叫了。 所以,要相信科学,因为名字是代号,本质千差万别,龙叔最后就这么说的。 想得太多,脑子里像过电影一样,闪过非常多的画面,也许是太过犹豫,让我的时间感知出了严重的错误,几乎一眨眼之间,人潮便快要冲到我的面前了。 我心中一紧,深埋骨子里的懦弱胆小,还是占据了上风,几分钟前鼓起的勇气一下子就泄了,但显然此时的我,也不会被恐惧弄昏了头,该来的终究会来,想躲也躲不了的。 人潮确实不是因为天色墨黑,我看花了眼。 眼见为实,迎面而来的人群声势浩大,黑压压的一片,横竖排成了整整齐齐的方阵,像压缩饼干一样,拥挤在黄泉路不算宽阔的路上,人群里不论男女,衣着服饰也都整齐划一,像是追寻某种隐秘的宗教仪式,更令我惊讶的是,浩浩荡荡的人群竟然在行进间无声无息,宛如潺潺溪水,缓慢而行。 我留意了人群穿着服饰的风格,具有非常显著的民族特色,接着月光照射,衣服的表面柔声漫然,我不清楚衣服是何等的材质,但从表面上来看,显而易见具有很好的柔韧性,想必摸起来也定是柔软异常,像丝绸的材质并带有镶边绒。 女的衣服上衣襟领口,袖口以及裤腿都刺有精致的绣花边,我能看得清,是因为花边所用的线条似乎具有荧光亦或者带有光泽的效果,她们的耳朵下,挂在闪闪发亮的淡银色耳坠,手镯,配饰,色调和谐。 就人群前排而言,男的数量要比女的多得多,头发全部集中在头顶,无一例外都顶着类似于‘天菩萨’的发型,清一色头上戴了丝织的头帕,肩上披着形似披风的毡毯,与女的耳坠不一样,他们耳朵上戴着的是耳环。 这种古里古怪的装束,还人数众多,这场景我只有在新闻联播才能看见,毋庸置疑,只可能是少数民族的服饰。 苗族,傣族? 藏族,蒙古族,彝族? 电光火石之间,我收到了无数的反馈,学了文科的好处,真是妙手可得。 不过,虽然少数名族的名称,我记得清清楚楚,然而,根本对不上号,在我眼里,这些少数民族的服饰几乎就是一模一样,哪里分得清谁是谁,云南作为少数民族自治区,虽然少数民族众多,却也全部归于少数民族,这样说很不敬,但现在的我只能抱歉。 然而不知为何,在这个时刻,我忽然想起了前两三年,在电视里热播的一部电视剧,电视剧的名字为仙剑奇侠传,里面有一个女主角,名字叫赵灵儿,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她出身自一个少数民族的国家,南昭国…… 南昭,南昭…… 云南这地方一直是个神秘的地域,养蛊巫术,貌似都在这一地带,不仅如此,这块土地还出现过一些非常神奇的国度,但多数像流星,稍纵即逝,我记得……历史上似乎真的有南昭这么一个国家,好巧不巧,也在云南? 不对,不对! 我急忙打消了我的念头,这里的阴宅,既然龙叔已经表明了是‘隐姓埋名’的大理皇陵,说的那样肯定,绝不会错的,大理虽然受中原影响深刻,但就没有少数民族了?我他妈一拍脑袋,心里暗道,瞎琢磨这些搞什么,没事吃饱了撑的,就连脑子也不太好使了,这都什么时候了,人群距离我,只有不到二十米了! 但离得越近,我心中的不可思议越甚。 他们脸上的五官精致无比,像是被精雕细琢,然后小心翼翼安放上去的一样,我本来以为,会因为种种不可知的原因,他们的面孔会变得模糊而不易辨认,鬼片都这么演的,然而,真实的情况却是相反,他们的皮肤细腻红润,月光下冷然却又丽质,全然不像阳寿已尽的人,尤其是行走其中的少女,带有少数民族特有的清雅气质,会让人瞬间沉默,而后依稀一叹。 我的颤抖几乎无法控制,太近了。 二十米,转瞬便只剩下了咫尺之距。 我压根没来得及做出任何的反应,就被逼到了这个程度,一下子就僵在了原地,整个人都有种脱水的感觉,脑子里的神经感觉快要被崩断了,高度的紧张,不敢再动弹一下,目光停留在眼前的少女脸上,也不敢移开,因为整个汹涌澎湃的人群,居然就在我的面前,毫不拖泥带水,整整齐齐地停了下来! 太近了。 我甚至可以看见少女鼻尖上纤细的毛孔,和轻纱包裹下,微微起伏的胸脯。 …… 居然有呼吸! 这窒息感到了极限,我竟然……竟然连简单的倒吸一口凉气,都做不到!m。 第二十八章 木头人(二)

动……还是不动? 额头上渗出的汗珠子顺着脸颊,又不可抑制地从下颚滴落,如果人群直接从我身上冲过去,那倒完全可以接受,可现在他们竟然要死不活的在我面前骤然停了下来,离我最近的少女,几乎已经是跟我脸挨着脸了,仅仅隔了五根手指的距离。 我看入面前少女一片漆黑,空洞的双眼里,完全不知所措,我既不敢前进,向前穿过人群里,也不敢转身后退,因为害怕一转身,一后退,这些现在看起‘老实质朴’的人,会立刻把我生吞活剥了,我宁可他们正面上我,也不想背后有人。 我死死盯住少女的眼睛,警戒着她和他们可能的一举一动,虽然我非常明白,他们如果拥上来,我这个小身板,根本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我可不会寄望于处在狂暴中的这些‘人’,仍然和最开始的行走速度一样,视线的停留,无非只是我本能想要寻找的安全感。 我的苍天……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是人,还是……鬼! 我胡思乱想,但怎么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这个场景太过诡异,没有一条完整的主线去捏合,怎么想都想不通,四周空空荡荡,啥也没有,静得可怕,在这样空荡的环境里,我此起彼伏,粗犷的呼吸,成了唯一的能够给我安慰的东西。 在学校期间,龙叔说起他的经历,恰巧我当时看了很多鬼片,就问了他,问这世上到底有没有鬼,龙叔起初不愿意回答,语焉不详,但在我的再三追问下,咬定鬼神都是不存在的,解释说似鬼的物质是存在的,但那不是鬼,总而言之,还是龙叔那句话,让我相信科学。 相信个毛,原来就算了,现在我要是能相信科学,那还真有鬼了! 我头一次觉得自己的三观崩塌得如此迅速,并且没有任何道理可讲,简单粗暴到极致,那些虚虚假假的大道理,哪里会有亲眼所见来的真切。 人群和我之间很默契的保持了一个平衡,他们的目光笔直向前,纹丝不动,站立犹如雕像,和我的僵住不同,在他们的身上,简直连一丁点的移动也看不见,活脱脱像一个个死物,而我就没那么意志坚定了,近乎脱力的身体摇摇欲坠,高强度的紧张下,疲劳成倍的增长,昏昏欲睡的感觉越来越浓,甚至快要突破我本不怎么坚强意志的防御,那种感觉已经快要达到极点。 然而,我僵持之时一个恍惚,我对面少女丹红的唇齿,突然张开了! 这一下,几乎把精神高度紧张的我,给直接吓晕厥过去。 就像是打盹中猛然醒神一般,我蓦地一惊,脑子一下子清明过来,身子本能往后撤,条件发射连续往后撤了两步,我心底不由骂了两声,暗道完蛋,只是躲在心里的骂声还未落,我又是见少女的脸,紧紧逼迫了上来,精准的步子,准确的站定,我和她的距离,与刚才的如出一辙,仍然堪堪有五根手指的长度,不过这一次,不知是否是我的心理原因,明显能感受到压迫感更甚,她的皮肤原来是红润的,但现在有些变得泛青,我不知道什么原因,但至少肯定不会是好事。 我后退两步,人群前进两步,我一停,他们也停,干净利落。 这等让人抓狂的状况一发生,我立刻就炸了,但已经僵硬的身体,却不足以支撑我做出反应,我只能瞪大了眼睛干看着,再一次,我又处在了和方才一样尴尬的位置,动弹不得,怕我这一动,又会有可怕的事情发生。 就这样僵持了一小会,我心里定了一下,开始寻觅从这处理脱身的办法。这么一大群人,即便不是什么鬼神之类的怪物,这样数量庞大的人潮站在你的面前,压迫感都是巨大的,尤其对我这种不喜人多的闷头鱼,更是惨无人道的摧残。 我已经顾不得考虑时限的问题了,如果可以多撑一会,那就多撑一会,至少从目前来看,我如果不动,他们也不会动,并且他们不会主动攻击,然而,他们现在不攻击我,你难保之后不会,龙叔从来没跟我说过这一码子事,所以一切还是小心为上。 顿了一下呼吸,我忽然想到一件在刚刚我慌乱之时忘记的事,石板上的红线是既然是使人看得见黄泉路真实样子的触发器,那么,会不会有一种可能,正是我踩着石板上红线的缘故,才导致我遭遇到眼前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 意味着我放弃踩着石板上红线,眼前的所有情景,可能消失? 这是一个很值得一试的想法,我于是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挪动左脚的位置,我很小心翼翼,在探出左脚的同时,视线仍然钉在眼前的少女脸上,根据刚才出现的情形规律,如果我动了,那么他们也会跟着动,因此我不得不留一个心眼,仔细盯紧他们的一举一动,防止他们一有动静,使得我措手不及。 很好,左脚落地。 完美的一小步。 我的左脚向远离红线的方向移动了一小步,虽然提心吊胆,但看起来他们对此并似乎没有什么反应,仍是静静站在原地。我生怕出什么篓子,等了约莫半分钟左右,才开始滑动右脚的位置。 重复了这样的动作四五遍之后,和面前人群方阵做一个对比,我的位置,发生了差不多一个身位的偏移,在脱离石板红线范围的那一刻,道路两旁的焦热黄红,瞬间恢复成了一开始我眼里冷清细水的样子,我收紧了心神,努力眨了眨眼,这是我所期待的,眼前空无一物。 空空荡荡,果然,人潮消失了! 我长舒了一口气,心跳在此时才不断地狂跳,先前的压抑,使得如今心跳得更加疯狂,人群的消失,也就意味着我的猜测没错,他们的出现确实和石板上裂纹一样的红线有关,尽管不清楚里面的典故原因,但好在危机暂时得以解除。 我低下头双手撑着膝盖,使劲闭着双眼,脸上痛苦异常,喉咙里像烧了火,一个劲地干咳,没有任何支援,没有任何帮助,我现在孤身一人在黄泉路上,无助的绝望感,几乎快要把我给吞噬掉,我努力想扭转这种感觉,因为这感觉比死亡还要令人恐惧。 而现在,那种绝望不过才刚衰退一些,却又骤然缠上了我。 我低着头,眼角的余光漫步目的,竟又看见一排排令人毛骨悚然的布鞋! 他们还在! “一……” 声音……声音? 女人的声音。 我强压住自己的惶恐,缓缓抬起头,心里不停在念叨阿弥陀佛,这在本能上已经算是自我催眠了,但女人的莺声燕语,就在我耳边回荡,实话说,若没了自我安慰,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抬头去看,毕竟,无法逃避,始终都要面对。 我发现我越来越对此样状况驾轻就熟,虽然那种胆战心惊的梦魇挥之不去,但至少在行动上完全没有了顾忌,也没了方才需要硬着头破的狠劲,才能下决定的恐慌。 “二……” 果然不出我的所料,女人的轻声细语,正是和我面对面的那一名少女发出的,她微微颔首,几缕刘海挂遮在翘起睫毛上,呓语间,嘴角圆柔的唇锋自成一弯轻傲的弧度,由暗淡的月色蒙遮之下,脸上半明半暗,仙容玉貌,鬼魅异常。 在最开始的时候,其实我有特别注意这个少女的不同,虽然他们的穿着服饰基本统一,呈现出浓厚的民族特色,但服饰在微小处仍然有着一定的差别,少女在领路最前一排的女人里,年纪当数最小,衣服上的红,非常的艳丽,有其他少女所没有的青丝束腰,即便在服饰同化的人群当中,她曼妙玲珑的身段仍被勾勒的淋漓尽致,有一些稍稍鹤立鸡群的感觉。 当然,我也存有私心,说出来很怕被笑话,因为说到特别注意,我并不是突然就在恐惧的压力面前开了窍,能够冷静思考,其实无非在千千万人里,一眼便挑了一个最美的,换谁来,也是如此。 不过,还有条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这个少女一路走来,也是踩在石板上的红色裂纹上,红线虽然弯弯曲曲,但大致保持在一条直线附近波动,与其说我选择了站在她面前,倒不如说,事情本该如此。 “三……” 我再给自己胡思乱想的时间,强行定了定神,目光直接锁定在少女的脸上。 我不清楚少女属于哪一个民族,但她说出来的话,是实实在在的汉语,虽然发音上不太标准,但至少还可以分辨,然而,从少女轻语的方式,咬唇发音,我觉得似乎少女她也不是很精通汉语,更像是为了我能够听懂而特意为之。 一想到此我眼皮一跳,傻了眼,汗毛都竖起来了。 她知道我的存在? 竟然知道? 我心里发毛,这次真是他妈的撞了一个大草霉,给龙叔说准了,见了真的千万别吓得尿裤子,裤子倒是没湿,但却由不得我不信,如果眼前的少女,甚至她身后的人群都有人的意识,那么黄泉路旁边的所有景物,至于说黄泉路,难不成都是真的?不是幻象? 我有些庆幸刚才没有冲动从黄泉路上跳下去,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这可能是我这一辈子遇到过的最不可思议的事情,这要是在生活当中,我能想出无数的理由,但是在这黄泉路,我绞尽脑汁,也始终无法把这些‘人’,和人挂上钩。 少女往前挪了一步,幽美的眸光锁定在我的身上,柔声数数,一字一停,字字清灵。 “一……” “二……” “……三!” 我霍然惊觉,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万种念头像骏马从脑海奔腾而过,在心里暗道,不好。 那少女见我错愕的模样,媚然一笑,却似突然提高了音调,低哼道,“木……头……人!” 一……二……三…… 木头人! 尽管我有千千万理由说服我自己,但完全阻止不了,我此时言语无法形容的绝望恐怖,隐约有一个念头悬在我的头顶,这次……恐怕得栽这里了……m。 第二十九章 木头人(三)

木头人…… 一,二,三,木头人? 她…… 难不成是要和我玩……这一个游戏? 我的嘴唇不由自主地抽动了两下,想哭眼里干涩的很,体内的水分全成了冷汗排排除了体外,想笑又笑不出来,面部的肌肉完全瘫了,提不起兴奋的劲。 如果做游戏可以让挡在前面黑压压的人群赶紧消失,我当然会很乐意搏命,但显而易见目前的状况,我根本没有讨价还价的能力,事实上,在少女说出一二三木头人的时候,我可能就早已被迫入局了,因为我不知道游戏出局的后果,不想出现我无法接受的事实,所以不敢再轻举妄动,实际上,这鬼地方我他妈的已经受够了。 在黄泉路呆到现在,生或死我已经不在乎了,也没办法在乎,棘手的状况一层接着一层,根本无暇顾及去想生死,只想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这地方太邪门,从来不按常理出牌,所有恐怖电影的元素一应俱全,就像置身其中,在看一部全息影片。 我调整了呼吸的节奏,回了点气力,把注意力重新放在少女的身上,少女冷魅的笑宛如定在了那里,像一张油画一样,我不敢大意,除了呼吸,身体动作保持了绝对的静止,与此同时,我的大脑却在飞速运转,我有一点想不明白,虽然从之前我的动作,可以推断出我不动,他们也不会再动,但顺着这个意思想下去,问题就又来了,我这个渣十几年的人生里,会的游戏寥寥无几,木头人便是其中之一,这少女……怎么就能挑的分毫不差? 如果要她挑得是我完全不懂规则的游戏呢? …… 我有那么一秒的断片,等回过神来,我赶忙擦去了上面的想法清空了脑子,无论出于何种原因,都是与我处境无关的原因,然而,我现在没有考虑无关问题的工夫,既然少女提出来的这个要求,我就得想怎么去赢,直觉告诉我即便赢了,也算不得什么,但如果输了,可能万劫不复,我时刻提醒着自己,现在是在黄泉路,连龙叔都没了,那什么都可能发生。 一二三木头人的游戏,我曾在小学的时候玩过,那时候家里穷的很,没有电视,也没有其他的娱乐活动,不过,以前家里住的都是大院子,小伙伴也多,很适合玩踢毽子,走宫格等等这种游戏,我也参与了其中,但上了中学寄宿之后,就很少会玩耍了。 如果要玩一二三木头人的游戏,在规则上需要有一个人喊一二三,这个人俗称为领头人,由他来喊一二三,在他喊一二三的期间,所有人都可以走动,但是当他喊木头人的时候,谁都不能动,动了,或者没来得及停止走动的,都将会被判出局,然后重复此步骤,直至剩下的最后一人,那么这个人便为胜者。 明显,这个少女是领头的人,而且参与游戏之人,不会只有我和她两个人。 怎么办…… 怎么办? 想着,我不禁回忆起小时玩游戏的情景,恍惚间全然忘了自己此时的处境,在这过程中,忽而一道闪电划过,我的脑海里忽然有了一个很重要的回忆点,一个关于木头人游戏的重点,木头人这个游戏,领头人的身份,是可以换的! 这也就是说,我可以成为一名领头人,而领头人在某种程度上,意味着绝对的控制权,本质上这个游戏自发源初始,就带有一种统治与被统治的味道。 不过,从和面前人群接触的短暂时间来看,他们的执行力之强,有军队之风,处在其中的少女冷艳异常,说话虽呢喃细语,但行动却精致标准,我并不觉得自己能有多少的胜算可以将少女给拉下马,少女不是一块好啃的骨头,想正面夺了她的话语权,恐怕难于登天。 “一……” “二……” 果然在我意料之中,少女数出一二的同时,她身后的人群也开始动了起来,我趁着这小会的工夫,赶紧给自己的身体卸了所有的气力,原地放松了一下,虽然我期望尽快了结这里,但不言而喻,这将很有可能会是一场持久战。 “三……” 少女的呢喃依旧还是原来的调调,但这一次‘三’字的儿化音刚过,她就猛然咬下字,“……木头人!” 我差点就掉进了习惯的陷阱里,幸亏我还有点经验,没有让她得逞,不过我的胳膊别在身后,却是别扭的很,好在没有过多长时间,少女又如唱诗一般,轻声喊了起来,“一……” “二……” “三……” 停顿了一下,少女才柔情冰冷地下了最后一句,“木,头,人!” 有了最开始的预热活动筋骨,现在我的反应好了很多,在这一款游戏里,重要的是找准节奏,虽然领头人喊的口令,时快时慢,但并非没有规律可言,找准领头人思维的习惯,就等于找准了领头人的说话的规律,踩准了节奏点,便可能存活至最后。 “一……” “二……” 又来了,我迅速干脆地直接单膝跪在了地上,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决定要突破前方的人群,既然如此,便干脆做出冲刺的起跑式。 “……三……木头人!” 少女又再一瞬间下达了命令,但这一次,结果似乎略有不同,我很清楚地看见了黑压压的人群当中,有几个步调不一,晃晃歪歪的身影,那可是明显没有站稳的标志! 然而,就当我的下一个念想还没有涌上脑海时,原先寂寥无音,安静的黄泉路,霎时就像被点了一串奇长无比的鞭炮,噼里啪啦地从人群后面一直炸到前排,然后便是一阵一阵‘扑通’倒地,砸在石板上的清脆声,毫无疑问,爆炸喷射而出的,不是真正的烟火碎屑,而是完完全全的血和脑浆,这诡谲而又壮观的场景,宛如过年天空上炸开的艳华,令人炫目。 我几乎当场便要吐了,碍于游戏正在进行,不得不憋在嘴里。 我这个人受不了刺激,尤其是血这东西的刺激,见血晕也不至于,但量一多必然会有生理反应,肠胃会非常不舒服,我尽量忍住不发作,但眼前的场景还是令人无法释怀,这简直分明就像一场盛大的演出,游戏出局的人,似乎要比我看到的,还要多得多。 我被这架势给吓了一跳,但很快的我便重新冷静下来,此时此刻,还不是埋怨的时候,我不知距离十二点钟还有多少时间,但想必应该剩余不多了,从路面越来越好走,越来越平坦整洁的情况来看,我潜意识里感觉黄泉路应该快要到头了,也就是说,只要突破了这面前的人潮,或许前方就是黎明的曙光。 打定了主意,我迅速调整了姿势,在下一次少女喊木头人之前,重新踩在了红线范围之内,少女并没有紧盯我的动作来喊,所以这一次的行动还算顺利,一踏上红线,周围那炙热又阴冷的感觉,便又都回来了。 不用我多去考虑游戏出局的后果,后果明摆着能够看得到,唯一让我很在意的是他们这一种出局的方式,头部像塞了颗手雷那样的爆炸,几乎和龙叔刚刚的头爆一模一样! “一……” “二……” 少女玉面妖魅,似天魔莅临,呓语间,白瓷般的脸庞上青丝尽显,阴柔的声音又冷冷飘来。 “三……” 空灵,冷厉,黄泉路上再无其他任何声响。 我压低了重心,不由得心里暗叹口气,这气氛还真是糟糕,便不再多想,因为不管如何,这游戏还得玩下去,而赢的人也只会有一人。m。 第三十章 木头人(四) 第二更

我用了一个半蹲的姿势,蹲下但不完全蹲下,双脚曲着脚尖撑地,为了保持在静态之后可以有更大的动作幅度,老实说,这一个姿势如果少女不再开口报数,凭我现在糟糕的身体状态,几乎不可能维持得住一分钟。 “木!头!人!” 不过好在,木头人话音刚落,少女又开始了报数,“一……” 我没有太多的顾虑,使了吃奶的劲,一脚踏出去,迅速越过少女,向她身后的人群扎冲过去,由于前面几次游戏的进行,出局了较多的人,没了头的尸首到处都是,少女身后人群的方阵已经稀稀落落,阵势并不像先前那样黑压压的一片,压迫感十足。 可能是我太紧张,又或者受阴暗光线影响得厉害,在最初遭遇这人群的时候,我错误估算了人数,人群的实际人数,其实并没有我想那么多,恐惧无非是我自己给自己的压力,而现在因为游戏的原因,少女身后的阵脚大乱门户大开,我隐约透过缝隙,都能见着他们遮挡下的后路,我清楚地认定了这一点,才会想直接从人群突破。 “二……三……” 我一边瞄着少女,一边向前冲刺,但却没有料到少女会来一个‘二三’连读,脚下一拌蒜,直接摔了一个啃土,横趴在了石板路上,磕得我生疼,但我不敢大意,因为少女下一句的话音必然会很快落下,以现在这尴尬的姿势,我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起身,所以,我干脆就在直接躺了尸。 其实开头我是有所顾虑的,木头人的这一个游戏规则,停或者是动都取决于领头人的口令,但是同样的,停与动这个规定领头人也必须遵守,然而,因为领头人有绝对话语权,所以主动权完全掌握在领头人手里,换句话说,领头几乎不可能失误,那不是自己坑自己? 本来我确实想要抢夺少女的话语权,但权衡了利弊之后,我觉得现在的做法更加实际,因为想要少女在她自己喊出木头人之后,再有多余的动作,比登天都难,唯一的可能便是让少女在说出最后一句时失去平衡,万一失败,有些得不偿失,因为必须要接近少女。 “一……” 又来了,又来了,我赶忙调整好状态,勾着腰狗爬了两下起身,便不顾一切地加速往人群的深处奔去,但这一次见了鬼了,还没跑两步的距离,少女在一秒内就立刻说出了木头人三个字,咬字很清晰,那……这就有点尴尬了。 现在的我,仍然是一个奔跑的姿势,少女的指令太过突然,导致我保持了左脚离地,整个身体只有一只右脚支着的状态,有一个词,叫马踏飞燕,用来形容我此时的囧样再合适不过,简直太难熬了,才定住的那一下,比军训的踢腿训练还要难受,我一面祈祷着自己可以顶住一小段的压力,一面不停在心里‘诅咒’那个该死的少女,还……真他妈的会玩。 会玩…… 少女迟迟没有再开口进行下一个回合的游戏,仿佛对我的这个尴尬的姿势非常满意,故意折磨我一般,我身处满地断肢的人群之中,瞬间先前的斗志便被眼前诡异的气氛给浇灭了,那些人的眼里,燃烧着不断的灼热,就像追星族的狂躁,而他们更是把所有的目光都集中了我的身上,我仿佛是一个刺眼的异类,处在了一个非常不好的位置上,人群理应是同族人,排外的情绪,似乎正在一点一点的酝酿。 我明显感觉到了不对劲,除了脚酸疼以外,还有无法压抑的那种不安感觉,浑身像爬满蚂蚁般的骚痒难耐,说实在的,我从小到大,从未顶过这样的压力,一路走来,已经觉得我快要油尽灯枯了,不仅精神,还是**,都大大超出了疲劳的极限,可整个身体却又有像猫尾巴在皮肤上胡乱扫荡带来的微痒,又证明了我还有知觉,仍可以撑下去。 这矛盾的感受支配着我不断左右摇摆的意志,使我不至于从‘踏马飞燕‘的马上跌下去,很显然,少女不会一直不开口进行游戏,而我要做的,就是留住这一口气。 “一……” 少女终于轻启朱唇,不露情绪地道,“……二…” 我顾不得石板路上血浆脑浆的脏乱,脚下一软,就跌坐在一滩血泊当中,真是什么感觉都有,酸麻,疼痛一应俱全,如果有机会逃出升天,我肯定会像个死人一躺上十天半月,拿膀子搭的上衣干净的部分,擦了擦脸上豆大的汗珠,回头望了望了身后数三的少女。 看到的情况令我心头一紧,少女竟然面向我这边转过了身子,清冷的眸光迎着月光,跟那刀刃一样清利,就在我一愣神的功夫,她轻声慢语道,“……木…头人!” 我无法形容这一连串的倒霉事,究竟是怎么来的,我的心里其实很是崩溃。 这不,我扭着脖子看少女的那一下,脖子没能转回来,‘木头人’就说了出来,在那个姿势稳稳的僵住,要多别扭,就有多别扭。 “一……” 少女每一次命令,就犹如田径赛场上的发令枪,而我就是跑道上的选手,像我这个小死胖子,这一辈子就没这么地狠劲地跑过。 “二……三……” 果然不出我所料,玩心很重的少女又变了下指令的节奏,不过我对此早有了防备,在她报数到三的时候,我便直接一脚站定,不再给那些个尬尴姿势出现的机会。 我在游戏的过程中曾想过,如果我一直不动会是什么情况,因为和小时候为了玩而游戏不一样,这一次赌得是命,我不动,便不会出错,也就说不会落得和死掉的人同样的下场,而且随着游戏的进行,出局的人越来越多,那么路上的人便会越来越少。 人一少,什么都会容易得多,老实说,本质上我还是一个很被动的人,老老实实原地等待不失为上策,换作以前我想我一定会那么做,但是现在,尤其和龙叔厮混了有段时间之后,仿佛我内心的蛮荒之火就被彻底点燃了,怎么都按捺不住心里的冲动,即便是没有紧迫的时间,我恐怕也会做出现在的选择。 来来回回又几个回合后,我和少女距离已经有了二三十米,人群的尽头也在眼前,前后不朝过半公里的长度,其实早在我采取行动之前,我就有过那么一点的顾虑,这顾虑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问题在于,如果我成功穿过了熙熙攘攘的人潮,游戏会不会就此自动停止?还是说,游戏必须要决出一个胜者,才能结束? 少女的语声带着冰冷的温柔,在我耳边轻轻回荡。 “木……头人!” 这声音不似在二十米之外,而就在耳边! 我顿感到心里发毛,小心脏猛然一沉,这么短的时间,走了足足二十米? 我草,当时我就在心里就爆了一句粗口,因为背后有人死死盯着的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是挥散不去,也做不了假的,任何被人盯看,或多或少都会有本能的直觉反应。 我努力想用眼角的余光,去瞥视确定身后少女的位置,然而由于木头人的定身不动规则,头部无法随意转动,终归这条件限制下视野的角度有限,所以,我只能猜测少女现在在哪。 “一……” 右边? 我喘了几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站着不动向右边扭头,情况有变,鲁莽地继续往前跑绝对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少女是领头人,搞清楚少女的位置尤为重要,至少,在心理会是一个极其重要的安慰,你在明,敌在暗,这滋味肯定不会有多好受。 “二……三……” 右边没有,左边? 我害怕少女突然喊停,所以不敢动作过大,也不敢跑动,刚才扭向右边之时,我隐约见着了少女的轮廓,这给了我心里一点儿底气,而几乎就在同时,我便将头扭到了另一边,持续的血气上涌令我转身扭头的速率变快,但最终在身后左边,所看到的这一幕却令我运转的机器卡了壳,浑身都是一软…… 脸,我看到了少女的脸! 尖俏的下巴,精致的脸颊,少女的脸,就高挂在我的肩膀上方,扭头之际,距离之近,我他妈的就差没亲上了! 我草,我大惊失色,迅速扭头看向前方,站的笔直,然而立正使的劲太过,一瞬间腿就一软,令我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左边歪了过去,好在少女没有在我这个狼狈的时候喊出木头人,让我得以稳住身形。 我的后背不偏不斜地靠在了一处软绵绵的地方,我知道少女就在我的身后,像大多数电影里的女鬼一样,但我为了玩这个游戏拼了,借了这一处软绵绵的地方,我不至于往后跌倒,但是下一个刹那,我就立刻意识到了这个地方究竟是哪一个地方,更难堪的是,少女似乎没有任何的反应,也没给我机会站稳脚跟,直接就喊出了木头人。 万籁俱静,我脑子一懵,只能听见心跳的声音……m。 第三十一章 木头人(五) 第三更

我的心脏跳得很快,但我的脸红得更快。 人就是这样,怕这怕那的,给个刺激就尿裤子,但天天这样的刺激,也就炸成了老油条,到现在,无论心理,还是**,我一路走来磕磕碰碰,不管多难堪都算是经历了很多,尤其在龙叔‘没’了之后,我更是如同被丢进了油锅一样,时至今日,我已经没有了最初的畏惧和恐慌,虽然依旧会害怕,依旧会腿软,但却成了一条半死不活的油条,酒饱思淫欲,人疲了之后也是如此,我的生理本能顺利成章地战胜了恐惧。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龙叔确实说的没错,从小到大我连女生的手都没有拉过,正儿八经是可以练童子功的体质,哪里会受的了和美得不似凡人少女的亲密接触,我心下一琢磨,这生理反应,理应不在游戏的规则范围之内,否则我可能早就爆缸了。 我一边检讨着自己漫际无边的思想,一边竭力维持住现在的姿势,我的腿是微弯的,在维持着身体的重心,虽然我大可以将重心放在少女的身上,但这么一来,少女支撑不住我的体重,和我一起倒下,很有可能同归于尽,显然,少女不会和我一换一,而我也不愿意这么做。 “一……” 和我想的一样,少女很快就进行了下一个回合,我一个激灵,飞快地向前奔走,想要尽可能在一个回合里拉开和少女的距离,少女虽然很美很丽质,但我不知她是人是鬼,这样的亲密接触,能少就少,还是免了吧。 “二……” 然而,事情却没有像我预料的那样发展,我是玩了命地跑了,但却没想到此前一直动得不知所谓,木头呆瓜似的人群,好像突然找到了行动的动力,瞬间对我形成了围剿之势,我躲闪不及,大叫一声,哎呦喂,被撞得个人仰马翻。 我又不甘心尝试再次起身,但那些人全部一窝哄地围了上来,七手八脚地将我给按在地上,我不断挣扎,他们也不断用力,然而,在他们在按倒我之后,却并没有采取进一步的行动,我脑袋一懵,便不再挣扎,只知少女下一次喊停马上就来,与其挣扎,不如先躺一个尸。 “三……” 少女缓步而来,黑眸深光暗涌,闪着危险的信号,“……木头人!” 我紧闭了双眼,感受到一股股浓烈的液体喷射在我的后背,我趴在地上,周围的爆炸犹如锣鼓轰隆隆地此起彼落,比先前的每一次都要来的凶猛,显而易见,人群里的人为了抓住我,很多都无视了这个游戏的规则,变得狂暴,很快的,我就被叠罗汉一般叠在了最底层,糊了一脸的血。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除了那个少女和极少数的人,其他的部分人似乎缺少自我思考的能力,简而言之,就像是如同没有思考能力的行尸走肉,埋在尸体堆里的我,脑子里飞快闪过无数画面,我从中捕获到很重要的一点,这些人,我发现他们很少会移动,每一个游戏回合,基本都只在原地活动,只有很少量的人,会有大幅度的动作。 事实上,现在存活下来的,也正是那一批人。 “一……” 少女又开始了下一回合。 我在他们还没有围上来之际,速度把身上的尸体给推开,歪歪斜斜站了起来,但这一次我并没有往前方去,而是转过身面朝着少女,从前几回合的试探来看,似乎并不能逃脱和少女面对面的场面,少女刚才的移动速度实在太快了,那绝对不会是人有的速度。 所以,我决定就和花衣少女玩这个生死局。 我要夺了她的话语权。 不过,想是一回事,做是一回事,仅仅一个眨眼的功夫,我又被团团围了起来。 我一边辗转腾挪,躲避他们的追捕,一边寻思机会让少女喊出木头人的同时,发生动作,使她出局,让渡出领头人的位置,然而,可能是我想得太多,我还未采取下一步的动作,他们的行动速率便突然变快,杀了我一个措手不及,一把将我扑倒,我几乎是脸和地上的石板来了一个铜锣拍,鼻子的血,随着‘咔擦’的清脆声,瞬间如同泉水咕噜噜地涌了出来。 我狠狠的呛了几口血,涌上来的血浆在我的喉咙来回翻滚,灼烧感蔓延在了整个呼吸管道,鼻梁上火辣辣的疼痛,令我连痛苦的表情也做不出来,毫无疑问,我这鼻梁铁定是断了。 少女这一回合喊得很慢,直到缓步走到我的面前,才数出了数字‘二’,待他人将我控制住,少女才扬起唇角,“……三” “……小七…” 听见这一个声音,我忽然浑身一抖…… 龙叔? 龙叔的声音? 他在哪? 我像是溺水的人,找到了救命的稻草,便也顾不得鼻梁的流血疼痛,抬头望四周看,但路就那么宽,除了人群里边,就再也找不到其他可以藏人的地方,可我勉强扫视了一圈,也没找到声音是从哪里传出来的,该不会是…… 果然,我侧脸过去,那个一下把我给按倒在地,把我摔得最狠的人,就他妈是龙叔! 龙叔怎么会…… “木头人!” 少女立刻结束了这一回合。 我来不及多想,鼻梁断裂后那里流血流得像开瓶前被摇晃过的碳酸饮料,我也没有伸手去止血,不得已,我也停下了和龙叔的接触,因为我深知少女现在喊停的节奏,明显就是冲着我来的,绝不是任性而为,我如果有什么出格的举动,一旦反应不及,那将会是致命的失误,前功尽弃,更何况有龙叔在,我完全不需要考虑得太多。 虽然龙叔也不一定能够搞得定,但他的存在,至少给了我很大的安全感,这么一琢磨,龙叔为什么没死?龙叔为什么会混在人群里?为什么龙叔现在才和我接触?那些存在脑海里的几千几万个疑问,似乎根本都不值一提。 龙叔冲着我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示意我不要说话,意思说不要暴露他的身份,我眼皮一跳,立刻呆若木鸡,这是在玩我? 少女明明已经喊停,龙叔他怎么还可以动? “一……” 少女在我的头前站定,满含兴味地将我打量了一番,最后目光扫向两旁,轻数声道,“二……” 我没有视线角度,所以看不到她的脸上此时是什么样的表情。 我有点搞不懂她的用意何在,如果只是为了阻止我走出黄泉路,那么现在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我受到钳制,几乎做不出任何的动作,加上龙叔说的时限估计也快要到了,除非龙叔还有什么法子,否则在十二点钟以前,很难走出黄泉路了,因为我压根都不知道出路在哪,心里连底都没有。 “三……” 少女仍然一丝不苟地报着停,“木头人!” 我的冷汗下来了,心说这样下去肯定不行,得速战速决,鬼知道这游戏会玩到什么地步,鼻梁上的血一直没停,原本我就受不了血的刺激,这一下子大出血发生在自己的身上,真棒,这简直要了我的老命了。 不过,我还算镇定,这大概是因为在我心里对龙叔百分之百的信任,现实一点,也只能指望龙叔了,就在这个时候,我忽然感觉到了有人在捏我的屁股…… 他小心谨慎地在我的屁股上摸索着,像是蚂蚁上树,很慢,如果不是发生在我身上,我可能根本察觉不他的动作,在少女喊停期间,依龙叔刚才的表现,似乎也只有他可以这样做了。 “一……” 在少女再一次喊出‘一’之后,我马上去寻找龙叔的方位,果然,摸我屁股的是龙叔,我用眼神问候了龙叔,问他在搞什么鬼,龙叔的帽子上有密密额坠饰,低下头,用了一个只有我能看到他下巴和嘴的角度,冲着我使劲用口型无声喊道,“别……跟……死……鱼……一……样,动……起……来!” 我马上就领会到了龙叔的意思,虽然不明白龙叔摸我屁股和之后的事有什么联系,但龙叔定然有他自己的想法,因为如果我现在不挣扎,看住我的人也许就不会乱动了,即便是在游戏过程当中可以动的时期,也不会有大的动作,毕竟没有那个必要多此一举。 所以,我如果不挣扎搞点大事,龙叔想要有大动作那就太过显眼了,不过也显而易见,龙叔尽管对此游戏的规则免疫,但看起来还是十分忌惮那个少女,不知道那个少女什么来历,会让胆儿肥的龙叔也搞起小偷小摸的事。 自然,我收到了龙叔的指令,并没有那份闲心去想着问题,我一咬牙,疯了似地抵抗起来,一时间血气翻涌,鼻子那里出血出得已经不是泉涌,而是喷泉了,我也顾不上犯恶心了,因为我不是傻子心里清楚,龙叔的目的很明显,他是要在我挣扎的时候,浑水摸鱼。 我的屁股肯定不是他的目标,他是在找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 我上衣已经是光膀子了,东西肯定是在下身的口袋…… 口袋里有几个钢镚,但龙叔这个时候不可能问我给钱花,那还有什么? 我猛地一惊,我草,怎么把这一茬子给忘了。 香烟? 难道是香烟?m。 第三十二章 烧香拜佛

我像疯狗一样手脚乱蹬,把吃奶的劲都给使了出来,可能他们也没有想到我会这样疯癫,一时间我竟然还可以借势勾起小腰,双手肘撑着爬在石板上,然而,他们回过神来,很快我就又被无数只手压趴在地,一看我这‘铁骨铮铮’架势,分明就是鱼死网破的节奏,就连一直面无表情的冷淡少女,也不由得楞了一下。 香烟! 我脑子里只剩下了这一个念头,香烟! 少女的迟疑给了我喘息的机会,我故意侧个半个身份,好让屁股边的口袋露出来,然后捏起装有香烟一边口袋的手,朝龙叔的方向隐蔽的指了指,提醒龙叔要的在这,龙叔自然比我经验丰富,临危不乱的功夫当然了得,立刻就抓住了重点,冲我翘了一下嘴角,示意心领神会。 “二……” “三……” “木头人!” 少女丝毫没有意识到龙叔的小动作,而是接着又道,“一……” 龙叔手里攥着软烟盒和火机,等着机会的出现,于是又给了我一眼神,却什么也没有说,龙叔马上要做什么,我心知肚明,这玄机定然就在香烟之上。 我显然很懂龙叔,在龙叔给暗示之前,就已经再次闹腾开了,人群里大多数人都没有脑子,也没有思想,见我折腾,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我的身上,里三层,外三层的,龙叔用力拍了拍我的屁股,混在其中且战且退,然后趁着人群的注意力都在我身上之时,迅速往黄泉路向阳宅的方向跑去。 因为他们全部的人都像饺子皮一样围着肉馅的我,所以在我这一点上,聚集了太多的人,少女个子不高,从上一次接触初步估算,不过一米六左右,她在我跟前不到一米,我这满身大汉的样子,正好形成了一个视线上的死角,少女压根就看不到后面龙叔混了出去,仍然一板一眼地念着数,“二……” 龙叔勾着后背,蹑手蹑脚地一路小跑。 很快,我就听到了一道清脆的打火机声。 那个火机的声音非常的不明显,如果不仔细听的话,很难听得出来,我的眼睛有点儿近视,但我的听觉反而更好,在人群一声又一声乌噜噜不知名的低沉呢喃中,准确找到了这一条声线。 “三……” 少女仍自顾自地念着固定了的台词,像照本宣科的老教师,“木头人!” 老实说,若不是被这环境给吓得智商掉线,我都要被少女的执着给弄糊涂了。 木头人的游戏对她没有半点的好处,先前那么多的人数优势,也被这个游戏给消耗殆尽了,可少女似乎仍然对这个很感兴趣,压根不顾其他人的死活。 也许这就是风俗? 我没有考虑得太多,因为这不科学的走势,已不是我等凡人可以预料得到了,保住小命才是重中之重,这一回合,旁边又出现了几次沉闷的爆炸声,较之开始,这爆炸的已经少了很多。我的身子就像被血浆洗过,油腻腻,腥臊难闻,狼狈的模样,狗闻了也会绕道走。 “啪!” 清脆。 在少女喊停之时,黄泉路本就寂静得无人间烟火,这‘啪’的一声,要多脆有多脆,在空荡荡的环境下,格外如此,然而,少女不开始下一回合游戏,所有人就都只能凭想象去猜测声音传自何处。 “啪!” 又是一声。 光影的变化,让我稍稍往上翻了翻眼,少女的裙摆微微浮动,隐隐像是要起风,但我一点也不相信黄泉路上会无缘无故来风,这鬼地方什么都透着古怪,半点逻辑都没有,那两声毋庸置疑是火机的声音,龙叔肯定在不远处有所行动,要我信这节骨眼上黄泉路突然起风,还不如信我迎风尿尿三丈高。 少女眼里陡然泛白,刹那又恢复深邃,幽黑,细语道,“一……” 我尝试挪动了一下身子,竟发觉身上的压力骤然消失,人群稀稀落落,开始从我这边散去,我用手支撑地面,往身后不远处看过去。 只见龙叔笑嘻嘻地像蹲坑一样蹲着,面前的石板上立了三个香烟,幽幽地冒着烟丝,龙叔一边从被挤压成皱巴巴的软烟盒里磕一根烟,一边用手做扇,来回煽动那三根笔直立在石板上的新烟,而他的头上的头帕,早已被丢在了一边,这使得龙叔身上的衣服显得有些滑稽,跑龙套都显不出来专业,全身异域风情,脚踩一双国产运动鞋。 “啪!” 龙叔潇洒地悠出火机里的火,点了只烟放在嘴里,像个无赖一样一歪头,夹了烟的手指着我的方向,破口骂道,“他妈的,简直放肆,都给你爷爷老老实实滚回你们的地下去,见着爷爷我,这条黄泉路,你们还想过,做梦吧!” 好神气! 我的少女心一下子就泛了滥,但转念一想。 不对! 妈的,现在这么神奇,刚才那么怂? 这不是坑我被玩了一通? 正想着,我周围稀稀落落玩游戏剩下的人,开始缓慢移动,他们的嘴里如同咬着什么东西,发出含糊不清的词句,向龙叔那边走去,与之前给我的干扰不同,这一次他们似乎像是受到了非常大的威胁,情绪都变得高涨而紧张,毫不掩饰的畏惧和愤怒,我甚至能够一眼,便看出他们脸上的恐惧,这和原来的他们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因为就在刚才,他们脸如同石膏,表情从未变化过。 我随手伸出食指点了点断了的鼻梁,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那个生疼,心想这一下少不了要破相。 “告诉你们这些个孤魂野鬼,乖乖回去,你爷爷我大人有大量,有什么罪过,既往不咎。” 龙叔很优雅地冲着向他过来的人群,弹了弹吸掉的烟灰,朗声道,“小心点,别踏过了界,不过界,咱一切好说,井水不犯河水,过了界,那可别挂你爷爷我不留情面,三炷香在这,魂飞烟灭还是早死超生,看你们的意思了……” 我皱起了眉头,心里不停地在打鼓,听龙叔的意思,这世上还真有鬼这玩意? 难不成…… 得亏我刚刚没有想那么多,才能和鬼玩得‘不亦乐乎’,但不管怎么去安慰自己,我的鸡皮疙瘩依然瞬间就起了一身子,真是后知后觉,冷汗唰地下来了。 “二……” 少女轻语呢喃,依然如故,冰冷得像一台机器。 我琢磨着龙叔面前的三个烟,怎么就像用胶水沾立在地上,任凭龙叔怎么扇风都不倒时,面前少女的裙摆乍然如狂风在下,猖狂地打了转子,玲珑身段上挂的金银首饰,被风吹得叮叮当当,抑制不住的狂暴,就连少女头上的装饰也给掀了,披了一头细丝乱舞的黑色长发。 我看了一眼少女,那眼里翻涌的全是怨念,又趴在回头看了一眼龙叔,龙叔似乎也对此感到诧异,惊讶完全写在脸上,我的脑子里‘嗡’的一声,心里暗道,不好。 说时迟那时快,少女就如离弦的箭,一脚在被血液灌满无处流淌的地面踩出一滩涟漪,明显是对着龙叔那边飞驰而去的,我整个猛地一惊奋身而起,大叫一声,“我草!”闪电一般伸出手臂去挡,说来我也是踩了狗屎,手掌正好挂在少女的脚踝,我忍着少女往前的巨大冲能带给手臂的撕裂感,一把抓住。 只能得‘哐当’一声巨响,那少女来了一个面朝的啃土摔,和我摔得一模一样,慌乱间我一片空白,手从少女的脚踝上触电一样收回,不成想,又把少女的鞋给一并带掉了。 我不知所谓,冷汗像瀑布一样下来了,不晓得哪里来的气力,直接从石板上像弹簧一般站了起来,发了狂似的朝着龙叔方向跑去,身体疲惫也顾不上了,那一下子惊吓,就像给没了电的电池充上了电,让我不顾一切,给了这少女魔头这么一个尴尬,我何止是心虚,简直要疯了。 跑到龙叔的身后,可能用光了我此生所有的速度,龙叔拍了拍我跟泥鳅一样滑腻腻的后背,并未开口安慰我,我也顾不得说话,拿龙叔旁边的头帕,小心谨慎地擦了擦鼻梁上的血,好在血自己止住了,而且看起来也不是特别严重,可能是当时我太紧张导致的。 少女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人群因为龙叔的威胁,也站在了原地,一时间气氛诡异得很,龙叔闷声抽着烟,盯着面前的三个烟,而我则依旧用头帕大致清理着身上黏糊糊的血浆,那血浆和人血鲜艳的红还不一样,是一种特别令人作呕的油黑,我这么洁癖,一反胃,忍不住又吐了两口,我就想不明白了,不是说鬼是没有实体的吗,怎么这么能恶心? “呜……” “呜……” 我愣了一下,哭声? 我没听错吧? 女人的哭腔,那方位……岂不正是趴地上的那个少女? 我喉咙一紧,不禁看向龙叔,完全用词语无法形容这时候的感觉。 龙叔注意到我的目光,用夹着烟的手挡在我的面前,另一只手竖在嘴唇上,对我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我不知龙叔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不好再问,扫了一眼立在龙叔前方的三根香烟。 没有人吸,香烟烧得很慢,黑了的烟灰,才不过一小截。 “呜……” “呜……” 那少女像是在哭…… 刚才那么凶,现在就……哭了? 我头皮要炸了。 太荒唐了,事情的起承转合,实在莫名其妙。m。 第三十三章 烧香拜佛(二)

“小七,我说你小子……” “怎么?” 过了半分钟,那少女依旧趴在地上,像死了一样,刚才的凶神恶煞,可不是这个模样,简直像是一个女魔头变成了一只小姑娘,龙叔敲了敲我的后脑,得意地抿了口烟道,“我说……你把人绊倒了,不去……扶……一下?” “扶……” 我哑口无言。 “实话实说,我觉得那小姑娘挺美的,你龙叔要是年轻个十岁,没准那小姑娘会疯狂地爱上我……”龙叔吐了口烟雾,可怜兮兮道,“可惜,现在龙叔人老珠黄,皮肤也松弛了,那小姑娘肯定看不上我了,给你送个大礼,小子,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苗了,想清楚……” “去,去,去去去……” 我指着鼻子,冲龙叔说道,“少来这套,别跟我打马虎眼,我这鼻子,看得清清楚楚,就你摔的,我还没找你算账呢,扶个吊啊,要扶你扶,我才不去,你老牛吃嫩草,也不是不能吃……”我意犹未尽,又一字一句地继续喃喃道,“老,处,男!” “哎,你小子,说我老处男可就过了啊,我对你讲……” “老来了,我不吃你这个,快,快点告诉我……”我打断龙叔的话,问道,“你怎么会和他们在一起,龙叔?” 龙叔似乎不愿回答,推脱道,“说来话长了,还是先解决目前的事要紧……” “烦死了,我还以为你挂了呢……”我虽是抱怨,却也有些庆幸的味道。 “喂,少扭扭捏捏了,像个娘们似的,成什么体统啊,亏得还是风流倜傥的我龙老九带得小跟班,就不能硬气点?” 龙叔又恢复了我所熟悉的调侃,他用手拨了拨三根香烟燃起的青烟缭绕,吹了吹气,叹道,“呵呵,你龙叔我怎么可能挂在这里哟,天命已定,我啊,想死都死不了……” “我草,难怪啊,难怪,龙叔老说你自己运气好,原来……早就知道自己怎么作死都不会死啊?” 我挤了一点笑,疼得我直吸溜口水。 “我师父说我保住童子之身,就能活到一百岁,按照小说里的描述,那就是天生和尚体,最有慧根的那种,”龙叔继续用手扇那三根香烟,“不管你之前看到了什么东西,都只是你的幻觉,你只看到了表象。” 我毫不留情咧嘴道,“呃……我看到你头炸了,龙叔。” 龙叔否定道,“假的。” “不可能的,你还和我说话呢,我不会连这个也分不清,”我较真起来,反驳道,“你说的头头是道,除了你,还有谁会那么臭屁……” “是吗?” 龙叔的眉尖往一侧一翘,说道,“我在前面走了一段路程,走着走着不太对劲,再回头,就发现你不见了,我怕你出事,就往回敢了一段路,想看看你是不是没跟上,后来一琢磨,你也不该那么笨吧,跟着人都能跟丢?所以我就继续加速往前走了,然后果不其然,在前面碰到你了……” “不对……” 我有一肚子的疑问想要问,但龙叔又打住了我,喃喃自语道,“不对,不对,你怎么会走到我前面的?” “呜……呜……” 我被龙叔带走了注意,完全没意识到那个哭声会突然变得那么近,幽怨无比,阴冷头骨,像一阵饱含潮气的冷风,把我的骨皮撕开一道口子,直接灌到我的体内,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冷战,由内而外的哆嗦。 龙叔咳了声说,“你看到的这些个人,不,也不能算是人吧……” 我颤抖着指向站于人群之前披头散发的少女,打断道,“是……是鬼……” “不,和你说了多少遍了,这世上没有鬼,这些人说是怨气才更为准确,不过,很多不了解的人,自然而然会把他们说成是鬼,”龙叔很随性吸了口烟,伸手点了点面前二十米外犹犹豫豫不敢上前的人群,对我道,“小七,你也看到了吧,这成群结队,声势浩大的怨气,你说,老李那小破儿酒店4012房如果不出鬼,那就真是上辈子积了德了。” “这……” 我有点羞愧我的摇摆不定,但少女此时被染红的外衣,加上黑色披肩过腰的长发,确实恐怖异常,我只能把心提起来不停地安慰自己说,这惊慌只是一个人的本能表现,每个人都会这样,但我心知肚明,其实我就是胆子小…… 先前的轰轰烈烈鱼死网破,鸡血上头,也不过为了命而已,求生的本能才是我坚持到龙叔出现的最重要原因,而一旦没有了命悬一线的紧迫,龙叔一出现,我的骨子里的本性就完全地暴露无遗,还是原来的那个胆小如鼠的我,一点没变,本性难移。 我深吸了口气,平复情绪问龙叔道,“他们……怎么不敢上来?” “怕我啊,还能有什么原因?”龙叔厚脸皮的功夫又来了。 我摇头说道,“喂,别闹了,龙叔,给我正经点。” “唉,你问个屁啊,不就在你眼前?” 我问,“这三根烟?” “对,就是这三只烟,厉不厉害?”龙叔这会儿还在王婆卖瓜。 我伸手向去碰龙叔面前的烟,但龙叔很快就一把抓住了我的手,歇斯底里,低声骂道,“妈的,小子,你别碰,老子好不容易才立起来的,别乱摸,蛋锤啊,碰倒了你和我都得完蛋。” 我看少女站着没有动的意思,稍稍放宽了心,“龙叔,你总得给我解释吧?” “哎……最烦的就是这个,这也要解释,那也要知道,把老子当移动书库百科全书,唉,以前小萝卜也是,他啊……”龙叔意识到说错了,不由神色黯然地一愣,然后呸了一口,打着哈哈道,“三根烟,三根烟,那就是三柱香,小七,你去过寺庙没?那里的和尚尼姑都会让你上个香,算个卦讨个香油钱,上的香,那肯定都是三柱,戒,定,慧三无漏学,佛,法,僧常住三宝,一柱不多,一柱不少……” 龙叔别有意味地瞧了我一眼,拍了一把我问,“小子,路上你抽烟了吧?” 我给拍的一愣,再看龙叔,在那蹲着乐陶陶地盯着我,我心里发毛,说道“你……怎么……我抽烟你怎么知道?烟少了,你看出来的?” “年轻人别尽不学好,烟要少抽,我就怕你父母抱怨我把你给带坏了,他们很关心你……”龙叔就此打住,醒了醒鼻子,转而对我道,“你好好想想,你龙叔烟瘾这么大,不抽浑身难受,在上了黄泉路之后,有没有抽过烟,没有吧?” 我摸头一仔细琢磨,好像还真没这一回事,就摇头。 龙叔见我摇头,掐着手里的烟,“这玩意,香烟,点了之后就有星火和烟雾,你一个人在黄泉路,难免担心鬼神之类的,所谓上香,就是心之所映,想的是佛,应得是佛,是菩萨,那应得也是菩萨,你心里尽是一些妈的见鬼之类的想法,可不就直接给这些怨气点了一盏明灯,gps定位,不找你找谁啊?” 这就有点尴尬了…… 我呵呵傻笑了两声,瞄了一眼人群,试探问道,“敢……敢情……这些人……都是我招来的?” “不是你,还会是谁?” 龙叔丝毫没有给我留情面,肯定了我的话,我一脸懵地望着龙叔,龙叔见我这模样,笑呵呵地给我‘塞糖’道,“不过,你这样做也好,某种程度上省了我很多的事,以身犯险,精神值得鼓励,值得鼓励,哈哈……” 龙叔这一笑,就更尴尬了,我尽量不去想自己作死抽烟的事,“这些人,不,这些怨气……龙叔你打算怎么办?” “等……” 龙叔回了我一个字,然后指了指面前的三根香烟,道,“黄泉路,点烟如点香,我这三只烟,就是三柱香,他们不敢太靠近,就是这个原因……” “龙叔,你这不是逗我?” 这我就不乐意了,龙叔说我抽烟引来了怨气,他这烟一点上,又怎么怨气又害怕了? “你这猪脑子,怎么就想不明白,你点烟,和你龙叔点烟,能一样吗?”龙叔伸手轻轻刮了一下我的后脑袋瓜子,“他们怕的是我,不是你,我是他们爷爷。” 我眼角一低,歪头过去,“哟,龙叔,不怂啊,我可记得,你刚才还……” 我就是想要膈应一下龙叔,但龙叔不给我机会,对我摆手道,“哎哎哎哎……少说两句,现在这怨气还没退呢,不能够大意,小心驶得万年船。” 现在也不是多想的时候,经龙叔一提醒,我的视线又集中在了少女的身上,经过前面的交手,显而易见,少女是这群人里最危险的一份子,人群所有动作,都是在她在指挥,我偷瞄了一眼龙叔的服饰,再看了看少女的装束,之前在我脑子里的念头又开始蠢蠢欲动。 我嘴巴打结,说了好久才说全,“……龙叔,这……这……衣服,是……哪个……民族啊?我看……我看……不像是现在那些少数民族穿的……” “怎么样,帅气吗?”龙叔故作模样整了整上身。 没料想龙叔会是这样的龙叔,我立刻回了他一个犀利的眼神,龙叔无辜似地耸了耸肩,幽幽笑道,“哎呦,看我干嘛,你不是心里早有数了吗?这身装束,当然不是现在人穿的,这是千把年前南昭国的传统服饰,就是那群考古学历的,想破脑袋想要复原的古代民俗,怎么样,还挺波斯的吧?” 第三十四章 烧香拜佛(三)

南昭国! 真的有南昭国? 我顿时没反应过来,龙叔那婆婆妈妈的风格,丝毫没有让我放掉重点,如果真是这样,那岂不是说…… 我不由得脱口问道,“南昭国,是仙剑里的那个?” “对,就是南昭国……”龙叔说着说着,突然来一个音调带拐弯的‘嗯’,问我道,“不对,你说的仙剑是什么?” “仙剑……呃……就一个电脑游戏。” 我懒得和龙叔解释太多,一句话带过,转而问道,“既然是南昭国……好吧,南昭国不管在哪里出现都不太科学,龙叔,那之前说这地下的阴宅是大理皇陵,会不会是……” 龙叔摇头,打断我道,“我知道你的意思,小七,你没来之前,我在这个地方做第一次来勘察的时候,我也是有这样的疑惑,因为确实,大理虽然在南边,但受到中原影响其实很深,很多方面都依据了中原的文化和传统,就连衣着也是如此,而这些怨气这样的服饰装束,不可能来自于大理……” “但是……我疑惑的是如果不大理这种有搞头的阴宅,他应该不会费劲心思搞这东西,小七,有的时候,你不能光从表面上看问题,还得从内在动机上去推测,不然,会严重影响你的判断。” 龙叔看一眼我,又道,“后来,我打电话给了灰指甲,灰指甲这人和你一样胆小,还死要面子,他是我师兄,也就是你爷爷张半仙介绍给我认识的,很厉害的一个人。” “灰指甲不沾风水,他并不是我们行当里的人,基本上黑白两道,灰指甲都是通吃,因为他的消息最为灵通,风水草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这些年无论发生了什么动荡,灰指甲就是灰指甲,从未变过……” “当时灰指甲听了我的描述,在电话跟我确认了众多细节,我才最终确定这里就是还未被发现的大理皇陵,一点都不会错,因为灰指甲手里有一条很决定性的证据,”龙叔扇着面前的三根香烟,正色道,“证据就是,藏宝图!” 我越听越糊涂,藏宝图? 这哪跟哪? 我看了看快要烧完的香烟,问道,“藏宝图……能证明什么?” 龙叔一笑,对我道,“这就是我要找朱弎小舅子朱九三的理由,也是我给出的最大筹码,他不可能不对此动心,因为说是藏宝图,其实正是这地下大理皇陵的完整地图。” “不过,那都是灰指甲说的,是真是假,我就不知道了,他相信灰指甲,他就回来,”末了,龙叔笑着补了一句。 我无奈摇头,“我说龙叔,你这是忽悠人吧?” “不,我没有说什么谎话,句句属实,而且……”龙叔接着说道,“灰指甲透漏了一个很重要的信息,和朱弎老爹有关,也和我有关,那就是这大理皇陵的地图,和当年我们拿到的元朝墓葬的地图,使用的是同一种材质的牛皮,我没有问得太多,但肯定的,朱重八在灰指甲那里得到了他想知道的东西,才会再一次起意去一趟蒙古。” 我皱了眉头,“一模一样的地图?” “是的,”龙叔‘嗯’了一声,“灰指甲把地图的照片发到了我的邮箱里,和当初的那一张质地上没有差别,而且,灰指甲也没有必要拿赝品来骗我,因为就连他也不知道那一张地图所指的陵墓,地点在哪里。” “怎么说呢,还挺巧合的吧,灰指甲他是因为朱重八的事,在王总的要求下,给我看的这一张地图,而我却正是看到了地图,产生了疑惑,和灰指甲沟通了细节之后,才最终搞清楚地图指的地方,正是这里……大理皇陵。” 我听得一愣一愣的,这巧合简直巧合得突破天际,龙叔摸着他的下巴,似乎在欣赏我一脸错愕的懵比样,他看着我笑道,“哈哈,要不,你龙叔怎么会被称为世上最幸运的男人?” “呜……” 又是阴潇潇的哭泣,少女散发底下的双眸,翻滚着漆黑的怨念。 她想往前,但却死死盯着龙叔面前的三根立起的烟,对龙叔忌惮万分。 “等这三柱香烟烧完,他们都会消失,小子,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龙叔眯着眼看我,安抚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做这一个局的人,他叫刘一手,按辈分排,他算我侄子辈,不过,从年龄来看,他却比我大了十几岁。” 我疑问道,“刘一手?” “我不好多做介绍,说来话长的事,即便我现在简单说了,你也只会更加糊涂,我只能说他的道行,不在我师兄张半仙之下,属于天赋异禀的类型,不像我是一个不学无术的,靠着好命才滚到如今的地位。” 龙叔停下抿了口烟,然后正色道,“我们相地师派系复杂,旁人看得高人模样,其实依旧很讲究门第观念,血脉的作用我不说,你也清楚,刘一手呢,就是刘潜这一门的后人,很多能者不瞒你说,那都是绝后的,因为毕竟透漏了太多不该说的事,遭受报应也是天道循环,但刘潜这一门却意外活了下来,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 我一下子又想到了我家的情况,顺着龙叔的逻辑撸下去,这难道是在说,我爷爷并没有行大恶之事,不然怎么会子孙平安? 话说至此,龙叔脸色变得非常严肃,“凶宅之所以为凶宅,无外是怨气作祟,而怨气来自血光之灾,枉死之人,可一般情况下,怨气是不成人形的,可能会对人有一定影响,但绝对影响不会太大,否则这世上的凶宅可就多了去了。” “怨气的本源就是由人产生,在某些特定的条件下,会凝聚成人形,有人为之,也有自然形成,这就是人们常说的鬼之类的东西,它们无法短时间内影响你的衣食住行,但是却会潜移默化地改变你的思维,时间长短,由怨气大小决定,毕竟,它们也是人产生遗留的……” 龙叔说着,给了我眼色,示意我往人群那边看,见我照做,他便继续说道,“瞧见了没有,这浩浩荡荡的,阴阳合宅……阴阳合宅!刘一手真是布了一个好局啊,小子,想想吧,养了这么多已经成了型的怨气,积压了那么久一口气放出来,整个风水的‘死门’4012房不出事那才就有鬼了。” 我感觉到头疼起来,龙叔说的很有道理,但其中仍有让人想不明白的地方,比如为何会选在这时候集中爆发出来,一连八宗案子,这闹大也不好收拾不是? “我说你帮了点忙,不是调侃你,是说真的,”龙叔摸了摸我光着的脊梁板,说道,“解决凶宅闹鬼的方法,其实并没有多么复杂,无非就是化解其中已经变成人形的怨气而已,有难的,有简单的,依据凶宅的程度而定……” 龙叔把手里的烟头按地上熄了,继续说道,“凶宅的解决方法千千万,但思路只有一个,那就是怨气既然凝聚成了人形,那就把它再打的不成人形,不过这个活,可就没多少人会了,怎么样,瞧瞧你,玩得一手好游戏……” “少烦我……少烦我,”一想到刚才我的处境,我就气不打一处来,“龙叔你知道我胆小,你不早出来,妈的,我小命差点都没了。” 龙叔装腔作势道,“哎,别这么想,我觉得适度的锻炼,和磨砺,对年轻人有好处,现在的年轻人啊,要会吃苦……” 得,又来了…… 我刚要打断龙叔的‘年轻人啊……’后面一堆啰里啰嗦的话,没成想龙叔自己先停下了婆妈,我不知道龙叔突然不说话是怎么了,眼光就很自然地顺着龙叔的视线而去。 我看到龙叔很紧张地盯着面前那三根香烟,手上攥着的烟盒,已经被手捏得不成形状,他全然没有在意人群开始的不自在和狂暴,注意力非常的集中。我很少看见龙叔有这样的全神贯注,可以见得的是,事情确实很棘手,并不是他说的那样轻松。 先前一直安稳的人群,如同受到了极大的刺激,开始躁动起来,隔着二十米的距离,向我和龙叔不停地嚎叫,然而,他们却不敢越雷池半步,只站在原地,少女试探着往前走,就像趟过河水深浅一般小心,走得很慢,如同顶着大风前行,全然没了刚才玩游戏时候的迅捷可怕。 受龙叔情绪的感染,我全身心屏住了呼吸,也盯着那三柱香烟不再说话,龙叔既然已经胸有成足,好歹也该信任一下龙叔,于是我对于人群的狂躁,充耳不闻,唯一令我很在意的那个少女,似乎危险性也降到了最低,变得乖戾。 这是最后的关头了,不知不觉,三柱香烟都已经见底,卷曲的烟灰,很快就要延烧到滤嘴了。 不言而喻,这三柱香烟烧完,一切就都结束了。 突然焦灼起来的古怪氛围,令我心跳的加速重新开始,我也顾不得浑身都是油乎乎的状态,摸了屁股的手,又来抹脸,我感觉到冷汗直冒。 “草!” 龙叔捂着嘴爆了粗口。 草,我在心里暗地草了个遍。 三柱香烟里最诡异的一根。 到现在从来没有断过烟灰的那一根,竟然快要承受不住长长烟灰条的重量,开始摇摇欲坠! 第三十五章 烧香拜佛(四)

我大气不敢出,二气不敢进,脸憋得铁青。 心一急,脑子就有点乱。 虽然龙叔鼻尖上渗出了汗,但是精神上却极其专注,眼里只有那一根烟,再也容不下其他,我哪里有龙叔经验丰富,临危不乱,喘了一口气,我的专注度迅速下落。 我的目光开始游离,余光落在正在往这边行走的少女身上,少女见香烟站立不稳,突然地一怔,然后步伐的速度骤然加快,一步顶上了之前的两步,很明显少女意识到了这是一个机会,但依然畏怯龙叔手里的牌,不敢太过表现出威胁。 老实说,我压根不知道龙叔是怎么把三根烟给立起来的,因为只要稍微旁边一有风吹草动,肯定就倒了,但是龙叔居然刚才还拿手当扇子扇风,想让香烟烧得快一点,虽然是用手扇出来的风,但换作其他时候,怎么着香烟也都该倒了吧?然而那三根烟却非常坚挺,就像东海龙宫的定海神针,非猴子来不可取。 可再坚挺也有软掉的时候,烧完的烟丝止不住地向一边偏移,几乎弯成了一个香蕉的弧度,肉眼可见的摇摇欲坠,龙叔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那卷了的烟灰丝,像是思考什么,基本一动不动。 我一会望向少女那边,关注着少女的动向,一会扭着盯着地上那一根烟灰一次都没掉过的香烟上,两头顾着,我的脑子里乱成一锅粥。 长时间的高度负荷状态下,我的认知变得模糊,看东西已有重影出现,我开始下意识地不停地揉眼睛,不断眨巴着眼,想努力尽快从这个疲劳期挺过来,但似乎起了反作用,越是这样,越睁不开眼。 周围暗黑的环境一切万籁俱寂,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可能不到一分钟的长度,但感觉上就像是一生的距离,终于,我终于还是忍不了这糟糕的,指着少女的方向,冲着龙叔说道,“龙……龙叔……你……你……看……” 我浑身抖得厉害,也不知是不是光着膀子冷了,下巴大展,话都说不全。 我看到少女的速度又快了,十米,只差十米,我这个小近视,甚至能够在阴冷的光影下,清晰地看到少女被我扯掉鞋子的脚上,脚踝那里一团银灰色的刺青! 龙叔没在第一时间理睬我,仍然盯着面前的三根烟,不过在我说话的间隙,他挑起了眉目,朝前方人群看了过去,之后便又一动不动。 我都给急死了,冷汗直冒,身上黏糊糊的东西都快给汗洗掉了,我换了个姿势盘坐下来,心说这真是糟糕透了,谁能想到这香烟玩意这么不给面子,就在这时玩这么一出。 少女紧紧抿着唇,身上血染的猩红飘飞,身上冰冷的气息,风刀霜剑,毫无保留地散发了出来,使得本来就有几分清冷的黄泉路,更加刺骨,纵使道路两边红红彤彤,也令我一哆嗦,半天停不下来。 然而,行愈急时,少女却忽然停了下来,一如之前冷清的表情,寂静从容。 怎么了? 她想干什么? 一瞬间的无数疑问,全部想要从我脑门里泻出来,我整个木在哪里,感觉到天旋地转。 少女不会无缘无故地停下来,何况她冒着巨大的风险,离我和龙叔也不过堪堪七八步之距,只要一两个箭步,凭借少女的敏捷,满状态的我,也躲不过她的袭击,更何况我现在的狼狈样。 暴风雨前的宁静莫过于此,我深吸了几口气,尽量忽略少女的影响,可虎视眈眈的少女,却是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来了!” 龙叔突然吼道,“来吧!” 面对龙叔的挑衅,少女毫不迟疑,一脚踏出,踩出一圈四溅的气流荡波,一跃而起,这明显不是非人所谓,几乎就在刹那,少女裹挟着凛凛寒风,双眸如漆,站到了龙叔的面前。 烟,烧完了两根,只剩下了最古怪的一根,仍有星星之火。 “大妹子,拜拜……” 龙叔做了个很欠扁的表情,掌心向外指着太阳穴,挥了挥手往上看去,“有个来生,给这小子做媳妇……” 说完,龙叔迅速曲起另一只手的中指,做了个弹指式,随后,吹了一个带拐弯的响亮口哨。 少女周身骤起绕体雾气,冲着龙叔狰狞地嘶吼,歇斯底里,腾起的气势,以难以形容的速度攀升,几近将龙叔的淹没,我吓得半死,把目光全部放在了最后的那一只香烟上。 香烟左右晃动摇摆不定,在这等声势下岌岌可危,我一心说我草,突然一阵刺耳的轰鸣在我的耳朵里响彻,大脑完全一片空白,下一刻在我的眼里,整个世界好像都放慢了节奏,成了慢节奏的镜头。 我看到香烟上萦绕的烟雾走出一缕妖娆的曲折路线,缓缓上升,半空如龙逆身,也看到了少女扬起的黑发下,清秀的脸逐渐变形而扭曲的过程,仿佛在过程失去了形态,娇小的身躯节节拔高,变得狞恶可怖。 这一切的动作都是那样的慢, 电光火石之间,龙叔的弹指以千军万马之势,弹过滤嘴上一整条烟的烟灰, “啊……” 一声贯耳的闷响,少女虚弱得连声音都似缥缈,化作万道黑影漫空洒开,弥散消弭于黑暗之中,我伸了伸手,想要驱散眼前的黑暗,可仿佛黄泉路本就该如此,浓得化不开的雾气。 龙叔扭了个头,看向我,那儒雅的笑容令人难忘,丝毫没了痞子王的邪气。 而后,我的世界飞速流转,回归正常,只一瞬间,一片寂静,好像刚才的惊心动魄完全没有发生过,黄泉路上只剩我和龙叔两人。 我几疑自己看花了眼,“结……结,结束了?” “还没算完呢,小子。” 龙叔蹲了太久,一起身酸麻地不禁销魂地‘啊’了一声,“这些怨气只是人形散了,并不是真的就没了,它们还在的,不过它们想要再次凝成人形,恐怕需要不少的时间,至少在这一段时期,老李的酒店不会出问题。” 我问道,“那岂不是……还会?” “是的,如果不从根本上化解掉这些怨气,肯定还会发生,老李的酒店风水算好的,都成这样了,你能想想其他的地方,都该成什么样了。” 龙叔掏了两根烟,递了我一只,我推了回去,示意不抽,龙叔也不勉强,把搭勾在了耳朵上,直了直身子,对我说道,“我在吃饭的那会儿说过,阴阳合宅的阳宅不止老李的酒店,我约莫保守估计了一下,得有个十个宅子以上,因为你刚才看到的这些怨气,倘若集聚在同一处,那可就不得了了,所以得分散了才能稳住局,刘一手知道这个,才会这么做,但你知道为什么别的地方即便是闹鬼,也不请我去的原因吗?” 我摇了摇头,龙叔不多卖关子,直接说道,“在你没来之前,我就曾调查过这个,我推测过可能会是阴阳合宅中阳宅部分的房屋,我都去过,不过却无一例外,那些房子要么已成危楼,进入了拆迁队的范围,要么是很少人居住,但都有一个共同点,长时间都传闻楼里的某个房间会闹鬼。” 我一想也是,忙点头。 龙叔抹了抹鼻子,说道,“警方的案件资料属于机密,我想看的话,他们也很为难,多数情况,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去看,免得惹上不必要的麻烦,因为这对谁都不好,好说歹说人家也是有规章制度,但是今天我还是劳烦了廖局,除了老李酒店还没封存的案子,我还查找了之前几年大大小小的自杀案件,不出我的意料,案发的地点正是集中我所想的那些楼层,但……我也发现了其他很有意思的内容。” “这个……他们警方那边,就没一点察觉?”我疑惑道。 “谁啊,信这玩意,顶多老百姓坊间说说闹鬼也就完了,”龙叔笑了几声,说道,“想不开去自杀的,几乎每一年,每个月都有,尤其在丽江附近,小年轻亲亲我我死去活来殉情的,比比皆是,当然,在自己家或租房里死的也不算少数。” “要联系起来这些自杀案件的共同点,换谁都不可能做到,警方工作很繁琐,他们并不是职业的侦探,只是单纯的处理案件,时间跨度这么大的案件联系,能想得到,那可就邪门了,毕竟,不像倒霉的老李,他的酒店这么集中地爆发出来,这傻子都能瞧见里面的猫腻,不是?” 我深吸了一口气,尝试站起来,这个时候之前精神上的过度疲劳才显现出来,脸一黑,就是一个趔趄,我绷直了双腿,勉强站住,试着走了几步,也是一瘸一拐的。 “对了,龙叔,”我想了一下,问道,“你刚才说的,查到了有趣的内容,到底是什么?” “哦?” 龙叔瞥我一眼后,低头一边叮叮当当地解着裤腰带,一边对我说道,“在两年之前,有那么一起自杀案件,引起了我的注意,受害人也是割腕自杀,封闭的环境,和老李酒店发生的布局基本相同,唯一不同的是,在受害人自杀发生的时候,有一个目击者,全程目睹了自杀的过程,也是巧了,后来他犯事被逮进局子里,因为小区有录像视频,被认出来了,他也是倒了霉,和命案扯上关系,警方找他录了口供,关了他十天半月……” “怎么了?” 龙叔一脸诧异地看着我,问道,“我脸上开花了?” 我下巴都要掉下来了,指了指龙叔的皮带,“说话好好说,你脱裤子干嘛?” 第三十六章 双龙放水

“来,来来,小子,你也赶紧的,别磨叽了。” 龙叔露出了那方面,背对着要走的路,拉着我的胳膊,“瞪什么瞪,把裤子赶紧脱了,妈的,还有不到十分钟,得抓紧点了,不然真就困在这了。” 我仍然没有行动,哑谜的谜底我肯定要问出来,“龙叔,怎么回事,脱裤子干什么?” “哎呀,我草,你这小子,想什么呢,脱裤子当然就是尿尿了,还能干什么,”龙叔苦笑着摇头叹气,说道,“年轻人,这个时候就别问那么多了,跟着龙叔的动作,有样学样,待会你自己就会明白,不用我再说。” 我将信将疑,龙叔的玩性子,在任何地点都可能爆发出来,这么不靠谱的事,有种跟让我站在马路中间撒尿的感觉,虽然心里暗骂不止,不过我还是按照龙叔的要求做了。 龙叔一只手托扶着那东西,一只手伸出食指指向天上,很有节奏地扭动着屁股,头一顿一顿地打着动次打次的节拍,一边哼着小曲,一边闭着眼陶醉,看得我神情都恍惚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龙叔这疯疯癫癫神经病的样子,我简直恨不得狠狠给他一大巴掌。 “哎,小子,别光看,学着点,对你以后有好处,记着,我尿哪,你尿哪,” 龙叔意识到我还无动于衷,赶紧拍了拍我的后背,说道,“大老爷们的,尿个尿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快尿,啊……” 我一脸嫌弃,心说你这是尿尿? 不过胳膊拗不过大腿,在龙叔关切的目光下,我半推半就只能妥协。 龙叔见我还在扭捏,就赶忙拿我的手帮我扶住我的东西,然后准备好他那边,然后说道,“小子,看好了啊,这科学的尿尿,就和耍老头太极一样,要注意吐息纳气,要先酝酿,有去有回……” 神采飞扬地说着,龙叔就像进了迪斯科厅,又缓慢摇摆起来,整个画面说不出的怪异,说猥琐谈不上,但却又实在找不到词语来形容。 我此刻的心情,打个比方,就如同龙珠里卡卡罗特找贝吉塔合体时候,贝吉塔那会儿心里的苦,丑陋的姿势,讨厌的合体对象,被杀了也不不想去做。 但拯救世界的重担在肩上,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贝吉塔能忍,我也能忍,下定了决心,我开始有模学样地跟着龙叔一起摇摆,不过不提不觉得,龙叔一说到尿尿,我确实突然有了尿意。 “狼烟起,江山北望,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心似黄河水茫茫,二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抗……” 我聚精会神地想着问题发着呆,龙叔陡然破口大唱一嗓子,调子一会站在喜马拉雅珠穆朗玛,一会掉进马里亚纳,高高低低,阴阳顿挫,龙叔似乎自己还没意识到,仍自我陶醉着,“恨欲狂,长刀所向,多少手足埋骨他乡,何惜百死保家国,忍叹息,更无语,血泪满眶,马……” 我被龙叔吵得烦躁,也顾不得那么多,懒得理他,便自顾自地放尿,猛一开水龙头,哗啦啦地一会儿完事,垫着脚使劲抖了抖,爽得直颤。 我速度解决,扭扭屁股拉上了裤子,长呼口气,然后便往龙叔那边一瞟过去。 不看不知道,一看,最开始漫不经心的我,立刻呆了。 扶了下巴,怕掉地上。 龙叔用来尿尿那地方,居然就像机关枪‘嗒嗒嗒嗒’开火,凶猛异常,有一茬没一茬地断点传送,非常有节律和节奏感,精准制导,如同滴水穿石,并且全部打在了一个地方。 我仔细观察了一番,心里恍然大悟‘哦’了一声,再一回想,虽然不明白其中的机理玄妙,却也对于龙叔的算盘也了解了七七八八。 他娘的,原来是这样! 三根烟头。 龙叔让我尿的地方,和他现在集中打击的方位,就是刚才那三根烧完烟头的位置,烟头的滤嘴滚倒在地上,现在已经被尿打湿,而龙叔正一点一点地抬高机枪的角度,往更远的地方射去。 我起先并没有太注意,放松下来之后,注意力就变得涣散,但好在还算明显,借着暗色的月光,我看到了石板上的红线停下来的地方,不用怀疑,龙叔肯定是想用尿把烟头那一滩和红线给连上。 换而言之,黄泉路已经到了尽头? 我有点后悔性子太急,尿得太快了,虽然不知道龙叔葫芦里装的是什么,但肯定不会有无缘无故的尿意,龙叔那认真的模样,就像是每一滴尿都要物尽其用,显然非常珍贵,这让我压力骤增,我的膀胱里可没有尿憋着了,假如龙叔的尿不够…… 如果是关系到能不能走出黄泉路的关键,倒在尿不够的上面,那可就真够衰的,真比李老板都衰啊,这一念至此,我便在心里不停咒骂着龙叔故作高深,话说一半。 “……人北望,人北望,草青黄尘飞扬,我愿守土复开疆,堂……堂堂中国要让四方……” 龙叔眉宇紧锁,纵情于表满是高潮脸。 歌唱到最后,龙叔卯足了劲,去了鬼哭狼嚎,“来……来……贺!” 情到深处,龙叔便秘的脸上,无限绿光,铁青铁绿。 我呆滞地歪着头,嘴角时不时抽动,忘了自我,连裤子的拉链都没有拉上,我呆着不动看了龙叔尿尿好久,人间兵器,不同凡响,如果之前有人跟我说,我会看男人撒尿还看得入了迷,我一定会给他一巴掌,让他长点记性。 但现在我会给自己一巴掌,提醒自己这不是真的。 龙叔相当持久,几乎就是传说的无限弹药。 我的顾虑显然多余了,用尿连上烟头和石板上的红线之后,龙叔仍有余力,又把歌唱了一遍,在抖完最后一滴后,才意犹未尽地对我叹气道,“年轻人,就是没经验,太快了……” “龙叔,现在可以说为什么了吧?”我无意和龙叔争论,在他没婆妈起来之前,抢先问道,“我看地下的红线断了,这是尿尿的目的?” 龙叔又叼了根烟点上,很惊讶道,“小子,你注意到了?” 我吐了两个字,没好气道,“废话。” “年轻人,脾气很大?” 龙叔立即摇头,目光看向地上的尿道,“我在点这三根烟的时候,其实失误了,本来三柱烟应该压着红线端口的,如果点在那里,这样就不需要用尿了。” “龙叔,你也会紧张?”我不怀好意道。 龙叔摆手笑道,“少得瑟了,我怎么知道你能拖多久,当然是能搞定,就尽快搞定,哪里还会顾忌那么多。” 我做了一个鄙夷的表情,“龙叔,这就是你跳撒尿舞的理由?” 龙叔道,“跳舞怎么了,你自己快怪得了我?” “呵呵……”我讪笑一声,淡淡道,“龙叔,尿不尽,前列腺是会出问题的。” “少来了,”龙叔呸了一声,“快把眼睛闭上,别说话。” “什么?” 我想要龙叔给我解释清楚为什么要闭上眼睛,但很快的,在瞬间我就放弃了这个想法,因为我看到一股艳丽的红色沿着地板上暗红的裂纹,渡过了尿液流成的线,冲向了烟头的位置,几乎在一刹那,尿液像遇到炙热的温度,化成了白烟,闪出了耀眼的光芒。 慌忙之中,我立刻闭上了双眼,但多那一丁点的迟疑,还是令我的眼睛陷入了短暂的不适当中,龙叔不说话,我也不再争论,静静等了一会。 沉默了五分钟。 “叮咚,叮咚……” 我不敢睁开眼,直到听见有水的声音。 再次让眼睛适应周围的环境,花了我一点时间,龙叔安慰地拍了拍我的后背,示意我转过身去,我意识到了会有不同寻常的事会发生,但却未曾想,展现在我面前的,居然是‘龙口儿’三个大字,这正是最开始的那个小饭馆! 回来了? 就这么……回来了? 我有些难以置信,腿挪不开步子,颓然地倒在地上,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心里暗道,可算逃出生天了。 想着想着,我仍不敢相信,便抬头看了看一旁站着的龙叔。 龙叔显得很平淡,他靠在小饭馆门口的电线杆上,悠然地在抽着烟,这种事情他应该见得多了,所以非常平静,但借着月光,我还是可以出来他的脸色要苍白了许多,不管是不是身经百战,经历过这一趟,或多或少,精神或身体都会受到影响。 龙叔就默默地抽着烟,也不说话,只是手指上的烟,像女人的大腿,越夹越紧。 我连滚带爬起来,问龙叔道,“我们……回……回来了?” 龙叔双手抱在胸口,弹了弹烟灰,盯着不知地方的位置出神,“小子,差不多了,别急,再等等,让我把这根烟抽完再说,妈的,这事完了,得去找老李要几条中华来,太不划算了。” 得到龙叔的答复,我的心稍微稳当了一些,长舒了口气缓了一下,身子骨就像跟散架一样,关节零件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一阵浓浓的风滚着热浪袭了过来,我光着个膀子,竟然会觉得有一丝凉意,心道这小饭馆的风水真是好,有些东西不信不行,因为就那么的邪门,这既不是风口,也不是高地,但偏偏风…… 有点阴凉? 我突然有了不好的感觉,赶忙往龙叔那边看过去,龙叔一脸诧异地看着我,似乎想说什么,但又欲言又止。 不对…… 不对! 一定有什么地方我没有注意到,到底是哪里? 我一个念头过去,满头又是汗,到底在哪里,我不停望四周环视。 小饭馆,电线杆,电线杆,小饭馆,水泥路,水果摊…… 我漫无目的地寻找,忽然一道闪电穿过我的脑子。 对了!我可记得在走之前,龙叔好像蹲在电线杆下面吐过,但是现在电线杆下面,却什么都没有,这么晚不可能有清洁工…… 也许这里的清洁工晚上会来工作呢,我在心里不停地找着理由,但越找,越是心慌,手开始有些哆里哆嗦。 如果这里不是原来的地方…… 那会是哪? 第三十七章 鬼城路引

“别看了,小子,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是在想这里有问题?” 龙叔蹲下来,舒坦了一声,“先别想了,歇会吧,过一会上路,可有你受的。” 不知为何,在短短一天内经历了这么多之后,胆小如我,心似乎也变得坚硬起来,虽然心里依旧害怕得要死,但却也平静得更快,来的快,去的快,像是已经麻木了这种反反复复的刺激,破天荒的,我的脑子里无比清晰。 “这是哪?”我问道。 龙叔似乎被我突如其来的冷静给吓到,微微一怔,“黄泉路。” 我疑惑道,“怎么,不是出来了吗?” “小七,我不是先前和你说了,黄泉路走到头,要开个偏门?”龙叔把手里的烟头按在地上,取下耳朵上夹着的烟,点上了火道,“不用急,让我再抽一根,抽完了再走。” 我对龙叔抽烟到没有什么疑义,反正我也有一些东西要问,既然龙叔觉得多等一会没有问题,那我自然不会多说什么。 我靠近龙叔,和龙叔并排蹲下,然后问道,“这偏门里……怎么和……”我费了好大的劲,才想到用‘现实’这一个词,“……怎么和现实一模一样?” “一天不吃人间饭,两天就过阴阳界,三天到达望乡台,望见亲人哭哀哀。” 龙叔吟了首诗,而后道,“在文化传说中,没记错的话,这里应该叫‘望乡台’。” 我疑问道,“望乡台?” “对的,望乡台,”龙叔点点头道,“据说这里是离阳间最近的地方,很多还有记忆存在的鬼魂,大多游荡在此,未到奈何桥,未饮孟婆汤,他们对凡间仍有眷恋的心……” “……不过,你知道的,世上并没有鬼魂的存在,”龙叔沉默了片刻,闷着抽了几口烟,才道,“小七,你跟了我也不少时间了,你是知道的,传说这东西流传下来,能有几分真几分假?恐怕假的得占很多,但能够流传下来,肯定有真实的部分,老实说吧,这里就是怨气流窜作恶的地方,而所谓的望乡台,其实就是整个世界的备份。” 龙叔的话一出口,我的内心就扑腾开了。 备份? 龙叔苦笑着摇了摇头,手搭在我的膀子上,“这世上知道这个的人,可是不多,因为但凡阴阳合宅,多是大凶之地,大多数的人,甚至是修道之人,可能都无法抵挡住已成人形的怨气,会死在里面,越是自以为强,越可能招惹怨气,无故卷进来的普通人,只要过了时间,不会有大碍,只是可能一时接受不了,久而久之,就流传成了传说,不过现在,知道的人又多了你一个,小子。” 我示意龙叔给我一根烟,说道,“时间,什么时间?” 龙叔说道,“你可还记得我在4012房用的‘引水线’?” “当然记得,怎么可能不记得?”我脱口而出。 我知道龙叔提醒我这一句,必然会有下文,我侧脸看向龙叔,他说道,“当时我跟你说的‘引水线’是理气的指向标,那只是一方面的作用,它还和黄泉路上路面的红色线条有关,你那个时候问过‘引水线’变白最后形成的卦象,其实那个卦象占卜的是由它探路而形成黄泉路的凶吉,也相当于一条指路的路标,不用我多说,你也清楚它的作用,在民间传说里,这一条路标被称作红花石蒜,也就是彼岸花。” “当然了,彼岸花出现也是以阴阳合宅为前提,所以我才会说‘引水线’大部分时间都是用来观察气的动向,而不是其他作用。” 龙叔打了个哈哈道,“在民间里,彼岸花被称作接引之花,颜色是血红的,黄泉路一路上铺的都是这一种没有叶子的花,看上去就像是用血铺成的路,如果有一个名字,黄泉路路面上那一条红线,应该会被叫做‘火照之路’,而火照之路则会指引往生者通往幽冥之狱。” “怎么样,听着是不是和你看到的,大相径庭?”末了,龙叔补了一句。 我仔细一琢磨,好像确实也是这么回事,传说里流传许久的故事,似乎都能够从现实里寻找到支点,然而,虽然很多的传说已经约定成俗,不会有太大的歧义,但内容却早已偏离了事物本身,像‘火照之路’之类的,不过是地上一条引路额红色线,但传得如此之神,除了佩服古代人朴素唯美的想象力之外,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等等……”可转念又有一个疑问冲进了我的脑子,我问道,“……普通人,也会卷进来?” 龙叔点点头,笑道,“哎,这也是难免的事,否则从哪里来那些个鬼怪的传说?” 我迟疑道,“那……他们应该不会有事吧?” “当然不会有事,过了时间,对他们而言,黄泉路自动会消失,”龙叔顿了一下,继续道,“按照通俗的讲法,那就是他们的阳寿未尽,从我们的角度去看呢,是他们本身的气运还在,活人的气,那永远都是无懈可击的阳气,只有气弱,怨气才会找上门,所以即便是误入了黄泉路,基本上他们也是安全的,只是可能在精神上,一时半会接受不了。” 龙叔说的很有道理,然而,我听了之后,扭过头仔细一琢磨,似乎龙叔的话根本经不起推敲。 假如普通人等时间过了就相安无事,为什么我要拼死拼活地要走出黄泉路,否则就永远出不来?我大不了可以坐在原地等时间过了,现在这般的意义,又在哪里?难道我阳寿将近?不如不是,龙叔的话岂不是自相矛盾? “别瞎猜了,小子,你脑子里想的什么,我还能不清楚?”龙叔拍了拍我的后脑勺,“你是在想,既然普通人上了黄泉路,只需要等时间过了,就可以安然无恙,为什么你不行,为什么你会遇到怨气的纠缠,而又为何,我们要走完黄泉路,对不对?” 我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龙叔也没再卖关子,把手伸进了胸前,掏出了一样东西,然后送到我面前道,“你瞧瞧,这是什么?” 青玉,居然是一枚青玉! 这个时候,我才想起脖子上一直没摘下来的那块青玉,先前太过紧张和恐惧,虽然我光着膀子,但青玉黏在胸口却几乎一点感觉也没有,我已经把它给忘得一干二净,只是没想到,龙叔竟然还有第二枚! 我接过龙叔递过来的青玉,然后把龙叔给我的那一块玉,一起给拿在了手中,做了一大的对比,无论材质,形状,纹路还是手感,除了细微之处不同以外,其余地方两者都非常相似,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 摸了一会,我想要问,但龙叔却先开口道,“这个,就是我们和普通人的区别,这一块青玉,它并不是一块普通的玉,你知道土夫子有摸金令,而这一块玉,就是我们相地师的‘摸金令’,它有一个名字,叫‘鬼城路引’。” 我也知道这不是一块普通的玉,心里暗骂龙叔把我当白痴,但还是道,“就因为这块玉?” “‘鬼城路引’网上能够查得到,说是通关牒文,有一定的道理,但并不完全正确,表述有误,我说了,当你的气衰弱时,怨气便会找上你,体弱多病,或阳寿快尽未尽的人,都会受到影响……”龙叔笑了一下,“……而戴上这个‘鬼城路引’,你就会变成一个活死人,而死人,就必须要走完黄泉路,否则便会成为孤魂野鬼。” 还有这么一出? 我的心倒腾了一番,突然想到自己是不是太挫了一点,就算不用龙叔解释,卷进来的普通人不用走完黄泉路,这里面也肯定有什么重要的牵连,但自己问的问题,怎么看,怎么都像是外行人问的傻白甜的问题。 龙叔抽了口烟,幽幽地吐出一圈烟雾道,“相地师的‘鬼城路引’,都是取自天外之石,蕴含宇宙之妙,它们经由世代名匠的精雕细琢,在外形上分不出差别,而每一块‘鬼城路引’,却都是需要长时间蕴养的,这和养玉挡煞的道理相同,‘鬼城路引’,并不是可以随便佩戴的,八字相冲,那可是玩命的事,不过你不用担心,你的这一块青玉,是我师兄张半仙留下来的,生前托付给我保管,我一看便知,总归会会有一天,我会把它交到你的手里。” 我还是不习惯抽烟,呛了一口,连连咳嗽,“我爷爷……留下的?” “师兄说在合适的时候,把它交给你……” 龙叔说到一半,停了下来,像是突然陷入了思考,入了定。 我晃了晃龙叔的肩膀,“怎么了?” 龙叔笑了笑,说了没什么,然后想了一会,才道,“呵,我不知道该不该和你谈论这个事情,现在谈合不合适,不过,既然我已经把‘鬼城路引’给了你,我想,也应该可以告诉你……” 我抽了口烟,喉咙的辛辣令我的泪腺开始分泌液体,我使劲咳了两声,冲着龙叔点了点头道,“快点说吧,现在龙叔你说母猪上树,你干过羊我都信,我只想找一张床赶紧睡觉。” “不会抽烟就别抽,这抽烟你要学了去,回去了你爸你妈非得用唾沫把我给淹死。” 龙叔脸色变了变,拿过我的青玉,看了看道,“据我推测,你的这一块‘鬼城路引’,其实并不是师兄给你的,而本就是我师兄他自个的。” “这里……有什么……不好?”我试探问道。 龙叔用手掂了掂我的青玉,无奈道,“‘鬼城路引’就像是我们相地师的身份证,明白了吗?就像你不可能有第二张身份证一样,‘鬼城路引’对每一个相地师而言,都是独一无二,一对一,单对单的存在,而你爷爷留给你的,却是他的鬼引,排除所有可能,那也只有一种解释。” 我愣在一边,龙叔死死地盯着我,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攻击性,我从来没有见过龙叔这种无声无息澎湃的眼神,良久,他才咬字一沉,“这唯一……那就是,你,是,一个,死,胎!” 死胎? 第三十八章 另一个

“当然,这全部都是我的推测,并不作数,如果我这猪脑子能参悟这个,我也就是不是我了……”龙叔语气软下来,改了口风,“唉,只是不知道师兄他打的什么主意。” “死胎……”我自言自语道。 “把你的烟掐了,别抽了,我们走吧,”龙叔皱着眉头,把烟头按在地上,对我道,“不磨蹭了,赶紧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我们去找那个目击者,我觉得会很有趣。” 我仍在想着龙叔嘴里关于死胎的事,死胎具体的表述,我不清楚,但也知道,和死字沾上了边,肯定没什么好事,龙叔定然会对我有所隐瞒,这毫无疑问,但我也明白,龙叔不说,也有他的苦衷。 平日里不拘小节,然而做事方面,龙叔事事周全,与其是他自己说的那样运气好,命好,倒不如说每一次都准备的非常充分,很少出现失误,或许龙叔婆妈的性格,也是由此来的。 “走吧,想什么呢?”龙叔拍了我一下,催促道,“有什么,边走边说吧。” 我左手按在肩上,活动了一下肩胛,“走吧。” 我长长出了口气,随后站起身,跟着龙叔按照原路返回,龙叔揉了揉烟盒,把烟盒塞进了上衣的内口袋,这一次,龙叔没有让我跟着他走,而是和我并排。 走了一段距离,四周的一切虽然藏在黑乎乎的夜幕里,会令人产生不安,但我此时却感到无比的舒心,在经历了刚才生死黄泉路的那一次后,夜路已经是最好走的路了。 “你……还在想刚才的事?”一直沉默的龙叔问道。 我点了点头,问出不解,“死胎……听着瘆的慌,指的到底是什么?” 龙叔似乎想通了,不再顾忌,向我解释道,“死胎,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胎死腹中,就是死胎,我方才考虑过了,还是告诉你我猜测的依据,我想,你家里人从来没有谁跟你说过,而我又不方便去你爸妈,我觉得没那个必要。” 我默不作声,认真听着,知道龙叔还有话,龙叔放缓了脚步,接着说道,“‘鬼城路引’向来是一块对一人,生辰八字完完整整会对上,所以不存在当传家宝传下去接着用的情况,但是也不是不可能,哲人福尔摩斯说过,排除了所有的情况,剩下的解释哪怕再荒谬,也都是真相,因此我才会这样猜测,你极有可能是一具死胎,因为只有死胎才没有生辰八字,正因为如此,我师兄的‘鬼城路引’你也可以使用……” 我下意识地问道,“有什么好处?” “好处?”龙叔笑了笑。 问出来之后,我也觉得不太落落大方,但实话实说,是个人也会有不经过大脑的时候,传家宝怎么着也得年代越久,越老越值钱吧? “小子,那不是废话么,好处多了去了,你也不好好想想,你胸口的‘鬼城路引’,可是你爷爷戴了一辈子的……”龙叔一把将我按在他怀里面,揉了揉我的小平头,“别的不说,你可赚大发了,小子!” 我有点没搞清楚状况,被龙叔按在怀里,有点儿尴尬,连忙支开龙叔道,“我倒了一辈子的霉,就没见着好事,龙叔,你得给我解释得听起来像一个好事啊……” “打一个比方好了,”龙叔低头想了一下,然后道,“人常说的养玉挡煞挡灾,其实只有被开过光的玉才有可能做到,所以说,世面上的玉石不管卖家吹得多么好听,买家买了,也仅仅只有单纯的心理作用,明白了吧,你爷爷留给你的‘鬼城路引’有多珍贵,那可是你爷爷蕴养了一辈子的宝贝,价值连城,不,就是无价之宝。” 一听龙叔这么吹嘘,我就有点虚,他逗骗我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凡事说一半也是他的风格,一块玉而已,值得这么解释? 我用一秒钟想了一试探,出其不意地对上龙叔的视线,想看一看龙叔的反应。 果然,龙叔躲闪了! “我就知道……” 我一脸‘得意洋洋’地瞅着龙叔,然后没好气的道,“说!” “又不是什么坏事,我说就是了,”龙叔装作无辜地耸耸肩,“你不是这一块鬼引的第一任主人,因此难保不会有意外发生,起到挡煞作用的机理是开光物件可以吸收掉煞气和怨气,然而开光的物件吸收的却是第一个人的隐晦之气,里面的煞气倘若不散的话,难以保证不会对你产生影响……” “就是说,龙叔你相当于给了我一颗定时炸弹,”我一咧嘴,嘻嘻笑道,“定时炸弹,我还不知道爆炸的时间,这能是好事?” “去,去去……要嫌弃就扔了,保这一块鬼引,不知道花了老子多少钱,还嫌弃……”龙叔轻哼了一声,故作高冷,“这些年,我这么穷,都是因为它,我要是老板,你欠的钱给我打一辈子的工都还不上,哼,还嫌弃……”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摆出奉承的模样,拱手道,“龙叔您大人不记小人过,确实是我太年轻,太冲动,得罪您老人家了,惹得您老人家生气了。” 龙叔对我的捧哏很受用,像老干部一样呵呵道,“小伙子,不错不错,马屁拍得好,是个苗子,有成为大忽悠的潜质,好好学,以后保准吃香的,喝辣的!” 我当下失笑,摇头道,“得了吧,我脸皮没那么厚。” 龙叔长长地哎了一声道,“未来的,谁又能说得清楚……” 是啊,未来的事,谁又能说的清楚。 这才只一天,我仿佛是过了一年,真真正正的度日如年。 走在异乡夜路,不免心生惆怅,谁曾想前几日我还在教室里学着abc,现在却身在此处,落得个狼狈模样。 龙叔再说的什么,我都没有了知觉,只见他的嘴一直在动,而却没有声音,就像看了一出哑剧,我不由得就笑了,一扫先前情绪的阴霾,不管未来如何,你能做的,只有忍受,每个人都如蝼蚁一般苟且,太渺小。 看来人一疲惫,要么什么都不想,要么就胡思乱想。 我哑然,这等伟人的情怀,居然会出现我的脑海之中,就像是我小时候说要成为一名科学家一样的可笑,时至今日,我更貌似已和科学分道扬镳,想想也是挺有趣的。 我在龙叔絮絮叨叨的啰嗦下,抬头凝视着天上的月亮,山清水秀的地方,空气显然要比大部分地区好得多,仔细去看的话,甚至能看见月亮上的坑坑洼洼,不过比较遗憾的是,我有略微近视,所以,只眯着眼看了一会,眼睛就有点干涩受不了了。 但看了一会,我猛然发觉,月亮似乎……要比之前那个圆多了? 我眯着眼睛,又用手指按着眼角,放慢了脚步,想要好好看看,就在这时,一副熟悉的场景映入了我的眼帘,‘龙口儿’饭馆! 妈的,‘龙口儿’饭馆他妈的,居然上天了! 我眨了眨双眼,想要看得更仔细,却看见了更加骇人的画面。整个附近的街道,原原本本的都隐藏在几朵淡云后,就好像一张实时的地图,镶嵌在了天上! 我的心里突然咯噔一下,暗骂了一声我草,然而,正当我欲寻求更进一步的真相时,我蓦地感到了一股无法抗拒的拉力,想要把我从地面上拉起来,我的整个脑子就好像倒立过来了一样,头部充血,位置感完全紊乱。 “妈的,看什么看!” 龙叔见我这样,一个箭步上来,就是一巴掌甩我脸上,我的脸很疼,但似乎这一巴掌并没有什么用,我仍然感觉到天旋地转,就好像要……上天了。 既然一巴掌没有效果,龙叔也不含糊,马上又是另一巴掌向我招呼了过来。 我杀猪般地嚎叫道,“我草,龙叔,你他妈的轻点!” 龙叔丝毫不理会我的感受,一边用力强行按着我的肩,一边又是狠狠地一巴掌,“不想死,就给老子忍着点!” 我心里暗道,妈的,你这不是公报私仇? 但仔细想想,这个时候的龙叔还是非常可靠的,换而言之,他做什么都是对的。 “啪……” “啪……” “啪……!” 在挨了不知多少个巴掌之后,我的胃袋里开始翻江倒海,几乎就在同时,我直接被龙叔给抽在地上,趴在地上,有一种重新活过来的感觉。 龙叔好像形成了思维定式,又来了一巴掌,不过这一巴掌,自然是抽了个空气。 “妈的,龙叔,你还抽呢,我的脸都让你给抽肿了……” 我摸了摸迅速肿胀起来的脸,对着龙叔喊道,“……省点力气吧,老男人!” 龙叔用力甩了甩抽我的那只手,看起来也受了点七伤拳,龙叔伸手扶起我,说道,“小子,你简直就是作死,差点没命,知道吗?” “对了,这倒是怎么回事?不对……”说了一半,我想了想不对,立马改口大骂道,“草,你他吗的,什么都是我出了事了才说!” 龙叔食指按在唇上,给了我一个噤声的手势,“做文明人,别说脏话……” 第三十九章 两个原因

“年轻人,懂什么?这就是教训,你都得经历,”龙叔提醒我跟上他,然后转身走在面前,“你不能因为我在你身旁,就以为毫无危险,这么想,其实就是最危险的事,我在,你龙叔自信可以保你不死,但我若是不在呢,你想过没有?” 听龙叔这么一说,好像还挺有道理的,我还像模像样地点了点头,但转念一想。 他……妈,的,这难道不是事先就想好的借口么? 龙叔顾不得我的反应,接着解释道,“吃一堑长一智,你吃过亏,就能涨记性,相地这个活儿,走得了人间,也下得了地狱,那都是生死一念之间,你要做抉择的,人常说,选择往往使人痛苦,因为蝴蝶效应,一个小小的选择,可能会导致你走向完全不同的未来,怎么样,带不带劲,在黄泉路你遇到的怨气?我要是告诉你,这还远远不是最可怕的,你会作何感想?” “我……”我捂着肿了脸,不知该如何回答。 “就跟刚才一样,小子,我如果事先就告诉你,不要抬头去乱看,你还会抬头看天上?”龙叔轻哼了一声,摇头道,“这些个体验,我不想剥夺你的,因为总要经历的,知道了,就略显无趣,你总怪我不把话说完整,但说完整了,你按部就班的,还有什么乐趣可言?乐趣是要你不断去发现的,毕竟,相地风水这玩意,老实说,其实是一门很枯燥的学问,否则我也不会不精通卦象了,因为太枯燥,我压根看不下去,要不是师父逼着我学了点,我肯定一丁点都不想去学。” 可能是长久以来的生活习惯,或者一直在循规蹈矩上学的缘故,我还是喜欢知根知底的所去之处,未来云南之前,我也是很抗拒的,对我而言,云南就是一处未知,而未知就像黑暗,危险而令人畏惧,虽然我不喜欢龙叔的说法,但似乎龙叔也没有说错什么。 一想到龙叔几个月前拿给我的那本黄了吧唧,已经卷页的书,我就一阵犯恶心,比外表更恶心的是里面的内容,写着和蛇一样黏糊糊的文字,龙叔这倒是说的实话,让我看这种不知所谓的书,我还不如去看考试圣经,三年高考五年模拟来得痛快。 鉴于龙叔提到这里的怨气还不是最可怕,我一时有了别的关注点,“等等……龙叔,你的意思是,这个……这个还不是最凶的宅子?” “哈哈……最凶的宅子?”龙叔不停摇头叹笑道,“刘一手这人虽然疯了点,但也不至于没有底线,把怨气分散就是一个佐证,不错,这一个布局花费了长达十年左右的时间,风水局精细,高明,细节完美,之前我也说了,这个风水局非常出色,不过,刘一手并没有在风水局里下大杀手……” “如果换做是我,我会让这地方寸草不生……”龙叔眯我一脸的贱笑,然后道,“很简单,刘一手的败笔就是出在阴宅上,他太注重阴宅的作用,反倒是忽略了阳宅的构造,本可以更加凶神恶煞才是,受害人死得都很平静,这就是证明,否则,你将会看到非常血腥的场面,不是我夸大其词,就凭大理皇陵千百年的怨气,还有那个成精的老处女,能让这里成为鬼城都不为过……” 我一怔,打断道,“老……处,处女?” “对……对啊,就是那个喊木头人的老处女,你不是和她玩得挺开心?”龙叔嗯了下,装作一脸难以置信,摊手道,“不会吧……别逗我,你以为她还是只小姑娘?” 随后龙叔便冲我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那丧心病狂的笑,令我产生了点小尴尬,尴尬倒不是因为龙叔的笑,而是我从未想过那个少女,会是龙叔讲的那样,岂不是说,少女活在千年之前? 我一哆嗦,我和千年前的小姑娘……玩了个游戏? “根据我的推测,刘一手没能那么下狠手,有两个原因,一个是表面上的,他不可能做得太过,死得太多的话,势必会引起各方注意,不仅是白道上的人注意,还有暗处虎视眈眈的人,不得不说,在用阴阳合宅,掌控怨气凝聚方面,他比我想得厉害,最近接二连三的爆发命案,也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个风水局的期限到了,换一句话来说,那就是再过两天,我就可以带你会一会刘一手他们了,他们一定会来的。” 龙叔扩了扩胸,活动了下肩膀,继续道,“这第二个原因……根据我的观察,刘一手这个布局的重点并非是为了成就一座凶宅,而是可能另有所图,除了阴宅里有他想要的东西,我也推断不出其他的因素,感觉上,阳宅是依势而为,刘一手真实的目的则是大理皇陵,大理皇陵里绝对有他想要的东西,否则他这种疯子,不可能等十年的时间。” “这里……龙叔,你的逻辑没有错?” 我的耳朵收集了龙叔话里的信息,不解道,“既然刘……刘一手想要大理皇陵里的东西,直接挖不就完了,还这么大费周章,饭吃多了撑着了吧?” 龙叔道,“大理皇陵我没有研究过,但有所耳闻,所以具体什么原因,我也不清楚,但是有一点是很明确的,那就是这皇陵阴煞气太重,贸然开口的话,可能会有很大的危险,因此,为了降低可能存在的危险,刘一手不得已才会苦心布局。” 我开玩笑道,“那就说,他们如果要来,就是来挖坟的咯?” “墓葬里有好东西,我们也要去挖啊,不能让他们得了便宜不是?”龙叔也哈哈笑道,“不然,你觉得我让朱弎找他小舅子是干什么的,当然也是去捞一笔的啊!这样的闲事不去掺和一下,太可惜了。” 说起大理皇陵…… 一直困扰我的问题不知从哪里冒了上来,我在这当口便问道,“这……龙叔,你怎么能这么肯定这是大理皇陵,单凭灰指甲的一张图?在我印象里,大理这个地方应该受到中原影响很深才对,如果是大理皇陵,穿着应该是中原服饰才对吧?可是怨气凝聚成人形,那衣着,可不像是中原人的服饰,倒像……像……彝族人的民族装束……” 龙叔挥手阻止了我的话,“灰指甲不会错的,这你要相信,他这一个消息源,不可能错。” 龙叔的斩钉截铁,让我顿时对他口中的那个灰指甲产生了好奇,不知这位灰指甲是何方神圣,什么样的三头六臂,居然会得到龙叔的这般推崇。 “小子,别的没听过,秦始皇应该听过吧?”龙叔看我点了点头,便接着道,“那么,你可能还听过秦始皇陵的一些事,这关于秦始皇陵传说的可就多了,但是小子,你就不觉得奇怪?自从发现秦始皇陵以来,长达几十年的时间里,却居然一直没有任何进一步探究的考古动作?” 我知道这个时候不需要回答什么,只对上龙叔的眼神,便知他会继续讲下去,龙叔也是这么做的,他说道,“我早些年,觉得自己非常厉害,你也别笑我,是个人都有那个阶段,所以,为了证明我非常厉害这个命题,我就去了秦始皇陵,想去看一看,一同去的,还有朱弎的老爹,不过,现在可不比从前了,做什么,还是很拘谨的,秦始皇陵每时每刻都有人看守。” 龙叔说着说着,停下来叹了口气,“唉……” 我问,“怎么了?” 龙叔说道,“秦始皇陵作为最大的帝王阴宅,太造孽了,遭天谴的,那骊山几乎就是人的血肉堆起来的,我不说,你也心知肚明,宅里的煞气太狠了!” “那会当局集合了全国各地有名的相地师,风水先生,土夫子等等人,做了一个局,所以这才有了兵马俑的出土,不然,想开了皇帝的阴宅,简直就是放肆,呵呵,多少要钱不要命的土夫子死在了里面。” 龙叔顿了一下,换了口气接着道,“呃……这里的大理皇陵基本也差不多吧,云南这地方在很久之前,那都是乱七八糟的,各民族自成一国各有政权,这阴宅确实是大理皇陵不错,从风格上也能看出一二,至于你提及的问题,我可以告诉你,怨气的确来自南昭国,不过,在这大理皇陵当中,南昭国却是陪葬品,可以说大部分的煞气,都是来自南昭国的亡魂啊……” “南昭国?”我喃喃道。 龙叔搂住我的肩膀,淡淡道,“我想,大概是活埋吧……” 活埋…… 我表面并未有多少的表示,和龙叔走在回去的路上,然而心里却异常波澜,活埋对一个活生生的人来说,太过残忍,我这个软性子,很难接受这种行为,然而,在古代,这种活人陪葬的方式,似乎很是盛行。 封建迷信,真的要人老命,尤其是一个国家政权掌权人的迷信,更是灾难。 我不由得开始有点讨厌这些帝王陵墓了,说到底,阴宅建得再奢华,也不过榨的是底下群众的血肉。 龙叔似乎还相和我交流些什么,但显然这一条路走到了尽头,也就作罢。 人,地摊,叫卖声。 扑鼻而来的香气,人声喧哗,行走的男男女女,夜市灯火通明。 我深深吸了口气,好像死了很久,又重回人间。 第四十章 刘一手

回去的路上,龙叔和我又聊了聊关于望乡台一些有趣的地方,加上之前的黄泉路那一趟,老实说,我的世界观有点儿被颠覆,就像是龙叔给我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令我不知该用什么数量级的形容词来形容。 走了一会,来到了当地很有名的一条美食街,和来的时候想比,显然这个时间才是美食街发力的时候,一股一股浓郁的香味,眼花缭乱的菜色,刺激着我的视觉和嗅觉。 我的生理反应同样引起了龙叔的生理反应,像传染病一般,肚子不约而同地‘咕噜’叫了一声。 借着这个机会,龙叔抬手看了看手机,对我道,“十二点半多一点,时间差不多,怎么样,要不,先去吃点再回去?” 我想了想,认为龙叔这个提议很懂我的肚子,虽然很疲惫但我也没有拒绝,“太辣的我吃不了,要吃什么?” 龙叔轻轻给了我一脑瓜子,说道,“别挑,吃什么就是什么。” 我觉得经受了这么大的肉体压力,吃点什么,应该不会长胖。 抱着这个心态,我很信心满满道,“那就随龙叔了,多少巴掌,我吃多少东西!” 我看向龙叔,这时候我才察觉到龙叔在黄泉路时,那一身类似彝族的民族服饰,全都不见了,换上了之前在酒店的衣服,就好像龙叔从来没有穿过一样,如同美少女战士的变身,变了之后,原来的衣服就不见了。 我下意识摸了摸我的裤子,本该湿漉漉,沾满血迹和汗渍的布料,此时却完好如初,当裤腰带系在要上的上衣,也变得干净,仿佛是一瞬间的事,一切都恢复了原样。 我心说得亏上衣没扔,一边想着,一边我就把上衣扯下来,套在了身上,毕竟,我还是很在意形象,尤其胸部开始发育,有点长毛的痕迹…… 这边的小吃还是挺好的。 我和龙叔吃了点豆焖饭,我对豆子还是有些抗拒,因为总觉得豆子吃多会拉肚子,所以就没有吃得太多,倒是龙叔一点都没含糊,吃的叫一个凶猛,最后我又吃了些冰粉,味道很特别的,很解渴,像是果冻。 吃吃喝喝差不多,我和龙叔就立刻滚回了酒店。 酒店一如既往,在晚上灯火通明。 我发现夜班前台的姑娘特别美,但和心里的躁动比起来,疲惫还是占据了上风,以至于进了六楼的房间之后,我甚至连那个前台的样子都忘了,我的记忆力没有衰退到那种地步,我很清楚。 我想不明白,脑子里一团子浆糊,一头栽在床上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六楼只有一张床,我也不知道龙叔是在哪睡的。 等到我第二天起来揉眼睛起来,已经是中午快到下午一点了。 我听到卫生间有水的声音,就冲那儿喊了一声龙叔,不过却没有回应,我又喊了一声,仍然是没有回应,这个时候,我还没怎么在意,半睡半醒的状态下,任何事也引起不了我的注意力,本身注意力就是涣散的。 我呆坐在床上五分钟,一阵一阵那种过度劳累后的倦怠感,纷至沓来。 龙叔曾经和我说过,李老板的酒店并不是特例,其实任何的酒店,怨气都是很重的,这无关乎有没有人从中作梗,而是本质都是如此,因为酒店里经常会遇到怪事。 我挠了会头,又喊道,“龙叔,我知道你在洗澡……”说着,我不断升级着音调,“大中午的……洗什么澡啊?” 洗手间仍然只有水莲蓬哗哗的水声,龙叔并没有回答。 我神智本是迷迷糊糊,但此刻的心脏,却像是熄火后突然启动的发动机,一瞬间便将血液输送到了肢体。 扑通,扑通…… 血液回收进心脏的那一刹那,我的脸是苍白的,像整个身体血管里的血,全部都流淌回了心房,脸上没有半点的生气。 “龙……龙……叔?”我又试探着问,不过声音却很小心翼翼。 回应我的,仍是哗哗不停的流水声。 我心里一咯噔,一下子就联系到不好的方面,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 然而,不得不说,这确实很提神,我整个人都‘神奇气爽’了起来。 “龙叔……龙……叔?” 我再一次试探喊了一声,只是声音如同蚊子一般清小。 这大白天的,怕什么,龙叔都说了这世上没有鬼,怕什么? 对,怕什么! 我一边在心里打着退堂鼓,一边不停地在给自己壮胆,但越是这样,心里胡思乱想的就越多。 龙叔告诫过我,在酒店宾馆,晚上睡觉的时候,最好洗手间的灯要一直开着,但此时我下了床,借了一个墙的拐点,向洗手间看过去,却发现洗手间的灯并没有亮,而就在此时,洗手间的流水的声音,也突然消失了。 我闭上眼,使劲回了回神。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穿射过来,投躺在地板上,回映出耀眼的金黄色,若不是房间里嘟嘟地吹着空调,我肯定不会觉得这阳光可爱,燥热的天气,这灼热的阳光可是杀人的利器,但此时,这光线却有些温暖。 我念叨着阿弥陀佛,硬着头皮进了洗手间,然而,似乎一切正常,水莲蓬下面的地上,别说一滩说,一滴水也没有。 我还没从昨天晚上的经历中缓过来? 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只是我的臆想? 事已至此,我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太过敏感,虽然心里一直惴惴不安,仍有芥蒂,但还是花了五分钟的时间,完成了洗漱。 不过,在洗漱的过程里,我却始终没有看向镜子。 不知道为什么,镜子总令我感到不自在。 从小到大,除了在不可避免需要照镜子的地方,比如在理发店,我都不会主动去碰镜子这玩意,镜子是很邪气的东西,老实说,我对自己的模样有着深深的恐惧,盯着看时间一长,仿佛镜子里的那个就不是自己,而是另外一个人。 别误会,我对自己的相貌恐惧,不是我长得丑,相反,我觉得还挺帅的,像那个黎明,但不喜欢照镜子,我至少是邋遢没跑了,我也不会辩解,因为事实就是如此。 六楼有客人入住,多少缓和了我的紧张。 我一出门,就看到走廊上三三两两的人,在谈笑风生。 有的和我一样,刚从房间出来,可能脑子还不清醒,有的在说说笑笑,想要会去休息,脸上写满了疲惫,却依旧有着游玩后的神采奕奕。 我从楼梯下了六楼,龙叔不会无缘无故不见,所以我并不担心,龙叔也不需要我担心,我下楼是因为肚子饿,好在酒店二十四小时都有免费卷可以,自助餐厅也每天不歇业。 不过,当我拐过楼梯道口的时候,却有些意外地看见龙叔竟然坐在大厅。 同样令我意外的是,龙叔对面的椅子后面,一字排开笔挺地站着数个身着黑色西装的人,他们一动不动,坐着跨立的站姿,右手握在左手手腕,垂在腹部,仿佛严阵以待。 或许我关注点猎奇,我奇怪的不是这等阵势,而是这么热的天,穿个西装跑不是很蠢? 更何况,成群结队的西装男,也不要太惹人注目吧? 这些西装男前面的椅子前面,也就是龙叔的对面,坐着一个戴着小圆眼镜,穿着浅色中山装的中年人,中山装是改良的版本,显而易见,属于订做的那种,因为这个中年人的肚子实在也太大了点,跟怀胎十月了一样,大腹便便,一看就是个领导的样子,也是话事人。 这样气势汹汹的架势,又恰逢下午酒店人流量最大的时候,难免不会引来人的停足围观,但这个中年人,和龙叔,两人像是没事人一样,各种躺靠在靠背上,想着各自的心思,没有任何的交谈,这也让那些想看热闹的人意兴阑珊,久而久之,也就散去了大半。 那会儿还没有什么朋友圈等社交的方式,不过却仍不乏有人有拍照的冲动,毕竟,这样的场面,放在电影里演出来,也算是大场面了,拍照也是人之常情,更何况,本来这里来旅游的人就多,都会准备照相机,就我看的这一段时间,闪光灯已经闪过了不止一下。 不过显然,中年人不想让人拍照,他示意了西装男,西装男便没有犹豫,去和照相的人交涉了,但因为照相的人多,几乎所有的西装男都出动了,分散在整个大厅各处。 我不敢走得太近,只是站在边缘,但中年人却很眼尖,抬头就一眼,就把我给看到了,他冲着龙叔笑了笑,然后向我招手,起初我以为指的不是我,但再一眼过去,他仍然在向我示意。 我皱眉头迟疑着伸出手指,指了指我的脸,中年人见状连连点头。 我没有看到龙叔的表情,不知道龙叔想不想让我过去,但龙叔就坐在那儿,也没有反对,我犹豫着,犹豫着,就走了过去。 中年人伸手拍了拍他和龙叔之间的座位,对我道,“来,张小七,你坐这儿!” 他指的这个座位,就像是两位正在对弈的棋手中间裁判的位置。 他知道我的名字? 他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一下子给弄得莫名其妙,我看向龙叔,想龙叔给我回答和解释。 龙叔没有开口说话,但龙叔的目光一和我对上,我就明白了整个事情,我不激灵,但这个中年男子可以让龙叔这么忌惮,显然不是等闲之辈,我便也不做作,直接坐下。 就在这时,龙叔挤出一脸肉笑,给我介绍道,“小七,这位就是我和你说的刘一手,刘大仙人,愣着干嘛,还不快点起来,问候一下老前辈?” 第四十一章 刘一手(二)

刘一手? 我猛然想起昨天晚上龙叔和我提过的人,他…… 他莫不是做了这个风水局的人? 我又重新打量起了眼前的这个中年人,除了胖了一些,简直就像一尊乐佛,笑容自我第一眼见着他开始,就从未从脸上消退过,因为笑,脸上肉都挤在了一起,那肉嘟嘟的样子,看上去真是憨厚可掬,又是长者身份,令人不知不觉,忍不住就放下了防备。 然而,别的人被蒙在鼓里,但我可是明白的很。 这酒店平白无故死掉的人,以及我不知道的无辜性命,可都是葬送在他的手里,他越是笑,笑得端详,我的心里越是寒意逼人,人都说,常笑的人,通常有两种可能,一种真的就是天生的乐天派,可还有一种,就是笑里藏刀,城府极深。 不过,依我看,眼前的这个中年人,他就是一个会吃人不吐骨头的魔鬼。 我不是什么圣母,与生俱来,我很自私,一代独生子女特有的‘自私’。 但我却始终对这种为了达目的不折手段的人,打从心底里厌恶,这不是关于对错和善恶,而就像是沾在身上的脏东西,漂不白的。 “别了,别了,龙老弟……” 刘一手哼哧着,摆了摆手让我坐下,说道,“又不是什么正经场合,搞得那么拘谨干什么,你这么说,龙老弟,我可就不乐意了,来,小七,你坐着,别听你龙叔的,自家人,客气什么?” 我还是年轻,任性,既然刘一手都这么要求了,我干脆就直接来了个无动于衷。 我这个架势一摆出来,那不屑的表情瞬间就出来了,我那会儿的年纪,没吃过什么亏,自然做什么都有一点孩子气,喜怒哀乐溢于言表。 刘一手是个老江湖,我这谱一摆出来,他便很快就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怔了一下,就明了该明白的事,连忙打着圆场,笑道,“小伙子,眉宇英气,气度不凡,是一块料子,难怪龙老弟这么挑剔的人都会看上你,怎么,有女朋友了没?哈哈,你可别学你龙叔,他啊,打了半辈子的光棍了,你可别被他拖下水。” 龙叔曾经说过,刘一手是一个疯子,但现在怎么看,刘一手也不像是一个疯子,话说的也很有水平,龙叔在说谎?没必要吧,在这样的事上说谎? 可龙叔还提到过,他和刘一手并不熟悉,但刘一手的插科打诨,却似乎对龙叔又很了解,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想着,仍是没有回答刘一手的话,只是出于礼貌,点了点头。 刘一手也不在意,转而问龙叔,笑道,“龙老弟啊……怎么样,考虑好了没,我的提议已经很公道了,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我对钱没什么兴趣,这想必你也清楚,所以……”龙叔终于开口道,“……所以,刘老哥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这件事关系重大,即便你没有提议,我也会去。” “哦?” 刘一手的脸色变了变,“这么说,龙老弟,你一定要和我作对?” “不,你别误会,你想要的东西,我不会和你抢,”龙叔摇了摇头,然后伸出三个手指,说道,“我可没那么蠢,你有人支持财大气粗,摆平事情可以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而我不过一个穷鬼,如果我要去,只能偷偷摸摸,因此,我的条件是,多带三个人,然后,我们合作……” 说话间,西装男陆陆续续地站回到刘一手的身后,而正在此时,龙叔的话音调陡降,最后也消失不见,好像是有所顾忌。 我又抬头向侧边看了看,西装男们笔挺的站着,这一来一回,想不让人把他们和龙叔突然不再开口联系起来都难,而事实是,刘一手似乎也对他身后的那群保姆似的西装男感到不满。 刘一手一见西装男回来,就昂头抱怨道,“我说,你们就不能找个别的地方,别他妈的都站到我后面,怕我死?你们这样,不就是找死?” 领头的低头弯腰说道,“真是抱歉了,刘先生,沈老板吩咐过了,寸步不离,还请见谅。” “妈的,找不自在,就不能换身衣服?穿个西装,还嫌自己不够显眼?”说着,刘一手抬手就拨通了一个电话。 通过刘一手的交谈,显然这个电话是拨给那个沈老板的,刘一手向他抱怨了身后的西装男,从刘一手的对话来看,显然多少意见上有一些分歧,不过很快,两者就打成了一致,一番寒暄之后,刘一手就挂了电话。 这边电话一挂,西装男领头人的电话就响了,电话的那头几乎没有给领头人说话的机会,我只不停地听了西装男领头的人,一直在说好好好,随后便挥手示意其他的人散开,不一会儿,就只剩下了领头的一人。 他恭敬道,“这样,刘先生满意了吗?” 刘一手看了一眼他,领头人又致歉道,“哦,实在不好意思,我不能走,这是沈老板吩咐下来的,还请刘先生您不要生气。” “罢了,罢了,”刘一手冲领头的摆摆手,“那你可得竖起了耳朵听,万一放出了风,你明白后果……” 西装男领头人一个冷汗,慌忙道,“明白,明白,刘先生放心。” 从那一通电话来看,这个沈老板应该是刘一手的金主,而这一个西装男,唯唯诺诺,似乎有什么把柄在刘一手的手上,不敢太过造次,夹在刘一手和沈老板中间,两边受堵,直觉告诉我,沈老板和刘一手的关系不会那么简单,因为西装男们看得刘一手太紧了,就连在酒店大厅这样的公众场合,也不惜冒着被围观的尬尴,这样执着的看护,总给人以监视的感觉。 刘一手舒展了一下身子,“好了,龙老弟,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见龙叔还有顾虑,刘一手指了指身后的西装男,又道,“没事,这年轻人叫吴克,跟我混着的,正儿八经我的门内人,这一点,我没必要骗你,这出门在外,总得有个心腹不是?” 龙叔抬眼瞧了一下被刘一手叫做吴克的年轻人,然后点头道,“我的条件很简单,多带三个人,我分文不要,不过你说的那一本书,我必须要过目一遍,就这么多,否则免谈。” “这个……” 刘一手手掌摩挲在肥大的双下巴上,凝神皱眉道,“这个……恐怕,有……有点困难啊,龙老弟,你的条件可不简单哟。” “书还是你的,我不需要,只要过目一遍,而且这个条件,已经是我可以做出的最大让步了,不行的话,只能作罢,各干各的,”龙叔是老江湖了,这个时候就沉下了脸,道,“我知道你的算盘,苦心经营了这么久,我不会夺君子所爱,刘一手,想必你比我更清楚,这下面的情况,没有了朱九三的帮忙,只怕你寸步难行。” “龙老弟,你误会了,你提的条件,不简单,不是在你过目那一本书上,你就是看上两三遍,我也不会说什么,问题是出在你要带的那三个人身上……” 刘一手压低了声音道,“你心里很明白,这下墓的名额,可是很珍贵的,你要三个人,我这边就得缩减人数,大理那阴宅可以容纳的活人是有限的,所以,你这个要求,真的不简单,不简单啊……” “另外……忘了说了,龙老弟,”刘一手沉住了气,继续和龙叔道,“呵呵,这一回我请到了老烟斗,朱九三他来不来,并不重要,所以,你还是考虑一下我的提议,你一个人来,我们钱财明器八二分账。” 这亦步亦趋,步步为营,战场没有硝烟,却令人紧张异常,刘一手和龙叔都在这俗称偏门的行当混了多年,谁都清楚对方的那点小九九,谁也骗不了谁,所以,摆上台面的话,无非就是一张一张的底牌,谁的底牌多,那么谁就会有较大的话语权。 “刘老哥这你可就过分了,你怎么能保证我赚了钱,还有命花呢?” 龙叔摸了摸口袋,掏出烟点上,“这一趟危险重重,我可不想栽在里面,不多带些自己人,我可不放心,还希望刘老哥能理解……” 我一怔,竟没发现那个烟不离嘴的龙叔,直到现在才点上烟。 “只怕事情并不如你想,龙老弟,”刘一手开始给龙叔试压,“沈老板花了大价钱才得到这个机会,接受我的提议,好处自然少不了你的,你要是担心小萝卜,沈老板已经找好了国外的医生,就等你的一句话了。” 小萝卜? 小萝卜是谁? 我仔细想了想,龙叔在我面前,只提到过一次,难不成…… 难不成小萝卜,是龙叔的……那个徒弟? 不管小萝卜算是龙叔的什么,龙叔在听到刘一手提到小萝卜三个字时,显然情绪上有了起伏,“刘一手,你说什么?” “很简单,只要你接受我的提议……” 刘一手挪动了下屁股,整个脸上的肉都抖了起来,他哼着气继续道,“小萝卜就一定会接受最好的治疗,沈老板不会说假话,这钱,他一定会全程支持,龙老弟,怎么样,这算附加条件了,我刘一手,可没有亏待你吧?!” 第四十二章 隐情

刘一手话音落下,龙叔并没有立刻接话,他闷着头,一直在抽烟,抽得一口比一口重,像上个世纪奔驰的黑色煤球火车,从耳朵里冒着滚滚的浓烟。 一阵令人压抑的沉默,直到龙叔把手里的烟抽完,又续上一根,才被打破。 “你还真是疯子……”龙叔打破了这尴尬的氛围,抽了口烟笑道,“刘老哥,你居然连小萝卜这一茬都考虑到了,不亏是当下最好的风水师,行思缜密,但是,请恕我无法接受,我的要求还是原封不动,看老哥你的想法了。” 刘一手听完,怪怪地笑了笑,好一会儿,才道,“这么说,龙老弟,我们算是谈崩了?” 龙叔亦笑道,“先别急着下结论,合作的事,总归要相互交流,不然即便是甜瓜,强扭的也不会甜,你需要我,就得我和我谈下去。” 我不懂龙叔的意思,自然我也搞不清刘一手想干什么,既然刘一手开出的条件龙叔不同意,他大可以自己去干,何必非要同龙叔谈条件,况且,凭借那位沈老板的财力,还不至于人手都凑不齐吧? 莫非是龙叔有特别关键的东西,没有了不行? 可龙叔从来都没和我提过,但也只能有这一种解释了,刘一手是个能耐人,能不求人,他一定不会和人谈条件,而看起来,那位沈老板已经做出很大的让步,这样一想,似乎龙叔对于他们这一次行动非常的重要。 或许也正是如此,龙叔才得以把刘一手吃的死死的。 刘一手显然也没料到龙叔会是块难啃的骨头,多少有点准备不足,但都是在社会上滚了多年的老油条,这点事,应付的倒是从容,从这方面来讲,刘一手确实了解龙叔,但又不够了解龙叔。 至少,从我的角度来看,他并没和龙叔有过多少面对面的接触,这和偶像与粉丝之间的关系很像,了解到的信息,总是流于外表,当然了,刘一手显而易见不会是龙叔的粉丝,他那一号的人物,只怕龙叔也多有推崇。 到底是什么? 一时间,刘一手和龙叔的一进一退,以退为进,这样的戏码不停地上演,双方都撕咬着底线不放,我也很难判断谁占了上风,只能静静听着,不是我老实,是实在是插不上话。 坐在两人的中间,这一份窘境,恐怕也没几个厚脸皮可以坐的稳当。 我甚至看到了刘一手后面那个叫吴克的西装男,看我的眼神,那眼神里都是满满的害怕和敬畏,就像我也是一个和刘一手一样的大魔头,不过,坐在两个大佬中间,以我十几岁的年纪,也难怪吴克他会侧目相看,因为太不真实了。 大魔头看上去还是有点顾虑,想了想,问道,“龙老弟,你这算是在威胁我?” “哎呦,我哪里敢威胁刘老哥……”龙叔噗地笑了,然后弹弹烟灰,说道,“我只是在谈条件,你也不想因为我的缘故,而前功尽弃吧?” “算你狠!” 刘一手冷哼一声,伸出两根手指,“两个人,两个人不能再多了!” 龙叔见刘一手最终改口做出了让步,脸上写的仍是不满意,“三个,少一个我都不会合作,那本书就应该长埋地下,不该再现人间,帮你去拿,已经是折寿的事情了,我这可是拿命来帮你的,做我们这行的,你该清楚里面的关系,我不过只是问你要三个人的名额而已,这是我的底线了,一个名额都不能少!” 龙叔仍在讨价还价,刘一手的额头冒出了汗,这博弈依然在进行,但天平已经开始向龙叔的这边倾斜,然而,刘一手却并不死心,他静了静,忽而叹了口气,“龙老弟,我为了这个准备了差不多十年了,人这一辈子能有几个十年?大不了拿到书了,我们一人一半,我说到这份上了,你就不能帮帮老哥吗?” “能不能活着回来,都是个问题,你还要问我帮不帮你?” 龙叔把手里没抽几口的烟,直接按在了茶几上的烟灰缸里,盯着刘一手道,“这样吧,我也有一个条件,四个人,四个名额,我要四个名额!” 刘一手没料到龙叔还得寸进尺了,一怔,但随后拉下了脸,沉声道,“龙老弟,你这可就过分了,总共只有十个名额,你却要拿走四个?!” “我不是说了,我是有条件的,你接不接受,那是你的事,”龙叔似乎是胸有成足,根本没顾忌现在刘一手难看的脸色,不过,换了谁,在准备了十年之后,却有个人横插一脚,似乎心里都会不爽。 想起昨天,龙叔曾表示过这个风水局,有人想横插一手,但现在看来,倒像是龙叔挡在了别人的财路上,这不得不说是造化弄人。 刘一手忍着不发作,冷哼道,“既然如此,那我倒要听听你的条件,灰指甲想必给了你不少的好处吧!” 龙叔笑道,“不错,我拿得出的筹码,其实就是灰指甲的消息,刘老哥倒是明察得很。” “花大代价从灰指甲那里买消息,太不划算,他什么要求都提的出来,我也考虑过从他那买消息,不过……”刘一手可气又可笑道,“没想到,那家伙居然提出来要和沈老板的女儿来上一晚,呵,沈老板自然不会答应,还大发雷霆,却也知道灰指甲身后盘根的势力,面子倒是要做足,只能拒绝,倒是你龙老弟,业界谁不知道你和灰指甲关系好,都指着从你嘴里拔出个象牙。” “得了吧,我只是爱管闲事,灰指甲看得起我,那是他的事,”龙叔轻笑,轻描淡写道,“刘老哥,给我四个名额,我给你大理皇陵的地图,这……” “等等……你说什么?” 刘一手打断龙叔的话,“地图?” 龙叔点点头,肯定道,“是的,地图,刘老哥你没有听错,地图。” “这个……”刘一手看着了龙叔,似乎想要和他做一个目光上的交流,但是后者低着头,双手手指交叉在一起,并没有什么反应。 刘一手定了定神,语气也缓和了许多,不再和龙叔争论,只问道,“四个人只要合适,我可以答应你,哪四个人?” 看来帝皇阴宅地图的诱惑,使得刘一手最终‘屈服’,或许还有其他的原因,但有决定性作用的,无疑是龙叔嘴里的那一张地图。 刘一手那一行人准备了十年,都没有能料想到这大理皇陵会有地图,可见的吃惊和温怒,都写在了刘一手的脸上,即便是龙叔,在得到那张地图影像资料的时候,也是一脸的不信,若不是灰指甲提供的信息,恐怕龙叔都压根不会信。 灰指甲…… 又是他,不仅是龙叔,就连刘一手只单凭龙叔一言之词,还未见到地图是什么样的,就一口答应了下来,丝毫不问信息的可靠性,这个灰指甲…… 灰指甲,又是何方神圣? “四个人,这小子,还有朱弎,朱九三叔侄俩,”龙叔顿了一下,喝了几口水道,“还有一个女人,我刚认识的,她的名字叫风水,没了,我要带的人,就这四个,你的意见呢,刘老哥?” “女人?她是谁?”刘一手看了龙叔一下,表情很惊讶,“这不像是你龙老弟的作风啊,我们去可不是玩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我可以答应你,但出了事,你不能怪我事先没提醒。” “我在这儿认识的一个女人,听她的名字,吉利,所以我花了大价钱买了她这一趟,”龙叔重新点了只烟,抽上了,然后笑道,“哈哈,这你放心,刘老哥,进了阴宅里面,生死各安天命。” 我早就在琢磨了,这两人貌合神离的样子,合作又能合作到哪里去,莫不是各怀鬼胎? 刘一手也没有拖泥带水,当场打了电话给了沈老板,又是一番交流,听刘一手的口气,也似乎不是很愉快,不过最终,刘一手还是说服了电话的那一头,妥协了龙叔给的提议。 刘一手似乎并不是很在意名额,只是可能他的那个大金主比较在意,所以才会和龙叔做了交涉,谈判的退让并没有多少的强硬,反倒是龙叔进行的很顺利,甚至感觉上都是顺利成章就完成了,没有受到一点的阻碍。 毕竟,这也不是什么好事,抢着去,我也是头一回见。 不过,把自己又搭进去,我已经习惯了。 刘一手又和龙叔商讨了细节部分,达成一致后,便把下墓的时间定在了三天后,大头矛盾敲定,事情的进展就顺当很多,很快就谈妥了各项事宜,在那之后,刘一手便领着他带来的人出了酒店。 这在人流量这么大的酒店大厅里谈生意,我这是第一次见,我看了看龙叔,龙叔也是长出一口气,至少,这一口气喘出来,证明龙叔应付的并不轻松。 我有一肚子的问题,但问题太多太多,反倒是问不出来。 “小子,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龙叔见我直勾勾盯着他的样子,不由一笑,“你想知道刘一手在乎的是什么东西吧?” 这是我想问的问题之一,我点了点头。 龙叔慢悠悠地抽了口烟,缓缓吐出烟圈,“刘一手,他是个疯子,你别被他的外表给骗了,下去了之后,得提防着,为了那本书,他什么都做得出来。” “到底是什么书啊,有这么大的魔力?”我好奇道。 龙叔压低了声音,给了我一个手势,一字一句道,“天,机,素,书!” 第四十三章

我皱着眉头,小声重复龙叔的话,“天……机素书?” 龙叔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在相册里翻找,一张书籍图出现后,便停了下来,把手机递送到我的面前,说道,“你先看看,这是目前存留在世的版本,由唐丘延翰撰写,一共四卷,据说丘延翰写出这本书之时,仿佛凌云流水,几乎一气呵成,下笔完全随心,已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 “不过……” 我道,“不过什么?” “不过,流传在世的那一本《天机素书》,自第二卷开始,就显得毫无意义,有识之人辨识出来,第二卷之后充满了世俗之见,难登大雅之堂,但因为这本书的名头太大,多数人也不好说些什么,只能在心里掂量,私下里说说,摆上台面的,自然都是一些恭维话,毕竟,谁也不想先开那个口,成为众矢之的。” 龙叔理了理衣服的领口,然后接着道,“这百年来,虽然大家嘴上不说,但心里都明白,流传于世的这一本,显然和传闻中《天机素书》的名声不相称,说到底,任谁也不想承认这一本《天机素书》是一本赝作,也许我们这些搞风水的,天生就有一点浪漫主义情怀,或者说是死脑筋吧,大部分人从来就没怀疑这一本《天机素书》的真实性……” 说着,龙叔向我指了指图片上那本书的封面,说道,“与其说承认《天机素书》名不副实,倒不如说,我们更愿意相信这一本并不是真正的《天机素书》。” 我道,“此话怎讲?” 龙叔掐了烟,附身道,“原来大伙都以为《天机素书》一共只有四卷,毕竟,流传下来的就只有四卷那么多,但近年来,越来越多的证据,指向了《天机素书》,并非仅仅只有四卷,灰指甲那的消息,《天机素书》一共有十二卷,上中下,流传于世的,只是上篇,讲述的无非是江湖骗子的忽悠之说,是个幌子,真正的精髓在中下两篇。” 这本书……就真的那么重要? 我没有那份特殊的情怀,自然无法体会龙叔他们的心情,或许以后我会,但不是现在,现在的我,只觉得为了那一本书,苦心经营了这个局,死了那么多无辜的人,简直就是无耻行径,这么做,恐怕是要下地狱的。 但转念一想,刘一手这样的风水大师,能不知道?他能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 这种极损阴德的行为,就为了一本书? 听闻阴德这东西,在风水师傅那里是非常看重的,风水师都会很小心这方面的损耗,因为毕竟风水沾了天机占卜,俗话说都是会折寿的东西,那刘一手到底图的是啥? 唯一能够肯定的是,刘一手已经把一切都赌上了。 我认得那个决绝的眼神,不会有错。 但也有一个疑问,我一直想知道,就道,“可是……刘一手他们怎么知道书在大理皇陵的?既然大理皇陵基本上无人知晓,为什么他能这么肯定,书就在皇陵里面?” 龙叔摇摇头道,“这个……老实说,我也不清楚……” 我打断龙叔的话,疑惑道,“不清楚?” 龙叔点点头道,“这个消息是刘一手放出来的,为了得到灰指甲那里的情报,灰指甲不是我们一行人,所以对他而言,这个消息可有可无,因而在发给我大理皇陵地图的时候,就顺带提到了这一点,可以说,除了我之外,目前没有人知晓这件事,当然,只有我,是就我们风水这一行内来说的。” “那本书真的有那么……重要?” 我想了半天,还是对刘一手的所作所为感到耿耿于怀,“就他妈为了那本书,值得让无辜的人送命?” 龙叔苦笑着看了一眼,无奈地摇摇头道,“小子,如果换做是我,我也会这么做,刘一手虽然疯,却还有着分寸,耐得住性子,要我等十年,那还不如杀了我,若是我,早早得知了这一个消息,定然会不顾一切地追求速度,免得夜长梦多,所以,恐怕伤亡一定会更多,也更加集中,做这一种事,自然是不好,会损阴德,会不得好死,但却是高风险高回报的投资,得手了,便是值得的。” 我没想到龙叔会这么回答,我在看向龙叔之时,他的眼神已经变了,变的炙热,但意识到我的目光,龙叔瞬间又恢复了常态,我心里不由得一紧,暗自问道,这《天机素书》,究竟有什么魔力和魅惑,竟会让一向闲云野鹤的龙叔,起了这么的争执之心和贪念? 龙叔看出我的迟疑,不免一笑,“怎么了,小子,吓到你了?” 我楞一下,挤出一丝不好意思的笑。 老实说,我的心里挺不是滋味的,龙叔话里的意思,我自然明白,对龙叔这样久经历练的老江湖来说,或许这都算不了什么,算计别人无非为了保护自己,尤其搞风水相地,稍一不留神,便会落在别人的局里,你不狠,便无法生存。 生存是一件残酷的事。 “也难怪,你还年轻,心地又好,这种事情,慢慢来就好了,”龙叔似乎也挺郁闷,又点了只烟,闷声道,“刘一手已经很克制了,忍了十年才在现在动手,不过,能快,他不会慢,这时间也是他综合考量之后才下的决定,为了有更好给阴宅开门的时机,倒不是他有多么的好心,避免无辜伤亡才这么做的,《天机素书》绝对不能落在他的手里,如果落在他的手里,后果不堪设想。” 我并不关心刘一手,他怎样自有老天来定,我很好奇那究竟是本怎样的书,“龙叔……你还没告诉我,这本书到底有什么神奇的地方……” “《天机素书》和《撼龙经》,《发微论》以及《灵城精义》等等不同,它来自神赐,可以窥探天机,不对……”龙叔想了想,摇头道,“说窥探天机也不准确,因为推演师父,还有你爷爷都可以做到,这本书的关键是,它的内容,可以让你躲过老天责罚,简单点说明,那就是有了它,你可以肆无忌惮。” 我叹道,“还有这种事?” “小子,昨天晚上,你是没见够吗?” 龙叔笑着调侃我,“别着急,没见够,过两天接着来。” 我挤着眼,伸着脖子,稍稍靠近龙叔道,“龙叔,你的意思是,下……” “对的,早上朱弎给我打了电话,他说现在正在敢往朱九三那边,如果顺利的话,可能明天就能回来,到时候如果有时间,我还是希望能够把人聚在一起,商量一下对策。” 龙叔看了一眼我,说道,“刘一手那一边有七个人,除了刘一手,每一个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不好对付,尤其是下去了之后,状况频发的情况,我的准备不如他们充分,肯定会出问题。” 我嘟囔了一声,靠到一边,“所以才要……四个名额?” “人多力量大啊,五对七,也并不亏,”龙叔摊了摊手,笑道,“你要知道下去了,难保他们不会下黑手,刘一手也知道让我只身前往并不现实,所以打从一开始,他的条件就只是为了压价,不会真的那么去做。” 我还是有点迷糊,想知道答案,不过口渴还是占据了上风,问龙叔要了几块钱,从前台那冰柜里拿了瓶健力宝,回来的小段路一直在想,一坐下,就问道,“这名额……还有限时?我看……小说里都没这么说过啊……这名额是什么?” “小说里还会写母鸡上天呢,你怎么不说呢?”龙叔反问了我一句,随后接着道,“这是动真格的,不是小儿科,他们写小说的信得过,还是你龙叔信得过?真是没头脑……你这小子,唉!” 我机械地吱了下嘴,轻笑了声,自从龙叔在学校让我给他来丽江这边,我就没少找些盗墓的小说来看,当时那会,盗墓小说确实非常的火爆,我很容易也就入了迷,跟龙叔提供给我的‘四书五经’不同,那些小说显然有趣得多。 “其实其他处皇陵,倒是没有什么关系,下去多少人都可以,但这里的阴宅,因为被下了阴阳局,所以就得按照规矩来,不然别说阴宅危险不成,恐怕上面的阳宅也要遭殃,”龙叔咧嘴笑了一下,“先前我和你说过,阳宅并不止老李这一家,现在你该明白了吧,一共是十二家,十二家阴宅,对应十二个人,多一个人不能多,少一个不能少。” 有那么点意思,我喝了一口水,独自想了一会,想再问龙叔点事,但一抬头,便看见李老板往这边走过来,人之常情,龙叔自然不会怠慢,少不了一阵寒暄。 此时,就没有我能插得上嘴的地方了,龙叔基本把能说的,能解释的,半真半假地给李老板说了,让李老板放一百二十个心,然后,就是交待一些之后需要做的事,看得出来,李老板很是开心,毕竟,解决了这事,那可不就是一大堆的生意又来? 不过,龙叔出于谨慎,还是告知了李老板在我们没有回来之前,不要擅自做决定,免得生出其他事端,李老板满口答应,自在情理之中。 我闷着头,喝着饮料,有一个疑问顶了上来。 一共四人,我,朱弎,朱九三,还有一个……龙叔嘴里的风水。 可,那……风水是谁? 第四十四章 准备工作

这三天过的很快,几乎就在眨眼之间,就没了。 龙叔去筹备需要的工具,而我则随着李老板叫过来的一个年轻经理,去了附近的风景区游玩,在一阵要死要活之后,放松一下的感觉,当真是舒坦,反正我没钱,也不用我花钱,李老板已经把费用全包了,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但龙叔脸皮厚得像城墙,说李老板给,你就拿,不用客气。 这我还能说啥?当然恭敬不如从命。 在酒店里时间一少,我就没有功夫再疑神疑鬼。 每一天很是充实,少了许多可以胡思乱想的时间。 玩得倒是痛快,想到什么就有什么,这爽快劲,错过了就没了,我可是好好体验了一下富人们的疾苦,确实很苦,我希望一直体验下去。 但三天的确过得很快。 现在我已经和龙叔一起,站在了‘龙口儿’饭馆的面前,不过这个时候的‘龙口儿’饭馆,恐怕得加上曾经两个字了,因为当下这个地方,已经被完全夷为了平地,露出了本来的面目,雕刻精细龙纹的石头,被流水在凹面,画出了一张线条流畅而又复杂的纹路,全都呈现在眼前。 我心里暗道,这拆迁办的办事速度,还真是快得很,才这么一点时间,就摆平了附近的安抚工作,不说‘龙口儿’饭馆,这方圆小十里,都在短短几天之内被推平了,一片废墟砾石,外面挂的是施工队的招牌,伪装成了正在施工的工程队,周围一圈也已经完完全全,被临时筑起的墙给封锁死了。 刘一手带来的人,不多不少,一共有七个,其中一个是前几天过来的西装男,我还记得,他的名字叫吴克,不过,今天他并没有穿一身西装,而是穿的便装,类似特警服装那种,比较紧身的一款,他的小腿和关键部位都绑着口袋,想必口袋里装的是一些需要的工具。 剩下的其他五个人,倒是没有奇怪的地方,在我看到他们的时候,他们正在旁边的一棵树底下乘凉,大声说着黄段子之类的调侃话,然而,还是有一点值得注意的地方,这五个人,并不完全都坐在一起,其中的四个,倒是在起来聊天聊得很欢,丝毫没有我现在的紧张感,而剩下的一个人,双手背在身后,在时不时往我这边看。 他的目光始终没有从我们这边移开。 被人盯着的感觉终归不好,心里发毛,但龙叔没说什么,我也不好发作。 刘一手在做着最后的准备工作,他和吴克合作,在地上用卷尺似乎在测量着什么长度,一边拉着卷尺测量长度,一边用可涂抹的油漆记号笔在地上画着标记,龙叔则站在一旁像包工头一样掐着腰看着,也不帮忙,这旁观的态度,没少挨刘一手数落。 这两大忽悠一碰在一起,那斗嘴可就是惊天动地,火星撞地球。 从开始到现在,龙叔和刘一手的拌嘴,几乎就没有听过,那‘打情骂俏’的态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的关系有好呢,唉,都是差不多三四十岁的人了,两人却还是表现得像个没长大的毛孩,这一点,那个叫吴克的,就比他们沉稳的多。 “龙毛!” 扯了嗓子大声喊出来的声音,从场地的拐角处传过来,爆裂异常。 龙叔一听那个声音,脸上就扭出了痛苦的表情,一个激灵,赶忙冲我招呼道,“小七,来了,哎呦喂,来了……” 我正和那个一直在偷瞄我这边的那个人,玩着视线捉迷藏的游戏,听见龙叔的叫唤也没知觉,还是龙叔过来拍了我的肩膀才反应过来,我最后一眼看那个人,那个人正好看向来人的方向,那个眼神,显然目前过来的人,和他有某种关系。 我跟着龙叔去迎接,才走到一半,便见朱弎旁边的人张开了双臂,冲着这边做着鬼脸,喊道,“龙毛,好久不见,好久不见,哈哈哈!” 也不用猜了,朱弎身旁那个矮了一节,穿着白色衬衫,宽松长裤的人,肯定就是朱弎的小舅子,朱九三,虽然面相老成了点,一眼看过去,恐怕得有个四十岁,但年纪却并不大,这一点,从皮肤的色泽上就能看出来,红润而有力。 “去……去去……一边去,”龙叔给了朱九三一个拥抱,假装抱怨,然后笑道,“别在这小鬼面前这么叫我,以后我还得混呢,让这小子知道了,指不得怎么奚落我呢,哎!” “哦?”朱九三抱过了龙叔,又来抱我,“原来你就是……就是张半仙的孙子?啊……久仰久仰,久仰大名!” 我被朱九三这么一弄,有点尴尬,但他已经抱上来了,我又没办法拒绝,只能用心子被抱住,我心暗暗叫苦,干龙叔这一偏门行当的,怎么全是一些神经病,龙叔有时不做条,刘一手也有点疯狂至疯癫,这朱九三一见面,话还没说几句呢,我就已经感受到了这世界深深的恶意。 让我和这一群人打交道,简直要了我的小命。 朱弎给了我一个温暖的笑,不好意思道,“老弟,我这小舅子,就是个神经病,你不用太在意他,习惯就好。” “哎,你这侄子,说这话,我哪一点像神经病了?”朱九三似乎并不乐意,挤兑着朱弎。 朱弎露出一脸无奈的笑,摊摊手,说道,“好,好好,你说什么都对……” 说着,朱弎有意无意地用视线带着我的目光,他的视线,落在他手里的小型皮箱上,我的目光也追随了过去,皮箱上面有一个四四方方的红色十字,就是医院的那种十字,而不是耶稣那种十字架。 我看到这个,突然想起来朱九三的职业,不就是医生? 既然是医生,顺藤摸瓜想下去,这箱子里装的难不成…… “哎呀,你看什么看啊,小鬼,不就是个箱子吗?张半仙的孙子,就这一点能耐,这都看出来里面是什么?不要逗我了好吗?”朱九三突然变脸,一脸嫌弃,然后转过身去向龙叔苦诉道,“龙毛啊,嘿嘿,你真的确定,他是张半仙的孙子,不是骗子?” 朱九三这变化,令我措手不及,搞得我一愣一愣的,朱弎见我的样子,立刻就笑了起来,抬手拿小臂当台子,将箱子反过来放在上面,打开了道,“我这个疯舅子,不管去哪里,都要带着这玩意,不带,他就不走,你说,带着这么重的东西,去哪儿都不方便,更何况这一次的事情。” 说完,朱弎冲着他的小舅子使了个鬼眼,看得出来,经过了两三天的休整,他小子的情绪调整的不错,也许是乐观的天性使然,又或者其他原因,要走出这个困扰了他七年之久的心里磨难,定然还需要一点时间,换做是我,听龙叔说出真相,可能会崩溃也不一定。不过现在,朱弎似乎正一点一点走出来,这和我前几天在酒店那会看到的他,有了明显的不同。 朱弎开始真正意义上的笑了。 “哎,九三,你就少说两句吧,这小子才跟过来,上学的学生,什么都不懂,怎么跟我师兄比,你就别太埋汰他了。”龙叔一把搂住朱九三,笑嘻嘻地道,“九三这一次,怎么肯赏脸了,上一次你闹脾气不来帮我,我可是很生气啊。” “龙毛,你看你这话说的,我有说过不帮你吗?还不是上一次有突发情况?”朱九三摇头,摆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道,“那一次是没有办法,知道吗?龙毛!妈的,上一次家里的老爷子,把我给关到精神病院去了,我他妈的天天吃药,都快死了,还有闲工夫理你?” “看到了吧……”朱弎收起小皮箱,耸了耸肩,道,“他就那个样子,缺根筋,前言不搭后语的,你习惯了就好。” 朱弎手里的箱子,里面的东西分的很细,整个箱子的结构感非常的好,几乎没有多余的空隙,塞的满满当当的,里面全是医疗用的手术刀之类的东西,算是一个小的医疗箱。 “朱九三,你来了……” “哎呦……刘老锅,你也在啊……” 我们一路走过去,又是大老远的,朱九三这丧心病狂地又开始抱起来了,一边抱着,一边还不停的哎呦,哎呦……哎呦得我直皱眉头,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刘一手和朱九三寒暄了会,就挥手示意那边乘凉的人过来,看他那个架势,显然是打算动手了,那五个人也不迟疑,拿好手里的东西,也就一并走了过来,然而,正如我观察的那样,四个人一组并排而行,还有一个人单独走在后面,刚才没有在意,可能包放在地上,有一个皮革制的软斜跨包,被他背在肩上。 一过来,不管是不是各自心怀鬼胎,都哎呦哎呦的表面工作做足,少不了打科插诨,但我也感觉出来了,朱九三似乎和那个人并不对付,我即便是一个单纯天真的少年,也一眼看出了他俩之间,一定有问题。 两人对眼了一下,那视线里的争锋相对,仿佛都能把空气给燃烧了。 “老烟斗,你的烟斗呢,不会和人赌,赌输了,烟斗给赌进去了吧?” 朱九三昂头一开口,便是语气讥讽。 “呵呵,小子,你最好别用这种口气和我说话,没大没小的,不知道辈分?”那个人被朱九三喊成老烟斗的人,咳了两声,然后道,“你朱家,怎么敢把你这个疯子放出来?朱老爷子真是宅心仁厚,下不了手啊。” 朱九三并不在意,又道,“怎么,这地方,你也想掺和?” 老烟斗干笑道,“刘兄弟让我来,我便来了,你小子经验不足,别误了沈老板的大事。” …… 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正说着,却听刘一手大呼一声,“哎,不对啊,龙老弟……你那边怎么少一人?人数不够,怎么下得去?” 龙叔没有回话,一脸正色,似乎在思考些什么。 第四十五章 准备工作(二)

刘一手见龙叔不说话,就又沉默了一会,他一边焦急地看着手表,一边看着这被圈起来的场地一头那边唯一的入口,哼哧哼哧,不停地来回踱步,显得有点焦躁不安,他倒也不掩饰自己内心的想法,整个的心里活动完全表现在了脸上。 终于在过了不到五分钟的躁急等待之后,刘一手就忍不住,再次向龙叔抱怨道,“不对啊,你这不是在玩我吗,龙老弟?我可没有义务等你的人,你给个明话,中不?要是不来,我可就再叫人了?” “喂,刘一手,你又不是老处男,你猴急什么,”龙叔双手交叉在胸前,摸着下巴道,“况且,最好的时辰还没有到,现在吧,也不是开阴宅的吉时,你唬不了我的,刘老哥。” “说的倒是轻巧,吉时也就是一瞬间的事,不早点做好准备,一旦错过了吉时,这路可就不好走了,到时候要是拉了大家伙陪葬,可不怎么明智,都是聪明人,这一点,不用我说龙老弟应该知道的吧?” 刘一手蹲下来,仔细查看地上石板上的花纹,硬声道,“再说了,龙老弟,这里还轮不到你来做主,我话放这里了,再给你十分钟,不行的话,我就换人!” “哎呦,我说刘老锅,您这脾气还是这样,你别急啊,急什么,到手的肉它飞了,有我朱九三在呢,少一个人又能怎么样,我一个顶俩,哈哈哈……” 朱九三又凑了上去,开始说疯话,“不过,既然我一个顶俩,那我就得拿两份的东西,这个……刘老锅没得辩吧?” 朱九三的话引来了老烟斗的反感,老烟头冷哼了一声,轻声呵斥道,“年轻人,别这么目中无人,没大没小的,再怎么说,刘一手也是你的长辈,你这样说话,不是没教养,是不是有点不合适?” 朱九三哪里会怂,都说外甥像舅,这话一点都不假,他倒是和朱弎一样,有着和人争斗的心,老烟斗那么一说,朱九三哪里会乐意,立刻就拉下了脸,回击道,“老烟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那点恶心事,呵呵,你在其他人面前装,但别在我面前装清高,这样对大家都不好,今个有我在,嘿嘿,你也只能打打下手咯,识趣的,就老老实实的一边呆着,不然,进去了,可没人会帮你。” “呵呵,年轻人本事不见大,口气倒是不小,”老烟斗面对朱九三的责难,平静的很,“不过,只怕你的见识,还没有你的头发长,你倒的那几个小墓,可别拿那些个小米小虾,和这里相比,你要让朱重八那个王八蛋来,你的雄心壮志,恐怕他也说不出口。” 老烟斗提到了朱重八,我不由得往朱弎那边看过去,朱弎有些情绪上的波动,但并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我有点受够了朱九三神经质的疯言疯语,便向一个人站在远处的龙叔那里走了过去,龙叔刚才对刘一手的话没有回应,而是径直去了远处,看他掏出手机,应该是去打电话了。 我跟了过去,到了龙叔身边,正好龙叔把电话给挂断,这么短的时间,不可能有通话产生,一想,也就明白了,这电话根本就没打通,或者无人接听。 龙叔似乎不甘心,又打了一次,但结果仍然是相同的,还是无人接听。 见此情形,我不由得问道,“怎么了,打不通?” 龙叔点了点头,叹息道,“是的,电话一直没人接听,我从来的时候,就开始打了,按理说,不应该是这样的。” 我和龙叔面面相觑,一时间脑子空白掉了,等想法再次填满脑海,我便问道,“她……会不会是害怕了,不来了?” “不会的……”龙叔摇头,但神色严肃,回头看了我一眼道,“风水既然答应了我,那她就不会逃避这一次,相信我,她不会逃避。” 我‘哦’了一声,不再说话,而龙叔则仍是没有放弃,一遍又一遍打着电话。 风水,她的名字就叫作风水。 这两天的时间,我也在龙叔那里得到了一些关于风水这个人的消息,结果却让我大吃一惊。 刚开始的时候,我以为龙叔和她早就认识,但知道了风水的年纪之后,我就觉得我的想法并不靠谱,因为风水的真实年龄,比我还要小上几个月,你让龙叔和一个小毛丫头认识,那还真是鬼父情节。 龙叔提醒我,他给我说过在几年前,有一宗自杀案件,是有一个目击者,我说没错,我记得龙叔说过这个事,然后龙叔就给了我一个很震惊的事实,那就是这个目击者,就是风水。 不过,我也实在是不清楚,龙叔怎么就和风水勾搭上了,因为要找一个当年的目击者,那可是大海里捞针,你不能保证目击者现在是否还在这个区域,也难保目击者会不会受到迫害,但显然龙叔自有他的想法和办法,仅仅两三天的时间,就找到了风水,那个当年的目击者,也是奇了。 龙叔说了风水讲述的,当年目击全过程的经过。 风水她上学晚,底子薄,在上了初中之后,就拉下了功课,成绩很不好,又因为她家里那边小村子封建而又落后,重男轻女的现象严重得厉害,风水是女孩子家,家里觉得念不念书也无所谓,所以风水上初中没多久,就辍学了在家帮忙干活。 老实说,重男轻女的思想,哪里都有,不仅是国内,扩展到全球也同样的适用,只不过越是落后的地方,越是明显罢了。 风水是一个倔脾气,这一点从龙叔说她的经历时那赞许的眼神里,就能窥见一二,既然上不了学了,她也不想就在家里那穷乡村过一辈子,就走了出来,想谋求可以改变命运的生路。 她遇到了一些坏人,也遇到了一些好人。 坏的人看她虽然年纪小,倒也是长得水灵,是个胚子,就暗地里琢磨着将她卖到窑子里,换点闲钱,不过,风水很警觉,在拿了点好处之后,就找了个借口溜了,虽然不该问,但想必从人贩子手里跑走,肯定少不了一些折磨,这里看来,风水倒是聪敏的很。 好人也有,不过好人却是世俗里的所言的‘坏人’,对的,对风水而言的好人,也就是她的师傅,教她一身本领的人,但世态炎凉,快乐的日子终归是短暂的,他的师傅在一次行动当中,触了当地一个地痞,地头蛇的霉头,结果被跺去了双手。 这种事情,一直都在发生,关注了,你就看到社会的险恶,不关注,那么则是太平盛世。 现在的科技那么发达,实话说,在有限的时间里去到合适的医院,双手接回去不是不可能,但很可惜的是,好人往往是没钱的。 也忘了说,风水她师父,就是人们嘴里偷鸡摸狗,人人喊打的小偷。 所以没了双手,就等于让他没了饭碗,原本还可以靠着双手去挣饭钱,虽然不是什么正经行业,而且人人都看不起他们,但好歹还能苟活下去,然而没了双手,这几乎就让他只剩下了两条路可以走,去死,或者是乞讨。 每个行业都有每个行业的规矩,每个行业也都有各行的派系与江湖。 龙叔也什么都略知个一二,他说在小偷行当里,大致有三个派系,青衣,白衣,还有黑衣,这三个派系各有不同,但在‘偷’这个字上,顶尖人物那都是登峰造极,就跟变戏法一样,没有偷不到的东西,不存在差别。 这里面,最为有钱的是黑衣一派,黑衣就是只要有钱,就下得去手,谁钱多,就找谁,几乎就是六亲不认,狠的很,所以,这一派系在社会上混得很开,一般情况下,他们不会出手针对某些人,可一旦出手了,那就是一场腥风血雨,可以说是偷盗界的顶梁柱,翻云遮雨,虽然和其他两派不对付,但依旧会照应着,也算有点道义。 白衣一派和黑衣相反,他们做的,就是劫富济贫,喜欢向有钱的人下手,这一派大多人是心软的,他们本身也就清苦,不愿意再去打扰普通的老百姓,风水她师父算得上是白衣一派的杰出人物。 出了这种事,自然白衣一派脸上无光,不光是白衣,就连黑衣那里,也是被狠狠的打着脸,但虽然很不爽,黑衣一派也只能忍着,毕竟,为了一个小事,就要和人开战,没有绝对的理由,是很难办到的,这也是斡旋的手段,也是黑衣威风八面,却也处处受制的根源,没办法,一旦势力变大,不可掌控的东西就会变多,所以,无疑,风水的师父就成了可怜的牺牲品。 青衣夹在黑衣和白爷两者的中间,是技艺最精湛的一派,他们不会主动去出击,除非有高额的任务奖金作为回报,换一句话说,青衣类似于赏金杀手,接了佣金才干活,某种程度上,成为青衣的危险程度,要远远高过其他两个派系,因为他们面对的,都是棘手的情况,因此,青衣一派往往也是冒险者的天堂。 风水的师父深受打击心灰意冷,万般无奈下选择了结了自己的性命。 无奈之下,风水只能凭着小本事,干着小偷小摸的事,她要的不多,每一次偷的也不多,只是刚巧够活而已,那一天目击自杀案的过程,不过她进了不该进的地方。 而风水的名字…… 原本她不叫风水,风水是她的师父,给她起的名字。 风水的师父去了风水的老家走了一趟,回来之后就给风水重新上了户口,也把年龄往大了去改,老实说,起这个名字,我感觉完全就是恶趣味。 但龙叔却有不同的看法,认为他师父做的没有错,风水这个名字,起的很好,并且说完,还不忘贬损我一下,夸赞风水的胆子比我大。 但龙叔把最后一个名额给了风水,一个只见过一次面的人,我却仍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说下墓的事,风水她一个小偷,怎么会答应? 打了多遍电话,龙叔最终是放弃了,看了一下我,想了想,说道,“还在想风水的事,认为她不会来?” 我点了点头。 “放心吧,小子,她一定会来的。” 龙叔搭上一根烟,笑道,“风水这小姑娘,近两年进了青衣一派,所以我给了她一笔预付款,如果她不来,那就是坏了青衣一派的规矩,那可是他们祖宗传下来的不得了的规矩,要死的人!” 第四十六章 准备工作(三)

不过说到底,直到现在,我还没见过风水一面。 然而,正是风水的姗姗来迟,也给了我观察刘一手一行人的机会,刘一手自然是领头的人,而吴克显而易见,是站在他这一边的,没有任何问题,但是另外五个人,恐怕都是各怀鬼胎了,这一眼过去,就能够看出来。 老烟斗自然不用说了,很明显和他们不在一条线上,刘一手找来老烟斗,也只是防着朱九三这一个神经质,因为朱九三是我们这边的人,他为了保险起见,定然会找一个有利益关系的人,上一个保险,毕竟,下面不比上面,在下面出了事,那可是真的是叫天天不应了,况且,别看朱九三膈应老烟斗,老烟斗肯定也是个人物。 所以刘一手也并非龙叔所言的那样混球,至少,考虑到风水局七七八八的状况,刘一手已经多算近妖,这毫不夸张。 “喂,龙老弟,他妈的还来不来了?” 刘一手又冲着龙叔这边喊道,不说焦急,但很显然他已经耐不住性子了,龙叔只好好言安慰,也没别的办法。 其他人也颇有微词,谈论的话,有些也不堪入耳,虽然都在看戏,但不满的情绪还是表露了出来,龙叔耸了耸肩,自知理亏,也就没再和刘一手犟下去,向他们那边挥了挥手,也就示意我一起过去。 但没走两步,就听到身后就传来一抹甜甜的声音。 “怎么了,龙哥哥,这就走啦,不带我玩了嘛?” 我一听,眉头就一下子皱了起来,脸上的肉,瞬间挤成了一姚明脸,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那有一些港台女星发嗲的嗓音,让我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我往龙叔那边看过去,龙叔也和我做了一同样苦不堪言的表情,看起来,龙叔也是无福消受这东西。 “呃……”龙叔彰显老处男的本色,被这么一搅和,半天说不上话来。 仔细想想,我跟了龙叔这么久,在龙叔身边都是些大老爷们,很少会见到母的,这第一次见龙叔和女人相处,竟会如此的尬尴,我一下子没忍住,就‘噗呲’的笑了一两声。 我这一笑,龙叔像是逮着了救命的稻草,他冲着我正色道,“小处男,这么没出息,见着大美女,也不说话,来,快点自我介绍下。” 龙叔的一本正经,虽然把我弄得一脸啊哈哈的死鱼脸,但却把风水那姑娘给逗乐了。 风水笑起来很好看,但她的脸色却并怎么好,很苍白,像是经过手术之后脸上毫无血色的白,而且笑的样子,可以看出她并不是一个经常会笑的人。 “怎么了?” 风水见我和龙叔又都不说话,又是一笑道,“算了吧,我们先去那边吧,我看他们已经等不及了,还有啊,龙大哥,抱歉我来晚了。” 刘一手那些人看到风水之后,就没有等龙叔过去,就开始了下一步的动作,在哪一块空荡的整块石板上来回地踩着我看不懂的步伐,或许龙叔上去做,可能效果更好,因为刘一手那胖胖的身体,整了这么一出,就像是一边跳着踢踏舞,一边跳肚皮舞一样,多少有一些滑稽。 我不禁有些疑惑,朱九三和老烟斗这两个正儿八经的土夫子在这,刘一手还掺和个啥,难道他们连一个墓口都找不到吗? 龙叔不知是知我所想,还是在和风水解释,他说道,“刘一手在这里下过一个局,所以这个局只有他一人能解,无非就是在两个宅子之间,打开一个缺口,这个缺口,就是阴宅阳宅两者换气的地方,这里是龙首部位,换成一般的陵墓,我想那一个神经病,应该早就开着挖掘机,挖起来了吧。” “直接挖不行吗?”风水很天真道,“疑神疑鬼,难道真有邪灵不成?” 龙叔摇了摇头,故作高深地叹道,“风水大妹子,你叫风水,但不懂风水啊,你难道忘了我是怎么找到你的?忘了那一年你看到过的事了?” “别提,别提,别提了……”风水双手合十,冲着龙叔做了一个祷告的手势道,“龙大哥,你说什么都是对的,我已经不想再回忆那段事了,好不容易才忘记,这你又让我想起来,我可得说,我昨天还做了个噩梦,半天都缓过劲来,不然我也不会来的这么晚。” 我不知哪里来的冲动,就想调侃一下风水,“别找借口,怕就是怕了……” 风水没回话,龙叔倒是揶揄道,“平时没见你这么主动说话啊,小子,怎么,有意思?” 我知道龙叔一插话,就准没有好事,转移话题道,“别开我玩笑了,正事要紧,正事要紧……” 龙叔一脸坏笑道,“不是我开玩笑,我是真的打算撮合你和风水,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带上风水,还不都为了你小子好,你倒好,先怪罪你龙叔来了?” “喂,我说,龙叔,风水她就在这里,你当着人面说,也太……”龙叔的回答令我语塞,他好像压根就没顾及到风水就在身边,我当然没有他那么脸皮厚,只得道,“风水,你怎么一点反应没有,龙叔他……他……他在说你啊。” 风水对龙叔的话倒是置之一笑,和龙叔对视了一眼,对我道,“我答应龙大哥来,除了走一趟下面之外,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来和你相亲。” 相亲……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相……亲?” 如果说龙叔的话,我还当时调侃,那风水的话,就是天方夜谭了,令我目瞪口呆,我伸出颤抖的手指,指了指龙叔,又指了指风水,结巴道,“这……这……你们……你们,唉哟我草,你们到底玩什么把戏?” 龙叔瞧了眼风水,然后收起的脸上的笑,说道,“小七,我没有和你开玩笑,当初在警方那里看到档案的时候,我就知道,你这辈子,估计要被风水给缠上了,不不……准确的说,不是你被她缠上,而是她被你缠上……” “等等……”我也顾不得什么不解了,打断龙叔直接问道,“我和她都不认识,怎么,怎么就缠上了?” “我说过你的命很特殊,不管是不是我想的那样,都跑不了特殊两个字……”龙叔磕出一根烟,在风水面前扬了扬,风水不介意,才点了上,“你也看到了,刘一手不也没见过你一次,怎么一见着你那么毕恭毕敬?以刘一手的资历,他大可不必如此,你想过没有,小七,我们这一行凭本事说话,你屁都不知道一个,刘一手为何还会那样对你?” 龙叔顿了一下,低沉着声音,“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你的命精贵!” 我也知道我的命精贵,但怎么就和风水搅和在了一起? 虽然我并不反对这样,毕竟风水还是挺俊美的少女,配上我这个小胖子我都觉得浪费,但总得给个合适的理由吧? “哎呀,有的时候,这命里有的,真的一样都少不了,命里没的,怎么抓都抓不住,”龙叔突然感慨,低笑道,“小子啊,你总说你运气差,但你运气再差,不还是活得好好的,我命倒是好,但这么多年了,也没过出个精彩。” 我不知龙叔这感慨从何而发,只能默默听了龙叔的下文。 龙叔用力吸了一口气,说道,“也罢了,在下去之前,我先告诉你一个秘密吧,既然风水在这,我也没什么顾忌了。” 我一边走,一边侧耳恭听,龙叔幽幽吐出一口烟雾,“小子,你还记得你爷爷屋里面的‘过桥水’吗?” 我点了点头说这不废话么,我当然记得。 见了我的态度,龙叔停下了脚步,站住了,然后对我说,“我曾说过,那一碗‘过桥水’是你爷爷续命用的,这里我撒了一个谎,不错,那一碗‘过桥水’确实是续命用的,然而,却不是给我师兄续命的,而是……” 龙叔没有说出那个名字,但很明显,龙叔指的就是我! 为我续命? 我脑子突然有些短路,搞不清楚状况了,如果一开始的各条线索,我都可以捋清楚,那现在又是乱做了一团。 “你爷爷可不是为了赎罪,才买下了你老家的那个凶宅,而是为了你,起初的凶宅,并不能算是凶,顶多有点怨气罢了,现在这个样子,是你爷爷养起来的,因为房屋的位置很好,适合那么去做,换句话说,你打翻了过桥水,就相当于打翻了自己的命,你爷爷不急才怪呢!” 龙叔一口气说完,然后喘息着抽烟,我一怔,随即反应过来,“那你怎么不早告诉我,等到现在?” 龙叔瞥了一眼,我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下风水,然后龙叔转过了身去,朝着空旷的地方道,“我刚才也说了,有的时候,是命,换成以往,我是不可能带着风水来的,但我却偶然发现了风水的身世,这可真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她的生辰八字,恰好和你的完全相反,所以,我就勉为其难,当一次媒婆好了,相信我,对你对她都有好处。” 我又看了一眼风水,不得不说是一个大美人。 至少在我眼里,就没有见过比她更美的人,如果有,那一定是黄泉路上遇到的那个少女。 只是才看一眼,我就有点罩不住了,风水还看我,哪有女的用那种眼光来看男人的,就好像进了窑子一样。 “喂,我说,你们三个,快过来,怎么又停下来了?龙老弟,你怎么会这么磨叽?” 三十米开外,刘一手累得满头大汗,冲着我们这边咆哮道,“他妈的,还来不来了?快点过来,要开门了!” 第四十七章 走散

龙叔也不再解释什么,听见刘一手的叫喊,一路小跑着过去了。 我看了一眼风水,犹豫了下,嘴里有话,但还是没说出口,转头也跟着龙叔跑了。 距离也不远,很快,场地上的十二个就聚在了一起,刘一手让我们站在他画定的位置,然后说道,“大伙先都散开,按位置站好,让老烟斗来。” 我下意识地低头,脚下有油漆笔做的记号。 同样的记号,还有十一个,这再明显不过,每一个人站在一个记号上。 我之前一直没想明白,为什么老烟斗叫老烟斗。 朱九三和他的谈话,我也听到了,所以我才会奇怪,既然他叫老烟斗,但连个烟斗都没有,难道这个外号,还有别的什么典故不成? 我的疑惑正在此处,然而,老烟斗此时却又解开了我的疑惑。 烟斗。 老烟斗从怀里掏出了一根大烟斗,类似福尔摩斯嘴里的那种,但是却又是旱烟的风格,杆子短了许多,虽然他和朱九三斗嘴,嘴上一直没闲着,但当他取了烟斗出来之后,朱九三也没膈应他,而是扔了一火机给老烟斗。 老烟斗接过了火机,瞧了一眼朱九三,好似摇了摇头,然后一只膝盖触地,半蹲在了地上。 我不知他要干什么,只能干瞪眼看着,可有意无意,我的视线都停在了风水的身上,毫无疑问,龙叔的话对我产生了很大的影响,或者说,即便是龙叔没有那一番言论,风水在我的眼里,都是绚烂夺目的存在,毕竟,这种活儿,很少会落在女人的手上,此时风水的装束,精简干练,反而有一种巾帼不让须眉的感觉。 “老烟斗,好了没?” 大嗓门的刘一手突然压低了嗓音,“时间快到了,抓紧点!” 老烟斗并不理会刘一手的催促,连眼都没有抬过,只聚精会神地蹲着点着烟斗的烟丝。 然而,他不回应,不代表其他人不回应,比如说朱九三,他把手指放在唇上,直接给了刘一手一个噤声的手势,挤眉弄眼地‘唬’着刘一手,刘一手也被他这一手做鬼脸的功夫给来了一怔。 老实说,打从一开始的见面,我就觉得朱九三真是一个很奇怪的人,你说他和老烟斗有仇吧,现在却在帮着老烟斗,你说他俩之间没故事,那他们谈话内容的弦外之音,可是相当的劲爆。 看着老烟斗点烟,火机火苗的燃焰形状,我就察觉到哪里不对劲。 抹了下汗,我才意识到了这个不对劲的根源,风。 这地方没有风! 在这一片空旷的地方,即便是再干燥和闷热,对流风还是应该有的,可是现在却一点儿风的痕迹都找不到,不得不称奇。 但说来也怪,老烟斗一点上烟斗,猛抽一口,让烟斗抽出火星出来。 这一口下去,就如同按下了上帝的遥控器,好像所有刚才没有吹来的风,全部都给一下子倾泻了出来,在我的对面,有几个人没有站稳,不受控制地连连后退,不过好在风虽然很大,一旦适应了,也就可以撑得住。 我看到朱九三一直在冲着我这边做着鬼脸,当然不是冲着我做的,而是冲着龙叔做的,龙叔被他无赖的天真气质给逗笑,也是无可奈何。 显然这一类事情朱九三见得多,也相当的有经验,他有神经质不代表他的能力不出众,他的从容不迫,这是其他人没有的,就连龙叔面对这情景,情绪也有很大的波动。 这一阵旋转而起的风,风很大,但却很柔和,漩涡的中心看不到起风的痕迹,而那里便是老烟斗的位置。 老烟斗此时皱着眉头,一言不发,完全不顾周遭的景象,一只手掌张开按在石板上,小心抚摸,那轻柔的动作,就如同抚摸少女的肌肤。 这和我印象当中的盗墓似乎不太一样,老烟斗这会儿哪里像是一个土夫子,分明就是只魔法师,风系魔法师,连洛阳铲也不带,哪里像是摸金的。 不过老烟斗的动作很容易理解,他闭着眼睛,就像盲人一样,是在试探着什么,一点一点去感觉石板的表面,我不清楚能感觉出个啥,但看老烟斗认真的样子,却又觉得滑稽的一本正经。 我正在想着,老烟斗突然睁开了双眼,他用手指掐了两点,另一只取下嘴里叼着的烟斗,轻轻地往那一点一敲,不一会,传来一阵闷响,瞬间风就停了下来。 不是亲眼所见,我也不会相信,老烟斗那不经意的一敲,石板竟然裂开了。 石板裂开而产生的裂痕极不寻常,我肉眼所见,像一只嗜血的动物,一只爬行的曼巴蛇,刹那间就蔓延到了我的脚底下。 我正想着裂纹正好走过我们的脚底下,围成一个圈时,身体立刻就有了下坠感,好像突然登上了一颗重力星球,失重的感觉随之而言,之后便是眼前一黑,屁股砸地上的声音。 我揉了揉屁股,周围没一丁点的动静,我想寻找一点光线。 我往上看,有一个巨大的口子,我就像井底的青蛙,口子里装的是蓝天白云,而后很快的,一根一根石板从侧壁衍生而出,然后像用尽了气力一般,‘哐哐’地砸在了一起,几乎就在同时,我的眼前一片漆黑。 “龙……龙叔?” 我花了点时间来适应这黑暗,但首要的任务,还是寻找到龙叔的踪迹,因为就刚才的情况来看,似乎我的周围,并没有龙叔的身影,我的前面就是一条油墨黑的甬道,那里的尽头好像有火光闪烁,我不敢轻举妄动,就试探着朝里头喊了一句,“龙叔,你在哪?” “龙叔……” 我就这样喊了许多声,但那一边虽然好似有人影走动,星星火光的闪烁,却仍没有人来回应我,我有点泄气,也有一点儿慌,我有点拿不定主意,是顺着这一条甬道走,还是在原地不动,等他们来搭救我。 虽然预料到了第一次倒斗会有诡异的事情发生,但真的没有想到一开始人就都散了,我盘坐在原地,仔细回想一下来龙去脉,静了一会,没有得出个所以然,也就作罢了。 没办法,这个时候也只能靠着自己了,情况再差,我想也不会有黄泉路那一次糟糕。 想着,我就整理起身上带的东西,这个天气下,也不可能带太多东西,成箱的东西,都被龙叔给拐走了,我综合了一下目前还在身上的工具。 一把瑞士军刀,一只笔,腰上的皮带,还有吃饭下来,偷偷塞的餐巾纸,当时的餐巾纸虽然有,但不像现在这样普及,所以并没有外包装,我是直接拿了一沓塞在兜里的,可以擦鼻子,内急也可以安全上厕所。 心里有了一个数目,我满怀着鸡血给自己打气,便打算进入那个甬道,因为那个甬道是唯一的出口,没得选择,然而,就在准备动身之时,一只手却突然按在了我的肩上,我的心不由得一咯噔,立马提到了嗓子眼上。 “你……你……谁啊……” 我不太敢动,理智告诉我不应该动。 如果这一只手的主人要想害我,只怕早就动手了,我根本没有换手之力,但现在他把手放我肩上,就表示至少目前他并不想加害于我,至于他是什么,我来不及去想,一瞬间过脑子的念想,全是我为什么没有发现,为什么没有发现…… 难不成是粽子? 哎呦我去,我心里顿时一凉,然而转念一想,粽子的手怎么会温度? 他这个样子,倒是更像个人……难道是一个像人的粽子? 我越这么想,心里就越慌,然后身体就抖得越厉害,可随即,我就听到了身后‘咯咯’的笑声,我一把挣脱了那一只手,那笑声一下子就爽朗起来。 在这封闭的环境里回荡,爽朗的笑声有一些回音,显得格外的阴森。 “哎呦,张半仙的孙子胆子真小啊,得亏我不是个粽子,不然,你可就惨了哟。” 这阴阳怪气的声音一出来,我心里就有了个大概,在借着甬道里的火光照出的那张脸,我脱口而出,“朱九三?!” “朱九三,你怎么在这,他们人呢?”我迫不及待地补了一句。 能够见着人实在是太好了,尽管朱九三是一个神经病。 “不好说,不好说啊,这地方邪气的很,”朱九三靠在岩石壁上,双手交叉在胸口道,“不知道是龙毛的局,还是刘一手布置的阵,总之,影响已经产生了,说什么也没有用……” “等一下……等一下,你说龙叔布的局?”我扭着脸问道。 朱九三耸耸肩,“可不是么,听说这里面有宝贝,龙毛很想要,就非要我来,妈的,有了老烟斗要我来干什么?现在倒好,我两手空空,说好的地图,我连摸都没摸过,早知道了,就不该信龙毛的花言巧语,吃药也比在这里待着好,晦气。” 龙叔有想要的东西?那本书吗? 龙叔又是什么时候布的局,岂不是这些案件原本就和龙叔有关?他和刘一手到底是又什么关系? 朱九三的话,立刻引起了我的胡思乱想。 可能我这里的光线太暗,朱九三似乎没有注意到我的情绪,而接着说道,“我从刚才就一直在观察着你,你小子倒是还算冷静,没有立刻冲进去,冲进去,你就完了。” 我心里蓦地升起一个想法 既然朱九三一直在这,那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告诉我? 第四十八章 葫芦密室

没等朱九三说出下一句话,我就把我的想法给表明了出来,朱九三倒是也不在意,靠着墙壁蹲了下来,说道,“我不告诉你,自然有我的理由,你一无所知,拿你当小白鼠,可是再合适不过了。” 我一听,火气就起来了,把我当小白鼠?不由得我就提高了音量,“你的意思是我死了,你也不会出来?” “小心驶得万年船,在这里面,鬼知道你是什么玩意,见得多了,你就不得不防备着,我小心一点,错在了哪里?你要是死了,又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俩无冤无仇的,就因为我是医生,所以就一定要救死扶伤,不能见死不救?” 朱九三一连串的问句,把我给弄得一愣一愣的,这是说给我听的话,不如说是一种情感上的彻底宣泄,诡谲的气氛,加上歇斯底里的语气,都令这些话,变得不再寻常。 我是知道朱九三的一些事,龙叔几天前每晚睡觉之前,讲给我听的,不光是朱九三,包括老烟斗和刘一手,他们这些人的习惯和特点,以及背景,都给了我介绍,按照龙叔的意思,也就说的知己知彼,当时听着没有感觉,但是现在龙叔的话,似乎颇有深意。 我的心里有个不好的想法,难道,他早就知道人会走散,所以才那么说的? “实在抱歉,刚才有点失态了,”朱九三的口气软了下去,说道,“你在进去之前,我会拦着你的,这你放心吧,张半仙对我有恩,我不可能让他的孙子死在我的面前。” 朱九三这么软的语气,一前一后的反差,反倒是令我有些不适应,这和最开始那个神经质的朱九三仿佛判若两人,如果可以选的话,我更希望是原来的朱九三,而不是现在的这个他,因为一反常,必有妖,怎么看,怎么都透着一些怪异。 朱九三从兜里掏出两个小手电筒,递给我一个,然后解释说道,“我刚才之所以没有出来喊你,是因为我还没有搞清楚这一个墓的整体流向,有的时候,不轻举妄动就是最好的行动,你还算谨慎的,这一点倒是让我刮目相看。” 我道,“流向?什么流向?” “你跟了龙毛应该有一段时间了吧?风水上的事想必你也懂一点,我说的流向,其实和你们说的‘气’差不多,但没有你们说的那样玄乎其神,”朱九三打开电筒,往四周照了照,之后关了电筒,继续说道,“说白了,其实就是听有没有风的声音,或者流水的声音,像这样的帝王陵墓,在设计上都是滴水不漏,所以往往有风,或者水的地方,就意味着有其他的可能,机关做的再优秀,都不可能一点空隙不留。” 我见朱九三说的那么认真,不好去问,朱九三看我没什么反应,也就不再纠结在我的身上,而是开始四处走动,用电筒沿着墙壁,一丝不苟的观察,他走路一瘸一拐,想来刚才那一下,肯定腿上淤青了一片。 过了一会,朱九三很有耐心,但我可就没那么淡定了,这灰暗的环境下,总感觉憋的慌,急着想找点事做,否则一直这么想着,越想越糟糕。 于是我便顺着朱九三走过的路线,也开始有样学样的检查起墙壁起来。 墙壁很光滑,一看就是经过打磨的那一种,砖块与砖块之间的缝隙,几乎就是黏在了一起,根本就是连跳蚤也进不来,石块的表面没有一丁点的坑坑洼洼被腐蚀的痕迹,说实话,其实挺不科学的。 因为这个略微潮湿闷热的坏境下,光滑已是不可思议了,然而一尘不染,那简直就是没法解释过去,可事实就摆在我的眼前,不能解释,也只能接受。 “别动,你给我坐下!” 此前一直不发声的朱九三对我大喝一声,吓得我赶忙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以为出现了什么状况,但稳住了身形,我等了一会,却发现什么也没发生。 我小心翼翼道,“怎……怎么了?” 朱九三也不含糊,直接道,“你太吵了,坐下来安静会。” “我哪里吵了?”我发现我有点和朱九三不对付。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现在你就坐下,别动了什么开关,这样我们都吃不了兜着走,明白了?”朱九三教育我道,“凡事都小心为上,我还不至于为了一点钱来这里冒险,又不是钱不够花,干我们这一行的,不可能缺钱,就是想要点名声罢了,妈的,死了还有个屁的名声,所以,你最好老实点,你想死,我还不想给你陪葬呢!” 我很嫌弃地咧了咧嘴,朱九三说的到没有错,我也很理解,但却也阻止不了我的问题,“你说……这里到底有没粽子啊,我看小说你都有……对了,你有没带黑蹄子啊,万一有的话……” “妈的,写小说的知道个屁,哪有什么粽子,你去给我包个粽子去?”朱九三似乎对我说的内容很来气,张口就骂,“也不知道哪里听去的东西,就给写成了那副德行,那些盗墓的小说我也看了,我还热心地给作者留过言,指出了文中的错误,他妈的,一开始说的好好的,可以讨论,我说了,然后就删了我的留言,我也是服气……” 我好像提到了不得了的东西,朱九三能够回应,我自然不会放过机会,就道,“我看……小说里头,讲的好像挺有道理的,虽然我知道粽子什么的可能是扯的吧,但是……应该还能看的吧?” 朱九三停下了动作,回头看我,“你不会真以为会有起尸什么的吧?” 我把电筒对准我的下巴,一下子打开,然后道,“不然呢,我现在什么都信,我已经对这个世界绝望了,快点告诉我,到底会不会有粽子?” “没有粽子,这个世上就没有这种东西,”朱九三又恢复了行动,“网上的资料,和坊间的传闻,就是一些半瓶子咣当的人,给杜撰出来的事,有时候,我都挺佩服他们,可以说得头头是道的。” “不对……准确来讲,粽子确实有,但不是你理解的那样,”朱九三停下来想了一下,继续道,“在老早的时候,听老一辈说了,他们在下墓之前,一般会定一个下墓的时间,这个下墓的时间,都是由龙毛他们这样的风水先生择吉,确定了时辰,他们会在墓地的入口摆上碗,然后盛上干饭,等过了差不多的时间,他们会端起碗,围在一起,围着墓地吃饭,俗话里,这叫断头饭,或者是死前饭,古代处刑犯人之前,不都是让犯人吃饱饭么,不做饿死鬼。” “这个方法一直沿用着,毕竟,下面就是阴宅,死人住的宅子,相当于进了太平间的那种感觉,你一个活人,进了人家门,总归是不合适,我的理解,吃这一碗饭,就相当于死前饭,其实坟前头吃饭是非常晦气的,但也没办法,得沾点晦气,才能下得去,说心理作用当然也是可的。” 朱九三往里面去了去,“后来,他们嫌带着碗筷子麻烦,就开始带粽子,用粽子当干饭吃,我说的这个粽子,那就真是我们吃的粽子,一直都这样的,可我怎么也想不明白,怎么会把粽子和墓地什么起尸的联系在一起,哪里有那么玄乎的事,有尸体不腐的,但起尸,还是算了吧。” 朱九三解释得我目瞪口呆,虽然信息量不大,但却莫名令我有点儿堵,明明知道小说是假的,听了专业人士的讲诉,还是有一点淡淡的难过。 “这边没有,我们去那边看看。”朱九三关了电筒,示意我往里面走。 这个地方的格局,非常的规矩,有棱有角,不是那种很天然的居室,一共有两处空间,像是两个近似圆的占地,挤在了一起,成了一个葫芦形状,而甬道的位置,恰好对应在葫芦口的地方,就好像我和朱九三被困在了葫芦里一样,先前太过于执着在甬道,却没有好好观察整个环境的构成,眼睛逐渐适应了之后,又有朱九三这个老江湖在,多少有了点底气。 而现在一切都在我的眼里,不用电筒,大致的地面依然可以看清楚。 我的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异想天开的想法。 这真的不是银角大王的葫芦? 果然,朱九三和我想在了一起,他说道,“有点意思,看起来设计这个陵墓的人,倒是很喜欢神话故事,大理所处的历史时期,应当是在中原明朝时代,明朝虽然有很多不好的地方,但是民间通俗小说却很盛行,照这么看,如果这里是一个葫芦,那一定是金角大仙的葫芦!” 这算哪门子的推测,简直是胡扯吧,得亏朱九三可以毫不脸红的说出来。 我小声说道,“喂,不是银角大王吗?” “不管哪个大王,今天我这个齐天大圣,都要搅得他天翻地覆!” 说着,朱九三往‘葫芦’中间一站,朝着甬道口吼叫道,“你他吗的到底是谁,我叫你一声,你敢答应吗!” 第四十九章 困境

朱九三的声音形成了两股回响,一股回荡在这空荡荡的密室里,一股在甬道里长久都不散去,像是和声一样,意尤未绝。 我不确定朱九三这么做有什么深意,也只能看着。 朱九三回过头来道,“看起来,我们要向出去,还真得进这个甬道了,小子。” 我走过去摇头道,“你不是说不能走的吗,现在改口了?” 朱九三给了我一个咧嘴的脸,“走这里,这不是上策,如果有其他的选择,自然其他的选择更好,但是如果没有,那也只能走这个甬道,在这下面,不可能坐以待毙,因为你得做好持久战的准备。” 被朱九三这么一说,我猛然警觉,戴着能充饥的食物,我这里一点也没有,不由得心一急,大声道,“那我们得赶紧找到他们啊,不然就他妈的完蛋了!” “急什么,这点时间你就饿了?” 朱九三似乎很不满意我的表现,一脸嫌弃道,“我们在同一个地方进来的,即便是走散了,也不会太远的,他们如果有心,自然能找得到我们,但是就怕他们那边出事,到时候我们连给他们收尸都做不了。” 我不再说话,朱九三就站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动不动。 其实从刚开始到现在,我一直都无法理解一点,那就是明明我们是在同一个地点进入的陵墓,怎么一下子,人就全散了? 这完全不符合物理规则吧? 就这么静悄悄地过了一会,朱九三开始有了动作,他先是掏出一个瓦泥匠的小铲子,弯着腰在地上不停地敲打,一路从甬道口走到我面前,然后很小心地敲着地面,一边敲,一边停,歪着头耳朵贴在地面,像是古代听声音的震动来分辨敌人的远近。 我不由得问道,“你在听什么?” “听水声。” 朱九三回答我,但马上就呵斥我道,“别说话,安静一点。” 我立刻闭嘴,这个时候还是不要给朱九三添乱的为好,现在的朱九三,倒真的像是一个土夫子的模样,认真的样子让人根本不会联想到之前的那个神经质。 人总是有两面,或者说,至少有两面,完全相反的两面,一面是伪装,一面是则是本质,不然,怎么会一句古老的话,人总是戴着面具而活呢? “小子,麻烦你个事。” 我道,“什么?” 朱九三站起来道,“帮我找一找机关,这里一定有机关,但是在哪,我倒是还没有头绪,不想死的话,那就快点找,我感觉这里已经不是很安全了。” 朱九三的话让我一头雾水,我环顾四周,不解问道,“不安全?这儿好像没什么危险吧?” 说完这些话,我就后悔了,因为我感受到了上方,似乎正在掉什么东西,我伸手去接,竟然接了一小点的沙子,我不确定这沙子是不是现在才开始往下掉的,但看着朱九三一脸严肃的表情,这并不是一个玩笑! 我和朱九三所处的坏境,其实是一个相对封闭的密室。 顶部离地面至少有三层楼那么高,我感觉到有沙子从顶部流泻了下来,这是一个很不好的信号,因为沙子摸在手里,单凭那细滑的触感,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而根据朱九三的反应,以及甬道的突然变暗,似乎一切就都变得明朗了起来。 “出去的路,就在这一条甬道的下面,但关键是开关在哪,这里一定有一个开关,到底是在哪儿呢,”朱九三像是在和我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到底是在哪儿呢……” 我冷不丁摇头道,“会不会……机关根本不在这里啊?” “不可能的,能设计出这陵墓的人,都不是什么凡夫俗子,他能给你设下圈套,自然会有解决的办法,这和游戏是一个道理,不管关卡多难,都会有通过的可能,不会有绝对的死局的。”朱九三拿着铲子铛铛地在一旁敲击,显然,他在寻找墙壁是否有空心的部分。 我也没闲着,打了小手电筒仔细地检查着墙壁和地面。 老实说,这里的一切都太过平实了,检查墙壁和地面,也是无奈的选择,因为这地方的东西,一眼就能够看到全部,几乎不存在被遗漏的情况,就连我预想当中的瓶瓶罐罐,也都没有,就像是一个没有经过装修的地下室,除了灯光暗一点,压根找不到可以深究的理由。 朱九三最终放弃了他的动作,抬头看了看顶部,反而说道,“这下子,就很有意思了,小子,省点气力吧,我已经找到了它在哪。” 我顺着朱九三目光看过去,确实,在墙壁和地面都没有异样之后,顶部便是唯一的答案,我相信朱九三在做了这一个决定之前,一定对周围的环境有了一个认识,那就是给出墙壁和地面都没有可能有机关的存在,但换一句话来说,墙壁这么光滑,如何才能碰到顶部?要知道,我们现在可没有任何的工具可用,如果手电筒也算的话,那也只是换一种说法。 “坐下吧,我们聊聊天,反正现在什么也干不了了。” 朱九三说话的同时直接就盘地而坐,“你快过来,咱们聊聊,你是张半仙的孙子,我对你很感兴趣,趁现在还有一点时间,我有事情要问你。” 我半惊半疑,不过还是听从了朱九三的建议,走了过去和他面对面的坐了下来,一坐下,朱九三就道,“你不蠢,所以你应该知道将会发生什么,这一个密室的设计其实很常见,不常见的是,把机关设计在了顶部,上面的沙子也不是一般的沙粒,而是墓葬常用的流金砂,这会儿它往里面灌的速度还不算快,一旦过了临界点,那可就是瞬间的事……” “不会吧……”我抱着侥幸的心理道,“这个地方也不能算是密封的环境吧,那得多少的沙子才行?” “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们做不出来的,明白吗?” 朱九三很快就打翻了我的幻想,苦笑了一声道,“你真的觉得,进了这个甬道,可以有路走?不知道你是年轻呢,还是太天真,这甬道一看就是一个死路,你进去了,死得更快,在这种地方,越是容易的东西,就越是会出问题,当然,这个在大多数情况下都适用,也有一些会玩点心理游戏的。” “也许这个就是心理游戏呢?”我还是不死心。 “这么跟你解释好了,你只要进去了,前面和后面,给你来两个石门,那么狭小的空间,你被沙子埋了也只是瞬间的事,”朱九三表现的很淡然,语气也很平和,“不信的话,你自己小心点,好好去看看,是不是我说的那样。” 我将信将疑,翻过身去,便朝着甬道里看了看,由于朱九三已经指出了问题,所以我只是朝着斜上方甬道的顶部看过去,环境虽然灰暗,但是仍然依稀可见上面有暗格的痕迹,当然如果朱九三不说,那一点异样,常人根本察觉不出来。 如果被困在甬道那狭小的空间,这后果不堪设想。 我回过身,又坐回了朱九三的对面,掐了电筒,朱九三见我坐定,不由叹息道,“其实,我这也是很冒险的做法,成功与否,全是看天了,老毛这回坑的我有点惨。” 我道,“此话怎么说?” “很简单啊,因为我根本就无法确定,机关在顶部,”朱九三摇头道,“我仔细勘察过了这里的墙壁,每一块地板,我也都踩过,并没有特殊的地方,而且这里干净得有些过分,几乎一点时间上的痕迹都没有,你不觉得很蹊跷吗?” 我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朱九三见我点头,也就继续道,“自然,目前我不会去考虑为什么的问题,而是考虑的是怎么做,我的方法是非常冒险的方法,你必须得清楚的知道这一件事,因为不能确定的机会,只有一次,这是一个不是机会的机会……” 不是机会的机会…… 像有一道闪电瞬间穿过了我的脑海,我立刻就明白过来朱九三指的机会,是什么样的机会。 不错,按照朱九三的设想,那确实是唯一的,也是最后的机会。 朱九三的意思很明显,就我们目前的工具而言,根本具备不了检查顶部的能力,所以,想要触碰到顶部,就必须要等沙子完全地倒灌进来才行,然而,沙子的倒灌速度是不确定的,这从朱九三的话里也能推测一二,换而言之,这个几乎就是等同于自杀的选择,但也是没有办法的决定。 “哎呀,没想到我朱九三一世英名,会毁在这里,”朱九三自怨自艾道,“都是那个龙毛啊,早知道就不贪这一趟了,跟重八去内蒙多好啊,怎么我就着了这个道了呢!” 我一听,下意识地就问道,“朱弎他老爹,去了内蒙的事情,你也知道?” “是啊,重八纠集人马的时候,是想叫我过去帮他的,但是他比我还疯啊,他那个架势,几乎就是没想着活着回来,你想想,我他妈的还没到三十,我会去跟他一起疯?想多了吧,真是的。” 朱九三话音刚落,又接话道,“龙毛叫我来,是拿了地图给我看的,我这人喜欢求稳,有了地图,还有明器的诱惑,我想作为一个倒斗的,是个人都不会拒绝,我也没有理由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我对朱九三的理由倒不是很在意,反倒是他对龙叔的称呼,引起了我的兴趣,“你为啥叫龙叔……龙毛啊?” 说一些心里话,上架感言也是完结

当追这本书的读者看到这里时,你们就可能想到了,对,上架,但也可以说,是完结了。 这本书写出来的成绩不好,是我个人的原因,但也一直有几个读者在追读,我也衷心的感谢,老实说,写成这个样子,非我所想,但还有人追砍,我在这里也很感动。 最后一章节也就三千字,一千字五分,结局属于突然完结,我不希望有人花钱订阅,因为实在是一个阑尾的结局,但如果订阅一下,我也会很开心,毕竟,就只有一章了嘛。 话也不多说了,有新书我会通知的,希望与你同在。 最后,秦王捅荆轲,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