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宫策,云若皇后》 【001】天才谋划师 崖边。 呼吸声,血腥味,弥漫四周。 慕云若扶着心口的伤,咬牙喘息着看着面前要置他于死地的人。 所有共事的兄弟,所有与她有过交往的人,均已倒在了她的身旁。 面前,六辆装甲车打着大光将她重重围住。 光的背后,还有无法数清的枪口对准着她。 “狡兔死,走狗烹吗?”云若咬着牙,绝望的笑起,若水的眼中蒙上了一层无法言喻的自嘲。 随着她的声音,一个浑身凛然的男人缓步走近,披在身上的西服外套,被夜风冷冷吹起。 那人如帝王般,冷静,沉着,令人压迫。 走过那阵刺目的聚光,他站在了她的面前。 “云,你是我见过最聪慧的女人,也是独一无二的谋划师。我是爱你的,但无论多爱你,你终究是我最大的威胁,而你又天生会让如我这般的人,无法自拔的被你吸引。所以,我不能留你,更不能让别人占有你。” 那人静静而说,垂眸间有了一丝的痛,可是下一瞬却毫不犹豫的自怀中掏出手枪,冷冷的对准了云若,上了膛,声音刺耳又寒凉。 “云,谢谢你为我建立的这一切。最后一次,为了我,骄傲的离开吧。” “原来如此……”云若轻轻笑了,扶在心口的手亦安静垂下。而后迎风站直了身子,高傲,冷静的直面这眼前的这个男人。 发丝被夜风撩起,卷缠这一世的痛彻。 敬,一个她深爱多年的男人。 因为爱他,她为他夺得了权力,夺得了无法数清的金钱。为他建立了一个有史以来最不可撼动的帝国,更让他站在了一个世人无法触及的顶端。 如今换来的,却是一场无法避免的浩劫。 原来多么刻骨的爱情,终归是抵不过男人对权力的痴狂。 于是她唇角扬了笑,安静,宁谧的看着眼前这个足以令无数女人倾倒的他。 然后一步步走近,如初见他时那般,双眸冷静,傲然独立。 “既然如此,那就亲手做到彻底吧。” 言罢,她冷冷一笑,将敬的枪用力抵在了自己眉心,然后闭了眼。 她一生从未输过,如今,独独输给了他。 谋者对于主宰者而言,终归是一颗棋,只是她愚蠢的动了情,忘记了自己 置身棋盘。 望着她到最后一刻都不曾惧怕的神情,敬眼含深情,指尖撩过她耳畔的长发:“你果然,永远都是我认识的那个慕云若。” 声音落下,只听“砰”的一声,然而当那一声巨响落下,却发现怀中之人突然间消失不见,没有血迹,没有倒下,什么都没有。 敬显示有些诧异,没过多久,便安静了下来。 半响,他垂下手看向那片污浊漆黑的天。 天,何时才会亮,云,又终究会去向何方……? 他沉默着,转身离去了。 ——————月下的神兔穿越线—————— “找到了!这疯婆子在这儿!!” 云若仿佛沉寂了很久,忽然被一阵叫喊声和几乎可以刺穿眼皮的强光惊醒。 她微微蹙眉,睁眼间天旋地转。 她为何躺倒在地上?视线透着些红,似是额头黏腻了鲜血。 抬头远望,发现她早已不在先前那崖边野地,而是被一片巍峨耸立的宫殿所围。 古香古色,冰冷慑然。 此处有重重侍卫把守。侍卫各个持刀威严,却如见不到她般不曾将一丝一毫视线落向她处。 这究竟是什么地方,她为何会在这里? 敬呢,那些要她性命的人呢? 脑中仿佛正有什么在疯狂涌入般,好难受,好难受。 【002】废后慕氏 云若用力摇摇头,缓慢撑起身子。 侧眸间,忽见一群穿着蓝衣红裤的太监向着自己跑来,边跑还边喊着:“疯婆子,可抓到你了!!” 一、二、三……足有六人。 云若一惊,忍着头上的剧痛尽可能保持冷静的望着眼前的一切。 见那些太监来势汹汹,她即刻向后退至安全之地,然后贴着身后的雕龙石像,警戒的看着眼前所有人。 几个太监气喘吁吁的停下,恶狠狠的看着慕云若。 为首太监厉声而道:“你这疯子,以为自己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后吗?我呸!竟敢往景隆宫跑,若是惊扰了圣驾,我们还得陪着你受责罚!!” 景隆宫,皇后,疯子,圣驾? 一系列莫名的词汇传入脑海,令云若蹙紧眉头,拼命的判断着目前的情况。 为首太监见云若不回,狠狠啐了一口,大喊一声:“你个贱人,看我怎么收拾你!” 言罢,他扬了手便要掌掴云若。 云若眉角微挑,下意识攥住了太监的手,接着动作非常流利顺畅的以他的手为点,将他整个人扔了出去。 只听一声哀嚎,那太监便握着自己脱臼的腕子满地打滚。 “别用你的脏手碰我!”慕云若咬牙低语,而后收了手,只不过心中不免有些揪痛。 她十五岁便和敬在一起,本是个体弱之人,一切的体术都是敬亲手教她的。 如今,竟还要用他教的东西保身,还真是……万般讽刺。 那些本是来追她的太监一下懵了,看看地上打滚的人,又看看面前这明明一样,又似乎有哪里不一样的女人,一个个杵在那里晃着步子,想靠近却有些踌躇。 然而就在这时,方才一直往自己脑中渗入的片段,此刻突然如洪侵入。 慕云若蓦地一阵发寒,狠狠的跌倒在了地上,双手抱着自己的头,痛苦的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好多陌生的记忆,好痛好痛的情感,陌生的人,陌生的名字! 东卫国,废后,慕云若! “难道……”云若咬牙低吼,眼中都迸出了血丝。 难道,是在她死后穿越到了另一个慕云若的身上了吗? 这记忆,如此陌生,又如此真实。 那么这份痛彻心扉的记忆,会是另一个慕云若的吗? “还不快动手!!等什么呢!!”此时,倒在地上的那太监猛喊一声。 其余几个太监一见,连连点头,而后迅速将慕云若的身子狠狠按住。 身上的一块雕着“慕”字的染血玉佩不其然掉下,孤零零的滚至一旁。 “你们在干什么呢!皇上就要去宴客了,还不赶紧把这疯子带走!”这时一个尖利的声音响起,远见一个太监跑来焦急的喊着。 “严公公,这就走这就走。”几个太监顿时如犬般点头,揪起云若便要离开。 然而就在他们才挪动分毫之际,景隆宫的大门突然被两个侍卫拉开。 一个拿着拂尘的公公盈步走出,站定,大喊:“皇上起驾!” 四字即落,云若身边这几个太监顿时一僵,脸色也变得煞白。于是边低声咒骂着,边将云若狠狠押跪在地。双膝狠狠落下,磨得雪肤渗出了血色。而那些太监们也纷纷颤着身子全身跪倒,再也不见了方才的跋扈气势。 一瞬间,先前面无表情的侍卫全部跪倒,齐声:“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势浩大,仿佛震动了整个皇宫。 仍旧头痛欲裂的云若咬着牙保持着最后的冷静。 她下意识的向着景隆宫望去,心口忽的被一阵强烈的痛楚席上。 不久,一抹明黄色的身影渐渐步出,威严,凛然,身后卷着九龙的披风随风肆摆。 当那人完全走出宫殿大门的那一刻,云若的双瞳顿时放大,唯剩一声难以置信的低喃:“不可能——!” *****************月下的神兔分割线************************ 新文,收藏,留言! 另:文文改了好久,王府文实在不顺手,还是写顺手的宫廷文。致歉亲亲,这次真不再改了! 【003】丧家之犬 众人齐跪,帝与天齐。 慕云若被强按在地上,成为帝王脚下的一隅。 不远之处,那人一袭明黄龙袍,长发卷风而起,透着冷傲与高贵。双眸狭长,凛冽而慑然,面如刀刻,仿天上之人,俊美,却又渗透着无形的残酷。 他毫不停顿的傲然前行,风亦不敢阻挡其路。 身后倾城佳人婉步而跟,娇媚的脸上透着盈盈笑意。 慕云若望着眼前那人,蓦地恍回神智。 有那么一瞬,她将眼前之人与敬混淆,但他,并不是他,而是比敬散发的帝王君者的气息更为震慑和冰冷之人。 她好像在支离破碎的记忆中看到了许多片段——女人,皇宫,封后大典,冷宫,还有一个,将将门慕氏狠狠捏碎的、慕云若曾爱着的男人。 就在那人自她眼前而过的瞬间,她轻颤的唇,下意识念出了一个名字。 “夏侯……靖。” 那人闻声,顿了步子,缓缓侧过眼眸看向旁边的她。 一时间,风起,令所有的人一阵惊恐。各个将额头贴在地上,不敢直视面前之人的双眸。 唯慕云若抬了头,对上了那双如夜般深幽的冷眸。 半响,他紧抿的薄唇勾了一丝轻蔑的弧度,俯视着被勒在地上的她,道:“慕氏疯癫成性,竟仍记得朕的名讳,朕,何其荣幸。” 云若望着他,清眸中撩过一丝波澜,还有一丝掺杂着复杂情感的倔强,然后一字一定的说道:“记得……很清楚。” 这时严公公迅速弯腰走来,战战兢兢的说道:“皇上恕罪,是奴才疏忽才让这疯子从绛雪轩跑来这里,奴才一定会重重责罚绛雪轩的奴才。奴才这就让人把这疯子带走,不会让她污了景隆宫!” 夏侯靖望着云若,半响收了视线,冷漠说了一句:“那就快些将她带走吧。” 言罢,他便甩开绒色披风便继续前行。随者即刻跟上,丝毫不敢怠慢。 而一直跟着夏侯靖的那佳人则用着一抹得意的眼神望着云若,小声低喃了句:“当年的皇后娘娘,如今,还真是变成了一条丧家之犬呢。呵呵呵……” 她哼笑,遂转身跟去,流彩群下的脚不知是有意无意的踩过了雕着“慕”的那块白玉。 望着渐行渐远的人群,那些太监终是松口气站起了身,而后在云若身边继续不停的说着一些不堪入耳的咒 骂。 而云若,则是伸出右手,缓缓捡起来那块被那些人踩于足下的玉佩。 随着不停涌入的属于原者的记忆,她的思路,逐渐清晰了。 虽然有些难以置信,但她似乎真的穿越了。穿越到了废后慕云若的身上。 过去的慕氏曾是辅佐夏侯靖的最大势力,但是风云骤变,竟不知为何反被夏侯靖狠狠吞噬。缘由记忆,她看不清楚,只道在慕云若的心里,有着莫大的恨意和冤屈。 或是她与她的命运是那般相似,云若用力的捏住了手中的玉佩,不经意的笑起。 云若,云若,你也同我一样愚蠢吗? 为了一个男人,落得如此地步。 抬眸间,她逐渐敛了笑意,当她将那玉佩重新挂在身上之际,她的眼神满含着两个人的痛。 慕云若,你的痛苦,我确实收到了。 既然上天让我借你的身子重新再活一次,我绝不会让你再受那个男人的摆布。 慕云若,以此为誓! 一阵风过,卷起了她的长发,眼中先前的迷茫再也不见,也仿佛是一瞬间,她心中的那种几近癫狂的痛苦终于消失不见。 云若垂眸,缓缓将手贴上了心口。 安心的,去吧。 【004】绛雪轩 被太监推回绛雪轩的时候,天上恰好也零零星星的开始下了雪。 云若踉跄几步,站稳,破旧衫衣之下单薄的身子因着先前的逃离已经有些受不住了。 抬头环顾这所谓的绛雪轩,清眸中很快便映出了一层晶透的色泽。 这里,四处覆着冰霜,冷到透骨。虽不是冷宫,却寒过真正的冷宫。 呵……脑中还残存着一个富丽堂皇的宫殿,当是云若曾居住的地方。 相较这绛雪轩,还真是天上地下,不禁让人心中发寒。 许是听见了院里的响动,忽有一个素衣宫女自房内匆匆跑出。 宫女见了云若,便一阵哽咽的向她跑去,“娘娘……啊……不,主子。您终于回来了!您突然冲出去,吓死奴婢了!” 云若脚上一滞,看向来人,沉默了半响,试探性的唤她的名字:“怜香……?” 怜香一怔,抽泣着吸了吸鼻子,问道:“主子不一直唤奴婢香儿吗?” 云若想了想,遂点点头。 记忆里,确实有香儿这个名字,似乎是一直跟着她的宫女,也是在她被废之后唯一誓死陪伴着她的丫头。 回忆起了这点,云若轻舒口气,这才卸下防备,道:“让你担心了。” 闻言,怜香鼻尖顿时一阵酸涩,眼上竟“啪嗒啪嗒”落了泪,委屈的说:“主子定是疯症又犯,又去见皇上了,您这都跑了好几次了,那些想要害主子的人,根本就不可能让主子见皇上,再说了,若是皇上肯听主子诉说的冤屈,主子早便不是这种待遇了。” 怜香说到伤心处,一下又开始止不住的哭了。 云若望见她手臂上处处青痕,知道跟着一个地位连奴才都不如的废后,当是受了许多委屈,于是疼惜的摸了摸怜香的发,随即陷入沉思。 历朝废后大多处以死刑,且不说云若乃是世人眼中的疯子,光是当朝帝王容不得慕势力这一点来看,也绝不会留下她的性命。 为何慕云若还能活着?为何慕家没被找借口满门抄斩? 世间之事皆有缘由,此事之由,定会决定她慕云若的何去何从。 只不过,这段记忆似乎被原来的慕云若紧紧锁住,每每回忆都会一阵头疼。 回忆起先前记忆涌入的片刻,她不禁猜测,或许云若将心扉封闭的太紧,唯有在见到那个男人的时候才会将记忆解开。 “看来,还是要再见一次。”她喃喃自语,却吓坏了一旁的怜香。 只见她蓦地抓住云若的双臂道:“主子,咱可不能再疯了。皇上不可能见主子的,若是再跑一次,主子十条命也不够赔的了。好了好了主子,别再想着皇上了。今日皇上宴客,御膳房会有些剩下的珍品,和怜香一起取来尝尝,也算是压压惊。” 怜香似是务定了云若已然成疯,不停的耐心哄着。 然而相较怜香的紧张兮兮,云若却是沉静不已,似是忽然想到什么,她眸子一动,转而对怜香说道:“香儿,既然有珍品,那我们就去一趟御膳房吧。” 怜香一听,以为云若是听了话,于是大松口气,乐颠乐颠的去准备东西了。 而院中云若,却在怜香走后若有所思的捻捻指尖,仿佛在衡量一场赌注极大的开局。 半响,她指尖动作顿停,眸中划过了一缕利刃般的幽光。 夏侯靖,天下人皆不让我见你,如此,只能请君来见了! 她垂眸轻笑,迈步向门口走去。 初见太是狼狈,这次,她可要与这男人,好好地重新认识一下了。 【005】失了势,便什么都不是 皇宫,御膳房。 当怜香将云若带入御膳房的时候,里面正纷纷忙碌着为皇上宴客准备御膳。 然而怜香却始终拧着眉,一脸的义愤填膺。 究其缘由,便是来时路上遇到的那群宫女太监和不堪入耳的窃窃私语。 所有路过之人,都用这一种异样而嘲讽的眼神望着云若。便是连给御膳房看门的太监,都可以趾高气扬的对着云若出口羞辱。 云若虽不言语,却比谁都听的更为清楚。但这种小苍小蝇嗡嗡叫声,见过大世面的云若自是懒得理会,可气血旺盛脾气甚直的怜香,却是气得面色发青。 见怜香仍鼓着腮,云若轻点了下怜香的额头,道:“好了,别气了。瞧你这小脸,都皱成裙褶了。” 怜香狠狠咬牙,顺了半天气,这才转头对着云若说:“主子,奴婢是气不过。您甭听他们说的那些,他们都是些狗仗人势的奴才,当年主子有好吃好喝的,没少便宜他们,如今这幅样子,定是会遭天谴的!”说了一通,怜香似乎解了些气,而后喃声接道,“奴婢这就去给主子拿晚膳,主子您稍待片刻。” 云若点头,心思却放在了这御膳房的桌桌盘盘上,唇角微勾,若有所想。 怜香重振精神,想着快些找点美膳,以让云若开心些。 谁料她才刚刚往前迈了几步,就被一个胖硕的御厨揽了回来。 但见他冷哼一声,蛮横的将一个铜盘扔在了面前的桌上。 里面的东西四下溅开,油水几乎腻在一起,一看就是不知多久前剩下的。 而后他嘲讽说道:“拿着这东西赶紧走!别带着这疯子在我御膳房晃悠,没听说皇上今儿个宴请来客吗?若是妨碍了皇上为尚书姜大人特令御膳房准备的‘双龙戏珠’你们的贱命都不够赔的!” 说罢,他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怜香瞠目结舌,狠狠跺了下脚道:“什么啊!尚书姜大人,不就是贞妃的爹吗?有何了不起!!想当年慕——” 想当年慕将军,几乎可称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任人敬仰。 这句话,谁都知,可如今,却也谁都不会再提。 人心便是如此,失了势,便什么都不是。 许多人悄悄侧了眸子看向穿着素衣的云若,窃窃而笑,如看好戏,甚至还有人将手里的残羹烂菜扔过来,嘲讽的说一句:“呦,这不是咱的皇、哦 ,不,是疯后娘娘吗?哈哈哈,疯后娘娘!!你看,你看,竟还收拾上御膳房的桌子了!!难不成,娘娘准备给咱们当奴婢了!” 众人哄堂大笑,整个御膳房充满了嘲讽的声音。 怜香闻言,眼圈不禁发了红,回身看去,果然见到云若在那里收拾御膳房的桌子,将面前的两张桌上放着的菜肴全部端去另外一张桌上,而且动作不紧不慢,仿佛方才的那些嘲笑根本就没入了她的耳。 怜香心中一片酸涩,以为云若是被气的疯症复发,于是眼泪再是流下,跑上前拽着云若的胳膊哭着说道:“主子,别收了,别收了!香儿知道主子心里难受,是香儿还以为至少御膳房会对主子好些。主子,求求您别收了!主子,咱们走吧!” 云若听了,只是淡笑一声,莫名说了句:“种粮不易,迁怒食物可不好。” 【006】乐极自会生悲! 云若听了,只是淡笑一声,莫名说了句:“种粮不易,迁怒食物可不好。” 周围人闻言,笑的更是厉害,所有人都在说着:“种粮不易,迁怒食物,哈哈哈,果然是疯子,废后果然变成了疯后,疯言疯语,连个废物、奴才都不如!!哈哈哈!” 那一片笑声,如海,如涛。 云若顿了顿步子望向他们,唇角亦是噙着笑。 只是眸底,却浸着一丝冰冷的厌恶。 慕云若,慕云若,你在世时,是如何面对的这片冷漠的嘲笑。 是哭,是笑,还是忍辱负重的将那残羹烂菜拿回去用以充饥? 外面突然传来阵阵鼓乐前音,似是为了宴客所以奏起的乐曲。 附和着那阵阵不止的嘲讽,云若也掩唇大声的笑起。 那些人见云若也笑,遂笑得更欢:“快看快看!那疯子也笑了,真是恬不知耻!!哈哈哈!” 半响,云若缓缓敛住笑颜,平和的看向那些围观之人,道:“疯后不才,如今想教各位四个大字。不知各位可愿听听?” 那些人挑了眉,边笑边说:“疯子要教人四字,哈哈,疯子还会教人,要教什么,教‘吾乃疯人’?哈哈哈!” 云若轻笑惋惜的摇摇头,一字一定的言道:“是‘乐极生悲’。” 众人不懂,皆是认为这疯女人又在说疯话,遂准备再度嘲笑云若一番。 而此刻,云若却勾动了唇角,就在那些人那声笑还没发出之前,只见云若忽的如在保护怜香般突用一只手洒脱的将她推开很远。动作毫不迟疑,撩起了一阵长风将她身后青丝亦缱绻舞起。 紧接着,她负了单手,只听“砰——!”的一声,便将方才收过的那张桌子狠狠的踹翻在地,锅碗盆子飞乱各处,椅子亦被砸的四处乱倒, 一时间,金盘落地,叮叮咣咣。配合着外面迎客的乐曲,犹如天上地下。 也同是一瞬间,先前还笑着的那些人均是惨叫一声四处逃窜,惊得鼻涕眼泪混作一团。 其中也有些自认为出手可以制服疯子的人还想冲上前来拽住云若,结果却因轻视了这瘦弱女子连她衣角都碰触不到就被她狠狠拧腕甩了出去。 挥手间,又是哀嚎一片,连那御厨大汉都四仰八叉的卧在地上起不能起。 “慕氏发疯了!!慕氏发疯了!!快来人啊!!” 混乱,尖叫,抱头鼠窜! 皇宫重地,好不热闹! 而当整个御膳房几乎成了一片鸡飞狗跳之状,人人自危,连眼睛都不敢抬的时候。 慕云若则用指尖轻轻扫过自己的肩膀,冷傲从容的一脚踏上另一张光秃的桌子,探出手,端起了上方架着的那盘要上给宴客贞妃及尚书姜大人的二龙戏珠。 随后转身,扬唇,她君临天下般站于高处俯视着下面的人,当威慑顿起,再无人敢讥讽面前这疯子时,她冷冷而道:“去告诉皇上,这‘二龙戏珠’,我慕氏云若,收下了!” **********月下的神兔分割线****************** 收藏啊,留言啊!亲们~~不留言不是好孩纸~! 【007】龙颜大怒 锦园,毓秀亭。 一女子正坐在旁侧抚琴,指尖撩过琴弦,一曲“高山流水”,盘旋园中。 家宴圆桌上,贵妃姜凤贞轻抚酒壶顶盖,正为上座夏侯靖斟酒。 酒声潺潺,映出了她脸上的盈盈笑意。 另有一脸上堆满笑意的身着官袍之人,正小心翼翼的与面前的夏侯靖攀谈,而此人正是贞妃姜凤贞的父亲,当朝工部尚书姜路姜大人。 “今日多谢皇上设家宴款待,有幸至此,是微臣的福分。微臣敬皇上一杯。”姜路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夏侯靖淡淡扯了下唇,冰冷俊刻的脸上看不出喜悲,仅是拿起杯子,抿了一口,道:“此事是贞儿张罗的,爱卿好好谢谢贞儿才是。” 姜凤贞听了,掩唇一笑,侧眸间悄然向姜路使了个眼色。 姜路见到,即刻清了清嗓子,低声说道:“皇上,听闻今日慕家的废后擅闯了景隆宫惊扰了圣驾,微臣甚是担忧。如今中宫无后已数月之久,瑛贵妃亦陪公主出了远门,微臣认为,还是再提一位皇贵妃,至少有个管事之人,皇上也好安心治国,不会被琐事烦心。” 言说此处,夏侯靖本正欲扬酒杯的指,霎时停顿片刻,眸子瞥向了一旁垂眼含笑的姜凤贞。唇角不经意动了动,轻吸口气,放下了手中的杯。清风轻撩了他墨色长发,深邃的黑眸里透了一丝了然。 “皇上,酒喝完了,臣妾先去取酒。”或是说道了重点,姜凤贞扬唇笑了笑,遂转身离席,只待自己的爹爹能把这大事办成。 盈盈几步,她走到一旁,将酒壶拿给服侍的太监,只侧眸看向宴桌。 半响,她压低声音对那正倒酒的太监问道:“王永承,我交代你的事,确保无误吧。” 倒酒小太监王永承四下看看,遂低头回道:“娘娘尽管放心,这宫里奴才已经布了天罗地网,别说那女人如今已是废后,就算她还是皇后,也见不到皇上。而且宫里所有人现在都相信那女人已经疯了,根本没人信她说的话。呵呵……娘娘这皇贵妃,乃至皇后的位子,都指日可待了。” 姜凤贞闻言,妩媚的眼中透出了一抹阴狠的利光。 运筹帷幄多年,终于等到慕家倒台,然皇上与慕家的纠葛太过沉重,所以完全忘记那女人怕是还要待些时日。 不过,只要慕云若见不到皇上,相信要不了多久皇上就会忘了她,让她变成真真正正的废后,再也 翻不了身了! 再然后,就由她姜凤贞,替她重掌凤印便好! 想到此,姜凤贞又是一笑,接过了酒壶,转身欲走。 谁料就在这时,不远处忽而跑来一个御膳房的太监,东倒西歪,一阵踉跄,结果还将姜凤贞碰了个彻底。 酒水洒了一身,令姜凤贞下意识尖叫一声,狼狈坐倒在地,壶中之酒亦洒了她满身都是。 夏侯靖顿时蹙眉望去,厉声而道:“出什么事了?” 太监噗通一下跪在地上,抚着青了一块的脸道:“皇上,御膳房出事了,废后慕云若掀了御膳房的天,把皇上的宴膳都先尝了一遍,还……还让奴才带话儿‘皇上宴客的二龙戏珠,她慕氏云若收下了’!” 一语即落,只见夏侯靖顿时站起,冷静无温的俊脸上显出了从未有过的怒意。而后薄唇轻颤,一字一字咬牙问道:“你说……谁?!” 太监被盛威吓的全身哆嗦,然后大喊:“废后慕氏,慕云若!” 【008】后在上,君在下! 太监被盛威吓的全身哆嗦,然后大喊而道:“废后慕氏,慕云若!” 夏侯靖眼眸不经意的眯动几下,随后猛的甩袍向前走去,不等太监喊话,夏侯靖自己厉声而道:“摆驾,御膳房!!” 姜凤贞愣愣坐在地上,姜路即刻将她扶起。 半响,姜凤贞如大事不好般双手滑入发中,“皇上要见慕云若吗……?不行,不行!” 言罢,她大喊一声:“皇上!!”而后亦匆匆跟着夏侯靖向御膳房赶去。 —————————————————— 御膳房。 当夏侯靖来到此处的时候,门口堆站了许多趴着身子往里探的人,四处都传着哀嚎和**。 夏侯靖见状,眼眸不由得眯动一下。 随行的严公公见状,紧忙大喊一声:“皇上驾到!!” 一听这句话,那些人蓦地一惊,一个个惊恐的跪到了两侧,颤巍巍的不敢抬起头,而自夏侯靖身上散发的愈发浓烈的寒冷,几乎也快要将空气凝结。 严公公似也很少见到压迫至此的皇上,下意识用袖口拭了拭汗水,准备上前给夏侯靖开门。 谁料没等他碰到门边儿,夏侯靖却倏然上前一脚便踹开了大门。 毫无预兆的巨响,赫住了在场的所有人。 一时间包括严公公在内的他们,一个不剩的全部跪在地上大喊:“皇上息怒!皇上息怒!皇上——” 伴随着声声“息怒”,夏侯靖一步跨入了御膳房。 停步,站稳,夏侯靖蓦然抬头。 当那双俊逸深邃的双眸对上了那正俯视着他的清亮之眸时,一阵凛风骤然肆起,仿佛将整个御膳房都灌入了一股无形的慑然冷风,令人无法呼吸。 夏侯靖轻抿下薄唇,随后用着复杂的情感一字一定道:“慕云若!” 云若似乎早便等着他来,从容不迫站在桌上的她,唇角一扬,道:“罪妾恭迎皇上。” 他仰头望着她,而她则垂眸俯视着他。 如此场面令所有人都都吓得不敢出声,连严公公都瞠目结舌到满脸铁青。 因为东卫国史上从未有过这样的场面——废后在上,君在下! 夏侯靖挑眉,狭长俊眸中掠过一抹暗怒,齿间挤出一声:“找死!”,而后甩袍倾身,毫不费力的捏住了她的脚踝,紧接着 猛的一扯,便将云若狠狠甩下长桌。 幸好云若早便知道会有如此一遭,于是轻盈的向后滑行两步,稳稳站在了地上,右手还捏着拿到“双龙戏珠”。 只是上面的那颗夜明珠,却已经不知何时被云若自龙嘴中摘下,轻轻的被把玩在了她手中。 ******************月下的神兔分割线********************** 留言,收藏在哪,冒出来~~~ 【009】十二字预言 “惊扰了圣驾,实在出于无奈。”她轻笑,唇角中荡着一丝傲然,双眸间更是没有任何的惧意,“这道双龙戏珠是道好菜,罪妾给皇上留着,只盼皇上,不要给错人了。” “千万不要告诉朕,你掀了朕的御膳房的天,只为了一字谏言。”夏侯靖轻轻扬眉,“若是如此,你慕云若的赌注,未免大了些。” 云若闻言,轻轻笑起,昂首直视夏侯靖道:“皇上明鉴。云若并非想说一字谏言,而是有十二字预言想当面告诉皇上。” 言罢,她捏了珠子向前走了两步,直至夏侯靖面前方才停住。 当她那双慧黠的双眸望入他深如渊底的黑瞳中时,她莞尔一笑,用着所有人都可以听清的声音说道:“一年之内,慕氏云若,必再为后!” 十二字一出,众人皆惊,趴在门口跟来的姜凤贞亦是瞪圆了眼珠。 疯了,疯了!慕云若当真是疯了! 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人当着皇上的面说出这种挑衅君威的话! 霎时间,一片哗然,各个瞠目结舌,均是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这无比平静的女子。 夏侯靖的眼瞳也因着区区十二字蓦然缩动,骤然增添了一股慑然与冰冷。 房外严公公见状,知道大事要出,遂即刻差了人将御膳房的大门关上。 当屋外渗透的光线被逐渐遮挡,夏侯靖突然上前一把擒住云若的右臂,将她狠狠压在了墙上。 那一刻,他沉寂的双眸中终于再不见了冷静,一层被她轻易点着的怒意正逐渐攀上。 他压低,靠近,一字一定说道:“慕云若,你究竟在打什么算盘?你以为事到如今,朕还会再与你同床共枕?你未免太自恃过高。对朕来说,一年,十年,乃至三生三世,你都永远是朕,最想杀之而快的女人!” “皇上错了!”云若倏然开口,冷傲的眸中掠过一丝坚定,“云若十二字预言,从未说过会再爬上皇上的龙床,反之,无论过去的慕云若多么深恋皇上,但现在的慕云若也誓死不会将身体交给皇上!是皇上,自恃过高了!” “慕云若!”夏侯靖齿间作响,当真是怒道极致,而后一把揪住慕云若的发将其拉至面前。 望着眼神毫不畏惧的她,他冷冷说道:“无论过去还是现在,慕家永远都是我夏侯靖的狗,而你慕云若,也只是朕睡够了的女人。朕留你活口,只是让你知道,没有朕的庇护,你什么都不是 !” “是吗。”云若冷冷笑了一声,指尖缓缓握住夏侯靖的腕子,就在下一瞬间,云若猛的向后扯开,宁可青丝散下,也要挣脱夏侯靖的禁锢,然后咬牙说道,“只怕皇上留罪妾一命,是另有原因吧。” 一句话落,夏侯靖指尖蓦然一动,双眸中倏然划过了一缕冰冷而狠辣的凛光…… 【010】恨之入骨,保之当然 一句话落,夏侯靖指尖蓦然一动,双眸中倏然划过了一缕冰冷而狠辣的凛光。 他像是忽然冷静了下来,缓缓扬动指尖,任其上青丝飘然落下。随后凝视眼前的她,狠狠而道:“慕云若,朕留你的理由你无须知道,你只要记得慕家这条狗,竟胆敢反咬主人,所以朕,一定会让这条狗,好好记住这份痛楚和背叛。” 背叛? 云若的眸子轻轻一动,有些狐疑,因着她在慕云若的记忆里从未读到过所谓的阴谋和背叛。 不禁感叹,可怜的慕云若,竟到死都不知自己因何而死。 然而,她现在的慕云若的直觉可向来都准确无误。 慕家反叛,定是事出有因! 云若轻轻笑起,抬眸间字字诚恳:“若是云若言道,慕家没有背叛皇上,皇上是否会信?” “你说呢?”夏侯靖反问,而后扬起下颌,静默的向后退了两步。 偌大的御膳房中,一袭明黄的龙袍,将他此刻俯视着她的冷漠视线完全的衬托而出。薄唇轻扬,扯了一丝弧度。 云若凝望着他,心底却是一阵发寒。 这个男人,愈是沉默,愈是可怕,令人不禁猜想,他过去究竟经历过怎样的变革与残忍。 他眼底的这丝无情,亦是与慕家有关吗? 半响,云若静默一笑,将方才顺手放在旁边的“双龙戏珠”拿过,搁放在了夏侯靖面前的桌上,淡漠而道:“皇上恨我慕云若入骨的事,云若如今清楚了。皇上既不想让云若知道慕家的事,云若也就不再问了。权当就是皇上恨云若,想让云若生不如死的好。只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慕云若,可不知随时会替皇上闯什么祸,就如今日这一遭,当是会留上一笔,若惹来非议,皇上可要护好了,免得两败俱伤。” 云若似有所强调,眼中划过一丝慧黠的幽光。 夏侯靖的眸子动了下,单手负后,轻轻转动指尖玉扳,而后道:“那还真要多谢云若的提醒,朕,当真要早早防范才是。” 云若说罢,莞尔一笑:“皇上客气了。那么,罪妾要对皇上说的话,都已说完。如此这番毁了皇上的晚膳,罪妾早有准备,甘愿受罚。还请皇上,莫要留情。” 夏侯靖轻扯唇角,“朕,自是不会留情。”言罢,他倏而敛了笑意,狠狠言道:“严成!” 闻此二字,贴在门口听了已久的严公公严成迅速推门 进来喊道:“皇,皇上,奴才在!” ***************月下的神兔分割线*********************** 亲爱的们,收藏,留言!看不见你们心慌慌啊! 严公公:收藏咱家吧,收藏咱家吧! 夏侯靖:挡路。 严公公:……~~o(>_<)o~~ 【011】迁,透云阁! 闻此二字,贴在门口听了已久的严公公严成迅速推门进来喊道:“皇,皇上,奴才在!” “废后慕氏扰乱御膳房,念其曾母仪天下,免其死罪,杖罚二十。”夏侯靖一字一定说道,语气不容置疑。 严成愣了下,懵然说着:“只……只杖罚二十……?” 然,本想上前再询问是否听错的严成,一下便对上了夏侯靖侧头间那双凛然威慑的双眸,两腿一软,匆匆应道:“奴才遵旨!!” 云若哼笑一声,而后扬了步子径自向外走去,然而在路过夏侯靖的时候,却被他倏然伸手拉住了胳膊,冷冷而道:“慕云若,你记住。对朕来说,你只要一息尚存便可。” 云若垂眸含笑,向前扬步顺势如一抹流风般脱开了夏侯靖的手,同时从容不迫道:“只要一息尚存,足以。” 言罢,她在众人的围观下离开了御膳房,唇角噙着笑,还不忘扬了下指上的夜明珠,潇洒说道:“多谢皇上赐了此珠,罪妾,定会好好保管!” 声音愈飘愈远,却余味十足。 还在原处的夏侯靖眉角不经意动了下,脸上的阴霾更甚。 此时亦跟随而来的拿着拂尘的太监张保有些疑惑,遂上前低声问道:“皇上,如此重罪却轻罚,岂不是昭告天下皇上有不能杀废后慕云若的理由?” 夏侯靖静静舒了口气,然后说道:“慕云若此番周折,就是要让天下人知道慕家没亡,也让天下知道,朕杀不得这女人。” 张保一怔,反问道:“若是如此,那慕家岂不是会被许多人盯上?” 夏侯靖轻哼一声,指尖轻抹方才被云若推回的那道“双龙戏珠”,撩过唇瓣,以舌尖轻舐,然后低声而道:“在朕得到想要的东西之前,这块肉,朕谁都不会让。不……”夏侯靖顿了顿,“在朕得到想要的东西之后,也不会让。” 言罢,他便转身向外走,同时冷冷说道:“传朕的旨,即日起,废后慕云若居处,从‘绛雪轩’迁至‘透云阁’!” 张保一愣,即刻点头道:“遵旨!” 夏侯靖垂下眼眸,唇角若有若无的动了动。 慕云若,你不是费劲千辛要见朕吗? 这一次,朕让你见个够! 想罢,他便敛了神情扬身离去。 御膳房外所有人纷纷跪地不敢抬头,而那跟着而来的姜凤贞也彻底傻了眼,几个踉跄险 些跌倒,然后咬了牙狠狠撕扯手上的丝绢。 透云阁,透云阁! 景隆宫唯一侧居透云阁! 皇上从未让任何女人在景隆宫过过**,为甚一个废后竟然——! “慕云若!你这个死而不僵的女人,总有一天,总有一天——!” 姜凤贞狠狠跺了下脚,连头上的朱钗都掉落在地。 【012】折断之枝 另一面,当云若平静的走向内务府挨板子去的时候,早就傻了眼的怜香碎步跟上,边哭边道:“主子,您今日究竟怎么了,竟然触怒龙颜,就算有什么要和皇上说,这种方式也太铤而走险了啊!” 云若顿了下步子,多少有些静默。 其实对于怜香的不解,她确实可以理解。而且若是可以,她当真不想用这样刚强的方式去挑衅夏侯靖。 但她有预感,若是维持现状,她早晚都会被他吃的骨头不剩。 然如此一闹,“皇上不能动慕家”的事很快便会散去宫外,三人成虎,定会使众人坚信慕家暗藏势力,于是瞬间盯上她慕云若的一举一动。 如此,夏侯靖无论多想拿她慕家开刀,也都会先斟酌三分。 但总的来说,她也算是旗开得胜,狠狠的摆了夏侯靖一道。虽然她也知,夏侯靖肯定是要将这笔恶帐狠狠向她讨回的。不过幸好,夏侯靖目前还不会对她痛下杀手。 然而除去夏侯靖之事,还有一事让她不得不挂心。那便是深宫暗涌,势力未知,就算此刻虽打破了慕家的僵局,若是因此却招来更凶险的势力,那可非同小可。 总觉得,她还有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人没有想起。 就在云若陷入深思的时候,早在旁边摇了半天手的怜香终于耐不住打断了云若。 云若这才回神,疼惜的轻点了下怜香的额头,道:“行了,晃得眼睛疼了。快走吧,早些领了罚,早些回去歇息了。” 言罢,云若深叹口气,在怜香的陪同下迈入了内务府。 光琢磨局势了,险些忘了这响当当的二十大板。 谋者不善武。 她这身子骨,真的很不扛打…… —————————————— 同一时间,宫中一处。 一袭白衣的俊美男子正于院中修剪着一棵冬树的枝子,慵懒散下的长发静默的垂在身侧,宛若暖风中缱绻的墨纱。 听闻外面吵吵闹闹,他的眸子只是微动,淡漠开口道:“言,宫里今日为何如此喧闹?” 他手上动作未停,看似随意而问。 站在门口守着的言听了话,于是回道:“三爷,好像是慕家废后放了十二字预言,‘一年之内,慕氏云若,必再为后’。” 闻言,白衣男子指上的动作倏然停下,缓缓抬起眼眸,珀色眸 中耀过一丝幽光。 “慕家……慕云若,吗?”他轻声低喃,声音无温,好若静河之水。 然就在下一瞬,他毫无征兆的捏合了长剪。 双刃之间,一支寒枝,折断而落。 落入薄雪之上,嵌入了一世的寒冰。 ***************月下的神兔分割线********************* 留言啊亲们,兔子今天事情很多,很有可能一更……但是如果乃们爱我的话,就留言催更啊,兔子一打鸡血,说不定就奋起了! 【013】君威之下 二十大板,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对于“文”字为职的慕云若来说,当真是一场浩劫。 当最后一板拿开时,她靠在长凳上的额早就染满了汗水,黏腻了长发,看起来意识有些模糊。 怜香匆匆推开用刑的太监而后跑到云若身边,望着她渗透了血色的衣衫,愤愤而道:“不过是二十大板,根本不会伤的这么重……一定是他们这些狗奴才收了贞妃的好处,才会对主子下这么重的手!你们一定不得——” 似见那些太监挪了脚尖,欲惩戒怜香的辱骂,云若蹙动了下眉心,一把拽了这口无遮拦的丫头,艰难的附其耳边说道:“丫头,没用的话少说,先扶我起来。” 怜香怔了怔,点头,遂满脸心疼的将云若自长椅上扶起,拨开其鬓角黏着的发丝,她哽咽说道:“主子,您都被打瘦了。” 这一句话,让云若没由来的笑了一声,然后紧忙抚着伤口这才忍住。 这丫头傻乎乎一根筋的性子,究竟是怎么在这宫里活下来的。 她宠溺的摇摇头,而后向前挪步欲离开,谁料脚尖才刚挪开半寸的积雪,突然就有几个红衣公公进门开道,瞬间将围住了内务府的大门。 云若顿住,冷静看向四周。 不多时,总管太监张保便跨入其中,还算客气的开口说道:“皇上口谕,即日起慕娘娘自绛雪轩迁至透云阁,还请慕娘娘直接前往透云阁。绛雪轩的东西,咱家自会找人带去。” 同一时间,张保身后的几名红衣太监倏然上前将怜香狠狠押住。 怜香一阵惊吓,但如何也无法反抗,只能如惊弓之鸟般慌喊着:“你,你们要干什么,放开我!放开!” 云若看了眼被押住如犯的怜香,眉心不由的蹙动一下,道:“皇上这是,‘君威之下,逼我入瓮’吗。” 张保笑而不语,只侧身扬了手,回:“皇上只是怕慕娘娘足智多谋,再想出啥法子,抗了皇命。岂不是让皇上白煞苦心,空等一场了?” 云若用力闭了下眼,冷笑一声:“皇上大可不必如此大张旗鼓,慕云若向来敢作敢当,就算不拿怜香这丫头,我也会自行前往。” 言罢,抬眸,她冷傲的迈开步子向外走去。 张保望着那纤瘦的身影,不禁有些出神。总觉得这废后,才几日不见,气势竟完全不同了。 皇上先拿了这宫女,想来是皇上比任何人都感觉到了这 个人的变化,所以怕他张保压制不住她的聪慧,这才点招暂时缚了她的“手脚”。 只是这慕云若看来也不是一个轻易受得束缚的女子。 接下来,皇上有何打算? 智者博弈,甚是难解。 他想不透,遂只是摇摇头,跟上了前面云若的步子。 ———————————— 景隆宫,内殿。 夏侯靖换下了拘谨龙袍,身着一身素白雕龙的锦袍,正卧坐在躺椅上独自下着一盘棋。长发披散在肩上,透着一抹静谧的俊美,也散着一种无形的威严。 姜凤贞一脸委屈的站在一旁侍候,听说张保已经去迎慕云若了,她是焦急的几乎快要掀桌了。 当然,她这小性子在景隆宫可是万万不敢使的。 ****************月下的神兔分割线************************* 还一更~~~爬走写,激烈对手戏即将奉上!求留言,求收藏~~ 【014】无法挣脱 “皇上,还是让慕云若住绛雪轩吧,一个废后住在景隆宫,会带来煞气的。”姜凤贞苦口婆心,小心翼翼的谏言。 然夏侯靖却仍是安静的下着棋,内殿落子的清脆声时而响起,却让姜凤贞更为焦躁。 半响,她咬了咬唇,终于鼓了勇气凑近夏侯靖,轻揪他的衣角,娇嗔说道:“皇上把臣妾迎入宫中已半年有余,虽是封了嫔妃,却……却还没宠幸过臣妾,不若今夜——” 落子指尖倏然顿住,夏侯靖轻轻抬了眸。 姜凤贞大喜,以为皇上有些动容,于是迅速上前要继续游说,谁料却见夏侯靖轻扯了下唇角,缓缓道了一声:“终于来了。” 姜凤贞一头雾水,忽听身后脚步渐近,于是猛的回过头,刚巧看见到了正冰着脸扶墙入槛的慕云若。 且见她双眸虽是平静,却隐约透了些怒意。披散的长发随风轻摆,撩起了一阵冷风。白色衣裳因刚刚用过刑,再加上她不曾停下的步子,导致血红更甚,几乎染透了布料。 此时,慕云若正单手扶着内殿的大门,尽量调整着呼吸。 然后不经意用那沾满了血红的指尖轻抹过脸庞的汗珠,无意间添上了一层妖冶之红。半响,放下手,她低声而道:“慕云若如皇上所愿,什么心思也没动的来了,如此,便放了云若的婢女,免得吓坏那孩子。” 姜凤贞见到染了血色的慕云若,惊得不是一点半点。站在那里半天不知如何反应,先前的气势亦瞬间被云若的宁谧所吞噬。 然夏侯靖却仅是轻轻扯了下唇角,缓缓起身来到云若面前,俯视着她,道:“张保,带贞妃回若贞宫。还有,把那宫女放了,先差她去透云阁候着。” 张保闻言,紧忙上前带走了不善见血的姜凤贞。 姜凤贞虽满腔委屈,但还是不敢忤逆夏侯靖,颤着唇跟着张保先走了。 半响,偌大的内殿中,就只剩下了他与她,门亦被张保关上。 夜风无意间吹熄了仅剩的烛火,唯有月光隐约的透过窗子,撒上一片银白。 知晓怜香无事了,云若这才轻轻舒口气,而后重新站好看向夏侯靖,恭谨说道:“皇上不为难云若,云若万分感激,既然云若已经迁来透云阁,怜香也已经先去了那里,那云若便不再打扰皇上,先行告退了。” 云若说罢,便转身欲走,毫无借机诱宠之意。 然而就在她才刚刚要迈动 步子的瞬间,身后却传来了夏侯靖一句淡语:“急什么。” 声音落下,一双修长的手缓缓自云若身后滑过,慢慢贴在了内殿大门,只在最后一刻突然用了力。只听一声轰响,整个内殿便被困入一片昏暗之中,而她亦是被那双手臂锁在其中,无法动弹。 随后,便有一抹低沉沙哑的声音自她耳畔响起:“你以为,朕,会这么轻易放你走吗?” 他轻笑一声,带了些蛊.惑,亦带着一抹,无形的冰冷。 【015】要确认的事 “你以为,朕,会这么轻易放你走吗?”夏侯靖轻笑一声,带了些蛊惑,亦带着一抹,无形的冰冷。随即他靠近至她耳侧,压低声音,一字一定说道:“朕有一事想要确认,你,可要受住了。” “确认……”云若眼瞳蓦地一动,虽不知夏侯靖究竟是何意,但心底骤然升起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确是如此真实。 然而一切,都好像晚了。 突然间,夏侯靖不等云若回答,拽了她的手便将她拉向内殿的正房。 他的力道极大,根本容不得她半点挣扎。 云若身子一痛,不由的随了他的脚步,心中一片慌乱。 “夏侯靖,你想做什么!”云若咬牙问道,奈何却因身体受伤,根本使不上力道。途中衣角带翻了躺椅上的短桌,棋盘倏然落地,黑白子乱坠一片,发出极其激烈的声音,更是将此时内殿里的寂静完全打破。 而对于她的话,夏侯靖却仅仅扯了下唇角,使得云若更是不安到了极点。 这是第一次,她的脑海里真的变为一片空白。 一路上她磕磕绊绊,手腕几乎也快被他拽的麻木。 似是过了很久很久,她终是被他带进了正房。 直到见到那盘龙玉雕的龙榻,云若眼瞳才蓦然明白了夏侯靖接下来要做的事。 她一怔,本能抗拒的喊道:“夏侯靖,你——!” 夏侯靖眼眉微动,言道:“难得朕有了兴致,你不高兴吗?” 言罢,他顺势关了门,然后将云若狠狠向着床边拉去。 仅是稍加用力的轻甩,便使得云若狠狠栽到了那张冰冷的龙床之上。 血红染了明黄,缱绻了一种更为艳丽也更为发寒的色泽。 云若向后在床上不由后退,尽可能保持的说道:“皇上不是恨云若吗,如此宠幸云若,岂不是让仇者更快?” 夏侯靖侧眸而思,而后转眸俯视云若。望着她稍有发颤的身子,他低声说道:“看起来,朕这仇者,可并不快呢。若是如此可以折磨了你,这倒也是个让你痛苦的法子。” 言罢,他蓦然扯下床帏纱幔。 当这明黄之色犹如牢笼般将她四面笼罩时,云若像是忽然明白了,双瞳一缩,狠狠看向夏侯靖,“你想确认的是——” 夏侯靖轻轻一笑,只在刹那间便将云若拉至身前,冷冷而道:“朕从来都不 会对慕云若产生一丝一毫的在意,而你,却让朕在意了整整一日。所以,朕会亲自确认下,你,究竟是不是慕云若!” 云若眉心微微一蹙,忽然间再不挣扎的轻轻笑了。 倾身躺倒,如染血之羽。 夏侯靖身子微顿,眯着眼眸揣摩着眼前这女人的心思。 然而在下一刻,云若却静静回望了夏侯靖,从容不迫的说道:“即然皇上要亲自确认,也就是云若无论说是,还是不是,皇上都不会相信。那么如此,皇上就亲自确认好了,确认我,是不是那个被皇上丢如草芥的悲哀之妇!” 言罢,她倏然扬起一丝笑,揽上夏侯靖的脖颈,而后在他一瞬的惊诧下,完完全全的吻上了他的唇。 【016】为君印记 “慕——”夏侯靖眼瞳蓦地一缩,还没等一字开口,便被云若彻底吻上,顿时间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卷着一股清香滑入其中。 她吻的用力,却又有些青涩,仿佛带了一抹属于她的倔强。 夏侯靖有了一瞬的失神。 这个女人的味道,曾几何时变得如此轻美,竟能轻易让他不知所措。 这种感觉,从未有过。 谁料就在这时,云若却倏然哼笑一声,冷不丁咬住了夏侯靖的唇,顿时便有血红轻泛而出。 夏侯靖深瞳微动,霎时恍神,同时亦明白了云若的意图,随即低咒一声将她狠狠甩下床。 云若因伤不稳,几个踉跄才站住身子。 然后她傲然扬起下颌,快意十足的用指尖摸过唇瓣,道:“皇上这么急着将罪妾扔下来,是确认了罪妾的身份了吗?” 她淡淡笑语,当视线落在夏侯靖唇上的伤时,唇角弧度更是深了几分。 夏侯靖右眼眯动一下,唇上的伤处还在隐隐作痛。 他很恼怒,恼怒自己竟对慕云若这个女人,真的产生了无法预知的渴望。 只有这个,他决不允许! 他有些烦躁,眉心紧拧,而后字字发狠的言道:“如此狡猾,倒真像是慕家之人。” 云若扶墙站好,莞尔一笑如池中白莲,说:“身上流着慕家的血,还真是对不住皇上了。不过,若是皇上还有疑惑想继续,罪妾自当奉陪,只是伤口未愈,还淌着血,就怕一不小心死在了龙床上,当真让带了煞气。” 闻言,夏侯靖的右眉又是狠动了一下,道:“够了,滚。” 云若含笑,望着床帏中仍是怒意未消的夏侯靖,道:“那,罪妾可就滚了。” 夏侯靖终是被云若气得一字一定咬牙低喊:“滚!别再让朕见到你!” “遵旨。”云若行礼,轻步转身扶墙出了门。离开前还不忘笑了一下,看来心情不错。 出门恰逢严成公公亦向正房这边走来,见慕云若正好走出,他忍不住臆测房中之事,然后用讥笑的眼神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摇头啧了下舌,溜溜进了正房。 才刚一入门坎儿,严成就堆了一脸笑容,道:“皇上,奴才刚在门口儿看见那废后了,真是不自量力,定是自己跑来谄媚献身,结果被皇上制服赶了出去,皇上真是英——” 然,没等那个 “明”字亮出来,夏侯靖倏然抬了眼眸,一阵威慑肆起,甚至还卷了杀意。 严成倒抽一口气猛的跪在地上不敢多言,然后哆哆嗦嗦的喊:“皇……皇皇上饶命,左丞相宁大人求见!” 夏侯靖蹙了下眉,似有狐疑。 宁北凡大半夜进他寝宫作甚。 眸子忽然一动,他似是突然明白了。舌尖撩过唇上的伤,忍不住轻轻咋舌。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不过一天,竟把这妖孽给招来了。 【017】直接带走,还是杀人灭口 出了景隆宫的内殿,已经确实筋疲力尽的云若倏然就跪倒在了地上。指尖扒着门框染上了一层鲜红。 这一刻,云若当真是笑不出来的。 方才跟夏侯靖那一番对峙,身子骨算是彻底散了架,身后的伤仿佛都已经麻木了,衣料被血黏在伤处,每动一下都是撕扯般的痛。 向来冷静的云若此刻都有些绷不住了。 都是那不知轻重的男人,若她真就这么死了,他才真的要头疼了。 她晃晃头,深吸口气继续前行。 然而走了半响,云若却倏然定住脚。 左右看看,发现周遭只有几个灯笼点明,有些昏暗,看不清前方的路。 她轻轻啧了下舌,蓦地有些懊恼。 夏侯靖果然是她的克星,遇了他,她也变愚钝了,竟忘了在出门时拉住那聒噪的公公,问问透云阁在哪儿。 云若站定,索性借着左右微光安静的环视,石子路,假山石,还有前方分叉的两条路。 大概是右面,薄雪上的脚印相对要少。 云若想罢,便扶着伤了的身子继续前行,然而心中却仍有些狐疑。 方才那脚印很新,当是有人也往这边走,可大家均知透云阁住了废后,究竟是何人会这么闲暇,特意跑来透云阁侍候? 会是香儿在这里又来来回回的走了吗?她猜。 然而,就在云若想得有些出神的时候,倏然自暗处传来些说话声。不大,却让很是清晰,似是一男一女,女声娇羞低笑,听起来甚是高兴。 “呵呵……大人坏死了,人家哪有沉鱼落雁。”女子娇嗔而道。 “好,不沉鱼,那就闭月。”男子轻笑。 “哎呀,讨厌死了大人~” 她这是撞上了个什么情况? 一来一回,听的云若蓦地一怔,步子杵在那里,着实不知该进还是该退。 天下事她都可从容以对,唯独这种事……她当真不擅长应对。 于是她想转身暂避,谁料刚刚转了身,就被身上传来的一阵痛楚所袭。 云若冷不丁的轻哼了一声,小脸都发了白。 更糟糕的是,方才那一声,也实打实的被暗处之人听见了。 几乎是同一时间,便有一个声音悦耳,又带了些蛊.惑的声音飘然而至:“哎呀,发现了 一个美人。那么,我是带走呢,还是杀人灭口呢?呵呵~” 那人轻笑,笑得像是抓住了猎物的雪豹,开心的不得了,随后亦留下了那满心不愿的婢女,径自向这边走来。 随着那脚步声的靠近,云若一僵,知道自己已然无路可去,只能应对。 于是她轻吸口气,缓缓回过身,而后蓦地对上了一张不知何时离自己极近,且带着危险笑容的,极度俊美的脸…… *****************月下的神兔分割线************************* 潜水君们,露个脸留个言哇,兔子需要动力啊! 【018】我们,祸乱后宫如何? 忽然的靠近令云若心头突然一紧,她下意识的后退了半步,结果因步履不稳,眼看着就要跌倒。 男子一见,唇角若有似无的一勾,就这般顺势将云若的身子给揽了回来,狭长的凤眼带了丝慵懒的笑,低声道:“美人,小心呐。” 云若轻应,迅速挣脱了男子的臂弯,直到保持了一定的距离,这才轻舒口气重新打量了下眼前的人。 昏暗的幽黄笼光下,那人一袭丝线锦袍,透着贵气与华丽。长发披散,左侧一缕垂在胸前卷着七色碎带随风轻摆,右侧则带了一只水纹状的耳坠,在墨色发中隐隐而现,妖冶万千。 然,这一切的一切,都比不上他此刻那张正挂着无邪笑容的脸庞,俊美到雌雄莫辩,甚至比女子还要美上千倍。 云若眉心轻动,心中顿时有了一个感觉。 这个男人,极其危险。 或是感觉到了云若的警戒,男子微微含笑,道:“让我猜猜,深更半夜在此停留,是景隆宫新入的婢女?”说着,男子自己摇头,“不,你的眼神决然不像个侍从,那么,是咱们的皇上不知又从哪找回的公主?” 云若不由的轻笑一声,只道了声:“身份卑微,不足言道,不扰公子雅兴了,告辞。” 言罢,云若便迈了步子要自那男人身边离开。 这人果然是她最不善应付的那一类人,故此,还是早早避开的好。 谁料她方与他交臂,那男子却哼哼笑了,垂了狭长的眸子低喃:“呵呵,莫不是……近来名声大噪的废后,慕云若。” 一语既落,云若蓦地停住了脚步,一阵幽风而起,将她衣角吹动。 半响,云若指尖渐渐扶了脸颊,轻轻笑起。 “我就在想,何人竟有这般雅兴来透云阁,原是专程看云若的。” 云若语罢,侧过身看向那男子。 男子摇头咋舌,却满眼赞叹:“聪明的女子,好生让我敬畏,难怪能让小靖都大惊失色。” 男子说着,轻轻靠近了几步,卷起一阵幽然的零陵香。 他好奇的用着那双邪魅的眸子凝视着云若,似要望入她心底,然后唇角一勾,道:“美人,有没有人说过,你的眼神还有你给人的感觉,都非常能让权力者,为之心动,渴望不已?” 云若眉角微动,不经意想起临死前敬对她说的话,似乎也是这番意思。 不过,她并不将这种事放在心上,反倒是最后的那一枪来的比较真实。 于是她淡淡一笑,道:“公子过誉了。” 闻言,男子嫣嫣笑起,指尖撩过她鬓旁的发丝,渐渐靠近,在她耳畔用着那蛊.惑之声轻道:“美人,不若这样,反正你也已然被废,我又对你这般痴迷,不如瞒着那不识珍品的皇上,我们一起,祸乱后宫如——” 云若听着,眉心拧的更紧,然而没等这男子将最后那个“何”字说完,云若忽然就感觉视线一个天旋地转,竟被一个极其霸道而没半点犹豫的力道横抱在了怀里,紧接着,自己就这般被抱着向透云阁的方向走去。 云若一惊,下意识双手紧紧环住正抱着自己的人的身子,抬头一看,顿时僵了一下。 便是在这同一时间,一个冷冰的声音无情被那人狠狠道出:“宁北凡,立刻从朕的寝宫滚出去。” 一阵冷风骤然撩起,话说一半的宁北凡仍是保持着方才那姿势。 半响,他缓缓起身,唇角噙着笑,喃喃接道:“哎呀,就差一点,真是太可惜了。呵呵~” 【019】忘了刚才看见的,听话! 云若被夏侯靖一路抱向透云阁,还未来得及看下周围的风景,就这样被这霸道冷漠的男人直接带到阁中小居。 途中无论云若怎么挣扎,夏侯靖都毫不理会,反而拥着她的力道更紧,似是要将她捏碎一般。 终于进了门,没等云若喊出那声:“放我下来!”夏侯靖便冷冷将她往床上重重一扔,道:“有关方才那人的所有事,一律忘了!” 见云若似要反驳,夏侯靖挑了下眉,傲然俯视着她,一字一定说了二字:“听话。” 说完,他冷哼一声,然后一把拉上了门离开了。 云若趴在冰冷的床上,一脸讶然的望着那被紧关的大门,彻底失了笑。 这时忽听身旁传来一声巨大的响动,云若心头一颤紧忙望去,原是早先来到透云阁的怜香。 只见她手上的茶壶已然掉落在地,碎成一片片,一张脸如石雕般怔然,蓦地腿上一软摊倒在地。 “主……主子,刚……刚刚那是皇上吗?皇上,皇上怎么会……” 闻言,云若忍不住拧了眉,着实不愉快的道了一句:“谁知道这男人在发什么疯?”说着,她若有所思的放低了声音,“难不成是为了报复刚才……” “报复?”怜香眨眨眼,猛的一惊趴到云若床边道,“主子,主子您是不是又做了什么事惹怒了皇上!” 云若不由回想到内殿一幕,抿抿唇上仍染着的一点红晕,仅道了声:“无事。”,然后翻过身,转移了话题,“香儿,能替我找点伤药来吗?” 怜香闻言,不满足的努着嘴,晃悠悠的起身,道:“知道了主子,奴婢这就去太医院领点伤药,主子您待会一定要告诉我!” 言罢,怜香终于三步一回头的离开了。 听到脚步声渐远,云若这才稍稍翻过,下颌压在叠放的手背上,似是有些出神。 指尖拂过红唇,炙热温度仿佛仍旧残留。 不经意的,多了丝复杂的心绪。 —————————————————— 透云阁外。 夏侯靖刚从门槛踏出,就看到正如看好戏般在门口含笑等他的宁北凡。 只见宁北凡无邪一笑,倾了身,刻意拉长声音道:“微臣给皇上请安!” 夏侯靖顿步,似乎一点也不想看到面前之人,遂双唇微启,冷冷道:“警告你,离这个女 人远点。” 宁北凡若有所思的摩挲下下颌,侧身望了望阁内,然后饶有兴趣的说:“微臣记得慕云若只不过是只会哭哭啼啼的柔弱女子,今日再见,却完全不同。也不能怪微臣,这般在意了。” 夏侯靖闻言,冷冷说道,“朕的女人,不劳左丞相在意。” 宁北凡哼哼一笑,眼中大放异彩,“皇上可有发现,现在皇上的神情,就像是偶得珍宝,不愿他人觊觎那般。过去提到慕云若,皇上可不是这般神情。” 夏侯靖欲走的脚步,倏然停住,他侧眸看了看宁北凡,确是没有否认他的话。随后转声说道:“朕的事,不用你管。反倒是你大半夜来朕的寝宫,不会只是来寻死的吧?” 宁北凡呵呵一笑,自怀里掏出一张折住的纸条,凝声说道:“微臣当然也会将功补过。”说着,便将那张纸递给夏侯靖,同时神情也不再轻挑,冷静而道:“宫外有人探到慕家的动静了。” 夏侯靖接过,抻开,唇角倏然扬起了一丝不易发觉的弧度。然而就在下一刻,他却倏然捏住纸条对着旁边暗处低喊了一句:“给朕出来!” 一语落下,宁北凡亦随声向那方看去,只见灌丛沙沙作响,然后便失去了动静。 宁北凡见状,长眸中划过一缕碧色凛光,微微一笑道:“看来对这宝贝好奇的人,还真是不止我宁北凡了呢,呵呵~” 夏侯靖微微眯动了下眼,心中似在思衬着什么。 *****************月下的神兔分割线********************** 马上就稳定双更了,最后等几天亲们~~~嗷嗷嗷,兔子屯稿子,宁北凡这妖孽肿么样?留言啊,兔子要动力! 【020】千乐宫 同一时间,景隆宫外。 好容易赶回来的怜香正提着灯笼,拿这些七零八碎的药瓶往回走,一边走着,一边嘟囔着在太医院受气的事。 “这些狗奴才,就知道巴结贞妃,给这些根本一点用都没有的药,待会怎么给主子交代。”她愤愤不平,站定,气得连连跺脚。 就在这时,忽然有一抹修长的身影自景隆宫匆匆走出,结果就这般撞了怜香。 怜香“哎呀”一声一屁股坐了地,手上的药亦洒的到处都是。 怜香一见,大惊失色,急忙爬起来捡,同时鼓着腮怒道:“你,你走路不看人啊!没看我这药都洒了!” 然而当她抬头,却发现仅有一股冷风灌入,那人早便走得无影无踪。 怜香茫然定在原处,左看看,右看看,不由的拧眉嘟囔:“什么人呐,深更半夜的跑来吓唬人。” 怜香冷哼一声,将灯笼放在地上准备捡起那些药瓶,然而才拿起两个,突然有一个白瓷精致的小瓶映入她的眼帘。 她眨眨眼,当真不记得自己从太医院有拿这东西出来,于是小心拿起,拔了红塞闻了闻,而后难以置信道:“竟然是……紫灵散?” 紫灵散,据说是皇宫一等一的伤药,除非皇亲贵胄很少有人得用。若非当年在药膳坊做事的姐妹曾告诉过她,她怕是根本就识不得这等名贵之物。 “难道是哪宫的冤大头刚从太医院请回的这药?哼,狗仗人势的家伙,给我们就是这等次药。如今紫灵散落入我手里了,活该!” 怜香得意万分的闷哼了一声,水灵的眼睛左右看看,然后低笑一声将这紫灵散揣进怀里,愉快的向着透云阁跑去。 只是她却不知,方才故意撞了她的言正靠在拐角的暗处,轻舒口气,摇摇头,冷哼一声道:“这脑袋一根筋的婢女,究竟是怎么在宫里活下来的?” 言罢,便径自向另一方向走去,直到一处人迹罕至,冰冷极寒的宫殿,言方才停下,然后一步跨入。 宫殿上一处落了薄雪的牌匾,隐约透着三个字“千乐宫”。 ———————————————— 千乐宫,几近无人之地,寒冷,却又透着一股无形的威慑。 宫内偶有弦音,曲乐毫无章法,可若细细琢磨,则会听到其中暗藏的百般规律,还有那被掩饰尚好的战曲之音。 一身黑衣的言步 入宫中内殿,恭谨说道:“三爷,您让属下探听的事打探到了,不过因为皇上太是敏锐,是故仅探到了一点消息。果然不出三爷所料,慕家确有尚有一息尚存。” 殿内,那三爷正坐于上座,安静抚弄古琴,听了言的话,虽是轻轻顿了下指尖,但似乎并不意外。长发自其鬓角轻垂,被银蓝色发带慵懒缠绕,狭长而幽静的珀色双眸中,看不出任何波澜。 半响,他继续抚琴,只用那宛如寒玉的声音问道:“药,给了吗?” 【021】被锁住的少年 言点头,说道:“那婢女已经将药带回去了,只是属下不明——” 然,没等言说完,三爷便动了下唇角打断道,“在透云阁的时候,你可看到慕云若?” 言知道三爷不喜别人究问,遂收了话,应道:“属下看到了。” 三爷又问:“如今,可是长成俏丽的女子了?” 言应道:“虽然被废后吃了不少苦,看来有些纤薄,但面容俏丽,确是倾国倾城的美人。” 闻言,那人缓缓自琴边站起,走到内殿门口。 望着外面纷纷而下的轻雪,他低声说道:“本王最后一次见她,还是个只会拽着本王衣角一脸青涩的孩童,现在,是长大了。” 三爷轻笑,缓缓的扬了指尖,待落雪而至,他用着很轻,很淡的声音喃喃而道:“云儿,再等些时日。在此之前,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 他淡淡而笑,或温柔,或冰冷。 指尖上落下的白色,渐渐融化,消失不见。 —————————————————— 云儿,三哥以后带你游山玩水,离开这是非之地如何? 云儿,三哥现在要去做一件事,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云儿,你还会,记得三哥吗? 三哥,三哥……你在哪? 为什么都说三哥疯了,为什么要把三哥身边的所有人都诛杀了? 三哥……三哥…… …… 透云阁入夜,周围一阵寒冷。 “主子,主子!!您醒醒!!您做噩梦了!”突然一个声音窜入脑海,惊醒了因着怜香出去太久,而不小心睡去的云若。 云若蓦地睁眼,一时有些恍惚,似是仍沉浸在方才那一抹痛彻心扉的梦中。 那是什么,那是谁? 云若拼命回想,却毫无头绪,但脑中又反复浮现着方才的画面。 这似乎是一个沉寂在慕云若心底很久很久之前的记忆,或许就是因为太久,所以是那般的模糊不清。 记忆中,那是一个冬雪之日。 零零散散的雪中,有一抹修白的身影,是个少年,俊美的如同瓷娃娃。 回眸间,那双琥珀色的金眸冰冷,却又温柔。毫无血色的脚腕上,被重重锁链缠住,寸步难行。 只见他轻笑一 声,正云淡风轻的转身迈向一个冰冷的宫殿。 过去还是孩童的慕云若大声的哭着,似乎想要伸手去抓那名少年。 然而很快,她伸出的手,就被另一个少年用冰冷的力道狠狠拽回,继而将她毫不留情的扔到了身后。而这名少年,没有大喜,没有大悲,只是散发着一种冷漠和绝望。 云若蓦地抬了下眸,有些讶异,因为记忆中最后的少年,竟是如今的九五之尊,夏侯靖。 云若晃晃头,单手扶额,一片迷茫。 少年旧梦,只是怎么突然毫无征兆的出现,似是预示着即将见到什么人? 梦境,终始开始慢慢变得模糊,她再是回想,却已经逐渐看不清那少年的模样,然而那少年所入宫殿的名字,却反而深深刻入了少时慕云若的脑海。 “千乐宫……”云若轻喃,清眸垂下,若有所思。 就在这时,在旁边唠叨半天,却得不到丝毫回应的怜香终是耐不住,摇了摇云若的肩道:“主子!您想什么呢,快些翻过去让奴婢给您上药!嘻嘻,奴婢今日可得到好东西了!” 说着,怜香便拿出先前见到的紫灵散晃了晃。然后洒出一点倒在白布上,搁了瓶子,准备将这白布为云若敷上。 云若苦笑一下,叹口气晃晃神,只当是做了场梦,于是不再多想,然后便应了怜香翻趴在床。 上药之时,她下意识拿起那看来名贵的药瓶在手上把玩,琢磨着怜香这丫头究竟是从哪坑来的这番好药。 然而就在她将药瓶翻过,看向瓶底的时候,云若深瞳猛的一缩,忽然间就从床上半跪起身,惊讶万分的看着这瓶子。 如此一乍,令怜香吓了一跳,连手上的白布都掉落在地。 谁料她才刚要埋怨几句,云若却先一步转身抓了怜香的肩膀,一字一定道:“香儿,你这药是从哪弄来的!” 怜香茫然眨眨眼,不好意思道:“这个……奴婢是,捡来的。” 云若狐疑的拧了眉,再度看向那瓶底,指尖轻轻抹过瓷上那不易被发现的,非常精细而雕的三个字。 千乐宫。 【022】还药 夜,寒风萧瑟。 透云阁里也难得的安静宁谧,时而可以听见睡在旁边的怜香传来的阵阵轻鼾。 然而云若却有些辗转难眠,遂借着月光反复的看着那白瓷药瓶。 方才经多番逼问,香儿这丫头可算是如实将得药的经过说出。 虽然听来很是合情合理,但她总觉得哪里多了些巧合,就像是有人特意为她送药一样。 是自己自作多情,还是煞有其事,云若始终想不透彻。 最重要的是,千乐宫、白衣少年、还有这药之间或许有什么关联? 云若有些愁眉不展,转了转瓶子,轻轻舒口气。 也可能是自己想复杂了,说不定这不过是个从千乐宫出来的瓶子,没甚含义。 若是如此,那千乐宫中定也有一个人急等这贵重之药,知道药丢了,说不定已然急坏。 想来想去,还是等明儿个一早便将药送还人家,顺道也看看千乐宫究竟是否与梦境中的一样。 思及此,云若又翻了个身侧躺,将瓶子放在枕边。 结果瓶子不稳,随着清脆的一声碰在了旁边的夜明珠上。 云若指尖轻顿,然后轻轻的在夜明珠上画了两个小圆,幽静的眸中,摇动着淡淡的流光。 “夏侯靖。”她下意识念了这个名字,回忆起被他强行抱入阁中的情景,细眉不由蹙起,低哼了一声,闷闷闭上了眼睛。 只是身上,似乎还残留着那无法挣脱的龙涎之香。 入梦缱绻,撩拨着她的心扉。 —————————————— 一转眼,**即过。 透云阁外渐渐透了微亮,时而能听到院里传来怜香忙活的声音。 最终还是**没有睡好的云若,早早就起了身。 她换了身干净的素衣,双手将两鬓长发绑于头后,然后对着镜子简单收拾妆容。 指尖拂过这陌生的脸庞,心绪还是不能平静。 叶眉,凤眼,精致如画的面庞,无论怎么看,都要比前生的自己温婉许多。 叹一声,自己这倔强的脾气,怕是要将这张脸给人的感觉彻底破坏了。 云若无奈的扯了扯唇角,遂起了身,拿上那药瓶准备出门。 在院中晒被子的怜香听到云若脚步,紧忙停了活儿问: “主子,您这是去哪儿啊!” 云若轻言:“去替你这丫头还药,道歉。”言罢,便离开了透云阁。 怜香怔在那里好一会儿,随后闷闷不乐,道:“主子真是太善良了,还药,昨晚念道的那千乐宫听都没听过,说不定只是那做瓶子的工匠随便刻下的,千乐宫,千乐宫……哎。” 怜香哼了几声,转回身继续晒她的被子,顺道还将朗朗上口的“千乐宫”胡乱编了小曲,边晒被边哼唱。 然而就在她才刚刚唱到了第三遍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低沉而威严的声音:“这三个字,你是从哪儿听到的?” 怜香身子一僵,蹙眉道:“怎么谁都问这三个——” 然,当她转回身看向身后说话之人时,话音突然停滞,紧接着便随着一阵恐惧,重重的跪在了地上,瞠目结舌甚至连齿间都下意识打着寒颤。 而那身后之人,亦蓦然攥住手中带给云若的同样一个白瓷药瓶,狠狠落下一个字:“说!” 【023】本王的云儿,来了 离开了透云阁的云若缓着步子一路寻找着写有“千乐宫”的牌匾,途径问过几人,要么是匆匆低着头离去,要么就是索性无视她的话,反用嘲讽的言语辱骂下她这失了宠的废后。 云若倒也懒得计较,因着从这些人眼中的空洞来看,根本也不知道“千乐宫”在何处。 或许,要寻到那里,就只能靠慕云若那支离破碎的记忆了。 云若蓦地站定脚,索性闭了眸子,静静感受。 清风拂过她的鬓发,缠卷着幽幽凉意,荡在空中,仿若不安的墨藻。 半响,她终于再度迈开步子,朝着与先前几乎完全相反的方向而去。 愈走,愈冷,周遭的空气似乎也变得凉薄了不少。 当走到一处极寒之地时,云若心中猛的抽痛一下。 她倏然站定,抬开了轻闭的双眸。 环视此处,忽然有些慌乱的四下转了身,而后云若惊讶的发现这里根本不像是其他宫殿那般富丽堂皇,反而四处荆棘,如同缚龙之牢。 难道,这里就是慕云若记忆里的千乐宫吗? 云若定了定心,然后顺着高冷的宫壁寻找着可以进ru的正门。 忽而看见似有入口,于是舒口气,向着那方而去。 谁料当她真的站在“千乐宫”的正下方时,却恍然被门口的画面所震。 这里,重重侍卫把守,侍卫的衣着与其他禁卫军完全不同。 她隐约能在慕云若的记忆中回想起,这些都是先帝时候的带刀侍卫所着之衣。 可见,这些人是在先帝还再世时就被勒派此处,且不受当今皇上调配。 这里,究竟住了怎样的人,竟让先帝都担怕至此? 难道,是那个白衣少年? 云若轻轻抿了下唇,而后摇摇头,忙甩开心思。 罢了,以现在自己身处的境地,也无暇担忧其他,既然知道有千乐宫,便已解了心中之惑。 还是先还了这药,早早回去的好,免得香儿独自在透云阁,再是惹了什么麻烦。 想罢,云若便杨开步子迈向正门。 侍卫见人,几乎是同一时间拦住了云若,问道:“这是皇宫禁地,没有先帝令牌不得出入。” 云若方才便判断出这点,是故也没有太惊讶,而后将药拿出放在侍卫手上道:“不需出入, 昨日有人将药掉在外面了,我只是来还药。还请几位爷替我向里面之人道声歉,说是慕云若无意用力这药,若有机会定然补回。多谢几位爷了,我这便走了。” 侍卫接过药瓶,百信半疑,翻过来看看,确定是千乐宫的药后,也就点头应了。 完了事,云若便原路返回,途径方才停下时最寒一处的时候,还是不经意的顿了下步子。 只是觉得,心中那种痛彻的感觉,似乎又再度席上。 结果,还是有一点点在意。 踌躇半响,她凑近那面墙,伸出手,然后缓缓贴在了其上。 突然一阵记忆的闪回窜入脑海,云若倏然有些慌乱,口中下意识的念出一个名字:“怡亲王,夏侯伊……” 就在同一时刻,正在院中静默看书的夏侯伊蓦地顿住欲翻书页的修长指尖,眼眸中流过一丝幽光,若有所感。 一种久违的躁动,似在他血液中逐渐蔓延。 半响,夏侯伊的珀色双瞳突然一缩。 松了手,书渐落地。 温润冰冷的薄唇轻轻勾勒了些难得的弧度,而后喃喃而道:“本王的云儿,来了……” ************月下的神兔分割线************** 小爆发要来了,亲们准备好,另外,留言啊,潜水君们! 【024】被打断的记忆 千乐宫的院子,冰冷的如同一座暗牢。 夏侯伊缓缓起身,长袍迎风轻摆,带了些安静的寒。 他似是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走至墙边,扬起指尖,如点水般的轻触那丝冰冷。 “云儿……是刻意来寻,还是偶然路过?” 夏侯伊喃喃自语,虽是有些意外,却也知道,这厚实的宫壁外的她,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 然,仅是知道她在,他冰封已久的心中便悄然流过一丝淡淡的怀念。 忽然想起言先前说的关于云若的相貌,夏侯伊动了下指尖,在墙上勾勒着那一面云若的轮廓,很轻,很淡,却又是那般仔细。 琥珀色的双眸中,撩过一丝静默的执着。 云儿,云儿……我的云儿。 恰是触碰到了墙那方云若指尖所点之处,或是有些感觉,指尖倏然停下。 琥珀色深眸微微动了动,然后摊开冰冷的掌心,默默靠近,似是想要将那边之人,用力攥入掌心。 墙那边的云若忽然缩了手,指尖有些僵直,仿佛刚才有种异动在心中突然萌生。 总觉得好像有谁在唤着她的名字,很冷,很冰,仿佛要将她吞噬殆尽。 这种感觉,好陌生,又似曾相识。 她恍了神,思衬着什么,脑中有些混乱,亦如何也无法冷静。 半响,她不解的抬了眸凝望了那方,望着许久,愈望愈深。然后就像是被引入一个极大的漩涡,令她无法自已,只是本能的再抬起指尖,缓缓的靠近那方。 心中似有一个声音缓缓而至。 再是碰到的那一刻,或许会想起什么,或许会再想起什么。 再一次,再一次…… 云若终是闭了双眸,放任了这个身体。 然而就在指尖即将贴上那冰冷的墙壁的一霎,忽有一个内敛而低沉的声音窜入脑海,打破了此刻一切的寂静。 “慕云若,你再靠近一步试试!” 云若猛的停住手,抬开眸,恍然惊醒。 许是意识到了来人,于是她迅速回了头。 只见视线的另一面,一身明黄的夏侯靖正冷冷望着自己。 一阵凛风骤然而起,扬了他身后垂下的长发,肆虐,且卷带了无法掌控的疯狂。 随行的太监们无一敢 抬头,仿佛此刻连呼吸都变成了一种极为恐惧的事。便是连随之而来的怜香亦全身颤抖着,一言都不敢发。 云若心头莫名一紧,抬头对上夏侯靖的视线。 当那阵从未有过的残酷与怒意无情的搅入她的心底时,她沉下眸,不自觉的低唤他的名字:“夏侯……靖。” 夏侯靖冷冷俯视着面前的她,泛出一声残忍而冷酷的轻哼。 **************月下的神兔分割线********************* 兔子需要动力,亲们留言啊~!另外,亲亲们记得要收藏~~还有,兔子终于不是纯.裸.更了,打滚求表扬! 【025】靖之怒,伊之牢 千乐宫前,凝结了一层无形的压迫。 云若轻吸口气,凝重的望了眼周围,见这排场似有要拿人的气势,于是便正式转过身面对着夏侯靖,拧眉问道:“皇上这是何意?云若又犯了哪条宫规?” 夏侯靖右眸轻轻眯动,似在强忍着一抹杀意,狠狠说道:“现在闭嘴,跟朕走。” “皇上又要用强迫的吗?”云若问道,眸间充满倔强。 “说对了。”夏侯靖冷哼一声,这一次连唇舌都不愿多争,仿佛是一刻也不想在此地多待,上前拽上云若,即刻转身强行带她离开。 霸道,强硬,而且不容挣扎。 云若一头雾水,确是从未见过夏侯靖如此愠怒,更是没想到这个男人竟直接应了‘强迫’之说,仿佛她的意识在他眼里根本就什么都不是! 腕上和身后伤口袭来阵阵的痛楚钻入心间,云若忍不住低喊:“夏侯靖,你究竟在发什么脾气,若是我慕云若有何做错,你直说便可!若是真错,我自会赔罪!” 夏侯靖蓦地顿住脚,捏着云若腕子的力道却愈发加大。 只见他倏然将视线投向那院中外墙,齿间突然多了些力道。 半响,他低头望向云若,狠狠道:“好,朕现在就找个地方,让你好好知道究竟错在哪里!” 言罢,又是一个用力,残忍的将云若拉向另一方。 同一时间,院内之人似是感受到了外面的那阵骚动。 “云儿,云儿……”夏侯伊声声低喃,满心焦灼,索性甩袍向着千乐宫之外走去。 然而才刚到门口,他却被侍卫拦住。 双刀狠狠拦架在他的脖颈间,甚至可见那冰如雪的肌肤上,逐渐渗出的血红。 “王爷,您不能出去,先帝有命,如果王爷您硬闯——”侍卫当真有些惊慌,从未见过如此的王爷。 只见夏侯伊蓦地抬了那琥珀金眸,仅是片刻之间,一阵无法压制的王者慑然的气势顿时肆起。 侍卫一片胆颤,因为他们都听闻过眼前的这个男人曾是多么的让人闻风丧胆,于是纷纷打着轻颤,勉强说着:“王爷,您还是请回吧,若是有事要打点,还是让言爷去做吧!王爷您真的不能出千乐宫!” “本王若想出,你们拦得住吗?”夏侯伊低声言道,声音冷若寒冰。 侍卫一阵寒颤,无人言语。 夏 侯伊轻哼,蓦地又向前半分。 但下一刻,他却自行止住脚步,仿佛一切的情绪都在瞬时间归为了无。 不对,他现在还不能出去,还不到时候。 他轻吸口气,安静的闭上珀色眼眸,任墨色长发自鬓角两侧垂下, 寒风轻撩过他的发尾,和着衣角,无声的摆动。 半响,他忽的抬开双眸,如高贵之雪那般,缓缓扯回衣袍,静默的转身向回走去,金色中流过一抹幽光。 罢了,再忍一忍,再忍一忍,云儿。 很快,很快…… 冰冷的指尖缓缓攥起,划破了掌心,渗出层层血色。 ************月下的神兔分割线************** 下章,那谁谁对手戏,你们懂的~~(≧▽≦)/~ 快来留言催更啊!哈哈哈! 【026】无名之火 夏侯靖拉着云若,一路来到了离千乐宫最近的一座荒置的庭中小轩。 才刚一进ru,夏侯靖便将她一把拽入房中。倏然松了手,使得云若就这般重重撞在落了灰的桌上。旁边椅子亦被撞的东倒西歪,瞬间撕破了这间屋中寂静已久的沉默。 如此剧烈之动,使得身上难得好些的伤口又一次被撕裂。 云若一阵低吟,便和着那椅子摔落在地。 她扶着伤,用力喘息,然后用着一抹愠怒的眼神望向门边的夏侯靖。齿间作响,当真是第一次如此的发怒。 然,或许正是这股自心底而生的怒意,使得她清眸中更是蒙上了一层倔强和不屈。 于是她狠狠攥了拳,即使再疼,亦撑着膝盖颤抖站起,仿佛决不允许自己在这个男人面前展露出一丝一毫的软弱。而后面对着他,一字一定的说:“皇上就算要磨碎罪妾的骨头,至少也要给个理由,如此这般对待,慕云若不服!” 此时,夏侯靖与她四目相接,他似也感受到了她眼底的不甘,遂用力撞上了门,步步上前来到云若面前。而后毫不留情的捏住她的下颌道:“慕云若,别给朕装傻。” 说着,他蓦然加了力道,狠狠说道:“朕才对你稍稍好了一些,你便恃宠而骄,还去了千乐宫,如何,与情郎重逢的感觉,还是说你现在这种眼神,是恨朕打断你在情郎面前的搔首弄姿了吗!” 一连串毫无头绪的指责,令云若眉心拧的更加用力。 只见她用力抓着夏侯靖的腕子,虽是被紧捏这下颌,也用着全力与他抗衡着力道,一字一字的说道:“什么情郎,什么搔首弄姿,罪妾一概不知!罪妾只不过就是去还别人弄丢的药,若这也是罪,那皇上还是快些杀了罪妾,不然罪妾还不知道会再做出什么忤逆皇上的事来!” “你——!”夏侯靖眉眼轻动,手上的力道更甚,然后压低声音说道:“你当朕真的不敢送你下黄泉吗!” 云若傲然扬首,“皇上尽管送,慕云若候着!” “怎么,你在他面前也这般伶牙俐齿吗?”夏侯靖冷笑,声音愈发低沉。 云若眉心不禁拧起,只道:“罪妾不知皇上说的是谁!” “夏侯伊!”夏侯靖猛然低吼。 三个字一出,整个房里顿时掀起一阵冰冷的慑然。 云若身体蓦地一僵,有了一瞬的失神。 夏侯……伊 ? 这个名字,方才似乎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如此的片段,使得云若略微有些动摇,便是连抵抗的力道也稍稍松懈。 然而,这样的失神却决然逃不过夏侯靖的深眸,于是在他那本就已经快要失去理智的心底,又蓦然窜入一阵无名之火,灼烧了他最后的冷静。 齿间几乎被咬合作响,然后他满是嘲讽的低语:“怎么,装不下去了?你不是去还药的吗?凭你的智慧,足可进ru,你是否也上了他的床,是否也像对朕这般咬了他的唇!” 【027】改变主意 云若猛的恍神,彻底被他的话激怒,再是不想其他,遂凛意十足的回望着夏侯靖,铮铮而道:“罪妾就说一遍,皇上好生记着,罪妾慕云若得过疯病众所周知,如今根本记不清皇上口中的夏侯伊是谁,亦是完全不知道千乐宫与皇上的渊源,此番前去就是为了还药,根本不是去见什么人!” “你以为,朕还会相信你吗?”夏侯靖狠语,方才那动摇的眼神依旧在他心中挥散不去。 夏侯伊,慕云若。 他决不允许,决不允许这个女人被染指,尤其是被他! 夏侯靖终是凝住双眸,忽然将云若狠狠压在冰冷的墙壁上,冷冷狠语:“慕云若,你心里不需要放着两个男人,你只需要念着朕,乞求朕,若丧家犬一样的向朕讨活便好!那个男人救不了你,能让你苟延残喘的,只有朕罢了!你若聪明,就好好侍奉朕,别投错了主子,葬了你的命!” 如此一语,令云若深瞳突然一缩。 丧家之犬,苟延残喘。 原来在夏侯靖的心里,她慕云若竟是如此不堪的东西! 心中,倏然划过一丝莫名的揪痛,如同那小心呵护的尊严,被轻而易举的踩碎。 于是心中压抑已久的怒火,终是被燃起。 而后她用那倔强的双眸狠狠凝望着夏侯靖道:“有一点皇上说对了,慕云若心里确实没有两个男人,而是一个男人也没有,包括你夏侯靖在内!” 夏侯靖深瞳一动,力道在无形的加重,“伶牙俐齿的女人,朕倒要看看,你还能傲慢到几时!” 说罢,夏侯靖倏然将云若拉过,重重扔在木桌上。 云若眼瞳一动,怒不可遏的对着正向自己走来的夏侯靖低喊:“无论如何,我的初衷都绝不会变,夏侯靖。” 夏侯靖哼笑一声,冷冷说道:“是吗。那就是试试!” 云若动了动唇角,眼中透着一缕不屈与冰冷,随即索性闭了眼。 如此神情,落入夏侯靖眼中更是让他恼火。 他的青睐对天下任何女子来说,无一不是天赐之恩,但是眼前他现在最想驯服的女人,却是这般不屑的神情。 恼怒,焦躁,还有那万蚁蚀心的刺痛正悄然爬上他的心间,吞噬着他的理智。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了张保的声音:“皇上,朝中大臣已等了许久,若是皇上再不上朝,奴才怕……” 夏侯靖蓦地一顿,眼眸仿佛在一瞬间撩过一丝凛光,然后渐渐滑下视线看向身下身体正微微轻颤的慕云若。 当他再一次的直面她那轻颤的身体时,只觉心中的某根弦,终是的绷断了。然后冷冷而道:“朕改变主意了。” 云若眉心一动,回眸看向夏侯靖,“什么意思?” 夏侯靖冷冷一笑,忽的扯住云若的手腕就这般将她从桌子拽下,然后一把推开.房间的大门。 然后在那一片震惊,以及张保的瞠目结舌下,夏侯靖一字一定道:“告诉文武大臣,朕,即刻上朝!” 几字落下,似是隐约明白了夏侯靖想要做的事,云若眼瞳猛的一缩,心中的一隅仿佛被狠狠扯碎。 【028】殿上之辱 皇极殿。 群臣正议,纷纷在猜测着从不迟半分上朝的皇上今日为何姗姗来迟。 这期间,宁北凡自是成为众人打听的对象,因着大家都知,这位年纪轻轻就叱咤风云的左丞相,是皇上身边最亲信的宠臣,更是有一双透亮的眼,仿佛能看透万事。 可如今,他也闭口不言,似同其他大臣那般疑惑。 只见他轻扬唇,透了一抹暧mei的笑意,喃喃低语:“莫不是昨夜太是剧烈,耗干了体力,故而睡过了时辰?” 就在这时,张保的声音赫然自外传来,一声:“皇上驾到!”,使得所有大臣纷纷站回原位,恭谨的等待着这位九五之尊,想着终是可以开始朝议了。 然而当那一身明黄的尊贵之人当真迈入皇极殿的高槛时,一阵几近混乱的声音随即伴随而入。 众人蓦地抬头,发现今日皇上竟不是从后殿而入,而是从前殿直接走入了这偌大的宫殿。 一时间,一股威严与震慑的冰冷瞬间卷入,但见一身怒意的夏侯靖倏然拽着一个女子走入正殿,其人衣衫不整,青丝飞扬,一张白净的小脸更是充满了倔强与愤怒。 废后,慕云若! 一见此人,众人皆是瞠目结舌,便是连向来淡然的宁北凡也愣了一下。 然而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只见夏侯靖忽然松了手,没有半刻停顿,没有半刻迟疑的将她毫不客气的丢在人群之中,而他自己则带着一阵威慑凛然直接向着龙椅走去,掀起一阵寒冷。 被扔下的云若因着身体突然失去的力道,一阵不能平衡,然后狠狠的跌倒在地,发丝黏腻着额角的微汗,狼狈不堪。被撕开的衣襟中亦是透出她若隐若现的肌肤,令人侧目遐想。 如此一景,亦是令朝臣一愣,随后纷纷低下了头,不敢多看这后宫之人,只是偶尔偷偷露出一些眼神,轻蔑的看着那满身狼狈的慕家之女。 宁北凡见状,眉心轻拧,不似其他人那般有些看热闹之嫌,而是察觉了两人之间气氛的极其不对。 他思衬着什么,遂回身看向夏侯靖。 只见夏侯靖回身,狠甩龙袍下摆,而后稳稳坐于龙椅之上,在那最尊贵,最充满血腥的地方,他冷冷看着下面的云若,然后倏然低喊:“都给朕睁开眼!” 此话一出,众人皆不敢有违皇命,均是抬了首。 如此,那纤细的身影便再是无法遮掩 ,众目睽睽之下如戏子般被人围视。 而夏侯靖的视线,则比任何一个人都冰冷,冰冷到几乎可以冻结一切。 “慕云若,你记住,你唯有向朕求饶,才能从这里出去,唯有朕,才能救你。收回你爪子,乖乖在朕脚下做你的丧家之犬!朕姑且会留你一命,善待于你!” 趴跪在地上的她,渐渐的轻动了下唇角,抬眸看向那坐于最高之处,根本无法触及的夏侯靖,在他的那双深眸中,无疑读出了一种冷漠和残酷。 瞬时间,她明白了,明白这个将她残忍丢进这冰冷大殿的男人想要什么。 他想要的,不是她的身体,而是要踩碎她唯一傲然的尊严。 他要在这个男人的世界,在这个充满了对她敌意的地方,生生的按下她的头,让她彻彻底底的臣服于他! 覆在地上的指尖微微轻缩,冰冷的触感顺着肌肤刺入心间。 这个男人,当真是看透什么才是她慕云若最在乎的。 她轻笑,心中一片寒凉,垂下眼眸,再是不出一声。 【029】宁粉身碎骨,亦不会低头! 见她如此安静,群臣心中皆是有数。 在这世上,没有几个女子能在这百年帝王震慑的皇极殿待上超过半刻。 这里,是权力的巅峰之处,是男人角逐的天下,没有女子不会心生惧意。 于是众人皆是松了口气,想来片刻之后,皇上便会差人将这个已经连话都说不出的女子托出殿去,冷冷的丢在外面。 宁北凡亦是闭上了眼眸,务定了这悲哀的结局。 慕云若,你再是聪慧,也不该真的惹怒这个男人,他是皇帝,是这天下的主人。 无人敢与他斗,无人敢不臣服于他。 慕家,终究也只能到这里了。 夏侯靖轻蔑的哼动一声,深眸微垂,透着一种看不透的情绪,仿佛是在等,在等这个女人最终跪地求饶的那刻。 宁北凡终是有些不忍了,便是在云若的身体,连轻颤都停止的时候,他忍不住跨出一步,欲替慕云若说说情,至少替她先求个饶,让她早早离开这些男人的视线。 终究,这种事,没有一个女人受得住,更别说—— 然,就在他方才迈开一步的时候,云若贴覆在地上的指尖略微的动了动,像是在用力的缩着,然后突然一松,随即便有一个清幽的声音自她那方被缓缓道出,打断了宁北凡要去求情的步子。 “多谢左丞相好意,云若的事,还是云若自己善后的好。” 那一瞬,宁北凡的眸子倏然动了下,迅速看向了身后的慕云若,周围的大臣也一片哗然。 半响,只见云若缓缓撑着身子,吃力起身,步子虽是不稳,却执着的不甘倒下,然后抬起那双清眸,望向了上座之人。 一阵风起,撩动了这抹纤细之人的长发,一股冷傲的轻慑逐渐蔓延。 在那双清澈的眸中,不见了方才的慌乱,亦不似他们所有人想的那般,充满绝望与痛苦,而是比进来时,更加有神,更加坚定。 夏侯靖的深眸微动,多了些不经意的波澜。 而宁北凡心头亦被揪动一下,仿佛有一个很强烈的感觉升起。 或许慕云若,是真的生气了。 半响,只见她唇角微动,指尖拂过自己的衣襟,轻启唇,扬声说道:“丧家之犬,也不会任人宰割。就算皇上将云若轻蔑至此,云若还是要说,没做过的就是没做过,不知道的就是不知道,若是凭借如此方式让慕云 若臣服、背负莫须有的罪名。那么,慕云若,不服!慕云若宁名节禁毁,也绝不低下半分的头!” 言罢,她突然用力将那件被他撕碎的外袍狠狠扯下,然后在众人的惊诧下,毫不迟疑的将它狠狠扔于侧空,仅着一身雪白,傲然不屈的站在这大殿之上。 一时间殿外吹进一股肆虐之风,舞起了她的长发,亦掀动了那一世的清傲。 夏侯靖眼瞳猛的一缩,冷峻的脸庞上,显出了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 ****************月下的神兔分割线***************** 又是一石二鸟,小云自救的方法,又把小靖摆了一道,朝堂要混乱喽,小靖要着急了~╮(╯▽╰)╭ 兔子稀饭甜苦交杂,下面可能会很宠哦,捂脸~~新事件即将切入,么么哒,记得收藏,留言! 【030】清傲之云,九五之尊 破碎之衫,轻飘于殿,绽放开来,若一朵无拘无束的清傲之云。 飞舞,缱绻,直至落下,都是那般无声无息。 然而就在它坠下的那一瞬间,众臣皆惊,便是连宁北凡亦速速收回了步子. 只是片刻间,所有人都跪在了殿上,额头紧贴着地,无人敢抬头去望! 因为所有人都知,能直视这女人身体的,全天下,唯独座上的九五至尊! 在这瞬时间鸦雀无声的大殿之上,云若傲然昂首望向同样震惊的夏侯靖,在那双清澈坚毅的双眸中,透着一抹不容轻视的倔强。 跪在地上亦不能抬头的宁北凡,神情变化莫测,倏然笑了下。 这女人,还真是惊天动地,仅是一件衣裳,就令方才看她的那些男人各个面色铁青,连头都不敢抬,生怕触犯了龙颜,死无葬身之地。 好一个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她定是知道皇上再是想要驯服她,亦不会当真让自家后宫的妃子如此这般让群臣瞻仰,否则龙威才是真的毁于一旦。 如此一遭,口上说是名节禁毁,实则是毫不费力的治了那些落井下石的大臣,不仅保住了名节,还一盆子凉水扣了那整治她的男人。 更重要的是,到了最后,这女人也如她所言,这小脑袋,可是半点都没低。 呵呵,小靖,这下,自己触霉头了吧。 思及此,宁北凡憋笑憋得满身直颤。遂偷偷溜了眼上面那位的尊容,果然是黑的不能再黑。 只见那人指尖紧捏了龙椅上的雕龙把手,轻轻作响,散着阵阵慑然。 站在一旁侍候的张保一见夏侯靖的脸色愈发不好,于是紧忙应对,大喊一声:“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八个大字,犹如天降救符,哪个还敢上去惹事,于是纷纷闭口,表示无事要奏。 张保见状,低声揣摩夏侯靖的心思说:“皇上……” 这一下,皇极殿内更是一片静寂,几乎连发丝落地的声音都清晰可辨。 似是过了很久,夏侯靖终是启了唇,只单单凛着声咬牙说了两个字:“退了。” 张保大松一口气,遂起身宣旨:“退朝!”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众臣皆跪,声音无比激昂,就等皇上离席。 然而半天也没见夏侯靖有要走的动作,众人小心翼翼的抬头, 然而见到张保在旁边用收拾打着“快走,先走”的手势。 众人看了,恍然大悟,遂不声不响的先悄然告退。 宁北凡亦然,不再多留,暂且先随着那些大臣离去。 只是临出门,他侧头看了眼正撑着脖子往里张望的严成,于是倏然横过脸遮住严成,笑眯眯道:“严公公,介意借一步说话吗?” 严成一愣,诚惶诚恐的点点头。 【031】蝴蝶之扣 同一时间,殿内,因为众人的退去,此处终于归为了真正的寂静。 夏侯靖默然望着下面清傲一身的慕云若。 慕云若亦是毫不惊惧的回望着他的双眸。 四目相接,透了一些复杂的气氛。 半响,夏侯靖字字用力的念道:“慕云若!” 云若不闪不躲,正面回应:“罪妾在呢。” 然,就在这字方才落下的时候,夏侯靖忽然起身,不曾有任何停顿的向着慕云若走来,带着一身杀意和凛然,霎时间凝结了殿中的一切。 他冲她而来,有着挥不去的怒意。 云若完全没有预料夏侯靖就这般向自己过来,先前他留给自己身体的那份疼痛记忆犹在,使得云若眉心紧拧,下意识的侧眸闪躲。 虽是逃过一劫,可被迫触怒龙威之事,她亦明白的实实的。 看来皮肉之痛,在所难免了。 忍一忍便过,忍一忍便好…… 她紧闭双眸,袖中指尖亦用力的攥起。 然,就在她以为自己定是会被夏侯靖“大卸八块”之际,忽而有一阵清风撩过,紧接着伴随一抹浓郁的龙涎香,一个暖柔的东西笼在了自己身上。脖上阵阵发紧,几乎能感觉那正用力的指尖。 云若心上一滞,迅速抬了眸,却见夏侯靖已然站于身前,正冰着一张脸,狠狠的系着罩在她身上的那绒雪披风的锦绳。用力之重,几乎每拉下那绳,云若的脚尖都不由自主的被拽向他半分。 一时间,云若有些怔然,完全捉摸不透这男人究竟何意。 就在夏侯靖将蝴蝶扣狠狠系好的那一刻,他蓦地转了指,拉住这锦扣,然后一把将云若拽到了自己的面前,拽到了几乎可以分享到彼此呼吸的地方。 他俯视着她,深眸中映出了她那素白的小脸,然后字字咬牙说道:“慕云若,朕,当真想将你杀之而后快。” 云若轻动了下眸子,回道:“那皇上,为何不杀呢。” “明知故问。”夏侯靖落下四字深语,俊眸轻眯,左手揽过云若的腰,即刻将她强行压向了他。 云若一怔,几个小步无法控制的又凑近了夏侯靖,指尖下意识抬起,却因为身子太近,遂只有狠攥他衣袍的份儿。 她一脸僵硬的看向面前的他,连呼吸都不敢太过。 先前对峙无论如何都能在逆境 中宠辱不惊的她,未曾想到了这时,反倒有些不知所措。于是轻轻拧了细眉,抬眸对上了夏侯靖的眸。 只见夏侯靖出神的望着她,然后一字一定的说道:“臣服于朕,就那么难吗?” 云若指尖微紧,半响,一字一定的回道:“那么,相信云若,就那么难吗?” *************月下的神兔分割线*********************** 小靖这怒,是怒咱家小云驳斥龙意,还是怒她真脱了衣服不给他守身呐,口是心非的家伙。 (≧▽≦)/,兔子又开始小小的兴奋了……喜欢小靖的亲们,留言呐! 【032】阴冷气息 夏侯靖闻言,竟一时沉默,俊脸上透着一丝捉摸不透的情绪。 过了好一会儿,他蓦然松开了手,一切的情感似乎都被收敛殆尽。 云若几个踉跄向后退步,终于稳稳站好,清眸微抬,多了些不解和狐疑。 可转瞬间,却见夏侯靖已静默的向殿外走去,卷起一片冰冷。 她微微有些失神,忽而多了些明了。 若非夏侯靖被她气得已经没了脾气,便是他,开始考虑相信她一下。 云若眉间微动,心情似乎好了一些,眸子微微一亮,遂在夏侯靖欲出大殿的那刻,忍不住用清凛的声音自后问道:“皇上不需要罪妾再褪衣出去晃荡一圈了吗?” 她似在确认,又好似只是出言小小回报下这将她呼来喝去的男人。 只见夏侯靖蓦然停住脚,深吸口气,回过眸子看向她,压低声道了一句:“你敢。” 云若看向他处,唇角不经意动了动。 如此神情,虽动作极小,却还是落入了夏侯靖的眼中。 他眉角轻挑,知道是被这女人戏弄了,遂冷哼一声离开了大殿。 只是出门的那一瞬,那冷峻的脸上,似乎也多了些淡淡的柔和。 仿佛心头的某一处,竟被那女人不经意的一笑轻而易举的撩开了一角,散出了淡淡的波澜。 殿中云若转头望向一身凛然离开的夏侯靖,轻轻舒了口气,走了几步捡起被自己扔开的衣衫。 捏着那衣裳,她不由的想起方才那一幕,而后下意识抚过身上披着的那嵌了云图的绒雪披风上。 余温残留,龙涎香缱绻。 滴滴敲入心中,竟有些想不透彻了。 ———————————————————— 出了皇极殿,夏侯靖一路向南书房走去,心情很复杂,非好非坏。 然而才走到南书房必经的白石小桥,夏侯靖的心情倏然降到谷底,因为那弯弯的桥上,此时正有一抹五颜六色的身影倚靠在桥边,笑容满面的望着自己。 宁北凡。 夏侯靖眼瞳渐深,遂轻低声说道:“有事?” 宁北凡摇摇头,“只是看看皇上消气没。不过,看来是不需微臣来讲笑话解闷儿了。” 他说着,又是一笑。 夏侯靖不明所以,于是准备抬步继 续前行。 然而才刚一挪步,他便听宁北凡在那边惊讶一声道:“东卫又下了雪了。” 今年,连着下了好几场了。 夏侯靖倒是被这句话引了注意,看向四周,果见皇宫又开始星星点点的落着雪,悄无声息的覆满了他的重檐庑殿,五脊六兽。 望着望着,夏侯靖下意识扬起修长的指。 接住落雪,然后轻握,很快便见一抹湿润染在掌心,摊开再看,白色早已不见。 一时间,心中撩了轻波,仿佛想起一抹清傲的身影,于是有了些许的出神。 宁北凡亦看向那雪,低声说道:“皇上从来没像今日这般焦躁,微臣在猜,皇上究竟是因为慕云若不甘臣服而恼怒,还是因皇上不想她再想起与那个人的羁绊,所以醋意大发,单纯的发了脾气。” 夏侯靖指尖忽然一顿,神情有些发沉,却是没回答宁北凡的话,而只是淡淡道了一句:“走了。” 言罢,他便收了手,径自向着南书房走去。 只是冷峻的脸上,此刻正透着一抹复杂的情绪。 宁北凡无奈轻笑,知道对着这沉默寡言的主,真是什么都套不出来。遂摇摇头,跟了他去。 只是在离开之际,他下意识的望了眼桥树的后面,长眸中掠过一丝凛光,然而若有所思的笑了一声,扬步离去。 待人都走后,树后渐渐迈出一个人,散发着一股渗着寒的森冷之气…… 【033】好自为之 若贞宫。 宫内寒风萧瑟,白雪漫天。 姜凤贞一边不耐烦的掸着身上的雪,一边蹙着眉向内殿走去,但那眉眼间,却透着甚好的心情。 “王永承,你听外面吵的沸沸扬扬,据说是今日那疯子惹了皇上不高兴。皇上可是亲自把她拉到皇极殿辱之。呵呵,还真是想看看那不可一世的慕云若。她啊,一定吓的屁滚尿流!” 王永承弯着身跟着,脸上堆了笑,连连应道:“就是,皇极殿那是什么地方啊,她一个妇道人家,站在那里腿肯定都得打着软儿!” 两人一唱一和,有说有笑的往内殿里走。 然而刚一进去,姜凤贞就察觉出有些许不对,似乎宫里所有的婢女太监都紧闭着嘴,一脸拘谨的站在两侧,满心的战战兢兢。 莫名的,一股令人发寒的阴气渐渐卷来,令姜凤贞的身子也是一僵,心中忐忑不少。 若贞宫,好像来客人了,而这个人,她好像又能猜出一二。 一想到会是那个人,姜凤贞的心就开始发颤,轻轻吞咽了下唾液,然后压着步子走入内殿。 缓缓的,一抹坐在卧椅上的身影渐渐映出,是一个穿了普通太监服的阴气甚重之人。 然而与其他太监不同的是,在那人的脸上,毫无对姜凤贞的谄媚,反而是在抬眸间,渗透着些许的冷意和轻蔑。 高旬。近来陪公主出了远门的,宫里唯一皇贵妃徐氏身边最亲信的太监。 姜凤贞见到此人,冷不丁的倒吸一口气,僵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高旬停了温茶的手,看了眼姜凤贞,遂放下茶杯,甩了下摆缓缓步来。 他每走一步,都卷起一阵寒意,阴森森的,令人难受。 半响,他停在了姜凤贞面前,低声而道:“贞娘娘,您可真是能啊,才几月不见,竟都让慕氏进了皇上寝宫了。若非瑛主子让咱家回来看看,怕是瑛主子真回来时,慕云若,都已然复了后位了。” 闻言,姜凤贞抿抿唇,然后干笑着说:“高公公,您……您这是误会,早上还听说皇上殿上羞辱了慕云若,皇上恨透她了,岂会复她后位。您,您万万要让瑛姐姐放宽心啊。” 高旬听了,只露出轻蔑的一笑,“贞娘娘还真天真呢。皇上若真想往死了治慕云若,凭皇上能够登上帝位的手段,又岂会仅是殿上羞辱这么简单?” 姜 凤贞一怔:“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高旬冷冷一笑,一字一定的说:“皇上啊,这是在‘打情骂俏’呢。贞娘娘。” 一语既落,姜凤贞脸上倏然一白,俏丽的小脸上布满了不安。 高旬负手,冷冷哼了一声,随后自怀中掏出了一封信,轻轻塞在姜凤贞手上,道:“咱家当然也不会坐视不理。这是咱家刚刚拿到的消息,是件大事,今夜皇上亦会知晓。趁着这时候,好好琢磨琢磨怎么才能对瑛主子尽忠,而不要整日想着,靠一顿饭两顿饭,就与瑛主子平起平坐。” 言罢,高旬轻轻拍了下姜凤贞的肩膀,但仅是轻轻碰触,就让姜凤贞忍不住一颤。 而后,高旬站直了身子,冷冷说道:“咱家还要回去伴着主子,就不多留了。只是还有一句话儿,是主子让咱家带给贞娘娘的。” 姜凤贞轻吞下唾液,然后看向高旬道:“瑛姐姐,要和我说什么?” 高旬微微一笑,凑近耳畔,然后低声说道:“娘娘说,咱们可都是一条船上的人,若是皇上真对慕云若动了心,让她复了后位,令慕家东山再起。我们,就都得死,而您,定会是第一个下地狱开道的。” 话音刚落,姜凤贞腿一软猛的坐倒在地。 而高旬也不再多留,只最后道了句“好自为之”,便静静离了若贞宫。 坐在原地的姜凤贞不安的陷入回忆,似想起一段如何不想想起的记忆,一阵轻颤,然后摇摇头,慌慌张张的打开手上的“救命稻草”。 然而当她看到上面的文字后,眼瞳顿时瞪大,指尖发颤,不由的捏紧了这封信…… 【034】驱邪 是夜,皇宫里难得宁静。 事后被夏侯靖命去太医院疗伤的云若,直到夜幕降临,这才得了空子赶回了透云阁。 而夏侯靖,许是因为耽误了早朝,已经忙得抽不开身,是故也没再来折腾她。 幸好夏侯靖是个国事为重的明智之君,这一点,她确是不厌。 进了院,云若轻唤两声“香儿”,然而人没见到,却看一缕青烟自房中袅袅而出。 云若一惊,怕不是香儿这丫头烧了透云阁? 于是她啧了一声,加快了步子往房里走。 一开门,大量的白烟渗出,呛得云若掩唇直咳,她焦急的四处寻觅,断断续续的大喊:“香儿,香儿你在哪儿!” 渐渐的,烟雾随门缝散去。 只见一个身着怪服的人坐在一个火盆前,正神叨叨的念叨着什么,火盆里冒出的浓烟,怕就是把房里弄的乌烟瘴气的罪魁祸首。 云若顿时明白,冷了一张脸,厉喝一声:“香儿!” 满脸土黑的怜香一见云若,顿时就哭出了声,一下扑过来抱着云若的双腿道:“主子,大仙显灵了,您果然回来了!!” 大仙? 她能回来,是靠她自己一个人挪着步子回来的,甚时候成大仙之功劳了? 云若眉心轻拧,不自觉抚了额,然后二话没说先上前,在怜香的一阵哀嚎和惊诧下将那盆子拎了出去。随后即刻开了窗子道:“不想英年早逝,以后别在房里闭着窗干这种事。” 怜香抹着花了的笑脸,吸了两下鼻子,最后才努着嘴道:“只要主子回来,什么都好!” 云若无奈的点了她的额头,揉揉其发,遂笑了一声,一边解着披风,一边向床畔走去。 怜香见那披风,果然还是满心担忧,侧着眸,生怕这衣裳是自家发疯的主子又从哪个宫里顺回来的。 早上之事,当真是心有余悸了。 云若看得出来她这小脑袋里想着什么,但也并不怎么想解释,只是安静的将披风叠好,径自洗漱一番,遂直接卧到床上,交代了怜香晚些关窗子,然后盖了被子就这样闭了眼。 怜香今日倒很是懂事,干脆吹熄了烛火不再打扰。 然后小眼睛一转,窃窃一笑,偷偷跑到今日新发现的透云阁偏院的小柴房里,自己摆弄零嘴去了。 而另一面,已经在书房 处理了一天文书、也是满身疲惫的夏侯靖终于能回景隆宫。 内侍太监严成紧跟其入,在身后小心翼翼服侍着。 可才入了门,忽然察觉一股诡秘的烟味。 夏侯靖猛的刹住了脚,看向了透云阁那方还在飘出的白烟。于是拧了眉,问道:“那是什么?” 严成不解,只道那里没有大灶,忽然一怔,说道:“皇……皇上,难不成是透云阁失火了!” 话音未落,夏侯靖眼瞳蓦地一动,几步转身便向着透云阁走去。 心中,确实一阵躁动。结果刚一进去,就一脚踢翻了院中烧纸的铜盆子。 夏侯靖的眼眸狠眯一下,挪开脚,险些咬碎了牙。 这个女人,白日和他较劲,难不成晚上还把他当鬼,要驱邪了不成! 可恨,可气,该杀的女人! 他冷哼一声,扬步要进房好好质问一二,结果才刚走了半分,忽见张保弯着身匆匆向着透云阁跑来,气喘吁吁的低喊:“皇上,皇上可找着您了,有大事,有大事——!” 夏侯靖步子微顿,侧头看向张保…… 【035】谨言慎行,方能活之甚远 夏侯靖步子微顿,侧头看向张保,问道:“何事?” 张保倒了几口气,然后迅速双手递上一封急件,说道:“皇上,越合来了信,十日后新登基的皇帝要先到东卫见君,大事,好事啊!” 夏侯靖眸子一动,迅速接过那信,拆开来看,唇角不由的弯起一抹深邃的弧度。然后低声道了一声:“召集大臣入宫,即刻!” 说罢,他又片刻不停的向景隆宫外走去。 然却不知,此时还有一人躲在暗处,好似专程来确认什么。 因着张保的急报落入那人耳中,或是有甚得逞,于是不由的发出一声狠辣的低笑。 在眼巴巴望着夏侯靖离开透云阁后,那人随即鬼鬼祟祟探出头,亦匆匆离开了。只是走前还刮掉了透云阁新修的树枝,发出了不小的动静。 半响,屋内的窗子倏然动了动,一抹素白的身影趴伏其上,轻叹一声,喃喃而道:“大半夜的,一个一个的扰人清梦。” 尤其是那个,明明是偷听,却将香儿最自满的“杰作”给废掉的,仿佛要告诉全天下自己在偷听的女人。 云若摇摇头,如此毛躁的行径,已然让她大概猜出了这人的身份。 而后她轻轻抹唇,托腮窗棱望着天上那轮明月。 “今夜,月当真是美呢。”说着,她若有深意的轻笑了一声,拉上了窗子,回房继续睡。 只是,若怜香这丫头,待吃饱,回来,看见那碎成一片的枝子,和翻了个身的盆子,究竟会如何以为? 大概会认为,是金盆大仙,仙灵了吧。 ———————————————————— 同一时间,越合国。 一袭锦绣丝袍的年轻俊貌的男子,正在雕石彩玉的池中闭眸轻休。 长发偶尔顺着温水轻撩,如池畔墨藻,卷伴着水色雾气,增添了一份宁谧的美感。 然,在此人精致的眉心处,却没由来的染着一丝淡淡的烦绪。 门口侍候的两名公公不由轻叹。 其一人道:“陛下又将三名谋士除了籍,若再这般下去,越合就没有谋士了。” 另一人亦叹道:“陛下爱才如命,那些只是出些馊点子的谋士,自是瞒不住咱陛下的慧眼。罢了,相国尚大人已然再去民间寻了,那事还要慢慢的来,反倒是陛下让人通知了东卫,登基后先行东卫… …” “听闻东卫多材,说不定,是去探有材之人的。” “也说不定,是去探东卫君主夏侯靖对咱越合新帝的敌友。” 然,没等两人说完,那水中之人倏然扬身而出。 长发缓缓坠下,黏腻在盈白的肌肤上。 抬眸间,璃色双眸透着一股慑然与冷静,然后径自披了件长衣,自那二人中间走过。 二人见状,纷纷噤声跪地。 只听那愈走愈远之人,淡淡丢了句:“谨言慎行者,方能活之甚远。” 两人一听,顿时惊吓的全身僵硬。 半响,那远去之人,终是停步于窗旁月下,似是被那挂于夜空的苍月所引,始终严肃的脸上,难得透了抹淡淡的轻笑:“今夜,月明,若有人共赏,该有多好。” ******************月下的神兔分割线************************* 抢人的来喽,小靖,乃要小心了!留言,收藏! 【036】郎情妾意 十日后。 东卫的皇宫,迎来了一件大事——越合国新君主百里邵河要来东卫见君。 此时天下三分,东卫,西陵,越合相互紧邻。 东卫、西陵多年敌对,唯靠越合在中协调才相安无事。 若有一日越合倾向其中一方,则很有可能发生共同吃下另一国之格局。 是故,越合新帝究竟更倾向东卫、西陵哪一方,是如今天下最为关注之事。 因此越合君主来访,东卫宫中人人谨小慎微,生怕做错了什么,拖家带小瞬间成了刀下亡魂。 不过这事无论有多盛大,也是与透云阁的主无关。 因着无论怎样,废后都是见不到外客的,所以也不用去准备什么。 结果,外面忙得热火朝天,而这边的慕云若则落得无人叨扰,逍遥自在。 于是她心情一个不错,便拖了怜香去放书的墨玉阁领了些他们放下不要的书。然后挑了一个早上,约莫过了早膳时辰,这才往透云阁回。 一路上,用板车拉着书的怜香怨声载道:“主子,您说说,大好的天儿,您非去拿这些个旧东西干什么!” 说着说着,还有书往下掉。 怜香一阵不快,却还是要溜溜回去捡,一来一回,当真是闷到了极点。 她真是不懂,这些东西有甚用,难道看了,还能换个馒头不成? 对此,云若笑而不语,只是弯着一本《越合纪要》看着,双眸轻动,时而因里面记载的关于新君登基前的一些功绩而赞叹。 但当云若进了景隆宫,才刚路过阁前小池时,忽闻一个娇嗔的女声自不远处传来。 云若顿了手上的书,一看,竟是千里迢迢从若贞宫跑来景隆宫伴驾的姜凤贞。 只见她正在内殿门口,替身着九龙黄袍、腕嵌深蓝锦丝的夏侯靖整理着衣襟。那荡了水的媚眼,时不时的会偷瞄夏侯靖,同时柔声说道:“皇上,待会要照应着臣妾,臣妾第一次见这种场面,有点怕。” 姜凤贞说的可怜兮兮,而夏侯靖虽始终闭着眼眸,略显冷漠,却还是稍稍放了柔,安抚道:“少说便好。” 姜凤贞听话的点点头,“臣妾都听皇上的,保准不给皇上丢人。” 两人站在刺目阳光下一言一语,如此郎情妾意的一幕,当真令被迫旁观的云若有些尴尬。 心头 ,莫名多了些焦躁。 于是她摇摇头,不想打扰眼前的这对即将结伴出行的璧人,遂转头准备入透云阁。 谁料她那脚尖才刚动,就听后面传来费劲拉着板车的怜香的低喊:“主子,您倒是不用拉车,等等奴婢啊,这些书好沉的!” 话音落下,云若心口猛的缩了一下,下意识回头看向殿门口那两人,果然见到夏侯靖那双深邃的黑眸,已然向这边看来…… 【037】既然叫过我姐姐,我便施舍你一句话! 怜香这罪魁祸首,一见着皇上竟然还没出景隆宫,腿上一软,“啪”的一声就跪地上,惊惧低喃:“皇,皇上……” 她颤颤说着,结果导致板车自行溜达,晃悠到了池子一边。 这一时刻最为得意的要数姜凤贞,眼中的流光泛着熠熠神采,明显是在提醒云若,她慕云若这过去风光的皇后娘娘,早已成为草芥,如今当家,能伴君身侧迎客的,是她姜凤贞。 然而云若虽看出她的意思,却并不愤怒,仅是哼笑一声,稍稍行了礼,道:“罪妾给皇上、贞妃娘娘请安。” 对于她如此冷静的态度,不知为何夏侯靖竟反倒多了些不快,遂冷冷回了一句:“免了。” 他转了身,向外走去,长发轻摆于身后,撩起阵阵冷风。 只是在路过云若的一霎,他还是停了步子。或是内心纠葛了许久,半响,这才冷冷说道:“回去养伤,别再让朕看见你乱跑。” 云若眸子微动,轻应不语。 随后夏侯靖也没再多说,似在赶着去接应即将到宫的百里邵河,径自向着景隆宫外走去。 随行张保公公亦匆匆跟上,边跑还不忘边喊:“皇上起驾!” 言罢,他也一溜烟的往景隆宫外走去。 然而,方才夏侯靖那一瞬的叮嘱,却令姜凤贞不由的发了僵。 皇上,从未如此对待过任何一个女子,却对一介废后慕云若…… 姜凤贞紧咬下唇,袖中指尖狠攥,几乎将捏着的丝绢扯碎,先前在夏侯靖面前的柔弱亦早已消失不在。 于是她忽然冷笑一声,捏着丝绢向云若这方走来。 云若不动,自行礼让。 然则姜凤贞却在经过那装放着书籍的板车时,忽然加了步子,然后猛的踹了那板车一脚。 只听一声巨响,本就靠在池旁不稳的板车就这般被掀入池中。 霎时间,云若挑选的所有的书,除了那本《越合纪要》外,全部落水。 一路艰难将书拖回来的怜香目瞪口呆,一阵怒火犹生,结果就这般不怕死的上前要和姜凤贞理论。 云若眸子一动,即刻上前拦了怜香,直视姜凤贞,冷冷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姜凤贞冷哼一声,傲慢的看向云若道:“只是告诉你,旧的破的,就该在烂的地方呆着,莫要出来招摇过市,招人厌恶。” 云若眉心轻拧,却没有接话。 怜香自是打抱不平,于是又莽撞的要上前,大喊:“贞妃娘娘,您怎么能——” 然而,姜凤贞却轻蔑的看了眼怜香,轻轻用指尖扫了扫自己的肩头,道:“得了,本宫不再与你们多费口舌,本宫还要去陪皇上共迎新客,只是看在我姜凤贞曾叫过你慕云若一声皇后姐姐,所以好心提醒你……”说到此,姜凤贞压低了声音,字字清晰的说道,“好好听皇上的话,万万不要出门。否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姜凤贞意有所指,云若亦是听得明明白白。 只见云若眼瞳猛的一缩,眸间流过一抹冰冷的寒光。 而姜凤贞则极其享受慕云若的落魄,遂冷笑一声,扭着腰肢欲走。 谁料,就在姜凤贞才刚走了半步之际,只觉手臂忽的被干脆利落的抓住,然后就这般一个失衡被直接丢回了原处。 她一阵踉跄,扶着胳膊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 只见方才还沉默不语的云若,在怜香的瞠目结舌下,缓而不急的收了手。然后淡淡说道:“贞妃娘娘,既然你都说叫过我皇后姐姐,那么我,也礼尚往来的施舍你一句话。” 她俯视着她,两步靠近,双眸虽是平静,却在无形中,渗透出一股令姜凤贞都为之一振的凛然之意…… 【038】我本一无所有,可你,输得起吗? 慕云若俯视着姜凤贞,两步靠近,双眸虽是平静,却在无形中,渗透出一股令姜凤贞都为之一振的凛然之意。 半响,云若稳稳站定于已然面色全无的姜凤贞面前,一字一定道:“慕云若本就一无所有,不怕落得谷底。但高高在上的姜凤贞,你,输得起吗?莫不知轻重,自作聪明,不仅自己死无葬身之地,还要赔上整个天下。” 云若说罢,礼貌颔首,遂拿着那本《越合纪要》转身回了透云阁,长发自后轻扬,撩了一世孤傲。 怜香一时看傻,然后手忙脚乱的去追云若,独独留下了惊得连话都出不出来的姜凤贞。 王永承紧忙上前焦急说道:“娘娘,别气了,咱们要赶紧了,别误了皇上的事。” 说着,他便伸手去搀扶姜凤贞。 谁料姜凤贞却狠狠将他推开,气得咬牙切齿的说:“慕云若,什么天下不天下,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一定会让你死的难看!你给我等着!” 姜凤贞愤愤站好,用力理了理自己的衣衫,低声狠语:“今儿个我若不让你死无葬身之地,我姜凤贞这三个字就倒着写!走着瞧!” 言罢,她拉上了王永承,匆匆离开了。 院内,云若将《越合纪要》放在桌上,轻靠墙壁,眼中却透了丝凝重。 希望这个女人,能听明白她的话。 不然,今夜定要出大事了。 然则云若却倏然僵了一下,眼中多了些不安。 不,不对,姜凤贞这人向来藏不住话,若非早有准备,绝不会这般得意洋洋的来挑衅。 莫非…… 似是忽然想到什么,云若迅速回到房间打开了梳妆的小屉,当她看到原本放在里面的朱钗不见后,即刻问道:“香儿,你可动我的钗了?” 怜香一怔,跑进来挠挠头,说道:“啊,这个,是内务府的小傅公公今儿个一早便说要修各宫娘娘的首饰,奴婢见主子就这一个,就拿去了。” 云若眸子蓦地一动,遂缓缓关上了抽屉。 平日向来对她冷言冷语的内务府,今日怎么如此大发慈悲? “姜凤贞。”云若低语,猛的咬牙抬了头,“这个愚蠢的女人,当真要坏大事了!” 怜香一怔,果然还是一头雾水。 只是看此时主子的神情,却决然不是在开玩笑,于是猛的一怔道:“主子,难 道那钗子,是……是要陷害……” 云若缓缓眯了眸,喃喃而道:“陷害不陷害已然无所谓了,若真如我所想,后果将不是这宫里任何一个人可以承担的了。” 言罢,云若忽而咬牙对怜香说道:“丫头,知道越合君主下榻的寝宫在哪儿吗?” 怜香慌忙点头,道:“听闻是在锦玉宫。” 云若咬了下唇,似乎在想着什么,半响,冷冷落下一句:“丫头,把你衣服给我一身。要快!” 怜香心上一紧,虽然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但主子如此着急之相,似乎还从未有过,于是手忙脚乱的开始在衣柜了翻衣服。 而那畔的云若,则闭了眼深思,眉心,亦越拧越紧。 【039】夜入寝宫 东卫皇宫,皇极门。 当姜凤贞在王永承的搀扶下,加急了步子赶至此处时,整个皇极门都已经站满文武大臣。 冰冷的皇极门旁,今日也难得挂了些红色之泽。 一派大气,一派庄重。 姜凤贞小心翼翼凑到夏侯靖身边,见夏侯靖并没责怪她迟来之事,这才松口气,清清嗓子,挺了身子摆出一副女子庄重之相。 就在这时,张保弯身来到夏侯靖面前道:“皇上,百里君主已经过了午门,马上就要入皇极门了。” 夏侯靖静默动了下唇角,道:“开门,迎。” “奴才遵旨!”张保接旨,然后回头大喊:“开门,迎百里君主!” 一言落,侍卫上前,拉开了那两道重重的大门。 随着一阵厚重之风扬起,一行有十余随臣的金顶马车缓缓驶来。 马车中途停下。 在随臣的伴驾下,一袭黑红交叠锦袍的百里邵河自马车上缓缓步下。 抬眸间,带了一份稳重与沉着。 冷风轻撩,将他鬓间的长发吹动,映出了那惊叹世人的绝美之颜。 见了他,夏侯瑾的眸子微微轻动,似是故友再见,唇角稍显了弧度。遂上前向那人走去,身后众朝臣一见,迅速跟上。 众人皆走,气势恢宏。 而百里邵河见了夏侯靖,亦是礼貌颔首,缓步来至他的面前。 “能让东卫的皇帝亲自相迎,当是孤王之幸。”百里邵河低语。 夏侯靖亦低声回答:“越合新君能来我东卫,亦是朕之所幸。” 一时间,两君相见,带出了一阵沉重的震慑之风。 …… 按照东卫的礼节,来访的国君自是要先和东主寒暄一番,两国众臣相见,切磋。 一番流程,耗了整整一个下午。直到夜幕降临,这才完成了一些基本的对国礼节,也终于迎来了难得的晚膳盛宴。 后殿歌舞升起,许多宫女太监都去偷偷观看,然则却不仅仅是去看歌舞,还有去看这与东卫皇帝其名俊美的越合新帝——百里邵河。 一个至刚,一个至柔,两人同于殿中,简直让人无法直视。 晚宴上,百里邵河换了一袭锦绣蓝袍,墨发轻挽于后,配上一支蓝玉雕龙的发钗,显得宁静而温润。但他俊秀的脸上 ,却有着庄重和严肃,一见便是凡事一丝不苟之人。 三杯入肚,百里邵河将面前的青铜酒杯稳稳放好,言道:“夏侯兄许久不见,酒量见长。” 夏侯靖亦放下酒杯,稳声答道:“在千杯不醉的百里兄面前,朕这点酒量,又算得甚。” 两人淡淡而笑,看来一派平和,一见便知是早时的政事有了个好的结果,两边心情均是不错。舞者尽力而动,若流水般,令人赏心悦目。 然,就在夏侯靖和百里邵河共同欣赏那舞蹈之际,一旁的姜凤贞却是有些坐不住了,悄然使了个眼色给王永承,唤他过来,低声道:“叫你安排的事,都安排好了吗?” 王永承窃笑的点点头,只低语:“就等百里君主回寝宫了,这回,皇上定会大怒,慕云若必死无疑了。” 姜凤贞笑意更深,动了动指尖将他遣回,继续同众人欣赏歌舞。 然夏侯靖却好似感觉到什么不平常这事,侧眸看了眼王永承,深眸中流过一丝黠光,于是若有所思的,抬了酒杯,饮下了最后一口酒。 明明国事顺利,可为何自己的心,是那般的焦躁呢。 —————————— 同一时间,经过了整整一天方才绕过那些守门之人的慕云若,也终是真正的进ru了锦玉宫。 当她将最后一道门推开之际,果不其然有一阵异动之感瞬间席上。 云若回眸看了看后殿的方向,微微祈祷:“千万不要太早回来。” 她闭上眼,咬了咬唇。 夏侯靖,若是此番她帮他化解了一个劫,这个人情,她可一定要好好讨回的。 如果,她还能活着的话。 想罢,云若倏然关了大门,进ru了这间看似平常,却似乎一点都不平常的寝宫大殿中…… 【040】只差一步! 锦玉宫内殿,一个格外庄重的地方。 外面月光将那抹苍白散漫的洒在内殿的外侧,染了流光,却透了些淡淡的寂寞。 云若轻轻舒口气,欲将心中的那份沉重散出,然后环视此处,冷静的眸中似乎在寻觅着连她自己都不知晓是什么的东西。 未知的,但一定存在的危险。 抬眸间,云若的双眸染了一层利光,然后加急了几步,先一步来到雕鹰的床畔,双手覆在被褥上,然后自中间向两边拨开,再抚过床的边角。 没有。 云若轻轻蹙眉,转而又来到圆桌旁,指尖抚过那茶壶茶杯,亦是没有被人动过的痕迹。 “姜凤贞究竟会动什么手脚?”云若喃喃自语,眉心也是越蹙越紧,却仍是毫无头绪。 若是仍如无头苍蝇这般继续,或许最后一无所获。 要如何,如何?她尽量保持冷静,不能先一步乱了阵脚。 然,就在云若暗自思量的时候,忽而有两个宫婢自后殿而来,稀松的脚步声犹近,还伴着些些对话。 云若心上一紧,如羽般轻巧的转了身子贴在床帏旁的暗处,屏吸侧过听着她们的话。 “你知道吗?听去守宴的姐妹说,这越合国的君主,相貌当真是俊俏,据闻比女子还美。” “说的有那么悬乎吗?不过听说,越合君主一直在为新登基立威之事犯愁,只可惜越合没有特别的谋士指点。” “呵呵,还是我们东卫的人才多,比如……左丞相宁大人,呵呵。” “宁大人油嘴滑舌的,我啊,还是最喜欢皇上那种威严十足的男人。” “呵呵,那你就去当嫔妃去吧,小心啊,变得和慕家那个疯子一个下场。” “去去去,别咒我,那疯子多愚蠢呐,要是换了我,才不会像她那样,至少也要和贞娘娘一样,多做些精明的事。” “说起来……今天见到若贞宫的王公公去了趟这边的后池,也不知道他来做甚?” “八成是,嫉妒越合君主的俊颜,过来瞻仰的吧。” 两人说着,掩唇笑起,扭着腰肢离开了。 云若见状,轻舒口气,看了眼离去宫婢的方向,冷不丁失笑了一下。 姜凤贞,还真是尽做些精明的事,精明的让她都不得不认真起来了。 不过,暂且不说姜凤 贞如何,这两个宫婢却无意间说出了让她此刻最想听的东西。 她侧过眸,看向后殿方向,眼中划出一道幽光。 后池,一个她当真差点漏掉的地方! 没想到姜凤贞会差人从那里下手,还真是精明了不少。 思及此,云若一步不停的向着那方走去。 心跳也愈发的快,一种极其压抑的感觉随着她的靠近逐渐席上。 半响,停下,她深吸口气迈入其中,一把拉开遮挡的纱幔。 层层水雾瞬间袭上,透着一丝阴气。 池旁些许烛光轻闪,摇曳着,让人不安。 水,突然毫无征兆的自己波动起来,然后又消失,仿佛正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穿梭,令人毛骨悚然。 池里果然有东西! 云若眸子一紧,暗暗思衬,仿佛突然明白了里面之物,眼瞳猛的一缩,咬牙道:“姜凤贞这疯子。” 她紧紧攥住拳,虽然下面有着凶险,但是……不搏一搏,又岂能活到最后? 宴会还未结束,时间尚有,只差最后一步! 只差最后一步,就能全盘皆保! 云若就像是在做着一种挣扎般,闭了眸,深深吸口气。 半响,她突然将眼抬开,眸中霎时流过一抹冰冷的利光。 紧接着她利索的抽出来时发上插着的那只从香儿那里借来的尖锐的刀钗,咬在嘴上,一咬牙,猛的跳入了那池中。 溅起了一片水花,也渗出了那看不见的凶险…… 【041】提前离席 另一方面,皇极殿后殿。 盛宴终于进行到了最后一部分,夏侯靖和百里邵河均喝了不少酒,再是海量,也难免有些微醉,再加上今日夏侯靖心里总是隐隐有些不安,所以直到后半部分,他的话也明显跟着少了。 百里邵河一个明白事理,且善于察言观色。所以他看得出,虽然夏侯靖在国事上向来喜怒不形于色,但今日,却有些将情绪写在了脸上。 百里邵河心中有些好奇,自认与夏侯靖相识多年,虽不是那般亲近,但对其行事作风也颇有了解。 究竟是何人何事,能让这么一个内敛的男人,在如此重大的事上分心了。 莫不是女子? 思及此,百里邵河不经意勾了勾唇。 不知何等奇女子,能让这东卫的枭雄之帝为之青睐。 不过,女人于他百里邵河,似乎还很遥远。 如若将来有一名女子,能执天下之手,与他共同俯瞰苍穹。 那或许,真的会让他爱上也说不定。 他动了动眸,淡笑。 只可惜,天下怕是没有这样的女子罢了。 想着,他轻舒口气,又饮了一杯酒,琉璃色的眸子有着淡淡的漠然。然后捏住袍袖,欲放下酒杯。 然而恰是这一扬手,忽然撞到了一个正准备送上新菜的婢女。 一时间婢女踉跄,盘子也被打翻,所有汤汁只在顷刻间全部洒在了百里邵河的身上。 百里邵河眸子一动,迅速起了身,仅是这一个动响,就令整个盛宴上的人即刻紧张了起来。 婢女一惊,想起张公公的千叮咛万嘱咐,脑中轰响一片,霎时跪地求饶。 夏侯靖也即刻起了身,关切的说道:“百里兄,你没事吧?” 若是越合国的君主在东卫伤到了,哪怕只是一星半点,也会被越合国亲西派和西陵国的人找到口实,挑唆了东卫与越合的关系,从而动荡格局。 百里邵河此行,再小的伤,也是国之大事。 然,百里邵河自是知道其中的厉害,所以仅是摆摆手,反倒说:“是孤王抬得手,惊吓了这位宫人。” 夏侯靖轻舒口气,瞥了眼那颤巍巍的宫婢,冷声道:“谢过百里君主。” 宫婢一阵哆嗦,用力磕了头道:“多谢百里陛下。” 百里邵河轻轻摇摇 头,眸子一转,忽而想到了一个提前回去歇息的台阶,于是说道:“夏侯兄,孤王是有些困乏了,这才不小心碰了东西。若不然,孤王还是早早回去歇息,免得过会儿,你这后殿里的陶陶罐罐,说不定就都没了。” 他扬唇一笑,顿时化解了一方紧张。 夏侯靖亦是看出他的意思,当然不会多加阻拦,于是说道:“来人,侍候百里君主回锦玉宫歇息。” 几个侍从即刻接了命,然后伴着百里邵河离开。 待这位尊贵之客出了殿门,夏侯靖的神情马上就凝重了起来,然后回头对张保低声说:“朕有些不安,可是将百里之事都安顿妥当了?” 张保点头:“回皇上,已然妥当,不会出岔子。” “那就好。”夏侯靖轻舒口气,望自己只是杞人忧天而已。 可不知为何,脑中又会浮现那抹纤细的身影。 一片焦躁,挥散不去。 在他身后随着来送百里邵河的姜凤贞,不经意的,露出了阴狠一笑。 —————— 另一面,离开后的百里邵河本是要随那东卫的侍从前去寝宫。 快到之时,百里邵河忽然顿了步,唤住了那人。 侍从转身,恭谨的问道:“陛下可有吩咐。” 百里邵河思及沾了汤汁的衣裳,动了下眉心,然后道:“先不去锦玉宫正殿了,告诉孤王后池在哪,孤王自行去池沐浴更衣便好。” 侍从微怔,但也不能反驳君主之意,于是用手示意东面一方,道:“陛下,后池在那边,您进ru便可。” “知道了。”百里邵河淡漠轻语,而后轻扬袖袍,径自向着那方走去…… 【042】走……快走!! 水下,涌动。 云若咬着牙尽力睁开眼,在这几乎难以看清的地方寻找着足以至伤之物。 周围,时而会传来有什么游过的声音,拨弄了水声,一阵一阵。 云若眉心轻动,似在琢磨着被扔下水的东西。 会是水蛇吗?她想。 水蛇牙上本无毒,不至害命。 在她看来,姜凤贞还算有些良知,虽然蛮横骄纵,但不至于愚蠢到要刺杀盟国君主。 那么,如果是水蛇,就好办多了。 云若暗自思衬,稍稍舒口气,又压着身子往水中沉了些许,想着早早拿走这东西,然后将这件事悄无声息的抹去。 然而就在这时,倏然有一个影子自云若耳畔快速窜过,发出了一阵令人发寒的声音。 云若一惊,反射性逆水侧了头,与那东西擦肩而过。 一时间,云若只觉脑中轰然闪过一个不好的感觉! 刚才过去那个不是水蛇,决然不会是水蛇! 云若心中愈发绷住,于是捏紧了手上的刀钗,索性回了头,向方才窜过的东西追去。 模糊间,她突然看到一团蜷缩在池底的黑影,似在蠕动。 云若一怔,完全不能辨别那是何物。 然而就在这时,那些黑影却突然全部散开,像是疯了一样的在水里游走,一阵轰然波涛霎时卷动了水中的潮浪。 云若猛的遮住了脸,待浪潮过后,她这才拉下手臂向那方望去。 然当她真的看清眼前的一切时,一阵从未有过的震惊恍然席上! 一条,两条,竟是无数条从未见过的黑色之蛇四处游窜,亦或那根本就不是蛇!! 尖牙肆起,酷似蛇信之物外吐,“嘶嘶”之声混着水声处处蔓延。 这东西绝非善物! 姜凤贞这是想要百里邵河的命! “姜凤贞!!”云若狠狠咬牙低喊,忽见为首的那条渐渐将头转向自己,圆眼几乎倒映出她此刻那苍白的脸。而后忽的张口冲上,仿佛要将她一口吞下。 云若狠狠咬牙,迅速用手上的钗刀扎上了那黑物喉处,一阵用力,终是将它勉强压定在了池旁,然后猛的松手,向后退开。 转眸间,仍是无数,她扫了眼那群怪蛇,心头一阵焦躁。 不行,如此数量,根 本瞒不住! 只能先改策略,回头再想办法给越合交代了。 总之,这个池子,必须尽快离开! 下了决心,云若即刻准备离开此池。 谁料就在这时,池外却突然传来褪衣之声,紧接着便有一抹修长身影缓缓入了池。 水波轻动,撩了一阵清幽。 云若猛然回头,难以置信的看向那边,而来人是谁她当然一清二楚! 只是,为什么他会提前离席,为什么百里邵河会这时候出现在这里! 重重疑问盘旋脑海,令她的神经顿时紧绷到了极点。 但不等她想明白,转眸间,忽然见到那些东西又开始纷纷涌动,而后便有一条“蛇”先一步向那人冲去。 云若一惊,脑中轰响一声。 不行,不能让百里邵河受伤,否则天下格局就要被打乱! 思及此,云若终是再也顾不得其他,转过身子就用最快之速猛地破水而出。 当清池被一阵巨响所震,当云若毫无征兆的出现在一脸惊诧的百里邵河面前这时,只见云若猛的上前紧拥住百里邵河的身子,指尖用力,仿佛用生命在保护。而后随着她一声咬牙轻哼,仅着薄衣的后背便被那冲来的“蛇”毫不留情的咬住。 百里邵河一惊,惊诧的扶着这突然冲出的女子的身子,低语:“你,你是——” 云若摇头,伏在他的耳畔,拧着眉,几乎是用了全部的力气低喊:“走……快走!!” 【043】朕决不允许! 云若摇头,伏在他的耳畔,拧着眉,几乎是用了全部的力气低喊:“走……快走!!” 百里邵河闻言,倏而看到了云若背上的蛇,随即即刻明白了,而后低咒一声,一把将那蛇狠狠扯开,脚下猛的踩了池子,拥着云若已经没了力气的身子转身跃出水池。 一瞬间清水四溅,轰声巨响,百里邵河那已然沾湿的长发横舞在空中。琉璃色的眸中更是闪动着难以掩饰的焦急。 而后他站定,倾下身,将云若平放于怀中。 然云若此刻却早已没了力气,脸色苍白若纸,唇上的粉润也逐渐在退去。她用力的呼吸着,仅是用那有些暗淡的神情凝望着百里邵河,仿佛意识也在逐渐消失。 望着怀中这娇弱且奄奄一息的女子,百里邵河的俊逸的脸上第一次显出如此震惊之色,仿佛第一次有一个女子竟为自己做到如此。于是狠狠咬牙,即刻转头大喊:“来人!快去通知夏侯靖,还有,传太医,太医!!” 外面守着的侍从闯入,一见如此情景,纷纷大惊失色,即刻转身向着锦玉宫外去唤太医。 阵阵喊声,顿时划破夜空。 池旁的百里邵河则一下又一下的抱着云若,轻贴她的额角,低声安抚着:“别怕,没事,太医马上就来!” 俊容失了从容,琉璃间亦添了动摇。 云若见状,放淡呼吸,确是有很多话想与百里邵河解释。 于是她扬手轻握他的指尖,启了唇,但话到嘴边,却转为无声。 半响,那冰冷的柔荑终于缓缓放下,撩起了一世的寂静。 —————————————————— 而同一时间,整个晚宴都心神不宁的夏侯靖终还是先一步来了透云阁。 谁料此处却空空如也,只有一脸明显心中有事的怜香不安的杵在那里,而她更是连回答他的问话,都说得结结巴巴,只是反复说着“主子不在,不知去向”八个大字,明显就是谁教给她的说辞。 “这个女人,究竟——”夏侯靖轻拧眉心,冷峻的脸上摆出了一份焦虑。 然而就在这时,景隆宫外突然传来阵阵混乱的声音,眼见着张保也是弯着腰,踉踉跄跄的往自己这边跑着。 夏侯靖似感不对,先一步来到张保身前,道:“宫里发生什么事了,外面为何如此骚乱?” 他的声音很是低沉,仿佛压抑着一种 忍耐了已久的情绪。 张保拼命的喘息着,满脸无措的说:“皇上,出事了,百里君主遇袭,已经让御医赶去锦玉宫,还请皇上也快快移驾吧,现在只有皇上才能镇得住那些越合不满的大臣了!” 夏侯靖一怔,如大事不好般问道:“百里邵河受伤了?” 张保一怔,摇摇头,很是万幸的答道:“幸得听闻有人替百里君主挡下,百里君主毫发无损,不过就是替百里君主免去这场灾祸的那人似乎快不行了,好像是个宫婢,御医就是赶去看那人,不知可否能救活。” “啊——!”话到至此,怜香突然倒抽了一口气,然后紧忙捂着嘴,全身都发了颤。 夏侯靖被那一声低吟引去注意,回眸看了怜香。 霎时间深瞳猛缩,仿佛明白了什么 只见他忽然咬了牙,拨开张保便往景隆宫外赶去。 步子越跨越大,越走越急,一向沉着冷峻的脸上,再也不见了任何的从容。 夜风凛凛,将他墨发狠狠扬起。 唯是齿间狠狠念着的一句话,撕破了这不平静的夜空。 “慕云若,你不能死……朕绝不允许!!” *************月下的神兔分割线**************** 留言啊,亲耐得潜水君们!兔子缺动力哇!另,今天愚人节,祝大家玩的开心,么么嗒! 【044】两君守,医难做! 夏侯靖一路不停的向着锦玉宫赶去。 此时,夜已深,但锦玉宫外却已围站了诸多大臣,多数是东卫同行的越合朝臣。一个个面红耳赤,先前来时的笑意不再,怨声不止,就像是随时要向东卫讨个说法一样。 当夏侯靖跨入此处,毫不停歇的向锦玉宫这方走来时,那些朝臣自是上前多加指责,然而却谁也不敢大声,倒像是在碎碎念着一些埋怨。 只见夏侯靖顿了足,只一句:“朕,自会给越合一个交代!” 他说的字字发狠,顿时卷起了一股慑然。 那些越合朝臣张口无声,似乎都被他简短的几个字镇住,谁也不敢真的去惹怒面前之人。 夏侯靖冷哼一声,再是不停的向着内殿走去,而那冷漠的双眸中,此刻透着些无名的焦急。 他自是会给越合交代,但是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只关注一个人的生死! 想起那个她,夏侯靖再是拧眉,又将步子加快了几许。 然而才刚进内殿,欲入正房,他就看到有宫婢从里面端着染了血水的盆子往外小跑,一脸的苍白,像是受了惊。 她险些撞了夏侯靖,血红染了他的龙袍。 宫婢一惊,匆匆跪下求饶。 但是此刻的夏侯靖根本就无暇理会这种事,反是眼中倒映的那血腥之红,令他心头一阵绞痛,即刻上前推开了正房的大门。 只听“砰”的一声,他直接快入其中,刚好见到太医正在为趴躺在床上,意识迷离的慕云若放血。 而连发都还没干透的百里邵河则好像也是刚披了银蓝色的锦衫,正从另一门而入,气息未定,亦是焦急的来到床边看云若的情况。耷垂在肩旁发丝偶尔坠下点点珠露,染上了一片的沉寂。 两人同时碰面,视线均是略微波动了下。 而那太医一见两位君主前来,惊了一下,速速抽回刀,起身行礼道:“微臣给——” 然,没等着太医说完,夏侯靖和百里邵河同时打断道:“伤势怎么样,有性命之忧吗?” 太医一愣,马上说道:“回,回皇上,百里陛下,此毒微臣从未见过,但毒性似乎很大。微臣已经放过血,现在就是再将伤口割深些清理些余毒,若是余毒清除,性命便保,若是余毒未清,怕……” “没有怕,若是她性命不保,你也会人头落地!”夏侯靖倏然开口,那一瞬间的威慑, 几乎凝结了房中一切的空气。 而百里邵河听闻太医之言,亦是狠狠说道:“如果这位姑娘有事,我越合也绝对不会就此罢休!” 听闻两名君主都放了狠话,太医猛的全身一抖,确实未想过眼前这女子,竟会牵连了自己的性命。脸上血色尽失,连连应下,而后急忙回到床边继续下刀放血。 但是有两位站在天下巅峰的君王站在身边,总觉身后阵阵发寒,仿佛自己站在了千余刀刃儿之上。 太医用力吞咽了下唾液,深吸口气,尽力稳住已经发颤的手,然后渐渐靠近,继续向深处下割。 可是事情往往不会如此之顺利。 正是因为那太医惊怕不已,导致捏着刀的仍有着抑制不住的颤抖,结果上来就让云若背后的伤口又偏了几许。 趴在床上的云若一阵痛楚,下意识攥起指尖捏住褥角发出了一声闷哼。 夏侯靖和百里邵河几乎是同一时间心被揪了起来。 只见夏侯靖冷冷狠语:“你当真不想活了!” 【045】冰火相对,一触即发! 夏侯靖冷冷狠语:“你当真不想活了!” 百里邵河眸子微动,看向身旁这确是怒意犹生的夏侯靖,琉璃的眸中,有了一闪而过的狐疑。 而那太医在听了夏侯靖的一个“死”字后,整张脸“唰”的一下白了,身子阵阵发颤,手上抖的也是愈发厉害。然后生生是硬着头皮重新扬起刀,要再下,结果眼看着又不小心碰了原先的伤处。 云若再是咬牙闷哼,指尖愈发攥紧。 夏侯靖见状,几乎是快要动了杀意,再加上旁边同样将眉心拧成川字的百里邵河,整个房内的气氛顿时变成了一种无形的刑场,仿佛只要这太医再多歪一点,便要被千刀万剐。 太医深深吸气,仿佛是用着“拼了”的态度继续。 可这一次,就在他落下刀刃的那一瞬,沉默已久的云若却突的伸出苍白的手,紧紧捏住了夏侯靖的衣角,而后用尽了全力启唇,似乎在唤着他。 夏侯靖眸子一动,心上微微一喜,即刻覆上她指尖道:“如何?” 百里邵河也是有些喜色,亦上前看看自己的救命恩人,整个心都被悬住,随道:“还清醒吗?” 半响,云若轻轻抽dong了下唇角,费力的抬开沉重的双眸,泛了白的唇缓缓开启,用着微弱的声音低喃:“二位君主……可否,先……行退避?” 两人眉上一动,均是一怔。 只听夏侯靖冷冷丢下一句:“朕不要紧,管好你自己。朕还是那句话,不会让你死的!” 云若眉心又是一紧,攥着夏侯靖的衣角的手也愈发的紧,然后用尽全力咬牙说道:“我……还不想死!” 这五个字一出,夏侯靖和百里邵河终是同时了然,下意识侧眸看了眼那快吓得不知如何是好的太医,于是同时轻咳了两声。 百里邵河起身,舒了口气,道:“夏侯,你我还是先出的好。” 言罢,他先一步转身向着门外走去,长发轻摆,或是在压抑着某种即将裂开的情绪。 夏侯靖自是感觉到了,视线留在云若身上尚久,又冷冷看了太医一眼,遂冷漠的转身向外走去。 太医一见,总算是得了救,顿时瘫软的坐在地上,且拼命的用袖口拭着汗水。 云若亦是松口气,至少不用再受错刀之苦,但很快,她又陷入了另一种沉默。 同一时间,听闻出事的姜凤贞也带着王永承踉踉 跄跄的跑来锦玉宫,她是狼狈到朱钗都别在了错处,再不见先前的笑意盈盈。 然后她惊恐万分的扒在门外看着里面的情况,清丽的眼中充满了动摇。 这一看,心上猛的一紧,于是一把拉住王永承道:“这,这为什么会是慕云若受伤,这是怎么回事!” 王永承也是一脸疑惑的说道:“奴,奴才也不知道,东西明明是放在百里君主的池子里的。而且,也不会是这样的后果啊,奴才真的不知道……” 姜凤贞不由自主的拧眉,脸上显出了些不解。 忽见夏侯靖和百里邵河出来,两人即刻躲进暗处不敢露面。 只见百里邵河突然停步,回眸间带了一抹方才收敛已久的凛然,狠狠说道:“夏侯靖,孤王一心求友,你东卫之人却如此陷害!孤王不是任人可欺之人,你东卫,必须给孤王一个交代!续盟之事,孤王也要再多加考虑了!” 夏侯靖眸子一凛,压低声音狠语:“百里陛下未免结论下的太早,是否是东卫之人所做,尚未知晓!如若此人当真是东卫之人,就算不用你说,朕也绝不会放过此人。无论贵贱与否,朕定会将他满门抄斩,以平越合之愤。但若不是,还请百里陛下,还东卫一个公道,以免兵戎相见!” 百里邵河轻轻眯住眸子,如快要一触即发般狠狠说道:“正和孤王之意!” 一时间,夏侯靖与百里邵河之间突然迸出一股敌意,如冰火相触,一触即发! 躲在暗处的姜凤贞一听盟约或会毁于一旦,霎时倒抽口气,张着嘴不知所措。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我没想过会出这么大的事!”姜凤贞六神无主的叨念,眸子倏而一紧,“慕云若,要不要去问慕云若究竟是怎么回事……” 姜凤贞百般犹豫,心乱如麻。 忽见太医端着血盆出房换水,姜凤贞挪着脚,犹豫着是否要进去。 最终,还是一停。 罢了,罢了……不然,还是逃跑的好…… 姜凤贞颤着唇,全身发抖,转身欲带着正四处张望的王永承走。 【046】不可饶恕之罪! 姜凤贞忽然感觉自己的腕子被一个力道抓住,没等她惊叫出声,就这样被捂了嘴生生拽入了房间。 一阵踉跄的退步,姜凤贞险些狠狠倒了地。 她惊恐回头望去,结果正好对上了一张苍白若纸的脸。 姜凤贞吓了一跳,连着向后错了几步,捂着嘴定睛一看,这才发现是气息微弱的慕云若。 只见此刻的云若正渐渐扶着墙瘫在地上,用力喘息着,还略有湿润的长发披在身上,染着些些水光。而她脸上的神情极为痛苦,像是因着拽姜凤贞而导致难得被那太医弄好的伤口,又再是裂开。额角泛着汗珠,顺了脸颊滑下,渗入衣襟。 姜凤贞一愣,打了一个激灵,说道:“你,你……慕云若,你是、是人是鬼?” 云若眉上一动,即刻抬眸冷望了姜凤贞,言简意赅的答道:“人。” 她用力喘息了几许,拼命的调整着呼吸。 若非她有话一定要和这个女人说,她是绝对不会在身体这幅样子的时候,还那么拼命。 云若咬了下牙,起身,扶着伤口一点一点向姜凤贞走去。 随后她站定,忽的抓住她衣襟,对着六神无主的她狠狠说道:“姜凤贞,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仅仅因为想要踩下我慕云若,居然有胆量要挑衅百里邵河,你知不知道,只差一点,东卫和越合就要点起战火,西陵到时必会介入,夏侯靖再是能征善战的君王,面对两边夹攻,亦是只能等死!断壁残垣,不仅你我,大家都要死,你,还做什么妃子的梦!” 姜凤贞瞠目结舌的回望着云若,脑子一片空白。于是双手紧忙抓了云若的手腕道:“我没想,我没想到……我只是……” “只是想用小伎俩陷害我?见事迹败露,然后想一走了之?”云若挑眉咬牙,“深宫之大,你能逃到哪!若非我刚才把你揪进来,你现在早就已经落为刀下亡魂了!” 云若言罢,一把甩开了姜凤贞,随后缓缓扶着床坐下,仿佛是方才那一阵怒气已然耗尽了她剩余的全部体力。 她用力调息,脸色却是愈发的苍白。 而这一刻的姜凤贞似乎已然混乱,双手滑入发间满脸的痛苦,“怎么办,怎么办,方才我听到皇上和百里君主气氛已然不对,我……” 姜凤贞忽然想起什么,遂抬头看向云若,又几步跑到云若面前抓住她的衣衫道:“慕云若,你救了百里君主,百里君主一定听你的 ,你让他不要追究了,否则皇上一定会把我们姜家满门抄斩的!” 云若眸子一凛,紧拧眉心,不语。 如此事情,又岂是那般简单就可了结? 百里邵河可是越合国一路登上大位的君主,光是卖卖人情解释解释,又怎么可能敷衍过去?而且夏侯靖和百里邵河也都放了狠话,但凡知道始作俑者在东卫,横竖都是一个最糟糕的结果。 要好好想一想,真要……好好想一想了。 云若闭上眼,安静沉思。 然这一边,一见云若不语,姜凤贞却是务定了慕云若见死不救,眼泪鼻涕顿时混作一团,妆容已花,再也不见平日的光鲜。 然后她抹了抹坠下两行染了黑的眼泪,跪着了身子挪到慕云若腿旁说:“慕云若,云若姐姐,求你帮我求个情,求求你,我知道我动过歪脑筋想要害你是我不对,但是这是关系到整个东卫的事,就像你先前说的,就当救救皇上好了!” 【047】从此任君差遣,决不食言! 姜凤贞说到此,倏然伸出手指向天,“我发誓,如果你能救我这一回,我以后再也不向皇上争宠!我,我什么都听你的,你让我怎么道歉都可以!我,我真的没想到后果会这么严重!我真的是无心的,我真的没想到只是用来稍稍吓吓人的被拔掉了牙的小水蛇,竟能咬人,还能把人伤成这样,如果知道,我是万万不敢让王永承做这种事的啊!” 啪——! 云若的脑海中似乎有一根弦突然折断,她眸子一紧,缓缓回头看向旁边还双指朝天的姜凤贞,道:“你刚才说,你放的是什么?” 姜凤贞一愣,哆嗦的吸了吸鼻子,然后愣愣的说:“一……一条,折了牙的,小,小水蛇。这……这么长。”姜凤贞说着,手忙脚乱的用手指比划,拉出了仅是只手之长的距离。 忽然间,一个莫名阴寒的意识窜入云若的脑海。 她指尖抹了抹唇瓣,清眸中透过丝丝幽晕,然后猛的抬开眼,一把捏住姜凤贞的手,吓的姜凤贞下意识哆嗦了一下,如惊弓之鸟般问:“不……不会又是什么事吧,没,没救了吗?” 云若眉心轻动,侧过眸看向姜凤贞,压低声音道:“姜凤贞,是谁让你出此下策对我下手的。” 姜凤贞一怔,心中顿时闪过一个人,但即刻摇摇头似是不想说出。 云若轻轻蹙眉,眸子愈发的加深,然后将姜凤贞一把扯到自己面前,极其冷静、极其清晰的说道:“我在水里看见的,可不是一条水蛇,而是数十条黑色毒蛇,条条致命。” 姜凤贞突然一惊,猛的站了身子,难以置信的张着嘴说:“怎……怎么可能!” 她再是愚钝也知,若是毒蛇,便是刺杀君主之罪,无人能救,更是要满门抄斩,且将东卫陷入危难之中!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一条无害的小水蛇,会变成如此之物! 是天吗?是天要惩罚她姜家吗? 云若垂眸,松开了姜凤贞,如看透她心思般,深深吸口气,道:“别自恃过高了,天没时间用这种事治你。而是有人设了一张网,要将慕家和姜家,一起送下地狱。贞娘娘。” 说着,云若侧眸看向姜凤贞。 而姜凤贞的脸色则完全没了血色,难以置信的站在那里。后退,后退,然后毫无征兆的跌碰了桌子。瓶瓶罐罐纷纷落地,发出零碎之声。 半响,姜凤贞倏然坐倒在地,眸中透着恍然和绝望,唇 瓣微抖,而后握紧双拳,低声嘶吼:“徐夙瑛这个贱人!!” 三字落下,姜凤贞恨的唇都咬出了血色。 没想到,自己一心投靠之人,竟将自己丢如弃棋,弃如草芥! 她恨,恨自己的愚蠢,恨自己眼睛瞎了,被人当做砧板鱼肉,还自鸣得意的去招惹慕云若! 但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什么都晚了…… “是我,铸成了大错,怨不得别人。但求自行领罪,能让百里君主和皇上饶过我姜家百余性命。” 终是明白了这背后的真相,姜凤贞渐渐垂下眸,仿佛知道再也无法挽救。 然而就在这时,倏然有一只手伸向了自己,印在模糊的视线前,是那般的安静却又有力。 姜凤贞一愣,缓缓抬开眼眸,看向正静静站在自己眼前,伸着手对着她的慕云若。而此刻在云若的神情,似乎与她截然不同,是沉寂,也同时透着一缕冰冷的威慑与愠怒。 只见慕云若静静抿了下唇,淡淡而道:“给你个选择。要不要,和我一起,活给她看看?” 姜凤贞一惊,迅速抬头看向云若。 当她望入那静默而沉着睿智的双眸后,自己的心竟被狠狠捏住。 眼前这个,在如此危机之下,竟能如此冷静之人…… 当真,还是那个人人可欺,哭哭啼啼的废后慕云若? 姜凤贞垂眸再是看向那悬在面前的纤细指尖。 半响,她终是一咬牙,狠狠握住,然后抬眸说道:“如果你慕云若能让姜家活下去。从此,我姜家百余之人,任君差遣,决不食言!” 云若眸子微微一动,轻轻回握了手。 唯那清眸中,闪过一丝碧色流光。 ************月下的神兔分割线**************** 兔子在考虑每日多加一更哇,亲们替兔子决定哇,来汹涌的催更吧,给兔子加加马力! 【048】纸笔,锁门,桂花糕 “慕云若,你可有什么法子?”收了手后,姜凤贞终是止住了那不停下坠的染了黑的泪,抽出丝绢用力的抹了把自己的脸,然后瞪着那双大眼直勾勾的看着云若。 反观云若,却是出奇的安静,略显苍白的唇,时而微启,时而又紧紧抿住。 姜凤贞看的着急,直接从地上站起,却不敢打扰云若,仅是一个人在里焦躁着。 没过多一会儿,姜凤贞仅剩的那点耐性终是用完,于是上前跨到云若面前道:“慕云若,要不然我们——” 然而就在她一句话未曾落下的那一瞬,云若突然抬开慧黠的双眸。 当一抹利光悄然渗过的时候,她干脆利落打断了姜凤贞的道:“三件事!”她侧眸看向姜凤贞,继续说道:“帮我做三件事就可以,三件很重要的事。” 姜凤贞眼前顿时一亮,如临重任般道:“你说,我一定尽力去做。” 云若闻言,轻笑了一声,而后抑扬顿挫的说道:“纸笔,桂花糕,锁门。” 三词一处,姜凤贞顿时傻了眼,张着嘴半天没挤出个字来。 三件事,准备纸笔,去拿桂花糕,然后锁上门?! 姜凤贞哗然,摊着手难以置信:“慕云若你疯——” “去?还是不去?”云若喃问,一脸平静的看着躁动不安的她。 姜凤贞攥了拳,想了想,终是决定将全部压在慕云若身上,于是硬着头皮说道:“去就是了!” 看着姜凤贞不愿不意的偷摸溜出房间去唤在外面还在找主子的王永承,云若不由轻笑一声,清眸微动,同时也带了一份凝重。 姜凤贞在赌,而她慕云若,又何尝不是在用身家性命赌一局呢? 思及此,她轻轻舒口气,指尖捻了捻还带些水润的发梢,趁着安静,似在琢磨着待会能挽救大局的那样东西。 …… 片刻之后,姜凤贞终于偷偷溜了回来,手里端着桂花糕,胳膊夹着一个兜着笔墨纸砚的布袋,然后慌慌张张的锁了门,踉跄的将这些七零八碎的东西放在桌子上。 随后她扶了桌子,气喘吁吁的说:“慕云若,你要的,我都给你拿来了,差点就撞上皇上了,幸好我从后面走的!” 姜凤贞说罢,稳了稳气息,然后匆匆绕到云若面前,道:“你是不是要用这糕点做什么玄机,是不是要写字条夹在糕点里带出宫?” 姜凤贞说的凝重,仿佛这是她在刚才那点功夫里想到的唯一的策略。 云若闻言,哼笑了一声,面无表情的看了看姜凤贞,遂探出指尖缓缓捏上了那桂花糕。 而后她将其抬高,直接咬了一口,糕点顿成了月牙状,细细小渣安静落下,发出了稀稀松松的声音。 **********************月下的神兔分割线****************** 亲们汹涌的留言兔子收到啦!兔子如约下去屯更稿,不过兔子是龟速,可能会再等一阵子才能攒出三连更外加大稿子,今日为了感谢亲们的对兔子的留言,兔子今日先开个红,加更喽!然后回去屯稿子,争取早些增更,还有一连串的大稿子,鞭策兔子吧!~~~~~(>_<)~~~~ 【049】四字闭门,生死一线 姜凤贞顿时僵在原地,脑子放空了半天。 这这这……难不成她豁出性命拿到的桂花糕,只是因为慕云若这个疯子想吃?! 而且这都什么时候了,竟然还能吃得下去东西! 疯了,疯了! 慕云若果然是个疯子!! 姜凤贞欲哭无泪,瞬间瘫软在了地上。 她真得确定要将自己身家放在这个疯子身上吗? 云若哼笑一声,自是知道姜凤贞想着什么,不过于她而言,所谓桂花糕却不是那么轻松的事。 作为谋者,越是紧急之刻,越要泰然自若。 而她也只是有血有肉的人罢了,焦虑紧张自是会有。 她最爱吃的糕点,用来压惊,保持冷静,刚刚好。 只不过,她之所需,别人不懂便是。 半响,云若稳了心绪,终是敛住神情,压下了眼眸凝声道:“现在我受伤无法写字,所以,我说,你写,什么都别问,也绝对不能出错。” 姜凤贞一怔,即刻来了精神,点点头,匆匆坐在对面,然后打开小袋拿出笔墨纸砚,开始拼命的磨墨。紧接着拿毛笔轻沾于上,极其严肃的望着云若。 云若看得出,这一次,姜凤贞也是真的拼命了,遂淡淡动了下唇角,闭上眸,开口先说了四个字。 四字一出,声音如清流,静而不扬。 然而仅是几个字,姜凤贞却猛的刹住了手,难以置信的抬头看向语不出惊人誓不休的慕云若,双唇微颤,满目震惊。 “你,你真的要写这种东西?!”姜凤贞讶然。 “不可以吗?”云若反问。 姜凤贞咬着唇,摇摇头不再多语,又沾了沾墨,将那四字落下。 而一旁的慕云若则淡漠的坐于椅上,不骄不躁的又拿了一块桂花糕,轻轻的咬了一口。 ———————————— 另一面,那换了水的太医在返回正房的路上走的可谓是愁眉不展,心想着幸好那蛇毒已然放出,慕氏当是没了大碍。 可方才那一幕仍然让他心惊胆战,谁曾想仅仅一介废后,竟能让两国君主如此挂心。 想来,以后是要对这废后稍稍好些了,免得哪天再是惹祸上身可不得了。 太医想着,用袖口擦了擦额角。 方才去换 了趟水,终于算是压惊了,待会还是早早上了伤药,早早回去复命了,免得再出什么幺蛾子。 想着想着,他便来到了门口。谁料才欲推门而入,却发现房门被锁,无论如何也推不开。 太医心生疑惑,遂又用了力,仍是无果。 只见他猛的一惊,生怕是里面的慕云若再出了什么事,于是开始用力的晃门,用力的拍打,并大喊:“慕娘娘,您在里面吗,开门啊!!快来人啊!” 边喊着,他边放下水盆,再是拼命的拍打着门。 叮叮咣咣,声声不灭。 如此响动,令周围很快聚集了婢女太监,亦是帮着太医一起弄门。 众人齐喊,瞬时间骚乱一片! 【050】突然冒出的女人 砰砰砰——! 房内自是听见了外面的骚动,姜凤贞是每听那一下拍打声,都会心惊肉跳, 她颤着拿着笔的手,如热锅上的蚂蚁般坐在椅子上看着云若,然后说:“不然,不然我还是先去开门吧!” 言罢,姜凤贞便欲起身,结果却被云若一把揽了回来。 只见她云若虽是轻轻蹙眉,仍是不慌不乱,只凝重说道:“现在写的,不能让任何人看见,不用管他们,写完最后一页。” 姜凤贞一怔,满脸仓惶的看了眼几乎被敲打的直晃的木门,然后咬住牙,又强迫自己生生坐回了原处,提笔继续写着方才慕云若说的话。 四字标题,上百字内文,分散十页,只差最后一页。 写完,写完便好,写完便好! 姜凤贞几乎是凝住了全部精力去写那最后一页,而将内容全部说完的云若,亦闭上眼睛,等待着最后落笔的一瞬,同时也在思考着外面的对策。 见姜凤贞已经在写左后落款,慕云若忽的想到什么,难得一笑的对姜凤贞轻声说道:“外面这骚乱,果然还是碍事。贞娘娘,可否再帮我做一件事?” 她淡淡一笑,不惊不乍。 姜凤贞见这一笑,莫名背脊生寒,隐隐感到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 云若回了唇,倏然拉住欲躲开的姜凤贞,凑近姜凤贞耳畔低语了几句。 只见姜凤贞猛的瞪大双眼,道:“你你你——!这会是欺君之罪!慕云若你、你要害死我吗!” 云若扬眉而道:“这事可只有你能做到,不然你我横竖都是死,不如拼拼看?” 姜凤贞咬牙跺脚,气得快哭了,然后愤愤写下落款的最后一笔,怨声道:“慕云若,如果你把我坑了,我做鬼也放不过你的!!” 云若勾唇,只道:“鬼门也不是说入就能入的。” 姜凤贞闻言,知道自己又被调侃,气得鼓着腮。遂也不再狡辩,将那叠纸放好,然后不愉快的甩开毛笔,如拼死般撑着桌子站起身,看向木门之处。 —————————— 同一时间,这阵意料之外的骚动突然爆起,殿外等着夏侯靖与百里邵河有所察觉,均感觉有些不对,未免又生了什么乱子,两人便向正房这边走来,只见所有人都堆挤在门外。 于是夏侯靖拧了眉,先一步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众人一惊,纷纷跪在两侧不敢抬头。 而那太医则亦跪在地上,颤巍巍的说:“微臣也不知,微臣只是去换了趟水,这门就锁上了!” 百里邵河亦随之蹙眉,然后对夏侯靖道:“投蛇之人尚未抓到,别再是出了什么事,还是将门弄开吧。” 夏侯靖心中却是担忧,遂点了头,冷眸看向张保。 张保即刻领了圣意,后退了一步,然后撩了下摆,拼尽全力向着那房门冲去。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见那紧闭的房门,突然“砰”一声子开了。 张保一惊,却也收不住脚,结果就这样惊呼一声不知撞向了何方。 而就在同一时间,一个进去,一个出来。 只见一个一脸花黑的女人惊恐的跑出,在任何人都没准备的时候,猛的跌进了夏侯靖怀里,然后在众人的惊惧下,大声哭道:“皇上!!救救臣妾,臣妾也中毒了!!” 夏侯靖眉心一拧,一把扯开这完全不知从哪跑来的女人。 然当他看清那花脸下的五官时,俊眉拧起,猛的收了手,然后讶异道:“你——!” 【051】请君入房 在夏侯靖的一声力喝下,众人均是投去视线看着这突然而至的女子,见她委屈的拨了拨发帘,众人这才看清原是贞妃! 宫婢太监心中哗然,生怕透露了心底的诧异,于是紧忙又将额头贴了地无人敢看。 先前也有些警惕的百里邵河一见原是夏侯靖的家事,便也不再多说,一心向着房中看去,似乎更是担心里面之人的安危。匆匆一眼,看到她正趴在床上小憩,便也就放了心,对夏侯靖说:“夏侯,那位姑娘似乎无事。” 夏侯靖闻言,稍舒了口气,随即用力的拧了眉,压低声音道:“你为何会在此,什么中毒?” 姜凤贞听闻,突然就难受的哭了,再是一蹬脚窝进了夏侯靖怀里,那不容拒绝的力道让夏侯靖也是有些无措。 只见她猛吸了一下鼻子道:“皇上,臣妾听闻锦玉宫出了事,于是担心是皇上或百里君主有事,结果在房里查看的时候,无意碰了那女人的血,臣妾现在浑身痛苦不堪,虚弱乏力,臣妾就快不行了,臣妾舍不得皇上,想请皇上送臣妾回若贞宫!” 姜凤贞一阵哀嚎,令夏侯靖更是眉心紧拧。 这姜凤贞再是有些任性,也是姜家的长女,平日在他面前都是操守有份,怎么今日竟在外客面前提出如此无理的要求。 夏侯靖心中有些发沉,同时也担心房内慕云若的伤势,想赶紧解决了眼前的事好进房看看,于是转头对那太医、和随行的严成说:“严成,让太医给贞妃把下脉——” 姜凤贞一听,即刻又一把拉近,紧张兮兮道:“皇上,臣妾自知只是吓着了,还是皇上送臣妾回宫吧,不然臣妾寝食难安!” 姜凤贞说着,又开始双眼流泪。捏着夏侯靖衣角的手也是越来越用力,似乎非常坚持让他送。 百里邵河见状,再是紧张的气氛,也不由的低眉笑了下。 夏侯靖眉上一颤,不由的多了些冷慑,低眸望着这反常的姜凤贞,或在思衬着什么。 半响,他终是闭眸妥协,然后冷声说道:“烦劳多等。” 百里颔首,方才始终严肃的脸上,终于多了丝缓和。 夏侯靖也不再多说,遂带着看起来连脚都发软的姜凤贞离开,临走前不忘瞥了眼那些聚集的宫人们。 光是一眼,就让宫人们惊的不敢抬头,然后也跟着纷纷散去。 待夏侯靖离开,百里邵河这才轻轻舒口气,方才剑拔弩 张的气氛他确也不甚喜欢,尤其对手,还是让人不能小觑的夏侯靖。 回了神,他看到太医端盆子进房,于是几步追入问道:“她的伤势如何了?” 太医一怔,紧忙恭谨回道:“回百里陛下,已无大碍,给伤口再善后一下便好。” 百里邵河轻点头,长长舒了口气,欲转身离开.房间。 谁料就在他脚尖刚刚挪开的一瞬,只听身后太医倏然哼了一声,接着便传来盆子落地的叮咣巨响。 【052】你,究竟是谁! 闻声,百里邵河蓦然回身,却见那太医已然脸朝地,躺了地,明显就是被谁自后袭晕。 他再是抬头看去,发现云若已然扶床起身,然后直接忽视了百里邵河,径自走到门口,用身体的力量压上了房门,而后翻过身不停喘息。 百里邵河望着这从自己身边径自绕过的女人,顿时警惕起来,于是低喝一声:“你这是在做什么!” 云若一听,瞬用纤细的指尖轻贴唇瓣,道:“轻声。” 言罢,她侧眸看了看外面,见并没引来他人,这才松口气。 百里邵河轻轻拧眉,似在揣摩着眼前这她的想法,恍然一怔,说道:“刚才那女人,难道是你用来……” 云若动了动唇角,手上用力撑了一下,拖着有些发沉的身体离开墙面,缓步走到百里邵河面前。然后停步,昂首对上了他那双琉璃色的双眸,静静而道:“有些事,云若只想与百里陛下单独说。” 百里邵河悄然眯了下眼眸,眼中划过一抹流光。 只觉眼前这面对帝君也能如此冷静沉着的女子,或许不再那么简单。 于是他压下声,道:“你不会是想替东卫的刺客求情吧,虽然你救了孤王是真,但两事不可混淆,孤王向来,赏罚分明。” 然而云若却摇摇头,诚恳道:“非也,云若并不是来求情。不瞒百里陛下,此事确是东卫自家的事。就算解释了,似乎也只是垂死挣扎。所以云若斗胆想求百里陛下权当这事是场误会,私下和解,已让东卫越合不至战火蔓延。不知百里陛下是否能同意云若这不情之请?” 百里邵河眼眸顿时一颤,齿间轻响,咬牙说道:“救了孤王,孤王自会赏你,但你竟要与孤王谈国事,未免太过自傲了,你拿什么与孤王谈?江山,天下,还是孤王的皇位!” 然,就在百里邵河话音落下之际,云若突然用手将两人中间桌旁的那叠纸狠狠扫过,纸舞飞扬,如雪如羽,而在那片片散落在桌。 云若抬起头,扬唇一笑:“既然如此,那云若就拿江山,天下,皇位和陛下谈好了!” 说着,她便将所有的纸全部推到百里邵河的面前。 当那四个大字落入百里邵河碧色眼帘的那一霎,只见百里邵河眼瞳猛的一缩,再是往下,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些娟秀墨字,喃喃说道:“这……这是——!” 百里邵河先是有些怀疑,遂随便看了几行,但越看越快,越 看越惊讶。 一切的一切,都是他梦寐以求、散尽千金无法得换的东西! 一时间局势骤然逆转,言语间的风雨狂浪骤然掀起。 只见百里邵河猛的抬起头,紧捏手上的东西,一字一定道:“你,究竟是谁!” 云若轻抬眸,唇角勾了勾,只道:“一介宫婢,罢了。” ****************月下的神兔分割线*********************** 纯情而严肃的小河~~╮(╯▽╰)╭亲们多多留言哇,冲咖啡评论也行~让兔子知道你们陪在兔子身边啊! 【053】你住手!! “你,究竟是谁!”百里邵河一字一定道,琉璃色中轻流着复杂的情绪。 云若轻抬眸,唇角勾了勾,只道:“一介宫婢,罢了。” 百里邵河眸子微动,自是知道单纯的宫婢决然写不出这种东西。 又或许,是这女子偶然间从谁那里得到的? 然而无论如何,作为君主,他又岂能放下自身之尊贵,对他人之物如此渴求。 而且他孤傲一世的百里邵河,自身之喜怒岂可被一个女子如此驾驭。 百里邵河轻轻拧眉,将那几页纸不屑的扔回桌上,抬头看向云若,冷冷道:“你以为,这几页纸和随手写的东西,就能让孤王动心,你未免太高估自己了!” 云若听闻,倒是不惊不急,眸子动了动,道:“那,奴婢明白了。” 云若似乎早便知道眼前之人会有这样的回答,仅淡淡一笑,便将那纸拉回。 百里邵河见她如此从容,眉心拧的更深,遂道:“你明白什么了?” 云若看了眼百里邵河,愧然垂眸:“明白,这几页东西,原是这般羞辱了陛下,奴婢甚感愧疚!” 她说着,便愤然在百里邵河面前,毫不犹豫的将那十页纸拿起来,横过,捏住,眼看要将其撕了! 百里邵河眸子猛的一缩,忽的大喊一声:“你要干什么!” 云若顿了一下,双目凝重,用着悔恨且不能原谅自己的语气说道:“当然是撕掉!这种东西是奴婢自作聪明了!如此这等不堪入目的东西,本就不应该出现在百里陛下面前,也只有奴婢这种愚蠢之人,才会以为陛下会喜欢,容奴婢毁了这可恶的东西,莫要再让奴婢惭愧!陛下莫急,稍后,奴婢再向陛下负荆请罪!” 云若说着,便开始用力,很快就见薄薄宣纸之侧见了裂痕。 这一刻,百里邵河站在那里轻启着薄唇,张口欲言,想说什么又不能说,修长指尖扬在空中,想唤又不能唤。一张俊脸霎时不能自已的多了愈发浓重的焦虑。 直到眼看着那裂痕马上就要撕过上面的字迹的时候,百里邵河终是有些坐不住了,忽然大喊一声:“你住手!你——!” 他急喊,忽然一阵焦急,猛的上前用力抓了云若的腕子。 那一瞬,太过突然,他的力道极大,亦将她的身子扯向了他。 云若手上的纸,因他的制止而纷纷落下,如静雪般,自两 人中间安静散开,稀稀松松的声音飘来,紧接着无声无息的消失。 他望着她,满脸的焦急,琉璃色中当真失了冷静。 来自他那轻轻的喘息,透出了一抹无声的空洞,流转四周。 云若亦是抬眸,微怔,遂动了动唇角,不言不语的回望着他。 此时,房中一片寂静。 平日淡漠的百里邵河,却在短短片刻中,神情变了几番又几番。 他握着她的指,或用力,或松开,眸子有些动摇,有些不安,还有些欲掩饰的躁动。 【054】胆大包天,狡诈多诡! 终于,他缓缓的收了手,侧眸看向他处,愤怒,咬牙,然后忽然又将视线转向云若,在那仿佛要将她吞噬殆尽的视线下,他一把抽过了她手上仅剩的几张纸,扬起食指,愤恨的指了下云若那无辜的脸庞,狠语一字:“你!” 言罢,他倾身,将那纸一张一张全部用力拾起,然后小心翼翼的查看着是否被那女人撕坏。 半响,折好,他冷眸看向她。手上捏着那叠纸,闭眸深思。 且在他俊逸的脸上,亦透着凝重,眉心紧拧,似在做着某种挣扎。 云若倒也不急不躁的等着,偶尔看看紧闭的大门,盘算着还有多少时间。 也不知,姜凤贞能瞒夏侯靖多久? 怕是,以夏侯靖的聪慧,片刻,已是奢侈了。 但夏侯靖在,以百里邵河的性子,均在气头上,那可就不好办了。 她轻叹,摇摇头,最后抬眸看向百里邵河。 而这时百里邵河亦睁开了眼眸,似乎已然变得冷静了许多,于是只低声问了一句话:“虽不知你从哪里弄来,孤王确是想要这东西,不瞒也不藏。但你,就不怕孤王就算拿了,也会继续追究东卫之事吗?” 云若闻言,只淡淡一笑,答道:“百里邵河,义字当先,有应必行,哪怕此承此应,仅是渔夫百姓。区区一纸十页,又岂会让百里君主,打破这‘诚信’二字?” 云若说的字字冷静,或是刻意强调了一种东西。 百里邵河深眸蓦地一动,不知怎的,心头竟被这区区几字揪动。 这个女人,好像知道他的过往。 思及此,百里邵河冷下了眸子,多了抹看不透的凛光。 一时间,原本分纯粹的气氛消散不见,一股先前决然没有的亦正亦邪之感悄然而至。 云若似乎早有预料,并不讶异,但是心底却隐隐暗叹,这男人,果然藏得很深。 半响,百里邵河走近,压低声音说道:“既然你如此相信孤王,那孤王便将这东西拿走了。但人,可都是变幻莫测的。”百里邵河轻轻扬唇,再是凑近她,道:“孤王是否应你,你就用你的身家性命,赌一赌吧。” 闻言,云若眸子微动,却还是淡淡一笑,道:“赌注已下,不赌,不行了。” 百里邵河眯眼,凝望了云若几许,倏而哼笑一声,后退半步,冷静的对着她道:“那么,静候结果吧,小丫头。” 说罢,他转身,再是没回头的拿着那纸离开了房间。 撩起的一阵凛风,将云若的长发轻轻扬动。 云若撑着桌子站稳,抬眸看向百里邵河的背影,似是终于放下了心中悬的大石,眉心轻动,长长舒了口气。 该做的,她都做完了。 百里邵河,果然也不是个轻易能琢磨的人呢。 她恍恍神,站稳了身子,空闲的站了半响,好像当真是无事可做了。 身体伤还在隐隐作痛,云若不喜,遂拿了块糕点尝尝甜。 而她此刻的神情,仿佛已经知道了结果那般,从容淡然。 就在这时,云若又像是想起什么那般,指尖倏然一顿,惆怅的摩挲下颌。 想来夏侯靖该是看出她刻意支走他这件事了,不知,他又会怎么骂自己呢? 比如…… “这个胆大包天,又狡诈多诡的女人!”云若咬牙切齿的模仿,然后收敛神情,低眉一笑,又咬了一口桂花糕。 【055】返回锦玉宫 东卫皇宫,侧道。 一声低沉而卷带着愠怒的声音顿时划破夜空。 “慕云若这个胆大包天狡猾多诡的女人!” 随着那个声音,一身明黄之人沉着俊脸立于凛风之中,长发轻动,将他如刀刻般的俊脸突现的格外的阴沉。 在他身边,一众宫女太监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各个瑟瑟发抖,生怕被这怒意燎着。 而那趴伏在众人之前的姜凤贞,更是吓得紧低着头,额头贴地,几乎都快磨出了印子。 指尖弯曲,可是握起了说不出的哀怨与恨呐。 慕云若这天煞的! 她就知道,以皇上的聪慧定会很快识破她是跑出来支开皇上的诱饵! 她可真是被那个疯子害死了,如若今日之事不成,她就算下十八层地狱也要把那疯子拽下来!绝对的! 姜凤贞心想着,还是小心翼翼的挪了视线看看夏侯靖的神色。 结果刚好对上了夏侯靖俯视她那居高临下而压迫十足的视线,黑眸透着凛光,霎时穿透了她单薄的身子。 姜凤贞一惊,自是知道皇上这视线的含义,于是颤抖着唇,抽着眉,蹩脚的解释道:“慕云若……慕云若说有办法,臣……臣妾当真……” 当真,不能说什么都不知道。 姜凤贞唇上一咬,这话又岂能对皇上说,万一刨了根,自己还是个死! 于是她想想,又颤着唇接道:“慕云若……说、说她有法子解释今日之事……所、所以……” “有法子?”夏侯靖轻扬眉,冷不丁有些失笑。 哈,这点他确实相信。 一个能连他都给支开的女人,还有什么法子想不出来! 这么看来,他反倒是该担心他这百里邵河才是。 夏侯靖拧了拧眉,对于特意将他一人支开这事,感到甚是不满。 只见他齿间一动,遂转身欲回去将那胆大包天、连皇上都敢设局推坑的女人揪回她的透云阁! 在那俊脸之上,有着愠怒,焦躁,不悦,还有一丝……不经意的挂心。 百里邵河,看似云淡风轻,但终究不是一个轻易可以左右的男人。 然而就在他脚尖才略转的时候,张保突然匆匆跑来,打断了他的步子,且边跑,便匆忙的大喊:“皇上,皇上!!” 夏侯靖顿步,抬眸望去。 只见张保停了步子,气喘吁吁的说:“皇上,百里陛下说有事想对皇上您说!请您务必赶回锦玉宫!” 闻言,夏侯靖眸子微动,若有所思。 突然间,他好像预感到了什么,凝下神,一言不发的向锦玉宫走去。 风吹肆虐,将那抹墨色卷的凌乱。 他指尖微微发紧,心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地方,似乎又在紧张着这另一个人的安危。 跪在地上的姜凤贞吸吸鼻子,愣愣的看向夏侯靖的背影,然后手忙脚乱的爬起身亦追了上去。 朱钗落地,叮叮咚咚。 【056】另一个极端 围了越合、东卫两国朝臣的锦玉宫显得格外沉重。 一水的官袍之色,如连节的红莲般,有着说不出的惹眼。 当夏侯靖踏过阶梯,在一片鸦雀无声下走到锦玉宫上殿的时候,恰逢百里邵河也向着这方走来。 见了百里邵河,夏侯靖自是凝重起来。 今日之事可大可小,总归是要解决的。 是故接下来百里邵河将要对他说的话,至关重要,无论对越合、东卫,乃至西陵都是。 顿步,昂首,夏侯靖漠然的看向眼前一袭蓝袍之人,视线无意探向后方,见没有云若的身影,稍稍安了心,这才正视正向自己走来的百里邵河。 只见那边之人,静默颔首,微示礼节,直到走至这上殿之中与夏侯靖四目相对,这才停了步子。 “既然百里兄亲自让朕来,当是有重要之事要与朕说?”夏侯靖说道。 百里邵河轻点头,“是有重要之事。” 言罢,他傲然看向夏侯靖,双眸渐渐垂下,后退了半步。 月下,骤起一阵凛风,众人皆不敢发出一声,然他们脸上的神情,却各有不同。 东卫朝臣,神情凝重,生怕越合当真追究,越探越深。 越合朝臣,更是有坐观好戏、或准备出言激化之意。 房中云若亦微微推开了窗子,倚靠着木棱,看向外面这即将发生之事。 匆匆赶来的姜凤贞亦然,怔然的望着上殿的两抹身影,深知接下来的那一句话将会决定姜家的生死,她双手交叠似在祈求上苍,一张小脸紧绷无比。 这一瞬,没人敢轻率以对。 这一瞬,便是连夏侯靖也轻捏袖中指尖,似在斟酌着任何可能答案的应对之策。 百里邵河静默的动了动唇角,似乎还在思衬着那最终的结果。 一阵风起,撩起了他的若纱的墨发,亦将他衣角吹的摆动,在如此宁谧之时增添了些许轻动。 半响,百里邵河终是轻轻笑了,抬眸看向夏侯靖道:“夏侯兄,东卫果然人才济济,百里,心服口服。” 对此之言,夏侯靖眉心轻动,揣摩着他的含义。 这时,百里邵河亦不再多言,长舒一口气。 然,就在他重新昂首摆上君威之际,只见他倏然用力的扬了袖袍,负手转向越合之臣,字字清晰道:“此事已 清,原是外蛇自入,与东卫无关。反之是东卫之人不惜性命保全了孤王,有恩于孤王,回国之后,必重重答谢!谁若再用此事大做文章,妨碍两国之情谊,休怪孤王严惩不贷!” 一言落下,所有人都顿时愣住,仿佛事情的发展已然超脱了所有人的预料! 夏侯靖的眼瞳蓦的一缩,似乎也同样没有预料到竟是如此结果。 外蛇自入?外蛇自入! 从未见过的外蛇竟能自己爬入皇宫中? 这究竟是唱的哪一出戏,又是在暗示着接下来怎么样的格局? 众臣大惑不解,可谁也不敢问,谁也不再提,因为当百里君主将那几个字说出来的时候,真相如何都已不再重要! 百里君主有心偏向东卫,已是丝毫不用窥探之意! 越合朝臣自然不是没眼力见儿的主,于是几乎是一瞬之间,越合朝臣纷纷收起先前那埋怨的脸色,瞬间转了语锋,面向百里邵河和夏侯靖恭谨行倾身礼,大喊:“陛下明鉴!!多谢东卫护我陛下之恩!!” 声音一起,划破夜空。 局势,似乎只在一瞬间,逆向了另一个极端! **************月下的神兔分割线********************* 亲们期待已久的,小靖和云云的小甜蜜马上开启,情感戏,轰炸来袭!记得留言啊亲们~~╮(╯▽╰)╭ 【057】迷局之解 伴着那震耳欲聋之声,姜凤贞蓦然坐倒在地上,双手掩面,忍不住的嚎啕大哭,仿佛终是度过了一场生死劫难。 夏侯靖轻轻拧眉,眸中掠过了狐疑与深思,他想好了千万对策,却独独没有料到百里邵河竟肯一手将这件非同小可的刺杀之事抹去。 猛然闪过一个念头,同时还有一抹纤细的身影。 他有些失笑,而后抬头正视百里邵河。 事情究竟如何,他早晚会向那个挑衅君威的女人问清楚。 如今,还是先好好善后的好。 他勾唇,直视百里邵河,撩起一丝无形的威慑,也撩起了一阵君王之风。 微风卷过,将窗畔之人的长发吹动,她默默含笑,掩了窗子。 东卫、越合之事,终是有了个了结。 她轻靠在窗内,望着地上的还没醒来的太医,无奈的扯了扯唇角。 想来,自己的伤还没有处理妥当,外面那些男人在善后,那她,是不是也要为自己善善后了? 云若轻叹口气,果然还是有些受不住那痛,下意识的扶了肩膀。 这里,当是没她什么事了。 此时,真想去补个好沉好沉的觉。 她动了动唇角,勉强挪动步子蹒跚的门外走去,而后径自扶外墙,无声无息的自后殿离开了锦玉宫,也离开了今夜的这场是是非非。 透云阁,透云阁。 这时才知,原来能回那里睡上一觉,已是如此奢侈的一件事了。 ———————————————— 夜,即将过去。 东卫的天上,染了些许透了光的银亮。 在经过那场遇袭之事后,东卫与越合两方,又彻夜重谈了一次国事。 或是因为朝臣们倏而明了了自家君主心底的倾向,所以这回一谈,确是比白天那会儿还要热络,先前还吵得沸沸扬扬的两边,竟和多年未见的友人那般,几乎快要一起吟诗作对。 看着下面的人,夏侯靖与百里邵河都是明白,今日这件事,也就如此翻了一篇儿。究其原因,他不能说,他自是也不能问,权当只是不知哪里跑来的野蛇钻了宫里,惊了圣驾。 然而细心的张保却发现,这夜间再谈,似乎多了一件怪事。 自家皇上好像有些心不在焉,而那边的帝君心中似乎也惦记着什 么。 两人均是时常开小差,偶尔相视沉默,思绪都不知飞去了何方。 终于,在长达一个时辰的国会之后,两国大臣纷纷散回。 夏侯靖本想再邀约百里邵河留上几日,奈何百里邵河却突然接了急报要即刻赶回越合。 因此,越合帝君之访,也就在如此一个大风大浪的夜里告一段落。 在一些公例的送驾下,百里邵河上了马车,带着一众朝臣向着另一个方向离去。 待看越合众人远离,夏侯靖才倏然收了神情,转身既向锦玉宫走去。 他有许多的事还不明不白,但却又不能问任何人。 唯有她,唯有这个只手间颠覆了整盘局势的女人才能解答他心中之惑。 夏侯靖想着,又加快了步子。然而当他真的来到锦玉宫后,却已不见了那纤薄的身影,房里只有那太医仍然躺在地上,不像晕去,反倒是鼾声阵阵。 夏侯靖在房中静静望了几许,忽而将视线落在了木桌之上,上面散落了一张宣纸,印着点点墨斑,似乎是方才写字之人怕印透了撰字的纸张,遂又单独拿了一张宣纸垫在其下,却不知也因此留了痕迹。 于是他走过,拿起,在斑斑墨迹下寻找着那迷局之解。然后以指尖一笔一划的将那墨迹连起,仔仔细细,不曾漏过一点一滴。 连点成线,当最终形成的“国方十策”四个大字赫然在他脑海中闪过的的时候,只见夏侯靖黑色深瞳猛的一缩,似乎明白了这张纸上所写的内容与今夜之事的关联! 【058】夜间耳语 他讶异,但又似乎在意料之中。 于是薄唇微启,终又是安静抿住,无声的透了抹笑意。 他放下手中的东西,沉寂的想了会儿,然后转身离开了锦玉宫,墨发轻扬,撩起了夜的寂静。 真相,原是这般简单。 然真正让人在意的,是能将这纸上之物写出的人,究竟有着怎样的帝王学识。 夏侯靖迎风而走,龙袍被吹摆的如绫罗乱舞。 倏然站定,他的眸中掠过一抹幽光。 不过,随着这件事,另外一个谜题他亦揭开了答案。 “这个女人。”夏侯靖动了动唇,而后去了另一个方向。 —————————————— 同一时间,马车上。 百里邵河迫不及待的拿出了从云若那里夺来的十页纸,其中多了些褶皱,令他万分不悦,遂珍惜的抻平,再细细来看,琉璃色的眸中耀动着一丝赞许。 新君登基,民心不稳,军心不稳,臣心不稳。 如此十页,给了他绝妙的方法,平民心,稳军心,收臣心。 可叹,可恨,为何写此物之人,在东卫,而不在他的越合。 倏然想到谋士撰策,通常会在最后写上落款,于是他匆匆翻过,以查究竟。 然当“慕云若”三个小字落入百里邵河眼中的时候,他不禁拧起了眉心。 慕云若,慕云若,怎那般眼熟…… 忽然一怔,脑中顿时轰响一片。 写此物者,竟是曾经的东卫第一大将军慕闫杉的独女,慕云若! 百里邵河抚唇深思,半响,倏然抬眸,似是想到那婢女亦是自称云若。 霎时间,百里邵河不禁失笑,俊脸上有着说不清的惋惜。 原来,还是自己,略输一筹。 竟被这个小丫头,愚弄了…… 被这个,才学了得的小丫头。 如此,他却已然念念不忘。 不忘一个叫慕云若的救过自己的女子。 更不忘那出自她手的黄金之谋——国方十策。 百里邵河苦笑一声,捏着那叠纸的力道缓缓加大,同时亦闭上眼,仿佛彻底陷入了最深的沉寂。唯那薄唇之中,缓缓道出几句轻喃:“为什么,孤王不能早些遇到,如果……” 后面的话,他没有再说。 然那沙沙作响的风吹冬叶响,仿佛在替他言着一句话。 慕云若。 总有一日,你我必会复见。 ———————————————— 当云若拖着疲惫的身子终于回到了透云阁的时候,怜香已然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看样子睡的一点都不安稳,想来是在等她的时候睡去的。 望着那愁眉不展又充满担忧的小脸,云若确是觉得有些心疼,于是拿上一件外袍,小心翼翼的盖在怜香身上,吹熄本就快要燃尽的烛火,然后僵着身子向床那边走去。 **了,背上的伤这么折腾一番,怕是要留下印子了。 云若动了动眉心,轻甩下鞋子,终于能钻入这梦寐以求的被窝里。 于她而言,风风雨雨向来家常便饭,所以在这样的日子里,若是能裹在被窝里好好睡一觉,可是来之不易的美事。 想来这会儿,该没人再打搅她了。 拉上被角,云若缓缓垂眸,闭上眼竟仍是今夜之事,挥之不去。 国方十策,四个大字,能撑起一代新君的登基之路。 但如若不是姜凤贞独独没扔下水的那本《越合纪要》,她慕云若再是懂得些君王之道,在不知国情与君主性情的情况下,也是束手无策的。 或许,冥冥中,自有天意而定。 想着,云若抻出手将透云阁现在唯一的一本书籍塞在了枕边,然后拿起那颗孤零零在上面晃动的夜明珠。 云若低眉不禁笑了下,指尖轻巧,发出叮咚小声。 静静望着它,她似是有些入神了。于是自言自语道:“这一次,你可是欠了我个人情了,夏侯靖。” 她说着,便欲放下珠子闭眼补眠。 谁料才刚刚一动,就感觉身后的月光被顿时笼罩。 没等她反应过来,便有一声低语轻喃自她耳畔传来:“那,你想让朕,怎么偿还?” 【059】是聪明女人,也是个傻女人 “那,你想让朕,怎么偿还?”一声透着蛊惑而沙哑的低语忽自云若耳畔传来,淡淡的温热染在了她有些冰凉的盈雪肌肤上,引起了她一丝不经意的轻颤。 手上夜明珠,倏然落下,被那人接住,然后又稳稳放在了她的床边。 云若望着夜明珠上倒映出来的身影,知道这一刻,他离她极近。 他的双手撑在了她的床畔,将她完全的笼在了他的世界中,仿佛只要她稍一动弹,便会**在他那无法挣脱的漩涡之中。 云若忽然恍神,尽量保持冷静的说道:“皇上可是离得太近了,云若说不了话。” 夏侯靖闻言,低声轻笑,又靠近几许,用着有些慵懒的声音说道:“朕要离的多远,你才满意?” 云若不禁有些心慌意乱,最后实在是忍不住迅速转过头来,结果恰好对上了他那双正凝望着她的、带了一丝戏谑的双眸。 云若身子一僵,边是往身后错着,边是有些干涩的问道:“皇上不用陪百里陛下吗?” “百里邵河接了急报,已经走了。”夏侯靖说着,指尖撩过她鬓角的长发,托在发丝之下慢慢滑过,淡淡道,“怎么,不舍吗?” “皇上知道云若不是这个意思。”云若低语。 不知怎的,总感觉今夜的夏侯靖对她的态度不大一样。 就好像是,并没有把她当做慕云若那般。 难不成,是因为送走了外客,所以没了目标,又跑来继续折腾她了吗? 云若绣眉略动,本就因疲惫不已心情不佳,于是直接拉回了被夏侯靖指尖把玩的发丝,昂首说道:“皇上若是没了其他事,还请皇上——” 没等云若说完,夏侯靖倏然拉过她的身子,直接强硬的令她趴在了床上,顺势解开了她松垮的外袍。 云若猛的一惊,低喊着:“你要——” 夏侯靖轻哼一声,按了下急切想要转过的脑袋,将她未说完的话生生压了回去,便是连云若想要撑起身子的双手也不知何时被那男人仅用一只手捏住,跟本容不得她半分抵抗。 半响,他用指尖拂过后背才被处理了一半的伤口,俊眸轻动,沉声而道:“伤成这样,竟还把太医打晕。说你聪慧,其实也不过是个傻女人。” 他说着,便从怀里掏出方才回景隆宫内殿取来的伤药,拔了塞子,二话不说就洒在了她还透着红的伤口上。 一阵犹如拨皮抽骨的痛楚霎时袭来,云若猛的倒吸一口气,双手紧握成拳,整个脸都苍白了不少。 她咬牙迫使自己不发出时,就是不想让这个总来折腾她的男人有半点得意。 然而就在那药粉洒下第三下的时候,云若终是忍不住,一阵低吟,整个小脸都皱在了一起。 这一刻,夏侯靖忽然顿了手,有些意外的看向这个原本只是被自己抓着,现在却反过来狠狠掐着他的手的女人,低眉一笑。 “原来你这么怕疼。朕还以为,你是铁打的。” 云若咬牙,愤愤回头这个看来很是愉悦的男人。 明明那么多药不选,偏选这如此疼痛的。 这个家伙是故意的,惩罚她万事不先告知于他! 云若用力的喘息,绣眉一拧,就在下一阵痛楚倏然袭来之际,她猛的下口咬上了夏侯靖的手。 【060】放弃慕家,来朕身边 那一口,她咬的用力,还带了些倔强。 夏侯靖轻吸了口气,低喊:“连皇上也敢咬,你不怕朕杀你的头!” 云若蓦地松开口,回头狠视着他道:“皇上亲自替废后疗伤,还不容我这废后报答下皇上吗?” “你就是这么报答的吗?”夏侯靖拧眉,见自己那虎口都殷下了红,不由的低声再道,“你上辈子什么做的,咬人咬的那么狠!” 云若冷哼,咬牙低语:“皇上什么做的,罪妾就是什么做的!” “你——!”夏侯靖亦被她气的咬牙,冷哼一声,继续洒他的药。 结果又是那阵剧痛,云若轻哼,再是一口咬上了夏侯靖。 夏侯靖也是倒吸一口气,然却并没将手收回,反而在给她撒药的手,亦稍稍放了轻。 一时间,两人均陷入了沉默,各自承受着各自的痛。 这时,屋外的窗子被风轻轻顶开,外面的微风,将冬树吹得沙沙作响。 夏侯靖倏而开口,打破了房中的寂静。 “为什么会出现在锦玉宫。” 云若微怔,沉默了几许,低喃:“散步。” 夏侯靖顿了下手,冷眸瞥了眼云若,忽的加大了手上的力道,致使云若猛的回头瞪向那故意惹她疼痛的男人。 夏侯靖见她,冷哼一声,道:“欺君之罪,其罪当诛!” 云若右眼抽dong了下,闷哼一声转回头,长发被她轻甩,散在了身上犹如墨色薄纱。 半响,云若终是舒了口气,闭上眼睛闷闷道:“那罪妾,还是什么都不答了,以免罪过太深,一条命不够皇上诛的。” 夏侯靖不满,责备般的捏了下云若的脸颊。 云若咋舌,再是回头瞪向夏侯靖。 只见他塞回药的塞子,将药扔向了云若的床畔。回看了她那怔然的眸子一眼,随后将被子给她扯上,道:“反正在你嘴里也套不到实话,不问就不问罢。” 对于这个回答,云若确感意外,心想着这男人何时变得如此好说话。 仔细想想,顿时了然。 除非,他想知道的答案,已然了如指掌。 云若有些失笑,再是抬头看向他。 而他此时已然起身,略整了下身上的龙袍,半响,回眸看了眼正趴在床上仰视他的那双清眸。 这一望,似乎有些沉寂,无论是他,还是她。 他们似乎都在彼此的眼中寻找着一个被他们各自深藏的秘密,还有一个早早被掩埋的灵魂。 过了很久,夏侯靖终于完全转身直面着她,然后用着很沉,很低,也很轻的声音说道:“慕云若,你还是朕,当初认识的那个慕云若吗?” 一个问题,倏然将房里先前的所有气氛沉淀。 空气中,霎时透了股无法揣测的飘渺。 云若也是有些怔然,垂眸,沉思着,犹豫着,唇角轻抿。 又是过了很久,她再是抬眸望向他,反问:“若不是,你会放过慕家吗?” 夏侯靖的眸子微动,然后步步走近云若,双手撑在她的床边。 只见他倏而一笑,道:“不会。但,如果你不是慕云若了,你便没有理由再保护慕家。” 说着,他微微勾唇,指尖挑起她下颌,靠近,“若是这样,你放弃慕家,来朕的身边,如何?” 【061】若是飞蛾,何以不再投身以火? 夏侯靖微微勾唇,指尖挑起她下颌,靠近,“若是这样,你放弃慕家,来朕的身边,如何?” 云若闻言,霎时凝重了几许,望着夏侯靖的眼眸中,也流过了一缕沉寂的幽光。 半响,她启唇,谁料还未发出的第一个字的音,就这般又被夏侯靖的一声“够了”给噎了回去。 云若略怔,窥视着夏侯靖神情道:“皇上不想听云若的想法了吗?” 夏侯靖冷笑一声,站好了身子俯视着眼前的女人道:“从你嘴里,若能听到朕想听到的,你就不叫慕云若了。” 云若抿抿唇,不置可否。 见其状,夏侯靖忍不住失笑,双指用力的敲了下云若的额心。 云若吓了一跳,双手捂着额难以置信的望着夏侯靖,奈何却只见他扯了唇角,冷冷看着她道:“朕累了,待会儿还要上朝,你刚上过药,别再乱动。” 云若下意识轻应,见夏侯靖就这样准备转身要走,云若倏然自后轻唤了一声,见他停步,于是低声问道:“云若记忆不清,斗胆一问,皇上为何一定要治慕家于死地。” 夏侯靖顿了步子,然当他回头的时候,霎时将房中压下了一种几近令人窒息的寒冷。 半响,他勾勾唇,一句话都说的离开了。 望着他那渐渐消失的身影,云若的心不由的轻痛了一下,或是明白了那无言之后的意义。 她拿过那夜明珠,把玩在手上望着,又拿过腰间别着的“慕”氏玉佩,神情透了些淡漠。 若是过去的慕云若,则总有一日要与慕家陪葬。 若不是过去的慕云若,尚可苟且偷生,但会终身沦为不见天日的笼中之鸟,且要摘掉慕氏的名讳,成为他后宫一隅。 更重要的是,君心难测,真假不辨。 云若轻轻舒口气,环膝而坐,指尖点点那夜明珠。 她垂眸,眼神愈发深邃。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哪怕只有点滴,也能磨煞一个人的心扉。 她趴在膝头,侧目看向挂在墙边的那件披风,身上暖意似仍残留。 揉揉额心被他轻触的地方,不经意有些惆怅。 这个男人,她摸不透,看不明,独独知道一点,那就是若是真到了要诛杀慕家的时候,他对她,定是会毫不留情。 叹一声,帝王君者,往来无情矣。 若是飞蛾,何以不再投身以火,可悲的被那绚烂的**,燃尽最后的生命。 ———————————————————————————— 同一时间,皇陵。 一个穿了一身素衣的女子,正在烛火上点烧着什么东西,俏丽上扬的眸中,映出了那逐渐消失的残骸。 高旬弯身站在一旁侍候,神情却异常的僵硬。 半响,女子轻叹一声,“皇上,还真是疼爱她呢。” 高旬身子一颤,是连着一句话也不敢回。 然而这时,却自不远处幽暗纱幔内传来一个冷傲女子诧异之声:“你刚才说,皇上……疼爱谁?” 【062】冲着你来的 女子轻叹,道:“当然是,慕云若。” 当这个名字霎时相荡在皇陵的那一刻,纱帘猛的被用力扯开,一股异常冰冷的气息霎时蹦出。 半响,那人低沉说道:“我们出来的太久了,也该是时候回宫了。瑛姐姐。” 且见另一人一声轻笑,散去了那手中肆邪的灰烬。 ———————————————————— 半月之后。 除夕将近,皇宫也进ru了最冷的日子。 自越合君主离开,已有了好一段时日,东卫的皇宫,终于也恢复了平日的宁静。 只是偶尔因着覆瓦的积雪,忙煞了那些平日里闲情的宫人们。 一大早上,这透云阁里便不得安宁,一个极具张力的声音瞬间将这里的气氛捅破了一个窟窿。 “慕云若呢,把慕云若给本宫叫出来!!” 随着这声怒斥,怜香连滚带爬的跑入了正房,跑到正在桌前便饮着茶,便安静看书的云若面前,道:“主,主子!” 然,没等怜香说完,房间的门就被“砰”的一声推开了,紧接着一身流彩绣裙的姜凤贞一步跨入,扔下一打木盒,说道:“慕云若,今儿个爹爹入宫上朝,让他帮着带了清水遥的桂花糕,给你拿来了!” 说罢,姜凤贞便毫不客气的抽开木凳,坐上,自己倒了一杯茶一口喝下,然后冷冷看了眼旁边目瞪口呆的怜香,道:“丫头,还不去填茶?这里水不够了。” 姜凤贞提了提那茶壶示意。 怜香见状,连连点头,而后提着那茶壶一溜烟的跑了。 此时,一身淡蓝色轻素衣衫的云若正靠在窗边静静品茶,看来丝毫没被这躁动的气氛影响。 身后流光将她那身素衣染了金黄,叠上她那淡漠的神情,倒是独有一番宁谧的味道。 只见她饮了一口,不急不慢的放了手中的书,而后抬眸看向这兴冲冲的来客。 自从那日她救了姜家之后,姜凤贞确是如她先前所言,不再针对她慕云若。 几番相处下来,似乎与她也亲近了许多,而如今,她从她身上,再是感觉不出原先那阵戾气,倒多了一份直爽。 虽然,脾气还是一样的不好,且在她面前,变本加厉。 照着香儿的话说,牛魔王总是要牛气冲天的,平日自是要收敛,生怕煞了别人, 然而当她遇到了疯了的孙悟空,就不用再强忍,因为他知道,反正这疯猴子煞也煞不死。 想起这比喻,云若不经意动了动唇,望向这风风火火冲进来的女人,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什么事找我?” 说着,她放下茶杯,径自开始解那桂花糕的细绳,忍不住的期待。 然而这一刻,姜凤贞却不那么轻松,沉声说道:“慕云若,你听说了吧,徐夙瑛陪着文荣公主提前从皇陵结束守陵回来了。那个女人,可是冲着你来的。万事,要小心了。” 云若闻言,顿了下周中的细微动作,抬眸看向姜凤贞。 ******************月下的神兔分割线*********************** 新事件新人物即将开启~~亲们留言支持啊! 【063】你还活着,我也没死 云若闻言,顿了下手中细微动作,抬眸看向姜凤贞,却又什么都没说。 见她不言不语,姜凤贞亦敛了语气,沉声说道:“慕云若,你如今是什么都记不清了,所以我一定要提醒你,徐夙瑛是皇上亲点的皇贵妃,是众所周知皇上最宠爱的女人,而现在的你,是废后,是被皇上放弃了的过眼云烟。她若想弄死你,只需片刻,且有公主撑腰,更是坐稳这红宠之位。你争不过她的,最后只能自取其辱。近来若是受了委屈,你可要往肚子里咽,这是宫里的存亡之道,无人可以更改。而我就算再恨徐夙瑛,也只能向她低头,忍着。而且,上次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出手多狠!” 一语既落,云若眸子微微动了下,只道一声:“你还活着,我也没死。” 说罢,她不动声色的将那细绳拉开,轻响一声,泛起了些许碎雾,然后径自开了盖子,欣赏那排排放好的桂花糕。 见慕云若一心只看着那桂花糕,姜凤贞着实是不放心,道:“那,那是瞎猫碰了死耗子,你恰好对上了百里君主的喜好,以后可是没这么幸运了!” 云若只动了动唇角,不再多说,探出指尖欲捻起一块糕点。 然而这时张保却缓步进了透云阁,低声说道:“慕娘娘,皇上唤您去南书房,说是越合君主差使臣送了些东西给您,让您去拿一趟。” 云若正要拿桂花糕的指尖一顿,脸色有些发沉。 姜凤贞也是拧眉说道:“一般不是都差人送吗?怎么今儿个让自己去了。” 张保微怔,摇摇头道:“这奴才就不知道了,还是先请慕娘娘移驾南书房吧,皇上说在那里候着。” 云若闻言,心上一紧,知道这桂花糕是没法吃了,于是盖了盖子,站起身道:“我去了就回,帮我看着,别让怜香那丫头趁我不在把桂花糕都吃了。” 言罢,她便转身而去,留下了瞠目结舌的姜凤贞,心里大念自己何时与这疯子熟到竟能给她看家了? 然而就在这时,王永承却溜溜进ru,刚好与慕云若走了个擦肩,然后来到姜凤贞身边说:“娘娘,刚下面人来报,说是文荣公主与瑛贵妃已然进宫了,我们要不要也去——” 姜凤贞一听,顿时将刚拿起的茶杯狠狠砸在了桌上,大喝:“去去去,去什么去!徐夙瑛这么对我姜家,我还去给她接风洗尘!我呸!……而且,她不还得去和皇上请——” 说着说着,姜凤贞戛然而 止,只见她忽然大惊失色的站起了身,“徐夙瑛和文荣公主要去给皇上请安,慕云若又去南书房去面见皇上,那岂不是要……!” 姜凤贞说到此,倏然拉上王永承向着外面跑去,尽是倒着步子。 倏而望见不远处的那袭清淡雅衣,姜凤贞这才舒了口气,匆匆赶上,一把扶着已然站定的慕云若道:“可追上你了,你先别去南书房,文荣公主和徐夙瑛要去给皇上请安,若是现在碰上她们就不好了,回去我们从长计议!” 然而话音未落,只听云若这方轻轻淡语:“好像,已经晚了。” 姜凤贞不解,遂抬起头。 然当她看见那正站在慕云若面前的人的时候,瞬间瞠目,一张脸霎时变了惨白…… 【064】不期而遇,正面交锋 眼前,宫婢太监站成两侧,周围气氛一片凝重。 随着一片落雪毫无征兆的落在了一抹绒锦披风上,一抹冷若冰霜的身影映在了云若的眼前。 且见此人清秀的脸上毫无表情,若说面如死灰毫不为过,双瞳黯黑,带着一种看不透彻的寒意。 云若眸子微动,心中微紧,若是她没有猜错,此人定是文荣公主。 视线微转,看向站在她身侧之人,身形纤瘦却不失丰腴,眼角上挑,染着红妆,看来妖娆,又透着一缕深邃。 同是一身锦袍,却穿的比身旁的女子要素了许多,明显是分得轻重,收敛了锋芒。 此人,当是徐夙瑛。 还真是,一场不其然的邂逅呢。 云若眉心一动,淡淡动了下唇角。她很想行个礼,直接自两人身旁走过,不过看眼前这种气氛,似乎是不会那么轻易让自己走了。 一旁的姜凤贞轻轻吞咽了下唾液,虽说心里万般厌恨徐夙瑛,但当她真的面对这位皇贵妃还有公主的时候,确实忍不住的发软。 半响,徐夙瑛倏而掩唇,妖娆的眼中带了些冷漠,“贞妹妹,数日不见,你可是连见主人的礼节都忘了,还是说,你一时不懂事,认错的主子了。” 姜凤贞身子一僵,袖中双手紧握,低垂的眼神却多了些动摇。 云若的眸子也轻轻一动,眼底多了些看不透的沉寂。 果不其然,徐夙瑛根本就没多看姜凤贞,而是一转眼将视线落在了面前毫不惊慌的慕云若身上,唇角微扬,道:“好久不见呐,慕姐姐,听说几月不见,姐姐可是疯了,是否连妹妹都不记得了?” 慕云若眸子轻眯,遂扬唇而道:“是疯了。疯的实在认不得人了。” 闻言,徐夙瑛哼哼笑了,眉眼轻动,看向一旁的文荣公主道:“殿下,怎么办,慕姐姐记不得我们了,这要如何是好?” 听闻这句,先前一直沉默的文荣倏然抬起那双黯黑的眸子,冷言:“将死之人,不需记得他人。” “将死之人,可不得了。”说到此,徐夙瑛看向慕云若,“慕姐姐,你可要小心了,殿下说的,通常可是会成真的。” 这时,终是看不下去的姜凤贞猛的咬牙看向面前,上前一步道:“瑛——” 然,没等她说完,慕云若却倏然横手拦了姜凤贞,开口答道:“这句话,我记住了。只是成真与 否,还犹未可知。” 言罢,云若便收敛了一切的表情,徐夙瑛也是在莞尔一笑后,倏然敛住了那虚假的笑意。 一时间视线交叠,透出了一股异常冰冷的气氛,霎时凝结了周围的一切。 【065】文荣与云若 正当这边气氛似乎冻结的一刻,随着云若而来、中间却又是耽搁了的张保匆匆追来。 宫里的事,他自是知道一些,如今一见这几位对上了,定然不会是一件好事,于是紧忙压着头上前,说道:“哎呀,是文荣公主回来了,皇上在南书房,公主殿下是来给皇上请安的吧。” 或是与张保还算亲近,文荣收敛了先前的冰冷,点了点头,冷冷对徐夙瑛道:“我们走。” 言罢,她转身向南书房正门走去。 与云若交臂的一霎,或有视线相对,有着一番复杂的情绪掺入其中。 云若心上一紧,也在那一眼回望了她。 片刻转瞬即逝,只留下了文荣离开时扬起的青丝长发浮过眼前。 徐夙瑛看了眼云若,眼神中别有一番含义,低喃一句:“看来,真是什么都记不得了。” 她轻笑摇头,转头随去,也带走了那阵浓香。 待她们离去,姜凤贞霎时瘫软在地上,一手揪着云若的手,一手狠狠擦了下额角的汗,然后道:“你还真敢当着公主的面驳她的话。吓死我了。” 张保见状,苦苦一笑,道:“要不,慕娘娘您在这里稍稍等会儿,待公主和瑛贵妃见过了皇上,您再进去?” 云若似在出神,因着张保的话恍然一惊,这才想起自己来是作甚,于是舒了口气,道:“不用了,我自己取了就走。应该是东侧吧。” 云若视线瞥向正有人搬东西的那方,然后径自走去,姜凤贞一惊,也急匆匆跟上。 望着那抹纤细的身影,张保心中先是赞叹她的观察了得,紧接着却多了一份担忧。 文荣公主与云若小主,曾经明明……哎,只叹一声造化弄人了。 张保摇摇头,随着文荣那边跟去。 金瓦积雪,倏而而落,掉在了地上,染上了一层凉薄的寂寥。 然这一面,当云若摆脱了周围可见之人后,突然一句话不说的就加急了步子,很明显状态有些不对 身后姜凤贞有些担忧,又加了两步在后面轻唤:“慕云若,慕云若你怎么了?” 云若如同没听见一样,步子越走越急,越走越赶,袖中指尖也拼了命的攥起 当她心中确定已然走得很远的时候,只见她突然一下就跌倒在地,捂着心口不停的喘息。 姜凤贞见到,即刻追上扶着云若道 :“你,你这是怎么了——!” 云若紧紧咬着轻颤的唇,脸上血色亦褪去,低声说道:“不知道。突然间的。” 只是在与文荣对视后,心里突然间好疼,好疼。 仿佛曾有过什么过往,纠缠在两个人的记忆中。 她蹙眉,按压了一下心口,恍惚间,耳畔处仿佛有个稚嫩的声音在轻唤。 云若姐姐,云若姐姐,以后我保护你,云若姐姐。 【066】决不允许再被她抢走! 南书房,正房。 夏侯靖正一脸凛然的坐在雕龙木椅上看着一份折子,只是静默了半响,这张折子却翻都没翻。 倏然抬眸,冷声说道:“还没来吗?” 深黑的眸中透了些威慑,霎时将周围降下了一层冷霜。 惊得正在旁边侍候的严成一个激灵,吞了吞唾液,小声道:“回皇上,没呢,张公公也还没来呢。” “啪”的一声合了奏折,声音荡在房中霎时让严成心中一颤。 这时忽有脚步声愈发明朗,夏侯靖沉寂已久的眸子稍稍添置了些幽光。 严成恨不能喜极而泣,心想着终于不用再忍受那冰冻之苦。 只是当张保带着另一人走入书房的时候,夏侯靖却有了另一番的惊讶,而后转为了一抹喜悦,喃道:“文荣,何时入了宫,为何不让张保差人去宫外接你。” 说着,夏侯靖放了奏折起身,冷峻的脸上再也不见了平日的沉重,反倒多了些为人兄长的疼惜之心。 这一刻,文荣抬起那苍白的脸,当看到夏侯靖的时候,忽而多了些属于人的气息,然后多添了几步跑向夏侯靖,用力扑入了他的怀里,遮掩了纤瘦的脸蛋,喃道:“皇兄,皇兄……” 夏侯靖轻拥着这纤薄的身体,眸子略沉,抚着她肩头的指尖几乎都不敢用力。 他抬头看向恭谨站在不远处的徐夙瑛,颔首,道:“夙瑛,此行辛苦了。” 徐夙瑛轻笑,行了礼,而那双先前凌厉的双眸中,只剩下了一抹渴盼的轻柔,只道:“辛苦倒没,就是文荣见不着皇上,比臣妾辛苦的多。” 夏侯靖略微动了下眸,不见喜也不见怒,只是低头看向怀中文荣,道一声:“文荣,又瘦了。” 文荣埋了埋小脸,不再说话,只是捏着夏侯靖衣角的手又加了些力道。 忽见张保在门口用手比划着什么,夏侯靖眸子紧的一缩,半响,轻声说道:“文荣,回来时,见过慕云若了?” 文荣身子猛的一僵,徐夙瑛也滑过眸子看向她,过了好一会儿,只听她淡淡一笑,道:“不过是,无意间碰到罢了。” 夏侯靖缓缓眯了眼眸,心绪多了些沉重,眸子倏而一闪,似是看到南书房外已经拿了东西离开的慕云若,于是道:“夙瑛,你带文荣先回去歇息,晚些朕再去看你们。” 文荣一怔,想要出言说什么,只听夏侯靖低 语一句:“听话,文荣。” 文荣微微颤了唇却便不再多说,仅是看着夏侯靖已然扬了身子向外走去,卷起的一阵冷漠,竟没丝毫停留的犹豫。 徐夙瑛见状,不禁动了动眉心,视线亦随之而去,轻声一笑,道:“皇上,或是去寻慕云若了。” 此时文荣眉角轻动,缓缓上步,先是看向夏侯靖离开的那方,然后毫无征兆的将椅子全部推倒,在一片狼藉下,狠狠说道:“皇兄,是我的,决不允许那个女人,再将他抢走!” 徐夙瑛低眉一笑,望着文荣那双眸中迸出的狠意,唇角悄然扬了些淡淡的弧,“那就要,快些除掉她了。呵呵,殿下。” 文荣用力喘息,确是在听到除掉二字时有了一瞬的失神。 但下一刻,在她眼上却浮出一缕夹杂着恨意的冷光,沉沉应了一声,“嗯。” 【067】避而不见 南书房外。 费力提着被捆绳所系的三大盒越合来礼的云若,缓而轻的往外走着。 步履还是有些不稳,似是仍没从方才那阵恍惚中清醒。 文荣,文荣,这个女人究竟与慕云若有着怎样的过往? 云若用掌心虎口敲了下右额,阵阵轻痛,却仍是没有一点思绪,不经意的在心中斥责过去的慕云若,好像当真在这脑壳里栓了个枷锁,非得让她吃点苦头才能想起个一分半点。 这时若是姜凤贞在,说不定还能问上一两句。 说起这个家伙,号称是要与她一同回透云阁,顺带让王永承帮着提提东西,奈何中途听说姜路在找她,就一溜烟的丢下她走了,连王永承也带走了。 结果,就剩她一人自己个人闷着心口往透云阁蹭。 云若望着前方甚远的路,不由的叹口气。 也罢,独自图个清静也好,况且在这宫里,只要不和那人有所相交,本就不会活得太累。 然没等云若将心中这句话念完,只听身后倏然传来一声“慕云若”,霎时扯破了周围清幽的寂静。 云若脚上蓦地一顿,忽觉周围刮起了一阵不其然的冷风。 紧接着,她就感觉自己提着东西的腕子倏而被一股熟悉的力道抓住,没待片刻,便一阵失衡被强行拽转了身,青丝回转,若绽开的墨荷,手上之物也叮叮咣咣落了地。 顾不得捡起,云若即刻对上了一张正冷漠俯视自己的脸。 幽风之下,那双狭长的双眸眯成一条缝,揉了些不经意的微怒。 “张保没告诉你去‘南书房面圣’吗?”夏侯靖俯视着云若,刻意强调了那五个字,手上一个用力,便将云若拉过几许。 云若步子踉跄几步,立于夏侯靖面前,眉心一拧,道:“皇上不是在面见自家的妹妹和妾贵妃吗?罪妾还没那么不知趣。”说到此,云若动了动步子,接道,“皇上一定要离得这么近才能说话吗?” “不这么近,你会听吗?”夏侯靖低语,然后弯身捡了掉落在地上的几样越合之礼,在云若一头雾水的情况下,倏而拉着她的胳膊向着南书房西侧走去。 过往的画面犹上心头,令云若脚步微微有些发僵,窥探着夏侯靖的神情琢磨着他是否又在生什么气,但看他现在这样,倒像是有些闲情逸致,于是稍稍舒口气,便随着她去了。 进了房, 关了门,夏侯靖随意的将那些东西扔在桌上,然后拽过云若令她一个踉跄跌在了椅子上,只能怔怔昂首看着双手扶着椅把,正同样俯视着自己的夏侯靖。 身后微光洒过他身上的明黄,在他唇角带着一丝或深或浅的沉思。 半响,他低声而道:“慕云若,朕只说一遍,你听好。”他深眸微凝,压声说道:“躲开文荣,最好避而不见。” 云若眸子顿时一动,望向夏侯靖,缓缓道:“皇上何出此言?” ****************月下的神兔分割线************************** 最近净网行动,要审核后才能放出~~亲们别急,兔子会保持更新! 【068】白玉雕钗 夏侯靖锐眸轻眯,随后只是极淡极轻的动了动唇角,道:“你只要听朕的话,即可,其余的,你不需知道。” 云若哼笑一声,倏而撑着椅子站起,惹得夏侯靖下意识仰身躲开了她这突然的直立。 且见云若清眸染着一抹淡淡的不悦,凝望夏侯靖,清晰说道:“躲开公主,避而不见,皇上难不成是怕我这不听话的慕云若,再伤了皇上的皇妹和爱妃吗?” 夏侯靖眉心轻动,想来他虽是说了文荣的事,但方才似乎并没有提夙瑛。 唇角倏而扬了一抹不浅不淡的弧度,俊眸含了轻笑,说道:“朕的皇贵妃回来,你,可是嫉妒了?” “嗯?”云若轻扬了声音,霎时冷了脸,“那皇上可是错了,云若今日心情甚好,尤其是还受了百里君主的封赏,正欲回去好好看看,现在不甚愉悦,只是因为皇上打扰了云若这赏宝之心。” 一言落下,夏侯靖的脸上不由的多了分铁青,就在看到云若即将伸了手去拿那被他扔在桌上的礼盒事,夏侯靖非常顺势的就先一步按上,令云若根本就拿不走,于是莫名其妙的回望着夏侯靖,“皇上这是何意,莫不是想独吞百里君主赐给罪妾的礼?” 夏侯靖看来丝毫不受影响,只淡漠说道:“朕让你来南书房,就是让你当着朕的面打开。” 云若再是压了心绪,沉沉说道:“皇上可是怕罪妾通敌?” “朕,尚不了解你慕云若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怕你通敌,很在情理之外吗?”夏侯靖答,看云若那小脸多了一抹苍白,遂稍稍挪了指尖,将礼盒推过,道,“一样一样打开。” 云若多少被这番怀疑弄得有些生怒,稍是用力将礼物抽回自己面前,狠看了眼站在一旁如看好戏的夏侯靖,然后闷下头,灵巧的抽开绑绳,然后掀了盖子。 第一盒,锦衣绸缎。 且见云若眉心不经意蹙动一下。 夏侯靖则沉默不言,唇角若有似无动了一动。 云若轻摇头,而后继续打开。 第二盒,金银珠宝。 又见云若眉心拧的更紧,似乎并不是很欢心。 夏侯靖轻哼,唇角弧度又深了些许。 半响,只见云若又摇了摇头,而后打开了最后一个锦盒。 然而这一次,却有一支白玉雕钗映入眼帘,若雪、如画,云若眸子一动,多了些淡淡流彩。于是探出 指尖,欲拿出仔细看看。 谁料没等她碰到丁点,这装着白玉雕钗的锦盒盖子突然就横在了她指尖前面,然后这盒东西极其迅速的就消失在了云若眼前。 ****************月下的神兔分割线********************* 文文已然恢复正常更新,前面内容也没有删改,改了个高大上的名字,嘿嘿,亲们可别认不出哇!! 【069】除夕以何献帝? 云若目瞪口呆,即刻抬头看向那夺人所爱的男人,只见他脸上略带了些不悦,冷冷说道:“那些东西,你留着吧,这个,你当没见过。” 说罢,他便好似拎了东西径自向外走去。 云若僵在原地,当真是不知夏侯靖追来作甚,于是几步跟出了在后面看着拿走自己东西的夏侯靖,扬了手轻唤:“那东西……” 那东西,她真心喜欢。 然而话到嘴边,却被硬生生收回,只是一张俏脸失落到了极点。 恰在这时,夏侯靖停了脚步,倏而转身看向云若。 云若心上一紧,即刻收了手站好,故作了镇定,只是一双眼睛却不愿看向夏侯靖,心中当真是极其不快,然后冷冷说道:“皇上还有何事?” 慕云若这突然转变的表情,自是让夏侯靖看了个真切。 他轻哼一声,也顺了水权当没看见,然后说道:“三日后除夕,众宫要对朕献礼。你要给朕什么?” 除夕,众宫献礼? 云若眉心轻动,似是听怜香提过,半响,转眸说道:“罪妾没宫,也一贫如洗,有心无力,没得献礼。” 夏侯靖眉角一挑,似是早知道她会这么说,于是接道:“你身居景隆宫不算宫吗?你一贫如洗,但还有个身子不是吗?” 云若身上一僵,凝神不语。 反倒是夏侯靖扬了唇扬了抹笑意,道:“朕对你没甚兴趣,朕只是想让你舞一曲。若是想不靠朕就当上皇后,如若收服不了王公大臣的心,你可是万万做不到的。朕给你这个机会,你可不用太感激朕。” 言罢,他转头离开,步履轻漠,一看就是心情愉悦不已。 慕云若望着他的身影,倏而冷下脸,手捂自己的腹上。当真有些气血逆流,激的胃痛。 舞一曲,舞一曲,她慕云若琴棋书画均可拿捏,独独是这练武练舞,均是不甚灵通。 “夏侯靖……”云若咬牙,皱眉闷哼一声,“不过就是想趁机刁难罢了。” 言罢,她愤愤转身回西侧拿自己剩余的礼盒。 步子微顿,不由的再显失落。 那钗子……她真是喜欢呢,哎。 而另一面,当夏侯靖拿着那盒子走到南书房前时,直接丢给了在那里候驾的张保。 张保手忙脚乱的接住,不明所以的望着夏侯靖。 只听夏侯靖扬眉而道:“里面的东西,给朕收了,然后做个雕云的白玉新钗,刻了朕的名字,再送去透云阁。”语气微顿,而后继续说道,“另外去报礼部,就说除夕夜景隆宫慕云若献舞。” 说完,他便负手入了南书房,眼中透着些许期待。 张保一头雾水,半响,或是想明了圣意,不由低眉笑了笑,去差办此事了。 然而当他离开之后,不远处正闻听的一抹阴气甚重之人则轻轻点了点头,随后冷笑一声,转身跑走了。 【070】你以为,你看透朕了吗? 回了透云阁,云若淡漠的放下了好不容易提回来的东西,才刚坐到椅子上想休息片刻,就听到怜香不知从哪钻出来,大喊一句:“天呐,主子,刚才礼部那边差人来说您这是要除夕献舞!您这是自己去报的吗?” 云若欲拿茶杯的手猛的一僵,结果一口还没喝,就这样顿住。 而后无声无息的叹了口气,这才又将茶杯拿起,重重的饮了一口。 然而,怜香的那声惊呼,很快便在看见云若提回的东西后戛然而止,一双眼睛放了光,不停翻看着,然后喜极而泣道:“主子,这些可都是好东西!您这是从哪顺来的!” 云若淡笑一下,道:“你喜欢,便拿去吧。” 怜香目瞪口呆,果然还是担心这东西的来历。 云若倒也不愿多做解释,只是有些支吾问道:“那个……香儿,你,会宫廷宴舞吗?” 怜香拿着那绸缎愣了一下,道:“什……什么舞?” “没事。”云若抿抿唇,清了清嗓子,垂眸饮了一口茶,只是清眸中,不经意撩过一丝踌躇。 未曾想夏侯靖这男人竟这么快就和礼部打了招呼,而且只有三日准备,她若这时候想法子退缩,定是会被夏侯靖一番轻嘲。 虽然她并不好面子,但独独不想让那人得意! 思及此,捏着茶杯的指尖不禁发了紧,或是有些较了劲,转身从书架上找到一本姜凤贞仍在自己书架上的《宫廷舞要》,转而出了院子。 三日,必是要学会给那人看,也定要顺了他的意,好好收复那些王公大臣的心! 她咬牙,眸上显出一丝倔强。 ———————————————— 南书房。 夏侯靖闭着眼眸听着张保将今日文荣与云若相遇之事,把在指尖轻转的扳指,冷不丁的停了下。 同样也随着来谈正事的宁北凡亦是安静的听着,只是饮茶的神情,似乎也并不轻松,倏而放了茶杯,凝声说道:“皇上,文荣果然还是将慕家的罪责,都加注在了慕云若身上了。就和……” 他说着,看了看夏侯靖。 夏侯靖并没回复,只是用眸中一缕凛光将他瞪了回去。 宁北凡抚了抚长发,轻哼一声继续喝茶,只道:“兄妹俩一个模子刻出,可怜了慕云若。” “宁丞相。”夏侯靖冷冷狠语,令周围气 氛蒙上了一层冷霜。 然这时,宁北凡却敛了神情,淡淡开口说道:“皇上,恕臣直言。此番献舞,意义非凡。尽管皇上总说对慕云若仅是兴趣使然,但微臣为何总觉得……皇上是动了真心?” 一个问题,令夏侯靖的周围罩上一层凛然,遂淡而一笑,道,“你以为,你看透朕了吗?” 宁北凡微怔,沉默半响,而后轻笑了声,道:“微臣只是在想,有朝一日真出了事端,一方是偶得珍宝,一方是疼爱的皇妹,皇上会更相信谁?” 闻言,夏侯靖有了一瞬失神,只道一声:“不会有这一天。” 【071】月下之舞 言罢,他扶着木椅起身,起身向了南书房外走去。 张保见状,亦匆匆跟上。 待房里只剩下宁北凡一人时,他眼眸稍稍添置了些深邃,杯盖扫了扫漂浮的茶叶,轻声低喃:“微臣也希望,这一天,永远不要来。” —————————————— 当夏侯靖回到景隆宫时候,皇宫已落下了夜幕。 围在外面的灯盏被清风摇曳了烛火,惹得四周晃动着无声的飘影。 处理了一天政事,又被宁北凡那不着边的闲人跑来滋事,他当真是有些疲惫了。 径自入了内殿,而后在张保的服侍下沐浴更了衣,正准备拿上一本古籍好好翻阅一番。 然就在这时,忽听到外面传来些许的动静,夏侯靖眸子微动,这便想起了自己让慕云若练上一支宫廷宴舞的事。 忙着忙着,险些将这乐事给忘了。 思及此,夏侯靖便放了书,命张保将桌子搬到了正房里正对了透云阁的窗旁,沏了一壶茶,然后遣走周围人,独自看着窗外的风景。 果不其然,在视线可及的透云阁院中,缱绻着一抹莲白的身影,动作青涩,却也不失华美,只是偶尔不稳的脚步,会让人看的阵阵揪心。 望的久了,便有些出神了。 夏侯靖似是忽而想起宁北凡在他临走前说的话——皇上,是动了真心? 夏侯靖淡漠的眼中撩过一丝幽光,轻饮一口茶,渐渐变的沉寂。 忽而恍神,重新望向那身影,却突然发现那人似是跌倒。 夏侯靖捏着茶杯的手蓦地一紧,啧了下舌,狠语:“这个笨女人,莫不是真的不会跳宫廷宴舞?” 一阵焦躁袭来,夏侯靖闷着脸径自起了身,向着透云阁走去。 —————————————————— 夜外,透云阁。 云若正按照书上的动作,一一效法,只是步伐略显稚拙,果然还是不擅长舞步。 脚尖点地,划了个半圆,身如芙蓉,面若莲花。 “啊。”然才摆了一半,云若就不免有些发酸,收了手,眉心发了深,而后索性将手上的书仍在了石桌上,连看都不想再多看。 然而就在她挪了步子欲返回阁内的时候,自己的两只手腕倏然自后面被抓住,下一刻,她便被一个力道强行带回。 手臂轻扬,然后就这么被带着将方才自己百般做不好的那个舞姿扬出。 云若一惊,下意识侧头看去,即可对上了一张正挂着一抹不愉快的俊脸。 “皇——” 一字未出,且听夏侯靖说道:“这个动作,要这么做才可。” 说着,又是一抻手力,带着她一一做出,直至绽放了最美的月下之舞。 长发缱绻了夜风,他在她身后,耳畔低喃,“朕,可不是让你给景隆宫丢人现眼的。” ********************月下的神兔分割线************************** 最后的宁静!另外,特大喜讯!同系列上辑《三宫谋,惊世皇后》曾用网络名《弃后,来朕怀里》已经要上市啦!书名是《孽凰,皇后善谋》兔子出版名叫:云哲。亲们要关注啊!!活动相继展开,别错过哦~~! 【072】云之怒意 长发缱绻了夜风,他在她身后,耳畔低喃,“朕,可不是让你给景隆宫丢人现眼的。” 或是被一句话激怒,云若清眸沉了一分,遂也不再执着于其他,专心学着那个动作。 身后传来的清幽龙涎香,竟让她先前焦躁的心,渐渐安稳了下来。 回了冷静,她的步履变得稳了许多,脸上也多了些从容。 几番轻转,当真犹如莲花摆舞,将那份轻柔的俏美辗转而出。 然在最后一个步伐走出之际,云若顿时转身,倏而靠近了彼此,遂有了一丝不经意的怔然。 夏侯靖凝望着她,扯了一丝不深不浅的笑,指尖轻敲了下云若的眉心,道:“月下,美人,这才是朕想看到的。” 云若微怔,凝望着他的眸子,不经意有些失神,莫名间想说些什么,仿佛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犹上心头。 仿佛是有些东西,很快,便就没有机会再说。 于是她启唇,轻喃:“皇上——” 奈何话音未落,张保轻咳两声,弯身而来道:“皇上,礼部的张大人有事求见。” 夏侯靖眉心一动,回了句“知道了”,而后扫了眼慕云若,似乎也想知道她方才想说什么。 半响,还是作罢,遂松开云若,欲转身离去。 然则这时的夏侯靖却也有种莫名发沉的感觉袭上心间。于是在跨出门槛的那一刻,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眼身后目送着他的云若,喃声说道:“朕去去就回,有话回来再说。你,等着朕。” 云若颔首,答:“云若知道了。” 闻言,夏侯靖才稍稍放了心,转身离去。只是心中那丝忐忑,却如何也挥散不去。 过了一会儿,夏侯靖终于离开了景隆宫。 舒了一口气的云若再是独自练着方才的那几种舞步,回忆起那耳畔低语,心中不由得一番凌乱。 她停住,手抚心口,双眸中沁出一丝沉重。 方才想说什么,她其实也并不知道,只是有种脱口欲出的东西,超乎了自己的控制。 或许是近来对夏侯靖多了些不经意的依赖,如果在这样下去……自己是否会…… 云若轻摇头,想到了一些过往,不禁心中又是一阵揪痛。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身影突然匆匆跑来,阵阵踉跄还碰到了桌上的书籍,然后二话不说就跪倒在了慕云 若身旁,一把鼻涕一把泪一把泪的说:“慕娘娘,救救我家主子,出事了,出事了!!!” 云若心头猛的一紧,即刻看向来人,原是早该陪着姜凤贞去见姜路的王永承! 隐隐那阵不安之感再是袭来,云若拧紧眉,弯身用力抓着王永承的双臂道:“出什么事了?你别慌!” 王永承用袖子用力的抹了把已经污浊不堪的脸,一吸鼻子道:“娘娘被请去庆荣宫了,公主说娘娘投靠了慕家,是叛主之犬,要整治娘娘!!娘娘不让奴才来找慕娘娘,说她只要忍一忍就能将这事了结,但奴才觉得这事没这么简单,所以背着娘娘来的,慕娘娘您救救我家主子,公主向来下手不留情,我家娘娘没吃过苦,受不住的!!” 姜凤贞……想一人承下公主之怨? 这个做事不过脑子的家伙! 慕云若深瞳一动,狠狠啧了下舌,而后二话没说便扬身向着景隆宫外走去,长发轻舞,卷了一丝看不透的愠怒。 ***************月下的神兔(云哲)分割线**************** 嘿嘿,兔子把出版笔名也加在分割线上了,亲们要记住哇~~表认不出兔子~另编编审核集中上午10:00和下午6:00,约莫都会是这两个时间出章节,么么哒~亲们别着急啊,本周末开始大幅度加更! 【073】硬闯庆荣宫 庆荣宫。 周围一片昏暗,唯有几盏摇曳的幽烛闪动了一丝诡秘。 此时,一声充满了悲戚的低喊回荡在这空旷的宫殿里。 “求求你公主殿下,放过姜家,我爹真的是一代忠良,敬忠职守,求求你放过姜家,公主殿下——!” 随着这个声音,满身是伤,满身狼狈的姜凤贞跪在地上,如同快要绝望那般一点一点的向前错动着双膝。且见她脸色煞白,早已失了从容,然后停在一人脚边,一下一下的磕着头,连声音都打着颤。 一身绒锦衣袍的文荣低头冷冷看着姜凤贞,轻蔑的动了下唇,然后毫不犹豫的踩在她的手背上。 姜凤贞一声闷哼,仍是选择拼命忍下这份痛楚。 “如今只要本公主与骁勇王徐大将军在朝廷施压,姜家瞬间便会步慕家的后尘,即使是这样,你还是护着慕云若吗?”她字字冷漠,听不出任何波动。 姜凤贞紧紧咬唇,几乎渗了血丝,虽是有些挣扎,但还是硬声说道:“公主,人贵在明辨是非,公主万万不要再信徐夙瑛的话,那女人心如蛇蝎,总有一天也会将公主抛之弃之,还请公主明鉴,放过姜家一马!” “你的意思是,我不辨是非?”文荣眯眼,脚下忽而用力,只听姜凤贞一声痛喊,额角上也泛起了细密的汗珠。 而后文荣冷冷揪着姜凤贞的长发将她甩开一旁,发钗落地,叮叮直响。 文荣冷哼一声,弯身将其捡起,然后森冷的走近姜凤贞,残酷的将钗子丢在她面前,道:“本公主听说,你可是在瑛姐姐不在宫的时候,去景隆宫邀了圣宠。如果想本公主听进去你的话,至少,先付出些什么。嗯?” 姜凤贞一愣,看着那钗子的双瞳忍不住轻动,自是明白其中的意思。 半响,她扬起发白的指尖,颤巍巍的伸向那钗子,攥住,颤抖之下对着自己的右脸。 如果,如果这样就可以两全的话,如果,如果—— 姜凤贞紧闭双眼,倏而扬起那钗子,就在即将落下那尖锐之际,忽听一人匆匆来报,喊道:“文荣公主,慕云若硬闯了庆荣宫!!已……已经过了外殿!” 姜凤贞猛的僵住,瞪大双眸难以置信。 文荣亦是抬头,先是有些失神,但顷刻间却染上一层凉薄的笑意。 “区区废后竟敢硬闯庆荣宫!!大胆——!啊——!” “快来人,保护公主,保护公主——!” 随后只听几声哀嚎,忽见一个人被狠狠摔进了内殿大门,紧接着是两个,三个! 刹那间,原本一片寂静的庆荣宫突然变得一片混乱,随着一些护守庆荣宫的侍卫边退着,边用刀直指外面之人时,只见那抹如白莲白清傲的身影迈入内殿之中。 伴随而至的,还有一个清脆而清响的声音:“既然是冲着我慕云若来的,就别拐弯抹角的祸害了别人。” 声音落下,且见那抹身影毫不停顿的走到姜凤贞身边,二话不说扯了她手上的钗子,狠狠往旁边一扔,视线冷扫,只匆匆一过。 在那阵凌乱只响于此地炸开之际,云若终是抬眸,昂首直视着文荣暗淡的眼瞳。 一时间,四目相交,霎时撕开了一层云中涌动的风浪! 【074】慕家,永世不得翻身! 望着眼前的慕云若,文荣深眸眯住,虽是早便知道她会来,却还是忍不住滑出了一抹愠怒。于是缓缓上前,冷冷言道:“明知是局,却照入不误,别告诉我,只是为了这只连主人都敢咬的狗。” 说着,文荣倏然揪住姜凤贞的长发,狠狠用力,任姜凤贞闷哼。 与此同时,姜凤贞却侧过头看着慕云若道:“你这个疯子,你来这里做什么!!!” 文荣拧眉,霎时将姜凤贞扔开,致使她狠狠摔在地上。 云若眉心微动,低声而道:“既然我人已来,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闻言,文荣倏而开始大笑,声音带着一种无与伦比的森然,然后双手扶着慕云若的双肩,霎时归为沉寂的冷漠,“若是没亲眼见到慕云若的残忍,我还真会被你感动到落泪。怎么,以为忘记一切都就可以抹杀你们慕家的所作所为吗?” 云若眼眸动了动,双手拉住文荣的腕子,缓缓将其扯下,道:“早便告诉公主,我什么都不记得,如果公主心情好,也可提醒提醒云若,究竟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文荣倏然将慕云若推开,嘶喊一声:“你们慕家,你——!” 她用力喘息,双瞳中充满了动摇,或是回忆起什么,双手渐渐滑入发中。 半响,她猛地抬起双眸看向云若,低声冷笑道:“罢了。反正,就算我现在告诉你,你待会也会忘得一干二净。你既然来了,就当是做好了觉悟。我不喜拐弯抹角,也不想与你多费口舌。” 闻言,云若眸子一紧,姜凤贞也似明白了什么,捂着嘴低喃:“不,不会是——” 文荣动了动唇角,突然大喝:“来人,把‘散魂汤’给本公主取来!!” 三字一出,姜凤贞大惊失色,然后拼命跪到文荣脚下,大喊:“公主,公主那东西不可以,你再怎么说当年也与慕云若情同姐——” “滚开!!”或是激到文荣心中一根轻弦,只见文荣一咬牙,狠狠将姜凤贞踹开,然后抬眸凝视着慕云若,“事到如今居然还有人为你求情,慕云若你真是会玩弄人心!!你究竟是怎么让姜凤贞如此对你,是不是也像过去对本公主那般说尽好听,假仁假义——!” 云若眸子一缩,脑中倏然闪现了许多莫名的画面。 三个女子,轻声欢笑,看不清容颜,只知一人似是慕云若,一人是文荣,还有一人……看不清,记不得。 一阵 忽然的恨意和怒意再是自云若的身体中撕扯而来,云若猛的按住胸口那几乎被穿透的痛。 “呵呵,你记不得是吗?”文荣冷笑,一把拿过太监端来的黑色瓷瓶,说道,“慕云若,我不要你性命,我予你解脱,很快,你也不用记得慕家对我的所作所为,更不用记得你是如何曾让皇兄心如刀绞,疯癫三日。我要你除夕那日,在众目睽睽之下,真的成为我东卫的疯后。最后一方血脉尽失,我要让慕家,永不得翻身!!” 【075】忘记的苦涩 慕云若猛的抬了眸,心中倏而像是被开了一个洞那般,好痛,好痛。 为何文荣此刻说的话,她一点都回忆不起,一点都…… 夏侯靖,夏侯靖曾经因为慕家,心如刀绞,疯癫三日? 是因为什么,因为……因为…… 脑中突然印出方才那庭中嬉笑三人的幻影,那是谁,那究竟是谁? 云若蓦地看向旁边的姜凤贞,且见她也脸色苍白,或是回忆起决不能提及之事,然后再是看向文荣,忽而觉得自己好像深陷了一场看起来并非那般简单的漩涡之中。 然而这时,文荣却森冷笑了,一把抽开那黑瓷瓶的塞子,摇了摇,放在云若面前,道:“这三日,你可以尽情的回忆。三日之后,云若姐姐,你将再不会记得皇上,你将,再不会记得慕家。这就是你,来救姜凤贞,要付出的代价……现在喝了它,我即刻不再对姜家出手,否则,今夜,姜家便会落个罪名,满门抄斩。” 言落,慕云若猛的抬头,姜凤贞亦是面如死灰,唯是文荣淡了双眸,再是看不出任何情绪。 半响,慕云若果真接过瓷瓶,静默抬眸看了眼文荣,又看了看一旁的姜凤贞。 且见姜凤贞已经说不出任何话,双瞳充斥着动摇。 慕云若不语,只反说了句:“文荣,你是真的,打心底要置我如此吗?” 文荣心上猛的一紧,先是一怔,随后怒意袭来低喊:“啊,是啊!我恨不能将你碎尸万段!!” 云若若有所思的低笑了一声,道:“既然如此,公主先前的话,可莫要食言。” 她紧了紧拿着药瓶的指尖,抬眸看向文荣。 文荣眯住眸子,哼了一声道:“我文荣,不是慕云若,从不食言。” 云若轻点了头,捻起那瓷瓶。 姜凤贞惊慌的喊着:“不要,不要……慕云若,你我不过浅.交,你不能,不——” 云若沉默无语,缓缓抬起手,微微一笑,只道一声:“多谢你的桂花糕。” 随即闭眸,扬手,在姜凤贞的嘶喊之下,饮入了那冰冷苦涩的东西…… ———————————— 而同一时间,远在南书房的夏侯靖却冷不丁的心上一紧,手上奏折**,散开了一片一片。 他拧眉,伸手欲捡,却在指尖碰触的一刹那,看到了慌张跑入的张保。 “皇上,方才有人来报,慕娘娘硬闯了庆荣宫!!!” 夏侯靖眼瞳猛的一缩,即刻扬声喊道:“你说什么?!” **************月下的神兔(云哲)分割线**************** 云若最后的若有所思,究竟思的是什么,事情真会如文荣预想进行吗,还是会,有着无法预料的全盘逆转? 三爷,云若,夏侯靖,还有那被忘记的女子。 过去的秘密,又会抛出如何的惊心动魄? 请继续支持《九宫策,云若皇后》!! 另:明天文文上架入v,会爆发加更!!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后面内容会灰常精彩!一连串大爆发!另外,明日兔子开门红哇,亲们一定要来捧场首订啊,兔子拿着手绢在文文这里等你们啊!! 【076】朕,才是你的全部!(万更,求首订!) “你说什么!”夏侯靖双瞳猛缩。 庆荣宫,庆荣宫,明明警告过那个女人,为何还要如此胡来! 紧咬下牙,只见夏侯靖猛的站起二话不说就向着外面赶去,衣袖带过了桌案,散落了一片的凌乱陶。 在路经门口之时,恰又撞了进来送东西的严成,什么都不知晓的他,还弯着身托着一个锦盒上前道:“皇上,您差人雕的钗子雕好了,奴才这就送去透云——征” 夏侯靖并未停下步子,只是在路过严成的时候,顿了下,失神一瞬,遂拽过了那锦盒,而后再是没有任何停歇的便离开了南书房。 严成一脸疑惑,见了张保紧忙上前问道:“张公公,这是——” 张保摇摇头,什么也没说。 只是多年在宫中行走的他看得出,宫里这是要起风了,大风大浪了。 —————————————————————————— 庆荣宫。 慕云若轻垂着眼眸,略微有些不稳的向着外面走着。 方才那一小瓶散魂汤入肚,犹如穿肠毒药,霎时让她感觉头晕目眩,胃里更是翻搅了阵阵揪痛。 迈过门槛儿,因力道过轻使得云若险些绊到,幸好姜凤贞紧着上前扶住她的身子才得以安稳,然后她满脸担忧的看着这脸色愈发苍白的女人,揪心不已。 周围守着庆荣宫的人都知公主对眼前这废后不喜,是故得了机会,纷纷刻意嘲笑,尤其是方才被慕云若直接出手收拾过的人,更是一个个挂着夸张的轻蔑。 “哎呦,刚刚来时那般风火,怎进了趟庆荣宫就成这副尊容?” “哈哈,就是的,还想和我们公主作对,简直就是找死!” “是废后就好好在冷宫里歇着,庆荣宫是你这等人能入的地方吗?” “你们——!”姜凤贞实在有些听不下去,转头看向他们,却被云若轻缓拦住,示意她不要在意。 此时沉寂已久的文荣从内殿走出,站在微微可以被暗光耀过的地方。 她负手,冷漠的望着云若的背影,森然而道:“慕云若,三日时间,够你整理思绪的了。等三日后你疯了,与我之恩怨自然也就了了。这三日莫要再耍什么花招,别忘了我们随时可以把你想要守住的人毁掉。” 说到此,她冷哼一身,转身,背对她又道,“不过,一个即将疯了的人,已 是废人一个,也不会再有所作为了。” 言罢,她缓缓垂下双眸。 庆荣宫的大门随之关上,渐渐掩住了落在她身后最后的一抹淡光。 在这一时间,文荣还是斜了视线自后划过云若这方,愈望愈深。 直到关闭的一霎,在她眼中却不经意的流露出了一丝黯然的沉默。 在同一瞬间,云若也侧了眸,当她看到那大门被重重关上的刹那,唇角苦涩的动了动。 而后她漠然紧扶了姜凤贞的手,轻道:“走吧。” 姜凤贞点头,即刻与云若向着外面走去。 身后依然传来了那些人嘲讽的笑骂声,姜凤贞也依然面露痛楚。 唯有云若,始终安静沉默,可在那淡然的眼中,却似乎有着与那些人截然不同的思绪。 —————————————— 下了长阶,云若一路扶墙而走。 感觉缓和了些许,她这才松开姜凤贞的手臂,道:“我没事了。” 见状,姜凤贞突然开始颤唇,一双眼眸布满了忍耐的血丝,而后狠狠推了云若一下,道:“你这疯子,就算我说我姜家以后听你的,但我们的情谊还没深到要让你为我命丧九泉!你——” 云若顿了顿,抬眸看向姜凤贞,道:“你的意思是,我可以见死不救?” “我——!”姜凤贞一口气提到嗓口,却生生憋住,因为她说不出,她说不出任何的话。 其实她方才完全可以推开慕云若,可是,可是……姜家,姜家。 见她愈发动摇,云若倏然皱眉说道:“姜凤贞,我还没死呢。” 姜凤贞一阵咬唇,眼中血丝更甚。 是啊,是还没死……是疯,是真的要疯了。 “我也还没疯,且也不准备疯。”云若开口。 “难道,难道你——”姜凤贞有些诧异,未曾想已然到了如此绝境,慕云若却仍然不肯认命! 然在没等姜凤贞再开口,云若却倏然抓住了姜凤贞的腕子,毫不犹豫的将她扯到了自己面前。 姜凤贞一阵惊诧,木讷的看向云若,很快对上了一双带着一抹黯然的深眸。 “姜凤贞,慕家究竟做过什么?为何皇上会疯癫三日,心如刀绞?你知道什么对不对?”云若一字一定,握着她的指尖微微发着颤。 姜凤贞有着一瞬的怔然,眼神染过一丝闪烁,在犹豫,甚至不知所措,最终,她只道了一声:“慕云若,你,爱上皇上了吗?” 闻言,云若的双瞳不经意的动了下。 姜凤贞苦涩的动了动唇,沉沉接道:“你什么都记不得了,我也发过誓不能说。所以我唯一的忠告,就是不要爱上皇上。……因为皇上,不会爱慕云若,皇上心里放的,是另一个人。但皇上要的是慕家,所以才会对你好,这一点,你不是比我更清楚吗?至少,过去的你,是明白的。” 一刹那,云若心头好似划过一抹轻痛,脑海中本是飘渺道伸手无法触及的过往,忽而又涌上些许。 那个看不清的女人,那个和慕云若还有文荣在一起的女子…… 在她们身后,好像还有一抹身影,正望着这边,似乎正温柔的笑着。 那人是谁?冷峻的面庞,略带凉薄的双眸。 是夏侯靖,是少年之时的夏侯靖…… 而那时的他此刻是在对慕云若笑,还是在对文荣笑? 不,不对……在那双深眸的眼里,只有一个身影。 云若忽然一怔,一瞬间脑中轰响一声,似是解开了一个困扰自己许久的谜! 半响,她倏然扬了一抹自嘲的轻笑,然后轻吸口气,看向渐渐暗下的天。 啊……她明白了,虽然还有很多谜团有待回忆,但至少她明白了一点。 明白了,一个曾经想要探寻,但真的寻到时,却发现是那般冰冷的事实。 “慕——”姜凤贞确是担忧,于是想要上前看看云若,然而云若却伸手轻触了她的肩,道:“你先回吧。” “可是你——” “慕云若是不会这么轻易死的,你不是也知道吗?”云若低语,声音却多了一丝淡漠。 姜凤贞轻轻咬了咬唇,还是有些不放心。 “慕云若!”就在这时,一声低唤瞬间划破了这片寂静。 姜凤贞一愣,即刻转身看去,当那明黄身影落入眼帘之际,姜凤贞心上猛的一提,即刻行了礼,道:“臣妾……给皇上请安。” 云若亦抬头,眸子微动,随着姜凤贞行了个礼。 那一面,夏侯靖如初见那般一身傲然冷峻的站在她的面前。手上捏着一个细长锦盒,长发随着清风微微作摆。而他此时正冷冷望着正扶墙而站的云若一人,深眸紧眯 ,染了些许怒意和焦躁。呼吸尚未平稳,看得出是疾步走来,甚至鬓角的长发都有了些许的凌乱。 见慕云若还好好站在那里,夏侯靖下意识的松口气,然后沉声道:“你这女人,又抗旨不遵。” 云若眸子一动,却下意识垂了眸,轻道:“是罪妾错了。” 第一次,没有反驳。 仅仅五个字,却让夏侯靖心上蓦地轻动,抿了唇,有些讶异,遂也没再接话。 姜凤贞左右看了看,或是觉出气氛的不对,低眉说道:“臣妾先行告退了。” 言罢,她便自旁边离开。 在走过夏侯靖的时候,还是不放心的回头看了眼慕云若。 为了姜家,明明心中的倚靠就在眼前,却什么都不能说,也不能提。 慕云若,如果真的对皇上……? 姜凤贞不敢想,她什么都知道,所以更觉不敢窥视慕云若 心中的情感。 长叹口气,她摇摇头转头走了,至少尽自己所能……为慕云若找到散魂汤的解药。 忽然一滞,或是想到一个人,姜凤贞猛的又看了眼云若,然后如下了某种痛苦抉择那般狠狠咬了下唇,迅速离开了。 随着她的离开,脚步声也愈行愈远,不久之后,终于又将这份宁谧还给了幽光下的两人。 此时天已渐暗,皇宫不知何时染上了层淡淡白霜。 夏侯靖沉下眸,走近,望着云若那略显苍白的小脸,道:“文荣和你说什么了?” “寒暄几句罢了。”云若低语,然后弯身行了个礼道,“皇上是要去看公主吧,云若告退。” 云若说罢,扬步欲走,然而当她与夏侯靖交臂而过的瞬间,夏侯瑾却突然捉住她的腕子,然后将她狠狠拉到了旁边的红墙之上。 用力之狠,使得云若身子一震发疼,方才喝了那药后的痛楚犹在,忍不住的一阵轻颤,然后抬起头看向夏侯靖,道:“皇上为何如此?” 夏侯靖眉心紧拧,一把将她固在墙面,低眸俯视着她的双眸道:“慕云若,朕说过,你什么都不用相信,什么都不用听,不用看,只听朕的话,只相信朕的话便可!” 一言即落,云若心上猛的一紧,有些愠怒,于是抬眸冷静说道:“既然皇上说了,那么慕云若便不道听途说,只当面问皇上一句话,一句皇上曾问过慕云若的话。” 夏侯靖微顿,不明其意,遂哑声而道:“你想问什么?” 云若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扬步上了前,在那只隔薄纱的距离停下。 或是在想,或是还有些犹豫,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喃喃问道:“如果……我,不是慕云若。皇上对我,会动以真心吗?” 袖中指尖轻捻袖口,仿佛在心底,还留有着一抹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焦虑。 而这一边的夏侯靖或是从未想过云若会问这样的问题,身子蓦地一僵,竟只是一时沉寂的望着她。 心里忽然想起宁北凡不久前对他说的同样的话,心中不免一阵躁动。 因为只有这个问题,他不能答,也答不了。 因为,他…… 半响,他缓缓垂了眸,道:“慕云若,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反问,却避开了唯一的答案。 那一瞬,云若微怔,深望着眼前的这个她来到这个世上,或许算得上第一个接触的人,渐渐的沉下了视线。 心中最柔软的一处,如被细针扎过,不曾流血,却是那般的痛,也是那般的真实。 究竟是何时,会对这个人在意至此? 她垂眸轻笑,有些自嘲,仿佛看到了一个屡教不改的自己。 看来,飞蛾终还是投身以火,躲不开,避不了。 可悲,可叹,可怜的慕云若。 她早该知道,自己对夏侯靖来说究竟是什么。 是啊,她很早便清楚了,冷静而理智的判断了出来,只可惜有些东西,却是她掌控不了的。 而在不经意间,自己又期盼了些什么不应存在的情感。 忽然间云若笑了,笑的很轻,然后深吸口气望向夏侯靖,道:“不,什么都没有想起。” 于是她颔首,欲从夏侯靖身边再次离开。然这态度突然的冷漠,却令夏侯靖的心不其然的被捏紧。 愤怒,焦躁,一股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 结果这一次,云若又是被夏侯靖用更狠的力道拽回。 然后他狠狠望向她道:“为什么要躲着朕,为什么不直视朕,你是在与朕闹什么别扭?” 云若心上一紧,亦是一阵耐不住的愠怒,抬眸说道:“云若没有闹脾气,也没有躲皇上。云若惹不起皇上,仅仅是想过好一个人的日子罢了。” 倏然的隔阂令夏侯靖再是被一阵前所未有的情绪波动,于是他一把将她拉近,说道:“慕云若,你是朕的。你不需要有情绪,也不需要一个人好好过日子,你只需要安静的呆在朕的身边就好!朕,才是你的全部!” 闻言,云若倏然抵开了夏侯靖的力道,然后铮铮说道:“皇上不过只是想找个解闷的女人,即使如此,天下之大尽可去找,但那个人,绝对不会是慕云若。慕云若代罪之身,利用也好,弃之也可,只盼皇上,不要再招惹云若。云若孤身一人,输不起!” 言罢,她倏而拉回自己的手臂,径自的向着反方向而且,发尾扬在风中,染动了一丝无法遮掩的孤寂,也撩起了一世的骄傲。 然当那柔荑离开了夏侯靖掌心的那刻,夏侯靖下意识的伸手想要再次抓到,但这一次……却什么都没有抓住。 空空如也,只有那指尖残留的温度,渐渐褪去不见。 心中骤然空出的感觉,竟是这般磨人心扉。 望着那孤身离开的雪色身影,夏侯靖另一只紧握着那锦盒的手愈发用力,泛出了细细发紧的声音,然后他蓦地咬牙,顺势一划手便将其狠狠甩在了地上,仿佛是怒到了极致。 锦盒裂开,那支雕云白玉钗狠狠摔出,自云端断成两半,残破的滚落在地,染上了一片污浊。 此生轰响,使得走在前面的云若步上一顿,袖中指尖亦是不由自主的攥住。 只听夏侯靖冷冷站在那一侧,对着慕云若的道:“慕云若,臣服于朕,就让你那么痛苦吗?” 云若眉眼微动,指尖越攥越紧。 臣服,臣服……原来,从始到终,夏侯靖都没有变过,变的,只有她自己! 若非今日知道了夏侯靖心中真正的情感,她或许还仍然没有明白自己是什么人! 夏侯靖要杀慕家,慕云若要保慕家,他与她之间,永远隔着一道看不见的鸿沟! 那一瞬,她想像平时那般笑,可嘴角微颤了一下,却如何也扬不起来。 于是她没有答,也没有回身,只是一个人静静的站在那里,任由夜风拂动了长发。 夏侯靖凝望许久,渐渐闭了眸,冷峻的脸上终是恢复了如最开始那般的冷漠,只是那紧抿的薄唇,却也同眼前的她那般,如何也无法勾动任何的弧度。 两个人就这般站着,不发一语,很久很久,只有夜风轻过,卷动了丝丝缠动。 似是又过了很久,云若才轻声应道:“嗯,很痛苦。” 三字一落,夏侯靖深瞳猛的一缩,俊逸的脸上显出了一种比过去要沉寂的神情。双拳紧握,骨节都泛了白。 这时,带着两名侍女正向着庆荣宫走去的徐夙瑛刚巧撞上这一画面,望见夏侯靖,利眸中顿时染过一抹流光。 于是她提着裙摆加了步子,堆出了焦急向夏侯靖走去。 在路过云若那一瞬的侧眸,带了一种不用言语的低笑,仿佛在俯瞰一个即将残败垂死之人。 冷风扫过,划过了云若的心尖。 徐夙瑛摆了摆神情,走近同样沉默的夏侯靖,然后轻覆他的手臂,忧心道:“皇上,您也是去看公主的吧,听说公主好像心情不好,不如随臣妾一同去庆荣宫?” 说着,徐夙瑛媚脸上多了一丝幽怜,就在那低眉一瞬,只觉腰上倏然一紧就被夏侯靖狠狠揽过了去,然后重重跌在了夏侯靖的身上。 “我们走。”夏侯靖似是故意强调般用力言语,看了眼那始终未转过的身影,而后便揽着徐夙瑛向着庆荣宫走去。 臂上愈发用力,仿佛是要告诉身后的那个女人,天下为他所有,慕云若,也不过就是他女人中的一人罢了! 然而如此紧拥,却让徐夙瑛有些惊喜,但见唇角扬了弯弯的弧度,然后就这样倚靠在夏侯靖身边随着他走去。 途中徐夙瑛无意踩上了那折碎的钗子,使得夏侯靖有了一瞬的停顿,但他仅是用那冷若冰霜的眸子看了一眼,而后便毫无反应的带着徐夙瑛离开了。 然而却谁也没有看到,就在他们离开的那一瞬间,云若抚着自己的腹上,一阵轻呕,而后吐出了一抹鲜红,落在白衫上,宛如绽开的一朵残酷而妖艳的曼陀罗华。 然后她一阵轻颤,身上忍不住的发冷,紧接着就这样跌倒在地,仿佛周围的一切都在旋转。 散魂汤,散魂汤,如果真的能让她忘却在这里的一切,或许也是一种无与伦比的幸福。 云若苦笑了一声 ,用力的想要在站起,只是身子已经彻底没了力气。 何其狼狈,慕云若。 何其不堪,慕云若。 何其落魄,慕云若。 过去的慕云若之可怜,怜在明明身为皇后,枕边之人却爱着另一个人,而却只当她是盘上棋子,落得凄凄惨惨戚 戚。 如今的慕云若之可悲,悲在明明知道一切,明明与自己说好不再对任何人动心,却在不知不觉中自己推开了心扉的大门,哪怕只有些许,却已然可以勾扯了她心中最柔软的一隅。 她终究不是神,也不是鬼,而是有血有肉的人。 所以她的心,也终是会痛的。 如今的痛楚,便是动了心的代价,便是一个棋子动了心的代价,便是……重蹈覆辙的代价! 早便知道帝王无心,不会爱,也不能爱,却还在心底奢望这那遥不可及的彼岸。 幸好,她还没陷入他竖起的牢笼之中,幸好……她还没有真正的爱上他。 大概…… 贴在地上的指尖,轻轻攥起,地面磨过肌肤,划伤了细润的白皙。 她不经意看向身后那已经碎成两截的雕云白玉钗。于是扶着墙咬牙,勉强起身,边是有些轻咳,边向那边走去,再缓慢弯身捡起来那锦盒与钗子,这才发现是刻了云图的白钗。 她先是有些微微的怔住,眼中不经意渗透出了些许沉重,而后她将那钗子小心翼翼的放回锦盒,紧紧攥在了手里。 身体又是一阵晕眩,使得云若几乎有些站不稳。 就在这时,一声惊呼突然自身后传来:“主子,主子您怎么了,主子!!!!” 随着这个声音,云若只觉那人跑来用力接住了自己欲倒的身着,然后无助的将她拥在怀里。 “主子,您醒醒!主子,您……这血,这血,主子!!!” 是香儿来了吗? 云若轻舒口气,只觉耳畔声音愈来愈浅,越来越淡,也越来越飘渺。 闭眸间,好似在脑海中闪过一个旧时的画面。 儿时的自己坐在阶梯上静静靠在敬的身边,在快要睡着的一霎,敬在她耳畔低喃了一句话。 云,爱,是你唯一的弱点。 不要交出自己的心,一辈子都不要。 否则,你终会遍体鳞伤……直至,消失。 —————————————————————— 另一面,姜凤贞离开云若之后,就一路往若贞宫赶去。 这时因为在庆荣宫耽搁了几许的王永承终于追上,一见姜凤贞,急急忙忙便跟上喊道:“娘娘,娘娘您没事了吗,娘娘!” 姜凤贞顿 住脚,一见这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王永承,气得牙痒痒,若非她确有急事要让王永承办,她定是会好好教训这个竟把慕云若带到庆荣宫的蠢奴才! 但现在,她还有着更为紧急的事! 于是她并未回答王永承方才的话,反而左右看看,确定没人跟着她后,便道:“王永承,你脚程快,赶紧去换衣裳然后回趟姜府取样东西!” “取东西?”王永承不解,一张脸皱在一起。 且见姜凤贞点点头,附耳对王永承说了几句话,只看王永承忽然瞪大双目,满心慌张的说:“娘娘您真要取那东西?那可是姜家的宝贝啊!您取那东西做什么啊!老爷是绝不会同意的啊!” 姜凤贞咬咬牙说:“若是爹爹不同意,那便偷回来。我必须要见一个人,只有那个人才有散魂汤的解药,而见那个人,就必须拿那个东西!” 王永承微愣,然后紧忙点点头,速速去办姜凤贞交代的事。 望着他离开,姜凤贞长长舒口气,指尖也不由的攥起。 散魂汤来自南雪山,东卫王朝里,也继承了南雪山一派贵族血脉的,就只有那个人了。 姜凤贞双手紧紧攥在一起,低喃一句“保佑”,似在下着很大的赌注,而后便转头向着透云阁走去。 ———————————— —————————— 透云阁。 姜凤贞在交代完王永承后,因着不放心那身子摇摇晃晃的主儿,于是紧着就赶回透云阁看慕云若的情况。 刚一进来,就看见房内不停传来怜香惊慌失措的声音,又见门框上似是沾了些血腥,姜凤贞心上一提,紧忙提着裙子向内跑去,便是连娘娘的威仪也都不再管顾。 然后果不其然的才刚迈入门槛儿,就听见了怜香的哭喊声,声声撕心裂肺。 姜凤贞一惊,瞬时以为云若因身体娇弱,受不了那散魂汤的烈性,所以等不了三天就已然香消玉殒。于是一阵揪痛,也跟着扑到了榻旁,大喊一声:“慕云若,你,你怎能就这么甩手离开!” “主子,您可不能丢下奴婢啊,主子不在了奴婢就什么都不会了!” “慕云若,你这个骗子,你说好的——” 就在两人呼天抢地的时候,指尖那染了血红的指尖终是受不住动了动,然后一把扣在了姜凤贞的腕子上。 姜凤贞见状,惊了一 【077】将慕家,斩草除根 皇宫入夜了,各处的笼光被点起,将这沉寂而冰冷的地方,画上一层淡淡的暖色。 眼看着就要到庆荣宫了的夏侯靖,不知怎的倏然停了步,然后松开了放在徐夙瑛腰际的手,俊眸多了些深凛。 徐夙瑛一怔,不解看向夏侯靖那始终沉寂的脸庞问道:“皇上不去庆荣宫了吗?征” 夏侯靖沉默半响,或是有着某种忧虑,然后说道:“朕不去了,你去陪陪文荣即可。” 闻言,徐夙瑛的眼眸悄然动了一动陶。 她不傻,自方才皇上揽上她腰的时候,她便知道了皇上是为了做给慕云若看的,只是她却没有想到,皇上竟会因着她,连去庆荣宫的心情都没了。 皇上的心被慕云若影响至此,可决然不是一件好事。 然而心里虽是这么想,但在徐夙瑛的脸上却仍是一如既往的淡笑,然后乖巧的点了头,什么也不问,只道:“臣妾知道了。” 夏侯靖轻点头,而后径自向着另一个方向走去,中间有几名太监想要跟上,却被夏侯靖勒令离开,只是孤身一人,不知去了何方。 徐夙瑛安静凝望着夏侯靖渐渐掩入黑暗的身影,俏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忽而旁边传来一个焦急的声音:“瑛姐姐,皇兄来了吗?” 徐夙瑛敛了敛神情,莞尔一笑看向正向己方轻步跑来的文荣,然后道:“嗯,不过刚刚有事又走了。”说到此,她眸子幽深了些许,又道,“听闻公主,可是见了慕云若了。” “慕云若”三个字才刚一飘出,文荣脚步霎时一僵,先前脸上稍稍淡出的笑容,也在瞬时间消失无踪。 半响,她立住脚,指尖一下又一下的撵着手边的衣料,过了很久,她才低颤的舒了一口气,毫无情感的说道:“我……给她吃了散魂汤。三日之后,她就会——” “散魂汤不过就是令人疯癫。公主果然还是下不了手吗?”徐夙瑛淡漠打断了文荣的话。 “我——”文荣一怔,眼中布出了些动摇。 此时徐夙瑛收敛了那一抹冷漠,走近,拉长袖子轻轻拥着文荣的身子,抚着她长发道:“其实,也好。放心吧公主,很快一切都会过去。慕云若已是废人,疯了,便也再也翻不了身了。” 文荣淡漠点头,轻靠在徐夙瑛怀里闭上了双眸。 而徐夙瑛淡笑着拥着文荣,只是凤眸中,渐渐填上一丝凉薄的冷光 。 —————————————————————————————— 另一面,临时离开了庆荣宫的夏侯靖没去南书房,也没回景隆宫,而是一路朝着东面的宏轩阁走去。 一路上他面无表情,可深眸却若有若无的撩着一种几乎快要爆发的情绪。 终于快到了想去之地,恰见正有一人抱着一叠文书刚好自那敞亮的阁中走出,那人步履轻盈,心情看来很是愉悦,那股子璀璨感与这边的夏侯靖有着天壤之别。 看就在那人正欲迈下石阶离开之际,倏然就被这股几乎可以将人冻结的凛然之气震慑,身子一僵,即刻向这边看来。 当他眯着眼自那幽暗中瞬间看到了夏侯靖那张铁青的脸时,那人怔了一下,喊道:“皇上,您——” 看见他,夏侯靖丝毫不觉意外,也没有停下脚步,只是在径自走入宏轩阁的时候,冷冷丢下一句:“宁北凡,给朕拿酒。” 宁北凡一愣,匆匆又抱着文书追了上去,打趣的摆摆手道:“皇上,宏轩阁可是左丞处理国事之地,岂会有那种市井之物,皇上您——” 可还没等宁北凡的话说完,夏侯靖只不过就是冷扫了下堂内几个地方,而后冷哼一声走到一个被一摞空白文书堆积的地方。 见状,宁北凡僵了一下。 只见夏侯靖指尖从上到下一划,点在了一本最关键的文书一角上,稍稍一拉。 “哗啦”一声,文书骤然倒地,偏偏散落成沙,铺满了大片地面。 而在文书轰倒之后,落在紧里面的木架上,整整齐齐搭放了产自各个地方的酒坛,大小均有,甚至那舀酒的木匙还尚未干透。 宁北凡轻咳两声,忽然拧眉,“也不知道是哪个不懂事的,竟将这种东西藏在这里,微臣定会好好惩处,还望皇上放心。” 夏侯靖冷哼一声,几乎将宁北凡的话当做了耳旁风,只是亲自去旁边关了大门,然后拎了一坛扔给宁北凡,自己又拿了一坛走到一旁,揭了红纸,一脚蹬着宁北凡的桌案,举起来便开始往嘴里灌。 透明的冰凉染在了他的唇上,发上,还有明黄色的龙袍之上,一股酱香的醇酒味道霎时弥漫了整个宏轩阁。 宁北凡一见夏侯靖此等喝法,瞬间就觉出了不对,于是压低声音问道:“皇上是因为……慕云若?” 闻言,夏侯靖倏而冷笑一声,又是扬了力道, 一言不发的狠狠灌了自己。 紧接着是第二口,第三口……仿佛是以为喝下坛中所有的苦涩,就会忘记这世上一切的痛苦一样。 这一时,宁北凡也沉默了,因为他最后一次见到夏侯靖这般饮酒的时候,还是在很久很久之前,是在小靖得知那人从此不省人事的时候。 视线落在了面前自己的那坛酒上,过去那无论如何都挂着笑容的脸,终于转为了一抹凝重。 小靖,难道真的…… —————————————————————————————— 透云阁,夜已深。 终于送走了在一旁不停劝慰的姜凤贞,云若难得换了一方清静。 独自桌前,提了一支笔,静静的在纸上写着什么,视线偶尔会恍惚,于是会用手背轻抹眼眸。 先前在与姜凤贞说这件事时,她尽可能保持着从容,就是怕姜凤贞慌了手脚,但其实……很多事情都不一定会在自己掌控之内,正如她其实并不确定姜凤贞会得到解药。 如果,只是说如果…… 她真的在三日后,就这样不省人事了,那么那个人……又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不知不觉又想到了那抹凛然的身影,云若心中蓦地揪痛一下,有些失神,或是想到了不久前的那番争吵。 视线撩过桌上放着的那个被盖好的锦盒,不自觉地还是拿过,打开,指腹轻轻拂过那被自己用细绳绑好的折断之处。 为何会想将它绑好,她不知道……只是自己在看到上面的云字图样,还有那个被他精心藏起的“靖”字时,心中会有种复杂的情绪绕过。 倏然闭了眼,将那东西重重放回了锦盒。 飞蛾近火,已经灼伤了自己,又岂可再继续下去。 不再想,不能再想那个本就不属于自己的他,她要想的是如何在三天内护住姜家,如何活下去。 这才是她的世界,永远孤身一人,单打独斗。 只要过几日,她就会整理好自己的心情,慕云若是做得到的,用冷静的判断,割除一切的错误。 思及此,云若缓缓攥了指尖,然后晃晃神强迫自己继续将注意放在手上正写的东西上。 然,就在毛笔柔软的那边敢要染在宣纸一面的时候,忽听外面一阵慌乱,似是有人硬闯,引得怜香不停在外面大喊:“大人,大人您不能进来 啊!这里也算半个后宫啊!大人——” 话没说完,只听房间的大门被“砰”的一声推开。 云若眸子一动,下意识将手上的纸盖过,抬眸一看,竟是这个时候决然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左丞相宁北凡。 她欲开口,却发现今日的他神情似乎不再嬉笑,反而带着一抹冷静的沉寂。 难道是那个人出了什么事? 云若第一时间想起了那抹身影,眸中霎时晃过了一丝急切,道:“宁大人,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宁北凡轻轻眯动了下眼眸,或是在细细琢磨着什么,半响,他才淡道:“有个家伙跑到我那里赖着不走,似乎只有你能将他领走。” 闻言,云若先是疑惑了一瞬,但即刻却想了明白。 那一阵动摇袭上心间,沉下了心,半响,倏而动了动唇角,道:“香儿,宁大人走错地方了,送客。” 外面一向不喜风.流人士的怜香一听,即刻钻了出来,欲拉宁北凡的手臂道:“大人,您还是赶紧出去吧,成日都有人盯着我家主子,大人您这么往里走,说不定又会有人要生事端了!” 没等怜 香伸出手,宁北凡倏而拧动眉心,直接上前抓了云若的腕子,二话不说就往外面走。 怜香追了几步,终还是被宁北凡甩掉,只留下了一声不痛不痒的低唤。 云若更是一阵踉跄难以置信的跟着眼前人的步子,未曾想这对君臣竟如一个模子刻出那般均是这么喜欢拖着人走来走去! 一路上人人惊诧,各个窃语围观,几乎无人相信竟会有朝廷重臣在如此时候竟把废后从皇上的寝宫给拽了出来! 这一行,怕是她慕云若,又要多个不守贞洁的罪名了。 云若微微蹙眉,几下想要抽回手,结果却是被宁北凡握的死死的。 但究竟是什么事,竟会让一向从容的宁北凡这般连人言都不再可畏? 一路上慌慌乱乱,似是过了很久,云若终是被拽来了宏轩阁的大门前。 忽感里面冷风阵阵,守门侍卫各个面色僵硬,连看都不敢望里面看。 这时宁北凡倏而轻叹口气,喃喃说道:“美人,你可知,小靖,终究也只是个有血有肉的人。” 云若闻言,眉心轻轻一动,随后顺着她的视线看向了那边。 当她看到那已然伏案静静睡去,脸 上却有着如孩子般悲伤的表情的夏侯靖时,云若心中蓦然一紧,那种陌生的痛楚席上了心间。 为什么,那个不可一世,高高在上的皇帝,那个永远说着残忍言语,紧闭着心扉的男人,会露出如此哀伤的神情。 长发轻掩,双唇似乎还在不知不觉的说着听不清的梦语。 这个人,真的是她认识的那个夏侯靖吗? 这个人,悲伤为何? 云若迎风而站,不知不觉中,竟随着那人一样,痛了,悲了,清凛的眼中也在这一瞬染上了一层暗霜。 心口,终还是痛了。 脚尖不经意的向前挪动了半分,而后又收回,心乱如麻,第一次不知如何抉择,于是只是杵在原地无法动弹。 刚刚才对自己说,不再对这这个人动心,不过只是见到了他如此神情,她不可以因此动摇,不可以…… 云若闭眸,双手紧握,眉宇间充满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踌躇。 宁北凡轻叹口气,看向房中的夏侯靖,半响,说道:“慕云若,小靖心里,小心翼翼的放着你呢。” 云若忽然抬了眸子,难以置信的望着宁北凡。 “他嘴上残忍,但……你看得到他的心不是吗?”宁北凡说着,对上了云若那双动摇的清眸,“或许小靖曾深爱过另一个人。但是那个人已经不在了。她留给了小靖的,不是快乐的回忆,而是永远无法解去的毒。这份毒,侵入血肉,日日折磨着小靖,这么久了,越来越深,小靖已然病入膏肓。慕云若,只有你,才能将这个人拉回来。” 云若沉默,转身又看向那面的他,清凛的眸中耀动着一缕淡淡的动摇。 宁北凡,是想让她再赌上一把吗? 用自己的全部,赌一次夏侯靖的真心。 此时,宁北凡倏然笑了笑,而后转身向着外面走去。 云若一见,顿时有些轻乱,问道:“宁大人,您不管皇——” 宁北凡眉心一拧,说道:“大好夜晚,我才不要背个大男人回寝宫,出去会会红颜知己,才是重要之事。啊,对了……”宁北凡笑笑,接道,“我已经打过招呼了,说是皇上特意要你扶他回去的,可别扔下皇上不管,那可是杀头的罪。” 他哼笑,也不知说的是真是假,但这么走了,却是真真的事实。 云若站在那里,顿时有种被坑骗的感觉。她扶额冷静了几许, 这才看向醉得快要睡去的夏侯靖。 其实,她也可以一走了之,因为她知道,在皇宫里,是不可能有人会不去伴驾的。 但……身体之动似乎早已超过了心中所想。 不知何时,她已迈入了阁中,几步走近,望着那睡的很是不安稳的夏侯靖,云若双眸不经意染了一丝淡淡的疼惜。 望着望着,她不自觉的伸了手,如羽般撩过他面庞上轻垂的发丝。 她要如何是好 ,要如何是好……? 而就在这时,夏侯靖倏然拧了下眉,仿佛是梦到什么极其动荡的猛那般,倏然抓住了云若的手,痛苦梦呓:“别走……” 云若微怔,心上稍稍多了些柔软。 然下一刻,夏侯靖不经意的将脸上的神情化为了一种充满恨意的慑然,断断续续,喃喃而道:“青莲……朕一定会替你……将慕家,斩草除根……” 云若眼瞳倏然一缩,似在话音落下的那瞬,脑中变为了一片空白,只留下那句霎时刺穿她心扉的冰冷之言…… 青莲,朕一定会替你,将慕家,斩草除根。 *********************月下的神兔(云哲)分割线*********************** 又是一个不眠的夜晚在赶稿,泪奔,近来留言区有点抽,兔子白天回后台试试能不能回各位亲们! 另外,最近抽藏夹貌似也有点抽,亲亲也可以用浏览器收藏夹~这样方便查找~ 还有就素,最近一段时间更新大约在上午10:30左右,因为编编要审核才能放出来,么么哒,爱你们! 【078】酒后,判若两人 次日,辰时,景隆宫。 皇宫才刚刚笼上一层蒙蒙白泽。 一路抱着想要看看昨夜情形的宁北凡一大早就跑来了景隆宫征。 可还没等他过了门槛儿,就见严成和张保在门口一脸纠结的不知如何是好陶。 宁北凡顿了顿步子,欲上前询问,结果就听内殿忽的传来一声怒吼:“去把宁北凡这个混账给朕叫过来!!看朕不砍了他的脑袋!!” 一声落下,宁北凡冷不丁的僵了一下,一双凤眼眨眨似是完全弄不清状况。 而张保一见宁北凡,则突然就拉着他的胳膊将他拽到了一侧道:“宁大人,您现在可千万不能进去,皇上正龙颜大怒,说不定真的会对大人处以刑罚!” “怎么会……”宁北凡不解,昨夜不是张罗让慕云若把小靖送回来的? 按说,在他的一阵闻着伤心听者流泪的“小靖也是人呐”的一番渲染抒情下,天下任何女子都应心生情愫,然后天雷勾动地火,双宿双飞才是啊! 怎么这一大早,小靖不但没一脸雀跃,反而还怒气冲冠,再不济都要开始砍人了? 或是明白宁北凡的不解,张保长叹口气,左右看看,然后压低声音凑近宁北凡道:“宁大人,您昨儿个是不是让慕娘娘把皇上送回来的?” 宁北凡眼眸动了动,道:“难不成,慕云若没有……” 张保摇摇头,否了宁北凡心中所想,而是更加压低声音道:“慕娘娘确实是亲自将他搀回景隆宫的。但是……皇上……”说到此,张保小心翼翼道,“皇上可是在慕娘娘面前酒后失态了。” 宁北凡愣了一下,修长的指尖摸过下颌思量,倏然忍不住一笑,道,“怎么回事?” 张保苦了一张脸,回忆道:“昨夜皇上被慕娘娘搀回来之后,慕娘娘本是将皇上交予了奴才们服侍宽衣入寝,但皇上醉得厉害,生生就是不让慕娘娘走,不仅自行宽了衣,且说了不少任性的醉话,大人您是知道的,皇上不善酒力,但凡醉了,可就要判若两人了。” 闻言,宁北凡倏然扶着墙笑了,笑得眼泪都快落了下来,然后不停拍着殿旁红柱。 这可真是天雷勾动了地火,烧得好生激烈啊! 砰——! 正当宁北凡笑得开怀之际,内殿紧闭的大门倏而被一把推开。 只见长发尚还散着,身上也只穿着玉白锦袍的、且 一脸铁青的夏侯靖一步跨了出来,那狭长的双眸中,沁的满满都是杀气。 深黑之中,很快便映出了那正在欢笑的华丽身影,冷不丁额角又股了青筋,于是咬牙低吼了一声“宁北凡”三个大字,便一步上前要拧死这个一点都不忠诚的奸佞! 宁北凡一见,倒吸口气紧忙一溜烟的跑入了内殿,边跑还边回头笑言:“皇上一向不展露心扉,微臣只是帮皇上推进推进,如何,有进展否?” 推进推进? 夏侯靖拧眉,当真是被气得眉角都有些轻颤,狠狠说道:“朕的事何须你来插手!朕——” 回想今早张保所言的情形,夏侯靖脸上又是一阵发黑。 一世英名,何等落魄,而且还偏偏是在那个女人面前! 夏侯靖轻喘,忍不住的用手扶着有些发疼的额,随即从齿间挤出几个字:“你知不知道朕昨夜都做了什么,嗯?朕居然一点印象都没有。该死的!张保只说了回到景隆宫后的事,你知不知道朕在宏轩阁做了什么,说了什么!” 宁北凡身子一定,细细回想,言道:“昨夜在宏轩阁,可是只有皇上和美人两个人,谁知道皇上做了什么?不然,皇上还是直接问美人?” “你——!”夏侯靖气得话都说不出来,垂眸间添了些凌乱,只怕自己在醉酒情况下,说了些不该说的话。 尤其是,他并不想让慕云若知道的话。 然,就在这时,一个清亮的声音自外传来,一声:“皇上说了粮道要另开,说了该延续香火,说了身上很冷让人加衣裳。” 闻言,夏侯靖的身子猛的一僵,宁北凡也是一时没憋住笑,那口气自鼻息处喷了出来,道:“皇上看来很认真考虑过此事嘛,延续香火,微臣还以为皇上完全不想了呢。” 笑声 阵阵,绕在房中不绝不止,夏侯靖拧了拧眉,狠狠瞪了眼宁北凡,“朕,不能考虑吗?” “当然还是……考虑的好。”宁北凡扬了扬唇角,长眸微动,很是识相说道,“微臣,在外候着皇上。” 言罢,他低眉淡笑一声,假模假式的走了,在经过夏侯靖忍不住又笑了下。 惹得夏侯靖脸色再是沉了一分,只觉该是找机会好好在这人面前树下威严了。 半响,夏侯靖轻吸口气敛回了神情,静默回身看向来人,负后的指尖轻轻转了扳指,仿佛一时也不知要说些什么。 亦或是,他在等她先说些什么。 今日的慕云若仍是一身雪色素衣,如她的名字那般,缠着一种云般的皓黠。散后及腰的长发微微随风轻动,却使得此刻的气氛更显得安静。 云若轻抬眸看向夏侯靖,清凛中似是写着许多复杂的东西,而后颔首言道:“云若只是昨夜落下了些东西,冒犯皇上了。” 说着,她视线扫过不远处的一件镶了紫边的短袍,那是香儿专门给她的,若是丢了,想来不是很好。 夏侯靖也看了一眼,缓点了下头,示意她去拿,可身后的指尖却也越来越紧,或是镇定的俊颜下,有着说不出的焦躁。 于是就在云若径自走过,只手拿了那短袍一角的时候,夏侯靖似乎倏然受够了这种烦心的气氛,于是两步上前一把关了殿门。 云若指尖蓦地一顿,眼看着那洒在短袍上的白日流光,渐渐被遮掩。 没过多一会儿,夏侯靖便稳步来到了云若身边,望着她瞬间有些发僵的动作,薄唇若有若无的动了动,遂一把扯开云若手上的袍子,将她拉过自己的身前。 瞬间的用力,使得云若身子一阵不稳,脚尖几个踉跄方才停住,忽觉身子有些轻转,就这般被夏侯靖自后拥入怀中。 双手交叠被其覆在身前,阵阵温热自他掌心透入,同时亦有一阵浓郁的龙涎香缱绻而上,紧紧缠绕着她的一切。 云若心上一紧,却如何不能动弹,然而这一次,她却没有厉声挣扎,而是任着身后之人拥着。 夏侯靖心中轻喜,收紧手上力道,而后凑近唇瓣,于她耳畔低声说道:“白日那般与朕争吵,夜晚为何又应了宁北凡?” 云若眸子微动,仅轻声答道:“因为宁大人强行要求。” 闻言,夏侯靖轻哼了一声,道:“若非你自行决定,又谁人能要求的了你?……你对朕……” 他言语轻顿,拥着她的手又稍稍加了些力,“昨日之事,朕,好好地想过了。如果你能安心做朕的女人,朕,也会好好待你。给朕一些时间,或许朕,会尝试——” “还是……不必了,皇上。”就在这时,云若低声而喃。 一言之下,夏侯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词句,眉心微拧,欲再问一遍。 然而就在这时,云若却倏然拉开了夏侯靖环在自己腰际的手,脱离了那足以让人沉沦的怀抱。 静默的站了半 响,她终是清傲的转过了身,望入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 然后她轻攥手,一字一定的说道:“皇上那日让云若选择的事情,云若终于想出了答案。” 选择…… 夏侯靖眉心微紧,忽而抬眸。 是选择做另一个慕云若,做夏侯靖的女人,荣华富贵受尽终身,慕家人生死与她再无瓜葛…… 还是选择做唯一的慕云若,做慕家的人,与他夏侯靖,水火不容…… 那一刻,望着慕云若似乎已经归为了沉寂的双眸,夏侯靖的心中倏而划过一道不经意的伤痛。 第一次,有些不想知道这个答案,抵触着,犹如担忧着什么不想听到的结果。 于是启了唇,似是想要说些什么,然而话到了嘴边,却发现又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静静的,听着那抹清淡的声音缓缓到出。 “皇上,云若……还是愿同慕家同生共死。” 一语道出,只听一声轰响,便见夏侯靖猛的压按在了旁边的桌案上,狠狠说道:“慕云若,你想清楚了,这是你唯一可以活命的机会!” 云若缓缓攥住袖中指尖 ,似有似无的动了动唇角,看不出是在笑,还是在悲。 然后她苦涩的看向了面前的他,轻声而道:“其实……打从一开始,慕云若,就只有一个结局了,不是吗?” 夏侯靖深瞳猛的一缩,怔然半响,确是无法回答她的话。 慕家……慕云若……早晚,都是要真正的消失在这个世上的。 但是……但是…… “但如若你不是慕云若,如若——”夏侯靖说道,字字染了层不经意的焦躁,手也不经意的握起。 云若却淡淡笑了,“如若不是,只一人独活……吗?” 忽然间,周围好像寂静了许多。 被攥起的拳,在狠狠的用了力后,也终是渐渐的被松开。 “是吗。你选了……慕家。”夏侯靖低喃,俊眸渐渐垂下,幽光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黯然。 然后他哼笑了几声,看向云若道,“慕云若,你知道的,朕……容不下慕家的人。” “为什么?”云若又问。 “因为,慕家不仅背叛了朕,还伤害了朕,曾深爱的女人。” 云若轻动唇,或是想到了昨夜夏侯靖提 到的那个人,心头,仍是有着一股不知名的痛楚。 归根结底,她慕云若的情感,远远不如他深爱之人予他的恨来的刻骨。 他选择了那个被他守在心中的女人,而她,选择了用纤细的双肩扛起慕家这沉重的包袱。 这一时,她沉默了,他亦沉默,仿佛已然不再需要任何的言语。 似乎过了很久,夏侯靖终于再次抬开了眼眸,上前了半步,说道:“既然你选了慕家,此后,这世上便只有一个慕云若。朕,会好好整理自己的思绪,忘了另一个慕云若。最后一次……” 夏侯靖说着,走近,俯视着身前这始终垂着眼眸,身子却好似在轻颤的她,然后缓缓倾下身,轻啄了她冰冷而颤抖的唇。 这个吻,没有更多,更近的索取,而仅是如蜻蜓点水,分享了彼此一瞬的温暖。 慕云若眼瞳微动,却没有拒绝,亦闭了眼睛,感受着这或许是最后的羁绊。 长发缓缓自肩上垂下,遮住了周围的一切,好似在这一瞬间,没有慕家,没有王朝。 但吻,终究还是会结束的,正如天下有不散的宴席。 夏侯靖第一次露出了一抹无奈的笑。 他离开她,云若亦睁开眼睛凝望着他。 半响,夏侯靖摇摇头,忽如过去那般用指尖轻轻点了下那清秀的额心,然后无奈的喃道:“你真是个,傻女人。” 说完,他不经意笑了笑,缓缓收回了指。 但当那指尖落下的时候,周围的气氛似乎倏然间改变了,夏侯靖脸上一切的神情,似乎也在这一瞬被渐渐的收回。 淡漠,冷静,凛然……终于再次展露在了夏侯靖的俊脸之上。 他冷冷俯视着面前的她,正如第一次见到她时那般,再是没了丁点的情感。 随后他扬袍转身,蓦地推开了内殿的大门。 当刺目的阳光霎时间洒入之后,他顿了顿步子,然后决绝离开了有她的地方。 冷风幽幽灌入,不经意吹起了云若身后的长发。 她动了动已经有些发木的手,扬起,抚过额心那仿佛仍残留着属于来自他的温暖。 这些日子曾留给她点点滴滴的回忆,不经意涌上心间。 忽然间坐倒在地,云若想要大喊,却发不出声音,精致的脸上有着挣扎,痛苦。 她不能哭,不能 喊,不能像其他女子一样再去后悔自己的决定。 选择了慕家,便意味着她只能做一件事,那就是将心中一切的情感掩埋深藏。 只是……明明不该这么痛,那么痛。 她狠狠咬住自己的手背,见了血丝,却落了印痕,终是忍住了那最后的痛楚。 原来,不知何时,他予她的暖,已然沁入了血液,扎入了心间。 而当夏侯靖离开了景隆宫内殿的时候,一心等着看好戏的宁北凡却霎时僵了脸。 因为在他面前的那个平日里冷静却也精力十足的小靖,第一次沉寂的如同死过那般。 不……确切的说,是已然无情。 此时严成战战兢兢走来,不知如何其口,挣扎了许久才道:“皇上,方才宝瑛宫那边来人,是瑛贵妃在宝瑛宫准备了早膳,想问皇上是否一同用膳。” 宁北凡微怔,看向夏侯靖,只见他看来毫无所谓的轻笑一声,道:“好,朕,也很久没陪夙瑛了。” 言罢,他便扬步离开,身上散发的凛然却足以冻结一切。 宁北凡满心不解,也对夏侯靖倏然的冰冷有些愠怒,当他看到坐倒在地上的人儿时,不由低喊一声:“慕云若!” 夏侯靖倏的停了步子,俊脸上亦有着些许的波动。 但很快,他便垂了眸,终是头也不回的走了。 【079】势必要得到的! 望见云若跌在了地上的宁北凡一步跨入了景隆宫内殿,欲扶云若起身,谁料在看到她的那一刻,俊眸顿时闪过了讶异。 面前的云若,一声未发,俏丽却带了些苍白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过于的冷静,让人心中不由的发了寒,但再是看去,却发现那被云若咬住的手背,已然渗了些血丝征。 而且不仅如此,此时此刻,正有一缕殷红是色泽正自云若唇角缓缓流下,染在了她盈雪的肌肤上,顺着腕子,流入了袖口。 宁北凡一怔,即刻单膝跪于云若身边,扶着她的手臂道:“你,你怎么了……陶” 云若闻声顿了一下,忽而恍神,当将手拿下看到正坠流的血红的时候,她的眸子也是一动,急忙又用手遮住,下意识避开了宁北凡的视线。 散魂汤,使人至疯之药,使人忘心,忘情。 当心痛之时,难免又会毒性涌入,侵蚀她身体的每一个地方。 只是没想到,才不过与夏侯靖说了几句话,便严重至此。 “我去找皇上回来。”宁北凡凝声说道,遂转身欲走,可脚尖才刚刚捻了半个弧,他的衣袖便被云若猛的捉住。鲜艳的色泽染在了锦袍之上,斑斑盈盈。 “不要!”云若忽而喊道,轻咳了一声,然后扶着地面起身,昂首看向宁北凡道,“不要告诉他,不能告诉皇上!” 宁北凡忽然觉得有些不对,收敛了平日的小脸,凝声而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云若抿抿唇,眸间轻动,考虑是否要与宁北凡直言。 然而宁北凡终究也是个擅长察言观色的主儿,当看到云若眼中一闪而过的踌躇之时,他便感觉不对,忽的强行拉过云若的手腕,猛的撩开其袖。然后他用过去游走天下时学的些许把脉手法,听了听云若的脉象后,眼瞳蓦地一缩,道:“这个……难道是——!” 云若一惊,却是没想到宁北凡还有这一技,于是迅速抽回了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同时掩住了宁北凡的唇,道:“宁大人,云若也有自己想要守护的人和事,还请大人莫要插手的好。云若知道大人担心什么,所以云若可确实告诉大人,此事不会伤及皇上,但反之,若是皇上知道了来龙去脉,反倒会引起轩然大波,不仅会让云若想保护的人死无葬身之地,而且还会伤了皇上的心。” 闻听此言,宁北凡心中霎时有了些许思量,确实沉默了几许。 很多事情,还是旁观者清,能对嫔妃下如此狠手,而且还如此痛恨慕家的人,除了那个人,没有其他。 不幸的是,那日自己的一语戏言,竟以如此方式成了真。 这时云若脸上神情微微放了软,收了手,然后淡淡一笑,道:“宁大人,可否,替云若保密?” 宁北凡望着她那如同要自己扛起一场艰辛命运的双眸,不由的也有了些许的揪心,然后低语:“小靖方才走的时候,看来一点都不好。但,你冷言对待小靖,也有你的苦衷吧。除了……慕家与夏侯的立场原因之外。” 云若心上一紧,怔然望着眼前这个平日油嘴滑舌,但实则竟能将人心瞬间看透的男人。 叹一声,能做丞相之人,能让夏侯靖如此信赖之人,绝不会是一介庸才。 于是云若动了动唇角,垂眸间不再逞强,只用着淡淡的,轻到几乎快要消散在空气中的声音说道:“如果……只说如果,三日后,慕云若从此识不得人,如此,皇上忘记云若,也会容易一些。” 宁北凡安静的听着,凤眸中终于忍不住划出了一丝叹,然后上前,附身面对着她,将手覆在云若的发上,道:“美人,你心里,是有小靖的吧。” 云若笑而不语,或用沉默回答了一切的疑问。 宁北凡倏而笑了,用力的揉了下云若的发,使得云若一惊紧忙扶住长发有些不悦的望向宁北凡。 只见他淡淡扬了笑,说道:“美人,还是那句话,若是有朝一日小靖让你痛了伤了,就和我一起祸乱后宫好了,呵呵~” 他笑开,荡了一丝暖意,令方才精神一直紧绷的云若稍稍松了口气。 半响,他敛住笑,望向云若道:“你不倚靠小靖了,反之要治你于死地之人被小靖所护,曾视慕家为眼中钉的人更是数不胜数。美人,要想活,你就必须得得到一派势力替你站在后面镇住那些对你虎视眈眈的家伙。我有心,但终究 是小靖的人,小靖不发话,我可不能帮你。不过……” 宁北凡顿了顿,若有所思的自喃:“近来,听说连小靖都摆不平的一个家伙,除夕前入了帝都,好像是在邱福客栈开了个文武大阵,闻说谁闯过了阵,便会许谁个愿。” 他看向云若,却见云若只是淡淡勾了唇,似乎一点都不惊讶。 于是宁北凡倒是有了些诧异,随后忍不住又笑了下。 原来,他说了多 余的话。 这时,云若或是想到什么,回眸看向宁北凡道:“大人,有件事云若想冒险恳请大人帮忙。” 宁北凡眉角微动,但却好似明白了她的意思,掏了掏怀,倏然手上一抖,一块金色的腰牌掉了地,而后清清嗓子道:“本大人的腰牌方才不知掉在哪里了,啊……抱歉,你继续说。” 云若忘了宁北凡好一会儿,视线扫了下地上的东西,然后喃道:“嗯……没什么了。” 宁北凡唇角扬起一丝弧度,而后稍稍舒口气,最后还是凝住了神情,低声道:“只有两天一夜,我帮你掩住小靖,但无论成功与否都要回来,否则……便是大事了。” 云若点点头,看向宁北凡,道:“成功与否,我都会回来。” 宁北凡起了身道:“不过,我能帮你一方,却帮不了你另一方,你身上的毒……” “虽不保证一定成功,但云若愿赌上一赌。” 闻言,宁北凡流露出一丝复杂的轻笑,只道:“那,我也准备走了。今日之事,我便权当没看见了。美人,你可要好好活下去。” 云若含笑而答:“慕云若,不会那么容易死。” “我想也是。”宁北凡笑言,遂转身准备离开。 然就在他要跨出门槛的一霎,云若倏而又在身后轻道:“最后问一句,宁大人与我非亲非故,为何会铤而走险如此相助?” 宁北凡顿了下脚,倏而一笑,转眸间流光洒在了他俊美的脸庞上。 只听他含了眸中深意般,淡淡言道:“宁北凡,是皇上的臣子。” 他轻笑,转而离开了内殿,留下了静默望着他背景的云若。 半响,云若唇角轻动,许是明白了宁北凡的意思。 宁北凡,是在替夏侯靖,保护着她。 云若垂下眼眸,缓缓弯身捡起了地上的那块金色腰牌,指尖摩挲过上面的凹凸刻痕,沉默,沉默。 然而当她再是将眼眸抬开的一霎,先前温婉陡然消失,那双清凛的眸中顿时划过一缕碧蓝的利光,仿佛在那最深之处,正燃着一团幽蓝的火焰。 而后她捏紧腰牌,拿了衣裳,缓缓向着殿外走去。 当刺目之光若水般在她身上洒下一片金黄之际,云若扬起手,以手背抹过了唇角的红,唇瓣霎时被染的更加妖艳。 既然那么多人,都将命运加注在她慕云若 的身上,她便更不可以轻易被捏死在那些人的掌心。 就算最终无法抵过命运的浩劫,她也会狠狠扯住其人的命脉,让他们从此,再也无法随心所欲! 云若缓缓昂首看向了天空,只见那朵朵流云,虽无形,却撑满了整个天空。 右手伸出,透过五指看向缝隙的那侧。 邱福客栈,文武阵,只等夜幕降临…… 忽的将手握起,她淡笑,不言不语。 ———————————————————————————————— 夜,很快便落下了。 帝都民间,却不像皇宫中那般死气沉沉,随着除夕快要到来,到处都挂满了红彩灯笼,一派热闹非凡! 然而最热闹的,莫过于东街的邱福客栈,据说有位王朝的大人物住了进去,还开了一个文武阵,若是有人能力压群雄,这位大人物便会许一个愿。 虽然众人不解为何这位大人不进皇宫,而要在区区客栈委屈住着,但那文武阵却名声大噪,成了这帝都除了除夕之外最大的事情。 所谓文武阵,一场文斗,一场武斗,两天一夜。 今日,是文武阵开阵的第一日 ,邱福客栈果然挤满了人。 中间被重金支起了一个华丽的擂台,红布缠绕,喜气连连。 “什么时候开阵啊!!” “是啊,要不也开个赌局吧!” 眼看着就要开阵了,无论是看热闹的还是前来参加的人,各个拥挤一堂,简直将邱福客栈拥的水泄不通。 客栈掌柜自是一脸喜庆,虽然这生意是没法如常做了,但那位大爷出的包场的银两,却多得惊人,于是早便不知溜去了哪里,和自家婆子一起数银子去了。 这不,堂内独独留下了几个小二拼命的跑着侍候吃饭打尖的客官,忙得不可开交。 然而就在客栈大堂惹得沸沸扬扬的时候,客栈二层的天字一号房里,却好像出奇的安静,似乎正有人自那微微轻开的窗口处往外看着。 望着那些跃跃欲试的人们,只见那人倏然动了动唇角,拿过小二送上来的温酒,轻轻抿了一口,道了一声:“似是都很平庸嘛。” 他哼笑一声,而后沉了眸子。 也不知,今夜会不会出现让他心仪之人…… 男者,可以提拔。 女者…… 那人轻笑,又饮了口酒。 就在这时,一个面无表情、一见就是非常拘谨且穿着异族衣裳的俊俏男子一步跨上擂台,负手在后,冷漠而道:“文武阵一炷香之后,即将开阵,还望各位英雄好汉不要吝啬参与。” 此人一说话,瞬间将周围气氛冷却不少,然而那人却好像丝毫不受影响的回身抱出一个香炉,正正的放在擂台中间,然后漠然的走下擂台,倏然用毛笔在地上画了好长一道线,道:“想入文武阵的英雄,还请入线。” 闻言,众人纷纷步入,高矮胖瘦,倒是参差不齐。 只差一个空席! 众人面面相觑,都在互相推举。 ——————————————————————— 就在同一时间,皇城之外,正有一辆马车缓缓驶向城中最热闹的地方。 一身素衣淡妆的慕云若,收了方才给宫门侍卫看过的宁北凡的腰牌,她便轻轻闭了眸,心头终究还是有些忐忑。 自早上与宁北凡一番谈话后,她便开始准备这宫外的邱福客栈的文武阵。 正如宁北凡的提议那般,如今的局势,能救姜家的就只有找到可以与徐家对峙的势力,放眼望去,朝堂中不属于任何人的,似乎就只有此时正在邱福客栈的这位主儿。 也就是说,要想真正的救下姜家,便要在两天一夜的时间内拿下这位叛逆的主,要拿下,就要先见到。 等进了宫,也就晚了,所以她唯一可以与他直面的机会,便只有除夕前在宫外的这场文武斗阵。 时间紧迫,唯有一搏。 随着马车颠簸,云若轻轻吐息,脑中不停流转着每一条可应对于今夜的对策。 然而正是在这寂静之时,一声惊恐不安的声音霎时刺入在狭窄的车帘内。 “主子……主子,咱回去吧!!您……您真疯了,这私自出宫,可是要杀头的……不,不行啊!而且,您……您您真的要去参加那个什么阵吗?怎么可能啊!您神智时而清醒时而浊的,那可是文武阵啊,主子您去,还不得丢了人?” 幽暗之下,也被带出的怜香正坐立不安的压在一面,如热锅上的蚂蚁那般左看看,右看看,然后焦急的双手挠着头发。 倏而被打断的云若眉头冷不丁一僵,却也没有睁开眼,或是早就猜到了怜香会像现在这般聒噪不停。 关于怜香,到不是她真的想让这丫头涉险,而是确实不带不行。 闻说宁北凡与其他人的说辞,是带她去观星台去替人抄写旧卷,怜香自是知道真假,所以若是不带上她,云若总是觉得心里惴惴不安,仿佛是几乎可以预见自己不在的这两日,这丫头究竟会惹多大的祸端。 而且还有一个原因,是她此行出门要去参加的文武阵,本就是用的宁北凡临走前扔给她的一个鱼家小妹的身份,若是连个姐妹都没有,或许也太显突兀。 云若想着,冷不丁无奈笑了下, 道:“走着,看着,乐着,参与着。” 怜香一头雾水,当真又快急哭了。 然而就在这时,马车不知不觉已然到了地点,云若避开怜香,自己先一步自马车上走下。 恰逢那最后一席在征人,于是云若唇上一勾,加了步子,片刻没停的步入大堂,大喊一声:“东门王家,渔户,王芹,参加文武阵!” ***************月下的神兔(云哲)分割线******************** 新人物登场,亲们留言啊~~~ 【080】文武杀阵,局中之局! 同一时间,皇宫。 天色正暗,姜凤贞带着一个人忧心忡忡的拿着灯笼走在皇宫中,王永承已经走了整整一天却还是没回来。 更为蹊跷的是,当她去透云阁想看看慕云若伤势的时候,竟然发现里面空空如也,而后又得知她去了观星台抄旧书? 不知道其中之事的人尚且觉得平常,但她姜凤贞可是知道此时时间究竟多为紧迫,慕云若再是满腹计策,也不至于安分到在这个时候去抄书陶。 蹊跷,太过蹊跷了,不过若她真是去安分守己的抄书了,那她一定得把这个不知死活的女人从那悠闲之地揪回来! 真是的,竟只有她一人在干着急!! 姜凤贞咬牙跺跺脚,又加了几个小步,抬头间已然看到了观星台。 眼看就要爬上那弯梯,忽见了两人正悠哉闲聊向外走去,姜凤贞一愣,紧忙弄熄了灯火靠在了后面。 虽然她并不想这般鬼鬼祟祟,但……观星台这种地方,却当真不是谁都能来的,于是贴墙等着,欲避过这些人。 只见两个点着灯笼的人缓缓向外走着,时而笑笑,看来在闲聊。 其中一人开口道:“左丞大人今儿个可真奇怪,非得让咱说那废后跑咱们这里来抄书。” “嘘!”另一人紧着看了看四周,然后道,“你不知道左丞相不让提这件事吗?万一让别人听见了,咱可就得罪左丞相了。而且不过就是个说辞,只要不是皇上来,一两天,瞒也就瞒了。” “说的也是,如此,左丞相倒也欠咱这里一个人情了,就是万万别让咱观星台的秦大人知道就行了。” 那人用力敲了下另一人的头,道:“所以说嘛,小点声,不说这个了不说这个了!” 言罢,两人便开始扯了其他话题,然后消失在了暗处。 幽光一闪,墙这边的姜凤贞早已目瞪口呆。 慕云若去观星台是个幌子!!而且,还是左丞相宁北凡亲自下的令! 难道,难道皇上已经知道了? 不,不会……若是知道,绝不会是这般处理。 姜凤贞只觉心中隐隐不安,琢磨着慕云若究竟去了何处,难道又是身处险境? ‘姜凤贞,你见过中山穆王皇甫骁这个人吗?’ 或是想起不久前的一些片段,姜凤贞心中突然一紧,难以置信的掩住了张开的嘴。 不久前听闻,今夜可是中山穆王除夕前在民间开设文武阵的日子! 难道……难道! “这个女人,不会真的去破阵了吧!中山穆王,中山穆王……”姜凤贞一片混乱。 慕家与皇甫骁的渊源,可绝非只是不和那么简单! 皇甫骁曾经可是——! 而且……暂不说能不能见到他,中山穆王向来手狠无情,是出了名的让沙场之敌都闻风丧胆的魔性之人,亦正亦邪。 他设的文武阵,可绝不会仅仅为了选可塑之才。 归根结底,只不过是为了享受人之恐惧才开设的!! 左丞相为什么会…… 慕云若,你可莫要行百里路半九十,入了那阵,可是会丧命的!! 她就算是涉险出宫,也要将慕云若拉回来,不然……真是要出大事了!! 思及此,姜凤贞更是一片焦躁,于是甩下那灯笼疾步向着外面赶去。 ———————————————————————— 邱福客栈。 “东门王家,渔户,王芹,参加文武阵!” 一袭素衣的慕云若负手站于客栈门口,双眸清淡,仿佛方才只是说了一句不痛不痒的话。 众人一惊,皆是将视线投向了说话之人,且见来人不仅是个身形纤细的柔弱女子,而且面色发白,看来气血也不好的很。 见状,一个膀大腰粗的大汉将手上的大斧压按在地上,嘲笑道:“哎呦,姑娘,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不好好在家里抓鱼,养病,跑来这里瞎闹,哈哈哈,你是来让我们找乐子的吗 ?” 另一个穿着庸俗的某家商贾之子也嘲讽道:“是啊,姑娘你还是让了这位子吧,女人跑来闯阵,还不如回家带孩子的好,你会什么,是会文呐,还是会武啊,来着地方,可不是会两句伤春悲秋的诗词就能闯过的。” 闻言,众人哄笑一片,就连店小二都流露出轻蔑之心。 怜香被这些男人吓的不行,小心翼翼缩了缩身子,然后在后面一个劲儿的拉云若的袖子,道:“主子,咱还是走吧……这,主子,这可不是逞能的时候,太可怕了……咱们走吧。” 身后瑟瑟发抖,身前哄笑阵阵。 云若动了动唇角,不深不浅,清澈的淡眸反而只看向站在台子中央 的冷漠之人,然后又淡淡说道:“东门王家,渔户,王芹,参加文武阵。” 周围又是一片起哄,甚至有人笑倒在地,当然,除了台上之人。 那人倒是一贯的冷静,如深潭般的眸子静静凝望着云若,半响,回头看向二楼窗口处。 但见里面之人,动了动食指,轻轻压下食指,于是台上之人便转过来冷声说道:“那便站过来吧。” 几个字,毫无抑扬顿挫,却吓坏了怜香。 眼见着云若要迈开步子向前,怜香即刻抓着云若的手臂,道:“主子,您再想想,再想想……” 云若只淡笑一声,生生拉下她拽着她的手,而后一步跨入了那条墨线之中,脚步稳稳,面上表情冷静到似是根本没受周围那些嘲讽的任何影响。 怜香见状,直接跪坐在地上,咬着轻颤的唇,担心的快要哭了。 此时,香已烧完,台上之人看差不多了,便扫了眼进入黑线内的人。 一人说道:“什么时候开打啊,是一个一个来,还是一群一起来啊!” 那人根本就没理会他们,而是从身旁的箱中掏出了一摞纸,搁在了台子正中央,然后道:“一共四十个人,这里有四十张生死状,即无论最后生死,官府都不能予以追究。待各位签了之后,便可以开阵了。” 一听“生死状”三个字,所有人都惊了一下,琢磨着打个擂台还要有生死状? 那些大汉一时有些踌躇,唯独云若缓步走前,直接拿了毛笔,沾了沾墨,用着苍劲有力的笔锋,落下了自己的名字。 然后将笔甩开一旁,转眸看向那些大汉道:“我在赶时间,若是要签,麻烦快些。” 怜香一听,差点就落泪了,这自家主子真是疯病又犯了…… 挨打,挨打竟然还上杆子了…… 而周围人一见,觉得自己被个如此孱弱的人轻视了,于是一拥而上要签下生死状,可就在落笔的瞬间,云若却倏然压住了一人之手,道:“我的意思是,确定要签的时候,才快些。” 言下之意,是提醒这几个人,莫要因为一个女子签他们却不签,因着感觉拉不下脸,最终导致性命之忧。 那些人嘲讽一笑,直接甩开云若的手道:“滚开,老子签不签关你什么事!” 云若及时收了手,不再多看这些人,回眸间却感觉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原是那冰冰冷冷之 人。 他瞧了几许,忽而动了下唇,许是这人今夜唯一的一个表情。 云若见状倒是有些意外,却也不多多琢磨,而后傲然先走了一步,静等那边签生死状。 …… 过了好一会儿,四十人终于将这生死状全部签完,且见那冰冷之人将那一叠纸放在手上点了点,而后点了下头。 很快便上来几名侍从,一人端着一个托盘,盘里放着多杯烈酒,看来像是给这四十个人壮胆的。 那些人笑了,其中一人即刻端起一杯酒,喊一声:“这是好酒!大爷我就不客气了!” 于是有人调侃,“难不成你也想来个关云长温酒斩华雄吗?” 又是一阵哄笑,连带着观者也跟着哈哈大笑,权当这场斗阵只是一场如比武招亲般喜庆的热闹。 唯是云若,安静如常,静雅的拿过一杯白色瓷杯酒,放在鼻息下稍闻,眉心微拧,果然无法辨别这酒是什么酒。 不过……无妨。 云若抿了下唇,而后仰头将这杯中酒直接仰头灌入其中,而后用袖口轻拭唇角,放回了这杯子。 杯底碰了木托,发出清脆一声,在云若这最后一杯也归回原处之后,那冰冷之人便扯了下唇,淡淡说道:“请各位随在下入阵。” 言罢,那人便负后了右手,转身走下台子,向着不远处一个紧锁的房间走去。 一见不是打擂台,所有人第一反应都是一愣,不明这是在弄什么玄虚,各个面面相觑,而后只当是这斗阵的主是个喜欢弄些小伎俩吓唬人的人,遂轻蔑的哼笑,随着那人而去了。 云若跟在那些人之后亦向那边走去,只是每靠近一步,都感觉背脊就会多一层寒凉之感。 不多时,众人便都堆挤在那一道被锁住的大门前,冰冷男子有条不紊的将绕在上面的锁链解开,然后猛的一抽,随着一声叮咣巨响,那条沉重的锁链便被摔在了地上。 气氛,莫名因为这条锁链变得沉重了些许,那些先前还哄笑不止的家伙此刻都不敢多话。 尤其是当看到那人将大门推开,一阵森冷之风瞬时冲涌而出的时候,那些人更是屏住呼吸。 这时,那冰冰冷冷的人便侧站一旁,伸了手示意,道:“还请入文武阵,人数随意。” 这就是文武阵?!众人一片哗然,脸色都有些变了,就像是无头苍蝇一样东看看西看 看。 当然,其中也不乏勇者,且见那先前拿着斧头耀武扬威之人忽而大喝一声:“不就是个破房间,你们且看我碎了这东西!!” 言罢,他便大摇大摆的要拎着斧子进去,云若见状忽感不对,于是道了一声“且慢”想让那人暂等,谁料那人却是甩开云若的手,道:“别妨碍大爷领赏!” 他怒目的哼了一声,而后便狂傲的步入其中,接着是第二人,第三人,最后竟进入了整整十余人。 外面人继续谈笑风生,似是在琢磨着里面究竟考的是对联,还是打木桩。 然而就在片刻之后……突然自里面传来了惊叫之声,带着绝望与恐惧! “啊!!救命!!救命!!我不闯了!!” “救命,救命啊!” “太可怕了,救命,救命——!啊!” 在所有人闻声一惊,各个面如死灰。 这……这喊声,怎么会是这样! 然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便有一阵浓郁的血腥倏而从里面飘散而出,那人的声音也戛然而止,仿佛从来就没有出现过。 而后那冰冷之人再是转头看向这边,毫无抑扬顿挫的说道:“还下几位英雄,继续闯阵。” 闻言,周围一阵沉寂,而在下一时刻几乎是所有的人皆是变得惊慌,再也顾不得什么体面不体面,四处尖叫逃窜,霎时整个客栈混乱一团。 “不闯了,我们不闯了!!” “就是,什么奖赏也不能搭上命啊,不闯了!!” 那些人惊喊,狼狈逃窜。 然就在那些人欲逃出大门的那一刻,只见那冰冷之人已不知何时来到了门口,忽极其迅速的抽出腰间佩刀,光影之下霎时将刀刃贴在了第一个想要逃离之人的脖颈前,然后淡漠说道:“还请各位,莫要半途而废。” 他若有若无的动了动唇角,眼中划出一抹杀意。 见状,所有人都再是不敢动弹,甚至有人吓得双腿直抖。 二楼窗口之人,淡淡哼了笑,又是一杯酒欲入肚。 然就在杯口刚刚贴在薄唇之际,突然停住,视线落在了一抹清秀之人的身上,狭长的眼眸不经意的眯动了一下。 因为在下面,那云若正仰头看向这边,清澈的眸中没有丝毫的恐惧之心,镇定自若。 且见她对那边之人轻轻动了下唇角, 随后收了视线,看向那大门。 怜香见状,惊吓的面色惨白,只听她像是疯了一样的扑倒在地大喊:“主子,主子!!!!!” 然而云若却并未回答,只是若有所思的以拇指抹过唇瓣,又沾了点那酒腥,然后毫不犹豫的转身跨步入了那漆黑之屋。 长发猎猎飞舞,撩动了一 股傲然与坚定。 二楼之人悄然动了动唇角,扬起一抹弯弯的弧,无声无息,却卷出了一丝血腥…… 于是在这寂静之处,唯有怜香一声嘶吼,响彻了整个客栈。 “主子!!!!!!” ———————————————————————— 而在同一时间,皇宫南书房。 宁北凡一改往日的从容不迫,整个晚上商讨军需之事都心不在焉。 夏侯靖蹙眉问道:“宁北凡,你想什么呢?” 宁北凡猛的回神,干笑了两声,脸上却仍是忧心忡忡。 夏侯靖眉心更紧,却也懒得再与他多说,只是在提笔要在一个奏折上落下批注的时候,忽见那红墨之色点点殷在了一处“云”字上。 夏侯靖失神了一瞬,而后便将奏折合上了,冷静的垂着深眸,只是心中一抹莫名的痛楚,扎入了他的心扉。 ****************月下的神兔(云哲)分割线************************ 好消息哦~~评论区修好了,亲们快来啊~!!! 【081】爷,看上你了 邱福客栈,此时一片沉寂。 那面无表情之人守于门口,使得众人许进不得出。 此时,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向文武阵的大门,无一不是竖起耳朵听着里面的响动。 怜香亦然,紧握着袖口,全身的神经都被紧紧绷住陶。 当然,除了紧张,所有人脸上均是写着一种难以置信的震惊,因为在这被恐惧所笼罩的时刻,没有人会想到一个渔家的女子,竟还有胆量闯那文武阵! 难以置信,简直就是……匪夷所思!! 那始终没有表情之人缓步也去了那方,淡淡道:“一人……” 语气仿佛渗透了些若有若无的赞意,而后宁谧的扶住大门,随着“吱呀”一声,将其紧关。 由此,开阵。 ———————————————————— 那一面,白色鞋尖缓缓停住,不带迟疑,渗着稳重与谨慎。 云若凝住呼吸,眸子扫过这极其安静,且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 碾一碾,发现脚下有些发粘,云若眉心稍动,知道定是这弥漫空气中这股腥味的来源。 那些先前进来的人去了哪儿,不见尸首,不见叫喊。 云若耐下心沉思,闭了眸,扬开双手如拨开前雾般缓缓扬于两面。 静静聆听,静静感受,静静判断着这能将人吞噬殆尽的文武阵。 方才那些人是喊了几声之后便消失匿迹,若是如此推测,很快便会有什么东西靠近。 这时一阵森然凛风悄然靠近,扬了她鬓角发丝。 或是预感什么东西即将到来,云若凝了神,调整呼吸,然后渐渐在心中数着。 一、二、三——! 最后一数于心中落下,云若猛的睁开眼睛,霎时一道刀光自面前滑过,生生斩断了云若的些许发丝,落了地,黏腻在了那腥红之中。 云若急速退了半步,又是一道刀风袭来,自后方披斩而开,然后又消失在了黑暗中,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云若站稳,垂下眼眸再是细细听来,果然还是听不见任何人的声音。 怪哉,怪哉。 如果方才那是刺杀者,总得留下些动响,难不成这世上真有来无影去无踪这一说? 哪里……不对。 如果那些……不是人的 话,只是幻象的话。 云若拧眉斟酌,眸子倏而一动,在心里多了些盘算。 或许……可以试一试。 做了某种决定,云若便深深吸口气,挺直了身子或是在等待方才那亮刀之人。 突然间剑光又起,直直刺向云若,云若先是一惊,但很快便压抑住了身体那反射性的躲避,忽的伸出手就这边迎刃而去。 如果这幻象,如果这是可以将人逼疯的幻象,那么……只要破了这幻象,便可以破阵! 然而就在她咬牙要握那利刃之际,突然间那利刃转了刀锋,侧过云若,狠狠划过她的肌肤,瞬间的痛彻让云若忍不住低哼一声,蓦地单膝跪地。 她深深喘息着,眼中充满凌乱,手捂着的胳膊仍在流血不止,血腥再起,撕扯了她先前一切的冷静。 不对,这不是幻象,是什么,是什么! 就在云若逐渐开始不冷静的一霎,周围倏而传来了一阵诡异的声音,有笑,有哭,有害怕! 有童稚的声音,又有成熟的声音,而那声音不是别人,竟都是她慕云若的! ‘我好害怕,好害怕……为什么我没有父母,为什么只有我没有……’ ‘敬,我爱你,只要和你在一起,我便什么都不怕!’ ‘为什么要杀我,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夏侯靖……夏侯靖……慕家,慕家……为什么要选,为什么要这么痛苦……不想选,不想选……’ ‘死……又要再死一次吗?死……再一次的死在他的面前吗……?’ 哈哈哈哈……愚蠢的疯子,一生一世都只会被人利用的棋子!! 聪明智慧又能如何,冷静又能如何! 慕云若,你是人,你是有血有肉的人! 逃走吧,逃走吧!!不管姜家,不管文荣,不管慕家,不管一切的一切……走,走到天涯海角! 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吵,一声叠着一声,疯狂的盘旋在云若脑海。 “啊!!!!!”云若猛的嘶喊一声,双膝跪地用力的捂着自己的双耳,血丝蔓延过双瞳,呼吸亦便的急促不安。 且在这时,那毫不停歇的刀刃亦是在暗处不停窜出。 一下,两下……云若的手臂上,身上,伤痕越来越多,仿佛是在折磨着她的一切。 身体与精神,几乎在一霎那濒临了崩溃。 云若紧紧揪着自己的发,牙齿几乎快被她咬碎,双瞳仿佛开始动摇,只觉有一股强大的力道在将她向着地狱的某处狠狠拽去。 又是一声痛不欲生的死后,云若终是坚持不住跪倒在地,不住的颤抖,仿佛第一次被如此方式击溃。 她轻笑,声音透着寒凉。 神智,也终还是有些模糊了,仿佛被抽干了力气。 恍惚间,身上一个圆滚滚的东西落下,叮叮咚咚,滚至了一旁,宁谧而安静的,望着眼前这黑暗的一切。 这一刻,云若眸子微动,轻出指尖,缓缓捏住了那东西,霎时间双瞳一缩,只道一声:“文武阵……我终于知道了。” 她抬眸,几乎是在一瞬之间,归为了最开始的冷静。 或是预感到了不对,周遭的声音越来越激烈,利刃交加也越来越集中。 然而这一次,云若却再是没有丝毫的闪躲,就在那多如雨的刃尖儿次次朝着云若而来的那刻,云若突然抬眸,几乎用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探出手向那刀刃而去,狠狠一捏。 只见她唇角微扬,眼中慑出一阵几乎连黑暗都在惧怕的轻焰,淡淡言道:“这一次,轮到我了。” ———————————————— 此时,门外,所有人屏住呼吸,当听到来自房内的那声痛喊之后,众人脸色均是有些发难。 女子终究是女子,连那些大男人都无法闯过的文武阵,区区渔夫之女,又如何闯过? 可怜,可悲,可叹。 而怜香一听里面那突然消失的声音,脑中“轰”的一声,然后大喊一声“主子”,疯了一样的要去将门推开,然指尖未碰,却还是生生被那冰冷之人揽了回来。 他亦是垂眸,冷瞥了眼门的那边,看不出那深眸中带着这样的情绪。 而后他抬起头看向窗子那边,见到的只有一丝无趣的轻笑。 大致是明白了,于是门口之人淡淡压了声音,道:“这便开门。” 于是他冷冷用指尖贴了大门,轻捏,欲将其拉开。 可是就在他才挪动分毫的一霎,忽而停住了,先前毫无波澜的眸子,竟也染过了一缕幽光。 便是在这一霎,忽的自里面传来了一抹无法预知的响动,那人识别不出,仅是眉心有了些许的蹙动。 突然之间,他猛的向后转身而退,长发舞起,犹如墨莲。 而当他三个步子站稳之际,只听“轰”的一声,大门竟被狠狠击碎! 一个,两个,三个——竟足足有五个黑衣人被连着扔了出来,重重落地,唯一露出的眼中全部都写着难以置信! 众人一惊,皆是向后连跑,撞翻了桌子,碰到了凳子,一瞬间如炸开了锅那般四处充满了根本掩饰不住的躁动! 这是怎么回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个女人去哪了,这些黑衣人又是谁!! 便在这时,一抹纤细的身影,缓缓自那房间走出,身上浅衣处处破碎,染着血色,如绽开的血莲般妖艳。 长发黏腻了额角,同样沾染了血红,随着暗色渐渐褪去,她双脚定住,缓缓抬起了眸。 当那双冷静清傲的视线渐渐映 入了众人的眼帘之时,众人一片惊诧! 这个人,这女人竟然还没死! “主子,主子!!”怜香喜极而泣,如走过了一遍地狱那般坐倒在地上嚎啕大哭,一张小脸已经再不见了清秀。 清冷之人见状,收了步子,稳稳站好看向正向己方走来的云若。 此时,脚步停住,云若垂眸半响,而后抬开面对了那人,只见她唇角不浅不淡的扯了一抹弧,缓缓将身侧的手提起。 当那些被她捏在指尖的五把利刃映月而出的刹那,面前之人蓦地动了下眸子,无声无息,却也有着一抹无法遮掩的讶异。 云若轻哼一声,倏而松了手,只听一阵凌乱声响,那些刀刃便落了地,一个叠一个,就像是躺在地上的那几个黑衣人一样毫无生气。 而后,云若用着如进入之前那般冷静的声音,字字清晰道:“文武阵,我破了。” “破”字一处,众人这才倏然反应过来,顿时整个客栈的气氛变得轰烈起来。 然而在那气氛之下,云若和面前之人更显的尤为安静。 只听那人收回放在刀刃上的视线,旁若无人的淡淡道:“你,怎么出来的。” 云若扶着伤,拖着那染着血的身子,步步向前,来到那人面前,然后静静说道:“文武之局,不分文武,乃心之局。人之恐惧,在于暗,暗房,还有心中之暗。一杯迷魂酒,实中有虚,虚中有实,只要找到心,找到实,便能破了这玩弄人心之局。想必,先前 那些人,也都在另一个房间吧。” 闻言,众人皆惊,这时才知原来根本就没有什么文武之阵,那竟是一局迷魂之阵! 迷人心,碎人念,溃之以里,杀之以身! 但凡失去了冷静,便会被自己吞噬! 忽然间无比庆幸,庆幸自己还未来得及踏入此举,不然定会像先前进入的那些人一样,迷了心,失了魂! 那人听后,不经意扯了下唇,而后冷冷道:“此等小计,果然瞒不住。” 伎俩虽小,却只有破了的人,才有资格去说。 那人淡哼一声,于是压下声接道:“中山穆王说了,若是有人能破此局,便可允你一件事,金银珠宝均可,但凡我们能做到,便一定会做。” 云若闻言,垂眸轻思,而后缓缓看向了那扇半掩的窗子。 一时间所有人一片哗然,便是连那冰冷之人也愣了一下,喃声道:“你,大胆!你怎么能——” “庆。”此时,窗畔之人倏而开口打断了庆的话,随即隐约可见窗内的他缓缓起了身,似是转身出了门。 浅浅笑声回荡,半掩的窗子微微动了动,映出了被孤零零放在哪儿的酒杯。 随后,一个缓而不急的脚步声渐渐从楼上传来,传至阶梯之始,便见了一抹身着黑衣镶红的男子慢步而下。 他走得稳稳当当,指尖轻抚雕栏,却霎时卷来了难以掩盖的压抑之感,仿佛他的每一步,都踏在了一阵血雨腥风之上。 此人长了一副极其妖冶的相貌,有着浓郁的亦正亦邪之感。双眸微吊,看来慵慵懒懒。他生了一副深褐的双瞳,与他身上的红色甚是搭对,均映衬出了那种深不见底的叛逆。而那耳下坠着的红叶雕坠,随着他的步子左右轻摆,带了些许的动静。 云若深吸口气站好,看向那人,而那人亦在下楼之时,将那抹若火般的视线锁在她的身上,唇角始终勾着一抹弧,仿佛在琢磨着什么有趣的事。 半响,他终于来到了云若面前,冷冷俯视着她的清澈,带着赤环的指尖抬起,缓缓对外扬了扬。 那叫庆的人见状,便明了他的意思,而后冷冷对那些人道:“你们,走吧。” 闻言,那些人已然顾不得看这热闹,即刻推了门疯了一样的就跑了出去,再是四处碰翻了桌椅,狼藉一片,几乎是连客栈门都被他们撞坏的差不多了。 叮叮咣咣,又是一 阵轰响,弄得连庆都不由动了下眉心。 而后他左右扫了眼,看到还在角落里叭叭往这边看的怜香,便冷下了眼,径自走去倏而拎了怜香的后衣襟去了他房。 很快客栈终于又回到了最初始的寂静,只剩下了云若与那褐眸男子两个人。 这时,云若松开抚着伤口的手,抬头望向那人,道:“中山穆王,炽烈大将军,皇甫骁。” 皇甫骁扬了扬右眉,唇角勾勒出一丝妖冶,只道:“爷,如你所愿,来亲自听你的请求。” 云若动了动眼眸,淡淡道:“那,就先谢谢骁爷了——” 然而就在云若话音未落的那一刻,皇甫骁却哼笑一声,出乎意料的打断了云若的话,“不过在此之前,爷还要说一句。” 云若眉心一紧,颔首示意皇甫骁请说。 谁料这时却见皇甫骁淡淡勾了下唇,扬起指尖,倏地挑起了云若的下颌,慵懒而道:“爷,看上你了。” 一言即落,云若眸子猛地一动,身子不禁霎时间僵了些许。 或是忽然觉得……有什么地方,好像不太对了。 *********************月下的神兔(云哲)分割线******************** 找来了个麻烦人物!阿云小心喽! 兔子下周一二不出意外连着两天万字更,嘿嘿~亲们要给龟速兔子打打气啊~~ 亲们多多留言啊,乃们的留言就是兔子的动力!! 【082】若是我赢,从此你是我的 就在云若话音未落的那一刻,皇甫骁却哼笑一声,出乎意料的打断了云若的话,“不用谢,因为爷,看上你了。” 一言即落,云若眸子一动,顿时凝重了许多征。 忽然感觉,或是某个地方,超出了自己先前所预期的结果。 于是她不动声色,静默看向皇甫骁,然那被他挑起的下颌,却有意识的向下压了压,多了一丝反叛。 皇甫骁挑了右眉,唇角那弧更深,“怎么,爷看上你了,所以连愿都不敢许了?” 他笑笑,声音虽沉,却撩拨着邪肆陶。 云若沉默半响,倏而转为一笑,道:“骁爷能看上民女,是民女之福,只是民女骁爷听了民女的许愿,或许骁爷就要变主意了。” 皇甫骁眉心微动,指尖自下而上,如羽般轻轻划过云若脸颊,视线亦落在她的鬓角处,毫不在意的轻哼一声,道:“爷上惯了战场,向来一不做二不休,没甚耐性,若不快些说,爷可就要先许爷的愿了。” 他说着,靠近,在她耳畔沉声喃道:“爷,已经很久没见到让爷有如此兴致了女子了。”轻轻吐息,似在有意无意的欺负一下这看来一脸傲然的女人。 然与之相反,云若却仍是冷静无比,缓缓侧了眸,刚巧对上皇甫骁的褐色之眸。 在那极近的距离中,她凝声低语:“既然骁爷如此心急,那民女也不再绕弯子,直说民女之渴盼了。” “但说、无妨。”皇甫骁惑声低语,“金银财富,地位权力,哪怕是一夜之愉……爷,呵呵,都能给你。爷,可是最喜欢,有勇有谋的女人了,随你开口。”他轻轻笑起,耳上赤叶雕坠若有若无的扫动云若的肌肤。 云若垂眸,含了丝了然的笑,而后淡淡说道:“那,还请骁爷给民女一个人。” “人?”皇甫骁眉心紧了一下,“什么人?” 云若抿抿唇,而后缓缓侧过身子,当那双清眸再是对上了赤褐之时,她一字一定的念了三个字:“皇甫骁。” 三字一出,皇甫骁深瞳猛的缩动,一时间或是定在了原处,然后如试探般重复道:“你要……本将军?” 忽然间,皇甫骁大笑不止,右手修长指尖毫不犹豫的遮掩了右眸,然后向上滑入发间,将耷垂下几缕墨发绕向后方,单单露出的那一只眸中,充满了邪肆与兴奋。 “呵呵呵……哈哈哈!” 一阵狂傲 的笑容落下,他满含深意的看向面前仍是镇定自若的她,道:“爷最喜欢的就是直话直说的女人,爷这就给,全部都给!” 说着,他倏地抱起云若就这般将她放在了桌上。 手臂一扫,桌上原本的东西全部落了地,碎成片片,震响不止。 云若身上的伤被这一动,弄得又渗了血,于是紧咬牙,抬眸看向那已然撑身压过的皇甫骁,而后用力将手撑在他的胸口,道:“民女可不是这个意思。” 皇甫骁心中其实是清楚的,但男人嘛,就是喜欢咬文嚼字,就是喜欢误会。 于是他哼笑一声,又向下倾了身子,凑近,卷起一阵浓郁的幽冥之香,“爷才不管,爷喜欢如何理解,便是如何理解。” 言罢,他已然开始挪动自己的衣襟,视线扫过,就像是在欣赏着自己马上就要享用的猎物那般。 云若闻言,马上就知道了这个男人是在故意曲解她的意思,于是忍不住轻笑,像是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那般看向他,喃喃道:“何其任性的家伙。” 皇甫骁眉角微动,先是对这种说法感到不满,但很快便也无所谓了,而后他伸手揽过云若的腰,突然用力将她压向自己这方,道:“现在有你正经的时候,待会儿,爷就会让你好好的在爷面前任性一把。” 说着,他便咬住了云若的衣襟,俯视着她缓缓拉动唇瓣,唇角的弧度亦是越来越深。 云若动了动唇角,却并不惊慌,仅是暂压住衣衫,道:“骁爷真的要如此吗?真的听不进去民女的话吗?” 皇甫骁笑开,在她耳畔低声道:“无妨,待你我更加亲近了,你说什么,爷都听得进去。” 说着,他松开口,便倾身要吻上她的脖颈,谁料才刚动,却又被云若再是用力撑了一下,道:“那至少,骁爷得唤我的真名才好啊,不然,民女心中要有多委屈?” 她淡淡一笑,不露痕迹,却使得皇甫骁右眸下意识眯动一下。 虽然一个女子在外用了个化名并不意外,但不知为何,总觉得那一笑,竟让他这久经沙场之人,多了一丝不经意的牵动。 于是他轻叹一声,懒懒有些撒娇哼动了几声,将俊脸埋在云若的发间,过了好一会儿,皇甫骁轻笑,边是凝望着云若的精致的面庞,边轻声道:“不过就是个名字,如何也改不了结果。罢了……你说,爷,听着呢。” “云若。”云若言道,侧眸看向身 边之人。 皇甫骁轻笑一声,“爷,喜欢这个名字。” 说着,他便启了唇,就在舌尖快要碰到那精细的脖颈的那一刻,只听耳畔传来一个更加清晰的声音。 “我叫云若,慕云若。” 当那个“慕”字被缓缓道出的一霎,皇甫骁猛然停住了一切的动作,双瞳急速扩大,仿佛是心中某一处,被狠狠拧住。 唇角不经意颤动继续,他一点一点转过头看向云若的脸庞,压低声音,沉声而道:“你再说一次,你,叫什么?” 云若淡漠的扯了扯唇角,再道:“慕云若。慕闫杉的独女,慕云若。” 一言落下,皇甫骁猛的向后撤开,先前那慵懒而散漫的俊脸上再是找不到任何的轻松,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狰狞与扭曲。 此时恰好一阵凛风自外吹入客栈,熄灭了唯一的光亮,一阵孤冷的烟雾绕过,将此处映照的更加冰凉。 长发沉默的垂在一旁,皇甫骁渐渐沉了视线。 幽暗的夜中,那双褐色之眸,犹显出一份残酷,然后他淡淡的,飘渺的,轻声的说道:“慕家的人,竟然敢到本将军的面前……你,真是活的不耐烦了。呵呵呵……” 他哼笑,可笑中,却没有任何的笑意,反倒是充满了一种冰冷的情绪,杀意,杀意……满满都是忍不住的杀意。 这一刻,周围的气氛骤然变得压抑而沉闷,连呼吸似都变得困难。 云若缓缓扶着受伤的身子,不惊不讶的自那桌上坐起,长发亦垂侧在一旁,被月光洒下了一片幽蓝,显得宁谧而幻美。 如此画面,仿佛是一边为火,一边若水,骤然变成了两个极端。 这时云若笑笑,抬开清眸看向皇甫骁道:“云若就说,骁爷定是会兴致全无的。” 皇甫骁唇角微颤,如野兽般发出了低而颤的怒嗔,而后一字一定道:“慕家的人,找本将军作甚,若你说不出让本将军满意的答案,本将军不管你是谁,都会送你下地狱。” 皇甫骁说着,在残酷的眼神下,舌尖舐过唇瓣,冰冷依然。 云若闻言,轻轻笑了下。 她知道,无视皇权这一点,这个男人做得出,因为他不是倚靠皇朝的王亲贵胄,大臣小将,而是一个从血腥中存活下来的特别之人。 云若轻吸口气,然后费力从桌上拧着眉跳下,咬了咬牙, 稳了好一会儿才看向面前皇甫骁。 但令皇甫骁都感觉有些不解的是,在那几乎充斥了整个客栈的杀意面前,这个女人的神情,为何仍是如此淡然,甚至比方才更加轻松了。 皇甫骁微微眯起深瞳,指尖轻摩,或在等待着她接下来要给他的理由。 然而当云若稳了身子昂首凝视皇甫骁的时候,她却是莞尔一笑,道:“理由方才云若已说。” “什么意思?”皇甫骁拧眉。 云若上前几步,善意望向皇甫骁道:“云若特意从宫里出来,只为一个理由,就是云若想要一个人。” 皇甫骁心上蓦地一紧,顿时怒从中来,然后一把将云若压按在了墙壁上。 这突然的震动让云若倒吸一口气,却也像是在刻意承受眼前之人的愤怒那般,根本就没有去挣扎,任由他指尖滑到那几乎瞬间就能被拧碎的勃颈处,勒到她几乎窒息。 而她依旧淡淡,不挣扎,不害怕。 如此神情,更是激怒了面前的皇甫骁,于是他咬牙狠狠言道:“慕云若,你当真不怕死吗!” 云若扯了下唇角,用着那微薄的呼吸,勉强低语:“骁爷,对慕云若,真的下的了手吗?” “你看爷敢不敢!!”他蓦地用力,几乎都能听到脖颈处那细微的响动,然而当他再是用力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手如何也不能捏紧,就像是心中的另一个魂魄在狠狠拽着他,妨碍着他。 他似是不甘,再是用力捏着那纤细之处,却仍是无法做到最后。 虽是未死,但那无法呼吸的痛苦确实真真的。 云若拼尽全力忍耐着,脸上却仍显出一抹无法剥去的淡漠温柔,仿佛一点都不惧怕眼前这个要将自己碎尸万段的男人,而后淡淡说道:“骁爷,天下人都知道你恨慕家,但是我慕云若知道,你对慕家的人,下不了手。” “不可能!!”皇甫骁或是被戳到了心头一块最不可触及之处,情绪完全无法控制,血丝蔓延入了瞳,唇上的颤动越来越大,杀气也越来越重,“你是慕闫杉的女儿,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慕家,慕家……啊!!!” 然而越是杀气重,皇甫骁的神情就越是痛苦,声音也越是颤抖。 云若神情也随之有着一份沉痛,凝声而道:“近来读了慕氏卷宗,慕闫杉大将军二十年前捡回一个男孩儿,随后带入军营,培育成骁勇善战的将才。但是十五年后, 慕将军却因为一场浩劫,将这名男孩儿视为妖邪,从此逐出军营,据闻这名男孩儿曾在军营前跪了三天三夜,无食无寝……” “别说了,别说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皇甫骁咬牙狠道,声音几近嘶喊。 然,云若却缓缓扬起手,颤抖之中,一点一点的抚上他的手臂,然后她所做的,却不是将他的手自勃颈处用力拽开,而是根本不在乎自己快要被掐断的喉,反而慢慢的将手伸向皇甫骁的脸庞,轻轻的绕过他的发丝,抚过他冰冷的面庞。 轻微的碰触,使得皇甫骁蓦地一颤,不由自主对上云若那清澈的双眸,或是已然因为那几句话动摇无比。 这时,云若垂下清眸,缓缓说道:“之后,那男孩销声匿迹,直到突然有一天,一个用血腥踏平沙场的战将拿着赫赫战功出现在先帝面前,一样的骁勇善战,一样的让敌人闻风丧胆,之后便被封为了中山穆王。云若不才,猜测了一下,每年除夕前,中山穆王都会摆一个阵,戏弄人心,折磨人心,众人皆是认为中山穆王是一个天生无情而残酷的人,但……众人不知,除夕前,正是那孩子被逐出军营的日子。究竟是在享乐,还是在悼念……” “啊!!!!”皇甫骁突然大喊一声,甩开云若,然后捂着双耳,后退间撞开了桌子,四处响动,霎时撕破了客栈的沉寂。 云若扶伤站稳,沉默半响,然后看向皇甫骁,最后道:“骁爷可知,为何提到此事,骁爷会如此痛苦,又为何再是满心恨意,却又对慕家的人,无论如何也下不了手吗?” 皇甫骁咬着牙,而后缓缓的,缓缓的抬头看向云若,像是一只已经失去理智的疯兽那般,轻颤着身子,然后断断续续吐出:“为……什么?” 云若凝声,一步一步的走近皇甫骁,然后立于他的面前,一字一定道:“因为骁爷的心,已经在那十五年的岁月里,被上了锁。” 说着,她指尖流过,轻轻托起皇甫骁的下颌,很轻,很淡的说道:“慕家于你,从那一刻起,便是一日为主,终身不能叛了。” 或是被点中心中最柔软的一处,过去的回忆如洪水般席上皇甫骁的脑海,他的冤屈,他的痛苦,他的孤单,还有被丢弃的悲伤。 一切的一切,都这这般侵蚀着他的血肉,灵魂。 一日为主,终身不叛。 多么残酷的桎梏,折磨了他这么多年的悲哀,为何竟让这女人一语道破! 只是因 为一份毫无情感的卷宗,就将他心底的伤看得一清二楚? 尽管如此,尽管如此! 此时皇甫骁却突然一恍,猛的抓住云若的腕子,齿间已不知被他狠咬了多少次,然后突然往己方一扯,即刻将云若拉向了他的身前,而后狠狠言道:“尽管如此,慕闫杉那老家伙已经消失无踪了,慕家也已经亡了!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想当我皇甫骁的主人,你就不怕,被我撕得连碎片都不剩吗?嗯?” 云若闻言,轻轻动了下唇,倏而脱离开皇甫骁的力道,径自起身俯视着他,淡淡而道:“那我们从新来过,真真正正的赌一场,让你心服口服。若输了,你便斩断了与慕家的羁绊,慕家亦不再是你的主人,我的命你也随时可以拿去。” “若是赌赢呢?”皇甫骁闻言,深瞳一动,遂凛声而道。 只见云若轻笑一声,缓缓向他伸出了手,道:“若云若赢了。从此,你,便是我慕云若的人,如何?” 皇甫骁心间猛的一紧,凝望向面前,那一身清凛的她…… 【083】紧闭的大门 “若云若赢了。从此,你,便是我慕云若的人,如何?”云若轻语,将手缓缓伸向皇甫骁,幽光之下将她那染血了盈雪之色染上了一层宁谧的流光。 闻言,皇甫骁心间猛的一紧,凝望向面前,那一身清凛的她征。 当那双傲然的双眸映在他的面前时,深褐之上也渐渐的划过了一丝幽光。 因为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一个在他面前竟能如此镇定自若的女人。 是因为她是慕闫杉的血脉,因为她继承了大将军之血? 不……不对,他认识慕闫杉并非一日两日。 慕闫杉是一个极其耿直,兵法了得,但有些愚忠的人。 然眼前的她,眼中却如静潭般,看不到任何的波澜,这份镇定,这份这份从容,这份看不出是正是邪的深邃,是超越了慕闫杉的。 而她的眼神,仿佛是在告诉着他,她不是善,也不是恶,而是一个无色之人,无论是善是恶,她都会将其掌控,融入她的世界之中。所以她敢要他,要他这个连慕闫杉都不敢收留的人! “多么傲慢的女人。”此时皇甫骁如同瞬间冷静了那般,缓缓的撑着身子站起,垂下赤褐的眸,冰冰凉凉的凝视着眼前的云若,“别以为你破了一个小小的迷魂阵,便以为就能让我皇甫骁俯首称臣。陶” 云若扯了扯唇,道:“方才那阵,是那个叫庆的人的阵,不是骁爷的阵,骁爷的阵,云若,诚心渴望领教。” 皇甫骁冷哼笑起,俊脸上扭出了一份邪肆,走上前,缓缓伸出修长而冰冷的指,摩过云若的指尖,一点,一点的滑到她的掌心,握上,然后突然用了力。 只见云若身子瞬间失衡,然后就这般跌在了皇甫骁身上,霎时间便被那抹浓郁的幽冥香席卷,不由的身子僵了些许。 而皇甫骁却淡淡而笑,侧过头凑近了她耳畔,指尖更是滑入她的青丝长发中,使得她更加贴近了他,随后在那几乎完全融在一起的暗影中,他低低一笑,用了沙哑的声音,沉声说道:“好,爷,应了。你若赢,爷……从此都是你的,身体,三魂七魄,一切的一切都是你的。但若你输了……”他再是靠近,用着温热的声音,一字一定的继续说道,“今夜,爷就会将你……从内到外,全部撕碎。” 言罢,他森冷一笑,舌尖撩过她耳畔上沾染的一丝血红,使得云若身子冷不丁一颤。 皇甫骁见状,这才稍稍得了满足,然后用那深褐 的双眸凝望着她,一点一点的拉开距离,轻扬手对着方才云若才出来的那间深不见底的黑屋,一扬手道:“爷,陪你,好好玩玩。可别,死的太快。” 云若轻吸口气,稍稍调整下方才被皇甫骁那一阵拽过惹乱的呼吸,然后抬开淡眸,转身顺着他所指方向走向了那方。 望着她还伤口还在渗血的身子,皇甫骁在后面不经意眯动了下眼眸,舌尖拂过唇上刚在她身上蹭到的鲜红,眼眸不经意暗淡了些许。 这个女人身上散发的感觉…… 为何竟如此甜腻。 他哼笑一声,倏而利索的转身随着云若而去,身后被独独束成一缕的长发转过一个弧,然后在身后轻摆,衬的那赤色的发扣,更加耀眼夺目。 ———————————————————— 夜近凉薄,苍白幽光渐渐罩过了原本的黑暗。 好不容易才凭借着家里早先收买的旧部从宫里混出来的姜凤贞,忽自马车上探出头,双手紧握着罩在头上的披风,焦急对着驾车的太监道:“还没到吗?再快点,再快点!!十万火急!” 太监也着急,紧着安抚着姜凤贞,然后用力甩了下马鞭,加快了些许。 没过多一会儿,终于看到了挂着“邱福客栈”的墨匾,没等马车挺稳,姜凤贞就匆匆忙忙的小步跳下,旁若无人的冲了进去。 “云若,慕云若!!”刚一进去,姜凤贞就是一生大喊,谁料整个客栈却空空如也,桌椅凌乱,连桌上的盘盘罐罐都碎了一地。 姜凤贞脑中一阵轰鸣,捂着嘴道:“不……不会是……” 然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便自黑暗窜出,也是一脸惊讶的看着姜凤贞道:“贞……贞妃娘娘,您怎么也出来了!” 姜凤贞吓得一哆嗦,转头一看原来是一同从透云阁消失的丫头怜香,于是紧忙上前抓了她的双臂说道:“慕云若呢,慕云若去哪了!!” 听到云若去了哪儿,怜香抖了唇,瞬间就哭了,右手掩着眸,根本就是一个字也说出不出来,如此令姜凤贞更是心急,死命晃着怜香身子道:“你别哭!你说清楚,慕云若究竟怎么了!!难道,难道——” 姜凤贞松开手,蓦地向后退了三步,难以置信的望着怜香。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清冷的声音自另一处响起:“那位姑娘,去与我家爷斗阵了,尚未出来。” 姜凤贞 蓦地止住神情,忽的就像松口气一样跌坐在地上,刚欲歇口气,就听怜香激动 的喊道:“都已经进去两个时辰了!!都是你这个木头人,你不让我去找我主子!两个时辰,主子一定已经不行了,你,你还我主子,还我主子!!!!” 怜香不由分说的就跑到庆的身边,扬起手就要打庆,谁料还没等她那手放下,庆便滑过了眼眸,仅是一记冷冷的眼神,就将怜香冻结。杵在那里一阵发僵,然后索性放下手,嚎啕大哭。 庆眉心轻拧,冷哼了一声,又看看正低着眸满心紧张的姜凤贞。 庆的眼眸微微一动,轻喃:“那个女人叫……慕……云若?” 怜香闻言,悲从中来,狠狠跺了一脚,道:“你才知道吗?无论如何她都是这皇宫中人,你们胆敢伤了主子,皇上一定不会饶过你们的!!” 然而对于她的那阵咆哮,庆如同没听见,只是侧眸看向紧闭的大门那处。 慕云若,慕家…… “这是……天意吗?”庆垂下眼,难得多了些表情。 就在这时,姜凤贞或是终于耐不住了性子,一咬牙,狠狠上前就要强行去来开那紧闭的大门。 霎时引去了庆的思绪,于是紧忙上前阻拦道:“你不能开,骁爷的阵不是开玩笑的,若是你这时候开,这里无一人能活。” 姜凤贞气急败坏,要甩开庆的手,喊道:“现在不弄出慕云若,我们照样都要死,你给本宫走开!” 庆眉心一动,又是上前欲直接揽住姜凤贞,旁边的怜香见状,也是干脆跑到了庆的边上,狠狠抓着庆的手臂,道:“你放开贞妃娘娘,放开!” “你,你们——”庆被怜香缠的紧,然后低喊,“不能开,不能开!” 一阵卷着血腥的冷风霎时随着被踢开的大门,肆虐冲出,将门外正打成一团的几个人的长发毫无例外的吹散在空中。 姜凤贞一惊,下意识伸出右臂遮挡容颜。 当风渐渐止住,当那阵狂肆的声音逐渐消失不见,姜凤贞这才缓缓落下手臂,然而这一刻,却震惊到一个字也说不出,身子也不住的颤抖,而一旁的怜香更是嘶喊一句:“主子!!” 此时,房门大开,一身墨黑的皇甫骁静静站在门的正中央,长发散下,遮住了他俊脸的两旁。滑下褐色的双眸,望向那被他横抱在怀里的纤细的身影,霎时视线中染了一片红,令人触目惊心。 云若安静的躺在皇甫骁的怀中,闭着眼睛,安静如初。长发垂在他手臂的一侧,如流水,如清河,温婉而宁谧,白净的脸上,亦染着些血色,如点缀的最美好的花纹。 “主子,主子!!!”怜香不顾一切的奔过去,揪着云若的衣角大喊:“主子,主子您醒醒,主子您不能死啊!不能啊!!” “慕云若……慕云若!”姜凤贞也一步一步走近,悲从中来,心中一片痛彻。 慕云若,竟是为了她…… 突然的痛苦与内疚让姜凤贞终于忍不住,撕心裂肺的大喊:“慕——!” “吵死了!!”剩余二字未出,只听站在中间的皇甫骁倏然开口,阵阵阴冷的慑然,令姜凤贞猛的一惊,因着那突然意识过来的恐惧,使得先前要喊出的二字霎时被吞了回去,她忍不住动了动唇,抽了个惊嗝,“中……中、中山穆王。” 皇甫骁动了动眉心,冷冷滑下视线,谁也无法看透他此时的心情究竟是如何。 庆也拧了眉,似乎从来没见过这样难以捉摸的骁爷,只是隐隐有种感觉,骁爷,似乎自哪里变了,至少变得,和之前不一样了。 见周围终于安静了下来,皇甫骁用力有抱了抱怀中的人儿,望着那两个哭花了眼睛的女人道:“还有一口气,哭什么哭。” 说罢,他便扬了手将云若放在了一旁的桌上,视线流过,总觉带了些不为人知的深意,然后用着谁也没听见的声音自喃:“如此残破的身体竟还敢来闯本将军的阵,简直就是找死。” 庆微怔,看了看那桌上不省人事的女子,心上一沉,却也没有说话。 结果,终究还是如此。 这世上,只有很多年前的慕大将军能破了骁爷的阵,更别说是一个久居深宫的女子,更何况多年已过,骁爷不再是过去的青涩之人,自是不能同日而语,还能留一口气,已然算是幸运之极了。 于是他走到皇甫骁身边,道:“骁爷,天过会儿就亮了,差不多也该走了。” 皇甫骁点头,又是看了眼还未醒过的云若,探出指尖捻了捻耳上的赤叶,冷不丁哼笑一声,随后便转了身向门口走去,只是方才一只脚跨出,他却又停了停,侧头对着这面说道:“待这个女人醒了,帮爷传句话。……今夜,爷,很满足。” 他邪肆的哼笑一声,随即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 当皇甫骁上了马车后,也始终一言不发。 庆有些担忧,时不时会往后看,但最让他疑惑的是,自家骁爷似乎心情很好,而且手上好像正拿着一张沾 了些血腥的纸,不知道在看些什么,或是在想些什么。 于是他忍不住开口问道:“骁爷,您看起来好像心情不错。” 皇甫骁勾动了下唇角,缓缓折上了手中一张写着简短几行文字的纸,收入怀中,然后仰下身子,慵懒的枕在自己叠起的双臂上,只道一声:“爷,累了……” 说罢,他便闭了眼,不解的庆又回头看了一眼,却发现在皇甫骁永远冷漠的脸上,今日,竟不经意的多了些另外的神情。 就好像,挣脱了某种,困了他许久许久的枷锁。 难道,难道刚才那阵——! 庆一阵惊诧,半响,不经意又动了动唇角,转过头,一声力喝,便驾走了马车,逐渐消失在那片苍银的一角。 —————————— 这一边,留下了姜凤贞怔然的站在原地,脑中一片茫然,始终是没能明白皇甫骁离开前说的那句话但。 她也顾不得理解,一见她的马车离开,她马上命随行太监去找大夫,而自己则即刻转身向着云若跑去。 她与怜香均伏在桌旁,焦急的看着云若,然后用力的喊着:“云若,你醒醒,云若!!” 怜香闻声,也是跟着姜凤贞一起大喊:“主子,主子!!您醒醒啊!!” 两人焦心不已,就在这时,云若却动了动指尖。 两人见状,犹是心中一喜,急忙上前扶着她的手,再是大喊她的名字。 然而这时,云若却用着很淡,很轻的声音断断续续喃道:“别……别喊……了。耳朵……快聋了。” 说着,云若缓缓睁了眼,然后道:“皇……甫骁呢?” 见她真是没了性命之忧,姜凤贞喜极而泣,但很快就和变了脸使得霎时发了火,大喊:“慕云若你这个没义气的!你竟丢下我自己跑过来闯中山穆王的阵!我说了多少次,不要招惹这个人不要招惹这个人,你看看你现在,简直与废人无异!险些丧了命不说,你究竟能得到什么!!你这个疯子,疯子!!中山穆王可不是什么善茬,他……他走前竟说很满足……你,你究竟被他如何了?我,都是因为我……” 姜凤贞言道,竟开始暗自啜泣,怜香也 是悲从中来,结果两人一起哭声连连。 闻言,云若却微怔了一下,失了笑,冷不丁又咳嗽了两声。 半响,她轻声而喃:“得到了什么……” 她有些失神,清丽的眸中,悄然划过一抹淡淡的深意。 但是云若却始终什么都没说,只是侧过眼看向姜凤贞道:“你……为何出宫了?” 姜凤贞一僵,怒目说道:“自是担心你!!还有……”她敛了敛神情,稍稍有些凝重的看向云若道,“王永承,到现在还没回宫了,我想趁机会回趟姜府。……既然你没事了,我便趁着天没全亮,先走了!” 闻言,云若眼瞳微微一动,随后淡淡点头,道:“我无妨,你小心就是。” 姜凤贞还是有些担忧的看看云若,又看看天色,确实不能再耽搁,于是说道:“大夫一会儿就来,你包好伤口,然后也尽早回宫吧,再外,多一刻都是危险的。” 云若点头。 只是当她前脚刚走,云若霎时便垂了眸,凝重自喃:“王永承仍未归宫……”她轻叹,看向即将亮起的天空,“怕是……” 后面的话,她没再说,只是安静的闭了眼睛。 或许,天意使然…… ***********************月下的神兔分割线*************************** 亲们留言啊~~~~不然兔子写的好木动力啊啊啊~~~另外亲们一定记着再浏览器上再收藏一下,收藏夹抽了,不然可能会找不到文文的…… 【084】他的留恋,她的心痛 【084】他的留恋,她的心痛 一晃,除夕已到。 东卫国的除夕是在所有日子里,最受百姓关注的节日。 皇宫也不例外,在这样的日子里,平日里阴气沉沉的小太监小宫女们,脸上难得都挂出了丝丝喜庆陶。 红灯笼,贴福字,自是少不了,各个宫的主子们都张罗这张灯结彩,为来年能开运而做着准备。 而且每逢除夕,宫里都会举办一场很盛大的晚宴,上至皇亲贵胄,下至文武大臣均是要参加,然后被皇上点中的一些后宫嫔妃或者王臣将相推荐的向送入后宫的美人都会在晚宴上献舞。 当然,对于今日来参加晚宴的皇亲贵胄来说,可是当真有一件事比单纯的献舞更加让他们拭目以待,那就是今年除夕皇上唯一钦点嫔妃献舞之人,竟然是慕家的废后,慕云若。 究竟是想让她当众出丑,以昭告天下慕家早已名存实亡,还是想趁此机会铺垫再是到来的册封,便是要看今日慕云若的表现如何,或者是,皇上究竟想让慕云若表现如何。 是故透云阁中,与其他宫不同,多了一份特别的压抑。 云若对着铜镜梳妆,难得能看到好好打扮后的自己,突然就见那正给自己画眉的手,颤颤巍巍,险些戳了她的眼睛。 云若眉心一皱,紧忙抓了那小手,侧过头轻怒:“香儿,你是打算让我瞎着去献舞吗?” 这一面,怜香早已哭的泣不成声,手抖的厉害,自大那日大夫说了云若身子的情况,怜香终是明白了云若此刻的处境,因此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怜香每日都和即将迎来与云若的生离死别般,痛苦难耐,尤其是今日——散魂汤毒性即将发作的日子。 云若见状,眸子微微一动,神情也添置了些复杂。 或是应验了那日她在邱福客栈里的话,姜凤贞竟自那日返回姜府后,就再是没回宫。 事情,总归不会是那么简单的,若是她没猜错,姜凤贞定是和王永承一样被软禁在了家里,而且背后的推手,定是徐夙瑛。 如若不然,她不会才刚从邱福客栈回了宫,就听说姜凤贞报了这时候回府省亲,而且内务府那边这么快就记录了,且皇贵妃那边也这么快就同意了。 姜凤贞去找寻解药的事,果然还是瞒不住的徐夙瑛的,其实,她也不是没有想到,所以……或许从一开始,也猜想到了这样的结局。 如此 ,散魂汤的毒性,怕是会在她献舞之时发作。 或是疯癫,或是狼狈,或是用最丑陋的结果结束慕云若的最后。 她轻吸口气,摇摇头。 罢了,想多了也没什么用,目前也只能走走看看,反正该做的都做了,作为现在的她,只要尽全力舞到最后便好。 “香儿,唇上再添些红吧。”云若低语,动了动唇,发现还是有着掩盖不住的苍白。 怜香颤了颤唇,点头,尽可能的压抑悲伤的去为云若上妆,而后落了笔,便奔去了院外闷头大哭去了。 云若看看镜中装点完毕的自己,唇角不经意扯动些许,伴着外面阵阵传来的哭声,缓缓撑桌而起。 身上那日闯阵的伤犹在,时时撕扯着她的每一根神经,她咬牙忍住,然后拖着沉重的锦袍回到床边。 不由自主的,还是拿起来那颗夜明珠,那日的血迹似乎已然印在了上面,不由的回想起先前闯文武阵时候的光景。 若非最后这个小东西从身上掉出来,将地上沾着脚印的血迹照出,她也不会这么轻易就破了那阵的虚实奥秘。 到头来,竟还是这个东西,救了她一命。 指尖稍稍用力,云若轻垂的眼神有些发深,心中或是有思绪蔓延,搅扰着她的一切。 闻说夏侯靖有要事出了宫,似乎也是那日她去邱福客栈的那日走的,是故这几日她也没有再见到这个人,想来,只能在待会儿的晚宴上才能见到他。 本来是想回宫之后,再找个机会好好说个话的……但上天似乎并不打算给她这个机会。 云若不经意垂了眸,白净的脸上透着些沉寂,“敬,若你是我,是否会更加决绝……” 她安静了几许,倏而压住那夜明珠,然后深吸口气起了身。 此时,皇宫已近黄昏,外面的喧闹声越来越大,想来也快到入席的时间了。 于是云若提了长长的锦袍欲往外走,却忽然听见怜香低喊,“你们,你们竟然还敢来这里!” 话音一落,紧接着就是一阵更为凌乱的声音。 云若眉心一蹙,凝了神情向外走去,果不其然看到了几位不速之客。 只见怜香咬着牙趴在地上,抚着殷红的手背,像是被狠狠踩过,已然破了皮。 云若眸子微动,道:“好好的除夕,至于一来就闹得如此不快吗?”说着,她抬 过视线,眼中即刻倒映出了熟悉的身影。 不是文荣,不是夏侯靖,而是那个向来都躲在暗处,至今竟没一次与云若直言的徐夙瑛,还有那紧跟她身边的高旬。 还真是稀客,徐夙瑛竟亲自来了。 不过,云若却并不意外,因为她知道,如此想置自己于死地的女人,在最后一刻,总归是要来看看的,不然,她如何能放心? 云若撩过视线看过高旬那正收着的脚,知道方才定是他将怜香伤至如此,眸间多了些利光,继而冷冷说道:“连个话儿都没有,就出手伤人,果然是一贯作风。” 闻言,徐夙瑛掩唇笑了,眉眼间流露着一丝轻蔑。 提着华丽的六彩凤舞裙,她轻步走近,望了眼那边扶着手的怜香,然后看向云若道:“本宫可不是有意伤人,只是那丫头太过无礼,作为皇贵妃,自是要教导一二,以免将来,换了其他主子,便不知如何伺候了。” 云若轻哼一声,心中明白她的意思。 她是务定,今夜慕云若就会从此一蹶不振,再也掀不起云雨。 “就算如此,也不用劳烦皇贵妃。”云若毫不迟疑的淡语,眸间更是没有分毫的惊惧与失色,但是那不容置疑的语气,却反而充满了对徐夙瑛的一种发自骨中的轻视。 徐夙瑛眸子一动,瞬间压了笑脸,走近云若身旁,附耳狠狠低语:“慕云若,你可真是不知好歹,难得本宫还能来看看你这丧家之犬,你该是好好感谢本宫。” “感谢?”云若重复,侧过头看向徐夙瑛,“云若究竟是感谢贵妃企图让我与姜凤贞同归于尽,还是感谢贵妃挑拨公主置我于死地,亦或是感谢贵妃像现在这样,专程来欺侮我透云阁的宫女?” 徐夙瑛哼哼一笑,然后掩唇大笑,道:“哎呦,慕云若,本宫向来尽职尽责,服侍皇上,陪伴公主,你可莫要冤枉本宫,你说的前几条,可都是大逆不道的死罪,与本宫可是毫无干系。” 云若亦是淡淡扯了唇角,侧过的眸中耀着一缕冷漠,忽然间抓着徐夙瑛的腕子,见她狠狠拉近了自己的身前,在极近的距离中,她一字一定清晰说道:“娘娘,奉劝一句,千万,不要挑衅慕云若,否则,会作茧自缚。” 徐夙瑛眯动了右眼,“作茧自缚?如今你慕家马上就要一无所有了,知道什么叫做无能为力吗。若是不知,本宫提前告诉你。”说着,徐夙瑛一把甩开云若的手,冷冷站在原地道,“高旬,刚才 那宫女对本宫出言不逊,方才的罚是太轻了,再重些。” 云若眸子猛地一抬,身上渐渐散出一股骤冷的气息,“你当真要如此?” 徐夙瑛哼笑,忽然力喝:“高旬,动手!” “是!娘娘!”高旬说罢,便转身抓起怜香,扔在地上然后狠狠往她身上踢,很快怜香的嘴角就渗出了血丝,但她还是紧紧咬着牙,然后对着高旬的脚突然很咬一口,狠狠道:“你们这么害我家主子,不会有好报的!人在做,天在看!啊!” 话没说完,又是重重一脚,且见高旬对着怜香又啐了一口,然后撇嘴道:“什么主子,什么奴才,早就该收拾了!” 云若从始到终一言未发,只是袖口的指尖早已狠狠攥起。 而徐夙瑛听了高旬的话,则是笑了,说道:“高旬,可不要乱说,虽然眼前这位已然什么都不是了,但终究也当过皇后,也当过本宫的姐姐,多少,也要尊重一些的。” “是,娘娘,是奴才说多了。”高旬低语,看向云若的眼神,却是那般轻蔑。 半响,云若冷冷说道:“若是娘娘把想说的话说完了,烦请移驾中庭。” 徐夙瑛笑笑,“你瞅瞅,本宫可是专程在姐姐尚还清醒的时候,来拜访拜访, 姐姐竟还赶人了。高旬,那咱们,也不多呆了,马上还要去伴驾,陪皇上看宴。” 她说罢,便缓缓转身要走,但在转身之际,她还是顿了顿,回头侧头看向云若,终于用了极为冰刻的声音缓道:“慕云若。今日,本宫会好好欣赏,你慕家被我徐家踩在脚下的狼狈。让天下人知道,慕云若,永远是我徐夙瑛脚下的烂泥,也让皇上知道,谁,才会是将来与他执手天下的皇后!”她顿了顿,忽而有道,“对,今日姜凤贞也会来,等你疯了,接下来,就会轮到她,本宫,会让你们好好凑在一起的。” 言罢,徐夙瑛森冷笑了,随后转身带着高旬离去。 云若望着她逐渐消失的身影,眸子渐渐沉下,冷静的眸中终是染出了一丝利光。 而后她急忙收了视线,去扶地上轻颤的怜香,低喊:“香儿,你没事吧!” 怜香摇摇头,干笑着坐起,然后忍不住的又流泪眼泪,哽咽道:“皇贵妃怎么可以这样,当年主子当皇后的时候,她不过就是个不知在哪里还守着空闺的小妃,若非慕将军出事,又不知她用什么法子蛊惑了皇上受了宠幸,根本轮不到她有如今的地位! 明明是她抢了主子的一切,抢了皇上,竟反过来这般说主子……”怜香气得直在地上踹脚,“主子平时不是能风风火火的发疯的吗?今儿个怎就这般忍气吞声了!” 云若无奈的揉了揉怜香的发,知道这丫头是吃了苦,但……她此刻却不能太过招摇,因为…… 就在这时,一个脚步声划破了院中的寂静。 闻声,云若猛的抬头。 见了来人,眸子不经意的流过一道幽光。 ———————————————— 皇宫中庭,夜。 除夕盛宴终于要开始了,王公大臣纷纷入了席。 周围鼓乐阵阵,当真是有种要度新年的感觉。 大臣们纷纷热络的在攀谈,或是趁着这个机会拉拢相熟。 这时忽闻张保一声大喝:“皇上驾到!” 众人瞬间保持了沉寂,侧眸看向不远处那正执手而来的两人。 只见刚从外返宫不久的夏侯靖,今日一身九身龙袍,一身明黄,仍是尊贵无比,霎时间引了一方慑然,使得众人皆是心头一紧,急忙压下视线。 而在夏侯靖身边,则有皇贵妃徐夙瑛为伴,且见她今日也是穿得秀美动人,如出水芙蓉,令人心动依然。 然而今日的夏侯靖,却有些意外的沉默,视线扫过,或是在人群中寻找着一抹身影,深邃的眸中透着看不出的情绪,只是偶尔会略显了沉寂。 当然,神情有些异样的,还要数坐在中席的文荣,和坐在偏侧的宁北凡。一个是始终垂着眼眸沉默,一个是始终拧着眉心事重重。 夏侯靖的望了他们一眼,眉心稍动。 徐夙瑛见状,微微淡笑的搀着夏侯靖的手臂,道:“皇上,时候差不多了,宴席也要开始了。”她盈盈而笑,双眸清澈的竟如泉水那般,丝毫不见任何森冷。 夏侯靖望了一眼,点了头,正欲前走,却见徐夙瑛不小心绊到了轻阶,于是紧忙伸手将她揽回,低语:“小心。” 徐夙瑛若娇莲般伏在夏侯靖怀中,然后淡淡一笑,站稳,柔声说道:“多谢皇上。” 夏侯靖不再多说,遂抬步前行入席。 徐夙瑛则扬了扬唇,看向下面自己的父亲,两人或是交换了下视线,带了些莫名的含义,随后徐夙瑛又看向不远的入席之处,恰好见了一抹正向这方走来的清秀身影。 四目相接,使得徐夙瑛微微淡笑,因为她知道,方才的一切,都已然落入了那双清凛的眸子中。 慕云若,站在皇上身边的人,终归不会是你。 徐夙瑛扬了唇,指尖撩过右侧的发,然后便随着夏侯靖那边去了,随后坐在他的旁边,仿佛告诉天下,坐在皇上身边的人,已然是她,徐夙瑛才是与这个站在巅峰的男人执手相伴的人。 云若不由的轻笑一声,指尖轻轻捏住袖口,似乎是在强行压制住自己心中一切可能有的情绪。 而这一刻,夏侯靖似乎也看到了那抹身影,俊眸微动,掺杂着一种复杂的情感。 那一霎, 她看向了他,清眸同他一样,有了些许的轻动,仿佛是仅仅一个视线,是打破了她所有的桎梏,在心中某处,牵扯了一丝淡淡的痛。 如果爱,是一场避免不了的浩劫。 或许她,已然投身其中,所以才会这么痛,这么痛。 “主子,咱们也要入席了。”这时,与云若随行的怜香开口。 云若微微垂眸,不不经意扯动了丝苦涩的笑。 至少这一刻,要美丽的,去享受…… 思及此,云若倏而淡淡一笑,指尖拂过自己披风前的系绳,道:“走吧,香儿,慕家之人,一定要风风光光的入席。” 说罢,她便忽的用力一抽,将那披风一把扯开,然后昂首,在所有人的一片惊诧下,带着一身骄傲的、毫不迟疑的向前走去…… 【085】作茧自缚,全盘皆输!(10000+) 正席处,各宫佳人纷纷向皇上行礼,入席。 当云若踏入那片艳红之地时,先前的热闹似乎骤然化为一片寂静。 王公大臣、后宫嫔妃远道来客,无一不将视线投向这一身清雅的女子身上,引得众人一片诧异征。 先前进入的女子,各个都是华丽锦袍,婷婷毓秀,而眼前这按说当是极其狼狈的慕家的废后,竟在一步踏入的那一刻,凝住了所有人的心陶。 面前的她,脸色淡润,双眸宁静,眼角处染了的上扬的蓝晕,带了丝远看不可亵玩的冰美。 在她身上,没有华丽多彩的凤舞装,仅着一身点了琉璃的雪色绒裙,配上这星星点点正落得雪,当真如同从画中走出那般,而那交叠缠绕的冰蓝色腰环,更是时而泛着流彩幽光,如沁入深海,如划过冰魄,不沾染尘世间任何的污浊。 这……这还是当年那费尽心力,万般打扮的废后慕云若吗? 如此这番,就像是盛开的一朵雪中白莲,傲然,独立,带了一世的清凛。 霎时间,周围的万千粉黛几乎都变为了浓妆艳抹的凡夫之人。 所有人都有些怔然,当真是再识不出眼前之人究竟是谁,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都为之静默,仿佛谁也不愿打破那冰雪般的安静,便是连宁北凡也惊的说不出话,瞠目结舌的看着这如此打扮起来,竟这般傲美的女子。 是了,她这一番的美,不再是过去艳丽的倾国倾城,而是一种自骨子里改变的,傲然独立,睿智冷静的慧黠之美。 叹栽,叹栽,他识女子无数,竟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竟也有如此被吸引的时候。 一时间,他的心绪也有些复杂,不禁.看向那上座的明黄之人。 是那个人,一手将她绽放至此,只可惜…… 这一边,夏侯靖轻轻动了下眸,不由漠然动了下唇角。 就在云若解开披风,向自己这方走来的那一瞬,他深如渊的俊眸中,亦是划过了一缕惊讶,抚着扳指的指尖也有了些许的停顿。凝视她的眼神中,更是有着千丝万缕的情绪。 这个女人的自骨中渗透的这番惊艳,他早便知道。 只是唯一没想到的是,时至今日,她却已然站在了自己遥不可及的另一端。 微风淡淡,卷着星雪。 云若走到那万人共仰的红地中央,一改了先前的落寞,反而笼上了一层宁谧与 冷静,然后接过小太监托来的酒杯,双手捏着,昂首望向面前的他,道:“慕云若,祝我东卫,来年鸿运畅通,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没有自身称谓,没有官衔品阶,只有“慕云若”三个字,那便是她如今可以给他的一切,也是唯一。 慕云若的敬酒,霎时引了所有人的注意,那曾经的执手相伴,如今却是一上一下,众人皆是在观望,观望着那含着千万意味的敬酒。 夏侯靖深望着她,静默半响,亦端起手上的酒杯。 幽风再过,撩起了她与他的发。 周围一片宁谧,仿佛在这天旋地转中,只剩下了她与他两个人。 然后同时扬起了酒杯,将那冰冷的苦涩引入口中,而在这一时,她与他,仍旧相望着彼此。 千言万语想说,却只能化为最终的沉默。 总想着这杯酒,若是可以永远喝不尽,该有多好。 只是,世间总归不会按照人的渴望而行,有开始,就会有终结。 当最后一滴流入,指尖微颤,她与他,这才缓缓将那杯子挪开。 那时,云若微微笑了,第一次对他笑得如此干净,如此甜美,如此留恋。 只是这笑容中的五味,似乎只有她才能体会。 于是倏而转身向着席间而走,决绝,又一如既往的倔强。 当那唯一的笑容消失的那刻,夏侯靖的心头蓦地被一阵撕扯。 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痛楚,是那般真实。 但他不能说,不能留住她,只能静静的看着她的背影去了那方,深眸微动,化为了最后的沉寂。 而那边,望着云若决然离去的徐夙瑛却 是扬了扬唇角,拿着酒杯的手,轻轻捻动,亦看向这自己斗了这么多年的女子。 最后一曲,好好的舞吧,皇后娘娘。 舞完这曲,你与皇上的羁绊,也就彻底的斩断了。 不过……那时候,你也不用再心痛了…… 她轻笑,一杯入肚,或是回忆起了过去的一些事,妖媚的眸中,也是流露了一抹深深的沉寂……还有冷漠。 但当她再次抬眸的时候,却又追回了先前的森然,尤其是看到了那正向着云若这边,与她擦肩而过的人后,唇角弧度便是更深了。 入席处,迟来的姜凤贞正挪着步子而来,看到云若 之后,双眸霎时充满了动摇,她启唇,急于想说什么,却被云若轻阻。 “这种时候,竟然来迟,快去给皇上行礼吧。”云若言道,微微动了下唇,就像是过去那般仿佛只是在开个小小的玩笑。 姜凤贞紧紧咬唇,痛苦垂下眼眸,低喃:“是我……太无能了。” “很快,姜家就不会再这么被动了。”云若淡语,轻轻的拍动了下姜凤贞轻颤的肩膀,然后如盈雪那般离开了她的身边。 姜凤贞心中一片酸涩,转头看向那离开的云若。 慕云若救了姜家,但姜家……却连拿解药,都会被徐家按的寸步难行,甚至连她都被软禁在了家里。 “对不起,慕云若,对不起……”姜凤贞不停在最终念着,忽用指尖抹过自己的眼眸渗出的些许湿润,然后深吸口气,步步沉重的向着皇上,还有皇贵妃的那方走去。 当她停在徐夙瑛面前的时候,双齿几乎快被自己咬碎,但回眸间看到坐在下面也是一脸苦涩的姜路后,姜凤贞终还是紧紧咬唇,向在徐夙瑛的脚下,低下了头…… 徐夙瑛不禁哼哼笑起,眸子更是染了愉悦。 终于,各宫行礼,便在一股看不见暗潮汹涌下结束了,但众人似乎发现一件至关重要之事,那就是自慕云若行完礼后,皇上或多或少便有些沉默了,对后面几宫的进献,他不过就是点到为止,稍稍示意。 皇上心中究竟在想写什么,竟连下面伴随皇上多年的大臣们都无法猜透。 就在这时,张保走到夏侯靖身边似乎说了什么,夏侯靖眼瞳蓦的一动,又低声回了几句,随即张保便匆匆离了中庭。 当然,这一细微之处,谁也没注意到,因着没过多久,夏侯靖便拿起酒杯起了身,对着下面所有群臣低语:“除夕宴,爱卿尽情尽兴。” 言罢,便先一步一饮而尽,众臣随饮,其乐融融。 半响,当夏侯靖将酒杯自唇边移开之际,他便渐渐凛了眸子,道:“各宫,献舞。” 四字一落,所有人霎时瞪大了眼睛。 是了,是了! 今日来此,与其说是单纯欣赏除夕献舞,不如说是来看看慕家何去何从! 众人稍稍交换了下眼神,各有所思。 文荣亦是眸子轻动,而徐夙瑛则是扬了扬唇角,悄然又独自饮了一口酒。 该来的时候,总是会来的,纵 然先前多么风光无限,待那结束的一点,也都会洗去一切的尘埃,最终留给众人脑海的,不过是最后那残破而哀怜的画面。 那一刻,姜凤贞,怜香,宁北凡……等等等等,几乎所有的人都将视线落入那已然入席的盈白身影,然而让他们出乎意料的是,那边的她,在听见那“献舞”二字时,仅是长眸微动,抖了抖袖旁衣角,反倒比周围任何人都来的平常。 夏侯靖亦投了视线在她身上,遂即刻转身回了上座,仿佛是每多看一瞬,心中都会无比动摇。 随着夏侯靖的回座,众宾客这才透了口气,送去凝重的气氛,暂且先欣赏了其他宫的舞,顺道也借此机会看看是否有心生美人,再得了皇上的青睐,说不定,当真会有人因此一飞冲天。 不多时,一个娇媚的女子缓缓踏着流彩步飘渺而入,身后带了一连串的彩衣宫女,一见就是宫廷中最为美艳的开场之舞——蝶舞。 乐师奏乐,四处一派欢庆。 女子费尽心力向着上座的夏侯靖献媚,望得到君王一眼相望。 结果一曲几乎快是舞完,夏侯靖都 一言不发的仅是捏了酒杯饮了一口,视线偶尔抬开,却也是在深思什么那般,根本没将一丝一毫的注意放在那舞碟之人的身上。 众人轻轻摇头,而那女子亦是努了嘴,一脸的委屈。 然而这时,却仅有一人在旁轻声赞了一句:“舞姿甚美。” 四字一出,女子愣了一下,众人皆愣了一下,心中闷想这慕家废后,究竟是知不知道,若是赞了这舞,或许女子会被纳入皇上后宫? 其中脸色最是沉了一下的,当然还要数夏侯靖,然而今日,他却似乎并不想与这急着将自己推到其他女人怀里的女人计较什么,仿佛是在那帝君的心中,正有着其他的忧虑,甚至时而会看向侧面,仿佛是在等待着什么。 云若不经意瞥见,清眸中透了一抹淡淡不解,但很快便被她沉下,继续安静的欣赏着舞者之舞,同时亦承受着来自于不远处文荣的视线。 她没有回看她,仅是感觉,那抹视线,带着一种极为复杂的情感。 接下来,是一位武将千金来献舞,献的竟是战场上最喜好的鼓舞。 没一会儿,中庭上便为了一大圈红谷,几名红衣女子绕在旁边,不停的敲打着鼓点,三下一重,三下一轻,当真带了种沙场的气势。 紧接着一名看 来有些傲慢的凌厉女子便一步跨上台,舞动了长鞭,尽显风华,当然,她也同上一位女子那般,尽着自己最大努力想搏君王扬唇一笑,只是在偶尔用视线撩过云若的时候,会投以不屑的目光。 慕家废后,谁人不知?仿佛是在用一种轻蔑告诉她,早该安分守己的在冷宫呆着了,皇后嫔妃的位置,还是让给她们这些年轻的女子比较好。 这么明显的意味,云若岂会不知,但她仍是抬眸静静凝望,亦是淡淡轻喃了一句:“鼓舞,果真是好。” 红衣女子一时愣了下,或是被云若眼神那一瞬的深邃震慑住,于是紧忙收了视线继续自己舞蹈,继续吸引帝君的注意。 然而如此之舞,却也同上一位女子一样的命运,夏侯靖只是视线轻过,仍是心事重重。 这一时,云若忽觉哪出不对,清亮的眸中染过了一丝狐疑。 夏侯靖,心中有事。 是国事,家事,君臣之事,与其他女子的相恋之事,还是……与她有关之事? 不由的还是在心底为他担忧着,且忍不住的,有些孤芳自赏。 已然与夏侯靖如此决绝,他又岂会再心念自己。 或许,他早已将心中对她那点微薄的情感,整理的干干净净,只有她一人,还在如此心如刀绞。 她不经意苦笑了一下,然后拿起手中杯酒,用力饮入。 有时候,真是不如醉了来的痛快。 就在这时,怜香抓了云若的腕子,道:“主子,别喝了,已经五杯了。待会儿还要献舞……” 怜香说着,忍不住的哽咽了。 如此一说,云若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竟喝了这么多,忽然轻哼一声,紧忙抽回了被怜香握住的手。 这时怜香才发现,自家主子在邱福客栈受的伤,至今还没好,或许每走一步,都是痛苦难忍。 怜香不禁又有些难过,看向了上座被皇上百般怜惜,连稍稍绊倒都会去扶的徐夙瑛,整张脸都痛在了一块儿,颤声说道:“皇上什么都不会到……主子,主子就快……竟然还对那个皇贵妃这般……” “大好日子,别哭丧着脸。”云若轻言,揉了揉怜香的发,然后深吸口气,道,“皇上就是皇上,喜欢哪位妃子,便是皇上的选择。” “主子心里明明难受的紧……奴婢知道!”怜香鼓着嘴,用力抹了把脸,使得脸上的淡妆一下子就花了 。 而对面坐着的姜凤贞看向云若,亦是一片心痛不敢直视,伸出手紧紧抓着身边姜路的手。 然而见了这两个生离死别的人,云若淡笑。 或许此生来这一遭,还真是遇到了可相伴的好友。 倒是值了。 就在这时,礼部的小官悄悄走下来,在云若耳畔低语:“慕主子,该是您献舞了,还需准备什么吗?” 云若轻摇头, 道:“不用,孤身便好。” 孤身一人,单独来,单独走。 或是意会出如此含义,姜凤贞与怜香的眼眶更红,泪水径自就流了下来。 慕云若的最后一舞,一代皇后最后的惊艳。 姜凤贞紧咬唇,心中愈发自责,指尖几乎捏碎了手中的丝绢。 云若摇摇头,终是扶着桌案起身。 当众人知道接下来将会是慕云若献舞之时,先前的喧闹,皆是戛然而止。 那份独有的清傲,再是撩过了每一个地方。 而后她就这样,孤身一人,径自走到了中央,盈雪落在了她的肩头,发梢,然后化为一抹流光,消失的无影无踪。 周围霎时一片哗然,因为宫廷独舞甚少,谁也不知这慕云若究竟是想用这种方法来演绎这出舞蹈,若是连前面几人的舞都无法震慑,那么所谓皇后之名,也就从此自众人脑海中消失殆尽,慕家也会颜面尽失。 前面几位美人见慕云若自己一人上来了,不禁纷纷掩唇轻笑,眸间无不透露着对慕云若的轻蔑。 相貌倾城又能如何,这是献舞,一个人能舞出个什么大风大浪,恐就是知道自己一无是处,所以干脆放弃了。 思及此,那些年轻的美人再是低眉笑起,仿佛在看一场天大的笑话,而全场宾客或多或少都收了些许那窃笑的影响,几乎没有一人看好眼前的慕云若,皆是低低笑起,私语传来,无一漏掉的落入云若的耳畔。 而她仅是莞尔一笑,不深不浅,并没多少动容。 不过,亦有例外。 无论周围的人如何议论纷纷,夏侯靖的神情似乎始终都没有变过,他在凝视着她,是今夜第一次如此目不转睛的直视,指尖仍是在摸索这那雕龙玉扳,时而眉心不经意轻拧,挂了一些淡淡的思绪。 “慕娘娘您是准备献什么舞?”这时,礼部那小官悄然走近, 或是觉得现在这气氛,和当时报给礼部的宫廷舞不大一样,心中不免有些担忧,于是又压低声音唤道:“慕娘娘……” 云若闻言,对他淡淡一笑,道:“寒冰雪舞。是一个人教我的,也是我会的唯一的一支舞。” 一言落下,众人皆是一惊,似是根本没人听过这种陌生的宫廷舞。 然而夏侯靖眸子亦是微微一动,指尖扳指陡然一停。 宁谧间,唯有一曲古琴之音,缓缓而来。 且见云若垂下眼眸,指尖撩起,忽而扬动,霎时间天降落雪,如银如沁,洒满了天地万物。 这一刻众人皆惊,谁也想象不到那弹指一挥间,竟会有如此绝美的一幕落入眼帘,夏侯靖亦然,抬眸看向那黯然的夜空。 先前那些还在嬉笑的女子同是一惊,难以置信的看着周围的一切。 一曲舞蹈,竟撼动了天地,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云若微笑,绽放如莲,闭上眼,轻转舞步,长发卷起空中,散开如屏。安静又充满了一种华丽的傲然。 时而阳刚,时而柔美,缱绻间飘散着如恋人般让人揪心的情感。 众人不禁被那舞夺去了一切的注意,不禁是因为那伴着雪的舞姿怜美动人,还因为……那犹如双人的舞中,竟嵌入了皇上很久很久前在当太子时,为先帝献的剑舞! 究竟要情入多深,才能将皇上的每一个动作,都记得如此清晰。 下意识的,夏侯靖放下手中的杯,今夜第一次站了起来,始终没有任何多余神情的俊脸,终于露出了一抹淡淡的殇,或是在他的脑海里,亦是回忆起那夜亲自带着她舞的那一曲。 那夜,也是如此的雪夜。 只是他没想到,她最后的舞,竟是学会了他的步子。 “慕……云若。”夏侯靖喃喃而语,双手越攥越紧,长风扫动了他的发,引了一份淡淡的思念。 而那一边,看到了慕云若这一舞的姜凤贞亦是一愣,因为她知道,皇上从来不会将这支舞教给任何一个人,若是他教给了慕云若,证明在皇上心里,是有她的……是有这个女人的! 而她,竟告诉慕云若,避开皇上,不能爱上皇上,生生的隔断了这份情爱。 姜凤贞双手捂着嘴,模糊了一切的视线。 她究竟犯了多少错,她究竟要多对不起慕云若! 然而这一 刻,再多的悔恨或许已然再没了意义,因为,因为当这一曲寒冰雪舞结束的时候,慕云若将再也记不得皇上,将再也记不得这尘世间的一切一切。 思及此,姜凤贞双手掩面,几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一旁的文荣见了这支舞,也有了一丝诧异,那黯然的眸中,饱含着一种难以说清的情绪,只是选择撇过头,一杯又一杯的饮着那苦涩的酒。 乐声不止,飘渺四周。 很快,便到了这只舞的最后。 当那抹盈雪的身影渐渐归为了沉寂,当那双凝望着他的双眸渐渐闭上,仿佛一瞬间都陷入了一种沉重的宁静。 众人议论纷纷,都不知道为何慕云若突然停在了这里,不走不离也没有说话,唯有知情几人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 只听怜香突然起身大喊:“主子,主子!!”然后哭着喊着就要往台上挤,却被侍卫生生拦下。 而那边的姜凤贞也是一时忍耐不住,突地低喊一句:“慕云若!” 周围一下子因为这两声痛喊变得***乱起来,甚至有人也跟着起身来看,而那乐师也不知道接下来要如何,于是停了抚琴。 在这偌大的中庭中,很快就只剩下了一片一片的混乱之声。 慕云若怎么了,慕云若究竟怎么了! 宁北凡亦是知道事情进展的不好,于是即刻起身要将云若护起来,夏侯靖亦是好像在等什么,眉心渐渐拧起,即刻说道:“将慕云若带回透云阁,马上。” 严成一听,左右看看没见张保的身影,于是急忙应了,迅速跑到云若身边,差了太监要将她带走。 然而在这一片混乱的时候,却还是有一个人,安静的仿佛什么都知道,扬起酒杯晃了晃,对着下面的文荣示意。 文荣见状,却没了心情与她庆祝,仅是闭上了眼睛,陷入了同样的沉寂。 徐夙瑛哼哼低笑,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然后如看好戏般看着那边。 时候也差不多了,待会等慕云若再睁开眼的时候,只怕就只是个什么都不记得的疯子了。 今日这一舞,甚是美好,就当是最后留给慕云若的了。 “呵呵……”徐夙瑛轻轻笑起,放了酒杯亦起了身。 想必,待会儿还要再做一场姐姐妹妹的大戏,少不了流眼泪呢。 想罢,她动了动唇角,便提了 裙摆向着云若那边赶去,同时忽的换上了一张紧张兮兮的脸。 夏侯靖满心焦躁,见张保急急忙忙的拿着一个小盒回来了,夏侯靖眼瞳一缩,仿佛一直在等的东西已到,于是接过那盒子,二话不说就开始往云若那方走。 然而他才走了三步,当一片雪,缓缓落在云若肩头的那一刻,闭了许久的眸,终于动了动。 “云若!”夏侯靖忽的咬了牙,急忙又加了步子。 而徐夙瑛一见,唇角弧度越来越深。 快了,快了,她就要见到慕云若疯癫的那一刻了! “主子,主子!!” “慕云若,慕云若!!” 周围忽然变得更为紧迫,怜香终于甩开侍卫,然后连滚带爬的向着云若扑去,姜凤贞亦然,顾不得身上那华贵衣袍,拼了命的也向着云若跑去,衣角带翻了桌子,激起了一阵轰响。 那些宾客各个目瞪口呆,只剩一头雾水,谁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只知道,或许有什么会即将掀起一场天翻地覆。 是了,慕家,是慕家! 慕家存亡就在这一瞬之间,若是慕云若真是出了什么事,慕家从此便断了血脉,再也不可能东山再起!! 想到了这一层,众人皆是上前,仿佛想第一时间看清这慕云若接下来的一切。 终于,慕云若缓缓抬开了被落雪覆盖的眸,睫毛上的一层白霜,染动了斑斑宁谧。 这一刻,徐夙瑛的眼中泛着璀璨,袖中指尖也期待的一点一点攥起,唇角的笑容越来越不加掩饰。 慕云若完了,慕家要完了,从此之后,慕家…… 然,就在心中的那句话还未说完的这一刻,徐夙瑛倏然立在了原处,双眸瞪得滚圆,脑中霎时变成了一片空白。 只见当那双眸完全抬开的时候,清凛之中根本不见丝毫的疯癫,反而透着一股超然的冷静,黑亮之中,还映着她那一脸怔然的神情。 徐夙瑛猛的向后退了半步,而文荣也因为看到了如此眼神,蓦然从自己的座上站起,双眸瞪得极大,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这……这怎么可能!! 慕云若明明当着她的面喝下了散魂汤的,怎么……怎么…… “怎么,云若的舞,竟将大家引至如此了吗?”云若倏然勾了勾唇, 【086】你若胆敢碰她一下!(10000+) “除夕宴散了!”就在周围一片混乱之际,夏侯靖忽然开口,然后便在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突然拉住了同样怔然的云若直接向着中庭之外走。 中间云若几次想要将手挣脱,却发现此时的夏侯靖根本不会理会她,而是愈走愈快。 “皇,皇上——!”云若身上伤口痛苦不堪,一步踉跄眼看就要跌倒,而夏侯靖却冷眼滑下,当看到那白色绒衣下渗透了绽放出淡淡红晕的那刻,他即刻咬了下牙,低喊一声:“闭嘴。蓟” 言罢,倏然将云若一把横抱,然后更是不再停步的离开,冷峻的脸上写满了一种极其压抑的怒意,还有一种已然不去掩饰的忧虑。 在与皇甫骁交臂的那一刻,夏侯靖还是滑过视线,与那褐色的腥红有了一瞬的相触,当他在那暗红的眼中,看到了一种近乎狂热的心绪后,黑眸一紧,透出几乎要将一切吞噬的怒意来。 一阵冷风,将两人长发肆虐拂起,望着夏侯靖那双冷峻的怒目,皇甫骁也动了下眸。 皇上对慕云若,竟是…… 他垂眸,轻轻笑起。 直到夏侯靖彻底消失在了中庭,一切似乎才归为了另一种莫名的寂静。 因为如此一幕,众人目瞪口呆,就连徐夙瑛也怔在了原处。 皇上向来就算再是爱护这个女人,也会碍于慕家此时的处境在众臣面前不去接触慕云若,但……但今日的皇上,竟就这样甩下所有人,将慕云若带离了除夕宴。 皇上对慕云若之心,竟不再掩饰! 徐夙瑛狠狠捏住拳,侧眸看向同样怔在原处的文荣,双齿好似快要被咬碎,满腔怒意,却只能隐忍下来! 慕云若,慕云若……慕云若!! 然就在这时,徐夙瑛却倏然感受到一抹冰冷的视线,转头一看,竟对上了皇甫骁和褐眸,心上冷不丁一颤。 久居宫中,再是满腹心计,但遇到真正血雨腥风的人时,却还是不由的胆战心惊。 皇甫骁似乎是在警告她些什么,然后走到也同其他大臣那般瞠目结舌的姜路身边,颔首轻笑,道:“姜大人以后若是有事,尽可同本将军说,本将军,绝不袖手旁观。” 姜路一怔,受宠若惊的点点头。 姜凤贞亦是急急火火的跑到姜路身边看着皇甫骁,低语:“难道,难道你真的,慕……慕……” 皇甫骁哼笑,眼中透出 邪肆,“你,真是交了位极好的友人。呵呵……” 言罢,他便扬起桌上一杯酒,饮入,然后丢开酒杯,洒脱不羁的离开。 随行而来的庆也对着姜路微微颔首,遂跟着皇甫骁离开。 宁北凡见状,终是舒了口气,眼中写满了复杂的情绪。 没想到,慕云若真的将皇甫骁纳入麾下。 如此,慕家便再不会像过去那般任人可欺,只是……对于皇上来说,便是不知是优是愁。 宁北凡没再往下想,只是脸色微微变了凝重,只盼自己是多想了。 然后他长舒口气,看向周围乱成一团的除夕宴。 小靖倒是甩手走了,看来,又要他这左丞相来善后了。 —————————————— 皇宫,中道。 夏侯靖横抱着一脸惊慌的云若终于到了一个很是安静的地方。 云若一路都在挣扎,却也下意识的紧抓着夏侯靖的衣角,生怕他一怒之下将她扔在了不知哪里。 虽然夏侯靖一路上一言未发,但是那来自身上的冰冷与慑然,与过去截然不同。 夏侯靖,是真的生气了。 “皇上,放我下来,皇上!”云若低喊,再是动了动身子,可每动一下,都会被一阵剧痛撕扯。 就在进入一个幽暗的庭院的那刻,夏侯靖蓦地将云若放下,因着用力过猛,使得云若生生摔在了石壁旁。 一阵倒吸,她紧咬强忍,然后看向那在月下,正冷冷看着她的夏侯靖。 “皇上,您就这般把罪妾从宴上带回,来日皇上宠爱废后的言论便会传满朝堂,皇上莫不是忘了——” “这不是你想要的吗?”夏侯靖倏然打断,然后上前,倏而扯住云若的衣衫,结果毫无征兆的用力一撕,便见白色碎开,一片殷红霎时落入了那双漆黑的眸中。 那一霎,夏侯靖的眼瞳猛的一缩,云若亦是愣了一下,而后忽的恍神要将衣裳拉好,然双手却又被夏侯靖狠狠桎梏在了身后墙壁上。 他就这样,从上到下看过去,白布无法遮掩的伤痕,触目惊心。 带着这样的身体,今日又舞了宫廷之舞,伤口不仅一一裂开,甚至被生生撕扯的更加无法直视。 云若眉心不由的动了动,视线亦多了闪躲,或是不想让他看到这一切。 夏侯靖倏然抬起双眸,薄唇亦狠狠轻动,“这就是你的选择?慕云若!!为了要赢朕,不惜连命都不要吗!” 云若咬牙,亦抬了眸道:“云若怎么会不要命,云若若不这么做,才是真正的要死无葬身之地!皇上什么都不知,就不要——” “你以为朕会让你死吗!”夏侯靖猛的低喊,然后将张保在混乱时拿过的一个小盒放在手里,“朕,对你来说,真的是那么残忍的人吗?”言罢,他倏而将手上的盒子一把扔下,木盒摔开,一颗雪色的丹珠滚出,染了污浊,孤零零的躺在了地上。 见状,云若心中一紧,双唇亦不由自主的轻启。 她好似在医书上见过,那是,那是…… 可以解百毒,要天山雪莲及四种极其难寻的药材方能炼制的药。 一时间,云若沉默了。 原来这两天,夏侯靖不在宫里是…… 心中,不免还是痛了。 她垂下眼眸,苦苦扯了下唇角,“原来皇上,什么都知道了。” “啊,知道,自你偷偷出宫去闯皇甫骁的阵,朕就什么都知道了。”夏侯靖自嘲般的笑了一声,第一次,第一次毫不掩饰自己的痛,“为什么,为什么你宁可与宁北凡说,却不愿告诉朕,宁可耗尽心力去闯那文武阵,却不愿让朕帮你,你知不知道,朕贵为天子,是皇帝,又有什么是朕做不到的!你究竟要让朕如何,如何!” 云若紧紧咬唇,忽而也不再掩饰自己的情绪,狠狠说道:“如果什么都不知,便不会伤心,云若已经在选了,不想让皇上,也做那种割心的抉择。” “是怕朕选的痛苦,还是害怕相信朕,不敢让朕选!”夏侯靖一字一定,深眸望入了那微怔的清澈中,然后闭眸笑开。 半响,夏侯靖缓缓松了手,滑下指尖,转而握住她那同他一样冰冷而颤抖的手,而后就这样轻轻靠在了云若肩旁,很轻,很淡的说着:“慕云若,朕好恨自己。明明你都说过,慕家与朕,你选了慕家,朕应该袖手旁观,甚至应该第一个将你置于死地,但你可知……朕现在该死的……想的都是什么吗?” 说着,夏侯靖自嘲的轻笑,稍稍扬起身,看着云若那已然无比动摇的眸子,低声而道:“身上的伤,会不会很痛……是不是应该早些阻止那场舞……散魂汤的毒,是不是真的解了,你会不会从此认不出朕……还有……”夏侯靖倏然苦涩一笑,“幸好,你没事……” 那一霎,云若脑中轰的一声,忽然变为了一片空白。 心中,似有千到割过,比身上的任何一处伤口都要痛,都要深。 “皇上……”云若下意识低唤,垂眸间,竟发现夏侯靖眸子不知何时已然变得恍惚,握着云若指尖的力道也渐渐松开。 然后就这样,一点点的向下倒去。 云若心头猛的一缩,迅速扶着夏侯靖已然没了力气的身子,这才发现感觉到这个男人的身上竟如此发烫! “皇上,皇上!夏侯靖,靖!!你怎么了!”云若手忙脚乱的扶着夏侯靖,然后坐在地上,抱着夏侯靖的身体大喊:“来人,来人啊!!” 云若用手覆在夏侯靖额头上,双瞳一动,霎时失了从容。 为什么这么烫,怎么会突然这样! 于是她更加焦急的大喊:“快来人,来人啊!!” 就在这时,正寻着夏侯靖的张保突然听见了云若的喊声,于是即刻跑来,当他看见已然失去了意识的夏侯靖后,惊得脸色霎时变得苍白。 “皇上!!”张保疾步跑来,帮着云若扶住了夏侯靖,轻触 了夏侯靖的额,然后懊悔的说道:“奴才早该劝皇上不要去除夕宴的,皇上……皇上亲自与人去取名药,路上染了风寒,自昨儿个晚上赶回皇宫后,就一直在高热了。奴才让皇上歇息,皇上执意要去,皇上说……今儿个慕娘娘要献舞,他必须要在,才能……” “为了我……”云若怔然,眼中愈发添了凌乱,忽又见夏侯靖的身子往下沉了些许,于是再也顾不得其他,大喊一声,“快,快送皇上回景隆宫,然后宣太医!!” 张保紧忙点头,然后扶着夏侯靖向景隆宫走,脚步刚动,却又发现了也一起扶着夏侯靖身子的慕云若身上的伤早已裂开,于是惊呼一声,道:“慕娘娘,您的伤,要不——” “不用管我,这是小事,先送皇上回去!”云若毫不犹豫的打断了张保的话,然后亦从旁边搀起夏侯靖的身子,强忍着身上的剧痛扶着他向景隆宫走。 一旁的张保见状,不免愣了一下,脸上渐渐透出了些不忍。 慕娘娘与皇上,明明都是如此…… 哎,只叹命运弄人。 张保摇摇头,继续随着一同向景隆宫走去。 —————————————————— 景隆宫,深夜。 云若独自一人站在门口,无法平静的看着太医进进出出,清眸中或是再无了冷静,每每夏侯靖不经意轻哼一声,云若的心都像是被揪起来一样狠狠刺痛,好几次挪了步子想要上前。 仍是染着血红的手上,捏着被夏侯靖摔坏的盒子。 第一次,如此的不知所措。 半响,张保缓缓走过来,终于忍不住说道:“慕娘娘,让太医也给您包扎一下伤吧,皇上已经没事了。” 云若闻言,用力的摇了头,然后有些嗔怒的说道:“都说了,不用管我,让所有太医确保皇上没事才好!” 张保一怔,连连点头,但也不免因为这平日里淡漠的女子今日竟当真急了心而诧异。 就在这时,云若倏而感觉到肩上一沉,下意识心上一紧回了头,却看到了已然疏散了宾客的宁北凡入了景隆宫。 只见他扬扬手先支走了张保,然后强硬的将云若拉到一张木椅上按下,唤了太医,帮着云若处理伤。 云若本能的有些抵触,抬头看向宁北凡,虽是没拒绝疗伤,但神情中却多少带点焦躁,“宁大人,可是你告诉了皇上散魂汤的事?” 宁北凡微愣,随后挠挠头,一笑道:“虽然开始,我是打算瞒过去的……但是,你闯阵的那日,皇上似乎察觉到了,你要知,皇上逼供,可是一件不怎么让人轻松的事。” 说到此,云若的脸上多了些沉寂。 而宁北凡则凝神轻笑了一声,倾身用手轻轻覆在云若的发上,道:“别担心,皇上没事的。” 云若一怔,迅速收了视线低喃:“我……没有担心……” 云若声音愈发变小,脸上的神情亦是愈发蹩脚。 宁北凡见状,竟不由的笑开,起了身看向她道:“是在懊悔,千算万算,没算到皇上的真心吗?” 云若身子一僵,不由的轻轻咬住了唇,半响,低声说道:“我……不知道。” 宁北凡轻舒口气,转身靠在了椅子旁的墙上,望着还在被太医调理的夏侯靖,忍不住的长吁口气,然后说:“其实皇上也很痛苦,皇上的立场,与你一样残酷,但是还是忍不住想要为你着想,那日知道你喝了散魂汤后,二话不说便亲自带人出去找了千山雪莲,然后赶回来,哪怕知道身体受不住,也要看完你的那一舞,因为皇上知道,今日这一舞,对你究竟有多重要,所以无论心中多么焦急,还是在耐着性子等你舞完, 然后再将你带回,服解药。其实……皇上是知道,只救活你的命,或许本也只是徒劳,你身上扛的更重的东西。可是,皇上还是去寻了,甚至片刻都没有想……看来,我也错了。或许皇上心里,不仅仅只是有你这么简单。” “大人的意思是,云若不该出宫吗?”这时云若低声问道。 然而这个答案,宁北凡却没有及时说出,只是安静了许久,才淡淡说道:“不,作为你的立场,这次出宫,是对的,皇上之所以会心痛,是因为他也知道你这一次赢得多么的彻底,更是向他证明了,你可以不依靠皇上,一步步向前走。然后……将会离他,越来越远。 别忘了,皇上,其实,也只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罢了……” 宁北凡说完,忽见那些太医渐渐在向外走了,于是他长吸一口气,站了站身子,然后道:“接下来,我也该回去了。今天可是除夕夜呢。” 他无事般的笑笑,如暖阳,随后拍了拍云若纤细的肩膀,看她伤口也处理的差不多了,便与那些太医一同离开了景隆宫正房。 不多时,便独剩了云若和紧闭着眼眸的夏侯靖,幽暗的烛光在房中摇曳,将这寒冷的夜,添置了一份淡淡的暖意。 云若沉默半响,终于还是从椅子上站起,缓步向着床畔走去。 望着那似乎睡的一点都不安稳的他,云若心中再是被一阵无法捉摸的感觉揪住。 忽然间,她带着一抹复杂的情感抿了抿唇,然后轻轻探出指尖,缓缓点在了夏侯靖的额心上,喃喃说道:“傻男人。” 那一刻,云若的脸上终于露出了许久藏起的笑颜,没了往日的冷静,多了一份发自心中的温柔。 “若你的目的是动摇我的心,那你做到了……”云若低语,然后缓缓握住了那双还有些淡淡发烫的手,小心翼翼的攥起,然后倾下身伏在他的心口处,听着安静而规律的心跳,她亦缓缓的闭了眼。 这一刻,她真的什么都不想再去思考。 太多的冷静,刺穿了心扉。 此时,只想任凭自己的心,去找寻那个想要去依赖的他。 轻轻动了动脸颊,任由长发掩住了精致的面容。 心中从未如此宁静过。 其实她早就知道了,那份看不见的羁绊,早已将她和他纠缠在一起。 忽然间,夏侯靖动了动指尖,下意识回握了云若的手。 云若有些讶异,稍稍抬眸看向了他,但见他唇角微动,或是要说什么。 云若心中悄然划过了一丝痛,想起了不久前的那句话——会将慕家,斩草除根。 一时间云若心头稍稍有些发紧,眸子也有些黯然,甚至有些不想听夏侯靖那句轻声的梦呓。 但是…… “傻女人……多依赖朕一些……不好吗……” 一声毫无意识的低喃,倏地飘入了这寂静的夜空。 云若眸子突然一动,渐渐流入了一抹幽光,那时,她终于笑了,笑得开怀,然后望着夏侯靖连睡着,都带着一抹不悦怒意的龙颜。 望了许久许久,渐渐倾下身,将那卷着淡淡温暖的唇,印在了他的唇上,然后停留了很久,很久…… 周围依然那般安静,唯有一个轻柔的声音响起。 “嗯。” 一个字,胜过千言。 或许,此靖非彼敬,或许……可以再相信一次。 夜,已深了。 —————————————————— 另一面。 不知何时也从宴席上退开的皇甫骁却没有马上离开皇宫,而是带着庆,向着皇宫另一个方向而去。 周围渐渐归入了寒冷,仿佛连墙壁都多了一份森然的孤寂。 不多时,他便停在了一处最为森冷之处,望着那些日夜把守的众兵,皇甫骁冷冷扯了下唇,侧眸对庆说道:“在这里等我。” 庆即刻点头,向后退了半步。 皇甫骁眸子微扬,遂甩开下摆缓缓走向门口处。 此时几个守门侍卫倏而上前,扬刀揽住,道:“千乐宫禁地,没先帝令牌不可随意出入!!” “千乐宫禁地。”皇甫骁哼哼笑起,“每次听这几个字,都觉得很适合那个人。” 说着,他便自腰间懒懒的捻起一块腰牌,在指尖灵巧的把玩了一下。 侍卫一见,面面相觑,拿过查看,确是先帝赐的令牌,于是点点头,侧过身让了行。 皇甫骁动了动唇角,然后缓缓跨入其中。 当身影没入那幽暗的内殿时,几个侍卫又纷纷站在门前,脸上没有丝毫的表 情,冰刻的让人不寒而栗。 门口的庆静静等着,视线抬起看向上面悬挂的冰匾。 “千乐宫……”他轻声而喃,“真是一个不太想来的地方。” 他喃喃自语后,便闭上了嘴,安静的等待着皇甫骁。 —————————————————— 千乐宫,内殿。 月光洒在幽静的殿中,如流水般将这里染上了一片淡淡的蓝。 古琴声,于殿中淡声轻扬,宁谧,且安逸,然也同时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沉寂。 “三爷好兴致,仅用单手,也能将乐曲抚至如此,佩服。” 随着这个声音,皇甫骁已然跨入了内殿,带着一如既往的狂傲不羁,身上那浓郁的色泽,在如此清澈如冰的宫中,尤为显眼。 这时弦音倏止,修长的指尖轻轻抬起。 一袭白衣的夏侯靖缓缓扬起那双金色琥珀的双眸,绝美俊逸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仅是唇瓣若有似无的动了动,用着低幽而冷漠的声音道:“除夕宴,结束了?” 皇甫骁用了动了下唇角,然后走近夏侯伊道:“我以为,三爷会先问云若的事。” 夏侯伊垂下眸,继续波动琴弦,只道:“本王的云儿,岂会有事。” “话是如此,但……三爷真的不准备让云若知道,这解药,是来自何方吗?”皇甫骁说着,视线撩过了夏侯伊那被白布包扎的右手掌心,然后道,“凝血。可是要用三爷的血做了解药。若是云若知道,以她的性子,定是要来感谢三爷的,倒时郎情妾意,重逢喜事,这多圆满。我实在不解,为甚不让云若知道,如此,不就是将云若推向了皇上身边。” 闻言,夏侯伊停了手,琥珀之中流出一抹幽暗,道:“云儿……果然是爱上了夏侯靖了吗?” 皇甫骁不语,褐色之中亦染过一丝幽光。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这时候方才始终没任何表情的夏侯伊的唇角,此时竟勾动了一丝不经意的弧,但是在那俊美的脸上,却又有着一种痛楚。 究竟是在喜悦,还是在心痛,他竟一时看不明白了。 半响,夏侯伊缓缓起了身,走至皇甫骁的身旁。 然后他用齿缓缓扯开裹在掌心上的白布,望着那被利剑割开的掌心,看不出究竟是什么神情,似是过了许久,才喃喃说道:“没人比本王更了解夏侯靖,云儿爱的越深,之后就会……” 余下的他,他却并没说完,只是将千言,化为了饱含深意的淡淡一笑 ,然指尖却扶在了心口,用力捏住,掌心的伤口裂开,将那白衫染上了偏偏红艳,或是想感受那与云若一样的痛楚。 忽然间,皇甫骁像是明白了那样,残酷的笑起,“三爷,还真是一个残忍的人。”他倏而压低声音,淡淡说道:“不过三爷,如今,骁可是慕云若的人,我,也很想得到这个女人。说不定,在此之前——” 然,没等皇甫骁一句话说完,忽然间有一个力道锁在了他的喉上,那一瞬如羽般悄无声息,可皇甫骁却重重的撞在了后面,几乎将红墙撞裂。 一声巨响之后,周围再是陷入一片沉寂,墨发缓缓落回身后,仿佛无人知晓方才那一瞬究竟发生了什么。 是了,一切来的太过迅速,几乎什么都没有看清。 当皇甫骁被一阵剧痛席上,下意识的抬开眼时,却蓦地怔了一下。 脖间指尖冰冷无比,渗透着只要稍动便可捏碎他的残忍,那双先前没有过多情绪的琥珀色金眸,此刻背离月下仿佛映照出一种令人不敢直视的空洞的杀意。 皇甫骁用力喘息,咬着牙双后紧紧握着那冰冷而几近透明的腕子,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而那身前之人,则缓缓启唇,冷声说道:“你,只要保护好本王的云儿即可。你若胆敢碰她一下……” 夏侯伊冷漠的说着,脸上依旧没任何神情,只是指尖不由动了动,很快便听到有些地方几乎被碾碎的声音。 皇甫骁抵着夏侯伊的身子下意识多了些僵硬,整张俊脸都泛了白。 夏侯伊见状,这才倏而松了手。 终于得了自由的皇甫骁险些一下跌在地上,幸得身子还算稳当 ,扶了下墙后,勉勉强强的站好,看向夏侯伊的双眸,写着一丝不其然的惊惧。 那一霎,这个男人是当真要杀了他! 皇甫骁用力喘息,调整着自己的呼吸,过了许久,才一点一点站好了身子,右手仍是扶着喉处,似一个字也说不出。 而夏侯伊则仅仅是看了皇甫骁一眼,便负手缓步向着古琴方向而走,那傲然静默的身影,踩踏着一种暗夜般的尊贵。 半响,停住,然后背身淡淡说道:“云儿之事,本王替云儿谢你。但,千乐宫是禁地,还是早些离开的好。” “她的事,本就是我的事。”皇甫骁哑声狠语,然后深吸一口气,转身向着千乐宫外而走,出门之际,他又停了下 【087】不要放开朕的手,让朕只看你一人! “怎么,占了朕一夜,就准备始乱终弃了吗?”一声沉沉低喃悄然飘入耳畔,云若忽觉心头一紧,脑中恍然变成了一片空白。 还没想好,要如何面对这个男人,还没想好……要对他说些什么犸。 于是她就是僵持在那里,没起来,也没回应。 身后那拥着她的力道,似乎更紧了,耳畔传来一声低笑。 “昨夜守了朕一夜的事,朕都知道了。曼” “因为云若的关系,皇上病了,云若自是要尽些心意。”云若胡乱搪塞了个理由,忽的就从夏侯靖身边挣脱开来,几个小步翻下龙榻,回身望向身后之人。 经过一夜,夏侯靖的高热似乎已然褪去,额上虽还系着明黄龙带,但冷峻的脸上时而扬动的轻笑,和深眸中渗透出来的从容,明显告诉云若,这个男人似乎已经无事了。 且见他身上衣衫虽整,但却有些闲逸,颈下若有若无透出的麦色肌肤,让云若不禁心上一提,不由的避开了视线,仿佛一想到自己方才是被困在如此的怀中,心中就会穿过阵阵清流,无法平静。 女人,终归还是人,尤其是在自己在意的人面前。 一时间,两人似乎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尴尬之中,云若脑海中盘旋着昨夜那温拙的吻,而夏侯靖则也避开视线似乎在想着什么。 不知道,究竟要说些什么,又或许,是不知道要怎么说。 忽然意识到或许是自己昨夜强加的心绪让慕云若苦恼,终于,夏侯靖还是不经意自嘲的轻笑了下。 或许,只因这女人守了他一夜就如此愉悦的自己,在她眼里是多么的愚不可及。于是冷哼一声,躺下身,掩了被,闭上眼道:“朕有些乏,想再休息下。” 云若心中一紧,默默看着床畔有些落寞的他。 其实,有些话,她早在昨夜就已然想好,如今他醒来了,却难以出口。 捏了捏袖中指尖,云若倏地抬了眸,像是做了什么决定般喃道:“皇上,云若有话想对皇上说。” 夏侯靖眉心一动,自知绝不会是什么让他愉悦的话。 近来听的多了,也就不想听了。 如此,心里也不会这般难受。 所以就在云若即将开口的时候,夏侯靖倏而压低声音说道:“够了,还朕人情,谢朕取药这些东西你都不用说了,你不欠朕什么。好好走你自己的路,守你的慕家 ,权当朕昨日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讲。你出去吧。” 云若微怔,清眸中晃过一缕痛,半响,她干笑两声应了。 “那云若就不打扰皇上了。”言罢,她转身走,缓缓几步,已然来到了门边。 床畔夏侯靖听了脚步声,心情不禁又沉了一分,眉心川字愈发深刻。 就算他如此说了,难道她就真的直接这么走了? ……难道他千辛万苦这般护她,这女人竟没丝毫动容吗? 怒意犹生,再是耐不住。 夏侯靖沉下心,不免还是一阵心痛。 果然,还是放不下。 果然,还是想听听她的话。 就算,那是会将他扯碎的冰冷之言,也好过从此无声的交错。 心中一片焦躁,使得夏侯靖再一次缓缓睁开了眸,深邃间透着些犹豫。忽然做了决定,于是掀被下榻。 可就在他才坐起一半的时候,那边的云若也忽然定住,而后毫无征兆的转了身靠在门上,似乎也是做了什么决定。 如此,两人倏然对视,临时转身的云若一怔,下了一半床的夏侯靖也是一僵。 那一霎,云若看到了夏侯靖眼中极力掩藏的一抹讶异,还有一抹被看透了心情的仓皇,尽管这个男人即刻又瞥过了视线,或是要对她说出更加冰凉的言语。 过去的点滴溢上心头,他每一次露出的痛楚让她无法平静。 有一种无法抑制的冲动,已然窜入了她血液的每一个地方。 这一刻,云若突然不再掩饰的露出了一种倔强的神情,然后清晰说道:“云若果然还是忍不住,无论皇上是否要听,云若都要说。” 第一次如此冲动,第一次无视了心中的警告。 如此一言,使得夏侯靖亦有了一丝怔然,因为他当真从未见过如此焦急的慕云若。于是轻声问道:“你,要说的是——” “云若要说……”云若轻语,而后攥了下拳,突然就向着夏侯靖走去,步子越走越快,越走越急,仿佛迟了一分都会让她不甚安心。没等夏侯靖反应过来,突然就这般环在了他的身上,甚至因着步子过疾,连着他一起双双倒在身后的柔软之上。 只见云若用力深吸口气,用那坚定不移的双眸凝视着面前已然彻底怔住的他,轻道:“云若要说的是。” 说到此,她忽而露出一抹温柔 的笑。 倾下身,千言万语,化作了一个吻,一个从未有过的强烈的吻。 他望着她执着的清眸,感受着她青涩的温暖。 那一刻,夏侯靖的双瞳蓦然一缩,过去的从容不迫仿佛被意外的一吻毫不犹豫的打破。 半响,她稍稍离开了他,在那极近的距离下,她轻声喃道:“云若想说,无论慕家和皇族的命运究竟为何,我慕云若,一定会走出第三条路,一条既可以保全慕家,也可以给皇上一个交代的路。到时候,我不会再放开皇上的手,也请皇上只看着我一个人。因为我已不想再自欺欺人……虽然几度否认,但慕云若,喜欢夏侯靖,喜欢了,也爱上了。” 喜欢了,爱上了。 简单的六个字,令夏侯靖心口突然一滞,就好像在那沉寂已久的深潭上,不知不觉多了些斑斑星光,耀出了一片温暖。 僵住的指尖,不由的动了动,抚上她的双臂。 他望着她,望了她许久许久,脑中一直在重复着方才的话。 忽然间,他的唇角缓缓扬起,蓦地揽下云若的腰际。 他像是一个狂喜的孩子那般,自下吻上她的唇,然后毫无顾忌的感受着她的一切,霸道,而又疯狂,仿佛想将压抑已久的某种心情,尽数传达给了眼前的这个人。 这个吻,持续了许久,许久。 离开时,仍是依恋不已,若有若无的轻触着。 夏侯靖指尖缓缓抚过云若的脸庞,绕开她散下的青丝,沙哑而低沉的说:“第一次有女人,敢对朕说这样的话。不会放开朕,让朕只看着你一个……你知道的,你想要的那个字,朕不能给你。” “在慕云若的人生里,从来没有一定的事。”云若淡语,然后小心翼翼凑近,双手抚着他的脸庞,将额贴在他的额上,垂下眼眸,淡淡接道,“这一次,云若想明白了,虽然代价也不小。慕云若是一个固执的人,一旦喜欢了,就不会轻易改变。所以请看着云若,云若一定会将藏在最深处的秘密找出来,然后兑现我的承诺。” “你这个贪心的女人。”夏侯靖倏而笑了,爱怜的轻轻点了下她的额心,“如今,是连朕也想要了吗。你是真的要做,名符其实的,云若皇后吗?” “不可以吗?”云若轻语,遂绽出了一抹轻柔的笑,眉眼弯弯,令人忍不住怦然心动。 这一瞬,夏侯靖看的有些出神了,心中某处,再是多了 些揪动。 然后沉默了许久,最终低声说道:“好。朕就等着你的第三条路,等着你,打破慕家和皇族的僵局,让朕看到真相,然后让朕,爱上你,此后只看你一人。但,如若做不到……” 说到此,夏侯靖的深眸中闪过一抹黯然。 而她亦不再多说,因为如果慕家真的是背叛了皇族,那么以她对夏侯靖的了解,他无论对她感情多深,都会毫不犹豫的将慕家斩草除根。 皇上,就是皇上,永远的立场,永远的冷静之人。 就在云若有些失神之际,忽觉自己被夏侯靖突然拉到身前紧紧拥着,靠近了他的颈窝,龙涎之香缱绻而上,令她渐渐放松了身子。 这时,只听夏侯靖惑笑一声,抚着她的发,低声道:“你能为朕退了一步,朕,开心。” 云若笑而不语,闭眸任由自己轻靠在他身边。 仅这一次,任性一下吧。 然而这时,夏侯靖却冷不丁的顿了下手,凑近其耳畔说道:“原来,你爱朕如此之深,那……为了能让朕早些爱上你,是不是应该,给你些机会,多多 讨好朕?” 云若身子蓦地一僵,不解的抬头看向夏侯靖,当对上那双深不见底,却写满了孤芳自赏的俊眸后,云若忽然有种隐隐不好的感觉。 难道……夏侯靖是那种…… 云若干笑了一声,垂下眼眸满满担忧,似乎在心底某处,已然开始有一点点后悔如此早的表露心迹了。 此时,正房门口。 提着东西来探望圣上的宁北凡和张保早便不知贴在房门口偷听了多久了。 当那句“为了能让朕早些爱上你,是不是应该,给你些机会,好好讨好朕”被说出口的一霎,宁北凡猛的被口水噎了一下,然后定格般回头看向同他一样愣住的张保。 半响,宁北凡长叹口气,用右手扶住脸颊。 罪也,罪也,旁观者清。 明明那边才是那个已然无法自拔的,难得云若肯先踏出那一步。 结果那么好的气氛,怎就能如此转折而迅速的说出这样一句满是“得意”意味的话。 “小靖这个……”后面两字,他没敢说,只是与张保一起,化为了一声长叹,飘满景隆宫。 叹的,是可怜的慕云若,或许很快就要知道……何谓“追悔莫及”了。 ———————————————— 三日后。 除夕盛宴的事情,终于在阵阵流言蜚语下结束了。 自那日起,透云阁似乎成了极宠之地,不仅是太医院,就连御膳房、内务府,乃至各个书阁的大臣都开始对这里百般谄媚,日子一下便从地上升到了天上。 究其缘由,还要追溯到那日除夕宴时。 先前大臣们只是来探探风声,结果没想到中山穆王投靠,尚书姜家亲近,皇上对慕云若的态度,更是这般明面不遮,甚至还直接将这位废后抱走。 慕家叛变的事,在朝中实际一直是流传,皇上下决心处置慕家,也是臣子们猜测。 原本所有人都在猜测慕家叛主消失的背后,皇上却没大肆查办,其中或许有什么众人不知的秘密在,如今想来,难不成是因为这个废后慕云若? 结果,三人成虎,慕云若如今一下变成了宫里最热的人物。再加上不久前那十二字预言,“必再为后”的说法一下深入群臣之心。 正所谓巴结要趁早,因此便有了如今的一幕。 不过幸好透云阁是在皇上的寝宫景隆宫中,无人敢明目张胆的去拜访,如若不然,定是要门庭若市的。 但也有例外,比如姜凤贞,贞娘娘。 自从终于琢磨明白,原来慕云若一早便知道徐夙瑛会盯上她们姜家,所以在去闯文武阵前,就将要皇甫骁办的事写在了一张纸上,其中一条就是帮忙私底下寻觅解药。 为此,姜凤贞气得七窍生烟,直说慕云若瞒着她不够仗义,过了整整三天,这才消停。 另一面,自那次盛宴后,徐夙瑛似乎稍稍安静了些,云若不指望她就此洗心革面,但至少知道她最近是不会有太大动静了。 而文荣公主,因着散魂汤的事,被夏侯靖狠狠斥责了,据说亦被他下了旨,让其回皇陵尽孝思过。 说起……夏侯靖。 正端着一碗热粥的云若冷不丁的打了个喷嚏,晃晃头,继续向着南书房走去。 说起夏侯靖,自从那日和他说了那番话后,她和他之间的关系,似乎有了些微秒的变化,而夏侯靖似乎不像过去那般冰冷了,只是……好像变得更加恶劣了,莫名有种“被深爱”的居高临下感,于是这几日当真没少折腾她。 比如,今儿个一大早,她就接了张保传来的皇上的口谕,说是皇上说怕 自己喝了宫女端来的粥,会不小心被一些美人的相貌迷惑,所以为确保“只看着某一个人”这件事,所以特让“某一个人”亲自去送粥。 果然万事,还是要三思而后行。 诉衷肠这种事,她定然不会再说了,一定,一定。 只可惜,时光倒不回去罢了。 思及此,云若不免叹口气,又加快些步子,想着早些将粥送去,早些去东门送要离宫的 皇甫骁。 没多久,她便来到了南书房外。 双脚停下,看了看上面庄严的牌匾,忍不住的心里又是一番沉重。 于是轻轻吐了一口气,这才昂首迈了进去。 ———————————————— 南书房内,一片阳光明媚。 流光顺着窗子洒入其中,染上片片金黄。 当云若迈入其中的时候,刚巧看见身着龙袍的夏侯靖在这开始转暖的日子里,稍稍有些慵懒的倚靠在木椅旁闭眸休憩,手上拿着翻了一半的大臣上奏的折子,长发遮掩了俊颜,看来格外宁谧。 一见夏侯靖睡着了,云若眸子微动,心上几分窃喜,想来这样就赶得及去送行。 于是轻声端着木托向前走了几步,径自将其放在了桌上,转身便准备脱离虎口。 然没等她脚尖落稳,只觉身后衣角突然被一个力道困住,如何也无法摆脱。 紧接着,便有一个低惑的声音淡淡自身后传来:“深爱朕的女人啊……你,这是要留下朕,去哪儿?” *******************月下的神兔(云哲)分割线********************* 小靖开始不可救药的自恋了。新事件即将开启,新人物马上登场,小靖危机袭来!细心的亲们猜猜,该是谁出场了!另外:跌宕起伏是必须的,甜蜜完了会是什么,亲们懂得~ 【088】慕云若,你是不是在躲着朕? “深爱朕的女人啊……你,这是要留下朕,去哪儿?”一个低惑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卷了些龙涎香,格外慵懒。 拽着衣角的手,仍旧一动不动,如在欣赏着被正巧抓了现行的云若的仓皇失措绪。 半响,身后之人又将指尖用了用力,如在示意着什么。 云若心上一紧,只得站直了身子,然后缓缓转身看向身后那人,慧黠中带了些淡淡的沉默,然后道:“皇上,您醒了?” 夏侯靖低声应了,但随意的语气似乎对那个问题并不感兴趣,只是一心望着云若,然后揪着她的衣角缓缓起身,贴近了她患。 熟悉而冷峻的脸庞,近在眼前,有些深沉的呼吸,均匀的洒在她的脸庞。只听他冷语道:“慕云若,你是不是在躲着朕?” 他俯视着她的双眸,明显多了些不悦。 云若一僵,确是或多或少被他说中。 实际上,像前日那般对夏侯靖的那番话,她是两世人生中第一次对一个男人说,前世与敬在一起,因是一起长大,所以顺其自然的就在一起了。 然和夏侯靖却不同,她对夏侯靖的情感虽已捋清,可其中牵扯的东西确实太多太多,不能有丝毫不谨慎。因此自己尚还不能沉入所谓的男女情爱之中,她还有太多太多的事要做,心中的冷静,此时不能被搅扰。 所以自那日后,她便多少回避着夏侯靖。 半响,云若轻咳了两声,刻意避开了话题,道:“云若可没觉得这三日见皇上见的少。言归正传,皇上要喝的银耳粥云若去御膳房帮皇上端来了,还请皇上趁热喝了。” 闻言,夏侯靖的不悦稍稍缓和了些许,看了眼桌上的粥,深眸中根本一点都没兴趣,而后直接划过眸子将云若拉到身前,低声说了连个字:“那个朕待会儿自然会喝。朕今日叫你来,主要是做别的。” 言罢,夏侯靖用视线从上到下扫了眼云若的衣裳。 云若心上一紧,不明所以,低头顺着他看了看自己身子,恍然明白,然后道:“云若身子已然无事,皇上无须挂——皇,皇上!!” 没等云若将最后一个“心”字讲完,且见向来没甚耐性的夏侯靖忽然利索的抽开了她的衣带,在云若一阵低慌下,利索的扯开了她身上的衣袍。 青丝长发轻轻落下,染了些白日的流光。 云若一脸嗔怒的望着眼前这如此随意就拉开她衣衫的家伙, 双手紧紧揪着衣衫一角,用力想要扯回,结果却被夏侯靖严严实实的又推回了原位,低语一句:“别动。” 说着,他便划过视线,沉默着望着她身上被包扎的几处位置,眉心蓦地一拧,道:“今日让你那宫女给你换过伤药了吗?” 云若一怔,这才明白夏侯靖的意思,平静了稍许,然后低喃:“今日香儿省亲,故没让她换,待会儿云若自会去太医院让太医们帮忙。” “不准。”夏侯靖忽然沉声说道,然后丢下云若径自转身去拿了放药的盒子,随意的扔在桌案上,道:“伸平。” 夏侯靖一如既往霸道的说着,打开那盒,抄过包扎用的白布,边往手上缠,边看向云若。 云若按照以往的记忆,自知没法拗过这男人,再加自己急着去送人,便不再矫情,索性干脆利索的扔开外袍,将手完全伸开,上下摆了摆,道:“皇上,这样可以吗?” 夏侯靖眸子不经意动了下,或再是被她这惊天动地的“豪爽”弄得一僵,然后一脸沉闷的将云若的身子拉过,重重的扯开她的缠带。 每一下都用了力,勒的云若小脸不禁扭了起来,指尖忍不住的轻轻捏起。 夏侯靖见状,冷哼一声,如许多日子之前那次般,稍稍放缓了力道。 待缠带解开后,还未痊愈的刀痕伤疤落入他深渊般的俊眸中。 只觉一阵低寒再是袭来,他抬眸看了看她,眉心一拧,但也没多说,径自为她涂抹上药。 其间,他也会时不时的咳嗽两声,似乎那日感染的风寒亦未痊愈。 云若心中渐渐放了柔,垂眸看着正认真给她重新缠布的夏侯靖,低声说道:“皇上……可有按时服药?” 夏侯靖指尖一停,半响,沉默着将最后的布打了个结。 当伤口被 重新包扎好,他才沉声说道:“嗯。” 一时间两人又陷入了一场沉默,一种微妙的沉默。 半响,云若便弯身拿回了衣袍,随意先套在身上,尴尬的整了下长发,然后道:“粥,送完了,药,也上了。那么云若,便告退了。” 说着,她躲了下眼神,转身就想走,然而身子才转了半个弧,她又再一次的被夏侯靖给拉了回来,结果就这样跌入了他怀中。 且见他揽着她的腰,俯视和她那双略带怔然的眸子,然后用了些复杂的心情说道:“朕不懂。难得给 你这个机会,若是其他嫔妃,早便用了,你却时刻想躲。慕云若,你究竟是真的爱上朕了,还是说说而已,或者是想用这种说辞,来延缓朕处决慕家?” 云若眉角一挑,不悦道:“云若在皇上眼里,是那么狡诈的人吗?” 夏侯靖眯了下眸子,只反问一句:“你,不是吗?” 云若抿唇,亦眯了眸子回看向夏侯靖,许久,莞尔一笑不再作答。 某种意义上,她似乎也没法答了,因着自己确实对夏侯靖几番下手,而且还次次得手。 而后她轻咳两声,只道:“总之,慕云若没有欺君就是了。” “如何证明?”夏侯靖又问,气势压迫,不容不答,而后又补充一句,“证明你对朕的心意。” 云若眉心一紧,思衬几许,后答:“若是皇上不信,便翻个片儿,权当云若没提。” 突然的不认账令夏侯靖眸子一动,俊脸霎时变得铁青,周围气氛顿时间化为了一阵透骨的寒。 云若心下有些不忍,于是轻吸口气,趁着夏侯靖又再道出些甚吓人的威胁之前,终于还是妥协了,淡淡而道:“皇上要云若怎么证明?” 如此的配合,终于压下了夏侯靖险些窜起的冷冰,于是他如惑着她般轻轻启了唇,凑近她耳畔,哑声道:“朕要你,像那日一样证明。”说着,他顿了顿,继而又压低了声音道,“不然,朕就一直让张保传口谕,不仅让你送粥,还要陪朕沐浴更衣,入寝服侍,然后……”温润的唇瓣时而碰过她的肤,引得云若身子又是一僵,斜眸间想到了自己那日直白的行径。 果然,还是冲动了。 冲动,果然是会被人抓了小辫子的。 实在忍不了耳畔那时而飘来的惹人沉醉的呼吸,云若悄然退了半步,抬眸看向夏侯靖道:“仅此一次。” 夏侯靖眯眼,却没予回应,仅是动了动唇角,将薄唇启了一条仿佛引她而入的轻弧,俊眸半垂着凝望着她。 云若轻轻摩挲了下双指,终也不再拒绝,于是步履轻盈的走近他,双手轻轻捏住他长袖的一角作力点,然后踮起脚尖,垂眸渐渐的将唇靠近。 如此一幕,在那金流之下,宛如一幅妙美的画卷。 夏侯靖望着轻闭双眸的她,眼中不经意流露出一丝宠溺,于是亦稍稍俯身,迎向那让他这几日几乎辗转难眠,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的香甜。 窗外幽静, 引来一阵清风,拂了他与她的发梢,仿佛染上了一层轻暖的色泽。 然而就在唇与唇即将轻触的那一霎,就在他最渴盼的感觉要重温的那一霎,只听外面突然传来一声低喊:“皇上,皇上!!让臣躲一下,若是秦玉书来了,定然不要说看见过臣——!啊……” 突然闯入的宁北凡就这样僵在原地,身子还保持着奔跑时的动作,凤眸一扫,看过衣衫微乱的云若,看过正欲大白天下手的皇上,又看过那同样僵在那里的,要碰还没碰到的吻。他冷不丁“噗”的一声笑出声,坏坏一扬唇道:“皇上请继续,今日阳光晃眼,微臣甚都没看见。” 说罢,他便一溜烟的藏到屏风后面,明显是在躲人,且一点都不打算离开。 如此,一盆冷水撒下,泼了个彻彻底底。 只见马上就要吻上夏侯靖的云若几乎是瞬间席上了理智,于是蓦地抬开清眸,向后连退两步,神色稍稍有些尴尬。 夏侯靖也是脸色一沉,啧了下舌即刻扯上云若的衣裳将她包了个严严实实。随后转头看向那正对自己这边挤眉弄眼的宁北凡,深眸中霎时露了怒意,道:“宁北凡,你越来越没规矩了!就算你与朕相识多年,但君君臣臣你不懂吗!” 宁北凡动了动眸子,只小声嘟囔了句:“恼羞成怒… …” “宁丞相!” 三个字,一阵威慑,传遍八方! 宁北凡心上一滞,知道帝君的恼羞成怒,也是会怒死人的,于是忽然给夏侯靖行了个礼,道:“微臣知错,微臣下次再也不敢了!” 他故带哭腔,声音拉的很长。 说着,还不忘使个眼色给那边的云若,示意说两句好话。 云若哼笑一声,摇摇头道:“皇上可不要手软。” 宁北凡突然一僵,脸露阴霾。 然云若却忍不住轻笑,转身好好理了下自己的衣裳,然后道:“仅是上药,宁大人莫要想歪。” 仅是上药,莫要想歪。 八个大字,虽让宁北凡稍稍释怀,可旁边那位的脸却黑了一半。 忽然想起接下来还要去送人,云若眼中突然透了些璀璨,索性转身看向夏侯靖道:“皇上与宁大人定有要事相商,云若乃后宫女子,不应参与政事,这便告退了!” 夏侯靖启唇欲言又止,但因着有个祸害在房里,只得又收了回去,沉声说道: “退吧。” 云若喜上眉梢,恭敬行了个礼,随后踏着雀跃的步伐离开。 如此毫不犹豫的转身,令夏侯靖心情当真是差上加差。 在看到云若身影渐渐消失在南书房门口时,夏侯靖倏然收了视线看向一侧的宁北凡,一句话未说,可眼神却足以将这位宁大人杀了千万遍有余。半响,才压低声音道:“你说秦玉书在找你,他不在观星台,跑来这边作甚?” 宁北凡勉强动了动唇,然后道:“就是背着秦大人将观星台卷入除夕宴之事,咳咳,似乎是要找微臣算账呢。” 夏侯靖挑了单眉,或是想起宁北凡竟背着他让云若去涉险之事,于是狠狠道了句,“你不说,朕险些忘了。朕,也有笔帐还没和你算。宁丞相。” 宁北凡苦苦动了动唇角,只道一声:“微臣忽然想起还有事,先……告退了!” 只见夏侯靖眯住眼眸,倏而冷冷一笑,只道了两个字:“不准。” 宁北凡瞬间耷下头。 这世上,还真是祸从口出啊! —————————————————— 南书房外。 跳脱出方才在南书房气氛的云若,走了好几步这才冷静下来。 云若用双手轻轻按压了下头,看了看天色,遂加急几步直接赶去东门,想来皇甫骁还没出宫,说不定还能赶上。 但心里边儿似乎还躁动的厉害,仿佛还是没从夏侯靖那几句低声耳语中清醒过来。 幸好宁北凡进来的及时,不然,自己的心智说不定真的被夏侯靖拽去了九霄云外。 不过,话说回来……那个能让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宁丞相惊成这样的人,究竟是…… 想着想着,云若忽而有些出神,静默勾了勾唇角,多少有些好奇。 能喝住宁北凡的,究竟会是威武大汉,还是烈性狂枭? 画面一一席上脑海,却又总感不对。 然,就在这时,正在出神的云若忽的被一人撞倒,伤口痛楚骤然袭来,引得云若冷不丁倒吸一口气,狠狠的打了个颤,下意识喃语:“好疼……” 她扶着伤口,缓了半天,当那阵揪心痛楚消散之后,她这才舒了口气,准备撑身而起。可视线却忽然被一抹碧色卷白的身影所遮。 云若眉心一动,抬头望去,只见一同样有些讶异的人正俯视自己。 这时那人歉意的伸出手道:“抱歉,我正急着找人,没想却撞了姑娘。” 一阵淡淡薄香飘来,好似草叶的味道。 背光之处渐渐着了阳,当那人脸庞映在云若面前之际,云若因那人面容而怔了一下,然后起身恭谨说道:“是我失神莽撞了才是。” 那人轻颔首,见云若没伤着,仅道:“要事在身,不便久留。若是姑娘伤着,可去太医院领些药,报观星台用药便好。” 言罢,他似笑非笑的动了下唇角,便转身离开 ,过膝长发在身后轻摆,流着一丝清秀。 观星台,观星台? 云若望着那人背影,忽而意识到或许是因着那日宁北凡为自己挡了个谎,如今东窗事发,所以被观星台追究? 云若思衬良久,不得已长舒口气。 待会儿送完皇甫骁,还是去向那位大人亲自道个歉,莫要让宁大人背了这黑锅才好。 ***************月下的神兔分割线******************* 新人兔子打了马赛克,正式登场时会好好给大家看。兔子又彻夜赶稿了,呜呜。留言兔子都看到了,开森,起床后兔子就回复亲们的留言~~还有,亲们五一快乐!! 【089】被错开的人,被错开的命(主线,必看) 东门。 马车声响,在一片寂静之处引来阵阵动静。 好不容易取回了马车的皇甫骁独自一人躺在马车中,闭着那褐色眼眸,难得宁静,喉上的伤还没痊愈,冷不丁的因为马车的震动有些发痛患。 皇甫骁蹙动眉心,甚是不悦,遂欲开口让前面驾车的庆放些速度,谁料薄唇刚启,便被一阵突然的刹停弄的身子一晃绪。 一阵剧痛袭来,皇甫骁紧忙捂了被白布层层包裹的伤处,然后回头看向这边哑声说道:“庆!” 随即便听到外面的庆说道:“爷,有人——” 话没听完,且见马车后面的红帘霎的被掀开,而后便见那一脸淡漠的慕云若映在了褐眸之上。 皇甫骁眉心一紧,或是想掩饰下自己此时的狼狈,遂向暗处掩了掩,道:“你怎么来了?不用陪皇上?” 每一个字,念出来都那么痛。 该死,这时候说话真是一场煎熬。 云若清眸一动,第一时间便捕捉到了皇甫骁伤了的喉处,然后压了声音道:“莫不是有人来寻仇了?怎么在宫里伤成这样?” 见云若如此神情,皇甫骁心里一阵不悦,总觉得自己突然间好像成了这丫头的弟弟一样,反倒是被保护了起来。 不过…… 或许在许多年前,在慕闫杉收留他的时候,他确实…… 亲情吗? 皇甫骁垂眸,冷不丁划过一丝淡光。 但即刻便甩开了心中念想,冷冷对云若说道:“你要做的事,爷可都替你做了,但别以为与爷破了那阵,你便真的可以插手爷的事。爷,可是——” “可是驰骋沙场的中山穆王,我这乳臭未干的丫头,当然不敢造次了。”云若倏而笑了,然后自身上拿过一个小包,放在了马车里,道:“不用担心,云若并非来再要求什么,骁爷能站在云若这方,云若已经万分感激,他日若是有什么云若能做的事,云若也当肝脑涂地。这个,是别宫送来的一些味道极好的点心,若不嫌弃,还是带着。若是爹在此,当也会叮嘱这些。所以,莫要见外,还有,骁爷,一路顺风。” 言罢,云若侧过头对着皇甫骁露出了温婉一笑,当真如为家人送行之人,也当真如同姐姐,或是妹妹那般。 阳光撩过,染了些淡淡的暖。 皇甫骁闻言,褐眸中倏而添了些复杂的情绪。 对于他这种杀人不眨眼的人,多少年不曾有人对他说这番话,心中终是放了软,接过那小包,缓缓点了下头,然后抬眸看向云若,忽而一怔,似将那笑容与另一个身影相重叠。 或是到了这一刻,他方才有些明白,那看见这个女人后的动摇,究竟来源于哪里。 这种感觉,好似回到了许多许多年前。 当他第一次紧张不已的踏上去沙场的路时,慕闫杉就在他的身后,也是用着同样的微笑看着他,然后道一声:“一路顺风。” 那一刻,他好像当真什么都不再怕了。 慕家与他的羁绊,也似乎就是从那一刻起便注定了。 见皇甫骁稍稍有些失神,云若以为是自己耽误了他的行程,于是小声道了声:“抱歉,云若不耽误骁爷。”。 言罢,云若便拉欲拉回帘子,目送皇甫骁离开。 然在这时,皇甫骁却不顾脖上痛楚,倏而抓了云若的腕子,即刻道:“且慢,我有话要与你说。” 只见他放了手上的东西,一步蹬下马车,用那半垂的眼眸望着眼前有些不解的云若,道:“慕云若,你在查慕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对吗?” 云若眸子猛的一缩,整个人的气氛都在霎时间凝重起来,然后道:“骁爷……知道些什么吗?” 皇甫骁扯了下唇角,遂自怀中拿出一个锦布,层层打开,竟是一个看起来染满血迹的残卷,紧紧捏了一下,然后顺过云若的腕子,将其放在了她手上。 那残卷,让云若心头一紧,几个字印在眸中,竟有着一股熟悉而揪痛的感觉。 这是出自……慕闫杉,慕云若之父的手笔。 云若恍然抬头看向皇甫骁,然后 难以置信的问:“这东西,究竟是——” 皇甫骁邪肆笑了下,“这是在慕闫杉突然消失的那天,他所在的战场上,被我的将士找到的。本来是想对这老家伙留个纪念,但看来,还是让它物尽其用比较好。” 云若垂眸而看,指尖轻颤着抚着上面的血迹,“突然消失……” “对,对敌阵前,突然消失,惹得西陵敌军险些踏平了东卫边境。当然,那老东西似乎带走了皇族很重要的东西,所以至今这件事,除了几位高权重之人,无人知晓。” 闻言,云若眉心更紧,仍是有些疑惑,“但若是如此,那又与公主,与皇上过去心仪 之人又又和干系,为甚他们也对慕家……慕家又究竟做过什么?” “那,爷可就不知了。你可以自己去找,慕闫杉似乎是知道什么很重要的事,所以这才提前写了卷书。我是看不懂你们慕家人想说什么,写的东西乱七八糟,所以本也没打算看,唯一知道的,就是这个似乎是首卷,若是你能看懂,说不定能知道慕家究竟发生了什么。” “首卷……”云若轻喃,才稍稍扫过几行,不免又蹙起了眉心。 这上的内容,当真是如皇甫骁所言,毫无章法,乱的根本就不知道在讲些什么。 半响,云若倏地捏住了那残卷,看向皇甫骁道:“多谢骁爷告知,云若定不会辜负骁爷心意。” 皇甫骁闻言哼笑两声,道:“如今众人都知我皇甫骁在你慕家这一方,若是一年之后,你没做皇后,于我,也决然不会是一件好事,自是能帮则帮。但,有一件事,我还是想问问你,你,是真的对皇上动了心了?” 云若眸子微动,半响,则应道:“是。” 她不躲不闪的回答了他的话,令皇甫骁微微有些讶异。 但很快,他却轻轻动了唇角,道:“真是一件有趣之事。” “怎么说?”她问。 只见皇甫骁或是想到什么,轻轻抚过自己的脖颈,褐色眼眸微转,看向云若,然后凑近至她耳畔,低声说道:“慕云若的命运,似乎正向着与原本完全不同的方向在走,错了的路,错了的人,错了的命。但有些事,终究是早便注定好的,正如此次你选择吃下那人的解药,而非皇上的。又有些事,或许与你先前所想的千差万别,比如如若你真的将慕家的秘密挖出来,或许会发现更加残酷的现实……命,天定,有些人,注定生来便是要厮杀敌对,有些人注定便是要相依相靠……” 云若心上一痛,倏然间有些失神。 为何当皇甫骁提到那解药的时候,自己的心会像是被捏住一样,而后蓦地抬头看向皇甫骁道:“对了,尚未问你,那解药是——” “血。”皇甫骁饶有兴趣的动了动眉角,“一个甘愿为你连琴都弹不了的人的血。” “血?”云若垂眸,确是记得那日皇甫骁来到透云阁将解药提前给她时,含了些淡淡的血腥味,于是她追问道:“没想到竟是如此。那我可以见那人吗?此人对云若有恩,云若总是要报的。” 皇甫骁摇摇头,指尖点了下她的唇,道:“你放心, 这个人定是不用你现在报恩的,因为他……”皇甫骁顿了顿,压低声音,“时机到后,一定会十倍来讨的。现在,还是忘了我说的,否则,我这脖子,可真是要折了。” 皇甫骁若有若无的看向不远之处,褐眸微动,多了些报复后的快意。 然,云若却干笑一声,可每每想要回想下脑中是否有此人记忆,都会被一阵头痛取代,遂也就晃晃头,不再多想,看向皇甫骁道:“若是如此,云若便等着这位贵人了,介时,云若定会全力以报救命之恩。” 皇甫骁略有深意的笑了笑,而后道:“有你这句话,那位贵人听了,定是会高兴的。” 说着,他便忽而换了个轻松的气氛,说道:“好了,爷要出宫了,这种地方多呆一刻都让人厌烦,若是当真有急事,就用这个好了。爷若是恰好看见了,说不定会来看看。” 皇甫骁说着,便掏出一个小小穿云箭给云若。 然后他洒脱的转身,握了下马车边框,一步便蹬了上去。 在他背身云若之际,皇甫骁却倏而压低了声音,用着过去从未有过的严肃的语气说道:“慕云若,慕家的敌人太多,你要多加小心,不要相信任何人。”皇甫骁缓缓侧头,被遮住的阴影中露出了凛然的褐眸,“人心难测,哪怕 枕边爱人,也随时会予你穿心一箭。” 枕边爱人,随时会予穿心一箭。 最后的一句话,霎时撕过云若的心口,旧日记忆涌上心头。 失了神,痛了心,以至于到最后皇甫骁的马车什么时候离开的她都不知道。 虽然面上仍旧平平淡淡,但指尖还是忍不住抚上心口,用力攥了攥,捏起了衣衫布料。 重蹈覆辙,将会是最愚蠢的结果。 她不愿退缩,因此如今,便尝试着打破这周而复始的悲哀。 只是,比起这个,她却好似更在意皇甫骁先前说的那句话。 慕云若的命运,似乎正向着与原本完全不同的方向在走。 错了的路,错了的人,错了的命。 错了,那哪条路才是对的? 谁,才是那个慕云若原先注定的羁绊? 云若怅然,心里又是一阵绞痛。 忽的心上一紧,看向了皇甫骁刚才看过之处,却只见寒叶轻动,吹拂了一片。 云若一怔,许是感觉到方才有人, 于是紧忙收回了自己的思绪,且将皇甫骁给的那残卷和穿云箭收回。 而后她深吸口气,重新整了整心情。 罢了,如今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其余的,既然是天注定了,那便顺其自然好了。 想罢,她便扬身离开了东门,欲完成来送皇甫骁前要去做的事。 而在云若走后,言便走出,思衬了半响,便转身离开。 —————————————————— 千乐宫。 “云儿,还真是善良的孩子。” 当言将云若送行的事,告知夏侯伊的时候,正在擦琴的夏侯伊似乎并不意外。 言有些惋惜的说:“只可惜,前间皇甫骁好像低声和慕云若说了什么,因着有些远,属下听不清,只是知道他好似将解药的时,稍稍透露给了慕云若知道。” 夏侯伊的手倏而一顿,始终垂着的俊眸渐渐抬开了些许,很淡,很轻的说道:“本王的云儿,如何答的?” “慕云若说,定是要向三爷尽全力报救命之恩的。” 闻言,夏侯伊先顿了顿,随后在那冰冷的脸上,第一次浮现了一抹淡柔的神情。 言一时有些看傻,仿佛从未见过三爷有过这种表情。 虽说只是一闪而过,但他确实看到了一种发自内心的欣喜。 而后夏侯伊渐敛了神情,淡淡的问道:“皇甫骁,还对云儿说了什么?” “还有……”说到此,言稍稍有些不解,但还是复述道,“皇甫骁对慕云若说,她的命运正朝着相反的方向走,错了的路,错了的人,错了的命运……” “错了的路,错了的人,错了的命。”夏侯伊淡淡念着,随后缓缓起身,负手向那略微带了些暖阳的庭院走了几步。 半响,他缓缓闭上了眸,唯有声音落下,染了一丝庭中的静谧,“是啊……错了的人。慕云若与夏侯靖,彼此都不会出现在彼此的命里。总有一天,会被纠正……不……”夏侯伊倏然睁开了眸,有些淡淡沉寂的说道,“当云儿知道夏侯靖的一切后,聪明如她,骄傲如她,定会自己走回对的路。” 唇角缓而慢的勾动一丝弧度,他回身再入了内殿深处。 墨发轻动,独自一人的脚步声,静静回荡此处。 外面很暖,很暖。 唯此处,似乎越发的寒冷了。 夏侯伊忽而站住脚,双手渐渐爬上身子,闭上眼,环了臂膀,如在渴望着谁人温暖那般,淡淡的低喃:“好冷,云儿……这里真的,好冷,好冷。” —————————————————— 南书房外。 “啊……”正返回来,想找那位观星台的大人解释的云若冷不丁的顿住脚,不知为何竟有些身子发寒。 双手环了环单薄的手臂,她摇摇头,看向南书房的里侧。 忽听门口守着的两个小太监窃窃私语。 “秦大人还真是狠,眼看着赏星大会就要开了,各界观星人士都会来,结果这节骨眼竟将被宁大人收买的几个下手全收拾了,还真是眼里揉不得沙。” “秦大人可是东卫的智者,就是为人一丝不苟,如此被宁丞相摆了一道,肯定是要生怒的,估计这番自观星台下来,便是要掏了宁丞相的腰包,重新请一位会观星者。想来宁丞相的花酒,最近是吃不了了,呵呵。” 两人说着,掩唇轻笑,一见云若抬了步子过来,紧忙闭口不言。 云若轻哼一声,摇摇头,却也感激两人无意间说了不少事。 云若指尖摩挲了下下颌,陷入沉思。 虽然宁北凡喝花酒,她并不怎么看好,但此事既是因她而起…… 而且,智者…… 云若倏而想到手上的那杂乱无章的残卷,总觉得有些在意。 于是如下了某种决定般紧紧捏了下指尖,扬步迈入了南书房中。 【090】无法跨越的隔阂 南书房,今日气氛格外沉重。 云若才一踏入,就感觉一股明显的阴霾袭上心间。 且听屋内之人似乎正在谈论着什么,虽然言语不算强硬,但是那压沉的语调,确明显是在风起云涌之中。 “宁大人在观星台收买人心,下官自是不会管,但收了人心却没人做活,下官就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患” “秦大人~这回也是事出有因,辞退了那些人,这回赏星大会要如何进行?这当然不是银两的事——” “其实这就是银两的事。”对面那个声音倏而打断。 “皇上,这——” “国库可没有空闲的银两。” “……” “……” 忽然一阵寂静压下南书房,在屏风后听了几耳朵的云若不禁掩唇笑了下。 明显这是皇上和那观星台的秦大人一唱一和在迫宁大人掏腰包了,如若没人再来说个话儿,想必宁大人真要囊中羞涩了。 事情因她而起,总是要让她来收尾,助她者,她必是不会恩将仇报的。 唯一能想到的方法…… 就在里面当真要做决定的时候,云若倏而轻吸口气,一步从屏风外跨了进来,道:“如若是观星台缺了人,不知云若可否去顶替一下,即可省了银两,又不会妨碍到赏星大会。” 如此清脆爽朗的声音飘然而至,引得房中几人不由向门口看去,神情各异,唯一相同的是都或多或少有些诧异。 半刻后,房内几人倏而反映了过来。 宁北凡几乎喜极而泣,两眼放了璀璨之光。 夏侯靖拧眉不悦明显的对这提案极其不看好。 而最后一人则有些狐疑,也有些诧异,倏然一怔,喃喃说道:“你不是刚才……” 云若望着那人,莞尔一笑道:“幸会,秦大人,我是慕云若。” 这三字被道出,向来是有些力道的。 秦玉书倏而正了神色,好似多了些凝重,同时也多了些敌意与抵触。 云若猜想,定是因着观星台被搅事件的罪魁祸首登场,怎么也不会得到好脸色。 不过说起来,方才匆匆一过,似乎并没太看清此人相貌,只是乍一眼很是讶异,如此再看,发现这位秦大人似乎有着当真与众不同的相貌,一定要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她能想 到的,便只有“精致”二字。 秦玉书身形并不修长,至少要比宁北凡与夏侯靖矮上一些,面色白净,几乎快要带了透明,脸上带着一个单片的西洋镜,侧面追了银色珠链,懒懒的垂在旁边。眸子浅黑,清澈无比,一看便知与他身边坐的这两个满肚子城府的男人截然不同。 智者……学者? 反正,定是通读百书之人,倒真与她心中所想的擅长观星之人气质相府。 可整体来看,此人却显得极其年轻,童颜俊俏,如同一尊白瓷娃娃。 秦玉书或是看到了云若眼中一闪而过的狐疑,不免压沉了气息。 而宁北凡即刻侧过脸,单手掩唇,悄悄对着云若低语:“慕云若,这位大人,三十有二了。” 三十有二? 尽管见多识广,可云若还是忍不住怔了一下,再次看向面前的秦玉书,紧忙敛住那丝惊诧,回过头向在座几位一一请安。 在宫中呆了有一段日子了,请安似乎变得也不再那么别扭了。 一番礼仪过后,终于回了正题。 秦玉书上下打量了下云若,严肃的脸上忍不住的多出了“轻蔑”二字,随即收了视线连看都不再多看。 云若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秦玉书本就是个天才,古时天才向来有着一身傲骨,不愿与女子为伍。 对此,云若仅是勾了勾唇角,似乎并没因秦玉书这一晃而过的眼神所影响,于是看向夏侯靖道:“还请皇上应允此事。” 夏侯靖挑了挑眉,轻靠在椅旁看向云若,视线落在秦玉书身上,似乎在担心另一样事情。 秦玉书乃东卫第一童颜俊 子,且是智慧天下…… 慕云若想都不用想,便知是个喜才之人,如果当真让她去了司天监,令她与秦玉书在观星台朝夕相对…… 夏侯靖眯着眼,骤然间整个南书房便冷了不是一分半分。 宁北凡瞬间猜出帝君的想法,但知那口是心非的主,怎的也不会明说,于是旁敲侧击的问云若:“慕娘娘,为甚要去司天监观星台?可有理由?莫不是因为关心……” 宁北凡就像在逗弄某人那般,唇角勾了勾,指尖有意无意指向自己。 夏侯靖右眉跳动了一下,秦玉书的右眉也跟着跳动一下。 一个是因宁北凡故意惹自己生怒,于是这位脾气不是 很好的人当真怒了。 一个是因宁北凡如此轻挑,竟当众戏弄后宫之人,于是这位正经人看不下去了。 两道杀气袭来,令宁北凡身子抖了一抖,但他似乎并不想收回自己的话,而是用凤眼瞄了下云若。 云若失笑,其中意思明明白白,于是抬头对夏侯靖道:“云若想去司天监,原因是想为圣上分忧,若是赏星大会无法顺利完成,那天象最准确的东卫,将会在其他几国面前丧失掩面,云若自是不会让此事发生。而且,那些人被辞退,本就因我……” “咳咳,咳——” 一阵咳嗽袭来,宁北凡,夏侯靖,乃至秦玉书都多少有些不自在。 这女人,倒真是奇葩,三个人虽然心知肚明,但没一个明说的,反倒罪魁祸首自己把这事儿揽在身上。 云若低眉一笑,稍稍露了些俏皮,令夏侯靖都一时看的失了神。 啊,这女人是故意的,故意戏弄他们的。 不过这一笑,倒是当真惹人心神向往。 夏侯靖动了动唇,脸上又多了些柔。 宁北凡见状,侧眸摇摇头,这动了心的男人,真是可怕,时刻就如看见羔羊的狼一般,想做什么几乎全部写在了脸上。 宁北凡不由的看向了秦玉书,以为他会和自己一样的想法,谁料当他对上此人的视线后,却冷不丁一滞。 秦玉书这家伙,竟一脸不解的看着皇上,还有慕云若,似乎完全不知道男人女人间那种微秒的气氛。 果然是正经人,果然是志不同道不合。 宁北凡抚了额,不禁斜目无语。 然而方才的那些话,虽然知道是宁北凡的引导,可夏侯靖的心里却是一阵喜悦。 替君分忧,替君分忧,那就是替他夏侯靖分忧。 宁北凡见夏侯靖有些动摇,于是一鼓作气道:“皇上,一番心意,莫要拒绝。” 夏侯靖拧眉,又撩了眼云若,且见云若极其配合的霎时扬出了落寞的神情。 深瞳一动,连转着扳指的指尖都倏然一停,心里虽有万般挣扎,但怎就看不得这可恶的女人露出这样一副神情。 而且,明知道这是她与那更可恶的宁北凡的一唱一和。 夏侯靖终是有些无奈,心中也确是觉得该是相信慕云若,因着她可是说过“只看着他”这样的话,他是堂堂天子,又岂会 担心自己的女人变了心。 于是夏侯靖莫名其妙优越的勾唇浅笑了下,道:“既然如此,去司天监见识下,也不是不可。” 宁北凡心中一喜,知道包囊保住,果然再是文韬武略的男人,也抵不过美人一笑! 换句话说,陷入爱河的男人,在面对自己女人时,城府基本归无。 各中意思,任君自揣。 “只是——”就当宁北凡以为万事得逞之际,夏侯靖却倏而又将话锋一转,看向沉默良久的秦玉书身上,然后道:“司天监归秦爱卿管,会观测星辰之人,短时间内难以找寻,若是慕云若当真会观测才好,不然,后宫女子去司天监,似乎并不大妥。” 秦玉书却有同忧,转眸看向云若,紧闭的唇角和低俯的眼神,似乎是在询问着云若究竟有何本事敢向圣上要求去司天监的观星台。 一时间,所有人视线都集中在了这胆敢窥视男人之地的纤弱女子。 而夏侯靖亦是眯着眼眸,或是有所期 待,或是预打消慕云若如此念头。 云若闻言,面色确实稍稍有些苦恼,指尖轻抚了下下颌,并未回答。 见状,几个人神情又是各异,务定了云若当真只是说说而已。 “慕娘娘以为司天监是吃喝玩乐的地方吗?” 没过一会儿,秦玉书终于开了口,语气冷漠不已,眼神更是不屑一顾,仿佛是对这个大言不惭的后宫女子已然耗光了耐性。 只见他起身,缓缓自云若身边走过,来到夏侯靖面前,稍稍行了个礼,沉声说道:“微臣还有要事,亦不耽误皇上了。臣这便赶回司天监,关于借人之事,还请宁大人多多担待。” 说着,他瞥了眼坐在一旁的宁北凡,利眸微动,惹得宁北凡一身激灵。 不正经之人,果然最怕遇见这种极其正经之人。 天生,相克。 而后秦玉书收了视线,在得了夏侯靖轻允后,转头欲走。 然就在他一步路过云若的那刻,却见云若突然放下了手,低声说道:“秦大人,且慢。” 短短五字,霎时令南书房气氛陡然变了一个样。 秦玉书即刻停了步子,不解的侧过眸看向着云若。 夏侯靖亦蓦地抬眸,深眸中却透着一股沉沉的烦闷。 以他的了解,通常自慕云若口中道出“ 且慢”二字的时候…… 她想要做的事,那便一定会有个结果了。 果不其然,当云若说完之后,便转过身直面秦玉书道:“云若方才沉默,并非是云若不知,而是云若不解,秦大人究竟想让云若知道什么,是浑天如鸡子,天体圆如弹丸,地如鸡子中黄,孤居于内……如此天地之根论,还是使用观星台上,玑衡抚辰仪、天体仪以探星辰,亦或是识别星官、三垣、二十八宿?” 此言一出,秦玉书的眸子顿时动了一下。 夏侯靖自心底稍稍叹了一声,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 宁北凡则是同秦玉书一样意外,因为在东卫,唯有世家贵族才能习得星象学识,虽然慕云若也是出于名门,却是将门,当是不应了解这世袭之学,若是看书习得,那便是罕见之才。 宁北凡不由看向已然闭了眸的皇上,暗暗沉默。 这个慕云若,看来当真不再是过去那般,而更重要的是,皇上似乎真的务定如此的结果。 终于,夏侯靖缓缓抬了眸,或是在思量着什么。 许久后,他扶桌起身,稳步走向这方,看了眼旁边正用着清丽眼神望着自己的慕云若,忽的敲了下她的额头,待云若捂着额再是难以置信的看着他时,夏侯靖便淡淡说道:“赏星大会尚有多久?” 秦玉书紧忙转身,恭敬作答:“回皇上的话,还有一月。” “还是赏星大会要紧。”夏侯靖强调。 如此,意思再是明白不过,秦玉书微愣看向了一旁的慕云若,终是再没了借口,于是只得点点头,道:“微臣明白了。” 闻言,云若唇角不由勾了勾,转眸看向夏侯靖想道声谢谢,然真对上了,在这位帝君脸上确实一脸的警告。 云若低眉淡笑,稍稍对夏侯靖颔首,神情亦是放了些柔。 夏侯靖望见,冷峻的脸上亦添了些宠溺。 宁北凡见状,即刻拉着一头雾水的秦玉书离了南书房。 当只剩下云若与夏侯靖两人时,夏侯靖忽的上前揽过云若的身子,望着她霎时惊慌失措的小脸,他凝声说道:“不许被别人迷惑,只许想着朕一人。” 云若微怔,似是先前根本就没想到那层,于是玩笑道:“皇上莫不是嫉妒了?” 夏侯靖沉下眸,倏而凝重说道:“你是朕的,本就是朕的,永远都是朕的。” 说罢,他 或许是在填补方才的遗憾,忽的落唇吻上了云若,那一霎温柔相触,几乎融化了世间一切的冰冷。 半响,夏侯靖稍稍挪了唇,深深望着面前的她,然后顺过她的柔荑,缓缓放到自己的心口,在那温热之下,他喃喃而道:“有些言语,朕不能说,但你要相信朕,这里,告诉你朕一切的心情。” 云若淡淡一笑,将手摊开,轻抚其上,然后道:“那,我可以相信它吗?” 夏侯靖有一瞬失神,随即缓缓说道:“当然。其实……”夏侯靖稍稍放低了声音,然后淡声而道,“朕,现在眼里,已然只有你一个人了。慕云若。” 云若眸子一缩,再是看向夏侯靖,莞尔一笑,道:“我知道。” 言罢,她踮起脚尖,这一次,真真正正的吻上了夏侯靖。 暖光洒在他们身上,撩上了一层看不见的柔和。 ———————————————— 不久之后,骁勇王府。 回家走亲的徐夙瑛一脸不悦的坐在大堂中间,捏着丝绢的手终是忍不住狠狠拍了下木桌。 “皇上竟然都让慕云若去司天监了,赏星大会那么重要之事,竟然都会信赖她,简直就是匪夷所思!”徐夙瑛狠狠说道,“都是文荣公主一时心软,才会造成这幅局面,如今倒好,我们倒是帮了慕云若一把,不仅让她慕家势力壮大,还促成了皇上与她的美事!想来不久后,慕云若当真就成了正宫娘娘踩在了我的头上!” 堂中,正有一个与徐夙瑛相貌七分相似的女子,正穿针引线,绣着鸳鸯,妙美的脸上始终挂着无邪的笑意。 当她将最后一针拉过之后,便用着清澈的声音说道:“姐姐莫要着急,慕云若此时如鱼得水,可是因着皇上的宠爱。但慕云若与皇上却有着一个永远无法跨过的隔阂,姐姐难道忘了吗?” 【091】所以……你要如何收买我? 徐夙瑛眉心一皱,说道:“你是说慕家的秘密?哈……子盈,皇上看样子已然将这个慕云若当做另一个慕云若了,虽然这种事根本不可能,但皇上却是这么想的,而且明眼人都看得出皇上对慕云若已然动了真心,想拿这点做文章,根本扳不倒那狡猾的女人。而且,我觉得她没事突然去观星台,定是有什么目的的。” 闻声,徐子盈掩唇哼哼笑起,抬起美眸望向徐夙瑛,道:“妹妹说的隔阂,可不是慕家的秘密,而是另一样……” “另一样?”徐夙瑛不解患。 只见徐子盈微微一笑,道:“听闻姐姐宫里正缺个会书写些东西的人手,子盈无意间发现个不错的,正准备替姐姐送进宫呢。”说着,她轻轻拍了拍手,道:“进来吧,给皇贵妃请个安。” 言罢,便有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纤细的身影战战兢兢的走入,看到徐夙瑛后,一下就紧张的全身僵硬绪。 徐夙瑛眯著眼,上下打量下面前的人,并不觉得有甚特别。 徐子盈倒是从容,看了眼那人,道:“来,把斗篷解了吧。” 那人连连点头,于是如她所说将斗篷拉开。 当那人完全落入徐夙瑛眼帘的时候,徐夙瑛猛的站起了身,脸上色泽顿时吓的煞白,双唇微启,难以置信的说道:“她……” 徐子盈呵呵一笑,喃喃道:“所谓恋慕……” 说着,她将唇凑近那被拉开的线,齿间稍稍一咬。 只听一声脆响,线便毫不费力的断成了两截,随后她看向徐夙瑛,一切尽在这其中,而后仅道:“我们不知她去观星台什么目的,但慕云若有今日,都是因为皇上偏爱她,若是……” 半响,徐夙瑛缓缓勾动了唇角,眼中透出一抹幽光。 “妹妹啊,你不入后宫,真是可惜了。” 子盈摇摇头,毫不在意的轻笑,“帝王之心,向来凉薄。” 言罢,两人若有深意的笑了笑,然后一同看向那纤细的身影。 而她则再是一惊,不自在的捻动着裤缝,紧张无措。 —————————————————— 透云阁。 已经准备前往观星台的云若径自收拾着东西,因着怜香回亲还没回来,所以姜凤贞难得大方的也跑来帮云若收拾,虽然似乎变得更为手忙脚乱,但那股认真劲儿,却让云若看的有些想笑。 第一次见到姜凤贞的时候,可真没想到会有今日这一幕,究竟是如何演变至此的? 想着想着,云若有些出神,一旁姜凤贞看到了,立马就拧了眉道:“慕云若,你自己在那里偷笑什么呢,本……本宫又怎么了?!” 姜凤贞说着,自己低头看看,虽说自己窘态早便被慕云若看了个完全,可她怎么地也想扳回一城,再怎么说,她也是堂堂尚书家的长女。 云若见状,摇摇头,只道了声:“没甚。” 说着,云若似乎又想到什么有些失神,于是低声问了句:“姜凤贞,你可是听过……青莲这个名字?” 青莲,夏侯靖曾提过的那人的名字,心中还是不由的有些许在意。 然听到了这两个字,才准备转身喝茶歇息片刻的姜凤贞,霎时将口里的茶一口吞了下去,然后扶着桌边掩唇连着咳嗽了好几声,这才嗔怒的看向云若,道:“本宫怎么说也是大家闺秀,你就非要让本宫在你面前没有从容的时候吗?慕云若。” 云若眉梢轻动,压低声音道:“这两个字,有那么让人讶异吗?” 姜凤贞垂眸间有些犹豫,思量片刻,终是抬起眸,转身关了房间的门,然后背靠其上,道:“慕云若,虽然不知你是从何知道这个人的,但赵青莲……已经不在了。过去的,终究是过去了,皇上现在心里只有你,但……还是不要在皇上面前提及此人的好。” “赵青莲?”云若心中微微有些沉重,尤其是当她提及这个名字的时候,慕云若身体里的那种莫名的痛楚又再度席上,于是她压低声音问:“她……和慕家究竟有什么关系,你真的不知道吗?” 姜凤贞干笑两声,侧眸间咬了咬下唇,终还是叹口气,道:“罢了,既然皇上如今已然重新将心放在你身上,我便将一些关于她的事和你说道一下,但我来宫里也并不是太久,有些事也只是道听途说,你且听听便好 。” 云若闻言,点头,隐隐觉得这个人,定是与慕家的秘密有着什么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时姜凤贞走过,如壮胆般一口灌下茶杯里的苦涩,重重将其放下,然后抹了把唇角,道:“其实,皇上在少年时,便已经和慕家订了亲,慕家是开国功臣。也就是说,原本皇上的心,就该是慕云若的,慕云若本就是这东卫的皇后。当时和慕家走的最近的,就是另一位开国元勋,赵广伦。也就是说,原本,你和赵青莲,也是情同姐妹的。但是…… ”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皇上,虽封了慕云若,爱的却是赵青莲?”云若倏然开口,替代姜凤贞那隐约的话题。 姜凤贞面露难色,勉强的点点头。 云若不经意动了下眼眸,指尖拂过心间。 明明是往日旧事,可心里却还是忍不住的有些揪痛,清眸多了些黯然,或是想起了皇甫骁所言的“错了的人”。 之后,姜凤贞又多多少少说了些其他的话,但关于赵青莲的话题,似乎就没有更多的提到,或是因为之后的事情她也不甚清楚。 此时姜凤贞看到了云若悄然有些僵硬的神情,于是紧忙上前握了她的手道:“如今皇上爱的是你慕云若,赵青莲已然不在,皇上对她的,仅是过往的怀念罢了。你可莫要多想。不过……”姜凤贞说着,拧了拧眉,“听到的传闻里,好像皇上和赵青莲之间所谓的情爱,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哎我也不清楚啦!慕云若你也别管这么多了,相信皇上就好,皇上既然已经爱你了,便说明已然放下了过去,总之你赶紧收拾吧,不是要去观星台吗?” “嗯。”云若轻应,遂沉默着收拾东西,只是不知为何,还是有些隐隐不安。 不过确实如姜凤贞所言,过去的就过去了,目前对她来说,最为首要的就是先入观星台。 一方面替宁北凡还个人情,另一方面则是找机会从这位对古识十分了解的秦大人身上,寻找到解开慕家那残卷的方法。 以她来看,这东西一定就像某种谜题一样,定然是有着一些规律的。 直觉告诉她,这把特别的“钥匙”,就在秦大人的学识中。 然就在这时,外面倏然想起了一些东西掉落的声音,然后就是几个焦急的轻唤:“公主,公主殿下!” 云若听了,看了眼僵在那里的姜凤贞,于是放下东西推门而出,果然见到了摔倒在地的文荣,在她身边落满了一些物件,看起来狼狈不堪。 云若清眸一动,上前想要去搀扶文荣,却还是被姜凤贞轻轻拦住。 姜凤贞摇摇头,轻声道:“别看公主这样,她的脾气,可和慕云若一模一样。” 云若微怔,知道她的意思,不禁苦笑一声,缩回了欲前行的脚尖。 文荣与云若一样,傲然一身,容不得别人的怜悯。 “公主也在收拾东西,准备回皇陵了。公主,终究也只是徐家手下的棋子,其实…… 公主比谁都清楚。” 姜凤贞苦笑一声,然后转身返回透云阁。 云若始终站在原地看着,望着那有些蹒跚离开的文荣,心中不免一阵揪痛。 慕云若的心,果然是向着文荣的。 过去,究竟发生过什么? “徐家……”云若拧了下眉,眼中透出些冰冷。 忽然间好似看到什么,云若眸间闪过一缕光晕,于是几步走过,原是看到了一个被文荣落下的已经有些发旧的画。 一种莫名的心情涌上,促使她一点一点的将其拉开,然当她将画完全展开的一霎,清眸却冷不丁的缩了一下。 画上的内容,在她记忆中曾一闪而过。 看着画局,当是画师画了三个人,三个女子。 指尖轻轻摸过,她喃喃而道:“文荣,云若……还有……” 当她视线落下的时候,眼眸猛的一缩,随即渐渐暗了下来。 因为那画上的第三个人,竟被人剪掉了,空洞洞的,透着些微风。 云若缓缓将画卷起,长长舒口气,心头又是一片沉重。 赵青莲为何被人剪掉,赵青莲究竟有着怎样的谜团? 赵青莲,慕云若,皇上,慕家,徐家,残卷,消失…… 云若倏然用手捂住头,闭眸间狠狠咬了下牙。 一头雾水,一团乱麻! 一切的一切,根本无从联想! 半响,云若缓缓将那画卷收起,然后掏出了怀中皇甫骁给予的卷首残卷。 如果可以解开这首卷,便知道慕云若的爹爹,慕闫杉究竟想说什么? 关于慕家的背叛,她始终不能相信。 缓缓的攥紧了手,云若咬咬牙。 罢了,那些东西,她暂且都不管了。 还是先去观星台,完成赏星大会,解了那卷首再说。 或许到时候,所有东西都迎刃而解。 云若深深吸口气,调整了自己的心态,这才转身欲回去与姜凤贞一同收拾。 只是才走了几步,她还是不由的顿了顿步子。 说起来,她不明白,为甚心里总是有些不安,甚至也有些不明白自己为甚忽然想到去问赵青莲的往事。 这种不安的感觉,就好像此去观星台,会有些什么不好的事发生 。 云若摇摇头,终是迈入透云阁,且不再想那些东西了。 总之,先去了再说吧。 —————————————————— 几日后,终于迎来了入住观星台的日子。 云若在秦玉书的安排下,住进了观星台的内居中。 因着不能直接打着后宫女子的旗号,是故云若用了个化名,清云,又因身份不能太过显眼,遂秦玉书对外告知,便说她是外面直接招入宫中的杂役女子,而省亲回来的怜香则应了皇上的口谕,陪在云若身边以做照应。 不得不说,上一次是渔家之女,这一次是杂役人士,而真实身份又是个废后,自己这人生在某种意义上还真是坎坷。 当在内居里收拾完东西后,与其他人一样,穿了一身碧色青服的云若自房中走出,散了散身后被蓝带绑住的长发,看起来神清气爽。 然而才刚一出门,云若就感觉到了一股非常不善的视线,扫眸看去,原是原先就在观星台上的一些人士。 想起宁北凡事后和她说的,观星当时王公贵族的后代才得意有机会学的,那么这些人,当都是些身家不错的官宦之子。 三男一女,云若记得,他们分别叫:李尧、傅舜、马钰还有朱兰。 因都是好记的单字,所以云若才听过一次就记了下来。 “真不知道秦大人怎么想的,竟然招个宫外的贱民进观星台,以为看了点书,就能在这里有一席之地了?” 正当云若要走到西侧,寻秦玉书看看有甚可以先做时,忽听坐在不远处被其他三人围住的朱兰倏而开口,不可一世的脸上,写满了对云若的不屑,尤其是视线扫过云若那超凡脱俗的相貌后,更是拧了下眉,狠狠拽了身边李尧的袖口,道:“尧哥,你说是不是!” 李尧先是不怀好意的看了眼云若,在朱兰这一喊下,马上道:“当然,当然。” 傅舜也是附议,明显是朱兰家里的势力稍大。 然后她挑眉看向云若,明显的挑衅意味,使得一旁的怜香几乎快要看不下去。 然云若却笑笑,不以为意,正欲继续前行,恰逢秦玉书拿着一摞书籍正往观星台上走。 秦玉书一见云若已然收拾好,便扬了下手,道:“跟我来,我与你交代一下。” 言罢,他便甩开轻袖,毫不犹豫的转身向着二阶走去。 云若见状,温雅的应了,随后与之随行。 见他们走,身后几个围在那的人纷纷露出诡异的眼神,而朱兰见秦玉书与慕云若离开,不由的狠狠跺了一脚,俏丽的脸上写满了不快。 倒是其中刚才始终沉默,靠在桌旁观望的马钰,年轻而清秀的脸上挂了一丝无法猜透的轻笑。 ———————————————————— 与秦玉书交接事项,实际上是 一件繁复的工作,因为观星台上的星图绘制,几乎每夜都要进行。 因此一晃,皇宫已然落下夜幕。 云若拖着满身疲惫,不由掩唇轻呵,未曾想第一日身子就快要扛不住,想来到这个时候,香儿已然睡去了。 眸子微垂,云若稍稍有些深思,或是在心中想着要在观星台这一个月内,究竟要把那残卷解读到什么地步。 说起来,方才在秦玉书的房里,她看到了古卷不少,说不定也能在那里找到写蛛丝马迹。 思及此,云若心中稍稍有底,于是又加快了些步子往房间赶。 然而就在这一刻,一个低幽且带了些笑意的声音缓缓响起,“慕云若,果如传闻般倾世天下,今日有幸一见,真是让人心生怜爱。” 云若步子蓦的一顿,先是有了一瞬的讶异,随后稍稍露了些苦笑,低喃:“果然,还是不能全瞒住吗?” 闻言,暗处之人哼哼一笑,一步一步走出。 云若抬眸而看,当那一身清秀的身影渐渐映入月光之际,那边之人,负手弯下.身,凑近云若道:“这件事似乎是个秘密。所以……你要如何收买我?” 只见他微微一笑,毫无破绽。 【092】焦躁,醋意!心仪之人?(10000+) 当那一身清秀的身影渐渐映入月光之际,只见那边之人,负手弯下身,凑近云若道:“这件事似乎是个秘密。所以……你要如何收买我?” 只见他微微一笑,毫无破绽。 云若轻眯眼眸看向眼前之人,借着月光,终于可以好好打量下他绪。 俊朗俏皮的外表以及总是眯成一条缝的笑眯眯的眼睛,一身温润的打扮,倒不是很张扬,但那双偶尔抬开的眸子里,却写着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意味。 还真是一个心智要成熟于外表的小公子患。 说起此人,名叫马钰,内阁大学士家的二子,她也稍稍对他有所耳闻,似乎是以逆道而行著称,是故不愿做官,反倒跑来司天监帮着秦玉书打点观星台。 原以为是个纨绔子弟,现在看来,似乎不是那么简单。 见云若稍稍沉默,马钰则轻声笑了,略微有些俏皮的说:“啊,我是吓着云若姐姐了吗?那真是失礼了。” 说完,他又是一笑,明显没有为“失礼”道歉的诚意。 听着“云若姐姐”这称谓,云若干笑两声,自觉向后退了半步,望着这比她年纪轻了一些的俊俏公子,只觉又是宁北凡那类自己不善应付的对象。 于是云若低眉轻笑了下,且听外面似乎有人要来,遂转身便绕过马钰向外面走去,交臂之际,只淡淡应了一声:“马公子怎么也是不会说的,说以也没有收买之说。年轻人与其在这里逗弄他人,不若去向秦大人学学星象。” 随着那句话,马钰被晾在原处,清风扬起他两鬓的青丝,或是有了一瞬的讶异,于是他稍稍拧眉,站直了身看向后面径自离开的慕云若,修长的指尖摩挲了下颌,喃喃而道:“明明自己也才不大……” 他抿了抿唇,上前扒着台子看向云若所去方向,先是一怔,随后露出更加饶有兴趣的淡笑,“这倒是有些意思。” —————————————————————— 观星台下,深夜撩着一丝冰冷寒意。 刚刚处理完政事的夏侯靖,马不停蹄的便赶来观星台,据他对张保说是路过,但即使任何一人来看,都知道是怕佳人落在了俊俏男子堆里,是故过来巡查一二。 张保站在夏侯靖身后,趁着他看向不远处时,轻轻托起手呵了口气,然后凑近些道:“皇上,要不直接进去唤慕娘娘出来。” 夏侯靖身子一沉,俊眸稍稍 扫过张保,霎时渗了些凛然。然后沉声说道:“朕,何时说是来见这女人的?何须去传?” 他的声音很淡,很轻,却莫名有着一股愠怒之味夹在其中。 张保身子一僵,弯身点点头,“是……奴才失言了。” 然夏侯靖说归说,转过头负手看向观星台那处的深眸,却愈发的凝重。 慕云若这个没良心的女人,莫不是刚一来了观星台,就将他这允她来此的恩人抛之脑后,忘得一干二净了,竟是一整日都没个消息,更是连晚上也不去关切下他这皇帝。 明明是她说喜欢的他,怎就是他整日心烦意乱? 夏侯靖闷哼一声,啧了下舌,索性甩开袖袍欲转身走了。 然脚尖刚动,便听身后传来一个清脆低幽的声音:“皇上,可是路过观星台?罪妾刚好下来散步,当真是有缘呐。” 夏侯靖冷眸微动,俊刻的脸上显出了些许不经意的动容,但即刻收敛,转了视线看向身后那正负手低身,自下而上看着他的慕云若,那双清澈无比的眸子,在如此夜中,竟是那般撩人心扉。 夏侯靖微微眯了下眼睛,薄唇微启,安静的半分,随即说道:“是啊,朕真是不小心遇上了一点都不想看见的人。” 然,话虽是这么被他说出来的,但是同时夏侯靖却伸出手,一把揽住云若的腰际将她勾入身前,俯视着她稍稍有些失措的眸子,冷声道:“这么晚才知道出来走一走,莫不是与哪家皇亲贵胄的子弟聊得正热?” 关于这一点,云若微微一怔。 方才和马钰那番谈话,不算聊得热吧。 于是她莞尔一笑,道:“只是简单的谈话罢了。” 闻言,夏侯靖的俊脸陡然沉了一分,也同时铁青了一分,就好像明明想听她激烈的否认,然后深深表示自己眼里只有他,结果却…… 夏侯靖神情一正,道:“如此,那人有朕俊朗吗?” 云若一头雾水,当真是有些不知这个问题从何而来,于是回忆了下,只愁苦说道:“这……当真是没看的太仔细。要不——” “下半句不用说了。”夏侯靖冷声说道,半响,这才稍稍勾了下唇,“你,只看着朕便可了。” 云若微微一笑,宛如白莲。 就在这时,云若或突然想到什么,然后说:“对了,皇上,今日与秦大人交代了些事宜,有张星图,看来很有意思 ,于是我便将其描绘了下来,想给皇上看看。” 夏侯靖倒是有些意外,于是松了手,缓缓点了下头。 云若亦弯了唇角,低语:“那,还请皇上稍待片刻。” 言罢,云若便转身又返回观星台。 看着她那纤弱却坚韧的身影,身后的夏侯靖不禁又一次的失了神,冷不丁一笑,多了些淡淡的柔。 一旁张保看到,亦忍不住的欣慰笑笑,然后说道:“皇上当真许久没这么笑了,自从……” 夏侯靖闻言,俊眸一晃,或是在深思什么。 有些事,不能去想。 一旦触及,或许会陷入另一种痛苦的漩涡。 青莲,如果朕真的爱上了慕云若,另一个慕云若。 你会原谅朕吗? 因为朕,真的很想回应她。 思及此,夏侯靖眼神微微放了柔,仿佛是回想起先前与慕云若相处的每一个日子,每一个特别的日子。 从未想过,明明一开始是好奇,如今竟会这样走进他的心中。 是命运的驱使吗? 慕云若与夏侯靖,注定的相遇,注定最后的相知相许。 其实,自那日起,他想了很久,一直在想。 既然连她都先走出了一步,为何他不能为她扛起那份痛苦,亦向前迈出一步。 过去的事,终究也是过去了,而且也与如今的慕云若毫无关系,再多的罪责,也已然过去,为甚不能重新开始。 等赏星大会结束,他便带她去看看青莲的好,然后将这份情感捋清。 想通这一点,夏侯靖过去一直深沉的脸上,终于再是多了一抹笑,温柔无比的笑。 想来,当他回应这个女人的时候,她会是一副什么样的神情。 好想看看,好像记住,甚至……迫不及待。 “朕进去亲自看看吧。”夏侯靖倏而开口,或许已然有些按捺不住,只想将那思慕已久的人儿拥入怀中。 然而就在他方才踏出第一步的时候,忽然一位公公带着一名点着灯笼的少女自他身边走过。 那公公一见夏侯靖,即刻大惊跪在地上行礼,一声“奴才给皇上请安”,一下便打断了夏侯靖上观星台的步子。 夏侯靖顿步,因着不能让慕云若入观星台之事让众人所知,于是轻舒口气, 只得又将步子收回,冷冷看向身后之人,只道一声:“免礼。” “谢皇上!”公公即刻扣跪,而身旁一纤弱女子也跟着扣跪。 这时夏侯靖发现,面前那女子似乎非常之害怕,全身都在抖个不停,连那扣在地上的瘦弱的指尖都在瑟瑟发抖。 很长的发帘垂下,遮挡了她的眼睛。 半响,那公公便带着女子起了身,女子向公公身后错了错,明显是对夏侯靖心生畏惧。 不知为何,看见她,夏侯靖心里稍稍有些焦躁,一种似乎沉睡在血液中很久的焦躁。 或是近日太累了,夏侯靖缓缓闭了下眸,轻轻摆手示意两人离开。 然,就在那公公欲带着那女子再是转身向另一方走去的时候,女子却突然因身子无力,狠狠的崴了下脚。 随着一声“啊”的惊诧,眼看着那孱弱女子就要摔倒在地。 如此来的太过突然,公公吓一跳来不及扶,张保亦来不及扶,唯是身手敏捷的夏侯靖倏地上前揽住那女子的腰际,低声道:“小心。” 仅是一个力道,那女子就这样如轻羽般被紧紧按在了那带着些许凛然的怀中,她如惊弓之鸟般紧紧抓着他的衣衫,发帘亦被这阵突然的紧拥而散开两边,露出了那双月下尤为清澈的湛蓝色的眼眸。 那一霎,夏侯靖的深瞳猛的一缩,有种难以置信的仓皇。 而那女子则是瞬间僵住,因着这拥抱,一张小脸一下就涨红了起来,羞涩不已,似乎一下就失去了身上一切的力量,尤其是当看到夏侯靖那张俊逸无比的脸庞,那小小的身子更是一阵发软,不知如何是好。 可是当她看到夏侯靖此时正毫不避讳的凝望着她的那双眼瞳的时候,女子身上的颤抖突然剧烈,即刻捂住双眼,惊慌的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怪物,不是……” 女子说着,突然挣脱了夏侯靖的怀,踉跄而狼狈的逃走。 夏侯靖也被她这突然的挣扎吓了一跳,俊脸上有着异样的神情,便是连旁边的张保也是一惊。 那公公见状,紧忙磕头谢罪,说道:“皇上饶命,那女子是刚刚入宝瑛宫的侍女,还不太懂宫里的规矩,若是惊扰了皇上,还请皇上也饶她性命!” “宝瑛宫?”夏侯靖低语,思衬继续,道,“你走吧。” 公公见状,急忙谢恩,然后转身去追那女子。 待他走后,夏侯靖倏然敛住了神情,俊眸中渐渐划出一抹复杂的情绪,“这双眼睛。” 身旁的张保捂着唇,看了看夏侯靖,然后说道:“这双眼睛……明明只有那位主子才有,如今竟然又见到了。” 夏侯靖抿唇不语,半响,只喃喃道了一句:“青莲……” 头上一阵剧烈的疼痛袭来,使得夏侯靖即刻用手扶住额角。 张保惊慌,急忙上前侍候。 半响,夏侯靖只用手挡开了张保的手,冷冷说道:“朕,有些不适,先回景隆宫了。你,留在这里和云若道一声。” 张保闻言,稍稍一怔,但也没说什么,低声应了。 见皇上独自一人向着来时那方走去,张保忧心忡忡,同时长叹口气看向方才那女子离去的地方。 那双眼瞳…… 皇上心里,终究是忘不掉那位主子的。 他抬头,看向观星台上,又是一声长叹。 明明,只差一步,皇上就…… 而就在这时,云若恰好也拿着新的星图自观星台上走下,当才走到门口的时候,却发现外面只有张保一人。 云若有一丝疑惑,脚尖微顿,不由的看向他侧。 “皇上,似乎因为看到了另一个美人,所以先一步离开了。”暗处倏而响起马钰的声音,且见他正背着手慵懒的靠在侧门上,似乎将方才的一切都落入眼中。 “另一个美人……?”云若眉心动了动,不解他的话。 而马钰无邪一笑,随她看向外侧,“一个比慕云若,更适合做皇上女人的人。” 马钰若有所指,看向云若。 云若却始终沉默,稍攥手上的星图。 这种感觉,究竟是怎么回事。 焦躁,前所未有的焦躁…… —————————————————— 宝瑛宫。 “方才可是见到皇上了?” 当领人的公公带着蓝眸女子才刚一进入,就听见正懒懒坐在桌前,翻弄着一本诗经的徐夙瑛低声说道。 她抬了下眸,妖娆中映出了女子一脸绯红和仍然为止的瑟瑟发抖。 公公一听,一脸讶异道:“娘娘竟是未卜先知!” 徐夙瑛摇摇头,松了捻着书页的指尖,任那薄薄的纸落下,然后抬眸看 向女子,同时摆摆手示意那公公先行告退。 女子战战兢兢的看着离开的公公,似乎又开始不安,徐夙瑛见状,哼笑了一声,向己方轻动指尖,道:“你叫……阮采芸。本宫记得没错吧。” 阮采芸小心翼翼点头,发帘下湛蓝的眸子左右飘忽,就是不敢直视面前的徐夙瑛。 “真是个可爱的孩子。”徐夙瑛道,然后伸过手,抓了阮采芸纤细的腕子,将她拖到自己身前,像个大姐姐般抬头俯视着那小小的脸庞,道,“你入了宫,家里的父亲兄弟,衣食便是有着落了。所以你就安心在宫里呆着。” 阮采芸点点头,见徐夙瑛如此,稍稍安了心,然后道:“娘娘,要采芸入宫,要做些什么吗?啊……端茶倒水,采芸会的。” 闻言,徐夙瑛不由笑起,然后说:“那些事情,不用你做。就是回答本宫一个问题。”徐夙瑛说到此,稍稍敛了神情,凝声道,“如何,觉得皇上如何?” 如此一问,令阮采芸霎时一惊,瞠目结舌到不知如何回答,半响,只是烫了一张小脸,小声说道:“皇……皇上,很俊,很……很温柔。” “温柔?”徐夙瑛对这个词稍稍有些意外,但下一刻,唇角却扬了一抹弯弯的弧,“是啊,皇上,只对你温柔罢了。” “啊?”阮采芸万分不解,只是张着小嘴一脸诧异,因着对她这种人来说,皇上怎么会…… 然而,虽然心里不能相信,可脸上,却仍是浮现出了羞怯的神情。 见状,徐夙瑛的笑容更深了,而后温柔的顺着阮采芸耷垂下的长发道:“采芸妹妹,今日收拾收拾,明日,本宫便安排你去观星台,快要赏星大会了,你好去帮帮忙,近来那边定是缺人手的。后宫女子不得入,但你是侍女,可以去。” “观星台?”阮采芸仍是一脸不解,“我去那里,要做些什么吗?” 徐夙瑛淡淡一笑,“你,只需尽情的爱你喜欢的男人就好。” 阮采芸再是一惊,双眸闪出恍惚,忧心忡忡道:“采芸有这双眼睛,自小便被村里的人视为不祥,岂能污了那高高在上之人——” “你错了。”徐夙瑛倏而打断,然后缓缓起身,指尖轻抚,随即吻了下她的眼眸,低声道,“你这双眼睛,可以迷倒所有人。只要你有这双眼睛,你便能拥有别人无法拥有的,包括,那个人的爱。” 她呵呵轻笑,拂过阮采芸的发,然后自她身边走过出了房 。 随着门缝越来越小,徐夙瑛看向阮采芸的眼神则越来越沉,随后缓缓扬动唇角。 慕云若,既然你聪慧,坚忍,我便从你最柔软的一处破坏。 当年你一个人的落寞,今日便让你重新尝到。 我要让你和我一样,永远得不到那个男人。 门,渐渐关上了。 幽光之下,唯是那仍是一脸难以置信的女子,对着铜镜,指尖莫名抹过眼眸,重复着徐夙瑛的那句话:“只要有这双眼睛,就能拥有那个人。” 她垂下眸,渐渐咬唇,闭上眼双手环住身子,似乎仍沉浸在那方才的紧拥中。 第一个,碰了她身子的男人。 好想,再被他紧紧拥住。 好想,好想。 —————————————————————— “青莲……青莲……” 快到卯时,天微微亮起,景隆宫中不停徘徊着此声低喃。 夏侯靖躺在龙榻之上,或是梦到了什么,梦呓不止,双手紧接着床褥,额角上泛出的汗水将墨色长发黏腻其上。 “青莲!” 忽然间惊醒,夏侯靖猛的坐起,大口喘息,俊眸中充斥了动摇。 半响,他环视周围,见原来是做梦,这才用虎口按压了下剧痛的额,低声自喃:“梦……” 他好似松了口气,缓和了下气息,这才恢复了平日的冷静。 都是那双湛蓝色的眸,让他想起了那个她。 旧日相处,似乎突然间袭上心间,仿佛青莲闭上眼眸那刻的记忆,重新浮现在了自己的脑海。 每每思及此,对慕云若的情感,都会变得复杂。 因为青莲的记忆,往往伴随的是对慕家的恨意。 或也正是因突然想起了青莲,这才下意识想要回避了云若。 不过现在想想,不过因为一双湛蓝之瞳,便将云若丢下,当真是万万不该的, 难得那个女人要送他点什么东西。 夏侯靖闭上眼,指尖顺过长发,心情愈发不好。 就在这时,门声稍响,听见夏侯靖那一声惊唤的张保小心步入,见夏侯靖已然醒了,便即刻弯身上前说道:“皇上,您醒了,那奴才这就让严成伺候皇上洗漱。” 夏侯靖摇摇头,只是侧 过眼眸说道:“对了,昨夜朕先走了,云若可是问过什么?” 张保想了想,恍然自怀里掏出一叠样纸,道:“慕娘娘让奴才将这个转交皇上,然后秦大人那里好像又有事,就急着回了,只是让奴才叮嘱皇上,好好休息,莫要因着处理国事太过操劳。” 闻言,夏侯靖心中不经意划过一丝暖流,如此这种关候,似乎已然很久没有了。 心情,或是因着一句话好了不少,于是他扬起眉角低语:“把东西给朕,待会儿上完朝,去趟观星台吧。” 张保低应,然后双手将那样纸举给夏侯靖,随即又说了几句其他的话,便退后离开了正房。 夏侯靖垂眸凝视着那样纸,索性侧过身靠在床边,又一次将长发顺于头后,然后一点点打开那样纸。 里面斑斑点点,先是许多难懂的图案,然而自小也修习过星象的夏侯靖自是很快就看明白了这张图。 但是正是因为突然看懂,一张俊脸即刻就拉了下来。 本以为会是甚甜言蜜语,结果竟是预示国泰民安的星图。 夏侯靖倏而失笑,挑着单眉又将这叠纸折好,放在床边。 这女人果然和其他女子不一样,他怎就一点都感觉不到所谓的爱意? 罢了,国泰民安,他也很是高兴就是了。 想罢,他便掀被下了床,唇角稍扬,琢磨着待会儿在观星台,要如何逗弄下这个假装不识自己的女人。 ———————————————————— 观星台,内房。 这是云若在观星台度过的第一个白日。 清晨东卫特有的冬鸟会在东卫皇宫盘旋飞过,观星台居高处,是故看的格外清晰。 鸣叫阵阵,惹人心神舒畅。 不过,此时的云若似乎并没有心情去欣赏鸟儿叫声和这美好的外景,反而是独自一人在房间里,埋头琢磨着什么。 方形的木桌上,堆满了一些昨夜临睡前,管秦玉书借的古籍,同时也从他口中套了些知识,在云若赞叹秦玉书学识之渊博的同时,却又是将这些知识活学活用,接了一晚上的谜题。 书上记载的一些东卫解密的方法,似乎都找遍了,虽然其中也有文字密的,可按照那些方法,这首卷中读出来的还是杂乱无章的文字。 也就是说,挑灯夜读,似乎一无所获。 就在这时,外面倏然响起了一阵叮叮咣咣的声音。 紧接着便是怜香突然自门外的怒声:“啊!我们的早膳,你,你们太过分了!!” 云若闻声,知道这燥脾气的丫头定是又和外面起了争执,于是紧忙合上手上东西,藏好残卷,推门出去看看。 结果刚一踏出,就险些踩上那落了一地的汤汁。 于是她拧眉,低声问道:“香儿,怎么回事?” “主——”怜香刚要叫喊,一见云若瞪了她一眼,急忙换了称谓道,“清云,我刚才去端早膳,结果被他们故意给推倒,什么都没了!” 怜香一脸委屈,如此之相当真似曾相识。 随即云若便抬了眸子看向围在怜香身边,正双手环胸,活脱一副高高在上之相的朱兰,且见她踢了踢翻在地上的碎裂的碟子,说道:“像你这种人,吃宫里的饭菜,你配吗,啊?等我们吃剩下了,你在吃,这才是先来后到。” 云若闻言,眉心拧了下,本就因着一夜无果心情不好的她,不禁冷声说道:“即使清云不配,可是,你说的算吗?” 她微微一笑,随后上前搀起怜香,不想再与这几个乳臭未干的孩子计较。 然因着云若的回嘴,朱兰彻底是气急败坏,因着她自小到大都没人敢对她如此说话,于是她索性扬起手就想掌掴云若。 然而就在掌心落下的一瞬,倏然被另一人接住。 朱兰一怔,即刻拧了眉转头看去,原是正笑眯眯看着这边的马钰。 朱兰嘴巴一嘟,先是有些僵硬,随即一把抽回手道:“钰哥,你是要护着这贱民不成!” 马钰微微一笑,道:“你若动了她,可不行。” “为什么!”朱兰不解,几乎快要怒发冲冠。 然而这一句“为什么”,却让此处的气氛瞬间变得紧绷起来。 怜香或是察觉到什么,紧张兮兮的吞咽着唾液。 云若镇定自若,眸子静静望着马钰,似在等着他言道。 马钰见状,刻意拉长声音道:“因为她是——” “她是……”周围又是一片安静,几乎都随着他的抑扬顿挫仰头晃脑。 最终,马钰突然间唇上一勾,一个转身踏到云若身后,倏然用双手轻轻覆在她的肩膀上,道:“本公子心仪之人。” 一言即落,不仅朱兰,就连 【093】享受让你为难的样子 关了门,闭了窗,夏侯靖直接将云若抵在了木门之上,略有傲慢的俯视着眼下这抬着眸回望着他的女人,然后他用指尖轻轻摩挲了她的下颌,道:“你昨夜聊的公子,不会就是那个吧。绪” 云若眉心轻动,莞尔一笑,道:“皇上,说的是哪个?” 这一笑,阳光灿烂,却洋溢着一份佯装不知的蒙混。 夏侯靖脸色一正,身子猛的往前一压,压低声音道:“狡猾的女人。早知如此,就让秦玉书把你扮丑一些,免得四处拈花惹草。” 云若低声一笑,道:“皇上又不喜欢罪妾,难不成是嫉妒了?” “嗯?”夏侯靖拧眉,“喜不喜欢的,你都是朕的女人,要不要朕验证一下。患” 夏侯靖说到此,一把将云若横抱,然后连带着她一同倒在了那柔软的榻上。 云若身子一僵,即刻用双手抵着夏侯靖的身子,沉声道:“皇上这是作甚,这可是观星台。” 夏侯靖深望着云若许久,忽而凑近她的耳畔,迷恋的用指尖顺过那层层缠绕的青丝,道:“慕云若,朕,想要。” 最后那两个字,夏侯靖说的深沉,带了些淡淡的沙哑,温热的气息吐在云若的耳畔肌肤上,撩起了阵阵波澜。 闻言,云若又是一阵不知所措,确实没想到这个男人,竟在这个地方提出如此要求,于是转过头面对着他道:“皇上,难不成很享受这种不可公开于众的气氛?” 夏侯靖一怔,似是坏坏一笑,一下倒在云若身边,环着她的身子,道:“朕,只是享受,让你为难的样子。” “皇上,可是变坏了。” “那,你便是要负责的。” 说着,夏侯靖轻轻靠在云若身边,长发遮掩了他轻闭的双眸。 “慕云若,快些从观星台回去吧。朕,突然有些不安。” 云若微微讶异,因她从未听过自夏侯靖的口中会道出了这几个字,只是转眸间,却发现夏侯靖似乎已然有些困乏的睡去。 是她听错了吗? 或许吧。 云若轻舒口气,静静的看着夏侯靖的睡颜。 说起来自己好像真的没怎么看过他熟睡的样子。 想来想去,似就只有他喝醉的那一次。 思及此,云若不由的缓缓的为他顺过长发,然后用指尖隔着一层薄距的描绘着他的五 官。 夏侯靖的眼眸,狭长而深邃,安静下来,是这般的宁谧俊逸。鼻梁高挺,毫无瑕疵,还有那紧闭的薄唇,此时正微微开启,有着一种令人忍俊不禁的诱然。 这个男人,恶劣,霸道,自我,强硬,她究竟迷上了他的哪一点? 或许,是那刚强下,不经意的温柔。 还有那一份旁人难以察觉到的孤寂,一个和她一样的孤寂。 望着望着,云若不自觉俯下身,不着痕迹的吻上了那透着淡淡温暖的唇,然后轻轻一笑,便要离开。 然而就在这一刻,忽觉自己的唇被另一股力道压过,然后就这般深深吻住。 云若一怔,抬眸间对上了那双深幽的黑眸。 “果然,才一刻休息,就会被你偷袭。”夏侯靖低语,又向前一分,或是惩罚般轻轻咬了云若。 云若身子一紧,即刻脱开他的怀坐起身,不自在的说:“你又假寐骗我。” 夏侯靖失笑,撑身坐起,点了下云若的鼻尖道:“朕,是真的睡着了,虽然只有片刻,但却做了个不错的梦。” 云若眉角一动,忽然觉得决然不会是好梦。 果不其然,只见夏侯靖起身前,倾过身,凑近她耳畔低语:“朕,梦见了你,可爱的样子。很可爱的样子。” “你——!”云若双瞳一缩,即刻要起身,而夏侯靖则非常果断的起身躲过了云若,然后俯视着她,扬唇道:“连皇上你都敢强来,很是色胆包天了。” 云若一阵咬唇,闷闷磨了下牙。 夏侯靖看的愉悦,然后上前将云若扶下床,揉了揉她的发,道:“看你如此有精神,朕就放心了。早些办 完这里的事,早些赶回去。朕就不多留了,免得被人看出你是谁,再吃了苦头。” 离别前,夏侯靖还是忍不住沉了视线,警告道:“还有,离那油头粉面的小子,远一点。” 云若点头,抿唇笑笑。 夏侯靖见状,眼中再是放了柔,然后说:“待此事结束,朕会予你一个惊喜。” “那,云若拭目以待。” 言罢,两人轻轻笑起,房中难得铺出了些温软。 不多时,外面便传来了秦玉书的轻语,道:“皇上,张公公说军机处的人求见。” 夏侯靖眉角一挑,甚是不悦,可国事终究是他心中第一大事 ,于是他看看云若,道:“罢了,朕先走了。” 说罢,这一次便真的推门离开。 云若也跟了几步上前,想要稍微送送夏侯靖。 然就在夏侯靖在和秦玉书交代什么,云若亦自房间走出的一霎,突然自不远处传来一个有些讶异,而且战战兢兢的声音。 “皇,皇上——!” 忽然的声音在此处响起,夏侯靖身子一僵,不由看向那侧,深瞳蓦地一动,许是有了一瞬的失神,“你是……” 见了此人,跟随而来的张保见了此人亦是一惊,紧忙捂了嘴。 秦玉书见状,看了看那边,于是紧忙接到:“啊,皇上,她是宝瑛宫的送来帮忙写文书的侍女,是刚入宫,还欠缺些规矩。” 说着,秦玉书紧忙说道:“还不快见过皇上。” 那人一惊,急忙跪在地上,惊吓说道:“奴婢阮采芸见过皇上,给皇上请安!” “起来吧。”夏侯靖沉声说道,眉宇间或多或少有些发沉。 阮采芸闻声,紧忙自地上起来。 今日的她,衣裳换了身七色彩裙,被收拾过的小脸上多了些红润,确如出水芙蓉,年轻貌美。 而最重要的是,发帘似乎已被束起,那双清澈如水的湛蓝之眸,此刻正满怀一种雀跃的凝望着夏侯靖。 望着那双眸,夏侯靖再是有了一瞬的失神,薄唇轻启,多了些动摇。 阮采芸被夏侯靖这一望,即刻红了脸颊,然后小心翼翼说道:“多谢皇上昨夜扶了奴婢,才没摔倒……” 她的声音越说越小,袖中指尖几乎快捻破那袖口。 “已经见过皇上了吗?”秦玉书有些讶异。 “嗯……”阮采芸小声轻应,脸色愈发发烫。 望着她,云若眉心轻动,然后又看了看夏侯靖,倏而想起昨夜马钰说的话。 比慕云若,更适合做皇上女人的人。 说的,是她吗? 心中,不免还是有些微微轻痛。 恍惚了一下,即刻垂了眼眸,似乎是怕人看出此时那一闪而过的动摇。 而夏侯靖亦是急忙抽离了视线,冷声说道:“起驾,南书房。” 言罢,他便转头走了。 长发在空中撩起,带起了一阵冷漠。 阮采芸见状,揪心 的向前挪了几步,然后一张小脸尽是落寞。 云若也同样若有所思。 但是没过片刻,张保却又跑了回来,看来似在和秦玉书交代什么,但去悄然递给云若什么东西。 指尖一捏,摩挲,原是一块刻着“靖”的玉佩。 她记得这是皇上随身带在身边的。 如此,便是让她来保管它,就像是保管他一样。 玉佩上的余温尚在,暖暖的,沁入心间。 云若不禁低眉淡笑,扯出了一抹淡柔。 但同时,也夹杂了一份更加明确的凝重。 她是了解夏侯靖的,或许在他的心中似在强调着什么以避免动摇那般。 望她,是多想了。 然如此送玉一景,似乎是被采芸看到,清秀的小脸上,不 知不觉多了些小小的委屈与失落……还有一抹,连本人都没发觉的,嫉妒。 不远处,朱兰等人似在偷看,虽是看个一知片解,但至少看出阮采芸与皇上直接的相识。 朱兰眸子一动,心情甚是愉悦。 而站在她身边不愿,正靠在墙边被迫与他们一同偷听的马钰,则不由侧眸看向那方的慕云若,完全看不出在琢磨着什么。 —————————————————— 夜晚,是观星台最忙碌的时候。 星官每夜都要在观星台,将星象一一记录,若有异动,便需即使记录在案,交予皇上过目。 不过幸好,今日没有大事,只不过是被云雾所遮,似乎看不清天上的繁星。 内室里,四处点着亮烛,东西两侧摆放着两张长桌,是供星官们在此处绘制星图所用。 然而比较失衡的是,前面那张桌上坐了许多人,朱兰、李尧、傅舜纷纷围着新来的阮采芸坐。 而那一侧,则只是云若、怜香,还有托着腮光坐在这边完全不干活儿的马钰。 看着马钰也坐云若身边,朱兰自是不悦,于是刻意凑近阮采芸,扬声说道:“明明是个贱民,竟与我们同坐,简直不知廉耻。” 云若闻言,仅是唇角不深不浅的勾动一下,继续干手上的活儿,似乎一点都不在乎她的话。 被直接无视,使得朱兰将嘴巴又嘟了一分,然后转头专心专心看着阮采芸说道:“采芸姐,你是宝瑛宫皇贵妃的人,我 看今日皇上似乎与你有识,你是不是会入后宫,接受皇上的宠幸?” 一言即落,屋中似乎安静了许多,连正写东西的云若亦顿住了笔尖。 阮采芸手上猛的一僵,惊吓的看向朱兰,窃声道:“这……这又岂敢妄想。” “怎么不敢想!”朱兰瞬间扬声,“你啊,将来一定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你没看今日皇上看到你时候的眼神,那可都是不一样的!” “怎,怎么会。”阮采芸垂眸羞语,但那样子,更是我见犹怜,便是连李尧和傅舜都不禁多看两眼。 其实,先前他们也是很喜欢那云清的,但一是碍于朱兰不喜欢她,二是因为……云清好若远观而不可亵玩的白莲,傲然一身,有着一股让他们无法驾驭的气息,让他们不敢接近。反倒是这采芸姑娘,更让他们觉得像个想要搂在怀中的人儿。 于是李尧也附和道:“采芸姑娘,我们可以作证,今儿个皇上确实在看你,眼神一下就变了。” 说到此,阮采芸或是也想到了今日皇上让张保递玉之事,悄然看了眼云若,然后有些哀伤的说:“皇上,怕是有心上人……” “听闻呐,皇上心里爱的女人早就仙逝了,怎么可能再有心上人,就说那近日似乎又得宠的慕家的长女慕云若吧,也不过是皇上一时兴起。我爹说了,皇上不过是想把慕家一网打尽,这才对那女人好的,皇上心里其实恨透那女人了。呵呵……哎,皇上也够辛苦的,这时候说不定啊,采芸姑娘你一去,还能安抚安抚皇上呢。” “你们说什么呢——!”怜香闻言,突然就从凳子上窜了起来,憋得满脸通红,“你们这么说话,也不怕咬了舌头!!皇上明明就很——” “香儿。”云若倏然开口打断,沉了声,警告意味十足。 怜香满脸委屈,狠狠多了脚,然后又坐回原处。 而因着怜香这一起,朱兰似乎就来了劲,突然站起走到怜香身边道:“你是什么东西,竟然敢和我大呼小叫,你知道我是谁吗,我爹可是堂堂户部侍郎的!而且,我们就是说那废后了,怎么样!” 说着,憋了一天火气的朱兰终于受不住,上去就要将怜香拽起。 然而就在这时,她的腕子便被倏然抓住,生生截断了她的粗鲁之举。 朱兰一怔,转头看竟是突然起身护住了怜香的云清。 且见她冷漠的看着朱兰,指尖用力,随后将她一把甩开, 淡淡道:“够了。” 仅仅两字,倏然带了一阵冰冷的慑然,那股突然掀起的威严,霎时使得朱兰怔在了原处,嘴上一张一翕,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连怜香都因为这常年内敛的主子,倏而有些焦躁而感到讶异。 半响,云若终是稍稍冷静了些许,遂拿起自己绘制好的星图,道:“我的做好了,各位请继续。” 言罢,她便转身带着怜香离开了此处,长发绕过一个弧,清幽的荡在身后。 但是那份慑然的气息,哪怕是她离开,都无法从这房间里消散而去。 此时,马钰亦看向云若的背影,深思什么,唇角一勾,急忙跟了出去,道:“云清,等我!” 见马钰也跟着云若走来,朱兰狼狈站在原地,一时半会儿都没反应过来,随即因着颜面尽失而火冒三丈的她狠狠跺了脚,大喊:“云清,你——!你这个贱民!!我跟你势不两立!!” 阮采芸见状,一直沉默不语,湛蓝的眼中浮动着些些狐疑,无辜的神情中,不经意闪过一丝淡淡的森然。 ———————————————————— 而在另一方,出了内室的云若令怜香先回了房,自己则一个人赶去了观台。 双手撑在扶栏上,闭着眼眸尽可能的使自己平静。 夜风凛凛,将她长发扬动的猎猎飞舞。 她摇摇头,随即将脸埋在了横趴在栏上的手臂中。 心里,第一次,如此焦躁。 **************月下的神兔分割线****************** 兔子这两天昼夜颠倒在赶稿,呜呜,开始调时差!白天回复亲们留言!!亲们久等啦!!!爱你们~~~! 【094】靖,如果我死,你会陪我一起死吗? 心里,第一次,如此焦躁。 明明从来不会在意他人言语,今日,竟与一个少不经事的孩子幼稚的斗了嘴。 还真是狼狈绪。 可是,那几句不经意的话,却如刺针一样点点扎入心间患。 如何才能像过去一样不去想,如何才能像过去一样不在意。 原来情与爱,真的会成为击溃慕云若的唯一的弱点吗? 可悲,可笑。 云若闭上眼,指尖缓缓攥起成拳。 这时马钰也跟着上来,见到云若独自一人,他亦踏着淡淡的步伐来到云若身边,反靠在栏旁,侧着眼眸毫不避讳的看着云若,长发亦随着夜风轻轻撩起。 半响,马钰在她身边,懒懒开口:“呐,需要我安抚你吗?” 而这一次,言语中似乎多了些认真。 云若倏然睁开眼眸,看了眼马钰那有些看不透彻的眸子,云若不禁眯动了一下眼,第一次极其认真的回答马钰的调侃:“慕云若是火,聪明人,万万不要引火烧身。” 云若言罢,便转身准备回去。 身后马钰却倏然又开了口:“慕云若。火,也是会烫伤自己的。况且在我看来……”马钰眯着眼笑笑,“慕云若,似乎也不是火。” 云若长长舒口气,稍稍沉寂了几许,侧眸看向马钰,倏然眯眼说道:“马公子,你究竟何许人也?” 马钰微怔,随后又是无邪一笑,“不就是内阁大学士不成器的犬子嘛。” 云若动了动眸,遂落下淡漠一笑。 如此这不成器的犬子,还真是让人心生畏惧呢。 云若轻舒口气,不再多言,这一次真的转身离开。 马钰借着夜风,洒脱的用指尖顺过鬓角飞起的发丝,抿抿唇,道:“还真是个敏锐的女人。” 他说罢,便从栏上用力挺过身,随着云若去了。 然才走了两步,马钰却倏而停下,看了看前方,发现云若似乎也停在了原地,侧身望去,发现此时阮采芸正站在云若面前,低垂着头,不知想说什么。 云若轻蹙眉心,问道:“你……有事找我?” 阮采芸微愣,揪着衣袖的手愈发用力,一副快哭的样子。 然就在这一刻,阮采芸倏然垂下头,散发盖住了她的前脸,看不清她此时的神情。 云若刚欲追问,便听阮采芸倏然用了一种与先前截然不同的声音,冷冷说道:“我知道你也喜欢皇上,但皇上会爱的人是我。” 云若眼瞳蓦地一缩,沉下了视线。 而阮采芸说完,瞬间又回到了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然后慌慌张张的往回跑了。 云若望着她身影,眼神愈发变深。 此时马钰悠哉而来,唇角动了动,道:“真是个可怕的女人。” 云若忽的哼动一声,一言不发的继续前行,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只是视线还是忍不住轻轻扫过阮采芸跑过的方向,心绪稍稍多了些复杂。 —————————————————————— 另一面,宝瑛宫。 徐夙瑛在听完高旬报完今日阮采芸在观星台的情况后,弯弯的眉角下,悄然扬起一丝笑意。 慕云若,终归还是因阮采芸的到来而动摇了,哪怕只有一点,都可能变成这个女人致命的弱点。 “派人和采芸说了吗?晚上让她回宝瑛宫居住。” “回娘娘的话,已经派人去了。只是……”高旬不解,“既然是去观星台做事,为甚中途又要回宝瑛宫呢?” 徐夙瑛合上手上看着的一个打点的册子,笑而不语,仿佛已然安排了什么很有趣的事。 半响,忽听外面传来侍女急匆匆的脚步声,只听徐夙瑛悄然扬了唇,道了一声:“来了。” 高旬疑惑,看向门的那边,只听外面侍女低声说道:“娘娘,皇上来寻问公主殿下回皇陵的事,已然在来宝瑛宫的路上了。” “知道了,下去吧。”徐夙瑛微微一笑,看了眼一旁高旬。 高旬恍然大悟,亦与徐夙瑛一样露出了一丝冰冷冷的笑意。 —————————————————————— 皇宫,夜风凛凛。 一日在不停的商讨中就这样过去的夏侯靖,终于得了些空闲去宝瑛宫询问下文荣的事。 不知怎的,自在观星台见过那叫阮采芸的女人后,自己的头就一直在疼,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脑袋里不停作祟。 是因为那双眼睛吗?那双酷似青莲的眼睛。 或许因着突然回忆起青莲,导致自己许久前不曾犯过的旧疾又出。 夏侯靖轻轻拧了下眉心,又 按压下了额,重新向着前面走去,可心里还是隐隐觉得不适。 不多时,他已然来到了宝瑛宫,踏上冰冷华贵的阶梯,似乎都开始觉得这里有些陌生。 张保在旁边大声传报:“皇上驾到!!” 四字落下,宝瑛宫里所有人纷纷跪下,而徐夙瑛亦提着裙摆匆匆自内殿走出,低眉含笑的道一句:“臣妾给皇上请安。” 夏侯靖轻应,并未多看,遂扬了步子向内走去,同时淡漠说道:“免礼。已经安排好文荣回皇陵的事了吗?” 徐夙瑛闻言,即刻转身跟上夏侯靖的步子,恭恭敬敬的在他后面低声说道:“回皇上,事情都已经安排好了,过几日就起程,就是看文荣想不想参加完赏星大会了。” 夏侯靖顿了顿,眼神稍稍放柔,“还是让她看完再回吧。” 那一瞬的关切,看的徐夙瑛有些失神,清丽的眸中,尽是对夏侯靖的迷恋,但很快她便收回了视线,生怕自己太过了火。 没过一会儿,徐夙瑛便将夏侯靖领到了宝瑛宫里的书房,沏了茶,侍候夏侯靖入座,同时将先前准备好的册子一一拿出,字字清晰的在为夏侯靖报着关于文荣回皇陵的一些安排。 夏侯靖始终一言不发,指尖捏着透了温热的茶杯,晃一晃,只是望着那浮面的茶叶有些出神,或是又不经意的想到了白日云若与阮采芸见到的事。 突然间,有种连他自己都不喜欢的想法窜入脑海。 原本想要直面的一些事,竟然莫名的有些犹豫,或许是下意识在害怕着当云若知道了他与青莲的过往,是否还会像现在这般待他。 因为那时候的慕云若,想来当是恨着自己的吧,正如自己之后是那般的恨着她。 那种动摇的纠葛,他当真不想让慕云若尝到,因为他很担心,担心云若会选择另一个方向。 “皇上,皇上?”见夏侯靖有些失神,徐夙瑛突然开口。 夏侯靖眸子微动,沉声说道:“就是这些吗?” “回皇上,就是这些,皇上可还有补充?”徐夙瑛恭谨问道,当真如同一个麻利的下手。 夏侯靖想了想,指尖轻轻向外撇了下,道:“文荣交给你,朕还是放心的。既然如此,朕便回去了。” 夏侯靖说着,便撑起身眼看就是要走。 如此来去匆匆,使得徐夙瑛眼中有了一瞬的不舍,问道:“皇上,不再 多留一会儿了吗?啊……臣妾的意思,只是在坐一坐,喝些热茶,暖暖身子。” 夏侯靖回身看向徐夙瑛,沉默了半响,倏然多了些兴致,问道:“夙瑛,你是女子,朕想问你一件事。” 徐夙瑛眼中微微泛了璀璨,即刻娇羞说道:“皇上难得问臣妾,臣妾定然知无不言。” 夏侯靖启唇,想问女子一般会因什么而喜悦。 可是话道唇瓣,却突然止住,抿了抿薄唇,道:“罢了,没什么。” 见皇上说了一半戛然而止,徐夙瑛立刻意识到定是与慕云若有关的话题,指尖下意识攥起,可脸上仍是淡淡的恭谨。 她知,皇上从未将她看成过那种生儿育女的女人,不过没事,她还是能等的,至少,先让皇上忘了慕云若便好。 就在这时,门外倏而传来一阵匆匆脚步,紧接着一个便有一个稍稍有些冒失的声音传出:“瑛姐姐,瑛姐姐我回来了!今日,今日我见到皇— —!啊!” 随着那个声音,一脸雀跃的阮采芸提裙跑了进来,然而才刚一进门,就因看到了正欲起身的夏侯靖而惊得猛的停住脚,话也被生生噎了回去。 这突然的复见,令夏侯靖眼瞳微缩,但那俊脸上却并未显出欣喜之色,反而是那份焦躁又起。 阮采芸意识到自己再一次的在皇上面前失了礼节,突然就如惊弓之鸟一样跪在了地上,大喊:“皇,皇上饶命,奴婢不知皇上在此!” 她几乎快要缩成一团,伏在地上的小手不知是张着好还是攥着好。 见如此之状,徐夙瑛唇角微微一扬,遂随意呵斥了两声,便对夏侯靖道:“啊,皇上,臣妾忽然想起还有一个册子,还没拿过来,臣妾怎么就糊涂了呢。皇上您稍待,臣妾去去就回!” 徐夙瑛故作焦急的看向夏侯靖。 而此事关系文荣,却也需要听仔细了,于是夏侯靖便微动了下下颌,示意徐夙瑛可去,而后亦对着地上的阮采芸冷冷道:“你也起来吧。” 闻言,徐夙瑛一脸欣喜,然后紧忙皱着眉心对仍跪在地上不知所措的阮采芸道:“你这丫头,赶紧起来服侍皇上陪皇上说个话儿,别忘沏茶倒水,可万万不要失了礼。” 言罢,徐夙瑛便又对夏侯靖行了个礼,然后径自退出房去,离开前看了眼用着惊慌眼神看着自己的阮采芸,魅眸一动,仿佛在暗示什么。 阮采芸 微怔,脸色多了些浮红,于是咬咬唇点了头。 不多一会儿,随着徐夙瑛的前脚离开,房间门便被高旬带上,即刻就剩下了夏侯靖与阮采芸两个人。 只是这一会儿,夏侯靖却根本就没看阮采芸,而是一门心思的喝着茶,仿佛想什么想的出神,长发倾洒在他肩旁,透着一种格外的沉默。 阮采芸捏着衣角踌躇的不知所措,甚至紧张到指尖都已变得冰凉。 只是那看着夏侯靖的眼神,却是那般的热烈,丝毫没有遮掩那心中对他的倾慕。 这时她忽见夏侯靖的茶杯里已经快要见了底,正欲自己拎起茶壶再倒。 于是阮采芸即刻一喜,急急忙忙走上前,道:“啊,皇上,奴婢来给皇上倒茶!” 阮采芸匆匆上前,没经历过宫中礼训的她有些冒失的就要夺过夏侯靖手上的茶壶,结果一下子却反将其打翻,致使热水一下就浇到了各处,甚至还铺在了阮采芸的手背上。 茶壶落地,叮叮咚咚,圆润的盖子滚在四周,久久未停。 阮采芸低吟一声,一下子就捂住了自己的手。 夏侯靖亦是被她这突然的冒失吓了一跳,低声说道:“你没事吧。” 阮采芸紧紧握着手,湛蓝的眸中渐渐泛出了湿润,然后低垂下头道:“奴婢……笨手笨脚,惊扰圣驾了……奴婢该死……” 她说着,倏而抬起头直视着夏侯靖的深眸,道:“皇上,还是责罚奴婢吧。” 如此的湛蓝之色倏而映入眼帘,使得夏侯靖眉角微微动了下。 深邃之中,染了一层不知名的情绪。 一瞬的失神,令他更显焦躁,于是刻意冷了声道:“这是小事。罢了,朕有些乏了,你还是代朕转告皇贵妃,改日再看她手上的册子吧。” 言罢,夏侯靖倏然拉开了与阮采芸的距离,避开了她的眸,径自转身向着门外走去。 决绝,而且冷漠。 阮采芸紧紧握着手,似乎一直在想着徐夙瑛昨日与她说的话。 只要尽情的爱自己喜欢的男人…… 她虽没在宫中待过,但她也知道今日是皇贵妃特意为她安排的与皇上独处。 如果过了今日,过了今日……她或许就再没机会。 她可以吗?她真的可以吗? 阮采芸咬牙,满脸的急切,满心的不知要如 何是好! 于是就在夏侯靖双手扶了门边,欲推门而出的那一霎,阮采芸倏然一咬牙,蓦地向着夏侯靖那边跑去,然后自后面狠狠抱住夏侯靖的身子大喊:“皇上,别走,皇上!!” 夏侯靖被她突然的举动惊了一下,即刻警戒的转过身低喊:“你这是在干 什么!!” 说着,夏侯靖低咒一声,即刻压住她的手臂,欲将她自身上拉开。 然而阮采芸却越拥越紧,然后突然又加了几步,索性横在了夏侯靖面前,用着那双湛蓝的眸子倔强的凝视着夏侯靖,然后一咬牙,狠狠扯开自己的外衫。 霎时间,珠光落下,盈雪肌肤瞬间袒出。 只听阮采芸仿佛用了一切的勇气,倏而大喊:“皇上,皇上要了奴婢吧,奴婢好爱皇上,奴婢……奴婢想把自己给皇上,哪怕,哪怕只有一夜!” 闻言,夏侯靖一惊,望着那似曾相识的湛蓝色的双眸,沉了声,一字一定道:“你,疯了吗?” 阮采芸用力喘息着,半响,突然行前踏了一步,将自己的唇印在了夏侯靖的唇上,低语:“靖……我爱你,靖。” 夏侯靖猛的缩住双瞳,仿佛已经感觉不到那正深深吻着自己的唇,而是在那脑海中,渐渐浮现的,被封存已久的声音。 靖,我爱你。 靖,与我一起走吧…… 靖,如果我死,你会陪我一起死吗? 【095】慕云若,放手吧 往日记忆倏然挤上心头,又是一阵无法抑制的头疼,仿若快要裂开。 只见夏侯靖倏然拧住眉,深黑的眸中渐渐蒙上一层看不透彻的暗淡,蓦然咬了牙,一把捉住了阮采芸的腕子,自那薄唇中渐渐咬出一个几乎将一切冻结的字:“滚……” 正紧拥着夏侯靖的阮采芸微怔,一时没有反应果然,忽然只觉腕子上一阵裂痛,然后就这样被夏侯靖狠狠从身上甩了出去,重重落在地上,也险些撞开了房中桌椅绪。 衣衫不整的阮采芸惊叫一声,吓得面色惨白,尤其是在对上夏侯靖那冷冷滑下,几乎不带任何人情之感的深眸后,更是吓得心口一缩,喃喃唤着:“皇……皇上……为,为什么……患” 此时的夏侯靖,似乎与先前变得截然不同,甚至可以说是判若两人,冰冷无比。 只见他俯视着地上狼狈的阮采芸,用指尖侧抹过自己被她用力吻过的唇,然后冷冷说道:“若再有下次……朕,会治你死罪。” 言罢,他毫不留情的转身推开门便离开,墨发轻散,带起的竟是一方震慑。 正拿着册子慢着步子往房里走的徐夙瑛倏然被如此怒然走出的夏侯靖惊了一跳,惊讶之下连连追了几步并唤着:“皇上,皇上——!” 然而夏侯靖却一步不停,四周之人见状几乎全部跪下不敢抬头,直到那九五之尊离开了此处,方才颤巍巍的看向这边一脸茫然的徐夙瑛。 徐夙瑛蓦然拧眉,扔下东西即刻转身向着房内走入。 当看到狼狈的跌坐在地上放生痛哭的阮采芸后,徐夙瑛微怔,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方才不是好好的吗?” 阮采芸无措的摇摇头,小脸哭花,道:“瑛姐姐……我,我只是照着瑛姐姐的话,管皇上叫靖……然后说爱皇上,其余我什么也不知道……皇上一定讨厌我了,一定讨厌我了……” 阮采芸哆嗦着,缓缓蜷膝。 徐夙瑛凝了声,脸色也不是很好,随后上前几步抱着惊吓到六神无主的阮采芸,为她拉上肩下的衣衫,道:“没事的,皇上定是心情不好。没事的……” “嗯……”阮采芸点点头,窝进徐夙瑛的怀里,虽然仍啜泣不已,但似乎稍稍安了心。 然此时的徐夙瑛却表情稍稍凝重了些许。 是她哪里判断错了? 或者是,从一开始就错了…… 徐夙瑛倏而一怔 ,好似明白了什么,环着阮采芸的手不禁渐渐攥起,用力到泛了白。 —————————————————— 另一面,离开了宝瑛宫的夏侯靖才刚一出来,就支开了包括张保在内的所有人,自己独自一人扶着皇宫冰冷的红墙,才走几步,忽然就靠在了墙边用力喘息。 双手不停按着额头,痛得难以言语,俊眸中也几乎出了些恍惚。 脑中仿佛有一条正在缓缓扯紧的锁链,正在一点一点的撕扯着他的一切。 夏侯靖猛的甩开思绪,恍回神,这才缓步向着景隆宫方向走去。 夜风划过,撕破了皇宫的寂静,耳畔时而撞入的呼啸,惹得人不能平静。 伴着这夜里的寂冷,夏侯靖终于回到了景隆宫,只是一路上始终沉默,或是有些出神了。 在入内殿之际,夏侯靖倏而顿了顿步子,或是有些讶异的抬起眸,竟见了那一身青衫的纤细身影。 他微怔,喃喃唤道:“云若?” 那一面,云若正坐在内殿阶梯上等着夏侯靖,双手冻得有些发红,正在有意无意的搓动,一听是夏侯靖回来了,云若这才稍稍安了心,紧忙起身,稍稍行了个礼,道:“皇上。” 仍是平日里那带些清冷的微笑,还是那让人无法染指的无暇。 夏侯靖见了她,心中不经意划过一丝轻暖,仿佛方才那瞬间的冻结,稍稍得以减缓。 于是他放柔了神情,道:“你怎么来了?” 莫名间,云若感觉到一丝异样,但她还是保持那份镇静,低声说道:“原本是想去请写书的,中途遇到张公公,据说皇上有些不适,是故过来看看。” “张保吗。”夏侯靖低语,而后深吸口气,归为淡淡一笑,道 ,“如你所见,朕一切如常,还是早些回观星台吧。不然,就算是朕替你说话,秦玉书这性子也不会轻饶了你的。” 言罢,夏侯靖轻轻扯动了下唇角,遂从云若身边走过,撩起一阵微冷的风,扬动了云若鬓角的发丝。 那不知为何稍稍拉开的距离,令云若心里渐渐不安。 于是就在他走过的那一瞬,云若倏然侧身如那日在南书房夏侯靖的举动那般,轻轻的,留恋的抓住了他衣角的一侧。 很轻,却又感觉有千金重量。 夏侯靖停了一下,却并没有马上回头,而是过了 许久,这才回身看向云若,揉了揉她的发,道:“怎么,舍不得朕吗?当真难得。难不成,你要侍.寝吗?” 夏侯靖邪肆一笑,勾了勾唇角。 然云若却并没有马上回答,只是那双望着他的清澈的眼眸里透着一种狐疑与不解,而后倏然压低了声音,凝声问道:“皇上……今日,怎么了?” 夏侯靖眸子一动,笑容渐渐敛住,而后只是淡淡道了一句:“无事,不用担心。” “明白了。”云若轻语,因着她本来就不是刨根问底的人,遂也就没再追问下去,她唯一能做的,便是相信这个男人。 于是她缓缓松了捏住他衣角的指尖,一点一点的将手臂收了回来。 这时她看到了在夏侯靖衣襟处卷住的一缕墨发,于是她有些失笑的摇摇头,欲帮他拿下。 然而就在指尖即将碰到他的瞬间,只听轻微的一声,悬空的指尖竟被他无意识的挡开。 云若微怔,眸子不由动了动。 而夏侯靖也有了一瞬因着自己这下意识的动作而讶异,心绪有些复杂,却又不知究竟是如何。 于是他只是避开了云若的视线,淡淡道一声:“朕,有些乏了。改日再去找你。” 言罢,他便转身离去。 微风轻起,搅动着一种隐隐的不安。 云若昂头看着夏侯靖进入内殿,下意识跟了两步,但不知怎的却倏然停了步子,平日从未动摇的双眸中,渐渐印出了一缕幽暗。 这是在一旁看着有些担忧的张保忍不住走了出来,靠近云若道:“慕娘娘,皇上刚才只是去问文荣公主回皇陵的事了,可能是心情有些不佳。慕娘娘可莫要往心里去。” 张保小心翼翼看着慕云若,跟了这么久皇上的他知道,这一段姻缘究竟来的多么不易。 半响,云若只是淡淡勾了下唇角,一切如常的说道:“皇上乏了,自是会心情不好。晚些帮我转告皇上,政事国事虽重要,龙体也要好好保重。”言罢,她微微淡笑,“那么云若先走一步了,不然秦大人真的要发现了。” 她对着最近对她甚好的张公公稍稍颔首,而后转身离开,长发轻转,绕在她纤薄而孤寂的背后。 张保闻言,这才放了心,只是却不知,在云若转身背对于他的瞬间,在她脸上一直挂着的笑容却化为了一抹淡淡的凝重。 不知不觉,云若轻轻攥住手,脸 上虽是平静无波,可指尖却已然用力到发了颤。 不知究竟走了多久,或是出了张保的视线后,云若才终于停了步子。 孤冷的站于原处,无声无息。 方才在她靠近她深爱的他时,那来自他身上的香气,却并非仅有属于他的龙涎香,而是缱绻纠缠了另一种独有的香味。 一种,不久前还在她身边可以闻到的,那一人的香味。 第一次对自己的敏锐感到如此厌烦。 思及此,云若渐渐垂下眸,然后又迈开了步子继续前行。 只不过步子,好像比来时,沉重了许多…… 然就在云若走到去观星台必经之路的时候,倏然顿了脚尖,在那唯有月光撒过的宁谧之地,云若缓缓抬起眼眸,看向了那似乎正等了她许久的人。 云若眉心一蹙,轻声而道:“皇贵妃。” 随着云若的视线渐渐上移,一抹华贵的身影出现眼前,在那月光的端出,显得沉寂而冰冷。 但此时在她身边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来服侍,独自一人,明显是要单独来寻她,刻 意来寻她。 云若站在原处,安静的等待着徐夙瑛。 徐夙瑛动了动唇角,拖着长裙缓缓向着云若走来,停在了她的面前,那双狐媚的眼中,此时却异常的严肃。 半响,徐夙瑛缓缓扯了下唇,道:“看你这脸色,不是很好,怎么,与皇上不和了吗?” 云若轻动了下眉角,垂眸而道:“皇贵妃深夜在此等着云若,不会只是想听听闺中密语吧。” 徐夙瑛轻眯眼,掩唇笑了笑,“慕云若果然还是这么一身清傲,既然如此,那本宫就直话直说。” 徐夙瑛倏而站定,敛了一切的笑容,道:“皇上方才是从宝瑛宫出来,你不会不知吧。” “然后呢?”云若问。 “皇上,是见了阮采芸的。”徐夙瑛又道,然而看云若仅是动了动眼眸,除了多了些焦躁之外,一点都不感到意外,于是徐夙瑛不免勾了勾唇,道:“慕云若果然敏锐,万事瞒不过你的眼睛。不过……本宫可真不是为了此事而来,而是想来告诉你另一件事。” 云若眉心微动,确觉心口隐隐发沉,于是沉声说道:“想告诉我……什么事?” 这时,徐夙瑛却沉默了,或是在做着最后的深思。 似 是过了许久,许久,她才低声而道:“慕云若,放手吧,放了皇上吧。”徐夙瑛说着,眼中悄然划过一丝落寞,叙道,“这不是作为徐家长女,不是作为皇贵妃,而是作为一个这么多年都爱着皇上的一个,普通女人的请求。” 云若眼瞳一动,凝声道:“要我……放了皇上,你是什么意思?” “凭借慕云若的聪慧,其实你知道皇上并不会喜欢阮采芸,但是你却不知道自己为甚那么焦躁,对吗?我来告诉你原因。” 徐夙瑛从身后拿出了一个卷轴,递交在云若面前,道:“相信你从公主那里,得到了一个残破的画卷,公主不愿回忆起那时候的记忆,所以将画卷破坏了。这是整卷,看完后,你一定会知道你焦躁和皇上动摇的原因,当然……皇上,是决然不会让你看的,看不看,随你。” 徐夙瑛说着,又将手上卷轴向前递了下。 云若抿住唇,看了眼徐夙瑛,在那狐媚的眼眸中确实看不到任何的闪烁。 这个女人……并没有说谎,如此,也并不是什么阴谋。 云若心中忽的沉重了些许,攥了攥拳,接过那卷轴。 拉开缠带,缓缓的将那卷轴打开。 随着那轻缓的动作,第一个出现的是嬉笑的文荣,然后是她慕云若……当第三个人即将被揭开的时候,云若的手还是不免顿了顿。 一种,打开后,或许就再也回不去了的踌躇爬上心扉。 云若轻吸口气,随后一把将剩余画卷拉开。 卷尾随着夜中冷风肆虐而非,煽起层层波角。 最后那一人,渐渐映入云若眼帘,云若的眼瞳猛的一缩。 指尖抚过那倾城绝美的脸庞,还有那染着在月下都如此清澈的蓝眸。 心中忽然像是被狠狠划开一个口子,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痛。 阮采芸,赵青莲…… 真正让夏侯靖动摇的,不是阮采芸,而是那个在他心中的她。 徐夙瑛亦苦笑了笑,道:“慕云若,皇上并没与你提过吧。没有和你真正提起过赵青莲这个女人……因为皇上太在意她了,她已经将皇上的心夺走了,承诺过要将皇上带下深渊地狱。慕云若,你可知,因为你,皇上动摇了对赵青莲的誓言……皇上越是对你动心,皇上就会越痛苦,越挣扎,过去皇上一直在若有若无的逃避着,但是如今阮采芸的出现,明显揭开了皇上心中那道不可 碰触的一伤,因为皇上还爱着赵青莲,不能背叛赵青莲要替她报仇的誓言……所以只要你身上流着慕云若的血,皇上哪怕会爱阮采芸,也独独不能爱你!慕云若永远都是输家,无论是当年输给赵青莲的慕云若,还是如今的慕云若。况且,纵然你有千般谋略,万般智慧……你忍心,将你深爱之人,亲手推向地狱吗?” 云若猛的抬头,一时有些怔住。 指尖好似忽然失去了力气,任那卷轴渐渐落地,孤单的滚动。 因为她的爱,让他陷入了 无尽的痛苦,亲手将他推向地狱深渊。 半响,云若缓缓垂眸,半蹲下捡起那画卷,一点点卷好,归还了徐夙瑛,然后有一言未发,却有些失神的向前走去。 徐夙瑛望着云若的背影,不禁低喊:“慕云若,这一次,我徐夙瑛没有阴谋,没有陷害,说的全部都是真心话,聪明若你定是判断的出来。所以,放了皇上,饶了皇上,别再让皇上痛苦了!” 倏然间,云若站定了脚步。 ****************月下的神兔分割线************************* 最近兔子在使劲跑主线哦~~亲们表错过~~ 【096】被冰封的情感 徐夙瑛望着云若的背影,不禁低喊:“慕云若,这一次,我徐夙瑛没有阴谋,没有陷害,说的全部都是真心话,聪明若你定是判断的出来。所以,放了皇上,饶了皇上,别再让皇上痛苦了!” 倏然间,云若站定了脚步,幽风袭来,卷动着一股不其然的漠然。 渐渐,云若侧了眸,当那双冰刻的视线落在徐夙瑛面前的时候,便是连徐夙瑛都忍不住怔了一下患。 第一次,第一次看到慕云若如此冰冷的样子。 竟让她这堂堂皇贵妃都被缚的不敢动弹绪。 微风拂面,青丝凌乱,慕云若就这样静静的望着她,许久,只是轻轻启唇道了一声:“或许……你真的,比我要爱他。” 她不经意扯了扯唇角,掩盖住万千心思,然后淡笑一声,转身再一次的抬开步子离开。 而这一次,徐夙瑛便没再喊住她,而是目视着她的离去。 慢慢的,徐夙瑛也闭了眼眸,或是想到自己心中那一隅不可触及的伤,然后淡漠的低喃:“其实……除去情爱的慕云若,要比爱着皇上的慕云若,可怕的多……我真是……” 她自嘲的哼哼笑起,右手遮住了自己的眼。 “不要怪我,慕云若,我只是……因为太爱皇上,所以不想让皇上受到伤害罢了……这种心情,正是因为你也得懂得,所以,才没反驳,不是吗?” 言罢,她缓缓拉下了手,随后一个人向着另一方走去,愈走愈深,直到消失在了皇宫冰冷的黑夜之中。 —————————————————————— 究竟走了多久,究竟何时走回观星台的,云若毫不知晓。 身体第一次如此无力,仿佛眼前能到的,只有无尽的漆黑。 脑中始终在徘徊着那句残酷的话语。 她一心想要为他遮风挡雨,原来真正的反角,竟是她。 可悲,可笑。 进了房,关了门,云若缓缓走至床榻旁边。 恰逢怜香今日不在,房里没有点烛灯,唯有月光洒入,将房间绕上一层孤单冷漠的幽蓝。 她不善悲伤。 可这次却发现,原来躲避在那不会被人发现的暗处,竟能这样宁静,宁静到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见。 原来,她终究是会悲伤。 原来,她也不过是 一个女子罢了。 云若将身子蜷住,在这漆黑一片之时,忽而想起什么,于是拿过了先前自夏侯靖那里夺来的夜明珠,夜中的它,幽幽的泛着些光亮。 或是想起最开始的相识,云若不经意动了动唇角。 那个他,会生气,会恼怒,但是也同样会像个大孩子一样闹别扭。 “是我让你如此痛苦了吗?”云若低喃,捏着夜明珠的力道稍稍发了紧。 忽然间,夜明珠上好似落了东西,一滴,两滴,然在其上,晕开,然后滑落,无声无息染在了她的指尖。 是什么,有些发烫。 恍然一怔,原来竟是这曾被她认为,是最无用的东西。 原来,这种东西,慕云若也是有的。 云若摇摇头,嗤笑,然后用衣角将夜明珠擦拭,或是怕弄脏了这自己所珍惜的东西。 终于明白了皇甫骁的话,明白了她犯了一个何其严重的错误。 错误的路,错误的人,错开的命。 在夏侯靖的命中,注定只有一个女人。 而这个女人,不是她。 既然这个错是她犯得,就该由她来纠正,纠正回最开始的原点。 夏侯靖就只是夏侯靖,而慕云若,也只是唯一的那个慕云若。 只是,这个抉择何其艰难,心,如撕扯般疼痛。 她紧紧咬唇,将自己埋入臂中,捏着夜明珠的手,用力到泛了白。 慕云若可以做到,慕云若已经习惯了一个人。 她在心中不止一次的重复着这句话,然后重 重闭了眼。 是啊,慕云若,终究只是一个人,不该去招惹别人。 渐渐地,那清澈的眼眸中,划出了一缕暗淡,窗旁引来的微风,阵阵撩过她的肌肤,添了些寒冷。 就在这时,她的门倏而被推开,一个清幽的声音飘入:“慕云若,你可在,方才自御膳房拎了些——” 提着两坛子酒偷溜步入云若房间的马钰,刚才讲话说了一半,就因看见云若那沉寂的双眸而怔了一下。 云若也是微怔,即刻侧过脸颊,将所有的情绪掩埋,然而眼中湿润却无论如何也止不住,反而她越是想要掩饰,它便越是无法控制。 马钰站了许久,缓慢的将手上的酒坛落下,坠在身侧,然后说道 :“为什么要藏呢?为什么要一个人那么坚强呢?” 云若用手捂着眼眸,咬咬牙,冰冰冷冷的说道:“与你无关。” “那可未必。”马钰用着一缕谁也听不到的声音低喃,遂倏而抬了俊眸,说道:“那我不问,我心中有些烦闷,可否陪着喝两杯酒,反正今夜也没其他事要做。” 马钰说着,便自行进入,然后将酒坛一个接一个的放在了桌上。 见云若又稍稍躲了下视线,便道:“不点烛火,仅是喝酒。” 闻言,云若落下眼眸,终是苦笑了一下,道:“为何……对我执着至此?” 马钰也想了想,调侃道:“或许是好奇,也或许是想投奔,再或许是看你长得漂亮……又或许……”马钰稍顿,暗下眼眸,“又或许,是受命于人……” 说完,马钰倏而恢复了原先的神情,扬了抹笑,道:“你想相信哪个,便是哪个,总之,难得温的酒,再不喝可就凉了。” 马钰眯眼微笑,一派无邪。 云若望着那酒,有些出了神。 半响,或是终于动了心,轻步自床畔走下,带着一抹孤寂的来到桌旁,然后用指腹环过酒坛的边缘。 “醉上一次,也不错呢。”她轻轻扬了唇,将红纸撕下。 “难得云若姐姐也有雅兴。”马钰满足的笑笑,跨坐到旁边的凳子上,为云若倒了一大碗,然后推至她的面前,“醉一次,也不错。” 云若轻笑,接过马钰为她斟的酒,捏起到面前。 借着月光,云若看向酒碗中映出的自己,看向波澜下那有些沉寂的双眸。 狼狈。 仅有两个字,映入心扉。 于是她喃喃问道:“马公子,如果你是我,做错了一件事,要如何去善后?继续错下去,还是……” 马钰顿了一下,然后轻笑:“还是纠正过来,比较好。” 云若沉默,终是化为一笑,道:“说的也是。” 言罢,便扬起了手,将那酒碗触于唇边,然后将那苦涩的液汁缓缓灌入喉中。 那一次,靖也是在喝着这样痛楚的酒吗? 想来,那夜他也始终在念着青莲的名字,还有要将慕家斩草除根的誓言。 云若缓缓闭眸,将一切的痛苦吞入肚中,一碗接着一碗。 马钰一声不响的在旁边 ,只是为她倒酒,什么也没说,什么也不问。 只是当云若最后一碗酒喝尽,身子微微晃动,眼看就要站不住摔倒在地的时候,马钰这才突然丢下酒坛,即刻上前接住云若的身子,使得她就这样跌入了他的怀中。 发丝遮了面,透出她已然发红的唇瓣,轻启,似在喃喃说着什么。 马钰压下头去听,而后在那带了些醇香的唇中,很淡,很轻,却有有些痛楚的低喃着:“靖……对不起。” 随着那三个字被念出,一抹湿润浸入了他的衣衫。 马钰眼瞳微缩,望着被印在她眸下尚还未干的泪痕,马钰眼中渐渐透了些落寞,然后轻声而道:“你如此痛苦,我岂不是白来这里。对主人的应承,也是遵守不了……” 马钰唇角微微扯了些苦涩,垂下眸,用指尖温柔的顺过云若这在脸庞上的发丝,将其挂在了而后,然后倾下头,在离她极近的距离,马钰低声说着:“如果是他,会如何安抚你?如果是 他,一定会说……” 他或是知道了答案,有些失神,随即凑近她的耳畔,轻柔而温暖的说道:“云儿,别哭……我在你身边,一直在。” 言罢,他便俯下身,缓缓将唇瓣吻上了她的眼眸,分去了她即将坠落的痛楚…… 见云若稍稍睡得安静了,马钰这才稍稍放了心,遂将她横抱入榻,盖了被,这才松口气。 只是在那平日里俏皮的眼中,此时却流露了一抹深邃,然后冷不丁的笑了笑,轻柔的抚过云若的长发。 “一切,总会过去的,放开那个人,是对的。”他轻吸口气,转身向着外面离开,然后安静的为云若掩上了房门。 —————————————————————— 千乐宫。 曲乐依然在,今夜音色,却不知名的多了些黯然。 忽有一抹身影步入,在月光的映衬下,尤为安静。 乐声稍顿,遂传来一声低喃:“是言,回来了吗?” 随着那声音,殿外那人愈发走近,倏然站定,看向面前之人。 此时阴云遮月,一抹幽光扫过那人的清秀的俊颜,只见那人应了一声,便以指尖扫过面颊的一旁,稍稍用力,便揭开了如马钰一样的脸,然后另一张静如白玉,毫无血色的脸庞渐渐出现在了幽光之下,眉角上扬,添置了些比马钰更为俊逸的气息,右脸颊纹着一个别 样的图案,隐隐透着一丝妖冶。 轻轻攥了那层薄薄的东西,他淡淡垂眸,道:“三爷……” 听到这个声音,夏侯伊稍稍停住了抚琴的指尖,抬头见看向那人,然后低声而喃:“语。” 莫语,与言一样,为他办事之人,也是他近日令去守着云若之人。 如今,他却回来了。 那一瞬,夏侯伊好似突然明白了什么,琥珀色中,划过一丝伤痛。 最后,唯是哪冰冷而带了些沙哑的声音,轻轻回荡。 “如此之痛,天已注定,本王却没法陪在她的身边。语,帮本王带些东西给她吧……这是本王,唯一能做的了。” 莫语静默,遂点点头。 月下,冰冷,千乐宫中再是传来一阵琴声。 悲伤,而且寂寞。 ———————————————————— 次日一早,云若便从宿醉的头痛下醒来。 简单的在镜前收拾了下自己,她便离开了房间。 今日门外,依旧围着朱兰他们,似乎是因为昨夜的事,一直想要找机会回敬慕云若。 “这个女人,没什么了不起,待会儿看我怎么收拾她。”朱兰扬扬手,一脸的得意。 此时门声响动,云若终是从里面走出,迈开门槛儿,冷冷看了眼面前围着她的人。 不远处正打了水来的怜香一见那些人又来捣乱,于是脑子一热,匆匆跑上大喊:“你们又要——!” 然而话才说了一半,怜香却倏然刹住了脚,或是看到了连带朱兰在内所有人怔住的神情。 怜香眨眨眼,有些不解,遂顺着他们的视线看去。 怜香心上猛的一紧,捏着盆子的手险些不稳。 “主子……”怜香下意识轻唤,死也被那眼神惊住。 是了,此时的慕云若,再不像前些日子那般有说有笑,清眸中透着凛然,如同将七情六欲全部抹去,于是原本就冷静的眼中,只剩下了这如深潭般的寂静。 云若并未看向怜香,只是对着围着她的朱兰,静默的说道:“走开。” 朱兰一怔,但又觉得面子耗不住,于是她清了清嗓子,上前一步扬手就要抓慕云若,同时狠声说道:“你算什么——” 然,这一次云若却再不是过去那般怜香惜玉,只见她倏而 捏住了朱兰的腕子,轰然一声,且伴随了一声惊叫,朱兰整个人都倒在了地上,四仰八叉,哭着喊着让云若放手,然后喊着让那两个大男人上前抓住云若。 但是当他们对上云若那静眸时,却不知怎的,一动都不敢动。 朱兰终是受不住了,一边乱动着脚,一边低喊:“你放开我,放开我!!” 云若滑下视线看向朱兰,却并没留情,而是又用了些力握住那纤细的手腕,然后一字一定道:“以后,别来惹我。” 朱兰连连点头,眼上都泛了泪花。 且见云若清冷的“嗯”了一声,这才松了手,然后冷冷自朱兰身上迈了过去,长发自她身后轻摆,冻结了一种无法言喻的冷傲。 咣当——! 只听这突然的一声,怜香手中的盆子落了地,望着那孤身一人离去的身影,怜香的心中有些不知所措。 突然间感觉,主子好像变回了不久前在绛雪轩的样子。 那时的主子,也是如这般,无人可以接近,冷傲一身,如同死过重生一般。 主子明明因着皇上,温暖了许多。 可如今…… 怜香垂下眸,忧心忡忡。 而那一边已经离去的云若,则连头都没有回,独自一人向着外面走去。 一个人,冷冷清清。 只是在拐角处,稍稍顿了下步子,垂下眸,眼中渐渐滑出些落寞。 “这样便好。从此,慕云若又会是过去的慕云若,唯一的慕云若。” 言罢,她紧紧闭了眼睛,或是掩盖住了那最后的柔弱,然后冷冷抬眸,继续向前迈开了步子…… 【097】就算你只剩下一副尸骨,朕也不会放手! 景隆宫,清晨。 当夏侯靖从内殿中走出的时候,莫名感到一阵沉闷的气息。 抬起头,发现今日天气很是阴沉,看来随时都会下雨。 说起来,东卫虽然经常下雪,可下雨之事却并不常有,或是有什么不好之事会发生配。 夏侯靖按压了下微痛的额,在张保的服侍下走向了殿外。 边是听着张保稍微说着宫里的一些情况,边是沉思随后琢磨着对策。 然而在他路过透云阁的时候,今日却莫名的停了步子,深眸看去,那心中躁动的感觉隐隐变得强烈。 于是他恍然想起什么,沉声说道:“昨夜,云若可是好好的回了观星台?” 张保微怔,然后点头应道:“回了,只是脸色不是很好。不过慕娘娘走前却是带话,说让奴才告知皇上,国事再忙,也要保重龙体。” 闻言,夏侯靖微微垂了眸,稍稍放了心。 可是心中,仍是有些不安。 因为他也知道,近日因为想起青莲,多多少少心里有些凌乱,也许因此会让慕云若感觉到。 但是,关于青莲…… 夏侯靖倏而动了下眉心,或是隐去了那一瞬的动摇,遂拉回了思绪,对张保说:“起驾司天监观星台吧。” 张保闻言,急忙点了头,遂先一步开道。 一路走着,夏侯靖的心思都仍如昨夜般沉重,天上轰轰响了雷鸣,偶尔划出些闪色。 尤其是在到了观星台后,几乎都能感受到斑斑下落的雨点。 然而当夏侯靖才刚要步入观星台的那刻,忽自身后传来一个有些惊惧的声音:“皇,皇上……” 夏侯靖闻声,稍稍顿了步子,回头看去,却发现叫住自己的人是阮采芸。 她仍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甚至今日比昨夜抖的更加厉害,手背上缠着圈圈白布,看来是昨夜被那茶水烫伤。 “是你……”夏侯靖低语,声音发了沉。 阮采芸紧咬着唇瓣,颤了几许,然后道:“皇上……是来找云清的吧。她……不久前被秦大人差出去取一些书籍去了。” 或是因为担心自己又像昨日一样惊扰了圣驾,阮采芸始终低垂着头,用那被她散下的发帘遮着自己的双眸。 半响,她忽然干笑一声说道:“奴婢,奴婢……这就走,不扰皇上的。” 阮采芸说着,缩着身子就要跑离。 夏侯靖见状,或是想起昨夜自己突然想起青莲的事或许当真是迁怒了这个女子,于是便稍稍放柔了声,道:“且慢。” 阮采芸一僵,站在那里不知所措,以为是自己是否又说错了话,于是紧忙回了身,眼看就要跪在地上求饶。 可身子才刚刚一弯,阮采芸就觉得自己那只伤了的手被夏侯靖顺势拽了过去,然后放在手上查看了一下那烫伤,稍稍看了眼,淡声道:“这伤,去太医院领些好药吧,让严成陪你去。” 说着,夏侯靖便抬眸,终是直视了这双湛蓝的眼眸,仿佛是想跨过心中的那条鸿沟。 然而这突然的碰触,却令阮采芸心上蓦地一紧,脸色多了些浮红。 这一次,她没有像昨夜那般冒失,而是沉默了几许,轻轻道:“是……奴婢,太失礼了。” 夏侯靖并没有回答阮采芸,而是径自松了手,仅道了声:“行了,走吧。” 或是因着考虑到阮采芸是徐夙瑛的亲信,所以在最后的时候,夏侯靖还是稍稍放了软,低声说道:“朕,不怪你就是。” 阮采芸惊喜万分,难以置信的看着夏侯靖,然后用力的点了头,终于绽放了笑,随即轻步走近了夏侯靖,仰视他道:“但是,奴婢昨夜说的都是真心话……未曾有半点不真。奴婢,还是会一直等着皇上的。……奴婢,告退。” 阮采芸低眸喃语,随后提着裙摆匆匆离去。 夏侯靖听了她的话,眼眸多少还是轻动了下,思绪又是与过去的种种重叠,令他眉心拧起,按压了下头。 偏偏是与青莲一样的女子,偏偏又是…… 不能再动摇 了。 夏侯靖在心中轻念,然后轻舒口气。 忽然身子一僵,夏侯靖凝了下呼吸,随后侧过头,见到了抱着一摞书籍正在往这面走来的那一抹纤细身影。 那边的她,也看到了他,只是不知是在什么时候便已站在了此处。 他对上了她淡漠的眼眸,心中不知怎的有些乱,于是稍稍平了心绪,扬了一抹低笑,道:“朕一直在等你。” 风起,扬了那青袍的一角。 这一边,望见了他的云若,仅是不浅不深的动了下唇角,平静到仿佛方才什么都没有看到,遂淡淡垂眸,道:“云若给皇上请安。” 仅仅七个字,使得夏侯靖眼瞳不经意轻动了一下,压沉了气息,忽而想起方才与阮采芸说话的事,稍有失笑,几步上前来到云若面前,道:“那个女人……” 云端一阵轰隆巨响,隐去了夏侯靖要说的话,如注定般压下了一层冷霜。 面对那正在重复而道的话语,云若却毫无波澜的抬起双眸看向已然在自己面前的他,道:“皇上,并不需要向罪妾解释。” 又是一阵巨响,卷起了一阵狂风,撩的云若的发尾在身边不停摆动。 雷声降下,夏侯靖或是当真察觉到有些不对,终于收回了一切的笑容,走近云若道:“慕云若,你在生朕昨夜没有陪你的气,还是发生了什么事?” 云若启唇,却欲言又止,眸子垂下有些沉默。 见状,夏侯靖稍稍舒了口气,务定慕云若定是因着昨夜他冷清的事而恼怒了,于是上前指尖轻抚过云若的脸庞,想要出言向过去那样哄一哄。 然而就在指尖才刚刚碰到云若脸庞些许的时候,云若却倏然出手抓住了夏侯靖的腕子,抬起那双冷傲的双眸重新看向夏侯靖,道:“皇上,够了。” 够了……? 夏侯靖指尖猛的一僵,沉下声说道:“慕云若你今日究竟怎么了?” 云若望着他的眸,有着一闪而过的痛,然后低声说道:“皇上,究竟为何对慕云若如此?” 突然而至的问题,使得夏侯靖有些不解,于是回道:“理由你难道不知道吗?”他无奈笑了下,“因为你是朕见过的最特别的女人,唯一一个有胆识,且不会臣服于朕的女——” 说着,夏侯靖便稍稍宠溺一笑,想要像过去那般用手轻点下这不听话的女人的额心。 然后就在指尖碰触与最后那字迸出的瞬间,只见云若倏然像是做了某种决定那般,突然间坠下身重重跪在了地上,额头贴在冰冷的地上,沾染了因雨水而沁入的冰凉。 毫无血色的指尖渐渐用力蜷起,云若咬着牙,一字一定的说:“既然如此,慕云若,臣服皇上,不再特别,不再倔强……还请皇上,不要再念着区区罪妾了。” 那一霎,夏侯靖突然僵在了那里,一动也没动,指尖仍是保持着方才那未曾碰触到她的样子,俊眸中有着一种说不出的震惊与伤痛。 雨滴,渐渐开始落大了,一点一点的坠在夏侯靖的发上,身上。 “你,再说一遍。 ” 缓缓的,夏侯靖握回指尖,缓缓的,垂下深邃的眼眸看向那第一次完全彻底伏跪在自己面前的女人。 云若闭上眼眸,然后几乎是从牙中再次挤出了那几个字:“慕云若,臣服皇上,还请皇上,不要再念着罪妾了!” 拳头越握越紧,骨节几乎用力到做了声响。 夏侯靖突然低喊:“你什么意思,你给朕起来,起来!!” 云若袖中指尖,亦是越攥越紧,额角的肌肤,也几乎因为自己多度的用力而蓦地渗了血丝。 然尽管如此,云若还是用着几近冰冷的声音,一字一定的说:“若是皇上不答应罪妾,那罪妾便不起。” “你,这是要……让朕,放弃你吗?”夏侯靖咬牙说道,俊脸几乎扭曲,“慕云若,你马上给朕起来,朕权当什么都没听过。” 见慕云若仍是一动不动,夏侯靖第一次如此焦虑,于是蓦地咬住牙,道:“还是不起吗?那朕帮你起!” 言罢,夏侯靖二话不说突然抓住云若的腕子,然后狠狠一扯,便将她自地上拽起,然后重重摔在 了临边的墙上。 剧痛袭来,使得云若紧咬唇瓣,然后用着倔强的眼神望着眼前的他。 雨水已然浸透了她的发,黏腻在那苍白的脸上,冰冰凉凉。 夏侯靖蓦地冷了眸子,狠狠捏住她的下颌强迫她看向他,然后低声说道:“你这眼神,可是与你所说的话截然相反,慕云若!” 云若右眼倏而一眯,言道:“那么皇上说的话,又有几分真,几分假?” 一言落下,夏侯靖双瞳猛地一动,仿佛明白了慕云若话中所指,“你……都知道了?朕与青莲……你想起来了?” 云若垂眸,化为了轻蔑的一笑,“皇上是怕慕云若想起赵青莲吗?还是怕慕云若想起皇上曾是多爱她?” 言罢,云若缓缓抬眸,倏然间不顾身体痛楚站直了身子,看向夏侯靖道:“亦或是,皇上怕慕云若想起,皇上为什么始终不能爱云若吗?” 倏然间夏侯靖向后退了半步,过去的回忆席上心间头上又是一阵头痛欲裂。 他忍不住用手扶着额头,然后狠狠说道:“慕云若说够了吗!朕……就算朕不能爱你,朕也会对你好,一生对你好!而且,你不是说过,会寻得第三条路吗,你不是说会等朕吗?” “那种无谓的话,还请 皇上忘了吧。”云若倏而开口,语气中带了些残酷的轻蔑,“云若也是女人,也是会盲目,什么第三条路,什么等皇上……慕云若,只想有一个深爱自己的,一生只爱自己的男人。云若累了,真的累了……” 深爱自己,一生只爱自己的男人。 夏侯靖心上忽然一紧,这是他唯一做不到的。 “在等朕一些时日,朕,也不是不可以——”当那个字即将脱口而出的时候,夏侯靖突然感觉心口一滞,头上又是一阵痛,于是紧忙收了口,转而说道:“朕不相信你现在说的话!朕一个字都不信!” 云若闻言,勉强的勾动了下唇角,忽而哼笑了几声,然后用着一抹冰冷的视线看着夏侯靖。 半响,她摇摇头,忽然强行的转了身,然后一步一步的从夏侯靖身前走离,渐渐走入那已经大到快要淹没一切的雨中,衣裳,长发,全部浸透。 夏侯靖看着她逐渐远离的身影,狠狠的按了下依然在作痛的头,然后上前一步对着慕云若的背影大喊:“慕云若,你以为你今日说了这番话,朕就会放手吗!朕不会!就算你说一切都是骗朕,朕也不会放手!哪怕有一天你爱上了别人,朕也不会放手!!就算你只剩下一副尸骨,也永远都是朕的!” 走在前面的云若,倏而站定了步子,雨水打在她的脸上,看不清楚此时的她任何的喜悲,随后笑了笑,缓缓侧过眸,淡淡道:“那皇上,还是将云若变成一副尸骨,如若不然,慕云若将不会再爱皇上,总有一天,会带着背叛了皇上的慕家离开这里。” 说完这句话后,她沉寂一笑,遂又转过头。 夏侯靖因着她的话,心痛不已,双手紧握成拳,狠狠言道:“既然如此,朕就会一直让你知道,你究竟有多爱朕,绝不会让你忘记一分一毫。慕云若!” 云若沉默,垂下眼眸,只道了声:“若是如此,结果,只会让皇上死心。” 随着最后那飘渺的声音,云若这一次,真真正正的走远,走入了那遥不可及的雨中。 夏侯靖站在原地尽力的调整着呼吸,直到云若走后,他方缓缓跌坐在地上,右手仍是按着头,愈发的用力,而后他笑了,笑的寂寞。 “夏侯靖,这是对你的惩罚吗……” 就在这时,张保突然赶来,一看到夏侯靖如此狼狈的坐在雨中,一下子惊慌失措,尤其是在看到夏侯靖不停捂着自己的头的时候,张保更是一脸的苍白说道:“皇上 ,皇上!!难道,难道您的——” 夏侯靖挡开了张保的手,深眸渐渐归为了沉寂,只是在那薄唇中,却缓缓吐出了几个不易被人听见的字,而后化为一笑,渐渐闭上了双眸。 ———————————————————————————————— 另一面,云若独自一人走了很远很远,拖着满身的沉重。 第一次如此无力,第一次如此心痛。 在她脸上仍旧是如方才的那般冰冷,可是指尖却不知何时已经攥紧道划破了掌心。 血红之色与那染在其上的雨水混在一起,顺着骨节一点点落下,滴在地上,再是消散。 天上依然轰响雷鸣,仿佛在天都在哭泣。 突然间,云若跌坐在了地上,像是耗光了自己一切的坚强,身子也不由的轻轻颤动。 她说过许多口是心非的话,也用计谋说过很多似真非真的话。 唯是这一次,说的如此艰难。 “为什么不决绝的放开我。”云若倏而嘶喊,狠狠用手划开面前的水,看着地上倒映出的自己那苍白而倔强的脸庞,她深吸一口气。 【098】最残酷的愚弄 “为什么不决绝的放开我。”云若倏而嘶喊,狠狠用手划开面前的水,看着地上倒映出的自己那苍白而倔强的脸庞,她深吸一口气。 如果不放开她,他又岂能死心,他若不死心,又如何得到救赎。 她……真的不忍心,再去伤害他膛。 一次,已经如死过那般。 但……如果能让这个男人真的得以救赎,她死过千次万次,又能如何镰? 总是要有人做坏人的,慕云若生来就是这个定位,或许早便是天注定了。 云若苦笑一声,攥起拳头,然后缠着身子缓缓自地上站起。 一步一步向前,一步一步独自走着,双脚踩在地上,第一次感觉如此冰冷。 这时,突然好似有伞遮在了她的上方,遮挡了仍然不断打在她身上的雨水,随即也有一个人,安安静静的站在她身边,似乎是在无声的陪伴着她。 云若顿了步子,渐渐露出了一抹苦笑,“马公子,我是不是,很狼狈。” 马钰,不,是莫语,轻笑,摇摇头,“你只是在用你的方式,保护你心爱的人罢了,你是个好人。” “不要把我说的那么伟大。我虽不认为自己是个坏人,但也从不标榜自己是个好人。” 云若淡淡而道,视线也渐渐归为了沉寂。 这一次,莫语没有说话,只是长叹口气,依旧是打着伞。 云若扯唇扬起一丝自嘲的笑,随后迈步前行,可就在步子才刚刚落下之际,突然一阵无力的晕眩袭来,眼看着就这样栽倒在地上。 身旁人一见,霎时惊住,伸手利索的接住了云若的身体并揽在臂弯,然后低喊:“慕云若,慕云若你怎么了!!” 云若没有答应,身子也越来越沉。 莫语蹙眉,用指尖抚了云若的额头,感觉到那阵阵发烫,大感不妙,然后即刻扔了伞,横抱起云若就向观星台走去,步子一刻不缓,当真着了急。 风寒,可大可小,他竟如此粗心,竟没发现慕云若的异样。 指尖握紧,发现云若的身子当真瘦弱,仿佛稍一用力就会将其捏碎。 一个身体如此孱弱的女子,竟要一人扛起一个家族的命运,与王朝命运…… 莫语眸子有些发深,又加了些步子,或是第一次了解了爷每每在担忧时的心情。 这个女人,太是要强 了,要强到即使是周围的男人,都只能在旁边远远的望着她,却无法为她承担些什么。 —————————————————————————————— 而另一面,回到景隆宫的夏侯靖同样是一直按压着额头,痛得几乎说不出话。 张保匆匆差来亲信的太医给夏侯靖医治,把过脉后,那太医神情凝重,然后说道:“近日皇上旧疾又犯,微臣已开了些方子暂时抑制,可还得靠皇上自行调整。终究来说,这并非是病,而是……” 太医不能继续往下说,只是低垂着头,仍然忧心忡忡。 后面的话,其实张保与宁北凡都是清楚的,张保满心惆怅,而宁北凡则长叹了声气。 半响,宁北凡摇摇头,上前先退了御医,然后来到床畔,望着这个闭着眼眸紧拧着眉半卧在床边的夏侯靖,沉声说道:“皇上,旧疾果然还是因为……” “这是朕自己的事,与你无关。”夏侯靖冷声说道,指尖拂过额角,稍稍抬开的眸中撩过一丝冷漠。 “皇上,果然还是不能爱慕云若的,是微臣原先想错了……。方才的事,微臣听说了,皇上还是对慕云若放——” “都给朕滚出去!!”夏侯靖倏而开口,指尖攥到作响,提起“慕云若”三字时,深黑的眸中撕扯了一份无法掩饰的痛楚,然后狠狠硕大:“朕的事情,不用你们干涉!” 他狠狠咬住下牙,霎时间将周围气氛冻结。 宁北凡轻舒口气,只得转身带着张保离开了。 当大门被掩上,夏侯靖这才闭上眼睛寻求那些许的宁静,可是脑中每每回忆起方才慕云若说的每一个字,心中都会痛苦不堪。 青莲,这就是你对朕的惩罚吗? 惩罚朕,对慕家的血脉动了心? 这份痛,便是你留给朕的最好的警示,让朕清醒,让朕明白…… 夏侯靖自嘲一笑,倏地将榻上所支的木桌掀翻在地,然后无力的靠在身后雕围之上。 眸子,愈发的深沉,愈发的冷漠,也愈发的绝望。 忽而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眸子一动,他起了身,赤足走于地上,拖着那长长的衣袍,一点一点的向着外面走去。 指尖缓缓抚上了门边,只见他倏然用了力气一把推开那门,就见门口正欲送东西的佳人狠狠惊到了地上,端托的一些烫也洒在了身上。 夏侯靖冷冷滑下视线,随后眯住眼,低语:“怎么是你。” 狼狈坐在地上的阮采芸大惊失色,紧忙翻过身来跪在地上颤声道:“奴婢只事听闻皇上身体不适,所以熬了些热汤想替皇上驱寒,奴婢家乡的采绒烫很好的……只是没想到是采芸太笨,又冒犯了皇上!” 阮采芸全身轻颤,又是吓得不轻,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就将额头贴在地上,结果黏上了一层洒在地上的烫。 夏侯靖冷冷看着跪在地上的女人,倏而扬了一丝轻蔑的笑,道:“你如此害怕朕,为何还要一味的靠近朕。是想要权力,嗯?” 阮采芸一怔,确没想到夏侯靖会如此问,于是即刻抬起头激动的说道:“奴婢什么都不想要,只想陪在皇上身边,自第一次见到皇上,奴婢就……”阮采芸红了脸,“奴婢的整个心就交予了皇上,奴婢……奴婢是爱皇上的!” 爱? 当夏侯靖听到这个字的时候,深瞳蓦地一缩,脑中轰响一片,俊脸上写着一种生冷的沉寂。 阮采芸似也感觉到了这种气氛,身子又是一软,搭垂着头说道:“就算皇上讨厌奴婢……奴婢还是想说……奴婢才刚刚在宫里呆着,或许还不懂宫中的规矩,奴婢知道自己也是横冲直撞的,惹人厌烦,可是,可是就是爱着皇上,无论怎样,这点都不会变的!” 夏侯靖听着她的话,然而这一次,却是出奇的冷静,只是轻轻倚靠在门框边,看着阮采芸说着这一番入情入理的话语。 唇角不经意扬动了一冷漠的弧度,深眸中,也不知何时罩上了一层看不透的深邃。 阮采芸头是越垂越低,知道自己又是被厌烦了,于是小声说道:“奴婢,奴婢告退……” 然而就在她转身即将离开的时候,夏侯靖却倏而低声开了口:“朕,最讨厌脏兮兮的女人。但是,罢了……” 阮采芸一僵,不明白什么意思,低头看了看衣衫,确是处处都有这汤汁。 阮采芸脸色霎时变得不好,欲转回身想夏侯靖道歉,然却在这一瞬,忽然感觉自己的身子被一把扯向了后面,然后重重跌入了一个冰冷的怀中。 阮采芸一阵慌乱,抬起头,没等她意识过来,便是被一阵温热的呼吸所取代,还有那缓缓遮住了她眼眸的毫无温度的指尖。 随后,一抹低沉的声音自耳畔传来:“你,今夜留下。” 他沉声说着,唇角悄然扬动,捂着阮 采芸眼眸的手稍稍用力,深眸亦越来越冷,然后用着一种不知究竟是在对阮采芸在说,还是对着其他人在说的声音,淡淡的说着:“朕,一定会好好看看,你,是多么深爱着朕的。” 言罢,他缓缓垂眸,在那暗淡的视线下,倏而用力将阮采芸抱起。 阮采芸一声惊呼,便被无情抱入了房中。 大门,被突然关上,重重的一声,不带任何情感。 外面雨声未停,雷声阵阵,寒冷之意,撕破了这苍茫的天空。 …… 这一天,被莫语带回观星台悉心照顾的云若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沉的梦。 梦中,那未曾蒙面的爹爹好似就在自己身旁,轻抚着还是孩提的她稍稍长起的长发,语重心长的说着什么。 哦,她听清了。 他在说,孩子,有个一人绝对不能爱上。 那个人的爱,是疯狂的,执着的,但是那个人,却被天下的女子所深爱着。 所以一旦爱上了,注定会被他伤到遍体鳞伤。 孩提时的 慕云若,听得懵懵懂懂,然后点点头,却又嬉笑着回身跑向后面,陪伴着那一脸冷峻的少年。 或是看明白了这个梦,熟睡中的云若不经意勾动了下唇角,却沉默着,安静到无声无息。 —————————————————————————————————— 次日一早,云若终于从高热中稍稍清醒。 她睁开疲乏的双眸,第一眼见到的就是焦急的看着自己的怜香。 “主子,主子你醒了!!”见云若睡醒,怜香惊喜万分的扑入云若怀中,然后又小心翼翼的用指尖贴了贴她的额,道:“还好已经没事了,虽然不喜欢那个马钰公子,但是他拿给主子的药,还真是好用!!” 马钰…… 想起这个名字,云若眸子一动,或是连带着也想起了昨天那个令她痛彻心扉的场景。 她垂下眼眸,忽然觉得身体是那样的沉重,仿佛一点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但很快,她又调整了自己,长舒一口气,将身子撑了起来。 然而今日,她却莫名感觉有种不对劲的气氛,首先便是自怜香身上感觉到的。 云若眉心微动,低声道:“昨夜,出什么事了?” 怜香恍然, 干笑着挠挠头道:“啊,什么事都没有!呵……呵呵,奴婢去给主子打水洗漱!” 怜香说罢,一溜烟的跑了,只在房里剩下了云若一人。 指尖不经意抚上心间,蓦地一攥,于是掀被下了床。 今日,马钰倒是不在,云若一个人安静地洗漱,然后去观星台二阶向秦玉书因着昨日送书,却将书都泡了水的事道了歉。 待一切都收拾完,本欲继续去忙活的云若,却发现怜香好似在找着什么。 于是云若上前询问,怜香道是忘记从透云阁拿替换的香囊了。 云若知这丫头向来迷糊,遂准备替她去取,然而这一听,怜香即刻就慌了,一把抓了云若的腕子道:“主子,香囊不重要,奴婢不用了,呵呵,有别的替代。” 闻声,云若眸子蓦然一动,倏然站定,听向周围那些人正热络讨论的事,本就有些发白的唇,渐渐张开了些许,或是明白了些什么。 虽然早便知道或许是这样,亦或是根本是自己亲手促成的如此,可为何心中,仍是痛得仿若被千万只钩狠狠拉扯,撕破了坚硬的外壳,划伤了那藏在最深出的柔弱。 身子,微微有些发寒。 但下一刻,云若却垂下眸,仿若无事般,道:“没事,我刚好也有东西要拿,回趟透云阁取吧,秦大人不是让你去收拾南房吗,别耽误了。” 云若说罢,便转身离开,独自一人,不喜不悲。 怜香愣在那里不知所措,然后苦着一张脸,狠狠的打了自己两个嘴巴。 “都怪这张嘴,怎么办……主子看起来这般平静,但心里边儿,还是会很难过的吧。” —————————————————————————————————— 景隆宫。 云若独自一人回到了这里,抬起头看看那巍峨的大匾,总觉得去观星台的这几日,好似过了许久许久。 一切没变,又好似全都变了。 或对即将了解之事有些踌躇,云若轻抬了步子,有些踌躇,半响,还是毅然决然的踏了进去。 进了景隆宫,云若先回了透云阁,这一路倒是平静,平静到几乎一个人都没有。 云若不免稍稍加了些步子,心中或多或少有些抵触在这个时候遇见那人,于是在房里寻了下怜香的香囊。 拿到后,云若轻抚下还有些发热的 额,然后缓缓精神,便转身向外走去。 然而,世间之事,偶尔总是会以最坏的结果收场。 上苍,也偶尔会收起那怜悯之心,残酷的愚弄着脆弱的人们。 正当云若才从透云阁的门里跨出的时候,却不料内殿始终紧闭的门也突然被推开。 或是一开始没有准备,云若身子一僵,脚尖也跟着顿了一下。 而那边,则传来了与这方截然相反的轻笑。 “呵呵,皇上,你好坏……别戏弄奴婢了。” “坏?你,不是就喜欢朕坏吗?” “哎呀,皇上……啊!” 或是感觉到了有另一人在,窝在夏侯靖怀里衣衫凌乱的阮采芸身子猛地一僵,不经意看向透云阁那方。 而夏侯靖亦是抬了眸,看向那边。 云若站在原地,始终安静,捏着香囊的指尖稍稍发了紧。 半响,她倏然抬了眸对上了双曾让自己如此依恋的深眸,仅道一声:“罪妾,给皇上请安。” 一时间,四目相对…… *******************月下的神兔分割线************************** 伊事件马上就要开启了,喜欢小伊的亲们,表太着急哦~~~~ 【099】出宫之时,必能相见 半响,她倏然抬了眸对上了双曾让自己如此依恋的深眸,仅道一声:“罪妾,给皇上请安。” 一时间,四目相对,仿佛也是在同一时间,连空气都被凝结上了一层霜。 此时,清澈的眸中毫无波澜,清晰的映着那曾经不止一次拥着自己的人正紧紧揽着另一个貌美女子的腰际,身上也不是一身过去见她时正装的龙袍,而是随意而慵懒的锦色长服誓。 而被他紧拥的阮采芸,则是一脸羞红,两只小手紧紧抓着夏侯靖的衣衫。 见云若正向这边看来,看似有些不好意思,稍稍将脸埋入了夏侯靖的怀中,如同一只乖巧的猫儿敦。 夏侯靖正若有若无的轻顺怀中人儿的发丝,深潭般的眸子却是望着面前的她,然而却无喜无悲,仿佛谁也看不透在那深眸中究竟是有着怎样的情绪。 望着此情此景,云若淡淡的垂了眸,道一声:“打扰皇上雅兴了,罪妾这便告退。” 然夏侯靖却没有回答,只是倾下头,无视她般又吻上了那已然轻肿的双唇,沉声而道:“朕不会放过你的,一定不会。” 随即,又是一阵阮采芸的娇笑。 两人旁若无人的亲密,声音阵阵回荡宫中,仿佛任何一个停留的人,都会成为不可饶恕的罪人。 云若终也是扯了唇,无声的笑笑,而后稍稍行了礼,如来时那般安静的向景隆宫外走去,竟没一丝停留。 却不知,在她平静的转身离去之时,始终凝望着她身影的夏侯靖,却在那一刻,渐渐沉了眸,揽着阮采芸的手稍稍用了力,使得阮采芸因为痛楚一阵轻哼,忍不住道:“皇上……” 许是过了许久,夏侯靖才稍稍滑下了冰冷的眸,然后用着仿佛毫无情感的声音道:“朕,又岂会舍得让你疼?” 言罢,他倏而将阮采芸就这样压在内殿的门边,就这样继续了昨夜之事。 那一声声轻唤,不停回响在这寂静之处,缠绕着云若向景隆宫外所走的每一个步子。 直到跨过那道冰冷无形的界限,云若终于可以顿了下步子,她站了许久许久,安静到几乎无人察觉她的存在。 只是当一缕朝阳滑过,将她那单薄的身影映衬的更加动摇之际,才见她低声而道:“香儿,当是会怪我了吧。” 她苦笑一声摊开手掌,看到那已然被捏到变了形的香囊。 ———————————— —————————————————— 皇上宠幸了宝瑛宫的阮采芸。 这样的消息,对于久未与女子同寝的皇上,简直就是惊天动地的消息,不胫而走,闹得皇宫沸沸扬扬。 再是严厉的宫规,也抵不住宫人们私底下的议论纷纷。 不是要宠废后慕云若吗?怎如今换成了宝瑛宫新近的阮采芸了? 听说阮采芸和当年的莲妃有着相同的瞳色,所以格外的受宠。 原来皇上一直就只念着莲妃,原来慕云若从一开始就什么都不是! 如此议论,自慕云若打景隆宫往观星台走的路上,听了一遍又一遍。 一路上她仅是淡漠如常,任由那些人指指点点。 待到与皇宫隔绝的观星台,因着没人知道她便是那人人口中的“什么都不是”,使得这样的气氛终于是淡了许多,没人再对她投以视线,可也不乏私下的议论。 “听说啊,皇上宠幸了采芸姐姐,呵,我就说,她一定是有贵人的命,不像某个宫外野泥,连皇上的脚边都摸不着!” 云若才刚一踏入,就听到堵在观星台门口的朱兰扬声在旁边说道,斜着眼睛看着她,连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这话是说给谁听。 云若淡下眼眸,仅是哼笑一声便向自己房中那边走去。 忽然顿了下步子,且听一阵脚步声匆匆而来。 云若转头,看到了正一脸痛彻的怜香就这样冒冒失失的向着她身上扑来,然后抓着她的手臂道:“主子,你别听他们的,皇上,皇上一定是有苦——” “衷”字未落,云若便将香囊放在了怜香手上,道:“头有些疼,先歇息一下。” 云若淡然一笑,露着些阳光,然后径自推了门进入,当真看来一切如 常,反倒是怜香正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正在这时,怜香忽然发现手上的香囊不知何时亦被捏的变了形,心中一阵揪痛,连平日木讷的她好像都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主子果然——”怜香心里难受,遂扬起手要推门进入,然却在指尖落下的瞬间,被刚巧过来的莫语抓了腕子给揽了回来,然后生生逼退了好几步。 “你,你这是做什么!”怜香眉角一竖,烦躁的说道。 此时手上正端着个盆栽的莫语反而是与她心情相反,淡淡一笑,道:“你太吵了,还是在外面 守着吧。” 怜香一愣,着实想要回嘴,可没等她上前来到莫语面前,只见他不知何时竟以极快的速度推了门进去,然后将门重重锁上,使得怜香顿时碰了个壁。 望了那门一会儿,怜香气哼哼的上前去敲。 门内,莫语靠在门口,侧眸听着那叮咚乱响,只冷哼一声道:“慕云若,你这宫婢可真是够吵闹的,亏你受得……” 话没说完,莫语倏然收了声,看向此刻正独自一人趴在榻上,垂着眸静默的,呼吸都有些紊乱的云若,他不禁稍稍叹了声气。 于是他上前,搁下手中的东西,用指尖轻贴了下云若的额头,说道:“果然还没好彻底,为甚还跑那么远。” 云若闭上眼眸,轻扫开莫语的指尖,低声道:“不用马公子操心。” 说完,她稍稍勉强自己撑起身,想倒杯水喝,可是却浑身无力,只是坐在床榻边上静静的发着呆。 莫语见状,不由失笑,上前主动为云若倒着水,并道:“你真是个天生的戏子,方才走了那么远,究竟是如何坚持的与平常无异的?” 说着,他便将倒好的热水放在云若手中。 云若轻轻接过,望着杯中自己,又是稍稍出了神,半响,只道:“或许我,天生就是个骗子。” 她轻笑,将杯中之物缓缓饮入,而后长长的舒口气,当真是有些累了。 莫名间,她如自言自语般喃喃而道:“为他做完赏星大会之后,也该是时候离开了……” 她说着,又轻轻饮了口水,清澈的眸中耀过一抹清淡。 而那丝宁谧的言语,亦是被莫语听的清清楚楚,只见在不经意间,他也扬了唇角,而后如恍然般说道:“哦,对了,昨日去会了一位好友,托我送个东西给你。在这里等我。” 莫语说着,自顾自的离开了房间。 云若一怔,不明白为甚这时候会有人送她东西。 没多一会儿,莫语便返了回来,在他手上则端着一个东西。 云若拧眉,细细看去,发现是一个看起来很是脆弱的冬树的枝子,不甚起眼,于是问道:“这……是要给我的吗?” 莫语点头,合了门,拿过云若手上的杯子,取而代之的是将这个小盆栽放入了她的手里。 掌上一沉,冰冰凉凉的,却不知为何有一些暖意。 云若望着它有些出神, 指尖轻轻拂过那正努力破出的青芽,道:“这东西,倒是讨喜的很。” 莫语见她如此出神的看着这冬枝,于是轻声说道:“送东西的那位,还让带个话儿给你。” 云若抬头看向莫语,等着他的下句。 只听莫语微微一笑,言道:“那位说,等到冬枝出芽时,方是出宫日。” 云若眼瞳猛的一缩,随后抿抿唇,“真想,见见这位送枝之人。” 莫语若有所思道:“出宫之时,必能相见。” 云若闻言,亦是若有所思的看着手上的盆栽,知道那位送枝之人送冬枝的含义。 云若点点头,起身欲将它放好。 然就在这时,突然自房外传来一阵***乱,脚步声声凌乱,或是在向这方走来! 云若先是眉心一紧,但即刻就判断出来何事,不知不觉,眼神中撩过了一丝沉寂。 *******************月下的神兔分割线*********************** 观星之日,大事爆发,亲们期待已久的可能就 要来了~~~~ 今日兔子临时有事,小小请个假,暂更三千,如果时间允许,会再补上,爱你们亲亲~~~ 【100】失策!秦大人……的怀? 然就在这时,突然自房外传来一阵***.乱,脚步声声凌乱,或是在向这方走来! 云若先是眉心一紧,但即刻就判断出来何事,不知不觉,眼神中撩过了一丝沉寂。 莫语似是判断出来什么,哼笑一声,道:“女人之间之事,还真是难以捉摸。我不愿搀和,先走了。誓” 莫语言罢,立了身向外走去。 开门,俊眸瞥了眼正被众人所围的“红人”,冷哼一声,向着相反方向离去敦。 然莫语话虽如此,云若其实也是不愿搀和能避就避,于是她想起身将门关好,然后躺在榻上好好睡上一觉。 可云若才刚无力的起身,将手搭放在门上尚未用力,那门便被一阵力道撞开,然后便见朱兰假模假式的一脸歉意道:“哎呦,云清,你在房里啊,我还以为你出去了呢!” 这门被她一撞,彻底就打了开来,一阵亮堂的光线洒入,映出了云若略显苍白的脸颊。 树欲静而风不止。 云若静默几许,遂抬头看向门口,很快对上了正站在那里,衣裳已然换得艳丽许多的阮采芸。 在她身边则围着观星台大多数人,各个都是听说了她被皇上临幸,是故均跑来提前阿谀奉承一番。 因着在他们看来,向来不近女色的皇上,竟在阮采芸身上开了例,可见阮采芸多么特别! 云若望着堆在自己门口圈圈热闹的人,还有那楚楚可怜的阮采芸,不禁垂眸了然低笑。 她不语,上前欲继续关自己的门,头上阵阵作痛,实在不想与这些人闹腾。 然而见云若如此从容淡定,阮采芸却先开了口,轻抵门道:“云清姐姐,可以接一步说话吗?” 云若顿足看了看阮采芸,半响,做了个请的动作。 待阮采芸迈入,云若则毫不犹豫的拉上门,将那些意图跟上奉承的家伙隔绝在外。 然后她靠在门上,静静看向阮采芸道:“找我,可是有事?” 阮采芸沉默了些许,然后回过身回望向云若,瘦弱的指尖紧紧捏着自己的裙角,小声说道:“采芸不知姐姐是皇……啊,是云若姐姐,若非今日在皇上寝宫看到了姐姐,还大言不惭的要和姐姐抢皇上,采芸当真丢脸,遂想来与姐姐道歉。” 她说的真挚诚恳,眼中荡转诱波,看起来格外惹人怜爱。 但云若是个常年在言语 中兜兜转转生存的人,其中关键的几句她却听得一清二楚。 刻意否认的皇后,刻意被强调的皇上寝宫,刻意强调的抢走皇上。 浮面下最想表达的东西,如此易懂和浅显的铺在她的面前。 “既然知道我是谁,还请采芸妹妹莫要多说,免得也给皇上添了麻烦。”云若低语,语气并无波澜。 阮采芸见状,缓缓点头,动了动身子,轻轻撩了长发,然后道:“既然如此,妹妹也就不打扰姐姐了。” 阮采芸稍稍行了礼,准备自云若身边走过。 云若并没多说,反而有礼的侧过身送她出去。 然而在她与她交臂走过,阮采芸最后斜眸看向云若的那一刻,却犹在看一个彻彻底底的失败者那样,轻蔑,嘲讽,哪怕一瞬,却还是生生落入了天生敏锐的云若眼中。 这一瞬之后,阮采芸便倏而又恢复了先前那楚楚可怜之相,在那群人的簇拥下离开。 而只知表面的朱兰也是冷哼一声,自豪的去奉迎她难得捧上的红人离去了。 门口守着的怜香见阮采芸从云若房间出来,脸上的神情透着无比的难过,然后狠狠跺了下脚,道:“知道主子是皇后,特意跑来显宠,这个女人根本就是表里不一!!” 云若走至门口,静静的看向阮采芸离开的方向,垂眸间,似是仍能看见她方才撩起长发时雪颈上落下的红枚。 连怜香都能看出的行径,已然如此明显。 慕云若,当真已是这宫中被人抛弃的笑柄。 虽然早便知道会是这种结果,可是心,还是忍不住的揪痛了一下。 忍不住的在脑海中闪过他拥着她的样子,也忍不住想起过去那自后紧拥自己的温暖的怀。 这就是……冷静的代价吗? 忽然长吸口气,云若转眸对着怜香说:“那是人家的事,与我们无关。” “主子!!”怜香愤愤低喊,“您与皇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皇上突然去宠幸那个……那个什么软柿子,奴婢好不甘心!” 怜香自顾自的说着,一张小脸憋得通红。 云若冷不丁哼笑一声,心想难得还有个这么替自己打抱不平的丫头。 于是她没道一语,仅是捏了怜香软软的脸颊一下。 待自己完成在观星台的事,若真有机会出宫,是否也能带上这个丫头远 走高飞? 远走高飞,没想到竟是和香儿。 云若难得轻笑,露出些许近来没有的暖意,只是同时也有一丝丝的思虑。 说来,自己到观星台之后,残卷的事还没任何头绪与进展,书籍也翻阅了不少,究竟如何才能习得那古卷的破解之法? 好多好多事情等待着她去做。 其实,她只是无暇悲伤而已。 思及此,云若低眉淡笑,欲收回捏着怜香的指。 然而就在指尖即将脱离那一瞬,云若突然透过指缝看到了不远处一抹身影正小心翼翼的关着一道门,然后左右看看,这才匆匆离去。 周围仍是不停传来怜香的不平,然这一时间云若却好像将一切都抛之脑后,仅是若有所思的松了手看向那个方向,喃喃而道:“秦……大人?” “秦大人?”怜香一怔,左右看看,却并未发现秦玉书的身影,然后道,“主子怕不是又高热了,这里哪有秦大人啊!” 说着,怜香还不忘贴了贴云若的额头,然后焦急说道:“果然很热!!赶紧进房吧,如今我们在这里不能公然叫太医,所以一定得照顾好自己的,主子!” 怜香不由分说的就挽起云若的胳膊将她拖入房中,云若急着想要去看看那房间,却是身子一阵发软,最后只得任由怜香带了进去。 被迫躺回榻上,云若是真的有些乏了。 右手轻轻搭放在自己额上,始终想着方才秦玉书那不太符合他性子的行为。 难不成那房里有他收集的古籍? 若是如此…… 云若缓缓闭了眸,任由怜香搭理她的身子。 唇角不知不觉动了动。 是了,既然是自己斩断了情丝,便是斩断了自己的儿女私情。 也该是好好做些正事了。 如今,已无暇悲伤。 “秦玉书……”唇中,缓缓吐出三个字。 总觉,冥冥中将她引向观星台,必然……会是有原因的。 就像她,注定不能去爱那个他一样。 —————————————————————————————————————— 是夜,因着阴天,观星台难得宁静。 外面仍是淅淅沥沥的下着雨,周围泛着一股淡淡的潮气。 睡了一下午的云若忽然从一阵寒冷下惊醒,睁开眼,发现周围已一片漆黑。 头,还是晕的不行,看来风寒并非一日两日便可痊愈。 真想再睡一下,云若心中轻语。 忽然摇头,云若用力迫使自己清醒,然后怅然的撑起身子坐在床畔,缓了好一会儿,渐渐抬开那染了一缕碧光的双眸。 再是这样悠闲下去,慕家怕是要真的完了。 早时看到秦玉书的那间房……今夜势必要去探探。 云若紧紧捏了下腰间挂着的雕“慕”玉佩,然后强行起了身,摇摇几乎在晃的头,随便穿了外袍,便往外走。 途中路过正在打着轻憨的怜香,云若的眼中不免又落下了些无奈,而后步履轻盈的绕过趴在桌上的她,小心翼翼的离开了房间。 掩上房门,外面雨声近了不少,犹在耳边。 云若拉紧身上的衣衫,凝了息左右看 看,见周围没人,便压低了脚步向着秦玉书所出的房间走去。 摸黑到了门口,借着隐约的幽光,云若发现这个房间竟被上了一道有别于其他的锁。 说起来此房竟与自己的房间相隔如此之近,她先前竟一点没发现,今日倒是自己送到了自己面前。 “情场失意,赌场得意……吗?”云若自嘲调侃,淡笑一声,遂弯下身自己看门锁。 这锁的样子,好似一道九宫格的谜题,却只有寥寥几个汉字而写的数字,门旁有一个小盒,里面装着许许多多写着别样数字的木板。 这种锁,倒是真想秦玉书的风格,亦中亦西。 只不过,当云若将九宫格一眼扫过之后,却不知为何觉得有些奇怪。 闭眸深思,倏然一怔。 不对,这里的数字根本就不是唯一,而是秦玉书刻意摘除了些只有他才知道的字,这门上剩余的几个数字,不过就是提醒秦玉书自己的! 也就是说,若是她贴错了那最后被秦玉书当做钥匙的字,这道门锁,很可能就打不开了,而且还会将秦玉书引来。 第一次做九宫格,竟是要靠猜的! 云若哼笑,轻轻按压了下自己有些晕晃的头。 轻缓靠在门边坐下,然后闭着眼睛,拼命回忆。 若是生猜,实在是太过冒险,世间之事总是会有些规律的,尤其是像秦玉书这样的人 。 她识人不少,如秦玉书者,大致都是一个遵循某种原则,而且决然不会轻易改变之人。 秦玉书会掌握着哪一个牌,会用哪一个做钥匙? 几日与秦玉书的交往浮上心间,每一个片段,每一个细节云若都力图回想起来。 她记得,秦玉书有一个最喜好的数字。 究竟是六,还是五……? 她攥拳,结合了有关秦玉书的一切,云若抬眸决定用五。 于是她即刻起身倾下看向那谜锁,在盒中寻了寻,拿出了那个五。 可是在放置于门上时,还是忍不住有些犹豫,生是怕自己漏掉了什么。 就在这时,忽然传来了傅舜等人的聊天之声,声音越发靠近,像是朝自己这边走来。 不能再拖了! 云若即刻看向那锁,然后在一个印记最深的地方,用力将那五字贴上。 心中绷紧了一根弦,就等它最后的结果。 半响,什么也没发生。 然而,对于这锁来说,什么都没发生,才是选对了数字,云若心中大石一落,即刻将那盒中其他数字拿出。 伴着那愈发靠近的声音,云若即刻用最快的速度,几乎片刻不停的开始解这道谜题。 啪——! 突然间门后的木栓轻动,云若心下一喜,即刻转身开门进入,几乎是同一瞬间傅舜等人便自门前走过。 云若在门口长长舒口气,只差分毫,她可能就要被傅舜举报为窃贼或细作了,若是如此,那当真是因小失大,功亏于溃了。 待声音远去,云若这才放了心,然后再度开了门,将那锁上的数字一一扒下,放回了盒中以防万一,而后这才掩住了门。 真正进了房间,云若先是左右环顾,发现这里一片漆黑,没有窗子,可谓伸手不见五指。 “事出有因,并非有意探寻秦大人秘密,还请秦大人多有包容,无论看见什么,云若均会守口如瓶。” 云若自言自语,而后吐了口气,想从怀中取出东西。 只是指尖未曾深入,心中犹是一沉。 是啊,她怎忘了,那个东西,在昨夜便被自己拿出,又岂会在为她照明前路。 云若沉默半响,随后回身,稍稍将门开了一条缝隙,借着幽暗的月光,终是看清了里面的陈设布局 。 随即一愣,当真是出乎意料。 房中并没有她心中先前所想的重重书柜,还有收藏甚好的古籍,而是只有一个桌子,桌上摆放着一副黑白棋盘。 云若心中有些疑惑,如只是棋盘,为何要如此谨慎小心? 怀着如此心思,云若便轻步走向桌旁,静静看着棋盘上的每一个字,双瞳猛的一缩。 “这……这是——!”云若讶异,当真好似见过上面棋子所摆的位置。 而就在这时,忽然听见一个清淡的脚步声突然向这边走来。 秦玉书? 秦玉书竟然这个时候回了这里! 云若四下一乱,知道此时出去已然是不可能,于是紧忙掩上门,倏而缩进棋盘后的一处看不见的角落,只是此处有些发窄,很难站稳,只盼秦玉书来来便走。 不多时,门果然被重新打开。 秦玉书拿着烛台进入,似也有那么一瞬感觉不对。 云若在后面屏住呼吸,一下也不敢动弹。 且见秦玉书左右查看之后,这才觉得是自己看错,于是关了门,端着烛台来到桌旁。 但是下一刻,秦玉书却稳稳坐在了那桌旁,搁下烛台,然后如要进行长时思考般端坐看向那棋盘。 望见如此场景,本就站的摇摇晃晃的云若紧紧咬下唇,心中大念不好,而偏又在这时,自己的风寒再起,头上一阵晕眩袭来。 突然的失力席上身体,只听云若自恼的低喃一声:“糟糕。” 然后脚下猛的一阵控制不住的发软,紧接着,就这样向着秦玉书方向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