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魔之师》 第一章 薛容是个二流演员。 这么多年除了在大银幕上混了个眼熟外,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成就。 眼看着无论是前辈还是后辈们大大小小的奖项拿了手软,却独独没有他的份。 并不是他自身没有能力,实在是他的运气是不怎么好。 刚出道时参与了一部武侠剧,他饰演的是女主角的师傅。 这部武侠剧大火,连带着他这个戏份不算多的配角也红了一把。 也许他在剧中饰演的师傅角色太过深入人心,在之后他接到的都是以师长尊者为类型的角色。 他有演技,可以将年龄超过自己十余岁乃至二十余岁的长者形象表演得非常传神,这些年里他也不是不想转型,对一个演员,还是一个非偶像派的演员来说,被观众们固定了形象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只是无论他如何转型去饰演其他类型的角色,都会有大大小小意外的发生。 今天剧组重要道具莫名其妙坏掉了,明天主演又生病不来。 后天.......后天就是他直接出事,最严重的一次在前往剧组的路上居然出了车祸。 他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一只手是折了。 这让他没有其他选择余地了,车祸对他造成了很大的心理阴影。 薛容有时候会想,可能他的好运气早就在刚刚出道就饰演了大制作的武侠剧后就用光了。 一年年过去,他混得不温不火,提起他时观众总有点印象。已经有了些资历的他,也可以被后辈们称呼一声薛老师。 他应该要知足了不是?演艺圈里能像他这样发展地四平八稳的也是不容易了。 好在他自己也不是好挣好强的性子,在如今这个越来越鱼龙混杂的圈子里,他只想自己攒好了养老钱就行。 虽然薛榕刚刚才过了而立之年,不过他已经有了退隐的想法。 这个想法在他难得接到了新剧本后,更加明显了。 “薛容,我觉得这个角色很合适你,人家张导亲自找上的你,你可要好好演。” 他的经纪人都这么说了,那不用想都知道是什么样的角色了。 《无上天尊》是一部最近在无线上非常火爆,点击率过千万的一部网络小说。 男主角是个前期傻白甜中期黑化逆袭后期直接唯我独尊的典型奇点网男主风格。 薛容记起来这不是自己最近追得很嗨的小说嘛! 居然这次被改编了剧本? 他似乎有点印象,一个月前该文作者在文下有说这本书被某知名导演买了影视改编权,一群读者还在评论下嗷嗷叫呢。 不过这速度有点快。 同样作为《无上天尊》的读者,薛榕也乐意见到自己喜欢的小说被改编为影视剧,特别还是经过一个靠谱的导演。 张导可谓是影视圈导演中的黄金一手,多年前薛容参加的那一部剧情不能再狗血的武侠剧,到他的镜头里居然能成为一部经典,而后凡是他指导的剧都有不错的成绩。 算起来他如今要是接下剧本,那就是和张导的第二次合作了。 快速翻阅下来,没有错,他的角色是男主还在御仙宗时的师傅。 这个师傅名叫薛榕,榕树之榕,与他薛容的名字竟是谐音,非常的巧合。 小说里的薛榕是一个与男主亦师亦友的正派角色,在男主幼年落难时将他救下,后来收入自己门下,为人和蔼,一点师傅架子都没有。 男主日益强大,但他这个作为师傅没有任何金手指,甚至还被男主轻松超过,后来被男主的在外结下的仇家找到,他这个男主的师傅被挟持为人质,而男主因为一些原因没有及时救下他,当场被击杀。 作为本文一大虐点,作者菊苣描绘的非常详细啊,了了洒洒数千字,把一杆喜欢男主师傅老好人性格的虐了个透心凉!也把薛容自己膈应了,看着同样名字的角色就这么领盒饭了,他心里非常复杂。 一些读者自发爬起高楼,标注了高亮红字要作者把师傅复活。 不过作者菊苣摊手表示无奈。 “师傅的死实在大纲中早有定论的,他若不死哪里可以造成男主叛出师门的契机呢” 不过毕竟《无上天尊》是一部男读者居多的奇点小说,对一个男角色的死也不会有多大触动,甚至觉得少一个男的就可以少和主角抢妹子了,也就是一阵小风波后就风平浪静的过去了。 不过作者的神展开癌越发严重了,一开始只是将与男主交好的几个男配写死,除了少数女读者的反抗外,没有任何反响。 到了后来作者菊苣他写死了第一个女配后,众读者就觉得不对起来。 可这个时候已经为时已晚! 剧情就像脱了肛的野狗那样一去不复返。 一个又一个美丽痴情,只对主角一心一意的妹子们领了便当,还是趁热乎的! 可偏偏剧情它还是顺利往下发展,没有崩剧的痕迹。 目前的剧情是这样的。主角偶遇一个漂亮妹子,英雄救美被妹子一见钟情。 而后不出一万字,主角连妹子的手都没摸到妹子就被发便当! 作者你赢了!你这是想要男主注孤生的节奏啊! 评论区涌现出一大批弃文大军,可没见作者他点击率一直持高不下这有个卵用? 在评论区还没有被淹没之前作者他终于发话了。 “因为小说已经被导演要了影视改编权啦,大家都知道电视剧这块光电的和谐大军有多严重,恩,所以一些不必要的暧昧情节必须舍弃掉,否则不好过审啊。” 作者解释得如此合情合理,评论区一下子又炸了。 读者们纷纷用热情的各种亲戚称呼作者全家,作者也非常感动的一一回复了他们。 这么一场撕逼大战反而将《无上天尊》的名气越打越响,有些口味猎奇爱好这种的特殊人群也凑热闹得涌了上来。 读者怎么恳求怎么谩骂也治愈不了作者菊苣的神展开癌。 薛容作为一个围观党没有参与任何大战,他属于默默看文默默留评的那种,作为一个直男他对作者各种死妹子的情节也深恶痛绝,可偏偏作者他剧情上写得好,一直引着人勉强忽略掉那些让他不适的内容继续往下看。 现在薛容已经有段时间没追更新了,只等待完结后一并看完。 薛容不想高估自己的心理承受底线。 他翻阅完了厚厚一沓剧本,编剧没有改编多少,完全是按照原著的来,作者菊苣在剧情方面的确描绘的精彩都不用改动,那些死妹子的情节太过残酷被删改了些,但剩下的依旧能“治愈人心”。 看来导演和编剧都想把这个作为卖点了。 对总体剧本来说,他要饰演的师傅角色戏份很少,但是经纪人也说得不错,这电视剧拍好了能爆红,而且对女读者来说,师傅之死是个能赚取不少眼泪的虐点,演得出彩可以绝对收获很多人气。 人气,这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是最需要的。 至少薛容的经纪人是这么认为。 但另他真正心动的是导演给出的片酬。 师傅总体加起来有整四集的剧情,按照一集十五万的价格绝对是抬高了片酬了,加上他这些年攒的足够自己吃吃喝安度半辈子。 于是他爽快得应下,就只等开拍了。 很快在签下合约后薛容就正式进入了《无上天尊》剧组。 “对,薛容,你现在这里坐下,闭上眼睛,不对,你表情太放松了,你是在修炼不是在睡觉!这是你第一场戏,抓紧了啊!” 张导那粗暴的大嗓门在片场颇有“暴君”的风范,可私下里张导还是个脾气很不错的人。 他连忙收敛了过于懒散的神情,嘴唇紧抿,微蹙眉头。 可渐渐的他察觉到了不对劲。 张导的声音呢? 可他还没来得及多想,胸腹间涌现出一股滚烫的热流,凝结成团,不断往他四肢筋脉中游走。 这是一种非常奇异的感觉,虽然疼痛但意外的,热流又走过的地方居然轻松了许多,就连他的左手也没有了自从车祸后就会时不时作痛的感觉了。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全身上下的筋肉骨骼似乎都被洗刷一遍后,他才有力气睁开了双眼。 第二章 只不过,薛容一睁开眼睛就觉得自己摊上大事了...... 这昏暗的石洞里只有两枚不知名的银色珠子发着微弱的光亮,让他不至于一张开眼睛就两眼一抹黑。 他盘腿坐在一张姑且可以称呼为“床”的宽大石面上,坚硬又冰凉。 石洞明显有人工的痕迹,先不说四周平整的石壁,还有一道石梁横亘在顶端。 薛容在逐渐适应了四周昏暗后,抬头便看到石梁上印拓有一道文字。 “出云石肆” 莫名的,他觉得这四个字有些眼熟。 而后薛容才发现自己现在的身体也变得与往日不同。 骨节纤长,肌理细腻,润泽如玉,这着实是一双漂亮的手,更令人羡慕的是无论是指腹还是指节,没有一丝茧子,如同是浑然天成的艺术品。 如果这双不是自己现在的手,薛容这个一定程度上的手控一定会更加欣赏的。 无疑,自己的手不可能凭空变成了另一双,再加上自己如今陌生的处境,还有适才身体中奇异的热流,他这个看多了网络小说的半宅男一瞬间就明白过来了。 恩,穿越了。 还是在拍戏中毫无预兆,就这么一闭眼就穿了。 这其实比什么车祸穿睡觉穿马桶穿还要扯淡吧! 基于被某些小众穿越文荼毒了,他首先做的第一件事就事把自己现在全身上下都摸了个遍。 嗯,上面没多出两零件下面也没无缘无故少了一个,除了背后自己看不到,他甚至脱光两衣服把自己脚底板也翻出来看了一遍。 把脱下的白色中衣和淡青色的袍子穿戴好,他开始搜索石洞看能不能得到对自己有用的信息。 石洞并是很大,摆设的物品只有石床上的两枚发着光亮的小珠子,以及在一处角落里捡到的一枚空玉瓶。 玉瓶子是有半个巴掌大,没有盖子或者塞子,薛容低头闻了闻,一股清凉微甜的香气扑鼻而来,仅仅只是一闻就感觉胸间郁结之气消散了不少。 这是个好东西! 薛容把它放回原位,又仔细搜寻了一遍,除了看到一道合上的石门就没有任何发现了。 这么待在这里也不是办法,薛容想着是不是可以出去看看先? 他把手按下石门中间,用了全身力气看能不能将门推开。 然后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整扇起码重达几百斤的大石门就这么......碎.......碎了 就像是豆腐块那样,手掌刚用力就被碎成了渣子。 重新出现在视线范围内的蓝天白云也拯救不了薛容此刻的目瞪口呆。 比现在还要吃惊的是就站在薛容六步开外的一个小姑娘。 小姑娘穿着一身粉嫩嫩的裙子,乌黑的头发上扎了两个松松软软的团子。 “薛......薛师弟,你怎么出关了!” 她圆溜溜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活似一头小鹿,一张嫩嫩的包子脸也鼓了起来,更像......是包子了。 ”宁.....桑儿?” 薛容此时控制不了自己的嘴,当回过神看到这个小姑娘的时候就脱口而出了。 “啊呀,薛师弟你吓了我一跳!” “不对不对,薛师弟要叫我宁师姐,怎么好叫人家名字呢!” “啊,又不是,我是要来问师弟你怎么提前出关了.......咦,薛师弟你现在周身灵气都稳定下来了,难道你已经筑基成功啦!” 小姑娘一惊一跳的,围着薛容转悠了一圈,好像看到了史前怪兽一样稀奇。 只是谁都无法体会薛容此时几乎要崩溃的心脏。 出云石肆,还有宁桑儿这个小姑娘,让他立刻就想到了《无上天尊》小说中的内容。 出云石肆是原作中男主师傅薛榕的闭关潜修之地,而宁桑儿虽然身份上是男主的小师叔,但是男主仰慕的高岭之花,还是在剧情里能在作者菊苣的辣手摧花下活下来并得到官配称呼的正宫女主。 此时还是一枚萝莉的宁桑儿还没有日后身为女主的冷艳高贵,反而.......萌萌哒! 薛容再是崩溃现在也得先把宁桑儿应付过去。 “宁......师姐,我既然已经出关了,现在是不是先要去素真人那边?” 素真人是掌管御仙峰下众弟子修为品阶修订的长老。 宁小姑娘眼睛一眨不眨的,歪着头玩着自己垂下的小辫子。 “师弟好厉害,我去年筑基都是耗费了十日呢,你却只花了三日不到。” 薛容摸了摸下巴,讪笑道:“这我哪能知道是何缘故,师姐帮我个忙,带我去素真人那边吧,刚出关头晕的很,都记不得路了。” 这蹩脚的谎话也就只能骗骗面前这只十岁都不到的萝莉。 宁桑儿点点头,也没多问什么,主动拽住薛容的衣袖带起路来。 只是一路上叽叽喳喳话唠个不行。 “师弟师弟,你头晕目眩可能是筑基的时候出了小差子,我这里有好多丹药,都是师尊给我作零嘴的,虽然效果不大,但清神醒脑再好不过了!” 看着现在热心又话唠的宁桑儿简直无法想象她为何长大后会变成少言寡语状若冰山的冷艳美人!这简直就是两个画风好不啦! 不过薛容没时间多想,好在在御仙峰上,除了长老以上外任何弟子不得御剑或使用宝器代步,为了培养弟子们的耐力,每天上山下山都必须依靠自身脚力。 这个规矩让初来乍到的薛容没有立马就露了馅。 连原主记忆一点都没有的薛.现代宅男.容哪里会知道如何催使灵力。 “要是家里灵龟能带上峰来就好了,每天走来走去的真累!” 宁桑儿人矮腿短,薛榕的出云石肆离素真人的居处有不少路,虽然早就习惯御仙峰与其他峰的另类规矩了,但还是忍不住扁嘴吐槽。 “真是太麻烦师姐了。” 这一路上薛容也在努力模仿原主老好人的谈吐。 “没有啦,呐,其实我是偷偷瞒着师尊出来玩儿的,现在正好和你一起去素真人那边,这样就有了很好的理由了,师弟要是真谢谢我就帮我做个证好不?” 宁桑儿脸蛋红扑扑的,她头一回扭捏起来。 “师姐就这么怕你师尊吗?” 薛容也有些好奇。 “师尊对我可好了,不过,我不听话的话师尊就会发火,师尊一发火就会让我禁足,我最讨厌禁足啦!” “好啦,一言为定的,若是你师尊问下来我一定会给师姐你作证的。” 宁桑儿儿拍拍自己的小胸脯,一副哥们你真够够仗义的豪迈姿态。 薛容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现在的宁桑儿让薛容想到自己的小表妹,每年回家过年时候,都会看到小表妹一副假小子的可爱样子。 一边和宁桑儿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一边沿路看着御仙峰上与凡间大为不同的光景还是非常新鲜的。 很快就到了素真人的住所,一栋小竹林里的竹楼。 竹楼下一道石碑用极为潇洒的字体刻画着“小竹阁” 宁桑儿甜甜笑道:“师弟我就送你到这儿了,素真人不喜欢无要事的弟子进他的竹楼里。” 这个薛容当然知道,这得感谢作者菊苣他这个无可救药的设定控,《无上天尊》中出现的所有角色,包括只露一面的炮灰配角们,他都会在公众章节中详细描述他们的生平性格。也要感谢自己居然在看了正文之余,还耐心把堪比正文字数的这些人物设定给啃了下来。 素真人修为不算高深,但一手炼丹妙术堪比主修丹药的赤焰峰峰主,只是他脾气古怪,只守着自己的小竹楼做琐碎的记录子弟修为的小事。 果然他一进去,就看到一个白眉白须,衣着散漫,不系发冠的中年道士。 “要来登记吧,把你身份玉牌给我,再把手放在这块灵石上让我看看。” 见有人进来素真人连头都不太抬。 “辛苦真人。” 薛容解下挂在腰间的玉佩,恭敬得递了上去。 “恩,薛榕,修为大有长进,七年前才迈入炼气期,如今却到筑基了,可见你平日一定是勤更不缀。” 也许是对薛容印象还不错,一向不爱搭理他人的素真人居然多说了两句。 “好了,你今后还需多加努力,你灵根寻常,但勤能补拙这里道理你应该已经懂了。” “谢真人指点。” 不咸不淡得客套了一句,一个疑惑却盘绕在薛容心里。 他应该早就想到了,原著中薛榕资质平庸,但的确是勤能补拙,竟然在二十七岁之际突破了筑基,从此容颜常驻,而后更是在百岁前位列金丹成为有了自己道号并刻印收徒的真人。 男主就是他在突破金丹不久后收的弟子,但实在受灵根的限制,金丹之后的修为就缓慢下来,甚至一度停滞不前,到男主已经突破了金丹,一举超越他这个师傅的时候他还是原地踏步。 薛榕天生乐观,并不气馁,不过他也因为自己修为不足被他人击杀了。 可现在薛容在宁桑儿口中得知明明现在这具身躯不过十七,尚未成年,距离原著中薛榕到达筑基整整提前了十年。 难道是因为自己的原因? 薛容只有这猜测。 沿着记忆里的路,薛容还是回到了出云石肆前,缺了一扇石门的洞府活脱脱一个天然原始的山洞了。 这一天里发生的事情太多,此时自己一个人静下心后却是身心疲惫。 本来刚刚出关就得好好休息,可薛容刚穿来一点都不懂。 他本来只想睡一会儿便好,但是一沾上睡意就是沉沉睡去了。 薛容做个一个梦。 第三章 这是一个让薛容意外的梦。 在梦中出现了一个与薛容外貌有五六分神似的少年人。 这个少年还未褪去青涩,但眉眼温雅亲和,让人一见就心生好感。 薛容知道这就是原主了。 “你是如今在我躯体中的魂魄吗?” “那真是太好了。” 不等薛容点头,原主居然笑起来了。 不过笑容里带着隐隐的悲伤。 “我还以为万一占了我身的要是个恶人该如何,可我现在看得出来你是个好人。” 头一次被人发好人卡的薛容心情略复杂。 好人恶人怎么会是看一眼就能辨别出来呢,该说原主还是太单纯吧。 原主在打量着,眼神讶异连连。 “你和我长得真像啊,我名叫薛榕,榕树之榕,你呢?” “我名薛......容,容易的容。” “连名字都是如此相似,唉,难道这是天意了。” 原主叹了声气,不过神情更舒缓了。 “都怨我自己着急,闭关中竟然走火入魔,神魂被搅散得只剩如今这一丝。” “我虽然不知道你是何人,生前是何种身份,不过如今你既然占了我的躯壳,你便是我了。” “我不过一丝残魂,也快消散了,只求你不将我的身份而为恶,好好身为“薛榕”,你可否答应?” 薛容见自己已然捣乱了剧情,使得原主近乎神魂俱灭,不由自责。 虽然自己不是故意,这场穿越也不是自己主动,自己也只是这场意外的受害者,但现在眼睁睁看见一个年轻灵魂就要消失,还是正常人的他不免于心不忍。 “你有什么要求,我都可以答应,很抱歉。” “我看的出你只是一个凡人,而不是恶意夺舍我的恶人,所以你不用对我说抱歉。” “也许你曾有平稳的人生,是我连累你,修真界不易,比凡人间更要危险上十倍百倍。” “我无父无母,本就了无牵挂,实在没其余心愿。” “作为报答,我会把我残留的记忆给你,让你可以尽早适应修真界。” 薛容郑重答应,甚至发下誓言。 “我薛容起誓,绝不为恶,也会珍惜这一条性命,否则就让我薛容永困此界,再无回家之希望!” 这是薛容能许下的最沉重的誓言。 小说中有说过如若飞升为仙人,可以踏遍三千世界,就不知他的现实世界,他的家在不在其中。 原主的笑意始终未曾散去,得到承诺的他身躯越来越透明,然后有什么一下子撕开了这一片幻境。 “我.......是薛榕。” 有一个声音在心底响起,是他自己的话音。 然后,身为薛榕的记忆从他脑海中涌现出来。 幼年出生凡间农家,虽父母具亡,但由于村中民风淳朴,被亲戚邻居好生照应,一样平平稳稳的长大,少年时期被一路过的穹山宗修士发现身负灵根,于是远离凡间被带到了穹山宗修习道法。 虽然资质平庸无奇,但薛榕为人勤勉,奋起直追下居然顺利突破了炼气期,成为了真正的修士,成功进入了宗门内门,六大主峰之一的御仙峰。 薛榕是实实在在的好人,总是谦让他人,说话都和和气气,从没与人争执过,在御仙峰中人缘还算不错。 其中与他交好的就有在传道课上结识的落千槐,沈柯等人。 落千槐沉稳内敛,沈柯直爽大方,加之友善亲切的薛榕,三人性格脾气都对胃口,很快就成为了至交。 从记忆中醒来时,薛榕发觉自己身处之地已经不是出云石肆了,而是一间有着家具器皿,布帘围帐的卧房。 薛榕对这里摆设装饰无一不熟悉,很明显就是原主的住所。 “薛师弟,你总算是醒了,还是峰主的灵药管用。” 来人见他醒来,很是欢喜。 薛榕抬眼一看,只见一张端正的脸,眉宇间颇有轩昂之态,这位便是沈柯。 还有一人站在他身侧,虽没言语,但见到薛榕的目光也微微点了点头。 落千槐容颜秀致,颇为阴柔,但气质过于沉静,反而让人忽略了他一副好样貌。 “我这是睡了多久?” 薛榕闭了闭眼,随后又睁开。 逐渐适应脑海中多出来的记忆。 “不多,不过半旬” 回答的却是面无表情的落千槐。 沈柯收起笑容,面露担忧。 “你这一觉的确睡得太长,还是千槐听闻你成功筑基后去了你洞府,却见你昏睡不醒,就是仙医来了也只说你是刚突破而过于疲惫所致。” “你可是连峰主都惊动了,居然还赐下了小回转丹给你服用,听说是峰主首徒宁师姐缠着才给了你。” “那真是多亏宁师姐相助了。” 薛榕扶着床,试着起身,他手脚没有多少力气,体内能感觉到的灵力少之又少。 “我看你还是多休息吧。”话是这么说,但落千槐走上前来帮忙扶他,沈柯也在一旁相助。 二人扶着薛榕走到卧房门外的院子里。 “睡了这么久,我才知道能看到太阳是多好的事。” 薛榕真心感叹道,没想到只是一梦间就过去了这么久,他微微叹气,是惋惜已经消失的原作薛榕。 现在他代替了这个身份,便会好好活着,努力修炼让自己可以蝴蝶掉原著剧情,摆脱被主角牵连而必死的命运。 “你昏睡中我们御仙峰可发生了不少事,举贤峰上新进一个天资卓绝的师弟,据说是天灵根,才不过六岁就已经是练气巅峰了,这资质比之咱们御仙峰的宁师姐都要高,没想到这样的天才却被举贤峰那些老古董给抢了去。” 沈柯在熟人前口无遮拦惯了,不过这次连落千槐都没出口阻拦,说明他也是有怨念的。 “那小师弟是我同宗族弟,本该是上御仙峰来的。” 这么一说薛榕明白了。 与落千槐同一宗族还天赋高强的只有落融彬,为什么薛榕会记得,因为敢ntr男主后宫妹子的就只有他了。 他在书中是一个存在感很强的男配,与男主妹子之一的齐蝶是青梅竹马,齐蝶善解人意,楚楚动人,是男主贴心又贴身的小妹妹,齐蝶对男主是一见钟情,并愿意自降身份给男主当妾侍,男主无奈,还是收下了她,从小就喜欢齐蝶的落融彬百般阻挠,用家族势力狠狠打压了还没有完全成长的男主,并抱得美人归。 之后落家被男主报复,已为人妇的齐蝶转头投入了男主怀抱,直接无视掉对自己有养育之恩的落家。 落融彬逃过一劫但也心生魔障,向男主复仇,但最后没有打过男主,还被齐蝶偷袭一箭穿心。 这么苦逼的角色薛榕可谓是印象深刻。 当然在作为读者看小说的时候,只觉得这一段打脸非常爽,男主不愧是男主! “举贤峰虽然尽出些木头,不过他们的符咒确实厉害,可惜有价无市,不然哪怕只有一道银甲符也够我这个低阶弟子防身的了。” 沈柯哀声道。 “半年后就是内门弟子大比了,千槐与你都是筑基期不用担心,可怜我一个炼气巅峰还得向前年那样去当个靶子被师弟师妹们打。” 薛榕很自然地露出一丝笑意,拍了拍沈柯的肩膀,说道:“你便当个靶子又如何了,谁叫你是金土双灵根的这般耐打,师弟师妹又不会下狠手,我看你前年不是笑哈哈得回来了嘛。” “阿榕说得不错。”落千槐表示赞同。 “夭寿啊,千槐你都这么说我?!” “那你便努力修炼啊,不是还有半年?半年里你突破筑基期就不用当靶子了。” “说得好像突破筑基很容易啊,阿榕你勤勉,可我一静坐修炼就浑身难受,还不如下山打打妖兽来得痛快!” 沈柯,也将会是未来的鸿鼎真人,他极为擅长以力克力,一个巨鼎宝器重达百万斤却被他使用地如鱼得水。 同样在未来,落千槐却会因为家族覆灭而堕入魔道,后来不知为何被作者菊苣安排成了男主手下的得力战将。 曾经身为至交的二人互为仇敌。 这些剧情都离现在的薛榕太过遥远,他还并不能确定自己是否可以活到那个时候。 男主啊男主,真是个祸害,薛榕已经决定不再按照原著剧情来,他绝不会去收男主为徒。 不管是为了他人还是为了自己。 在确认薛榕身体无碍后,沈柯和落千槐相继告别。 特别是同为突破筑基没多久的落千槐,还需要继续巩固修为。 薛榕等二人离开后,收拾了些辟谷丹与灵石,重新回到出云石肆。 修仙者最看重的不是根骨而是心志,在元婴期以前,根骨是判定修为资质的标准,不过到了元婴期之后,就要依靠修士自身的心志毅力,古往今来,哪一个元婴以上的大能者不是心志过人之辈,最出名的例子就是《无上仙尊》后期出现的淮明仙君,一个与薛榕一般平凡资质的三灵根,但最后却超越了众多天才人物,成就飞升大道。 薛榕自知自己的毅力不错,但是为了避免自己今后的死亡,他就必须甘于苦修,要比原主更为发奋,虽然现在提前突破了筑基,但还是不够,离遇到男主的剧情还有不到四十年。 四十年对凡人来说就是大半辈子,但就潜心修炼的修真者来说,不过是弹指一挥间。 第四章 近来,御仙峰上大部分弟子都听说了这么一个趣闻。 三灵根修士薛榕好不容易突破了筑基,却又急急闭关起来。 不同其他筑基者还在巩固修为,等待下一次突破的时机,他就直接把自己关进了苦修的洞府,连他的两位好友去了洞府前劝说也无用。 很多人就笑薛榕傻,这般潜心修炼有何用?一次好运能突破筑基,就觉得自己可以再次顺利突破金丹不成? 若薛榕是个单灵根或者更优秀的天灵根的话,别人哪敢这般闲言碎语,不过他的根骨就和大部分普通弟子一样,就不得不让人笑话了。 而在出云石肆闭关的薛榕却两耳不闻窗外事,只潜心修炼。 哪怕他知道了,也不会把这些人的嘲讽放在心上。 如今,没有比他自己性命更重要的东西了。 薛榕太怕死,不同于穿越初期时还以为自己死亡能回到现代,在接受了原主的记忆后,他才发现整个修真界就是一个被封闭的箱笼,没有得到飞升的人无论如何也去不了界外世界,无论是灵魂还是肉身,一旦消亡就会重入轮回。 他怕自己死后,就算轮回,但没了记忆就不是他薛榕了。 在巨大的压迫下,他争分夺秒一般修炼,原主修习的功法名为“无善归一”是能够修炼至大成期的上古功法。 这套功法来自于原主初入修真界的一次奇遇,就算是沈柯落千槐都不知道。 原著中只是稍稍提过一次,“无善归一”不注重修行者的根骨,而注重心志,哪怕是最废的五灵根,只要有骇人的心志,一样可以修为有成。 原主修炼至金丹就毫无进步,这不是他的心志问题,而是从一开始他的修炼方式就出了差错。 “无善归一”从某种程度来说,并不是正统功法,它的修炼方式也与其他功法大相径庭。 首先修炼之人必须是意志过人,因为在修炼初期极为缓慢,一点都看不出上古功法的绝妙之处。 但一旦突破筑基之后,就要将自己封闭于无人之地,静心修习,在此期间不能离开修炼之地一步,否则一步错步步错,最终只能突破金丹,再无进一步的余地。 整个修真界,知道这部功法的不过五指之数,而且都是修为高深的前辈,在他们眼里,“无善归一”固然难得,但在他们的境界来看已经是形同鸡肋。 若自己不是此书的读者,或者追文时只是草草读过,自己也会如原主一样踏入歧路。 苦修中时间过得缓慢,只有听着岩洞中滴滴答答的流水声来判别一年四季。 洞内浅浅的水洼结成了冰,随着时日又缓缓融化。 如此反复了数十回。 某日,薛榕依旧操控着灵力游走于全身脉络之中。 这股灵气浓稠而却极快,每一次操控都必须竭尽心力,容不得半点疏忽。 这样游走了全身一个大圆满后,薛榕脊背了汗珠已经浸湿了衣衫。 他缓缓睁开眼睛,瞳仁明亮漆黑。 虽然全身肌肉已经酸痛难忍,每一颗细胞都叫嚣着休息的*,但他不管不顾,随手拿起身边一瓶辟谷丹,仰头吞服。 他身边没有多少灵石,这些年来修炼都是用的最低等的辟谷丹,勉强维持精神罢了。 这也是最后一瓶辟谷丹,若是这一回还不成,自己又得从头修炼了。 薛榕心平气和,重新运转起体内灵力。 忽然间,他感觉到一股熟悉的细流从丹田溢出。 越来越滚烫,像是浇上了热油。 这股细流包裹住了本来就黏稠的灵气,竟然无法运转。 但此时,灵气被热流凝成了一团,细看下这股气团中竟然有电闪雷鸣之象! 薛榕想到了一种可能,大喜过望。 他没有再强硬着操控灵力,而是任它所欲。 气团从白灰色渐渐变为了淡淡的金色,忽然间一道爆裂般的巨响划过薛榕耳畔。 金丹已成! 此时浑浊的气团已经化作一枚拇指大小的金丹,悬浮在丹田之上。 金色的体表上印刻有极细小的花纹,一道道光环从金丹出发出,好似被群山环绕而出的朝阳。 薛榕此时古井无波般的心也忍不住触动。 自己在出云石肆中耗费了三十六年,终于突破了金丹,这个时间比原著中的薛榕还要来得缓慢,但是凝结成的金丹品相确实云泥之别。 金丹分为三品,寻常修士不过在中品,下品之间,但为凝结时雷光电闪,经过雷电之力淬炼后的金丹才是上品。 上品金丹光芒清澈明亮,丝毫不浑浊,宛若旭日明月。 但上品金丹的形成太过玄妙,资质上佳的修士也不一定可以凝结。 但一旦形成必会有天地异象而出,今后修道之路一路顺遂,只要不提前陨落,一定是可以结成元婴。 御仙峰上下一派安宁。 除了去年新进了一批弟子外,没有什么大事发生。 一个青衫道袍的炼气期弟子拿着扫帚清扫着御仙峰峰主道宫前的一片玉石梯。 他是最新进来的弟子,修为不高,但运气好被峰主座下首席弟子宁师叔挑中,做了扫洒道宫的活计。 这对于一个炼气期小弟子来说并不轻松,但胜在偶尔可以接触到峰主本人。 说不定某日就能被峰主指点两句,他就受益不尽了。 现在不知道多少弟子都羡慕他可以近水楼台,恨不得以身取代之。 他这么想到其他人对他的羡慕嫉妒恨,脚步都飘飘然起来,仿佛看到了他被峰主指点,得到赏识后一飞冲天,从前那些看不起他的人都低下头来恳求他的美景了。 他正陶醉着呢,突然间高空浓厚的云层之上,一道白光如同闪电穿透云层,直接在御仙峰后山一处地方落下。 “真怪!这青天白日的,哪里来的雷霆,后山那边貌似是一位师叔闭关来着,会不会被劈到啊!” 他搓着手暗暗感叹道。 这时,一向很少打开的道宫大门被一股劲风猛地推开,然后一道白色人影一瞬间中就出现在了大门中央。 来人白色长袍,玉带为冠,双眸深沉如同黑渊,神情冷肃中似乎带了点.......讶异? “弟子拜见峰主!” 小弟子没想到自己走神了会儿就遇到了峰主。可他现在没有任何窃喜想得到赏识的心情了。 “你可曾见天空有何异象?” 谁知峰主开口没有怪罪他的意思,反而询问起他来。 “弟子适才清扫玉台阶时见......见有一白光穿透云层,耀眼极了,真像是雷霆,可未曾听到声音......” “此白光如闪电却无雷鸣之象........难道是谁结成上品金丹不成!” 峰主转念一想,又问道。 “你看到那光往何处去了?” “在.......在那后山。” & “素师兄!你可别看了,峰主找你有要事,快与我走一回!” 素真人正躺在卧榻,悠闲翻看着手中竹简。 “有何事,张琦师弟你可别慌慌张张,哪里有一点修道之人的模样,快坐下来,我给你泡杯香茶吧。” “去你的香茶,素师兄你别侃我,快随我去,峰主真有要事!” “得了,我随你去还不成。” 素真人随便把竹简放下,手捏以法决,此时软榻转眼就化为一架绿竹筏载起他和张琦,化作一道流光直去山顶。 “素师兄你还未梳洗,这不合.......” “贫道散漫惯了,想来峰主他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而怪罪吾等,既然是要事那即刻启程有何不可,哈哈,放心放心!” 他捏着胡须大声笑道,可张琦却连苦笑都笑不出来。 他暗想,那是你素师兄才有这胆子。 素真人衣带都未曾系好,到流光竹筏至山顶之上一座巍峨道宫之时,就下了竹筏,脚上拖着一只靴子就踏进了去。 他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周琦却惴惴不安缩在后面,怕峰主发怒连累了自己,所以就远远跟着。 “我说堂堂峰主如何要找我,我还当是有什么厉害妖魔卷土重来,又需要我御仙峰身先士卒。”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一张嘴饶不得人。” 虽然这么说,但峰主他并不在意素真人的失礼。 “你说那后山只有一座洞府,其主人乃是三十多年前突破了筑基的薛榕,可按他的根骨,能突破筑基已是运气,这么快又到了金丹,还是结的上品金丹,此子实在是难以用寻常估量,万一........这,我却不愿意见到与齐师兄一般的了。” “我虽只见过薛榕即几面,但他性子谦和有礼,在内门名声也不错。” “我又怎么不知道呢,薛榕与我徒儿交好,我在那时便去打探了他一番,但却未发现他有什么不对。” “光是说我们又如何得知薛榕其人到底如何,你放心不下何不传唤与他,我也好认真看看。” “但愿薛榕是我御仙峰之幸,若是如同百年前之灾祸,我此次不再会心软。” 一向冷峻的峰主何时有如此失落之时,幸好此时道宫正殿内只有他与素真人二人。 而素真人也是了解四百年前那事的原委。 峰主口中的齐师兄乃是峰主年轻时敬仰的大师兄,虽天赋寻常,但修为很高,有着不逊色于天灵根的速度,但谁知他修习的乃是外魔之道,直到金丹之时被人意外发觉,齐师兄为人不坏,甚至有一次救过峰主的性命,但他外魔身份被发现后,仙门无法容忍他,将他逐出师门,念则往日他对师门也劳苦功高,只是驱逐,但齐师兄陷入魔道已深,陷入幻境后杀伤了许多御仙峰弟子,让御仙峰元气大伤,峰主也被他所重伤,至今伤势未痊愈。他后来逃入魔域,至今了无音讯。 从此,宗门上下对那些修炼速度不与灵根相符的弟子格外严格,非要一一排查不可,就怕再上演百年前的悲剧。 而发现齐师兄为魔修身份的就是现在的素真人。 素真人天生一双慧眼,能不使用法器就辨识修士身上是灵气还是魔气。 这也是峰主连忙请他而来的原因。 峰主也只是对薛榕心生疑虑,但不愿用有审判意义的法器去识别薛榕,折中之下就叫上素真人一观。 一盏茶之后,素真人手下童子已经在道宫外等候。 “峰主,真人,薛榕已到。” 第五章 素真人与峰主不由得正襟危坐。 踏入道宫的是一个体态修长,面容清俊的年轻修士。 他双眸漆黑沉静,仿若波澜不惊。 素真人心中感叹此子比之从前更加沉稳,一点都没有年轻修士的浮躁,一举一动都极为扎实稳妥,但姿态上又行云流水一般雅致。 素真人只是瞧了一眼,便暗暗对峰主摇了摇头。 他与峰主在灵识中说道:“他的确是仙修,并无怪异,大抵是他自己有着奇遇才使得修为高涨吧。” 峰主道:“我这次观薛榕与数十年前完全不同,若不是知根知底,凭他此时的气度,我会当他为与你我同辈的修士。” 素真人哈哈一笑,道:“这却说明他心志比之从前更上一层。” “我也是如此想的。” 此时峰主流露出明显的欣赏之意“我愿收他我真传弟子,你看如何?” “那便是恭喜峰主了!要不是贫道知晓自身修为不足,倒也动了收徒的念头。” “我看还是我收了去,如此良材我可不敢交于你,若是给了你,我御仙峰又要出一位衣带当风不拘小节的‘素真人’了。” 在灵识中交流了片刻,峰主对着面前人淡淡开口道。 “薛榕,我看你资质上佳,勤勉端方,不知你可愿意入我门下?” 薛榕被素真人的小童子叫来道宫本也是疑虑,却想不到是御仙峰峰主想收自己为徒。 并且,峰主说的是入他门下,那只有真传弟子了。 好像.......原著中并没有这个剧情呀。 原主是从来只是自己修习,从未拜过师长。 但薛榕转而想到自身才结下上品金丹,若是由此得到峰主青睐那便是说得通了。 无论如何,他都不想走原主的老路,如果......自己得以拜峰主为师,是不是说明剧情是可以扭转? 只是一息之间,薛榕想了许多,最终还是觉得,能拜峰主为师,对自己有百利而无一害。 思及此,薛榕双膝跪地,行了正式拜师才会行的叩首大礼。 “弟子薛榕,愿入师尊门下,得以授成道之法。” 峰主淡笑,轻挥衣袖,一道微风托起薛榕来。 “薛榕,你如今凝结上品金丹,前途不可限量,可入了我门,还需吃得苦,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如若弟子吃不得一点苦,也不会将自己紧闭洞府数十载。” “弟子虽结为上品金丹,但修道之时不过数十载,基础薄弱,灵力匮乏,还需师尊时时指点。” 峰主将薛榕每一分神情看在眼中,良久,他终于点头道。 “你能意识到自己的不足之处,这很不错。” “从前我门下只有一真传弟子,宁桑儿,她也算你的旧识,还望你等同门和睦,相互扶持吧。” “弟子谨记。” 御仙峰峰主的收徒仪式非常平淡,这般一问一答之后,薛榕的名字就正式记在真传弟子名列。 而薛榕自己的住处不变,只是每月初需到道宫来听峰主讲习七日。 修为到了金丹之期,峰主要教的就不是修炼方法而是各种道术。 御仙峰主司御剑之术,是六大主峰中战力最强的一峰,普通弟子到了筑基期便可有属于自己的一柄飞剑,但若是想要更好的法器,就要看自身机缘。 身为御仙峰峰主弟子,怎可连一柄飞剑都没有,这说出去就让其他峰笑掉大牙了。 拜师之后,峰主便赠与他一柄细刃纤长的飞剑,此剑名碧苍剑,是峰主少时成名时所用,后来经过天工峰峰主重新锻造后威力更胜从前,已经脱离了法器的范畴,成为一柄灵器。 另还有高阶修士必备的储物戒指一枚,里面囊括有数千枚上品灵石,养气丹修神丹十余种上好灵丹,还有数不清的灵符灵药。 峰主简直把一个金丹修士该有的所有装备都给了他,甚至还有富余。 薛榕第一次看见这些时候,简直震惊了。 从来只是听说御仙峰峰主财大气粗,对于自己的弟子更是无吝啬。 从前见宁桑儿只把灵丹妙药当零嘴就可见一斑。 此次轮到他的身上,薛榕吃惊之余,更是庆幸自己做对了决定。 这一天,薛榕听完峰主讲习,踏出道宫后,想起自从出关后居然还未见过落千槐与沈柯,却也不知他们现在如何了。 他身着白色长袍,内里是青衫映衬,腰间上束有一道玉带,这是金丹真人的穿着,见到薛榕行来的弟子们纷纷拘礼。 这里便是落千槐的居处。 “落师兄可在?” 推开木屋门,其中木桌器皿之上居然积了一层薄灰。 “这位师叔,你可是来寻找落师兄的?” 一名炼气期弟子有些拘束地问道。 “是,我是落师兄好友,但此处积灰已久,这间木屋的主人几时未归了? “落师叔自从下了御仙峰已经有四年未归,我们,不,是有些人说落师叔已经陨落了。” “不可能!” 薛榕下意识反驳道。 这绝对不可能,落千槐明明...... 对了,时间过得这么久,他如何忘了,在剧情中落千槐会去了魔域要采一株瘴桃作为灵丹药引,但魔域危险至极,沈柯不放心他就与他一同去,但回来的只有沈柯一人。 原因是落千槐本就心中怨愤,又被瘴桃妖所引诱,从此堕入魔道。 可如今男主都尚未出生,落家全族未被男主灭族,就没有落千槐要炼制血桃丹来报复男主的剧情啊。 那落千槐会去了哪儿?他绝不可能陨落。 “沈师兄呢?他在何处?” 薛榕努力让自己平心静气,却不想这个炼气期小弟子已经吓得两腿发软。 “我没有怪罪你的意思,实话实话便好。” 就算薛榕如此说,小弟子还是战战兢兢。 “师叔恕罪,沈师叔如今还在原处,只是......只是宿醉已久” 没等小弟子说完,薛榕默念悬空决,身形一瞬便踏风而去。 “沈柯,落师兄到底如何了。” “薛.....薛师弟啊,你金丹大成,为兄还未去恭喜你,你可别......别怪罪。” 如果不是亲眼见到,薛榕怎么也想不到从来都是意气风发的沈柯也有如此落魄的一面。 他不在自己的居所,而是披头散发仰躺在门前,脚边是一个个空酒坛,有几个还被砸成碎片。 他满身酒气但不至于认不得人,可若说他此时清醒,薛榕是怎么也不相信。 薛榕将手中一道冰凉灵气拍入他的后背,又拿走他手上喝了半壶的酒坛。 “这些年来,到底发生了何事?” “为何小弟子们会说落师兄身陨?” “还有你,沈师兄,如今的你还是沈柯吗?” “嗝” 沈柯打了一个酒嗝,揉揉眼睛满不在乎道:“我如今怎么不好,不用愁天愁地,只要喝酒,喝!喝到睡着,醒来再喝!” “薛师弟,你只知道苦修,现下又来管我作甚?” “你与落师兄都是我至交好友,我为何不能管。” “我也不知发生了何事,但我知道这都是我的错,若我没有对丹华峰的人吹嘘千槐炼丹之术不再他们之下,又怎么会牵扯这许多来。” 薛榕也在不断回忆书中所有剧情,到底在哪里有记载这一段剧情? 只是思来想去,才想到作者他一笔带过的一段话。 【......他一手炼丹之术传承于家族秘学,年轻时一回炼丹大赛上,丹华峰弟子嘲笑御仙峰只有蛮力武夫,对于杂学道术一窍不通,沈柯冲动下直说落千槐本领如何,落千槐上来果然练得一炉品相完美的元神丹,丹华峰弟子俯首,但其一弟子察觉落千槐炼丹手法有异.......落千槐受邀去了一前辈所在,共研讨炼丹奥妙......四年后,落千槐归来,修为竟然更上一层,直接突破了金丹。】 既然知道了落千槐此番是命中注定的,薛榕便松下心来,转言安慰沈柯道:“我在道宫中曾见千槐他命灯未陨灭,而且,你是关心则乱,筑基期以上弟子,若是陨落,不管如何,峰主又怎会不知?” 按照剧情的走向,落千槐绝不会有事,就算是一次劫难,落千槐也会安然度过。 此时,也该离千槐回来的时候不远了。 “你说的可是真的!” 沈柯紧紧抓住薛榕,眼中哪里还有半分浑浊。 “我怎会拿这个骗你,虽说寻常弟子是见不到命灯,但我现在拜入峰主门下,曾有一回为师尊去道宫命灯楼取一物过,虽不能在命灯楼久留,但我亲眼见过千槐命灯还在。” “还有,沈师兄何时如此无用过,只觉得是自己的过失便借酒消愁?你去看看御仙峰上下,还有哪个弟子能瞧得起你!” “我......师弟,你别怪我了,都是我糊涂。” “千槐既然还活着,那必然早晚会归来的,我信千槐在这一年之内就会回来,而且必有他的奇遇。” “......为兄失礼了,师弟,今天还要多谢你点醒与我。” 沈柯对薛榕深深作揖,薛榕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还是连忙搀扶起他。 “沈师兄这是何意,你我与千槐三人多年好友,我哪里能受你的礼。” 到底,自己这些年闭关潜修,让沈柯对自己也生疏了一些。 所有感情都是要靠时间来维持,这也不怪了。 大不了等落千槐回来,再慢慢联系感情。 薛榕对这两个好友还是看重的,自己不可能一人独善其身,总要有人可以与自己相互扶持。 看到重新打起精神的沈柯,薛榕才转身告辞。 他走得很急,只因他看到一只纸仙鹤朝自己飞来,他摊开手心,纸仙鹤便稳稳落在手掌中。 “阿榕速回,师尊有事。” 第六章 纸仙鹤传音而来的是清脆悦耳的女声。 薛榕当峰主忽然有要事传唤,不敢耽误片刻,直接捏起瞬形决,身影一闪便消失在空气中。 眨眼功夫,薛榕已经来到道宫,道宫内站着一个素衣少女,她气质高华,姿容甚美,约莫十六七的外貌,还带着些少女的娇气。 这是已经长开了的宁桑儿,褪去那张胖嘟嘟的包子脸,宁桑儿已经有了日后清冷美人的雏形。 不过此时的她还是称不上是高岭之花,她的性子仍旧活泼,为人热心大方,御仙峰上下无论是刚入门的小弟子还是诸如素真人一般的前辈,都很欢喜她。 薛榕勉强算是看着她从一个萝莉长成如今的美貌少女,虽说口中称呼她为师姐,但仍旧把她当做自家妹妹看的。 但看到只有她一人,薛榕忍不住头痛一番。 “不是师尊有事,我看是师姐你有事了。” “师弟,你别这么说师姐我,听说现下是峰下人间界里难得的花灯节,我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花灯,可是师尊不允我一人下山,其他师弟师妹又忙着修炼,我想只有师弟你一人还在空闲,不如你随我一起去吧!” “对了,师弟自从上了御仙峰也从未下去过吧,不如你我都去开开眼界可好!” 宁桑儿不是麻烦他人的性子,的确是没人与她相伴,她眼馋人界很久了,从前也总是吵着想下山,但总被峰主以修为不足为由驳回,如今她都金丹了,虽然没有薛师弟那般结成上品,但也是中上层的金丹,就算放在穹山宗上下,也是不出十指之数的好资质。 入了金丹期就足够有自保之力,这一次师尊好不容易同意自己下山,虽然要多带一人相伴,但这不是问题,总有解决的办法。 “师弟,就当帮帮师姐我可好?算我欠师弟一个人情?不,两个怎么样?以后有难,师姐我绝对会帮师弟的!” 薛榕哭笑不得,这性子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索性他近来也无事,而且宁桑儿说得也对,他从未下过御仙峰,薛榕也好奇这山下的人间是什么模样。 于是他点头答应了。 宁桑儿笑颜绽开,踮起脚尖就飞扑过来拉住他的衣袖,像是展现她激动的心情,眼睛还亮亮的。 “阿榕你在此等等,我去收拾一下马上来!” 不久后,宁桑儿手中并未带上一物,还耷拉着脸,兴致缺缺的样子。 薛榕奇道:“师姐,你这是怎么了?” 宁桑儿只是缩了缩脖子,没有回答。 “我是适才不过训斥了她一句,现下又闹起小脾气来。” 熟悉的声音从宁桑儿身后传来,原来是一脸正色的峰主。 “桑儿真是胡来,我有许多功课布置给你师弟,你怎可拉着他前去呢,你就当他人与你一般清闲不成?” 薛榕失笑道:“师尊,那些典籍道法徒儿都研读过了数遍,已然铭记于心,不曾怠慢,况且徒儿自幼年上山成道后便再也没下去过,如今也对凡间好奇得很。” “阿榕,这可要你自己自愿才好。” “师尊,师姐虽然活泼了些,但也是知道分寸,我自己若是不愿意,哪里会同意呢。” 说着便暗暗使了个眼色给宁桑儿。 宁桑儿聪慧,一看就明白了。 她连忙回答道:“师尊,阿榕说得多对!你就让我们下山吧!这可是师尊你之前便同意的了,师尊可不能出尔反尔啊!” “师尊,我与师姐不是黄口稚儿了,迟早都是得下山历练的,况且此番前去又不是除魔降妖,不过是见见凡间新奇,不至于让自己没了阅历。” “那,这你们此番前去都必须注意安全,我穹山宗山门下虽还算平稳,但到了凡间界里免不了有个别散修不怀好意,你们修为虽高,但都无实战经验,遇到坏人快快祭出法宝,不行,我还得给你们准备些符箓不可。” 峰主语重心长,他现在看起来像是一个为儿女担忧的老父亲,唠唠叨叨了一堆。 “师尊,这不......” 宁桑儿还想说不用了,却被峰主一个眼神瞪回来。 “你们若不备上这些,我是不会允许你们下山的。” 薛榕见峰主有了松动,直接拉着宁桑儿承诺下来。 “阿榕,你沉稳妥帖,你师姐年纪尚轻,从未见过人间界,你一路上就算代为师照应下她,桑儿有不懂事之处多体谅些。但你自身也要好好保重,我担忧桑儿也担心你,你们都是为师得意徒儿,若是损伤一人为师都无法安心。” “还有你,你好好听你师弟的话,别摆着辈分,你若是有你是师弟一般懂事我就能放心你一人下山。” “嗯嗯!我都听师弟的!只要师尊同意就好!” 宁桑儿一下子就乐了,笑容重新回到了脸上。 然后对薛榕眨了眨眼,表示感激。 & “啊呀,这不是李二郎啊,你也出来摆摊来啦?” “可不是,徐哥,今天可是花灯节,你瞧这街上人挤人的,可真热闹,这平日都卖不出去的木头玩意儿都卖出去好几件了!你说,这要是天天都是花灯节,那我一家老小就可享福了。” “哈哈,你可想得真美,我瞧着你这木头脑袋只会做生意,也不晓得这么大年纪了去给自己讨个媳妇?” 李二郎憨厚地笑了笑,老实说道。 “我多攒钱,攒了钱才好讨媳妇,不过你呢,今天怎么打扮得花里胡哨的。” 徐大一身长袍,为了装作斯文还随身带了把折扇,看起来真有几分像模像样。 “这花灯节好歹也是个大节,我当然得收拾收拾自己,这打扮是学县里秀才的,看起来还不错吧。” “我看你是为了勾搭赵主簿家的二闺女!谁不知道你惦记人家小娘子多时了。” 旁边一个面食摊子上正煮着面的老妇嘘了他一声。 这老妇还是他拐着弯的长辈,他不敢回嘴,但转身一见李二郎也在笑他,惹来徐大一个瞪眼“去去去,做你的木匠生意,别把我新做的袍子给看坏咯!” “请问店家,这几个木头娃娃可否拿下来一观?” 第七章 李二郎铺子上三五个木头小人憨态可掬,脖子上还系着精致的红绳。 这是卖得最快的,不过一会儿工夫,本来十来个小木人就只剩这几个了。 “好嘞,我这就拿下来给您瞧瞧。” 见到来了生意,李二郎习惯性卷起袖子,要把架子上的木人拿给客人看。 哪知只是瞧了眼铺子前的这一男一女,就移不开眼了。 这对男女皆是年轻又甚是好看的样貌,这皮肤都泛着光似得,一见便是富贵人家出来的,而这衣着打扮也无不讲究,在一旁也算人模人样的徐大此时再看就觉得浑身不对味了。 而刚刚气哼哼,就要走的徐大显然也注意到了李二郎这边来的客人,这年轻男人就不说了,他们还算人丁兴旺的县城里也找不出第二个人来,另一个挽着男子,睁着一双水灵眼睛的姑娘可不得了,通身是花骨朵般的娇俏,就连十个赵主簿家的闺女也比不上。 徐大只觉得两腿发软,魂都要升了天。 要不是还有一两分理智告诉自己这对男女不是自己惹得起的,他绑也要把这小姑娘绑回家里去。 “师弟师弟,这些个让凡人怎么都在看着我们,难道我们很奇怪吗?” 宁桑儿觉得摸不着头脑,她平生第一次被这么多人看着,怪不好意思的。 薛榕这边的灼热的目光一点都不比宁桑儿少,他心里怪自己想得不周到,在御仙峰上苦修多年却忘了人间的规矩,现在就这么直接下了山门,也没有换身普通点的衣裳。 不过这里都是古色古香的一切,让薛榕这个穿越来的对一切都很新奇,就像第一次在御仙峰上那样。 他也没问价格,直接掏出一块银子,放在摊子上,拿起宁桑儿看中的一个木头小人就走。 “唉,师弟,这就走啦?!”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只觉得一阵清风迷住了眼睛,等看清楚后那站在李二郎摊子前的年轻男女都不见了踪影。 李二郎看着自己空无一物的手,还有摊子上一块银子,半响没回过神来。 “二郎了,你真有福气,可遇见了仙人了吧,啧,这气派和手段,我老婆子年轻时候就见到过,仙人就是仙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他们与咱们凡人到底不同啊。” 煮面的老妇人笑眯眯的。 “啥,姑婆啊,你说那是仙人?” 徐大吃了一嘴的灰,呸呸了好几声才舒服了点,刚想咒骂是哪里来得邪风,就被老妇人的一番话给吓住了。 “你和二郎好好学学,别整日里斗鸡遛狗的,瞧吧,仙人就看不上你!” “姑婆,唉!你别拿擀面杖啊,我这衣服沾面粉就不好洗了我拿了我爹三个月月钱新换的,嗨,别打,我错我错了!” 老妇人年纪虽大但腿上工夫了得,竟然追着徐大半条街,直接把他打回家去了。 只留着李二郎一个人呆呆的,他摩挲着碎银子,喃喃道:“居然真有仙人啊。” 念了一个小法决,薛榕带着宁桑儿离开了,等到了没人的地方,薛榕和宁桑儿解释说,平日在御仙峰上,大家都是修道之人,相差不大,自然没有人会围观她,但凡人间不一样,修士与凡人本就是天壤之别。 宁桑儿似懂非懂,她对人间一切事物都充满好奇和不明白。 但好歹她也不是爱贪玩,晓得分寸,再加上她一直都很信赖薛榕,总觉得薛榕比自己大不了多少,但和师尊一样很沉稳的样子。 二人把过盛的气质收敛,再换上普通的打扮,看起来就像是一般人家的儿女。 这回是宁桑儿拉着薛榕逛遍了整个夜市,两个人手上都提满了大包小包。 宁桑儿舍不得把手里漂亮的糖画咬坏了,就时不时舔一舔,还眼馋着其他花样的糖画。 薛榕见她馋嘴的模样不禁觉得好笑。 身为读者的时候,从没想到过高贵冷艳的正宫女主也会这般可爱。 看书追小说,和其他读者讨论剧情,仿佛这些事情已经是非常久远的了。 薛榕也喜欢甜食,叫住一个卖糖葫芦的老人,买了串。 他咬了串糖葫芦也没觉得多丢脸,他很高兴,吃着与现实里滋味一样的小吃,仿佛回到了家。 “师弟师弟!你看这花灯这漂亮!” 她的目光被河水中闪烁着橙黄色光芒的河灯吸引了。 “师姐喜欢那就去买吧。” 听宁桑儿像一只兔子一般拥挤进人堆里,但身手游刃有余,连一片衣角也没让人碰到。 精致的河灯有花瓣状有元宝状,最精美的莫过于一童子提着花篮的灯样。 宁桑儿喜欢最漂亮的那个,伸手就去拿,但另一双手也几乎在同时伸了过来。 是个男子的手。 宁桑儿脸一红,手顿了顿,这一盏花灯就被人拿了去。 “这花灯我甚是喜欢,多谢姑娘承让啦。” “喂,你这人怎么可以这样!” 宁桑儿气恼道,这个男子一点都不讲理。 男子旋即扔了块银子给了卖花灯的小贩,小贩见到实打实的雪白银子笑得合不拢嘴。 “你瞧,我已经是付了银两了,这花灯该归我。” 男子剑眉入鬓,双目狭长,非常英俊,但宁桑儿不管他,只知道他抢了自己的花灯。 “可明明是我先看到的......” 宁桑儿扁了扁嘴,甚是委屈。 “这么大的姑娘了,可别哭鼻子了。” 听到男人这似乎是在嘲笑她的样子,宁桑儿羞得脸皮通红。 “你,你管我!” 男子忽然宛然一笑,居然将花灯递了过来。 “逗逗你罢了,来,接着吧。” “啊?” 这下子宁桑儿怔住了,她呆呆地接过,手一不小心又触碰了男子的指尖。 “我,我不能白要你的东西。” “不过是一盏花灯,姑娘不要放在心上。” “可我师,我爹爹说过无功不受禄。” 宁桑儿虽然喜欢花灯,但也不会白白拿了别人付过钱的了。 “我给你钱吧。” 宁桑儿翻了翻自己的荷包,却发现零散的碎银子早就被自己了买了小吃和其他玩意儿了。 “啊,没了啊,那你等下我,我去找阿榕,阿榕那里还有。” “唉!” 男子伸手拉住她,唇边挂着无奈的笑意。 “不用这么麻烦了,我也不缺银子,那么这样,我瞧前边有个猜灯谜的地方,我这人最不会什么猜谜了,可我家妹却硬要我猜对了拿一个灯谜会上的奖品给她。” 还没等男子说完,宁桑儿兴致冲冲道:“我给你去猜一个吧!” “我正有此意,姑娘要是给我猜对了灯谜,那我现在买下花灯的就是给姑娘的谢礼了。” 顺着男子手指的方向,宁桑儿看到不远处一棵茂密的系着许多红绳的大树下,果然挂着许多大大小小的灯笼。 “真漂亮啊!”她的眼睛亮亮的,满眼都是灯笼上映照的烛火。 “那我们走吧。” 男子的笑意越深,手已经牵上了宁桑儿,但宁桑儿毫无察觉。 “好呀,不过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啊,我叫宁桑儿。” “原来是桑儿姑娘,我是......” 男子的话音未落,一个声音忽然插了过来。 “阁下,请放开我师姐。” 薛榕穿过人群,眨眼间就将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宁桑儿护在身后。 第八章 自从下山后,薛榕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 虽然陪着宁桑儿逛灯会,但是他的心总是提着。 他能肯定自己忽略的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而就在刚才才想起来。 原文中有在宁桑儿的回忆中写道【我师尊被那齐珝所杀,若不是当年我任性,执意想要去人间,师尊他何必葬送了性命!还是被齐珝这个魔头生生逼得在众弟子前自刎!师尊他,明明什么错都没有啊......】 峰主他,要死了吗?剧情居然已经进展到了这里? 薛榕决计不愿见到待自己尽心尽责的峰主会沦落到这种结局,当然,其中还有他的私心存在,若是.......若是峰主遭遇了这命定的剧情,那么,同为炮灰配角的自己也是躲不开了吗? 一边是良心的自责,一边是自私的私心,薛榕的心情变得非常复杂,他一时间居然犹疑了起来,到底还是要搏一把,他必须要看看原著人物的必死结局是否有改变的机会,不为别人也要为了自己! 思绪回转了许多,薛榕才发现前去买花灯的宁桑儿居然还没有回来。 他感觉情况不妙起来,穿过人群寻找了一番却没有见到她。 而且,不知从何时开始,那个站在他几步开外的卖糖葫芦的老人也失去了踪影。 一个普通人想要在金丹修士的灵识下这么无声无息的消失可绝对是不可能的事情。 大街上人越来越多,有一些穿着鲜艳,幸福又带着矜持的男女,他们无一不是携伴而行,脸上挂着朝气又美好的笑容,不谙世事一般,更多的还是全家结伴而出,老老少少,孩子的嬉笑声,越发浓郁的各种食物的香气,仿佛美丽的画卷。 凡人们只知道今年的花灯节格外热闹精彩,完全没有意识到隐藏在暗处的污浊。 “宁桑儿已经被齐珝所困了,齐珝虽为魔修,但擅长于布置阵法,而诸多阵法中,能如此瞬间中将人转移有让我看不出一丝痕迹的只有幻阵了” 薛榕心中想到这些,但他只是粗通阵法,只从峰主哪里学到些理论知识,从未实践过。 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也许他在阵法方面的确有些天赋,居然瞎猫抓到死耗子一般找到了隐藏极深的阵眼。 宁桑儿消失的花灯铺子上,一盏花篮样式的花灯除了颜色花哨外,并不算起眼,但薛榕却看到了一丝光点在花灯中闪过。 这不是寻常烛火能有的光芒,它带着一股微弱的灵力。 他用传音纸鹤说明了现在的情况,催动灵力让它加快速度飞向御仙峰。 但愿峰主可以早些收到。 布置完后路,薛榕在花灯摊主惊诧发目光下,直接捏碎了花灯。 然后........ 整个世界像是也同样破碎了一般,场景变化万千,天旋地转。 薛榕努力保持着清醒,他眼睁睁看着周围众人如同纸片人被点燃了消失成了灰烬,原来人挤人的热闹大街上,只留下空荡荡的凄凉。 这并不是真的,薛榕肯定自己已经进入看齐珝的幻阵中。 果然没过多久,一对男女出现在薛榕视野中,男人英俊伟岸,少女纯洁美丽。 少女自然是薛榕熟悉的的宁桑儿,而那个男子......当看到他的样貌,薛榕就更肯定了他就是齐珝。 原文中描述齐珝是个美男子,但额角天生带有一抹朱砂红痕,状似火焰,他此时虽用发冠虽遮挡,但还是露出了一丝。 在进入幻阵的同时,幻阵主人也自然会知晓,何况他还是简单粗暴的捏碎了阵眼。 薛榕没有后退的余地了,无论如何还是先要救下宁桑儿。 于是他仿若淡然,漫步而来。 “阁下,请放开我师姐。” 手指间,是隐藏起来的灵力,还有一道峰主曾交代不再万不得已时不得使用的碎神咒。 已全身灵力为代价,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符咒,但是它威力巨大,只要灵力足够就算是元婴期大能者也可以击杀。 可是他能有勇气走入幻境的底气。 如今的齐珝,撑死了不过魔婴初期,相当于修真者的元婴修为,他虽然只是金丹但差距不不大,还是有搏一搏的机会。 若是他先击伤了齐珝,那齐珝就没有本事再去逼死了峰主了,只要可以改变剧情,薛榕此刻拼掉了半条命又如何! & “咦,阿榕你怎么这么说?” 宁桑儿对薛榕的话有些意外。 男子笑容保持着和煦,似乎没有被打断的恼怒。 “这位......是桑儿姑娘的师弟?抱歉,我对桑儿姑娘并没有恶意,只是邀请她一起同去前面的猜谜灯会而已,若是不放心,我们一起同去好了。” “是啊,阿榕,他不是坏人,其实是我想要他的花灯,人家却要送给我,只是我过意不去,就帮他去猜对了灯谜就好。” 薛榕虽然外表风轻云淡,但心中却如同烈火焚心。 可此时此刻,他没有时间去和宁桑儿解释。 因为如今他能做的只有拖延时间。 薛榕背手抽出碧苍剑,直指面前男子的命门,宁桑儿见此,不由得惊呼了一声。 “阿榕快住手!他只是个凡人!” 但更不可思议的画面发生了,那个被宁桑儿认为是凡人的男子却在一瞬间中躲开了薛榕势如破竹的利剑,剑光闪过,连他的影子都未触及。 而周遭的事物也与此同时陷入了幻境一般,原本熙熙攘攘的人群此时全部消失,只留下空荡荡的一片。 “啊呀,真不知道是哪里露了馅,居然被你这个小辈发现了,不愧是宁无玦的弟子,真是青出于蓝,我想宁无玦他,死都可以瞑目了吧!” “师姐快走!他是齐珝,是师尊的死敌!” 薛榕趁机传音给宁桑儿,却见宁桑儿嘴巴微张,却无法说出任何言语,就连身体也僵直了如同雕像。 “小姑娘太傻了些,她还没发现我早就给她下了咒吗?” 齐珝居高临下看着薛榕,他似乎是玩腻了,又一次躲过薛榕的招式,直接掐住了薛榕的脖子。 “啧,你说,我将你和小姑娘都杀了,你们那师尊会不会气急攻心?若是能立刻走火入魔就好了,也不用我动手。” 齐珝的手越来越紧,薛榕意识到此刻不能再拖延,于是一掌击上齐珝胸膛,又默念咒法催使出摧神咒。 手掌间光芒四溢,齐珝一开始并未在意,但很快察觉到此咒术,不禁恼羞成怒。 “连摧神咒他都给你们了吗?不愧是我的好师弟!心狠手辣不逊当年!” 没等咒术完全施展开,齐珝腾空而起,胸膛间光芒忽然消失,他仰天长笑却神情扭曲至极。 “摧神咒还是我昔日的作品,威力的确巨大,但你这小辈确用错了地方!也罢,我暂且不杀你们,我会带你们去亲眼看着你敬爱的师尊,我的师弟是如何惨死吧!” 此时,扼住他脖子的手一松一道巨力猛地拍向他的脊背,他忍不住吐出一口鲜血,心里惨笑着嘲笑自己,以为掌握了所有剧情就能自负于人吗,还以为自己只是上帝视角,所有发生的都能尽在自己掌控之中?太天真了,薛榕。 你为你自己的自大付出了代价。 齐珝下手极重,这一击之下让他几乎昏迷。 只是从空中下坠的时候,似乎被一股风托了起来,最后听到一个淡而极冷的声音。 “齐珝,百年不见,一见你便伤我徒儿泄愤?呵,你也算是是堂堂魔婴大能吗?” “不及宁师弟你背信弃义。” 仅仅几个字,出口已然是咬牙切齿。 第九章 “宁无玦,我只想问你一件事,事到如今,你心中可有悔意?” 峰主面容冷冽,墨发束冠,一身素衣道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他是御仙峰峰峰主,但与此之前,他也是宁无玦。 宁无玦这个名字,自从他踏上峰主之位后便再也没人如此称呼过了,便是亲近如素真人,也不过过称呼一声师兄。 时隔百年,再次听闻却是可笑的来自自己敌人口中。 这位仇敌也是曾经的故交,是他心口一道血淋淋的至今都未痊愈的伤痕。 此时此刻,他没有踌躇的心思,所以他的言语只是平淡如水。 “当年事我从未后悔,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齐珝不怒反笑,他状似懊恼般喟叹:“我真是疯魔了不成,明明早就知道你宁无玦到底是何等人物,还白白被你训斥一声?” “我的好师弟,就算你现在出现又如何?从我手下救走你这两位爱徒?那好,我改变主意了,如你所愿,我现在放了他们。” 为了显示自己的“诚意”齐珝指尖一挑,一道红光从宁桑儿额间溢出,并迅速消失在空气中。 “师.......师尊” 宁桑儿被咒法禁锢多时,虽然口不能言,四肢不能动,但该看到的一切她都看到了。 原本温和亲近的凡人男子一转身就变成煞气十足的魔修,还将薛榕重伤在地。 男子温雅的笑脸是最可怖的恶魔,他诱拐着天真不谙世事的少女一步步踏入深渊。 宁桑儿仿佛觉得自己是在做一场最恐怖的噩梦。 “师尊!师尊!你快救救阿榕吧!” 扑进自己师尊怀里,已经是个大姑娘的宁桑儿却如此声嘶力竭的哭泣。 哭的是薛榕,也是这么无能的自己。 如果......可以变得强大就好了吧,变得和师尊一样强,不会再有人为自己受到伤害了。 峰主没有像从前那样责备她,他爱怜的摸了摸宁桑儿凌乱的长发,温言道:“阿榕不会死,他现在只是昏睡过去了,你先带着阿榕走,但别上御仙峰,随便找个地方带阿榕养伤,这里有师尊就好,等解决了这件事,师尊自有法子找你们。” “桑儿,阿榕虽然是你师弟,但我更觉得他一直在照顾你的师兄,你要把阿榕好好当兄长,他是个好孩子,你也是,今后......万不可任性了。” 宁桑儿听着峰主的话都忘记收了眼泪,她,她怎么觉得师尊话里有话呢? 但此时她什么都没有听出来,带着哭音点点头答应了下来。 “师尊,你自己要小心啊,那魔修还是有点厉害的。” “傻孩子,快走吧。” 峰主了露出一抹浅浅的笑。 在宁桑儿心中,师尊说会来找他们就一定会的,而且现在薛榕伤势要紧。 抬头她胆战心惊地望了眼远在半空的齐珝。 齐珝回她一个意味不明的冷笑。 似乎是悲悯,似乎是讥嘲。 咬了咬唇瓣,宁桑儿驾驭起云状法器,带着昏迷中的薛榕远离开了。 宁桑儿以为自己离开了恐怖的噩梦,但她却不知下一只脚已经踏入炼狱。 峰主凝视着云端身影直到消失到看不见。 齐珝叹道:“师弟啊,我虽然现在是魔修,但也是一言九鼎,犯不着出尔反尔。” “毕竟,我最厌恶的就是如同师弟你一般背信弃义。” “现在小辈们都离开了,师弟,我想我应该好好处理咱们的事情了。” 他也看着远处的天际,此时幻境已被打破,天空呈现出一片橙红的黄昏。 并不耀眼,还显得如斯静谧。 峰主凝视着齐珝始终含笑的面庞,道:“你愿如何吧。” 齐珝正眺望着远处,那长年笼罩在云雾之中,被凡人称作神山的六座高峰。 “许久都未到御仙峰一见了,不知如今一草一木是否还是当年景象。” “师弟,你随我一起去见一见吧,我想,你一定会发现惊喜。” “我保证,与以往不同。” 他舔了舔嘴唇,暗带着不明的兴奋。 “桃夭夫人鼎鼎大名,她倾慕师弟风仪已久,想来现在已到御仙峰了吧。” “还有无影,无形两位道友,说是无论如何也要来拜访师弟你。” “你居然带着半个魔域的人来了,齐......师兄,你已经忘了自己也曾经是御仙峰弟子,想要报仇随你找我,但御仙峰不曾欠你半分!” 听闻师兄二字,齐珝笑意更深。 “可师弟你确是峰主啊” 话音刚落,本来还在原地的峰主却已经不见了。 “好师弟,别走得太急,我话还没说完呢。” “啧,你只以为我会屠了御仙峰吗?不,宁无玦,只是杀人,是远远不够的。” 御仙峰上,一位衣着桃红,颇为妍丽的妩媚女子浅笑盈盈地面对另一边如临大敌的十来名筑基弟子。 “众位小郎君怎么这么怕妾身呢,妾身可未曾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啊。” 她声音婉转多情,一般修士听了都会软了腿,但这十几个筑基弟子却都不凡,他们是这一代御仙峰弟子中的精英,平日苦修心法道术,而到了战场也是最合格的战士。 为首的青衣弟子眉目俊朗,身姿挺拔,他执起手中利剑,锐利的剑尖对着该女子。 “你这魔修上我御仙峰作甚!” 桃夭夫人娇声柔软,她一双妩媚的眼睛打量着这些弟子。 “所以说,妾身最是烦你们这些木头,明明一副好皮相却不懂怜香惜玉。” “桃夭夫人好雅兴,还有心思玩乐,可别忘我等此行的目的。” 忽然间一股浊气在空中盘旋而下,等离近,竟是一条鳞片黑紫,身有四爪,长颚长须的蛟龙。 穿过云层,紧跟其后的是一条身形比之蛟龙略小,但腾云驾雾间也是巨大无比的白蟒。 蛟龙与白蟒在空中盘旋,而山峰间风沙走石,尘雾漫天。 “峰主不在,你我快顶住这些魔修!还有你,快去给素真人等长老传讯!” 为首那弟子神色难看,他明知这三个魔修修为极为高深,他们绝对不是对手。 但是,御仙峰上下必须顶住!只要要顶到峰主回归。 因为御仙峰是镇守穹山宗的第一道防守,也是城墙,若是让这些魔修破了,后果不堪设想。 “众弟子听令!给我死守......” 为首弟子正发号命令,他首当其冲已经做了必死的准备。 “众弟子退下。” 素真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身前。 “汝等魔修,想要擅闯山门也要问我素明玤是否答应。” 从来都是闲散的素真人此时神情凝重,他伸出手将一众弟子拦在身后。 “御仙峰素真人?真是久仰了。” 桃夭夫人舌灿莲花。 “想当年素真人与峰主还有齐道友他可是御仙峰三杰啊,可是如今齐道友虽为魔修但修为高深,在魔域已有一席之地,峰主他也贵为一峰之主,那素真人你呢?妾身真为真人抱不平。” 若之前面对筑基弟子不过是小打小闹,这次桃夭夫人是拿出了真本事。 她手持一株桃花枝,花苞欲开未开,葱白的手指捻转着花枝,明明是寻常动作却让人视线都离不开那株桃花。 “我这花枝为素真人绽开,如何?” 她朱唇亲启,言语中带着暧昧的诱惑。 素真人只觉得满目粉意,皆是灼灼桃花,十分晃神耀眼。 “定神。” 筑基弟子间已经有人开始恍惚,素真人皱起眉头,强迫自己不看她。 默念心法强行定神。 他人不知,但素真人却知晓过。 桃夭夫人本体是魔域妖桃,从化形以来最擅长惑神之术,曾经有一位元婴修士也中过她的术法,从此行尸走肉,堂堂元婴大能成为一个妖修的炉鼎男侍。 此术以桃夭夫人本体桃枝为媒介,凡是作答了她的话语,三魂之一便会被吸入桃花枝内,从此受她控制。 最阴险的就是此术不分修为,只分心性。 桃夭夫人本已自信满满,她修为不高,无法和金丹修士正面冲突,但她有绝技护身,就连空中那两头蛟龙巨蟒都不敢平白招惹于她,本来以为这常年修为不进,处于低位的素真人必然是个兴致不坚的,她都拿出了看家本领却没想到他油盐不进! 果然,她最讨厌的就是这些自诩清高的修士,尤其是御仙峰上的这些! “桃夭,我看你还是让我们来吧!” 蛟龙看得心痒痒,他飞身而下举起利爪就要将素真人的头颅抓碎。 但白蟒却在此时化作一白衫书生,手持一枚金印,身形一转拦住它。 “无形,你这是做什么!” 蛟龙眼见一人就要陨落在自己爪下,却被中途拦下来,不禁怒火冲天。 无形冷眼看它,淡淡道:“别忘了齐道友的话,我们只需困住峰上人等即可,一切还得等他到来。” 第十章 “齐珝这个家伙算什么!我乃魔域妖灵,生来就比人族高贵,什么时候我要听从他的差遣!” “你忘记尊主所言吗?” “尊主是让我们协助齐珝,可并未说谁为主谁为副!那齐珝若是乖觉就该现在让我在这御仙峰上杀个痛快!” 无影并不服气,他张着蛟龙大口,硕大的躯体不停在云层中翻滚,真真如同吞云吐雾的巨兽。 “我听无影道友似乎对我意见颇多,我齐珝现在来了,道友不妨再说来听听。” 齐珝一袭人界衣裳,看上去像是温柔富贵乡中的世家公子,风度翩翩。 这在场谁都不敢小觑了他。 包括蛟龙无影。 但他只是惧怕于尊主之令,本身却一点都看不起人族出生的齐珝。 若不是齐珝手中握有尊主羽令,他绝不会顾忌分毫,早在上了御仙峰就屠了干净! 他长着血盆大口,黑色的鳞片在落日余晖下光彩熠熠,极为威风,可他听到这声音,忽然身形一滞,金色的竖瞳瞬间立成了细针。 “我不敢,你如今是尊主麾下得力干将。” 在明处他自然不会口出狂言,可谁知齐珝下一句话却让他瞬间暴跳如雷。 “对,你的确不敢。” 齐珝居然认真点了点头,他并不看这只怒火攻心,似乎随时都会向他扑来撕碎他的蛟龙,反而问十分和气对一旁白衣书生道:“无形道友,令兄脾气火爆,他现在连尊主的命令都敢质疑,我当然并不会计较,可以后还要督促无影道友他好好整改,若是闹到尊主那里,我都没有办法收拾。” 白衣书生虽然没有言语,但也并不反驳。 几乎是在齐珝到来的同时,一身白袍如雪,面容却比冰雪还要冷峻的峰主已经站在素真人身前。 “见过峰主!” 被困的十多位筑基弟子一瞬间全部半跪在地,这些青衣弟子们紧紧皱起的眉头上终于见了一丝松动。 只要峰主到来就好! 素真人却并没有身后弟子们这么轻松,他见峰主神情有异不禁心中一紧。 “师兄,为何这些魔修会攻上御仙峰来?还有.......他居然也来了” “素师弟,你快让弟子们回去,谁都不要出来,此事我心中已有了解的方法了。” “这些魔修,还有齐珝他......往日恩怨终将有要解决的一日,这与御仙峰其他人无关。” 峰主的言语让素真人更是忐忑,他一把拉住峰主,义正言辞道:“我......会让弟子们回去,但我必须和师兄站在一块,那次大战后你伤势未愈,恐怕不能以一敌四。” “不,你也回去,我怕会有其余宵小趁机作乱,御仙峰如今已经禁不住第二次折损。” “堂堂穹山宗六大主峰,有哪一峰像我御仙峰现在这般萧条!元婴期峰主重伤未愈,座下也仅仅三位金丹,师兄!你也知道御仙峰上下已经经不起任何折损,那你该懂你这个元婴对御仙峰是有多么重要!” “我听素师弟所言真是感概万千啊。” “昔日御仙峰何等风采,两位元婴前辈坐镇山门,金丹二十七人,各个都是天纵英才,筑基,炼气弟子无数,那时的御仙峰,似乎被称作是六峰之首。” “连我都能轻而易举闯入,就知道御仙峰果然比不得当年了。” “那宗门呢?亲爱的宁师弟,你忠心耿耿誓死报效的宗门有给你补偿吗?” “还有,你看看这是何物。” 说话间,白衣书生手中那一枚不起眼的金印就飞到齐珝手中。 “镇山结界!这可是镇山结界的钥匙!” 素真人大惊失色,他也奇怪为何被结界所保护的御仙峰为何这么快就会被魔域中人闯入,而且一丝动静都没有。 但结界钥匙此时居然落在这帮魔修手中。 峰主一片波澜不惊。 他抬头直视齐珝。 “原来钥匙在你这里。“ 齐珝微微笑开,掂了掂手心中的金印,他反问道。 “你就不怀疑是你们宗门把结界钥匙拱手奉上吗?我听说近年来,想将御仙峰贬去主峰之位的声音可不在少数,你宗门的这些所谓正道们可是叫嚣御仙峰不配为主峰之一呢!” “穹山宗容不得你这个叛徒诋毁!” 峰主没有开口,素真人已经忍耐不住。 他无法容忍御仙峰的罪人百般的羞辱。 “齐师兄,你不用拐弯抹角,我知道你费尽心机,如此计划的目的是什么。” “峰主!”素真人想要提醒他的口误。 峰主继续说了下去。 “我知道结界钥匙绝不可能是宗门交上,宗主的脾气谁不知道,就算我们穹山宗六主峰里少不了内讧却在大事上绝不可能发生你所说的事。” “你有你的法子得到了结界钥匙,甚至让我都没发觉,而我已经不想知道真相了。” “可笑!可笑之极!” “宁无玦!你可知御仙峰已被我层层困住!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一时半会儿也绝不可能进得来!连你现在都不是我的对手,更别说其他人!只需要一盏茶,我就能将你们御仙峰彻底屠尽!” “你不过求我一死而已。” “今天,齐师兄你,我保证你会得偿所愿。” “就凭你吗?” “就凭我。” 峰主欣然点头。 “师兄!你说什么胡话!你虽然不是他们对手,但加上我!我们至少能抵御一阵子,宗门绝不会放弃我们一整座峰上的人,他们一定已经就在结界之外了!” “素师弟,我......我本不愿你看到这些。” “我已经早有这个决定,但我没有到这一天回来的这么快。” “快到我还没有见桑儿长大,还没有好好培育阿榕。” “素师弟,抱歉了。” 峰主的手轻轻拍向素真人,素真人根本没有任何防备。 “你和诸位弟子,先好好睡上一觉。” “还有,桑儿本性纯善却被我娇宠惯了,恐怕今后难当峰主之位,阿榕他新入我门下,但性情沉稳大方,我看他也颇懂些人情世故,只是还是太年轻了,我放心不下。” “今后峰主之位就由素师弟你暂且代理,桑儿阿榕他们还要拜托给你,等再多些时日吧,等他们彻底长大了,你便从他们之中选一个,我相信素师弟你的眼光。” “素师弟,这都是师兄我的报应,谁也改变不了,你,好好的吧,为兄惭愧......” 素真人最后看到的是峰主飞身而起,凌空而立。 一道银色的,极快的飞剑似乎闪了过去。 “师尊!不要!” 尖利的女声刺耳又难听,完全没有少女声音本来的清脆悦耳。 “师......尊,还是晚了?”这是另一个不可置信的男声。 峰主缓缓抽出了自己随身不离的长剑,齐珝这一刻还以为他是要来搏命。 但没想到,这面如冰塑,从来都是不苟言笑的御仙峰峰主却是拔剑自刎。 “齐师兄,如此你可满足了?” 这话语如同讥讽他一般。 锋利的刀口划破了喉咙,越来越深。 鲜血如同喷涌而出的泉水,溅了到齐珝的衣袍上。 明明......他们离得这么远。 可这血,还是温热的。 温热的,此时却如此发烫。 喉咙都被切断的峰主已经发不出任何话音。 齐珝恍然间想起了很多,视线被这连绵不绝的血液彻底染红。 年幼时与曾经的小师弟一起拜入御仙峰,他们感情甚笃,几乎是形影不离,一个大孩子身后总是跟着一条小尾巴。 “齐师兄!李师姐,顾师姐她们怎么这么喜欢捏人家的脸呢?” 小小的宁无玦长得圆溜溜,胖乎乎,像是一个可爱的娃娃,年长他几岁的师姐们都爱逗他,可年幼的宁无玦不觉得这样很好玩。 所以把他在又被一个师姐捏着玩后跑到齐珝这里来告状。 没想到一向一本正经的齐珝噗嗤一声笑起来。 “小师弟,因为师姐她们喜欢你啊。” 宁无玦扭了扭胖胖的身子,眨了眨黑葡萄似得大眼睛。 “那师兄从不捏我脸,师兄是不是不喜欢我?” 想到这里宁无玦心里害怕极了。 他还没到齐珝肩膀高,就猛地扑到齐珝身上,眼泪鼻涕沾得齐珝满身都是。 见他嗷呜一声就哭起来了,齐珝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但顺从的捏了捏宁无玦肉嘟嘟的脸,也不嫌弃他满脸鼻涕眼泪。 “我说,笨蛋小师弟,我的宁师弟!师兄怎么会不喜欢你!” 他也问这个小师弟怎么就缠着他呢,那爱哭鬼居然板起脸数起了手指头。 “刚进山门我迷了路,是师兄给我带路的,我被讨厌的刘师兄欺负了,是师兄帮我揍了他一顿!还有还有!师兄还记得上次我落下寒潭水里,还是师兄救了我!我爹爹娘亲说,做人要知恩图报,要善交好友!恩!我都记得呢!我要报师兄的恩,还有师兄一直帮我,就一定是我的好友!” 齐珝颇有点头痛了,迷路那回他只是顺手一帮,而刘师兄那天正好惹到他手上,他也是为自己报复,去寒潭水里就了这个小不点也是个巧合罢了。 但此时齐珝一点都不讨厌这个喜欢当他跟屁虫,又总是仗着年纪小爱撒娇爱缠人的宁师弟。 他觉得,自己总是孤身一人,现在有个爱玩爱闹的小师弟让他无奈让他头痛,这种感觉还不错。 彼时,齐珝十四岁,宁无玦七岁。 多么快活的时光啊,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 他也不会如此恨他入骨! 第十一章 随着年纪越来越大,曾经的少年和幼童都长成了玉树临风的青年。 齐珝一直是个成熟大师兄的模样,很多小师弟小师妹们都崇拜他,不仅他修为高,更难得的是他指导师弟师妹们功法总是很耐心细致,有时也有非常温柔的一面。 而让齐珝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原来的爱哭鬼小不点哪去了,自从进入少年期后,他的宁小师弟就变了,变得彬彬有礼,对人对事都是一股子距离感。 当宁无玦恭敬地对他鞠礼,口中道:“拜见师兄”的时候,这种感就更加深了。 其实谁长大了没有个变化呢? 齐珝虽然遗憾,但也不得不承认,这个爱当他跟屁虫的小师弟,已经变成可以独当一面的人物了。 新进来的一个小弟子,叫素什么的,居然黏上了他的小师弟! 就像从前小师弟黏着他那样。 他其实还是很怀念以前那段时光的,可小师弟现在对他亲近不起来,这也没有办法啊。 一次宗门弟子试炼中,齐珝和宁无玦分为了一组。 他们前去山下某处魔修的洞窟试炼。 这里的魔修很厉害,而宁师弟还有着少年人的冲动,一不小心之下中了魔修的陷阱。 还好他及时出手,拼死才救下了宁师弟。 齐珝自己受了重伤,但这不要紧,小师弟没有事就好。 但齐珝没想到自己已经走了一道歧路,他重伤期间被这个魔修残魂所控制,他才得知自己的体质居然是玄阴之体,若是女修那便是魔修的上好炉鼎,但若是男修,那就是修炼魔道功法优异体质。 齐珝在魔修残魂的诱惑下暗自修习起了魔功。 他想要可以保护所有自己在意的事物! 至少,不要让自己像是现在这般,在强大的敌人面前束手无策。 宁师弟果然对他一日千里的修为感到惊喜,这更让齐珝喜悦。 只是纸包不了火,一日他暗自在洞府修炼,满身魔气居然被宁师弟撞了个正着。 他忘不了师弟的大惊失色,甚至以为他是被魔修夺了舍。 没错,从前那魔修残魂利诱他修习魔功是真要夺舍的,但被他将隐患及时掐灭了。 他很敏锐,能感觉到魔修对他的恶意,那既然如此只是利用他,那他何不反过来利用魔修呢。 在榨干了魔修所有价值后,他抹去了魔修的残魂。 对现在的他来说,这只是一个残魂,根本不用吹灰之力。 他对宁师弟解释了来龙去脉,没有半分隐藏。 他甚至跪下来恳求师弟。 不要用那种异样的眼神看我,求你,不要。 宁师弟顾及了往日情分,他默认了,没有去和御仙峰峰主揭露他。 这一点就让齐珝感激异常。 虽然换来的是宁师弟的一句警告。 “齐师兄,我就算不告诉其他人,那你今后怎么办,你是修真者还是魔修呢?我希望就算是魔修,齐师兄你还会是从前的齐师兄......否则,师兄,你千万别逼我。” 他怎么可能会逼小师弟呢? 绝对不会的,他齐珝只要活着,就绝对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的修为越来越高,短短十年就突破了金丹,还是结成罕见的上品金丹。 只有他知道,这不过是假象,他是魔修,结成的只是魔丹,只是他的魔丹居然与金丹无异,连高深莫测的三位长老和峰主都瞒了过去。 他被收为真传弟子,甚至得到峰主承诺说下一任御仙峰峰主只会在四名真传弟子中选择,而峰主更为器重实力高强的他。 齐珝被这话忽然点醒了。 他存着自己的一点小心思,觉得自己做了御仙峰主,就更可以保护好宁师弟了。 于是他更加潜心苦修,只为了达成这一目标。 不过这一举动让他与宁师弟更加疏远。 明明同样拜在峰主门下,他们的见面机会却屈指可数。 可事发突然,峰主居然被一妖修使诈偷袭重伤,勉强撑着回到山门,但他的元婴破碎,再多灵丹也撑不过几年。 峰主在意识还清醒之际,对御仙峰众长老弟子宣布了下一任峰主人选,四名真传弟子中,峰主在他与宁师弟间犹豫不决。 论修为,宁师弟是真正的天才,不比他差多少,论品行,宁师弟虽然冷漠但更得长老们的青睐,觉得他进退有度,有一峰之主的风范。 由于这是关系到一峰上下的大事,峰主与几位长老约定三日后再做定夺。 齐珝他对结果并不是那么在意,甚至他想,如果自己能当峰主最好,但如果竞争对手是宁师弟的话,他愿意退出。 只是在三日后的前夜里,他的洞府却被一群金甲修士给闯入了。 事发突然,他没有一点防备。 金甲修士身后,站着的正是峰主与众长老。 “齐珝,你居然真的是魔修!” “齐珝,你这个御仙峰的叛徒!” “齐珝,你太让人失望了!你居然骗了我们所有人,擅自修炼魔道之法!” 他站在洞府之中,面对众人责难,他出奇的平静。 这一瞬间,齐珝觉得自己的心脏凉了个彻底。 谁会告发自己? 谁知道自己的秘密? 他一动不动的被金甲修士用玄铁炼成的锁链捆绑住,他衣裳不整,鬓发披散,被人押着前进,这种屈辱,这种狼狈,他从没如此过! 当看到那熟悉的身影出在在这些人前,齐珝绝望地差一点颤抖。 “宁师弟!宁师弟!” 他发了疯似得往前冲去,他想要亲口问他,他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要如此对待他! 明明......明明是他承诺的,他承诺会保守秘密,绝不告发! “果然是魔修!居然还敢如此猖狂!你叫玦儿做作甚!枉我向来器重你,还想将峰主之位给予你!齐珝,你究竟有何目的!休想花言巧语欺骗我等!” 峰主一番话齐珝之听进去了一句,峰主之位,哈哈!峰主之位!原来如此! 这一瞬间,他全部想通了。 他不再怒发冲冠,而是理了理自己凌乱的衣衫,用尽全力扯出一张笑脸。 “宁师弟,为兄提前祝你荣登峰主之位。” 低头作揖的他却看到宁师弟居然不自觉后退了几步,显得如此慌乱。 “没有,齐师兄!不是我!是......” “是谁?不是你是谁呢?我亲爱的小师弟。” 宁师弟的面孔瞬间变得苍白无比,他欲言又止,神情复杂难堪。 只是此时的齐珝根本不注意这些。 他心中悲凉无比,被最信赖亲近之人毫无防备的背叛,在他的心中狠狠插上了一刀。 他也宁愿是其他人告发了他,他绝对不愿意看到的是小师弟他呀! 可事实摆在他的面前,让他无从抉择。 “宁无玦,你背信弃义,倘若我不死,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付出代价! 与宁师弟擦肩而过的瞬间,他极轻的呢喃道。 后来啊,他被带到困仙台上,峰主要在御仙峰所有弟子前废去他的修为。 极怒极恨之下,齐珝居然突破了困仙台的禁锢,当场杀死了押送他的四名金甲修士。 他的神智已被迷乱,本来魔功就容易走火入魔,他的身体已经变得不是他的了,只想顺从自己的心意,杀!杀!杀! 杀死这些满口仁义道德的伪君子! 背叛我的是你!我没有做错任何! 当天黄昏,彻底堕入魔道的齐珝,杀光了御仙峰二十四位守卫的金甲修士,重伤了金丹期长老二人,峰主当场陨落,筑基,炼气弟子死伤过半。 等到其他五峰援手来到时,只看到尸横遍野,鲜血染红了整座御仙峰。 而齐珝,早已不知所踪。 & 往事的回忆,重新回到了齐珝心中。 看到拔剑自刎的峰主,这身影和从前小小的宁师弟重合到了一块。 不过,此刻齐珝只有得偿所愿后的快意。 背叛者,总要偿还的,何况,宁无玦的一条性命本就是他所救,那么,现在收回来又有何妨! 他眼睁睁看着峰主身体如同断了翅膀的飞鸟,从云端坠落。 只是在半空中被宁无玦两个御剑而来的小徒弟接了个正着。 确定了宁无玦没有了生机后,他转身就走。 “齐道友,你就这么走?那尊主之命呢?” 桃夭夫人回过神来,见齐珝有离开的意思,连忙问道。 “尊主只叫我们给穹山宗添乱,死了一个主峰峰主,难道还不够吗?” “可妾身还想捉几个炉鼎呢,这御仙峰弟子正合妾身胃口,放着不可惜啊。” “别动御仙峰上一人,桃夭。” “别这么冷漠啊,齐道友,难道刚刚逼死人家峰主的不是你吗?现在来维护了可真让妾身心生好奇。” “齐道友,你不让我杀人,难道连人家桃夭夫人想换几个炉鼎怎样的事也要管吗?” 无影对任何可以打击齐珝的机会都不会放过。 齐珝转身,眼中寒冰万丈。 “是时候回去禀告尊主了,桃夭夫人,无影,别耽误了时间。” 在齐珝就要发作之时,一直沉默的无形出了面,他一开口就让桃夭与无形都顿了顿。 桃夭似乎想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浑身一个激灵,再次看向齐珝时,却已经带上了几分畏惧。 无影也没有言语,斜瞅了表情平静的齐珝一眼,跟着无形离去了! 三人无声无息的离开,齐珝回头看了眼御仙峰,云雾笼罩间,远处的五座巨大山峰若隐若现。 他冷笑一声。将手中金印掷下,也不管丢去了哪里。 反正他永远也用不着这个肮脏的东西了。 可怜啊,小师弟,你恐怕永远都不知道呢,我说的话可是句句属实,这镇山结界的钥匙,可真的是你宗门之人交予我的。 第十二章 薛榕身上带着伤,几乎没有哪处世不疼痛的。 有人在昏昏沉沉之际给他喂下了丹药。 丹药是上佳的疗伤的丹药,刚刚入口便化作一道冰凉的液体滑入喉管。 丹药很快就发挥了它的疗效,几乎是瞬息之间,薛榕就觉得自己混沌的意识逐渐清醒起来。 睁开眼,看到的是满面愁容的宁桑儿。 她似乎是哭过,眼角红红的,脸色也苍白极了,带着一股从未有过的脆弱。 薛榕没有见过这样的宁桑儿,不知是不是错觉,当他看到宁桑儿的时候,感觉她的身上似乎有了某种变化。 一种褪去了幼稚天真,在逆境里不得不成长起来的感觉。 “阿榕,你怎么醒了?要不要再休息下,我才给你喂完回转丹。” “师姐,我们这是在哪里?” 薛榕卧在软榻上,四周是寻常普通的家具摆设,房间不大,甚至显得狭窄昏暗。 宁桑儿勉强露出一丝笑容。 “这里还是凡人间,我不敢走太远,问了人知道这里有间客栈,阿榕你还受伤,我就带你来这里休息。” 说到这里她显得有些脸红,想到自己背着薛榕找到这间客栈的时候,那些凡人们大呼小叫,一些人还用一种异样的目光扫视她,还好她没有卸去伪装,才没让人骚扰了。 “师姐!” “我们快回去!回御仙峰!” 宁桑儿被忽然从卧榻上爬起来,一副心焦模样的薛榕吓了一跳。 她连忙拦站起身拦住薛榕。 “阿榕,不行啊,师尊说让我们暂时别回去。” “师姐,你以为师尊是那魔修的对手吗?” “如果我不回去阻止,师尊他只有死路一条!” 薛榕没有一点平日温文尔雅的样子,这让宁桑儿感觉到了陌生。 可薛榕说的话让她不得不在意。 “阿榕,你确定吗,师尊他,他会受伤?” 此时薛榕已经驾驭起飞剑,昏暗的室内被夺目的光芒照耀的亮如白昼。 听到宁素儿这般小心翼翼的话,薛榕在心中嗤笑。 “岂止” 仅仅两个字就让宁素儿浑身一颤,她捂住嘴,眼神中盛满了恐惧。 “阿榕.......我们回去,快快!” 阿榕不会说谎的,阿榕不至于拿师尊的安危来开玩笑! 那么,这只有是真的了。 魔修太厉害,连师尊都不会使他的对手。 宁桑儿是尝过魔修的手段,仅仅只是对她施了咒,她就是觉得身在地狱。 那么,师傅他......他 宁桑儿只要想到这一分的可能性,她就觉得浑身冰冷。 比冬天泡进寒潭里都要冷上百倍! 薛榕没有多话,如今一分一秒都是救命的时间! 不光是峰主的,更加是他自己的! 他催生体内为数不多的灵力,尽快向御仙峰赶过去。 而宁桑儿她苍白着脸,也在一旁帮助施法驾驭飞剑。 穿过层层雾气,眼前的云雾也越来越浓,好像一个天然的屏障将御仙峰阻挡在外。 薛榕与宁素儿无法光凭自己就突破这道屏障。 奈何薛榕心急如焚,若不是理智尚在,他真想强行突破进去,虽然下场很有可能是遭到镇山结界的反击。 环绕了御仙峰一大圈,宁桑儿眼尖得看到山脚下聚集起许多其他五峰的弟子。 其余五峰弟子很好辨认,已御剑成名的御仙峰弟子通常青衣白底,擅长炼丹制药的丹辰峰无论男女皆穿红衣,主管道法卷宗的举贤峰弟子是蓝色衣袍,而婼嫆峰上都是女弟子,通身飘逸好看的白衫白裙,司管制符阵法之道的玄襄峰已黑衣为主,精通炼器锻造的天工峰规矩很少,较为随性,没有统一穿着。 但薛榕与宁素儿都没有那个心情去欣赏,他们也同时被山脚下的修士发现,并传音而来叫他们过去。 “两位师弟师妹可是御仙峰弟子?” 那传音的修士高眉深目,居然是一个异域之人的模样。 但他修为一点都不低,从身上透露的气息来看,不会低于金丹期。 “我们被御仙峰结界困住,无法前行,这位师兄,你们可找到突破口了?” 宁桑儿急忙询问,如同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师弟师妹,不要着急,我们已经打开一道缺口,但仅仅只能容纳二人通过。” “那我们去!” 薛榕果然见到有一处云雾屏障渐渐消散,从里可以看到御仙峰上的景象。 “我说,还是等结界彻底打开再去吧。” “如今,听说御仙峰上被魔修闯入,可危险得很。”一位丹辰峰弟子闻言劝说道。 这里的动静引来了以为元婴期长老的关注。 这位长老是玄襄峰上的,他也是宗门派来御仙峰来的修为最高的修士。 “二位师侄不必急于一时,我玄襄峰弟子已在破除镇山结界,最多再过半个时辰,结界就可以完全打开了。” 异域修士和刚刚开口的丹辰峰弟子对这位长老恭敬得行了礼。 这位长老白须白发,看着慈眉善眼,德高望重。 但薛榕却听出来他言语中的一丝漫不经心。 再一看,最前头,云雾最为浓郁的地方,两个修为金丹的玄襄峰弟子正在布置阵法旗帜,寻求破解之法。 半个时辰......亏他能说得出口,明明,明明他自己就出身精通阵法的玄襄峰,却只派两个金丹弟子去解除结界! 元婴期与金丹期的差别,何止一步之遥? 宁桑儿再是不懂人情世故也看得出对方没有尽职去破除结界,他们根本没有一丝心焦。 “阿榕,我们过去吧。” 薛榕握紧了拳头,奋力压下心中怨气。 他早知道原著中描述的穹山宗并没有表面上身为正道宗门的公平正气,原著中不知道在男主身边出现了多少明争暗斗,栽赃陷害,伤人夺宝。 前期男主受虐可都是穹山宗人造成的。 只是,到底他经历的太少了,薛榕运气还算好,至今遇到的峰主,素真人,宁桑儿,沈柯,落千槐他们都是不折不扣的正面角色,没有小人,没有实质的黑暗面,这数十年来安安稳稳在御仙峰上只会修炼,让他产生了一种世界和谐的错觉。 对了,原著中男主出场后,御仙峰就已经不是六大主峰之一了。 曾经的六主峰变为了五主峰,御仙宗在宁无玦死后一日不如一日,就算有素真人苦苦支撑却无法改变高层弟子稀少的局面。 于是,御仙峰被贬为副峰,御仙峰弟子也被其余五峰奚落欺辱。 这么回想也只是一瞬间,薛榕甚至没有向着元婴长老鞠礼,拉着宁桑儿就飞向那一小处缺口。 元婴长老捏着胡子的手不禁顿了顿,慈祥和蔼的眼睛里露出一丝冷意。 “喂,师弟师妹!你们别去啊!” 丹辰峰弟子觉得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他怎么也搞不懂怎么有人偏偏去那有魔修的地方送死呢? 他刚开口再次劝阻,却被异域修士拦了下来。 “张师弟,既然他们执意前去,就不要阻拦了,是福是祸,是他们自己决定的。” 这个弟子对异域修士颇为敬畏,本来在嘴边的话却说不出来了。 “是,程师兄。” 但他心中不禁担忧起来,虽说与那两个师弟师妹萍水相逢,但见如此年轻的二人入那虎狼之地,他还是于心不忍。 但他也不是看不出来,宗门如今怕是已经放弃了御仙峰。 哪怕御仙峰曾经身先士卒的保卫穹山宗,但除了战斗力强悍,却总是孤高,目空一切,也不受他们控制的御仙峰早就被穹山宗的高层所忌惮。 如今,失去了战斗力,没有了任何价值的御仙峰,被放弃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只不过,他仅仅是一个小人物而已,除了心生怜悯又有何用? 这个弟子还在胡思乱想着,却无意瞥到元婴长老他带着嘲弄的眼神。 虽然没有言语,他却明白了,御仙峰真的是完了。 & 突破了云雾,他能看到什么? 那一袭白袍飘荡在孤高的云端之上,那是峰主,他手执着寒光四溢的长剑,毫不犹豫划向自己的咽喉。 峰主对面的人,一身凡人界的华服,看起来像是个贵公子。 但他也同样站在云端,冷眼看着一切。 来不及了! “师尊不要!” 比他更早开口的是宁桑儿。 她甚至忘记了自己还在空中御剑,慌不择路的就要过去阻止。 但来不及。 薛榕非常平静,他有想过自己会悲痛会悔恨会愧疚甚至是绝望。 但他不会想到自己此时还如此平静。 与几乎崩溃的宁桑儿相比,他显得这么没心没肺。 第十三章 “师......尊” 吐出这两个字但艰难无比。 他垂下双眼,感觉一股难忍的酸涩泪意。 至始至终,剧情永远就是剧情,必死人物的命运从来不会改变。 要不然,为何让他正巧就看到这一幕呢? 确定了这个,薛榕心中油然升起了巨大的无力感。 那么,他该如何活下去呢? 按部就班照着剧情发展?静静等待自己的死亡结局? 现在他不敢多想,看着峰主身躯从半空坠下,薛榕驾驭飞剑前去接住。 再怎么峰主也是他的师尊!便是死了也该是御仙峰峰主! 然后,缓缓驾着飞剑落地。 来不及安慰扑倒在峰主身上的宁桑儿,薛榕看着那几个魔修。 齐珝,一个妩媚女子,一条黑色蛟龙,还有一位书生打扮的男子。 这四个人的样子深深映入他的记忆里。 除了齐珝,那桃红衣裳的女人手执桃枝,那就是桃夭夫人无疑,黑色蛟龙和那书生男子,没有在原著中出现过这样特征的角色,薛榕不能确定他们的身份。 桃夭夫人是男主预备后宫一员,以妖娆妩媚的妖女的形象让很多男性读者狼魂附体,一当她出场,评论区里都是叫嚷着推倒她的声音。 所以薛榕记得非常清楚。 心中无力感更甚,这让薛榕疲惫不堪。 “你们这些魔修!不要逃!” 宁桑儿原本清澈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双目通红,脸色已经苍白到如同金纸。 她的气质也发生了骤变,周身散发着灰黑色的煞气,及腰长发被不知名的风卷起,本就凌乱的发髻全部散开,似鬼似魔。 不对劲,就算再如何崩溃宁桑儿的气息也不会变得如此。 薛榕察觉不对劲的同时,就抽出飞剑用剑背击向宁桑儿。 宁桑儿同样是金丹修士,即使走火入魔之下也躲开了这一击。 “宁师姐,你该冷静下来了。” 微微叹气,薛榕并不在意宁桑儿躲开了他的攻击,他趁着宁桑儿回击的同时,飞身转向她身后,手掌成刃猛地拍向她的肩膀。 但宁桑儿锋利的剑尖还是将薛榕的肩膀划开了一道口子。 鲜血从伤口溢出,沾染满了衣袖。 薛榕没有顾忌这道小伤,用灵力止住血后就捏住安神符,好先让暂时让宁桑儿昏睡过去。 走火入魔太过凶险,一不小心就会步入魔道。 情况紧急薛榕也别无他法。 此时,齐珝和另外几个魔修却已经消失了。 无声无息的,几个呼吸之间他们离开了御仙峰。 地上躺倒着宁桑儿,峰主,不远处还有被定身住的素真人与沉沉睡去了十几名筑基弟子。 峰主死去了,素真人身上的定身咒也逐渐失去了作用。 噗通一声,素真人已经跪倒在地。 他双目无神,满脸泪痕。 “师兄,师兄,你这是何苦,不是你的错,你不该承担啊!” 大悲大恸之下,素真人喃喃自语,语无伦次。 “素师叔。” 薛榕撑着疲惫的身体,走到素真人面前。 “薛师侄,你来了。” “素师叔,师尊他,他虽身死,但元婴尚存,还有转世的机会,如果......素师叔,你会不会有这样的可能,师尊他转世重修后,还能记起今生。” “转世重修?的确是有可能,可这机遇太过渺茫,薛师侄,若是师兄他转世后,我宁愿他不记得今生任何事,你们的师尊,我的师兄他,这一辈子都活得太难了,如能重新为人,他不该再受这些苦楚” “素师叔......” “薛师侄,坦言说,若不是师兄他曾嘱托与我,我如今也该下去陪师兄了,可师兄他至始至终都放心不下你和桑儿。” “师兄他......他心系的东西太多了,也因为这些东西而送了性命。” “是我没有及时赶到,就差了一点点,师尊就不会死了。” “不关你的事,师兄他早就心存死意,连我都瞒了过去,直到刚刚眼睁睁看着师兄他自尽,我才明白他那时候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可笑,可笑我没能看出来。” “师侄,不,薛榕。” 素真人缓缓看着薛榕的眼睛,他的神情似乎是沉淀了下来,看不见悲伤或是其余任何情绪。 “你是个好孩子,师兄信你,我也信你。” “但是师兄嘱托我的事情太大,关系到师兄一心守护的御仙峰的未来。” “御仙峰失去了师兄,已经是雪上加霜,若是再有一步差池,我愧对师兄也愧对我自己。” “师兄愿你成为下一任御仙峰峰主,我没有意见,但是薛榕,如今的御仙峰不是从前的御仙峰,这个新任峰主一旦出现一定会是众矢之的,峰主之位带来的不是荣耀,是来自各方的明枪暗箭,也许,峰外那些人正等着看你这峰主能做到几时?” 薛榕想到了在镇山结界外,那元婴长老眼中的轻蔑,其余五峰弟子的散漫。 他们代表着整个宗门对御仙峰的态度。 薛榕并没有说出口,但素真人从薛榕的神情中已经看出了几分。 “他们.....呵,御仙峰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了,宗门也何必再往御仙峰身上花费人力物力呢,我虽然久居御仙峰从不外出,但早在百年前,他们的态度已经昭然若揭,只是碍于我御仙峰曾为他们抵御外敌的名声而没有大动作而已。” “此番御仙峰峰主陨落,全峰上下无一个元婴,自然是他们的绝好机会。” 薛榕此刻已经是走投无路,面对不远的必死剧情,他没有任何办法去阻止。 如今是走一步算一步,原著中薛榕至死都只是金丹修士,御仙峰也未有过峰主,被宗门贬为副峰的御仙峰只有寥寥少许低阶弟子,还有素真人苦苦支撑,才没有让御仙峰成为真正的废弃之地。 “素师叔,我薛榕愧对师尊,师尊遗愿自当遵从,我知道此间有许多坎坷,但......我也无法见到师尊用性命保全的御仙峰败落。” “还忘素师叔助我。” 薛榕恭恭敬敬对素真人行了大礼。 我......真的就不想这么死去。 不愿意,也不甘心。 做便做这个峰主吧,在如何危险也抵不过剧情的抗力。 也许,自己屡次改变剧情走向,能为自己换来一线生机。 况且,这么多年来,他一心在御仙峰修行,峰主众人待他不薄,薛榕自认不是块朽木会毫无感情,他也容不得御仙峰败落成原著里的那番模样。 更加大胆一些,他想试试看,自己这个穿越而来的灵魂,到底能做到何种地步。 素真人面色缓和,他柔和地看着薛榕,受了他的全礼。 “我与师兄,将御仙峰的未来全交给了你。” “阿榕,切莫让我们失望。” & 已经过去了多久? 不,还不久,对于修真界来说,短短十年不过白驹过隙。 落千槐在七年前平安归来,他修为大涨,突破了金丹,成为御仙峰上仅有的金丹修士之一。 只是御仙峰横遭劫难,大多数低阶弟子觉得再御仙峰毫无前途,更在御仙峰被宗门贬为副峰后在纷纷投入其余五峰中,御仙峰冷冷清清,再也找不回从前的盛况。 落千槐心里不禁生出一股悲凉,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归来后,御仙峰变成了这番光景。 唯一的安慰便是好友沈柯,薛榕尚在,他们三人是这么多年的挚友,若是少了他们,落千槐对御仙峰,对穹山宗再无留恋。 沈柯一直停滞在筑基大圆满,迟迟未突破,但他自己都不心急,在见到落千槐平安无事后更是恢复从前的状态。 只是...... “千槐,你这次见到阿榕了吗?” 落千槐回到住处,沈柯已经等待已久。 他点了点头,面色是难得的忧愁。 “阿榕他身上的担子太过沉重,我怕......迟早一天会压垮了他。” 沈柯皱眉道:“难道素真人不曾劝他?任由他胡来?” “上次我去见他也是,居然把自己肉身泡在灵沼水中修行,灵沼水是什么?虽然其中包含浓郁的灵气,但对修士的身体更是毒药,一旦出现岔子,灵沼中的剧毒进入五脏六腑,就是生不如死。这寻常金丹修士都不敢接近,更别说借用灵沼的灵气来修行了。” “不行,这样下去,别峰主没当上,把自己命给送了!我现在就去找他!” 可让沈柯没想到的是,落千槐居然拉住了他。 “你别去,我也是。” “你疯了吗?千槐!难道你眼看着阿榕他......” 落千槐打断他的话,道:“阿榕对我说的,他说,他还舍不得就怎么死,不会拿性命来开玩笑。” “可我看他现在就是在开玩笑!” “你切不可冲动。” “阿榕什么时候做过没有把握的事情?” “现在我们什么也做不了,唯一能做的只有相信他。” “阿榕特意让我看住了你,你上次冲动就得罪了素真人了,这回千万别让阿榕难做。” “上回是我不对,我以为灵沼水是素真人他出的主意,没想到是阿榕他自己.....” “峰主逝世,阿榕比谁都难过,也只有这么逼迫自己了。” 落千槐觉得这是唯一的解释。 第十四章 一阵阵微风吹起砖石上的落叶,如今的天气微凉清爽,可走了许久,这些个未修炼,只是凡胎的孩子们早已汗流浃背,有些体质弱一些的只好被同伴们搀扶着行走。 就连走在最前方的年纪大些,身体康健的也只能看见脚下的青石台阶蜿蜒着盘旋而上,怎么也看不到尽头。 这最高处的山峰隐藏在浓厚的云雾中,让人觉得神龙就首不见尾。 顾怀潇是这些新进弟子中的一员。 他年纪并不大,不过十二三岁,青涩的五官仔细看去看得出几分俊秀。 他抬起头,肉眼凡胎看不透云层中的山峰究竟是何模样。 初来穹山宗的他,从没见过如此高耸入云的山峰。 他揉了揉早已发酸的脖子,心里颇为疑惑。 穹山宗有五大主峰,分别是举贤峰,丹辰峰,婼嫆峰,玄襄峰,天工峰。 这是每一个新进门弟子都知道的常识, 举贤峰钟灵俊秀,丹辰峰巍峨大气,婼嫆峰缥缈秀丽,玄襄峰重峦叠嶂,天工峰上虽然草木不生,怪石嶙峋,但却灵气浓郁。 五大主峰各有各的特点,不愧是洞天福地,仙人居所。 但除了五大主峰外,穹山宗另有十余座副峰,有的副峰归于附近的主峰管辖,享受宗门福祉,有的副峰犹如荒漠之地,让人避之唯恐不及。 所有的新进弟子们无一不想进入主峰修炼,哪怕只是虽不起眼的外门弟子,也好过在低人一等的副峰当弟子。 不过五大主峰只收天赋过人之辈,这直接排除了绝大多数资质平庸甚至是低劣的弟子,而这些弟子们的去处也只有在副峰上挑选了。 不过就算是副峰也是有优劣之分,比如在丹辰峰管辖下的赤焰峰,炼霞峰都是被人想挤破脑袋也要进去的去处,因为这些副峰背后有主峰作为靠山,就算比不得主峰弟子,但能获得的资源也一定比其他没有靠山的副峰弟子强。 穹山宗虽然也是正派仙宗,但宗门资源首先给的就是五峰弟子,然后是受到照应的副峰,而其余峰上弟子,被这一层层剥削下来,能得到的灵丹功法少之又少,甚至比不上没有宗门的散修,而散修却要比他们还自由的多。 而这同在副峰之列的御仙峰...... 气势磅礴之处,竟然能与五大主峰比肩。 它如同巨人矗立在陆地与云端之间,周遭云山雾海隐去了山峰,却也显得尤为神秘莫测。 传言中已经被宗门摒弃的御仙峰居然是这幅模样。 顾怀潇与其他弟子们都忘不了第一眼见到时的诧异。 他们都是天资寻常,在修仙界中没有背景没有人脉,没有意外地被各个主峰,副峰挑剩下来。 比如顾怀潇他自己,是后来实在是没有去处,就找到负责新入门弟子的师兄,只是在人情世故上,顾怀潇并不懂,没有看到这个师兄的暗示,空手就来。最后这师兄却随意将他的名字划拉到了御仙峰。 本以为御仙峰是个穷山恶水的地方,没想到却是仙境一般。 顾怀潇看着单薄,但身子骨却是很壮实,不然也不能给家里下田劳作。 在众人气喘吁吁,有一个细皮嫩肉,一看就是娇生惯养的小男孩已经发起了脾气,就算是瘫在地上也不愿在前行一步了。 还没来得及多想,一个一直跟在后头,人瘦瘦弱弱,脸色也显得病怏怏的女孩终于撑不住,倒在地上。 前有撒泼的小少爷,后有昏倒的小女孩,这群年纪不大的少年少女们一下子慌了神。 “你们让让,别围着她。” 不知所措的众人中,一个身着朴素,一直背着一个背篓的高挑少女显得很平静。 她上前号了号昏迷女孩的脉搏,又看着她的脸色,不一会儿,取下后背的背篓,里面装了一些草药和几个小布包。 她拿了一片草药的叶子,揉碎了枝叶涂抹在在女孩额头几处穴位上。 然后,不过是一小会儿,昏迷中的女孩居然慢慢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神迷茫了会儿,似乎是弄不清楚状况,但很快发现自己被这么多人围着看,一下子羞红了脸,慌忙从地上爬起来。 “她,她醒了!师姐你好厉害!” 原本还撒泼来着的小少爷揉了揉坐痛的屁股,但眼睛亮亮的看着少女。 “我只是学了些医术,谈不上厉害,幸好这位师妹只是因为劳累而昏厥的,并不严重。” “只是这位师妹,你身体太弱了,应该是先天不足,那就不应该强撑着,好歹让人扶着比你一个人走要好。” “我们以后不出意外都是御仙峰上的弟子了,互为同门,理当帮一把。” 顾怀潇看着病怏怏的女孩,心里想起来自己因为病弱而夭折的妹妹。 心里不忍,他开口说道,然后,半跪下来,搀扶起了紧张的女孩。 “我也来吧,现在我们都还没到山腰,路程还远,你一个人搀扶恐怕不便。” 另一侧,少女背上了竹篓,也扶着女孩行走。 女孩怯生生的低着头,小声对他和高挑少女道了谢。 而小少爷紧紧跟着他们,跟在少女身后,神情热切,一点没有之前的撒泼脾气。 其他人见有了起了头,也不愿意落在人后,并且这些人心思都不复杂,只想快些达到山门,若是连山门都到不了,那想和修道的第一步也无法完成。 这些弟子们互相扶持着,谁也不丢下谁,就这么一步步的从山脚走了上来。 薛榕从一面灵力凝结的光镜中看到了这一切。 “师叔以为如何?” 薛榕却是询问一旁侧立的素真人。 素真人淡淡道:“是时候为御仙峰充实些弟子了,这一批弟子资质不高,但难得心志纯良。” 薛榕只微微点头。 他又看着光镜,神情莫测。 御仙峰......如今太缺弟子了。 如今御仙峰空有他,素真人,宁桑儿,落千槐,沈柯这五位金丹,座下筑基弟子却只有十数人。 弟子少到这份上,就算是放在其他副峰也是少见的。 只是......宗门在贬御仙峰为副峰的同时也限制了御仙峰许多条令。 其中一条就是,御仙峰不可擅自收徒,必须由宗门安排。 没有到元婴......薛榕他无法做真正的御仙峰峰主,也无法抵抗宗门的条令。 直到如今,御仙峰上一举一动都被人暗中监视。 素真人见薛榕沉默无言,低不可闻叹了一声。 他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是错。 他手把手教导薛榕作为未来峰主的种种,眼睁睁看着昔日温文尔雅,待人谦和有礼的薛榕变得如今这般。 看着他用性命来修炼,如同至死方休。 素真人没有任何办法。 理智告诉他,薛榕需要这样的蜕变。 & 真正进入了山门,十几个新弟子们却是顾不得劳累,全部呆怔了。 山峰最高处的道宫,还有各处高台楼阁。 天空中飞过一群群体态轻盈,鸣啼优美的灵鸟,好似在迎接他们的到来。 只是这样壮阔的美景却空无一人的存在。 太空旷了。 这才是他们的第一印象。 还好不多久后,两位看起来修为很高的师兄出现了,对他们的态度并不冷淡也不热忱。 分配完住所后,他们以为这两个师兄就会离开了,但没想到其中一个师兄拿出一个个乾坤袋,一一分发。 “以后尔等就是御仙峰弟子,御仙峰如今没有峰主,有金丹真人素师叔暂时管理,所以规矩并不多,众位师弟师妹只要安心修炼就好。乾坤袋中有淬体丹一枚,炼气功法一部,还有就是每月月初素师叔会在道宫中讲课,有何不懂的都可以来询问素师叔。” “要注意的一点就是,除素师叔外,御仙峰修为最高的是薛师叔,但薛师叔常在苦修,不要去擅自打扰了。” 现在的他们还懵懵懂懂,却不知淬体丹是主峰上弟子都难得的灵丹,为此,素真人是大出血,而那看似寻常的炼气功法却也是薛榕苦心钻研数年的成果。 第十五章 御仙上新进了些弟子,让空旷已久的峰上多了几分人气。 薛榕正在道宫内室翻阅着一卷竹简,此竹简乃是素真人小竹林中的灵竹炼制成的,小小一卷却可以承载千万字。 竹简内记载着御仙峰这数万年来的所有历史。 些许闲暇时,薛榕就会将这竹简翻阅一遍。 然后再对照着自己记忆中原著的各种剧情,薛榕总能发现些新的事物。 他伸出自己的手指,比划了一个七的数字。 还有七年。 七年后就是“薛榕”注定的死期。 旋即,薛榕在这没有一人存在的地方露出一个嘲讽意味般的笑意。 三年前,宁桑儿闭关而出,此时的她已经稳定心神,没有半分走火入魔之态。 但同时她也变得少言少语,褪去了幼稚的天真和纯善,笑容也在她脸上消失了踪迹。 宁桑儿越来越接近于薛榕印象中的那个高岭之花。 果然吗?剧情的力量可真不能小看呢。 只是宁桑儿出关没多久,就对素真人和薛榕说,她必须要去玄冰深海,她是冰灵根,而御仙峰没有真正适合她修炼的府地,只有离御仙峰万里之遥的玄冰深海才有可能让她的修为尽快提升。 薛榕知道,她并没有忘记仇恨,而是将所有的恨意深埋起来。 玄冰深海极其危险,到处充斥着暴躁的冰灵气,还有各种生活在深海中的妖兽,简直是一块不毛之地。 宁桑儿的执意遭到了素真人的反对,薛榕没有阻止,他知道无论如何宁桑儿必然会去的。 素真人绝不会让宁桑儿前去冒险,就一个金丹修士去了那里注定是九死一生,但如同薛榕所想,哪怕是素真人百般阻止之下,宁桑儿确是铁了心肠,在素真人一次疏忽下,消失的无影无踪。 只留下一封简短的书信。 “师叔,阿榕,我知道玄冰深海危险至极,但若此生无法为师尊报仇,我宁桑儿寝食难安。” 字迹不是女子特有的娟秀,而是凌乱中透露出尖锐的凌厉。” 素真人知道此事木已成舟,一夜之下,漆黑的鬓发苍白一片。 薛榕却出奇的平静,面容波澜不惊。 他仿佛是所有剧情的旁观者,知道下一步会发生什么,知道......自己的死期。 后来,他特意避开了原剧情中“薛榕”会下山第一次遇到男主角时期,他从没下过山,专注修炼而已。 这样持续了三年,直到现在。 原本继续想要将竹简看完,但忽然的,薛榕觉得丹田处那圆润的金丹居然裂开了一道缝隙。 十分微小,能让人完全忽视。 但福至心灵一般,薛榕感觉在突破元婴的契机到了。 但这份契机并不在御仙峰上,反而...... 他看向遥远的云端之上。 是那个方向。 一瞬间,薛榕的身影消失在了道宫,而正在给新进弟子们讲习的素真人耳边传来一道灵识。 是薛榕的声音。 “素师叔,我找到了突破元婴的方向,但此时需要下山。事出紧急,请先不要告诉任何人,只当我还在闭关中。” 素真人口中道法经义依旧缓慢而沉重的吐出,坐下的弟子们没有一人察觉到不对劲。 但他心中却如释重负,好像压着自己喘不过气来的一块石头终于松开了一角。 只要......薛榕能真正到达元婴,御仙峰就有了一线希望。 & 人间正都城,城郊一处破败的土地庙,虽然雨天漏水,连稍大一点的风都能穿墙而过,但这里曾经是乞丐流浪人的庇身之所。 只是最近,正都城来了一位贵人,在这位贵人来之前,城中士兵以保护贵人的安危为由,将城里所有的乞丐,无家可归的人都赶了出去,如有一点不从当场打死都有的。 包括这座城郊的破庙都被士兵扫荡过了数遍,一只老鼠都不会放过。 从远处看去,漆黑的破庙里没有一丝烛火。 但此时此刻,原本应该没有一人的庙宇前居然出现了四五个身形健硕,全是灰衣短打模样的汉子。 “今晚我们就在这里休息,城里现在防卫太紧,只能委屈兄弟们一下了。” 为首的男人尤为健壮,脸孔上一条条横肉能在大半夜吓死了人。 “都是带着这小畜生的缘故,要没这个小畜生,咱们早在正都城最好的客栈里喝酒吃肉了!” 另一个汉子脾气暴躁,眼中都是凶光。 “老三,把他先放出来” 被称作老三的男人拎着一个麻布袋子就走了出来,扎开袋子口,里面居然是一个身形瘦小满脸尘土的孩子。 那孩子抬起头,恶狠狠瞪着这几个汉子,瞧不出有一点点的胆怯。 “有种你把我放开来!” “呵,你还想再跑一回吗!上一次是我小瞧了你,这回我砍断你的腿!我倒是看看你再怎么跑! 老三举起腰间虎头大刀,刀刃寒光四射,一看便是极为锋利。 为首的男人此时却皱了皱眉,不悦道:“主家要的是活的,你要是把人弄死了,谁给咱们赏钱?” “可老大,这小畜生滑不溜秋的,我怕不弄断他的腿,他还得有幺蛾子出来。” “老二,你这就笨了吧,要我看弄断一条就好,不要了他的命也不怕他再跑了。” “哈哈,也是也是!小畜生成了瘸子,我看他还往哪里跑!” 这一回老大并没有再说什么了。 此时布袋里的小孩却仍不害怕,他咧嘴朝他们呸了一声。 “想要小爷我的腿!来啊!我告诉你们,我要是哪里少了什么,看你们嘴里的主家不剥了你们皮!” “哈哈哈!小畜生!你以为主家还在乎你怎么样嘛!我们可都是大夫人的人!早把你底细摸干净了,大夫人只说给你留条性命,她这是要亲自处置了你!” 老二老三哈哈大笑起来,他们终于看到了这孩子瞬间青白的脸。 “老三,你去把他给我按住了。” “好嘞!” 老三冷笑的朝小孩扑过去,一下子就按住他的肩膀。 这可真瘦啊,这骨头渣子都摸得出来。 不过他可一点不同情这小孩,他们几个可都在这孩子身上吃了不少亏,惹得一向还算冷静的老二小畜生小畜生的咒骂他。 不过就算稍稍一回神,他以为自己轻而易举就按住了小孩,但没想到喉咙忽然一凉,一股剧痛感随即传来。 正好低下头,他怎么也想不到那刚刚还被吓住了小孩居然手里握住一片瓷碗片,而那尖锐的地方......正好对准了他的喉咙。 “老三!!!” 只是一瞬间的功夫,老三居然倒在血泊里了,庞大的身体抽搐了几下就一动不动,而那小孩却一闪身,跑得比猴子还快,趁着他们愣神间跑进了破庙里。 “快去!老四老五你两堵住破庙,老二,你和我一块抓住他,两只手脚都给我砍了!” 老大发言了,他眼睛布满了血丝,额头上的青筋猛地暴起,像是骇人的罗刹鬼。 他怒极了,在自己眼下居然死了个兄弟,还是毫无防备的被一个小孩给害了! “哼!小畜生慌不择路了,跑进破庙里是要自投罗网!” 他带着老三直接冲了进去,遇到一扇破旧的木门,里面居然露出了一丝光亮,不是烛火一般昏黄的颜色,而是更为剔透的银白。 这破庙居然还有人? 只是老大老三二人没想太多,一脚踢了过去。 木门看上去不牢固,但这一脚下去,木门居然被定住了似得,分毫未动。 不仅如此,老大和老三忽然被从木门上的一股力道击中,瞬间飞了出去,重重落在地上。 两个人吐出一口血,歪着脖子就不省人事。 庙堂正中,在一尊石佛之下,站着一名青衫白袍的青年。 青年面前,一个瘦弱孩子跪在地上,听见门外一声巨响,他身子一颤,但良久没有任何声音了,他眼神期待得看着青年。 “前辈!我做到了!” 孩子面孔上的喜色溢于言表,他完全不担心似得,喜悦极了。 薛榕看着面前的孩子良久,他无言,但微微点头。 他是前几日遇到的这个乞丐一样的孩子,这孩子当时身负重伤,连气都不会喘了,但求生的本能让他拉住了薛榕的衣角。 孩子手上的血污沾到了他身上,尤为刺眼。 薛榕取出一枚修真界里最寻常的养气丹,给这孩子服下。 然后就不想多管了,这孩子是生是死,全看自己的命吧。 可没想到,不过一日,薛榕又遇到了他。 薛榕不知道自己突破元婴的契机到底是什么,但知道这方向直指的是正都城中。 做了伪装,看起来只是普通凡人的薛榕在集市上遇到了这孩子。 小小的孩子看起来还没有十岁大,他此时已经活蹦乱跳了。 灰尘掩盖的脸蛋上神采奕奕......在与薛榕四目相对之后。 “前辈!前辈请留步!” 这孩子不仅看出来他,还跟了他一路。 孩子的眼睛亮晶晶,他见薛榕停住了脚步,直接就跪了下来。 “前辈!谢前辈救命之恩。” “你还记得我?” 薛榕没显露身形,却不料没一个凡人小孩就看出来了。 “我不知道前辈的样子,但我记得前辈身上的味道,仿若一种特殊的药材香气,很特殊。” “前辈!我知道你是高人!请你收我做徒弟好不好!不是徒弟,做一个小小杂役也行!” 薛榕难得有兴致,他在小孩面前驻足。 这孩子居然身负灵根,还是非常优秀的单灵根。 这让薛榕忽然想到自己的契机是否会在这孩子的身上。 因为这孩子很特别,又与自己有如此缘分。 “你是何人?为何要我收你为徒?” “我.....我没名字,我娘就叫我小宝,我想要变强,变厉害!要欺负我和我娘的人都后悔!我才不要在被人践踏了,前辈......我娘就被他们欺负死了,我不想死,不想!” 小孩子说的语无伦次,说着说着还哭了起来。 泪水把小脸上的污渍冲了个干净。 他的眼睛因为脸太消瘦看起来很大,乌黑乌黑的,如同上好的琉璃珠子,五官也精致俊俏,不像是普通人家生出来的孩子。 薛榕自动脑补了一段人间大家族里的恩怨情仇。 这个叫小宝,没有自己名字的孩子看起来很是可怜,他怕触及了孩子的伤心事,于是他没有再问下去。 “前辈,其实还有,我现在还被几个打手追,有一些麻烦......” “你要我出手吗?” 薛榕反问他。 让他意外的是,孩子居然大声道: “不!不是,前辈!我要亲手解决他们!” 他看着孩子许久,但孩子的眼睛一眨不眨,充满了坚定。 “我在城郊的那处庙里,你引着他们来找我吧。” “然后,让我看见,你是如何能亲手解决?” “你若是能,我便收你为徒。” 薛榕语气变得冷淡的不近人情。 仿佛刚刚的怜悯只是过眼云烟。 说完他就转身离去。 小孩子空空望着他的身影,咬住了唇瓣,将还要说的话咽了下去。 “我能的!我一定能!” 小孩子跺着脚给自己鼓气,此时眼角余光去见脚边一片淡黄色还闪着微光的符纸。 他下意识的触碰,却被一股力道剧烈的反弹。 微光依旧闪烁。 小孩子怔住了,他回头看向那前辈消失的方向,忽然明白过来了。 用布包将符纸包好,塞在袖子里,然后重重磕了一个头。 第十六章 孩子恭恭敬敬地跪在薛榕面前,低下他小小的脑袋,似乎跪拜的乃是庙中神佛。 面前人,却比任何神佛都要让他崇敬。 无论是神还是佛,从来没有一个,一个能听到他的乞求。 他和娘亲被府里的人欺辱的时候,甚至直到亲眼看着娘亲被死去的时候,他都没有停止对上天的祈愿。可是有哪一个理会过他,哪一个......帮过他? 只有他。 还不知道他的名字,不知道他到底是谁。 但他出手救了自己本该死在路边的乞儿,若是他人,只会嫌弃这么卑微的自己连死了也脏了他们的视野吧。 还有第二次,第二次他也帮了自己。 他好想......好想要做这个人的徒弟! 哪怕只是杂役。 不仅是为了让自己变得强大,不再受别人欺负,还有......他想和眼前这个人产生一丝丝的联系。 这个小小的孩子,在他面前跪下,单薄的脊背后能看他低下头时露出的消瘦的肩胛骨。 不仅脏兮兮的,还很瘦弱。 若是忽略那精致的眉目,真和路边的小乞儿一模一样了。 但薛榕欣赏他的个性,这般坚韧,可见心志也不差,不愧是他看中了的孩子。 他开口道:“你随我回去吧。” 说来,不谈他与自己的缘分,这孩子的资质优异的让他也动容。 单灵根的资质,绝对是连主峰都会争抢的。 可笑,为何要让给其他峰呢?更别说他御仙峰现在正是缺少优异弟子的时候。 薛榕摸了摸他有些凌乱还夹杂着几根杂草的头发。 “前辈......你说的是真的!” 感受到头发上温柔的触感,他好像还没有从梦中醒来,小孩觉得自己此时晕乎乎的。 他小心翼翼的问薛榕,第一次大着胆子,看着他的眼睛。 此刻薛榕与他平视,他看到孩子不可置信的抬头看他,眼睛也因为惊喜而睁得很大。 有点呆的,不过总算在这个时候还能看出点小孩子该有的样子。 “叫我师尊吧。” 小孩子咬了咬唇瓣,唤了声。 “师尊......”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跪在地上久了,小孩激动的想起身的时候却感觉天旋地转的,不禁腿脚一软,跌撞到薛榕身上。 看着这孩子一张小脸苍白,嘴唇干裂有隐隐乌青。 薛榕抱住了这孩子摇摇欲坠的身子,给他渡入一道灵气。 小孩白惨惨的脸才有了些血色。 薛榕微微皱眉,把小孩子的身体好好检查了一遍。 结果却是,他的底子太虚了。 小孩长期处在忍饥挨饿的地步,本来十岁多大的孩子应该是白白胖胖的,可他倒好,尖尖的脸上没有一点肉,看着是一张漂亮的瓜子脸,但对于男孩子来说,应该壮实点才健康。 便是大家族里有怎么样的阴私也总该做足了明面上的面子吧,薛榕还从未听说过这样苛待自己家孩子的。 薛榕的的眉头越皱越紧,不仅仅是底子虚,孩子的身体里居然还留着一种慢性毒.药。 这绝对不是凡间剧毒,否则也不会让薛榕没有第一时间看出来。 随着渡进孩子身体里的灵气越多,这股毒.素慢慢在筋脉中沉淀了下去,可还未消散,他身边也没带上能解毒的丹药,前几日让孩子服用了一枚养气丹,但现在是不能在服用了。 一个凡人,还是一个虚弱凡人的孩子,经受不起养气丹的药力,恐怕会虚不胜补。 这□□残余并不多,但却日积月累的侵蚀着孩子的生命。 这孩子若不是碰到自己,按照如今的身体状况,恐怕熬不过半年。 “师尊,我......” 他感觉身子虚弱的没半分力气,眼睛也似乎看不见了,一下子不知所措,害怕起来的他下意识喊着薛榕。 “一切勿忧,为师这就带你回师门。” 短短的话让他立刻就放下了心。 什么都不用担心,这是他的师尊,师尊承认了他。 见喜悦藏在心里,他抓着师尊的衣角,感觉到身体凌空而起,但他被师尊抱着,也不难受,只是忽然悬空的感觉让他感觉到了新鲜,但一道道呼啸的风扫过他的脸,却生生的疼。 他默默扭过头去,抓着师尊的衣角更紧了。 不想这一点小事就麻烦师尊,他可是在大夫人手下怎样的磋磨也忍得过来了,现在也不过是一点点风而已。 如果.......如果师尊认为自己是个娇贵吃不起苦的人该怎么办? 师尊会不会讨厌自己? 抱在自己臂弯里的小孩缩了缩脑袋,把脸埋进他怀中,倒也不乱动。 薛榕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片刻后才明白过来。 是这高空中的风太大了些,自己是金丹修士当然习以为常,但这里还有个孩子呢,小孩子当然受不住了。 修炼的时间太长,让薛榕都遗忘了一些常识。 这下薛榕看着怀里孩子的眼神不是那么淡然了,还强撑忍着不说,一个十岁的孩子罢了,怎么这样的倔强。 带着些愧疚他用灵力支起一个小型结界,护着孩子不受风雨的打扰。 只是再看向孩子,他却已经沉沉睡去了。 孩子微微抿着唇,并不是十分放松,他双眸合着,卷翘的睫羽微微颤动,此时恢复了些血色的脸让他看起来不是那么让人担忧。 薛榕的心稍稍放松,可对孩子瘦小虚弱的样子还是不开心。 明明十岁多大了,这身形却像个六七岁的幼童似得,真叫人放心不下。 既然收了这个徒弟了,那么就给他好好补补吧。 恩,御仙峰现在什么都缺,但有素师叔在,就是不缺丹药灵草了。 反正这徒弟是他御仙峰的了,趁着还是长身子骨的这几年好好调养,等长大了应该不会影响他的个子,放出御仙峰也不怕被人瞧不起。 小孩正陷入了难得的美梦中,梦里出现了师尊,师尊抱着他走啊走,仿佛永远都走不完这条道路。 第十七章 “醒了吗?” 清冽的声音像是一股带着凉意的泉水,将昏昏沉沉的他从梦境带回了现实。 他张开双眼,脸蛋接触到的是一片柔软还有微微的温热。 因为很舒服,他轻轻蹭了蹭。 身体好像不是那么疼了,脑子里混沌的感觉也好了许多。 只是后知后觉了。 “师尊!” 他才发现自己的脸一直埋在师尊的身上,而师尊一身白色顺滑的衣袍都被自己蹭得皱巴巴。 不过......他仰着小脑袋,看着师尊的脸色,一如既往的平静,应该......应该没生气吧。 “醒来就好,我们也快到了。” 随着薛榕眼神所指,他看到了一片云山云海。 泛着白色微光的透明结界遮挡住了大风和浓重的雾气。 就这么看,白色的一团团的云雾从自己周身掠过,脚下踩着的飞剑划破长空,穿过深深的云海,可以远远的看到一座高耸在天际与云端间的高峰。 年纪还小的他就算是在最夸张的梦里,也想象不出如此叹为观止的画面。 “这便是御仙峰。” “御仙峰,真漂亮啊......” 薛榕松开了犹如小袋鼠一般趴在他身上的小孩子,看他吃惊的张开了嘴巴,露出一个浅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笑。 他低头拉住小孩子纤弱的一只手。 “是啊,御仙峰,这就是你的去处。” 薛榕操控着飞剑缓缓落下峰顶,巍峨古朴的道宫前,素真人已经等候在此。 除了素真人,四周已经看不到其他弟子们。 “阿榕,你还未突破?还有......这是?” 等走进了,素真人看到仍是金丹修为的薛榕,不禁担忧的皱起眉头,然后看到薛榕身后居然还跟着一个陌生的男孩,眉头皱得更紧了了些。 “素师叔。” 薛榕点头道。 “虽然还未突破元婴,但契机已找到,我有了预感,现在只需要等待就好。” “这个孩子名叫小宝,他是单灵根的资质且与我缘分颇深,我想这契机便是他了,我也收了他为徒。” “居然是单灵根!” 素真人大喜,如今的御仙峰能得到一个单灵根弟子,无疑是雪中送炭。 虽然如今还看不到炭火的火光,但也给人在寒冬中一些希望。 他围着小宝转了几圈,那略带火热的眼神让小宝往薛榕身后躲了躲。 素真人忍不住仰头大笑。 “真是单灵根!果然果然!” “师尊......” 小宝拉了拉薛榕的衣袖,奇怪的看着几乎要手舞足蹈起来的素真人。 “小宝,这是为师的师叔,你该叫他师叔祖,你的天资很高,他是在高兴罢了。” 薛榕有些无奈道:“素师叔。” 素师叔你在我新收是徒弟面前注意些形象吧。 薛榕的话外音无非如此。 “阿榕,我的确是太高兴了。” “从师兄走后,我御仙峰上终于出了一件喜事。” 笑着笑着,素真人却声音沉缓起来。 他看着一脸懵懂的孩子,还是扯出一张笑脸。 “好孩子,你跟着你师尊好好修行,切莫辜负于他。” 小宝虽然还不懂什么,但敏感的感觉到师尊对这个忽喜忽悲,捉摸不定的人很尊敬。 而且.......他说的也对。 切莫辜负了师尊。 他听懂了最后一句话。 “是,师叔祖。” 他低头作乖巧状。 他绝对不会辜负师尊的! 素真人见小宝如此懂事的姿态就更满意了。 以后好好培育一番绝对是御仙峰未来的精英弟子。 只不过...... 素真人对薛榕道:“小宝便是这孩子的名字?他可有正名?” 薛榕摇了摇头,他只顾着带小宝回来,没想着这事。 “阿榕,你虽收了小宝为徒,但暂且不可将小宝放在明面,若是让其他五峰知道,你与我都护不住他。” 薛榕也想到过这个问题,自然也有解决的办法。 “我想在突破元婴后正式收小宝为徒,那时候再正式改名也不迟。” “也好,小宝的单灵根注定他就会是你座下的真传弟子,真传弟子的名字必须在收徒大典上由他自己抽选而出。” “小宝,我和你师尊先如此叫着你可好?” 素真人和善地问道,回应他的也是一张小孩自己天真纯洁的笑容。 孩子的脸十分精致,笑起来也非常可爱,让人的心软软的。 薛榕也有些好笑,他摸了摸小宝的头发,想到这个孩子身体并不算好,还需要调养。 并且,他身体里的毒素也不容小觑。 “师叔,还有一件事。”薛榕将小宝的身上的问题和素真人说了一遍。 而小宝很明显就是对自己身体状况一无所知,得知自己体内有着剧毒,并且并不是凡间之毒,他本来恢复了些红晕的脸,刹那间苍白了下去。 “可怜的孩子。” 素真人是真心怜悯。 他翻出手掌,一枚小小的玉盒子出现在他的手心。 打开后,是一片浓郁的灵气铺面而来。 这枣丸大小的丹药通体橙红又晶莹剔透,一看便是最上乘的品质。 “这解毒丹是天下剧毒的克星,我是炼废了百炉才得到了这一颗,算我给这孩子的见面礼。” “记着要糅合灵气才可服用,这需要阿榕你辅助了,否则凡人服用立刻会爆体而亡。” 爆体而亡这四个字太过凶残,似乎直接吓到了小宝。 “别怕,若是我都护不住你,又怎么当你师尊。” 薛榕这番安慰仿佛比任何灵药还要管用,小宝的脸还是煞白煞白的,但他用力的对着薛榕点了点头。 “我.......我信师尊” 被师尊的温言安慰的他,低下头去,心中莫名浮现出一种窃喜。 他的心脏在胸腔内剧烈的跳动,血液也好像要沸腾起来。 对呀,只要,只要身为柔弱的一面就好了,师尊会摸自己的头发,还会这么安慰。 好.......好开心 第十八章 “可还受得住?” “师尊......徒儿无事,师尊继续吧。” 孩子瘦弱的身体浸泡滚烫的热水中,不算小的内室里充满了蒸腾的雾气。 但这并不是原来清水就是如此之烫,而是他服用了解毒丹后,从身体内至外,不断溢出的热量,使得浴桶里本来只是温热的水变得如此。 虽然如此说,但他双手死死抓住浴桶边沿,咬牙忍着身体里的剧痛,好像身体里每一块骨头都破碎后重组了一遍,恨不得立刻死了才好。 不过......他强撑着清醒的神智,绝对,绝对不要再这种关头放弃! 师尊还看着他,师尊还陪着他。 师尊绝对不会喜欢半途而废的徒弟! 决不能在师尊面前丢脸。 当剧痛感渐渐褪去,小宝忽然吐出一口污浊的血。 薛榕并没有停止灵气的输入,但他看着小宝始终有些揪心。 而小宝却没有任何异样,看神情还放松了一些。 这样的孩子...... 此等心志便是薛榕也暗暗赞叹。 这样灵根好,心志佳的孩子是自己的徒弟,薛榕也觉得高兴。 有宝儿做徒弟,谁再还去想男主啥的呢。 想到小说中的男主,薛榕心里一沉,他这些年来刻意忽略让自己不再去想,可现在居然有提起他来了。 男主生来也是天赋极好的单灵根,被“薛榕”救了了后在御仙峰为弟子,但那时御仙峰弟子地位低下,给他检测灵根的只是个玄襄峰的炼气期弟子,玩忽职守,并未认真,从而只得出他只是个五灵根的结果。 在很长一段的时间里,男主一直当自己是五灵根,就算被“薛榕”收入门下,发现自己修行比寻常弟子要快得多,那天真圣母的个性也没发觉不对劲。 “薛榕”是个尽责的好师傅,但他总是闭关修行,能指导男主的时间不多,男主长期处在放养状态,他的真正灵根也就一直没有被旁人发觉。 直到几年后的宗门弟子大比中,男主大放异彩,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突破筑基,从而在第二次测灵根后知道了自己是单灵根。 但突破筑基的男主却并没有好过多少,他被一些五峰的弟子嫉恨,大比之后直接欺辱上门。而宗门态度本来想要男主离开御仙峰,却被正义感爆棚的男主拒绝,这刚刚才突破筑基的男主不是这些高层弟子的对手,在一回回欺压下,这单纯的男主终于黑化了。 在已经很遥远的回忆里,薛榕还记得曾近评论区有一个专业是心理学的大神曾剖析过男主心境。 他有提过,虽然男主师傅对男主很负责,但这个“薛榕”本身修为不高,,护不住男主,他又是得饶人处且饶人的性子,所以他知道自己徒弟被人欺辱,却从没有为男主出过头。 所以,黑化后的男主也是怨恨着“薛榕”的。 但是男主好歹还记得“薛榕”曾经的教导之恩,并没有亲自报复。 但,直到“薛榕”被男主找上门来的仇家所挟持,男主看着他因为修为不高而摆脱不了仇家,反而等着自己这个徒弟去搭救,男主心中对他的怨恨又油然升起。 男主是故意的,他其实那个时候有足够的时间去救下“薛榕”,但他没有。 【那黑衣人张狂的大笑道:“薛沉!你师尊就在我手上,我看你今日还躲到哪里去!” 此时柔柔弱弱的小师妹拉住了薛沉,哭哭啼啼道,“师兄,这贼人还伤了秦师姐呢,太过分了!” 薛沉果真看到一身素色衣裙的秦师姐手臂被划了一道,虽然止住了血,但伤势还是看起来十分严重。 薛沉大怒,怒斥道:“伤了我师姐又挟持我师尊,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可他到底还是慢了一步,黑衣人的剑光已经刺向了薛榕的心脏。】 原文中薛榕只顾听小师妹的诉苦,然后又是对仇家嘴炮一通,却没有立刻就去搭救“薛榕”。 实则是他不愿意去救人了。 在修真界,只要是弱者,那就是原罪。 作者菊苣没有明说这位心理学大神是否真的猜中,但之后作者菊苣给这条评论加精的做法却让绝大部分读者认定了大神说得是对的。 那时候的薛榕还是只是薛容,他也是那大部分读者中的一员。 所以,穿越成为“薛榕”之后,他始终忌惮着男主。 不光是杀死“薛榕”的仇家就是男主引上门的,更是在男主的意念中,促使了他的死亡。 可以说,“薛榕”的死亡,无论如何也逃不开男主的联系。 谁会将注定会让自己死亡的人留在身边呢? 改造男主?扭转剧情? 薛榕从未这么想过。 在曾经目睹了峰主的逝去后,他就确信,只要是关乎生死的剧情,就是命中注定。 就连......他现在,离着剧情中的死期越来越近,可无可奈何。 只愿他,没有按照原剧情收了男主为徒,没有与男主有任何关联了,这样改变了剧情的他,同样可以改变死期。 沉思了良久,原本浴桶中热气腾腾的水渐渐冷去。 薛榕看到面色红润的小宝,停止了自己胡思乱想。 他与男主现在毫无联系,连男主面都不曾见过,而御仙峰上的新进弟子里也没有男主的存在,可见一些剧情是可以改变的,如今想这旁人有什么意思。 自己这第一个弟子,薛榕越看越觉得好,不知道甩男主多少条大街了,心志坚定,手段果决,这性格虽说早熟,但是很懂事,还是有着孩子的模样。 此时小宝只是解去了毒,体质还是虚弱的很,要好好调养,这个时候如果起了风寒就不好了。 这小孩还有些害羞,耳朵都通红了,迟迟不肯从冷水里出来。 他觉得有些好笑,不过是个孩子罢了,直接将他从浴桶里捞了出来,用柔软的面布认真擦干了小孩湿漉漉的头发。 小宝刚刚还有点挣扎,头发上的水滴溅到了薛榕身上。 薛榕并不会因为这点小事生气,淡笑道:“好好穿上衣服,别受了风寒。” “徒儿自己来吧,不,不敢劳烦师尊。” 孩子的声音在潮湿的空气里仿佛晕开了一般。 低不可闻。 这个徒弟太懂事,懂事到......薛榕想照顾下他,表示自己这个师尊对徒弟的亲近都不行了。 徒弟自己不愿了,薛榕也不会强迫。 只是心里感叹一声,就当他是被不大愿意和人太亲近。 “那也好,为师先出去,你快些穿好,如今已是深秋,别冻着了。” 薛榕起身离开前,视线余光却注意到了徒弟的后背。 那消瘦的脊梁上布满了伤痕。 有的是陈年旧伤,已经褪了痂,形成一道道浅褐色的疤痕。 但有好几条却是刚刚结痂,还能看得到血丝。 这个孩子,承受的比他要想象的还多。 但他还是收回了视线,没有说一句话。 第十九章 他的的脸颊红得发烫,却难堪地抿着嘴,手指摸到了背后一块狰狞的疤痕,现在抚摸上去还能感觉到疼意,可见这伤到底有多深。 他的身子微微颤抖起来,想到过往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噩梦。 只不过他从没服输过罢了。 为什么.......为什么刚刚自己要拒绝师尊呢。 可他那一瞬间控制不住自己。 满身的伤痕真是丑陋,也是曾经那么卑微过的证明。 还有心里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作祟。 他感觉到口里的腥甜,原来不知道何时舌尖已被自己咬碎。 但这疼痛感只会让他更加清醒。 & 小宝正式成为了御仙峰上的一位弟子,以及过去了一个多月了。 他现在看起来好上了些许,尖尖的下巴长了些肉,穿上淡青色弟子外袍,一根绸带竖起乌黑的长发,看起来也是个很俊俏的孩子。 他年纪小,对外称也只是低劣的五灵根。 虽然调养了些时日,但明眼人都能看出这个孩子他体弱气虚,就是个靠灵丹养活的病秧子了,谁会认为他天资绝佳呢? 况且,其余五峰虽然没有停止过监察,但谁都知道宗门完全放弃了御仙峰。 这样少了宗门支持的御仙峰,没有可能再死灰复燃了。 有金丹期修士又怎么样,没有资源供给,被宗门排斥在外,突破元婴何其之难,整个穹山宗上元婴修士不过十指之数,修为最高的也只有一个还在闭死关的化神老祖了。 宗门的态度决定了在御仙峰周围监察的弟子的态度,不过是漫不经心而已。 只有筑基期的监察弟子,还没有一眼就看穿别人灵根的本事。 只是有一点特殊,小宝是薛榕在人间界亲自救回来的,所以,御仙峰上的弟子们都知道小宝受到薛榕爱护,不仅可以入住道宫,还能时不时得到薛榕这个金丹修士的指点。 这让弟子们颇为羡慕他。 就算灵根差,能得到金丹修士的指点也是一番造化了。 看着架势,以后若是薛榕收徒,小宝必然是个入门弟子。 然而真传子弟的位子谁都不敢想,金丹修士的真传弟子,无一不是天赋优秀,还有便是......在弟子们中有这样的传言,御仙峰已经没落了,宗门不可能让这几个金丹修士在这没前途的地方荒废,所以......就算薛榕曾是峰主的弟子,守着御仙峰这么多年已经是情分了,以后,早晚会离开的。 小宝正在打坐修行,他原来就认得字,也省的薛榕从头开始教了。 一番修行下来,小宝的脸上已经布满了细细的汗珠。 他睁开眼睛,毫无意外的看见薛榕就坐在一旁等待他。 “师尊,我感觉到身体里有了一丝灵气,只是太微弱了,才只有一点点。” “师尊说我灵根好,可我修行起来却还是很难,师尊不会说错的,那难道是我自己的问题吗?” 努力了一个月,才堪堪摸到炼气的边缘。 说罢,他也有些沮丧。 一定是自己还不够努力的缘故! 又是钻了牛角尖了,薛榕对着徒弟不知是笑好还是无奈好。 一见他垂下脑袋,神情奄奄,薛榕把他心里所想也猜出个几分来。 “你一点都不比任何差,谁在刚刚修行时都会遇到关卡的。” 薛榕摸了摸他的头,表情虽然依旧淡淡,好像拒人于千里之外,但现在的眼睛里已经有了温度。 小宝喜欢师尊摸他的头发,像一只餍足的猫,每当这时候他都忍不住想去蹭蹭师尊的手。 “但徒弟听沈师叔和魏师叔说过,从前举贤峰上的落融彬落师叔天资卓绝,刚上举贤峰便是炼气巅峰,他当时只有六岁。” “由此也可见,我比之差远了。” 才说到落融彬这个名字,小宝就看到自己师尊脸上神情变得晦暗,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师尊......” 薛榕的确是想起来很不舒心的事情。 还是小宝才来御仙峰几天时候的事。 落融彬不知为何上御仙峰来,薛榕本以为他是来见同族族兄落千槐的,只不过落融彬指名道姓要见的是他薛榕。 原来落融彬修为与薛榕一样是金丹大圆满,只差一步就能突破元婴,此番上御仙峰找薛榕居然是想要来找对手比试。 此时落融彬还只是被家族,被穹山宗宠坏的天之骄子。 他可是穹山宗唯一的一个天灵根,比单灵根更要稀有。 突破元婴在即,薛榕是脑子坏了也不会去和他应战。 却没想到落融彬认为薛榕怯弱,回去后大肆羞辱御仙峰。 “我本该想,曾经也为主峰之一的御仙峰好歹与其他副峰废物不一样,却没想到更是不堪。堂堂金丹修士却一直躲在峰上不见人,实在是可笑可笑!” 原著里的落融彬就是这样的张扬性格,而且更是一条筋,很容易收人挑拨。 落融彬为何会来找他?理由绝对没有这么简单,落融彬的背后定有着其他人等。 他们的谋划是什么?抹黑御仙峰? 不,御仙峰已经被他们诋毁过千千万万遍,也不差落融彬这一张嘴。 不是为了御仙峰,那便是要为了谁? 想不通,他翻遍了所有剧情也没得到答案。 当小宝提到落融彬,薛榕感觉才这么复杂。 “无妨,你是你,他是他” 这干巴巴的几个字让小宝很担心。 师尊眼里仅剩下的温度也没了。 就好像自己第一次见到师尊的时候。 师尊是听到落融彬这个名字才变成这样的。 这个名字......原来这么让师尊讨厌啊。 什么时候,真想去见见他。 他很好奇,这个让师尊厌恶的人是个什么模样。 他得牢牢记住这人才好。 第二十章 落融彬为何人? 他天赋绝伦,出生修真界世家,又是穹山宗举贤峰上峰主唯一真传弟子。 号称为为穹山宗木子辈第一弟子。 事实上,木子辈这一辈不仅仅只出现落融彬这一位天才,玄襄峰天徽长老首徒程柒,婼嫆峰峰主之女颜樱,还有,大多数弟子都不为所知的,原主峰御仙峰上,早已凝结金丹的薛榕,魏千槐二者。 不过若以天赋修为背景,落融彬不愧为第一人的称号。 这样的人,有宗门时时庇护,只要不犯下难以饶恕的大错,前途必然是一帆风顺。 落融彬仪表堂堂,在多出俊男美女修□□中,也堪称不凡。 主动追求他的女修何其之多,就是婼嫆峰颜樱心仪他多年,颜樱本人天赋修为极为出众,容颜绝色更是无可指摘,可他却不为所动。 可无人知晓的是,他心爱的是一寄住在他落家,却身无灵根,毫无修为的凡女齐蝶。 齐蝶虽然是个凡人,但落融彬实在心爱于她,不忍她百年后苍老死去,于是在各地寻来昂贵稀少的驻颜丹,延寿丹给她服用,若是按照人间年龄算,齐蝶此时应该早过了寿数,但她看起来仍是以二八年华的美貌女子,除了没有修为,无法驾驭灵力外,和普通修士并没有什么不同了。 不说凡人女子,就算是一般女修,得到落融彬这种前途无量的修士如此宠爱,恐怕早就和他结为道侣。 但齐蝶就是不一样。 且说落融彬没有邀战到薛榕,甚至连薛榕一面都未曾见过,正是一肚子的火无从发泄,明眼人看到他脸色不好也绝不会主动来招惹这个出了名的大炮仗,但一女子袅袅婷婷的走来,对着他只是柔柔的笑了笑,却让落融彬瞬间放缓了怒色。 “落哥,你这是怎么了?” “别说了,那个薛榕也就是个贪生怕死的东西,连同门邀他比试都没现身,我说御仙峰就是一群孬种了,活该被贬为副峰。” “我还记得薛大哥是个温文尔雅的性子。”她掩唇一笑“恐怕现在也没变,他最不喜打斗之事了。” “你就是记得你的薛大哥,惦记的不行,可人家都回来找过你吗?我是心疼你,气不过去找了他,可他倒好,面都不露一个,我瞧御仙峰现在荒凉的很,可他倒是躲着怡然自得。” 这空气里都充满了一股酸醋味,齐蝶也不解释,她早就习惯了落融彬这般,也可以说是有恃无恐。 “是我要你去找的他吗?”齐蝶反问道。 “蝶儿,可我喜欢的是你,我一个男人,怎么能忍自己心爱的女人心里惦记另一个人?” “可落哥,我对你只有敬意,我感激落哥在落难时收留了我,还与我结成异性兄妹,让我在落家有了根基,不被人欺负。” 说着,齐蝶的笑容变得有些甜蜜。 “但我......早已与薛大哥有婚约,我心里一直有他,盼望他心里还有我。” 话音一转,齐蝶一双美目居然淌起了泪珠。 她期期艾艾的看着落融彬。 “落哥,我信任你才和你说了我和薛大哥的事,你别让我为难好吗?我虽然不在穹山宗,可也听闻御仙峰没落,薛大哥虽然为金丹修士,但日子也恐怕不好过,你......你带我去御仙峰一趟可好?至少,我得见他一面,我与他之间,还有婚约的事。” “薛......榕” 这两个字让落融彬恨得不行。 世上至仇莫过于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他第一回听到齐蝶的心意,还有那该死的婚约,虽然都还不知道薛榕何时模样,但此时此刻,薛榕已成他心中大敌。 他有的是办法让薛榕消失的无影无踪,但看着心爱女子流着眼泪,可怜又可爱,他不知多少次又心软了。 带着齐蝶上一回御仙峰也好,薛榕修为不错,但这六七十年了,谁知道他变化多大,在御仙峰那个地方,该是被蹉跎地没个人样,让齐蝶她亲眼看看,那薛榕和自己到底差距多少,没准能让她回心转意。 齐蝶见落融彬答应了,破涕为笑,这雨后一般的清丽笑颜让落融彬眼神都晃了晃,再也不提薛榕的事,他反而心疼她流了泪,亲手给她擦拭泪痕,她并不拒绝。 这让稍稍安抚了他暴躁的心情。 在拭去泪珠时,齐蝶垂下眸子,掩饰住眼中一小片复杂的情绪。 她齐蝶,怎么会有真心喜爱的人,无论是待她极好的落融彬,还是薛榕。 只不过.......她忽然想起来了。 那样东西,是在薛榕手中。 & 薛榕安置好了新收的小徒弟,正要去曾经住过一段时间的出云石肆看看,难得闲下来,他要整理下原主所留下的事物,按照记忆里,原主十几岁便上了御仙峰,还带着一些孩子爱玩的东西,如香囊小竹扇,木头雕刻的动物,布人偶,这些凡间常见的玩具在御仙峰可找不出第二个来。 他的徒弟乖巧却也早熟,修炼起来对自己也狠心,不吃不喝把自己关起来也是常有的事,素师叔笑他说这就是第二个他,不愧是师徒,一个模样刻出来的。 薛榕却有些担忧起来。 他刻苦修行如同苦行僧是因为薛榕他早就是个成年人,加上形势所迫,他的身上的担子容不得他一丝放松。 但小宝这个孩子,他天赋上佳,心志坚定,但他......也只是个孩子,御仙峰的荣辱成败,与现在的他没有任何关系,他也不用担忧会有一天莫名死去。 过于专心修炼是好事,但如果为此偏移了性子,他长大后可如何是好? 这就是让薛榕一直担心的。 难怪说父母养儿女是天下最累的事,薛榕他虽然只是师傅,但教育这一个徒儿花费的心力也多得多,这孩子太乖巧不行,太懂事也不行。 那么,孩子们喜欢什么?当然是玩耍。 于是薛榕终于想到原主留下来一些东西里,还有着这样的玩意儿,他希望这些玩具可以让小徒弟开心点,只要像个孩子就好。 出云石肆久久无人居住,但薛榕有布下过法阵,所以这么多年来,并未有积灰。 那张宽大的石床还是原来的样子,摸上去坚硬有冰凉。 薛榕......他也是第一次从这上面醒来。 毫不费力的,薛榕一掌便让石床涅碎为细细的沙砾,一切无声无息,空荡荡的石窟里没有一丝声响。 石床下藏着的东西不多,。 一张薄薄的信纸,一枚精致的芙蓉玉簪,还有一些杂碎的东西,而木头玩偶,小香囊什么的都也在。 这张信......薛榕记忆里似乎有些印象。 翻开却是一张婚契。 原来是原主家人给原主定下的亲事,对象是家人的一故友的女儿。 只是年月长久,一些地方的笔墨已经看不大清楚,只有男女二方的名字依稀可见。 薛榕,齐蝶。 等等......齐蝶! 正要将此婚契放一边并不在意的薛榕死死盯住这个名字。 不会有这么巧合! 薛榕努力回想原主给他的所有的记忆,良久,才从脑海的某处角落翻出这张陈年旧事。 原主印象中的齐蝶十一二岁大,是父母好友的养女。 虽然是养女,但齐家对齐蝶并不怠慢,给她找了一个好亲事,因为原主家是书香门第,清贵非常。 而原主父母对已经是个美人坯子的齐蝶也喜欢,就在两个孩子还不大的时候把亲事给定下了,还互换了信物,那芙蓉玉簪就是女方家交给的。 如果......此齐蝶真是原著小说里的齐蝶的话,那真是说的通了。 作为男主的后宫妹子,也曾见过“薛榕”一面,那时候薛榕还活着,虽然离死期不远,但还是堂堂正正男主的师尊。 还是读者的时候,他觉得齐蝶妹子看见“薛榕”的时候就不像是看到一个陌生人。 关于齐蝶妹子和“薛榕”之间的猜测也是让一些读者议论纷纷。 甚至有读者觉得“薛榕”肯定会给男主带绿帽。 所以“薛榕”死后,有一片同情声,但也有少数觉得松了一口气的。 这个在小说里是个作者没填上的坑,没想到在真正世界里是如此圆上来的。 薛榕仔细想了想齐蝶这人,小说中是男主的后宫,也许不是后宫妹子中最为貌美的,但绝对是最贴心的,牢牢坐着男主心中第二交椅的位子。 排第一是官方认定的正宫,男主心中高岭之花的宁桑儿。 但由此可见齐蝶妹子手段了得,并非只是单纯的柔弱女子。 后来......后来,大概是齐蝶妹子的身世不一般,被揭开来她原来是穹山宗婼嫆峰峰主颜琏流落在凡人界的小女儿,也是婼嫆峰第一美人颜樱的姊妹。 好像是因为一枚簪子的缘故,那簪子是颜琏放在小女儿襁褓中的。 薛榕看着芙蓉玉簪,有隐隐的一丝陌生灵气环绕在玉雕的芙蓉花蕊间。 这是属于一位元婴大能的物品。 果真如此。 这枚玉簪,绝对是一个不稳定的火药桶。 他庆幸原主没把玉簪乱放,好好的还在御仙峰上。 现在薛榕可没有多余的力气去面对一个恐怖的元婴修士,特别是,这枚玉簪是带着这位元婴想要遮盖的污点存在的。 是的,齐蝶是颜琏的一个污点,她是元婴修士却生下一个毫无灵根,形同废物的婴孩,哪怕是自己的女儿也是原罪。 到底颜琏并不是丧心病狂之人,只是将这齐蝶送下人间去,任由她生死了。 薛榕将玉簪放入空间戒指中,布上几个法阵才放心下来。 得找一个机会毁掉这簪子,或者直接送回齐蝶那里。 薛榕倾向于第二个选择。 物归原主,是理所当然的吧。 他对这齐蝶没有一丝一毫的想法,男主的后宫,少惹为妙,君不见一直单恋齐蝶的落融彬,这一生都是再被利用,还有那下场又何其凄惨。 把要拿的几个布偶玩具拿好,薛榕平心静气下就离开了。 不过,这一天绝不是薛榕的黄道吉日,没过多久,他看到一个陌生男子带着一个蓝衣似水,颇为娇弱柔美的女子站在道宫前。 素真人闻讯赶来,双方僵持着一动不动。 第二十一章 落融彬嚣张跋扈,自然不把身为尊长的素真人放在眼中。 “薛榕呢,叫他快快出来见我。” “落师侄,你好歹也为举贤峰大弟子,怎可这般无礼?阿榕早你多年入宗门,你应尊称他为师兄,而不是直呼其名。” “呵,薛榕他有资格让我......” 本来习惯性的要嘲讽一番,可落融彬转眼看到齐蝶眼角微红,还未褪去泪意,他心中有千般难受,但此时为了不让她再度伤心,只好话到嘴边咽了下去。 “是我要来见薛大哥的,还请这位真人不要责怪落哥。” 齐蝶秀眉微蹙,一副西子捧心般柔弱的姿态。 只要是男人,看着都会心软几分。 素真人能在桃夭夫人的魅术中逃过,自然没有把齐蝶尚未成熟的作态放在眼中。 “你又是何人?” 对待与落融彬同行的齐蝶,他说话一丝情面也没有。 齐蝶脸色一白。 落融彬爱她疼她,每每与她相处都会收敛住金丹修士的气势,而在落家有落融彬的保护,她也没吃过苦楚,遇到的修为最高的,也不过是炼气而已。 素真人是真正的金丹期,他并未动怒,但只是稍稍放出金丹修士该有的气势,也足够能压制住还是凡人的齐蝶。 齐蝶就是感觉呼吸一窒,巨大的压力铺面而来。 几乎就要站不住了。 齐蝶连忙挽住了落融彬,有这个依靠让她不至于当前出丑。 但只是一瞬间,连时时关切她的落融彬也没发觉异样,还为齐蝶难得亲近自己的举动而暗喜。 可齐蝶猛地抓紧了他的衣袖,眼睛死死盯着前方徐徐走来,如闲庭漫步般的一人。 他身着一袭白锦外袍,内里青衫映衬,而腰间一串玉髓坠子随着动作微微摇晃,却不发出一丝声响。 再望面容,只见他的一双眼睛,明亮地好似清澈见底,但实则为最底为一片深潭,毫无波澜起伏。 鼻梁挺拔,唇形优美,只是他唇色太淡,又总是抿着,似不会弯折,这让本来是温肉俊雅的样貌显得肃穆而冷淡。 若......若不是与年少时那几乎相同的眉眼,齐蝶简直不相信如此冰川似的人竟会是薛榕。 落融彬也不曾想薛榕也是仪态万方,气度上并不输于自己,甚至更甚。 但他是不会承认,但心里算是正视了这一对手。 薛榕还未开口,落融彬便道。 “你便是薛榕?” “我是薛榕。” 他点头道,并不在意落融彬咄咄逼人的语气。 “这是我义妹齐蝶,你可记得?” 薛榕看了眼齐蝶,她娇弱的身子像是颤了颤。 旋即,她一双美目回望来,又含羞带怯,似乎真是看着自己未婚夫的样子。 落融彬见齐蝶这般姿态,咬着牙,冷哼了一声。 “薛大哥......” “齐姑娘我当然记的。” “齐姑娘,我薛榕已入仙门,只想成就大道,你我婚约之事就此作罢吧。” 薛榕冷不丁的开口,把齐蝶怔住了。 她心中还有许多说辞,但薛榕却把直接了当的挑明这着说。 婚约作罢,这仿佛给齐蝶脸上用力的扇了一巴掌。 薛榕年少时温文尔雅,她并不是没有心动过,但从他入了穹山宗后,却忘记她了一般,再无任何消息。 齐蝶曾幻想薛榕修为有成后,能接她也入了仙门,这一切是镜花水月罢了。 后来......发生了许多事,她恨自己柔弱无能的凡躯,又恨薛榕忘记了她,但她偶遇落融彬,谁知落融彬对她一见钟情,甚至带她来到修真者的世界,给她安居之所。 她想得再多,此时眼睛却看到薛榕手中一枚芙蓉玉簪。 “婚书我已毁去,此信物齐姑娘拿好。” 玉簪直接被灵力托起,飞向齐蝶手中。 齐蝶下意识接住。 这......这东西,这么轻而易举便拿到了。 还是自己都未曾开口。 薛榕是恨不得直接把芙蓉玉簪塞给齐蝶,这烫手的东西谁要谁拿了吧。 不要把麻烦扯到自己身上来就好。 她的脸色很古怪,她也不是迟钝的人,回过神后就明显的感觉薛榕对这信物,或者是对她,是一股子的嫌弃。 他可还记得他年少时有多爱慕自己? 薛榕还真的不记得了。 他只是继承了原主的记忆,但情感,却是随着原主逝去而消失了。 他看到齐蝶的第一眼就看出她隐藏的很好的*与野心。 他是不反感齐蝶,甚至某种程度上还是欣赏这个努力改变自身命运的女子。 齐蝶在原著小说中便是这样,此世界里一点都没有变。 但这是作为一个旁观者的态度。 齐蝶说不上蛇蝎美人,但也是心机颇深,薛榕一点都不想与她有任何联系,他想通为何之前落融彬会找上自己,无非是齐蝶的挑拨,上一回是试探他罢了,没想到他没有应战,为了某种目的,齐蝶此番亲自上御仙峰来。 薛榕思索过,他与齐蝶见唯一的联系便是那一纸婚书和那作为信物的芙蓉玉簪。 再往深处想,可能齐蝶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也说不定,来找他也不过是拿回玉簪。 这件事他并不确定,也不需要他去确定。 当拿出玉簪还给齐蝶后,她的表情非常微妙,有惊喜又是怀疑。 薛榕希望是自己猜对了。 果然,齐蝶愤愤咬着唇,水光霖霖的双眼仿佛在控诉薛榕的无情无义。 但那泪光闪烁的深处,薛榕觉得虚假。 落融彬一张脸上脸色变化的极快,当薛榕交换信物有毁了婚书后,他仿佛大吐一口气,心中的郁结也没了。 这对他来说是天大的好事。 “落哥,还不走吗,还想让我难堪不可吗?” 她跺了跺脚,半真半假的生气道。 “好好,我们回去。” 落融彬连忙安慰她,满心满眼的都是她了。 这二人来得快,去的也快,御仙峰有恢复了平静,这让素真人松下一口气。 素真人没想到薛榕和那凡女还有这样错综复杂的关系,又牵扯到了落融彬,还好薛榕快刀斩去了乱麻。 他见薛榕遥遥望着齐蝶消失的方向,以为他还是舍不得,便温言劝道。 “阿榕,她不过是个凡人,的确与你不般配,凭你的品貌修为,修真界中可有不少比那凡女更出色的女修。” 薛榕只是在沉思这后续还会不会影响到自己,但听素真人一说,却哭笑不得。 但他已经习惯了少言寡语,只道:“素师叔,你多想了。” 第二十二章 一场落融彬与齐蝶主演的闹剧并未开场,就已经离散,这算是比较好的结果了。 至于未来御仙峰是否会被牵连,就是薛榕也肯定不了。 素真人还要回小竹阁中炼丹,正要走时,素真人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他皱眉道:“阿榕,你到达金丹大圆满已有许久了,宗门照例理应送下一枚上品结婴丹予你,你可曾收到过?” 薛榕哪里有收到过结婴丹,便是连其他峰的人都未曾见到。 他摇了摇头,道“我也知晓宗门有这个规矩,可我从未见有人送来。” “这不应该,阿榕,你虽在御仙峰而遭受宗门冷落,但你也是金丹大圆满的修士,结婴丹虽说珍贵,但宗门不可能为了为难你而去克扣一颗结婴丹,这种事情至少高层的那些人做不出来。” 薛榕笑了笑,但只是勾勾唇角,并没有多少温度在。 “师叔应该也知晓的,高层的长老峰主们为了面子做不出来,那低层的弟子可就不会顾忌了。” “现下就随他们去吧,我不能让御仙峰因为因为这种小事而被五峰之人抓住把柄。” 薛榕微微叹息。 “此次落融彬之事就已经是因为我的缘故了,我不能再让任何人打扰御仙峰。” 素真人道:“只是委屈你了,可你结婴怎么办?你已经突破在即,耽误不得了。” 薛榕并不着急,反而平静道:“就是得劳烦素师叔一次帮我炼制结婴丹。” “的确,阿榕,我可以炼制结婴丹,这也不难,但只是我这里缺少一味灵药,是炼制结婴丹至关重要的药引。此灵药名曰灵婴果,市面上极为难得道,就算有一颗也是有价无市,只有亲自去秘境风绝谷中里才......” 素真人忽然止住了要说的话语。 “阿榕,你想要去风绝谷?” 薛榕不否认,坦然道:“风绝谷秘境六十年才一开,正巧再过几日便是秘境开启的时日,我想去试一试。” “风绝谷只准元婴一下修士进入,对你而言并无多大风险,可凡是小心,万万不可轻慢。” “师叔放心,只是,我还欲带小宝一起,此次前去风绝谷,不光是为了灵婴果,也是为了小宝。” “他天资优异,但整日在御仙峰上修行,还缺乏阅历,甚至还真正修真界的全貌。” 这一点上,素真人也赞同:“小宝有你保护倒是不怕有何危险,他是半路修行,的确该出御仙峰外的世界看一看,也有助于磨练心性。” 薛榕想得比较简单,把一个孩子关在家中学习并不是个好方法,容易养成叛逆小孩或是书呆子。 薛榕不愿自己徒弟成为其中任何一个,所以寓教于乐才是正途。 况且风绝谷的确无多大危险,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一个新手副本罢了。 但唯一要注意的就是,风绝谷阵法万千,且每个人只有进入一次的机会,大多数前来寻宝的修士才没进去一会儿,一不小心就触动了其中阵法,就被强制传送了出去,这让人防不胜防。 “我回去便收集好结婴丹所需的灵药,就等你平安得到灵婴果入炉。” “薛榕谢过师叔。” 他低头作揖,真心感谢素真人。 “早就说便对我行礼了,我们间不讲究这些规矩。阿榕啊,你能结婴是关乎御仙峰上下的大事,该是我感谢于你。为了御仙峰,这多年来,你受够了苦,我全部看在眼中。” 素真人拍了拍薛榕的肩膀。 “师兄他.......在黄泉下定不会失望有你做他的徒儿。” 提到峰主时,素真人已经不会再恍惚至不能自已,但是他的神情却还是带着一丝悲意。 “师叔......” 素真人道:“无事无事,都怪我,又提伤心事作甚。” “阿榕,你去准备吧,我先回小竹阁了。” “是,一切拜托师叔了。” 与素真人告别后,薛榕走进道宫内殿里。 还未到门前,一个小小的孩童从门后探出一个脑袋,紧张又担心的看着薛榕。 薛榕和缓了神色,他对孩子招了招手。 “小宝,到为师这来。” “师尊。” 小宝乖乖的跑到薛榕身前,咬着嘴巴怕他还生气的模样。 不过,抬头一看,师尊居然对他笑了笑。 虽然这笑意淡淡,几乎都看不出来,但小宝心里的紧张感少了许多。 他就怕师尊还在生他的气。 那个叫落融彬的家伙真是讨厌,害他让师尊心情都不好了。 “师尊不气徒儿了吗?” “我气你什么?” 薛榕以为是自己太严肃让徒弟怕了他。 “没.....没什么。” 小宝结结巴巴道,他又偷偷看了薛榕一眼,见他平静的眼神,似乎.......真和自己没关系。 “小宝喜欢这些东西吗?” 薛榕把小竹扇,香囊,几个木头动物摆了出来。 但一开始没细看,现在又看了回才发现,竹扇子的扇根断掉了几片,香囊也没了香味,还有几个木头动物的摆件也是缺了几个角的。 “这些东西......是师尊送给徒儿吗?” 他睁着大大的眼睛看向薛榕。 “这是为师年幼时的玩物,不过,是简陋了些。” 薛榕第一次觉得自己手头紧,连个像模像样的玩具都拿不出来。 这些......怪自己大意,真是拿不出手的。 “不喜欢也没关系,以后为师给你去买更精致的。” 小宝却笑得甜甜的。 “只要是师尊送我的,我都喜欢!” 薛榕也笑了,是心中真正开怀的笑。 一个小孩子说这样的话,真是可爱极了。 他心中一软,将踮起脚尖也只到他腰间的孩子抱起来,掂了掂,感觉这些时日的确长了些重量。 “师尊......” 小宝没想到薛榕抱起了他,一双手不知道往哪里放,只好抓住薛榕的衣袍。 师尊心情一定很好,小宝心里想到。 他又听见薛榕的声音。 “今日不必修炼了,为师带你在御仙峰上转一转,好认识下自家山门。” “是,师尊,但是......” “怎么了?” “师尊,徒儿重了.......” “没事。” “师尊?” “重些才好,你身子骨弱。” 第二十三章 小宝想着,师傅外表看起来冷冷淡淡的,无非必要连说话也很少,这些时日在御仙峰,他都看在眼里,与师尊交往最密切的是素师叔祖,还有便是时不时来道宫串门的落千槐师叔与沈柯师叔。 落千槐落师叔与师尊有些相像,都是少言寡语,落师叔是内敛的性格使然,但师尊却更偏向是漠然,仅仅只有一次,小宝无意间看到师尊眼眸中露出的一丝,好像对整个世界都并不在意的神情,但只是短短的一瞬间,后来小宝有几次想起来,都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看花了眼。 但无论如何,师尊他对自己......是真真切切的。 师尊内心一定是个温柔的人。 不然,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个早该死在路边的乞儿这么好呢? 他敬仰师尊,如同敬仰崇高的神。 但他又喜欢亲近师尊,因为师尊是他的......师尊。 所以他听师尊的话,做一个乖巧,懂事,安静又努力的孩子。 他也成功了,他感觉到师尊对他越加满意的神情,师尊偶尔的鼓励,赞扬,还有......师尊要带自己离开御仙峰去一处叫风绝谷的地方试炼了。 只有他和师尊两个人。 小宝一点都不喜欢有其他人黏着师尊,哪怕是对自己也很好的素师叔祖,还有喜欢把他当小孩子一样逗逗,也是小宝最想无视的沈柯沈叔叔。 落师叔还好,无要事便不大会出来,哪里像沈师叔,仗着是师尊的好友,隔着几天就来道宫蹭吃蹭喝。 这也是让小宝最讨厌他的一点,沈师叔总说只有师尊酿的美酒才叫酒,一天不喝就浑身难受,小宝觉得他是在向自己炫耀。 他可是师尊唯一的徒弟呢,师尊却一点都不让他碰!那一回他闻见了一股清淡并不浓郁的酒香,是师尊提着一坛蜜蜡封好的酒,递给翘首以盼的沈师叔。 他在一旁眼巴巴看着师尊,可师尊明显看懂了他的眼神,却轻轻点了下他的额头。 “未成年可不许喝,沾一滴都不行。” 未成年?他不懂师尊指的的是哪一种成年? 是按照凡人的算法还是修真世界的? 不过师尊的表情变得一瞬间的恍惚,也就是那时候,他的眼神还看着他,但他感觉到了,师尊是透过他,在看着其他什么。 这种感觉很微妙,但很不好,让他心里猛地紧张起来。 没有任何缘由一般的,小宝再也不想看到师尊这么看他,或者说......看这个世界。 只是这种变化非常快,很快师尊也察觉到自己的异样一般,点着他额头的修长手指柔软下来,改一个方向,将他额前一缕垂下的碎发为他撩到耳后。 “听话。”师尊顿了顿,好似在安慰他。“美酒是美,却并不算好东西。” “沈师叔他很喜欢......” 师尊神秘的弯了弯唇角。 “你落师叔嘱咐过,只要在御仙峰上,让你沈师叔绝对找不到一壶酒。” “但......师尊给他的是?” “不过是有着酒味的仙蜜水罢了。” “......” 既然不是师尊酿的的酒,那也是师尊亲手调和的.....仙蜜水吧。 这么想来,果然还是对沈师叔喜欢不起来。 不过现在,不用去担心师尊身边一直有人了。 现在这个时候,师尊陪他一起去了风绝谷。 御剑出了御仙峰,并没有去山下,而是往更远更高的地方飞去。 像是第一次被师尊带御仙峰那样,踩在细长的飞剑之上,师尊广袖长袍,衣袂翻飞,但稳稳当当的一只手抱住自己。 与来说病弱不同,小宝还算是健康,又修炼到了炼气的门槛上,已经初步掌握了气感。 所以,不用薛榕布置结界,他自己可以用空气凝结出一个小小的薄弱屏障,这屏障在修士眼里如同一张窗户纸而已,但若只是挡住风雨是绰绰有余了。 薛榕一直记着一句话,孩子是需要赞美的。 不知道是从哪个育儿经里看到的,不过,貌似也有道理的样子。 于是薛榕赞扬道:“小宝很聪明。” 就这么几个字让孩子的笑脸又灿烂了几分。 路途并没有小宝想的很遥远,但他巴不得这条路越远越好呢,师尊很少主动抱自己,他又怕自己太黏着师尊让师尊厌烦。 薛榕只是迟迟察觉到,原来到他胸膛的孩子,已经渐渐长了些个子了。 他微微低头的时候,不小心碰到孩子柔软细密的发梢。 真不错,身子渐渐补回来就好,对了,小宝的生辰快到了,过些时日他也到十一岁了,第一个生辰作为师尊一定要好好给他过。 一股责任感涌上心头,他的眼神带着欣慰又有些怅然。 薛榕心里默默想,只要他还活着,他还是小宝的师尊,那他就会一直护着他。 不然,他真的对不起这孩子对他的依赖和崇拜。 薛榕不是木头,自然感觉的到小宝真心敬仰他。 所以是真心换真心.......一开始也是怜悯他,又觉得这孩子资质难得,必须要来御仙峰,而现在,他喜欢这个孩子做自己的徒弟。 & 薛榕拿着罗盘指认路线的方向。 离开御仙峰很远了,这里的气候比不得御仙峰上四季适宜,因为是最北方,空气不再潮湿,渐渐凝成了冰霜,缓缓落下陆地。 这里不是凡人界,而是真正的修真世界。 所以冰雪也不是平凡,是能冻到人骨头里,使得血流冻结,筋脉僵化的玄冰。 但以上只是对普通凡人来说而已。 小宝只能算是半个修士,并不能抵御的了这玄冰之苦。 薛榕事先早有准备,给小宝披上灵貂皮绒缝制的披风,一下子人从头到脚都暖和起来了。 灵貂是一种常见的灵兽,它皮毛柔软,颜色也好看,很受女修们的喜欢,只是它们颇为狡猾,虽然没有攻击力但很难捕捉,所以还算是昂贵。在宁峰主给薛榕留下的储物戒指中,这些放在外面难得的材料,在一个角落随便堆成一堆,可见曾经主人并不重视。 这件披风刚刚合身,小宝原本穿着一身淡青色衣袍,现在加上一件白色灵貂披风,他的小脸埋在毛茸茸的领子里,遮住了尖尖的下巴,这么看起来脸蛋圆乎乎的,可爱?不?还有一个词怎么说来着? 对,是萌萌哒。 薛榕很淡定的想到这个词,原来觉得滑稽不庄重的网络用词放在小宝身上正合适。 “师尊?” 小宝怎么觉得师尊现在有点怪怪的? 薛榕抬头,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语气显得有些刻意的冷淡了。 “快到了,你准备一下。” “是,师尊。” 还是,有些奇怪,不过师尊不说,那就不说了吧。 薛榕和小宝的运气并不好,刚刚御剑准备降落的时候却遇到了一股寒潮。 风雪交加,漫天的白色。 风绝谷之所以被称为风绝谷,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这里的风雪。 特别在寒潮的时候,会给前来的修士造成一定程度的麻烦。 比如说,现在。 在这寒潮中,除非元婴大能,谁都没胆子去御剑或者用法器代步了,一不小心从高空被风雪刮下来,那在诸位同道面前,可丢光了面子。 于是只好步行进入风绝谷。 这一路上,薛榕用灵视看到了几个修士。 他们像个凡人那样,用着暖手的炉子,还呼着热气。 目测这一行人最多不过筑基期。 只有到金丹期,身体才算是真正褪去了凡胎,能耐住寒暑,不为所动。 这几个修士,一共四男一女,修为最高的是走在最前面的一个年轻女修,大约筑基中期,看她的脸虽然被冻得有些青白,但比身后几个男修好多了,他们不停运转灵力来保暖却还是一脸被冻成冰渣子的眼泪鼻涕。 “前面二位请留步!” 这女修遥遥的就看到了风雪中两个步行的人,只是风雪太大,又离得远,她不敢去动用余下的灵力,就只有高声呼喊。 薛榕很早注意到了他们,但并不没有去多管闲事。 修真界就是这样,能不在背后捅刀子的就可以称呼一声道友了。 而且,薛榕最讨厌麻烦。 但这些人已经看到他了。 第二十四章 “师尊,怎么了?” 薛榕没有任何预兆的停下了脚步,小宝跟在身后不小心头便撞到了他的后背。 抬头但见师尊神色沉静,一派淡漠。 “有几个同路的道友相见。” 师尊的声音在这暴风雪中仍然清晰可闻。 很快,几个人影跌跌撞撞的走出风雪里。 最前头的是一年轻女子,她长发束起,一身月白衣衫,束腰窄袖,看着像是男子装束,但她容颜明丽大气,显得格外英姿飒爽。 为后的四个男修却是差远了,整整如同四个冰人,浑身都被白雪盖着,瑟瑟发抖个不停。 但这几人应该是出自同一门派,不仅衣着打扮相似,每个人身后都背着一柄一人多高的长刀。 “敢问前辈,是否也是前去风绝谷?” 女子被冻得脸色发青,但言语举动不卑不亢。 薛榕平静道:“正是。” “那......那能否允许我等与前辈同行?” 女子有些赧然,她与几个师弟已经在这暴风雪里迷路了许久,却连风绝谷的影子都没见到。 他们又没做足准备,现在被冻得发僵,虽然没生命危险,但也实在是快受不了。 还好能遇到同路之人,不过薛榕看起来并不是很好说话的人,修为有比他们高许多,女子已经做好被拒绝的准备了。 她心里忐忑的时候,薛榕微微点头了,但旋即,薛榕转身带着小宝继续走,没有继续想搭理他们的意思。 薛榕还以为会是其他的麻烦事,没想到对方只是提出同行,自然是答应。 只不过小宝的一张小脸瞬间黑了,本来好好期待着的和师尊二人独处又被打破了。 女子见薛榕同意后,却没有再多说一句的意向,只也沉默着不开口,小心翼翼带着师弟们一路上与薛榕师徒隔着一段距离,不远不近。 薛榕手中罗盘始终不移的指着前方,又绕了过几个圈子,很快,众人都感觉到风雪渐渐小了。 脚下踩的也不是厚厚的雪地,有几处石头缝里可以看到几株绿油油的草叶。 脱离风雪笼罩的寒潮,远处显现出一片连绵的山脉,繁茂的丛林。 还有......此处有着许多修士聚集着。 不说小宝,薛榕也没见过这个阵仗。 各个修真门派的修士们集合在一处地方,全场下来,不少于数千人。 所以薛榕和小宝的出现没有引来任何的关注。 而后跟随而来的女修和四个男修一同朝着薛榕拱手道:“多谢前辈。” 女修又道:“前辈,我们是百仞派弟子,今日得前辈相助,实在是万幸。” 薛榕只道:“小事罢了,无妨。” 女修再一次有些失望,她看了薛榕一眼,觉得他滴水不进,她是存着一些私心,想如果与一个金丹修士结下善缘,那对自己宗门说不定会是助力,但薛榕太冷淡了,连客气一番的姿态都没有。 不过事已至此,她也不敢去挑战一个金丹修士的底线。 只好先拱手道谢后便带着自己四个师弟离开。 小宝拉着薛榕的衣袖,眼睛直直看着那几人离开,一眨不眨。 薛榕低下头看见他撅着嘴巴,不开心的样子 “这是怎么了?” “师尊,以后别管其他人好吗。”小宝顺势把脸塞进薛榕怀里,难得撒起娇来。 薛榕一只手穿过他披风上厚厚的绒毛,捏了下他的鼻子。 “若是顺手之劳,帮了也无妨。” 可是,我只要我和师尊两个就好了,那些人看着便让我心烦。 小宝想把这句话说出来,但他基本摸清师尊的性子,知道师尊是不会喜欢自己说这么自私的话。 他将心中的烦躁感压了下去,面对师尊时,已经习惯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来。 “徒儿没别的意思,就是担心师尊。” “若是那些人是麻烦就不好了。” “别多想,你还信不过师尊?”薛榕点点他的头。 “当然!徒儿怎么会不信!” “那便好,我们与他们不过萍水相逢,不用去在意。” “唉,别动,披风快散下来了。” 薛榕为小宝拢了拢披风,那领口的丝带有些松了,薛榕又替他系好成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小宝安安静静看着师尊,心里暖意源源不断流淌着。 不过,这股暖意又让他有些怔住,脑海中在想着,师尊......师尊他一定会一直待自己这么好的吧。 当然,自己这么听师尊的话,师尊是不会对自己不好的! 就在此时,天空上方出现一道半弦月一般的黑色洞口,这一出现,所有修士祭出自己的法器或飞剑,纷纷飞向天空中的入口。 谁都不想落谁一步。 “师尊,这?” “我们来得正好。”薛榕露出一丝笑意“风绝谷秘境开启了。” & 通往入口之后,薛榕意外的发现,自己居然和小宝失散了。 明明好好的握着小宝的手,小宝也紧紧拉着他,不可能自己松开。 但应该是接触到了洞中阵法,每一个人都被传送到了不同地方。 薛榕站在一处石子嶙峋的石山上,周围寸草不生,只能感觉到凛冽的飓风在时刻咆哮着。 他是无事,但小宝就不一样了。 刚刚踏足修行之路的孩子,怎么可以没有第二人的保护。 但着急并没有用,他从随身带着的空间戒指中拿出一物,是一窝灵蜂的蜂巢。 他记得小宝身上带着自己送与他的小香囊,那香囊虽没什么味道,但对于嗅觉灵敏的灵蜂来说并没有问题。 一群灵蜂从蜂巢中一一钻出来,嗡嗡嗡的在半空中盘旋了一圈,从东北方向飞了过去。 风绝谷内,是宛若另一个世界。 小宝觉得脑袋很疼,好像磕着什么东西了。 “嘶——” 等意识逐渐清晰,他只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原来他的身上尽是些小小的但也鲜血淋漓的创口,好像是被许多尖锐的东西给刮破的。 小宝撑住身子站起来,一摸身上,披风柔软的裹着他的背部,后背没怎么受伤,这腰间的小香囊也没弄丢。 除了受了点伤外,他还算是完好无缺。 但......但师尊哪里去了? 他发现,周围只有自己一人! “不会的,师尊不可能丢下我,这一定是发生了意外。” 一瞬间的慌乱后,他镇定的很快。 他环顾周围景象,近处是一条河流的浅滩,都是尖锐的石子砂砾,水面倒很清澈,有一些小鱼在河水里缓缓游动。 而腿上的创口很多,有一些砂子藏在伤口里非常难受,恐怕行动也不便了。 小宝咬着牙齿,在溪水旁给自己清理伤口,他动作并不慢,像是习惯了做这种事情。 “师尊一定在找我,我也要想办法找到师尊,不过自己这样子难看,不能这么就见师尊。” 动了一动,他扯到了一处伤,痛得咧了咧嘴。皱着眉,将里衣撕开来,成一片片布条,自己包扎好。 淡淡的鲜血味道顺着河流慢慢扩散开来。 小宝并没有察觉到有任何异样。 但他正好要将最后一处伤包扎好时,一股巨力朝他背后扑来。 第二十五章 “是谁!” 小宝从溪水边的倒影中看到一个貌似是动物的白影忽然冲向了他。 它的速度如同闪电般敏捷,小宝被那东西毫无费力的从背后被扑倒,它力气巨大,他一个孩子瘦弱的身子根本挣脱不开。 小宝挣扎了一会儿,却不见身后的东西有攻击他的意图。 艰难的转过头去,却被一条湿哒哒的舌头舔了满脸口水。 引入眼帘的是一只通体雪白,有着金银二色异瞳的豹子。 豹子那铜铃般大小的眼睛里,竖瞳尖锐又锋利,眼瞳颜色又带着一种妖异的美,显得既危险又不禁让人注目。 可这么一头威风凛凛的豹子,却像只猫儿一样,垂下脑袋,用扎人的舌头舔了舔小宝的脸。 似乎没有恶意?小宝试探地开口道:“你先松开我吧,我有点难受。” 小宝直觉觉得,这头豹子应该是能通灵性的。 果然,它微微眯起双眼来,显示出一种顺从,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了一下他,然后不舍的松开了小宝。 小宝这才看见豹子的全貌。 这是一只身形并不算庞大,可能还不到成年期的豹子,通身洁白如雪,腰腹,长尾有如流水般的云纹。不说那金银二色奇异的眼瞳,就是它周身都散发着微弱却确实存在的光亮也足够不凡了。 小宝被脸上的口水弄得难受,伸出袖子就想擦一擦,但他的动作顿住了,看着这豹子的眼神有些不善。 这衣服,披风,自己身上的一切东西都是师尊送给自己的,怎么可以被豹子的口水弄得脏兮兮?他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他就先往溪流里掬了水,简单把脸蛋冲洗了下。 只不过这样一来,他额前的长发,还有敞开的衣领全被弄湿了。 “小主人,对不起,是我太激动了所以吓到小主人了吗?” 并没有对豹子忽然开口说话而觉得惊讶,反而,他冷静的分析起现在的状况。 他听闻师尊说过,风绝谷的危险之处就在于存在于各种地方,毫无防备就会触碰到的传送阵法,以及秘境中一些凶恶的灵兽。 这头豹子一看去就不同凡响,又通灵性,甚至开口道人言,绝对是灵兽中比较高等的存在。 但他就是搞不懂,这头豹子为何称呼他为小主人? “你是什么?你怎么叫我小主人?” “小主人就是小主人啊”豹子歪着脑袋,回答的理所当然。 它的人声听起来像是一个还未长大的奶娃娃。 “我闻到了小主人的血,是主人的血脉没有错!所以就是小主人!” 牵扯到血脉一论,小宝他回想到了曾近的一些事情,皆是不堪回首,这是他永远也忘不了的噩梦,于是他直接问道:“主人?你的主人是谁?我怎么会有这种血脉?” “小主人,我,我忘记了,我不记得主人是谁,我只知道小主人身上有主人的味道,我绝对不会弄错的。” 他几乎是严辞逼问了豹子许多问题,但这头豹子在这方面显得空白无知,问它什么都不知道。 最后,豹子神情奄奄的蹲在草地上。 “小主人,我只记得自己受过重伤,神魂被散,所以丢失了许多记忆,平时都在风绝谷里修养,现在还是为了见小主人才凝结实体了。” “这么说这不是你的本体?” “小主人,确实,我如今只能勉强像这样维持实体一会儿而已。” 小宝在想,自己身处风绝谷秘境中,身无一物可以傍身,更别说怎么找到师尊了,连自己的安危也保证不了。 本来觉得这豹子还是挺有本领的,却现在得知它竟然连实体都没有,不过一片残魂在苦苦支撑,也不知道该多麻烦。 于是他看着豹子的眼神里是大写的嫌弃。 豹子极通灵性,一见他的模样就觉得不对了。 小主人是嫌自己无能吧,绝对是的吧。 它晃着尾巴,把头垂得更低了。 “有什么办法你能和我一起走?” 小宝忽然这么说道,不知道是出自何种考虑,他竟然还带着一抹笑意。 “若是,若是小主人能让我待在您的识海中,我能靠小主人温养,也能随时在小主人身边了。” “进入我的识海?有坏处吗?” “没有没有!”豹子连忙摇头道。 “这对小主人没有任何影响。” “那好” 豹子眼瞳里闪现着惊喜与期待的光芒。 但这光很快便灰暗了下去。 “你跟在我身边,但进入我的识海就不要妄想了。” “我不需要你时时刻刻维持实体,那变一只其他什么吧” “对了,变一只猫吧。”小宝自顾自的说。 变一只猫就好,听落师叔说过,师尊很喜欢猫的。 豹子觉得自己整个豹都不好了。 虽然没有记忆,但它一直觉得自己是灵兽中高等的存在,除了主人外,哪里人敢这么对自己轻飘飘的说,变一只猫吧。 可在它面前的是小主人,是主人的直系血脉,有与主人一模一样的味道。 小主人态度恶劣,它也没搞明白这才第一次见面小主人怎么就有点讨厌自己? 但好歹小主人肯让自己待在他身边,也许某日就能跟着小主人一块找到主人了呢。 所以它根本没办法拒绝。 一阵光芒闪烁后,一头矫健又威风的豹子变换为一只小小的能让人一把抓起来抱着逗弄的猫咪。 若不是这只小猫身上还带着极富有个性的云纹以及金银二色的异瞳,小宝他也不会相信这就是之前那头豹子。 他蹲下身,摸了几把小猫的脊背,皮毛顺滑,手感很不错。 小猫欢喜的睁大眼睛,对着他发出舒服的咕噜声。 “你还没有名字吧。” 小宝这么问道。 小猫点了点头,又摇摇头。 不用它说话,小宝看明白了。 “你是说,你有过名字,但也忘记了。” 小猫又点了一下头。 “好了,等找到师尊了,我让师尊来起。” “这只猫这么漂亮,我想师尊一定会喜欢的。” 小宝脸上的表情柔软到让见识到他恶劣一面的小猫它脊背发凉。 他揪住小猫的颈部,拎了起来。 “想待在我身边,就要乖乖做事懂吗?不然就自己滚蛋,现在我有我自己的人生,我对你口中的主人一点兴趣也没有,但要是你听话,我顺便去找找也是可以的。” & 这一边,跟随着灵蜂跨越了好几座石山,都未曾找到自己徒弟的薛榕,遇到了一些麻烦。 这个麻烦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应该是说,麻烦本身根本没注意到薛榕就在他不远处的身后。 然而,麻烦他自己都遇到了麻烦。 这个麻烦便是薛榕的熟人,落融彬。 薛榕没想到这么快又碰到了他,不会这一次他身边那一直形影不离的齐蝶妹子却不在。 此时,落融彬的手臂受伤,伤口很深,不断流着血,没有止住的意思。 能让一个金丹修士受伤也是件不容易的事情,这袭击落融彬的不是人,是一条生长在风绝谷中,独一无二的凶兽腾天蟒。 腾天蟒就算是未成熟期也拥有能相当金丹期修士的威力,一旦成年后便是直接进入元婴关卡,实在是没多少修士愿意去主动招惹它的。 其实腾天蟒属于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平时懒散,一生中有绝大部分的时间用来睡眠,也不爱好打斗,它的脾气可算是“温和”的了,但只要稍微了解它的人都知道,平时若是在秘境中遇到,远远绕开就好,根本没有危险。 薛榕不会承认自己此时是有些幸灾乐祸的,他就是好奇,好奇这个落融彬怎么招惹上了腾天蟒了? 只是这条腾天蟒身形纤细,有些地方鳞片还未长全,看着是没有成年,在落融彬的攻击下自己也受了些轻伤。 但是比较落融彬血流不止,连站都站不稳的样子来说已经是处于上风了。 这是灵兽比较与人类修士的先天优势,特别是对于腾天蟒这种皮糙肉厚很耐打的灵兽来说。 落融彬脸色乌青,他拼力躲过腾天蟒甩过来的蛇尾巴,但是身上没有气力,歪歪的就倒下来了。 只要......只要腾天蟒再次攻击,他落融彬便命不久矣了。 只不过,他实在不甘心,就差那么一点点,就可以不惊动这条凶猛的腾天蟒。 而现在,天芝草虽然已经到手,却无论如何也带不回去了。 他日思夜想的那张女子的面容浮现在他眼前,眸子里泪光闪动,看得他又是心伤又是怜意。 女子抱住他,泪水不断。 “我只是个凡人,怎么担得起落哥这样对我。” “便是没有灵根也没有关系,何苦让落哥你去为我寻那天芝草。” 他安慰了女子许久,但女子仍旧泪眼婆娑。 “落哥,此去必要小心为上啊。” 她轻声叮嘱道,然后终于有了一丝的笑颜。 落融彬自持修为高深,此去风绝谷秘境寻求传说中的能给凡人塑造灵根的天芝草,必然不会有太大的风险。 但他没想到的是,苦寻了许久的天芝草,在风绝谷仅仅只有一株,而这唯一的一株还被一条腾天蟒所保护着。 他拿到了天芝草,但同时也惊动了浅眠中的腾天蛇。 之后,便是这样了。 他被腾天蛇重伤,已经死到临头。 眼见一代穹山的天之骄子,落家唯一的骄傲,落融彬他就要从云端陨落,连落融彬他自己也是这么认为了。 可在一旁围观的薛榕在腾天蟒再次刷下尖锐的长尾之前,飞身而起,手中银色长剑以迅雷之势斩断了腾天蟒的尾尖。 一声巨大的吼叫,伴随痛苦与怒火,腾天蟒被彻底激怒了。 它不顾及失去了一截的长尾,张开血盆大口就要将薛榕落融彬二人咬个粉碎。 不过它下一刻却感觉自己嘴中撕咬的是一块巨石罢了。 薛榕可没有办法直接面对一条怒火中的腾天蛇,于是用替身符咒暗算了腾天蛇一下,来争取逃脱的机会。 但是,他并不是善心作祟才去救了落融彬。 落融彬他年少得志,自然骄傲非凡,但在原著小说里并不是绝对的恶人,相反他虽然在书中ntr了男主角,就是抢了男主的妹子,还用家族势力欺压男主,这个不折不扣的反面角色却是个念及恩情的人。他最不喜欢自己欠别人什么,非要偿还,还是数倍偿还才好。 薛榕厌烦落融彬的惹是生非,但对他这一特质还是佩服的。 这一回若是不能利用这点,他薛榕真的就是目光短浅了。 能让落融彬欠自己一个人情,也许在御仙峰未来会是个助力。 所以他才救下了落融彬。 但是在薛榕手下,他一点都不温柔,抓了落融彬的衣带,瞬形来到几里地之外,远处的腾天蛇像一只没了头的苍蝇,周围参天古树,嶙峋巨石,全部被它破坏一通。 半昏迷状的落融彬渐渐恢复意识,他并未死,还有呼吸与心跳,也感知到危机时有一人救了自己。 可他抬头想看一看自己救命恩人是谁时。 他感觉自己一定是在做梦。 那个谁?薛......薛榕! 第二十六章 薛榕仍是一身素淡的外袍,青衣白衫,当他收敛气势后完全不像是堂堂的金丹修士。 “薛榕!你......你这是?” 落融彬的惊讶全写在了煞白的脸上。 薛榕连一个眼神也吝啬的不给他,别过脸去,淡淡开口道:“你我也算同门,我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 此时气氛有些尴尬,想起二人之间的过节,落融彬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良久后才不甘不愿的憋出几个道谢的字。 “薛......薛师兄,多谢你了。” 薛榕救了落融彬,目的已经达到便不愿意再花多余的时间。 现在自己徒弟还没找到呢。 “若真是道谢,以后便不要来打搅我御仙峰了。” 还没等他回答,薛榕转身就走。 落融彬忙着要起身,可他伤重,这么一动下疼得扯了扯嘴角。 薛榕能救下自己就已经是难得了,若是换在落融彬自己身上,没有下去踩上一脚便是大度。 可如今,是自己欠下了薛榕一个人情,一想到这点,落融彬心里的堵得发慌。 无论怎么深呼吸也不能把这种难受的情绪舒缓出来。 他面无表情坐在地上,许久后决定今后有时机一定要把这人情给还掉,不然他真怕一天到晚想着“讨厌的情敌居然救了自己”这事,绝对会让他抓狂的。 & 薛榕跟着剩余不多的灵蜂再次启程。 越走越担心,那小小的一只香香软软的徒弟,若是因为自己疏忽成了某灵兽嘴里的口粮他绝对不会原谅自己的。 没错,薛榕觉得这是因为自己的大意造成了师徒分开。 当时进入秘籍入口时就应该好好的注意的。 不知多久后,薛榕被灵蜂带到一条有着碎石浅滩的溪流边。 在这里,灵蜂忽然停止了,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一般,全部飞进蜂巢里,再也不敢出来。 薛榕见灵蜂发生异常,于是仔细环顾周围。 溪流水清澈见底,四处是细小的砂砾与碎石,这是一个非常普通的景象。 但薛榕却看到有几块石子上,居然沾染了点点血迹。 是小宝的。 他几乎第一时间就确定了。 然而让薛榕眉头紧皱的并不是石子上的血迹,而是这块地方,平常的有些奇怪。 明明溪水清澈,却没有见到一条鱼虾浮游,还有.......一股味道,说不清道不明,非常的微妙。 薛榕闭上眼,又睁开,确定此处并不是某个阵法幻境。 因为这里连一丝灵力波动也没有。 这里......非要形容的话,倒像是一块死地。 虽然有河水溪流,但附近没有任何生灵存在,河畔本应该存在植被,而这里却连苔藓都看不到。 只有细碎有尖锐的砂石。 吓到灵蜂的,该时这块地方的死气了。 没想到风绝谷会有这样的地方存在,这种死气沉沉,无生灵存活的死地难道不是应该出现在魔域吗? 还是,只有另一种可能了。 风绝谷不会莫名出现一块死地,而是.......有某种魔域有关的东西曾在这里出现,并且是长久出现过。 只有这样的解释才说得通。 魔域......魔域的不光是人还是物,都让薛榕忌惮又怨怒。 当年魔域的人逼死了峰主,他的师尊,让亲眼目睹“配角必死定律”的他惶恐的活下去,直到现在也不能心安。 又认真观察了一遍后,薛榕在河流对面发现几个深深浅浅的足迹,是沿着河水上流方向走去的。 只有徒弟一个人的脚印,这个让薛榕稍稍放心下来。 这个地方,薛榕......一刻也不想呆了。 & 一只白猫跟在一个小孩子的身后,小孩显得尤为沉稳,安安静静的,没有一点活泼朝气的样子。 “小主人,我们是要去哪里呢?” “去找结婴果。” 小孩子只有这简短的几个字回答。 “小主人修为尚浅......还不需要结婴果吧?” “我要找到给我师尊的。” “那......小主人知道您师尊在哪里吗?” “不知道。” “咦?!” 小宝停了下来,看着白猫道:“你不是知道灵婴果在哪里?等拿到结婴果一切再说,而且,我师尊神通广大,一定可以找到我的。” 在师尊找到自己之前,小宝想帮师尊做一件事情。 那便是灵婴果,师尊前来风绝谷秘境的原因便是灵婴果了,自己若是能帮师尊找到,那师尊一定会更喜欢自己! 碰巧一直跟着他的这只豹子,不,现在只是一只猫,它久居风绝谷,知道很多灵药的遍布之处,结婴果也在其中。 走了足足半日之久,小宝已经有些吃不消了,而白猫提出想要变化原型来背小宝一程却被他拒绝了。 说到底,小宝并不是很相信这只忽然间冒出来喊自己小主人的灵兽。 总觉得有哪里不对的地方。 小宝只是想等遭到师尊一切就明白了。 不多久,白猫来到一棵繁茂的大树之下。 然后小小的身体一下子就窜了上去,眨眼间,白猫嘴里叼着一颗红色,神似人形的果子就跳了下来。 “这是灵婴果?就这样简单吗” 这过程顺利的让人不可置信。 白猫得意的扬了扬脑袋,用爪子丢了一块石头扔到这可其貌不扬的大树枝叶上。 让人吃惊的是,忽然间一道绿褐色的藤蔓像是*一般将这一小块石子缠绕住了,瞬间带着它抽回到郁郁葱葱的枝叶中。 “小主人,若是我的话自然不怕这些鬼愁蔓的。但要是旁人就没那么容易了。” “鬼愁蔓?” “是啊,小主人,灵婴果何其宝贵,这种结天地灵气一身的仙果身周必有鬼愁蔓守护,而鬼愁蔓能将一个金丹修士生生绞死,可见其威力了。” 拿到手上的灵婴果刚刚摘下来,还非常新鲜,它像是一块剔透的红宝石,又带着怡人的芬芳。 他小心的把灵婴果收好,他知道师尊对结婴果有多么重视。 接下来,就是乖乖等了吧。 他在溪水边留下了痕迹了,这一路也有做过标记,师尊如果看得到,马上就能找到自己了。 小宝突然觉得很困,他也的确是非常疲倦了。 挨着草地就睡了过去。 白猫跳到小宝身边,舔了舔爪子,眯着眼睛假寐起来。 薛榕赶到了,让他哭笑不得的是,小小的孩子蜷缩在地上昏昏沉沉的睡着了,身边还有一个雪白色,看上去很有灵气的小猫。 “师尊.......” 小宝揉着眼睛看见熟悉的面孔,此时全身心都放松了。 他睡眼惺忪地扑倒师尊怀抱里,像一只小松鼠,蹭来蹭去也不够。 “师尊师尊!” 薛榕见他身上有些小伤但还是活蹦乱跳的样子终于放心。 但是他板着脸,不理会小徒弟的撒娇。 “为什么不在原地等呢?跑来跑去多危险.” 自家徒弟做出的事情他根本不能理解。 小徒弟拿出灵婴果后,让薛榕感觉到的不是惊喜,而是......把埋在他怀里不肯出来的他扛起来,背过身去打了两下屁股。 “师尊!” 第一回被打屁股的小宝眼泪汪汪。 “谁让你去的,为师能找灵婴果,为何你要去冒险?” 薛榕是知道鬼愁蔓的,提前也做好过面对的准备,自然知道它有多么的危险。 “师尊,我没受伤,真的,是,是它帮我了。” 小宝没见过师尊这么生气的样子。 虽然只是打屁股,师尊打的也很重,但对他来说算不了什么,他只是觉得很委屈,为什么自己为师尊拿到了灵婴果,却让师尊生气了。 薛榕的视线停留在白猫它金银异色的眼瞳上。 薛榕从它身上感觉到的是纯粹的灵力,这是一只高等的灵兽。 “那也不行。” 薛榕又重重的打了下,他下手不轻,只想让小宝好好记住这次的教训。 “师尊,徒儿知道错了,不该逞强好胜,不该去冒险,只是.......师尊,徒儿想要帮帮师尊,想要......想要师尊觉得徒儿也是有能力的。” “师尊,你别生气好不好,徒儿下次一定不敢了......” 最终,薛榕的铁石心肠还是抵不过小宝的哭声,他在哭薛榕又何尝不心疼。 就像是做父母的那样,只想让自己的孩子平安长大,顺遂一生就好,没指望他们能有多大出息。 薛榕的心理已经很接近了,他想要给这个孩子,他的徒弟一个安稳的童年,希望他能在自己的羽翼下安心长大。 他绝对不希望看到这个孩子再次流血,甚至丢了性命。 结婴果不止一颗,但这个孩子,这是世界上只有一个了。 他还是将小宝抱起来,至于珍贵的灵婴果只是看了一眼便随意扔到储物戒指里去了。 小孩黑葡萄般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轻轻道:“师尊,不要生我气看好吗?” 薛榕捏了下他的脸,没好气道:“这是最后一次。” “好,最后一次,徒儿绝对不会让师尊再生气!” 不,你说的不是重点。 薛榕心里道,你这个小徒弟不要再让我担心才是重要的。 第二十七章 那天,再也没发生其他意外的事情,薛榕顺利带着小宝回到御仙峰了。 只是有一点比较让他在意,那只灵兽也要跟着他们一起回去,看小宝的样子很喜欢它,薛榕也觉得徒弟一个人有时候会比较寂寞,有个通灵性的灵兽陪伴他也不错。 况且,据小宝所说,这只看起来娇小无害的白猫可是轻而易举在鬼愁蔓的保护下的情况下将灵婴果拿到手的。 他确定了这灵兽对小宝被没有恶意,又的确帮了自己的忙,就容许小宝将它一起带回御仙峰了。 只是,薛榕却与这只灵兽亲近不起来,这是他自己的原因,不知为何他觉得,就算是灵兽但身为白猫这般厉害又能辨人言,实在是不简单。 但是,看着小宝抱着白猫不撒手这样的亲亲热热,薛榕欲言又止,就先随它去了吧。 薛榕回到御仙峰,安置好自己徒弟后,就找到了素真人,将灵婴果交给他去炼制结婴丹。 七七四十九日后,素真人哪里传来了好消息,一枚金光璀璨,灼热如旭日般的丹丸终于出炉。 一颗灵婴果只能炼制成一枚结婴丹,素真人也是冒了很大风险,他能炼成一枚结婴丹也颇为耗神,甚至是伤了身体中的元气,但好在最后成功了。 服用下结婴丹,薛榕自此专心致志开始闭关。 & 时光荏苒,白驹过隙。 五年的时间足够让天真的孩童成为知时事的少年了。 师尊已经闭关了五年,虽然素师叔祖说过这突破元婴时,一闭关就算是数十年也是有的。 师尊不在的五年间,素师叔祖负责御仙峰上下事务,明明一个金丹真人,却双鬓花白,像是迟暮了一般。 而他自己,在一年前到了炼气巅峰,只差一步就可筑基。 除开他自己的确天资优异,但若不是这几年间的苦修,就算是天灵根也无法再短短几年便达到炼气巅峰了。 一切做的很值,如果没有沈师叔成天念叨他什么有其师必有其徒什么的。 小宝果然还是很讨厌他。 他伸展了下双臂,此时正是清晨,白雾笼罩的御仙峰上,远处能看到朝阳在连绵的山脉中缓缓升起。 御仙峰上有一些弟子已经早早起来集合在道场上,手执长剑练习剑法。 小宝也是他们其中的一员,只是他在御仙峰上地位特殊,这些弟子也习惯了这个比他们还小了两三岁,但修为比他们还高的小师弟拥有种种特权,比如他就不用像是普通弟子一样,大早上的早起练剑。 小宝认为一天还是平常的一天。 御仙峰平淡却安静,不聒噪也没烦恼,一复一日的这么过下去,平稳而祥和。 但是这样的御仙峰虽好,却不是师尊想要的。 这些年他多多少少知道御仙峰曾经的辉煌又没落,师尊头上顶着多大的担子,却只能一个人支撑,不然,师尊也不会这么急于突破元婴。 师尊一直这样一个人,会不会很辛苦? 这一切都是魔域和御仙峰外其余五峰造成的。 到现在,小宝对御仙峰外的其他峰一些好感也没有。 胡思乱想了一会儿,他收收心,打算继续修炼,前日里素师叔祖讲的功法他还有一些没有被懂,还要琢磨琢磨。 转身要回内殿之时,他却看到正练剑的弟子们,一个个纷纷呆怔住了,眼神全部朝一个方向看去。 原来在万里高空之上,一道五色朝霞破云而出。 金红蓝绿紫,五种鲜明的颜色将御仙峰天空上的云彩全部晕染成一幅画卷。 现在,真正日出了。 耀眼的朝阳伴随着五色云霞,缓缓升起。 这是非常罕见的天空异象,小宝这么看着,心脏渐渐加快了跳动,他有预感,有一个模糊但是让他热血沸腾起来的感知。 “小宝,你师尊突破元婴,已经出关!快快前来!” 一刹那,小宝收到了素师叔祖同样高兴的传音。 素师叔祖的语气中激动的有些颤抖。 他听见什么了? 师尊突破元婴,师尊要出关了! & 薛榕注视着体内光彩熠熠的金丹裂开来,化作的淡金色的碎片。 而这些碎片渐渐又开始融合起来,慢慢的居然形成了一个小小的与薛榕一般,盘膝打坐的婴孩。 只不过这婴孩通体温润洁白,没有金丹那般夺目,却也内敛光华。 仔细看去,这小小的婴孩紧闭双眼,但这五官轮廓却与薛榕如出一辙,仿佛只是缩小版的薛榕本尊。 突然间,婴孩猛地张开双目,一股灵气猛地从他双眸中迸发而出,这浓烈又纯澈的灵力将薛榕周身血脉经络一一包裹,身体中寸寸筋骨犹如被重新炼制一番。 这个过程却没有一丝痛苦,反而极其舒适,薛榕清醒之间,就觉得自己好像进入了母亲胎内的羊水中那样安心。 他内视身体中每一分每一寸,这具身体已经宛如最纯净完美的造物。 不自觉的,他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 自己苦修至今不就是为了今天,从此御仙峰上有元婴修士坐镇,至少在明面无人会欺辱御仙峰一人,而御仙峰也该到崛起之日。 丹田中的婴孩嘴角也露出与薛榕一样的笑容,然后合上了眼。 合上双眼的一瞬间,婴孩神情安详,体内灵气也渐渐趋向平缓。 终于,元婴已成。 他平心静气,整理好衣冠便踏出了闭关之地。 外面,所有御仙峰弟子翘首以盼多时了。 站在最前面的素真人,几乎要老泪纵横。 薛榕见到他花白的发鬓,更显老态的面貌,他想起来当年刚刚见到素真人时他的意气风发,张扬肆意。 他对素真人深深拱手,感念道:“素师叔。” 素真人却掀起衣袍,半跪下来。“素明玤见过峰主。” “弟子见过峰主!” 众弟子一一跪地行叩首大礼。 “素师叔,你们这是......” “阿榕,你结成元婴之时,便是御仙峰峰主回归之日,这是你的师尊曾嘱托于我的。” “你受我等大礼是理所应当。” 他道:“可宗门不会这么轻易便承认我接任御仙峰峰主。” 素真人笑了笑,淡定的说道:“如今他们不得不承认。” “怎么了?” “阿榕,在你闭关期间,玄襄峰峰主陨落了。” “我们御仙峰峰主陨落对他们来说是求之不得,但轮到了他们,呵,玄襄峰峰主意外陨落可直接打击到了他们,穹山宗现下谣言四起,就算是宗主出面也压不下去。你说,阿榕,如今你为新出的元婴,他们是发疯才会再压下你去,你接任御仙峰峰主理所当然,谁还会反对?” “原来如此,那玄襄峰峰主他如何陨落了?” “这件事是玄襄峰之耻了。堂堂元婴大能,与人私斗却重伤下灰溜溜逃回来,可元婴被斩碎,拖了一年多就陨落了。” “伤他的是谁?” “是沧容门掌门,据说是玄襄峰峰主要夺他至宝,他才反击的。这一次是玄襄峰理亏,宗主已经下令玄襄峰上下不得去找沧容门报复。” “所以阿榕,你会是御仙峰峰主,也必须是。” 薛榕点头道:“虽然比我意料中的快了些,但我愿意自此承担起御仙峰。” “可是素师叔,你不需要跪拜于我,你对御仙峰这么多年劳苦功高,若没有你,就没有现在的薛榕。” “但,理不可废......” 薛榕笑道:“我认识的素师叔怎么在意起这些繁文缛节了。” 他忙扶起素真人,也对后面跪下叩首的一众弟子说道:“你们也都起来吧。” 这些弟子们这才起身,在站在前面一些的,有几个薛榕眼熟的弟子。 “这些都是这批新晋弟子中如今修为高也心志上好的,其中顾怀潇与秦洛鱼不相上下,皆是炼气中期。” 素真人解释道。 薛榕也是眼熟的他们二人,顾怀潇是一个十七八岁挺拔俊秀的少年,秦洛鱼则是十六岁左右,容颜清秀气质清冷的少女。 特别是秦洛鱼,让薛榕稍稍注意了下。 原因不是别的,他记得原著小说里,男主角的一位后宫妹子就叫秦洛鱼。 很快他收回了视线,不管男主后宫再多,再被他遇到,也与他无关。 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他的徒弟呢? 薛榕看了在场的所有人,没有见到那瘦弱却异常懂事的孩子。 直到...... “师尊!” 来人身形修长,墨发如瀑,面容俊俏但不带半点阴柔,尤其是那漆黑的双瞳如同最上好的墨色玉石。 这是......小宝? 只是薛榕印象里的自家徒弟,一直是那个乖巧爱撒娇,但身子很弱需要他这个师尊来操心的孩子。 薛榕忘了,他闭关了五年,一个十岁多大的孩子当然该长大了。 第二十八章 自家徒儿从一个稚气可爱的孩童已经出落成了翩翩少年,但这一过程自己这个做师尊的却不曾见证,甚至导致自己居然没在第一眼里将徒弟认出来,若是说出去了真是个笑话。 仔细看去,已经是十五岁少年人的小宝,五官变化很大,只有隐隐间才看得出小时候的模样,但还是与儿时一般精致,再加上比女孩子还白皙的皮肤,他从小都是个俊俏的孩子,长大些后更甚。 比如,眼睛不是那么圆溜溜的像黑葡萄那样的可爱,现在的他双目狭长,眼角微微上挑,再有一汪墨玉般的瞳仁,着实好看。 但无论外貌变得再大,他永远都是自己徒弟,在自己眼里,他还是那个爱撒娇会哭会笑的孩子。 “师尊,徒儿恭贺师尊出关。” 他唇角的笑容勾得大大的,眼睛都弯成两道月牙。 薛榕心里柔软,像是小时候那样,习惯的摸了摸他被发带系好的长发。 小宝毕竟不是小孩子了,还有两三年就快成年,所以没再做蹭一蹭或者直接扑到薛榕怀里的孩子气的举动。 何况还是当着众人的面。 师尊能摸摸自己的头,这样小小的动作就让他非常满足。 “好了,先回去吧。” 散了众弟子,与素真人告别,只留下师徒二人慢慢走回道宫。 本来薛榕还想拉着小宝的手,毕竟习惯一时间改不过来,但看到身高已经到自己耳畔的少年,薛榕真正才觉得,这不是小时候自己可以随意抱来抱去的孩子了。 这让薛榕一时间感觉不习惯。 他神情淡然,但言语却温和道:“这五年来修行的如何?” “禀师尊,徒儿已经炼气巅峰了。” 小宝在师尊面前终于翘起了小尾巴,一副求表扬的样子。 “没有松懈,这很好。” “不过,也不要对自己太苛刻了,为师是元婴修士,再如何也是护得住你的。” “师尊,徒儿有按时吃饭按时睡觉,素师叔祖也有照顾我,徒儿真没吃什么苦。” 薛榕将手放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 “那便好。” 顿了顿,薛榕有道:“虽然御仙峰式微,但若是在外有受了委屈,尽管与为师说。” “没有这种事。”小宝摇头,他笑得一脸纯善。 “徒儿知道师尊心疼我,师尊对我真好,我最喜欢师尊了。” “都这么大了,怎么说这么孩子气的话。”薛榕道。 “在师尊面前,徒儿可以做一辈子的孩子,只要师尊喜欢。” “又说胡闹话了。”虽然这么说,薛榕还是笑着。 “没有呢,师尊要信徒儿。” “好,我信你,我自己徒儿怎么不信。” 薛榕发现,小宝比小时候变得更爱缠人。 不过也不是什么缺点,薛榕也乐于纵容。 小宝紧紧跟着师尊一块走,想要这路变得很长很长,最好永远也走不完。 也许对师尊来说只是眨眼般的一瞬间,但是对他来说,是整整五年无法见面,这时间太过漫长,五年就好似一辈子了。 万幸的是,又见到了师尊。 元婴期后的师尊一身气质变得空灵缥缈,一举一动也让小宝觉得他高深莫测。 但在与师尊说话之后,他认定,师尊还是他的师尊,一点没有改变。 然后,师尊忽然对他说了一句话。 这让他如同被雷电劈中。 薛榕其实只是这样说的。 “小宝,我想再收几个徒儿,你要有师弟师妹了,开不开心?” 师尊的口吻非常轻松。 小宝愣住了,良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师尊.......你想再收弟子了?” “是啊,今日出关,我见有两个资质上好的弟子,他们很不错,我愿收他们为徒。” “他们.......我是说未来的师弟师妹,他们是谁?” 薛榕没发现小宝的语气有何变化。 他看小宝还是笑着,以为他也高兴。 “是顾怀潇和秦洛鱼,他们二人算是新晋弟子中的杰出之辈了。” “原来是他们二人。” “怎么了?”薛榕听出一丝不对劲。 “没有,我是说我未来的师弟师妹会是他们,不过也是能想到的,顾师弟与秦师妹的确资质优异,已经是炼气中期,大概离炼气巅峰也不远了。” “的确是。”薛榕赞了一声。 “顾怀潇与秦洛鱼是双灵根,虽然比不上小宝你,但也算是优异,何况他们心性也是上佳,你素师叔祖对他们也是赞赏有加。” “那么,师尊打算何时将他们收入门下?” 薛榕想了想,道:“你们三人会是我真传弟子,过几日我便正式收徒,也好为小宝你正名。” “好的,师尊,待正式入门后,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师弟师妹的。” “小宝,这就对了,以后你便是大师兄,要以身作则,所以不能再任性了。” “是,师尊。” 他低下头,眸中暗沉。 & 砰的一声,一扇结实厚重的木门却被人一脚踢开。 一只雪白色云纹小猫被吓得炸开了全身的毛。 面色发青的少年踏进房间里,也不理它。 “小......小主人,您,您不是去迎接薛仙长出关了吗?怎么这么生气。” “你很闲吗?我要你做的事情呢?” 他不怒反笑,笑得让它心里更慌了。 “小主人......这是沧容门门主的万年玉髓,我拿到手了。” “我要拿东西干什么。” “那......小主人是要......” “你说,若是沧容门的人发现他们门派至宝真正出现在玄襄峰上,能不能坐实了玄襄峰峰主的罪。” “小主人......” “敢欺辱我师尊,我便不会让他们好过。” 他的拳头越捏越紧,骨节也被捏的发白。 “若不是素师叔祖告诉我过,我都不知道师尊曾被玄襄峰那些人辱没至此。” “小主人......我拿走玉髓时被人发现,虽然我杀了他,但也受了,受了伤。” “是吗?已经到了你的极限了?” 他抓住白猫,捏住它纤细脆弱的脖颈。 他盯着白猫金银异色的双瞳,似乎是开玩笑一般的口吻。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有打什么主意?” “小......主人。” 他轻声细语道。 “口口声声叫着我小主人,其实只是借助的血脉想要利用我找到你真正的主人罢了。” “反之,我现在利用你又有什么关系。” “我说了,你要走便走,我从不阻拦。” “是......小主人,我会去做的。” “早这么听话不久好了,乖,把玉髓放去玄襄峰吧,你知道该怎么做。” 摸了摸白猫柔软的皮毛,他心情好像好了许多。 只是内心里,那股针扎一般的痛感丝毫未曾淡去。 我为师尊做了不好的事情了,又是嫁祸又是害人,我出来来的话一定又会让师尊生气的,所以这一次我不会说的,永远不会。 但师尊......你有我一个徒儿还不够吗? 只是这一次,我还是先忍下来吧,我告诉我自己,只要师尊你......你高兴就好。 徒弟就先受点委屈,反正师尊,一定还是最喜欢我的,对不对? & “没想到御仙峰那偏僻的地方还出的了元婴修士,不该啊不该,怎么这元婴不出在我举贤峰呢?” 一个中年才到筑基的修士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峰主可放出话来,此次去御仙峰不可傲慢无礼,谁要是得罪了薛峰主,我一定会如实禀告。” “是,师兄。” 刚刚还口出狂言的修士看到这男子开口警告,连忙低下了头。 这名男子名叫李儒清,人如其名,外貌斯文儒雅,是举贤峰方琼长老的大弟子,此次带着举贤峰几位弟子来御仙峰是为了参加薛榕薛峰主的收徒典礼。 一峰之主收真传弟子,放在哪一个峰上都是头等大事,照例其余峰都要派人前来祝贺。 说道这薛峰主乃是御仙峰前任宁峰主的真传弟子,峰主之位他接任的理所当然。 无论是五大主峰还是副峰,峰主之位只能由前峰主的真传弟子接任。 还有便是,薛榕是穹山宗第七位元婴。 前任玄襄峰峰主陨落,使穹山宗只剩六位元婴,这让宗门在修真界的地位大跌,薛榕这个第七元婴来得正是时候,若是再晚上几年,恐怕穹山宗位立修真界第一位的交椅就该换了其他门派。 比如,紧跟后的沧容门。 沧容门与穹山宗已结下仇,若有狠狠打压穹山宗的时候,必然不会放过。 宗主与高层人士现在都是以交好御仙峰,特别薛榕为主。 李儒清想到举贤峰峰主交代下的话,时时注意自己还有其他弟子的言行,哪怕是一丝傲气也不能表现出来,何况李儒清他也是真心敬佩薛榕,能在资源稀缺的御仙峰成就元婴,不是只靠运气能得来的成果。 他很想去见见,这位穹山宗第七元婴,御仙峰薛峰主,会是什么样子。 第二十九章 薛榕端坐在道宫正座之上,那是属于一峰之主的位置。 御仙峰的道宫,很久以来未曾来过这么多人。 举贤峰,婼嫆峰,天工峰,玄襄峰,丹辰峰这五主峰都派了不少金丹,筑基的弟子前来祝贺,还有一些副峰上的弟子,更是不计其数。 这个收徒典礼还显得比较简单,这也是薛榕自己的意思,他不愿大操大办,哪怕是不久后自己的结婴大典也是如此。 薛榕并不想管这些其他峰弟子是何种想法,只是今天这一天,他们绝对不敢有出格举动。 落千槐与沈柯作为御仙峰金丹长老的身份,坐在薛榕两侧。 素真人是御仙峰上辈分最高的长辈,由他宣读道:“顾怀潇,年庚十七,土木双灵根,修炼六载成炼气中期,秦洛鱼,年庚十六,金水双灵根,修炼六载成炼气中期。此二人资质绝佳,可拜入峰主座下为真传弟子。” 顾怀潇与秦洛鱼跪倒在地,恭敬的向座上薛榕行叩首大礼。 薛榕起身,将两枚乾坤袋分别送与他们。 然后叮嘱道:“既然入为师门下,便要勤能刻苦,友爱同门,你等可能做到?” 顾怀潇抱拳道:“定不负师尊所托。” 秦洛鱼清冷的面容上也露出一抹坚定。 “谨遵师尊之命。” 收徒典礼其实便是那么简单,只是有些人爱繁琐罢了。 “小宝,你来这里。” 薛榕唤他道。 明眼人已经看得出薛榕对前两个弟子,与现在这个态度的差异了。 一位十五六岁大的少年走上前来,他身量修长,,容貌俊俏,面上带着亲切和善的笑容,让人一看便心生好感。 他大大方方的走来,然后掀起下袍,跪在地上。 “师尊。” “小宝是我数年前就已收的徒儿,此次他也是我座下真传弟子之一。” “接着这次典礼,你自己挑选个名字吧。”薛榕道。 小宝没有姓氏,他从前的家人名也未曾听他提过,于是薛榕就做主让小宝随自己姓。 而名字,按照惯例,薛榕给他取一个便是,但薛榕怕小宝不喜欢自己取的,因为他就是个取名废,曾经给家里宠物取名也就小白小花,阿黄阿黑这样的水平。 他觉得,自己真要取这样的名字,小宝会恨他一辈子的。 最后在与素真人商量后决定,让小宝自己抽取一个名字吧。 他拿出一个木匣子,里面放了很多写着字的竹签。 几乎每一个竹签上都是他挑选的带有美好祝愿的字眼。 无论小宝抽中哪个都是不错的名字。 长身玉立的少年晃动了下木匣,然后从中挑选了一枚竹签。 反过来,竹签下方写着一个字。 “沉” “沉,是沉水之沉,师尊,这是我的名字了。” 薛榕僵住了身体,他不敢相信自己耳边的声音到底是不是错觉? 他想要确定一般,于是又问道。 “你再说一遍。” “是沉字,沉水之沉,师尊......你?” 再次听清楚了,这可是第二遍,不是错觉,不是幻听。 “为什么,会是这个沉字?” 薛榕眼中毫无温度可言,他字字铿锵,咬牙切齿。 “师尊......” 对薛榕的情绪变化非常敏感的他,立刻就发现了不对劲。 “师尊,的确是个沉字,但师尊你不喜欢,我重新抽一个。” 他急忙从中又取了一枚竹签。 可黑色的字体,却又是个“沉” 薛榕的面色已经如同覆盖了一层冰霜,他看着手忙脚乱的少年,声音平淡而冰冷。 “不必了,你便叫这个吧。” 这个名字对于薛榕来说,都不愿意从自己口中说出。 为什么,为什么他尽心抚养的徒弟,他温柔以待的徒弟,会是这个,这个他千方百计想要逃离的噩梦! 薛沉这个名字,他真的是太熟悉太熟悉,就算原著小说里每一个角色他都忘记,就是男主角他,他绝不会忘! 薛沉,《无上天尊》唯一男主角,拥有三千后宫奇点流小说配置的标准男主。 也是被绝大部分读者认为,原著“薛榕”之死,与他有莫大关联。 明明薛榕没有按照原著剧情里在男主六岁那年遇险下山去搭救他,明明他拖延了四年才下的御仙峰,然后呢?无意间捡回来的还是男主角? 薛榕仿佛看到无形的命运在不远处冷笑着讥讽自己。 与小宝相处的一幕幕场景在一瞬间中,如同电影一般回放了遍。 初次见面他是衣衫褴褛重伤等死的小乞儿,薛榕惊讶于他惊人的求生意志,喂了给他一枚在寻常不过的养气丹。 第二次,也是确定师徒缘分的见面,他展现了自己的聪慧还有绝佳的资质,让薛榕心甘情愿将他收下。 然后,这个小小的孩子,瘦弱且可怜,但偏偏顽强的狠,就算是剧痛也不吭声,让他心生怜悯与疼爱。 在之后的为这孩子解毒,带着这孩子一起去风绝谷等等的场景,记忆犹新。 不,小宝和男主角是不一样的,小宝懂事但早熟,性格里有果决狠辣的一面,这些他知道,这些也与男主完全不同! 男主前期只是个傻白甜一般的圣父角色,深信人间有真情真爱。 若不是后面被人欺辱的太狠,男主也不会黑化掉。 小宝与男主,这两个性格差异如此大,为什么还会是同一个人? 薛榕看着他的目光非常陌生,好像看得是一个从未见过的人。 怀揣着最后一丝期望,也是薛榕对小宝,他真正徒弟的感情,他问道。 “你过世的娘亲是不是叫云隐。” 《无上天尊》中不曾提到过男主幼年所在的父家如何,只提过他的娘亲是他父家的婢女,名叫云隐。 “师尊......” 师尊怎么会知道他娘亲的名字,他从未和师尊提起。 他莫名的惶恐起来,他不知道师尊为何要这样问他。 少年面色慌乱,他虽没有回答,但是也没有否认了。 薛榕闭了闭眼,他努力让自己心平气和一些。 可他的言语还是透露出一股疏离。 他叫了少年已定的名字。 “薛沉,你,下去吧。” 第三十章 小宝,或者说现在应该称呼他为薛沉。 在他满心期待能成为师尊真正弟子,能光明正大的作为师尊第一个弟子站在他身边的时候,师尊居然不知为何阴沉了脸,语气也变得冷淡而陌生。 不,师尊这已经不是单纯的生气了。 这才是让薛沉最心慌的。 难道师尊知道了那件事情是自己做的? 不对,这没有可能,师尊分明是在看到自己抽取的名字后才脸色大变。 还有......师尊是怎么知道他过世已久的娘亲叫什么名字的,娘亲的死一直是他心中阴影,这些年来,就是对自己尊崇信赖的师尊也不曾提到过。 种种疑问在他心中不断盘旋,但这时候,薛沉觉得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如何消去师尊眼中那对他的,极为冰冷,没有任何感情的神情。 师尊的眼睛极为清澈,像是透亮的湖泊,但无论怎么看都好似浮着一层冰霜,只是平日里,这层冰霜往往都解冻的时候,仿佛春日来到,温暖的融化了那薄薄的冰。 只是现在呢,浅浅的冰雪凝结成坚硬的冰层,带着让他几乎绝望的寒意。 仿佛一瞬间一般,又仿佛之前种种只是自己的错觉。 师尊忽然间回到了往日平静的样子。 但那双眼睛已经不再看着他了。 他称呼了他此时的名字。 “薛沉,你,下去吧。” 薛沉二字中,带着的陌生与疏离,他叫的好像不是自己亲收的徒弟,而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 这一幕出乎在场所有人的意料。 御仙峰道宫之内,堂堂一峰之主的收徒大典上,薛榕毫不客气的让自己弟子下去,不留一丝情面,与之前情意拳拳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这戏剧性的变化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薛榕转身,还是端端正正坐在正座上,他尤为镇定,仿佛刚刚并没发生任何事。 “感谢诸位前来,但我御仙峰实在简陋,请诸位勿怪。” 虽然中途被一插曲打扰,但众人见薛榕这么说了,纷纷起身作揖。 “恭喜薛峰主收下高徒。” “不敢不敢,薛峰主不嫌弃吾等薄礼便好。” “我这三位弟子年纪尚小,日后有何错处,还望诸位指摘。” 薛榕的话语只是礼貌性质的客套,在场没有人会真认为自己可以如此。 于是又是一番拘礼作揖,你来我往。 让人觉得意外的是,没想到这薛峰主虽然对最后出场的弟子颇为不喜,但话语后还是承认他为自己座下的真传弟子,这就让一些人想得复杂起来。 薛榕虽看上去冷漠,但为人处世矜持有礼,论容貌在俊男美女何其多的穹山宗中也是出色的,气度风华并不输于其他峰主,这让第一次见到薛榕到底是何人的五峰弟子在心里认可他的名副其实。 若是不论从前五峰和御仙峰之间的恩恩怨怨,薛榕这种人物是要被人赶着结交的。 不过现在也为时不晚,宗门已经向御仙峰表达善意了,就看御仙峰人愿不愿意接受。 收徒大典很快便结束,薛榕带着新收的弟子,顾怀潇与秦洛鱼前去拜见素真人。 典礼散去有一会儿了,在素真人身侧,落千槐与沈柯并未离去。 在典礼上不好说,可现在只有御仙峰的自己人了沈柯已经憋不住,直接开口道:“阿榕,你怎么这么对小宝这孩子?” 落千槐并不没有沈柯这样冲动,但他也是不赞同的。 “阿榕,究竟发生何事了,还是小宝做错什么事?” 薛榕怎么会告知他们真相呢,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事情,让他逃不开也逃不过。 他只道:“是我错了,他没有任何错。” “其余的,我不想说了,今后他还是我真传弟子,与怀潇洛鱼一般。” 说罢,他对身后的少男少女温言道:“只是你们素师叔祖,沈师叔和落师叔,虽然早已认识,不过按照礼仪还是来拜见下吧。” 这是素真人道:“要来拜见就让小宝一块儿来。” 薛榕笑道:“不用等他,现在便好。” “他也是你徒弟。” 素真人看着薛榕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 “他是我徒弟,但他不是小宝,他叫做薛沉。素师叔,以后我不想听到这个称呼了。” “阿榕,你不愿意说的事情,我也不会逼你说,但是,无论发生何事,小......薛沉他还是孩子,你亲手将他拉扯长大,我不信你会不留一丝情面。” “素师叔,还有千槐你们都别再问了,我心意已决。” “怀潇,洛鱼,为师还有些琐事,你们先回去吧。” 薛榕也认真说道,他的脸色沉静,眸光淡淡,让人看不到他此时真正的情绪。 “是,师尊” 他们为能成为峰主真传弟子而高兴,可如今却觉得,似乎峰主的真传弟子也不是那么好当? 顾怀潇与秦洛鱼开始真真切切曾见过师尊对薛沉是如何疼爱,而现在只能说什么事情都是瞬息万变的吧。 他们只是炼气期的小弟子,还是不要牵扯进峰主与几位长老的矛盾里,于是在薛榕发话后,就很自觉的离开了。 待到走远之后,顾怀潇问道:“师妹,你说师尊这是?” 一向聪慧的秦洛鱼轻轻摇头,她道:“师兄,我觉得师尊自有他的打算,我们还是不要深究的好。” 顾怀潇无奈摊手道:“也是,能拜入师尊门下已是万幸,实在不该多管闲事。” 他还想说着什么话,却在看到一少年向他们走过来。 看到这少年精致如画的脸,顾怀潇心里咯噔了一下,再看秦洛鱼也是如此,她目光顿了顿,随后在少年还未开口的时候就低头拘礼道:“薛师兄。” 顾怀潇迟疑了一瞬间,感觉自己衣袖被秦洛鱼拉住,也连忙行礼。 “薛师兄。” “师尊带你们去了哪里?我回了道宫却没看到你们。” 薛沉话音轻柔,他的眼神带着笑意,仿佛被一个真正关心自己师弟师妹的好师兄。 “回师兄,师尊带我们前去拜见素师叔祖和二位长老。”秦洛鱼回道。 “原来如此,那师尊就没让人叫我一同前去?” 秦洛鱼低头,实话实说道。 “师尊......并未叫师兄。” “呵呵呵” 薛沉笑出声来,好似听到一场笑话。 “我知道了。” 他笑意更甚,还极温和的拍了秦洛鱼的肩膀。 少女的身体猛地僵住了。 “怎么这么紧张,师妹,还有师弟你也是。” “我是你们的大师兄,又不是大老虎,吃不了你们的,往后日子还长,咱们师兄妹三人再慢慢交流感情。” 他收回了手,回了一礼,动作标准到挑不出任何差错。 “为兄先告辞了。” 虽然这么说,他的眼神却深深看着秦洛鱼和顾怀潇二人。 直到连体魄最强悍顾怀潇都撑不住流下冷汗来,他才收回带着压迫感的视线。 薛沉慢慢离开了,但秦洛鱼已经身体颤颤,脸色发白。 脚下一个不稳,她就要摔倒,还好顾怀潇及时扶住了她。 “师妹你......” “我......我还好。”秦洛鱼咬了咬同样苍白的唇瓣,想要硬扯出笑容,但这笑比哭还难看。 秦洛鱼受到的压力更大,薛沉那双眼睛,像是淬了毒的蛇牙,阴冷不善。 她不愿再回想那双眼睛注视着她时是何种感受,即使那双眼的主人俊俏如画卷中人,一身气质更是难描难绘。 “师兄,以后再遇到这.......薛师兄,千万当心,我觉得他,他不大对劲。” “我知道。”顾怀潇将额头上的汗珠擦干净,面露沉色。 “薛师兄并不喜欢我们,这......这要与师尊说吗?” “不要。” 秦洛鱼飞快打断顾怀潇的话。 “我们做好自己分内之事就行,薛师兄,还有师尊的事情,不要掺和进去,所以今天这件事,也不能让师尊知晓。” 顾怀潇一向很信任自己这师妹,师妹的确要比他聪慧许多,既然她都这么说,所以他点头道:“行,我知道了。” 秦洛鱼看了眼薛沉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第三十一章 薛榕自从入金丹后便再也没有做过梦了,这回做的还是一个......噩梦。 梦境中,他见到看起来更成熟了些的薛沉。 他就站在自己面前,神情似笑非笑地看着薛榕,慢慢道。 “师尊,你为何还不去死?” 不是少年清朗的声音,而是如阴冷刺骨,仿佛一条毒蛇正慢慢爬上他的脊背,让他不寒而栗。 薛沉的声音如此清晰,就算薛榕知道这只是一个梦,却还觉得那么真实。 然后梦中薛沉的手猛地掐住了他的脖子,而他自己却僵直的宛若木偶一般,无法躲闪。 薛沉将脸凑近了他,在他耳畔轻轻说道:“徒儿真是忘了,师尊如此惜命之人怎会心甘情愿赴死,那徒儿帮师尊一把可好?就当是报答师尊对徒儿的再造之恩。” “师尊,你说话啊,如此可好?” 他用一种撒娇般的口吻这么说,可手中力气却越越大。 薛榕能感觉到自己的脖颈就要在下一刻被捏的粉碎。 然而此时,梦又醒了。 薛榕睁开眼睛,心有余悸的摸了摸自己完好的脖子,面色却沉了下去。 已经是元婴的他怎么会做这种荒诞的噩梦? 不止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更多的也许代表着一种预知。 这很有可能就是他某一种未来。 当薛榕知道了自己倾心爱护的小宝便是男主薛榕后,他就当从前的徒弟已然死去,因为......薛榕也不知道该用何种面目来面对他。 理智告诉自己,这个孩子是无辜的,他虽然是男主角,却也是命运按照剧情来安排他的存在。 无可打破的命运操控着每一个人,他又何尝不是一枚棋子罢了。 所以,薛榕对素真人说过,有错的话也不是这孩子的错。 但是,无论如何他也说服不了自己。 最不想遇见的男主是他一直以来都疼爱有加的徒弟,这个事实让薛榕无法接受。 他想,薛沉不应该会是自己徒弟,他要做的就是立刻与薛沉划清界限,最好不要有一丝联系。 不过那时候,在收徒大典上,就算他如何不愿再见到薛沉,却还是没有说出要将他逐出自己门下的话来。 等薛榕回过神来,大典已散,薛沉还是他的弟子,还是另外两位新徒弟的师兄。 薛榕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留着这么一颗□□在自己身边。 一峰之主座下真传弟子的地位何其重要,还有便是,如今御仙峰风头正甚,至少在明处一切都像薛榕预料的那般往好的方面发展。 刚刚收下弟子便将他逐出,薛榕不想御仙峰在这关头闹出笑话来。 清醒了许多的薛榕心里做下了一个决定。 目前还是疏远男主薛沉为好,将他当做一般弟子教导,也算尽了自己的责任。 薛榕在等一个重要剧情的开始。 到了那时候,他便有合理的理由让薛沉远离自己,彻底断了这可笑的师徒名义。 以后的男主会如何,就再也与他无关。 & 无论他如何想要见一见师尊,却在道宫前辈侍童拦下,得知师尊不见任何人,连他也不行。 哪怕他在众目睽睽下直接跪在道宫前,请求师尊见自己,却毫无回应。 他跪了四天四夜,谁来劝都不曾起身,他不会信师尊对他这么绝情。 最后还是他自己体力不支,晕倒过去。 是素师叔祖将自己带回去的, 薛沉觉得,素师叔祖一定知道些他不知道的。 可是他恳求素师叔祖告诉自己时,他一言不发,对他只是眼中充满怜悯和愧疚。 这种眼神刺得薛沉心中更痛,许久后,素师叔祖却摇了摇头。 “小宝,我的确不知道缘由,但你,也千万别怨你师尊。” 他不怨也不恨,他对师尊还是那么依赖敬仰,可就因为如此,他才想知道师尊为何这么对他,与从前判若两人,至少......至少要告诉他原因啊。 薛沉他......厌恶自己的名字,他不愿做薛沉,他还是想当从前的小宝。 这个名字,简直就是一个诅咒! 等薛沉再次见到薛榕的时候,已经是半旬之后了。 只是,还是托了他两位“师弟师妹”的福,才能连带着他一起去拜见师尊。 是啊,他已经成为只是捎带的了。 师尊对他们三人说,再过半年便是宗门里各峰弟子大比,御仙峰上就只有他们三人符合条件参加,要他们做好准备了。 “沉儿,给你这半年,能否突破筑基?若你能成为筑基,那我御仙峰在大比中就有了胜算。” 从薛榕的语气中,听不出对他有任何不满,只是太过客气,显得陌生了。 薛沉只是低头。 “是,师尊。” 他心中复杂无比,卡在炼气巅峰快两年都未有进展,只是短短半年是师尊便要他突破筑基? 师尊这是......在为难他? 师尊竟然如此厌恶他了吗! 薛榕没想这么多,他还记得原作剧情里,薛沉在这次弟子大比中还只是小小的炼气中期,这都能瞬间突破筑基,更别说现在的薛沉是炼气巅峰,仅仅只差一线,这半年里无论如何也能突破筑基,不然他就别顶着主角光环了。 薛榕并不是在为难薛沉,他只认为身为男主角的薛沉肯定可以做到罢了。 只是,就算他如今是元婴期修士,也看不透薛沉心中此时所想。 他的注意力不放在薛沉身上,而是在顾怀潇与秦洛鱼上。 这两个孩子,才会是他的弟子,今后会继承他衣钵的弟子。 于是,薛沉对顾怀潇和秦洛鱼温文和善,与对只是客气生疏的薛沉,简直两个极端。 在问完薛沉一句话后,他再也没与薛沉有过交流。 而薛沉,自此也不说一句话,像是做一个透明人一般,旁观着一切而已。 师尊都如此对他了,他已经没有任何奢望能回到从前。 师尊的笑容,亲切,全部给了其他人。 唯独不会再有他的份。 这个时候他想哭,眼睛酸涩的很,他其实一面对师尊就坚强不起来。 他很想当个会哭会闹的孩子,现在受了委屈就随便撒泼胡闹。 但他不行,他不能再让师尊厌恶自己下去。 薛沉真的感觉很委屈,明明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像是一个被人控制人偶一般,失了心,迷了魂,许久许久后,师尊已经离去了,他还待在原地一动不动。 “薛师兄,师尊叫我们回去了。” 说话的是秦洛鱼。 她是个美人,淡雅秀丽,略带清冷。 但薛沉淡淡扫了她一眼,转头看向空无一人的正座。 也没有回答秦洛鱼的意思,他直接转身就走。 顾怀潇对薛沉的态度很不满,但还记得薛沉给自己的那种压力,话到嘴边咽了下去。 “师妹,他这......” “顾师兄,别管了。” 秦洛鱼转移了话题,道:“我们也该努力修炼了,半年后弟子大比不能给师尊丢脸。” 第三十二章 自正式担任御仙峰峰主之位后,薛榕身上背负的责任更加沉重,虽然庶务有素真人协助打理,但御仙峰正是缺少人手的时候,总是避免不了一些麻烦。 一峰之主不需要样样都亲力亲为,但也总要以身作则,毕竟身为一峰表率,于是薛榕工作量大了许多,道宫内殿彻夜提灯都是常事,只是还好以元婴修士的体质,这些都算不了什么。 忙碌起来虽说辛苦,但也只是如今暂时一段时间,等过了弟子大比,若御仙峰能获得优胜,那目前地位便能稳定下来,有资格能再次冲一冲那主峰的位置。 御仙峰本就为主峰之一,却因为屡遭横祸没有了利用价值而被宗门打压为小小副峰,这么多年了,让御仙峰重新位列主峰,拾起以往的尊荣,这是素真人最大的期望,也是薛榕的一直以来努力的目标。 这一天,薛榕正在内殿中处理庶务,一枚剔透的玉笔悬浮在一册竹简之上,浅浅圈起了几个人名,薛榕正在沉思。 这些时日,五峰往御仙峰上塞了不少人,只有少数的炼气修为,大多数都是没有灵根的凡人。 凡人其实在整个穹山宗中不占少数,他们或是弟子的亲眷,或是想要谋求得中修士青眼,有朝一日一飞冲天的人。 修真者修为再高也是人,就以一位普通内门弟子为例,在未曾辟谷前,衣食住行都需要有人侍奉,而又灵根有修为的弟子又怎么甘愿为奴为仆,所以就需要伶俐些的凡人作为侍童侍女了。 御仙峰上的弟子都非常少,寻常凡人早在御仙峰被贬斥之日便另谋生路去了,如今御仙峰有了元婴峰主,自然不同,所以宗门送这些免费人手来,薛榕没有拒绝的道理。 当然首先要将里面混杂的一些虫子给排除掉。 这竹简上被轻轻划上的人名便是如此。 他合上竹简,交给一边低眉顺目,安静站着的道童。 “将它带给素师叔。” 道童恭敬道:“是,峰主。” 没有一句多言,再得到薛榕准许后便悄声退下。 内殿中只有薛榕一人,他不禁揉了揉蹙起的眉心。 身体虽是精力充沛,但薛榕的精神却感觉到了一丝倦意。 他恍然间想起,以前他偶尔疲惫之时,会有一个瘦小的孩子为自己揉捏肩背,虽然孩子力气小,并没有什么作用,但薛榕还是会给这个孩子温和的称赞。 然后,看着这个孩子发自内心的欢喜,薛榕也不地由高兴。 “师尊,徒儿以前经常给娘亲揉肩的,娘亲身体不好,一到阴雨天便会酸痛难忍,但只要徒儿给她揉揉后,娘亲就会舒服很多,所以师尊,徒儿还是很有经验的。” “师尊,有没有好受一些?” “师尊师尊,以后就让徒儿来吧,徒儿愿意一直给师尊揉肩膀。” 只是...... 孩子的声音仿佛还在耳畔。 他忽然转过身去,背后空无一人。 薛榕怔住了片刻。 他慢慢坐回座位上。 闭上眼睛,他觉得自己是太闲了居然胡思乱想起来,于是默念起了清心咒。 & 一只雪白色的小猫跳上了窗户,稳稳落在一张方桌上。 而桌前坐着一位神色平静的少年。 他还没到及冠的时候,一头墨发散散的被一根不起眼的发带系住,衣着也只是普通的弟子常服,看不出与其他弟子又任何不同。 除了那张俊秀到难描难绘的面容。 “又有什么事情?” 白猫口出人言,晃动了下长长的尾巴。 “小主人,你看这个。” 出现在方桌上的一个白玉瓶,瓶中散发一股浓郁而纯澈的灵气,一看就不是凡品。 薛沉饶有意味的拿起玉瓶,唇角翘起,好似在笑。 “筑基丹?“ “是啊,小主人,您不是在发愁怎么能突破筑基,我刚刚去了丹辰峰偷偷拿了一瓶,小主人放心,丹辰峰上守卫松懈的很,我没引起任何人注意。”、 “谁叫你去的?我吗?” 薛沉放下手中玉瓶,一丝还未展开的笑意消失的无影无踪。 “小主人.......这,不是您所希望的?” “呵,我就要筑基丹来突破?你以为我会借助药力?” “可是,小主人......” 薛沉一挥长袖,将玉瓶甩向白猫,连看都不看。 “虽说时日将近了,可我还不到想要用筑基丹来欺瞒师尊的地步。” “小主人!” 白猫气冲冲道:“小主人,这薛仙长明明现在都不把您......” 只是看到薛沉投来的愈加发冷的目光,后面的话它不敢说下去。 话音一转,只心不甘情不愿地微弱的出声。 “小主人何须如此呢?” 它在抱怨,虽然它只是灵兽,但也看得清楚薛沉如今被冷落的处境。 “师尊便是师尊,他再如何也轮不到你来指摘。” “而我就愿意凭借自己去突破筑基,而不是像那些只会嗑丹药的废物那样。” 薛沉厌恶的看了白猫一眼。 “以后没有我的命令,你什么都不要做。” “是......小主人。” & 宗门弟子大比百年才有一次,每一次都是一场盛会。 忽然崛起的御仙峰纵然瞩目,但没人会认为御仙峰会成为最后赢家。 就因为御仙峰虽然有元婴峰主坐镇,基本确立了地位,但是能拿得出手的低阶弟子太少,三位参与大比的弟子,只有一位筑基,还是刚刚突破没多久,连根基都没有打稳。 宗门弟子大比期间,每座峰会精心挑选三位参加的弟子,且都是要十八岁以内的新晋弟子,参加时会有灵石专门测试根骨年岁,防止有企图蒙混过关的。 对五大主峰而言,弟子大比的胜利者绝对只会出现在他们之中,所以这也是五峰之间的较量,而副峰所希望的不是能获胜,而是能取得一个靠前的名次就行,宗门规定,弟子大比的前五名有能进入主峰直接成为内门弟子的机会,而那位弟子所在的副峰也会得到一笔丰厚的资源报酬。 薛榕在十日前听闻薛沉突破了筑基之事,对此一点都不惊讶。 虽然他很不想看到薛沉,但是也不能再不闻不问了。 于是他难得主动传召薛沉来,这半年不见,半大的少年又长了些个子,气质也沉稳了许多。 只是薛沉叩拜他时恭敬有礼,始终低着头,二人的眼神没有任何相交。 薛榕不愿去想薛沉短短半年中是经历什么菜才成如今这般,连小时候的一点点影子都看不到了。 他看待薛沉的神情与对普通弟子无异。 薛榕也就淡淡的问候了几句。 薛沉看出来薛榕不想再多说什么,咽下口中苦涩,他垂首道:“沉儿就不打扰师尊了。” 薛榕颔首。 自薛沉进入道宫,再到出来不过短短半盏茶。 从目前师尊对他的态度,薛沉除了忍受便只有忍受。 不然?还能如何呢? 离开师尊?不,他还舍不得,就算师尊再怎么对他,薛沉也不愿意离开。 还有便是,在这半年中,他一直再想如何挽回师尊,他还真想到了一个可能,哪怕这个可能还是虚无缥缈。 若是,自己让御仙峰夺魁,实现了师尊的心愿,那师尊高兴之下也许就能回到从前了。 只是薛沉自己都知道这种可能微乎其微吧,但他不可能会放过哪怕只有一丝一毫的机会。 他始终不想让师尊不高兴,师尊一对他生气他就毫无抗力。 他明白只是恳求只是撒娇是不会让原来的师尊回来的,因为跪下恳求什么的,他已经做过了,可师尊远比他想象的还要狠心。 第三十三章 “怀潇,洛鱼,此次大比必要万分小心。” “虽然是同门之间的比试,但总少不了各种意外” 薛榕沉声叮嘱道:“没回弟子大比,绝对不乏有天赋高强的弟子被嫉恨之辈使下作手段的事情,特别你们二人出自我御仙峰。” 御仙峰与五主峰之间的恩恩怨怨他们自然知道,特别是丹辰峰与玄襄峰二峰为首。 顾怀潇与秦洛鱼双双道:“是,师尊,弟子谨记。” 薛榕点点头,他知道两个徒弟是记在心里了,但为了防止意外,他还需要为他们二人做些准备。 于是他取出一枚乾坤袋,从中取出一对看似不起眼的古朴铜镜。 此铜镜分为黑白双色,一面镜背为黑,一面镜背为白,通体光滑一片,并无精致的雕花。 “此物为子母阴阳镜,阴镜为母,阳镜为子,需二人手持,若是一同对战即可发挥最大作用。阴镜能够抵御金丹以下修士的三次攻击,而阳镜可在阴镜被攻击后,释放出与对手同样的招数,虽然只是中品法器,但确是你们这个境界能使用的最合适的法器了。” 听到薛榕如此介绍,顾怀潇和秦洛鱼的眼睛都亮了一亮。 的确,他们现在修为低微,中品法器使他们能使用的极限了,更何况这对法器能攻能守,实在再适合他们不过了。 薛榕淡淡笑道:“你们二人关系一向亲近,在大比第一场的混战中必须联手才有挺过的把握。” 穹山宗的弟子大比,第一关混战才是最残酷最艰难的,往往九成的弟子都熬不过混战。 秦洛鱼忽然想到了什么,但她看了薛榕一眼,才犹疑道:“师尊,我与顾师兄联手了,那薛师兄......他如何安排?” 薛榕神情顿了顿,才道:“洛鱼,怀潇,你们将这个交与他吧。” 是一柄让秦洛鱼和顾怀潇二人都眼熟至极的长剑。 “师尊......这是您的碧苍剑?” 薛榕脸色不变,双手背到身后。 “为师如今到达元婴,放在身边也无用,若是丢弃也甚是可惜。我想,沉儿也是筑基期了,他的修为还算驾驭的了。” 碧苍剑也跟随师尊多年,据传也是前峰主赐予师尊的,而现下师尊居然轻而易举交与了薛师兄,难道并不是真的厌弃薛师兄吗? 秦洛鱼不禁想到,而粗枝大叶一些的顾怀潇想不到秦洛鱼这么深,却也心中暗暗羡慕薛沉。 & 薛沉住处,秦洛鱼顾怀潇还是第一次踏足。 他的住所在远离道宫的后山枫树林中,一处普通的院落坐落其中,脚下并不道路,而是枯草丛丛,这有一些奇怪的便是,除了植被稀少,薛沉住处附近,竟没有半点飞鸟走兽。 若不是执事童子清清楚楚说明了薛沉的确是住到这边,秦洛鱼还以为这是一片被废弃的地方。 顾怀潇皱着眉,却不是生气。 他对秦洛鱼道:“薛师兄便是住在这种地方?难道御仙峰还有小人给薛师兄使绊子?” 实在是荒凉的很,让不怎么喜欢薛沉的顾怀潇也有些看不过去了。 “依薛师兄的性子,没谁能逼着他住这里,那便只有他自愿的了。” 秦洛鱼回答道,她正分开一片半人高的枯草开路。 “这到也是,不过这薛师兄也太奇怪了,明明御仙峰还有很多洞天福地在。” 秦洛鱼看了看艳阳高照的天空,竟觉得有些冷意了。 离那处院子越来越近,秦洛鱼的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突然,大门紧闭的院子被人打开,一个青衫少年踏足而出。 他看到了秦洛鱼和顾怀潇,似乎有些惊讶。 “顾师弟,秦师妹,你们怎么来了。” “薛师兄。”秦洛鱼先行了一个礼,镇定道:“是师尊让我前来的。” “不知师尊要你们前来所谓何事?” 他站在门口,并没有请这两位“师弟师妹”进来一坐的意思。 顾怀潇手持碧苍剑,朗声道:“师尊让我等给薛师兄送上法器。” 他抬头却看到薛沉的视线紧紧盯着他手中长剑。 他被这视线盯得手都仿佛烫着了一般。 连话都未答,顾怀潇只觉得眼前清风一过,而手中长剑却不见踪影。 是薛沉已经拿到手,他仔仔细细看着剑身上每一道纹路,有些不可置信的意味。 “真的是碧苍.....剑,师尊居然给予我了。” 看薛榕这般作态,顾怀潇居然生出一丝同情,他心里不是滋味,道:“师尊虽然平日对薛师兄过于严厉了,但心里还想着薛师兄的。” 薛沉听不到顾怀潇到底说了什么,他只明白那最后半句话.。 师尊,心里居然还有他吗? 对,是有的,不然为何将一直随身不离的碧苍剑送给自己。 薛沉再次看向秦洛鱼顾怀潇二人,居然觉得有一些顺眼了。 他笑了笑,这笑容将他眉宇中的阴沉褪去,显得精致的容颜更像是一副画了。 “有劳二位师弟师妹,代我与师尊说一声,此次弟子大比,我一定不会让师尊失望。” 薛沉说完便回房去,他嘴角噙着一抹笑容,将本在窗前打盹的白猫吓了一跳。 “师尊,师尊把碧苍剑送我了......” 他喃喃念着,抱着碧苍剑恨不得马上前去道宫见见师尊。 薛榕的这一举动,让薛沉灰暗色的心情亮了一道曙光,这道光告诉自己,师尊也许真的并没有太厌恶自己,他真的还拥有机会。 薛沉小心翼翼,如同手捧珍宝,将碧苍剑轻轻擦拭。 尽管剑柄剑尖光亮如新,但薛榕一想起这柄剑还是被他人拿过来,就觉得......不顺眼。 不过只要将那个人痕迹全部擦干净就好了。 他低头细致的完成这仿佛是非常重要的工作,许久许久。 & 百年一度的宗门弟子大比终于来到。 穹山宗五大主峰,数十座副峰的参赛弟子全部集合在由化神元老曾经亲自开辟的一块虚空道场上。 虚空道场绵延数千里,几乎看不到尽头,只存在于空间夹层中。 此次是第一场开场,为混战,每个弟子全部参与其中,每一个人,甚至是同出一峰的弟子,都会是自己的对手。 除了二位元婴长老坐镇外,其他非大比的弟子全都不能进入,只有等到混战完结。 薛榕在虚空道场外,面容平静,波澜不惊。 但心中还是有一些紧张之意。 毕竟谁都无法保证意外的发生。 只是,一天一夜过后,虚空道场的大门开启,一瞬间中涌出许多负伤弟子,二位元婴长老随后出现,然后宣布通过第一场的弟子名单。 第一场大比的足有三百多位弟子,可名单中,却只出现了二十余个。 让薛榕放下心来的是,其他峰无一都折损了一两个弟子,但只有他御仙峰三位参与大比的弟子一个也没少。 他定眼看去,负伤众人中,秦洛鱼和顾怀潇在一块,除了受了些轻伤外并无要紧。 而薛沉,他的左肩膀似乎被其他人利刃砍中,虽然止住了血,但脸色苍白的很。 薛榕收回视线,不再看他。 就在元婴长老宣读完名册后,一个浑身上下并无伤痕,甚至说是完好无损的筑基弟子站出来,不服道:“高林长老,我也是最后通过比试,但为何名单里并没有我?” “楚洺,你虽然也是通过比试,但你是怎么通过的?认为我不知吗!” 高林长老外表老迈,但也是实打实的元婴,一个小小筑基弟子在他眼皮子低下做马脚,他怎么不可能看不出来? 这叫楚洺的弟子仍旧不服气,高声道:“大比中并未又说不能使暗招击退对手。” 高林长老不怒反笑,指着他道:“你说的不错,但同门大比中只是点到为止便好,你却一心要置对方于死地,此等残害同门的做法,我容忍不得。” 楚洺没想到高林长老直接挑明,蓦地脸色一僵。 “按照宗门律法,残害同门者,轻则逐出师门,重则直接打杀。” 高林长老看着楚洺的目光让他瑟瑟发抖,他做那件事情的时候哪能想起来什么宗门律法,那时候只想将这个妨碍自己的对手干掉,反正对方不过是小小的副峰弟子,哪里有他身份尊贵。 他吓得立刻跪地求饶道:“不要杀我!我只是一时冲动,不是故意的!” “长老赎罪,罪徒是我玄襄峰弟子,我必当带回去严加管教。” 楚洺跪求之时,一个中年修士出来,他与楚洺面貌有几分相似。 “爹!爹你快来救我!” 楚洺见着这男人,连跪都不跪,直接扑过去,好似找到了靠山。 “逆子!还不快快向被你所伤的弟子道歉!” 楚洺怨毒的看着一个方向,竟然是薛沉那里。 他动动嘴巴,但对薛沉说不出这话,这比打他一耳光还要让他羞耻。 薛沉缓缓站起身,肩膀上血迹分明。 他先向高林长老作揖,然后道:“不必了,这不是强人所难呢?楚师兄不愿那就不愿好了,我薛沉不在乎这个。” 他轻轻柔柔的笑了声,似乎是扯到了伤痕,脸色更白。 这中年男子目光不善的向薛沉望去。 楚洺被他一激,冲动下直接道:“薛沉你不过是从御仙峰出来的,傲什么傲,这不是还没死呢!要我道歉,做你的梦去!” “我倒不知,我御仙峰何曾是什么不堪之地,既然让你玄襄峰弟子如此不屑?” 薛榕面色并不好,他连半分眼神都不看楚洺,嗤笑道:“沉儿是我薛榕真传弟子,你又是何人?” 第三十四章 薛榕平日里深居简出,无非必要从不离开御仙峰,导致如今虽说穹山宗人人都知道御仙峰有个薛峰主,但九成九的人都未曾见过他一面。 这楚洺乃是玄襄峰,华恒长老独子,灵根不怎么样,修为也平庸无奇,但他有一个元婴为父,自小便溺爱他,让他养成了跋扈的性子,反正旁人都知道他的背景,在这玄襄峰上,除了峰主外,他不用看任何人眼色,现在,连唯一能震慑他的峰主也陨落了,他便更加嚣张起来。 现在他的大靠山就在身边,让他底气又足了。 楚洺没说话,但他斜瞅着薛榕,一点都不掩饰眼中怨毒。 华恒长老,也就是楚洺之父哈哈打着圆场,他向薛榕微微躬身,自觉得已经放低了姿态,但语气并不算客气。 “小子出言不逊,我这个做父亲的自当会管教,还望薛峰主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华恒长老是玄襄峰二位元婴长老之一,与已经陨落的玄襄峰峰主是同胞兄弟,他在玄襄峰的威望并不逊色于前峰主。 高林长老出自举贤峰,为人算是严谨正直,眼睛里最是揉不得沙子,他见华恒长老一出面,把他家儿子意欲残害同门的重罪淡化成冲动莽撞,已经是再也看不下去了。 “华恒!你住嘴,今天这事我会请宗主裁决,轮不到你一家之说。” 华恒不以为意道:“久闻高林长老你最喜欢多管闲事,但今天你还管不到我玄襄峰头上,再说宗主日理万机,此等小事不用宗主费神了。” “残害同门是小事?华恒,这里不是你的玄襄峰!” 华恒冷笑道:“高林长老,是你不要太咄咄逼人,我儿子楚洺是冲动,但并无你说的意欲残害同门。”说着便看向薛沉。 “我儿乃是筑基中期,若真下死手,他一个刚突破筑基还未稳定的弟子,怎么还活得好好的,现在也不过是受了些伤,我玄襄峰愿意以三千上品灵石作为赔罪,这样总行了吧。” 转而又对薛榕扯出一个笑脸“薛峰主以为如何?” 薛沉轻轻点了点头,华恒的笑容更加大了,他满意道:”还是薛峰主明晓........” 但最后二字尚未出口,便被一片如同惊雷般的剑影打断。 可以说,在场众弟子包括高林华恒二人,没有一个能看清楚薛榕是如何出剑的,不,薛榕手中并无剑,只是指尖一道剑气而已。 薛榕道:“我御仙峰不缺灵石,只缺一只手。” “我看他的手就很好。” 众人怔住,齐齐看向楚洺那一只断掉的臂膀。 切口整齐,连楚洺衣衫都未沾染上半点血迹。 楚洺后知后觉的看向自己的左臂,见空荡荡的一片,随即要命的剧痛感朝他涌来。 “爹!我的手!我的手!” 薛榕淡定的看着双目充血的华恒,挥了挥衣袖,似乎是很嫌弃那哭爹喊娘,裤裆里还散发出一股尿骚气的楚洺。 “薛榕!你.......你太放肆了!” “他伤我徒儿肩膀,我便废他一条臂膀,若要说理,我御仙峰随时奉陪到底。” 薛榕神情淡漠,无所畏惧,让华恒恨得牙痒痒。 “你等着,薛榕,薛大峰主!” 华恒放下狠话,但此时,楚洺抱着被砍去的手臂嚎啕大哭,身上都是尿骚味。 他对独子的怜惜又变得几分恨铁不成钢了。 但无论如何他也就只有这一个儿子,再重的话也说不出口。 自己儿子伤势不能耽搁,他连忙先带着楚洺回玄襄峰疗伤了。 在华恒父子二人离开后,剑拔弩张的气氛才缓和了一些。 薛榕亲手将薛沉扶起,面色冷凝。 “师尊......” 薛沉轻轻唤了声。 “沉儿莫怕。” 薛榕放缓了声音。 “我说过身为我的徒儿,不用在外人前委曲求全,受了委屈来找为师便是。 末了,他补了一句道:“你是如此,怀潇洛鱼也是。” 这最后一句,将薛沉心中浮起的激动沉浸到了海底。 师尊你可知道,给我委屈的从不是外人啊。 心中就的酸涩感蔓延开,薛沉低着头,声音稍许哽咽:“多谢.......师尊相助,沉儿感激不尽。” 薛榕看不到他的表情,也不会去看。 他为薛沉出头,是作为他的师尊该做的事情,他反复告诉过自己,他虽然不会再一腔热情的待他,但也要尽到一个师长的责任。 薛榕只当没听出薛沉言语中的失落。 “你先好好养伤,下一场让你师弟师妹先上。” “是,师尊。” 在薛榕也要离去之际,高林长老暗暗传音道:“薛峰主请多加留意,你断他独子手臂,华恒他绝不会善罢甘休,若是有事,我高林不才,对抗那华恒老匹夫,我还是能帮上几分。” 薛榕通晓剧情,知道高林长老刚正不阿的个性,也是穹山宗里难得的完全正派的人物,所以也回了道谢。 “对了,说来有愧,是我要多谢薛峰主多年前救了我那师侄一命。” 薛榕想起来,落融彬也是出自举贤峰,与高林长老还是有关系的。 “薛峰主,若有空闲便来我举贤峰,我理应尽地主之谊。” 高林主动释放善意,也可以说是代表举贤峰对御仙峰的善意。 薛榕并不会拒绝。 他答应道:“既然如此,我答应便是。” 高林长老严肃的面容缓缓放松。 & 宗门大比第一场就闹出事来,让等着看御仙峰与玄襄峰开战的好事者兴奋不已。 但让这些人失望的是,玄襄峰那边似乎是雷声大雨水小,迟迟没有动作,让人不禁猜测华恒长老那护短又火爆的脾气怎么忍得了? 薛榕并不意外,这也是他有底气直接斩断楚洺一条手臂的原因。 在剧情中,玄襄峰峰主陨落后,玄襄峰开始了一场内斗。 为了谋求峰主之位。 因为前峰主座下只有一位真传弟子,而这位真传弟子还只是个筑基期的小姑娘,玄襄峰众弟不会服气一个修为比他们都还弱的女子当峰主。 两位元婴长老,华恒和隆恒都想要执掌一峰大权,于是以他们为首的两个派别的争斗开始,而这个有正统继位几个的小姑娘则成为他们手中的傀儡了。 直到后来内斗白热化,甚至出现了不少弟子损伤惨死,这惊动了宗主,宗主随后介入其中,却扶持隆恒长老为代峰主,华恒一派惨败。 估算着时间,如今弟子大比开始,那就也快到了宗主出面,扶持隆恒的时候了。 现在的华恒焦头烂额都来不及,哪里还有心情来找御仙峰的麻烦。 很快,没过几日就传来玄襄峰峰主由隆恒长老代理,直至前峰主的真传弟子到达元婴。 没有人会认为,这个唯一的真传弟子有能到达元婴的时候。 毕竟她才刚刚筑基罢了,能不能活着都是问题。 十日后,弟子大比的第二场就该开始,通过第一场混战的二十四名弟子将以一对一的形式比试。 此时,顾怀潇与秦洛鱼的轻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唯独薛沉,就算服用了灵丹却还是未曾痊愈。 他的脸色苍白,走路都要捂着肩膀上的伤口,可见伤得有多重。 第三十五章 薛沉面容苍白,他低垂着眼帘,尖瘦的下巴带着一股脆弱。 但是这种感觉仅仅只会存在一刹那。 若是能看见他的眼睛,沉稳深邃,身上的伤势仿佛一点都不影响他的平静。 “这便是御仙峰的薛沉?怎么病怏怏的” “看他伤势未痊愈,连走路都不稳,还是快快回御仙峰吧,免得待会儿再台上丢人现眼。” “呵,这位师兄所言甚是,他能闯过第一关又如何,这第二关可不是凭着运势就能过得去的。” 薛沉刚刚出场,便听到几人毫无顾忌的话语,便是看他来了,也是一副冷笑模样。 瞧他们的穿着,是玄襄峰弟子,这就难怪了。 薛沉不与这些人多舌,不过是群坐井观天还洋洋自得的青蛙。 看着那一张张或同情或嘲讽或事不关己的面容,他低低的咳嗽了声,不留痕迹的将唇边一丝血色抹去。 不到最后,到底是谁生谁死,一切都不能早下结论。 & 薛榕还在御仙峰上,他并没离开,只招来侍童问道:“大比结果如何。” 侍童端端正正行了礼后,躬身道:“恭喜峰主,薛师叔险胜玄襄峰牧子清一局。” 薛榕早料到是这个结果,但他关心的不是这个。 “怀潇与洛鱼呢?” “启禀峰主,顾师叔与沈师叔并未得胜.....” 薛榕情绪并无起伏,这样的结果也是在意料中。 他挥手让侍童下去,自己一个人静下心,想起了些从前的事。 剧情还是一如既往的顺利展开,薛沉就是如原著中描述的那样,会成为弟子大比中一匹耀眼的黑马,一路过关斩将,最终夺魁。 薛沉他,还算是御仙峰弟子,至少目前还是,所以他夺得头筹,对御仙峰来说并不是坏事,反而还是薛榕所盼望的。 薛榕心中有时也会浮现出隐隐愧疚,明明知道身为男主的薛沉也算是无辜,但是说他贪生怕死也好,他就是如此惜命,他注定只有舍弃他。 在知道,从前那个乖巧的名叫小宝的孩子便是他避之唯恐不及的男主角薛沉,薛榕和他,早就回不去曾经了。 命运就是这般捉弄于他,甚至是冷眼看着他一个人怀揣着秘密苦苦挣扎,嗤笑着,嘲讽着,看他到底有多么愚蠢和无能。 薛榕想起他还是薛容的时候,那时候他一个二线老演员,混得不上不下,颇为尴尬。虽然被年轻人口口声声尊称着老师,但不是所有人都如此,他曾亲耳在化妆间里听到一个正当红的小鲜肉当着面就对他嘲笑道。 “薛老师也不年轻了,好好待在养老院里就好了,干嘛还跑出来和我们抢饭碗吃。” 实际上他这个年纪是一个男演员正当盛年的时候,只是他常常饰演尊长人物,他本身的气质又老成,周身没有一点年轻人的活力,显得迟暮。 薛榕的经纪人也听到了,但经纪人虽然生气的握紧拳头,但还是一言不发。 因为这个小鲜肉背后有他们惹不起的后台。 薛容形象是成熟稳重的,但不代表他没有一丝血性,任人揉捻。 但他开口反驳的代价就是被公司整整雪藏了一年。 据说这位年轻柔弱又俊秀的小鲜肉回去对他的干爹哭诉一通,然后第二天公司就让经纪人传话来让薛榕在家里歇着吧,暂时没他工作了。 薛容就是在这被雪藏的一年多里喜欢上阅读一些网络小说,尤其是针对又闲又宅,比如说薛容这样一个人在家没事可干的宅男胃口的奇点打脸爽文。 一年后作为小鲜肉最大靠山的干爹倒台了,薛容看过新闻,貌似是因为贪污受贿之类被请去喝个十几年的茶,小鲜肉得罪的人很多,很快人就在娱乐圈里消失了,作为一个只有脸能看的偶像演员,小鲜肉的消失没引起多大波澜。 而这一年也是薛容终于结束了雪藏的一年。 虽然对公司墙头草般的样子觉得失望,但薛榕看着□□里越来越少的钱,觉得自己还是应该拾回老本行。 事已至此,他对这个圈子的感情也淡了很多,就只想再干个几年,赚足了养老钱就好退出去,再不要沾那些烦心事。 然后,工作演戏之余薛容习惯了每日淘文看,直到看到了一本还挂在月榜上嫩到不能再嫩的小幼苗,书名十分威武霸气,薛容一下子就记住了它,《无上仙尊》。 男主一开始出场就是苦大仇深,娘早死爹不管,家里还有狠毒嫡母处处要他死,好不容易逃出来却被拐子给拐住了,拐子见男主细皮嫩肉好模样,就要把他卖给一个嗜好娈童的纨绔,但身为男主这一点是不会变的,年幼的男主不会这么就给人当娈童,而是被一个修真者给救了,这个修真者就是原著薛榕。 男主被他娘亲护得太好,再加上年纪小,就算是在他爹府里那种虎狼之地也养成了不谙世事的性子,不然也不会傻傻被拐子给拐了。 进入修□□的男主,依旧傻白甜一个,处处为人着想,处处忍让他人,觉得时间的一切都是美好的,就算是对自己不好的坏人也是有苦衷,要不是作者一再强调说,男主这让人天真性格一定会变的,会黑化的,会变得不择手段的,薛容早就要点叉了好不好,看多了奇点的打脸爽文,冷不丁看到一个开头就死命虐主的文,还真是酸爽的不行。 再加上作者说故事的能力着实不错,忍着就忍着吧。 很快男主被别人各种打脸,被五峰众弟子欺辱嘲笑,在自己御仙峰上还没有人能站出来保护自己,而唯一的师尊修为不高,还总是闭关,完全不能为他做主。 到了男主十五岁那年,终于到了奠定他黑化基础的剧情了,弟子大比中,男主被人偷袭重伤,却在临死之际突破了筑基,这便开始引人侧目了,十五岁的筑基,着实不凡。 这经历过一番生死的男主终于开了窍,不再是从前单纯的小白兔,他扮猪吃老虎,将一个个得罪过他的人一一讨还回来,其中收获了各种娇美清丽冷艳妩媚的后宫妹子们。 到了他十八岁成年那时,他在魔域边境试炼,其实也是来寻宝顺便撩妹的,他无意间闯入一个魔兽的洞窟,这魔兽并没有实体,而是一种少见的灵魂种族,魇兽。 魇兽注意到男主体内居然有一丝微薄的魔域王族的血脉,见猎心喜之下决定要把男主作为一顿大补药。 魔域王族是统御整个魔域的高贵存在,王族血脉几乎没可能会流落在外,但是哪怕只有一丝王族血脉,就算是个凡人,对于魔域的魔修魔物们来说,无疑是能修为大增的美餐。 魇兽想要吞噬掉男主,但却破除了男主体内的一道封印。失去这道封印让男主体内仅有一丝的王族血脉变得极为纯净,原来男主并不是只拥有微薄血脉的人类,他早逝的娘亲居然是魔域中人,更是王族,而他继承了属于魔域的那一半血脉,只是在他刚刚出生时,就被他娘亲给封印住了。 觉醒后的男主反之吞噬掉了魇兽,这只魇兽有千年道行,让男主修为大增,寻常元婴就不会是他的对手。 再回宗门后,就是男主眼睁睁看着他的师尊“薛榕”被他仇家挟持而亡,他也在不久后叛出宗门,携手带着后宫妹子们来到新副本之地——魔域。 后面的几十万字都是在写他如何在魔域继续开始扮猪吃老虎再打脸的剧情,其中出了不少的亮点,比如说,自从进魔域以后,他身边后宫妹子一个接着一个死掉,一些即将会成为他后宫的也没过几章就会消失。 前半段虐主,后半段某种程度上还是在虐主,于是成就看《无上天尊》这本小说的神书宝座。 就算如此,那时候薛容还是又爱又憋屈的追完了大半本,有点遗憾的就是没能看到他完结,薛容很好奇这书都快把妹子们都写死了,那主角最后的结局会是什么样的?作者还圆的回来吗? 但这些都和薛容没关系了,薛容注定看不到结局,因为他在此书完结之前就穿了...... 曾经暮气沉沉,得过且过的半宅男薛容变成了现在的御仙峰峰主,元婴修士薛榕。 他还在沉思之中,外人来看只当他是闭目休息。 薛沉拖着重伤之躯,匆匆回到御仙峰道宫正殿时,就看到这一幕。 他满怀希望的,欣喜的,想要将自己赢了所有人的消息由他亲口告诉师尊。 第三十六章 他究竟有多久没有好好看一看师尊了? 薛沉想,只不过是一年都未曾到呢。 自从他成为了“薛沉”后,被师尊传召的次数屈指可数,而每次师尊都如同冰冷的神像,只端坐在高台之上,他像是虔诚的信徒般跪拜,却无法将“神”的目光投向他。 只有今天这一天,他喜悦之下全然不顾师尊的禁令。 若无传召,谁也不见。 他还是只身闯进正殿中,他迫不及待的,为了满足心中那一丝一毫的奢望。 哪怕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还没有来得及止血,鲜红的颜色染透了半边衣衫。 他如愿见到了师尊,但此时的师尊却是另一番模样。 薛沉哪怕是最被师尊爱护的那些年月中,也不曾见到如此毫无防备地倚靠在榻上,闭着双眼,长而卷翘的睫羽安静的落在眼睑下,似乎每一下极其微小的颤动,都是轻轻的。 他怔住了,本来想要跪拜的行礼,却生生顿住。 他全部的目光都凝视在这张恬淡的脸上。 没有冷漠的好像视他为无物的眼神,也没有紧蹙的让他心慌意乱的眉头。 低下视线,那一张淡红的唇微微抿着。 薛沉想让它永远都不要对他也讲出那些伤透人心的话。 只是......这样的平静是维持不了永远,他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 薛沉掀起衣袍,跪下了来,额头重重的磕在冰凉的玉石地面。 “徒儿拜见师尊。” 薛榕陷入回忆中,半梦半醒,他仿佛听到了什么,但是一切都是模糊的。 那股气息是熟悉的,声音也是熟悉的。 但他就是毫无防备。 直到,这股声音变得清晰起来,字字印入他的脑海。 “徒儿拜见师尊。” 是谁? 他下意识的睁开双眼,稍微有些被人吵醒后的倦意。 直到看见跪拜着的人,他看见这人身上狼狈的沾满了血迹,淡青色的衣袍俨然变成了一件血衣。 这人长长的碎发遮住了眉眼,只露出尖尖瘦瘦的下巴。 是他...... 薛榕下意识的皱了眉,口中脱口而出。 “你怎么来了。” 被人吵醒的薛榕心情不大好,加上面前人又是男主角薛榕,他的语气更冷了,直接跌下冰点。 “师尊......徒儿通过了大比,为御仙峰夺了第一。” 薛榕早知道如此,毫无惊喜,便淡淡的应了声,但他还是不满薛沉自作主张的进入正殿。 他的不满也全部写在脸上。 薛沉终于忍不住抬头,他又怔住。 那双刺人的双眼依旧这么看着他,没有喜悦,没有笑容,甚至对他点点的宽慰都无一丝一毫。 他心中好不容易重新燃起的小小烛火,被一道刺骨的寒风一吹便熄灭了。 然而薛榕又道:“若只是对我讲这个的话,我也知道了,现在就下去吧。” “还有......你今日擅闯道宫,念及你是第一次初犯,为师不罚你,但以后没有准许决不许再踏入道宫了。” “师尊......”薛沉的心在不断颤抖。 他不知何来的勇气,盯住了师尊漆黑的眼睛。 “师尊,徒儿为御仙峰拔得头筹,而师尊却......不高兴吗?” “自然高兴。”薛榕道。 “只是身为我的弟子,你为何不遵循门规?” “那顾怀潇和秦洛鱼没有师尊传唤都能自由进出,为何轮到徒儿便要遵守这样那样的规矩!” 薛沉心里堵得发慌,面对师尊冷冰冰的质问,他直接将心里话都说了出来。 “你是大师兄,怎么直呼师弟师妹的大名,我教你的那些礼节到哪里去了。” 薛榕没好气道。 “我是......我是大师兄,师尊居然还记得有我这个弟子吗?” 薛沉忍着不断想流出来的泪意,一股酸涩的委屈全涌了出来。 蓦地,他跪伏在薛榕脚边,拉住他的衣袍不松手。 “师尊!请你告诉徒儿,徒儿到底是哪里做错了!我一直想问你,但是不敢,不愿惹师尊难受,但现在你告诉我吧,徒儿一定改过来,全部改过来!” 薛沉垂目,现在,他能说什么呢。 真正的缘由怎么可能让他知道。 他沉默无言,蹲下身来,将薛沉攥着他衣袍的手指一根根扳开。 “你没有错,没有任何错。” 薛榕道,他看着狼狈的孩子,心中某处忽然抽痛了一下。 薛沉的手,随着他的主人一起僵硬了。 他的声音颤抖着。 “师尊......既然我无错,那缘何师尊如此待我?” 薛榕躲避开薛沉灼灼的目光。 “你不用知道。” “那师尊那时为何还要收我为徒!” 薛榕被刺痛到了什么地方一般,他直接站起身,毫不犹疑的转身离开。 “师尊!” “薛沉,你别跟着我,着实......让我厌烦。” 薛沉想从地上爬起,却因为情绪大起大浮之下加重了伤势,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他无力的半撑起身子,湿润的眼睛红红的,不知道是泪水还是血水,糊住了他的双眼。 “师尊别走,是我不好,是我不好,你别不理我,以后师尊说什么都是什么,师尊不想被打扰我一定不进正殿来,我只想要和师尊多说几句话,只想要师尊对我能有笑脸......” 薛沉被刺激得语无伦次,此时他头脑中不作他想。 为什么要质问师尊,维持这个样子不好吗,至少师尊不会避他如蛇蝎,不会亲口说出对他厌烦二字。 “你受伤了,我会叫素师叔给你疗伤。” “伤势好后便自己修行吧。” 薛榕脚步并不停止,反正,他现在是破罐子破摔了。 传音给素真人后,薛榕便一人来到了他闭关的出云石肆里。 他今天也心情并不稳定,知道现在仍然没有平淡下来的意思。 薛沉声声的恳求他,让他心慌和烦躁。 他习惯性的带上了冷漠的面具,甚至恶言对他。 只有现在修炼,才能让他不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 不久后素真人传音而来。 “阿榕,沉儿他晕倒了,而且伤势很严重,你不来看看自己徒弟?” “有素师叔在就行,我在闭关。” “你自己徒弟半条命都没了,你还闭关!阿榕,沉儿他是为了我们御仙峰受的重伤,你不可以寒了孩子的心啊。” 素真人气急道。 “阿榕......” 素真人还想劝说道。 “素师叔,我......我也是无可奈何。” 薛榕最终还是无法平心静气的修炼,他掐断了与素真人的传音。 “算我对不住你,薛沉。这么多年,你曾是我徒弟,我也想好好待你,不过,这是命运也是剧情的安排,我也在抵抗,却现在进退两难。” “何况你是这个世界的唯一的主角,大道气运的宠儿,你以后便会忘了我这样的配角,穹山宗这个宗门无论如何也困不住你了,还有两年请等等,我会将你送去你该去的地方。” 第三十七章 便是被掐断了传音,素真人并不放弃,他是真的在生薛榕的气了。 “阿榕!我没想到沉儿居然被伤到了丹田和根骨,其他外伤不论,就这两处伤势就足够致命了。” “可是阿榕,连我都不相信,你知不知道沉儿他这么点年纪,就心存死志!你知道吗!我给他服用了小回转丹也无济于事,只能目前暂缓伤势罢了,他昏迷中还喊着你,你确定真的要眼睁睁看着这个孩子去死吗?” “不要让我失望,如果你还当我是你的师叔的话,这一次就听我的。” 薛榕不想去相信素真人的话,虽然他明明知道素真人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说谎。 但是,薛沉他可是主角呢,主角怎么可能会死呢? 还心存死志?原著里的主角何等心志向,不可能会这么脆弱吧。 一定是哪里弄错了,绝对是。 他自欺欺人的想着,却越是心想便越是烦躁,薛榕强迫自己忽略掉心中的不适,运转起周身灵力潜心修行。 但是修炼并没有让他心平气和半分反而更加焦虑,就像是自己的心脏被他人紧紧捏住不放,让他难以忍受。 这时候,他察觉到了不对。 他的心情太过波动,这是从来未曾出现的。 但是此时意识到却已经晚了。 丹田内灵气原来安安稳稳游走在筋脉中,却忽然间不受控制,发生了躁动,即使是他已经奋力抑制,却还是喉头一甜,吐出一大口鲜血。 再看他的脸色却苍白如纸,豆大的汗珠黏湿了额前长发。 薛榕喉咙里都是腥甜的味道,让他忍不住的剧烈咳嗽起来。 “咳,这是......为何?” 薛榕在勉力维持,他此时不敢在动用那暴躁的灵力,不然只会是伤上加伤。 薛榕没想到他也有走火入魔的一天。 这种控制不住自己,体内灵力暴走的感觉他不会再想体验第二次。 真是糟糕透了。 薛榕身体中几乎三分之一的筋脉都被四处冲撞的灵气损伤了,这并不算小伤,若是要彻底恢复绝不是简单的事情。 还有...... 薛榕生出双手,只能模模糊糊的看着一丝影子。 因为视线范围内是一大片的昏黑。 走火入魔的后遗症,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的多。 他摸索着在空间戒指里翻出一枚暗金色的药丸,就是握在掌心也能感觉到灼热的温度。 这是从前宁峰主给他的大回转丹。 就算是财大气粗的宁峰主,也仅仅只有两枚,一枚给了他,还有一枚给了宁桑儿。 宁峰主曾格外叮嘱过,平日中的小伤不要浪费去服用因为大回转丹药性极烈,能将还有一口气的人都救得回来。 薛榕从空间戒指中取物之时动用了微小的灵力,却让他差点压抑不住让体内灵力继续冲撞。 他刚刚才与死神擦肩而过,自己的性命容不得半分耽误了。 他将珍贵至极的大回转丹吞服,但在丹药接触到唇的刹那,薛榕想起一个满身鲜血的,狼狈的喊着他“师尊”的影子。 素真人说的,他......真的会死吗? 薛榕突然间不敢去确定。 他的手顿住了,恍然间看到瘦小的,只到他腰间的孩童。 或是哭着,或是笑着,有时甜甜的喊他师尊,有时也会委屈的瘪着嘴,却小心翼翼的看他。 得到他的一句夸赞,那孩子笑容得有多灿烂。 连他也会被感染着会心一笑,那时候不知道真相的他,反而是最舒心的。 然后那个乖巧的,让他发自内心去疼爱的孩子渐渐长大了,抽条成一个面带温柔笑意的少年。 无论是孩童还是少年,不变的都是他赤忱的望着他的目光。 薛榕怔怔的将已到嘴边的大回转丹放下。 比起只是灵力暴走,差一点走火入魔的自己,薛沉他现在更需要这颗大回转丹吧。 他扪心自问,真的可以眼睁睁看着那孩子在自己面前死去,哪怕他身负主角的命运,也许也不会真的死? 就在这一瞬间中,纠结了薛榕许久的,他从不敢往深处想,也不愿承认的真实内心彻底暴露。 他不恨薛沉,因为薛沉是小宝,小宝是他亲手养大的孩子。 只是他刻意强迫自己,不去想着那孩子,不要去见他,他与自己没有任何关系。 因为薛榕无法面对他,更没办法面对自己。 “素师叔,我有一枚大回转丹,你给沉儿服下吧。” 他传音道。 “阿榕,你......” 素真人吃惊道,他没想到薛榕会把大回转丹直接拿出来。 一颗大回转丹,足够换了穹山宗一整座副峰的资源。 “我是沉儿的师尊。” 他这句话说得真心实意。 “不,阿榕,你是不是出了事?” 素真人察觉到薛榕语气中掩饰不了的一股虚弱。 “咳......” 薛榕刚想开口解释过去,但一张口却又是鲜血咳出。 “素师叔......我无事,先救治沉儿要紧。” 无法运转灵力,但是他还是有手段以自己血液为媒介,幻化出一只灵鸟,让它叼着暗金色的大回转丹飞出洞口。 而他双眼昏黑间,意识模糊起来,等再次清醒却是身处一个奇怪的白色空间中,他此时能清楚看到一个全身漆黑衣着,眉目与他一模一样,却气质凶煞的人。 这人阴沉的看着他,墨染般的眼睛也是漆黑,却带着浓浓的浑浊。 “把大回转丹给了薛沉,那你呢,你就要忍受着剧痛折磨!薛榕,你何曾是这般宽宏大度的人,你忘记了他今后会让你身死?!” 他的声音冷冽,如同锋利的刀尖。 短暂的失神后,他很快反应过来。 这个白色空间,是他自己的内心世界。 由此他知道面前人的身份,道:“你不用如此质问我,心魔。” 薛榕手中化作一道长剑斩断了他的头颅。 可他又完好无损的出现在他的身后。 “你杀不死我的,只要你的执念还在,我便永生。” 薛榕不去看他,声音比他更冷。 “滚出我的身体。” “这不是你的,是薛榕的,而你并不是。” 薛榕冷笑道:“那也绝非是你的。” 一道光罩从天而降将心魔困住。 心魔并不惊慌,他毒蛇般的眼睛盯着薛榕,嗤笑道:“你会后悔的,到你死的那天,我会见证你的后悔。” 薛榕看着他的身影渐渐消失。 然后一道光亮从阴影中投射出来,亮得有些刺眼了。 他此时才是真正醒了过来。 还是在出云石肆中,他躺在地上应该已经许久,吐出的鲜血早就干涸了。 走火入魔,心魔...... 薛榕的神经有些麻木。 心魔是什么,他自然知道。 心魔便是修士自身的负面,由无法化解的执念形成。 若是无法突破心魔,修行也就止步于当下了。 任何修士都惧怕心魔,因为他就是自己,也是自己最大最难以战胜的敌人。 薛榕的执念是什么? 那是他想要活着的信念。 不想要重复配角的命运,不想要被当成炮灰,他怕死,怕真正的消失。 只要......只要能打破剧情的枷锁,只要通过三年后的死局,他的心魔自然会消失。 若是通不过,那...... 那就是他注定了的死路。 薛榕已经解开了一个郁结,他的心出奇的平静了。 灵力缓慢但是轻轻的流淌,没有暴走的迹象,他的筋脉也在缓慢的修复中。 现在他果然还是死不了的。 吐纳了片刻,他的身体恢复了些力气。 现在,该出去了。 他换了一身衣服,将有血迹的衣袍毁了个干净,重新整理衣冠,除了脸色并不好看外,从外看上去已经没了大碍。 薛榕来小竹阁找素真人,素真人正在熬制灵药。 “阿榕,你出关了,有没有出什么事?” “素师叔,我当时不过是修行出了小岔子,有师尊留给我的丹药,现在已经没有大碍了。” 素真人转身仔细打量一阵,见他并不像出了事的样子,就放下了担忧,道:“阿榕,你是来见见沉儿吗?” “那大回转丹果然名不虚传,沉儿当时昏迷了两日日便醒了过来,其他筋骨伤势虽重,但我还是有法子让他调养的。” 薛榕犹豫了下,还是点了点头。 “沉儿在竹屋外的灵药田里,你过去就是了。” 薛榕远远看到了他,身形消瘦的少年站在田埂边不知道在眺望着什么。 薛榕稍稍走近后,那少年转过身,目光沉稳,波澜不惊。 他端正的行了一个礼,对薛榕道:“弟子拜见师尊。” 他恭恭敬敬的口吻让薛榕一愣。 “师尊?” 见他不答话,少年笑了笑,仿佛恍然大悟。 “是弟子的不是,应当恭贺师尊出关,师尊必定是修为大增。” 第三十八章 薛沉的仪态举止端端正正,挑不出任何差错。 语气也十分恭敬,完全是一个弟子对师长该有的姿态。 “你的伤势可好了些?”薛榕顿了顿,回神道。 薛沉好像什么事情都未曾发生一般,他道:“劳烦师尊记挂,素师叔祖医术高明,弟子无恙。” 一时间,薛榕不知道该说什么,薛沉对他太过恭敬,这种恭敬中,除了基本的礼节外,再也不包含其他什么了。 这是薛榕想要的,不仅他要疏远薛沉,还有便是薛沉也远离他。 这样,才不会有更多牵扯,切断这份师徒缘分也不会让这个孩子难受。 这是他第一回为薛沉考虑。 以往的感情真真切切,做不了假,这孩子有多濡慕他,他又怎么会不知道。 自己强行冷落他,带给他的是伤害,但是那时候薛榕管不了这么多,他自己性命受到威胁,为何还要顾及他。 那便这样吧,薛榕淡淡看了薛沉一眼,他的眼睛深沉,面庞带着笑意,但眼中却没有半点含笑。 太假了,这样的笑容。 薛榕想开口这么说。 只不过,薛榕他自己...... 他微微咬牙,强行咽下口中腥甜。 他自己的情况并不算好,只能勉强维持在人前。 还有受损的筋脉只有慢慢调理。 “你无事那便好。” 薛榕转身便走了。 “师尊是来找素师叔祖的......还是来见徒儿的” 薛榕转身后,听到背后传来这样的声音。 他扯扯唇角,露出一抹苦笑。 都到这个时候了,他还能说什么? 因为心里过意不去,因为担心,所以是专门来看他的? 虽然是实话,但在别人眼中该是多么假吧。 于是他避重就轻,道:“你伤势未愈,这段时间好好休养。” “是弟子逾越了,师尊勿怪。” 薛榕迈开步子,快速离开了。 他心里莫名的失落了下,但是他安慰自己说。 他离这个孩子越来越远,彼此间的距离越来越大。 这才是好事,不是吗。 离开灵药田,薛榕走进小竹楼里,他还有话要和素真人谈一谈。 素真人盯着药炉,摇着竹扇晃晃悠悠。 “见着沉儿了?” “嗯。” “那阿榕,你怎么想的,我是说,你以后还是要这般吗?” “素师叔,对不起,让你失望了。” 素真人此次并未向从前那样劝说他。 素真人放下竹扇子,将发出低鸣声音的药炉从一团灵火上取下,然后才缓缓道:“我以为你因为某种原因就厌弃了沉儿,不再管他,这是我一直担心的。” “只是你能拿出大回转丹给沉儿,我才知道你绝非真正厌恶于他,只是你又不说缘由” “阿榕,事到如今我不想管了,你们师徒二人各有各的缘法,我不能去掺和着。” “多谢师叔。”薛榕道,“只是,这大回转丹一事,请师叔不要告知他。” “这是何意?沉儿应当要知道其实真正救他的人是你啊。” “师叔,我自有主张,请师叔帮我这一回。” “你啊你啊,怎么和你的师尊一模一样,什么都不说,便是让人做事也不说缘由。” “素师叔,我实在是难言之隐。” “别说了,阿榕我之问你,你所说的事情,会不会对你和御仙峰有害?” 薛榕想了想,他只是想和薛沉划清界限,这对他自己能有什么害处?对御仙峰?那更是没有的事情,他道:“不会的,师叔。” 素真人眼中还有怀疑,他实在是怕了。 曾几何时,宁峰主也是云淡风轻的说过这些,可最后呢,却落个惨死。 有这个前车之鉴,素真人不想薛榕也遭遇这些。 “素师叔,我可以对道心发誓,我虽有隐情,但无害于我自己,更无害于御仙峰,否则便让我......” “你别说了。”素真人打断了他。 “怎么可以轻易拿道心发誓,阿榕,你太冲动了。” “这一回,我答应你就是了,不过就是委屈你自己了,沉儿现在恐怕对你还有误解。” 薛榕不在意道:“无论他想什么,对我来说都没关系。” 这时,小竹阁外传来扣门的声音。 “素师叔祖,我能进来吗” 薛榕下意识的看去,但见门外结界布置的好好的,他与素真人的谈话不可能被门外人听到。 “素师叔,沉儿今后若有什么错处,请你多多体谅,我先走了。” 素真人看着薛榕瞬身离开。 他叹息了声,将还是温热的汁水从药炉中倒出来。 “沉儿,药煎好了,进来吧。” 木门轻轻推开,薛沉漫步走来。 他向素真人行了下礼,接过桌子上乌黑苦涩的药汁水,直接服下。 一碗灵药汁水入肚,薛沉觉得腹腔内被伤到的丹田如同进了一道暖流。 “沉儿,现在感觉如何了?” “素师叔祖,弟子觉得好多了。” 这句他说得真心话。 此番多亏了素师叔祖救了他。 忽然间,薛沉感觉到了什么。 他朝着四周看去,却没有异样。 只不过,有点奇怪...... 他怎么觉得,有师尊在呢? 但是这又怎么可能,师尊一直那副冷淡的的样子,便是他重伤了......也何曾见他有半点表示。 他早该明白的,师尊避他都唯恐不及。 薛沉安心的将剩余汤药尽数服下,没有什么血色的脸上也看起来精神了些。 “沉儿,怎么了?” “不,没什么。”薛沉淡淡一笑。 薛榕就站在小竹阁窗外。 他只是再看看薛沉一眼。 薛榕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感觉。 良久后,薛榕回过神后,他都想捶自己,在这里做什么呢,吹风吗。 两年后,御仙峰道宫正殿。 “在此恭贺薛峰主了,听闻宗主有意将御仙峰重新归为主峰之列,真是喜事一件。” 薛榕道:“借长老吉言,虽说宗主有意,但玄襄峰峰主极力反对,这事还没有定论。” 坐在薛榕正对面的乃是举贤峰高林长老。 两年前,薛榕遵守约定去了回举贤峰,高林长老亲自相迎,他在举贤峰做客了七日,并未被怠慢,甚至举贤峰峰主透露了善意,愿意和他结交。 事后薛榕得知,不光是为了他救下落融彬的事,还有近年来举贤峰与玄襄峰之间矛盾越来越明显,特别是新任的玄襄峰代峰主隆华长老一点都不顾举贤峰的面子,甚至亲自发落了几个举贤峰弟子。 之后又在一些事情中,明里暗里的让举贤峰吃了不少亏,这更加了其中的裂痕。 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这个道理举贤峰峰主还是懂的。 于是拉拢他御仙峰,这个堪称是玄襄峰的头号死敌。 虽然别人不说,但是举贤峰峰主相信薛榕绝对知道御仙峰被宗门冷落百年,甚至贬为副峰,扫尽颜面之事,是玄襄峰对宗门提议的。 原来宗门并未想做绝,却是当时的玄襄峰峰主与恒华隆华两长老提出来。 这件事情原著中有写过,薛榕的确知道,曾经素真人也和他说过。 薛榕一恨魔域的齐珝,二恨便是勾结外敌只为了内斗同门的玄襄峰。 当年御仙峰的结界钥匙莫名丢失,却到了魔修齐珝手中,这才酿成惨剧,生生逼死宁峰主。 面对来及举贤峰的拉拢,薛榕欣然答应。 自此后,举贤峰与御仙峰之间便关系密切起来,如此时举贤峰的高林长老便来了御仙峰。 “婼嫆峰一向与我举贤峰交好,我们是支持御仙峰重归主峰。那天工峰中立,从不参与这些,不用去管。就只有丹辰峰难办了些,不过薛峰主不必担心,这几年来玄襄峰吃独食地难看,太过霸道,据我所知,丹辰峰与玄襄峰也没有以往的亲密了。” “我不担心这个。” 薛榕给高林长老倒了一杯茶水。 高林长老也不推辞,接过茶杯就缀饮。 “不愧是只产自御仙峰的竹雾仙茶,我等元婴饮用都能巩固灵气。” 随后他一笑,道:“我有一件趣事,薛峰主可要一听?” “长老你说便是。” “薛峰主,你知道玄襄峰那位真传女弟子吗?” “自然,这孩子年纪不大,确身在玄襄峰那地方,也是可怜。” “这女弟子名叫云溪,如今还只是筑基后期,被华隆视作傀儡,为了控制她,最近在逼她与华隆自己的儿子结为道侣,这女弟子性子刚烈,执意不肯便逃出了玄襄峰,而正巧的是,如今她被我举贤峰一弟子收留了。” 说这话时,高林老脸一红。 “唉,我那落师侄怜香惜玉,把这个大麻烦带上举贤峰来,我们也是才知道。” 薛榕抽了抽嘴角,这落融彬还真是英雄救美救上瘾了? 先是一个齐蝶,又来一个云溪。 这部分剧情没有在小说里出现过,薛榕还真是有点佩服他了。 “那举贤峰如何安置,玄襄峰可知道这事” “玄襄峰应该还未知道,不然早该上我举贤峰讨要人来了。” 第三十九章 幼年时,小宝和娘亲单独住在一个小院子里,直到五岁以前他都没有踏出过这个院子。 突然有一天,他们平静的小院子里闯进来一群人,都凶神恶煞的,小宝被他们吓哭了,这时候娘亲跑过来将他护在身后,小宝看到这一大群人忽然间似乎都停止了呼吸一样,都呆呆的看着他的娘亲。 他年纪太小,还不懂,就见到为首的一个男人忽然笑的非常怪异,上上下下将他和娘亲都打量个遍。 “这就是云夫人吧,小的来接您和小公子回家去的。” “回去?是杜郎吗,杜郎允许我回他了身边了吗?” 小宝没见过娘亲这样亮的眼睛,连带着她苍白的容颜上都绽放出一种耀眼的光彩。 那个男人连声道:“对,对,是老爷派我们来的,老爷说想念云夫人与小公子了。” “杜郎,杜郎他原谅我了。” 她抱着小宝,温柔的抚摸着他的脸“听到没有,小宝,你爹原谅娘亲了,你能见到你爹了。” 小宝知道自己有个爹,但是娘亲总说自己犯错了,让爹不开心,所以他们母子二人才孤零零的呆在这个小院子里,除了有人会按时送来衣食,小宝到了五岁还没接触过外人。 第一次见到高大的马车,宽阔的街道,还有形形□□的路人,这新奇的一切让小宝看花了眼睛。 载着他和娘亲的马车在一栋漂亮又高大的宅院前停下来。 等娘亲下车,门外的仆妇侍从们和之前那些男人都是一种表情,但有的长大了嘴巴,还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 “咱们老爷怎么舍得让这种美人待在庄子外啊,我要是老爷疼着宠着她都来不及呢!” “这个女人我看比大夫人还美,啧啧,大夫人怎么忍得下去?” 小宝莫名的,不喜欢这些人灼热的视线。 等进入府中,小宝以为自己可见到从未见过的那个爹了,可没想到的是,他见是见到了,却是一个华服男人快步走来,见到娘亲后便甩手一个巴掌。 “谁让你回来的!给我滚出去,滚出去!” 这个男人像是一头暴躁的狮子,厌恶的看着他和娘亲。 可娘亲却死死拉住他不放手,顶着脸上鲜红的巴掌印还柔柔的笑着。 “杜郎,不是你让我回来的,杜郎怎么能忘了呢?” “李粟你给我滚过来!到底是谁,谁让她回来的!我没有得失心疯,我怎么可能让她回来!” “老爷......是大夫人的命令。大夫人听说庄子里有位云夫人,孕育了老爷的子嗣,大夫人不忍心老爷的血脉丢在外面,所以就做主让小人去接云夫人和小公子回来。” 这个男人的暴怒了脸色和缓了些,但是目光看向了小宝。 不过就是这么轻轻扫了一眼,便皱着眉难忍厌弃。 “这个女人的儿子怎么配做我的孩子。” 然后男人用力甩开了女人的手,毫不怜香惜玉,就算这个女人长着一张貌若天仙的脸,但在男人看来,她就是妖魔。 “杜郎!杜郎!” 云隐被推倒在地上,哭声哀求。 男人不为所动,转身就走。 她满眼中都是依依不舍,她看着这男人的身影走远了,直到看不见了。 “小宝,你怎么不对你爹笑一笑,你笑起来最可爱了,你爹一定会喜欢的。” 刹那间她像是变了一张脸,重新笑盈盈道。 “娘亲......” “娘亲是怎么教你的,要做一个乖孩子,要听话才行。” 小宝总觉得,自从进入这个府邸后,见到了这个所谓的爹后,娘亲就变了。 & 他过得并不惬意,应该说如果可以选择,小宝宁愿可以回到当初禁锢着他和娘亲的那个小院子里。 他的爹姓杜,有一个正妻,就是府里人统称的大夫人,还有两个妾侍,玉夫人和莲夫人,而他的娘亲却是一个连名分都没有,谁都知道他的爹厌恶他娘亲,连带着他一起,从不承认他的身份,就连该给的姓氏都没有给他。 他被小宝小宝的叫着,是个没有姓氏的孩子。 因为他爹不承认,所以小宝和娘亲在杜府中过得很艰难,谁都可以来踩他一脚,比如说那些大他好几岁的同父兄弟姊妹们。 他又一次被欺负后哭着跑去找娘亲,娘亲穿着填满补丁的破旧衣裳,搓洗着一盆肮脏的衣物。 但是娘亲依旧不变的是那张柔和的笑脸。 小宝大了一点,他也懂了些事情了。 娘亲这样并不正常,她是病了,只要遇到与爹有关的事情,她就会发病。 连外面的人都在嘲笑小宝的娘亲是个空有张美人脸的傻子。 “小宝你回来了啊。” 娘亲的眼神在看他,却又像是在看另一个人。 娘亲湿漉漉的手指擦拭掉小宝额头上的血迹,绽开一个虚幻的笑。 “很疼吗?” 小宝用力的点点头,忍住眼泪不让它流下来。 “可小宝要忍住这个疼。” “和小宝打架的也是你爹爹的孩子,要让你爹喜欢你,就要忍受,乖乖的孩子不会去告状让你爹烦恼的,小宝知道了吗?” 就是这样的日子,小宝过了整整一年。 就算躲在自己的院子里,那些顽劣的兄弟也不会放过他这个难得的玩具,扯着才六七岁的他趴在泥土地里强行吃砂子,或者不开心了拿他当做沙包揍一通也是常有的事情。 每次被欺负后告诉娘亲,娘亲都是这样对他说,要忍住,不能去告诉别人,会给他爹添麻烦的。 年幼的他只能懵懂的接受这样的说法。 某一天,他第一次见到了那个被府里下人们都尊敬的大夫人。 大夫人很漂亮,她的唇角始终挂着若有若无的浅笑,端庄而温和。 “你就是小宝吧”她尖尖的指甲掐着小宝的下巴,左右端详着。 “你这眉眼真像你的娘亲啊,真是个漂亮的孩子。” 说完这一句,大夫人便走了。 当天晚上,传来杜老爷,也就是他的爹暴毙而亡的消息。 小宝知道自己娘亲对这个爹有对痴心,痴心着一直在自己的梦里,都不愿醒过来。 他的娘亲得知后,呆呆的看着他,一动不动,像是一个木偶人。 嘴里一直喃喃的说:“不会的,杜郎不会死的,不会死的。” 小宝放心不下娘亲,就整夜陪着她。 但是,小孩子的身体熬不过半夜的,他还是睡了过去,等他醒过来,身边空无一人。 而府内已经乱做一团了。 因为他们发现,原本放在棺木中的杜老爷的尸身旁出现了一个已经没了气息,身体冰冷的绝色美人。 这是......被杜老爷生前嫌弃万分,连名分都未给的那位云夫人! 云夫人拥着杜老爷,紧紧握住他的双手,二人身体紧密不可分。 大夫人下令说将她的手砍下来再分开。 可是荒诞事情发生了,在众目睽睽之下,云夫人与杜老爷二人身体在刀尖砍下之时,瞬间化为了飞灰。 这是实在是太耸人听闻了。 小宝不敢相信,为什么只是一个晚上,他的活生生的娘亲就变成了灰烬? 而他也彻底的跌入了谷底。 在后面的半年中,他受到了比以往更为痛苦的磋磨。 那个面如观音,端庄秀美的大夫人深恨他与娘亲肖似的容貌,将他关了起来,每天只给少许的饭食,在那暗无天日的地牢里,小宝苦苦支撑了半年,却再也支撑不下去了。 小宝听到自己的心跳停止了跳动,意识昏昏沉沉中,居然还能听到几个声音。 “大夫人,这孩子死了。” “确定吗?” “连脉搏都没了,死得不能再死了。” “那丢出去吧,别放在这里碍人眼。” 第四十章 小宝醒来的时候,身上裹着一层破破烂烂的竹席子。 他身上没有哪一处时候不疼的。 他小小的身子上到处都是被虐打后的的伤痕,特别是消瘦的脊背上,根本找不出一片完好的皮肤。 可比起伤痛来,更要命的是他泛着胃酸,饥肠辘辘的肚子。 小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人扔到乱葬岗里来,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还有命在,他现在想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要吃东西。 不管是什么,只要是能吃的就行。 小宝的年纪还是太小了,根本支撑不住伤重的身子,他站不起来,只能慢慢挪动着,带着腐臭味道的泥土上依稀可以见到白骨,有的扔在这里的尸身有的根本没掩埋,就像小宝那样,裹了层破席子就扔到这里了。 不远处长着一丛不知名的淡紫色野草,草上挂着两三颗暗红的小果子,这果子气味苦涩,还带着一种奇怪的腥臭,可小宝不管什么,就直接往嘴里塞。 他都没尝到味道,一股几乎能让他身体都烧起来的热量让他全身通红,像一只煮熟了的虾子。 小宝以为自己要死了,他恍恍惚惚间,看到了自己娘亲温柔笑着,伸出手来接他了。 娘亲还是和从前那样,眼睛里没了沉醉般的癫狂,温暖的如同一阵春风。 可他命硬,就是这样也死不了。 那吃的不知名的野果子甚至还神奇的让他的身子恢复了些气力。 摸到后背的那些伤口,居然都已经止住了血。 他吃的果子是好东西。 小宝直觉觉得自己不能再待在这乱葬岗里了,他勉勉强强的跑起来,他不知道方向,就朝着太阳升起来的地方。 不知道走了多久,他终于看到一个的城镇。 两个守门的卫兵懒懒散散靠在城墙上,一个嗑着瓜子,一个叼着水烟袋吞云吐雾。 小宝胆战心惊的靠近了,他能闻到城墙内,香喷喷的包子的味道。 那抽水烟袋的卫兵见有人来就抬了抬眼皮,却是一个全身破烂,蓬头垢面的小乞丐。 “喂,小孩,朝哪里来的?” 小宝被卫兵吓了一跳,身体微微颤抖。 他从没和外人接触过,在杜府里不是被打就是被骂。面对卫兵的叱问,他连话都不出来。 “没.....没有。” “没大人?你自己流浪的?” 这卫兵一脸不相信,这么大点的孩子,就算是个小乞儿,怎么就自己一个人了呢。 忽然,小宝的肚子咕噜噜地不争气地打起鼓来。 “喏小孩,拿这个去买点吃的吧。” 卫兵放下水烟袋,从怀里摸索了一阵,掏出两个铜板来。 小宝愣住了,呆呆的问:“给我的?” “去买点吃的,小孩,可别在我们清水镇里饿死了。” 卫兵的手掌很粗糙,拍在小宝的手上很疼,都起了红印。 “赵大牛,你家不是都快没粮食了,别管闲事了。” 刻着瓜子的卫兵把瓜子壳丢到小宝头上。 “去去,快滚,瞧这臭死人了。” 小宝眼睛红红的,他被人嫌弃,被人欺负只有忍着。 他不想哭,就使劲抹了抹眼睛,就要走的时候,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小孩,别走啊。” 那是个全身穿着绫罗绸缎,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 身边还跟着几个侍从。 两个守门的卫兵看到他后都不敢说话了。 这男人一看到小宝脸,眼睛一亮,笑成一个弥勒佛。 “肚子饿了吧。” 小宝疑惑的看着这男人。 “想吃包子吗?”男人又问了句。 小宝下意识的点点头。 然后......这男人的侍从立刻去买了包子给他。 热乎乎刚出炉的肉包香气扑鼻,小宝几乎没有再想什么就狼吞虎咽吃了下去。 “还想不想跟我走,我保证你不会再饿肚子,每天都能吃到肉包。” 这男人的一句话,让饿怕了的小宝没有任何犹豫就跟着他了。 男人住的地方比小宝原先在杜府还要大,他一进去就被人压着洗了澡,换上新衣服。 那男人又看到他后,眼睛已经不止是亮这么简单,仿佛看到了一件珍惜的宝贝。 这种眼神让小宝冷飕飕的,他记得当初娘亲刚刚进杜府的时候,人们也是这么看他娘亲的。 男人奇货可居的目光越发灼热。 “这可比去年送给张少爷的那几个孩子加起来都俊俏。” “就是可惜了这张好脸,赵爷,你看他身上。” 拉开衣服,就算是洗干净的皮肤上,更加显得伤口狰狞。 叫赵爷的男人面色一黑,再也没有先前的好脸色。 “这么多伤口起码药好药好汤的调养个三四年,搞半天原来是个残次货,有一张好脸管什么用!” “那赵爷,这孩子怎么办。” “就这么丢了也可惜,把他收拾收拾送去旎香馆,我记得龙二少好这口。” “前两日才给龙二少那里送去了湘盈,不过今天得了消息,说是湘盈已经没了......” “呵,别管这么多。” 便是再不懂事,小宝也从这些人的话里听出了不怀好意。 小宝明白了,自己这是刚出虎穴又入了狼窝。 & 小宝逃走了。 他狠狠咬了一口那个叫龙二少的人。 龙二少脸孔虚白,眼下乌青,他没想到这么一个小孩子居然敢咬他。 他本来还想将几个新鲜玩意儿在这个刚送来的孩子身上都试一遍呢。 前面的那个叫湘盈的,虽然长得柔弱俏丽,但已经十二三岁了,年纪太大玩起来不尽兴,他一用力过猛居然就没挺过去,还死在他床上,真是晦气。 没想到赵爷那里得了个新货色就立马给他送来了,这个新货只有七八岁,但这个年纪最鲜嫩不过了,一张小脸精致漂亮,特别是那一双眼睛,单纯无知,看不到任何杂质。 他朝那孩子扑过去,如同饿狼扑食。 但他没看到的是,那孩子惊慌失措下,对着他的脖子狠狠咬了下去。 一瞬间,就咬下了一块肉,鲜血不停的从伤口喷出来,剧痛下他尖叫的呼喊侍卫,但是他才想起来,为了不想被别人打扰了兴致,他把附近的所有人都赶走了。 小宝忍着恶心吐出嘴里的一块碎肉。 然后他逃跑了。 逃跑并不顺利,他还是个孩子,短手短脚的又能跑多远。 可他运气好,在全城搜捕他的时候都没被抓住。 然后他在走投无路的时候,遇到了一个老乞丐。 老乞丐不算是坏人,至少他收留了他。 老乞丐想找个能给他送终的孙子,无疑,流落街头,无依无靠的小宝是个选择。 老乞丐又老又丑,本来是个家里有几亩田的庄稼汉,但是遇到了灾年,又好赌没积蓄,很快就没了饭吃,穷苦点人家的姑娘都看不上他,都四十好几了连女人的手都没摸过,索性自暴自弃去当了乞丐。 这一当就是二十多年,现在他有点后悔了,当初怎么不就不成婚呢,现在没个一儿半女的,都没人给他养老送终。 因为自己是个乞丐,他没想让别人给他养老,只要能送终就好,把他随便埋了,最好有口棺材,不至于让他到了地底下都没处住,还要做个孤魂野鬼。 然后他捡到了小宝。 小宝跟着老乞丐一年多,一起出去乞讨,一起住在破庙里。 不过老乞丐实在是太老了,他还是没熬过冬天,小宝发现他的时候,他的身子都僵硬了,眼睛睁得很大,手里还紧紧握着半块油腻腻的同样被冻僵了的猪蹄胖。 小宝记得那时昨天老乞丐讨来的,老乞丐分了他半个吃,可他自己还没来得及吃就走了。 小宝这一年里跟着老乞丐走了不少地方,看过不少的人,他不再像是从前那样迷惘无助了。 可惜他没法实现老乞丐死后想要个棺材住的愿望,小宝找了块地方,使劲挖了一个坑,把老乞丐和他的猪蹄胖都埋了下去。 老乞丐死后,小宝又成了一个人。 可他有本事能让自己活下去了。 娘亲对他说,要忍住,别人欺负你要隐忍,要做个乖孩子,最纯洁的好孩子。 可他这一年来懂了一个道理,善良那就是愚蠢,忍耐那就是给别人欺负自己的理由。 他受够了折磨了,也吃尽了苦头,他现在只想为自己好好活着,无论如何不择手段都行。 他就这么浪迹了两年,最饿的时候和野狗抢过饭食,最狼狈的时候连处破庙也没有,在大雨滂沱里,全身都是泥浆。 这样的日子里,他快死过好几次,但每次都有各种机缘巧合让他挺过来,小宝都觉得自己虽然命不好,但是有时候运气却出奇的不错。 小宝快十岁的时候,他的命运发生了又一次的波折。 这一天是最平常不过的一天,小宝用身上仅有的几个钱吃了顿饱饭,手里还拎着几个馒头准备带回土地庙里做余粮。 但是在街边,他被一个人大声喊了声。 “小公子?!” 那人的样貌小宝永远就也忘不了。 那个男人就是从前带他娘亲和他回杜府的人,也是总是用肮脏的欲念垂涎着他娘亲的人! 小宝闻声就跑,那人也不追,但是很快跑回了客栈,把自己看到的所有都写在信里,让人快马加鞭的递交给大夫人。 不过半日,大夫人的回信便来了,随之一起来的还有五六个黑衣壮汉。 “大夫人的意思是,无论哪个小乞丐到底是不是小公子,都给她带回去,如果有意外,也不用管生死了。” 壮汉们很快找到了小宝的藏身处,一把便抓住了,小宝用金蝉脱壳的办法危险逃过一劫,但是此过程中受了重伤,跑到了半路就昏迷过去。 他的伤太重了,天还下起了大雨,他倒在泥水中呼吸变得越来越弱,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也慢慢就要停止了。 这一次,真的会死的吧...... 不,还没有。 小宝模糊的视野里,看到一片洁白如雪的衣角,这是他在昏暗中唯一看到了的。 那一片淡淡的素白就好像是一道来自遥远天际的曙光。 抓到了,就能活,抓不到,那便去死吧。 没由得,小宝心里这么想到,然后他没有半点犹豫的,紧紧抓住了光芒。 第四十一章 高林长老道:“便是玄襄峰知道云溪在我们举贤峰上,也无关紧要,她自己冒死也不愿意回去,已经和我们站在一条线上。” 薛榕收回思绪,沉思了一会儿,觉得高林长老说得也不错。 玄襄峰云溪,这个名字对薛榕来说有些耳熟,要好好回忆一遍才从记忆的某处角落找到了关于她的只言片语,因为她总共才出场过一次罢了。 当时她已经是玄襄峰峰主,第一次出场是在男主薛沉成为魔域尊主后,率领妖魔前来剿灭穹山宗,云溪是个刚强女子,事先士卒阻止万众魔修,但最后双拳难敌四手,落了个香消玉殒。 现在的云溪也是唯一有资格能继承玄襄峰峰主之位的人,但是她修为实在太低,还不是未来那有着火焰般风华的一峰之主。 若是有机会,薛榕倒是想见一见她。 在全书中,薛榕佩服的角色不多,她就算一个。 比起男主那些柔弱可爱娇艳妩媚的后宫妹子们,这样刚烈到决绝的女子在一篇奇点文中真的不多见。 这时,从道宫外飞进来一只传音纸鹤,稳稳落在高林长老的肩头,他刚开始还有些疑惑,但在听到纸鹤里的传音后,本来气定神闲的高林长老面色一沉,起身拂袖道:“玄襄峰欺人太甚!” “长老,这是何事?” “不瞒薛峰主,是我举贤峰上出了些事,这事出紧急,改日再聚。” 薛榕点头表示不在意。 “既然如此,长老快去吧。” 高林长老身影一晃便消失在空气中。 薛榕并不好奇是什么事情让高林长老如此紧张,总归是与玄襄峰有关。 偌大的道宫正殿又只剩下了薛榕一人,空气有些微寒,这对元婴修士来说算不了什么,但他周身筋脉还未痊愈,倒是难得感觉到一丝寒意。 于是他给自己沏了一杯热茶。 手中茶盏有着极细腻的瓷纹,通体温润如玉,这无疑是一件珍品,优雅美丽,而杯中晕开的茶水有着浅绿的清澈,好似初春绿柳倒映的湖畔。 他抿着唇,并未喝,他的眼神沉浸在这一杯浅浅的茶盏中。 他不清楚自己还在想着什么。 好像能透过澄澈的波光看到另一个人的影子。 这让他微微失神。 薛榕叹了声气,手指紧紧捏住了茶盏,而后又松开来,安放在桌子上。 这杯茶水还算温热,扑面而来的一股清香怡人。 可是薛榕不想喝了。 他就要离开,可不知为何,就在他起身时,却打翻了茶盏。 淡绿色的茶水泼溅到了薛榕身上,在他洁白的衣袍上尤为明显。 & 宁桑儿回来了。 当薛榕得到消息的时候,他几乎不敢相信。 虽然他知道依据剧情,宁桑儿绝不会出任何事情,但是真真切切的听到素真人对自己说便是另一回事了。 他在这个世界上能有牵挂的人并不多,过世的宁峰主,一直指点他的素真人,与他交好的落千槐沈柯二人,再有一个便是宁桑儿了。 在他看到宁桑儿的时候,就想起了原著小说里,她刚刚出场时作者花了大篇幅的描写。 【现身的是一名女修,她秀发如瀑,玉簪斜插,素衫白衣,容颜绝丽,在她身上唯一能找出来的一抹艳色,就只有她唇瓣上的一抹粉色胭脂了,有人一见到她便大声出口道:“是御仙峰的宁桑儿!”薛沉望向她毫无遮掩的面容,不禁惊艳,心中暗道:原来这便是宁师叔,居然是个毫不逊色于婼嫆峰颜樱的美人!-----摘自《无上天尊》】 从玄冰深海闭关而出的宁桑儿不愧于小说中的描写,是个完完全全清冷至极的高岭之花的姿态。 莫名的,薛榕想到她小时候还是一只热心肠,整天笑嘻嘻的萝莉了。 桑儿看着他的眼神有片刻的茫然。 “师弟......阿榕?” 薛榕淡淡一笑:“师姐闭关还不过十年,怎么就不记得师弟我了?” 这些年来,有了变化的又何止宁桑儿一人。 宁桑儿眼眸中让人望之却步的清冷淡化了许多。 “阿榕越来越像师尊了,别总是蹙眉,师尊也是那样,总让我觉得他不开心。” “若能像是师尊,那才是好事。”薛榕觉得气氛低沉了下去,于是转移了话语。 “师姐修为如何了?” 宁桑儿摇头道:“我卡在金丹大圆满,暂时没有能突破元婴的契机。” “那师姐你......” “我回来了便会待在御仙峰上,许久未见素师叔和你,若是不珍惜此时,我怕自己以后没有了机会。” “师姐别说这样的话。” “阿榕,给师尊报仇的事情就交给我一人便好,那些事起因由我而起,若我没有缠着非要看花灯,又怎么会害师尊身死。” 薛榕不忍她这般执念,万一又心生魔障可不好了。 “师姐这是在说笑话?师尊并非师姐一人的师尊,我也是师尊的弟子,师尊对我有知遇之恩,我薛榕又岂可袖手旁观。” “阿榕......” 宁桑儿沉默了,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在固执这一方面,他们谁也不让谁。 明明知道薛榕是担忧自己,不愿自己去送死。 可是......可是那是她为师为父的师尊啊!她还在襁褓之中就是被宁峰主带大,说是师徒,其实更是父女。 而且,她已经连累了一回薛榕,再怎么样,她都不愿再让薛榕和齐珝对上。 就在双方都不言,却心中想要说服对方的时候,一个清凉的少年声音响起来。 “弟子拜见师尊。” 薛榕转身望去,薛沉正在一棵碧绿色的竹子下,垂首行礼。 “你怎在此处?” 薛榕刚出口,便想起来薛沉如今暂居在素真人的小竹阁中,在这里偶遇也是自然的。 薛榕觉得尴尬,但只有面无表情来掩饰。 于是他这一声更就像是一句冷硬的质问。 “阿榕.....他是?” “师姐,他名薛沉,是我座下三位真传弟子之一。” 宁桑儿也是第一次看到薛榕的徒弟,便觉得薛榕的态度不对劲。 对于真传弟子,没有哪个师尊会想薛榕这样冷漠生疏的。 而作为徒弟的,却是更奇怪了。 薛沉不卑不亢的抬起头,含着一抹温和笑容。 “这便是宁师叔了吗?弟子薛沉拜见宁师叔。” “不用鞠礼。” 宁桑儿面前的少年一副俊俏的好模样,举止言行彬彬有礼,气质温和,很能让人心生好感。 但这就是宁桑儿感觉到薛沉更奇怪的地方。 他仿佛已经习以为常,没有忍耐,没有怨意。 不过这是薛榕和他自己徒弟之间的事,她这个刚刚露面的师叔没有掺和的道理。 “弟子在此处世在割些灵笋,素师叔叫我寻灵笋来入药,我便来了。” 薛榕才看到他的手中握住一把镰刀,另一只手中拿着一块灵笋。 不等薛容回应,薛沉又道:“不想在此打扰了师尊与宁师叔,弟子这就告退。” 不知是否是错觉,薛榕好像看到薛沉转身后,有一道深沉视线扫向他与宁桑儿。 他还没有多想,宁桑儿开口道:“这孩子很沉稳,有阿榕以往的风范。” 薛榕后知后觉的想起,这是男主薛沉与官方认定的正宫女主宁桑儿的见面时间提前了? 可宁桑儿见薛沉的眼神只有几分欣赏,而薛沉对宁桑儿更是只有礼貌客套。 这里的剧情完全改变了? “沉儿的确是个不错的孩子。” 这话他说得出自真心。 不提他男主的身份,薛沉的确不错。 但薛榕不想再这个话题上牵扯下去,就继续劝她道。 “我与素师叔最不愿看到的就是师姐有难,希望师姐能考虑好。你一人之力,便是突破元婴,也不能保证自己全身而退。” 她道:“阿榕,师尊的事情容我再想想。” 薛榕知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想要让宁桑儿彻底打消与齐珝同归于尽的念头并不容易,现在继续劝说也没用,他就只盼望宁桑儿自己能想通了。 正所谓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宁桑儿曾为此事走火入魔过一回,被他险险救下,但是执念已深。 薛榕送宁桑儿回去,完全没有注意到,在他离开后不久,薛沉缓缓从竹林中走出来。 他还是握着镰刀,右手却把一株完好的灵笋捏得破碎成一片一片的。 “沉儿的确是个不错的孩子”他轻声将这句原话念出来。 “师尊竟然会觉得我不错,沉儿真当要感激涕零了。” 他笑着将手中捏着粉碎的灵笋扔了个干净。 “那怎么不对着我的面说呢,师尊难道是心口不一,还是.......这句话本来便是谎言。” 还有,这位宁师叔。 他从未见过,却也听过。 她是师尊的同门师姐,与师尊同患难,共生死过,非比寻常的亲近。 这些他曾经还当是传言,可今天一见,却并不是空穴来风呢。 第四十二章 这一年,御仙峰上发生了不少事,先是宁桑儿从玄冰深海安然归来,而后又是薛榕的元婴大典,虽然一切从简,但是五主峰峰主携弟子全部前来道贺,到此典礼之后,薛榕就是名正言顺的穹山宗第七位元婴。 这日子一天天过去了,薛榕重复着疗伤,修炼,教徒弟。 顾怀潇和秦洛鱼二人没有男主薛沉的天纵奇才,但是勤勉有毅力,本身资质也不差,双双顺利突破了筑基,这让薛榕喜出望外,虽然外表不显,但是他还是把更多的精力都投入到这两个徒弟身上。 而对于薛沉.......薛榕也自认做到另一个为人师长该做的事情了。 无论是道法丹药,法器符箓,薛榕不会少了他一份。 只是师徒二人相处起来,与陌生人并不差别。 掐指一算,已经到了薛沉成年的时候,距离剧情也不远了。 这一天,薛榕被宗主召见了。 与他一起的,还有五主峰的峰主。 这也是薛榕第一看到宗主。 面前这位白发白须,仙风道骨的老者便是穹山宗宗主。 修为深不可测仅仅只在化神长老之下。 传说中宗主距离化神仅仅只有一步之遥,但是这一步之遥却也停驻了上百年。 宗主在原著中出场不多,他常年清修,不理庶务,穹山宗上下都是由五主峰峰主做主,但每一次出面都是有重大事情发生,这一次也不例外,薛榕能猜到为什么宗主这一次居然将五峰峰主还有他召集来了。 若是宗主只传唤五主峰峰主倒也罢了,却让薛榕他也站在其中,这就有些意味不明了。 当玄襄峰目前的代峰主隆恒见到薛榕时,目光就显得惊疑不定了。 宗主道:“魔域有变。” 这短短四个字让众人神情一怔。 “敢问宗主,魔域有何变故?” 举贤峰峰主起身问道。 “是魔域魇兽,它毫无征兆地出现,并重伤了各门派驻守在魔域边界的数十位弟子,其中并有四位金丹。” “居然能重伤金丹弟子!这头魇兽恐怕有千年修行,实在凶悍异常。” 举贤峰峰主有些讶异,又问道:“宗主要我穹山宗出面将这魇兽剿灭?” “我正是此意。”宗主点头道“我穹山宗身为修真界第一宗门,理当身先士卒,当起表率。” “只是这人选?” “我看薛峰主就是上好人选。” 华隆似笑非笑道:“薛峰主乃御仙峰之主,这剿灭凶兽一任,再没比薛峰主更适合的了。” 宗主道:“薛峰主,你怎么看?” 薛榕不理会华隆,淡淡道:“我御仙峰自然不会置身事外。” “那便好,今日还有一事,我便一并说了。” 宗主平静道。 “我有意让御仙峰重回主峰之位。” “宗主慎言!” 第一个反对的就是隆恒。 “宗主,御仙峰才出薛峰主一位元婴......况且御仙峰根基不稳,难当主峰啊。” 丹辰峰峰主并没有直接反对,可话语中的意思谁都明白。 忽然间,婼嫆峰峰主开口反驳:“在宗门弟子大比中,御仙峰弟子脱颖而出,我认为并无根基不稳这一说。” “那你们呢?” 宗主看向没有发表意见的其他二人。 “我举贤峰没有异议。” “我天工峰也无异议。” “宗主勿怪,我玄襄峰不同意御仙峰重回主峰也是为了宗门考虑,御仙峰无功无劳,恐怕到时上下弟子并不服众啊。 薛榕早已准备好说辞,他道:“若是由我御仙峰将魔域魇兽绞杀,这可算大功?” 宗主道:“自然算是。” 隆恒几乎要抚掌大笑,这薛榕难道是要自己找死不成,他以为千年魇兽是什么小孩子过家家的玩意儿吗? 他冷笑道:“薛峰主真是好胆色,若你能仅凭御仙峰之力剿灭魇兽,我便同意你重回主峰之位又有何妨。” 薛榕道:“我怕隆恒长老你会食言。” 隆恒怒发冲冠,大怒道:“宗主在此,我怎会食言!” 丹辰峰峰主带着三分讥嘲,也不相信薛榕所言,好像觉得他是在说一个笑话。 “薛峰主若这能成,我丹辰峰也同意此事。” 宗主道:“薛峰主,你可确认了。” “是,宗主。” “那好,这一次便由你御仙峰负责魇兽一事,当你事成之后,御仙峰便回主峰之列。” & 剿灭魇兽,可以说是是原著中的一个相当重要的剧情,它是男主薛沉命运发生的最大转折的一次。 原著中由玄襄峰在其中作梗,硬生生将剿灭魇兽的责任推到了御仙峰身上,而男主薛沉作为御仙峰弟子之一,也被派去了魔域边界。 男主就是男主,在其他人苦寻魇兽踪迹的时候,他无意间闯入的一个洞窟便是魇兽所在。 薛榕回到御仙峰,将此事与众人商议,素真人显得又喜又忧,喜的是御仙峰终于有了重回主峰的机会,忧的是千年魇兽也并不是善茬,他唯恐薛榕有什么意外。 薛榕并不带上多少人一同前去,御仙峰弟子本就少,若是此番去了折损了几个便不好了。 最后薛榕只带上沈柯,落千槐,还有最重要的一人......薛沉。 当薛沉得知的时候,他面色虽平稳淡然,可眼眸深处不知道在跳跃着什么。 “师尊......要我和他一起去魔域,这是怎么了?他不是最不喜我出现在面前的吗?” 他对自己的灵宠白猫说道。 白色的小猫摇头像个拨浪鼓。 “小主人,我也不知道。” 虽然是在询问它,但是薛沉明显并不去听它回答的。 他扬起一张笑脸,人畜无害般温和。 “我却不管师尊怎么想的了,这是师尊自己提出的,我怎么会拒绝师尊呢。” “更何况,还有什么不是我能接受的呢?” “最坏的结果,也就只有去死了不是?” “假设是师尊真是厌恶我要我去死,我这条命给师尊便是了。” “小主人!你不能死!我们还没有找到主人呢!” 听到“死”这一字,白猫炸开了尾巴上的毛,一个不稳就从薛沉肩膀上摔了下去。 薛沉嫌弃的看了它一眼。 “小主人......” 白猫很委屈,可它不敢再说什么,随着小主人慢慢长大,小主人的脾气也越发喜怒无常了,与主人简直一模一样。 可是主人是谁,它自己又是谁,还是记不起来,若不是这样,它就可以自己去找到主人了。 第四十三章 现在,薛榕一行人顺利抵达了魔域边界。 抬头眺望,铉阴渊就在不远之处。 所谓铉阴渊,在原著中是这样描述的,它坐落于魔域与修真界的交汇处,是万年前一位不知名的大能者陨落前划下的一道天堑。 自此以后铉阴渊便成为魔域边界的标识,一过铉阴渊,便是半只脚踏入了魔域之地。 薛榕四人刚刚踏下飞剑,就见一处看样子是临时搭建起来的房屋,在这片荒凉之地显得尤为突兀。 而且空气中一股淡淡的血腥气味让人忽视不得。 “我去看看。”薛榕道,执起飞剑前去。 “我和你一起。”沈柯走上前,薛榕没有反对。 转头薛榕又道:“千槐,麻烦看顾下沉儿,魔域不比御仙峰,一切小心为上。” 落千槐望着微微垂眸,显得十分安静内敛的薛沉,点头道:“放心,你们二人也要小心。” 一切如想象中的一样,房屋内室中躺倒着一人,衣衫破碎,胸腔内似被利爪直接掏出一个血肉模糊的大洞。 薛榕指着这尸身衣衫上的一道暗纹:“看样子是婼嫆峰弟子。” “难道是魇兽所为?” 沈柯问道。 “不会是,魇兽只吞噬魂魄,不喜血肉。” 这死去的女弟子很年轻,已经了筑基期,可见资质不差,透过被血色掩盖的面容来看也是眉清目秀,却折损在了这里,实在可惜。 只是忽然间,本该不动的尸体居然张开了嘴,露出了森白的利齿,想要咬住薛榕的手。 薛榕反手将利剑飞出,砍断了她的脖颈,一颗头颅滚了下来,可片刻之后却化作了飞灰。 “阿榕!” 沈柯被吓了一跳,但旋即想起来薛榕早已是元婴修士,不至于连一具尸身也对付不了。 薛榕低头捡起女尸身上唯一的一块腰牌,道:“没什么,我们出去吧。” 这只是中途一道插曲,薛榕并不在意,最多就想在回去之后将女尸身上的腰牌交给婼嫆峰。 之后终于到了穹山宗镇守弟子之处。 比小说中描述的还要惨烈,光光是穹山宗弟子便因为魇兽的突袭死伤过半。 更别说其他门派的驻守弟子。 驻守在魔域边界的弟子责任重大,可以说魔域有何风吹草动都是要通过他们来向修真界传递,但驻守弟子的死伤率一直居高不下,毕竟魔域不是小孩子玩家家酒的地方,所以每十年修真界就要换一批驻守弟子,从筑基期到金丹期不等,这是未成文的规定,已经成了各大门派遵守的规则。 以穹山宗为例,而若是能活着回到本宗的驻守弟子,往往以后都是前途无量,顺风顺水,无论资质如何,宗门都会将其收入主峰内门悉心培养,这也算是补偿。 见过幸存穹山宗弟子后,又得知了一些关于魇兽的消息。 魇兽并无实体,而是在午夜时分众驻守弟子神魂最为薄弱的时候趁虚而入,几个呼吸间就吞下了十几个弟子的神魂,而小小筑基弟子的神魂不能让它满足,把主意打到了一个金丹修士的身上,金丹修士察觉不对后与魇兽死磕,这动静才使得众人清醒过来,可谁也没想到这头魇兽修为不亚于一个正盛期的元婴,数十位筑基和三位金丹才堪堪险胜于它。 但换来的代价是惨痛的,还让这罪魁祸首给逃进魔域里去了。 只是魔域虽在铉阴渊之内,可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进的,这铉阴渊古怪异常,无法御剑而过,否则就是坠下深渊,死无葬身之地了。 唯一的办法便是打开魔域大门,浅显里说就是强行撕开空间,从而进入魔域。 不过撕裂空间之事只有元婴期才可行事。 薛榕自然办得到,于是一道深深的豁口出现在众人面前。 幸存弟子中有未曾受伤的都自告奋勇提议一起去找那头魇兽。 本来只有薛榕几人的队伍变成了浩浩荡荡的众人。 薛榕手指一弹,在所有人身上布下结界防护,其实是薛榕想起自己曾与薛沉通过风绝谷秘境时被阵法分开的场景,若是魔域入口也是如此的话,这些筑基的弟子们一旦流落魔域,那真是会被魔物们吞的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临行前,薛榕不自觉的看了薛沉一眼。 这孩子到目前为止都未曾说过一句话。 他在想什么呢?自己提议让他一起来魔域难道没有半分意见? 薛沉好似察觉到了薛榕的目光,但他抬眼时薛榕已经转过身去了。 进入魔域后,薛榕此时一阵眩晕。 他都如此,更别说其他人。 落千槐和沈柯好一点还能站稳,但是筑基弟子们却是一个个的趴在地上,竟然都昏了过去。 “这是什么!” 魔域的河流居然是一道道赤红色的熔浆,如同蜘蛛网般覆盖。 晦暗的云将天空整个遮住,只留下一道血红色的残月悬空挂起。 魔域的景象可以说是妖异又昏暗。 此时空气中一股浓烈的硫磺气味,却有夹杂着一丝微弱的甜香。 “是妖桃林。” 薛榕看到了那岩浆弯流处有一大片深粉色的桃林。 此时桃树林深处,娉婷走来一位宫装美人。 她含着一抹笑意,轻轻抚摸过一株桃树,那些花朵居然开得更为绽放而浓烈。 “妾身的桃林何曾来过如此多的客人。” 她娇笑道:“诸位既然来了,便不要着急走,一定要让妾身尽尽地主之谊才好。” “桃夭夫人不肯让行吗?”薛榕冷声道。 她有些诧异的眨眨眼睛,“仙长居然认识妾身?” 随即她的笑意更大,“既然是熟人那更要与妾身叙叙旧了,不知这位仙长是......” “在下御仙峰薛榕,家师乃是峰主宁无玦。” 薛榕眉目冷凝。“如此,桃夭夫人还想要叙旧?” “若是夫人执意如此,薛榕自当如夫人所愿。” 薛榕收起了飞剑,却是在瞬间布下了剑阵,千千万万刀光剑影如星罗棋布高悬着,直指桃夭夫人身后的茂密桃林。 听到宁峰主的名字,桃夭夫人不禁后退一步。 “你竟然已经是元婴了!” 剑阵下桃夭夫人一眼看出来薛榕的修为。 她又见到薛榕不攻击她,而是指向桃树林时,立刻就花容失色,认为薛榕前来时找她复仇。 当年她只是挑衅了御仙峰,真正逼死宁峰主乃是齐珝,但是保不准薛榕也把她算作仇人。 若只是元婴修士前来她也有办法摆平,但看薛榕这阵仗,绝对是明白她的本体是这桃林,若是桃林受到损害,那就是加之于她身上的伤害了。 哪怕只是损伤一株桃树都对她来说难以恢复。 桃夭夫人一向聪慧,应该说蠢货这种生物是在魔域里绝对活不下去的。 她收起了过于魅惑的笑容,转而哀怜道:“薛仙长......宁峰主是被齐珝所逼,我等只是奉命行事。” 薛榕没打算真杀了她,魔域中有数不清的魔修都是她的裙下之臣,杀了桃夭夫人对他没有半点好处,身在魔域中,还会带来不少的麻烦。 第四十四章 薛榕道:“夫人若是让行,吾等自然不会得罪了夫人。” 桃夭夫人后退了一步,随之她身后茂盛而妖冶的桃林渐渐隐去了。 只是她还是有些不甘心,特别是薛榕身后跟着的一个少年,着实俊俏让她心痒难耐。 魔域中的妖魔都是些歪瓜裂枣,有看得上的她却又招惹不起。 好不容易盼望到一顿美餐,却只能远远看着,不能动半分,这让她难受极了。 可美色再美也得要有命来享,她也不是色令至昏。 “各位客人既然有事,妾身也不多留各位。” 桃夭夫人掩唇强笑,视线却恋恋不舍的从薛沉脸上转了一圈才回来。 薛榕见桃夭夫人有了让步之意,收起了半空中寒光凛冽的剑阵。 “多谢夫人,不过我弟子中多有中了夫人的桃花瘴,还望夫人拿出解药。” 随着桃夭夫人的桃林消失不见,那鼻尖能嗅到的淡淡甜腻味道也失去了踪影,但那些趴地上昏迷过去了的众弟子没有丝毫清醒的迹象。 桃夭夫人脸色一青,才注意到这躺倒着的一地人。 “妾身的桃花瘴气虽有微毒,但只是让人陷入梦境,酣然睡去十二个时辰自然能醒来。”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了?” 落千槐神情一凝,他们并无时间可以等上十二个时辰了,谁知道魇兽会趁机躲到哪里去。 落千槐阴柔俊秀的外貌正合桃夭夫人的心意,她光顾着贪恋薛沉的脸,却没有看到还有一个。 她的眼睛微微一亮,道:“正是,这位公子要不便留下可好?” 薛榕手中一紧,却是落千槐拉住他。 “我正有此意。”落千槐居然颔首应答。 桃夭夫人的眼睛更亮了,强颜的笑容转变为妩媚柔软,更有三分得意。 “千槐......” “阿榕,你与阿柯同去便是,我留下照看昏睡的这些弟子。” “桃夭不是省油的灯,我是抓住她的命脉才让她退步罢了。” 薛榕暗暗传音道。 “我......从前是被一魔修所抓走,他觊觎我丹药之秘。”落千槐难以启齿,这是他的自己都不想去回忆的记忆。“我与他虚与委蛇时,曾听他提起过桃夭的一些秘闻,想来可以凭这些来压制她。” “所以不用担心,若是桃夭纠缠,我也自有办法。” “何况,阿榕,你,我,谁能放心将我仙宗子弟交由妖魔,所以,我们之中必要有一人留下。” “阿榕。”沈柯也正色道:“听千槐的吧,千槐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最终,还是决定了落千槐留下照看众弟子。 落千槐走近桃夭夫人,见她娇艳的脸上婉转多情,一袭淡淡的香风拂面而来。 他只在她耳边轻轻呢喃了一句,而这极轻的话语好似被风所吹散,除了落千槐与桃夭二人,谁都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不过桃夭夫人的脸色由红转黑,褪去了艳丽的颜色,她的眼睛死死盯着落千槐,再无之前的柔情。 “夫人已知,我所言非假了。” 落千槐淡淡一笑,不避开桃夭将要吃人的目光。 “你真是仙修?还是这你们修真界都是瞎眼了不成?!” 她咬着牙说道。 然后看了落千槐良久,心中对他那一点点兴致早就没了,还有她自以为无人知晓的秘密被揭露人前,这让她耐心耗尽,偏偏又没法对面前人做什么。 今天的她绝对是霉运当头,碰上这么个灾星! “夫人言重了。” --------------- 可能不光是桃夭夫人如此抱怨,薛榕也想说这句话来着。 自继续深入魔域,跟寻着魇兽的一丝踪迹来到一片荒漠后,遇到了一群前来觅食的蛇首鹫。 蛇首鹫这是一种长着三头蛇首,身体却形似秃鹫的妖兽。 它们本身并无攻击力,以吞未化形的凡兽为食,属于处在魔域中食物链的低端。 这种妖兽不用薛榕沈柯来出手,就是只是筑基的薛沉来,扫平它们的也是分分钟的事。 可蛇首鹫这种妖兽有一个特性,那就是群居,不是几只十几只,而是万万之数。 薛榕的确倒霉,就正好碰上了。 结果就是在千万只蛇首鹫迎面而来的时候,薛榕只来得及把薛沉护住,沈柯以术法防御并不会有什么大碍,可他们却被蛇首鹫的突袭给冲散了。 要怎么形容被这么多蛇首鹫扑面而来...... 那就是黑压压的一大片,仿佛整片天空都被它们所填满了,耳边都时蛇首鹫们尖利如婴儿般的哭喊,让人耳膜生疼,心烦意乱。 不知过了多久后,薛榕感觉到自己布下的结界外已经没有了尖锐的声音。 不过......他是来到了哪里? 这里还是一片忘不着边际的荒漠,枯草丛生,土地龟裂。 但是这明显,这不是他们刚刚在的地方。 天空昏暗,那一轮血红色的残月仍是高高挂起。 “师尊......” 这小小的声音让薛榕神情一顿。 在蛇首鹫突袭的时候,他下意识的就将身旁的薛沉护在身下。 哪怕已经牢牢的布好了结界。 但是...... 他回过神,发觉自己的手还环在另一人的腰间。 薛沉两手抱住薛榕,抬起头来,眸光中带着微微的波动。 薛榕看着薛沉的眼睛,心中愧意又浮现了出来。 可他勉强压下去,面色也不自然。 “起身吧。” 薛榕将手抽出,就要站起。 “师尊又护了沉儿一次。” “师尊就不想说什么?” 薛榕道:“这是为师应当做的。” “师尊其实是可以不护住沉儿的。”他这么说,然后接下来一句话让薛榕几乎大惊失色。 “师尊便是要沉儿去死,沉儿也是甘愿的,就像是刚才,师尊不用来救徒儿,这难道不是多此一举?” 他柔柔的笑了。 “谁告诉你的!谁告诉你我是要你去死?!” “你就是如此想我的?!” 不知道为何,薛榕听到薛沉这么说的时候,心情沉到谷底一般。 薛沉愣住了,脸上既有惊愕也有茫然。 “师尊......师尊只挑了沉儿来魔域,难道不是......” 第四十五章 薛榕简直又惊又怒。 这个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从小小的豆丁长成翩翩少年,这个孩子会甜甜的叫着自己师尊,会用明亮的眼神濡慕地看着自己,满心满眼的依赖和崇敬。 无论如何,他从来没有一丝要置薛沉于死地的念头。 哪怕是在他刚刚得知真相,几乎要崩溃的时候,他心里想的也不过是要躲得远远的,不要再见到薛沉。 现在,他也只是想......想借助剧情早日摆脱掉与薛沉的师徒名义。 就是如此,薛榕觉得他那脸上还未收回的笑意如此刺眼。 他感觉自己一颗心被人用拳头闷生生揍了一拳。 那心口上本来就存在的伤口更是撕裂开来渗出了鲜血。 薛榕的手指颤抖着。 他绷着脸,可理智还是抵不过内心翻涌起的怒意。 薛沉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慌措。 他似乎是意识到自己一直想法的是错了的。 然后,他只听到师尊对他说道。 那几个字是被狠狠咬着说出来。 “若我要你死,何必如此大费周折。” “师尊我......” 薛沉慌乱之下,忙不及的开口解释。 但是迎接他来的是薛榕的巴掌。 啪的一声,他的脸被打得偏了过去。 薛沉下意识的捂住脸,他怔住了。 薛榕没办法控制自己,双手紧握住拳,恨不得把薛沉揍醒,逼问他为什么笃信这种荒谬的想法。 薛沉没管这一巴掌,直接要跪下来。 他又慌又怕,觉得好像是自己亲手将与师尊间的鸿沟划得更深。 现在就走吧。 离开他,薛榕。 这是一个好机会,斩断这份孽缘,从此你就自由了。 这不是你自己一直想要的吗? 薛榕说不清自己在想什么。 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虽然理智上线了,他心里还堵得慌。 他没让薛沉跪下,他受不起也不想受了。 “先找到你沈师叔再说。” 沈柯与他们分离了,附近并没有沈柯的气息,传音也没有用,在这荒凉但广袤无比的魔域,不知道去哪里找他。 只有走一步算一步。 二人无言,薛沉只看着薛榕的背影紧紧跟在他身后。 不多时,薛榕看到远处一颗枯树枝桠上挂着一条颜色的眼熟的布条。 走近后注意到这布条是故意被人挂在这显眼的地方。 不远处一块石头下同样压着相同的布。 这是沈柯的衣带。 在石头的附近,这龟裂无比的土地上居然深深的陷进去一个洞穴。 在薛榕近身查看之时,身后忽然有了异动。 薛沉脚下都被一股浑浊的灰影缠绕住,仿佛是在捕获猎物一般,灰影轻而易举的缠住了薛沉的四肢。 见薛沉一时间无法自己解脱,薛榕弹出几道剑气将如同灵蛇般的灰影斩断。 薛沉带着几分期望地向薛榕望去。 但薛榕的神情不变,这让薛沉他又失望起来。 “师尊,刚刚那是什么东西?” “是魇兽。”薛榕带着几分笃定道。 这里便是魇兽的洞窟,因为原著小说中很详细的描绘了一番。 魇兽洞窟背朝荒漠,居于砂砾山坡,附近有枯木林,百里之内鲜少有其他妖兽出没。 ------------ 沈柯倒霉极了。 被一群蛇首鹫突袭也就罢了,但是在他撤下结界后居然不知道到了哪里。 显而易见的,他们三人被冲散了。 在魔域无法传音联络,他也没有其他可以用来联系的法宝,对着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一只灰不溜秋,体型肥硕的兔子大眼瞪着小眼。 能在魔域活下来的生物都不是简单的,这只肥硕的兔子自然也不是普通的野兔。 可能感觉到沈柯具有威胁,所以这只姑且能说是兔子的生物并没有轻举妄动,而是瞪着它深红色的眼睛,注意着沈柯的一举一动。 沈柯对它还是很有兴趣,因为它嘴里居然叼着自己的储物袋! 现在他身上现在只有几枚符箓和一把剑,简直一穷二白。 他虽然不知道这兔子是什么样的魔兽还是妖兽,但是自诩一个金丹修士应该对付得了它的。 可剑还没有拿在手上,这肥兔子居然撒开脚丫子跑了。 速度之快让沈柯都没反应过来。 他还没追过去就听到一声凄厉的叫声。 是那只兔子。 已经跑到一座山坡上准备打了地洞好逃窜的兔子忽然被一道黑影给缠住了。 定眼看去,拿到黑影居然是一条通身漆黑发亮的蚺蛇。 蚺蛇瞬间咬住了兔子的脖子,直到气绝,然后将兔子连同他的储物袋一并吞下了。 可沈柯不敢上前。 因为这条蚺蛇足足有数十丈,光凭着它身上的威压就不逊色于任何金丹修士 它吞食着兔子,并未注意到不远处被结界掩饰着的沈柯。 一只兔子显然不能让蚺蛇饱腹,它贪婪的长大了嘴,吐出鲜红的蛇信子,淡金色的眼睛左右环视着哪里还有猎物。 突然间它感觉到了什么,沈柯还以为自己就要暴露,准备搏一搏生死的时候,蚺蛇一座石像那样僵硬住了。 一个浑浊的影子就出现在蚺蛇咫尺之遥。 隐隐只可以看见这影子长着长尾利爪,头顶一只如同是利刃的角。 奇怪的是影子并未有任何攻击蚺蛇的举动。 但是蚺蛇眼睛中的神采越来越淡,直到了最后,硕大的蛇身瘫倒下来。 沈柯目不转睛得看着影子,他想起魇兽在幸存弟子口中作乱的魇兽样貌,觉得□□不离十,这奇怪生物可能就是魇兽。 只不过,现在只有他一人,他不过金丹修为,连先前那只蚺蛇也怕敌不过,更别说堂堂魇兽了。 可就这眼睁睁看着魇兽逃走也不行。 撕开最后几道可以隐匿气息的符箓,沈柯悄悄跟着魇兽。 直到看到魇兽破开地面,钻进一偌大的洞窟之后,他在撕下自己身上的衣带,做了标记,然后鼓起勇气,直接深入到洞窟之中。 第四十六章 进入洞窟地道后却是越昏暗,几乎没有任何光源照射下,伸手不见五指。 这对于五感早非常人的修士来说倒也不是多大的问题,只是碍于洞窟内逼仄狭窄,若是突遇魇兽不好施展开,于是此行更需谨慎,哪怕薛榕已早知结果却也不免被影响到,有些心事重重。 二人已前行了许久,默不作声下,薛沉闷闷开口欲解释。 “沉儿不该疑心师尊,是沉儿胡思乱想,无论师尊如何惩治沉儿,沉儿都愿受着,决计无怨言!” 他语气有些哀怨,但立刻抬头之后,眸中只剩下了坚定。 “沉儿......沉儿只愿回师尊身边,就算只是个扫洒弟子也好!” 薛榕回头,眼神淡然如风平浪静的湖面。 “你不......” 这不该是你,你是整个世界的主角,命运的宠儿,曾几何时如此低声下气?! 他正要说什么,此时却突发异样,脚底坚硬的石头似乎化成了松软的沙粒,如流沙一般,却比流沙更为恐怖,它速度极快,顷刻间便淹没到了膝盖,几欲吞没他们二人。 薛榕察觉到危机之时便使身体悬空,以灵力将自己从流沙之下挣脱,但薛沉他全部心神牵挂于薛榕身上,并未及时察觉,再等薛榕出手时已经来不及,只见暗灰色的流沙如同*,将猎物紧紧抓住,吞咽了去。 薛榕手中一道灵力握在掌中,但见眨眼间流沙便淹没过了薛沉头顶,此时已为时已晚。 他看着自己的手,下一刻掐灭了灵力。 他是来得及将薛沉救下的。 以他的反应怎么会输给这小小流沙。 是他自己不愿。 于是手下稍稍迟了一步,算是亲手放任流沙将薛沉吞没。 薛沉心中晦涩难当。 既然已经走到了这最后一步,由不得他的任何犹疑。 不然他至今所做的一切皆是无用功了。 薛沉没那么容易死,剧情中他同样深入陷境,中了魇兽的暗算被卷入流沙中,其实那流沙之下正是魇兽真正的洞窟。在那洞窟中魇兽要食薛沉魂魄,却意外破了薛沉灵魂中一道封印,将他体内魔族血脉唤醒,薛沉无意识中反食了魇兽精元,这堂堂千年修为的魇兽落了个灰飞烟灭,死无葬身之地。 薛榕低低的笑了声,这是他的命运,仅仅属于这天之骄子。 沿着地道直走,此间并没有复杂的地形弯绕,薛榕不多时便找到了沈柯的踪迹。 虽说这道踪迹代表着并不怎么好的意义。 魇兽按照剧情此刻正与主角薛沉纠缠,可这并不代表这偌大的洞穴内并没有其他威胁,譬如魇兽时常会幻化一二分.身,巡视自身洞窟。 印在碎石上的是几滴血迹,尚未干涸,还带有沈柯的气息。 很快薛榕便在一残石断桓处见已奄奄一息的沈柯。 沈柯撑着一口气,脸色灰白却是一副等死的样子,他外貌虽狼狈但体表却为有致命伤势,薛榕一扫便知,他竟然是遇见了魇兽□□,虽然险险将□□击退,却自己也身负重伤,丹田内充盈灵气被魇兽□□吸食殆尽。 若不是适才魇兽遇见了魂魄精元更有吸引力的薛沉,急忙召回了分.身之故,恐怕到薛榕来时,只能见沈柯的干尸一具了。 真不知沈柯是运气好还是不好,若是好久不该遇见魇兽,哪怕只是一小小分.身,但若是不好却也等不到薛榕前来。 还有便是,只有薛榕知道沈柯此次并非突遭了横祸,原著中他在五年后便也会有此祸事,虽非魇兽,却也是一魔修将他吸食全部灵力,几乎死去,但被落千槐暗中所救,重回穹山宗后重修筋脉却是突飞猛进。 原来穹山宗有一绝顶功法必须金丹期修士自丧灵力后才能修习,可全宗山下金丹不过百人,又有谁不珍惜自身修为,敢于尝试,这便给了沈柯机会,宗主得知沈柯境遇,随即赐下功法,而沈柯闭关数年后出关便是未来名声赫赫的鸿鼎真人。 这可谓是沈柯的机遇,如今整整提前了五年。 但该是他的,总归是逃不掉的。 薛榕为沈柯渡过灵气,直到他呼吸渐渐平稳,没有性命之谀。 一个多时辰后,沈柯缓缓睁开双眼,却见身周有一人陪伴,那骇人的妖兽已经不见了踪影。 原来那妖兽自己退去并不是幻觉了。 沈柯发现自己身体虽还虚弱无力,体内血肉经络已愈合了大半。 “阿榕。” 沈柯知道是薛榕的助力,心中紧张终于褪去,取之而来的是劫后余生的激动。 薛榕自身并没有多轻松,为沈柯渡入灵气却让自己伤上加伤。 但他面上不表,如同寻常般道:“你伤势过重,现下可还有不适之处?” 沈柯欲起身,薛榕搀扶起他,他脚下无力还未站稳便向薛榕作揖,感激道:“能捡下一条性命,我已经感激不尽了。” 随即,他才意识到原本的三人现在却只余下他们二人。 “阿榕,你徒弟呢?” 薛榕只需要当着沈柯的面,摇一摇头,再面露几分哀色便可,沈柯与他为挚友,再怎么也不会疑心于他。 他也是如此做了,再有一句略失落的话语。 “我与沉儿行走间,洞窟石层突然化石为沙,沉儿陷入了进去,我未来得及救下他。” “这孩子......唉,定是那该死的魇兽了!” 沈柯惋惜的叹息一声,他与落千槐座下皆无弟子,看待挚友之徒就如同自己子侄,平日中也曾不藏私的指点过,那孩子天资再聪颖不过,那知会平白夭折在这险地里。 但看平日再平静不过的薛榕面色竟有凄然之意,沈柯自然认为是在伤心于徒弟的死难,他出口安慰。 “阿榕,莫要太悲伤,生死由命,也不能强求。” 若是说这几分凄凄是有做戏之意,再听到沈柯的话语后,薛榕心中猛地哀痛挣扎却是十成十的。 “我......从不信生死任由天命。” 他这话是在喃喃自语,沈柯一怔,也是听见了。 “阿榕你......” 薛榕此时此刻不愿做戏,他收敛起来,觉得自己适才所言所行只是让自己痛苦罢了。 这份疼痛激涌起心头热血,硬生生将还未愈合的伤口更是捅穿透了。 “我要去寻沉儿。” 薛榕对自己也是对沈柯说道。 “沉儿被那流沙卷入,还有魇兽干预,这焉有活路?!” “阿榕你万万不要鲁莽!”沈柯硬是扶着墙,欲阻拦住他。 薛榕一手拂过沈柯面容,沉息丹的粉末瞬间入他口鼻。 “沈师兄,请你安睡一觉。” 他无任何恶意,沉息丹也有助于血肉伤势的愈合,只是他现下不能有任何人来打扰。 如今这座魇兽洞窟可以说是最安全不过,就算魇兽丧生,这魇兽稍许气息足够让大部分妖魔退却,沈柯在此是最安全的。 为以防万一,薛榕以符箓布下十层坚固结界,哪怕是洞窟倒塌沈柯也安然无事。 最多一天一夜,沈柯自然清醒。 布置好后,薛榕返回了原地,那片流沙之地还在缓缓如同漩涡般流淌,但是那暗沉的灰色却隐隐有了几分血色。 他在安静等候着时机。 不知多久之后,流沙地幕地停顿住了,如同是此片时空静止了一般。 之后是地面猛地塌陷了下去,位于地底之间的洞窟居然小山一般的摇晃起来,砂石四溅,暗处逃离出一群群魔物蝙蝠,却在还未逃出生天之际就被一块块巨石压得粉身碎骨。 整座洞窟已然塌陷了大半。 有一道宽阔的豁口直达地底最深处。 薛榕没有犹豫的跳了下去。 他御剑而行,只觉得这周遭灵气浓郁的吓人,但魔气同样也向四处散溢。 本来灵气与魔气哪能如此相安无事的处于一地,但若是有薛沉的地方,那就不足为奇。 这薛沉本人便是以半魔之身安然修习仙家之法的存在啊。 在这洞窟最深的地方,一个黑发玄袍的年轻人俯卧在一头异兽头颈处。 他双瞳眸色,是如魔域地底岩浆般的灼灼殷红。 虽然睁着眼睛,但他神智未醒,只本能一般的吸食着异兽的魂魄。 这异兽,确切说来是这千年魇兽最后不甘而怨毒的嘶吼半分没有影响到他。 他餍足的松开魇兽后,魇兽那龙头蛇尾般的庞大身躯瞬间化作了灰烬。 最后,他当然将眸光投向了这空间中唯一的活物,薛榕。 第四十七章 若是旁人,现下应该作何感想? 试想一下,从小抚育成人的徒弟,因天资出众而被寄予厚望的徒弟,在某一天居然被揭露出来他是身为半魔之躯。 何等可笑,何等荒诞。 若是旁人,无非不过两个抉择。 前者念及旧情,则只当这徒弟从不存在,自此驱逐。 后者不堪羞耻,愤而清理门户。 薛榕自是知道前因后果,在看到墨发赤眸,神态阴沉浑噩的薛沉后,他反而由自内心的平静下来。 从得知薛沉真身后他便一直筹划至今,他的计划从今为止,也终于落幕。 他看向薛沉,与他四目相对。 这般平淡的眼神让尚未清醒的薛沉感觉到一种难言的熟悉。 这让他原本要扑向那人,继续吸取魂魄精元的动作顿了一顿。 “沉儿。” 那人清晰的声音仿佛破开了他混沌的大脑。 他双瞳猛地一缩,赤红颜色居然刹那间褪了个干净。 他迟疑的望着自己的双手,然后过了十几息,他想起来了,他想起自己如何一口一口将魇兽魂魄吸食入自己体内,那魂灵有着难言的滋味,他身体中每一滴血液都狂热般渴求着,这比他从前食用的珍馐玉盘更要美味。 如同上瘾,或者说,这魂魄精元本该便是他的食物一般。 可是......可是以魂灵为食的,那还是人吗? 随后,又一段从他灵魂深处涌现而来的一段传承记忆几乎就要将他淹没。 魔域王族......王姬云隐......血脉......半魔血脉 从头至尾,他从来不是常人。 是他那半疯半痴的娘亲在他出生之际便在他神魂中下了封印,让他维持了这人类之躯十数载,直到他如今成年时候,又恰逢魇兽吞噬的契机,终于才破开封印。 谁能想到,只有出众美貌,却手无缚鸡之力的娘亲却是魔域王族的王姬,如今魔域尊主的胞姐?! 只是,这记忆的震撼无论如何也比不过来人一个清清淡淡的眼神。 薛沉比之从前更为慌措,可他如鲠在喉,现下这光景,他能说什么好。 “沉儿......”只听薛榕轻轻叫了他一声。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薛榕的神态太过平和,却让薛沉更加无措。 “师尊......您说什么呀,师尊,除了御仙峰,除了您身边,沉儿还能去哪里......” “沉儿,回你该回的地方去。” 薛沉喉咙动了动,声音带了一丝微弱的颤抖。 “师尊......” 薛榕走近他,看着他微红的眼眶,他的眼里竟急出了泪意。 “别哭,沉儿。” 薛榕仿佛也在哀伤的叹息,他手掌抚上他头顶,那泼墨般的发丝稍显凌乱,薛榕慢慢为他梳理整齐。 “你本便不该认我为师,不该拜入御仙峰。” “沉儿,如今你还不懂吗,我已经是放你一马。” 他清淡的声音带了一股刺骨的冷冽。 “否则,早在收徒大典那日我便亲手了结了你。” 薛榕为他挽好了发髻,冰冷的手指却也在他脖颈处轻轻滑过。 薛沉的身子彻底僵硬住了。 他许久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师尊是......早就知道了,早知道徒儿并非人族......” 薛榕颔首。 “师尊是什么时候,是,是在收徒大典上,但师尊如何得知?” “先师宁峰主曾予我卜卦,卦象言我命中有一劫,这一劫难之主乃是一名为薛沉的魔族。” “怪......不得,怪不得师尊。” “谁让我偏偏抽出个沉字!” 薛沉终于恍然大悟,为什么当自己名为沉字时,师尊的脸色会那么难看,为什么之后师尊对自己的态度如此古怪。 我如何会是师尊的劫难,我无论如何也不会伤害师尊。 他想这么对薛榕解释,他想这么说,想让薛榕能够分他半点信任。 可是他是知道的,就算这样说,早就警惕了自己的师尊怎么会相信这只言片语。 他哭着比笑还难看。 “师尊说得对,师尊早该了结了我的。” 他忽然间抓住了薛榕的手,紧紧贴向自己的脖子。 “师尊杀了我罢。” 杀了我,了结了师尊的劫数。 这一刻,他是这么盼望的。 可薛榕抽回了手,他蹙眉道:“我为何杀你。” 薛沉抛开了一切,直言道:“要师尊弃了我,这比死还难受。” 他指着自己的心口。 “还请师尊怜惜沉儿。” “沉儿已经太痛了,如此受不住,不若死了好。” “我不杀你,我不会杀了小宝。” 小宝的称呼让薛沉有一瞬间的恍如隔世。 薛榕用一种极为复杂的眼神看着薛沉。 这是他最为真心的一句话了。 “我从来没有要杀了你的意思,不然也不会至今才坦白。” “沉儿,别任性。” 薛榕像是在哄一个顽皮的孩童。 “离开我,就此离开,若是你还真心叫我一声师尊,以后便别回来,自此一生一世别叫我见到你,你我二人分离越远越好。” “真的,小宝,我念你是我徒儿,留了你许多情面,你也听我这最后一次话吧,这就是我的心愿。” “对我,对你都是两全其美的法子。” 说完,薛榕欲抽身离开。 时间差不多了,再过不多时,沈柯也该醒来,他已经准备好了另一番解释。 薛榕没注意到的是,在他刚刚起身之际,那褪去了赤红的双瞳重新燃烧了起来。 “师尊连杀了我都不愿吗?” 可怜薛榕说了许多,听到薛沉耳里却是另一番意思。 “师尊既然不杀我,那我决不允许师尊抛弃于我!” 薛榕不想此事居然这么难以解决。 他想自己故意冷落了薛沉数年,他再怎么热乎的一颗心也该被自己冻成了冰,哪里想到还有如此强烈的执念! 他向来最不喜欢拖泥带水,还是速战速决的好。 回想自己适才似乎太过温和,在那临头,他的情绪控制不住的,真切的外露了几分,却没有平日的严酷了。 “薛沉!” 他连沉儿也不叫了。 面对薛沉地狱炼火般的灼烧的双眼,他并不畏惧。 “你是魔族,我是仙修,从来就是楚河汉界,魏晋分明,你要我装聋作哑还能如常咦你为徒不成?” 他嗤笑道:“可笑至极!” “师尊不要......” 薛榕不留情面的打断他。 盯着他的双眼,一字一顿补完最后一句。 “薛沉,还是已经恢复魔身的你全然忘记过往,如此执意回山门,要来施展你为魔之道吗?!” “师尊怎可如此看我!师尊哪里不懂沉儿是什么样的人!” “薛沉,你乃魔,非我人族。” 话外之音便是,非我族类,必有异心。 薛沉脸孔惨白,只凭双眸炼火灼烧。 薛榕转身了,他一步一步走向外面,他道:“薛沉,人魔有别,自此......你好自为之,只有别忘我的一番话,我......诚心谢你。” 你确是我命中劫数,所以别再出现在我人生里,我只乞求自己一条性命。 比起你这一段注定短暂的痛楚,我却无时无刻不再煎熬。 因为,我面对是几乎注定的死亡,但是我......想活下去。 第四十八章 被他舍弃了...... 被他......这般毫不犹豫的扔下来。 他隐忍皱起的眉,仿佛在嫌弃流淌在他身体中肮脏的魔族血脉。 是的啊,这样的干脆果决,薛沉一点未见他神情中的犹疑。 这是让他几乎立刻就要崩溃的噩梦。 这样的事实他决计无法接受! 我要怎么办? 我该如何做? 薛沉无神的双眼看着洞窟间弥漫的烟尘将薛榕转身离去的背影慢慢吞没。 他的大脑此时已经放弃了思考。 理智这种东西,早就消失了吧。 就像是现在这样,明明满心满眼里都是那个人身影。 可是却没有起身一步追去挽留。 师尊,你可知沉儿怎么可以失去师尊呢。 不再为师尊而存在的沉儿,又该如何自处。 沉儿对师尊不会有一句谎话。 自小孤苦伶仃,又哪能轻言放弃此生唯一的光。 没有师尊的沉儿,也就死了罢...... 那就去死吧。 他注定一辈子没有任何人能接受。 就因为这肮脏的,让他作呕,让他怨恨,让他的师尊抛弃了他的血脉。 薛沉伏在地上,颤抖的的,青白色的手摸到腰间一柄冰冷的剑。 他的手指触碰到剑鞘上他万分熟悉的刻纹。 能被他放在腰间,不敢分离的片刻的剑并非是多么珍贵难得的宝物。 但这是师傅送他的,是师傅的碧苍剑。 夜夜无眠之时,他怀抱着碧苍剑细数剑身纹印。 剑鞘三百九十二道流云纹,剑柄一百七十一朵忘音莲。 流云纹是道修法印,忘音莲却是佛道圣花。 佛道能为一家,镌刻于灵器上就是是不分彼此。 可魔族呢? 不是由人堕入的魔修,而是生来就是罪恶的魔。 百般念想,皆为妄念。 世道不容他,师尊自然也容不得他。 拔出剑身,他紧紧握住。 只要......对准心口便是了。 哪怕他魔族血脉已经觉醒,被一方上品宝器刺穿心脏也决计活不过明日。 他心甘情愿赴死啊。 但愿这满身魔族血液流光了才好! 他痴痴想到自己命灯还是高悬于御仙峰的命灯楼中。 等到师尊回去,应该就能见到那盏油尽灯枯的命灯了吧。 师尊会是怎么样的神情呢? 师尊会不会,哪怕只有一丝的悔意呢? 就当是可怜沉儿吧。 师尊......如果,你能为沉儿收尸该是多好啊。 不愿闭眼,他深深看着泛着冷光的利剑。 剑身如镜面一般的倒影里,是他毫无血色的脸孔, 还有那灼灼燃烧般的赤红双目。 真是丑。 他咧开一个僵硬了的笑容。 利剑穿膛而过,黑红色的血液如泉水涓涓浸透了衣衫。 -------- 薛榕找到了安然昏睡在结界中,尚未醒来的沈柯。 他带着沈柯离开这地底洞窟。 就在他们二人刚刚踏出后,不到瞬息之间,地底下传来又一阵巨大的摇晃,这一次的塌陷明显是比第一次更要来的猛烈。 薛榕的心随着地下的震动颤抖了下。 一股针刺般刺痛令他蹙眉。 发生了什么? 他回头望向地底石窟。 但是时机容不得他想些什么,脚下碎石震动,这一区域明显形成了向下塌陷的趋势。 他的脚步并不停下来,虽然有些跌跌撞撞,但他搀扶着沈柯踏御剑离开。 这一路十分平静,居然没有任何意外的发生,这让薛榕二人平安回到了一开始踏入魔域的桃花林。 仿佛他们并没离开许久,就在远处就能看到一位倚着繁盛桃枝,侧目而望来的落千槐。 他守在此地良久。 去时还是三人模样,可归来却少了一个。 他长长喟叹一声。 “怎会如此。” 薛榕无言,侧脸望向怀臂间尚未醒来的沈柯。 “罢了。” 落千槐道。 “你与阿柯无碍已是幸事。” 落千槐接过沈柯,看他沉沉入睡的模样,勉为一笑,问道。 “魇兽如何?” “世间再无魇兽。” 薛榕终于开口,只是眼睛无多少光彩。 黯然而憔悴。 落千槐心道,这样的薛榕,他只有在前峰主陨落时才见过。 “那孩子,那孩子他......” “沉儿去了。” 没有落千槐想象中的避而不谈,薛榕直接便这样说道。 “是我的过失。” 他以为薛榕是在说的过失是不该将只有筑基的弟子带来魔域。 但这是薛榕最坦诚不过的话了。 是他的过失,他在一开始就犯下了错。 落千槐是与沈柯一般所想,他们二人决计不会想到挚友是故意为之,并欺瞒了所有人。 薛榕心中隐隐不忍,不知是自己后悔这么对待薛沉,还是只是单纯不忍心欺骗友人。 --------- 后事颇杂,但这一众人等包括身中桃花瘴毒的其余弟子们还是有惊无险地离开了魔域。 桃夭夫人再没有现身过,只是在他们离开桃林不久后,薛榕无意间在落千槐袖口见到一枚团着四五朵粉白花苞,娇艳欲滴的桃枝。 他只是熟知书中剧情,却也不是万事通,只是想起落千槐似乎注定与桃夭夫人有些关联。 但这些记忆太过遥远,遥远到薛榕只能依稀记得几分。 想到落千槐还有沈柯,他也不知道二人结局到底如何。 因为现世中的他并未追文到完结处。 在这个世界上,有太多他不知道的,就像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摆脱命运的禁锢。 他只有当自己什么都没有见到。 在路途中,沈柯终于悠悠转醒,但是他的情况并不乐观。 不仅是修为倒退了许多,更严重的是他伤势太重使丹田破碎,一时间竟然无法运转灵力,形同废人一般。 落千槐握紧了拳头。 “等回到宗门,也许宗主会有办法。” 他这么安慰沈柯道。 沈柯本人却无焦急之色,他除了一不小心碰到痛处后皱了皱眉,然后就故作了轻松,道:“我捡回一条命就知足了,现在只是暂时无法修炼罢了,又有什么好难过的。” 落千槐气道:“你为何去逞强?” 沈柯咧了咧嘴,露出一口白牙。 “咱们御仙峰要指望重新回归主峰啊,就靠这次机会了,不是我,也会是你,还有阿榕,我们几个都是这样。既然我先找到了魇兽的蛛丝马迹,总要先去拼一拼。” “我受伤,也总比你还有阿榕受伤好。” “你就是个蠢货” 落千槐咬牙切齿地骂了声。 沈柯也不生气,反而笑了。 “我就愿意当个蠢货。” 第四十九章 穹山宗,玄襄峰大殿内。 “此事当真?!” 一中年修士面色阴沉,保养极好几乎看不见松弛的脸此刻却青筋根根暴起,他紧紧攥住手中瓷白色的杯盏,顷刻间也化作了粉末,让人不禁胆战心惊。 前来报信的玄襄峰弟子哆哆嗦嗦,不敢不回应,生怕自己落得和这瓷杯一般的下场。 “是,师叔,前线报来的确是说薛峰主等人已剿灭了魇兽,现在正在回宗门的路上了。” “哼,宁无玦还真养了一个好徒弟。” 隆恒的面色更是难看了几分。 “师叔,那薛峰主回来还有几日,要不?”这弟子做了个斩草除根的动作。 他作此举动无非是为了讨好隆恒长老。 却没想隆恒大笑了一声,一拂袖将这弟子振退了好几步。 “愚蠢,愚蠢!我玄襄峰怎么出了你这个蠢猪!” “现在全峰上下,除了老夫,谁的修为能与那孽障相当,更别说如此关头,谁要敢动他,宗主也饶不了他。” “别当我看不出来,宗主早就有维护他的意思了,哼,都是宁无玦,宁无玦!他就算是死了有不肯放过我!死了都要他徒弟来恶心我!” “宁无玦你当真是好算计,暗中早就拉到了宗主作你御仙峰的靠山,难怪我本要将你御仙峰的根基彻底摧毁,却暗中总有力量维护你等,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隆恒一双眼睛血丝密布,仿佛疯魔了一般,不停的喃喃自语。 这弟子没想到隆恒此时神色更加骇人,又听到了关于宗门上层的一些隐秘,吓得面容毫无血色。 “师叔......弟子,弟子现行告退!” 慌不择路下,他没等华隆回话便跌跌撞撞跑了出去。 转身之时,他却没看见华隆淬了毒一般怨恨的眼神。 -------- 举贤峰道宫内殿中。 “高林师叔,薛榕他当真将魇兽给除去了?” 落融彬刚刚出关,见两个小弟子兴致勃勃谈论着什么本来并不在意,但他五感敏锐,在听见薛峰主,薛榕,打倒魇兽这些字眼后,立刻反应就是不可置信。 所以第一时间就去找到了高林长老。 没想到高林长老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壶仙酿,自顾自喝着,可见心情极好。 见到落融彬气势恢宏走来,直接一屁股坐下,半点礼仪都不讲,甚至还夺过了他端在手里的酒杯,劈头盖脸就问了这件事。 高林长老早就习惯落融彬这般骄纵无理的个性,也没说他什么不是,只是他没想到自己师侄怎么忽然对御仙峰感兴趣起来了。 “这事自然是真的”高林长老红光满面,不知道是高兴的还是酒喝了太多的缘故。 落融彬从不饮酒,他嫌弃的在鼻子便挥了挥,不满道:“师叔这身酒气,真是呛死我了。” “哈哈,要来一杯吗,彬儿,不会喝酒可不算是个男人啊。” “说正事,说正事” 他眼里还有疑惑,“薛榕怎么能剿灭了魇兽?不是说这头魇兽有千年修为,堪比元婴中期,但薛榕他却只刚刚步入元婴罢了,更别说妖兽天生要比修士强悍上几分。” 高林长老眯着眼睛,道:“要非是宗主所言,还有宗门传信使千里送来的魇兽洞窟塌毁的记录玉简,我也是不信的。” “看谁知这过程如何,咱们就只看结果。的的确确是薛榕等人将魇兽消灭了,魇兽一死,他的洞窟塌陷,如此大动静,怕是连魔域都惊动了,怎么不是真的。” 落融彬低头沉思了几分,他又道:“那可有人伤亡?” 高林长老道:“听闻薛峰主折损了一亲传弟子,金丹真人沈柯也重伤了丹田,不过性命无虞。”o 他摸了摸胡子,顿了顿又道:“还有些同去魔域的弟子中了桃树妖的瘴气,但也没什么大事。” “薛榕没事?” 高林长老莫名其妙看了落融彬一眼。 “薛峰主自然无事。” 落融彬提起来的心总算放下了。 他倒是从没忘记薛榕对他还有一救命的恩情,要是他先折损了,那从不愿欠人情的落融彬不要难受死。 心里虽然这么想,但他嘴上不免习惯性的损道:“薛榕倒是命大。” 高林长老道:“我看你和薛峰主还有些交情,不如等薛峰主回了宗门,就彬儿你代我举贤峰前去祝贺吧。” 落融彬抽了抽嘴角,他只是来问事情的,不是给自己找事做。 话说这薛榕现在步步都踏在自己之上,如今又剿灭了魇兽,这让他不得不承认薛榕的确修为方面是比他高明。 他算是服气了。 想到双方从前还算是情敌关系,这让落融彬像是憋了口气,难以下咽。 算了,他对蝶妹并无非分之想,二人婚约也是作罢,只有蝶妹对他还有些念念不忘,也怪不了他。 落融彬想起了这一张含羞带怯的俏脸,那名女子总用梨花带雨一般柔弱的神情注视着他,让他沉迷到不可自拔。 只是,现在她却...... 数月前,婼嫆峰上来人带走了她,婼嫆峰与举贤峰一向交好,不会有恶意,只是他还是不免担心,婼嫆峰为何忽然注意到了一个凡俗女子? 可她的反应却出乎落融彬意料,她完全没有任何抵抗的顺从了,从她那双剪水明眸中,落融彬第一次见到她如此发自真心般的欢喜。 她只对落融彬说,她是愿意的,并意有所指道,她本该就要去那里。 落融彬从来不会逼迫齐蝶,因为她是他此生挚爱。 可怀疑的种子一旦埋在心中,总有一天会生根发芽。 就像是那时候,落融彬才头一次察觉到齐蝶并非他想象中那样单纯无邪,她从头到尾瞒了他许多事。 他去过婼嫆峰数次,每次却见不到齐蝶,缘由是齐蝶有了灵根,如今跟着婼嫆峰峰主修炼。 他又哀又喜,哀的是短时间内无法与齐蝶相见,喜的是心爱女子从此也算是踏入了仙途。 心情波动太大对他来说不是一件好事,于是他索性将自己关进洞府修炼起来。 这一闭关出来,碰到的事让他太过惊讶,居然头一次没能再去想念齐蝶,气势汹汹的去找了高林长老了。 如今知道了前因后果,才后知后觉再想了齐蝶。 但此刻不知为何,也许是刚刚潜修出来,他的内心依旧灼热,却没了往日痴迷。 他的心,难得的清明一片。 第五十章 薛榕等人回归穹山宗已是数日之后。 在他们前来时,宗门已经知晓,并派出了数十个筑基弟子在离宗门几里外就等候着。 这些个筑基弟子前站有两位金丹一位元婴。 元婴却是薛榕的熟人了,正是高林长老。 他一见到薛榕便拱手道:“等候薛峰主多时了,宗主有令,请薛峰主前去一聚。” “宗主只见我一人?” “还有五主峰峰主同在。” 高林长老笑呵呵的,他又道:“薛峰主放心,诸位劳苦功高,宗门必有嘉赏。” 见他的笑容热切,薛榕放下心来,道:“有劳高林长老。” 薛榕给身后搀扶沈柯的落千槐一个放心的眼神。 让他们安心先回御仙峰。 落千槐心领神会,视线偏移到高林长老脸上,也不见他作伪,对薛榕微微点头。 这边薛榕随着高林长老以及到了宗主之处。 宗主一副慈眉善目,仙风道骨,周身散发的灵力波动宛如浩瀚之海,但却是风平浪静,隐隐中有祥和安然之态,让人心生崇敬之时,更添几分亲善。 薛榕有时会产生这样的疑惑,虽然与宗主接触不多,但无疑从各方面来说他都是名副其实的正道之首,在诸多仙门中也享很高的名誉,绝非沽名钓誉之辈。 可他又为何......为何对玄襄峰等人如此容忍,甚至于纵容。 单单是从前将御仙峰镇山结界钥匙交于魔域中人,眼看魔修打上门来迫害同门之罪,就是无可饶恕。 可事实上,薛榕也感受到了,宗主对他,或者说对御仙峰并无任何恶意。 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尊主还是在帮着御仙峰的。 在为御仙峰重归主峰这一事来说。 “此番多亏是薛峰主,不然那魇兽可是为祸人间。” “之前的约定大家可还曾记得。” 宗主又道。 这平平淡淡一说,氛围立刻就带着些紧张。 举贤峰峰主先道:“御仙峰是该重归了。” 虽然表情一本正经,但他颇带有几分幸灾乐祸,转头对此刻明显低气压的隆恒长老,道:“这隆恒长老以为如何?” 隆恒的低气压也只是短短一瞬,他皮笑肉不笑回道:“既然薛峰主将那魇兽剿灭,那我玄襄峰自然遵守承诺。” “诸位无异议那这是最好。” “我穹山宗本就有六主峰,御仙峰有本该如此。” 宗主的话听起来是意有所指。 但薛榕这个半路出家的表示不明白其中又有哪些内情。 宗主亲手将一个装着碧玉令牌的匣子将还给薛榕。 当着其余五主峰峰主之面。 只不过玄襄峰隆恒长老的脸笑得都扭曲了些。 还有他的拳头,如果不是捏得太紧的话,也许会看起来更自然点吧。 此时表情最正常的是婼嫆峰峰主,她是一身着素丽宫装,面貌秀美脱俗的妇人,她神情淡淡,在薛榕目光触及到她时才微微点头致意。 对婼嫆峰来说,御仙峰的重归还是衰败都无任何影响。 那边笑得有些勉强但尽力维持的是丹辰峰。 至始至终面无表情,仿佛游离世外的是天工峰。、 唯一有几分真心的只有举贤峰峰主。 若说是全部的真心实意薛榕是不信的,举贤峰与御仙峰过往虽芈月过节,但交好之事也不过是最近几年罢了。 无非是御仙峰崛起后,能与举贤峰一同对付玄襄峰,互为助力。 薛榕将所有人的神情的神情尽收眼底,心道穹山宗内部在现在已经是岌岌可危,难怪日后魔道大举入侵后,穹山宗会分散的如此之快。 那是百年之后吧,好像宗主也陨落了。 而他? 不,他哪里还能看见呢。 他哪能活到那时? 想到这里他觉得莫名好笑。 既迫不及待想要破除命运诅咒,但最未来却充满悲观,连自己也不相信自己,这真是太矛盾了。 “薛峰主” 宗主的声音很祥和,仿佛带去了气氛中的所有戾气。 “此乃主峰峰主玉令,有几分损毁之处我已让天工峰以灵石锻炼,重现宝光,望你好生保管,切勿再有损失。” 主峰玉令在宁峰主陨落后便被玄襄峰为带头的收回,加上宗门之命,也是在那个时候,失去玉令的御仙峰从主峰之位跌落为了副峰。 主峰玉令不光是一座主峰的地位代表,更加是镇山结界的钥匙。 薛榕默然接过,心情复杂。 玉令有损说的应该就是玄襄峰的人将御仙峰的主峰玉令给了魔修,虽然不知道玉令又是如何回来的...... 薛榕打开匣子,通体碧绿剔透的令牌有手掌大小,有篆书四字在上。 “御仙之令” 在御一字上,雕刻痕迹很新,明显区别于其他字体。 薛榕摩挲着碧玉令牌,掌心清凉,有一股清透灵气环绕周身。 此刻的他心中有一种难言的感觉。 来的有些不可思议了。 仿佛是努力的许多年的心愿,今日终于得偿所愿。 所愿了一半。 对,一半,但也只有一半。 是他贪心了吗。 可只有一半他还不满足。 只有一半并不是什么值得他喜形于色吧。 “薛榕谨记” 他躬身对宗主道。 众人神情又有些奇异了。 虽然他们这些修道之人,还是担任了一峰之主的高位,感情单薄些也是正常。 但是这多年夙愿终究达成,他们竟然没有看到薛榕脸上一丝喜悦。 这非常奇怪,性子再冷清的人也应该有所动容才是。 看薛榕这人并不是像他师尊宁峰主那样的冰山性格,平日是不苟言笑了点,但也只是少言寡语罢了。 人家的表情很丰富,该笑的时候会微笑,该生气的是时候也会蹙眉。 甚至恶言嘲讽,详情请看玄襄峰华恒长老和他对上的时候。 现在这份平静让他们心中都各有所思起来。 还是宗主先打破这诡异的气氛。 他的语气中岂可带有惋惜:“听闻薛峰主座下一弟子在同魇兽战斗中夭折,更是尸骨无存。” “那孩子我曾有注意过,说是天纵之才也不为过,当真是可惜了。” 无论是沈柯还是落千槐,到现在的宗主。 提到薛沉不过可惜二字。 在这修真界中,陨落的天才不是天才,最多只是人人口中的谈资。 薛榕心中一堵,宗主提起薛沉来是为何。 薛榕知道这下面的话才是正题。 “薛峰主节哀。” “只是你更要关怀活着的人才是。” “沈真人可是被魇兽所伤,这丹田筋脉的伤势非同小可,沈真人有功与宗门,若有难处尽管提了便是。” 薛榕暗道,关于沈柯的这段剧情来了。 他决定顺应剧情,这对沈柯也的确有好处。 第五十一章 一双黑面金绣的靴子出现在黝黑的洞口,这里洞窟已经坍塌了一大半,周围巨石嶙峋,挡住了绝大部分的空间。 但是在远处,透过层层石缝,却有微弱的光晕影影绰绰。 靴子的主人身着一袭黑色长袍,连同头部都严严实实遮盖住,这袍子看不出是什么质地,但隐隐间有暗色的流光一闪而逝。 他极为平淡的前行一步,身周好似裹挟着巨大的气流,黑袍在气流中猎猎作响,但他轻轻抬手,这些挡路的巨石却眨眼间被碾灭为灰烬。 平坦宽大的一条路出现在黑袍人面前,他仿佛什么都不曾做过般极其平淡的继续向前走去。 洞窟坍塌之下,只有这里一片石厅幸免于难,而这里唯一的光源也只是一把利剑。 是这柄长剑上镂刻的流云纹微弱的散发着自己的光芒。 石厅虽然保留完整,但若是常人能看见此间一幕,却也要被惊吓到。 可黑袍人并非常人,他甚至是在兴致勃勃的打量着。 利剑并非安然放置在某处,而是生生□□了一个年轻人的胸膛上。 这年轻人仰躺在一大片血泊中,浸染得一身血污,只见一张侧脸苍白中透着隐隐死气。 可细看却还能发现他略有起伏的胸膛。 只是这细微的起伏,就像是一条即将要断了的丝线般危险,也许就只是下一刻,可微不可闻的呼吸也该是要趋于平静了。 黑袍人的身影忽然间消失了,可瞬息间便出现在年轻人的身侧。 在黑袍之下露出了一双纤瘦的手,手指关节各个分明,却过分消瘦看起来只是一具骷髅上裹着一层皮肉。 他手掌触碰到那剑柄,这就在触及的是瞬间,他的手掌却好像是烫伤一般,红色的淤痕在这双手上尤为明显。 “居然是仙修的东西。” “你可真是......呵呵呵” 沙哑而轻挑的男声似乎忍不住的发笑。 他抓住了剑柄,猛地将它从年轻人的身体里拔出,然后就像是丢弃一件垃圾一般,随意将它掷去了远处。 几乎只是同时,年轻人的身体却是一颤。 那涓涓涌出的血液开始了凝固,黑红色的宛若有了生命一般的血结成一道道回流,将那胸口那道骇人的剑伤如同针线缝补般,以肉眼所能及的速度在迅速的愈合中。 这一切看起来,更是不可思议了。 黑袍人缓缓抬起一只手。 他苍白的手指比最锋利刀剑更要冰冷。 他将那道即将就要修复完毕的伤口硬生生的插了进去。 顿时,血流如注。 连同手掌一起,将胸膛上的剑伤重新撕裂,他手掌握拳,似乎是触碰到了年轻人的心脏了。 “这心怎么是温热的? 他沙哑的声音自言自语道。 他提出了一个让自己有略微惊奇的问题。 “是人族的体温?” 年轻人的面庞此时被一层厚重的死气所笼罩。 只有这黑袍再有进一步的动作,或许只要他稍稍用力,就足矣捏爆了手掌中的心脏。 黑袍人惊疑之后,低低的笑了。 他屈尊降贵般低下自己的头,终于看了眼年轻人的样貌。 鸦羽般的乌发凌乱的挡住了侧颜,但是殷红滴血的唇,精致更甚丽人的眉眼,就算此时沉沉死气还有血污沾染,也是更添了靡丽而已。 这无疑是一张精美的面容,即便是再挑剔的画师,也不得不承认只凭着一张脸便足以入画。 看看到了他的脸,却让黑袍人的杀意更甚。 “你究竟是何德何能?你,根本不配。” 他不知道是向着谁说,近乎呢喃般的话语随风即逝。 “不知阁下,又是何人?” 那鸦羽黑发中,一双赤红色的眼不知何时张了开来。 这一双仿佛有烈火熊熊燃烧的眼睛让黑袍人顿时一愣。 然后就是眨眼间,年轻人五指成刃,将握住了自己心脏的手骨劈断,那骨头看似坚硬其实干枯生脆,他只以三分力道就将这枯骨给折断了。 薛沉露出嫌弃的神情,他却没想对方也不过如此。 只是胸口那道被撕裂的伤口还没来得及自我愈合,他伤势更大,此间痛楚感让他咬紧了牙关。 “我不知阁下是谁。” 黑袍人被折断了手骨却并无反应,于是薛沉又道。 “我即是就要死了,阁下又何必再插手。” “让我有一具全尸也那么难吗?” 薛沉轻轻沉吟了声:“若是师尊看到了,会更厌了我的。” “原来是你自己寻死不成。” “好生奇怪,呵呵呵,真是好生奇怪啊。” 黑袍人笑得有些疯癫。 “阁下自行离去吧。” 薛沉神情奄奄,血流过多让他没有太多精神了。 “我若不离去呢?” 薛沉抬眸,不为所动。 “我虽然总是,但请阁下离开的力气还是有的。” 以自己体内魔族之血,薛沉能感受到黑袍人身上浓郁魔气,可是这寄宿的身体不过是一具干尸,凭他神魂再强大,在小小干尸体内也不会有多么强。 除非这不速之客离开了干尸身上,以原身来面对他。 不过薛沉凭着魔族的血脉记忆,很快就判断出这位黑袍人由于某种制约,让神魂无法脱出,至少是在这里,他只能依附在干尸身上。 “看来你应该是觉醒了。” “我还道你只是身负魔血罢了,谁想你居然继承血脉比我预想的还要精纯!” 薛沉终于有了些表情,他警惕道:“你知道些什么!” 黑袍人仍旧在笑,笑声尖利而疯狂。 薛沉不耐,怒道:“聒噪!” “你倒是一点都不像是你娘,还是这脾气更像是我啊。” 黑袍人拉下了帷帽。 不同于那双干瘦如枯骨般的手,他的脸并无异状,只是这脸色比失血过多的薛沉更要惨白。 他的眼睛狭长,左侧眼角下有一点朱砂泪痣让他这双眼睛含着一股慵懒的媚态,但是瞳仁深红,又带着妖异的冰冷。 薛沉只觉得一种扑面而来的熟悉。 好像很久以前曾经见过一般。 很快他察觉了。 原来是自己的容貌竟然与他有六七分相像。 特别是他的一双眼睛,同样的狭长桃花眼,同样的赤火双瞳,不过没有对方如此媚态横生罢了。 只是他很久都未曾照过镜子,所以还是顿住过后才发觉。 “你是谁?” 对方能认识自己的娘亲...... 自己又与他有如此相近的外貌....... 其实黑袍人身份已经呼之欲出。 在这魔域中能如此来去自如的。 只有—— “按照人族的血缘,你该叫我一声舅舅。” “你娘是我胞姐。” “而我,正是魔域尊主。” 他不做疯癫之态的时候带有一种浑然天成的尊贵,魔域王族乃是这万千年来统御魔域的唯一一族,虽然每一代血脉稀少,但是纯血的王族每个都是天生的统治者。 其实要说样貌的相似度,薛沉与他娘亲有着五分相像,在容貌上更像的是他。 但是他只是看着那张脸,还是能想象到自己胞姐的样子。 ------------- 魔域尊主名溯隐,曾经的魔域王姬名云隐。 云隐之于溯隐,不仅仅只是同胞姐姐。 上一代尊主膝下仅有一子一女,乃是同胞降生的姐弟,只是上代尊主早亡,云隐因为体质较弱,又只是王姬,无法担当尊主之位,其实就是她本人也是不愿的,她身为王族却个性孱弱,偏偏还要依靠身为弟弟的溯隐。 溯隐虽然年纪不大,但是修为高深手段狠辣,自然坐稳了尊主之位。 只是溯隐深爱云隐多年,不只是姐弟之情,他认为自己与云隐乃是同胞姐弟,这生来就是一对,况且为了魔域血脉的精纯,上代尊主也是娶的胞妹,之后才生下他与云隐。 可谁料想云隐并不愿意。 她的性子文弱看骨子里却比溯隐更要固执。 不爱的自然不爱,她对溯隐只有最单纯的感情。 云隐身为王姬,修为也并不弱,在某一天便悄无声息的离开了魔域。 也许她只是想要暂时脱离溯隐,也许只是对外界好奇,但她当时是如何想的现在谁都不知道了。 在云隐离开后,溯隐不仅派了诸多手下前往各界去探寻,无论是修真界还是人间界,甚至是对魔域众人来说也是危机四伏的荒灵界。 他无论如何寻找也找不到云隐的一丝踪迹了。 就是气息也无半分。 自此,溯隐虽然没有放弃,但其实他已经是疯了。 对待敌人的手段不只是残忍狠毒,就连天生残酷的魔族人也对他畏惧过于尊敬。 尊主发起疯来,可是敌我不认的。 这是魔域众生公认的事实。 就看那些平时妩媚妖娆的妖姬魔女们,哪一个胆敢接近尊主,上一个抱有妄想的妖姬被尊主当着众人之面,活生生撕成了碎片,另外还佐以美酒,赐给自己一个倒霉的魔族手下品尝。 言归正传,此刻溯隐的心情如何呢? 这一日,溯隐接到属下密报,说是前几日逃出来在仙修那块大闹了场的魇兽居然被人杀死在自己老巢里了。 这头魇兽虽然种族稀少,还拥有千年修为,但是并不被溯隐放在眼中,最多一个不听话的玩物罢了,让它去给仙修们捣乱,可它却控制不住食欲,吞了几个金丹期的魂魄,惹下了祸事。 他本意是过些日子派出个手下去把魇兽给收拾了,可谁想到那些仙修的动作这么快。 这动手都动到自己家门口了,溯隐一点都不开心,那头魇兽是他的玩物,没他的命令谁杀了他便是与他作对。 溯隐他暂时出不来魔域,但是对修真界中有能力击杀魇兽的修士还是如数家珍,他倒是想去看看是这其中哪一个敢来他魔域? 在他眼里,那些仙修哪一个不是贪生怕死的,现在他倒是一点好奇了。 他的原身无法离开魔宫,就分出一个骷髅□□前去一探究竟。 可却让他见到了一个陌生魔族。 不,应该是一个快死了的,但这身体里还有他熟悉的气息。 他身上如何会有云隐的味道?! 难道他是云隐的后裔? 那么他一定知道云隐身在何处。 瞬间他的脑海里浮现出许多思绪,但是最后形成一条细线,紧紧的拉住他几乎就要沉没的理智。 他本想给这孩子疗伤,可魔气渡入体内后他才发觉这个孩子不一样。 他虽然魔血,可心脏居然还是人类的。 那样温热的触觉,只有人族才有。 是了,这个孩子他可真是不一般。 他居然是个半魔! 也就是他的生父只是个人族! 云隐怎会如此! 她怎么能如此羞辱他! 拉住理智的细线太过脆弱,他低头看了眼那孩子的脸。 拥有一半人族卑贱血脉的半魔,何德何能长有与她相似的样貌。 溯隐杀心猛地生起,他只想把这个孽种亲手抹杀。 残存的理智让他想到,以云隐她的脾气,这几百年都不会变的。 要是她的孩儿死在自己手里,那她无论天涯海角都会来找他。 他就在魔域,他会等着云隐来的一天。 多么好的,多么绝妙的办法啊! 不过,那孩子居然醒了过来。 那双眼睛...... 他的眼睛,在燃烧着,这代表了虽为半魔,却觉醒了纯粹的血脉。 这一刹那的恍惚,那孩子就把他的手给折断了。 出手果决,但他的神情却倦怠而颓然。 对自己这个“敌人”丝毫没有兴趣。 居然却让他起了兴致,而这份兴致勉强的压下了杀意。 第五十二章 薛沉认真看了他一眼。 溯隐眯起了双眼,和善般笑道:“不叫声舅舅?” 薛沉嗤笑一声,道:“你适才就想杀我,但别又做出这般姿态。” 溯隐此时有着耐心,也不生气,又道:“那时我又不认得你,现在知道了,怎么舍得杀你了。” 薛沉怎会相信他一个字,道:“不管你是谁,与我何干。阁下既然不走也别妨碍于我。” 溯隐好奇道:“我想做什么?我怎么会妨碍你了。” “不对,我记得你可是要自尽,话说回来,也算是我间接救回了你,你这孩子怎么也不知道对长辈感激些。” 薛沉已经不愿意再多言什么。 管他是谁,这眼睛一旦闭上,他就什么也不怕了。 就是有些遗憾了。 有这人在此,也许自己等不来师尊为自己收尸。 罢了,这也是个妄想。 他这种肮脏的人,谁会平白怜悯半分。 他下意识的捂住胸膛,却只见伤口,从一开始便没见到碧苍剑的踪迹。 他抬头,毫不迟疑的看向似笑非笑的溯隐。 “把它还给我!” 他厉声道。 “你是说什么?” “我的剑!还给我。” 溯隐笑容盈盈,侧头不经意间眸光流转。 “一把剑,那是把仙修的剑?” “这可太有意思了,你是说,那把剑竟然是你的?” “你可是一个魔族啊。” 是,他是人魔混血,说到底觉醒了的他的的确确是个魔族。 但是,但是...... 我才不是,我才不是!我是人,我是个人啊...... 他血淋淋的心脏滴着血,那嘶哑的声音在内心呐喊。 “把剑还给我。” 那是师尊的剑。 只有它才配让自己结束性命。 溯隐举起一只手,薛沉警惕的看着他一举一动 他断了一只手,也只有举得起一只手了。 他手中空空如也。 “你看,我可没拿了你的剑。” “那是仙修的东西,我厌恶都来不及呢。” “喏,我就是随手扔了。” 溯隐指了指一个方向,语气轻描淡写道。 他笑着去看薛沉的表情。 脸色青白,怨怒无比,恨不得杀了他泄愤。 哦,对就是这样,这样神情让他内心雀跃起来。 他舔了舔下唇,意犹未尽得想着。 “真是不想就这么直接杀了他。” “未免太过可惜了。” 薛沉走到溯隐所指的地方,一柄露着微弱光芒的长剑静静躺在一条沟壑中。 他小心翼翼地捡起,捧在掌心,拭去剑身上的碎石。 “你这孩子怎么真是,一个仙修的剑对你就这么重要?” “我看也不过是区区宝器罢了” 溯隐漫不经心的话语从身后传来。 “师尊的剑怎么能与俗物相比。” 他只是轻声呢喃。 “这一次,定能对得起师尊了。” 溯隐还唇角挂着笑意。 但是下一刻他的笑容却微微僵住。 他只看到那个自己刚认的外甥说了几句他听不懂的话,然后便毫不犹豫的又将自己的心口戳了对穿,生怕自己死不成似得。 为什么说是又? 溯隐此时是相信了。 这孩子抱着死意。 一次没能死成那便来了第二次。 溯隐离他不远,凭他的能力足以救下他。 可他为什么要去救。 只是,有点舍不得自己杀了。 这孩子自己寻死,他可没道理来阻止。 就像是看一场笑话,笑过了就罢了。 这般有意思的孩子,也仅仅只是有意思而已。 略僵硬的唇角弧度扩大了,他笑起来很有风情,但只限于别人不要去看他那双眼睛。 面容在笑,眼神无情。 甚至,那种冰冷的杀意从未褪去。 “还是把他带回去吧,就算这具尸身也有我的血脉,别拜拜便宜了低劣的妖魔。” 溯隐在思考瞬息后便决定了。 他把自己断掉的手骨捡起来,直接给按在断肢上。 随即这适才还被折断的手又恢复如初一般。 双手拢在黑袍中,他重新戴上了帷帽。 就像他刚刚来时的样子。 那个孩子也是一样,安安静静躺在血泊里。 一身衣裳却彻底成为了血衣。 但有了上一次的教训,这次再靠近了薛沉后,溯隐分出一道魔气试探。 心脏是冰冷的,早就停止了跳动。 连微弱如细丝的呼吸也没有任何迹象。 这次可是死透了呢。 也不知道他自己有没有后悔呢。 现在的孩子啊,做事就是这么急躁。 有什么事呢,冷静冷静,偏偏自己寻死是什么道理。 看他都不想杀他了。 好好活着不行嘛。 溯隐有一些些忧郁了,一直有这么一点。 他只是想不通这个孩子在想什么。 然后,心里就有那么点好奇。 他放心将这具身体抱起来,转身后身影便消失在昏暗的洞窟中。 ---------- 藜心是一位女妖。 一位土生土长在魔域,至今修炼成了人形的妖物。 她的本体只是一株藜麦,若在人间界里可不是能供人赏识的花卉,而是漫山遍野的那些都叫不出名字的野草罢了。 所以就算她化形以后不会是千娇百媚的美人。 她模样不美,修为低微,怎么瞧在弱肉强食的魔域中都是食物链最低层的那个。 化形之后,她也倒是聪明,知道自己一个人不可能保全自身,于是就找了魔宫庇佑。 其实只是成了一个低微的扫洒侍女。 她这样的小人物没人会多在意,不过某次还是出了差错,管事就将她调到了侍奉尊主的位子去。 魔宫上下人等皆知,虽然尊主贴身侍女一位看起来尊荣,但其实是命不保夕。 从前许许多多或娇丽或美艳的贴身侍女们坐在这个位子,便再也起不了身。 她们的血足够染红整个魔宫。 谁叫他们的尊主,是一个反复无常的性子。 这时间一长,便没人敢主动去当所谓的侍女了。 这次藜心倒了大霉,魔宫里一些无聊人士还在猜测这位新侍女能挺过来几天。 “我说也该有个十日。” “还是十日呢,我看不到五天罢,想想看芳琼那样的绝色,尊主可是一点也不怜香惜玉的,就她也不过半月就被尊主给剥了皮。” “那也是芳琼自找的,那日画了幅画,她在一旁侍奉被尊主看到了,尊主心情好便赞她一声色比春花,可她不知死活居然以为尊主倾心了她,还要尊主给她画一幅,尊主便剥了她的皮囊,以皮囊画了佳人像。但我看这个藜心是个安分守己的性子,至少没那么快能惹了尊主吧。” 这些话藜心听在耳里,双腿颤颤巍巍觉得自己一定躲不过去了。 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藜心当上了贴身侍女后,居然平安度过了十数年了。 这可太不可思议,在众人看来,藜心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但是藜心自己知道,尊主其实并没有太难伺候,他不喜奢华享受,很长时间都是在修炼,偶尔出来一次,她也只要做好自己分内之事就好。 那从前那些侍女们又是怎么惹了尊主不快呢。 大致之事因为尊主的个性。 尊主之言决不能当真。 这是藜心多年来经验,并一直牢牢记得。 就比如她这样姿色只是清秀,没有任何长处的藜麦妖来说,宗主兴致一来都能夸赞她容貌好,气质佳,还曾说过许多许多,连藜心都记不得了。 尊主这种话听听就好,可绝不能认为尊主对自己与旁人不同了。 藜心确定,若是自己露出一丝得意或是飘飘然,尊主那双修长雅致的手一定会将自己掐死。 也许掐死还是好的,尊主好像更喜欢分尸? 现在,在得知尊主回了魔宫,还带回来一具年轻人的尸体后。 藜心不禁暗道,尊主他就是个疯子。 这样大不敬的话她自然不敢说出口,但还是在心里默念了一遍。 这下得到尊主的消息,可容不得偷懒,于是她马不停蹄就来到魔宫最深处的一座殿室。 这里是尊主的住所,除了尊主自己也就只有藜心才能踏足了。 藜心见到尊主召唤的手势,顺从的上前去为尊主卸下黑袍。 眉眼满是媚态的男子抓住了藜心的手。 藜心不躲不闪,就让他如此抓住。 他媚笑道:“藜心,可是辛苦你了?” 藜心闻言,心里一咯噔,搞不懂尊主又在出什么幺蛾子,但是危机感在她心头弥漫开来。 她膝盖一软,立刻跪下来,顺势将自己的手抽出。 “尊主恕罪,藜心不辛苦。” 她这一跪下,尊主却撇撇嘴:“你还是这么无趣啊,藜心。” 藜心低着头,嘴里说着不敢。 过了片刻,尊主凉凉的声音道:“别再我这待着了,我带回来的那个孩子你去好生照看,把身上血迹都给我换了。” 藜心心中长舒一口气,知道自己这一关算是过去了。 她还是保持着低头的姿态慢慢退了去。 尊主说的那孩子,被安置在了偏殿里。 这里的偏殿空旷了许多年,曾经据说是云隐王姬曾住过的。 虽说是偏殿,但是比尊主自己的住处更要大了。 藜心推门而入,这里不用讲什么规矩,所以她便直接走了进去。 入眼的是一浑身如同浸泡在了血水里的人。 不,该说是具尸体。 她是植物所化的妖精,对生机格外敏感。 可这尸身上全是死气,看来都是死去多时的了。 藜心将他翻过身来,血污沾满了面孔,都看不清原来长得什么样。 再瞧着这一身的血。 藜心觉得,这该不是哪个得罪了尊主倒霉人吧。 可这也不像啊,尊主何时将谁带回来过。 可能他身上有什么尊主感兴趣的东西。 藜心不敢说猜透了尊主的心理,但是这么多年的贴身服侍,她还是了解一二的。 要不然她也活不到现在。 再怎么想又不关她这个侍女的事情,她只要将尊主吩咐的事情做好就行了。 她伸手去脱下那碎布一样的腰带,打算先给则倒霉的家伙擦干净身子。 这满身血的,她这个妖看着也不舒服。 但是就在她伸手时,眼睛却不自觉的偏移到这人的脸上。 看起来,好像有些熟悉啊。 要不先不擦身,先把这张脸给擦了? 藜心这么一想,手就动了,她看着这人面容五官书有一种奇异的吸引力,虽然布满血污了,但从五官来看也是个美男子呢。 她的手已经触碰到了那人的脸颊。 她有些入神的看着这张脸。 忽然,藜心似乎看到了他的眼睛。 是睁开来的,有着长长睫羽,比女人还要妍丽的眼睛。 那双比血污颜色刚要浓郁的眼瞳注视到了藜心。 藜心猛地僵硬住了。 死而复生什么的,对她这种妖物来说不是值得惧怕的事情。 但这是一股比面对尊主时更要冷峻的寒意。 “我,竟然还没死吗?” 他的声音因为长时间缺水导致了沙哑不堪。 “原来,竟是老天也如此的唾弃我。” 他的双眸无神,仿佛是放弃了一切才有会有的空洞。 “真好,真好......” 此刻,藜心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这个人的双眼,长得与尊主一模一样。 第五十三章 藜心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弯下了脖颈,低垂了眸子,模样恭顺。 回想起那双眼睛,她还是心惊肉跳。 但是长时间在尊主身边侍奉的她,还是很快缓了回来。 她不知道此人是什么身份,又该怎样称呼,但是恭敬一些总是没有错的。 “公子,可需要奴家服侍您沐浴。” 薛沉木然的看着藜心。 藜心大着胆子,悄悄看了他一眼。 赤红色的眼眸应该是要如同火焰般的灼热耀眼,可现在空洞洞的目光中是存在着死寂。 “公子?” 她又询问了声。 莫不要是个呆子,她暗杵道。 良久后,藜心只觉得自己膝盖都酸软了,那人才淡淡的开口道: “这里是哪儿。” 薛沉的面容上看不清是什么神色。 “这是——” 不等藜心回答,裹着一身血衣,神态晦暗的他抬起了头,注视着藜心的眼睛。 藜心莫名觉得这人给她的压力比尊主还大。 她识趣的闭上了嘴。 “是他带我来的。” 他说得笃定。 藜心觉得他是在说尊主。 “不是要我这样的模样去见他吧。” 薛沉移开了目光,重新闭上了双目。 “去叫他来,他不会不来。” 藜心应了声是。 转身前还是忍不住好奇,再望了他一眼。 这人好大的胆子。 他怎么敢用这样命令的口吻去对待尊主。 可能,他本来就和宗主关系不一般呢。 她印象最深刻的,就是他与尊主几乎一样的眼睛。 只不过他眸光灰暗,了无生机,就像是干涸了许久的枯井。 幽深而空寂。 不管如何说,这传话筒却让她这个无辜人给担任了。 但愿尊主生气也不要连累到她身上。 但是只是想想罢了,尊主的脾气,啧啧,希望自己留个全尸吧。 藜心的身上直冒起了冷汗。 ---------- 藜心又一次跪伏在尊主面前。 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恭顺。 “藜心,你说,是不是有一种人,就特别的命大呢。” 藜心额头都被汗水打湿了,此刻她哪敢回话。 尊主并非是在询问她的意见。 “也是呢,如果是这个孩子的话,他本身的存在可就是个奇迹。” “似乎是在人间界里待久了,都不晓得尊敬长辈,竟然这么和我说话。” “不,在他们人族不是最讲究所谓的礼义廉耻么?” “不过,他这性子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了。” “走,我这就去看看他。” 尊主瞟了眼跪伏着的藜心,一脸的嫌弃。 “没用的东西,连点胆色都没有。” 但他也只是骂了声。 “滚出去。” 藜心如蒙大赦,在尊主话音刚落后,就迫不及待的退了下去。 看着尊主的脸上的不喜之情,藜心反而放心了。 至少保住了条小命。 她终于能抹了把汗,叹息道,这尊主身边真不是普通妖能待下去的。 是不是要给自己找个下家? 如果上天能给她这个机会的话。 这个念头只是想想就被她抛之脑后了。 谁能敢呢,除非尊主倒台了。 ----------- 溯隐看到薛沉后,他已经换了一身素衣长衫,看起来像是一株青松般挺拔俊秀的少年。 在一个炭盆里,原来的血衣被他烧成了灰烬。 薛榕正给自己束起一根发带。 他随意的打了个结,黑色的长带垂在脑后,没有凌乱刘海的遮掩,那青白的脸色尤为明显。 “真是还活着?” 溯隐仿佛见到一件稀世珍宝,带着猎奇的神色。 “我开始确认过你死了呢” “我倒还愿意一死了之。” “不过,这上天却不收我。” 薛沉凉凉道,他不喜欢溯隐,尤其是他看他的眼神,不过是精致点的死物。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呢?” 溯隐忽然这么说。 薛沉道,“我为什么要知道。” 他答非所问,眼角眉梢带着雀跃的笑意。 “我在想,云隐怎会生出你这样的孩子。” “你这个秉性倒是更让我喜欢。” 溯隐的眼睛微微亮起。 他笑颜妩媚动人。 “你来做我的孩子罢。” “我正缺一个子嗣,而你是云隐的孩子,也算配得上。” 他的声音充满了诱惑力。 “只要你点头答应,我可就有你这么个继承人了。” “不要” 薛沉回答的很干脆。 这份干脆让溯隐皱了皱眉。 “不好好想想?” 他仿佛是没想到谁能拒绝他的要求。 还是这么有诱惑的。 成为他的继承人,那可就是魔域未来的主人。 溯隐不相信不知道这个。 “你以为人人与你想的一般”薛沉嘲笑着他。 “可偏偏我就不愿。” 此时薛沉弯起了唇角,勾出一抹笑意。 “生气了吗?那杀了我啊。” 溯隐久久不作答。 他上上下下将薛沉打量了遍。 然后真的在沉思这个可能。 “现在我不杀你。” 溯隐道。 “我娘亲死了。” 薛沉仿佛在故意激怒溯隐。 “她在我七岁时便死了,对了,是和那个我该叫父亲的人一起死的。” 他看到溯隐收回了所有的笑意。 如果他眼神中的冰冷的刀刃能化作实体,那薛沉早就被凌迟了。 可他只是一只手紧紧的握住了拳头。 他是还在压抑着什么呢? 薛沉想不通。 那就不去想吧。 薛沉又笑了笑。 “舅舅,你让我去见见娘亲吧。” 他第一次这么叫溯隐,却是在找死。 “真的,我想她了。” “世间太苦了,沉儿早就受不住,可自尽了上天不想收我,就只有舅舅可以了吧。” 他甚至讨好般的哀求道。 “舅舅可是尊主,舅舅一定行的。” “原来我早就闻不到云隐的气息了,原来如此。”溯隐点点头,从他面容上看不到一丝哀伤。 “她死了,你的确是该死,你该同她一起死的。” 薛沉也同样的点头。 但他话音一转,却道:“你不该求我的。” “我想杀你,我一定会杀,可是你却求我杀你,让你,让你可以去见到云隐吗?” 他神经质的大笑起来。 “呵呵呵,我不杀你,我才不会杀了你,凭什么如了你的心愿!” “这么多年,谁曾如愿过我!” “不会的,不会的......” 薛沉失落了。 虽然的确是激怒了他。 可是忘记了他还是个疯子。 真是可笑的自己啊。 他就静静站着,听着这疯子癫狂的笑声。 好刺耳。 他有点不耐了。 到底怎么样才能让他死啊。 “你叫沉儿的,对,沉儿。” 这一瞬间他的神情变幻的极快。 他神情和蔼,好像是真的一个可亲的长辈。 “你一定是有心愿的吧。” “不然,又怎么会说自己活着辛苦呢。” “让我想想,对,以你这个年纪,唯一能有烦恼就是为情所困了。” “对不对,对不对!” 溯隐的双手抓住他消瘦的肩膀。 为情所困,真是好笑,这会是他吗? 薛沉第一时间便想要反驳。 但是.......情 对师尊的感情,也是情吧。 那他说的为情所困......好像也没不对的地方。 他沉默了,在溯隐眼中那就是默认。 “没错了,没错了,她定然是你想要触碰却无法触碰的人。” 被他说中了吗。 “能让你这么痛苦,她一定对你弃之如敝履” 似乎是这样的意思。 “她的身份让你高不可攀,让你望之却步。” ......的确是呢。 溯隐开怀笑道:“就是如此啊,可要改变这一切,却也容易的很。” “什么?” “傻孩子。”溯隐仿佛在怜惜着他。 “变得比她强大,身份比她尊贵,只需要这样。” 是嘛? “沉儿,我要让你坐上我的位子”他现在的语气比之前半开玩笑般的口吻更要正经。 “你若是尊主,无论瞧上的是谁,谁都无法拒绝你。” 心中一丝被溯隐泛起的波澜瞬间平息。 不,只有师尊不会的。 若我是尊主。 他会厌弃我到死。 这一丝黯然被溯隐捕捉到了。 他向来是玩弄人心的高手,本以为抓住了这孩子的心思了,可现在来看貌似还是棋差一步。 “那就杀了她吧。” 溯隐为薛沉灌输自己的思想。 “杀了她,她就可以永远可以在一起。” “杀......他?” 薛沉看着溯隐。 “对。” “她既然死活不愿意,那便杀了吧。” “死了的比活着的更要听话。” 薛沉还是看着溯隐。 看着那这么和自己像的脸。 就凭借你这一句话。 我会杀了你的。 谁,敢,要,我,杀,了,师,尊 他于是顺着他的话道。 好啊。 这是他的声音。 ---------- “薛峰主?薛峰主?” 薛榕怔住了一瞬。 一个人拍了拍他。 是举贤峰高林长老。 “薛峰主,适才我见你似乎不对劲,可是身体不适?” 薛榕好像在一片迷雾中看见了什么。 红色的,血一样的颜色。 但是,是什么呢? 只要这么一想,他便感觉心脏撕裂般的难受。 体内血气不知为何又剧烈的翻涌起来。 压抑住喉咙中的腥甜,他状作无碍,摇了摇头。 “可能是旧伤尚未愈合,无事。” 高林长老摸着一把大胡子,眼神了然道:“可是魇兽所伤,这可不得马虎。” “我这里还有一味桐庐草,含着灵水服用最能疗伤,薛峰主一定要收下才是。” 薛榕推脱不过,只好先收下,等过些日子挑一些灵丹送去举贤峰就当是还礼。 已经到了御仙峰的山门,高林长老便不便相送了,互相道了告辞,薛榕捂着胸口,直接御剑上了峰顶。 一到自己居所,他一口污血便忍不住的吐了出来。 这一吐却十分严重。 身体里碎裂的筋脉本来就没有痊愈,再加上他忧思太重,心中惭愧与悔意无时无刻不再煎熬着。 他欺骗不了自己。 但是强撑下去了,就导致他郁结难消,体内好不容易安稳下来的灵力又有的躁动。 他想要强笑,但何时酸涩的泪意却潸然而下。 “沉儿,是我对不住你。” “可除了你,我也对得起所有人了。” “宁峰主如此,宁桑儿也是如此,对于整个御仙峰,我已经做到了我能够做的所有。” “那还要我能如何呢......” 他虚弱之际,心魔自然油然升起。 他再次沉浸在识海中,看到了模样阴暗的心魔。 他毫不留情的嘲讽道:“你的确不需要对任何人愧疚,我有不明白你这自己折磨着自己的本事是哪里来的,真是矫情。” “薛沉他有着主角光环,谁能让他死呢,就算他自己要死,也绝对死不了。” “嗬嗬嗬,我真是说了胡话来,哪里有人自己去求死的,他未来左拥右抱,乃是魔域尊主,我还真是羡慕他,恨不得当时为何不是穿越到他的身上!” “不过就你太废物了,都怪你才让自己变得这样的处境,害的我同样要吃苦头。” “我说你啊,还是早早消失吧,我保证你消失后我一定活得比你好!” “闭嘴,我不介意再杀你一次”薛榕抹了抹唇边血迹。 心魔不以为然,他笑得十分张狂。 “你能杀了我几次,只要你这个执念在,我就永远在你的识海里活着。” “我偏偏不信” “只要我安然渡过不久之后的剧情,我的执念就不会再存在了。” “你能渡得过?”心魔嗤笑道。 “好,我慢慢等着。” 第54章 当著种马与薛沉互换 男子墨发乌衫,容颜俊美,看上去不过二十有余,但是在这个修真界中,辟谷之后就能青春常驻,有些老妖怪甚至一副童颜。 虽然.......如今男子所处的境地并非修真界,而是魔域。 男子随手解决了几个不长眼的魔族后,便再没接触到这些毫不遮掩的窥伺目光。 他事实上并没有专注于战斗,那些反击不过是他身体的本能罢了,他其实现在还有些恍惚,片刻之前,明明他还身处在成为天尊后的宴席上, 他还记得温柔小意的蝶儿依偎在自己怀中,洁白的脸颊因多饮了烈酒而艳如红霞,引得他只觉得温香软玉,秀色可餐。 成为天尊理应是完成了他此生最大的目标,曾经的强敌皆被他一一铲除,曾经看不起他,嘲笑过他的也悔之晚矣,除了蝶儿另有许多绝色爱慕他,甚至自荐枕席。 酒熏人醉,他虽然并无醉意,但不知为何那某一瞬间觉得浑然如梦。 自己的人生,好像真的像是一场梦境了。 一阵眩晕过后,他就来到了这里。 凭空出现一般。 这个世界的气息他非常熟悉,这是他统御了百年魔域。 可与他统御的相同却又不同。 从前身为尊主,现在更是天尊的他理应拥有所有的掌控权,然而在这个魔域,他并无任何特殊优待,就连修为也被生生压制了十分之九。 当然只凭现在的力量收拾一些杂碎仍旧绰绰有余,但从来事情都在自己掌控中,头一回莫名其妙发生了这样的事,让他竟然怔住。 有意思,真是有意思。 他猜测了许多,唯一符合可能的就只有他不知为何,进入了一个特殊的幻境。 只不过...... 在他杀完了恼人小虫子后,他就感觉到了一种莫名力量的拉扯。 似是一种警告,一种拉响了警报前的前奏。 “你不该在这个世界。” 这种力量告诉他。 霎那间,他如来时一般,没有任何预兆得又消失了。 ---------- 薛沉眩晕到了几乎要把五脏六腑全部吐出来的地步。 他大概,大概只是睡了一觉而已吧。 然而此刻眼前的场景让他心神巨震。 连身体的不适都下意识忽略了。 他的手搂着一柔软的细腰,一股甜香之味扑鼻而来。 回头望去,清丽柔美的女子回看着他,掩唇一笑。 “尊主怎么如此看我。” 这张脸...... 薛沉触电般收回手,他一下子站了起来,猛地视线拔高了许多。 在他站起的一瞬间,华美殿堂下,歌舞丝竹全都停了下来。 “尊主......” 齐蝶脸色一白,她不知哪里惹到了薛沉不快。 她还想拉薛沉的衣袖,却被推开。 “齐蝶” 薛沉死死得都记得她的名字。 还有落融彬。 在御仙峰上折辱过师尊的二人。 “你又想玩什么花样!” 齐蝶脸色已经煞白,醉酒的红晕褪得半点不剩。 这座下众人也弄不要懂这是闹着哪一出。 又惊又怒之下,薛沉毫不遮掩半分气势,他胸膛发热,并且越来越滚烫。 紧紧握住的拳头上青筋迸发,隐隐中金色光芒从他手中溢出。 “天尊不可冲动!” 如同附在墙角上的影子,一道黑影浮现在薛沉面前,他站在黑暗之处,周身也被黑色吞没,只露着一张苍白俊秀的脸。 这张脸让薛沉又是一怔。 “落师伯?” “天尊......是何意?” 落千槐毫无起伏的神色僵住了。 “属下万不敢让天尊如此称呼。” 落千槐低头道。 他还要说什么的时候,那种难言的眩晕感又出现了。 要说什么都说不出,只能感觉到自己一点一点脱离了身体,以一种灵魂的视角茫然的看着周遭一切。 他看到那个躺在奢靡宴席间的男人。 男人虽与自己肖像,但他眉目要远比自己成熟太多,好似就是一个,十年后他的翻版。 薛沉忽然意识到了,那具身体不是他的,这个荒诞的世界也不是他的世界。 他的师伯,落千槐,居然对他自称属下。 欺辱了师尊的女人,看样子也与这个“他”关系非同一般。 他没忘了“自己”的手适才是惬意搂着这个女人的。 触感温润柔软可让薛沉下意识的恶心。 所以,这该是多奇怪的世界! 可不久之后,薛沉想把这个世界当作是一场噩梦! 他才没看到那个清醒过来的男人,用一种他从未在自己脸上出现过的张扬笑容继续搂着身边女人。 还有,那个,那个难道不是自己的小师叔宁桑儿吗? 虽然还是冷艳无双的冰山美人,然而她正坐在下座,眉宇间难掩对座上男子的担忧之色,并且毫不介意男人怀中搂着的女人,亲切叫着齐妹妹可要好好照顾尊主身体...... 薛沉真心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甚至已经到了麻木的边缘。 哪怕他再见到什么天马行空的事都能无所动容。 灵魂状态的他任何然都看不到,活动范围也非常大,看够了宴席上的闹剧,他不知怎么的就飘到了一处荒芜的地方。 身处魔域,这荒芜之地是非常常见的,然后只有这处让他莫名的在意。 这是一个砂石地,坚硬的碎石随处可见。 一颗矮矮的枯木下,竖立着一座同样矮小的石碑。 碑文已经模糊了,薛沉仔细辨认才依稀的看清这些被腐蚀了的字迹。 貌似是自己的字体。 “薛师衣冠之冢” “师长遗骸旁落,仅留师长往日衣冠葬入墓穴。” “弟子沉敬立” 这世界的......师尊死了? 怎么会死呢? 师尊明明活得好好的! 他忽然心悸,魂魄状态下本该没有任何感觉的。 “都说这是场噩梦了,我不该,不该这样,这不是师尊,才不是!” 薛沉觉得在这个噩梦里已经呆了许久许久了。 看着浑然不变的魔域昏暗的天色,还有静谧无声,毫无生灵的土地。 这时他想前去别处,因为这个地方让他心慌和恐惧。 然而又不知为何移动不了半分。 远处有人渐渐走来。 第55章 当著种马与薛沉互换 来人似乎也未能注意到他。`` 然而薛沉却是一愣。 那人眉眼口鼻无一处不熟悉。 适才恍恍惚惚间曾附身过片刻,然后很快他又被赶出这一副躯壳。 墨色的长发,如盛满了岩浆般灼热的眼瞳。 他此刻浅浅勾起唇角,可并无半分笑意。 “师尊,弟子来看你了。” 他对着简陋的墓碑微微躬身,又很快直起了身子。 “弟子如今成就天尊之位,师尊若是能亲眼瞧见,恐怕也是高兴的。” “知道师尊最爱那灵泉仙酿,弟子便带了一壶。” 他单手一指,一壶碧青色的酒液便倾撒在地。 “师尊,弟子少时曾想献上此酒,就愿搏师尊欢喜,可那一壶却送不到?” 他摇了摇头,神色仿佛想起了遥远的过往。 “只怪弟子弱小,被同门所辱,仙酿也悉数被毁” “弟子给师尊所说,并不为了师尊能为弟子出头,只愿一二句安慰之言都可,只不过师尊只说罢了,如此息事宁人。” “弟子被人打成重伤,幸得小师傅照料才捡回一条性命,师尊终究只闭关潜修,派了童子问询了事。” “诸如此类,弟子经历了太多了。” “这弱肉强食的修真界,只怪弟子修为低下,只怪,只怪师尊都护不住自己嫡传弟子。” “唉,师尊毕竟多弟子多有照拂,弟子怎可有欺师灭祖之意。” “师尊,到了这地下,这么多年了也该想明白了。” “当日身陨,非弟子之责,弟子早把那击杀了师尊的悍徒碎尸万段,以祭奠师尊在天之灵。” 还有很多很多的话语。 听在耳畔,近在咫尺。 薛沉看着那衣冠冢,又望向来人。 此时此刻,他确定了,这不是他的世界,就算与师尊一模一样的人也绝技不会是师尊。 叫着自己小宝的师尊,牵着他手的师尊,紧紧的护住他,讲出谁敢伤他毫毛便断人臂膀的师尊。 还有师尊柔软的笑容。 他的心悸似乎缓解了许多。 这墓穴里的,不过是与师尊恰好同名之人。 而此人....... 他看着与自己一般无二致的面容。 ——长得相像罢了。 想通此刻,薛沉只愿早些回归自己该回的去处。 不管是不是荒诞的一枕黄粱,还是真的此刻身处异界。 那人忽然动了,转过身去,收敛了神色。 身前黑影般的存在跟随而来,视线并不偏移,但还是扫过了墓碑。 如视之无物。 有着阴柔而精致外貌的男子低垂着双目。 “尊主,容属下通禀,万仙宴可还继续?” “散了吧。” 他挥手便道,神色淡然,仿佛不是为庆贺他登上天尊宝座的庆典。 “落千槐。” 他叫了声名字。 “沈柯如何了?” 他的声音顿了顿。 “沈柯已伏诛,属下亲眼所见。” “不是你亲手所杀?” “属下不敢有所欺瞒,沈柯肉身强悍却也不是无坚不摧。” “他跌入黄泉之水,怨力缠身下,只有十死无生。” “他可是真是个硬骨头”他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本想看在师尊故友的面上放他一条生路,可本座从未见过如此痴傻之人,也算是堂堂元婴老祖却想与我搏命,不自量力。” “这黄泉水可要把这幅骨头泡软了才好。” 落千槐如死人般麻木的脸上无半分异色。 “尊主所言甚是。” ------------- 薛沉所听所看,容不得他自愿与否。 他发现自己虽能缓缓移动,却无法离开那躯壳十步之远。 那人去了许多地方,有他认识的也有他完全陌生的。 魔域的每一处土壤是充斥着死气的,地底熔浆常常迸发而出,千里之内更是毫无生机。 但是有一处桃林是特别的,它身处条件最恶劣的魔域却常年花枝灿烂,漫天桃紫。 某种程度上已经有些淡定的薛沉兴致缺缺看着不远处娇艳无双的女子。 女子二十上下的容貌,端的是成熟风韵。 这还是他的熟人。 “桃夭夫人近来可好,本座路过便来讨杯水喝。” 女妖娇娇笑着投怀送抱,玉手玩弄着男人的衣襟,一双美目媚眼如丝,但教人勾住了神魂。 “都成了天尊了还这么油嘴滑舌” “天尊又如何,夫人可知本座对夫人的心意可是不变的” 桃夭啐了一口香沫,橫了他一眼。 “天尊身边绝色无数,哪有心思能分到妾身身上来?” “可道家花哪有野花香,尤其这桃花,可让本座心念的紧。” 桃夭一笑媚意入骨,她容貌算不得绝美,可论妩媚之态,无人能及。 她心知男人爱的还是她这一口。 那冷艳的白月光也只得是白月光,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罢了。 另外那温柔小意,体贴入微的红颜也哪有一响之欢来得食之入髓。 桃夭不在意名分之位,只在乎她能否诱惑到这地位崇高的天尊成为她的裙下之臣。 得到满意的答复,她的笑声更叫娇美。 揽着她细腰的手慢慢抽去了腰带,华丽的宫装随之褪下,白嫩*几乎一览无余。 抽搐着唇角还是觉得自己淡定不下来的薛沉看都不看一眼,立马转过身去,如若不是这莫名的束缚,他早就远遁了。 可眼角余光还是扫到了一小片女子白皙的肩背。 这有什么看头,连师尊都比不得。 薛沉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师尊白如冷玉的肤容。 确实.......都比不得 然而女子却一声惊呼。 男人本该爱抚她的手摁住了她纤细的脖颈。 “夫人的幻境实乃一绝,但也不能欺瞒过本座的五感,可夫人也该知道本座宁可错杀从不放过。” 女子瞪大了双眼,挣扎无力。 “便让本座好好瞧瞧夫人的识海吧。” 不多时,男人轻巧的扔下了面色死灰的女子。 只是女子此刻神形呆滞,可见识海受损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