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悍妇》 ☆、含恨重生 “哈哈……哈哈……王玦你终于是死在了我的手上……” 看着那人全身没有半点好肉,浑身是血的倒在自己脚下,何媗禁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此时何媗原本穿着的白衣全已被染成了血色,她发出如鬼魅一般尖厉的笑声,竟如地狱来的恶鬼一般。 笑到几近声嘶力竭时,何媗转而大声哭喊道:“是我无能,用尽这条残命也没杀了所有仇人,如有来生,我定让他们血债血偿。” 她且哭且笑,竟状若疯癫。 听着官兵们“保护大人,捉拿犯妇”的呼喊声越来越近,何媗知道自己是逃不出去了,她苦笑着喃喃低语道:“我真是不甘心啊……我当初怎的就能信了他们,若不是我轻信王氏,旭儿怎么能那么容易被他们害死,若不是我……” 何媗的声音越来越低,眼神逐渐涣散,渐渐的何媗一个人沉浸在如浮影般在她眼前闪过的往事里。一会儿是她父母亲的丧礼,一会儿是她扑在弟弟尸体上哭,一会儿是她被逼着退婚,一会儿是她被哄骗着嫁给王玦。 最后是王玦和何媛在将她毁容沉河前,洋洋得意的在她面前讲着他们那群贼人在她父母死后,如何谋害了她弟弟夺取爵位,如何设计坏了她名声,如何夺取她的姻缘,如何诱骗她嫁给王玦这个狠心狼君,如何谋取了她的嫁妆,又是如何诬陷她与别人通奸的场景。 何媗睁大了眼睛,全身遏制不住的发抖,眼泪不知何时流了下来,流过何媗被毁的丑陋不堪的脸,落在满是碎肉与鲜血的地上。 “我怎的就不能全杀了他们呢?”何媗赤红着双眼,用着颤抖着的声音说。 想着仇人们如今还在享受着荣华富贵。而她侥幸逃生后,虽四处寻找机会报仇,但以一己之力也只能拼死杀了王玦一人,未能将仇人一一血刃。 何媗心中恨意大盛,真恨不得把已经死在脚下的王玦再救活一次,让她再剐了王玦一遭。 她恨那群歹人丧尽天良,怎能对稚童幼女下了狠手,但更恨自己以往为何那样无能懦弱愚蠢,轻心奸人。 今生之恨,今生之怨郁结在何媗的胸口,直迫的她吐了一口黑血。 “如果能重活一生便好了,我必不会让他们得逞。”何媗擦了擦嘴角的血丝。 门外脚步纷杂,官差已到,只差破门而入了。 “看来是要枉费郭旻一片心意了。我终究还是放不下这仇怨……” 何媗苦笑一声,擦了擦手中的匕首,在官差闯进屋子的时候,用力把匕首扎向自己的胸口。因跟随在郭旻身边多年,何媗熟知医理,这一刀扎进胸口,极狠极准,必然是死定了。 如此,她也不必再落入这些人手里被欺辱虐杀,受那个扒皮万剐之刑了。 官差们闯进门后,又被屋内的恐怖景象吓的退了出来。他们都是见惯了血腥的,却也被满屋子血水与被何媗剐的七零八落的残尸恶心的蹲在门边吐个没完。 何媗已经气息全无,双目圆睁死在屋子里。 便是生剐了王玦那人,仍旧未平其恨。 若是再重活一生…… …… 大历国的人也许不会对建安十二年十一月初八这个普通的日子留有印象。 可何媗却是怎么都无法忘记这个日子,以及那场突然降临的大雪的。那场雪,似乎是为了着急掩盖这世间的罪恶一样匆忙而至,不过瞬间便仿佛为大历国都临京厚厚的丧衣。 何媗的弟弟何培旭就是在这天遇害,尸体还在多日之后才在京郊的雪地里发现。发现时,尸身已被野狗啃的残缺不全。 他不过是个九岁的孩子而已,这群人竟然下的了这样的狠手。 何媗依门而立,双手紧握成拳,风雪打在她的身上,让她禁不住有些发抖。 如果不是还有着一世,不是何媛与王玦认定何媗再无翻身之日,她怎么会在他们口中得知真相。她又怎么能想象有人竟然敢在国都临京,在天子脚下假借劫匪之命杀害定国侯府的大少爷。 “现在这风雪太大了,姑娘快进来避一避吧,何庆他们定会把大少爷接回来的。”一个圆脸蛾眉的丫头拿了斗篷披在何媗身上。 “芸儿,这风雪不是我想避,便能避得开的。”何媗看了那丫头一眼,仍旧立在这风雪中。 自何媗醒来后发现自己竟然重生在十一岁那年,还来不及为这等奇遇做出反应,这场大雪便突然而至,让何媗想起这日子来,于是连忙吩咐了几个记忆中带了功夫的较为忠心的家奴赶去书院去接弟弟。 只希望能来得及改变这一切。 被唤作芸儿的丫头看劝不了何媗,也陪她一同站在风雪中。 何媗见芸儿立在自己身旁,心想,芸儿这丫头还是这样的痴傻。上一世若非她宁可拼了一条性命,也要在王玦与何媛手里救了自己,自己怕 是连王玦都杀不成,早就沉尸池底了。 那么这一世,自己一定要将身边的这些人护在身后。 何媗紧盯着这已经渐渐停歇了的白雪,咬了咬牙。 “姑娘……姑娘……大少爷……” 被何媗派去门口等消息的丫头慌慌张张的从门外跑了进来。 何媗见这丫头如此惊慌,心想,难道还是晚了一步?莫非重生一生也逃不过这命数么? 顿时脚下一软。 芸儿连忙伸手扶住了何媗,宽慰道:“姑娘莫急……” 何媗打起精神,厉声道:“把话说清楚了,大少爷到底怎么样了?” 可那丫头十分不经事,哆哆嗦嗦的还是说不清楚话。 何媗忍不住在心中骂自己,何媗啊,何媗,怪不得上一世你落的那番田地,你且看看你手下这些不堪用的人,你究竟是如何教导的? 待何媗还要询问的时候,何庆等人已经从院门外跑了进来。何庆跑在最前面,浑身是血,身上背着已经昏迷过去的何培旭。何培旭身上有着血迹,脸色苍白,看的何媗呼吸一窒,一瞬间连动都不能动。 何庆入了院子把何培旭交到已经迎过来的赵妈妈手里后,只说了一声:“我们遇了劫匪,大少爷受了一处刀伤。”,便力竭一样的倒在地上。 何媗即刻缓过神来,浑身颤抖着,厉声吩咐道:“快把大少爷送到屋内。春燕去请刘太医。芸儿将准备好的药物拿过来。秋茗安顿好何庆他们,请陈府医为他们看伤。” 当初何媗剐杀王玦的时候手都未曾抖上一抖,如今便只是看了何培旭身上染了血,便抖的无法遏制。 她怕啊,她怕极了,她怕哪怕多活了一世,仍要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亲生弟弟殒命于此。 院中的众人早被这场面吓傻了,也顾不得猜疑以往何媗那有异于往常的干脆果断从何而来,纷纷得了命令各自去办了,难得的没有多少混乱。 早在派何庆等人去接何培旭的时候,何媗便找了个借口留住了给何老夫人把平安脉的刘太医,请他在离何媗园子较近的客房候着。另外找了近日在家休沐的陈府医前来,并且准备全了治伤的药物。何媗经过一世,知道刘太医虽然传言性子古怪,但确实是医德高超之人,必不会联合了他人害了自己弟弟。 虽然何媗也熟知医理,可她也清楚她如今不过是养在深闺的十一岁少女。若是何 培旭受了伤,哪里会只由着她诊治弟弟。不提前筹谋,先找了个有威信的大夫,只怕最后何培旭还是要让这些贼人寻了借口,落入他们请的虎狼医生手中。 吩咐完众人,何媗即刻转身进屋,身边只留着赵妈妈和芸儿两个人。 待赵妈妈把何培旭放躺在床上后,何媗便连忙查看了一下何培旭腹部的伤口,又抖着手把了把他的脉。 何媗发现何培旭腹部的伤口虽然看的骇人,但只是伤了皮肉,其实并未伤及内脏,现在的昏迷也只是受了惊吓。何媗心中略安定了些,身上也不再发抖了,而后才平稳的下针为何培旭止血。 郭旻是一代神医,何媗前一世在郭旻身上虽只学得了七八成,却也比太医院的许多太医强上许多。 何媗施针完毕,又亲自为何培旭脱掉血衣,清洗伤口,才略微放下心。何媗这里没有缝合伤口专用的针线,这能等刘太医来后再缝合伤口。 芸儿和赵妈妈在旁边看着何媗如此老练,不过片刻便做完了这些事,心中虽很疑惑。但因她们心里实在也担忧着何培旭的安危,且都是做奴才的,也没个权利多问上一句。只等着何媗收手后,为她递上湿毛巾。 何媗擦干净手,便坐到何培旭的床边,小心翼翼的握了握了何培旭因为失血还有些冰冷的手,仿佛怕一用力,便发现这不过是一场梦,何培旭便从自己手中消散了一样。 隔了一世,何媗终于又见到了自己的这个弟弟。 “姐姐一定护你周全,那些害了咱们的人,我必然不让他们好过。”何媗哽咽着用了极低的旁人听不到的声音说道。 只一会儿功夫,春燕就返了回来,撩开棉布帘子,慌乱的引着一个干瘦的中年人绕过屏风走进内室,道:“姑娘,刘太医到了……” 何媗连忙擦了一下眼睛,对刘太医施了一礼:“那便劳烦刘太医了。” 刘太医原本被何媗找借口留在府中,心里有些怨气。但后听闻侯府大少爷竟然遇到劫匪被刺伤,怨气已经被吓的消了一大半,如今何媗身处如此迫切状况下还对他举止有礼,怨气也就全消了。即刻坐了下来,为何培旭把脉,然后又查看了一下伤口,道:“只是些皮外伤,并且之前伤口处理的很及时,待我把伤口缝合,再开个方子罢。” 说着刘太医打量了一下屋内的人,暗想定国侯府被封爵也不过才三年左右,怎么竟然连丫头婆子都教导懂得了基本的医术。也因着何媗年纪小,刘太 医一时并未想到是她做的。 何媗心中早就有明白何培旭的伤情不重,听了刘太医的话后心里更加踏实了。也挪出心思打听了一下陈庆等人伤情。 这时,突然听得一妇人高声悲呼:“快让我看看我那苦命的侄儿,这可让我怎么对得起那死去的大伯和嫂子啊……” 何媗听到这一呼声,仿佛利刃穿心,前世过往又涌上心头,只想着拿起刀子冲出门去,直接捅死了那面慈心狠的妇人。 直到站在何媗身边的芸儿看到她神情有异,轻唤了声:“姑娘,可是累着了。” 何媗才猛然惊觉,她现在身在何时何处。现如今她已经不再是前世那个被毁容折辱的弃妇,她仍旧是侯门嫡女,虽群狼环伺,但她有弟弟相伴,还有着前世的记忆和阅历。她不必再像前世那样以命搏命。而这一次,死的绝不仅是王玦一人。 于是何媗强忍住恨意。 好,我何媗现在就在这里等着,等着你,等着你们一个个的如何再过来害我? 想到这里,何媗嘱咐了芸儿在内室守着何培旭,便快步走出屋子,便见到两个衣着华贵的夫人扶着个满头银发的老夫人,领着丫头、婆子哭的凄凄惨惨的走过来。何媗看着老夫人左边那个哭嚎仿佛是死了亲生儿子一般的夫人,心中冷笑,王氏,我倒要看看你今天会演上一出什么戏? ☆、贪心不足(改错) 何太老爷留有三子。分别是何三老爷何安庸,何二老爷何安谦,何媗的父亲何大老爷何安远。何大老爷与何二老爷都是嫡出,只何三老爷是庶子。王氏便是何二老爷何安谦的夫人。 跟着王氏一同来的是何三夫人吴氏,吴氏容貌清丽,很是寡言,不爱理事。在王氏哭嚎着的时候,吴氏只是用帕子擦着眼泪,虽然已经做了妇人,但仍带着少女婷婷袅袅的姿态,难怪能生下何姝这个名满京都的美人。 而被她们搀扶的老夫人便是何老夫人,何媗见到何老夫人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悲该怨还是该恨。 在何媗小时候,因为何媗长的很像何老夫人早年夭折的女儿,何老夫人也是疼过她的。只是随着何媗渐渐大了,她木讷的性子让何老夫人很是不喜,也就不再多放心思在她这个孙女身上,反而更疼了骄纵的何媛。 但何老夫人对何培旭一直都是极其疼爱的,也因着如此,在何培旭被害了以后,何老夫人就糊里糊涂的听信了王氏的话,对何媗克父克母妨害兄弟的说法深信不疑,从此越发的不管何媗,由着王氏等人害何媗这个孤女。 上一世,何媗八岁丧父而后丧母,见到王氏对她表现出的所谓慈爱,听着王氏一声声的唤她为“女儿”,看王氏仿佛当做亲生女儿一样疼着她,竟然心里也把王氏当做“娘”一样敬爱。一直到何培旭被他们害死,何媗才因着日子过得越发艰难,渐渐寻思出这府中人的真正面目,但毕竟大势已去,何媗即便觉察出这些人的叵测心思,却也无可奈何的被他们害了又害。 这一世,何媗看了他们那群人走过来,她异常通透的看着这些人。这些人的心思、性格一览无余的展现在她面前,而在这群人眼中,她怕还是一个木讷懦弱的黄毛丫头。 我知彼,然彼不知我,何愁不胜。 如此想着,何媗那原本因仇怨而激荡的心反而安定平复下来。 “我的心肝儿啊……”何老夫人一进屋子就哭着向内室走。 其他的人哪敢让何老夫人进去,只拿着“刘太医正在诊治,必是无碍的”的说法来劝说何老夫人,让她先在外面的榻上坐了。都怕何老夫人进去了,受不住。 何老夫人一坐在榻上便失声痛哭起来,一声声喊着:“作孽啊,老天爷啊,要有什么灾祸只管往我这老太婆身上降就是,不要为难我的孙儿啊……” 何老夫人身边的嬷嬷丫头起初还都劝着她,但何培旭自顾氏死后,就一直养在 何老夫人那里,最近才分了出来,她们也是看了何培旭长大的。见何老夫人如此伤心,也勾的她们一个劲儿的流泪。 屋内的女人整个哭做一团。 “我的女儿啊,以后你可怎么办啊?”王氏也哭着作势要把何媗揽在怀里。 若是前一世,依着何媗那时的年纪和心性,必然觉得王氏此时的表现是全心全意的为了何培旭担心心疼。可如今,何媗带着看王氏做戏的心思,只觉得她身上满是破绽,并没有记忆中那样唱作俱佳,心里面也就更恨了一些上世自己的愚笨,怎能如此的不识人。 何媗如今心中通透,自然没办法同王氏一道演“母女”情深的戏码,只轻轻一闪身便避开了王氏,走到了何老夫人身边坐下哭着劝道:“祖母莫要伤心了,方才刘太医说旭儿只不过是轻伤,养几日便好了。您这样,若哭坏了身子,那该怎么好?岂不让要害了旭儿害了我们家的歹人称心如意?” 且说王氏当时听了何培旭就救回来,便知事情败了,当下又急又气。后听有丫头问她是否要与老夫人说,王氏想着若不是何老夫人只疼孙子不疼儿子,让何培旭那个毛孩子成了爵位承继人,一点儿也不为儿子打算,她又何苦与何二老爷冒险做出这样的事。 想着,王氏越发觉得不能让自己一个人难受,连忙带了人去与何老夫人说了,一句句的都暗指着何培旭怕是活不成了,而后又领了何老夫人去看何培旭。只巴望着何老夫人能被吓的大病一场,短活个几年,不再碍事。 何媗的话让旁人听了,也只当她是劝慰老夫人,可落入王氏耳中,即便她清楚何媗不会知道内情,却因着被点中心思,表现的不安起来,也顾不上为了方才被何媗脱开而尴尬。 “那群歹人真真该死……”何老夫人听了何媗的话气的拍了一□边的案几,倒是不再抹泪了,只将目光落在坐在一旁的王氏身上:“老二家的,这事二老爷可知道了?” 何媗瞟了一眼王氏,果然见她脸色一变。何媗想,上一世,便是这样的人再做了谋害侯府大少爷的大事后还能瞒天过海?而且最后竟然连何媛都知道了这件事,可见何二老爷与王氏也不是多聪明谨慎的人。莫非还有别的人庇护了他们?不然依着他们怎么能成事?想到这里何媗不由得握紧了拳头。 王氏做贼心虚,只是一心想着将自己与何二老爷从这事里面摘出来,听了何老夫人问话,为了表示清白,竟然慌道:“二老爷并不知道。” “出 了这样大的事,你知道先告知我这个没用的老婆子,却不知告知二老爷?家里如今只他一人正经在朝廷做事,能出些主意,怎么不知道不让他回来拿主意?”何老夫人怒道:“原来以为你是个有成算的,没想到你竟然如此糊涂。” 因为事关何培旭,何老夫人十分紧张,听了王氏还没将事情告知何二老爷的,便将一腔怒火都发泄到了王氏身上。 王氏自进门后,从未被如此训斥过,当即吓得跪了下来:“儿媳是被吓糊涂了,儿媳这就着人通知二老爷。”说着,王氏连忙让丫头通知外院的家奴去给何二老爷报信。 何老夫人一直冷了脸,在王氏吩咐完丫头后,也没让王氏起来,由着她一直跪着。吴氏只是一直用手帕捂着脸哭,好像全然没注意到屋内的情形一样。何媗也乐得看王氏难受,只是木了张脸做出副哀戚失神为弟弟挂心的模样,装作完全没看见王氏身边最得力的徐妈妈使的眼神。 徐妈妈是原是王氏的奶娘,因为王氏幼时吃过她几口奶,便暗自在心里将王氏当做自己女儿一样对待。 这时,她见了王氏跪在地上,无人为她求情。心里既心疼王氏身子弱,受不得寒气,又埋怨起吴氏与何媗不记得王氏的好,竟不帮着王氏说两句好话,甚至也怨恨起何老夫人不念着王氏往日掌家的辛苦,为了一点小事就如此不给王氏的脸。 最后竟带了点怨气的跪了下来说:“老夫人,怎能只因这个怨夫人,夫人身子不好……” 何老人原先见这个徐妈妈举止无礼有些不喜,后来听得她提到王氏才生产完,脸色就缓和了一些,也觉得方才过于严厉了些,才要开口叫王氏起身。 却听何媗用着哭的有些哑了的嗓音问:“这是哪位?可是府里的妈妈?” “二姑娘可是糊涂了?我是二夫人身边的徐妈妈呀。”徐妈妈一直在王氏身边伺候,认定了何媗是可以随意拿捏的人,对何媗也不尊重惯了。 “糊涂?这可是妈妈在教训我么?府里的丫头婆子这样多,我怎么能每个都记得?我不知道哪个府里有规矩让做姑娘的必须记得每个婆子丫头?” 何媗红肿着眼睛,横了徐妈妈一眼:“还是徐妈妈觉得自己是二婶子身边的人便金贵了?可以拿我不当做主子,可以随便训斥了?” 这话可是连王氏都绕进去了,王氏怎知何媗这个往常如木头一样性子的人会突然开口说出这样的话,当即一愣。连一直坐在一旁只流泪不说话的 吴氏也抬了头打量了何媗一眼。 何老夫人本就因为何培旭急的心焦,当即气的站了起来,指着徐妈妈训道:“好一个金贵的奴才,侯府的姑娘也是你训得的?给我将这个欺主的奴才拖出去掌嘴。” 徐妈妈吓的一个劲儿的磕头,喊着知罪。 王氏也连忙求情:“老夫人息怒,她老糊涂了。” “你糊涂了,她也糊涂了,那你身边的人还有一个不糊涂的么?”何老夫人转头对王氏斥道。何媗站在何老夫人身边,轻轻为何老夫人抚背:“祖母不要动气,二婶估计着也是因为府中事物繁忙,疏忽了对身边人的教导。” “她连身边人都教不好,哪里能管的了府里的事情?”何老夫人怒道:“这个王氏真不及你母亲一半。” 何老夫人气的连二夫人都不称呼了,直接唤做王氏。 王氏她没想到何老夫人竟然说的出这样诛心的话。 当初她和何媗的母亲顾氏只差了一年进门,只因顾氏嫁的是嫡长子,她嫁的是嫡次子,抚远伯的便由着长房继承,家由着顾氏管,人人都赞顾氏宽容大度持家有道,连何老夫人也疼爱顾氏多于她,与顾氏说话便是一副笑脸,与她说上几句话就很不耐烦。她不懂,顾氏有什么好的,若不是顾氏祖上对何家有了点恩情,顾氏一个商户之女怎么能加入何家来。若现在没改了前朝“士商不通婚”的说法,顾氏连普通的官家都进不了,如何比的上她出身书香门第。 那时她是五品户部郎中家的嫡女,哥哥还中了举,她又是个才貌兼备的,愿意嫁入武将出身的从三品抚远伯府,已觉得委屈,凭什么事事都要矮顾氏一头。她于是暗自恨着,只盼着有一天能踩得顾氏翻不了身。可顾氏行事周密,竟然让她无法着手,最后她只能想着在生育子嗣方面去压过顾氏一头。 果然她先有了身孕,后来虽只生下个女儿,但她也很是得意,每日想着顾氏虽然在人前笑着却一定在背后流泪的模样便很欢心,背地里成日嘲笑着顾氏是一只不会下蛋的母鸡。谁知在女儿何媛满月酒的那天,顾氏竟然表现出孕吐的症状,后来被验证有孕的时候,全家欢乐的竟然只顾着向顾氏道贺,竟然忽略了那天的主角是她。 随后顾氏便生了何媗,之后顾氏又生了何培旭,何府的长房长孙,而她一直无所出,顾氏就一直做出一副宽厚的样子安慰她。这哪里是安慰,分明是嘲笑她生不出儿子。且徐妈妈听到下人说她刻薄,她就更加恨了顾氏,疑心是 顾氏在下人前说她的不是,又恨下人顶红踩白,都是势力小人。 直至几年后,她虽终于生了儿子何培隽,心里才略微舒服了些,却又因着没占到长孙的名号而心有不甘。 接着何大老爷战死沙场,皇上追封他为定国侯,世袭罔替,指定何培旭年满十六就正式袭爵。她看着顾氏越发憔悴的脸,又是笑顾氏再怎么能耐,也不过是个死了丈夫的,又是妒顾氏怎么就因为死了个丈夫就这样轻松的变成了侯爷夫人,而且顾氏的儿子不过是个六岁的毛孩子便指定袭爵,日后还不定怎样荣华,岂不是事事都越过了她的隽儿? 就这样又是妒恨又是得意的过了几个月,顾氏终于死了。得知这一消息时,她捂着被子偷笑了半个晚上。而后她便掌了家,学着顾氏,也做出宽和仁慈的模样,果然人人都夸她贤德。何二老爷的官途也越来越顺,自家哥哥与外省也做到从三品的知府了。最近这两三年她过的真正是春风得意,只待何培旭一死,这爵位由着何二老爷袭了,她便也做得了侯爷夫人了,她的隽儿将来便可承袭整个定国侯府? 况且这家如今由着她管着,老夫人年纪又大,能护的了何培旭多久?何培旭怎能死不了? 可如今这个老不死的,竟把那个死人拖出来与自己比较,说自己竟然比不过一个死人?王氏跪在那里脸上又红又白,直气的浑身发抖。 作者有话要说:该一下文。。。。。 ☆、贼喊抓贼 “老夫人,小少爷这几日着了风寒,夫人忙着照顾,已经几个晚上没睡好了。方才得了大少爷遇刺的消息,险些吓得昏了过去,如今实在受不了这地上的寒气。”一个二十五六岁,长相秀丽袭了件雪花比甲的大丫头跪了下来。也不说让老夫人如何决断,只一脸的恭顺的模样虚扶了一下王氏的胳膊。 这个大丫头何媗也是认得的,她是王氏的陪嫁丫头,名叫锦鹃,算得上是一个有谋略的。可王氏既没有让锦鹃做了何二老爷的通房,也没给她配人,只拘了她在身边留成了老丫头。何媗依着王氏的性子猜想,估计是王氏善妒,不肯让锦鹃这样人聪明模样又好的丫头近了何二老爷的身,至于不肯让她配人,可能也是因为王氏目光短浅,想留着锦鹃在身边为她出主意。 若真是这样,锦鹃大约也不会对王氏有多少真情实意,于是何媗看着锦鹃的时候又多了几分思量。 王氏被锦鹃虚扶了一下才醒过神,咬了咬牙忍下心中怨气,做出一副病弱哀戚的摸样哭道:“锦鹃你说这些做什么?我确实错了,怎能一听到旭儿被歹人害了,就担心的吓了分寸?” 若说王氏是面慈心狠的人,那何老夫人则算的上是一个面狠心慈的人。看着王氏白了一张脸跪在地上,何老夫人也觉得自己似乎因为何培旭受了伤而心焦气躁,处事有些太过严厉了,于是长叹一声道:“罢了吧,你快起来吧。出了这样的事,你惊慌也是难免的。以后仔细管好自己手下的婆子丫头。” 锦鹃连忙扶了王氏,王氏拿帕子做势擦了擦眼泪:“媳妇知错了,媳妇回去就责罚了徐妈妈。” 何老夫人因为又念起何培旭的伤,也无心再管其他,只摆了摆手,又坐回榻上。却也不再流泪,只双手合十,一遍遍的念着阿弥陀佛求菩萨保佑何培旭。 徐妈妈见此情形,心也安定下来,想,回去之后,夫人又怎会罚自己,此番自己是逃过一劫了。看何老夫人不再关心这事,徐妈妈便也随着王氏一同站了起来,而后垂了头立在王氏身后。 何媗也只瞥了徐妈妈一眼,却并未说话。 王氏这边见何老夫人听何培隽病了,竟连问都问,只一个劲儿的关心何培旭的伤。便心中更加怨恨,心道,难不成只有何培旭是你的孙儿?心中更坚定了必要何培旭死的决心。 心中越恨,王氏面上越是做的慈爱关切,转头柔声对了何媗道:“媗丫头放心,你二叔定不会放过那群贼人的……” “有 二叔二婶在,我自然放心。”何媗拿着帕子擦了擦眼睛,掩去了眼中的恨意与不屑。 当真是贼喊抓贼。 上一世,在何培旭被害后,因在京城犯案,使得皇上震怒,责令顺天府尹严查。何二老爷虽身为太常寺少卿没有查案的职责,却也请了令,连续数日不眠不休的带了家奴四处顺捉拿凶徒。人都说何二老爷疼爱侄子,为了给侄子讨回公道,当真是豁出命去了。最后凶徒倒是抓到了,却也不过是几个什么都不清楚的毛贼。真正的幕后黑手倒是因着仁义的名号,心安理得的袭了爵位,享了一世的荣华。 何媗不知,这一世又能查出个什么来呢?何媗想着应该自己派出些人先查查才好,也许能发现什么证据指证何二老爷。可是反复寻思着,也没想出个可用的人,这时何媗又恨起自己能用的人实在太少了。 王氏的戏还未演足全套,刘太医已经为何培旭处理好伤口走了出来。 何老夫人连忙问道:“旭儿怎样了?” “大少爷只是皮外伤,方才疼的睁了睁眼睛,现在服了安神丸又睡下了,老夫人不必太过担心……”刘太医回道。 王氏在一旁听了之后脸涨的通红,心想这在外间说的话定是让刘太医都听去了,于是心中更是恼恨何老夫人如此不给她脸面。 可如今何老夫人哪里还顾及得到王氏的心思,只一心牵挂着何培旭,等着刘太医开了药方,又向刘太医细细的问了一遍何时用药、哪些食物需要忌口。才让丫头奉上谢礼,吩咐人送了刘太医离府。 送走了刘太医,何老夫人立即进了内室。何培旭如今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伤也包扎好了。且也许是因着内室炭火旺,又服了药的关系,何培旭的脸上也隐隐有了血色,已没有刚回家时的苍白。 看得何老夫人松了口气,恨得王氏咬紧了牙。 何老夫人虽挂念孙子,却也怕这么一大帮子人扰了何培旭休息,于是只坐在床边看了何培旭一会儿,嘱咐一直在内室守着何培旭的芸儿要细细照看着了。 “媗丫头这里的人不懂得这些事,怕是连煎药都不懂得呢。锦鹃,日后就派你来照看大少爷,不可含糊了。”王氏听何老夫人把照看何培旭的事交给了何媗的丫头连忙说道。 何媗知道她是打算对着何培旭再下毒手,于是轻声道:“这样的事何必劳烦二婶身边的人,我这院子里的人再不顶事,煎个药总是会的。芸儿你仔细照看大少爷,莫让 旁人笑话定国侯府的丫头连药都煎不好……” 现在整个定国侯府是王氏掌家,虽然她常摆出一副慈善大度的模样,可底下的下人哪个不知道她是个手狠的,哪有几个不惧怕她的。何老夫人虽不甚喜爱她,但往常也未说过重话。如今哪儿受的了何老夫人方训斥完她,往日里一直拿她做母亲一样敬着的何媗又当众顶撞她,随即恼羞成怒,待要发话。 却听何老夫人冷了脸训道:“行了,旭儿正睡着呢,老二家的你又闹些什么事?芸儿那丫头是我当初亲自挑给二丫头的,她虽然年纪小,却也没有你说的这样不顶事。” 说完,何老夫人也担心何媗屋子里伺候的人虽然多,但何媗年纪小,难免有像徐妈妈那样的人奴大欺主,照顾不好何培旭。何老夫人便又吩咐了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崔嬷嬷,让她在这里照看。 这个崔嬷嬷是宫中出来的,做事很是稳妥,一向得何老夫人信任。王氏见何老夫人未留着锦鹃反而留了崔嬷嬷,怕以后行事难,本来还打算哭上一哭,吵闹上一场,但看了何老夫人的脸色,以及自己刚受了责骂。王氏只敢转转心思,却不敢再说话。 之后何老夫人又嘱咐了崔嬷嬷与芸儿一次,才带着一大帮子人出了内室。 出去后,王氏又不甘心,便在何老夫人身边埋怨道:“何庆他们也是糊涂的,怎么能把大少爷往他姐姐屋子里抬,二姑娘是个女儿家,哪儿能见得了这样的血腥?过会子我嘱咐人把大少爷送回他的院子,然后再罚了何庆他们……” “二婶子,有伤之人不便移动,旭儿还是暂且在我这里养着吧。我既是旭儿的姐姐,为了他能好,便叫我割肉为引都成,何况只是见了一点血腥。至于何庆他们,我却不知道这护主之人二婶准备该如何罚?何庆等人护主有功,有功就该赏,不知我们定国侯府什么时候变成了苛责有功之人,赏罚不分的人家?”何媗一边搀扶着何老夫人坐回到外间的榻上一边说道。 可旁人听了何媗割肉为引的话先都是吓了一跳,后听着何媗再次出言顶撞王氏又是一惊,都想,这何二姑娘今日是怎得了?怎么变得这样头脑清楚能言善辩了。 王氏更是恨的眼都红了,却无话可回,只低着头,怕何老夫人看出端倪。 只何老夫人拍了拍何媗的手。心想这才是真正的骨肉亲情,随即又想这也就亲姐姐能说出的话,像其他人到底是隔了一层,二夫人看着对何培旭很尽心,但也只是做情面功夫罢了。于是又忧虑起来 ,觉得何二老爷虽然是一个仁义的,但王氏这两年虽然学好了,可在自己百年之后真的会待何培旭依旧如此么? 何老夫人想了想,觉得现在应该在何培旭身边多放上几个忠心的人,于是说道:“老二家的,你这又是说的什么话?何庆他们拼死救了旭儿,哪里有处罚的道理,这岂不是寒了人心?按我说的吩咐下去,何庆等人求主有功,每人赏银百两,待他们伤好以后,就给他们在外面的铺子也好,庄子也好,寻上几个管事的差事。他们家里的婆子就让她们过来管园子,他们的儿子女儿,若愿意进府寻差事的,便叫他们来。挑几个伶俐的放在旭儿身边,其他的,便是不在旭儿身边,也要寻的好差事,不能亏待了他们半点儿。这事做完了,老二家的你再来回我,将分给他们的差事一一回报了我……” “老夫人,这府里都有人管着事呢,哪里还有空缺?”王氏尽力推脱着。 何庆他们都是何大老爷生前留下的家奴,是陪着何大老爷一同上过战场的,对于大房一家是忠心耿耿,王氏管府之后只是一直都弃他们不用,哪里又肯让他们进来管事。 “虽说没空缺,但也不见得在其位的就一定尽其责啊,将那不尽职的撤换掉,也是可以的。”何媗说着,瞟了一眼徐妈妈。徐妈妈的儿子媳妇俱在外面管着庄子,开始的时候还好,只是日子久了,交的东西越来越少。最后甚至要府里去贴补他们去,可王氏便又因为徐妈妈一直纵着他们。这事儿,府中有人觉得不公,难免私下说些闲话。 王氏见何媗一而再,再而三的与自己不对付,忍不住冷笑道:“二姑娘今日怎么突然变得巧言善辩了,完全不同于往日了?听说之前何庆等人去救大少爷,还是得了二姑娘的命令,不知二姑娘从哪里来的未卜先知本事?” 原先王氏的端庄贤淑本就是装的,今日她一再受挫,就忍不住露出了本来性情。满脑子里只想着如何压制住何媗,却忘了把何庆等人升做管事的事推脱掉才是大事。 何老夫人听了王氏的话,也看向何媗,今日何媗确实与往日大不相同。何媗低了头,想她前一世先懦弱半生,后又为了仇恨狠厉半生,确实早已回不去少女时的心性了,便是再努力演戏,也无法与往日相同了。 “二婶谬赞了,我并没有什么未卜先知本事。旭儿欲被贼人所害的事是有人在梦中告诉我的。”何媗的语调极为平和,仿佛自己说的是很寻常的事。 ☆、故人托梦(改错) “呵……二姑娘当真愈来愈厉害了,竟然能在梦中得人点化,只留在侯府做个闺阁千金也太过屈才了吧?”王氏嗤笑一声说道,王氏实在是气极了,连锦鹃偷偷的扯了她的袖子提醒,都未察觉。 何老夫人听了王氏的话皱紧了眉头,心想王氏今日怎么又变得跟刚入门时那样说话尖酸。何老夫人这样想着,却也想知道何媗做的是什么梦,便问道:“可是你父亲托梦给你了?” “并不是父亲。”何媗摇了摇头:“是一个和我差不多年纪的少女,她穿了一身红色骑装,骑装的下摆上绣着金色的牡丹,很是好看……” 何老夫人听到这里一把抓紧了何媗的说:“那女孩子长的什么模样?说了什么话?” “模样当时是看着了,可醒了后却记不清楚,只是觉得亲近的很……”何媗皱紧了眉头,似乎在努力的回忆:“那女孩儿说她是我们家的人,看家里人要遭难,特地来嘱咐几句。哦……对了,她……” 说到这,何媗似乎有点为难的看了何老夫人一眼。 “她说了什么?”何老夫人哆嗦了嘴唇问道。 何媗做出小心翼翼的模样说道:“她埋怨祖母当初怎么不让她带着那件新做的水蓝色骑装走,就是绣了百合花的那件……” 何老夫人老泪纵横:“她还记得那件水蓝色骑装……” 旁人都是听的云山雾绕,只一直跟在何老夫人身边的郭妈妈听见后跟着落了泪:“是姑小姐……” 郭妈妈口中的姑小姐,就是何老夫人早年夭折的女儿何安景。何安景出生的时候,何府已有三个小子,还未有过女儿,于是就把何安景当做珠宝一样宠着爱着,甚至让她一个女孩子也随了家里的“安”字排行。可惜何安景只活到了十岁便得了急症死了,哭得何老夫人几乎舍去了半条命。后来就一直病着,一直到何大老爷成亲后,才慢慢调养过来。 而那身绣着金色牡丹的红色骑装就是何老夫人亲手放进何安景棺木里陪葬的。至于那水蓝色的骑装则是何安景生病前做的,只穿了一次,因有些不合身又拿去改,谁知改好后再拿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何安景葬礼之后了。 那时何老夫人拿了水蓝色的骑装,想着何安景笑嘻嘻的说:“等着骑装改好了,我骑马给娘亲看。这蓝色的骑装要是配上匹白马指不定多好看呢……”的模样,何老夫人就犯了病,说什么也不肯让人把水蓝色的骑装给化了,非要留着,盼了何安景回来穿给她看 。后来何老夫人病好了醒过神,却也不敢再看,不敢再想这些东西了,只把它压在箱子的最底层。 府中的旧人因为知道这是何老夫人的心病,所以甚少提及。以至于后来府中添的人,只知道府中有过这么一位姑小姐,详细的细节却不清楚。只记得每年里这位姑小姐的生祭和死祭,何老夫人都少不得大哭一场,所以这些事也只何老夫人和几个贴身伺候的人才记得了。 何媗也是因为前世在何老夫人死后府里乱糟糟的,王氏一时未有心思管辖了她,让何媗得了空闲去为何老夫人收拾遗物。那时何媗才发现了这件水蓝色骑装,最后在悲痛的失了分寸的郭妈妈那里,知道了这些琐事。 如今何老夫人听何媗说的话,想着何媗不大可能打探的如此详细,况且何媗小小的年纪何必扯这样的谎话出来。所以何老夫人带着对女儿的思念之情,将何媗的话信了个十足。 “二姑娘,莫不是从哪里知道了小姑的事,现在说出来故意惹母亲伤心?”王氏尖着嗓子喊道。 “你给我闭嘴,你倒是说说,她从哪里知道得?不要说她年纪这样小,就说你,你说的清楚景儿的事么?你说二丫头不同与往日,我倒觉得这总比你还如刚进门时一样不懂事的好!” 何老夫人怒斥道:“好大的年纪了,还不知道轻重,看看你今天说的糊涂话,做的糊涂事,枉你娘家还号称是书香世家,就教导这你这样的女儿么?” 何老夫人既信了何媗的话,只一心一意的觉得何安景托了梦,何安景还念着这个家,还想着她这个娘。何老夫人思女情切,哪里容得王氏再说些酸言酸语的。 王氏只得又跪在了地上。 何老夫人冷哼一声,转头看了正在为自己抚背的何媗。看着何媗与何安景有几分相似的脸,心中凄然,一时间觉得很是疲惫,无力的摆了摆手道。郭妈妈知道何老夫人是倦了,连忙上前扶了何老夫人起身。 “祖母,那何庆他们……”何媗今日必是要把何庆等人的差事给定了下来。他们几个既忠心,自然要留做帮手的。 何老夫人这一日受了不少折腾,现在觉得心神俱不在此处,只斜了王氏一眼,道:“按着我之前说的办了,不得亏待了有功之人。” 说完,由着郭妈妈扶着她出了何媗的院子,甚至忘了再嘱咐一下众人照顾好何培旭,更加是再没多看王氏一眼。 何媗自何老夫人离去,也只当做没看到王氏还跪在地 上一样,叫了一杯茶,坐在榻上悠闲的喝着。 最后还是何三夫人吴氏晚走了一步,说了句“嫂子仔细地上凉”把王氏搀扶了起来。王氏气的面色紫红,看何老夫人不在,原来还藏着几分的狠厉都露了出来。直指着何媗训道:“今日二姑娘你再三顶撞我,你眼里还有尊长么?你也不怕旁人说你不孝。” “我父母不在世,如今也只有祖母一人值当我孝顺,我倒不知道我哪里对祖母不敬了?况且,这仁孝的名声,我一个女子,又不去考什么功名,做什么孝廉,我要这孝顺的名声有何用?” 何媗低了头,手指摸着茶杯的边沿:“二婶子如果觉得我做了什么事情不得当,也只管出去喊去,反正我一个无父无母的,也不指望嫁个什么好人家。只是外面人多嘴杂,怕是连我何媗是哪房的姑娘都没弄清楚,就把侯府小姐不孝顺的名声传了出去,倒把其他姐妹给耽误了……” 何媗这话是带着几分真心的,她到底是活过一世的人,见过世间的富贵繁华,也见过世间的穷困寂寥。也曾为了贤名孝名卑躬屈膝委曲成全,结果却没换得半点真心。也没有几个人为了她孝顺贤惠的名声就帮了她,为她说上一句话,甚至差点连整条命都舍去了。如今想来这名声一事最是累人无用,穷困之时还不及半块馒头值钱,那她又要这些虚名来何用?还不如直接舍去了,做一个泼妇、悍妇、毒妇来的痛快。 何媗这样想着,也在瞬间定下了心思,心想,如此最好,最好旁人因着坏名声都不敢娶自己,连人都不用嫁了,也免去了再被人拿婚事来坑害自己。想来这世间男人多薄情,便是有像郭旻那样重情重义的男子,也是自己无缘攀折的。待何培旭年纪长了一些,成了婚,袭了爵。自己又报了仇,惩治了恶人,自己也无所求了。之后若是侥幸还活着,就自请了女冠,仗了侯府的势,存上几百亩田地,做一个悠闲道姑去。既不累着旁人,也不被旁人所累。 如此想着,何媗心中除了一直以来的怨恨不甘之外,竟然多了一些对将来的向往期许。 王氏听了何媗的话,气的指了何媗,浑身哆嗦的说不出话来。 吴氏连忙上前轻声细语的劝道:“二嫂不要动怒,仔细你的身子,何必和她这个小孩子计较呢?” “她是个孩子?我倒想知道哪家有这么厉害的孩子?”王氏怒道。 随即王氏转头看向吴氏,心里恨吴氏方才不在老夫人跟前为自己求情,又对着吴氏骂道:“你也不用装什 么好人,老夫人在时,一句话都没有。老夫人走了,你倒是会说话了……” 骂得吴氏梨花带雨的哭道:“二嫂这话说的太伤人心了,我是什么身份?我一个庶子媳妇儿,怎么能在老夫人跟前说的上话?” 这吴氏倒比王氏脑子清楚。何媗心想,上一世,她与傅尚书家少爷的婚事被何姝顶了,而且竟然不是侯府嫡女何媛而是何姝?虽有傅尚书的少爷傅博与何姝早有了情愫的因由在,但这些官家儿女的亲事是哪里会因着有情分就定了婚姻?那吴氏呢?她又在里面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与吴氏对比起来,何媗是真没想到王氏是这样没有计量的人,今日不过被激了两句,王氏就失了分寸,显出霸道的性子来,屡次失言。因为上辈子何媗与何培旭都折在何二老爷夫妇手里,所以何媗只认为他们是怎样了不得,怎样心机深重的人物。如今看来,也不过是因着何媗上一世年纪小,人又糊涂所以才王氏他们得逞了而已。 何媗想到这里,又少不得把前世的经历翻出来让自己难受上一场。看着王氏和吴氏的脸心中更是不耐烦,把茶杯放在桌子上,冷着脸说道:“旭儿身上还有伤,需要静养。两位婶子若是出了什么误会,请找一僻静之地吵闹去。” 说完,便看了站在一边的赵妈妈一眼,示意她送人。 赵妈妈因为今日何媗表现的分外厉害,所以也有了些底气,几番思量下,竟然也敢上前,颤颤巍巍的说:“二夫人、三夫人,老奴送你们出去……” “呵……一个个的真是越发的长本事了。”王氏恨恨的看了何媗和赵妈妈一眼,咬了咬牙转身带着人出了院子。 何媗笑着起身,作势送了一送。 吴氏看着王氏出去了,本来想同何媗说几句话再走,但看着何媗脸上淡淡的,隐隐约约的带了些戾气,竟然不知为何有些畏惧起年纪才十一岁的何媗了。于是吴氏没敢再多说,紧跟着王氏也出去了。 ☆、孝顺儿媳(改错) 雪虽然已经停了,但积雪较厚,何老夫人便是坐在了轿子上,也是走了好一会儿才回到自己院子里。只是何老夫人心思飘忽,也觉不出时间长来,只晕晕乎乎的被人扶下了轿子走进屋子。寻了一处,便坐着一直发呆。 等醒过神来,何老夫人手里已多了一件衣服,便是那件一直压在箱底的水蓝色骑装。 “这是……”何老夫人怔怔的问道。 “这是方才老夫人命我找出来的。”郭妈妈回道。 何老夫人却记不清自己何时让郭妈妈找了这衣服出来,但想来郭妈妈也不会骗她,便知道自己是又犯糊涂了。 “你说景儿为什么只给二丫头托梦,这么多年了,却狠心的不肯来见我呢?”何老夫人摸了摸水蓝色的骑装,红了眼圈儿。 “许是与二姑娘有缘吧。” 郭妈妈擦了擦眼泪回道:“瞅着二姑娘今日行事,却是与大小姐相似。” “二丫头是不像以前那么畏畏缩缩的了,不仅模样像景儿,连性子都变得相像了……”何老夫人突然眼睛一亮:“你说会不会,会不会是……” 说完,不等郭妈妈回话,何老夫人自己先黯然的摇了摇头:“怎么会呢?二丫头只是说梦到的景儿而已……” 说着,何老夫人又禁不住流了一会儿眼泪。最后,饮了一杯定神茶,心神才安稳了些。而后又反复将等雪化了些就去山上把这骑装化给何安景的话念了几遍,才靠在榻上渐渐合了眼睛。 郭妈妈见何老夫人闭着眼紧抱着那水蓝色的骑装的模样,心中强忍了酸涩,拿了条锦被为何老夫人盖上。可锦被才挨着何老夫人的身子,何老夫人又睁开了眼睛,木木的看着郭妈妈道:“方才我突然想起,二丫头说要赏何庆他们几人,你再着人嘱咐老二家的几次,二丫头难得对什么事上心,别再给她耽误了……” 何老夫人以前何曾说过这样的话,何曾记得何媗说过什么,何曾想过何媗想要什么。郭妈妈跟着何老夫人几十年,知道这是何老夫人思女之情无处纾解,看何媗越发的像了何安景,且有了托梦的缘由,便似乎要转了心性,将这一腔的爱女之情移到了何媗身上。 于是郭妈妈连忙答应了话,见何老夫人再次闭了眼,似是睡去了。郭妈妈才出了门,正遇上了个叫香莲的大丫头,便嘱咐她去二夫人屋里传个话,让二夫人对何庆等人的事上些心。 香莲是何老夫人身边的大丫头,心里一 边抱怨着这等跑腿传话的事怎么不让那些小丫头去做?一边很是不耐烦的踩着雪去给王氏传话去了。 待走到王氏院子那里,就听到院子里的骂声,香莲起初以为是何二老爷与王氏吵起来,可在院子外听了几句,却是隐约听到是骂何媗,骂何培旭的,最后竟然说了几句何老夫人糊涂的话。 听得香莲气的满脸通红,她自小伺候何老夫人,何老夫又是个喜欢人性格爽利的,所以也就养成了香莲直爽泼辣的性子。且她又被何老夫人配了一户好人家,年内就要嫁了,也不是十分惧怕王氏。当即忍不住站在门口喊道:“我真不知,这是哪家孝顺的儿媳妇在背后竟然说自家婆婆,也不怕自家儿子学了去。” 听的门口守着的小丫头吓得跳起来去捂香莲的嘴,低声叫道:“姐姐在老夫人身边,自然是不怕的,但莫要连累了我们。” “话是我说的,怎能连累的到你们?” 香莲打开小丫头的手,白了那丫头一眼:“都已经嚷出来了,何必又如此怕人呢?如今我这就去把这话回了老夫人,让旁人看看老夫人可曾糊涂过?” 说完,香莲转身就走。竟是要奔去向何老夫人告状的意思。 可香莲方才转过身,便被人喊住了:“香莲姑娘还要多为自己着想。” 香莲回过头,看向那喊住了她的人,冷哼一声:“原来锦鹃姐姐啊,如今姐姐这副模样,却还能提点着我,真是难得。” 锦鹃连忙伸手悟了一下方才被王氏打得红肿着的左脸,苦笑道:“你又何苦取笑我呢,我们做奴婢的被主子打一下骂一下有什么大不了的。谁能比的了香莲姑娘的福气,一进府就在老夫人屋里伺候,最近又配了好人家,自然是什么都不怕的。但如今毕竟是二夫人掌家,难道香莲姑娘在外面配了人,就和侯府断了来往不成?如今虽然你又有老夫人护着,但老夫人又能护的了你多久呢?” 看着香莲若有所思的表情,锦鹃又说道:“我听说香莲姑娘的表妹最近也进了侯府,在大姑娘屋子里做小丫头。我前几日见着了,看着长的很是清秀,想来也是一个好命的人呢?将来一准儿能被二夫人指上一户好人家。香莲姑娘何苦搅合在是非里,还应多为家人,多为自己着想啊。” 许久,香莲咬了咬嘴唇勉强笑道:“我不过是帮老夫人传个话,让二夫人想着将何庆他们按照老夫人之前的吩咐安排了,不要亏待了有功之人。如今话既到了,又怎会搅合出什么是非?。我是个 做奴婢的,这侯府里,无论是老夫人还是二夫人,都是我的主子,我们做奴婢的是不是好命,也不过是主子的一句话而已,哪敢说什么福气?” 说完,香莲青白了一张脸,借口何老夫人房里还有没干完的活儿,便匆匆离开了。 锦鹃看了香莲的背影,不由得又摸了摸自己还疼着的左脸。心想,如香莲这样鲁莽愚蠢的人却还能得了何老夫人的疼爱,为她定好了终身。而自己容貌聪慧比香莲岂止高出一星半点,可现在一生还没个着落。 想到这里,锦鹃突然捏紧了手中的帕子,看向王氏的院子时,眼中忍不住露出了一些怨怼之色。因担心王氏又寻出不是来惩治她,锦鹃也只敢略站了一会儿,便拢了拢有些散乱了的头发,连忙转身进了王氏的院子。锦鹃进了院子后,刚走进了王氏住的屋子,就听到王氏骂道:“打发个贱蹄子而已,怎的这么久?” 锦鹃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说道:“香莲她性子泼辣,少不得要用话哄一哄她,免得她讲不该说的说了出去。” “性子再怎么样,那也是个做奴婢的,还用的着哄?未免也太高看她了。” 王氏冷哼一声,狠狠的说道:“她竟然敢在我院子外面说出那些话,就别怪我下手惩治了她。免得如今人人倒当我是好欺负的了?” 徐妈妈向王氏使了眼神,瞥了眼屋子了的一众奴婢。王氏点了点头,续说道:“你们也是一样,若是让我再外面听到了什么不该让听到话,我只叫你们知道能够得场好死是多有福气的事情。” 王氏见一众奴婢听了之后都露出了惊惧之色,她自觉地自己是又立了威,面上的表情也稍缓了,坐下来饮了一口徐妈妈递过来的茶,问道:“香莲那个贱蹄子为了什么事来?” 锦鹃知道王氏的脾气,怕是王氏听了回话后,再发起怒来,自己又无端受了责罚。于是说起话来难免有些犹豫:“是……是老夫人让夫人安排好何庆他们,不要亏待了有功之人。” 王氏听了这话,气的突然把茶盏摔到了地上,她现在的脸上哪里还有传言中贤德的模样,面目扭曲的和市井泼妇一样,梗着脖子,气道:“隽儿的病问都不问上一问,这些人她倒是记着。” 徐妈妈见了王氏如此气愤,心里也难受,边为王氏抚背顺气,边抹泪说道:“老夫人未免太偏心了,怎能事事都依着大房来,一点儿也不记着夫人管家的辛苦。” “我在那老太太眼里算得上什么,隽儿又 算的了什么?怕是她眼里只有那个死了的顾氏是她的儿媳妇,只有何培旭一个是她的孙子了吧。”王氏恨的一字一字的仿佛是从她牙缝里挤出的一样。 “你又胡说些什么?”一个三十出头的男子大步走进屋子里对了王氏训道。 这男子身形瘦长,脸长的瘦窄而无须,五官生的很是平淡无奇,双眼微突。 他便是何二老爷,何安谦。 何安谦此时皱紧了眉头,一脸怒气。 王氏不防备何安谦突然进了屋,吓得立即站了起来,慌忙道:“老爷怎的这个时辰就回来了?”何安谦看了王氏的呆愣模样,冷冷的说道:“家里出了这样大的事,我怎能不回来旁的人都先下去。” 众奴婢听了,连忙退出了屋子,只徐妈妈最后看了王氏一眼,见王氏点了点头,她才出了门。 何安谦见身边没有旁的人,就让王氏把门关上。王氏见何安谦板着一张脸,心中惴惴的,又不敢口,只能做在一边偷偷的看着何安谦的脸色,一边暗自猜测这何安谦会说些什么? 半晌,何安谦终于开了口:“那小兔崽子当真命大。” 王氏连忙附和道:“可不是呢,其实主要还是何媗那个死丫头坏了事,如果不是何媗找了何庆他们去找何培旭,怕是事早就成了呢。如今何媗那个丫头竟然还说是因为小姑托梦才得知,凭得胡乱说话。可老夫人竟然信的十足……” “何媗?” 何安谦脑子里浮现出一个瘦小怯懦、畏畏缩缩不敢在人前说话的小女孩儿的模样,于是不耐烦的打断王氏的话:“她才多大?估计是旁的人教她的,只把那人找出来,处置了就是。” “她身边又哪有能出这些主意的人。老爷,你可不知道,今天何媗那个丫头有多厉害,一次次的和我顶嘴,竟全然不把我放在眼里。”王氏忍不住对何安谦诉苦道。 何安谦多少了解一些王氏的性格,因看了王氏之前怒气冲冲的模样,于是估计着王氏是又闹出什么事了,于是问:“于是你便按不住性子,与何媗那个丫头争执起来了?” 见王氏呐呐的一副不知如何回答的模样,何安谦怒道:“她不过是个黄毛丫头,做了错事,旁人也不过说她年纪小不懂规矩。可你呢?你与她斗个什么?你平时喜欢学顾氏宽容大度的模样,怎么总是学皮不学骨。便学不得顾氏,你且看看三弟妹,也比你知道进退多了。你再如此下去,还图谋些什么?你可别为了 小事坏了谋划。她若惹了你,你就在暗处惩治了她就是,何必为了逞一时口舌之快,毁了自己的贤良名声。” 王氏被何安谦训斥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何安谦看王氏这副模样,恨极了王氏不争气,只会争些不值当的事。又冷着一张说道:“这内宅的事还需要你多上心,你能力有限,管不了那么多的事,便把事情交付给锦鹃一些,我瞧着你身边也就她一个能出些正经主意的。之前那小兔崽子一直住在母亲那里不好下手,现在他自己住一个院子,此次在外面没有成事,以后在这宅子里怎么会还不成?母亲那里你还要多上些心,皇上重孝道,我马上就要调去礼部,升做三品礼部侍郎,莫要在你身上坏了事。且现在在风头上,也不要再急着做什么事,以后的日子长着呢。这段时间,你只管做出一副孝顺儿媳的模样就是。便是母亲再偏心,方才的话就不要在人前说了。” 王氏听的既怨且喜。怨的是何安谦信不过她,喜的是何安谦又要升官了。王氏连忙说:“老爷既有了这样的好事,那我这就备下酒菜,为老爷庆贺一番。” 何安谦因还用的着王氏和王氏的娘家,少不得要安抚一下。想了想,也就消了方才要去芳姨娘那里的打算,点了点头说:“去吧。” ☆、夫妻共谋(改错) 吃饭的时候,何安谦少不得把夫妻一体,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的话对王氏再说了一次。且又许了王氏许多日后富贵如何如何的话,哄得王氏一个劲儿的抿着嘴笑。也让王氏也下定了决心,甭管怎么样,现在需要忍着些,然后把何培旭及早除了才是正事。到时候自己成了侯府夫人,何媗她们还不是随意拿捏的?随即又觉得何安谦未免太高看锦鹃那个那丫头了,自己若认真想个法子也不见得会比锦鹃平时出的主意差。 因何培旭的事还没了,何安谦不得不做出一副焦虑忧心的模样。在吃过的酒菜后,何安谦就连忙去找何老夫人说了一下何培旭那案子的进展。何老夫人今日被折腾的倦了,虽睡了一会儿,但整个人还是没个精神,且她不太懂得外面的事。只何安谦说什么,她听什么就是了,哪里还有心思去辨别何安谦话里的漏洞。 何安谦在何老夫人那里待了好一会儿,也不顾及何老夫人如何困倦,一直熬到何老夫人赞他为侄儿的事上心,何安谦才心满意足的退出了何老夫人的院子。 此时,天已经黑了,何安谦这个时候既去不了芳姨娘那里,又不愿再去与王氏说话。恰好一直跟在何安谦身边当差的刘勇在此时找了他,何安谦见了刘勇,立即屏退了左右,寻了一处秘密所在,听了刘勇的回报。 刘勇回报给何安谦说,办了何培旭那事的人基本都处置了,那个为何培旭驾车的车夫与跟在何培旭身边的几个小厮书童早被先前卖通的土匪给顺手杀了。那车夫更是连脸都划花了,看着衣服才认出了车夫的身份来。 何安谦又问了用来劫杀的匪徒可有知道内情。刘勇回道:“那些人都没与我见过面,俱不知道内情,可小的为了以防万一,已处置了为首的几个人。” “还需更谨慎些,一个知道这事的人都不留才好。”何安谦说道。 刘勇听了后,心想何安谦这是要杀人灭口,不由得心中大骇,面上却强自镇定道:“小的定办好这件事。” 何安谦满意的点了点头:“你为我做了这么多的事,我都记得呢,往后必然不会亏待了你。” 刘勇这个时候哪里敢想往后,心中只为参与进了这件大案里而惴惴不安,在这样的寒冬夜晚,愣是吓得刘勇的背后出了一层冷汗。 何安谦看了刘勇的脸色,知道刘勇对自己起了惧意,觉得这刘勇知道了那么多事,也是留不得了。可想想身边确实没有一个比刘勇更会做事的人,何安谦心里起了惜才之心,难免有些不 舍。但终究何安谦还是无可奈何的叹息了一声,拍了拍刘勇的肩膀。 见刘勇脸色苍白的退下了,何安谦想了想,觉得少不得还要演上一场戏,就拉了十几个家奴,打着为何培旭追拿凶徒的名号,与顺天府派出的衙役一道,奔着郊外去了。 一则是让旁的人知道自己这个做叔叔的是怎样将何培旭的事放在心上,一则是想查查这事还有什么疏漏,在旁的人发现前,及早将证据给毁了。 而王氏在何安谦走后,心绪也平定下来,寻思着既然何太夫人不愿意她派人到何媗院子里照料何培旭,那大可以打着旧人更熟悉何培旭习惯的借口,将何培旭院子里得用的人派到何媗院子里。 想定了主意,王氏又将这事徐妈妈说了一下,被徐妈妈捧了几句,更觉得这事当行。就立即着人领了何培旭院子里的一个叫做玉珠的丫头去了何媗那里。 玉珠来到了何媗的院子后,芸儿没有让玉珠直接进到屋子里,只让玉珠在屋子外候着,自己先进屋将事情与何媗说了。 何媗晚饭只喝了半碗粥,之后就守在何培旭床边,胡乱的想着一些前世今生的事情。白日里何媗还没觉出什么,可到了晚上,独剩下何媗一个人的时候,何媗倒有了一些似梦非梦的感觉。毕竟重生为人,未免有些太过匪夷所思。 芸儿进屋时,何媗仍坐在何培旭床边,眼神飘忽。听了芸儿唤了声“姑娘”,何媗仿佛被人突然从梦中唤醒了一样,愣愣的看了芸儿一眼,而后低了一下头。再抬头时,何媗就变得如白日里一样,一脸寡淡的表情,目光坚定决绝,隐约带着戾气。 “又出了什么事?”何媗问道。 芸儿道:“大少爷院子里的玉珠过来了,正侯在屋子外面。口口声声的说她身为奴婢,应以主子为重。如今大少爷受了伤,她若不伺候在左右,就辜负了大少爷对她的恩义。听她话里的那个意思,是若不让她过来照顾大少爷,就要寻死。奴婢觉得她倒还是个有良心的。” “良心?是多了个会拿大忠大义压人的奴婢吧。” 何媗皱眉回想了一下,隐约记得上一世似乎听过这个名字,却不记得这个玉珠是个怎样的人了,便问:“是她一个人来的,还是有人领她来的。” 上一世,何媗死时,都已经离开侯府近二十年了。期间虽因着心中有仇恨的缘由,一直留心着王氏等人的事,但许多不要紧的人与事难免还是有些模糊不清。 “是二夫 人身边的菱秀领着来的。”芸儿回道。 何媗一听是王氏身边的丫头领了来的,却也知道了这玉珠的真正良心在了那里。何媗看了眼还睡着的何培旭,说道:“既然她那样忠心,就将她领到外间,我先见见她。” 说着何媗起身走到外间的榻上坐下。芸儿应了一声转身出屋,领了玉珠进来,玉珠一进屋就对何媗行了一礼,玉珠年纪看着也不过十一二岁,却举止端正,倒是个模样清秀的。 只是,若心思也如举止一样端正便好了,何媗打量完玉珠,说道:“你倒是个忠心的。” 玉珠连忙又行了一礼,道:“还请二姑娘成全了这份忠心。” “如你所说,我不把你留下来,竟还是拦着你为旭儿尽忠了。”何媗冷笑道。 玉珠忙道:“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何媗打断了玉珠的话:“罢了,你虽言语不得体,却还有几分忠心,便留下你伺候旭儿吧。” 玉珠听何媗责怪她不得体,竟仿佛是受了极大的屈辱一般,红了一张脸咬了下嘴唇,道:“谢二姑娘。” 何媗见她那摸样,心中暗想,这丫头何苦学出个大家闺秀的模样,非要弄出一个言谈得体的名头。 玉珠退下后,何媗又叫了芸儿进来,让芸儿看着些玉珠,不要让玉珠沾何培旭的事情,而后问道:“之前我让你问何庆的话,可是问了?” 芸儿脸上一红,说道:“奴……婢问过何大哥了,他说他们到了姑娘你说的地方后,只一门心思的救了大少爷,旁的倒是没注意什么?” 何媗叹了一口气道:“想来在那样的情形下,他们是不会再顾忌旁的了。那二夫人那边呢?他们那里有什么消息没有?” “奴婢只听说二老爷已将这案子报了官,现在顺天府正查着呢。至于查的如何奴婢就不太清楚了,二夫人那里奴婢没什么相熟的人,也不知道什么消息。倒是晚间遇到老夫人房里香莲,闲扯时,听她说了她在按照老夫人的吩咐去二夫人院中传话的时候,遇见了二夫人房里的锦鹃,锦鹃脸红肿的,似乎是被二夫人给打,可她却没说锦鹃为了什么事被打。”芸儿回道。 何媗问道:“你可知香莲传的是什么话?” “哦,就是,就是为何庆他们他们安排差事的事。听香莲的意思,老夫人很是把姑娘的话当做一回事呢。”芸儿回道。 何媗想,如今何老夫人必是听信了自己的 托梦之说,且看着自己与姑姑长相相似,所以有意对自己好,来宽慰她的思女之情吧。如此,倒不荒废了自己说出的那一番谎话了。以后仗着何老夫人的偏宠,做起事来倒是能方便不少。毕竟何老夫人再是如何的老糊涂了,何安谦也越不过一个“孝”字,就当真敢在一些琐事上忤逆了何老夫人。 且有了这些琐碎的事庇护,自己才能一步步的在府中铺展开自己的势力。 何媗看一抬眼,见芸儿脸上露出了羞愧的神色,问道:“你怎的了?” “姑娘,芸儿没有用,只能打探出这些……”芸儿咬了嘴唇,红了眼圈,竟是要为了自己的无能落下泪来。 芸儿是很忠心,为人却也太过老实了,最是说不得谎的人。让她藏着心思,向别人打听消息,何媗也知道太过为难她了。但如今何媗院子里的丫头虽然不少,可身边能放心用的也就芸儿、赵妈妈、春燕三个。赵妈妈虽然堪用,却是个藏不住话的,让赵妈妈去打听消息,怕是没探出别人的话,倒是别人套去话了。而春燕就更不必说了,虽她不会向旁的人那样帮着王氏害自己,有几分良心,可也是个明哲保身的人。叫她去,也不过是听她对自己说几句谎话糊弄自己一番而已。 所以何媗听了芸儿的话,不由得笑道:“不必这样想,你已做的极好。” 说完,何媗从自己的首饰匣子里拿出了一支样式普通的银簪子交到芸儿手上,芸儿竟涨红了脸,推拒了一番,最后才在何媗的命令下收下了银簪子。 芸儿先钱虽一个劲儿的推拒着,但得了银簪子后,却还是露出了欣喜之色。何媗知道芸儿高兴不是完全为了得到财物的缘由,皆因着自己看重了她。 何媗想终究是自己不识人啊,上一世将大把的财物撇给那些白眼狼,相比起来,竟然薄待了芸儿这个忠心为着自己的人。 芸儿带着一脸掩不住的喜色离开后,何媗又摆弄了一会儿手里那个精致的首饰匣子,这一大盒子首饰大都是顾氏在的时候为何媗备下的,每一件都花了心思定制,精美绝伦,皆是外面难找的样式。顾氏走后,何媗虽按着惯例逢年节都会得些首饰,但那些为了应付她而做的东西,终究是与顾氏备下的不同。方才给芸儿的那支簪子,就是府里统一送给各位姑娘的。便是芸儿再忠心,顾氏为何媗留下的东西的,她也是不舍得给的。 不只是这盒首饰,自何媗一出生,顾氏就为她开始办置嫁妆了,虽上一世何媗的嫁妆被王氏搜刮去不少,可落 到何媗手中时,仍是极丰厚的。也许也是因为何二老爷重脸面名声,不愿旁人说他苛待侄女也好。也许是王玦他们本就为了这份嫁妆娶的何媗,自然不愿少了何媗的嫁妆,逼着王氏不敢过于张狂。 但仅从一个首饰盒,顾氏就如此上心,那为何媗备下的嫁妆如何丰厚,就不难想象了。 顾家当初也是富甲天下的,因只有顾氏一个女儿。族里怕财产旁落,就逼着顾家过继了族里的一个男孩。顾氏的父亲是个性格刚硬的,被族里逼迫后,就赌起气来。索性将大半的家产都做了顾氏的陪嫁,当时顾氏十里红妆,一时间轰动了整个临京城。 人皆有私心,顾氏也不例外。她自己当年十里红妆,便是自己的女儿有所不及,也希望自己的女儿的嫁妆是临京城的官家女儿里是头一份儿,让那些讲究什么门第观念的人再眼红一次,看看他们再如何说什么士农工商,商户下贱的话。 可顾氏的这份心思,竟然最后只成全了那群狼子野心的畜生们的贪念。 何媗摸了摸首饰盒外精巧的雕花,这一世,无论爵位,还是嫁妆,哪怕只自己首饰盒里的一枚耳坠,自己都不愿让他们得去了。 ☆、旭儿一哭 何媗睁开眼睛的时候,脑袋还有些昏沉沉的。待看到现在睡的地方并不是自己的房间,何媗便立即清醒过来。何媗第一反应就是摸了一把自己的脸,摸到脸上一片光滑,并没有被毁容后那凹凸不平的疤痕。何媗方定下心来,所谓重生,原来不是黄粱一梦。而后何媗才缓缓床上坐了起来,唤了人进来伺候。 门外只一个□岁左右的小丫头守着,听见了何媗唤人,便进了屋子伺候何媗起床。那小丫头何媗倒是略有些印象,似乎有这么个人,前世在她院子里当了一阵子差,就又被调走了,但名字却没法记得了。 “我怎的睡在这这里?”何媗问道。 那小丫头许是刚当差的缘由,显得很惧怕何媗,颤声回道:“昨晚姑娘在主屋的榻上睡着了,崔嬷嬷怕姑娘着凉,就让人将姑娘移到了这间偏房来。” “我竟然就这么睡过去了?”何媗自言自语道,想着昨天许是累极了,自己现在这个身体又养的有些娇弱了,所以才不自不觉的睡了过去。但以后可不能这般了,自己院子里的人还不干净,哪里能这般睡死了过去。 何媗洗了脸后,又问道:“少爷如何了?可醒了?” “大少爷已经醒了,倒是没有哭闹,就只嚷着饿,崔嬷嬷让人为大少爷熬了碗粥……”小丫头回道。 话未说完,何媗已皱了眉,匆匆梳了一下头发就向主屋走去。 走到主屋外,何媗就看到一个穿了一身绿裳,柳眉凤眼瓜子脸,眼角带了些柔媚之气的丫头在正屋门口张望,见着何媗来了也不躲闪。 何媗看了眼那绿衣丫头,因暂时没心思处置那丫头,就忍下了心中的厌烦,直接进了屋子。 进到屋子里,何媗绕过屏风走进内室,就看着崔嬷嬷正在喂何培旭喝粥。何培旭却也没有为昨日的事表现过分惊惧,只是脸色还有些苍白。 崔嬷嬷见了何媗笑着道了一声:“二姑娘早。” 何媗说道:“嬷嬷,让我来喂旭儿吃粥吧。” 崔嬷嬷极知道分寸,笑着将碗交到了何媗手中,说道:“老夫人不定怎么挂记着大少爷呢,如今大少爷醒了,我想回了老夫人一声,让老夫人安安心。” 何媗点点头,道:“你且去吧。” 说完,何媗也不再管崔嬷嬷何时离去,直接在何培旭床边的小凳上坐了下来,忙拿着一只还未用过的汤匙舀了一勺碗里的粥送进自己嘴里。觉出粥里没有被人下 药,只略微有些冷了,何媗才松了口气。 崔嬷嬷虽不是何二夫人那边的人,但依着何媗上一世的记忆,崔嬷嬷却也不见得多偏着他们这一边,所以何媗也不敢全信了她。且这粥一路经手数人,实在不得不防。 其实也不怪何媗紧张过度,她好不容易把何培旭救了回来,又哪里会让这失而复得的弟弟再受了王氏他们的毒手。 知道粥没有下害人的东西,何媗就拿了何培旭之前用的汤匙,舀了一匙粥送到何培旭嘴边,说道:“再吃上一口吧。” 方才还吃了小半碗粥的何培旭此时却红着眼圈,低了个头没有说话。 “怎么了?”何媗看着何培旭眼眶红了,心里也跟着发酸,忙把碗放到一边问道。 何培旭抬了头,一个劲儿抽着鼻子不让眼泪掉下来:“姐,我昨儿还以为见不到你了呢。” 这话一出,何媗也红了眼眶。虽然这个时候何培旭身上带着伤,且又才吃了粥,不便悲伤。何媗也想开口劝着何培旭一点儿,可整个人就是哽咽着发不出声音来。 “他们杀了青墨,又杀了观砚,接着又追着我杀过来。我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很是害怕。想着若是我死了,剩姐你一个人怎么办?就更加害怕了。”说着,方才何培旭还忍着的眼泪就落了下来。何培旭立即用袖头狠狠的把眼泪蹭掉,脸上还硬撑着一副倔强模样。 见何培旭还是一团孩子气的模样,却说出这般话来。何媗又是羞愧又是怨恨,羞愧的是自己两世都未保护好自己弟弟,竟让他小小年纪就遇上这样的危险,还要让他来惦记自己。怨恨的是哪怕自己的父亲母亲不在,祖母若多护着自己与弟弟一些,在上一世怎会落得一个怀恨终身,一个丧命荒野的下场。 何媗用力的喘上几口气,待终于能出话来,道:“是姐姐没有照顾好你,以后,以后,不会……” “姐,别哭。娘亲去世前,说我是男子汉,堂堂大丈夫,我应该照顾姐姐的,可我却害得姐姐掉眼泪,是我不好。”何培旭用力的擦了擦自己眼泪,又用为自己擦过眼泪的袖子去给何媗拭泪。 何媗也不知道自己何时就流了一脸的泪水,由着何培旭用脏兮兮的袖子给自己擦泪。因闻着何培旭袖子上的一股子鼻涕味儿,又想着不能再引着何培旭与自己哭到一块儿去,免得伤了何培旭的身体,何媗不由得哭着笑道:“这话倒记得清楚,娘还说过男子汉不能在旁人面前落泪呢。” 何培旭皱了一张小脸:“姐,你又不是旁的人。我在祖母面前也没落过泪呢,方才我醒了之后,见了崔嬷嬷,发现自己没死,我也想哭来着,却还是忍住了。” 何媗强撑出笑意用着打趣的口吻说道:“如此,你当真是个男子汉了。” “那是自然。”何培旭毫不谦虚的点点头,声音里还带着一些哭意。 何媗拿帕子擦了擦何培旭脸上的泪痕:“那你这个男子汉,以后若要哭,就只在我面前哭。反正无论你怎样淘气调皮,怎样的不听话,怎样爱哭爱闹。因你是我的弟弟,我都喜欢着,不会嫌弃,不会取笑你呢。” “我又哪是你说的那个调皮样子?” 何培旭抗议道,却也不再哭了,而后又小声的说:“便是小时候是那个样子,我如今也改了。” 说完,何培旭虽眼角还带着泪,竟也有些不好意思的咧着嘴笑起来了。 “你现在才多大?哪里来的小时候?你说不淘气,那之前爬树掏鸟窝的又是哪个?”何媗见何培旭不再哭了,也为了哄他,跟着笑道。 “姐,你说过不取笑我的……”何培旭突然直起身子,却因牵扯了伤口,疼的嘶哑咧嘴。 “小心你的伤,。” 何媗一边说着,一边掀开何培旭身上的被子,虽见着何培旭的伤口包扎的很好,且未有血渗出,却也皱了眉把着何培旭的手腕,摸了摸他的脉。说道:“这几日伤口还会有些疼,需忍着些。以后也要小心,不要再把伤口扯开了。” “我才不怕的那点儿疼呢?” 何培旭嘟着嘴说完,又一本正经的看了看何媗说道:“姐,你今日怎么与刘太医一样说话?” 待何媗要笑着岔开话,就听到芸儿进屋来说:“姑娘,玉珠听大少爷醒了,哭着说要见大少爷一面呢。” 何培旭听到玉珠的名字,就很不耐烦的皱着眉说道:“那个丫头最是烦人,整事劝我要二婶当做亲娘一样敬重,我就闹不清楚了,二婶子做了什么事,值当我将她当做亲娘?而且她还总喜欢用些规矩来压我,说我这不能做,那不能说,难道把我养成一个木头才好?姐,你不要理她,她就喜欢做这些腻腻歪歪的事,若是能赶了她就好了。” 何媗想着,自己上一世便是被养成木头了,何培旭年纪虽小,却比自己要强上许多。于是何媗对芸儿说道:“你出去与她说,大少爷不耐烦见她。” 而后, 何媗又对何培旭说:“你不要一口气说这么多的话。若是你要赶那个叫玉珠的丫头走,也不是件难事。” 何培旭眨了眨他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好奇问道:“姐,你能赶她走?她可是二婶子弄到我身边的人,我跟祖母说过几次,祖母却说有个管着我的人好,还说她是个识大体呢。怎么都赶不出去。” 何媗想了想,觉得教何培旭一些小伎俩也不是什么坏事,于是就笑着伏在何培旭耳边说了几句话。何培旭开始并没懂得什么意思,好一会儿寻思过来,就贼笑着说:“怎么我睡一觉起来,姐姐多了这么多坏主意?” 说完后,何培旭又怕何媗恼了,又扯着何媗撒了一会儿娇。 因何培旭才哭过,也不能即刻吃东西或睡觉。何媗由着他撒上一回子娇,后又让他喝了一些温水,哄着何培旭喝了一碗药。说了好一会儿话后,见何培旭困倦了,才让他睡过去。 何培旭睡着以后,崔嬷嬷才从何老夫人那里回来了。 崔嬷嬷进屋见了何媗似有话说,何媗瞧着何培旭睡安稳了,怕说话的声音扰了何培旭睡觉。嘱咐芸儿照看好何培旭后,何媗就与崔嬷嬷出了主屋,向了昨夜何媗睡着的偏房走去。 ☆、其母其女(修改) 何媗与崔嬷嬷一前一后进入偏房后,崔嬷嬷说道:“老夫人听到大少爷醒了后,很是开心。可她今天身子不大舒坦,没法子过来。” “祖母不舒坦?那我应该去看看才是。”何媗说道。 崔嬷嬷道:“老夫人知道姑娘素有孝心,听了她不舒坦,必要过去的。但老夫人听说姑娘昨晚照料大少爷直至深夜,很是心疼,说让姑娘好生休息,且老夫人说自己并无大碍,知就嘱咐老奴让姑娘无需过去了。” 何媗看了崔嬷嬷一眼,心想必是崔嬷嬷捡了一些有利于自己的事告诉了老夫人,所以何老夫人才说的出这样的话。于是何媗笑道:“多谢崔嬷嬷了。” 崔嬷嬷见何媗是个明白事儿的,也不推脱,只笑着点了点头:“这是老奴本应做的。” 何媗摸了一把自己的头发,说道:“今天早上我起的太匆忙,连头发都没梳好,崔嬷嬷能帮我梳一下头发么?” “这有什么?还用的到姑娘来问我,我于宫中出来,也就是对这种事做的顺手些了。”崔嬷嬷笑道,又因着似乎想起以前的什么事,表情有些黯然。 “那就有劳嬷嬷了。”何媗披散了头发,让小丫头去正屋拿了她惯常用的水晶镜过来。而后何媗就将小丫头打发了出去,屋里只留下何媗与崔嬷嬷两个人。 崔嬷嬷见了那水晶镜子,笑道:“姑娘这镜子可是难得的,瞅着比铜面镜子可清楚多了。” “是先母留下的。”何媗摸了镜边的雕花,看着镜中那个苍白瘦弱,长相平凡的那个女孩儿说道。 何媗记得自己曾经因为傅博退亲的事,而对自己的平凡外貌而自卑哀怨过,偷偷的想着自己若是生的若何姝一样貌美,是不是就不会被傅博退了亲事。 但如今,何媗觉得能有一张完好的,能看的脸就是很好的了。 可以为色而失信,闹着用死逼了父母退婚的男人,又是什么值得自己伤心的人物? 因想起了傅博,何媗跟着想起了那门自己父亲生前与傅尚书定下的亲事,心想,要用个什么法子,将这门亲事毁了才是。接着何媗又觉得自己多想了,若如上一世那样,那些人自然会想法设法把自己与傅家的那门亲事毁了,又怎么用得着自己操心。 崔嬷嬷手法娴熟,只一会儿功夫就为何媗梳了个垂鬟分肖髻,又为何媗涂了些脂粉。让何媗看起来比方才有精神多了。 何媗看了,笑道:“被崔嬷嬷 一收拾,我看起来倒是像一个人了。” “姑娘这是怎么说的。” 因着夸何媗美貌的话实在无法说出口,崔嬷嬷只笑着说:“姑娘看起来一直都很乖巧呢。” “崔嬷嬷到底是从宫里出来的人,见得比府里的人多,也会宽慰人。” 何媗摸了一下垂下的头发,笑道:“这几日还要劳烦崔嬷嬷照看大少爷,我也没有旁的东西,只听说旁人说嬷嬷有喘症。恰好我这里有个方子,正治这喘症,过一会儿我就命丫头拿给嬷嬷。” 崔嬷嬷只当何媗是个小丫头,也不认为她能寻出什么好方子,但想着不收,难免又让何媗想到旁处上去了。并且虽然这崔嬷嬷在宫中练就一副冷心肠,却也因着年岁大了,难免喜欢起这人与人之间的温情来,外边虽还是一副任谁都挑不出错处的冷壳子,可内里却比那些往日里吃斋念佛的还要和软的多了。 定国侯府中的事,何老夫人也许是糊涂了,看不出来。但见多了尔虞我诈的崔嬷嬷又怎会看不明白呢?她只不过图个明哲保身,不耐多说而已。之前帮着何媗在何老夫人跟前说了几句好话,也是看着何媗护了弟弟,着实有些疼惜了这对在虎狼群里互相依命的姐弟。 如今听了何媗的话,虽认为这方子没多大用处,且也知道何媗不过是看她有用,起了笼络的心思。但终究因着有人记挂自己,也不由得心头一暖。 于是崔嬷嬷也不推让,笑了说道:“劳烦姑娘挂心了。” 何媗也笑着说:“嬷嬷估计着昨夜守了大少爷也累着了,这半日你就歇着,我看着弟弟便是。” 崔嬷嬷直说着“不敢”的时候,何媗就皱了眉说道:“难道崔嬷嬷只得祖母使唤的了,我的话就没用了不成。” 崔嬷嬷看着何媗有点撒娇的语气,忍不住笑着说:“那我依姑娘就是。” 见崔嬷嬷出了屋子,何媗才冷下脸,觉得这等撒娇卖笑脸的事还是少做的好。自己都一把年纪了,做出来时倒不觉得什么,可过后想来,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自己被自己恶心的半死。这样下去,还不若直接在府中的井里撒上一把毒,让这群人一晚死绝了,岂不爽快。便是累及无辜又怎样?自己上一世何曾不无辜?至于王玦那人,自己上一世就剐了他,也算报了仇了吧。 过了一会儿,何媗又苦笑着想,这又不是前一世,任凭自己一个人破罐子破摔的,怎样的狠历都无所谓,不用讲什么运筹谋划,只凭了心 中的恨意鲁莽行事。便是生剐了王玦也不畏惧,大不了舍了一条命就是了。可现在何培旭还活着,自己就是上一世留下的个再怎么狠历的性格,都得为顾虑着何培旭藏着九分,留十分后路。自己是死过的,并不惧死,可又怎能舍得让自己救回来的何培旭再损上半分? 再说,若是轻松要了那些人的命,岂不是便宜了他们?不如耐下性子,守住他们想取的,夺走他们已有的,一步步的把他们逼到死角,看他们在自己脚下求饶,岂不是更痛快。 何媗深吸了一口气,只是想想,就让何媗浑身舒爽发起抖来。若是真的成了,何媗独自坐在屋里冷笑着,若是真成了,那才真是一件快事。 若是此时有人见到何媗似笑非笑,浑身发抖,目光狠厉,如恶鬼附身的模样,只怕是要吓个半死的。 因着还惦记着何培旭的伤病,何媗心情平复后,一个人也无法安心独坐一处。于是何媗又去看了何培旭一眼,为何培旭掖了掖被角。再嘱咐了一下芸儿,让芸儿小心伺候,除了何媗自己与崔嬷嬷外,不要让旁人近何培旭的身,何培旭吃的东西都要叫自己尝了之后,才能给何培旭用。 何媗心里虽也估计着何二老爷不会在这风头上再下杀手,但凡是都有一个万一,难保王氏那个糊涂的,不为名利冲昏了头,以身犯险。到时候,他们就是一家子都舍去命了,又如何?能偿的了何培旭的命么? 去看过了何培旭,何媗又去院子里,嘱咐丫头去把小厨房收拾出来,去府中厨房要些柴火米面,中午时就在何媗自己的院子里为何培旭做午膳。免得来来回回的,饭都凉了,且以后煎药也方便。 定国侯府人口简单,每房少爷姑娘,无论嫡庶都能得一处院子,何媗五岁便自己分了院子独住了。何媗的院子里本来带着的小厨房,原是顾氏疼她,想何媗年纪小小就分出去自己住一个院子,生怕再亏着她。就在给何媗修院子的时候,自己出钱为她建了个小厨房,何媗若是自己想吃点儿什么,厨娘也能给她做了去。就是由着府中的大厨房统一派菜,拿回来也能再热一热,不用吃些半凉不热的,吃坏了身子。因顾氏给何媗修了小厨房,又怕旁人不知道修院子的钱是她自己出的,只看单何媗有小厨房,有厨娘伺候,误会她行事不公,什么事都偏着自家闺女。顾氏也就再出钱为何媛、何姝的院子各修了一个小厨房,分别请了厨娘进来伺候。 因顾氏手里的铺子忒多,便是不算那些田地,每月都有个几万两银子入账,却也没把这搭 进公中的几个钱当做一回事,只说是她这个大婶子的疼侄女们,略表了表心意。 可即便是这样,当初也让王氏说出许多歪话来。成日里在何媛跟前说,顾氏是要给她自己闺女修院子,不过顺手帮何媛修了个小厨房而已,要不当初何媛修院子的时候,她怎么不想着,到底没把何媛放在心上。且连何姝的院子都请了厨娘,这是拿着何媛当做庶子之女一般看呢。又说顾氏的嫁妆何其多,这修院子请厨娘的银子在顾氏眼中根本不算个什么,便是顾氏打赏给身边丫头的也比修厨房的银子多。 最后王氏当着何媛的面哀叹,何媗的父亲屡立战功,与何媗订亲的傅家听说又升做了尚书,且顾氏为何媗备下的嫁妆又多,日后她这个做大姐的怕是要被何媗这个做妹妹的压过去呢。让年纪还小的何媛对了顾氏的行为丝毫没领情,反倒对何媗渐渐生出了怨怼嫉妒之心,事事与何媗攀比着行事,便是与何媗得了一样的东西,她也觉得何媗的东西比她的更好,非要抢了过来才行。 因顾氏盼着一家和睦,也不想与小孩子计较。何媛要个什么东西,也就容了她了。何媛若闹得过分了,顾氏因毕竟隔了一层,也不方便说教,只与王氏提了几句。可王氏在背后只叫何媛再闹得厉害一些,盼着用何媛来给顾氏添事,如此倒是纵着何媛越发的骄横起来。 在顾氏死后,何媛便缠了王氏,让王氏寻了府里银钱紧的借口,把何媗与何姝院子里的厨娘给裁了,也不再往何媗、何姝的院子里送柴火米油,于是她们院子里的小厨房就不再生火。何媛就因从此事事都受了独一份儿的待遇,心气儿越发高了,简直把自己当做了定国侯的唯一嫡女一般。 若何媗之前不是那份木讷性子,吵闹一番,也不至于被人欺压成那样。可她失了父母,一心不想让别人小瞧了去,说没了父母的姑娘失了管教,不懂规矩。且又总听王氏说其他官家女儿如何雍容大度,如何知礼守节,已被养成了木头一样的人。 只当自己念在王氏的情面上容了何媛,旁人会赞自己大度,又觉得自己息事宁人的决定做的极好。也不去打听一下何媛院子里的吃穿用度,也就由着丫环去取些半凉不热的菜,凑合着吃。甚至连赵妈妈等人抱怨几句王氏有失公允的话,何媗还有说上几句“二婶子不是那样的人,莫要这样说。”来为王氏辩驳。 最后何媗的性子竟绵软到,连婆子丫鬟都敢当着她摆脸色的地步。 何媗养成这副性子,却也有些顾氏的因由在里面。顾家虽富 庶一方,顾氏却因是商人之女的缘由,被其他官家夫人看不起,笑她的商人气。顾氏面上虽表现的不在意,但日子久了,却难免介怀。于是顾氏便想把何媗养的比旁的官家女儿更加出色,只要她学诗做画,不许她碰这些商事,连宅子里的事都不教于她,唯恐何媗染上一点儿商人的钻营之气,可最后却把何媗养成了略带书呆气娇花。 顾氏身体好的时候还觉得没有,但当顾氏临去时,才觉得这样的女儿实在让自己放心不下。除了把自己手里的私产交到何老夫人手里代为管理,还为何媗安排了几个放心的婆子丫鬟,甚至对了何培旭都嘱咐着要多多照顾姐姐。顾氏当初也只怕何二老爷和王氏见他的钱财多,起了贪念,却怎么能猜到他们有着那样的狼子野心。且顾氏又怎么会想到,在她死后不久,王氏就捡着各种理由将她留在何媗身边的人遣了大半。 如此到也难怪何媗在顾氏去世后,处处听王氏唆摆,事事受旁人拿捏。 不知道,若是顾氏看到了何媗与何培旭上一世的结局,是否会后悔将女儿养成那副模样。 ☆、驱赶恶仆(一) 在何媗院子里的人多少都知晓些之前的事,所以几个趋炎附势的丫头难免怕因着这事去招惹了王氏那边,惹了何媛的不待见,以后在府里的日子不好过。 况且这些人又是伺候惯何媗的,虽何媗昨日行事利落的很,可在心里也总是把何媗当做一个软弱可欺的人。所以一时间竟无人敢答应,最后一个大丫头走了过来笑嘻嘻的说:“姑娘何必再多出这么些事,让府里上下不安宁。” 何媗看了那个大丫头一眼,不是旁的人,就是早上探头探脑的绿衣女子。 何媗不由得冷笑起来,这个丫头,她是怎么都没法子忘的。这个丫头名叫绿柳,是府里的家生子,顾氏在世就就把她放在何媗身边做了使唤丫头的。只是顾氏在的时候瞧着还好,但在顾氏去世之后,这个丫头的一家子便迅速巴结上了府里新的掌权人王氏。当初何媗患了心疾无法生育了的谣言也是由她散出。 何媗想来也可笑,不过卖通了两个大夫,再由一个丫头说些模棱两可的话,便将自己打成了身患恶疾的女子。 让本来还拿不定主意的傅尚书下定决心退了婚。一个堂堂尚书,仅听着几句谣言,也不上门求证,就匆忙退了亲。想来,这个傅尚书在心里也是巴望着这门亲事不成吧。倒也理应如此,何媗上一世有个克死父母,妨死弟弟的恶名,且她虽挂着侯府小姐的名号,却没有一点儿真正的依靠,性子又和软。娶了她做正妻,又有何用? 而何媗的婚事落了空,绿柳倒是由王氏从何媗那里拿回了卖身契,最后寻了一个富裕人家做了正房夫人。估计着,这也算是绿柳这么些年为王氏做事得的好处。如今何媗再见到绿柳,便知道这两日绿柳鬼鬼祟祟必是为了何二夫人打探消息来了。这样的人,指不定哪天就对你在背后下黑手,还是除了干净,何媗打定了要将绿柳赶出去的主意。 何媗心想,这正好借着此事,让府里的人看看自己泼辣凶悍的模样。 绿柳见何媗对她露出了一抹冷笑,心里直慎得慌,说起话来便有些结结巴巴的:“姑娘,咱,咱们还是按着以前的规矩好。” 何媗脸上还挂着冷笑:“呵,什么规矩?你是何人?也配和我‘咱们’‘咱们’的说话。我倒不知道不过拿些米面柴火扰了谁的不安宁,坏了哪家的规矩?” “姑娘,你可不能这样说,你这实在是委屈奴婢了,我是一心一意为了姑娘着想呢。”绿柳假哭道,一面抹着眼泪,一面偷着看何媗的表情。 往常何媗对这些丫头婆子都很是宽厚,便是犯下再大的过错,只讨了个饶,掉上几滴眼泪。何媗就会心软。 何媗看绿柳如此便笑了起来。绿柳见何媗露出了笑,才放下心来,就听何媗说道:“你若为了我着想,就去厨房拿了柴火米面回来。若你不去,我便立即找人牙子将你发卖了,我这边不留不听吩咐的丫头。” “姑娘,你怎能说出这样狠心的话。”绿柳脸上有了些惊慌的表情,看了站在一旁的秋茗一眼。 “姑娘莫要这样说话,这不是寒了人心吧,况且不知道的人,见姑娘为了这样的小事就将人发卖了,要说姑娘苛待下人呢,到时候有碍姑娘的名声。”秋茗犹豫了一番,还是开口对何媗劝道。 “我的名声如何,还轮不到你来担心。” 何媗冷冷看了秋茗一眼:“我记得你的卖身契也在我手中,怎的?在侯府里呆腻了?想看看别处的风景?” 秋茗吓的打了一个哆嗦,腿一软便跪了下来,呜呜咽咽的哭道:“奴婢们也是为了姑娘着想,大姑娘若是听姑娘你与她弄了一样的事,怕是要闹了,大姑娘她可不是好性儿的。” 何媗见秋茗虽哭的可怜,却是指望着何媗惧了何媛,拿了何媛来压制主何媗,让何媗不再闹呢。到底是没把自己当作了正经的主子,何媗如此想着就冷笑道:“你们惧她不是个好性儿的人,就来拿捏我么?难道我就是个随人欺负的?” 秋茗咬了咬嘴唇,哭着道:“奴婢哪里敢这样想?” “姑娘,姐姐她也是为了你着想,你怎能这样不分好坏人。”一个同样穿了绿衣,长的与绿柳三四分相似的小丫头突然走到何媗面前,气鼓鼓的对了何媗说道,这是绿柳的妹妹绿萝。 绿柳听了绿萝的话,眉头深皱,她这个妹子自小在家就骄纵,进了府伺候的又是何媗这样性子和软的人。从未受过苦,说起话来实在没个分寸。无论何媗是个如何无能懦弱的人,这个时候哪里又能说这样的话? 绿萝一说完,就拉着一个平时与她交好的小丫头也跪了下来,说道:“如今我们都跪着求姑娘了,姑娘就饶了姐姐吧。” 那小丫头被绿萝扯着跪了下来,但终究心里发怯,也不敢说话,只垂头跪着。 绿柳见她们三个都跪了,便也只得跪了下来。 何媗现在的院子里除了日常的扫洒婆子,另有四个大丫头,四个小丫头。原除了赵妈妈还有一个很 厉害的妈妈,但王氏嫌那个人碍事,硬找了个错处给打了出去。赵妈妈倒是占了罗嗦碎嘴不能办事的好处,给留了下来。 这个院子拢共加起来也就九个伺候的人,如今竟是跪了几乎一半了。 何媗冷笑一声,眯了眼睛,厉声说道:“你们跪下来,那我便要饶了你们么?莫非我当不起你们一跪?我这个做姑娘,还能被你们给挟持了不成?” 说完,何媗也不耐烦再听这四人说话,直接吩咐道:“赵妈妈,立即找人牙子来。卖身契不在我这里的,就向着府里把卖身契要来,左右不是会伺候人的,免得再去别的院子里让其他姐妹受委屈。只将这四人找人牙子一同发卖了就是,你与人牙子说,她们屡次顶撞主子犯了过错的丫头,实在不是伺候人的主儿,随人牙子卖到哪里都好,只往后不要让我在旁的官家府邸遇见就成。” 那四个跪着的丫头,听何媗话里的意思,竟是要将她们往低贱的地方发卖。卖身契在何媗手中的绿柳与秋茗都脸色惨白,只卖身契在王氏的绿萝面色稍好一些,竟鼓了勇气梗着脖子对何媗说:“我原是二夫人那里的丫头,便是要卖,也该由着二夫人卖。这个侯府还是二夫人当家,姑娘又不是二夫人的亲生闺女,也别太拿着姑娘的样子折磨我们。” 说完,便站起来哭着跑出去,竟是要去向王氏告状的架式。 何媗见了冷哼一声:“本还想着让她收拾一下衣物,如今却也不必了,你们谁去把那丫头的东西扔出去?” 除去绿柳她们四人,剩下也只有正在犹豫的赵妈妈,在屋子里伺候何培旭的芸儿,低了头不做声的春燕,还有今早伺候何媗起床的表情总是怯生生的小丫头,和一个长了一双杏眼看着有些机灵的丫头。 过了一会儿,那长了一双杏眼的小丫头咬了咬嘴唇,说道:“那丫头平时就爱学着姑娘的范儿使唤我们,我也受够了她了。姑娘,我这就去把她的东西扔出院子去。” “你个贱蹄子,你敢……”因涉及自己的妹妹,绿柳也不顾得自己的处境,瞪了眼睛站起来,对了那杏眼丫头骂道。 到底是何媗和软惯了,绿柳虽现在为了何媗要将她发卖的话有些害怕,但内心并不把何媗不当成一个能说到做到有决断的人,所以也不十分惧怕何媗,不认为何媗会当真将她卖了。 只是绿柳的话还未说完,那杏眼丫头跳起来就打了绿柳一巴掌,骂道:“你在姑娘面前,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听着姑娘的吩咐做事 ,怎的就不敢?” 这话竟然比方才说的又干脆了许多,何媗就多打量了杏眼丫头几眼,觉得这个丫头都是个能用的人。 绿柳受惯了人捧她,因她觉得自己生得一副好容貌,心里也只觉得自己出身虽差,但比起何媗这个主子都要强上很多。哪里受得了一个小丫头打她的脸,当时血气冲上头,也管不了其他,直接冲向了那个杏眼丫头,竟要与长了双杏眼的丫头撕扯起来。 “你们都是木头么?就由着她胡闹?快给我把那绿柳绑了。”何媗怒道。 因那个杏眼丫头比绿柳瘦小,一旦打起来,何媗也怕杏眼丫头吃亏。 赵妈妈听了何媗的话,这才醒过神,与那个一直呆在一旁的怯懦丫头一同抱住了绿柳。绿柳虽是丫头,但平时都做的细致活儿,哪里能打的过赵妈妈与一个小丫头,只几下绿柳就被赵妈妈给制住了。这时,绿柳也没了往日秀气干净的模样,整个头发披散着,脸也哭花了,如哪家疯了的婆子一样被赵妈妈压在地上干嚎。 那杏眼丫头在绿柳被制住后,便立即跑到绿萝住的屋子去,把绿萝的东西胡乱卷一卷,全都扔到院子外面。 何媗扫了一眼,看春燕还站在一旁不动,冷笑道:“你们当自己不为我做事又不害我,就既可以讨好了旁人,又不得罪我,做成了两头得好墙头草?怎不知,进了我的院子,就已经是摘不清楚了。要么就狠下心串通了旁人来坏我,要么就一心一意的忠于我,听我的吩咐做事。不然两下都落不到好来,最后也得不一个好下场。在我这里,我既能卖了绿柳她们,也不在乎多发卖上几个不忠于我的人。” 春燕全身一震,她不比绿柳,她很知道自己的身份。也因着这份自知之明,春燕看事情比绿柳清楚。春燕见了何媗昨日当众顶撞王氏,行事有果断,言谈举止已与往日不同。所以今日何媗说起话来,春燕自然不敢当何媗所说的话如往常一般是儿戏之言。春燕心里一阵挣扎,最后咬了咬牙,寻了条绳索来,与赵妈妈一道将绿柳捆了个扎实,并拿了块破布把绿柳的嘴给堵上了。而后春燕抬头看了何媗,正对上何媗看向她的目光,吓得春燕立即避开,心中暗道,姑娘的眼神怎么变得像刀子一样,看的实在慎得人心里发慌。 ☆、驱赶恶仆(二) 原本在一处小偏房休息的崔嬷嬷因本来睡的就浅,听得院中有嘈杂声,便起来了。走出房门看到何媗冷着一张脸站在院子里,丫头跪成一堆,绿柳还被捆了,就知道出事了。 因崔嬷嬷也是见惯了场面的人,面上也没有惊慌的表情,只径直走到何媗面前问:“姑娘,这是出了什么事?” 崔嬷嬷来何媗院子里,何老夫人也不仅仅是让她照看何培旭,也想让她暂时帮忙管着些何媗的院子。便是在今天早晨,崔嬷嬷去与何老夫人回话的时候,何老夫人还又嘱托了一次。崔嬷嬷自然看出何老夫人对待何媗如以往不同。于是见到如此情况,若不管,如果出了乱子,崔嬷嬷也怕何老夫人怪责到自己身上。 何媗做出一脸愤恨不平的模样,对崔嬷嬷说道:“嬷嬷来的正好,我听见祖母病了,便想让这几个丫头去把小厨房收拾出来,再去拿些柴火米油来,我也好为祖母做两道糕点送去,也算我尽尽孝心。且旭儿又伤着,以后我自己再院子里为他弄些膳食,煎些药,不用再劳烦府中厨房,弄得旁人的饭食里都沾了药味。可这几个丫头却百般推诿,说我多事?我倒不清楚是我孝敬祖母是多事?还是照料弟弟是多事?便骂了她们几句,结果她们就跪成一团,竟口口声声的说我苛待下人,逼着我不罚她们呢。如此拉帮结派欺辱主子的丫头,我怎么又能留的?随人牙子将她们发卖到何处,只不再让我见到就成。” 崔嬷嬷一听,皱紧了眉头。因着何老夫人现今是觉得何媗万般皆好,于是崔嬷嬷就转头对着绿柳、秋茗等人怒斥道:“你们几个胆大的丫头,就是发卖了也是便宜了你们。” 秋茗哭着说:“奴婢没有那些意思。” 可秋茗一时间却也没法子说出何媗话里有哪里错了,她又是哪个意思,而她方才可不就是用苛待下人的话来压着何媗么? “如今还有个丫头跑去二婶子那里告我的状,说我不配罚她呢。还劳烦崔嬷嬷去问问祖母,我做的可有错?若祖母说我错了,那我便即刻改了,随这帮丫头怎么欺负我。”何媗因心中也想知道何老夫人能纵她到什么地步,所以想让崔嬷嬷去将这事告诉了何老夫人。 崔嬷嬷因听到有丫头跑去向王氏告状,便当这是何媗要她去找何老夫人做主。因崔嬷嬷也想将这事回了何老夫人,将来这事再怎么闹,且有何老夫人在那里挡着,自己怎么也受不到各方埋怨。 于是,崔嬷嬷便说:“那我就听了姑娘的,这就将这事告了老夫人去。” 见何媗点了点头,崔嬷嬷才退出了何媗的院子,去了何老夫人那里。 “姑娘,奴婢错了,你饶了奴婢把。”秋茗听何媗之前为她们定下了种种罪行,且听了崔嬷嬷的话里没有丝毫为她们求情的意思,便吓的浑身哆嗦个不停,苦苦哀求道。 “错了?今日我便要你们都知道,有些错是一辈子都犯不得的。” 何媗冷道:“把她们都捆了关起来,然后赵妈妈你去府外请了牙婆子来,你们……” 何媗看向那个杏眼的机灵小丫头与有些怯懦的小丫头。 杏眼丫头立即答道:“奴婢叫杏儿。” 何媗看了眼那小丫头的杏眼,想这名字莫非是从这双杏眼的缘故来的? “奴,奴婢是小九。”那怯懦的小丫头这才怯生生的开了口。 “我记下了,杏儿、小九你们俩个便在院子里与芸儿守着,仔细照看着大少爷,不许出任何差子。” 何媗说完看向春燕:“春燕,你与我去二婶子那里,我说要四人一同发卖,便要一同发卖。” 春燕听得点到了自己的名字,也是一愣,却不敢有犹豫,连忙应了。 因绿柳已经被绑了,剩下的秋茗与那个小丫头早已被吓得动弹不得,且又都是不敢吵闹的,收拾起来也不费什么力气。何媗见院子里收拾干净了,只带了春燕出了自己的院子,向王氏的院子走过去。 王氏的院子在定国侯府的西北角,离何媗的院子倒也不远,所以何媗也未让人备轿。在何媗父母相继去世后,王氏几次提出想搬到何媛父母原本的院子,想占着那个正位的院子,但都被何老夫人给否了。何老夫人打定主意要留着那个院子,等何培旭娶了亲再翻修一番,让何培旭住进去。为此,王氏很是恼火了一段时间。 何媗一边走着,一边看着这侯府里的布景。只隔了一夜,府中的积雪便都清了,露出了洁净青白色的地砖。二十多年了,当年何媗在王玦与何媛手下逃生后,也想着去府衙告这群人,可待被郭旻救了,养好伤后,便听到街面上传言她与家奴的私奔的消息。尚未告的了官,她已背上了淫、妇的名声。其实即便是告了官又有什么用呢?别说那时何二老爷等人权势滔天,便是真有府衙敢受理。何媗终究一无人证,二无物证。如何能告的赢? 那时已毁了容的何媗便徘徊在侯府与王府外,一边隐藏了自己的行踪,怕被他们抓到,就这样背着淫、妇 的名声被人打死。一边想尽办法进入定国侯府与王府,却连侯府与王府的大门都不曾碰到。 如今何媗看着与记忆中别无二致的侯府,心中五味陈杂。走了有一会儿,春燕便在一处院门前停住了脚。何媗觉出身后的春燕停住脚步,也站在了那院门前,似是到了记忆中王氏的院子。 刚一迈进院门,何媗与春燕二人便被一个婆子拦了下来。何媗并不理会那个婆子,推开那婆子径向院内走去。 “二姑娘,容老奴通禀一声。”那婆子慌忙道,一时情急,竟然扯住了何媗的手腕。 何媗看了眼手腕,见那婆子下手重,自己的手腕上已经有了红色的指痕,于是冷笑道:“你只管拦了我,若进不去这院子,我立即去找祖母将这伤亮给她看,我看二婶子能不能护住了你?” 那婆子一听,略微一愣。这一愣的功夫,却也让何媗撇开了她,向前走了好几步。那婆子立即跟了上去,却也不敢如方才那样用力拦了何媗。 凭着上一世的记忆,何媗直接向王氏的正屋走去,王氏的正屋门开着,门边有两个小丫头侯着。因何媗乍然出现,两个小丫头还来不得反应,愣是由着何媗冲进了屋子里。 屋子里王氏正听着绿萝的哭诉,见到何媗贸然冲进屋子,也怔住了。 何媗见王氏一脸惊讶,王氏身边的徐妈妈和锦鹃面上也一脸讶色。何媗先是对了王氏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而后说道:“二婶子这里规矩严,我没先递了帖子过来,在此赔礼了。但我想着二婶子一向慈爱,也不会因此责怪了我吧。” 王氏听何媗隐约带了讽意的话,便记起她昨日屡次顶撞自己的模样,但一想到何二老爷何安谦之前昨日的话,王氏终究还是抖了抖嘴角强忍着怒意说道:“我们是一家人,哪里还要递了帖子,怎用的上赔礼……” 还不待王氏说完,何媗便笑了说道:“那我谢过二婶子了,我来这次来见二婶子,主要还是为了向二婶子要那个丫头的卖身契。” 王氏见何媗如此无礼,捏紧了手里的帕子。心中想着,看过些时日,避过了风头,我再怎么整治了你。 何媗站直身子,瞟了眼站在一旁的绿萝,绿萝因之前王氏说过要为她做主,也不惧怕何媗,一脸不服气的看着何媗。 王氏本来听了绿萝的话,认为拿捏住了何媗的短处。且听了徐妈妈的话,王氏也想趁了这个机会,既能压制住何媗一次,又能得个宽待下人的贤名, 拢了人心。因此王氏刚才还想着如何去何媗的院子里去训斥何媗一番。如今听何媗竟然自己过来了,并主动提了这事。王氏也就趁势做出责怪的表情,说道:“媗丫头,我们定国侯府不是苛刻的人家,怎能说把奴仆卖了就卖了?就是犯了错,出去配了人就好。” 何媗心中冷笑一声,面上却还是做出了一副气愤模样,说道:“我原当那些丫头们说的都是假的,可听了二婶子这个话,二婶子真是要为这丫头做主。枉我一直那二婶子当亲娘一样对待,没想到终究是亲疏有别。” 说完,竟然转身,作势要走。 王氏听了何媗的话,想着何媗昨日那厉害样子,心想,莫不是有丫头在何媗多了嘴,让何媗心中生疑,昨日才闹成那样。不然,怎的何媗那样傻的人,怎就似突然看破了自己心思一样。王氏便连忙伸手拉住何媗与她一同坐在榻上,说道:“媗丫头这是哪里来的话?莫听那些丫头在你面前胡说。” “若她们是胡说,那二婶子怎不让我把这多嘴的丫头给卖了?” 何媗指着绿萝说道:“这个丫头方才还说因我不是二婶子的亲生闺女,便是受了她们再多的委屈,也是没法子让现在当家做主的二婶子把她给卖了呢。想来,我这二婶子这里,却是还没一个丫头贵重呢。” 王氏听的这话,面上皱了眉。在王氏心里,自然不把丫头顶撞了何媗当做一回事,只气绿萝怎么说出这样话,败坏自己名声。虽她对何媗也不过是表面功夫,但她一直自觉得自己做的极好,不愿听旁人她苛待何媗。 虚伪之人大约都是如此,便是做了大奸大恶的事,也不愿旁人说破。前头杀人放火,后头还指望人赞她一声圣贤。在这一点上,王氏倒是与何安谦是极般配的。 ☆、驱赶恶仆(三) 因王氏还想着用绿萝的事来压制了何媗,暂时也不想发作了绿萝。想等这件事了结后,再去狠狠的罚了绿萝。 何媗见王氏嘴唇微动,笑着抢先说道:“我原也只想把小厨房收拾出来,方便为旭儿煎药。谁知她们推三阻四不说,竟然还扯上媛姐姐,说她们不愿收拾小厨房,是怕得罪了媛姐姐。旁人不知,我还不知媛姐姐是怎样温柔娴静的人么?怎的被在这些恶奴嘴里变成了蛮横的人?二婶子素来宽厚,但治府应宽严并济,怎能一味的心软,纵了这些歹毒丫头私下败坏二婶子和媛姐姐的名声?如不严惩,怕旁人未说我们定国侯府苛待下人,便先有人笑二婶子你治府不严,非议起二婶子和媛姐姐了。” 何媗是不在乎名声这无谓的东西的,但她不信王氏会不在乎。 王氏听后,狠狠的撇了绿萝一眼,心想,枉费她给绿萝的哥哥嫂子们都安排了好差事,原来他们竟在背地里这样说话。转念,王氏又恨起何媗,想自己尚未说话,问她为何苛待下人,她倒是给自己定了个治府不严的错处。因王氏这时没个由头去发难何媗,便将怒气都转到了绿萝身上,于是看向绿萝的眼神就越发严厉了。 绿萝见状连忙跪了:“夫人为我做主,我哪里说过这样的话,那些说大姑娘的话,是秋茗姐姐说的。” 何媗指着绿萝骂道:“方才说二婶子不是我亲娘,我管不了你的话,是不是你说的?况且秋茗不是为了给你姐姐求情,才诬赖媛姐姐霸道?你若觉得秋茗说的是错的,你当时怎就不打了她?反倒和她们联合起来一起闹腾,想来你们私下不知说过多少这样话,心中早不当做一回事了呢。” 绿萝终究年纪小,看因着何媗的话,脸色变得愈来愈难看的王氏,便慌了神。便求道:“夫人,我,我没说……夫人,我与姐姐可都是一心向着夫人的……” “没说,我那屋子的人可都听得了,难不成我还诬赖你?那诬赖二婶子不公,说媛姐姐娇蛮的话难不成不是你们说的?”何媗冷笑说道,随即看了春燕一眼。 春燕见状,略作迟疑后说道:“你这个小丫头,当我们都聋了不成,我们都听的真真的,你们四个,一会儿说二夫人待姑娘如何歹毒,一会儿说大姑娘如何蛮横,容不得旁人与大姑娘有一样的东西。难道还有假?” 王氏被何媗与春燕嘴里的歹毒、不公、蛮横等词刺的脑仁直疼。待侧过头再见何媗端坐在榻上,一张小脸紧绷着,竟比自己还有管家夫人的派头,直气的王氏血 气上涌。若是没有何安谦的话在前,王氏是怎样也忍不了得。王氏深吸了一口气,抿紧了嘴,想着自己不能再与她个小丫头明里斗嘴,就强忍了一肚子火气看了徐妈妈一眼,盼着徐妈妈能有什么法子制住何媗。 徐妈妈连忙走上前几步说道:“二姑娘您……” 何媗扫了徐妈妈一眼,也不理会她,只对王氏笑道:“听说祖母一直惦记着给何庆他们安排差事的事情,且昨日我听二婶子说府内没有空缺。而这绿萝家里的几个哥哥嫂子都是管着事的,如今绿萝绿柳俱犯了大错,怎能再留着她们的家里人在府里继续当管事?二婶子今日不如将他们一并赶了出去,将何庆他们及他们家里面的安排进去,何庆他们那些爷们儿就在外面铺子管事,他们家里的娘们就顶了府中空缺,在府里管事,也省得再去寻府外庄子的错处,再累了旁人,二婶子也不必再为这事烦心。” 徐妈妈脚下略微一顿,她怎不知何老夫人昨日还命人传话来?她也知道这次是一定要寻出几个空缺的管事职位了给何庆他们了,而她的儿子确实在外面庄子上闹腾的太厉害,惹了许多人嫉恨。这两天徐妈妈就一直担心着何二夫人一时情急,拿了她儿子来开刀。 如果能将那几个人赶了出去,空出了差事,倒是既可以保全了自己的儿子,又省了让何二夫人为难。徐妈妈想着,便抬脚走到王氏身边说道:“夫人,二姑娘说的极有道理,这等欺负主子,非议主子的奴才还留着有什么用?不如一并赶了,肃一肃府中风气,免得让那些丫头长的自己长有几分颜色便张狂起来,竟敢压过主子去……” 王氏因不知怎地,突然想起昨日何安谦在她面前称锦鹃聪明的话,便只捡了徐妈妈话里的“压过主子”这四个字过了心,看了正欲说话的锦鹃一眼。 锦鹃原想着何庆等人在府外铺子里寻个差事就算了,铺子事务多,不见得都能上手,但如何能真让他们家里的再进府内管事,这不是自己寻钉子,留着日后扎眼睛么?可才要说话,便见王氏眼中带了怒气看向自己。锦鹃也不知自己又有何事惹了王氏不开心,心想自己何必再说话,反正都讨不得好去。锦鹃也就不敢多言。 王氏见了锦鹃欲言又止委委屈屈的样子,却是有惹人几分怜爱的摸样,难怪何安谦记得她了。于是冷声道:“压主的丫头实在可恶。” 绿萝听得这话,只当是说到,没了命一样的磕头求饶。 何媗只冷眼旁观,看着王氏、徐妈妈、锦鹃这三人,见她各自 心中都有打算,面和心不和,嘴角便抿起了一抹笑。 话已及此,连身边的徐妈妈都如此说了,王氏却也没有心思再拿捏了何媗苛待下人的罪名了。她看了跪在地上的绿萝,心中对就此顺了何媗的心意,还是不甘。只觉得一口气闷在胸口,这称了何媗的意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只得挑了何媗言语间的错处,说道:“媗丫头是府中的姑娘,莫要总将那些下贱的人放在嘴边,什么娘们,爷们的,这可是你说不得。” 何媗也不言语,只端坐在榻上,也不认自己错了,等着看王氏究竟还能说出个什么话来。 王氏却只等着何媗认错,一时竟僵了起来。 也只过了一会儿功夫,外头的小丫头便来报,说是何老夫人院子里的郭妈妈与崔嬷嬷来了。何媗抬了眼皮,见王氏看向自己,何媗只装作不知。由着王氏命人将郭妈妈与崔嬷嬷两人请进来。这两个在何老夫人面前最得力的人,来到王氏这里,却也不是为了别的事,就是为了何媗要发卖那四个丫头的事而来。她们传了何老夫人的话,让二夫人万事由着何媗,丫头没了可以再买,别再留着那几个给主子脸色看的丫头。 何媗听后,心想,看来何老夫人确实在意了自己,日后还应多学些何安景的处事才是。何安景是家中独女,而且何老夫人后来又很喜欢何媛骄纵跋扈的性子。何媗自己估摸着,何安景之前应该也是娇惯坏了的。若是现在比起骄纵来,何媗并不觉得她比不过何媛。 因心中想着记忆里何媛的跋扈摸样,何媗就看了眼王氏那张与何媛几分相似的脸。何媛容貌不算顶好,比起何姝自是相差甚远,但也勉强算的上一个美人,想来王氏年轻的时候也应该是个美人。若不是王氏此时被气的脸色酱紫,仍能看出些脸上残留的年轻时的韵致。 由王氏自己做主将绿萝她们发卖了是一回事,由着何老夫人因了偏爱何媗,做主将绿萝发卖在王氏心中则是另外一回子事。王氏气的咬紧了牙,心想自己还是掌家的人,怎么连个卖丫头的事都要听了何老夫人的话。况且什么是凡事都由着何媗?难不成自己这个夫人是听何媗使唤的丫头不成?那往后是不是连何媗的事都管不得了? “老夫人怎能这样……”王氏终忍不住心性,抱怨道。 只方一张口,便听外面咳嗽一声,一听便知是男子的声音。王氏听后,也顾不上抱怨,立即从榻上站了起来,屋里的丫头婆子也都垂了头,规矩的站在一侧。绿萝也不敢再哭,直缩到墙角。何媗见状, 想这门外男子应该就是她的二叔,何二老爷何安谦了。于是,何媗也跟着王氏一道站在一旁。 不一会儿就从外面进来个一个面带疲色的中年男子,果然是那何二老爷何安谦。 何媗咬紧牙根,向何安谦施了礼。何安谦扫了跪在墙角的绿萝一眼,而后淡淡的看向了何媗,见何媗起身后,便问:“培旭的伤养的如何了?” 何媗答道:“伤已经养的好多了。” 何安谦又说道:“这两日我只忙着去抓凶徒了,并未去看过他。过会子,让你婶子拿些补药给培旭,让他好生养伤,我这做叔叔的定不会让自家侄子受委屈。” 说完,何安谦便等着何媗对他说些感激的话,可何媗只低了头,好似个木头一样。 何安谦撇了一下嘴角,想这便是王氏口中的厉害丫头?还不是和往常一样木讷,连些感恩的情面话都不懂得讲。便也不耐烦与何媗这个黄毛丫头讲话,转过头责怪似的看了王氏一眼,不愿再多留,便走出门去去,向书房走去。 王氏见状,皱眉想了一会儿。到底是做了十多年的夫妻,王氏竟也琢磨出何安谦的意思来。于是王氏不由得心头一跳,觉得定是方才自己提起何老夫人的话带了怨气,惹了何安谦不喜了。心下一慌,王氏竟要立即随了何安谦一同去了书房,好好探探何安谦的想法。但才走几步,才记起何媗还在自己屋子里。王氏回头一看,看到何媗正一脸看戏的摸样瞧着自己看。 可这时王氏却也顾不得生气,只想快快将她打发了,于是强挤出笑道:“我们做小辈儿的,自然全都听老夫人的。我就将这绿萝丫头的卖身契交给媗丫头,由着媗丫头处置就是。” 说完,就命人拿了绿萝的卖身契,交给何媗。何媗要什么,给她什么就是。 何媗见王氏说话与方才的不同,便想必是何二老爷之前给王氏做过什么交代,而王氏没照着做,才如此慌乱。可这个时间又有什么可交代的,无非是韬光养晦,避过风头罢了。 想着,何媗就只让王氏院子里的一个婆子先拿了绿萝的卖身契,绑了绿萝送到自己的院子里,由赵妈妈将这些人一并处置了。 可何媗并没有与那婆子一道走,反而赖再王氏那里又说笑着说:“绿萝她们有错,罚是应当。我这院子里有几个丫头平时做事用心,却也该赏。” 说完,何媗便将赵妈妈、芸儿、春燕、杏儿、小九名字提了提。 王氏因怕 何安谦气自己不将他的话放在心上,正心里发慌,这次也没再多说什么话,忙将事情一一应了。 于是芸儿与春燕她们升了一等丫头,杏儿与小九升了二等丫头。赵妈妈每月原是一两银子,如今就再添了二钱银子。 ☆、人为我用 出了王氏的院门,由于崔嬷嬷还要与郭妈妈去向何老夫人回话,何媗就只同春燕一道走回院子。何媗听走在身后的春燕脚步时快时慢,就在一无人的冷僻地方问道:“怎的了?可是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春燕犹疑的低声答道:“在,在想姑娘赏罚分明。” “本应如此的。能为我所用的人,我自然会待她好。那些三心二意、自作聪明的人,我必然想尽办法除了她。有些人也甭看着我如今势弱,就小瞧了,以为我年纪小,说的话未必做的数。须要知道,我再如何,也是侯府里的嫡出姑娘,整治一两个人还是容易的。”何媗脚步丝毫没有慢下来,一步一步不急不缓的向前走着。 “奴婢谨记。”春燕说道,声音有着些许颤抖。 回到院子时,绿柳她们已被清了出去。赵妈妈带了五分惧意,五分谄媚将绿柳等人如何哭着求饶,她又如何听何媗的话将绿柳她们利利索索的卖了的事,颠三倒四啰啰嗦嗦的讲给了何媗听。 何媗听后笑了笑,只找芸儿问了几句何培旭如何的话。 芸儿自听了何媗的吩咐,自然是寸步都不敢离了何培旭的。听何媗着人找她来问,就将何培旭的事一一说了,连何培旭醒了后为找何媗说了什么话,怎么没找见,如何又睡下了,都一并说了。 芸儿又提道:“玉珠曾过来一次,又要见大少爷,但奴婢给拦了下来。后来她就站在门口哭了一会儿,后来听姑娘回来了,就不敢在院子里站着,自己躲了去。” 何媗只说了句:“知道了。” 之后春燕便讲何媗给众人求了赏的事说与众人听了,赵妈妈等人俱喜不自胜,可面上都还强绷着,一个个的谢了何媗。随后,何媗便命人将小厨房收拾出来,去取些柴火米油菜果,准备午膳。这次,无人敢说旁的话,一一都遵着何媗的话做了。 待崔嬷嬷回到何媗院子的时候,各人都已得了令,各自忙着去了。崔嬷嬷一进府就见何媗院中每人做事有条不紊,已不似往常那般有的人忙做一团,有的人闲作一堆。 因何老夫人担心何媗撵了院中近一半的人,人手不够用,便将身边两个比较老实的丫头派到了何媗身边。崔嬷嬷见何媗院中不似以往,也就低声对了那两个丫头说道:“甭以为你们原是老夫人身边的人,二姑娘年纪又小,你们就可以张狂起来。若是真惹了二姑娘,可是没人能护着你们的。” 见两个丫头连声应了,崔嬷嬷才将她们 领到了何媗面前。何媗见这两个丫头低眉顺眼的站着,就为她们安排了些不要紧的事,便让她们出去做事了。随后何媗看着崔嬷嬷笑道:“嬷嬷来了两日,一直不得闲。今日又闹出了这样的事,劳烦着嬷嬷,我是在心中有愧。” 崔嬷嬷连忙说道:“这可是怎么说的?我们做下人的本就应为主子做事。况且今日的事都是那些丫头闹出来的,老夫人的意思,也是不能纵了她们。方才老夫人还夸了姑娘有决断呢。” 一边说着,崔嬷嬷一边想何老夫人是一旦觉得这人好了,就什么都是好的了。 何媗笑了笑,命春燕将王氏送来的补品药材拿过来一些,交给了崔嬷嬷手上说:“嬷嬷知道我在府中是如何处境的,这些东西虽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但平时吃来养养身子总是好的,也算我的一点心思。” “我这把老骨头,姑娘还能惦记着,已是极感恩的,怎敢还要东西?”崔嬷嬷忙说道。 “我知道这些东西不算什么,嬷嬷未必看的上眼,可我却也只有这些……”何媗垂目道。 听得崔嬷嬷心头突然一酸,连忙回道:“姑娘别说这样让人伤心的话,老奴厚颜收了就是。” 顾氏的嫁妆与何大老爷留下的家产都在何老夫人手里管着,何媗每个月除了吃穿用度,只十两银子的月例,比起掌着一府钱财的王氏是显得有些穷酸了。但何媗说出的这话,也只是情面上的推让,没想到让崔嬷嬷有这样大的触动。何媗想,莫非,触到了崔嬷嬷什么旧事不成? 何媗只知道崔嬷嬷进侯府前,是在宫中伺候过一位小公主的,后那小公主早夭,一众伺候过她的宫人便从宫中谴了出来。旁的,何媗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倒是都未听过。 崔嬷嬷也不成想自己怎的就如此了,只在心里骂道,已是这般年纪了,且见惯了生死,又忽然想那些旧事做什么?于是崔嬷嬷又笑道:“老奴在这里谢过姑娘了。” 何媗因看临近晌午,也不放心旁的人为何培旭准备午膳。与崔嬷嬷说到此,也就不想再多说些什么了,只说上几句情面话后,便两相忙去了。 因何媗之前曾在崔嬷嬷面前说过要为何老夫人做上些糕点,所以除了为何培旭配好和他症的膳食,又为何老夫人亲手做了几味颇费些功夫的糕点。因不及在午间送去,便想着在何老夫人午睡后亲自送去,倒是也合适的。 何老夫人给的两个丫头虽都会做些菜,但何媗并不知晓她们底细,也不敢 将何培旭的饭食交给她,只让她们跟着做些杂事。而何媗一个人又做不过来,便叫赵妈妈先帮着做些饭菜,往后请了厨娘再说。 那何老夫人送来的两个丫头倒还罢了,只何媗这院子里的人跟了何媗已有几年。见先前何媗行事利落,只当何媗是突然开了窍,虽然纳罕,却并不过分惊奇。 可内厨之事岂是一朝一夕能成就的?何媗这往日不沾俗世的贵重千金,弄起厨事却十分老道,这着实是把众人都惊吓到了。她们自不知何媗上一世随着郭旻四处行医,哪样事没见过,哪样活没做过。而何媗既然先借了鬼神之说,也不去畏惧别人拿鬼神之事来猜疑自己,索性不藏着自己会这些事。 待饭菜做好,何媗便吩咐人讲饭菜抬进屋子里。屋子里,何培旭早醒了,瞧着是比早晨精神了一些。何培旭闻的饭香,笑着对何媗说:“听丫头说,这是姐姐给我亲自做的?难怪这样香呢。” “你就是贪嘴。虽然你现在需要忌口,但也无需吃的那样清淡,这几味菜吃了也是合适的。”何媗将菜一一布上。 何媗对何培旭的事是有些小心的过了分了,虽然这些饭菜都是何媗盯着做出来的,但送到何培旭面前时,何媗还是都尝了尝,怕有人在中途下了药。何培旭待何媗捡了一些菜拿到他面前,何培旭见那些菜虽比平时吃的寡淡了些,但因着菜色搭配得宜,何培旭一边拉着何媗与他一同吃,一边眼巴巴的看着饭菜,早就馋的不行。虽何媗硬逼着何培旭吃饭时要细嚼慢咽,不要吃的过快伤身,可何培旭也只一会儿就吃了一碗米饭,待还要吃。何媗就劝道:“虽你需要补养,但也不能吃过多。” 若是别人说这话,何培旭还会觉得烦,要闹上一闹。可因是何媗说的,何培旭就只撅了嘴说:“姐,我听你的就是。” 何媗见他乖巧,忍不住轻轻捏了何培旭的脸一下,问道:“如今伤口还疼?” “是有些疼,但还能忍得?” 何培旭笑着回道:“我都听见了,姐姐好厉害,三两下就把坏丫头给赶了。什么时候,再赶了那个玉珠走就好了。” “赶个丫头算什么本事?往后还有许多其他的事呢。玉珠的事,你也不必多想,再你伤好了之后再办。”何媗说着,让丫头们把菜给撤了。 内室只留了何媗与何培旭姐弟两个说话。因看着何培旭起气色比早上强了许多,何媗几番想问何培旭被刺那日的细致情形,但又怕勾起何培旭的回忆,再让他受一次惊吓。 心想,何庆他们都没看出什么?何培旭又惊且吓又能记得什么?何况那些事怕是已经被何安谦都料理清楚了。何媗只盼着若是何培旭能不再记得那些事倒也好了,便也忍了下来什么也未问,只与何培旭说几句闲话,给何培旭解了闷。 何培旭听了丫头说了几句在他人事不省时,何媗如何忧心的样子,一直以来也是怕着何媗再为他担心。听何媗说笑,何培旭就越做出自己心中无事的模样,与何媗一派天真的笑着玩了一会儿。如此,姐弟两个俱带了为对方着想的心思,一同说笑,竟然仿若那些可怖的事没有发生一般。仿若回到了父母仍在,有人庇护,不必防着别人害自己,不用想着去如何去对付别人,一同玩闹的日子里。 后到了何培旭用药的时辰,何媗又先尝了尝药,才给何培旭喝了。随后又拿了蜜饯温水给何培旭吃,又将何培旭伤口上的药也换了,一样一样都是何媗亲手做的。因何培旭的药里本就有安神之效,且冬日午后难免困顿。何媗与何培旭正说着话,听没个回应,再看何培旭,他竟然已经不知不觉的就又睡过去了。 何媗看着何培旭的眉眼,何媗相貌不怎样,但何培旭却生的浓眉大眼的极招人喜欢,何媗常听人说何培旭生的与自己父亲很是相像。可因何大老爷常年带兵在外,回家时日很少,并且虽然在现世何大老爷虽然只去了三年多,可与何媗,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何媗便是看着何培旭,却如何都勾画不出自己父亲的模样。 如此,何媗看着何培旭静坐了好一会儿。待到日头略向西倾了,何媗依旧嘱咐了芸儿照看何培旭,嘱托了崔嬷嬷照看着院子,另外嘱咐了杏儿守住了院门,除了自己与老夫人一个人都不许进。若有人问,只说看了二夫人院子很有规矩就也跟着学来了。 杏儿为人倒也是不瞻前顾后的,见上午自己听了何媗的话,就由三等丫头升做了二等丫头。也就不顾着旁的,只一心要按照何媗的话做事。 何媗带了春燕,拿着装了糕点的食盒方要出院。可一会儿就折了回来,让春燕将去年做的一套衣服来。那衣服是何培旭在何媗生辰那天送的,却也不知何培旭是从哪里来的心思,竟弄出这么一件似骑装不似骑装的衣裳来。何媗只当是他又作怪,当时只接了,并没用过。如今何媗找了穿在身上,倒是很合身,样式与骑装相差无几,穿着利索精神的很,这才领了春燕出了院子。 旁人见了倒觉不出什么,只崔嬷嬷见了何媗折腾了一番,却也心里明白她为了什么。只在心里叹了 一口气,想这么大点儿的姑娘,却要花这些心思。 ☆、有权有钱(改错) 且说王氏这里,自打发了何媗走,就即刻去书房寻何二老爷何安谦说话。可到了书房后,就听那在书房守着的丫头说:“方才府外有一个叫嚷着是老爷舅舅的人要见老爷,老爷听了小子来报,就又出府去了。” 这话听得王氏很是奇怪,暗道,何老夫人的娘家是有两个哥哥不假,但前些年都已经相继故去了,哪里又多出来这么一个舅舅? 王氏寻思了一会儿,便疑心何安谦又有事情对她藏着,心里更焦急上几分。于是,扯了徐妈妈进屋子商议事情。徐妈妈见王氏慌里慌张的,便先劝道:“夫人莫急,按我说,夫人也忒拿老爷上心了,需知夫妻虽同体,也不应被压制的那样狠。老爷虽严厉些,但夫人哥哥如今也是做了大官的,何必那样惧着,应拿出些风范来,才能让老爷看重了呀。” “妈妈你不懂的老爷他……”待还要说,王氏又觉得她与何安谦私下谋划的事不应在徐妈妈跟前说,只叹了一口气。 因王氏想起许多话说不得,一时间便也不知道从何说起,便也不知道从哪里向徐妈妈讨了主意了,于是就闷不做声起来。如此,王氏倒也想起锦鹃的好了,想锦鹃是个何等会举一反三的人,只一皱眉,不用她明说,锦鹃就能拿出主意来。可偏这样的人怎就那样不听人言,那徐妈妈的儿子又有什么不好的,怎就不愿配了他。徐妈妈是王氏的奶妈,王氏自然看不见徐妈妈的儿子是怎样下作的人,只当徐妈妈的儿子也算的上自己的奶兄弟,当日要将锦鹃配与他,就已经是抬举了锦鹃了。 想到这,王氏就觉得锦鹃到底是爱捡高枝儿的人,难怪能让何二老爷高看了一眼。连徐妈妈的儿子都看不上,莫不是真要奔了做姨娘去了。为此,王氏就又对锦鹃厌恶上了一分。于是,王氏竟是空坐着,就多生了些闲气。 王氏这边一直待到吃午饭时,何安谦才回了侯府。王氏一边慌忙的备了炕桌给何安谦布菜,一边偷看着何安谦的脸色。瞅着何安谦轻皱了眉,脸上看不出喜乐,心里便更加没了章程。 何安谦见王氏那副模样,心里忍下厌烦,挥手让旁的丫头都退了,问王氏:“你有什么事?” 王氏犹豫了一番,才说:“我听丫头说,舅舅来了府上。想着这事要不要回了老夫人,先前两位舅舅相继去了,老夫人伤心了好一段时间。若是来了个亲戚,能与老夫人说几句话,也是很好的……” “难得你又这份心思,只是他原不是什么正经亲戚,不过是借着个舅舅的名号来 打秋风的。我已打发了,就不必和老夫人说了。” 何安谦看王氏并不全信的模样,冷笑道:“你也不要再多想这些,且把精神用在院内一些,便是院内不够你施展,你就与你哥哥多去些信,让他少折腾些。出了事,还要我去周转。” 王氏听了这话,心中的委屈就上来了,说道:“老爷说这话也忒让人寒心了,我哥哥做这些事是为了什么。但凡从旁处多了些银钱,不是大半都送到这里来了。” 一提到这事,何安谦便沉了脸。 话说道这里,王氏又想起何庆等人的事,也没顾着看何安谦的脸色,又说道:“说起银钱来,这府中用银子的事也忒多了。光老夫人说要赏给何庆他们的就五六百两银子,还有那几个被砍死的小厮与那个车夫,又要一笔银子打理,他们若有家里人,免不得老夫人还要再给些银子,就花在他们身上的这些加起来,就且够府上一个月的花销呢……” “何庆?可是救了何培旭回来的?”何安谦懒懒问道,脸色还是阴冷着的。 “可不是?为了这事,可让老夫人一顿惦记呢。” 王氏说及,火气就又起来了,说道:“那顾家的银子铺子田地都在母亲手里,如今要赏人,却还要府中出钱,一张嘴还是一百两。若是母亲体恤上咱们一二,将顾氏的那些东西交给咱们管着,日子何必这样辛苦。” “你又说这话干什么?当我没盘算过?不过老夫人看的紧,一心要留给何培旭那小子的。” 说到这,何安谦笑起来,却比不笑时显得的越发狠了:“左右让老夫人看着就是,看最后能不能落在那小子头上。” 说着,何安谦又想起了早先的事,问道:“今儿,那何媗又来做什么?我听得又提到了老夫人?你莫不是不听我的话,又与他们在这风头上争吵起来了吧?” 王氏听他终于问到了这里,反倒松了一口气,按着之前想了许久的话,回道:“这个时候,我避事情还来不及呢,哪里会与她争什么?这全是何媗那丫头闹出来的事儿,一句言语不合,竟把自己院子里的四个极乖巧的丫头都要赶了出去。老夫人那里也娇惯着何媗那丫头,陪着一同闹……” 何安谦拿了筷子挑了一口菜,说道:“那赶出去就是,对外就说是何媗那个丫头胡闹刻薄,与我们有什么相干的?你只做出一副宽厚仁慈却无法劝阻的模样就是了……” “我也是如此的,但就是那几个丫头素日里为我 做了不少的事。” 王氏看着何安谦并没有多生气,便放心说道:“如今有些可惜……” “那些人不过是柳梢上的叶子,风往哪里吹,她们就往哪里摆。如今这府里,我做的官,你管着财,正是财权俱有。哪里用的着愁没人为我们做事?可惜那些人做什么?”何安谦不耐烦的放下了筷子。 何安谦昨晚带了仆人出去捉那些没影儿的匪人,空空的熬了一整夜。此时,正是又困又乏的。与王氏说着话,又添了烦闷,只吃了两口菜,便也再无法耐住性子,就又走了。 出了王氏的屋子,何安谦没去了别的地方,只去了芳姨娘那里。原本在王氏未生下何培隽之前,为了何安谦的后嗣缘故,何安谦纳了几房妾侍。只是没过都久,便病死的病死,有了错处撵出去的撵了出去。因这些人去的时候都没有身子,何安谦也没放在心上,也不去深究这么多人怎么就一个个的死了撵了,全只当尝鲜儿玩了。最后就剩下了这么一个只会低眉顺眼的芳姨娘一个。 后来王氏有了何培隽,这些年又过的得意,看了芳姨娘老实,为了显着她自己大度,就将那时候还是个妾侍的芳姨娘抬举了做姨娘。这个芳姨娘是个少言语且知冷热的,何安谦也喜欢她的轻省,没得王氏那样絮烦,就常去她那里。 何安谦到了芳姨娘那里,芳姨娘自是事事妥帖,服侍了何安谦安稳睡下。只王氏这里,自何安谦去了芳姨娘那里,心里虽不大乐意,但想着芳姨娘也是个生不出孩子的,就也厌烦一会子就过去了。 后来吃过了午饭,王氏昏睡了一段时间,朦胧转醒后,就听到徐妈妈说,有人见何媗提了食盒去看了何老夫人了。王氏登时清醒了过来,皱眉骂道:“如今,这死丫头倒是学的会逢迎人了。” 随后,又让人去要何媛也去何老夫人那里,万不能落在何媗身后。而何媛那里还不知道何媗与她有了一样的例,还自认为自己是胜了的,高于其他姐妹许多,也不耐烦再去讨好了何老夫人,再去争去。于是何媛就推说天寒懒得动,便凭王氏怎么着人去说,就是不去了何老夫人那里。 王氏是骄纵惯了何媛,最后对她也再没个办法。只得让人去何三老爷那里,让吴氏说了何姝去。左右何三老爷是个庶出,能争出个什么头儿。反正是不能让何媗一个人独讨了好。 吴氏听了王氏派出话来,因她本来听着何老夫人病了,就想着带了何姝去何老夫人那里。可听着王氏与何媛没去,就也不敢越过她们 ,独自过去。所以,自听了,就立即说了何姝,让何姝速速去了何老夫人那里。 何姝因何老夫人素来喜欢直爽干脆的女孩子,不大喜欢她这样的,心里也不大情愿去。只待慢慢的走到何老夫人院中时,已经是过了好一会儿了。 进入院门,何姝刚走向何老夫人的正房门口,就见到何老夫人正与一个穿了身淡黄色似是骑装的女孩同坐在榻上说话。待何姝凝神细看,那女孩不是何媗是谁?而何老夫人脸上更是一脸平和,看向何媗时还有些淡淡的笑意。 看的何姝心中更是纳罕,心想,何媗何至于这样受宠了?往常何老夫人嫌弃何媗与何姝的性格,并不时常与她们说话。更何况是何培旭刚伤了,何老夫人正抑郁忧虑的时候。何媗怎就哄得何老夫人神情舒缓了? 何姝与何媗时同年生的,只何媗比何姝大了几个月份。何媗见门口的丫头打帘引进了一位粉雕玉琢的少女,生的是发如墨,肤若雪,眉似青黛,眼含春水。虽然现在年纪还小,五官还没张开,但已经有了倾国倾城的摸样。这样的美人天底下能有几个?不是何姝又是谁呢? “姝妹妹来了?”何媗没站起身,浅笑着打了个招呼。 “老夫人,媗姐姐。”何姝先向何老夫人行了一礼,然后向何媗点头笑道。 然后有丫头为何姝拿来一个小凳,何姝也挨着塌便坐了。行为举止与何媗、何媛俱不同。想定国侯府武将出身,又是新进的侯爵,再如何是也无法即刻学来如吴氏娘家一般的百年世家的做派。所以,即便没有那惊为天人的相貌,单论这行为做派,何姝在姐妹中间也是极出挑的。 这做派如果是在旁的官宦世家里是极招人喜欢,极得体的。但与何老夫人看来却是扭捏做作的很,如今何老夫人看何媗改了那行事,变得爽利喜人,何姝却还是那副摸样。饶是何姝长的再招人疼,何老夫人也不过是与她说过两句话,就不再理她了。拉着何媗的手说:“媗丫头再与我说说,旭儿当真向你撒娇,只为了多吃一碗饭?” “可不是呢,无论怎么疼他都忍的,就是这嘴馋忍不得。” 何媗笑着说道:“我现在就哄着他,说再过五六日等他见好了,我就多为他弄些好吃的。他才肯呢。” “能吃东西就好,昨日可真是吓坏人了。若是出了事,我就也只得随着死去了。” 何老夫人想着又擦起眼泪来,看何媗跟着她红了眼眶,就又拍着何媗的手安慰道:“幸好还 有你,不然我个老婆子不知道该怎么办呢,你回去之后就与旭儿说,这些日子不便混吃东西,待过了几日,随他怎么吃去。便是要人世间没得,我老太太舍了一条命也能取回来。” “祖母您这话说的太骇人了,到时候我与旭儿一说,怕是他什么也不敢再讨了吃了。只怕让祖母上天入地的去寻去呢。”何媗轻皱了眉头,似是怨道。 听得何老夫人倒是笑了,说道:“往后我是不是连玩笑都不能说了,几句话就把你们吓成这样。” 何媗也说着:“那还要祖母不要再开那样吓人的玩笑了。” 就也跟着笑了。 何老夫人看何媗笑目盈盈,心中更是喜欢。往常何媗也就两三分似何安景,如今穿了身利索衣裳,一脸笑容。竟然就如同是自己那个的女儿又活了一般,就拉着何媗的手更紧了。何老夫人却也不觉得何媗性子变得这样大有什么奇怪的,只觉得现在何媗处处合自己的心意。便是何媗方才送来的糕点,何老夫人也觉得若是何安景会做糕点,也该是这个味儿的。 由于何老夫人只与何媗说话,便将何姝冷落在一旁。何姝虽面上还笑着,心里却对何媗埋怨起来,自觉得便是何老夫人年岁大了,许多事喜欢随着她的性情行事,怎何媗也不为了她想一想,就将她冷在了一旁。 何姝毕竟年纪小,脸上虽还笑如春风,但还是被何媗看出两三分她的心思来。可便是看了出来,何媗依旧不理睬何姝。 何媗自重生,心中也只何培旭一个,再多些,也就记挂着芸儿那几个上世对她好的。剩下的,不过施些笑意花些心思给用得着的人而已。且上一世,何媗倒是待何姝好,却也没换回她半句暖言,一分好意。所以也不觉得自己如今给她脸面有什么用。 何姝也是个能忍得住的,虽无人理他,却一直坐在旁边当个美人儿摆设,待到何媗与何老夫人说完话,才要与何媗一同走。何老夫人这才对何姝赞了一句她有孝心,便就此了结了。 出了何老夫人的屋子,何姝一路上又与何媗说上几句话,何媗的脸色比在何老夫人屋里事,更冷淡而来一些,只冷冷的回了几句。何姝念了一遍她新做的诗,也没听得何媗赞她。 何姝见何媗如此,便也没了先前对何媗的怨气,反而自己疑惑是否做错了事,而显得惴惴不安起来。 何媗没把心思放在她心上,只想着这几日何培旭呆在屋子里难免闷的慌,自己又不能时时陪着,应着人去找些 小玩意儿给何培旭解闷才是。 何姝见何媗不像往常那样开解她,心中更加郁结难舒。在回过了吴氏,到了自己的院子后,何殊只看着树枝上的残雪发愣。心里将自己比作那残雪,只想着自己如此洁白无瑕干干净净的,怎就落在这候府内,牵扯在这些俗事间呢。若自己这样的人品只是个庶子之女倒也还罢了,怎么偏生父亲还如此的不上进,让自己受了许多委屈。 于是,何姝便为了自己流了一会子眼泪。 ☆、傅家母子 何媗让人去外面找些有趣的东西,本来是件极小的事,却惊动了何三老爷何安庸。何安庸是庶出,本来何家兄弟少,并不像旁的家那样分嫡庶分的厉害,每个人都给铺了官路。可这位何三老爷确实是太不争气了,文不成武不就,只任了一个闲职后,就整日里吃酒玩乐。倒是因为娶了吴氏那位美人,京城里没人不知道他的,无人不说这才是真正的癞蛤蟆攀上了白天鹅呢。 何三老爷何安庸看似不在意那些传言,仍旧混吃混喝不务正事,最会这些取乐的事。听的何媗这里要寻玩意儿,巴巴的送了几个新鲜有趣儿的玩意儿来,显得自己还有些用处。可这却让何媗平白疑了心,反复查看后发现没有什么脏东西,又自己带了两日,仍没有什么不适,才放心把东西交给何培旭玩儿。 何媗经这一番折腾,心里自是十分疑惑。于何媗心里,她一直只当何安庸与何安谦是一帮的,便一同防着。难不成这位何三老爷当真是个只爱斗鸡走狗的,或者是不愿害人在明处? 如今,何媗是情愿做那个猜度君子之腹的多疑小人,也不愿做那些被奸贼害死的耿傻之人。凡是自是将人往坏里想三分,不过当下劳些心思,却可省却长久的烦忧。 由于凡事有何媗操劳着,处处细致妥帖,何培旭的病好得极快。后刘太医来了,为何培旭把过脉,除了伤口的线。何培旭便要闹着出去走走,何媗也只让他在天气晴好的午后,在院子里转上一会儿。 这日,天气甚好。何培旭裹着狐裘,去院子里转了几步,玩了一会,就又回去睡了。因这几日何媗思虑太过,晚间也睡不好,就伏在何培旭床边也睡了一会儿。 谁知才闭了眼,春燕就进屋与何媗说,傅夫人与傅少爷来侯府了。 何媗看着何培旭还在睡着,就与春燕到了外间,才低声问道:“他们进府后去了哪里?可要我出去相见?” “她们进府后便去了二夫人那里,并未听着要姑娘去呢。”春燕一边说着,一边头看着何媗的脸色。 前些日子,皇上听闻何培旭被歹人劫持受了伤后大怒,当时就斥责了顺天府尹,贬官三级。为表示体恤忠臣之后,一是责令严查凶徒,二是对何培旭赏赐了许多东西,以做压惊之用。其他人见了如此,皆顺势行事,不管与定国侯府有无交往的,都给定国侯府送了许多人参鹿茸,以及其他可吃的可用的来,皆顺了皇上的意,表了一番心意。便是连太子与此时风头正劲的六皇子也送了些东西。原先连人都没派来问 候一下的傅尚书,如今怕是听了风声,揣测过圣意,才让傅夫人过来的。 何媗嘴角抿起一抹冷笑,说道:“那便由着她们去吧。” 这一世,这一桩婚事,随着她们去算计去,自己反正也是不稀罕的,不若就成全了那对“有情人”吧。但若是再用毁谤了自己有恶疾的招数来毁了亲事,去成全她们的贤德名,却是要付出一些代价了。 何媗心想着,也不再理这些无谓的事,只又向春燕问了许多旁的事。春燕原比芸儿灵巧许多,也擅与旁人交往,府里的婆子媳妇丫头她都能说的上几句话。 只几日便将何培旭的案子进展的如何,府里人事如何安排,王氏院中各人关系性格如何,打探的清清楚楚。 何媗听了春燕回报的消息,想着她说的给何培旭驾车的车夫如何被人划坏了脸死在郊外,一直跟着何二老爷的随从刘勇如何家里起了火,一夜间把他们一家子都烧死在火里没救出来,何媗只觉得今生之事如前世已大不相同。前世车夫死的时候脸并没有听说被划花了,刘勇也没如这样般一家死绝,这侯府中的许多事都与记忆中有些许出入。 除却前世何媗不理俗事,对一些事物有所不察,有些事怕是已经有所改变了。何媗让春燕先退了出去,自己一个人又去了内室,却已没有了睡意,只在何培旭床边坐着,在何培旭睡不安稳的时候,轻轻拍了拍。 何媗前世是有过一个女儿的,在她睡的不安稳时,何媗也这样轻轻的拍着,但那个女儿只活到三岁就夭折了。何媗当时也认定了自己是天煞孤星的命,克死了所有与她亲近的人。直至后来何媗终于得到报仇的机会,王玦挨不住那千刀万剐之苦,求饶时说不慎说漏了嘴。她才知,那时她所带嫁妆已落入王家之手。王家自觉她是已没有用处了,便另存心思,便去求娶了何媛,又应承了何媛,在她入门之前必除了何媗母女,于是才对何媗的女儿先下了手。 一圈破席,就卷了何媗的小女儿抛在野外。当时任她怎么求,王家只说早夭的孩子乃是不详,入不得祖坟,进不了家庙。最后何媗偷偷的寻了去,才给自己的小女儿立了一个小小的坟茔,孤零零埋在荒地里。如今何媗回忆起来,竟也不记得当时自己的心境如何,似乎天地间万物都空成一片了。只是现在回想起那时,才觉得心肺仿佛扭一起,疼的厉害。 直到握住了何培旭的手,感觉出些许暖意,才稍强了些。 春燕自从正屋退出,便看见芸儿正在与小九在 廊下说话,也不好细听,就走开了。芸儿与小九却也没说什么阴私的事。只不过何老夫人那里的香莲平素与芸儿有些来往。前些日子香莲想与芸儿要些绣花样子,芸儿这里要顾着何培旭,也不敢走开。如今想了起来,就让小九把绣花样子送去给香莲。 小九恰好此时也无他的事,就拿了绣花样子,出了何媗的院子,穿过廊子,便往何老夫人那里走去。只走到院中的花园边上,小九刚一冒头,就看见何二夫人院里的丫头菱秀领了一个十三四岁长相俊秀的少年与两个并不认识的丫头走过来。吓得小九连忙在假山后藏着,待那少年走了过去,小九方敢出来。 经这一场,小九吓得心蹦蹦直跳,心里很疑惑,这少年看的面生的很,不像是府中亲戚,何二夫人怎就让丫头把外面的男子引到后院来了。小九虽心中突突的暗自疑惑着,可她素来老实胆小,既不敢将这事说给别人听,也不敢去想那少年与这定国侯府有什么关系。只做没看见一般,依旧埋了头,向何老夫人院子走过去。 若说起那少年,却也不是旁的人,便是幼时与何媗定了亲的傅家少爷傅博。 原先傅家与定国侯府定下这门亲事时,何府还是伯爵在袭,大老爷何安远又屡立战功,甚得圣心。而傅尚书当时不过任的是户部郎中,若论起门第来,能拉扯到这门亲事,当时傅家却也算的上高攀了。可何大老爷与大夫人相继故去,虽然何家被封了侯爵,何培旭又被皇上亲自指定袭爵,世袭罔替。但傅夫人却认为何媗不是有福之人,怕是命生的太硬,相克了父母。 况且何媗的弟弟又未必一定能长大袭了爵位,而何媗的品貌又一般,傅夫人就觉得何媗很是配不上自己的儿子,心里十分后悔将这门亲事给定早了。 于是傅家就生了退亲的意思,平常走动懒怠了些。 若不是何培旭受了伤,皇上又给了他们赏赐,且有许多不相干的人都去了侯府看望送礼。若是与这定国侯府定了亲的傅家反倒拖着不去,难免会有那些嘴碎的人议论。傅尚书就急急的让傅夫人过来定国侯府,左右现在不是撇清关系的时候,就不要让别人再从这小事上寻傅家的不是。 因听着傅夫人要来定国侯府,傅博就磨着傅夫人要一同来。傅夫人三十多岁才得了傅博这个儿子,平素极是疼爱,虽不乐意他跟着,却也耐不过他一直缠着。于是傅夫人就带着傅博一同来了。 傅夫人到了定国侯府,觉着何媗不过是小女儿家,心中也不大喜欢她,便带了傅博 径直去了王氏那里。傅夫人整日里吃斋念佛,长的也是一副慈悲摸样,平素做的也都是做些行善济世的事,说起话来也是阿弥陀佛不离口,王氏只勉强能和她说上几句话。 王氏一边与傅夫人说着话,一边打量着傅博。见傅博相貌生的这样好,父亲又是礼部尚书,若是何二老爷调到礼部做侍郎,正在傅尚书手下。便觉得这门亲事给了何媗简直太过可惜了,若是给了自己的女儿何媛那岂不称心如意。所以与傅夫人说起话来,就更加热络了,甚至搬出了些她在做姑娘时闲来无事看的些禅书佛经来,与傅夫人竟多了些话。 只傅博坐了一会儿,便说没意思,要四处逛逛。王氏就生出念头,让菱秀带了傅博去后院的大花园看看,大花园紧挨着何媛的院子。王氏想,这傅家是极宠爱傅博的,且只得傅博一个独子。而傅博与何媛两个孩子年纪相当,虽还小着,但若是借此见上面,再生出些青梅竹马的情谊来,那这事就成了一半了。自己再推一把,许这事就成了。 所以王氏也不再顾些什么体统来着。 傅夫人原想着傅博一个半大小子,如此在这侯府后院闲逛,未免不合规矩,起初原想不允。后王氏既开了口,傅夫人看傅博原本很是不耐的脸上有了些雀跃之色,心头一软,就也跟着允了,只遣了身边跟着的两个贴身大丫头一同跟着就是。 作者有话要说:为什么点击会呈现出神奇的波浪形?(⊙_⊙)第4、6、7、10、12章你们肿么了?被排挤了么?你们一定要好起来,因为有轻微强迫症的我看到点击不是依次递减,很闹心,很暴躁啊~~~~~~~ ☆、梅下相会 菱秀虽很伶俐,因王氏并没提过旁的,她也不敢往别处想,就没看出王氏的心思。她现年已十七,早定了人家,傅博便是长的在俊俏,她也是提不起精神做些攀附的事情。自得了王氏的话,菱秀就只带着傅博去后面大花园逛逛。心里抱怨着,冰天寒地的,这位公子哥儿是哪里来的兴致?折腾着自己也跟着遭罪。 谁料傅博在侯府中转悠着,却不像看什么风景,竟似要找什么人一样。在寒风里,绕着花园转了两圈,傅博竟然又要向旁边的梅花园走过去,脸上露出了些许焦急的神情。 定国侯府先祖都是武将出身,比不得那些百年世家会讲究玩乐,设计园子。只粗粗的有几个可以看的地方,这梅花园便是一处。 傅博走进梅花园,就有细细的雪粒飘了下来。傅博低头紧了紧身上的斗篷,再抬头时却愣住了,站在原地却是一步都不舍得动。定定的看着围着大红猩猩毡斗篷的何姝从梅花细雪中走过来,身后只跟着一个大丫头为她撑着绸衫。傅博一时间想起了昨日偷看的话本中,那些形容女子如何美好的句子。却是觉得一个都不配用在何姝身上的,便是那西子貂蝉,怕是也比不上眼前之人一分吧。 今日,傅博之所以缠着傅夫人过来,就只是为了能见上何姝一面。前些年,顾氏还在的时候,逢着什么事,两家也常走动些,傅博就认识了何姝。那时何姝年纪很小,却如同一个粉娃娃一样,傅博那时也是个小孩子,只看着何姝长的那样好,仅因着好美之心喜欢与她亲近,讨好她。 如今傅博已十四岁了,渐渐懂了人事,房里也有了丫头。最近,听别人说起定国侯府的那个极貌美的三姑娘,可他却因着这些年傅家少与侯府走动,竟不知那时粉雕玉砌的人长成什么样了。便生了念想,盼着再见上一见就好了。 可只这一见,傅博便似失了三魂丢了六魄一般,待何姝走进唤了声:“傅哥哥。” 傅博才魂魄归体,耳边就只绕着何姝那如仙乐般的声音,半晌,嗓子才干巴巴的说道:“三姑娘。” 何姝听后,轻皱了眉头,微含着怨气转身,便要走。 傅博方要追,后觉察到周围还有人,连忙嘱咐了傅夫人带来的那两个丫头说:“我觉得有些冷了,你们去给我取个暖手炉来。” 只取个暖手炉哪里用的着两个人,那两个丫头稍有些犹豫,傅博便冷了脸。那傅博在家中也是说一不二的人物,那两个丫头便连忙应了声,转身去了。只那两个去了,傅博 又怎么能赶的了菱秀,菱秀便跟着傅博走了几步,傅博正很不耐的时候,匆匆走过来一个婆子。 是柯顺家里的,柯顺一直跟在何二老爷何安谦身边当差。自刘勇没了,柯顺就成了何安谦身边的第一人,于是柯顺家里的也跟着得了势。柯顺家里的过来了,先跟傅博行了礼,然后笑着说:“我这里还有些活要麻烦这菱秀姑娘,傅少爷可能允了?” 傅博自乐得让菱秀快些去了,不要再碍事,连忙应了。可菱秀心想这让傅博一个人在后院转,怕不是待客之道,王氏知道后,免不得要责难自己。后又觉得自己此时强行跟着,怕是要让别人疑心自己有借机攀附的心思,那不是很没意思? 正在菱秀犹豫时候,柯顺家里的笑着扯了下菱秀的衣袖,笑着低声说:“菱秀姑娘用不着顾忌那么多,有什么事,只推到我身上就是。再说,在这侯府了,若要出事,也是好事,菱秀姑娘就不要给自己找烦恼了。” 菱秀听柯顺家的如此说,便只得与她一同走了。 傅博见身边没个人,便如脱缰之马一般,跑去找何姝去了。 虽然傅博稍耽搁了一段时间,但何姝也未走远,只几步功夫,傅博便追了上去,急忙说道:“三姑娘怎的恼了,我若有什么错处,三姑娘只管说。我便是拼死,也改了。” 何姝见他一张俊脸急的通红,面上也跟着红上几分,如在白玉上轻抹了层胭脂一样,低声说道:“想小时候,我们都是哥哥妹妹的叫着。这几年彼此大了,我们倒疏远了。” 傅博听她是为这个气恼,登时心中大喜,连忙道:“姝妹妹,你若喜欢我叫你妹妹,那我便你多少声也行。” 说着,连带了幼时不懂事时,与何姝说的许多玩笑话也在傅博心里生出无限柔情来。 何姝身后的丫头听了傅博的话,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说道:“姑娘,我们是出来折梅的,如今却也该回去了,别在这里冻了。” 傅博听何姝要回去了,心中登时一空,愣愣看向何姝。 “闲云,就你多嘴。”何姝对那丫头柔声嗔道。 傅博听那丫头名叫闲云,心道,这必是何姝给起的名字,不然谁会有这清远高洁的性情,起出这样雅致闲适的名字。 何姝言罢,看向傅博说道:“这几日,母亲身上极不舒服。今天瞧见这雪,母亲就念园子里的梅花来,我便来折上几枝来。” “其实这类事只我们这些 人做好,但我家姑娘实在太过孝顺,非要亲自来为夫人折枝梅花回去。”闲云说道。 “姝妹妹自然什么都是好的。”傅博傻傻的说道。 听得傅博这样的呆话,羞的何姝满脸通红,闲云见何姝羞涩至此,忙指着一枝梅花笑着说:“少爷,方才我家姑娘看中的就是这折梅花,偏我们够不到,麻烦少爷帮我们折了下来吧。” 傅博连忙应了,伸手折下那支红梅来,红梅上落了点点雪珠。傅博心念一动,直接就把红梅送到何姝面前,见何姝含羞带臊,衬得这梅花都失了颜色。傅博想,若是和这样人过一生,却也别无他求了。 何姝伸出玉手接了红梅,轻轻抿起了笑,轻声说道:“那傅哥哥慢慢赏梅,姝儿先回去了。” 说完,何姝就与闲云飘飘袅袅的走去了。 傅博想留着何姝多说一会儿的话,却不知该如何开口留了何姝,只能眼睁睁的何姝走了。一时间,在傅博眼中,无物俱灰,那留了何姝那一袭红影。 正在傅博怔怔的看了何姝的背影时,何姝恰好回头,就在那红梅树下,对了傅博一笑。 傅博深吸了一口气,待看不到何姝的一点影子了,才醒过神。 回想起何姝的身影,傅博整个人如飘在如幻似梦的仙境中,可待傅博想到与自己定亲的是传言中相貌平凡的何媗,何姝那样的人品还不是落入谁家,傅博又坠入了这凡尘浊世。傅博这时方觉出风里寒气来,叹息何姝那样的人,怎地出身如此不好,若嫁低了,白白费了那样的好人才,若要高嫁,又有哪个正经儿人家会娶这侯府的庶子之女为正妻,更何况她的父亲又没有什么作为。接着傅博又怨恨自己何苦出生在这尚书府里,若是出身再差上一些,他也许也能娶了何姝做正房妻子。 傅博既怨且叹的一路走着,一路魂不守舍的回到傅夫人那里。待见了傅夫人脸上脸上微带了怒气,连忙提起精神,强撑着拿出大家公子那温文儒雅的风范,傅夫人脸色才稍缓。 王氏这里见傅博先把两个大丫头遣了回来,后菱秀又没在他身边,且傅博神情还带着一些恍惚。王氏便疑心,难不成傅博是真与何媛见到了面了么?若是真遇到何媛,傅博动了心思,露出这样神情,倒也并不奇怪。 傅夫人见王氏面上竟露出了些喜色,就猜测着王氏是否安排了些不合规矩的事。于是傅夫人又不悦起来,只懒懒的与王氏说了几句话,便将礼品留了下来,与傅博离了侯府。上了轿子 ,傅夫人见傅博仍回头看那侯府的大门,便知不好,狠狠的剜了那两个丫头一眼。 回到傅府,傅夫人就将那两个丫头提过来,问了今日的情形。那两个丫头自然不敢瞒着,将傅博如何与何姝见着面的情形说了。 傅夫人听的既不是何媛又不是何媗,竟然是何姝,倒不明白王氏究竟是个什么意思了?这何姝便是傅博见到面又如何,虽说都是侯府出来的,但那侯爵是何大老爷何安远拿命挣回去的,与何姝毫不相干。单靠着她那个庶子之女的身份又怎地嫁的进来?若是做妾倒还可以,可傅夫人与傅尚书早就决定要退亲了,不过是挑个什么时机罢了,又怎么能这头与何媗退了亲,那头娶何姝做了妾? 只是看着傅博近今日的神情,怕是心里有了何媛了。傅夫人觉得这事有些难办,便看着那两个丫头越发生气了,心中觉得若不是这两个丫头不知道跟着傅博,哪里能让傅博好端端的生出了那些心思,于是一边念着阿弥陀佛,一边想着应该怎么狠狠的罚了那两个丫头。 傅博自回到傅府就在书法坐着发呆,后来想到自己家里还有几株梅树,就让红绡去折了梅回来。红绡算是傅府中丫头中最出色的人物了,比傅博长了一岁。傅夫人一味的疼着傅博,就把她给了傅博做屋里人,只待傅博娶了亲,红绡就可以抬做姨娘。红绡原名红荞,后来到了傅博那里,傅博见到她风流多情,且又是做的屋里人,就为她改了这个名字。 红绡见傅博有心事,便也想逗他开怀,就忙去折了几枝梅花回来。可是折了回来,傅博看了之后只觉得没有一枝比的了何姝手里的那枝梅花,便是连平时贴心可人的红绡也变得和常人无异了。傅博只让红绡一枝勉强还能看的红梅插在窗边的玉瓶中,就不再睬它。 然后傅博也不吃东西,也不读书,只坐着发呆。 ☆、各人心思 红绡因已做了傅博的人,就没有了旁的打算,惟一能依仗的就是傅博。如今红绡见傅博眉头紧锁,就伸手轻轻为傅博揉了太阳穴,想自己若能为傅博解忧,那日后傅博也会更倚重自己一些。 而傅博又不将自己的心思向傅夫人明说,也不知该向谁讲,堵在心口实在难受。见红绡如此体贴,傅博便将心中之事告诉了红绡。 红绡听了之后笑道:“这有什么难的,少爷与那侯府的二姑娘退了亲,再与三姑娘定了不就好。” 傅博叹了一口气:“你终究见识短,若是那么容易我还愁个什么。这么做,实在对姝妹妹的名声有碍,不知内情的,还不定怎么编排姝妹妹,还当她是个不好的呢。” 红绡笑着说道:“便是退亲也有好多说法。少爷可知道五不娶?那侯府的二姑娘相克父母,还是个没母亲教养的女儿,这就是其中的两条。旁的还有品德败坏,身有恶疾的说法。要是都设计让那个二姑娘给占了,定国侯若是不退亲,倒是显得他们不厚道了。然后少爷就打着仁义守信的名号,说与侯府的婚约已然定下,便是退不得了。可既然二姑娘是个无法嫁人的,那只能娶了三姑娘了。左右都是侯府的姑娘,旁人也说不出什么。即便是有些人嚼舌头,也只会说那二姑娘是个命薄福薄的。” 傅博一听,觉得红绡说的很是不错,马上拉住了红绡的手说道:“这也算保住了姝妹妹的名声了,好姐姐,你这是可算救了我了,你再与我说说吧。” 红绡拧着身子怨道:“你如今倒是看的见我了,方才你眼前就像没了我这个人一样,看都不正眼看我一眼。” “哎呀,好姐姐,是我错了还不成么。你再给我出出主意,不管成不成,我都一辈子记得你的好。”傅博搂住了红绡晃道,而后看红绡微微的红了脸,连忙又伏在红绡耳边说了几句情话。 让红绡红着脸骂道:“哪里又学来的这些不正经的话。” 傅博见红绡害羞的摸样跟何姝有几分相近,就有了些情动,抱着红绡在她脸便吐着热气,说道:“好姐姐我说的可都是真心的。” 红绡用手指点了傅博脑门一下:“你又何止对我一个真心?况且那个你用了大心思的,还不定是个什么心呢,你搁这里倒先兴上了。” 傅博听了,顿时又委颓起来。红绡笑道:“所以说,少爷应该先测测三姑娘那边的心意才行,免得让我们这里白忙活。如果那边三姑娘有这个意思,那就无碍了。反正夫人听 你,老爷又听夫人的。两下一合计,这事就成了。” “那又该怎么去测她的心思呢。”傅博皱了眉。 红绡叹道:“古有红娘,今儿不是有我这个红绡么,我便做回子好人吧,想法子去探探她的心意。” 傅博登时大喜,抱着红绡“好姐姐,好姐姐”的叫着,滚到一起嬉戏去了。 独留着那枝红梅,孤零零的立在窗边。 傅博屋里的那枝红梅无人理睬,但何姝这里的红梅花却不知从哪里修来的福气,竟让何姝这么绝世美人盯着看了许久。 虽说何姝去梅园说的是吴氏想看梅花,却只是借机与傅博见面的借口而已。 闲云自吴氏处回来,见何姝呆愣在那里盯着红梅发呆,就坐过去低声笑道:“姑娘可是想着傅公子呢?” “莫要胡说,我想他做什么?”何姝黛眉轻蹙,怒道。 便是生气的时候,何姝的声音也很是轻柔。 闲云见何姝动了怒,也不敢嬉笑了,便关切的问道:“那姑娘是为了什么事烦心?” 何姝掉了几滴眼泪,一边用帕子拭去,一边说道:“还能为谁?为我自己罢了。只想着我怎么这样苦,做个亲都要盘算着。若传了出去,我成了什么样的女子呢?” 闲云见她原是为了这个烦心,于是笑道:“姑娘怎的想得这样歪。咱们又不是争抢什么,不过是折个梅,巧遇了傅家公子罢了。便是二姑娘和傅家公子成了亲,难道还不许小姨子见姐夫了不成?” 何姝见她说的实在让人羞臊,轻轻跺了一脚:“什么小姨子,姐夫的。你这丫头真不知羞。” “是,是,是,瞧着傅公子盯着姑娘看的模样,是不大愿意做姑娘的姐夫呢,倒是想做……”闲云笑道。 “还乱说,看我不打了你。”何姝红了脸站了起来,伸手便打向闲云。 虽然何姝年纪小,还不大懂情爱。却也因着多了喜欢自己的人,心中还是有些欣喜的,竟然将方才的烦恼忘了片刻。 闲云自小就伺候着何姝,算是与何姝一同长大的,于是也不躲着,就笑嘻嘻的说:“反正我是个做丫头,那姑娘若要打,就打了我吧。” 闲云如此说,何姝反倒面带红云的坐了下来,说道:“便是傅哥哥他对我有这份心思又如何,他是与媗姐姐定了亲的人,我……” “我说姑娘的心事未免太重了,夫人既 然今日让我们与梅花园去,就是夫人早有了盘算。姑娘又何必担心这些,俗话说姻缘天定,我瞅着……” 闲云见身边没有人,就低声在何姝耳边说道:“姑娘与傅公子仿若金童玉女一般,真真的天生一对呢。” “姻缘天定”四个字甚和何姝心意。 何姝心想,那傅博与何媗退了亲,改娶了自己就是天意,那也算不得自己抢了何媗的婚事了。所以何姝心中烦恼全消,一边红着脸想着傅博的俊秀模样,一边支开铜镜看着自己的样子,心中道,这便是天生一对么? 于是,何姝羞的脸更红了,也顾不得再去打了闲云。 临近晚饭时候,吴氏就遣了小丫头过来要何姝过去与她一同吃饭。 若说这定国侯府里现有的两位夫人,论起宽厚贤德,府中下人们都只得说起王氏,无人敢提旁的人。但论起知书守礼,却人人都只想到何三夫人吴氏。 吴氏出身官宦世家,诗香旧族,早年间也是袭过侯爵的。在吴氏幼时也是见过那花团锦簇,繁盛一时的情形的。只不过再厚的底子,也撑不住折腾。待吴氏稍长大些的时候,吴家就已经败落了,只撑了个空架子。等吴氏谈婚论嫁的时候,吴家就是连那个空架子都没了,成天的揣着旧日里富贵家的款儿四处打秋风去。吴氏因不愿被家里卖与别人做妾或用她的身子来讨好了哪个权贵,便一狠心嫁了当时一无是处的何三老爷何安庸。 因吴氏的出身,她的行为做派与侯府中的人终究不同。便是只她与何姝两个人吃饭时,也是极讲究的。席间两人一声不出,便是连筷子碰到碗碟的声音都没有。饭毕,便又两个小丫头拿了茶盏过来,两个漱了口,擦了嘴,洗了手,这饭才算吃完。 何姝见了吴氏,又勾起了方才的心事,便有些心不在焉的。洗手时,只是撩了撩水。 吴氏见此,便道:“你这样的若是生在我们吴家,定是要挨上一顿骂的。” 何姝微皱了眉头想,现如今哪里还有什么吴家呢? 吴氏有意与何姝有些贴己话,就让丫头们将房门关上后都下去。因吴氏见何姝皱着眉头,便抿了口热茶后,笑道:“小小年纪苦着一张脸干什么?皱久了眉头,生出褶子来就不好了。” 何姝看了眼吴氏保养得宜的脸,红了眼圈儿:“母亲曾经怨过么?” “怨什么?又有什么可怨的?”吴氏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脸上因着些许哀愁,更添了惹人怜 爱的动人颜色。 何姝掉下一滴眼泪,哭道:“女儿是怨的,女儿时常想,我便是庶子之女也没什么。若是女儿的父亲如大伯一样争气,以女儿的品貌,怎样的人家许不得,何必用那么多算计。不,大伯战死沙场,也算不得好的。若是我有个像二伯的父亲……” 吴氏登时脸色变了,还未待说话。房门猛的被人推开,吴氏登时脸色变了,还未待说话。房门猛的被人推开,何三老爷何安庸看了何姝一眼冷笑道:“哎呦,我这孝顺女儿搁这想着换爹呢?就你这样的,也配在这里委屈?” 何姝没挨过这样的重话,立即跑到吴氏那里大哭起来:“母亲,你快听听爹爹说的什么话啊?哪里有这样说自己的女儿的啊……” 吴氏揽着何姝,也冲着何安庸哭道:“你这是又从哪里吃了酒?回来拿我们娘们撒气。” 两个大小美人儿哭成一团,却没让何安庸生了怜意,倒是多了些不耐烦,只说道:“动不动就哭唧唧的,真是败兴。快给我拿了一百两银子来,我有急用。” “莫说一百两银子,你能从这个家里找出一两银子么?”吴氏哭道。 吴氏这一哭,更如娇花沾露似的。 “没银子?哼,别让我给翻出来。”何安庸转身就往里屋走,翻腾了一番,拿出了几个银锭子出来说道:“没有银子,这个又是什么?” 何姝见吴氏只是一味的哭,忍不住哭着说道:“爹爹怎么这个样子,难道不为以后打算了么?” “哼,打算个什么?左右有人给我们送钱。” 何安庸扫了吴氏一眼,说道:“你也甭骂我混账,就你们做的那些事,还当瞒得很好呢。也不看看,满府里的这些人,你们能瞒得过谁几个去?咱们这三个人在旁人心里,最混账的是哪个,还不知道呢?左右落不着一个好名声,也不知道你们端着架子图谋个什么?还不如真正的豁了出去呢。” 何姝与吴氏怕何安庸再说出什么惹旁人耻笑的混话来,就也不再言语,两母女只是哭在一块儿罢了。 何安庸见了嗤笑一声,拿着钱又出去耍了。 ☆、香消莲萎 现如今的定国侯府虽然是由王氏管着,但毕竟王氏管家的年头短,侯府也不是铁板一块。若是有心人注意着,却也是能知晓些事的。 吴氏与何姝做的这些事再如何藏着,府中那么多双眼睛,怎么能藏的住?只是何媗隐约记得上一世王氏似乎有过要把何媛许给傅博的想法。 何媗心想,若她都知道了,那王氏也是会知道的。 可是吴氏也怎么动用的了柯顺家里的,何媗眯了眯眼睛,看了垂头低眼春燕,问道:“二婶子是否知道了?” “知道了,是二夫人院子里的菱秀说的。她被二夫人气得拿了个一个茶杯打中了额头,怕是以后要落疤了。其实这事情本与她无关,不过是只能忍着这夹板气了。菱秀说二夫人本来是要去三夫人那里闹的,谁知道二老爷回来后不知道说了什么,二夫人就不再声张了。”春燕答道。 何媗点了点头,去找出了一盒药膏给了春燕,说道:“这是前两日我为旭儿配的药,消疤的作用不错。你将这给菱秀吧,女孩子家的脸面是极重要的,别为了这点子伤,再耽误了终身。” 春燕自然知道何媗的意思,说道:“菱秀必然会感念姑娘的。” “我并不图得多少感恩,只互相帮扶一下就是了。” 何媗轻抿了一口茶,说道:“听说你弟弟念书很好?” 上一世春燕的弟弟可是中了举当了官的,很是个能干的人。何安谦当年为了拉拢春燕的弟弟,在他中举后,就将春燕放出了府。虽然这一朝并未禁止家中有人为奴为婢的,去参加科举,为官作宰。但又哪里有弟弟在这里坐着高官,那头姐姐做丫头与人端茶倒水的道理。 所幸,春燕的弟弟也是个讲情意的,念着春燕当初卖身为婢供他读书的恩情,对春燕一直很是敬重。 那时何媗已嫁入了王家,听得这件事后还很是唏嘘了一番。 春燕听了何媗的问话,却立即跪在了地上,慌张的说道:“姑娘,奴婢既然已经卖到了侯府,就是侯府的人了,再无什么哥哥弟弟的。虽然奴婢以前有过错,但这些天可是对了姑娘一心一意啊。” 何媗听后,先是一愣。稍后却也反应过来,春燕这是疑心自己查她,拿了家人来挟持她。 于是,何媗不由得笑道:“哪里能卖身到了侯府,就与家里面全断了的,这又不是出家做姑子。你也不必多想,我只是想着若他读书好,等旭儿的伤好后,便跟着旭儿去 书院读书,给旭儿立出一个榜样。往后每个月从我这里出二钱银子给他做纸墨钱给他,也不必与旁人说,我们彼此知道就好。我们何家虽然不是书香世家,但请的先生却也要比外面的小书塾强一些。而且你弟弟跟着旭儿见识的人也多,对以后考中后做了官,也是有好处的。只是怕书院里的人见惯了权贵,你的弟弟难免会受些冷眼。” “若他连些许冷言冷语都熬不过,也就费了我一番为他上进的心思了。”春燕仰头说道。 而后春燕红着眼圈,端端正正的为何媗叩了一个头,道:“春燕在此谢过姑娘了,若弟弟能上进。我也算对的起亡父病母了,自此一辈子跟着姑娘做丫头。” 何媗对春燕身世知道不多,如今听到了她说的话,倒也和自己的处境有些仿佛。却也明白了在王氏的遮天之势下,春燕这么个精明人为何没决然的投了王氏。何媗伸手扶起春燕:“别说这样的话,你我是差不多的,我知道你的心思。等我们互相帮衬着熬过这几年,弟弟们俱有了出息后,我是一定会将你放出去享福的,哪里又能留着你做一辈子丫头,那我不是真成了刻薄之人。” 春燕先是因着何媗一气儿把绿柳等人发卖了,对何媗了五分惧意。后又因着这几日跟着何媗同进退,对何媗七分信服。方才听了何媗为自己弟弟做的安排,对何媗又有了十分感恩。而今,听了何媗与她说的话,只觉得这时整个心都与何媗贴到一块儿了。 于是,春燕也就再没了旁的心思。 威吓只使得人畏惧,若要人对你忠心,信服于你,需要恩威并济。何媗深知这一点,既然要笼络了春燕,就没端着往日那副冷面容。 见春燕流了一脸的泪水,何媗就笑着伸手给春燕擦了擦眼泪,说道:“若让别人看到了,还不指定传我怎么打骂了你呢。” 春燕是个知道分寸的,何媗越是待她好,她越是敬着何媗。春燕连忙自己拿帕子擦了泪水,哭着说道:“谁若是那样说,我便先打了她。” 正在两人说话的功夫,外面突然有了一阵女子的啜泣声和说话声。何媗一皱眉,春燕连忙起身,去门边看了一眼,回去与何媗说道:“是芸儿与赵妈妈和小九在一块说话呢。” 因有芸儿在,何媗倒不疑心。只是何媗担心她们遇到了什么难事,却不敢与自己说,便起身与春燕一同走了出去。 芸儿哭的是最厉害的,旁人都见了何媗止了声,只芸儿还是哭的。 何媗疑 心是芸儿出了事,心里一突,忙问道:“出了什么事了?” 赵妈妈擦了一下眼泪说道:“只是老太太屋里的香莲姑娘没了。” “怎么突然就没了呢?”何媗皱眉问道。 小九是个说不清楚事的,芸儿又哭的乱糟糟,只得赵妈妈开口说道:“唉,是小九今天去给香莲送绣花样子,然后就听说香莲上午就告了假回家去了。可小九还没走,就有人来报,说是香莲在家里撞了墙,碰死了。待细问,才知道那个与香莲订亲的张家是个极不是东西的,竟说香莲与别的男人……要退了这门亲事。” 赵妈妈因想起何媗年纪小,有些话不便说。何媗却已猜到了那张家造的是什么谣,沉声问道:“然后呢?” “香莲姑娘是怎么个火辣的脾气,又是府里很得用的丫头,哪里听的那些人浑说?当时就受不住了,一时气恼,竟想偏了,冲着墙就撞了过去……” 赵妈妈抹了一把眼泪,说道:“就……就没了。说是脑袋都撞的瘪了一大块……” “香莲可是有个妹妹在媛姐姐那里?”何媗问道。 “并不是亲妹妹,是表妹妹。在大姑娘那里干活,随着香莲的名字,叫做香荷。可是人很没良心,听了这事儿,竟说是香莲的错,还说香莲连累了她的名声。求着大姑娘改了名字,自此就叫做翠绺了。我们这些旁的人,只不过与香莲有些情面来往,都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怎的那个做妹妹的就……”赵妈妈说这里,叹了一口气。 何媗看了眼赵妈妈与芸儿,说道:“你们俩个与我进来吧。” 赵妈妈扯了下哭的愣愣的芸儿,芸儿才醒过神与赵妈妈随着何媗进了屋里。 何媗从妆台的匣子里拿出一些银子,说道:“这香莲死的不值,芸儿你与香莲交好,难免要去哭一哭的。你就拿着这三十两与赵妈妈一同送到香莲家去,也不枉费她伺候了老夫人一场,与你相识一回。” 芸儿这时也止住了哭,与赵妈妈一同应了,拿了银子就出去了。 何媗一个人坐在屋子里,想着这里面缠着个什么事,何二老爷、何三老爷、王氏、吴氏究竟是怎么个牵扯法?而且那给香莲送去的银子,是当年何媗的母亲给她的,当时也不当做一回事,不过逢年过节的彩头。如今存下来,也只有千八百两。何媗如今没有大的进项,许多事又必须用得着钱办,许多人心也是要用银子来暖,这又是桩难心事。 何媗长呼 出一口气,她一直都是不惯用心计的人,便是前世为了报仇,也未曾想过多少弯弯绕绕的计策,只凭了一股子狠劲儿罢了。所以如今每走一步,何媗都要费劲思量。 何媗这边盘算着王氏的心思,王氏这边却是暂时没有心思顾忌她的。自何媛那里的丫头跑过来说何媛闹了起来,王氏就连忙去了何媛那里。 王氏到时,何媛正一边骂着一边要去吴氏那里算账。 “你们还不把姑娘劝下来,要你们有什么用?”王氏张嘴就对着何媛院子里的丫头们骂道。 丫头们也不敢硬拦着何媛,在都跪成一团堵了门口。 何媛是何等的火爆性子,抬脚就踹向挡在她前面的丫头,骂道:“拦着我做什么?难道我就让她们平白欺负了不成,当我是和那个二呆子一样的人么?” 原来何媛在徐妈妈那里知道了这里面的事,也不觉得那傅博是与何媗定的亲,王氏本就行的不正。也不认为那事不过是王氏随意做的,并没有个定数。也不顾的傅博是怎样的人,自己是否喜欢。只认定这是本属自己的东西,何姝她们怎敢动了歪心思? 王氏知道自己说不服何媛,只得将何二老爷何安谦搬了出来,轻声劝道:“媛儿你也不要气了,这事你父亲还有安排。你先消消火,让为娘给你说说。” 何媛听了是何安谦安排的,也不敢再大闹。只得一甩袖子,气呼呼的进了屋里。 ☆、农夫与蛇 王氏见有了缓和的余地,就松了一口气。 与何媛一同进了屋后,王氏便让丫头把门关上了,让她们都退了出去。自己拉了何媛一同在榻上坐下,说道:“那个傅家也不是个好人家,不过是个尚书,就张狂成那个样子。其实你父亲早就给说给你寻的亲事,那门亲事可是绝好的?” “多好?能把那何姝压下去么?”何媛拿茶盏喝了一口茶,因喝出茶有些凉了,就甩手把茶盏摔倒桌子上。 王氏笑道:“那是当然的,他是刘贵妃的亲弟弟,庆国公府的嫡公子呢。伦理儿,皇上还得叫他一声小舅子。就是这位公子最喜欢读书,不爱出门,所以外人多不知道罢了。” 何媛想了想,突然“噗呲”一声笑了出来:“那若成了,我不就有了个皇帝姐夫了。” “何止呢,那刘贵妃所生的皇子排行第六,可是当今皇上身边最为喜爱的儿子。那太子比起他来都不如,往后会有个怎么滔天的富贵是怎么都不敢想的。没准儿你还能有个皇上外甥呢。”王氏拿了帕子捂着笑道,仿佛富贵尽在眼前一样,也没觉得对着何媛这么一个女儿家,说这些话有什么不当的。 “可是这贵妃的弟弟这样的家世,真会看的上咱们家?”何媛拧了眉问道。 王氏说道:“我们这样的人家怎么了?我们这是有爵位的人家……” 何媛笑道:“爵位那可是何培旭的,和咱们有什么关系?” 被何媛提起这烦心事,王氏冷笑道:“是谁的,那可是说不准的。” 随后王氏见何媛一脸疑惑的,王氏说道:“且不说那么多事了,听说刘家也是很满意你的。估摸着这几日都要过来下定呢。” 何媛撇了一下嘴,说道:“虽然是这样说,但我还是觉得心里不舒爽。那何姝配了傅家,也太高抬她了,最烦她弄的那副病西施的模样,妖妖叨叨的想勾搭谁?” “她们?哼,那门亲事八字还没一撇呢。你这可是实实在在的,她必然不会抢过你的风头,娘一定让你嫁的体体面面,风风光光。”王氏笑着说道。 何媛虽心中还有些怨气,听了王氏的话,却露出了笑。 王氏见何媛好了,就放下心,与何媛说了一会子话,就起身要走出门去。略一瞥眼,王氏就看站在门口打帘的丫头长的很是眼熟,与那个死了的香莲有些相似,便问她:“你可是香莲妹子,叫香荷的?” “回夫人,奴婢与 香莲只是姨表姐妹。奴婢原是叫香荷的,但已被姑娘改了名字,现在叫做翠绺。”那丫头答道。 王氏又问:“怎的突然改了名字?” 翠绺头垂的更低了,低声道:“香莲做了那样见不得人的事,本就让奴婢在府中抬不起头来。可香莲她娘却看我与香莲一起进府,我却还是个好人儿,就说了许多让人生气的话。骂我怎么不看着香莲一些,又骂我娘抢了她的差事。奴婢实在气不过,就求着姑娘给我改了名字,以后再不与她们有一丝牵挂就是了。” 王氏满意的点点头,说道:“香莲她娘确实糊涂,香莲自己不知羞,与你有什么相干。你又比她小,哪里能管的了她。” 说完,王氏看翠绺低眉顺眼的,与香莲的张扬泼辣很不相同。如此看着,王氏倒觉得这丫头与香莲并不相像了。就说道:“你倒真是个可怜的,往后只管好生照顾着姑娘,那些糊涂人不必理的。” 翠绺立即跪了,谢王氏可怜她,又奉承了王氏几句。 王氏最乐于听别人赞她宽厚仁慈,于是心满意得的走出了何媛的院子。 翠绺看着王氏的背影,咬了咬嘴唇。 至晚间,芸儿与赵妈妈终于回来了,向何媗回了话,说了香莲家是如何千恩万谢的。 何媗看着芸儿面上已不是白日里那样悲切了,心下稍安。 芸儿是个无父无母,不知家在何处的。稍懂事一些就被人牙子买到了侯府,自小与香莲那几个丫头一起长大。香莲是侯府的家生子,虽都是做奴婢的,但终究比芸儿这个无根无底的强一些。 香莲的性子又很是要强,那些稍微有点儿心气儿的丫头,都和她处不来。而芸儿本来就是个实心眼儿的老好人,平时谁说重了一句半句的,芸儿也不放在心上。于是香莲除了自己的妹子香荷,就对了芸儿最好。芸儿就更是把香莲当成了自家姐妹。 现在香莲没了,芸儿除了将何媗给的三十两拿给了香莲她娘,还自己另外又添了些银子。香莲他老子娘没了差事,往后还需要些钱来养老。 只是芸儿虽然面上好看了些,但对了何媗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话要说而又不敢说。于是何媗待入了夜,就只留着芸儿。 芸儿为何媗换了衣服,松散了头发,铺好了床。何媗等着芸儿开口,可芸儿做事时虽有些心不在焉,却一直未曾开口说事。 直至,何媗躺在了床上,放下帐子。芸儿才怯怯的开了 口:“姑……姑娘,有人托我求姑娘一件事。” “什么事?”何媗问道,见芸儿如此为难,也不知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心里就多了些焦躁。 芸儿咬了咬嘴唇说道:“是梧桐,她知错了,还请姑娘饶了她……” “梧桐?”何媗皱了眉,并不记得有这么一个人。 芸儿回道:“她是与绿柳绿萝一同赶出去的,其实她是个老实的,这事她也是无辜……” “行了,我知道她是哪个了。”何媗声音微冷。想这梧桐必是那日四个丫头里不大说话的那个。 芸儿被何媗打断了话,小心的看了何媗一眼,未看出何媗的表情。静了一会儿,芸儿才小声的说:“我今日出去,便得了传信,说那三人因摸样好,就都卖了。” 芸儿住了口,又看了何媗一眼,隐去了自己本想说的地方。犹犹豫豫的又说道:“只这梧桐摸样平平,人又不伶俐。既不能再做丫头,别……别处也不爱要她,就被人牙子关了起来,日日毒打,说是要死了。姑娘,经了香莲一事,我也知道姑娘的心肠还如往常那般和软……不如……” 何媗的面上越来越冷,最后冷笑道:“不如把她接回府来?呵,她若是当真病的要死了,被关了起来,怎么还能找的到人给你托信?你当她老实?你也是老实的?怎么当日不和她一样来逼迫了我忍气吞声?且不说她当日与绿柳绿萝站在一边与我为难,就是她心中有我,我把她赶了出去,你能担保她心里不恨我?若是给她得了空子,害了我倒罢了,害了旭儿该如何。到时候你呢?谁会为你求情?怕是卖了都是好的,而在旁人那里你不过是个救了毒蛇的蠢农夫罢了,谁又会可怜了你?” 说完,何媗因情绪过激,脸涨得发红,声音轻微的发颤。若是别的人也就算了,可自何媗重生,心中就只记挂着何培旭、郭旻、芸儿这几人而已。何媗是满心以为芸儿能陪了自己,与自己贴心,一同闯过那些险阻,熬过这几年去。谁知近日竟听了这么个与自己心思相悖,且不加思量的话,一时间激愤难忍。 芸儿猛然得了这些重话,怔怔的呆住了,许久才跪了下来,嗓子干干的带了哭音说:“姑娘,我未想得那么深……我……我是听那些人说你歹毒,他们说就是伺候过自己的丫头犯了错,拉出去配人就是了,哪能随意就卖到了脏地方,哪家府里也没这样的规矩。可在我的心里,姑娘并不是那样的人,所以我以为梧桐若是回来……我错了……” 说 完,芸儿的眼泪也跟着下来了。 若是旁人说这些话,何媗会疑她用了什么名声的说法来挟持自己。可因这话是芸儿说的,何媗倒是信她心里确实是这样想的。见芸儿那样慌乱,连奴婢什么的规矩都不守,只“我啊,你啊”的说话,何媗也为自己把话说重了有些后悔,心想,若芸儿没有这副糊涂的软心肠,上一世早就投靠了王氏,和别人合伙害了自己。就算不加害自己,也会如春燕一样置身事外,怎会拼尽性命救了自己? 罢了吧,你自己变成这样,何苦要逼着别人和你一样心硬,一样歹毒。 何媗想着,就长呼出一口气,扶起了芸儿,说道:“是我的话说重了,你莫往心里去。别出了点儿小事就跪着,往后遇事儿多想想。若是在旁的家里,我有父母护着,谁不乐意做个好人儿呢。只是在这里,我若不下手狠些,那些人会因我是个好性儿的就放过了我么?怕是还要认为惹了我也是无妨的,合伙来坑了我。给别人留一线生机,就是给自己留无穷祸患。” 何媗又想起了自己的前世,苦笑一声,摇了摇头,说道:“你出去吧,把眼泪擦了,别让旁人看出来,她们好笑你了。” 芸儿抹了把眼里,因心里实在乱的很,一晚上也睡不安稳,心里竟不知道什么是对,哪个是错。到了天亮的时候,脸上有些苍白的吓人。这让何媗更加懊悔自己的话了,又悄悄的给了芸儿一些东西。可芸儿得了东西,越发觉得自己险些犯了大错,还得了何媗这么多得好,心里更加不自在。可若就那么不管了梧桐,芸儿又觉得梧桐仿佛是自己害死的一样。芸儿只得把自己存的银子都拿了出来,托人从人牙子处将梧桐从人牙子那里买了出来。因梧桐也是个没有家的,芸儿却也只能做到这样,旁的再无法顾忌,只能强忍着自责,由着梧桐去了。 ☆、谦谦君子(改错) 梧桐被芸儿花了钱从人牙子处买了出来,就去投奔了王氏。王氏那里本来见梧桐是个无用的了,不太想理睬。后来徐妈妈给王氏出了个主意,想撺掇着梧桐去告侯府,说何媗对下人刻薄,要逼死她。这罪是定不下来的,但就这说法出来,就够毁了何媗的。 王氏听后,觉得这事可行,就给了梧桐一些钱,将事情交代给了梧桐。 梧桐受了那么些罪,心中自是恨何媗的。如今得了王氏的话,自觉得有了靠山。就壮着胆子找人写了状子,跪在顺天府的衙门前,告了状。 因这本就是诬告,又没个什么证据,且何媗的做法最在那群贤德人嘴里说是狠毒,但说到底也没犯个什么法。 再说这顺天府尹是刚提上来的,他怎会不知上任府尹就因为何培旭的事,落了个办事不利的罪名,连降三级。别说这事本与何媗无关的,就是何媗真有什么错在里面,念着是忠臣之后,且有皇恩照拂,也是不敢仔细查的。 所以,梧桐被打了个半死,就被衙门赶了出去。梧桐因挨了这次打,又勾起了以前的伤,病的连床都起不了。待再托人给王氏送信,要王氏救她,却是再无回音了。梧桐觉得没了指望,病的越来重,连客栈都不再愿意留着她,且看她是个没依靠的,就将她丢到了破庙。最后梧桐被两三乞丐糟蹋了几遍,冻死在了破庙里,连衣服都被那些乞丐搜刮走了。 这些事传了开来,临京城里无人不知何媗是个心狠的。再经了那些嫉恨他人富贵的人的嘴,何媗在传言里就更变得跟个夜叉一样,一时间何媗竟成了那种为了一些小事连杀人放火都敢做的人了。 这让王氏先是好一顿乐,但后来又因着传言将何媛也扯上了,外面沸沸扬扬的传着何家的女儿没一个好的话,这又让王氏好一顿忧心。只恨外面的人糊涂分不清恶毒的那个是何媗,端庄娴雅的那个是何媛。话传至傅夫人那里,也让傅夫人恨不得即刻退了这门亲事。 因何媗恨极自己前世的软弱蠢笨,这一世便有些矫枉过正,从根上就立志做个彻底的悍妇毒妇,也不去理会别人的话。因此听得传言就也甚不在意,何媗只在心里笑着想,外面人的眼光甚毒,这定国侯府里的三个姑娘可不是一个好的都没有么。 可芸儿听了传言,知道祸头是从自己这里起的。心中一边恨自己糊涂,从人牙子手里买了梧桐,让她得空做出了这些事,一边又不由得可怜梧桐死的这样惨。 心事一重,芸儿就病倒了。还好何 媗这里的人早比之前利索多了,病了芸儿一个,却也没少了照顾何培旭的人,乱了手脚。只何媗看着有些忧心,自己看了芸儿的病症,开了几个方子给她。芸儿见何媗依旧待她好,心中更愧,病虽好了,但却没了以前的精神。 何二老爷何安谦自外面也听了些许传言,回到家后,脸色更是不好。先是叫了王氏来,说刘贵妃着人来问了何媛,定亲的事看样子要缓了下来,让何媛这些日子要过的安分一些。王氏自是一肚子的委屈,说这些都是何媗胡闹牵扯到何媛身上的。何安谦是不愿听她这些内院的阴谋纠葛,就如他的下属一般,事情办的不好,那就是他办事不利,寻再多借口也是枉然。 且因那日何安谦看何媗是个极窝囊的,所以也不信何媗有个什么厉害的样子。何安谦心中断定是王氏想了个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坏法子,不仅将何媛何媗拖下水,连自己也跟着名声受损。也就不耐烦再听王氏扯谎,说了些让王氏好自为之的话,一甩袖子,就去了书房。 去了书房,何安谦的心也无法静下来,只悔当初娶错了人,怎么招了这么一个只会拖后腿的人进来。转头何安谦又想起了另一件让他烦恼的事,于是又皱了眉让人叫了何三老爷何安庸过来。何安庸昨夜出去玩了一个晚上,现在才回来找个窝儿,要睡个囫囵觉,就被人吵了起来,闭着眼睛就要踹那个吵了自己的人。 就听那人冷哼一声,说道:“三老爷可要瞅准了人再踢。” 何安庸睁开了一只眼睛,瞅着原来是柯顺。因这柯顺是刘勇没了之后,在何二老爷那里最得脸的,所以何安庸连忙敛一脸怒色,笑着说道:“原来是柯大哥啊,您也不言语一声,我这还以为是哪个爱胡闹的小子呢。” 说着,何安庸张了大嘴,伸着懒腰,打了一个大哈欠。 柯顺冷笑道:“三老爷您说笑了,您身边的小子,可是我这丑八怪当不起的。您也快些起来吧,二老爷找您说话呢。” 何安庸听了何安谦要寻他说话,顿时一激,一点儿睡意都没了,连忙问:“二哥突然找我,是为了什么事?” “这我就不大清楚了。”柯顺站在一边,看着何安庸手忙脚乱的穿了衣服说道。 因何安谦这个人在何安庸这里是个很冷傲的人,不像何安远在时,还爱与他这个庶出的弟弟说两句话,下个棋,喝杯酒的。何安谦是一直端着嫡出兄长的做派,对何安庸是除了教训就训斥。 何安庸这一路是头大如斗, 心想,无事是碰到他,他都能在自己身上寻出过错来。如今他这样找了自己过去,还不定又寻摸出自己犯了的什么事来。 果然,何安庸一到何安谦的书房,就看何安谦沉着一张脸坐在那里,眼皮低垂着。何安庸是很怕见到何安谦这样不说话的样子,好似盘算着什么一样,看得人心里没底。 终于何安谦开了口,冷声道:“你最近是不是在楚湘馆包了个小倌儿?” 何安庸擦了擦头上的汗,老实的点头应道:“是的。” 何安谦说道:“你也是读过圣贤书的人,怎么做事那样荒唐。当了这么久的官,不过求的得过且过,可曾上进过。” “二哥,不知你那弟媳是不许我碰的,我就……”何安庸辩道。 何安谦拍一下桌子,怒道:“你在我跟前混说什么?弟媳那是可是人人都夸赞的一个好人儿,怎会做错了事。就是她有了错,你就能这样胡闹么?我们家何时出过包养小倌儿的人,做过这样又算德行的事?你就算不记得读过的圣贤书,也该记得祖宗规矩。且姝儿也大了,你这样荒唐,让她怎么许亲?让外人如何看得我们侯府。” 何安庸只垂了头,低头不语。 何安谦长叹一声:“大哥为国捐躯,战死沙场,乃忠烈之人。我虽没大哥那番作为,却也能得别人赞我一声贤孝,你便是无法学得了大哥,学得我一二分也是可为的啊,也够人赞一声谦谦君子的了。怎能胡闹至此?” 何安庸脸涨的通红,连声说是。 “日后,那种地方就不要去了,在家里多孝敬一下母亲。往后姝儿就是嫁了人,也在婆家能抬的起头。姝儿是个好孩子,比媛丫头强了很多,莫让她在你这里有了短处。”何安谦说道。 何安庸听何安谦把何姝称作“姝儿”,把何媛倒称做了“媛丫头”。听着似乎在何安谦那里何姝这个侄女儿倒比何媛那个亲生女儿亲近一些。 何安庸心里自是十分奇怪,却不敢去问何安谦,只点头应着,听了他的说教就是了。 何安谦见何安庸相貌堂堂,却一副精神萎靡,猥琐不堪的摸样。心中就很看不上何安庸,又因着何安庸这幅样子差自己甚远,心中又有几分自得。于是何安谦训斥完何安庸,又将孔孟之道讲了一些。 何安庸看何安谦把自己当做他的儿子一样教训,何安庸也是这般大的年纪了。心中就因这些有了几分火气,不过是看在何安谦当官掌家的面上,强 忍的就是了。 后来芳姨娘身边的一个丫头过来,在何安谦耳边说了一些话。何安谦面上有了几分喜色,就放了何安庸,与那丫头一同去了芳姨娘那里了。 何安庸走到没人的地方,狠狠的对着何安谦走去的方向“呸”了一口。回去之后,何安庸心里烦闷,就在家里找了两个漂亮的小子与他一同喝酒,喝倒醉极了,就直接和衣躺倒在了榻上。 他恍惚间想自己小时候似乎是很聪明的一个人,读书也是很好的。因是姨娘养的,即使这何家不是嫡庶那么分明的人家,却也被自己那个安分守己的姨娘教导着不能压过那两个哥哥去。何安远倒是好的,对他与何安谦没什么不同。且比起他们,何安远本就强了好些,也乐得看弟弟们都能争气。可何安谦,若是瞅见一件事自己比他强,就马上找了自己的错处去给父亲告状去,父亲就将自己打上一顿。时间久了,自己就歇了上进的心,只求糊涂过日子,求个平安享乐罢了,越发的像一摊子烂泥了。 何安庸又想,若不是何安远常年征战再外,不大回家,且又去的太早。自己有了这个哥哥帮扶,或许也不会活的这样窝囊。何安庸想着就掉了一把子泪,因把被那两个小子看见,传了出去,又让人笑话自己。何安庸就划拉个被子,把脸蒙上了,只装作睡了过去。 那两个小子本来是家中买来做活儿的,只长得好些,就被何安庸用来解闷取乐。他们以为何安庸真的睡了,两人就借着酒劲儿,说了些厌烦何安庸的话。而后两人又一起筹谋着怎么投靠了何安谦才好,如此才能奔个好前程,比跟着何安庸胡混强多了。何安庸因脸上带了泪,也不便起来,只一味的听着,越听心中越悲凉。 但却没生出一点儿上进的心,只是自己怄气的想,连这样的小子都看不起我,我还争个什么劲儿,就此胡闹着来吧。反正这侯府大家大业的,也不会看着我饿死,终有我这碗饭的。 想着,何安庸一抹眼泪,嬉笑的起了身,拉着两个小子与他一同胡闹。两个小子当何安庸听了他们的话,都吓的失了神。唯恐投靠何安谦不成,再得罪了他。两人就忍着屁股疼,随着何安庸折腾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伤敌八百自损一千,这里没写错,是故意这么写的。因为觉得王氏更吃亏一些。 ☆、奈何小人 何安谦去了芳姨娘处,只见芳姨娘面色红润,比往日那老实的略显木讷的样子,多了几分妩媚动人之处,心中更喜。连忙问道:“确定是有了么?” “嗯,府医看过了,已有两个多月了。”芳姨娘轻轻抚摸了一下还十分平坦的肚子,羞涩的说道。 何安谦虽已有了一个儿子何培隽。 但因这儿子自小体弱,病歪歪的,又和王氏长的像。何安谦心中很是不喜,只是面上未表露过。如今芳姨娘既有了身孕,若是个儿子,那就当真合了他的心意了。且他若是子嗣多,对往后争抢爵位也是有助力的。 随后何安谦想起前些日子还与芳姨娘同房,不由得担忧的问道:“前些日子,我们才同房过,会不会伤到了孩子。” 芳姨娘羞的脸通红,说道:“我也问过张府医了,他说无碍的。” “等儿子生下来,我记你一功。”何安谦因得了这喜事,就不似往常那样要摆出一副威严架势,伸手摸了一把芳姨娘的脸。 芳姨娘往常不过是伺候了何安谦,让他泄了欲即可。如今得了何安谦的温柔对待,芳姨娘是欢喜的不知该如何是好了,红着脸说道:“也是我实在糊涂了,这两个月小日子没来,也不知道……” 说着,芳姨娘咬了咬嘴唇,是羞的无法再说了。 何安谦见此,心头起了欲念,将丫头赶了出去。拉着芳姨娘到塌上,握着芳姨娘的手,何安谦就此纾解了一番。芳姨娘脸皮涨的通红,窝在何安谦怀里,听着那粗重的喘息,芳姨娘竟然也发出了几声低吟,觉得比起往日来,这样的隔靴搔痒竟让她觉出了一些其中的趣味了。这使得何安谦的心头的火越胜,忍不住要真枪真刀的弄上一次。但芳姨娘知道此时不能行这事,一是顾念起孩子,二是头次见何安谦如此急色便有些怕了,忍不住推拒起来。 最后何安谦实在无奈,只得憋了一腔的□,嘱咐了芳姨娘好生养胎。因胎没稳前,不能王氏知晓,何安谦就又让柯顺家的着人照看些。 处理妥当后,何安谦急忙出去,转了一圈儿后,竟发现这院子里的丫头没一个长相齐整的。稍微长的好些的,不是被王氏差遣到了别处,就是拘在王氏她自己身边。且何安谦又端正威严惯了,也没办法胡乱拉了个丫头就完事了。 最后何安谦无法只得叫来了柯顺,交待给他一件事,就匆匆去了府中的鸳鸯阁。 鸳鸯阁是临湖而建,地点较偏,平时都没人过 去,更别说这冬日里。湖边寒气又重,就更无人过来了。何安谦一到,已有个哑婆子将火炉床铺等一应物品都备好了。何安谦进了鸳鸯阁,觉得一个人等着,很是无聊,就先将衣裳给解了。 等门口走进一个披了斗篷的女子,身姿袅娜纤巧,若仙子下凡一般。 何安谦见女子的身形很是熟悉,就猛然跑过去将那女子抱住。先用嘴堵住了女子的惊呼,然后将那女子抱到床上。压了那女子,一手解了女子的斗篷,一手向女子的□探去。斗篷一除,就露出了那女子绝美的一张脸,不是别人,就是何安谦的弟媳妇吴氏。 吴氏因受了何安谦两三下揉搓,忍不住轻喊了几声,却都被何安谦含进了嘴里。何安谦粗鲁的扯下吴氏的裤子,寻到了门户,一挺身就进了吴氏的身体,与吴氏连成一体。吴氏因本就不爱行这事,且又许久不做,身下涩痛,见何安谦如饿狼一般,知道这遭是糊弄不过去了。于是只得咬唇忍着,单等着何安谦泄了劲儿。 何安谦行这事,素来只图自己爽利,也没顾得吴氏如何。待一遭玩完了,何安谦看吴氏容貌比往昔似乎更添了些风韵。往日里,何安谦因要顾及自己的君子名声,在外面从未找过□,乱收过丫头。如今他手里容貌最好的,就只这吴氏。 这时吴氏偏又黛眉轻皱,一副娇弱姿态,更让何安谦起了凌虐玩弄之心。何安谦就忍不住翻过吴氏,让吴氏如狗一样趴着。他一手狠狠的扯着吴氏的头发,一手用了的掐捏着吴氏身上的软肉,嘴里不停地说着最下作的肮脏话,又来了一遭。 几番下来,吴氏浑身如散了架一样,连喘气儿都觉得疼。何安谦见吴氏带着自己留下的青紫痕迹,也不管吴氏疼不疼,也不想吴氏回去之后如何交代。只心满意足的摸了吴氏的后背想,这女人再是如何美貌,上了年纪皮肉就松了皱了,摸着确实比不得她以前滑腻了。 于是,何安谦这才失了趣味,容吴氏起身擦洗。天寒地冷,且方才何安谦又弄得太久了,那哑婆子备好的热水早就凉了。因本来做的就是让人耻笑的事,吴氏是不愿再让那哑婆子进来伺候的。只得强忍着洗了洗,换了自己带来的衣服。 何安谦泄了火,心下清明了些,只一心想着自己除掉何培旭后,再如何请刘国公为他上书朝廷,将那何安远留下的爵位家产移到自己身上。虽这侯爵是何安远挣下来的,但先前的抚远伯可是祖上留下的。自己也算的忠臣之后,出自忠烈之家。况且有何老夫人在,又没分家。总不能何培旭一 死,皇上就匆匆把爵位从何家收走了,那皇上先前对侯府的照拂岂不是白演给那些武夫看了? 何安谦眯了眯眼睛,心想,若何培旭死了,皇上怕是不仅不会收回爵位,还要大肆封赏慰藉这定国侯府的一干人等,以示回护忠臣世家…… 此时吴氏换了身衣服打着哆嗦走了过来,何安谦因吴氏扰了自己的思绪,便有些不悦的皱眉说道:“你先靠着火炭暖暖身子再过来,莫让我受了你的寒气,再染了风寒。” 吴氏只得哆嗦着靠了炭盆坐着,因难得见到何安谦,就问道:“我前些日子让丫头稍给你的信可看了?” “看了,我今儿已训斥过何安庸,让他这些日子老实些,上进些。必然不会让他来耽误了姝儿的前途。”何安谦懒懒的说道。 “姝儿可不是你的旁人,你要上些心才好。”吴氏裹了裹衣服说道。 何安谦皱了皱眉:“我又怎么会对姝儿的事不上心呢?前些天,我已经向傅尚书探了探话。他因怕害了自己的名声,又怕逆了皇上的心思,一时不敢退亲。即便是退了亲,听他的意思,也未必选了何姝。这事儿还是需要筹谋一下的……” “唉,因为这事,让姝儿在全府上下都落了话柄,那话不知道说的有多难听。不知怎么那么一句半句的落在姝儿耳里,她就茶饭不思的,又病了一场。若是再不成,不就空忙了这一场了么,那姝儿未免也太过可怜了……”吴氏说着擦了擦眼泪。 何安谦揉了揉眉心:“你们女人终究是不顶事,这事急不来。但只那傅家宝贝小公子动了心,这事却也好办了。” “这么说,这门亲事还有指望”吴氏满脸惊喜的问道。 “虽然是不大容易,但若是没有几成把握,我怎会先让姝儿与那个傅博见了面。你是不知道的,傅家早些年不知纳了多少姨娘丫头,却只生了一连串的闺女。最后反倒是傅夫人老蚌生珠,只一胎就生了这个儿子。傅家上下对这个儿子可是千依百顺的很。”何安谦披了衣服起了身,让哑婆子提了壶热水进来,擦了擦身体。 其实何安谦眼中本是没有傅家的,何姝容貌那样突出,何安谦原是想将她送与六皇子,去讨好了六皇子。可何安谦仔细琢磨了一番,见六皇子那里别说是正妃,就是侧妃也是要在国公家的嫡出小姐里面选的。而何姝只是三等侯府里的庶子之女,且又有个不争气的挂名父亲,确实是够不上的。 若是硬要依何姝的美貌,不在乎名分的送 到六皇子身边做个侍妾,六皇子倒也能纳了。只是 如此未必能得到什么好处,便先得罪了其他想与六皇子联姻的权贵家。而六皇子此时为了笼络势力,儿子是必然由选定的那几家里出的。何姝一时无法有儿子傍身,六皇子身边又不缺得绝色美人。无论何姝再如何美貌,日子久了,六皇子尝过了新鲜,就会寻了别人去。六皇子身边又如虎穴狼窝一般,何姝得宠,旁人嫉恨,必设法加害了何姝。何姝不得宠,旁人畏惧她的好相貌,怕她不知哪时得了六皇子的眼,也必然也会先害了她。 到时候,不是白白浪费了何姝的那个好模样?枉费了自己那么辛苦将何姝的美人儿的名声传了出去。 如此,还不如寻个能与自己真正有些助力的人家。想何姝出身虽差些,但容貌无双,倒也能攀了户高门做正房妻子。这不比了在六皇子身边做个不知能活多久的侍妾,对自己帮衬的多些么。于是,何安谦一为了打消了何媗那方的势力,二是待何安谦调到礼部后,傅尚书就是何安谦的顶头上司。若能和他结成联姻,对何安谦也是大有好处的。 何安谦经过这么多得盘算,自然是极力促成这门亲事了。 吴氏见何安谦起身,连忙过去伺候何安谦着衣。吴氏她本身自有病症,手脚在夏日里都是冰凉的,更别说方才挨了冻。于是一碰到何安谦,何安谦就厌弃的把吴氏的手打开了。于王氏,何安谦还会因着王氏娘家的势力,给王氏一些情面。于芳姨娘,何安谦还念在她有了身子,对她照顾一些。于吴氏,何安谦就没那么许多顾忌了,且两人如此通、奸,还在乎彼此有多少不堪么?所以,何安谦在吴氏跟前也是最不掩着自己情绪的,将藏在骨子里暴虐凉薄,尽展现在吴氏面前。 被打开了手,吴氏露出了些许尴尬的表情,见何安谦自己将衣服穿好。就没话找话的说:“不知我们这事若成而来,何媗能闹成什么样子呢?她万一一时胡闹起来,把事情给搅合,就不好看了。若是外面也传起姝儿要抢了姐姐亲事的混话,那我们母女俩个是再不要做人了。” “何媗她能怎么做?不过是个黄毛丫头而已。”何安谦自己束不好头发,气的将梳子丢在了一边。 吴氏将手放在怀了暖了一会儿,待捂的不那般寒了,才敢拿起梳子去给何安谦梳头。见何安谦这次没有打开她,这才松了一口气,说道:“她自何培旭伤了以来,与以往确实有些不同了,做事果断老成的很,让她那一院子的丫头对她言听计从的。” 何安谦听吴氏都如此说,这才信了些王氏之前与他说的话。心中暗道,难道这丫头还真有些厉害之处,可便是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十一岁的丫头,又能闹出个什么。于是何安谦仍有些不在意的说道:“便是那丫头再如何,我们这一群人还能制服不了她了。” 说完,何安谦见天已擦黑,就拿出一封银子给了吴氏。然后就让吴氏趁着天黑快回去,出来这些时间,再耽搁就惹人猜疑了。他自己则在吴氏离开半个时辰后才离开了鸳鸯阁。 因羞于与门口把守的柯顺见面,吴氏是一直低着头鸳鸯阁走出的,待到回到自己院子里。吴氏就将自己困在房间里,只觉得腰膝酸疼,脑子里糊涂成一片。不知怎的,她突然想起幼时在家听到的男人们吃酒时的混话,说是他们爱玩儿妓子,就是喜欢她们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省事劲儿,不用追着捧了。 吴氏迷迷糊糊的想道,如今她不就是这样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么。 作者有话要说:存稿箱抽了,把26章抽上来了,== ☆、杏儿撒泼 当天夜里,吴氏就病了,因没有府医当值。至第二日清晨,何安庸就在外面胡乱请了个大夫给吴氏看了。何姝原也有些病症,就也没过去看过吴氏,只在房间里自己养病。 待何姝昏睡了一场后,闲云笑吟吟的唤了何姝起来,说:“姑娘起来吧,你的药来了。” 何姝看了闲云一眼,叹道:“哪里有治得了我的药呢。” “这不是么?”闲云拿出一张纸来递给了何姝。 何姝抬眼一看,上面写着“得成比目何辞死”,何姝不解其意,问道:“这哪里是什么药?” 闲云笑着说道:“姑娘听我说说就知道是不是药了。这是傅府的一个叫做红绡的丫头让人送来的,说是傅公子自那日见了姑娘后,就一直念到这几句诗,下面还有一句什么鸳的……她是记不得了……” “是愿作鸳鸯不羡仙。”何姝回道,才说完,立即醒过神来,脸就红了。 闲云笑道:“原来是这句啊。难怪傅府那么多人红绡不去问,却来问姑娘,原来是竟是早猜到姑娘知道啊。” 何姝捏了那写诗的纸,红着脸说:“那她还说旁的了么?” 闲云说道:“说了,她说若姑娘看了这药,身子好了。就把后一句诗写上,好交给她,让她去救了另一个。待你们两下的病都好了,好事儿也就近了,红绡说她家少爷可是把‘得成比目何辞死’这句诗放在心里的。” 何姝听后,便起了身,细白的牙齿轻咬了红唇,羞红了一张脸,提笔将那“愿作鸳鸯不羡仙”写在了纸上,交给了闲云。 得了傅博的话,何姝心中大定,心想,若是这事能成,也就不枉被那些不识好歹的人混说了一场。当日何姝虽又为自己掉了一气儿的眼泪,但病却好了许多。 因何姝一上午都沉浸在自己的情思中,料想吴氏也不是什么大病,就也托着病没去看吴氏。待到吃过了晌午饭,何姝听说吴氏被那个糊涂大夫胡乱诊治了一番,吃过药后,反而病得越发重了。何姝这才慌了,心想,自己的父亲是个不争气,再没了母亲,那不是要把终身都给耽误了,岂不是对不起傅公子对自己的一番心思了。 只是何姝实在不通这些事,往常身子不舒服,自有人安排了府医过来,如今她又怎么知道要去哪里去找个好大夫来? 而何安庸因吴氏一直寻摸了各种借口不与他同房,已是三年多没沾吴氏的身了,早对吴氏有所埋怨。寻欢作乐时, 何安庸就时常对了小倌儿妓子抱怨说,他是娶了个能看不能摸的画中美人。此时何安庸看吴氏找了个大夫还不见好,且吴氏在病中,脸色蜡黄,失了往日美貌,那何姝有只一味哭的让人心烦。何安庸就没了耐性,偷偷的寻了清净地方躲了起来 何姝看连何安庸都没了踪影,只在吴氏床边垂泪叹息自己为何如此薄命。暗道:莫不是真要合了那句“自古红颜多薄命的话”?自己不过模样才情好一些,怎就非得受了这些折磨。 最后还是闲云提醒,让何姝先将这事告诉了何老夫人,让她先做个主。 谁料,何姝去求了何老夫人,何老夫人因这时是王氏掌家,就让何姝去找了王氏。王氏自然是不肯那么痛快的就应下了这件事的,只是推着。 这惹的闲云也慌了,对了何姝说道:“听说之前大少爷受伤,二姑娘也是懂得医术药性的。那芸儿就是她给治好的,不如去找了她。” 何姝连忙点头,心道:也只得这样了,便与闲云一同去了何媗院子。 可至何媗的院子处,何姝又有些犹豫了。她想,若是往日的何媗,必然是会出手帮忙的,但这几日何媗性子变了,不知能不能成。 于是何姝觉得自家母亲那样年轻,且也没听得她往常有个什么病,也不能一时就怎么着了。这次找了何老夫人跟王氏,她们是长辈,遇些冷待也是无碍。只是在何媗这里若讨了没趣,那自己不是太过没脸了。 何姝想着,就退了几步,想还是回去看看自己母亲罢。若是当真母亲出了什么事,自己不在她的身边,才是真正的不孝。 闲云只是一味的着急,并没看出何姝的心思。因何媗的院门快着,闲云就快步走上前,就要进了何媗的院子。何姝见闲云已进了院子,不得不在后面跟着。 何媗的院门都是由杏儿暂时看着,平时有个不懂事的丫头没经通传就往里闯,杏儿都能给那丫头骂的直想寻死。 如今见闲云急忙忙的往里冲,杏儿就更加把平时的尖牙嘴利的劲儿给拿了出来,立即就将闲云给拦下了,骂道:“谁家养的东西,这样的没有教养,谁的院子都是你能乱闯的么?莫不是看了大少爷在这里养伤,也存了上进的心了?只可惜这是二姑娘的院子,不是那府里的梅花园,容不得那些用下作方法上进的人。” 何姝听杏儿夹枪带棒的,连忙上前扯了闲云一下,哀声道:“我是这府里最不得势的,也不怪别人看不起我的。莫在这里讨人嫌 了,走了罢。” 闲云见何姝如此,也咬了咬牙要跟着何姝一道离开。 但杏儿早就不满了何姝那房的做法,心里觉得何媗与傅博的这门亲事上,何媗是受了欺负了,哪里肯让何姝与闲云这样痛快的就走了。杏儿也不对着何姝发火,只一把扯住了闲云的胳膊,说道:“你如此走了,到时候,姑娘问起来谁来过了,来了有什么事,我该怎么说?难道要我说是三姑娘房里的闲云姐来过了,转了一圈儿,没得到伺候大少爷的机会就走了么?” “你个小蹄子,说的话不要这么难听。”闲云也不是没有心性的,挨了这么些话,也是怒了。 杏儿正怕她不生气呢,正好由着这个劲儿,把别在自己心里的话嚷了出来,于是大声道:“你说话倒不难听,每天之乎者也的,跟鸟儿叫一样,但做的事却十分难看。一整天的想学了红娘,也不看看那张生有了亲事没有,就往上贴合。一会儿梅下相会,一会儿私传信件,当府里的人都是瞎的么?面上装的跟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儿似的,背地里使手段勾引那有主的人。你这番上进,也不知道最后能不能落个姨娘做,我呸……” 话是对着闲云说的,可话里说的却是何姝。何姝气得眼泪立即就下来了,只拿帕子捂着脸哭。 闲云见和杏儿纠缠下去,指不定扯出多难听的话,就用力的推开了杏儿,转身就想与何姝走。杏儿被推的坐倒在地上,越发的不肯善罢甘休了,仗着年纪小,索性撒起泼来。跳起来,冲着闲云就撞了过去。闲云因是背对着杏儿,被杏儿一下就仰面撞倒在地上。杏儿立即就骑在闲云身上,撕扯起闲云的头发,边扯边骂:“看你再装个仙女儿样来勾引人。” 何姝是再无法听这些了,也不顾了正挨着打的闲云,自己个儿先哭着跑开了。 杏儿虽年纪比闲云小许多,却因是在山野间长大的,自小如男孩子一般野。那每日跟着何姝读书写诗养鱼绣花的闲云怎能比的过她去。自然闲云是被打的很惨了,痛的闲云直喊着:“姑娘救我,姑娘救我。” “姑娘?你的姑娘早走了。”杏儿打的爽快,大声笑道。 闲云抬头一看,可不是,连何姝的影子都见不到了。闲云当下心中透凉,接连挨了杏儿几巴掌也不觉得疼。 何姝回去后,并没先去了吴氏那里,而是直接哭着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伏在床上痛苦起来。何姝院子里的几个小丫头,因本就在何姝身边不得重用,也不知何姝的心性, 也不知何姝为什么又哭了。他们也都不太敢劝,只由得何姝哭的昏了过去。 待到何姝自己醒了过来,却已是一个多时辰以后,此时闲云已回来了。何姝见闲云已换了身衣服,也重新梳洗了,连脸上的红肿都用粉给盖住了。何姝也不问闲云如何回来的,也不问闲云的伤如何,只哭着说道:“都怪你,做什么要我去何媗那里,平白挨了那些混账话。” 闲云面上看不出什么,只说道:“姑娘怎只记挂着这些,也不问问夫人如何了。” 何姝这才想了起了,说道:“是了,母亲如何了?” 闲云说道:“幸得二老爷回来,让人将太医请了过来。如今夫人服了几粒丸药,看着脸色到不比先前吓人了。” 何姝叹道:“唉,只二伯父还可靠些,我还是先去看看母亲吧。” 于是何姝念在闲云一直伺候了自己,很是得力的面上。也就不再生了她的气,就带了闲云一同去了吴氏那里。 吴氏仍昏的人事不省,但听了吴氏身边的丫头说,经那个太医看过,吴氏已强了一些。 何姝这才稍微安了心。 心想,待吴氏好了,傅家那边的事应该也能早些定了下来。这时的何姝因杏儿的话,是实在不愿再留在何府,竟也不顾着女儿家的羞涩,懵懵懂懂的希望自己早早的嫁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九点就发文了,一直显示不出来。。。。。 ☆、敬而远之 赵妈妈讲事情是最有趣的,将她见到杏儿与闲云打架的场面好一顿添油加醋,说给了何媗她们听。听得春燕等一众丫头都乐的前仰后合,连久不见笑模样的芸儿也跟着笑了。 可芸儿只笑了一会儿,就觉得闲云和何姝被杏儿这样作贱抢白,在厌恶那两人之余,又有些可怜了她们,所以面上就又淡了下来。 何媗也抿着嘴角,笑了起来。因她早知道吴氏有了病,猜着何姝与闲云这时来找自己是为了吴氏而来。便是杏儿没在门口拦着她们,何媗也会找个缘故不去理会她们。何媗想起何姝也觉得可笑,那吴氏是死是活与自己有什么相干?自己又不是割肉喂鹰济世渡难的佛祖菩萨,怎会为了谋算着自己的人操心?如春燕,给予些东西,她还知道感恩。如吴氏何姝,你待她千好万好,她还一边委屈着以为你是可怜了她,折辱了她清贵,一边娇弱的谋算着如何贪图了你更多的东西。与吴氏何姝这样的人,还不如索性恶人做到底的省心,没得白费了心思去笼络她们这些没良心的。 赵妈妈看何媗也跟着笑了,就越发得意的说道:“若不是我这个老婆子拦着呀,咱们的杏儿指不定能把闲云打成什么样子呢。” 杏儿见大家俱在笑她,对着赵妈妈气道:“哼,就会笑我。那时候妈妈应该把闲云摁了,让我多挠两下才是。怎的偏了外人,反倒制住了我,让那闲云给跑了。” 赵妈妈伸手戳了一下杏儿脑门,说道:“你那时跟个女疯子一样,我要再摁住了闲云,那闲云不得被你撕扯成八瓣儿。得亏我拦着你呢……” “这丫头是太野了,前些日子她还说,要到那鸳鸯阁旁边的湖上,凿了个冰窟窿捞鱼吃呢。”春燕捂着肚子笑道。 难得这几个人能凑到一块儿乐上一乐,春燕就也跟着讲了一件杏儿的趣事。 杏儿跺了一下叫,追着春燕就打过去:“想你是个最端正的,怎么也跟赵妈妈学的一个儿样了。” 众人又笑成了一团。 何媗见杏儿的裙子破了个口子,应该是与闲云打架时刮开的。就趁着众人嬉笑的功夫,让芸儿将自己穿过的一条裙子拿了过来。虽是以往的款儿,但现如今看着样子还不老,何媗也就穿了几次,质地是很好的。 芸儿将裙子找了出来,何媗就让她给了杏儿,让杏儿换上。 杏儿得了裙子,对着那些丫头扬头道:“哼,还是姑娘待我好,你们这些人都只爱看笑话的,没个疼我的。” 春燕笑着拉住杏儿说:“你这丫头真是的,过会儿我给你化个好妆容,省得你说我不疼你。” 赵妈妈也摸出了个簪子笑着说:“你的簪子不是弄坏了么,这个给了你吧,省得你说我这个婆子不疼你。” 而后,芸儿等人有的给了纱花,有的给帕子,连小九都拿出了自己新绣的荷包来。这些东西都不是贵的东西,这图了个乐呵。 杏儿得了东西,笑道:“我就说我是最招人疼的么。” “是,是,是,你是最招人疼的。”众人连声笑着应了。 众人正在笑闹时,就自外边进来了丫头说,裕郡王府有人送了东西过来。这丫头就是前些日子何老夫人派到何媗院子里的,原不是做这传话的活儿。只是外面的婆子丫头是不敢擅自进了何媗院子的,都在院外等着,恰好看到她自老夫人处回来,就托她与何媗说一下。 这些丫头婆子们见有了正事,皆不敢再玩笑了。 因何培旭受伤所收的物件儿,除了皇上赏赐的要另外供奉了外。其他都是交由何媗手后,待何媗记下来后,才由府中一同收着。这事虽小,何媗之前却也与要王氏争抢了一番,才由了何老夫人做主,让何媗记了礼物单子。府中许多事也如这事一般,都要何媗争抢了一回,才能落得何媗这里。 何媗打开了礼品盒子,见里面有两枚羊脂玉佩和一串红珊瑚手珠。便问那婆子说:“我记得裕郡王前些日子送了一对如意来,怎又送了东西?” “哦,这是裕郡王府的大公子送来了,听送来的人说。原先这裕郡王的大公子犯了病,如今才得了信儿,就着人自己送了一份过来。” “裕郡王府的大公子?”何媗心下一突,暗道自己糊涂了,怎么一直没想起这么一个人来。 裕郡王家的大公子,就是将来那把握了朝政的晋王,褚时序。何媗死前,天下大半就已是褚时序的了。也怪六皇子自得了天下,就不再扮演以前的温良恭俭,越发的奢靡起来,只一味的贪图美色。连已嫁了人的何姝都被六皇子夺进皇宫做了妃子,气的傅博闷在家里,不过三日就死了。 这位晋王,何媗虽未曾见过,但对于他的传闻诸多。有人说他容貌若美妇,性子却阴毒的很。灭亲父,杀继母,毒亲弟,剐了一干与他有仇怨的人。手段之狠辣,乃世间第一狠毒之人。胸怀之狭隘,乃世间第一量小之人。但也有人说,他爱有才之人,敬贤德之臣,尊忠良之后,退犯我之敌 寇,乃救世护国的第一人。间或有那被褚时序贬黜的人,憋了一肚子冤屈不平,拼死传出褚时序不甚喜爱女子,皆因他喜欢在男人□承欢的谣言来。众说纷杂,竟让人分不清这晋王究竟是奸是忠是好是坏。 但无论是褒是贬,皆无法撼动了褚时序的权位,在何媗死前仍是大权在握的。但如此权臣,最终的结果,是要么篡了皇位自己做了皇帝,要么是被人拿了谋逆的罪抄斩了全家,总之不会走一条平坦之路。 何媗记得,褚时序与何培旭生于同年,这个时候也是九岁了吧,应是势单力薄之时。褚时序本是裕郡王府的嫡长子,后头他才出生母亲就死了。裕郡王就立即另续了一位王妃,因褚时序生有弱症,裕郡王就上书了朝廷,就将爵位留给了续妃沈氏之子褚时原。 由于褚时序是这样的身世,何媗以己度人,叹息裕郡王做事如此凉薄之余。心里暗想,褚时序长于那样的家,他得势后做事又这样狠厉,必是个敏感多疑有仇必报的性子。也不知旭儿和他如何有了交情,让他特送来了一份东西。旭儿年纪小,若是有一两句话说得不合他的心意,让他心里着了恼,记恨在心,那该怎么办?虽他未来是通天的权贵,可未必就没连着惊天的灾祸。自己能重活一遭,只求护了旭儿这几人平安活着就好,能留着眼前的东西即可,其他的多一分都是不想贪了的。那又与那褚时序有了牵扯干什么呢,不如早早的劝了旭儿对他敬而远之的好,也免了后患。 何媗想着,就去了何培旭那里,现今在何培旭屋里的是崔嬷嬷。何媗既去了,就让崔嬷嬷去歇息了一会儿。此刻,何培旭正躺在床上玩九连环,见了何媗进来,就嘟了嘴说:“你们那边说什么呢,我这里都听的笑声了。” 何媗就只笑着说:“还不是杏儿那丫头,这时候非要去湖上凿冰捞鱼,大家都笑她呢。” 何培旭听了也提起了精神,说道:“早听说北边的人,一到了冬天就到了河边凿个洞,那鱼儿就霹雳啪啦的往上跳。可比我在屋子里玩这个解不开的东西可有趣多了。” 说着,何培旭精神有萎顿了下来,随手把手里的九连环扔到了被子上。 何媗因前世与郭旻天南地北都去过,就道:“哪里有说的那么有趣,也是个出大力气的辛苦营生。” 见何培旭惊奇的看了自己,何媗察觉自己一时失言,就拿起了那九连环笑着说道:“你摔它干什么,它有什么错?它本来做出来就是为了让人解不开的。若是那么容易解,你倒是嫌 它没趣了,想着,我都为它叫屈。” 何培旭笑了接起九连环,说道:“如此倒是我委屈了它了。” “可不是呢。”何媗笑着说道。 而后何媗因有心探何培旭的话,所以略有些不自然眨了眨眼睛,轻声说道:“方才裕郡王府的大公子特意另送了一份礼来,不知道你怎么和他认识上了?” 何培旭笑着说:“他啊,大约是去年的时候,忠义王过寿。那时我在孝期,不能进去,就将寿礼送到门上。然后正准备回府的时候,就碰上他刚好在忠义王府门口犯了病。他身边恰好没人跟着,我就给他送回家去了。不然我怎么能认识的了他?说来也巧,我与他名字的最后一字竟是一个音的,不过我是九日旭,他是广予序。诶,姐姐他送了什么来?” “送了来两块玉佩和一串红珊瑚手珠。”何媗回道。 何培旭大笑道:“他怎么长的像个姑娘,送起东西也女里女气的?快拿过来,让我看看。” 何媗听何培旭说的话如此随意,就知道他在褚时序面前如何说话了,于是何媗就皱了眉让芸儿把褚时序送来的东西拿了过来。何媗想着何培旭说话若都是这样,听在褚时序耳里难免介怀。便是他不若自己想的那样狭隘,那褚时序可是传过龙阳之好的。而何培旭长的虎头虎脑的这么招人疼,且又助过褚时序。 想到这里,何媗不由得眼皮一跳,心道,可别让褚时序对了何培旭生出了别样的心思。也不顾得褚时序年纪还小,便是日后变成个什么样子,现在怎么会生出这样的心思。 天下人多是如此,大抵都是觉得自己家的孩子是极好的。何媗就是活过了两世,遭遇了那么多事,却也跳脱不出这俗情去。反而因着曾见了何培旭的死,此类心思倒比别人还要重些。她也从未想过,若是褚时序如传言中那般惊采绝艳,如天人般的人物,就是好了龙阳,怎么会看上何培旭这只小呆头鹅。 何媗尚在担忧着,也没注意了何培旭,由着他拿了芸儿送来的红珊瑚手珠往自己手腕上套。待听了何培旭的夸赞之声,何媗才醒过神,看着手腕上那红艳若血的珊瑚手珠,越发的刺着眼疼。何媗就更加打定主意让何培旭远着些褚时序,有意的想唬了他。且何培旭的伤差不多好了,何媗觉得让他闲来无事动动脑子也好。于是何媗一边摸着手珠,一边皱了眉,仍有些不自然的眨了眨眼睛对何培旭说:“要我说,那一天,他未必是真的病了。而是有意让你能帮了他,盘算了来利用了你呢。 ”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不得不写,因为算是男主第一次亮相。男主第二次出来,大概要……万字以后。基本上男女主角的设定,何媗是冷漠平凡渣攻,褚时序是傲娇别扭阴险倒贴年下美受。如果没写崩的话…… ☆、提前防备(改错) 何培旭听了后,也跟着何媗一同皱了眉头,说道:“他竟然利用了我。” 何媗听何培旭竟一丝都不怀疑的信了自己的话,既了些愧意,又有些担忧。最后叹了一口气,继续骗道:“你想想忠义王是谁?是褚时序的外祖父。褚时序在他外祖父的府门外犯了病,难道会没有人管?再则他虽不是裕郡王府承袭爵位的那个,却也有着嫡长子的身份在那里,还要你个外人把他送回府去么?如此异常,必有蹊跷。估摸着,他是想借着这个缘故,做戏给人看。我就问你,这事一出,你是不是对外说过,是不是有人可怜了褚时序,是不是他是裕郡王府好过了很多。” 何培旭听了,因日子有些久了,想了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说:“我是对外人讲过,也有人对我提过他,说是他在郡王府中比他弟弟还要强些。还听说是连朝中最刚正最厌恶勋贵的陈御史都可怜了他,要收他做学生。但也不知为了什么,让褚时序给推拒了,可那陈御史不知道不但不生气,反而赞了褚时序一番。我当时还不明白怎么回事?也不知道怎么他病了这一场,就听到许多人感叹他的身世了,原来是这么一回子事。可是他想做戏给谁看?” “自然是一边给外人看他如何受郡王妃苛待,毁了郡王妃做出的贤母风范,逼着郡王妃对他退让。一边是给郡王妃看,让郡王妃知道他是如何不受外祖父疼爱,没得靠山,抢不得郡王位置。让郡王妃放下心,不要再去害他。”何媗说着,也被自己的话吓得心头一惊,原本是唬了何培旭的话,不知怎么越说越像是说中了事实一般。 何培旭点点头,说道:“是了,郡王妃是他的继母。但忠义王是他的亲外祖啊,怎么能那样对他?” 何媗上辈子也是听过一些事的,就也没了哄骗何培旭的心,结了前世听说的事与何培旭说道:“忠义王未必不疼他,只是着实没有办法。郡王妃的娘家是与刘国公家有姻亲的,听说最近郡王妃还有意让自己的儿子褚时原与杨家的三小姐订亲。别的不说,就这刘、杨两家就能牵扯出许多人来。忠义王是在东南边还有些兵,但这都是明摆着的,且皇上又是一直防着的,哪里比得上这几家联姻的势力大呢。再说,忠义王年纪也大了,身体又不大好,也护不了褚时序几年。若让这几家借此防备了褚时序,疑心忠义王给褚时序留了东西,反倒对褚时序不利。还不如装作疏远了,倒让这些人对他没了戒备。” 如果何媗没有记错,忠义也只还有两三年的寿命。若何媗没有重生,她也不知道这些。但既然 知晓了后事,前面的就好猜测了。褚时序势力起来的那样快,许多事后诸葛也都猜测着是忠义王将许多有用的东西都留给了他的缘故,应不是明给,该是暗给。如此倒也合了这个说法。 何培旭虽然因为他年纪小,讲何媗的听得似懂非懂的,但何培旭毕竟是公侯门中长大的,说听说见也就是这么些事,于是皱眉说道:“这又是为了个爵位惹出的乱子,褚时序嫡长都占着。若不是因为身体不好,怕是这爵位也落不到他弟弟身上去,难怪郡王妃要防着他了。我若有他一分心思,姐也不用那么辛苦了。” 虽何培旭仍在养病,但对府中的事也有所耳闻。 何媗原意也只是想让何培旭远着些褚时序,虽希望何培旭也能知道些其中起来,但却也不想让何培旭思虑的过多了。于是何媗笑道:“他幸亏得了那病,不然还不定怎么着呢。但你既然知道了褚时序的心思深,日后与他来往就该多注意些,言谈要谨慎些。既不能与他太过亲近,让郡王妃疑你与他是一伙儿的,往后要害他,从你那里下手。又不能与他远了,露出对他不敬的意思,让他心里生疑,免得他日后得了势后,再转头对付了你。” 何培旭想起褚时序那双看不出心思的眼睛,点了点头:“姐你放心,我这些事也是知道的,不会让姐再操心了。” 何媗摸了摸何培旭的脑袋说:“现如今你只管好生养着病就好,但往后有什么事,先想了能不能波及到自身。自己要说什么话,先想了旁人心中会如何想。从别处听了什么话,要想想别人为何对你说,存了什么念头,是否想用你来当刀使。不要再如先前那样,偶尔待人好了,就好到天上去,偶然心情不好,不管亲的远的都摆脸色。这样一时虽过的舒服顺意,但日子就了难免寒了对你好的人的心,称了要你不好的人的意。” 何培旭听何媗只比自己长了两岁,就如此老成的说出自己从未想过的话。又知道了比自己还要小上几个月褚时序,竟有了自己从未有过的计量。一时间觉得自己以前日子过的是有些糊涂了,心里不由得想起自己被歹徒劫持的那日,许多事想起来隐约觉得有所蹊跷的,却想不住有何不妥。所以何培旭脸上少了些孩子气,如大人一样拧眉思量起来。 何媗之所以没将何安谦与王氏就是要害了何培旭的人,一是这与何培旭说了,少不得要说出她是怎么得知的。难不成要与何培旭说出她是重生的?何培旭是早该死的?便是现如今何培旭是她至亲的人,这样荒诞的事,何媗也是不知该如何说起的 。 二是何培旭年纪小,平时对王氏等人都不掩怨言,若何培旭不经意的表露出来什么。让王氏等人看了出来,必然更加要下狠手害了何培旭。 此刻,何媗见何培旭拧紧了眉头,就有些担忧自己的话说深了说重了。其实何媗并没有正经儿的教导过孩子,何培旭上一世是由顾氏及何老夫人教着,她自己的女儿也是还没懂事就去了。如今何媗既想借着讲褚时序的事,将府中纠葛朝廷动荡为人处事,自己上世的所见所闻,一一掰开了揉碎了透给何培旭听。哪怕自己有天不慎着了王氏他们的手,再死了一次,何培旭也能靠了他自己支撑着一段时间。又怕说的事情过多,让何培旭非但没听个明白,反而加重了何培旭的心事,让他担忧害怕起来。 在旁的事上,何媗还有些决断的。但于何培旭这里,何媗竟然把心肠都揉碎了,不知该如何教导了他好。而现在何培旭又正是需要人来教导的年纪,若一时不慎,让何培旭长歪了。或变成一肚子阴谋诡计,只想着盘算了别人的阴险小人,或变成只顾着忠义耿直没有任何计量,得罪权贵也不知的短命君子,那该如何好?如此,何媗就有些后悔起来,觉得自己是不是不该与何培旭说了这么许多,不该一时心急,让他提早远了褚时序,就也拧紧了眉。 两姐弟就难得两下无语的呆坐着,直至何老夫人身边的郭妈妈来唤何媗要她去了前厅,何媗才默默站了起来,带了从来没有过的沉重心事与崔嬷嬷一道去了前厅。 因不知是为了什么事,何媗就一面往前厅走,一面问郭妈妈:“妈妈可知是有了什么事要我去了前厅。” 郭妈妈听了,苦笑道:“唉,前头来了三位将军,是大老爷以前的旧部下。说是回京都述职,才到了临京城,听了大少爷被伤了的信儿,就立即来看看。因他们难得来京中,且又是大老爷的旧识,老夫人就亲自去前厅见了一面。结果其他两位将军倒还好,只一个满脸长了胡子的忒鲁莽了。非要去后院看了大少爷,大少爷如今在姑娘院子中养伤,后院女眷又多……有些不合规矩。” 现在侯府的规矩虽有些,但都是王氏管家后,将娘家的东西搬到这里的。当初何安景可是骑马射箭、舞枪弄棒随她爱干什么就干什么的,便是换了男孩儿装扮,领了几个丫头奴仆上街玩去也不是没有做过的。于是,何媗觉得,何老夫人的娘家也是武将,未必考虑的那么多,这不合规矩的话必是何安谦说出来的。 果然,郭妈妈说道:“其实他们三人如此爱惜 小辈,连家都没回,先来了这里,理应让他们看上大少爷一眼。老夫人也是觉得无妨,就二老爷顾虑的颇多了……” 因话里对何安谦隐约有了些埋怨,郭妈妈又笑着说:“当然,守了规矩也是好的。可那满脸胡子的将军被另外两位劝解下来,却又说出要见姑娘你,吵着说他们与大老爷出生入死,比亲兄弟还要亲上几分,叔叔想见了侄女儿还需守了什么规矩?难道在家里二老爷也要守了那些规矩和侄女都不见面?二老爷直被他气得脸色发青呢,于是就遣了我这个老婆子过来请姑娘去了前厅。” 郭妈妈既起了话头,就一发不可收拾,又扯出了许多话。 说着话的功夫,何媗就与郭妈妈走得快到了前厅,还没踏入前厅的大门槛儿,就听里面有个男人喊道:“你们倒是都有夫人的,往后让夫人过来看了就成。老子单蹦一个,又有谁能替老子看了眼侄女儿现在长成什么样了,老子今天活着,不知道明天死在哪里。如果哪天死了,见了何大哥,他问我,他闺女儿儿子如今长成了什么样?长得多高了?老子一个儿都没见着,怎么答?这不是让老子死都死得不安生么?” 这声音如洪钟一般,何媗倒是记起来了。那年何培旭死了,这人是来过的,一个五大三粗魁梧男人哭得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直喊着做个将军有什么用,还不如去给何培旭做个马夫,能保护了何培旭平安长大。当时,他还真的要上了折子,不去做那将军,要留着给何媗做个马夫。只这事太过荒唐,被他的同僚好说歹说的给劝了下来。一两年后,他似乎就死在了战场上。 ☆、她最该死 何媗听了那话,虽粗糙鲁莽的很,却带了难见的真心,不由得脚下一顿。待郭妈妈先行进去回报了,何媗才醒了神,进到大厅内,分别向坐了正座的何老夫人及何安谦行了礼。 何老夫人连忙拉了何媗说:“快想你的三位叔叔问好。” 何媗向了那三人行礼,说道:“三位叔叔好。” 待何媗抬头,看了在一旁坐了的那三人都未卸了了盔甲,风尘仆仆的,仍卷带着些沙场上的杀戮之气。这三人都是三十出头的年纪,但容貌气派竟是天差地别的。一人长相端正,剑眉星目,脸色偏黑,竟略有些江湖游侠的洒脱之气。一人面白无须,五官生的柔和,虽是武将却带了些书生气,一人则如郭妈妈说所的一般,长了满脸的胡子,让何媗想起那戏里常常演了的张飞李逵。 便是再不愿意,何二老爷也少不得青着脸一一的将这三人的名姓说给何媗听,那有些江湖气的姓许,叫许平,那有些书生气儿的姓柳,叫做柳涵。那长的跟张飞一样的,叫做刘翼。 何媗又分别一一行了礼。 方才还在吵嚷着的刘翼,如今见了何媗那么个瘦弱的小姑娘,也不敢再粗鲁莽撞的说话,说话举止都收敛了许多。几次笨笨的想寻了机会问上何媗几句话,可又似怕自己吓到了何媗一般。只得傻笑着说了:“原来这就是我那侄女儿。” 随后,就又无话了,记得刘翼拍了拍坐他旁边的许平,低声道:“诶,诶,老许,老许。” 许平只得对了何媗笑着说:“那年也是临近过年,我们回京来述职,你父亲还乐得将你和旭儿带了出来给我们看。只是前些年边关吃紧,我们都不得返京,没想到你竟长的这样高了。” “嗯,你那时才那么丁点儿大。”刘翼粗声粗气的接了话,说道。 何媗并不记得当日是什么情形,想来那时父母俱在,应是有些热闹的,心中就多了些酸涩。何老夫人似乎也想了以往的事,不由得擦了擦眼泪。 “伯母也不要伤感,且顾着些身子,凡事需往前面看。”柳涵说起话来带了些南方的软糯口音,听着倒更加不像是个武将了。 因他也不通什么些人情世故,本想劝了,就有只说了两句,就不会说了。 “过了年,我就会留在京中任职。我家的那对儿孩子也会随着夫人到了京中,将来还少不得要叨扰了老夫人来。”许平见何老夫人一脸哀戚,便转提了别的事。 “我们 家人口少,人多了热闹些,若他们来了,也能和媗丫头和旭儿做了伴。只巴望着你们不要厌弃了我这个老婆子,不要不乐得过来。”何老夫人擦了擦眼泪,笑道。 何媗一边听着他们说话,一边疑惑,若是上一世许平也进了京做官,怎得他的夫人没到过府上? 这边何媗尚在疑惑着,那边刘翼听着提到了孩子,愣愣的开了口:“我家小虎子也只比媗丫头小了一岁,可惜让那酸唧唧的傅家抢了先。不然让媗丫头进了我老刘家,保管她能做个说一不二的女大王。” 说得,许平、柳涵都为他露出几分尴尬神色,何老夫人拿着帕子捂了嘴,笑了起来。 因何安谦听得许平要在京中任职,就眯了眼睛,趁着大家说笑的空隙,笑着问道:“不知子衡兄在京中任何职啊?” 子衡即是许平的字。 许平笑了说:“能任何职,小弟也尚不清楚。只是无论任了何职,都是为了皇上尽忠的。” 何安谦见问不出话来,就干笑了几声,说道:“该是如此,该是如此。 因许平等三个大男人也无法说些家常儿女话,且一路奔波劳累。既见了何媗,知道了何培旭的伤也大好了,也就此便拜别了。 何安谦自然要去送上一送的。 何老夫人出来了许久也乏了,何媗就与郭妈妈一同陪着何老夫人回到了后院。因前几日子,何老夫人去看过何培旭,见何培旭的伤也大好,心中也就安稳些。今日,见了何媗不知怎么的,就有了闲心思,想起了何媗做的一味小糕点来。 既是何老夫人开口,何媗就立即在何老夫人那儿就将小点心做了出来。待陪了何老夫人吃了点心,又与何老夫人说了些玩笑话。一直到了临近准备晚饭的时候,何老夫人虽舍不得何媗走,可何媗院子里事多,何老夫人就也不好再留了她。只得交待了何媗让她不要凡事亲力亲为的,多将事情交给了崔嬷嬷她们,她年纪小,不要再操劳坏了身体。就让郭妈妈送了何媗回了她的院子,再让郭妈妈顺路去看了吴氏。 前两天虽下了一场雪,但今天还算暖和着。何媗闻着这带着冷味儿的冬风,倒是比在何老夫人屋里那些使人发闷的熏香还叫自己舒爽些。 郭妈妈这人是凡是何老夫人喜欢的,她都喜欢,凡是何老夫人厌弃的,她也跟着厌烦。 所以,郭妈妈也打心眼儿里喜欢陪着何媗说话。何媗既有机会能与郭妈妈亲近,也愿意多说上 几句话。 两人说说笑笑一同走了好远。 待到快要走到何媗的院子时,何媗身后突然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何媗回身一看,原来是一个小雪球砸到了自己的脚后跟。 何媗再抬眼看,就见一个四五岁左右的男孩儿正一脸气愤的盯着自己。何媗看那孩子穿了身的锦缎小袄,裹着件雪狐毛的小披风,小脸儿蜡黄,模样有些王氏的影子在。 何媗就知这孩子就是何培隽了。 郭妈妈连忙跑过去,皱了眉说:“隽哥儿,你的奶妈子呢?怎得让你一个人出来了,你的病才刚好,仔细再受了风。” 说着,郭妈妈就要抱起了何培隽。 何培隽用着干瘦的的小手气喘吁吁的推了郭妈妈,口齿不清的说道:“我……我不用你个脏婆子碰我。我就要打她,她们抢我的东西,还……还欺负我娘……” 郭妈妈蹲了下来,冷了脸:“隽哥儿,不能胡说胡闹的,来,我抱你回去。” 何培隽不肯让郭妈妈的碰他,于是细胳膊细腿的折腾起来,一巴掌就打在了郭妈妈脸上。 郭妈妈在何老夫人那里,多少年了都未曾得过一句重话。如今挨了这么一下,虽何培隽年幼,难免胡闹。但郭妈妈的一张老脸在何媗跟前未免有些挂不住,忍不住有些羞恼了的意思。这时一个收拾的十分干净利索,模样极普通的女人跑了过来,抱起了何培隽,抿着嘴也不敢说话。 郭妈妈看了那女人,就把火气撒到了她的身上,骂道:“你个做奶娘的,应一刻不离的跟着哥儿,怎么让隽哥儿自己跑了出来。” 那奶娘也知道自己犯了大过错,低声颤声回道:“我就一个不留意,隽哥儿就跑了出来。” 何培隽护了自己的奶娘喊:“不许骂曲妈妈,不许骂曲妈妈。要骂她……” 说着,何培隽就指向了何媗,小脸扭曲着喊道:“她最该死。” “隽哥儿……” 郭妈妈脸色越发难看了,却也碍着身份,不好教训了何培隽。虽觉得何培隽闹的过分,也只得对了何培隽的奶娘曲妈妈训道:“你是隽哥儿奶妈,平时就这么教着哥儿么?” 那曲妈妈虽说是何培隽的奶妈,但平时被王氏也防的紧,既怕她与何培隽太近亲,把王氏那个做亲娘的撇了出去。又怕她与何培隽太疏远了,待何培隽不用心。 难为王氏身为人母的百转柔肠,竟把曲 妈妈磨得左右为难,胆小甚微的。先头一时疏忽,让何培隽自己跑了出来,已经让曲妈妈吓破了胆,如今挨了郭妈妈的训斥,却是不敢再回话了。 “小孩子难免淘气些,听些胡话就当成真的了。曲妈妈你还是快些把何培隽抱了回去吧,莫当真受了风,何培隽身子弱可受不住。”何媗笑道。 曲妈妈得了话,因抱着何培隽不便行礼,只略微点了头。虽觉得何媗这么全姓全名称呼了何培隽,生分的有些让人发凉。但曲妈妈终究她是个不爱找事的,就只当没听到了,应了一声,就退开了。 郭妈妈看了他们走远了,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好好的哥儿都被教坏了。” 说完,郭妈妈觉出自己失言,连忙看了何媗一眼,见何媗仿若没有听到一般。于是郭妈妈就笑道:“姑娘也不必为了这事气恼。” 何媗抿了嘴角笑道:“原就没有什么事,不过是些孩子话罢了。” 左右何培隽是个活不到成年的。 因快到了何媗的院子,何媗就要郭妈妈去自己院中喝杯热茶。郭妈妈因为还要去吴氏那里一趟,只能笑着推了。 何媗回了院子,连忙看着人把何培旭的饭菜备好。吃饭时,何培旭虽还带着一些心事,却仍是一团孩子气。最终耐不住,何培旭还是将自己被所谓盗匪刺伤的情形说给何媗听。那些话,却也是和何庆他们的话是差不多的。只何培旭因怕再给何媗添了心事,再吓到了何媗,并没把心中觉得那日并非寻常盗匪所为的事告知给了何媗。 只是何媗听了何培旭突然与她说了那日的情形,就知道他是对当日的事起了疑心。何媗却也不知该如何了,只得一边安慰了何培旭,一边将不要把心事喊嚷出去的话透给何培旭听。 一整夜,何媗都为了如何教导了何培旭的事烦恼,只脱了衣服,甚至连手上的那串红珊瑚手珠都忘了褪去。就朦朦胧胧的靠在床上,浅睡了一会儿,做了个虚无缥缈的梦。梦也不是好梦,一会儿是何培旭被自己护着长大,变成了个心中无尘的人,处处被人陷害却不自知。一会儿是何培旭被自己教成了卑鄙小人,不去信别人,也不为别人所信,处处招人排挤孤木难支…… 无论哪个何培旭都埋怨了自己,骂自己枉费两世为人,竟害得他如此。 何媗在梦中很是焦急,待急的睁开眼,眼前却是一片漆黑的,也分不出个时辰。何媗想起梦中之事,心里酸涩,身上一阵冷,又裹了裹被子,却也是再也 无法睡了。只轻合了眼,一边想着如何在何家这个大泥潭子中把何培旭教导好了,一边仔细想了府中情势,与外面局势,思虑了自己下一步该走向何处。 她现今虽看着好,但终究是外厉内荏,不得不费劲思量。否则若落了上一世那般下场,不是白白重生了这一回。 ☆、流言四起(改错) 吴氏的病虽来的急,且还被庸医给耽误了一回,但总算施救的及时。没两日就清醒了过来,只是这病根是怕要落下了。 她醒过来后,第一个就是听得就是何姝眼中含泪的抱怨,说何媗如何指使杏儿说了怎样尖酸刻薄的话。吴氏心里更添烦忧,觉得女儿的名声如何是能糟蹋的,便想着如何能将错处都引到何媗那边,还女儿一个清白干净的名声。 如此,吴氏虽病好了,却因着心事,愈发的有了个久病之人的摸样。 只不久外面便传出了何媗不仅为人霸道狠厉,还很是善妒。最是嫉恨何府三姑娘的美貌和才华,竟打发丫头时常的欺凌了她,顺带着又赞了一次何姝的容貌无双与娴雅贞静。 让年纪十一岁的何姝,早早的得了京城第一美人儿的称号。 先头何媗多是招了些妇人的口舌,这次连带着听过何姝美名的那些少年公子们,也都一众讨伐了她。写诗作词暗讽明嘲的比比皆是,都叹息起若白莲一般的何姝怎的有这样曲折的命运。甚至于一些更加痴心的,看戏里演的故事入了迷,又听了何姝如何貌美的传言,就起了终身非何姝不娶的想法。 最后府外的流言终传到了府内,有些喜欢掰扯事情的婆子,就好像得了新的秘辛一样。一个个的都说三姑娘是个顶守规矩,原就想着不会做出什么胡闹的事,如此看,原来是二姑娘使人构陷了人家那个好姑娘呢。 何媗这几日因何培旭的伤几乎好了,身上的担子就轻了些。谁料才刚心里松快些,何媗自己就小病了一场。原是何媗这些日思虑过重,本来又不是个壮实的身板,就熬病了。这一病,却又惹得何老夫人好一顿担心,何媗也才因此顾忌到了自身。稍微把倾注在何培旭身上的心思,转了些到自己身上来。 待有些许流言传至何媗耳中时。何媗的病才刚好,听了后,也只是笑了想,不知那说她患有心疾又无法生育的传言该何时传出。 这些事且存着吧,到时候一同清算了。 最近,何媗除了注意调养了自己的身体外,还寻上了府里养的几匹好马,等到天气好,且无事的时候就骑上马遛上一圈儿。也可以勾着何老夫人爱女的心思继续偏帮着何媗,毕竟当初的何安景也是好骑马的。 管着府里马匹的是一对夫妻,男的姓黄,旁人叫他黄六,女的姓卢,未嫁时,叫做卢四娘。因卢四娘是个厉害的,平时对黄六就压制的狠。所以府里的人也未叫过卢四娘是黄六家的,反而有人 打趣儿黄六,让他舍了名字,往后就叫做卢黄氏罢。 定国侯府是武将出身,早先何安景在的时候,更是个喜欢骑马弄枪的,所以这定国侯府就特别辟了一块地方做了个小骑马场。只是现在何安谦与何安庸做的都是文官,骑马场平时没大有人去。但何老夫人是个念旧的,心里念着何安远与何安景俱在的时光,所以即便无人去,却也让卢四娘他们好生照看着,不可荒废了。 只是虽然无人来,让卢四娘夫妇轻省了许多,却也少了很多出头的机会,没有了赏赐的东西。如今,何媗既去了骑马场,卢四娘就把巴结人的招数都使了出来。每天都是寅时三刻起来,收拾马场,铲清残雪。待到何媗来,就把马场里养的最好的马牵出来。 因卢四娘听了些何媗的厉害名声,怕黄六的浊气熏到了何媗,再惹何媗生气。每次何媗来了,卢四娘自己给何媗牵了马跑在旁边。生怕马踩了雪,再把何媗给跌了。而何媗也知在这类只为了钱来的人面前,是无需用过多心思,只需舍了钱就是。所以何媗每次来过马场,都会多少给卢四娘些银钱,哄的卢四娘越发的巴结了何媗。 待何媗多去了几日,卢四娘自觉得与何媗相熟了,且看着何媗也不像是传言中那样翻脸无情的人,就对了何媗多了一些话。 因这些天,何培旭的案子结了,所谓的凶徒已捉拿归案,待到过了年,就将他们处决了。侯府里也多谈论这些,卢四娘在何媗跟前自然也会说些恶有恶报的话来。 后见何媗面上淡淡的,卢四娘心里有些奇怪,心想不是说这位二姑娘是个极疼弟弟的,怎么如今歹贼落网,却不见一丝快慰之色呢。一时摸不透何媗的心思,卢四娘就又信口找了些话说给何媗听。 “今天,我新作了些糕点茶果。过会儿,姑娘觉得冷了,如果不嫌弃,就到我们家喝杯热茶去。”卢四娘说道。 卢四娘是受过一些苦的,整个人又黑又瘦,一脸的皱纹,已被风霜磨砺的看不出是个女子了。 何媗骑在马上,笑道:“不必了,我不过是瞅着有天气和暖的时候过来转一圈儿,散散闷气。往后也不要做这些麻烦事儿。” 卢四娘笑道:“这是我应该应份的,姑娘您能到咱们家吃口茶,那可是几世修来的福分呢。按我说,就姑娘您这副怜贫惜弱的菩萨心肠。外面那些烂了嘴的,如是见了姑娘,定不会传出那些怪话。” “哦,外面又有了些什么话?”何媗轻挑了眉毛问道。 卢四娘一滞,而后笑道:“还能说些说什么话,不过是看哪家姑娘好,就有所嫉恨,嚼些烂谷子罢了。” 何媗轻摸了下马脖子,说道:“四娘不必与我说这些话,我在外人口中是怎样的摸样,我还是知道的。说出来,大家不过乐一乐就过去了,四娘为了这些无谓的事瞒了我,就没意思了。” 卢四娘面色僵了僵,虽何媗如此说,她也不会傻得将外面说了何媗的话说与她听,只笑着说:“诶,其实也是没什么的,不过是也婆娘嚼舌头,借着先前的事胡说就是了。” 何媗轻笑一声:“我倒听得外面传着首诗。天降仙子落侯家,风流绝代姝颜美。奈何诽谤妒恨生,媗泥怎可辱洁云。” 说是诗,却也不过是几句略酸且有些就揉造作的话而已。却也让很多人不识得字的,一听就明白里面大概个什么意思。这仙子便是何姝,那泥土便是何媗了。 卢四娘摇头骂道:“这必是一些小子们听了些不着边际的话,捏出来的歪诗。这些人虽面上看不起我们娘们东加长李家短的,可说起这些文雅的闲话来当真比他们口中的无知妇人还要狠一些。活该他们挨上一顿揍……” 何媗皱了眉:“这话是怎么来的?” “是之前来过我们这里的刘老爷听得有几个小子在败坏姑娘的名声,上去就把他们给打了。为了这事,还让御史上了几个折子。结果那些御史倒挨了皇上一顿训斥,说姑娘乃忠良之后,品行自然是端正的,那拿了闺阁女儿的名声取乐的人是合该受些教训的。”卢四娘笑着回道。 如此也不过是笼络了这些将领的手段而已。只是此话一出,傅家怕是又要为退亲的事为难起来。 何媗想到此,都不禁为了傅家头疼起来,于是笑了说道:“我却不知这件事,只是这些朝堂上的事究竟是如何传开的。” 卢四娘笑着回道:“姑娘身在府内,哪里能什么都清楚呢。这凡事自是有人传扬的,那些在朝堂上做官的,总会有心腹下人,便是没有心腹下人,也有了宠爱的姨娘,伺候的丫头,暗中养了的妓子。这些人总会得了些消息,而这些人又认得了旁的贩夫走卒,虽话是越传越离谱了些,有真有假,但总归还是那些有用的。只看有没有有心人听,有没有有心人想罢了。别说这等外面都传的沸沸扬扬的糟心事,就是哪个官职将由什么人做,也是有的话传的。就是前些天与刘老爷一同来的许老爷,听说就要任了兵部侍郎。” 何媗 点了点头说道:“哦?原听着许叔要来京中为官,原来是做了这个职位。往后四娘还要多与我说些外面的事,我听着这个很是有趣。” 卢四娘笑着回道:“只巴望着姑娘不要嫌弃我啰嗦就好。” 说笑间,何媗瞥到卢四娘腰间别的鞭子,说道:“听说这鞭子练得好,也是可以御敌的。” “且有些用处呢。” 卢四娘笑着说:“我是在北边草原上长大的,我们那一片儿,我是使鞭子最厉害的。小时候,贪玩儿,黑了还不去回家,就遭了狼群,我就是用这东西退了狼群,才得了一条命的。” 何媗听了后,看那鞭子既方便藏在身上,又有退敌的用处,确实值得一学。就笑了说道:“如此,我倒要真的给去了四娘那里,给四娘敬上一杯茶,让四娘好生将怎么耍鞭子的教导了我。” 说完,何媗就由几个人扶着下了马。 卢四娘直摇头说道:“这哪里是姑娘学?不行,不行。” “莫不是四娘嫌弃我笨,不愿教了我,如此我也不强求了。”何媗接过芸儿递过来的手炉,叹息道。 “哪里能呢?” 卢四娘连忙说道,最后只得叹了一口气:“罢了,姑娘既不嫌弃了我,那我也就把这点儿东西教给姑娘也没个什么。” 卢四娘想着,这公侯家的小姐也不过图个新鲜耍着好玩就是了,哪里能真的练了起来。 ☆、多情公子 由于皇上对了忠臣之后的回护,外面的那些流言,只传几日便停歇了。 但因着这些话,却使得傅博辗转反侧,心中想着何姝受的那些苦处,彻夜难眠起来。 连这些日子彼此往来的信件,都被傅博读出了许多哀愁。只一整日的看着“日日思君不见君”的句子发呆。 最后,傅博终于是耐不住了,也没禀告了傅夫人,只嘱咐了红绡几句。便收拾齐整,备了些礼,打着想向何安谦请教学问的旗号进了府。 因挂念着何姝,傅博也顾不得其他。也也不怕人说傅尚书是考了举出来,怎的傅博自家父亲不问,却要向那被皇上赐了官的何安谦求教。 何安谦听得傅博过来,却也知道傅博他不为了求学问来的。因为何安谦也乐得促成此事,所以他也就没了虚伪客套的架势。只对了傅博的文章讲评了几句,就推说自己困倦了,让丫头领了傅博去后院,吃过了饭再走。 那丫头事前得了何安谦的吩咐,自然没有上次菱秀那样误事。她先打发人去了何姝那里报信儿,后头带着傅博去了地点冷僻少有人去的梨花堂。 可傅博等了半日,却只见了闲云来。 而且闲云即便来,脸上也是淡淡的,只说道:“我家姑娘说了,公子是与二姑娘有了婚约的人。现在大家年纪还不大,有些事只当做玩笑也就过去了,莫到了过两年,彼此都各自成了婚,那见了面倒显得尴尬。” “成婚?成什么婚?你家姑娘可是定给了人家?”傅博急忙问道,他的一颗心好似被人紧紧握住了,连喘气都觉得十分费力。 闲云笑道:“虽现在说,也许会招人笑话。但姑娘大了,总是要许人的。我家姑娘也不是没得人求亲,这几日,还有许多好人家来求了呢。” 傅博倒退了一步,愣愣的说道:“她竟是要许人了,所以不来见我了么?那些诗呢,她都忘了么?我已想好了法子,过些日子就会与母亲说的,定不会让姝妹妹受委屈。” 闲云冷笑道:“可我家姑娘的名声却是耽误不起的。” “我知道姝妹妹受了不少委屈,可……”傅博的眼泪便下来了,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这时,就听门外一声轻微的哭声。 傅博连忙走出门去,就见何姝站在门外,双眼含泪。 “姝妹妹……”傅博涩然唤道。 何姝连忙别过了脸,说道:“傅公子,不要 再这样说了,仔细让人听了,再来说我的是非。” 傅博擦了一下眼泪,怒道:“还能有谁说,不过就是那个叫何媗的罢了,真不知她那样的人品,怎就投胎做了侯府的嫡女。想来,这天是不公的。” “这些伤心的话又何必再说起呢,她是长房嫡女,祖母又疼爱她。这府中的事,自然她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只凡是忍让着,待几年终会嫁出去,终归是会有条活路的。”何姝捂着脸哭道。 “姝妹妹……” 傅博眼圈儿咬了咬牙,说道:“我这就去找她,退了这门亲事。” 说罢,傅博便要一时意气的即刻去退了婚事。 何姝连忙拉住了傅博的衣角,哭道:“你这时为了我,去退了婚。不是让满天下的人都知道我是抢了姐姐婚事的?他们那些人不知道内情,还当我是个歹毒的呢,那将我至于何地啊?” 傅博被何姝哭乱了心思,最后长叹一口气:“姝妹妹你且等我几日,我必然既保全了妹妹的名声,又能成全了我们的心意。让你知道,我先前说的‘得成比目何辞死’并不是扯谎的。” 说完,傅博就快速走开了几步。待回头,只见那何姝依靠在门边,如河边弱柳般,柔声说道:“傅哥哥,那我等你。” 傅博心头一荡,只觉得为了何姝便是当真死一场也值得了。傅博便十步一回头的看了何姝,直至看不到了何姝的身影,傅博才一狠心,咬了牙垂头快步走远了。 谁知待傅博迷迷糊糊的略走远了一些,就听的一脆生生的女声喝道:“这里是哪里,也是你来得的?我并不知道什么胡姨奶奶,张姨奶奶的,也甭拿着姨奶奶的名儿来压制我。” 待傅博抬头,就看到远处一个杏眼倒竖的小丫头正指着另个丫头骂。 原来,方才傅博满腔怒气,只顾着往前冲,竟迷了方向,不知怎的转到了何媗院子附近,那杏眼丫头便是杏儿。 这时,傅博见杏儿尖嘴利,想自己家中何尝有过这样不懂事的丫头,若是姝妹妹听了这丫头的几句话,又怎么挨的住。一时间,就又恍恍惚惚的为了何姝之事伤感起来。 正在傅博独自伤感的时候,就听到那被杏儿的丫头还嘴说道:“你也不必张狂,伦理儿二姑娘还是胡姨奶奶的孙女儿呢。如今不过胡姨奶奶听你们这的栗子糕做的不错,想要来几块儿尝尝,怎得就不成了?” 虽有些距离,但因杏儿与那丫头吵嚷的声 音很大。傅博便听见了那丫头口中的“二姑娘”,心想这必是何媗无疑了,不然这定国侯府中又有几个二姑娘?常言道,有其仆必有其主,有这样一个刁钻,不知道容人的丫头,想来这何媗也是如传言中一般跋扈嚣张了。 虽幼时,傅博与何媗也是见过的,但因着一心只喜欢与何姝在一块儿,所以对何媗并没太多印象,只记得她该是个怯懦寡言的。如今,便有添上了恶毒了。 “孙女儿?” 远处的杏儿笑道:“呸,你也说得出口。我真不知道,胡姨奶奶有个什么本事有我家姑娘那样大的孙女儿。再则胡姨奶奶也不过与我们是一样的人,府里念在她伺候了何老太爷最后一场,才留了再府中,不然像她这样没生养的,早该去了庙里了。在我们这里又拿什么主子的样儿,装什么长辈的款儿?还当我家姑娘如往常般,见她可怜,就容着她么?谁不知道那个胡姨奶奶当初是趁着老太爷病的糊涂爬上去的?还指望我们敬着她?” “你……等我去告了老夫人、二夫人去……”那小丫头跺脚道。 “随你告诉了谁去,只往后别再来这里了。谁说我没拿老姨娘当了祖母一样孝顺,是犯了大错,就只管来骂了我不孝。” 傅博听得这冷冰冰的话,便顺了声音看了过去,只见说话的是一个瘦弱苍白的少女。她似乎才打别处回来,被几个丫头婆子围着,衣着很好。只是那少女的容貌省得委实太过普通了,竟有些配不起那一身狐裘锦缎。 傅博看着那少女,那少女恰好也看到了眼正呆站着他,但那少女只瞟了一眼,就说道:“明天,与二婶子说说,让婆子们别只顾着吃酒赌钱,怎的让什么人都往后院里钻。” “许是二老爷请来的戏子吧。”杏儿远远看去,见傅博生的一张好脸,便猜测傅博是二老爷为了过年热闹些,请来唱戏的小生。 傅博隐约听得被杏儿当做戏子,正是又羞又恼,待想快步走过去辩了几句,却又觉了失了身份。正犹豫徘徊的功夫,何媗已进了院子,命人关上了院门。 将傅博连同那个小丫头一并关在了门外。那丫头受了委屈,呜呜咽咽的哭着走了。 傅博盯着那院门发愣,心想,那何媗生的那般普通容貌,性子看起来又怪癖冷淡,难怪要对姝妹妹加以嫉恨了。就此下定了退亲的决心。傅博倒是不信他若用死相逼,父母还会不允么? 因何培旭的住处何媗还没有选定放心的人伺候,所以即便是何 培旭伤好了。何媗也没让何培旭回了他的院子,仍在何媗的院子借着养伤的名号住着。 所以何媗回了院子,第一件事依旧是询问了何培旭这日如何,吃了什么东西,玩了什么,看了什么书,说了哪些话。然后才让春燕为她换了衣服,打了温水,洗了手。 洗净了手,何媗再拿银针把手上的水泡一一挑破了。 这些水泡全是何媗在卢四娘那里练鞭子时摸出来的,卢四娘原当何媗不过说笑,可她也不知道看起来如此瘦弱的何媗怎就有了那么大的狠劲儿,怎能对自己下的了那样的狠手。 只几天,就将鞭子耍熟了。 见何媗如此用心,卢四娘也舍了市侩的嘴脸,正经儿的当起师傅来。骑马射箭,也都一并的认真教了。 只春燕每次见何媗挑手上的水泡,就忍不住肉疼,仿若针扎在自己手上一般,都要别过了头去。当何媗把水泡都挑开了,春燕才找出药给何媗擦了。 往常春燕也不是多言的,只是这次忍不住多说了一句:“姑娘,方才那位公子看着穿衣气度,却是有些来历的,并不是杏儿口中的戏子。” “嗯,他就是傅家公子。”何媗回道。 春燕手一抖,惊道:“那不是与姑娘你……” “他自己是和我无关的。”何媗说道。 春燕得了何媗的回答,看她没有半分怄气的样子,就知何媗说的真心话,何媗是当真没把傅家公子放在心上。却也是,春燕见过傅博,也听过他做的一些事,只觉得他是痴长了些岁数,白生了一副好相貌,不过是一副绣花枕头,确实与何媗是不配的。 傅博自回了傅府,即刻就与自家母亲说了,要与何媗退了亲,娶何姝为妻的话。要傅夫人帮着设计图谋,想个法子。傅夫人原本就想退了与何媗的那门亲事,先头听了傅博的话,自然乐得把事情与傅博说开了,谁知傅博后头又提到了要娶了何姝。 那何姝自寻了机会与傅博私下见面,傅夫人就不喜她。更不要说如今外面如今传的风言风语的,即便还有些夸了何姝好的话又如何呢,正经儿好人家的女儿都是藏在深闺里,哪里会传出这些事来?便是如了傅夫人的心意,何姝内里真是个端庄贤良,性格柔顺的人。就她如此能拢住傅博的心,傅夫人就是不喜欢的。 于是傅夫人就难得撂了重话,只让傅博放心,亲事是必然会退的,但何家的女儿却是无论如何也是进不得傅家的门的。 傅博等得话后,就浑浑噩噩的回到自己屋里,不吃东西,也不喝水,当真拿起自己的命来要挟父母来。 只把自己往那“得成比目何辞死”里逼了。 ☆、四等丫头 因前些年何家接连办了几桩白事,何培旭与何媗又在孝期。所以这两年每逢年节,都未大操大办。过年时,也只这几个人坐在一起,在除夕吃一顿饭就散了。 现今,因何培旭与何媗的孝期已过,且伤了何培旭的匪徒又被抓获归案。何老夫人就有心热闹热闹,将府里这些年散乱清冷的人气聚一聚,冲冲晦气。 自此,府中早早的染了年气儿,处处张罗起来。 此事自然由王氏来办。 何媗暂时没大事可烦心,且以她现在的年岁,也争不得管家的事。 于是每每得了闲,何媗就找出几件事,寻出不公后,指使丫头们去闹上一场。 那王氏只料理过顾氏的丧事,这些喜庆之事竟是从来没有管过,兼着何媗再到处裹乱,惹得王氏又气又急。要么是忘给了一家位高权重的人送礼,要么就是慢待了某个来访的人,竟没一事是顺心如意的。 待王氏忍不住去找了何媗,何媗不是陪着何老夫人一同玩笑,就是去了马场。即便是遇到了何媗,何媗也是那副不理不睬的模样,转头挑起事来却是越发的厉害了。 因何媗闹出的事都是有名目的,弄的都是些巧宗。 让王氏既辩不过,更辩不得。直憋了一肚子气,只能冲着下面的丫头婆子们吵嚷。 这几日府里的丫头婆子们才受了王氏的指派开始做事,那头王氏又派人下来,将刚发的令给改了。如此朝令夕改的,让做事的丫头婆子们也都是受了一肚子委屈,又常挨了这些没头脑的数落,少不得也要私下里抱怨了。 待怨气大了,话就传到何老夫人那里。 何老夫人心里纳闷,之前家中也是办过大事情的,也没见得王氏忙乱成这样,怎得这只准备过个年,便慌成这样。 王氏那边乱作一团,何媗便趁着王氏无暇顾及她的时候,让芸儿与府外的何庆通了信。 何庆的伤也全好,人又在府外,虽彼此传话不便利,但他却能做许多何媗于内院插不到手的事。可是虽然是何庆救了何培旭回来,但因何媗并不了解何庆其人,所以只让他查了查徐妈妈儿子的事,拿些实在的证据出来。 就在何老夫人以为王氏不顶用,想要吴氏也出来管事的时候。府中的事突然十分有条理起来,府中做事的丫头婆子各有分组,各有分工。每日都在王氏那里领了牌子,由王氏将一天的事分了,才开始做事。 至 此府中的事,才都渐渐的理出了些眉目。 何媗自然是见不得王氏有太平日子过,便列了一个单子,遣了春燕过来问王氏要东西。顺便让春燕看一看,究竟是因为什么,使得王氏做事这样利落起来。 春燕才到了王氏院门口,就看院门口熙熙攘攘的一群婆子丫头,有的是才做完事来回话的,有的是来领事的。 若是杏儿,必然吵骂着挤了进去,若是芸儿,必然呆守在后面,等了人来传她。只春燕她虽然忠了何媗,但于情面上并没与其他人闹的太过难堪,凡事皆留一面。见着人多,春燕便转身去寻了菱秀去。 菱秀见了春燕过来,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捡个空闲与春燕躲了个背人的地方,苦笑道:“哎呦,我的好春燕,你家姑娘这是又想了什么法子来折腾人。” 春燕详装生气,说道:“你做什么说我家姑娘坏话,枉费我家姑娘待你那么好?” “不过是些玩笑话,怎的就恼了,真是个一心只装着主子的死丫头。”菱秀点了春燕脑门儿,笑着骂。 然后,菱秀放低了声音,对着春燕说:“那些人且等着呢,这一时半会儿且轮不到你。过会儿我寻个送东西的活儿,咱们一块儿说说话。” 春燕正有心知道些王氏院中的事,忙笑着应了。 随后,菱秀进屋里,拿了一包衣服,与春燕一前一后的出了王氏的院子。 为了不着眼,两人装作疏远的走了一会,便躲到了一处假山中。 “让我瞧瞧,你家姑娘又来要了些什么?” 菱秀把春燕手中的单子抢了过来,看完之后直咂舌说道:“阿弥陀佛,在这个时节,也只鲜笋子和嫩莲子好弄些,剩下的不是为难死个人。” 春燕夺了单子,笑道:“这都是我家姑娘为老夫人筹备的,二夫人重孝道,必是能采买的。总不能到了过年,让老夫人连样顺口的东西都吃不上吧。而且我家姑娘从不难为人,这些东西看似难得,却也是二夫人能办的到。若是二夫人推脱,我家姑娘也能点出二夫人可以从何处用什么法子得了这么些东西,到时候……” “倒时候,就是二夫人不尽心,不尽孝了?还有什么是老夫人说的,谁不知二姑娘现今是老夫人面前的第一人,便是连大少爷都不见得及她。你又来拿了对付外人的说法,与我说什么?”菱秀笑道。 春燕撇了菱秀一眼:“所以你若要邀功,就赶紧向二夫人进言。让 二夫人不要拖沓了,到时候,也只得她面上不好看。” 菱秀一手抱着衣服,一手摸摸了自己的额头,冷笑道:“我讨好她做什么?有个什么用处?我就只等着看好戏就是了。若我有心为她,便也不会与你相交了。” 原本菱秀头上那显眼的疤痕,自用了何媗送给她的药,已经浅淡了许多,不细看是看不出来。 “怎的?可是又出了什么事?二夫人责骂你了?我见二夫人处事可是比先前厉害多了。”春燕问道。 菱秀撇了撇嘴,说道:“哪里就是她的厉害,这几日都是锦鹃姐姐在管着事呢。前些年大夫人没的时候,以及这两年的祭祀哪样不是锦鹃姐姐办的?只是旁人不知道,才当这些事都是二夫人操办。可今年不知怎么的?二夫人突然要自己置办起过年的事来,她看着倒是简单,可这过年时候,各处铺子报的账目,庄子上送的年例,我们府上该送了别人的礼,别人又送了我们多少礼,这哪样是她清楚的?更不要说除夕祭祀等事了。若没她管了那几天,许事情还不至于挤压的那么狠,我们还没得这么忙呢。” 说着,菱秀白了春燕一眼,气道:“偏偏你们姑娘又变着法子祸害人。” 春燕笑道:“我家姑娘可是个极好性儿的,这是为了你们出气呢。” “前些日子说二姑娘是个好性儿人还成。这些天,谁不清楚二姑娘虽然年纪小,却是个老成,厉害的?连那最邋遢最不省事的婆子都知道不能在二姑娘面前懈怠了,乱说乱笑的。” 随后,菱秀又笑了说道:“不过就算没你家姑娘来闹,我们的责罚也不见得就少了。你与我处的好,我在你跟前也不藏着事。每次二姑娘闹起来,我们看着二夫人的脸色,确实爽快。” 说完,菱秀又叹了一口气,说道:“二姑娘虽厉害,但对你们确实好。也不怪你这个以往‘不关己事不开口,一问摇头三不知’的人一心向着她。听说前些天胡姨奶奶与你们院里的杏儿争了起来,你家姑娘护着杏儿那丫头,愣是把胡姨奶奶打了出去。难怪有人说,你们院里的都是府里的一等丫头呢。” 春燕笑道:“菱秀姐姐莫说笑了,我们那里哪儿有那么多一等丫头?” 菱秀摇摇头,苦笑道:“我说的一等丫头,却不是你说的那种。现在,府里的一等丫头是老夫人、大少爷和你姑娘身边的,活又轻省,人又体面,闲时的赏赐还多,走到哪里都拿了当个正经人看。二等丫头是三夫人和三姑娘那里的,虽 没你们那里得的好处多,但也没个非打即骂的,人也活的文雅。三等丫头是那些扫洒,做杂活的,虽然做的的出力气的,但好赖就那粗粗的几件事,不许花多少心思。最末等的丫头,就是我们这些人了,既要事事都做的顶好,又沾不得半点好处,得不到半句好话,有了错处,只往我们身上推。偏主子又欢好个贤名,一边刻薄我们,一边还要我们说她宽厚,真真是没有比我们再末等再难做的丫头了。” 春燕也跟着叹了一口气:“不如我与姑娘提一提,要了你到我们那儿吧。” 菱秀擦了下眼角的泪,说道:“你们自一开始就跟着二姑娘倒罢了,我怎能去得了呢。虽然我这二夫人跟前不大起眼,可让二夫人知道了,也是不会放我的,反而让我以后的日子更加难过了。所幸,明年……明年……” “明年你就要嫁出去了……”春燕笑道。 菱秀急红了脸,追着春燕打过去,骂道:“你个烂了嘴的,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春燕且躲着,一不小心就将菱秀包着的布包撕扯来,将衣服落在了地上。 菱秀连忙捡了起来,拍了拍灰。见没弄脏了衣服,菱秀才松了一口气,对了春燕骂道:“真是个缺了德的,自在你家姑娘跟前得了脸,就越发的胡闹了,差点儿害了我了。” 春燕见那衣服做的精致,便问:“这是给谁送去的?” 菱秀回道:“是给大姑娘送去的,还不是因为独你家姑娘新得了老夫人给的几件衣服,大姑娘看不过眼,便缠着二夫人与她多做了几件。” “听说最近大姑娘很省事了,也不再像往常那样了。”春燕说道。 菱秀一边把衣服重新包好,一边说道:“这也是二老爷为了把大姑娘的亲事定了下来,拘着大姑娘呢。听说,连管教嬷嬷就给大姑娘请了两个。不然先前知道你家姑娘要小厨房的时候,依大姑娘往日的品行,怎能不闹呢?” 春燕听得何媛定了亲,愈发笑着跟没事儿人一般,状若不经意的问道:“大姑娘定亲了?不知道是哪户人家呢?” 菱秀摇了摇头:“这倒是不清楚,不过看二夫人偶尔提及这事的样子,应该是个了不起的人家呢。” 春燕略微点了点,而后从怀里拿出了五两散碎银子,皱了眉说:“看我这脑子糊涂的,竟把这事给忘了。那,这是二姑娘让我给你的,说过了年,买点花啊粉儿的,图个喜庆。” “这……”菱秀愣 住了。 春燕把银子塞到菱秀手里说:“二姑娘说了,因你在那院子里做事,就不予你一些金钗首饰等,好辨识的东西。这银子虽然是散碎的,但好在是个没记号的,你拿着,别人也看不出个什么。也没用了红纸包着,就怕惹人眼,再连累了你,你只别嫌弃了就好。” 菱秀羞愧道:“二姑娘虽是主子,但每个月的钱也是有定数的。何苦再记挂着我呢?” “不过过年图个喜庆罢了,你只管拿去乐就是了。你也只这一年能松散一些,过了年嫁了人,就不得再这么说闹了。”春燕笑道。 菱秀这遭却没有恼,只说道:“也不过那么回事,只盼着那家不要与香莲订亲的张家那么会糟践人就成了。” 因提到香莲,春燕的笑也淡了,说道:“听说,先前与香莲订有婚约的张家公子听到香莲没了,就病倒了,前些日子也去了。” “也该着张家遭这一劫,可便是那样又如何,再也换不回香莲那个齐整人了。我虽然往常讨厌她爱拔尖儿,人又张狂,但她怎么一走,我却也难受。这命也不知道是由谁牵着呢,前天看着好好的人,指不定哪天就没了。”菱秀叹息道。 春燕叹了一口气,脸色也黯淡下来。 这时两人突然听得假山外有人走过,两人都不再言语。菱秀屏了气,于假山的缝隙中看了一眼,笑道:“不碍事的,是那个看着鸳鸯阁的哑婆子。” 随后,菱秀看着春燕笑了起来:“看我们两个,说句话跟做贼一样。我还要去大姑娘那里,也不再与你闲扯了。你记得帮我对二姑娘谢声恩。” 说罢,菱秀便与春燕分开,一人去了何媛的院子送衣服。春燕则拿了何媗写的单子,去了王氏那里。去了之后,果然管事的是锦鹃。王氏面色不快的坐了榻上,接了春燕的单子后,扫了一眼,却也没说什么,只忍了怒气,甩给锦鹃处理。而那锦鹃虽管了事,面色也不见得志的神色,反而显得一脸的为难。 回去之后,春燕自然将从菱秀那里得的话,在王氏院中所见的,告诉了何媗。 何媗倒是记得何媛上世是许的是一个翰林家的,只是还没嫁过去,那翰林家的儿子便死了。何媛在家空守了几年,这才将主意打到了王玦身上,正好又合了王家的意,两方就一拍即合,便将碍事的自己给除了。 可如今听着,若还是上一世的人家,却也说不得什么了不起的人家。 何媗皱了眉想了 一会儿,见春燕还在站着,就拿出了些银子说道:“这十两银子,你去拿与菱秀,让她做几件过年的衣裳。” 春燕笑着将银子推了推,说道:“奴婢自作主张,已将先头姑娘赏给奴婢弟弟买纸墨的银子给了菱秀。” 何媗一愣,她虽然知道春燕是个聪明人,却未曾想过春燕是个如此知变通会办事的,于是笑道:“那这银子就留给你用吧,往后有许多事,你若想到了我的前头,去做就是。回来也不用抹不开面子,只将花费了多少告诉了我,总不能让你往里搭银子的。” 春燕如今知道何媗的性子,是个说到必行的人,于是也不推让,只爽快的收了。 因马上就过年了,而何庆他们的赏银还被王氏拖着,没发下来。何媗就让赵妈妈分别给何庆他们每家送去三十两银子过年,同时给了院子里的丫头们每人十两,赵妈妈与崔嬷嬷两人各二十两,又送与了卢四娘二十两银子。如此,过了一场年,何媗就要舍出两三百银子来。 何老夫人先头听崔嬷嬷说过,在香莲没了时候,何媗就送与了香莲家一些银子。而后又听崔嬷嬷说了几次虽何媗银钱紧,却舍不得为难了忠仆下人的话。 何老夫人一面觉得王氏刻薄,觉得这本是王氏该想着的事,一面心疼何媗心思太重。便自己拿出了五百两的银票子偷偷的给了何媗。 何媗看了银票子只想着,原来这钱用到对处,花在对的人身上,却也能换回钱来的。 转眼便到除夕,何安谦为了过年热闹些,请了几个戏班子来,有唱昆曲儿,也有唱京戏的。又将族中的一些走动较近的亲戚请来了一些。 何媗只看着这突然热闹起来的何府心想,这么个一大家子面不和心更不和的人聚在一起,不比看什么戏班子都有趣么?何必再花钱看别人演戏。 ☆、戏中有戏 至除夕,头一件事就是祭祖。待由何安谦领着族中的老少祭完宗祠,众人又与何老夫人拜贺,说了些吉祥话,何老夫人的把压岁钱散给了众人。 这时年夜宴才开,因请了些族中人,不比往日人员凋零。便男一席,女一席的坐开了。 待年夜宴毕,许多人便聚在一起说笑游戏,听曲儿饮酒。 倒也置办得往日热闹了许多。 何老夫人不大会作乐,弄些新奇法子与大家游戏,只戏还听的几出。便点了几出戏,与王氏等女眷以及何培旭、何培隽一同在内院守岁,也不管外面的爷们儿如何作乐。 待听完何老夫人惯听的几出戏,何老夫人便让众人都点一出戏。 王氏胡乱点了一出《吴刎》,可后来觉得这兵败如山倒的戏不适合在过年听,就改点了《眠香》。而后,吴氏不愿在大过年的扰了大家的兴,就撑着病弱的身子接了戏折子点了《密誓》。 何媛见没有自己喜欢的戏,就叫来女说书人,让她们过会儿讲一出武则天贬牡丹的戏。 戏折子到了何媗手中,何媗想着何安景既然是个不爱红装爱武装的,若她要听戏,必要听有打斗的了。于是,何媗便拿了戏折子先点了一出《穆桂英挂帅》。 果然,何老夫人听得何媗点了《穆桂英挂帅》,便拉着何媗坐在她的旁边说:“真正和你姑姑一个样子,连听的戏都是一样的。” 可正好过年,何老夫人也不便哭。且有何媗在身边,何老夫人也不觉得提起何安景时,如往常那样悲伤了。 随后,何姝咬了咬嘴唇,为难的点了《牡丹亭》的《惊梦》。何培旭点了一出《孙行者大闹天宫》。 何培旭点完戏,又说有些冷,就让人找玉珠给他送件披风过来。 何媗听得,看了眼何培旭,恰好何培旭也正对了她狡黠的眨了眨眼睛。何媗就知,何培旭是还没忘了赶了玉珠,用起自己教给他的伎俩来。 而何培隽年纪小,还不懂得戏,便要略过了他。可何培隽却借此吵闹了起来,直嚷着,为何旁人都点的,独他点不的。众人就哄着他,让他拿了戏折子点戏。何培隽如今连字都未认全,哪里能点的了戏,翻来翻去,只“大闹天空”是个什么意思,他还知道。 于是何培隽便吵着要点大闹天宫。 何老夫人笑道:“那出戏,你旭哥哥点了,你再另点了一出吧。” 何培 隽听得何培旭已点了,就越发的闹腾起来,嚷道:“我不管,让他另点去,这个大闹天宫是我点的。” 这个说法很没道理,虽是个小孩子,可也有些任性的过分了。 王氏却觉得何培旭使性子的时候也是很是招人疼,便把戏折子递给了何培旭,笑着说道:“旭哥儿就再点出戏吧,这出戏就当做隽儿点的吧,他年纪小且让着他些。” 何媗笑道:“这戏点来是给大家听的,做什么你的我的。难不成旭儿点了戏,培隽就不听了?” 何媛冷哼一声:“既然不分你我,就更没个妨碍了。就当这戏是隽儿点的,给了隽儿,哄了隽儿开心又怎么样?做哥哥的理应让着些弟弟。” 今日,何媛穿了一件大红色打底,上用金线绣了话的衣裳,衬着明艳的五官,越发的显出她的盛气凌人的气势来。 待何媗听到何媛说话的声音,便有些忍不住一直强按捺的情绪。何媗紧咬了牙,耳边尽是何媛前世与她说的话。 “这爵位是你父亲得的又怎么样?最后还不如落到我家,你父亲不过舍了一条命,来成全我们的富贵。” “我们就是杀了你弟弟,你又能拿我们如何?废物!” “我才是这侯府的唯一嫡女,是王玦的正妻。你?明天就是和家奴私奔的荡、妇。” 和方才一样的盛气凌人,一样的跋扈张狂。 “姑娘,可是冷了,抱着这个手炉吧。” 何媗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微微的有了颤抖,于是接过了芸儿递过的暖手炉,稍微定下心神,笑着说:“若媛姐姐非要分个清楚明白,那我们这么一大家子,该是谁的,就应是谁的。没得谁年纪小,就要让着谁,那不是乱了套了,都仗着自己年纪小争抢起来了。我瞧着媛姐姐的这身衣服倒很喜欢,媛姐姐不如看在我年纪小,让给我罢,也给弟弟妹妹做个表率。” 何媛听得,自不肯让,待要站起来,与何媗争吵一番,却被身后的一个嬷嬷给摁了下来。 何媗笑着看了那个嬷嬷,生的长脸厚唇三角眼,嘴角微微下垂,看起来就是个严苛的人。只是不知,何媛究竟定的什么人家,只得下这番功夫。 何媛许是被整治怕了,被那嬷嬷强摁了下来,却只撇了撇嘴,并未再敢说话。 何老夫人扫了一眼众人笑道:“当真一个个都是小孩子,这也值得抢?就如媗丫头说的,这戏点来都是给大家看的,做什么 你点我点,分的那么那么清楚。” 随后,何老夫人对了何培隽的奶娘曲妈妈说道:“隽哥儿许是困了,才这么闹腾,你把他抱到后面先睡了罢。” 曲妈妈得了何老夫人的话,就要抱了何培隽到屋里睡上一会儿。可哪知道何培隽却又哭闹着不愿意回去睡,但终究是小孩子心性。后来看演了《穆桂英挂帅》,何培隽就也不再闹腾,由曲妈妈哄着看了台上的人打斗。 只是待听到这戏是何媗点的,何培隽就又闹着让那戏台上的人不要再唱了。 闹的何老夫人直皱了眉,忍住不住在大过年的时候动了怒:“隽哥儿越发的会闹人了,不是让抱去睡了么?” 何媛因何培隽吵到了她看戏,亦说道:“吵得人都听不见唱的是什么了?真是烦人的很,都是被母亲给娇惯的。” 王氏虽疼何媛,但更疼何培隽。听的何媛也跟着抱怨,王氏就白了何媛一眼,心想,别人如此说就算了,怎得何媛也不分里外,跟着说起自己的弟弟了。 如此,王氏就更不想让何培隽去屋里睡觉了,哪里能一家人在这里团聚欢乐,独独撇了她的隽儿一人的道理。 像是为了故意证明何培隽是乖巧的一般,王氏把何培隽抱在怀里,笑着说:“不过是这一大家子难得这么热闹了一回,隽儿不大习惯。过一会儿就好了,大过年的,就让他也好生玩一次吧。” 何老夫人听后,也觉得一家子人难得乐上一回,没得又弄的难看了。 于是也就不再理这事,。 王氏自说完那番话,便欲自己哄了何培隽,只一边哄了何培隽一边低声嘀咕着:“隽儿也不必要那出戏。便是那孙猴儿现在闹腾欢,最后还不是被佛祖给压在五指山下,倒霉的很。” 说着看了何媗一眼。 便是声音再低,也足够让着坐着看戏的都听到了,何媗笑道:“二婶子说的也对,遇到那真佛,孙行者自当认栽。可这世上不乏有些子妖怪来冒充真佛,以为化了一个身,便可打着佛祖的名号压制住人?却也不看看,那孙行者火眼金睛,又岂能拜一些假佛?而自己又有没有那本事能降服的住那孙行者?最后也只是枉顾了自己的性命,活该挨孙行者那一棒子。” 说着,何媗笑了对何老夫人说:“祖母,孙女记得是当真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扮作佛祖去骗孙行者,不知道是哪一出来着?” 何老夫人因年纪大了,却也记不得,可 瞧见何培旭偷偷给她做了提示。何老夫人便用手指点着何媗脑门,笑道:“我还能被你个贼丫头考到了,那不是小雷音寺出么?” 随后,何老夫人便记了起来,说道:“后来那个小妖,是被弥勒佛给擒去了。” “祖母当真好记,原来是小雷音寺那出。看来这为非作歹、自作聪明的假佛,不独招孙行者的打,连满天的真佛真仙都容不得她呢。”何媗瞟着王氏笑着说。 王氏忍了一肚子气,抱紧了何培隽。可何培隽却只在王氏怀里呆了一会儿,就闹着让曲妈妈抱,曲妈妈就又抱回了何培隽。 先头,王氏因为过年的事操办的不好,硬是由何安谦提拔了锦鹃,自她手中分了权,让她落个笑柄,已满肚子怨气。如今就是连自己肠子里爬出来的儿子也是与别人更亲,王氏便觉得血气直往上冲,不过是强自按捺着罢了。看了曲妈妈的眼神,也跟着带了毒。 曲妈妈一边细声细语的与何培隽讲了戏中的故事,一边拿了些何培隽喜欢玩的小玩意儿哄了他。何培隽许是方才闹腾的累了,这一会儿也安静了下来,吃了瓜果,听了故事。 因要哄了何培隽已是用尽了招数,却也没法在顾忌了王氏的脸色如何。 王氏看着,越发觉得这个曲妈妈是留不得了。 待演到《密誓》这出戏,曲妈妈便与何培隽身边低声讲到:“这戏是《长生殿》的一出,是讲杨玉环与唐明皇的故事。” 何培隽嘴里塞了东西,大声说道:“我知道,杨玉环原来是唐明皇的儿媳妇的,唐明皇见杨玉环长得好,就,就把自己的儿媳妇给娶回去了。妈妈,我将来的儿媳妇如果长得好,我也娶回去……” 曲妈妈没防备何培隽说出这样话,一时间觉得所有人都看向这方,登时无地自容。心想,旁的人还不定想自己是什么教的何培隽呢。 王氏也立时将羞愧化为一腔子的怒气,连带着先前憋着的火气一遭发了出来,头脑一片空白,只怒道:“这是哪个点的戏,当着这么些个孩子,怎么点出这么个有违纲常的一出。隽儿好好的,都被拐带坏了。” 吴氏咳了几声,白了脸轻声说道:“二嫂子,是我点的。我也没大看清楚,如此,便让他们别演了罢。” 王氏听了吴氏说话半死不活的,想及前些日子何老夫人要让吴氏与自己一同管家的传言,忍不住怒火更胜,说道:“原来是弟妹点的戏,倒是难怪了。听那些大家里,别说公媳爬灰 ,是那大伯子和弟媳妇牵扯不清也是有的,弟妹出身世家,见到多,听的多,自然……” “夫人……”站在王氏身后的锦鹃连忙唤了一声,打断了王氏的话。 王氏才警觉自己怒极失言,说了一些个混话,脸也吓的煞白了。 吴氏捏紧了帕子,因那背德逆伦的事正说中她的心事,只觉得如万箭穿身一般,眼泪顿时落了下来。 “过个年也过不消停,我不指望你们每日都和和美美的,只求这两天少些是非还不成么?” 何老夫人拍了自己的大腿,怒道:“你们看看,有几个像你们这样做长辈的。都是孩子面前胡说些什么话?你们也都是有封号的命妇,号称都出自诗书之家,那些话也是你们说得的?我看,我们这年也不必过了,合家散了吧,落得彼此都干净。” 此时,戏也不敢唱了,旁人也无一人敢说话。何老夫人老泪纵横,口口声声的喊着要随了何老太爷去了就好了。 何媗心想,如此分了家,倒也省了自己的一番事了。 只可惜这不过是何老夫人的一番气话罢了,何老夫人哪里肯让这何家于她手上四分五裂。 ☆、戏里戏外 何媗既知是何老夫人的一番气话,便上前为何老夫人抚背,而后给何培旭递了一个眼神。 何培旭连忙过去,一边为了何老夫人擦泪,一边宽慰道:“祖母别生气了。” 何老夫人搂住了何培旭,哭道:“现如今,我这个老太婆也只你和你姐姐两个贴心的了。” 此话便是将旁的人晾在一边,如此,那王氏原先吓得惨白的脸上更添了怨毒。吴氏哭的凄凉,却也觉不出什么。其他的人,何姝自不敢多想,只是独自在心里埋怨吴氏亲何苦点了那出戏。 于何姝心里,只是觉得,如今她的父亲已然是不争气的,母亲却还做事不周,往后,她该在府中如何过活。于是,何姝便也同吴氏一道红了眼眶。 何培隽年纪小,见得这场景也没看明白个怎么回事,只有些害怕的躲在曲妈妈的怀里。于是这一堆人里面,也只何媛与王氏生出了一样的心思。觉得同时一样的嫡亲孙女儿,何老夫人未免有些太过偏爱何媗与何培旭了。 连同以往何老夫人对了何媛的疼爱,于何媛心里也都消了,全是对了何媗与何培旭的嫉恨。 一时间,倒比了方才更冷了一些。 何二老爷何安谦在前头听人这边的事,就连忙赶了过来。待看到何培隽与何媗各自坐在何老夫人一边,哄得何老夫人眼中只有了他们两个。 何安谦眯了眯眼睛,咬了牙看王氏,心中恨道,果然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若不是看她还有个可用的哥哥,何苦留她至今。 王氏瞧着事情连着何安谦都知道了,愈发的害怕,便是连方才刚升起的怨毒都消了。这倒是王氏不知道何安谦的心思了,何安谦便是再如何厌弃王氏。在这样的场合,于众人面前,何安谦是如何都不会落王氏面子的。 何安谦深吸了一口气,走到何老夫人面前笑着说道:“儿子听说母亲有些不悦,特来问问可是出了什么事?” 何老夫人见了何安谦,也不好说话太严厉,让何安谦失了脸面,便长呼出一口气说道:“许是你媳妇这几日忙着过年的事,有些累着了,说错了些话。一家人聚在一起玩笑起来,难免会说几句不大适当的话,倒也没有什么,只往后都小心着就是了。” “原是这样,她却是因为过年的事劳累着了,刚病了一场,难免失了分寸。儿子还当是请来的戏班子不好,惹得母亲生气了。”何安谦笑道。 何安谦说完,王氏连忙配合着咳 了几声。 何老夫人不耐烦的瞥了王氏一眼,对了何安谦说道:“这戏文里的东西,哪有深追究的,只不过听了乐就是了。那《长生殿》便是宫里也有听的,怎的就你媳妇那里传出了歪话。有时间追究这戏文,还不若好好的将隽哥儿教导的好了。让隽哥儿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没得过年了,还为了这点子事儿,闹的不和乐。快让你媳妇与你弟妹道个歉,她哭的怪可怜的。” “确该如此,确该如此。”何安谦连声应后,看向了王氏。 王氏由何安谦盯着,虽心中百般不情愿,却还是站了起来,对了吴氏说道:“弟妹,是嫂子失了言,还请弟妹不要怪嫂子。” 说罢,,王氏就欲对了吴氏行礼致歉,眼睛还紧盯着吴氏。 吴氏被王氏看着,自然不敢当真让王氏对了自己行了礼。连忙擦了眼泪,扶住了王氏,说道:“嫂子不必如此。” 随后,王氏也就不再行礼了,只拉着吴氏皮笑肉不笑的坐了下来。 吴氏因还记挂着王氏先前说的话,脸上虽强挤出笑,但心里还是惴惴不安的。 何老夫人见了,面上才露了些笑容,说道:“这样和和气气不是很好。” 自此戏台上便又重新开了戏,何安谦也陪着听了一会儿,后来前头有人来找,何安谦才又去了前头。 何媗因为看了一场好戏,也跟着何老夫人笑了起来。 自何安谦走了,何媛与王氏才松快了一些。待到那女说书人上来讲了何媛要听的故事,何媛也扫了一些不快。 可何媛只让说书人讲到武则天贬牡丹出长安就不愿再听了。 何老夫人自然很是疑惑,便问:“媛丫头怎的不爱听往后的故事么?” 何媛仰头笑着答道:“那牡丹不听武则天号令,活该被贬。被贬之后也该着被枯死,后头的人胡编故事,让她又活了过来,还赞有什么傲骨,当真没意思。若我是那武则天,牡丹就是活了过来,也要人再烧了它,看还有谁敢不听我的话。” 然后,何媛便笑着对说书人说道:“往后就按照我说的改了,必定比先前的故事好听。” 何老夫人听何媛说话霸道的很,心想,虽然何安景在时和其他家的小姐比,养的稍微骄纵了些,但也没得这样霸道。但先前已经闹了些不愉快,何老夫人就也不再说话,只牵了牵嘴角跟着笑了笑。 等戏台上演至《惊梦 》,家里已开始放起了焰火,众人就都扬了头看空中绽放的烟花,也没心思再看台上演的戏。 只何姝看了那台上的戏,想,这出戏也如自己一般,便是再好,在这个家里也是无人看,无人注意的。 待听到“如花美眷,似水流年”的唱词时,何姝就于这喧闹人群中独自哀怜起来。 再听了“在幽闺自怜”的词,再看那台上的小旦挥动水袖,卧于榻上,与梦中情郎相会。 何姝就想起了傅博,想起昨日吴氏于她说,那傅尚书傅夫人已被傅博逼的应承了这事。恍惚间似乎就明白了说言之情为何物,再回忆与傅博的过往,立即脸红心跳起来。以至于,连后面听得什么,看的什么,周围人说些什么,都没了觉察了。 何老夫人毕竟上了年纪,稍微熬的久了一些就困倦了。却因好不容易大家欢乐一场,不乐意扫了大家的兴,而那戏又看的没意思。正好看得何三老爷何安庸自前边溜了回来,寻了个角落,偷偷的看戏。 何老夫人就忍不住笑着说:“老三怎么过来了,不去前头玩儿。” 何安庸是因为在前头看众人都围着何安谦逢迎,自觉的很没意思。别处又冷清,于是才躲在这里听了一会儿戏。 听得何老夫人问他,何安庸连忙回道:“前头没多大意思,不若在这里与母亲看戏有意思。” “难得你有这份孝心,你常在外面跑,可知道有什么有趣的故事?”何老夫人笑着问道。 何安庸平常过着声色犬马的日子,肚子里自然存着几个笑话,便笑道:“若说笑话,儿子倒是知道几个。” 何老夫人抱着手炉笑着说:“那快说来听听吧。” 难得何安庸有了得脸的时候,便捡了个最有趣的说道:“倒是有一个,说是有户人家,当家的男人和他媳妇儿都各自有自己的相好的……” 随后,何安庸看着何老夫人皱了眉,便醒过神,笑着说道:“这个也没多大意思,儿子再给母亲讲一个吧。” 随后,何安庸就讲了一个不大可乐,但是个合家团圆的笑话讲给了何老夫人听。 何老夫人展颜笑道:“这个故事倒是有趣的。” 因何老夫人面上有了笑容,其他人也都跟着笑了起来。何培旭眨了眨眼睛,笑道:“祖母我也听过一个故事。” “什么故事?旭儿能给祖母讲个什么故事?”何老夫人笑道。 何培旭笑的眯了眼睛看了何媗一眼,说道:“也是个团圆的故事呢。说是有个大家里,有个宝贝孙儿,很是宠爱的长大呢。” 何老夫人把何培旭抱在怀里,笑道:“就像我的旭儿一样呢,然后呢?” 何培旭又笑了说道:“然后这宝贝孙儿身边有个丫头,很是识大体,温柔娴淑,比王公家的嫡出姑娘还好,每日这丫头都与那小公子读书作画。后来家里就给小公子指婚,小公子身边有了这么好的丫头,自然不想娶别的人。然后小公子就和丫头逃了出去,小公子在外面刻苦读书,考中了状元,那丫头就成了诰命夫人,家里就又把那小公子接了回去。祖母我这故事好不好?” 何老夫人笑容一顿,问道:“故事倒是好故事,只是旭儿这故事是从哪里听来的?” 何培旭笑着回道:“是玉珠讲给我听的。” 何媗在一边听到这里,看向那玉珠。玉珠果然脸色一变。 玉珠原本在何媗那里,一只没得到机会伺候在何培旭跟前。今天,突然得了何培旭的话,让她去给何培旭送衣服。她还当何培旭记得了自己,谁料等她的却是这些话。 她被王氏安插在何培旭身边,也不是没有攀附着向上爬的心思,只是何培旭如今还小,没有什么作为罢了。 如今何培旭说出这一番话,怕是往后都没机会能近何培旭的身了。玉珠慌忙抬头想要辩几句,可看到何老夫望向她的眼神,就知道无论说什么,都是枉然了。她这么久以来端正守礼的名号,是要毁了。于是,玉珠灰败了脸,不再做他想。 待夜深了,这年夜算过去了。 那唱曲儿也停了,众人也各自散去。 因何培旭实在困的不行,何老夫人也舍不得他,就留着他在自己的院子睡了。只玉珠被何老夫人调开了,不让她伺候在何培旭跟前。何培旭假意闹了一场,就睡去了。 其他人也都各自返回了自己的院子。 何媗的院子里春燕与杏儿等家在这里的,都被何媗许了假,放回家团圆去了。剩下的,都趁着过年,聚在一起吃酒玩乐。于是何媗回到院子时,也只小九还在院里守着。 倒是出奇的冷清。 何媗也是乏极了,回去之后,便由芸儿服侍着更了衣,倒在床上便睡了过去。 ☆、苦杏归燕(改错) 因何培旭初一早上就要出去拜年。 何媗也是一大早起来,将何培旭的衣服收拾出一套,又捡了几块前些日子许平、柳涵、刘翼三人再次来看望何培旭时送的玉佩,让芸儿先行送到何老夫人处。 许是何培旭少见如许平等有英雄气概的人,只见了他们三人几次,便将他们当做英雄一般崇拜。只是柳涵与刘翼于年前便又回去戍边了,许平任职兵部侍郎的文书虽已下来,可家还没迁到临京,如今到了年,自然家去。 如此何培旭就唉声叹气的过了两日,留着他们送予的东西,也一直未舍得带,直留到了过年这天。 何媗待芸儿走后,就也梳洗起来。何媗只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别了一支金簪子。而后穿了件何老夫人先前做给她的红色棉锻的骑装。因是冬天穿的,所以衣领、袖口、下摆都缝了一圈儿的血狐毛。 待收拾妥当,一直在何媗身边伺候的小九只看了一眼,便红了脸。赵妈妈也是愣住了,呐呐的开了口:“这,这是哪家的小公子啊?” 虽说何媗于女子之中不过中人之资,但穿了这么一身,不如寻常少女装扮的那般累赘,倒真有些翩翩公子的摸样。 何媗看着镜中的自己,却也笑了:“我若生做男儿身便好了。” 回头,何媗看那小九仍脸涨得通红,愣愣的看了自己。何媗便难得起了玩心,摸了一把小九的下巴,笑道:“等我先去了祖母那里,回来再等你这丫头给我红袖添香。” 小九面皮极薄,哪里经得住何媗调笑。连忙低了头,藏了那张涨红的脸,也没顾着说了声告退的话,跌跌撞撞的自己跑出了门。 何媗笑了笑,心想,这才是真正的小女儿情态,终究和自己装出的不大一样。随后,何媗便披了斗篷,与赵妈妈一道去了何老夫人处。 何老夫人看着何媗这般打扮,先是惊讶之余差点唤出了何安景的名字。而后认得是何媗,便既惊且喜的抱住了何媗,笑道:“我这是多了一个孙儿了。” 何培旭连头发都没梳好,便围了何媗转了转了几圈儿,也笑着说:“姐这样穿,看着真是利索爽快。哦,不,是兄长。” 说完,何培旭便如那唱戏的一般,给何媗鞠了一躬。 何老夫人忙笑着骂何培旭:“当真是个坏小子。” 何媗也跟着笑道:“祖母你看,旭儿都把我认做了兄长。那往后我是当真要如男儿一般驾马出门的。” 何老夫人搂着何媗,笑道:“随你如何都好。” 何媗自不肯让何老夫人以为自己说的是玩笑话,便笑着说:“那往后我要出门就出门,谁要拦着我,我就一鞭子打了他。祖母可得帮着我,别让我白被旭儿叫了一声兄长。” 何老夫人听得何媗往后竟是当真要驾马出门,随后想当初的何安景也是个宅门里关不住的。便叹了一口气,看着何媗,就如看着失而复得的女儿一般,笑道:“随你怎样,都有我为你做主,旁人谁敢说出什么。” 何媗终于得了准话,于是又忍着对自己的厌弃,在何老夫人面前拾起撒娇的手段来。 过年期间,虽然热闹,却也乏味。无谓就是互相走访拜会,一同玩乐。何媗努力表现的与他人无异,把心中的冷清孤寂狠厉全部忍下,笑面盈盈的与何老夫人身边,哄得何老夫人开怀了数日。 只王氏自除夕后,便称病一直未曾露面。府内的事全部委派给锦鹃,但锦鹃终究是个丫头,名不正言不顺。何老夫人便让吴氏代为管事,锦鹃辅佐。吴氏不愿得罪王氏,就将事物都推给了锦鹃。 因许多事实锦鹃没法子做的,没分量做的,于是也做错了一两件事。如此,倒显出王氏的有用来。 到初五那天,杏儿便从家里返了回来,只是少了些以前的伶俐厉害。何媗看在眼里,便让赵妈妈叫来问问。 待赵妈妈一问,杏儿就哭了出来,撸起了袖子,让何媗与赵妈妈等人看她胳膊上的伤。原来这杏儿是被她的傻子娘在杏花树下捡了来的。 她娘本是个傻子,人又生的丑,且还一直拉扯着个杏儿,就无人娶她,于是一直留在娘家。她的舅舅舅妈养了两个吃白饭的,自然平时多了许多冷言冷语。杏儿挨不住,就自己个儿求了人为保,卖进了侯府。 这过了年,何媗开恩让她回家去,可杏儿回到了家,那家里又为了何媗给杏儿的几两银子争抢起来。杏儿虽有些厉害,但终究还是打不过那么一大伙子人,便受了些委屈。 何媗听后安抚了杏儿一番,虽然过年时候,别处都十分忙乱,但何媗院子里的事倒也不多。何媗就让杏儿暂时别做太多活,且玩上几日。 两日之后,春燕便也回来。 她于家里还带了了许多腊肉干果腌菜,众婆子丫头都笑她似一个卖货郎一般,这些东西府里不有的是,且府内的不比自家的东西精致许多。春燕也不恼,只笑着吵了,要那些 笑话她的人不许吃她带来的东西。旁人笑闹起来,自不肯依,纷纷抢着将春燕带回来的东西给瓜分了。 春燕只捡了几个可吃的冻梨留了下来,待用温水缓了,一个个的用帕子擦干净,挑了个琉璃盘子装了,才敢拿了给何媗。一进门,春燕就看了何媗如少年郎一般的打扮。惊讶之下连忙又退了出来,看了站在门边的小九笑道:“难怪我听说近两日你不爱在姑娘跟前伺候,原来是羞的。” 小九因她正当值,也无法跑开,只红着脸气恼的看了春燕,一句话也驳不出。 春燕见此,也不再逗她,只端了盘子走到了屋内。至何媗面前,带了些许为难的说道:“这是奴婢的娘带来与姑娘尝尝的,这些东西粗鄙的很,本也不想端到姑娘面前。只是如此,奴婢是在对了娘亲有愧,对不住她那一番心思。姑娘且看一眼,若吃不得,奴婢便端了回去,也算是女婢对了自己的娘有了一番交代了。” 何媗笑道:“正好被炉火熏的燥的很,想吃一些爽快的东西,拿来我尝一个。” 春燕连忙将盘子端至何媗面前,捡了一个,拿帕子垫了,交予了何媗。何媗咬破了梨子的皮,吸了一口冻梨子的汁,笑道:“吃起来,倒是堪比琼浆玉露。” 春燕马上欣喜起来,竟比得了何媗的什么贵重的东西都高兴。而后,春燕看着四下无人,便将何庆已得了徐妈妈儿子的罪证与何媗说了。随即春燕便从怀里拿出了个布袋子,放在了何媗身边的桌子上。 何媗低头吃了一口梨子后,拿帕子擦了擦手。把布袋子打开,翻看了一下里面的证词,眯了眯眼睛说道:“那徐妈妈的儿子倒是借了侯府的名儿,做了不少恶事。” 春燕笑道:“此番,便能除了徐妈妈了。” “并不急于一时。” 何媗说道:“你与何庆说,只捡了几件无关紧要的罪名,说与徐妈妈的儿子。只让他知道有人在查,而后找个与锦鹃有些关系的,让何庆隐了身份把证据交予那人,让那人去报官。” 春燕一时不解其意,略有些犹疑,但她又不是多问的性子。 何媗见她如此,恐她不解其意,办错了事情,便说道:“徐妈妈是个无用的,什么时候都能收拾的了。只是若是徐妈妈没了,二夫人那里便不得不依傍着锦鹃。锦鹃如此能干,不该让她再成为二夫人的助力的。不若挑拨的徐妈妈更恨锦鹃,让锦鹃于二夫人那里彻底没了立足之地,若能投了我们这边却是更好了。” 春燕方知何媗意思,连声应了后又说道:“姑娘年前交予奴婢,要何庆将大夫人先前留下的铺子上的大掌柜二掌柜,庄子上的庄头一应查清名姓喜好。由于日子太短,并未办完。” 何媗笑道:“这事可慢慢办来,只别让旁人知晓就好。何庆伤才好,就劳烦他做了这么多事,他必怨了吧。” “这倒没有,何庆他们记得大老爷的恩,况且姑娘待他们又好,怎会有怨。” 春燕答道:“奴婢看着,他们倒是极乐意为姑娘做些事。且他们做这些事,又不是没有好处的。不说别的,单说将有人再查了徐妈妈儿子的事,告诉了徐妈妈那个傻儿子,就能让傻子千恩万谢的拿出了许多钱来呢。” 何媗笑道:“左右他们靠本事得的钱,就是他们的。不必说来,再让我眼红。” 春燕会意,笑道:“姑娘既容了他们得好处,谁又不会尽心办事呢。” 何媗笑着又捡了个梨子吃,问道:“何庆他们的赏银还没下来?” 春燕摇了摇头,说道:“听是还没有呢,他们中有两个说都去看了地了。待银子下来,就打算置几亩田地。但却一直没把银子等下来,他们托人去问二夫人,二夫人只说过年花了许多银钱,现在府里已没了余钱了。待过了年,还有老夫人、各位老爷夫人、姑娘少爷的生日,还有中秋等大节呢。估计着,二夫人这没钱的借口怕是断不了呢。他们现在也消了那拿赏的心,只觉得那一百两银子的名头倒是好听,可却是个空的。还惹了许多不知道内情的人以为他们发了怎样的大财,整日缠着他们去借银子。说是,还不如,姑娘给的三十两实在呢。” “当初祖母是许的有些大了,也是祖母手里握着母亲的铺子,见惯了金银。前儿个,我于祖母那里听了铺子上的人来报账,不说大商铺,就几个小铺子,就没有下几千近万两的。祖母这两年听惯了这些,哪里还能知道府里的光景,外面的行市。还有你说的那个去看地的两个人,不要委派他们做什么事了,这两人太过心急。”何媗说道。 虽然手上能有的人不多,却也只该用些能用的人,不然,最后不过是添了一些拖后腿的人。这两日,就是连芸儿,何媗也未派给她重要的事,生怕她一时心软再给误了。 何媗想着,又要捡了一个梨子吃。 春燕怕何媗吃了多了伤身,连忙笑着拦了下来。 ☆、杨家女儿 过了正月十五,玉珠与曲妈妈就被遣了出去。 何庆他们也把各个掌柜、庄头整理成名册,交到了何媗手里。何媗这才第一次知道自己母亲留下了多少铺子,所谓富甲天下是个什么意思。此事虽问何老夫人更便利些,但那样便难免让何安谦等人知道。如此做,虽费些周折,却也可以防备了何安谦。 何媗自得了名册,每日只看那名册,将那名册上的人一应记熟。于何媗心里,自己母亲留下的铺子,应自何老夫人手里拿回才好。何老夫人年纪大了,于铺子庄子上的事看管不严,只每年过年的时候问上一声。只是暂时守了下来,未让王氏等人得了罢了。可何媗想,如此,年头久了,难免会让这些掌柜、庄头起了私心。到时候他们连成一气,就把一些财产霸了,却又如何再去追究这些陈年旧账去。 待出了正月,何老夫人自然没得何媗那番心机,思虑这些个久远的事。 经何二老爷何安谦提了个要去正觉寺祈福的话头儿,因正中了何老夫人的心思,何老夫人便即刻允了。何安谦就立即让人算了可出门拜佛的日子,于是,何老夫人便于那日领着府中一众人等去京郊的正觉寺祈福还愿。 于这一日,何媗才在除夕后见了王氏。王氏比照以前憔悴了一些,倒真显得如大病初愈一般,强撑着出来主持局面,行事倒比之前周全谨慎了。比起以往,更有了贤良的摸样。 何老夫人见王氏变了性情,倒也感到了些许欣慰,赞了几句。而后,何老夫人便与何媗跟何培旭同坐了一辆车,同去了正觉寺。 正觉寺乃是皇家寺庙,但建安帝并未下了皇族外的人不许去正觉寺的禁令。所以,除了皇家礼佛祈福需要封寺外,公侯高官等人家均可到了正觉寺听经拜佛。 这些人家虽各有家庙,但因正觉寺的度世禅师最会讲经,且又是皇家寺院。为了这份虚华,就使得正觉寺香火鼎盛,王公勋贵趋之若鹜。时有权贵举家宿于正觉寺,食素斋戒。 何家的车队走到临京城外三四里左右,车队就又停了下来。 何安谦走到何老夫人车前,说道:“母亲,前面杨家的马车坏了,正在修呢。” 何老夫人撩开布帘,看了一眼,说道:“如果是他家,我们便等一等,无碍的。” 何媗透过布帘的缝隙,偷眼看那不远的车队,只见那车队绵延不绝。 好一个钟鸣鼎盛,繁花若锦的人家。 只不 过这样的人家也过不得百年,自六皇子登基后,杨家便落了罪,家产被抄。男为奴,女为娼,竟也不过转瞬之间。 何老夫人见何媗看着杨家的车队愣神,以为她初次见到这样的世家,便笑道:“这杨家是再好不过的人家,外面且传着这样一句话‘嫁女应嫁公侯门,娶妻当娶杨家女’,这里的‘杨家女’,说的就是这个杨家。杨家的女儿贤良淑德是出了名的,就是当今太后也是出自杨家的。虽他们没有封爵,但家里有本事的人多,谁也无法因为他们家没有爵位便小看了他们。” 有本事的人再多又如何,生死不过当权者的一句话而已。 只是这样的人家,盘根错节,六皇子初登皇位,便要把他们家给除了,竟如为报私怨一般。却不知,他们是因什么而反目了。 何媗想着,就收回了目光,对了何老夫人笑着说道:“这样的人家也不好,我听说这样的世家里,竟然连女子骑马都不允。那有什么趣味,也不知道她们每日做些什么。” “你啊,就顾着贪玩儿。不过说的倒是,我也见过那几个所谓世家出生的夫人,为人确实琐碎的很。”何老夫人笑道。 说着话,何安谦竟折了过来,脸上带了掩不住的笑意,说道:“那杨家也是要去正觉寺拜佛的,杨老太君知道这是我们家的车队,便让儿子来邀母亲去前头说话。且杨老太君听得我们家里有几个女孩,便要一同前去。” 何老夫人听得便皱了眉:“我不耐烦与她们拉扯,便说我病了,无法下车前去了。” 何安谦露出了些许为难表情,说道:“杨家那老太君也八十有余,儿子知道母亲不喜与那些人打交道。但看在杨老太君长寿,过去沾沾福气也是好的。” 何老夫人听至此,才点了点头,又看了睡在一边的何培旭,说道:“让崔嬷嬷与郭妈妈看着些旭儿。也不知杨家有这么大的马车么?” “杨家什么没得,现在杨老太君也不在车里,拉了帷幔,搭了帐子,与路边坐了歇息呢。只她们家规矩大,容儿子再前去告知一声。”何安谦说罢,又向前走去了。 何老夫人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二叔哪里都好,就是太爱与这些人家攀交了。” 何媗想着,她的那个二叔,又何止爱攀交那些权贵中的权贵而已。 随后何媗又让春燕与芸儿过来照看何培旭。 而后,何老夫人这才带了何媛、何媗、何姝,一同去了前面。 王氏本欲笑着让何培隽一同前去,只何老夫人嫌何培隽闹的很,不想带他。王氏却也乖顺的没再强求。 何媗经这一路,看那杨家的丫头婆子衣着打扮与行事姿态,及这一列装点华丽的马车。才知道这所谓的诗书世家与武将出身的何家的分别。 走至一个现搭的羊毛帐子前,尚未进入,便听得里面的欢笑声。而后,自有婆子上前掀开帘子,引了何家的一干人进了帐篷。 何媛因认定自己必嫁入刘国公家,又听说与刘国公家连着姻亲的史家,便是裕郡王妃的娘家。而裕郡王妃又有意与杨家结亲。所以经了这一大圈儿的关联,何媛只把这杨家也当做了自己的亲戚。也收敛了所有的跋扈气焰,宛若真正的大家闺秀一般。 何姝更是十分谨慎,万分小心,唯恐落了错处。 只何媗倒没注意了别的,只一进帐篷,便暖香扑鼻,惹得何媗倒退了几步。何媗不惯闻那些香气,待吸了外面的两口冷气,才能强带了笑容进了帐篷。所幸,这时间两家人互相行礼寒暄,一时无人注意了何媗。 待何媗由人引着,一个个行礼称呼后,却也没记得这些个人俱是什么名字。只记得坐在正中的老太太应是杨老太君,那两三个身着华服夫人应就是杨府贤良淑德的几位夫人,其他的四五个穿着长相俱差不多的少女,应该就是杨家那些秀外慧中的姑娘。 何媗心想,这中间就该有打算与裕郡王家定亲的三姑娘,只是上一世,自己终究知道的少,并不清楚这杨家与裕郡王府的亲事是如何作罢的。 杨老太君与何老夫人话了一会儿旧事,便把话头转到了何媗身上。笑了说何媗长的是有福气的,又问何媗是否定了亲。 何老夫人代何媗答道:“已定了傅家了。” 杨老太君眯了眯眼睛,点了点头,笑的一团和气,说道:“嗯,那也是个好人家。” 随后,于一旁坐着的何姝与杨家的几个姑娘已说上了话,又联起了诗,又要结了诗社。 那何姝在这群花容月貌的美人中还是显得十分出挑的,只何媛既说不上话,也被何姝衬的没了光彩。 杨老太君对了坐在一边的何媗说道:“你这丫头怎的不与她们一块儿玩去,与我们坐在一起干什么。” 何老夫人笑着说道:“她一惯不喜好作诗画画的,平时就爱与我这个老婆子谈天说笑。” “这也是份难得的孝心。” 杨老太君笑道。 随后,便有婆子进来说,杨家的马车已经修好了。 何老夫人就也松了一口气,连忙对杨老太君请了辞。旁人倒是无碍的,只何姝有些不舍,觉得这杨家的日子才是该是她过着的。何媛因气何姝方才夺了她的风头,又见了她那幅摸样,就冷笑道:“姝妹子莫不是舍不得离开,却也有法子。只在前面找个梅花园子,不然梨花院子也是行的,没准儿就留下了呢。” 杨家的几个姑娘听得这话,都疑惑的看向何姝。何姝自是明白的,脸涨的通红,连忙与杨家人告了别,慌慌张张的随了何老夫人离去了。 待何家人走后,杨老太君等人也都收拾了,上了马车。 杨家之中也不知哪一房的妇人不解杨老太君的意思,便问了自家老爷:“那些何家的女儿名声又不大好,老太君何苦与他们结交。” 那老爷素日常在外面行走,便笑道:“不过就是为了阿堵物罢了,你可知道当年富甲天下的顾家?那就那何府大夫人的娘家,顾家的家产几乎都被她带到了何家。而何大夫人就是今日来的那个何家二姑娘的亲娘,听说何大夫人生前为那丫头备下的嫁妆,已经够我们这样的人家不做任何营生,就能吃喝五六年的了。 说着,那杨家老爷就艳羡的叹了口气:“虽说钱这东西虽俗气的很,但我们这个大家大族却是不能少了的,没了这东西,门面也就没了。老太君也是听说与何家大姑娘定亲的傅家新近与侯府少走动,估摸着傅家是有了退亲的打算。待傅府给何媗那丫头栽了个名头,退了亲,何家还有什么可挑拣的。老太君的意思是那时就捡了家里的一个没大有出息的庶出,替我们家淘换了个金山来更好。便是有了变故,就将何家的二姑娘休了,也与我们没什么妨碍。且那二姑娘的名声又不好,哪里找不出被休了罪名。” 妇人皱眉:“那傅家当真会退亲?” “就是傅家有心不退,也是有人把这亲事搅合没了。” 那杨府的老爷笑了笑,说道:“也就是先头何大老爷与何家的先辈把忠烈的名号给他们定下了,且有皇上看着,暂时不想让哪方得了这助力。不然早有人寻了罪名瓜分了他们家了,哪里用费这么多功夫。现在盯着这肥肉的可不止我们一家,那刘国公若不是为了这些钱,又怎会与何安谦结交。也不知何安谦如何逢迎了刘国公,许下多少好处,让刘国公这么助了何安谦。虽有先前那陈郡公兄死弟承的先例,要想得那爵位家产也少不得要花 费上一番周折。” 说罢,杨府的那位老爷冷哼一声:“说起刘国公,他近来行事也太张扬了,他们家虽出了个贵妃,我们家更是出了个太后的。他却在朝堂上处处压制着我们,也不想想我家是有意将三姑娘嫁进裕郡王府的,左右是连着关系的一家人。怎能一味的好强,与一家人争个什么,终究是武将出身,没个进退。倒也难怪他能信何安谦那个小人。” 因这位老爷与何安谦曾经共事过,却也没被外头那何安谦仁义廉孝的名声被蒙住了,自然明白何安谦是怎样个人。 而那妇人虽不懂外面的事,却听得心惊肉跳。 等何老夫人带了何媗三人回到了何家的车队,前面杨家的车队也缓缓的动了。何老夫人坐在车上叹了一口气:“与她们说一些话,当真累的很。” 何媗笑道:“我看着姝妹妹倒是与杨家的姑娘们很是投缘。” 何老夫人看了眼还在睡着的何培旭,也有些困倦了,挪了个垫子,靠了过去,说道:“三丫头一直都不大像我们家人,许是从了你三婶子那边了。” 说完,何老夫人便睡了过去。 而后何家的车队就也缓缓地向前走了。 何媗就一个人坐了,撩开了布帘的一角。看外面一片枯败,却有些眼熟。这才恍惚的记起了,似乎是上一世埋了自己女儿的地方。因可怜了自己那小女儿魂魄无依,便在正觉寺附近的荒野中,找了一块地方埋了她,望佛光能照拂了女儿孤魂。 这一世,她的那个小女儿该是不会再见面了。 ☆、32祈福避劫 待何家到了正觉寺,先是全家上下拜过佛,而后又听了度世大师讲的几句经。等听完经,各处均疲乏了,因先头已于寺中打点过,何家人有意吃几日素来积福,当夜何家就宿在了正觉寺中。只那杨家那一大家子拜完佛后,扯了浩浩荡荡的一队马车离了寺。 虽然这处是清净之地,而且又是皇家寺院,没得乡野寺庙那般混乱。但毕竟是一众和尚,虽出了家,不担保就能每个都能静心守戒,何家又有些女眷。为了不惹出些乱子,天一黑,独辟给何家住的院落便落了锁。最外面自有何家的家奴守着,里面就是些有眼色的伶俐小子往来传话,再里面才是女眷们住的屋子。女眷们住的屋子却也要分出个三层人来守着,把门的自然是些粗使婆子,而后是往来寻看的守夜婆子,至最里,方是姑娘夫人们的贴身丫头惯用的梳洗婆子。 倒是比在何府时更有了世家大族的规矩。 至第二天,何家一府起来,喧闹便至。婆子丫头往来,伺候各房主子起床,布斋饭。这时院门的锁也开了,因这院里的僧人已见惯了这些权贵望族,便是连那小沙弥也没个张头望脑。只几个略大一些的和尚,突然看了个长得有些姿色的丫头自院中出来,偷偷瞟上几眼而已。 何家照例如昨日般听度世讲经,各个沐浴熏香后,除了身上的一应金玉之物,着素服居于禅堂内。 此时,无一人敢嬉戏打闹。 待度世讲经完毕,何安谦便命人抱出何培隽,于度世面前说:“小儿年幼多病,还请大师帮着抚头祛晦。” 度世就摸了何培旭额头,念了一段经文。 念毕,度世抬眼,看那何老夫人,突然说道:“明年可是老夫人的本命之年?” 何老夫人素来听闻度世有些神通,却不想如此厉害,便答道:“是的,可有妨害。” 度世说道:“老夫人平素行善积福,二老爷又是仁孝之人。老夫人的本命之年自有神佛护佑,并无大的事。只今年该会遇到些小劫,老夫人心近可觉得心绪不宁,夜不成寐?” 但凡老人,总是有这些病症的,度世说的也不是多稀罕的事。 只何老夫人听后,觉得自己身上的病症正应了度世的话。何老夫人就将度世信的十足,听后连连点头:“是的,这就是劫?” “老夫人的劫就应在此处,今年应是邪晦缠身,病痛不断。”度世叹了一口气,说道。 何安谦听后,连忙说道: “此事可有法子能解?若是能解,保了母亲平安康乐,便是舍了多少钱也无所谓的。” 度世看了何安谦一眼,说道:“金银之物于此事上是无用的,但也还是有个法子的。昨日来的那杨老太君,于七十岁时也有一个命劫。那时全家都没法子,便是连棺椁都备好了。” 何老夫人连连点头,说道:“这事我也是听过的。后来杨家出了个极孝顺的女孩儿,与杨老太君是同生肖的,她就穿了素服,独自一人于贵寺后面的水月庵吃斋念佛抄写经文。七日后,杨老太君就好了。” 度世点了点头:“因老夫人今年所犯的不过是些小劫。只需照着这法子,找个与老夫人同生肖的小辈。于水月庵斋戒三日,就可为老夫人祈福避劫。” “若只是小辈儿,为了母亲的安康,是无人不会应的。但这同生肖……”何安谦皱了眉。 王氏向前走了两步,笑道:“老爷如何忘了,媗丫头和老夫人是同一生肖啊?媗丫头又素来孝顺,虽苦了一些,但应是能应的。” 吴氏亦上前,轻声说道:“其实虽听起来苦,不过是少了伺候的人,需吃三日斋罢了。能保母亲安康,这也算不得什么。姝儿与母亲也是同生肖,若媗丫头嫌苦,便让姝儿去就是了。” 王氏听往常并不多言语的吴氏说了这番话,便疑惑的看了吴氏一眼。却见吴氏说完话,只看向何安谦。王氏心中觉得有些怪异,突然心中转过一个怪异的念头,却是把她吓得未敢往深处想。 何媗听得这些人一唱一和的,如拿了刀剑一般在身后逼着自己,于是猜着这一场前面是必有人为她设了陷阱了。 待抬头看着何老夫人殷切的望向自己的眼神,何媗就知道此番若推了不去,那何老夫人将来发生丁点儿事,都要有人将罪责推到自己身上了,且也失了好不容易自何老夫人那里骗来的宠爱。府中自己的势力铺陈开,何培旭还没长成,母亲的财产还没拿了回来,以后许多事还要依靠着何老夫人的偏宠。若连这份子唯一可以依靠的偏疼都没了,自己还图谋个什么?张狂个什么? 所以这事就是明知前方有虎狼守着,何媗却不但不能推,还要显得十分乐得去。 于是,何媗就笑着走到何老夫人身边说道:“如三婶子所说,这算得什么苦。只要能保祖母康安,就是吃长斋,也是没什么的,何况只斋戒三日。” 何姝看吴氏望向她,也极不情愿的走上前,将吴氏先前交给她的话说了:“ 孙,孙女儿也是愿为祖母祈福避劫的。” 度世在看到吴氏时,倒也觉得什么。 只此时看到何姝生的又好,年纪又小,度世才眼睛一亮。心道,之前没注意,没想到何家竟然藏着长得这样好的孩子,只是如果这孩子再小上个三四岁就更好了。 “好,好,都是我的好孙女儿。”何老夫人就一手拉着何媗,一手拉着何姝笑着说道。 度世醒过神来,也跟着笑道:“老夫人这两个孙女儿确实孝心可嘉,但贫僧须问一下两位小施主的出生月份。月份不对,却也是不适宜行此法的。” 听得何媗生于夏季,何姝生于冬季。 度世说道:“夏天乃是繁盛之季,冬季乃枯败之季。若要行此法,自然要取命带兴盛之人,来为老夫人避劫了。明日正适宜开始行此法,还要请贵府的二姑娘今日就即可去了水月庵,那里好方便安排一应事物。” 何姝虽知道自己不过是略表些心意,让何老夫人看到些自己的孝心,去那水月庵的人必然只是何媗。可听了度世当真指了何媗去,却也微微的松了一口气。 何培旭听得何媗要独自一人去水月庵斋戒,就皱了眉,走上前,方要开口。 何媗立即对了何培旭笑道:“你莫不是知道这是为了祖母好的事,又来与我争抢着孝顺祖母。别说生肖,就说你也不是个女儿身啊。这三日,你要多陪陪祖母,多在祖母身边。若是回去了,让我知道了你调皮捣蛋的事,我可要罚你。” 何培旭待还要说话,却被何媗似笑闹一般捏了下手。 何培旭就住了口,垂着头不再言语。 何老夫人见何培旭如此,心里也对何媗生出些不舍来,拉过了何媗说道:“那里的姑子都善的很,吃不得多少苦的。等三日之后,是一定会把我的媗儿接了回来。” “其他倒没什么。” 何媗眼里隐约有了些泪意,说道:“只孙女儿实在挂念着祖母,往日,孙女儿离了祖母一时片刻心中都一直念着祖母,更何况要去了这些日子。但为了祖母能身体安康,孙女儿也是忍耐的了得。” 何老夫人抱住了何媗,哭道:“为了我这个老婆子,辛苦我这个好孙女儿了。” 于一旁看着的王氏,素来只见到何媗于她面前张扬舞爪的模样,哪里看过何媗玩弄起温情戏码的样子,一时有些不适。 等与何媗叙完别离之情,何老夫人无 意之间扫了王氏一眼。王氏才连忙收起了些许厌恶之情,也拿帕子挡了脸,装作拭起泪来。 待这几个人说完话,彼此擦了眼泪,何媗才让芸儿春燕去将衣物备好。 春燕听何媗要去水月庵待上三日祈福,且又不许带人伺候,就隐隐觉得不安。于众人面前也不方便问,只得稳住心里的焦躁,笑着说道:“前些日子见姑娘爱吃冻梨。可要我明日寻来一些送去给姑娘。” 何媗摇了摇头,笑道:“不过才三天时间,我哪里有这么馋。无论如何,我是不用你们顾的,那清静之地应该也是你们轻易进不去的。所以你们只多照看着旭儿些,我不在府中,万般更要以他为重。否则我回去后,见旭儿磕碰了,就领着你们一起出家去,反正都没有意思了。” 何老夫人听后,装作生气的打了何媗一下,说道:“别说那出家什么的话来吓人,我看着春燕很好,很顾着你,你别吓着了她。” 何媗连忙笑着说:“孙女儿知道她是好的,才与她玩笑的。” 说着,何媗指了春燕,就做出假装生气的模样:“可要记仔细了我的话。” 听得何老夫人又笑了起来,点着何媗的额头笑道:“你这丫头啊。” 于是,当日何家便另分出一辆车来,单送了何媗去正觉寺后面的水月庵。何媗上了车后,见无旁的人,捏了捏包袱,竟然发现里面有一把短匕首。何媗不由得心头涩然,心中猜想这该是春燕不知从何处寻了来,放进去的。于是何媗就有些后悔自己因上世的经历,于心中竟一直把春燕当做了外人。 这时王氏与车外说道:“媗丫头的东西都收拾齐整了。” 何媗连忙把短匕首贴身放了,撩开车前的棉布帘子笑道:“都收拾齐整了,劳婶子操心了。” 此时并无旁人,王氏便没了这几日努力装出的那贤良模样,得意的笑着说:“我前些日子看了小雷音寺那出戏,觉得姑娘以前的话有些不对。那孙猴儿再没请了漫天神佛相助前,却是被治的极惨呢。便是假佛又如何,单靠了孙猴儿自己也是打不过的。” 何媗也笑道:“能请到仙佛相助,也是孙行者的本事。那小妖暂时擒住孙行者,只以为是胜了,结果又如何?婶子还是看戏看得还是不细致,应往后看……” 王氏脸色铁青,怒道:“你且嘴硬,我倒要看看那孙猴儿怎么逃得出小雷音寺。” 说罢,王氏便转身离去了。 何媗一手摸紧贴在身上的匕首,一手紧握成拳,指甲直抠进手心里。何媗撇起了一抹冷笑,心想,我何媗既然得天垂怜,能够重生,就必不会折在此处。 ☆、33命死谁手 自何媗一走,何老夫人也觉得无趣了。原是定了明日才离寺回府的,因何老夫人实在无心留在正觉寺,就提到了今天。 全家人皆混乱的收拾了东西,只何培旭没动,与何老夫人说要在正觉寺等上三日,到时候与何媗一同回府。 何老夫人自然不允,那次何培旭被刺伤了,着实吓坏了她,现在又怎能让何培旭留在外面。何培旭还有些孩子心性儿,就闹了一阵别扭。后来春燕过去劝了他几句,他才藏了些心思,与大家一道回了府。 何家虽比不得杨家,但终究也是有封爵的人家。 无论是此番来正觉寺,还是此时离寺了,都惹了一阵喧哗。 只少了何媗而已。 何培旭也不似来时那般安心在马车上酣睡,只如何媗来时那般自帘子的缝隙中看外面的荒野。也不知是从王氏还吴氏那里传来了一阵笑声,听得何培旭趁着何老夫人不注意,偷擦了一把眼泪,而后就紧抿了嘴,忍住了眼泪。只于心里算了,何媗这时是不是该到了水月庵了。 何媗已到了水月庵,只一到,护送了何媗去那里的婆子车夫便一刻不做停留了返了回去。 过了一会儿,才有个老尼姑出来迎了,领了何媗进入庵堂,先换了往常来庵里茹素斋戒的妇人惯穿的灰布衣服。 与前头,何府与正觉寺的繁华,确实是冷淡了一些。 那灰布衣服虽极为简朴,却比那些姑子的尼姑服质地略微好上一些,应是专为了有些权势的人家准备的,倒也不扎的人难受。 换衣服时,何媗只让那老尼自外面守着,衣物皆由自己换了。那老尼姑自然乐的省力,也知道这些高门大院的姑娘是有些臭讲究的,许多事不能随意找了人沾手。所以便听了何媗的话,于外面守了。 何媗于屋内将衣服换了,再将匕首贴身放好。 待何媗出去后,老尼姑就拿了何媗换下的一应衣物胡乱塞在了包袱里。而后,那老尼姑便抱了包袱,带着何媗去见了主持。一路吩咐道:“虽然小施主出自侯门,但既为了祈福而来,就得撇了那些架子,与我们一般行事,方显得心诚。这些衣物暂时由贫尼收了,等小施主返家时,自会还给小施主。” 何媗点头,做出一副乖顺模样,说道:“那我万事依着师太。” 老尼姑得意的笑道:“正是呢,小施主只耐上这几日就回府了,安稳过去了就是。” 而后, 老尼姑又絮絮的说了一些话。 何媗只一边听着,一边留意着这庵内布局,打量着沿路看到的几个姑子。有些姑子只是做着自己的事,并未注意了何媗。有几个却是偷偷用眼撇着何媗,待何媗看向她们,她们就立即转开了头。 何媗就暗暗的记下了那几个姑子的样子。 水月庵与正觉寺本是一家,原也是为了正觉寺招待女客不便利,才建立了这庵堂,平时往来的权贵也是不少。所以那水月庵的主持师太听得是侯府的姑娘为了给长辈祈福避劫来这里斋戒几日,也只略抬了一下眼皮,看了何媗一眼。随后,只吩咐了下面管事的尼姑按着往日的规矩来办,便不再说话,去念她永世念不完的经去了。 虽说水月庵是佛门清净地,却也脱不开俗事。这里的管事尼姑,也是各有分工,有管账的,有安排来客住宿的,也有监管一众姑子的,倒是和旁处那作买卖的地方差不多。 自主持师太吩咐完,就有一个矮胖的中年尼姑笑眯眯的带了何媗出去。何媗看那中年尼姑与自家的那些粗使婆子们并无不同,除却一身尼姑服,没得半点儿出家人的模样。许是对谁都谄媚惯了,言语间带着掩不住的刻在骨子里的市侩。 中年尼姑法号无嗔,一路就将那三日该守得的什么忌讳,该念哪段经,该抄哪本经书,一一的与何媗说了。顺便的提了那以孝而出名的杨家姑娘,言语之间,仿佛那曾经的杨家姑娘与她十分亲密一般。 一边可惜那杨家姑娘那般孝顺却去的太早,一边那无嗔就将何媗引到了住处。 那是位于水月庵偏角的一处屋子,山中庵堂本就清净,这处地方更是静中之静。因与其他姑子住的地方相距甚远,是连半点人气儿没有的。又逢这万籁无声的节气,就更加静得有些渗人了。 屋子里也是布置极简单的,一盏油灯,一张板床,一床薄被,一个破蒲团,一幅观音像。 何媗见了,心中只想,于这处杀了个把人倒是很便利。 无嗔笑道:“我们这里虽比不得小施主府上,但也守得很严。小施主虽无人伺候,也不必担心的。” “这清净地能个什么事呢,” 何媗笑道:“当初的杨家姑娘都受的,我怎么受不得。” 无嗔点点头,眯了眼睛笑道:“正是这个道理呢。” 随后,无嗔听得何媗装了衣服的包袱已被先头的老尼姑拿走了。就也不与这里多呆,寻了 个借口,就出去找那老尼姑去了。 当日也没个什么,只何媗看给她送饭菜的一个姑子有些眼熟。想起那个姑子就是于何媗刚进水月庵时,曾偷眼瞧她的。于是何媗也没放心的吃她送来斋饭。只一个人盘坐着念了一段经书,待那个姑子神色慌张的离去了。何媗才捏了几个饭粒,打开窗户,引来一只饿慌了找不到路的雀儿,将饭粒喂给它吃。只一刻,那雀儿便死了。 何媗也是确定,这种种并不是无事自扰,是当真有人想拿了水月庵来做埋了自己的坟墓。 而想要害了自己的人,除了何安谦等人又有何人? 只是何媗身在此地,也不清楚何安谦是买通了几个姑子,还是将一个庵堂的姑子都收买了去,而何安谦买通的姑子又是哪些个?只她们既然使的是这些背人的法子,就是在这里还有着顾忌。 若是要将这事张扬开,却是要告诉哪个?难不成要扯了个姑子就将有人要害了自己的事说出去?如果是没被何安谦买通的还好,只当一场疯言疯语,若是正撞上了何安谦的人,那不是逼得她们对自己于明里即刻就下了狠手么? 还是去求水月庵的主持师太做主? 何媗想了她那冷淡的样子,也不敢确定主持师太就会信了自己事。而她即便知道了,却也不定站到哪一边。 是侯府的姑娘不安心为长辈祈福避灾,诬赖庵内的姑子,她担的罪重。还是她手下的姑子竟然给侯府的姑娘下毒,要将人害了,她担的罪重?” 且吵闹了开,她们人多势众,就抵死不认,又能如何。若一时也不能将她们拿了,倒显得自己无理取闹,无心为祖母祈福了。 何媗想着,觉得此番身边没有一个可信的人,自己在明,敌在暗。 一动不如一静。 何媗就不得不忍耐了下来。 至夜间,何媗便和衣睡下。也许是很久没过这样清苦的日子,何媗直冷的打了几个寒颤。不由得自嘲道,当真是在富贵窝里把身子给养娇贵了,上一世身上只着了薄夹袄就于破庙中过夜,也没有现在这般熬不住。 这夜太冷,何媗心中又要防备着旁人何时再来害她,就只合了眼,人却是清醒的很。 外面是狂风肆虐,如鬼哭狼嚎一般,何媗她自己就是重生之鬼,倒不畏惧这些。 只想着这莫测的人心,有了一些寒意。 何媗也不知春燕是否能将她的话放在心 上,先顾好何培旭,不要轻举妄动。 何媗心知,此时自己不在,王氏她们必定让人在暗中盯了春燕等人,寻她们的过错。怕只怕有人有意利用芸儿等人,将自己的处境如何告知她们,再哄骗着她们绕过了何老夫人出府来水云庵闹。 到时既有了芸儿等人私自出府的罪名,又有了自己不安心祈福的说法。哪怕自己有命回到府去,却也没了这么多日子来的铺陈,也失了祖母的心了。若是再趁乱,下毒手害了何培旭的性命,怕是也只会讲罪责推在自己没安心祈福得罪了神明的上头。 辗转一夜,何媗只将自己比作王氏,竟在往日她以为布置的如铁桶般的院子里寻出了诸多破绽。 至天明,就是斋戒祈福的第一日,少不得要弄出些祭天祭地祭神祭鬼的法子来折腾。何媗只一边担心着芸儿等人是不是上了圈套,一边提防着周围的姑子何时对自己下手,由身旁的姑子领了跪天跪地敬鬼敬神。 越是心焦,何媗越不能露出半点焦虑,还是如往日一般沉静。 祭过天地鬼神,何媗就在焚香沐浴后,独坐于屋内,诵经祈福,非早午晚饭间无人去扰她。 这一日,却是换了一个姑子为何媗送斋饭。倒也没了先头那人的慌张,送到何媗面前,也没即刻撇了就走,似是盯着何媗吃饭。何媗只当丝毫不觉,依旧诵经念佛。 那尼姑呆了许久,终忍不住说道:“小施主,进些斋饭吧。” 何媗也没看那尼姑,只说道:“我为祖母祈福避劫,应心洁身洁。这斋饭虽是素食,却也是沾了凡尘浊气的,此后就不必与我送饭了。” 那尼姑又劝了几次,何媗均这般答了。那尼姑却也无法,只得走了。 整一日,何媗就如她所说的,不食一粒米,只饮些井水。 第二日,何媗就是连井中的水也闻出些味道。就也不再喝井里的水,只采了落在树上还未融掉的雪,等那雪化了水,喝了些。 至最后一日,白日里只飘了一层薄雪。并无什么事。 何媗微微松了一口气,心想此时未出得什么事,该是春燕将那些丫头都压了下来,没有着了王氏她们的道。 但因何媗这里不通消息,尚不知情形如何,却也未放下心来。 当夜,天略一黑,何媗就吹了油灯,和衣躺在床上。 三日期满,明日就有人要接了何媗回府。如果还有人要下手,那只得 是在今晚了。 至亥时。 何媗隐约觉得窗外人影晃动,便将短匕首藏于袖中。那人影却未进了何媗的屋子,只从缝隙中看了何媗几眼,而后点了些迷香吹进了屋内。何媗先屏住了呼吸,于屋内将被子的一角打湿了,捂住了口鼻,听那窗外的说话声,该是有四五个人。 对方人多势众,硬拼自是不行的,可何媗一时也不知如何才能对付的了她们。 待迷香渐散,何媗尚未想出对策,那几人已从门外挑开了门闩。 何媗只得松开了被子的一角,躺在床上,暂时装作被迷昏了一般。 门一开,就自外面进来几个黑影,何媗闻得她们身上的沾染的檀香味儿,该是庵堂里的姑子。 “小施主,小施主?” 一张肥手拍了拍何媗的脸,冷笑道:“我说我这香好用的很,当初就是再能闹腾的姑娘,闻一下,就老实了。” 听着声音,何媗倒是记得,正是那市侩谄媚的无嗔。 ☆、34一线生机 此时,进入屋内的一个姑子点了油灯,火光闪动,连墙上那往日里慈悲垂目怜惜众人的菩萨,也变得狰狞起来。 何媗隐约觉出了光亮,心想,这几个人该是不惯杀人的,此时,怎能点灯。由此看来,这几日给自己下的毒都不是她们能有的,该是何安谦派人给了她们的。 如今何安谦手下,能做这样大事的只能是柯顺了。 于是,何媗心里多了些胜算。 倒也于心中谢了一次手段没刘勇狠绝的柯顺。 “现在我的事结了,以后就交给你们两个了。”无嗔说道。 “我,我是做不来这个的。”一个姑子颤声答道。 这声音比无嗔轻柔了许多,年轻许多,是何媗从未听过的。 因那声音带着甜糯,应是个惯于男子面前撒娇的,而这类女子一般都应是有些姿色。 无嗔冷哼一声:“你做不来?当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躲进这庵堂里的?勾搭了男人谋杀亲夫的事都做得出来,怎就宰个小姑娘就做不了?” “都是那个人做的,与我有什么关系?你呢,你之前还做过拐子呢,害了多少好人家的女儿,如今还来说我?”年轻尼姑带了轻微的哭腔说道。 无嗔怒道:“罢了,你个没有用的,往后别想沾半点银子,静安你去。” 那被唤作静安的尼姑嘟囔着:“你不提那钱的事还好,你一提,我心里直发怵。平时杀个猫啊狗啊的吃肉还行,现在可是杀人。而且听说那定国侯府的二姑娘是个顶能闹腾的……” “她再能闹腾,现今如死人一样躺在床上,你怕个什么?”无嗔骂道。 静安却嘀咕着:“你不怕,你怎么不动手。还不怕了侯府姑娘的名头,怕事情查验出来,不得一场好死?听说你把这二姑娘的带了钱都得了,怎么只你得了好处,这事儿就推于我。” “事没成,就想着死不死的?怎不想想以后的富贵。你们难道想一辈子困在这个破庵堂?再说,我得了什么银子?这个什么侯府姑娘,连块碎银子都没有。”无嗔说道。 那年轻的姑子怯声道:“我于这样的人家做过丫头,那些官小姐有哪个随身带银子,怕是连银子都没见过呢。但用的东西都是很好的,都能卖不少钱呢。” 无嗔无奈,只得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荷包里有了几个金豆子。无嗔全拿了出来,丢给了那两个人,骂道:“都是不见兔子不 撒鹰的,咱们既然走到了这步,毒也下了,人也迷了,谁也别想往后退。这丫头是必然要死在今晚的,不然我们既背了罪,也得不钱。” 说罢,无嗔倒是一甩袖子,将那空了的荷包揣在怀里,即刻溜走了。 “确实是退不了的。”静安咬着牙,捡了几个金豆子揣在怀中,拿出一把短刀,一步步的靠近何媗。 何媗眼睛闭着想,若是待静安靠近时,再即刻用匕首把她手中的刀给挡开,而后借此挟持了她。不知否能成事?而她的同伙是否能顾及她的性命。 可除此,也无法了。 于是,何媗就躺在床上听着那静安的脚步声,猜测着她的方向,估算着她咽喉的位置。 “等等……”那还留在这里的年轻姑子突然惊叫了一声。 吓的静安好不容易攒起的胆气都散了,引得外面守着的两个姑子,也跟着惊叫声跑了及拿来。 那年轻姑子瘫倒在地上,哭道“我见不得血,咱们别做这个。给她灌些毒,不然,不然拉在外面,寻一个地方,将她活埋了。也比在菩萨眼皮子底下,双手带血的强。我已经苦了一辈子了,下辈子还想投个好胎呢。” “现在毒也用没了,若是活埋了倒也比勒死了她还干净。若用刀子满地的血,我们也很难清理。” 这声音是何媗也是听过的,是斋戒的第一日给她送饭的尼姑。 静安她们这几个的姑子虽然都是因为身上带了些罪,才躲到了水月庵,可却没有一个正经儿做过杀人的事。前些天无嗔将她们都叫过来,说有了个赚钱的好事儿。无嗔还没说出个什么事儿,就先给了每人五两银子,说待事成还有大的赏头。这些人在进入庵堂前都是喜欢作乐的,原躲进这庵堂,一是为了避难,二是为了口饭吃。听得有钱可赚,均动了心思。也没问是让她们办个什么事,就先将钱财给收了。 等知道要杀的侯府二姑娘,心里都害怕着,但又都舍不得钱,就只得应了下来。前两次用毒,就已吓得一个姑子逃走了,这些人也是一面希望何媗死了,她们快得了钱一众散去,不用在这庵里苦熬着。一面却还巴望着何媗死不成,让她们不用担这杀了侯府千金的罪名。且一人发起狠来,自然好办,这一众人做了一件狠事,自然是互相推诿。个个都想既拿了好处,又不担哪大罪。只静安鲁莽,那年轻美貌姑子怯懦,才被众人拿捏着过来做这事。 这却也是柯顺见了刘勇的下场,造下的结果 。柯顺现如今凡事不求成不成,能得多大好处,先自保为上。由此,柯顺就先有了顾虑,只先想着如何糊弄过何安谦,让他不对自己动杀机。再想着如何让人发现不了这事有他参合在内,就是事情败露了,也不会让何安谦拿了当替死鬼。最后才想了如何做出一心要杀了何媗的样子,收买些姑子。除了何媗更好,能于何安谦面前立已功。除不去,也算他的一场辛苦,也没什么妨害。 如此,柯顺又如何能将这事办的利落起来? 且说静安听完那个姑子的话,撇了眼墙上那垂目看着世人的观音,收回了刀子,咬牙说道:“却也是法子。” 说完,静安就走过去,连着被子将何媗裹起来。寻了个破布条子胡乱一捆,将何媗扛在了肩上。 何媗心想,虽然这几个姑子是做不成事的,但少了一些要对付的人,却也是好的。于是,何媗一动不动,真如昏死过去了一样,由着她们搬了出去扔到了一辆板车上。 而静安与那年轻尼姑心里也怕的很,并未留意了何媗露出的些许破绽。两个人只互相埋怨着,走了一路。何媗听着说话的声音,知道就只剩下了那年轻尼姑与静安两人。心想,若要逃出,只能在这时了。 直到经了一路颠簸,何媗被丢到一处寒冷的地上。待听得那两人是与她的身后说话,何媗才睁开了眼睛。 睁开眼后,何媗眼前却还是一片黑。何媗心知,应是这几天饿的太过了,才会如此。何媗就连忙又闭了眼睛,待再睁开眼睛,才慢慢的看见了一些食物。直到眼前的黑雾都散了,何媗才于黑夜中隐约看清了周围的环境。周围皆是一片平地,只前面似乎有一边树林。何媗自知自己体单力薄,若要在这边没有遮挡地方逃跑,不过片刻就会被追到了。如果是要逃走,就必要跑进这树林,有着遮挡,还能躲上一阵。 何媗听得那两人挖土的声音渐渐慢了下来,心想,冬天冻土难挖,这二人也做不了许久的苦力,熬不住,难免也会狠下心下了杀手。 于是,何媗立即用一直藏在袖中的短匕首划开了裹着她的被子,扯开了破布。 静安那边虽点着火把,却因着夜黑,两人又怕的很,并未留意了何媗这边。 何媗躺在地上,深吸一口气,眼睛只盯着那树林的方向。攒足力气于地上爬了起来,只向那树林子跑去。 因起的太猛,何媗又“瞎”了一阵,但听得身后两人追赶过来的声音。何媗就知只往那声音的相反方 向跑去,总不会错的。虽目不能视,何媗却丝毫不做停留,只用了一身的力气,向了前方跑。 待能看到东西,何媗已到了小树林前。何媗原本身体就弱,又饿了几日,已没有多少力气。而静安与那年轻尼姑两人,因怕何媗告了官,都拿出了平生未有的狠厉追赶过来,连那柔弱的年轻尼姑都起了杀念。 何媗拼了最后的力气,又跑了一段。而后何媗找了一处大树与那里藏了,随即抓了几把雪吞了下去,心里有了些清明。何媗摸着大树旁边的几根枯草,一边躲了恢复了力气,一边快速的用枯草编出长一条“鞭子”来。这物虽然没常用的鞭子又力道,却也是能有些用处的。 那二人也追了过来,因着夜黑,一时无法找到何媗躲在哪里。她们两个就点了火把,一处一处的搜寻。 若是要争得一线生机,何媗只得拼着现有的气力,先将那两人杀了。只两人站在一起,何媗实在不好动手。何媗先将身上的外衣脱了,撇在这里。而后就于地上捡了两枚石子儿,用力撇了两个相反的地方。 静安于那年轻姑子听见响动,对视一下,只能分别那两个地方走去。 何媗看那静安长的粗壮,那年轻姑子瘦弱。若先对静安下手,太拖时间,倒时静安未除,还引来了那年轻姑子相助,那就成不了事。如要下手,该从那年轻姑子那里先下手,完结了她,还有机会去处置了静安。 所以,何媗待那两个离远了,就于暗处,悄悄的随了那举了火把的年轻姑子去。 此次,是何媗于暗,敌在明了。 ☆、35适宜杀人 那年轻姑子终究胆怯,略走远了一段,就有些怕了。待回头看没了静安的影子,也不顾着查验何媗是否躲了哪里,就慌张的想折了回去。 何媗是不能错过这个机会的,拿了草鞭子放在雪中,打湿了些。而后快步走到那姑子的身后,甩出一鞭子先打灭了那年轻姑子手里的火把。偶后趁着那姑子慌乱的功夫,于黑暗中辨出那姑子的位置,与背后将她扑倒在地上。 也没等那姑子挣扎,何媗骑在她的身上,捂了她的嘴,用匕首割开了她的喉咙。而后何媗就迅速从身上的衣服上撕些长布条子,接在了方才编好的草鞭子上,结成一条长绳。 此时,静安也听到了响动,一边唤着那年轻姑子的法号,一边走了过来。 何媗把绳子的一头绑在了一棵树上,自己扯了另一头隐于另一棵树后面。 安静的等着静安过来。 月光落了下来,清净明亮,何媗也习惯了黑暗,借着月光也能朦胧的看到些东西。 那个年轻姑子虽然被割喉,却一时也死不了,只睁大了眼睛瞪着何媗躲着的方向。血从她的脖子汩汩流出,她已说不出话,也爬不起来,只发出一些嘶嘶的声响。 何媗对着那年轻姑子,与她做了口形,并未出声:“去投个好胎吧。” 随后那姑子最后把眼睛瞪了一瞪,没了气息。 何媗合了合眼睛,她现在又冷且饿,只想着自己如何才能活着。已没有心情去想这人能不能杀,该不该杀。 只略等了一小会儿,静安便赶了过来。何媗听得声音,握紧了手里的绳子。静安看见那浑身是血的年轻姑子倒在了雪地上,惊呼了一声,连忙跑了过去。 何媗看着静安跑到了地方,用力的扯紧了了绳子。静安被绳子一绊,整个人倒在地上。何媗扯了绳子跑过去,本想捆了静安。 但静安终不如那年轻姑子那般好对付,只挣了几下,就把何媗甩开了。静安一看到何媗,却也是一愣,随即骂道:“好一个狠心歹毒的小姑娘,看我怎么杀你。” 何媗也不和她多言,只握紧匕首先冲了上去。虽然何媗自卢四娘那学了如何使鞭子,以及一些骑术。但终究是没习过武的,所以何媗也不知道什么招数。只拿了匕首,靠着她会的医术,向静安的要害扎去。 静安没料到何媗竟也不逃了,直接冲着自己跑了过来,似是拼死一搏了。静安就呆愣一时,没有防备。待何媗跑到 她面前,静安才丢了火把,想起用手里的短刀挡了。 若拼气力,何媗是比不过静安的,但若下手狠辣,静安却是不及前世就生剐过别人的何媗。 匕首被挡了,何媗就借力倒退了几步,于地上捡了一根树枝。何媗一手那里树枝,一手拿了匕首,再冲向静安。匕首是直冲着静安的胸口去的,静安只得拿着短刀再慌乱的挡了一下。何媗见静安只注意了那匕首,就拿了树枝直扎向静安的眼睛。 已没了火光,何媗没有准头,连轧了两次,还没扎到静安的眼睛。静安也不顾着再去拦了何媗的匕首,只先胡乱的护住自己的眼睛。 借着这个机会,何媗再将匕首送进了静安的心口。 静安就此倒下了。 何媗倒退了两步,也跌倒在雪里。 风里都带了血腥的味道。 何媗已用尽了气力,脑子空白的,嗡嗡作响。许久没亲手做这样的狠事,何媗竟一时有些糊涂了,好像她还是上一世那毁了容,背负着仇怨的那个狠厉孤鬼。似乎还处在那间屋子里,旁边就是王玦那被剐了乱七八糟的尸体。 前段时间的种种,还像做梦一样。 许就是梦吧。 这个念头,把何媗吓的浑身发抖,只窝在地上又吃了几口雪,还恢复了神志。 不对,这不是梦,自己的弟弟还活着,自己就是重生了,重活了一遭。 何媗醒过神来,挣扎着站了起来,深吸了一口寒气,看了地上躺了两个女尸。 “这一遭,是我杀了你们了,下辈子有本事再来找我要账吧。” 何媗颤声说道,声音因为之前的紧张而变得嘶哑起来。 而后,何媗就一点点的把那两人的尸体拖到一处雪厚的地方。突然何媗想起那静安身上还放着自己几粒金子,未怕别人辨出来,何媗就于静安身上翻了出来,收到了自己的怀里。然后,何媗用雪掩了静安她们。 接着,何媗又将自己能看到的血迹掩了,寻了方才撇了的外套裹在身上,怀里紧抱着匕首。何媗就这样拖着自己身体往前走。 因何媗也辨不出个方向,也不知道个时辰。 只觉得饿的发木,冷的发抖。 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何媗就看到了一片荒野。 登时醒了一些,这不就是前世埋了自己女儿那片荒野么? 于是何媗终于打起了精神,能辨出了一些路,向那记忆中有人家的地方走过去。 可只走了几步,何媗就住了脚。 一开始何媗以为自己看到了鬼魅,待略反应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看到的是人。 就于何媗面前。 一个少年正拿了刀子狠狠刺进一个男人的腹部。 何媗不由得苦笑,这一日的黄历该不是写了忌出行,宜杀人吧。 怎的都凑到今日做这血腥事。 何媗想着,就倒退了几步。 那少年已将刀子拔出,男人就此倒在了地上, 而后少年转身看向了何媗。 两人均没说话。 何媗于夜里,也无法看清那少年的摸样,只大概知道他与自己差不多身高。 方才,何媗与那两个姑子纠缠已耗尽了体力,又走了许久了路。这少年若是要灭口,何媗是如何都逃不掉,打不过的。 正在此时,方才倒于地上的男子却挣扎着站了起来,自靴子里也拿出一把短刀,跌跌撞撞的冲着那少年刺过去。 何媗正对了那男人,心想,若这男人能趁那小少年不备,将他杀了,与自己也是好事。 就暂时没做声。 可那少年哪怕是背对着冲了他跑过去的男人,却也有了察觉,微微的偏过头,握紧了手中的刀子。 何媗看那少年身量虽小,但步子极稳。那男人虽高大些,但却脚步虚浮,且又于腹部中了一刀。若少年方才没有防备,兴许男人还有些胜算。但如今,少年回身将了那个男人杀了,再来除了自己,却也不费力。 既没有十足的办法除了少年,那只得与他成了共犯,兴许还不会被那少年灭口。 于是,何媗这才喊了一声:“小心。” 而后,何媗拼着力气冲过去,拨开那少年,拿了手中的匕首,刺进了男子的胸口。随后,何媗摸了一把男子腹部的伤口,流了不少的血,那少年方才的一刀是插的极深的。 倒也是个下手狠的,若非并没刺中男子的要害,那男子当即就该死了。 何媗看着男人断了气儿,摸了摸男人身上的衣料。 因觉出死了的男人,不是寻常人家,何媗不由得皱紧了眉头,心知这次是惹上了不小的麻烦。 而后何媗转头看向那少年,又展眉笑道 :“我们该如何处置了这尸体,若你要毁的不留痕迹,就只将这尸身分了。将那河上的冰凿开了个窟窿,丢了进去。待天暖,冰化了,尸身也烂了。任谁也辩不出来了。” “我们?”那少年笑一声。 这声音倒是好听,但于此时的何媗却是无心夸赞的。 何媗只笑道:“既然已犯了同一件事,就该合力把这事清干净了。况且方才,我也算救了小公子一遭。” “救我?你是看他无力除了我,才转头杀他,借此想骗了我放你一命吧。不然,你正对了他,看的清楚,怎不提前出言提醒?”少年嗤笑一声。 何媗深吸一口气,她没料到这少年竟然如此敏锐,只得说道:“我是如此想的不假,你既已知道,就该知我是求生不是求死。那死了的身上穿的雪缎不是民间能有的,该也是个贵重身份。我既参在这里,事情漏了出去,我也是脱不了个好死的。公子不用在这件事上提防了我,不如两方合力把这件事藏干净了。我也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儿,若是没了,定有人追究。小公子何必少了个帮手,多了些麻烦呢?” 那少年走近了何媗一些,盯了何媗一会儿。何媗也模模糊糊的看到了一些少年的样子,长得倒是一副好相貌。 而后,少年笑了几声。 何媗是连呼吸都滞了,生怕他动了杀念。 谁料,少年却将把手中的刀子丢在了地上,说道:“既然你出了法子,就由你来动手吧。” 何媗看着,却是想起了之前无嗔让那年轻姑子杀了自己的样子。可也由此松了一口气,这少年是没想于此地杀了她的。 于是,何媗连忙将自己外面的衣服脱了放好,低头捡了刀子。而后将那男子的衣服剥了,扯成碎片,又将于这黑夜里摸出男人身上的一应可辨识的物品,砸的砸,埋的埋。 少年只负手看着,偶尔指了那块玉何媗砸的还不够碎,哪块布上还留了一处绣花。 何媗皆一一照着他的话做了,只是待切割那男人的身体时,何媗实在是没了力气。 那少年还当何媗下不去手,就冷笑道:“你莫心软,这人犯得事也该他死这一场了。” “并不是心软,我已有三四天没吃过东西了。你既然还想要我留着这条命,就给我寻些吃的。”何媗瘫坐在地上有气无力的说道。 那少年站了一会儿,似乎犹豫了一下,而后丢了一个荷包给何媗,嘲笑道: “怎么弄的像乞丐一般。” 何媗也不与他争嘴,只扯开荷包,看里面放了几块蜜饯。 何媗忙吞了下去,才说出了话来:“她们与饭里下了毒,我吃不得。” 这时,何媗既累又饿且困,只勉强撑着罢了。没得清醒时的谨慎,不自觉就说出了自己的事。 待何媗吃完了,也没觉出什么,勉强站了起来却还是打着晃儿。 那少年看了何媗一会儿,又于怀里摸出一小包东西来,丢在了何媗脚下。 何媗蹲了下去,捡起了那一小包东西,还未打开,就闻到栗子糕的香味儿。何媗心想,这人下手狠辣,怎的身上带了这么多甜食。 那少年似乎觉察到了何媗的想法,就带了一点儿气恼的语气说道:“你别乱想,我只是碰巧把这些东西放在身上的。” ☆、36章 何媗听后略微愣了一下,因怕再惹怒了他,就也不答话,只闷声将那包栗子糕也吞了下去。 那少年见何媗并未说出什么话,只当何媗并未听出自己话里的不打自招来。轻咳了几声后,就催促着的何媗把这里清干净。 何媗既得了那少年给的吃的,就知这人是没有除了自己的心了。 就此也放下心来,待缓了点儿力气,何媗就将自己的外衣脱了,将那躺在地上的男子分解了。 何媗前世与王玦身上试练过一些,虽剐人和分人有些许区别。但何媗许是在这类事上有些许天分,触类旁通,只一会儿就上手了。 哪怕是黑着天,做起来也干净利落的很。 那少年也未怕了血腥,只于一旁看了何媗如何做事的,时而看上一眼何媗。 天虽还黑着,但还有些朦胧的月光。 少年看何媗这时穿的衣服上染着污渍,因着夜黑,少年待闻到何媗身上的血腥味儿,才知道那是血。 少年看着正蹲在地上解尸的何媗,心想,她应该在今晚杀了不止一人。 何媗分解完那死了的男人,就于于临近的河上凿了冰窟窿,将尸块丢了进去。 因用的是刀是随处可见的,何媗没不怕有人查验出来,就一同扔了进去。 何媗站在冰窟窿跟前想,如果于这时把少年骗过来,推进冰窟窿里有几分胜算? 但这也只是何媗的一时念头,那少年既暂时没有除了她的心思,她又何必冒这个风险。所以何媗只转身将血迹都清了,把杀了那男人的匕首收回怀里,而后又查验了一番,看有何纰漏。 这时,天也隐约有了些光亮。 何媗于此时,才真正看清了少年样貌,却也是愣了片刻。 心想,天下间怎能有生的这样好的人,这样貌若是生做女儿,那里容得何姝做京城第一美人。 少年看何媗呆愣住,就不悦的皱紧了眉头,露出些有些厌恶的表情。 似是很讨厌旁人多分注意他的外表。 何媗察觉到这少年的厌烦,连忙收回的目光。 方才何媗分明摸到了那死去的男子身上有一块刻着“刘”字的玉佩,论能穿的了雪缎的刘姓人家,天下也只有刘国公家了。 据说那刘国公家也是武将出身,倒也难怪那死去的男子身上备着刀。 而这少 年既与刘国公家有如此恩怨纠葛,又敢于杀刘家公子,且也是一身锦衣华服的,必定不是出自小户人家的。处事又镇定的很,又必然是个见惯了血腥且有计策盖过这事的。若没看到这少年的样貌,何媗也许还不敢确定。但既见了这少年的容貌,又见他是这般年纪,这般狠辣,且还应该是个出自名门望族的,何媗只能猜到一人,就是前世的晋王褚时序了。 何媗深吸一口气,心想,若真如她所猜,这少年当真是褚时序。 那她前些日子还劝何培旭远了褚时序,而今时今日,自己却与他牵扯进这是非里。确实显得有些可笑了。连那日自己劝了何培旭如何提防褚时序的话,想起来都觉得十分的滑稽。 正如何媗所猜,这少年正是褚时序。 褚时序也扫了何媗一眼,他原比何媗知道的消息多,听过定国侯府的二姑娘为长辈祈福避劫,于水月庵斋戒的事。何媗又是一身于水月庵斋戒的灰布衣服,年纪又是相符的,褚时序也早已猜到眼前这人大约就是定国侯府的二姑娘何媗了。 不然,褚时序也不回留了何媗。他又不是何家那糊涂的老夫人,怎么不知道何府内的势力纠葛。何媗一死,何培旭就未必保得住。如若何培旭亦没了,那大概就由着何安谦得了何府家产。由此刘国公府也会得了助力,裕郡王妃也会顺风起势。 牵一发而动全身,褚时序既不想让自己的继母起势,就只得暂留了何媗。且他有些欣赏何媗身上带的那几分狠劲儿,确实是旁的姑娘身上少有的。 于日后,也未见得用不上她。且这事传出去,于何媗自己也是无益的。就是她日后犯了蠢,褚时序觉得自己也是有法子由她扛了罪。 只是何媗满脸憔悴,分不出个女孩儿摸样,又是一身血污。看在褚时序眼里,实在厌弃的很。 褚时序现在年纪尚小,脸上还留有些稚嫩。 尚未练就他成年后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镇静与喜怒不形于色的城府。 这少年晋王,暂时还能叫人看出他的一些心思。 于他心中兜转的心思,何媗却也能猜的大概。 原本何媗在未猜到褚时序身份的时候,还当他是个十四五左右的狠戾少年。待看到他的容貌后,才发现他竟然是与何培旭同岁,年仅十岁的褚时序。 而在他沉着一张嫩脸,摆出一脸冷然模样时,竟比何媗自己更像一个活了几十年重生回来的。 因何 媗受了前世影响,也着实无法于心里把他当做一般小儿看,对了他是有些惧意的。只觉得他一皱眉一瞥眼都藏在无尽的心思和算计,哪里也找不到一点儿十岁孩子该有的模样。 在何媗心中,自然是何培旭那般懂事儿又有孩子摸样的更讨人喜欢一些,就是调皮些也是无妨的。她虽是带着些狠厉的人,却于心里并不喜欢狠辣阴沉心思重的。 并且,何媗心中也怕他这时饶过自己一命,往后得了权,不定做个什么噩梦,翻出旧账来,又来索自己命。 于是,哪怕褚时序长的一副再好的容貌,何媗也生出了不喜与畏惧来。 两人各怀了心思,皆看出彼此身份,却又未说破,于寒风里站了一会儿。 何媗原见褚时序未动,她也不敢说话不敢做任何举动。只她身体本就弱,且又折腾了这么多场,确实比不过褚时序能吹寒风。 终耐不住,何媗就先转身,去寻了自己放在一旁的衣服去。 何媗现在穿的这层衣服已被血浸透了,上面结了一层带了血的冰碴子。既冷的厉害,也实在无法见人。何媗只背过身去,见那身血衣脱了,准备换上那一直放在一边,没有沾到血的外衣。 褚时序见何媗向后头走去,也跟着扫了一眼。待看到何媗自顾自的脱了衣服,只穿了一层单薄的里衣,褚时序才连忙转过头。 这时天又比之前亮了一些,可这地方却还是十分的静,只留了风声,和何媗窸窸窣窣换衣服的声音。 褚时序低了头,心想,就是方才看到的那个单薄瘦弱的女孩儿就是于昨夜又是杀人,又是分尸的么? 因褚时序的狠辣也是一场场算计中逼出来,他就有些疑惑何媗究竟历经了何事,磨练成这样。于是,褚时序又回过头看了何媗一眼。 何媗已换好了衣服,随后抓了雪将手上的血渍擦干净,又将散乱的发髻重新扎好。 许是方才何媗的样子太过邋遢,此时收拾的干净了些的何媗,倒有幸成了褚时序眼中为数不多的几个长得略顺眼的人中的一个。 因没有火折子,何媗就只将自己染了血的衣服也切成碎片,埋在地下。 待何媗收拾妥当,抬了头,发现褚时序正外头看了自己。褚时序似也没防备何媗突然看向他,待欲转过头,装作只是看风景时无意看向了何媗,又觉得仿佛是遮掩了什么。 所以,褚时序只得不动,仍立在原地,装作无 事一般,皱了眉说道:“你应该即刻回到水月庵里,若是晚了,想装作无事,也不能了。” 何媗听得自褚时序嘴里说出‘水月庵’这三字,心中明白褚时序该是知道自己的身份了。 在何媗又累又饿脑子一片糊涂的时候,本是想逃了出去或去报官或寻回何府找老夫人做主。可待吃了些东西缓过劲儿来,才想到若是自己如此做,就是有人信了自己,顺利拿住了无嗔等人。严刑逼供逼出了她们的供词,少不得也要盘查出自己亲手杀了静安和那年轻姑子的事。且如今有牵扯上了褚时序,如何能对外说出昨夜的只言片语,那岂不是让褚时序对自己生疑?推着褚时序与自己为敌? 于是,何媗也是觉得自己应先回了水月庵,只做无事,等着何府派人来接。如此,倒也算是自己圆满的祈福一场,没枉费这几日受得苦。 在这件事上,何媗与褚时序倒是一致的。 这时,何媗也能辨出路了,就欲与褚时序告别,回水月庵去。 只何媗还未张口。 就听褚时序沉声说道:“从此处走去水月庵,需要半个时辰。我在一旁有辆马车,且送你一路吧。” 何媗自不敢推,只再查看了一番,看并未留下什么证据。才随了褚时序去寻了那马车。 褚时序的马车未停到路边,隐在一个角落里。马车是极其普通的,随处皆可见的,也没有郡王府的一些标示。 驾车的车夫一直垂着头,看了褚时序只行了一礼,多一句话都不说。 只于远处的大道边上也停了一辆马车,何媗倒是认得那份华丽,那是杨家的马车。 这杨家的马车怎停在了哪里? 何媗稍微一晃神功夫,褚时序就已上马车。于车上,皱了眉不耐烦的看了何媗。何媗咬了咬牙,也爬上了这辆马车。何媗一进入马车就闻得一阵甜香,心想,这褚时序不是在这马车的哪个角落里又藏了些蜜饯糕点吧? 只这话,何媗就是现在脑子混沌着,不如往日清楚,也是不敢说的。 ☆、37何媗回府 何媗与褚时序,一个是重生于世,心怀凄怨仇恨的厉鬼,一个是少年老成,满腹阴谋算计的怪胎。虽都以年少的模样坐于车内,却都是一脸陈暮之气,气氛着实怪异的很。 两人也不说话,那驾车的更是个不言语的。于是,就如此一路静默着到了水月庵。 只一路上,何媗听褚时序气息平稳。又想,褚时序双目有神,身形虽便瘦,脚步却平稳,不大像个身体有病症的人。虽何媗没探过褚时序的脉,但却对褚时序身患弱症的说法,心存怀疑。若他本身并无那样大的病症,而裕郡王却以他有病为借口,将爵位留给了他同父异母的弟弟。那确实让何媗这个旁观者都看的寒心。 马车于水月庵的一处偏门便停了,褚时序未让何媗即刻下车,只让车夫于无人的时候,让先去敲了门。引出来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子,看着不起眼儿的很。那姑子看见了马车,就立即出了门,迎了过来。于车前施了一礼,道:“清月拜见公子。” 施的是俗家礼,应是褚时序安插的人。 这着实让何媗看的眼热,心生嫉妒。她于自己府中尚有重重阻碍,未能处处有自己的眼线。可褚时序却连水月庵都有他的人,且这人既敢于领在何媗面前,就说明这人于褚时序并不是一枚重要的棋子。 只是褚时序既然有这样的铺排,昨夜又何必由他亲自动手杀人。莫非这褚时序与那刘家公子,有什么非得亲自了断的仇怨。 何媗看了眼褚时序那雌雄莫辩的俊脸,不由得想起了他有龙阳之癖的传言。 褚时序觉察到何媗打量了自己,只当了何媗又被他的容貌所迷,于是清咳了几声,厌烦的皱了眉头。何媗连忙低了头,只看了自己灰布衣服上露出的线头。 待褚时序交代了清月几句后,何媗才下了车。 虽然褚时序并未掩饰他一认出了何媗的身份,但何媗因为想到褚时序的多疑,却不得不藏了自己心思,装作不知道褚时序的身份。 于是何媗只对褚时序施了一礼,并未说话,算作告别。 随后何媗立即跟了那叫清月的人进了水月庵,便是头也不愿回的。清月领了何媗走的一条偏僻小道,虽绕了一些远,却并没见到了旁的人。于前两日何媗斋戒的屋子附近,清月就此停住,与何媗一同躲在一隐蔽所在。 待了半个时辰左右,终于等来了一阵嘈杂声。 因何媗不知来的是何人,也未急着出去。 等听到芸儿与赵妈妈慌忙询问自己下落的声音,何媗才长呼出一口气,走了出去。 若是芸儿与赵妈妈能来,那来的这批人,就应该是自己这边的人。 那清月也自行退去了。 何媗向前走了几步,只听背对着自己的无嗔还在辩道:“什么侯府姑娘,只偷看了个跟着母亲来进香的富家公子几眼。就跑了出去,至今不见踪影,却与我们要什么?” 听了这话,何媗怒极反笑,问道:“哪个公子?我如何不知道。我于这里为祖母祈福,又会跟哪个公子跑了出去?” 无嗔回身看到何媗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吓得登时呆住了。 待何媗一步步逼近,无嗔只一步步的后退。最后一个没站稳,无嗔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昨夜,无嗔也是彻夜难眠,待听到静安她们将何媗移除庵外,欲将其活埋,就觉得她们这事办的太费周折。无嗔一边恨极了静安等人的胆小怕事,办事不利落,一边又不愿自己露面处置。只熬到天明,见何媗未回来,官差也未来。只当事情办妥,静安等人撑不住事儿,借机跑了。 于是就在芸儿等人来接何媗事,将柯顺事先教予她的话说了出来。 何媗于此时出现,那一直当何媗死了的无嗔又怎能不怕。 无嗔心想,何媗既活着,那静安她们呢?难不成是她们放走了何媗,那自己的事是不是败露了? 其实何媗昨夜也曾经想过,要留下一个活口。但于昨晚那般情景,何媗就是杀了那二人也不过是勉强为之,更何况擒下一个活的。 虽无嗔吓得乱了分寸,只需稍作震慑,就可能逼她说出罪行。但何媗为怕牵扯出褚时序的事,就未拿了昨夜的事做罪名。只连声问她如何污蔑自己,她所说的公子,是哪一家的,姓什么,叫什么,家里做什么,她又是如何跟那个公子跑了的? 无嗔哪里答得出来,只支吾着说不出话来。 何媗因听得芸儿说,此次同来的还有几个靠的住的家奴,并看了与赵妈妈身边还有几个粗壮的婆子。就也于这处等了下来,反倒不急着走了,非要水月庵的主持师太评判评判。 前几日,何媗身旁无人,自然要忍。而此时,何媗既已有人帮衬,众多婆子丫头又都听见了无嗔说的胡话,又怎能不闹。 无势无理,自当忍得。有势有理,若不张扬,且不可惜? 无嗔 只看前两天温顺得跟羊羔一样的何媗,突然发起怒来,竟有这般雷霆之势,当时就吓得招了。只因无嗔还有两分心机,单说她偷了何媗东西,怕何媗发现后怪责,就起了坏心。想先将何媗污蔑了,让何媗没得心思查验东西。 此时闹得水月庵的主持师太也不得不来的,听了无嗔的话,面上一沉。于心里很是埋怨了无嗔一番,便是事实如此,无嗔也不该即刻就招了,这不是败坏了水月庵的名声么。 而无嗔这时还怕着何媗说出她杀人的罪过,无论那主持师太如何提点。她也慌乱地听不懂主持师太话里的意思,只拼命将这些小罪责给认了下来。 主持师太见遮盖不过,也只得认了下来。命人把无嗔拉了下去,打上二十板子。 随后,何媗带来的衣物也都于无嗔屋内搜了出来,只少了几粒金子。 主持师太怕此时张扬出去,于水月庵的名声有碍。又留了何媗说了些话,倒也没了第一次见了何媗的冷淡。 何媗只坐着看那主持师太对她的逢迎,而后点了主持师太几句话。 得了何媗的话里的意思,主持师太就立即修书于何老夫人,赞了何媗如何诚心祈福。又巴巴的备了些精致的斋菜,求了何媗带了回去,于何老夫人尝尝。 等何媗收拾妥当,换了一身干净的斋戒衣服,略做梳洗。这才离了水月庵,上了何家的马车。 何媗一走,水月庵的主持师太连忙召来庵里的姑子,命令今日的事不得往外说。当日,无嗔自然被打的半死。与无嗔同伙的几个姑子,也吓得慌了神,连东西都没收拾,就得空从水月庵逃了出去。 于马车上,何媗只留了芸儿与找妈妈两个,先问了府里情况。 听得府中与往常一样,何媗就略松了一口气。 而后,何媗又问:“你们如何能来?” 芸儿与赵妈妈不知道其中变故,心里疑惑何媗如何能这般问,只答道:“原不是我们来的,只大少爷磨了老夫人。才让我们过来接了姑娘,大少爷本来也要来的,但这两天染了风寒,老夫人没允。” “怎就这几日旭儿就病了?病的重么?”何媗连忙问道。 芸儿答道:“昨天较重,今天听到姑娘回来,就好了许多。自大少爷病后,就养在老夫人那里,姑娘不要太过挂心。” 何媗长舒了一口气,说道:“于老夫人那里,应该是暂时无碍的。” 随后,芸儿略一皱眉,说道:“姑娘这几日,可于那水月庵中受苦了。” 何媗听后一愣,因实在是乏的厉害,略反应了一会儿,才说道:“我于祖母祈福有什么苦的,这是难得的福气。你这话是从哪里听来的?对没对别人说过?” 芸儿连连摇头:“并没有对别人说过。这话是冬梅与奴婢们说的,说水月庵的日子如何清苦。原奴婢是想趁着活不忙的时候,寻了个门路出去送些东西给姑娘,却被春燕发觉,拦了下来……” 这个冬梅是何老夫人前些日子给了何媗的丫头。 因芸儿说到这里,似乎觉得自己话里好像把春燕说得不太顾及何媗。她本是个老实人,自然做不来踩着别人与何媗面前卖好的事情,就连忙解释道:“后来听了春燕的一番话,奴婢才知道自己想差了。若是奴婢去了,却是违了那斋戒的话,倒连累了姑娘。” 何媗有气无力的笑道:“如此是对的。” 随后赵妈妈又将何媗不在,杏儿如何被胡姨奶奶找名头罚了,何培旭又是如何向老夫人求了话护住了杏儿,一一说给了何媗。 何媗听后,点了点头,心想,自己只离了几日,这群牛鬼蛇神就都起来了。 与此之外,何媗也是有些欣喜于何培旭竟长大了些,也能于自己不在时,护了这些人。只想到了何培旭,何媗又突然想起了那与他同岁的褚时序略微头疼了些。 何媗这几日也没睡过多少觉,听过这了这些事,略一劳心,就更困乏了些。因有芸儿与赵妈妈在,何媗就暂时松懈下来,于马车上昏昏睡睡了一路。 何媗是要养出些力气,才回到府里演上一出好戏。 马车至何府门前停了,芸儿与赵妈妈本打算让何媗换了平常穿的衣服再进府。何媗却没有换的意思,只穿了斋戒的灰布衣服,看着何家那朱红的大门略微发愣。恍恍惚惚的只觉得与水月庵待的那几天,仿佛是自己又回了上一世转了一圈儿,如今又重生回来了一样。 虽只那几日,却又隔世之感。何媗如今看着这处的繁华,确实觉得陌生的很。 只这片陌生的繁华地,有何媗应护着的人,何媗就不得不前去。 何媗深吸一口凉气,用力挤出几滴眼泪。何媗再揉搓了一下眼睛,双眼立即红肿。 而后,何媗就带着这双红肿的眼睛,欲哭不哭,一脸可怜模样的进了何府。 一入何府就直奔何老夫 人院里去。 ☆、38更胜往昔 自何媗入了水月庵,王氏因想着以后或许都不会再看见她,着实开怀了半日。但却因为徐妈妈的儿子被抓了,王氏刚好了一些的心情,就被徐妈妈搅得也跟着烦闷了。 徐妈妈的儿子所犯的过错,于王氏眼中自然是算不得什么的。不过是为了霸占个漂亮的小娘子,把人家的相公打折了腿,将那小娘子强抢回家。 只待王氏壮着胆子与何安谦说了一回,而何安谦因为除夕那晚王氏的失言,心里对她厌烦的很,又怎会为她奔波这些事。而且因为徐妈妈的那个蠢儿子,何安谦还被御史参了一本,就更不愿理这事,也勒令王氏不许插手。 可王氏怎能弃徐妈妈于不顾,在何安谦那里说不上话。王氏就只得托人去寻自己父亲生前的同僚。奈何王氏的父亲与她俱是一个脾性,也没有个相交好些的官员。而王氏只有一个能做事的哥哥,却现在外任。 但徐妈妈既求到王氏那里,王氏自不愿让徐妈妈觉出自己的无能来。就于公中挪出些钱财,寻了且能扯牛皮的人,找他办这事。只是这两日,钱搭进去不少,事却没听到一点儿风声。 就方才,在听到何媗回府的消息前。 王氏与徐妈妈两个人还刚刚咒骂了那报官的多事,又骂那拿人的不通人情,侯府的人怎能不知会一声就拿了呢。 待听了有丫头来报,说是二姑娘回来了。 王氏登时愣住了,连声说道:“这怎么可能?怎么会?” 甚至于差点儿脱口而出说了他们密谋的事。 等王氏带了丫头赶到何老夫人院子,正碰上吴氏也满脸惊慌的赶了过来。两人相遇,王氏心生疑惑,吴氏心生怯意。但于对方面前,又立即装做没事儿人一样,进了何老夫人的院子。 一进屋,就见何老夫人紧握着何媗的手一同坐在榻上,何媗一身灰布袍子,与何老夫人都红了眼圈儿。一旁还坐着何培旭,也是红着眼睛,却忍着未落下泪。 待看到王氏与吴氏,何老夫人就哭道:“你们来的正好,我告诉你们一声,往后也甭提起什么祈福避劫的事。你们看看媗丫头,瘦成什么样子,脸蜡黄的。听那水月庵的主持师太说,我的媗儿为了能让我避劫,便是连斋饭都不吃的,说是要求什么心净身净,为求心诚感动菩萨。我个老太婆能活几年,看把我的媗儿给劳累的。” “祖母怎能这样说,孙女儿既斋戒祈福完毕。那祖母合该长命百岁的,且只要祖母无病无灾,孙 女儿怎样都是无妨的。” 何媗偎在何老夫人身边,亦哭道。 王氏见何媗这般会演,心中暗暗生气,于面上却笑着说:“可不是呢,若是能为母亲消灾祛病,媗丫头该是乐得去呢。着实应该多去几次。” 吴氏因急着让何姝与傅博定了下来,也连忙附和道:“正是,正是,三姑娘这般孝顺,却也该常去庵中。” 若往昔,吴氏是说不出这般失分寸的话的,只会看着王氏与何媗争斗,她于一旁闷不做声,做出不惹是生非的老实人摸样。只这次,吴氏才当何媗除了,何姝的事儿马上就成了,正于这里盘算着该给何姝准备了多少嫁妆呢。何媗却于此时回来了,吴氏岂能不急。 何媗听后,正欲含着泪与何老夫人说话。 何老夫人却抢先说道:“你们说得倒是轻巧,那庵中清苦,也只媗儿这般把我放在心上的孩子,能熬的住。换做别人,却未必能。都是我的孙女儿,你们也都孝顺,明天就让何媛与何姝去那庵里,也待上三日。” 何老夫人这三日离了何媗,心里是百般的不舒坦,怎能再放她走?且何媗又是一脸的疲惫,何老夫人早心疼的不行,后悔的不行,听得吴氏与王氏几句不疼不痒的话,着实有些动了怒。 王氏与吴氏听得何老夫人要自己的女儿也去那庵里,均不吭声。二人都怕何老夫人再更恼怒了,真遣了何媛和何姝去那清苦的地方。 何老夫人看王氏与吴氏这般样子,却是更加生气,说道:“说到底,你们还是不疼媗儿。一提到自己的亲骨肉,就舍不得了。我告诉你们,放下心。我受不起你们的孝顺,左右我就只媗儿一个嫡亲的孙女儿,旭儿一个嫡亲的孙子,其他的旁的人均是与我无关的。往后,你们不疼他们,自有我疼他们。我们三个于这何府里相依为命了……” 何媗听至此,心中有些震动,看了何老夫人,眼中也是含了几分真的泪意。 吴氏听后,因她只是庶子媳妇儿,何姝自然不是何老夫人的嫡亲孙女儿。 只是何媛与何培隽若只为这点子事儿就不认作嫡亲,着实有些小题大做?便是气话,也没得这么说的。吴氏想着,就看向了王氏。之间王氏脸色铁青,紧咬了牙,喘了粗气儿,似是马上就要炸开的炮仗一样。 何老夫人因带着气,不愿意看她们两个。且何老夫人人老了,也越发的小孩子气儿了,直将她们撵了出去才罢休。 待吴氏与王 氏出去,何老夫人才叹了口气,与何媗说:“你这两个婶子没一个省事的,但她们不过是无心的话,你也别放在心上。所幸,你二叔是个好的,不会让你们受委屈。说到底,还是你们两个没父没母……” 说着,何老夫人就又掉了眼泪。 何媗却被何老夫人的话说的心又冷了起来,面上却仍忍着恨意说道:“我也知道两位婶子的心,虽于面上待我们好,但终究哪里比得过亲骨肉呢,这也是人之常情。二叔虽爱护我与旭儿,却要忙于公事,也未总顾得我们。所以还巴望着祖母多疼我们,不然就没人疼我们了。我于水月庵祈福时,虽说是为了祖母,却也是为了自己,也是盼望着祖母能一直陪着我与旭儿,一直疼了我们。” 说着,何媗窝进何老夫人话里,小声哭泣起来。 何培旭也跟着靠在了何老夫人身边。 这话说的何老夫人心中直发酸,拍了拍何媗,哭道:“旁人都有父母疼,我就只疼你们,让你们绝对不比那些有父有母的差。” 当日中午,何老夫人也无心思吃东西,只命人将何媗于水月庵带来的斋饭热了来吃。 何媗与何培旭自然一同在何老夫人那里用饭。 这些王公侯爵家哪个不是饭菜凉了,就直接倒掉重做,什么时候吃过热过的饭菜。也只是水月庵的斋饭有些名气,又是何媗带了回来的才会如此。 席间,何媗探得杏儿所犯的事,原来是胡姨奶奶趁着两日何媗不在。就趁机溜进院子,拿了些东西。杏儿自然不让,就争执起来。胡姨奶奶就拿了不敬她的罪名,要治杏儿。以王氏那里的话是要重罚,要么卖了要么赶了。只何培旭求了何老夫人,何老夫人念及何媗,不愿在何媗不在的时候,赶了何媗院子里的丫头。所以才缓和了下来。 何媗咽了一口笋子后,说道:“这事儿既是杏儿冲撞了姨奶奶,那我应该给姨奶奶斟茶认错去。她是长辈,杏儿却是不该。杏儿这丫头却是越发张狂了,前两日她还和胡姨奶奶的丫头吵起起来,我说了她几句。她还驳我说,胡姨奶奶不是正经儿的主子。说她犯不着敬了,那没生养的姨奶奶都该去了家庙里。又说留了胡姨奶奶也是祖母你开了大恩,胡姨奶奶却还这么闹腾,确实不该。” 何老夫人放下筷子,问道:“杏儿那日与胡姨奶奶的丫头怎么吵起来了?” 何媗笑了一下,说道:“我说她的时候,原不知道什么事,只听了争吵声,就怪了杏儿几句。后 来才知道,原是那胡姨奶奶的丫头来要些小糕点,而我们那里一时没了,那丫头就闹起来,说我们没拿胡姨奶奶当祖母敬着,怎的祖母这里有,胡姨奶奶那里没有,就此吵了起来。我后来听了这说法,也气的都笑了,我又怎么多了她那个祖母,又何必去敬着她去。” “那杏儿不敬着胡氏也没个什么错,那胡氏本就是个奴婢。我一时心软,才留着她于府上住了两年,结果她越发不尊重起来。过两日,就让人送她去庙里,省得于这处,看的人心烦。”何老夫人皱眉说道。 而后何老夫人又说:“杏儿这丫头也怪可怜的,本就没她的错,却白受了一回吓,差点儿就赶出了府。过会儿,郭妈妈挑个我年轻时候带的东西给她送去。” 何媗笑道:“祖母偏心,你怎得给杏儿,不给我。” 何老夫人笑道:“我的那些东西迟早都是你的,你又挑什么理。” 何媗听后,笑了笑,撒了一会儿娇。 因何老夫人的东西都是好的,便是只给了杏儿一个极小的极不起眼的小玉坠子,也够的上杏儿美上半天。只杏儿并未舍得带了,只那几层手帕包了,说要拿回去给她娘开开眼。 何媗回了自己的院子,先是看了杏儿喜不自胜的模样。而后就见了春燕,于春燕说了声:“这遭辛苦你了。” 春燕擦了下眼角的泪,说道:“姑娘能回来就好。” 何媗也不知道心里是怎么个滋味儿,只拉了春燕的手,回到屋里,一同坐到了榻上。何媗一时,却也不知道说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说:“方才我看旭儿并不像染了风寒,病的如芸儿说的那般重。” “姑娘离开的那日,我们就回了府。当夜这院子外就有人鬼祟偷看,有两个丫头也不安分起来。奴婢是不敢让大少爷于这院内呆着的,就劝了他装病,去老夫人院中住去。再如何,老夫人也是能震慑住一些人的。” 春燕深吸一口气,又说道:“原本二夫人是不愿的,说怕将病传给了老夫人。但大少爷病着,姑娘你又不在,老夫人却也没理二夫人的话。” 何媗看着春燕,心想,上一世她只袖手旁观,就已有了个不错的结果。这一世,自己把她拉进这混水里,让她费了这么多得心思。若不能给她奔个更好的前程,确实对不住她。 作者有话要说:总觉得春燕这样的人,无论前世今生,局势怎么变化,她都有个好结果。 ☆、39满府耳目 虽何媗才回来劳累了一些,却少不得打起精神再将院子里的人梳理一遍。该发卖的发卖,该赶出去的赶出去。如冬梅那般的人,是绝对不能再留在院子里的。经此一遭,何媗院中再没了那些三心二意的人,也没有人敢再有旁的心思。 之后何媗又与何培旭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听了他这几日做了什么事,夸了他几句。 至深夜,何媗才回屋睡去了。许是累的太过,何媗明明疲乏的很,躺在床上却折腾了好一会儿,才睡了过去。梦里还是一团乱,王氏吴氏等一群人脸扭曲的缠着何媗,待何媗扯开一群人,却看到褚时序红了双眼看向自己。 何媗经这一吓,这才醒了。 此时,满室通亮,似乎已到了中午了。 因方才突然于梦中见到了褚时序,何媗被吓的心“嘣嘣”直跳,心想,还不如梦到什么恶鬼魔怪,也没他那般吓人。 何媗就捂着胸口,问那刚进了屋来的芸儿:“这是什么时候了,我睡了多久?” “已是未时了。”芸儿答道。 何媗迷迷糊糊的皱了眉头,抱怨道:“怎么不叫我起来。” 虽何媗的瓤是老瓤,但奈何壳是嫩壳。这一番情态,却是多了几分懵懂之气。芸儿自何媗重生之后,只看了何媗的果断和老成,第一次见了何媗这样子,就不禁笑了说:“都看姑娘累着了,舍不得叫醒姑娘。” 何媗点了点头,就起来梳洗,要了些东西吃。 芸儿看何媗这副样子,不知怎的,就想起了前段时间何媗于她说那句话。 “若有父母护着,谁会不乐意做个好人儿。” 于是,芸儿的笑就涩在了嘴边。 因何媗前两日饿的太过了,今日也未敢让自己多吃。只喝了碗稀粥,挑了几根爽口的凉菜吃。待吃过东西,何媗又合了合眼睛,将这几日的事情于心中走了一番。 才将那各处铺上的掌柜名册拿出来背了。 可只背了两页,何媗就心烦的撇开了,叫来春燕,让她找何庆打听了褚时序的事。得回来的消息,却都是赞扬之词,一水儿的良善、孝顺、仁义的词,刺的何媗愈发头疼了。心中只想,这当真是那晚于月下杀人的少年? 若不是得了前世的经历,知道褚时序得权后的狠厉,何媗甚至要疑心自己猜错了那少年的身份。 由春燕带回的,还有一个消息,原不是何媗想要打 听的。只是这事闹得太大了,如今满临京城都在议论了这件事,春燕才那这事儿当了奇闻说给何媗听。 原来是刘国公家那嫡出的二公子于最近失踪了,那刘家人自然要去找去。找来找去,只查到那刘家二公子最后见的是那杨家的小公子杨政,自见过了杨政,刘家的二公子就没了踪影。刘国公家是什么样的脾性,即刻就着人偷偷的绑了杨政来问。 而刘家人是武将出身,那些男儿更是杀气腾腾。杨家那小公子又是一问三不知,被逼了半日,就撑不住吓死了。此事现已闹到了皇上面前,两个世家各失了一个嫡出的男儿,正争执不下。皇上也是左右为难,一边是太后,一边是位比皇后正受宠爱的贵妃,皆哭着求他做主。 何媗听得此事,却比听那些褚时序的美名还要有用些。何媗心想,只怕此时为难的还不仅是皇上,还有个裕郡王妃怕也是左右为难的很呢。原本她的娘家与刘国公府有姻亲,她又要让自己的亲生儿子娶了于杨家的嫡出姑娘。有这两家再富贵不过的人家相助,她那亲生的褚时原袭爵的事儿就更加稳当了。 只是如今怕是不得不断掉一家了,该如何断,裕郡王妃应该还要等了皇上的意思下来,看皇上如何判定这事儿了。何媗却也明白了,为何上一世裕郡王府没和杨家结成了亲。 虽这件事看起来和褚时序没半点关系,何媗却是知道,于这一场乱战中,最后得到好处的就只有褚时序。而何媗对于自己参合进这一大桩麻烦事里,心里也是有了几分怯意。心里明白,那没了踪影的刘家二公子,就应该是当夜她与褚时序一道杀的那人。 当天,何媗也再没心思做些什么,只呆愣了一天。 经过一天,何媗心神稍定。心想,于这处空烦忧有个什么用,还不如趁着还无事的时候把府中给旭儿收拾干净。即便是事情败露,自己就抹了脖子,一肩扛了,只不牵扯到旭儿就好。 于是,何媗心中的浮躁也渐渐沉了下来,只将多出来的忧虑担忧暂藏了。 这府里面有人走了,便要有人填进来。 过了两日,何庆他们虽然赏钱还没下来。可该去做活儿的地方,都已安排了下来。这几个人各自由王氏安排的去处,只何庆,被何媗在何老夫人面前提了一句话,安排进了顾氏留下的一间铺子里。虽都不是顶好的差事,但起他们之前做的差,却也是好多了。 原他们的家里并不于何府当差的婆娘,现如今也都安排了进来。这些婆娘虽没 得那些男人讲个虚头义气,但都是些过日子的。因得了何媗过年时给的银钱,又听得这些当差的活儿都是何媗为她们一点点争下来。所以这些人一进府里,就只靠了何媗。 不几日,这几人中有两三个较舍得孩子的,也领进了府里。何媗因这几个领进来的孩子家里与自己同声同气,都是个可以放心用的。就留了三个小子跟了何培旭,自己留了那两个丫头,起名白术,白芷。 白术也十五了,看起来是个稳重的,看起来颇有些春燕的性情。 白芷是何庆的闺女,只七岁,才略懂些事,也做不了什么活。 但因何庆早早的没了老婆,家里也没个人。何媗为了体恤何庆,才留了他的闺女。多少于这府中,也有个照应。 于是这么些个人,有在府里做买办的,有在内厨管事的,有在后院看园子的,有去庄子上的,有去铺子里的。就好像种子一样扎进了何府里,又迅速的用他们长出的枝蔓又拉扯了一些人进来。 期间,因何安谦忙着调任的事,未有心思理了后院。何老夫人与王氏和吴氏更是没觉出什么,那些觉出来不对劲儿的,如崔嬷嬷等人,却是懒怠去说的。 只几日,何府竟然满是何媗的耳目。这也是因为王氏管家时间短,且手段粗糙,并未撼动了顾氏管家时留下的根本的原因。下面的人虽于面上夸赞王氏,说她待下人宽厚,但于心里却是觉得她刻薄无能。往年顾氏于这些人心中不过是五分好,却因着王氏这一衬,到显出十分的好来。 于是只何媗稍一拉扯,许多人就转向了她这边。 自此,何媗知道事儿越发多了,行事也方便了许多。 很多事就是她不着人打探,也有许多人,拿了些自觉的有用的消息,过来讨好了何媗。 于是,反倒是何媗比王氏更早知道了芳姨娘有孕的消息。 何媗得了这消息,略犹豫了片刻,本想将这消息透给了王氏听,看王氏如何处置。后来又想,那怀了孩子是如何能瞒得住的,王氏迟早会知道这事,自己是做过母亲的,又何必去惹这桩杀孽。也就不做任何举动,只等了王氏那边能闹出个什么。 果然没过几日,王氏就觉出了这事。随即,芳姨娘的胎就落了下来,是一个已成型了男胎。这一事,却是连何老夫人都惊动了,着人过去问。 只是王氏却表现的毫不知情,似乎她真的既不知道芳姨娘何时有孕,又怎么没了的。 当晚何安谦回来,听得芳姨娘的胎没了,很是惋惜他那还没出世的儿子,也无暇顾忌了芳姨娘如何。只去问那王氏的话,王氏自然不肯认,两人争吵了一番,何安谦就一人睡去。那晚何安谦因近日很不顺遂,又喝了些酒,恰好锦鹃于他面前,就胡乱拉着锦鹃滚到了一处。 第二日,仍带着气的何安谦,就抬了锦鹃做姨娘。锦鹃原是王氏的陪嫁丫头,便是要做姨娘,也该是由王氏允了。何安谦这确实是没打算给王氏的脸了。 而芳姨娘这边,竟无一人理睬。她刚失了孩子,又听府医说她以后都不会再生育。于是,芳姨娘是连半点儿念想都没了,心里怕极了后半生的孤苦无依,觉得往后的日子是没办法苦熬下去了,就寻了个绳子吊死在房里。 一个没了孩子的姨娘,于何安谦来说本就不算个什么。而且芳姨娘又是买来的,本就没什么娘家人。听得她死了,何安谦就命人抬了出去,胡乱葬了。 只何安谦颇有些怨恨柯顺办事不利,先头没办好何媗的事,这时又没护好自己的儿子。再与先前的刘勇比,就更显出柯顺的无能来。 某天,只一件小事没办好,何安谦就于众人面前训斥了柯顺一番,踢了柯顺一脚。让往常在何府中最得脸的柯顺于众奴仆面前丢了脸面,成了好一段时间的笑话。 何媗原也当芳姨娘孩子的事是王氏做的。谁料得到的回信儿,却是王氏得到芳姨娘有孕的消息后确实生气,但因这段时间与何安谦闹了些不快,并未敢有什么举动,那芳姨娘自己就没了孩子。 何媗听后,略合了眼睛。心想,难不成是芳姨娘自己没保住孩子?但也太凑巧了。怎么王氏才知道消息,芳姨娘的孩子就没了。 而这时,何媗却想起一个能于王氏那边知道消息,且从中得利的人来。 莫非是锦鹃? 对锦鹃,何媗是起过拉拢的心的。只锦鹃就是在王氏那里受尽排挤,也未松动一丝一毫。反而顶着王氏的辱骂,做事尽心尽力。这类人,不是当真对王氏忠心不二,就是存了志向的。 何媗心想,若真是锦鹃做的,那她就不会只奔着一个姨娘去的。看来还是自己于对方心里不是那最高枝儿,才没引得这只鹃鸟儿落在自己这边。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杂酱酸辣粉、10625343、兰墨茶的地雷。^-^ ☆、40坐观虎斗 刘杨两家的事,皇上最后还是推给顺天府查办,责令严查。这顺天府尹原比上任会揣度圣意,这个烫手的山芋,于他手上不过几日就查个清楚,最后查验的结果是刘家二公子就是杨府的公子杨政所杀。 得到这结果,皇上立即就下了旨。至于究竟皇上的圣旨上说得是什么,民间这些平头百姓是不大清楚了。 只知道刘杨两家皆安然无恙,就刘家那几个鲁莽绑了杨政的,被判罚了几个月的俸禄。但那刘国公家又何尝少了这几个月的俸禄?且杨家那个小公子被人一吓唬就吓死了,怎么样也不是个能杀人的人。既然外人都能猜出几分,杨家又如何猜不出来,紧着喊着委屈入宫去见太后。这也是杨家一时气恼,急得糊涂了。怎不想想顺天府既然得了这样的结果,就必然有了上面的意思。 果然,杨家一个人都进不得宫去,只听太后病重了,任谁也见不到。 当今太后并不是皇上的生母,皇上的亲生母亲乃是一个普通的宫女。后来太后无子,就领了过去。承了杨家的势,皇上才逐步的取得了皇位。虽说是母子,但太后却只比皇上大了几岁。现也不是垂暮之年,怎就突然病的那般重。 杨家还在疑惑的功夫,却是传来的太后病薨的消息。 皇上扶棺痛哭,三日未进食,亲写祝文,言辞悲切,誓作天下人心中的孝子典范。便是先头与太后为刘杨两家之事相争的刘贵妃,也是悲痛欲绝,几欲哭死。 杨家这时才恍惚明白了里面的事儿。只心惊胆战的去忙着太后病薨的事,无人再敢理会与刘家的纠葛。 因太后薨逝,民间的嫁娶喜庆之事一律停了,凡有爵位的人家于一年内不得筵宴音乐。 各王公贵族均将家中一应的华贵物品都撤了下来,只捡些素净的东西拜放。临京城中所有人家,都于门前悬置白布,未满三月,不得取下。 一时间,临京城中一片缟素。 因何老夫人等有诰命在身的均需入朝随祭,府中倒也空出些闲事来与何媗做,只锦鹃虽抬了姨娘,但因与王氏正经儿对立起来,倒被压制的半点儿管不得事。 何媗最在前世没对太后的突然薨逝起疑,但这一世,却是看出太后死的略有些蹊跷的。只此事距她甚远,并不是她能操心的。既刘杨两家的事结了,何媗就也安下心来处理了府内事物。 此时,王氏也知道了徐妈妈的儿子原是锦鹃找人告进去的,新仇添上旧恨,就与徐妈 妈一道将毕生的智慧都拿了出来对付锦鹃。锦鹃本就不想于此刻跟王氏撕破脸,虽然王氏频频出招要治死她,她也只略施小计的化解了。 一时间,你釜底抽薪,我过河拆桥,你栽赃陷害,我挑拨离间。什么三十六计,七十二变,两方都用了遍。 王氏只靠着娘家权势,凭着一双儿女,使得何安谦暂时离不开她。锦鹃就委委屈屈,只偎在何安谦身边做了解语花。 虽锦鹃是个丫头出身,家中也没个厉害的人物为她撑腰。而何安谦又是一个没有多少情义的人,只一时因为气恼才抬举了她。但锦鹃实在太知情解意,人又聪明,虽没吴氏那般美貌,王氏身后的那些权势,却也渐渐拢住了何安谦的心。 王氏与锦鹃你来我往,于那小小的院落里斗的火热。两方各有打算,但均是想将对方斗败了,再去解决旁的事。王氏也只想着先对付了锦鹃,没得她于前面在何媗身上耗神,锦鹃与后面勾搭着何安谦,盘算自己,那她不成了为他人做嫁衣裳的傻子? 只是王氏既这样想,锦鹃一个做姨娘的,现今又没个一儿半女,就更没得心思去为王氏儿女争个什么了,却用计于何媗斗。只一心使尽所有计量,拢住何安谦的心。 且锦鹃也没得芳姨娘那般胆怯木讷,只几日下来,锦鹃就觉出何安谦骨子里的暴虐来。随后,就于外面觅来些新奇招式讨好了何安谦。何安谦自她那处尝了旁人那里没有的新鲜滋味,就恋了她一阵。而锦鹃虽常被何安谦弄了她自己一身的伤,也隐隐怕了晚上何安谦到她房里。但却因为这么多年难得于王氏面前扬眉吐气,锦鹃也只得将面上的得意强撑了下去。 正在王氏与锦鹃在自己的小院子里想斗出个头筹的时候。 何媗已将自己的势力于府中铺中铺陈开,据何庆探得的消息,那铺上的事原比何媗想的还要复杂的多。前些年何媗的母亲顾氏在还好一些,这两年,老夫人于铺上管治的松怠了些,那铺上的大掌柜们就各自占据了顾氏留下的财产,做起了欺上瞒下的勾当。 何媗听后,也不急着该如何对付了那些大掌柜们。只让人寻了个会打算盘会算账从过商的女先生化做寻常婆子模样招进府来。因何媗无论前世今生都不知道如何从商,也没摸过算盘珠子,且她又没有多少这方面的天分。甚至比起常人还略显得笨了些,就学的苦了一点。 但这于何媗却是不得不学的,因白天还有旁的事,何媗只得于晚上学。除却打算盘看帐,何媗还要学如 何做生意,这着实让那女先生为难起来,哪里有这样空口说白话的教导人做生意的。旁的掌柜要带徒弟,都是要领到柜上先看后学的,且就是做小徒弟,也要做个三四年才能看出些门道。 可何媗哪里有那机会照着老规矩来。 于是那女先生逼得没有办法,就将她以往做的绸缎生意,由别处听来的谁如何做瓷器、钱庄、当铺等生意的,都讲给何媗听。 那缎子如何挑选,线该怎么染,土胚该如何拉成瓷器,钱庄如何周转,什么是死当,什么是活当,那当铺的掌柜的如何看物件儿。 这本不是什么正经儿课,那女先生讲起来也是东拉西扯琐碎的很,听得很是无趣。何媗听得一知半解,只将女先生说的话都记了下来,也不管有没有用,都背了下来。众丫头中芸儿平时虽呆呆的,却于这事儿上比何媗明白的快,算盘刚一摸,也比拼命苦练的何媗打的顺溜。只听女先生讲了个做生意的故事的开头,就明白下边那商人该如何做。 何媗也巴望着丫头中能多几个会做事的,只四下无人时,难免因了这出奇的笨拙,对她那个一代名商巨贾的外祖父心怀愧疚。 于夜里何媗就要学这么多,白天里更不要说了。 新近何媗紧要的一件事,就是将何培旭的院子收拾妥当。 何培旭的伤已好了,再于何媗的院子已是不妥。何媗也不放心何培旭原来院子里的人,就将他原来的人陆续都清理了。只让何培旭带了那三个小子,另从一众婆子中,选了三四个靠的住且头脑灵便的婆子。另将崔嬷嬷于何老夫人处请来,帮着何培旭管院子。 竟是一个丫头都没留在何培旭身边。 何媗是想,那丫头虽然心细手巧,但于这些少爷公子面前,就是再老实的丫头,日子久了也会生出别的心思。若都是一样好的,那少不得会为求个出头,闹出些争风吃醋的事,到时有人利用了这些丫头争风的心思,借了她们的手暗害何培旭,那该如何?若有几个好的很是出挑的,由着这些拔尖儿的丫头与何培旭先处出了情谊,那让何培旭日后娶的妻子如何过活。 何媗虽疼何培旭,却不是疼在这处。且不说怕他懵懵懂懂的过早通了□,于这事上伤了身体。只因何媗身为一个女子,就一直厌烦有些人家养姨娘、弄通房的事。于她心里,那些侍妾姨娘通房不过是有些闲钱的人家用来作弄女子的名头。许多贫苦人家一生只一位妻子,倒也过得闲适和美。如此,何媗又怎能将她的弟 弟养成了那类她厌弃的人。 而且女人多了,是非就多。多少人家,就败在这后院的妻妾之争上。何媗没得还没站稳脚,就给自己弟弟设了一大堆麻烦的。 于这事儿上,何老夫人颇有些意见,生怕着婆子手脚粗糙,伺候不好何培旭。就要于自己屋里拨出几个丫头来给何培旭。但何培旭只愿意听了何媗的话,他自己磨了何老夫人两天,何老夫人也只得准了。 只是何培旭人虽离了何媗的院子,回去单住。何媗却没一刻离了何培旭,时时让人注意了何培旭的院子如何。 待何培旭这一边都收拾妥当了,何媗才略打听了一下王氏与锦鹃是如何相斗的。 只听后,何媗却很是心惊。心想,王氏这些个招数若都用在自己身上,自己定活不了这么久。何媗原先也当王氏是个不聪明的,如今看起来却没以往那么没成算。想来,这荣华富贵再好,却还是比不过为了个男人争风吃醋能激起一些女人的厉害劲 ☆、41翠绺之恨(修改) 天气是渐渐的暖了起来,雪一融了,冰也跟着化了。那掩在雪下面的静安等人的尸骨也露了出来,直把发现了尸骨的樵夫吓的回去病了两天。 待告了官府知道,那些官差一看那两具女尸是尼姑的打扮,估计着是哪儿家的尼姑耐不住清苦,从庵中逃出来后,碰上了土匪歹徒,就被害死在这里。也就因从中捞不到什么油水,只略微敷衍的查了查,不再去管这事。 虽太后病薨,但刘国公府上还是赶在这个节口上,派了两个婆子过来看了何媛。何媛因过来看自己的只是那刘家的下人,就于那两个婆子走了之后,小闹了一场。待听得那边定了下来,只等过了一段时日,待太后大丧之后,就来下聘。 王氏自是十分欣喜,何媛却因觉得受了轻贱,不快了几日。 何媗上一世是知道刘国公府与何二老爷有些关联的,却没想到竟有这样深的牵扯。前不久何媗还以为朝堂之事与自己关联不深,如今何媗才知道终究自己是短视了,不得不想再办法如何坏了刘国公府于何二老爷之间的关系。只是刘家的嫡子庶子众多,何媗一时也不知何媛究竟许的是哪一个,也不知该如何下手。 待燕自南边归来。 何府中众人也一除了皮裘棉袄,换上了较轻薄的衣裳。 春燕从何老夫人那处回来,就看杏儿着了一身杏黄色的衣裳,望着屋檐下发愣。她身边的白芷也跟着杏儿一道发呆。白芷没来之前,杏儿是何媗院子里年纪最小的丫头。如今来了白芷,杏儿也不欺生,只看了白芷一副木呆呆的样子十分有趣,时常带着她一道做事。白芷长了一副任谁都能拐走的模样,杏儿愿意领着她,她也就跟着杏儿乐呵呵的做点儿杂事儿。 最近进来这个白芷虽是因为年纪小,性子又呆是个不争不抢的,只那个白术虽有些像春燕的性情,但却没春燕那般隐忍沉稳知进退。她原本来了何媗身边,本也是立志做了何媗的心腹。但于院子里呆了几日,心智比不过春燕,也比不得芸儿得何媗信赖。又看何媗院子的丫头虽多,但真正做事的只春燕与芸儿两个。而何媗又不是个喜欢身边的丫头争宠的,对身边的丫头又没个太被薄待的,再渐渐的消了些争抢的心思,只心里难免会有些不得志的想法。 何媗觉出了白术的心思,怕她这样好胜的性子,一时因出不得头被压住,日子久了难免生出旁的心思。千防万防人心难防,这些丫头都是常人,就是连芸儿那般老实的,也有自己的心思。何媗若要自己的院子里生 不出是非,且这些丫头心拧到一起。除了威吓利诱,也要猜着这些丫头们的心思,让这些人于心里承她给的情,为她做事。 现如今何媗的院子的丫头这般,能如芸儿春燕能进一步贴在何媗身边的,都是些能做事的。如小九,虽做不得什么正经事,却也不与这些事上相争的。杏儿虽泼辣,但因着年纪小,旁人有都顾着她,她也每个什么想头,只尽力把自己分内的事做好。 独出了这一个,倒乱了何媗这里的局面。 而白术的家里人,何媗又要用着,万不能因为她一个失了一群人。所以,何媗就寻了个机会,将白术送到何老夫人那里。何老夫人那边自没了香莲,也没什么得用的丫头。白术自然乐得去,一边能在能在何老夫人那里的丫头拔尖儿,一边又能暗地里为何媗做些事,两处得利。自此,白术才过了舒心了些,心中觉得何媗着实是个为人着想的。倒于这时真正才没了哀怨不平的心思,只尽心为何媗做事。何老夫人又是个手松的,每每白术将东西拿了回家,她家里的一些人,除了感念何老夫人的宽和,少不得要更多的说一些没跟错了何媗的话。 此事也不过是一件小事,只说,春燕看着杏儿与白芷正在发呆,就悄悄的拿了帕子于杏儿眼前晃了一下,问道:“你们看什么呢,这副呆样子?” 杏儿被春燕吓了一跳,撇了春燕一眼,伸手指了那檐下一对嬉闹的燕子,坏笑道:“我看那不做正事,乱玩闹的春燕发呆呢。” 春燕听杏儿拿了自己的名字取笑,忙捏了杏儿的脸,笑着骂道:“好个杏儿,如今把你那个伶牙俐齿的劲儿用在我身上了,看我怎么对付了你。” 本就是笑闹,春燕捏的也不重,杏儿却做出疼的厉害的模样,苦着一张小脸求饶:“好姐姐,我错了。你开开恩典,饶了我这一遭吧。” 春燕哪里肯就这样的放过了杏儿,又去抓了她的痒处。 随后杏儿看白芷坐在一旁,笑嘻嘻的看着杏儿与春燕玩闹。杏儿马上求救:“你这个小呆子,还不来救我。” 白芷才走过去,先是慌的不知道该如何做。最后只拉着春燕的袖子,可怜巴巴的说:“春燕姐姐,别欺负杏儿姐姐了。” 春燕回头看到白芷这模样,直忍不住笑,指了杏儿笑了骂道:“好个杏儿,竟拉拢了这么一个厉害的帮手。只一句话,就软了我的心,下不得手了。” 杏儿趁了春燕放手,就连忙又去抓了春燕的痒处。 这一处的笑闹惹的何媗也开了个窗子于屋内笑着看了。 春燕一边求饶一边退了,没防备撞了一个人。春燕与杏儿停下了,一看,却是小九跌倒在地上,脸上带着委屈。春燕轻拍了杏儿,说道:“就你胡闹。” 随后,伸手扶了小九起来,问道:“跌坏了没有?” 小九皱着眉头,揉着屁股站了起来,说道:“方才才有人冒冒失失的撞了我一下,如今你们玩闹又扯上我。我明儿该多拜拜土地公,求他把这府上的地变得软和些,也让我好跌一些。” “哪儿个又撞了你了?”杏儿问道。 “还不是大姑娘房里的翠绺,就是香莲那个妹子。慌里慌张的也不知道干个什么?还洒了一包香粉,弄得我裙子上也沾了一些。” 小九扯了裙子的一角,果然沾了一许多白粉。 随后小九说道:“她说是香粉,我闻着也不香,也不知道个什么。” 接着,芸儿也与外面回来,没顾得上春燕这边的热闹,只奔着去寻了何媗,与何媗耳边说了些事。何媗想了想,皱了眉,走出门去,而后笑了走到小九面前:“你快去把裙子换了下来,把这条裙子给了我,让我去看看是什么香粉。” 起初小九不解其意,春燕就推了小九一把,说道:“你且去换了吧。” 小九虽不是个能做事的,但好在她不是个多嘴好奇的。既想不通,也不去想,只按着何媗说的话去做了。于是,小九就愣愣的回了房间,把裙子换了下来。 何媗收了些粉末,而后让芸儿寻了一块铁板放在火盆上。将那粉末放了铁板上,不一会儿就发出了一股子蒜臭味儿。 这是郭旻叫给她的法子,用来辨别砒霜。 翠绺要做什么呢? 何媗也是于最近得的消息多了,才知道香莲的事原是有王氏参合在里面。与翠绺相关的,也只有这件事了。难不成翠绺也是知道了其中的事,难不成翠绺隐忍至今只为了查出这事,为香莲报仇? 何媗眯了眯眼睛,心想,翠绺现在何媛身边还算得用。王氏那里,她不容易接近。她若要用这个东西,就只能用在何媛身上了。 因知道刘国公与何安谦的关联,何媗倒不如以往那般只想着除了王氏与何媛。王氏何媛即便 是除了,但何安谦与刘国公府的关联还在。如翠绺能于何媛身边破坏了这桩联姻,使得何安谦与刘国公府结 怨。到时候,做什么事都便利起来。 何媗会如此想,并不像以往那般只为除了仇人。也是与一旁看了褚时序如何挑拨了杨刘两家最后得益,从他身上学来的。若要对付了敌人,不见得非要一直用明刀,用那暗招牵扯来更加厉害的人来对付了他,却也是个省力的法子。 于是,何媗连忙让芸儿找了个借口去寻了翠绺过来。芸儿听了何媗的话,就连忙去寻了翠绺。 那何媛的院子,芸儿本不常去。但因何媛的院子里有几个丫头早有随了何媗的心,听得是芸儿来,连忙一边瞒着何媛,一边悄悄的叫了翠绺出来。 翠绺的脸煞白的,看了芸儿,只说道:“我与芸儿姐姐并没什么话说,你快些回去吧,我还有别的事忙。” 芸儿一把抓住了翠绺的手,低声说道:“若是为了你姐姐香莲的事呢?你那里还有正要忙的事?还是事已经忙完了。” 翠绺一愣,面上又白了几分,说道:“虽有些事要忙,倒也不急在这一刻。也罢,我随姐姐走一趟吧,不然,不知道下次该是在哪里说话了。” 芸儿此番来找翠绺,只是按着何媗的话,借着香莲说事,并未知道内情。如今听得翠绺咬紧了嘴唇,泪光闪动,只觉得这翠绺仿佛心中有隐着天大的恨意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不不的地雷。 ☆、42香莲含冤 翠绺被芸儿带到了何媗的院子,领进了一间偏房。屋里只何媗一人,翠绺见了,倒退几步,对芸儿冷笑道:“我原当芸儿姑娘与我姐姐交心,我就一心信你。你又何苦骗我来这里,误我的事。” 说罢,翠绺转身欲走,并未把何媗放在眼中。 “你有什么事要急着走?用砒霜来下毒的事?”何媗坐在座上,问道。 芸儿听后,登时一震,倒吸一口凉气,看着翠绺说不住话来。 翠绺先是一惊,而后冷笑道:“我知道府里有二姑娘众多耳目,未必瞒的过你。但二姑娘也该知道,我如今做的事也是与你有利的,何苦来拦我?此次也算我偿还了姑娘那三十两银子的恩典了。” 随后,翠绺咬牙道:“而且她们早该死了,从香莲姐死的那天,她们就该死了。” 何媗听得翠绺提的香莲,微微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当你是为香莲报仇?你这一遭,旁人如何查验不出来。杀害侯府千金是什么罪过,你难不成不知道?” “不过腰斩悬尸罢了。”翠绺笑道。 此时,何媗看着翠绺,仿佛看了另一个自己,心中一涩,说道:“你虽不怕死,但你的父母呢?你就是挨得住刑罚,不说出你是为了香莲报仇做下的事,难不成旁人看不出?到时候香莲的父母又如何?” 翠绺倒退一步,跌坐在地上,许久之后,哭道:“香莲姐待我如亲妹,难道她的仇就不报了么?我们身上是背着一个‘奴’字,但我们又何尝不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何尝没有仇没有恨?那王氏与大姑娘在说话的时候,完全不当害了香莲姐是件多大的事。当着我的面,她们还笑香莲姐,说香莲姐怎么那么容易就死了,怎么那么傻,那么蠢。” “她们以为捏住了我们的卖身契,就可以为我们和那畜生一样,为了一口吃食,为了那每个月的几钱银子,就对了她们摇尾乞怜?她们以为家里有个做官的,有些许钱,没得我们这些为她们做活的人,还有旁的人,就可以将我们随意践踏?我们是生的不好,投在了奴家,但也不是随她们怎么捏死就捏死的。无论如何,都该让她们付出代价。”翠绺哭道。 许是这些话憋在翠绺心中许久,今日突然说出,也没想到对面的何媗何尝不是个做主子的,何尝没发卖过丫头,只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何媗默然良久,听了翠绺说的话。却对先头她发卖的绿柳秋茗几个有了一些,她原不该有的懊悔。随后,何媗心想 ,既已做了,就不要再伪善的懊恼些什么,便是再重来一遭,自己也该如当初那般做的,如今又何必给自己多添烦忧。 随即,何媗就立即将这情绪藏了。 翠绺说到心伤之处,放声大哭。待翠绺心中的悲切稍缓了些,才哑了嗓子,苦笑道:“那张家更是个无耻的,只十五两银子,就把他们买了下来,赖去了香莲姐的一条命。当初香莲姐也是他们家求来的,那时他家有什么?不过是老夫人隔了几层的穷亲戚,靠着来这处打秋风才开了两间小米铺。公子?呸,都比不得这府上的下等奴仆,还敢嫌了香莲姐,还敢害了香莲姐,让香莲姐背了一身骂名,毁尽名声。” 原那张家未有翠绺说的那般家底儿薄,确实是个有些闲钱的小户人家。只翠绺恨极了他们,直把他们往最低贱,最卑劣里踩,才能解恨。 “那张家的儿子死的好,死的太好了,让他们也尝尝这剜心之痛。十五两银子换了香莲姐一命,他们家的儿子又值几个钱呢?”翠绺笑道。 芸儿听得翠绺说的这般惨烈,也已是满脸泪水,浑身哆嗦着说道:“怎能这般歹毒,怎能这般歹毒。香莲与二夫人她们没有什么可争的啊?便是害了我也有个说头,为何要害了她?” 虽然芸儿在何媗身边也是数得着的人,但因何媗觉得她心肠太软,又不想她过多的踏进这纠纷里,未能将许多事告诉她。如今,也是芸儿第一次,知道了香莲是如何死的。 平素芸儿就性软心善,除了她自己与人和善,也爱把别人往好处想。就是何媗与王氏等人斗的凶猛,她也未敢往将对方害死了那处想。如今香莲平白无故的就被害死了,芸儿也于平生第一次有了一些恨意。 何媗站了起来,走至翠绺面前。 翠绺看了何媗一眼,冷笑道:“既然我现在被姑娘抓到了,姑娘又如此糊涂。那将我送官就送官吧,香荷我毫无话说。便是化成厉鬼,就凭姑娘还给香莲姐家送过三十两银子,香荷也不会扰到姑娘。” 话里,翠绺只自称香荷,那是她旧日的名字。与香莲名虽相同,意却一样,一听就是姐妹。 何媗说道:“如你所说,我若将你送官,不是成了糊涂之人。我只问你,毒下了没有?” 翠绺摇了摇头。 何媗媗点头说道:“那便好,你可知,报仇不并只你这一个法子。香莲是如何死的?她是被毁尽了名声自尽而死。你只怎么就让她们死了,她们死后,还是侯 府亲近,还是诰命夫人?且不是便宜了她们?” 翠绺听后,想了片刻,立即于何媗脚边跪好,擦了擦眼泪,说道:“姑娘如此说,就必然是有了法子。” 随后,翠绺咬了咬牙,说道:“若能报此仇此恨,让奴婢如何做都行。” “若要报这个仇,就该让她们先把这份荣华都毁了。香莲如何死,她们就该如何死。”何媗说道。 翠绺眯了眼睛,恨恨的说道:“姑娘说的对,如此才算是报了仇了。” 何媗就问道:“你可知,那何媛是与刘家的哪个公子定的亲?” 翠绺立即答道:“是刘国公府的大公子,刘贵妃的亲弟。之前刘国公家的二公子闹出事来,惹了王氏等好一场担心,所以特意去问了二老爷。” 何媗皱了眉,想了一会儿后,又问道:“大公子?当真是刘府大公子?” 翠绺答道:“奴婢听得真真的,就是刘府大公子。” “二叔当真舍得自己的孩子啊。” 何媗嗤笑一声,又问翠绺:“那大公子,现年已二十有余。何媛当真答应的这么痛快?” “大姑娘……” 翠绺又住了口,说道:“何媛她原不肯应,后来王氏自二老爷那里听得这位公子原是只爱读书,不贪美色,才耽误了下来。王氏就说动了何媛,暂且允了。” “好一个只爱读书的。”何媗冷笑道。 何媗说的这几句话,虽然翠绺与芸儿听得糊涂。但于何媗心里,就知道自己这话是从哪里来的。刘国公家的大公子何媗怎不知道?于上一世,他就因奸死了几个平民家的女儿出了名儿。随即扯出的,还有这被刘家隐了那么多年的爱读书又洁身自好的大公子,原是一个痴傻之人的话。 只是何媗当真没有想到,何安谦不仅对自己与何培旭下手狠,却连他的亲生女儿对于他也不过是一枚可利用的棋子。 随即何媗却也想通,何安谦如何做下这样的事。 刘国公应该就是何安谦背后的靠山了,那上一世,害死何培旭的刘国公也该是有份儿的。想必这一世,因何安谦没害死何培旭的时候,刘国公他们许是就想弃了他了。这才使得何安谦为了攀附刘家,拢住这座靠山,要将何媛送进那虎狼窝里。 既刘国公是何安谦的靠山,那刘贵妃必然也是了。那皇上呢?他在刘杨两家之间的斗争中,舍了太后保了刘家,是否就 已然属意六皇子承继皇位。那上一世呢?何安谦能于何培旭死后,很快的继承了家产爵位,用那钱财成了六皇子得到皇位的助力,是否也是皇上故意为之。 而皇上既然有意将这何家的家产用在他宠爱的儿子身上,又不于明初来。怕是不想失了刘翼等武将的心,且又有皇后跟太子在一旁看着。毕竟皇后与太子虽处事低调,但身后也是有了一派人的。若做的过于惹眼,怕是太子没等皇上来废,就闹起起事谋反的事了。 何媗皱了皱眉,心想,那太子不就因着所谓巫蛊之术安了谋反的罪名,被废的么。 想到此处,何媗将这何府与朝堂的纠葛想的清楚明白。却也懂得,即便是除了何二老爷等人,也未必能免得了何府被宰杀的命运。 刘国公,刘贵妃,六皇子,皇上。没一个是何媗能对付的了的。 何媗心中满是惧意,却不能于芸儿与翠绺面前露了出来。只让翠绺忍住心性,隐在何媛身边,在她身边做个比王氏更亲近的人。 翠绺退出何媗的院子,先是狠狠的打了自己两个耳光,待脸红肿起来,就将藏于袖中的砒霜埋了。哭了一脸泪水的回了何媛那里,只说,芸儿是为了香莲的事抱不平,将她打了一顿。 而后何媗静坐在屋内,芸儿尚为了香莲的事独自哀伤,也流着泪,于一处发呆。 突然,何媗就想起了一个人,一个现在虽年幼,日后却能掌握半壁江山的人。 上一世的晋王,褚时序。 ☆、43暂结同盟 一面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一面是与虎谋皮。 何媗一时进退两难,待煎熬了两日后。何媗还是不愿就此束手待擒,由着他们把这何家当做肥羊一样宰杀,决定先与褚时序见上一面。 信是借着何培旭给褚时序回礼的名号,送进裕郡王府的。 地点约在一处偏僻的酒楼。 何媗已得了何老夫人可以随意出府的话,早早的换了一身男装出了何府,等在约好的包间。 这一天,下了一场小雨,缠缠绵绵的没个停休。 何媗顶烦这样的天气,扰的人也跟着着急。这天气要么晴空万里,要么就痛痛快快的下一场暴雨才爽利。如此痴缠的天气,该是属于那些作词悲秋,感怀身世的文人的。 不是属于她的。 她现在略微有些焦躁于褚时序何时来,而她是否做错了这个决定。 何媗自看清何府所处的险地,就消了一些她一门心思想远了褚时序的心思。她一直以为那一次与褚时序于雪地里杀人,使得她与何府卷进了那权利斗争中。只现如今才想明白,她与何府一直在这漩涡中。 定国侯府上一世的结局,何媗不曾看到。但想来,作为一只待宰的羔羊,是被虎吃到,还是别狼吞掉。又有什么区别呢?那褚时序这个猎人呢?这一世他是否还能成为猎人。若真的成了猎人,未来他是否能护住主动向他投诚的羔羊? 门口有了一些响动,何媗转头看那门口。自门外进来一个穿了一身蓑衣,头戴斗笠,仿若一个渔翁一般的少年。原那少年也跟着两个随从,待少年看包间内只坐了何媗一个,就伸手止了那两个随从,只一人进了包间。 随后,少年自己除了那斗笠蓑衣,样貌绝美。 不是褚时序会是何人? 何媗为他斟了一杯茶。茶是何媗寻来的,只用五谷翻炒、晒干,食用时配以石蜜泡水。 褚时序只闻了下,而后看了何媗一眼,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过了一会儿,褚时序才轻抿了一口,似是喝了,却未咽下,说道:“这东西虽粗,却很是香醇。” 此时的褚时序,完全看不住那杀人时的狠辣。举止优雅,有些儒雅小公子的模样。 当真是个双面人。 却也难怪于外面盛赞他的品德,裕郡王妃有这么个继子,倒也难怪要时时的提防了他。 褚时序是饮过一口,便 不再饮了。笑了问道:“何二姑娘是何时知道我的身份的?” 何媗笑道:“那褚公子是何时知道我的身份的?” 听后,褚时序看了何媗一眼,见她穿了一身蓝色锦袍,如男儿一般束发,未施任何粉黛,模样虽然不济,但这幅打扮看的倒也清爽。于是,褚时序笑了说:“姑娘得意邀我前来,莫非想借此威胁我?” 何媗听了他说话还带着些童声,只低了头,为自己倒了一杯茶。 生怕自己因着对方年纪尚小,不知觉的带出些轻慢来。而后,何媗饮尽了一杯茶,笑道:“那日我就说过,我是求生,不是求死。此次前来,乃是因为有事相求于褚公子。” “求我?我一个裕郡王府里病弱公子,能助的了你什么?”褚时序见何媗饮尽了一杯茶,才为自己倒了一杯,喝了少许。 何媗轻笑一声,说道:“这事许是褚公子也想知道的,是正觉寺的事。” 褚时序抬眼看了何媗一眼,说道:“这佛门清净地,能有何事?” “佛门清净,人却不洁净。度世他素有龌龊嗜好,喜欢玩弄那五六岁的女童。据说,现今于他的禅房内,就藏着两个小丫头。”何媗说道。 这该是十年后才揭出来的事,如今被何媗早早的提了出来,送于褚时序知道。当初何媗被迫送予水月庵斋戒祈福,也曾想过将这事揭露出来。但因事发突然,何媗也不曾知道那些被掳来的丫头藏匿的准确地方,所以忍下未说。以至后来,褚时序引来清月与何媗相见。何媗知道褚时序在水月庵安插人手,却因不知褚时序与度世等人是否同盟。爆出这一事,是否能坏了褚时序的事。 于是,何媗一时也未敢有举动。 直至前日,有传言,度世大师盛赞与郡王妃贤德,称其乃九天玄女转世普世而来。这本是很荒谬的说法,论度世本一个出家之人,如何能知王妃是否贤良。且那九天玄女即为普世而来,为何郡王妃没有普世之举。 只这话乃度世传扬出来,许多人碍于皇家威名,不敢擅自揣测罢了。只何媗也是知道,度世该是不会与褚时序一盟,而那水月庵有与正觉寺同气连枝,褚时序不见得就没有查出度世所犯之事的心思。 褚时序听后,果然定神想了片刻,而后笑道:“姑娘送予我知道这个消息,是求我相助,还是要来助我?” 何媗老实答道:“两方皆有。我之处境,褚公子该比我看得更加通透。所以,我想 用我只能,来助公子。亦求公子相助。” “想帮我对付了郡王妃?助我取得郡王之位?而后庇护你们?”褚时序笑着问道。 话已说到此处,褚时序知何媗已看明了一些,于她面前也不再遮掩。 何媗垂目答道:“那一个借神仙的名儿来为自己挣贤良名的,也值得褚公子对付?那郡王虽好,但也终究只是一个郡王罢了。褚公子祖父是汝阳王,外祖父忠义王,都是这朝少有的异姓王爷。褚公子有这样的先祖,该是不会仅限于与府内与一妇人争斗的。” 褚时序这时才没了笑容,深深的看了何媗一眼,直接问道:“你只靠了这一点子消息,就打算助我?” 何媗双手交叠搭在膝上,止住了双手的颤抖,笑道:“现在说到富,大家都提那江南的迟家,但便是迟家,也是未及当年顾家的一半儿。褚公子当初用清月助我,留我一命。就该是有用我之心,我有何用?不过是顾家之财罢了。” 上一世,褚时序虽然狠辣,但于辅助过他的人,却是厚待。于何媗死前,并未作出狡兔死走狗烹的事。何媗也是凭了这一点,才敢冒险找到褚时序。 褚时序看了何媗许久,突然笑道:“你当真想做吕不韦?” 何媗摇头,说道:“我只是一只不愿束手等死的羔羊罢了。” “羔羊?你们家与一些人眼里,确实是一只肥羊啊。” 褚时序站了起来,看那外面的雨停歇了些,冷笑道:“只你知道自己是羔羊,去寻找庇护,还是好的。一些世家大族,何尝不也是羔羊,只他们以后自己是狼。还想着分些羔羊的肉来吃,这才是真正的蠢了。” 何媗不知他说的是哪家,也未答话只静默了。 褚时序也只看了这雨,好一会儿之后才说:“我于心里,是喜欢你这类人的。只你所说的顾家财产,现在却并不在你手中。” 何媗答道:“若没有拿回财产的盘算,我如何会约了褚公子见面?” 褚时序说道:“既如此,你且做你的事去。你既有心倾力助我,我必尽心庇护于你。” 虽褚时序与何培旭同岁,但生的却比何培旭高一些。 只何媗虽见褚时序样样皆比何培旭出色,但她并未想让何培旭成了褚时序那样的人。天下间早慧老成者少有,何媗是重生磨砺出来的,褚时序便是占了上天赐的这份独宠,也需和着自己的血泪历练出这番心机。 何媗略微晃神的功夫,褚时序已于窗边折回桌边坐下,说道:“你既告知我一事,我就与你说一事。你那三婶子是个不省事的,最近,她与礼部尚书的夫人见过了一面。” 何媗一愣,却也即刻反应过来,褚时序既在水月庵中安插眼线,那何府又怎会没有他的人。 而后,褚时序也未道别,只穿好蓑衣斗笠带了随从,走出那酒楼。 褚时序此番之所以会前来,也是他一直知道何府动向,且他所安排的人时时将何府之事告知于他。何府确实是一只待宰的羔羊,只若能为自己所用,也是枚有用的棋子。 若不能。 褚时序抬起头,看何媗开了一扇小窗,也与楼上看了他。褚时序隔了细弱的雨线,冷笑着想道,那何府许就失了一次自救的机会。 何媗垂头看向褚时序,见他微微的抬了头。何媗皱了眉,只希望这次自己没有赌错。 何媗是不记得褚时序上世娶了谁了,也许谁都没娶。她也未曾见过褚时序成年后的光彩,只是看着如今的褚时序想。这样的人,若待到他成年之后,那无论谁站在他身边,都该会被衬得如尘埃一般。 两人匆匆于雨雾中对看一眼,就又别看脸,分别为自己的事谋划去了。 何媗需用心谋划,取得她母亲留下的财产,才有资本去借用褚时序未来的势力,庇护她与弟弟。褚时序需步步为营,用他这些年铺陈下的人脉,用他外祖父暗地里给他的势力,狩猎那些虎狼。 ☆、44蠢人蠢计 何媗既知她如今的处境,正如那夜被静安等人追杀一般。逃无处逃,也无力可逃。只得尽力杀尽对手,才得一线生机,却也静下心来, 倒不若前几日,突然勘破这局势那般慌乱了。 待何媗回到何府,先是去了何老夫人那里,将自己外面看到的新鲜事讲给了老夫人听。何老夫人见何媗连那卖糖葫芦的捏泥人的都当了趣事讲了出来,当真是觉得何媗是被这宅院圈的太过可怜了。自此越发的纵容了何媗,随她怎样出入何府都可。 何媗自何老夫人的院子回来,第一个迎过来的,不是杏儿也不是芸儿,反而是那呆里呆气的白芷。白芷一见了何媗,就哭丧着小脸儿问道:“姑娘,奴婢是不是这院子里最呆的丫头啊?” 听得何媗一愣,待抬头看了小九与杏儿藏了门后,只露出两张粉脸来。 就知道定是这两个丫头捉弄了白芷来,何媗就笑着指了小九与杏儿两个:“你们现在已学的这样坏了,竟闹到我这里来了。” 小九与杏儿自不敢藏着,连忙走了出来,也都哭丧了一张脸,说道:“姑娘,原奴婢们就只是与白芷说了一句玩话,谁知道她竟真的去问姑娘去了。” 何媗恐白芷受了欺负,只问道:“这玩笑从哪里来?” 杏儿回道:“原是三夫人身边的怜香姑娘过来,要找了白芷做事。白芷问奴婢,为什么院子里的丫头,独找了她。奴婢就哄她说,是因为她是这院子里最呆的丫头,怜香才找了她。她说她不是,奴婢就随口一说,你不信,你去问问姑娘去。谁料,她就当真问了……” 说着,杏儿嘟着嘴,用力的挤了几滴眼泪,让她看的更加可怜了一些。 白芷见杏儿都哭了出来,也有些惶恐,疑心自己又办错了事,也急的要掉了眼泪。 只杏儿是假哭,白芷则是真的要哭了出来。 原何媗这里除了让丫头将份内的事做好,且不要起了歪心思。那旁的时间,何媗是不大拘着她们的。没像王氏等人,十二个时辰换着法的折腾着这些做丫头的。所以,何媗这处的丫头是比旁处要爱玩闹些。 此时,何媗看这三个小丫头这般作怪,却也有些哭笑不得,只摸了白芷的头,说道:“杏儿,你的眼泪没下来,倒先把白芷给急哭了。你且说说,那怜香来做什么?” 杏儿就擦了擦眼泪,连忙笑着说道:“说是要姑娘往日里写的几首诗,就是没得诗。随便什么带字儿的 都成。白芷她不敢应,就来问了我们。” 何媗虽然现在一时不知吴氏要弄出什么事,但前头褚时序既已对她提过,就也大概猜到该是于傅家一道谋划起自己的亲事了。 于是,何媗听后,笑道:“那我知道了。” 回头,何媗看到白芷殷切的看了自己,何媗少不得又摸了摸白芷的脑袋,哄道:“你并没有那么呆。” 白芷立即破涕为笑,又黏在杏儿身后了。杏儿原见她是个开不起玩笑的,竟真将事情告到何媗面前,一时不愿理她。只白芷缠的太紧,杏儿过了一会儿,就耐不住又与她说笑起来。 何媗自重生,就将原来写的诗词,尽毁去了。书写时,只用端正的宋体,仿若刻印的一般,也是防了有人拿了她写的字,仿出笔迹来作怪。 何媗心想,三夫人既然是派人来求,就是她也不清楚自己的真正笔迹。 恰好,赵妈妈于此时,进了屋来,为何媗换了被热茶。 何媗看到赵妈妈就笑了说:“妈妈可会写字?” 赵妈妈笑道:“之前大夫人在时,让我们都学了几个字,老奴是写的最好的。” 何媗笑道:“正好,我于这里有用的着妈妈的地方。” 说完,何媗起身随手翻了一下书。正好就翻到了那句“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何媗就让赵妈妈让整首词都誊写下来。 赵妈妈原见这词乃是书写情爱的,心中以为何媗是开了情窍。虽想规劝了何媗几句,却因了对何媗的畏惧,又不敢多说什么。只将那首词抄写了几遍,由了何媗挑出一副还略像点儿模样的字。打发了白芷,去交给了怜香。 随后,何媗只将这事暂时放在一边。因听得王氏拿了府中许多钱就救徐妈妈的儿子,何媗就先去查了这事。查明之后,何媗并未声张,只让人撺掇着王氏去拿了府中更多的银钱。 待太后大丧过后,刘家就来人到了何府,定下了亲事。此时,翠绺也成了何媛身边最得用的丫头。何媛时时与翠绺说,要为她报了那两巴掌的仇。翠绺只做感激涕零状,未露出心中一点儿恨意。 这日午后,何媗才睡过午觉起来。就见小九慌慌张张的来报:“姑,姑娘,前门有一个泼皮拿了一首不知从哪里抄来的诗,来求娶姑娘。说什么朝朝暮暮不分离的。” “诗?” 何媗先是疑惑了一会儿,而后才想起了吴氏求诗的事 。于是何媗笑着问道:“人在哪里?” “尚在门外,门上不敢声张此事,只找来了奴婢。让奴婢告知姑娘,问是不是要即刻打了回去。”小九答道。 何媗笑道:“若如此做,不是显得我做贼心虚?他既嚷了出来,我就去见一见他。” 说完,何媗换了一身水蓝色的骑装,拿了鞭子,带了芸儿、杏儿、小九、赵妈妈,一同去了前门。何媗也未料到吴氏怎的就急成这般样子,与傅夫人弄出这般拙劣计量。当她是香莲?被污蔑几句就如她们所愿的撞死在门前么? 她何媗可是做了鬼,也会重活一世,拉着一票人来偿还她流过的血泪的。 何媗自是不知道这两人的慈母心,自上次何媗安然无恙的与水月庵返回。何姝就又怕又怨的病了一大场,她既病了,引得傅博也跟着病了。于是心疼的那两个做母亲,只得立即商量了如何除了何媗。她们本就是深宅妇人,从小学来的招数,也就只那几样。 且于她们心中,名声是最重的。也就认定了那名声对于何媗,也该是最重要的。此事吵嚷出来,稍微有点儿心性的女子都活不成的。就想了这个法子,来整治何媗。 一到前面的大门处,就听门口有一鸭嗓的男声在吵嚷:“凭什么不让我进去,我是你们府上的二姑爷。特来求娶媗妹妹的。” 何媗听得那男子称自己为“媗妹妹”,立时恶心的眉头一皱。拿了鞭子就走出门去,门外也已围了一圈儿的人,何府的几个家奴怎么驱赶,也不散开。站在何府大门前的,是个十六七岁的男子,长的高瘦,眼角下垂。模样虽还看的过去,却因带了猥琐之气,看的让人厌弃。 “当真是何媗与你写的诗?”何媗用鞭子指了那男子问道。 那人扫了何媗一眼,见何媗仿若男儿一般,就以为她是哪房的小少爷,于是说道:“自是她亲手给我的。” “何媗就在这处,敢问兄台能否指出是哪一个?”何媗笑着问道。 那人扫了一眼芸儿等人,见杏儿与小九年纪小,就走到芸儿面前,笑着喊了一声:“媗妹妹。” 旁人听后,都笑了起来。芸儿一边冷笑着,一边厌恶的看了那人一眼,退后了几步。 何媗也笑着说道:“我何媗也是出过门的,并不是个养在深闺的。你既与我情意相通,怎不识得我?” 那人这才醒过劲儿来,咬了牙看了何媗一阵。而后拿起手中的诗,强撑着 笑道:“是我记错了,是姑娘托人将这诗交给我的。” 何媗笑道:“我并未写过这样的诗。” 随后,赵妈妈上前看了那诗,笑呵呵的说道:“哎呦,这是老奴的墨宝啊。” “空口无凭……”那人没成想遇到这变故,连忙说道。 只才说完,就有人备上笔墨纸砚。赵妈妈就将那词句又誊写了一份,与先前那份的自己是一模一样。何媗未待那人再说话,先问赵妈妈:“赵妈妈如何被那人偷了这份东西去?” 赵妈妈听得何媗说了“偷”字,立即说道:“原是放在荷包里,留着于七夕做河灯用的。只前些日子,被个贼人给偷去了。没想到这贼人当真胆大,偷了钱财就算了,还敢拿了偷来的诗句来诬赖起姑娘了。” 何媗听后,立即掉了眼泪,哭道:“当真是可恨极了的贼人,还不将他拿下,送到官府去。问他两样罪,一是偷盗,二是诬陷于我。若官府不加以严惩,我就跪到那皇宫门前,终有人为我这个弱女子做主的。” 杏儿与小九看到这里,先是一愣,而后也立即跟着哭了起来,一齐说道:“还不快绑了他。” 这时,家奴即刻上前捆了那男子。 那个人原也是落魄了的世家子,因过惯了富贵的日子,又没有考功名的本事,且看不起那从商的活儿,只靠了四处打秋风过活。如今旁的本事没有,只练就了一张厚脸皮。现在听的那傅夫人给他许下的许多好处都没了,又要摊上一场牢狱之灾。 连忙瘫在地上哭道:“姑娘,不要送我去见官。是,是,是那傅夫人逼我去做的。”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 ☆、45何媗退亲 何媗听得也是一愣,她也没料到这人如此不经吓,只得继续哭道:“你说的是哪个傅夫人?” 那人连忙说道:“就是那礼部尚书的夫人。” 何媗倒抽一口气,做出慌乱的样子,哭道:“你莫要再诬赖人,那傅夫人有何缘故要来害我?你若说不清楚,那你就要再多加上一条罪责。” 旁的人均议论纷纷,那人慌忙说道:“傅夫人是想跟姑娘退亲,才找了这个法子来害姑娘。我原来也是不愿意的,后来傅夫人给我十两银子。” 说着,那人竟然也哭了起来,蹲在地上哭着说起他家往日的荣华,今日的苦楚来。 何媗见这事揭露在大庭广众之下,就越发的要把这罪名先给傅夫人坐实了。于是何媗擦了擦眼泪,大声说道:“当真没想到傅夫人是这样的人。” 杏儿也哭着,大声说道:“她原是不想背信弃义的名声,才来这么害姑娘。也太过无耻了。” 说完,小九也哭了起来。赵妈妈原来脸上还带着笑,如今看何媗她们都哭得真真了。赵妈妈也挤了挤眼睛,只她人老了,情绪来的不如杏儿她们那般快,许久没落下眼泪。最后,赵妈妈只得拿了帕子捂住脸,大声嚎哭起来。 只是赵妈妈的雷声虽大,雨还是没落下一滴。 杏儿的嗓门原比何媗大,她这一嚷,连站在人群最后面的都听清楚了。这么多冒着风险看官家热闹的人。自此只记住了两条,一是,那礼部尚书的夫人是个阴险无耻,为了保全自己的名声,去坑害别人家姑娘的人。二是,定国侯府里有个大嗓门的丫头。 何媗看人聚得越发多了,心想,这傅夫人为自己搭的这台大戏,既然已经唱了起来。那自己不把这戏唱的更加热闹些,着实对不住这帮子挨这里看热闹的人。 于是,何媗就哭道:“你既如此说,可敢让我带了你去傅府当面对质?” 那人缩了一□体。 何媗见状,便说道:“你若不去,那就即刻将你送去府衙。” 那人深吸一口气,说道:“我愿随姑娘走一趟。” 说完,那男人就哆嗦着腿站了起来,颤声说道:“我这里还有那傅家管家给我银钱时留下的荷包,不怕他不认。” 何媗这才止住了泪,朗声说道:“那好,立即与我备马,我们这就去了傅府。” 此时吴氏才得了讯息,由何姝扶着走了出来。只刚一露面,看 着外面乌压压的人,便即刻退了回去。只低声唤道:“媗丫头,不要鲁莽啊。” 何媗仿若丝毫听不到一般,也不答话。这吴氏又连忙推了身边几个丫头,带了哭腔说道:“还不快拦着她,非要让她闹出惹人耻笑的事么?” 那些丫头竟没一个敢动的。 何姝逼得无法,只得走出门去。待何姝露面,众人一静,心想,这小美儿,必然是那仙子何姝了。何姝被那些或猥亵或探究的眼神盯着,脸涨的通红,只勉强走到何媗身边,拉了何媗的衣袖,低声求道:“姐姐,你就成全了我这一回吧。” “成全你?那有那个来成全我?”何媗甩开何姝的手,亦低声说道。 待马备好,何媗立即翻身上马,领了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奔那傅府去。吴氏情急之下,却也无法顾及的那么许多,连忙拉着怜香说道:“快,快去叫二老爷回来。” 这临京城中的平头百姓哪里听过这样的稀罕事,于是许多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没等何媗到呢,就先在尚书府门口占了座,一个个伸了脖子专等了何媗过来闹。 走这一路,小九是早哭没了眼泪,只跟在后面小声啜泣。芸儿却于这时有了心机,只掉了几滴眼泪后哀戚的看了何媗,存了些力气,等到了傅府再用。杏儿原也一时哭没了眼泪,待喝了一碗水,眼泪就立即下来了。只赵妈妈一直没掉下眼泪,于是赵妈妈觉得很是没有面子,只跟在最后,怏怏的走着。 那傅府的几个守门的奴仆原见门口围了一群人,就未敢轻举妄动,连忙将这事儿回了傅夫人。傅夫人也未曾见过这样的阵仗,一时没了主意,只让大门紧闭了,一面让几个壮实的家奴于门前守着,一面让人偷偷的从后门溜出去与傅尚书报信。 于是何媗一到,看到的就是傅家紧闭的大门。何媗自不肯就此罢休,连忙下了马,对了守门的奴仆施礼,说道:“定国侯府何媗,求见傅夫人,有一事求证。” 那些奴仆只想快些将事情打发了,连忙挥手说道:“快走,我们家夫人不在。” 这时人群中却有人喊了一嗓子:“傅夫人一直在府里,并未见她出来。” 何媗这才站直的身体,掉了几滴眼泪,大声说道:“傅夫人为何避而不见,难不成当真是傅夫人找人来诬陷我,借此退亲么?” “这傅府连侯府千金都能随意陷害,更何况别的人家。今日,一定要说个清楚,还我家姑娘清白。”杏儿压着嗓子喊道。 而后,杏儿就冲向了奴仆。 那些奴仆本能伸手轻挡了一下,杏儿就倒退了几步,跌倒在地上。芸儿连忙扑了过去,看了杏儿双眼紧闭,心头一紧。待杏儿与暗处掐了芸儿一下,芸儿才松了一口气,待反应了片刻,才哭道:“你们竟然还敢伤人。” 何媗原也以为杏儿受了伤,忙过去察看,待看到芸儿与她眨了眨眼睛。何媗才定了定心,指着傅府的大门大声说道:“不过是一门亲事,你们何必做出诬陷我名节,又伤我奴婢的事。今日,我就退了这门亲事,合了你们的心。” 随后,何媗见傅府门前的那对白狮子实在扎眼,就说道:“傅家人如此欺人,怎可有这样白净的狮子为他家守门,哪位能给我些墨来。” 随即就有人呈了一桶黑水上来,何媗见来的这样快,就看了那拿了黑水来的人。是一个十一二岁圆脸大眼的少年,何媗并未见过。何媗稍微一愣,却也并不多想,只拿了鞭子与那黑水中沾了沾,一鞭子甩在那白狮子身上。 众人大喊一声“好”。 何媗连甩了三鞭子,甩一下,旁的看热闹的人都大喊一声“好”。 待三鞭子甩完,旁的人,都觉得很是爽快。 何媗只觉得,此情此景很像那江湖卖艺的在讨口彩。 傅尚书坐了一顶蓝呢小轿停在人群外面,听了何媗说话的声音与众人叫好声。双手紧握着,命令轿夫改由后门回去。 此时,又听何媗与外面大声喊道:“如此行径,如何做的了礼部尚书,比我家二叔相差远矣。” 傅尚书听得外面的众多附和声,直气的双手发抖,面色铁青。 待傅尚书回到家中,走到大厅,恰好看到慌乱无措的傅博与傅夫人。傅尚书扬起手,一巴掌打在傅博脸上,骂道:“孽子,都是你惹下的是非。” 傅博被打的滚到了地上,因他从未挨过打骂,当即愣住了。傅夫人赶紧护住了傅博,哭道:“是那侯府二姑娘不省事,你何苦拿我们家儿子出气?打坏了他,那可如何是好。” “我几次劝你们,这门亲事结就结了。待娶了那丫头进来,如何整治不了她?你们偏急在一时。一个整日与我苦恼,一个拿死来逼迫我。现在这事儿吵嚷开来,我倒要问你该如何是好?”傅尚书骂道。 傅博此时扬头说道:“我怎能让姝妹妹做续弦?那岂不是委屈了她?那何媗既然来闹,我们就告知官府, 前来抓她,看她能如何。” 傅尚书咬了牙,骂道:“你还嫌事情闹得不够大是不是?你拿她什么罪名?她那里就有现成的诬陷,伤人的罪名,用来拿我们。你当只何媗一个么?她一个小丫头怎敢闹到这里来?什么何姝何媗?她们是何家给咱们下的套儿。那何安谦哪里是奔着礼部侍郎去的,他是奔着我这个位置来的。” 说完,傅尚书又欲踢了傅博一脚,只被傅夫人挡了下来。傅夫人叫了一声,吐了一口黑血。傅博慌忙抱住了傅夫人,叫道:“娘,娘亲,你怎么样了?” 傅夫人只拼命咳着,一时说不出话来。 那傅博本就是个被娇养的贵公子,他见傅夫人说不出话来,连忙又跪了去求傅尚书。傅尚书眯着眼睛看了眼傅夫人,问道:“何媗那丫头手里都有些什么?” 傅博摇了摇头,一概不知,只求了傅尚书去救傅夫人。 傅尚书看了傅博咬牙恨道:“还不如没有你这个儿子。” 说完,傅尚书只叫来家中管事,那管事儿的早因为参合在这事里,吓的不行。待傅尚书来问,连忙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给傅尚书听。 傅尚书听得收买的那人手里只有一个荷包,便问道:“那荷包是什么样子?” 管事儿的回道:“是小奴平时装钱用的荷包。” 说完,那管事看了傅尚书一眼,只见傅尚书眸光变冷,直把那管事吓的哆嗦起来。 傅府门外,何媗又赞了一场何安谦的品德高洁。 这时,傅府的大门突然开了,傅尚书身穿一身素色长袍,一人走了出来。他看了一眼被弄的污迹斑斑的白狮子,皱了一下眉头,然后拱手说道:“此番事情,乃因我府上一家奴。因怨恨在下的夫人,所以设计陷害,用以坏我德行。现这恶奴已然绑来,立即送交官府。” 随即,一捆绑的十分结实的男人,被从傅府中推了出来,来将这罪给认了下来。 ☆、46休妻回家 傅尚书看着那个穿的如男儿一般的瘦弱女孩儿,料想她便是何媗。 于是,傅尚书挤出笑容,说道:“旁的事还请姑娘进府商谈。” 何媗说道:“我二叔曾说过,所谓君子,就该事无不可对人言,傅伯父何必遮掩。不若就在此处说个清楚,也免得旁人再误会了傅伯父。只傅伯父说那恶奴是为了坏了您的名声,才做下这事儿?小女始终没想个明白,他与傅家伯父伯母有何仇怨,才做下这事?他怎又想到了如此迂回害人的法子?怎又料准了,我定能识破他先前设下的计策,前来傅府对质?莫非这人是料事如神的神仙不成?还是他于傅府何府都埋下暗探,若是如此,此人更是图谋不轨,指不定想犯下多大的案子,该交到顺天府查办才是。” 说着,何媗看向那个被捆绑起来的奴仆。 那被绑起来的,就是傅家的管事,因搅进这件事里,自知逃不过。干脆帮那傅夫人顶了罪名,保了他全家老小往后的衣食无忧。他既管了些事,就还是有些小聪明的,连忙编道:“小人,小人乃是怨恨了傅夫人厚待旁人,却刻薄于我,就暗恨于她。但小人地位卑贱,无法整治了她。就想到,就想到,借侯府的势力来对付她。于是趁着侯府上赵妈妈外出之时,偷了她的荷包……” “你知道那荷包里有词句?”何媗问道。 那傅府的管事回道:“我原先并不知道,只想寻些物件好下手。” 何媗又问:“你怎只对了赵妈妈下手,怎知她是我院子里的?是谁告诉你的?你又是怎么偷了她的东西?是自己偷的?还是找人偷的?” 傅尚书看那管事有些挨不住,连忙说道:“何媗,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是什么人?由得你来审案子?” 何媗冷笑,回道:“我自然知道这里是何处,我是何人。这里是礼部尚书府门前,我是定国侯府的二姑娘何媗。我父亲是定国侯,他于四年前战死沙场。我祖父,是抚远伯,那年北蛮来犯,他年逾五旬仍披甲上阵。请问傅伯父那时你在何处?你是何人?若傅伯父不愿在这处办理此事,那大可以去顺天府衙,顺天府理不清,我就去大理寺。我不信,这世间就没理顺这事儿的地方,我就要弄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到底是有人想借我为刀来杀人?还是想设计陷害我这个无父无母的孤女。” 那些看热闹的人,眼睁睁看着这出戏,从武松怒打蒋门神,演到包公断案,现在却有些奔向岳飞传的意思了。那在边疆为国家抛头颅撒热血的 自是岳飞,那再后面暗害人家儿女的…… 于是,一干人,也没了起哄的心思,不知怎的,都只盯着傅尚书看。 傅尚书咬了咬牙忍住怒气,深吸一口气,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何姑娘说的对,是该审问清楚。” 说罢,傅尚书狠狠的看了那管事一眼,说道:“你一定要据实说来。” 那管事哪里能编的了那么许多谎,一时怕说漏了嘴,就一字未敢露出。 何媗见状,了然的点了点头,说道:“这人一句话都答不上来,看来其中还有内情啊。一个人犯案却不知内情,当真是他做下的事,还是替人……” 何媗话未说尽,只看了傅尚书一眼。 因何媗也未明言,使得旁人皆听出何媗话里的意思,傅尚书又不能指责她诬陷。只对着那跪着的管事骂道:“你支支吾吾藏了些什么,还不把你的罪行交代清楚。” 那管事的满头大汗,买料到顶个罪名,却也如此麻烦,只得继续慌忙编道:“我先是买通了定国侯府的一个小丫头……” 何媗大声问道:“买通的是哪个丫头。” 那管事他只听傅夫人吩咐办事,哪里知道定国侯府内宅的丫头名字。可丫头的名字总是离不开香啊秀啊的,就说道:“记得是个叫什么秀的,我也未记得清楚。” “长个什么摸样?”何媗问道。 那傅府的管事低头说道:“并未看清。” “买通她花了多少银子?”何媗继续问道。 傅府的管事答道:“五十两银子。” 何媗问道:“你托她何事?” 管事答道:“我托她打听姑娘身边的丫头婆子。” 何媗又问:“你一个月的月钱多少?” 管事答道:“四两银子。” 听后,何媗笑了说道:“好个精明的人,你一月只四两银子,五十两银子是你一年多不吃不喝才存的下来的。你就拿着这一年多辛苦存下来的银子,交给了没看清摸样,记不住姓名的丫头,来打听我身边的丫头婆子是哪个?” 那人一慌连忙说道:“我原是让那丫头去偷荷包的。” 何媗越发笑的厉害:“若真有这个丫头,那她既在定国侯府中,能偷的赵妈妈的东西,怎偷不了我的?若是借我之手,来毁傅府的脸面,那何苦去偷了赵妈妈的东西。顺便拿了一个物件,交给这蠢货, 说是我的东西,不也可以成事么?” 说着,何媗指向那先前口口声声要做侯府二姑爷的人,那“蠢货”抬了抬头,可怜兮兮的看了众人一眼,又低了头。 “这事儿,你哪里有一处说的通的地方?恨傅夫人?你还不如说你记恨我,想借此毁我名节,将我逼死。却不料偷错了东西,来的让人信服。”何媗大声说道。 那管事张口结舌,他于太阳下面跪的久了,那些围观看热闹的又对了他指指点点。此时,又得何媗步步紧逼,一声声的问着他:“我与你又有何仇,你有何缘故如此害我?” 那管事是一句都答不上来的。 可他虽未说,这些一直将热闹从头看到尾的人,就是再蠢笨的,也是能够看出来的。 现如今唯一合乎情理的说法,就是傅家本想害了那侯府二姑娘的名声,借此将她逼死,得以退婚,成全了他们自己。可这事儿却被识破,侯府二姑娘脾气又大,就过来大闹傅府。傅家见事情闹大了,才寻了一个人前来顶罪。 众人均窃窃私语,虽说尚书官位大,但看热闹的人多,他能识得这些人是谁?所以这群人,倒也不怕被他挨个拎过来报复。 那平头百姓都能看穿的事,傅尚书在官场打滚几年,怎又品不出其中的味儿? 恰好这时,傅博与府内跑了出来,直奔傅尚书而来,哭道:“父亲快去请大夫来,娘亲,娘亲她又吐了一口血。” 傅尚书咬了咬牙,说道:“牛氏是救不得了。” 待何媗听完傅尚书的话,略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于他口中说的牛氏,就是傅夫人。 何媗心想,傅尚书如此说,难道是要丢卒保车? 果然那傅尚书走过来,对了那管事说道:“你说话漏洞百出,哪里能使人相信。快说,事实终究如何?” 那管事昏头涨脑,看了傅尚书,一时未明白其中意思。 傅尚书上前走了一步,眯了眼睛说道:“你且放心,无论是谁指使,哪怕是我傅府中人,我都不会加以庇护。” 而后,傅尚书昂首说道:“现下事情走到地步,傅某在此立下一誓。无论我傅府中人,有谁做了这等诬害忠良之后的恶事,傅某觉不加以庇护,必要大义灭亲。哪怕是傅某的夫人,儿子……” 说着,傅尚书撇了傅博一眼。 于傅尚书心中,夫人可再娶,儿子可再生,如何能比得了他 寒窗苦读多年博来的仕途。 傅博尚要再喊一声“父亲”,却见傅尚书一脸漠然,如看陌生人一般的看了他一眼。傅博往常受尽娇宠,从未见了傅尚书用这种眼神看了他,仿若看一枚弃子。 傅博也是愣住了。 那管事却也是明白过来,只犹豫了一会儿,才说道:“是夫人让小的做的,她因想退亲,又怕老爷重信义,不同意。所以叫小的做下了这事?” 傅尚书于众人面前,皱了眉悲声说道:“竟真的是那妇人做下的恶事,那牛氏先是诬陷何姑娘的名声,而后她又避而不见,致使恶仆伤人。也是因我忙于朝堂事物疏于照看,没料想傅府竟发生这样的事,而我竟毫不知情,实在难辞其咎……” 随后,就有傅尚书的贴身随从哭道:“老爷何必将罪责担身上,老爷您在朝堂上做官,哪里管的了内宅的事呢?” 傅尚书摇了摇头,说道:“无论如何,那牛氏罪大恶极,我现在就写下休书,将她休回家去……” “父亲,你怎可这样就休弃了娘亲。”傅博急忙说道。 随后,傅博就指了何媗骂道:“你长了一副怎样的歹毒心肠,竟是要逼迫了父亲休弃了娘亲。” 何媗笑道:“傅伯父此乃大义灭亲之举,小女如何能逼迫的了傅伯父。” 傅尚书亦说道:“孽子,不许于这处胡闹,那牛氏犯下这样的恶行,怎能姑息。” “父亲,你也偏帮了这丫头么?”傅博指着何媗哭道。 傅尚书皱了眉,冷声说道:“把公子带下去,让他于府中自省。” 随后立即上来两个大汉,架起傅博,带进了府内,看管起来。傅博走时,仍在呼喊咒骂着何媗。 何媗笑道:“傅公子好教养。” 傅尚书咬牙怒道:“都是被那牛氏给带坏了。” 随后,傅尚书原想,事既已说开,那何安谦于这处给自己设下圈套,自不能让何安谦全身退去。后来又想,何安谦既让何媗于此处闹,就是有备无患。且何安谦才与刘国公家连亲,确实不可轻举妄动。 傅尚书只恨那牛氏未留有物证,不能拿住了何安谦的把柄。 只这场奇耻大辱,傅尚书是记下了。 ☆、47何媗其人 那个给何媗递一桶子黑水的圆脸大眼的小子并未走开,一直站在人群中间看着热闹,待热闹渐散了。圆脸小子才仿若寻常人家的调皮小子一样笑嘻嘻的退出人群,走向拐角处的一个酒楼。进去后,那圆脸小子未与掌柜的搭话,那掌柜的跑堂的也似乎早熟悉了他,都未敢拦他。便是迎面碰上,那些跑堂的也会低着头,为他让开路。 那小子直接上了二楼,走到一处房间,敲了三下房门。 门内自有人为他开了门,那圆脸小子也敛了笑容,进入屋内,说道:“公子,小的回来了。” 褚时序穿了一身玄色衣袍,正靠在窗边看着傅府门前那还没散尽的喧闹。于他身边站着一个男人,那男人身形干瘦,双目有神。面上虽还残有几分青年人的模样,但头发斑白,眉间带着很深的皱纹,一时也无法看出年纪。 这人命叫荀三华,未有表字,颇有些才华谋略,但因母亲是个未赎身的青楼女子,他又长于勾栏之地,未能踏上科举之路。最后得以忠义王赏识,收做王府的门客。后来又被忠义王分派到褚时序身旁,名为奴仆,实为出谋划策的门客。 荀三华出身虽卑贱,却是个有满腔抱负的,并未视自己为低贱之人。便是于褚时序和忠义王面前,亦然是不卑不亢。因他却是有才之人,褚时序和忠义王也未用俗礼拘着他。 另于这房间内还站着两名身着灰布的男子,俱冷着脸于门边守着,方才与那圆脸小子开门的便是这二人。 待褚时序听了那圆脸小子的声音,也收了脸上的笑容。回过身来,沉声问那圆脸小子:“那边都闹完了?” 那圆脸小子这才低了头回道:“何二姑娘已然回府了,算是闹完了。” 荀三华说道:“这一番,傅家与何家的仇也结下了。傅尚书那人最是记仇,但于面上也许要做一番宽怀大度,毫不在意的模样。” 褚时序看了一眼那圆脸小子,那小子回道:“荀先生说的正是,那何家二姑娘把那傅府门口的石狮子都打了三鞭子。傅尚书却也没说什么,还说要守信义,仍要那先前定下的婚约作数。” “何媗如何说?”褚时序问道。 圆脸小子答道:“那二姑娘自是不愿再拖着,说已出这事,无法再入傅家门。改天回了何家老夫人,就正式退了这门亲事,那傅尚书便再无话了。” 荀三华笑道:“想来傅尚书也见得真心想认下这门亲事,那守信义的话,不过说与我们 这些旁观的人听而已。” 圆脸小子亦笑道:“任谁家也不会娶一个把未来婆婆送进监牢的姑娘。对于那傅夫人和那管事与几个奴仆的处置,原来傅尚书是已休了夫人,余下的打算施以家法作为处罚。但那何家二姑娘愣是不依,非要将这些人送于官府。说是国法大于家法,硬迫着傅尚书将傅夫人送到了官府,这何府二姑娘倒也当真与传闻一样。” 褚时序也露出了笑容,问道:“她有何传闻?” 那圆脸小子先是一愣,而后连忙躬身谨慎答道:“小的家里面有个远亲,那远亲又有个连襟。那人曾在何府做过两天马夫,后来那何府的二夫人太过刻薄,月钱都无法按时发出。他又不是个奴身,就辞了这差事。先前过年的时候,碰过一面,听他说了几句何府的话。其中就有几句提到这何二姑娘的,说她顶奇怪的姑娘,据说还通鬼神。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张脸,对着何老夫人与她的亲弟弟总是一张笑脸,仿若春风拂面。对旁的人,尤其是与她不对付的,就是一张冷脸,便是笑的时候,也是冷嗖嗖的……就像……” 那圆脸小子想了好一会儿,眨了眨大眼睛,继续说道:“就像在寒冬腊月里的一把锋利刀子,又冷又利的。发起火来,也那真是雷霆之势,丝毫不估计着女儿家的名声。我识得的那个人原也是想攀附她去的,只可惜一直没个机会。” 荀三华笑说:“她既然那么厉害,又怎么想去攀附她?” 圆脸小子笑道:“她虽然厉害,却也是只是对了与她为难的。若是那些为她做事的人,好处是捞不尽的,像我们这类人能想到的好处,她能帮着得了。便是想不到的一些好处,她也能帮你想了。就只为了这份儿贴心贴意的,许多人于她手下做活,最起码心里舒坦。” 因荀三华不尽然知道褚时序的事,待想了片刻后,才说道:“原以为她闹上傅府,是受人挑破或性子鲁莽。现在听得此话,这姑娘却也不像个没章程的人。” 而后,荀三华就笑了说道:“着实是个与众不同的丫头。” “她确实与别家姑娘不同,不然,我何必过来看这场热闹。”褚时序坐于桌边喝了一口茶。 这茶已是酒楼里能拿出的最好的了,但褚时序还是为了这苦涩皱紧了眉头。于是,就想起了那日于何媗一同吃的香甜醇厚的稻谷茶。 荀三华虽受重用,褚时序又让他免去一些俗礼,荀三华也未敢过于张狂。 所以此时,褚时序坐着 ,他只得站立于一旁。 荀三华是于三年前来到褚时序这边的,初时,荀三华只当褚时序是寻常小儿。待略接触后,荀三华才明白了褚时序是怎样的人,方才收了轻视的心,真心做起了谋士。 待褚时序吞下那口茶,才挥退了那圆脸小子,说道:“那正觉寺的事查的怎么样。” 荀三华回道:“查出了一些迹象,应是却有此事。只他们行踪隐秘,一时未知那些丫头藏在何处。” 褚时序眯了眯眼睛,捏了一枚果脯,吃了几口,去了嘴里的苦味儿。心想,荀三华查的都这般艰难,那何媗是如何得知的。 于何府中的安置的人,也曾回了褚时序一些事。说何媗如何未卜先知得了何培旭遇贼人劫杀的消息,又是如何瞬间精通医术,熟知厨事。 难道她真如旁人所说,能通鬼神? 荀三华见褚时序一人沉思,未敢扰他。只略一偏头,又看向那傅家。那傅家门前的人已散的差不多了,只剩了两三个人远远的看着傅家奴仆擦洗那弄得脏污的石狮子。 傅尚书已是个一只脚踏进六皇子一方的人,如今一闹,也不知傅尚书能否再与何安谦一道共同谋事。而朝堂之上,又会引起怎样的变化。 当今皇上现在只爱求仙问道,求长生之方,处事越发昏聩了。致使先立太子于前,后又捧起六皇子,使其势头竟盖过太子。那太子与皇后虽处事低调,见那六皇子势头渐胜,如何能不防?皇后娘家也是武将出身,虽不及刘家,却也不容小觑。而杨家因先头一事,怕也要与皇上、六皇子心生嫌隙。为求自保,大概也只得投了太子一方。 而傅尚书这一事,可大可小。若说无罪,傅尚书可毫发无损,若说有罪,却也能拿去他的头上乌纱。 礼部又是个掌管科举,且与多国都有往来的地方。 若要图谋大事,此处自不可弃。 褚时序抬眼见荀三华眉头深锁,笑道:“你说下任礼部尚书该由何人当选?” 荀三华一愣,说道:“难不成傅尚书却是当不成了?此番是拉拢傅尚书的大好时机,太子怎能放过?” 褚时序笑道:“若要拉拢傅尚书这样的人,自要等他落魄惶恐无措之时。且傅尚书现今心中仍偏向六皇子,太子自然要待傅尚书看到自己被六皇子弃掉,才来做这个好人。此一遭,那傅老头儿官降一等是免不了的。” 荀三华皱眉:“难不成是何安 谦?” “六皇子便是想要捧他,太子必不肯让。朝堂之上,太子与六皇子实力相当。当由一个与两方无害去做,才能解此死结。”褚时序说道。 荀三华皱眉想了一会儿,忽然笑道:“若是梅翰林做一职正适合,他深得圣心,又与两方毫不牵扯。且他又是十一皇子的外祖,梅翰林门生众多,只此一遭,就不见得只是六皇子与太子相斗了。也许会成三家乱斗的局面。” “乱世才出枭雄。” 褚时序眯了眼睛笑道:“此等好事,还该让史家牵扯进去。便要刘家看看,他的这个亲戚,给他们扶了一个怎样的眼中钉。” “史家人员松散,旁支又多。单郡王妃这一脉,就与旁的一些支脉生了许多怨气。却也可以挑破了一些有心相争的人,奏请皇上,任用那梅翰林。内里再如何相斗,终究都是史家生的事。不怕刘家心中不生怨怼。”荀三华说道。 褚时序抿紧了薄唇笑了笑,脸上还有些孩子的柔和绵软之气,眼中却带着成年人的阴沉和算计。 荀三华不由得想起了前头那小子说了何府二姑娘的话,心想,这褚时序何尝不是寒冬腊月里的刀子,又冷,又利。 ☆、48谁主谁客 杏儿愣是忍住了她那急躁的脾气,装了一路昏迷。 待快到了何府,杏儿才睁开一只眼睛,对正背着她的芸儿小声问:“芸儿姐姐,那傅尚书的脸色最后是什么样?” 那芸儿背了杏儿一路,早累的喘得说不出话,只缓了一口气才说道:“我……我哪里有功夫去看他的脸色,不过杏儿,你以后可不能再吃的这样多了。” 杏儿撇了撇嘴,又问那赵妈妈:“妈妈,你看见了么?” “记得春燕自家中拿回来的冻梨子么?” 赵妈妈斜看杏儿一眼,笑着说道:“听得二姑娘要把那牛氏送到官府,傅尚书的脸色就和那个冻梨子差不多。” 杏儿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芸儿原也想笑,却因背着一个胖嘟嘟的杏儿,也未敢笑出声,只憋了一口气往前走。 只进了何府,何媗便让小九先行回到院子,知会春燕一声,让春燕于另一边先做下一件事。 而后何媗就往何老夫人院子走去,走到半路就见何安谦站在院内,黑着脸看了何媗等一干人。 何媗见状先是对何安谦施了一礼,笑着唤了何安谦一声:“二叔。” 杏儿等人也都收了笑脸,做出一副气愤哀痛的模样。尤其是杏儿,又软塌塌的闭了眼睛趴在了芸儿背上。只现在芸儿见到何安谦,就想起了王氏等人如何害了香莲的。于是便咬牙强忍了怒气,倒也显得芸儿面上的表情更真了一些。 何安谦就指着何媗骂道;“你且还知道有我这个二叔,何家的脸面都没你给丢尽了。” 何媗略一皱眉说道:“二叔何故这般说,难不成,由着那些贼人诬赖于我,何家的脸面就得以保全了?” “强词夺理,必该严惩,快来人,给我绑了二姑娘到祠堂。”何安谦怒道。 何媗冷笑道:“绑我?我虽无父母,但上有祖母做主,且容二叔说绑就绑?这事如何处置,还应回了祖母,还有二叔何时成了这定国侯府的新主?我记得,当初圣上是指定的旭儿为爵位的承继人,便是他年纪再小,他才是这定国侯府的正主儿。二叔有何立场随意于定国侯中绑人?” 何安谦咬牙低声说道:“何培旭那小子是正主儿,难道我是客?” 何媗直视何安谦,低声回道:“那二叔以为呢?” 随后,何媗见有几个奴仆真犹豫的想要动手,便怒道:“便是做奴才,也该 想想自己前面挂的是哪个府的名儿?这既是不是先头抚远伯的旧府,也不是二叔另建的新府。这里是皇上给我父亲封赏下来的定国侯府。” 言罢,那些个一直听命于何安谦的奴仆也未敢动手。 这两年一直是何安谦夫妇管理府中事物,一时便有些糊涂的奴仆,真忘了这定国侯府的由来。何媗这一番话,却是震醒了一些人。何培旭十六岁就可袭爵,还有六年。虽不短,却也不是多长的光景儿。到时候,定国侯自然由何培旭掌着。若是老夫人再没了,何二老爷却也只得另建新府了。到那时,他们这群人该如何是好? 于是,就是连柯顺也没了举动。 何媗冷笑一声,向何安谦施礼告退,径直向何老夫人的院子走去。 何安谦为防备何媗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只得咬了咬牙,狠狠的扫了身边那些没用的奴仆一眼,跟也去了何老夫人那里。走此何老夫人院门口,何媗看了何安谦一眼,说道:“二叔,请先走。” “你有事,你且先进吧。”何安谦冷道。 何媗也不相让,待走进何老夫人的院子,看白术于门边守着,对她皱了眉。何媗就走到了白术身边,赵妈妈于一边挡了何安谦的目光。 白术就低声快速说道:“老夫人已知晓了,有些生气。” 何媗听后,点了点头,眼泪瞬间下来了。一走进屋子,看吴氏与何姝坐在一边。就知这是有恶人先告状了。 于是,何媗就哭道:“祖母,你要替孙女儿做主,傅家几乎要逼死孙女儿。” 何老夫人原本听了吴氏与何安谦的话,心中隐约对着何媗如此处事有些不满。觉得这样的事,何媗怎能自行闹上傅府,该回来与诸位长辈商量了,由她的叔叔婶婶为她出面做主才行。此番一闹,若是有什么误会,不是伤了两家的和气么。 本要训斥何媗两句的。 只这时,何老夫人见何媗哭得十分可怜,心就软了下来,说道:“如何这样说,那傅家夫人是个和善的人,怎么来了这样的说法?” 何媗也不知吴氏在何老夫人面前是如何说的,只扫了惊慌失措的吴氏一眼,哭道:“哪家和善的人会为退婚施计策诬赖于孙女儿,并指使奴仆伤害杏儿。” 说着,何媗指了杏儿一下。杏儿现已被芸儿放在地上,芸儿一边擦了擦汗水,一边掉了几滴眼泪,有气无力的哭道:“回禀老夫人,杏儿她被傅家的家奴伤的,至今都 未醒过来呢。” 何老夫人听她们说的凶险,便望了一眼杏儿。见往日活泼跳脱的杏儿紧闭着眼睛,似乎整个儿人都昏死过去了,连忙问何媗:“那你呢?你伤到没有?” 何媗摇了摇头,说道:“只是孙女儿着实吓坏了。原本孙女儿正打算出门呢,就碰到了一个男子拿了一首不知从何处而来的词句,来说什么求娶的话。孙女儿一时慌的不知该如何是好,就只想着与傅府对质。现在着实后悔,应先告知了祖母才是。现傅府也认下这事,那傅夫人已被傅家休去了,并被送入了官府。还巴望着祖母为孙女儿做主,那傅家,孙女儿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进的。” 何老夫人听得何媗无碍,就不再理旁的人,只摸了摸何媗的头,说道:“若是这般,那傅家实在可恶的很。媗儿不要害怕,万事有祖母为你做主。” 吴氏听得何媗要退亲,却也一时激动的抬了头。待寻思了一会儿,心想,那傅家如今又怎么会再要何家的女儿,便是傅家肯要,老夫人也必然不肯的。 何姝也略想明白了其中的事,自觉与傅博的姻缘无望,拿了帕子,小声的啜泣起来。 何老夫人只当何姝为何媗委屈,便劝道:“你也不必为了你姐姐太过委屈,你姐姐乃是这个侯府嫡女。便是没了傅家,也会许上一户好人家。” 何姝听到这里,却是哭的愈发凶了,心想,何媗的身份摆在那里,便是如何闹,也是会有一门好亲事的。但是自己错过了傅博,又能有何人呢。 何媗见何姝哭的如同一个泪人儿一般,也窝在何老夫人怀里哭了一会儿。哭的何老夫人心疼极了,哪里还想着斥责何媗的话。 待杏儿被何老夫人发话抬下去照料,何媗才于一同去的芸儿眨了眨眼睛,说道:“你且得好好照看着杏儿,别让大夫看错了病。” 芸儿知道,何媗这是怕有人查出杏儿并未有伤,就点了点头。 何安谦与门外听了一阵子话,这才进了屋内。冷了脸于何老夫人说道:“母亲,便是再如何,媗丫头做事也太过鲁莽了,也该受些惩戒。” 何媗抽了抽鼻子,往何老夫人怀里缩了缩,怯懦的颤声回道:“二叔说的是。媗儿往后都不敢了,你只别方才所说的那样把媗儿绑到祠堂去就好。” 何老夫人皱了眉与何安谦说道:“她才经过了吓,你又何苦来吓她。看媗儿这样子,哪里还有往常的精神头儿。本就是傅家的过错,为何要绑了媗儿去祠堂 去,她犯了什么过错?” 何安谦见何老夫人有心护着何媗,知道此时多说多错,也就按捺着怒气说道:“母亲说的是,是儿子被那傅家气昏了头了。” 何媗看了何安谦一眼,窝在何老夫人怀里小声的说:“二叔既被傅家气昏了头,怎不去为难傅家,反倒来为难侄女儿。好像是被侄女儿气昏了头一样。” 何老夫人揽着何媗笑道:“和你二叔也敢斗嘴,真是个爱惹事儿的。” “便是孙女儿如何惹事,不都有祖母帮孙女儿扛着么。”何媗笑道。 何老夫人揽着何媗笑道:“哪里只我一个人帮着你扛着,你那二叔虽然严厉,却也是为了你好。” 何安谦听后,只干笑了两声。 随后,白术自外面进来,为众人各倒了杯热茶。于何媗面前笑道:“姑娘,您的碧螺春好了。” 何媗听后,笑这说道:“正口渴盼着呢。它就来了,真是时候。” 待抿了几口茶,何媗看了眼还犹自哀怨的何姝,叹了一口气说道:“祖母,我这又气又怕的昏了头,有一事竟忘了说与祖母听。也不知道当不当说?” “什么事还有你不敢说的?你都打上傅府了。”何老夫人笑着说道。 何媗皱眉说道:“祖母可别再拿那吓人的事,来打趣孙女儿。那毕竟是外人家,便是扯出什么事儿,伤的是别人的脸面,此事却是事关我们府中的人。” 何老夫人皱眉问道:“关乎何人?” 何媗欲说还休的看了吴氏一眼,吴氏心中咯噔一下,心想,难不成何媗知道了其中的事。原本何媗大闹傅府的时候,吴氏生怕牵扯出了自己,也紧张了一阵。可待旁人来报,却是何媗未提及自己,傅家也未提及自己。吴氏只当何媗当真不知情,且那傅府因为有所顾虑便隐瞒了下来。才安心来何老夫人这里,先行把何媗任意胡闹的事儿说与何老夫人听。 此时,突然这么被何媗扫了一眼,吴氏心中又忐忑了起来,她只盼着何媗说的不是有关自己的事。于是吴氏就紧盯着何媗,看着何媗慢慢的张了嘴,嘴角带了一丝讽笑。 接着,吴氏便听何媗说道:“这事儿是关于三婶子的。” 吴氏登时脑子一片空白,浑身颤抖起来。 ☆、49难得糊涂 何老夫人听后,看了神情紧张的吴氏,问道:“你三婶子有什么事?” 何媗皱了眉说道:“其实先头孙女儿与外人说的话并不是实情。那个无赖拿来词句,并不是赵妈妈丢失的,乃是三婶子身边的丫头怜香来要的。因我不爱作词作画的,听到这事儿,也烦的很。就让赵妈妈胡乱抄了一份词句给她。谁料这东西竟然到了前傅夫人的手上。而后那傅夫人又找了个泼皮,让他拿着那东西来诬赖我,坏我们何府名声。” “当真如此?”何老夫人咬牙说道。 吴氏抖索着说不出话来,站于她身后的怜香也吓的晃了晃身形,几欲昏倒。 只站在一边的赵妈妈说道:“真是如此,是老奴写完后,让院中的白芷交给怜香的。” 何安谦沉声问道:“二侄女先头于外面是一套说辞,于这里又是一套说辞。到底于二侄女那里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自是这里的是真了,侄女儿当时一见那泼皮拿来的几句词句,就知道我们府上有人参合进这件事里。但于大庭广众之下,总不能去拿我们府上内贼啊,侄女儿情急之下只好扯了几句谎。侄女儿只是想着,便是府中有人与旁的人合谋陷害于我,传扬出去,都只说是何府内乱,还不定扯出什么话来。就是为了何府的脸面,我也不得不忍下不说。只是侄女儿怕若有人起了歪心思,往后会扰的何府不安宁,如此才将这事儿说于祖母与叔叔婶婶听。”何媗回道。 何老夫人叹了一口气,说道:“媗儿做的对,若真是咱们自家出事,也该由我们自己处置。确实不应张扬出去,让外人都知道了。” 随后,何老夫人扫了吴氏一眼,说道:“你还说媗儿不顾及何家脸面,说她鲁莽。她的心思可比你细多了,为何府着想多了,且知道分个里外不同。你且说说,你的丫头怜香如何同这件事儿有上了牵扯,她好端端的去与媗儿那边要什么诗词。” 吴氏颤抖了几下嘴唇,说不出话来。 何安谦皱了眉,说道:“母亲问弟妹此事,如何能问的出来?她素来不大管事,哪里能知道这些丫头的事儿。若要问,也该先从怜香问起。” “我当真是糊涂了,怜香,你来说。”何老夫人说道。 怜香哆哆嗦嗦的看了何安谦一眼,又看了吴氏一眼,跪在了何老夫人面前。 “你为何去要拿词句,想做什么鬼?”何老夫人问道。 “奴,奴婢……” 怜香抬头看了何安谦一眼,见何安谦亦看了她,忙倒吸了一口凉气,小声说道:“奴婢想要学字,所以要了二姑娘的字回去临。” “这可话怎听得甚为古怪,你老实说。”何老夫人原想说,媗儿的字也不甚好看,要她的临有何用。可待看了在她身边卖乖的何媗一眼,何老夫人就临时改了话。 何安靠在椅子上,未眯了眼睛说道:“怜香你要说得仔细些,清楚些。不然不仅你,你的全家都不会得以保全了。” 吴氏此时也略醒过神,颤声说道:“此事不关于你一人,怜香你可得说清楚了。不然拖累你家里面的人,大家就都不好了。” 怜香垂了头,许久才抬了起来,说道:“老夫人奴婢招了,奴婢就是被傅夫人买通了做下的这事。如今傅夫人既已被抓住了,奴婢也别无他话,只求……” 怜香咬了咬牙,说道:“只求夫人和二老爷看在往日奴婢还算忠心的情面上,不要怪责到奴婢家里的人。” 吴氏听得这话,才松了一口气,哭了出来:“你可把我给害苦了。” 何媗只皱了皱眉,心想若是这些人出了事,就只把忠心的丫头奴仆踢出去顶罪,往后如何还会有人认真为他们做事。他们以为只是伤了一个,却不知是寒了一群人。 “好个大胆的丫头,竟然敢做下这样的事,来祸害我们何家。”何老夫人亦指着怜香骂道。 何媗也做出吃惊之状:“当真是你?只傅夫人与那傅府的管事如何没说出你来?” 何安谦冷笑道:“估计着是侄女儿与那傅家结下仇怨,傅家还想留着这个丫头借机报复吧。” 何媗先是露出一抹冷笑,而后拉着何老夫人的衣袖委屈的说道:“祖母,莫非当真是孙女儿的错?孙女儿是不是该由着那傅家诬陷,为了名节与何府的名声碰壁而死,就结不下这仇了。孙女儿当真该当场碰死,也生不出这么多是非了。” 说着,何媗委屈的几欲又哭了出来。 “又说这些吓人的话做什么。便是结仇,也是那傅家先挑起仇怨的,与你没有相干。” 何老夫人为何媗擦了擦眼泪,心疼的说道:“可怜见儿的,今天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哭了多少场了。” 随后,何老夫人对了何安谦说道:“媗儿做事尚知道内外有别,便是知道有个我们家的人做了恶,也没把丑事漏于人前。你何故先怨了家里人,不去怪那真正做 恶的傅家。难道媗儿便任由傅家欺负,才不算结怨么?” 何安谦连忙起身说道:“是儿子一时情急,说错了话了。只是儿子实在未曾料到,何家竟然有别家安下的人。” “我也未料到啊。”何老夫人叹了一口气说道。 接着,何老夫人对了怜香厉声问道:“你且说说,你如何与那傅家勾结在一处的?” 怜香既已认罪,就不再答话。 何老夫人再问:“你是如何将那词句传递出去的?经过了什么人?” 怜香仍不答话。 待何老夫人又问了几遍,怜香只闷声不吭。何媗虽有几样逼供的手段,却也碍着何老夫人在这里,不好亮出来,只怕那狠辣吓坏了她。何媗就也忍了下来,只做一个往日虽骄纵的很,今日却受了莫大委屈的小辈,等着何老夫人问些软绵绵摸不到重点的话,来为她做主。也未有在傅府那时的厉害劲儿了。 那怜香被问了几句,仍一声不吭。 何老夫人见也问不出个什么,却也无法,只得叹了一口气。 何媗见状,看了白术一眼,白术慢慢的退出了屋子。 一切落入何安谦眼中,何安谦心想,何媗想必还有其他招数,觉得此事当速战速决。便说道:“怜香这人实不可忍,且关押起来,再来问罪。母亲也已累了……” 何媗皱眉说道:“这丫头既然为傅家做事,就未必只有她一个。若她还有别的同党,潜在府内,可如何是好?” 何老夫人此时也打起了些精神,说道:“内贼确实是无法留的,只如何去查处呢?” 何媗认真的想了片刻,笑着对何老夫人说道:“孙女儿想这丫头和傅府往来,总是会有些信件。便是没有信,也有些物件儿,没准儿能从这处查出来什么。” “那好,且去查查怜香住的地方。”何老夫人说道。 此事,自然由得何老夫人信赖的郭妈妈去做。 过了好一会儿,郭妈妈才返了回来,进屋先撇了一眼何姝。而后走到了何老夫人面前,说道:“老奴搜到了这个。” 说着,拿了一摞子纸递于何老夫人面前。 何老夫人眯着眼睛看了一眼,说道:“前头才说词句,这时又拿来这些细碎的东西。我眼睛不好,媗儿你给我读一下,看是个什么,我好审那丫头。” 何媗翻看了一下,倒吸了一口凉气,站 起来说道:“这怎么可能?” 何老夫人连忙问道:“怎么回事?快念啊。” 那些正是何姝与傅博往来的书信,待何媗含泪将那这对痴男怨女的缠绵之话,念上一段,后站起来哭道:“何姝,难不成,与怜香同谋害我的就是你么?难不成你与傅博私相授受,怜香为你传信。你想取我代之,入那傅府么?” 原本何姝尚沉浸在自己的自怨自艾中,如今听得此话,就也抬了头想要辩解,却无从可辨。看那何老夫人又怒视了她,何姝连忙慌张跪了下来,说道:“我,我没有……” 而后,何姝看向何安谦,求道:“二叔,那书信我是好好放好的,并没有在怜香那里,定是有人诬赖我。” 何安谦听得此话,合了合眼睛。心想,何姝与何媗一般的年纪,怎就她生的这般蠢,若是知道现在这番下场,还不若直接把她送给六皇子,由着她去死去活。好歹能拢住了六皇子一时的心意。 吴氏连忙张口阻止何姝,说道:“姝儿,你不要乱说话,这哪里是你的信件。又没验过笔迹,怎不知和你媗姐姐一般是被人陷害的。” “够了,当真欺负我糊涂么?” 何老夫人扫了一眼何姝与吴氏后,拉着何媗坐下,为何媗擦了擦眼泪。 过了许久,何老夫人叹了一口,说道:“我大约明白了怎么回事,媗儿确实是受了委屈了,只许多事是难得糊涂。媗儿,且先回去吧,祖母处置了这事儿。” 何媗听得“难得糊涂”这几字,就知何老夫人是想糊涂办了这事儿,把这事掩盖过去。便说道:“祖母,这事关媗儿,媗儿怎能……” 何老夫人说道:“现在错处都在傅家,又何必再闹出些事,让外人再回头看我们何府的笑话。” 何媗心中透凉,在何老夫人心中,她许是重过一些人,但还是重不过何府的名声。 何媗含泪点了点头,说道:“何媗一切听祖母的。” 何老夫人摸了摸何媗的脸,说道:“这才是好孩子。” 何媗点了点头,便起身走了。待才走出门外,便听何安谦于屋内说:“母亲所说的真是正理,这事儿却不可大闹开……” 然后,还有何老夫人的几声怒斥。 何媗只当事不关己,只往前走着。赵妈妈等人跟在何媗身后,而后春燕也赶了过来,先是问道:“姑娘,那些东西可起到了作用?我一去到三姑娘那里 ,就有人为我指了地方。便是连闲云也使了眼色……” 何媗摇了摇头,一步一步慢慢的走着。 她自傅府回来的一路就想着,如何能借这件事发作到何姝与吴氏身上。而后一进府就先让小九找了春燕,让春燕去何姝那里把她与傅博往来信件拿出来,偷放在怜香那里。何姝的院子早就有许多人归了何媗这边,春燕做这事并不困难。待何媗去了何老夫人那里,说出了吴氏的丫头怜香讨要词句的事。何媗心知何老夫人审问不出个什么,只对她提议去搜怜香的住处。 果然事成。 那怜香是吴氏的丫头,何姝又与傅博私传情信,且信又放在怜香处。一个丫头,吴氏可以装作不知,推到丫头身上,那她的女儿呢? 吴氏如何再抵赖的了?到时,吴氏必然会被休弃,何姝也会送到家庙吧。 可一切都毁在一句“难得糊涂”上。此话一出,必是不会严惩了。 何媗到底是错估了何老夫人对她的心思。 许在何老夫人心里,这个家只不传出什么恶名声,不散就是好的。哪怕拢着的这个泥潭子都已发臭了,却也不愿把脏水放出去。 何媗笑了笑,看那何安庸迎面急匆匆的走过来,何媗笑着行了一礼,说道:“三叔怎么这般匆忙?” 何安庸擦了擦汗,说道:“听说你姝妹妹挨你祖母训斥了,我去看看。怎样她没犯什么大过错吧?” “应该是无妨的,祖母素来心软,怎会重罚姝妹妹。”何媗笑着回道。 何安庸笑了笑:“那我就放心了。” 说着,何安庸就往何老夫人那边走。何媗回过头,静静的看了何安庸的背景。她素日听说何姝多少有些看不起何安庸,何安庸又为了何姝的态度,有些厌弃她。 结果出了事,何安庸却也还是记挂着何姝的。 何媗心想,若是自己父母亲在,便是如吴氏何安庸那般。一个去谋算他人,一个碌碌无为。 也是好的。 ☆、50许家来访 当日怜香就被关了起来,夜里怜香便死了,也无人问她毒从哪来。只她的家人听说了,多要了几两丧葬银子。这事儿就揭过去了,任谁都没注意何家短了一个丫头的事。 何安谦自怜香死了,又将何姝与傅博的往来信件毁了,才略放下心来。心想,如果傅府的那些人说出什么事,他就再告傅家一条诬陷的罪。 吴氏与何姝做下的事,依着老夫人的意思掩了下来。一众知道这事的丫头婆子,都被勒令禁止往外说了这事。 吴氏也被关在她自己的院中禁足,对外只说病重,无法见人。 而何姝也被以祈福的名义,打发到家庙静修。何老夫人的话是,除非改好,不得回来。 何媗心想,改的好不好,还不都是老夫人一句话的事。依老夫人那和软的心肠,怕是过个几个月,由何安谦劝上两句,大概就让何姝自庙中回来了。 而吴氏更是如此,只怕关了几天,何老夫人一心软,就又给放了出来。 何媗想想也觉得好笑,自己被何府内外联合起来算计。府外人却能大闹一场收拾的利落干净,可于府内,在所有人认为最疼了自己的何老夫人面前,却是牵牵扯扯,弄不出个结果。 自此何媗待何老夫人面上虽未变,嬉笑撒娇若以往一般,但心却比先前更冷了。 何老夫人也只当何媗是识大体,不在意这些琐事。也自认为那吴氏与何姝与傅夫人勾结,诬陷何媗名节,设计谋划何媗婚事的事,她是判的还算公正。于面上遮盖过去了,于内里也算罚了,就心安理得的享受了何媗对她的孝顺。 何姝走的那天,吴氏也未能送她,只何安庸与过来看热闹的何媛去送了他。何安庸看着何姝这几天几乎是要将一生的眼泪都流尽了,不免慈父心肠发作,为何姝准备了许多吃的用的。何姝却没把这些放在眼里,只一边哭一边说,要何安庸求了何安谦去救了她。 惹得何安庸又凉了心。 而何媛虽不知内情,但去那清苦地方祈福也总归不是一件好事,所以特去看了些热闹。待见到何姝此时,仍不失大家闺秀的风范,梨花带雨更添了几分动人之处。何媛心里不免又添了一些懊恼,待想到傅家与何家已是结不成了,而她自己却要嫁入刘国公府,才稍好了一点儿。只于翠绺面前,说了一些贬损何媛的话。 外面也将也因何媗在傅家的那场大闹,将何媗凶悍霸道得理不饶人的名声给坐实了。自此何媗也成了各 家教育女儿的反面人物。即便是原想借机搬座金山回去的杨家,也觉得虽娶进何媗这样嫁妆丰厚的人,于杨家有一定的好处。但因看了何媗这般的吃不得亏,却也犹豫起来,只怕领进门的不仅只有银子,还有一大堆麻烦。 那傅尚书不就因着这个丫头闹腾,不仅把夫人休了,还被几个御史联名参了一本。最后官将一级,由着梅翰林调任到了礼部,做了尚书。 所幸这天下间有点儿闲钱且爱攀附权贵的人总是有些的,杨家便寻上了几个不懂京内局势的富商。打算找个性子和软的姑娘娶进门去,且撑着这个大家族过些时日。 所以,自何媗与傅家退亲之后,一时也未有人敢登门求亲。 这本是让何老夫人发愁的事,却使得何培旭开心了几日。后来因觉得自己是何媗的弟弟,为了何媗嫁不得人,永远留在何府,留于自己身边而开心似乎不大合适。何培旭也就略收敛了一些,勉强装了几日不快。 何培旭因那天是去了家学里,待回来听了一些事。一面为自家姐姐委屈,一面又觉得看那傅家倒霉,很是爽快。这两日,也赖在何媗那里,听了那些丫头们将那段事讲了一遍又一遍。 何媗的院子经过几番梳理,已是密不透风。芸儿与杏儿等丫头说起话来也自在,只把那当作逗乐的事讲给何培旭听。 “奴婢当时一看,那傅府的奴仆那个儿高的,好像城门那么高的。那凶的,好像能把人吃了一样。奴婢就想起了自己的那个舅妈,打不过就赖的样子。奴婢就撞了过去,然后就……” 说着,杏儿倒退了两步,跌坐在地上。 白芷吓得连忙过去,唤道:“杏儿姐姐,你怎么样了?” 杏儿就指了白芷笑道:“没错,你芸儿姐姐就是你这样喊的。” 众人俱在院中笑了起来。 何媗却没掺和进这热闹中,她因经过一段日子,觉出卢四娘夫妇是可用的了。且他们入何府前是跑过江湖的,认识的人多。何媗便去了马场,把查明刘勇和何培旭之前那马夫的事交给了黄六,另给了他们一些钱。 这事因与前世差别太大,何媗总觉得事有些蹊跷,若能从这处查出些什么,对以后对付何安谦是有利的。而卢四娘夫妇虽不明白,为什么何媗要去找两个早已死了的人。但拿了银子,却也不得不办些事,只按着何媗说得自这些人身边的查起。但因何媗让卢四娘夫妇不能张扬,所以查的就慢了些,过了数日,仍是没 有头绪。 卢四娘夫妇银钱花光了,却没办成事,羞臊的很,推着不再跟着这事。只是何媗这里,何庆这时要顾着商铺上的事,其他几个能做事的男人,还要扎在府上庄上不能动。除了卢四娘夫妇,何媗却也想不出其他人能做这事,只又拿了些钱,交给他们切莫着急,只慢慢查来。 何媗这处忙于在铺上庄上府上处处布局,那边何老夫人却时时的来唤何媗,与她说话。何媗心里厌烦的很,却只得强忍着,撑出笑容去讨好了何老夫人。 这一日,何媗正听着春燕将那顾家铺子上可用的人报了一遍,就又有丫头过来唤何媗。说有客来了,何老夫人要何媗去她那里说说话。 何媗笑了笑,毫不迟疑得便去了。别说何老夫人派来的丫头,就是春燕也未曾看出了何媗心里的那点子厌烦。 只走到院门口,何媗就看到一个三四岁的胖小子于院中玩球,于那胖小子身边还站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正笑着看了胖小子玩球儿。 待那少年看了她,先是一愣,而后不慌不忙的施礼。 何媗见他是个官家公子模样,就也回了一礼。而后就向何老夫人的屋子走去,见何老夫人屋中坐了一位陌生妇人。 何老夫人见何媗进来,便笑着说道:“快见过你许伯母。” 何媗心想,难不成是许平的妻子?他们这是举家进京了。 于是何媗对了许夫人施一礼。 许夫人扶起何媗,打量了何媗一眼。她也是听过一些传闻的,如今看了何媗,只想,就是这个小姑娘闹到了傅家? 许夫人娘家姓聂,也是临京城的人家,并于京中做个小官。此番来京,因赶上了太后大丧刚过,许家未敢铺张,也未办什么乔迁宴。只悄悄的将新宅收拾好,住下而已。 只许夫人毕竟离京多年,少不得先回到娘家,为自己相公打听一下京中局势如何。后听到何家说这般情况,何媗又是这样个厉害脾气,原不想来。后来由许平催促了几次,她才勉强带着孩子过来看望一下何老夫人。 接着,何老夫人又笑着对何媗说:“你见过那许哥哥了么?” 何媗想了一会儿,心想,老夫人嘴里说得许家哥哥必然是院子中那温和少年了吧。只何老夫人如何像何姝那般哥哥长哥哥短的说话? 待何媗看到许夫人脸色略微一变,却也明白了。这何老夫人必是看那许家小儿长的还算不错,举止温 雅,就动了结亲的心思了。 何媗就笑了笑,点了点头。 说来也奇怪,那褚时序年纪虽小,何媗却无法把他当作小儿看待。而那许家儿郎看起来该与何媗年纪相仿,何媗看他却如同看了儿子一辈。 于是,何媗只觉得何老夫人若是真存了这念想,着实可笑的很。 所以,待何老夫人催促着何媗去外面玩儿的时候,何媗只做不懂何老夫人的意思。只留下,与许夫人说话。如此,倒让许夫人心中踏实了一些。 待何培旭下学回来,也是换完了衣服,先由着丫头领到了何老夫人处,见过了许夫人等。 何媗照例问过了何培旭的课,而后何培旭便出了屋子,与那许家儿郎一道玩耍。 因有何培旭在,何媗就时不时要扫上院中一眼,怕何培旭磕了碰了。 旁人倒还无事,只那许家稍长的少年,碰到何媗的几次目光后,面上慢慢的红了起来。举止也不若方才那般闲适,颇有些束手缚脚的摸样。 待何媗无意间扫到那少年,觉出那少年的不自在。才略反应过来,让春燕于院中看着些何培旭,她就不再看向那边,只听着许夫人与何老夫人说话。 许夫人见何媗小小年纪既能管得住弟弟,又能耐的下心听老人家话家长,就也对何媗稍作改观。 ☆、51我愿娶你 何媗前世死的时候的年岁比许夫人小不了几岁,也略明白些许夫人的心思。她若是有个儿子,也是不愿将自己这般的女儿娶回家去的。 所以,那一日,何媗只与许夫人说上几句话,并不理什么大公子小公子的。 如此却让许夫人安了心,之后倒也没有那么懒怠来了。她虽有些自己的私心盘算,但终究还是个慈软心肠,见何媗与何培旭相依为命,何家老夫人又是个点不透的糊涂老人。所以也时常来了,便是看到何媗有不周全的地方,偶尔提点一下也是好的。 即便是许夫人多来了几次,何媗也是每次都与那许家的那个大公子避着。这就更和许夫人的心思,却惹的何老夫人不快了几日。 偶尔何老夫人与何媗私下说话,何老夫人不便明着点出,却也怪了何媗几次性子太木讷。 因许平在何媗眼中是一个性格磊落却知变通,存忠义却不莽撞的人。而许夫人则是一个有些许私心,却还不泯良善的人。何媗是乐得让何培旭与许家多做接触,让何培旭看看这世间除了如何安谦般卑鄙,何安庸般无能的人,还有许多好男儿。除了何家这个污泥潭子,还有许多和美的人家。 许平因为何大老爷的缘故,也时常请了何媗与何培旭过去。两方走的勤了,便没了之前的客套,何培旭更是几乎赖在许家不肯走,与那许家儿郎一道习武、看书。许夫人因家中男儿多,也不大在意多养了他一个。且何培旭毕竟是在侯府中长大,虽比不得褚时序那般心思阴沉,却也是个会看眼色的,多少会猜些人的心思。几日下来,何培旭非但没因着他的死皮赖脸惹了许家人的厌烦,反而是许家都喜欢着他常去了。 但是何媗因许家都是男儿,怕惹了许夫人担心,倒不如何培旭那样常去。只是何培旭与那许家儿郎相处的好,每每自许家回来,除了说了一番羡慕之词,也会多少说些与许家儿郎一同习武的事。何媗也隐约知道了许家大公子叫做许靖,小公子叫做许端。 何培旭没个正经兄弟,却是在于许家受了一点儿难得的兄弟之情。 何媗看着何培旭日渐开朗了些,不若前几日那般,因偷偷忧心府中事物那般强作欢笑的模样。何媗也就跟着安下心来。 紧接着,就传来度世被擒的消息。传言是一个江湖游侠碰巧在度世的禅房里找到了个密道,寻到了几个女童。许多丢了女孩儿的人也跟着都来寻了,却也有一两个人家找到了自己的孩子。那些闻声前来的,只当自己家的女儿 也是被度世给害了,就都闹了起来。于是,官府也不得不出了几个官差来查正觉寺。据说,那些女童茫然失措的有之,抱着官差的大腿不让他们抓走度世的有之,还有几个女童嚎啕大哭,哭唤着爹娘。 度世一倒,那些借了他的话传播自己名声的人,也连带受了牵着,比如裕郡王妃之贤良,六皇子的仁孝。这般可恨的度世,却没熬到震怒的皇上来下旨杀他,便死在了狱中的严刑逼供上。何媗便是没有见过,也是听过,那些实施刑罚的人怎会手下没有分寸,当是有人叫那度世死了。 而何安谦担心着度世牵出自己的事,也是跟着忧心了几日。 何安谦这几日着实过的不顺,他前段时间,因为经过何媗一场胡闹,与傅尚书是结了怨,尚有些彷徨失措。谁料傅尚书却被几个御史联名以傅夫人那事儿的名头给告了,接着就有几个素日与何安谦没往来的去举荐他。六皇子就有意弃了傅尚书,把何安谦捧上尚书位置。 原何安谦起初尚在犹疑,待举荐他的人多了,何安谦却也动了心思。寻了几个面上与他交好的人也递了折子来举荐自己。接着何安谦踌躇满志的等着大展宏图,哪成想却是便宜了梅家。便是连原本的礼部侍郎,也是被降了罪的傅尚书给占了。何安谦白忙了一场,连原本的侍郎位置都失了,还窝在原位。 何安谦因着这些事,这些日子活着跌宕起伏的。正待他心情黯然的时候,就有碰上度世的案子爆了出来。便把他原来心灰意冷的心就悬了起来,待度世死后,他才松了一口气。 只是何媗听了度世被抓的事,先是没觉出什么后,后来便觉出些许的不对劲儿。何媗心想,褚时序查了这么久,总不会是要为民做主,伸张正义的。便是波及到了裕郡王妃,对于褚时序花这么大力气,只得了那么点好处,也算是亏了。 本来何媗告之褚时序这件事,也是表她的投靠之心。何媗原以为,褚时序会利用这件事来威胁度世,去逼着度世为他做事。可到如今,褚时序做的事却是与何媗想的大不相同。 待何媗化了男装出去了街上,着人细细的打听了来。听着今世度世之案与前世似有不同。因前世这事只是被何媗偶尔听见的,不过是当作一则奇闻,细枝末节也未记得清楚。等何媗寻思了一会儿,才发现前世在正觉寺查出的那笔银子怎得没了?后来略一反应,还能有哪个?定是被褚时序先行盗去了。 前世何媗尚不觉得,只今世何媗略想想,却也疑惑,度世能有这么多银子 ,不定是哪个在他那里藏的。怕是那些人不会疑到旁的人身上,只会先问度世是否把银子藏了。如今度世已死,便是有些猜到度世死的蹊跷的,也先是会想到是郡王妃等人名声受累的,怕度世说出更多的话,下的手。若不知道内情,哪里会有人想到度世手里还有一大笔银子。 想到这一层,何媗才觉得这样方是褚时序做的事。只褚时序得了这笔银子,还会要那自己这边的财力支持么?何媗这才吓了自己一场,以为自己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稍后,何媗却也反应过来,那正觉寺藏的银子便是多一些,如何又比的了顾家留下这些家产,褚时序往后用银子的地方且多着,正觉寺藏的银子不过急一时之用,哪里及顾家的长久。便不说银子,就说那水路旱路运送货物的渠道,哪家能比的了顾家留下的。 将来若乱起来,这运送物资的渠道,哪儿是银钱能比的。 何媗自己坐于马车上,将整个何家当做那可买卖的货物寻思了一遍。觉得自己都能看出了这么许多顾家的用处,褚时序如何看不出来? 何媗就也安下了心,暗暗想着,自己重生以来做的这些事,比起褚时序的步步谋划相差甚远。许多事自认为是有些把握,但事后想想却是处处纰漏,步步后患。褚时序活到如今,该是他谋算的好,自己能活到如今,却是运气的成分多。 何媗合了合眼,且有些恨起自己那被褚时序衬托出来的鲁莽和愚笨。 此时,何媗与刚重生而来的心境又是一变。 少了一些急躁的狠厉,多了些心思沉下去,去细致谋算。 正待此时,马车突然就停了下来。 何媗于车上就听那马夫喝道:“哪家不知死活的小子,往这上面撞个什么。” “且先看看人撞伤了没……”何媗撩起帘子说道。 待看了那拦住了马车的人,何媗却也笑了,问道:“傅公子拦了我的马车做什么,我这里可没有藏了个姝妹妹。” 傅博听得何媗提得何姝的名字,眼中浮出了一些水光,只用手背擦去了。只搓的两眼通红,配着俊秀的脸蛋,倒也惹人怜。 何媗心想,这傅博若是送去做小倌儿,也算还有些用处。且比做个无用的官家公子强多了。 于是何媗只看了这美景一会儿,便笑道:“傅公子若无事,那我便要走了。” “我,我有事要说。” 傅博连忙说道:“我愿娶 你,求你,求你,去求求父亲。把我母亲接回府吧。” 说着,傅博似乎很痛苦的皱了皱眉。 自何媗大闹傅家的第二日,何老夫人便让人去傅家退了亲。何媗心想,难不成这傅家小公子以为自己去大闹傅府,是为了他不想娶自己? 何媗干笑了两声,于她而言,许能猜到褚时序、何安谦、傅尚书的一些想法。但着实是看不大准这个小公子就究竟在想个什么。 那傅博许是最近受了许多委屈,便讲他父亲如何对他冷漠,他父亲的哪个姨娘有了孕相,府中人如何变了嘴脸,他如何从府中跑了出来。 一一的哭着说给何媗听。 何媗只听了头疼,然后笑道:“这是傅家的家务事,这些于我有何关系?” 傅博抬了头,眼中带了怒气:“你当真心冷,你还要我怎样?” 何媗见与傅博说不通话,便拿起鞭子虚晃了一下。将那傅博吓得赶紧退开,让开了路。 何媗这才回到车里,说了声:“走,不必理他。” 何家的马车便撇开傅博,向前驶去。 傅博与马车后面大失风范的追了一会儿,等实在追不上便放弃了。 车内,坐在何媗身边的春燕听了傅博这般喊叫,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52逼她入局 何媗待渐渐不到那傅博的呼喊声,才对了春燕说道:“正巧这日出来,何庆可是回来了?我们去看一看他。” 春燕笑道:“何庆他被铺上外派出去采买货物,还没回来呢。” “外派?” 何媗皱了眉说道:“是惹人顾忌了吧,他毕竟是打着我们名号进去的。免不得有人要防着他。” 春燕笑了说:“他们那些人防的了何庆,却不能每个都防了。他们哪儿知道新招的那些小伙计,有哪个是我们的人。” 过了一会儿,春燕收了笑,低声说道:“姑娘,二夫人挪用的银子越来越多了。” 何媗亦低声说道:“可曾在外面贷了银子?” 春燕摇了摇头。 何媗合了眼睛说道:“若她不敢,那只得逼一逼她了。你且记着些,依然找人撺掇了徐妈妈那儿媳妇。让她借着徐妈妈去唆摆了二夫人,再让二夫人多拿些银子。待亏空的银子多了,就让孙来旺家的带着些婆子去哭着要月钱去。” “上有老夫人看着,旁边有锦鹃虎视眈眈,不怕她不急着入局。待她向外面贷了银子,我就再给她送去一份子大财去。” 何媗闭着眼笑了说。 随后,春燕笑了说道:“姑娘,过会儿可要去许府?今天是许老爷的生辰。” 何媗睁了眼笑着说:“还好有你,不然我真记不得这么多事,差点儿就将这桩大事给误了。咱们先去一品斋寻块好砚台,听旭儿说,许叔喜欢这个。” 春燕说道:“许老爷出身武将,没想到竟爱这个文人好的东西。” “我初听旭儿说也觉得奇怪,没想到许叔竟是个文武双修的全才。旭儿若能自他身上学得几分,却也够了往后用了。”何媗笑道。 随后,春燕便笑着让那车夫去了一品斋。 因何媗对于砚台之物不大有研究,到了一品斋后,何媗只皱着眉未说话一方方砚台看了。待看到最后,何媗虽没看出个什么,却也装作内行一般叹了一口气说道:“原以为在一品斋能寻到一个可心的,却只有些俗物。” 说完,何媗便摇了摇头,打算走出门去。 那一品斋的老板看何媗身着锦服,腰上了带了块质地不错的玉佩,便认为何媗是个不缺钱的。就连忙拦住了何媗,说道:“小公子,且慢走。这好东西自然不会放在外面,我这儿还存着一方好砚。” 说罢,那老板就拿出了一块砚台,说是极好。 何媗看哪一大块石头也不知道好在哪里,只摸着光滑细腻,分量较沉,雕饰的较为精致。 正待何媗要说话,却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一个愣头小子,抢了何媗手上的砚台,说道:“果然是好砚。” 那小子一抢,何媗倒是无妨,只吓得那一品斋的老板惊呼了一声:“小心啊。” “老板,多少钱,你卖给了我吧。”那愣头小子笑着说。 老板只将砚台夺了回去,黑着脸说:“不卖,是那位小公子先看中的,怎能先给了你?” 愣头小子就一跺脚,走到何媗面前,趾高气扬的说道:“诶,这个砚台你别要了,给本公……公子了吧。” 何媗看那小子年纪大约十岁左右,长的面若桃花,十分娇俏。笑时,嘴角带着一对儿小梨涡。而耳上还留着耳洞,该是从哪家化了男装跑出来的小姑娘。 于是,何媗就退了一步,笑道:“若是小公子喜欢,就让给小公子了。” 那穿了男装的小姑娘一愣,上下看了何媗一眼,笑嘻嘻的说道:“你也还算识抬举。” 一品斋的老板许是看不大上那个小姑娘,只懒懒的说道:“一百五十两,短一两银子都不卖。” 小姑娘便对跟着她身后那四五个人说:“快拿银子出来。” 随即,便有个粗壮的婆子拿了一张银子交给老板。 那小姑娘便蹦蹦跳跳的跑到外面的马车旁边,捧了那砚台献宝,说道:“小舅舅,看我给你寻来的好物件。” 何媗也不由得看过去一眼,待看到自马车中走出的那个人,却是一愣。 怎是褚时序? 褚时序却也看到了何媗,弯了弯嘴角。 何媗也回了一笑,心想,那个小姑娘既然称呼褚时序为小舅舅,那也该是富贵家里出来的。只是并没听说褚家有什么女儿,那与褚时序该不是个多近的血亲。忠义王与汝阳王家族亲众多,便是女儿,嫁入王公贵族家的也有许多,便是入了皇宫的,却也有两三个。 若是寻常女儿,未必能得褚时序相陪,那就该是皇亲。 忠义王听说倒是有个孙女儿进了皇宫,现封为慧嫔,只生了个公主。倒也算是褚时序的小外甥女儿。难不成就是这位? 那小姑娘后头看何媗正看着她,随手把身上带着一块金疙瘩丢向了 何媗。但她年小体弱,并未扔中了何媗,只堪堪落入了屋内。随后,那小姑娘笑着说道:“那,看你这么识趣儿,赏你的。” 褚时序撇了那小姑娘一眼,又看向了何媗。 何媗身边的春燕,也是换了一身男仆装扮。此时,春燕已被那小姑娘无礼的行为,气的脸上微微涨红。何媗未看那小姑娘,只看了眼褚时序。而后先前走了两步,捡起那金疙瘩一看,是块金球,上面精致的雕着些花鸟鱼虫之类的东西。动之,内里会发出一些清脆的声响,仿佛是铃铛的响动一样。 何媗捡了那物,便放入怀中,笑着回道:“谢姑娘赏。” 那小姑娘听了,就笑嘻嘻的坐回了马车。 褚时序只将何媗当做男儿一般,拱手行了一礼,也回到马车。 春燕待那一群人走了,才咬着牙说道:“好个张狂的小姑娘,竟这般的折辱人。” “哪里有人用金子折辱人的?只弯一下腰,就捡了块金子,这是哪里能寻来的好事,你又气什么?”何媗笑道。 老板却也笑了,说道:“小公子说的正是,这世上哪里有人不需折腰的?” 而老板却也于此看出了何媗并未先前装的那般,是个清雅公子,且是个俗气的不行的。就笑着为她选了几块端正大气,价格适中的,拿给何媗看。 何媗对这些物件儿如同是个瞎子一样,只寻摸了一会儿,才看中一个还大约还不错的砚台。就有个圆脸小子走了进来,笑着说道:“我家公子特命小的送来一样礼物,给姑娘。” 何媗虽那圆脸小子略有些眼熟,却不记得从哪里见过。 那圆脸小子没听到何媗答话,却也笑的一脸恭敬的打开了手上的礼物盒子。 还是一方砚台。 何媗先看了一眼,也没看出个究竟。 可那一品斋的老板只瞄了一眼,就惊呼道:“好一方端砚。” 说完,那一品斋的老板,便情不自禁的的伸手欲摸。 那圆脸小子笑着避开了。 “你家公子可是姓褚?”何媗避开了那旁人,低声问道。 那圆脸小子点了点头,何媗这才点头让春燕收下。 待那圆脸小子走后,何媗便看了眼那且有些魂不守舍的老板,随后让春燕把这砚台交给那老板。老板立即砚台拿在手里,仔细赏看。 “当真是顶好砚?”何 媗问道。 老板点头说道:“是好砚,却也不是顶好的。” 何媗眯了眯眼睛,笑道:“可有特殊之处,能看到来处的?” 那老板摇了摇头,说道:“并未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何媗这才放心收下了砚台。 待去了许家后,便把这方砚台送给了许平。许平自是爱不释手,却也未如那一品斋的老板那般痴迷。先是问了何媗这方砚台送何处来,何媗因这事知道的人多,便瞒了她与褚时序认识一事,隐了那小姑娘赏金球的事,简要的说了。 许平叹了一口气,说道:“若是那般长相,该是褚家大公子了。素闻褚家大公子年纪虽小,却知礼谦和,当真没错。” 何媗笑了笑。 原许平的生辰就未打算大办,因何培旭于许家往来的太多,也算了半个许家人。何媗就不得不走了这一趟,何培旭是早早的拿着何媗为他备好的礼物就过来了,现跟着许靖在一处下棋。 何媗自在许夫人处见过许平,就去看过何培旭一眼。便托事先走了,留着何培旭于许家一道贺寿。 本来许夫人正愁着何媗来,少不得要另辟开一席。但人口又少,哪有为何媗一个人另开一席的。谁料何媗只是来坐了一下,送过了礼便走了。 如此,许夫人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待何媗将要出许家门,就又碰到了许端与许靖。许端未看到何媗穿男装的摸样,就拉着他哥哥许靖看那何媗。许靖扫了何媗一眼,便不自然的垂了头不再去看。待何媗走远了,许靖才抬头,看了眼何媗的背影。 何媗回到府中,就看府中一些子丫头婆子神色紧张。待稍一打听后,才知道这是何培隽突然发了怪病,王氏只说是锦鹃给克的,说怎锦鹃才有了身孕,何培隽就病倒了。 于那里正在那里逼着锦鹃拿掉孩子。 锦鹃自是不肯,先已哭到了何老夫人面前。 何媗听后,就只做不知,且由着她们彼此陷害,由着何老夫人为这事劳神费力。 且让何老夫人受一受何府这个污水潭子的苦处罢。 ☆、53愿者上钩 王氏与锦鹃两人闹腾了一整天,因何安谦不在,就轮番儿到何老夫人那边哭去。哪一个都说自己是最委屈的,折腾的何老夫人昏头胀脑的。 待何培旭回府时,便传来何老夫人气晕过去的消息。何媗这才与何培旭一道过去看望了何老夫人,何培旭倒是真有几分担心的,只何媗因为之前何老夫人做下的一些决定,便努力的对何老夫人的生死就看的淡了些。 而且何媗现在有了些势力,便是何老夫人没了,她也有一些拿回家产,照顾好何培旭的把握。 可待去了,何媗看着何老夫人满头白发的伏在床边咳嗽,着实老迈了些。却不知怎的何媗有了些心酸。 对于何培旭,何媗只一门心思的去疼爱就好。对于何安谦、王氏等人,何媗只恨了就好。只何老夫人,待要何媗把她放在心里时,她偏做出一些让何媗伤心的事。待何媗想要撇了何老夫人,不再顾忌她时,她却偏要待何媗好。并用了她的年迈苍老,勾着何媗狠不下心。 于是,何媗为了这一点心酸,就又恨了自己几分。只得又将前世何老夫人待她的不好处,以及之前何老夫人做出的糊涂决定,统统翻了出来,方止住了这心酸。 也不知锦鹃是与何老夫人如何说的,何老夫人见到了何媗就只埋怨了王氏一人,一边哭一边抱怨着王氏的不省事。 何媗只与一旁听了,轻声宽慰了何老夫人。 只是等听到何老夫人起了要夺了王夫人的管家权,让锦鹃管着的念头时。 何媗才笑了劝道:“哪个大家是由着姨娘管家的,二婶子也是为了隽弟弟担心才变得这般的,祖母这般罚的也太重了。若是由锦姨娘管了事,那我们以后事事岂不是还要问过她才能办。如此,我们成了什么?她成了什么?让外人怎么看我们侯府?让王家如何想了咱们这个亲家。” 何老夫人流着泪,想了好一会儿,这才作罢了。 只何培旭于一边听着,心中难免疑惑。 待回到何媗的院子,四下无人时,何培旭才问何媗:“姐,你刚才在祖母面前,何必帮了二婶子说话?二婶子并不是什么可帮的人。” 何媗笑了笑,说道:“是对付了一条正欲上钩的笨鱼省力呢?还是要对付一只刚下山准备觅食的猛虎省力呢?” 何培旭眨了眨眼睛,过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而后,皱着眉说道:“可猛虎终究是要对付的。” 何媗笑了: “这时下山的尚是猛虎。过些日子,却不知道是个什么呢。” 何培旭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待要做些事帮了自家姐姐,却不知道该从何下手,又怕胡乱做事,乱了何媗的盘算。所以,何培旭只得按着何媗的话,先顾好自己,免了何媗的一处惦记。 因这太后的丧期才过了不久,王氏就吵嚷出锦鹃怀孕的消息。难免有人那这事做理由,与朝堂上寻了何安谦的事。那最近一直与何安谦笑面相迎,装作全然无事发生的现任傅郎中便是其中一个。 待傅尚书将这事做由头,把何安谦这点事情引到在太后丧期纵情声色对太后不敬上,再由对太后不敬引到对皇上不敬上。此事便闹大了。皇上虽对太后没有多少母子情分,但既演了个孝子,就也少不得作势痛斥了何安谦一番。 傅尚书这个两面三刀的笑面虎既先出了招,那卑鄙无耻的何安谦又怎能甘心吃了这个亏。待何安谦听闻了那傅博曾在街面上拦住何媗的马车,说傅侍郎有个侍妾有了孕相。何安谦就反手收集了一些证据,去告了傅侍郎。 可待查验一番,却发现傅家根本就没有何安谦说得那个侍妾。皇上因着这些琐事颇为心烦,等听到傅侍郎又告了一通何安谦诬赖自己。那日渐沉迷于炼丹求仙的皇帝陛下,便将这怒火都发到了何安谦身上。 何安谦便就此闲置在家,自省己过。 经此一番闹腾,何安谦自是烦闷异常,既怒且恨,便有些忍不住身上的暴虐,顾不得这么多年画的谦谦君子的美皮囊。锦鹃也是发觉这几日何安谦喜怒无常的很,而她又有了身孕不能伺候。锦鹃便担心何安谦身边没个女人,万一犯起脾气,想在她身上泄了欲。再把她那个好不容易得来的孩子弄掉了,就得不偿失了。锦鹃既有了这个担心,便想为何安谦寻了个人,打发烦闷。于是,锦鹃便将主意打到了待嫁的菱秀身上,菱秀原来要嫁的也是何家的奴子,也算不得什么,悔就悔了。且菱秀有些机灵,却颇为信赖锦鹃,锦鹃也不怕往后菱秀分去了她的宠。 只锦鹃将这好事说与菱秀听,菱秀居然不应,竟一心想嫁了那奴才家的儿子。可这事已于何安谦提了,何安谦虽说要自省,不应行些胡乱事,却也没反对。锦鹃便知,何安谦是早对了菱秀有心了。 现在菱秀推拒了,就使得本以为这件事十拿九稳的锦鹃为难起来。 待何安谦状若不经意的问及这事。 锦鹃只说对何安谦说,那菱秀本是愿意的,只是王 氏不许。菱秀如当初的自己一般,因畏惧着王氏,不敢奢望。 何安谦这几日憋闷在家,再添了这不顺心的事,就又恨了王氏几分。只让锦鹃不用顾忌着王氏,只把菱秀唤来,成了事就好。 锦鹃听后,也没个法子,便把菱秀骗了来。自锦鹃做丫头的时候,就与菱秀相交不错。菱秀却也没防了她,便轻而易举的被锦鹃骗了过去。 何安谦早在锦鹃的小屋子里喝了几杯酒,见菱秀来了,看她白洁光莹的皮肤,原不是吴氏、王氏、锦鹃这些有了些岁数的女人能比得。就强把菱秀拉倒了炕上,菱秀自然拼命抵抗。而何安谦只当她是欲拒还迎,更添趣味,只把她逼在一角,将菱秀的衣服撕扯开。 锦鹃屋外的人早被遣走了,只留了柯顺家的看着。菱秀求不得旁人,只能求向锦鹃。锦鹃看了一会儿,见何安谦分开菱秀的双腿,一挺腰,进了菱秀的身。就知,再救也晚了。 所以,锦鹃也不在顾着往日的情分,上前按住了菱秀,帮着何安谦占了菱秀几次。 菱秀起初还哭喊着,最后便连声音都哭哑了。何安谦虽看出了菱秀的不乐意,但只觉得比方才还有趣,便更加不舍得放手。 因院中旁的人都被遣走了,也无人去给何媗传信。而王氏便是知道了,也因怕再得罪了何安谦,不敢,也不想去拦着。她还有一份念想,是想让菱秀过后,再分一些锦鹃的宠呢。 待何媗知道了这事时,却也是菱秀被糟蹋完之后。 因菱秀为她做过事,何媗无法不管她。就急急遣了春燕去看一眼,而后想了一会儿,生怕春燕再出什么事,就让赵妈妈与芸儿一道去。 之后又找了两个婆子跟着去。 只这些人去到后,菱秀却已经一遍想着那个她见过几面,即将要嫁了憨厚男子,一边流着眼泪,爬到井边,投了进去。 等捞出来,菱秀已然没气儿了。 只不过是个丫头罢了,一件可买卖的货物。也不须说何安谦事后还有个菱秀贪恋富贵,有心勾引他,但被他严厉呵斥,而后羞愧子自尽的话。 便是没有这话,何老夫人知道后也不会说出个什么。就是何安谦朝堂上的敌手,许会用何安谦在太后丧期使妻妾有身孕做说辞,于皇上面前告了何安谦一状。却无人会细细的查了何安谦家中失了一个丫头这样微不足道的小事,拿来对付了何安谦。 自何府里的一些安分守己的小丫头害了 怕, 旁处的还好一些,只是何安谦院子里的除了那些有心向上爬的,那些个老实的,想寻个憨厚人过日子的,俱害怕了。她们原也当王氏是个刻薄,没想到往日谦和,被府外的人总是以君子称之的何安谦,却也是这个样子。便一个个的都争着想投到何媗与何老夫人处。 何媗经这一事,也觉出不安来。 她是侯府姑娘,何安谦与王氏想要害她,还要拿出个名头,盘算着来。 但这些丫头,他们想捏也就捏死了。便是事后扯了出来,于他们也不过损了些名声,而那一条人命却是没了。 所以,自此以后,何媗命自己院中的丫头不得独自出院。若要出去,需两人一道去。 可也只何媗这个与前世受过一些苦的,为这些丫头着想一些罢了。其他的人却还是如往常一般,何三老爷何安庸听后还甚是喜乐,心想,何安谦平时满口仁义道德的,没想到却是个爱用强的。于是,何安庸觉得他自己甚好,便是吴氏身为妻子,却那般待他冷淡的,他也未曾强迫了吴氏。 而菱秀不愿攀高枝儿,却也有的是抢着做这个美差事。只几天,便又个容貌较好的丫头进了何安谦的身。何安谦因怕旁人说他不安心自省,也未给了那丫头名分,只偷偷的滚在一处。 因这丫头过于顺从,却没有和菱秀的那一场那般有趣。 待何庆在外地回来,何媗便与他见了一面。又得了几个还记念着顾家恩情的掌柜的名字,随后何媗便挨个儿的拜访了几次。 待有了把握,才让孙来旺家的领着婆子开始闹腾了。 王氏这边内忧外患,老夫人早对她厌烦,何安谦也不喜她,锦鹃又时时盯着她的错处。自然不肯让着事儿闹了起来,连忙瞒了下来,将自己的嫁妆首饰当了去,把亏欠的月钱给填补上。随后厨房那边就又出了事,说是没银子采买货物,愣是到了中午都不开饭。王氏折腾的昏头昏脑的,听了徐妈妈的话,便先隐了名字,于外面贷了一些银子进来。 且把这一关给过了。 可王氏本就不是个会经商的,她也不屑于做这事。侯府的铺子赚的少,亏得多。庄上回钱更慢,且他们送来的瓜果米粮,连侯府上都不够用的,更别说去卖到外面。 所以王氏不需要说旁的,就那贷来的银子,每月需还的利钱,就让她吃不消了。 正在王氏焦头烂额的时候,便于一日碰巧听到两个丫头躲在一 边,说了顾氏管家的时候,家里如何好。奴仆丫头如何体面,如今就只有个侯府的名儿好,内里都被王氏给折腾空了。 王氏听后待打了那两个丫头一顿,却也因着这话还不知道多少人说了,气愤不已。 心想,她若如顾氏一样有那么多铺子握在手里,如何能过的这般艰难。恰好,那徐妈妈的儿媳也跑来对王氏提了这事。王氏咬了咬牙,也不再纠缠于如何对付了锦鹃,只一心向着如何从何老夫人手里将顾家的家产夺了过来,牢牢攥在自己手中。 随后,王氏倒也被引着认识了个顾家铺子的掌柜。王氏只听了顾家一个铺子上大约能赚到的银子,就又恨又羡。就也被这笔子巨富,勾的起了贪念。心想,何媗转眼便大了,若是此时不动手,将那顾家的变成自己的,就误了这个时机了。待有了这笔钱,怎会再怕了锦鹃。 王氏因何安谦偏着锦鹃多一些,也就带着怨气,也不打算将自己的盘算告诉给何安谦。 独自一个人谋算起来。 只那顾家的掌柜与王氏见过面后,就立即让人送信给了何媗。 何媗见到那信件,只将信揉烂了。 而后,何媗就让芸儿为她拿出一床薄被,她有些疲乏了,想靠着窗睡一下。 微风拂柳,蝉鸣鸟啼,已是到了夏天了。 也不知那刘家二公子的尸骨落向何处了,也不知吓到哪家的调皮孩子没有。 何媗一边想着,一边睡了过去。 便在睡梦中,有想起一事。心道,老夫人再被王氏气昏一次的消息,也不知会在何时传来。 ☆、54狗急跳墙 一面是紧着追着王氏要钱的债主,一面是顾家的整个金山放在王氏跟前儿。 王氏就像被何媗逼得走投无路的饿狗一样,眼睁睁的看着块肥肉在面前悬着。只要吃了这肉,一切问题都解决了,这实在是太大的诱惑。 可即便是这样,往日鲁莽的王氏竟然还有些犹豫,这全因前不久那前傅夫人牛氏病死了。王氏是见过她的,也是知道她是怎么被休的,怎么没的。若是这事儿闹的不好,那她会不会落的跟牛氏一样的下场。 因着这些事,王氏日日慌着神儿,就是对着尚在病中的何培隽,都没之前顾得勤了。 此时,王氏身边已没什么可用的人,原先的一些人不是跟了何媗那边,就是被锦鹃笼络去了。她也只能跟徐妈妈商量一下主意了,而徐妈妈是从来就没个正经儿主意的,少不得要将这烦恼带回家去。 自徐妈妈的儿子犯了事,被抓了进去。她那儿媳妇朱氏的心就不大稳,已被徐妈妈抓到几次她跟外面的男人打情骂俏的事儿了。徐妈妈原想把朱氏弄进何府,可朱氏懒散惯了,不是个上的了台面,干的了活的。徐妈妈因她失了几次脸面,就不愿她留在何府。只她安置在府外的一座小宅子里,那小宅子因是何家的,却也不用花费多少。 徐妈妈也能常回去看着点儿,她若跑了,自徐妈妈那里还没什么。只是她跑了,去哪儿找个亲娘把徐妈妈的小孙子,看管着长大? 待徐妈妈去的次数多了,便无意间将这事儿唠叨给了她儿媳妇朱氏听。 朱氏听后,就笑着说:“娘,这有个什么难的?也值得你们为难成这样。如果是想要什么,去找侯府老太太要呗。左右都是儿子的,这个儿子没了,她不靠着另外一个儿子支撑着怎么行?什么东西要不出来?” 徐妈妈见躺在炕上的小孙子睡的不安稳,就抱了起来拍了两下,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不懂这宅院里规矩,且绕腾着。老夫人又是个糊涂,她明明管不了,还不去享清福。把那点子钱握在手心里,一点儿也不知道疼儿子儿媳妇。” 朱氏歪着靠在炕上,心里想着,你也不是个多疼儿媳妇的,若是疼,便把我放出去多好?何必于这处守活寡。可面上却笑着说:“可不是呢,哪家老人儿能比得上娘你疼我们这些小辈儿啊。” 徐妈妈想着想着,抹了一把眼泪,哭道:“哎,若是老夫人若能多疼一些夫人,夫人也不必熬得这般苦,夫人近日的日子且难着呢。” 牛氏抓了一把瓜子儿,嗑了几个,笑着说:“其实那是侯府的老太太还以为她动的了,守的住钱,才不肯撒手的。等她觉出自己守不住这钱,也只能交给儿媳妇管着了,难不成她还会不信自己家人,信了外人。让外人去捞那好处?” 那朱氏家里原来是个杀猪的,因她生的有几分姿色。就被徐妈妈那混儿子看中了,便娶了回去。且她又去了庄上待了几年,徐妈妈一直有些嫌她世俗粗鲁。却没想到这朱氏倒是个有些主意的,此一句话,倒是点的徐妈妈有了些头绪。 徐妈妈就急忙问那朱氏:“你说的倒也是个道理了,可怎么能让老夫人知道她守不了那些财产?” 朱氏笑着说道:“娘,你是总在那宅门儿里呆着。怎么连外面都清楚的事儿,你这在侯府里的反倒不知道?那些铺子上的掌柜哪有几个不贪银子的,甭说那些个大店铺的掌柜们,就那不大赚钱的小铺子的掌柜们,哪个没有几套小院子,妻妾成群的。听说,他们且贪了顾家不少银子呢……” “这是什么胡话?” 朱氏说到这里,却被徐妈妈的一句话给打断了。 那徐妈妈皱了眉说:“哪里是顾家的?这进了何府的,就是何府大家的。” 徐妈妈现在也是在嘴上留了几分余地,于她心中,这无论顾家和何家就该是她心中的那个二夫人的。 朱氏撇了撇嘴,心想,如果当真是何家的,哪里还用的了费这么多功夫。且许多铺面上怎么连字号都没改,都还挂了一个顾字?没改了那何姓? 只朱氏虽心里想着,却不能说出来,只得笑道:“哦,那就是何家的。娘,你说何家将这些掌柜的都养的这么肥,是不是管家的无能,看帐目不仔细。这才几年,就是这样。若是再熬上几年呢?那这些家产还不知道姓了什么赵钱孙李呢?” 徐妈妈想了何老夫人可不是一年只看了一次帐本,哪里能防的住这些人。 于是徐妈妈点了点头,便问道:“可从哪里入手呢?” 牛氏捏了个瓜儿,放在嘴里,笑道:“娘,这现成的就有一家。那顾,哦,不,是何家。有个做了金铺的,那金铺的老版偏又姓金。家里新建了宅子,养了十几个丫头下人呢。那姓金的原来听说只是个小伙计,这钱从哪里来?还不是靠了铺上。不然按着他每年有定数得的银子,哪里能赚出这么多东西?只查他,总归是没错的。” 徐妈妈眼睛一亮,说道:“确实是个好 法子。” 而后,徐妈妈又看了牛氏一眼,问道:“你是不是又出去了,不然怎知道这么多事?” 牛氏一顿,然后笑着说:“这又不是什么藏的多好的事儿,这媳妇儿就是和旁的婆娘唠上两句,也就知道了?不要说这个,我还知道你们那侯府的二姑娘是个顶难缠的人,难不成我还伺候过她?” 说罢,牛氏就被自己逗得笑了两声。 徐妈妈听牛氏提到何媗,就皱了眉,连忙说道:“你就不要提那个难打发的主儿了。” 因这时候太晚,那定国侯府都已关了门,落了锁。 徐妈妈就直忍到第二天,天一见亮,就回了府。牛氏看徐妈妈一走,就连忙把自己收拾的体面干净,将那碍事儿的儿子抱到邻家照看,去寻她自己的快活去了。 待徐妈妈回到府里,将这事儿跟王氏一说。王氏着实心动了,如今这肉也不是挂着的了,已在放在那里,只需低头,吃了就好。王氏便让徐妈妈找人查去,先徐妈妈也拖不到什么人,就勉强查了一些那金家的大宅子和丫头婆子。 还没查的明白,王氏的兄长王穆的一封来信,又逼着王氏不得不及早把那块肥肉叼回自己家去。原来,先上面已查到王穆在任上贪腐的消息。王穆急着王氏给他弄些钱去,把亏空的钱填补上。便是王氏这样的人,也知道何安谦还愿意留着她,一多半儿是为了王氏还较为能干的兄长。若是王穆倒了,那王氏也无法再像以前那样张狂了。 如此,哪怕那块肉是淬了毒的,王氏这只逼急了的狗,也得去试一试。 于是,王氏就捏着她自以为的单薄的证据,去了何老夫人那里。 走到何老夫人门前,王氏就听到几声咳嗽。王氏心头一喜,心想,何老夫人如此老迈,不靠着自己,还要靠着谁呢? 所以王氏便拢了拢头发进到屋内。 屋内,也只有何老夫人一个。何老夫人睡得昏昏迷迷的,也没听到丫头的话,就看一个穿的还不错的婆子走了进来。便问道:“你是哪里来的婆子?我这里不需要你伺候,叫白术来。” 王氏一听,何老夫人是把她当作了哪个婆子了。 登时心头一怒,强挤出笑,对了何老夫人说道:“母亲,是我啊。” 何老夫人这才辨出了原是王氏,这却也怪不倒何老夫人老眼昏花。实在是这几日王氏又要提防着锦鹃,又要盘算着顾家的家产,还被王穆的信 吓得十分惶恐不安,难免显得老了一些。 既看是王氏来,何老夫人便冷了脸说道:“你来做什么?” 王氏忍了气,笑呵呵的说:“儿媳是听说母亲最近身子不舒服,特别来看看母亲。” 何老夫人面上稍缓,说道:“却也无妨,人老了,难免身子骨不好。” “哎,倒也是。母亲不仅要劳心府中的事,还要管着那大嫂子留下的铺子上的事。劳心劳力,难免拖累坏了身体。” 王氏看了何老夫人面上没了怒气,才又说道:“我若是母亲这般年纪,必然不会像母亲这般,肯定是做不得什么事。” 何老夫人难得自王氏那里听到了几句中听的话,便就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不操劳一些,还能指望谁呢?待旭儿娶了亲,我就也不用这么劳累了。” 王氏听后心头一急,便说道:“母亲也有的是不需劳累的法子,何苦等到何培旭成亲。” 待何老夫人看了王氏一眼,王氏才住了口,干笑两声说道:“其实儿媳这次来,也是为了媗儿旭儿。母亲,您也有了年岁,许多事您想不到,儿媳便是被人骂了不孝,也得提点您一下。” 何老夫人听王氏又把话往不中听上说,便皱了眉,说道:“你想说什么?” 王氏便拿出了她搜来的证据,说道:“母亲您看,这就是一个金铺老板的家产。这还是面上放着的,那私底下的呢。不是儿媳说句母亲不爱听,母亲的手上太过松散了。使得这帮人把家产都吞了进去,那我们何家不都败了?” 何老夫人扫了一眼王氏拿来的东西,也是一惊,而后听了王氏的话,就不由得怒道:“你的意思是何家败在了我的手里。” 王氏急忙说道:“儿媳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说母亲年纪大了,难免有看管不到的地方。倒时不是让外人占了便宜,不如母亲放开手,交到年轻一些的人手上……” “交到你手上才能保全了何家是不是?你连府上都看管不好,还想着这些……”何老夫人怒道,扬起手打了王氏一巴掌。 王氏自小到大也没挨过大,如今挨了一巴掌,还被那些下人们看着。 那脾气就也掩不住了。 待何媗听了信儿,慢悠悠的到了何老夫人那边时,就远远的听着王氏在哭闹着喊:“母亲自然抱着座金山,不理外面的事。哪里知道这府中的艰难……” 何媗听后,问了一下跟在 她身边的芸儿:“二叔来了么。” 芸儿听着王氏的嘶喊,恨得咬了一下牙。而后,摇了摇头说道:“王氏既没告知,我们这边也无人去说。他自然还不知道。” 何媗点了点头,待进了屋,就看王氏已哭的没了个人样子。何老夫人指着王氏,已气得说不出话来。 待何老夫人看到何媗,便哭道:“媗儿你过来,这是你娘留下的东西。你且说该怎么办?我被人说老糊涂了,顾不来了。” 何媗赶紧过去,走到何老夫人身边,说道:“当年我母亲去的时候是托付给祖母的,祖母这些年不是看顾很好。怎又说出这样的话?莫不是不想管媗儿了?” “哪里是我不想管,是有人不愿意让我管了。”何老夫人哭着说道。 何媗说道:“这是我母亲的嫁妆,除了我与旭儿,哪一个还能让祖母撒手?况且,我们也是盼着祖母看着的。” “还能是哪个?你的二婶子罢。”何老夫人看向王氏,狠狠的说道。 何媗撇了一眼王氏,说道:“二婶子也不是没有缘由做事的人,祖母也别因为一点儿小事就错怪了她。” 只这一句,王氏反倒把何媗当作了为她说话的人,连忙哭道:“正是这样,我也是为了府中好。媗儿你且看看,那外面的人如何占了我们家的钱财的。” 何媗听的“我们家”三个字,心里冷笑。这是她母亲留下的嫁妆,便是用了这些东西去投靠褚时序也好,抱着这些东西等着人来宰杀也罢,也是她与何培旭的。哪里有了王氏的事? 一边想着,何媗一边接过了王氏递过来的几张纸。何媗扫了一眼,这是她特意查出来,拐了一个弯儿交到徐妈妈手上的,是熟的不能再熟的。 不然,单靠了徐妈妈一个婆子,哪里能查的出这些事来。 何媗装作认真的翻看几遍,而后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王氏哭着回道:“这些财产,全是那铺子上的掌柜的贪得。这还只是你母亲留下的一个小铺子呢?” 王氏哭的忒惨,仿佛那贪得是自己的银子一般。 “竟然是这么多?”何媗做出吃惊状。 何老夫人却也没了先头对王氏的厉害,且有些愧疚的对何媗说:“是祖母没顾好,让这些人钻了空子。如今该怎么办?我对不起你死去的娘啊。” 说着,何老夫人就又哭了起来。 何媗劝道:“祖母不必如此自责,现今也不是论了谁对谁错,谁将来管铺子的时候。既然我们知道了这事儿,就该想想如何处理了这帮子蛀虫。” “是,是,是,该先去找你二叔办了这事儿。”何老夫人连忙说道。 何媗说道:“现在二叔被皇上斥责,赋闲在家,本该闭门自省。哪里还能搅和进这事里来,这不是还连累二叔落人话柄。而二叔有是个疼我们的,知道了这事儿,难免要过来操心。不如,现在且先瞒着二叔。不要让他再添烦忧。” 何老夫人咬了咬牙,说道:“那只得等你二叔复职以后再说了。” 这事何媗尚未说话,王氏却因耽误不起,怕拿不到那笔子钱,误了救自己兄长。慌忙擦了擦眼泪,说道:“此事耽误不起,若是被那些人猜到了我们对他们起了疑心,难免不先毁了证据。既无法与老爷说,便先瞒着他,等我们将事情处理了再说。” 何媗听后一愣,心想,有王氏这个对手,当真是自己的福气。 随即,何媗便附和道:“二婶子说得对,这事儿既是要问。就该问个清楚,贪铺上银子不会只是一家,不如将临京城的大掌柜们都请过来,我们一起议一议这事儿。” 王氏也不知怎么就和何媗变得同声同气儿的,一时也疑惑的看了何媗一眼。 何老夫人略微想了一会儿,糊里糊涂的点了点头,说道:“好,就如此办。” 然后何老夫人交代了赵妈妈说道:“你去让人把那些大掌柜的都请过来。” 只是那些大掌柜的知道何老夫人面子软,都只推了铺上忙。待过了半个时辰,竟一个都没过来。何老夫人便有些面上不好看,心道,这倒是坐实了王氏说她无力管家的话。 王氏此时也有心显出自己的本事来,便自己让人去与铺上传话。 待传话的人回来了,却是先看了王氏一眼,并不敢直言。而后在王氏的逼迫下才颤声回道:“他们一些个人说,不知何二夫人是何人?他们原是顾家的人,后来跟着来了何家,不怎么现在要听了王姓人的话?” 何媗几乎要笑了出来,只忍着说道:“罢了,就先借着我的名儿,说我以往听母亲说起过顾家的事,就想见各位叔叔伯伯一面。看如此能不能将他们请来?若大掌柜的不能来,便二掌柜的来,若二掌柜的不来,就请个得用小伙计来。反正,谁于未时三刻到了这里,谁自今日起就是那铺子的大掌柜的。” ☆、55翻查旧账 还没到未时三刻,那几个何媗事前拜访过的大掌柜,因有心助何媗拿回家产,早早就到了何府。而后,还有一些何媗未曾见过面,但略念着顾家旧情的大掌柜也到了。 至未时三刻,一些个听过何媗名声的掌柜也心不甘情不愿的来了。而后还有一些当真只打发了二掌柜的,甚至个小伙计来了。何媗均让小子将这些人请到了何府的大厅去,让丫头婆子看座备茶,一个都不许怠慢了,那些个顶替着大掌柜来的二掌柜和小伙计自然惶恐不已。而后何媗便从前面伺候的丫头婆子那里知道了那些伙计,二掌柜的名字。逐一记在纸上,背了下来。 待未时三刻一过,何媗就吩咐何府大门关了,一个都不许再进。而后,何媗换了身利落的男装去了前厅。因何老夫人先头被王氏闹腾的累着了,何媗只让何老夫人在后院先歇着。何老夫人看何媗一身男装,透着的神采飞扬很有何老太爷要上战场前气度。何老夫人便停了何媗的话,点头应了。竟自心里信了何媗一个只十二岁的丫头,能治住那帮子人。 而王氏起初还跟着何媗,待一走进大厅,只看那屋内乌压压的一群人,便心里发怯的又退了回去。心想,何媗那个丫头虽然有些厉害,但毕竟年纪小,必然对付不了这局面。到时候,自己再出马,不是才显出自己的本事,让老太婆安心把财产交给自己? 于是,王氏只退回何老夫人的院子,等着看了何媗的笑话。何老夫人此时心神不宁,又愧又忧,也没个心思将碍眼的王氏赶了出去。 何媗也无心管那王氏是走是留,待她走进大厅,看着这么一群人,带着各自不同的心思打量了自己。何媗也是略微有些紧张,随即何媗心想,我连杀人分尸活剐他人的事都做得出,何必怕了他们。于是何媗只当了这群人是一堆子碎肉,笑着仿若男儿一般拱手道:“何媗在这里见过各位叔叔伯伯。” 那些个替着铺上大掌柜来的二掌柜与小伙计诚惶诚恐的躬身回礼,而几个与早和何媗见过面的掌柜自然拱手回礼,还有一些的欺何媗年纪小,打扮的不似男儿也不像女儿,颇有些看不上她,只撇了嘴点了点头。余下的除了就只坐在原位,连起身都不愿的。 何媗见状,笑容丝毫没变,坐在正座上,悠闲的抿了一口茶。 还未待说话,便有个丫头回来说:“成祥酒楼的李掌柜的来了,现在府门外。” 何媗抬了眼皮看了那丫头一眼,说道:“我不是说未时三刻一过,一个都不许进来么。他如今就 是嗑死在那里,也不许进来。再则,如今已没什么李老板了。我事先说过,来我这里的才是大掌柜的,成祥酒楼既没个人来,那这个就是没个大掌柜的了。不光是他,没来的还有锦绣茶楼的敬老板,成裕当铺的胥老板…… 待何媗把没来的人一一点了出来,而后笑着说:“这些人往后就不必做了掌柜的了,等我抽出功夫来,另指一个掌柜的就是。” “这些人可都是顾家的老人儿,二姑娘就这么将他给关在门外,不大合适吧。”一个长了张瘦长的脸的男人慢悠悠的说道。 何媗笑道:“陈叔也是管着铺子的,莫不是伙计不拿您的话当回事儿,误工误点的,您也如此纵了他?” 那男人一听何媗竟然能立即唤出他的姓氏,先是一愣,后听何媗的问话,就只闭口不言。暗暗的有些悔了与这个二姑娘顶嘴,心知何媗必然是查明了这些人的底细才摆下的这个局。 这些个掌柜的什么人没见过,都是有些精明的。此时见了何媗不是个轻易糊弄过去的,就一个个的不出声,等了看何媗今日说些什么。 他们自然不知道,何媗花了多少个晚上才将这些人名背熟。又怎样一个个的店铺走了,将这些店铺的大掌柜和二掌柜的脸面记住。 何媗扫了一眼众人,笑道:“此番我请各位大掌柜的来,乃是因为我家二婶子查出一桩事。所以我来问问,金掌柜的现坐在何处?” 一个矮胖的男人站了起来,擦了擦头上的汗说道:“姑,姑娘,我在这里。” 何媗看了那金掌柜,笑着命丫头把王氏交给她的所谓证据,拿去给金掌柜看。而后,何媗笑道:“我家二婶子也不知听了谁的唆摆,竟疑心金掌柜的贪了铺上的银子,巴巴的去查了这些东西。还说各位掌柜的都有再贪了柜上的钱的,我却不认为如此。所以,才请大家过来,为大家辩辩清白。” 金掌柜看过以后,先是一愣,汗是流的越发多了。一会儿的功夫,便是连后背的衣服都湿透了。连忙结结巴巴的说道:“这些家产有些是我祖上留下的,于铺上并没关系。姑娘可不要误听了旁人的话。” 何媗听了之后笑了,心想,你祖上不过是个倒夜香的,哪里能倒出这么多钱来。 而金掌柜看着何媗的笑,却是心中更怯,连话都不敢多说,生怕再说错了话。而几个胆子小的,倒是张口说道:“是啊,姑娘,咱们不敢说兢兢业业,累死在铺上。可也是老实本分,未敢有半点儿私 心,半点儿差错啊。” 何媗听后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我知道各位叔叔伯伯都不是那般贼一样的人,只是为了诸位既然都是清白的,想来也是不怕查证的。今日,我也少不得做一些事来查一查,我们就将各位铺上的账本拿过来拢一拢,为诸位还了这清白。” 众人惊讶之下,有一个年龄稍长之人沉声说道:“这账本去年过年的时候已是见过了,再说,那账目繁杂,想来姑娘也是看不清楚的。” 何媗笑道:“我是顾家的外孙女儿,怎会看不明白帐。周掌柜这么说,莫不是怕了?” 那姓周的掌柜的面上不动,只抬了眼皮看了何媗一眼,哼笑一声:“那你且看吧,这么多商铺,这么多账本,老夫就看你查到什么时候。这帐里还有许多应付官府的数儿,你个小丫头能看出个什么?” “一天查不完,便查一天,十天查不完,便查十天。终有理清楚账目的一天,是应付官府,还是应付旁的人,账面上也是能看的出来。”何媗笑道。 这坐着的掌柜的中间有人低声嘀咕着说:“便是大夫人在时,也没这般突然的查过帐。” 何媗耳尖,听得这话后,瞬间收起了一只挂在脸上的笑,冷声道:“你们也别着往常老夫人怎么样,我母亲在时怎么样?用这些子来压制我,许多人做的事,心中明白。若是顾忌着些我外祖父与我母亲往日恩惠,就不要来借他们的名儿来欺我这个孤女。不说旁的,单就查账一事,我母亲在时是一月一查一问的,后来我祖母管事,一年一看,怎么没有人提我母亲在时如何?” 这话一出,便先头与何媗有些往来,自觉得自己助了何媗,是个十分讲恩义的,也生出了些许愧疚。只有些内里藏奸的人仍心存侥幸,有意推诿说道:“姑娘只看这临京城的铺子如何,哪里知道外面还有许多分铺子,这帐是一时拿不过来的。” 何媗又笑了说道:“这位叔叔不要欺我年纪小,那分铺每月初三都会把一月的账目送到京里,账房初八之前就要拢出账来。现已十六,便是上个月的帐也该清楚明白了。” 各位掌柜见推诿不过,便只得起身回家拿账本去了。 何媗见此,却又笑了,说道:“我哪里能让各位掌柜的来回奔波,就在这里写了个条子,让我们家的家奴去取了就是。” 有几个还欲再推,却听何媗笑着说道:“若是有人不愿体体面面的让人把账本拿来,那我只能让家奴去硬夺了,跟着那些 大掌柜的没来的店铺一遭硬夺了。左右是我母亲留下的铺子,我还不信有人告我去抢自家的账本看。” 自此,这些人都没了声响,只按着何媗的话去办了。一个个的因无法给那铺上传信儿,便有些愁眉不展,心惊胆跳的。只几个年长些的且管着大铺面的掌柜的,面上还沉得住气。 待账本拿来,是整整的三大箱子。 何媗一面命厨房为各位掌柜的准备饭菜,一面与芸儿春燕等人翻看账本,拨着算盘珠子算账。 看到有不清楚明白的地方,就点了那个掌柜的过来问,一句句的问的那些掌柜的哑口无言。只差,就此认了他们贪墨柜上银子的事。 只翻到一家铺面的时候,似乎账面上是没有丝毫纰漏的。何媗仔细一看,原是那周掌柜家的账本,确实是账面上做的漂亮。周掌柜看何媗翻看的是自家账本,也只瞟了何媗一眼,就又合了眼睛。 周掌柜是管绸缎庄的,当初顾家也是靠这起家,而后才有了其他行当的铺子。现在顾家为了省下运货的费用,只为了京城供给,就于临京城郊建了个织造坊。那处的织造坊自然也是归了周掌柜的一同管了。 何媗见只看一本帐看不出什么,就把织造坊的账本也拿了出来,对着看。过了一会儿,何媗才笑着问那周掌柜的,说道:“我有一事不明,想问问周掌柜的,这银线是用来织什么缎子的?” 周掌柜撇了嘴,喝了一口热茶,说道:“大多是用来织就轻云锦的。旁的还有些装饰用的。” 随后,周掌柜便不再多说,何媗瞟了一眼身边的芸儿。 芸儿便立即说道:“轻云锦原是顾家特有的锦缎,以一银,一月白色彩线共同织出。穿于身上较于其他锦缎轻便不少,所以叫做轻云锦。” 周掌柜的此时才抬眼看了芸儿一眼。芸儿她不是像何媗那般死记硬背才能记下一些行商上的事,芸儿是个于这些事上有天分的。这轻云锦,原本何媗请来的教她打算盘的女先生只提过一次,芸儿便就记了下来。 “这月白色的彩线,是只能织了轻云锦么?”何媗又问道。 周掌柜闭口不说,只芸儿笑道:“姑娘,你只看看这府里府外的人穿的衣服就好。那月白色彩线的用处,除了织轻云锦,也只是织些月白色的纯色锦缎,旁的用不大多。” 何媗这才点了点头,笑道:“那我知道了。周掌柜,你上个月出的月白色缎子可比织云锦多。而除了织云 锦用些银线,你的账本上却没有其他的锦缎上能用得着银线,那月白色的彩线合该比银线用的多呀。怎么这两种线于月初在库里还是一般多,到了月末,银线就用没了,反倒是那月白色的彩线还空余。那么多的银线,都去了哪里了?便是织造过程中有所损失,也不该损了一小座银山去。我虽没经过商,但我还是知道银子做什么用的,想来用银子做成的银线也不该是个易得,便宜的东西。” 那周掌柜的现已失了那刚才的从容不迫,羞愧的无法说出那一些银线的去处。只涨的老脸通红,缩在座椅上,连茶水都不敢再喝了。 何媗见后,只笑着又于账面上找些错处,点了出来,周掌柜的已再无话可说,只垂头听着。 待何媗又翻开了一家店铺的账本,那店铺的掌柜本来是个年轻的,不比周掌柜是个经过许多事的。且他账面上又没旁的老掌柜做的明白。只被何媗问过了几句,就一口气儿没喘明白,倒了下去。 做在他身旁的掌柜的均吓得四散开,何媗也走过去看了一眼,笑道:“无事的,只是吓昏了过去。怎如此胆小?” 怎能不胆小,这贪污柜上银子的事,一旦定了下来。可是能送入官府定罪的,这些掌柜的怎能不怕?就连事先助过何媗,得过何媗保证的几个掌柜的,心里满是惧意。 ☆、56翻查旧账 还没到未时三刻,那几个何媗事前拜访过的大掌柜,因有心助何媗拿回家产,早早就到了何府。而后,还有一些何媗未曾见过面,但略念着顾家旧情的大掌柜也到了。 至未时三刻,一些个听过何媗名声的掌柜也心不甘情不愿的来了。而后还有一些当真只打发了二掌柜的,甚至个小伙计来了。何媗均让小子将这些人请到了何府的大厅去,让丫头婆子看座备茶,一个都不许怠慢了,那些个顶替着大掌柜来的二掌柜和小伙计自然惶恐不已。而后何媗便从前面伺候的丫头婆子那里知道了那些伙计,二掌柜的名字。逐一记在纸上,背了下来。 待未时三刻一过,何媗就吩咐何府大门关了,一个都不许再进。而后,何媗换了身利落的男装去了前厅。因何老夫人先头被王氏闹腾的累着了,何媗只让何老夫人在后院先歇着。何老夫人看何媗一身男装,透着的神采飞扬很有何老太爷要上战场前气度。何老夫人便停了何媗的话,点头应了。竟自心里信了何媗一个只十二岁的丫头,能治住那帮子人。 而王氏起初还跟着何媗,待一走进大厅,只看那屋内乌压压的一群人,便心里发怯的又退了回去。心想,何媗那个丫头虽然有些厉害,但毕竟年纪小,必然对付不了这局面。到时候,自己再出马,不是才显出自己的本事,让老太婆安心把财产交给自己? 于是,王氏只退回何老夫人的院子,等着看了何媗的笑话。何老夫人此时心神不宁,又愧又忧,也没个心思将碍眼的王氏赶了出去。 何媗也无心管那王氏是走是留,待她走进大厅,看着这么一群人,带着各自不同的心思打量了自己。何媗也是略微有些紧张,随即何媗心想,我连杀人分尸活剐他人的事都做得出,何必怕了他们。于是何媗只当了这群人是一堆子碎肉,笑着仿若男儿一般拱手道:“何媗在这里见过各位叔叔伯伯。” 那些个替着铺上大掌柜来的二掌柜与小伙计诚惶诚恐的躬身回礼,而几个与早和何媗见过面的掌柜自然拱手回礼,还有一些的欺何媗年纪小,打扮的不似男儿也不像女儿,颇有些看不上她,只撇了嘴点了点头。余下的除了就只坐在原位,连起身都不愿的。 何媗见状,笑容丝毫没变,坐在正座上,悠闲的抿了一口茶。 还未待说话,便有个丫头回来说:“成祥酒楼的李掌柜的来了,现在府门外。” 何媗抬了眼皮看了那丫头一眼,说道:“我不是说未时三刻一过,一个都不许进来么。他如今就 是嗑死在那里,也不许进来。再则,如今已没什么李老板了。我事先说过,来我这里的才是大掌柜的,成祥酒楼既没个人来,那这个就是没个大掌柜的了。不光是他,没来的还有锦绣茶楼的敬老板,成裕当铺的胥老板…… 待何媗把没来的人一一点了出来,而后笑着说:“这些人往后就不必做了掌柜的了,等我抽出功夫来,另指一个掌柜的就是。” “这些人可都是顾家的老人儿,二姑娘就这么将他给关在门外,不大合适吧。”一个长了张瘦长的脸的男人慢悠悠的说道。 何媗笑道:“陈叔也是管着铺子的,莫不是伙计不拿您的话当回事儿,误工误点的,您也如此纵了他?” 那男人一听何媗竟然能立即唤出他的姓氏,先是一愣,后听何媗的问话,就只闭口不言。暗暗的有些悔了与这个二姑娘顶嘴,心知何媗必然是查明了这些人的底细才摆下的这个局。 这些个掌柜的什么人没见过,都是有些精明的。此时见了何媗不是个轻易糊弄过去的,就一个个的不出声,等了看何媗今日说些什么。 他们自然不知道,何媗花了多少个晚上才将这些人名背熟。又怎样一个个的店铺走了,将这些店铺的大掌柜和二掌柜的脸面记住。 何媗扫了一眼众人,笑道:“此番我请各位大掌柜的来,乃是因为我家二婶子查出一桩事。所以我来问问,金掌柜的现坐在何处?” 一个矮胖的男人站了起来,擦了擦头上的汗说道:“姑,姑娘,我在这里。” 何媗看了那金掌柜,笑着命丫头把王氏交给她的所谓证据,拿去给金掌柜看。而后,何媗笑道:“我家二婶子也不知听了谁的唆摆,竟疑心金掌柜的贪了铺上的银子,巴巴的去查了这些东西。还说各位掌柜的都有再贪了柜上的钱的,我却不认为如此。所以,才请大家过来,为大家辩辩清白。” 金掌柜看过以后,先是一愣,汗是流的越发多了。一会儿的功夫,便是连后背的衣服都湿透了。连忙结结巴巴的说道:“这些家产有些是我祖上留下的,于铺上并没关系。姑娘可不要误听了旁人的话。” 何媗听了之后笑了,心想,你祖上不过是个倒夜香的,哪里能倒出这么多钱来。 而金掌柜看着何媗的笑,却是心中更怯,连话都不敢多说,生怕再说错了话。而几个胆子小的,倒是张口说道:“是啊,姑娘,咱们不敢说兢兢业业,累死在铺上。可也是老实本分,未敢有半点儿私 心,半点儿差错啊。” 何媗听后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我知道各位叔叔伯伯都不是那般贼一样的人,只是为了诸位既然都是清白的,想来也是不怕查证的。今日,我也少不得做一些事来查一查,我们就将各位铺上的账本拿过来拢一拢,为诸位还了这清白。” 众人惊讶之下,有一个年龄稍长之人沉声说道:“这账本去年过年的时候已是见过了,再说,那账目繁杂,想来姑娘也是看不清楚的。” 何媗笑道:“我是顾家的外孙女儿,怎会看不明白帐。周掌柜这么说,莫不是怕了?” 那姓周的掌柜的面上不动,只抬了眼皮看了何媗一眼,哼笑一声:“那你且看吧,这么多商铺,这么多账本,老夫就看你查到什么时候。这帐里还有许多应付官府的数儿,你个小丫头能看出个什么?” “一天查不完,便查一天,十天查不完,便查十天。终有理清楚账目的一天,是应付官府,还是应付旁的人,账面上也是能看的出来。”何媗笑道。 这坐着的掌柜的中间有人低声嘀咕着说:“便是大夫人在时,也没这般突然的查过帐。” 何媗耳尖,听得这话后,瞬间收起了一只挂在脸上的笑,冷声道:“你们也别着往常老夫人怎么样,我母亲在时怎么样?用这些子来压制我,许多人做的事,心中明白。若是顾忌着些我外祖父与我母亲往日恩惠,就不要来借他们的名儿来欺我这个孤女。不说旁的,单就查账一事,我母亲在时是一月一查一问的,后来我祖母管事,一年一看,怎么没有人提我母亲在时如何?” 这话一出,便先头与何媗有些往来,自觉得自己助了何媗,是个十分讲恩义的,也生出了些许愧疚。只有些内里藏奸的人仍心存侥幸,有意推诿说道:“姑娘只看这临京城的铺子如何,哪里知道外面还有许多分铺子,这帐是一时拿不过来的。” 何媗又笑了说道:“这位叔叔不要欺我年纪小,那分铺每月初三都会把一月的账目送到京里,账房初八之前就要拢出账来。现已十六,便是上个月的帐也该清楚明白了。” 各位掌柜见推诿不过,便只得起身回家拿账本去了。 何媗见此,却又笑了,说道:“我哪里能让各位掌柜的来回奔波,就在这里写了个条子,让我们家的家奴去取了就是。” 有几个还欲再推,却听何媗笑着说道:“若是有人不愿体体面面的让人把账本拿来,那我只能让家奴去硬夺了,跟着那些 大掌柜的没来的店铺一遭硬夺了。左右是我母亲留下的铺子,我还不信有人告我去抢自家的账本看。” 自此,这些人都没了声响,只按着何媗的话去办了。一个个的因无法给那铺上传信儿,便有些愁眉不展,心惊胆跳的。只几个年长些的且管着大铺面的掌柜的,面上还沉得住气。 待账本拿来,是整整的三大箱子。 何媗一面命厨房为各位掌柜的准备饭菜,一面与芸儿春燕等人翻看账本,拨着算盘珠子算账。 看到有不清楚明白的地方,就点了那个掌柜的过来问,一句句的问的那些掌柜的哑口无言。只差,就此认了他们贪墨柜上银子的事。 只翻到一家铺面的时候,似乎账面上是没有丝毫纰漏的。何媗仔细一看,原是那周掌柜家的账本,确实是账面上做的漂亮。周掌柜看何媗翻看的是自家账本,也只瞟了何媗一眼,就又合了眼睛。 周掌柜是管绸缎庄的,当初顾家也是靠这起家,而后才有了其他行当的铺子。现在顾家为了省下运货的费用,只为了京城供给,就于临京城郊建了个织造坊。那处的织造坊自然也是归了周掌柜的一同管了。 何媗见只看一本帐看不出什么,就把织造坊的账本也拿了出来,对着看。过了一会儿,何媗才笑着问那周掌柜的,说道:“我有一事不明,想问问周掌柜的,这银线是用来织什么缎子的?” 周掌柜撇了嘴,喝了一口热茶,说道:“大多是用来织就轻云锦的。旁的还有些装饰用的。” 随后,周掌柜便不再多说,何媗瞟了一眼身边的芸儿。 芸儿便立即说道:“轻云锦原是顾家特有的锦缎,以一银,一月白色彩线共同织出。穿于身上较于其他锦缎轻便不少,所以叫做轻云锦。” 周掌柜的此时才抬眼看了芸儿一眼。芸儿她不是像何媗那般死记硬背才能记下一些行商上的事,芸儿是个于这些事上有天分的。这轻云锦,原本何媗请来的教她打算盘的女先生只提过一次,芸儿便就记了下来。 “这月白色的彩线,是只能织了轻云锦么?”何媗又问道。 周掌柜闭口不说,只芸儿笑道:“姑娘,你只看看这府里府外的人穿的衣服就好。那月白色彩线的用处,除了织轻云锦,也只是织些月白色的纯色锦缎,旁的用不大多。” 何媗这才点了点头,笑道:“那我知道了。周掌柜,你上个月出的月白色缎子可比织云锦多。而除了织云 锦用些银线,你的账本上却没有其他的锦缎上能用得着银线,那月白色的彩线合该比银线用的多呀。怎么这两种线于月初在库里还是一般多,到了月末,银线就用没了,反倒是那月白色的彩线还空余。那么多的银线,都去了哪里了?便是织造过程中有所损失,也不该损了一小座银山去。我虽没经过商,但我还是知道银子做什么用的,想来用银子做成的银线也不该是个易得,便宜的东西。” 那周掌柜的现已失了那刚才的从容不迫,羞愧的无法说出那一些银线的去处。只涨的老脸通红,缩在座椅上,连茶水都不敢再喝了。 何媗见后,只笑着又于账面上找些错处,点了出来,周掌柜的已再无话可说,只垂头听着。 待何媗又翻开了一家店铺的账本,那店铺的掌柜本来是个年轻的,不比周掌柜是个经过许多事的。且他账面上又没旁的老掌柜做的明白。只被何媗问过了几句,就一口气儿没喘明白,倒了下去。 做在他身旁的掌柜的均吓得四散开,何媗也走过去看了一眼,笑道:“无事的,只是吓昏了过去。怎如此胆小?” 怎能不胆小,这贪污柜上银子的事,一旦定了下来。可是能送入官府定罪的,这些掌柜的怎能不怕?就连事先助过何媗,得过何媗保证的几个掌柜的,心里满是惧意。 ☆、57袖手旁观 待何媗自老夫人处出来,先是去看了那群大掌柜们。何媗未进门前,大厅内还有一些说话的声音。等何媗一进入大厅,就无人敢说话了,均低头垂目。 何媗笑着走到正座坐好,笑道:“往后这些事皆由我管了,各大掌柜若有什么事,不必去找祖母,只来知会我一声就成。这两日也劳烦各位叔叔伯伯了,请各位回去吧。” 这些个掌柜的听了这话,也无人敢走。最后还是周掌柜的厚着老脸,颤声问道:“敢问姑娘,姑娘往后想我们如何……” 周掌柜的想问何媗捏着他们贪墨柜上银子的罪证该如何处置他们,又恐因着自己的话反倒提醒了何媗。于是,只说了半句,就止住了。 何媗喝了一口茶,笑道:“往后如何做,想怎么做,那是我的事情。今日我让诸位回去,那就请先回去吧。” 听得这话,那些个掌柜的无人敢不听。每个人头上像悬着一把随时都会落下的宝剑一样,皆哭丧了脸回去,猜何媗的心思去了。 何媗见这些掌柜的去了,就命人立即将没来的那些掌柜擒了,拿了他们各自的罪证送到官府去。而后,当真把来了的二掌柜的,哪怕是小伙计,都提成了大掌柜的。他们这些人若做不来,可以再换了人做。而何媗的话若不做数,往后也威吓不住这些人了。 这事完了,何媗才觉出疲乏来。回到自己的院子后,待命了赵妈妈把说好的银两送给那牛氏后,就即刻就睡了过去。 白术过来的时候,何媗方才睡下。 春燕见了白术来,便问:“姑娘才睡了,白术妹妹有什么事?能否先与我说一下,到时我再转给姑娘听。” 白术自认为自己的的消息是好不容易得来的,本是想独自在何媗卖个好儿。可如今听何媗睡下了,就笑着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姑娘既好不容易睡下了,那我过一会儿再来。” 春燕见了,亦笑着说道:“那待姑娘醒了,我让小九去于你说一声。事情便是再小,也不要误了。” “那谢谢姐姐了。”白术笑着说道。 春燕笑了笑,待看见白术走远了,才低声说道:“难怪姑娘不把她留在这里。” 待何媗睡醒了,白术便被春燕遣了小九叫了过来。何媗听了白术说的话,方才还有些混沌不清的脑子,立即清醒了过来。冷声问那白术:“你说得那些话,当真是何老夫人说的?” 白术听何媗未称老夫人为 祖母,而是称之为何老夫人,先是一愣,而后说道:“确实是何老夫人说得,说二老爷是抱到她面前,按照嫡出的身份长大的。当时二老爷还很害怕,立即认错,止了何老夫人的话。” 何媗眼睛定定的看着前方,许久才说出话来:“我知道了,你这是告诉了我一件大好事。你先回去吧,别再误了你们那边的事。” 白术得了赞,便笑着说道:“那奴婢先回去了。” 与一旁的春燕,看出何媗神色有异,便说道:“姑娘……” 何媗摆了摆手,说道:“你也退了吧,我想一个人再睡一下。” 待众人都退了出去,何媗才捏紧了被角,深吸了一口气,含泪颤声说道:“糊涂啊,糊涂啊。这是她亲手养了一匹豺狼来吃亲生孙子孙女儿的血肉啊。” 何媗又用力喘了几口气,缓了一些胸口的窒息感。 何媗只觉得着实可笑,若如她所想,何安谦非何老夫人亲生,是别的姨娘或通房生的,被何老夫人抱养过来。那前一世,何培旭死的太冤了,她自己受的那些苦也太冤了。便是今生,所遇的这些事,所受的这些委屈,都着实冤枉极了。 若何安谦是何老夫人亲生,何媗尚能稍懂一些何老夫人的心。只是事实若是这样,何媗当真不懂了,她原以为世上最可恨的是何安谦的卑鄙无耻,王氏的贪得无厌。现在想来,世上最可恨的莫过于“糊涂”两个字。 何媗既知了这番事,待何老夫人就更无法如往常一样了。何老夫人每每想与何媗如往常那般说话,何媗要么避开了,要么强忍着了,竟是连戏都做不全了。最后,便是连何老夫人都看出何媗的异样。何媗只得勉强收了自己的厌恶,再装的和往常一般。 至于何老夫人让何媗代为管家一事,何媗却是有心推了。这何府上已被王氏弄千疮百孔,若现在分了家,只何媗与何培旭两个。何媗花了大力重新整治了,也不算做的无用功。只现在尚没分家,何媗何苦为这帮子人劳心劳力。而且现如今何媗便是不当家,何府里的许多人也只听了她一个,她又多做这份事干什么? 再则外面都知道侯府之富,哪里分的清楚富的到底是顾家的财产,还是侯家。何媗现握着她母亲留下的财产,待到分家之时,她握此巨富,而旁人却分的少的可怜。难免这家子人里面有人犯了无赖脾性,说她贪了府上的银子。借此,来抢夺何媗手里的钱财。 何媗手上便是有她母亲的嫁妆单子,也没得 心思理这些琐事,一个个去解释。 因这种种,何媗便说她管不来这么多事,推了管家之职,只袖手旁观。何老夫人见何媗的事情确实是多,也没办法再将府中的事托付给她。只这个家里除了吴氏,也还只有锦鹃能用一些了,所以何老夫人无奈只得让吴氏与锦鹃管了家。何媗却也再像上一次那样,提出了异议。 那锦鹃本就有些才干,只是往日王氏压着使不出来。如今吴氏是个无用的,毫不理事。锦鹃虽在名分上差一些,但实际管事的也只她一个。锦鹃也有心管好这府内的事情,让何安谦看看她的才能。 只是才一接手,锦鹃就觉出了其中的艰难。现在的何府也不是锦鹃在王氏手底下管家的时候了,锦鹃的话吩咐下去,那些丫头婆子只是面上听着,背地里都糊弄着锦鹃。倒是何媗因将顾氏的家产握在手上,那些个先前没投了何媗的,也都投靠了何媗。便是连柯顺他们,与情面上,不敢太驳了何媗的话。何媗说个什么话,反倒比锦鹃这个管家的好用,一群人的争着抢着去做了,去讨好了何媗。 锦鹃一面使唤不动人,一面这府上账面亏空拿不出钱来。那些婆子丫头没一个是省事的,原王氏在,还畏惧着她夫人的身份,不敢大闹。如今,锦鹃也不过是个丫头出身的姨娘,只亏了一点儿半点儿,都不想让。 于是,这锦鹃空有一身才干,竟使不出来。 待实在扛不住,锦鹃将这种种为难说与何安谦听。 何安谦也只骂道:“难怪何媗那丫头不沾这件事。” 随后,仍让锦鹃自己想办法。锦鹃又何法子,总不能像王氏那般找人贷银子去。她虽也管家,但不会像王氏那般为了博个能干的名声,把自己给搭进去。所以锦鹃既想不住开源的法子,只能从节流上入手。 只这一番,却招了全府上下的怨恨。便连何老夫人看了菜色一日不如一日,也埋怨了锦鹃几句。只何媗那边捧了一座金山,每日的只给了一些人小恩小惠,倒也哄的一群人赞她好。锦 鹃看着实不忿,她为府上劳心劳力,结果只落了个骂名,何媗只做了那么一点子小事,却哄到一群人归了她那边,赞了她。 但便是心有怨恨,也无法说出,锦鹃只得强挨着。待话传的毒了,只说锦鹃怪不得连害了菱秀的事都做得出来,原来藏着这样一副苛刻毒辣的心肠。锦鹃听了,无人可说。往日里,菱秀在,锦鹃还能和一个人抱怨上几句。如今也只得自己流泪了,当夜下面就见 了血。 待府医看过几次,才勉强的保住了胎。 何媗待听了这些事,心情才舒爽了些,吐出了一口被何老夫人气得憋在胸口的闷气。 而王氏这边已被看管了起来,所以当王氏的哥哥王穆再来信时,便由何安谦接了。因何安谦早期要与刘国公府结交,花了不少王穆给的银子。如今王穆既犯了事,何安谦生怕牵连到自己。只得去求了刘国公,刘国公那边原不把何安谦当回事。只现如今联了亲,就略微管了一下。 不久,王穆就自尽了。王穆既死,他的案子也就停了下来,无人去管了。只剩下王穆的妻儿,无处可靠,便想起了临京城里还有一个王氏,在定国侯府做二夫人。 就巴巴的过来投靠的王氏。 何媗听了这消息,却是一喜,如今王玦也要来京了,人也终于可以凑齐了。 如今何媗倒是想要看看王玦如何再演绎了那深情款款的公子模样。 只是王玦母子还未进了侯府,便被何安谦借口打发了出去。只弄了个小宅院给他们住。 何媗就也看不到王玦的落魄模样了。 ☆、58利益关系 与上次见面不大不同,这一次见面,是褚时序先到。 何媗因从来不误时辰,此次也是早到了半个时辰的,却发现褚时序竟比她来的更早。何媗只得拱手笑道:“褚公子,何媗迟了。” 褚时序抬眼看了何媗一眼。 这一日,何媗穿的是一身银白色的锦缎袍子,头上只别了一支玉簪子。仍旧是一般仿若儿郎般的打扮,但却没了以往那掩不住的带了惶恐的狠厉,似乎变得泰然的许多。这样也许才是在实力上出处于上风的人,该有的姿态。那被逼的退到角落,不管不顾的发出嘶吼悲鸣的,只能一无所有的人不得不做出的反抗。 而后,褚时序笑着说道:“是我来早了。” 说完,他便抬手给何媗倒了一杯茶。 何媗闻了这香气,这应该是上一次,她为褚时序备下的稻谷茶,竟然被他给寻到了。何媗抿了一口茶,笑道:“此次我约公子见面,是有谢礼要回。” 说完,何媗便从袖子里拿出了一沓银票子。 褚时序扫了一眼,大概有一万两左右的银子,笑道:“这份谢礼倒是俗气,却也实在。只是那方砚台虽好,却也不值得这么多钱。” 何媗笑道:“此番并不是为了谢那一事,乃是谢了褚公子助我夺回家产一事。若无褚公子,王穆不会正好在此时出事。” 上一世,王穆也是莫名的自杀,而后王玦与他的母亲妹妹投奔了王氏,何媗才识得了他。 只是比这时还要晚个一年,如今想来,也该是他贪污之事被揭露了出来。 褚时序一愣,低头摆弄了他腰间的佩玉,问道:“这是你猜到的,还是找人查的?” 何媗听他间接承认了,便笑着说道:“这并不是件多难猜的事,我何媗并没有多少好运气,得那么多贵人相助。而天下间能这般帮了我,除了褚公子还能有谁?” “除了我没人会帮你?你当真是个没二心的。” 褚时序有抿了一口茶说道:“只是若除了我当真没人帮了你?你如何知道正觉寺的事?我于正觉寺安插了人,都需要花费了许多功夫才能查个清楚,你如何知道那度世之事的?” 何媗拿着茶盏的手一顿,问道:“难不成褚公子不信我也安了人?” 褚时序笑道:“你那时尚不能自保,如何有了闲心思安排人手到了正觉寺。” 与褚时序这般的人打交道,麻烦 就麻烦在,他看事太通透。一个不小心,就会在他面前露出马脚。但这也是何媗选了褚时序的一个原因,且不说他原本就是上一世的胜者。就说现如今这局面,皇帝老迈昏庸,六皇子明面上恭孝良顺,但经过上一世的何媗何尝不知道他是个荒淫暴虐之人。而太子,若不是他性子软弱,上一世他又怎能被逼的毫无退路,最后被囚自尽。若太子当真是帝王的材料,在皇帝露出想改立储君的想法时,太子就该储备力量,准备弑君夺位了。 而唯一能从这混乱局面中杀出一条路的,于何媗心中,只得褚时序一个。 但哪怕那些昏庸的、荒淫的、软弱的都可以轻易捏死的何媗,如今却发现,她有心投靠了的褚时序竟然对她生疑,着实是心头一慌。 过了一会儿,何媗垂目说道:“我于正觉寺自然无法安插人手,但在何府还是有些自己人的。” 何媗是无法说出她的重生之事的,那般怪力乱神,说出来,就只会让褚时序以为她在敷衍。 何媗说完这句,看褚时序面上不见丝毫情绪,只垂着眼依旧把摆弄了他腰间的玉佩。 他这般,倒是真有些十岁左右乖巧可人的孩子模样了。 随后,何媗继续说道:“我二叔是与度世相熟的,这褚公子也该知道。我便是从我二叔那里知道的这个消息。” 而后,何媗看褚时序仍没有言语,便只得又说道:“我在二叔房中安插的人名叫菱秀,前些日子被我二叔害了。” 何媗的话半真半假,她也不确定褚时序是否能信。 这时,褚时序才抬头看了何媗一眼,笑道:“说得这般仔细,好似我怀疑你一样。” 何媗于心里微微的舒了一口气,心想,往后便是有前世之能,知前世之事。与褚时序面前也该少用。他自不同与何老夫人与何安谦等人,是个好糊弄。若让他以为自己另存心思,惹出了嫌隙,反倒不好。 只何媗面上却还如方才一般,说道:“既我有心与褚公子共谋,就该是开诚布公的,事无巨细的说给褚公子听。” 褚时序笑道:“既是这般,你我就不该再像以往那般各自行事。比如你与傅府之事,虽与我并无妨害,但牵一发而动全身,难免不乱了旁的谋划。” 何媗笑道:“那往后我做事之前,会传信给褚公子。但不知要传给何人,而且许多事事从紧急,免不得无法时时告之。” “往后你若有事,只派人 将信交给这家酒楼老板就行。若是事从紧急,自不可如此办了。而那事是否紧急,我也会知道,你不必为此费心。” 褚时序说完,拿起了何媗放在桌子上的银票子,收在袖中。 而后,褚时序笑着说道:“这样倒是更像是在做买卖了,只是这些银子该是那些店铺老板还回来的吧。” 何媗早知褚时序于何府中安排了人,听褚时序如此说,也并不惊奇。只笑着说道:“褚公子也该知我往日是如何处境,不是他们还回来的,我哪里弄的了这么多的钱?他们不知道我该如何处置了他们,便慌着先把贪来的银子送还了过来。有几个人因把银子挥霍掉了,便连住着的宅子也都争相卖了。” “难怪听说最近这临京城内宅子的价钱低的很,原来这般缘故。” 褚时序笑道:“只是我若是你,既立了威,接下来就要施恩了。” 何媗点了点头,说道:“这些人无法一下子都梳理掉,少不得要给他们一些好处,留了他们。待到一两年后,我必将这些仍存了歪心思的理干净。我只让那铺子开在哪里,我们的耳目就在哪里。” 褚时序听后,也收了笑容,很是郑重的皱眉看了何媗一眼。那顾家原来的铺子可是在各个地方都有的,若当真如此,那会是怎样一般景况。 如此,便是如褚时序心思沉稳的人,瞬间也激动起来。他站起来,于地上走了几步,而后急急说道:“如此甚好,但于你这样未免树大招风。” “我手下的这棵大树,是我的父辈立起来的,扬出去的名声。此时我便是想掩,也是掩不得的。恐怕哪一天便是家产散尽,一些子人也会以为我是背地里藏富。如此,便是树大招风又如何?就索性去长成一棵无人敢攀折的参天大树去。”何媗说道。 褚时序看着何媗,许久低声笑道:“卿类我。” 何媗听后一愣,她论才智,论计谋,无一样可比的了褚时序。怎他会说出这般话? 褚时序见何媗露出了一些惊讶的表情,他倒也尴尬起来。只坐在原处,过一会儿,褚时序抽了抽鼻子说:“你身上这是什么香?” 何媗闻闻衣袖,并没有什么香味儿。 褚时序走到何媗身边,低头闻了闻。因他身量不足,尚带着一些孩子模样,做起这般事来,也未显得有什么暧昧旖旎。 而后,褚时序说道:“是一种带了桂花儿味的甜香。” 这时 ,何媗才明白过来,于是笑道:“许是我来前为祖母备了一份桂花糕,那时沾的香味儿。哪一日,我也做一些来给褚公子尝尝。” 原何媗的话,也不过是一句客套。 却使得褚时序略微挣扎了一下,而后看了桌上放的香甜醇厚的稻谷茶,再听何媗要为他备些桂花糕。颇有些被人看穿嗜好的恼怒,就只拉着嫩脸沉声说道:“那也不必了,我并不是个嗜吃甜食的孩童。” 何媗没想到方才面上丝毫不漏情绪,试探自己的褚时序。如今却为了自己看出了他喜欢吃甜食的嗜好,而露出了一些恼怒。 而后,何媗想,许是自己因为褚时序的谋算和心计,只把他当做能力才干高过自己的许多的成人,却忘了他也不过与何培旭一般大的孩子罢了。便是再有谋略,心思再阴沉,也无法除尽了孩子心性。也许,若非他那般处境,身世逼着他,他该也是个极会在父母面前撒娇的。 随即,何媗听到如今闭门不出的裕郡王妃,褚时序的继母。 抬手为褚时序将茶给倒满了。 褚时序也为了方才不经意露出的恼怒而有些后悔,他该是处变不惊,不将心思露与人前的。谁知,却于何媗面前掩住情绪。许与何媗第一次见面时,他与何媗在月下共同杀人,他就对何媗失了一些防备。 往后,可不能再如此了。 想着,褚时序端起何媗为他倒的茶,抿了一口。 不知怎得,这茶里竟带了一些桂花的香味儿。 待褚时序疑惑的又饮了一口,却又品不出个什么。 ☆、59痴心妄想 六月初三是何媗的生辰,因侯府这一年都无法设宴,也未摆个什么筵席,弄出个什么戏台。也只何老夫人与何培旭为何媗备了份礼,算作庆贺罢了。只是看到何培旭备下的礼物,何媗还有了一些个欢喜。至得了何老夫人的礼物,那欢喜就只留在面上了。 至于家中旁的人就是再厌恶何媗的,也少不得给她备下了一些个东西,于情面看的过去些。 而府中的一些个下人,却比何安谦等算作何媗家人的,还要殷勤一些。那日一大早,就有了许多人抬着东西去了何媗院子。但何媗早命杏儿等人拦在门口,只说他们本来就度日艰难,这些个东西是无法收的。 反而是何媗去赏了每人一钱银子。 这些丫头婆子得了钱自然欢天喜地的去了,只是当中有一人虽得了钱,却仿佛被折辱了一般,不快而去。 这人便是王玦的同胞妹妹,王莹。王家人到了临京城,先是受了何府的冷遇,只被安排在外面的小宅子里,各个都带着愤愤不平的心思。把那何安谦当作翻脸无情的小人,背地里咒骂了无数遍。 只是他们是读书之家,并不懂得什么过活的营生。那王穆在任上搜刮来的银子,一半被送到了王氏这边,一半在王穆被查贪腐案子的时候,打发了那些个官老爷去了。所以,仅剩的几个钱也只够他们来了临京城的车马费。而在临京城留下的一些个家产,大部分在王穆去外省任职的时候就变卖了。就是还剩的几座没卖了的老宅子,也是不大能用的。便是修葺起来,也要花费上不少银子。 王家的日子过的越发艰难,也就少不得厚着脸皮,忍了怨恨,再去了何府。那何安谦因着刘国公于朝堂上周旋,已官复原职,比往昔更在意了自己的名声。如此,便是何安谦再如何厌烦他们,也无法硬将他们打了出去,便由了他们进来看了王氏几次。 既于情面上过的去,他自己就丝毫不再理了王家人的。便是王玦去向他求学问,也被何安谦挡在了门外。何安谦也不怕王玦将他拿了王家一些钱财的事说到外面,因他若嚷出了这事,少不得把王穆的案子再扯出来。那王玦作为犯官之子,往后还想图个什么前程。 所以,何安谦也不觉得自己凉薄,反倒认为他及早去信,逼着王穆自尽,是为了王玦一家子着想。 而王氏自听到王穆死了,又出不了房门,就病的浑浑噩噩的一直糊涂着。看到了王夫人他们也不识得,而原先在王氏身边伺候的徐妈妈,因她那儿媳妇抱着她的 小孙子跑了,也有些疯癫。这状况,甭说指望了王氏来接济他们,那王氏还不知道能活几日呢。 那王家人看王氏是没有办法依靠的,就弃了她,去寻了何媛。何媛因王氏被关,也有些个惶恐悲伤,而在这个宅子里,除了翠绺她也没有可说话的人。如今见了王家人,也正好寻了他们一块儿说话,述一述这心中委屈。 因王玦现年已十五,无法进这后宅。王家母女便一边劝着何媛,一边从她这里拿了些银子首饰走。而于她们心中,她们家之前给了何安谦那么多钱,多拿了一些他女儿的东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何媛便是有些贵重东西,却也无法供养了那一大家子。最后王夫人见没了可图的,也去的少了,只王莹还去何媛那边几次。毕竟何媛还是许了刘国公家的,而王玦是个有志向的,一心打算重振家业,既说不得母亲,就只得劝了自家妹子与何媛常来往。 只是来往多了,王莹就品出了何媛的霸道来,有些受不住何媛的脾气。仿若这世间独何媛她一个是好的,是个人。别的都是些个阿猫阿狗,需事事顺着她来。王莹更是因为多拿了她几个首饰,被何媛觉得在王莹身上施了恩,便把王莹当作丫头一般使唤。 王莹在家中没出事儿前,也是个官家小姐,怎能受得了这份委屈。 少不得回家哭了好几次,但王家家道艰难,比不得以往。没了权钱,哪里容得他们摆一些小姐公子的架子。王莹就只被王玦劝着,王夫人逼着,又硬着头皮去了何媛那边。 渐渐的也就从何媛的抱怨中,听得了何媗的事。听得于何媛口中本该是她的那份子家产和荣耀,如何到了何媗手中。回家后,便将这话连同着对何媛的抱怨,一同说给了王夫人听。 而王夫人也听过顾家之富,便对了握着顾家财富的何媗起了心思。心想,若是这般的人做了自己的儿媳,那该是怎么样的光景。 那王玦自认为是个有才人,自视甚高。原本颇为嫌弃何媗的母亲是商人之女,且又听何媗是个鲁莽凶悍,无人敢娶的。所以,在他心中,何媗自比不得那些正经儿的百年世家的女儿清贵。待经王夫人劝了几次,他又看出家中的艰难,就强忍着心性,勉强点了头。王玦心想,暂且娶了这个,待家道振兴了,再做旁的想法吧。 王夫人早被这艰难的日子磨的没了官夫人的派头,既看王玦应了,就立即想着急急的要去何府提亲。但转念一想了他们家如今败落成这样,便是何媗是个没人要的,也 不会那么容易娶。若是一下子被拒了,那往后再如何提了这事。 王夫人就又打发着王莹去打听些何媗的事,若是能亲近些更好。 于是王莹就又被王夫人逼着进了何府,耐着性子先去与何媛说了一会儿话。待从何媛院子里出来,就听说这一日是和何媗的生辰。便想借着这热闹去,去见了何媗一面。待识得了,往后也好来往。且听说何媗是个性子鲁莽的,该也不用费了多少功夫,就能得了何媗的信任,被她引做知己。王莹想,待熟悉了,再引了何媗与自己的哥哥见面,那时娶回这么个有钱的嫂子,自己的嫁妆也是有盼头儿了。 那王莹做着那痴心妄想的春秋大梦,可走到何媗的院子前,却被芸儿那些丫头们拦在门外。还被当作了府里的丫头,给了赏银。 待带着委屈回到家里,谁料王夫人却未安慰了她,只将那一钱银子收了起来。而后一个劲儿的念叨着,何媗对个下人出手便那样大方,那她手里该有多少银钱。王夫人便将这事儿,当作了家中头一件正经儿事来办,因担心着王莹办事不牢,就打算着过两日,她亲自进一趟何府,见一下她那个未来媳妇儿。说得连以前尚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王玦也动了心思。 这边自有痴人做着美梦。那边芸儿与春燕将来的丫头婆子打发走了,便关起门来,为何媗在院内贺起寿来。 虽让着侯府一年不得摆个筵席,但只是这几个人吃上一顿好饭,既没个唱曲儿的,也没个取乐的游戏,也算不得什么筵席。便是传到外面,却也没个人能说出个什么。 这几个丫头婆子便做饭的做饭,备菜的备菜。倒也有几分热闹。 只那备酒的杏儿,从未看过何媗饮过什么酒,也不知该备个什么味儿果子酒。这院子里的丫头芸儿跟着何媗的时间最长,杏儿就去问了芸儿去。 那时芸儿正在和白芷一起说话,将新做好的荷包悄悄的塞给了白芷。如今突然听得杏儿来问,芸儿也先是吓得一愣,而后才反应过来笑着说:“备什么酒?我们家的这位姑娘是沾不得酒的,一滴都沾不得的。你看以往那么多宴席,她何尝喝过了酒了?你只为姑娘备些清茶来就好。” 杏儿听后很是奇怪,与她心中,何媗是无所不能,无所不会的。怎就败在了酒上?而且如何沾不得,芸儿也没说。杏儿一时起了玩儿心,想在何媗的茶里放上一滴酒,看何媗喝了酒是什么样子。可杏儿也只敢于心中转转心思,终究没敢在何媗面前如此胡闹。 之后,待饭菜备好。 何媗就在榻上搭了个炕桌,独自吃了。其他人均在地上搭了个圆桌吃饭,吃饭的时候却没了先前的热闹,因何媗不爱听什么吉祥话,只几个人默默的吃了饭就是。 因这是白日,虽有酒,也没几个敢多饮。只赵妈妈仗着年纪大,厚了脸皮多饮了几杯。待吃过了饭,众人俱又忙自己的事去了,也只赵妈妈窝在炕上睡了过去。 待赵妈妈醒了,才慌忙到何媗面前认了错。 何媗只让赵妈妈往后不要喝酒误事,并没罚了。赵妈妈这才擦了擦汗,去忙自己的事了。 到了晚上,何培旭也备了一桌子饭菜,为何媗单独庆贺生辰。 何媗去了何培旭住的院子,见院子处处被崔嬷嬷打点的妥帖,便不住了赞了崔嬷嬷。崔嬷嬷这些日子因为一直用了何媗先头给她开的方子,却也没再犯了喘症,就先谢了何媗几次。 何媗只笑了说:“你为旭儿看顾着院子,操劳了许多,该是我向你道谢才是。” 崔嬷嬷连声笑着说:“可是不敢,这本是老奴份内的事。” 待入了屋子,只看何培旭嘟嘴坐在一大桌子饭菜旁抱怨:“姐姐这生日过的这般冷清,远比不得去年媛姐姐办的那场,她那时还请来了个戏班子唱戏呢。” 何媗连忙伸手止住了何培旭的话,而后把门关了,说道:“那都是去年的事了,今年这是什么境况,如何能好好的办?你这话,便是家里也少说的好,免得被人拿住了。你不比我是个女儿家,便是如何胡闹,就只被人说个泼妇悍妇就是了。你将来是有爵位在身的,一言错说,可是要惹祸上身。” 何培旭连忙点了点头,将何媗的话记下了。 而后,何培旭又仿佛想起了什么,去里间寻了个木匣子出来。打开木匣子,里面是一支玉钗。看着倒也雅致。 何媗见了,便笑着问:“你不是送过东西了么?怎么又蹦出这么一件。” 何培旭笑着说:“这是许家哥哥听说这日是姐姐的生日,送了过来。” 何媗冷了脸,把匣子一关,说道:“我知道你与那许家大公子相交甚好,但怎么只认了他那个哥哥,就忘了我这个亲姐姐了?这是什么东西?便是我过生日,由着许伯母送来一份就好,他又多送这个做什么?弄出个什么事端,又让许伯母多心。往后惹出什么不快,你再怎么去了许家?” 因何培旭一直很是 敬服许靖,待许靖红了脸托他送礼时,他也未曾多想,就拿了过来。如今听了何媗这话,才知道自己这番是又做了错事,连忙说道:“那我明天就退了回去。” 随后,何培旭就连忙把匣子收了起来,看何媗面上还有些怒色。何培旭就去哄了何媗,哄了一会儿,看何媗面上稍缓,说了恕了他的话。何培旭才放了心,与何媗一道吃了饭。 待吃过了饭,何媗又考了何培旭的功课,看他大有进步,方消了些怒气。 只功课虽好了一些,为人处世,看事辨事上还欠了一些锤炼。于是,何媗方消了一些怒气,有多了几分忧心。何培旭也没想到许靖竟然是存了心思要与他抢姐姐的,也就消了对许靖的敬佩之情,多了几分防备。 如此,这一日何媗的生日也就算过去了。 待过了来那个三日,王夫人果然厚了脸皮来到何府,寻到了何媗的院子上。 只是王夫人才到门口便进不去了,被杏儿拦在了门外。由着她求了几遍,杏儿只进去告知了何媗,而后回来将何媗的话转给了王夫人:“我家姑娘说了,王夫人若是要走亲戚,该去看了大姑娘,二夫人,便是去看看二老爷也是可以的。姑娘她与王夫人并算不得什么亲戚,不必这般热络。” 王夫人就被这句话堵在门口,羞臊的满脸通红,心想这何媗当真是个不通人情世故的。 便只带着她的痴心妄想,逃了这地方。 原本何媗也是存了看王家热闹的心的,可待他们这些人存了歹念寻了来。何媗却失了趣味,心想,又何苦再恶心自己一次,去看那些人嘴脸。 便用话将王夫人赶了。 ☆、60何媗教弟 自王夫人走回家去,翻来覆去又想了几个晚上。仍决定遣了王莹再去了几次何媗那里。 只是王莹每次去,都被何媗派了人拦在门外。 王夫人见何媗连一点儿亲戚情面都不留,这才作罢了。只王玦觉得受了冷落折辱,便暗暗恨了何媗,于他心中,那何媗竟比那何安谦还要可恶上几分。 何媗这边自没功夫去理睬那群人是怨是恨是哀。 一过中秋,何媗便派人去叫了那些掌柜到府里来议事,定下时间仍是未时三刻。因这次不必上次需剑拔弩张与他们相争,何媗便带了何培旭,让他也接触一些掌柜。 因何培旭听过上一次与这些掌柜见面是怎样一般情况,疑心这一日还需打一场硬仗,便有些紧张。在那些掌柜还没有来时候,何培旭就连喝了两杯茶水。 待还要喝,却被何媗拦住了。何媗问道:“可是怕了?” 何培旭只硬撑着颤声说道:“不怕。” 何媗笑道:“那比姐姐强了许多,姐姐上一次刚看了这些人,可是怕手心都出汗了。” 何培旭皱了眉说道:“上一次,也来过几次,并未看姐有什么害怕样子。” 何媗笑道:“那不过是装作不怕罢了,怕不要紧。但不要让别人看出害怕,在发慌。” 何培旭接着说道:“是否就像空城计一般,便是一座空城。也要装作自己有了千军万马一般,不慌,不惧。” 何媗听后笑道:“如此说得也对,但也要看看对手是谁。若诸葛亮不是对着多疑司马懿,也未必用了这个计策。比如若不知那些掌柜心有不合,不会齐心了来对付,也不敢那般去压制了他们。不然他们一齐甩了手,也要为难一阵子。再则,那空城计也不过是个人编故事,切莫信了。人落到用了那空城计之时,就已是下下策。把命交给天命以及对手糊涂,当做故事听了虽精彩,却已经失了一招。” 何培旭听后,皱着眉想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这一日,没到未时三刻,那些掌柜便陆续到齐了。 因他们之前见过何培旭,对何媗见过礼后,也对何培旭拱手施了一礼,唤了一声:“见过大公子” 而后,何媗笑道:“各位叔叔伯伯请坐。” 说完,何媗便于何培旭一同坐下。 见何媗坐了,那些掌柜才敢落座。但无人敢说话,一个个俱垂着头。 何媗抿了一口茶,笑道:“今日叫各位叔叔伯伯来,就是为了要将之前事了结一下。依性儿,各位叔叔伯伯做下,是容不得……” 那些掌柜均深吸了一口气儿,一个个抬了头紧盯着何媗。 何媗看了一眼后笑道:“但前几日旭儿与说,众位叔叔伯伯先在顾家,后到了何家。年头儿久,也于这处劳累了三四十年了,若那样做着实不通情理。听得旭儿话,想着也是对,们就此便往事不究。但若再出了这样事……” 说着,何媗面上一冷,说道:“那时,便是旭儿再求情,也是不会留情面。” 那些个掌柜听后,连忙擦了擦汗,先起身谢了何培旭。而后,想了一想,又立即去谢了何媗。 何培旭自然没对着何媗为这些掌柜求情,听得这些掌柜没来头一顿谢,先是疑惑看了何媗一眼。待看到何媗并没看他,何培旭一时有些发懵,而后便按着何媗先头对他说话,先把这慌乱掩了,起身对各位掌柜回了礼。 待各位掌柜道过了谢,便舒了一口气坐回座上。等何媗再吩咐了几句话,才让那些大掌柜散去。 之后,何媗便将何培旭领回了自己院子,遣走了旁人后,说道:“如今也算识得这些掌柜了,现在再说给一件事,要记下。” 何培旭不知道何媗说什么,就连忙点头说道:“姐说什么,都急着。” 何媗笑着摸了摸何培旭头,笑道:“是想对说,待掌了家之后,务必要将这时规矩改了一些。比如那些掌柜每年该拿辛苦钱就是一件,现在除了像周掌柜那般年头儿久掌柜每年拿得是柜上分红,旁是不论赔赚,都是按定例发钱。虽然这是在们外祖父那边就定下规矩,但现在想来,却并不大好。一则会让这一年生意做好,却只拿了定钱掌柜觉得受了薄待。二则是消了一些人上进心,反正无论生意好坏,都拿了一样银子。到时候,就让这些掌柜不须再分资历,都按着每年铺上盈利分红。既让人觉得劳有所得,也可使得这些人发奋一些。” 何培旭听后,问道:“姐,既想到了此处,为何现在不去做?” 何媗笑着点了何培旭脑门儿一下:“若在此时事事都做尽了,到管家时,又去做些什么?只管这些年先守了下来,许多事到时还要来做。” 何培旭皱眉:“姐不能一直这般看管下去么?” 而后,何培旭觉得,这般让何媗看管下去,未免有些不想让何媗嫁人意思。心想,自己这般把姐姐绑 在府上,为自己操劳。未免有些太不为姐姐着想,过于自私了一些。 所以,待何培旭说完,就又改了口,皱眉说道:“那记下了。” 何媗听何培旭说得勉强,便笑道:“也不必露出这般哭脸,想要撒手不管,且还有些年头儿呢。往后便跟着去铺上看看,若有做得对地方,就学一些。若有做得错地方,就记下来,于身上不能再犯。” 何培旭眉头就皱更紧了,嘟嘴抱怨道:“啊?以后还要去了铺上。” 待何媗想了一会儿,便说道:“也别看这铺子上琐事,不像是什么大事儿。就们对于那些掌柜们,像不像将领对了手下士兵,既要恩威并济,有要赏罚分明。” 何培旭这才提起了一些趣味,说道:“倒也真有几分相像。” 何媗笑道:“对于这些掌柜和身边小子婆子,大概都是一样。若用了侯府公子名儿能哄着他来伺候,却无法让他为卖命。士为知己者死,还占着‘知己’两个字。” 何培旭听后,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见状,何媗也未太过心急,便又与何培旭说了些旁话。 只是如今,何培旭话里都是离不开许家,只有几句提了一些春燕弟弟又受了夫子怎样夸赞。 何媗自何培旭话中,听许平似乎在这些皇子储位之争中,并未站队。而且许平最近似乎多有烦忧,常忍不住为了朝堂之事而叹息。 该是许平也觉出如今这个朝廷弊端许多,以及皇上昏聩来。 只是这些朝堂事,何媗还不能一下子都讲给何培旭听。便是她与褚时序结盟一事,也于这时无法说与何培旭听。于是,何媗只让何培旭下回去了许家,定要带些凝神定气补药去。 待何培旭在何媗这里吃过晚饭,回去了。 何媗这院子却迎来了一个稀客,现在正管着家吴氏。 吴氏未理了杏儿说何媗已睡下了话,平时娇弱她,也不知哪儿来这些力气,竟一股脑儿冲到何媗门前。后才被几个粗壮婆子拉住,不能再进半步。 既闹到这一步,何媗也就不再装作不知,便把手中医术收了起来。 叫婆子放了吴氏进来。 等吴氏一进来,便跪在了何媗面前。 何媗先是一愣,而后又等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快把三婶子扶起来,这个小辈儿怎么受得起她那一跪?” 但何媗话虽这般说 话,但仍坐在原处丝毫没动。旁丫头婆子也没个过去扶。 过了好一会儿,何媗才指了芸儿与春燕过去扶。 待芸儿与春燕慢吞吞过去将吴氏扶起,也不知过了多久了。 此次吴氏却没再跪了下来,只哭道:“二姑娘,求救救姝儿。” 何媗笑道:“姝儿是祈福而是,是个美差。当初去水月庵祈福,二婶子不也说过想让姝妹妹也去了一次么?如今得偿所愿,怎还哭了起来?莫不是高兴?” 吴氏沉默了一会儿,啜泣着说道:“有婆子去看过姝儿,说她要亲自挑水浣衣。那姝儿十指被这秋水冻得都红肿起来。” 何媗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练鞭子和拨算盘留下茧子,笑了笑。而后,何媗对着因为清瘦了许多更显出娇弱之美吴氏,说道:“这事儿是轮不到管,三婶子要求,也该求了祖母。如今可是三婶子管家,不必之前,需事事求着人来。若是祖母不同意,就是私自将姝妹妹接了回来又能怎样?” 而后何媗便声称困了,撵了吴氏。 待吴氏走后,何媗才遣人去打听出了怎么一回事儿。待传回信儿来,只说是锦鹃去吴氏那里坐了一会儿,吴氏便唱了这一出来。 何媗听后,合了眼睛。心想,也不知是锦鹃嫌着吴氏碍事,把她怂恿到自己这边来,想借着自己手对付了吴氏。还是锦鹃看自己不顺眼,借用了吴氏来恶心自己一把。 ☆、61多殇之季 吴氏原被锦鹃挑拨了两句,一时爱女心切,就闹到了何媗那边。待听了何媗话,当时头脑一热,当真动了心思,想这自己一个人就拿主意去接了何姝回来。 但待过了一夜,吴氏寻思了几遍,竟也寻思明白了。如果这个时候,她私自去接了何姝回来,未免会惹了何老夫人不快,到时候还得把何姝送回家庙中。于是,吴氏便消了那念头,也开始吃起了素,专心孝顺何老夫人。事事不理,仿若往昔。 而何媗也没做过自己三言两语就能成事打算,见吴氏没有做什么举动,也没了多少意外,再去做别打算就是。只锦鹃先头被府中一件件事逼有些着急,她自然没法子去对付了何媗。但以往她被王氏压着,如今吴氏虽不管事,却也是压着她一头,勾着她越发不甘愿。便一时心急怂恿着吴氏去闹,但吴氏终究不是王氏那性子,最多也只会哭了一大场,就被何媗赶了回去。 锦鹃既没看到何媗和吴氏闹起来,由着她去主持公道,借此去讨好了何媗,弄些钱出来。也没看到何媗整治了吴氏,或吴氏闹何媗生气,来为她消了口气,便有了许多懊恼。 待过了秋天入了冬,何培旭因一直跟着何媗,有了些进益,做事沉稳许多,少了一些子先头王侯公子轻浮之气。 许是因着这年头不好,又逢着这枯败季节。 这临京城中接连发生了几大桩丧事。 头一件,就是杨家老太君没了。其实杨家老太君岁数大了,且最近身子不大好,这也是可以预料得到。杨老太君去之前,也是心中明白她时日无多了。便先撑了一口气,命家中先不要顾着她,先将大事给办了。免得等她没了,把这些事因为要给她守丧给耽误了。所以杨家短短几日接连办了好几件大事,一是为杨家嫡出一个重孙子娶了皇后娘家女儿。借着又为了两个庶出孙子娶了两个富商之女,一个是皇商丁家,一个是江南迟家。 另将家中两个才貌俱佳女儿,一个抬到了太子府做了个小侍妾,一个进了皇后娘家郭家,嫁了个嫡出公子。 因时日短,这些皆匆匆办了,那杨家两个女儿也是许低了。若是好好盘算,那个嫁入太子府,做个侧妃也是不过分。只杨老太没了多少日子,其他人又各自有自己心思,若没了她话,还不知道能拖延到什么时候。许杨家都散了架子了,这些个人还存着攀高枝儿念想,想把自己女儿藏在家里,打算往那皇宫里送呢。 而后,杨老太君又指了杨家大老爷当家。 待事情俱办妥了,杨老夫人看着杨家若无意外还能撑过个十几年。才睁着眼睛盯了眼前雕梁画栋,富贵荣华,依依不舍上了路。 杨家原本就以杨老夫人为主心骨,待杨老夫人去了,杨家人都仿佛失去了脊梁一样,痛苦失声。即便是那因此得了家主之位样大老爷,也为了杨家在这朝堂中艰难处境大哭了一场。心中也是盼着杨老太君再活了几年,部署好杨家将来,许杨家就能平安熬过他这一代。 接下来陆续有几个权贵家老人儿没了。有些如杨老太君这般是家中主心骨,那子子孙孙为了无法预料将来,个个抱头痛哭。有些个则是于家人心中早就该死了,待那老人没了,家里面只是表面表一下哀痛,而后只忙着为如何分了家产事争吵起来。于是由这个上头,又失了几个青年人命,使得原本一家子分成了几家,还都结下了仇怨。 待着接二连三丧事出来了,民间说法也都多了。一些子人便因着恐慌,传起了一些浑话。说这皆是因为黑白无常每年勾得魂儿都是有定数得,这一年因着黑白无常没完成这定数,所以才赶在年前这样成批成批收人。 而接下来皇宫中又出了丧事,那皇宫最是个吃人地方,每日哪有不死几个人。只这次死是十一皇子,却不仅使得民间谣言越盛,也使得朝野震荡起来。使得才刚有了些许模样十一皇子一党,就此散了。那些臣子有得投了六皇子那边,有得投了太子那边。有些个不敢再做举动,静观其变起来。 而那因着丧子伤心欲绝梅妃不几日后也病死了,跟着十一皇子去了,就使得民间传言也传到了宫中。 那这些年痴迷于求仙问道,祈求自己长生皇帝陛下。听得这事,第一个想到不是如何安抚梅尚书一家,接下来也没想着如何去止住谣言。反而是想着这些事能否会妨害到自己,待问过和尚道士,为了求仙长生而海纳百川皇上,只信了他们话,认为了十一皇子是哪家童子转世,先已回到天上去了。那皇上对着这件不吉祥是,登时喜不自胜,认为这是自己求得真仙真佛结果。 而后,皇帝就按着那些人话,不敢将十一皇子与梅妃尸体留在宫中。草草送到京郊皇陵,寻了一处极好偏角给埋了。 待梅尚书得到信儿,梅妃尸体早就运到宫外去了。梅尚书管着礼部,掌科举,通外交,竟连忙派人进宫去问,也没问个究竟。梅尚书那个女儿在家也是千宠万宠,只因着有些才名,被选到了宫中。如今当真如一缕梅香般消失无影无踪,着实让梅尚书心寒凉了几日。 而那些谬言到了何媗这样会些医术人耳里,自然当了无稽之谈。前些日子忽冷忽暖,且冬天多食油腻,本来那身子弱老人就容易挨不住,猝死在那里,不过这一桩桩事赶得巧了些。只是那临京城老人而自死有因,但十一皇子与梅妃突然就没了,许是遭了谁毒手了。 旁人家是都在忙着丧事而,定国侯府却添了一个人。 锦鹃生了下了个男婴,因着锦鹃在怀孕时候操劳太过,那男婴生得面黄瘦小,一副活不大样子。何老夫人看过了一眼,也没说话,只塞了个长命锁便走了,并没多少喜乐。 何安谦看那边何培隽尚在病着,这边锦鹃生下又是个看起来养不活,于是便懊恼这折腾他新收那个丫头,埋怨着锦鹃不争气。所以待起名儿时候,何安谦只给了那孩子一个懈字。 阖府上下,也只锦鹃一个对自己生了个男孩儿很是高兴,觉得未来有了盼头儿, 锦鹃便又开始下心思琢磨该如何为自家儿子谋个前程,只还有两个于那处挡着。若是两个都没了,由着自己儿子兼祧两房,那该什么样光景。 锦鹃想着,心头狂跳。她没生养过,看着自家儿子这般瘦弱,也不敢往坏处想。只敢往自己儿子如何长命百岁,福泽绵长处想。 转眼又到了年下,何媗因前些日子琢磨了几个调拨了何安谦与刘国公府法子,均没成功。何媗也就暂时不再多做什么,免得太过急躁,反倒露出马脚,惹祸上身。 而这一年过年事都是锦鹃操办,原本锦鹃才刚生产完,何老夫人让她歇了几日。但锦鹃素来要强,没道理往日帮着王氏都打理了,今年论倒她管事,她倒推手不做。且今年因着太后病薨,请不得戏班子摆不了大筵席,原就轻省很多。锦鹃就仗着她有几分精明能干,硬撑着把事拦了下来。 但便是轻省了,这些名门大族往来走动也是繁琐很。锦鹃这半年也笼络了几个丫头为她做事,却仍觉得处处受制力不从心,于几处就办得难看了一些。 也幸得她反应快,及时给遮了过去,不然又要落了何安谦一顿埋怨。 但便是磕磕绊绊,锦鹃总算是撑到了除夕。这一年被上一年少了王氏与何姝,虽与何老夫人这处原就不是什么要紧人。但许是没什么热闹原因,让何老夫人却觉得冷清了不少。却也打发人去给王氏送了一盘子饺子,再问了何姝几句。 后来何老夫人看何培隽穿一身衣服还有些喜庆,衬得原本病怏怏何培 隽有了些精神,便夸了几句。 锦鹃于一旁笑着说:“这是儿媳特意找人做得,打算给隽哥儿冲冲晦,许他病就好了。” 何老夫人原本听着锦鹃自称儿媳皱了皱眉,而后听她这般把何培隽放在心上,没薄待了他,便笑着说:“站着做什么,也坐下一块儿吃顿团圆饭吧。” 于是,一直站在一边伺候大家吃饭锦鹃忙笑着坐下了。待要把何培懈也叫着奶娘抱过来,却被何老夫人以孩子太小话给止住了,于是锦鹃也就不再说这话了。 何老夫人许上了年岁,就喜欢那欢喜颜色,看着何培隽衣服很是喜欢。便让锦鹃年后再给何培旭也做上一套。 锦鹃这才笑着说道:“原儿媳也为旭哥儿,做了和隽哥儿这身一样,留着过年时穿。但许是旭哥儿新衣服太多,没顾得上穿。” 何媗笑道:“并不是顾得上顾不上,只不过是那衣服送来时候脏了,就没让旭儿穿。往后锦姨娘要往们这边送衣服,最好送些干净来。” 锦鹃先是一僵,而后笑着说道:“确实是过失,往后不会必不会这样了。” 待过了除夕,何培隽就病越发重了。没几日,就死了。府中王氏知道这事儿后,那好不容易缓回一口气儿,又咽了一半儿,便是连话也说不得了。 因何培隽这是没长成便夭折,也办不得什么事儿,只草草寻了块空地掩埋了。 府中除了王氏,也只何媛与何老夫人掉几滴泪。其他人都如往常无异。 何培隽衣服也都焚了,但那件他过年穿衣服却总是寻不到,许早被个手快给毁了。 ☆、62虎毒食子(修改) 听何培隽没了,何媗院子里第一个觉得后怕的便是春燕。 春燕于何媗面前倒抽了一口凉气说道:“还好姑娘不许公子碰外人给的衣物,不然……” 春燕不敢往下说,转而问道:“那锦鹃当初也是个沉稳的,怎这次敢出了这么个招数?” “沉稳?哪有好人儿自己急着去给人做姨娘的,有她那番心思,怎样的好人家许不得,估计着本就是个急功近利的。锦鹃在王氏待到这般年纪,才自以为攀上了个高枝儿。如今于她心中只差了一步就能坐了正头夫人,自然做事急躁了些。这一步之遥最是磨人,有时千难万阻都走了过来,但许就毁在这最后一步上。” 何媗说着,便想到前段日子自己的急躁。那时她觉得只要挑拨开刘国公与何安谦的关系,何安谦身旁就再无助力,往后何安谦变好拿捏了许多。于是,何媗也是频频出招,几次险些露出马脚。 “那锦鹃该如何处理?她做下这般阴损的事,不该让她好过。”春燕问道。 何媗想了一会儿,问道:“大姑娘身边的那两个管教嬷嬷被遣走了?” 春燕点了点头,不知何意,却依旧答道:“前些日子,锦鹃借口府上银钱紧,养不起一些散人,便遣走了一批人。那两个管教嬷嬷也被赶了,二老爷那处被锦鹃哄得也没说个什么。而大姑娘早就被那两管教嬷嬷给管烦了,听得那两人走了,也是欢天喜地的。” “那便好,何培隽这般枉死了,也着实可惜。你把何培隽穿过的那件带了病气的衣服,交给何媛那边的丫头,让何媛知道了这事。何培隽能不能昭雪,就看他姐姐的了。只是但你与那丫头都要小心着些,莫沾到那衣服上的病气。”何媗说道。 春燕说道:“姑娘放心,我们都防备着。但这衣服可是要交给翠绺?” 何媗摇了摇头,说道:“她好不容易才得了何媛用,暂时不要用她。何媛身边也不是没有旁的人,就使了旁的丫头将这事告诉何媛。” “可要将这事儿再告诉了老夫人知道?”春燕问道。 何媗笑着说道:“老夫人知不知道能怎么样?何媛知道了,还能闹一闹。老夫人知道了,该是又会被哪个人给糊弄过去。至于锦鹃,看看何媛能不能把她扯下来吧。若不能,等王氏一死,锦鹃的梦就该醒了。那自大门抬了轿子进来的,才是何家的媳妇儿,她是什么?只是往后旭儿的吃穿皆由我们自己办来,不要再用这府里的。” 春燕点头应了后便去忙了。 于是,何媛那边当晚便知道了自家弟弟许是被锦鹃害死的消息,当即就要去何安谦那里告了锦鹃。翠绺已先得了何媗的话,连忙劝道:“姑娘这般急急的去,姨娘怎么会认下来?目前二老爷只得懈哥儿一个儿子,姨娘又管着家,她随便找个人出来顶了罪就好了。且老爷宠着她,哪会疑她?姑娘哪里能比的过姨娘在老爷心中重,此去,也是白去。” 何媛听后更怒,说道:“我是堂堂侯府嫡出姑娘,难不成会被丫头出身的拿捏住?高低不会让我的弟弟白死,我这就去找锦鹃算账去。我不信父亲不为我做主?” 于是,何媛便推开了翠绺,去寻那锦鹃。 一看到锦鹃,何媛先是扇了她两个耳光,大声喝道:“你给我跪下。” 锦鹃挨了这两巴掌,先是对了身边的丫头使了一个眼神儿。那丫头连忙偷偷的退了出去,找了何安谦告状去。 而后,锦鹃见那丫头去了,眼泪才掉了下来,委屈得哭着说道:“姑娘,我虽是奴婢出身,但终究是伺候老爷的。懈儿也是姑娘的弟弟,怎能让姑娘说打就打,说跪就跪?” “你倒是个疼儿子的,那我弟弟的命呢?” 说着,何媛又要伸手打了锦鹃,但是被赶了过来的何安谦一把抓住了。 何安谦皱眉怒道:“你于这处闹个什么?仔细扰到了你弟弟。” 何媛吼道:“我弟弟早死了,我又有哪个弟弟?父亲莫不是只有一个儿子?隽儿的死,难不成你就不管了?” 何安谦冷着脸说道:“隽儿是病死的,我如何管的了?你莫要再这里学你母亲的泼妇样子。” “泼妇?”何媛才要再说几句,却被翠绺于身边拉着衣袖提醒了一下。 何媛这才想起来让丫头拿出了那衣服,哭道:“父亲看看,这是不是锦鹃为隽儿做的衣服?怎么隽儿之前已经见好了,穿了这衣服病就重了?许这衣服就是染了病气的,是锦鹃用来害隽儿的。父亲看看,究竟我是泼妇?还是有人是那毒妇。” 何安谦听后,却不愿伸手碰了那许是沾了病气的衣服,于是皱着眉看向锦鹃,许久冷声说道:“这话不可胡说,隽儿既已死,还纠缠那些做什么?” 何媛疑何安谦不信,便指着锦鹃说道:“父亲若是不信,可以随便找了个人穿了这衣服。若是得了跟隽儿一样的病症死了,那就是锦鹃存心害人。” 锦鹃听此一愣,连忙回到屋里,从奶娘手中接过何培懈。然后,锦鹃就慌慌张张的把包着何培懈身上的锦布解了下来,扔到了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何安谦低头一看,地上扔的那块锦布和那件带了病气的衣服质料一样,便沉声唤来了府医。 待府医为何培懈把脉,那何培懈果然已有了些与何培隽相同的病症。只是发现的及时,即便是得了一样的病,也还有得救。 因这病是可以过人的,何安谦不敢久留,便只留了府医与几个丫头照看何培懈。锦鹃因和那个奶娘碰过何培懈,所以都另辟给屋子给她们单住。 待出了屋子何安谦就回身对何媛冷声说道:“懈儿也患了同样的病,难不成也是你姨娘害的?” “那何培懈患了病又怎么样?没准儿是锦鹃为了洗脱自己做下的。而隽儿他……”何媛强辩道。 何安谦看了眼与王氏有几分相像,一样鲁莽的何媛,怒从心头起。心想,若不是王氏用毒计,那芳姨娘生的儿子也能活了下来。若不是以前王氏百般设计,不让旁的丫头近自己的身,自己现在怎会只有这两个病弱的儿子,许连孙子都有了。 多说无仇不成夫妻,何安谦只觉得与王氏的仇怨已似海深。甚至想到,何培隽得亏死了,不然不定留下个怎么样如王氏一般会拖累自己的废物。 于是,何安谦便骂道:“你还提那个短命小儿做什么,既他没有命受我们家的福气,也不要再为了他牵扯一些活人。往后你的弟弟就是懈儿,你往后就是进了国公府该拉扯的也是他。虎毒还不食子,你姨娘又何苦做下这样的事?别说这事与你姨娘无关,便是有关,又如何?” “又如何?父亲说锦鹃虎毒不食子,那父亲呢?自隽儿病后,你看过几次。这般不在乎自己儿子的死活,那父亲您难道是食子的毒虎么?而母亲被关,你又来看过我几次?”何媛哭道。 “放肆!” 何安谦一巴掌打在何媛脸上,骂道:“是不是王氏这般教你的,教得你这般忤逆?” 何媛捂着被打得红肿的脸,哭道:“对,就是娘教的,除了娘,还有谁能教我?父亲可曾教导过我什么?” 说完,何媛就哭着跑了。 何安谦指了何媛,骂道:“你们把这个忤逆女给我关起来,一直关到她出嫁,让她见不到人。” 何媛哭着跑回自己的院子,又受了翠绺几句话,对何安谦的怨 恨愈深。 而何安谦因何培懈身上的病过人,连何培懈住的屋子外面都不愿久留。只先回了书房,换了衣物,又命人准备了热水洗澡。待一切收拾干净,何安谦被太医看过并无病症,才仔细寻思起这件事来。心想,既事情不是锦鹃做得,那许就是何媗做的了。不然,怎么就只何培旭没穿那衣服,没过到那种病? 且这府中境况如何,何安谦也略微知道些。何家这些做这些衣服的事,都交给专门请了来的婆子,除非一些贴身的琐碎物件儿才交给了丫头们做。何安谦觉得那何媗若是将那些做衣裳的人偷偷塞进一个得了病的,也是可以做得到的。 他现今只得何培懈一个儿子,少不得要多一些防备。 何安谦合了合眼,心想,若是何培懈能活过这一场,便将这事好好查查,说不定能拿住何媗那丫头的什么事情。 待何安谦走了,锦鹃被府医看过,也从屋里出来。那先头给何安谦报信的丫头便腆着一脸笑与锦鹃到了僻静处,说道:“姨娘,得亏我听到风声,不然还真不知道怎么应对好。姨娘当真是绝顶聪明,立即就想到了这招,也幸得还留了一些带了病气的碎布头子,不然也不知道该怎么糊弄过去。” “是啊,还是你的功劳大。” 锦鹃看着那个她费了好多功夫,才笼络成心腹的丫头似在邀功的对了她笑,便咬了牙说道。 她当真没有想到,只这一会儿功夫,何培懈就染上了这病。在锦鹃听到何媛来找她的时候,她着实慌了,只想了如何能洗脱自己罪名。到现在,她才担忧起何培懈来。锦鹃不禁懊恼着,若时间能容一容,她也会想出更好的法子。 此时,锦鹃方才为了保全自己而撇在一旁的慈母心便又苏醒过来。一阵阵的心疼,逼着锦鹃立下毒誓,若是她的懈儿出个什么事,她必然不让何媛好活。 这件事发展到这般地步,确实也是出乎何媗的意料。 因在这件事上也可以寻些借口脱罪,只是何媗没料到,锦鹃竟然选了最狠,也是最能洗脱她自己的一招。 人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想来这虎毒不食子的说法也要随着这句话给改了,谁说虎毒不食子,只是未遇狠心人。 何媗也着实羞愧的很,她一心想做的毒妇、泼妇、悍妇。却没一样过的了关,悍不过王氏,泼不过何媛,连毒都没毒的过锦鹃。 ☆、62谁辨雌雄 何安谦查了查,却未查出个究竟。也未有府中旁的人有着同样的病症,这病被那病弱的何培隽,新出生的何培懈得了自然凶险万分。但那些成人若是染了,重些的许能看出来,但若是个壮实得的,许根本就看不出来症状。 而锦鹃这事原本就做的较为细致,除了让何媗猜出个究竟,但也没让旁的人知道了这事儿。事后也收拾的较为妥帖,也着实难为了她能在何府中瞒过何媗的耳目,躲过何安谦的心腹。 而何媗那边又差错了方向,他虽做得官,但在这类事上却不擅长。于是,何安谦也没查出个什么,只把何培懈身边的可疑之人清了一次。如此,于何媗自是无碍的,却使得锦鹃伤筋动骨,动了许多她好不容易收拢来的人。她自比不得何媗那般财大气粗,就是这些个人,她为了笼络住,就几乎搭尽了她存的所有东西。 但锦鹃因怕何安谦又转头疑心到自己身上,所以一直也未敢说了什么。 而何媗经之前何媛那一闹,却想到了一个能挑拨了刘国公与何安谦的法子,大约可以一试。但这次就少不得要用到了褚时序。 何媗待化了男装准备出门,就恰好于大门口遇到了一个熟人。 便是那上一世被何媗剐杀了的王玦。 何媗未料到于此处看到他,她已忘了初见王玦时,他的摸样。何媗印象中只留有他被自己剐的自己支离破碎的样子,与他咬着牙要和何媛一道杀了自己的模样。 如今见了,却是陌生的很。 王玦似乎早就知道了何媗是谁,带着温和的笑,说道:“见过大姑娘。” 这般虚假的温和,倒使得何媗记了起来往日王玦的样子。 何媗点了点头,便上了马车。 王玦立在门口没动,待何媗坐的马车走了,待带着不变得温和笑容进了何家的大门。 前些日子,何媛被关了起来,王家便失了唯一来钱的门路。 王家乱了一阵子后,那王玦也不再母亲妹妹去了侯府,一个人在定国侯府对面摆起的字画摊子。 这王家与定国侯是什么关系,又不是能瞒得了的。那边时朱门大院的富贵之所,那边是凄苦孤凉的字画摊子。甭说何安谦那般在意脸面的,就是何老夫人也觉得面上挂不太住。自此何老夫人便亲自接待了王家母女,而何安谦也未敢像以往那样冷待了王玦。 王玦也确是个有些许才华的,他已看出些京中门道 。有意投了六皇子那边,只是苦于没有门路,便先搭着何安谦这个矮脚梯子,向上再多走了几步。 何媗已未有重生之初,看到个把仇人的那种激荡心情。她如今坐在车上,还是带着一些迷茫的。前世之仇,今生却未结。 她是该为了那前世报仇,还是为了今生的未结之恨报复? 春燕坐在何媗看了她皱眉沉思,以为她仍为了何培旭的事烦恼,便跟着叹了一口气。 何培旭一直以来对从武的兴趣便比较大。 前些日子,何培旭对了哪家少年能够上了战场,从了哪个将军。又是羡慕了一番,那种掩不住的欢愉,不是为了不让何媗伤心,而跟着她与那些掌柜的打交道所能比拟的。 何媗也不是不知道,她早觉出何培旭对刘翼等人的崇敬之情,他也在从武上对比经商的兴趣更大。其实何媗并未让何培旭正经儿的从商,但这么大的铺面在这里,难免要懂一些。可从武,何媗是万万不允的,她的父亲就是死在这上面。将来不久以后,若是没做什么改变,刘翼也许也是死在这上面。何媗怎会让何培旭去冒这么大的风险? 何培旭也是知道这层,所以虽心中向往,却未与何媗提过。 但何媗虽见何培旭如此心下稍安,但却为了他许这一生都做不得他想做之事而添了烦忧。 何媗代了父母之责去教导何培旭,就有了复杂的父母心。既想让何培旭不屈了志向,又想让何培旭平安和顺。她也知世上的事终难两全,无法奢求在何培旭身上得到圆满,哪里能只有得没有舍得事? 这时,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何媗第一个念头儿,竟然是在想,是不是那傅家小儿又拦车大哭来求娶自己。 可待撩开了车帘子,何媗就看一个小姑娘骑了马带了一队人站在了自己面前。见到了何媗,那小姑娘拿了手中的马车,扬着头说道:“你个小子,可算找到你了,你给我下来。” 何媗抬眼一看,原是那一日和自己抢的砚台的小姑娘。 经那一日,何媗也去打听过了。当今皇上如今只两个公主,大公主早已出嫁。只有了玉荣公主,大约十一二岁。那这个姑娘许就是玉荣公主了。 何媗看着玉荣笑道:“姑娘这是有什么吩咐?我这两日身子不舒服,无法起身,还希望姑娘不要见怪。” 说着,何媗干咳了两声。 玉荣哼了一声说道:“我 命令你把之前我赏给你的东西还了回来。” 何媗皱眉想了一会儿,才想起了那个玉荣丢给自己的金球,于是笑道:“可以,只是我身上并没带着。不如姑娘与我约好一个日子,定了个地方。我再把东西带过来还了姑娘。” 在这大街面上,何媗一身利落男装坐在马车上,带了些许调笑的模样。与那容貌俏丽,骑在马上的玉荣说着这样一番话,着实像极了那刁蛮公主俏驸马的故事。 旁得许多人看着这处戏文儿上才见到的场景,便频频看向了这处,窃窃私语着。 这大历过的民风也不是十分开放,许多世家的女子在未出嫁时,是连异性男子都未见过的。若何媗当真是男儿,玉荣这般与她当街说话,确实是少见。 只是玉荣高高在上惯了,何媗又是个不大理会旁人的,丝毫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此时,玉荣听得何媗那般说,便嘟着嘴想了一会儿,说道:“我不是那么方便出来,不如你立即去取了,给我送了过来吧。” 何媗笑道:“我这处还有一些事,不如让我派人给姑娘取了回来。姑娘你在这边稍等一下,可好?” 玉荣歪头想了一会儿,点头应了,说道:“那我在这处等,不过你也不许走。我小舅舅说必须要你亲手还给我,才能算数。” 何媗听得里面竟然还有褚时序的事儿,略一犹豫,也就笑着应了。 随后,便打发了个人回到了何府去取了那金球回来。 春燕早见过玉荣的刁蛮,也知道她的身份。便于车内与何媗对视一笑,并未再说什么。 这时节正是初春,还是有些冷得。玉荣冻得打了几个哆嗦,多看了何媗的马车几眼。待玉荣想骑马过去了,却被身后的随从拦住了,那随从带着一脸谄笑,尖着嗓子低声说道:“公主,那小公子毕竟是个男子,不好太过接近。男女七岁都不同席,更何况同坐一辆马车里?” 玉荣抽了抽鼻子,向着空中挥了一些马鞭,似乎要打散了什么烦恼一样。而后玉荣嘟着嘴抱怨道:“又是这些臭规矩,若不是小舅舅说什么不许给男子随身物品,否则就是私下定情。本公主才不苦哈哈的寻了他这么些日子……” 那随从细着嗓子笑道:“小舅爷这般说也没个错,那民间男女却是这般定情的。那许多姑娘的物件儿也是丢不得的……” 听后,玉荣撇了何媗的马车一眼,说道:“谁要跟他定情,像这般 情形,不该是他让出马车,让我进去坐么?” 随从挑了挑眉,走至玉荣身旁,低声笑道:“公主那就去把那人赶下来,不就好了么?如此公主也就不用挨冻了。” 玉荣眯了眯眼睛,冷哼一声:“我才不去呢,若被皇后娘娘知道,又好罚我了。还有你们这些奴才,当真是坏透了。知道是怎么回事,却不提醒我一下。连累着我在这里挨冻。” 那随从忙讪笑着应了:“是奴才们的错,是奴才们的错。” 待到玉荣的鼻子都冻的略微发红,那何媗派出去的随从,也终于将那个金球给取了回来。玉荣指着何媗,让何媗亲手换了她才作数。何媗也笑着应了,伸手把那金球拿了过来,笑着抬手交给了玉容。 何媗当真长得不够好看,五官单拎出来,哪个也不够称赞的。凑一块儿,更是平凡无奇中的平凡无奇。得亏是穿了男装,还能显得何媗几分精神来。若是女装,便是连衣服上多了些花色都能夺了何媗的光彩。 但就是这么的长相的何媗,如此一手撩着车帘子,一手拿了金球,抬着头,微眯着眼睛对了玉荣说道:“姑娘,还你。” 竟使得玉荣面上略微发红,只匆忙的抢过了那个小金球儿,指着何媗,恼羞成怒的说道:“还算你识得抬举。” 说着,玉荣便骑着马跑了,待走了几步。玉荣回头看了何媗一眼,又狠狠的抽了一下马鞭子。 何媗略微愣住,春燕却忍不住笑了说道:“看来,姑娘要做驸马了。” 何媗过了一会儿,也苦笑着说道:“那女驸马该是又新的唱词了。” 说完,何媗就又看了春燕一眼,笑道:“你这丫头倒是在这事儿上通透的很,果然是大了。” 春燕脸上一红,也不敢再笑。只闷闷的呆了一路,一直做到那酒楼跟前儿。 待下了马车,何媗与那掌柜的打过招呼,却听得,这一日恰好褚时序在这里。 何媗也就稍等了一会儿,等到有人传了她,她才上了二楼。 屋内除了几个守着门的灰衣随从,就只有褚时序一个人。 褚时序抬眼看了何媗,也未起身,只是颇为老成的笑道:“你自府中出来已久,怎这时才到?可是玉荣那丫头太过缠人了?” 何媗也未对了褚时序知道自己的行踪有所景气,只是听褚时序真如长辈一般与自己说着玉荣的事。心中忍不住有了些的怪异之感,面上 却如以往般笑着说道:“可不是被玉荣公主拦住了么。这一日,我来了原是有事要求了公子,险些耽误了。” “何事?”褚时序问道。 何媗笑道:“是刘国公家的事,我在想如何使得我家二叔与刘国公家结不成亲。” 何媗虽早知道与何媛定了亲的,刘国公家大公子是痴傻之人,但她却无法将这话说给褚时序听,以免他再起疑心。 褚时序看了何媗一眼,许久笑道:“这有何难,那刘家大公子本就不可结亲。” 何媗听得这话,便知,褚时序也知道这事儿了。就也放下心来,抿了一口茶水。 褚时序看着何媗,突然笑道:“我原以为你会对那些掌柜施恩,让他们忠心于你。没想到你却将这事儿让给了何培旭。” 何媗喝了那茶水后,便觉得下腹一阵闷痛。这痛自不是茶水里有了问题,乃是因何媗来了葵水之兆。何媗微微的叹了口气,心想,这身为女人,确实麻烦的很。 于是,何媗只强撑着笑,说道:“我身为他的姐姐,原没什么让不让的。” 褚时序眯着眼睛笑道:“我却无法做得这样的事,对于我的弟弟,是毫不相让的。” 何媗忍着腹痛,勉强笑着应了几句。 待到何媗站了起来告辞,褚时序也站了起来。可待他看到原本与他一样身高的何媗,如今长的比他稍高了一些。褚时序便又立即坐了下来,笑着送了何媗。 只何媗转身要走时,却听褚时序疑惑的问道:“你可是又杀了人了?尸体可埋好了?” 何媗先是不解地回头看了褚时序一眼,而后就明白过来,不由得苦笑说道:“并不是我又杀了人,许是我来了葵水。还请公子把我的丫头唤了上来,让我换身衣服下去。” 褚时序听得也是一愣,重复说道:“葵水?” 待说完,褚时序才反应过来,脸微微的有了些涨红,抿了抿嘴,略微尴尬的看向何媗。过了一会儿,褚时序才说道:“那你先躲到屏风后面,我着人唤了你的丫头上来。” 何媗便走到了屏风后面,略站了一会儿。 褚时序与屋内走了几步,而后坐下,之后便又站了起来,走到了屏风前。迟疑的问道:“你可要吃些红糖水?” 此话,说得方才没觉出什么的,也有了些许尴尬。何媗忍不住笑着说道:“褚公子果然博学,那个倒是不必了。” 褚时序此时也未能听得出何媗话中的淡淡讽意,只点了点头,应了一声。 不大像往常的他,颇有些呆样子。 何媗若是没在屏风后面躲着,见到之后,也该会吓了一跳。 之后,春燕的衣服便送了过来。她也未能进得屋子,只得交给褚时序的奴仆,让他们带了进来。而那些奴仆便将衣物交给了褚时序。 褚时序低头看了,又是一身男装。 褚时序与何媗初见时,她穿得是一身带了血的尼姑袍子,而后何媗便一直穿了男装。似乎没见过她穿了女装的样子,褚时序一边想着一边拿了衣物交给何媗。 他未走进屏风,何媗亦未走出,只伸出手来要接了衣服。 褚时序看这时何媗的手腕上带了的一串红珊瑚手珠,原是他备下的给何培旭的礼。没想到竟到了何媗手腕上。 何媗那被红珊瑚手珠衬得显出了些许白嫩的手腕,落在褚时序眼中,突然勾得他的心一慌。连忙将衣服塞到何媗手上,也不管散乱了没有。 他自己则走到窗边推开窗户,透了一口气。 褚时序原比同龄的人老成一些,若抡起心机,许比很多成年人都高上许多。怎不知那男女之情是什么,但他虽知道世间有此物,不然那些痴缠的词句从何处而来。 却不识得情是个什么,所以年纪尚小的褚时序只觉得现在这烦乱的心情恼人的很。 待何媗换好衣服出来时,就见褚时序还如往常那样,端坐在座位上,沉着他的那张嫩脸。只是他脸上还带着一些还没褪去的红晕。 何媗见状,便咳了几声,说道:“那我先告辞了。” 褚时序似乎爱搭不理的看了何媗一声,然后点了点头。 待何媗要走出门口的时候,褚时序才张嘴说道:“多注意些身体。” 何媗少不得有得回身道了声谢。 只是,待何媗走了。 褚时序又为了自己似乎略微关切的话,有了些懊恼。 待何媗回了家,不好说自己在外面来了葵水的事,便先命这些丫头掩了下来,待几日之后,何老夫人才知道了,便派了赵妈妈过来看了一眼。怕何媗因是个没有母亲的,不知道这些事,赵妈妈仔细指了这小日子里该吃些和暖的东西,该避着凉寒之物。 何媗上一世可是没人会指点她这一些的,第一次来了葵水,她还 以为自己伤了,又羞于问人。只缩在屋子里,将脏了的衣服藏了起来。 何媗便享了前世难得的福气,被一些人记挂着,伺候着,好几日都闷在屋子里出不去。 只在屋内听了芸儿告诉了她说,何姝被何老夫人接了过来。 何媗略合了合眼睛。 待到能出屋了,何媗便换了一身大红的骑装,去了何老夫人那处。 只见何姝与吴氏,也在那里。何姝比之前略长高了些,也是消瘦了不少。五官也长开了,多了几分美貌。 何老夫人看了何媗过来,就交了何媗在她身边坐下,笑着说:“如今我的媗儿也长大了。” 见何媗笑了笑,何老夫人便转头看了何姝说道:“你这身儿衣服未免太素了。今年也是你的本命年,该如媗儿这般穿些艳色避一避。” 何姝扫了何媗一眼,便匆匆低了头,也不说话,只点了点头。 何老夫人见何姝比之前做事更加不大气,就也不再理了何姝。 吴氏与何姝看何媗在这里,也不愿久留,只坐一会就走了。 何老夫人看何媗坐在一边没有说话,便说道:“可是生气了?你姝妹妹虽犯了错事,但终究是你的妹妹。一家人难免有些个糊涂的,且容着她些吧。” 何媗听后,也不知道这番话何老夫人有没有对自己的父母说过。使得他们百般的容了这些人,然后待他们死了。那些他们之前容着的让着的,便转过头来害了他们的孩子。 只何媗这般想着,她却笑着说:“祖母放心,我一定会对着姝妹妹好的,那些事原就不算个什么。” 何老夫人听后,赞许的点了点头。只她又少不得开始忧心了何媗与何姝的婚事,现在何媗与何姝已经十三了,若是还不定下来。待过了几年,那些好儿郎都有了亲事,何媗她们不就耽搁了下来。何媗,何老夫人是有意许给许家的。而何姝许给了个京中的小官儿,也是可行的。 何媗眯了眼睛,笑容依旧。 过了几日,那刘家大公子本是痴傻之人,奸死了几个民女的消息便传了出来。甚至连这侯门深宅里都知道了,何媛虽被关了起来,却也从翠绺处得知了。 何媛便哭着拉了翠绺说道:“这可如何是好?那人竟是这般的人,翠绺你救救我。” 翠绺叹了一口气,说道:“姑娘,这是老爷给你指的亲,奴婢又能有什么法子改了。” 何媛流泪说道:“难道我这一生就如此了?父亲当真是太狠心了。” 翠绺似乎为难的想了一会儿,而后说道:“奴婢还有个不大可行的办法,不知道姑娘敢不敢做。” ☆、64何媛退亲 何媛眼睛一亮,握住了翠绺手,说道:“说说,现在也就只能信了。” 翠绺低垂着头想了一会儿,而后抬头,皱眉说道:“姑娘也该知道,老爷是无法救姑娘。之前那么大事,他也不过看了锦姨娘演一场戏就作罢了。姑娘还该自救……” “怎么不知道这个?但该如何能自救呢?”何媛问道。 翠绺说道:“姑娘是这侯府嫡出姑娘,如何救不得自己?那二姑娘无父无母,受了那傅府欺负,也敢闹上傅府退婚。姑娘难不成比二姑娘还不如?” 何媛听得翠绺拿了何媗做比较,立即提高了声音:“怎会还不如她,便是现在被关着。也比她强上百倍……” 翠绺说道:“正是,姑娘想想。那刘国公府瞒着那大公子是痴傻之人,来骗府上与他家结亲。那错处不比傅府大?二姑娘都能打到傅府退亲,现在还过得这般好,也没听得有什么责罚,反而使得老夫人更疼她。姑娘为何不能?姑娘可还记得,在这何府三位姑娘里,何老夫人可是最疼姑娘呢。” 何媛想了一会儿,皱眉说道:“难不成,也要闹到刘国公府门前?” 便是何媛这般性子,要说闹到刘国公府还是有些犹豫。 “如今刘家大公子事闹了出来,众人都在说那刘国公府不是。姑娘不趁着这个时候,还有什么更好时机呢?” 翠绺说完,又叹了一口气说道:“姑娘害怕也是应该,毕竟不是谁都有二姑娘那份胆量。若这不这般做,姑娘便就只得逃了。” 逃了到外面去? 何媛心中略微犹豫了一会儿,而后一挑眉说道:“做便做,是这侯府里嫡出大姑娘。倒不信谁能把怎么样,便是闹得不好,就只被罚了就是。若嫁到了那刘家,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待说完,何媛也为了自己委屈起来。她曾以为刘家是个好人家,原也盼着这门亲事,可谁料竟传出这样事。开始时候何媛也是听过一些风声,但仍旧是不信,以为是哪家人见不得自己好,中伤刘家。谁知最后连翠绺都这般说了,何媛才信了这话。那刘家门第便是再好,何媛也不会舍得自己去嫁给了个荒淫痴傻之人去。 翠绺见何媛被说动了,便又笑着说道:“待退了这门亲事,便让老夫人给姑娘指一门可心。奴婢听前些日子来王姑娘提过几句,她家那位哥哥到是个很好。” “他也配得上?他可有官爵,可有什么家产?若是中了榜,当了官还有 得说。现在?” 何媛冷哼一声,说道:“都说侯门女不愁嫁,将来指不定能许上更好人家呢。” 说着,何媛却也定下心来。何媛心想,那国公府虽好,却也不是那天下间顶好人家。自己这般家世容貌,将来许进了天家也不一定。到时,刘国公府又算得了什么? 于是,何媛便问翠绺:“那现在被关在这里,如何能出去?” 翠绺眯了眼睛笑道:“姑娘不必为了这种小事儿担心。姑娘请暂时等上一些时候,奴婢先去为姑娘打理一下,就成。” 说完,翠绺便出了屋去。 待到片刻后,翠绺便回来了,对何媛笑着说道:“姑娘,现在可以出去了。” 何媛问道:“怎会这么顺利?” 翠绺笑道:“奴婢用了自己存下钱买了守门婆子,她们见了钱,便放行了。” 何媛拉着翠绺手说道:“这般忠心对,将来必然有好处。” 翠绺笑了笑,并未说话。 待何媛与翠绺出去,果然同行无阻。许旁人都去忙了,也未碰上什么人。待走到后门,那在后门看门几个人又恰好不在,让翠绺与何媛得以从后门溜出何府,上了辆马车。 何媛心里有些发慌,自没注意了这些巧合里蹊跷,只带着翠绺匆匆赶去刘国公府。 自何媛一出府门,春燕便到了何媗跟前,将这事告知给何媗听。 何媗正捡了个冻梨吃,听后,便笑了:“那就看看媛姐姐怎么退这门亲事吧。之前刘家与杨家之事还未查清,他们就敢把杨家小公子关了起来审问,最后将那杨家小公子吓死。那二老爷在他们心中是怎么样人?难不成会比杨家更厉害?他们但凡真看重了这边,也不会至始至终只派了两个婆子过来看。若非刘大公子是个傻子,许在他们心中,媛姐姐还不够格做个侍妾呢。且那刘大公子事已够刘家焦头烂额,后头又有媛姐姐过去闹。他们便是不会像像傅家那样疑心那二叔心怀诡诈,但是否还会留着他一同谋事,就不好说了。” 春燕听后笑了笑,便又出去,按着何媗话,嘱咐了几个人去盯着何安谦做事衙门门口。 待做完事回来,春燕边看芸儿站在一处柱子后面听了白芷与杏儿、小九说话。 春燕悄悄走过去,便听得白芷正说了她父亲何庆之事。 如今白芷父亲何庆已管了铺子,在外面也买了宅院。何媗见何庆那边 又添了丫鬟,没有那边家里养了丫鬟,又让女儿在别人家里做丫头。何媗便要放了白芷出去,白芷本就没卖了到何府来。如今出去,也不过是一句话事。 只白芷舍不得这里,便与杏儿小九哭着说了一会儿话。 芸儿不知道听到何处,呆呆愣住。 春燕便在芸儿身后拍了她一下,笑道:“听什么呢?都呆住了。” 白芷、杏儿、小九这才发觉了芸儿在这处。 芸儿面上一红,也不好意思说什么,便寻了个借口,转身走了。 那些年纪小自然不明究竟。只春燕心中明白,拿了帕子捂着嘴笑了一会儿。 在芸儿春燕等丫头正笑闹时候,何媛已到了刘国公府门口。 何媛原先也没出过几次门,便是出门,也是有一大群丫头婆子跟着。坐了马车或轿子,于闹市中便是连车帘子都不让掀开。 哪里见过刘国公府气派? 只见刘国公府这个府邸竟然整整占了一条街去,那高门大院,让人望而生畏。 翠绺看何媛久久没下马车,便说道:“这刘国公府好大气派,咱们十个侯府许都抵不过他一家,奴婢看着实在害怕。不如姑娘就此作罢了吧,左右不过是一辈子……” “人哪有几个一辈子,是不愿和那傻子一道困在这个宅子里。” 说着,何媛咬了咬嘴唇,下了车。 待接过翠绺递过污水桶子,何媛便快步上前,对着刘国公府前白狮子便泼了过去。 刘家守门奴仆见状赶紧上来阻拦,虽拦得了何媛,但终未阻了泼向那泼向白玉狮子脏水。那刘家几个奴仆也是战场上下来,哪里管得了那么许多男女大防,上去便把何媛压制住了。 何媛挣脱不开,便哭着喊道:“是定国侯府嫡出大小姐,们刘府期满们,特来退亲,们休得对无礼。” 那刘国公府人平常跋扈管了,哪里管得了何媛是是什么定国侯府嫡出大小姐,便是皇宫里公主,他们也是敢绑。就也不理何媛如何叫喊,拿了块破布塞住了何媛嘴,捆了起来。 刘国公府门前原就没人敢经过,如今听得吵闹起来,便是最胆大也不敢驻足观看。翠绺于车上看何媛被绑进刘府里,心里却有了一些愧意。只待那刘府奴仆绑了何媛后,又寻上这马车,才略微松了一口气。 何媗待睡得一觉起来,便听了春燕前来,将何安谦在得到了消 息后如何惊慌失措去了刘国公府,但怎样不得入门。最后还是六皇子怕刘家如此行事,连累了他声望,派了人去。何安谦才得以进了刘国公府,带了何媛等人出来,现已回来。一一说给何媗听。 何媗听后,只问道:“翠绺可还好?” 春燕点了点头,说道:“看着倒是没有什么损伤。” 何媗眯了眼睛,又躺了下去。 此时何媗这边自是安逸祥和,何安谦书房却是如雷霆暴雨一般。 何安谦随手拿了什么便砸在何媛身上,骂道:“怎得养了这个忤逆女?知道辛苦才为攀得这门亲事,便是痴傻之人又如何?那是国公府嫡出公子,是刘贵妃亲弟弟。现如今,前程都毁在手里了。” 说着,何安谦想到自己跪在刘国公书房门前,却连刘国公面都没见到,只得了传话小子一句“自求多福”。便不由得又惊又惧,且怨且恨,何安谦就又随手拿了桌上摆砚台砸向了何媛。 砚台正好擦过了何媛额头,打出了个大口子。 血顿时就出来了,何媛捂着额头,看了眼前尽是红色,却也不怕了。 何媛也不再跪,站了起来冷声说道:“难不成父亲早就知道那刘国公家公子是个痴傻?” 何安谦眯着眼睛看了何媛一眼:“知道又如何,如今全毁在手里了。” “父亲拿女儿当做什么?女儿进得刘府能活得了多少日子?而女儿又毁了什么?是不是女儿进了刘府,毁了自己,就不必毁了父亲前程?”何媛哭着问道。 何安谦咬牙道:“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既是女儿,便只得听。让许给刘家便只能许给刘家,让许给马家便是马家。哪里容得这般胡闹……” “父亲养女儿是留着卖女儿么?”何媛大声哭着问道。 何安谦和指了何媛骂道:“不然要有何用?难道留在家里当儿子,继承家业么。身为女子,也只得联姻这点子用处,连这点儿用处都没了,要有什么用?说,是不是谁怂恿了这般做?” 翠绺原本也是跪在一旁,此时微微抬起头,待要笑着认了下来。 却听何媛大声说道:“没得旁人,是女儿一个人出主意,是女儿一个人毁了父亲前程。父亲既如此狠心,要罚且罚吧,左右女儿也不过是一件货物。” 何媛知道自己在何安谦心中原是个用来攀附权贵工具之后,一时也没了那心比天高劲儿,只往那轻贱处说她自 己。翠绺听何媛认了之后,倒是一愣,皱紧了眉头。翠绺反而比方才要认下罪责之时,心中有了一些慌乱。 何安谦指着何媛怒道:“好,好,好,既这般说,就该如何罚变如何罚。来人那,去把大姑娘关在屋里里,把窗户与门全部封死。看不得一点儿光,见不得一个人。就让她一直呆在里面,什么时候觉得嫁入刘府是这个父亲疼她,什么时候再出来。” 何媛合了合眼,眼泪却没流下来,尖声笑了几声。 便被几个粗壮婆子拉了下去。 接着,何安谦也无心处理旁事,便一挥手让旁人抽出去了。 何安谦闭了眼睛,心想,自己像狗一样在刘国公面前谄媚卖好,才与刘国公府拉扯上了关系,甚至就要与他们家结成了儿女亲家。如今竟都毁在了何媛手中,往后还去奢望什么爵位前程。 能保住现有官位就已是艰难万分了。 想着,何安谦心中顿时一空,泪也下来了。 而何安谦自然不会将错处怪到自己身上,只将这错推到了王氏、何媗、何培旭、何老夫人等人身上。 若非何培旭没死,他许早就夺得家产爵位了。若非何媗处处碍手碍脚,他也不会被逼至这番田地。若非何老夫人偏疼自己嫡亲孙子孙女儿,他也不会处处束手束脚。若非王氏那般蠢笨,不但管不得家,还养出个不孝女儿,他怎么被连累到这般地步。若非…… 何安谦想尽了旁人错处,却未想到一样。许他自一开始就不该去奢想了旁人东西,想去害了那无父无母孩子去夺取。 待何安谦流了一会儿眼泪,心想,于根本上许就是因着自己不是何老夫人亲生,才引起这一些事。若自己是何老夫人亲生,许在何安远死了那时,他就会自何老夫人手里接过了家产。 而后,何安谦睁开了眼睛,他是对何媗、何培旭、何老夫人无法出手,但王氏他还是对付了。何安谦便深吸了口气,带着心中满满彷徨与怨气给王氏写下了一封休书。 待写完,何安谦看了一眼,只觉得自己早该如此,许早休了她,自己早得了何府了。 但何安谦心中之气却未平,走进院内,随意走进一处丫头住屋子。将那两三个丫头捆绑起来,反复抽打,奸了几次。那大些丫头尚受得住何安谦情欲,却未受了何安谦鞭打辱骂,当时哭喊成一片。只有个丫头才十一岁年纪,尚未长成,最受不住这个,只被何安谦来了几次,下身便止不住流血 。 锦鹃也住在这院子里,怎能不知道这事。连忙命人关紧了屋门,一个人于屋内抱着何培懈瑟瑟发抖。 待一切结束了。何安谦才略缓过劲儿来,他第一个先是想到自己名声。而后又冷笑,现如今他还在乎什么名声。第二个想到是这般行事,当真爽快,难怪那刘家大公子哪怕是痴傻之人,也爱这般做事。 王氏病得是越发重了,浑浑噩噩做了许多怪梦。 梦得最多还是梦见何媗与何培旭死了,她成了侯爷夫人了。很多人都奉承她,夸赞她。她隽儿也长大了,还娶了个公主回来。她媛儿成了刘国公大夫人,管着一府事情。 六皇子登了基,她也成了皇亲。 这不,封赏又来了。 王氏张了张嘴,笑着,用她沙哑声音说道:“谢……谢主隆恩。” 谁知道,这话一出,一场好梦又没了。 王氏想着她隽儿已经死了,她在重病之中,被关在屋子里。除了送饭婆子,旁人都见不到几个。王氏就又落下了几滴浑浊泪。 在迷蒙泪眼中,王氏似乎看到一个人走向自己。王氏待睁大了一些眼睛,隐约看清了一下眼前人,却是一个哆嗦,说道:“香……香莲?” 那人笑道:“还记得香莲?” 王氏颤声说道:“怎,怎么不记得?莫要怪,若不是那,那日说话可恶,也不会……” 那人低了头,轻声说道:“也不会害了香莲?只为了几句话,就害了一条人命?” 王氏因在病中,越发觉得那声音飘忽,心中认定那与香莲长得有几分相像人,便是香莲之魂前来索命。便哭道:“,是这侯府夫人,要什么,给什么就是,别来害。” 那人笑道:“夫人?还是什么夫人?已被休弃了,王氏。” 王氏心头一慌,待要挣扎着爬起来,质问眼前那人。就因着久病体弱,竟爬不起来,只得躺在床上,虚弱说道:“不,不可能。老爷怎会休……他还要用哥哥做事……” 待说完,王氏才想到,她哥哥王穆已经死了。 王氏便又慌忙说道:“还给他生了个儿子……” 说完,王氏便又想到,她儿子也死了。 王氏泪流了下来,待过了一会儿,她才又想起来。说道:“,还有女儿啊,还有媛儿啊。她,她马上就要嫁进国公府了。她相公是贵妃亲弟弟,是皇上小,小 舅子。是,是皇亲国戚……” 那人似乎也沉默了一会儿,才沉声说道:“大姑娘已自行去退了亲,因她许人原是个傻子。老爷因她所作所为,罚她如一般关在这屋子里。只还能开个窗户透个气儿,她则是要连窗户都封死了,不见天日。大姑娘虽娇蛮,却也有可取之处,只是生生毁在了们这样父母手里。” “傻子……可老爷说他……” 王氏张口结舌,待要说了她管家之功,却只是张了张嘴。 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王氏看了那人越走越近,想要张嘴呼救,却不知道呼喊何人。 而后只睁了睁眼睛,带着未达成富贵梦去了。 翠绺看着王氏死了,也长呼出一口气,流下了泪。 待出了门,翠绺见只春燕等在门外,旁人均已遣走了,便笑着说道:“劳烦春燕姑娘对二姑娘道声谢。” 春燕笑着摇了摇头,将一个包袱交给翠绺,说道:“这里是一些银钱和卖身契,待出了府,便可回家去了。家姑娘早为想好了一门亲事,虽门户小点儿,但也殷实,有几亩田地,又只他一个独子。虽然这次出府,传出名儿不好,说是犯了错赶出府。但这些好处是实实在在,家姑娘也说了,若觉得还缺少什么,只管提出来。她能做到,定然做了” 翠绺听后,却跪了下来。春燕被吓了一跳,待伸手扶翠绺。 翠绺却如何都不愿起身,只说道:“谢二姑娘,谢春燕姑娘。但这些东西,翠绺是无法受。此次王氏已死,翠绺恨也没了。那剩下只是报恩了,大姑娘与翠绺有主仆之谊,还请春燕姑娘去求求二姑娘留下翠绺,让翠绺去伺候大姑娘去。如此,翠绺一生才干净了。” 春燕立即冷了脸,说道:“可知道这些东西是家姑娘如何为盘算而来,又知不知道,家姑娘如何在老夫人面前说尽好话才留下一条命。是为家姑娘做事不假,但何尝不是为自己报仇?家姑娘便是想不到这些,也无法说出个什么?怎能再去劳烦了二姑娘?放着家姑娘为寻好好出路不去,要去钻那黑屋子?大姑娘给了多少好处?还是有心背弃家姑娘” 翠绺连忙说道:“怎是那般人,只是……香莲之事原和大姑娘关联不大,却还待她如此。实不忍心她一个人苦熬……” 春燕听后,收了脸上些许怒色,而后说道:“当真没见过这般人……” 而后,春燕叹了一口气,说道:“罢了,与姑娘说说, 看能不能成。” 说完,春燕便转身走了。 翠绺便对了春燕背影一直跪着。 ☆、65王氏发丧 待春燕将翠绺的话说给何媗听,何媗先是一愣,而后笑道:“当真是那个差点下毒毒死何媛的翠绺说的话?” 那一日春燕虽不,但过后也隐约知道了这事,便点了点头说道:“正是她说的,这些日子她去接近何媛。许承了不少恩情,使得她心软了。” 何媗听得这话,笑了笑:“心软?若哪一日何媛知道了这事,她能得个什么好处?不过是自己害了自己。原以为她是个分得清楚的,没想到竟然这处糊涂了。” 春燕说道:“她当初能为了香莲不惜一死去报仇,就是个重情的。越是这样的,也许就越是承不起别的情。大姑娘也许只是对了翠绺有那么一点儿好,但她那里也会放心上,非要还了。” 何媗站了起来,推开窗户,看外面的树枝上长出的嫩芽,笑道:“既如此,便成全了她吧。努力为她一试。” 而后,何媗少不得去求了何老夫,想法子求她应了这事。 何老夫起先也为了何媛大闹刘国公府之事生气,但看着王氏没了,何媛又被重罚,着实可怜。于是,何老夫见何媗来求,想着便是何媛身边多个伺候的丫头也没什么妨碍,便允了。 而王氏已死,虽然她死前被何安谦下了休书。但何老夫还想由着何府来办她的丧事,王氏虽可恶,但终究也是做过何府的媳妇儿。没得才死,就被扔出何府,由着王家埋了。外面哪里有懂得这休书是王氏死先还死后给的,只会同情那弱小者。疑心侯府欺王家势弱,将死了的媳妇儿丢给他们娘家处置。 何安谦如今泄了那怒气怨气,也觉得当日休了王氏实鲁莽之举。那王氏也不过是个只剩下了一口气,休与不休又有什么区别。如今听得何老夫有心让府里为王氏发丧,也就允了,索性装作仿若未休了王氏一般,也挤出了几滴眼泪,演了把情深意长。 只是何安谦便是有所懊悔,何老夫埋怨了他几句时,他却仍能找出几句为自己辩白的话。骗的何老夫反倒可怜了他去。 但这边何府办起了何家的丧事,那边王家却又闹起了事。 王玦拉扯了一些,竟抬着棺材到了何府门前,死活要将他的姑母带走,埋到王家祖坟去。 何安谦见这前段时间都未看过王氏一眼的王玦哭的如泪一般,似乎那死的不是他的姑母,乃是他的的嫡亲母亲一般。王玦一会儿赞着王氏如何贤孝,一会儿说着王氏如何死的可怜,过了一会儿便又说起何安谦宠妾灭妻的事。 那贤妻自然是王氏,那宠妾自然是锦鹃。 何安谦见那个许都不大记得王氏长的如何模样的王玦,竟一句句地把他塑造成自私凉薄歹毒之,心中不由得怒火中烧。心想,这王玦前几日还如乞儿一样到府上讨饭吃,今日怎就有了钱买了棺材,竟然还敢来败坏自己的名声。必是有他背后出主意,来陷害自己。 只是何安谦寻思了一圈儿,都未寻思个究竟。 而王玦仍旧大声嚎哭,哭喊着定国侯府仗势欺,已将他的姑母王氏休掉,为何还不将王氏的尸骨归还。让他可以将王氏的尸骨迁回王家祖坟,莫不是到了终了,何家还要逼着王氏做了一个孤魂野鬼? 何老夫听得信儿,也是十分出乎意料。她原想着王家家贫,必发送不起,才想着由何府打理。王家当初也未有所反对,怎么何家才办了起来,那王家就打上门来要王氏的尸体? 何老夫自没想将这事想到什么阴谋诡计上去,只派先问了王家,是否听差了,有了什么误会。想着两家也算是结过亲的,且坐下来商讨一下,不必撕开脸来,闹得这般难看。 但那王家却丝毫不理,只说王氏被休的委屈,死的冤枉。 旁的一律不求,只求将王氏的尸体带了回去。 那何安谦见闹到这般田地,若是当真让王家带了王氏的尸体回去,不是更加显得他理亏,显得那王家说得俱是实情。那王玦倒是成了个重仁义的,而他则变成了个宠妾灭妻的薄情。所以,何安谦也不愿让王家带了王氏尸体回去。只说他与王氏如何伉俪情深,这何家还有了王氏的女儿,怎么轮的了王玦办那丧事。 甚至何安谦还将被关了两日,又听得王氏死了,已有些精神恍惚的何媛带到众面前。那何媛见了两三个生,就更加害怕,当场便昏了过去。 何安谦埋怨了何媛的没用,却仍不肯讲王氏的尸体放回王家。 两方争执了五六日,那王氏生前是个被两方都嫌弃的,没成想王氏死了之后,倒被两方仿佛当做了宝贝一般争抢起来。 只那活自然有的是时间去争抢,死却是没有时间等得。这时候便是那炎热的夏天,却也是开了春儿了。那尸首哪里能够久放,现已就发出了臭味儿来了。 何老夫劝了何安谦几次,让何安谦将那王氏的尸体还给王家,将这事了结了。 何安谦这处还怨恨着何老夫为何给他配了这门亲事,且将这百般不顺心皆推到这门亲事上头, 推到何老夫身上,自然听不得何老夫的劝。 何老夫见何安谦听不得劝,便也怄起气来,不再理这件事。 只这尸体久放府内实晦气的很,何媗就让何培旭先出去避了两日。 何培旭虽不喜王氏,但终究是家里没了,怕如此做事失了体统,惹非议。 便略微有了一些顾虑、 何媗只笑着说:“且去,那王氏已被休了。本就算不得们何家的了,有什么体统?” 听得此话,何培旭才去了。也没去了许家,只去书院住了两日。 便是何老夫听了这事,也没说个什么。只又埋怨了何安谦几句,说他为何此时犯了犟脾气,惹的家宅不宁。 这事儿终究闹到了官府知道,待审了下来。那王氏本就被何安谦给休了,文书已到了官府,也能做数。王氏先已不算是何家妇,应回到王家,由王家安葬。 此番事了,那王玦便收拾的极为干净体面,来了何府。 他以往是来过何府的,只每次来都是为了讨口吃的。那时候,便是连何府的下都是瞧不起他的。这一次,他来了,他把何府整治的名声尽失,何府上下还有谁看不起他? 王玦一边这般想着,一边向前走去。 这时迎面走来了一群丫头婆子,那何媗就被簇拥群丫头婆子中间。何媗看见了王玦,并未表现出王玦想象中的什么惊讶、愤怒、恐惧。只匆匆瞥了一眼便过去。 只王玦从这一眼中却觉出了许多轻蔑和鄙夷。 王玦握紧拳头,心想,对,还有一个,终会让有一日能跪地上崇拜,逢迎,以为天。看如何再来轻视? 何媗自然没想到她这无意间瞥过一眼的,竟然能使得她那前世的仇敌,立下这番大志向来。 王氏的尸体终于可以埋葬了。 王玦出何府前,先是去看了何安谦。 只笑着对那强忍着怒气的何安谦,说了一句:“国公爷希望何老爷您自求多福。” 王玦便笑着带了那王氏那发臭的尸体离了何府。 何安谦听得这句话后,先是愣了半日。而后站了起来,晃了晃身体,几乎一副要昏倒了得模样。站何安谦身边的锦鹃,连忙伸手扶住。 何安谦看了锦鹃一眼,骂道:“还来扶?若非治府不严,何媛她如何能那般轻松得出了府?怎能做下这样的蠢事?又怎会被国公府舍弃? ” 锦鹃原不想讲府内之事说与何安谦听,让何安谦再觉出她的无能来。 只这时,锦鹃也不得不跪了下来,哭着说道:“老爷,如今且看看,这府上哪里是由着管?实际上管着们何府的是哪个?难道老爷还没觉察出来么?府中出了错事,出了乱子自然是由着来扛着,那得了好处的,是哪一个?老爷看不出来?” 何安谦听后一顿,眯着眼睛,咬了牙说道:“何媗,何媗,不信治不了……” 随后,何安谦低头看了锦鹃一眼,心想,锦鹃虽有几分聪明,但出身不好。王氏虽出身好些,但又蠢钝。这一遭,许该他去个门第好又有心计的女,才能治得了何媗。 这般想着,何安谦看着锦鹃的眼神便多了几分算计。 锦鹃觉出了这寒意,便缩了缩身子。 而王玦大张旗鼓的将王氏的尸体夺回王家,也只草草的办了场法事,便算了结了。 王家说是要将王氏的尸体埋到王家祖坟,但那京郊的王家祖坟也没看得添了新坟。 谁也不知那王家将王氏的尸体一抬出临京城的大门儿,就将王氏的尸体扔到何处了。 ☆、66富贵枯骨 那何安谦自然想着娶个聪慧有心计,又有家底儿,出身名门望族的做续弦。但这样的,便是养那深宅里,却也会从家里那只言片语中猜到定国侯如今是个什么局面。便是有糊涂的小官员看不明白,想用自家的庶出女儿讨些富贵过来,却也被自家的庶女用计给挡过去了。 而何府中又有锦鹃自暗中阻挡,何安谦寻摸了许久,也寻不出个可心儿的。 最终,何安谦便只定了一个燕王府的远亲家的女儿。那燕王的远亲原本也是个好玩乐的,本不是何安谦愿意搭理的。只是何安谦如今势单力薄,原本六皇子一边就得罪了太子,现也无法再去投靠了太子去。虽然燕王没有多少实权了,但终究于皇族中的辈分那里,且又与皇上亲厚,倒也是个可靠的。 至于那个女如何,何安谦却也没个心思再去多想了,总归再差也差不过王氏去。 那女倒也是个认命的,凡事听着家里。说要给了何家,便就听了家里的话,自己准备嫁妆去了。 而何安谦也借此机会见到了燕王,论起来,燕王要比当今皇上高了两辈儿,是先帝的小叔。因着他那一辈儿里,他的年纪最小,也没赶上储位之争。待到先帝继位,先帝因得了多方相助,也没为着皇位闹出多大响动。只当今皇帝继位之时,颇有些是非,恰好得了燕王相助,当今皇帝便一直对燕王很是信赖。之前曾有不怕死的御史,向皇上进言,说燕王府里多有违例之处,且强抢多名民女进府。 但都被皇上给驳回了,且训斥了那些御史言官。只说燕王上了年岁,便是有些奢靡,贪些享乐也是可以有的。不许那些官员再管了燕王之事。 至于那燕王当初为什么助了那时只是个不甚得宠的皇帝陛下? 说起原因也可笑的很。他不过是看着那时尚是皇子的皇帝陛下对求长生之道很感兴趣,甚合了他的脾气,恰好押对了宝而已。 原本何安谦也是见过燕王的,只这些年燕王痴迷于求仙求长生,越发的不管事,何安谦就见得少了。一走进燕王府,何安谦便被着燕王府的气派吓倒。他也是见过不少世面的,那富贵之极的刘国公府,那威严肃穆的皇宫,他也都见过。 但没一处如燕王府这般,仿佛把天下间的所有好东西都拦这小院子里,那是种穷奢极欲的奢靡,让觉得仿佛掉进了金山银库一般。何安谦吸了吸这空中的金银之气,说道:“也来过这燕王府,那时也没这样啊。” 那将何安谦领了进来,马上要 成了何安谦老丈的李长生笑道:“王爷前些年十分喜欢这些东西。哪有几个敢不听的,就置办了起来。只这些年厌烦了,另辟了一处仙境来,只住那里。” 李长生原是燕王的一个孙媳妇儿家的亲戚,只是他名字起的好,燕王就喜欢让他常来。 何安谦如乡下进城一般被李长生领着进了王府后院,一打开后院儿的大门,就是另一番景象。云雾缭绕,当真仿若仙境。 何安谦面上有了些不解,这是李长生便笑着说:“这是王府中想法子用冰制出来的,听说光用的冰,每日都要用得掉四五间大屋子那么多。” 何安谦深吸了一口气,待一走进,却发现更让他瞠目结舌的事。 院中如何雕梁画栋,养了多少奇花异草自不必说。只看那往来的侍女,竟然都是一水儿的十二三岁左右的少女。且身上都只穿了件薄纱,少女的稚嫩身体尽展眼前。一个个的相貌出尘秀美,当真如仙女一般。那些少女仿佛早也习惯了这样,每个都是面无表情,并没有丝毫羞耻之情流露出来。 何安谦喉咙发干,看着那些女孩子愣了一会儿,呆呆的说道:“这当真是仙境。” 李长生看了何安谦一样,笑道:“可不是如仙境一般,走,带去看看老仙去。” 说着,李长生便带着何安谦往前走,何安谦只看着那些女孩子隐薄纱下的稚嫩的**与小巧的臀部,也不知走到了何处。 待李长生停住,唤了一声:“老仙,长生来了。” 何安谦便才跟着醒过神儿来,也停住了。只见那烟雾缭绕之处,有一架枯骨。何安谦待吓得一愣,连忙皱眉细看,才看到那枯骨上的单薄皮肉与稀疏的毛发来。 这是燕王?着实与记忆中的模样相差太多。 何安谦便试着唤了声:“燕王殿下?” 这时却被何安谦却被李长生拉扯了一下,李长生低声说道:“要唤‘老仙’,不要称那俗名儿。” 何安谦便慌慌张张的说道:“拜见老仙。” 这时,燕王才看了何安谦一眼,他的脑袋瘦得仿若骷髅一般,那还能转动的浑浊的双眼,显得突兀的很。 而后,燕王咳了几声,立即有个侍女拿了一个玉制的小痰盂过来,跪地上。燕王吐了一口痰,便又有只穿着薄纱的侍女拿了茶盏过来。 待燕王漱了漱,才有气无力的问道:“,还记得,是何安远的弟弟。” 何安谦笑着答道:“徒弟名叫何安谦。” 燕王听得他自称徒弟,就又多看了何安谦一眼。 何安谦笑着说:“老仙有这仙境,有这些仙女。还少一些个求仙学道的徒弟,小的不才,愿向老仙学个修仙之法。” 燕王看了何安谦许久,突然干笑了几声,说道:“当真比哥哥有趣多了。” 说着,燕王便向何安谦招了招手,示意何安谦过来扶他。 何安谦自不敢耽搁,连忙笑着上前扶了燕王。只一碰到燕王干皱的皮肤,何安谦就觉得心里一阵恶心,仿佛他扶的是个要死了的一样,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只何安谦面上还撑出笑意,把厌恶给遮了。 燕王丝毫不觉,带着何安谦,给他指了院中的奇异花草。而后走到一处湖,燕王指了湖中间造出的水榭说道:“这处还缺个嫦娥。” 说着,燕王便看向何安谦,说道:“听说何家的三个女儿不错,那日待来给见见罢。” 何安谦一愣,那三个里头有着嫦娥之貌的也只有何姝了。只是何姝那容貌屈从了这般枯骨,莫不是可惜了,何安谦便连忙说道:“家二姑娘何媗倒是个好的,许老仙就是听了她的名儿了吧。” 燕王斜了何安谦一眼,说道:“是不记得哪个儿了,都送来给看看。看得好,就许都留了下了。怎么?这仙境还配不上何家的女儿?这地方,皇上都乐得来,难道们何家倒嫌弃这个地方了?” 何安谦撇了李长生一眼,那李长生便向后缩了一下。何安谦待还要说,便看着燕王的眼睛转向了他,何安谦便连忙笑道:“哪里能?这般的仙境,女儿家能来,当真是天大的福气。” 听得这话,燕王才露出了一点儿笑模样,而后一挥手,便有四个穿着红纱的女子抬着一顶软轿过来。燕王便由着侍女扶着,上了软轿。 一出王府,何安谦便急步快走。 李长生好不容易才追上了何安谦和,说道:“贤婿何必走的这般快。不过偶然提了一句何家三女儿长得貌若仙子,谁料便被燕殿下记了下来。” 何安谦忍了一忍,说道:“那如今可还有转圜的余地,家大姑娘,二姑娘都可以送了进来。尤其是二姑娘,若是能到了这院中更好。只三丫头素来乖巧孝顺,这做伯父的,看着着实不忍。” 李长生笑道:“这有何舍不得,实话告诉,燕王府也不是随便什么家都能进 去的。这一日看的那些女孩儿,也是有官家女儿的。这里面伺候的又不只是燕王一个,还有……” 李长生指了指天上,说道:“还有这位。” 何安谦听后,咬了咬牙,心想,那何媛自是废了,何姝虽然貌美,但细想起来,可用之处也不大。此时,他既无法投靠了太子,又被六皇子一方弃了。若是能用何媛与何姝一同笼络住燕王与皇上,再顺带除了何媗。倒也还有可谋划的余地。 想到这里,何安谦也笑了,说道:“既然有这般话,小婿便放心了。只是那何媗要是能留燕王府便好了,她可是个很好的。” 李长生也是听说过何媗的厉害名声的,便了然说道:“家女儿既要嫁进何府,自然会对这事竭尽全力了。” 何安谦听得此话,才发自真心的笑了两声。 待回到何府,何安谦自对何老夫说,燕王妃听说何家有三个好女儿,便要三个女儿与燕王府,与她说一会儿话。 这燕王妃也才三十出头,也不知是第十几任了。 何老夫先是十分疑惑自家与燕王府从未有过来往,燕王妃怎得突然要邀何媗她们过了府去。但向燕王这样皇族既然来邀,便是天大的福气。何老夫也未敢耽搁,连忙去让丫头向何媗她们报了信儿,让她们准备好了。 明日就可去了燕王府。 ☆、67得偿所愿 何媛已是半痴半癫,听得这事也不喜不忧,只随了旁怎么摆弄怎么是了。 何媗听是何安谦回来说的,且又提到了自己,就知该不是什么好事。因着前世的记忆,何媗也知燕王府不是个什么好去处,便想了个法子打算推脱开,不去那燕王府。一个从骨子里烂出来流脓的地方,能有什么富贵好图。 只何媗并不十分熟悉朝堂之事,少不得还要去给褚时序去信。顺带着何媗也将新近铺上收集来的一些讯息一同夹带其中,交给了褚时序。现铺上虽未全部铺展开,但已有一部分可用,这些铺上接触的多。便是最差的,没听得一些确切消息。却也可送这家买了多少匹布,买了多少斤米,家里添了什么首饰。估摸出这家添了多少,大约添的是什么样的。哪家的女儿要出去了,哪家的儿子要娶妻了。这些消息虽碎零着,但拼凑一起,却也能从中研究出不少事来。 何媗便将所知之事,丝毫没有隐瞒得俱告知给褚时序。经过几次接触,何媗也隐约品出了褚时序是怎样的,若全然向他坦诚,不留丝毫后招,他许会危难之时护着。若是让他觉出有事对他隐瞒,他就也会不全力护着,于心中先加以防备。 等何媗的信由着春燕带出去,待到下午,也等到了褚时序的回信。 只短短的几句话,便让何安谦的歹毒用心尽展何媗面前。何媗闭着眼睛躺了一会儿,而后吩咐了丫头为她换上骑装,去了马场。 也就何姝因着这事显露出些欣喜摸样,与吴氏一道想着明天去燕王府该穿了什么衣服,梳个什么发髻,用什么香粉。见到燕王妃该如何说话行礼,碰见那些侧妃该如何说话行礼都习了一遍。这一遭,算是把何姝前些日子听说傅博又定了亲时的哀怨之情,冲散了些。 连何安庸也想着这事有利可图,也没去了旁处胡闹,将他外面听得一些个燕王府的传闻说给何姝听。只何安庸能知道个什么,不过是把燕王府的富贵再添油加醋的讲了一遍给何姝听罢了。 何姝原是觉得金银之物俗气的很,后来因去过家庙住过一段时间,也觉出这些金银之物的好来。所以何姝虽面上对了那所谓的富贵便显出了些许鄙夷,但于心中倒是更添了对燕王府的向往。 因何安谦也派丫头来与何姝说,那燕王府不喜欢俗气的女子,该往清静高雅上打扮。何姝也知道她相貌好,应配些素雅的衣物才配了她的气质。却因着心急,反倒翻不出一样好东西来培自己。最后,何姝都急得掉了眼泪说道:“这可如何是 好,若是耽误了这事,不能得了燕王妃的喜爱,岂不是白费了二伯的一番心思。” 那闲云自一边听了,有意想让何姝去何媗出碰壁,便笑道:“奴婢看姑娘这样貌也无需配什么金银之物,只需简单的梳个发髻,配上一支玉簪便好了。那样打扮起来,应显得会如仙子一般出尘。” 何姝看了眼她的妆盒,皱眉说道:“又怎么会有好的玉簪子呢。” 闲云笑道:“姑娘这处没有,二姑娘那里却是有的。奴婢记得二姑娘那里有着一支白玉簪子是很好的,当配姑娘。” 何姝就也想了起来,她也是见过何媗戴过那支玉簪子的。如今想想,那玉簪子配了何媗,却是白费了那好东西。 只是要去跟何媗讨了玉簪子,何姝想起往事种种,未免为难的很。 何姝便犹豫的坐原处,掉了一会儿眼泪。而后何姝还是咬了咬牙,站了起来,去找了何媗。她去了家庙一趟,也没再向以前那般顾忌脸面。心里也有了算计,只想着待这般去了燕王府,讨好了燕王妃,往后要什么脸面要不得,又何必今日乎这一时。 待何媗自马上看到何姝之时,她正马上听卢四娘说了对刘勇那些查的怎样了。刘勇等当真没死,只是他们现今藏何处,却仿佛是大海捞针一般,无处可觅。 何媗正皱了眉让卢四娘慢慢寻找,便是有一线机会,也不要放过。 就见何姝婷婷袅袅的走了过来,她穿了一身青色衣裳。许是马场的气味难闻,何姝用着白色丝帕轻掩着口鼻。虽只露着小半张脸,却也使得正说话的卢四娘一顿,而后叹道:“这便是三姑娘,当真如月中嫦娥一样。” 何媗笑了笑,心想,可不是如嫦娥一般,就等着明日奔向仙境了。 那何姝走了过来,似乎有难言之话,张了张嘴,而后又闭口不言。 自何姝从家庙回来,每次都避着何媗。何媗也许久未见了她这幅柔弱姿态,便也不说话,骑马上垂眼看了何姝一会儿。 而后,何姝终于柔声说道:“媗姐姐可曾盘算好明日穿什么衣服去见燕王妃了。” 何媗低头摸了摸马脖子答道:“不曾。” 何姝听后点了点头说道:“那是,媗姐姐的好东西多,随便带了哪一样,都不会失了何府的体面。只是……” 说着,何姝便咬了咬嘴唇不再说话。 何媗看了何姝一眼,说道:“可是要来讨什么东 西?” 何姝连忙说道:“看那处的一支玉簪子很好。” 说完,何姝便涨红了脸,站原处,拧着手中的丝帕,说道:“妹妹这也是为着不失了何府的体面。” 何媗虽厌烦何姝,却也这时忍不住说了一句:“又何必打扮的那般好?” 话一说完,何媗就有些后悔,自己这边尚未确保安全,又何苦去提点了她?而那何姝也是一愣,而后含泪的咬着嘴唇。见状,何媗便转而笑道:“姝妹妹若当真要,那就将玉簪子送给姝妹妹了,助妹妹得偿心愿。春燕去吧,看姝妹妹还缺了什么,尽管拿就是。” 何姝这才笑了起来,由着春燕领了何姝去何媗的院子挑选饰品。何姝没料到这事儿办得这般顺利,只觉得这是有天意助她,明日一行必然顺利。 看着何姝走了,何媗低头拍了拍马脖子,问卢四娘:“这马乖的很?” 卢四娘笑着回道:“十分听话。” 何媗点了点头,说道:“那便好。” 待何姝挑好了饰品回了她自己的院子,就传来何媗坠马的消息。 何老夫此时也哭着去看了何媗,倒比着何培旭受伤的时候更是慌张。 待到了何媗的屋子,就看何媗躺了床上,脸上又几处擦伤,也不知抹了什么药脸上又红又紫的。脚搭了外面,脚脖子肿得老高。 何老夫先是哭着埋怨了何媗一阵,又是懊悔何媗这般样子明日是去不得燕王府了,便派了丫头去问了何安谦,看能不能往后推了几日。何安谦一边咬着牙生气于何媗又添了乱子,一边派去问了李长生。 那李长生自何安谦允了这事儿,便燕王面前谄媚卖好,说着明日那仙境就有了位嫦娥了,哄得燕王十分高兴。这时自是不肯只为了何媗一个,便燕王面前失信,惹了燕王厌烦。便想着听说那何媗丫头相貌平平,便是弄进了燕王府,燕王许也不会留她。只能保着何姝进来,成了这事儿,能燕王跟前儿得脸就好了。而何媗何时处置了不行? 于是,李长生就抬着燕王的名儿骗了何安谦几句,逼着何安谦明日必须将何姝送了过去。何安谦仍不甘心,待要硬逼着何媗明日就去。何媗尚未说了什么,何老夫先拦住了,哭着说道:“她这个样子怎么去了燕王府,难不成要她拄着拐杖进去。罢了吧,这孙女儿是个福薄的,是没个命能承那么大的福气去了。往后,也只多疼她一些就是。” 待何安谦还要劝说,何 老夫便先冷了脸。 因着先头王氏的事,何安谦已失了些何老夫的心。此时,也不大敢顶撞了何老夫,便勉强皱了眉应了。 何老夫等走了,何培旭又来看了何媗一次。 等何培旭也走了,芸儿为着何媗倒了一杯热茶,皱着眉说道:“那卢四娘不是铺了许多草垫子么?姑娘怎么还伤得这般重?” 何媗笑道:“就是铺的太厚了,拐的太轻了,便自己动手加重了一些。” 芸儿心中不大舒服,侧过身,抹了一把眼泪。便转身出去将何媗的药端了进来。 待第二天,何姝与何媛便坐了马车随了何安谦去了燕王府。 一到了燕王府,何姝先是看着这美景就看愣了半日,而何媛痴痴得,倒是丝毫不觉。待到进了王府内院,便有嬷嬷带了何姝与何媛去见了燕王妃。 何姝听得燕王年纪已是很老了,没想到这燕王妃比自家母亲看着还要年轻几岁,便又是一慌,竟忘了该如何行礼。 那燕王妃笑得极为和善,丝毫没怪了何姝,反而上下打量了何姝一眼,赞道:“果然是个月宫仙子。” 何姝被夸得低了头害羞的笑着,这时似乎有一道目光黏着何姝的身上,让何姝冷得打了一个哆嗦。待何姝略带了一些惊慌的抬了头,只看见那笑得依旧和善的燕王妃,以及富丽堂皇的燕王府。 “果然是月中嫦娥啊……”那如枯骨般的燕王躲了密室,一边透过那留下的暗孔打量着何姝,一边叹息着说道。 于他身边的便是一些只穿了薄纱的女子,一个个面无表情,仿若是木刻的一样。 待燕王再见了何安谦,便只说要留下了何姝。便是还生了一副不错容貌的何媛,都因着她的半痴半癫,惹得燕王不大乐意留了她。 何安谦见此状,便趁机将何媗之事说了,再三得夸了何媗的德容。 谁料那燕王只是挥了挥手,笑着说道:“本仙尊知道有孝敬之心,只家的那个叫什么媗的,太过重利,沾染太多金银之气。哪里能来本仙尊这个世外仙境,罢了,本仙尊只要那个嫦娥就好。旁的,俗气的,莫要污了本仙尊这地方。” 何安谦一愣,也不知燕王是从何处听了这话,便看了李长生一眼。 李长生也只顾着附和燕王,一个劲儿的说道:“那可是,老仙这地方可不是什么都来了。” 何安谦听后眯了眯眼睛,心想,这李 长生当真是个随风摆的,不堪大用。 但话已及此,燕王也不再让他们多留,只将何姝留下了,何安谦等便离了燕王府。 回道何府,何安谦只说燕王妃将何姝收做了义女,留了燕王府住上几日。那吴氏与何安庸听了自然十分欢喜,只何老夫因着今日何媗未能去成燕王府,略有遗憾。 何姝便以燕王妃义女的身份住了燕王府。 当天夜晚,何姝起初为了这突然降临的好运一时无法入睡,心想,如今自己终于不比何媛与何媗差了。一直待喝了燕王府侍女给她泡的安神茶,何姝才隐约有了睡意。何姝躺锦被上合了眼睛,只觉得就是这锦被,燕王府的也要比侯府上的柔软了许多。 也不知睡来的多久,何姝隐约醒了过来,闭了眼睛笑着说道:“现是什么时辰了,可耽误了向义母请安?” 一时竟无答话。 何姝便睁开了眼睛,只看到一个干瘦的若骷髅一般的正凸着眼睛死死的盯着她看。 何姝尖叫一声,连忙像后退去。 却被那干瘦的骷髅一把抓住了何姝的脚腕,于何姝的脚背上伸了舌头舔了一下,笑着说道:“果然是嫦娥仙子,小脚儿都比别的香。” 何姝这才发现她自己竟然裸了身体,只穿了一件半透明的薄纱。慌得何姝连忙伸手一边掩盖着,一边哭道:“是燕王妃的义女,,们不可如此无礼。” 可这番话却丝毫没阻拦了那骷髅,那骷髅只用了他的干瘦的如枯枝般的手抚摸着何姝白皙滑腻的皮肤。何姝逼得无奈,便拼了命一脚蹬开了那骷髅。旁的慌着去扶那几乎要散了骷髅架子,无去管何姝,何姝便得以跑到门口。 何姝也无法推开门,只拍着门,哭了喊道:“爹娘救,二伯救救啊……奶奶,何媛,何媗,傅哥哥……们谁来救救……” 外面也无回声。 只有那苍老的干哑的让何姝作呕的声音说:“快,快把那嫦娥仙子,弄过来给本仙尊再摸摸……” 有几个裸了身体只穿了红纱的美貌女子,便面无表情的将何姝围住。 何姝哆嗦着,发不出声音,只挤出了最后几滴泪。便被一块香帕子捂住了口鼻,失去了神志。 ☆、68前世仇怨 何媗一晚上睡的很不安稳,待到醒了的时候,仍旧头涨得生疼。只想着梦中的何姝流了血泪撕下了美皮囊,露出白骨的样子。 何媗也不知怎就会梦到了何姝,论理也不该由着她去梦那何姝。吴氏、何安庸哪个梦不得她,便是何姝要讨什么债,也该去了那把她推进了火坑的何安谦的梦中。 “怎就入了的梦呢?”何媗皱了眉低声嘀咕了一声。 一旁伺候的芸儿尚未听清,便笑着问了声:“姑娘有什么事吩咐?” 何媗笑着摇了摇头,而后听得一阵吵杂声音,便问道:“是怎么回事?这么闹腾?” 芸儿回道:“这事忙着二老爷娶新夫的事。” 何媗听后,合了眼睛说道:“那也不必从们院子前面过去,就说这还伤着,听得不吵闹声,让那些个闲杂远着点儿。然后告诉崔嬷嬷一声,这时间府内要办事,难免会杂了些。让她旁得都不要管,只顾好旭儿的院子就好。” 外面的嘈杂声果然散了些,何媗忍着脚腕的疼又闭了眼睛。这些天何媗都出不得门,何媗倒也有懊恼那一日对了自己下手太重,这脚伤最起码得养个十几日。 也因着何媗的脚伤,未能看到何安谦娶亲的场面。 何安谦娶得依旧是李长生的女儿,虽李长生不大有用,又是个随风倒的。 但何安谦如今的处境实艰难,六皇子与太子那边都厌弃他,如果再不抓牢了燕王这边,那他也就无法朝堂上立足了。何姝虽进的了燕王府,但何安谦也短不了李长生从中周旋。再则除了李长生家的那位老姑娘却也没有门第再高些的愿意嫁了进来。 因为本就是娶的续弦,且何安谦官场上又大不如以前,所以那场面就显得有些简单得有些凄凉了。何安谦本也料到那太子与六皇子一派都不会过来,却没料想连他的下属与何家族中的,都有许多不来。 那些个不来的,其中也不乏往日里对何安谦谄媚逢迎的。 于是,便是个大喜的日子,何安谦的脸色也不大好。 吴氏是不管事的,她原本心中就只有何姝一个女儿而已,也未觉出何安谦如何。此时的她倒也合了那个因着听说何姝被燕王妃收做义女,颇有些洋洋自得的何安庸,颇有些夫妻同心的意味。 整个何府里也许也只有一边盘算着如何应对了新嫁进来的李氏,一边为着何安谦操办喜事的锦鹃,存了与何安谦一样的怨怒心思。 那李氏现年已二十出头,也算得上老姑娘了。她母亲去的早,后来又背那继母算计了几次亲事,就耽搁了下来。长着一副老实的面相,让何老夫看着倒是略放了些心,觉得虽模样差点儿,该是个不惹事的。 何老夫就笑着喝了那被媳妇茶。 何安谦却是因着这个新娶的李氏憋气的很,那一白天何安谦却已经是够丧气的了,可到了晚上那李氏又宛若木头一样,没得一点儿趣儿。 可那李氏虽看起来木讷,却也不是全然没有心机。才嫁入何府的第二天,待向何老夫问过了安,便与何安谦说要将何培懈抱过来养。 何安谦听得这话,先是皱了皱,而后就应了。叫来了锦鹃,要锦鹃把何培懈抱了过来。 锦鹃听后自是惶恐异常,连忙说道:“夫并没生养过孩子,妾身怕懈儿吵闹到了夫。” 而后,为了自自己口中说出的“夫”二字,锦鹃抿了抿嘴唇。 李氏低垂着眼睛说道:“锦姨娘若是不愿就算了,左右老爷只有懈哥儿一个儿子,庶出便是庶出吧。们府内当作嫡出的公子养着,也是一样的。” 锦鹃先是一喜。 何安谦却是不悦了,说道:“哪里由着她不愿的,往后懈儿就交由夫养,府内府外都该有着嫡出的名儿。” 锦鹃一抖,只能垂头应了。 而后锦鹃便嘱咐了何培懈的奶妈子几句,才让那奶妈子抱了何培懈过到了李氏那边。 因何培懈吃惯了那奶妈子的奶,李氏也一时换不得,便留了下来。连带着留下的还有锦鹃管着的账本和钥匙,锦鹃是又松了一口气,又有些不甘心。 何媗这几日虽出不得门,这些事却也瞒不过她去。只是李氏之事倒还罢了,只何安谦大喜那日,却有了个自称是这何府舅老爷的来闹事,被何安谦挡了门外,让何媗觉得奇怪的很。 因着何媗对这事多问了几句,也引得春燕想起了一桩旧事。 春燕皱眉说道:“菱秀时与说过一事,那时本觉得是件小事,如今想来却也怪的很。大约是一年多前,那时侯二夫还,也有了一个自称是舅老爷的来寻二老爷。二夫还很是疑惑,老夫的娘家都已没了兄弟,怎么又多了这么个舅老爷?现想来,却也合了这蹊跷。” 何老夫娘家那边是没了亲戚,但不代表了何安谦的亲生母亲那边没了亲戚。 何媗一皱眉,便让了春燕寻了何庆 去查去。 现虽何媗可用的多了,但是何媗还是只信的那几个。 虽这事儿便是查了出来,也未能对何安谦有了多大的损伤。但何媗就是想知道个究竟,想知道何老夫是如何将那狼一样的何安谦当做亲儿一般养着,又是个什么样的能生下了何安谦这样的。 没个一两日,春燕便将得了的消息告诉给了何媗听,原那个自称了是何府舅老爷的姓叶,倒是有个妹妹进了何府之后没了。旁的一时暂时还探不出来个什么。 何媗也并未着急,让何庆他们慢慢的接近了那位叶舅爷,拿着酒肉财□着他,终有能套出来话的时候。 待交代完这事,芸儿便从外面进来,很是为难的说道:“姑娘,翠绺外面想见姑娘一面。” “翠绺?” 何媗皱了眉,心想,如今翠绺的仇也了结了,还能有什么旁的事? 便是这样想着,因着翠绺也算为了何媗做过事。何媗便笑着说道:“让她进来吧。” 翠绺自外面进来了,也是皱着眉,带着一脸十分为难的表情先给何媗行了礼,唤了声:“二姑娘。” 这些日子何姝不府中,何媛又被关了起来。何府上原本的三个姑娘,如今只剩了何媗一个。所以,也有许多便只唤了何媗为姑娘,也没带了排行。 何媗如今听得这声二姑娘,却是这些日子头一回听得的。 翠绺行完礼,却又皱着眉不再说话。 何媗见到之后,便笑着说:“也是个干脆,什么事让这般为难?且说来,看能不能办了?” 何媗说完,翠绺便跪了下来,抬头直视着何媗说道:“奴婢是来求二姑娘能放大姑娘出府。” 听后,何媗挺直了腰,收了笑容,沉声说道:“春燕先关了门。” 待春燕闭紧了门,何媗才冷声问道:“方才说什么?” 翠绺咬了咬嘴唇,而后说道:“二姑娘,奴婢求放了大姑娘出去。前些日子去燕王府,她们又将大姑娘好一场打扮,连没好了的伤疤都用香粉给遮了。大姑娘这时是怎样的境况,又何缘故会要了她去?而三姑娘又没回来,二姑娘……又受伤了没去……” 说着,翠绺看了何媗一眼后,说道:“知道二姑娘是个有本事的,若是二姑娘避着的事,必是不好的事。像大姑娘这番状况,便是能自那黑屋子里熬出一条命,也未必能熬得过一场场算计去。新近府中又添了 一个夫,虽是个不爱吭声的,但下手也不比锦鹃软。这何府,大姑娘是呆不成的。” “想让把她放出去?她府里还能有口吃的,出了府能活过了几天?”何媗冷笑着问道。 翠绺低头说道:“自不是她一个出去,也出去,能赚出一口吃食,就得一口。外面便是死,也能得了一方自由天地,没得让大姑娘囚死各黑屋子里。” 何媗深吸了一口气:“好一个有情义的丫头啊,但何必去救她?” 翠绺抬头说道:“大姑娘虽娇蛮了些,但并未害过了姑娘,还请姑娘看她这番景况可怜的份儿上……” “何媛未害过?” 何媗厉笑几声,喊道:“那前……” 说到此处,何媗却止住了话,前一世?前一世自己是被何媛害了一场。那今生呢…… 何媗皱了眉,眼中露出了些许迷茫。 翠绺看何媗并未强拒了,自觉有了些机会,便跪行至何媗面前,求道:“二姑娘,大姑娘也已丧母,又被亲父所弃。老妇又是个没有主意的,她留这处除了由着二老爷送去讨好了旁,也只剩下死路一条。奴婢知道二姑娘不喜欢大姑娘,待出了府,奴婢就将大姑娘带得远远的。如今,也只有二姑娘能有法子做这事了。” 待翠绺还要求上几句,那春燕因看着何媗脸色不好,便给劝了下来。 翠绺看了芸儿一眼,芸儿也摇了摇头。翠绺无奈,只得擦了擦眼泪,退出了何媗的屋子。 何媗也没觉出翠绺离开了,只那处发愣。 何媗心想,这一世,何媛还没害了自己,那自己要向何报仇?莫不是要想今生半傻半癫何媛身上,报了与那前世飞扬跋扈的何媛结下的仇? 只是,若是不报,那前世的怨恨怎么能消了? 此时,何媗倒也有些对了这重生有了些懊恼,若是不重来这时候。化作厉鬼撕碎了前世那些恶,许就没了这番纠结了。只是,若是那样,又去何处去寻了旭儿去? 何媗于这边静坐了一夜。 而这何府之中,还有几个同何媗一样几乎彻夜难眠。 何培懈哭了一整夜,锦鹃虽也听着揪心,但也每个办法。 待到何安谦被何培懈哭的烦了,看着忙的满头是汗仍哄不好何培懈的李氏,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快别让他哭了。” 李氏也没带过孩子,也不大会哄。只的交 给了奶妈子,那那奶妈子一碰,何培懈却又哭的更加厉害了。那奶妈子就急着说道:“这晚上都是锦姨娘哄着的,老奴也哄不了。许是小少爷想……” 说到这时,那奶妈子看了李氏一眼,壮了胆子说道:“许是想娘了。” 李氏听后,斜了那奶妈子一眼,看得那奶妈子向后一缩。 何安谦只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说道:“算了,快给锦鹃抱过去吧。让大家睡个安稳觉。” 那奶妈子便急忙将何培懈抱到了锦娟处了。 锦娟按着说好的话,给了那个奶妈子一个金镯子。而后锦鹃便抱着何培懈,为他揉着几处那奶妈子掐的比较重的地方。 而李氏却仿佛未觉出什么一样,依旧一副老实模样。 ☆、69与礼不合 经过锦鹃的几番设计,何培懈每次到了李氏处都哭闹个不停。日子久了,何安谦也嫌弃起何培懈太过闹,暂时将何培懈还给了锦鹃。何培懈一到锦鹃那里,便消停了下来。何安谦为了他的一时安宁,也未再要锦鹃送了何培懈到李氏那里。 李氏也未说个什么,只之后又接连给何培懈送了两个年轻貌美的丫头,抬举了做了姨娘。何安谦难得遇到这般贤良的,一时就觉得李氏容貌虽不出色,却也算娶对了个。 往后但凡有事也是这样,李氏只叫了那两个新姨娘说话,把锦鹃凉了一边,由着她去看管了孩子去。锦鹃见李氏一个劲儿的往何安谦屋里塞,那何安谦正值壮年,以后不见得不会再有个一男半女的。锦鹃失了权,兼着何培懈因为锦鹃的一些折腾,显出了一些病症来,一时间,逼着锦鹃惶恐焦虑起来。 便是有了何培懈,因为何安谦添了一对儿暖玉温香,也不大乐意到锦鹃这处来,所以锦鹃也一时没法子遇到了何安谦。她只得把一腔的心思都放了何培懈身上。 何媗因为出不去门,便多听了些府内的事。听得何培懈又病了,锦鹃请了几个大夫都不见好。何媗就让看看何培懈大约是个什么病症,待几个丫头去悄悄去看了。 听了何培懈的病症,何媗倒是拟出了个方子,让春燕去交给了锦鹃。 而后,何媗虽暂时未想到万全的法子对何安谦下手,但她也是懂得医术的。且厨房现也几乎都是了她的,便是何安谦现用的小厨房也安插了几个。何媗就暂时从食物相生相克处做了手脚。 他想要孩子?那就让厨房何安谦的饭菜上多用些芹菜,日子久了,可以致使不育。 他想要长寿?那鹅肉与鸡蛋相配,可伤脾。猪肝与鱼肉相配可伤神。韭菜与菠菜相配,可以致使腹泻。饭菜里鱼虾蟹肉,饭后必然有苹果梨子等果子。 就用着些个东西一点点儿的磨着何安谦吧。 何媗揉了揉眉间笑着想道,一直这么用着,何安谦便是不死,也会废去了半条命。且用此法,便是有发觉,也不好查证,只是见效过慢。 何媗想着便皱了眉,寻摸着还有什么更快捷的法子能灭了何安谦。 许是何媗这伤了,只能府中待了。只觉得满府上下都有了自何安谦骨头里透出的脏臭味儿,便有些无法忍耐了。 待春燕回来,便笑着对何媗说:“姑娘给锦鹃这方子上都是些蜈蚣、蝎子、蛇胆等毒物,锦姨娘一看 就变了脸色。虽留了方子下来,但一定是不敢用。” 何媗听后笑道:“这丫头必然也吓了吓她。” 春燕摸了摸垂下来的头发,露出了一抹冷笑,说道:“只略提了提隽哥儿的死,和先头旭哥儿差点穿了她做的衣服的事。” 何媗听后,眯了眯眼睛说道:“依她的性子可会疑心知道真相,有心报复,这方子里有诈?” 春燕点头回道:“必然这样。” 何媗笑道:“那想来,若是旁的大夫出了与一样的方子,她也不大会用。” 春燕回道:“她只会一心们是将那大夫买了去,必然不敢用。” “这样一来,倒是白废了这个对症的好方子了。” 何媗叹了一口气,笑着说道:“既敢对着旭儿下手,就让她的孩子废她自己身上。” 春燕低声说道:“若锦鹃能死,奴婢就去给菱秀点了炷香去,让她的魂魄得以安宁。” 何媗笑了笑合了眼睛。 之后锦鹃当真没敢用了何媗给的方子,便是她自外面请来给何培懈得大夫,又用了与何媗相同的方子的,也都未敢用。锦鹃便是这样护着何培懈,直护着他奄奄一息。 李氏也是每天都去看了锦鹃,随锦鹃要什么药,就给她什么药。要请什么大夫,就给她请什么大夫。而后,李氏就只拿了账本去何老夫那处叹息锦鹃如何使得府上这般亏空,现管家怎样为难。 锦鹃慌乱地哭闹着去救她那命垂一线的儿子时。 何媗的脚伤也好的差不多了,正好忠义王过寿,何培旭要去贺寿。何媗就也趁着这机会打着给何培旭置礼的名儿,化了男装,出了府一趟。 许是前生何媗便闯荡惯了,这一生也十分不乐得关那四方的小宅门儿里。待将何培旭送到了王府门口,何媗便打算去了铺上看上一看。 只何培旭走到忠义王府门口,便又遇到了许家,何媗少不得要跟许家说了几句场面话。 那许家大公子许靖见了何媗就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可只愣了一会儿神,就被何培旭皱了眉扯进了忠义王。 只是等何媗上了马车正要走时,那许家的大公子不知怎地又折了回来。于这来往处红着脸问道:“看这脸上的伤看不大清楚了,脚伤可好了?” 何媗略微一愣,而后笑道:“已好了,多谢公子挂心。” 这几日何媗府中出了吃 便是躺着,便是算计了何安谦与锦鹃,也不够打发了时间。便养出了几两肉来,也不似先前那样干瘦。整个显得气色极好,脸上也是水润细嫩,白里透红。 这时又笑眼弯弯的,看着许靖又愣住了,一时扶着何媗的马车也忘了走。 此景落已忠义王府出来的褚时序眼中,就觉得很不舒服的很。一时也未急着让马夫赶了马车走,只坐马车上看何媗笑着对一个少年说话。 因褚时序也未能将这朝堂之的家眷全部记住,经了身边的小厮提醒。褚时序才想起,那少年便是许家的大公子许靖。 许家与何家便是世交,这般大庭广众之下,少男少女凑一块儿说话,却也与礼不合。 褚时序皱了眉这般想着,也未顾着他跟何媗一同月下杀是否与礼不和,屡次私下见面是否与礼不合。 “小舅舅,怎么这么早就走了,不用理了大表哥他们。”玉荣也爬上了马车说道。 褚时序自不会理会了那些不知内情,只看了表面便学着顶红踩白的。所以只笑了笑,笑得极其温和得说道:“无碍的,这般的也无法和他们置气。” 这话说得,让一直以为褚时序是个病弱的,弱势的玉荣红了眼圈儿,抽着鼻子说道:“小舅舅……” 然后,玉荣一边抽着鼻子,一边顺着褚时序的目光望过去,看了车外。玉荣立即也就不哭了,说道:“诶,是那个小子。” 褚时序看了玉荣一眼,笑道:“还记得她?” 玉荣面上一红,急忙说道:“还记着那个小子做什么?” 说完,玉荣看了何媗,皱眉说道:“只是他与那说了什么这么开心呢?” 褚时序看了何媗脸上的笑容,也是愣了一会儿,可待看到了许靖那呆样又是面上一冷。之后褚时序又拾起了谦谦公子的风范,笑着说道:“那是许家的大公子,可能是他的好友吧。只似乎那许家公子对了他有些与众不同。” 那玉荣终究是个女孩子,看那许靖与何媗说话时,竟红了整张脸,眼神发愣。懵懵懂懂的虽未知道个什么,但心里也对了许靖这般与何媗说话,生出了不喜来。 玉荣便撇着嘴说道:“没安好心。” 褚时序看了玉荣一眼,笑道:“这许公子名声不佳,也不知要拐着那小公子去做什么事。” 这时,褚时序一转心思,说道:“方才不是说了要乘舟游湖,不如去邀了那小公子来, 一同去,可好?” 玉荣红了脸说道:“为什么要邀了他去……” 而后,玉荣又看了眼何媗,说道:“去便去,本公主邀了谁,谁敢不来?” 说完,玉荣就下了车,跑到了何媗的马车前面说道:“诶,这小子跟去游湖吧。” 玉荣这样冷不丁的突然露出了头,颐指气使的命令了何媗陪她游湖。何媗先是一愣,而许靖更是吓了一跳。许靖这才醒过神儿来,对于方才何媗面前露出的些许情谊,越发面红慌张。于是许靖只慌乱的拱手向何媗施了一礼,便转身进了忠义王府。 何媗看出些许靖的心思,不由得笑了笑,心想,往后这许府是更加去不得了。 玉荣看着何媗对了许靖的背影露出了笑容,心中不快更甚,便气哼哼的说道:“快一些,要不然就来不及了。还要赶天黑前回去呢……” 可何媗也未看了玉荣,只望了不远处撩着车帘子看了这边的褚时序。玉荣是从那辆马车上下来的,该是和褚时序一道的。只何媗一时未看清楚了褚时序脸上的表情,也未见他点头或摇头示意,便略有些为难,实猜不出褚时序的心思。 褚时序见何媗已看到了他,却迟久未应。褚时序便皱了眉,放下布帘子,坐回马车里。褚时序看着车内,只觉得件件东西都不顺眼,便摸出了一粒蜜枣塞到了嘴里。可便是连着那蜜枣也不甚合心,怎么吃着都有一种酸苦味儿。 这时,那马车前面的布帘子却被撩开了。 只见穿了一身水蓝色骑装的何媗,站那初夏的暖阳下,笑着对了褚时序拱手说道:“见过褚公子。” 褚时序嘴里含着蜜枣一时无法张口,却仍旧端着世家公子的风范,抿着嘴点头微笑。 于何媗这处,他依旧是满腹算计的未来晋王。 于玉荣这处,他依旧是温文儒雅的小舅舅。 ☆、70乘舟游湖 何媗坐褚时序的马车上,默不作声,只听了玉荣看了什么新鲜事物都吵嚷一番。 玉荣身为公主,褚时序再如何却也是裕郡王府的大公子,何媗是定国侯中的嫡出姑娘。虽何媗的身份未明示,但跟着她出来的奴仆丫头也不少,兼着玉荣与褚时序两的奴仆侍从。 所以,虽只何媗与玉荣跟褚时序三坐了车中,但明里暗里护着他们的却不下于百。 何媗用余光瞟了眼低垂着眼睛默不出声的褚时序,心想,这般动静,怕是想被知道都难得很,也不知道褚时序过后能寻个什么借口掩了过去。 褚时序似是觉察到了何媗的目光,略一抬头就正好四目相对,褚时序心头一慌,便转开了头。何媗见褚时序突然转开了头,却有些疑心是否褚时序是不愿她跟着去的,便略微的皱了眉头。 到那地方,何媗刚一下车便闻到了一阵荷花的清香。 待何媗抬头看了,就看了不远处有了一个大湖,湖上浮着一大片的荷叶,之上又缀了许多粉嫩的荷花。微风轻抚过岸边那低垂的柳枝,送来了一阵荷香。 “倒是个好地方。”何媗笑了说道。 “这可是寻到的地方,自然不错。” 玉荣笑了说道,而后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略带羞涩的问道:“对了,,还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呢。” 何媗笑道:“下姓何名媗。” “何轩?何轩。” 玉荣低声念了几遍何媗的名字,笑道:“那既姓何,来这处看了荷花便是看对了。” 说着,玉荣似又觉得这处风景更美了,跳着折了一枝柳枝拿了手里,带着笑走了前面。 何媗略等了一会儿,待玉荣走的远了一些,便走到褚时序身边,又说了一声:“何媗见过褚公子。” 褚时序见何媗背着玉荣来与自己说话,面上就多了几分笑意,说道:“不必多礼。” 而后,褚时序又拉着他那张绝美的稚嫩的脸,摇了摇头,说道:“玉荣着实是过于任性了,也未料她竟去邀了游湖。” 言语之间,倒有些身为长辈的模样。 何媗皱了眉,疑心褚时序不喜他们与外面前接触过多,看着旁的随从也未贴身跟着,便低声说道:“此时,也可寻了借口走开。” 褚时序听后略微一愣,连忙说道:“那也不必,便是此时游湖,也自有了玉荣的胡闹里面,不必急 着寻借口走开。” 而后,褚时序又为了他方才话里的急切有了些懊悔,只抿了抿他的嘴唇,也未再说话。 何媗看褚时序凤眼上挑,面如白玉。此时,脸上又添了些许红晕。心想,褚时序这样貌行走外面,当有许多疑他是女扮男装的吧。 褚时序一时无话可说,又担心那玉荣折了回来使得他没机会再与何媗说话,便皱了眉说道:“那一日……可,可好了?” 何媗先是一愣,待寻思明白褚时序说的事哪一日,便笑着回道:“那事儿终会好的,不会因此耽误了外出,误了们的事。” 待褚时序还要说了几句,恰好玉荣又跑了回来,说道:“小舅舅,他们已备好了小船,们可随了那小船游湖了。” 玉荣的话虽是对了褚时序说得,但眼睛却是看着何媗。 褚时序点头笑道:“那们去看看。” 而后,褚时序看了何媗一眼。何媗也只得点了头,笑着跟了上去。 那船当真只是一叶乌篷小船,船中安了一个小桌,上面摆了些酒菜。于船头站了个面容姣好的船娘,置那小船后面,另有一条较大的船,专给了那跟着的护卫奴仆用。 何媗看那小船实朴素的很,也没比得上后面的大船华丽,心里很是纳闷,玉荣怎叫备得这支船? 这时却听玉荣得意说道:“乘了小舟,与这处游湖,是否有了魏晋之风。” 褚时序只笑着并未说话,只何媗前世也是读过一些书的,且又见过一些江湖游侠潇洒妄为的行事。料想那魏晋之该如那些江湖游侠一般,率性而为,率性而止。那是她们这些无法求得的洒脱,只如今既被世俗所缚,又何必去追了他们的作为行事。 白白的苦了那些大船上担忧着玉荣安危的护卫。 何媗略想了一会儿,待见了玉荣与褚时序已上了小船,就也跟着上去。 船娘待都上齐了,便拿了竹竿一撑船,船便动了。 小船行走荷花之中,只略一伸手就能捧了一株荷花回来。 玉荣便随手摘了一株回来。看得何媗着实心疼,这荷花日后结出了莲蓬,也是能卖了一些钱的。如此,实糟践了。 待转了一圈儿,玉荣又觉得没有趣味,便提了意行了个酒令来玩儿。何媗见褚时序应了,她便也应了。只是玉荣行的酒令实雅致的很,何媗起初还能对上几句,后头就跟不上了。少不得要挨了一些 罚,只何媗实喝不得酒,便推了。 玉荣嘟着嘴说:“那行了令又不受罚,又有什么趣。” 而后,玉荣想了一会儿,便笑道:“若喝不得酒,也是要罚得。听那晋待到极乐之时,是要击鼓而歌的,们这处既没得鼓,便为们歌一曲吧。只是一场玩乐,也不算辱没了。” 何媗摆了摆手,连忙说道:“这个也是不擅长的。” “那会个什么?要么给们做首诗来听听。”玉荣不依不饶的说道。 何媗看了眼褚时序,没料褚时序也露出一些好奇的表情。 于是,何媗只得笑道:“姑娘既喜欢魏晋之的行事,那便一回魏晋之的行事,且狂浪上一次吧。” 说着,何媗将鞋袜一除,走至船尾,随手摘了一片柳叶。 而后,何媗便坐船尾上,以叶为笛,吹了一首小曲。 小船缓缓的向前行,荡起微微轻波。何媗坐船尾,一脚踩了船边上,一脚垂了下去,浸没那碧波里。何媗的头发也有了些散乱,落下了几绺头发。 确实与那江湖游侠有几分相似。 而那船娘听得何媗吹的曲子是她熟悉的,忍不住也跟着唱了几句。 如此,倒也真使得褚时序有些忘记了此时他正处于功名利禄的争夺之中,只看了何媗拿了柳叶的干净白洁的手,以及她含了翠叶的淡红色薄唇,和露了外面的光洁的脚腕。 褚时序心里多了些恍惚,只迷迷糊糊的看了何媗进了船舱来,似是红唇一抿笑了说了什么。而后玉荣仿佛也说了什么,褚时序也未细听了,只看何媗略一低头,而后抬了头又弯了眼睛笑了起来。 何媗的衣服也未整理了,还赤着双脚,却也不以为意。仿若她衣着严正,头发梳得干净利索一般。褚时序听了何媗说话的声音,低了头,拿了小酒杯,抿了一口酒。 一直到了当天夜里,褚时序耳边仍就是何媗吹了曲子,眼前仍是何媗低头的浅笑。褚时序心里有了许久没有的恐慌,实难以入睡,褚时序就让为他泡了一杯稻谷茶来。 待喝了口茶,褚时序突然发现,这股子醇香原来也是何媗给了他的。 这一日,何媗也累了,回去后便早早的睡了过去。 待第二天,何媗刚一醒了,便听得何培懈没了。 何媗便收拾了起来,去了锦鹃的住处。 锦鹃似乎是老了十几岁的模样, 垂了头,手里握着何培懈时穿的衣服。 她身边也没了个丫头伺候,独她一个孤单单的。 何媗看了,也挥退了旁,只留了春燕。而后何媗皱了眉说道:“锦姨娘没用了给的方子么?若是用了,懈哥儿不该去的那么早啊。” 锦鹃抬了头,看了何媗说道:“二姑娘那方子是救还是害的,该知道。” 何媗说道:“那自然是救的方子,且还是最对了何培懈病症的。若是用了,许何培懈就不会去的那样早。如今这都没了,还骗做什么?” 锦鹃抓紧了何培懈的小衣服,说道:“那不可能,那不可能是救他的方子。是知道了……知道了旁的事,所以用那毒方子来害懈儿。” “是不是害了的东西,锦姨娘大可以去请了旁的大夫来看。还是锦姨娘无法相信,是的自作聪明害了何培懈,让他得不到救治。”何媗笑道。 锦鹃喊道:“没有,没有害了他。” “没有?那他是如何染得病?是怎样夜夜被指使的奶妈子折腾了他哭闹。他先天不足,经了这番折腾,怎能活得长久?有这般只会利用了他的母亲,他能活得了几日?”何媗说道。 锦鹃哆嗦着嘴唇说道:“都知道?” 何媗笑道:“要害了旭儿,怎会不留心了。现又做出这般凄惨模样做什么?但凡儿子身上,下手留了几分情,也不会让他走的这般惨。” 说完,何媗站起身,看了锦鹃的屋子说道:“当初菱秀就是这件屋子里被害了的吧,住这件屋子里当真不心虚?” 锦鹃听后连忙又慌张的看了眼周围,缩了缩身子,喊道:“会将做得事都说出去。” 何媗笑着说道:“有何事,是给的儿子送方子给他治病的事,还是没用了送来的染了病的衣服的事?而又会与哪个说?” 说那,何媗便笑着出了门。 待一出门,何媗便看李氏正站她的屋子前面笑着看了她。何媗走过去,笑着唤了一声:“见过二婶子。” 李氏亦笑着点头应了,连忙嘱咐了身边的陪嫁婆子去送了送何媗。 而后,李氏看了锦鹃的屋子,第一次于她那老实本分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冷笑。 她与锦鹃与王氏都不同,她是继母的算计与亲夫的冷漠下活过来的,一方一寸都是靠她自己争夺的。便是时时落了下风,李氏也未想靠了那些个男过活。 这个 宅院儿里,能寻一个可以依傍的靠山。比为了何安谦这么个自私凉薄狠辣冷血的谋算,争抢要好得多。 有时候,做一个有钱有势的寡妇,也许要比做了困何安谦那样的身边的一个深闺怨妇好上许多。 ☆、71、自作自受 因着何培懈的死,那何安谦倒是为了他自此膝下无子而在美人怀里掉了几滴泪。自此就越发的想再要了个儿子出来,很是辛勤的在那些个美人儿身上耕耘着。 只似乎何安谦越是竭力的想着弄出个儿子,就越是力不从心。最后,何安谦只得偷偷的寻了一些药物,在女人身上才能成事。 可这般强求了这事,却使得何安谦的身体越发的差了。 最后甚至连何老夫人那处都听闻了这许多不妥的事,看着何安谦为了何培懈的死显得越发沮丧,竟提出了想让何培旭肩挑两房的事。 只这事儿,何安谦尚未提出了异议。 在当场听得这话的何l便先笑着说了:“祖母这着实是着急了,二叔虽现在膝下无子,但怎能就确保了往后就没有子嗣。祖母这般做了,不是让二叔更加伤心。” 何老夫人这才皱了眉,叹了一口气,暂时歇了这心思。 何l看了还在为了何安谦子嗣担忧的何老夫人,险些忍不住站起来质问了何老夫人,为什么她要去养了一个丫头的儿子,只为了那丫头难产死了?便抱回了这个有着狼子野心的东西? 何l这时,已是陆续听得何庆自那姓叶的所谓舅老爷套出的一些话。 原那叶家的丫头是伺候在何老夫人身边,一时得了何老太爷的疼爱,便有了身孕。而后那丫头在生了何安谦的时候,就难产死了。只是,听那所谓的舅老爷话里的意思,竟有些是在怨恨了何老夫人狠毒,是她下了毒手使得那丫头死了的。 何l却是无法想了这何老夫人还有会下毒手的时候,暗想,何老夫人但凡有些能除去庶子,保住亲子的心思。何至于前一世,能使得她与何培旭落到那番田地。 只这番话终究何l还是无法在何老夫人面前说出。 可因着何老夫人引起的这口怨气终是要消得,何l便让何庆在外面散播开何安谦身世之事。虽何安谦早养在何老夫人处,有个嫡子的名分。但终究还不是个嫡子,他既早知道自己的亲母是谁,经这么多年装做不知,为了个嫡子名份,竟把生母撇在一旁,便也算得不孝。 何安谦非何老夫人亲生的事传开了,何府的人也都十分讶异,许多人没料得到何安谦竟藏着这番身世都是不信。可待几个略有些脸面的丫头婆子向一直伺候在何老夫人身边的赵妈妈那里问了几句,见赵妈妈并能反驳,只让她们不要将事情传开。这些歌人 而何安庸 听后也是先惊后喜,何安庸未料到一直压制着他,拿了嫡出的身份来折腾人的何安谦,竟是个从丫头肚子里爬出来。 即刻,何安庸便邀了两个戏子进府,听曲儿,取乐了一番。待见了何安谦,也不在是先前怯懦不敢多言的模样。反而觉得何姝被燕王妃认作了义女,他比着那如今在官场上处处受了排挤的何安谦还要得几分势。 可待何安庸一转念,心想,若是当初何老夫人将自己抱了过去养,那自己该是怎样一番境况。 想到此处,何安庸便有些埋怨了他素来敬重的何老夫人。何安谦原以为何老夫人虽对了他这个庶子不算亲密,但比了旁家已算很好的,并没将些阴毒的整治法子用在了他的身上。 但这时何安庸知道了何安谦也非何老夫人亲生,原也是和他一样的人,就生起了不平的心思。凡事,不患寡而患不均。若何老夫人只养了她亲生的嫡出,对了嫡亲的儿孙好,倒也没什么。 但何安庸与何安谦均是庶出的,何老夫人偏只拿了何安谦当做亲子一般待着,倒也不怪何安庸心生怨恨。 而何安谦这处听了他的身世传扬开,第一个疑心的便是何老夫人。何安谦一直便以为着他的身世,只何老夫人与她身边的几个知道。便是有个不省事的所谓舅舅,何安谦也未料得就有人查到了他身上去。 何安谦这时疑心,是前些日子因着王氏的那些事惹了何老夫人不快。兼着他新近又失了儿子,何府现如今又只有何培旭一个孙辈儿的男儿。而他又在官场上不顺,最近又降了一级官职。便是旁人不说,何安谦也知道他现在对于何府也没个什么用处了。就是何老夫人先头有意靠着他来支撑何府的门前,现如今怕也改了念头了。许就是何老夫人,将他的身世说了出去的。 既想到这里,何安谦也少不得怨恨了何老夫人,怎么瞒了这么许久的事,偏等不了一时半刻,于这时漏了出来。 于是,在这何府里。 何l怨恨了何老夫人糊涂,不分亲疏。 何安谦怨恨了何老夫人薄情,害得他十分难堪。 何安庸怨恨了何老夫人不公,未能待了庶子一视同仁。 何培旭在这何府中,心里也只有了何l,又因着先头何老夫人由着何l去水月庵祈福,未加阻拦。且不让他在寺庙中等了何l同回,早对了何老夫人有了怨气。 这何姓子孙便是这样,更不说吴氏、李氏这些个做儿媳妇的了。 于是,这一辈子许未害过人,只想着何家聚在一块儿,不舍得让何家散了。处处顾及着何府脸面的何老夫人,如今反倒招了所有何家人的埋怨。 许何老夫人也觉出了什么,这两天闷闷不乐,便小病了一场。何安谦与何安庸是只看了一眼走就了,何培旭年纪小,也未常伺候在何老夫人身边。吴氏因挂记着何姝,也未细心照看了何老夫人,便是往日场面上的戏份,也演得越发拙劣了。 对吴氏来说,虽说何姝留在燕王府被教导了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但这么久没回来,却也让她整日心神不宁。她也曾央求了何安谦把何姝接了回来团聚一场,但都被了何安谦连骗带吓的哄了过去。 所以,真正在何老夫人跟前儿伺候的,也只何l跟李氏两个人。何老夫人心中感伤之余,只越发的依靠了何l跟李氏。 何l于这处见了李氏虽不爱多言,但却是个有心思,有城府的人物。 李氏也管了几天府,知道何府已早是个空架子。何l是管着铺子的,且有些手段。李氏又没个孩子,且也品出了何安谦是怎样的人,是不愿为了何安谦这样的人去得罪了何l的。 于是,这两日何l与李氏在何老夫人跟前儿,相处的于面上倒也融洽。 两人均对了彼此有欣赏之处,但李氏身为何安谦的续弦,未到了生死存亡之际,李氏许也不会去害了何安谦。所以,何l也白费了心思去拉拢了她。李氏这面虽厌恶起何安谦的处事以及凉薄的性情,但身份放在那处,也未动了与何l联合的心思。 紧接着,锦鹃便没了。 在何l那日与锦鹃说过了话后,锦鹃便吵嚷着要换了屋子。李氏也未说了什么,只打发了她提上来的两个姨娘在何安谦面前说了几句话。何安谦见锦鹃自李氏进门来,就折腾个不停。何培懈在时还好,这时何培懈没了。锦鹃依旧闹着,便惹了何安谦厌烦。 现如今,李氏管着府,也不需着锦鹃什么了,何安谦就也不理她的吵闹。 偶尔几次何安谦被了锦鹃缠上,听着锦鹃疯言疯语的说着什么,菱秀寻她来复仇了,来寻她还命了话。 因菱秀之死,何安谦也牵扯在里面,极不爱听了那样的话。 便将锦鹃关了她的屋子里,可锦鹃依旧吵闹不休。一会儿喊着菱秀的名字,求了她不要过来。一会儿又吵嚷着要给何培懈做衣服。最多的时候,还是喊人给何培懈煎药。哭着说,给何培懈吃了 药,就好了。 后来,就只一遍遍的背着何l曾给了她的方子。 何安谦实在是被锦鹃吵得烦了,又怕锦鹃再嚷出了许多不好的话。毕竟那何安谦与王氏之前的事,锦鹃也是知道一些的。 何安谦自觉得留着这个废了的棋子,实在无用。 就让柯顺处置了锦鹃。 柯顺便于夜里,将锦鹃自屋中拖了出来,拉到了井边推了下去。 锦鹃虽心神恍惚着,却仍然就这样死了。虽掉在了井里,可锦鹃却仍然把着井边不肯撒手,整个人就吊在了井里。柯顺也不敢再下手,只由着锦鹃在那处一个人撑着。 锦鹃起初还喊了两声,但因为她平时就疯吵疯闹的,旁的也没个人当做一回事,来救她。 锦鹃最后没了喊叫的力气,悬在井边上,也没了多少力气。在力竭之时,锦鹃模模糊糊的看菱秀在井口探着头对她笑了说:“锦鹃姐姐,你在这出玩什么?夫人要我们去做活儿呢,别耽误了,我们又好挨罚了。来,我拉你上来……” 这时,锦鹃只觉得以往只是恍恍惚惚的一个梦,她也没了那么高的心思。待出去后,她就寻个老实本分的管事嫁了,然后再生个一男一女。 于是,锦鹃也笑了,说道:“好,你快拉我上去,回头我把那件小碎花锦缎小棉袄,送给你做嫁妆。” 说着,锦鹃便伸出了双手,想去拉住了菱秀的手。 待锦鹃从井里捞出来的时候,那脸上还有着些笑。何安谦听得锦鹃死了,便松了一口气,让人拉了锦鹃的尸体出去。 听得这番事,李氏越发觉得何安谦是个靠不住的。这般用完便弃,过河拆桥的人是无法托付的。李氏自此便能避就避着何安谦,也不愿亲近了他。因着李氏相貌平平,何安谦原本就不喜跟李氏亲近,如今见她不缠着自己,便又觉得李氏这个人实在知情识趣的很。 而春燕听得锦鹃死了,就向何l告了半日的假,去菱秀坟上,上了一炷香。 ☆、72与谁定亲 因为菱秀与锦鹃是死一个井里的,何老夫便觉得那个井很不吉利,就让把那个井给填了。可那井虽填了,却仍止不住一些谣言。终有些个小丫头与老婆子传些那地方看到两个白衣女子的话,就站了那填死的井上对了笑。一时间,便是大白天,也没敢去了那地方。便是连锦鹃曾经住过的屋子,也被封了,没个敢去住。 至这年秋天,何安谦的身体越发不成了。兼着他自觉前程无望,甭说何府的爵位了,连着他现的官位都未必保全了。且但凡有了些本事的,都不大乐意理了他。他也只能与李长生等混一起,时间久了,就不再端着了他以往的君子架子,也不再顾着他的身子胡闹起来。 什么肮脏玩意儿,都能玩的起来。 便是与李长生一道,翁婿两分了一个粉头儿也是有的。倒比何安庸往常过的日子,还要堕落上几分。李氏只冷眼旁观着,开始寻思起她的退路了。 这一届的科举殿试金榜也下来了。 状元是个三十多岁的微胖的中年,王玦中了榜眼,探花是许靖。 便是连傅博也有了个名次的。 连坐龙椅上的那个老眼昏花的皇帝,也笑着说:“如今,已是少年的天下了。” 听朝堂中的一些的耳里,平白又多费了些心思。太子与六皇子两党分别琢磨了那老皇帝话里的意思。 状元游街的时候,何媗与褚时序恰好酒楼之上看了。 何媗看了王玦,满脸意得志满。听说王玦是与刘国公家的女儿定亲了,应比前世还有个更好的前程。何媗眯着眼睛心想,这一世,终究是与前世不同了。 褚时序见何媗盯了那一行看,也跟着看了过去。 许靖骑高头大马上,笑容温和,如暖阳一般。比他往日,更加有了儒雅公子的气派。 褚时序看此,皱了皱眉,说道:“若非出身于郡王府,也能参加科举的话,必然是冲着状元去的。无论是榜眼探花,也是输给了状元,合该家中闭门不出,羞愧自省。怎会这般骑着高头大马,反以为荣。觉得呢?” 何媗正看着王玦出神,只答道:“状元郎又哪里有探花郎听着风流多情。” 褚时序冷笑一声,说道:“终究与旁得女子无异,只乎这个好听的名头。 何媗听出了褚时序话里的一些个怒气,虽不知道他怒从何来,也只得笑了打起精神,哄道:“终究是个女子,听得探花比状元的名儿好 ,便属意了探花。但探花论起来终究还是不如状元的,但便是状元也是不及褚公子。他们是为讨了一官半职,不得不经过了这番试炼,才能得了一官半职。褚公子却是不必如此,自有官位封赏下来。” 哪料,褚时序听后,却更是不悦。一甩袖子回了桌边,褚时序背对着何媗坐下,冷声说道:“是出身勋贵之家,比不得那些考出来的,可靠了自己的本事拿了官位。” 何媗微微的叹了一口气,最近这褚时序的性子别扭的很,频频拿了她话里的错处为难。若他对了众皆一样倒还罢了,何媗只会疑心褚时序突然变了性情,然后思虑是否该再与他共同谋事。 偏偏褚时序的别扭性子似乎只用了何媗一身上。旁处,该谋算的,该逢迎的,该狠辣的,该装作温润公子的,该装作孝顺儿孙的,该装病示弱的,该身居幕后却布局朝堂之上的,一处不错,丝毫未改。 这倒使得何媗彻底为难起来,也不知该如何与那褚时序相处。所以,这时何媗也只为了褚时序倒了一杯茶。犹豫了片刻后,何媗才说道:“褚公子出身勋贵之家,乃是天运。但褚公子一步步的走到今日,何尝不是靠了自己之力。那些靠了背几本书就取得所谓状元探花之名的,怎能比的了公子。” 因这些日子,褚时序极喜欢听了自何媗口中说出的阿谀奉承之词,何媗一时情急,只得拿了那话来哄了他。何媗也不知那往日里精明的很的褚时序,这一回是否能受用了。 而褚时序听了后,也未回头再理了何媗。依旧背对着何媗,半晌说道:“听说,傅博也是金榜上有了名儿的,现可后悔那日与他退婚?” 说着,褚时序冷笑一声:“如今,他已变得和他父亲没什么两样了。” 何媗听后笑道:“他原与就没什么干系?这时也没什么可悔的。” 褚时序这时才回过身来,皱眉说道:“那许靖呢?他可会与定亲?” 何媗略一犹豫后,说道:“许府现如今也未归了六皇子与太子一派,若褚公子想用了的这门婚事,拉扯了许府过来……” 说着,何媗苦笑一声:“也未见得不成,左右祖母也有心思与许府结亲。只稍加筹谋,就可成事。” 说完,何媗皱紧了眉头。心中不由得想着,自己重生之时,想着借侯府的势,去做了一个清闲尼姑,终究是还是想的太过简单。如今这局势,哪里容得她得一点儿清闲。左右是要争一争,何苦去舍了自己的婚事这样一步大 棋。若是褚时序提了这事,自己应了便是。以往也是自己未想到了这处,避着许靖了一些。但既提到这事,能与许家结亲,确实是能得到了许多益处的。 一则许平记着往日与自己父亲的情意,便是嫁了过去,也不会亏待了自己,置旭儿于不顾。二则许平已任了兵部侍郎,许靖既已为探花,于朝堂之上自然会任个官职。且不说将来褚时序得势之后,自己与许家联合,使得褚时序不会轻易舍去了。便是现如今,能得了许家之助,自己自此也不必单靠了褚时序的势力。自己与旭儿便能安稳了许多。 只是想到这处,何媗不由得微微得叹了一口气。 这些种种好处,她为何才想到了。 褚时序听后,立即站了起来,抿了抿嘴唇,似要说了什么。而后,只冷笑着说道:“何媗姑娘当真是要谋得大事费尽心思,便是连自己的婚事也能谋算内。” 何媗听得褚时序这话里略带了一些讽意,虽她面上未表露分毫,但心中也有了些不快。只站起来笑着说道:“恕何媗愚昧,实不知褚公子问及的婚事,是何缘故?” 褚时序看何媗虽笑着,但眼中没有丝毫笑意,嘴角微微向上一撇,便知何媗这也是动了些怒气了。褚时序因时时留意着何媗,揣摩起何媗的心思,原比何媗揣摩他的要准一些。 这时,褚时序见何媗有了些不乐,他的别扭也就瞬间消失了。只皱了眉略想了一会儿,才说道:“只顺口一提,不必多想。许家也是可拉拢的,自然有法子的,不用从自身下手。” 何媗此时听得这话,倒是略微松了一口气。 许靖当真是个好少年,合该配一个心地纯良,秀外慧中的女子,而不是她这样的。 褚时序见何媗也没为了与许靖的婚事,是否需要去谋划而乍喜乍忧。褚时序心头的不快也就散了,转头与何媗说了一些个正经事儿。 只待何媗要走时,褚时序略有不舍的唤了声何媗的名字。 看何媗停下回头,褚时序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忍着心头翻腾的无数情绪,紧张的木着脸说道:“也不要再定家,且先等两年再说。” 何媗听后一愣,抿了抿嘴唇,没再说话,只点头应了。 而后,何媗坐回车中,琢磨了褚时序的话。心想,难不成褚时序是怕了自己借着婚事靠了别,未有现忠心为他做事?还是又疑心了自己? 何媗着实是前世今生都没碰过多少情爱一事 ,除了与郭旻那似是而非的感情,她也未得过男子垂青。于此时,何媗更是无法把褚时序与她牵情爱一事上,褚时序于她心中可谋略过,可少年老成,可心思缜密,但何媗着实想不到褚时序也有情爱。 于是,何媗只将褚时序的心思往了旁处想,一路上都皱了眉。 快到了何府之时,何媗的马车便停住了。 外面是王玦用着待了笑意的声音,唤了声:“何姑娘,请稍留片刻。” 何媗掀帘一看,王玦还没换了衣服,仍是穿着那身于马上游街的华服。 何媗说道:“王公子金榜题名,该是回家庆贺,怎来寻了?” 王玦似乎也无法答了上来,先是一愣,而后笑道:“原来姑娘也知道了这事。” 何媗点头回道:“怎会不知?” 王玦笑道:“将娶了刘国公的小女儿,嫡出的。” 何媗说道:“那恭喜王公子。” 王玦眯了眼睛说道:“当日母亲本欲向提亲的,却被怠慢。如今,可后悔?” 这一日,是第二个问她后不后悔了。 对傅博王玦这样的,便是他们再如何得了荣华富贵,又何必为错失了他们而后悔。 何媗便笑着摇了摇头。 王玦从未见了何媗对他笑过,先是一愣。待回过神来,何媗的马车已进了何府。 王玦心想,她为什么不悔,她又怎么能后悔? 一边想着,王玦便一边咬着牙看了何府。 ☆、73 这日子着实是不经过,一转眼儿又到了过年的时候。 现在也不用守了丧,侯府也如前年那样张罗起来。只人已和往年大不相同了,虽王氏她们也不大得人心,却也让几个回忆着往常老日子的婆子念了几声终究是光景儿不同了。 也许搁在那些个文人处,许能弄出些个更合景儿的词,说些物是人非的诗句。 而这府中最能觉出其中滋味儿的,大约就是吴氏了。 吴氏本以为何姝过年的时候能回来,可临近了年下了,还是没个动静,不由得心中急了几分。吴氏也未再托了只会敷衍她的何安谦,最后只能求了何安庸处。 何安庸头一次得了吴氏的依靠,心中很是得意,兼着他对何姝也有几分挂念。 可等他仔细探问了一番,却发现那燕王府却并没有什么义女。 何安庸很是疑惑,但他心计有限,见得人都是些办不成事,也下不得狠手的纨绔子弟。也未将这事往那歹毒处想,又怕他打探错了,惹了吴氏再嫌弃他无能。只骗着吴氏,何姝一切安好,让她不要记挂着。 吴氏虽仍不放心,她也无法强行去了燕王府接了何姝回来,就只得忍耐了下来。只吴氏少不得每日里以泪洗面,思女成疾。 而赶着这年口,何府上又出了一件不吉利的事。先头伺候了王氏的徐妈妈死了,话传到何老夫人那里,何老夫人也是想了半天才想出那个徐妈妈是哪一个,便皱着眉问:“她先头已傻了,又何必留在这府里头,不让她到外面的庄上。这个时候,惹了这份晦气。” 旁人自说不得什么,只赵妈妈见何老夫人记性越发差了,就叹了一口气说道:“老夫人怎么忘了?当初是老夫人留了她在府中的。” 何老夫人这才隐约的记起了这事,而后也觉得自己越发的老糊涂了,只将这事交代给了李氏,她则不再多加理会了。 转头,何老夫人只忙着何媗的亲事。 何媗过了年就十四了,旁的人家的姑娘都有了亲事,便是成了亲的也是有的。那些定了亲的人家,有许多人也开始筹备了嫁妆。何媛是不成了,便是养在府中也是无妨的。 何姝的婚事,吴氏颇有些想让了燕王妃做主的摸样,何老夫人也不再废心思管她。 只何媗这个让何老夫人实在舍不掉。 于是趁着过年的时候,何老夫人便趁机又去问了许夫人一次。这次也未遮掩了,急着将这 事儿明着说了。 许夫人之笑着说:“靖儿已经定下了亲事的,是和忠义王府的姑娘定下的。” 何老夫人听后一面觉得十分尴尬,一面懊悔她将这事提得过晚了。 且又为了何媗的婚事为难起来。 府里因着这许多事,众人都有了些许不快。至除夕那天,便是请了两个戏班子过来唱戏,也未扫了这一片丧气。因着人口少,何媛也被放了出来一同听戏。如今是台上唱什么,她便听什么。呆呆的只扯了翠绺的手不放,已不见了原来的气焰。 只是实在冷清的很,族里几个略有些志向的青年,这一年也未来了这里。 去年,家中冷清,何老夫人方有太后病薨,不许筵席欢乐的缘故可安慰了自己。 如今,这戏台上唱的热闹,戏台下却人丁单薄。这何府被戏台上独那一处的热闹,趁的越发凄凉。何老夫人也没法子再安慰了自己,心想,这个家终究是要散了,便是连以往王氏鲁莽的胡闹都不再有了。 想起王氏,何老夫人便不由得看了李氏一眼,见李氏规规矩矩的坐在一旁,眯了眼睛笑着看了戏台上的人。 何老夫人看不懂李氏,她与王氏与锦鹃大不相同。李氏并未像王氏与锦鹃那般为了怕显出她的无能,掩了府中境况。似乎是在管家的头一日,李氏就把她自己放在了中庸无能上头。出了什么事,李氏只找了何安谦他们。若他们不管,李氏当真就做出无能的样子,也撒手不管。没了银子,李氏就只向何老夫人要来。何老夫人不给,李氏就如实向每个与她来要银子丫头婆子讲了府中境况,如何艰难,甚至还会掉上几滴眼泪。最后逼的何老夫人为了掩住这些难堪不得不拿了些银子出来。 这些日子,李氏虽未将府中管得如顾氏在时一样,却也没落了那么多埋怨。整个府上都说,虽李氏做不成什么事,却也不怪她,实在是府上太过艰难。 而越发让何老夫人看不透的还有一个,便是她的好孙女儿何媗。之前,何老夫人看着何府艰难,也曾向何媗暗示过,让何媗将她那里铺子上的一些钱挪了一些到了府上用。 可何媗先做不知,而后便于她面前哭了说,那铺上的掌柜如何难缠,管铺子如何辛苦。 何老夫人也管过铺子,知道那铺上的掌柜如何难缠,可也是知道铺上是如何赚钱的。 如今何媗就仿佛她自己有了一条大船,而却眼睁睁的看了何家这叶小舟沉没了而不管。 何老夫人不知道何媗是如何打算的,莫不是何媗没把她自己当作了何家人? 虽何老夫人依旧喜欢着何媗,却也有些觉得何媗实在冷情了些。 待回头,何老夫人看了何媗,何媗也如李氏一样笑着看了台上的戏。似乎整个何府如何衰败都扰不了她们的兴致。 何老夫人着实有些累了,也没熬到戏唱完了,就回去睡了。 她一个人儿躺在了床上,命赵妈妈把灯熄了。就在黑暗中,留下了一行老泪。 待过了这一年,还有些拜年的俗礼。 何媗便是旁处都不去,许府还要陪着何培旭去看一趟的。 许夫人这时见自家的儿子定了门好亲事,且虽何府的何老夫人想要与自家结亲,但何媗是个守礼的。见了何媗来,却有了几分真心的高兴。 待何媗与许夫人说了一会儿话,也就离开了。可就在何媗快走到许府门口时,却被匆匆追来的许靖拦了下来。许靖气未喘匀,盯着何媗说道:“何媗姑娘何故这么早走?” 何媗听了许靖的话,笑着回道:“事既完了,就该走才是。我不是那样拖拖拉拉,胡乱牵扯的人。” 许靖听的何媗话中的别样意思,苦笑说道:“何媗姑娘一直是干脆人,便是那日将玉……” 何媗伸手止住了许靖的话,说道:“许公子是读书之人,将来也是要做官的。很多事,既应了,就别想着自己失了的。不然误了旁人,误了自己。那忠义王府的姑娘据说是个极好的人,许公子当珍惜……” 许靖一皱眉,低声说道:“终究好不过你……” 何媗听后心中一动,无论前世今生,何媗都未听过有男子对她说了这类话,不是没有触动。 只是过一会儿后,何媗摇头一笑,说道:“我倒不知道我哪里好了。” 许靖连忙说道:“你聪明,心软,良善,温柔……” 说着,许靖脸便红了,说道:“还有许多姑娘没有的干脆果断。” 听到这里,何媗心想,既然话也说开,还不如在此时就将这个结解开的好,不然日后许靖之妻过的为难,她也不好再与许府来往。 于是何媗看了周围没有几个旁的人,便笑道:“你口中所说的并不是我,许是你听了旭儿的一些话,以我的影子幻想出的一个人。我既不良善,也不温柔,也不聪明。我曾把犯了小错的丫头赶了出去,致使她们死在路边, 我也曾明明猜到一个婴孩该他的母亲害死了,却去顺水推舟。哪里良善,哪里心软?我于此也越礼说句话,便是我加进了许家。你可受得了我仍穿了男装出去管事,不对我责难?你可忍得了我将你身边的暖玉温香全部赶走,不来骂我一声妒妇?你可能在我与你母亲争执之时,迂回的维护了我?” 待见到许靖皱眉看了何媗一眼,不由得向后退了半步。 何媗又笑道:“而且,许公子既已定了亲,便是父母做主。许公子也该有自己的心意在里面,该知道这门婚事于你多重要,此时又何必添这些烦恼。” 何媗说后,看了许靖一眼,继续说道:“我也从来都不是你心中想的样子,公子当真不必再为了这些琐事烦忧。待过了一两年,公子成了家,许今日之忧今日之恼在公子那里都成了一场年少轻狂的笑话。” 许靖抿了抿嘴,垂了眼睛,低声说道:“真能那般么?” 何媗笑道:“当真如此,许公子心中所愁的,不过是过眼云烟,终有散的时候。” 许靖长叹了一口气,而后说道:“那往后我将何媗姑娘当了妹妹看待。” 何媗笑道:“我可与许夫人做了姐妹,但与你是不成的。若许公子愿与我家如先前那般往来,只将旭儿当做了弟弟,多提点了他一下,何媗便在这里感激不尽了。” 说完,何媗对了许靖笑着拱了一下手。 许靖略微犹豫了一会儿,亦拱手回礼。而后,何媗就转身出府,上了马车。 许靖直至再看不见了何媗的马车,才转身回府。许靖知道,若是依着何媗往常行事,这许府,何媗怕是为了避嫌也会来的少了。许靖心想,她那样一个跳脱在俗礼之外,敢于化了男装掌管家业的女子,怎就于这上面避的这般彻底。 这样想着,许靖不知不觉的回了书房,将昨夜画了的何媗的画像收了起来了,放在书架的最上层。 何媗与许靖说话时也未避着什么人,只一会儿功夫,许夫人便知道了何媗与许靖说得话。便是许府再安宁也是少不了是非的,许夫人听得何媗的话也没什么骇人的地方。 而许夫人又怎不知道许靖的心思,她也是打年少时过来的。是不愿强行掐断了许靖的念想,再惹了许靖加深执念的。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办好。 这时侯,何媗拒得彻底,说得明白。倒是了结了许夫人的一处心病。 待许夫人命了奴仆不许将这事传了 出去后,也为何媗掉了几滴泪,心想,若是她父母都在,该是个怎样好的姑娘。 虽许夫人下了严令,不许将这事传出去。 但这事,终究还是传到了最近时时注意了何媗行踪的褚时序耳里。 “当真如过眼云烟一般么?” 褚时序皱了眉,一个人自言自语:“但如果这个人执拗的很,该怎么办?” ☆、74 褚时序作为那个执拗之人,一时半刻也无法让他那心头的念想烟消云散了。 虽这念想有时也烦人的很,很是磨人。且一边磨着人心,还一边又回过身,拿了羽毛撩拨着人心。颇有些非逼着人心甘情愿的受了这份折磨的意味。 而褚时序则是似乎连挣扎都没有,主动承了这份折磨。 待褚时序再邀何媗出来,不由得就去选了那风景秀丽,或有趣味的地方。 何媗起初也没觉出什么,可待游过了荷花池,尝过了烤鹿肉,逛过了赏灯会。何媗才隐约觉出不对,但也猜测不出褚时序终究是个什么意思,也不知褚时序有何谋划在里面。 只随着褚时序定下去哪里,何媗便去哪处。 待到四月份,那桃花园的桃花劝开了。 褚时序便邀何媗到桃花园赏花,那处桃园是褚时序的地方。里面均有人把守,何媗便把春燕等人留在了外面,只一人前去。 这时的桃花园已变成了一处花海。 何媗被那穿了粉衣的女子自花海中引出,抬眼就见褚时序正坐在院中的一处小亭内。 褚时序看何媗向他走过来,本欲站起来,向前迎了几步。可一转念,又决定不再做旁的举动,仍坐在原处,只笑着说道:“你来了。” 何媗亦点头笑着回道:“让褚公子久等了。” 待何媗走进小亭子,见桌上已备了些酒菜糕点。心中疑惑更甚,猛然间何媗心中晃过一个念头。但那念头终究太过骇人,何媗便是想到了,她也未敢去信。何媗只笑着自己的自作多情,这般年岁,怎还去想些风花雪月的事,莫不是听了那许家小子的几句话,就当了自己是那招人怜爱的美人不成? 于是,何媗自嘲一笑,坦然坐到桌边,依旧向褚时序说着以往的一些事物。 现如今,铺上的人几乎已被何媗换净了。哪个巡抚贪腐,大肆购金置地。哪处的县令在何媗名下的酒楼中约见了谁。何媗均整理出来,交给褚时序。 只这些事务终究有限,最近何媗与褚时序见的次数多了,也就再无话可说。 而褚时序也不是时时与何媗说话。有时候,褚时序也什么也不说,只同何媗呆在一处。 但这份清净美好于褚时序自然是享受,于何媗未免太过忐忑尴尬了。 这时,何媗的话又说尽了,就只捡些瓜果糕点吃。 有几味糕 点味道带着股淡淡的香气,何媗一时未尝出来那香气是什么,就多尝了几口。 因这糕点是褚时序备下的,何媗也未加防备。 只是尝得多了,何媗的脑袋不知怎的,有了些昏昏沉沉。 褚时序也未敢时时盯了何媗看,依旧端坐着。 只听着何媗抬手时衣袖摩挲的声音,偶尔瞥了眼何媗拿着象牙筷子的手。闻着桃花香,猜测着何媗现在该是个什么心思。 “褚公子,这糕点是,是怎么做的?”何媗晃了晃脑袋,说话也有些迟钝。 褚时序笑道:“这是桃花园的厨娘想出的法子。每到这个月份,可赏着桃花,品着桃花酒。吃着这用桃花制成的带了桃花酒香的糕点……” 此时何媗第一次打断了褚时序的话,颇有些无奈的说道:“原来这里有酒……” 话未说完,何媗就倒在了桌上。 褚时序连忙过去看了何媗。 所谓久病成良医,褚时序幼时带了些病症,大了些有要防备着旁人对他下毒活在食物上做手脚。褚时序也是懂些医术。 待褚时序未何媗把过没,看何媗并无大碍。再想及那日游湖何媗说她喝不得酒,就猜测着何媗这许是吃了几块带了酒的糕点就醉了。 想到这里,褚时序不禁歪了头,看着何媗笑着说道:“看来,当真是沾不得酒的。” 在未对何媗有那份心思时,褚时序是未注意了何媗长什么模样的。待有了那些个心思,褚时序却是不敢多去看了何媗。此时,褚时序恰好可以壮着胆子,仔细看了何媗的模样。 何媗这些日子长了一些肉,睡觉时,嘴紧抿着,两颊肉嘟嘟的。竟多了一些娇憨模样。 褚时序看着,伸手戳了戳何媗的脸,而后又赶紧收回了手,只一个人傻笑着说:“长些肉,果然好看了许多。” 而后,褚时序就在桌边坐下,用手支着脑袋,一直看着何媗。 何媗的五官都算不得很好,甚至都不能用凤眼琼鼻菱唇等词形容的出来。她的眼睛没凤眼办狭长上挑,似乎也未似了杏眼,更没有桃花眼般的风流,嘴唇长得似乎也过于薄了。 就这般普通到可能许多人都不屑于形容了五官,构成了何媗的这张脸。 构成了在褚时序心中刚刚好的脸。 让褚时序不错眼睛的盯着看,甚至不敢起了旁的心思,怕扰了何媗。 褚时序曾在他的外祖,舅舅那里得知。他的母亲是个何等痴情的人,竟为了他的父亲将他心爱的表妹接到府中,纳为宠妾。 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可巧褚时序的父亲也是个情痴,只记挂着那自小长在一块儿的表妹,现在的裕郡王妃。终究,以褚时序母亲的死,成就了那段门第相差悬殊的绝恋。 褚时序到现在也不解,身为男儿,若不能娶了心爱的女子为妻。又何必做出委曲求全的摸样,去娶了旁人家的女儿,最后用了冷漠逼死旁人,成就他的痴情。 身为女子,又何必忍着心酸为他纳进美妾,来表了她的爱恋。 于褚时序心中,若是情之所钟,合该排除万难,只娶了心爱的女子为妻,不让她受半点委屈,方是情痴。若是痴情之人,便是对方于自己没有情爱,也该想法设法的驻进对方心中,才是痴情。 褚时序也曾想过,没有遇到那个为之痴为之狂的人就罢了。 若是遇见了…… 春风乍起,送来了一些凌乱的花瓣。 一些个花瓣落在了何媗的脸上,头发上。 褚时序静静的看着一会儿,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拿起了落在何媗头发上的花瓣,可待褚时序的手落在何媗头上,却一时舍不得拿开。褚时序就捉了何媗散落下来了一缕乌发,缠绕在指尖。褚时序的手生的极好,白净修长。许是被褚时序的手衬着,何媗头发如墨,竟显出几分动人的轻微光泽。 褚时序一时间眼睛有了些迷茫,轻轻的唤着:“何媗……” 声音极低,并未是真正的想叫醒了何媗,只想叫了声她的名字。 而后,褚时序涨红了脸,抖着声音唤了声:“媗儿……” 褚时序也觉出他那发抖的声音,连忙把手收了回来,站了起来,离了何媗稍远了一些。 便是杀人之时,也没有这般紧张害怕。便是面对着再强大的对手,没有这般彷徨无措。 待何媗醒过来时,发现她仍在桃花园的小亭,只是她原是在桌边醉倒。可现在她却是在一个不知从哪里搬来的躺椅中醒了过来,身上也不知被哪个不会伺候人的丫头乱七八糟的裹了几条锦被。何媗挣了好半天,才能站了起来。 何媗在亭内留了一会儿,仍未见了褚时序。 等何媗等不及,想先走了的时候。就看褚时序捧了一碗汤,笑嘻嘻的走了过来。 看何媗醒了,褚时序就把那汤放在桌上,笑道:“这事我做的醒酒汤,你喝一下试试。” 何媗见脸上还带着块黑色污渍的褚时序,心里倒有些害怕了,连忙拱手说道:“何媗于此处失礼了,希望褚公子不要见怪,何媗先行告退。” 褚时序面上一冷,何媗就也不敢在提告退。 而这时,褚时序看了何媗的头发有些散乱,略微红着脸,笑道:“你的头发都散了,我为你扎起来吧。” 何媗连忙摇头称:“不必劳烦公子。” 褚时序却仿佛不觉,说了声:“不碍事。” 向前走了一步。 待何媗连忙又退后了一步,褚时序又先前走了一步。何媗这时才发现褚时序已长得比她还要高出一些,待要后退,却发现退无可退。 而褚时序这时也皱紧了眉,何媗从未见褚时序有过如此不快的表情。何媗只得咬了牙坐在亭边,说道:“那劳烦公子了。” 何媗就由着褚时序将她的头发散开,以指为梳,为她梳起了头发。 褚时序哪里伺候过人,半天也未拢好头发。只褚时序似乎这时心情与耐性都很好,只慢慢的为何媗梳着头发。 何媗看着眼前桃花花瓣被风吹的四处飞舞,微微的叹了一口气。她未料到那骇人的想法原是真的,褚时序当真对她有了旁的心思。 这少年心思确实难以捉摸,对比于此时的褚时序,何媗倒是觉得那在月下杀人的褚时序更好相处一些。 这时,一片花瓣落在了何媗手心上。 何媗手一抖,未敢留它。只那花瓣似粘了何媗手心上,任何媗怎样抖也抖不掉。待何媗好不容易送走了那片花瓣。 哪料,那花瓣被风吹着打了一个旋儿,又落回了何媗脚边。 ☆、75 待何媗走出桃花园,坐上了自家的马车,才长舒了一口气。 春燕见了何媗笑道:“姑娘这发髻真是梳得干净齐整。” 一句话,使得何媗一口气怄在胸口。何媗靠在车里,想起离开时,褚时序那颇为依依不舍的眼神,,又皱紧了眉头。何媗用拳头轻轻敲着额头,对以后如何面对了褚时序,很是为难。 到了何府后,何媗还留着一些醉意。于是何媗便趁着那份醉意,把褚时序的事暂时撇在一旁,只沉沉睡了过去。 春燕待何媗睡着之后,就从何媗的屋中出来。看着杏儿一个人抱着一包衣服打算出院门,便走过去问道:“杏儿,你做什么去?” 杏儿一嘟嘴说道:“是给大少爷新作的衣服,我这要给他送了过去。” 春燕伸手轻点了一下杏儿的脑门,说道:“姑娘不是让我们出了这院子,就要两个人一道出去么?过会儿,等了小九回来,你们两个人一道去。” 杏儿看了一眼天,说道:“这青天白日的能出个什么事?我一个出去过好多次呢。小九胆子那般小,还不如当初的白芷呢。” 说起白芷,杏儿就抿了抿嘴,眼中有了些泪意。 自白芷离了何府,回到家里,杏儿便有好几日空落落的。如今,又听得春燕提及,杏儿就有想起了白芷。 春燕为杏儿擦了擦眼泪,笑了说道:“真是个小孩儿脾气,这又哭了起来了。” 而后,春燕微微叹了一口气:“你且多等等小九,有个人陪着,终究是好的。” 杏儿见避不过去,就撅着嘴等了小九。 待小九回来,才一道出门去。 两个小丫头便抱着衣服,说说笑笑的向着何培旭的院子走过去。 待走到鸳鸯阁附近,小九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杏儿杏眼一横,皱眉说道:“你个死丫头,又寻摸出什么可乐的了?” 小九笑道:“没旁的,只是想到了你那年说要到了鸳鸯阁旁边的湖里捞鱼的话了?” 杏儿也笑道:“你倒还记着这话,怎不想想你往年说得那些个混话?况且我说得也是来由的,那鸳鸯阁的湖里怎就捞不得鱼?” 小九笑道:“那如今冰也化了,倒也不用你费着力气去凿,你且去捞一个与我看看。” 杏儿眨了眨眼睛,笑着说道:“去就去,让你看看我的本事。” 说着,杏儿一扭身就向着鸳鸯阁的湖边跑过去。 “杏儿,你别走啊。” 小九站在原处,躲着脚喊道:“不过是句玩笑话,你当真要去啊,我们这里还有事要做呢。” 可那杏儿只远远的回了一声:“放心吧,我会很快回来的。” 小九低头看了眼手里的衣裳,又看了眼杏儿的背影。 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跟着杏儿跑了过去。 只小九终究晚了一步,待走到了鸳鸯阁的假山附近,也没看到了杏儿的影子。 鸳鸯阁这儿,就是在白日里也没几个人过来, 小九看着那些奇景怪石,听得周围没一点儿声音。她前几日又刚听了府中有菱秀与锦鹃的魂魄四处游荡的事,看着实在害怕,就低声换道:“杏儿,杏儿,你快出来,跟着我回去吧,别在这闹了。” 可唤了几岁,也没个反应。 小九眨着眼睛,忍着泪说:“杏儿,你再不出来,我可要走了啊。” 话刚说完,就听不知从哪儿飞的只鸟,“哇……”的怪叫着飞过来。 小九抱紧了衣服,连忙后向后退去。 可待退了几步,小九就觉得身后似乎碰到了一个人。 小九就哭丧着脸一边说着:“杏儿,你去哪儿了,可吓死我了。” 一边转过了头。 可待小九看到站在她身后的是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小九尖声叫了一声,撒退就跑。那披头散发的女人站在原地,把垂在脸前的头发了起,露出了杏儿俏丽的小脸。 杏儿笑道:“你个胆小鬼,是我啊。” 这时,小九哪里还听得到杏儿说的话,只蒙头蒙脑的向着人多的地方跑。 杏儿笑着骂道:“当真是个胆小的。” 随后,杏儿眼睛一转,笑道:“等我再吓一你场。” 说完,杏儿便转身往鸳鸯阁走。打算绕过了鸳鸯阁,截住了小九,再吓她一跳。 待走到鸳鸯阁附近,杏儿便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 原是何安谦的贴身奴仆柯顺在鸳鸯阁门前与一个婆子说话。 杏儿疑惑着,这鸳鸯阁往常很少有人来,柯顺守在这处做什么? 杏儿心想这里面定是有什么事的。杏儿略微犹豫了一会儿,便仗着她的胆子大,靠了假山的遮掩 避过了柯顺,走到了鸳鸯阁侧门那处。 杏儿本是想借机靠近了柯顺,听柯顺与那婆子说些什么。 只是等杏儿靠近了鸳鸯阁,却听得那鸳鸯阁里头还有人说话。 杏儿便蹲在墙角,细听了那鸳鸯阁里面的人在说些什么。 待听了那里面的人说的几句话,杏儿便是一愣,心想,怎么三夫人和二老爷在了一处? 杏儿恐他们商量些害了何媗的话,就一时没有动,咬着嘴唇,听了那屋里头的人在说些什么。 原是吴氏见何姝数月未回,便去寻了个借口,邀了何安谦来此见面。而何安谦这时虽见惯了美色,尝了其中滋味儿,仍少有人带了吴氏的韵味儿。 何安谦得了吴氏的信儿,便又想起了吴氏的身子,就又来了相会。 因着吴氏与何安谦见面太过麻烦,这两三年也未正经儿的单独见过面。何安谦服了一丸药,想着他曾经在吴氏身上再三成事的样子,只一见面,就把吴氏的衣服给罢了,挤进吴氏的身体。 吴氏原本见了何安谦就不是为了这事,本是想打听了何姝的情况。谁料,尚未说话,就被何安谦给扯开腿,用来泄/欲。 吴氏便忍不住挣了几次,何安谦此时比往日也瘦了许多。只是勉强能压住吴氏,几次竟险些被吴氏给推开。 只是便是吴氏不挣扎,何安谦也撑不了许久,只抽/插了几次,也就一会儿功夫就泄了劲儿。 完事之后,何安谦很是疲惫趴在吴氏身上,再不能动,只被吴氏轻轻一推,就推开了。 何安谦就懒懒的仰面躺在床上,笑着说:“没想到这次还成了,你就为我生个儿子吧。” 说着,何安谦拍了吴氏的屁股一下。 吴氏也没顾着这些,甚至未来得及穿上衣服,就急忙问道:“姝儿呢,她可还好?” 何安谦长呼出一口气,笑道:“怎得不好?没人比她过得再好了。” “当真?”吴氏急忙问道。 何安谦瞥了一眼吴氏,笑道:“可不是,许她将来还能做个燕王妃呢。” 吴氏听后,方松了一口气,笑道:“难不成演王妃有意将姝儿许配了王府的嫡孙?若是那样,便是做不得燕王妃,也可做个郡王妃了。” 何安谦很是高深莫测的看了吴氏一眼,起身穿了件衣服,笑道:“随你怎么想,就是什么吧。” 吴氏这时才想起她仍是裸着身体,也捡了些衣服穿了起来,说道:“那姝儿去了这么些日子,怎么也没个信儿,哪天能不能把她接了回来,让我看看。便是不能回来,让我去了也是行的。” 何安谦嗤笑一声,说道:“你当那燕王府是何等地方,哪儿是你去能得么?还想把何姝接了回来,若是惹怒了燕王妃,你想想,你还有个本事把何姝那丫头送进燕王府么?” 吴氏动了动嘴唇,生怕她误了何姝的前程,便没有说话。 这些日子,吴氏十分想念何姝,甚至去求了李氏。看李氏能不能给李长生去个信儿,把何姝借出来见了一面。吴氏自何安庸那里得知,李长生于燕王面前是很得脸的。只那时被李氏借故退了,如今吴氏听了何安谦的话,甚至有些侥幸于她未那般鲁莽的接何姝回来。 何安谦看了眼那低头不语的吴氏,说道:“姝儿也是我的女儿,我如何会对了她不上心。无论是先前的傅府,还是现在的燕王府,我那次不是尽心为她。你且放心,荣华富贵终究是短不了她的,她于那处快活的很……” 杏儿听得这处,已知道大概内情,心蹦蹦直跳,又羞又惊。 而后,杏儿便想着要赶快回去,将这事告诉了何媗。可待杏儿猛的起身要走,可却因着她蹲的太久,腿脚有些发麻。杏儿一时没有站稳,就跌倒在了地上,碰到了一个花培。 守在阁外的柯顺先听到了响动,厉喝一声:“是哪个儿。” 先带着那婆子寻了过去。 屋内的何安谦也听得了声音,披了件衣服跟了过去,咬牙说道:“不能放了她走。” 可待这两人寻到了鸳鸯阁一侧,就只看到了一个被碰碎了的花盆。 柯顺说道:“许这是哪只夜猫碰的。” 何安谦看着花泥散落的地方,有个脚印,便笑道:“许是小猫碰的,不要过于担心。” 而后何安谦眯着眼睛看了眼周围,示意柯顺想那假山走去。 杏儿缩在一处假山的缝隙中,用草掩了自己。看着柯顺与何安谦寻了过来,杏儿便咬了牙,屏住了呼吸。 柯顺与何安谦寻了一圈儿,也没寻到杏儿。 何安谦便冷笑一声:“走了吧,许当真是只小猫儿。” 说完,两个人似就走远了些。 杏儿一时未敢出去,等了许久,听得外面没有动静,杏儿才探出了头。 杏儿才一露头,就突然被一个人从后面扼住了脖子,捂住了嘴,摁倒在地上。杏儿抬眼一看,原是柯顺。 在看向前面,那何安谦与哑婆子也出现在眼前,何安谦狰狞了一张脸笑道:“不逮住了你这丫头,我哪里能那么快走?” 杏儿挣了几下,就被何安谦使了眼色支过去的鸭婆子摁住了手脚。 柯顺问道:“老爷,可要把这丫头捆了。” 何安谦眯了眯眼睛说道:“捆了?给我把她杀了” 柯顺抿了抿嘴,说道:“杀?” 说着,柯顺用力稍微扼紧了些杏儿的脖子,可待看到杏儿涨红了张脸,瞪着双杏眼看着他时,他便下不得手了。 柯顺说道:“老爷,她可是何媗那边的丫头。若是她死了,怕何媗那边闹起来。” 何安谦眯了眯眼睛,咬牙说道:“便是她的丫头又怎么样?也不过是个奴婢,我就是杀了她,官府还能拿我不成?你不敢,那我便亲自动手。” 说完,何安谦捡了块石头,摁住了杏儿,就砸在了杏儿脑袋上。 杏儿喷出的学血溅在柯顺身上,吓得柯顺连忙松开了杏儿,与那哑婆子一道站在一旁。 还未等的杏儿发出呼喊,何安谦就又狠命拿了石头砸了杏儿几下, 杏儿倒在地上,轻微的动了动嘴唇。 那哑婆子看着杏儿似乎是无声的叫了一声:“娘。” 哑婆子就把脸别在了一旁。 “你就是何媗的丫头怎么样,我也是主子,我要杀就杀。” 说着何安谦又拿起了石头砸了杏儿几下。 何安谦的身体原也没得以前那样健壮,连打了十几下,才把杏儿打死了。 “老爷,尸体该如何处理。”柯顺问道,他的声音微微发抖,手脚冰凉。 何安谦冷冷说道:“把她捆了石头,扔进了池塘里。” 而后何安谦笑了笑,眼中带了些疯狂。 ☆、76 何媗这一觉睡的迷迷糊糊,也不知睡到了什么时候。 似乎前世今生的事的粘稠在了一起,也分不出到底哪一世是梦,哪一世是真实的。 待略微有了些意识,何媗只觉得嘴里发干。 何媗闭着眼睛叫了一声:“给我倒杯水来。” 这时有一双冰凉的手扶起了何媗,恭恭敬敬的捧着茶杯喂了何媗几口水。 何媗想看清眼前是何人,但眼睛似乎沾粘到了一起,怎么也睁不开。只觉得那人浑身湿漉漉的,还滴了些水到何媗身上。 何媗没法睁开眼睛,只能听得外面有些雨声。 何媗便想,这是哪个?就是那毛毛躁躁的杏儿也不会这样,没擦干了就过来伺候。 而那人给何媗倒过了水,却没有走开,在何媗的床边坐了下来。何媗虽睁不开眼睛,看不见那人的长相,却觉得那人似乎是哭了。 眼泪落在了何媗的手背上,冰冷的,使得何媗心里也跟着那人难过起来。 何媗硬撑着动了动手指,想抬手为那人擦了擦眼泪。 只何媗方能抬起了手,一切仿佛就散开了。 何媗的眼睛也能睁开,但眼前哪里有旁的人,就只有何媗的手举在空中。 天不知从何时落了雨下来,雨滴借着风飘到了何媗床边,一些个雨滴落在了何媗手背上,如哪家女儿掉落了泪珠一样。 何媗定定的想了一会儿,心头涌起了一阵酸涩,也不知道为了何人难过。 屋里一片漆黑,芸儿急急的提了一盏灯自外面回来,才带来了一些光亮。 芸儿似乎十分急躁,竟没顾得上看何媗醒过了没有。她先到了窗边,一边把窗户关上了,一边说道:“新来的一些个小丫头真是不顶事,怎出了事就慌了,连窗户都不记得关。” 而后有个小丫头也急急得进来,芸儿又低声训斥了她一通。 何媗于黑暗中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芸儿这才注意到了何媗早已醒了,连忙点了灯。芸儿走到何媗略有躲闪的说道:“也没个什么大事,只这天都黑了,杏儿还没回来。春燕就去跟几个丫头出去寻了,我方才只嘱咐了看门的婆子看好门走开了一会儿,这小丫头竟就没有看住。” 那小丫头年纪还小,呜呜咽咽的哭着说:“我一直在外面守着,没料到这场雨来得这样急……” “为何不叫我?杏儿又是几时没的?”何媗问道。 芸儿答道:“已有两三个时辰了,原奴婢们也以为杏儿许是躲到哪里玩儿去了,就未理这事,也未敢用这事惊动了姑娘。可……” 芸儿这时才显出了些焦躁,颤声说道:“可……现在还没回来,奴婢们唤了几次姑娘,姑娘又唤不醒。所以,奴婢们便商量了出去寻一寻,只怕晚了……” 这时候,府中各院都该落了锁,杏儿就是再胡闹贪玩,她也不会误到了这个时候还不回来。此时不回来,就不定遇到什么事儿了。 芸儿心里也隐隐有了不祥的感觉。 何媗呼吸一顿,而后冷声说道:“芸儿,你让去寻杏儿的丫头婆子都回来。寻了这么久都寻不到,许就是寻不到。这时天黑,别再丢了一个。” 芸儿带了哭腔应了下来,而后撑了伞,嘱咐了几个丫头顾好何媗,才去让人叫了那些去寻了杏儿的人回来。何媗待芸儿走后,方用力的闭了闭眼睛。心想,本想护着这些丫头都能得个好结果。看来,许不能如愿了。 那些去寻了杏儿的丫头婆子也陆续回来了。 小九是最后一个走进院门的,她没顾着上撑伞,衣服已经被雨打得湿透了。 然后站在了何媗门前并不敢进。 待春燕出来唤了她一次,小九才挪了挪脚,走进了屋。看何媗的脸色与往常一样,在屋内斜靠在靠垫上坐着。小九看着何媗,原本忐忑的心就稍定了,哑着嗓子换了声:“姑娘……” 何媗点了点头,沉声问道:“听说你最后见得杏儿,去做了什么?“ 小九咬了咬嘴唇,说道:“奴婢本来与杏儿一道要去给大少爷送衣服的。可走到半路,因,因为奴婢的一句玩笑,杏儿就要去了鸳鸯阁旁边的湖中捞鱼。奴婢不敢让她一个人,就追了上去,哪知道终究晚了一步。也没追到了杏儿,还被个女鬼吓了一跳,奴婢一害怕就跑掉了。等奴婢出来后,才觉得那女鬼许就是杏儿扮的……奴婢就一生气……” 说到这时,小九哭了出来,说道:“奴婢不该开那句玩笑的,也不该一生气就撇了她走的。奴婢……” 何媗垂了眼睛说道:“你且先别哭,这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再说,便是出了什么事,也不是你的过错。你先将以后出了什么事,说清楚。” 小九擦了擦眼泪,说道:“奴婢气了杏儿胡闹,又不敢再走到鸳鸯阁那里。就想先 把大少爷的衣服送了过去,不去误了差事。可待送了衣服会回,仍不见杏儿。我就把事情告诉了芸儿姐姐与春燕姐姐……” “鸳鸯阁?” 何媗眯了眯眼睛,而后看着小九说道:“你且先回去歇着吧,先换了身衣服,别再染了风寒。” 小九连忙说道:“奴婢不用歇着,奴婢想出去寻寻。这时下着大雨,杏儿若是在外面一夜,定是熬不住的。” 何媗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她该回来的时候就会回来,你且退下。” 小九不敢违背了何媗,只得含泪点头应了。 而后,何媗又命人叫来各处看门的婆子。 那些婆子原本在杏儿不见的时候,春燕就去问过了一次。 只这次来,何媗除了问了可曾见过了杏儿,另又问了,可见有人将什么木桶子,木箱子运到外面。那些个婆子均摇了头,曾从未见过。 何媗待那些婆子走了之后,又问道:“如今管着鸳鸯阁的是哪个?” 春燕答道:“那鸳鸯阁,极少有人去。如今守着的,是一个哑婆子,已好多年了。” 何媗合了合眼,说道:“这日,你们都倦了,且先回去歇着。明日,悄悄地把那哑婆子带来见我。” 这一夜,何媗的院子里也没几个人睡的着。 待第二日,春燕就去叫了看着鸳鸯阁的哑婆子过来,哑婆子退了几番,终究还是跟着春燕来了何媗的院子。 何媗看了那哑婆子一眼,只垂着眼睛问道:“我这里跑了个丫头,听说是在你守着的鸳鸯阁附近没的,就叫你过来问问。你可曾见过了那个小杏儿的小丫头?” 哑婆子紧张的捏了捏衣角,摇了摇头。 何媗看着那哑婆子古怪的很,于是笑道:“丢了个小丫头,原不是什么大事,再买了个就是了。只我叫你来,你为何不来,莫不是看不上我这个地方。” 那哑婆子听着这话,松了一口气,胡乱的挥着手。 何媗笑着说道:“你很忙?” 哑婆子连忙点了点头,对着何媗又是鞠躬又是磕头。 何媗笑道:“我不怪你,既你没看到,就先回去吧。此次劳烦到你,春燕给这位妈妈一两银子。” 春燕便拿出了一两的碎银子交到了那哑婆子手上,哑婆子笑着磕了几个头就去了。 待哑婆子走后,何媗便 收了笑脸,命人盯着那哑婆子。 等盯着那哑婆子的人回来,只说哑婆子与往常一样,得了钱很是欢喜的去了鸳鸯阁。只是去了鸳鸯阁只需绕过了旁边的那个湖就行了。不知什么原因,那哑婆子竟绕了个大远避开了那个湖走,似乎在怕了什么。 何媗听后,吩咐了春燕:“找几个信的过的人,去那湖里探一探。然后,问一问,杏儿不见了的那个时辰,府上还有什么人去了鸳鸯阁的方向。” 何府的那个造出的小湖,虽看着小,但真的探查起来也需要费些功夫。 所以,春燕便先查问出了何人去了鸳鸯阁。打听回来,大约在那个时辰前不久,有几个婆子看着何安谦去了鸳鸯阁。而后,又有人看见吴氏也于那个时辰前后,出了院子,向着鸳鸯阁的方向走去。 何媗听得这话,也是坐不住了。 带了春燕几个人,向那鸳鸯阁的湖边走了过去。 天又阴了下来,落了几滴雨。 何媗没用人撑伞,急急的走到了湖边。 那湖上有一个小船,小船上有两个男人,拿了竹竿,探着湖底。 何媗眼睛眨也不眨,她把这一些事贯穿起来,隐约明白了其中的一些事。若是杏儿在鸳鸯阁发现了吴氏与何安谦的什么事,那杏儿必是活不成了。 她之前只是猜到,现在是更确定了几分。 “找到了。”那小船上的一个男人喊道。 雨下大了一些,春燕还是为何媗撑开了伞。何媗死死得握着着湖边的石扶手,咬着牙看着一具女尸被那两个男人从湖里捞了出来。 “是杏儿。”小九只看了一眼那女尸穿的衣服,就跌坐在地上哭着说道。 何媗出奇的平静,她转身先问了哭的泣不成声的春燕:“有多少人知道在我们查这件事?” 春燕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出话来:“奴婢问的都是姑娘的人。她们是不会说的,但府中该是有些人知道姑娘在查了杏儿的事。” 杏儿的尸体被搬上了岸。 何媗盯着杏儿额头的伤,和杏儿身上用来绑着石头沉尸的绳子。 何媗冷声说道:“若是我们对外说,杏儿是昨日下了大雨,不小心掉下湖里淹死的。这一日,尸体浮了上来,我们才发现了,可能掩得过去?” “于这边的人是不会说出去的,旁的人估计也不能知道个大概。这般说,许 能掩盖得过去。”春燕说道。 何媗抿紧嘴,伸手摸了摸杏儿的脸。 许久,何媗才说道:“那先这么说,信也不信,且由着他们。信了更好,不信,自也有别的法子。然后先把守着鸳鸯阁的哑婆子捆了来,我要问她。” ☆、77夜审哑婆 杏儿的尸体被发现的消息是传出去了,何府中的这些个人也没觉出什么。只叹了一番,杏儿那样个灵巧的丫头就这样没了。 只何安谦那日一时意气见杏儿杀死,事后也隐约有些担心了何媗借此生事。 此时,杏儿的尸体自湖底起了出来,却未听了那何媗有什么其他动作。 何安谦便疑心,难不成当真是柯顺没绑牢杏儿身上的石头,让杏儿的尸体浮了上来?而何媗就以为那杏儿是失足掉进了湖中淹死的? 何安谦此时过惯了酒肉日子,又失了志向,只是混沌着过活罢了,也没个先头为了爵位盘算的精神。听得何媗传出的话,就只让柯顺安排了几个人,先盯着何媗的动向。 但如今柯顺又能用的着几个人,手下能用的,多多少少都与何媗这边有了些牵连。要么是明哲保身,只闷不吭声,看着东风西风哪方得胜,再靠了哪边。要么就是彻底投了何媗这边,为了何媗做事。于是,何安谦得到得消息,就只是何媗丝毫觉不出旁的,没有旁的异动的话。 何安谦听后,虽心中隐隐觉得不妥,却也放了一半儿的心。 于当天夜里,哑婆子就被人自鸳鸯阁捆了,压到了何媗的院子。 屋内只掌了一只蜡烛。 何媗靠在榻上,眯了眼睛看着那哑婆子,冷声说道:“你请妈妈来,是想问问杏儿到底是如何死的。白日里,妈妈的话似有不实之处啊。” 那哑婆子听后,就只顾着摇头。 何媗又问:“那你的好二叔和三婶子去了鸳鸯阁做些什么?” 哑婆子立时抬头看了何媗一眼,又立即低了头连忙摇头。 “妈妈既不肯说。” 何媗冷笑一声,说道:“那就不要怪你了。” 说着,何媗对了旁边站着的两个婆子使了个眼色。 那两个婆子均是屠户出身,现已被何媗买了来,做这些个旁的丫头下不得手的事。 两个婆子一个把哑婆子压住,一个褪了哑婆子的鞋袜。用那钳子,先拔了哑婆子两个脚趾甲下来。 那婆子惯会杀猪宰羊,于这细致活儿却捉得并不顺手,做得不够干净利落。竟在两个趾甲还连着许多肉,也一道扯了下来。哑婆子喊不出声,只面目狰狞着,脸上的汗也下来了,仍然只抿了嘴摇着头。 与何媗一旁站着的还有春燕芸儿与小九。 因她们早因着杏儿的死,满腔悲愤。如今她们也不知害怕,只盯着那哑婆子。 待那哑婆子缓过疼劲儿,依旧是摇了摇头。 何媗说道:“那再用银针按着你说的穴位,给这位妈妈扎上几针。” 待用上了针,那哑婆子就张大了嘴,瞪了眼睛,浑身颤抖着。似乎比方才,还要疼上了许多。 只是,待这一番刑下来,哑婆子强撑着缩在地上,犹豫了一会儿后,仍旧是摇了摇头。 “妈妈果然是忠心之人,你也很是敬佩。” 何媗说道:“只是妈妈不说,你也大概能知道几分。鸳鸯阁中应宿鸳鸯,方不负了那名字。他们两个本该避嫌的人却去了同一处,想来是一对野鸳鸯了。” 哑婆子连忙抬眼看了何媗一眼,而后就哆嗦着垂了头。 何媗一看,便知道她是猜对了。心中对了何安谦与吴氏的恨意又多了几分,心想,当真是天生一对,男盗女娼的野鸳鸯。 而后,何媗看着那哑婆子冷笑道:“看来你是猜对了,那如此,妈妈便回去吧。但妈妈是个忠心之人,平白在你这里受的这一番苦,可不能白受。明日你该将妈妈如何在你这里被严刑拷打的消息放出去,方能让你家二叔知道你的苦处,更加信你啊……” “连带着,再将你二叔与三婶子的事说出去。你且安心,你那多疑的二叔定然以为是你自己猜到的,不会疑心是妈妈您说出来的。再看看妈妈这身上的伤,许还会赏赐了妈妈呢。”何媗说道。 何媗说完话后,便合了眼睛,摆了摆手,说道:“快放了这位妈妈回去吧。” 待何媗说完,当真没了人再压制了那哑婆子,哑婆子也能站了起来,看了眼何媗,却并没有走。她有两个趾甲被拔了下来,在她脚下流了一滩血。 只是这时哑婆子也似乎觉不出疼来,只低着头,心里转动的心思也露在了面上。 一时懊悔,一时恼恨,一时惊惧。 过了许久,哑婆子看着何媗,又跪了下来。 何媗问她:“妈妈既舍不得走,可是现在能尽实向你说了杏儿是如何死的?” 哑婆子点了点头 “杏儿可是死在了何安谦手里?”何媗问道。 那哑婆子点了点头。 何媗再问:“如何杀的?” 哑婆子犹豫了一会儿,比拟何安谦拿了石 头砸死杏儿的动作,一下,一下的演给了何媗看。 何媗深吸了一口气,忍住了泪,颤声问道:“杏儿死时,可说了什么,可喊过你去救她?” 哑婆子摇了摇头,过一会儿,才抬了头,做了一个说话的嘴型给何媗看。 何媗辨了许久,才知道杏儿临死前说了什么,就哑着嗓子叹了一口气,说道:“原只是喊了一句‘娘’啊,估计着杏儿是临走前,是放心不下她娘了。” 春燕与芸儿又落下了泪,只小九狠狠咬着嘴唇,没掉下一滴眼泪。 何媗合了合眼睛,待再睁眼的时候,也没了一点儿泪意。又问那哑婆子:“何安谦与吴氏这般偷情从何时起?” 哑婆子略想了一会儿,左手全部张开,右手只伸了一只手指。 十五年? 何姝现年十四,那何姝也许还是何安谦的孩子呢? 何媗苦笑一下,心想,若是何老夫人知道了这一切,该是什么想法呢? 而后,何媗先让那哑婆子先行回道鸳鸯阁,只做什么也没发生过。 春燕擦了擦眼泪,说道:“姑娘,杏儿既因着发现这件事没了,那他们许就不会再去鸳鸯阁了。” 何媗点了点头说道:“他们不去鸳鸯阁,也该去了别的地方。就是现下不敢再见面,你便是扯,也要将他们硬扯在一起,让他们的丑事败露在人家。” 说完,何媗突然笑了,说道:“你愿以为只要他死了,就算了结这一些事。现在,你却不舍得他死的那般干脆了。” 待笑完,何媗却不自觉的掉下了一滴眼泪。 何媗愣了一会儿,说道:“你们先回去歇着吧,明日,你们将杏儿的尸体送到她家去。她既于杏花树下被捡的,那就埋在一棵杏花树下吧。” 第二日,杏儿的尸体就被收在了一副棺材里,被马车运着送回了杏儿家去。 何媗原被何老夫人拦着不愿让她去的,何老夫人觉得不过是个奴婢死了,何媗又何必跟着去了办了这丧事,惹了一身晦气。 何媗也只说,她不过是出门要去了铺上,并不是为了送杏儿家去。 何老夫人方不再阻拦,只反复念叨着何媗也是大姑娘了,不该再像小时候那样胡闹,随意出门了。只念叨了几遍,何老夫人就睡了过去。 待何媗与那运了杏儿尸体的几个人在郊外回合,方一起去了杏儿的家。 杏儿的家,也说不上可说的上是一个家。 只用几个木头撑出个架子,上头胡乱放了些稻草而已。 杏儿那傻子娘看着来的人多,一时吓得窝在角落里不敢出来。春燕与她说杏儿没了,回不得家了,她也不听不懂。只那傻子却还记得她是有个女儿叫做杏儿,就蹲在地上笑着讲要等杏儿回家。杏儿家也再没有旁的人,只所谓舅舅舅妈出来了一趟,十分谄媚得笑着逢迎了何媗一场。何媗给了那两人一些银子,让他们往后多看顾些杏儿的娘,照看一下杏儿的坟。 何媗也知这银子许不能落在杏儿那傻子娘手里几两,于是除了这个,何媗就再让人隔一段日子就过来看上一眼,多照看着些杏儿的娘。小九与一旁听了,她就自己求了这件差事,往后由着她来照看着杏儿的娘。 待埋好了杏儿,也只在地上多了一个小小的土堆。 一切事毕,何媗便带着人回了何府。 走至何府附近,何媗却觉得累的很,不大有心思进了何府。 只让人将马车停到一边,她自己于河边走了一会儿,一个人坐在了石凳上。 褚时序这些日子无事之时,就在何府门口守着何媗何时出门,何时回府。如今恰好看着何媗去了河边,就命马车悄悄的跟着。 看了何媗一个人静静坐在石凳上,褚时序便就在马车上悄悄的看着。 天又下起了雨。 褚时序坐在车上看着何媗挨了雨淋,心里不禁埋怨着何媗身边的丫头不顶用,怎这样,还没个撑伞的人。待褚时序要拿了伞,打算下了车去为何媗撑伞,挡了一些雨。却看街上偶尔有几个人走过,褚时序这才记起,这处不是只有何媗与他两个人桃花园。 这时,春燕从马车上下来,为何媗撑开了伞。褚时序于马车上低了头,捏紧了手中的伞。 而后,褚时序低下了头。心想,该早日将自己与何媗的事定了下来了,不然,连为她撑个伞都要避讳着。 ☆、78小褚求亲 待回了何府,何媗做得头一件事,就是把卖身契先给了春燕等人。 因何媗心想,杏儿若是个自由身,何安谦不见得就敢那么轻易地杀了。而她如今也不会明明有了证人,却无法去治何安谦的罪。这些丫头身负奴籍,何安谦如有心思动了她们,所犯之罪,许还没有当街宰杀牛羊的罪过大。 春燕他们虽得了卖身契,因着会脱了奴籍而心中欢喜,但想起了杏儿的死,这欢喜又少了几分。虽得以脱了奴籍,春燕等人也未离开,仍留在何媗身边。 何媗接下来的日子与以往一样,并没显出什么不同。 何安谦原来的这时才略放下心,这几日,何安谦深得燕王的心,甚至为讨好了燕王,何安谦将他的表字改成了化仙。而何安谦又在朝堂之上受尽排挤,虽有官位,如今就只是个虚衔罢了。何安谦不愿去看了衙门内那些人的白眼,也懒怠着去,每日里只去衙门看过了一眼,便去了燕王的所谓仙境。 只何安谦一此都未见了何姝,据说是何姝深得燕王的心,外人均不得见。 何安谦是见不得何姝的,但何姝却可偶尔从帘幕后面看了何安谦。 何姝看了何安谦对燕王谄媚讨好,脸上只是木然的,没有表情。 只等了夜深人静之时,何姝从在她身边睡着的那具不知何时会断了气的枯骨身边起了身。裸着走到了屋内,于铜镜面前,借着月光看了她那张长的越发美了的脸。 何姝几番拿了簪子想毁了这张脸,但终究还是下不去手。 等回头想拿着丝布勒死了燕王,却因怕着那万剐之行,也无法下得手。 终究,何姝也只能哭上一场。 于这时,却传来了北蛮与大历国议和的消息。 所谓议和,其实是大历国主动示弱,割地赔钱,甚至还有了和亲的打算。和亲的人选自是无法由着那唯一的只有十一岁的公主去做。听说皇帝的意思,是打算在这些个有爵位或位居高官的家里选。 一时间,各家的女儿均慌张起来,各处均忙着定亲。只几家贪恋着若舍得一个女儿,能换了个公主的名儿,且能卖了皇上一个人情也是好的,竟主动提了自家女儿的名字。于是,便有两个好好的女儿家,被自家父母的狠心逼得先自尽在家。 何媗自是待选的人其中一个,等听了这事,也择好了一户老实本分的小户人家,即刻就可定亲。随后,何媗一面带着何培旭迅速的了解铺 上的事务,一面想法子设计何安谦,想在和亲人选定下来之前,能把何安谦除掉。何媗害怕万一生变,便是定下了亲,也挡不住皇上的旨意。 等何媗先逼后诱,许以前程终于将何安谦身边的柯顺收买下来时。 却得了何培旭传来的信儿,竟是许平要见她。 何培旭与何媗同乘一辆马车,看着何媗面沉似水,便试探着问道:“姐,你当真属意那户人家?” 何媗笑道:“你已问过许多次了,无论如何,我不会让你有所损伤的。” 何培旭说道:“只是那男子木讷的很,长得也不好……” 说着,何培旭皱了眉:“都是我无能。” 何媗说道:“这般事不是你能改的,何苦这般想?” 何培旭依旧皱眉说道:“一样的人家,怎刘国公府的姑娘就没这忧虑。还不是他们手里有了兵权,且又有贵妃之势,无人敢动他们,皇上不会指了他们。我若有这般势力,必不会让姐姐受这般罪。让姐想嫁便嫁,想嫁何人就嫁何人,想留在家中就留在家中。” 何媗垂着眼睛说道:“人说富贵险中求,我只希望你能平安喜乐,做个闲散侯爷。” 何培旭听后,只抿了抿嘴,不再说话。何培旭心道,若是这般换来的闲散,我宁可不要。 待到了许府,何媗身穿着男装与许平见了面。 许平皱紧了眉头,先让何培旭去寻了许靖,而后叹了一口气,对何媗说道:“今天,在朝堂之上,太子、六皇子两党与燕王一派,同时荐你为和亲人选。连着那不愿将女儿送去和亲的几个大臣,也想定下来你,保了自家的女儿。” 何媗心中一抖,而后笑道:“看来,我是必被人赞了一番温柔贤良了。” 许平起身骂道:“当真不知道这世道怎样了,你刘叔叔与柳叔叔与前方杀敌,眼看要得胜。这后面如今却闹起了割地和亲的事,前些年,皇上还顾及着些朝事,念着些武将。如今被几个妖道迷惑……” “许叔叔慎言。” 何媗急忙说道:“要防着隔墙之耳。” 许平才又叹了一口气说道:“我说给你这些事,就是要你即刻成亲。那般小户人家,无人会理睬他们。便是定下了亲,也不顶事。” 何媗点了点头,说道:“待回去之后,我就准备亲事,明日即刻成亲。” 而后,何媗笑道:“到时, 还请许叔过来饮上一杯薄酒。” 说完,何媗便走出门去。 待坐上了马车,何媗长呼出一口气,心中反而多了几分淡然。 何老夫人那边自是好说的,既她定了下来,且情况紧急,那也没旁的话了。只叹息着何媗是嫁的太低了。 可这时,那定好的人家却临时悔了婚。 何媗心头一慌,忙备了车,亲自去了那家。只是在那家门口,却看到褚时序在门前站着,咬了牙看着何媗笑道:“何姑娘这是急不可待得要嫁过来了。” 何媗看着褚时序,叹了一口气,说道:“褚公子又何必来取笑了我。” 褚时序从门口听后,抿着嘴一跃而上,跳上了何媗的马车。看了何媗因来的匆忙,车内没有旁的人。褚时序便走进了何媗的马车里,半天之后,皱着眉说道:“出了这般事,你可曾向我求助?为何不见你的来信,你就将终身给定了下来。我是有法子可以救你的,你可曾想过?” “想过,但何媗不敢。”何媗皱眉说道。 褚时序嗤笑道:“当初你可于月下杀人分尸,可曾怕过。难不成与我相处,竟比那杀人分尸还要骇人?” 何媗叹了一口气说道:“那褚公子有何法子能助我?” 褚时序愣了一会儿,突然红着脸说道:“你可以与我定亲,裕郡王府与忠义王府的势可保住你。我虽在面上不受宠,但名分终在那处,这帮人为了各自的势力均在混战。若你是将嫁到了裕郡王府,他们必然不敢在这样当你是无势之人,这般欺你。” 何媗手看了褚时序,心想,这样的一个人,若此时,自己借着他之情,是避开了这一场祸端。而将来自己无法回应了他这份心思,该惹出个什么样天大的祸乱。 褚时序看见何媗一时未应,眼中有了些失望,说道:“难不成我还比不得那个被我略一威吓,就不敢娶了你的人。” 何媗答道:“何媗配不得褚公子,不敢高攀。” “哼,你莫说这些话来诓我。你该是怕了,怕你对始终对我无情,怕我日子久了。就为着你的无情恼怒起来,伤了你,伤了何培旭。所以宁择了那懦弱之人,也不敢找我。” 褚时序紧盯着何媗说道。 何媗未料到褚时序竟能这样猜透了自己的心思,一时无言以对,而后许久才说道:“公子之情,何媗愧不敢承。” “你敢不敢承,事已 至此,你也无处可躲。你若……你若终生无法还我的心思,就是有愧也是好的。切莫把我看低了,我并不是个随意就可放手之人。” 褚时序又看向何媗,问道:“你可愿意?” 何媗避开褚时序的灼灼目光,说道:“郡王府哪里是那么容易许的?” “若不是有了把握,在你有意胡乱定下亲事的时候,我就该来找你。旁人许不能,但我的婚事却可以由着我自己做主。” 褚时序看着何媗,又问道:“你可愿意?” 褚时序看何媗抿紧了嘴,又急急的说道:“你当初想借我之势,想用顾家之富来与我结盟。如今何不再填筹码,让你我之间的关系再稳固一些。” 何媗深吸一口气,静静的看着褚时序。 褚时序握紧了拳头,连忙又说道:“且我长相俊美,才华横溢,手下又有着一些势力,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往后我也不会有旁的女子。世间再也难觅我这样好的儿郎。你可愿意?” 说着,褚时序身子向前倾着,几乎是要靠到了何媗身上。他抿紧了嘴,未把那几乎脱口而出的威胁之话,说了出来。 只褚时序心中想道,若这次何媗不应,她定到哪个人家,自己就去利诱威逼着哪家不敢定亲。 若是何媗不嫁,那也要扰得她过不得轻省日子。 何媗看着靠近了自己的少年,第一次将他当做可嫁的男子一般,打量了他。果然是俊美异常,前途也是不可限量的。 世间难觅。 却也是聪明异常,必不会像一些普通男子可敷衍了事。与他有情倒好,许能成一对神仙眷侣。若是无情,但就为这样的好男儿的一番心思,大概就要愧疚一生了。 “且容我想一想。”何媗说道。 褚时序一愣之后,略一犹豫后,说道:“我不逼你,你大可慢慢想。只是那边许等不了那么久,不知何时皇上的旨意就会下来。” 说完,褚时序下了马车。 何媗皱了眉,让车夫先回了何府。 那车夫少见如褚时序这般美的少年,呆了好一会儿,才听得见何媗的话,往那何府走去。 褚时序自后面看了何媗的马车,暗自琢磨着,若何媗不应了他,他该如何去保了何媗,让她可以不去和亲。 正在褚时序皱眉盘算的时候,何媗的马车突然停住,过了一会儿又折返回来。 马车停在了褚时序面前,何媗撩开车帘子,对褚时序说道:“我应了。” ☆、79定下婚事 何媗的话一出口,她的心中竟也跟着安定了下来。 褚时序听得何媗的话,自是欣喜异常,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上前一步,笑着唤了声:“媗儿。” 听得这称呼,何媗有些不自然的略一皱眉。 褚时序就立即轻抿了嘴,而后迟疑的张嘴说道:“何媗,我心中十分欢喜。” 何媗也不知该如何应对了这番状况,如何答了他的话,只深吸一口气,僵硬的说道:“我也,也十分欢喜。” 褚时序心中大乐,跳上了何媗的马车。何媗对着身份发生转变的褚时序有些不适应,就略向后缩了缩身体。褚时序似乎也未敢太过靠近了何媗,只蹲坐在马车的一角,笑眯眯的看着何媗。两个人反倒比之前更加守礼了,也没像以往那样靠得近,那样不拘男女之礼。 过了一会儿,何媗问道:“褚公子,你于这件事上有何盘算?” 褚时序动了动嘴唇,本要提意让何媗对他改了称呼,但怕迫紧了何媗,就只忍下没说。 最后,褚时序只笑道:“你如今在何府如何?” 何媗疑惑的看了褚时序一眼。 褚时序说道:“你只两三年,就让何府翻天覆地。而我在郡王府谋算了这么许多年,若是连想娶了什么人都定不下来,如何有资格再谈什么旁得事?” 而后,褚时序低头沉声说道:“即便是坐拥万里江山,若娶不得想娶得女子,亦是无能之人。” 何媗听后,看了褚时序一眼,褚时序似乎为了在何媗面前说得这般直白的话,有了些羞涩模样。褚时序红着脸,说道:“你且等我两天,自有人到何府提亲。” 说完,褚时序脸涨的通后,看了何媗几眼。最后,褚时序似乎很是为难不舍的转身下了马车。 何媗自褚时序下车后,就松了一口气,让车夫驾车回了何府。 褚时序一直站在路边看着何媗的马车消失在拐角。 待褚时序回过神,就转身上了一直隐在街角的一辆马车。 马车上,头发花白的荀三华对着褚时序行礼说道:“公子。” 褚时序已没了面对何媗时的羞涩与春心萌动,冷着脸点了点头说道:“父亲那边如何?” 荀三华回道:“已允了,但王妃那边……” 褚时序眯了眯眼睛,说道:“她最好是允了。” 荀三华略犹 豫一会儿,进言道:“公子,虽何姑娘身后有顾家之富,但除此之外,也无其他权势可靠。用之可以,但与她联姻。以公子之才,公子之抱负,实非良配。” 褚时序听得荀三华说何媗与他不是良配,心中很是不快,但面上依旧笑道:“我若娶高了,这些人有几个愿意?如此定了下来,也免得旁人再动心思,在这姻缘之上做出谋划。” 说完,褚时序便合了眼睛,说道:“听说,外公的病又重了。” 荀三华回道:“听太医的话,许不会熬过今年了,几位舅老爷正争闹着呢。” 褚时序听后,依旧合着眼睛,不再说话。 自度世之事揭露出来,裕郡王妃便极少出府,每日在府里抄写经文,焚香念佛。 裕郡王妃史氏的字体娟秀,这是幼时与裕郡王一道习出来的。 在听得褚时序的婚事欲被定下了,正在抄写经书的裕郡王妃的手一抖,一个字便被写歪了。 史氏便轻轻的搁下了笔,笑着问道:“是哪家的女儿?” “是何家的二姑娘。”那丫头回道。 史氏又笑着问:“哪个何家?” 丫头回道:“是那定国侯府的……” “是那个打到傅府退亲的何家姑娘?” 史氏听后,笑道:“听冷月说,那可是个鲁莽愚蠢的姑娘,常化了男装抛头露面,大公子他乐意?” 那丫头又答道:“大公子听了这事,没有多高兴,也没有多抱怨。只是说婚事皆由郡王与王妃做主,只是似乎大公子在此之后与杨家来往的更密了。” “杨家的女儿,自是好过那何家的鲁莽女儿的。且何府虽有个爵位,但终究没个正经儿做官的,不过空有几个钱而已,自然也是比不得杨家有势了。有了贤良之妻,有了杨家这靠山,那郡王府……” 说着,史氏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他既说得要听父母之命,那本王妃就只夫唱妇随就是了。” “那茹林姑娘……”那丫头说道。 “你给我闭嘴,休要提她。” 史氏冷声说道:“你莫不是被本王妃的大伯父给买了来吧,为何总提那史茹林。” 那丫头连忙跪下,哭着说道:“奴婢不敢,只是想着茹林姑娘终究是王妃的侄女儿,若能靠她……” “靠她?” 史氏冷笑一声:“她所谓 的忠心,也不过是在本王妃面前的谎话罢了。这女儿一旦嫁了人,有几个不向着夫家的,还能记着我这个隔了一房的姑姑?她也不是心小的,许比褚时序还想要这个郡王府呢。且大伯父有意将史茹林嫁了进来,当真是为了本王妃好?哼,他们那房的心思,本王妃再清楚不过了。” 说到这时,史氏深吸了一口气,眯着眼睛说道““当我不知道,他在背后说了褚时序比我的原儿更好,论长论嫡,都该由褚时序接了郡王府的话呢。并不是姓了一个史字,就是一家的。” 随后,史氏又问那丫头,问道:“这次婚事,是何人提起的?” 那丫头擦了擦眼泪,回道:“据说是礼部尚书梅尚书提的这事。” “梅尚书?” 史氏笑道:“如此,我也心里有数了。难怪梅夫人前些日子对本王妃说,要了结本王妃的一桩心病呢。” 而后,史氏挥了挥手,对那丫头说道:“你且下去吧。” 那丫头下去后,史氏对着身边名叫冷月的大丫头,说道:“那丫头不必再留了。” 冷月点头称是,而后问道:“王妃,那大公子的婚事就这样定了?” 史氏走至屋内的菩萨面前拜了拜,而后笑道:“郡王既定了,那便就如此吧。左右娶了个不如意的,褚时序该怪得也是郡王,与本王妃毫不相干的。且那何家姑娘就是不好,也是有爵位家的嫡出女儿,也配的上我们这郡王府里的病公子。” 史氏心想,若是借此让他们父子的嫌隙更深一些,那就越好。褚时序这两年有了些声望,且也沉稳了许多,很多时候竟看不透他的心思。已比不得他幼时,用些计策,就能挑拨了他了。 冷月看了史氏的背影笑了笑,连声称是。 至晚间,裕郡王见得史氏之时,也提了这事。 史氏只笑着说:“王爷若定下来了,我也无旁的话。想来对方该是个好女儿,如此,也算完了我一桩心事。” 说着,史氏落下了几滴眼泪,也不再说旁的话。 裕郡王拍了拍史氏的手,说道:“知道你在时序身上废了许多心思,着实难为你了,好在时序对你也孝顺的很。时序如今越发长进了,若是往后能成了原儿的助力,也是好的。” 史氏笑了笑,而后咳了几声。 裕郡王连忙说道:“你这是怎么了?可是身子不舒服?” 史氏笑道:“ 许是前些日子念经,受了些风。原儿最近性子也沉稳了,那先生都夸了他有长进呢。” “原儿自是十分好的,你也莫要耽误了,小心累成大病。” 裕郡王说完,连忙就命人去寻了太医过来,急忙得仿佛史氏得了天大的病症。 史氏又咳了几声,说道:“只是,去那何府提亲的事,我怕……。” 裕郡王皱眉说道:“这都是旁的事,你先顾好你自己。” “如此,未免显得我们不够重视了这门亲事。”史氏皱眉说道。 裕郡王叹了口气,说道:“这又不是原儿选世子妃,须你这个郡王妃亲自去。你先养好身体,旁的都不要想。那南菀郡王家前两日也定了门亲事,王妃也未曾亲自上门提去,你又何苦呢。” 史氏想起南菀郡王家原是为了个庶子定亲,郡王妃才未出面。那此番,她若不去,岂不是说明褚时序与庶子一般。 于是,史氏只心满意得的笑着,又说了几句褚时原长进的话。 裕郡王也未嫌了史氏身带病气,与她头并头的说了几句话,又忆了褚时原幼时的趣事。 仿如民间的寻常夫妻一般。 两日之后,裕郡王府果然派人到何府提了亲。 原本两处没有多少来往的人家,竟突然结下了亲。一时间,甭说旁的人家。就是何府众人也都讶异的很。尤其是何培旭,他还记得何媗与他说过要对褚时序敬而远之的话,心里十分纳闷自家姐姐如何与何培旭扯上了。 何媗只得将她与褚时序之事,讲给了何培旭听。却只说了石砚之争与游湖等事,说得仿若若那话本里的才子佳人的相遇一般,旁得未全然告诉了何培旭。何培旭这时隐约觉得何媗有事瞒他,但何媗未说,他也就不再多问,只一个人暗自寻思着。 史氏没有亲自去了何府,裕郡王草率的定下了这门亲事,都在褚时序意料之内。 褚时序早以习惯,并未裕郡王的举动有所凉心。 只为了这婚事能定了下来,而欣喜。 ☆、80何姝见母 云雾缭绕的亭台楼阁,身材曼妙的云中仙子,着实是人间仙境。 何姝睁了眼睛,潜在水桶里,于水下看着外面模模糊糊的晃动的仙境。 何安谦这日又来了燕王府,向燕王探了探口风,提了何媗与褚时序定亲一事。燕王这时只说他不理俗事,不愿再牵连在这争斗之中。且褚时序虽不是郡王府的世子,但最近声望渐盛,虽他声称不喜仕途,只做闲散之人。但他却结交甚广,许多新贵学子都与他往来甚密,六皇子与太子一派均有拉拢之心。且褚时序为人温和多礼,各处无人不赞他。 原想许了褚时序的史家女儿是偏了六皇子一派的人,杨家女儿是太子一派的人。 现如今褚时序却定下了何家的二姑娘,让两派均有些失望,却也松了一口气。如今何府也算不得两派中的人,已排除在权力斗争之外,虽何安谦是个惹人厌的,但总不及史家、杨家兴盛。燕王便是再不理事,却也没道理毁了这婚事,到时候褚时序娶了哪一边的女儿,少不得自己要得罪了另外一边。 待何安谦再欲说那何媗本是该和亲之人,此时定亲,未免有避开和亲的意思。 燕王只懒懒的抬了干皱下垂的眼皮,干咳了几声说道:“化仙你何必去挂心这些俗事,那褚家小子,本仙尊也是见过的。确实是个模样好的……” 说着,燕王眯了眯眼睛:“本仙尊这整个仙境的仙子,许都不必得上他一个。” 而后,燕王合了眼睛,又勾起了他心中的憾意,叹道:“着实可惜了。” 何安谦听完,又想提了几句。燕王只摆手不爱听了这事,何安谦这才作罢。 何姝想着这一日在帘幕后面听得的何安谦与燕王说过的话,咬了牙从水中站了起来,她看着水中支离破碎的自己的倒影,也和方才自己于水中看到的仙境一样扭曲起来。 这几日,何姝一直神情木然的脸上终于有了些表情。 何姝的脸跟着水桶中的倒影一样扭曲起来。 “凭什么?” 何姝低声说着。 凭什么她深陷在这个肮脏地方,何媗却可以高嫁,得以进了郡王府。 何姝眯了眼睛,握紧了拳头,咬着牙,低声说道:“凭什么……” 而后,何姝翻出了那日何媗给她的白玉簪子,撇到了墙角。白玉簪子就此,碎成了几段。 而何媗对了她与褚时序定下亲 事一事也觉得茫然的很,尤其是看着褚时序眨着漂亮的凤眼,双眼明亮的红着脸看着她的时候,她就只觉得似乎有一口气堵在胸口,呼不出咽不下。 只得皱眉硬逼着自己接受下来,却仍不去直视了褚时序。 褚时序红了脸看着何媗一会儿,看何媗渐露出不自然的表情,便强耐着心思,收回了目光,说道:“你家三妹这几日在燕王府,安分的很。” “安分不是好事?”何媗问道。 褚时序回道:“安分是好事,太过安分、顺从并不是好事。她以往还暗自想法子避着些燕王,这些日子却是乖顺的过分。” 何媗点了点头,笑道:“褚公子果然在各处都有暗探。” 褚时序只当何媗是在夸赞他,只笑道:“你应说‘我们’。” 何媗略一皱眉,轻笑不语。 她尚未适应了,她当真与褚时序定下了亲事。 便是何媗知道褚时序的才能,也未料到褚时序竟能顺利的定下亲事。且定亲那日,郡王妃与裕郡王都未出面,由此可想褚时序在府中受得冷待。 这时尚好,毕竟褚时序有隐下的实力,那在褚时序幼时呢。亲母不在,后母伪善,亲父偏心,怕是连忠义王那边,都未有人全心全意的待了他。不然,他怎会长成了这般样子,年纪小小,便需盘算了这么许多。 褚时序看见何媗在出神,就笑道:“你可是在想我?” 何媗没料到褚时序竟能猜中她的心思,略微一愣。 褚时序见状,面上越发的红了,低头笑道:“我也是在想你。” 何媗眉头深锁,心想,是否是因为褚时序平时爱食甜食,说话才这样腻人。 何媗轻咳几声,说道:“我在想裕郡王府。” 褚时序笑容不改,说道:“我往后会将裕郡王府之事讲给你听,但你该听过裕郡王府的一些传闻。” 何媗回道:“略有耳闻。” “那该知道郡王与郡王妃伉俪情深,世子殿下聪明过人了。”褚时序笑道。 何媗看了褚时序一眼,许久皱眉说道:“传言多不可信。” 褚时序笑了笑,低头说道:“这处的传言却是真的,裕郡王与郡王妃确实情深,世子着实聪明。” 何媗看着褚时序笑容依旧,似半点也未把这些人放在心上,心中却为了他有了些难过。 何媗抬手为褚时序倒了一杯茶,想及那裕郡王与郡王妃还有郡王世子在上一世的结局,不由得脱口而出:“他们着实该死。” 褚时序听后一愣,而后定定的看着何媗,笑道:“这话真是好听。” 然后,褚时序说道:“我在何府之中,所设之人,名叫白露。” 白露? 何媗皱眉,这丫头是何老夫人院中的人,平时老实的很,丝毫不起眼。 而比那白露是褚时序的暗探,让何媗更加惊讶的是,褚时序为何突然将他在何府所设之人说了出来。 褚时序看何媗疑惑,又念了几个名字,说道:“你既把我之仇当作自己之仇,把我之怨当作自己之怨。我也不必将这事瞒于你,往后若有事,这些人皆可用。” 何媗未料到方才的一句话,竟换得褚时序这番信任,便深吸了一口气。心想,如此,更不能错待了褚时序了。 这那几个人名之中,确实有两个出乎在何媗意料之外的。 何媗便皱眉说道:“这有两个已是何府的老人儿了。” 褚时序笑道:“这里有些原是我外祖府经营下的,此时,我不过是承继过来了。只是,这时我用之人并不被先头的老人所知,便是将来有一日。外祖父弃我于不用,我也不会损失许多。” 而后,褚时序声音黯然了许多,说道:“外祖父此时重用我,也不过是看了我那几个舅舅无能,除了我许无人护得住忠义王府。我身边终究没个真心记挂我的人。” 说着,褚时序露出些可怜模样。 何媗看着褚时序,说道:“褚公子现在已不是当初了……” 褚时序抬头看了何媗,等着何媗说出的话。 何媗笑道:“如今褚公子手下有许多谋士,利益相同。必是于心里记挂着褚公子,时时惦记着公子安危。” 褚时序听着与他想象中相差甚远的话,只得点了点头,低声说道:“着实如此。” 自何媗走后,褚时序仍在桌边琢磨着,该如何利用他的身世,引得何媗对他多些同情。 即便是同情,也是有情。便是可怜,也可由怜生爱。 何媗曾经说她愧不敢承,但褚时序怎舍得让何媗因她无法回应了自己的心思,而愧疚呢。 所以,褚时序少不得多想些法子,让何媗早日回应了自己的心思,也可免了她的愧疚之情。 几日之后,吴氏竟被燕王府下了帖子,邀去了燕王府内,与何姝见面。 便是何安谦也无法阻拦,他只眯着眼睛,寻思了该如何应对了吴氏发觉何姝委身于枯骨的情况。 吴氏自是盛装前去,但她却未被带去了燕王府大厅,去见了燕王妃。而是被带进了一段小路,去了一处云雾缭绕的地方。吴氏只看着旁边走过的一些只穿了薄纱的女子,心中就有了些不祥的感觉。 在被带进了一处大湖前,而后驾了一艘小船到了湖心的一个小岛,小岛上有了一处阁楼。云雾缭绕间,仿若在空中一般。 吴氏一下了船,被人带着走上阁楼,就看一美貌少女坐在阁楼之上。也如其他少女一样,只穿了薄纱,别无其他。 吴氏倒退了几步,惊呼说道:“何姝?” 何姝抬了头,挥手让旁人退下,对吴氏笑道:“娘,你来了。” 完全不以她目前的装扮为耻,若往常一般笑着说道:“娘亲,何故这样惊慌?难不成你不知道我如今的处境么?” 吴氏摇了摇头,说道:“我并不知道。” “胡说……?” 何姝笑着说道:“你怎会不知?你肯定与何安谦连成一气,为了何家,把我卖到这里的。” “你们如今的平安荣华,都是由我换来的。” 何姝说着,身体哆嗦起来,说道:“我在这处受苦,你们享尽荣华。还可以嫁入郡王府,怎么可以?” “是你二叔他?”吴氏的眼泪落了下来。 何姝眼泪也落了下来,喊道:“你们都欠我的,你们都得偿还我受过的罪。” 吴氏赶快过去,抱住了何姝,说道:“我这就带你出去。” “带我出去?” 何姝眼中闪过了一丝光亮,说道:“娘你快去想法子,带了我出去。” “然后,然后再让何媗进来受苦。她若不去毁了我与傅哥哥的婚事,我怎会落到这地方来。我早就嫁给了傅哥哥了。” 何姝哭着说道:“而她如今嫁进了郡王府,我却在这里陪着,陪着……娘,我不要她嫁进郡王府。” 吴氏看着何姝心痛至极,忙应道:“娘都应你,娘都应你。” ☆、81捉奸拿双 这天,天气有些热得过分,闷糟糟似乎密得透不出一点儿气。 何安谦躺在书房的躺椅上有些喘不过气,脑袋有些昏沉。 他才从李府回来,李长生那人虽名字叫做长生,但却一点也不长生。前些日子不过多喝了几杯,李长生就一觉睡过去了。在何安谦这里,这自然也算得上好事,李长生一死,他也算得上燕王身边的第一人了。 何安谦想到这里,心情便有些好了,很是惬意的往后仰了仰头。 而且待过了李长生的孝期,他许就能娶了个县主回来了。燕王府的那位县主,虽是嫁过人,守了寡的。但名分还在,尊贵还在。只是既是县主进门,那自然是做不得妾室了。 但所幸李氏是个懂事的,听了此事,只略微一愣后,便立即提出自降为妾,迎县主进门。 想到着,何安谦笑了起来。心想,那李氏倒真是少有的省事,到也值得留在府中。 谁能料到你有这份峰回路转。六皇子与太子厌烦了你能如何?旁人议论你是庶子又如何?如今,你也要入了皇族了。 这时,何安谦又拾起了往日的志向,心里盘算着如何能得了这何府。 “老爷……”柯顺进来,躬身说道。 何安谦瞥了柯顺一眼,心想,这个办事不利的。待过了些时日,寻得一个可用的人,必将他给除了。 只何安谦这般想,脸上却仍带着笑说道:“何事?” 柯顺看了黄瘦的何安谦一眼,他跟着何安谦也去过燕王府几次。虽没进得里面,但于外面听得一些风声,在得了何安谦偶尔露出的一些口风。柯顺知那燕王是形若枯骨一般的人,他那时尚不知所谓活人枯骨是个什么样子。 只是这几日看着何安谦日渐瘦了下来,柯顺倒是略猜出了那燕王该是个什么模样。于是,柯顺也未敢靠近了何安谦,只远远的站了笑着说:“是三夫人托人传信儿给你,三夫人要见老爷一面,说是有话要说。” 何安谦摆了摆手,说道:“你不见她,我去跟她说,这个时候你们不可见面,。” 柯顺皱眉说道:“老爷,三夫人那边急躁的很。说是老爷若不与见面,里头的那个就不想再活了。” 何安谦嗤笑一声,说道:“何姝但凡有一点儿死志,在进了燕王府的头一日就碰死了。何苦拖到现在,只与三夫人说,别再想旁得。如今她女儿能做得了燕王的身边人,有什么不好的, 许多人求都求不来。她若再闹腾,那就不怪你不留情面了。” 柯顺略犹豫了片刻,说道:“老爷,那里头的三姑娘知道了,便是不死。若在燕王跟前儿……” 而后,柯顺想了一会儿,接着说道:“老爷之前这般顺风顺水的,不如听听三姑娘递出了什么话,也好稳住了三姑娘的心啊。” “能有个什么话?不过是妇人之间的吵闹罢了,她们是不懂得从大局着想的。” 何安谦虽这样说的,却还是费力的坐了起来。 柯顺皱眉说道:“老爷说得是。女人终究是眼界窄,三姑娘怎会明白老爷的用心,许一时意气在燕王府闹了起来,毁了老爷的筹谋。可能她都不会去想,若没了老爷,没了何府,她们能得什么好处。她遇得那些事,又算个什么?” 何安谦嘴角向下一撇,暂时没有说话。过了许久,才眯着眼睛问道:“那吴氏从燕王府回来,可说了什么话?” 柯顺回道:“并没其他的,仿若三姑娘当真被燕王妃认作了义女一样。” “她只提了若你不见她,那何姝在燕王府里许就……” 何安谦话未说完,只看向了柯顺。 柯顺答道:“只提了这句,旁的都没说过。只奴才看着三夫人与以往不大一样,眼睛发直,看着有些骇人。” 何安谦被柯顺扶着站了起来,皱眉想道,自何姝进府后,你也未见过何姝。如今难得有了峰回路转之时,莫在于她身上毁了。 犹豫了许久,何安谦说道:“我选个地方,你与三夫人见上一面。” 才说完,何安谦又叫了柯顺回来,问道:“那叫杏儿的丫头死后,何媗当真没觉出什么?” 柯顺摇了摇头,说道:“只哭了几场,也未听得她再说个什么,似是信了杏儿是落水而死的事。听丫头们说二姑娘还向何老夫人说过,要将那湖边的栏杆都修整一番,免得日后再出这样的事。” “终究是个女儿家,为个丫头,也值得一哭。”何安谦冷笑着说道。 之后,何安谦又亲自定了一个地方。 待定下了那地方后,何安谦又叫了柯顺过来,换了一处。 改了四五次,何安谦才定下了一处较为稳妥的地方,来与吴氏见面。 待定下了地方,何安谦又疲倦的躺了下来,倒在了躺椅上。 这几日,何安谦总是觉得十分疲 乏,刚刚对了此时与吴氏见面略有不安,便就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柯顺自何安谦的书房出来,便看到了正欲走出院门的李氏。柯顺连忙停住了脚,躬身垂头说道:“见过夫人。” 李氏笑着看了柯顺说道:“老爷睡下了?” 柯顺回道:“老爷最近身子越来越差了,只说了几句话就有了困倦之意。” 李氏点了点头,抬头看了眼天,笑道:“过会儿你想与老夫人在府内走走,散散心。也不知该去了何处?” “这天儿,也只荷花能看看了。”柯顺垂头笑着回道。 李氏笑着说道:“那你倒知道在这何府里有一处很适合赏荷。” 柯顺未说话,只笑着躬身送了李氏出屋。 待李氏走了之后,柯顺才直起腰来,回身看了何安谦的书房一眼,又打量了这何府一眼。 心想,所谓良禽择木而栖,你所做之事,不过是自救,着实怪不得你。犯不着大家捆在一起一道死,不是么? 等到定好的时辰。 何安谦就被柯顺唤了起来,他还有些迷糊,满脸的不情愿。 柯顺只笑着说:“老爷,该了的总得了结。不然这样拖着,不定能出什么事端。” 何安谦这才看了柯顺一眼,由着柯顺扶了站了起来。 待穿好衣服,去了约好的地方。 何安谦推开了房门先是咳了几声,而后就看见了一脸憔悴吴氏站在屋内。 吴氏看到了何安谦冲了过来,满脸泪水,喊道:“我也敢见你?我怎么能把姝儿送到那个地方?为什么?” 何安谦一挥手,让柯顺自外面关上了门,何安谦笑道:“什么地方?那处是燕王府啊。我不是很高兴何姝能进了燕王府的么?如今进去了,还很得燕王的宠爱,有什么不好的?” 吴氏哭着说道:“姝儿她现在这个样子,怎能说得上好?” “如何不好?” 何安谦待说完这话后,而后又笑着说:“那我说说,该如何?左右也只这两三年的时间,待过了时候,燕王自然放了何姝回来。之后,许还能给何姝定下一门好亲……” 说着,何安谦又咳了几声,说道:“我听了何姝几句话,就这般冲动。若将这事嚷了出去,毁了得还不是姝儿?哪家会再要了姝儿?” 吴氏动了动嘴唇,最后说道:“姝 儿还能许人?” 何安谦笑道:“如何不能,这是燕王应下的,还已定好了王侯公子。” 何安谦胡乱扯了谎,而后看着犹豫的吴氏,也掉了几滴眼泪,说道:“姝儿也是你的女儿,你如何不心疼。只那燕王老贼把姝儿强占了去,这事如何挽回的了?不若好好的为姝儿的将来打算了才是真的。往日你不与我说,不过是怕了我难过。且我有什么主意,不过是哭上一场,最后不过是白白的毁了身子。且你也知道了姝儿如今如何怨恨你,终究是你这个做父亲的太过无能。” “她如今还有什么将来?正如姝儿所说,若是她许给了傅家,就不会出这么多事端了。” 吴氏愣了一会儿,捂着脸哭道。 “这都是何媗那丫头惹下的事。” 何安谦走了过去,把吴氏拦在怀里,叹了一口气,说道:“如今只得暂时忍下了这事,你再想法子带了姝儿出来。我且也要安抚一下姝儿,且让她熬过了这一段……” 话未说完,屋子的门窗突然全部打开,吴氏与何安谦抱在一起看了那光亮处,因着惊吓过度,一时未想着分开。 何老夫人与李氏就站在门外,看着何安谦与吴氏。 待何安谦反应过来,也不知何老夫人听到了多少,看到了多少,只先连忙跪了下来,说道:“母亲,弟妹把你约到了这处,欲勾引于你……” 而后,何安谦跪行到了何老夫人身边,指着吴氏说道:“儿子未料到弟妹竟然如此……” 吴氏则被彻底吓呆了,看着何老夫人一时反应不过来,似乎也听不大懂何安谦在说了什么,只倒退了几步,跌坐在了地上。 ☆、82何老夫人 李氏在一旁,拿了帕子捂住嘴哭道:“三夫人你怎能如此?” 说完,李氏又转头看了眼起的浑身发抖的何老夫人一眼,哭道:“老夫人,想必那三姑娘的之事,也是三夫人骗了老爷。三姑娘怎会是老爷之女,难不成十几年前……” 待说完,李氏便泣不成声。 何老夫人早在门外听了,只李氏劝了她,才一时未冲了进来,这时低头看着何安谦。何老夫人扬起手,一巴掌打在了何安谦脸上,颤声骂道:“逆子,竟做下这么见不得人的事。” 何安谦再欲辩,却也无法说出什么话,只抿了嘴,斜了吴氏一眼。想了一会儿,便哭道:“这全是当年吴氏勾引了儿子,而后便用这丑事要挟儿子……” 吴氏此时也醒过神来,指着何安谦哭了骂道:“你胡说,当年明明是你强迫了我。借了那王氏的名儿,把我约到鸳鸯阁中,把我给……” “若不是如此,我怎能与你一起……”说到此处吴氏便说不下去,俯在地上哭道。 “若是我做了恶事,你当初合该以死保住清白,才是贞节烈女?又何苦生下了你我的女儿?并屡次以何姝之名威胁于我,逼我与你想见?分明是你来诱我。”何安谦厉声回道。 而后何安谦又哭着对何老夫人说道:“儿子为保住了何府的名声,一时受她所制,母亲不要被那淫妇所骗啊。” 吴氏被何安谦说中伤心处,只得咬着嘴唇,流泪说道:“我是当日就该死了的,何苦挨到这日受这些侮辱。” “若不是有了姝儿……”吴氏颤声说道。 “姝儿怎么了?”何安庸急冲冲的跑了过来问道。 他一进门看何老夫人气的不成样子,吴氏与李氏哭成一团,何安谦也流着眼泪,跪在何老夫人面前。何安庸心里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便再匆匆给何老夫人拜过一礼,去向那吴氏问话。 而吴氏见这见不得的人被人撞破,哪里还有脸面在何安庸面前说话,就只咬着嘴唇垂头不言。 李氏见无人答何安庸的话,她既掺和进这事里,自要将这事办成了,闹得越大越好。否则留着何安谦一口气儿在,将来少不得要与她为难。李氏便哭道:“三姑娘已被燕王霸去,而三姑娘,说原是老爷的骨肉……” 何安庸身为庶出,平时旁人皆唤了他为“三老爷”。若有人提到了“二老爷”或“老爷”,也是单指了何安谦。便是何安谦先已查明并非嫡 出,但却未改了这唤发。 此时,何安庸听得这话,就知李氏说得的是何姝乃何安谦的骨肉。 何安庸许久没说出话来,过了一会儿,才问吴氏:“你说,何姝是谁的女儿?” 吴氏看了何安庸一眼,又抖着嘴唇看了何安谦一眼,哭着回道:“我也不知,但,但终归是何家的骨肉。” “贱人!” 何安庸抬手就挥了吴氏一巴掌,然后涨红了脸骂道:“往日里,你对我诸多冷淡。我只当你嫌弃我没用,原来是为了他来守贞。” 说完,何安庸又回手打了吴氏一巴掌。 吴氏捂着红肿的脸,慌忙哭道:“没有,我没有。是我本来就不爱那男女之事……” 待喊完,吴氏才发觉她说了怎么羞人的话,竟将房中之事于大庭广众之下说了出来。吴氏就连忙又闭了嘴,不再多言。 只默默的咬着嘴唇哭泣。 何安庸见状,怒火更胜,就又踹了吴氏几脚,扑向了何安谦。 何安谦如今名分虽还是嫡子,但何安庸早已知道他不过是个丫头生的。当初何安庸的娘还算得上一个良妾,总比一个丫头强些。于何安庸心里早对何安谦没了往日的畏惧,且他身体又比何安谦强壮,几拳就把何安谦打得嘴角出血。 何安谦高呼了几声:“拦住他,快拦住他。” 柯顺听后,只跪在一旁不动。旁的人见在何安谦身边第一得脸的柯顺都未上前,都疑心其中还有些缘故在,也没个人上前拦了何安庸。 那何安庸凭着一时意气打了何安谦几下,本也打算打了几拳就会有人把他拉开。只此时就是何安谦高呼几声,也没个人上千。何安庸一时也怕了把何安谦打死,他摊上条人命。但何安谦欺他至此,若就此自己放手,未免有失颜面。 何安庸略一犹豫,虽面上还有狰狞的愤怒表情,下手却有分寸了许多。 只何安谦的身体实在太弱,便是何安庸下手已没用了多少力气,他也挨不住几下。没过一会儿,就被何安庸打得趴倒在了地上。 何老夫人看着打在一起的何安谦与何安庸,看着几乎哭昏过去的吴氏与李氏。 想着半疯半傻的何媛,跟陷在燕王府里的何姝。 还有这先头死去的王氏、锦鹃、何培隽、何培懈。 “这哪里还有个家的样子……” 何老夫 人捂着胸口,身形一晃,几欲倒了下来。 白术连忙扶住了何老夫人,说道:“老夫人得顾着些身体。” 何老夫人合了合眼睛,落下泪了。心想,许这早就不是个家了。 这时,一人发出了惊呼:“快看那天边。” 何府有几个人就抬头看了天上,就见那南边的天空被火光映的发红。 那何府的南边,不就是…… “是燕王没了,临走前烧了燕王府。” 也不知是谁跑过来说了这么一句话,使得原本倒在地上的何安谦费劲力气的站了起来。何安谦踉踉跄跄的爬到门口,看着那天边的火光,睁大了眼睛。 当真是燕王府的方向。 吴氏也哆嗦哆哆嗦嗦的站了起来说道:“姝儿,姝儿……” “不可能,不可能就这么烧了。” 何安谦急切地要往了外面走。 “不许走……” 何老夫人说道:“你们犯下这么大的过错,还想去了哪里?” 何安谦瞪着外面,仿佛那烧得不是燕王府,而是他的荣华富贵。此时的何安谦只觉得万虫噬心一样,比方才被何安庸打时,要痛上万倍。若是燕王府都没了,那他还能依仗着什么? 这时,有几个婆子大着胆子上前阻拦,何安谦拼劲力气,大吼一声:“哪个敢拦我?” 喊完之后,何安谦脑子一空,只觉得万念俱灰。 而后,何安谦红着双眼看向何老夫人问道:“你个老妇,当初害我娘亲,如今还害得我这般。若你早将何府交给了我,怎会有这么多是非?” “现如今旁人都说你大度,竟能在已有亲子的情形下,还领了一个庶子,并当做亲子一样。但终究如何,你心中不清楚么?我娘是如何死的?还不是被你害死的?你来审我?那谁又来审你?”何安谦大声喊道。 之后,何安谦也不再理旁得人,只跌跌撞撞的走出了,向那漫天火光处走去。 何老夫人瞪大眼睛,觉得血气上涌,直强忍着没把口中的那口鲜血吐了出来而已。 何安谦那双满是愤恨不平的眼睛,当真是和他的生母一样。 那日何安谦的生母也是这样质问着自己,说,若不是自己,她早就是夫人了。老爷那样宠爱她,若这次她生的是男儿,她迟早会占了整个何府。 当时,自 己也是这样生气,失手推了她一下。她跌倒了却依旧笑着,说着自己上当了。然后她就哭喊说肚子疼,起初她还是虚张声势,直到她的□真的流出了血,她才真的慌了起来。 何老夫人想这里,只觉得眼前一黑,就昏了过去。 那些丫头婆子乱成一团,都忙着扶着何老夫人回到屋去。 李氏也随着去照料了何老夫人。 对于何安谦,旁人自然不太敢去强硬的阻拦,但吴氏却被几个婆子按住了。 吴氏哭着求道:“让我出去,让我去看看姝儿,看她好不好……” 如今,在这里惟一能做得一点主的就只有何安庸。 何安庸看着哭满脸泪水的吴氏,就是现在这样的尴尬不堪的场景,她也是美的。何安庸记得她的名字叫做若莲,以及她愿嫁给自己时,自己也愿与她好好过日子的,如今却走到了这一步。何安庸无法说出把吴氏送去府衙,让她游街坐木马的话。 最后,何安庸也只皱眉看着爬过来求着自己的吴氏,说道:“把她先关起来吧。” 何老夫人也不知道混混沉沉的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只有何媗坐在她的床边。 何媗模模糊糊的说了些话,而后似乎问了她好了没有。 何老夫人点了点头,看着何媗落下泪来。现在想来,也只何媗与何培旭与她贴心了。 何老夫人一边哭着一边向何媗抱怨了何安谦之事。这样的丑事,何老夫人竟然只能说给一个十四岁的少女商量,如何能把这件事掩了下来。便是传了出去,对何媗的名声也有妨害,毕竟这是何府里的事。 何媗起初很惊讶,而后皱了眉,似乎很为难。 然后,何媗又说了什么,何老夫人也听不大懂,似乎是要何老夫人分家,要把何安谦剔除何家。从此之后,何安谦绝于何家宗族,吴氏应被沉池。 何老夫人觉得自己好像哭了,对何媗说了当日自己对何安谦生母做下的事。说自己若不是当初做下错事,害了何安谦的生母,让她难产而死,何安谦许不会变成这样。 且再容他这一次。 何媗说了什么?她好像立即站了起来,说道:“若不是他母亲死了,他也换不得嫡出的身份。他也不可能生出那些痴心妄想……” 而后,何媗带进来了两个人,一个自称是之前何培旭的车夫,一个是以前何府管事儿刘勇的儿子。 他们竟然说那日何配旭被贼人所掳,所伤,是何安谦做下的。 怎么可能? 何老夫人摇了摇头,她不信。何安谦是她带大的,虽然他常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但他不会做下这样的恶事啊。 那两人被带走了。 何媗看着她,露出了十分愤恨失望的眼神。只虽然被何媗用着怨恨的眼神盯着,何老夫人却觉得何媗似乎非常难过。 何老夫人想伸出手再拉着何媗的手说一会儿话,但何媗却皱着眉又退远了一些。 何老夫人觉得胸口疼的厉害,想叫了何媗的名字,却终究无法喊出口。 而何媗也不再说话,不再说要分家,不再说把何安谦逐出何家,也不再要何老夫人去定了何安谦的罪。何媗就这么定定的看着何老夫人,也未喊了旁人,就一个人直直的看着她。 之后,有个小丫头过来,对何媗耳边说了句话。 何媗突然笑了,似乎还如往常一样。何媗自一个叫白露的丫头手里,接过一杯茶,由着她亲自端给何老夫人,让何老夫人服下。何老夫人这时想用她那双苍老干枯的手再去握住何媗的手,想让她别怨,想说家和万事兴。但又被何媗避开了。 这时何安谦自门外喊着,他知错了,不要分家,要一直留在府里孝敬的话。然后还有丫头婆子阻拦了何安谦的说话声,她们说何老夫人不愿见何安谦。 何老夫人又糊涂了,她什么时候说过要分家了。只这时何老夫人胸口疼的越发厉害,一口血堵在她的喉头,逼得她说不出话来。 她只得又看了何媗慢慢得退后,既无法喊了何安谦进来,也无法喊着留住了何媗。 突然,何安谦自屋外闯了进来,他十分狼狈,一脸黑灰,身上带着烟味儿。就跟他小时候淘气,偷了那厨房的土豆,特意烤了一个,却只愿意给她尝的时候一样模样。 这大约他才从燕王府回来。 何安谦跪了下来,求着她。 何老夫人想骂上他几句,然后对他说,自己并未想过要分家的话。 甭管好的,坏的,一笔写不出两个何字.然后再重重的罚了何安谦。 但何老夫人刚张了口,还未说出话,就只喷了一口鲜血到何安谦脸上。 何老夫人便倒了下去。 在何老夫人死之前,她看了何媗一眼。 看何媗落了泪 ,终于走了过来。 而何老夫人就再不知道旁得了,自然也没见到何媗是如何跌坐在地上,哭道:“二叔,你竟将祖母气死了。” ☆、83 何媗颤抖着手,方才她就是这只手探过了何老夫人的鼻息,摸过了何老夫人的脉搏。 当真是没有任何气息了,也无一点儿生机了。 何媗也不知道现在她是怎样一种心情,仿佛她只是一个按着定好的戏本去唱戏的戏子。 先是,流着泪命人将满脸鲜血愣在当场的何安谦看管起来。 然后,让白露将那何老夫人用过的茶盏收走,砸毁了。 之后,何媗便命人请了太医过来。 太医来了几个,均说何老夫人没救了,可能是怒急攻心而猝死。 何媗当然明白,她懂医术,既敢叫了太医来,必然会让何老夫人的死状看起来是急怒攻心的。那些太医又不是仵作,先听了何安谦与何老夫人发生争执,且当众指责了何老夫人,何老夫人气极晕倒。再听了何老夫人有吐血之症,加上何老夫人已死,更是无法断准了症。 于是,无一人对何老夫人的死因有所疑问。都可以证明了,何老夫人当真是被何安谦气得急怒攻心而死的。 因何安谦落罪,李氏也不好出面理事,现在闭门不出。 只得由何媗一边哭着,一边指挥丫头婆子。让她们去通知何家族里的人,备孝衣,买棺木,收拾出灵堂。 何媗换好了丧服,便站在一旁,看着已擦洗过身体,换了寿衣的何老夫人。 何老夫人经过了梳洗,比之前吐血身亡的时候显得整洁了一些。 若不是全无了气息,何媗甚至无法相信了何老夫人已经死了。 何培旭虽之前有些生气于何老夫人的糊涂,但如今也大哭了一场。 何媗眼泪也流个不停,最后,甚至连何媗都觉得自己的戏演的太过了。 何媗心想,自己何必这样伪善。 方才若不是自己下手,何老夫人怎会死的这样早,这样巧。此时,略哭一哭表表心意,也就算了。何必这样伤心,难道还指望她还活着? 那一个不分嫡庶,用亲孙的血肉去喂豺狼的糊涂老太太,又有什么值得自己伤心的呢? 而自己做就做了,此刻却隐隐的希望何老夫人活转过来,甚至还有那些愧疚后悔的意思,又是何必? 何必为了这个老太太后悔,难不成只为了她是这世上仅有的几个记挂着自己的人? 且这个老太太记挂着自己又怎样?不过是多说几句天 冷穿衣,天暖减衣的话。自己身处危难之时,何曾有她相助。何安谦那样的虎狼之人,若没她得相护,怎会那样猖狂。 此时不借她的死加了罪到何安谦身上,还不知道会拖延到什么时候。 只是心里想到这处,何媗却仍止不住眼泪。 何媗在心里厌恶着自己的虚伪,在面上做足了孝顺孙女儿的戏份。 之后,何家族中人立即赶了过来,如同闻见血腥味儿就围了过来的苍蝇一样。 何老夫人一死,何安谦现又身负不孝忤逆、通/奸背德的罪名。 何府在他们那些人眼中,已无人做主。 在脸上还挂着眼泪的何媗与何培旭走到大厅之时,那何姓的族人还在吵闹。 如今的何家族中人分成了大约三派,一派是想由族里管理何家家产,一派是想举荐了个有德望的代为管理,而这一派中又分了许多对立派系。另一派,只是默不坑声,不做任何言论。 待何媗与何培旭走了进来,大厅内先是一静,之后就窃窃私语起来。 大厅的正位让给了何家的族长坐,何媗与何培旭坐了旁边的座位。 何媗先哑着嗓子说道:“我想各位叔叔伯伯已知了此事。何媗年纪小,辈分低。无法越了辈分,去审了二叔与三婶子。于是,便请了族中长辈来,先问了此事该如何做?” 那些何家族中的人对何安谦的处置倒是没有任何异议,为了各自的利益,均希望把何安谦送了官府去。至于吴氏,定下的处罚则是由着族里沉井。他们能这样决定,却也在何媗意料之中。不然,也不会唤了他们来。何媗这时才将所有物证认证一应备齐,由着族长派人将何安谦送了官府。 若是何媗先将何安谦送到了官府,那族中自会有人拿了不敬长辈的罪名来告了何媗。何安谦纵有千般不是,何媗这个小辈去官府告了他,就是何媗做事不妥当。 而由族中派人告了何安谦则大不相同。 何家族长看着何安谦被几个强按着去了官府后,捋了捋胡子说道:“如今侯府没有做主的人,明日便叫你大伯母过来照看着。往后,这侯府之事,也由着族里多照看一些。二姑娘毕竟是女儿家……” 在何家族长口中所说的大伯母,就是族长的夫人。所谓的哦大伯母,也不知与何媗是隔了几重的亲戚。 “不必往后,今日,我就将何府交给各位叔叔伯伯。” 说着,何媗命人拿出了何家的钥匙和账本,给了何家族长。 何家族长碍着这时正办了丧事,便强忍着笑意,接过了账本。待看了几页,何家族长却越发的难看了,说道:“这是怎么回事?怎有这么多的亏空?” 何媗回道:“我也不知,我从未管过侯府,哪里知道这里面的事?如今账本既到了族长手中,何媗也有一事相求,请各位叔叔伯伯帮衬一把,凑些钱来,把祖母的丧事给办了。” “你手里有那么多铺子,如何没有钱?”何家族长怒道。 何媗擦了擦眼泪回道:“莫非族长的意思,是要让我拿了母亲的嫁妆去葬祖母。拿了顾家之资,葬何家之人。” “我倒是没听过哪家有拿了儿媳妇的嫁妆葬婆婆的……” 说完,何媗看了默不作声的何家族人一眼,哭着叹道:“原以为能得了各位叔叔伯伯相助,也算顾得了何家脸面,不叫人看了笑话。现在各位叔叔伯伯既不管这事,那就由我出钱。旁的事,也不由得各位叔伯挂心。” 各个何家族人见何府只剩了个空架子,不但无利可图,反倒要搭进许多前去,均不再言语。连何家族长也离着何府的账本钥匙远了一些。 只何媗手中的顾家财产实在诱人。 一个何家子弟忍不住说道:“那姑娘手中的铺子……” 这时何培旭突然起身,斜了那何家子弟一眼,厉声问道:“你是何人?” 那何家子弟被何培旭吓得一愣,回道:“我,我是何承季,父亲是……” “承字辈的?那你比我还要小了一辈。怎能姑娘姑娘的叫我姐姐?该如何称呼于我姐姐,你难道不知?你是不在何家一族里?还是觉得我家姐姐,当不起你一声姑母?”何培旭皱眉问道。 比何媗还要大了十几岁的何承季这时才站了起来,躬身说道:“叔叔,姑……姑母,小侄……” 而何媗并不理睬了他,由着他一直弯着腰。 何媗只深吸一口气,说道:“敢问族长,您该如何称呼了我祖母?” 何家族长略一琢磨,说道:“该唤了婶母。” 何媗落下泪来,说道:“那祖母在世,既把母亲的嫁妆交给我打理。如今祖母尸骨未寒,莫不是族里就有人想违了老人家的意思,夺了……” 何家族长连忙站了起来,说道:“姑娘可不要这般说话,族里无人有这种意 思。” “既族长如此说,何媗便放心了。现下何府里已备好饭菜,诸位且先用一用。之后祖母的丧事还要劳烦各位。”何媗哭着说道。 何家族里来的几个人,均以为能分些钱财。没料到不但分不得东西,倒还被抓了来做苦差,一个个的满脸愁云。 待出了大厅,何媗就开始布置了何老夫人的丧事。她虽没经过这些,但终究过了两世。看也看会了一些,便由崔嬷嬷与赵妈妈提点了,将各处布置妥当。 才布置完,却传来郭妈妈死了的消息。 何媗听后一愣,就命人再买副棺木,葬了郭妈妈。 夜间,由何培旭与何媗守灵,何安庸与李氏也披麻戴孝跪在一边,为老夫人烧了纸钱。 何安庸一边烧着,一边红着眼睛掉着眼泪。 他对何老夫人并没有太多情分,乃是为了吴氏而哭。 这一日,吴氏就被沉池了。就那么捆了石头,沉到了池底。何家的族人怕她不死,一直着人在河边守着。待过了一会儿,把吴氏的尸体又从池底扯了出来。看吴氏彻底断了气,才罢休。她这时也看不出美貌来,脸色青紫的,肚子胀的老大,眼睛还瞪着。 而后,甚至没给吴氏买了棺木,只把她的尸体仍在的荒野。 何安庸为怕别人笑他为了个红杏出墙的淫/妇挂心,只得偷偷的一个人寻了去。一面忍着对吴氏尸体的恐惧,一面挖了坑埋了她。 想到这处,何安庸又擦了擦眼泪,心中说道,母亲,此处的纸钱虽是烧给你的,但你若遇到她,且分一些给她。让她多给了鬼差一些钱贿赂,投身到一个富贵人家。 ☆、84 燕王府的那场大火直烧了三天三夜,燕王府中人死伤过半。 而那飘渺的人间仙境,也随着燕王的死,化成了灰烬。 因着燕王府的这场大火也祸及了周边的几户人家,这几日都哭喊声连成一片。 致使人都不敢去了燕王府附近,觉得往事的极乐显贵之所,如今显得鬼气森森。 何姝也没寻到,也不知她是成了众多烧焦的辨不出模样的尸体中的一个。 还是逃了出去,于哪处残存着。 由于燕王府的大火,城中之人皆在论了燕王府往日的繁荣,与今日的落魄。倒显得那早已撇在权力斗争以外的何安谦那些罪行,不够让人惊愕的去谈论。 但普通百姓虽觉得这事没燕王府那场大火轰动,但朝廷各派却并没因此而将落井下石的行为延误了。 当面斥责主母,忤逆不孝气死母亲,与弟媳通/奸,企图杀害亲侄。 这些罪,单拎出一样,就够何安谦腰斩晒尸的了。 数罪并罚,朝中又无人为何安谦说话奔走,且落井下石者众多。 就是那现任礼部侍郎的傅侍郎就多次上书,请求要将何安谦重罚。 而现任编修的王玦也情深意切的写了份孝子诉,表百善孝为先之意,另斥了何安谦所作所为。 只将何安谦所为与国体国运牵扯在一起,似乎不将何安谦重罚了,国将不国。 至于那使得许多平民受到牵扯,死伤很大的燕王府之事,倒是无人敢提。 只一个老臣,上书赞了燕王的品格,惋惜了燕王之死,为燕王求了谥号。这事正对皇上的心思,亲自拟了个“慈”字为燕王谥号。 而后皇上听得几个和尚道士说燕王这是功德圆满,飞升为仙。 皇上才暂时受了悲痛的心思,为燕王欣喜起来。 用了近一个月的时间,何媗才将何老夫人的丧事处理完。期间也是冷清的很,没个旁得像样的人家过来祭奠。唯一能说的上的,就是许家了。许夫人看只何媗一个人张罗这事,便留了下来帮衬了一把。 那何家族中的族人,原就见过一些何媗厉害。如今看有了现任兵部尚书的许平前来帮衬,且那裕郡王府又并为了何府闹出的丑事退亲,还派了几个人前来照看,这些有了旁的心思的人也不敢擅自再扯嚷了要族中看管何媗手里铺子的话。 于是,这何老夫人 的丧事,虽然办的冷清,却也顺利的操办下来了。 待何老夫人的丧事结了,何安谦的事儿也判了下来。 是判了剐刑的,要剐满八百刀。 只侯府也人被上了折子,难免扯一些牵连之罪,要褫夺了侯府爵位,将财产交由族中管理。兵部尚书许平听得此事,便上书保了定国侯府。直言何媗与何培旭年幼,未知何安谦之罪。何安谦不孝忤逆触犯律法,与何媗同何培旭何干?怎能受此牵连。况且何培旭也差点儿被何安谦害死,虽是一家,哪里有一家之情。莫不是要受害者为害人者担罪?而侯府爵位乃是何安远所得,与何安谦有何关系?何安谦落罪,为何要夺其兄长爵位? 之后,刘翼与柳涵虽远在边疆,也分别上书,说何安远往日之功,如今何培旭与何媗无父无母之苦。只刘翼的折子则要用词遣句则要粗糙了许多,说得均是些武夫的意气之话。 那上折子的乃是何家中的一个族人,原本不被人理睬的很,这时不过受了王玦几句挑拨才做了这事。在朝堂之上,被许平是声声质问,而后又有礼部的梅尚书暗中偏帮定国侯府,使得原来私下商议好了傅侍郎也未敢出面。那人就慌了手脚,连声认错。 六皇子因怕借由此事于裕郡王府交恶,既听得之前何老夫人发丧,裕郡王与王妃都去过何府,那便是郡王府没有退亲的意思。虽一时对何府之富有些心动,但见太子一方既未出手,他也犹豫了许久之后,终究未纳了王玦之言。借此将定国侯扳倒,取了这巨富。 而太子一方似乎也为了何媗与何培旭身边竟枝枝蔓蔓的潜了这么许多势力,勋贵之中有裕郡王,朝堂之上有许平与梅尚书,武将之中有刘翼与柳涵。 定国侯府何时除不了,若是在继了皇位之后,收了也无人敢说旁的话。只现在太子与刘皇子两方互相牵制,此时着急在定国侯府上做文章,未免着了这些中间派的埋怨。到时成了对方的助力,那就得不偿失了。所以两方也未动,又怕对方突然出手,由着对方捡了便宜。于是两派竟然都附着许平之言,暂时保住了定国侯府,直斥那何家的族人不念同族之情,竟在此时欺凌孤女弱子。 如此倒让许多未有资格倦入权力争斗的一些边角小官儿心中纳罕,这定国侯府有何本事,在何安谦获罪之后,未受牵连。竟然还能得了这么许多高贵王公来保了他们,若不是这些小官还懂些官场是非,真要认为这大历国的勋贵高贵们真是这样怜惜忠臣之后,可怜起那无依无靠的孤女来了。 而王玦几番施计周璇,都未成事,而后怕太过张扬,惹事上身。王玦也就不再于这事上费了心思,转头与史家大房商量了,如何毁了何媗与褚时序的亲事。他是实在看不得何媗得以高嫁。 自褚时序定了亲事,六皇子就觉得史家失了作用。若不是史家还有个郡王妃,许就将他们如当初的何安谦一样弃了。现如今王玦是六皇子跟前儿较为得用的人,那史家大老爷自然愿听了他的话,细密的打算一番。 待何媗听了此番波澜,只皱眉问了褚时序:“许伯父他们在朝堂之上保了侯府,不是人人尽知何府与许府之交。且许府又于忠义府结亲,能否扯出了你?” “我哪里算得了忠义王府的人呢?” 褚时序笑着说道:“且有些人于面上能护住了侯府,让旁人看着侯府不是人人可欺的,也可少了许多麻烦。且……” “且这番很得裕郡王妃的心意,之前你二叔出事之时,还是她去劝说了裕郡王,为守信诺不来此退亲呢。” 褚时序笑嘻嘻的说道:“如今你可是裕郡王妃心中,最适合嫁给我的人了。” 何媗既听得褚时序提了何安谦,就皱了眉,说道:“听说那剐刑,若做到好,可剐到三千刀。” 褚时序笑道:“怕是不由得我们出手,傅侍郎也急着办了这事。” 而后,褚时序又眨了眨眼睛,说道:“提起傅府,其中还牵连了你何家一人。” 何媗立即回道:“莫非是何姝?她还活着?现在傅府?” 虽是褚时序提得傅家,此时听得何媗问得这般急,心中却隐隐有了些不悦,说道:“现已不在傅家,何姝得了一个一直垂涎于她的奴仆相救,逃出了燕王府。待被囚了几日,得空跑了出来,却听得何家的事。于是她就去找了傅博,而傅博……” 褚时序眯眼一笑,说道:“只是那傅博已不是往日的傅博。” 何媗这已是第二次在褚时序口中听得傅博不同于往日,她也许久未见过傅博,不知他变成了怎么个样子。于是,何媗只皱眉问道:“那傅博如何对何姝了?” 褚时序回道:“傅博把何姝送给了六皇子,六皇子早听得月中仙子之名,自然收了。” 何媗听后一愣,手指在桌子上一下一下的敲着,而后,皱眉说道:“也不知我那三妹该如何伤心,倒是可惜了,那番梅下相遇。只是傅家不是太子一派的么……” “那是傅侍郎,傅博他不一定与他父亲一派。” 褚时序想了想,酸酸的说道:“他如今可是变得自私薄情的很。” 何媗略一低头,心想,若是傅博心怀怨恨,连他的父亲都怨上了,那自己许也逃不开他的怨恨。 而后,何媗看着褚时序问道:“你怎知道的这般详细。” 褚时序低了头,低声嘀咕道:“因为他与你曾经定过亲,我自然要盯着他一些,还有那许家……” 何媗听后,犹豫了一会儿,皱眉岔开了话:“何安谦何时行刑?” 褚时序被问的一愣,之后说道:“后日就行刑了。” 何媗点头,叹道:“可惜未能看到何安谦行刑。” 褚时序皱眉想了一会儿,说道:“所施剐刑未见得受刑者就要全身赤/裸,倒也有法子让你进去让你观刑。” 何媗咬着嘴唇,眼里虽露出向往之情,嘴上却说道:“若是有旁的妨害,倒也不必为了我一己之好,冒了风险。” 褚时序摇头说道:“毫无妨害。” 何媗听后笑道:“如此,倒要麻烦了公子了。若能看着何安谦死,也算偿了我的心愿。” 褚时序笑道:“你生辰临近,这次就当做我给你的生辰贺礼。” 何媗笑道:“能看所恨之人被剐,当真是再好不过的贺礼。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我举手承认,我已经和短小君结婚了。 无论别人怎么讨厌他,厌烦他,嘲笑我的审美。 我也要大声的喊道:“老娘就是爱短小君,老娘就是恶嗜好,老娘就是二缺女主。嘤嘤……” ☆、85 许在很多男子心中洞房花烛与金榜题名是人生的快事,更甚者再多个位居高官,坐拥天下的念头。 但于何媗心中那些终比不得能亲眼看着仇人痛苦的死去令人痛快。 听着何安谦嘶声惨叫,何媗才将这些恨一点点的从心里拔了出去。在报不得仇的上一世,何媗曾得过郭旻的劝说,曾受过高僧的点拨,均要她放下仇恨。 何媗在前一世的寒苦中辗转十几年,仍做不到所谓的放下仇恨,那时几乎每一夜都梦得那些人扭曲着脸啃咬着自己的皮肉,如何能去放下。 直至她能够寻得机会剐杀了王玦,方知道这恨,该由对方的血肉来偿。那仇,该由对方的苦痛来抹平。哪怕为了杀死王玦,她要搭进自己如蝼蚁一般低贱的性命,但她现在回想起来仍觉得值得。便是今生,为害何安谦至此,她也害了何老夫人。虽现在时有后悔,但若回到那时,她还会给何老夫人送上那杯茶,为这两世冤孽做一场了断。 郭旻说过,以恶制恶,泯灭良善,不可为之。 何媗自知已是恶人,也知道如今她的心思有别于常人,所以就越发的想让何培旭过上她想象中的平安喜乐的日子。 何媗听着何安谦的哀嚎,看着何安谦的肉一片片的被剐下来,嘴角抿起了一丝笑容。那一刻,何媗似乎觉得自己仍是前一世满脸划痕的妇人,终于得偿所愿。 剐至三百零二刀时,何安谦胸部与胳膊上的肉已几乎经剐尽了。何媗心中暗自佩服那行刑人的手法,当初她剐王玦至一百余刀时,王玦便死了。 待褚时序与化成狱卒的何媗自行刑之处出来,回到了褚时序的马车上,褚时序仍觉得何媗身上带着那行刑处的寒气。褚时序微叹了一口气,隐约有些后悔带了何媗来这处。 何媗眯着眼睛,从马车的布帘缝隙中看到王玦竟也来了这处,此时的王玦倒是更有了上世何媗嫁给他时的模样。何媗突然手握成拳,褚时序觉出何媗神色有异,也顺着何媗的目光看了过去。只看王玦是一副自得意满的模样,身穿锦缎长袍。 褚时序垂目,几番犹豫,手搭在何媗握成拳头的右手上。何媗的手十分冰冷,并不滑腻,有些粗糙。而何媗因看着王玦出身,一时忘了闪开。 褚时序一面心中大喜,一面有觉得何媗这样盯着王玦看,心生不悦,只酸酸的说道:“那王玦几此都下手害你,着实可恶的很。看着模样也生得这般丑,想来是相由心生。” 何媗听着相由心生一词,不由得笑着想,若当真相由心生,那自己合该长成猛鬼夜叉了。 而后,何媗便笑着回道:“他害我,我半点儿也不奇怪。” 何媗说完略微一顿,想到何媛后,又说道:“他若不害我,我倒要为难了。” 褚时序听后,便眯着眼睛看了王玦一眼,嘴角撇起一抹冷笑。 而后,何媗又看了王玦一眼,才由着褚时序送回了何府。 褚时序的马车便是未有族徽标示,也未那般在何府门前停下。而是在何府附近停下后,何媗才下了车。 何媗是在褚时序马车上脱了狱卒服,换好了外衣的。因于褚时序面前杀人分尸换衣等事都做过,何媗也未觉得她的举动有何不妥,只褚时序一直面红耳赤的未敢去看。 之后,褚时序马车上一直眼巴巴的看着何媗进了府去,才让马车掉过头去,去到了另一条小巷。然后换了褚府的马车,才回到了裕郡王府。 到了裕郡王府,便有小厮过来扶了褚时序下了马车。 褚时序一下马车,先咳了几声,换上温和病弱的面目,问道:“父亲可回来了?” 那小厮点头回道:“老爷已回来了。” 褚时序听后,便进了府,先去府中裕郡王的书房。 未入门时,褚时序就听得书房之内有裕郡王的爽朗笑声。 裕郡王大声说道:“原儿,当真不愧是我的儿子,这篇文章写得着实的好。” 待丫头进去通传后,褚时序才走进书房。 见裕郡王与郡王妃同在书桌旁看着褚时原写的文章,此时褚时序进入屋中,分别行过礼。 裕郡王仍笑着低头看了褚时原写得文章,也未问褚时序去了哪处,就让褚时序歇着去了。 褚时序出屋之后,那摸过何媗手背的手微握成拳,面带笑容得向着自己的院子走去。 只还没到院子门前,便被一女子娇声唤道:“序表弟。” 褚时序回头,便看史茹芸红着脸站在廊下,褚时序回身躬身行礼说道:“见过史家表姐。” 史茹芸与褚时序这段日子未见,褚时序长得是越发俊的好了,看得史茹芸脸更是红了。 史茹芸捏着帕子,看了褚时序,默立许久,也未说话。 褚时序皱眉,心想,这女子当真拖拉扭捏的很,怎不如媗儿一般爽快。 褚时序心中已有些不耐烦,但在面上还绷着温和的笑容。 见褚时序与她一道站在廊下。 史茹芸便羞涩的坐了下来,手中捏着帕子仍不言语。 褚时序见史茹芸这番女儿情态,于心中笑道,自己才与媗儿定亲,史氏就放了她侄女儿进府来。莫非是想让自己如傅博一样,先与媗儿定亲,后与旁人有情,再退了这门亲事。就像傅博那样便是中了举,仍为这事,在朝堂之上没个官职?或是想用这人,于往后的日子里,挑拨了自己与媗儿的关系。 想着,褚时序倒第一次打量了那史家的大姑娘。见她脸未有何媗白,身高未有何媗高,嘴唇未有何媗薄,眼神也未有何媗的锐利。 且手指纤纤,许每日就只吟诗作画,摆弄针线吧。何媗的手指与掌心是有一些细细的茧子,那是打算盘和练鞭子留下的。 而那用惯针线的手,怕是也不如媗儿那般出手果断,杀人分尸。 褚时序想着,忍不住想到他与何媗相遇的场景,突然笑了。 史茹芸见褚时序笑时更添俊美,便咬了咬嘴唇。终于除了害羞,有了旁的举动,史茹芸从袖中拿了个荷包,说道:“我瞅着表弟的荷包用旧了,便做了一个新的给表弟,表弟且先拿着吧。” 见褚时序未接,史茹芸面上有了一些难堪,而后红着脸,尴尬的说道:“是不是我做得这荷包过于粗糙,惹得表弟笑话了。” 褚时序笑道:“并不是如此,只我喜欢旧物,不惯用这新的,往后表姐也不用在这上面费心。” 史茹芸又窘又羞,过了好一会儿,才期期艾艾的小声说道:“表弟,你这是当真定亲了,与我避嫌了。” 褚时序笑道:“表姐将来也是要许亲的,自然要避上一些。若无旁的事,我该回去读书了。” 说完,褚时序便告辞,进了他的院子。 史茹芸这才站起来,看着褚时序进了院子。 她在褚时序的院门外静立着,咬了咬嘴唇,许久也未走开。 史茹芸要比褚时序长了一岁,幼时便随母亲常来这郡王府。她自认为与褚时序长在一处,有些情谊在,就一直有心于褚时序。褚时序于史茹芸心中一直是个温润有礼的少年,极小的时候便举止有礼,容貌又生得好。 虽幼时有些病症,但现今身体也算康健,并没觉出又多大的病症。且他虽不是裕郡王府的世子 ,还有个嫡长子的身份。外祖又是忠义王,往后的前程也是不可估量的。之前,史茹芸与家中父母,都以为她与褚时序是必然是可以定亲的,只未料到竟横生变故,竟定了那何家。虽她心中对郡王妃有些怨气,但又不能舍了郡王妃的相助,只又怨且哀的顺着郡王妃的安排。 她亦听过与褚时序定亲的何媗是怎样的女子,是个怎样抛头露面,刁蛮彪悍的女子。 这样的女子又怎么配得上温和俊秀的褚时序呢? 史茹芸回至家中,先伏在母亲怀中哭了一会儿。而后,史茹芸红着眼睛央求她的母亲,她想见一见何媗。那个,顶替了她与褚时序定亲的少女。 史母耐不过史茹芸的哀求,便着人让几个婆婆丫头带着史茹芸于何府前等了一会儿。 史茹芸去的时候,何府正在分府。 现在何府二房三房,只剩下李氏与何安庸。 何媗与李氏与何安庸说,若他们不同意分家,那这个家便继续留着。反正家里亏空这么大,可由李氏与何安庸续娶的夫人接着管家,守住了这个空架子。 若是分家,那何媗与何培旭商议之后。愿给李氏与何安庸每人一些银子,以及五间铺子、田地百亩、两处小宅院,以作将来生活所靠。 那李氏自然知道如何选得的好处多,便抢先应了下来,同意分家。何安庸略一犹豫,见李氏应了,他又不敢违了何媗的意思,也就应了下来。 于是,便由着何安庸上书朝廷,声称是要承何老夫人的遗愿,要将何府一分三家。 待允下来之后,何府便正式分了家。 史茹芸在门外便看着身穿素色男装的何媗骑在马上,冷着脸,几个奴仆搬运货物。 史茹芸原当何媗是个少年,待被家中打听好何媗长相的一个婆子指了,史茹芸才知道那便是何媗。 ☆、86 原来这就是与褚时序定亲的女子。 史茹林于马车上盯着何媗看了一会儿,见何媗生的相貌平平,未有她生得容貌秀丽。又见何媗举止仿若男儿,也未有她行为柔美。 史茹林咬了咬嘴唇,忍不住说道:“就是这样的女子?难怪人说后母……” 在史茹林身边的婆子,连忙伸手止了史茹林的话,说道:“姑娘,可不能这般说。” 史茹林便不再说话,只在心中想道,这样的女子怎能配得上序表弟,姑母怎能将这样的女子许给序表弟。人说后母心如黄蜂尾后针,这次当真是见到了。 想着,史茹林就掉了几滴眼泪。 史茹林身边的婆子看后,劝道:“姑娘,那亲事不成便不成,何必为此伤心。” 史茹林美目圆睁,训道:“莫要胡说,我怎是为了亲事成与不成而劳心伤神的女子。横竖婚姻由父母做主,你这又说得什么话?我也不过是为了序表弟可怜处境伤心罢了。” 那婆子身为奴仆自不好辩,只垂头不语。 史茹林哭了一会儿,才命了丫头让车夫驾了马车走开。 何媗早看见史茹林做的那马车,以及蒙着面纱探出头来的女子。明晃晃的史家族徽,再加上来看自己的是个女子。何媗便猜,那许是郡王妃史氏的侄女儿了。而后何媗看着那马车走了,忍不住轻轻一笑,心道,这少女心思当真有趣。 而后,何媗看着有丫头自府内慌慌张张的跑了出来,便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那丫头回道:“大姑娘似不愿随着二夫人走。” 何媗冷笑道:“莫不是她想留在何府,由我养着她?” 说完,何媗转身进了府中。 走至关押着何媛的房门前,只见翠绺便在那处跪着,何媛也躲在翠绺身后一同跪着,只露出了半个脑袋。偷偷的用眼睛看着何媗,待见何媗看了过来,何媛又连忙躲在了翠绺身后。 何媗看后,冷笑道:“这是怎么个情形?你们当真是不想搬了?” 翠绺看了周围尽是何媗惯用的几个丫头,便跪行至何媗面前说道:“姑娘,大姑娘非二夫人亲生,如今要随了二夫人而去,怕是……” “怕是待她不好?” 何媗笑道:“难不成,你觉得我会待了她好?” 翠绺答道:“我知姑娘有善……” “我并 没有那些无用的东西。” 说着,何媗走近了几步,看着何媛问道:“当真是疯了?傻了?” 何媛眼神怯懦的看着何媗,何媗眯着眼睛笑道:“何媛你还记得那年除夕,你听过的武则天贬牡丹的故事么?你说若你是武则天,定将牡丹焚毁,只因他不听你的号令。若是那牡丹嫁了你想嫁之人,你该如何?” “姑娘……”翠绺不知何媗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便欲问道。 只何媗却未理了翠绺,只看着何媛问道:“你会不会去抢了她的夫君,划花了她的脸,欲杀了她?” 何媛被何媗逼问的步步后退,只一直哭着,并不答话。 没有半点以往的娇蛮跋扈。 何媗盯着何媛看了许久,长呼出一口气,心想,如今在自己眼前的,许只是个顶着何媛壳的痴傻之人罢了。 而后,何媗看着翠绺说道:“我是不会留她的,你不是说过外面天地广阔么。那我许你们一些钱,你们愿到何处去,就到何处去罢。” 翠绺动了动嘴唇,似是又要说了什么。 何媗看了翠绺,直言道:“你若要她活的安稳长久,就带她远远的走,让我看不见她。不然哪天许我做了个噩梦,就转了心思。那时,我也不知自己会做得下什么事。” 翠绺见何媗看了何媛的眼神隐隐透着恨意,便知何媗必不是会留着何媛的。 翠绺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那奴婢代大姑娘,谢谢姑娘了。” 说完,翠绺俯身跪趴在地上。 何媗看后,笑了笑,转身带着一众丫头们走开了。 自李氏与何安庸出府,因着尚在孝期,何媗不好大兴土木改建侯府。 便命人将鸳鸯阁,何安谦与何安庸先头得住的院子都封了,后将何府中人遣闪了大半,只留了些放心可用的。柯顺也得了一大笔钱,消了奴籍。他离了京城后,也不知去了何处。 既何老夫人不在,白术与白露也去了何媗的院子。 何媗仍住在远处,何培旭却先住到了定国侯府的上房,那是何媗与何培旭父母曾住过的地方。原在何老夫人的盘算里,是要何培旭年满十六岁,成亲之后,才得以入住的。 只没想到,如今早了四年。 只原先何媗父母的院子,因着久未有人住,虽一直有人打理,却处处显得有些破败了。少不得要修葺一下,换些新 的桌椅。于是,何媗便带着何培旭去了,他们父母住过的院子。 何媗已记不大清她儿时在父母院子里玩耍的情景,中间算起来已隔了近三十年了。只何培旭很是兴奋,在院子里指了母亲如何在这葡萄架下教他学字,何媗如何在一旁捧了一本怪书,念些他那时听不懂的诗句。而后何培旭又讲了,那年父亲征战回来,他怎样跑过去迎了,何媗如何拉着母亲的衣角害羞的看着父亲与自己笑。 何媗倒还记得这事,那是最后一次见过父亲,待父亲再上战场,回来的却是一具勉强拼好的尸骨。 只如今,因为何老夫人思子心切不敢让人住进这房中来,那时的王氏也未用心看管了,原先的葡萄架也早枯死了,只余下一些干枯的枝蔓,似是一碰就碎了。 何培旭哑着嗓子说道:“姐姐,那时母亲常说她最喜欢这院中的葡萄架,有农家之乐,显得我们亦是普通的安乐人家。那时候,二婶子还说这在侯府中弄出这一景显得小家子气,母亲也舍不得拆了。姐姐,明年开春儿,我们也种些葡萄来。” 说着,何培旭抿紧了嘴,低了头。 何媗经何培旭一提,也隐约记起了小时的一些事,看着一旁有了一处秋千,说道:“这处也该修一修,小时候我时常坐在上面玩儿。” 何培旭眼中隐约有了些泪光,只抿嘴笑着,连连点头。 待下过了这年冬天的头一场雪,何媗父母的院子也修好了,何培旭便住了进去。 这一年,因着守孝,人口又少了许多。 何媗只与何培旭吃过了一顿年夜饭后,说了些儿时趣事,便各自回了院子睡去了。 走至路上,何媗觉得如今的何府虽人少了,显得冷清了一些,但着实舒服的很。不必再为了许多事费劲心思,不知觉,何媗却走到了何老夫人院子的前面。 何媗略一皱眉,未踏了进去,只对身边的春燕说:“明日,把这院子锁了吧,命人每日都来照看一些。莫要荒废了,使人说我们对祖母不尊敬。” 说完,何媗便转身回了自己住的院子。 在瑟瑟寒风中的一处农家小院。 翠绺也自己做了些年夜饭给了何媛吃,何媛吃不惯那粗糙的饭菜,只吃了几口,就不再吃了,孤孤单单的缩在墙角发呆。翠绺与何媛自出了侯府,也未敢走得过远,生怕拿着一大笔银子,再遇到了些劫匪。于是翠绺只在临京城边上寻了处住所,买了几块地。 翠绺虽是丫头,没也做过这些粗重的活。这些日子下来,磨得如农家妇人一样。 待过了除夕,天一露亮,翠绺正忙着做饭的时候,却听得门口有些响动。待翠绺壮着胆子过去看了,只从门缝中看到似有两个男人的身影,在她们这小院子门前避雪。 翠绺更不敢说话,只听门外那两个男人提到了何府、傅府的话。 翠绺越发的不敢发出声响,只屏了气听。 原那两个男人是傅家的家奴,此次出来时因着傅家的一个姨娘死了,他们拉出来埋了。翠绺于屋内隐约听着,那个死了的姨娘似叫做红绡。而后那两个男人又说了一些下流话,谈着红绡往日如何娇俏可人,身段风骚。接着那两个男人又说了新近的大少奶奶如何的不容人,还怪了红绡如何就投靠了继夫人去,结果两头不讨好,还得罪了大公子。结果被大公子与大少奶年联手害了性命。 那两个又骂了几声会祸害东西的傅家父子,说几句当真有其父必有其子的话。 等雪小了一些,这二人就一边抱怨着自己的晦气,一边又驾着马车走了。 翠绺上了梯子,趴在墙头,看一条白玉一般的胳膊随着马车的颠簸,自圈着尸体的破席子中露了出来。也不知那只玉手为傅博红袖添香时,是怎样一番情景。 待过了年,自是要向各处拜年。何培旭去了许平处,褚时序则要去了忠义王府等地。 而此时,史茹林正闷在屋中拿着之前打算送了褚时序的荷包出去。 ☆、87 这一年三月。 刘翼与柳涵亦回到了京城,于何培旭在时,来了何府一次。 这时何府正在翻修改建,只何培旭现今的院子能待一待客。何培旭见了他们自然欢喜异常,只缠着刘翼与柳涵说那战场上的事。 何媗未料到刘翼竟活到了这一年,于前世的记忆中,刘翼是该已经死了的。而后,何媗不由得于心中叹道,这一世都改了那么许多,怎不会使得刘翼也跟着改变,活到了现在呢? 只何媗由着自己父亲之死,对那边疆战场只余下白骨皑皑的印象。 言语间不由得就带了让刘翼不再去那边疆的劝说。 刘翼朗声笑道:“老刘我是做不得老许的事,老刘这一辈子就该活在边疆,把那群蛮人吓在我大厉国外,让他们不得再欺辱我大历国的百姓。” 先前北蛮与大历议和,确实是在大历国的高官贵族中选了个女儿过去的。但只不到一年,北蛮便违信再犯大历国边境,那派去的女儿也和一群被掠过去的大历国边境小民,一道被北蛮杀了以祭战旗。那一次若是何媗去,怕是就死在那里了。 何媗皱眉说道:“欺辱百姓的又何止北蛮国,之前燕王在时,他的府上仙境处可有不少民女。刘叔何苦为了这样的人,冒这风险。” 刘翼听后,叹了一口气:“老刘也知道,我与小柳守在边疆,许便宜的就是那些鸟人。便是我们在那边疆卖命,也是有人在这安稳的朝堂之上在我们身后捅刀子,连所供应的粮草都有问题。北蛮人杀我,我不怕,若我老刘死在自己人手中……” 话未说完,柳涵干咳了几声,打断了刘翼的话。 刘翼听后,朗声笑道:“老刘也不是为了那些鸟人卖命,不也是为了你们,为了老刘那虎头儿子。” 柳涵亦笑道:“既已身处其位,必当为之竭尽全力。” 何媗听着刘翼与柳涵之言,心想当初父亲许也是这样想法。便愣愣的说道:“叔叔们若不在,又有哪个能想着去护住叔叔们的家人呢?” 而后,何媗觉得自己说得话太不中听,太过丧气,便又笑着扯开了话题。 待刘翼与柳涵走后,何媗怔愣了半日,便接到了裕郡王府派了的人,竟是裕郡王妃要见了她。 何媗犹豫了片刻,便命白露去给褚时序去信。而后何媗给自己找出一套素色骑装,打扮的如往常一般,去了裕郡王府。 待到 了裕郡王府,何媗的马车从侧门而入,之后便坐了早就被好的小轿。其间只有婆子丫头伺候,见不得外男。那四个粗壮婆子抬了许久,才停了下来。何媗下轿一看,见又到了一处门前,何媗猜想这是内宅。里面的一些丫头婆子又和门口处的不同,衣着打扮都好了许多。均是躬身避让,举止有礼,仿若一般刻出来的一样。这倒让何媗想起了,前些年看过的杨家的派头。 何媗身边的春燕与芸儿也算见过些市面,此时也敛气屏息,不敢于这处依着侯府行事,生怕落了人家笑话。何媗看了春燕与芸儿,心中笑道,这两个丫头当真是不解郡王妃的心思,许那郡王妃是巴不得咱们于这里落了笑话呢。 到了内宅,便有有几个婆子与小丫头上前,换了先前的婆子,带了何媗进去。 何媗看着这郡王府心想,这处便是褚时序长大的地方了。 略微一瞥,何媗见有枝桃花枝墙内探了出来,何媗记得褚时序是有一处桃花园的,便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那婆子看了一眼,心中虽厌烦何媗不守规矩,多嘴多舌,面上却笑着说:“这里原是先王妃住的院子,现在也无人打理了。只这桃花也无人看管着,却还没枯。” 说完,那婆子就又嘱咐了她身边的一个小丫头,说道:“快些剪了去,省得让王妃看到了。” 何媗见这院子未处正位,心想,若真是褚时序的母亲住过的地方,当这位先王妃生前该被欺压成什么样子?只身为忠义王府的嫡女,裕郡王府的正妃,却得此下场,就如自己的上一世那样值不得一丝可怜。而郡王妃若这么讨厌桃花,许这桃花该是前王妃喜欢的。 待看着那听了婆子的丫头慌慌张张的去了。 何媗便笑的傻乎乎的问道:“这桃花开的多好啊,怎就这般剪了?” “何姑娘若喜欢,嬷嬷不如给了何姑娘吧。” 何媗听那说话的声音,甚是轻柔,若水一般。便回过看那说话之人,只见说话那人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长相明丽。若何姝长得可用莲赞,何媛可用蔷薇,玉荣可用迎春。 那这位当真是含苞牡丹了。 只年纪还小,尚未有花开时之端庄贵气。但便是这样,也是何媗远不能及的。 那婆子见到这位少女,与对待何媗之时大不相同。只见她连忙躬身,温和笑着说道:“姑娘若这般说,那就给了何姑娘吧。” 若不是何媗早 知这郡王府中并没个女儿,何媗还倒真要认为这是郡王府中的哪位县主了。 可她既在郡王府中行走仿若半个主人,且明知郡王妃史氏不喜桃花,还要赠给了何媗。若是何媗拿了郡王妃面前,怕是要让何媗着郡王妃不待见。 这样的人有几个?怕是那先头在何府门口看了自己的史家姑娘吧。 着实还有几分聪明,只裕郡王妃不见得就喜欢择一个聪明稳妥识大体的许给褚时序为妻。 何媗笑着接过桃花,想道。 而后,何媗略微一转念,心想,不若我也露出一些小聪明,让郡王妃对自己生厌?毁了这亲事? 但也只是一想,便被何媗于心里给否决了。且不说那样做逃不掉褚时序的眼睛,就是褚时序心里,自己又怎能于危难之时接褚时序避险,而后又设计摆脱了他? 于是,何媗只抱着桃花憨笑着:“若是郡王妃看到了开得这么好的桃花,该十分开心吧。” 那少女只含笑不语,旁的婆子丫头也不多说话。 而后何媗就看着那少女说道:“姑娘的名字?” 少女低头笑道:“我姓史,名叫叫做茹林。” “史?” 何媗一脸认真思考的表情,而后突然说道:“莫非是郡王妃的?” 史茹林笑道:“郡王妃是我姑母,这位姑娘该是何姑娘吧。” 何媗笑着应了,而后又十分亲昵的与史茹林一道说话。 似是知道了史茹林是郡王妃的侄女,故意谄媚攀附一般。 史茹林于心中越发的看不上何媗了,便面上还是与何媗笑着一道去了郡王妃处。 待走至郡王妃的屋门口,何媗略已顿步,对着史茹林说道:“我有些害怕……” 史茹林笑道:“姑母是个顶和气的人,不必害怕的。” 而后何媗带着一脸为难表情,进了郡王妃的屋子,抱着一束桃花,结结巴巴的说道:“何,何媗,见过郡王妃。” 裕郡王妃史氏看着梅花先是一皱眉,而后扫了眼中有些得意的史茹林,笑道:“这桃花当真开的好,倒是费了你这心思了。冷月,快拿个瓶子插起来。” 冷月连忙上前,自何媗手中接了桃花。 何媗满脸感激的看了史茹林一眼,史茹林脸上的笑一僵,而后又如方才一样,对何媗回之一笑。 待何媗再抬头看了郡王妃,见郡王妃容颜秀美,只眉间有着些皱痕。 这裕郡王府除了王妃,连侧妃侍妾,都没有一个。郡王妃有夫有子,上无公婆,怎用的这样思虑,以至于眉间都生了皱眉。 何媗思来想去,也只褚时序让郡王妃史氏这般烦忧了。 郡王妃看着何媗那平凡容貌,笑着赞道:“当真长了一副俏模样。” 何媗略微一愣后,表现的略微害羞地低了头。 而后,郡王妃史氏便笑了拉着何媗与她同坐,何媗也做出未有顾虑的,与郡王一同坐下,也没个尊卑之念。 这使得史茹林的笑也有些挂不住了,只强撑着笑容看着史氏。 史氏也只与何媗说些琐碎话,问了何媗几件家中事,而后史氏便笑着问何媗:“听说如今侯府都由着姑娘管着?姑娘当真有才干。” 何媗低头笑道:“这也轻松的很,谁不听话打了卖了就是。” 史氏听后,笑着点了点头。 待说过了几句,史氏还要何媗陪她一起吃了饭,才让了何媗回去。 等何媗出了屋,史氏问冷月:“你觉得那何姑娘如何?” 冷月笑道:“着实和了那传言。” 史氏笑道:“如此,我也放心了。” 而后,史氏看了那玉瓶中的桃花,太过扎眼,便说道:“快把那桃花撤了去,看着让人心烦。那株桃树还没死么?怎得就弄不死它?每年都开这烦人的花。” 冷月苦笑道:“也不知怎么回事,弄不枯它。” 史氏不耐烦的说道:“那就锯了去。” ☆、88 何媗自史氏的屋从出来,先是看了史茹林一眼,见史茹林嘴角笑的已有些僵硬。 何媗便靠近了史茹林挽着她的胳膊说:“妹妹当真熟知郡王妃脾性,当真讨了王妃的欢喜,往后妹妹还要常常提点了我才是。” 史茹林嘴角抽动了一下,而后笑道:“姐姐终究不熟悉郡王府内的事物,这府中各人的脾性俱不相同。我与姐姐投脾气,说两句也无妨的。便是序表弟喜好什么……” 而后,史茹林略微住了口,只看了何媗一眼,似是欲言又止。 何媗见状,便拉着史茹林躲于一角,急忙问道:“褚时序他是个怎样的人?” 史茹林见何媗直唤了褚时序的名字,脸上就是一愣,心中恨了何媗几分。便说道:“听说姑娘曾和玉荣公主,与序表弟一道乘船游湖,也该略微知道了序表弟品貌如何吧。” “竟是他?” 何媗略微低头,做出娇憨害羞的模样笑道:“我竟都不知道,当真是好相貌。” 史茹林为何媗莽撞的凭了男子的样貌,心中又厌烦了她几分,皱眉哀声说道:“品貌如何又怎样?只我那表弟的病就够让人哭上一场了。” 何媗惊问道:“有了什么病?我怎没看出来?” 史茹林为着何媗与褚时序曾经违礼游湖,心中又觉得何媗不配了褚时序几分。而后,史茹林便叹道:“那病如何能让你看了出来,没病时若好人一般。若是发病,当真骇人的很。” 何媗皱眉说道:“当真是这样?难怪我这样的人也能与郡王府定亲了。” 史茹林连忙说道:“当真如此,我又何必诳你。且姐姐未免也太过看轻了自己,凭姐姐这容貌家世,又怎样的人家许不得呢。何必……” 而后,史茹林又恐自己说得太急,又垂目说道:“原这话是妹妹我不该说的,只这女儿家若是许错了人……” 话到此处,史茹林便又不再说了,只看了何媗身上带的香囊,赞道:“这是姐姐做的么,当真是好绣工。” 何媗忙露出急切的表情,问道:“这香囊哪里是我做得,是我身边的丫头做得。我是做姑娘的,做什么捻针绣花的事。妹妹如何不说了,许错了人如何?” 史茹林听何媗不会针黹之事,且听得方才何媗在史氏屋内的话,何媗对府内事物,也不过强压罢了。史茹林便又轻看了何媗几分,轻声说道:“姐姐是干练,有胆子做事的人。我 们许错便许错了,姐姐必不会我们这样无用。” 何媗听得,猜想史茹林这事要让自己如向傅府退亲一般,将这门亲也退了去了。 这倒如当初,何媗对了何媛劝着如她那般去刘府退亲一样。 何媗便没有再说话,听得这话只站了一会儿。 史茹林并未心急,只笑了拉着何媗又说了一会儿话。又约了何媗,待寻好日子,去杨府的诗会去,那处可热闹的很。 何媗只皱眉说道:“祖母待我好,如今祖母去了还不到一年,现在我可想不得那热闹事。若妹妹想我了,只来找了我就是,我们在府中见面也是一样的。” 史茹林原只褚时序先头有打算与杨府结亲的,便与杨府结交着,打听着这些事。虽杨家偏着太子一派,史家偏着六皇子一派,但也没着把个姑娘打出去的说法。且先头杨府未归了太子一派时,多多少少与各个望族都有姻亲,史家也曾是望族,先头也和杨家连着亲。只这些年,史家败落了,虽出了个郡王妃也没提拔起来。 而杨府那些妇人多不懂政事,史茹林又讨巧的很,故也没强不让了史茹林来登门。 若杨老太君仍在,必是不允的。而现今杨老太君去了,剩下的这些人没个主意远见。虽有些当官的爷们,却也不及那见惯风云变幻的老太太见识多,从细处防了,避讳着。 于是,那杨家的官老爷,也不过让几个人注意着史茹林一些,只让她在后院呆着,莫去了前厅书房。而那杨家的夫人姑娘们因喜欢着史茹林,则简直是把史茹林当做了自家人一样。 如今史茹林说了这番话,也不过想因着何媗去了,既让何媗破了孝期不得玩乐的礼数,让她落了不孝。且又可引得何媗知道了杨家姑娘欲于褚时序定亲的事,若依着何媗的脾气,在杨府闹了起来,也是件乐事。 只何媗竟没应,着实让史茹林失望的很,只强作出哀伤之色,拉着何媗的手,说道:“我竟忘了这事,着实是我的错了。” 何媗只笑着说了无碍,且有扯了旁的事。 只这处是郡王府,也不是了何家与史家。 虽史茹林说得上是郡王府的亲戚,但毕竟是个外人,终究不该由她领着何媗在这院中闲晃,扯笑。 说不得几句话,史茹林便借故走开了,独丢了何媗再一处。 何媗也无人再理了她,过了许久,也寻不到出路。这事才来了个婆子过来寻了她,来 带了她出去。 郡王府闲散的人多,因要防着郡王妃与裕郡王的眼睛,在郡王府中,褚时序经营下的也不过是几个得用知心的,未尽然收买了。 便些闲散的人,只知褚时序无用,不得裕郡王心的很。嘴脸便难看了许多。 这婆子便是那些人中的一个。 只这些婆子既能进得这郡王府内宅来,原就是比旁人家的强些。此时虽见了何媗本是客,却乱走,走失在这郡王府,嫌得这何媗烦事。 但婆子脸上却还挂着笑,姑娘长,姑娘短的唤着。 何媗只皱眉说:“原是有婆子带路的,只方才与史家妹妹说两句话,那婆子不知道去哪儿了。” 那婆子笑着说:“许是那婆子被唤去做什么事了,我们这郡王府原与旁处的什么公侯王爵家的不同,今儿出个事,明出个事儿的,都本分的很。那婆子若不是被郡王妃叫去,是不敢离职的。” 何媗听那婆子话里说什么公侯王爵家的事儿多,心道,这莫不是说了我家? 何媗虽心中想到,却在面上只憨笑着说:“那是我与史家妹妹说多了话了,误了出府。” 那婆子听了这话笑道:“茹林姑娘当真个慈和的,也不怪姑娘爱与她说话。我们这些个人,也是爱听了茹林姑娘说话的。甭说我们,就这府中上上下下的丫头婆子又有几个不念着茹林姑娘好的,愿以为她会许了大公子……” 话到此,那婆子便又看了何媗一眼。 何媗心想,若是只这婆子的想法,她就是再看不起自己,也该不在自己面前说些郡王府的事,且还论起主子的婚事了。且有大赞了史茹林,何媗心中笑道,这婆子该是不会被郡王妃或史茹林指派了来的吧。 若是史茹林,她要和自己亲近,借此闹出是非。又何必抖出了她与褚时序之事,惹的自己防备了她。 那就该是郡王妃指了那婆子与自己这露出话来,心思里自不是指望了自己好,该是让自己与褚时序再生出些芥蒂来。 何媗只听着,皱了张脸,现出些苦恼表情。 而后那婆子又与何媗面前说了,那史茹林如何办事周全,德才兼备。竟是天下间,难得的全乎人。 只听得何媗脸色愈发难看了,那婆子才作罢。 待何媗出了内宅,依旧是上了小轿,由着让四个婆子抬了到了外面,才换何家的马车去了。 等上 了马车,那先头随着何媗进了府去的春燕与芸儿倒也无法按捺,红着脸说道:“那郡王府的婆子又是说得什么话,那史家的女儿又是什么个意思?” 何媗只靠在车里笑道:“她们如何心思,且由着她们吧。这处倒也有意思的很,没得这些人,日子过的就太过清闲了。我脑子本就笨,若是不被人驱着赶着,琢磨着这些事,那就更笨了,倒也有好处。” 春燕与芸儿听着何媗打趣儿起自己来,便又忍不住笑了。 而那婆子自送走了何媗,便又将何媗如何与史茹林一道说话,而先头跟着何媗,要带了何媗出府的婆子如何被史如林遣走了,使得何媗在府中乱转,着了慌。 一一的回了史氏。 这时,史氏的屋内已没了那让她头疼的桃花,但余气仍在,只说道:“那带了何媗出府的是哪个婆子?不必再留了。如今史茹林又做不得我家的人,那婆子去卖什么好?为个外人都上赶子逢迎,将来有人做了府中人,还不定怎么买了去了。这样的人,我是丁点都留不得。” 说至此,倒是让于一旁斟茶的冷月手下一顿。 幸未得史氏发觉,冷月只为史氏斟好了茶,于一旁默立着。 史氏饮了口茶,心中越发的不喜那史茹林的种种小聪明来。 ☆、89 因那镇守边疆的士兵的口粮未得解决,刘翼与柳涵在京中呆了近一个月。 随后得的结果,仍是缩减军中物资,以减少国库开支。 直气的刘翼醉后大骂那些贪官污吏:“老子在边疆拼命,为了给弟兄赚口吃得,还要给那些孙子纳贡。这是什么样的规矩?那些人合该杀了,一个不留,尽是些贪心的黑心的……” 便是连柳涵也未再说话劝了刘翼,直一个劲儿的喝酒。 何培旭听后,只抿了抿嘴,也未说话。之前何培旭对军中尽是向往之情,现今朝堂上的权利倾轧,也未使得何培旭少了那向往之意。只将这事当做了自己的事一样,与柳涵、刘翼一同不甘起来。 因着这些男子于一处饮酒, 何媗只得避着一些,这会儿着婆子来送了些醒酒的茶来,才在何培旭的院门口听得刘翼之话。 听了之后,何媗微微叹息,心想刘翼这般说话,许上一世便是不死在战场上,也会死在朝中的一些贼人手中。 而所谓贪官污吏又如何杀得完? 历朝历代无论那皇帝是怎样的明君也好,是如何的昏庸也罢,也避不开这些贪腐之事。 便是有些个贪官被查验了出来,又有几个是真因了那贪腐之罪。不过是这些个人与朝堂上站错了派别,或得罪了人,拿了贪腐做了罪名来整治了就是。 若真杀尽了贪官,怕是那朝堂上就没了人了。 便是连许平,何曾没送过礼,接过东西。 只这世道便是再差,军中之事也不会延误,怎会苛刻到这番地步。 待隔日,何媗与褚时序见了面,何媗才知其中竟有刘国公与六皇子的缘故在。 刘国公是武将出身,此时虽并未直接掌了兵。但刘国公仍有众多旧部下,与其都连成一派,十分敬重着刘国公。许多人竟只知有刘国公,有六皇子,却不知有皇上。 与昔日的武将中,早有刘国公一派与何安远一派与皇后娘家郭家一派的说法,在许多年年便就分出了阵营。 只这些因着何安远的离世多年,何家历辈在军中建立的势力渐现土崩之势。刘国公与郭家便各自渐渐吞了些何家留有的一些旧部残军,就此打散了何家军。 于此时,刘国公便又趁机在朝堂之上打压了刘翼与许平。一面上书朝廷,让刘翼与许平之军与刘国公的旧部合并,一面于军资军费上克扣了刘翼与许 平。 但太子一党实不愿刘翼与许平等归到刘家,以壮刘家之势,倒是从中与周旋,暂保住了刘翼与许平一军。 何媗听后,冷笑着说道:“难怪那北蛮久战不灭,原这些人的力气都用在了这处。” 褚时序笑道:“他们怎会舍得除了北蛮,若不是有了北蛮,他们怎会有兵权在手,有了那么多银两可用。现朝堂没有几个人是希望议和的,若非有人从中挑拨,北蛮怎会不到一年就破了当年议和之时定下的盟约。” “若无人愿意议和,当初怎会有议和之意?”何媗皱眉说道。 褚时序说道:“原是皇帝陛下老了,生出的心思。这仗打了对各方都有利,尤其是这个时候。处处若太太平平,怎么会有空子给了人钻。” “那若是这时刘叔战死在沙场……”何媗想及上世之事,说道。 褚时序说道:“若是这样,我许无法说那做事的是谁,但该于刘国公府有利。” 何媗深吸一口气,心想依着刘翼那般性情,就是上一世,许也是个宁折不弯,会得罪人的。 许当真不是死在了北蛮之手,而是死在自己国人手中。 待说到这处,褚时序动了动嘴唇,犹豫了片刻后,终说道:“我自祖父那处也暗中结识了几个将军,但于军中终没有可信之人。既说到这处,那我也恰有这个盘算。令尊在军中还有余威……” 何媗看着褚时序,立即站起说道:“这事不行。” 褚时序看了何媗说道:“你既然即刻否了,便该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事。许你也该想过,何培旭于何处上更能展其才能抱负。” “方才才说了军中艰险,且不论那阵上对敌之险。便是后背这些尖刀,怎能让他犯险?此事万万不可。” 何媗即刻打断了褚时序的话,说道。 褚时序却也急道:“这处何尝不是前有对敌之险,后有尖刀刺背,他怎能避的开?你想靠一己之力,去图谋他安稳,怎能成事?不若让他自己有势在身,才能得长远的安稳。你原是个清楚的,怎碰到了何培旭的事,就被私情所蒙,该知如此更利我们大家。他是你的弟弟,你我又有婚约在身,便是上了战场,六皇子等人未敢当真对他下手。自有他的军功得,且他的心愿,你也该知道。何苦困了他……” 何媗与褚时序相逢至今,已三年有余。 自彼此利用到有婚约牵着两人,有过对彼此 的试探,与对彼此的算计利用。 两人从未如此争吵过,之前之事皆有共识,未有一点儿相悖向左的话说出。 直至褚时序对何媗生情后,褚时序便早早的将事何媗想在前面,更无法惹恼了何媗。而何媗因畏惧褚时序未来之势,一直对他恭敬避让。便是知褚时序对自己有情,何媗只是更添畏惧,未敢有旁的狂妄之姿。 只如今因何培旭之事,何媗爱弟心切,便顾不得畏惧褚时序,竟直接出言顶撞。 褚时序心中又容不得何媗有旁的人,便是亲生弟弟也吃味儿的紧。且又得了何媗的恭敬惯了,听了何媗出言驳他,当时心中酸意更大,便也出言急着说了几句话。原是心想,将这军中之事,交予何培旭,本是对了何家的信赖。且这事说与何媗听,就是不舍得对何媗用计,使得她自己让了何培旭从军。怎料,反得了何媗的埋怨。 褚时序便也失了稳妥计谋,与何媗闹起少年脾气来。 只站了起来,皱眉看着何媗,抿紧了嘴,竟是一副委屈模样。 可偏偏褚时序那个“困”字,正中了何媗的心事。 何媗怎不知何培旭志在从武,如今闷在家中,着实难为了他了,也十分自疚于她困了他了。又怎不知何培旭若能到了边疆之上,能对何家有更大的好处,更加安稳,不必随人拿捏。 便是将来褚时序成事,何培旭若握兵权,也不会让褚时序轻易的除了。 实实在在的兵权着实是比个毫无实权的爵位好的多。 但何培旭的性命是她好不容易保过来的,又只得他一个亲人,如今怎能这样将他的性命至于险地。 若他出了万一。 何媗觉得自己重生又有何用,那何安谦等人莫不是白除了,那她的心思不是白费了。 这一步步艰难走来,又是为了什么。莫不是只是为了让何培旭再权势送了命去? “困了他?” 何媗哑声,咬着牙说道:“便是困了,能得他安稳也是好的。” “可……” 褚时序待要说,却看何媗因着何培旭的事,眼中挣扎彷徨,竟闪动了些泪光。 褚时序倒也慌了,也未敢再多言,全消了他刚才生出的委屈心思,急忙说道:“倒也可寻得旁的人,未必就是非何培旭不可。” 说着,褚时序心中又对何培旭多了几分妒意。 只何媗便是听了褚时序的话,也未见欢喜之色,反而是更加犹豫彷徨了。 何媗只哑声,不知觉的说道:“这许多事,我也不知,究竟怎么做是对的?如何做是错的?” 说完,何媗呆坐着,皱眉掉了滴泪。 褚时序见过何媗的狠戾,见过她利刃分尸,设计谋算。 只未见过何媗这般,竟在他面前吐了句心中烦恼,且又掉了眼泪。 褚时序便又喜又慌,又是心疼又是着急,直接伸手就给何媗擦泪。 如今褚时序年已十三,早没了孩子模样,已有了俊俏少年郎的样子。 倒不似前头,褚时序与何媗怎样亲近,都没一点暧昧之情。 待何媗醒过神时,抬眼看那褚时序。就见那标致的美少年抚着她的脸,怔愣的看着她。 何媗先头因着何培旭之事心绪波动,也不似往日那般心思沉稳,毫无情思。看着褚时序这般情态,心中霍然有了些波动。 何媗竟连忙避开了,只心中叹道,人长得美些,终究讨喜一些。 原来何媗若避开褚时序,褚时序尚有些失落。 如今看何媗面上略微发红的避了去,褚时序就当何媗实在害羞,也一扫了先头的埋怨,心中大喜,说道:“旁人我都可算计,但算计不得你。你既不愿做得事,我便绕过几个弯,再去用旁的法子做了。许这在些人心中,不是成大事的人该想的该做得。但我就是这样个极贪心的人,事既要成,你也不可伤着。” 何媗也不知褚时序怎来的这么多剖白的话,心中只想,这用惯计谋的人说起表白之话,竟是这般肉麻。 褚时序看着何媗,心中想起荀三华对自己提出的提防何媗之话。虽褚时序与旁人面前未露出对何媗之情,但荀三华常跟在褚时序身边,难免有所察觉。 褚时序虽厌烦荀三华多嘴,揣测自己的意思。但也知何媗便是他的钟情之人,也该有所防备。 但偏遇到何媗之时,却又没了防备之心。 褚时序一则心中信了何媗,二则…… 褚时序看着何媗,于心中叹道,便是这事失在对何媗的信任上,那就合该败了。 一个自己所钟情的人,处处为她打算的人,都无法使得她尽心为了自己,那何况旁人。 着实该败了。 ☆、90 因那镇守边疆的士兵的口粮未得解决,刘翼与柳涵在京中呆了近一个月。 随后得的结果,仍是缩减军中物资,以减少国库开支。 直气的刘翼醉后大骂那些贪官污吏:“老子在边疆拼命,为了给弟兄赚口吃得,还要给那些孙子纳贡。这是什么样的规矩?那些人合该杀了,一个不留,尽是些贪心的黑心的……” 便是连柳涵也未再说话劝了刘翼,直一个劲儿的喝酒。 何培旭听后,只抿了抿嘴,也未说话。之前何培旭对军中尽是向往之情,现今朝堂上的权利倾轧,也未使得何培旭少了那向往之意。只将这事当做了自己的事一样,与柳涵、刘翼一同不甘起来。 因着这些男子于一处饮酒, 何媗只得避着一些,这会儿着婆子来送了些醒酒的茶来,才在何培旭的院门口听得刘翼之话。 听了之后,何媗微微叹息,心想刘翼这般说话,许上一世便是不死在战场上,也会死在朝中的一些贼人手中。 而所谓贪官污吏又如何杀得完? 历朝历代无论那皇帝是怎样的明君也好,是如何的昏庸也罢,也避不开这些贪腐之事。 便是有些个贪官被查验了出来,又有几个是真因了那贪腐之罪。不过是这些个人与朝堂上站错了派别,或得罪了人,拿了贪腐做了罪名来整治了就是。 若真杀尽了贪官,怕是那朝堂上就没了人了。 便是连许平,何曾没送过礼,接过东西。 只这世道便是再差,军中之事也不会延误,怎会苛刻到这番地步。 待隔日,何媗与褚时序见了面,何媗才知其中竟有刘国公与六皇子的缘故在。 刘国公是武将出身,此时虽并未直接掌了兵。但刘国公仍有众多旧部下,与其都连成一派,十分敬重着刘国公。许多人竟只知有刘国公,有六皇子,却不知有皇上。 与昔日的武将中,早有刘国公一派与何安远一派与皇后娘家郭家一派的说法,在许多年年便就分出了阵营。 只这些因着何安远的离世多年,何家历辈在军中建立的势力渐现土崩之势。刘国公与郭家便各自渐渐吞了些何家留有的一些旧部残军,就此打散了何家军。 于此时,刘国公便又趁机在朝堂之上打压了刘翼与许平。一面上书朝廷,让刘翼与许平之军与刘国公的旧部合并,一面于军资军费上克扣了刘翼与许 平。 但太子一党实不愿刘翼与许平等归到刘家,以壮刘家之势,倒是从中与周旋,暂保住了刘翼与许平一军。 何媗听后,冷笑着说道:“难怪那北蛮久战不灭,原这些人的力气都用在了这处。” 褚时序笑道:“他们怎会舍得除了北蛮,若不是有了北蛮,他们怎会有兵权在手,有了那么多银两可用。现朝堂没有几个人是希望议和的,若非有人从中挑拨,北蛮怎会不到一年就破了当年议和之时定下的盟约。” “若无人愿意议和,当初怎会有议和之意?”何媗皱眉说道。 褚时序说道:“原是皇帝陛下老了,生出的心思。这仗打了对各方都有利,尤其是这个时候。处处若太太平平,怎么会有空子给了人钻。” “那若是这时刘叔战死在沙场……”何媗想及上世之事,说道。 褚时序说道:“若是这样,我许无法说那做事的是谁,但该于刘国公府有利。” 何媗深吸一口气,心想依着刘翼那般性情,就是上一世,许也是个宁折不弯,会得罪人的。 许当真不是死在了北蛮之手,而是死在自己国人手中。 待说到这处,褚时序动了动嘴唇,犹豫了片刻后,终说道:“我自祖父那处也暗中结识了几个将军,但于军中终没有可信之人。既说到这处,那我也恰有这个盘算。令尊在军中还有余威……” 何媗看着褚时序,立即站起说道:“这事不行。” 褚时序看了何媗说道:“你既然即刻否了,便该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事。许你也该想过,何培旭于何处上更能展其才能抱负。” “方才才说了军中艰险,且不论那阵上对敌之险。便是后背这些尖刀,怎能让他犯险?此事万万不可。” 何媗即刻打断了褚时序的话,说道。 褚时序却也急道:“这处何尝不是前有对敌之险,后有尖刀刺背,他怎能避的开?你想靠一己之力,去图谋他安稳,怎能成事?不若让他自己有势在身,才能得长远的安稳。你原是个清楚的,怎碰到了何培旭的事,就被私情所蒙,该知如此更利我们大家。他是你的弟弟,你我又有婚约在身,便是上了战场,六皇子等人未敢当真对他下手。自有他的军功得,且他的心愿,你也该知道。何苦困了他……” 何媗与褚时序相逢至今,已三年有余。 自彼此利用到有婚约牵着两人,有过对彼此 的试探,与对彼此的算计利用。 两人从未如此争吵过,之前之事皆有共识,未有一点儿相悖向左的话说出。 直至褚时序对何媗生情后,褚时序便早早的将事何媗想在前面,更无法惹恼了何媗。而何媗因畏惧褚时序未来之势,一直对他恭敬避让。便是知褚时序对自己有情,何媗只是更添畏惧,未敢有旁的狂妄之姿。 只如今因何培旭之事,何媗爱弟心切,便顾不得畏惧褚时序,竟直接出言顶撞。 褚时序心中又容不得何媗有旁的人,便是亲生弟弟也吃味儿的紧。且又得了何媗的恭敬惯了,听了何媗出言驳他,当时心中酸意更大,便也出言急着说了几句话。原是心想,将这军中之事,交予何培旭,本是对了何家的信赖。且这事说与何媗听,就是不舍得对何媗用计,使得她自己让了何培旭从军。怎料,反得了何媗的埋怨。 褚时序便也失了稳妥计谋,与何媗闹起少年脾气来。 只站了起来,皱眉看着何媗,抿紧了嘴,竟是一副委屈模样。 可偏偏褚时序那个“困”字,正中了何媗的心事。 何媗怎不知何培旭志在从武,如今闷在家中,着实难为了他了,也十分自疚于她困了他了。又怎不知何培旭若能到了边疆之上,能对何家有更大的好处,更加安稳,不必随人拿捏。 便是将来褚时序成事,何培旭若握兵权,也不会让褚时序轻易的除了。 实实在在的兵权着实是比个毫无实权的爵位好的多。 但何培旭的性命是她好不容易保过来的,又只得他一个亲人,如今怎能这样将他的性命至于险地。 若他出了万一。 何媗觉得自己重生又有何用,那何安谦等人莫不是白除了,那她的心思不是白费了。 这一步步艰难走来,又是为了什么。莫不是只是为了让何培旭再权势送了命去? “困了他?” 何媗哑声,咬着牙说道:“便是困了,能得他安稳也是好的。” “可……” 褚时序待要说,却看何媗因着何培旭的事,眼中挣扎彷徨,竟闪动了些泪光。 褚时序倒也慌了,也未敢再多言,全消了他刚才生出的委屈心思,急忙说道:“倒也可寻得旁的人,未必就是非何培旭不可。” 说着,褚时序心中又对何培旭多了几分妒意。 只何媗便是听了褚时序的话,也未见欢喜之色,反而是更加犹豫彷徨了。 何媗只哑声,不知觉的说道:“这许多事,我也不知,究竟怎么做是对的?如何做是错的?” 说完,何媗呆坐着,皱眉掉了滴泪。 褚时序见过何媗的狠戾,见过她利刃分尸,设计谋算。 只未见过何媗这般,竟在他面前吐了句心中烦恼,且又掉了眼泪。 褚时序便又喜又慌,又是心疼又是着急,直接伸手就给何媗擦泪。 如今褚时序年已十三,早没了孩子模样,已有了俊俏少年郎的样子。 倒不似前头,褚时序与何媗怎样亲近,都没一点暧昧之情。 待何媗醒过神时,抬眼看那褚时序。就见那标致的美少年抚着她的脸,怔愣的看着她。 何媗先头因着何培旭之事心绪波动,也不似往日那般心思沉稳,毫无情思。看着褚时序这般情态,心中霍然有了些波动。 何媗竟连忙避开了,只心中叹道,人长得美些,终究讨喜一些。 原来何媗若避开褚时序,褚时序尚有些失落。 如今看何媗面上略微发红的避了去,褚时序就当何媗实在害羞,也一扫了先头的埋怨,心中大喜,说道:“旁人我都可算计,但算计不得你。你既不愿做得事,我便绕过几个弯,再去用旁的法子做了。许这在些人心中,不是成大事的人该想的该做得。但我就是这样个极贪心的人,事既要成,你也不可伤着。” 何媗也不知褚时序怎来的这么多剖白的话,心中只想,这用惯计谋的人说起表白之话,竟是这般肉麻。 褚时序看着何媗,心中想起荀三华对自己提出的提防何媗之话。虽褚时序与旁人面前未露出对何媗之情,但荀三华常跟在褚时序身边,难免有所察觉。 褚时序虽厌烦荀三华多嘴,揣测自己的意思。但也知何媗便是他的钟情之人,也该有所防备。 但偏遇到何媗之时,却又没了防备之心。 褚时序一则心中信了何媗,二则…… 褚时序看着何媗,于心中叹道,便是这事失在对何媗的信任上,那就合该败了。 一个自己所钟情的人,处处为她打算的人,都无法使得她尽心为了自己,那何况旁人。 着实该败了。 ☆、91 自何培旭去了军中,何府便彻底的安静了下来。 也无了王氏等人在时的种种纷争,明争暗斗的各式混乱。 也无了何培旭在时的笑语欢颜,片刻的温馨欢乐。 此时的何府,倒是成了一片死寂。 何媗每日除了忙完往常的事,就看着那府中的旧物发怔。倒是没了先头对敌的泼辣伶俐,也没了对待何培旭的细心教导,甚至连往常与丫头婆子们还说过的几句玩笑话都没了。 待天一日日的凉了,何媗听着边疆战事越发的紧张,一日就只睡得一两个时辰。 而便是睡早了,也是被些说不出缘故的混乱的梦缠着。 这一夜,何媗又做了一梦,惊得她醒了后满头冷汗,只靠着枕头睁着眼睛发愣。 直熬到天明后,何媗才自觉的去了何培旭的院子。 何培旭院子了秋千已修好,处处收拾妥当,只短了人气儿,显得太过利落了一些。 何媗转了一圈,看着越发伤心,最后便只坐在那修好了的秋千上呆坐着。 回想着昨夜之梦,心中发紧,惊惧万分。 以至于秋雨细细的落了下来,何媗也未察觉。 何媗只觉得这周遭的凉意,配着身上之冷,应着心中之寒。 当真是应景的很。 待头上多了顶伞,挡住了这初秋凉雨。何媗才惊觉到原是下雨了。 何媗听着雨落在伞上细碎的声音,抬头看着那落在了伞上的雨滴,自伞上滑落,落到伞边上再滴了下来,最后落在了何媗脚下的几片枯黄的叶子。 因能近何媗身边伺候的只有春燕、芸儿、小九,兼或有那白露、白术。 均是些可信之人。 何媗也未回头,便略有些浑噩的呆呆说道:“昨夜我做了一梦,有个仙人与我说,我新近做得孽事太多,要罚我。这罚说是要应在旭儿身上,我求了求。让那仙人可减了我的寿命,不要应在旭儿身上。也不知仙人应了没应……” 其实,何媗并未细说了昨夜梦中之境。 原是那梦中仙人说因看她前世怨气太重,给了她转世为人的机遇。只未料,这世何媗下手过于狠辣,竟害了亲祖母的命去。便是何老夫人再如何糊涂,也实不该。 且又说何媗这一生,原该儿孙满堂,寿满八十有一,享天下至尊的富贵,如今也要改了。若 不改,这血光之气,便要由着她心中最为重的人承了。待何媗急着要自承,梦就了散了…… “仙人?难不成,你也要如燕王一样造个仙境出来。” 立于何媗身后的人轻声笑道:“你这是该想那何培旭,想痴了。” 提起何培旭,那人竟带了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何媗听了这说话的声音,便知是褚时序,倒也没再回头。只何媗的目光瞬间凌厉了起来,心里盘算着褚时序如何进来了,是从何门托了何人用了怎么个法子,进到这府里。如何她不知道,若是褚时序能够不声响的进了府内,那旁人该也有法子能进了门来。 褚时序似是知道何媗在想什么,便一手搭在何媗肩上一边说道:“你不必多想,该只我一个人能进来,旁人不会进得来的。那皇宫还有漏子可钻,更何况你这里。” 何媗这才要站了起来。 褚时序轻按了何媗的肩膀说道:“你且再坐一会儿,让我为你再撑一会儿伞。” 说完,褚时序竟也未拿开了手,只将手呆在了何媗的肩膀上。 何媗想了想,便静坐着一会儿,由着褚时序去了,竟未急着多了何培旭。 待了许久,何媗微微叹了一口气,说道:“听说忠义王没了,事办得如何了?” 何媗虽这几日过得有些烦闷,但外面的事却一样没有漏听。 褚时序在何媗身后看着那落在何媗衣角上的一些散碎雨滴,便将伞子往前倾了倾,说道:“倒也差不多了,原也没我什么事,不过是几个舅舅争了一番罢了。” “你怎样?”何媗不大会安慰人,便试探着问道。 褚时序略微低头,而后涩然一笑:“你在何老夫人去后,如何?” 何媗想着昨夜之梦,垂目说道:“有悔,有愧,亦有得意。” 褚时序想了一会儿,低头笑道:“我应也是这样,我未尝不知外祖父于我身上费的那些计策。我母亲是忠义王府的嫡女,外祖父虽疼爱她,护着我勉强活了下来。但也是看了我那几位舅舅无用的很,在我的经营之下,才如现在这样的重用了我。我毕竟是外姓子孙,年幼时被他防备的,着实也寒心了几次。祖父多疑,一面看我有些才干,想让我成了忠义王府往后的依仗。一面怕我再得了旁的势,撇开忠义王府,便时时的想着离间了我与父亲。” “我在极小的时候就知道祖父这心思,只不过故作不知 。且顺着他的心思,倒真与父亲闹了几场。既安了那郡王妃史氏的心,也安了他的心。只日子久了,他倒真现出了血缘之情。我也是极盼着他死,他手里的财势无人可托,只能托了我。可有隐隐的有些怕了他死。可待他没了,我倒是松了一口气,终于可以少在一人面前做戏了。我是否如妇人一般?”褚时序微微低头,有些怅然。 何媗听得后,想及上世得人劝告的话,便说:“便是再善的人心中也有恶,再恶的人心中也有善。若是这样说,那强硬之人也有软弱之时,软弱之人也有倔强之时。在怎样的富贵闲人,也有为家运担忧的,再如何的聪明人,也有糊涂的时候。哪有人一惯强硬的,这也是寻常之情,你怎能就不会去为这事扰了心……” 说着何媗回头一看,只见时序身上穿了小厮换的灰布衣服,便猜想褚时序这是扮了小厮混了进来。这日只有府中的厨房出去采办的货物,该是借此混了进来的,而后该是被白露领了这处。只春燕与芸儿怎不来告了自己?即便是褚时序并无害她之心,何媗也不愿留着这处漏子。 褚时序见何媗打量了自己身上的衣服,便猜何媗大约寻思出了他进府的法子。也先没顾着去答了何媗的话,便先急忙说道:“你且别先急着毁了我这门路,往后我还想进来看你。且我寻这歪路来看你,还不是你这几日都未大出府,也不来寻我。我还来看了你,怕你一个人闷坏了。” 何媗皱眉想了一会儿,只说道:“原也是我愧与见你,不好与你相见。想着那日是我错了,不该与你吵那几句嘴。旭儿在时,心里只一味的想着他的安稳。只把他当做未出窝的雏鸟一样,舍不得他挨一点儿风霜。现在他强离开了,我倒醒了几分。只余下担心,倒没了先头的彷徨。现在想想,若是当真圈了旭儿,把他养成单会靠着我过活的人,才是误了他。” 自何媗那日与褚时序争吵过,倒是少了一些隔阂与不自在。许多事因只何媗与褚时序两人知道,旁人不过一知半解。何媗此时在褚时序面前,倒是比在旁人面前能坦言说了几句心事。 褚时序心头大喜,便撑着伞,走到了前面,挨着何媗一同坐在了秋千上。何媗便往一旁缩了缩,但终究这秋千只这么大的地方,躲也躲不了多远的。 褚时序偏又喜欢紧挨着何媗坐下,两个人便是离也离不了多远。 虽说褚时序曾于何媗豪言说道,于何媗身上并不用计,但那般坦言告之却未尝不是计。方才的与何媗诉心中所想,往日之苦,倒也是褚时 序有意为之。如今褚时序也琢磨出何媗是个不重男女之情的,他便就只想着厚了脸皮的去磨。 褚时序只听完何媗的话,美滋滋的说道:“你也不必与我说那么生分的话,哪有几家夫妻不吵嘴的,这原不是个什么事。” 褚时序说的时候,倒是自然的很,仿若何媗是与他成亲了数年,老夫老妻了一样。 只何媗听后一惊,便又连忙去看了一旁,只见身旁没个别的人,就白露的远远的候着。 何媗便马上自秋千上站了起来,连也略微有些发红。 褚时序一伸手便抓住了何媗的手,眼睛盯着何媗看了一会儿。待看到何媗白洁的脖子,与已显出了一些的少女的玲珑身段。可方才的勇气缺散了大半,褚时序只抓着何媗的手不肯放,低头轻声嘟囔着:“昨夜,我梦到你了。” 说着,褚时序脸上更红。 那何媗本就是在前世经过人事的,如今看褚时序面上涨的通红,双眼直盯着自己。何媗便猜想那该不是个什么好梦,便是活过两次何媗,也微微有些羞窘。 何媗想用力的抽开手,可方想用力。褚时序却抬了头,用一种极可怜的眼神看着何媗。使得何媗想起了他受多处冷待,被多人防备。何媗心想,自己尚有一弟,他却是孤零零的一人。 想到此处,何媗便觉得,此时她抽开了手,便是天下最大的恶人一样。 何媗一时不忍,便由着褚时序那样握着她的手。 ☆、92 这时雨也停了,褚时序仍一手撑着伞,一手抓着何媗的手不放。 因着何媗的不忍,使得褚时序的胆子越发大了几分。略微犹豫了一会儿,褚时序竟抓着何媗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 褚时序的皮肤极好,白嫩的似个女儿一样。 何媗的手放在褚时序的脸上,觉得那细嫩的面皮儿摸着比自己的脸还要滑上一些。 而褚时序就坐在秋千上,仰着头看着何媗,双眼水润,两颊带红。 竟然仿若他是个闺阁中的美貌女儿,正被何媗那个俊秀的大家公子调戏着。 容貌好者,终是得天眷的,那样一副面孔,着实让人无法下了狠心对待。 而褚时序又最会在何媗面前做出一副小可怜的模样。 如何,就更让何媗有些不忍心撒手了,心肠也难得的软了下来。 由着褚时序如猫儿一样,在她的手掌下,来回的磨蹭着。 原先被褚时序想尽法子遣走的春燕与芸儿两个,这时也回来了。先是看着院中多了个俊美的少年,都是一愣,而后才隐约认出了这人是褚时序。待看了何媗并未唤了人来,且何媗又是站在褚时序面前,愣愣的摸着褚时序的脸。院内守着的白露也是低垂着头,不敢去看。 于是春燕与芸儿便又羞红了,退在门外守着,旁的人一概不许进。 褚时序最近的一些日子也懵懵懂懂的通了一些人事。 原他对何媗只是有情,只是觉得天下间独何媗一个能陪着他。看着她,褚时序就欢喜,便觉得若要娶一人,就该娶了何媗,该与她一直守着。 以往并未动了欲念,有男女之事的念头,此时隐约的懂了一些,心里梦里就只是何媗一个。连个旁的女子的模糊影子都没一个,就越发的觉得何媗该是那个与他一生相守的。 但与男女情爱这里,褚时序毕竟嫩的很,虽通情,但不终大懂男女之欲。 因着到了年岁,身上与以往有些不同,只略微好奇的寻了男女合欢的书来看。一边看,一面想着何媗。而后褚时序虽一个人独坐这,也是面红耳赤的不敢再去多看那些书画一眼,当夜便又做了些见不得人的梦。褚时序便更加想了何媗,这才眼巴巴的寻了来。 此时终于与何媗在了一块儿,与何媗挨着,沾了何媗身上的气息。褚时序就更加心头发痒,浑身发燥。他一时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就只蹭着何媗的手。那书上画 上所看所见的,竟一点儿也不敢再多想,生怕再在何媗面前做了羞人之举,让何媗小瞧了他。 虽褚时序是想着在何媗面前做出厚脸模样,但只愿何媗觉得他就是厚颜也是厚颜的乖觉可爱的。实不太想让何媗觉得她猥琐,惹人厌烦了。 过了许久,褚时序才干着嗓子说道:“玉荣那丫头知道你是女儿,竟没大闹,既不似她的性子。几番要过来寻你,竟也未敢来。” 何媗听褚时序提到了这事才想到了玉荣,便笑道:“这事着实是我骗了她。” “你如何骗她了,不过是她一个乱想就是了,你不必理她。” 褚时序说着,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扫过了何媗的手边。犹豫了片刻,褚时序又说道:“我既梦到了你,你可曾梦过我?” 何媗忽然就想起首次见得褚时序后回到何府,似是梦到褚时序红着眼睛,如恶鬼便盯着自己看。那时,她着实是被褚时序这人,与他将来的滔天权势吓到了,哪里能料得到两人如今竟还生出了这样的关系。 何媗想及当初,便笑了当初的自己,只笑着应道:“倒也梦过。” 因着何媗并没多少情思,倒也没了女儿家的那样羞涩,羞于言说这等事。这般坦然回道,全因何媗心中一时觉得没个什么,但这话倒令着褚时序代为何媗羞了起来。 褚时序满脸涨红,双眼越发明亮。得了这话,心跳如鼓,喜得不知该如何是好,脑子也乱了。这时没再顾着何媗如何想的,抓着何媗的手,一时情热,竟在何媗手心落下了一吻。 这时,便是何媗也被褚时序吓了一跳,只觉得浑身不适,一时竟想起上世与王玦亲密的景况。何媗连忙硬生生的把自己的手从褚时序的手中拔了出来,心里有了些厌恶。 原也是何媗前世今生,就只与王玦一个外姓男子亲近过,而那段亲近日子现在想起也确实不堪的很,令人作呕。虽何媗前世与郭旻有过浅薄的情缘,暗自对郭旻与他亡妻的深情而稍稍羡慕生情,但却是止乎礼,并无亲近之举。如今何媗得了褚时序这般亲昵的行为,便只想起了与王玦在一块儿的日子。 而后,何媗倒退了两步,皱了眉。 何媗再不多说了什么,只想着这般相处都觉得不适,往后若是成亲,怕是有一番苦要熬了。 褚时序也觉得方才的举止太过狂浪了,见何媗皱着眉,眼中似有些厌恶之色。顿时也没了方才故意夸大了他与忠义王祖孙之事 ,去惹何媗可怜的心思。 原褚时序这个人生于那样权谋人家,长在阴谋算计里,也着实没有多少哀叹悲伤之心。除了何媗,褚时序也算不出他对旁人与几分情谊。能与何媗说那些话,也是褚时序看出何媗对何老夫人既恨又爱,做了那事之后既悔又愧,与她做旁的事处大不相同。 所以,褚时序才说了来,在原本的事上多添了些哀怜。借此与何媗亲近一些,一则借此渐渐开解了何媗的心事,一则让二人更加显得通病相连,让自己与何媗那处与旁人不同。 至如今看了何媗的厌恶表情,褚时序连脸上的可怜之色都少了,原想好的一些逗了何媗开心,少些寡郁的法子也无法使了出来。往日的反应机敏也都没了,只留有一副呆样。撑着伞也不知该做什么,说了什么。 而后褚时序当真应了那日对何媗所说之言,当真没了一点算计。最后只愣愣的站了起来,见何媗不知想着什么亦站在墙角发愣,褚时序这才垂了头不做他想的走了。 原何媗的那些丫头除了春燕与芸儿和白露三个,也没旁得人见过褚时序。而春燕与芸儿是何媗最知近的人,她们也是本分的,便是见褚时序俊俏的过分,也不敢生出旁的心思。那白露是褚时序手下的人,知褚时序相貌好,更只褚时序的手段厉害,更家不做他想。 只白术听过何媗许的那位郡王府的大公子,有些心往,一时生了贪念。但惧着何媗之威不敢露了出来,只多打听了几次。却因着多打听了几次,倒也让何媗知道了。便是不为了什么男女之情,何媗只是觉得白术生出了这些心思,怕不安稳。 自此也没把白术当了知心人,让白术歇了心思。而白术看旁的丫头均没个心思,倒显得她没个意思。后来得了何媗安排了门好婚事,白术便待明年嫁了,就也消了心思。 于是,经了春燕与芸儿在外头打理,褚时序这次出府原比进府时更便利些。 并没个丫头丢帕子,撇香囊的。一边是何媗管府严整,二是何媗手下的丫头均有旁的志向,也没几个爱做这事。 待褚时序离了这处,便换了素服,心念着何媗,呆坐在马车去了一处民宅。待到了那处民宅,褚时序又换了一辆马车。等察了无人跟随,褚时序便驾着马车去了忠义王府。 一下马车,褚时序就换了一副面目,再无儿女情长的痴态,好一副端正恭谨的世家公子风范。脸上带着隐隐的哀思,但也只于表面,与人来往十分谦和有礼。 已没了与何媗跟前,于心中而发出的或喜或忧或哀或伤,略带了些孩子气的胡闹。 忠义王的丧事虽了,但还有些闲散的远亲需接待着。褚时序做为个不甚得宠的外孙,每日就只做这些事。而褚时序在这帮远亲心中,只是一个甚喜诗爱诗的闲散贵族公子。且人又大方,这些远亲有个什么短处,他都能接应了来。人又俊美谦和,没那些王公公子看不起那些远亲戚,只他在,任谁都愿与褚时序亲近。其中还有几个听着褚时序之名,借机攀附的,十分麻烦琐碎。只褚时序皆耐了以来,只温和如故。 这时候,忠义王府不甚太平,那王爵落在了褚时序的二舅舅身上。旁的几个嫡出的,尤其是褚时序的大舅舅一房剩的嫡孙,十分不服。这几房的争斗便隐在这忠义王府表面的哀痛下面,各人均处处于暗处为各自兄弟叔侄下了绊子。 至一个人时,褚时序不愿再想了这些只会内斗的傻羊羔们,就又想起了何媗,也不知她如今如何。而何媗经褚时序一闹,思弟之情仍在,但却少了些烦闷忧郁。 ☆、93 褚时序既私下来了何府一次,没了之前的思而不得。更加得了念头,想尽法子来了何府。 上次褚时序离了何府,也不过那四五个知近的人知道。现今也就那几个人,便是如今这何府也尽是褚时序与何媗的人。何媗却仍是避忌着,不让过多的人知晓。 以往何媗与褚时序在一块儿,大多是说些上谋略算计上的事。 也是环境所扰,不得向家里这般舒适着。 如今所处地方一变,心境倒是跟着变了,两人日渐熟悉贴近了一些。 如今褚时序虽能来着何府,也不是常常与何媗说话。 有时何媗正忙着,管着铺上庄子上的帐,算着庄子上的进益。 褚时序几次费尽功夫进了来,就只是看着何媗做事,他与一旁看些书。许多时候竟然并不说话,时常是何媗忙完了事,便发现褚时序不在了,只留了褚时序描画的一张小像落在桌子上,画的只是何媗,或是几句小诗。 小诗倒也没涉了情爱,似是褚时序突然想到了,随手而写。 只这些东西,何媗并不敢留,这些笔迹若是有人查验出来也是能做出文章的。 何媗看过,便烧了。褚时序也是知道了何媗这样,有时甚至亲眼看了何媗于他面前将那画像给烧尽了。褚时序虽有些心疼,但却也知道此时这事都不该露出,他这般与何媗见面,也是冒了风险,这些东西也断留不得。 虽褚时序喜好与何媗这般在一块儿,觉得便是互不说话,也舒适的很。但这终究不妥,且有风险,若不是褚时序担忧着何媗,也不敢这样做。待秋天过了,入了冬,褚时序诸多事忙,且也拿出勇气来为了将来的长久忍耐着,竟少来了何府。而褚时序来何府意思,竟被瞒得严严实实,外人均没个知道。 等下过了初雪,何府现今这冷僻地方,竟得了个贵客。 不是旁人,竟然是那史家的大姑娘史茹林。 何媗前些日子被褚时序扰的也提起了精神,且先顾好自己这处。待自己这处稳妥了,虽防不的那战场上的刀剑,却可防的了身后的尖刀匕首。 何媗便如郡王府一般憨傻的,想着那日郡王妃与自己透过的信儿,于面上待史茹林冷冷的。 史茹林见何媗这样把厌烦之色放在面上,只连忙笑道:“姐姐这是怎么了?和那个生气呢?” 声音轻柔,仿佛当真把何媗放在心上,正耐心的哄着她 。 何媗哼了一声,说道:“还能是哪个?你为何瞒着我,听说原是有意指了你给了褚时序的。你那些说的褚时序诸多不妥之处,是不是也是诓了我,你好取而代之。” 史茹林听后先是吓的心头一跳,她自不知是早有婆子得了郡王妃的话,将那些事讲给了何媗听。史茹林虽不明白究竟,但也即刻反应过来,说道:“姐姐这般说话简直羞死人了,我这般家世哪里配得上表弟。表弟出身郡王家,也该公侯家的女儿才是。我与你说这些,愿就是为着姐姐好。” 说着,史茹林便就羞红了脸,垂头说道:“这原不是我该说的话,只是一时怕姐姐误会了,便说了这些话。” 说到此处,史茹林咬了咬嘴唇,竟欲哭了出来:“姐姐,你不知,那郡王里原是有些好嫉恨人的。郡王妃各方面亲戚又多,许不知是哪个红了眼,看姑母疼我,能在郡王府走动。这样在背后说着我,离间我们姐妹的情谊。我也原是怕姐姐一个人在府中闷的,才来陪了姐姐。姐姐这般说,当真让人伤心死了。自此我就离了这处就是,就只当我们姐妹缘分不到吧。” 说罢,史茹林便就站了起来,向门口走。 何媗见史茹林身穿着粉红色底子大红牵牛花的锦绣夹袄,衬着她的明艳容貌,着实是好看的很。何媗便只看着这美景,等着史茹林再如何打算。 果然,史茹林并不舍得就此走了,待走到屋门口,见何媗并不来留她。就坐在桌边的小凳上轻轻的拭了泪,也不再说旁的。 裕郡王妃未见得多喜欢了史茹林,但她更讨厌了褚时序。 这边想用着史茹林的小聪明在褚时序那里做蛆,若能使得何媗与褚时序先各自生了嫌隙,到时能闹起来,闹的大起来。无论何媗嫁不得嫁的褚时序都是件好事,便是何媗没被闹得归了她那边,就只为她做上一件事,也是件大好事。 而便是史茹林日后计成嫁了褚时序,她做下了这些事,难保褚时序日后知道了不去厌烦了她。到时候,褚时序厌烦这史茹林,又是一件好事。 裕郡王妃史氏心想,无论这事如何闹,都是件好事。裕郡王妃便一边笑看了史茹林与何媗常来往起来,一边告了何媗提防史茹林,这水自是越混越好。褚时序的婚事自是闹得越乱越好,裕郡王妃还巴不得再出了几个人命,便更好了。 何媗看着史茹林哭了一会儿,这才慢慢的走了过去,拧着眉说道:“妹妹你也别恼,原是我听了那郡王府的 婆子乱说的,现在听你说话,倒也明白了,你且谅我一次吧。这几日也是因为何培旭又走了,我这心里一直不舒爽……” 那女儿家的生气着恼,不过是给着在意的人,人都未恼,哪里来的谅? 如今史茹林得了何媗的话,只心中笑何媗傻罢了。而后既听了何媗提了何培旭,便也想起了家中父亲的嘱托。史茹林也未再哭,只试探着问道:“何公子想来也有大志向的,姐姐干什么这般忧心的,也该喜了才是啊……” 何培旭身有爵位,却奔赴那凶险万分的边疆战场。实在有一些闲散之人一边羡慕了何家家财万千,一边感叹何培旭实在不知惜福,竟这般胡闹。有着爵位又有着钱,够安稳的活上了几辈子了,做什么还去风霜劳累的地方。另也引了极少的一些人生了疑心,但何家如今凋零的厉害,何培旭这次未做得什么大官,着实也够不上让人提防,只是都觉得奇怪的很。 因这何家近些年出许多的荒唐事,行许多的荒唐之举,也实在让人摸不着个头脑。 何媗听了史茹林这问话,便翻了个白眼说道:“哪来的志向?不过一时意气罢了。前些日子,他偏要把这铺子都接了过去,说要由他看管着。我还不知道他?落在他手上,还不定剩下个什么,许是连我的嫁妆都胡乱给作践掉了。他一气之下,就此从了军,想借此来挟持我?我偏不信他这些,只等着他挨不住苦,回来哭来。” 史茹林听得何培旭从军不过是因为姐弟生了嫌隙,一时气恼所致。且看何媗素日行事鲁莽且只会一味要强又亲信旁人,越发的觉得这何家难怪凋零了,怕是往后也不是个兴盛起来的。 心里的轻视便带到了脸上一些,只笑着说道:“着实是何大公子太不懂姐姐的心了。” 何媗知道此时是褚时序的蓄势之时,亦然是她掩盖锋芒的时候。于一些人面前可闹可吵可糊涂,但不要露出聪慧来,何媗也打定主意去做个愚人。宁被人耻笑轻视,只忍之耐之。 便是何媗明明知道了史茹林的心思,也只做不知,跟着气道:“可不是呢,若没有我看顾着家业,哪里能得了他这么多好处。如今我也想好了,除了我,便是谁也看不好何家。便是往后何培旭娶了亲,这家业也是除了我不会有人会管的。到时候,任培旭娶了谁,我也不会撒手。” 史茹林听了何媗有这念头,便心想,那往后还不定怎么乱呢。便是姊弟之间,大姑子与弟媳之间的争斗,却也够闹腾了。 待 好奇了何媗这般的人是如何能管着铺子的,史茹林又怕问的急了,露出不妥来。 史茹林便只笑着说道:“姐姐这番劳累,何大公子着实是不体谅了姐姐。” 何媗且又叹着气与史茹林抱怨了一场,似是当真把史茹林当做了知己相交。 而后,史茹林又邀了何媗去那杨家的诗会,何媗且推了几次,只说自己不惯作诗。 史茹林便就一直捧着何媗,从家世到模样,从人品到才学。 直夸的何媗露出了一些自得模样的应了下来,史茹林才笑着告辞了。 何媗便连忙让丫头们去送。 送史茹林出府的便是春燕。 春燕一路陪着史茹林出府,一路只碎嘴说着些闲话。 先头何媗原就没想着能许了褚时序,这时既定了,且后来又出了这么多是非。 便又把前面露出一些才能掩了,便让春燕就此只往她身上按了各式不妥的恶习就是,只仿着王氏来说她就好。 所幸何媗经营商铺的才能,原在这些世族大家的心中不过是些钻营小人才做得事。那点子露出的能干,皆被何媗先头露出的泼辣彪悍,种种不守规矩之处给盖了过去。 待史茹林看着春燕是个心思浅薄好收买的,便偷偷塞了个金钗子给春燕。春燕推拒了几番,终究做出喜不自胜的样子收下了。而后就凭史茹林问什么话,她均能诌出个谎话答了,且让史茹林信了。 这事儿,也只春燕这个最会变通的人做得。芸儿那个不会撒谎做戏的,便是去请,何媗也不放心她来做。而小九新近虽长进了不少,添了些杏儿的泼辣,春燕的稳妥,芸儿的贴心。但终究还太小,缺乏历练。虽还有一些旁的人,但何媗都用不惯。 史茹林见春燕是个极藏不住的话的人,且有这般易买了。 若是郡王府的丫头,这般轻易的套得话,史茹林还会有些疑心。但史茹林因着何媗与褚时序定了亲,心中暗自便巴不得那是个处处不及自己的人。待见了何媗露出的种种行径,都露了比史茹林相距甚远的样子,合了史茹林心底的期盼。史茹林又怎能把何媗往好了想去,怎会不信何媗就是那样的人?而何媗那样的人手下有了这样的丫头倒也没有可疑之处。 想来,谎话原就不在于说的圆不圆,原是说得能不能到了对方心里去。 待史茹林问了何媗铺上的事是谁来管。 春燕 便想了将这事只推了芸儿身上,只将何媗说成个不大会管事的人。 史茹林听后,就只心满意足的去了。 春燕看史茹林去了,就嗤笑一声把金钗插上,去何媗处显摆说笑去了。 ☆、94 待落过了几场雪,恍恍惚惚又到了年。 因孙子辈的也不过需守一年的孝,这处何府就过了何老夫人的丧期。但因只落了何媗一个在府中,若是大办了,倒是更加显得府中冷清。何媗便只一个命人做了些饭菜,意思意思便过去了。可逢着年节,何媗越发的想念了何培旭,便是连好菜都懒着吃。 何媗也就只吃几口就罢了,只坐在一边,看着丫头们吃去。春燕与芸儿几个看出何媗的不快,便是做戏,也欢欢笑笑的在何媗面前吃了这顿饭。倒是为这除夕夜,添了些欢快之气。 而后,何媗听着丫头说,外面下起了雪。 何媗便耐不住,出门看了一会儿,见雪花大片大片的沉沉的落了下来,已落了厚厚一层。 这时,何媗心想这处都下了这么大的雪,何培旭身在那北疆,不定要抗了多大的风雪。何媗便又问了几句那门上的人是否看见何培旭归来,听着当真没有,便皱紧了眉。 何媗虽心中知道今年何培旭是很难回家的,但听了何培旭确实没回,着实空落落的。 待那些丫头散了,何媗便就拿了何培旭来的信看,何培旭来的信均是些说他在那处过得如何好的话。虽是都说的好,何媗也不知他哪处好,是饭吃的好,是身上好,还是旁人待他好。只一个好,何媗猜不到何培旭是哪处好,哪处不好,每次看了又多了些烦忧。 而何媗看着何培旭最近来的信件比首次来的信少了些文气,那字迹也渐显出了些刚劲儿。 倒也隐约能看出了历练,只是人要有历练,少不得要用各类事磨去。挨了这磨砺,就少不得吃苦。何媗就只看着何培旭信中的各种宽慰之话,微微的叹了一口气。 只翻看着何培旭信件时,何媗冷不丁的看到了一封只用宋体写的信件。 何媗待一细看,原是褚时序的信。何媗与褚时序往来的信都只用如印出来一般的宋体写着,虽是寻常的话,但内容隐在其中,只褚时序与何媗两个看得通。但寻常信件何媗都烧了去,这封信原是因褚时序出去的这些日子寄了回来的,何媗许久没见了褚时序,见信中隐着的话不过是些思念之情。而何媗也不知道自己是存了什么心思,竟一时手软,没烧了,就把那封信与何培旭的信一块收了起来,。 如今何媗又看了信中褚时序书下的思念之语,看了几遍,只看得那拿着书信的手心发烫。 仿若捧着看的不是褚时序的信件,是褚时序于何媗 手下反复磨蹭的嫩脸一般。 过了一会儿,何媗就连忙将那信件弃了,待觉得这信与何培旭的信件放在一块儿终是不妥。何媗便就只得另找了个精致匣子,将褚时序的信独个儿放了进去。 何媗因了这事儿略乱了心,待到睡时,不由得自嘲一笑。 心想,自己这般大的年纪,怎就思起了这事。 后何媗略寻思了一阵,倒也想了明白。 这天下的女子哪有几个不喜人来恋慕的,而褚时序又生的那样,便是痴缠一些也无法惹了人生厌。更何况自己这样的人,便是一时无法尽托付给了他,被扰得心思浮动也是难免的,终是人之常情。 待想到这处,何媗为了这心思又生了些怕意。于心中先防备起自己来,让自己勿要当真陷了进去。只劝告着,那男儿心思多变,终不可信。 过了一会儿,便何媗便沉沉睡了过去,梦中别无他物,只酣睡了一场。 待过了正月,史茹林来过何府,说了邀何媗去了杨府诗会。何媗原自心中不想去,但若不去,未免显得与史茹林不够亲厚。若不与史茹林亲厚,未免显得不够蠢。若不够蠢,又有些对不起郡王妃之前的提点试探。 而前些日子,各家俱要忙着过年。 杨家史家那般的大家更甚,只忙过了正月,那杨家的诗社才有空,复开了起来。 虽现在时局有些混乱的样子,但杨家这些姑娘夫人只会如往常那样作乐,作诗绘画的。视为这方才是世家女子所为,那时事只是男子该忙的,均没个为前程担忧的模样。且那进了太子府的杨家姑娘又被封了侧妃,新近有添了个儿子。杨家女人们只顾着荣耀,从未想了那进了太子府的杨家姑娘有何苦处。 而杨家的老爷们虽明白着朝事,但也没几个会与妇人说多少。 这时偶尔有几个无意听了何媗随着史茹林来了府中,均有些讶异,待回头一想却又都觉得有些好处。想那何媗虽许了褚时序,断了杨家的一处想头。但她家还有一个弟弟在,将来也是要许亲的。 原那些个老爷见家中虽来了几个富家女儿,但那些个银子终究用不长。若是能借此与何家连上,既能顺着这关系与褚时序扯上瓜葛,虽比不得杨家女儿自己个儿嫁给了褚时序那处便便利。但也能再太子面前请了一功,又能为家中得了个富家女婿。 何家又只何培旭一个,往后还不是由着何培旭的妻子管家,将来又倒腾多少 东西倒腾不出来呢。所谓长姐为母,定着往后何培旭亲事的,该也是这个何媗。 于是这些人倒是待何媗比史茹林更殷勤,原那些夫人姑娘虽不喜何媗的几句传言,但耐不住那些老爷们要她们好生待了何媗。她们自不知道其中利害,只觉得何媗不及之前相识的何姝甚多,虽都和顺的应了下来,但一个个大些的姑娘早被先头的杨老太君宠爱惯了,心里各自有着主意,且心甚高,并看不太上何媗。 待何媗进了杨府,如进了女儿国一样。 几个夫人得了当家老爷的交代,抢着留了何媗说了一会儿话。 这又让杨家各个含笑而立的姑娘们,对着何媗生下了一些嫉妒。 所谓杨家诗会,也不独杨家一家,还有两个梅家的庶女,史家的女儿,那陈郡公家的一个跟杨家扯着亲戚的女儿。 这些女儿枝枝蔓蔓的都是与杨家些牵着关系的。 何媗有个莽撞名声,且又是个与杨家丝毫没了关系,这些心细的女儿便除了些嫉妒还添了些轻视。且这些姑娘自视甚高,均没人看得上何家,以为何媗是攀附了杨家而来。虽都与面上待何媗和气,但这底下却待她冷的很。 这些杨家的闺阁女儿自小读书绘画,便有人来教导些掌府之事,或者一些府中经营之事。 现今的杨家姑娘嫌弃这俗气的很,很厌烦那经营算计的法子。一个个的似乎为证了各个的清正干净一样,都弃之不去认真学了。且被先头的杨老太君惯着的,这些姑娘想不去学就弃了,均没了先头家养了那太后杨氏时的规矩。 到现在那课业也只留了一个形,待一些杨家女儿嫁了人。有些个醒悟过来的,如现今任了太子侧妃的杨家姑娘,便勉强得了些好处。另一些,便仍如姑娘时一样心性,到了夫家仍不管事,只爱读书作画。便是管了事,也是管的糊涂。有的病死了,有的气死了,便是勉强活了下来,也是个挨欺负的。 那杨家姑娘虽造出了个好名声,但落到现在,也没几个正经儿能用的。 且杨家只思着有女儿留在别家,便成了一家,也未去想若这女儿不能管住那家命脉。也不过是个随手可弃的,既然杀妻求将的吴起,后来也不见得没有别人。 何媗一边走着,一边处处打量着杨家繁华,想着杨家上世的下场,也不过当着是一场华梦罢了。倒勾起了一些悲秋叹息的诗性,只与她现出的性子不和,便假作了几首粗陋的诗,均是表好强争胜,喜金 爱银的意思。 如此又让旁人轻看了她几分,除却几个向她问了何姝的姑娘,均无人理她。何姝之事虽那杨家的老爷夫人都知道一些,但也没个人把这肮脏事说给姑娘听的。所以这些养在深院里的杨家女儿均不知何姝出了何事。 至于旁的人,待她就冷了些。便是该到何媗的事,几个人皆都一起越了她。何媗就借此做出恼怒之时,因何媗本就不怒,只忍着憋了几口气,才显出些怒极了的脸色涨红来。 便就于这时吵着要出了杨府,史茹林假意劝了几句,何媗也不再理,只吵着要出府。 史茹林只便就只一边劝着何媗,一边把她领到偏处。 这日跟着何媗出来的是春燕芸儿,待看了何媗被史茹林带了去,便不远不近的跟在一旁。 史茹林与何媗说得也不是旁的事,不过是那杨家的姑娘中是哪个该嫁了褚时序的。 何媗远远的看了一眼,见果然是才貌俱佳的。 而后何媗心里突然一恍惚,就想起了那褚时序上世娶了的似乎就是杨家的姑娘。 一时,何媗心中不是个什么滋味儿。 史茹林见何媗这样子,只当她为了这事生气。待旁人唤她去看梅花,史茹林便做为难样,舍了何媗去了。何媗独坐一处屏风前,远远的有春燕与芸儿仔细盯着,但春燕与芸儿又要做出无意状,着实为难的很。 这时何媗突然听得一声音懒懒说道:“姐姐妹妹平时玩笑,我都去得,这时我怎不了?莫不是才与王玦喝过一场酒,这杨府就不是杨府了?” 何媗听得是一少年,便收了心思,静坐的。 那屏风后的那少年似乎得了旁人的几句碎语,便笑道:“原是那家女儿来了?我当是多厉害的。倒是褚时序那模样也是个娶得了亲的?当真可惜。” 言语间不乏对褚时序的轻视亵玩之意,听得何媗于那一瞬握紧了拳。 ☆、95 何媗想那少年能说出的话,便推想那是杨家的某位公子。 随后何媗又想,王玦是刘国公家的女婿,前几年刘国公家与杨家还因着人命官司闹到了皇上那里。杨家的这位少爷又怎会与王玦来往? 莫非这杨家骨子里头已经溃烂成这般样子,不仅这些年轻姑娘夫人们不知杨府景况如何,只图玩乐。就是这府中的公子也是个只会享乐的,不然怎会与那王玦往来,且又说这些狂言浪语。 突然,何媗心里吓得一突,心想,幸得旭儿有些决断,自己有了主意去从了军了。不然,若按照自己那般想法,旭儿长成了这杨家公子一样人,也不过是一时的平安享乐罢了。 而后,何媗冷着脸,只静听着那屏风外的少年说些什么。 而那少年似乎只与身旁的人低声说笑了一会儿,随后就走了。 何媗隐约听得的几句,都是些贬低褚时序的话。只何媗听那少年话中并不是对褚时序有多大念头,乃是借褚时序容貌秀美若女子一般的话去嘲讽了他。 这时,褚时序也露出了一些本事,尚有人这般。那在褚时序幼时,又是那样的模样,且不知挨了多少的人嘲笑戏弄,以及猥琐些的想头。 而何媗因见不到那杨家少年,只隐约记住了那人说话的声音与身上带着的熏香气味儿。 何媗待想了一阵,略一抬眼,却见得一个丫头正扫了她一眼。 何媗觉了出来,那丫头竟也没慌,只做不经意般慢慢的转过了头。 这时候有个圆脸凤眼的小姑娘跑了过来,喊道:“你们快去看,那处史姐姐的梅花画得当真好呢。” 那小姑娘是杨家的女儿,杨家的女儿多。何媗只零星的记着几个,并未挨个记得,倒不记得这姑娘是哪一房的。 因一众人均去了,何媗便也随了去。 见那梅花树下置了一桌,旁边点了一笼熏香。史茹林立于梅下作画,笔触轻柔,虽画出梅花之行,就没了梅花的刚直傲骨。 这般画法,去画了桃花尚可,又怎能去画了梅呢? 可待想到了桃花,何媗便没来由的皱了皱眉,心中竟有些不舍之意。 只何媗心想,她都看得出来,这些善于诗画的众家女儿怎会看不出来。 可何媗却见旁得女儿除了称赞史茹林,便只低头含笑不语。 便又想,这些自命雅致不俗的人,倒也有俗 的时候,于这时也学会了虚假客套了。 待史茹林绘完,其他的女儿家又闹着让史茹林来题字。史茹林只略想了想却没有好词,面上露了些难色。这时却有一个杨家女儿推了位个子高挑的姑娘出来,笑着说:“若是咏梅,该是她来做,这样才不白费了她的姓儿。” 史茹林面色一僵,便笑道:“是该她做才是,她做才有趣。” 随后就让那个子高挑的姑娘出来作诗题字,那姑娘只一想便笑道:“我是没有的,但之前在家姐姐做了一首咏梅的诗很是不错。” 说着,那高挑姑娘便念了出来。 旁得女儿一时没言语,只看了史茹林一眼。史茹林也未因着那女儿抢了她锋芒,面露着恼之色,只笑道:“梅二妹妹,当真做得好。” 何媗便才知道这个原是梅家女儿,后头又想,梅尚书也算是与自己跟褚时序定下了亲的。这史茹林能忍着仍与笑脸对了梅家女儿,倒也难得能让史茹林在自己面前演了那么许多戏。 而后,史茹林便笑着让了那高挑女儿去她的画上提了字,字迹娟秀,只颇为小气了些。 此时,突听得一女儿笑了说:“这般字当真合了梅姐姐命中的一个字。” 史茹林见那女儿是平素与她惯常交往甚好的女儿,便笑着问道:“是合了哪个字儿?” 那女儿直笑得一脸毫无心机的样子便说道:“且往中间想去。” 梅家来的这两个女儿,一个叫做梅书歆,一个叫做梅书韵,那中间截是个书字,偏二人又都是庶女。两个梅家女儿就即刻明白了话里的意思,两个人一对儿涨红了脸。 何媗原不知那梅家女儿的名字,只看了她们的脸色便知该不是好话来着。 何媗待扫了一眼,并看着女儿家中还有几个女儿跟着也红了脸,料想这些人也该是庶出的,此番也是戳中了他们的心事。 于是何媗便又打量了一下那笑的毫无心机的女儿,见她身量矮小,鹅蛋脸,生的十分的白,只脸上落了几粒雀斑。这才想了这似乎是陈郡公家的女儿,常听了杨家的女儿们唤她做香雪妹妹。正名该是陈语珈的。 这人这一遭该是得了不少女儿家。 那略小一点的梅家女儿就是梅书韵,与梅书歆是一个姨娘所出的。那姨娘怨恨生得两个均不是儿子,便待她们冷得后。而梅家大夫人那处由着两子两女,并未把那庶女当做一回事,未防备着,也未理睬 了她们。她们且相依着长大,一块儿苦着,一块耐着,两人比旁的姐妹更加亲近一些。 一时得了这样的话,梅书韵看着姐姐落了难堪,便红着脸气道:“姐妹们一起玩耍,又做什么论这些俗事,什么这个那个的,我们家的女儿都是一样的。” 陈语珈做玩笑状笑道:“若都是一样的,怎你家先头做了妃子的没从了这个字,你家那最小的妹妹怎又叫了梅语禾,与你们不同。我们在这处赏梅,且你们又姓梅,方才你们又在梅花画上提了字,这是多雅的事,旁的就不要计较了。” 这般,当真让梅家的那对儿姐妹怒了,显得小气。不怒便又直梗着气,咽不下去。何媗站于一旁看着那处女儿家抠着细心眼子的盘算,又扫了依旧笑得温和的史茹林一眼。 果然见史茹林上前一步说道:“两位妹妹莫要着恼了,香雪妹妹原就是爱玩笑的性子。也就你们来了这处,我们能玩到一起去。若是你家姐姐那冷僻古怪的性子,我们还不会这么好呢。” 见梅家的两个女儿渐缓了,史茹林便笑着指着那隐在梅花中的一处楼台甚好,便想着提了登到那处,于那里俯瞰了梅花,这梅花如海,不是更好看了一些。 史茹林便笑着落在后面,与那梅家姐妹说话。这使得原本就在后面懒懒的走了何媗,倒是听得了史茹林与梅家那对儿庶出姐妹的几句话。 隐约又提起了那个叫梅语禾,似那个叫做梅语禾的今年已十四了,眼界很高。既不愿许了世家公子,也没定了王孙公子。 每日里都是冷冷的,轻易不与人说笑,但因着先头梅妃去了,使得梅家夫人命失了一半。身上显出了些病症,并未有了些力气撑着管家,倒是只这个梅语禾帮着管家,旁得事不会,平时不爱言语,可训起人来又是一等一。除了这事,不喜结交,不爱给人留着情面。 论谁,她也不留着逢迎的意思,便是梅尚书若得了错处,她也会当面点了出来。 便这处的名气儿便起来了,有些人也到这道了那梅尚书家有一枝冷梅。 这官家女儿的往来,倒是邀过她。只她来过一次,便不来了。待问,梅只回说,府中事物多,她是没空理这些无谓的事的。惹得旁的女儿均气恼起来,只怪梅语禾是个不识得雅意的。可待偶尔听了何语禾偶尔做得诗实在又大气的很,且高出了众人许多,这些个人就又更厌了梅语禾的为人。 弄得梅尚书除了疼爱她,且也有些怕她。 说道这里,梅书歆、梅书韵皆有些妒意。 只何媗听得后想,这人性子虽古怪且有过于刚直了,倒是个有趣的女儿。 只梅书歆、梅书韵虽心中也不喜梅语禾,却知里外有分,只不过想借着这诗会,多有些前途。梅语禾虽性子不和气,但待她们也不是不错。虽未亲近,但也不曾轻视了她们。原忍不住说了几句梅语禾的怪话,可待史茹林几句话挑着梅书韵说了更多的梅语禾的怪话。 待梅书韵要再说,却被梅书歆给拦了。自此两个人均不再说家世,只说了园中美景。 待走到那楼阁处,提早的,有人早就知道了姑娘们来这处玩儿,小厮男子都避了去。 一众人欢欢笑笑的来了那阁楼,还未踏上,就呼听得一声尖叫。 前头有几个姑娘也没再顾着礼仪,只瘫坐在地上。 而后又有几个吓着往后退,便是略微大胆的若史茹林,也是赶紧的避开了,哭着不敢去看。 何媗便向前走了几步,原来是个小丫头自阁楼跌了下来摔死了,脑袋正磕在了石头上,脑浆子也崩了出来,混在一大堆的血里。何媗见此,就连忙看向那小丫头落下的地方,见似闪过一个人影。而后何媗念头一闪,就去只做不经意的样子瞥了今日偷看了她的小丫头一眼,竟未寻到。 何媗只这事中有蹊跷,但因身在杨府,就只做不知。这时才想起了装怕了,所幸这时的丫头婆子姑娘奶妈都慌了手脚,没个人看着她。 只春燕与芸儿后先也是吓了一愣后,注意到了何媗。何媗这才装起怕来,春燕与芸儿便就应声去也装着过去。 ☆、96 各个的闺阁姑娘只吓着发抖,只几个勉强还能说得出话的杨家女儿拉着自己个儿的奶妈颤声问道:“那丫头本是在大老爷的书房伺候,并不来这里呀,如今怎么磕……磕在了这处了。” 何媗听着这话,便觉得其中更有蹊跷。 史茹林也吓得瑟瑟发抖,与那陈郡公的女儿抱在一块儿。 1待过了许久后,杨家才派了婆子来,将各位姑娘领到了一处大屋歇着。 大屋外面还有两个粗壮婆子在把守着,似是将这些个女儿家都看管起来一样。 那梅家的两个姑娘与陈香雪就吵着要回了家去,这时才有婆子说道:“还请姑娘不要着急,原是大老爷房里丢了个什么重要物件,先正满府找呢。怕再吓到了各位姑娘,才让姑娘们在这处歇着。” 听得这话,那梅家的两个姑娘倒是不言语了,只陈香雪仍在吵闹着。 却再无人理,似乎丢了的那物件是个顶重要的,竟使得杨府把往日最看重的待客之道,所谓的礼仪,皆抛了。 待两三时辰过后,才有人放了姑娘们出去,只说东西找到了。 只是这样的事一出来,哪里还能再玩闹的起来。 杨家的姑娘们就都由着府中各院的嬷嬷领了回去,旁的各府上来杨家玩的姑娘也都各自带了婆子丫头,各回家去了。史茹林更是片刻都未敢在杨家中留着,也未与何媗客套上几句,便花容失色的匆匆离了杨府。 而何媗看着杨家府中除了领她们出去的几个婆子,尚撑着些笑意。旁的走过的丫头婆子竟都慌手慌脚。便知,那重要物件该是还没找到。方才将她们看管起来,该是查了她们当中也没有那个贼人,现发现于这些姑娘家无关,又怕那些旁家的姑娘将杨府出的事告诉家里,才扯了那东西寻见了的谎。 杨府竟没先想着如何掩了园子里跌死人的事,头一个竟是先扯谎说东西找到了。莫非那东西当真比府里跌死了一个人,还要重要一些? 何媗带着春燕与芸儿回到了自己的马车上,何媗便没再言语。 只心想,杨府府中无论男女老少,皆这般作为,又出了这事。许这杨府也撑不了许久了。 想着何媗只车内看了一眼杨府的高门大院,仿佛看见了杨府抄家,男带枷,女带锁。 整棵大树就这样呼啦啦倒了后,荒草丛生,各人流离失所的样子。 听着这边春燕与芸儿还在将 杨府的诸位姑娘默记于纸上,备以以后用时。 何媗只得笑道:“她们就不必记着了,许用不上了。” 而后,何媗就合了眼睛,坐在马车上回了何府。 才到了何府门口,何媗刚要下马车,就看何府门口早一人骑在马上等着。 待看何媗回来,那人就骑着马过来了。待那人走近一看,原是玉荣公主站在府门前。 何媗待看了玉荣公主,笑着行礼道:“见过玉荣公主。” 何媗这日虽仍旧没穿了女装,但因为去的是女儿家多的地方,何媗就穿一件亮色的骑装。 若是两三年前,何媗尚瘦弱着,穿了那鲜亮的颜色必撑起得来。如今何媗现年已是十六,已露出了少女的身段,骑装因着行走方便,还束着腰。比旁的女儿家的宽衣大袖更陈身段,也越发显得何媗楚腰纤纤,不盈一握。 而如今何媗家中并无杂事反思,都独她一个人做主。 就比旁人更多了些洒脱的明媚之色。 如此,玉荣就是不认何媗是个女儿都不成。 玉荣顿时红了眼圈,拿着马鞭指着何媗骂道:“我可别你欺苦了。” 说着玉荣狠狠甩了一鞭子,就即刻离去了。 何媗待看了过去,就连玉荣的背影都寻不到了。 “玉荣公主果然肆意洒脱的人。”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说道。 何媗待去看了,略一晃眼,竟以为看到傅侍郎。 待何媗眯着眼睛仔细一看,才看出了那是傅博。 傅博清瘦了许多,佝偻着个背。 到没了先头憨傻的天真表情,整个人仿若挂上一幅笑面具。 何媗皱眉,心想,当真是变了个人了,难怪褚时序每次提了他,都要说他变了。 只这时何媗一认出了傅博,就即刻便退回到车中,把车帘子放了下来。 傅博笑道:“何姑娘为何避而不见?” 何媗只在马车内命春燕回道:“我家姑娘是配了婚许了人了,怎能与公子您在这地方说话。公子还请谅解着些。我们这也是守着规矩,也不至于拖累了公子您。也还请公子避开一些,好让我家姑娘进府。” 傅博笑容一滞,而后又笑着说道:“姑娘所思甚是,确该如此。只是我这次来,原是为了请姑娘去赴一会。” 仍是春燕在车内待 为回道:“我家姑娘说还有旁的事,暂时去不得。” 傅博眯了眼睛笑着说道:“原是何府中有一旧人相见姑娘。” 春燕喊道:“我们姑娘问,是哪个旧人,何府的旧人多了,有死的,又疯的。我家姑娘并不全都记得。” “姑娘只往你这一辈想,现如今这人可是在六皇子那里?”傅博笑着说道。 何媗只让春燕问道:“可是六皇子妃?出了皇宫了?那姑娘说她未曾与她相识。” 六皇子虽已长成,但也没封王,也没封地,仍居于皇宫的旧所。众人皆说,六皇子这般,无封赏就是有大封赏,没准儿皇上留着比亲王之位更大的封赏给他。 因六皇子居于宫中,六皇子的妃子、侍妾也都随着居于宫中。 傅博听后,说道:“六皇子身边又何止六皇子妃?” 何媗又命春燕问:“可是六皇子身边的哪位侍妾?” 傅博听后咬了咬牙,说道:“也不是。” 春燕笑道:“我家姑娘说,那她也不识得旁的人了。” 傅博急忙说道:“原是除了六皇子妃与侍妾还有旁的人。” 何媗于车内冷笑一声,仍旧命春燕说道:“我家姑娘说,傅公子这般说就是太过让人害怕了,除却六皇子妃与侍妾还有个什么,难不成是皇宫里的宫女儿命姑娘去的?” 傅博咬了咬牙低声低声说道:“是何姝邀姑娘去。” 何媗听后,也低声笑这说道:“我不会去的。” “何姑娘,如今何姝在六皇子面前……”傅博先前一步低声说道。 何媗也未顾着傅博听得见听不见,只又极低的声音回道:“那与我何干?你们二人均与我有恨,此番出去,不过是来为难了我。我为何要去,傅博你且说说,你若能杀我,会不会杀我?” 傅博皱眉深吸一口气说道:“这次,并不是害你,原是求你救了何姝。” 何媗摇头低声说道:“我是不会理她的,她若能挣了活了下来,就是来要我的命。” 傅博眯了眼睛说道:“何媗你这样是逼着与我们为敌了。” 何媗低声笑道:“我们不是自始自终都是敌手么。” 傅博倒没了少年时的稚气,脸上仍带着笑,说道:“那便以后再见了。” 说罢,傅博转身,离了何府。 待到了 街对面的马车之上,傅博冷声说道:“你如今也看到了,她是不愿理你。” 何姝摸了摸浑圆的肚子,偷着布帘子的缝隙看那何府。 想着当初她在何府中过的日子,愣了神儿。仿若下一刻吴氏就能从府中出来应她回门一般,只如何变成了这样。她若当日嫁的是傅博,也该是如此。只是……何姝咬了咬牙,心想这就是何媗做下的事,害了她如今这般。 现今何姝的模样倒不像个十六七岁女儿,仿佛是个近三十的。梳着斜云髻,浅蓝色小碎花刺绣的小圆领锦袄,俨然已是一个妇人。何姝这时眼神时而游离,时而呆呆盯住。也不知想到了何处,突然何姝又想起了燕王,似乎那双干枯的手又摸上了她的胳膊。 忽得又想起燕王府那肥胖的侍从,撕开了她的衣服,压在她身上,于她身上舔摸抽动。 何姝打了个哆嗦,干呕了几声。何媗眉头紧皱着,一时竟像极了吴氏。 而后何姝待好了些,就垂头说道:“是你说何媗如今许了褚时序,我若能借何媗拉拢了褚时序。就能在六皇子面前立上一功,将来这个孩子也有了前程,往后我也会好的。若不是这样,我怎能留着这个孽种。” 傅博眯着眼睛,那想何姝的肚子说道:“我怎会不为你打算,只是……” 说着,傅博厌恶的看了眼何姝的肚子。 何姝肚子中的孩子原不是六皇子的,也不是傅博的。乃是先头在燕王府中的侍从奸下的,傅博早听六皇子有心于燕王府的月宫仙子,便也没未何姝验身,就急着灌醉了何姝,送到六皇子那里。 六皇子在皇宫之中多端着架子,有诸多顾忌。如今见了何姝这美人,哪里再顾着让人验身。便只撕了何姝身上的白纱,翻来覆去的玩了几次。 当未见红,六皇子也心有不爽,只是何姝几经易手。而六皇子原就当她是个玩意儿罢了,如今不过是过了几手的玩意儿,取乐是依旧取乐。只未再如以前那么上心。 这何姝经这一次却有了孕相,六皇子起初并未当这孩子是他的。只命人打了胎,继续让何姝陪了厮混。可待听说太子那里出了一子,六皇子才盯着何姝这一胎出想了个主意。 待过了几日,就命何姝养着,若是出的是儿子,便留了下来。 六皇子心想,待到继了皇位,要多少儿子没有。这个孩子若是个男人,也可毁了太子有子这优与自己的一点。到继了皇位后再将他们母子一除,也 就赶紧了。 且何姝孕中更有另一种滋味,六皇子就只图欢乐。 而何姝肚子大了起来,她自己猜着月份也知不是六皇子的。就让傅博帮着想办法。傅博看着何姝的肚子,一时竟想起了吕不韦乃是嬴政之父的传言,便皱眉起了贪念。 这二人俨然就似何安谦与吴氏一般,且更加胆大妄为,竟想做下这混淆皇室血脉的事。 ☆、97 何媗回了何府,心想这是大约知道何姝怎样了,只是不知何媛如何了。 待何媗睡过了一夜,本想让人去查一下何媛在哪处,但想了半日后,就歇了这心思。 她也知道一些自己的心思,怕是查到了何媛的住处后,每日都会惦记着,没准儿那天就下了狠心了。待下了狠心,心里又未必安稳。最后不过又纠缠在前世今生的幻梦里,磨得还是自己。 而何姝既未来害她,而是来求她,就是何姝在六皇子身边也很不自在。何姝未再宫中,就是尚无名分,看来也不过是六皇子身边取乐的物件罢了。 何媗想着便皱紧了眉,她虽厌恶何姝,但也十分恶心六皇子那样把女子当玩意儿来玩弄的人。 只过了几日,临京城中又发生了一件大事。原来是那杨家被即刻抄了,现京城中都跟着论了这事。有人惊愕,有人叹息,有人窃喜,甚至还有些人在幸灾乐祸的。原那些窃喜的,乐祸的也不是杨家的什么仇人,只是穷惯了,如今看了那富贵至极的落了灾。然后借着笑了那大户人家,来安慰了尚在穷苦中的自己个儿罢了。 这临京中哪个不知杨家是富贵的,虽比不得那王公之家,但在其余的人家都算得上把尖儿的。 惹得这些日子身子骨越来越差的赵妈妈也撑着跟了叹息一番,赵妈妈进了这侯府的时候,尚是那杨家最盛之时,听得的事中但凡提到杨家,都是说那是很好的人家。 虽如今不大行事了,但也比旁得人家好了许多,没成想这竟然说倒就倒了。 “那么一大家子,竟然说抄就给抄了。” 一个婆子叹息道:“听说那有个杨家姑娘没来的及撞死,竟被那些抄家的官爷糟蹋的……” 说着,那婆子伏在赵妈妈耳边说了几句话。 赵妈妈听后只嚷着:“造孽……造孽……那些姑娘们我也见过个影子,当真个个跟仙女儿一样,就落成这个样子。” “唉,那些个伺候在姑娘身边的,跟个主子似的丫头,如今也都要卖了。卖时连件整齐的衣服都没得穿,只叫人像挑牲口一样挑着,可又有谁敢买?” 赵妈妈低声问道:“怎没人敢买?” “那落了罪的人家,哪个官家敢买?平头百姓家看着好看,心痒,又有几个养的起?这些天听说看的少,买的人少。只是卖掉的那几个,也是被这外商买了去的,带到了外省去。” 那婆子皱眉 说道:“这些个丫头每日都拎过去揉搓一番,早先有些人怕受了折辱已去了一批。留下的这一批原就是想活的,没成想落的跟牲口一样,这又吊死了一批,撞死了一批。如今关着杨府人的那些破亭子,每天都有死人抬了出来……” 赵妈妈叹息道:“前些年,我们跟着故去的老夫人去正觉寺祈福。也碰到了那杨家,我虽没跟着去,没仔细看过那杨家姑娘的样子。但却知道杨家的丫头是什么样子,那还都不是些伺候主子的丫头,就单那粗用的丫头,都和旁的人家不一样。” 说罢,赵妈妈又不由得想了这何家,想何老夫人被何安谦气死,何安谦又与吴氏通/奸,何媛疯了,何姝下落不明。不定旁人还怎么在背后笑了何家呢,赵妈妈虽是奴仆,但一直在何家过活,心里也把何家的荣耻当做了自己的。 临到老了,赵妈妈又多病,杂思又多,倒不似以往那般凡事都不大过心。赵妈妈就皱了眉,不再多问了去,也没大有脸皮去捡了杨家的事当故事听。 而那婆子却未觉出什么,仍说着:“赵妈妈,你说说,杨家那么一大家,怎就突然落了罪了。说是贪了不少银子,皇上才查办了来。咱也不是没听过那管家抄家的事,哪有这么快的。偏杨家不同,是皇上直接下旨,官兵直接去了,就把府上给封了。胡乱拿着东西,胡乱的拿人,□起来。竟不像是个官,好像是个贼匪一样……” 赵妈妈听了之后,只低声念了几句佛。心道,这世间怎么就这么多波折,怎就不能太太平平的就过去了。 待听了这事,赵妈妈就回屋歇着。她如今上了年岁,又是伺候着何媗长成的。何媗原是想让她去了庄上,过几天田园生活,活的松快些。可赵妈妈自何府中呆了大半辈子,又没个子女,虽有许多不快,倒也有很多可恋的,便舍不得去。 何媗就依了赵妈妈的心思,让她留在了何府中,只是不让她再操劳了。且由着赵妈妈处处寻人碎嘴,何媗也乐的看见,何时杏儿就会突然笑着与赵妈妈玩笑着说上几句话一样。 何媗是重生之人,她也觉得这人死之后该该是有行迹的,那杏儿该是可寻的。 赵妈妈回到屋内睡了一觉,因窗户没有盖严,这夜受了些风寒,隔天一早就起不来了。府医与何媗均去看了,但赵妈妈上了年岁,许多要下了也未见效,时好时坏。 何媗待要再看了,赵妈妈只笑着说了句:“杏儿莫要淘气。” 就此翻眼含笑去了。 何媗听得赵妈妈死前提了杏儿,一愣之后,就四处寻着看了一圈儿。只见芸儿、春燕、小九均哭着,再无旁的怪异的。 何媗略呆了一会儿,见着芸儿与春燕倒还好,只是小九哭得站不起来。心知,这该也是赵妈妈死前提了杏儿名字的原因。 而后,何媗便亲自理了赵妈妈的后事。若要论起办得多大,那是不能的。便是何媗想办,也有这层层规矩在里头,赵妈妈是个奴仆,闹得大了。人还不定传出了何府如何富贵,连个奴仆的丧事都办的极好的话来。如此,不又惹了一些贪财的饿狼来。 但虽是这样,那丧事也在这临京城各处高官侯爵府中的奴仆里算得了体面的。 待赵妈妈的事安顿好了,这几人坐在了马车上,心中仍是哀伤未尽。 芸儿因前些日子何庆纳了个续弦,心神颇为不定,竟在何媗面前说道:“想当初杏儿与赵妈妈还一处玩玩笑笑,如今竟都再也见不到了。” 往日的日子虽不见得多好,但芸儿这时想了起来,其中也有许多欢乐在。 只芸儿话一说完,何媗就略一低头,抿紧了嘴。 春燕便拉了拉芸儿的一角,芸儿这才觉了出来。只看了何媗的表情,却知道再劝已经是不能了。何媗随着车子晃晃悠悠的行了一路,待马车走到杨府附近,何媗便让车夫去那杨府门前走过了一圈儿。 那车夫只回道:“姑娘,这时是去不得的。那处乱的很,因死了很多人,晚上唱有人听到女儿哭,我们这样的粗人都不敢过去的。” 春燕说道:“姑娘,那处想着也该没什么可看,不过是一番凋零凄惨的景象罢了。” 何媗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也不是为了看人落魄,我就开心。只是想着,看看败了是怎样的模样。便时时警醒着自己,万万败不的。” 春燕听后一愣,也不知如何去答,想着杨家这番处境,也跟着心惊起来。 许久,何媗叹了一口气,说道:“罢了吧,我也猜到了,咱们回去吧。” 过了一会儿,何媗又笑道:“听着你弟弟要进了考场了。” 这话是对着春燕说的。 春燕听后,脸上有了些欣喜,却更多了一些担忧焦躁,说道:“也不知能考出个什么。” “定是能考的好的。”何媗垂目说道。 一边说着,何媗一边想,不久后,这春燕也是该飞走了。 待这车内的几个女孩家说着话便到了府中,至府中,旁人并没有个异样。只何媗到了院子门口,那白露便走过来低声说道:“公子,来看姑娘了。” 何媗心中先是一喜,而后想着不知该如何去看着褚时序,就又是一阵心中发怯。 渐渐的,何媗心里又生起了一些埋怨,心道,自己为怕惹出了是非,留了些便利给褚时序。褚时序如今怎么得了这些便利之后,反倒得寸进尺得将何府当成了他自己的家一样。 过一会儿,何媗又想,在那处郡王府,褚时序也未露了许多性情,他在这里该是比在郡王府更加自在了。 而后,何媗便命人守了院门,遣了一些不相干的人。之后才进了院门,待去了褚时序藏着的屋子。看屋内褚时序长得比走时高了一些,且面上嗮黑了一些。 一时也没了方才的喜忧惧怕,只愣愣的看了褚时序。 褚时序的双眼黑亮,看着何媗一个人进了屋来,便大步走了过去,把何媗揽在怀里。在何媗耳边轻声喊道:“媗儿……” 这时的褚时序长得已被何媗高大了,整个人似能包住了何媗一样。 何媗仍对着褚时序的亲密之举有些别扭,但觉得自己似已对他有情,他又这样待自己,又何苦为了前世矫情着,不若也试着改了一些。何媗便似被捆住了手脚一样,极不自然的被褚时序抱着。 ☆、98 褚时序看何媗没有反抗,就又抱紧了何媗,两个人紧贴在在一起。褚时序的脸就靠在何媗的脖颈处反复磨蹭着,何媗直如个木头一样,虽觉得细痒难耐,但也忍了下来。 直至褚时序的呼吸渐渐重了,在何媗脖间的磨蹭变成了细吻。何媗才略有了些想去抗拒的心思,不自觉的想伸手,去推开了褚时序。 而褚时序未待何媗推开了他,便觉出何媗略有些不自在,松开了何媗。 但放开何媗之后,褚时序却没有说话。只抿紧了嘴唇,眼睛紧盯着何媗。褚时序的薄唇嫣红,目光灼灼,使得何媗未敢与他对视着,生怕再牵出他旁得举动。 何媗只低头说道:“那杨家……” 未待何媗说完,褚时序就亲上了何媗的唇。 何媗被吓的一愣,竟就这样瞪着眼睛,由着褚时序亲去。而褚时序似乎也是一愣,贴着何媗的唇略有些疑惑的低语道:“原来是这样的滋味儿。” 说着,褚时序就又贴着何媗的嘴唇反复舔磨。 何媗这时实在没法受得了褚时序这般,便试着推开了褚时序。 谁料褚时序竟似迷在里头,贴在何媗身上,不断得亲吻着何媗的嘴唇,不肯再放手。 何媗只得加大了力气,将贴在了她身上的褚时序强行推开了一些。 褚时序也略醒过神,盯着何媗看了一会。而后仿佛强忍了下来一样,只又抱回了何媗,脑袋搭在何媗肩上,似是抱怨说道:“这些日子不知道怎么了,身上变得奇怪的很,有时竟不似我能掌控的一般,待想到了你就更是这样。许早日娶了你,才能消停下来。” 何媗听着褚时序如撒娇一样的抱怨,似乎他弄得这般失控,竟有自己的错处在里面一般。 何媗因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听着褚时序说着成亲一事,未免又想到了洞房花烛之时,竟有了些惧意。想何媗在月下分尸未曾怕过,看何安谦被剐未曾怕过,亲手剐杀了王玦之时也未跑过,如今,倒是为了这事怕了起来,何媗只慌道:“你们那样的人家,早该有了伺候的人,怎会这样?” 褚时序面上一冷,竟松开了何媗,皱眉说道:“你莫不是盼着旁的女子近我的身。” 何媗并未如此想,只这王孙公子又有几个不是那样的,有得更甚在未满十岁的时候就有了屋里伺候的丫头。而何培旭那时,因何媗不喜这规矩,只做无知之状,暗中驳了当初何老夫人的念头。还惹得 何老夫人说了几次背着何媗终究年轻,不知事。且对何培旭太过严了,不知疼他。但终究因着何媗是未出嫁的女儿,并未跟她直讲了屋中人的事。 其他的,便是许家的大公子许靖,那也算得上个规矩的人物。 这时,未成婚,也是有着两三个伺候的丫头。往后的姨娘,通房也少不得。 褚时序生于郡王府,郡王妃对他那样提防,也少不得往他屋里安几个丫头,借此充作耳目。 方才说那话时,何媗只是依着所见所识,随口一说。未料褚时序竟为了这事懊恼起来,转身坐在了榻上,低头摆弄着腰间的荷包。 只过了一会儿,褚时序突然冷笑道:“人都说,何家二姑娘是个极泼辣彪悍的人。在我看来,倒是个贤惠的,极能容人。” 说完,褚时序复又抿紧了嘴,过了半日,又嘟囔着说道:“我也并没什么屋里的人,往后我大约也只你一个。你便是不喜与我常在一起,也是躲不开的。” 而后,褚时序又用着极低的声音说道:“只会欺我对你有情。” 那语调似是委屈的很。 何媗听后,心想,怎为了这一句话,引着了他这一大套话来。更何况,自己由着他亲了,且又抱了,怎又落得是自己欺了他去。 那何媗又哪里知道,那少年深陷情局之中,患得患失的心思。何媗待褚时序往常又冷淡的很,虽这几日亲近了许多,但隐约露出了些抗拒与忍耐。褚时序那样的人中,怎看不出来,只因心中执念过深,厚着脸皮痴缠着罢了。褚时序虽知道何媗将来必是会与他一起的,无论如何,他都放不得手,但是心中对着何媗是否将来对他有情也是彷徨不定。 这时褚时序低了头,他本生的好。现今虽褪去了孩子模样,渐有了些男人的棱角。但这般举动做起来,却还是带了些孩子的稚气的,着实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何媗见识过褚时序多样面目,如在旁处听得的温润公子的模样,在白露那处看得的身为掌权者对于下属恩威并重的模样,及自己面前这般时时露了少年心性,时而撒娇,时而气恼,时而欢喜的样子。 若是论起来,何媗还是较为喜欢褚时序于自己面前这副样子,显得惹人爱一些。 何媗只站了一会儿,就叹了口气说道:“我也并未对你无情,你不必再为了这事难心。” 此话一说,褚时序连忙抬了头看她。这时褚时序脸上也看不出个什 么表情。 “我方才的话,只是依常理推断的,并不是我心中有所期盼。” 话已说出,何媗微微松了一口气,笑道:“这几日你不在,我确实与你有了些不同的心思。便是看了史茹林,与那个前头与你定亲的杨家女儿,心里也多了些不快。只是,我虽以往有些胆子,与这事上还是胆小的很。你不要在这事上生了旁的误会,惹得你我都多了些无谓的烦忧。” 说着,何媗略微红着脸,指尖略微颤抖,只又低声说道:“我若当真对你无情,并不会容你这么多。你怎说我因你对我有情,便借此有了仰仗,去欺你?” “你并非全然为了往后的谋算,为了保全何家,为了护住何培旭,与我走到现今?” 褚时序走到何媗面前问道。 何媗虽现在对了褚时序有一些动情,但先前两人结盟,定婚,却着是背着这些个事情推到一起的。此时说了并非为了往后护住何培旭的周全,致使何家不在权贵的争斗中就此泯灭,着实假的很,何媗就未说话。 褚时序怎不知两人当初是如何定的婚的,方才一时情热,就问出了那般话。待未听得何媗的回话,也未恼,只红着脸笑道:“你这般说,我好欢喜。” 而后,褚时序又靠近了何媗,十分期盼的看着何媗。 何媗避不开褚时序的眼神,便深吸一口气,闭着眼睛,在褚时序唇上轻点了一下。 褚时序连忙有贴了过去,仿若把何媗的嘴唇当做了什么糕点蜜饯一样含在嘴中。而后褚时序就靠在何媗耳边笑道:“我当真很欢喜,原来两情相悦这这般好。” 何媗听得她只说了对褚时序略动了心思,便惹得褚时序这般样子,心里倒是对褚时序有了些愧意。 何媗这人,不好亏欠旁人,便是得了褚时序一些助力,以后也会有钱财与各种消息回报。当初与褚时序定情,得褚时序一片真情,自觉无法回他,已是有愧。这时有了些情思还他,如今看来,似乎还不是不够的。 何媗略微叹息,心想,褚时序这时要迫得自己陷进这情里了,只若是他日,褚时序醒了,自己若还落在里面,是否太难看了。 于是,何媗忆起前世,心想,现在何家与褚时序绑在一起,往后必也是分不开的。褚时序这时对自己这样,往后惹了旁的女子,未必不是如此。可即便是褚时序当真对了旁的女子生情,自己便是为了何培旭也无法舍了褚时序之妻的位置,到时候只能 下手除了褚时序所爱之人。 只这样便再误了今日之好了。 何媗尚在被褚时序所恋之时,就想及将来褚时序移情之时。 何媗心中竟多了一些凉意,只低声笑道:“我心中也很欢喜,往后怕是渐不能容你身边有了旁的女子了,怕是要做个妒妇了。” “我也厌烦她们的很。” 褚时序笑道:“你就去做个妒妇吧,天下间情深的女子才能成了妒妇。若是无情,或情浅一些,才会心甘情愿的与旁人分夫,我愿你为我做了这个妒妇。” 说着,褚时序想起自己母亲为了裕郡王,接了史氏进府的事。说过了这样一番话,褚时序倒觉得自己母亲对裕郡王并未那么深情。若是深情,怎能容下这样的事。 这时,褚时序正是得意之时,便是往常何媗未言明心思,何媗也未恋了旁人,自然解不了那份爱而不得的苦楚了。 而何媗听了这番话,心中一动。心中生出了些痴想,心道,难不成这一世,我会有福气得那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好事? 想着,何媗皱了眉,心中虽仍不相信,但却生出了些她无法遏制的期盼。 ☆、99 褚时序因从没与旁得女子亲近过,并不十分懂得该如何与女子亲近。偏褚时序又不愿问旁人这事,所知的也不过是些胡乱找来的书画上看到的,仅仅一知半解罢了。而褚时序所知的其中大多半,又不敢再何媗身上试练。所以,褚时序只亲了亲何媗的嘴唇,之后就只美滋滋的笑着盯着何媗看,虽身上心中多了些燥热。但也不知该做些什么,还说些什么,也未敢多做了许多。 但这倒是惹得何媗比方才还坐立难安,觉得褚时序的目光很是缠人,这样要比先头更加腻人。 待何媗忍了一会儿,因觉得这气氛实在怪异的很,就捡着先头没有问完的话,问道:“那杨家没了,似乎另有些缘故在里头。” 褚时序听后,渐收了方才如孩童般的笑脸,端正了张脸挑眉问道:“你不信杨家是因贪腐被抄家的?” 何媗见这时褚时序终于她谈了正事,微松了一口气后笑道:“如果只是为了贪腐之事就抄家,那这朝堂之上应该没有人了。” 褚时序看了何媗一眼,笑道:“我也是知道一些的,听说是因为杨家藏了一些信件,上面有一些关于皇上的事。我不曾知道信上写的是什么,但根据各方的话,应该和皇上如何取得皇位有关的。而要取得皇位,怎会不用些非常手段?这事被皇上知道,怎会再容得下他们家?” “原是这样。” 何媗皱了眉,想及前不久去了杨家的时候,那个未见过面的杨家公子曾在屏风后面,提过他与王玦来往一事。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样,被王玦知晓了那杨家藏有这物件,惹了杨家的灭门之祸。何媗想着,就叹了一口气说道:“杨家的那些老人儿,许存着那东西是打算救自家一命的,但未想到反害了自家。” “有哪个掌权者能容了下面的人握有他的把柄呢?便是皇上痴迷炼丹长生,不及以往,但也不会容着这个。” 褚时序说道:“原本那东西就不该留着,此一遭,还要惹得太子跟着受了牵连。” “那杨家是太子一派的人,他们家留着那物件,皇上必然会对太子生疑心。只是那有心使得杨家落到这番田地的,怕也落不得好处。我先头在杨家听过王玦……” 何媗看着褚时序说道。 褚时序听得王玦的名字自何媗口中说出,微皱了眉,心中多了些不快。但在何媗面前只笑着说道:“王玦那等小人,就是与杨家来往的密一些,做了这个事,也不会露出他自己的脸来。只这事隐秘, 我并未全然知晓,也不知是哪个扯出了这事。” 何媗垂目说道:“太子既失杨家一臂,又惹皇上对他生疑,怕是往后越发得要失势了。” 褚时序笑道:“也不尽然。” 这时,褚时序看着一旁摆了个棋盘笑道:“你还会下棋?” 何媗笑道:“这些日子过得太平,就做起了这劳心劳思的玩意儿。” “这太平日子怕是不能久过了。”褚时序坐在那棋盘旁边,笑着说道。 说完,褚时序在棋盘正中放下一枚白子,说道:“这是人人都想得的东西。” 褚时序在那黑子一旁又放下一枚白子,说道:“这是六皇子、刘贵妃、刘国公。” 然后褚时序又拿了枚白子落下,说道:“这是太子,郭皇后。” 褚时序笑着拿起了一枚黑子,说道:“这是我们。” 三子落下,表明朝中三派。 而后,褚时序又捡了两枚白子放在那枚代为刘皇子一派的棋子后面,说道:“这是刑部的刘嘉,工部的陈勉。” 说完,褚时序捡了枚白子放在代表太子一派的棋子后面,说道:“吏部魏珂。” 而后褚时序又捡了两枚黑子笑道:“礼部的梅善,兵部的许平。” “梅妃在宫中死的蹊跷,梅尚书与这两派有着些许怨恨,还有可为。只是,许平大约不会参与其中。”何媗皱眉说道。 褚时序笑道:“他若不想参与其中,怎会让我家表妹做了他的儿媳去。” 何媗想了一会儿,笑道:“难怪我上次去了许府,看许叔叔竟把那次我送的端砚给收了起来。想来是怕哪个有心人看了,再探出究竟缘由,扯出了你来。” 褚时序笑容一滞,而后复又笑道:“我与他的往来也并非有意瞒你,只是这时还不是张扬之时,如今我也尽数告诉你了。许平虽在你面前是个和善的叔叔,但在朝堂之上未尝不是一位满腹谋算的臣子。这时节,哪怕能由得的人抽身世外。许平既不想涉及到皇权争夺上,又怕他占着官职,得两方围剿,孤立无援,也只能寻了盟友。但既要联盟,抽身却不易了。” 说完,褚时序便看着何媗,他话未说尽。其中拉着许平与他联合所用计谋并未尽然说出,褚时序从未信用联姻可以拢住了人的,若是联姻那般有用,杨家何至于倒的那样快。更何况嫁到许家的只是他的表妹,要使得这人与自己联合,不 生叛意,只得将那人全家的生死命脉握在手。以利诱之,以威吓之。 褚时序之所以在何媗面前讲了许平之时,也是因许平与何家的关联。这时不说,若他日乱起来,许平若生旁的心思,难免要尽除了,惹了何媗的怨恨。 何媗将代表了许平的棋子握在手心中,说道:“他能与我们一起着实好,不然若偏了六皇子与太子一面,要与我们不利的话,就要逼着人下狠心了。” 褚时序笑道:“你这样说,不枉我与你说这一场。” 说完,褚时序垂目,露了点凄哀冷落的模样,说道:“这几日,我总做一个梦。梦到我成了自己的心愿,住在了那皇宫里头。我这人自小是不愿听人号令,受人摆布的。偏那时年幼,在郡王府受了些冷落欺压,人又笨的很,总是棋差一招。于是,那时就在心里发誓要成了那个顶尖儿的人,就可不用受人牵制,让欺我辱我之人,由我杀剐,便存了逆反之心。只梦中,虽成了心愿,爽快的除尽了厌恶之人。” “但竟无一人可分我心中的痛快,心中的喜悦。他们那些人无一人识我之恨,尽说我歹毒怪癖。待到老时,旁人竟在算计谋划,无一人与我真心相伴。而我只在那空荡荡的皇城里,冷清的很,也可怜的很,一时竟然不明白那般谋权夺势是为了什么?待我心头一悲,醒了过来。恍然觉得那不过是梦,我这时身边还有你。我就觉得欢喜异常,今日又得了你的话,就越发欢喜。此时才觉得挣下些东西,以权势保住了往后的日子,是有趣的。”褚时序看着何媗笑着说道。 何媗听得褚时序这番话,心里有了些酸涩,又愧了几分。心想,他似把我当成一生相伴的妻子,而我却在心里早就把他给防了,似是不公。 但何媗终究不若褚时序,褚时序心中只何媗一个,旁得并无牵挂。何媗心中却牵扯了许多人,如远在边疆的何培旭,那未嫁的芸儿春燕,如今存志不嫁的小九,许平、刘翼、柳涵。以及这一世还未见到的郭旻。 褚时序能允何媗全部,只为换的何媗一心,旁的竟可舍了,而何媗是无法舍了这些的。所以,褚时序与何媗一起,注定了褚时序要吃亏一些。 褚时序见何媗发愣,就把棋盘挪到一边,躺了下来,枕着何媗的腿,闭了眼睛说道:“我倦了,你让我躺一躺。才一回来就来见你,未顾得上休息。虽杨家没了,但太子也经营了许久,一时不会那么快就倒了。只是太子被逼得这样狠,若是我,就会放手一搏。所以说,这太平不会太久。 由杨家引出,自往后各处就会乱了起来。” 何媗说道:“还有那户部硕明,此人甚贪,虽住的寻常院落,但于我们铺上购置的东西都是顶好的,已超过他的月俸数倍。这还只是一角,我这处有个书画铺子,他家的一副藏画受了潮,拿去了那处,就只那一画就够我这半年的经营。” 褚时序闭眼笑道:“你竟然知道那滑头贼精。当真姓了个好姓,若硕鼠一般……” 而后何媗要再听了褚时序说话,却未料褚时序竟再没了言语。待何媗低头一看,却见褚时序竟就此睡了过去。 何媗低头看了褚时序容貌依旧是好,凤眼薄唇,面白如玉。睡时,如孩子一样微嘟着嘴。何媗不知他是一贯这样睡着,还是只在她面前这样。何媗伸手摸了摸褚时序的脸,未敢再动,只靠着靠枕,也合了眼睛。 不知觉的也睡了过去。 待何媗醒了过来,已躺在了床上,搭了条薄被。何媗起来寻了一圈,未见到褚时序,方知褚时序这时醒来走了。不知怎地,何媗心里微微有了些失落。 等何媗走到那棋盘那里,看棋盘上已满是棋子,黑白交错着,如两军交战一番。何媗看了棋盘的左上角有一处黑子,估摸着这该是忠义王的旧部。而后又看右下角,在一群白子的包围中,有三枚黑子。这该是刘翼、柳涵、何培旭。似乎褚时序也在为这处烦恼,一枚黑子胡乱压在了一群白子上,竟似要落子竟不知从何处落的样子。 何媗心思一凝,又皱起了眉。 待芸儿与春燕觉出何媗醒了,便进来伺候何媗梳洗。只一见到何媗,这两人又笑了起来。何媗不知是个什么缘故,春燕与芸儿未答,只拿了镜子给何媗看。 何媗一看,原是她的头发上插了一朵早春开的桃花,这事该不是旁人做的,只能是褚时序那人了。 ☆、100 随着杨家出了事,相继还有几个官员也跟着被扯了下来。也有传言太子不知为何挨了皇上的训斥,太子只闷在宫中抄写经书。如此就更加得意了六皇子一派,只太子被训乃宫中之事,现今却被穿的街头巷尾的百姓都知晓,就该是有意为之。 如此有人得意,有人惶恐,有人被抄家,有人被进爵的,大约过了一个月,也未消停。 只是这事在旁的府中也就几个掌家老爷跟着有心,旁得人只听哪家到了霉,就去寻摸着那空出来的官位,与散落在外的钱财。因为终归没落在他们自己家中,一些个人就只存了侥幸心理,依旧做着繁华美梦。 那贵族小姐们的诗社又开了起来,仿若没有杨家那事一样,虽有几人说起旧日时光。但只是将好的说,未有人感怀杨家现在境况。似乎那几个被人当猪狗一样发卖了杨家姑娘,不过是寻了个好去处玩耍去了。 四月里有史茹林的生日,因史茹林已是十五,正是及笄之年,这生日就办的大了些。 史茹林的父母又对她寄以厚望,比她的两个兄弟还要疼上一些,所以至史茹林生日的头两天,那史家的戏台就摆了起来。 史家原不止史茹林一家,嫡出庶出混在一起,少说五六十个正经主子。只是能说得上话的,惟有史茹林之父与嫁进了郡王府的史氏,旁得不过沾着高院大宅的好处,混口闲饭吃。如今听得有的玩乐,均就没了别的话,由着史茹林那房去撒钱去。 这场及笄礼办的极大,似也不顾着违不违例,好像是史家生怕京中无人知道他家有一待嫁女儿一般。 在史如林生日那天,但凡是有爵位的,或是高官人家的夫人女儿没有被下帖子邀到的,何媗自然在其中。因史茹林本就与各家女儿都交好,这些女孩也乐得去,其中也有往日里趾高气昂的刘家姑娘。何媗未曾见过刘家姑娘的做派,只在戏台一旁,看着两个穿着红色骑马装的女儿,仰着头,拿着马鞭,带了一群丫头婆子进来,便猜那是刘家姑娘。 而后听着史夫人与她们说话,果真就是刘家的女儿。 春燕看那刘家姑娘的样子,笑了声于何媗耳边:“看她们这样打扮,倒似看到了姑娘。若是姑娘也穿了那身红骑装走在其中,旁人定以后你也是国公府府里出来的。” 何媗笑着低声回道:“我与她们不同,这话勿要在外面说,不然旁人指不定去想了我们要攀附人家。” 待这话说完,何媗略一犹豫后,低声笑 道:“罢了,这话你只管往外多说一些,让别人觉得我觉得我是爱攀附权贵的人也好。事事也不必那么周到。” 春燕一愣,而后于瞬间明白了什么意思,就松了些谨慎的态度,又摆出了以往在史茹林面前显出的做派。 而刘贵妃也于当日赐了史茹林两串红麝香手串,一对玉佩,使得史家更添荣光。 因是及笄礼,往来也都是女儿,除史茹林的父兄外无一个男子。而这处女孩儿多,史茹林的父亲兄弟也不过来,各个女儿家都轻松自在的在一处欢笑。 何媗见台上演的是《孙行者大闹天宫》,就坐着看了一会儿,旁边也坐着三三两两的贵族小姐在那里看戏。何媗只看着孙行者在台上舞者如意金箍棒,心道,戏同人不同,孙行者似乎总有闹不玩的天宫,打不尽的妖怪。 偶然间,何媗瞥见了在一角坐了位姑娘,生的眉眼极好,只是面上冷清的很,腰背挺直,有些高傲的模样。坐在热闹的人群中,让人头一个就可瞧见了她。她旁的热闹都不去寻,只在一角坐了饮茶。而在她身边坐着两位梅家庶女梅书歆与梅书韵,因那冷美人在这处,这两位每家姑娘均未敢动,只用偷偷看着往来的人。 何媗见此,心道,莫非那位冷美人就是梅语禾?当真似一枝寒冬冷梅。 “我家母亲说过,像我们这样的小人儿,是办不得这样大的生日的。” 何媗闻声斜眼偷瞥过去,就见一肤白矮胖的姑娘坐在一旁嘟着嘴低声说话。虽说她似乎是有意压低了声音,但声音着实算不得小。一边说着,那矮胖的姑娘还往嘴里塞了一块儿糕点,嘴里嘟嘟囔囔的说道:“而且,史姑娘怎么未定婚就办了及笄之礼,伦理儿,这合该是定亲后的待嫁女儿才办呀。” “只你的话多,史姐姐这么做必是有缘故在里头的。” 坐在那矮胖姑娘一旁的陈香雪说道:“况这在史家也不是头例,也不是没有前行及笄之礼,再结亲的。想当初初郡王妃不也是未定亲,就行了及笄之礼,后来到了十九才进了郡王府。这不是成了王妃了……” 说着,陈香雪顿了一下,瞥了何媗一眼后,低声说道:“也许将来史姐姐也进了裕郡王府呢,史姐姐这样的人品,被哪家娶了去才是福气呢。不似一些人明够不上人家,却还故意攀附着。也不看看家世人品相貌,哪有一处能及的。且那后定的亲事,哪有自小长成的情谊好。” 而后,陈香雪又将声音放得更低了一些, 又与那矮胖的姑娘说了几句话。 因着说话的声音太小,何媗这次倒是没有听到。 何媗知史茹林的及笄之礼是由郡王妃史氏做正宾,史氏虽希望她是个极不稳妥的姑娘,不会成为那能助了褚时序的良配。但史氏又好情面,当然不愿她在众人面前出丑,显出史氏那心思来。而陈香雪那个个性,何媗若与她争执,必然闹大。何媗少不得还要装了几分蠢去,这着实是太过麻烦了。 若是出个万一。何媗皱了皱眉头,心想若是婚事就此废了,心中也是慌了一下。 于是,何媗就只做听不到。所幸她们说话的声音本就低,而这处又喧闹的很,何媗做出听不到的样子,也不显得过假。 待到了史茹林行笄礼的时候,戏也停了,众人均肃穆以待。 何媗看着此时收了方才喧闹,史茹林穿了一身粉色缎面红牡丹刺绣金丝镶边圆领褂子,下着了白色百褶裙。按着旧制,史茹林依礼行完了这事。 其间能看出史茹林与这事上的重视,一丝错乱也没有。原及笄之礼,有的人家大办,有的人家这略带一下。像史茹林家这样办的这样大,这样热闹,又这样工整规矩的实在少有。 何媗想了想前世她行及笄之礼的时候,那时候她被何老夫人厌弃。竟然等了小半年,与何姝一道办的。只这时,何老夫人王氏俱死,何姝不过是一玩物,已大不相同了。 待史茹林礼毕,郡王妃史氏还拉着何媗说了好一会儿的话,何媗只依着史氏心中所盼,陪她演了这一场戏。 等终于走过了这一场,何媗便出了史府,才走到后门,待要出去。就见一个妇人打扮的花容月貌的年轻女子求了管着门的粗使婆子,哭道:“求求妈妈,让我进去见见史姑娘一面吧。她那般良善心软的人,必然不会如你所说的那般狠心。我家小姑娘才五岁,断不能就此陷在那处的,别的均不求,只求二十两银子就够了。” 原来,这人是杨家里出去的个丫头。原一些商户担心杨家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买了他家的人,不定在什么时候就惹到了哪个厉害人物。这时他们见杨家彻底没了回转的余地,那些商户就买了一些杨家的丫头奴仆回去,便是那些个模样好的正头姑娘也卖了一些出去。 这个杨家丫头是个好命的,被个有些闲钱的屠夫买了回去做小老婆。那屠夫的正妻不会生养,就只叫她来生个孩子,然后再做些活计。虽每日受尽屠夫揉搓,得凶悍的正妻欺压,但终究有 顿饱饭,有件遮体的衣裳穿。比杨家其他的那些撞死的,吊死的,被奸死的夫人姑娘丫头们终要强了一些。 而这个丫头还有几分情意,她勉强活下来后,便去寻些旧友旧主。恰得知杨家有个姑娘陷在了妓寨子里头,她便寻了去。那个杨家姑娘也被折腾的没有多少气儿了,只将杨家那个最小的姑娘托付给她。那杨家的小姑娘也在那处,虽年幼,但打量着有人偏爱这口,这时正要急急的寻卖家呢。 那史家的看门婆子听了不但不着急,反倒笑了说道:“二十两,够你们杨家的丫头做身衣裳么?你们杨家家大业大,就是现在败了,也有来钱的地方,何苦来求我们?我这是为了你好,才不去叫人告到姑娘面前。不然我告了去,你可不是就只没讨到钱了。我家姑娘……” 说着,那婆子见身边站了几个满脸疑惑的姑娘,就住了口,只赶了那丫头。 这原不干何媗什么事,何媗就只一皱眉,上了马车。这时,却有几块银锭子扔在了哭喊的杨家丫头脚小。因何媗一直偷看着这事,见此,就看了过去。却见这银子原是梅语禾扔下的。 这会儿的杨家丫头哪里还有了在杨府时的傲气,捡了银子,千恩万谢的跪在了梅语禾脚下。 梅语禾面上仍是冷冷的,只低头说道:“且躲开一些,莫误了我上马车。” 而那杨家丫头却不避让,又哭着说道:“姑娘是个心善的,我家二姑娘已是病的不行了。求求姑娘……” 梅语禾说道:“那与我不相干,我方才给你的银子是这些年我与杨家往来,吃的茶水,用的纸笔,折的荷花,该付的银。我不爱欠了别人,这时折了给你,你就去吧。这日富贵女儿,明日街边乞丐,我往后还不知道怎样呢。况且我与她们原就没什么交情,今日就更顾不了许多。” 而后,梅语禾就挥开了那杨府丫头,上了车去。于她身后跟着的梅书歆与梅书韵似是见惯了她这番作为,听多了她这番话,竟未有一丝讶异,只跟着梅语禾上了马车。 只陈香雪在后面听了,说了一句:“当真是个冷心人。” 说完,陈香雪本欲掏些银子给那杨家丫头,可待想到家中人的嘱托,让她远着些杨家剩下的人。陈香雪就只抿了抿嘴,一转身上了自家的马车。 何媗看着梅语禾口冷心软,就于一旁,一直看着梅家的马车走远。 待何媗回去后,胡乱的忙了两个月左右,就到了何媗的生日。何媗因去年 要为何老夫人守孝,并未有机会办了笄礼。因看过史茹林的及笄之礼,何媗便想在这年十六岁生日,将这过场给走了。而何媗并不认识旁的有贤德之名的夫人,唯有许夫人还算得上一个可靠了。何媗邀了许夫人为正宾,主持其事。 许夫人因何媗许的是褚时序,且自家儿子娶的是忠义王家出的女儿,两面多少要连着亲戚。且在许平的催促下,应了这事。何媗左右衡量了一下,就仿着史茹林的做法,邀了些官家女儿过来,颇有些东施效颦的意思。 待史茹林来过,见何府冷落,不似她办的那样好。虽心中得意,待看了何媗有些懊恼表情,史茹林心中就更是得意。何媗只一脸不快的拜谢行礼,只笄礼毕,也未缓了脸色。 闹得许夫人心中有些奇怪,原只听说何媗在外面的名声,见她这日这番举动尚不奇怪。只先头与她见过几次,何媗也不是个藏不住喜乐的孩子,怎就突然这样了? 但许夫人转念一想,何媗终究没个大家长管着,许未定性。才这般一时稳重,一时藏不住性子的。而后,许夫人就只觉得当初不喜何媗入许府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