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冷王俏医妃》 第一章 逼嫁 “本宫再问你一句,你到底嫁还是不嫁!”粗暴冷冽的男声在夏子安的耳边炸开,她慢慢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男子俊美却狰狞的面容。 身上有尖锐的疼痛,脖子被眼前的人狠狠地掐住,胸腔像是要炸开一般难受。 她眸色一凝,怎么回事?她不是死了吗?她记得自己被上司出卖,身中五枪,已经死了的。 脑子里顿时倒灌进一些记忆,不是属于她的记忆。 子安还没回过神来,脸上便遭了狠狠的一记耳光,直打得她昏头转向,眼冒金星。 嘴里一阵血腥的味道钻上来,她吐了一口鲜血,感觉到背上火辣辣的疼痛,她陡然抬头,狂怒在眸子里焚烧,脑子里残留的记忆告诉她,方才原主被乱棍杖打魂归西天,她才得以穿越在原主身上复活。 “回答本宫,你嫁不嫁给梁王?” 又是一声愤怒的质问,伴随着一记狠辣的耳光,打她的人,是当朝太子慕容桥。 一道绿色的身影扑过来,拉开了慕容桥,哭着说:“殿下,不要为难姐姐了,父亲那日虽然醉酒,确实错应了将我许配给梁王殿下的。要姐姐代嫁确实为难了她,再说,姐姐心里也一直思慕殿下您,您这样逼她,岂不是要把逼死吗?”来人梨花带雨,一副娇弱的模样,正是夏子安的庶妹夏婉儿。 慕容桥见状,十分心疼,当即放开子安,改为虚扶着夏婉儿。 空气迅速回到子安的胸腔,她大口大口呼吸,驱散了死亡的气息。 子安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但是身上的疼痛让她倒抽了一口冷气,站立不稳,双腿一软又倒在了地上,脑子里残留的记忆和这两人的对话让她立刻判断清楚了眼前的情况。 原主的父亲,是当朝丞相,在一个月前与梁王殿下饮酒,醉酒之时答应了梁王殿下迎娶夏婉儿的要求。 丞相酒醒后后悔不已,他平生最宠爱妾室玲珑夫人所出的庶女夏婉儿,怎么可能真的舍得将她嫁给残暴的梁王? 夏婉儿也哭闹着不肯嫁,因为,她早与太子情投意合,她是要做太子妃的人。 丞相不得已,便逼嫡女夏子安代嫁给梁王。 夏子安虽是嫡女,在丞相府却从未享受过嫡女的尊荣,她的母亲更是被丞相厌弃。 原主夏子安自然不肯同意待嫁,夏婉儿便向太子慕容桥哭诉。 方才在院子里发生的事情,一一灌入子安的脑子里,慕容桥不仅和丞相府的人一起逼迫她嫁给梁王,还对她用了刑,她甚至能听到原主夏子安临死前的哀求和她死前那漫天的血腥。 夏子安怒火丛生,慕容桥便轻蔑地看着她,一脚踹了过来:“凭你也配思慕本宫?呸,你这样的货色,便是送给本宫做妾,本宫也不会要你。” 夏子安本就受了刑,这一脚毫不留情,踹得她一口鲜血吐出,她握住双拳,眼底狂怒越发炽盛。 她试图站起来,但是,身上受的伤太重,甚至连动一下,身体都撕裂般的疼。 夏婉儿柔柔弱弱地上前,一脸内疚地继续道:“姐姐,对不起,我曾答应过你,不会对太子殿下有非分之想,可是,情之一字,实在让人无法控制,我越是压抑对太子殿下的思念,这份思念便越深,越无法自拔,恕我不得不无视您对我的警告。” 夏婉儿表情实在是楚楚可怜,但是夏子安却知道,她私底下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慕容桥大怒,“你竟然敢阻止婉儿与本宫在一起?你这种女人,实在是太歹毒了。” 夏婉儿连忙拉住慕容桥的手,哽咽道:“殿下不要怪姐姐,本来做妹妹的就不该与姐姐争,是我的不是,是我没能控制自己的感情……” 慕容桥道:“婉儿你不要再说了,你就是心肠太软,才会一直被她欺负。” 夏婉儿看着底下狼狈不堪的夏子安,眼底闪过一丝阴毒,却用哀求的语气道:“姐姐,求你成全我与太子殿下吧,妹妹会一辈子记得您的恩德。” 子安吸着冷气,冷冷地看着两人旁若无人地表演恩爱,心头觉得厌烦不已,她在现代是特工组的军医,来往皆豪爽痛快之辈,不屑与这种勾心斗角矫情恶心的人说话。 她脑子里残留的记忆告诉她,梁王腿有残疾,且他生性残暴,虽没娶正妃,府中却有十余名姬妾,而且,听闻这些姬妾有半数都残废了,可想而知,她们在王府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原主大概就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才不愿意嫁给梁王。 子安忍住疼痛,用尽全力,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拿我一生的幸福去成全你吗?你真不要脸!” 慕容桥闻言,陡然大怒,看向廊前坐在椅子上的夏婉儿之母玲珑夫人,“还不打更待何时?” 玲珑夫人一直都在看着,她心中着实焦虑万分,如果夏子安不答应,自己的女儿婉儿便要嫁给梁王那个恶鬼了,今日太子前来施压,她本以为夏子安会答应,却不料三番四次用刑,就是不肯松口。 如今听得殿下的吩咐,她再也忍不住满心的愤怒,厉声道:“来啊,给我打,狠狠地打,打到她答应为止。” 玲珑夫人一声令下,两名粗暴的下人便摁住子安,棍杖声声落在夏子安的背上,直打得她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八年特工生涯,练就了她钢铁一般的意志,她咬着牙关,承受着原本不属于她的耻辱与痛打,一口口的鲜血从嘴里溢出,背上的棍杖几乎要把她所有的骨头都打断。 玲珑夫人与慕容桥都没想到夏子安会这般的口硬,玲珑恼火至极,也顾不得维持自己的威仪,疾步下来,一手抓起子安额前的头发,用力地把她的头拽起来,恶狠狠地道:“你若不肯答应,便是自寻死路。” 子安呸了一声,满口的鲜血吐在玲珑夫人的脸上,玲珑夫人怒极,拽住她的头发把她的脑袋狠狠地摁在地上,用脚踩在她的后脑勺上,“我让你嘴硬,让你嘴硬!” 慕容桥冷声道:“还与她废话什么?她若不答应,便按照丞相之前的计策,以通奸之罪,把她母亲休出去,且看那袁氏以这等不堪的罪名被休出府去,还能不能活下去。” 子安心头狂怒,狂怒之中,夹着一丝心痛,这不是属于她的情感,这是原主留在大脑和心里的情感,可以想象,原主死前,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她的母亲袁氏。 昏沉中,子安只听到一道威严的声音缓缓响起,“明日就是婚礼了,再打伤一点,昏迷中抬上花轿去,梁王要的只是相府嫡女为王妃,至于她日后是残疾还是毁容,梁王不会管。” 子安死死地记住了这把声音,特工生涯的经验告知她,这把声音应该是原主的父亲夏丞相。 虎毒不食子,这个夏丞相,猪狗不如。 一顿狠辣的棍杖再度落在她的背上,终于,她昏迷过去。 第二章 利刃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耳边响起哭泣的声音。 她缓缓地睁开眼睛,眼前是一张青肿难分的圆脸,她知道眼前的人是谁。“小荪?” 原主的丫鬟,小荪。 “小姐,奴婢没能保护您,对不起!”小荪哭得好生凄惨。 子安忍住全身火辣辣的疼痛,缓缓地站起来,艰难地一步步走向方才玲珑夫人坐的椅子上,她的双腿和背上伤得厉害,这样坐在椅子上,便等同坐在针毡上,但是,这样尖锐的疼痛,可以让她的大脑保持清醒。 脑子里有一道声音凄厉地响起:“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们。” 她知道,那是属于原主的声音。 双手握成拳,触及中指一道冰冷的金属,她一怔,迅速低头,夺魄环?夺魄环竟然也跟了过来? 夺魄环是她在特工组的时候,科学家研制出来的一种武器,里面有一块芯片,可以自动吸附阳光与空气中的电,变成攻击人的武器。 “婚礼定在什么时候?”子安眸色阴寒地转动夺魄环,问哭得正伤心的小荪。 小荪哭着回答:“小姐,就是明日。” 明日! 子安缓缓地闭上眼睛,方才在这里发生的一切,如同电影一般在脑子里反复播放。 每播放一次,她心中的愤怒便多增一分,为原主复仇的心便迫切一分。 “母亲呢?”子安声音沙哑地问。 小荪咬牙切齿地道:“夫人在玲珑夫人抓住您的时候,到老夫人屋中闹了一场,老夫人一怒之下,把夫人关在了暗室中。” 老夫人?子安脑子里闪过一张衰老但威严的脸,一个为了家族荣耀可以六亲不认的老女人。 “去告诉老夫人和相爷,说我愿意上花轿,但是前提是要他放了母亲。”子安声音平和地说。 小荪听到这里,哭得更是伤心,她知道小姐已经没有法子了,若不嫁,必定就是死路一条。 小荪去了不到半个时辰,袁氏便回来了。 她是被抬进来的,老夫人治府严厉,自然容不得袁氏大闹,命人痛打了一顿,打得半死。 玲珑夫人亲自送袁氏回来,她得意地看着子安,“早晚是要答应的,早一些答应,便可少受一些皮肉之苦,何必呢?真是贱骨头!” 子安盯着这张得意洋洋的脸,玲珑夫人的资料在她脑子里形成。 玲珑夫人,陈玲珑,以寡。妇的身份嫁入相府,入府后生了龙凤胎,女儿夏婉儿,儿子夏霖,自此便深得夏丞相宠爱,明明是妾的位分,却对外宣称玲珑夫人,直接褫夺了袁氏当家主母的位子。 而方才,便是她手执刑罚,对原主和她都痛打了一顿。 子安阴鸷地盯着她,忽地扬起手,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地打了玲珑夫人一记耳光。 玲珑夫人一怔,几乎不能相信夏子安打了她。 “你不要命了?”狂怒随即涌上她阴狠的眸子,几乎要把子安活剥生吞了一样。 子安冷冷地道:“这一巴掌,是利息,你欠夏子安的,我会一笔一笔地讨回来。” “好啊,造反了你,来啊……”玲珑夫人正欲唤人,子安一手拔下头上的簪子,快如闪电般以簪子抵住玲珑夫人的脖子。 “你敢?”玲珑夫人倒抽一口冷气,不敢置信地看着子安。 子安狞笑起来,“横竖不过一死,夫人要不要拿你尊贵的命来与我下贱的命相博?” 玲珑夫人神情有些退缩,“你想怎么样?” “请个大夫来,为我母亲医治,否则,我就是死,也不会上花轿!”说完,她撤下发簪,缓缓地把散落肩膀的秀发盘起,挽成一个干脆利落的发髻。 玲珑夫人眼底生出怨毒,恨不得把子安千刀万剐,但是她也知道如今不宜再激怒她,否则她真的拒绝上花轿,婉儿做太子妃美梦就要破碎了。 她哼了一声,“等着吧!”等她真的嫁到了梁王府,等待她的就是猪狗不如的生活了。 说完,冷冷地拂袖而去。 玲珑夫人确实为袁氏雇请了大夫,子安自然也取了一些白药和内伤药服下,大夫药箱里有针包,她给了三两银子,把针包买下来。 大夫看到子安身上的伤,有些诧异她为何还能站起来,这样的伤势,起码要在床上趴上半个月。 看来,这相府大小姐,倒是个意志十分坚毅的人。 大夫走后,袁氏缓缓转醒,看到自己的女儿满脸满身的伤,她不禁悲从中来,“是母亲害了你。” 子安握住她的手,泪意涌上,她从来就不是一个容易掉泪的人,但是看到袁氏眼底深深的疼惜,没享受过母爱的她也忍不住心头颤动。 耳边,不断响起一道声音:我不甘心,我好恨,若有人为我报仇,我下辈子做牛做马报答…… 她知道是原主夏子安的怨气不散,在脑子里回荡。 她伏在袁氏的耳边,轻声道:“母亲,不要怕,我们来得及筹谋。” 袁氏一怔,静静地看着她,“筹谋?” 子安唇瓣勾起一抹残毒的冷笑,“没错,筹谋,把害我们母女的人,一个个地送入地狱。” 她在特工组是军医,但是偶尔也要出任务,在现代,她的手也染满了鲜血,所杀之人,都是罪大恶极的人。 袁氏缓缓地坐起来,眸子已经锁住子安。 她心头有些不安,但是这种不安,慢慢地变成了一种奇怪的兴奋,一种即将复仇的兴奋。 为了确保子安会顺利上花轿,当夜,夏丞相来了。 子安服了药,昏昏沉沉,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几乎是立刻便睁开了眼睛。 “你若乖乖听话,父亲自然不会亏待你母亲,但是若你明日耍什么花样,就休怪我翻脸无情!” 说完,丢下一纸休书,再冷冷地道:“你若上了花轿,这休书便自行销毁,若不上,这休书便要公告天下。” 说完,连看都没看袁氏一眼,转身出去。 袁氏捡起那张休书,一个字一个字地看清楚,休书以她淫。荡勾搭下人的罪名,公诸天下,休出门去,生死各不相干。 她缓缓地闭上眼睛,想起十八年前,那容貌俊美的男子痴情地对她说,这一辈子,只爱你一人,永不分离。 他死缠烂打,才得了她的芳心,然而,她嫁给他不过一年,便全部都变了模样。 她要撕了那休书,子安却一手夺过来,放在袖袋中,对袁氏道:“这封休书,是一把利刃,你要握住这把利刃,捅进害你的人心脏里。” 第三章 悔婚 袁氏在嫁给夏丞相之前,是名动天下的才女,饱览群书,虽不说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却也是个七窍玲珑心的女子。 她望着子安的面容,心里却痛得厉害,她知道,自己的女儿,已经死了。 杀女之仇,如何能不报? 五月十八,夏丞相的嫡女夏子安嫁给梁王慕容鑫,婚礼空前盛大。 天还没亮,子安便被从床上挖起来,梳妆打扮,凤冠霞帔穿得是美丽端庄。 玲珑夫人与夏婉儿亲自过来盯着,玲珑夫人在送子安出门的时候,低声警告:“你今天最好乖乖上了花轿,否则,有你好受的。” 夏婉儿也上前,冷笑道:“纵然你是嫡长女又如何?还不是一样要嫁个一个残废?听闻梁王残暴不仁,专爱毒打姬妾,你这位王妃,不知道能不能熬过一年呢?你若死了,也实在可惜啊,以后我便找不到人欺负了。” 说完,得意嚣张地笑了起来。 红盖头遮蔽着子安的眸子,遮住那一抹冷凝的光芒。 按照规矩,子安出门的时候要先拜别老夫人和家中长辈。 宫中派来了女官送子安上花轿,自然也陪着子安完成这一系列的礼仪。 老夫人极尽慈爱地对子安道:“日后嫁到王府去,便不可再像没出嫁前那样胡闹了,身为王妃,一言一行皆要谨慎,端庄,大气,千万不要像你母亲那样,整日只知道争风吃醋,撒泼闹事。” 老夫人不放过任何机会诋毁袁氏,即便在宫中女官的面前,亦是如此。因为,袁氏嫁入相府之前,名声太大,加上入府后不曾生有儿子,老夫人早就想休了她。 子安悄然握拳,“孙女谨遵老夫人教诲。” 她且忍着这一口气,静待一会儿的爆发。 一顶铺着名贵彩绸帷子的大红花轿在相府的门口等着,桥门饰以翠石,彰显新娘身份华贵。 仪仗队肃立两旁,喜笛吹响,长长的鞭炮,点了一串又一串,炸得整条街道都一片飘红。 一身喜服的新郎官梁王慕容鑫威风凛凛地坐在白马上,手持缰绳神情倨傲地看着喜娘背着他的新娘子夏子安出来。 坐在白马之上,姿态凛然,浑然看不出残疾腿伤,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个鲜衣怒马的俊美青年。 当今的太子殿下慕容桥也一同来了,为自己的兄长迎亲。他实在是太高兴了,夏子安嫁给了那废物兄长,自己便可迎娶夏婉儿,得丞相的支持,得到这天下,也是指日可待的。 四周聚满了围观的宾客与百姓,热闹哄哄,今日可是当今皇帝的亲子梁王迎娶当朝夏丞相的嫡女之喜,自当轰动。 正欲上花轿的时候,却见新娘子陡然从喜娘的背上跃下,扯下红盖头,掷于地上,冷冷地宣布:“我不嫁!” 这一变故,让宾客和围观的百姓都惊呆了,这相府大小姐是疯了吗?如今花轿都临门了哪里还能耍小性子说不嫁? 众人分明看到梁王慕容鑫的脸上有狂怒缓缓腾起。 夏丞相怔了一下,眼底生出愠怒,一个箭步上前,捡起红头巾便想给她蒙上,然而,夏子安却退后一步,冷冷地看着他。 “不许胡闹,今天是你和梁王的大好日子,可不许胡闹的。”夏丞相脸色都变了,没想到她这些天一直乖顺,却是留到今天才闹,他真是太大意了。 今日这么多同僚在场,这脸真是丢大了。 子安背负一身的伤,把凤冠落下,一步一瘸地走到马匹前,跪在梁王的面前,抬起倔强的下巴,“梁王殿下,臣女今日并非故意落殿下的面子,臣女悔婚,迫不得已,父亲和太子殿下以棍棒相逼,更捏造了罪名诬陷我母亲通奸,要休了她逼臣女嫁给梁王殿下,好让家妹夏婉儿嫁给太子为妃,臣女不能让殿下被人利用,所以才会在今日公然悔婚,臣女愿受梁王与皇后娘娘的处置,万死不怨!” 梁王看到子安一步一瘸地走过来的时候,狂怒已经抵达了巅峰,他扬起阴郁的眸子,盯着夏丞相,冷冷地道:“很好,很好,本王算是见识了相爷的手段。” 慕容桥没想到夏子安竟然会在这么多皇公大臣文武百官面前拒绝上花轿,还把昨天的事情说了出来,狂怒至极,上前一脚就踹倒了子安,“贱人,你胡说什么?” 夏丞相也是一脸的痛心疾首,惊怒道:“孽女,嫁给殿下,是你千方百计求来的,我本不肯答应,是你死活要嫁入王府为妃,如今这般胡搅蛮缠,到底是何人教你的?是不是你母亲还是心心念念要把你嫁给太子殿下好日后成凤父亲早跟你说过,不可有此贪念,得梁王殿下眷顾,已是你三生修来的福分!” 众人听得此言,不禁怀疑地看向夏子安,丞相为人虽不算正直,可一个父亲想必是做不出此等威逼女儿的事情来,莫非其中真的有内情? 想那夏子安的母亲袁氏,也曾是个心头高的女子,莫非,真的是她想把自己的女儿嫁给太子殿下好日后问鼎后位? 一个是当朝一品大员,一个是深闺妇人和少女,从人品上,大家当然愿意相信丞相。 子安看到众人鄙视的眸光,神色不变,从袖袋里取出一封休书,“这封休书,是父亲昨天留下,父亲说,若我愿意上花轿,这封休书便可毁掉,若不上,便以此休书公告天下,议我母亲的罪。” 梁王一抬手,便有人上前收了她手中的休书递给梁王。 梁王看了几眼,随手一扬,休书落在地上,眼尖的人,急忙看休书里的内容。 众人一片哗然,这休书字字绝情,看来,那夏子安所言属实啊。 夏丞相的脸一阵青一阵白,他是做梦都没想到夏子安竟敢把这封休书真的公告天下了,昨天留下这封休书,本是想施压于她,让她乖巧听话,如今却成了把柄。 梁王面无表情地看着夏子安,“你拒上花轿悔婚一事,自有皇后处理,你且等着吧。” 说完,他淡淡地瞧了太子慕容桥一眼,道:“太子殿下,你和丞相的好礼,做兄长的收下了,铭记心头!” 慕容桥与丞相皆是神色一变。 在相府对面的楼台上,站着一个身穿玄色锦袍的男子,面容清冷,眉如寒剑,眸若深海,他临风而立,身上贵气凛然,如神诋一般,睥睨一切。 “王爷,要不要下去帮一下梁王?这般丢脸,只怕他如今都快气死了。”身旁一名身穿黑色衣裳的带刀护卫问道。 男子缓缓地摇头,唇角勾起冰冷的弧度,“看热闹,不嫌事大!” 敢得罪太子的人,还真没几个,这丫头,有骨气,只可惜,有骨气的人,往往死得惨。 第四章 虐打 敢得罪太子的人,还真没几个,这丫头,有骨气,只可惜,有骨气的人,往往死得惨。 夏丞相见梁王走了,心中顿时慌张,不自由主地看向太子慕容桥,慕容桥恼怒至极,没想到他这般办事不力,连自己的女儿都没办法摆平,哪里还愿意留在这里丢人现眼? 遂也冷冷地翻身上马,策马而去。 迎亲队伍的新郎与太子都走了,队伍自然没有留下,一转眼,这满府的热闹都成了空。 夏丞相与玲珑夫人都不知道如何就处理眼下的局面,倒是老夫人从府中走出来,威严而不失气度地对众人道歉,“今日之事,扰了诸位,诸位先回吧,日后老身再登门致歉。” 众人见老夫人下了逐客令,也知道热闹怕是看不成了,倒是那夏子安,这样拒绝上花轿丢了相爷的面子,只怕不会落得什么好下场啊。 而且,是她拒绝上的花轿,皇后娘娘要问罪,自然就问她,以皇后娘娘的手段……哎,模样挺好的一个姑娘,只怕是红颜薄命了。 宾客中有一俊美中年男子,瞧了子安好几眼,才上马车离去。 此人是安亲王,当年曾是袁氏的裙下之臣,至今没娶,坊间传闻,他为了袁氏发誓终生不娶。 对面楼上的冰冷男子衣袍一卷,“好戏看完了,入宫吧!” 侍卫急忙追上去,道:“这夏家大小姐,怕是死定了吧?” 男子勾唇冷漠一笑,“以皇嫂的为人,岂会轻易放过她?不出两个时辰,她便会召夏子安入宫,本王跟你赌一两银子,夏子安会死在回府的路上。” 侍卫笑道:“好,赌了,今日这场戏,夏子安安排得不错,想来是个有脑子的女子,属下就赌她能多扑腾两天。” 只是,最终还是难逃一死。 老夫人见宾客走完,冷冷地下令,“所有人回府,府门关闭!” 子安被拖了回去,丢在院子里,还没等老夫人发话,夏丞相便上前狠狠地踢了她几脚,口中怒道:“贱人,你丢尽了我的脸,我杀了你都嫌不够的。” 子安本伤势就重,再挨了他几脚,哪里受得住?当场就几乎昏过去,她数度捏住指环,想杀了夏丞相,但是都极力忍住。 老夫人喝令道:“如今打有什么用?梁王如今必定是入宫去了,你想想如何应对皇后娘娘的怒气吧。” 夏丞相烦恼此事,又不知道怎么办,遂问道:“母亲以为该如何呢?” 老夫人横了他一眼,“还能这么样?此事必须有一个人出来承担后果,便把所有的罪名都推给那小贱人便是,皇后娘娘与梁王都只需要惩处一个人挽回面子而已,不会过多地怪罪于你。只是你啊,真不是母亲说你,这么大的事情,你竟毫无防备,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夏丞相被老夫人说了几句,心中怒气又升,踹了子安一脚,道:“谁想她会这样呢?昨晚都是答应了的。” 玲珑夫人忧心忡忡地道:“母亲,如今不是追究的时候,把她交出去就能平息皇后娘娘的愤怒吗?” “走一步算一步,皇后娘娘必定是要传她入宫问罪的,你们都给我摆出大义灭亲的姿态来。”老夫人厉声道。 “是!”夏丞相应道。 玲珑夫人低头瞧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子安一眼,厌恶地道:“真没想到她心机这般深沉,竟把我们大家都蒙在鼓里了。” 话音刚落,夏婉儿便冲了出来,作为一名深闺少女,她不能出现在外面,后来听了下人禀报,说夏子安拒绝上花轿,还在相府门口闹了一通,害得太子殿下没面子。 她急怒之下便冲了出来,见子安被打在地上,她想也不想,发恨就冲上去,骑着子安左右开弓,连续打了几个耳光。 然而还不解恨,想再打的时候,子安陡然睁开眼睛,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把夏婉儿翻在右侧,一口咬住她的耳朵,咬得全身颤抖,却死死不放。 血从她的嘴角渗出,夏婉儿痛得尖声大叫,双手双脚扑打着子安,子安愣是不撒手。 玲珑夫人见状,气得浑身颤抖,指着下人怒道:“还不赶紧过去把她拉开?” 子安被几名下人拖开,玲珑夫人上前便给了她几个耳光,只打得她自己的手都发麻生痛,子安嘴里有鲜血溢出,她浑然不顾,竟放声大笑,“好,打吧,逼急了我,大家就抱着一块死,都别想活着。” 夏丞相见她态度还是这般的嚣张,气得浑身发抖,“马上到祖宗牌位前跪着,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起来,直到皇后娘娘的旨意到来为止。” 子安抬头扬眸,眸子里有倔强冷峻的光芒,额头的血还在渗下来,一滴,一滴,叫人瞧着触目惊心。 几名婆子要拖她,她冷冷地道:“谁敢碰我?” 几名婆子都被她陡然凶狠起来的气势吓住,一时不敢上前。 子安扬唇,阴鸷地盯着夏丞相,“有一天,你会为你所作的一切,付出代价!” 说完,拖着满身的伤痕,往神楼而去。 血沿着她身后的地板开出一朵朵的海棠,纤弱的背影挺得很直很直,她握住拳头,忍住心尖的微痛,这不是她的情绪,只是原主残留在大脑里的,原主始终渴望这一份父爱。 只可惜,她到死都没有得到。 这个仇,她必须帮原主报。 夏丞相有片刻的怔愣,被子安那一记眼神吓得有些心慌。 夏婉儿被下人扶了回去,子安若再用点力,必定把她的耳朵咬下来不可,她恨极了子安,恨不得把她千刀万剐。 老夫人抬起耷拉的眼皮,眸子里射出毒蛇一般的光芒,“你们听着,皇后必定会问罪于她,若她活着出宫,三日之后,你便入宫去禀报皇后娘娘说那小贱人急病身亡,如此皇后娘娘便知你的心思。” “是,儿子知道了。”没错,宫中也只是需要一个人来交代,死了人,皇后娘娘就能息怒了。 子安跪在夏家祖先的牌位前,盯着那一个个的牌位,那些牌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她一字一句地说:“你们就看着,看着我怎么把夏家闹个天翻地覆,为死去的夏子安报仇。” 声音狠辣,决然,不留一丝余地。 她转动着手指上的夺魄环。 她是魂穿过来的,为什么夺魄环竟会跟着穿了过来,这点她百思不得其解。 今日并非是不可反抗,而是不能反抗,因为,以她的能力,还不足以跟整个相府抗衡。 今天,还有一关,要硬闯过来,关键,就是利用夺魄环和她的医术了。 第五章 入宫 子安一直跪着,五月中的天气十分炎热,太阳在她头顶上恶毒地烤着,额头上的血已经止住,汗水流过鞭子的伤痕发出火辣辣的疼痛。 跪了一个时辰,她觉得有些支持不住了,身子摇摇欲坠。 监督她的婆子,见她跪得不好,一脚便踹了过来,直踹得子安眼冒金星,几欲昏倒。 她眸色一恨,双手撑地,一脚扫向那婆子,婆子不妨她忽然出脚,噗通一声跌在了地上,头重重地磕在地板上,子安一手掐住她的脖子,狠辣地道:“你一个老奴才,也敢欺负我?不要命了!” “你……”婆子看着她的眼神,竟吓住了,良久才色厉内荏地道:“是相爷命奴婢来监督大小姐的,大小姐竟敢不遵相爷的命令?” 子安冷笑一声,竟跪在了她的手臂上,膝盖用力,那婆子就痛得哇哇大叫。 子安神色冰冷地道:“父亲让我跪在祖先牌位前,我现在不就跪着了吗?” 婆子奈何吃痛得厉害,好汉不吃眼前亏,只得连声哀求,“大小姐恕罪,奴婢知错了。” 子安岿然不动,依旧跪着她的手臂,神色冷漠得像冰雕一般。 到了申时左右,宫中来了两名嬷嬷,说皇后娘娘要召见相府大小姐夏子安。 终于来了! 子安眸色一凛,这才是最难打的仗,稍有不慎,便死无葬身之地! 嬷嬷带她出去的时候,玲珑夫人笑着走到子安面前,伸手整理了一下子安的头发与衣衫,“到底是入宫见皇后娘娘,怎可这般狼狈?” 她的手在子安的手臂上滑过,用力一掐,恨意顿生,压低声音威胁道:“夏子安,你若不死在宫里,我也会叫你死得很难看。” 子安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忽地,伸手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这一巴掌,子安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直打得玲珑夫人扑倒在地上。 子安一字一句地道:“同样的话,送给你,等着我回来吧。” 说完,转身看着两位嬷嬷,不卑不亢地道:“烦请嬷嬷带路。” 两位嬷嬷互相对望了一眼,心中都有些诧异,这位大小姐虽如此狼狈,但是气度不减半点,反而,有种凌厉之势。 只是,她真的不知道此番入宫,是在劫难逃了吗? 玲珑夫人抚着脸,怨毒的眼神追着子安,很好,这一巴掌,她记下来了,若她能活着出宫,势必要她千百倍奉还再让她去死。 宫中倒是给子安准备了马车,但是,她并不能坐在马车里,嬷嬷吩咐,她只能与车把式一起坐着。 宫中的车銮,百姓有眼见力的也认得,更认得这个身穿红色嫁衣,却满身满脸伤痕的女子,因为,今日围观的百姓可真不少,消息很快就传开,所有人都知道,相府大小姐拒上花轿,惹得梁王动怒。 有些人说她有骨气,也有些人说她傻,但是无论说她什么的,都知道她此番入宫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死! 悔婚梁王,便是开罪皇后娘娘,这即便砍了脑袋也不为过的。 子安仿若蜡像一般毫无表情,目视前方,日头开始在她头顶上徐徐沉去,她觉得头很晕,全身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眼前的一切景象,都像是在梦里一般,便连日头,都是花的。 马车沿着青石板驰道前行,马蹄声哒哒,像声声催命铃。 她岂会不知道今日悔婚,会有什么后果?但是最坏的后果,也不会比她嫁入梁王府更坏。 梁王府中十余名姬妾,有半数是残疾的,调查所得,三年中,梁王府中抬出去的姬妾尸体,不下二十人。 这个梁王,是疯的。 京中没有达官贵人,会愿意把自己的女儿嫁入梁王府,所以至今还没纳娶正妃。 梁王自然也不愿意娶低门小户的碧玉,与夏丞相喝酒,本是戏言,殊不知,夏丞相酒后竟真的同意了,梁王岂会放过这个机会? 梁王啊梁王,一会你必须在宫中,否则,我此计难成! 子安转动着夺魂环,心里默默地想着。 马车停在了皇宫西门,下了马车,嬷嬷对子安道:“皇后娘娘有令,六月十九是观音娘娘的诞辰,为了给皇太后祈福,但凡从五月十九入宫的命妇贵女,都必须从西门三跪九叩进去。” 子安看着嬷嬷,神情平静地说:“皇后娘娘对皇太后的孝心,让人感动,臣女必以皇后娘娘为榜样。” 嬷嬷淡淡地道:“那就请大小姐跪着进去吧!” 子安缓缓地跪下,心里岂会不知道这是皇后娘娘的下马威? 但是,这只是一个开始。 三跪九叩,三步一跪,九步一叩头,这是为皇太后祈福,自然,磕头不能随便了事,必须要听到洪亮的响声。 两名嬷嬷在身后跟着,口中数着,“一步,两步,三步,跪,起,一步两步……” 子安听着口令,该跪的时候,噗通一声跪下,该磕头的时候,咕咚地就磕下去。 每一次跪下,都必须噗通一声,而不能缓缓下跪。 力度不足,嬷嬷便会冷着脸让她重新再跪,磕头的声音若不够响亮,便得重新再叩。 从西宫门走到后宫,这短短几百米,就已经让子安的额头肿起,渗血出来,她的双腿膝盖像是被针扎一般疼痛, 她眼前的一切,都开始重影,头昏沉得厉害,耳边嬷嬷的声音像是来自天际,那般遥远,但是一声声却又像在耳中爆炸。 夏子安,这才是开始,你必须撑下去,否则你今天就得再死一次。 她害怕死亡,她渴求活着,唯有活着,一切才有希望。 所以,纵然跪得血流披面,她也要跪下去。 这一段路,仿佛走了一辈子,子安几度欲昏过去,活下去的信念支撑着她,必须要熬过去。 她控制住眼里的狂怒与执恨,尽可能地让自己虔诚平和。 终于,来到了皇后娘娘的静宁宫。 子安已经是浑身大汗,汗水混合着鲜红的血液流下来,趁着她那一身破损的嫁衣,竟让人有一种说不出的悲壮与妖异。 “夏大小姐先跪着,娘娘正与摄政王说话,说完自然会召见你。”嬷嬷淡淡地说。 天色已经渐渐暗淡了下来,天边一层橘色的云也徐徐褪成浅黄。 子安跪得笔直,用尽全身的力气控制住不让自己发抖,她说不出是冷还是热,又或许是痛,磕头肿起来的额头还有鲜血渗出,一滴滴地落在云石地板上,但是她的神情是十分平静的,仿佛一座雕塑般。 就这样,跪了半个时辰,跪得她几乎已经没办法直起腰,嬷嬷才从殿里走出来,道:“夏大小姐,皇后娘娘传你入殿觐见!” 子安恭谨地道:“谢嬷嬷!” 她很艰难才可以站起来,双腿麻木得一点感觉都没有,甚至连痛感都消失 了,踉跄了几下才算稳住身子。 第六章 皇后娘娘 她抹了一下额头的血和汗,整了整衣衫,便跟着嬷嬷进去。 殿中的金碧辉煌映衬着她的寒酸与狼狈,她努力地踩着虚浮的脚步,稳住身子前行,一步一步,都觉得艰辛无比。 眼前有人影在晃动,事实上,并非人影在晃动,只是她头晕得很。她只能依稀地看到有三人坐在正殿中,正中央的那人,身穿一袭正红色锦缎宫裙,发髻挽得很高,就那么随便瞧一眼,便觉得雍容华贵。 她噗通一声跪下,“臣女夏子安,叩见皇后娘娘!” 殿中一片沉寂,就连呼吸声都似乎听不到,宫殿墙壁上的灯火通过琉璃灯罩发出悦目的光芒,映得眼前的一切,仿若一场梦境。 良久,才听到淡漠到几乎没有温度的女声响起,“抬起头来!” 子安双手撑地,缓缓地抬起头。 一双锐利得近乎刻薄的盯上了她,那眼睛发出暗蓝色的幽光,让她想起做军医的时候有一次在沙漠遇险,见到一条响尾蛇躲在沙丘后面,也是这般狠辣恶毒地盯着她。 她的眼角余光看到皇后身边,一左一右坐着一个人,坐在右侧的是梁王,梁王神情很是不悦,别过脸,似乎连看都不愿意看到她。 看到梁王在此,她的心便放了一半,至少她的计划可以顺利实施。 至于坐在左侧那身穿玄色衣裳的男子,她未曾见过,原主应该也不曾见过,因为脑子里毫无印象。 此人的气势让子安有些心惊,不敢细看他的面容,他只是那样闲散地坐在一旁,手里捏着一只瓷杯,那样淡淡的意味却给人一种强大压迫感。 子安心里暗自猜测,莫非他就是皇帝的弟弟,摄政王慕容桀? 不容子安细想,皇后便缓缓地发话了,一改方才的凌厉,唇角扬起了淡笑,“你就是夏子安?” “回皇后娘娘的话,臣女正是夏子安!”子安回答,喉咙仿佛是堵了一团棉絮,难受得很。 皇后笑了笑,眸光陡然一凛,声音轻飘飘地荡过来,“听说,你看不上梁王。” 这般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已然是质问。 子安伏地作叩头状,然后再缓缓地抬头,眸色凄惶地道:“皇后娘娘,臣女自知今日死罪难饶,也不求皇后娘娘饶恕。只是臣女今日这样做,并非是有意让梁王殿下不来台,实在是迫不得已才。连累了梁王殿下,臣女也心感愧疚不安,所以不管一会皇后娘娘与梁王殿下如何处置臣女,臣女都甘心伏罪。” “哦?”皇后眸色微微发凉,“怎么个迫不得已啊?说给本宫听听。” 摄政王慕容桀在旁边听到此言,微微笑了一下,她倒是聪明,没有百般抵赖自己的罪过,而是直接就说自己死罪难饶,但凡她为自己辩解半句,势必就会引起皇后的震怒,哪里还有说下去的机会? 子安艰难地跪直身子,道:“皇后娘娘,方才嬷嬷说皇后娘娘为了给皇太后祈福,特令一月之内入宫的命妇贵女必须三跪九叩进来,此等孝心,让臣女感动不已,今日臣女宁可冒着必死的心,也不愿意上花轿,此心虽不比皇后娘娘虔诚,却也是为了母亲。臣女在相府的地位,想必皇后娘娘也有所耳闻,若是臣女能嫁给殿下,便是正妃,享尽荣华富贵,可臣女不能只顾着自己享福,却把母亲留在那龙潭虎穴,只要臣女嫁了出去,母亲必将以七出之条的yin荡罪被休出门去。” 慕容桀心头微微诧异,看来她今日是早预料到会被召入宫中问罪,连这些话大概都是事先准备的,她不说自己不想嫁给梁王,也没表现出对这门婚事有半点不情愿或者委屈,她只为一样,孝心。 慕容桀想看她能与皇后撑到什么时候,遂淡淡地道:“七出之条,不只有通奸yin荡一罪,你为何笃定你父亲会以这般不堪的罪名把你母亲休出去?” 子安透过湿哒哒的额发看向那神诋一般的男子,他也正盯着自己,全身散发着闲散的气息,却依旧让人觉得高不可攀。 只是,他看似漫不经心地问,却是帮了她告知皇后娘娘,父亲确实早有休妻之心。 他为什么要帮自己? 子安苦笑:“王爷,有七出之条,也有三不去,我母亲曾伺候祖父病榻三年,披麻戴孝送走了他,此为不去,唯有通奸一罪不受此限制,父亲要休妻,只能以这条罪名。” 皇后丝毫不为所动,神色冰冷地道:“那又如何?莫非你拒绝上花轿,你父亲便不会休了你母亲吗?” 子安愧疚地道:“今日臣女不得已当着这么多皇公大臣的面,揭穿父亲有心以此休妻,众人已知晓,他便必定不敢再犯,就算休妻,也会以其他的方式,这也是臣女唯一可以让母亲活下去的办法,因为,一旦以通奸之罪被休出门去,母亲也决计活不成了。” 梁王大怒,“你竟然利用本王?不管怎么说,都是死罪!” 子安抬起头,睫毛已经染了泪,嘴唇轻颤,一张伤痕满布的脸凄然,“殿下,对不住,其实我一直都想跟您说清楚一件事情,但是,我没有办法见到您,父亲也决计不会跟您说的,也因为这件事情,我才拒绝上花轿的。” 梁王怔了一下,“什么事情?” 子安眼角的泪水终于滑落,全身像是无法自拟般颤抖,显得绝望不已,“我身体虚寒,不能生育,试问,我怎敢以不育之身嫁给梁王殿下?您是天潢贵胄,我……只是被人踩在脚底的尘埃。” “什么?”皇后终于按捺不住怒气,“他竟敢这样欺瞒本宫?” 以不育之女嫁给当朝王爷,就是给他一千个胆子他都不敢,除非,他知道一些什么,皇后眼底闪过一丝杀机。 梁王也是浑身一颤,面容陡然煞白,死死地盯着子安,像是在探究说的是真话还是另有所指。 “来啊,传御医!”梁王震怒,竟像疯了般的大喊起来。 子安心中一慌,不知道梁王为何会忽然变得这样癫狂,虽然,传御医过来在她预料之中,可梁王不应该会这样震怒啊,毕竟,今日自己拒绝上花轿,如此羞辱他的面子,他都没有当场发难,如今皇后娘娘在此,摄政王在此,他为什么会忽然变了模样? 第七章 梁王病发 摄政王却是缓缓地勾唇冷笑,夏子安啊,你虽聪明,却也只是自作聪明,你以为你说不育,皇后便会降罪丞相?不,那是梁王的禁。忌啊,他只会认为你说的不育是在指桑骂槐。 梁王狠狠地盯着子安,“如果御医证实你砌词推搪,本王要把你千刀万剐。” 摄政王轻轻地摇头,瞧着那张忽然变得惊愕不已的脸,看来,这丫头的命到头了。 梁王开始有些不对劲,颤抖,先是嘴唇,继而是双手,最后连身子都轻轻地颤抖起来,脸色也从开始的煞白变成了青色,嘴唇绀紫。 瞬间,他轰然倒地,全身强直,双脚使劲往前蹬,眼睛发直,面容开始抽搐,身子痉挛起来。 慕容桀与皇后都被眼前的情况吓住了,皇后冲了过来,口中惊怒喊道:“快传御医啊!” 子安见此情况,便知道他是癫痫发作,见他的嘴巴已经在歪斜了,如果咬断了舌头,只怕这罪名必定是算在自己的头上。 医者之心也让她来不及细想,急步冲上去捏住他的下颚,把手放进他的口中,以手指分开他的牙齿和舌头,直接坐在地上,用另外一只手轻轻地托起他的头放在自己的腿上,手里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疼得全身的毛孔都在一瞬间张开。 她知道用手来阻止他咬断舌头是很不理智的,但是她别无选择。 血液从梁王的嘴角流出,子安把他的头微微倾侧在一旁,让血液和口水得以流出来。 慕容桀也反应过来了,上前帮忙,见她手指被咬得出血,而她眉头都不皱一下,不由得微微一怔,有些奇异地瞧了她一眼。 皇后娘娘手忙脚乱地想掰直梁王痉挛的双腿,子安连忙道:“皇后娘娘,千万不可,若强行掰动,殿下会受伤的。” 皇后抬起头瞧了子安一眼,眼神复杂,双手却缓缓地松开,只是轻轻地抱着梁王的身体,眼中迅速冒上泪水。 御医赶到的时候,梁王已经停止了痉挛,只剩下微微的抽搐。 子安撤了手,三根手指,已然鲜血淋漓。 梁王神智未清,被移送到侧殿的榻上,御医施救并开了药让人去煎服。 皇后坐在梁王身边,已经顾不得问罪,一张脸满是担忧与害怕。 子安垂着头,心里却盘算着接下来的事情。 她今日进宫,本打算以夺魄环伤了梁王,然后再出手施救,有这个救命之恩在前,皇后就算想杀她,也会先缓一缓。 却没想到,梁王癫痫发作,阴差阳错,也不知道是祸是福,因为,梁王是因为她说了不育之后才狂怒的。 在御医的救治之下,梁王意识渐渐恢复。 他扶着发痛的头颅,整个人的脸色苍白不堪,全身疲惫无力,他茫然地看着皇后,“母后,我怎么了?” 皇后握住他的手,轻声安慰:“没事,没事了!” 子安眼眉挑起,看到皇后的手在轻颤,她很爱这个儿子,希望,自己可以利用这一点。 御医站起来对皇后道:“娘娘处理得很好,若没有堵住梁王的嘴巴,他会把自己的舌头咬断,幸亏啊。” 舌头若断了,便成哑巴,梁王本有残疾,再变成哑巴,他还怎么活得下去? 皇后眉色淡淡地抬了一下,扫过子安的脸,打了个手势让子安下去,然后问御医,“梁王为何会这样?” 子安听得这句问题,便知道梁王以前不曾发作过癫痫,这是头一次,所以慕容桀与皇后才会这般手足无措。 她退了出去,站在殿中,慕容桀没有跟着去侧殿,已经坐回椅子上,神色淡淡地看着她。 子安不敢抬头,这摄政王虽然整体给人的感觉都是闲闲淡淡的,但是,总觉得他身上有一股子凌厉的气势,逼得她不敢仰望。 “你懂得医术?”慕容桀忽然出声问道。 子安谨慎地回答:“回王爷的话,臣女对医理只是略懂一二。” 慕容桀便没再说什么,只是依旧肆无忌惮地打量她,这锐利而放肆的眼光让子安浑身都觉得不舒服。 片刻之后,皇后与御医出来,皇后朝御医努努嘴,御医拱手,走到子安的面前。 子安知道他是要来验证自己是否不育的事实,她轻轻地把手腕伸出去,御医也不避嫌,直接就敲上了她的脉搏。 从御医的态度,可以看出皇后对她改观不大。 听脉后便是问症,御医连女儿家月事也问得十分详细。 子安不觉得尴尬,一一作答。 御医问诊完毕之后,走到皇后面前,轻轻地摇了一下头。 皇后嗯了一声,道:“你先去进去照顾梁王,本宫有事自然会照顾你。” 御医道:“是,微臣告退。” 御医躬身退下,刚掀开帘子想进入侧殿,子安却忽然唤住了他,“御医,殿下刚大发作过,会进入嗜睡期,但是也有可能会突发攻击人引致激动再度发作,所以,御医可用耳针刺穴放血,如此半月之内,都不会再发作。” 御医微怔,“刺穴放血?” “是的,且最好三日一次,否则,按照梁王殿下刚才的情况,还有可能在十天之内再发病症,只是,不知道梁王殿下,可是头一遭发作病症?”子安伸手拨了一下额际的乱发,露出明亮却专业的眸光。 皇后缓缓地问道:“你懂得针灸之术?” 子安恭谨地回答:“回皇后娘娘,臣女略懂一二。” 子安知道针灸之术从战国时期便有了,皇帝内经便曾对针灸作过记载。 但是,子安根据原主残留的记忆和认知,知道这个时代针灸的技术还是很落后,懂得针灸之术的人,多半是御医和民间比较有名的大夫,但是精通的人不多,用针如神的人,更是没有几个。 子安在现代便曾跟中医院的杨教授学习针灸,长达五年的时间,虽然还没时间钻研更深一步,但是,以她现在的针灸技术,为梁王治疗癫痫还是可以的。 御医显然有些不悦,道:“你对医术也不过是略懂一二,如何敢口出狂言说耳针放血可治愈殿下?莫非你认为你懂得比本官多吗?” 子安神色有些惶恐,“不,不,我没有这样的意思,我只是提个建议,自然,御医是有其他法子治愈梁王殿下的,我……我只是不想见梁王殿下一再发作,损害身体,我没有其他意思……” 她结结巴巴地解释,又惊慌地瞧了皇后一眼,双眼泫然欲滴,几乎着急得要哭出来了。 慕容桀抬眸,嘴角挽起一抹弧度,一脸深思地看着子安。 皇后蹙眉,“御医,她说得可有道理?” 第八章 深宫之争 夏子安那一句“不想殿下一再发作损害身体”打动了她,诚然今日所见这个夏子安,倒算恭谨,方才发作的时候,是她头一个冲上去的,她为自己辩解那些话,也都是事实,早便有人把今日在相府发生的事情回禀了,夏子安无一句假话,可见她还是有一定的诚信度,针灸放血这些话,应该不是随口胡诌。 事实上,她大可以不说,何必惹祸上身?她身上的脏水已经够多了。 御医犹豫了一下,“皇后娘娘,这耳针放血确实是可以治疗,但是治疗的效果如何,并无从考究,而且,在耳朵或者头部用针,都是要极为谨慎的,一旦选穴错误,或者是下针力度有所偏差,都会造成严重的后果。” 子安听得这话,嘴唇动了一下,但是又退缩了,不敢说。 皇后瞧了瞧她,沉吟片刻,道:“你先去看着殿下吧。” 御医躬身告退,临走前,狠狠地剜了子安一眼。 子安垂着眸子,她并非有意要挑衅御医的权威,她只想自保。 皇后看着慕容桀,“王爷,你觉得呢?” 慕容桀手里转动着白瓷杯子,神色淡淡,“本王不懂医术,不敢妄下判断 。” 皇后看着他,“王爷见多识广,总比本宫这个深宫妇人懂得要多。” 摄政王忽地抬头,勾唇一笑,那笑容像夏日的烈焰,灼人眼球,叫人觉得特别的不舒服。 至少,子安是这种感觉。 她忽然意识到,摄政王和皇后娘娘是有些不对付的,两人从她进殿到现在,没有交换过眼神,摄政王也一直闲闲淡淡,倒像是为难坐在这里,而不是自愿。 她已经觉得奇怪了,如此锋芒尽露的人,为何却像个配角一样坐在这里? 至于皇后娘娘,也是对他很不耐烦。 既然两人有芥蒂,为何要一同就今日之事审问她? 子安开始有些不安,这两人之间微妙的关系,会不会直接影响了自己? 摄政王竟缓缓起身,“皇后自己决定吧,本王只是受皇兄之托,为阿鑫的婚事把关,其余事情,本王不能做主。” 说完,略一托手,便要告辞。 皇后神色陡然一怒,猛地起身,“王爷慢着!” 子安的心沉了下去,如果皇后娘娘与摄政王在这里争执,自己是必定活不下去的,皇家的内斗,岂能让外人知晓? 摄政王站定身子,颀长的身子显得落落潇洒,殿中光线映照在他阴晴未定的脸上,眸子里,竟是有一丝不悦。 皇后扬起倨傲的脸,脸上笼着阴郁与厌恶,“令贵太妃也曾入宫找皇太后,让皇太后为你的婚事做主,皇太后嘱咐本宫代为留意,本宫觉得,如今有一个女子便十分适合做摄政王妃。” “本王的婚事,不劳烦皇后娘娘!”慕容桀眼底一派冰冷。 皇后冷笑,“王爷莫非不想知道这个合适你的女子是谁吗?” 慕容桀神色阴郁,“皇后娘娘,你有这个时间,便cayi心一下太子与梁王的婚事吧,这个夏子安,看起来并配不起梁王。” 皇后扬起冷峻的笑容,一步步走下来,“配不起梁王不打紧,配得起王爷就行,本宫这就去请旨,把夏丞相的大小姐夏子安赐给王爷为妃,想必,皇太后十分乐意,她一向喜欢夏子安的母亲袁氏,才女袁氏所生的女儿,也必定是知书达理,温良恭俭,日后也能成为摄政王府的当家主母。” 子安脸色一片惨白,殿中的温度也陡然下降了许多,子安全身麻木的伤口,在这一刻赫赫地痛了起来。 配不起梁王的女人,却能匹配当今摄政王,还是被御医当殿检查过,不能生育的女人,如何堪为摄政王妃? 子安觉得自己把今日入宫的艰险想得太简单了,这相府是狼窝,深宫更是龙潭虎穴。 她低着头,谁都不敢看,唯恐一看,就泄露了自己心底的慌乱与无措。 她知道慕容桀与皇后正在对峙,即便在三丈之外,她还是能感受到那种凌厉的气场。 殿中寂静得可怕,子安努力抑制自己的呼吸声,连眨眼都怕发出声音,额头的汗水不断渗出,连后背都被汗水浸湿,一片冰凉。 仿佛过了一辈子之久,子安听到脚步声,有一道阴影逼近自己。 一根手指,轻轻地托起了她的下巴,她不得已抬头,惊慌在眼底敛去,抬起头的时候,已经是一派平静。 她首先触及一双冰冷刺骨的眸子,但是他的脸上却是带着微笑,口气十分和蔼可亲,“夏子安,很好,本王认为,你做本王的正妃最合适不过。” 子安浑身冰冷,无可自拟地颤抖起来。 若说梁王是恶狗,那么,这个摄政王就是虎王,能把她吞噬得尸骨无存。 她知道摄政王的心思,他看不起她,也不想娶她,但是,皇太后与皇后有权利决定他的婚事,皇后一怒之下把自己赐给他,就是要看他生气跳脚的样子,但是,他又怎会让皇后如愿?所以,他对着自己笑,但是,眼底跳动着厌恶与憎恨。 子安顿时觉得自己置身在一个漩涡里,一个皇后与摄政王斗争的漩涡。 她对如今政局了解不多,却也知道皇帝重病在床,特封慕容桀为摄政王,暂代皇帝之职。 其实早该料到,皇帝早立下太子,却不让太子监国而让自己的弟弟慕容桀监国,还封了个摄政王之位,皇后必定心里有刺。 两人针锋对麦芒,把她当成了牺牲品。 子安听到皇后的冷笑,“如此,王爷便是同意了?那本宫这就去禀报皇太后。” 慕容桀狂傲一笑,“去吧,本王也该娶妻了,她不嫁给梁王殿下,却愿意嫁给本王,倒是一桩美事。” 说完,冷峻地盯了她一眼,扬长而去。 子安双腿发软,他临去的那一记眼神,包含了太多太多未知的威胁,他不会娶她,那么最坏的结果,就是皇后不杀他,他也会出手。 皇后已经安坐在椅子上了,殿里有风卷入,吹得子安身上发凉,汗水已经干了,伤口被汗水渗过,隐隐发痛。 眼前的一切,开始有些重影,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撑下去。 皇后眼底的凌厉已经收敛,换了一副和煦的笑脸,“今日劳累了一天,你也出宫去吧,至于你和梁王的婚事,本宫做主取消了,本宫回禀过皇太后之后,会命内官拟旨,为你与摄政王赐婚,在旨意没下之前,你先不要声张,即便对你父母也不可说,知道吗?” 第九章 赐婚摄政王 皇后眼底的凌厉已经收敛,换了一副和煦的笑脸,“今日劳累了一天,你也出宫去吧,至于你和梁王的婚事,本宫做主取消了,本宫回禀过皇太后之后,会命内官拟旨,为你与摄政王赐婚,在旨意没下之前,你先不要声张,即便对你父母也不可说,知道吗?” 子安心乱如麻,万般由不得自己,只能躬身道:“是,臣女明白。” 皇后抬起眸子,眸光不若方才温柔,而是多了几分凌厉,“此番你利用了梁王,损害了梁王的名声,本宫理应重罚于你,念你也只是为母筹谋,故从轻发落,来啊,准备一碗红花,给她服下去。” 子安心中怒气陡升,她身体本就十分虚弱,她自己断过脉象,要怀孕是极难的事情,这一碗红花灌下去,就断绝了她一丝一毫的希望。 摄政王慕容桀的正妃,是个连鸡蛋都下不了的人。 好狠毒的女人啊! 子安虽不在乎自己能不能生育,她也只求活着,但是,对皇后的欺人太甚还是感到十分的愤怒。 可如今,她毫无办法,以她昔日的个性,她会毫不犹豫地杀了皇后。 但是,现在她独力难支,还有母亲要顾着,不像现代那样孑然一身。 这口气,再难吞,还是要吞下去。 与那碗红花,一同咽下去。 皇后恶毒厌恨的眼神,在许久之后,都会在子安的眼前浮现,让她如芒在背,让她寝食难安。 这一刻她知道,在这个时代,要好好地活着,不受欺负地活着,必须强大自身,巩固自己的力量,这条路,很艰苦,很漫长,但是,只要她能活着出宫去,她就有办法逆转一切,纵然,付出的代价是深刻而血腥的。 红花甜腻的气味,顺着喉咙到胃部。 头晕得厉害,她跪下,一字一句地道:“皇后娘娘,臣女告退!” 皇后的声音徐徐地传来,不带一丝温度,“你怎样入宫的,便怎样出宫去吧。” 子安咬着牙,“是!” 她退到殿门,站在廊前石阶上,看着宫女正在清理院子里杂生的草,一株夕颜花,悄然攀爬在宫墙上,开出了不下牡丹芍药的颜色。 一名嬷嬷悄然出现在她的身后,冷冷地道:“大小姐,请遵皇后娘娘旨意!” 子安从宫中三跪九叩出到西门时,已经是晚上亥时了。 此时的街上,并没什么人行走,没有多少人瞧见她的狼狈,她扶着左侧的墙壁,一步步,像是走在棉花上,她所有的力气,都用来维持自己挺直的背。 转角处,看到一辆马车帘子微微掀开,她只瞧了一眼,便认出是府中管家夏泉。 子安虚白的脸上浮起一丝冷冷的笑,他是来探听消息的,看她能不能活着走出去。 马车很快就走了,哒哒哒地消失在她的眼帘之内,府中的马车,明知道她孤身一人出宫,身有重伤,却不愿意驼她一程。 她都一一记住! 相府中。 “相爷,夫人,大小姐竟然出宫了。”府中管家夏泉说。 从子安被传召入宫,夏丞相便命人去打探宫中的消息,若夏子安没能活着出来,他便急忙入宫请罪。 若夏子安活着出来,那么便筹谋后续事宜。 “皇后娘娘竟如此宅心仁厚?”玲珑夫人有些不相信,当众拒婚,这是何等的耻辱?尊贵如皇后竟可忍受被人这般痛打耳光,着实让他们诧异。 夏丞相也深感疑惑,“你可看清楚了吗?她真的出宫了?” “回相爷和夫人的话,千真万确,皇宫并没有马车送她,听守门的宫卫说,她是三跪九叩入宫,再三跪九叩出来的,奴才亲眼看到她出宫,额头肿得很厉害,手指也在滴血,看来受了刑。” 他是绝不能让皇后娘娘因夏子安这个孽女迁怒自己的,皇后娘家势力如日中天,他不能开罪。 “听闻摄政王慕容桀今日也入宫了,不知道是不是也见了大小姐。”夏泉说。 夏丞相一怔,“摄政王?” 此人可不好对付啊,他对梁王颇为照顾,皇后娘娘那边他还能哄哄,把夏子安的尸首送上去平息她的愤怒,可摄政王却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今日拒婚,是皇家的耻辱,摄政王怎可能不会报复? 而且,自从皇上病倒,摄政王监国以后,他便一直针对自己,早看自己不顺眼了,会不会趁着这个机会,对自己下手呢? 夏丞相心里顿生危机。 “相爷,摄政王与梁王关系不错,他会不会打击报复我们相府?这人可不好对付。”玲珑夫人道。 夏丞相想了一下,“只盼着夏子安的死,能平息他心中的愤怒,可若真要迁怒与本相,本相也不会坐以待毙,对了,你真的确定太子殿下真的会娶婉儿?” 玲珑夫人道:“婉儿说太子殿下亲自承诺的。” 丞相心中大安,“那就好,那就好。” 玲珑夫人瞧了他一眼,试探地问道:“那,夏子安若是回来,真的要按照母亲的意思去做吗?什么时候下手?” 夏丞相沉吟片刻,“我得去问问母亲,看如何拿捏这个分寸。” 玲珑夫人淡淡地笑了,“其实,相爷也不必总是去烦着母亲,母亲最近身子也不好,这些事情,自己做主便可了吧?” 她就是不喜欢相爷什么事情都要去问那老婆子,他越是依赖老婆子,老婆子在府中的地位便无法撼动,她已经受够了老婆子的刁毒。 夏丞相却没体会她的意思,只以为她真的关心母亲,遂道:“其他的事情可不问她,可这事儿,关系太大,还是慎重点去问问她老人家。” 说罢,便转身出去了。 老夫人听闻皇后准许子安出宫,也不诧异,吧嗒吧嗒地抽着烟袋,淡淡地道:“老身早就预料到了,皇后娘娘若在宫中处死了她,便显得她心胸狭窄,皇后娘娘不会落人话柄的,这些肮脏事,只能让我们来做。” “那,母亲以为,什么时候下手最为妥当?”夏丞相问道,他就像在咨询一件再平淡不过的事情,而不是在说着杀害自己亲生女儿这种残毒阴鸷事。 “且等两日吧,她若刚回府便死了,外人会揣测皇后娘娘下了毒,回府才毒发,这有损皇后娘娘的面子,对婉儿日后的事情也不好,不着急,先等等吧。”老夫人把烟袋搁置在桌子上,便有嬷嬷端茶前来给她漱口,她饮了一口,仰头淌了一下,吐在痰盂里。 “儿子知道了!”夏丞相恭谨地道。 顿了一下,他又不放心地问:“皇后娘娘会不会有心饶恕她呢?若我们杀了她,怕不怕皇后……” 老夫人抬头横了他一眼,“你脑子长哪里了?若皇后娘娘要饶恕她,怎会让她三跪九叩出宫?这分明是给我们一个提示。” 夏丞相想了一下,邪佞一笑,“对,还是母亲思虑周全。” 第十章 我要报仇 子安到晚上子时才回到府中,府门关闭,没有门房值班,她坐在石阶上,身子缓缓地往后倒去。 她全身已经没有一丝的力气了,又饿又累又痛,几乎散架。 她没有力气再敲门,也知道敲门也必定敲不开。 躺在石阶上,背后传来冰冷的触感,她抬头看着星空,星际烂漫,何等美丽? 浩瀚宇宙,能包容的东西太多了太多了,但是,无法容一个要努力活下去的生命。 “二小姐,大小姐已经回来了,就在外面,要不要把门打开?”门房小声地问。 夏婉儿冷毒一笑,“开什么?睡觉去吧,今晚无需值夜。” 门房知道大小姐大势已去,况且,往日也没什么地位,作为下人,他只需要看得势的人脸色。 “是,二小姐!”门房应声。 夏婉儿狞笑一声,对身边的侍女道:“我们走,就让她在外面睡一晚。” “小姐,怕不怕明日被人看见?” “怕什么?今日的闹剧,谁不知道?咱相府丢得起这个人,是她丢不起而已。”夏婉儿说完,扬长而去。 子安躺在地上,听到里面说的话,已经没有力气去生气或者觉得羞辱,她只想好好地躺一下,回一口气。 这个仇,迟早都会报的,她不着急。 口渴得要紧,口渴的滋味比疼痛和酸累更让人难以忍受。 她忍受着,脑子里不断盘算以后。 今日入宫本来一切都在她预料之内,梁王癫痫发作,不需要她出手,更是让她觉得上天眷顾,但是,却没料到一个赐婚,让局势扭转。 今日梁王其实并非癫痫大发作,是大发作前的小发作,这意味着,在未来两三天,他会再发作一次,而这一次发作,会特别的严重。 故意让御医用针,是告知皇后,她懂得针灸之术,可以治疗梁王,那样,在梁王再度发作的时候,皇后会下旨传她入宫。 只要她对皇后有利用价值,那她的命就能保住。 可如今却横生出一个摄政王来,搅乱了她整个计划。 相府要杀她,皇后可以救,但是,如果摄政王要杀她,谁可以救?而且,看皇后与摄政王之间的气氛,应该摄政王也恨毒了梁王,如果说她治愈梁王,摄政王还能留她? 多日筹谋,毁于一旦。 她累,但是却不能垮,不到最后一刻,她不能够崩溃。 正当她神思倦怠之际,听得门悄然开启,然后,听得地上有“刮刮”的声音,她侧头一看,只见地上有一碗水和两个馒头。 她愕然,陡然抬头,只见大门迅速关闭,只能看到门房小厮躲闪的身影。 今天,子安落过几次泪水,但是无论是在宾客面前还是在皇后面前,泪水都带着几分虚假,只是为了增添效果。 但是,看着这一碗水和两个白馒头,她坐起来蜷缩起身子,放肆地无声淌泪。 门房小厮并不知道,自己的不忍心,会救了他一命,甚至,会改变他整个人生。 他其实打算不在相府干事了,他没有办法,像前辈教的那样,只巴结得势的人。 只等着,两年卖身期满,就走人。 子安喝了水,吃了馒头,然后把碗放回门口。 吃喝了东西,又休息了一下子,身体总算是恢复了点力气。 她离开府门,往右侧后门而去。 看着高高的围墙,她用力提起一口气,攀爬而上,翻身落下。 后院无人巡逻,尤其,这还是夏至苑一带,这里,是她和母亲居住的地方,没有人会来。 相府对面高高的楼台上,有一人神情冷峻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站在最高的楼台,可以把相府的一切都俯瞰眼底。 “王爷,这夏子安,似乎有些功夫底子。” 摄政王眸色冷峻,“倪荣,你马上去调查一下夏子安,看她以前是否学过医术。” “医术?也不奇怪,那夏夫人本来就懂得歧黄之术。” 摄政王想起夏夫人袁氏以前的名气,有人称她是开国以来最聪明灵秀的女子,琴棋书画无所不通,才情过人,医卜星相也精通,是一位七巧玲珑心的女子,讽刺的是,夏丞相却把如夫人称为玲珑夫人,赞赏她有七窍玲珑心。 这话,夏丞相不止一次在旁人面前说起过。 “对,夏夫人是懂得医术的。”摄政王若有所思,夜风猎猎,扬起他的衣袂,他的冰容渐渐地暖和起来,“如此说来,他是真有把握治疗阿鑫?” “王爷,这怕是不可能的,御医说了,针灸之术太过危险,御医尚且不精通,她即便懂得医术,又如何能治疗梁王殿下?”倪荣道。 摄政王慕容桀不做声,只是心头另有一番打算。 倪荣瞧着他的脸色,试探地问道:“王爷,今日皇后娘娘说要为您赐婚,您真的同意娶这个夏子安吗?” “皇太后有权为本王赐婚。”慕容桀的神色陡然冰冷起来,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 倪荣轻声道:“若王爷不喜欢,不如属下……” 他做了个手势,眼底陡然森寒起来。 慕容桀沉吟片刻,“先看看,旨意下来再说吧。” 他不会娶夏子安,不是因为她名声不好,而是…… 子安回到夏至苑,夏夫人还没睡下,听得声响急忙命侍女小荪出去打开门。 小荪看到满脸血痕的子安,泪水马上就来了,却强行忍住,扶着她进了屋中。 夏夫人见到子安这副模样,也是大为心痛,只是一向隐忍惯了,没有当场哭出来,只是眼底已经涌上了泪意,轻轻地抱住子安,“对不住,母亲连累了你。” 子安却轻轻地推开她,看着她肿起老高的脸,声音冷峻地问:“怎么回事?” 夏夫人不甚自然地转过脸,“没事。” 小荪再也忍不住了,哭着说:“小姐,您入宫之后,老夫人便派了翠玉过来掌夫人的嘴,直打得夫人口鼻流血才罢休。” 子安凝注满身的杀气,阴冷地道:“那老东西,我不会放过她的。” 夏夫人却不在乎自己,让小荪去打热水给子安洗澡。 然后,她为子安清理伤口,看到子安几根手指血肉模糊,她终于是忍不住落了两滴眼泪。 她没问子安今日在宫中的情形,看她的伤势,便知道她在宫中遭受了什么样的对待。 子安看着她,轻声道:“母亲,我没事,梁王癫痫发作,我救了他,并且,我也跟皇后说了,针灸之术,可以救梁王。” “针灸之术?”夏夫人蹙眉,“你真的有信心吗?” “母亲放心,我有把握的。”子安笃定地道。 “你是有把握,”夏夫人坐在她的身边,“但是,皇后会让你冒险为梁王医治吗?” 第十一章 开始发难 子安打了个手势,让小荪出去。 小荪端着水出去,并且顺手把门关上。 “母亲,你放心就是,我以前学过医术,也学过针灸,我很有信心。”子安轻声道。 夏夫人微微点头,伸手理顺她的头发,“孩子,为难你了,你替子安活着,受本该她要受的苦,真是委屈了你。” “我乐意!”子安微微笑了。 至少,她终于不是孤儿了。 昨天,夏夫人便知道她不是自己的女儿了,记得当时夏夫人握住她的手,神色冰冷得像一块冰雕。 然后,她说了一句,“我要替我的女儿报仇。” 声音淡淡,却是咬牙切齿般的恨。 如今,她们需要严防死守的是不能在这几天之内,被相府的人下了毒手。 夏至苑两个丫头,小荪是伺候她的,漱玉则是伺候母亲,但是漱玉心头高,傲慢得很,子安阅人无数,一眼便知道她不可信。 “母亲,这几日你要防着漱玉!”她叮嘱道。 “知道了,睡吧!”夏夫人为她上好药之后,轻声道。 子安是真的累了,倦意涌上,头一偏就睡了。 夏夫人一直坐在床边,听着子安均称的呼吸声响起,轻轻地抚摸着子安的脸,手指在伤口轻轻地滑过,泪水急急涌出。 她伤心,她恨,只是不愿意在任何人面前落泪。 她也心疼眼前的这个姑娘,她如今受的这些苦,都本该是自己的女儿受的,死其实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若一直这样窝囊饱受欺凌地活着,还不如痛快去了。 这两日,并无人来打扰她们母女。 子安落了个清静,可以静心养伤并好好研究一下金针术。 夏夫人得知子安在宫里被灌了红花,轻轻地叹息了一声,女子不能生育,这辈子就废了。 她遇到了一个负心汉,但是不意味着这个世间的男子都是薄情郎,她还是很希望子安以后可以找到疼爱自己的男子。 第三天一早,漱玉便进来道:“大小姐,老夫人请你过去一趟。” 子安放下手中的书,与夏夫人对望了一眼。 “老夫人让人过来传话吗?”子安问道。 漱玉说:“是的,奴婢刚出到花园,便见翠玉姑姑走过来,她见到奴婢,就说老夫人请你去一趟。” “翠玉姑姑可有说什么事?”子安沉声问道。 这是第三天,最为关键的一天。 若是他们选择在今天下手,那事情就有些棘手了。 “没说!” 子安站起来,“那好,我过去一趟。” 夏夫人猛地站起来,“我与你一同前去。” 漱玉说:“夫人,翠玉姑姑说只让大小姐去。” 子安安抚着夏夫人,“母亲,不碍事的,我去一趟就是。” 夏夫人忧心忡忡地道:“子安,万事小心。” 漱玉在旁边听着,笑了起来,“瞧夫人说得,不就是去给老夫人请安吗?至于要小心不小心的吗?” 子安沉下脸,“行了,你也别乱跑,好好打扫一下屋中的卫生。” 漱玉恭谨地应道:“知道了,大小姐,您去吧。” 子安对她的态度忽然发生转变有些奇怪,往日叫她做事,总是拉长了脸应声,如今却如此乖巧恭顺,子安心里不由得留了几分警惕。 因小荪是子安的侍女,子安出门,小荪自然是要跟着的。 到老夫人的屋中,门口站着几个下人,见到她,神情颇为倨傲,老太太一向不喜欢吵杂,所以屋中也只有婆子和侍女,很少会这样大阵仗。 第三天,终于要出手了。 翠玉姑姑就站在门口,见到她来,神情阴郁地道:“大小姐进来吧。” 子安转动了一下指环,大步进去。 屋中已经有好几个人,老夫人坐在正中央的太师椅上,一名十五六的丫鬟半跪着给她捶腿。 夏丞相与玲珑夫人分别坐在一侧,正神色阴沉地看着她,尤其玲珑夫人,看她的眼光就像要把她活剥生吞了一样。 夏婉儿站在玲珑夫人的身侧,怨毒对看着她,她耳朵被包扎住,纱布外渗着血水。 “老夫人!”子安上前见礼,心头却是咯噔一声,要对付她不用这么多人的。 老夫人手里拿着烟袋,指着旁边的桌子道:“马上就是观音诞了,你罪孽深重,抄写一下佛经以洗净自身罪孽吧。” 桌面放着一叠宣纸,还有一本观音经,子安缓缓地走过去,心头却是警钟大作。 她坐下来,脑子飞快地转着。 那天婚礼现场,她把休书给了那么多人看,夏丞相要洗清自己构陷夫人的罪名,就必须坐实她通奸偷人。 这样的话,那封休书就可以解释过去了。 如今那边只有漱玉和母亲,小荪和自己出来了,外面那么多人盯着,就是放着她跑出去。 子安想到这里,心中焦灼万分,如今夏至苑一定被漱玉安排好了,还有,老太太身边的翠玉姑姑也没在,一定是有问题。 子安知道自己必须马上离开这里,但是也不能叫老夫人看出自己已经识破计谋。 她略一沉吟,忽地捂住肚子,“哎,我肚子好痛,老夫人,我得去个茅房。” 老夫人淡淡地瞧了她一眼,“忍一下就是。” 子安蹲下。身子,“这可忍不住,哎呀,快拉出来了,我就借用老夫人院子里的茅房可以吗?” 老夫人见她神色痛楚,不像作假,也怕她在这里拉出来,便吩咐了身边的蓝玉姑姑,“你带她去一趟茅房,看着她。” 蓝玉道:“是,老夫人!” 子安捂住肚子走出去,口中对蓝玉道:“有劳蓝玉姑姑了。” 蓝玉一脸厌恶地看着她,没做声,领着她就出了门。门外的小荪见到子安出来,张望了一下,见没让她跟着,便站在原地不动。 茅房在院子的后右侧,单独的一家,是给下人专用的,主子用的则在屋中。 子安进去之后,又隔着门板对蓝玉姑姑道:“这里没有手纸,蓝玉姑姑可否帮我去取一下?” 蓝玉不耐烦地道:“你怎么那么麻烦啊?” 子安哭丧着道:“我也不知道这里没有手纸,有劳姑姑了,否则回头熏着老夫人也不好。” 蓝玉低低地咒骂了一声,“越是卑贱的人越是事儿多,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说完,气呼呼地扭身走。 第十二章 找野猫 子安听得她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即刻打开茅房的门,所幸这院子里花木扶疏,正门口的几个大汉没瞧见她。 她蹑手蹑脚走到围墙边上,跃起翻墙而过,然后利索落地,元气虽然没有恢复,但是,所幸身手没丢。 她快速地往夏至苑跑去,因着今日夏丞相与玲珑夫人等人都在老太太屋中,下人也自然都往那边去凑,一路疾跑,也没见着什么人。 跑到湖边处,便见翠姑姑领着三个人往夏至苑的方向而去,管家夏泉也在后面跟着。 子安心里暗叫不好,这三个人手里捧着布料绸缎,应该是绸缎庄的掌柜与裁缝。 这三个是外人,如果在夏至苑瞧见了什么必定往外宣扬。 真是狠毒啊! 子安抄了小路,先他们一步回到夏至苑。 夏至苑的正门站在几名小厮,漱玉也站着与他们说话,神情十分鬼祟。 子安绕了个圈子从后面翻墙进入,疾步往母亲的房中走去。 门一推,却果然见母亲与一个陌生男人躺在一张床上,两人衣衫不整,且都昏迷了。 子安瞧着那男人,脑子里竟蹦出一个名字来,陈二。 想来这个陈二以前经常来府中,原主见过他几次,所以认得。 子安来不及细想,把陈二拖了起来,迅速拖出门口,藏于茅房内。 大门口有人守着,必定是出不去的,只盼着他们不去寻找茅房。 陈二像死猪一样卷缩在茅房内,他的后脑勺肿起老高,应该是被人打晕的。 子安一脚踹向他的胸口,再以夺魄环在他的太阳穴上敲了一下,陈二缓缓醒来,见到子安,他神情一惊,正欲发问,子安已经阴恻恻地道:“你最好闭嘴,你被人打晕放在我母亲的床上,如今正有人过来抓奸,你若被拿住,有什么后果你掂量着。” 陈二吓得脸色都白了,“怎么会这样的?” “你在这里,不许做声,我会处理!”子安说完,把茅房一关,便出去了。 她不能不弄醒陈二,因为他是被打晕的,晕多久无人知道,若在搜查的时候他醒来发出响声,那就死定了。 如今人清醒着,就算被人搜到,也有了心理准备,可以说来这里上个茅房,至少可以推搪过去, 她飞快跑回房间,人还没进入房间,便听到脚步声响起了。 她飞快把门关上,然后从袖袋里取出针,在夏夫人的人中处下针。 夏夫人咳嗽了一声,呛醒了过来,见子安一脸焦灼地看着她,不禁问道:“我睡着了?” 子安嘘了一声,“不,你被迷昏了,他们把陈二丢在你的床上,如今翠玉正带着人过来,要当场拿住你与陈二,我已经把陈二丢到了茅房里。” “什么?”夏夫人骇然。 “不要慌,这没什么的,只要不是当场拿住就没问题,母亲,你快起来,继续做你的刺绣。”子安拉着她起来。 脚步声已经到了外面,然后,听到漱玉惊呼的声音,“翠玉姑姑来了?有什么事吗?我们夫人睡下了。” “这才刚起床有多久?就又睡下了?老夫人吩咐我带裁缝过来为夫人做几件衣裳,说是在老夫人寿辰的时候着。”翠玉说。 漱玉显得有些为难,“但是夫人刚睡下,要不,翠玉姑姑过会儿再来?” 翠玉怒斥道:“怎么过会儿才来?这是老夫人的吩咐,马上开门,夫人才刚睡下必定还没睡着。” 漱玉竟跪在了地上,带着哭腔道:“现在真的不行,翠玉姑姑先回吧。” 子安就从窗口打开一条缝看出去,漱玉正在阻拦翠玉姑姑,翠玉姑姑一脸的愠怒。 倒是那绸缎庄的老板说:“夫人若睡下了,不如便晚些再来吧。” 翠玉道:“既然来了,就先量身吧,免得周掌柜再跑一次。” 她厉声对漱玉道:“还等什么?还不赶紧把门打开?这是老夫人的吩咐。” 漱玉一副很无奈的样子站了起来,唯唯诺诺地退后,却像不敢轻易打开门一样,神情十分鬼祟躲闪。 子安淡漠一笑,上前把门打开,笑盈盈地走出来,“翠玉姑姑怎么来了?” 翠玉姑姑怔了一下,“大小姐不是在老夫人那边吗?怎么回来了?” 她话出口,脸色便凝了一下,这不是等同告知夏子安有情况吗? 子安装作听不出来,道:“我觉得肚子有些不舒服,便回来拿点药油,这不,马上又要过去了。” 她扬眸看着那三人,问道:“他们是?” 绸缎庄的周掌柜上前见礼,“小人是绸缎庄的,见过大小姐。” “原来是绸缎庄的掌柜,给母亲做新衣裳吗”子安笑吟吟地欠身,“快进来吧,母亲就在里面呢。” 翠玉姑姑狠狠地瞪了漱玉一眼,漱玉一脸的错愕,她没见大小姐回来啊,她一直都在门口。 她站起来,走到翠玉姑姑面前,在她耳边低声说:“没见着大小姐回来,而且,屋中也没人出去过,那人肯定还在。” 翠玉姑姑微微点头,领着人进去,夏夫人就坐在桌子前绣花,虽然子安弄醒了她,但是迷魂药的作用还在发挥,她的脑子无比的昏沉。 “夫人!”翠玉姑姑上前见了个礼,眼睛四处看了一下,并没发现什么人,倒是屏风后,似乎有些东西在晃动。 夏泉也跟着进来,翠玉姑姑对夏泉道:“屏风后是不是有野猫?你去看看,方才似乎听到猫叫了,别吓着了夫人。” 夏泉应声:“好,我过去看看。” 夏夫人猛地起身,拦住了夏泉,“没什么野猫。” 夏泉笑道:“夫人不知道,最近府中来了许多野猫,可吓人了。” 夏夫人狠狠地盯着他,“我这屋中没有什么野猫,屏风后挂着一些东西,你不能去看。” 翠玉姑姑说:“是女儿家的东西吧,奴婢去看看就是,那些野猫的爪子可锋利了,惊吓了夫人可不好。” 说着,便疾步走了过去,屏风后空无一人,只挂着一身寝衣和一个肚兜,确实不宜男人进来看。 她暗暗奇怪,又瞧了漱玉一眼,漱玉也是一脸的茫然,人送进来之后就没出去过,而且,夫人分明中了迷香,为什么却醒过来了? “没有野猫。”翠玉姑姑勉强扬起笑脸,“夫人,老夫人命奴婢带了裁缝过来给夫人量身,夫人也许久没做新衣裳了,该做几身在老夫人的寿辰宴上穿。” 第十三章 子安动手 夏夫人淡淡地道:“替我谢过老夫人。” 然后,又对着周掌柜微微福身,“有劳了!” 周掌柜笑着说:“夫人客气了。” 他做了个手势,让裁缝上前为夏夫人量身,然后道:“这一次带来了几匹绸缎,量完之后,夫人选选花式,喜欢的就留下,不喜欢的小人就拿走。” “素净一点就好。”夏夫人说。 子安悄然退出门口,夏泉见到她的动作,也跟着出来了。 他四处瞧了一下,然后对子安道:“大小姐不是要回老夫人屋中去伺候吗?怎还不去呢?” 子安依偎着栏杆,神情颇为不羁,“一会再去,我也想让周掌柜为我量身做几身衣裳。” 夏泉瞧着她的脸色,总觉得这个大小姐和以前相比大不一样了。 以前大小姐总是唯唯诺诺,眼神躲闪,见到人也不敢高声说话,但是现在她眸光凌厉,浑身像是布满了刺,不许轻易碰触。 夏泉越过她,吩咐正门守着的那几个人,“你们在院子里四处找一下,看有没有野猫,每一个地方都要搜查清楚。” “是!”下人应道,便分散几个方向去寻找。 夏泉肯定人还在夏至苑,因为正门有人把守,后门又不在夏至苑,除了正门便只能翻墙了。 那陈二被打晕,夏至苑又没有壮汉,如何能把他带出去? 倒是很奇怪,大小姐怎么会回来了呢?就算她识穿了老夫人的计谋,也不可能救得醒夫人,夫人可是中了迷香,这种迷香很强劲的。 带陈二来的时候,夫人已经被迷晕了,他是亲自检查过的,怎么才一炷香的功夫,人就醒来了呢? 而且,门口有人守着,大小姐是怎么进来的? 他自己也带着人四处转悠了一下,发现墙角地方的野草被人践踏过,莫非,大小姐是翻墙进来的? 夏泉这般想着,又觉得不可能,因为,墙身那么高,一个男人若无垫脚尚且无法翻阅,更遑论一个弱女子? 子安的房间自然也被搜查了一下,子安为免他们乱碰书籍,也跟着前去看。 下人的动作很是粗野,从外屋一直搜到里屋,什么角落都看了个遍,依旧没有发现。 “喂,你别乱动我的东西!”子安见一名下人打开她的柜子,把她的衣裳也丢出来,顿时恼怒。 那下人压根没把子安放在眼里,只是倨傲地道:“对不起了,大小姐,我等是奉管家之命来搜查。” “搜查什么?”子安冷冷地道。 “自然是找野猫了,免得野猫抓伤了大小姐,相爷回头又找我们算账。”那下人也冷冷地道。 他们压根没把子安放在眼里,在他们认为,夏子安虽是相府的大小姐,但是,地位和一个下人没有分别。 尤其今日,他们更知道其中内情,这袁氏和夏子安是绝对逃不过去的了,哪里还需要给她好脸色看? 子安冷冷地道:“知道的搜野猫,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搜什么宝贝呢,我这柜子通共就那么大,莫非野猫还会躲在我的衣裳里不成?” “那可难说了!”下人哼了一声,一脚踩在子安的衣裳上,大模大样地走。 子安勾唇冷笑,一个箭步上前拉住他的手臂一个旋转拽了他回来,转手就给了他一记耳光,厉声道:“捡起来!” 那下人怔了一下,神色陡然愠怒,“你打我?” “没错,打的就是你,把我的东西捡起来!”子安眸色冷冽地道。 那下人咬了咬牙,“大小姐,别给脸不要脸!” 子安想也不想,抡起一张椅子就砸了过去,怒斥道:“好,我就不要这张脸,看你想对我怎么样。” 子安的力度虽然不大,但是这一砸过去直接就砸在了那下人的头上,那人吃痛,竟一脚就踹向子安。 子安转动指环,只听得“嗖”的一声,一道力量从那人的脚板底一直贯穿到头顶,疼痛也随即袭来,他轰然就倒地了。 夏泉听得响声急忙过来,见他倒在地上,痛苦地捂住脑袋,不由得问道:“怎么回事?” 那下人指着子安道:“管家,她打我。” 夏泉怔了怔,看向子安,子安冷峻一笑,“他竟敢对我出手,我不该打他吗?还是管家觉得我这个大小姐连教训一个小人的资格也没有?” 夏泉见那下人的口鼻都出血,暗自诧异,且不说大小姐如今竟也动手打人,就是打人也不该有这样的力度,竟弄得这厮伤成这样了? “这些个奴才不懂事,教训是应该的,大小姐教训得是!”夏泉瞧了瞧房间,确实也没人,见地上乱七八糟的一片,心里暗暗咒骂,这些个拿着鸡毛当令箭的东西,净会坏事。 他命人上前扶起那下人,那下人的口鼻还是不断地溢血,就像是受了内伤。 “怎么受这么重的伤?”夏泉奇怪地问。 那下人只觉得胸口气闷得很,他自己也暗自诧异,方才自己出脚踢向大小姐,可还没踢中,便仿佛被什么击中一般,而他分明也没看到大小姐出手的,而且,就算大小姐出手,自己也不应该会受这么重的伤啊。 莫非,有什么高人躲在这里? “你先回去歇着吧。”夏泉吩咐他下去,然后淡淡地看了子安一眼。 “还有什么地方没找过吗?”夏泉问道。大小姐已经发怒,若对抗起来,不知道会生出什么枝节来,毕竟还有三个外人在,若落了话柄可就不好了。 一名下人进来说:“回管家,都找遍了,没有发现野猫。” 奇怪了,院子都找过了,所有房间也都搜遍,那陈二莫非是长了翅膀不成? 他心有不甘地带着人走出去,看到角落里的茅房,然后指着茅房问道:“茅房找过了吗?野猫可喜欢躲在这些阴暗的地方了。” 下人们都摇头:“没有!” 夏泉回头瞧了子安一眼,子安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一颗心却悬在了嗓子眼上。 夏泉从子安的神情里窥探到了什么,像闻到腥味的猫一般顿时兴奋起来,对,人一定在茅房里。 他指着一个下人,“你去看看茅房!” 下人应声,便一步步走向茅房。 子安捏动指环,最好准备,只等着那下人把茅房的门打开。 第十四章 夏霖 茅房的门“咿呀”一声自动打开,门缝慢慢地扩大,看到里面人影浮动。 夏泉看到确实有人在,心中大喜,正欲一手揪出那人,却见一颗黑脑袋慢慢地探出来。 “少爷?”夏泉的手生生地收回去,惊诧地看着相府的少爷夏霖。 夏霖,是夏婉儿的双胞胎弟弟。 夏霖小的时候发过一场高热,痊愈之后,智商便有些偏低,这些年虽然也看了不少大夫,但是就连御医都说,他的智商停留在八岁左右。 “夏泉你这个狗东西,连本少爷蹲茅房都要偷窥?我告诉爹爹去!”夏霖大怒,从里面扔出一堆草纸,全部都砸在夏泉的脸上。 “少爷,对不住,是奴才的错,奴才以为里面有野猫!”夏泉知道这位少爷的脾气,闹起来是不管不顾的,即刻就认错并且把茅房的门关上。 只是,心头却有些疑惑,为什么少爷会来到这里上茅房? 子安也十分诧异,方才她推陈二进去的时候,茅房是空无一人的,这个夏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夏霖在里面,那陈二呢? “都给我滚,滚,不许看我上茅房!”夏霖在里面大吼,并且放了一个轰天响的屁。 夏泉捏着鼻子一扬手,便带着人匆匆走了。 没一会儿,翠玉姑姑也带着绸缎庄的人离开。 子安瞧了茅房一眼,然后快步进去对漱玉道:“这闹得太乱了,你去煮一壶开水给母亲切茶。” 漱玉脸色有些苍白,心虚之下自然不敢违背子安的话,应声便去了。 子安确定所有人都离开之后,才走到茅房前。 她轻轻地叩门,“霖儿,好了吗?” 夏霖闷声问道:“大姐,坏人都走了吗?” “走了!”子安轻声说。 夏霖这才开了门,子安看进去,陈二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脸色都青了。 子安根据原主的记忆,知道夏霖是个智障儿,而且平素与原主的关系不差。 “霖儿,你怎么来这里上茅房了?”子安拉着他出来,拍去他身上的尘土。 夏霖得意地道:“我见夏泉带着那多人过来,就知道肯定是找大姐的麻烦,以前都是这样的。” 子安了然,这夏泉针对原主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他大概也是为玲珑夫人所用,倒是夏霖这个傻小子,却有护着姐姐的心思。 子安穿过来之后,原主在脑子里的记忆越发清晰,府中的人情冷暖点滴在心头,看到这傻小子的好意,不免让子安觉得感动。 “对了,霖儿认识茅房里的人吗?”子安问道。 “陈二!”夏霖指着陈二得意地说。 陈二颤抖着走出来,躲闪地四处瞧了一下,才压低声音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子安对夏霖道:“霖儿你先回去,大姐屋中有人的事情千万不可跟任何人说,即便母亲也不能说,否则夏泉又会来欺负大姐的。” 夏霖拍着胸口保证道:“大姐放心,我绝对不会跟任何人说的,我也不会让任何人欺负大姐。” 送走了夏霖,子安一手揪住陈二的衣领把他拖进了杂物房里。 陈二摸着发痛的脑袋,还是有些摸不清状况,“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刚才说我被人丢在袁氏的床上,是谁这么斗胆?” 子安看着他,从他话中的骄矜可以听出,他在府中身份不一样。 “你和玲珑夫人是什么关系?她为什么要这样出卖你?要知道,你若是被人抓了个正着,后果会怎么样,你自己想想。”子安问道。 陈二冷笑一声,“你想说什么?”勾搭相爷夫人,自然是万劫不复,但是,不会是玲珑安排的。 “我想说什么,你心里很清楚。”子安听着外间的脚步声,知道漱玉回来了,陈二不能留在这里,必须要马上离开。 但是,陈二还没出府,夏至苑外也必定有夏泉的人在守着,如果陈二此刻出去,肯定被拿了个正着。 如何送陈二离开相府,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陈二也听到了脚步声,神情显得有些紧张起来。 今天,是玲珑让人传他过来的,说是有差事吩咐他去做。 他来了之后,她却说要去老夫人屋中,令他在屋中先候着。他在玲珑的屋中喝了一杯茶,然后感觉后脑一阵疼痛,之后的事情便不知道了,醒来时便看见了夏子安。 如果说,这真的是一场阴谋,那么,出卖他的人必定就是玲珑,若没有她的授意,她屋中的人怎敢对他下手? 想到这里,他眼底顿时腾起熊熊烈火。 子安看到这里,心中也多少有些明白了,她看着陈二,研究他的相貌,此人五官不错,下巴略短,嘴唇很薄,天庭嫌窄,眼睛转动间可见流气,年约四十却穿着一身锦缎红色衣裳,花俏得很。 这种人,在现代子安会定义为小白脸,老小白脸,这种人油腔滑调,最容易讨得女人的欢心。 “你跟玲珑夫人认识也有十几二十年了,按理说,她不会害你,到底是什么人下的手呢?”子安试探地问他们认识的时间。 陈二瞧了子安一眼,“你怎么知道我们认识了那么久?” “自然知道,在玲珑夫人孀居期间,你们便认识了,这也不是什么秘密,最近父亲也总是提起为何你老是去夫人那边,看来,父亲有些误会了。”子安淡淡地说。 陈二果然显得有些紧张,压低声音问道:“你父亲问起过?” “问起过。”子安定定地看着他,心里已经有些明白了。 如果说陈二和玲珑夫人之间没点什么,把她的脑袋砍下来她都不信。 陈二挺直了腰,“问起过又如何?我跟夫人之间清清白白,又没有苟且之事。” 他说这话,多少有些底气不足,眼神躲闪。 子安心里便有数了,她说:“你先在这里等着,顷刻我来带你出去,你必须要离开夏至苑,否则,你这条命算是折在这里了。” 陈二自然知道其中利害,他点头,巴巴地看着子安,“你快去安排,如果这是一个阴谋,外面肯定还有人在守着。” “你倒是不笨!”子安哼了一声,随手拿了一个废置的灯罩,转身出去了。 第十五章 毒酒 子安回到屋中,见漱玉正在沏茶,袁氏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迷魂药的作用还没过,方才她也是强撑着熬过来的。 “大小姐,夫人睡着了。”漱玉见子安进来,显得有些心虚,退到一旁去。 “嗯!”子安走出去,把灯罩放在桌子上,然后说:“你跟我出来一下,墙角那一株蔷薇横生出来,你去拔掉吧。” “是!”漱玉显得无比的乖顺,与子安一同出去。 墙角确实有一株蔷薇,如今开得正好,子安大声说:“漱玉,你把这一株蔷薇拔掉之后,便与我一同把那损坏的灯罩拿出去修理一下。” 漱玉应声:“知道了,大小姐。” 门口有人探头进来看,子安抬头,那人便旋即隐没在围墙那边。 子安心头冷笑,果然还在等着。 漱玉把蔷薇拔掉之后,子安便让她回去伺候袁氏。 漱玉刚进寝室,后脑勺便传来一阵疼痛,她转头,惊愕地看着子安,子安面无表情地转动夺魄环,仿佛电击的感觉放射出去,漱玉轰然倒地。 子安三下五除二把她的衣衫剥下,再把她挪动到内室的角落里,用一张棉胎盖上,留她呼吸的一个口子,便取着她的衣衫到库房里去了。 片刻之后,子安带着“漱玉”出门,漱玉手里捧着许多东西,都是些陈旧的盒子,顶端放着一个灯罩,遮蔽了整张脸。 门口果然有两人在徘徊,见子安出来,两人便装作路过,分两边散去。 “走快点!”子安厉声呵斥。 “漱玉”亦步亦趋地跟着,幸好府中侍女为了美观,裙摆都很长,遮蔽了那一双大脚。 子安顺利地送“漱玉”出到门口,门房坐在一旁,见子安出来,他便站起来躬身,“大小姐!” 子安瞧了他一眼,滴水之恩,点滴在心头,她记住了这个人。 “漱玉”见有人在门口喊住,心中慌乱,迈脚的时候竟慌乱踩了裙摆,扑了出去,手上的东西自然散落一地。 门房小厮急忙上前帮忙捡,凌乱中,他瞧了“漱玉”一眼,愕然地怔住了。 子安快步上前,把东西胡乱地塞给“漱玉”,口中呵斥,“走路也不仔细点,快走!” “漱玉”抱着东西,急忙就跑了。 门房小厮退后一步,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仿佛是感受到子安盯着他,他显得有些惶恐,“大小姐,奴才什么都没看到。” 子安轻声道:“谢谢你。” 小厮微怔,脸色涩然,“奴才确实什么都没看到。” “我说的那馒头和那碗水。”子安轻声说。 小厮神色有些慌乱,“不是奴才!” 他转身便进了门房里,躲在不肯出来。 子安深呼吸一口,转身便回了去。 她直接去老夫人的屋中,刚进门,便见夏泉领着人出来,翠玉也站在了门口。 夏泉瞧了子安一眼,面无表情地越过。 蓝玉姑姑走出来,冷笑一声,“大小姐,你这去茅房去得可真久啊。” 子安没说话,走了进去。 屋中的人仿佛连姿势都不曾改变过,老夫人旁边的茶几上的茶水已经凝了一层茶末子,一口未饮。 玲珑夫人见她进来,神色颇为不悦,“老夫人让你抄写佛经,你去了哪里?” 既然都在粉饰太平,子安自然没有戳破,她规规矩矩地上前,“老夫人恕罪,孙女方才觉得肚子有些不适,便回了屋中找些药服下,感觉好些便急忙赶过来继续抄写佛经。” “那也应该回来说一声的,你母亲便不曾教过你礼貌吗?”老夫人破天荒地发话了,神色笼着一层阴寒之色。 子安陡然抬头,直视老夫人,“对不住,老夫人,子安确实没有家教。” 家教两个字,便把整个相府都牵涉进去了。 老夫人的脸色更加的难看,但是没说什么,只是扬了一下手,跟着子安进来的蓝玉姑姑转身进了内室,片刻便端着一个盘子出来。 盘子上放着一杯酒,酒杯是描花白瓷,边沿镶金,小巧玲珑无比矜贵。 子安心头警钟大作,这杯酒,自然不是赏赐给她的美酒,这是一杯毒药。 屋中的下人除蓝玉与翠玉之外,都出去了,大门关闭,便连一丝阳光都透不进来了。 玲珑夫人的脸上,渐渐地浮起了一丝浅淡的笑意,眼底的痛快之色,越发明显。 老夫人眸光如毒蛇一般盯着子安,缓缓地道:“三天前,你公然悔婚,拒上梁王花轿,皇后震怒,必定会迁怒我们相府,这是你自己犯下的罪孽,不该连累父母家人,皇后娘娘恩赐于你,留你全尸,你饮下这杯酒,相府会对外宣称,你是暴病身亡,可保你名声,否则,一旦皇后娘娘降罪的旨意下来,便是你断头之日,你连全尸都留不得。” 子安心知,皇后娘娘如今不会再降罪下来,因为她已经找到了最好的惩罚方式,便是把她指给摄政王,让她万劫不复。 她看向夏丞相,原主的父亲,平静无波地问道:“父亲也是这样意思吗?” 不管她承认不承认,心里始终残留原主对夏丞相的一分父爱的渴望,今天相府打算把她与袁氏一同解决了,这般的绝情绝意,她只想知道,他心里会不会有半分愧疚和难受。 夏丞相眼底丝毫不掩饰对她的厌恶与憎恨,悔婚一事让他面子尽毁,还得罪了皇后与梁王,这将影响他的仕途。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夏丞相说完,便转过脸,连看都不愿意看她。 子安清冷地笑了起来,“好一句自作孽不可活。” 玲珑夫人站起来,摇着款款长裙来到她的面前,伸手取过酒杯,递给子安,轻轻叹息一声,“作为你的庶母,我看着你长大,实在不忍心看到你有这样的下场,但是,你得罪了梁王,得罪了皇后娘娘,势必是活不下去的,还不如自行了断,也算是为自己留了个全尸。” 子安没看她,仍旧看着夏丞相,“陈二也是你们安排的吧?把她与陈二拿住,便可对外宣称她果然偷人,那么在婚礼上甩出来的那一封休书便算不得是胡乱堆砌罪名构陷原配,看来,我悔婚的时候当着宾客说的那些话,并无作用,反而让你们打蛇随棍上,我失策了,相府,男盗女娼,一窝子的恶贼。” 老夫人怒道:“你再胡言乱语,也救不了你自己的性命,这是你自己找的,若你听话上了梁王的花轿,也不至于落得这个下场,仗着丁点的小聪明,便想与整个家族作对?你也不免高看了自己。” 第十六章 梁王再发作 子安脸色苍白地笑了起来,不无讽刺地看着老夫人,“有什么办法?我这个相府的嫡女,却不得不以这点小聪明抵抗自己的厄运,而我的厄运,是我的至亲带给我的。” 夏婉儿冷冷地道:“你休要埋怨谁,在这个府中,你已经享受了十六年的荣华富贵,若不是你拒婚,也不至于落得这个下场。” 子安冷眼看她,“是吗?这十六年的荣华富贵里夹着多少你们母女对我的辱打与伤害?” 这本是最凄凉的控诉,但是,在场无人动容,就连她的生身父亲,都只带着厌恶的眼光看她,更不要说那位老太太了。 夏婉儿哼了一声,“没有人虐待过你,是你不存感恩之心,母亲对你不好么?在这相府里,你吃得饱,穿得暖,你该知足了。” “好一句知足,有这样的家人,夏子安要认命!”子安别有所指,只可惜无人听得出。 她伸手接过玲珑夫人手中的毒酒,毒酒只有清水般的颜色,跟随杨教授学习中医之外,她还曾帮国际头号杀手毒黄蜂研制毒液,所以,只消看一眼,便可知道杯中的是鸩毒,毒性很强,入口封喉,是绝无生还的余地。 夺魄环有一种功能,能把毒性散发出去,但是,只能散尽大半,并不能全然散尽,所以,只要她喝下这杯酒,她还是会中毒,只是不会要命。 宫中。 梁王自从病倒以后,加上之前子安悔婚,让他丢尽了面子,一直留在宫中没有回府。 休养了三日,病情算是稳定,前两天有些头痛,但是服用了御医开的药后,慢慢地好转,到了第三天,头痛几乎没有,只是行走间,仍然感觉有些眩晕。 皇后见他心情不好,便与他到御花园散心。 他拖着一瘸一拐的脚步走在御花园里,心情糟透了。 窝囊,窝囊得很,就连夏子安这样的女人都看不上他,可想而知,他是有多窝囊。 “鑫儿,别多想,这个夏子安配不上你,母后一定会为你找一个高门贵女,比这个夏子安好一百倍的。” “母后,”梁王眼底有阴郁之气,“以后不要再张罗,我谁都不想娶。” 皇后着实恼怒夏子安,若不是她悔婚,也不至于让自己的儿子变成这般颓废。 她是真后悔没杀了她,不过,把她指给慕容桀也是一件美事,恶心了慕容桀,也惩罚了那小贱人。 而且,那天她胡言乱语抛出一大堆关于针灸的理论,事后她跟太医院院判了解过,针灸之术,非同一般,民间少有针灸的高手,即便太医院,能应用针灸的人也不多。 至于她那一套理论,院判说,原则上可行,稍有不慎,便是要命的。 皇后为自己犹豫过片刻想要相信夏子安而感到侮辱与愤怒。 “为了那么一个不知羞耻不识抬举的女人颓废,你还有点亲王的气度吗?”太子从小石子路走过来,鄙视地说。 梁王冷眼睨着太子,“你来做什么?还嫌看不够我的笑话吗?” 太子哼了一声,“皇兄,不是本宫说你,就夏子安这样的货色,便是白送本宫都不要,你还为她伤神,值得么?这天下高贵的女子多了去了,随便挑一个都比她好。” 梁王眉心隐隐跳动着怒气,“本王什么时候说过为她伤神?” 太子毫不留情地戳过去,“你一直躲在宫里不出去,不就是不敢面对吗?被人悔婚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是她不识抬举,你还要为她的过错惩罚自己吗?” 梁王盯着他,眸子阴郁,“本王还没问你,你与那夏婉儿是不是有私情?夏丞相那老狐狸本来是要把夏婉儿嫁给本王的,但是他前来找本王,说夏子安思慕本王已久,又是嫡女身份,本王才同意换人,如今想想,竟是你从中动了手脚,你与那夏婉儿勾搭在先,硬逼着夏子安嫁给本王,本王会这般丢脸,多亏了你了。” 太子被他揭穿,恼羞成怒,当下便铁青着脸怒道:“什么私情不私情的?本宫与夏婉儿本就不太熟悉,充其量是见了几次面,你还相信夏子安的话?这个女人把你戏弄在掌心之上,你不迁怒与她反而为她说话推搪,你是腿残疾了,又不是脑子残疾,怎就这般窝囊?简直就是一个废物!” “够了!”皇后勃然大怒,容颜笼霜,她的命怎就这么苦呢?身为皇后,母仪天下何等的尊贵,且又为皇上诞下一双皇子,宠绝后宫,旁人欣羡不已,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其中的苦况。 他们兄弟二人,从小就不投缘,聚在一起总是吵架,如今这档子事,皇后心中有内情,但是,不愿意深究下去,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 太子见母后大怒,悻悻地道:“母后您便宠着他吧,这样下去,他迟早窝囊死。” 说完,冷冷地走了。 梁王气得头皮一阵阵发麻,眩晕的感觉更甚了,他伸手扶住旁边的银杏树,手脚便有些颤抖。 “鑫儿,怎么了?”皇后首先发现他的不对劲,面容大变,急喊了一声,“桥儿,快传御医!” 太子回头瞧了一眼,只见梁王已经倒在了地上,四肢抽搐并且开始痉挛。 他皱着眉头,呸了一声,低低地道:“怎么不去死?” 冷眼旁观了好一会儿,看到宫女太监都冲了过去抢救,他才吐了唾沫,厌恶地吩咐身边的人,“去传御医过来!” 御医来到的时候,梁王的情况已经很严重。 在场的宫女太监都不知道如何处理癫痫,梁王发作的时候,四肢痉挛,皇后虽命太监用手放入梁王的口中防止他咬伤舌头,但是,因着她急乱之中,忘记了子安那日说的话,命人强行掰直梁王的四肢,导致骨折,且梁王的口腔分泌物未能及时排出,咽入了呼吸道,阻塞了呼吸,脖子也有骨折的情况发生。 御医看到梁王已经奄奄一息,连呼吸都不能顺畅,嘴唇发紫脸色发黑了的时候,心里大骇,急忙施救,算是抢救回一口气,但是情况还是很严重。 梁王移送回到皇后的宫中,因没诊断到脖子的骨折,导致伤势更加的严重,影响了呼吸。 “皇后娘娘,梁王殿下的情况很是严重……”御医嘴巴蠕动了几下,愣是说不出后面的内容。 第十七章 针锋相对 “皇后娘娘,梁王殿下的情况很是严重……”御医嘴巴蠕动了几下,愣是说不出后面的内容。 皇后脸上的肌肉颤动了几下,眸子像是被火点燃,让人不敢直视,她指着御医,几乎力竭声嘶地道:“本宫不管你用什么法子,都要把梁王救回来。” “是,是!”御医被吓倒了,急忙转身,让人再去太医院找人。 所有的御医都来了,便连院判大人都急忙赶过来。 殿中一阵的凌乱,皇后坐在太师椅上,往日的尊贵已经被恐惧撕裂,她手里捏着一串佛珠,口中胡乱地念着经文,但是心平静不下来,双眼不断地看向床边。 太子也守在一旁,但是神色颇为悠闲,与这一屋子的着急慌乱形成强烈的对比。 仿佛,那躺在床上即将丧失生命的人,不是他的兄长。 院判神色十分凝重,看着汤药灌下去,却呛得梁王几乎呼吸停顿,他不敢再用药了。 这种情况,若不能快点缓解呼吸的问题,梁王便有生命之忧。 而用针是最快速见效的,能从穴位中打开经脉,虽不能说一定可以救回梁王,但是,至少可顺畅一下呼吸,暂缓危险。 而且,如今不能用药进去,唯一的办法,只能是用针了。 但是,太医院中精通针灸之术的人几乎没有,唯一钻研过的便是院判大人。 而最后救治的决策权也在院判的手中。 院判看向一旁转着佛经的皇后,缓缓地跪下,“皇后娘娘,如今要救梁王,唯一的办法便是施针。” “施针?”皇后的眉心跳了几下,不禁又想起夏子安的话。 她急忙放下佛珠,看着院判,“施针你可有把握?” 院判神色有些为难,“臣把握不大,但是,这也是唯一的办法了。” 皇后不禁失望,“那日本宫问你关于针灸的事情,你说针灸并不妥当,若你用针的时候有了失误,如何是好?” 院判道:“随意下针,自然是有风险的,但是如果是精通针灸之人下针,则能大大缓解梁王殿下如今的情况,皇后娘娘那日问臣的事情,臣会这样回答,是因为臣至今不曾遇到过一个精通针灸的大夫,只是,那一套刺血放血的理论,倒是可行,可惜的是,不知道去哪里找这么一位神医。” 他忽地抬头,“娘娘,提出以刺穴放血的人是谁?就算他不懂得针灸之术,或许会认识什么高人也不定的。” 皇后想起夏子安来,料想一个深闺少女是不懂得针灸之术的,不过,她说起这些来是一套一套的,莫非真认识什么高人不成? 不,不,按理也不会,那夏子安与袁氏一直在相府,不曾见过什么世面,夏丞相也不会让她出去与人接触,她如何能认识什么高人? 一名御医听得院判的话,便上前道:“皇后娘娘,夏子安不可能会认识什么高人,一个女子懂得什么医术呢?不过是懂得几个字,在野史或者是一些民间大夫编著的三流医书里见过,便夸夸其谈,天下间最好的大夫,都在宫中了。” 这名御医姓刘,便是那日梁王病发的时候过来抢救的御医,他已经在近日升为副院判。 那日子安提出针灸刺穴,他便对子安多有不喜,一个深闺女子,便敢对当朝御医提出意见,简直就是班门弄斧,不知天高地厚。 皇后看着刘御医,觉得他说得有道理,正欲说话的时候,一旁的太子听得刘御医的话,陡然来了兴致,“刘御医,你说夏子安提出过要刺穴放血?” 刘御医道:“太子殿下,这夏子安不通医术,所言看似可行,但是执行起来却有难度,处理不好,便会害人性命,这种话,是万不能相信的。” 太子看着院判,“你方才说针灸已经是唯一的办法了?” 院判如实告知,“回殿下的话,梁王如今因气管呛进了异物,呼吸困难,加上无法灌入药汁,确实是除了施针之外,毫无办法了。” 太子嗯了一声,看着皇后道:“母后,如今皇兄的情况别无选择,只能靠施针抢救了,虽说施针有一定的危险,可若不施针,便是眼睁睁看着皇兄死去,还不如传召那夏子安入宫来,若她懂得医术最好,若不懂,也问问她说的那些话,到底是出自何人之口,也好请那位高人入宫医治皇兄。” 皇后没想到他能说出这番话来,看来,往日虽然争斗,但是始终是有兄弟情份在,到生死关头便显示出来了。 她泪盈于睫,“桥儿啊,你能这样说,母后真的很欣慰,可见你始终是关心你皇兄的。” 太子也一脸的悲伤,“母后,皇兄会残疾,都是因为儿臣,若当年不是为了救儿臣,他也不至于受伤落了个残疾,儿臣心里一直感恩皇兄,只是,愧疚过度,不能面对,久而久之,竟心中生了嫌隙,儿臣如今回想也是十分悔恨,现在父皇还躺在病床上生死未卜,皇兄又这样,若儿臣再不懂事,这天下往后还能指望谁?” 皇后攥住他的手,心中有喜有悲,喜的是兄弟二人总算是和解了,悲的是,鑫儿还躺在床上,不知道生死如何。 她不能不谨慎,尤其这关系到鑫儿的性命。 沉吟片刻,她还是不得不做出一个决定,“来啊,先把摄政王请入宫来。” 皇上重病,如今不许任何人前去探望,但是,在这之前曾说过,但凡有什么重大的决定,必须要问过摄政王慕容桀。 所以,皇后纵然很不愿意见到这个小叔子,却还是不得不命人去请他来给主意。 因为,一旦有什么差池,她除了失去一个儿子之外,还会因做错决定受到连累。 宫中的人急忙便去请摄政王。 院判犹豫了一下,道:“皇后娘娘,如今梁王殿下情况危急,如果请得摄政王来,恐防病情再度有变。” 皇后眸子一抬,“那你有什么主意?针灸之术,你们都不擅长,也不精通,总要有个人做决定才行。” 刘御医当即跪下来道:“皇后娘娘,微臣曾钻研过针灸之术,虽不精通,但是想必能缓解一下梁王殿下的病情。” 院判闻得此言,神情大骇,“刘大人,这可不能逞强,事关梁王殿下的生死安危,你的针灸之术还不到火候,切不能胡乱施针。” 刘御医自从被晋升为副院判之后,便一直心心念念要把这一位正的踢走,那天他虽然呵斥了夏子安,但是后来回去想想,又查验了一下医书,发现她说得很有道理。 他对自己的针灸之术虽然没有十足的把握,做不到刺穴放血治疗这一步,但是,缓解一下呼吸还是可以的。 第十八章 喝下毒酒 所以,他对院判道:“大人,正因为如今是梁王生死关头,所以才不得不试,否则,一旦延误了病情,到时候便是想试也试不成了。” 皇后听得心乱如麻,拿起佛珠走到床边,瞧着梁王那张绀紫的脸,他呼吸很困难,嘴巴张开,虽是昏迷,但是身子颤抖,嘴角还有唾沫流出,她不懂得医术,却也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太子再劝道:“母后,既然已经去请皇叔了,不妨也把那夏子安请入宫来,就算她不懂得医术,也不认识什么高人,也对事情没有害处,万一她真的认识呢?那皇兄便有救了。” 皇后想想也有道理,便继续传人过来,“拿本宫手谕,到相府传夏子安入宫。” 嬷嬷领命,拟了手令便急忙出宫去相府了。 慕容桀正在府中与大臣议事,听得宫中的人来传说梁王再病发,而且十分危急,他立刻便命人备马车入宫去。 入宫的路上,他忽然掀开帘子对倪荣道:“倪荣,你马上去一趟相府,把那夏子安请进宫去。” 倪荣犹豫了一下,道:“王爷,只怕皇后娘娘不会准许。” “病情危急,容不得她不许。”慕容桀神色冷峻地道。 “王爷,您三思啊,如今宫中的御医都必定是守在梁王身边,若连御医都没有办法,夏子安必定也没有办法的,她不过是一个深闺少女,就算懂得医术,又能精通得过御医?” 慕容桀闭上眼睛,想起那天夏子安说的话,她对医术是不是精通,他不知道,但是,从她的话中可以分辨得出,她对针灸之术是有研究的。 “先不管了,命人去请吧,有什么后果,本王一力承担。”慕容桀道。 倪荣见他这样说,也不好再说什么,让车把式停下来,他奔赴相府而去。 话分两头,且说子安接过毒酒,面容淡漠地环视了一眼在场的人,最后还是落在夏丞相的脸上。 她实在是不愿意再问他什么,因为明知道所得都是失望,但是,原主的情感还在脑子心上作祟,仿佛不问个明白,便不死心。 所以,她端着酒杯问夏丞相,“父亲,我最后问你一句,当真要这般绝情吗?” 子安决定,如果从他的脸上眸子里看出一丝的犹豫,看出一丝的心软,她会看在原主对他的这份感情上,以后不为难他。 子安觉得自己的这个想法很白痴,但是,她要遵从原主残留的感情。 夏丞相也以行动证明了子安的白痴,他眸光冷峻地看着她,神色依旧是不耐,“我曾对你心软,只可惜你没有好好珍惜,若你乖顺上了花轿,便没今日这事,你自己造下的因,苦果便要你自己承受。” 窗棂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一只翠鸟,通体碧翠,扑在翅膀停在那里。 在夏丞相说完这句话之后,那翠鸟扑棱棱地飞走了。 鸦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声声泣血,即便是大白天,听在耳朵里还是觉得有说不出阴寒瘆人。 夏婉儿幸灾乐祸地看着子安,她太想看夏子安脸上那绝望惨痛之色了。 夏子安问这句话,不外乎是希望父亲念父女之情,对她面,但是很可惜,父亲并没打算放过她。 她等着要看夏子安露出伤心欲绝的神情,只可惜,子安并没有,相反,她舒了一口气,仿佛积压在心底的石头一下子卸下般,便连脸色都是轻松的。 子安确实觉得,心头半点留恋都没有了,对这个所谓的父亲。 她知道,在夏丞相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原主留下来的情感已经消失,原主不会再对他抱有一丝的希望。 那么,接下来她便不必念什么情分,他们只能是仇人了。 子安把指环推到指尖上,轻轻地搅动着杯中的毒酒。 指环特殊的质材,可以吸附大部分的毒性。 “你还磨叽什么?来人,灌她喝下去!”老夫人眸色一瞪,厉声道。 她今天已经花了太多的时间去处理这个事情,如今她只想快点摆平夏子安,然后想个法子再平息休书的事情。 要平息休书的事情,必定是要落实袁氏“偷人”的罪名,所以,她不愿意在这里浪费太多的心力。 翠玉与蓝玉两人上前,便要钳制住子安,子安眸色一冷,“滚开!” “死到临头还敢嚣张?”夏婉儿一脚便踹过去,但是比她出脚更快的是子安,子安在她抬腿的时候便狠狠地踹在了她的小腿骨上,夏婉儿被她踹得退后两步,跌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子安一口喝尽杯中毒酒,把杯子往地上一摔,恨毒地道:“夏子安就是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们。” 毒酒虽然已经被夺魄环散尽大半,但是依旧有残留的毒性,子安的这副身体又十分虚弱,无法抵抗毒性侵袭,眩晕的感觉袭来,喉头一阵腥甜,喷出了一口鲜血。 玲珑夫人岂会愿意让她死得这般痛快?冷声吩咐道:“来啊,把她押入暗室,别脏了老夫人的屋子。” 眩晕的感觉越来越重,子安到底是高估了这副躯体的承受能力。 蓝玉与翠玉两人强行把她摁住,子安眸色冷冽地环视着在场的人,毒血再涌,她强行忍下,阴鸷地道:“你们最好求神拜佛希望我死了,否则我一旦活过来,死的便是你们。” 夏婉儿爬起来,听得此言,随即狂笑,“毒酒已经喝下,你还想活着?你放心,死是一定的,毒酒的分量没有那么重,你会立刻死去,我便要你受尽折磨而死。” 夏丞相听得此言,皱着眉头对夏婉儿说:“不要折腾,让她死在暗室便算,否则敛葬的时候被人瞧见一身伤痕,招人闲话。” “父亲放心,我不过是要替父亲出一口气,她让父亲在那么多人面前丢尽脸面,还连累父亲得罪了皇后娘娘与梁王,这口气女儿怎么也咽不下去。” 夏丞相听到这里,回想起那日的事情,确实恨得牙痒痒,手一挥,无情地道:“去吧,也该让她受点教训的。” 夏婉儿阴恻恻一笑,“是,女儿知道。” 子安被拖到到门口的时候,小荪见到子安被拖出来,大骇,急忙上前:“大小姐,这是怎么了?” “来啊,把她也一并拖出去。”夏婉儿扬声喊道。 第十九章 封穴解毒 夏婉儿这般吩咐,当下便有两名小厮上前拖她走。 小荪吓得花容失色,连大小姐都栽在他们的手中,自己也是难逃一劫了。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是到底也只是半大的孩子,哪里会不害怕?一路颤抖着被拖走,咬着牙撑过一阵阵的恐惧。 子安看着小荪被拖走,她脑袋一阵阵犯晕,毒性侵袭,让她半边身子都几乎麻木。 她看到小荪脸上有惊惧之色,但是并未哭出来,只是咬着牙死死地支撑,她发誓,只要她能活下去,便绝不会亏待这个丫头。 两人被丢在暗室里,翠玉冷笑一声,“大小姐,好好地享受你临死前的滋味吧。” 说完,便与其他人转身出去了。 小荪爬着过来,“大小姐,您怎么了?” 子安知道必须争取时间,因为一会儿夏婉儿和玲珑夫人必定会过来,她得在她们来到之前施针控制毒性蔓延,否则,她就算能撑到皇后的人来,也没办法为梁王治疗。 她如今已经不敢去想如果梁王没有病发会怎么样,因为梁王的病是她反扑的最后机会,否则的话,她只能自保,杀了相府的人逃去。 不到最后关头,她不会选择这样,否则也没必要受这些日子的苦。 她夏子安不是那种将就地活着的人,要么不争,要么就拼到最后将一刻。 “快,从我的袖袋里取出针包。”子安艰难地对小荪道。 小荪不知所以,但是还是马上听她的吩咐,从她的袖袋里摸出了针包。 “打开!”子安觉得呼吸有些困难,血液流动加快,心脏也跳得比往常快了许多。 “是,是!”小荪手忙脚乱地打开,“然后呢?” 子安强行坐起来,快速地在身体的四大穴位里封针,把毒液逼向左腿。 如此,行动虽然不便,但是却能把毒液对身体的伤害减到最低。 深深地呼吸一口,头晕的感觉还在,这是余毒对身体的影响,她要强撑过去。 “大小姐,这是怎么了?”小荪见她额头渗出汗水,一脸痛苦的样子,不禁惊慌地问道。 子安没做声,捏住夺魄环,释放储存的电力能量,再对左腿毒液进行电击分解。 这不能一蹴而就,起码要七八天才能把毒素完全分解出来,而且要配合解毒药汤从身体里进行彻底的排毒。 做完这一切,便听得外面响起了脚步声。 一切如子安所料,玲珑夫人与夏婉儿来了。 她们带来了两个粗壮的婆子,其中一个婆子,便是曾监督子安跪在神楼前的婆子,那日子安打了她,她一直怀恨在心,方才玲珑夫人传人的时候,她便自告奋勇前来。 她在府中多年,得老夫人重视,竟被一个不得宠即将要上黄泉路的丫头欺负,这口气怎么都咽不下去。 所以,暗室的门一推,那婆子不等玲珑夫人的吩咐,便一个箭步上前,揪住子安的头发便拖到了门口,厉声道:“跪好,夫人要训斥你。” 小荪扑过去,凄厉地喊道:“你放开大小姐!” 小荪竟不知道哪里生出的勇气,一口咬住那婆子的手腕,这一口下去,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直咬得那婆子鲜血淋漓。 小荪是抱着必死的心了,这么久的隐忍退让在最后一刻爆发出来,她咬得全身颤抖,眼底锋芒凌厉,竟一点都不似往日那畏缩的丫头。 婆子痛得大喊,另外一名婆子上前,使劲地踹小荪,踹得小荪口中溢出鲜血,却愣是不放口,咬得是面容狰狞。 子安回过一口气,便拔下头上簪子,扑过去,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把簪子狠狠地扎在了那猛踢小荪那婆子的大腿,那婆子痛叫一声,摔倒在地上,簪子插住的地方,已经鲜血横流。 玲珑夫人见状,十分诧异地看着子安,她不是中毒了吗?怎么还有力气反扑? 容不得她多想,子安已经迅速解决了两个婆子,摇摇晃晃地站起,冲她走过来。 玲珑夫人本想是在子安临死前狠狠地打她一顿,出一口气,所以才带着最强悍的两个婆子过来,这些个婆子在府中时间长,最懂得那些阴毒的招式,却没想到,还没动手便被子安与小荪放倒。 她退后一步,盯着子安那阴郁的面容,她厉声怒道:“死到临头,还敢这般嚣张霸道?” 子安残冷一笑,“陈玲珑,死到临头的不是我,而是你,你以为你和陈二那点事情,能瞒得过谁?” 玲珑夫人脸色陡然一白,骇然地看着子安,气得发疯,“你胡说什么?” 子安本是猜测,所以才会试探她,如今见她面容大变,便知道自己猜测的八九不离十,她冷冷地道:“我胡说吗?你孀居期间,与陈二胡混,怀了身孕,却千方百计嫁入相府。” 子安盯着夏婉儿,“你以为夏丞相真的是你爹?不,你爹是陈二,那市井混混。” 夏婉儿压根不相信,“你以为有人相信你说的吗?这样的谎话,你还是留到阎王殿里去说吧。” “若不信,问问你母亲就是。”子安哼了一声,方才激动,血气便有些翻涌,她强行压下热血,装出一脸的平静。 “我杀了你!”玲珑夫人眼底一片执恨与惊慌,大喊一声,“来人啊,上刑,我要把这不尊庶母不重长辈的无耻之徒乱棍打死!” 子安知道,她猜对了,难怪,她从夏婉儿与夏霖的脸上卡看不到半点与夏丞相相似的影子,原来,果真不是夏丞相的孩子。 子安拖着不方便的左腿,一步步地逼过去,固定发髻的簪子已经插在了婆子的腿上,她散发乱披,门外的风灌进来,吹得她发丝更凌乱,仿若复仇的女鬼一般,眼底闪着幽暗怨毒的光芒。 玲珑夫人一步步退后,使劲大喊,“来人啊,来人啊!” 院子外只有两名小厮,听得玲珑夫人的喊声,急忙冲了进来。 玲珑夫人指着子安,厉声吩咐:”来啊,把她拖下去,乱棍打死!” 两名小厮瞧了子安一眼,都被她眼底的冷狠吓得退后一步。 夏婉儿怒道:“还愣着做什么?抓住她!” 两名小厮只得硬起头皮上前,想一人抓住一边胳膊拽子安出去,但是,子安却一个飞扑,把玲珑夫人扑在了地上,狠狠地掐住她的脖子。 她的体力已经不支,毒素比原先所想的侵蚀还要厉害,她不得不用这样的方式自保,否则,就算皇后的人来到,她都没办法爬进宫里。 第二十章 痛打皇后身边的人 以此同时,摄政王身边的侍卫倪荣来到了相府要见夏子安。 夏丞相听得是摄政王身边的人,亲自出来相见。 “相爷大人,是王爷命我前来传夏子安入宫。”倪荣道。 夏丞相心中咯噔一声,“王爷传她入宫?不知道所为何事呢?” 倪荣道:“我只听王爷的命令行事,至于原因,并不知晓。” 夏丞相一脸遗憾地道:“但是,小女突发急病,如今已经卧病在床,怕是不能入宫了,劳烦回去转告王爷一声。” “急病?”倪荣蹙眉,心中却暗叫不好,莫非这相府已经提前一步下了手? “是啊,大夫说她怕是不行了。”夏丞相一脸悲伤地说。 倪荣知道这是推搪之词,他道:“能否让我见一下大小姐?” “这只怕不妥,”夏丞相神色有些不悦,“她如今重病,又在闺房之内,岂能让男子随意进入?这有损她的名节。” 名节?倪荣心底冷笑,如今的夏子安还有什么名节可言?当众悔婚,已经成了京中闻名的人物,且是极为负面的人物,与家人作对,不识抬举,得罪梁王与皇后娘娘,谁不避而远之? “相爷请见谅,我也是奉命行事,必须见到大小姐,否则没办法交差。”倪荣道。 若夏子安真的惨遭不测,那梁王殿下,怕也是没救了。 倪荣知道王爷与梁王的感情,所以,不见到夏子安不罢休,哪怕是尸体,也得见到。 夏丞相有些不耐烦了,这人怎么油盐不进呢?他堂堂一品丞相,纡尊降贵亲自接见了他,已经是对他格外的赏脸,却没想他如此纠缠。 “你回去吧,明日见到王爷,本相自会跟王爷交代的。”夏丞相说完,转身就要走。 倪荣一步拦住,坚定地道:“相爷,今日我不见到大小姐,是不会走的,若她真有急病,我可以奏请王爷,请御医出府医治。” 夏丞相眉心一皱,“倪荣,你休要得寸进尺,大夫说她时日不多,请你体谅一个做父亲的心情,不要再打扰她。” “既然大夫说她病重,那我提出要请御医为她诊治,相爷应该高兴才是,如何不体谅相爷做父亲的心情?我实在难以理解。”倪荣遽然道。 他跟了摄政王多年,见惯了各种风雨,遇到过各种难缠的人,但是鲜少见到这般厚颜无耻之辈,所以,倪荣也动怒了。 尤其,夏子安还是未来的摄政王妃,虽然王爷不喜,可也只得由王爷处置。 “怎么回事啊?吵吵嚷嚷的做什么啊?”老夫人拄着拐杖从内堂里出来,一脸的威严。 方才下人来报,说王爷身边的人要见夏子安,她便有些警惕了,在内堂里听着,见倪荣越发的放肆,才现身相见。 倪荣是深知道这个老夫人的厉害,谨慎相见,“倪荣见过老夫人!” “倪荣?”老夫人往椅子上一坐,抬起了威仪的眸子盯着倪荣,“你是什么人?” “回老夫人的话,我是摄政王身边的侍卫。”倪荣不卑不亢地回答。 “侍卫?”老夫人淡淡地道:“那就是奴才,怎不以奴才之礼相见?” 倪荣神色不变,“回老夫人的话,我是皇上亲封的三品侍卫,不是奴才,自是不必以奴才之礼相见。” “哦?”老夫人嗯了一声,神色颇为冷峻,“原来是有品阶在身的,难怪说话如此傲气,便连当今的相爷也不放在眼里,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不是摄政王身边的侍卫,而是摄政王本人呢。” 倪荣也没生气,依旧是不卑不亢的口吻,“若我言辞之间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请老夫人见谅,但是,请老夫人准许我进去见见相府大小姐,我回去也好交差。” 老夫人哼了一声道:“你年纪轻轻的,耳朵又没毛病,怎地听不懂人话?人不方便给你见,你回去禀报摄政王,就说有什么怪罪的地方,老身亲自去请罪。” 说完,她厉声下令,“夏泉,送客!” 夏泉从门口走进来,脸色阴阴地对倪荣道:“倪侍卫,请吧!” 倪荣料定夏子安已经凶多吉少了,却也不宜大闹相府,拱手一请,“好,既然如此,我便如实回了王爷吧!” 说完,转身就走。 老夫人阴阳怪气地在他身后道:“一个小小的侍卫,也敢在我相府撒野,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便有什么样的奴才!” 这话是故意说给倪荣听的,可见,老夫人对慕容桀主政之后,大力削弱丞相势力感到非常的愤怒。 倪荣冷笑,却不言语,大步而去。 夏丞相担忧地看着老夫人,“母亲,这样得罪他,不怕摄政王日后问罪?” “问什么罪?”老夫人眉目一凝,“你啊,就是胆子太小,畏畏缩缩的能成什么大事?夏子安已经中毒,如今给他见,怕也是尸体一具了,告知他说夏子安重病,明日传出丧事,便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但是,慕容桀命人前来传她入宫,是有什么事吗?”夏丞相担忧地问。 “能有什么事?用你的脑袋想一想,慕容桀与皇后一向不对付,皇后要夏子安死,摄政王岂会让皇后顺遂?自然是想横插一竿子,让皇后娘娘不舒坦罢了。” 老夫人刚说完,便见送倪荣出去的夏泉又疾步回来,“老夫人,相爷,外面来了一个姑姑,说是皇后娘娘宫中来的,要传大小姐入宫去。” 老夫人冷笑一声,“看来这个摄政王还有后着,这倪荣才前脚刚走,便有自称皇后娘娘宫里的人来了,他是要跟皇后娘娘作对到底,我们这一次,必须要站在皇后娘娘这边,争取给皇后娘娘留个好印象。” 夏丞相闻言,当下便吩咐道:“不管自称什么人,打出去就是!” “是!”夏泉领命而去。 皇后身边的杨嬷嬷拿着手谕在府外候着,一脸的怒火。 她是拿着皇后娘娘的手谕前来的,那管家竟不许她进入,还要她在门外候着,相府什么时候这般的高姿态了? 等了片刻,见夏泉出来,她厉声道:“还要通报到什么时候?皇后娘娘急令,着夏子安即刻入宫觐见!” 夏泉冷冷一笑,“是吗?皇后娘娘的吩咐莫敢不从,但是,若有假传皇后娘娘旨意的人,便绝不轻饶。” 说完,一扬手,便有两名打手上前,扭住杨嬷嬷的手臂往里拽。 杨嬷嬷大怒,挣扎着道:“好一个相府,是要造反吗?” 夏泉一巴掌打在杨嬷嬷的脸上,轻蔑地道:“就凭你这个老婆子,也敢冒充皇后娘娘身边的嬷嬷?简直是不知死活。” 第二十一章 二进宫 杨嬷嬷气得几乎要晕倒过去,在宫中多年,一直德高望重,从没受过此等欺辱,她当下从袖子里甩出皇后娘娘的手谕,怒吼道:“马上把手谕给你们相爷送过去,若耽误了皇后娘娘的事,你们相爷就是有一百颗脑袋也不够掉的。” 夏泉依旧轻蔑一笑,从地上捡起手谕,冷冷地道:“好,我这就给相爷送过去,看是谁先掉……” 他展开,看到皇后娘娘的宝印,面容顿时大变,即刻吩咐打手,“快,放开她!” 打手松开杨嬷嬷,有些疑惑地看着夏泉。 夏泉吓得面容发白,试探地问:“敢问您是?” 杨嬷嬷咬了咬牙,伸手抚了一下方才被他打的脸,冷冷地道:“我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女官杨嬷嬷,与你们老夫人见过数次,可以请你们老夫人出来说句话吗?” 夏泉心中一沉,这下坏了,动手打了皇后身边的人,只怕难以平息这场风波了。 他慌忙道:“请嬷嬷到偏厅,好生伺候着。” 说完,他一鞠躬,“嬷嬷息怒,奴才这就去通报老夫人与相爷。” 老夫人与夏丞相还在正殿里,就此事进行商讨。 见夏泉疾步走来,夏丞相问道:“赶走了没有?” 夏泉脸色发白地递上手谕,“相爷,看来真的是皇后身边的女官。” 老夫人一惊而起,“什么?” “老夫人,她说她是杨嬷嬷,还说认识您。”夏泉心惊胆战地道。 老夫人跌坐在椅子上,“杨嬷嬷?天啊,还真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 夏丞相也看了那手谕,一脸凝重地问:“这下该如何是好?” 这老夫人还没回答,便见一名下人疾步进来,“老夫人,相爷,大小姐发疯了,竟把夫人也扑在了地上。” 老夫人猛地瞪直眼睛,“什么?她还没毒发?” 不可能,就算鸩毒的量给少了一些,但是也顶多只能坚持多一会,现在应该毒发身亡了才是。 夏丞相也顾不得爱妾了,问老夫人,“母亲,摄政王命人前来传她,如今皇后娘娘又命人来传她,您觉得会是什么问题?” 老夫人也显得有些六神无主了,若是皇后命人前来,大概只是要一个死讯。 可摄政王与皇后娘娘不对付,他为何却命人来传她?还指明传入宫中。 “来啊,把大小姐带上来!”老夫人觉得那日子安被传入宫中,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的,她真是太大意了,没有了解清楚。 子安一脸鲜血地被拖上来,她开始是制住了玲珑夫人,但是,体力到底不支,而且,不能过多地用夺魄环,因为,回头如果皇后命人来传,入宫之后必定是要用到夺魄环的。 夺魄环还有许多的能量,但是,她不能冒险,必须确保入宫万无一失。 所以,最后还是被下人拖开,且上前痛打了一顿,小荪也被打得够呛,子安被拖走的时候,小荪也晕了过去。 老夫人见到一脸鲜血的子安,也顾不得其他,厉声问道:“说,那天入宫,皇后娘娘到底与你说了什么?” 子安听得这句问话,整个人一松,瘫在了地上,她笑了,笑得极为放肆,笑得极为讽刺,让夏丞相恼羞成怒,一脚踩在子安的腹部,怒道:“逆女,你笑什么?赶紧回话!” 那边的杨嬷嬷等到心焦,便不顾下人的阻拦,来到正厅,刚好见夏丞相踩着夏子安在地上,她不由得惊呼,“天啊,相爷,那可是你的亲生女儿啊。” 血红色的液体从子安的眼角流下,她透过漫天的猩红,看到了杨嬷嬷的脸,她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头无力地沉下去,微微抬手放在胸口,用夺魄环往心脏注入了一些力量。 夺魄环的电击,可以让她维持短暂的清醒和聚集体内的能量,这种方式,等同是预支体力,但是,她毫无办法,只能这样做。 夏丞相见杨嬷嬷来到,尴尬地移开脚,竟有些不知所措。 还是老夫人世故,她站起来笑着迎了上去,“杨嬷嬷,许久不见,亏您还惦记来探望一下老身。” 杨嬷嬷入内,瞧了老夫人一眼,淡淡地道:“不敢当,这相府的大门可不容易进啊,进门就得先被打耳光。” 说完,扫了夏泉一眼,那眸光十分冷冽。 夏泉吓得连忙低下头,不敢言语。 老夫人一怔,“什么意思?还有人敢怠慢嬷嬷不成?” 说完,她厉喝一声,“夏泉,怎么回事?” 夏泉噗通一声跪下来,“老夫人恕罪,嬷嬷恕罪,奴才不懂事,奴才有眼不识泰山,还以为是白撞之人。” 杨嬷嬷摆摆手,“行了,我也不与你们计较,皇后娘娘着老奴出来,是要传夏子安入宫的。” 她瞧了一眼夏子安如今的情况,皱着眉头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啊?好端端的,怎么一脸的血?这副模样,怎入宫见皇后娘娘?” 老夫人见杨嬷嬷一点面子都不给,心中有些不妙,她拉过杨嬷嬷,往她袖袋里塞了一张银票,“担待,担待,不知道皇后娘娘传她入宫,所为何事呢?” 杨嬷嬷心领神会,把银票放好,语气也和缓了一些,“皇后娘娘要传她,自是有要事。” 她俯身问子安,“你能坚持入宫吗?” 子安抹了下脸上的血,道:“回嬷嬷的话,可以!” “嗯,好,马车就在巷口里等着。”杨嬷嬷道。 子安勉强站起来,杨嬷嬷竟伸手扶了她一把,子安低声道:“谢谢嬷嬷!” 杨嬷嬷近距离见她脸上和头上的伤,纵然在宫中见惯各种残忍,心底却还是生出一个寒意来,因为,对她下手的,都是她的至亲。 所以,杨嬷嬷本只是虚扶一下,最后改为撑住她的身体,道:“走吧!” 子安却道:“等一下!” 她回过头,看着老夫人,道:“老夫人,孙女身边伺候的侍女小荪出了点意外晕倒了,求祖母命人送她回去休息,孙女感激不尽!” 老夫人淡淡地道:“去吧,祖母自会照拂她。” “谢老夫人!”子安这才放心,任由杨嬷嬷搀扶着出去。 走到门口,杨嬷嬷奇异地看了子安一眼,她自己尚且自顾不暇,竟还顾着一个下人? 杨嬷嬷是奴婢出身,年少时看惯白眼,如今才攀爬到这个位置上,对重爱下人的主子,总是不由衷地敬重,因此,也对子安改观了一些。 第二十二章 刘御医施针 老夫人朝身边的翠玉姑姑打了一个眼色,并给了她一叠银票,让她追出去。 翠玉姑姑会意,疾步追出去。 她帮忙搀扶着子安,一直没言语,扶到门口,门房小厮也上前帮忙,把子安送上马车之后,翠玉姑姑一把拉住杨嬷嬷,往她怀里塞了银票,轻声问道:“嬷嬷,老夫人想知道皇后娘娘传她什么事?” 杨嬷嬷哼了一声,从袖袋里把银票都拿出来塞回给翠玉姑姑,连同方才老夫人给她的那张一并还过去,冷冷地道:“还给你们老夫人吧,就跟她说,我这个老奴才受不起!” 说完,她也上了马车,冷着脸命车把式,“走!” 车把式驾车而去,巷口处,有十余骑禁军等着,见马车出发,禁军也缓缓跟随。 杨嬷嬷坐在马车上,瞧了瞧子安脸上的血,取出手绢轻轻叹气,“事态紧急,也容不得你回去沐浴换衣了,两度进宫,你都狼狈不已,这一次皇后娘娘传召你,无论什么事,你都要尽力为之,才可保住你的性命,否则,你那如狼似虎的家人,迟早啃得你尸骨无存。” 子安泪盈于睫,痴痴地看着嬷嬷,哽咽地道:“子安这辈子除母亲外,不曾享受过其他亲情,得嬷嬷如此爱顾,此情子安铭记在心,日后若不死,定当图报。” 子安知道杨嬷嬷在皇后身边是说得上话的人,而这种深宫嬷嬷,已经断绝了宫外六亲,面容心肠虽冷,却也渴望一份真情。 所以,子安这一滴眼泪纵然虚假,却叫嬷嬷心中有了感触。 “你是不凡之人,日后定有出息,奴婢便算是先施恩于你,日后若你记得,便报一滴,若不记得,便算是奴婢为自己积下一点阴德了。” “霜重一丝暖,此生不敢忘!”子安轻声道,泪水落在了嬷嬷的手背上。 嬷嬷觉得手背像是被什么烫了一般,有些发怔地看着夏子安。 在深宫多年,自知不能心软,尤其夏子安此行入宫,不知道命运如何,她想着还是不牵扯太多为妙。 可子安这一滴眼泪,融化了她心底一部分的寒冰,她道:“大小姐,入宫之后,切莫开罪皇后娘娘,若因其他事情皇后娘娘降罪,奴婢也会尽力帮你。” “谢嬷嬷!”子安哽咽地说,心中放松了一些,有杨嬷嬷在宫中提点,总胜过她孤身一人。 方才上了马车,她看到杨嬷嬷退还银票,便知道此人可用。 她不得已,只能利用人的恻隐之心,在这深宫之中,还有这样的软心肠很少见,她遇到,算是上天眷顾。 她夏子安,命不该绝。 且说摄政王先一步入宫,到皇后宫中的时候,梁王的情况已经很不好了。 出的气多,入的气少,用气若游丝来形容绝不为过。 摄政王急得红了眼,怒斥在场的御医,“你们就在这里干站着?还不赶紧去想办法?” 刘御医勇敢地上前,“王爷,臣主张,让臣施针吧。” 摄政王是知道他的斤两的,道:“不可,你针灸之术并不精通,贸贸然施针,唯恐更加严重。” 刘御医急欲立功,加上认为自己诊断没有错误,便又跪下来对皇后道:“皇后娘娘,请您降旨,让臣为梁王殿下施针。” 皇后见儿子快不行了,急得眼泪直掉,六神无主之际,听得刘御医主动自荐,他一直反复说施针,想来是有些把握的,便看向摄政王,“皇叔认为呢?” 她往日绝不会问摄政王,但是今日实在是没办法,她怕做错一个决定,便会害了自己的儿子。 慕容桀摇头,“本王已经让人去请夏子安,再等一下,本王为他推血过宫,让他先缓一口气。” “皇叔也让人去请夏子安了?”太子听得此言,甚是诧异,莫非那夏子安真的懂得医术? 那就太好了,医术再好,也不如御医,那夏子安若强行医治,最后必定获罪,他便可出一口恶气了。 在太子心中,梁王已经是必死之人,任谁来医治都是无用的。 刘御医磕头道:“皇后娘娘,这绝不能推血过宫,如今梁王呼吸急促,若再翻起气血,只怕会……” 皇后看向院判,“你方才说施针是唯一的办法,你跟王爷说说。” 院判也道:“王爷,虽说已经命人去传夏子安了,但是并不知道她是否精通针灸之术,还是先施针吧,臣愿意与刘御医一同施针。” 刘御医心中暗骂这个老狐狸,如今施针是唯一缓解梁王的办法,这老狐狸偏要来抢功劳。 若他也立功,自己是没办法挤他走的,于是,他道:“不,施针让臣一人便可,若有情况,院判大人能从旁看着,及时救治。” “那……”皇后看向摄政王,摄政王一脸的不同意,她最后还是咬了咬牙,“好,你去吧。” 御医的诊断一开始就是错误的,忽略了脑伤与脖子的伤。 刘御医的施诊,也针对了气管,以为刺穴促进气管排出异物,便可顺畅呼吸。 他认为,只要顺畅了呼吸,便算暂时保住了性命。 他浑然忽略了癫痫的本身,自然他对癫痫的研究也没有太过深入,癫痫是脑部神经元反复放电,导致身体出现痉挛和各种症状,所以施针的时候就要很小心,避免刺激到脑部神经,否则,会引起第二次的大发作。 而之前的处理不妥当,已经让梁王脑部积血和脖子扭伤,若要施针,是还要避开会引起积血释放的穴位,否则血液倒灌,冲进颅内,颅内压上升,人也会当场毙命。 刘御医得皇后的命令,喜滋滋地转身做准备,脸上却是一番凝重之色。 院判却是担忧地看着他,对于这个下属心里想什么他太清楚了,他的本事有多少,他也很清楚,不禁后悔提出了施针一说。 刘御医让人帮忙打开梁王的衣衫,把针包放置在床边,然后伸手选穴。 选穴对刘御医而言,算不得是艰难的工作,他也确实钻研过针灸之术,只是关于针灸的医书学说太少,他无法达到一个高度。 所有人都看着刘御医,摄政王本想反对,但是见梁王情况越来越严重,自己并不懂得医理,只能任由刘御医按照皇后的吩咐去做。 第二十三章 梁王死了 殿中这么多人,却寂静得一点声音都没有,除了大家急促紧张的呼吸声。 但是,大家都在极力控制,怕这点声音会影响了施针。 皇后整个心都悬在了嗓子眼上,双手转动佛珠,口中默默地念着佛经。 刘御医选了华盖和鸩尾两个穴位,这两个穴位都可以缓解呼吸困难的。 他果断地落针,落针很顺利,且穴位很正,刘御医松了一口气。 皇后与摄政王都站在床边,紧张地看着梁王的反应。 梁王喘了一口气,意识竟是有些回缓,睫毛跳动了几下,却没有睁开眼睛。 不过,情况并未缓解,梁王的呼吸还是很困难。 刘御医有些慌乱了,手忙脚乱地摸向膻中穴,并在膻中穴再落一针。 效果还是没有出来,梁王的嘴唇越发的绀紫,嘴巴张开,依旧气若游丝。 “怎么没效果啊?”皇后颤声问道。 刘御医一额头的汗,心中却暗自疑惑,不会啊,按理说这三个穴位都可以缓解梁王的症状,怎么会没有效果呢? 他选穴很多,且下针神速,直接刺通穴位的,他下针的时候就能感觉到。 情急之下,他把针拔起,在攒竹穴与地仓穴连下了两针。 这一下针,可不得了,梁王陡然睁开眼睛,定着有数秒,皇后见状,以为他好转,大喜,“皇儿,你觉得怎么样?” 梁王却只是定定地瞪大眼睛,看似是毫无意识的。 摄政王首先发现了不对劲,见他嘴唇开始颤抖,四肢也开始抖动,脸上的皮肤开始痉挛。 摄政王叫了一声,“不好,发作了。” 果然,梁王的四肢开始强直,痉挛,他的头像是有一股力量拽起来般,使劲往后拗,痉挛逐渐加强,嘴里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摄政王情急之下,拿起旁边的毛巾便塞进他的嘴巴里。 自从梁王第一次发作之后,他见子安把手塞进梁王的嘴巴里,他就回去问了大夫,大夫说这是预防咬伤舌头的做法。 他也因此断定,夏子安懂得医术。 “天啊,天啊!”皇后全身发软,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哭着道:“怎么会这样的?怎么会这样的?” 手里的佛珠散落一地,一颗颗地在地上打旋,她一口气几乎提不上来,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御医急忙上前揉着人中,救醒她。 刘御医也要晕了,他额头渗出大滴大滴的汗珠,面容白得厉害,双手不断地颤抖,嘴里喃喃地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院判推开他,一手拉开梁王头上的枕头,轻轻托住他的头颅,让他尽可能地不要把头后仰得厉害,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已经不敢再轻易施针,一旦施针再度刺激,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后果。 太子在床边看着,唇瓣缓缓地勾起来,眼底有痛快的笑意,快死去吧,你这个残废,不死还有什么用? 这一次大发作,梁王原本就绀紫的脸直接转变成黑色,痉挛得也比之前厉害,仿佛一口气就要断过去一般。 这一次的发作,没有持续太久就停下来了。 但是,在停下来之后,梁王忽然睁开眼睛,看着摄政王,眼泪竟流出了泪水,嘴巴微微张开,似乎有话想说。 摄政王松开手,呼唤了两声,“鑫,鑫……” 梁王忽然直起了脖子,大口大口呼吸,气管发出奇怪的咯咯声,眼睛瞪大很大,眼珠突出,脸色愈发涨黑。 只见他大口喘气之后,忽地一切都停下来了,眼睛也缓缓闭上,嘴里再没有入的气。 “皇儿!”皇后痛叫一声,扑了上去,嚎啕大哭。 摄政王简直不能相信,面容震痛无比,退后两步,一代英明的战将,竟不知所措地站在自己侄子的床榻边上。 院判扣脉,然后一脸惨白地跪在地上,“皇后娘娘,请节哀!” 殿中除摄政王与太子之外,都跪下来了,太子笑容收敛,换上一脸的悲伤上前拖开皇后,故作哽咽地道:“母后,就让皇兄安然地去吧。” 皇后哪里肯走?扑在梁王是身上,哭得特别凄惨。 子安刚到殿外,听得皇后的哭声,她心中一沉,不,不能,梁王可别死啊,梁王一死,她就没翻身的机会了。 情急之下,竟不顾规矩,直奔进去。 “你站住!”杨嬷嬷急忙叫住了她。 子安却已经冲了进去,看到梁王闭着眼睛躺在床上,紫黑未褪,却是已经没了气息。 太子见到她,憎恨地盯着她,若她能早来一步,就要跟着这残废去死了。 真是可惜! 子安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梁王真的死了?不,不能死,治愈梁王,她才有翻身的机会。 她很快就冷静下来,发现梁王面容的异色,走上前去,却听得太子一声令下,“来啊,把夏子安抓起来。” 子安却一个箭步上前,一手拖开皇后,她已经顾不得了,若梁王真的没救,她的计划将彻底落空。 “你想做什么?不许碰本宫的皇儿!”皇后冲她惊怒道。 子安脑袋嗡嗡作响,残留的毒性还在撕裂她的神智和身体,她撑着爬在床上,摁住梁王的心脏,回头冲皇后道:“还有救!” 皇后一怔,退后两步,竟站在了摄政王的身边,有些不相信地看着子安。 摄政王眼底生出一丝希望,但是很快又觉得自己的这一丝希望很无稽,人都走了,她又能做什么? 子安见没有人阻拦,便开始做心脏复苏,梁王不是死了,而是休克,但是情况也是很严重的。 她一边做心脏复苏,一边人工呼吸,一个女子这样做是惊世骇俗的,在场的人都看呆了眼。 太子甚至冷笑一声,“这哪里是救人?分明就是在卖弄风。骚,竟有此等无耻的人。” 说完,他看了看摄政王慕容桀,扬起讽刺的笑道:“皇叔,听闻母后已经为你们指婚,这未来皇婶婶,还真是特别啊。” 慕容桀侧头瞧了他一眼,神色阴暗未明,但是并不言一句,便转头看着子安。 人工呼吸和心脏复苏都没有用,子安深呼吸一口,擦了额头大滴大滴的汗珠,从袖袋里取出针包,在他的人中落针,再封住颈部动脉与大脑附近的穴位,免得电击再对脑部神经造成进一步的伤害。 然后,她弯曲手指,对准心脏,在摁下去的时候转动指环放电,一下,两下,三下…… 梁王的身体被电击弹起,又落下,反复几次。 在场是真的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连呼吸声都似乎被刻意压抑住,皇后更是紧张得站立不稳,要由宫女扶着。 第二十四章 救醒梁王 慕容桀把全部的希望都放在了子安的身上,在这一刻,从不信鬼神的他,竟暗暗发誓,若夏子安能救活梁王,他愿意娶这个女人为妻。 子安的脑袋一阵阵的眩晕,额头的血混着汗水滴落在梁王的身上,脸上。 跟随进来的杨嬷嬷,下意识地走过去拿手绢擦拭掉子安额头的血汗,擦完之后仿佛又觉得自己的举动有些怪异,便道:“免得脏了梁王殿下。” 所幸在场的人注意力都在梁王身上,就连皇后都没在意她的举动,她才退出去。 电击了五次,子安摇摇晃晃地下了床,扶住床沿,拔掉封穴的针,然后再度趴下做人工呼吸。 终于,只听得梁王呛了一声,竟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所有人都震惊了,简直觉得这是不可能的,皇后哭了一声,扑上前去,“鑫儿,你觉得怎么样?” 梁王眸光有些呆滞,瞧了皇后一下,也是没什么意识的,缓缓地又闭上了眼睛。 而子安在一阵阵眩晕袭击之下,终于不支,眼前一黑,便觉得天旋地转,人往后倒去。 站在她身后的慕容桀一手抱住她,抱起来的片刻,他神情有些错愕,她竟然轻得似乎一点重量都没有。 额头的血和汗还在留,他神情复杂地吩咐一名御医,“为她止血疗伤。” 子安被抬了下去,就在皇后的外室医治。 院判上前,为梁王诊断,这光摸脉象就摸了许久,皇后紧张地看着他,“怎么样?” 院判回答说:“回皇后娘娘,殿下脉象几不可闻,情况还是很不好,但是,算是活过来了,如何熬过这一关,还得……” “还得怎么样?”皇后急得不得了,怒道:“说话简单一些,别吞吞吐吐,事到如今还有什么顾忌的?” 院判羞愧地低下了头颅,“还得再请教一下夏大小姐。” 太子当下就发怒了,“你们一个个都是饭桶吗?堂堂御医,如何诊治,还得问一个深闺女子?看来朝廷养着你们,也是浪费银子,还不如一个个打发出去得了。” 院判急忙跪下,惶恐地道:“太子殿下恕罪,梁王方才十分凶险,不管承认不承认,确实是大小姐把梁王殿下救回来的,大发作之后,梁王殿下会有什么后遗症或者是造成了什么损伤,还不能估计,而方才大小姐不知道以什么方式让梁王殿下缓过来,所以,她是最清楚梁王殿下的病情,请教她一下并未不可的。” “什么救不救的?本来就是梁王命不该绝,是你们这些饭桶判定他死了。”太子心生怨恨,本以为除掉了那讨嫌的残疾饭桶,没想到还让他活过来了,若真让他躲过这一劫,他是非杀了那小贱人不可的。 摄政王听了院判这样说,便道:“命人出去看看夏子安什么情况,若她情况允许,让她继续进来为梁王治疗,你则守在这里,以防梁王再度发作。” “是!”院判应声,瞧了一脸惨白的刘御医一眼,“赶紧出去看看情况。” 刘御医两腿发抖,瘫软在地上已经无法行走。 摄政王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得了,你在这里呆着,本王亲自出去看看。” 刘御医被他瞪了一眼,想起他往昔的狠辣手段,吓得两眼直翻白,几乎要晕过去。 皇后坐在床榻上,劫后重生般看着梁王,拿出手绢在他的脸上擦拭,把之前子安滴落的汗水与血迹全部都擦干净,然后,想起什么似的叫太子过来,“你过来跟你皇兄说句话,让他知道大家都在紧张他,盼着他好起来。” 太子心不甘情不愿地过来,站在床边,皇后拉了他一把,道:“你坐下来。” 太子一屁股坐在床边,有些晦气地看了梁王一眼,道:“母后,皇兄如今还在昏迷中,说什么都是听不见的。” 皇后回头看着院判,“他都缓过来了,不是没事了吗?” 院判一脸沉重地道:“皇后娘娘,殿下虽然是缓过来了,但是情况还是很不乐观。” 皇后的声音微微颤抖,“你是说,他还是会死?” 院判沉默了一下,道:“臣无能为力。” 皇后的双肩塌下,疲惫的面容像是瞬间老了十岁,她颤抖的手在梁王的脸上抚摸过,眼里的泪水干了又湿,却又故作坚强地扬起头颅,叫人瞧见都不禁心酸万分。 子安在御医的救治之下,已经醒过来了,但是身子还是很虚弱,头晕得很。 她睁开眼睛之后,映入眼帘的,是一双鹰隼般锐利的眸子,她心中一惊,想坐起来,摄政王淡淡地开口:“躺着。” 简单的两个字,却有不容置疑的威严。 “谢王爷!”子安的声音疲惫而沙哑,像是从棉絮里挤出来一般暗哑不清。 摄政王慕容桀看向御医,问道:“她情况如何?” 御医刚开好药方,听得摄政王问话,便连忙搁笔回答说:“回王爷的话,大小姐中了毒,且又遭了刑,加上身体体质本来就虚寒,能撑到现在才晕倒,已经是奇迹。” 慕容桀想起她在宫中的时候便被灌了红花,回到府中怕也没什么好日子过,不过,他抬眉,“你说她中毒了?” “是的,王爷,且是至烈之毒,鸩毒,虽然分量不多,但是也能侵害人的五脏六腑,幸好,大小姐自己懂得针灸之术,把毒封住,暂缓其入侵,否则的话,这会儿已经是半个死人了。” 慕容桀眸光锐利地盯着子安,“何人对你下毒?” 子安沉默一会,摄政王为人如此聪明,怎会不知道是谁对她下毒的?但是他偏这样问了,证明他有心帮她出头,当然,是看在她救梁王的份上。 子安很想说,但是她知道自己不能cayi之过急,尤其,不能让摄政王觉得自己要交易才愿意救梁王。 哪怕,摄政王心里知道她是这样想,她也不能够这样提。 越是身居高位,越不喜欢与有心计的人打交道。 所以,子安在沉默半响之后,轻声道:“回王爷,我不知道我是如何中毒的。” 慕容桀抬眉,“不知道?” “是,我不知道。” 慕容桀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转脸问御医,“她多久能够站起来?” 御医还没说话,子安却已经下了榻,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我没什么事的,我先去看看梁王。” 第二十五章 专业的子安 慕容桀看着她,“你可以休息一下。” 子安摇头,“不,还是先控制住梁王殿下的病情。” 她倒不是要邀功或者是在摄政王面前卖乖,而是她确实担心梁王的病情,方才所见,梁王应该是短时间内经历了两次大发作,而且,造成了比较严重的后遗症,首先,作为医者,她不能眼睁睁看着病人从她手中死去。其次,她还要靠梁王活命,不能让梁王在这个节骨眼上再丢了性命,她怕御医再对梁王下针,损害梁王的脑部神经造成第三次大发作,那就真的是神仙难救了。 摄政王看着她,从她眼底探索到的信息,和他所想的不一样,他的脸色才好了一些,便招呼杨嬷嬷过来,“扶着她进去,照顾好她。” “是!”杨嬷嬷进来,扶着子安,眸子里开始有了一抹关切,“大小姐小心。” 子安感激地道:“谢嬷嬷关心,我没事。” 杨嬷嬷扶着她,小心翼翼地走,子安还是觉得头晕不已,头上的伤口一直在发痛,她知道因为伤口不断再度受伤,现在已经有发炎的趋势了,也不知道方才御医开的药方里有没有消炎的草药,一旦发炎,则会造成高烧,她怕自己会在关键时候掉链子。 掀开内殿的琉璃帘子,帘子清脆的声响在子安身后响起,像悦耳的音符。 内殿的人都看着她,她稳住脚步,在杨嬷嬷的搀扶下走过去,然后,缓缓跪在了皇后的面前,“夏子安叩见皇后娘娘!” 皇后竟亲自扶了她一把,“起来吧。” “谢皇后娘娘!”子安规矩地谢恩,就着皇后的手强行站起来,却让自己有片刻的眩晕加重。 皇后主动退开一步,道:“你去看看梁王。” 子安福身,“是!” 杨嬷嬷扶着她走过去,她半蹲着,但是脚步虚浮,差一点摔倒,皇后道:“来啊,赐座!” 即刻便有宫女搬来椅子,扶着子安坐下来。 子安的椅子贴得床榻很近,她可以探前一点点就能扣脉和检查,坐在这里让她减轻了头晕,她集中精神,不让在场的人的眸光打扰到她的判断,因为,虽然她跟林教授学了多年的中医,但是,在现代治病,除了出任务的时候在落后地区会用中医之外,平素都是用西医的医学器械做检查,能得到准确的数据对症下药。 不过,中医发展到现代,已经多了许多经验和临床病例,她虽不认为自己比御医的医术更为高深,但是,在临床上她是优胜的,且针灸在她所知道的历史里是大行其道,尤其到了现代,针灸技术经过中医院的教授推广出去且研究,已经到达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而这个时空这个朝代的人对针灸的研究却是少之又少。 这就是她的优势! 子安听了脉象之后,便开始做其他的检查,因为梁王还在昏迷,她没有办法确诊到梁王在大发作之后曾经伤过什么地方,只能用施针的方式检查,一旦经脉堵塞,则意味着附近处有伤或者出现问题。 这种检验的方法,是很靠谱的,林教授做过研究,得出的结果,八九不离十。 当发现有堵塞的地方,她会再用手指轻轻地摁下去,一直从头颅检查到脚,这种方式在场的人都看着,太子更是讽刺地看着摄政王,心里想道,若赐婚的旨意下去,只怕不需要自己出手,慕容桀就会杀了这个小贱人,谁能忍受自己的妻子摸过其他男人的身体? 这样的方式检查,又无法问诊,所以要很长的时间,子安也忍受着强大的痛苦和体力不支,嬷嬷适时呈上茶水给她,她一口就喝尽,喝了水,才觉得饥肠辘辘。 刘御医那边已经渐渐地缓过来了,他心里生出强大的恐惧,梁王无论好不好,他都注定是要问罪的,所以,他一直盯着子安的动作和神色,从而判断梁王的病情,他好做出弥补。 他始终认为,夏子安的医术不如他,所以,只要夏子安诊断出病症来,他就能对症下药。 半个时辰过去了,子安才收回针,半边身子几乎都麻木了,但是,却容不得她喘一口气,因为在场的人都在等着她。 所以,她站起来,冲皇后与慕容桀躬身,道:“皇后娘娘,王爷,梁王殿下在大发作之后,伤及了颈部与双腿……” 她的话还没说完,刘御医便冷道:“伤及颈部和双腿?胡说,怎么会伤及颈部?至于双腿,梁王殿下的左腿本来就不好。” 皇后淡淡地扫了他一眼,眼神颇为凌厉,吓得刘御医当下就止住了嘴。 皇后看着子安,“你继续说。” 子安嘴唇有些干燥,嗓子也冒火,声音干哑地道:“颈部和腿部应该是大发作时候造成的,但是这都不太要紧,要紧的是他的呼吸一直不畅顺,应该是大发作的时候,异物进入了气管,这个情况比较危急,加上他应该是短时间内大发作了两次,证明脑部神经放电过度频繁,对身体造成了一定的损害。” 皇后听她说了一大堆,都不太懂得,只问道:“那如何医治?有救吗?” 子安道:“情况可以说比较严重的,至于如何医治,臣女建议,先对主气管的穴位进行刺激,把异物排出,然后再治疗颈部的伤,颈部暂时需要固定,因为梁王殿下在大发作之后会进入嗜睡期,在一两个时辰之后,人会醒来,进入一个躁动期,有时候会失去神智胡乱奔跑,会对身体的骨折早场二次伤害。至于气管方面,现在还没判断是不是吸入性肺炎,可他呼吸时候的哮鸣声和脸色看,有这种可能……” 子安顿了一下,若是吸入性肺炎,在这个医疗落后的时代,怕是很难治疗,对她而言,也是一个考验。 “什么是吸入性肺炎?”慕容桀问道,他开始觉得夏子安不简单,这一堆堆的名词丢出来,他都没听过,而他看御医们的脸色,似乎也是一脸的茫然。 子安扶着椅子,双腿有些微微颤抖,慕容桀示意她坐下,“你坐下来说话,你中毒了,又一身的伤,梁王还得要你继续诊治的。” 子安没有想到他当着皇后娘娘的面说她中毒了,这意味着什么?子安心里怦怦跳,猜到一种可能性。 第二十六章 滴水之恩 相府的人,忌惮皇后娘娘,慕容桀是想给她拉一座靠山,所以才会说她中毒及点名梁王还要靠她医治。 果然,皇后听了慕容桀的话,吃惊地问:“中毒?怎么中毒的?要紧吗?” 皇后自然不是关心她,事实上她的死活皇后一点都不在乎,她在乎的是夏子安中毒严重不严重,还能不能为梁王医治。 子安低头掠过这个话题,“回皇后娘娘,臣女不打紧的。” 皇后本想问嬷嬷,但是如今她迫切需要知道梁王的情况,所以,她问到唇边,又吞了回去。 子安却善解人意地继续说梁王的病情且回答慕容桀的问题,“癫痫大发作是很容易得吸入性肺炎的,因为大发作的时候处理不当或者其他原因,导致唾沫血液或者是胃部的酸性物质倒流,进入气管,再进入肺部,造成肺部的感染,出现的病症便是呼吸困难,脸色嘴唇青紫,是缺氧的症状,治疗起来,难度很高,除了要保证足够的氧气之外,还要清除肺部异物消除感染。” 刘御医再也忍不住了,“你说的这些,本官都不曾听说过,你在鬼扯什么啊?” 子安淡淡地道:“御医不知道的事情不代表不存在。” 院判却听出了点门道,呵斥刘御医,“你闭嘴,退一边去。” 刘御医不甘心地看着皇后,道:“皇后娘娘,她说的这些,莫说臣不曾听说过,就连在场的御医都不曾听说过的,臣觉得,她会因为治疗失当造成梁王……” 慕容桀面容陡然凌厉起来,“方才你施针,造成梁王再度发作,差点丢了性命,若不是夏子安赶到,只怕如今梁王已经死在你的手中了,你还敢在这里胡言乱语?” 刘御医嗫嚅地道:“王爷,臣也是为梁王殿下着想。” 皇后烦躁地道:“你若为梁王殿下着想就闭上你的嘴巴。” 刘御医自知今日难以挽回,面如死灰地退到一旁去。 太子冷眼在旁边看着,虽然不信夏子安,但是听夏子安说对这些,便断定梁王的情况还是很严重,或许依旧会死,他的神色也就好看了一些。 子安对这个刘御医真的是讨厌得很,作为医者,他连最起码的气度量度都没有,更没济世为怀的医者仁心,这种人,不配做医生。 皇后问子安,“这个什么肺炎,要如何医治?” 子安沉吟了片刻,道:“治疗的方案,臣女想与院判大人商量斟酌一下。” 子安要了解的是这个时代中医到底发展到哪一步,对药物的应用到了什么程度,所以才提出与院判商量。 皇后看向院判,院判躬身道:“臣愿意配合大小姐。” 慕容桀问子安,“如今梁王情况怎么样?还会发作吗?还会有危险吗?” 子安道:“回王爷,殿下的情况,如今还是很紧急的,呼吸的问题首先需要缓解,长期缺氧对脑部会造成损害,这样就有可能再度发作,臣女会先施针缓解一下梁王殿下的呼吸困难症状,然后再固定颈部。” “又施针缓解呼吸困难?”皇后皱起了眉头,刚才,刘御医便是这样说,结果导致第二次的发作。 子安如实回答:“皇后娘娘,这是必须的。” “不,你先做其他的。”皇后有些心慌,下令道:“先固定颈部,至于呼吸困难,你开个汤药。” 子安怔了一下,“通过汤药去缓解,这不太可能的,就算可以,也很慢,在这个过程中,不知道会出现什么变故。” 皇后一摆手,强硬地道:“就按本宫说的去办。” 子安不由自主地看向慕容桀,慕容桀瞧了瞧皇后,想说话,皇后却已经先一步厉声道:“王爷不必说,本宫意已决,不能再施针。” “皇嫂担心什么呢?方才夏子安不也是施针才救了阿鑫吗?” “那不一样!”皇后心魔难除,她其实心里觉得夏子安医术可靠,但是,方才差点失去儿子的恐惧让她不敢轻易冒险。 慕容桀还想继续说,皇后却已经转身,“取佛珠来,本宫在这里守着本宫的皇儿,看哪个妖魔鬼怪敢把他带走。” 子安没想到皇后这般抵触施针,方才检查的时候她也是施针检查的,为什么说施针治疗呼吸困难的症状,皇后会这样反感? 作为医者,她不得不再为自己的病人抗争一下,“皇后娘娘,呼吸的情况若不能得到改善,梁王殿下会很危险的。” “再危险也危险不过施针。”皇后冷硬地道。 子安知道有内情,沉吟片刻,她对院判道:“大人,能否移步说话我们商议一下治疗的方案?” “好!”院判也知道她需要了解发病起因前后,他看向摄政王,“王爷,因可能要做一些初步的决定,您能否列席,若您觉得可行,再回报皇后娘娘。” 院判叫上慕容桀,是为了避嫌,因为他不知道夏子安的治疗方案到底会出什么问题,所以叫上摄政王做个见证,证明一切都是夏子安出的主意。 慕容桀怎不知道院判打的什么主意?但是他也想进一步了解到梁王的情况,便允诺了。 太子也是想跟着前往的,但是皇后叫住了他,“桥儿,你过来与本宫一同为你皇兄念经,求佛祖菩萨保佑。” 他只得道:“是,母后!” 保佑?不,他只会诅咒他,让他快点去死。 子安与慕容桀院判三人出了外殿,慕容桀见子安脸色苍白得很,且行走无力,想来她是没有用饭,便吩咐了杨嬷嬷,“你去准备点心给大小姐。” 子安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折腾了一天,她确实饿得很,加上内毒外伤,体力快不支了。 慕容桀接收到她感激的眼神,冷冷地道:“本王只是怕你晕倒了耽误治疗。” 子安自然知道,但是,越是在落难的时候感受到的暖意,她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终究是比算计阴谋强。 她轻声道:“谢王爷!” 落难时候的一碗水,一个馒头,一碗饭,都是莫大的恩惠。 杨嬷嬷随便挑了些点心上来,子安迅速吃了几块,就着一口茶水咽下,肚子才有充实的感觉。 杨嬷嬷一路带着她进宫,又知道她在府中遭遇的那些事情,更见她救醒了梁王殿下,对子安早就刮目相看了,见她匆忙吃点便停下来,便道:“再多吃点,多吃点才有力气。” 第二十七章 说服摄政王 子安道:“不了,谢谢嬷嬷,我今日未曾吃过东西,若一次吃得太饱,反而不妙,这样就够了。” “那好吧!”嬷嬷命人撤走点心,再命人煮茶上来,自己也就退出去殿外伺候了。 慕容桀看子安的眼神也多了一分奇异,此女确实不简单,这杨嬷嬷是跟了皇后多年的人,见惯宫中冷暖,竟被她短短半日便收复了,旁人即便是几年的心思都没办法做到的。 子安吃完后,便看着院判问道:“大人,我想知道梁王殿下两次发作的情况。” 院判点头,遂把梁王两次发作前后的事情说给她听,包括发作时候的处理以及推测有什么后遗症,他都以他的见解说了出来。 子安听了之后,大概知道梁王的初步情况。 她想了一下,抬起头看着慕容桀,“王爷,梁王殿下如今的情况,最严重的是他有可能引起的肺炎,肺炎可以在两三个时辰之内,急速发作,引起呼吸困难甚至窒息,皇后娘娘不同意施针缓解梁王的呼吸问题,使得我们当前的治疗要十分保守,梁王也得忍受比较长的痛苦。” 慕容桀没想到这个吸入性肺炎这么严重,不禁蹙起了眉头,“那保守治疗是如何治疗?” 子安道:“给氧。” “什么?”慕容桀一时听不明白她的话,“给养?” “氧气,氧气就是……”子安想尽可能地解释得简洁一些,因为这个摄政王看起来不是很有耐心的人,“氧气是我们呼吸的空气里的一种气体,现在梁王缺氧,会对身体的各个器官造成损害,会引起氧气不足导致的各种问题发生,所以,目前最要紧的就是给氧气,然后,再消炎,最后才处理身体其他的问题。” 院判开始是支持子安的,但是听她说什么氧气是空气里的一种气体,不禁觉得荒诞,忍不住反驳道:“空气就是空气,还有什么气体?莫非这空气还能分好几种?” 子安想跟他解释空气的组成,但是现在解释比较费时,要让他懂得更是困难,便道:“院判大人相信我的话吧,我不会害梁王,梁王若出事,我自身难保,我让您来,就是希望您在最大的程度内支持我做的任何治疗方案。” 院判在官场许久,虽不说老奸巨猾,但是一定的防护心是有的,否则也不会请摄政王前来作证。 但是,听了子安说这句话,看到她眼底的诚恳,他竟有些动摇了,迟疑了一下,他道:“但是,你要如何给氧气?你说氧气就在空气里,呼吸不就行了吗?总不能说你抓一把空气然后把氧气给剥出来吧?这多荒谬!” 子安也愁了眉头,这其实是一个很大的难题,在这里没办法把氧气分离出来。 分离氧气最简单的办法就是通过空气中各个气体的沸点来进行降温分离,但是,她没有办法把温度降低到负一百八十三度以下。 她想到的是山林,在现代的人也愈发重视空气含氧量,所以总会有一些风景区以天然氧吧出名吸引人过来调养身体,当然,是不如医用氧气,但是,目前看来,是唯一的办法。 不过,如今移动梁王到山林中去也不现实,她想了一下,这御花园应该有大量的植物,而速生的植物是释放最多氧气的。 “王爷,这宫中有没有榕树?”子安问道。 慕容桀道:“榕树?长生宫中,还真是满园都是榕树,临近水边。” 子安大喜,“真的?那就太好了,请王爷说服皇后娘娘,速把梁王殿下移送到长生宫,且不要住在宫里,就在榕树林和水边放一张长榻,让梁王殿下就躺在那里。” “为什么?”慕容桀觉得不知道该不该信她,甚至有些失望,之前见她治疗还挺靠谱的,这一会儿又是分离空气又是移送到大榕树那里去,这不是治疗,这是折腾。 子安有些焦虑,也有些烦躁,在现代无论她决定任何的治疗方案都不会有人问他为什么,因为她本身就是权威。 但是,在这里她卑微得就像尘埃一样,所做的决策,都需要跟一大堆的人解释为什么,这用来解释的时间都去了一大半了。 “因为,”子安只得耐心地解释,“榕树和一些速生植物,尤其是临近水边的植物在申时左右经过光合作用后释放的氧气是最充分的,这个地方的氧气高于我们现在所处的室内空间。” 她预算要解释光合作用,也准备了一套说辞打算慢慢解释,因为,她要说服摄政王与院判,就得把一切都解释通透。 然而,慕容桀听了她的话之后,却没问什么,只道:“你与院判在这里商量一下接下来的治疗方案,本王进去与皇后说一声,顺便安排移送梁王过去。” 子安大为感激,“谢王爷!” 慕容桀眸子灰暗地瞧了她一眼,说了句冷冰冰的话,“夏子安,希望你不要让本王失望。” 说完,他便转身进了内殿。 子安心里的石头放下了一半,之前以为皇后与摄政王斗得厉害,摄政王会不乐意见她救梁王,但是现在看他是很紧张梁王的,这样,她就不担心因为救了梁王而得罪摄政王了。 只是她到底不是混阴谋出身的,所以也估摸不准摄政王是真的关心还是假的关心,如今只能是见一步走一步了。 只盼着摄政王始终记得梁王是他的亲侄子,念着这一份亲情就好。 她收拾了心情,与院判商议一下后续的治疗,院判听了她的话,虽然不大理解,但是,他问了一句,“你有多少把握治好梁王殿下?” 子安想了一下,道:“只要能抑制,不加重感染,把握还是很大的。” 院判沉默了一下,抬起头坚定地道:“好,本官信你,虽然毫无理由,毕竟你说的那些都太过荒诞,但是,你确实让梁王死而复生,冲这一点,本官支持你任何的决定,也与你承担所有的后果。” 子安知道院判能说出这句话来,是给了她莫大的信任,她之前只想说服他尽可能地不要干预,没想到他会这般的支持,当下信心大增,“有大人的支持,我一定尽力。” 也不知道摄政王是如何说服皇后的,总之,当他再从内殿出来的时候,便神色明朗地道:“你准备一下,马上就要送梁王过去了。” 第二十八章 沐浴 梁王被移送到长生殿,在送过去的时候,皇后特意传了子安过去。 她盯着子安,神色颇为严厉,“本宫不知道你有什么心思,做什么打算,又是如何说服王爷,让他强硬做出这个决定,本宫是不同意的,但是,摄政王有权下任何的决定,本宫只得配合,若在这里,梁王出了任何的事情,本宫都要算在你的头上。” 子安没想到摄政王是强行下令的,看来他有些权限比皇后高,不过,自己也因此得罪了皇后,这并不是什么好兆头。 自己是真的需要谨慎行事,否则,这脑袋能不能保住,还另说。 她抬起头,直视皇后,“皇后娘娘,臣女没有任何的心思或者私心,医者之心,天下大同,更莫说如今臣女医治的是尊贵的梁王殿下,臣女只会根据病情做出对病人有利的方案,否则,臣女不需要冒险折腾这么多,请皇后娘娘信任臣女,臣女定当以所学所知的一切,全力医治梁王。” 皇后盯着她良久,才冰冷地道:“御医跟本宫说,梁王如今的情况不宜移动,更不宜在这空旷的地方见风,但是你固执为之,且得了摄政王的信任和支持,他的决定,本宫并非全然不能抗争,只是因皇上曾下过旨意,他可超越后宫任何一人,做出任何的决定,你是个聪明的人,自然知道如何掂量其中分寸,若你因为私心选择靠拢摄政王做出有害梁王的事情,本宫就是不惜一切,也要你脑袋搬家。” 这最后一句话,威胁的意味很重,子安知道应该是摄政王强行威逼她迁移梁王到长生殿所致,她本来就不信任摄政王,如今摄政王独断独行,怎不让她更加疑心? 因此连带到现在已经对自己充满了怀疑与不信任,甚至觉得自己居心叵测。 子安知道再怎么保证都没用,还是要以事实说话,所以,她道:“臣女明白了。” 皇后瞧了瞧她血污遮蔽的脸,不甚耐烦地道:“趁着如今还在迁移梁王,本宫命人带你下去梳洗一下,换身衣裳再过去。” “谢皇后娘娘!”子安叩谢。 杨嬷嬷亲自带她下去,自然不能在皇后宫中沐浴,而是带她到杨嬷嬷自己住的地方,有一个浴室,是几个嬷嬷一起用的。 子安把头浸到水里,水温有些偏热,刺得她伤口微痛,但是这种洗净的感觉让她心情顿时愉悦起来,身上的粘稠也一下子消失,变得清爽无比。 她用针给自己刺了两针,让自己撑过这一阵子。 杨嬷嬷给她取来一身衣裳,是一些嫔妃们入宫的时候穿的旧衣裳,子安身材偏瘦,穿上显得腰间盈盈不足一握,脸上的血污洗清之后,露出一张美丽却略显苍白的脸,杨嬷嬷随意为她涂抹点脂粉,遮蔽苍白与嘴唇的干燥,整个人就大变了起来。 杨嬷嬷也不禁叹息道:“多好看的一个姑娘,两度进宫,都是满身伤痕,又脏兮兮的,大小姐的家人,怎么就这般……哎” 她以叹息结尾,显然也是有分寸的人,知道不该妄自议论大臣的家事,只是确实是忍不住,才说这么一两句。 子安从她的话里听出了疼惜的意味,她微笑着说:“还好,得嬷嬷爱惜,我也算是有福了。” 嬷嬷瞧了铜镜中的她一眼,道:“得奴婢爱惜无用,得皇后爱惜才有用,但是要得皇后爱惜,就要治好梁王,御医做不到的事情,你能做到吗?” 嬷嬷不是质问,而是询问,她是真的希望夏子安能治好梁王。 子安轻声道:“嬷嬷放心,我会尽力而为。” 嬷嬷淡淡地道:“在这宫里,尽力是无用的,过程也是无用的,最重要的是结果,若结果不如人意,就算你过程多努力都不会有人在乎。” 子安轻声道:“谢嬷嬷教诲。” 嬷嬷还想说什么,但是,话到嘴边,还是憋了回去,有些话,不能现在说。 子安从铜镜里看到杨嬷嬷的神色,她心里明白,其实所有人对她都不抱有信心,就连摄政王都没有,他是因为知道御医没有法子,才放手一搏。 子安并没有感受到压力,她尽可能地放空一切,以一个医者的心态去医治梁王。 唯有这样,才能够做最准确的决定。 头发没办法全部擦干,还有些濡湿,但是因时间仓促,杨嬷嬷随意为她挽了个松垮垮的发髻,让头发自然散水分。 来到长生殿,呼吸到第一口空气,看到这里的一切,子安知道自己的决定没有错。 长生殿是没有嫔妃居住,因为这里距离前殿比较远,地处偏僻,一条溪流从左侧流入长生殿外的湖中,湖边种了一排柳树,柳树后全部都是榕树,真的是好大的一片榕树林,一直从湖边延伸到长生殿里面。 梁王被安置在榕树林的亭子里,亭子四面挂了凉席,凉亭里的椅桌被全部移走,放了一张长榻,梁王就躺在长榻上。 凉亭外的盆栽都被搬走,清空出来放了几张椅子,皇后便坐在正中,手里端着一杯茶,显得心事重重。 太子一脸不耐烦地坐在皇后身边,见子安过来,他抬起头,眼底有些诧异,他见过夏子安几次,之前在相府见她,美则美矣,却畏畏缩缩毫无灵气,小家子气甚重,婚礼那日,又过于尖锐,只是如今落落地做过来,神色平静,略施脂粉的脸白净绝美,竟比夏婉儿还要美上三分。 摄政王正交代着底下的人办事,看到人影绰绰,他抬起头,对换妆后的子安也没有觉得惊艳,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便又继续吩咐。 院判和几名御医站在一边,刘御医已经不见了,看样子是被人打发了下去。 子安上前见过皇后与太子,皇后抬眸瞧了她一眼,“现在要做什么?” 子安道:“皇后娘娘,如今要先固定梁王殿下的脖子,过半个时辰左右,他会醒来,所以先要固定好,慎防他乱动再度受伤。” “你去吧,需要什么,跟本宫说就是!”皇后不若之前尖锐,想来是经过深思之后,觉得目前也只能依靠子安了。 固定脖子,需要绷带和小巧的木板,这些子安自己动手,量度过梁王脖子的长短后做了调整,然后开始做腿部骨折的固定。 她没有放药,甚至连药水都不浸泡,这点院判提出反对,他认为既然要固定伤处,应该放点药渗透进去。 子安不知道他们的药水是如何调制的,尤其脖子,若药水的气味太过刺激,会影响呼吸。 加上固定之后,她会用灸,灸能够扩张毛孔,做皮肤渗透治疗,实在没有必要这个时候下药。 第二十九章 皇太后 子安做完这一切,梁王还是没有醒来,呼吸依旧急速,且胸腔的喘鸣还是和原先一样。 从肉眼看过去,梁王没有任何的进展。 甚至有御医提出质疑,在呼吸这般困难的情况之下,固定住脖子岂不是更加不妙? 御医质疑的时候,皇后眸色冰冷地看着子安,子安蹲在榻前,静静地再度检查着梁王腿部的伤势,并且,顺便检查梁王的旧伤,她眼角余光能看到皇后,皇后冰冷的眸光她也能接收到,她心头悄然叹气,只能摒弃一切外在因素的影响,专心做她的事情就好。 宫人熬了汤药上来,这是御医开给子安的,用来清毒,子安毫不犹豫地喝了下去。 方才沐浴的时候为自己下针,凝聚了点体力,如今也在慢慢地流逝,她太累了,伤痛和身体的余毒让她必须用尽全身的力气去凝聚精神,她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想治疗之外的事情。 初步估计,梁王的腿应该是断了骨,但是衔接不好,骨头生长错位,压住了神经线,所以行走不便。 她用手都能摸到断骨处长出来的骨刺,根据这个推断,她可以想象梁王平日还得忍受强大的痛楚,生骨刺的痛楚是常人难以理解的,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 这种时常的痛楚,是否造成他脾气暴躁的原因? 太子再也忍不住了,冲子安厉声道:“你说皇兄会醒来,现在都过去那么久,怎么还没醒来?看情况反而更严重了。” 太子的质问,撕开了压抑的宁静,皇后也坐不住了,盯着她,“他什么时候会醒来?” 子安回答说:“皇后娘娘,这大发作后的嗜睡期每个人都不一样,但是一般在一两个时辰后,请皇后娘娘再等一下。” 太子冷冷地道:“敢情我们都被你戏弄在掌心之上,一会要迁移过来,迁移过来之后也没任何人进展,又说会醒来,等到如今还没半点动静。” 慕容桀淡淡地开口,“再等一下吧,人都搬过来了,说那么多有什么用?” 太子哼了一声,“不是本宫要质疑皇叔的决定,只是皇叔一向挺聪明,这一次怎么被人牵着鼻子走?” 慕容桀看着太子,眸色异常冰冷,“你若也觉得本王聪明,就闭上你的嘴巴,等着就是。” 慕容桀很少用这样的语气跟太子说话,往日纵然多不喜欢,表面都维持着客气,但是现在当着皇后的面,也如此疾言厉色,可见他的情绪也受到了一定的影响。 子安低头不语,她尽可能地不想受到影响,但是很难,在这里的都是当今天下最尊贵的人,无论谁,都能一手摁死她。 就在局面难以控制的时候,听得有人高喊,“皇太后驾到,令贵太妃驾到!” 皇后慌忙站起来,上前迎接。 在场的人都跪下来,子安也跪下,她微微抬头,看见一众宫人拥簇着两名身穿华服的贵妇过来。 两人的面容都是极为相似的,子安从衣着判断,走早左侧的是皇太后,她的眉目比较温和,只是眉心蹙起,一脸的担忧。 而在右侧的那位令贵太妃,一眼看过去,只觉得戾气十足,脸颊的皮肤下垂比皇太后严重,法令纹很深,眸光也锐利异常,一眼看过去,觉得她比皇太后更威仪。 “臣妾参见母后,参见贵太妃!”皇后福身行礼。 皇太后皱着眉头,“阿鑫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为何不通报哀家?” 皇后解释道:“母后请息怒,臣妾只是怕惊动您老人家,怕您担心。” “都这么严重了,哀家能不担心吗?”皇太后疾步走过去,上了台阶,也没看跪在地上的子安,掀开凉席进去。 看到了无生气的孙儿,皇太后泪水滑落,“好端端的,怎么会变成这样的?刚才听得宫人来报,说他是死里逃生的,这到底是什么病?” 院判上前,“回皇太后的话,梁王殿下,是羊癫疯发作!” 皇太后勃然大怒,“胡说八道,他是皇室子孙,怎可能有这种邪病?是不是诊断有误?” 院判见皇太后震怒,慌忙跪下,“皇太后息怒,臣与诸位御医一同诊断,确定是羊癫疯。” 令贵太妃冷着脸走过去,环视了在场的人一眼,冷冷地问道:“谁是夏子安?” 子安心中咯噔一声,跪着回答:“回贵太妃,臣女是夏子安!” 看来,有人在皇太后与令贵太妃面前说了自己的坏话,是谁会这样做呢?子安根据原主残留的一些记忆,得知令贵太妃是摄政王慕容桀的生母,已经住在了摄政王府,而皇太后与令贵太妃又是亲姐妹,娥皇女英共事一夫。皇太后这些年已经不怎么理事,后宫的事情全部交给了皇后,所以,才造就了皇后独大的局面。 她们过来的目的若是针对自己,那就太不妙了。 令贵太妃厉声道:“抬起头说话!” 子安依言缓缓地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双锐利异常的眸子,她的面容沉着威严,眉心凝成一个川字,倒不是因蹙眉造成,而是长年累月拉着脸皱着眉头造成的。 子安觉得,她是完全抢了皇太后的锋芒,皇太后纵然是冷着脸,可站在她的身边,却让人有种慈眉善目的错觉。 “是你让梁王移来此处的?”贵太妃再厉声质问。 子安道:“回贵太妃的话,是臣女的主意。” 贵太妃冷道:“你的主意?你的主意竟也能说得动皇后?你是什么东西?” 皇后当下就回答说:“贵太妃,本宫没有同意,是王爷坚持为之。” 皇后的态度不是很好,言下之意,就是说你儿子独断独行,没有征得她这个皇后的同意。 慕容桀神色冷淡地道:“母妃,是儿子的主意。” 贵太妃眼底透露着失望,“你的主意?你竟然如此荒唐?” 慕容桀道:“儿子相信夏子安。” “相信她?”贵太妃不禁冷笑起来,“御医也都赞成搬过来吗?有病之人,在这四处通风的地方躺着,风又是这样的大,好端端的人都得病,莫说本就有病之人。” 子安听这说话的态度,便知道他们母子的关系也不好,不禁头痛至极,这宫里的关系实在是太混乱了,做母亲的看不惯自己的儿子,兄弟的恨不得对方死,这宫里的水要比相府的更深啊。 第三十章 醒来 慕容桀听了贵太妃的话,解释道:“母妃,这夏子安懂得针灸之术,且十分精通,方才阿鑫已经闷过去了,幸好是她入宫才救醒,儿子认为,她的医术远在……” 皇太后的咳嗽声,打断了慕容桀的话,贵太妃便立刻厉声道:“胡说八道,一个女子的医术,如何比御医的还精湛?不许胡闹了,赶紧把人送回去,别留在这里吹风。” 子安顿时便明白过来,贵太妃并非是在呵斥摄政王,她是在保护摄政王,对梁王迁移到此,不满的是皇太后,皇太后也不允许一个女子为梁王医治,觉得她的医术不如御医。 贵太妃担心儿子会得罪皇太后,所以,便以母亲的身份逼他把梁王送回去,免得要承担后果。 子安确实是低估了宫中局势的复杂性,她本来以为只要皇后同意她为梁王医治,剩下的就是治疗问题,没想到后来皇后不同意她,反而是摄政王配合了她的方案,以为妥当,却没想到又杀出个皇太后来。 她抬起头,只见慕容桀那俊美坚毅的脸庞已经笼上了一层阴霾。 慕容桀道:“人刚搬过来,又挪走,这一路颠簸就够他受的了,夏子安说他很快就会醒来,暂且等一下,等他醒来之后再做打算。” 贵太妃看了一眼皇太后的脸色,皇太后神色十分的不悦,但是并不言语,只是坐在榻前,伸手抚摸着梁王的脸庞。 贵太妃道:“不可耽误,赶紧送回去吧,夏子安说会醒来,御医怎么说呢?” 说完,她看向院判,“梁王是否一会就醒来?” 院判犹豫了一下,回答说:“贵太妃,梁王殿下昏睡有一个多时辰了,应该差不多会醒来了。” 其实他不知道,但是他既然答应了子安要尽力配合,如今也只能这样说了。 皇太后缓缓地抬起头,面无表情地道:“既然连院判都这样说,那就再等一刻钟吧,一刻钟后若不醒来,马上送回去。” 子安暗暗着急,这哪里能说规定时间醒来?有些人在大发作之后,会昏睡一天,情况是因人而异的。 皇太后说完之后,看着子安,“你就是悔婚梁王的相府千金夏子安?” 她的话不徐不疾,也仿佛没带什么情绪,但是子安抬着头,能清晰看到她眼底的厌恶。 子安道:“回皇太后的话,臣女正是夏子安。” “你师从何人?”皇太后又问,声音已然是有些不悦了。 这个问题,没有人问起,甚至连子安自己都不曾想过要解释这个问题。 急乱中想起在袁氏的藏书中曾见到一本金针术,这本金针术是装订版本,著作人是温意,书中也有温意的简介,但是并不全面,她是梁国的皇后,但是,到底死了没有,她不知道。 她回答说:“臣女师从梁国温意传人。” “温意?”子安的话音刚落,便听得众人一阵惊呼,随即用怀疑的眼睛看她。 贵太妃厉声道:“你敢说你是温意的传人?温意早就作古了百年有多,你今年才几岁?竟称是她的传人,真是厚颜无耻,你当皇宫是什么地方?是你随意撒谎蒙骗的地方?” 子安不慌不忙地回答说:“贵太妃,臣女只是师从温意传人,并非说师从温意。” “那也不可能,温意是梁国人,她的金针术只传给了梁国的安然王爷,安然王爷得金针术后,一直找不到传人,你要夸大也得做点调查,满嘴胡言。” 贵太妃言罢,厉声喝道:“来啊,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打入暴室,听候发落。” 因着是贵太妃的吩咐,当下便有两名宫卫上前扭住子安的手臂,要把她押下去。 子安知道这里只有一个人信她,那就是摄政王慕容桀,她抬起眸子直视慕容桀,道:“王爷,梁王殿下的情况比较严重,请您无论如何坚持不可移他回去,他必须留在氧气充足的地方。” 慕容桀没说话,却看着皇太后。 皇太后一扬手,对慕容桀道:“阿桀,女人心计很可怕,你一向英明,不可被她巧言蒙蔽。” 慕容桀沉默片刻,看向皇后,“皇后娘娘曾说要把夏子安许配给本王,是否当真?” 子安全身一震,他此时提起这件事情,是想保她?但是,要知道一旦承认了,他就非娶她不可了。 为了梁王,他竟可以牺牲自己的婚姻? 令贵太妃闻言,陡然脸色大变,“阿桀,闭嘴!” 慕容桀盯着皇后,“皇后娘娘,本王只问你,是真还是假?” 皇后微微抬眉,眼底有些诧异,自然,她很乐意把夏子安许配给慕容桀,如此一来,慕容桀的正妃便是相府恨之入骨的女儿,他也没办法借助相府或者是王妃娘家的势力与太子抗衡,之前她提过这门亲事,但是被贵太妃一口回绝,皇太后那边也没怎么发话,她本以为此事要作罢了,没想到慕容桀竟然自动提起。 贵太妃还想说话,慕容桀却一手阻止,继续逼问皇后,“皇兄曾说过,本王的婚事,由母后或者皇后娘娘做主,本王只想问皇后娘娘一句,之前说的话,还算数吗?” 皇后清清嗓子,道:“本宫只怕委屈了王爷。” 太子急忙道:“母后,既然皇叔喜欢,那就让皇叔娶了夏子安就是。” 皇后看向皇太后,一脸做不了主的神情,“母后,您看这事……” 皇太后淡淡地道:“既然阿桀喜欢,夏子安又是系出名门,有何不可?再说了,阿桀今年也二十五了,早该成亲了。” 贵太妃脸色苍白,轻声唤道:“姐姐!” 皇太后看着她,也回以轻声,“妹妹啊,你一直都盼着阿桀成亲,如今好事成了,你不高兴吗?还是觉得姐姐这个决定不合意啊?” 贵太妃摇头,脸色依旧苍白,“妹妹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就行,”皇太后看着子安,“既然是未来的摄政王妃,那就先带下去好生休息,然后送回府中。” 子安松了一口气,她知道打入暴室,自己就是死路一条了,是慕容桀救了她。 她看向慕容桀,眸色复杂,虽心存感恩,但是,却觉得简直陷入了一个更大的漩涡。 侍卫请她离开,她转身,还没走出几步,便听得院判惊喊一声,“王爷醒来了。” 第三十一章 幻觉 梁王是醒来了,且从床榻上滚了下来,他双眸泛红,竟像是入魔了般,在地上打着滚,嘴里发出“嗷嗷嗷”的叫声,脚上固定了没办法动弹,双手却不断地挥舞,像一个发疯的病人。 “滚开,滚开!” 宫人上前想扶起他,却被他使劲伸手挥赶,只见他脸颊潮。红,人虽有神智,却十分躁狂。 “鑫儿!”皇后疾步冲过去,俯身拉他,梁王竟用力一推,把她推倒在地上。 杨嬷嬷急忙扶起皇后,皇太后冲御医喊道:“还愣着做什么?赶紧上前看看啊。” “滚开!”梁王像疯了一般,却也不是冲御医,双手对空中挥舞,眼神惊恐,仿佛空中有旁人看不见的可怕东西存在。 就连慕容桀想上前,都被他赶走,他趴在地上,双腿不断后挪,人怔怔地定住一会儿,大家都以为他冷静下来的时候,他却忽然大喊,“滚开,不是本王杀你们的,你们要报仇,就找杀你们的人。” 子安看到这里,明白了大半,癫痫大发作之后,部分会出现躁狂和幻视,而他脑部缺氧,也会出现幻觉。 在这种时候,病人是很危险的,因为他们的痛觉神经会被麻痹,躁狂的动作多半比较粗暴,伤了自己都不知道。 而且,他本身脖子和腿上就受了伤,虽说固定了,但是禁不起这般的折腾。 必须要快速施针封穴,然后刺穴放血,让他冷静下来。 但是,现在皇太后在这里,压根不会让自己出手。 然而,作为医者,她没办法眼睁睁地看着梁王再度陷入危险中去。 她挣脱宫卫,疾步冲了上去。 贵太妃惊怒道:“快抓住她。” 子安却已经蹲在了梁王的身边,背对着他冲空气挥拳,“退下,有我在,休想伤害梁王。” 梁王即刻躲在她的身后,像一个小媳妇那般,悄然探头出来,显得害怕但是眼神不若之前惊恐。 所有人都镇住了,梁王发病,说胡言乱语就罢了,这夏子安是不是也疯了?若不是疯了,莫非她能看到一些旁人看不到的东西? 是鬼吗? 这个认知,让在场的人都显得十分害怕,就连皇太后与贵太妃都镇住了,一时没做声,只静静地看着子安。 宫卫得了贵太妃的吩咐,也惊疑着不知道该不该上前。 慕容桀一手拦住宫卫,看着梁王的神情,挥手轻声道:“先退下。” 皇后受了惊吓,瞧着子安面前的空气,喃喃地道:“天啊,冤魂,是冤魂。” 一定是有鬼,这宫中冤鬼很多,一定是这些冤鬼缠上了鑫儿。 子安回头,牵着梁王的手轻声安抚,“王爷休要怕,有我在,无人会伤害你的。” 梁王惊疑地看着她,轻轻地闭上眼睛,眉头蹙起,仿佛在想着她是谁。 陡然,他又猛地睁开眼睛,眸色透红,一手捏住子安的脖子,面容狰狞无比,恶狠狠地道:“夏子安?” 也不过瞬间,他的手缓缓地从子安的脖子滑落,子安在他掐住自己脖子的时候,已经飞快地施针。 他的头一偏,枕在子安的肩膀上,人没有昏迷过去,但是显得疲乏无力。 “快扶起王爷!”皇后悬在嗓子眼上的心终于落下一半,急忙命人上前。 宫卫把梁王抬到榻上,梁王冷静下来之后,神情显得十分痛苦,呼吸比原先昏迷时候显得更苦难了。 他双手抵住头部,无力地敲着,一声一声,他动着的时候,显得呼吸更加的困难。 “还愣着做什么啊?上前看看梁王的情况。”皇太后冲御医们怒道。 院判急忙率领御医上前,这片刻的变故,让院判和御医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尤其那见鬼一幕。 检查过后,他们都没能发现问题出在哪里,梁王为何会忽然疯狂,像见鬼那样惊惧,且那时候他的呼吸都是十分顺畅,力大无比,一点都没有之前病殃殃无法呼吸的样子。 在他们心里,已经觉得梁王不是病这么简单,尤其皇后刚才还说请法师,联想前后,梁王怎会有羊癫疯这个病?且一而再再而三地发作。 加上如今梁王看起来神情十分痛苦,眼睛发直,脸色惨白得要紧,张大嘴巴呼吸,身子一起一伏,真有几分见鬼的模样。 所以,其中一名御医颤颤巍巍地说:“皇太后,不如还是请个法师过来看看吧。” “胡说八道!”皇后陡然大怒,但是怒气中,却见眼神慌乱不已。 皇后此举,引得皇太后与贵太妃都侧目而视。 慕容桀却对子安道:“梁王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皇后也巴巴地盯着子安,有些坐立不安,面容惊跳,她色厉内荏地道:“你不可胡说,梁王的病情到底如何?” 她着重了病情两个字,仿佛怕从子安的口中听到遇鬼两个字。 子安道:“回皇后的话,正如臣女方才所言,殿下是在癫痫大发作之后出现的后遗症,先是嗜睡,醒来后会有头痛腹痛等症状,至于方才梁王的举动,是有部分人可能会出现的躁狂或者幻视,加上梁王脑部缺氧,会让他产生幻觉,他方才所见所恐惧的,就是他所看到的幻觉,不是什么遇鬼,只需要医治,不需要请法师。” 皇后的神情渐渐地平静下来,“你是说,这都是因为他的病造成的?” “是,本来梁王殿下就缺氧严重,加上方才躁狂跳动了一番,更是刺激了他进而加重了缺氧,所以才产生幻觉。” 院判却道:“不对,你之前跟本官说缺氧会导致呼吸困难,但是方才见梁王殿下发狂的时候,压根没有呼吸困难的症状出现。” 院判现在可不敢再支持她了,这里已经不是摄政王可以做主了,皇太后来了,一切还是得按照皇太后的旨意去做。 子安直言道:“这就是危险所在,人在躁狂或者出现幻觉的时候,会麻痹自身的神经,让他们感知不到痛楚或者是身体的不适,在这个过程中,如果得不到马上的抑制,就会有暴毙的可能性出现。” “大胆!”皇太后厉声呵斥,“当着哀家的面,你也敢说这种晦气大逆不道的话?” 子安一时懵了,她不太清楚这个皇家的禁。忌,她急忙跪下,“皇太后恕罪,臣女失言。” 第三十二章 准备后事 慕容桀知道再这样拖下去,梁王一定有危险,他决定,快刀砍乱麻。 于是,他问子安,“让梁王脱离危险,需要多久?” 子安犹豫了一下,道:“现在还不可断定,要看梁王殿下是否出现吸入性肺炎。” “三天?”慕容桀没打算让她打哈哈,直接逼她给时间。 子安脑子里飞快地想了一下,如果有人帮她,应该三天之内可以让梁王脱离危险,但是,御医会帮她吗?只怕如今连院判都不会站在她这边了。 “说话!”慕容桀陡然厉声喝道,“哑巴了吗?” 子安只得无奈地道:“是,三天!” 慕容桀点点头,看着皇太后道:“母后,既然她承诺三天让阿鑫脱离危险,便给她三天的时间,您看如何?” 他虽是询问,但是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肯定。 皇太后没做声,只是淡淡地看了贵太妃一眼。 贵太妃知道皇太后的意思,她正欲说话,慕容桀却一个转身,道:“既然母后默许,那就按照本王的意思去做,这三天,太医院所有的御医轮流值班,与夏子安一同守着梁王殿下,本王也会暂住长生殿,有任何的消息,不管是什么时候,都必须禀报本王,除指定伺候的人之外,宫中所有闲杂人等,不许往长生殿跑,违令者斩!” 这是子安第一次看到慕容桀的雷厉风行,皇太后压根是不同意的,但是他故意曲解皇太后的意思,这般强悍霸道的性子,还真是……让子安心里爽了一把。 一句“违令者斩”让在场的人都意识到摄政王是来真的,他也正在行使皇帝给他的权力,就连皇太后他都没放在眼里。 皇太后脸色阴晴未定,最终,挤出一抹僵硬的笑意,“好,既然摄政王这般吩咐,那就听你的,给她三天的时间,若三天阿鑫没有好转,杀无赦。” 说完,冷冽的眸光落在子安的脸上,继续道:“如果你立功,治愈了梁王,哀家会亲自下旨,把你许给摄政王为妃。” 这话是说给子安听,更是说给慕容桀听,就是让他无可反悔。 子安毫无选择的余地,只能跪地谢恩,“臣女谢皇太后恩典。” 太子阴恻恻地盯着子安,得意地笑了起来,不管结果如何,对他都是有利的。 其实,如今他倒是盼着夏子安真的能治好这个废物,虽然不能杀了夏子安,却辱没了慕容桀的面子,娶一个人人唾弃的妻子为妃,他以后的名望,必定是要掉下去的。 再说,没办法靠娶正妃来获得正妃娘家的支持,他首先就错失了一个大好机会。 皇后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如今已经轮不到她说话了。 贵太妃厌恶地看着子安,她自然不能盼着来梁王死,因为,梁王死了,慕容桀有决策上的失误,是他一手力荐夏子安为梁王治疗的。 但是梁王不死,夏子安就要做自己的儿媳妇,想到这一点,她就厌恶得很。 皇太后传了几名御医和院判入殿中,贵太妃与皇后也一同进去。 至于慕容桀,皇太后让他在这里守着,言下之意,就是不许他听。 皇太后坐在正中央,面色铁青,“你说,梁王如今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你们太医院有没有办法?” 院判犹豫了一下,脑子里权衡利弊,他是没有办法了,梁王的病情反复,且一再发作,方才所见的一幕,什么缺氧之类的说法他从没听过,所以不能寄希望于一个女子,尤其她还谎称自己是温意传人,简直胡说八道。 梁王的情况,他虽然不是很清楚,但是,从脸色和呼吸脉象观看,已经是不行的了,他不信夏子安可以回天有术。 “说话啊!”皇太后见一个个都闭口不宣,动了大怒,“情况如何照直说就是,就算有大逆不道的话,哀家也恕你们无罪,哀家只是要知道他现在的情况。” 院判跪下,抬起头直言道:“回皇太后的话,既然如此,臣就直说了,梁王殿下的病情十分凶险,尤其他如今已经呼吸不过来,脉象沉绵无力,时有时无,手脚又十分冰冷,脸色时而苍白时而绀紫,已经是大去之势了。” 皇后听了御医的话,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她双手掩面,痛哭失声起来。 皇太后的神情也是十分的哀恸,她嘴唇颤抖了几下,盯着院判,“当真是半点办法都没有了?” 院判为难地道:“皇太后,梁王殿下的病情来得太凶险,臣等也是束手无策。” “你估摸,大概还有多久?”皇太后问道。 院判道:“臣料想,未必能过得了明日一早。” 皇太后长长地叹息一声,站起身来,摇摇欲坠,贵太妃急忙扶住,“姐姐别太难过,鑫儿是有福之人,必得上苍护佑。” 皇太后眼里悄然滑过两滴眼泪,神情灰白,许久才道:“吩咐下去,准备身后之事吧。” 皇后惊跳起来,“不,母后,那夏子安不是说有法子吗?她还说三天之后,阿鑫会好起来的,这身后之事可不能先准备着,若夏子安……” 皇太后厉声打断了她的话,“哀家看你是急糊涂了,堂堂太医院治不好的人,你说一个深闺女子能治好?你这话在这里说说便罢了,否则传出去,笑掉别人的大牙,你还是当今的皇后呢,竟信这等胡言乱语居心叵测之女,你的聪明到哪里去了?你还是太子的生母,传出去,于你的名声于太子的名声有损,那夏子安回头哀家会打发出去,阿桀也真是的,怎信她的话?” 她说最后这句话的时候,淡淡地扫了贵太妃一眼,贵太妃垂着头,不敢言语,但是神色不太好看。 皇后哀哭一声,嘤嘤地道:“母后,臣妾不管旁人怎么说,总之那夏子安说能救得了皇儿,臣妾就宁可抱着这一点希望,而且,王爷也许诺了让夏子安在这里留三天,何不给他们三天的时间?哪怕是有一丁点的希望,臣妾都不愿意放弃啊。” 言罢,又痛哭几声,跪下来伏地道:“母后,阿鑫也是您最疼爱的孙子啊,您真的忍心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皇太后听得心痛难当,确实,慕容鑫是她最疼爱的孙子,这孩子自小就多难,才刚被悔婚,又摊上这种病,若真的这样走了,自己不得难过死吗? 第三十三章 梁王的临终之言 贵太妃忍不住问院判,“梁王不就是羊癫疯吗?怎么会这么严重?哀家听说过羊癫疯,民间也很多的。” 羊癫疯这个病虽然不多见,但是民间也时常有听说,不该这么严重啊。 院判解释道:“回贵太妃的话,羊癫疯发作的时候若处理得好,自然无碍,但是若处理不好,便有许多后遗症,而事实上,民间很多羊癫疯发作的患者,都有部分是当场窒息而死的,至于殿下会这么严重,是因为在短时间内连续发作……”他顿了一下,想起子安的话,又道:“加上梁王在发作的时候,有唾沫或者是血液呛入了气管,进了肺部引起肺部感染衰竭,无法呼吸,这才严重起来的。” 在殿外,子安守在梁王的身边,为他按摩双腿,羊癫疯发作的时候,身体会绷紧,肌肉得不到放松,通过适当的按摩,可以缓解这种不适。 梁王的呼吸还是很困难,子安几次想摸出针包为他施针,但是碍于慕容桀还没同意,所以她不敢造次,毕竟,如今只有慕容桀支持她。 她偷偷地看了慕容桀一眼,他坐在亭子外的太师椅上,他的侧脸弧度十分冷硬,线条清晰,看不清神情,但是他连看都没看殿门,子安猜测,他压根不在乎皇太后与皇后在里面商讨什么,因为,他已经做出了决定,而这个决定,不会更改。 “夏子安!”梁王喘着粗气,唤了他一声。 子安拿起手绢轻轻地在他身边扇风,“殿下,臣女在。” “你……”梁王吞了一口唾沫,艰难地想撑起头,但是,脖子被固定,他无法撑起,只得双手攥紧床榻边沿,勉强微微地动了一下头,“你悔婚,是不是因为……厌恶本王?” 子安摇头,“不,臣女不认识王爷,怎么会厌恶王爷?臣女只是不甘心被人利用。” 她可以对梁王直言,因为悔婚的事情已经发生,她辩解太多,只会让人觉得她虚伪,尤其,摄政王还在一旁听着。 梁王的头沉了下去,苍白的脸缓缓地升起一丝笑意,一丝满足的笑意,“那就好,本王原谅你。” 子安诧异地看着他,他说原谅她?这悔婚一事对他打击这么大,让他丢尽了脸面,他说原谅她? 传说中那暴戾,霸道,凶狠的梁王会这么好说话? “本王会死吗?”梁王又问道,但是眼底似乎并没有太在意。 梁王问这句话的时候,慕容桀也转头过来看着,他盯着子安,眼底有些复杂的情绪。 子安认真地说:“作为您的大夫,我会尽力而为,用尽一切的方法让您活下去。” “好!”梁王便不问了,他没有对子安表示多信任,只是像每一个临死的人那样,都会抱着生的希望,哪怕这个希望在他所认知里,觉得不可能。 他的眼睛缓缓地闭上,他喃喃地说了一句话,声音很浅,几不可闻。 但是子安听到了,听到这句话,猝不及防地被戳中心窝,戳中她心底最痛的地方,她几乎忍不住泪崩。 她清晰听到那句话,他说,“生也好,死也好,无多少人在乎,这样的人生,活着和死去,都是一样的。” 子安的前生今世,都是这般的孤苦,前生如此,今生亦然,有人在乎她活着还是死去吗? 她忍住眼泪,轻声道:“活着,总归比死了好,活着,一切都有希望,死了,一切都灰飞烟灭。” 梁王没说话,但是神情一片死寂,仿佛已经做好了准备迎接死神的到来。 他的呼吸还是很困难,用尽全身的力气吸一口气进去,但是这口气没办法呼吸到底,所以,他的脸色也慢慢底变得青紫起来。 长生殿的门打开,皇后等人走了出来。 皇太后走过来,淡淡地扫了慕容桀一眼,失望地道:“你在哀家心中,一向理智聪明,但是这一次你做了一个很让人失望的决定,这个决定,你将后悔终生,而这个决定连带的责任,你也必须承担。” 慕容桀眸色不抬,淡淡地道:“母后,每一个人都要为自己做的决定承担责任,我既然决定让夏子安为阿鑫医治,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承担。” 皇太后悲哀地看着他,眸子里泪水泛动,“只可惜,你的自负,却害得哀家的孙儿多受很多苦,哀家只求你,到最后这一刻,让他好好地去吧,不要折腾他。” 慕容桀没说话,脸上笼罩着沉郁,皇太后的话,让他心里腾起了一丝恐慌,他下意识地看了子安一眼,子安投以信心的眼光。 子安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是,但是,那本该坚毅的男子,不该有这样的神情,她必定会竭尽全力。 子安在宫外所预算的一切,都开始失去轨道,很多事情不是如她所想那样发展,世事无常,说的大概就是这样,一旦事情发生了,就不是人为可以控制,上天自会安排一切。 她能做的,就是坦然接受一切。 皇太后与贵太妃走了,皇后一步步走上去,坐在梁王的榻前,伸手抚摸着梁王的脸,见他呼吸如此困难,她的心都要碎了。 之前高傲的头颅,也逐渐低沉了下去,她看着子安,眸子里有不顾一切的冲动,“用你所有的办法,救活他,若救不活,让她不至于这么难受。” 子安点头,“皇后娘娘放心,这是臣女亏欠殿下的,臣女会用尽一切的办法,救回殿下。” 梁王陡然睁开眼睛,看着子安,眉头微微蹙起,他艰难地说:“夏子安,你没有亏欠本王,本王本该迎娶的人也不是你,无故把你拖下水,本王该对你说一声抱歉。” 说完,他又喘了几口气,看着皇后,“母后,儿子一辈子都没求过你什么,若儿子死了……答应儿子两件事。” 他说话很艰难,就像是濒临死亡的人用尽全身的力气说那样,断断续续,仿佛一口气出来就再也呼不进去了。 皇后听到这话,脸色越发的苍白,她强忍悲痛,抚摸着梁王的脸,“莫说两件,就是一百件,母后都答应你,但是你现在不要说太多,休息一下。” 梁王苍白一笑,“第一件,答应儿子,不许太伤心。第二件,不要迁怒夏子安,她没有什么错,儿子与她都是身不由己的。” 第三十四章 引流之术 子安简直不能相信自己听到的,她瞪大眼睛看着梁王,他这是为她求情?这怎么可能呢 梁王是什么人啊?外间传闻,他暴戾自私,狂妄放肆,不顾百姓死活,只要自己高兴的人,尤其对女人,他府中的姬妾,多半是站着进去,横着出去的。 她的惊愕,慕容桀看在了眼里,唇瓣浮起了讽刺淡漠的笑。 皇后哭倒在榻前,她的哭声凄凉悲怆,带着浓浓的绝望气息。 子安想起第一次入宫见她的时候,她端坐在正殿里,高高在上,威仪不凡,让人觉得高不可攀。 但是,现在的她,只是一个即将要失去儿子的可怜母亲。 天下间,唯有一种角色是相同的,那就是母亲。 在慕容桀的授意下,杨嬷嬷扶着皇后进入殿中休息。 太医院的人撤走一半,轮流值班,但是院判还留在原地守着。 “夏子安,过来!”慕容桀忽然出声喊道。 子安抬起头,看进他乌黑沉静的眸子,子安起身,走到慕容桀面前,“王爷,有什么吩咐?” 慕容桀扬起眸子,道:“现在可以施针了吗?” 子安一怔,“施针?” “你说的,施针刺穴放血,缓解他的不适。”慕容桀淡淡地道。 子安神色一喜,“王爷准许?” “现在开始,做任何的治疗,你做主就好,御医乃至院判,将会全力配合你。”他说话的时候,眸光冷冽地扫过院判的脸。 院判心中一慌,低下头不敢看他。 子安松了一口气,若是这样,没那么多的掣肘,她便毫无顾忌。 横竖不过一死! 如今的子安,已经完全忘记了宫外的事情,忘记她入宫治疗梁王的初衷,她是想让自己好好地活下去,但是,如今她已经变回现代那个专业的医生,她要做的就是不惜一切让她的病人活下去。 她一转身,看着院判道:“大人,我要施针,希望你能帮我一把。” 院判神色灰暗,道:“大小姐请吩咐。” 子安取出针包,道:“肺部有异物,我要先把异物排出,让梁王殿下的呼吸顺畅一些。” “是!”院判抬起眸子,又旋即敛下,排出异物?若那么容易,王爷也不至于这么危险,夏子安啊,你的无知狂妄,最终会害了你。 子安刚学医出来,还没加入特工组的时候,曾做过无国界医生长达一年的时间,她之所以去做无国界医生,是因为知道在那个医药落后的地方,人命特别廉价,生个孩子或者是得了阑尾炎都能要人命,有时候,一个高烧感染,也能让人命在眼前消逝。 现在,她只就只当自己还在做无国界医生,手上没有太多的药可以用,唯一可以依靠的,就是她的针灸之术和中药。 在施针之前,她先来了药方,药方里下了重药,都是以消炎抗菌为主的中药,她也一改中药一天喝一两次的习惯,加重分量一天喝四次,用以配合她的针灸引流。 院判看了药方,轻轻叹气,“大小姐认为这个方子可行吗?” 这个方子都不是针对羊癫疯的,甚至,不是针对利肺的药。 “是的。”子安没有解释太多,“按照我说的话去做,马上。” 院判不得已,看向慕容桀,慕容桀面无表情,“看本王做什么?本王又不是大夫,去啊!” 院判只得道:“是!” 他把药方转交给童子,让他们下去抓药且煎熬好上来。 子安亲自动手,打开梁王的衣衫,对梁王轻声道:“王爷,我会扶您侧身,我要听您后背。” 梁王点点头,没说话,脸色青紫的厉害,他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 御医和在场伺候的人看到子安竟然把耳朵贴在梁王赤luyi的后背 ,这画面简直不能看,许多人都转过脸,羞红到耳朵根上去。 这简直是不要脸,哪里有这样治病的? 用耳朵听,始终不如听诊器,但是即便这样听,也能听到肺部的杂音,子安的神色凝重了几分。 太子在这个时候又回来了,见到此情此景,竟然对慕容桀说:“皇叔啊,你这未婚妻可真是另类啊。” 慕容桀压根都不想和他说话,别过头,只看着梁王,脸色沉郁。 太子也没觉得自讨没趣,继续说:“本宫还真希望夏子安能治好皇兄,本宫是迫不及待地想看皇叔娶这一位贤妻回去了。” 没有人搭腔,他便反坐在椅子上,双手搭在椅背,头枕在手掌上,用轻蔑的眼光看着子安。 子安梳理出心包经和肺经,开始施针。 针包十二根长针,全部落下,形成一排。 然后,她回头对院判说:“大人,太医院有艾草吗?” “有,蕲艾,都是上好的。” “麻烦您命人取来,并且研磨成粉,越细越好。” “研磨成粉?为何要这样做?”院判不解,艾草只是用来驱虫的,多半是用于燃点,这研磨成粉,有什么作用呢? “针灸,针只是其中一个步骤,还得用灸。”子安简单地解释。 “灸?这个灸其实作用不大的。”院判不得不提出他所知的,主要是不想子安折腾太多。 “作用大不大,一会就知道。” 院判见她如此固执,只得回头吩咐人去取。 肺经的穴位落针完毕之后,子安再落膻中穴,这一次落针,落的很深,选穴却十分随意,两指一触,针便稳稳地插进去了。 这膻中落针,让梁王眉头一皱,深呼吸几口,几乎喘不上气来。 院判急道:“不可,针落错了。” 子安不管他,落了一排针,收针之后,子安让院判帮忙扶起梁王,在后颈的大椎落针。 在场的御医见状,都不禁摇头,这大椎落针可得要十分谨慎啊,一旦有什么错漏,这人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做完这一切之后,子安取出最长的一根针,轻轻捏住,深呼吸一口。 慕容桀站起来,想问她做什么,但是想起之前说过,她做任何决定都可以,遂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只是神色紧张地看着子安。 子安抬起头,舔了一下嘴唇,自动解释,“这一根,是做引流的,把殿下肺部的积液引流出来。” 慕容桀点头,“嗯!” 子安确实紧张,因为这只是一根针,而不是引流导管,让积液从肺部通过这根针引流出来,需要夺魄环的帮忙。 但是力度必须要控制得很好,重一点损害心脏,轻一点无法引流出来。 第三十五章 情况好转 子安的凝重,让在场的御医也都紧张起来,方才见她施针,都是一气呵成,虽然不信她真的是温意传人,可她的下针的技术,是比他们任何一个人都要好。 慕容桀走过去,竟然伸手搭住她的肩膀,说:“只管做,出了任何的事情,有本王承担。” 子安心中微微揪紧,她知道摄政王能说出这句话来,已经是对她莫大的信任和支持了。 如果今天不是他一直在撑着,自己只怕早就被赶出宫去或者是打入暴室了。 她再度深呼吸一口,捏着长针,轻轻地选穴,其实穴位的精准度她是有的,而且很娴熟,但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她还是再选了一下。 “有些轻微的疼痛,殿下忍住!”子安俯下轻声道。 梁王已经是气若游丝了,要很用力才可以吸入一口气,眼睛有些发直,若细看,便可见瞳孔略微放大。 子安知道空气中的氧气对他而言是不足够的,没有氧气,他呼吸的症状不会改变。 这里算比较好了,否则他也坚持不了这么久。 梁王没办法挤出话来,大口大口地喘气,但是吸入的不多,肺功能已经受到了损害。 他看着子安,给了一个鼓励的眼神。 长针落下,子安转动夺魄环,在针的四周绕圈,不断地绕圈,开始释放能量,开始很柔和,但是慢慢地,电击的感觉加重,连她自己都感受到了。 穴位开始慢慢地鼓起来,子安让慕容桀前来帮忙,挤压住穴位的四周,慕容桀的手指摁下,手指有麻痹的感觉,他瞧了子安一眼,没做声。 子安深呼吸一口,对慕容桀道:“王爷,我要起针了,我起针的同时,你用力挤压四周,有多大的力气用多大的力气。” 夺魄环已经把肺部积液堆积到针下,只要拔起针,用力挤压,积液便会飞溅出来。 “好!”慕容桀点头,“内力可以吗?” 子安点头,“可以,最好是用内力。” “开始吧。”慕容桀道。 太子在边上盯着,就仿佛看闹剧般,神色十分轻蔑。 御医也凑在附近,院判站立在子安的身后,死死地盯住看,他实在不知道夏子安葫芦了卖的什么药。 子安两指捏针,道:“起!” 针被迅速拔出,慕容桀按照她的吩咐,用内力挤压,只见两个泡沫从小小的针口冒出来。 子安再迅速以夺魄环在针口四周推压,聚拢,泡沫继续冒出,连续五六个,之后便再无动静了。 “停下来!”子安拉起慕容桀的手,然后迅速在膻中再度施针,再从心包经施针八枚。 慢慢地,只见梁王的呼吸没有这么急速了,开始有些和缓的迹象。 心包经的针维持很久,几乎大约有一刻钟,然后,子安起针,梁王的嘴角缓缓地流出一丝血液。 “天啊,殿下吐血了。”一名御医惊叫起来。 子安把针收好,舒了一口气,对慕容桀道:“王爷,暂时缓解了一下,但是引流还没彻底,明天后天还要继续。” “那他是过了危险期了?”慕容桀问道。 子安摇头,“不,要肺炎彻底控制住,才算过了危险期。” 院判不解地问道:“夏大小姐,本官不太明白,为什么你在心包经前后施针两次?” 子安微笑道:“大人,第一次封穴,是封住大部分的血液,那么我做引流的时候,便不会有血倒灌出来。而第二次刺穴,则是解开,之前的血液被封住再解开之后,会上涌进来增加肺活量,促进血液的循环为身体带来氧气,用这种方式,是把氧气通过刺穴的方法进入梁王的肺部,效果等同吸氧,再接下来的十二个时辰,他都会好受一些。” 院判有些不能相信,“就是说,殿下的情况好多了?” 子安道:“院判可上前诊脉。” 院判沉默了一下,心里还是不太相信,虽然看梁王殿下的情况似乎略有好转,可大有可能是回光返照。 他上前为梁王诊脉,果真发现梁王的脉搏比之前跳动有力许多,不再沉黏无力。 他摇着头惊叹道:“这太神奇了。” 子安听到这句话,心里并没有高兴,甚至有一些悲哀,其实再现代,这种病症真的很轻,治疗个几天就能好,但是在这里,连御医都束手无策。 这个时代的医药,到底是有多落后啊? 在她所知道的那个历史,中医曾有过辉煌的时候,也出过许多名医,当然了,名医只是少数的,大部分医术平庸,缺乏了交流与传承,很多精华都在传世的过程中被丢弃。 子安此刻想到,如果她能够活下去,好好地活下去,她这一身医术,将会悉数教给这个朝代的人,希望他们能把中医发扬光大,不要固步自封,说什么门派之争,真正尽到医者该尽的责任。 随即,她又觉得自己这样想是多余的,自己甚至还不知道能活多久呢,竟想起中医传承的问题了。 子安被留在了宫中,且暂时住在长生殿。 皇后听得梁王情况好一些了,急忙出来,梁王神智十分清醒,呼吸也缓解了许多,能说几句话。 皇后的眼泪吧嗒吧嗒地落,看向子安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柔和,她知道子安要留在宫中,亲自吩咐杨嬷嬷,“你去相府那边传个口信,就说本宫喜欢子安,要留她在宫中暂住,并且给她收拾几身替换的衣裳,还有,把伺候她的人也带进来,宫中的人毕竟生疏,免得她不习惯,反而影响了。” 杨嬷嬷微笑道:“是,奴婢这就去。” 她给子安投去了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然后便走了。 子安心里确实松了很多,但是,接下来的三天,还得战斗。 太子见梁王好转,也走了,临走前,给子安投去了一个威胁的眼神。 子安在喂了梁王吃药之后,才终于可以坐下来休息。 放松下来之后,便觉得身上的伤口开始疼痛,人也昏昏沉沉的。 慕容桀见她脸色苍白,便道:“趁着如今情况稳定,你先进去睡一下,晚些再出来。” 皇后知道她中毒了,听得慕容桀的话,也赶忙道:“对,你先进去睡一下,本宫命御医给你熬点雪莲汤,解毒的。” 子安感激地道:“臣女谢皇后娘娘。” 皇后挥手,“去吧。” 在宫女的引领之下,她进了长生殿的一个宫苑,皇后给她安排了两名宫女,供她驱使。 第三十六章 相府的慌张 相府! 自打子安进宫,夏丞相便一直在命人打听宫里的动静。 老夫人的侄女,是宫中的梅妃,老夫人便命人去见梅妃娘娘,让梅妃娘娘着人去打听。 打听的人出宫来,禀报老夫人与夏丞相。 “梅妃娘娘说,梁王在宫中病倒了,所有御医都过去,大小姐被传召入宫之后,也一直在东宫,后来不知道怎么又去了长生殿,皇太后与贵太妃也都去了,皇太后还对大小姐发了好大的脾气,说要把大小姐打入暴室,最后也没打,听闻是摄政王求情的。” 老夫人听了禀报,不禁诧异地问:“梁王病重?情况如何啊?” “梅妃娘娘听刘御医说,情况不好,怕是不行了。” 老夫人不禁皱了眉头,沉思了一下,看着夏丞相道:“这梁王怎么会在这个时候重病?梁王重病传那小贱人入宫去做什么呢?” 玲珑夫人在旁边听着,道:“母亲,您觉得会不会是皇后觉得梁王还没成亲,就这样没了,对梁王很不公平,然后想让夏子安在梁王临死前完成仪式,然后让夏子安殉葬?” 老夫人点点头,“你这样说也有道理,梁王毕竟是当朝王爷,怎可没成亲就走了?难怪,摄政王与皇后都分别派人来传她。” 夏丞相却提出了疑惑,“但是梁王为什么会重病?他之前虽有残疾,但是身体是不错的,这忽然发病,会不会和悔婚有关系?若因悔婚,就算那小贱人殉葬,皇后也未必会放过我们。” 老夫人脸色苍白,凝重地道:“没错,所以,我们要抓紧促成婉儿与太子的婚事,只要我们与皇后做了亲家,皇后才会对我们手下留情。” 玲珑夫人建议道:“要不,我们找梅妃娘娘求求情?听闻梅妃娘娘与皇后的关系不错,让梅妃娘娘转达一个信息,说悔婚一事,都是袁氏闹的,这样就算皇后要迁怒,也只会迁怒袁氏。” 夏丞相眸色阴狠,“这自然是要说的,但是我们要做好两手准备,你明日邀约太子前来,让婉儿与他生米煮成熟饭,这样,这婚事便定下来了。” “是!”玲珑夫人应道,眼底笼上一层喜悦,真是太好了,她马上就是当今太子殿下的岳母了。 那袁氏一死,自己就能名正言顺地成为丞相夫人,再做了当今太子的岳母,与皇帝对了亲家,以后还有何人敢小看她? 想到这里,她几乎忍不住要笑出来。 老夫人淡淡地扫了她一眼,“轻浮,你啊,就该好好沉淀一下性子,如今还没证实夏子安是要殉葬的,宫里的事情,瞬息万变,我们还得做好其他的准备。” 老夫人到底经历了许多风浪,知道此事未必那么简单,但是从表面上看,夏子安确实是没有翻身的余地了,若死了她一人,能保住相府的平安,则她死一百次都不足惜的。 玲珑夫人收敛神色,“是,知道了。” 她表面恭谨,但是心里却对老夫人诸多不满,想着她的霸权,日后自己做了夫人,做了太子的岳母,便不必受她的气,反而要叫她好受。 门房疾步进来,禀报道:“老夫人,相爷,今日那嬷嬷又来了。” 老夫人陡然起身,“快,请进来。” 夏丞相疑惑地问道:“这杨嬷嬷又来做什么?” 老夫人道:“不知道,沉着应对就是。” 玲珑夫人问道:“该不是来传旨意的吧?莫非皇后娘娘真的要降罪于我们相府?” “闭上你的臭嘴!”老夫人狠狠地剐了她一眼,“就知道胡说八道。” 玲珑夫人见她动怒,只得噤声,小心翼翼地站在一旁。 门房领着杨嬷嬷进来,老夫人笑着迎上去,“嬷嬷,今日你与相府可真是有缘分啊,一天来了两回,这一次怎么也吃了晚饭才许你走。” 杨嬷嬷笑道:“谢老夫人的好意,吃饭就不必了,奴婢这一次是奉命来的,马上还得回宫呢。” “奉命?是皇后娘娘让你来的吗?”老夫人眸色一闪,脸上依旧维持着笑容,“先坐下来喝杯茶再慢慢说。” 杨嬷嬷上前,到夏丞相的面前,“奴婢见过相爷。” 夏丞相道:“嬷嬷是皇后身边的人,不必拘礼了。” 杨嬷嬷正色地道:“纵然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也只是奴婢,相爷是当今朝廷的肱骨之臣,位居一品,奴婢不能失了礼仪。” 老夫人见她端的这副模样,知她不给面子,便僵笑了一声,道:“不知道皇后娘娘有什么吩咐呢?” 杨嬷嬷看着老夫人,道:“是这样的,皇后娘娘让奴婢出来为大小姐收拾几身衣裳,皇后娘娘很喜欢大小姐,要留她在宫中住几天。” “哦?”老夫人与夏丞相对视一眼,眼底都有些诧异,“真的吗?留她在宫中住?这不妥当吧?” 莫非,不是要殉葬?那留她在宫中做什么?留几日哪里得了?那小贱人如今变得这般难缠,必定跟皇后说不少坏话的。 杨嬷嬷拉长了脸,“这难道还有假?相府舍不得放人是吧?确实,大小姐如此冰雪聪明,必定是相爷的掌上明珠,如何舍得放人?罢了,若实在舍不得大小姐在宫里过夜,那奴婢便回了吧。” 玲珑夫人一手拉住杨嬷嬷,陪着笑脸道:“嬷嬷别走,不是舍不得,这是求都求不得的好事啊,我母亲只是担心,我们家子安很少出门,不懂礼数,怕冲撞了皇后娘娘。” 杨嬷嬷淡淡地道:“这你们就不要cayi心了,皇后娘娘不知道多喜欢大小姐的,对了,皇后娘娘还说,宫里的人怕大小姐用得不顺心,让伺候她的侍女也跟着进宫去。” “小荪?”玲珑夫人脸色微微沉了一下,今日杨嬷嬷来的时候,夏子安在杨嬷嬷的面前暗示让她放了小荪,但是夏子安入宫之后,她又命人暴打了小荪一顿,如今那丫头还被关在暗室,不知道是死是活。 杨嬷嬷见到玲珑夫人的脸色,便知道他们没有放了那丫头,她蹙眉,道:“没错,就是那丫头,皇后娘娘指定要她进宫的。” 老夫人不知道玲珑夫人又对小荪下手了,想着她虽被用刑了,但是想必入宫还是可以的,哪家的丫头不得被打几下的? 于是,她吩咐道:“来啊,把小荪带上来,再收拾几件大小姐的衣裳让嬷嬷带进宫去。” 第三十七章 小荪入宫 玲珑夫人脸色一白,但是下人已经去了,她也没办法当着杨嬷嬷的面再说什么,只得站在一旁,忐忑不安地等着。 小荪是被两名侍女搀扶上来的,她几乎已经无法站立,满头满脸的血迹,身上衣衫多处破损,露出了鞭痕,可想而知,这个弱小的丫头,到底遭受了什么。 杨嬷嬷纵然是见惯残酷的人,却也不禁冷下脸,“不知道这丫头到底做错了什么,被打的这样厉害。” 老夫人没想到看到的小荪会是这副模样,她狠狠地瞪了玲珑夫人一眼,厉声道:“怎么回事啊?跟你说过多少次,下人犯错,也不可打得这样厉害。” 玲珑夫人嗫嚅道:“母亲息怒,这丫头偷了东西死活不承认,儿媳便命夏泉审问,谁知道夏泉竟然下手这么重。” 杨嬷嬷哪里会不知道这是玲珑夫人的辩说之词?但是这是人家的家事,她一个宫奴也管不得,但是,这丫头虽不能伺候,却也不能继续留在这里,否则什么时候被打死丢出去都无人知道。 “收拾一下,抬上马车吧。”杨嬷嬷也不让小荪回去换衣裳,一切入宫后再做打算。 “嬷嬷,其实如果皇后娘娘想找个人进宫伺候子安,不如另外指派吧,毕竟府中很多人都知道子安的性情,懂得如何伺候好她。”玲珑夫人道。 她自然不是真心建议,只是想试探到底皇后娘娘传召小荪进去,是伺候还是另有打算。 老夫人也看着杨嬷嬷,等待她的回答。 杨嬷嬷淡淡地道:“不必了,就她吧。” 她走到小荪面前,伸手托起小荪的下巴,这一脸的血污,入宫之后得马上医治了。 “你叫什么名字?”杨嬷嬷问道。 小荪努力抬起沉重的头颅,回答说:“奴婢……叫小荪。” “嗯,是你家小姐让我带你入宫去伺候的,知道吗?” 小荪眼睛一亮,“大小姐……” “她没事。”杨嬷嬷淡淡地道。 “那就好!”小荪滚烫的泪水和血滑落,一张惨兮兮的脸却是笑的。 杨嬷嬷看得心酸,取了衣裳便走了。 杨嬷嬷与小荪走后,玲珑夫人显得特别的不安,“若皇后娘娘见我们如此虐待下人,会不会有看法?” 降罪应该是不会的,但是心里有了看法,便认为他们相府刻薄寡恩,怕耽误了婉儿与太子的婚事。 老夫人冷冷地道:“你就这点志气?净拿个下人出气算什么威风?” 玲珑夫人本就生气她总是冷言冷语,如今心中委屈,听了她责骂的话,一口气堵在嗓子眼上,实在是不吐不快,“您老人家威风,不也是对付自己的孙女吗?” 老夫人一怔,随即眉目拧起,大怒,一巴掌就打在了玲珑夫人的脸上,怒道:“你这是什么态度?我为什么要对付自己的孙女?还不是你们惹出来的?若不是为了婉儿不至于嫁给梁王那个残废,老身会这么cayi心?” 夏丞相见爱妾被打,心疼不已,上前安抚道:“母亲不生气了,玲珑年轻不懂事,您别跟她一般见识。” 老夫人余怒未消,“我若跟她一般见识,她早就被休出门去了,我是念在她为我们夏家生下一子一女,否则此等粗鄙无知的女子,怎得我这么多年明里暗里的照顾?” “是,是,”夏丞相拉过玲珑夫人,故作呵斥道:“还不跟母亲道歉?” 玲珑夫人心里发恨,却暂时还奈何不得她,心里暗暗诅咒,这老东西怎不早死?死了相府就是她的天下了。 “母亲别生气,都是儿媳不懂事。”玲珑夫人咬碎了牙道歉。 老夫人哼了一声,冷冷地盯着她,“别口是心非,老身知道你腹诽甚多,但是也罢,与你一般的见识也显得老身浅薄。” 夏丞相见老夫人越发的生气,便急忙转移话题,“母亲,你说这皇后娘娘是什么意思呢?” 老夫人收敛心神,想了一下,“从梅妃娘娘给出的信息,这殉葬应该是有可能的,但是皇后又命人带小荪入宫去,还带了衣衫,这就有些奇怪了。” “莫非,皇后娘娘真的很喜欢她,要留她在宫中住几日?”玲珑夫人惊恐地猜测。 老夫人冷冷地道:“只有你这个猪脑子才会这样想,如今梁王病重,皇后娘娘正是伤心的时候,怎会忽然喜欢一个十分憎恨的人?梁王病重的原因还没清晰,若因为悔婚而起,皇后杀了她的心都有了,还喜欢?简直是愚不可及。” 玲珑夫人真是憎恨死这个老婆子了,不是说她没教养就是说她愚蠢,她嘴里说多的话,每一句是好听的。 夏丞相想了一下,大声喊道:“夏泉。” 夏泉从门外进来,道:“相爷,奴才在。” “你去宫门探一下,看能不能从宫卫口中知道点什么。” 夏泉道:“相爷,奴才有个兄弟认识皇后宫中的宫卫,奴才请兄弟去问问,若他交班出来,应该知道宫中的事情。” “快去,快去!”夏丞相连忙说。 “是,奴才这就去。”夏泉说着,疾步出门去了。 相比起相府的忐忑,子安在宫中虽有压力,却也自在。 睡了一下,又喝了皇后娘娘命人煎熬的雪莲汤,身子便感觉好多了。 她本想为自己再度施针,但是如今看来没有必要,累是累点,可还能坚持着。 她正想出去看看梁王的情况,却见杨嬷嬷命人抬着小荪进来。 子安见到小荪这副模样,心中陡恨,但是并未表露出来,而是规矩地跟嬷嬷道谢。 杨嬷嬷瞧着她,她眼底顿生的怒气没能瞒得过,但是,在这样强烈的情绪下,还能如此隐忍,此女日后大有可为。 小荪被安置在榻上,子安想亲手为她医治,但是嬷嬷却阻止了她,“刚才皇后娘娘瞧见了,已经命御医和医女过来,皇后娘娘指定不能由你来医治。” “为何?”子安一时不解。 杨嬷嬷瞧着她,轻轻叹气,“宫中的御医,从不为宫婢或者奴才医治。” 子安顿时便明白过来了,等级分明啊,她如今是梁王的主治大夫,却为奴婢医治,这会辱没了梁王的身份。 她不禁想到,宫中的御医医术虽然精湛,但是,缺乏临床经验,毕竟,御医只为宫中的主子服务,哪里有那么多的病症可以看?缺乏了临床经验,理论再好都是没用的。 难怪,这一群御医看到梁王癫痫发作,肺部感染,竟会束手无策。 第三十八章 我不是温意传人 御花园外。 贵太妃还没出宫回府,在御花园的凉亭里摆下了许多糕点,让人去请慕容桀过来。 慕容桀本不愿意来,但是贵太妃命人请了三次,他只好去了。 夜色美丽,和风轻送,风灯点点,照亮了御花园的一角。 贵太妃端坐在石凳上,手里捧着一杯茶,神色阴郁,见慕容桀来到,她抬起头,眸色冷峻。 “母妃!”慕容桀坐下来,“这么晚还不回府?今晚留在宫中吗?” 贵太妃把手中的茶杯重重地放在桌子上,伸手屏退左右,厉声道:“你还知道哀家是你母妃,哀家问你,你眼里可有我这个母妃?” 慕容桀皱眉,“母妃何必这样动怒?” “不动怒?”贵太妃气得发怔,手都哆嗦了,“梁王的生死,与你何干?哀家早跟你说过,皇后忌惮你,让你和梁王疏远一些,你偏不听,如今还为了他得罪了你姨母,你可知道,她今晚是动了真火?” 慕容桀一脸的不在意,“是吗?母妃安抚一下就是了。” “安抚?”贵太妃怒道:“如何安抚?那是她的孙子,就算我这个做妹妹的把口水都说干,她还是不肯原谅你今天的独断独行,你被你皇兄提拔为摄政王,已经得罪了皇后那边,所幸你姨母一直压住皇后与太子,她是你唯一的靠山,你如今连她都得罪了,以后有你苦头吃的。” “没错,那是她的孙子,她的孙子若好起来,她只会感激本王。” 贵太妃气得把杯子都砸了,“你怎么就那么相信夏子安?实话跟你说吧,今日在长生殿里,院判和几名御医都说,梁王过不了今晚,明天一早怕是时辰了,这事儿若你不管,谁都怪不得你,但是你偏要夏子安为他医治,传出去,旁人会怎么说你?夏子安悔婚已经得罪了皇后,得罪了梁王,旁人只会以为是你指使去害梁王的。” 慕容桀倒了一杯茶,推到贵太妃面前,眸色如冷水,“这些话,是母妃自己猜测的,还是母后说的?” 贵太妃推开茶杯,“她没说,但是,哀家估摸她就是这个意思,否则今晚也不会发这么大的脾气,她今晚说,明天外间就会说,梁王是被他悔婚的王妃治死的,你想啊,是谁坚持让夏子安医治梁王的?是你,我的儿啊,你一向聪明,怎么在这个节骨眼上,就那么的固执?” 慕容桀笑了笑,“本王对夏子安有信心。” “你对夏子安有信心?”贵太妃倒抽一口冷气,“你是疯了吧?御医都说没治了,你却对她有信心?” 贵太妃忽然怔住,怀疑地盯着他,“你告诉哀家,你是不是真的看上她了?她悔婚的事情,和你有关系吗?” “母妃认为呢?”慕容桀狂肆一笑,竟有几分不羁。 贵太妃陡然站起来,脸上的肌肉抖动了几下,“哀家警告你,这夏子安不能入我王府大门,如果她真的侥幸治好了梁王,哀家也会让她死。” 慕容桀看着她,神情疏淡,“母妃,您现在的日子过得舒坦吗?” “什么意思?”贵太妃盯着他。 “如果您觉得离了皇宫,在府中的日子舒坦,那就好好地过自己的日子,不要掺合宫中的事情,偶尔得空入宫找母后喝喝茶聊聊天就好。” 说完,他起身,“阿鑫那边不能离了人,且明日还要早朝,今夜本王也不出宫,就在长生殿里将就一宿。” “你疯了?”贵太妃追上来,“那夏子安也住在长生殿,你今夜不出宫住进去,岂不是叫外人说你闲话?” 慕容桀冷冷一笑,“有什么问题吗?她很快就是摄政王妃了。” 他大步而去,笑声爽朗,仿佛心情很好。 贵太妃气得握住了双拳,不,不能让他娶夏子安。 贵太妃眼底闪过一丝阴狠,这夏子安必须死,而且,要死在梁王的前头。 倪荣追上去,有些担忧地对慕容桀道:“王爷,您真的对夏子安有信心吗?” 慕容桀一改之前的好心情,脸色笼上一层阴郁,“从现在开始,你寸步不离,盯住夏子安,不让任何人接触她。” 倪荣大吃一惊,随即明白,“王爷放心,属下知道。” 慕容桀心头烦躁至极,今天力排众议,让夏子安治疗,倒不是说他对夏子安有多大的信心,而是知道御医没有办法治好阿鑫,他不能眼睁睁看着阿鑫走,不管如何,有一线希望,他都不会放过。 夏子安,你最好能够治好阿鑫,否则,本王不会放过你。 慕容桀没有在长生殿睡下,而是一直和御医守在梁王身边。 子安睡到子时就起来了,她长发没有挽起,就这么披肩垂下,一身衣裳宽松地套在身上,松垮垮的显得腰肢更纤细。 原主很瘦,连发育都还没完全,子安觉得这身体还能长高,只要营养跟得上。 子安来到的时候,便让御医先回去休息。 御医不敢回去,因为摄政王下令御医要轮流值班。 不过,慕容桀听到子安的话,便对两名守夜的御医说:“你们先回吧,有什么事,本王会传你们过来。” 御医们听到慕容桀的话,便起身告退了。 有宫卫和伺候的宫人站在很远的地方,倪荣在亭外候着,有些机警。 夜风习习,十分清凉,子安洗了头发,还没干,趁着夜风便扬了一下,长发如瀑,搭配着清丽的脸,竟有说不出的好看妩媚。 慕容桀瞧了一眼,便转开了视线。 子安意识到这个动作有些不雅,在这个时代,太多的讲究了。 她拿出手绢,把头发系好,走上去对慕容桀道:“王爷,您也累了,先回去歇着吧。” 慕容桀手里捧着一杯茶,淡淡地道:“本王想在这里吹一下风。” 子安坐在亭子的石阶上,伸手拉了一下裙摆,没做声。 慕容桀侧头看她,“你真的是温意的传人?” 子安笑了笑,“不是!” 慕容桀一怔,“你好大的胆子。” 子安看着他,大胆地说:“王爷,臣女没有来历,医术都是自学的,但是这些话,跟王爷可以说,跟其他人却不能说,否则,我压根不能留下来继续医治梁王殿下。” 慕容桀哼了一声,俊脸扬起,下巴的弧度显得有些自负嚣张,“显然,你的谎话只会让人觉得你不可信,你吹嘘自己是温意的传人,旁人一听就知道不是真的。” 第三十九章 报喜 子安也有些汗颜,“其实我对温意不了解,也不知道她是个什么大人物,本以为没什么人知道,随便推个名字出来糊弄一下,这是我失策了。” “脑子简单!”慕容桀哼了一声,但是却随即疑惑,“你连温意都不知道?” “我知道她是梁国的皇后,而且,有名著金针书,这本书如今在府中。” 慕容桀猛地站起来,“你说什么?金针术这本书在相府?” “正确来说,在我母亲那里。”子安见他如此震惊,也有些慎重,试探地问道:“这个金针术,很厉害吗?” “你的针灸术,就是在这本书里学的?”慕容桀眸子锁住她,问道。 “算是。”子安含糊地回答。 慕容桀坐下来,脸色渐渐开明,“嗯!” 慕容桀实在是按耐不住心底的激动,如果说她的医术是在金针术里学来的,那么,她就一定可以治愈阿鑫。 多少人梦寐以求的金针术,几十年来,无论是江湖还是医术界都在找这本书的下落,却没想到会在袁氏手上,这谁能想到呢? “以后不要跟任何人说起,金针术在你手中。”慕容桀严肃地道。 子安不解,“这是为何?”这本金针术,真的这么厉害吗?” 她只是看了开头一两页,并没有细看,所以并不知道金针术里面记载的内容,到底有多厉害。 “记住本王的话就好。”慕容桀淡淡地道。 子安见他不愿意再说,也就不问了,“是!” 梁王到下半夜就开始发热,高热起得很迅速,子安命人熬退热汤药,再取高度的烧酒让太监为梁王擦身降温。 梁王在高热中神智不清醒,抓住子安的手,口中念着一个名字,子安听不真切,似乎是叫什么如儿还是玉儿。 他显得很悲伤,甚至在梦中也惊叫起来,叫声惨痛。 子安怔怔地看着他,这个梦一定很悲惨。 慕容桀轻轻叹息一声,几不可闻。 子安回头看他,“王爷?” “他始终忘记不了。”慕容桀转身走下亭子,坐在椅子上,神情阴郁。 子安不敢问,但是大概能猜到这个如儿还是玉儿,应该是梁王的心上人。 他的心上人是嫌弃他残疾所以离开吗?还是因为他残暴的性子? 不过,子安如今对外间的传说,有些保留。 高热在天亮将近的时候,渐渐褪去,梁王也沉睡起来。 子安坐在床榻边上,看着梁王的睡颜,其实梁王长得很俊美,和慕容桀有些想像,记得第一次看到他,是在马背上,他新郎打扮,骄傲得像一只孔雀,那时候因为心存厌恶,所以子安看他不顺眼,但是如今他躺在病榻上,褪去一脸的锐气,只是一个寻常的病人,这个病人的容颜和气质就显得十分出色了。 皇太后的寿安宫中。 皇太后一晚没睡,手里拿着一卷画,是梁王为她画的,画中的她,端坐椅子上,仁爱慈祥,笑容温和。 “他为哀家画这幅画的时候,才十三岁,他说,哀家在他心中就是这么慈祥的。”皇太后与贵太妃说着,忍不住就落泪了。 贵太妃一晚陪着她,也没睡觉,她派出去过好几拨人,但是慕容桀一直在夏子安身边,压根无法落手,所以这一晚,皇太后是悲伤,她是着急。 尤其如今马上天亮了,按照御医的说法,梁王是熬不过今天早上的,虽然还没前来报丧,但是想来差不多了。 “姐姐别难过了,阿鑫自有去处的。”贵太妃言不由衷地安慰道。 皇太后长叹一口气,“哀家在这后宫一辈子了,怎不知道生死由天不由人?半点强求不得,只是,传出去对阿鑫的名声不好,他竟是叫一个女子送走的,有御医不用,外人会怎么说?” 贵太妃如坐针毡,一旦梁王死了,矛头将会直指向阿桀。 皇太后知晓她心里想什么,轻轻地道:“妹妹,姐姐不怪阿桀,其实他是真的疼惜阿鑫,要怪就怪夏子安蒙蔽了他。” 贵太妃松了一口气,“姐姐这样说,妹妹真的是太高兴了。” “真有什么事,哀家都不会降罪阿桀,他叫哀家一声母后,又是你生的,是哀家的儿子,也是哀家的姨甥。” “谢姐姐体谅,阿桀有姐姐这般看顾,是他的福分。”贵太妃说。 皇太后把画卷收起来,神色一端,厉声道:“来啊!” 门外的孙公公进来,“太后,奴才在。” 皇太后抹去眼角的泪痕,毅然下令,“你带人过去,查看梁王的情况,若进入弥留之际,马上把夏子安带走,赐白绫与毒酒,留她全尸,再到内务府宣哀家懿旨,着手办梁王身后之事,着礼部拟谥号。” 皇太后最后一句话,是哽咽着说的,一夕之间,她似乎苍老了许多。 公公黯然领命,“是!” “多带点人过去吧,摄政王有可能会不许你们带走夏子安,但是,务必带走。”皇太后强硬吩咐。 “是!” 孙公公带着人去了长生殿,二十余名宫卫,浩浩荡荡而去。 来到长生殿,倪荣走上去,“公公,带这么多人过来,有事吗?” 孙公公道:“倪大人,太后老人家让奴才过来看看殿下的情况。” 慕容桀淡淡地抬眸,“你过来看就是,其余人等,在外面候着,不许进来。” “是!”孙公公进来,先是跟皇后请安,在给摄政王请安。 皇后在破晓时候就起来了,一直守在梁王的身边,看到梁王情况好转,她一颗心才算落地。 见孙公公来到,她招呼他过来,“回去禀报母后,就说梁王情况好转,呼吸也畅顺了许多。” 孙公公诧异地上前,看了看梁王,梁王睡着了,但是脸色确实好很多了,且呼吸没有像昨晚那样艰难。 孙公公喜极而泣,“殿下真的好了?” “是好多了。”皇后安慰地道。 孙公公道:“太后老人家昨夜一宿没睡,一直拿着梁王殿下为她画的画卷落泪,如今梁王好转,太后一定高兴坏了。” 慕容桀依旧眸色冷淡地道:“孙公公先去回了皇太后吧,就说梁王已经好多了。” 孙公公抹了一下眼泪,连忙点头:“是,是,奴才先去报喜。” 第四十章 戏弄相府 寿安宫那边,皇太后纵然是已经做了最坏打算,但是,心里多少还残留一丝希望,虽然她自己也觉得这个希望很渺茫,可梁王是她最疼爱的孙子,想起他要死,心里就跟刀割似的。 正难受着,便见孙公公一路跑着进来,口中嚷嚷道:“太后,太后,梁王好多了,梁王好多了。” 皇太后猛地站起来,面容陡然狂喜,“真的?” “真的,”孙公公直接就跪下来了,“奴才亲眼看到,脸色都好很多了,而且呼吸也十分顺畅,就跟睡着了一样。” 皇太后连忙道:“快,准备肩舆,哀家要过去看看。” 说着,她又对贵太妃道:“你也一同过去,看来那夏子安果然有几分本事。” 贵太妃面容苍白,对这件事情,任何的结果她都是不乐见的,因为如果夏子安治好了梁王,意味着要嫁给慕容桀。 但是如果夏子安治不好梁王,便会连累慕容桀。 所以,贵太妃如今的心情十分矛盾,她所希望的儿媳妇除了要出身大家之外,还要贤良淑德,又能让慕容桀得到她娘家的支持。 但是,夏子安每一样都不具备,首先,她是婚配过梁王的,名声已坏。其次,她在相府不受宠,是丞相随意牺牲的物品,所以就算嫁给阿桀,都不会得到丞相真心的支持。最后,一个女子只需要学好妇德就行,会医术的女子,注定不安分。 她不能接受这样的儿媳妇。 所以,夏子安必须死,她下了狠心。 肩舆抬到长生殿,还没进门,皇太后便道:“放下来,哀家自己走进去。” 孙公公扶着她下来,人还没站稳,就已经往里走。 “母后,您怎么亲自过来了?”皇后急忙上前迎接。 皇太后巴巴地看上去,梁王在孙公公走后醒来,子安刚为他擦脸完毕,子安还为他把胡茬刮干净了,整个人显得十分整洁利索,洗净了一脸的病气。 皇太后一见,顿时喜的眼泪都落下来了,“太好了,太好了。” 她拍着孙公公的手,“快,扶哀家过去。” 孙公公笑着道:“慢点,仔细石阶。” 子安跪下,“臣女夏子安参见皇太后。” “你起来,你是功臣,快起来。”皇太后高兴得跟什么似的,都忘记了昨晚是如何对待子安。 子安叩谢,站起来垂伺身侧。 皇太后坐在榻上,凝望着梁王,梁王想撑起头,却被子安连声阻止,“不可妄动。” 梁王翻翻白眼,“不碍事,啰嗦得很。” 皇太后呵斥道:“不许胡说,要听大夫的话。” 众人诧异地看着皇太后,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梁王咯咯地笑了起来,“皇祖母,别以为孙儿听不到昨晚你们说的话。” 换言之,梁王是把昨晚她对子安刻薄的话都听在了耳中。 皇太后见到他这般的精神,心里乐开花了,笑眯眯地说:“皇祖母不知者不罪嘛,之前不知道子安的医术如此精湛,若知道,肯定不会这样说,好,皇祖母跟子安道歉去。” 说吧,还真的向子安说:“子安,哀家跟你道歉,昨晚哀家质疑你的话,你都不要放在心上,原谅哀家,可好?” 子安傻了眼,这前后落差这样大,还真有点接受不来。 她才刚把皇太后定性为一个刚愎自用,控制欲强,爱面子的人,忽地变成一个知错能改,还带点逗比的老太太。 “怎地?不肯原谅哀家吗?”皇太后见子安发傻,扬高了声音问道。 子安连忙装出一副惶恐的样子,“臣女不敢,臣女没有生皇太后的气。” 她倒是想生,可哪里敢?这生气也得看身份的。 她下意识地看向慕容桀,只见他也一脸促狭地看着她,仿佛是早知道会有这个的情况发生。 子安把视线收回来的时候,刚好对上贵太妃的眸光,她一怔,那眼光的狠毒,不下玲珑夫人。 而且,她的眸光不躲不闪,仿佛是在警告她,或者是威胁。 子安心底轻轻叹息,贵太妃,你不想有我这样的儿媳妇,我何曾想有你这样的婆婆?咱都是身不由己的。 梁王的好转让皇太后彻底改观,皇太后的改观也让整个局面变得轻松起来。 子安更是没有想到,情况会这般的急转直下,她本以为,梁王好转之后,皇太后未必会相信是她的功劳,然而来到之后,连问都没问,直接就肯定了她。 因此,接下来的治疗,就比较顺利了。 御医也没敢再说子安什么,极度的配合,院判私下拉开子安,跟她郑重道歉并问她是否真的是温意的传人。 子安模棱两可地回答了他,院判竟然笃信了她是温意传人的身份,对她十分的尊敬。 在子安为梁王治疗的期间,倪荣来找慕容桀,“王爷,刚刚有值班的宫卫跟属下说,相府的人一直在打听大小姐留在宫中的原因。” 慕容桀刚下朝回来,今日夏丞相告假不早朝,他便知道此人心虚。 眸子里迸出冷冽的光芒,“找个人告诉他们,就说皇太后与皇后娘娘要追究相府与夏子安悔婚一事,至于夏子安,已经被打入宫中暴室。” 倪荣一怔,“这是为何啊?” “看戏!”慕容桀的神色高深莫测,叫倪荣都看不出他到底葫芦里卖什么药。 “但是,梅妃娘娘那里,怕有消息会传出去的。”倪荣道。 慕容桀淡淡地道:“从夏子安入宫,到来长生殿,一直都是封锁着的,旁人不能进来,至于在殿中伺候的人,也下了严令,不许让人知道梁王是夏子安医治,梅妃那边也不会得到消息的。” “但是,刘御医和梅妃宫中的关系良好,只怕梅妃会从刘御医那边得到消息。” “那就让刘御医也以为夏子安被关进了暴室。”慕容桀淡淡地道。 倪荣虽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是听起来很好玩,便道:“好,属下这就去办。” 慕容桀扬起了唇瓣,勾勒出一丝顽皮的笑。 子安刚好转头过来,看到他这一抹笑容,不由得微怔,心头也不得不承认,其实他没有总是板着脸,没有总是冷情冷面,还是挺亲民的。 怔怔地出神,不妨慕容桀也正看着她,并且伸手招呼她过来。 子安收回眸光,有些不自然地走过去,“王爷。” 第四十一章 你还会悔婚吗 慕容桀抬起促狭的眸子,“累吗?” 子安下意识地回答:“累!” “累就坐下来吧,你确实辛苦了。”慕容桀一脸和煦地说。 子安忸怩了一下,确实也累得够呛,便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 屁股刚沾上椅子,慕容桀便提高了声音道:“谁让你与本王平起平坐的?” 子安猛地站起来,四处瞧了瞧,也没椅子比他坐着的矮。 “坐地上!”慕容桀伸出脚,在他面前的地面上点了一下。 子安心底暗暗咒骂,那不是他的脚底吗? 她谦卑有礼地回答说:“王爷,臣女不累,站着就好。” “不累?”慕容桀伸手揉了揉太阳穴,“不累就正好,过来给本王揉揉肩,按按头。” “王爷不舒服?”子安虽然知道他是故意为难自己,但是,念在他从昨天一直支持她到现在,忍了他的无理取闹。 “头痛!”慕容桀虽是故意戏弄她,却也真的是头痛。 他的头痛症状,已经持续两年多,每一次发作,都是在高强度的议政之后,这两天比较忙乱,加上今日早朝又出了点事儿,下朝之后便开始头痛。 子安本以为他是装的,但是看他的脸色和唇色,确实是有淤血之症。 中医讲究的是痛则不通,通则不痛,人的身体出现各种的毛病,许多都能从脸色眼睛唇色舌头看出来。 子安料想,慕容桀应该是颈椎堵塞导致血液无法供脑,引发头痛。 她问杨嬷嬷,“有药油吗?” 杨嬷嬷道:“御医应该有薄荷膏,可以吗?” “行!”子安说。 宫中的御医平日无事的时候,最爱弄点小玩意,这些药膏药油什么的,深受后宫嫔妃喜爱。 杨嬷嬷取来薄荷膏,递给子安,慕容桀皱起眉头,“这些玩意没用的,本王用过,也不喜欢这气味。” 子安道:“有用没用,一会就知道。” 她回头再跟杨嬷嬷说:“我半夜里还用剩下一点艾草碎末,劳烦嬷嬷帮我用油纸卷起来,塞严实一点。” 慕容桀正想说不,子安的手指已经落在了他的眉心上,两指分开,在攒竹穴上揉了下去。 舒服的感觉从头顶散开,慕容桀的“不”字,生生地淹没在嗓子里。 “力度大点。”慕容桀命令式地道。 子安解释道:“这个穴位不能太过用力,别着急,等会有你痛的时候。” “你胆子越发大了。”慕容桀不悦地说,却闭上眼睛慢慢地享受。 子安自打进宫,一直夹着尾巴做人,现在也不能说有恃无恐,但是,对着摄政王,起码能放松一点。 所以,她引用了皇太后的话,“不可质疑你的大夫。” 慕容桀嘀咕道:“不就是母后赞你两句吗?还得意忘形了。” 子安没说话,手指绕到太阳穴,用力按压几下,之后顺着脖子滑到后面,把领子拉下来一些,却看到他脖子后到右肩胛骨上有一道伤痕。 这道疤痕颜色很深,想来是受伤不久,伤口应该深入骨头,从形状看,应该是剑伤,伤口范围四周有些淤黑,推断是剑有毒,清除了毒素之后,伤口四周的皮肉会残留一些淤色。 她的手指也只是稍作停留,便挖了一些薄荷膏涂抹上去,以指法开始按摩。 脖子有两条淋巴线,他的淋巴线堵塞得十分严重,有些轻微的鼓起,难怪他会头痛。 子安用指压的方式为他推通淋巴,从耳朵后方顺着推下去到大椎的部位,她刚推一下,慕容桀便怒道:“你下手轻点。” 子安轻声安抚,“忍着点,王爷的淋巴堵塞得十分严重,如果不推通,还会继续痛的。” 子安的声音轻柔且带着安抚的意味,这是她一贯安抚病患的口吻,却在慕容桀听来,却有种异样的感觉。 这种异样的感觉让他纵然觉得疼痛,还是不忍再苛责。 皇后与贵太妃坐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她笑了起来,“瞧这小年轻,挺好,不是吗?” 贵太妃看过去,眼中却是满满的憎恨,只是皇太后这样说,她也不好辩驳,言不由衷地道:“她的医术是挺好的。” “是啊,院判和御医都说阿鑫没救了,不过一晚的时间,她就让阿鑫起死回生,兴许,她真的是温意的传人。” “只怕不是,”贵太妃淡淡地道:“这相府千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哪里会是温意的传人?妹妹本来对这个夏子安也没什么意见,只是对她冒认温意传人感到不喜,人品不行,医术再好又有什么用呢?” 皇太后摆摆手,“不,你是先入为主,有这么个能干的儿媳,你还有什么可抱怨的?” 贵太妃儿媳两个字,脸上的肌肉抖动了两下,眸子紧紧地锁住子安,眸光怨毒如箭,几乎要把子安刺出几个洞来。 这两道眸光的强度,连子安都能感受到,她没有看也知道是贵太妃,如今在这宫中,会这般怨毒她的人除了太子就是贵太妃,但是太子不在场,所以非贵太妃莫属了。 “专心点!”慕容桀从她指压的力度便可知道她分心,他睁开眼睛,刚好看到贵太妃盯着子安。 他缓缓地闭上眼睛,口气淡漠地道:“你只管做好你自己就行,旁的事不需要你费心。” 子安知道他有所指,却不敢说起婚事,只是轻轻地说了一声,“是!” 慕容桀顿了一下,又说:“你父亲让人打听你在宫里的事情。” 子安眸光陡然一冷,手指有片刻的凝滞,但是随即又继续推压,“王爷以后不可长时间低头,脖子和头部都要做适当的运动,若看折子的时间长了,得出去活动筋骨。” 慕容桀唇瓣勾起了淡笑,好,够坚韧,够隐忍,够聪明,若是寻常耐不住的人,早就跟他说了夏丞相的事情,争取靠山。 而且,她也应该知道,如今救回梁王,她提出任何要求,在合理范围之内,都会得到皇室的支持。 可她偏什么都不说。 只是,她也很倔强地绝口不接茬,可见她也没打算粉饰太平。 “夏子安!”慕容桀忽然出声问,“你若是被指婚给本王,你还会悔婚吗?” 第四十二章 大度的梁王 子安正回头用尾指勾薄荷膏,听到这话,差点扭到脖子。 她抬头,看到杨嬷嬷正看着她,眼里有警告的讯息。 子安顿时便明白过来,慕容桀看似云淡风轻的谈话,其实都暗藏锋芒,他是在试探她。 子安刚松懈下来的心情,又揪了起来。 是的,她虽然救了梁王,但是,不能抹掉她悔婚对梁王对皇室的伤害,从摄政王这一两天一直守在这里便可看出,其实他对梁王是很在乎的。 他重视这一份亲情,便会维护这份亲情。 这一句话,看似只是谈话般的问起,甚至不带什么感情色彩,但是,子安无论是回答悔婚或者不悔婚,都错。 她若答应,便有看不起梁王之嫌,她若说不答应,这是皇太后赐婚,她有什么资格不答应?这是抗旨不遵。 沉吟片刻,子安道:“臣女这两日只顾着梁王的病情,并没想到此事,如今臣女想的是梁王接下来的治疗方案,引流还得继续,且还有一定的危险性,且梁王的骨折,也该跟上治疗了。” 慕容桀冷冷地笑了起来,“如此这般,你倒是很敬业。” “臣女如今的身份是梁王殿下的大夫,所想所虑,自然也是梁王的病情,无暇顾及其他。” 慕容桀忽然站起来,回头逼视子安,眸光灼然,子安吓得退后一步,有些警备地看着他。 慕容桀伸出手指,托起她的下巴,欺身上前,高大颀长的身材对子安形成了强大的威逼感,“那么,从现在开始,你可以去考虑了。” 子安竟不敢看他的眸子,那眸子若火,若冰,若冷箭,包含太多,却都有可能是假象,这个人段数太高,子安顿时觉得自己怎么也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多年特工生涯让她明白一个道理,跟一个段位高的人,千万不要耍手段,因为你的一言一行都能让他窥探到你的内心世界,所以,尽可能地坦白,真诚。 中午的时候,再做了一次引流术,这一次,所有的御医都在场看着,看到子安娴熟的下针姿势和精准的选穴手法,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想法。 被处置的副院判刘御医也来了,他竟没有受到惩处,只是被皇太后唤了过去呵斥一顿。 子安做完引流术后,下去洗手,刘御医刚好也走过去,阴阳怪气地跟她说:“大小姐好高深的医术啊。” 子安抬起头,看到他眼底的憎恨与嫉妒,不禁来了气,“就是有太多像你这种心胸狭窄之人,医术的发展才会停滞不前。” 刘御医冷冷地道:“是吗?本官倒是要看看,你是有多么的大方大度。” 子安不搭理他,直接走开。 在场的这些御医,真心佩服她的人没有,大概院判例外。 表面对她的恭谨,只是因为她治愈了梁王立下了功劳,得皇太后赏识。 这个皇宫,真是个畸形的地方,作为大夫,不好好专研医术,却一头钻进了权力斗争中去,难怪御医们一个比一个平庸。 也难怪,大夫这个称呼只在民间用,在宫里,却是御医,有官阶在身,一旦在乎身份多于本分,就会变质,权力也就凌驾在医术之上了。 小荪的伤势也略有好转,皇后竟也亲自进去探望了一下,把小荪感动得当场泪流不止。 皇后探望小荪的用意,杨嬷嬷偷偷地来告知子安,“你心里若有冤屈,便跟皇后娘娘说吧,皇后娘娘会为你出头的。” 子安想了一下,轻轻地摇头,“不,嬷嬷,我现在不能开口,这份人情,不到关键时候,我不会用。” 杨嬷嬷担忧地看着她,“但是,你回去之后,如何面对你那群如狼似虎的家人?” 子安冷然一笑,“暂时我还能应对,若真的无法应对,我才会想办法让皇后娘娘帮我,如今提出任何的要求,都会让皇后娘娘认为,我是在挟功邀赏,就算暂时她不这么认为,以后回想,未必就不会这样认为的。” 而且,梅妃在宫中,且与皇后的关系不错,若梅妃在皇后面前多说几句,则会让她的人设在皇后面前彻底崩坏。 越是立功,越要低调,哪怕有时候夹着尾巴做人,也是不得已的事情。 慕容桀在引流完成之后,便离开了。 少了慕容桀在场压迫,子安顿时觉得轻松许多。 梁王的情况,在傍晚的时候明显见到好转,之前子安说的三天,是保守估计,梁王的恢复,比她所预料的还要迅速。 一天三次的汤药,梁王眉头不皱就喝了下去,中药抗菌消炎的作用虽然不如西医的针药快,但是,梁王底子不差,所以收效甚快。 子安开始着手处理大发作之后引致的骨折。 骨折不算严重,处理起来也不算麻烦,这连番的折腾下来,梁王都没说一句,高度的配合,让子安觉得很欣慰。 “王爷是一个很听话的病人。”子安在闲暇的时候,与梁王说道。 梁王侧头看她,见她头发利落挽起,有一两缕垂下,干练中可见妩媚,不禁道:“夏子安,其实你长得比夏婉儿好看。” 子安道:“拿我与她相比,纵然把我夸得天仙一般,我都不认为是赞美。” 梁王失笑,“你竟有几分傲气。” 子安望着他,唇瓣凝着一句话,却又欲说还休。 梁王看出来了,长叹一口气,“有话尽管说就是,你救了本王的命,无论你说错什么,本王都不会怪罪你的。” 子安轻声道:“对不起。” 梁王一怔,眸色奇异地看着她,本以为她欲言又止必定是要解释悔婚的事情,他也等着听一大通的解释和苦衷。 就一句对不起? 梁王淡淡地笑了,“本王原谅你。” “谢王爷不怒之恩。”子安灿然一笑,但是这个笑,其实并不轻松,她也不敢真的奢望梁王会原谅她。 梁王调整了一下睡姿,神情平静,“其实,本王真的很生气,当时杀了你的心都有了,但是,细想之后,却也知道不该怪你,你也是被人利用,当初本王与你父亲商定的,是你的妹妹夏婉儿。” 子安真是没想到梁王会这么通情达理,这种事情,即便是一个寻常百姓都未必能看得开,他身为皇室贵胄,身份尊贵,最有资格去执着别人的错误,却就这么轻轻松松地原谅了她? 子安再一次觉得,外间的传闻,是真的一点都不可信。 第四十三章 腿伤 酉时左右,子安对皇后说:“娘娘,如今殿下的情况已经稳定了许多,可以迁回殿中。” 皇后松了一口气,等了一天,就是等子安说这句话。 “来啊,快张罗起来。”杨嬷嬷马上吆喝道。 子安上前,对皇后说:“皇后娘娘,臣女能否与您单独说几句话?” 皇后刚松弛下来的神经又绷紧了,遣走左右,紧张地问道:“什么事?是不是病情有变?” 子安摇头,“不是,娘娘别进展,梁王殿下的病情如今很稳定,只要继续引流两次,再配合消炎固本的药服下,调理半月便可没事。至于癫痫,这得等身体好转之后,再施针治疗,这是个漫长的治疗过程,急不得。” “你说的癫痫,其实就是……羊癫疯”皇后不太愿意说出羊癫疯三个字,这个病在她看来,只有低等或者是疯子才会有的。 “是的,癫痫是学名,羊癫疯是民间的叫法,说的都是那么回事,其实这个病说严重一点都不严重,因为发作的时候身体也会出现预警,能及时处理就好,这个病引致死亡很多,主要是因为没能警惕预警信号,骤然发作亲人不知道如何处理,才会导致唾沫或者血液灌入气管窒息致死。” 皇后听她这样解释,也略放了心,“你第一次入宫的时候,说可以通过什么刺穴放血治疗,是吗?” “这只是一个笼统的说法,做起来比较复杂,主要是通过刺激脑部神经……”子安顿了一下,觉得说这些皇后未必能听得明白,便简洁一点说:“对这个病的治疗,臣女有一定的把握。” “那你想单独与本宫说什么?”皇后狐疑地看着她,随后一副明了的神情,有些淡淡地道:“你是否想与本宫说你的家事?” 子安一怔,“家事?家事没什么好说的,也不适宜在这里说,臣女想说的是梁王殿下原来的腿伤,臣女为王爷包扎固定的时候,发现原来的伤口处理错误,导致骨头生长错位,且在错位的关节部分,出现了骨刺,骨刺压迫神经,导致行走不便,且会导致尖锐如闪电般的疼痛,这是很折磨人的,臣女有个请求,希望皇后娘娘能够答应的。” 皇后眼底凝着泪珠,嘴唇微微颤抖,虽极力控制激动,但是连声音都是颤抖的,“你说。” 子安诚恳地道:“臣女悔婚,对不住王爷,所以臣女想补偿给王爷,如果皇后娘娘信得过臣女,请恩准臣女为梁王殿下的腿伤做进一步的治疗。” 皇后激动地问:“你有把握?” “有七八成的把握,但是,在治疗的过程中,梁王殿下要受一些痛楚。”断骨重接,又没有麻醉药,只能施针封穴止痛,效果不如麻醉药理想,所以梁王不知道能不能承受得起这种痛楚。 皇后啊了一声,震骇不已,“七八成的把握?”之前御医都说,这腿是没办法再治疗了,也无法像正常人那样行走。 这么多年,她都绝望了,没想到这个本让她恨极的人,却说可以治,这让皇后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子安顿了一下,抬起头看着皇后,“娘娘,还有一事,臣女要先请皇后娘娘恕罪。” 皇后如今正处于激动之中,连声说:“你说,本宫恕你无罪。” 若是在现代,子安就直说了,但是在这个封建的时代,便得有些顾忌了,所以,她沉默了一下,在皇后的眸光紧迫之下,才迟迟地开口:“殿下的伤势靠近大腿根部,且从伤口的情况看,是摔伤,有可能会导致某个部位血管神经坏死萎缩,若得不到及时的治疗,会有可能引致不能……人道。” 皇后神色陡变,“大胆!” 皇后面容铁青,盯着子安,这是她心头永远的痛,此事知晓的人不多,也下了严旨不可外传,莫说提起,就是联想到,都让皇后动怒和心痛。 她厉声道:“夏子安,别以为你治好了梁王,便可有恃无恐在这里胡言乱语诋毁梁王,这话若是传了半句出去,本宫要你的脑袋。” 子安看着皇后,语气坚定地道:“皇后娘娘,从来在大夫面前,不讳疾忌医,也不躲闪病情病况,臣女如今的身份,是梁王的大夫,臣女虽知是冒犯,却不能不说,也不能明知可治而不治。” 皇后嘴唇抖动了几下,一手拉过子安往边上去,“你说什么?你说你可以治?你可以治?” 皇后一连问了几次,巴巴地盯着子安看,仿佛不愿意错过她口中说出的任何一个字,哪怕是她的表情。 子安正想说话,却见杨嬷嬷走了过来,“娘娘,夏丞相带着夫人进宫,说是要求见皇后娘娘。” 皇后一扬手,神色竟是有几分厌恶,“先让他们等着。” 杨嬷嬷犹豫了一下,道:“但是,他们就跪在长生殿外。” “谁准许他们过来长生殿?是谁跟他们说本宫在长生殿的?”皇后大怒。 杨嬷嬷道:“是梅妃娘娘与他们一同来的。” 皇后面容笼上一丝不悦,“梅妃?” 有宫婢急匆匆赶来,“大小姐,院判大人请您过去一下。” 子安便对皇后躬身,“娘娘,臣女先去一下。” 皇后本想问真切一点,但是梅妃和夏丞相的忽然来访打乱了她,让她既着急又恼火。 但是听得院判找夏子安,便以为梁王出事,跟着进了殿中。 院判迎面出来,对子安道:“大小姐,王爷睡进来,便吐了一次,吐的都是黑色的汁液。” 子安上前查看了呕吐物,又诊了一下脉象,然后对院判道:“不打紧,把药吐出来了,这一天三次的药,有些伤胃,吐是在所难免的,从明天开始,药的剂量减少到一天两次。” “好的,本官这就吩咐下去。”院判冲皇后躬身,便出去了。 皇后听得没事,也就略放了心,坐在梁王身侧安抚了一下,才走出去。 “娘娘,是见还是打发走?”杨嬷嬷再问道。 皇后冷峻道:“本宫出去见他们,不许他们进来。” “是,请娘娘移驾。”杨嬷嬷躬身请道。 皇后走了两步,回头看着杨嬷嬷,“你去跟着夏子安,看她有什么吩咐的,你在宫里的日子长,那些个宫婢没一个看得懂脸色的,让她们伺候夏子安回头耽误事,你亲自去。” 杨嬷嬷神色不变,敛住眼色,“是!” 她吩咐两名宫女前来跟着皇后出去,自己则进了殿中。 皇后走出去之后,却不见了夏丞相与梅妃。 第四十四章 夏丞相入宫 原来,夏丞相见皇后迟迟没接见,以为皇后正在盛怒之中,遂去了找皇太后。 宫卫上前道:“皇后娘娘,夏丞相与梅妃娘娘已经去了寿安宫中,说是给皇太后请安。” 皇后气打一处来,“简直胡闹,这要去给皇太后请安,还来找本宫做什么?” 皇后气呼呼地回去,想继续问子安。 不过,子安已经燃起了艾灸,在梁王的胃部进行灸治。 她半蹲在床边,脸色十分认真,一丝不苟,之前刚进宫时候的畏缩都没有了,如今的她,就是一个自信的大夫。 皇后看在眼里,心里有些懊恼当日给她灌了红花,若真能嫁给阿鑫,也是挺不错的事情。 不过,这年头只是一闪而过,毕竟,她已经当众悔婚,她若还愿意接受她为梁王妃,必定被天下人耻笑。 皇后趁着子安在艾灸期间,坐在旁边转动佛珠念着经文。 艾灸的时间比较长,皇后这佛经也念得不安心,总想着子安刚才说的话。 她心情很乱,像是欢喜,又恐慌,她不敢期待,可又忍不住期待。 记忆中飘回那年,御医残酷地跟她说,梁王腿伤严重,且伤及了si处部位,有可能以后都不能人道,无法传宗接代了。 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把她整颗心都击得粉碎。 本来他是最有机会成为太子的,却因为不能人道,被生生断了希望。 她这一辈子,出身大家,名门闺秀,入宫为后,尊贵非凡,她的人生应该很完满了,但是,唯独这一点,是她永远的痛。 她本来已经绝望了,现在忽然有个人来跟她说,他还能医治,会好起来,和其他男人一样,以后成家立业,传宗接代。 她从不敢有这样的奢望,以前也只盼过他能和正常人一样行走,不至于被人称为废物。 慕容桀进来的时候,便看到皇后手里转动着佛珠,神情却一派怔然。 他上前喊了一声,“皇后娘娘。” 皇后回过神来,勉强挤出一个得体的微笑,“王爷来了?” “嗯!”慕容桀瞧着她,问道:“皇后没事吧?脸色不太好,是不是累了?要不回去歇着,本王在这里守着就是。” 皇后抬头看着正为梁王艾灸的子安,她自然是不肯离去,事实上她现在不希望任何人进来,她有太重要的事情要问夏子安了。 可对着慕容桀,也不能表露出来一丝一毫,她虽知道慕容桀与梁王关系好,但是,皇上重病,却让他监国摄政,太子位子被架空,这多少让她警备。 一旦皇上驾崩,慕容桀若要窃国登基,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所以,她虽然感念慕容桀对梁王的爱顾之情,却也不能松懈了防线。 尤其,若他对阿鑫也是虚情假意,那就太不妙了。 “本宫没事,就是有些乏了,在这里坐一会就好。”皇后脑子混乱,也不想应酬太多,只胡乱地回了一句。 慕容桀瞧了她一眼,也就不再问了,本来他们之间只能维持表面的和谐。 他移步过去,看着子安为梁王艾灸,今日他也享受了一次,觉得特别舒服,便道:“你晚一点,再帮本王弄一下。” 子安抬头,“是!” 他神色有些疲倦,身上有很浓烈的酒味,这个时候去喝酒?而且,他头痛本不该喝酒的。 子安已经代入了医生的角色,下意识地道:“王爷若头痛就少喝点酒。” 慕容桀挑眉,“你还没嫁给本王,便想管着本王了?” 梁王淡淡地道:“皇叔,打情骂俏一边去,别妨碍侄儿治病。” “哟,小子,才刚好转就开始贫嘴了?”慕容桀失笑,薄唇扬起,弧度好看极了。 子安做了那么多年的特工,她能一眼就看出真笑和假笑,摄政王这是发自内心的笑,这一抹笑容是很淡的,就像是照射在冰块上的一抹略微透明的阳光,薄薄的一层,却抵御了万年寒冰。 “侄儿就只能贫嘴几天了,几天之后,连人带艾灸,送回去给皇叔又如何?”梁王打趣着,可见精神好多了。 子安手里拿着艾灸,脸上没什么表情,就跟听不懂两人说的话那样。 她心里在想着一件事情,那就是夏丞相入宫做什么? 方才杨嬷嬷说他是与夫人一同入宫的,这位夫人,是母亲还是玲珑? 应该不会是母亲,他如今哪里敢带母亲入宫?他又不是不知道她们母女如今已经豁出去,不怕母亲在皇太后和皇后面前乱说话吗? 莫非是玲珑?想来有可能,玲珑一向能言善辩,又擅长做戏。 只是,他们入宫做什么?莫非只为刺探消息?今日摄政王曾跟她说过,夏丞相一直在探听她在宫里的事情。 但是,聪明如老夫人,应该知道现在是以不变应万变是最妥善的计策,怎可能还让他们入宫来冒风险?要知道,现在相府的人说什么都是错的。 莫非,有人传了出去,说她为梁王治病?这也应该不可能,杨嬷嬷说过,她为梁王治病,是封锁消息的。 这个封锁消息,子安有些保留,毕竟皇太后宫中的孙公公来过,虽然侍卫不能进入只能在殿外,可多少能窥探到一点消息。 子安并不知道慕容桀给相府带去了一个信息,说她已经被打入暴室。 确实,消息被倪荣散播出去之后,相府得悉,老夫人便让夏丞相入宫面见皇后。 玲珑夫人是毛遂自荐要跟着入宫的,因为,入宫之后要先见梅妃娘娘,夏丞相是男眷,是不可随意求见梅妃的,就算见到,也不可私下密谈,自然要带女眷入宫。 梅妃对情况也不是太了解,但是也听说过皇太后震怒,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要把夏子安打入暴室,基于这点,夏丞相更是深信不疑,便连忙请梅妃带他们去见皇后。 谁知道来到长生殿,皇后迟迟没有宣,也没有出来相见,夏丞相便以为皇后在盛怒之中,更是惶恐。 玲珑夫人便建议先去找皇太后请安,先从皇太后处入手。 梅妃也觉得在理,便领着两人去了寿安宫。 皇太后昨晚没睡,今日送走贵太妃后,便在寝殿里睡了一下,这刚睡醒,便听得孙公公说夏丞相与梅妃求见。 皇太后对那日悔婚一事也知晓,子安大闹相府门口的事情也听说了,听得夏丞相求见,便道:“让他进来吧,哀家也想问问他,这么好的闺女不捧在手掌心上,还要这般糟蹋虐待,是什么道理?” 目前一天更新三章,正版专用催更群212858683(群名字:六月今天加更了吗)。进群将有六月的编辑带领大家一起挥着小皮鞭花式催更,当然本文更新也会第一时间在群里通知。亲爱的们,感谢你们对本文的支持,作者码字不易,请各位小可爱支持正版,笔芯! 第四十五章 袁氏的罪名 梅妃领着夏丞相与玲珑夫人入了殿中。 梅妃小碎步进去,跪在地上:“臣妾给皇太后请安,皇太后福寿康宁。” 夏丞相在梅妃行礼完毕之后,带着玲珑夫人上前,“臣特意带夫人入宫给皇太后请安,皇太后万福金安。” 皇太后眯起眼睛瞧了一下,“是丞相来了?快起来吧。” 夏丞相跪着,忽然嚎啕大哭起来,“臣不敢,臣有罪啊!” 皇太后一怔,“这是怎么回事啊?你哭什么啊?” 玲珑夫人磕头,也一脸的泪痕,“皇太后明鉴,妾身今日是跟着夫君入宫请罪来了。” 皇太后啊了一声,诧异地问道:“请的是哪门子的罪啊?” 夏丞相一脸的鼻涕眼泪,悲声道:“皇太后,就是臣的女儿夏子安悔婚梁王的事情,臣实在是不知道她竟敢这样做,在成亲之前,臣便问过她,她自己说愿意,臣才敢着手办理婚事,谁知道她竟在花轿临门之后悔婚,且胡言乱语大闹了一场。后来调查过,才知道是她的生母袁氏出的主意,袁氏善妒,嫉妒玲珑为臣生下一子一女,她自己则无子,便教唆子安以此报复玲珑与臣,臣有罪啊,臣管不好自己的家事,祸连了梁王殿下,害得殿下颜面丢尽,臣真是万死莫赎啊!” 皇太后有些震惊,“悔婚的这件事情,确实闹得满城风雨,那袁氏怎可如此胡闹?听闻她以前还是个才情横溢的女子呢,可见女子无才便是德,此话没错的。” 皇太后心里对那日的事情她有自己的定论,只是,她疑惑的是事情都过去那么多天,皇后也不追究,他们巴巴地入宫请罪是为那般啊? 她顿了一下,问道:“对了,之前梁王跟哀家说,迎娶的是相府的二小姐夏婉儿,后来为什么会变成了夏子安呢?换了夏子安之后,袁氏同意吗?” 玲珑夫人哭着说:“皇太后容禀,夫人在府中看妾身不顺眼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妾身一直忍让,但是她还是不满足,想把妾身赶出去,这才引致了这一次的悔婚事件,当时是子安求着我们,说她想要嫁给梁王,且思慕梁王已久,让婉儿让这门婚事给她,她明明是自己愿意的,但是最后却当着梁王的面说是被迫的,妾身不怪子安,她只是个孩子,也只是被她母亲利用的。” 皇太后听了之后,略一沉吟,看向梅妃,“这相府的事情,你知道吗?” 梅妃笑盈盈地上前,让孙公公离开,自己亲自伺候皇太后用茶,“太后,这相府的事情臣妾多少也知道一些,且相府的两位千金,也偶尔入宫给臣妾请安,婚事定下来之后,子安也来过,当时臣妾问她是否愿意嫁给梁王,她说愿意的。” 皇太后看着她,神色平静,“也就是说,悔婚是夏子安与袁氏两人的主意?她为何要这样做啊?” 梅妃把茶送过去,轻轻地叹气,“太后有所不知了,那袁氏自负才情,恃才傲物,自以为自己是世外之人,在世所有皆庸俗之辈,她之前轻贱玲珑,因玲珑是寡。妇,成过一次亲,便打心眼里瞧不起,后来见玲珑作画,境界竟比她高,自此便开始以夫人的权势欺压玲珑,玲珑为了忍让,已经发了毒誓再不作画,这才让她消停几天,只是,后玲珑诞下双胞胎,比她先有子,这相府便因她的嫉妒心作祟,始终是免不了鸡飞狗跳,在这个过程中,她的性子也日渐扭曲,变得古怪不已,家中来了客人,她便与人絮絮叨叨,说玲珑的坏话,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而这一次,她更是精心布局,其目的就是为了报复相爷与玲珑。” 皇太后听了梅妃的话,淡淡地笑了,“这袁氏在你们的口中,可真是十恶不赦啊。” 夏丞相一脸悲哀地道:“臣或许德行不够,才会子不孝,妻不贤。” 皇太后看着他,“那么,你们这一次入宫,是要负荆请罪还是怎么地?” 夏丞相闻言,一时摸不准皇太后的态度,抬头瞧了梅妃一眼,梅妃责备道:“该请罪就请罪,皇太后与皇后如何责罚,你们都得受着。” 夏丞相伏地道:“臣请皇太后降罪!” 皇太后却还是不解,“先不忙着降罪不降罪,若有罪,自然会降,哀家不明白,你说这袁氏是要报复相爷与玲珑夫人,那她莫非不知道当场悔婚,会把她的女儿夏子安也搭进去?” 梅妃叹息道:“她怎么会不知道?其实子安也特别的可怜,虽说是袁氏亲生的吧,但是袁氏对她动辄打骂,压根没把她当亲闺女看待,若太后不信,可命人检查夏子安的身体,她身上多处的旧伤,都是袁氏打的,之前臣妾说袁氏的性子已经扭曲,所以她明知道让子安悔婚,必定会连累子安,但是为了扳倒相府,她已经不管不顾了。” 皇太后虽对事情有初步的了解,但是,说到袁氏,她是不知道的。 她开始认为梅妃只是帮着夏丞相说话,但是如今听到说夏子安身上有旧伤,这是不能作假的。 莫非,那袁氏真的是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要利用? 她招来孙公公,“那袁氏,你知道多少?” 孙公公回答说:“回太后的话,袁氏这些年深居简出,几乎不怎么露面,外间无人知晓她如今的性情,只是,她以前确实是才情满天下,很多人追慕的。” “这点哀家知道,老二那傻小子不就是连亲都不娶,就为她守着吗?”皇太后不悦地道。 皇太后对袁氏是有不满的,当然她知道怪不得袁氏,是老二那小子痴心,自打十六岁那年见了十三岁的袁氏,便宣称非她不娶,当时大家都认为他只是小孩子心性,谁知道,他竟真的为了袁氏终生不娶。 夏丞相听到皇太后这话,神色有些不自然,他这辈子最介意的事情,就是袁氏已经是他的夫人,但是,大门口外,永远有一群狂热的追随者。 他追求袁氏,也是花了九牛二虎之力,但是,袁氏自打进了家门之后,似乎再也不是那个名气躁动的才女,这让他很失望。 第四十六章 请罪 玲珑夫人跪前一步,嘤嘤地哭道:“太后明鉴,其实子安也是无辜的,她只是被生母利用啊,还请太后看在她年幼无知的份上,饶恕了她这一遭,若有什么罪责,就由妾身来承担吧。” 皇太后看了看玲珑夫人,开始有些摸不准了。 她在深宫多年,见过嫔妃间的各种争斗,但是她算幸运,无人可撼动她的后位,因先帝对她极为尊重,连带嫔妃也不敢与她争锋,所以她还是冷眼旁观争斗。 她觉得玲珑夫人与袁氏之间不是那么简单的,自然,因为她对袁氏没好感,所以,对玲珑夫人的表哀之情就信了几分。 她想了一下,对孙公公道:“你去叫皇后过来吧,她是梁王的母后,哀家也得问问她这个事情如何处理。” 皇太后之前压根没想过要去追究相府的责任,这件事情已经够丢人了,为了遏制外界的传言,最好是什么都不做。 所以,最初的打算,是惩处了夏子安便算了,可如今夏子安治好梁王,她宠信有加都来不及,怎还会处理? 梅妃听得皇太后吩咐,与夏丞相交换了一个眼神。 夏丞相也看了玲珑夫人一眼,玲珑夫人以手绢拭去眼泪,又故作哀戚起来。 皇后本就心烦意乱,听得孙公公来传,说是夏丞相到皇太后面前请罪,她便冷下了脸,当场怒道:“本宫已经不追究此事了,他巴巴地把头递上来,是什么意思啊?真想让本宫砍他的头吗?” 孙公公压低声音道:“皇后娘娘,息怒啊,先过去吧,梅妃娘娘与丞相都说,悔婚一事,是袁氏指使的。” 子安听到了这句话,唇瓣绽开一抹冷笑,果然是入宫撇清来了,只是,能撇清吗? 皇后听到孙公公的话,抬起头,看着子安道:“子安你过来。” 子安把艾灸递给院判,依言走过去,“皇后娘娘有何吩咐?” 皇后看着她,正色地道:“你悔婚一事,终究是要解决的,本宫不降罪你,梁王也原谅了你,但是,你把这件事情的前后始末,都告诉本宫。” 皇后对这件事情,知晓甚多,也听夏子安说过,但是,她需要了解全部,前后始末,好做出应对梅妃与夏丞相。 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夏丞相与梅妃把夏子安再度卷入此事,至少,在现在不可以。 “娘娘,这事为何在现在提起?臣女如今心思只在……” 皇后打断她的话,“本宫知道你如今只想治好梁王,但是,有人不让你省心,你就必须应对。” 子安下意识地抬头瞧了慕容桀一眼,慕容桀翘起二郎腿,神情悠闲地坐在靠床的椅子上,与梁王说话。 一切仿佛与他无关,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子安觉得和他有关系。 看到子安望过来,他也侧头瞧了一眼子安,神情竟是无比的无辜,但是,那大写的俊脸上,还是挂着一抹顽皮。 子安低头,敛住锋芒,如果是摄政王安排的,那么,这场戏肯定不简单,很好,本以为他们会等到她回府再出击,既然不等,那就在宫里撕一场吧。 子安正打算回皇后的话时,慕容桀忽然淡淡地说了一声,“对了,本王方才入宫的时候,听到外面的百姓在传,说夏子安因悔婚梁王的事情被打入了暴室,不知道丞相是不是因此事而来呢?” 皇后神色一变,“什么是谁在胡言乱语?” “这就不得而知了,皇后可命人彻查!”慕容桀一脸的正气。 子安差点笑出声来,他竟这般无辜,分明就是他散播出去的,难怪会入宫来了,原来以为她在宫中被问罪,怕是巴巴地来撇清了吧? 皇后脸色阴沉,“子安,你与本宫去一趟,那日悔婚的前后也不需要再说了,本宫心中有数。” 子安应道:“是!”不说便好,否则的话,不管她说得多么的委屈苦衷满怀,始终都难逃被皇后发现私心。 杨嬷嬷已经第一时间准备好了肩舆,子安出门,看到明晃晃的太阳,有些眩晕。 她要迫切地养好身子,否则,回府之后,她没有办法应对那一群恶狼。 皇后出去之后,梁王遣走院判和伺候的宫人,看着慕容桀道:“皇叔,是你传出去的吧?” 慕容桀扬起下巴,“你说呢?” “是你!”梁王轻轻叹息,“这夏丞相如此威逼自己的女儿,本王当时真是瞎眼了。” “你没瞎眼,他一直都谦谦君子的模样,谁知道他一肚子的坏水?” 梁王笑笑,“你自从执政之后,便一直排挤他,当时我还觉得你是嫉才,如今回想起来,你是太有先见之明了。” 慕容桀不语,眸色却异常冷冽,他执政,怎可能嫉妒贤才?广纳贤能还差不多,朝武百官,他全部都私下暗中做过考核,对于夏丞相的人品,他从一开始就知道。 否则,也不会一再地提点,但是,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忌惮夏丞相的地位。 来到寿安宫外,皇后吩咐子安,“你在这里候着,本宫传你的时候,你才进来。” 子安垂下手站立一旁,“是!” 孙公公出来迎接,高喊道:“皇后娘娘驾到。” 皇后大步进去,显得有些来势汹汹,夏丞相与玲珑见到,都禁不住心中一凛,果然,皇后是在盛怒之中,难怪方才不肯接见。 梅妃上前,“皇后娘娘来了?” 皇后连答应都不答应,径直走过去给皇太后请安,“参见母后。” 皇太后道:“皇后来了就好,这事儿还是得你亲自处理一下。” 皇后走到皇太后身侧坐下来,扬起讽刺的脸看着夏丞相,“相爷来了寿安宫啊?方才不是在长生殿外说要见本宫吗?本宫出去,人也不见了,原来是来了寿安宫,相爷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啊。” 夏丞相已经做好了直面皇后怒气的准备,他伏地道:“娘娘恕罪,臣方才确实在长生殿外等着娘娘,只是,娘娘事务繁忙,臣便先过来给皇太后请安。” 孙公公亲自奉茶上来,皇后接过,慢慢地饮了一口,才又看着夏丞相道:“你们在长生殿求见到现在,已经有些时辰了,怎还跪在地上?” 梅妃见皇后语气不好,也知道她必定是怀着怨怒,便上前打圆场,“皇后娘娘,相爷他们自知有罪,所以跪在这里给皇太后与皇后娘娘请罪。” 第四十七章 对质 皇后皮笑肉不笑地道:“请罪?是为悔婚一事来的吧?” 夏丞相一脸惭愧地道:“回皇后娘娘,臣正是为此事来请罪,臣御妻无方,教女无方,扫了梁王殿下的面子,臣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御妻无方?这从何说起啊?这事和袁氏有什么关系?”皇后甚是奇怪地看着他。 皇后本以为他是要把一切罪责都归咎于夏子安,却没想到还牵扯出个袁氏来,刚才孙公公说的时候,她还以为孙公公听岔了,没想到果真是这样。 夏丞相道:“皇后娘娘容禀,悔婚一事,是袁氏挟私报复,不顾后果,才酿成了弥天大祸,臣不贤,竟纵容得她如此无法无天,请皇后娘娘责罚。” “这倒是奇事,你说给本宫听听。”皇后瞪大眼睛道。 梅妃于是把刚才对皇太后说的那一番话,又重说了一遍,一个字都没有偏差 。 皇后听了,笑了笑,看向皇太后,“母后也听了这事儿,您以为如何?” 皇太后不假思索地道:“这袁氏若真是如此恶劣,自是要处置的。” 夏丞相与玲珑夫人听得此言,对视了一眼,又立刻低下头。 皇后又问皇太后,“母后对悔婚一事,了解多少?” 皇太后怔了一下,随即明白了皇后的意思。 当日传入宫中的消息,不是外间的传闻,而是迎亲的人回来禀报的,也就是说,当日所发生的事情,至少在相府门口所出的休书和夏子安的控诉,一字一句经得起推敲,因为,那日夏丞相是完全无法辩驳的。 因此,她之前也认为夏丞相刻薄寡恩,虐待嫡女。 只是,今日他们牵扯了她不喜欢的袁氏出来,又是梅妃亲自作证的,才使得她对整件事情逆转了看法。 袁氏,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会否真的如梅妃和夏丞相他们所言那样差? 皇太后顿时便有了保留,又想起夏子安的一言一行,若母亲如此刁毒,怎可教出这样的女儿来? 想到这里,皇太后眸色不抬,淡淡地道:“哀家也有些乏了,这件事情便由皇后处理吧,哀家在旁边听着就是。” 皇后站起来,躬身道:“是!” 复又坐下,眸色冷冽地扫过梅妃的脸,“梅妃,你一直在深宫之中,怎知道相府的事情?又怎知道袁氏如此刁毒?” 梅妃一怔,面容有些僵硬,“这……” “嗯?”皇后眸色更加冷冽了几分,逼问道。 梅妃嗫嚅地道:“这个,臣妾的姑母是相府的老夫人,自然是……” “自然是听说的,是吗?道听途说,岂能当真?”皇后哼道。 梅妃红着脸辩解,“这哪里是道听途说呢?臣妾的姑母也是当朝的二品诰命夫人,怎会撒谎?” “你是说,老夫人亲自入宫,就是为你说些家长里短的事情?”皇后忽然就扬起了脖子问孙公公,“去查一下,老夫人这几年入宫过几次?” 孙公公笑着道:“娘娘,不必查的,老夫人每一次入宫都必定会来给太后请安,今年是没有来过,去年也不曾,就是早几年吧,偶尔是来一来的,老夫人是个周到的人,每次入宫,除了来给皇太后请安之外,也都会去给皇后娘娘请安的,娘娘忘记了?” 皇后嗯了一声,“本宫没有忘记,也确实记得老夫人这两年很少入宫了,偶尔来一来,也是坐一会儿就走,本宫还说呢,这老夫人来去匆匆的,原来竟是去了梅妃宫中说家长里短了。” 梅妃脸色开始有些不好看了,“老夫人是臣妾的姑母,与臣妾多聊一会,也是人之常情,皇后娘娘这样说,有些刻薄吧?” 皇后与梅妃之前的关系是不错的,但是其实梅妃一直都不喜欢皇后,只是碍于皇后心机深沉手段高明,才不得不假意靠拢。 如今当着皇太后的面,她知道不能步步退让,所以,直指皇后的缺点,因为皇后刻薄,就连皇太后都是认同的。 皇后冷笑,“老夫人说的只是片面之词,至于事实是否如此,还得问个明白才是。” 梅妃蹙眉,皇后今日怎么这般胡搅蛮缠?不就是要处置一些人给她挽回面子吗?处置谁不行?都是面子上的事情而已,再说,夏子安既然都扣起来了,直接办了袁氏了结此事不就好了吗? 夏丞相也有些蒙了,他虽然预料皇后未必会全然相信是袁氏指使,但是,他毕竟是一朝丞相,这面子多少得顾忌一下,不会太让他难看。 却没想到,皇后压根就一丁点都不信是袁氏指使,甚至连梅妃娘娘说的话都不相信,这是怎么回事啊? 莫非,夏子安被扣下之后,说了什么让皇后娘娘相信了? 可也不对啊,若是皇后娘娘相信了夏子安所言,为什么不直接命人传他入宫问罪?可见皇后娘娘也不相信夏子安。 玲珑夫人虽忌惮皇后威严,但是听到皇后压根都不信他们说的话,心里有些不忿,道:“娘娘若不信,可命人去府中调查一下,任凭问哪个奴才,都可知晓袁氏的为人。” 皇后一摆手,“何必这么麻烦呢?这宫中不就有一个相府的奴婢吗?” 玲珑夫人一怔,连忙摇头,“皇后娘娘,这不可的,那小荪是子安身边的是女,她必定也是听子安吩咐的,怎会说一句公道话?” 皇后冷道:“按照你这样说,那府中的下人不也都不护着相爷吗?还有……” 皇后身子微微前倾,盯着玲珑夫人,神色颇为凌厉,“你方才称相爷夫人为袁氏,这一声袁氏,是你叫的?” 皇太后也有些不高兴了,袁氏的人品怎么样都好,作为妾侍的,无论在任何的场合,都只能尊一声夫人,这是规矩。 所以,她也淡淡地说了一声,“确实,袁氏再怎么,都还没被休出门去,如今还是相府的夫人,你一口一个袁氏,把正室夫人的地位置于何地?” 玲珑夫人在府中一向是以那贱人称呼袁氏,不得已才称一声袁氏,加上一直听梅妃说袁氏袁氏的,她也就冲口而出了,没想到却引起了皇后的注意,连带皇太后都不高兴了。 她慌忙道:“太后恕罪,皇后恕罪,妾身在府中一直是称夫人的,方才只是一时紧张,才跟着梅妃娘娘叫一声袁氏。” 梅妃说:“太后,这这是一个称呼,重要的是事实。” :正版专用催更群212858683(群名字:六月今天加更了吗)。进群将有六月的编辑带领,大家一起挥着小皮鞭花式催更,当然本文更新也会第一时间在群里通知。亲爱的们,感谢你们对本文的支持,作者码字不易,请各位小可爱支持正版,笔芯! 第四十八章 小荪作供 皇太后皱着眉头,“这宫中是讲规矩的地方,怎可乱?若有比你梅妃位分低的嫔妾称呼你为梁氏,你可高兴?” 梁氏是梅妃的姓氏! 梅妃也知道太后是极为讲规矩的人,也不敢再辩驳,转而呵斥玲珑夫人,“你不必紧张,在府中如何称呼如今便如何称呼,怎可乱了分寸?” 玲珑夫人一脸受教的神情,谦卑地道:“是,妾身谨记。” 皇后对孙公公道:“你去把那夏子安身边丫头小荪带过来,她的伤若没好,抬过来。” “是!”孙公公应道。 夏丞相料想那丫头就算被带过来,可他在这里,那丫头必定不敢乱说,也就任由孙公公去了。 孙公公走后,他长叹一声道:“此事不管如何,都是臣的错,臣愿意领罪。” 如此,便彰显了他有担当的态度。 皇后却不买账,声音冷硬地道:“这件事情,该是谁的错就是谁的错,错的人来承担,,若是丞相犯错,本宫也绝对不会姑息,若是袁氏指使,本宫也必定严惩袁氏。” 夏丞相道:“是,臣甘愿受罚。” 子安在殿外,把这些对话都听了去,心头觉得讽刺无比。 一切都是母亲与她的错,他们多无辜啊! 当朝丞相,竟如此毫无廉耻之心,真是刷新了她的三观。 真不明白当年袁氏为什么会嫁给他,虽高居相位,却没有一点男人的气度,没有一点大将心胸,只有蝇营狗苟,唯利是图,争权夺利,这样的男人,说白了能混到丞相之位,除了家山有福祖宗护荫之外,就是纯粹的运气了。 孙公公很快就带着小荪来了,小荪其实还不能下床行走,只能依靠两名宫女扶着进来。 小荪在外面看到子安,正想发问,子安伸手在唇上竖起,让她不要做声。 小荪懂得,低头便与两名宫女进去了。 皇太后不曾见过小荪,也不知道小荪入宫,见来了一个浑身是伤的丫头,且伤势恐怖,不由得惊怒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啊?这丫头看着不过十三四岁,谁下的狠手?” 玲珑夫人却浑然不在乎地道:“回皇太后,这丫头是伺候子安的,因犯了错被管家拿下,打了一顿。” 这哪家都有打丫头的事情,宫里必定也有,而且下手也狠毒许多,当日她去入宫给梅妃请安,便见过梅妃命人痛打一个宫女,打得是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而且,她听闻皇后那边更是严厉,动辄打骂是小事,严重点的,赐死也是常有的事情。 然而,玲珑夫人却不知道,皇后与梅妃做的这些事情,皇太后都是不知道的,皇太后虽赏罚分明,却是量刑而行,就等同子安悔婚梁王,又自称是温意传人,当时以为她只懂得浅薄的医术妄想立功,皇太后这才下令要打她入暴室。 梅妃在听到玲珑夫人这样说的时候,心底不禁暗暗怒骂:到底是浅薄之人,竟如此的不懂分寸,在皇太后面前说这些话不是找死吗? 果然,皇太后听了玲珑夫人这般不在乎的态度,神色已然不好看,“这犯的是什么错啊?要打成这个样子。” 夏丞相用手肘戳了玲珑夫人一下,玲珑夫人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连忙解释道:“回皇太后的话,并非是妾身下令打的,是管家见这丫头死不认错,一时重手打了,妾身已经责罚了管家。” 皇太后瞧了小荪一眼,见她眼底泛泪,面容甚是委屈可怜,想来这一顿打,是冤枉的。 小荪由宫女搀扶,跪在地上,皇太后看到她那一身的伤痕,哪里忍心?连忙蹙眉道:“扶着她,别跪了。” 小荪虚弱地看向皇太后,被皇太后一身的贵气吓得双腿一软,又是差点跪下,口中胡乱道:“奴婢,奴婢参见皇太后。” 皇太后瞧着那张已经失去原本颜色变得毫无血色的脸,摇头叹气,“得了,哀家只问你几句话,然后你便可以回去了。” 小荪哦了一声,强撑着身体尽可能地自己站立,“是,皇太后请问。” 皇太后瞧着她,也实在不忍心问,便对皇后道:“你问吧,快一些。” 皇后早就着了,站起来对皇太后躬身:“是!” 坐下来之后立刻便问道:“你是专门伺候夏子安的,是吗?你们夫人袁氏在府中得人心吗?她为人如何?” 小荪刚想回答,便听得夏丞相咳嗽一声,小荪下意识地看了夏丞相一眼,见他眸色冷冽,吓得顿时止住了话,又不敢看皇后,只低着头嗫嚅半响,说不出一句话来。 皇后怪笑一声,“怎么了?不敢说吗?有什么话当着太后与本宫的面直说就是,你又不是造谣,怎不能说?” 小荪又看了夏丞相与玲珑夫人一眼,紧张得直冒汗,她跟在子安身边的日子里,长期受玲珑夫人与夏丞相的欺压,形成了心理上的恐惧,纵然她知道现在可以直言,但是却张不了口,只能支支吾吾地说:“奴婢……奴婢……” 子安在外面听到,心里有些紧张,小荪是个很胆小的孩子,且又那么重的伤,若心理承受压力太大,她会受不住晕倒的。 梅妃见状,顿时怒喝一声:“你支支吾吾做什么?当着皇太后与皇后娘娘的面,有什么直说就是。” 梅妃本来是看小荪懦弱胆小,如今已经不敢说话了,几乎要晕倒的样子,若在怒喝几句,她肯定是一个字都不敢说的。 然而,她怒喝之后,小荪反而缓缓地抬起了头,想起在府中被抓的时候,以为必死无疑,那时候无怨,现在也该无悔。 想起夫人与小姐常年遭受的欺压,她再也忍不住了,忍住哭腔颤抖说:“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夫人是顶好顶好的人,大小姐也是,奴婢觉得这个世间最好的人就是夫人和小姐了!” 皇后本是问她袁氏的为人和品行,但是小荪却只说很好很好,不知道如何形容,却让皇太后觉得真心。 皇太后见这丫头可怜,便道:“罢了,不问她了,带下去吧。” “皇太后,”小荪却挣脱宫女的扶持,噗通一声跪下来,抬起苍白的小脸哭着说:“小姐悔婚是不得已的,若不是相爷以休妻来威逼小姐,小姐也不会答应这门婚事,因为,小姐说过,一旦她嫁出去,夫人一定会死的,所以小姐才要悔婚。” “胡说八道!”夏丞相一张脸黑得跟铁锅似的,竟不顾皇太后与皇后在场,当下就爆发了脾气,“是谁指使你这样说的?竟如此颠倒是非,看来这打你一顿是太轻了。” 第四十九章 子安入殿 梅妃见夏丞相当着皇太后的面发火,心里便知道不妙,急忙道:“这丫头知道什么?她跟在袁氏身边,自然说袁氏的好,更会帮着袁氏说话,至于悔婚的前后始末,更是无稽得很。” 皇后淡淡地问道:“如何无稽啊?” 皇后其实本没这个耐心跟他们在这里耗,怒气冲冲过来就是想处理好这件事情,然后与夏子安进行一次谈话,但是,当她看到梅妃一个劲地为丞相说话的时候,她便警觉起来了。 这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梅妃这个人她是知道的,属于闲事莫理这种人,一般谁求她说句话什么的,她基本都是不管。 碍于亲戚的情分,她今日来帮夏丞相可以理解,但是以她的为人,不可能像今天这样尽心,除非,她得到了很丰厚的报酬。 没错,梅妃是一个很贪钱的人。 要花大价钱来收买梅妃,那么,今天就不是单单地来“请罪”表示清白这么简单了。 皇后计谋多年,对眼前的状况自然很快就分析出来了。 方才慕容桀说外面传言夏子安被打入暴室,夏子安会被打入暴室,外间揣测的唯一原因,就是悔婚。 夏丞相是为这事儿来的,且一口一个袁氏,把她说得极为恶劣,是想让袁氏做这个替罪羔羊。 但是,为什么要找人做替罪羔羊?皇室无人向他们问罪,为什么他们要巴巴地进来请罪?因为他知道夏子安是无辜的,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是他与这个妾侍,所以,他一定要找一个所谓的幕后指使者来承担这一切的罪名,他们想先发制人,在皇室向相府问罪之前,把袁氏推出来。 然后一箭双雕,借她的手,除掉袁氏。 皇后不是愚蠢的人,除掉袁氏?现在谁敢下这个手? 袁氏名动天下,便连当年皇上都曾喜欢过她,多少人如今手里还捧着袁氏的诗画当珍宝般藏着?她是本朝第一大才女,追捧她的人多半是学子,学者,文人是最得罪不起的,一支笔,无孔不入,杀人无形。 文人也就罢了,便连当朝文武百官,对袁氏有敬慕之心的大有人在,一旦袁氏死在她的手中,可想而知是什么后果,太子又会落得什么下场? 皇后相信,夏丞相只想把袁氏推出来,但是,真正要除掉借她的手杀掉袁氏的,却是梅妃。 因为,梅妃的三皇子,如今已经十三岁,只等年满十六便可封王。 只要太子因她杀掉袁氏而被朝臣与民间厌弃,她的儿子最有可能被封为太子。 所以,一箭双雕的不是夏丞相,而是梅妃,既得了夏丞相的报酬,又能为自己的儿子铺路。 这宫中步步惊心,就连子安都没想到这一层去。 梅妃到底是熟知皇后,见她神色淡然,眸色冷冽,和寻常发怒不一样,心中便有数了,但是,这确实是一个好机会,所以,她明知道不该再说,却还是忍不住有一丝侥幸的心态:“袁氏的为人,臣妾真的很清楚,因为早些年的时候,她也经常入宫给臣妾请安,记得当时臣妾还是嫔位,有一次她入宫给臣妾请安,奉茶上糕点的时候,一名宫女打翻了茶,沾湿了她做的画,她大为狂怒,那张狂怒的脸臣妾如今还记得很清楚,狰狞得很,和往常温婉的面容大相径庭,且她竟让臣妾把那宫女拖出去打死,臣妾自然没有按照她说的去做,这名宫女也是臣妾最为宠信的,办事十分得力,打一下都是舍不得的的,莫说打死,臣妾让这宫女出去然后安抚了袁氏几句此事便过去了,但是从这件事情可以看出,袁氏的品行为人,是歹毒刁钻的。” 她这侥幸的心态是冲皇太后去的,因为她知道皇太后不会轻易责罚奴婢们,听说袁氏因倒泻了茶水便要打杀宫女,必定会对袁氏大大的不满。 也果然,皇太后听得了梅妃所言,当场震怒,“竟有这般恶毒之人?她也不过是才情出众一些,怎便如此霸道残酷?” 皇后一时也无言以对,因为,梅妃所说的事情她不知道是真是假,对袁氏的为人品行,她是真的不清楚。 若是真的,她反驳过去,反而败给了梅妃,接下来也会被梅妃占据上风,被她牵着鼻子走。 玲珑夫人眼底绽出一抹得意的笑,之前说梅妃娘娘只是道听途说,如今是发生在梅妃娘娘宫中的事情,总可取信于皇太后了吧? 且看皇后还能说什么! 子安终于是忍不住了,疾步便走了进来。 夏丞相与玲珑夫人看到她,都大为震惊。 不是说被关在暴室了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看她的气色,似乎这两日过得很滋润啊。 梅妃也是微微怔住,莫非消息出了错? 子安走到皇太后跟前,跪下,扬起倔强洁净的脸,“子安叩见皇太后。” 皇太后见她进来,顿时便换了一副面容,笑眯眯地道:“快起来吧。” 子安站起来,敛住眼底的锋芒,道:“太后请恕罪,臣女没经传唤便私自闯进来了。” 皇太后一副不在意地挥手,“无事,你来得正好,哀家也正想让人传你过来。” 皇太后的态度彻底让夏丞相与玲珑夫人震骇起来,怎么会这样?皇太后不憎恨她悔婚一事吗?不可能的,就算皇太后相信她是被迫的,也不可能不怪罪她的,因为,确实是她在百官面前掀开盖头扬言悔婚。 子安躬身,然后回头看着夏丞相,眼底有让人无法忽视的沉痛,夏丞相在这样逼视的眸光下,竟然下意识地避开,不敢看。 他心里的震骇未落,又添了新的惊诧,他发现,这个从不受自己宠爱的女儿,是真的变了许多。 不,或许不该用变了来形容,简直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子安用沙哑的声音问道:“父亲,女儿只问您一句话,在您心中,母亲真的是您或者梅妃娘娘说的那样吗?” 夏丞相心头恼怒,他恼怒子安,也恼怒自己,竟然差点被她吓到。 他抬头眼睛,冷峻地道:“你觉得父亲所说的或者梅妃娘娘所说的,有半句失真吗?” 子安眼底闪过一丝嘲讽,然后对着梅妃躬身,“刚才梅妃娘娘说起多年前的一个例子,证明我母亲心狠手辣且性情暴戾,臣女想请问娘娘一声,可否把这名宫女叫过来,臣女有几句话想要问她。” 第五十章 梅妃自作自受 梅妃不悦地道:“过去了那么多年,本宫已经忘记这名宫女叫什么名字,且也不知道调动到哪个宫去了,兴许放出宫也有可能。” 玲珑夫人见夏子安为难梅妃,终于可以插嘴呵斥她了,便摆出一副母亲的样子道:“子安,我与你说过多少次,在人前说话做事都要有分寸,梅妃娘娘在宫中的为人,众所周知,是坦诚磊落之人,你这样说,岂不是暗示梅妃娘娘捏造事实?这是大不敬之罪,就算你母亲不曾教过你,我也时常提点你,为何你就是记不住,三番四次地做出这种混事来?” 子安毫不畏惧地道:“不,我并非是暗示梅妃娘娘捏造事实,我是明确说梅妃娘娘捏造事实,这种事情,不可能发生过。” 梅妃大怒,“夏子安,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诬陷本宫捏造事实?” 皇太后虽对子安改观,但是她在没任何证据之下,直指当朝妃子捏造事实,这是大大的不妥,神色间便有些不悦了,“子安,不可胡说,梅妃娘娘不会撒谎的。” 梅妃的人品,皇太后还是信得过的,她入宫二十余年,虽不说贤德,却也是恪守本分伺候皇上,且为皇上诞下了一子一女,容不得宫外之人随意诋毁。 皇太后却不知道,如今的梅妃,已经不是昔日的梅妃,皇上重病之后,她便开始筹谋后计,为母则刚,这句话用在她的身上,虽然不适合,但是道理是这样。 子安正想说话,便听得殿外传来太监的高喊,“摄政王到!” 这话音刚落,皇太后还没发话,便见慕容桀迈着大步走了进来。 进得殿中,便扬起了眉毛看着梅妃,“梅妃娘娘,本王在外面便听到你发脾气了,谁惹得我们一向温柔的梅妃娘娘大发雷霆啊?该罚!” 说完,便上前躬身,“参见母后。” 皇太后没好气地道:“你不忙着你的政事,老往后后宫打转做什么?” 嘴里是这样说,却拍拍身边的椅子,“坐下来吧。” 慕容桀看着子安,神情调侃,“儿子自然是来盯着自己的媳妇了。” 子安脸色一红,随即低下了头。 夏丞相与玲珑夫人对视一眼,几乎要跳起来,什么意思? 玲珑夫人面容苍白,这不可能的,夏子安要嫁给摄政王?摄政王怎么会娶她?谁愿意娶夏子安啊?如今就是放在京中任何一个富商或者官家子弟,都不会迎娶夏子安,摄政王是什么意思? 皇太后失笑,“哀家还没下旨呢,你就巴巴地喊媳妇,羞不羞啊?” 慕容桀看着子安,脸上笑盈盈,但是眼底却没有一点的笑意,“子安,你方才可是得罪了梅妃娘娘?快跟娘娘道歉。” 梅妃脸色也是微微的苍白,“王爷,你与子安?” 摄政王道:“嗯,这个嘛,本王可不好意思说,免得母后又说本王不知羞耻,你问母后就是。” 皇太后被他逗乐了,“得了,滚一边去,就是不知羞耻。” 皇后可没心思闹,她看着子安,“你方才说,梅妃说的事是捏造的,你可有证据?根据梅妃所言,这名宫女如今可是好难找到的。” 子安躬身道:“皇后娘娘,这宫女其实不难找,方才梅妃娘娘说,这名宫女是深得她喜欢,且是入殿伺候的宫女,能入殿伺候,且又得梅妃娘娘宠爱,梅妃娘娘就算记不得她的名字,娘娘身边的人也肯定记得住,若都记不住,可请内务太监翻查娘娘嫔位时候伺候的人员,便可查出这名宫女是谁。” 皇后嗯了一声,“言之有理,如此便命人调查一下吧。” 她吩咐孙公公,“你去一趟,查找一下袁氏在梅妃还是贵嫔时候的入宫纪录,再对照查当时伺候梅妃近身的人。” 梅妃脸色苍白,却没办法阻止孙公公去调查。 只要调查,便可知道她是贵嫔的时候,袁氏根本没有入过宫。 袁氏只在嫁给夏丞相开头一年,入宫给她请过安,而那时候,她还没被风封为贵嫔。自从夏丞相带了玲珑回府,她便一直深居简出,从没入过宫。 大臣家眷入宫,是有记录在案的,只要一查就知道她方才是在撒谎。 皇后是不知道此事的,但是子安知道,子安脑子里还有原主的记忆,清楚记得,自从原主懂事起,袁氏就不曾踏出过相府半步。 她在惩罚自己,惩罚她看错了人,用她自己的方式。 皇后看着梅妃的脸色,便知道子安这一军将得没错。 她也不做声,只是抬头瞧了慕容桀一眼,他忽然巴巴地赶过来,自然不会是来看热闹的,她发现,慕容桀有意无意地在维护夏子安。 慕容桀果然发话了,问夏丞相,“相爷今天没有早朝,说是告病在府,怎地现在又没事了?” 夏丞相已经被子安赐婚给摄政王的事情弄得六神无主了,听得慕容桀问话,他敷衍地回答说:“臣吃了药,好些了。” “相爷还是多注意身体吧,这繁重的国事,还劳相爷为本王分担呢。”慕容桀一脸认真地说。 夏丞相心里暗暗腹诽,如今还说什么分忧国事?在朝中他已然是三番四次地针对他了,以往要经过丞相的折子,都一并直接递呈给他摄政王府。 这话自然是不敢说出口的,只是讪讪地道:“是,臣知道。” 玲珑夫人忍不住出声问道:“王爷,您方才说的媳妇,是我们家子安吗?” 慕容桀含笑道:“这殿中除了她,还有何人可做本王的王妃?夫人莫非不赞成?” 玲珑夫人脸色苍白,却又不死心地道:“承蒙王爷不嫌弃我们家子安订过一次亲,妾身自然是求之不得的。” 慕容桀哈哈笑起来,“本王怎么会嫌弃?这订过一次亲算什么呢?夫人不也成过一次亲吗?还不是嫁给相爷,得相爷多年宠爱?” 子安看着玲珑夫人的脸色陡然变得很难看,她不禁挽唇笑了,没想到慕容桀还有这么毒舌的一面。 袁氏最忌讳人家说她成过亲,在府中若是谁敢说起寡.妇两个字,她势必是要发难的。 但是如今,却只能拉着一张脸,有火不敢发。 皇太后一直盯着梅妃看,刚才子安说让孙公公去查的时候,她便发现梅妃的脸色不好。 第五十一章 自讨没趣的梅妃 慕容桀好死不死,却在这个时候又提起了“宫外传言”,“母后,今日儿臣出宫的时候,听到外面有人议论说夏子安被您和皇后打入了暴室。” 皇太后微怔,看向夏丞相与玲珑夫人,见两人神色也是变了变,一副心虚的样子。 皇太后心里有些明白了。 她脸上有隐隐的怒气,把今日这件事情从头到尾梳理一次,她大概能猜出夏丞相入宫的目的了,这巴巴地入宫请罪,进门就是磕头和嚎啕大哭,其实就是以为宫中追究夏子安悔婚,所以他带着玲珑夫人前来撇清。 如果说,袁氏真的不是她们所讲的那样,那么,梅妃的心思就很值得考究。 扯这么大的一个谎来证明袁氏是个品行恶劣的女人,其中若无半点得益,她不相信。 皇太后最憎恨的就是兄弟阅墙,皇室内斗,如果梅妃真的是动了这个心思为三皇子争夺前程,便怎么也得先断了她的心思。 皇太后虽大概能猜出,但是也希望自己猜错,免得牵连了自己的孙子。 所以,她盼着孙公公回来调查出那宫女到底是谁,找到她出来询问,便可证明梅妃清白。 孙公公很快就回来了,他躬身道:“太后,奴才去查过了,内府主事太监刚好也是袁氏的崇拜者,他直言,袁氏十多年来,都没有入宫,奴才不信,便查了一下梅妃娘娘那边的来访记录,确实是没有。” 梅妃脸上的血色一点点都褪去,她方才还盼着,内府那边会把多年前的记录毁掉,毕竟都过去了那么多年,内府应该不会再留着那些无用的纪录。 皇后冷笑一声,“不知道梅妃说的是猴年马月的事情呢?” 皇太后威严地道:“梅妃,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梅妃眼神慌张地躲闪了一下,道:“太后,许是臣妾记错了,应该是臣妾出宫去到相府,对,这件事情是在相府发生的。” 夏丞相也连忙道:“娘娘这说,臣也想起来了,是有那么一年娘娘出宫道相府,袁氏是曾发过大火的,那一次是袁氏作了画给娘娘观赏,不小心被娘娘身边的宫女打翻了茶水打湿了,她当场就说要杖杀了那宫女。” 子安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是疯了吗?这丞相之位,到底是怎么得回来的?就这种智商的人,也可以做丞相? 难怪,慕容桀会怼他,这样的人高居庙堂,简直是侮辱。 其实子安倒是错看了夏丞相,他不是愚蠢,而是他已经别无选择,他只能盲目地支持梅妃娘娘说的话,因为,如果现在让梅妃娘娘孤立无援,以后就失去了这个宫中大靠山。 所以,他明知道说出来的话不可信,却也不得不跟着梅妃的话去说。 事到如今,他也看出来了,自己入宫请罪,是有人精心安排的,夏子安被打入暴室的消息,也是有人故意传出去的。 是谁传出去,他已经能猜到,因为,夏泉出去打听的时候,说是摄政王身边的人走漏的消息。 换言之,是慕容桀故意放风声出去,引他入宫自打嘴巴,为夏子安这个小贱人平反,洗清她身上的污垢,再嫁入摄政王府。 这一次他找了梅妃帮忙,但是梅妃也陷进去了,他若不站在梅妃这边,梅妃日后必定会怪他。 慕容桀听了夏丞相的话,淡淡地道:“如此,便有劳孙公公去查找一下当年伺候梅妃的宫女对照一下了。” 皇太后怒喝一声,“梅妃,跪下!” 梅妃脸色苍白,噗通一声就跪下来了,面如死灰地磕头,“太后息怒!” 玲珑夫人还没看清楚局面,她怔了怔,道:“太后娘娘,梅妃娘娘说的都是事实,您为何不相信?” 皇太后没看玲珑夫人,却是盯着夏丞相,“丞相,哀家不喜欢袁氏,但是却也不得不承认,袁氏比她聪明百倍,比她懂分寸万倍,你到底是什么眼光,竟会宠她多年,却冷落袁氏,得宝不知道宝珍贵,你啊,真是让天下男子嫉恨不已啊。” 夏丞相脸色灰白,“太后教训,臣铭记在心。” 皇太后冷冷地道:“不需要铭记,你的家事,哀家不想过问,悔婚这件事情,哀家从头到尾都不想追究,倒是丞相今天与梅妃来唱了一台戏,让哀家看得很心酸,也很寒心,千方百计地要置发妻和嫡女死地,苍天有眼的,都别太过。” 玲珑夫人不明白皇太后为什么忽然一下子就这样说了,尤其皇太后还说她比不起袁氏,这她不服气,遂抬高了声音道:“皇太后,妾身虽不才,却也不若袁氏残冷刁毒,妾身不尊称她一声夫人,是因为她确实没有相府夫人该有的气度与胸襟,妾身不喜她,婆母也不喜她,夏家长辈没人喜欢她,这难道不足以证明她的人品有问题吗?” 慕容桀扑哧一声笑了,“玲珑夫人,相信如今在殿中也没有一个人喜欢你,请问你人品是有问题吗?” 慕容桀今天说的话不多,但是两句都是怼玲珑夫人的,这让玲珑夫人很难堪,也很生气,她本来在府中就骄矜惯了,如今一时冒火上来,也忘了场合,竟冷冷地道:“王爷休得这样说话,自古婚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王爷要迎娶子安,还要妾身这个做母亲的点头答应的。” 子安及时提醒,“夫人,我的生母还没死,是相府的夫人,夏婉儿的婚事才要经过她的同意,而我的婚事,你无权左右。” 夏丞相终于是按捺不住了,“够了,她是你的庶母,你怎可这样说话?” 皇后冷冷地道:“庶母?什么叫庶母?庶母乃父亲之妾侍也,在府中,妾侍的地位低于正妻所出乃至她自己所出的子女,只是半个奴婢半个主人尴尬的身份,什么时候轮到一个主子不主子奴才不奴才的东西跟嫡出的大小姐叫板?相爷的家教,由此可见。” 皇后这话,是真的半点面子都没给夏丞相与玲珑,夏丞相脸色一阵红一阵青,眉心跳动,怒气腾起却不敢发,他的家教,他的治府规条,岂容旁人诋毁? 玲珑夫人更是气得直落泪,她自从入府诞下一双儿女之后,便以相府夫人自居,就连老夫人有时候都得让着她,今日入宫,本以为太后与皇后也会和旁人一样,当她是相府夫人,却没想到皇后半点面子都不给,直接就说她是妾侍。 惊怒之下,她站起来,怒气冲冲地问子安,“说,你到底跟皇后娘娘说了我什么坏话?” 第五十二章 和稀泥的老太后 孙公公厉声喝道:“放肆,在寿安宫当着皇太后的面,也敢这般横蛮霸道?” 玲珑夫人见一个太监也敢呵斥她,大怒,“你是什么身份?竟敢对我大呼小叫的。” 梅妃没想到玲珑夫人这般不知分寸,真是懊恼之际,如今赶了这趟浑水,真是千差万错。 皇太后神色狂怒,正欲发作之际,瞧了梅妃一眼,遂又隐忍了下去,只是厉声道:“来啊,相爷与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夫人请出去,以后没哀家的准许,不许踏入宫门半步。” 玲珑夫人这下慌神了,连忙跪下来磕头,“太后娘娘恕罪,妾身只是一时失言……” “是失言还是本性如此,哀家不想知道,哀家也不屑与你这种打交道,悔婚之事,看在子安立功的份上,哀家不予追究,你们出宫去吧。”皇太后直接就下了逐客令。 玲珑夫人还想说什么,夏丞相却一把拉住了她,见她一脸的暴戾,心中竟生出了一分厌恶,“闭嘴,你还嫌丢脸不够吗?” 玲珑夫人当下就怔住了,她自从入了相府的门,他便不曾这么大声与她说话。 夏丞相灰白着脸躬身道:“太后娘娘,臣告退!” 既然皇太后不追究悔婚之事,他也不想纠缠太多了,只想赶紧离去,免得玲珑这个蠢女人再说错什么,让皇太后震怒。 夏丞相临走前,眸光复杂地看了子安一眼,子安毫无畏惧地与他对视,父女两人的眼光在空中交织出的硝烟,在场的人都看见了。 皇后皱起了眉头,心中想着怕是不能让夏子安出宫这么快,她虽有一身的医术,但是如何斗得过权谋极深的夏丞相与老夫人? 尤其,两人如今已经正式交恶,这个相府,怕是容不下夏子安了。 想到这里,她对杨嬷嬷打了一个眼色,并动了一根手指头,杨嬷嬷会意,躬身出去了。 慕容桀看在眼里,唇角缓缓地勾出笑容,这下玲珑夫人可有一顿好受了。 皇太后看着梅妃,面容严厉的说:“你的心思哀家看得很清楚,趁着尾巴还没有露出来,赶紧藏起来吧,哀家不希望看到有下一次。” 方才她隐忍,是为了三皇子的面子,再过两三年,三皇子就要封王了,不想在这个时候让外人觉得他的母妃不中用。 梅妃脸色灰白,“臣妾没有什么小心思,太后不要误会臣妾,今日之事,臣妾也是被人误导了,但是臣妾以后会谨记,不是臣妾该管的事,臣妾不会再管。” 皇太后冷冷的道:“好好的教育三皇子,教育好他,你以后才会有福可享,他是皇帝的儿子,是哀家的孙子,没有人会委屈他,如果你这个做母亲的不懂得为他惜福,那么以后你就必定会害了他,哀家绝不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你休怪哀家把话说在前头。” 梅妃低着头,知道辩解也无益,太后也不会再相信她的话,只得低沉着头,声音闷闷的道:“臣妾知道了,臣妾告退!” 梅妃临走之前看了子安一眼,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摄政王会愿意娶子安这样的女子为妻,她知道自己为儿子筹谋的路又多了一条荆棘,这个夏子安不好对付。 梅妃娘娘走后,皇太后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皇帝病倒才多久呀?这些人的心思就都露出来了,只怪太子太平庸了,文武大臣各有想法,便撺掇着生有皇子的后妃,谁都想做开山之臣啊,皇后是时候好好管教一下太子了,否则这太子之位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要被人夺了去,你这个皇后就哭去吧!” 皇太后今日所言十分凌厉,当着慕容桀和夏子安的面半点情面都不给皇后与梅妃。 梅妃是心怀怨恨走的,但是皇后却明白皇太后所言句句真理,太子太过平庸,朝中看好他的人不多,因此才会有梅妃今日之事。 皇后敛声道:“母后言之有理,臣妾知道怎么做了。” 皇太后说完皇后,又看着慕容桀,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你虽有帝王之才,可是却无帝王之命,朝中风云多变,你这个做皇叔的,可得要好好的帮衬一下你侄儿,别让他孤立无援。” 皇太后说的是侄儿而不是太子,这叫子安听来似乎有些玄机。莫非连皇太后都不看好太子?可如今能坐太子之位的人,除了梅妃所生的三皇子,便只有梁王殿下了。 慕容桀听了皇太后的话,却是一脸玩笑的说:“儿子可没有这个能耐,还是等着皇兄好起来的时候再教教太子吧。” 皇太后神色一变,眸子里陡然就笼上了一层雾气,声音变得低沉忧伤,“你皇兄他是好不起来了。” 慕容桀淡淡的看了子安一眼,“母后,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可是有一位大夫在这里呢。” 子安有些奇怪的看着慕容桀,他似乎是想推荐自己给皇太后医治皇上,但是这个事情他不能做主吗? 她当然不想去为皇上医治,毕竟皇上病重已久,也不知道是什么病,她未必有把握治好皇上,若皇上在她治疗的期间驾崩,则她便有杀身之祸。 她只是奇怪,摄政王在为梁王治疗的问题上,一直独断独行,坚持由她医治,连皇太后都反对,不得,便可证明皇上给了他很大的权力。 如此说来他是可以做主给皇上医治的,可他方才玩笑着分明是在征询皇太后的同意。 子安看着皇太后,只见她轻轻地摇了一下头,有些为难,然后便道:“你们回去吧,哀家也乏了。” 这个态度更是让子安觉得诧异不已,皇太后甚至没有正面回答问题。 皇后即刻站起来告退,“母后先休息,臣妾回去看看阿鑫。” 皇太后瞧着她,有些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摆摆手,“去吧!” 皇后的势力已经如日中天,她说什么,皇后都自有决断,刚才杨嬷嬷离去,她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也好,叫那相府的人知道一下厉害,别总是挑软柿子捏。 子安分明看得到慕容桀脸上流露出来的失望,虽然唇角笑意不减半点,眼底却没有一点的笑意,甚至,有一丝疲惫和失落。 通过今日之事,子安也觉得皇太后不若之前以为的霸道,其实今日她本可以办了玲珑夫人,毕竟在这寿安宫中如此放肆,身为一朝太后,她若下旨惩处,是一点都不过分的。 但是,皇太后却像和稀泥一般,中和了三方的关系。 子安心里明白,她不是怕事,她只是在用尽全力,维护着朝中乃至后宫的表面和平。 要一个老太后这样做,可见朝中的局势,其实已经渐渐趋向白热化阶段。 第五十三章 皇后的手段 夏丞相与玲珑夫人出了寿安宫后,杨嬷嬷便追上来了。 “夫人,皇后娘娘请您到静宁宫里喝杯茶。” 静宁宫是皇后居住的宫殿,玲珑夫人自然知道。 夏丞相警备地看着杨嬷嬷,“皇后娘娘可有说什么事?” 杨嬷嬷笑着说:“无事,就是喝杯茶聊聊天。” 夏丞相想了一下,“那,本相也一同前往。” 杨嬷嬷躬身,“相爷先回去吧,皇后娘娘与夫人说的只是女人家的事情,相爷不宜在场。” 玲珑夫人自知皇后单独留下她,绝对不可能是单纯的聊聊天,她想起方才在皇太后宫中自己出言无状,会不会皇后要拿自己问罪? 但是皇太后都没问罪,皇后能说什么呢? 她拉住夏丞相的衣袖,忧心忡忡地道:“相爷,妾身不能单独一人去静宁宫,要不,您让梅妃娘娘陪妾身去吧。” 夏丞相道:“好,你先跟嬷嬷去,本相去找找梅妃娘娘。” 杨嬷嬷笑了起来,眉眼却是一派冷峻之色,“相爷还是不要去打搅梅妃娘娘了吧。” 夏丞相回以一笑,“女人家怕事,有亲人陪着总归是好事。” 杨嬷嬷淡淡地道:“那就随相爷去吧,只是,这一声亲人,却不免让奴婢想起,其实夏大小姐与相爷也是亲人。” 玲珑夫人今天实在是受够了,在太后的寿安宫中,摄政王处处针对她,就连皇太后身边的一个奴才都敢呵斥她,如今皇后身边的杨嬷嬷一再出言相激,这些气往日在府中哪里受过? 她看着杨嬷嬷,冷冷地道:“皇太后都不过问相府的家事,你一个奴才,怎敢妄议大臣家事?你有几颗脑袋可以掉?” 杨嬷嬷不怒反笑,“奴婢的脑袋就在这里,夫人若想拿去,尽管拿去就是。” 玲珑夫人怒道:“你怎敢这样轻视我?我好歹也是丞相夫人。” 夏丞相看着玲珑夫人那张狰狞的脸,心底的那一丝厌恶再度升起,其实他以前不觉得自己找了一个肤浅的女人,认识她的时候,她是特别有才情的,画做得特别好,后来说因为怕袁氏嫉妒,发誓封笔不再作画,他也只觉得她大度,为他放弃了很多。 因此纵然在之后的生活里,她的表现都没有太让他满意,但是,看在她为他生下一双儿女,又放弃了自己作画的兴趣才情,他都觉得可以理解和忍受。 但是,今天皇太后却说她和袁氏相比,袁氏胜过她百倍,他一下子就受不了了。 男人就是这样,他自己怎么觉得都不是问题,但是旁人一说,尤其比他地位高的人一说,他心里就开始出现异样。 “好,丞相夫人,请吧!”杨嬷嬷讽刺地道。 玲珑夫人却倔强地道:“不,我不去,皇后娘娘若有什么事,便命人到府中宣旨吧。” 夏丞相拉开玲珑夫人,压低声音警告:“你今日万不可再得罪皇后,否则,婉儿就休想嫁给太子。” 玲珑夫人一时没想到这层上去,听得夏丞相的话,她有些惊慌了,“那如何是好?” 夏丞相想了一下,“今日,你必定是要受些委屈的,且去吧,谅皇后也不会对你怎么样,我马上去找梅妃娘娘,让她过去看着点,有梅妃娘娘在,皇后应该会有些顾忌的。” “但是……”玲珑夫人心里慌,但是想想又觉得没有什么好慌的,既然皇太后方才都说了不追究悔婚的事情,那皇后也不能就此事为难她了。 叫她前去,顶多是训斥一顿,她受着就是了。 “那好吧,妾身去就是。”玲珑夫人说。 她转身,看着杨嬷嬷,盛气凌人地道:“走吧,前面带路。” 杨嬷嬷躬身,不无讽刺地道:“相爷夫人请。” 夏丞相懊气至极,却又不能发难,只得冷冷地拂袖而去。 夏丞相走后,杨嬷嬷却站定了身子,看着玲珑夫人,“皇后有令,为了在观音诞辰这一个月内为皇太后祈福,但凡入宫的女眷,都必须三跪九叩到静宁宫。” 玲珑夫人听得此言,气得发疯,“祈福为何要三跪九叩到静宁宫?这分明是在为难人。” 杨嬷嬷神情冷淡地道:“不是针对夫人的,当日大小姐入宫,也是三跪九叩到静宁宫,而且是从宫门一路跪着进去,这件事情,想必夫人是知道的,连大小姐都要这样入宫,身为妾侍的你,可以有特权吗?” 杨嬷嬷特意把夫人两个字着重了说,显出其讽刺之色。 “你……”玲珑夫人气得面容发青,却是怎么也不愿意跪着,握拳道:“我不跪,除非是皇后亲自下令。” 杨嬷嬷道:“奴婢就是代皇后娘娘下令,这是皇后娘娘的意思,夫人不愿意,是不是不想为皇太后祈福?若是这样,奴婢先回了皇太后就是。” 玲珑夫人哪里敢让她去跟太后说这句话?咬着牙跪了下来,“好,若是为皇太后祈福,我心甘情愿。” 这三跪九叩,杨嬷嬷贯彻始终地执行,按照当日子安入宫跪叩的标准去要求玲珑夫人。 玲珑夫人满腔的愤怒,几乎要落下眼泪来,她还没受过这样的委屈。 皇后已经先一步回了静宁宫,她回宫的时候,远远便看着玲珑夫人跪拜着进去。 她站在廊前,冷冷地看着玲珑夫人,问身边的子安,“知道本宫为什么要这样做吗?” 子安的眸光和她投射的方向是一样的,但是,她觉得皇后这样做毫无意义,在宫里治了她,她回府还是一样恶毒。 “知道,娘娘在为臣女出头。”子安说。 皇后却缓缓地摇头,“不,以她的性子,本宫在这里为你出头是无用的,本宫是要让你父亲看到,你的母亲,远远优胜于她。” “臣女不明白。”子安有些不解。 皇后眼底有残冷的光芒,“治人,在于治心。” 子安还是有些不明白,疑惑地看向皇后。 皇后侧头问她,“你可知道你父亲与陈玲珑的故事?” 子安道:“不太清楚,但是听闻是倾慕陈玲珑的才情。” 皇后冷笑起来,“陈玲珑有什么才情?你在府中多年,见到过吗?当年你父亲是被一幅画吸引了,那幅画,不是陈玲珑画的,而是你母亲画的。” 子安啊了一声,真的被震惊到了,这事她真不知道。 第五十四章 夏丞相的打击 皇后转身进了殿,道:“你在屏风后面藏起来吧,本宫会让你看清楚,这陈玲珑的才情,到底有多惊人。” 皇后坐下来,刚喝了一口茶,杨嬷嬷便领着陈玲珑进来。 一路的跪拜,让她的额头肿得老高,开始渗血,有些站立不稳。 皇后瞧了玲珑夫人一眼,叫了杨嬷嬷前来,在她耳边低语了一句,杨嬷嬷转身出去了。 夏丞相去拉了梅妃过来,梅妃本不愿意,但是夏丞相与她说了一句话,梅妃沉吟片刻,便来了。 但是来到静宁宫,杨嬷嬷却在门口守着,道:“梅妃娘娘,丞相,两位先请到西厢喝茶,娘娘有话要与夫人说。” 梅妃一怔,静宁宫是她常来之地,知道西厢的殿可以从珠帘中看到正殿的一切。 皇后到底葫芦了卖什么药? 她与夏丞相对视了一眼,跟着杨嬷嬷到了西厢。 西厢与正殿,其实隔了一层珠帘,但是珠帘后面有一重黑色的锦缎帷幕,所以,正殿是看不见西厢的人。 杨嬷嬷带两人进去后便离开,梅妃急忙掀开帷幕,透过珠帘看过去。 正殿里的一切,皆可入眼,对话也都悉数都落入耳中。 皇后亲自扶起玲珑夫人,笑盈盈地道:“夫人,本宫冒昧请你过来,是想求你一件事情的。” 玲珑夫人对皇后的态度有些摸不准,但是也不敢得罪,道:“皇后娘娘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就是。” 皇后招招手,让人取出一幅画卷,徐徐地展示在玲珑夫人的面前。 玲珑夫人怔了一下,这画卷,她认得,是她当年送给夏丞相的,夏丞相也是被这一幅画吸引两人才走到一起的。 这是一幅山水画,并非素描,全部都着了颜色,色调也用的十分好,而且,这种色调,如今宫中的画室都调不出来。 这颜料,是特制的。 夏丞相也看到了这一幅画,想起了与玲珑夫人的往事,之前腾起的一丝厌恶被往事的甜蜜冲掉,至今看这一幅画,依旧觉得震惊不已。 画得好是不必说的,但是这个颜色用得真是天衣无缝,这幅画展开,便让人仿佛置身其中,青山绿水,小鸟振翅欲飞,花开花落,形象生动,当初就是这一幅画,一下子把他惊艳了。 只是,这幅画,一直都藏在库房里,怎么会在皇后的手中? 夏丞相自然不知道,这幅画是夏婉儿从库房里偷出来送给太子,太子不爱书画,便转送给了皇后,皇后命学士鉴定,这幅画,是才女袁氏所作。 “本宫听闻,这画是当年夫人送给相爷的。”皇后口气中不无赞赏,“宫中的画师,真是万一都及不上啊。” 玲珑夫人神色便有些得意,“皇后娘娘谬赞了,这画不过是妾身随意作的,算不得是惊世之作。” 皇后瞪大眼睛,“随意便可作出这样高质量的画来,若专心一些,岂不是更惊艳?夫人的才情,真的不是袁氏可以比拟的。” 玲珑夫人撩了一下方才跪叩时候落下的发丝,脸上带矜持的笑,“娘娘过奖,只是妾身也不屑与袁氏相比。” 皇后笑了笑,“如此说来,这幅画,确实是出自夫人之手?” 玲珑夫人毫不犹豫地道:“娘娘,这是千真万确,只是妾身如今已经在佛前发誓再不作画了。” 皇后听了这话,忽地把画卷一扬,厉声喊道:“来人啊,把这个意图颠覆我大周王朝的乱臣贼子拿下!” 玲珑夫人懵了,怔怔地看着从殿外冲进来的两名侍卫,简直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刚刚还在说画卷,怎地忽然就扯到了乱臣贼子。 夏丞相在西厢想冲出去,却被看出门道的梅妃阻拦,梅妃冲他摇摇头,“不可出去。” 夏丞相也觉得事情有些诡异,便站定身子,看后续的发展。 两名侍卫拿下玲珑夫人,玲珑夫人尖声道:“娘娘,这是什么意思啊?妾身怎么会是乱臣贼子?” 皇后冷着一张脸,命人再度展开画卷,指着右下角的花,厉声道:“还说不是乱臣贼子?这幅画,梨花开,木槿花败,便是暗藏谋反之心,梨花暗指李花,慕容家从李家的手中夺得天下,而太祖的字里,便有一个槿字,如今你指画木槿花败李花开,不是有意颠覆朝廷吗?你敢说你不是乱臣贼子?” 玲珑夫人吓得魂飞魄散,急忙挣脱侍卫的手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皇后娘娘明鉴啊,妾身有所隐瞒,这幅画,不是妾身所作的,是袁氏作的。” 这颠覆朝廷,可是死罪,她怎可担此重责? 此言一出,藏在屏风后面的子安便缓缓地露出了笑意,原来如此,这幅画,果真是母亲作的,只是当初玲珑夫人是如何取得这幅画?而母亲没见过她手中这幅画吗? 而且为什么这幅画会落在皇后的手中? 子安也明白了皇后的用心,她知道,夏丞相必定就在不远处躲着,这里的一幕,他都能看到。 颠覆了陈玲珑在他心中的印象,他会慢慢生出厌恶之心,哪怕不会一时三刻就翻脸,可已经埋下了一个即将爆炸的因子。 在这个过程中,她与母亲在府中便可偷得一线生机,因为,玲珑夫人要想办法讨回夏丞相的心,自然没有过多的精力去对付她们。 皇后不会彻底解决她的困境,因为,皇后只是要利用她为梁王治病,而她需要确保的只是她暂时的安全,一旦治愈梁王,她是死是活,皇后都不会再管。 子安更加明白一点,那就是当她与摄政王的婚事定下来之后,皇后的枪头必定也会对准她,所以,她今天肯定会给玲珑夫人留点余地,好借着玲珑夫人的手压制自己。 夏丞相的脸是彻底黑了,他几乎不能相信自己听到的,他下意识地去抗拒这个事实,甚至有转头就走的冲动。 这个消息对他来说是震骇的,比夏子安要嫁给摄政王还震骇,他将近二十年的沾沾自喜顿时变成了讽刺,他认为,天下最有才情的女子,委身给他做妾侍。 他之前一直都认为袁氏早年过于锋芒毕露,有许多人吹棒,其实就是名气大于才气,他甚至觉得,自己当年会疯狂地追求袁氏,是受外界鼓动导致。 在看到陈玲珑画的这幅画之后,他才知道,真正的才女都是低调沉稳的,而不像袁氏那样,一头扎进名利圈里。 第五十五章 袁氏作的画 皇后听了这话,扬手遣走侍卫,盯着玲珑夫人问道:“你说什么?是袁氏作的画?袁氏作的话怎么会在你的手中?又怎么会成为你送给夏丞相的礼物?” “皇后娘娘,此事千真万确,这幅画真的是袁氏作的,本来是袁氏送给安亲王的,当日伺候袁氏的侍女,被妾身收买了,这画最终就落在了妾身的手中。”玲珑夫人只求皇后能够相信她的话,便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皇后大怒,“胡说,这幅画,怎么会是送给安亲王的?袁氏已经嫁给了丞相,你说她送画给安亲王,岂不是说她背夫偷汉?你真是死性不改,至今还想诬陷袁氏。” “不,不,”玲珑夫人见皇后依旧震怒,连忙解释道:“这幅画不是定情信物,妾身听袁氏身边的侍女说,这幅画,是袁氏送给安亲王,寓意是告知安亲王,她已经寻得良枝,让安亲王无须守候她。” 玲珑夫人怕皇后不信,爬过去指着画中的翠鸟,“皇后若不信,请看这里,这翠鸟便是袁氏,袁氏闺名袁翠语,而翠鸟落下的一株槐树,指的就是相爷夏槐钧,其余的什么花花草草,又是李花又是木槿花什么的,有没有颠覆朝廷谋反之说,妾身实在是不知道。” 皇后冷声道:“继续狡辩,你如今当然可以推是袁氏所作,方才在皇太后宫中,你本就说不喜欢她,夏子安悔婚一事,你也往她身上推,你真当本宫是傻子吗?此事你不容狡辩,本宫先把你拿下,然后交给摄政王,治你一个叛逆之罪。” 玲珑夫人简直是要吓坏了,今日摄政王已经两次出言怼她了,如果把她交给摄政王,必定就是死路一条了。 她爬上去前去使劲磕头,浑身颤抖地解释:“皇后娘娘容禀啊,妾身真的没有冤枉袁氏,确实是袁氏所作,没错,夏子安悔婚一事,是与妾身有关系,臣妾不是不想把婉儿嫁给梁王,只是太子殿下喜欢婉儿在先,妾身也是没办法啊。” 皇后听得此言,眼底陡生愤怒,她厉声下令,“还敢狡辩?来啊,给本宫掌嘴!” 杨嬷嬷大步进殿,仿佛是早有准备,从袖袋里取出一块平扁的木板,这块板子,是专门用来惩罚那些犯错的宫女太监,几个板子下去,嘴巴都能给你打肿了。 杨嬷嬷本就憎恨玲珑夫人在相府对她的无礼,这得了皇后娘娘的命令,一把抓住玲珑夫人的领子就把她揪起来,右手拿着板子,照着玲珑夫人的脸颊便打下去。 那杀猪般的嚎叫,让在西厢里看着的夏丞相都觉得丢人,他心头顿生侮辱感,只觉得这个女人愚蠢得很,连皇后声东击西的计策都没看出来。 她方才已经承认悔婚一事与她有关,还直言太子喜欢婉儿,在这种情况下说出这件事情,皇后怎么会不反感? 夏丞相也明白,皇太后是想息事宁人,但是,皇后却不然。 早就知道皇后心胸狭隘,有仇必报,可笑的是他方才还以为这件事情就这样过去了。 从摄政王故意命人散播风声出去,到他们仓皇进宫请罪,这一连串的计划,都在摄政王的预料之中,他是要为那小贱人出头。 夏丞相心头对子安的恨意,便再深了一层。 十几巴板子下去,玲珑夫人便晕头转向,几乎昏倒在地上了。 杨嬷嬷松开她,她便滑在了地上,脸颊肿得老高,嘴唇都肿起来,有鲜血从嘴角渗出,粘着发髻松散开的头发,说不出的狼狈凄惨。 子安在后面看着,脸上没有一丝的表情。 不是她下的手,她甚至不觉得解恨。 殿里的血腥味让她想起初初穿越过来的那一刻,脑子里回荡着原主绝望凄惨的哭泣,那一条鲜活的生命,就是这样丧在玲珑夫人与太子慕容桥的手中。 她发过誓,一定会为原主报仇。 玲珑夫人匍匐在地上,哭得十分难看,“皇后娘娘,请您相信妾身,这幅画真的是袁氏作的。” 皇后冷笑一声,“好,既然你说是袁氏作的,本宫便让她入宫与你对质。” 玲珑夫人心里暗暗叫苦,那袁氏如今岂肯愿意承认那画是她作的?而且,这件事情闹开之后,相爷必定会气她弄虚作假。 但是,事到如今,还有什么法子? 在杨嬷嬷再度出宫去接袁氏的时候,皇后下令,暂时把谋逆野心的玲珑夫人扣押在暴室。 夏丞相面容苍白,打入暴室,就算可以活着出来,也丢了半条性命。 梅妃看到这里,已经想离去了。 夏丞相咬着牙道:“娘娘,不管如何,她如今还是我相府的人,求您看在臣的份上,帮臣这一次。” 梅妃看着他,“你是什么眼光啊?袁氏怎不比她好千倍?就这么个女人,你当宝贝似地宠爱了十几年,本宫如今倒是可以理解袁氏对你的冷淡了。” 夏丞相阴沉着脸,“臣知道,但是请娘娘看在三皇子的前程上,再帮臣这一次,若她被冠以谋逆之罪,臣也当受到牵连,所以,这一幅画,不算真假,都必须是袁氏画的。” “就算最终证明这幅画是袁氏作的,你一样受到牵连。”梅妃提醒他。 夏丞相沉默了半响,“这朝中,有半数的官员,都倾慕她的才情,她不会入罪的,会有人帮她,安亲王便首当其冲不会让她入罪,因为,这一幅画,是送给安亲王的。” 梅妃怔住了,没想到他竟然能说出这句话来。 梅妃虽不喜欢袁氏,但是也不禁为她觉得悲哀。 “这幅画,”梅妃忍不住说:“你听到陈玲珑说的,当日的袁氏,认为自己找到了归宿……” 梅妃止住了话,因为她觉得,以她的身份说这句话,真的一点意思都没有。 只是出于一种同为女人的愤慨。 夏丞相没说话,他今天受到的打击太大了,没办法好好地理顺自己的思绪。 他娶了袁氏,他觉得幸福过,但是,自从玲珑入府,她整个人都变了,冷冷淡淡,爱理不理,莫非她真的以为,他这辈子只守着她一人吗 即便是寻常百姓男子,都有三妻四妾,他是当朝丞相,只有一妻一妾,已经是罕见。 她太不知足了! 第五十六章 袁氏入宫 梅妃与夏丞相掀开珠帘走出去,梅妃轻声道:“娘娘,其实何必呢?陈玲珑是断没有谋反的野心。” 皇后淡淡地看了两人一眼,最后眸光落在夏丞相的脸上,“今日你们三个给本宫准备了这么好的一场戏,本宫岂能不还礼?” 夏丞相跪下,“臣知罪,娘娘请处置就是,实在没有再横生枝节的必要了,这件事情,若牵连到袁氏,必定就要惊动许多人。” “本宫都不怕惊动这么多人,你梅妃怕什么?真是奇怪了,你们怕动袁氏,为何今日却把一切都推给袁氏?是觉得皇室不会公开这件事情吗?还是觉得你们可以瞒得过天下人?那日在相府门口,夏子安把休书抖出来,你们已经引起了众怒,没有人愿意相信他们崇拜的才女袁翠语会是这样的人,只是碍于众人面前,不好说什么,若那天夏子安没有力挽狂澜,后果会是什么样的,相爷会猜不到?”皇后直言不讳,半点情面都不给梅妃与夏丞相。 夏丞相面容是说不出的复杂,对皇后的话,他竟半句都不能辩解。 他就是知道袁氏的影响力,所以这些年虽然看她不顺眼了,却找不到名正言顺休她的理由,而唯有偷人,才是最严重的罪行。 只可惜,这个计划,也失败了。 子安躲在后面,悄悄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后来有宫女前来,牵引她从屏风后绕过去,抵达西厢。 进了西厢,却见慕容桀已经坐在西厢的炕上喝茶,他双脚盘起,修长的手指捏住白瓷描青花茶杯,轻轻地转动,头微微侧过来,墙上的灯光映照,便觉得他侧脸弧度柔和。 他带着几分慵懒看着她,伸手勾勾,“过来!” 子安诧异于他的神出鬼没,这梅妃与夏丞相才刚出去没多久,他就溜进来了,这可是静宁宫,皇后娘娘的宫殿啊。 她走过去,站在他的身边,“王爷来了?” “上来!”慕容桀指着对面,让她坐下来,“横竖袁氏没那么快入宫,你坐下来陪本王喝喝茶。” 他似乎已经习惯了发号施令,只是淡淡的一句话,甚至连语气都是十分温和的,但是子安却感受到一股威严。 她依言坐下来,慕容桀亲自为她沏茶,然后推到她的面前,再吩咐宫女,“炒几个菜进来,要清淡点的。” 子安抬起头,还没说什么,他便淡淡地道:“本王饿了,陪本王吃点。” 他饿不饿不知道,但是子安知道自己饿了。 入宫这两天,她似乎一顿饱饭都没有吃过,都是将就着对付。 她不是那种心里有事就吃不下饭的人,相反,越是有难,越要吃饱饭。 不吃饭,哪里有力气应付一切困局? 用风卷残云来形容子安的吃相一点都不夸张,慕容桀都忍不住停下来看着她,皱起眉头说:“你真是没一点大家闺秀之相。” 子安把最后一口米饭咽下,伸长脖子道:“习惯了,这东西特别美味。” “只是一些家常小菜,本王不觉得有什么美味。”慕容桀淡淡地道。 子安笑了一声,“隔夜的饭菜我都常吃,我还吃过狗吃剩的,这些真的很好了。” 以前在特工组,忙起来哪里有吃饭的时间?都是随便将就对付几口,老鼠蟑螂吃过的饭菜她都能吃下去,吃完之后,便马上得投入工作。 她以前吃饭的场所,最多的不是餐厅或者是家里,而是车上,路旁,树林里,饭菜多半是没有饭没有菜,河里的鱼,山间的兔子,随手拈来,能填饱肚子就很好。 慕容桀却以为她在府中过的是朝不保夕的生活,就连饭都得抢来吃。 他的神色渐渐地凝重起来,“本王保证,绝不会让你过那种日子。” 子安怔了一下,顿时明白他误会了,干笑一声,“我夸张了,其实没有这样的事情,我以前的伙食都是挺好的,三菜一汤白饭任装。” 慕容桀嗯了一声,不忍拆穿她的伪装。 气氛渐渐地有些凝重,慕容桀见她吃饱,便命人把饭菜倒掉,子安几乎是冲口而出,“多浪费,放着晚上宵夜吃。” 慕容桀眼底有一丝怒气,“晚上你若想吃宵夜,给你弄新鲜的。” 子安沉静下来看他,心底有一种软弱缓缓腾起,但是,别对她这么好,她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心软。 仓皇别过头,她显得有些无措起来。 前世今生,她身边似乎都没有什么人关心自己,所以,得到袁氏的宠爱,她会把袁氏当做母亲,得到门房小厮的一碗水两个馒头,她会一直记着。 但是,他不是袁氏,也不是小厮,他是当今摄政王,他对自己的好,都是有算计的,她不愿意涉入他的世界去争夺什么,因为,那是一个旋涡,会把她吸进去,死无葬身之地。 无论上辈子还是这一辈子,她所做的都只是想让自己好好地活下去,上辈子因心软被上司出卖,这辈子,她不能再对任何有心机或者权势的人心软。 子安盘腿坐着,闭上眼睛休息。 宫中的步步惊心,是十分消耗体力的,她几乎心力交瘁。 慕容桀一直看着她,对这个女人,他始终存着一丝怀疑,从相府门口悔婚那天,她便以惊艳的姿态进入他的眼光。 但是,他看不透她,这点让一直掌控局面的他很不高兴。 外间再有动静响起,子安陡然睁开眼睛。 耳中听到杨嬷嬷的声音,“皇后娘娘,夏丞相的夫人袁氏已经在殿外候着。” 皇后嗯了一声,“先让她候着,把陈玲珑带上来之后,再让她进来。” “是!”杨嬷嬷应声出去了。 子安迅速站起来,走到帷幕后面掀开,透过珠帘看出去。 夏丞相似乎有感应一般,看了过来,眸光如毒蛇般,穿透珠帘直击子安,那眼底腾起的怒火与恨意,几乎能把子安彻底焚烧。 皇后对梅妃与夏丞相道:“你们先在屏风后躲着,没有本宫的旨意,不可出来。” 这便等同与子安换了一个位子,只是子安多了一个陪客。 陈玲珑被带了上来,她身上的衣衫多处破损,且露出了鞭痕,可见在暴室也遭受了毒打。 但是这一顿毒打,相比那日她打原主夏子安与小荪,却还是太过轻了。 暴室的太监下手一向狠毒,陈玲珑却要比他们再狠毒上几倍。 袁氏进来了,她着一身青色罩衣,挽着高髻,全身上下一点装饰都无,不施脂粉的脸显得格外干净,高洁,一步步进来,步履款款,却给人一种姿态娴静的感觉。 玲珑夫人见到她,便立刻扯开嗓子道:“夫人,皇后娘娘对您那幅画赞不绝口,皇后娘娘说要恩赏于你。” 第五十七章 拥抱入怀 袁氏只是淡淡地瞧了玲珑夫人一眼,神情丝毫不受影响,仿佛压根不认识她。 她上前跪下见礼,“臣妇袁翠语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 “袁翠语!”皇后盯着她,年轻的时候,她见过袁氏几次,纵然身为女人,她也不得不承认,袁氏确实是天人之姿,但是,却不是那种会让人嫉妒的美丽。 时隔多年再见,皇后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眼角,岁月似乎绕过了袁氏,她只是比以前多了几分沧桑,却不曾老去。 “在!”袁氏双手交叠在地上,伏头下去然后抬起头,眸光温和淡然。 夏丞相在屏风后看着,这是他这么多年,头一次用外人的眼光去看袁氏。 不得不说,她与陈玲珑跪在外面,且不说陈玲珑如今被打成这样,就是好端端的盛装打扮,容貌都不及她十分一。 至于气质,态度,内涵,更是直接甩一条街。 他心中有很复杂复杂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有点恶心。 皇后命人把画卷展开,厉声问道:“袁氏,你可认得这幅画?” 玲珑夫人爬上前,巴巴地看着她,“你不能否认,这是你画的,千真万确。” 袁氏端详这幅画一会,也不看玲珑夫人,只是微微点头,“回皇后娘娘的话,这确实是臣妇作的画。” 玲珑夫人顿时狂喜大叫,“皇后娘娘,她承认了,是她画的,和妾身无关,和妾身无关啊。” 袁氏怔怔地看着她,眉心蹙起,美人颦峨眉的模样,真真叫人动心。 就连皇后看到这副神情,都不禁替安亲王扼腕,怎么就败给夏槐钧这个老匹夫呢? 梅妃下意识地看了身边的夏丞相一眼,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表弟,你真是……” 夏丞相阴沉着脸,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什么。 玲珑夫人巴巴地看着皇后,激动得声音都哆嗦了,“娘娘,她承认了,您审问她,这一切都和妾身没有关系的。” 皇后怒道:“袁氏,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以此画暗中颠覆朝廷?” 袁氏白净的面容缓缓地浮起一丝诧异,“娘娘,这画是臣妇送给安亲王的,并无隐含颠覆朝廷之意。” 玲珑夫人跪在地上,扯着嗓子道:“你看画中的李花开,木槿花败,就是暗指李家天下会复兴,木槿花是太祖的字,你就是颠覆朝廷,你意欲谋反。” 玲珑夫人有些兴奋,真是太好了,上天助她啊,费尽心思都除不掉袁氏,却没想到她自己栽在自己的画里,真是上苍有眼啊。 玲珑夫人心头狂叫着,就连眼底都带着嗜血的兴奋。 听到玲珑夫人大呼小叫的,子安只是轻轻地摇头,皇后这一招,好狠毒啊,让夏槐钧亲眼看到两人的区别,不过,她喜欢这种狠毒。 要么不动,一动就直戳心窝子。 而且,她相信母亲能够轻易解释画中的意思,是和谋逆扯不上半点关系的。 果然,袁氏道:“娘娘,木槿花朝开暮落,明日太阳一出,便又再度绽放,这如何能说是败?至于梨花开,是因为时节三月,三月梨花胜似雪,雪只有冬日才有,冬日,一年尽头,就算有暗指,也只是指李家天下已经到了尽头,绝无谋逆可言。” 皇后闻言,哼了一声,“就算你说得过去,但是,你作这幅画的时候,已经嫁予相爷为妻,为何却给安亲王送画?” 袁氏沉默良久,才缓缓地道:“安亲王对臣妇之心,臣妇早知道,他立功归朝,登门求亲,可那时候臣妇已经许给了夏槐钧,与他有白头之约,他当着先帝的面,立誓为臣妇独守终身,臣妇不忍,便以这画告知他,臣妇已经觅得好夫婿,请他忘记臣妇。” 夏丞相虽然在刚才听玲珑夫人说到这一点,可始终不相信,如今听到袁氏亲口说,他的心像是被什么狠狠地撞击了一下。 他想起,那日微雨,他与安亲王策马从东街奔来,她站在诗雅轩的楼台上,半依偎栏杆,头发被微雨打湿,贴服在绝美的面容上,手里执着一卷书,仿佛所有外在的嚣喧都与她无关,那般的遗世独立。 当时,安亲王看着她,眼珠子都不会动了,策马离开之后,安亲王跟他说,这个就是她心仪的姑娘,等他出征回来,他便要迎娶她做王妃。 他一直都知道安亲王喜欢袁翠语,喜欢到入了骨髓,他与安亲王是好友,但但是他一直都很自卑,因为他几乎没有一样及得上安亲王。 出身,战功,容貌,才情,武功,他都及不上他,他甚至认为,安亲王与他做朋友,是用他来映衬他自己的高贵和才能。 在安亲王出征之后,他疯狂地追求袁翠语,他不知道自己是爱上了袁翠语还是因为要胜过安亲王。 总之,当他终于求得袁大学士把袁翠语嫁给他的时候,他扬眉吐气,甚至迫不及待地想看安亲王脸上的悲伤与绝望。 其实,就算迎娶袁翠语,他也觉得袁翠语未必爱他,只不过是父母之命她无法违抗。 但是,现在亲口听到她说回当时的心境,他有种仿若隔世的感觉,一种说不出的情绪在胸口膨胀,变成酸楚慢慢地袭上鼻头。 他如愿地看到了安亲王的痛楚,他高兴了许久,安亲王与他断交,他都外宣称安亲王太小气。 有一副画面,穿过时空浮现在他眼前,当他掀开她的红盖头时,她的眸子不是一贯的乌黑陈静,而是带着浓浓的情意,就那样看着他。 他的心,蓦然一痛。 慕容桀站在子安身后,他的呼吸声,便在子安的耳畔,“袁氏画这幅画的时候,心里应该是很爱你的父亲,只是,她没有料到,在不久后的将来,她被辜负得这样惨。” 子安心中恻然,轻声道:“有时候,我们以为爱一个人是一辈子的事情,但是,其实有可能就是那么一瞬间。” 慕容桀心头有些触动,看着她侧脸的弧度,忍不住,双手从她身后圈过去,轻轻地拥入怀中。 子安一震,仿佛心底有些东西在慢慢地瓦解,她扬起头,耳朵触及他的下巴,他的呼吸就在耳边,微微急速。 子安松懈下来,就一次,就放纵自己一次,让她骗自己还有一个怀抱可以躲着。 第五十八章 她欺骗了你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子安心头悄然叹气,慕容桀,怕是她未来的夫婿了,两人没有爱情,只有互相利用。 然后,听到皇后在沉默良久之后,问袁氏,“这幅画,没有落在安亲王的手中,你当日的侍女,把它卖给了陈玲珑,陈玲珑转送给你的夫君。” 袁氏点头,神情不变,“臣妇知道,当日夏槐钧带着这幅画回来给臣妇看,他说,他爱上了一个人,要带她回府。” 袁氏说得云淡风轻,声音甚至没有一丝情感的起伏,仿佛在说一件十分寻常的事情。 皇后啊了一声,“他竟然给你看过?你为什么不告诉他,这幅画是你作的?” 袁氏轻笑,贝齿轻露,却是讽刺至极,“他慕我名追求我,我嫁予他为妻,他却不知道我的作画风格,从那一刻起,我便知他不曾爱过我,我也死心。” “你后悔吗?”皇后好奇地问。 袁氏又是一笑,这个笑,苍凉不已,却是没回答。 皇后看着她的笑容,不知道为什么,竟读出了绝望的意味,同为女人,她知道,袁氏一定是曾经很爱夏槐钧。 这样骄傲的女子,怎会承认她错挑了人?只有自己默默地承受所有的后果。 夏丞相在屏风后,看着她脸上那近似绝望的笑容,只觉得四周的空气都闷得呼吸不过来,他直起脖子,深深地吸一口气,却无法忽略忽然升起的尖锐的疼痛。 玲珑夫人渐渐地看出了门道,她怔怔地看着袁氏,她真不敢相信,袁氏当日就看过这幅画,更不信她既然看了会隐忍不说。 她在耍什么把戏?皇后为什么不再追究谋逆一事了? 殿中的气氛,凝固了起来。 良久之后,皇后才缓缓地道:“梅妃,相爷,出来吧。” 玲珑夫人陡然抬起头,惊恐地看向皇后,只见左侧的屏风后,走出来两人。 她瘫软在地上,哭丧着脸看着夏丞相,心头只剩下一派绝望。 袁氏对梅妃福身,“参见梅妃娘娘。” 梅妃抬眸看着这个眉目晕染着淡雅的女子,轻轻地叹气,“嗯。” 皇后问夏丞相,“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夏丞相跪下来,寂然道:“臣没有要说的。” 皇后道:“你可愿意签下放妻书?” 夏丞相陡然一震,下意识地摇头,“不!” 放妻书,便是和离,他不能与她和离。 如今种种是非,种种困局,一旦与她和离,便有数不尽的是非缠上他,马上就是官员考核了,摄政王已经在早朝上说过他几次庸才,若再和离,外人便会指他的不是。 他只能休妻,只有说是袁氏的错,他才可以独善其身。 玲珑夫人听得此言,捂嘴痛哭起来。 一直以来,她都盼着袁氏能出门去,只有这样,她才可以扶正为夫人,她的儿女,才不是庶出的。 但是他竟然不同意?他不是一直都想休了袁氏吗?为什么会不同意? 慕容桀问子安,“他不愿意签下放妻书,你觉得是因为什么?” 子安阴郁着脸,“他只能休妻,不能签下放妻书,尤其出了相府门口的休书事件之后。” 慕容桀嗯一声,放开她,冷冷地道:“当年的事情,有待考究,这幅画是送给皇兄的,本王要物归原主。” “安亲王……”子安犹豫了一下,还是什么都没说。 “皇兄为了你母亲,发誓终生不娶,至今还是孑然一身,你无法想象,他对你母亲用情有多深。”慕容桀道。 哎,又是一个你爱着她她爱着他的故事。 皇后的声音再度响起,带着空灵的冰冷,“你的家事,本宫不宜过问,既然你不愿意签下放妻书,那么,便回去好好地过吧。” 玲珑夫人不能相信地问:“娘娘,这幅画的事情,不追究了吗?” 皇后有些诧异,天底下怎么会有这般愚蠢的女子?她到现在还没看明白吗?压根就没有什么谋逆的事情。 夏丞相怒斥道:“闭嘴!” 玲珑夫人被他吼了一声,心里委屈,却也不敢再说,只是红着眼圈跪着在地上。 “都回去吧!”皇后冷冷地道。 梅妃领着他们告退,袁氏率先出了殿,玲珑夫人却是要夏丞相搀扶着才可以走出去。 夏丞相站在殿外,看着暮色里袁氏的背影,夕光笼罩她一身青衣,后背挺直,步履从容,她一步一步地走去,走出他的视线。 他想起皇后娘娘问她,你后悔吗?她没有回答。 她后悔吗? 慕容桀与子安在廊前看着他们的背影,慕容桀道:“他或许后悔错待了你母亲,但是,不会太久,在他心里,功名利禄重于一切。” 子安没做声,却知道慕容桀说的是事实。 一辆马车在青石板驰道上开过,厚厚的帷幕遮住马车上的人。 夏丞相闭上眼睛,努力压住自己的情绪。 但是显然玲珑夫人不打算让他安静,她喋喋不休地说:“为何不同意皇后娘娘的提议?你若签下放妻书,以后便可不见袁氏那张死人脸了,莫非你对她还有感情?这么多年她冷淡于你,你还没看透这个人吗?她仗着自己有几分才情,傲视一切,就连你都没放在眼里,天底下的男子,都是三妻四妾的,她凭什么要求你为她独守一声?她以为自己是谁?” 夏丞相陡然睁开眼睛,眸子里的怒火吓得玲珑夫人不由自主地挪后,她吞吞口水,兀自嘴硬地道:“我说得不对吗?” 夏丞相狠狠地盯着她,“为什么?你为什么偷她的画来送给我?” 方才对袁氏的愧疚,已经变成了愤怒,他把画拿去给她看的时候,她知道不是玲珑画的,但是却什么都不说,她心里一定是偷偷地笑话他,她从头到尾都看不起他。 玲珑夫人见他这么凶,呜呜地哭了出来,“这件事情,都过了那么多年,你还要追究吗?看在婉儿与霖儿的份上,你都不该再追究。” 夏丞相声音若冰,“陈玲珑,你怎可这般愚蠢?你拿她画的画送给我,便不怕她拆穿你吗” 玲珑夫人哭着说:“她敢?这幅画,是她送给安亲王的,她怎敢承认?她虽说送这幅画给安亲王,是想让安亲王死心,但是谁知道是不是暗藏情意?若真的没半点私心,她怎会不拆穿我?” 第五十九章 找安亲王 夏丞相听到这句话,顿时像是被一盘冷水从头淋下,浑身冰冷。 他咬着牙,眸子里恨意顿生,想着袁氏背着他偷偷地爱着安亲王,他的怒气怎么都没办法熄灭。 他陡然跳下马车,吩咐车把式,“你先送她回去,本相还有事。” 玲珑夫人掀开帘子,冲他喊道:“你去哪里?” 夏丞相随即隐没在人群中! 玲珑夫人放下帘子,揉了揉火辣辣疼痛的脸颊,恨声道:“你就傻吧,她这样的女人,怎会爱上你?” 夏丞相直奔安亲王府而去,与安亲王断交多年,两人几乎都没怎么来往,但是在夏子安出嫁的时候,他还是给安亲王送去了请帖。 他是想息事宁人,就算两人再不能像当日那样友好,也最好不要成为仇人。 那么多年过去了,他与袁氏也落得这个下场,在当初的痛快过后,他心头也曾对安亲王有过一丝愧疚。 但是,原来这么多年,袁氏心里始终爱的人是安亲王。 多可笑,他才是那个可笑的人。 这口气,他怎么也没办法咽下。 夏丞相这些年已经变得老练狡猾,若是寻常,他绝对做不出登门找安亲王的事情来,但是,他今天受够了打击,或者说这段日子,他受过了刺激。 从答应梁王婚事开始,他就陷入了一个旋涡里,夏子安悔婚,让他名誉尽毁。 慕容桀今日的设计,更是让他丢尽了脸面。他分明看到,皇太后与皇后都用嘲讽的眼光看他,因为他挑选了玲珑,专宠了玲珑。 但是,最让他没办法忍受的,是那幅画,陈玲珑送给他的定情信物,原来是属于安亲王的,是他的妻子送给安亲王的。 今天发生的事情,颠覆了他的人生。 从宫中出来的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已经不是受尽万千荣光的当朝丞相。 他受不得这一口窝囊气,尤其,他更不能接受的是,这么多年,一直以为是他夺了安亲王所爱,他是胜利者。 但是,最后发现,他是最愚蠢的那个人。 他没有猜错,袁翠语嫁给他,是碍于父命难违。 她真正想嫁的是安亲王。 他怎么就那么傻啊?当年竟真的有一刻钟相信袁氏是曾爱他的,如今回想,却觉得任谁都会挑安亲王,不会选择他。 安亲王是那么的出色,出身又尊贵,曾立下赫赫战功,对她更是情深一片,谁不会选择那样出色的人呢? 来到安亲王府门口,门房见他来势汹汹,急忙走出来,“相爷来了?” “王爷在吗?”夏丞相握住双拳问道。 门房道:“在,相爷请等一下,容奴才进入通报一声。” “无须通报!”夏丞相一把推开门房,便奔了进去。 门房大骇,急忙追上去。 刚好安亲王在院子里练剑,见夏丞相来到,他长剑一收,俊美沉稳的脸露出一丝不悦,“你来做什么?” 门房赶到,连忙道:“王爷,相爷他……” 安亲王淡淡地道:“你先退下!” “是!”门房瞧了夏丞相一眼,转身退了下去。 门房走后,夏丞相逼近一步,眼底狂怒如火焰般焚烧,那张世故的脸扭曲着,浸染了仇恨与厌恶,“慕容梓,你这个伪君子!” 安亲王冷笑,“有什么话就说,本王不想见到你。” 夏丞相一步步逼过去,安亲王缓缓地抬起剑,抵住他的胸口,眼底闪过一丝阴鸷,“站住!” 夏丞相捏住剑身,眼中怒气不减:“十七年了,你背着我与她私通,你是把我当傻子吗?堂堂亲王,竟做这种下贱的事情,你就不知道羞耻?” 安亲王陡然收剑,掷于地上,身形快速地一闪,一巴掌落在夏丞相的脸上,口气冷冽地道:“放肆,谁许你侮辱她?” 夏丞相疯了般地冲上去,扬起拳头便直冲安亲王的脑门。 但是多年的养尊处优,他的武功早就荒废,哪里是安亲王的对手? 不过是两招,他便被安亲王钳制,往前一推,跌落在地上。 安亲王居高临下地睥睨他,风卷起黑色鹰袍衣袂,一张冷峻的脸越发阴郁,“夏槐钧,你闹够没有?闹够就给本王滚。” 夏丞相站起来,忽地哈哈大笑,“你心里一直都没放下过袁翠语,即便她嫁给了我,你还是思慕她,慕容梓啊慕容梓,你这辈子都不会再有希望,她就是死,也会是我相府的鬼。” 他的笑声凄厉,竟带着说不出的委屈,若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些年备受折磨的人是他。 安亲王看着他,只觉得心头升起浓浓的烦躁与怒火,天底下,怎有这般厚颜无耻的人? 阿语,你到底选了个什么样的人? “滚!”安亲王拿着剑,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一扬手,一贯慵懒的神情多了几分萧杀气息。 几名侍卫一拥而上,抓住夏丞相便抬着丢出去。 其中一名侍卫冷冷地道:“夏丞相,要撒野也得看地方,我们王爷虽然不过问朝政,但是,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来兴师问罪。” 说完,转身进去,把大门关闭上。 夏丞相受辱到了尽头,反而冷静了下来。 心底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今日所受的所有耻辱,他都要一一还回去。 首先,他便不能放过袁氏和夏子安。 但是,在收拾袁氏和夏子安之前,有一个人,必须给他一个解释。 相府! 夏丞相面容阴郁地坐在玲珑夫人的面前,玲珑夫人刚上了药,模样十分狼狈。 “你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夏丞相阴狠地盯着玲珑夫人,阴恻恻地问道。 玲珑夫人怕极了他这副模样,嫁入相府多年,他一直宠着她,只差点没捧在掌心上爱宠,她怎么也想不到不过一日之间,他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没有了,真的没有了。”玲珑夫人哭着解释,“我为什么要这样做,你想过吗?若不是真的爱慕你,我怎么会这样做?当日追求我的人,其中不乏皇宫贵族,我全部都拒之门外,只一味地与你来往,你当日甚至还不是丞相,我却倾心相对,这份真心,你到现在还没看明白吗?是的,没错,我确实没有什么才情,可我有爱你之心啊。” 第六十章 生米熟饭 夏丞相没有说话,只是依旧用冷厉的眼神盯她。 玲珑夫人见他不语,知道他不信,擦去眼泪站起来伤心地道:“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会再信我,既然这样,我离开相府就是。” 走了两步,便见夏婉儿冲进来,她并未看到坐在西北角的夏丞相,只是一把拉住玲珑夫人的袖子,面容羞喜地道:“母亲,我与太子,成了!” 玲珑夫人抓住她的手,“什么?成了?” 心头陡然升起了狂喜,真是太好了,只要婉儿与太子生米煮成熟饭,她便是太子岳母了。 这样,她就不用离开相府了。 “是的!”夏婉儿娇羞地点头,这才发现玲珑夫人脸上的伤痕,不由得大怒,“母亲,您怎么了?谁打的您?” 边上传来夏丞相的声音,“婉儿,你和太子真的成了?” 夏婉儿吓了一跳,趁着灯光看过去,才看到父亲坐在那边,不由得抚住胸口道:“父亲可吓死女儿了。” 她走过去,娇媚地道:“父亲,真成了,殿下也说,会跟皇后娘娘说我们的婚事,到时候再叫梅妃娘娘在皇后娘娘面前为我美言几句,我就是太子妃了。” 夏婉儿脸上红晕未消,眼底媚意也在,唇瓣挽起,得意地笑着。 很快,她就要成为太子妃了,享尽荣华。 “那就好,这两日太子过来的话,你多陪着。”夏丞相脸上露出一丝怪异地笑容。 很好,慕容桀,本相也有与你抗衡的资本了。 夏婉儿道:“那是自然的,他明日一早还要过来。” 她回头看着玲珑夫人,奇怪地问:“母亲,您的脸怎么样了?” 玲珑夫人瞧了夏丞相一眼,夏丞相走过去,搂住玲珑夫人的肩膀,皮笑肉不笑地道:“今日出去遇到有打劫的毛贼,没事,人已经抓住。” “竟然有人抢劫母亲?他是不知道死活吗?”夏婉儿大怒。 “外地来的小毛贼,抓住送官究治了。”玲珑夫人把头依偎在夏丞相的肩膀上,仿佛还像往日的恩爱。 夏婉儿哼了一声,“若落我手中,必定得痛打一顿才送官。” 夏丞相看着她说:“你先出去吧,我与你母亲还有些话要说。” 夏婉儿福身道:“是,那女儿告退!” 夏婉儿出去之后,夏丞相一把推开玲珑夫人,神色有几分厌恶。 玲珑夫人受伤地看着他,“你就这么厌恶我了吗?” 夏丞相冷冷地道:“看在一双儿女的份上,本相暂时不与你计较,但是这段日子你最好安分点,别给我惹出什么乱子来。” 玲珑夫人眼圈红了,“我什么时候给你惹出乱子?你别把袁氏给你的侮辱算在我的头上。” 夏丞相神色冰冷,头也不回地走了。 安亲王府。 “打听清楚了吗?夏槐钧为何来找本王发难?”安亲王坐在椅子上,手里擦拭着匕首,神情冷淡地问。 单膝跪下的侍卫回答说:“回王爷,调查清楚了,原来当日陈玲珑收买了袁大小姐给您的画,转送给夏槐钧做定情信物,好死不死,陈玲珑的女儿夏婉儿把这幅画偷出来送给了太子殿下,太子知道皇后喜欢名家画,便借花敬佛送给了皇后,今日皇后传召了袁大小姐入宫问这幅画的来历,才知道原来这幅画原来是当日袁大小姐送给王爷的。” “什么?”安亲王神色微变,“阿语要把那幅画送给本王的?却被陈玲珑买走了?” “是的,夏槐钧认为那幅画是袁大小姐要对王爷传情,所以,便大为生气。” 安亲王神色怔然,她给他送过画? “那幅画,阿语怎么说?”安亲王沉默良久后问道。 侍卫犹豫了一下,“袁大小姐说,那幅画是送给王爷,告知王爷她已经寻得良人,请王爷忘了她。” 安亲王直直地看着他,仿佛对他的回答置若罔闻,再问道:“阿语怎么说?” 侍卫几乎是立刻回答:“袁大小姐不曾就此事有过任何的解释。” 安亲王嗯了一声,神色冷峻,“那就行,更衣,本王要入宫。” 既然阿语对这件事情没有过任何解释,他要回去把那幅画拿回来。 换上黄色的亲王朝服,四爪金龙盘绣在上好蜀锦上,多年战将生涯,让他的身材保持得健美精壮,古铜色的面容染着边关的阳光与风沙,俊美坚毅的面容和慕容桀有些相似,但是,却比慕容桀多了几分风霜与沉重。 他眉心因长期蹙眉,形成一个川字,不觉得苍老,反而觉得多了几分男人的韵味。 三十八岁,本是人生最得意的时候,但是他却早早就退出了朝野,不再过问朝政之事。 “对了,王爷,听闻梁王病了,还是袁大小姐的女儿夏子安为梁王医治呢。”侍卫为他更衣的时候说。 “阿鑫?”安亲王又习惯性地皱眉,“怎么回事?阿鑫重病,为何不来报?” 侍卫道:“宫里封锁了消息,属下也只是从摄政王的侍从倪荣口中听到的。” “夏子安,就是悔婚的那个姑娘是吧?”安亲王想起夏子安的模样,“她懂得医术?” “属下不知道,但是听闻梁王的病连御医都束手无策,是夏子安入宫之后才救醒了梁王。” 安亲王微微一笑,眸子里的冷冽褪去,渐渐浮上一丝温柔,“阿语的女儿,自然出色。” 侍卫扑哧一笑,“袁大小姐在王爷心中,什么都是好的。” “不尽然,阿语的眼光便不好,本王不认同。”安亲王哼了一声,持剑走了出去。 梁王的病情进展比子安预期的要好,皇后在夏丞相出宫之后,单独留下了子安,问梁王的病情,另外的病情。 子安直言告知,说她可以一试,只要皇后愿意。 皇后看着她,“梁王如今还有危险吗?” “目前看来,情况稳定。” “那明日本宫便送梁王回府,每天会有人接你到梁王府为梁王治病,记住,你只是为梁王治疗羊癫疯。”皇后严肃地道。 子安福身,“是,臣女明白。” “预算要多久?”皇后问道。 子安心头盘算了一下,这个时间,不能太短,否则,失去皇后的庇护,她未必能扳倒夏丞相。 自然也不能太长,否则以皇后的聪明,必定能看出她的拖延之策。 所以,她酌情道:“臣女估计,大约要三个月到半年的时间。” 第六十一章 你母亲可好 皇后看着她,眼里透出精明,“两个月。” 她已经迫不及待地要看到他好起来了,之前夏子安说阿鑫要三天才会度过危险期,但是现在两天不到,阿鑫便已经稳定下来了。 子安苦笑,“娘娘,殿下的病情不是一日两日了,断骨重生,不是那么容易的。” “好,三个月,三个月之后,若无法治好梁王,你是个聪明人,知道有什么后果。”皇后冷冷地道。 子安自然知道,若治不好梁王,她又知道梁王的秘密,皇后怎会容她留在这个世界上? 她道:“娘娘,三个月到半年,这个是臣女能给皇后娘娘最后的答复。” 皇后厉声道:“夏子安,休要得寸进尺,你之前说梁王三天之后才可过危险期,如今也才两天。” 子安摇头,“娘娘,这不一样,梁王这一次吸入性肺炎,是急病起的,治疗适当加上梁王底子好,所以才容易稳定下来,而且,现在也只是稳定,还得有后续的治疗。至于腿伤和其他伤势,则得要等梁王养好身子才可着手进行治疗,否则,他无法承受断骨重生的痛楚。” 皇后见她坚持,狐疑地问道:“你确定不是在拖延本宫?” 子安直视皇后,“娘娘,事到如今,您真的认为,臣女的那些家人可以奈何得了臣女吗?臣女无需要拖延皇后娘娘,臣女提出要为梁王医治,是因为臣女悔婚对不住梁王,臣女想补偿。” 皇后沉吟片刻,“好,三月到半年,但是三月之后,你必须要让本宫看到成效。” 子安应下,皇后令她回去长生殿守着梁王。 长生殿外,依旧有重兵封锁。 来到长生殿,刚好看到慕容桀从里面走出来,他把从皇后处取得的画递给子安,“一会安亲王入宫,你把这画给他。” 子安接过来,好奇地问:“王爷如何知道他会入宫?” 慕容桀笑笑,“他会来的,且还会来得很快。” 子安愕然,“真的?” 慕容桀转身离去,临走前,又回头吩咐道:“今晚本王不会再入宫,你盯紧点。” “王爷要去哪里?”子安冲口而出,问出来之后又有些后悔,这不是她该问的。 慕容桀眼底有些诧异,似乎没有料到她会这样问,但是,他还是回答说:“本王今晚有事办。” 子安看着他走,看到倪荣从外面走过来,倪荣竟穿着一身的盔甲,倪荣不知道跟他说了什么,只看到他站定了身子,旋即大步而去。 子安暗暗惊异,穿着盔甲,莫非去阅兵? 但是这大晚上的,阅什么兵呢? 不过,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呢?她笑笑,转身进了殿。 殿中梁王刚喝了点米汤,他的侍从阿金在旁边伺候着,见她进来,阿金迎上去,敦厚地笑了,“大小姐来了?” 子安嗯了一声,“殿下喝了多少?” “小半碗!”阿金说。 “行了,差不多了。”子安让阿金退下。 她走过去,梁王全身盖着被子,又刚喝了热米汤,额头便渗出细碎的汗珠。 子安拿出手绢为他擦拭,低头便见梁王用乌黑沉静的眸子看她。 他说:“夏子安,你和外人说的不一样。” 子安笑笑,把手绢放好,“殿下和外人说的也不一样。” 梁王脸上浮起一抹冷笑,“是的,外人说的,岂能当真?” 子安坐下来,为他诊脉,脉象已经平和了许多,不得不佩服梁王的底子确实是好。 “本王没事了,”梁王说着,便四处瞧了瞧,“皇叔走了?” “刚走!” 梁王有些懒洋洋地伸出手,双手交叉放在被子上,凝视着子安问道:“你要嫁给皇叔了,心里有什么感受?” 子安摇头,“不知道,还没发生的事情,我不愿意去想。” 梁王沉默了一下,忽然说:“嫁给他吧。” 子安有些诧异,“嗯?” “他值得。”梁王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便闭上了眼睛。 子安想说这不是值得不值得的问题,两个人要成亲过一辈子,除了看外在条件,还得看有没有感情。 当然了她觉得跟梁王说什么爱情也是多余的,他对自己不了解,还不是要迎娶自己? 贵族娶亲,娶的是家世,而不是这个人。 子安发呆的时候,梁王忽然又睁开了眼睛,一本正经地看着她,“其实本王让你答应嫁给皇叔,是给你面子,就算你不答应,你也得嫁,皇叔和本王不一样,本王和你的亲事,不是皇祖母或者母后赐婚,但是,皇叔的婚事必定是由皇祖母赐婚,你若不嫁悔婚,便是抗旨,死路一条。” 子安没好气地道:“谢谢提醒。” “不客气,只是怕你治愈了本王,得到皇祖母与母后的看重,便忘记了自己的处境。”梁王淡淡地说。 子安怎么可能忘记?怎么可能忘记自己的命运还掌握在别人手中的事实? 但是,对梁王的提醒,她知道是出于好意。 不会太久了,她独力难支,便只好跟某些人互相利用了。 梁王说了话便有些乏了,子安为他换了一张薄被子,让他睡觉。 她把殿中的蜡烛熄灭,然后点上如豆油灯。 坐在殿中,横竖无聊,便开始斟酌梁王接下来的治疗方案。 这刚拿纸笔开了个方子,便见杨嬷嬷领着一个人进来。 此人俊脸剑眉,皮肤铜色,一身四爪金龙朝服,腰间缠金玉带,手里拿着一把翠玉柄佩剑,双眸幽黑,如两潭看不到底的古井,站在那里,便无故地叫人觉得煞气凛然。 纵然他已经刻意敛住周身气息,却还是咄咄逼人。 子安出身特工组,知道这种隐忍不发的煞气只有沙场战将才会有的。 她一眼便认出了此人是谁,神色一正,上前福身,“夏子安参见安亲王。” 安亲王看着子安,脑子里自然浮现那日身穿凤肩霞帔的女子,他轻轻地道:“你就是子安?” 子安眸色一敛,“回王爷,正是。” 安亲王嗯了一声,不着急看梁王,而是问子安,“你母亲可好?” 子安微微诧异,这话,似乎不该这么明目张胆地问,毕竟,殿外还站着几名御医,安亲王怎么半点都不避嫌? 但是,子安还是规矩地回答:“回王爷的话,她很好。” 第六十二章 梅妃的陷阱 安亲王对这个答案很满意,便什么都不再问,走过去瞧了瞧梁王。 他从子安身边走过的时候,子安还是感受到那股强大的逼人的气息,这种气息与慕容桀身上的气息是很相似的,只是他比慕容桀要内敛一些。 慕容桀是那种即便静静地坐着,都闪耀着万丈光芒的人,霸气凛然,让人不容靠近。 子安甩了一下头,怎么老是联想到慕容桀? 心里有种不宁的情绪,子安努力甩掉走过去,道:“王爷,殿下已经好多了。” “本王从他的脸色看得出。”安亲王说。 子安从旁边取过那幅画,递给安亲王,“摄政王叫臣女转交给您的。” 安亲王伸手接过,脸上没一点表情,只是淡淡地道:“嗯。” 子安见他也不打开看,也不递给身后的侍卫小厮,只是一直拿在手中,便问道:“王爷不看看?” 灯光映照得他的面容晴灭未定,他声音低沉,“看了。” 子安错愕,“看了?” 他都没有打开过,如何看了? 他一脸认真地强调,“是的,已经看了。” 子安瞧了瞧他,不明白他要表达什么意思。 但是显然安亲王也没有要表达什么意思,问了一些梁王的情况后,便走了。 子安想起慕容桀说的话,无法想象安亲王对母亲用情多深,但是现在看来,并不然。 如果他对母亲真的很有感情,应该在第一时间打开看看,毕竟,这是母亲送给他的。 也是啊,天底下哪里有什么至死不渝的爱情?十几年过去了,安亲王怕早就忘记了。 子安没怎么经历过爱情,不知道爱情可以分好几种。 这一晚,梁王睡得很安稳,深夜的时候有些发烧,子安用手触摸,并不算高烧,这意味着炎症慢慢地褪去。 而摄政王果然没来,一直到天亮都没出现。 一大早,皇后便来了,张罗着出宫事宜。 皇后派了杨嬷嬷跟在子安的身边,明着说是因为现在小荪受伤无法照顾子安,要杨嬷嬷前来照顾。其实是想通过杨嬷嬷监视子安对梁王的治疗。 出宫之前,梅妃来找子安。 她牵着子安的手走到殿外,道:“子安,表姑母知道昨天对不住你,但是,你是个好姑娘,应该知道表姑母这样做,是迫不得已的。” 子安不知道她葫芦里卖什么药,“子安知道,子安不曾怪过娘娘。” 梅妃一脸忧愁地道:“本宫没有法子,如今皇上重病,皇后独大,我们母子依附在她的权势下苟活,仿若无根浮萍,朝不保夕,不知道时候便会被她除掉,尤其太子强势,梁王的事情你也看到的,太子是绝不念手足之情,同胞哥哥都能这样,对三皇子又怎会留情?所以你父亲找上来,说可以做三皇子的支撑,本宫一时头脑发热,便答应了他,如今想想,也真是傻得要紧,竟这样诬陷你与你母亲。” 梅妃说得诚恳,眸子里甚至还泛着泪光,满脸的愧疚与不安。 子安轻声安慰道:“娘娘的处境,子安明白也理解,娘娘放心吧,子安不曾怪过娘娘。” 梅妃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她瞧了瞧子安身后忙碌的人,问道:“你今日出宫?” “是的,殿下情况已经稳定许多,皇后娘娘特许我出宫去。”子安道。 梅妃真诚地说:“子安,你出宫回府要多加小心,知道吗?不可轻信任何人。” 子安福身应道:“谢娘娘提醒,子安知道的。” 梅妃嗯了一声,“行,那你先忙去吧,对了,你出宫要去给皇太后辞行,去一趟吧,趁着这会儿皇太后还没午睡。” 子安噢了一声,“谢娘娘提醒。” 梅妃含笑看了她一眼,带着宫女走了。 子安看着她的背影,默默地转身,进了殿中。 她对杨嬷嬷道:“嬷嬷,你先收拾着东西,我去给皇太后辞行。” 杨嬷嬷道:“好,大小姐去吧,这是应该的,还记得路吗?要不奴婢命人准备肩舆送您过去?” 子安道:“不必了,我记得路。” 杨嬷嬷诧异地道:“大小姐只去过一次,竟记得?” 子安记性一向很好,尤其在特工组,对路线是需要特别敏感的。 从长生殿到皇太后的寿安宫,步行的话大约要二十分钟。 穿过常常的回廊,经过熹微宫门口。 熹微宫是如今皇上养病的地方,地处比较幽静,从殿外经过,便感觉到殿中一片沉寂。 殿里除了御前伺候的几个人之外,几乎不许任何人进入,就连皇后娘娘要进去,都必须经过皇太后的同意。 殿外重兵把守,几十人守在殿宇外,不许任何人靠近。 子安上次经过,是与皇后一同坐肩舆走的,路过此地也不做任何的停留。 快步走过熹微宫,走大约百余米就是宜兰宫。 宜兰宫如今是宜妃住的宫殿,宜妃是当今七皇子的母妃,一直深居简出。 子安刚到宜兰宫门口,便见一个侍卫从里面走出来,见到子安,便道:“来得正好,七皇子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你赶紧进去找找。” 子安道:“我不是……” 侍卫不等她说完,便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往里拽,“啰嗦什么?赶紧去找找啊,别像上次那样玩水掉在水里了,娘娘正在午睡,若睡醒了发现七皇子不见了,得多少人被打杀?” 进了殿中,殿里寂静得很,连伺候的宫人都没怎么看到。 那侍卫拽着子安便去,子安又不能动手,暗暗着急。 来到宜兰宫的宜兰园,侍卫忽然冲子安怒道:“你是什么人?怎敢私闯宜兰宫?” 子安见他陡然变脸,知道自己中计了。 她沉着脸,四处看了一下,有人快速走过来。 殿里隔着门传出一道冷冽的女声,“什么人在外面?” “回娘娘的话,不知道哪宫的丫头,鬼鬼祟祟地在这门外偷听,被属下拿下来了。”侍卫冲门里回答说。 那女声沉默了一下,忽然,凝着一股子杀气道:“先带下去,本宫马上就来。” “是!”侍卫反扭住子安的手,而周边的人迅速赶来。 眼看就要出宫去了,却陷在这里,这不是偶然,不是巧合。 子安马上就想到梅妃,她特意提醒自己要去给皇太后请安,因为在这里,她已经设下了陷阱。 第六十三章 干扰宜妃 她可以肯定,殿中必定有外人不可知道的事情,侍卫说她在门外偷听,宜妃才会震怒。 子安无暇去想殿里到底有什么,现在要走,也是不可能的。 侍卫赶到,几人扭了她下去,推入了侧殿里,殿门关闭上。 子安透过门缝看出去,宫卫在外面守着,有一道身影快速地离开,此人甚至没带一名侍从。 子安认得这道背影,是太子慕容桥。 子安心中一沉,莫非宜妃与太子之间,有些不可告人之事? 如果是这样,宜妃绝对不会容她走出这个大门半步。 片刻之后,殿门开启。 子安神色一敛,退到一边去,垂手而立。 一名身穿华贵服饰的年轻女人走了进来,她的头发随意挽起,梳成简单却慵懒的堕马髻,簪子倾斜,发鬓有些松散。 她肌肤胜雪,脸泛红晕,不知道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其他,她大步进来,坐在椅子上,拿着肆无忌惮的眸光打量着子安,然后厉声质问,“你是哪宫的宫女?是谁让你来宜兰宫的?” 她在子安身边走过的时候,子安能清晰闻到一种香味,这种香味,那日入宫的时候在太子慕容桥身上也闻到过。 而且,从宜妃的神情,脸色,眼底,都可以看出欢爱过后的迹象。 子安是医生,这些生理反应,骗不过她。 证实了心中猜想,子安心里越发的沉重了。 听得质问,子安恭谨行礼,“回宜妃娘娘的话,是梅妃娘娘让臣女过来的。” “梅妃?”宜妃一怔,“她让你过来的?” 子安回答说:“回娘娘的话,正是。”梅妃在宫中没有与人交恶,且能够收买宜妃宫中的人,又知道宜妃与某人的私情,她断定宜妃与梅妃之间的关系一定很好。 “既然是梅妃让你过来的,你为何在殿外偷听?”宜妃用犀利的眸光盯着她,仿佛在研究她到底知道多少。 子安有些茫然,“没有偷听啊,臣女来的时候,殿外无人守着,臣女便走了过来,这刚上了石阶,这位侍卫大哥便来了。” “也就是说,你刚上石阶?”宜妃不信地问道。 子安道:“是啊,刚才那位侍卫大哥亲眼看到的,娘娘若不信可以问问他。” 宜妃脸色松懈下来,嗯了一声,但是旋即想起什么,警觉地问:“臣女?你刚才说臣女,你不是宫女吗?你是什么人?” 子安回答说:“臣女叫夏子安,是梅妃娘娘的表侄女,刚好臣女一会儿要去给皇太后请安,所以,梅妃娘娘便让臣女顺便进来给宜妃娘娘传个话。” 宜妃想了一下,面容微微诧异,“夏子安?你是那个悔婚梁王的夏子安?” “正是臣女。”子安回答说。 宜妃打量着她,轻蔑地道:“听闻你悔婚是因为看上了太子?” 子安故作仓皇地上前几步,转动夺魄环,以夺魄环释放电力,干扰着宜妃的脑电波,让她跟着自己的思绪走,这种干扰不是催眠,但是效果和催眠差不多,这样近的距离,子安是应该催眠她的,但是,殿中还有其他人,宜妃一旦被催眠,很容易被人看出,只能以干扰脑电波进行控制。 只不过,干扰脑电波顶多只能维持十五分钟,十五分钟之后,效果就会消失。 所以,她必须在宜妃觉醒之前,离开宜兰宫。 在宜妃出声呵斥她之前,她止住了脚步,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想不到这些丑事连娘娘都知道了,臣女喜欢他又有什么用?他压根都不喜欢臣女,殿下说,他心里已经有喜欢的人,永远都不可能看臣女一眼。” 宜妃听得此言,瞳孔陡然缩小,鼻孔微微张开,嘴角翘起,“殿下有喜欢的女子?是谁啊?本宫倒是好奇得很。” 子安一脸凄苦地摇头,“不知道,看他的样子似乎有难言之隐。” “难言之隐?什么难言之隐?你隐瞒什么?”宜妃冷冷地道。 子安一步步带着宜妃进入她营造的思绪里,但是可以看出宜妃的抵抗,可见宜妃这个人警觉性还是很高的。 若不干扰,她今天要离开宜兰宫,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子安摇头,眼底泛起了泪光,“娘娘既然都知道我为殿下悔婚了,还有什么好隐瞒的?臣女确实是不知道,也罢,像殿下这样出色的人,他所匹配的也一定是出色的女子,怎会是臣女这样的?臣女也放弃了,且看我妹妹能不能得到殿下的心了。” 宜妃猛地抬起头盯着她,“你妹妹?” 子安点了点头,“是啊,臣女的妹妹夏婉儿也喜欢殿下,且妹妹最近总是约殿下出去,听闻殿下也给妹妹送了好些东西,盼着她能成吧。” 宜妃的脸色变得阴狠起来,“殿下给你妹妹送了什么东西?” 子安想了一下,“耳环手镯,还有一条红珊瑚项链,对了,妹妹也给殿下送了一幅画。” 宜妃的脸,陡然变得很难看。 子安斟酌着时间,十五分钟马上就要过去了,她不由得暗暗着急起来。 如果十五分钟之后,宜妃醒觉过来,肯定会发现他们的对话有问题,且会怀疑到她是故意引导话题进而推断到她方才必定是瞧见了些什么。 想到这里,子安忽然道:“对了,娘娘,臣女差点忘记了正事,梅妃娘娘让臣女来给娘娘请安之余,还让臣女转告娘娘,说她想在宜兰宫设宴,且找了戏子入宫唱戏,请诸位娘娘过来观赏。” “设宴?还请戏子入宫?她要做什么啊?”宜妃大为不悦,“现在皇上病重,她在宫中搞些靡靡之音,让皇太后知道,还得了?” “娘娘说最近宫中特别沉闷,大家因皇上的病心情都不好,所以想搞些喜庆节目娱乐一下大,而且,也宴请了一些大臣家眷入宫。”子安编道。 “为何要在宜兰宫?在她的乐清宫不可以吗?”宜妃问道,思绪已经完全被子安所牵引,当前的局势,谁都清楚,梅妃是她的好姐妹,但是,她们都有皇子,一旦她这个七皇子母妃被大臣妄议,连带七皇子都要失势。 子安一怔,“这,娘娘倒是没说过为什么,臣女马上回去问问梅妃娘娘。” “你马上去,告知她要设宴在她宫中设宴,不要在本宫的宜兰宫闹,本宫不喜欢热闹。”宜妃冷冷地道。 “是,臣女马上去!”子安道。 宜妃盯着她,然后叫来一个人,“大权,你跟着她一同去。” 刚才那名侍卫走过来,“是!” 第六十四章 杀招 子安只求速速离去,一旦离开了宜兰宫,她就安全了。 但是,她也要确保自己能够安全离开宜兰宫的范围,因为一旦她离开,夺魄环发出的电力就没办法再干扰宜妃,宜妃一定会醒觉,派人截杀。 乐清宫中。 梅妃坐在殿中,殿里大门关闭,夏霖坐在殿中角落里,一名身穿黑衣满脸胡子的人坐在梅妃的对面。 两人的面前桌子上都有一杯茶,热气腾腾,可见来人是刚坐下来不久。 “本宫已经设法让她去了宜兰宫,按照宜妃的性子,是绝对不会让她安全离开宜兰宫的。”梅妃沉声道。 “娘娘有这个把握?”胡子男人问道。 梅妃冷笑,“表弟,宫中是本宫的地方,若本宫在这里弄死一个人都不能够,还怎么可能保住梅妃之位多年?” “臣不是怀疑娘娘的能力,臣只是觉得,她就算私闯宜兰宫,宜妃娘娘顶多也就呵斥几句,怎么会下狠手?” “你不要打听,不是你该知道的事情,半点都不要听,否则,有杀身之祸。”梅妃岂会不知道他试探的心思?此人就像毒蛇一般无孔不入,简直惹人讨厌,若不是没法子,她绝对不会帮他。 此人正是夏丞相,皇太后下令不许他入宫,他便乔装打扮一番,以夏霖奴才的身份带夏霖入宫觐见表姑母。 今日一大早他便来了,他得知今日夏子安要回府,回府之后下手不方便,最好她是在宫里出事。 他不管皇后娘娘与皇太后是如何的看重夏子安,他只要她死,只要夏子安死了,才能洗清他的耻辱,外人才会慢慢地忘记相府的事情。 而且夏子安一死,袁氏才会孤立无援,到时候,便任由他折磨了。 “好,臣便不问,”他冷起了眉头,咬牙切齿地道:“袁翠语,你嫁给了我,却又背叛我,把你女儿的尸体送回去给你,让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梅妃皱着眉头,“她的女儿,也是你的女儿。” 夏丞相一脸的戾气,“一个和我不归心的女儿,要来何用?本相有女儿,便是婉儿,她马上就要嫁给太子了。” 梅妃摇摇头,“太子非良婿,你考虑清楚。” 夏丞相冷然道:“非良婿又如何?她可以稳固本相的地位,本相已经受够了摄政王的气了。” 梅妃看着他那张狰狞的脸,觉得无比的厌恶恶心,作为一名母亲,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的孩子,她没有见过有人会用这种狠辣的手段甚至不惜一切代价杀自己的女儿。 正说着,有人匆匆入殿,压低声音道:“娘娘,夏子安走出了宜兰宫,大权跟着,如今怎么办?” 梅妃猛地起身,“宜妃让她走出去了? “是的。”侍卫道。 梅妃问道:“有没有……?”梅妃眨了一下眼睛,后面都没问出口。 侍卫道:“有。” 梅妃啊了一声,“什么?就这样宜妃还让她走了?” 侍卫道:“很奇怪,她刚走一会,宜妃娘娘便下令让人带她回来,并且说若带不回来,就杀了她。” 夏丞相陡然站起来,道:“梅妃娘娘,马上派人助宜妃截杀。” “什么?”梅妃惊讶地看着他,“你疯了,你竟要本宫的人出马?” 夏丞相道:“娘娘,夏子安必定知道自己中计了,她会怀疑你的,一旦她到皇太后面前,说了今天的事情,就算皇太后不尽信她,也必定会对你有所看法。” 梅妃生气地道:“夏槐钧,本宫是真不该帮你的。” “娘娘不是帮臣,我们只是互相利用互相合作。”夏丞相阴阳怪气地道。 梅妃看着他冷若冰霜的脸,气打一处来,“你真是厚颜无耻到了极点。” 夏丞相浑然不理梅妃的侮辱,硬声道:“还请娘娘马上派人出去截杀夏子安这个小贱人,为娘娘,也为了臣。” 梅妃看向侍卫,“阿发,你说。” 侍卫阿发是她的心腹,阿发与宜妃宫中的大权又是亲兄弟,所以梅妃可以轻易收买到大权。 阿发道:“娘娘,相爷所言不无道理,夏子安不能再留,她若活下来,必定会乱说话的,而且,她入殿之后,她说什么都没看见,宜妃娘娘竟然相信她,此女实在诡异,不可再留。” 梅妃心头有些骇然,如果说太子在宜兰宫,夏子安又闯了进去,太子必定会吩咐杀了夏子安才会离开。 但是宜妃竟然凭着几句话就相信了她?这不太可能,也不符合宜妃的性子。 宜妃一向心狠手辣,入宫的时候只是一个才人,短短几年,诞下皇子直升妃位,可见其心机与手段。 夏丞相见她还犹豫,皱着眉头道:“娘娘,这不是犹豫的时候,一旦到了皇太后跟前,您也会有麻烦,不为您自己,也请您为三皇子想想。” 梅妃咬了咬牙,旋即抬起头,眼底有凶光顿生,“阿发,你带人出去,务必要截杀住夏子安。” “是!”阿发领命而去。 夏丞相松了一口气,嘴角勾起残毒的笑,夏子安一死,他就无后顾之忧了,她不能嫁给摄政王,也不能借助摄政王来对付他。 最重要的是,她是死在宫里的,没有人会怀疑到他。 夏霖在那边玩着,刚好抬起头,听到梅妃这句话,蹬蹬蹬地跑过来,怒视着梅妃,“你要欺负我大姐?” 梅妃一怔,看着夏霖那张生气的脸。 夏丞相怒斥道:“你胡说什么?滚开,玩你的藤球去。” 夏霖一向怕这个父亲,听得他呵斥,退缩了一下,但是,陡然又抬起头,勇敢地直视夏丞相,“我没胡说,你们都欺负大姐,母亲还打她,二姐也打她,你们都是坏人,就会欺负大姐,欺负霖霖。” 梅妃别过脸,眼圈微红,她知道自己助纣为虐,但是没办法,在这深宫之中,若没靠山,就是死路一条,她自己不打紧,不能连累了孩子。 夏丞相一巴掌打在夏霖的脸上,怒道:“你这个傻子,让你乱说!” 夏霖没想到被打,吓得急忙捂住脸退后,刚才的勇敢也荡然无存,一张脸委屈极了,被夏丞相狠狠地盯着,也不敢哭,只是控制不住眼泪滴答滴答地落。 夏丞相见他这个样子,烦恼极了,怒道:“你出去玩,不许妨碍我。” 夏霖嘤嘤嘤地跑了出去。 夏丞相燥火地道:“一个个都不让我省心。” 梅妃冷冷地道:“他只是个孩子,你何必这样对他?” 第六十五章 误杀 夏丞相烦恼地道:“管他,本相也不在乎有没有这个儿子了。” 梅妃摇摇头道:“你真的疯了,你就这么一个儿子,他是痴是傻,总归是你的。” 夏丞相冷笑一声,“是吗?他是我的儿子,但不会是最后一个。” 他坐下来,手里捏住白瓷茶杯,从刚才的咬牙切齿变成了神情淡漠,他就那样坐在那里,面容阴沉。 梅妃觉得看着他的脸,有种说不出的恐怖。 他和之前有莫大的分别,仿佛心底在算计什么,不惜一切地算计。 且说子安离开宜兰宫之后,便疾步走向湖边。 她走得很快,侍卫大权也跟得很快。 当他发现子安不是往乐清宫走去的时候,他叫住了子安,“等一下,你不是要回乐清宫吗?” 子安没有停下来,这里还是宜兰宫地界,只有出了这里,才算安全。 身后有侍卫追了上来,大权问道:“怎么了?” 侍卫道:“娘娘吩咐,要把她带回去,若带不到……”他做了一个杀的手势。 大权眸光一冷,抬头已经不见了子安,他跺脚,“坏事了,你先带人堵着两边的路,不许她跑出去,其他人跟我快追!” 这段路,除了宜兰宫,就是熹微宫。 但是,大权料定子安不敢去熹微宫,熹微宫也进不得,门口有重兵把手,只要守着两边出口,夏子安就是插翅难飞了。 但是,在宜兰宫附近搜了一圈,却不见了子安的踪影。 大权硬着头皮到熹微宫门口问守卫,“不知道方才有没有看见一个身穿青色衣裳的女子走过?” 熹微宫的守卫持剑上前,冷冷地道:“没有人来过,快走。” 大权只得离开,却也不敢大肆地搜查熹微宫殿外一带。 与此同时,侍卫阿发也带人来到宜兰宫外。 两路汇合,交换了信息后,便又各自去寻找。 两边都守着,不可能走得出去的。 大权带着到湖边巡逻了一下,忽然心念一动,蹲下看湖边的草地,这里有践踏过的痕迹,莫非,游水过了对岸 他想了一下,一扬手,“从回廊抄过去,走对岸,如果她是游水过去的话,为了不惊动我们,必定绕边游,我们还能截住她。” 他率先就沿着湖边跑,一边跑一边盯着湖中,果然,看到水里有动静,有东西缓慢地移动,青色的衣裳与垂下水的柳树形成一色。 “快追,在湖里。”大权下令道。 几名宫卫急忙跟着跑过去,务必要在子安上岸之前拦住。 子安确实是落了湖中,她知道要躲过那些人的耳目,不容易,宜兰宫一带必定会封锁,而且,经过熹微宫也不可奔跑,否则那些背着弓箭的人一放箭,她就变成刺猬了。 唯一的办法,就是游水过对岸。 虽然思想跟这副身体不算十分协调,但是幸好还能游,就是慢了点。 为了不被发现,她只能绕着湖边游,湖边有柳树倒垂下去,可以隐藏一下。 子安一边游一边回头,发现有人绕着湖边跑,她知道自己被发现了。 她在一个转角处上岸,从假山群里跑走。 阿发看到大权沿湖边追,他也追了过去。 这一带绿荫成林,很好屏蔽,为了不惊动熹微宫那边,他们都潜伏得特别小心。 绕了一圈,过到对面。 这里是废置的殿宇,几乎不会有人出入,每月只有前来打扫的宫人,但是由于无人居住,打扫的人也只是一月来一次。 阿发发现前方芍药花丛里有人影晃动,他想也不想,拿下后背的弓箭,下蹲,弯弓,箭飞了出去。 箭头划破空气,直逼花丛而去。 只听得金属没入皮肤的声音响起,有人轰然倒地。 阿发走过去,只见花丛中有一人倒在了血泊之中,阿发翻过他的身子,看到他的脸,大为骇然,竟然是夏丞相的独生子夏霖。 夏霖全身抽搐,鲜血从他的胸口溢出,他的眼睛瞪得老大,面容扭曲,十分的痛苦。 大权见状,把夏霖转过去,拔掉他后背的箭,对阿发道:“走,我们没有来过这里。” 阿发手足冰冷,“天啊,夏丞相只让我杀他的女儿,却没让我杀他的儿子。” “快走!”大权瞧了瞧四周,见他带领的人马上就要追上来,厉声道:“闭嘴,这件事情没发生过。” 说完,便拽着阿发走了。 子安躲在假山里,远远地看到了这一幕,她像疯了般跳入水中游过来。 她爬到岸上的时候,阿发和大权已经带着宫卫离去。 子安跌跌撞撞地跑过去,看着已经瞳孔放大的夏霖,她一手捂住夏霖的胸口,但是止不住那汨汨流出的鲜血。 夏霖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强撑起身子,血液倒流从口腔里溢出,他死死地抓住子安,“大姐……大姐……” “霖霖不怕,大姐在,大姐在!”她一手撕开自己的衣衫,包住伤口,双手无措地在夏霖的脸上摸着,声音颤抖地道:“没事,大姐在,大姐在!” 不能让夏霖死,不能的,她不管心里对夏霖的感情是原主留下的还是自己怜惜这个孩子,她只知道,不能让夏霖死。 “大姐……爹爹要杀你,逃……逃……”夏霖说着,声音便低沉了下去,“好冷,冷……” 子安泪水夺眶而出,俯下来抱住他,湿漉漉的脸贴在他冰冷的脸上,“没事的,霖霖,大姐在。” “大姐,我怕,我怕爹爹……”夏霖全身颤抖,稚气的脸满是恐惧,想伸手拉住她,但是双手刚举起就沉了下去。 子安拉住他的手,贴在自己的心脏上,嘴里不断地安慰,“不怕,有大姐在,不怕的。” 夏霖笑了,笑容纯净得像无云的天空,眼底透彻的湛蓝,他唇边,也定住了一抹笑,眼睛一直瞪大,瞪大…… 子安跌坐在地上,心头的痛楚几乎把她撕裂成碎片。 心头凄厉地呼啸着不可以,但是,她不得不接受这个结果。 她颤抖着双手,解开包扎夏霖胸口的布条,绑在自己的手臂上,低头,亲吻了一下他的眼睛,泪水滴落在他的脸颊上,她凝望了一下,扫去眼泪站起来。 霖霖,大姐会帮你报仇的,一定! 子安走后,废置殿宇的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一名身穿灰色衣裳的老头,他手里拿着烟袋,吧嗒吧嗒地抽了一顿后,招招手,“小胖,把那小子搬进来。” 殿宇里走出一名又矮又胖的缺牙男孩,他看了看,问:“老爷子,人死了呢。” 老头伸伸懒腰,再墙根敲了一下烟袋,“在我老人家手下,会有死人?带回去吧。” 说完,站起来进去了。 男孩背起夏霖,追着过去,“老爷子,您确定夏子安就是金针术的传人?” 第六十六章 姐姐为你报仇 子安偷偷地回了长生殿,她不是从殿门进去的,而是翻过墙头进入。 杨嬷嬷正在她住的房间收拾东西,见她浑身是血地进来,吓得心脏都几乎停顿了,待看到那些血都不是她的时候,才松了一口,迅速把门关上。 “怎么回事?”嬷嬷急忙问道。 子安跌坐在地上,双手捂脸,泪水从指缝里渗出,这可把杨嬷嬷吓得够呛的。 她也不问,马上取出子安的替换衣裳,拉子安起来替她换上,然后把她带血的衣服付之一炬。 她出门打水,为子安洗去手上脸上的血污,然后说:“大小姐,不管你方才发生什么事,都不能再想,你要振作起来,否则下一个死的人就是你。” 子安擦了一下脸,声音清冷,“嬷嬷放心,我没事。” 她坐在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的那张苍白的脸,她说:“嬷嬷,你帮我染点脂粉,我要去给梅妃娘娘请安。” 杨嬷嬷一怔,“给梅妃请安?” “是的,这个安,一定要请。”子安的声音仿若从高山落下的冰水,没有一点的温度。 有一些手段,她往日从不屑用,但是,今天却是必须要用。 杨嬷嬷取来脂粉,慢慢地为她涂抹在脸上。 脂粉,画眉,染唇,手指上的蔻丹,子安安静得像一尊石像,任由杨嬷嬷摆布。 杨嬷嬷知道子安要去做点什么,在画好妆之后,她看着子安认真地道:“ 大小姐,希望您明白您现在的处境,有些人,若可以不得罪,就尽量不要得罪,来日方长。” 嬷嬷是警告子安,现在她尚且是非太多,若再招惹某些不必要得罪的人,会为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子安打开门,回头冲杨嬷嬷笑了,这个笑容让杨嬷嬷怔住了,无论是当初第一次入宫还是在相府见到受尽屈辱的她,都没有露出过这样绝望的笑容。 子安轻声道:“嬷嬷,这后宫之中,看似一派和平,但是,真相却是藏污纳垢,有些事情发生在宫中,便只能在宫中解决。” “到底出了什么事?”杨嬷嬷惊道。 子安转身,口气决绝,“嬷嬷在这里等着我,一个时辰后,我会回来的。” 乐清宫中。 阿发回来禀报说没抓到夏子安,她有可能已经去了皇太后那边。 夏丞相怒道:“废物,简直是废物,那么多人堵一个弱女子都堵不到,你们还有什么用?” 阿发杀了夏霖,心理上对夏丞相有了恐惧之心,所以纵然被辱骂,也不敢回嘴,只是低头垂手立于一旁,“请娘娘降罪。” 梅妃其实是松了一口气,这两天,任何的决定都下得太仓促。 她其实认为,夏子安死在宫里,未必是一件好事,夏槐钧已经丧心病狂,她不能陪着他疯癫。 “罢了,你出去吧。”梅妃说。 阿发也松了一口气,想起那傻子,心里狠狠地咒骂了一句,傻子就是傻子,诺大的宫殿,偏要到那边去玩,死有余辜。 梅妃对夏丞相道:“好了,你也出宫去吧。” 夏丞相不甘心地道:“能不能再下手?” 梅妃顿时大怒,“你是不是疯了?方才在宫里堵截已经很危险,所幸的是在宜兰宫附近,无人看到,若是她去了皇太后那边,一路殿宇,满宫都是人,你认为有可能吗?” 夏丞相忿忿地道:“那就这样让她躲过去了?” 梅妃冷冷地道:“她今日就回府了,你有很多机会杀她。” 夏丞相摇头,“不能在府中下手,她死在府中,我脱不了嫌疑。” “那在宫中下手,我就脱得了嫌疑?宜妃不是傻子,今天开始,她不会再信我。”梅妃真是怄气得很,跟宜妃打关系那么多年,好不容易跟她友好,却没想到这一次搭进去了。 夏丞相看着她,眼里已经没有了那种恭谨的态度,只要傲慢与戾气,“娘娘,您还是少点与宜妃来往吧,宜妃不简单,您也不是宜妃的对手。” 梅妃挥手,“得了,你回去吧。” 夏丞相四处瞧了一眼,“夏霖呢?” 梅妃道:“你刚不是撵他出去玩了吗?” 夏丞相满脸怒气地道:“这傻小子,净给我惹麻烦。” 梅妃传宫女进来,让她去找找夏霖。 宫女刚出去,子安便来到了。 阿发看到子安,眸光一闪,手里摁住长剑,却又松下。 在乐清宫杀人,他还没那么傻。 子安眸光淡淡地在他脸上扫了一下,随即转开,对殿门口的宫女道:“请通报梅妃娘娘,就说夏子安来辞行。” 宫女瞧了瞧她,道:“你等一下。” 说完,转身便进去了。 梅妃听到子安来了,竟有些紧张,看向夏丞相,“她是不是知道什么?” 夏丞相道:“知道又如何?” 梅妃想想也是,知道又如何呢?难不成还能在宫里发难? “你先躲起来吧。”梅妃说。 夏丞相冷道:“不必躲起来,本相想听听她说什么,而且,我乔装打扮,她也未必认得出我来。” 梅妃只得道:“那就随便你。” 她坐在椅子上,传了子安进殿。 珠帘响动,人还没进来,梅妃便感觉到一股异常的气场,她盯着那三色琉璃珠帘,一张脸静静地出现,脂粉淡扫的脸上,有透明般的苍白,尖尖的下巴微微抬起,弧度坚毅,她抬起了眸子,眼睛如古井,幽静得看不出一丝涟漪。 梅妃心里竟觉得有一丝恐惧,这种认知让她觉得很恐怖,夏子安在相府一向是不出挑的,莫说什么气势气质之类,就是性子都是极为懦弱,虽然说入宫这几天看着不是那么回事,可也没像今天这样,只一个眼神,就让人感觉到气场十足。 “子安参见梅妃娘娘!”子安走过去,微微福身。 梅妃收敛神情,讪笑一声,“是子安来了?不是去给换太后辞行了吗?” 子安勾勾地直视她,“本来是的,但是出了点意外。” “意外?”梅妃心里噗通地跳了一下,“什么意外?” 子安侧头瞧了一眼,夏丞相端坐在椅子上,虽然乔装打扮,但是,显然没能瞒得过任何人。 子安唇瓣勾起,“父亲也在?” 夏丞相没想到她一眼便看出来了,不由得哼了一声,“还知道我是你父亲?” 子安声音悠远空灵,“你始终是夏子安的父亲。” 第六十七章 杀了阿发 这话听在夏丞相的耳中,竟说不出的刺耳。 梅妃见她没回答,继续再问:“你方才说出了意外,是出了什么意外?” 子安转过头,看着梅妃,“子安去给皇太后请安的时候,路过宜妃娘娘的宫中,竟看到一些事情,娘娘有兴趣知道吗?” 梅妃面容一滞,呼吸竟是有些困难,“什么事情?” 子安笑了起来,笑得诡异极了,“娘娘,子安只能告诉您。” 梅妃顿了一下,“你过来!” 子安一步步走过去,走到梅妃跟前,然后俯下在她耳边,“我在宜兰宫看到太子从宜妃的寝殿里出来,然后,我跟宜妃说,是梅妃娘娘让我来的。” 梅妃神色陡变,“你说什么?” 子安咧齿一笑,笑得阴森恐怖,“我说,梅妃娘娘特意让我在这个时辰过去。” 梅妃咬牙切齿地道道:“你……” 满宫里只有她一人知道宜妃的事情,但是,她也说不得,现在皇上重病,此事就算闹大,皇后也会压下来,她只能被灭口。 宜妃也知道她不会声张,只是在言语上警告过她几句。 但是,今天若宜妃觉得是她命夏子安这个外人去刺探,宜妃会怎么想? 梅妃顿时头皮发硬。 夏丞相见子安在梅妃耳边说了几句,梅妃便脸色大变,他站起来,“娘娘,怎么了?” 子安几乎是迅速回头,眸光冷厉地看着夏丞相,“父亲对女儿家的事情也有兴趣吗?” 夏丞相厉声道:“你现在是什么态度?有像你这样跟长辈说话的吗?” 子安冷冷一笑,“有像你这样对待自己女儿的父亲?咱都别粉饰太平,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装的,我把话说在这里,你要我死,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夏丞相没有想到她的态度如此坚硬如铁,遂也冷狠地道:“从你悔婚带给我羞辱那一天起,就该知道要面对什么样的惩罚,企图灭我,你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我但凡还有一条路可走,我都不会这般不顾一切,你把我逼到了绝路,我就是抱着你一块死,也绝对不会让你快活的活在这个世界上。” 夏丞相气得直瞪眼,胸腔被怒火堵得几乎透不过气来。 梅妃听着父女两人的对话,心头骇然,这哪里像是父女?简直就是深仇大恨。 她再一次觉得自己掺和此事是十分愚蠢,想到这里,她喊了一声,“快去看看,找到夏霖没有?” 她觉得,自己真的招惹不起夏子安,尤其如今她在宫中的情况如此暧.昧不清,不过数言,就能从宜妃宫中走出来,那么多人堵截,都没能杀了她。 宜妃派出这么多人杀她,甚至有可能惊动熹微宫,便知道夏子安一定发现了太子与宜妃的事情,如今夏子安把一切都推到自己的头上,而自己与夏家也有亲戚关系,宜妃肯定有想法。 子安听到夏霖两个字,心头又是一阵撕裂般的痛,她退后一步,对着梅妃福身,“臣女告退。” 夏丞相伸手拦住她,想起她的嚣张狂妄,心头陡怒,扬起手便要一巴掌打下去。 子安一手握住他的手腕,如硬铁般攥住竟叫夏丞相无法动弹,夏丞相骇然,“你……” 子安眼底腾起熊熊烈火,在她与夏丞相面前形成一道火光冲天的屏障,夏丞相觉得自己几乎看不清楚她的模样,那眉目像十分遥远。 子安松开他,残冷一笑,轻蔑的看了他一眼,转身出去。 殿门,阿发站在门口,他听到里面的动静和对话,在子安出来的时候,他冷冷地道:“不就是要嫁给摄政王了吗?至于这样傲气吗?这嫁不嫁得还不知道呢,摄政王又不是傻子,他会娶一个丧德败行的女人?” 他就是子安来乐清宫的目的,子安就是冲他而来,所以不管他说话不说话,说话态度如何,他今天都必须死。 所以他说了之后,子安冲他妩媚一笑,眉目开明得像遇见什么欢喜的事。 阿发厌恶地看着她,哪里知道她的笑意只是给他身后的人看。 子安走近他,望着他的眼,“夏霖在你身后。” 阿发脸色大变,猛地回头,却见身后什么人都没有。 他大怒,“你玩什么把戏?” 子安面无表情地问,“你很怕夏霖吗?他不过只是个孩子,你怕什么?” 阿发愠怒着道:“快走吧。” 子安却再逼近一步,几乎贴住了阿发,她张嘴,吐气如云,“有一个规矩,我们都知道,杀人偿命!” 阿发大骇,看着她,却见她脸上的笑早收敛了,换上一副阴魂般冰冷的面容,眼底杀气一闪而过。 他顿时觉得胸口一种疼痛,强大的电流从心脏放射开启去,甚至还没来得及意识到自己即将丧命,便已经失去了知觉。 子安大步而去。 子安走出几步,身后便传来什么轰然倒地的声音,子安头也不回,消失在乐清宫。 阿发就这样死了,身上没有任何的伤痕,梅妃传了御医过来,御医也无法检测出阿发的死因,说他是心脏忽然停止了跳动。 梅妃盘查了一番,有人看见夏子安与阿发说了一会儿话,阿发便倒下了。 “说话?他们的对话是带着恶意吗?”梅妃问道。 宫人都说当时夏子安是带着笑容与阿发说话的,至于两人说什么,便听不到。 梅妃细思极恐,对夏丞相说:“本宫劝你不要与她作对,她已经不是以前的夏子安.。” 夏丞相不屑的道:“你还真以为她可以杀人于无形吗?她压根不懂武功,你的这个侍卫,怕是有什么暗病吧?不过是一个奴才,死了就死了,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梅妃摇着头说:“你如今已经癫狂,本宫也不与你多说,你好自为之吧,以后有事无事也不必入宫找本宫,你们相府的事情,本宫再也不管。” 阿发毫无原因的死亡,震慑了梅妃,她知道事情不是那么的简单,是夏丞相没有看清楚而已,又或者说他已经癫狂,看不透这件事情背后的诡异。 夏丞相对梅妃特别的失望,他冷笑道:“娘娘如此胆小,如何为三皇子谋前程?” “本宫,如今只求他平安,至于他命里该有多少福分,都不是本宫人力可为的。”梅妃说。 夏丞相阴阳怪气地说:“只求娘娘不要后悔。” 说完,竟忘记了夏霖,自己出宫去了。 梅妃紧张惊恐之下,也不记得夏霖。 可怜的夏霖,就这样被人遗忘。 第六十八章 毒计再生 子安回到府中,已经将近酉时了。 杀了阿发之后,她去了皇太后宫中辞行,自然,是在杨嬷嬷与侍卫的护送下去的。 皇太后与她说了好一会儿话,才让她走。 梁王回府,她得先跟去梁王府,安置好梁王,且叮嘱了随行御医要注意的事情,才可以回相府,所以,她先着杨嬷嬷送小荪回去。 进了相府,天色便慢慢地沉下来。 按照规矩,她外出回来是要去给老夫人请安的,但是,她径直就回了夏至苑。 袁氏见她回来,轻轻地抱住她,“受苦了。” 子安抱住袁氏,心头的酸楚蔓延开,痛楚也直击心扉,疲惫不已地道:“母亲,霖霖死了。” 袁氏浑身一震,推开子安看着她,“你说什么?” 子安把今日一早发生的事情告知了袁氏,袁氏听后,跌坐在椅子上,泪水随即就滑落。 那孩子,多好的孩子啊,他是这个藏污纳垢的相府里唯一一个纯净的人,却就这样没了? 袁氏想了一下,抬起头看着子安,“在宫里也敢下手?她们竟这样大胆?阿发是梅妃的人,他没看清楚就放箭,意味着有人下了杀令,但是,梅妃一向谨慎,不可能会这样做。” “夏丞相在梅妃宫中。”子安冷冷地道。 袁氏眼底一派冰冷,“他一大早入宫,不为其他,只为杀你。” “却误杀了霖霖。”子安心头说不出的愧疚。 袁氏握住她的手,“子安,不必自责,不是你的错。” 子安亲眼看到夏霖死去,这份悲伤狠痛的情绪,压根无法排去。 “对了,你的毒怎么样?我知道他们对你下毒了。”袁氏忽然想起此事,急忙问道。 子安道:“御医给我开了解毒汤药,我喝了两天,好多了,只需要再多服几天药就可以好了。” “那就好,以后在府中要小心点,我们母女都要小心点。”袁氏说。 子安坐下来,心道:就算小心,也躲不过密集式的暗算,不过,在为梁王医治的这段日子里,她暂时还是安全的,至少,就算有算计,也不敢这般明目张胆。 夏丞相到晚上才回到府中,他离开宫中之后,便去了酒馆喝酒,喝得酩酊大醉才回来。 刚到府中老夫人那边便来传话了,让他过去。 他脸都没洗,直接就过来了,玲珑夫人瞧了瞧没见夏霖,便以为他在院子里玩耍,也顾不得他,急忙跟着夏丞相便去了。 老夫人坐在廊前,廊前风灯映照得她面容深沉。 她手里转着佛珠,抬起头,眼睛眯起瞧着夏丞相,不悦地道:“一大早入宫去,如今才回来,回来便罢了,这个时候还喝得那么醉,一点事都不懂。” 说完,又愠怒地看了玲珑夫人一眼,“你也是,一点都不知道心疼夫君,怎不为他煮一杯醒酒茶?” 玲珑夫人委屈地道:“这不还没煮便被您传过来了吗?” 老夫人看着她那种肿得跟猪头的脸就生气,她在宫里丢脸的事情早就传了回来,气得她打翻了一杯茶。 “行了,你一边呆着去。”老夫人厉声道。 玲珑夫人如今也不敢造次,只得退到一边站着,偶尔抬头怨恨地看老夫人一眼。 老夫人瞧见也当瞧不见,这等肤浅无知的女人,若不是念在她为夏家生了一子一女的份上,压根就容不得。 “你那好女儿回来了,但是架子大得很,连该来给我这个老婆子请安都不愿意,今天你入入宫,就一事无成?”老夫人厉声问道。 夏丞相一向惧怕这个老母,听她责备,又想起今日竟被自己的亲生女儿威胁,不由得更觉挫败,这种挫败很快就变成愤怒,他咬牙切齿地道:“这小贱人十分狡猾,竟连梅妃娘娘都收不住她。” “这十几年来,她在府中一直都是畏畏缩缩的,忽然就变成这个样子,我本就怀疑了,袁氏这种女人怎可能会生出那样畏缩的女儿来?如今回想,怕是心机深沉,一直隐忍等着爆发而已,我夏家不可败在这样的人手中,你斟酌办吧。” 夏丞相何尝不想灭了夏子安? “但是,母亲,上次下毒她竟然没死,这未免过于诡异,还有,她入宫为何就得了赏识?连悔婚一事都不怪罪她。” 老夫人淡淡地瞟了玲珑夫人一眼,“上次下毒失利是人为,若不是她说想收拾那小贱人一顿,减轻了毒的分量,早就没了。” 玲珑夫人听她的语气有责怪的意思,不禁委屈地道:“谁知道忽然会杀出一个杨嬷嬷来?再说,母亲当时也是默许的。” 老夫人眼底闪过一丝戾气,“总之,对敌人稍有迟缓,就会被反制,这种错误以后不可再犯,要么不做,一做就得彻底。” 夏丞相这两天都鼓着虎皮装老虎,但是他心里已经不知道怎么办,一切都不在他的掌握之中,如今见了母亲,又见母亲如此强势,便生出了依赖之心,“母亲,以你见,如今该怎么办?” 老夫人沉吟了一下,道:“如今皇后派了杨嬷嬷来府中看着,夏子安是决计动不得的,但是你那夫人,你看着办吧,如今你的名声已经臭了,唯有证实她真的偷人,才可以得正你的清白。” “儿子如何不知道?但是……”夏丞相心里执恨,本以为这个只是一个虚构的罪名,却没想到是真的,他觉得自己被欺骗了,彻头彻尾的被人当成傻子。 他可以把袁氏打成罪人,但是她不能真的是罪人。 这种无耻的想法,来自于他这么多年高居相位,霸道惯了。 玲珑夫人上前献计,“母亲,那陈二还是可以利用一下的。” “陈二?”老夫人蹙眉想了一下,“此人上次已经知晓我们的计策,怕是不能再用了。” 玲珑夫人道:“上次我们并未与他说明白,但是这一次,只要给他点银子,保他事后平安无恙,他一定会答应,此人为媳妇办事多年,媳妇知道他极为贪心。” 老夫人看向夏丞相,“你认为呢?” 夏丞相想起那陈二总是来府中,确实是最好的人选。 他看着玲珑夫人,“此事便由你去谈,这一次不可再出纰漏了。” 玲珑夫人就想将功补过,见他答应,连忙道:“不会,我一定会跟他说得明明拜拜的。” 老夫人嗯了一声,忽然问道:“对了,夏霖呢?怎回来也不过来跟我请安啊?” 第六十九章 求助安亲王 夏丞相这才想起竟然没有带夏霖回来,不过他也不担心,道:“让他在宫里住几天,梅妃娘娘横竖也喜欢他。” 梅妃确实是喜欢夏霖,以前夏霖也曾被梅妃娘娘召进宫中小住,夏霖性情简单,几乎无人不喜欢他的。 老夫人嗯了一声,“也好,这孩子还是讨人喜欢的,便留他在梅妃身边多玩几天吧,也好与三皇子闹闹增进感情。” 玲珑夫人没把注意力放在夏霖身上,只是想着陈二的事情。 自从上次陈二被设计之后,曾来找过她,也威胁过她,勒令她拿出多少银子才可打发了此事。 她对陈二的贪念已经有了厌恶之心,若不是看在…… 所以,这一次正好一箭双雕,除掉袁氏,又能弄死陈二。 老夫人对翠玉道:“你去夏至苑传话,让袁氏明日一早来给我请安。” “是!”翠玉应道。 “母亲,这是为何?”夏丞相不解地问,母亲一向不愿意看到袁氏,便来请安都不太高兴的。 老夫人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她来我这里请安,自然有活儿给她做,便可掌握她的行踪去向,如此你媳妇设计的时候,主动权就在我们手中。” 夏丞相恍然大悟,“还是母亲想得周到。” 老夫人哼了一声,“否则你以为凭她便可以把袁氏搭进去吗?你该冷静冷静了,别乱了心,做错决定。” 玲珑夫人对这婆母实在是没办法喜欢,这么多年,心里其实都厌烦极了,可在这个府中,她依旧掌握着最高的话语权。 幸好,不需要等太久,等她做了太子的岳母,一切都会改变的。 夏丞相被老夫人点醒,心开始慢慢地沉静下来,这几天铺天盖地发生的一切,让他方寸大乱,一时应对失措,如今回想这几天所做的一切,知道自己被怒火和屈辱冲昏了头脑,幸好今日没出事,否则他就真的折在夏子安的手上了。 翠玉到夏至苑去通知袁氏,让袁氏明日开始恢复晨昏定省去老夫人那边请安。 翠玉走后,袁氏看着子安,眸色淡淡地道:“他们现在咬你不入,便只好从我这里入手了。” 子安担忧地道:“母亲,你小心一点。” 袁氏笑笑,“我往日躲避隐忍,只是想过一些安静的日子,现在,我女儿都没了,我还有什么好怕的?横竖也不过是一条命,要的便拿去吧,若真有本事的话。” 子安听到袁氏这样说,便知道她已经有应对之策,确实,像袁氏这样聪明的的女人,要么是不反击,一旦反击,必定出人意料。 有这样勇敢不顾一切的盟友,子安很庆幸,最怕是遇到怕事什么都不敢沾的人,那样她真的是疲于奔命,也未必能顾得周全。 袁氏站在窗边,看着院子里一株开得正好的夹竹桃。 她忽然回过头,“霖霖就这样被丢弃在宫中?听闻你父亲都回来了,莫非,他不知道霖霖出事?” 子安冷笑,“他在乎吗?霖霖死前,脸颊上有指印,他跟我说,很怕爹爹,是谁打了他?一个孩子而已,至于吗?他大概以为霖霖留在宫里玩耍。” “总不能让他孤零零地在宫里,子安,可有办法?”袁氏问道。 子安之前没想到夏丞相出宫的时候竟然会忘记了夏霖,本以为他带着夏霖入宫,怎么也得带他出来,不见了他,也会命人去找。 却没想到,他就这样大刺刺地一个人回来了。 子安想了一下,道:“这样吧,我去找一趟摄政王,看他能不能帮个忙。” 袁氏轻轻叹气,“委屈你了,霖霖以前一直对子安都很好,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一个人在宫里飘荡。” “他为我而死……”子安声音微微哽咽,说不下去,转身道:“我换身衣裳现在过去。” 杨嬷嬷是要跟着子安去的,但是子安却跟她说:“以后我出去的时候,嬷嬷在这里帮我看着母亲与小荪,免我有后顾之忧。” “只是如今天黑,您一个人单独去王府,这……”杨嬷嬷主要是怕人说闲话,毕竟,如今她身上的脏水已经是够多了。 杨嬷嬷虽然没说出口,但是子安却知道她所担忧之事,道:“嬷嬷不必为我担心,我没有什么可失去的。” 杨嬷嬷点点头,“确实如此,去吧。” 子安临夜出门,征用府中马车。 车夫知道在府中不受宠,所以不愿意晚上送子安出去,且她是没有带侍女的。 子安也不求他,从马厩牵了马儿出来,翻身上马,策马而去。 车夫震惊地看着她,大小姐什么时候学会骑马的?看她上马的姿势,竟是十分娴熟的。 子安来到摄政王府,求见慕容桀,但是府中的人却告知子安,慕容桀出去至今没回。 子安暗暗诧异,昨天晚上出去的,到今晚还没回来? 想起他离去的时候,倪荣是穿了盔甲的…… 她问门房,“王爷什么时候回来?” 门房摇头,“这说不准的,但是往常这样出去,多半是三五天才回来。” 三五天,霖霖的尸体都臭了,那殿宇似乎无人居住,一般不会有人到那边去,等到霖霖被发现,也不知道是几天之后的事情了。 子安上马离去,心中惆怅不知道该怎么做。 以她现在是不可能进入宫中把霖霖的尸体带回来的,这件事情,只有摄政王能做到。 但是,如果摄政王要几天后才能回来,是万万不能等的。 第一次,觉得在这个时代没有人脉是不可以的。 她想到一个人,但是,她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态度,如果真的像摄政王所言那样,这忙他一定会帮。 不过,那天见他似乎对母亲也不太上心,甚至连那幅画都没看,只是浅浅地问了一句她好不好。 一路问人,来到安亲王府门口,她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正拿不定主意之际,见有两人策马奔来,子安牵着马站退到一旁,定睛一看,竟是安亲王和一名女子。 此女子大约二十六七,面容明艳,穿着一件绿色绣锦绣菊绸缎衣裳,略显沉闷,模样姣丽蛊媚,竟有几分玩世不恭的丰流相。 她与安亲王策马同行,马儿行至子安面前的时候勒马停下,女子挥鞭,马头扬起嘶鸣,子安沉着不动,缓缓地抬起头。 第七十章 大长公主 女子在挥动马鞭的时候,故意扬起像是要打在子安身上一样,脸上也露出了恶意的笑。 但是见子安不动声色甚至不多不闪,不禁无趣地道:“一点都不好玩。” 安亲王见是子安,翻身下马,“你来了?” 子安躬身,“见过王爷。” “有事?”门房上前牵马,安亲王拍了拍马背,让他牵走,也对女子说:“你先进去,本王顷刻便来。” 女子撒娇般道:“赶紧,耽误久了我可是要杀过来的。” 安亲王纵容地看了她一眼,“行了,一会就来,哪里敢冷落我们姑奶奶啊?“ 女子哼了一声,扭身进去了。 安亲王伸手揉了一下脑袋,对子安道:“把马儿牵好,进来吧。” 子安对着这种战将般的人物,始终是心存敬畏,依言把马儿绑在门口,便跟着安亲王进去了。 安亲王的侍从迎了上来,“王爷回来了?” “大金,命人去给大小姐泡杯龙井。”安亲王大步进去,口中吩咐道。 “是!”侍从应道,只是面容却是微微诧异。 子安瞧着那侍从的面容,心里也是暗暗疑惑,他诧异什么? 子安自然不知道,安亲王府这些年从不招待客人,就是有人来了也不备茶,用安亲王的话说,一旦奉茶,那便意味着这个人以为自己很受欢迎,总是前来打扰。 进了正厅,安亲王坐在太师椅上,脱下手中的指环慢慢地擦拭,也不看着子安,问道:“有什么事吗?” 子安犹豫了一下,还不知道该不该说,安亲王便又发话了,“废话不要说,挑重点。” 子安听得此言,便抬起头直视着安亲王道:“王爷,臣女过来是有一事相求。” “这句是废话,说来意。”安亲王淡淡地道。 “……” 子安看着他,只得说:“我弟弟夏霖在宫中遇害,尸体如今在宫中,是熹微宫对岸的殿宇,不知道王爷能否入宫把我弟弟的尸体带回来?” “本王帮你,有什么好处?”安亲王陡然抬起头,眸光像利剑一般刺过来,他对夏霖的死一点兴趣都没有。 子安怔了一下,摊手,“臣女一无所有。” 换言之,没什么可以给他的。 安亲王嗯了一声,“为什么死了?” 侍从奉茶然后就立于一旁。 子安简短地道:“被宫中侍卫误杀。” 安亲王冷笑了一声,“如今在宫中都可以随便杀人了?皇帝一病,后宫就乱了啊。” 子安不说话,只是带着渴求的眼神看着安亲王。 安亲王喝了一口茶,道:“好,本王帮你这一次,你回去吧。” 他扬手,叫来侍从,“大金,准备马车。” 侍从犹豫了下,道:“王爷,这是相府的事情,您插手有些不好。” 安亲王站起来,怔了一下,看着侍从,“家事本王确实是不该管,是吧?” 侍从道:“是啊,而且丞相才来跟您闹过一场,若您这个时候插手,不好吧?从道理上来讲,这种事情,还是不宜管为秒。” 安亲王点点头,“理是这么个理,确实本王不该管这事,且人家又死了儿子,若本王横插一竿子,必定又会再引起怀疑。” “是的!”侍从松了一口气,虽然说也不怕夏丞相,但是,没这个必要啊。 子安急了,正欲说话,却听得安亲王对侍从道:“你还不去准备马车?” “王爷……”侍从错愕地看着他,他不是知道这个理了吗? 安亲王大步走出去,“理是这么个理,可本王从不讲理啊。” 侍从追了出去,“但是,这个夏子安什么都没有给您的,您就平白无故帮她?” “你没听到她说,她什么都没有吗?” “可……”侍从实在不理解他,以前有人来求帮忙,连见都不见的,哪怕是抬着一箱箱的宝贝过来,正眼都不瞧一眼。 “废话什么呢?这不是挺好的事情吗?本王一向乐于助人。”安亲王傲娇地道。 侍从大金扑哧一声,显然不同意。 子安就这样被丢在安亲王府,她甚至连一句话都插不上,怔怔地看着安亲王的背影,她出去站在廊前,不知道该走还是该留。 回廊里走出来一道身影,身穿大红衣裳,红得刺眼,跟新娘子似的,正是方才见到的女子,她换了一身衣裳。 这般大红大绿的颜色,让子安觉得明艳真的很好,至少,赏心悦目。 “你叫什么名字?”女子毫不客气地打量着她,也毫不客气地出声问。 她似乎是习惯了颐指气使,问了子安之后,便径直进去坐下,态度傲然。 “我叫夏子安。”子安不知道眼前这个人是谁,只是从气焰和穿着可以看出,非富则贵。 她出现在安亲王府,会不会是安亲王喜欢的人? 也不奇怪的,安亲王也三十好几将近四十的人了,也该娶亲的。 至于说什么发誓终生不娶,多半是年少轻狂的话,成熟了之后,就会觉得自己傻。 子安从不相信什么此志不渝的爱情。 “夏子安?就是悔婚的那个?”女子顿时好奇地看着她,啧啧地叹息,“想不到你还长得这么好看。” 子安啼笑皆非,本以为她知道自己就是悔婚的那个夏子安之后会很鄙视她,没想到竟带着赞赏的眼光看她,眼底那一抹,若没有看错,是崇拜 “就是因为悔婚被人唾弃的那个夏子安。”子安自黑道。 女子一扬手,“那些人口臭,管他们说什么混账话,自己高兴就是。” 子安顿时就喜欢上这个女子,“请问你是?” 女子拉着她的手进去,“我叫慕容壮壮,你可以叫我壮壮。” 子安啊了一声,诧异地看着她,然后急忙行礼,“臣女见过镇国公主。” 子安对这个时代的历史,虽然不太清楚,但是,脑子里却有这个镇国公主的资料。 刚才听安亲王叫她姑奶奶,本以为说笑,没想到却是真的。 慕容壮壮,这个名字叫人听了都想笑,但是,却是惠祖对这个小女儿最大的祝愿,只愿她长得壮壮的。 惠祖,是慕容桀的祖父,这个已经驾鹤西去的皇帝,在七十多岁的高龄临驾崩前一年生下慕容壮壮,跟得了至宝一般,病当时就好了一大半。 新生命的诞生,让他强撑了大半年之后才死去。 惠祖临终前,除了交下了国家大事,还特意提到了这位小公主,他的小棉袄。 他留下遗旨,任何人不得干扰慕容壮壮的人生,她长大之后要怎么活法,就怎么活。 惠祖驾崩之后,慕容壮壮的大皇兄就是如今说的先帝即位,把慕容壮壮封为镇国公主。 先帝后来驾崩,到如今的皇帝即位,如今重病的皇帝,是慕容壮壮的侄儿,他登位之后,又把慕容壮壮封为大镇国长公主。 子安对这种皇室关系的混乱,实在是有些理不清楚。 就等同慕容桀其实才二十多岁,比梁王和太子都大不了几年,却是皇叔的身份。 这位大长公主,是慕容桀的姑姑,只比慕容桀年长两岁,姑姑的身份,却比当今皇帝年轻二十多年,比安亲王也年轻十几年。 第七十一章 摄政王中伏 所以,这位慕容壮壮,就连当今的皇太后,都得看她几分脸色,因为先帝当日,就把这个最小的妹妹宠得跟宝贝似的。 且,这位公主又被封为镇国公主,镇国公主,权力居于皇后之上,又与皇太后同辈分,自然,便是个传奇人物。 最传奇的,莫过于她二十好几了,还不愿意成亲。 皇太后为她的婚事,也是碎了心。 慕容壮壮拉着子安坐下来,兴趣盎然地问她:“你不喜欢阿鑫是吗?不喜欢他不打紧,我们慕容家大把出色的男人,你看上谁我给你做主。” 子安把身子往里挪一下,她这是推销滞销货吗? “子安暂时……” 她话还没说完,慕容壮壮便一脚踩在她的椅子上,欺身上前,眼里跳动着兴奋,“你觉得阿梓怎么样?” 子安无语,她口中的阿梓应该是慕容梓,安亲王,但是她不知道安亲王曾思慕过她母亲吗? 慕容壮壮看她的脸色觉得她应该不喜欢她口中的阿梓,继续问道:“我四侄子?五侄子?六侄子?” 慕容壮壮神色惊恐,“老七?你喜欢老七?” 子安见她一脸大受打击的样子,试探性地问:“摄政王怎么了?” 慕容壮壮怜悯地看着她,“喜欢谁都不要喜欢老七那小子,他目无尊长,自傲自狂,又下狠辣,心肠歹毒,残酷冷漠,是天下间最坏的人,再也找不出比他坏的。” 子安听她的形容,忍俊不禁,道:“公主对王爷的评价真是特殊啊。” 慕容壮壮哼了一声,显得特别无趣地把腿收回来,“老七是祸害,真盼着上天早点把他收回去。” 她话音刚落,却见安亲王去而复返,风旋风一般卷进来,他一脸的凝重严肃进门拉住子安的手腕,“跟我走一趟,阿桀出事了。” 子安心里咯噔一声,“怎么了?” “怕不成了。”安亲王声音沙哑,竟眼圈陡红。 慕容壮壮伸手就狠狠地给自己打了几巴掌,打得是啪啪作响,白皙的脸蛋顿时就红肿了起来,带着哭腔说:“我呸,我呸,我收回我刚才的话。” 子安的腿有些发软,脑袋嗡了一声,便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只看着安亲王,“快,带我过去。” 她不知道自己心慌个什么劲,或许是因为知道慕容桀是她如今唯一的靠山,如果慕容桀有什么事,她也跟着倒霉。 一行三人,匆匆来到京中的一所大院里。 这里不是摄政王府,门匾上写着“大将军府” 府门口重兵把守,门口灯火熄灭,大门封闭,在安亲王与子安来到的时候,才打开大门,旋即就又关闭上。 子安留意到,府邸墙头蹲着一排弓箭手,凝神肃穆,严阵以待。 子安知道一定是出大事了,心跳的噗通噗通的,手足冰冷。 慕容壮壮几乎是半个身子都依偎在安亲王的身上,双脚发软走路也虚浮,她嘴里喃喃地说着,“我收回我刚才的话,上天见证,我慕容壮壮就是嘴巴毒,我心里不是那样想,我收回,我收回,老七赶紧好起来……” 子安心神不宁地看了她一眼,见她面容苍白,已经没了方才在府中那种开朗快活的神色,十分惊惶。 她的声音是带着哭腔的,说得快而急,来来回回就那么几句。 安亲王搂住她的肩膀,也什么都没说,等同半抱着她行走。 来到府中一所独立的苑子里,院里点起了羊角风灯,门口有十余人手持长剑看守,一阵风吹来,浓重的血腥味在空气中蔓延开去。 大门打开,有人端着水出来,子安看到那一盘水都是红色的,血腥味甚重。 安亲王与子安急忙走进去,却看到正厅里摆放着几具尸体,已经用白布蒙着,白布上也染了血迹。 再往内室,内室里摆着几张临时搭建的床,每一张床上都躺着一名伤员,其中一人,正是倪荣。 有十几名大夫在忙碌着,穿着一色的衣裳,应该是惠民局的大夫。 子安骇然,这到底怎么回事?大灾难吗?人为什么都送回来这里? 帘子掀开,一名身穿黑色战袍的高大男人走了出来,见安亲王来到,剑眉扬起,凝重地问:“王爷可来了,夏大夫带来了吗?” 安亲王推了子安一把,问道:“苏青,他怎么样?” 那被称为苏青的人瞧了瞧子安,道:“进去再说。” 三人走进去,洁白的云石地板血迹斑斑,应该是送回来的时候流着血,一路蔓延到床边。 慕容壮壮一屁股坐在地上,“天啊,怎么了这是” 有大夫在床前为慕容桀处理伤口,子安想也不想,快步走过去。 看到他的脸那一瞬间,子安便知道情况不妙,他失血过多,莫说脸色,就连嘴唇都变成了白色。 衣裳全部被染成了红色,脸上也有血,不过,子安可能快速分辨到哪些是他的血那些是其他人的血。 大夫在处理胸口部位的伤口,衣衫并未脱去,只是剪了一点。 “剪刀!”子安忍住心头的骇然,吩咐道。 苏青急忙把剪刀递给她,子安小心翼翼地揪起衣裳,从侧面剪破,袖子也剪开,一直到裤子。 十二道伤口,其中以胸部的一道剑伤最为厉害,从左侧胸膛一直延伸到右下腹。 伤口的皮切口整齐,是利剑所伤。 “不能用止血粉了,太慢,止不住!”幸好随身携带了针包,子安迅速在各大穴位上施针,以封穴的办法止血。 右腿有一道伤口,伤口呈现出黑色,这是有毒的迹象。 子安沉声道:“有解毒丸吗?没有的话,取点火药过来。” “火药?”大夫问道,“你要火药干什么?” “伤口有毒,用火药可以迅速制止毒液进入体内。”子安已经无暇跟他解释火药里含有硫磺,有一定程度的消炎祛毒的功效。 “现在去哪里找火药?”苏青皱着眉头。 安亲王道:“炮仗,有没有炮仗?” “我出去问问。”苏秦转身就跑了出去。 热水一盘盘地端上来,子安在不断地清洗伤口,心里慌得很。 他的呼吸很微弱,生命的迹象就只有那微弱的呼吸和几乎不动的心跳,大量失血,如今需要的是输血,但是,没有办法做到。 只能是用封穴的方法,让血液不再流,然后处理好所有伤口之后,针刺骨髓,刺激骨髓迅速生血。 第七十二章 外伤缝术 子安一边抢救,一边回头吩咐大夫,“快备下白药,先灌下去,然后再准备龟鹿汤,用以生血,加地黄汤,一并取上来。” 大夫犹豫了一下,道:“怕是无用了。” “快去!”子安冲他怒吼了一声,声音都变调了,她不能让慕容桀死,慕容桀是她唯一的靠山,至少现在是这样。 安亲王一把抓住那大夫的衣领子,“按照她的吩咐去做。” “是,是!”大夫马上下去了。 慕容壮壮见子安不惧怕鲜血和伤口,按部就班地处理着,且还能有条不紊地吩咐大夫做什么,看着她沉稳凝重的面容,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忽然安了一点。 苏青取来火药,不多,都是从炮仗上取下来的。 子安把火药放在有毒的伤口上,用火一烧,火焰消失之后,伤口的血水也没有了,苏青顿时明白,收了口,就没办法把伤口外皮的毒渗进去。 这个女人,好生聪明。 在战场上,有时候受伤也用火烫一下,当然其作用是为了止血,但是没想到用火药还有解毒的功效。 清理完身体上的伤口,才慢慢检查脸上和手臂上的轻伤。 所幸,手上的伤口都是没有断骨或者伤筋,只是皮外伤,很好处理。 白药就着温水灌下去,他的牙关很紧,几乎是灌不进去。 子安要抱起他的头,再让苏青撬开他的牙齿才可以灌。 外面的喧闹声很大,都是大夫救治的时候吩咐随伺在侧的下人办事。 灌了白药之后,要等一会儿才可以灌龟鹿汤。 子安坐在床边,开始上止血粉,封穴的时间不能过长,所以得先用止血粉上在伤口上。 也不可一下子把针取走,要一根一根地有过程地取走,免得一下子拿走了针,体内的那点血液倒灌再冲击伤口,到时候就没办法止住,身体的血也会流干。 大夫见子安竟然懂得针灸,看她的眼神便多了几分敬重。 施针完毕之后,看看出血量,幸好没有什么血渗出,可见止血粉已经产生了作用,她开始包扎轻微的外伤。 天气很热,包扎时一定要上药消毒,换药一定要勤快,否则的话容易感染。 重伤的地方她不包扎,一会儿她还要缝针,伤口那么大那么长,若不缝针必定会引起更严重的后遗症或者是伤口感染。 她包扎的手法很娴熟,就连惠民局的大夫见了都暗暗诧异,如此纯熟的手法,起码是从医十几年长期包扎外伤的大夫才可以做得到。 但是这个小姑娘看起来也就十五六岁,尤其刚刚一系列的施针止血消毒,一气呵成,对着那么重的伤者,她丝毫没有露出畏惧或者担忧的神色,更没有因为对方是摄政王,便小心翼翼畏首畏尾。 苏青见了也不禁暗暗惊叹,看来她是担当得起大夫这个称呼的,真正的大夫就该如此。 安亲王一直站在旁边,他没有看子安处理伤口的方法,他只一直盯着慕容桀,像是数着他的呼吸能不能上来,有时候呼出好久,都没有再入的气,安亲王的脸便绷紧一些,有入的气,他就松了一口气。 如此反反复复,确实折磨人。 众人见她包扎完几个轻微的伤口后,便停下了手,大夫问道:“其余的伤口便不包扎了吗?” 子安摇摇头,“这几个大的伤口要稍等一下,我要缝一下。” 大夫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缝一下?要缝什么?” 子安在考虑用什么线,一直没应答他。 普通的棉线,应该不具备逢伤口的韧劲。 她想了一下,抬起头打算问安亲王,却见大家都傻傻的看着她,似乎在等她回答,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大夫的问题,便解释道:“缝针有利于加速伤口的愈合,防止出血再发生,减少感染的机会,打个比方说,一个伤口,如果不缝针,它愈合的时间是十天,如果缝针只需要四天,大大的提高了伤口的痊愈能力,还能避免伤口再度爆开……” 她顿了一下,就算缝针伤口也有爆开的可能,哎,她努力的调整自己的思绪,却发现自己装的一本正经十分专业,却也掩饰不了心头的恐慌。 她怕他死,死在她的手中。 思绪一乱,心便乱,她在开口的时候,声音便已经有微微的颤抖,“有什么线是比较韧的吗?” 苏青试探的问道:“真的要在伤口上缝起来?” 子安胡乱点头,“是的。” 她不想去解释什么,那些专业的术语一句一句的抛出来,只会让她心慌。 这么重的伤势,即便是在现代,有先进的医药或者是器械,都未必能救过来。 她现在所尽的努力,就连百分之一的希望都看不到。 她不敢看他们的眼睛,或许在场的人都认为她可以救,那行云流水的处理伤口的方式,让他们都看到了希望,但是子安听着他的心跳,翻开他的瞳孔,希望是一点点的褪去。 她只能做最基本的措施,止血缝针包扎,却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的生命一点一点的流失。 在场的人沉默了一下,由安亲王淡淡地开口说:“用丝线吧。” 子安点头,“可以。” 缝合术其实在古代就有,但是子安不知道这里竟没有缝合术,可见这里的医术多么的落后。 在现代学习中医的时候,她便知道最初出现缝合术是在在晋代的《诸病源候论·金疮肠出候》便曾记载过简单的外伤缝合术,用盐水消毒等等,在《五十二病方》总更是记载得十分详尽。 虽然说,缝合术没有广泛使用,但是作为大夫,总不至于连听都没听过。 以前是用桑皮线缝合,或者麻线,丝线偶尔有之,但是子安倾向用丝线,扭合容易。 丝线取过来,子安命人取最大的缝纫针。 看着这些医疗器械,子安只觉得心头有浓重的无力感。 她虽然有夺魄环,但是对这么重的外伤,压根起不了什么作用。 唯一可以用的,就是针和药。 缝针的过程是漫长而艰辛的,她就连个助手都没有,甚至用棉花擦血都得自己来。 第七十三章 她不行的 在这期间,来了一人,穿着黑色的蟒袍,束冠,腰系玉带,额头处有一道疤痕到左侧眉心,面容俊美坚毅,眸光如电。 他与安亲王交换了一个眼色后,站在一旁,子安没有发现他,正专心地一针一线缝补着慕容桀的身体。 她头上有汗水,慕容壮壮为她擦去,像个小媳妇一样,伺候在侧。 缝针持续了一个时辰,多娴熟的技术,都抵不过器械的落后。 当子安站起来的时候,身子已经吃不消了,眼前一黑,几乎就要晕倒在地上。 刚来的那人伸手扶了子安一把,淡淡地道:“仔细点。” 子安缝针缝得双手都发抖,搭在那人的手腕上,止不住的颤抖。 她的面容是那种灰暗的苍白,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旋即想起劳什子的男女授受不亲,连忙就放开他。 慕容壮壮搬来椅子让子安坐下,且贴心地递上一杯水,然后巴巴地用泪眼看着子安,“老七怎么样?” 子安把一杯水都喝尽,放下杯子双手交握,控制住颤抖,听了慕容壮壮的问话,便知所有人都在等她的回答。 他怎么样? 她都不知道。 茫然地回头瞧了他一眼,他安静得就像一个破败的公仔,几乎连呼吸都看不到。 “半个时辰之后,给他刺穴。”她不想解释是要刺进后背骨髓里,刺激造血干细胞运行造血,说了刺穴,他们多半是不会再追问的。 慕容壮壮颤抖着声音问道:“那老七会死吗?” 子安看着她,张张嘴,却不知道怎么回答。 会的,很大机会会死。 但是,她不能说,她不敢说,也不敢相信。 她想告诉自己,慕容桀虽然是她未来的夫婿,但是懿旨还没下,此事还没落实,两人是没关系的,慕容桀的生死是和她一点干系都没有。 顶多,就是失去一个靠山,但是她还是可以和夏丞相斗的,她有足够的信心,可以活下去。 “萧拓,上次你打了胜仗回来,皇上不是赏了你一条千年人参吗?”安亲王见子安没回答慕容壮壮的话,便忽然问道。 萧拓,就是那刚来的蟒袍男子。 安亲王这样说,他猛地抬头,“有,在候府,还没吃。” 他一个转身就出去了,口中道:“我让人回去取。” 苏青道:“末将策马去取。”说完,也跟着出去。 慕容壮壮问子安,“人参有用吗我府中有一大堆的人参,雪莲,还有好多名贵的药材。” 子安道:“人参可以,补气血。” 最好是输血,没有办法输血,只能是用药。 萧拓回来,站在床边,看着慕容桀,神色十分的凝重,额头到眉心的那一道疤痕,拧了起来,叫人瞧着不觉得狰狞,倒是增加了几分威严。 “几人受伤?有人死吗?”安亲王上前问了一句。 萧拓说:“死了六人,其余全部都伤了,我赶到的时候,他们已经中伏。” “好狠毒的手段!”安亲王咬牙切齿地道。 萧拓冷冷地道:“有内奸。” 安亲王一怔,“内奸?” “若无内奸,这次的行动怎么会被发现?这一次行动是临时起意,除了出发的几个人外,所有人都不知道。” “你是说,”安亲王压低声音,“外面的伤员,有人是内奸?” “不,内奸死了。”萧拓眸色冷厉,“我检查过死者的身体,其中有一人,脚板底上刺着一个字,与我们在苗山那一次发现的敌人一样刺了个梁字。” 子安听得此言,抬起头惊讶地看着萧拓,梁字?是梁王的人吗?但是梁王如今还在病中,且看慕容桀与梁王的关系甚好,梁王为什么要伏杀慕容桀? 安亲王道:“死了,无法追查。” “他们这次重挫了我们的人,还伤了王爷,必定是要杀了内奸灭口的。”萧拓道。 安亲王没说话,蹙起眉头担忧地看着慕容桀。 慕容壮壮守着慕容桀,时而为他擦脸,时而为他搓手,口中说:“这手得暖和点,冷冰冰的叫人多害怕啊。” 子安蜷缩着坐在椅子上,双脚盘起,这种姿势让她感觉到安全,她已经顾不得雅不雅的问题了。 等待的时间,是最难熬的。 刚缝针,无法移动身体,所以也没办法在后背下针,只能是等。 大家都以为子安还会做点什么,所以一直在等她,但是见她蜷缩在椅子上,什么都不做,大家便明白到,现在已经没什么可以做了。 萧拓看着子安,焦躁地问道:“他现在到底怎么样?是好是坏,你说句话啊?” 子安抬起头,只觉得眼前的人有些缥缈,一个生出两个…… 她没回答,只是取出针,在自己的耳后刺了一针。 萧拓见她这样,十分诧异,正想再问,安亲王拉了他走开,道:“你让她歇一下,这几天发生了很多事情,她很累了。” “累也得救人啊。”萧拓觉得安亲王这个说法不可理喻,人还在床上生死未卜,她累怎么了? 他命人去找安亲王的时候,安亲王听了情况,坚持要回去带夏子安过来,若不是这样,他早就入宫请旨让御医出宫了。 如今看来,还是得去请御医。 所以,他对安亲王道:“我建议,还是让御医出宫吧,情况太危急了。” 安亲王摇头,“没用,若连她都没办法,御医更是没办法的。” 萧拓只觉得可笑,“她的医术会比御医的高明?” “阿鑫是她救的。”安亲王淡淡地道。 “那又如何”萧拓神色颇为不屑,“病和伤是不一样的,或许她只是恰巧懂得治疗那种病呢?举国医术,能比御医高明的有几人?就算有,也不可能会是一个茹臭未乾的小丫头。” 这话带着浓重的轻蔑色彩,子安却仿若未闻,脑子里只是在想着一会的施针。 用针刺激骨髓,促进生血,是很危险的,一不小心伤了脊髓神经,就算活命,也有可能再也站不起来了。 这对慕容桀而言,比死更惨。 而且,不能说一次就行,一次,两次,三次,隔四个小时也就是两个时辰,就得刺一次,然后配合运血汤药,才有一线的生机。 她搜肠刮肚地想着许多看过的古方,但是对于这般失血严重的病人,且又外伤严重,她真的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而且,最怕的一样,还是伤口感染。 第七十四章 误解 萧拓见她一直都没做声,甚至出言相激也依旧沉默,心急加上担忧,再加上对她的不信任,竟不顾安亲王在场,一个箭步上去,两手抓住子安的肩膀,摇晃着怒道:“你倒是说句话啊,他怎么样?” 他是武将,力气本来就异于常人,子安已经心力交瘁,被他这样剧烈摇晃,竟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萧拓一怔,连忙抱住了她。 安亲王上前,不悦地道:“萧拓,你拿她出气干什么?她若有办法,怎只会干坐不动?能做的她必定都做了。” 慕容壮壮见萧拓这般的激动,害得子安晕倒,也生气了,推了萧拓一把,“你这个莽夫,有本事你自己治,欺负一个女子算什么好汉?” 她从萧拓怀中抢回子安,想抱出去,但是不够力气,“碰”地一声,子安掉在了地上,她脸上怒火顿消,讪讪地道:“还是你们抱。” 子安掉在地上反而清醒了,她缓缓地卷缩起身子,爬回凳子上,还是觉得晕,把头趴在桌子上,声音沙哑地道:“半个时辰后,我会为他施针,让我歇一下。” 她的声音疲惫无力,是真真的心力交瘁了。 从在特工组被上司杀死,到穿越在相府里,逼婚,被打,被下毒,被算计,入宫里历经的一切苦难灾劫,都是在几天内发生,她从原主的软弱无力到初初站起来,甚至把自己逼得像一条狗那样去嗅每一寸的生机,但是,换来的是夏霖因她死了,刚得到的一个靠山,又岌岌可危,最重要的是,这并非是结束,仅仅只是一个开始,相府里,还有许多阴谋算计等着她,稍有不慎,她与袁氏都会死在他们手中,而且,死得绝对悲惨。 再强的心理素质,面对这样的困局,都不免心灰意冷。 而且,她也不知道是不是仅仅因为失去一个靠山,又或许是夏霖的死影响了她,导致她的思绪混乱心理疲软。 看到她这个样子,萧拓觉得鄙视极了,女人就是分外脆弱,一点苦都受不得。 萧拓对子安了解不多,只知道她是夏丞相的嫡女,曾悔婚梁王,后续的事情因为他正在忙着其他的事情,没有过多关注,只是听慕容桀说起过,这个悔婚梁王的夏子安后来又救了梁王。 慕容壮壮见子安趴了一会儿都没抬起头来,知道她疲惫,有些心疼,便吩咐了人打一盆热水进来给她洗洗脸。 子安听得她的吩咐,抬起头,说:“要冷水,最好是井水。” 她需要保持清醒,井水是冰凉的,可以让她保持清醒。 “好,井水!”慕容壮壮再问,“还需要什么吗?” 子安想了一下,“高度烈酒,火盆。” 她最长的那根针,从大夫手里买回来之后就没有消毒,因为她认为不需要用到这一根针。 但是,现在需要了。 萧拓却以为她要喝酒,大怒,“不许拿酒。” 安亲王冷冷地道:“得了,你闭嘴。” 慕容壮壮双手抱胸,跳上椅子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萧拓,“本宫警告你,你若是再对子安出言不逊,本宫就把你的舌头拔出来。” 萧拓最怕这个大长公主,她天不怕地不怕,也不按理出章,真闹起来会闹得你头痛。 他淡淡地看了子安一眼,“好,本将倒是要看看,你还想折腾点什么?要不要给你准备点吃的?” 子安是饿了,晚饭都没吃就出来,一直到现在,以前工作再忙,她都会吃东西,但是,现在明知道自己需要体力,却一点食欲都没有。 “给她准备一点吧。”慕容壮壮对侍女说。 侍女应声出去。 饭菜备上来了,子安看着还算丰盛的饭菜,想起来古代的这几天,她的用餐时间都是在病床前,几乎没吃过一顿正常的饭。 “吃啊,难道还不合意吗?”萧拓看着子安,心里真的是急死了,王爷死气沉沉地躺在那边,她倒好,要这个要那个的,就跟前来做客一样。 烧酒也拿了上来,子安取出珍宝走到蜡烛前,把长针置于火苗上烤了一下,然后浸入烧酒里。 坐下来,她拿起一个馒头,一口一口地咬,努力咽下去。 吃完一个,又再吃一个,就像是完成任务那样,把碗里的三个馒头吃完,菜肴是一点都没碰。 井水放在洗脸架上,她走过去,双手浸入水中,袖子微微染湿,她便挽起一些,露出手腕。 萧拓不耐烦地看过去,神色微变。 那本该白皙的手腕上,布满了各种伤痕,有新的旧的,有些还在发红,有些已经结痂。 他方才的不耐烦与急躁,都在这一刻平静下来。 看向子安的眼神,也变得大不一样。 衣袖没有挽得很高,但是看得出伤痕是一路蔓延上去的,也不知道她到底经历了什么遭遇,会变成这样。 因着她手上的伤痕,她再看洗脸后的她,额头上也有一道伤痕,看伤痕应该是新伤,只是方才被刘海遮住,没能看到,如今沾湿了头发,头发贴服,伤口便露了一部分出来。 慕容壮壮与安亲王也瞧见了,安亲王眸子里凝着一股子的怒气,夏子安遭遇了什么,便是阿语也遭遇了什么,在那吃人的相府里她们母女是同命运的。 萧拓恩怨分明的人,想起方才对她的恶言相向,走上前去,“夏子安,本将收回刚才说的话,你手上的伤痕,不碍事吧?” 子安抬起头看着萧拓,洗了脸,她人也清醒了许多,刚刚的慌乱无措也得到了些微的平复,她知道方才的不言不语,确实也让人猜忌,在场的人,对都躺在床上的那人极为担忧。 尤其萧拓,这种武将的性子虽然暴躁,但是直爽不耍心机,反而好相处。 她说:“我没事。” 子安走过去,把宽大的广袖固定好,便把烧酒倒在手上清洗。 她走到床前,看着那张苍白的脸,勇气和坚毅一点点地在心头积聚,她再回头看着萧拓的时候,眼底便多了一分坚定,“大将军,王爷,我需要你们帮我把他侧转,背对着我。” 萧拓与安亲王看着她的眼神,两人对视一眼,什么都没说,上前按照她说的话去做。 第七十五章 情况不稳 在做穿刺之前,她先在风门,肺腧,大椎,陶道几个穴位下针,刺激几个背部重要的穴位。 穿刺进骨髓,只用这种软针是不行的,所幸她不是要抽取骨髓,只是要刺激它,所以,需要借助夺魄环的电力从针上引导进去。 她可以通过控制夺魄环的按钮把电力变成生物电,电刺穴位可以促进新陈代谢,加速细胞的再生分裂。 但是,这种效果,和输血相比,压根不能比。 如今唯一可依仗的,就是他自身的意志力。 以前在特工组做军医的时候,曾有一个人,在热带雨林那边受伤,也是失血过多,没办法安排到医疗所,她的药箱所剩的只有几粒抗生素,她都已经断定了这个特工会死。 但是,他凭着强大的意志力,愣是活了下来,最难得的,是没有后遗症。 他记得那个人的名字,叫胡锦明,此人不是特工,她只是接到命令,去支援他,但是经过一个部落的时候,药物被抢劫一空,只有藏在暗格里的几粒抗生素。 但是,他有胡锦明那样坚韧的生命力吗? 长针刺下去,她以指环抵住针头,准备释放电力。 她很谨慎,连呼吸都不敢急促,就怕力度稍有不慎,便酿成严重的后果。 在场的人见她神色十分凝重,也不敢做声,屏住呼吸,静待着她起针。 但是,她很快就撤针了,针太软,无法刺穿骨髓,且电力不能太大,这个尺度,她没办法掌握。 见她撤针,安亲王小心翼翼地问道:“怎么样?” 子安想了一下,道:“有没有更长一点更大一点的针?” 慕容壮壮说:“要多长?” 子安比了一下手指,“大约这么长。” “那种纳鞋底的针可以吗?”慕容壮壮知道纳鞋底的针要比普通的绣花针长,也粗一些。 “能否取来给我看看。”子安问道。 “纳鞋底的针你没见过吗?”萧拓瞧了她一眼,有些疑惑,深闺女子,在府中多半是绣花,扑蝶,听她说的话,似乎连纳鞋底的针都没见过。 子安道:“不记得了。” 虽有疑惑,但是萧拓还是让人去取纳鞋底的针过来。 子安看了一下,很适合,便开始消毒再下针。 这一次下针,便比较顺利,刺入骨髓的那一刻,慕容桀全身一震,然后有片刻的痉挛抽搐。 萧拓大骇,“怎么回事?” “痛!”子安回答,“不要说话,你只顾扶着他,不要影响我。” 萧拓便不敢再说,扶住慕容桀。 片刻之后,子安起针。 她以手指轻轻地揉着施针的地方,把血液推回去。 苏青也回侯府取来了人参,子安便马上命人把人参研磨成粉给他服下。 惠民局的大夫提议人参熬药汁,但是子安坚持要磨粉。 磨粉是比较快的,萧拓下去一会,便端着粉末进来。 子安发现他的手指有人参粉末,倒让她有种错觉,他是用手指把这根人参捏成粉末。 人参粉末调水后,灌他喝下。 这最后一步都做了后,子安看着众人,“我可以做的都做了,如今只看他自身的意志力了。” 这话,让在场的人都陷入了恐慌之中。 惠民局的大夫上前把脉,把完之后,沉沉地叹了一口气,“情况不妙,脉搏越来越弱了。” 听到这句话,慕容壮壮偷偷地转身擦眼泪。 安亲王与萧拓一脸的沉重,倒是苏青跺脚,狠狠地道:“若王爷有什么事,我苏青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那老狐狸不得好死。” 萧拓沉声道:“苏青,冷静一点。” 苏青怒道:“没办法冷静,这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局,我们怎么就看不清,傻傻地往里钻呢?” 安亲王淡淡地道:“现在说这个没用,你先出去冷静一下情绪,免得影响了大家。” 苏青瞧了瞧床上的慕容桀一眼,神色伤心,依言转身出去了。 子安开了一个方子,递给大夫,“按照这张药单抓药吧。” 大夫看了一下,见都是些黄连,鱼腥草,牡丹皮等等之类的药,几乎是没有治疗外伤的,就连三七都没搭配,不禁问道:“这药方妥吗?好歹得用点三七吧?” “三七另外给服,三七无需煎熬,直接研磨成粉给下去就是。这个方子的药是抗菌消炎的,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预防伤口感染,引起高热和败血症。” “啊?”大夫对这个理论有些不能接受,虽说外伤可以添加这些药,但是不该以这些为主。 “去吧。”子安疲惫地道。 大夫瞧了瞧安亲王,“王爷,这方子怕是不妥的。” 安亲王没有毫不犹豫地相信子安,只是斟酌了一下,问道:“开这个方子有什么用意吗?按照大夫说,这些药不是治疗外伤的专用药。” 子安道:“外伤是很严重,但是没有伤及肺腑,最严重的是失血过多,还有我刚说的怕感染,外伤已经缝好针,问题不大。” 萧拓本来一直都不大信子安,但是听了她这样说,他反而信了,一把拿过药方,“行,按照方子抓药。” 安亲王见子安累得很,便道:“你先回去休息一下,明天一早你先去了梁王府,然后本王再接你过来。” 子安摇摇头,“今晚我先不走了,他能不能熬得过今晚,还是未知之数,我不能离开。” 萧拓神色一变,“那你刚才治疗那么多,都没用?” “有用,但是,我不是神仙。”子安在床边轻轻地坐下来,看着那几乎没了生气的人,心脏一阵阵地收紧,说不出的难受。 在这个时代里,慕容桀绝对不是她在乎的人,但是,至少是不算计不害她的人,这样的人,她希望他活着。 安亲王问道:“那你现在可以做什么?” 子安摇头,“什么都不能做。” 安亲王闻言,对慕容壮壮道:“小姑,送她回去盯着她睡觉。” 慕容壮壮道:“好,你们在这里看着,有什么突发的情况,马上通知我们。” 子安本不想走,但是一边被慕容壮壮强行拖着,另外一方面,她想回去拿药箱和查一下金针术这本书,看对这么重的外伤,金针术有没有记载如何治疗。 回到相府,其实已经差不多天亮了,子安就算休息,也只能休息一个时辰。 门房小厮打开门,见是子安与一个不认识的女子,便压低声音道:“大小姐快回房间,莫要让人发现您彻夜不归,刚翠玉姑姑才走过的。” 第七十六章 金针术 门房的好意,却被慕容壮壮误会了,她一个箭步踏进来,冷冷地道:“怎么了?彻夜不归是什么大罪吗?” 子安拉着她,压低声音道:“他是好意,不要误会。” 慕容壮壮奇怪地看着她,“你回自己的家,有必要这么鬼祟吗?” 子安道:“不是鬼祟,只是不想吵架,我累了。” 说完,拉着她便走。 本不打算让慕容壮壮进去的,但是她在马车上一个劲地说安亲王让她盯着子安睡觉,她必须要做到。 两人刚踏上回廊,便听得一道尖酸刻薄的声音响起,“大小姐这么早?还是一晚不归啊?” 子安暗暗骂了一声,想好好查查书的时间都不给。 慕容壮壮回过头看着身后的人,见这个中年女人手里捧着一束刚采摘的莲花,莲花上还有雾水,想来是府中的下人。 她道:“大小姐去哪里,是你可以过问的吗?” 翠玉姑姑打量着慕容壮壮,她没见过壮壮,自然不知道她就是当今先显赫的公主,见她穿着不算十分名贵,便以为是一般的小家碧玉,加上见壮壮眉目见没半点女儿家的气质,便认定不是什么好姑娘。 她也不搭理壮壮,只是看着子安道:“大小姐与人交往,还是自矜身份好,别被人带坏了,一晚不归传出去可不是什么好听的事情。” 子安还没回答,壮壮便不高兴了,“关你什么事?滚滚滚,别碍着地方,该回去伺候伺候去。” 翠玉姑姑冷下脸,“哪里来的丫头这般没教养?这相府是你撒野的地方吗?” 子安看着战火升起,忽然心中一动,慕容桀现在生死未卜,她需要一个人,暂时震慑老夫人,此事不妨闹闹,也好叫那边顾忌一些,给她一些缓冲的时间。 所以,她对壮壮道:“她是老夫人身边的姑姑,在府中的地位不是下人这么简单。” 是老夫人身边的姑姑,依旧是下人,但是因为得老夫人抬起,又高于下人,子安这样说,慕容壮壮便惊愕地道:“那还是下人啊。” 翠玉姑姑最恨的便是人家说她是下人奴婢,因为她这几年得老夫人抬举,在府中也俨然是半个主人了,如今子安当着一个外人的面说她是下人,还极尽讽刺不留情面,着实让她难以忍受。 她当下便上前道:“大小姐,您彻夜不归,还带这种狂妄不止分寸的人回府大放厥词,此事我必定是要告知老夫人的。” 她的威胁意味甚重,如果你带回来的这个人,不是那么的狂妄不知分寸且没有大放厥词,她可以不告诉老夫人,换一种方式说,就是慕容壮壮必须跟她赔罪。 壮壮本就是直爽的人,她一般是听不出来这种暗藏玄机的话,但是这一次竟然听懂了,她沉下脸,“就是说,这相府一贯是这样?下人可以骑在主子的头上?” “你……”翠玉姑姑的脸涨成猪肝色,“什么下人不下人,相府里的主子下人和睦共处,没有分什么等级。” “不分等级便可以随意侮辱主子?”壮壮回头看着子安,问道:“她一直都这样欺负你?” 对于子安的事情,壮壮是不太知道的,或者说,她对所有的八卦都不知道,也没兴趣。 子安淡淡地道:“她是老夫人身边的人。” 壮壮冷声道:“那还是下人,你尽管去禀报你们老夫人,我倒是要看看,她想做什么?一味地纵容下人欺负主子,这个老夫人也没有半点治家的威仪。” 说完,拉着子安便走。 本来,回府这一个时辰,时间就十分的不充裕,但是子安还是趁着这个空隙,让公主与老夫人先交手,至少,叫老夫人得罪了公主。 损人不利己的做法,是来相府之后,她学的第一件事情。 壮壮一边走一边忿忿地说:“你们相府怎么这样啊?你好歹是家里的大小姐吧?这些个下人对你没半点尊重不说,还敢讽刺威胁你,若是换做我,必定是要她好看的。” 子安笑笑,眸子里透出冷光,“公主息怒,等我空闲一些,她们会很好看的。” 现在,她确实百事困身。 壮壮听了这话,瞧了她一眼,“你是做大事的人,收拾这些小虾子,得有人帮你出面。” 她这话模棱两可,但是子安明白她的意思。 本是有心利用她,现在却觉得自己卑劣,这样一个直率坦白的姑娘,不敢沾染这么多尘世争斗的气息。 她不该拖这么多人下水,这是她和原主夏子安与相府的一场对弈……搏击,她该亲自上场的,多忙,该报的仇还是要报。 回到夏至苑,子安说先要去给母亲请安,让杨嬷嬷招呼着慕容壮壮。 袁氏一个晚上都没睡,一直在等子安的消息,子安不归,她的心也不安。 见她回来,她连忙便站起来问道:“怎么样?摄政王愿意帮忙吗?” 子安道:“不是他不愿意,是他出了事,受了重伤,母亲,那本金针术呢?” 袁氏有些震惊,“摄政王出事了?” 她走到书架前取出金针术,递给子安,“严重吗?” 子安沉声道:“很严重。” 她把基本的情况都告诉了袁氏,袁氏听了不禁也有些忧愁,只是,她倒不是担心子安失去靠山,她只是说:“摄政王掌权以来,大力推行新政,又免去了一部分的重税,他是真心为百姓的,若真的醒不来,是大周的损失,也是百姓的损失。” 子安听了这话,有些诧异地看着她。 一直,外面的人都说袁氏是一个聪明的才女,名气过人,但是对于她以前光风霁月的事情,她是真不知道,总觉得言过其实。 加上母女两人的相处其实真的不多,一直都是在阴谋算计里疲于奔命,她没有正式触碰过袁氏的内心。现在听她这么说,顿时觉得袁氏的格局比她想象的还要高。 一个女人,嫁错了人,被丈夫百般陷害,甚至还害死了女儿,她不自怨自艾,或者是颓废不振,反而担心起天下百姓来,这份胸襟和气度,便是连当今皇后都没办法比拟的。 袁氏自顾陷入沉思中,没留意子安在观察她。 忽然,她猛地走向书架,从书架里取出一本书籍来,她迅速打开书籍,对子安说:“你过来看看这个记载。” 第七十七章 寒山鬼池 子安走过去,接过她手中的书看起来。 说是书,其实很薄很薄的一本,且不是活字印刷,而是手抄的。 字迹已经很模糊,封面都不怎么看得清楚。 书里有一幅画,画得十分简陋,这个作者想来不擅长丹青。 字体十分潦草,就像一条蛇那样,在纸上蜿蜒,但是依稀可辨。 但是,让子安震惊的,是这本书不是用繁体字,而是简体字。 她快速地辨认这些文字,书里写着京外有一座山,这座山叫寒山,寒山上有一个池,叫鬼池也叫药池,药池旁边住着两个人,一个是已经仙游的太皇太后龙展颜,另外一人,是她的婢女阿蛇。 书里主要是介绍药池的作用,这寒山只是取名寒山,不是冰山,山上一草一木皆是药,山水渗透其中,一滴一滴地落在低洼处,便形成了一个池,这个池便是药池。 药池里的水,可以治愈一切的中毒外伤,即便是将死之人,在药池里浸泡一个小时,便可痊愈。 子安合上书,心里震惊不已。 因为,最后一句说的是在药池里浸泡一个小时,而不是一个时辰。 这里的时间单位是时辰,不是小时。 她的心噗通噗通地跳,问袁氏,“这本书从哪里得来的?” 袁氏道:“以前是夹在金针术里的,前些日子才掉出来,我便分开放了。” “这个龙展颜,是什么人?”子安问道。 袁氏道:“龙展颜,龙太后,后被封为太皇太后,是惠祖的母后,但是惠祖也非她所生,这个龙太后的事情,民间众说纷纭,但是比较正统的历史介绍当年她是被送入宫中殉葬的,但是皇帝没要她殉葬,反而是给了她至高无上的权力,统御后宫,且扶持惠祖登基,垂帘听政,是个十分厉害的人物。她也没有生子,与当年的摄政王慕容擎天在一起,她身边确实有一个侍女叫阿蛇,在她薨逝之后,阿蛇也死了。” 袁氏说完,顿了一下,“坊间也有传闻,说这个龙太后是妖怪。” “妖怪?”子安摇头,“这太荒诞了。” 不过,她穿越这件事情本身就很荒诞。 “是的,确实荒诞,所以信的人也不多。”袁氏说。 “为什么会猜测这位龙太后是妖怪呢?”子安好奇地问,百姓不会无缘无故地传,必定是有点什么事的。 袁氏打开她手里拿着的那本小书,翻到最后一页,“瞧这里,这里画着一条小蛇。” “这里?”子安定睛一看,“这本是落款的位置。” “是的,且当年吧,宫中有些人说看到侍女阿蛇在太皇太后薨逝之后,变成一条蛇,连太皇太后的尸体都卷走了。” 子安不禁诧异,这是在宫里传出来的?宫中怎允许生出这样的流言? “宫里有这样的传说,就不禁止吗?”子安问道。 “怎么不禁?当年惠祖立下一条规定,谁在宫里妄议此事,便砍头,可是,每隔三年就有宫里的人放出来,这些流言便传了出来。” “是每一次有人放出来都这样说吗?” 袁氏摇头,“这就不知道了,毕竟那么多年过去了,惠祖朝距离如今也都二十几年了。” “惠祖几岁登基?惠祖死后,先帝登基,先帝在位多少年如今皇帝在位又多少年?”子安问道。 “惠祖似乎是十六岁登基,驾崩的时候,天地人三寿加起来是八十一,即为的先帝已经六十二了,先帝继位十二年驾崩,到如今皇帝继位,算起来,已经十四年了。” 子安理顺了一下年份,“就是说,龙太后入宫的时候,龙太后的皇帝夫君就死了,扶惠祖登基,惠祖去的时候天地人加起来八十一,也是死正确的年龄七十九,惠祖驾崩到如今是二十六年左右,就是说,如果龙太后还活着,就超过百岁。” “是的。”袁氏算了下,“大概是这样。” 子安沉默了一下,“能活到一百岁的人,也很多的。” “但是当年龙太后的丧事十分轰动,她是死了的。”袁氏摆摆手,“你不要钻牛角尖了,这只是野史,未必是真的,就算有这个药池,以摄政王如今的伤势,也上不去。” “母亲,除了这本书记载过药池,你还读过什么书是曾记载的?”子安知道她博览群书,如果她都没有读过这方面的书籍,大概其他人也很少知道。 子安也觉得自己有点病急乱投医,因为,按照她对慕容桀伤势的了解,他撑不过这一关,主要是失血太多了。 虽然说相信什么药池之类的,很不符合现代医学的理论。 但是,她也曾钻研中医,知道世间一草一叶一水皆可入药,说不出的玄妙。 尤其,地质,空气,草药,若能配合得好,能成为疗伤乃至解毒的圣水,也不是不科学的。 袁氏想了一下,“药池是没怎么听说过的,但是鬼池就曾在一本书上看过,但是这本书大兴朝的书,记载过鬼池,说寒山这块地方原先不叫寒山,叫什么山我也不记得了,当时有一个大夫叫林海海,是个女子,在京中开了一家医馆,当时很多医药局都把草药抬价,她多数是义诊,便开辟了山头荒地种植草药,这个山头,便是寒山。” “那这个大兴王朝,是真有林海海这个大夫……”子安顿了一下,林海海?这名字好生熟悉啊。 林海海,林教授的孙女,她死了的…… 天啊,不会是穿越到了那个什么大兴王朝吧? 以前若有人跟她说穿越这个事情,打死她都不会信,但是自己穿越了之后,看谁都像穿越的。 那慕容壮壮的性情如此直爽,不拘小节,不管这个时代的世俗,她都怀疑是穿越的。 子安努力让自己相信,这个世界上真有药池,那样,慕容桀就有救了。 但是,她毕竟也是理智的人,虽然听了袁氏说这么多,又看到了资料,但是,并不足以说服她真的完全相信此事,所以,她也不可能真的力排众议把摄政王搬到寒山去。 虽然,虽然这本书是用简体字,且又是以小时作为计时单位,却还是不足以让她下定心肠做出这个决定。 而最重要的是,其他人都不知道药池,只知道寒山,一旦去到寒山没有这个药池,她是真的罪大恶极了。 第七十八章 指引之路 子安与袁氏正说着,便听得外面传来喧闹之声。 子安听得出是玲珑夫人的声音,特别的尖锐,让人听见都觉得浑身的不自在。 袁氏皱起眉头,“她怎么来了?” 子安淡淡地笑了,“翠玉姑姑见我与大长公主今日一早才回来,便去告状了,老太太不会亲自过来,必定是叫她来的。” “大长公主?”袁氏一怔,正想问的时候,已经听到慕容壮壮愠怒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你是谁啊?一来就凶巴巴的干什么啊?还带这么多人来?” 袁氏要出去,子安却拉着她的手,“不着急,这事和我们没关系,让公主跟她们闹一场就是。” 袁氏扬起疑惑的眸子,但是随即就明白过来了,轻轻地叹息一声,“子安,为难你了,为了保护我,你步步为营,时刻筹谋,像你这样的年纪,该是被爹娘捧在手心上的。” 子安冲她露齿一笑,笑得极为单纯烂漫,“母亲,有守护的人,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福。” 前生,她一直都希望自己有亲人可以守护,不指望着别人守护她,只求她可以守护自己所爱的人,但是,并没有,她就是一台工作机器。 袁氏把她轻拥入怀,“母亲会一直陪着你,我以前做错了,没有为了安安站起来,但是,现在母亲一定会保护好你,不许任何人欺负你。” 子安虽不习惯拥抱,但是,这感觉真不错。 两人掀开帘子,见杨嬷嬷也站在一边没有说话,可见她是领会了子安的心思,暂时不戳穿大长公主的身份,让她见识见识相府的“厉害”。 而果然,玲珑夫人因为不知道慕容壮壮的身份,竟让人把她拉下去。 慕容壮壮最受不得这种嚣张气焰的,她也不以身份欺压玲珑夫人,而是一把拉住玲珑夫人便说要跟她出去单挑。 慕容壮壮这些年没少出去混民间,她交朋结友都不以身份,用她的话来说,身份是上天注定的,但是学识武功才是自己辛苦学来的,要服人,就得用本事,出身从来都不算本事。 玲珑夫人被她拖得尖叫不已,唤下人上来帮忙拉开慕容壮壮。 下人上来拉开壮壮之后,杨嬷嬷才走出去,怒斥那些下人,“大胆,还不赶紧放开公主?” 一声公主,把玲珑夫人镇住了,她带着怀疑的眼光看着慕容壮壮,心中猜度真假。 慕容壮壮不像公主,但是最近她是真的怕了,因为忽然间夏子安身边多了很多贵人,都是宫里的人,像这个杨嬷嬷,本来是皇后身边的人,竟然派来府中伺候她。 她犹豫了再三,没有上前见礼,只当不相信地冲杨嬷嬷冷笑,“若公主驾临,怎没有依仗?净胡说八道。” 话是这样说,但是却马上带人走了,走得飞快。 慕容壮壮啊了一声,看向杨嬷嬷,“你不应该跟她说我的身份,把她吓跑了,这几个下人我也不放在眼里的。” 杨嬷嬷知晓这位公主的性情,更清楚她的武功其实就是花拳绣腿,往日在公主府或者宫里跟侍卫比划,谁不让着她? 所以她笑着道:“公主,不必浪费时间与这些人纠缠,您来不是有要事吗?先办正经事。” 慕容壮壮回头瞧了一下,正想问子安怎么这么久都没出来,便见她牵着袁氏从里屋走出来。 袁氏上前见礼,“臣妇袁氏参见公主。” 慕容壮壮看着她,神色有些诧异,“你就是袁翠语?老三一直思慕的人?” 这话问得太直白,就连杨嬷嬷见惯风浪的人多为之一惊,要知道,这里可是有内应的,那漱玉一看就知道不是忠心的人,太不安分。 而如今,漱玉便站在门口,听到这句话,她便看了过来。 杨嬷嬷本以为袁氏会不知道如何作答,但是她却落落大方地一笑,“是的,王爷可好?” 壮壮点头,“好是好,就是脾气有点古怪。” “王爷的脾气一向很好。”袁氏显然不赞成她的话。 壮壮看着她,“我说的是老三慕容梓,不是老四老五。” 老四老五的脾气是好,但是老三慕容梓的脾气是出了名的暴躁,她竟然说他脾气好? “安亲王,人很好。”袁氏微笑着说。 壮壮有些受打击,她知道袁氏说安亲王好,是因为安亲王在她面前必定表现得脾气很好的样子,但是,她在自己的面前,却总是暴躁得很。 壮壮酸溜溜地道:“我会转告他。” 子安见话说得差不多,便对壮壮道:“公主,我现在要去一趟梁王府,你是否要跟我一块去?” “去吧,我去看看我大侄孙子,但是你不睡一下吗?老三让我盯着你睡觉的。”慕容壮壮说。 子安听得此言,有些无语,竟想到自己日后嫁给慕容桀,还得叫她一声姑奶奶。 她脸色微微羞红,本是那么迫切要拒绝的婚事,却变得有些许的期待。 “马车上睡一下!”子安把金针术放在袖袋里,在马车上看。 在马车上,子安翻看金针术,很快就发现了一个问题。 前面的部分,都是繁体字,但是后面部分,却是简体字。 她把书页看了看,发现后面部分是粘上去的。 也就是说,后面部分和前面部分,不是同一人撰写。 这个作者温意,那天说出来的时候,皇太后与皇后都似乎十分崇拜尊敬,看来是一个有医德且有医术的前辈。 “这是什么书?”壮壮凑过来,眯起眼睛瞧了一眼,顿时打了个哈欠,“我看不得文字,看了就困。” 她干脆枕在子安的肩膀上,睡了起来。 子安本还打算问药池的事情,见她这般疲惫,也就不问了,仔细看金针术。 金针术里有对外伤的治疗,且后面续写部分,也有交代如何刺穴生血。 子安看得热血,这个作者,一定是现代穿越过去的人,因为她在书中的理论,是中西医结合的。 她反复了关于刺穴生血的针法,大为奇异,她之前怎么就没想到呢? 只是单纯的骨髓穿刺刺激造血干细胞生血,没错确实是有效果,但是不能短时间给身体足够的气血,血不够,氧份便不够,不足以维持生命。 但是,如果暂停了身体的供求,给身体充分的时间生血,便没有问题了。 金针术里介绍封住奇经八脉,让人进入假死状态,只以金针护住心脉,然后在接下来的三天,以针刺的方式刺激骨髓生血,不断配以生血龟鹿汤,便有生机。 子安合上金针术,心头大为震荡,看来,这本金针术真的是奇书啊。 第七十九章 太妃知道了 梁王那边情况已经稳定,且又有御医在旁,所以子安只是去施针开药便可以了。 但是子安对梁王已经有了看法,或许是因为之前听萧拓他们说什么内奸的脚上有一个梁字,她推测是梁王派出的杀手暗算了慕容桀。 这份情绪,并没有表达出来,但是梁王似乎感觉得到,在她临走的时候,狐疑地问她,“夏子安,你怎么了?” 子安瞧着他,他的眸子简单透彻,看样子真的不是耍惯心机的人,但是这个梁字,又如何解释? 她低声道:“没事,就是有些累了。” 梁王嗯了一声,“你回去休息吧,本王觉得好多了。” 壮壮坐在床边,道:“大孙子,赶紧好起来我们去狩猎。” “那是,”梁王笑着看她,“喊上皇叔。” “那是一定的!”壮壮眉目里有些黯然,“我们走了,还有事。” 梁王不是傻子,壮壮与夏子安在一起,两人的脸上都有沉重的气息,且两人的眼圈都很黑,这意味着一定是发生了点什么事。 但是发生什么事可以让两人串联在一起? 两人走后,梁王叫来心腹,“去打探一下摄政王府到底出了什么事。” “是!”心腹领命而去。 回到将军府,子安被迅速拉了进去。 慕容桀出现了抽搐的情况,且抽搐得比较厉害。 子安是跑进去的,摸上他滚烫的额头,她心中一沉,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感染,高热! 子安检查了一下伤口,发现伤口红得很厉害,这不应该会这样的。 她从离开到去梁王府诊治,再到回来这里,大约两个时辰四个小时,就算要感染,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出现。 “怎么会这样的?你们给他上了什么药?”子安冲惠民局的大夫怒道。 这伤口的边沿上有药粉的痕迹,应该是有人动过手脚。 “闭嘴!”一道威严的声音在子安的身后响起,子安一怔,缓缓地回过头。 是令贵太妃。 她威仪的脸上含住浅浅的愠怒,盯着子安,她身后站着一名身穿绸缎衣裳的中年男子,八字胡,头发束起做道士打扮,却也不是穿道袍。 “贵太妃!”子安行礼,心里却已经是咯噔一声了,贵太妃一向对她有意见,如今怕是更不会让她为慕容桀医治。 安亲王上前道:“令母妃,之前是子安帮阿桀医治的,她处理得挺好,伤口也等缝合起来了,您用的这个药粉,似乎还让阿桀更难受一些。” 那道士模样的人道:“王爷,这是正常的反应,是祛除骨毒。” “不是本王质疑你,只是这是外伤,为什么会有骨毒?”安亲王皱着眉头说。 道士说:“王爷,您也是久经沙场的人了,莫非不知道受伤之后,风寒会随着伤口进入身体,渗透入骨,寒气积聚,便形成骨毒,这些药粉是在下研制多年的疗伤圣药,先祛除了骨毒,然后生肌活血,愈合伤口,不出三天,王爷便可以下床了。” 子安只觉得荒诞不已,什么风寒骨毒?简直胡扯。 但是贵太妃一直严厉地盯着她,她是说不得什么,只是用一双恳求的眸子看向安亲王。 安亲王也没办法辩驳,因为他不懂得医术,只得看向萧拓。 萧拓看向道士,道:“但是方才王爷的情况确实比较危急,全身抽搐,且如今还高热了。” “那只是暂时的,你看现在还有抽搐吗?只要配合汤药,就会没事的。”道士信心满满地道。 子安忍不住道:“这抽搐是高热惊悸,你这药粉我不知道是什么,但是明显引起了感染,用不得的。” 道士抬起头睨了子安一眼,“你这个小女娃懂什么?我这个药粉就是针对外伤的,我看过你缝的伤口,你这样做不是不可以,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王爷受不住缝针的疼痛,背过气去,后果可就严重了。” 贵太妃下听得此言,神色一变,厉声下令道:“来人啊,把夏子安带出去,没有哀家的允许,不许她踏入将军府一步。” 萧拓听得此言,哭笑不得,这里是他的将军府,但是,贵太妃显然把这里当成了王府。 子安听了道士的这个理论,真是可笑之极,贵太妃怎么会招来这么一个江湖郎中,就连惠民局的大夫都不如啊。 慕容桀被他这样折腾下去,真的会熬不下去的。 但是如今却也不可与贵太妃硬碰,在侍卫来赶她之前,她飞快地对慕容壮壮打了一个眼色。 慕容壮壮会意,站在子安身边,“谁敢动她?” 贵太妃不悦地道:“壮壮,一边去,没你事。” “夏子安是我的朋友,我带她来的,怎容许你们赶走她?她可以不参与医治,但是必须在场。”慕容壮壮态度强硬地道。 贵太妃沉下脸,“胡闹,一个女子在这里耽误什么事?你也是,回去吧,回头哀家就把阿桀送回王府。” “不可,”子安急道:“如今是万万动不得他的,一旦伤口裂开……” “你给哀家闭嘴!”贵太妃厉声呵斥子安,“别以为公主保着你,哀家便拿你没法子。” 若换做前生,子安定把这个老太婆丢出去不可,但是这个等级分明的社会里,她是在金字塔的最下端,几乎没有发言权。 这种感觉,让子安甚为泄气。 说着,她竟亲自动手来拉子安,要推子安出去。 慕容壮壮只得跟着出去,“好了,好了,你放开她,她又不是要害老七,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贵太妃哼了一声,“哀家会在这里守着,直到搬回王府,有哀家在这里,她休想进这个门。” 说完,冷冷地进去了。 子安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她怎么会来的?” 苏青从廊前走过来,郁闷地道:“是倪荣的夫人见倪荣许久不回,便去了王府找,贵太妃便命人去查,刚好惠民局的医正夫人在府中做客,说医正被急召到将军府,太妃便猜出来急忙赶过来了。” 本来把人送回将军府,就是避免公开消息,也不想太妃担心,没想到阴差阳错,竟被她知道了。 “那在这里的伤员呢?”子安发现所有的伤员都撤走了,其中好些伤员都是不可移动的。 “送走了,太妃严令,不许任何人打扰王爷医治,所以便全部都送到其他厢房里了。”苏青擦了一下手,黯然地道:“我刚到側园那边回来,阿达已经快不行了,我不能留在那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兄弟走。” 第八十章 冲突再起 慕容壮壮神色微变,“阿达?天啊!” 苏青一脚踢在花盆上,狠狠地道:“我不会放过他的。” “阿达是谁?”子安见慕容壮壮神色不好,知道这个叫阿达的人,不是一个寻常的士兵。 慕容壮壮有些伤心,“阿达是倪荣的兄长,阿达嫂年前病死了,现在阿达又死了,留下一个儿子,成了孤儿,真惨。” 孤儿两个字,触动了子安的心。 她就是孤儿,知道没有父母的人生是多么的悲惨。 子安问道:“能否带我去看看这个阿达?” 苏青看着她,“有什么好看的?人都快走了!” 子安道:“带我去看看。” 慕容壮壮道:“带她去吧,兴许还有一线生机。” 苏青道:“你们自己过去吧,我不去了。” 几个兄弟都挣扎在生死边缘,苏青心里很内疚,因为这一次的任务,他是后援,不是第一线,他觉得自己害了兄弟们。 慕容壮壮领着子安过去側园。 阿发的情况确实很危险,一双腿被砍得“五花八门”,有刀伤剑伤,身上的伤口也很多,且都入骨了,且伤及了肺腑。 “一直没醒来过,怕不行了。”负责医治阿达的大夫对子安说。 “怎么会伤得这么重?”子安看了,只觉得触目惊心,这起码二十余道的伤口。 “他抱着敌人,让王爷撤退,敌人疯狂地砍他,愣是不撒手……”大夫也红了眼圈,“是那些清醒的侍卫说的。” 慕容壮壮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她掩面,转身跑了出去。 子安拿出针包,刺向他的人中穴和百汇穴。 阿达缓缓转醒,但是瞳孔已经开始放大,这两个穴位刺针,只是凝聚了他所有的生命力,挽救不了他的生命。 他醒来后,一把抓住子安的手,“王爷……” 他说不出话来了,这两个字只是在唇间荡漾,发不出声音来,子安根据他的唇,读出来的。 “他会没事的。”子安心里难受得很,这些侍卫拼死把慕容桀救回来,如果慕容桀死了,他们就白白牺牲了。 阿发的手缓缓地沉了下去,惨白的脸有安慰的神色,嘴唇动了几下,眼睛死死地盯着一个地方,之后,一口气吐出来,眼睛慢慢地闭上,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走了。 子安走出去,慕容壮壮在桂花树下落泪,早上的太阳在东边升起,院子里有明媚的色彩。 但是,子安却觉得空气无比的压抑,前路无比的灰暗。 良久之后,她抬起眸子直视那初升的太阳,大步走过去,对慕容壮壮道:“公主,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把太妃引开,一刻钟就够了。” 慕容壮壮问道:“你想干什么?” 子安也不知道如何跟她解释,只是拉着她的手,诚恳地问:“公主,你相信我吗?” 慕容壮壮看着她,好一会儿才慎重地点头,“相信。” “相信我,就帮我这一次,只要把太妃引开一刻钟就够了。”子安恳切地道。 慕容壮壮想了一下,“好,我答应你。” 子安感激地道:“谢谢!” 慕容壮壮看着她,“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相信你,我被好多人骗过,按理说我对你应该要小心点,但是我就是相信你,希望你不要做出伤害老七的事情来。” 子安道:“不,不会,伤害王爷对我没有任何的好处,我只想救他。” 因为,他同时也是我的靠山。 子安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但是,慕容壮壮竟看得出,她道:“你跟着我回去,在院子里等我一下,我想个法子引开她。” “好!”子安手里捏住针包,有些紧张,这个法子虽然冒险,但是护住奇经八脉,就算真的出了什么事,至少,她还有一线希望可以赌一把。 回到院子那边,慕容壮壮先一步进去,贵太妃坐在床边,为慕容桀擦脸。 慕容壮壮走过去,凑近她的耳边道:“嫂子,你出来,我跟你说个事。” 贵太妃淡淡地道:“如果是想为夏子安求情,就不必说了。” “不是,是关于老七的一些事情,被我无意中知道。”慕容壮壮巴巴地看着她,“我也不知道找谁,只能问问你的意见,毕竟,你是他的母妃。” 贵太妃疑惑地看着她,但是随即摇头,“有什么事以后再说。” 慕容壮壮咬了咬牙,在她耳边低语了一句,贵太妃一怔,拉起她就往门外走去。 在场的人见到,都露出了诧异的神色,不知道慕容壮壮干什么。 子安迅速地闪进来,对安亲王道:“控制住这位道长。” 道长慌了,“你们是要干什么啊?” 安亲王与萧拓一个箭步上前,拦住道长,道长正要尖叫,却被萧拓迅速点了穴,道长张大嘴巴,却一个字都喊不出来了,只能着急地干瞪眼。 子安坐在床边,快速地拿出针包,解开慕容桀的衣裳,检查了一下伤口,然后以手绢抹走了一点粉末塞回袖袋里。 慕容桀高热之中,反而恢复了点神智,微微地睁开眼睛,他只看到一颗黑色的脑袋在他的眼前晃动,他知道是谁,想伸手拉她一下,但是毫无力气。 子安意识到他醒来了,俯身凑在他的耳边,“我在,不用担心,我会尽全力让你活着,相信我,你也要用最大的意志力撑下去,知道吗?” 慕容桀嘴唇动了一下,眼睛又缓缓地闭上,子安不知道他要说什么,也不知道他相信不相信自己,但是,眼下只有这个办法了。 她在奇经八脉落针,封住奇经八脉之后,还得刺通心包经上几个穴位,其最大的用意是护住心脉,这样就算真的遇到危急凶险的时候,身体会自动进入假死状态,到时候,她可以解开奇经八脉,以缓血冲入,保住性命。 如果顺利,他还能争取到骨髓生血的时间。 但是,子安想得太顺利了。 贵太妃太聪明了,她很快就识穿了慕容壮壮的计策,急忙跑了回来。 见到子安在床边,她勃然大怒,大怒道:“来人,把她给哀家拖下去。” 她冲过来,一巴掌打在子安的脸上,厉声道:“他若有什么事,哀家要你陪葬!” 她打完子安,便想把针全部拔掉,子安情急之下,竟推了她一把,把她推在了地上。 时间已经不允许了,子安不确定是否把奇经八脉都封住了,也只能起针。 否则太妃起身,一定会拔掉针,到时候针刺入一些,反而不妙。 第八十一章 彻查他的来历 众人看到子安竟然推倒了贵太妃,都怔住了。 安亲王马上过来扶起她,“没事吧?摔着没有?” 贵太妃气得脸色都青了,这辈子她还没受过这样的欺辱,这口气如何吞得下?当下就咬牙切齿地道:“来人,把她给哀家带回王府,哀家要替相爷好好地教训她。” 子安被强行拖走,慕容壮壮有心求情,但是她出手推了贵太妃,她也求不得的,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子安被带走。 子安被带走之后,贵太妃随即就下令,要把慕容桀带回王府治疗。 “太妃,本王建议暂时不可移动,免得伤势加重。”安亲王道。 贵太妃冷冷地道:“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哀家要带他回去,请御医出宫治疗。” 那道士被解开穴位,也道:“对,贵太妃,王府如今是龙气凝聚之地,在王府便有上天庇护,在下也一定会配合御医好生治疗,在下推算过,王爷这一劫,是可以逢凶化吉的。” 萧拓听到要找御医,顿时反对,“贵太妃,王爷受伤的事情,不可公开,不可让宫里知道。” “废话,”贵太妃冷声道:“让宫里知道又如何?如今惠民局的大夫不都知道了吗?” 萧拓道:“那不一样,这几个大夫,都是王爷的心腹,对外绝对不会透露半句,就算外人知道王爷受伤,也不会知道伤势这么严重,若让御医出宫治疗,王爷的情况会被悉数告知,反而对王爷不利。” “没什么比他的生命更重要,若有人要冲他来,那就来吧,哀家不怕。”贵太妃说罢,便命人进来准备搬动事宜。 安亲王还要劝说阻止,贵太妃脸色一沉,盯着他道:“慕容梓,他是哀家的儿子,哀家有权作最后的决定,如果你一意孤行,他出了什么事,你负责得起吗?” 安亲王道:“太妃,重伤挪动,实属不智,三思吧。” 慕容壮壮也道:“可不就是吗?嫂子,你就听听大家的意见吧,你强行把老七送回去折腾他,这是何苦呢?你若坚持要请御医,请他来这里不就是了?” “你闭嘴,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啊?男人的事情你也跟着掺和,有这闲工夫,练练女红,看哪家公子看得上你,嫁了也好了结皇太后的心事,免得她总是为你担心。”贵太妃实在是讨厌这个小姑子,刚才为了引开她,竟然跟她谎称说夏子安与慕容桀已经有肌肤之亲。 一向毒舌的贵太妃,在暴怒之下能说都如此含蓄,算是给足了面子慕容壮壮,若是其他人,只怕她就要直接说人家嫁不出去了。 慕容壮壮一向是憎恨人家说她的婚事,听得此言,扭身就出去,横竖也阻止不了她。 贵太妃的作风强势,让萧拓与安亲王都束手无策。 尤其那道长还一个劲地在贵太妃面前说这大将军府是煞气浓重的地方,王爷受重伤在这里疗养实在不妥当,更坚定了贵太妃的心。 这搬移看来是无可避免了,萧拓与安亲王也不能袖手旁观,免得贵太妃的人不知道轻重。 萧拓道:“贵太妃,若真要送王爷回府,让末将的人去做吧。” 道长连忙道:“不可,贵太妃,大将军杀戮太深,不可由他安排,会折损王爷的福分。” 萧拓神色微愠,“你什么意思?本将会折损王爷的福分?” 道长解释道:“大将军息怒,在下没有半点侮辱大将军的意思,只是就事论事,大将军在沙场杀敌,虽说都是为国出征,但是手染鲜血过多,杀戮过深,确实不宜见王爷太多的,能避开是好事,若真无法避开,也必须保持距离的。” “你这个神棍,竟在这里妖言惑众?”萧拓是武将,从不擅长嘴皮子功夫,这般怒斥已然是动了真火。 道长啧啧道:“瞧,大将军又生气了是不是?这动辄就怒火冲冠,便是戾气重的迹象,大将军这段日子还是不宜见王爷。” 说完,他对贵太妃躬身,“贵太妃,请您下令,在王爷养伤期间,不许大将军踏足王府一步,不可接触王爷,否则,有什么后果,在下也无能为力。” 贵太妃对他的话深信不疑,便对萧拓道:“行了,你只管去查找真凶,在王爷痊愈之前,不要到王府去。” 萧拓还想说什么,安亲王一步上前,“本王去看着就是。” 道长抬起头,看着安亲王,安亲王眸色一冷,厉声道:“是不是想说本王也杀戮深重?你敢说一个字,本王便在你面前表演一下什么叫沙罗深重。” 说完,对着他的脖子做了一个咔嚓的手势。 道长吞了吞口水,眼神有些畏惧,他陪着笑脸道:“王爷误会了,在下没有这个意思,王爷是皇室中人,天潢贵胄,是有福气的贵人,陪在王爷身边自当可以成为王爷的支撑。” 萧拓呸了一声,“敢情我是没福气的贱人,陪在王爷身边会折损王爷的福分。” 道长讪笑,“大将军不要这样理解,大将军功在社稷,国民敬仰,只是不适合陪在王爷身边而已。” 安亲王拉开萧拓,对贵太妃道:“自从阿桀出事,一直都是萧拓在忙进忙出,他确实也担心阿桀的伤势,本王与他说几句,安抚安抚他。” 贵太妃嗯了一声,看着萧拓道:“哀家知道你对阿桀很忠心,也知道你们私下友情很好,素日来往,哀家从不反对,但是这一次他有性命之忧,哀家要听道长的话,你若真想阿桀好起来,也得照做。” 安亲王把萧拓拉出去,萧拓生气地道:“他到底是什么鬼啊?胡说八道,还说我会折损王爷的福分,贵太妃为什么会这么相信他?” 安亲王神色端正地道:“没错,这就是疑问,他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贵太妃会这么相信他,还有,他不让你接近王府,是什么目的,你都需要彻查,此人不简单,阿桀出事,太妃知道,然后迅速便找来了他,他还拿出了所谓的什么圣药,阿桀的情况就加重,你务必彻查他的来历。” 第八十二章 姐妹嫌隙 萧拓没有想到这一层去,被安亲王提醒,顿时警觉性大增,“没错,此人很有可疑。” “本王怀疑他早就向太妃下手,否则太妃不可能这样信任他的,还有,子安刚才对阿桀施针了,且不惜推了太妃,可见其中必有原因,本王会跟着去王府,找个机会见一下子安,问问她的用意。” 萧拓想起刚才子安推搡太妃的事情,也不禁大为佩服,“说真的,就连我都不敢冒犯太妃,她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啊。” “本王相信她是不得已为之的。”安亲王毫无理由地相信了子安,因为,她是袁翠语的女儿。 “不得不说,这个夏子安,让我刮目相看啊。”萧拓道。 安亲王面无表情地道:“是子安让你刮目相看,不是夏子安。” 萧拓一怔,“是啊,夏子安。” “子安!” 萧拓眉目蹙起,“有个鬼分别吗?” 安亲王扭身进去,“好好想想分别在哪里。” 萧拓疑惑地看着他的背影,原谅武夫的心没有这么多弯曲的肠子,他不知道有什么区别,夏子安和他口中的子安不都是同一个人吗? 慕容桀被送回王府,贵太妃便着人入宫请御医。 她虽贵太妃,虽说住在王府,但是,她的身份不需要奏请皇后便可请得御医出宫。 这意味着,慕容桀身受重伤的事情,就传开去了。 用朝野震惊不为过。 慕容桀受了重伤,且不管是如何受伤,但是他如今是身居监国之职,他受伤不能处理政事,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君,国内的事情可以让中书省和尚书省处理,但是,军国大事,外国邦交所有的事情都必须由摄政王亲自批核。 如今,中书省的中书令便是皇后的父亲梁太傅,他几乎是独揽大权,连管辖门下省的夏丞相都要跟着他的步伐走,说白了,就得看他的脸色行事。 中书省的梁太傅与尚书省的崔大人,两人政见不合,已经斗了十余年,梁太傅对这个对手,一直都恨之入骨却奈何不得。 因为,尚书省掌管六部,且从所有的部门独立出来,是最纯粹的行政机构,直接向皇帝,不需要再经过中书令和夏丞相。 不得不说一句的是,这位尚书省的崔大人,当年也曾是袁氏的追求者之一。 他是个文人,软硬不吃,没有什么喜好,就爱好作画作诗,追求袁氏不得,他便娶了妻子,妻子是靖国候的大女儿萧潇,也是萧拓的长姐。 这位萧潇和袁氏大相径庭,是个武痴,粗鲁得很,却十分爽朗,与慕容壮壮也是好友。 如今,摄政王重伤,这三股势力便慢慢地浮出水面。 显而易见的是,梁太傅自然是支持太子的,而夏丞相受制于梁太傅,也会依附梁太傅成为太子一党。 崔大人是个中直之人,且慕容桀所施行的政治方向,他也参与且赞同,所以,毫无疑问,他会站在摄政王这一边。 这个局面,子安与贵太妃自然是不知道的,子安如今心里只忧心一件事情,那就是慕容桀的生死。 行医多年,她知道慕容桀伤势的严重性,他是真的面临了生死劫的。 她被带回王府的事情也很快就传回了相府。 宫中也有消息传了出来,说夏子安能迅速翻身,是因为帮梁王治疗,这一次被太妃扣押,也是因为为摄政王治疗导致摄政王伤势加重。 安亲王曾入宫一次找夏霖的尸体,但是,熹微宫对面的殿宇,压根没有发现夏霖的尸体,只有花丛里的一滩血迹。 而相府的人,还以为夏霖在宫中梅妃处小住,加上丞相与玲珑夫人都没办法入宫去,只得等夏霖住烦了,梅妃就会命人送他出宫。 子安的处境比较凄惨,她被扣押在王府的牢狱内。 这个牢狱很小,仅仅能容纳七八个人,平时是扣押府中下人的,阴暗潮湿,且很多蚊虫蟑螂老鼠。 贵太妃有心虐待她,两天,只给她水喝,一点吃的都不给,门口有侍卫看守,也不许任何人进来见夏子安。 两天过去了,慕容桀情况持续恶化,伤口上了药粉之后,一直感染,发热,到后来已经呼吸困难了。 但是,也比子安之前预期的要好一些,因为,她断定任由那个道长医治下去,慕容桀熬不过一天的。 她知道是慕容桀的意志坚韧,求生意志强盛,子安在牢狱之中,一刻钟都不得安生。 慕容壮壮与安亲王提出要见夏子安,但是贵太妃一句话下来,谁若强行去见夏子安,她就与夏子安抱着一块死。 除了安亲王与慕容壮壮为子安着急之外,还有一人要迫切地把子安救出去,这个人,就是皇后。 皇后是无法出面的,虽可号令后宫,却也奈何不了贵太妃。 所以,她去了找皇太后。 皇太后下旨传贵太妃入宫,但是贵太妃推说身体不适为由,拒绝入宫。 皇太后见她不来,亲自去了一趟摄政王府,也顺便探望一下慕容桀。 见到慕容桀确实是垂死之相,皇太后大为震惊,当着安亲王的面指责贵太妃,“都这么严重了,你为什么不让子安为他医治?你也见过子安的医术,之前阿鑫这么严重,她都治好了。” 贵太妃眉目不抬,淡淡地道:“不过是碰巧,我不会让阿桀被那个女人医治的,我问过相府的人,夏子安压根就没学过。” “没学过?相府的人说话有几分可信?那夏丞相与那什么玲珑夫人,说话颠三倒四,没有半句真话。”皇太后嗤之以鼻。 贵太妃冷冷地道:“是吗?那姐姐倒是告诉我,这夏子安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从哪里学来的医术?莫非姐姐相信她师从温意传人?可笑!” 贵太妃平日对皇太后都是毕恭毕敬的,像现在这般态度冰冷是前所未有,皇太后看着她,也有些不适应,只觉得她变了个人似的,只是她还继续温和地劝导:“但是,不管如何,她懂得医术,这点无可否认,御医都没办法了,你为什么还要固执己见啊?” 贵太妃霍然起身,“姐姐,阿桀是我生的,虽叫你一声母后,归根到底没有人比我这个生母更爱他,更希望他能活下去,这种心情你应该能理解,否则为什么不让夏子安去为你的亲生儿子医治?他都躺在床上那么久了,你相信夏子安的医术,就让她入宫去医治吧,你若可以做到这点,我也可以让夏子安来为阿桀医治。” 第八十三章 不能饶了夏子安 皇太后脸色微愠,“你简直不可理喻,这怎么一样?” 贵太妃哼了一声,“有什么不一样的?你的儿子身份尊贵,是当今的天子,不可让女子医治,要自矜身份,我阿桀便不用了吗?你拉不下这个面子,丢不起这个人,我也一样,你虽是皇太后,但是先帝在生的时候,宠爱我多于宠爱你,我所生的儿子,也不会比你的儿子低贱。” 慕容壮壮在旁边听到这句话,大怒,“太妃,你心里再着急,也不可胡说,快跟皇嫂赔罪。” 贵太妃冷冷地道:“公主,她是你的皇嫂,我便不是吗?我受够了,这么多年哀家都毕恭毕敬地对她,但是,她对哀家怎么样啊?名义上是姐妹,姐妹情深,可谁都知道,她一直都想打压哀家。” 皇太后的脸色变得很苍白,一直看着贵太妃,仿佛不相信这些话是从她口中说出的。 良久,她才缓缓地站起来,神色灰暗地道:“好,哀家不说了,你喜欢怎么认为就怎么认为吧。” 贵太妃冷着脸,别过头,怒气不褪减半点,仿佛,她才是最有资格生气的人。 安亲王看着这一幕,不觉得诧异。 其实姐妹两人的斗争,早就开始了,从先帝还在的时候就开始了,只是,皇太后不知道罢了,她一直都以为自己的这个妹妹是真心恭谨自己的。 但是,以贵太妃的性子,又得先帝这般的宠爱,怎可能真心臣服皇太后?只是当年夺不走皇后之位,后来皇太后的儿子登基,她不得不屈居皇太后之下。 后来皇帝病重,阿桀上位被封为摄政王,她开始尚可隐忍,毕竟皇帝还没驾崩,还有好起来的可能。 但是,如今阿桀命悬一线,阿桀如果死了,她一辈子都没办法再驾驭在皇太后的头上,这一次的恶言相向,她已经算是破罐破摔,好歹也要光辉一次的意思了。 她可以想象,如果阿桀没出事,如果皇上驾崩,贵太妃会是第一个对皇太后翻脸的人。 把她一生的恶气都出在皇太后的身上。 慕容壮壮没想到这么深,看到贵太妃竟对皇太后这般不恭敬,只觉得她疯了,急疯了。 她横在皇太后面前,生气地对贵太妃道:“老七出事,不是只有你这个生母担心,我们一样担心,他是你的儿子,也是我的侄儿,谁希望他出事来着?你别弄得我和嫂子都想害你一般,逮人就吠,我看你是疯了。” 贵太妃抬起眸子,傲慢地看着慕容壮壮,冷嘲热讽地道:“没错,你只认她这个嫂子,却压根没把哀家放在眼里,既然如此,你何必来王府?跟着她回去寿宁宫吃奶去。” 慕容壮壮脸色大变,这种话已经不是一个贵太妃可以说的了,她拉住皇太后,冷冷地道:“嫂子,不必跟她置气,我们走。” 皇太后听到这番话,又怒又惊,更多是心灰意冷,“哀家便当你是为阿桀着急,今天你说的话,哀家可以当没有听过,阿桀好起来之后,我们还是姐妹。” 贵太妃扬起倔强冷傲的脸,“皇太后真是气度过人,你爱怎么认为便怎么认为,横竖哀家这一辈子,都得屈居你之下了。” 皇太后真是难堪极了,本是想马上转身走的,但是看看床上的慕容桀,心里一痛,这孩子总归是她看着长大的。 可不走吧,在这里又招人讨厌,进退两难之际,安亲王道:“母后,您先回吧,儿臣在这里守着。” 皇太后只得道:“好,你看着他,看好他,不许他出任何事。” 这最后一句话,是哽咽着说的。 皇太后走的时候,看了看贵太妃,贵太妃福身,却是一脸的桀骜不驯,“恭送皇太后!” 皇太后气得脸色发青,拂袖而去。 慕容壮壮看着贵太妃,“你何苦这样?太后又没有坏心思,她来看看老七……” “她是来看老七吗?她是来为夏子安求情的,她若真的为老七着想,就该拿出她宫里的名贵药材送给老七,但是她是空手来的。”贵太妃冷冷地道。 慕容壮壮一怔,“什么名贵药材?宫里有的,王爷都有,你计较这个做什么?” “是吗?”贵太妃坐在床边,冷下脸不与慕容壮壮说话,“你也出去吧。” 慕容壮壮愤然离开,却也不走,坐在院子里发愁。 慕容桀的伤势在晚上急转直下,高热抽筋,且口吐鲜血,呼吸渐渐地慢了下来。 院判直指不该搬动王爷回来,因为伤势太重,移动之后又导致一些伤口裂开,感染严重。 道长冷然反驳,“那天在大将军府,惠民局的大夫都说没法子了,撑不过十二个时辰,但是回来府中已经有两天,这是在下的药粉见效。” “那为什么现在不见效了?”院判对这个道长很是怀疑,因为这两天他也参与治疗,一直在给王爷上什么神药。 院判来的时候,安亲王便给了他一张药方,这药方是之前子安开的,院判见了这张药方之后便迅速藏在袖袋里,回头自己写了与子安一样的药方给贵太妃过目,这两天,王爷一直服用方子上的药。 院判认为,这个方子才是延续王爷两天的关键所在。 道长看向一脸悲伤的贵太妃,义正辞严地道:“贵太妃,请恕在下不得不这样猜度,那天夏子安为王爷施针,施针之后情况便开始严重,在下严重怀疑,是夏子安对王爷动了手脚,导致在下的神药无法见效。” 说着,道长拉开贵太妃,在她耳边轻声道:“听闻皇太后过来为夏子安求情,是皇后授意的,皇后为什么要为夏子安求情?” 贵太妃想起那天慕容壮壮特意引开她,让夏子安下针,其中必定是有猫腻的。而且,皇后不可能为会夏子安求情的,如今梁王的病都好很多了,就算没有夏子安医治,他一样会痊愈。 莫非……她想到了太子一党 想到这里,她恨声道:“一定是她。” 她是太子党的人,她要阿桀死,那样太子便可顺利登上监国之位,等皇帝驾崩,他就顺理成章登基。 她不能轻易放过夏子安,不能让夏子安成为太子党的帮手,杀了夏子安,便可狠狠地打皇后的耳光。 第八十四章 带走子安 贵太妃这个念头一生,便疾步出去。 片刻之后,她回来,眸色已经多了几分阴狠。 慕容桀将死的消息也很快就传出去,就算安亲王如何想封锁消息,也不可能封锁得住。 因为,太妃不配合,御医说没法子之后,她竟大张旗鼓地让道长来作法。 萧拓也查到了那道长的来历,命人通知安亲王移步一见,因为在太妃的严令之下,他无法进入王府一步。 安亲王出了摄政王府,萧拓在巷口的马车上等着。 他上了马车,落下帘子,萧拓便急忙说:“已经查清楚了,这个神棍叫陶德,是福德观的观长,在王爷监国之前便开始接触太妃,皇上病重的时候,太妃曾几度到福德观去,有消息透露,贵太妃要陶德作法,让皇上病重,且为王爷祈福,让王爷有出头之日。那陶德便布下了阵法,七天七夜,果不其然,几天之后,重病的皇上便下旨让王爷监国,贵太妃对陶德便深信不疑了。王爷出事的时候,陶德也正好在府中做客,是贵太妃请他到府中说道的。” 安亲王骇然,如果这属实的话,那岂不是贵太妃对皇上用了厌胜之术?这可是杀头的大罪啊。 安亲王想起贵太妃对皇太后的态度,看来,她是早有为阿桀夺权的心,只是阿桀不知道而已。 如果没有猜错,除了这厌胜之术,她必定还有另外的部署。 “此人与什么人来往多?”安亲王问道。 “没有与太子接触过,但是,有人看见梁太傅的大公子梁琪曾到福德观去过一次,不过,不足以证明陶德是太子的人。” 安亲王摇头道:“本王觉得,这个陶德应该是梁太傅的人,没有那么凑巧,他刚好在王府做客,还有,倪荣的夫人为什么忽然会去王府找太妃?倪荣出任务也不是头一遭,有时候去了个把月都没回来,也没见她去找啊。更巧的是惠民局的医正夫人也刚好在王府,一个巧合,是巧合,两个巧合,也能说得过去,但是这么多的巧合堆在一起,那就不是巧合,而是有人刻意为之了。” “我也是这样想的,夏子安呢?能否见上一面?”萧拓问道。 安亲王摇头:“没办法,太妃不许任何人去探望,不许任何人接触。” “强行也不可以吗?”萧拓急道,“如果任由那神棍治疗下去,王爷一定会出事的。” “本王已经打算用硬的了。”安亲王掀开帘子下车,脸上有不顾一切的决然,大步而去。 萧拓着急得不得了,但是门口有太妃布下的人,他压根不能进去,想到那神棍说他煞气重会折损王爷,就一肚子的气,恨不得把那神棍的头扭下来当藤球踢。 一辆青色油毡顶小马车从王府的后门驶出来,车头上坐着三个人,一个是车夫,另外两人看样子是侍卫。 车夫很鬼祟,四处瞧了瞧之后,才迅速赶车离开。 萧拓疑窦顿生,但是并未深究。 马车上的正是子安,她被困在牢狱两天,阴暗潮湿的牢狱一丝阳光都看不见,之前又忘记了摁下按钮为夺魄环充电,现在夺魄环已经几乎没有什么电力了。 她全身被捆绑,嘴也被封住,被人丢上马车,她就是用膝盖来想,都知道太妃是要暗中处置了自己。 马车出侧门的时候,她从帘子的缝隙里看到萧拓,但是无法呼救,情急之下,她身子侧卧,被捆绑的双脚从马车的侧面帘子里伸出去,磨蹭鞋子让鞋子跌落在地上,希望引起萧拓的注意。 萧拓在鞋子落地的那一刻,刚好放下帘子,回到马车里。 外面有阳光,子安努力用双脚撑开,企图让太阳照射进来,让夺魄环吸收太阳辐射,增加能量。 但是,她很快就被侍卫发现,一人进入马车内,一手拔住子安的头发拖起来,一拳打在子安的头上,怒道:“想呼救?死不及吗?” 子安被关了两日,一粒米都没下过肚子,身体虚弱得很,这一拳,让她晕过去了。 安亲王强行去救子安,但是却发现子安已经被人带走,他疾步冲出府,掀开萧拓马车的帘子,“子安被带走了,一定是被太妃暗中处置了。” 萧拓猛地跳下来,“刚才有一辆马车出来,不知道是不是府中的人带她走了!” 安亲王回头看了看,看到地上似乎有些东西,他走过去。 萧拓也跟着过来,诧异地道:“绣花鞋?在摄政王府门口,怎么会有一双鞋子?” 安亲王沉声道:“是子安的。” 萧拓暗叫一声,“不好!”他疾步飞奔回去,上了马车,对车把式道:“走,追着刚才的那辆马车。” 安亲王也想上车,萧拓掀开帘子,“你回去看着王爷,尽你最大的努力。” 安亲王停住了脚步,眼底闪过一丝戾气,松松拳头,回了府中。 刚踏进院子,便听到太妃撕心裂肺的哭声。 安亲王的心一沉,疾步进去,看到院判和御医都跪在了地上,贵太妃扑在慕容桀的身上,嚎啕大哭。 慕容壮壮也在一旁掉泪,见安亲王进来,她冲过来抱住安亲王,“老七走了。” 安亲王身子虚晃了一下,眼睁睁地看着床上慕容桀苍白毫无血色的脸,浓重的无力感从心头升起,他终究是做不了什么。 就像当年,眼睁睁看着父皇走那样,他只是个无用的废人。 他闭上眼睛,好一会儿,才陡然睁开,严令下去,“封锁一切消息,就说王爷还在救治,府中不许任何人出入,御医也不得离开,这里的任何消息,除了不能出摄政王府之外,就连这所院子都不能出。” 他环视了一眼,竟不见了那道人陶德,怒道:“来啊,把那道人给本王追回来。” 侍卫领命而去,追那陶德。 吩咐完这一切,他上前拉开贵太妃,敛住眼底的悲痛,对贵太妃道:“现在还不是伤心的时候,贵太妃,请节哀。” 贵太妃悲痛之下,竟生出了怨念,伸拳就扑打安亲王,“都是你,你们为什么不早点跟哀家说?为什么要找夏子安为他治疗?那就是个害人精,是你们害死了阿桀。” 安亲王拉住她的手腕,本想怒斥她一顿,但是见她满脸眼泪鼻涕,伤心欲绝的模样,有些不忍心,放开她,走了出去。 如果没有猜错,今晚就会有人前来刺探消息。 一定要抓住那道人,不可让他泄露风声。 而且,如果没有猜错,那一定是梁太傅的人。 阿桀薨逝的消息,不可传出去,否则,梁太傅一定会挟太子令诸侯。 太子不足为患,真正的大老虎,是梁太傅。 一旦太子监国,这个国家,就等同落在了梁太傅的手中。 第八十五章 堕崖 他着人开始布防,且调动重兵过来。 慕容壮壮走出来,擦了一下眼泪问道:“调动重兵过来,不是此地无银吗?” “阿桀的伤势,他们心中有数,宁可他知道,不能让他们证实然后公布天下。”安亲王目视前方,自从不管朝政以来,所有人都以为他废了,但是,无人可以染指他慕容家的江山,他身体里,还流着帝王家的血。 慕容壮壮问道:“要不要去请皇祖母?” 安亲王想了一下,缓缓地摇头,“不,暂时不要惊动她老人家,且如今也不知道她到底在哪里,本王心里……” 安亲王想说他心里还残留一份希望,那一份希望就是子安在大将军府争分夺秒的施针。 他总觉得,子安这样做是有后着的。 但是这个只是他的猜想,如果子安没有后着,那倒之后还叫小姑姑失望了。 慕容壮壮伤心之下,也十分疑惑,‘太妃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以前虽说我也感觉到她对皇太后的不满,但是,这种不满从不表现出来,而且,在这后宫之中,她算是计策深远的人,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情来?再说,她还宣扬了此事出去,这会危及到朝政的,她不可能不知道吧?” 这点,也是让安亲王十分不明白的,虽然说陶德有可能是被安插在她身边的,也为她做过厌胜之术,但是,按照她以往谨慎的做法,不可能对一个人如此深信不疑。 并且,她甚至在阿桀最后关头,竟让陶德布什么阵法,这简直是荒谬至极的做法。 纵观她所有的做法,只用两个字可以囊括,那就是愚蠢。 但是,令贵太妃不是愚蠢的人,相反,她聪明得很。 这么多的疑惑堆在心头,安亲王觉得,那个道德观,应该好好查一下,还有,也该从贵太妃身边的人入手,问问贵太妃最近的异常举动。 如此想着,他便对壮壮道:“小姑姑,你想个妃子,接触一下太妃身边近身伺候的人,问问贵太妃这些日子有什么异常?” 壮壮扬起狐疑的眸子,“你怀疑什么?” “先去问,之后我们再讨论!”安亲王道。 “那好吧!”壮壮点头,又想起慕容桀的死,一阵悲伤涌上心头,又禁不住的落泪。 带着子安的马车速度飞快地出了城,往城外飞天山而去。 飞天山名字很好听,若不知道的还以为曾有哪位神仙在这里修炼过,但是知道内情的人,却知道飞天山的半山,有一个乱葬岗。 附近的人都不会去飞天山,因为哪里终年不见阳光,阴气很重,哪怕一路走来,都是阳光满途,但是一旦上到乱葬岗,所有的阳光都会隐退。 马车停在山下,那两名侍卫便把子安拖下来。 山下阳光很充足,日头毒辣地烤着,子安虽被捆绑,但是仍旧可以以两指的摩擦转动夺魄环的充电按钮。 山路崎岖,子安装作还晕着,死活不肯用力,所以她几乎是被半拖着上去的。 她仔细留意附近的地形,山上密林很多,这意味着一旦上了山太阳光便照射不到,就算有零星的太阳,但是太阳辐射不够,夺魄环也没办法吸收太多的能量,所以虽然这样被拖着很辛苦,但是她希望能拖久一点。 她只能寄望夺魄环,因为,她的体力严重不支,两天不曾吃过东西,加上之前失调,服用红花,受伤中毒,几乎把她的体力都透支完毕了。 她也看了一下捆绑自己的绳索,是麻绳,这种麻绳韧度很高,暂时她也没办法打开。 在特工组八年,这不是她最凶险的一次,但是,却是最无力的一次。 她希望萧拓能看到她留下的绣花鞋,但是能否追踪到这里来,就看萧拓的能力了。 两人拖着子安上到乱葬岗,便把子安丢下。 大白天,这里阳光一点都没有,阴风阵阵,鸦鸣处处,说不出的阴森恐怖。 听到拔剑的声音,子安知道再不能装晕了,她挣扎一下站起来,退后一步,故作惊恐地道:“你们想干什么?” 两名侍卫,一胖一瘦,面相不是穷凶极恶,但是,也不是什么善茬。 “大小姐,对不住了,太妃要你的命,你也休要怨怪任何人,只怨你命不好。”瘦子侍卫拿着剑,朝她走过来,这也是刚才打晕她的人。 子安一步步退后,希望夺魄环的能量足够让她打开反绑在身后双手的绳索。 “两位侍卫大哥,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太妃怎么可能要杀我?我可是王爷的未婚妻。”子安拖延着时间,不断地把夺魄环调整到合适的位置。 绳索在手腕,夺魄环在手指,要夺魄环对准手腕的绳索,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胖子侍卫冷笑一声,“未婚妻?若真有这个福气,你也不会落得如斯田地了,你就认命吧,乖乖地把眼睛闭起来,我们兄弟答应你,让你好去,不受太大的痛苦。” 子安一步步退,一直推到山崖边上,她往后看了一下,底下是悬崖,但是,峭壁上有几处稍稍突出的平坦,如果掌握得好,落在平地上,就能有一线生机。 如果解不开绳索,她只有跳下去,不跳,必死无疑,跳,还能换一个希望。 瘦子侍卫见她一直退后,提醒她,“你再退后,就要掉下去了,死在我们手中,至少能少受点苦。” 这两人跟着太妃多年,也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人,更知道夏子安也不是什么该死之人,只是命令在身,不可不为,只能是叫她死得痛快一些。 子安扣下夺魄环,但是,夺魄环电力不足,无法射穿绳索,只能是射穿大部分,她毅然转身,一跃而下。 两名侍卫没想到她如此刚烈,竟宁可自尽也不死在他们的手中。 “倒是可惜了这么一位姑娘!”瘦子侍卫轻声道。 胖子侍卫把剑收起来,走到悬崖边上看了一下,“底下有平地。” “你觉得她能跳到平地去吗?一个弱女子,又被捆绑着手,若真的跳到平地处,我们也看得到。” 胖子侍卫想了想,“也是,回去吧。” 王府那边,历经着一场混乱。 太子得知了慕容桀受伤的消息,前来探望,但是安亲王以慕容桀伤重不见任何人为由,把太子拒之门外。 第八十六章 摄政王不见了 太子对这个皇叔还是有点害怕的,不敢硬闯,却也不走,与一众侍卫守在门口,对安亲王说:“那就等皇叔好一点,本宫再进去探望。” 安亲王总不能赶走他,只得让他在门口等着。 慕容壮壮那边,没打听什么出来,太妃身边的人,守口如瓶,壮壮打不开他们的嘴巴。 就在这个时候,府中的人来通报安亲王,说倪荣醒来了。 安亲王急忙进去,倪荣见到安亲王,挣扎起身,焦灼地问道:“王爷怎么样了?” 安亲王不忍告知他噩耗,只说:“御医在那边守着。” 倪荣沉下头,眼泪浮了上来,“我兄长死了,是不是?” 方才醒来,他就已经问大夫了,大夫说阿达死了,但是王爷那边,还不知道情况。 安亲王安慰道:“倪荣,节哀。” 倪荣深呼吸一口,强忍住眼泪。 安亲王坐下来问道:“倪荣,那天晚上到底怎么回事?你们为什么会被伏击得这么惨?是梁太傅的人吗?” 倪荣瞧了瞧身边的大夫,欲言又止。 安亲王瞧了一眼,屏退左右,只留下他单独与倪荣谈话。 “王爷,我们是被两批人伏击的,梁太傅的人,还有……”他顿了一下,压低声音,口气苍白无力,“还有太妃的人。” 安亲王惊得无以复加,“什么?” 这怎么可能?太妃怎么可能伏击自己的儿子? 没有理由这样做,完全没有理由。 他想起今天看到阿桀死的时候,她虽然很悲痛,甚至嚎啕大哭,但是,那种悲伤却过于虚假。 不是说悲伤全然是假的,死了儿子,她肯定伤心,可是,总有一种让人说不出来的怪异。 倪荣悲伤地道:“我们中伏,与梁太傅的人厮杀,我们人少,那边设下的埋伏,人数足足比我们多了三倍,好不容易杀出重围,多数人已经带了伤,却在这个时候,遇到了第二次的伏击。” “你怎么知道是太妃的人?”安亲王还是不能相信。 倪荣看着安亲王,凄然一笑,“第二拨人,都是武林中的高手,其中一人,卑职在王府见过他,虽然那天晚上蒙着脸,可我看到他的手背上有一颗很大的黑痣,王爷也见过此人,所以,王爷也知道第二拨人是太妃派来的。” 安亲王没做声,脑子却飞速转动。 太妃对皇太后的态度完全改变,仿佛是有心要激动皇太后那样,或许也夹杂一点私人恩怨私人情绪,但是,似乎激怒皇太后是她最终的目的。 她激怒皇太后,明知道子安治愈阿鑫,有过硬的医术,她不让子安治疗,甚至回府之后,不是立刻去找御医,找了御医之后,又大张旗鼓地把阿桀受伤的事情宣扬开去。 这样对她有什么好处? 阿桀如果出事,太子监国,对她不是有害无益吗? 倪荣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王爷,我们都忘记了一个人。” 安亲王一怔,脑子里顿时想起一个人来。 如果说阿桀出事,皇上病重,能与太子一争的人,就只有老八了。 老八被封为南怀王,封疆南国,皇上之所有把他放到南国去,就是因为洞悉了他的野心。 老八去了南国三年,几乎所有人都忘记了他。 甚至忘记太妃最宠爱的不是老七,而是老八。 她是要杀了阿桀,让老八回来与太子争夺吗? 如果是这样,一切都能解释得通了,她知道梁太傅的伏击计划,所以派出杀手,杀了阿桀,阿桀死后,一切都推在梁太傅与太子身上,太子必定被朝臣憎恨。 她再与皇太后起争端,把事情闹大,老八便必定要回京奔丧和护住母亲,一切都那么的顺理成章啊…… 安亲王只觉得心头惊惧不已,兄弟阅墙,为权力斗个你死我活,不少见。 他甚至,连想都不敢想。 但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种事情,贵太妃做得出来。 到了傍晚,贵太妃的一个举动,证实了安亲王的猜想。 贵太妃竟要去信给老八,让他回来奔丧。 在这个时候,所有消息的封锁的情况下,却还要去信给老八让他回来,这意味着什么? 毫无疑问,太子现在暂时得势,但是当老八回京之后,会揭发是梁太傅与太子杀害阿桀,太子必定倒台,老八就可以顺利监国。 老八如今的兵力,怕也是大家无法估计的,没有一位王爷,可以与他抗衡。 就在这个时候,看守慕容桀的人来禀报,说慕容桀的尸体不见了,贵太妃得知之后,已经勃然大怒,命人出去全城查找。 安亲王开始怀疑是贵太妃所为,但是,他去见了贵太妃,她脸上的伤心已经被愤怒取代,那种愤怒让她的面容都扭曲狰狞了。 不是她转移了阿桀的尸体,那么,会是谁? 贵太妃命人全城查找,这意味着,摄政王薨逝的消息没办法封锁,已经传了开去。 摄政王死了,连尸体都被盗走,这个消息几乎是一个重磅炸弹,把整个朝野都炸得乱七八糟。 而,还有一个消息传来,说盗走摄政王尸体的人,竟然是相府的千金夏子安。 这个消息传到相府,本应该最高兴的夏丞相,却高兴不起来。 在得到摄政王薨逝的消息,他是高兴的,但是,当听说夏子安接劫走了摄政王的尸体时,他开始深思。 没有那么简单的,夏子安不可能在守卫森严的王府带走慕容桀。 他派出府中的人,协助太妃去寻找慕容桀的尸体。 整个京都在一夕之间,起来。 无论与摄政王政见相合的还是相左的,都派出了人去寻找。 毕竟,还没亲眼见到过摄政王的尸体,谁都不相信他真的死了,这门面的功夫还是要做做的。 而在京郊的一所民居里,炊烟袅袅,药香味道萦绕在屋里屋内。 “先武火,后文火,先武火,后文火。” 熬药的正是当朝大将军萧拓,他一直念叨着子安的吩咐。 屋内房间里,子安刚刚为慕容桀施针,解开了之前封住的经脉。 子安之前一直都担心,怕仓促之间没办法封住,但是显然,她是成功了。 萧拓熬了药之后,两人把药汤灌下去,这些都是生血汤,能配合她的治疗。 喂了药之后,萧拓又出去忙活做饭。 子安伏在床边,累得连喘气都觉得吃力。 这一趴下,就睡了过去。 直到有一只手轻轻地抚上她的头,她才陡然清醒,猛地抬头见慕容桀已经醒来,正凝眸看着她。 他的手悄然滑落在她的脸颊上,轻轻地笑了,“像个花猫!” 子安稚气地笑了,声音沙哑地道:“欢迎重回人间。” 悬了许久的心,在那一刻落地,就有种仿若隔世的感觉。 第八十七章 躲在城外 她一脸的伤痕,身上也是,跳下悬崖的时候,她虽然落在第一个平地上,但是,没稳住,一路滚了下去,在下一个平地才停稳,且迅速地躲在突出的岩石下方。 等到那两名侍卫走后,她才敢露面,幸好在那个地方日照甚好,可以让她顺利地解开绳索,等到萧拓来救。 “疼吗?”他哑声问道,带着低沉的蛊惑力,黑色的眸子如两汪深潭,倒映着她的模样。 子安摇头,“不!”其实也真的不疼,在特工组呆过的人,怎么可能被这点皮外伤击倒? 慕容桀的手指落在她脖子上比较大的一处伤口上,指腹几乎是没有温度,冷冰冰的,且动作微微颤抖,他是用了全身的力气,才可以抬起手。 子安把他的手攥住,轻轻地放下来,道:“王爷醒来,比什么都好,很多人担心你。” 慕容桀嘴角微微勾起,有一个弧度温柔的笑意,但是眼底却有些寒气逐渐凝成,“很多人担心我?” 他似乎是在问,但是也似乎是在讽刺。 子安扬起狐疑的眸子,见他缓缓地闭上眼睛,便不再问,伸手探他的体温,还是发烧。 “我要再帮你处理伤口,你忍一下疼痛。”子安解开他的衣衫,轻声道。 慕容桀忽然睁开眼睛,“这两天,有没有人为难你?” 子安的手没有停下来,眼睛也不抬地道:“没有。” 慕容桀道:“你这一身的伤从哪里来?” “被狗追,摔的!” “……” 萧拓端着饭菜进来,见慕容桀醒来,他连忙把饭放在桌子上,疾步过来,“醒了?” 他是真的不能相信啊,带走他的时候,他浑身冰冷就跟真的死了一样。 今日找到夏子安,夏子安求他无论如何要把他带出来,不能留在王府。 他先找好地方然后入城,找到自己的心腹,再与慕容桀的侍卫接洽,就这样,在王府一片混乱之中,慕容桀被他带走了。 “死不去,有些失望吧?”慕容桀乜斜了他一眼,口气凉凉地道。 萧拓点头,“是有点失望的,不过,只是失望你会被梁太傅伤得那么重!” 子安的手有些停顿,梁太傅?不是梁王?那她之前对梁王的误会…… 好,不知者不罪,她原谅自己 慕容桀淡淡地道:“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只怪本王低估了他。”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有些异样的冷漠,萧拓感受不到,但是子安却感受到。 伤口还是在发炎,之前的药粉都被清洗走了,幸好,子安之前用手绢擦了一点。 重新消毒上药之后,子安开始研究手绢上的药粉。 这种药粉很细腻,闻上去有三七的味道,应该是掺了三七粉的,三七是疗伤圣药,但是不是用在伤口上的,而是直接口服。 “你在弄什么?先吃了饭在弄啊。”萧拓见她聚精会神地在灯下弄手绢,便过来道。 子安道:“这些是我之前从王爷的伤口抹下来的粉末,我怀疑,就是这种粉末让王爷的伤势加重且发炎。” 萧拓啊了一声,“就是那神棍陶德给阿桀抹的那些粉末?” “陶德?”慕容桀听到了这句话,睁开冰冷的眸子看着萧拓。 萧拓道:“你在昏迷中不知道,太妃叫了一个叫陶德的道士来给你治伤,且在你的伤口上抹了这种粉末,之后你的情况就急转直下了。” 子安道:“他的情况一直都不太好,只是抹了这种粉末之后,伤口在两个时辰之内发炎起脓,所以我怀疑这种粉末有毒。” “陶德!”慕容桀轻轻地念着这个名字,“道德观的人,是吗?” “是,你也知道?”萧拓诧异地看着他,“我后来去调查过这个人,发现他早与太妃来往甚密,此人心术不正,这一次太妃是被他蒙蔽了啊。” 慕容桀没有说话,只是脸色阴沉得很。 子安只顾着看粉末,没有看他,倒是萧拓看着慕容桀,见他的脸色忽然变得难看,问道:“怎么回事?是伤口疼吗?” 慕容桀从胸腔里呼出一口气,然后又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平静地道:“没事,我有些困。” “你睡觉,我给你炖下了汤,回头叫你起来喝。”萧拓说,本以为他会耻笑自己堂堂大将军沦为庖厨,没想到他只是轻轻地闭上眼睛,一句揶揄的话都没说。 “看来是真的困了。”萧拓见状,便蹑手蹑脚地把饭菜端出去,然后对子安说:“我们出去吃。” 子安拿着手绢走到厨房里,把手绢丢在还有余火的灶里,清洁手之后便进来吃饭。 “你扔了手绢?查到是什么了吗?”萧拓问道。 “滴水莲,是一种植物,有毒。”子安没说太详细,但是神色有轻微的变化。 她开始只是猜测那道人给的粉末是道士炼丹的那些矿石元素,但是,没想到似乎滴水莲,滴水莲是有毒的,轻则皮肤溃烂,重则要人命,慕容桀在这样的重伤之下,用滴水莲渗入伤口,会阴气皮肤溃烂发炎,入血液后,会要命的。 陶德不敢这样做,他如果是要取信太妃,只会用一些丹药,有些伤害但是不至于要命,因为他不敢,谋害当朝摄政王,几颗脑袋够他掉的? 有人指使他! 子安没有猜测是谁,她心里有怀疑的人,但是不敢肯定。 因为,这太荒谬。 过于饥饿,反而吃不下东西,随便吃了几口,喝了点汤,她便停下来了。 萧拓见她不吃,也停下来,问道:“王爷会好起来的,是吗?” 子安抬起头看他,“失血过多的问题倒是解决了一些,但是伤口发炎得很严重,他今晚还会持续高热,我写个单子,你去帮我买点药回来。” “很严重?”萧拓本以为他醒来就没事,却没想到还没脱离危险。 “两天,他的伤口开始起脓了,我要为他清理伤口的脓,免得引起深度感染,且伤口还要再处理一下。” 她没有直接说严重不严重,她心里其实也没底,因为,如今她是连消毒水都没有,只能用些土办法消毒消炎。 她写好之后递给萧拓,萧拓接过来看了一下,“陈石灰,金银花,连翘,三七,白药,鱼腥草根,黄连……这个烧刀子三十斤,你要来做什么?” “喝!” 子安还在写,不,这一次不是写,而是画,她画了几种刀子,且都表明了厚薄,她得打造一套手术刀,必要的时候用。 这个任务交给萧拓,是最好不过的,武将,总是能找到最精湛的兵器师傅。 第八十八章 泾渭分明 萧拓出门前,苏青就来了。 萧拓问道:“都布放好了吗?” “放心,附近已经埋伏好了,一旦有人搜查到附近,五里之外,就可以知道。”苏青道。 “那就好,我出去买东西,你留在这里看着。”萧拓说着,便要去牵马。 苏青连忙阻止,“大将军,你好歹也乔装打扮一下,你进城出城,惹人注意。” “也是!”萧拓进了里屋,换了一身粗布衣裳,粘了假胡子,这里是他们往昔休闲的地方,开垦种菜,钓鱼做饭,这群老大粗,也没别的爱好,便只有这些田园之乐了,所以,农夫的东西,屋子里都有。 到了半夜,慕容桀的体温不断地上升。 子安给了药,再用烧刀子为他擦身降温。 烧刀子是最烈的酒,六十度左右,医药用的酒精在七十五度,烧刀子用于伤口消毒虽然不如酒精理想,但是,物理降温还是可以的。 三人一直都守在床前,子安忙里忙出,就跟个铁人一般,不用睡觉。 陈石灰在我国很久之前就应用医药,消毒收敛生肌止血,但是要使用得当,这等简单的医理,子安是运用自如的。 她把陈石灰研磨成粉,炒过之后配以白矾冰片,用以消炎收敛。 苏青见情况严重,便问道:“为何不针灸?” 他总认为,针灸是很高深的医术,什么病都可以通过针灸来治疗。 子安处理好伤口之后道:“高热之中,只有退热和消炎,内服消炎抗菌的药汁,针灸的作用反而没那么大了。” 下半夜的时候,慕容桀开始说胡话,说了很多,但是子安能听到的就是“为什么总是这样?为什么?” 因为高热,脸色特别的红,子安不断地在他耳边安抚,苏青熬药端进来,都灌不下去。 子安手触到他的体温,应该有四十度了。 要立刻降温才行。 但是,他身上有伤,不能泡热水降温,药灌不进去,烧刀子擦身也不太管用,子安急得是团团转。 苏青见她这样,不禁又问了:“能不能施针” 子安忙乱之中,拿出金针术,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去看。 她只看后面的简体字部分,这部分还有些现代医学理论,都是她熟知的,一个字一个字地在眼前漂浮,竟显得毫无作用。 金针术的技巧,在简体版本这里也有很详尽的解释,看着金针术对于通穴的理解和分析,子安简直是要叹为观止。 这本书若是放在现代,简直就是中医的瑰宝啊。 自然,放在这里便更是了,尤其在这个中医如此落后的朝代。 子安合上金针术,猛地站起来,“不针灸,继续物理降温,我重新熬一个退热方子,加大剂量,不管如何,都要灌进去,灌进去之后,再灌热水。” 萧拓按照子安的吩咐,用湿毛巾敷在萧拓的额头,不断地换毛巾,院子里有井水,井水冰冷,也是十分凑效的。 三个人都忙碌起来,极力要控制他的体温。 萧拓与苏青虽然不懂得医理,但是,也知道如果高热不退,危险就很大,所以,无论子安吩咐他们做什么,他们都照做,且做到十分好。 药灌不进去,子安便含在嘴里,对着他的嘴轻轻地渗入,从牙缝里渗入,因为强行撬开他的牙齿,反而会让他在毫无意识中产生抵触的反应。 一个时辰之后,体温终于慢慢地降下去了。 听到体温降下去,苏青和萧拓都松了一口气,子安见两人着实累得惨,便道:“现在情况稳定一些,你们先去睡一下,明天还得忙活。” 萧拓道:“不,还是你去睡吧,本将在这里守着。” 萧拓见她是真的累,这几日,就没见她过一刻安生的日子。 子安摇头,“不行,我得再看一下,我们不能三个人一起耗,你们先睡,一个时辰之后,换一个人来接替我,如此类推,那么我们三个都可以休息。” “那好。”萧拓与苏青便出去了,两人一边走一边安排一个时辰后谁接子安的班。 两人出去之后,子安再探他的体温,确实是在缓慢地下降,且发边有微微的湿润,应该是出汗了。 能出汗就好,新陈代谢恢复了。 子安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坐在床边,看着慕容桀那张俊美的脸。 脸上有青青的胡茬,刚长出,不显得邋遢,反而多了几分男子汉的阳刚气息。 她扭了毛巾为他擦拭着脸,想让退烧的他觉得舒服一点,虽然,他没有醒过来。 擦完脸,为他再用烧刀子擦一次身,他身上有很多的伤痕,新旧交替,斑驳狰狞,无法想象他曾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她的身体也有很多伤痕,但是多半是鞭子伤痕和一些小碎伤口,随着时间流逝,这些伤痕是会淡化的。 他的怕是不会,这辈子都会跟着他了。 手指忍不住在伤痕上划过,悄然叹息,“或许,我们都只是想好好地活着,这样的要求,在旁人看来是轻易得到的,我们却要穷一辈子去追。” 在现代是这样,在这里也是这样。 沙哑低沉的嗓音带着些许的慵懒疲惫在她上方响起,“但是,我们都还活着,不是吗?叫许多人失望了。” 子安愕然,迅速收回手,抬起头不自然地看向他,“醒了?” “在你喂药之前便醒来了,但是一直睁不开眼睛。”慕容桀望着她,眸子幽深。 子安有些尴尬,“你高热之中,撬不开嘴,只能用这样的方式去喂药。” “不必解释,你是大夫。”慕容桀环视了一眼四周,“萧拓呢?” “让他去睡了,他累得够呛,回头他来替换我。”子安把毛巾放回水盆里,水盆装着的是烈性的烧刀子。 酒香扑鼻,幽幽传来。 慕容桀深深呼吸一口,“给本王来一口吧。” 子安啊了一声,正色地道:“不行,伤愈之前,都不能沾半滴酒。” “就一小口!”他思念那种呛喉的感觉。 “不可!”子安把水盆挪得远一些,“等你好了,我给你喝。” “本王好了便不需要求你。” 子安有片刻的怔然,是的,他好了之后,便是那高高在上的摄政王,她依旧是相府不受宠爱的嫡女。 两人泾渭分明! 第八十九章 睡觉吧 慕容桀忽然便笑了笑,伸出手,招呼她过来。 子安坐在他的身边,看着他。 “你给本王喝一小口,本王告诉你一个秘密,和你有关的秘密。”慕容桀无比严肃地说。 子安犹豫了一下,她的秘密?她还有什么秘密是他知道而自己不知道的?是原主的秘密吗?原主残留在自己脑子里的记忆虽说也有,但是有一部分的缺失。 她心动,但是却还是摇头,“喝酒得自己拿,你好起来,就可以自己来取。” 虽然很有兴趣,但是,作为医生的职业扌喿守,她还是有的。 慕容桀的头沉下去,“太固执的姑娘是不惹人喜欢的。” 子安把他的手放进被窝里,“太不听话的病人也是不惹大夫喜欢的。” 慕容桀看着她的脸,忍不住又把手伸出来,“你的脸就跟大花猫似的,去上点药。” “我看不见,这里镜子都没有,不过不打紧,皮外伤很快就好。”子安甚至连消毒都没有消毒。 “拿过来。”慕容桀板起脸吩咐道。 子安摇头,“不用……” “第二次!”慕容桀严厉起来。 子安只得从袖袋里取出一瓶药膏,这药膏是专门应付小外伤的,有消毒收敛的功效,是萧拓从宝华林买回来的。 慕容桀把药膏拿过去,扭开盖子,闻了一下,然后想挣扎起来,却发现自己连半点力气都没有,只得低声厉色地道:“靠近一点,该死的本王没办法起身。” 子安只得坐近一点,与他坐得那样近,竟比以前远远相见的时候更轻松一些,至少没了那种气势的压迫感。 不过,没了这种压迫感,却多了几分不自在和尴尬,因为,他的呼吸就在她的下方,那张大写的俊脸在他眼里倒映出几分温柔的色彩。 他的手指挖了一些药膏,轻轻地在她脸上涂抹着,他的指腹很粗粝,触摸在伤口上有些刺痛。 他其实已经极尽轻柔了,但是这种沙场战将,又是天潢贵胄,哪里做过伺候人的工作? 不过,药膏是冰凉的,涂抹在脸上特别的舒服,刺痛过后,就是一派凉爽舒适,叫疲惫不已的她几乎要趴下去睡觉。 她微微撑开眼睛,看到他长长的睫毛在下方眨了一下,说不出的蛊惑。 这个出色的男人,以后是她的夫婿啊,这般想着,竟不受控制的勾起了唇角,露出似娇羞又似欢喜的神情。 “花痴的模样想干什么?”慕容桀用手指在她唇上点了一下,他的手指残留药膏的气味,有些冰凉。 子安迅速抬起头,咳嗽一声,脸色火烧一般的红,“没,我在想事情。” 慕容桀不悦地道;“还没涂完,继续。” 子安懊恼自己的不争气,现在朝不保夕,竟动什么歪念头? 这男人哪里可能会是她的?上天从不会这样厚待她。就算娶了她,也不过是碍于算计阴谋,她最不需要的就是互相利用的婚姻。 把脸再凑过去的时候,她便平静了许多。 涂完之后,慕容桀轻轻地喟叹了一声,“口渴了,给本王来一口烧酒。” 子安扑哧一声笑了,“休想!” “哪怕你用棉花沾一点在本王的唇上也好啊。” 子安见他念念不忘这一口,只得像他那样轻轻地叹气,“就在唇上沾一下!” 她起身,拿过用来消毒的干净棉花,在酒坛子里勺了一点出来,用棉花蘸着,然后拿过去轻轻地印在他的唇上。 因为发热和昏迷几天,他的唇十分的干燥,酒湿润下去,他便用舌头在唇边舔了两下,意犹未尽地看着子安,“再印一下!” 子安用那团棉花再印一下,慕容桀皱着眉头道:“你得再去湿一下啊。” 子安把棉花团丢掉,“不行,说好一口的。” “就这还一口?”慕容桀瞪大眼睛,十分不满地看着他,“我连酒是什么滋味都没尝到。” 子安站起身,“不能喝酒那就喝药,你醒着就不用灌了。” “你这种大夫,一点都不体谅病人。”慕容桀嘟哝道。 子安不管他,走出去暖药。 端了药进来,看到他静静地躺在床上,脸上有种说不出的不知道是悲伤还是愤怒的表情。 看到她进来,他随即就敛住,侧头看她,是一副比较轻松的表情了。 子安装作瞧不见他方才的怔然,坐在床边拿着勺子喂药。 他倒是十分配合,把所有的药都喝完,然后,枕下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对于他自己受伤之后迁移到这里的事情,他一个字都没问,仿佛压根不感兴趣。 子安放好药碗,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哈欠。 慕容桀瞧着她,“上来睡觉。” 子安回过头,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什么?” “你睡里面。”慕容桀神色淡淡地道。 “我在桌子上趴一下就行。”子安说着便坐下来了,心噗通噗通地跳。 “你不上来,我明天不会喝药。”他没有自称本王。 子安蹙眉,“你不喝药便是不配合治疗,受罪的是你自己。” “显然我是不在乎的。”慕容桀凉凉地道。 子安没来由地有一股怒气涌上来,“那是你的身体,你为什么不在乎?每个人都在乎自己的。” 慕容桀闭上眼睛,“上来,第二次!” 又是这个第二次,子安发现自己对这个摄政王是真的没有办法,她倒是真想看看第二次不照做第三次还不照做会有什么后果。 但是,还是不想冒险,现在他是无害的纸老虎,但是,他最终会变回那个吃人的大老虎。 她脱掉鞋子,小心翼翼地从床位上去,尽可能不压到他的脚,上到床之后,发现空位不如她方才看到的宽敞,但是躺下来还是足够的,只是得与他靠得很近。 她平躺着,双手规矩地放在腹部,一动也不敢动。 “你拘谨什么啊?你是我的未婚妻,以后我们也是得一张床睡的。”慕容桀没好气地道。 子安听到这句话,略微诧异地侧头问道:“你真的要娶我?” 慕容桀口气带着冷冽的威胁气息,“然则,你还想悔婚?” “我只是觉得,你不像是那种会乖乖任人摆布的人,我的名声……不太好。”她本想说自己名声已经臭了,但是心里这样想,却也不愿意在他面前承认。 慕容桀闭上眼睛,口气淡淡地道:“名声好的姑娘,京中一抓一大把。” 子安怔然,胸口漏跳了一拍,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名声好的姑娘一抓一大把,但是他至今还没王妃,是不是意味着他娶她,有那么一丁点不是因为被皇后与皇太后逼婚? 而那一丁点,是因为他自愿? 第九十章 逼宫 萧拓在一个时辰之后,推门进来打算换班,却看到子安已经躺在床上,且睡得很香。 她侧身对着慕容桀,手覆盖在他的额头,应该是探着他的额头有没有发烧。 慕容桀倒是没睡着,他没有动弹,只是转动眼珠看着萧拓,示意他不要做声。 萧拓显得有些惊讶,但是,还是蹑手蹑脚地退了下去。 回到隔壁的房间里,他推醒苏青,苏青弹跳起来,“怎么了?又烧了?” “不是,”萧拓坐下来,“但是,我看到他们睡在一块了。” 苏青听得没事,翻了个身,嘟哝道:“睡一块也没事,反正现在王爷也没法子做点什么。” 萧拓拉他起来,“但是王爷还让我不要吵醒她。” 苏青拉上被子,不耐烦地道:“可不是?人睡觉呢。” “可是你见王爷什么时候这样关心过一个女人,一个女人啊!”萧拓戳着他的后背,“你不觉得诧异吗?” “有什么好诧异的?不就是将就一个床吗?我今晚跟你还不是将就睡一块?”苏青实在是困得要紧,不想搭理他。 萧拓瞧了瞧他,躺了下来,又揪住他的后领子道:“那是因为这里只有两个房间,除非你愿意睡院子。” “那不就是了吗要么王爷睡院子,要么夏子安睡院子,都不合适吧?”苏青挣脱他。 萧拓双手放在后脑勺,“可以我们两个睡院子,让夏子安睡这里,王爷还睡那边啊。” 苏青的鼾声响起,显然已经又睡着了。 萧拓闭上眼睛,忽然又坐起来,一把拉起苏青,“不对,你说王爷是不是对夏子安动心了?” 苏青揉着眼睛,一脸无奈地看着他,“是又怎么样?” 萧拓瞪大眼睛,“是又怎么样?那夏子安可是悔婚梁王的啊,她名声不太好。” “你名声好?这年头名声好的都是君子吗?你满朝文武逐一说一说,名声好的哪个真的人品好?”苏青恨不得一脚把他踹下去,这节骨眼上,扯那么多闲话干嘛? 萧拓被他的话噎住了,确实也是,仔细想想,那夏子安似乎是最合适做摄政王妃的。 在这京郊的院子里,一切平静得仿佛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 但是,在京中却掀起了惊天波浪。 摄政王尸体的失踪,让京中百官猜忌不已,也让皇室的人为之震惊。 在寿宁宫里,早有一大堆的文武百官跪在外面,请皇太后出面,主持朝政。 自然,不可能是真的让皇太后主持朝政,虽说本朝没有后宫不干政这一条法制,加上之前龙太后也曾摄政,后宫干政,是有先例的。 但是,他们的目的不是要皇太后主政,他们只是要皇太后拟定监国的人选。 所以,这些人,都是太子党的人。 皇太后看到外面黑压压的人头,简直是胆战心惊。 皇帝病倒才多长时间太子一党便已经如此猖獗,这么多的人跪在她的寿宁宫前,真的当她眼睛瞎了吗?看不清楚他们想要做什么 皇太后是真的伤心,慕容桀死了,连尸首都失踪,太子党的人竟在寻找了一天之后,就入宫来逼她。 没有人体谅过她的心情,那是她从小看大的孩子啊,从稚嫩的生命到独当一面,喊她一声母后,与她也有血缘的关系,无人来问她一句,无人来跟她说一声节哀。 在中午的时候,皇后也来了。 进得殿中,抚慰了几句,然后,便道:“母后,如今百官在外面跪着也不是办法,还是要早做定夺,国不可一日无君。” 皇太后眸色一冷,“皇帝还没死呢,你就说这句话,你就那么心急吗?” 皇后连忙跪下,“臣妾不是这个意思,臣妾只是觉得,摄政王薨了,国家总得有个人主事,您要么亲自摄政,要么早定监国人选,如今这举国上下,唯有您可以做主了。” 皇太后冰冷地道:“哀家做不了主,要不,皇后你来做主?你去摄政可好?” 皇后慌忙道:“臣妾不敢,臣妾无能,主持后宫还得要母后照拂,更不要说家国大事了。” 她倒是真的想,当年太皇太后不也摄政吗?只可惜,皇太后一天在,都得屈居在她之下。 皇太后只觉得眼下的情况让她烦躁不已,她就是想为阿桀哭一场都不行。 皇后的来意她也很清楚,就和外面的太子党一样的,她的父亲梁太傅已经咄咄逼人了,看来,不应付他今天是没办法安生。 想到这里,她宣旨,“传太傅。” 皇后神色微微端起,拿了一杯茶,慢慢地饮起来,嘴角却不自觉地流露出一抹笑容来。 一名身穿一品官服的人进入殿中,他身形瘦削,颧骨突出,小眼睛精光尽露无遗,胡子几乎把嘴巴都给遮蔽了,像是不曾打理,但是两边的长度是一样的,是故意蓄成那样,倒叫人觉得是一种保护色。 梁太傅入得殿中,大步上前,拜倒在皇太后的面前,“臣参见皇太后,皇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傅起来吧。”皇太后扬手道。 “谢皇太后!”梁太傅起身,便又对皇后行礼,“臣参见皇后娘娘。” “太傅免礼。”皇后看着父亲,便莫名地觉得心安。 皇太后赐他坐下,便单刀直入,“太傅今日带着群臣过来,跪在哀家的宫门口,是要请哀家摄政?” 太傅恭谨地回答:“皇太后,如今皇上病重,监国的摄政王又薨了,国之大,不可无人主政。” “先办好摄政王的身后之事再做计较吧。”皇太后道。 太傅道:“皇太后,两件事情并无冲突。” 皇太后伸手揉了一下眉心,显得疲惫不已,“是吗?哀家和你们不一样,哀家不是做大事的人,没办法一下子处理两件这么多大的事情,慕容桀是哀家的儿子,哀家的儿子死了,你们来请安,磕头,却带着咄咄逼人的锋芒,哀家能对你们说什么呢?” 梁太傅一怔,随即道:“太后娘娘,您节哀,只是,这悲剧已经发生了,还是先顾好眼前的局面为重,事有轻重缓急。” 皇太后陡然睁大眼睛,厉声道:“是不是摄政王的死在你们看来只是小事一桩?还是连给哀家伤心一天的时间都不能够?你到底在急什么?谁主政,谁监国,是你与哀家说了算的吗?” “臣……臣不是急。”梁太傅一时无言以对,没想到这个老太太往日里挺好说话的,这会儿倒拗起来了。 他下意识地看了皇后一眼,皇后端着茶,劝解道:“母后,父亲不是这个意思,他这人您也知道的,为了朝廷,为了百姓,劳碌半生,连我母亲都说他是个对家人无情无义的人。” 第九十一章 宫中形势 皇太后心底冷笑,这父女两人是真当她瞎了眼,盲了心了。 这些年太傅结党营私,侵吞皇家用地,排除异己,打压正直朝臣,私下与江湖中人来往,囤积力量,以为真能蒙得过她的眼睛? 外面的人若不是他叫来的,谁敢到她殿前苦苦相逼? 尤其如今,父女两人,一唱一和,看来今天不逼她做出决定来是誓不罢休的。 想到这里,皇太后捂住胃部,脸色显得痛苦无比。 孙公公急忙上前扶着她,“太后,这是怎么了?来啊,快传御医!” 皇后瞧了一下,上前问道:“母后,是不是今天吃多了要不命人给您泡杯山楂麦芽水?” 皇太后皱着眉头,嘴里抽着冷气,显然是越来越痛苦了。 孙公公道:“哪里是吃多了?是胃疼了吧?哎呦喂,我的老祖宗啊,都说让您别太过伤心,王爷去了,您也得顾着您的身子啊,怎能不吃饭呢?” 孙公公这句话便等同讽刺皇后,摄政王死了,皇太后连饭都吃不下,如何还能吃撑? 皇后脸色微微变了一下,恭谨地道:“母后,臣妾陪您回去歇着。” 皇太后抓住孙公公的手,“扶哀家进去,除了御医,哀家任何人都不见。” 孙公公得令,扶着她便进了内殿,梁太傅与皇后对视一眼,面面相窥。 梁太傅起身,对皇后道:“娘娘借一步说话。” 皇后与他出了殿外,躲在廊前的槐树下。 “父亲,如何是好?皇太后不愿意下这道旨意,桥儿如何监国?如何行使大权?没有皇太后懿旨下了才可名正言顺。”皇后担心地问。 梁太傅正色道:“她躲得了,今天躲不了明天,这道懿旨总是会下的,除非她真的想垂帘听政,只是她也尚算有自知之明,和以前龙太后比起来,她万一都及不上,所以她别无他法,顶多就将僵持一两天。” 皇后甚为不解,“本宫不明白她为什么不支持桥儿得权?莫非她心中还另有人选?” 梁太傅摇摇头,“很难讲,她对太子一向不太满意,而且,臣若是没有猜错,她还把希望寄托在皇上身上,还异想天开的以为皇上会醒过来,而且她太过于相信摄政王,以为摄政王没有夺权的野心。只能说慕容桀这个人太过狡猾,善于伪装,才取得她这般的信任,这段日子以来,皇太后有意无意的打击东宫,其实就是想巩固摄政王的地位,好让摄政王守着这个皇位等着皇上醒来。” “可慕容桀已经死了。”皇后压低声音,“父亲,你是否能确定慕容桀已经死了?” 梁太傅犹豫了一下,神色间也有些疑惑,他说:“臣那天接到信报,设局埋伏,慕容桀与我方的人厮杀一场,虽说浴血奋战,却最终被他逃了出去,但是很奇怪,最后出现了一拨人,个个都是武林高手,臣的人亲眼看到慕容桀身中数刀,以伤情推断,应该是活不了。” 皇后大为诧异,“武林高手?是什么人派出来?还有谁想让慕容桀死?” 皇后会这样问,是因为文武百官,乃至皇宫贵族,多半忌惮他的威势霸道,不敢轻易出手。而且那天晚上,太傅是接到了内应的消息,才可以设伏,可这第三拨人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好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梁太傅摇摇头,“臣也百思不得其解,在京中对慕容桀下手的人,还真找不出来。” 皇后心里隐隐有些担忧,但是目前情况不容多想,“不管怎么样也好,他已经死了,接下来我们得先让桥儿接掌大权,皇太后这里坚持不了多久,像您说的那样,今天不答应,明儿也得答应。” 梁太傅脸色阴沉,“这两天臣会率百官会在宫殿前,逼着她不容她不答应。” 皇后微微福身,“太子的前程,便交托给父亲了,一旦太子登基,我们梁家将永享富贵。” 梁太傅小眼睛透出寒光,勾唇便是一笑,笑容极冷,“是的,我们梁家,讲得享永远的富贵权力。” 皇后听了这话,莫名地觉得心头一阵发抖,在那一刻,她竟然认为,父亲是另外有打算的。 不过,她随即就觉得自己多心了,这么多年来,父亲扶持自己稳固后位,也是他一直在自己的背后出谋划策,让皇上册封桥儿为太子,否则以桥儿的资质,怕是不能够登大宝的。 太子一党在外面跪着,皇太后在里面着急得很。 御医走了之后,皇太后坐起来,愁云惨淡地道:“你说如何是好?眼下这个局面,哀家是真的不能把控,瞧着要不要去一趟寒山呢?” 孙公公安慰道:“太后,别着急啊,这摄政王薨了,谁都没见着尸体,尸体又失踪了,还有,听闻是夏子安偷走了尸体,您看,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内情?” 皇太后看着他,“你是说,阿桀是假死” 孙公公道:“奴才不知道,只是奴才觉得,摄政王福大命大,不可能就这样母薨了,或许,是故意逼一些人露出狐狸尾巴呢,奴才觉得,这几日还有好戏看。” “还有好戏?”皇太后伸手扶着额头,“哀家真的烦了,谁都不见。” 孙公公扶她起来,“好,那就什么都不想,好好养着身体。” 皇太后走了两步,“你说说,有什么好戏?” 孙公公道:“假设摄政王真的出事了,那么,太子监国几乎是无可置疑的事情,可贵太妃那边,就真的愿意轻易把手里的大权交出来?不是还有一位南怀王吗?还有,后宫那些有皇子的娘娘,这会儿不得分一杯羹?每一个皇子身后,都有拥簇的大臣,外戚坐大啊,太后!” 皇太后听得胆战心惊,孙公公一向是个看得透彻的人,他这样分析,也有一定的道理。 “继续说。” 孙公公继续说下去,“梁太傅是否真心为太子,还未可知,但是,丞相却一定是要扶着太子的,坊间早有传闻,太子喜欢夏婉儿,丞相可是巴不得夏婉儿成为太子妃呢,一旦太子监国,便等同得了皇权,日后登基,夏婉儿便是皇后,丞相这个外戚,将会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哀家绝对不会让太子娶夏婉儿的。”皇太后冷冷地道。 孙公公便道:“若太子不娶夏婉儿,夏丞相会相助何人?” 第九十二章 寒山的指示 皇太后眸光一闪,“三皇子?” 孙公公道:“没错,梅妃娘娘的三皇子,他们本就有亲戚的关系。” 皇太后想了一下,急忙道:“快去取文房四宝。” “太后是想……” “准备信鸽,哀家要去信寒山。”皇太后心头急乱,六神无主,这不是她可以做主的时候了,那人走的时候留下了信鸽,说以后若朝中遇到大事,便可以信鸽传书。 孙公公应道:“是!” 信鸽放飞后不久,孙公公说的情况便都来了。 “贵太妃在殿外求见。” 皇太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想起那日姐妹两人反目,今日她来却不能不见,到底姐妹一场,那是她的亲儿,做姐姐的怎么也得安慰一下。 孙公公轻声说了一句,“奴才若是没猜错,怕是为南怀王回京请旨来了。” 皇太后摇头,“不可,如今老八不能回京,否则局面更乱。”顿了一下,皇太后又道:“怕是你多心了,她心里应该也明白,如今的太平盛世,是阿桀好辛苦维持得来的,她知道老八的野心,不可能会让老八回来毁掉阿桀的心血。” 孙公公正想说什么,却见宫女已经领着贵太妃入殿。 贵太妃今日穿一身黑色绣大朵祥云仙鹤缎裙,袖口有小朵的菊花,面容哀伤,眼睛红肿,妆容未上,一下子仿佛老了许多。 她进殿后,还没说话,便落了泪。 皇太后心疼妹妹,急忙上前轻轻拉着她的手,自己的眼泪却也控制不住,哽咽地道:“好了,不哭了,有姐姐在。” 贵太妃抬起眸子,“姐姐不恼妹妹那日出言冒犯?” “傻,哀家怎么会与你计较?我们是亲姐妹,再怎么,哀家都不恼你。”皇太后见她似乎有认错的迹象,便宽慰道。 贵太妃跪下来,泣不成声,“妹妹的命好苦啊,生了两个儿子,一个英年早逝,一个距离妹妹千里之遥,以后妹妹膝下无人,好孤独啊。” 皇太后见她哭得伤心,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贵太妃忽然便磕头,大哭起来,“妹妹求姐姐一件事情,让老八回来给他兄长奔丧,老八年前也曾来信,说念着我这个母妃,在那千里之遥又没有亲人,心里不好受,想回来见见我,也要给您请安,姐姐,您就准了他这一份孝心吧!” 皇太后的心陡然一冷,眼泪也止住了,像是看着陌生人般看她。 方才孙公公说的时候,她还不相信,如今亲耳听到她的哀求,不得不信。 “妹妹,如今京中混乱,不是合适的时候,还是再等等吧。”皇太后伸手拉起她,但是她死活不起来,一个劲地磕头。 贵太妃陡然抬头,一改之前的哀容,眼底笼上怒气,“他兄长没了,回来奔丧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他没犯错,为什么要把他打到那南蛮之地不许他回来他也是叫你一声母后的啊。” 皇太后摇摇头,“等到合适的时候,哀家自然会下旨让他回来。” 贵太妃听得这话,缓缓地站了起来,伸手擦了一下眼泪,眸色冷冷地盯着她,“你真的不答应?” 皇太后很失望地看着她,“你应该知道,老八回来会是什么局面,儿子是你生的,但是哀家也看着他长大,他是什么样的人,哀家和你一样清楚。” “是你自私,怕他回来会谋夺你亲子的江山,是不是?”贵太妃冷笑起来,开始只是轻笑,继而狂笑,笑声渗人凄凉,带着说不出的怨气。 “你疯了吗”皇太后见她如此失态,呵斥道。 “是的,我是疯了,既然你不让老八回来,那我孤身一人活着,也没意思,还不如死了。” 最后两个字,说得狠冷决绝,然后,提起裙摆,便往殿中的圆柱撞过去。 皇太后大惊失色,“快,拉着她啊!” 孙公公眼明手快,冲了上去,但是仅仅能拉住贵太妃的衣衫,她还是撞了上去。 皇太后看着她额头渗出的血和缓缓滑落的身体,失声尖叫,“快,御医,传御医啊!” 京郊院子里。 苏青刚从城里回来,买了一些药材和粮食,且附近假扮樵夫的侍卫也打了一只野兔,顺便给他带回来。 苏青进门便对萧拓说:“皇太后已经下旨,让南怀王回京。” 萧拓有些震惊,“真的?” “已经下旨了,听说是贵太妃入宫以撞柱相逼,皇太后不得不下旨,贵太妃撞柱的时候,殿外可跪着许多文武官员,说是要请皇太后主政,其实这些官员,都是太子党的,在逼皇太后让太子监国呢。”苏青说着,把东西卸下来,压低声音道:“小点声,免得让王爷听见。” “睡了,夏子安正帮他换药呢。”萧拓在运走慕容桀之后,没有与安亲王见过面,自然不知道倪荣说的那些话。 苏青更是不知道,只是王爷一向不喜欢南怀王,若知道他回京,肯定不高兴。 子安在里面清理伤口的脓,心里轻轻叹息,这两个大老粗,想不让人听到,好歹也控制一下音量吧? 摄政王也没有睡着好吗?刮伤口是很痛的,如果他这样都能睡着,可就真的厉害了。 子安心里因为有所猜想,所以,觉得慕容桀听了苏青的话会很不舒服,他人还没死,百官就这样逼皇太后了。 这真是人没走,茶已凉透。 她偷偷地看了慕容桀的脸色,慕容桀不知道什么时候张开了眼睛,眸子森幽竟是蕴含着一股子的杀气。 子安心头一惊,猛地低下头,只当瞧不见。 慕容桀淡淡地道:“你是大夫,做好你大夫的本分就是。” “是!”子安应道,心里却不免替他悲哀,虽说伤愈之后,他回京可以收拾一切,但是,京中如今人人都知道他死了,却无人替他悲伤,只想着把他手里的权力给抢过来。 因着这股怜惜之情,她下手便轻了一些,他感受到,直勾勾地看着她,倏然笑了笑,“你竟心疼本王” 子安脸色一红,“疼不死你算我手软。” 寒山之巅。 “宫中来了信鸽,你看看。”一名白衣妇人把信递给坐在摇摇椅上的女人,她脸上覆盖着一层细白的东西,露出一双锐利的眼睛。 她接过去看了看,便把信丢掉,淡淡地道:“给她回一封就是。” “说什么?”白衣妇人也是那样淡漠的语气问道。 女人淡淡地道:“让她千方百计阻止夏婉儿嫁给太子就是,不是有个叫夏子安的人吗?好好利用,夏槐钧该掂量掂量自个的料子了。” 她剥掉脸上的东西,站起来,伸伸懒腰,“换我老人家的话,便都剁了,省得烦恼,阿蛇,给我弄几碗酸梅汤,最近天热心烦,我可能更年期了。” “呸,你更年期早过了。”白衣妇人转身进去。 第九十三章 夫妻对话 皇太后那边接到寒山的飞鸽传书,定定地握在手中,脸上渐渐露出了笑容。 孙公公问道:“太后,如何?可有良策?” 皇太后微笑道:“有,已经给了良策,还是她老人家有计谋,阻止夏婉儿嫁给太子,让夏丞相投靠梅妃,那么,夏丞相便不可与太傅结盟,且两人形成对峙的局面,太好了,和你之前分析的一样,难怪她会留下你在哀家身边。” 孙公公微笑,“如今太后才是奴才的主子。” “只是,”皇太后也忧虑了起来,“这里只说以后的解决方法,眼下呢?朝臣这样逼着哀家,老八又要回京,这难题如何拆解?” 她再细细看了回信,确定是只字未提。 孙公公安慰道:“既然老主子没有说,那必定是不在担心的范围。” “你是说?”皇太后扬起狐疑的眸子。 “夏子安是关键。”孙公公微笑道。 皇太后瞧了瞧回信,信中三度提到夏子安,看来,这夏子安也入了她老人家的眼。 “哀家如今该怎么办?”皇太后问道。 孙公公扶着她坐下来,道:“您啊,就什么都不用干,每日装病就是,谁来都不见,即便皇后娘娘来了,也都挡在门外,他们爱跪,便跪着,跪累了,自然就会回去。” “可是……” “没有可是,若有什么可是的话,老主子在信中必定会说明白的,她没说,便是一切都不用理会。” 皇太后点点头,又看了看信,唇齿间念着三个字,“夏子安?” 她抬头,看着孙公公,“这夏子安,真的这么能耐?会是克制相府的人?” “老主子会这样说,必定是有她的道理。”孙公公笃定地道。 皇太后嗯了一声,“如此说来,哀家还真不用管太多。” 殿外,三十余名官员还跪在外面,日头猛烈,烤得人发晕。 武将还好一些,那些书生官员,可就熬不住了,汗水湿透官服,浑身的粘稠闷热,有几位已然摇摇欲坠。 梁太傅暗暗诧异,皇太后竟真的这般沉得住气? 与此同时,相府那边的动静倒是叫人有些诧异,老夫人下了严令,所有人进出得要严查,若是府外之人,盘查过后才可以入府。 当然了,懂得门道的人是看出来了,老夫人这是慎防有内奸混入。 夏槐钧是当朝丞相,权势滔天,之前虽被摄政王打压,暂时失去锋芒,但是如今摄政王已经死了,那么相爷重夺大权也是指日可待。 这会儿,便有不少人登门求助,后宫这么多位有子嗣的娘娘,都盼着自己的儿子能够被拥护,就算不能监国,可若能争取到丞相,再熬上几年,势力扩大,便可与太子这个废物一较高下。 如今相府已经认了太子这个主子,老夫人自然不愿意让其他娘娘的人登门,免得叫太子和太傅知道,生出嫌隙。 这日,梅妃命人出宫来,老夫人竟然拒绝不见,且让传话的人回去告诉梅妃,把夏霖送出宫来。 梅妃见如今局势转变,本是有心求助丞相的,没想到自己的人却被拒之门外。 她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才诧异地问道:“老夫人说让本宫把夏霖送出宫去胡闹,夏霖自上次来过之后便不曾来过了,怎么送?” 宫人按照原话回了老夫人,老夫人却不信,以为梅妃想挟持夏霖在宫中,以此威逼相府。 她冷冷地转告来人,“你便回了梅妃娘娘,夏霖愿意住多久便住多久,梅妃娘娘喜欢的话,养一辈子也不打紧的,横竖是个废物。” 老夫人心里倒是不嫌弃夏霖的,好歹是个孙子,她这样说,只是为了不让自己与相府被梅妃控制,也好叫梅妃知道,她挟持夏霖是没用的,相府不容易受她钳制。 梅妃听了回禀,更是愤怒,“平日里有求于本宫的时候,便娘娘前娘娘后的,如今见太子即将得势,却还攀咬上本宫来了,谁知道她是不是把霖霖送往了别处藏着,便给本宫设这么一个圈套,以此让外人知道他相府与本宫结怨了,好叫太子与梁太傅相信他的忠心,夏婉儿便可嫁给太子成为太子妃了,呸!此等刻薄的门第,太子若真看上,便是他倒大霉,还真盼着子安回来,把那些个不要脸的脸皮撕下来,看看里面的皮肉到底是红还是黑。” 梅妃也只能嘴巴里嚷嚷了,眼下的局势让她十分绝望。 三皇子还有两三年便可封王,加上自己娘家也有一定的势力,如果太子得势,首先便会拿她与三皇子开刀。 她是不得已,才会让人去找夏丞相的,以为想着他多少会看在亲戚的份上,照应一下自己,没想到竟关起门来连见都不见,真叫她寒透了心。 宫人建议道:“梅妃娘娘,不如您去找一下大长公主,在朝中,还无人敢得罪她,若她愿意出面保住三皇子,咱就有救。” 梅妃想了一下,她与慕容壮壮很少来往,谁知道她会不会帮助自己? 但是如今也别无他法了,便着人去请慕容壮壮入宫。 慕容壮壮如今只顾着去找慕容桀,梅妃宫中的人也没办法找到她,梅妃心中绝望,就连宜妃她都得罪了,还有谁可依仗? 相比起梅妃的绝望,如今的相府可是春风得意。 夏丞相似乎已经看到,未来的皇后就是自己的女儿,因着这点,他对玲珑夫人又好了一些。 这天他竟然破天荒地来到夏至苑,且对袁氏的态度很好。 夫妻二人,长达十几年的相对无言或者相见如冰,这是头一次,可以坐下来好好地聊天。 这几天,他也思考了很多,想起往事,觉得自己去找安亲王是很鲁莽的行为,在袁氏嫁过来的时候,她心里应该是有自己的。 所以,他今天来了。 “听说你身子不好,给你带了些补品来,好好调养一下。”夏丞相凝望着袁氏,心里不禁叹息,这岁月还真没怎么在她脸上留下痕迹。 这十几年的坎坷,对她而言,仿佛是一闪而过。 袁氏道:“谢谢!”态度不卑不亢,神情平静,瞧不出心底的情绪。 第九十四章 袁氏见安亲王 夏丞相想起她原来的性子便是这般沉静,不爱说话,唯独在说起她的作品时,眼里才会有神采。 所以,他问:“最近可有作画?有什么作品给我欣赏一下吗?” 袁氏淡淡地勾唇,“已经许久没有作画了,也没什么作品可给相爷欣赏的。” “那真是可惜了。”夏丞相看着她,心不在焉地说。 袁氏没做声,手里端着一杯茶,葱白的指尖触及杯子的边沿,有轻微的发抖。 夏丞相也瞧见了,只当她是因为自己忽如其来的探望,她心里喜不自禁才会微微发抖。 殊不知,袁氏其实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在控制自己的仇恨,杀女之仇。 夏丞相觉得觉得袁氏对自己必定还有感情,便道:“对了,你与安亲王当年也是旧识,许久不曾拜访,可有想念这位故人?” 袁氏抬起眸子,定定地看着他,“嗯?” 夏丞相摆摆手,笑道:“你别误会,我不是怀疑什么,安亲王与我也曾是好友,只是前几日与他闹得有点不愉快,我也拉不下这个脸去跟他道歉,想着,如果你愿意,不如去一趟安亲王府,替我向他道歉吧。” 袁氏点点头:“好!” 夏丞相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看着袁氏,“你没听清楚是吗?” “相爷让我去给安亲王道歉,为你前几天的鲁莽。”袁氏复述,口气冷静得很。 “你愿意去?” “是的。” 夏丞相准备了好多说辞,来说服她让她去的,因为按照他以往对她的了解,她是个固执得很的人,也很少跟人道歉。 他动员她去见安亲王,是因为他需要拉拢安亲王,如今皇太后躲起来,太傅那边命人来传话,说要争取皇室其他人对太子的支持,所以,他以袁氏为饵,拉拢安亲王。 皇室中,除了安亲王,还有几位王爷都极为尊崇袁氏,只要袁氏能走出第一步,那么,接下来的事情便简单很多了。 但是,他没有想过,袁氏会答应得这么快。 这种感觉让他很不舒服,虽然他希望袁氏答应,但是,她不该这么快答应,她应该表现得很勉强,很不情愿,因为安亲王是曾喜欢过她的人,如今还在喜欢,两人见面,会惹人闲话,她该向他慎重提出这一点,然后请他不要怀疑她别有用心。 “去见安亲王,本相是不与你一同前去的,你真愿意去?”夏丞相不死心,又问了一次。 袁氏看着他,觉得他这样问有写奇怪,便看着他反问道:“相爷的吩咐,我可以不去吗” 这个回答,让夏丞相挑不出半点的错处,他怔怔地看着袁氏,她的脸色平静如素,眼底没有什么光芒,就像是说着极为寻常的话。 他想了一下,试探地问道:“你是不是不愿意?如果你不愿意,可以拒绝的。” 袁氏连想都没想,直接便道:“好,那我拒绝,我不愿意出门。” 她已经许久没有出过门了,对外面的世界,已经失去了兴趣。 夏丞相又是一怔,随即摆手,“罢了,你还是去吧,到底我是拉不下这个面子跟他道歉,他的性子又十分倔强孤傲,你去的话,多少会看你的面子不与我计较。” 袁氏坐着不动,“好,那我便去。” 夏丞相把椅子拉近一点,看着她,轻声道:“你见到他,跟他提一下,说你很欣赏太子。” 袁氏摇头,“我并不欣赏太子。” 夏丞相拉下脸,“你欣赏不欣赏无人在乎,本相只是要你在他面前这样说。” 袁氏微微抬起下巴,“如果你坚持,我会说的。” 夏丞相笑逐颜开,“好,那你看什么时候方便去,本相便安排人送你过去,且会让夏泉陪着你去的。” “就现在吧。”袁氏淡淡地道。 夏丞相旋即起身,这正合他的意思,因为如今已经迫在眉睫,他们要争取时间,免得南怀王回来再生风波。 “本相命人准备马车,你也梳妆打扮一下吧。”夏丞相说完,便转身出去了。 袁氏看着他的背影,也站起来了。 杨嬷嬷走过来,“夫人当真要去?” “是的。”袁氏回答,进了内室,坐在妆台前,瞧着镜子里毫无生气的脸。 “奴婢认为,夫人不该去。”杨嬷嬷对袁氏很失望,夏丞相的意思,她是听不出来吗? 莫非她和那些女人一样,心存妄想,以为夏丞相要回头与她和好?若是这样,她可是大错特错,还会坏了大小姐的事。 袁氏拿起梳子,对着镜子梳起头发来,然后,她说:“刚才相爷拿过来的东西,全部扔掉。” 杨嬷嬷一怔,看着她那张忽然变得很冷漠的脸,顿时便明白过来了,她要去见安亲王,不是因为夏丞相的吩咐,而是她要去见安亲王。 很好,安亲王确实是一个很好的靠山,现在摄政王死了,大小姐也该有一个靠山。 想来,这是袁氏为自己的女儿筹谋。 杨嬷嬷上前拿过梳子,“让奴婢伺候夫人。” “好。” “夫人要打扮得怎么样?”杨嬷嬷问道。 “看起来不要太失礼就是。”袁氏说。 杨嬷嬷是伺候皇后娘娘的人,一双巧手自然是不容质疑,不过片刻,一张端庄大气的妆容便出来了,堕马髻上斜插着百宝如意簪,缀以同色翡翠耳钉,红珊瑚手钏显得手腕特别的白皙。 一如以往穿青色的衣衫,杨嬷嬷打开她的柜子时候,便发现她的衣衫多半是青色和白色的,回想起每一次见到安亲王,除了身穿朝服之外,也是多半青色白色的衣裳。 有清人,却无法终成眷属,多少叫人扼腕。 夏泉亲自驾驶马车送袁氏过去安亲王府,但是在路上的时候,袁氏说:“你去摄政王府吧,王爷如今大概是在摄政王府的。” 夏泉却以为她另有算计,淡淡地道:“夫人,相爷只命奴才送您到安亲王府。” 袁氏放下帘子,不再做声。 到了安亲王府,却被告知安亲王如今正在摄政王府。 夏泉看了袁氏一眼,只觉得她的面容平静得有些古怪,想起相爷临出门前的吩咐,一定要盯紧袁氏,她与安亲王说话的时候,也得在场听着。 夏泉认为,相爷必定是知晓袁氏会耍手段的,所以,他对袁氏也多了几分倨傲,“看来,夫人对王爷的行踪是了如指掌啊。” 第九十五章 多管闲事 袁氏看着夏泉那张倨傲嚣张的脸,轻轻地转过头掀开侧面的帘子,口气淡漠地道:“夏泉,我嫁给你们相爷之前,曾有一段日子钻研周易算卦之术,世间万物万事,都可生成卦象,你可知道,我在你脸上看到什么?” 夏泉冷笑,“夫人看到什么?” 袁氏放下帘子,看着他,“你眉心上布满衰败之气,气数已尽,安排你的后事吧。” 夏泉哈哈大笑,“想不到夫人也做起神棍来了。” 他驾着马车,往摄政王府而去。 安亲王这两天都在摄政王府坐镇,听得有人来报说袁氏要见他,他猛地站了起来,然后又坐下,深呼吸一口,“请她进来。” 他努力地平静神色,看着她从树影下走来,一身青色的衣裳与石榴树仿佛是一色的,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甚至眼睛里,也不复多年前的神采。 他的心,便莫名地痛了起来。 他记得多年前,曾有一次去袁大学士府中,她在微雨中的凉亭里作画,画的是对岸的湖,她咬着画笔头,不甚满意,蹙起眉头凝视着湖面上的烟雾浩渺,他忍不住走过去,说:“这般美景,只管欣赏便可,强行搬入画中,虽可栩栩如生却总觉得失色。” 她诧异地抬起头望着他,扬唇一笑,把画卷收了。 那一个笑容,叫天地失色。 于是,她看着风景,眼里有着奇异的神采,他看着她,她便是他世界里最美丽的风景。 如今,她依旧是他最美丽的风景,只是,她眼里却已经没了风景。 思绪游离间,袁氏已经到了他的面前,福身行礼,“参见王爷。” “许久不见,可好?”他想这个语气应该是足够平和的,如果不是眼睛一直移不开,这一次见面,应该算是良好。 “好。”袁氏回答。 夏泉也跟着进来,站在一旁,一直拿眼睛瞧着安亲王和袁氏。 “请坐!”安亲王道。 袁氏走过去,坐下来,双手交叉放在身前,显得无比的端庄,和其他的贵妇人无疑。 “我今天来,是要替丞相跟王爷说一声对不住,他日前鲁莽冒犯,望王爷恕罪。”袁氏规规矩矩地说。 安亲王嗯了一声,“转告他,这个道歉大可不必。” 他没说原谅不原谅他,只说不需要道歉。 袁氏嗯了一声,“嗯。” 她也不道谢,仿佛她真的只是来转告一声的。 抬起头,她看着府外快速行走的下人与巡逻的侍卫,问道:“子安在吗?” “子安出去了。”安亲王没敢说真相,怕她担心。 袁氏转头看着他,“子安,是我袁翠语的女儿。” 安亲王脸上竟露出了稚气的笑容,“本王知道。” 袁氏又嗯了一声,有下人上来奉茶,她接过端在手中,不甚经意地说了一声,“如今这么多皇子中,我最为欣赏的便是太子。” 安亲王侧头,又笑了,这一个笑容叫夏泉看得莫名其妙,然后,听得安亲王说:“是的,太子确实值得欣赏。” 这话听在所有人的耳中,都不觉得讽刺,仿佛是真心的赞赏。 袁氏便起身了,“王爷事务繁忙,我便不打扰了,告辞。” 夏泉一怔,“夫人这就走了一场来到,不与王爷叙叙旧吗?” 夏泉觉今日这三句对话太过值得怀疑了,她仿佛就是来完成任务的,可相爷的意思,是希望她与安亲王拉拉家常,叙叙旧,说说往事,才说太子的事情,她只说了一句她很欣赏太子,便算了事? 袁氏便看着安亲王,“王爷还有什么话要与我说的吗?” 安亲王摇摇头,“说完了。” 袁氏又嗯了一声,看着夏泉道:“王爷没有话要与我说,走吧。” 夏泉心里很生气,但是碍于安亲王在场不敢发作,只随便拱手便走在了前头。 袁氏回头看了安亲王一眼,那眸光包含了太多,但是安亲王读得最清晰的便是拜托,拜托你照顾我的女儿。 安亲王轻轻地点头,眸光痴痴地送她离去。 他从来不在袁氏面前掩饰自己的感情,多年前是这样,如今也是这样。 他不觉得爱一个人是特别羞耻的事情。 夏泉回去之后,把两人的对话都说给了夏丞相听。 夏丞相听了之后也很生气,以袁氏的聪明才智,她不应该这样说,她有一百种方式可以拉拢安亲王。 她不情愿,是什么原因?是她认为自己这一次对她的好是假意吗?还是在试探他? 夏丞相吞下一口气,阴恻恻地道:“好,袁翠语,我便陪你玩一场。” 安亲王与袁氏相见的事情,苏青很快就打听了回来,告诉了慕容桀与子安。 慕容桀看着子安,淡淡地道:“明显你母亲当年选错了人。” 子安手里端着药,勺子已经递到了他的唇边,“先喝药再说话。” 慕容桀皱起眉头,“夏子安,为什么你开的药总是那么苦?” “不苦,我尝过!”子安把瓷勺子再往里推一下,撬开他的唇,“喝。” “你再尝一口,你如果能不皱眉,我就喝。”慕容桀把她的手推开。 子安低头喝了一口,然后缓缓地抬起头,咕咚一声咽下,面容平静地道:“不苦,而且加了甘草有些香甜。” 慕容桀低低咒骂了一句,“莫非是本王的舌头出了问题?” 他端过药,一口饮尽,苦得是呲牙咧齿。 子安迅速拿着碗走出去,到厨房里装了一碗清水,使劲地漱口。 加了那么多黄连的药,怎么可能不苦?苦死了!舌头都快苦得麻木了。 出去之后,三个大男人在讨论袁氏选对选错男人的事情进而还讨论到自己的身上了。 苏青说:“其实看这个夏大小姐的长相和性情,都跟夏槐钧这个老狐狸相去甚远,真怀疑她是不是捡回来的。” 萧拓这个大嘴巴听得苏青说这个问题,便看着慕容桀道:“你那晚跟夏子安一起睡了,你为什么要跟她睡?这传出去你的清誉就被毁了。” 子安听到萧拓这样说,啼笑皆非,是她的清誉还是他的清誉啊? 然后,便听到慕容桀懒洋洋的声音,“萧拓,之前跟说过的陈家小姐,你去见过没?” “你咋这么爱多管闲事啊?”萧拓不高兴地说。 慕容桀淡淡地道:“嗯?所以呢?你现在不是多管闲事吗?” 苏青哈哈大笑起来。 子安坐在院子的小板凳上,听着三个男人在里面说着与所有争夺无关的事情,这种感觉,特别舒服。 只是,天空缓缓地飘过来一丝黑云,渐渐地把明媚的日头遮蔽了,子安知道,慕容桀伤愈之后,京中所有人的嘴脸,便都看得分明了,这一场争斗,也即将来临。 第九十六章 又一股势力 京中各自筹谋,部署,但是在这所院子里,却前所未有的太平。 附近布防的侍卫每日都会来禀报三次,显然没有搜查的人到这边来。 这里是萧拓的地方,没有人知道萧拓在这里拥有一所民宅,加上京中真正寻找慕容桀的人马只有安亲王与慕容壮壮的,就连贵太妃,都只是虚张声势地找了一下,便算了事。 因为她心中有数,她亲眼看着慕容桀死去,她的侍卫也回复说夏子安死在了乱葬岗上。 她自然也想到是萧拓把慕容桀的尸体带走,萧拓这样做,是要故弄玄虚,他认为只要文武百官一天没见到慕容桀的尸体,慕容桀便不算薨了。 “那黄口小儿,到底是过于稚嫩,以为带走了阿桀的尸体,那些人便不谋算了吗?梁太傅心中有数,他既然纠结了人入宫去请皇太后主政,便是断定阿桀死了。” 贵太妃坐在太师椅上,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慕容桀是她的儿子,他死了,做母亲的自然心痛。 可有什么办法她不得不这样做。 贵太妃身边伺候的人丝竹姑姑轻声道:“太妃,今日孙侧妃来过,问起王爷的事情,看来,她已经知道。” 贵太妃擦干眼泪,“安亲王以为可以封锁消息,嘴巴长在别人的身上,如何能封锁简直荒谬,告诉孙侧妃,说阿桀死了,让她准备守寡吧,叫她回娘家哭一哭,也好叫孙大人知道。” “已经告诉她了。”丝竹姑姑说。 贵太妃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丝竹,你也怪哀家,是吗” 丝竹姑姑神色一僵,“不,奴婢怎么会怪太妃?太妃这样做也是迫不得已的。” 贵太妃深深地呼吸一口,眼泪便又滑下来了,“若非不得已,哀家不会这样做,他主政之后,哀家三番四次提出要把老八传回京中,他都不同意,那是他的亲弟弟啊!而且,那日在宫中与他说话,哀家让他远离夏子安,他竟让哀家回府享受哀家该有的荣华富贵,从那一刻起,哀家便知道不能指望他。” 丝竹姑姑轻声道:“王爷或许只是希望太妃能过一些安稳的日子。” 贵太妃冷笑,“是吗?他不争取,哀家怎么可能有安稳的日子过?如果真有这份孝心,哀家之前与他说一旦皇帝驾崩,让他夺权登基,他怎会三番四次地反对如今还嫌弃哀家多管闲事,哀家能指望他吗?若他不登基,哀家到死的那天,都只是贵太妃,一辈子都要屈居在她之下,哀家哪一样比她差?不,哀家不甘心,既然他不明白哀家的苦心,不理解哀家这么多年受的屈辱,哀家也不需要顾念这份母子情。” 丝竹姑姑为她续了茶,“太妃心里不难过吗?” 贵太妃继续冷笑,却又一直掉泪,那神情叫人一辈子都没办法忘记,是一种狰狞的扭曲,却又带着说不出的悲伤,“难过,怎么会不难过?他是哀家生的,哀家的亲子啊,可哀家有什么办法但凡哀家还有一条活路,都不会愿意叫他去死,哀家永远记得,当年为了生他,差点儿掉了一条命,可也是值得的,之后连续一个月,先帝都陪在哀家的身边,并且封了哀家为贵妃,这孩子,是先帝与哀家心头的宝贝,哀家舍弃了他,心如刀割啊!” 丝竹姑姑悄然落泪,“奴婢明白太妃的苦楚。” 贵太妃一把拉住丝竹姑姑的手,“从哀家与她对立以来,你一直都是支持哀家的,你记住,哀家是被她逼得没有退路,才不得已为之的。” 丝竹姑姑安抚着她,言不由衷地道:“是的,奴婢明白,太妃是没有退路了。” “按照脚程,老八该什么时候到?”贵太妃陡然语锋一转,神色有几分温柔,之前的悲痛也在脸上消敛。 丝竹姑姑道:“太妃下手之前,南怀王便开始启程,从那时候算起,如今已经早到了,但是,为了不惹人怀疑,估计最早也得明儿晚上才入城。” “是啊,老八做事一向谨慎,若过早入城,便会引人怀疑,明日晚上虽说也早了一些,但是也说得过去,毕竟兄长亡故,他心中悲伤,日夜兼程回来,无人会怀疑。” 丝竹姑姑瞧着她额头的伤,道:“太妃那日不该真撞过去,若撞出个好歹来,如何是好?” 贵太妃伸手触摸了一下额头的伤口,又一口喝尽杯里的茶水,冷冷地道:“若不是这样做,她怎会下旨?她看着祥和,但是老奸巨猾,若不是殿外还有这么多官员,她也不会下这道旨意。” 丝竹姑姑不置可否,只是继续为她续茶。 翌日傍晚,南怀王慕容川入京,只带着几名侍卫,风尘仆仆地直接便进了宫。 寿安宫外,依旧有臣子跪着,连续几天,这些人轮流着跪,梁太傅每日都在场三四个时辰,其余时候,便出宫活动。 南怀王入到宫的时候,梁太傅也刚好在。 梁太傅站在石阶下,看着那晒得黝黑的人一步步走来,他后背挺得很直,一脸的悲伤,几年前的锋芒,如今已经悉数敛去,一身玄色衣裳越发映衬得皮肤发黑,只看这表面,就是一个沉稳,敦厚的人。 梁太傅心中微惊,如果如今南怀王还是以前那个嚣张狂傲,不可一世的性子,还好对付一些。 但是显然,几年南国阳光与台风的磨砺,让他变了。 “太傅大人!”南怀王走到梁太傅面前,先拱手行礼。 梁太傅连忙还礼,“王爷路上辛苦了。” “还好,还好,多辛苦,也到了。”南怀王眼圈微红,又再谦卑地拱手,“小王先拜见母后,回头再说。” 梁太傅拱手,看着他的背影,小眼睛眯起来,露出一抹凶光来。 “太傅大人,只怕慕容川这一次回来,是要分一杯羹的。”本在底下跪着的吏部尚书上前道。 六部当中,唯有吏部尚书如今为梁太傅所用,尚书省的崔大人对吏部尚书早有不满,所以,他便投靠了梁太傅。 梁太傅冷冷地道:“或许,就是他出手杀了慕容桀,皇太后下旨到如今才过去几天?他便已经从南国回到了京城,虽说可以日夜兼程,但是,本官却不信他与慕容桀这般的兄弟情深。” 第九十七章 想都别想 吏部尚书道:“如今皇太后拒绝不见,也不下旨让太子监国,更没说自己主政,这如何是好?我们这样耗着也不是办法,反而会让慕容川主动钳制我们。” 梁太傅阴沉着脸,并无说话,眼底的光芒越发冷厉,似乎心头已经有了计较。 皇太后坐在高座上,看着几年不见的南怀王,心里自然是有感触的。 “起来,让母后看看。” 南怀王走上前去,又复跪下,伏在皇太后的膝头,痛哭起来。 “儿臣不孝,未能承欢母后膝下,还连累母后要担心儿臣。”南怀王哭得十分伤心,眼泪浸湿了皇太后的裙摆。 皇太后不免心疼,也凄然泪下,“你孤身一人在南国,难为你了。” “不,是儿臣罪有应得,儿臣当初太年少气盛,心头高,皇上贬谪儿臣到南国是对的,这几年,儿臣不断反思自己的过错,且与南国的名士来往,更明白在世道理,儿臣真的错了。只是,儿臣在南国,竟不知道皇上……”他说着,声音哽咽,男儿泪不断地落下,好不伤心。 皇太后抱着他,连连悲凉地叹息,“国运不济,国运不济啊!” 皇上重病,阿桀主政,却又出了这些事,这年头到底怎么了? 孙公公在一旁见两人都哭成一团,便上前道:“王爷,贵太妃日前也受了伤,加上摄政王的事情,她伤心过度,身子支撑不住,您还是赶紧出宫去陪着她,免得她想不开啊。” 皇太后松开他,抹了一下眼角,“是啊,你赶紧去陪着你母妃,她老年丧子,经历人间大痛,很需要亲人陪伴在身边,你赶紧去吧。” 南怀王磕了几个头,重重地磕在地上,咚咚咚作响,皇太后急忙亲手扶起,“好了,好了,该珍重自个。” 南怀王哭着说:“就让儿臣再磕几个,儿臣这些年,实在想念母后,想念大家,每逢佳节,儿臣对着京城的方向磕头,只是,母后却看不到。” 皇太后心软了下来,本来对他回京还怀着一分警惕和担忧,如今看来,他是真的改过了,竟冲口而出,“孩子啊,母后何尝舍得你在南国?这一次回来,多陪陪母后,多陪陪你母妃,回南国的事情,暂且不提。” 南怀王摇摇头,“不,办完皇兄的丧事,儿臣就回去了,如果母后思念儿臣,儿臣在返京探望。” 皇太后怜惜地道:“你这孩子懂事了许多,哀家对你放心,好,你且回去吧,至于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孙公公在旁边听着,不禁摇摇头,皇太后始终是心软啊。 南怀王走后,皇太后擦拭眼泪道:“这孩子如今是又黑又瘦,看来在南国过得很苦啊。” 孙公公道:“是的,南国靠近海边,日晒厉害,且海风也伤肌肤,王爷是京城人,气候不惯,饮食也不惯,自然就瘦一些的。” “南怀王变了很多,跟以前相比判若两人,我们的担忧都是多余的。”皇太后说。 孙公公淡淡地道:“太后,从南国涉海回到内地,再从内地回到京中,南怀王能如此迅速回到,可想而知,这份心,让人……” 他把话止住,没有说得太明白,希望皇太后自己能领会。 皇太后自然领会,但是却微微责备地道:“你啊,杞人忧天,多虑了,他快马加鞭日夜兼程回到,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莫非他能早知道阿桀出事?荒谬,必定是在得到消息之后才回京的。” 孙公公见她这样说,便不再辩解,只是留了个心眼。 从下旨到接旨回来,这个时间太迅速了,不得不防,尤其,他还是南怀王。 南怀王出了宫,翻身上马,便急速往摄政王府而去。 贵太妃见到阔别多年的儿子,泣不成声,“你可回来了。” 南怀王却轻轻地推开她,“母妃,他的尸体为何失踪?就没有派人去找吗?” “找了,但是找得回来也好,找不回来也罢,你兄长到底是死了,是母妃亲眼看着他死的。”贵太妃凄然落泪。 南怀王听得是亲眼看着他死的,神色才和缓一些,“尸体失窃,是何人所为?母妃没有怀疑吗?” “应该是萧拓做的,他想隐瞒你兄长薨逝的消息,稳定朝政,但是,如今京中人人皆知,他就算藏起尸体也于事无补的。” 南怀王点点头,“萧拓不得不防,还有,那夏子安到底是什么人?儿臣在城外的时候命人打探消息,京中的人都说是夏子安带走了他。” “夏子安,夏丞相的嫡女……”贵太妃把子安的来历和最近与子安有关的事情都说给了南怀王听,最后,加了一句,“不管这个夏子安的医术有多高明也没用,她已经死了。” 南怀王对夏子安不太上心,毕竟只是一个不受宠的相府嫡女,弱女子被捆绑到乱葬岗,肯定也是活不了的。 他心里涌起一阵狂喜,多年筹谋的东西终于要到手了。 但是,他的狂喜只是维持了一下,便道:“接下来,我们要当众揭穿梁太傅与太子串通,伏杀当朝摄政王一事。” 贵太妃问道:“你的兵马呢?” 南怀王冷笑,“已经来了,就在城外三十里,暂时驻扎在树林里不让人发现,这些年,我在京中不断培植势力,所以京中也有不少我的人,如今只等揭穿太子的罪行,便可一呼百应。” 贵太妃松了一口气,“好,好,母妃就指望你了。” 她看着南怀王,正色地道:“但是,母妃有一个要求,你一定要答应的。” 南怀王道:“母妃尽管吩咐就是,莫说一个要求,就是十个,儿臣都答应。” 贵太妃道:“你们兄弟虽然不和,但是这一次哀家牺牲了你兄长保全你,一旦你得势,日后皇帝驾崩,你登基为帝,必须要把你皇兄也追封为皇帝,知道吗?” 南怀王保证道:“母妃放心,皇兄是为我牺牲的,就算我对他以前不念兄弟之情有诸多不满,如今人死灯灭,一切都烟消云散,我始终记得,他是我的兄长。” 他会给他一个追封的,但是追封为皇帝?他有这个福分吗? 第九十八章 偷酒喝 京郊院子外。 萧拓在门口做了一个牌匾,挂在院子外的门楼上。 牌匾上写着“快活楼”三个字,这个牌匾他一直想弄,但是苦于之前忙碌,顾不上,如今趁着慕容桀在这里养伤,便与苏青两人亲手做了一个牌匾。 慕容桀已经可以下地行走了,但是子安吩咐,不能走太远,只能是在院子里来回走动几下。 “凶女人呢?”慕容桀走出来,见两人在挂牌匾,便问道。 “说是到山脚下采药,去了有半个时辰了,还没见回来。”萧拓道。 苏青说:“不用担心,这里附近都是我们的人,如果她不怕老鼠蟑螂,估计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慕容桀皱起眉头,“谁说担心她了?快,你们进来,给你们尝点好东西。” “什么好东西啊?”苏青听得有好东西,手里抡着锤子就进去了。 萧拓看着牌匾,心满意足地笑了一下,也跟着进去掏好东西去。 慕容桀拿了三个碗,然后从酒坛子里倒出三碗烧刀子,酒香扑鼻,让人精神为之一振。 苏青看得垂涎欲滴,但是还是摇头说:“这不行的,大小姐禁止王爷喝酒,也禁止我们喝酒,说如果我们喝酒王爷的酒瘾一定会起的。” 萧拓快步进来,酒瘾已经被勾了起来,这几天就不是人过的日子,分明有一坛酒在,却半滴不能碰,反而是王爷每天都可以用棉花蘸着酒湿润嘴唇,看得他可馋可馋的。 “你傻啊,谁让你喝了去跟她说呢?”萧拓小跑着去厨房,“昨夜里还剩下点炒番豆,拿出来下酒。” 他跑进厨房,找了一下,在锅里看到昨夜吃剩的半盘番豆,正要取出去,却见夏子安手里提着两条鱼背着一些草药进来。 “回来了?”萧拓神情错愕,“这么快?” “嗯,很近的,你饿了?”子安见他端着昨夜吃剩的花生,好吧,他们叫番豆,便问道。 萧拓抓了一把放入口中,一边咀嚼一边道:“是啊,午膳没吃饱,你还抓了鱼?这么厉害啊?只两条是不够的,我一人就能吃两条,要么你再去抓,多抓几条,咱今晚开大餐。” “够了,回头侍卫肯定得拿野兔子过来,鱼是生吃的,我回头给你们做生鱼片。”她把东西放下来,便往屋里走去。 萧拓急忙拦住,“生鱼片?什么生鱼片?怎么做的要不你现在做,我饿了,饿得很,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等一下,我先进去帮王爷换药。”子安绕过他,进了屋中往房间走去。 房间里好大的一股酒味,子安猛地掀开帘子,却见慕容桀躺在床上,掀起了衣衫,苏青手里捧着一碗酒,用棉花蘸着酒往慕容桀的伤口扫去,见她进来,他不慌不忙地道:“回来了?王爷说伤口有点痒,我便学你那样给他伤口涂抹点酒,这叫消毒,是不是?” 子安本是要进来为慕容桀消毒清理伤口的,见苏青做得像模像样,便道:“嗯,是这样,剩下的我来吧。” 苏青端着酒站起来,道:“嗯,你来吧,哎,弄得我一身都是酒味,可不爱这种味道,呛鼻得很。” 慕容桀淡淡地道:“本王每天都是一身酒味的。” 刚才就听到萧拓与子安说话的声音,两人顿时一人一碗先灌下去把碗往花盆后面藏着,然后拿起萧拓那碗去疗伤,用来掩饰这些酒气? 萧拓跟着进来,一脸嫉妒地看着两人,手里抓着花生吃,隔夜的炒花生依旧干脆,咀嚼得叽喳作响。 他一屁股坐下来,看着那就酒坛子,酒虫子着实勾得厉害,心里痒痒的,便生了主意,“这坛子放屋里着实有些碍地方,我拿出去吧。” 说着,把花生放在桌子上,去抱那坛子。 慕容桀厉声道:“放下,本王每天都得消毒,你拿出去多不方便,放下放下。”拿出去以后偷喝可就不方便了。 “有什么不方便的?你要用的时候我亲自端进来不得了吗?”萧拓酒虫子被勾起,一口不到肚子里总觉得心里要痒死了,所以不顾反对,就要抱走。 子安淡淡地道:“大将军,把酒放下。” 萧拓怔了一下,“放在屋里碍地方,房间本来小,不好走动。” “稍等一下!”子安站起来,把那碗用消毒棉花浸泡过的酒倒回坛子里,“这一次用不完,别浪费了,下次继续用。” 她淡淡地扫了一眼苏青绯红的脸和桌子上那一碟花生米,慕容桀身上也有浓烈的酒味,刚才他让萧拓把酒放下的时候,口气都是浓浓的酒气味道。 这坛酒已经不能用于消毒了,但是,废掉它,总比让慕容桀偷喝好,烧刀子烈性太过,他伤势未愈,这种高度酒会加速血液运行,导致心脏肝脏加重负担,如今一天三次的药,已经使得肝脏和肾脏负担过重,再偷偷饮这种烈性酒,这药就白喝了。 萧拓看着她把消毒过后的酒倒回去,人都快疯了,他笃定夏子安看出他们两人喝了酒,也知道自己还没喝,他走过去,抓了一把花生放入口中,炒花生的咸味在唇齿间徘徊,齁咸齁咸的,他咬牙切齿地道:“你这个女人,心肠太冷酷。” “嗯?”子安冷冷一笑,“怎么个冷酷法?大将军直说便是。” 萧拓又不好说他们想偷酒喝,也说不出子安的冷酷来,看着慕容桀,“王爷你说,她是不是太冷酷?” 慕容桀面无表情地转过身,打了个哈欠,十分无辜地说:“睡一觉,吃饭再喊本王。” 他霍然扭身看向苏青,苏青已经快步出了房间,留给他一个销魂的背影。 “大将军可以把酒坛子抱出去了。”子安坐下来说。 萧拓转身就走了,“累!抱不动。”还抱出去做什么?才不要喝擦过身子的酒,那伤口有脓。 他刚出到门口,便听到子安悠悠的声音响起,“对了,今晚的菜很丰盛,大将军去问问外面的侍卫,能不能弄点桂花陈酿来下菜?王爷的伤势好多了,烈酒喝不得,喝点桂花酒还是可以的。” 萧拓猛地转回头,笑逐颜开地道:“真的?能,一定可以弄的,本将这就去,今晚咱得好好敬大小姐一杯,这几天,您辛苦了啊。” 说完,欢天喜地地出去了。 子安摇摇头,没好气地笑了,谁曾想这战功赫赫的冷面大将军,竟有这般可爱的一面为了一口烧酒,也真是难为了他了。 回过头,便见慕容桀把头转过来看着她,眼底有光芒,见她盯着,他又打了一个哈欠,“睡一下,吃饭叫我。” 第九十九章 要赐婚 子安进了厨房,开始着手弄饭菜。 这两天,萧拓与苏青不断地外出,然后三人在房中商议事情,她虽没有全部听到,但是,零星的消息串联起来,也可知道如今京中局势紧张。 昨天听到萧拓说,已经开始部署,子安不知道他们部署什么,但是必定是有危险的,慕容桀如今伤势没好,要回去冒险作为大夫肯定是不赞成,但是,她没有阻止的理由和权力。 萧拓去拿酒,苏青进来帮子安杀鱼。 子安问道:“苏将军,我听你们说南怀王回京了,南怀王不是王爷的亲弟弟吗?怎么你们像是很……不喜欢他的样子?” 苏青刮着鱼鳞,道:“好比夏丞相是你爹,你喜欢他吗?” 子安便不说话了,是的,有些人名誉上是亲人,血液里有流着相同的血,可心没在一起,便不是亲人。 在夏槐钧的心里,他的荣华富贵,他的官途前程,重于一切,所以,任何亲人他都可以利用甚至牺牲。 他疼爱夏婉儿,但是还不是一样要用夏婉儿来笼络太子 想起夏霖,她的心又禁不住一阵痛楚。 苏青如今对她早就没了防备,所以便继续说:“如今京中人人都以为王爷死了,各方势力都在谋夺主政之位,南怀王这一次回京,也是为此而来。” “好大的一台戏啊。”子安说。 苏青耸耸肩,“也好,大家都别藏着掖着,你父亲如今与太傅来往很密,看来,你的妹妹是做定了太子妃之位啊。” 子安不置可否。 按照如今她所知道的局势,太子慕容桥与夏婉儿的婚事一定会被提上日程,就算皇后很不情愿,却也不能错过在这个时候拉拢丞相。 苏青继续说:“这京中局势啊,你这个小女子是看不明白的,但是你以后要嫁入王府,我便跟你说说王府的情况,你要不要听?你要听的话,今晚的桂花酒,你给我私藏一点。” 子安磨着薄刃,头也不抬,“成交。” 苏青压低声音道:“私藏的事情不给萧拓知道,他会偷喝的。” “好。”子安快速磨刀,这回头得切生鱼片,但是,不排除苏青继续啰嗦下去,她得先切了苏青。 苏青听得她答应,便说了,“王爷是没有正妃,这点你知道的,却有一位侧妃,孙侧妃,这孙侧妃是有来头的人,她是梁太傅夫人的娘家小侄女,梁太傅防着咱王爷不是一天两天了,所以这孙侧妃在府中的身份,以你不算聪明的脑袋应该也能猜到,她就是来做内应打探消息的,咱王爷正眼都没瞧过她一眼。” “不喜欢为什么不打发出去?”子安倒不是说介意这个孙侧妃的存在,而是觉得以慕容桀的性子,如果他真的看一个人不顺眼,不见得会容忍在府中。 “所以说你这就不懂了吧?孙侧妃是要来做内应的,打发出去多不好玩啊,偶尔你得让她带点消息出去。” 子安听到这里就明白过来了,留内应在身边,是防着有一天,可以反利用。 这个慕容桀,是真的物尽其用,环保人士啊。 “王爷跟贵太妃的关系怎么样?”子安比较好奇的是这个,因为,她心里有所怀疑。 贵太妃在宫中表现的那一幕,和在将军府乃至王府表现得相差太远,让她觉得,贵太妃并不希望慕容桀痊愈一样。 做母亲的不救自己的儿子,在她以前所处的那个社会里,很少见,但是,在这个时代,经历了相府一役,她觉得,这种畸形的亲子状态,人们都比较容易接受,是因为接近权力中心吗?所以一切包括亲情都被权力弱化了。 苏青对于子安的这个问题,也认真想了一下,然后只说了一句,“贵太妃是王爷的母亲。” 子安把刀冲洗了一下,“诚然,这点大家都知道。” 苏青没有再说什么,仿佛找不到可以说的。 子安便又问了,“这个南怀王与王爷的关系怎么样?” “比你和夏婉儿的关系差一点。”苏青淡淡地道。 “有原因吗?兄弟之间不会无缘无故地失和吧?” 苏青把鱼放在案板上,“南怀王从小就很聪明,一个聪明的人,肯定不喜欢一个比自己更聪明的人。” 这话看似笼统,但是可以引申出很多事情来,子安已然明白。 最后,苏青加了一句,“让矛盾激化的,应该是柔儿小姐,南怀王为柔儿小姐痴迷,但是,柔儿小姐却喜欢跟王爷在一块玩儿。” 女人?子安轻轻叹息,英雄难过美人关,这柔儿小姐,怕是兄弟两人都喜欢的女子吧? 子安不知道为什么心底竟泛起了一丝酸涩。 “这柔儿小姐是谁?”子安知道不该问太多和自己无关的事情,但是,还是问了。 “柔儿小姐便是柔瑶县主,是王爷的表妹。” 柔瑶县主?子安绞尽脑汁想了一下,脑子里没有任何关于这个柔瑶县主的资料,可见原主也不曾听说过这个人。 不过,原主一直在相府中,深居简出,对外间的许多事情都是不知道的。 一切正如子安所料,夏婉儿与太子的婚事,终于被提起来了。 在摄政王失踪的第七天,南怀王回京后的第二天,梁太傅正式约见夏丞相。 梁太傅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商讨太子主政一事,因为,明日有北漠使臣入京,皇太后必定是要设宴接待。 这是个很好的机会,可以逼得皇太后当着使臣的面,让太子监国。 但是,夏丞相今天仿佛是来闲谈的,说太子最近总是逗留在相府。 “有时候看到他们两人,总想起本相与翠语在一起的时候,多无忧的岁月啊。”夏丞相笑道。 梁太傅听到这里,便明白过来了,这老狐狸是要借此要挟太子娶夏婉儿。 他很不高兴,但是眼下也只能敷衍着,“丞相还年轻,不比老夫,说起来,太子也该成亲了,老夫今日也要入宫去,也得跟皇后提起此事。” 夏丞相扬起唇角,“太傅为了太子可真是殚精竭虑,太子日后登基,还真不能忘记太傅的功劳啊。” 梁太傅听了这话,便知道他已经同意了,当然,前提是要旨意下来,赐婚太子与夏婉儿。 第一百章 大战前夕 皇后对此事大为震怒,“这老匹夫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敢以此要挟与本宫?那夏婉儿算什么东西?本宫不能把太子妃的位子给她。” 梁太傅看着皇后那张铁青的脸,淡淡地道:“你这般激动做什么?夏槐钧这个老匹夫是必须要拉拢过来的,太子妃是谁也好,都没有区别,最要紧的,是能相助太子。” “父亲是不知道那夏婉儿的娘亲是什么货色。”皇后想起那玲珑夫人就觉得恶心,要娶这个女人生出来的女儿,她一千一万个不情愿。 梁太傅轻责,“皇后鼠目寸光,如何能成大事? 皇后其实也知道如今夏丞相的支持必不可少,不过也是发发脾气,对夏槐钧老奸巨猾感到愤怒而已。 她喝了一口茶,缓缓地冷静下来,如今夏丞相若不拉拢过来,南怀王便会出手,到时候得一朝丞相的支持,他的胜算会高出许多。 她忍住一口气,道:“父亲,告诉夏槐钧,本宫会向皇太后请旨,下旨赐婚。” “只怕口说无凭,这老匹夫不会相信。”梁太傅道。 “你只管跟他说,本宫一言九鼎,若他不信便罢。”皇后看着梁太傅,“有时候,对付这种人,不能一味迁就,得以身份压一下。” 梁太傅道叹息一声,“女儿啊,这江山谋,不是说你用身份便可以压得住的,没有利益,谁跟你打拼?要知道,这一旦输掉,便是全家的身家性命都搭进去了,他只要一个太子妃的位分,给他就是,若没点甜头,如何能笼络得住这一群胃口巨大的人?你以为爹爹这些年都是靠着太傅的身份压着他们逼迫他们跟从吗?你错了,你是不知道爹爹在背后付出了多少啊。” 皇后感激地道:“父亲,女儿知道您为了太子的事情,愁白了头,这些年奔走劳碌,才为他打下的这片屏障,若没有您,他只怕早就被人从储君的位子上拉下来了。” 梁太傅看着她,眼睛深若黑洞,“你能体会父亲的一番苦心就好,这旨意,你看着去求吧。” 皇后道:“不必了,凤印在本宫这里,这道赐婚的旨意,由本宫亲自下,下了之后再去回禀老太太,她不至于推翻,多少还得顾念我这个皇后的面子。” 赐婚的旨意下来,玲珑夫人与夏婉儿可高兴坏了。 夏婉儿依偎在玲珑夫人身边,娇羞地道:“虽然说这事是迟早的,但是,由皇后娘娘亲自下旨,可见对我的看重。” 玲珑夫人哼了一声,“若是皇太后亲自下旨,才是对你的看重呢,不过,确实如你所说,你和太子都这样了,这婚事若再不定下来,一旦你怀上,外面的话可就难听了。” 夏婉儿不高兴地道:“谁敢说我便把他的嘴巴给撕下来。” 玲珑夫人实在是高兴,她终于要和皇室对亲家了,以后还有谁敢说她半句不是?日后等婉儿嫁过去,再跟太子求一个封号,自己便是诰命夫人,在府中也不需要惧怕老婆子了。 再把袁氏那贱人解决掉,她就是名正言顺的相爷夫人,谁还敢轻慢她? “爹爹呢?”夏婉儿问道。 “在你祖母那边,不知道说什么。”玲珑夫人有些不高兴,“这样的喜事,他不来与我们庆祝,倒是一味去了那边。” “祖母深谋远虑,父亲多听听祖母的意见也是好的,母亲不可这般小气。”夏婉儿掩不住眉间的雀跃欢喜,便说话也带着几分太子妃的架势。 玲珑夫人抱着她,“真好,婉儿你出息了便是母亲出息,母亲盼着这一天,都盼了好久了。” 夏婉儿骄矜地笑了起来,却又瞬间阴狠地说一声,“我还真盼着夏子安这个贱人没死,让她看着我风风光光地嫁入东宫。” 玲珑夫人道:“话说,这小贱人如今去了哪里?外面传闻说她带走了摄政王的尸体,这是不可能的。” “哪里是她带走的?应该是萧拓带走的,夏子安有可能被太妃处死了。”夏婉儿道。 “你从哪里听来的消息?”玲珑夫人问道。 “是太子说的。”夏婉儿冷笑道,“只是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学的医术?让她好巧不巧治好了梁王,然后不知天高地厚地去给摄政王治疗,结果治死了,贵太妃便处置了她。” 夏婉儿说着,便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我们处心积虑地想要除掉她,都让她逃过去,没想到她自己最后自寻死路,也算是省了我们的事。” 玲珑夫人嗯了一声,“是啊,之前听说她要嫁给摄政王,我还担心了一阵子。” 相比起这对母女肤浅的庆祝,老夫人与夏丞相两人,可就没那么乐观了。 对于夏婉儿说给玲珑夫人听的消息,老夫人与夏丞相也有所耳闻,但是老夫人一针见血地道:“摄政王就算真的死了,其势力依旧叫人心惊,他们会不找出杀害慕容桀的凶手?不可能的,他们必定会死死地揪住太傅不放,但是,眼下除了南怀王的人在筹谋之外,不见摄政王的人有任何动静,甚至,你看萧拓与苏青都没有在京中活动,同时不见了这两人,连带忽然懂得医术的夏子安都不见了,你不觉得此事有蹊跷吗” 夏丞相道:“母亲,假设摄政王还没死,假设夏子安懂得医术,但是,其医术比御医高明?这不可能吧?从表面上看,夏子安与摄政王的失踪大有关系,但是,到底是谁亲眼所见夏子安带走摄政王的?当然,您说的是一种可能,而这种可能性还很大。但是会不会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就是萧拓带走了摄政王,然后得知贵太妃杀害了夏子安,便营造出一种假象来,所谓的神医与王爷一同消失,给人一种摄政王还有活着的猜测,萧拓与苏青的故意不出现,便是给这种假象加上笃定的证据。” “你这个推断也很合理,但是,根据孙府那边传来的消息,孙侧妃已经回府哭过了,她说贵太妃也很伤心,每日垂泪,还说贵太妃是亲眼看着摄政王断气的。” “那母亲您分析的这些,觉得摄政王到底死还是没死?”夏丞相问道。 “难说,但是必定是受了重伤,老身只是觉得,夏子安与此事无关,她应该死了,死在太妃的手中,且等等吧,若老身没有料错,明日使者入宫,便是一场大战的开始。” 夏丞相深以为然,明天,使者入宫,所有人都会抓住这个机会,夺取那主政之位。 第一百零一章 使者入京 六月初九,在摄政王“尸体”失踪后的第八天。 北漠使臣入京,来的正是北漠的祁王爷。 他是代表北漠来续订与大周的盟约,双方在十五年前签下了停火以及和平协议,每隔三年,续订一次。 摄政王死了,接待使臣的重任自然是落在皇太后的头上,皇太后早早便令礼部侍郎与尚书省的崔大人一同到城门接人,再由礼亲王带着安亲王在宫内设宴款待。 这些年,安亲王不管朝政之事,但是与这祁王爷是旧识,所以安排他一同接待是最合适不过的。 使者入京,又是签订和协的,所以,京中百姓都一片欢腾。 北漠盛产骏马,所以这一次祁王爷带来了一百匹品种优良的马,且还能改良为战马。 北漠是好战的民族,却在十五年,被安亲王率领的铁骑打败,逼得当年的北漠皇帝不得不投降。 但是,北漠的百姓却不憎恨安亲王,因为,北漠皇帝的连年征战,百姓流离失所,生产不济,当时国内几乎所有成年的男子都被征召入伍,导致出生率下降,北漠在之后的好些年,男女比例失调严重。 安亲王的铁骑北下,征服了北漠皇帝,也征服了北漠的男儿,北漠的男儿一向是崇拜能人,所以安亲王在北漠,竟成了英雄一般的存在。 自然,这个英雄只在民间,北漠的皇室中主战派对安亲王还是很忌惮和憎恨的。 祁王爷是属于主和派的,当年签订和平协议,两人惺惺相惜,只差点没结交异姓兄弟。 宫中设宴的时候,也宴请了群臣,那些跪在皇太后宫外的人,也都纷纷列席作陪。 南怀王没有出席,皇太后已经着人邀请了他,但是没有回复,人也不见来。 皇太后以为他要陪着贵太妃,便不为难他,横竖有这么多皇亲国戚与臣子陪着,也够了。 太子身穿一系黄色太子朝服,四爪真龙盘踞在胸前背后,贵不可言。 他今晚是春风满面,在北漠的祁王爷入宫之前,他便已经先到了,且以主政者的身份亲自下石阶迎接。 祁王爷与太子见过一面,但是,那时候太子是躲在皇帝的身后,不大起眼,后来与他交谈过一次,发现他见识浅薄,人也十分肤浅,不由得大为失望,觉得非结交之人。 但是,碍于礼节,他没有表现出来。 祁王爷是刚到大周,所以还不知道摄政王“薨逝”的消息,所以见过太子之后,便下意识地去寻找摄政王的身影。 安亲王上前,他便问安亲王:“怎不见摄政王?” 安亲王神色黯然,道:“摄政王薨了!” 祁王爷大为震惊,“怎么会这样的?这太可惜了,天妒英才啊。” 祁王爷是真的惋惜,也难过,他每年都会来京一次,和安亲王与摄政王谈话,两人的交情也不浅。 他连连叹息,“怎么会这样的是急病吗?之前本王与他详谈数次,他知识渊博,且懂得治国之道,是安邦定国的好君主啊。” 一旁的梁太傅听得此言,淡淡地道:“祁王爷,我大周朝的皇帝还在,摄政王慕容桀只是暂代监国之职,你以君主来称呼他,不妥。” 祁王爷连忙道歉,“是,是本王失言了,太傅恕罪,恕罪!” 梁太傅道:“北漠的国情与大周不同,王爷不知也情有可原,我朝太子也是大度之人,不会与王爷计较。” 祁王爷诧异地抬头,看向太子,心中有些疑惑,梁太傅这话是不是意味着太子主政?但是太子…… 大周朝不该有这样的决定啊,虽说太子迟早都是要登基的,但是,太子至今气候不成,不是君主之才,最起码也得雕琢十年八年。 这话也落入了皇太后的耳中,皇太后甚为不悦。 皇后一直看着皇太后的神情,见她露出这般表情,便知晓她心底所想,冷冷地笑了一下,她果然没有想过让太子主政,看来,父亲拉拢这么多人,是有必要的。 安亲王听了梁太傅的话,淡淡地道:“太傅着急什么啊?太子自然不会跟王爷计较的,我们也不会,不知者不罪,再说,王爷也并无恶意。” 皇太后发话道:“好了,都别站着,请王爷入席!” 祁王爷看向皇太后,才想起还没拜见,急忙便上前去,“北漠使臣参见大周皇太后,愿皇太后凤体安康,福寿康宁。” 皇太后笑道:“王爷快快起来,你啊,就跟自己人一样了,都别客套,快快请坐。” 祁王爷坐下来,看着黑压压的人头,今晚这声势,可比当日皇帝亲自接待还要大啊。 他心里隐隐觉得,今晚这一场款待宴,是要掀起一场血雨腥风了。 城外京郊。 从今天中午开始,子安便感觉到不对劲了。 之前外面布防的侍卫是从来不进来的,但是今天来来去去,都进出了几拨人,而且,每一次侍卫来的时候,她都不可以在场。 萧拓与苏青也没了之前的轻松神情,变得凝重起来。 做晚饭的时候,苏青也没进来帮忙,而是在屋中与慕容桀萧拓两人在商讨。 她进出的时候,隐约能听到调动兵马,拦截之类的话,而且,慕容桀还签发了军令。 子安心里有些不踏实,他们是要回去了吗?但是没事前跟她说过。 慕容桀的伤势还没好,如果再动武导致伤口再度爆裂,那真不是一件好玩的事前。 做好饭之后,她进去敲门,“可以吃饭了,你们谈好没?” 苏青出来开门,伸伸懒腰,“有好吃的了?今晚还有生鱼片吗?” 子安摇头,“没有。” 她看向慕容桀,慕容桀坐在椅子上,闭上眼睛,神情十分悠闲,一点都没有大战前夕的紧张与肃穆。 子安又觉得自己可能猜错了,他们是要布防日后的事情吧? 作为一名大夫,她是真的不建议慕容桀现在就离开这里。 慕容桀似乎感受到子安的目光,他睁开眼睛,深黑的眸子锁住子安,伸伸手,“过来!” 子安移开脚步走过去,“王爷,有什么吩咐?” 慕容桀看着她,“一会吃了饭,你帮本王把比较深的伤口包扎起来,包得好一些。” 子安呼吸有些停滞,“王爷,您的伤势还没痊愈,不能……”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啰嗦?”慕容桀睨着她,“按照本王的吩咐做就是,又不是去打仗,不过是包扎得好一些,让本王出现在诸位大人面前,能显得威风凛凛一些。” 第一百零二章 定亲信物 子安顿时无语,一个死了的人忽然出现在大家的面前,不用包扎都能威风凛凛,且还能吓死人。 萧拓偷偷地看着子安,又看看慕容桀,“你们看什么?夏子安你担心王爷?” 子安连忙别过头,“他是我的病人,我担心我的病人有什么问题吗?准备开饭。” 萧拓怔怔地看着她,“你脸红了?你为什么脸红?” 苏青端着菜进来,对萧拓道:“行了,这事情你又不懂,问那么多做什么?开饭。” 萧拓诧异极了,“你懂?那你说说。” 苏青没好气地道:“开饭。” 子安迅速出去,连看慕容桀一眼都不敢了,出去之后,又懊恼自己的懦弱,她好歹是现代来的人,被萧拓说几句就不好意思,至于这么矫情吗? 他说她担心慕容桀就是真的了?就算担心不也正常吗?为了救他,她可是差点连命都给搭进去的。 萧拓问慕容桀,“这个夏子安好奇怪,你觉得吗?” 慕容桀懒洋洋地道:“不知道,反而是你,这两天显得特别奇怪。” 萧拓又是一怔,“我奇怪?我奇怪吗?” “事情平息之后,你去见见陈家小姐。”摄政王长腿一伸,站了起来。 萧拓脸都绿了,“休想。” 那陈家小姐虽这个世上最恐怖的女人,打死他都不会去见的,二十岁还嫁不出的老女,心理有毛病。 吃饭的时候,话题还围绕着陈家小姐,萧拓几乎都吃不下饭了,全程黑脸。 吃完饭收拾碗筷的时候,慕容桀让苏青去收拾,然后留下子安谈话。 萧拓见慕容桀留下子安,他也坐下来,看着慕容桀,等着他开口。 慕容桀漫看了他一眼,“您老人家还有事吗?” 萧拓看了看子安,这呆头鹅总算明白慕容桀是要留下子安谈话,而不是他一起参加谈话。 他站起来,“行,我老人家没啥事,我出去还不行吗?” 说完,气呼呼地走了出去,苏青见他生气,问道:“怎么了?” “他们说秘密,不给我听。”萧拓道。 苏青可怜地看着他,“你确实是要去见陈家小姐了。” 萧拓一拳打过去,暴怒一声:“你还说?” 屋中里,子安坐下来看着慕容桀,神情寂然,她已经知道他今晚是要去涉险的,没有办法保持心平气和,因为,他的伤还没好,骑马都不可以。 她自然不会那么天真地以为,只是单纯地回宫。 回到宫中,自然可以一切都平安,但是这回宫的路,真的那么容易走? 但是,她知道无法阻止,因为,他们选择今晚回京,必定是情况紧急不得不走了。 在这里四天的时间,是她来古代之后,过得最舒心的四天,远离了一切的是非争斗,远离了一切的阴谋算计,每天只需要为今晚吃什么而烦恼。 她多希望,日子可以停留在这里,永恒不变。 “子安!”慕容桀看着她,褪去眼底原有的冷寒之色,取而代之是一种无比的平和。 “在!”子安轻轻应答,努力不去看他的眸子,即便他显得多么平和亲近,但是今晚之后,他又会变回那个高高在上的摄政王。 她不能让自己适应眼前的这个他,否则以后她会很失望的。 “今晚,你与本王一同回宫,这一路,或许会有些危险,但是,本王会全力护你平安,回宫之后,若一切顺利,今晚将会宣布你与本王的婚事。” 子安抬起眸子看着他,脸上的伤痕因充血而明显了一些,“王爷,娶我,是……”她很想问娶她是因为皇太后下旨还是因为他觉得她还有那么丁点的可取之处? 但是,问不出口,到了嘴边的话,生生地吞下去,“娶我是皇太后的意思,您大可以反对的。” “反对的理由?”慕容桀淡淡地问道,眸子里的平和之色已经消失,逐渐地浮上一抹危险的蓝光。 “您可以跟皇太后说,夏子安此生都生不出孩子,名声太差,琴棋书画无一精通……” “本王是说你反对的理由。”慕容桀打断她的话。 她微怔,“我反对的理由?” “你不同意嫁给本王,是吗?那么你反对的理由呢?”慕容桀问道。 子安摇头,“不,不是,我只是有自知之明。” 还有,她不希望在牵涉进皇权的斗争了,一旦嫁给摄政王,成为摄政王妃,便意味着有许多双眼睛盯着她,她不愿意这样。 慕容桀盯着她,眸光若火,“本王认识的夏子安,是个倔强固执,脾气又硬又臭,下手狠辣,绝不会妄自菲薄,你不是本王认识的夏子安。” 子安面容微变,这固执倔强可以说得过去,但是下手狠辣……他是什么意思? 慕容桀仿佛能看到她的内心,淡淡地道:“阿发是你杀的,不是吗?” 子安大吃一惊,他怎么可能知道?杀阿发的时候,他没有在宫里,那天晚上,他已经和倪荣出去了。 子安心头骇然,一个当朝的摄政王,就算他多么的仁慈,都不可能容忍有人在后宫杀人,挑战他的权威,尤其他和仁慈这两个字压根都不沾边。 慕容桀伸出手,轻轻地抚摸她脸上残留的伤痕,粗粝的手指触摸在肌肤上有刺痛的感觉,子安心尖微颤,丝毫感觉不到温柔,只有说不出的恐惧与威胁,他的声音冰冷得仿佛从雪上来的空气,“对付伤害自己的人,绝不心慈手软,你有资格成为摄政王妃,从今往后,你便站在本王的身边。” 子安本以为他要说些威胁的话,却没想到,他会这样说。 “我杀了人。”子安鼻头有些微酸。 “本王杀过的人,比你多很多。”慕容桀收回手,眸光依旧冰冷,“可你不杀,别人便会来杀你。” “我之后还得杀人。”子安想起原主的死,无论如何,这个仇她都要替原主报。 她既然取代了原主活下去,她就要尽一切的方法,为她报那杀身之仇。 “你有本事,便杀吧。”慕容桀取出一把匕首,递给她,“这把匕首,是当年父皇送给本王,是玄铁铸造,锋利无比,便送给你为定亲的信物。” 子安吸吸鼻子,接过匕首,“人家送定亲信物,多半是金银珠宝,哪里有送匕首的?” “不要的话拿回来!”慕容桀伸手去抢。 子安倏然伸手抱住他,把头埋在他的胸前,“送出去的东西,没有收回的道理。” 第一百零三章 宣布喜事 慕容桀的身体有片刻的僵硬,自然不是因为和女子的亲密接触,只是,她像猫一样埋在他的胸间,让他的心有片刻的动荡。 但是,这感觉,玄妙中带着舒服。 刚伸出手,想抱住她的时候,她却已经移开,然后在身上摸索了一下,最后只能从袖袋里摸出一个针包和一条手绢,且手绢很脏了。 她有些尴尬,又摸摸发髻,只有一根簪子固定,若取下来,头发便松散。 但是,她还是取了下来,把针包放好,然后把手绢和发簪摊在手心上,“你看你要哪样?” 慕容桀看向她的手,看向夺魄环,“这指环……” “这不行,指环不行,很重要,很有纪念价值。”子安吓了一跳,连忙把手藏起来。 慕容桀知道这个指环有些特殊,见过她为梁王施针的时候,用指环抵住的。 “本王是说,这个指环很丑,本王不要。”他拿过簪子,为子安把头发盘起来,盘得很丑,但是尚算能固定,“你不用送本王什么礼物,若硬要送,给本王绣一个香囊吧。” 买一个还比较快,她不懂得绣,不过,也难不倒她,到时候回去找杨嬷嬷或者是小荪帮忙。 屋中的气氛,变得很温暖,子安竟觉得他粗鲁的动作也十分舒服,虽然帮她盘发的时候,起码拉断了有十根头发,疼得她呲牙咧齿,可,感觉很好,尤其见他偷偷地把断发扔掉的时候,他脸上竟有一种讪讪的表情。 这刚盘好,就听到门被敲得“咚咚咚”作响,伴随着萧拓便秘般不耐的声音,“你们谈什么?谈好了没有?马上就要出发了。” 子安手中的匕首出鞘,又迅速收回去,强忍住杀了萧拓的冲动,走过去打开门,面无表情地道:“可以出发了。” 萧拓看着她手中的匕首,咦了一声,诧异地看着慕容桀。 慕容桀起身道:“走!”面上没有什么表情,甚至连看都没看萧拓一眼,任由萧拓一直用疑惑的眼神盯着他。 萧拓却暗自嘀咕,这把匕首是先帝所送,他一直视若珍宝,舍不得沾染半点血腥,现在却送给了夏子安? 不过,救命之恩大于一切,送把匕首也没什么的,萧拓这样想。 宫中夜宴。 夏丞相这一次是姗姗来迟,且他带着袁氏和玲珑夫人母女出席。 袁氏今晚打扮得很是高贵大方,一身绯红色的百褶缎裙裹住纤秾合度的身子,淡施脂粉的脸有波澜不惊的神情,身上没有太多的首饰,耳垂上依旧以翡翠玉钉装饰,显得简单大方,又说不出的高贵。 她与玲珑夫人夏婉儿三人一同走进来,美貌与气度竟把年轻的夏婉儿比了下去,玲珑夫人更是不消说,纵然满头珠翠,又是最名贵的绸缎衣裳,穿出了富贵,却穿不出贵气来。 因太子与夏婉儿的婚事定下来,所以,今晚夏丞相特意带着母女二人入宫,让她们在皇室宗亲和文武百官面前露露脸。 袁氏的出现,吸引了许多关注的眸光,这个消失在众人眼前十几年的才女,像是在画中走出来一般,让在场许多人都想起十几年前京城才子贵人追逐着她跑的时候。 安亲王自从袁氏出现,眸光便不曾离开过她的脸。 祁王爷就坐在安亲王的身侧,轻声道:“袁大小姐竟和以前没有什么分别。” 两国交战的时候,安亲王与祁王爷便开始来往,虽然当时是敌对的身份,但是,重英雄识英雄,安亲王倾慕袁氏的事情,祁王爷也是知道的。 这一段感情最终无疾而终,他当时也表示过惋惜。 夏丞相看到众人的关注点都在袁氏身上,心里很满意。 今晚他带袁氏出席,目的很明确,就是要用袁氏来吸引大家的注意力,在出发之前,他已经教下了袁氏,一会在主政方面有争议,她会站出来为太子说话。 他深深知道袁氏的影响力,袁氏能有这样的名声,不仅仅因为她是个才女,更因为她当年曾得皇上允许,设下论坛议论朝政,这个论坛就连皇上都亲自列席,且她发表的政见让在座的人惊艳不已,连皇上都是赞口不绝的,说翠语若生为男子必定是朕的左膀右臂。 玲珑夫人与夏婉儿见到袁氏抢尽了风头,心中着实不悦,本来以为她们会成为焦点,因为,皇后赐婚的旨意已经下了,夏婉儿觉得今晚会成为贵女们嫉妒的对象,但是,她压根不知道这道旨意下得隐秘,就连皇太后都还不知道,其他人又怎么会知道? 宫中后妃自然也是要列席的,梅妃与宜妃虽然坐在一起,但是宜妃却对梅妃十分冷淡,梅妃好几次想主动跟她说话,她都别过头不理睬。 梅妃心里实在是窝火,又见三皇子与七皇子在一起玩耍的时候,被宜妃呵斥退下,她几乎忍不住心头的怒火。 祁王爷带来的使者团大约有十余人,这夜宴的规模大得很,偌大的殿宇竟也显得有些拥挤。 传膳的宫人穿梭其中,手里捧着精美的碟子,碟子里是精美的菜肴,酒香弥漫着大殿的每一个角落,觥筹交错间,笑语连连,仿佛今天就是一个盛大的喜宴。 所有人都在粉饰太平,却各怀心事,所有人都知道,这夜宴一旦吃完,就是重头戏的开始。 太子好几次给祁王爷敬酒,彰显大家风范,太子举杯,梁太傅便急忙附和,邀大家一同举杯,敬祁王爷也敬太子。 对于梁太傅的举动,一些保持中立的皇亲与大臣们都知道是怎么回事,这是要推太子上位。 酒过三巡后,夏丞相站起来,手里捧着一杯酒,笑着说:“今日这么多皇宫大臣们济济一堂,又有北漠祁王爷在场,下官敬大家一杯,也顺便宣布一个好消息。” 所有人都停下来,好奇地看着夏丞相,这会儿宣布好消息?不妥当吧,虽说是设宴款待使者,但是,摄政王薨逝,本该是举国哀痛的,有什么喜事都不宜在这个时候大张旗鼓地宣布。 皇后的神色有片刻的凝滞,此事她还没禀报皇太后,想着等今晚事情了结之后在禀报,没想到这夏丞相竟如此心急,乱了她的计策。 皇后不明白,夏丞相不是心急,他和玲珑夫人不一样,以为皇后亲自下旨是重视,这道旨意,应该是皇太后下的才是,所以,他怕的是皇后事后不认账,所以要当众宣布,好让皇后没有反悔的余地。 皇太后听到夏丞相的话,面容微沉,这个时候宣布好消息?真是大周朝的好丞相啊! 她想出言阻止,孙公公却道:“太后,这会儿您阻止不得,容后再说。” 第一百零四章 风起云涌 有不知情的大臣笑着问夏丞相,“丞相,有什么喜事您倒是说啊,别光举着杯子等,我们可心急了。” 夏丞相环视了一下众人,脸上的笑容加深,“是这样的,皇后娘娘已经下旨,正式为太子与小女婉儿赐婚。” 这话一出,现场有片刻的凝滞,然后开始缓缓地响起有人祝贺的声音。 “恭喜丞相,恭喜太子,恭喜二小姐啊。” 纵然是多么后知后觉的人,也知道夏丞相这个时候宣布太子与夏婉儿的婚事,便是等同宣布自己的站队了。 不过,大多数的人心里却在想,皇后跟相府,还真是有牵扯不断的关系啊,首先是大小姐悔婚梁王,然后便是太子娶二小姐,这其中的玄妙,不言而喻啊。 不管如何,这道喜总是要的。 皇太后一张脸都黑沉了,发作不得,只是冷眼看着皇后。 皇后不安地看了她一眼,这会儿不是请罪解释的时候,她只得保持沉默,心里却对夏丞相多了一分憎恨。 玲珑夫人得意地看了袁氏一眼,这一刻,她们母女终于成为焦点了,无人再关注她袁氏,这种感觉,真爽快。 只是,看到袁氏仍旧波澜不惊的神色,她心里的痛快便减轻了一些,袁氏竟看起来毫不在乎,好,且等你女儿的尸体被人找到送回来的时候,看你能否这样平静。 玲珑夫人恶毒地想。 道喜的声音落下之后,皇太后皮笑肉不笑地道:“这真是喜事啊,皇后也是,该提前跟哀家说一声,好歹太子也是哀家的亲孙子,他要娶太子妃,哀家竟也不知道。” 皇后讪讪地道:“母后,这事儿决定都仓促,本想延后再宣布,毕竟王爷出了事,这会儿宣布不是好时机。” 这解释,苍白无力,皇太后听了,也只是怪笑一声。 在场的人见状,便知道这所谓的皇后赐婚是怎么一回事了。 祁王爷见气氛陷入僵持中,头皮一硬,看来今晚局势不好,还是早早办妥了事情出宫去吧。 于是,他站起来,冲皇太后躬身,“太后娘娘,谢谢您热情的款待,也谢谢诸位娘娘,亲贵大臣的赏脸列席,小王这一次来,是奉我北漠皇帝的命令,续签和协,这份和协,关系两国百姓,协议不签,小王这酒也喝得不踏实,不如,便先续订了和协,小王再敬皇太后和诸位亲贵大臣一杯,可好?” 所有人都知道,好戏开锣了。 签订和协是必须的,但是,如今主政的摄政王不在,谁负责签订这份协议? 签下之人,盖上宝印,几乎可以默认了主政的身份。 因为,盖上了此人的印鉴,和协里的条款便由此人做出保证,且施行,所以,只有主政者,才有权力签下。 太子对于夏丞相宣布他与夏婉儿的婚事,是一点都不在意,接受着百官的祝贺,显得十分平静若素。 但是,祁王爷这话一出,他便紧张了起来,眸光在皇亲与百官的脸上巡梭。 礼亲王站起来,看向皇太后,“这和协是要签的,关系两国的百年大计,友好邦交,只是,如今摄政王下落不明,该由谁来签订这份和协?” 现场这么多人,没有一点的声音,连呼吸都似乎是故意屏住,等待皇太后的回答。 太傅一党,严阵以待。 就连一贯轻松的梁太傅,神色也渐渐肃穆凝重起来,他与皇后交换了一个眼神,皇后显得很紧张,轻轻地握住手绢。 皇太后环视着众人,然后,眸光落在尚书省崔大人的脸上,“崔大人,你以为呢?哀家想听听你的意思。” 崔大人站起来,感到压力逼迫自己的身上,但是,他倒不是说爱惜羽毛或者是过于重视自己官途的人,他直言道:“皇太后,签订和协的人,必须要对这份协议做出保证,不可违背,所以此人必须要能够代表我们大周,是大周的主政者,如今主政监国的摄政王下落不明,新的主政人选还没确定,臣建议,请北漠使者暂留几日,容新的主政人选出现后,再签订和协。” 这是折中的办法,也是最好的办法。 皇太后为什么会让崔大人说话,一则知道他处事公正,不是太子党的人。二则,知道他思想周密,且统领六部,他的意见,可以作为一派的意见先搁出来让有意这样做的臣子与亲贵跟随,如此,就算太傅提出要太子主政,也有一派可以反驳。 崔大人的话音刚落,梁太傅便道:“臣反对,方才崔大人也说,和协是关系两国的百年大计,我们与北漠这些年商贸繁荣,互换物品,经济发展前所未有,所以,臣认为,此事不容再等,须尽快落实,免得横生枝节。” 安亲王淡淡地道:“我们与北漠交好十余年,再等几天,能生出什么枝节来?太傅危言耸听了。” 梁太傅反唇相讥,“非本官危言耸听,是王爷不懂得居安思危,纵然今日祁王爷在场,本官还是不得不点醒在场诸位亲贵大臣们一句,那就是北漠的主战派一直都没有熄灭,有人蠢蠢欲动,相信祁王爷心里也明白,这一次他前来是背负了多重的压力,因为,有臣子已经在北漠的朝堂上,向北漠的皇帝建议撕毁与我大周的邦交,趁着这次和协到期,便不再续订。” 说完,他看向祁王爷,问道:“祁王爷,本官可有说错?” 祁王爷神色有些不好看,“太傅多虑了,就算有这样的臣子,我北漠皇帝也绝对不会听取他们的意思,与大周的友好邦交,贸易往来,让我北漠前所未有的繁荣,没有人愿意再打仗。” 梁太傅道:“北漠的皇帝不会听取他们的意思,是现在,而不是以后,以后的事情谁也不能保证。王爷心里也明白,此事宜紧不宜松,否则王爷何必快马加鞭地入京?要知道,和协是在一个月后才到期的。” 北漠的形式,梁太傅早就了解过了,祁王爷加快入京续订和协,就是因为主战派的人已经提出要与大周断了邦交,继续兴兵南下,侵吞大周土地。 而北漠的皇帝,也有些动摇,虽还没采纳,但是正如梁太傅所言,保证了现在,保证不了以后,所以,祁王爷才会提前来大周签订和协。 和协签订之后,单方面撕毁,便会引得周边邦交国家的不满。 第一百零五章 忽略了什么 见祁王爷无言以对,在场的人都知道,这份和协是必须要趁早签订。 但是,谁签? 吏部尚书站起来道:“太后娘娘,臣建议,不如由太子暂代监国一职,签订和协。” 崔大人淡淡地看了吏部尚书一眼,之前就知道他与太傅来往甚密,果然是归附到了太子党里面去了。 皇太后没直接回答他的话,而是看向太子,问道:“太子,你认为自己足以担当监国一职吗?” 太子慕容桥缓缓站起来,神色谦恭,“皇祖母,诸位皇叔皇兄们,诸位大臣,谢谢大家对本宫的抬举和赏识,本宫资历尚浅,治国之才必定不如在座诸位,皇祖母钦点本宫为监国人选,本宫惶恐不已,却自知身为太子责任在肩不可推卸,还望诸位皇叔大臣们,日后鼎力襄助本宫。” 众人不禁诧异起来,这话从何说起?皇太后只是问他的意思,并没说钦点他为监国人选,他这番话看似谦恭,却已经是胸有成竹,志在必得了。 皇太后轻轻地摇头,愚蠢,愚蠢,简直是愚不可及啊。 她让他说话,是知道今日必须得推选出监国的人选,既然无法逃避,她便给他一个机会,让他当着诸位皇公大臣的面,说自己的治国良策,与反对他的人激辩一番好显示他的才能,他倒好,直接便说是她钦定的。 如此鲁莽,怎会得人心? 果不其然,礼亲王站起来道:“皇太后,臣以为,这监国人选,事关重大,不可草率决定,臣建议明日由皇太后主持朝政,选出监国人选,再行签订和协。” 梁太傅冷笑一声,“礼亲王,这监国的人选自然是不能草率,但是,太子殿下监国则名正言顺,他是皇上亲封的太子,皇上早年也对太子多有赞赏,诸位可还记得,太子被册封的时候,皇上是如何评价太子的?皇上在册封诏书里说太子温恭寛仁慈恵文武,有忠孝之诚拯于君父尔有友爱之义信于兄弟,皇上如此高度赞许太子,皇上之心,诸位可鉴,是以,太子监国,名正言顺。” 崔大人站起来道:“当日皇上册封太子,诏书确实如此明示,但是,皇上病重之时,却把原定国王爷册封为摄政王,且行监国一职,可见,皇上认为太子年幼,还需要历练,过早把太子置于风头浪尖,反为不妙。” 安亲王也道:“皇太后,臣也赞同崔大人之言,太子年少气盛,过早独揽大权,易生骄矜之心,更无法驾驭老臣,朝堂百官若不能归心,则国家政权松散,若此刻有蛮夷起了觊觎之心,则我大周祸起矣。” 梁太傅道:“安亲王慎言,您这一句无法驾驭老臣,似乎别有所指,可不要把在座的老臣都给得罪了,若是冲着本官来,直言便是。” 安亲王冷冷地道:“你倒是听出来了,太傅聪明啊,没错,本王说的便是你,太子不懂事,日后必定事事依仗太傅,外戚坐大会有什么后果,前朝有不少可借鉴的例子,本王不是危言耸听,只是身为皇室中人,本王要确保皇权不旁落。” 梁太傅厉声道:“安亲王,这是十分严重的指控,说严重一点,你是在无理攀咬,直指本官有谋朝篡位之野心,你今天若不当着皇太后与诸位皇亲大臣的面说个分明,本官绝不罢休。” 安亲王神色冷傲,“太傅,你若不与本王罢休,本王便陪你论一场便是,不说久远,便说现在议监国人选一职,你身为太傅,又是中书令,本该提出监国人选容后再议,因为,摄政王是否薨逝,至今还没分明。” 梁太傅道:“摄政王重伤薨逝,连太妃都亲口证实,还有假的吗?” “那尸体何在?活人见人,人死见尸,至今连尸体都没找到,便说监国之摄政王薨逝,简直荒谬至极。” 梁太傅气结,“那依照王爷所言,一天没找到摄政王的尸体,这监国的位子便悬空下去?国之大,不可无人主政,莫非安亲王想登主政监国之位?若真想如此,直说便是,何必拐弯抹角的隐藏心思?” 安亲王道:“本王监国有何不可?论战功,论见识,论文武才智,本王哪一样不如太子?” 夏丞相见安亲王不断地反对,心中着急,便给了袁氏一个眼色,让她出面为太子说话。 袁氏却仿若瞧不见,轻轻地扭转了头。 夏丞相气得脸色发青,却不得不站起来道:“太傅与王爷僵持不下,争辩只会伤和气,当日内子曾设论政之坛,皇上也觉得内子见识独到,不如听听内子的意思?” 这话换做任何人说,都有不要脸的嫌疑,竟这样抬举自己的夫人。 但是,唯有夏丞相这样说,不会引致反感,因为,确实他口中的内子袁氏翠语确实是个奇女子,有不凡独到的见解。 所有人都屏息看着袁氏,等待她发表高论。 但是,很多人心中都有数,因为夏丞相已经站队太子这边,袁氏这番发话,必定也是拥护太子,且在场的人心中都有数,袁氏说话,是要压制安亲王,因为安亲王不会反驳袁氏。 知道内情的,都觉得夏丞相这一招,好生狠毒。 就连祁王爷见了,都不禁怜惜地看了安亲王一眼,结交多年,他知道安亲王对袁翠语的情结,此番他必定败下阵来。 皇太后也想听听袁氏说话,不是因为她觉得袁氏会说出什么高论来,而是太皇太后在心中抬举了夏子安,她想通过了解袁氏进一步了解夏子安。 于是,她道:“夫人,昔日哀家也曾听皇帝说过,你若为男子,必定是国之栋梁,哀家想听听你的见解。” 玲珑夫人听得皇太后这样抬举袁氏,又见所有人的眸光都凝聚在袁氏的脸上,她嫉妒得发狂,不知道多希望那在人群中发光的人是她,而不是那贱人袁翠语。 袁氏缓缓地站起身,对着皇太后躬身,还没发话,夏丞相便得意地瞧了安亲王一眼,安亲王的神色晦暗不清,一直看着袁氏。 袁氏声音清越道:“臣妇久居家中,已久不闻朝政,实在是没有什么独到的见解,只是,臣妇听了太傅与王爷的争辩,觉得大家是否忽略了一件事?” 众人面面相窥,这忽略了什么事? 第一百零六章 投票 皇后疑惑地看着袁氏,问道:“你说说,忽略了什么事?” 袁氏微微笑,“那就是,皇上虽重病,却还在熹微宫。” 皇后不悦地道:“这不是废话吗?就因为皇上在熹微宫养病,才要选出监国的人选。” 皇后这话便等同是说,若皇上不在了,哪里需要这么麻烦?太子直接登基就是。 袁氏神色不惊,“皇上在熹微宫养病,他最后一道旨意是让摄政王监国,那么,摄政王接旨之后便行使皇帝之权利,摄政权在手,使得皇权集中,在这种情况下,太子仍旧是太子,大臣仍旧是大臣,一切不变。如今摄政王出事,假设摄政王薨逝,那么监国人选在无人指定的情况下,按照祖制,需由后宫最高位分的人指定,如今后宫位分最高的,并非是皇太后,而是在寒山的太皇太后,所以,臣妇建议,不妨请礼部尚书与礼亲王亲自去一趟寒山请旨,由太皇太后指定监国人选,也省得大家争吵伤了同僚间的和气。” 夏丞相听了这番话,气得胸口发疼,出门之前,便已经跟她说个分明,让她为太子说话,压制住安亲王,引导大臣们的思想,没想到她竟抬出太皇太后来,这争论,还如何下去? 皇太后本不太喜欢袁氏,但是听了这翻话,却不得不赞赏她。 没错,按照祖制,在这样的情况下,需要后宫最高位指示,本来今日若争辩不下,必定是要她做出决定的,但是,袁氏如今把太皇太后抬出来了,那么她这个皇太后便可置身事外,谁都逼迫不了她。 皇后冷冷地道:“太皇太后在寒山,谁知道是真是假?毕竟,许多人都亲眼看到太皇太后薨逝,太皇太后的丧事也都办过了。” 袁氏微笑道:“皇后娘娘,虽说如此,但是太皇太后在被死亡后岑回过宫中,许多人都见到过,臣妇相信,太皇太后只是假死避世。” 这个太皇太后死了,本来许多人都不相信,因为下葬的时候,棺椁是空的,大臣们当时瞻仰遗容,也只有一套太皇太后的衣衫。 梁太傅面无表情地道:“本以为夫人会说出什么独到的见解来,却没想到提这子虚乌有的事情,看来,夫人已经不是皇上当日嘉许的那聪慧之人,变得妇人之见,愚蠢不堪了。” 袁氏微微福身,“妾身本是妇人,所说的自然就是妇人之见,相爷抬举,让妾身说话,妾身自知没有这个资格,但是,女子出嫁从夫,妾身唯有听从。” 换言之,她站出来说话,只是遵从夏丞相的意思,至于夏丞相原本让她说什么,大家不得而知,但是看夏丞相的脸色,就知道她所说的必定不是他所要求的。 皇太后缓缓地开口,“相信在座的人对太皇太后的去向都十分疑惑不解,之前大丧不见太皇太后尸身便有人猜忌纷纷,到后来竟牵扯出阿蛇姑姑变成了蛇把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圈走了,实在可笑。事实正如夫人所言,太皇太后避世寒山,只为过清净的日子,如今朝政陷入困境,哀家也觉得是时候请示她老人家的意思了。” 皇太后这话并未引起震惊,因为,其实很多人心里都明白,太皇太后还在,只是一直隐居起来。 皇后漫笑一声,道:“母后,既然太皇太后有心避世,必定是不愿再管政事,若因此事打扰了她老人家,为之不孝,想必皇上也必定赞同不打扰她老人家,这主政人选一事,说易不易,说难也不难,在座的都是当朝重臣,不如便由他们举荐合适人选,再行投票,票高者主政,以示公允。” 皇后这话一出,梁太傅便急忙跪下,“臣附议!” 梁太傅这一跪,便是最后相逼了,太子一党,纷纷下跪,“臣等也附议!” 夏丞相也出列道:“皇太后,臣以为,皇后娘娘所言甚是,昔日惠皇帝便以仁孝治国,惠皇帝对太皇太后十分孝顺,在朝堂之上也总说太皇太后为了大周朝劳碌了一辈子,不曾过过一天安生日子,如今她老人家既然以假死避世,便是不愿意再过问朝政,若再因朝政之事惊动她老人家,实在不宜啊!” 这黑压压的跪着一片人,都是太子党的。 今日入宫的名单,皇后早就筛选过,太子党的人数占了最多,所以,如今下跪请求的都是会投太子一票的。 梁太傅见皇太后还没发话,便跪前一步,磕头悲声道:“恳求皇太后为大周国运着想,若不尽快定下监国人选,这份和协便不能续订,若在这个时候横生枝节,臣等就是大周的罪人啊!” 他说的臣等,其实就是暗指皇太后。 皇太后又悲又怒,盯着梁太傅,却发难不得。 两国邦交,至关重要,皇太后深深明白,他这话便等同威胁,因为,若不尽早定下人选,他必定要从中作梗,破坏两国的关系。 他是在逼宫! 太子一直坐在椅子上,听到梁太傅的话,他才缓缓地跪下来,“皇祖母,孙儿虽不贤,却也知道两国和平共处对百姓是多么大的福气,若出现变故,孙儿也无颜面见祖宗,必定以死谢罪!” 安亲王大怒,正欲说话,却见祁王爷拉了拉他的袖子,轻声道:“不可!” 安亲王一怔,回头看着祁王爷,眼底尽是疑惑。 祁王爷无奈地看了他一眼,眼底包含太多东西了。 安亲王心头微惊,坐了下来,听得祁王爷轻轻的叹息,“他与我北漠皇帝有书信往来。” 安亲王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太傅与北漠的皇帝早有勾结,而北漠的皇帝会私下接触大周的臣子,且是当朝的太傅,证明其还有野心在。 难怪,祁王爷会提前来大周。 在太傅与皇后如此大阵容的威逼下,支持投票的中立人选越来越多。 但是,要投票,就要选出与太子相抗衡的人选来,除了太子,其他王爷也无心逐权,其他嫔妃的皇子自是不敢提出的,倒是有人提出了梁王。 提出梁王的,是刚刚到场的慕容壮壮。 她疾步进来,道:“本宫来迟,请诸位恕罪,刚本宫听到大家说要提出投票选主政监国之人,不知道本宫这个镇国公主,有没有权力提出一个人选?若有权力,本宫举荐梁王,他是皇帝的嫡长子,自小聪慧,也得皇上喜欢。” 第一百零七章 摄政王到 慕容壮壮这话,让在场的人竟无言以对。 梁王的名声很差,残暴,冷酷,虐待妾侍,简直是名声败坏,臭不可言。 皇后倒是没想到慕容壮壮会提议梁王,一时便没了声音。 倒是太子冷冷地道:“大长公主此言真是叫人费解,不是本宫不尊兄长,而是在座任何一位皇叔皇子,都比他好。” 慕容壮壮也无法辩驳,她来只是临时一搏,提议梁王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因为,只有梁王是皇后的亲子,皇后才不会这么反对。 但是显然,她也错了,毕竟太傅不可能立梁王,因为梁王是摄政王一派的人。 但是慕容壮壮既然提出了人选,便算有竞争,投票便可正式开始。 但是结果也是如所有人所料那样,太子以大比数胜出。 梁太傅坐在席间,小眼睛露出得意的光芒来,嘴角的胡子抖动了一下,扯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太子得权,便是他太傅得权,往后控制住太子,便等同控制了大周。 太子高兴得很,对着皇太后跪拜下去,“孙儿一定会谨记皇祖母与父皇的教诲,以江山社稷,大周百姓为念,勤政爱民,广施仁政。” 皇太后眸色灰暗不清,“太子谨记就好。” 她的声音疲惫无力,她太清楚主政之权落在太子身上的后果,皇帝重病的时候说过,若太傅的势力不瓦解,太子不可登基不可主政,这才有了摄政王监国一事。 太皇太后啊,您没给臣妾一条明路啊! 主政的人选有了,他便可以监国的身份与北漠祁王爷续订和平协议。 正当太子打算盖下太子印鉴的时候,听得一道声音高喊起来,“南怀王到!” 众人抬头,只见南怀王率领几人疾步走过来,他面容铁青,怒气外溢,还没站定便盯着太子厉声道:“慢着,你无权主政。” 太子怒道:“南怀王,你竟敢无故闯宫?” 南怀王冷冷地道:“本王并非无故闯宫,皇太后早便给了帖子,本王是今晚的座上客。” 他大步上前,环视众人,声音铿锵有力地道:“诸位,本王并非故意来迟,而是接到信报前去调查一件事情。” 梁太傅不满地道:“你调查什么事情比得与北漠续签盟约更重要?” 南怀王眯起眼睛,眸子里绽放出毒蛇一般的光芒,但是面容却是憎恨与愤怒,“太傅,没有什么比与北漠签订盟约更重要,但是,这主政之人,不能是杀人凶手。” 此言一出,在座震惊。 太子气得浑身颤抖,“南怀王,你胡说八道什么?本宫什么时候是杀人凶手?你休得在这里胡乱攀咬!” 南怀王冷冷地道:“本王有没有胡乱攀咬,一会便知道。” 说完,他一拍手,道:“带上来!” 片刻,便见侍卫押着几个人上来。 这几个人身穿劲装,身上脸上都有伤,可见是用了刑的。 倪荣与王府的一些亲卫也上来了,倪荣伤势还没好,行走需要人扶持。 皇太后诧异地问道:“南怀王,这些是什么人?” 南怀王拱手回答:“回母后的话,经王府侍卫辨认,这几个就是当日设伏杀害皇兄的人。” “什么?”皇太后震惊不已,“伏杀阿桀的人?” 百官皆惊,用狐疑的眼光看着那几个人。 安亲王看向倪荣,倪荣上前一步,道:“回皇太后,微臣认出这几个人正式伏击我们的人。” 梁太傅冷笑,“南怀王,这几个人是伏杀摄政王的人,和太子有什么关系?” 南怀王看着他,眸光冷毒,“经过审问,他们供出了幕后指使之人。” 梁太傅一怔,随即哈哈大笑,“可笑,可笑之极,难道王爷是要指认幕后指使指认是本官和太子吗?你要诬陷太子诬陷本官,也得拿点实质的证据来,随便找几个人来说是本官与太子指使,你真当在场的人是傻子吗?任由你随便糊弄?” 南怀王冷傲一笑,从袖袋里取出一张信笺,在梁太傅面前抖动一下,然后呈上去给皇太后,“母后,这是从刺客身上找到的信笺,您找大学士验证一下,这是谁的笔迹!” 梁太傅在看到那封信笺的时候,面容陡变,不可能的,这封信是他亲笔所写,给埋伏的刺客头领,但是,如今跪在这里的没有一个是他找来的人。 而且,他所找的刺客也都全部离开京城。 不对,倪荣指认说这些刺客就是那天晚上伏击摄政王的人,倪荣不会配合南怀王的,如此说来,这一批人就是那晚莫名出现的那些人。 梁太傅顿然警醒,猛地看向南怀王,“原来……” 原来那天晚上第二拨刺客,是南怀王的人,不,就连他找的那些刺客,都是他的人,否则,怎么可能会走漏了消息给南怀王的人知道?而且,这封信如何会落在他们的手上? 但是,也不对,南怀王当时还没回京,他来不及布防,会是谁? 贵太妃的面容在他的脑海中浮现,让他大为骇然,会是她吗? 皇太后看了信笺,神色大变,信中的内容提到了埋伏摄政王的具体内容,且提及了太子,落的是太傅的印鉴。 皇太后指尖微微发抖,若这封信的内容没有提及太子,她会马上命人过来验证笔迹。 但是,牵涉到太子,她不能就这样公开。 可也没办法不公开,文武百官在场看着,连北漠祁王爷都在,无论如何都遮瞒不过去。 南怀王嘴角勾出冷笑,他径直走过去,越过面容苍白的太子,站在皇太后的 面前,手心中捏住另外一张纸,“母后,儿臣自荐,暂代监国一职。” 皇太后用复杂的眼光看着他,明白他的意思,若由她亲自下懿旨,便可推翻方才的决定。 只要她下懿旨,那么,公开在大臣面前的就是他如今手心中的那张纸,可以保住太子。 原来,孙公公没有料错,他真的是怀着野心回来的,她太天真了。 皇太后一直盯着南怀王,冷笑一声,愤怒地压低声音道:“哀家低估你了。” 南怀王微笑,“母后赞许,儿臣惶恐。” 皇太后站起来,身子微微颤抖,孙公公急忙扶住,她环视众人,道:“孙公公,拟旨!” 皇后惊愕地站起来,迅速地看向梁太傅,见梁太傅面如土色,她也吓得住了脚步。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礼仪太监的高喊声:“摄政王到!” 第一百零八章 粉饰太平 这一刻,几乎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看向殿外。 一队亲卫拥着一个身穿黑色四爪腾飞蟠龙摄政王朝服的男子走来,他走得笔直,步伐从容,玉带束冠下是一贯冷毅冰冷的面容,仿佛跟他每一次入宫一样,并无特别。 和他走在一起的是一同失踪的夏子安,夏子安身边是萧拓与苏青,他们略微靠后,在四人身后,亲卫的步伐整齐划一,训练有素。 倪荣激动地冲上去,“王爷!” 慕容桀拍拍他的肩膀,“先退下。” 倪荣退后一步,“是!”依旧难掩脸上的激动。 南怀王脸上的笑容慢慢地收敛,射出毒蛇一般的光芒,但是随即扬起了笑脸,疾步走下来,“皇兄,你平安回来真是太好了。” 慕容桀止住脚步,淡淡地瞧了他一眼,“你回来了?” “是的,臣弟回来了。”南怀王喜悦无比地看着他,仿佛他平安回来,在他看来是天大的喜事。 梁太傅看着慕容桀,这辈子从没试过像现在这样,欣喜于慕容桀的出现。 皇后亦是如此,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虽然慕容桀回来,会让她这段时间的筹谋落空,但是至少比监国之权落在南怀王手中强,因为,慕容桀至今没有表现出对皇位的追求。 不过,这只是一瞬而过的想法,慕容桀回来,意味着形成三虎盘踞的局面,这比之前单一对付摄政王更难拆解了。 但是,不管如何,这一关算是过了。 摄政王没死,方才南怀王的指证便不成立,所谓的证据如今也在皇太后的手中,必定不会再公开,慕容桀知道厉害关系,此刻绝对不会废太子,所以,这封信也不能公开。 玲珑夫人看到子安,竟掩嘴呼喊,“不可能的,她竟然没死?” 许多人听到这句话,都纷纷诧异地看向玲珑夫人,这话说得实在是不合时宜啊。 子安也听到这句话,没有看她,而是看向她身边的袁氏,冲袁氏微微点头。 袁氏仿佛早知道她平安无事,并无多大的诧异,也只是含笑冲她点头。 几人上前叩拜皇太后,皇太后激动得热泪盈眶,拉住慕容桀的手,“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慕容桀意味深长地看了子安一眼,“有贵人相助,即便到了阎王殿,还进不去的。” 皇太后诧异地看着他,又看看子安,顿时便明白过来了,看来,老太后在信中多番提及夏子安,并非是毫无理由。 慕容桀扶着太后坐下来,袍子一扬,转过身来,石阶之上的他,如天神降临,威视逼人。 百官跪下叩拜,“臣参见摄政王爷。” 慕容桀环视众人,最后落在梁太傅的脸上,梁太傅是当朝一品,无需要跪拜他这个只是行使皇帝权力的王爷,只是躬身见礼。 他微微抬头,四目交投,这是梁太傅第一次对着摄政王的时候,气势败了下来,只看了两眼,便低下头。 子安看着底下黑压压的人头,又感受到从他身上发出的那股压迫之感,她自动退开两步,与他保持一定的距离。 “都起来吧!”慕容桀沉声道。 百官起身,慕容桀一扬手,示意大家再度入席,百官纷纷躬身,然后入席坐下来。 慕容桀就坐在皇太后的身边,宫人急忙摆席,上膳,萧拓与苏青已经走下去坐他们该有的位子,子安便打算离去。 慕容桀却伸手招呼,“子安,你与本王坐在一起。” 所有人的眸光都停留在子安的身上,在场的人,几乎都在那天悔婚的时候见过她,那时候虽觉得她可怜,但是也不过是抱着看戏的眼光看她。 但是,谁都没有想到这个凄凄惨惨的少女,今日会站在摄政王的身边。 那日,她掀下红盖头,毅然倔强,满头珠翠,身上绸缎喜服名贵不已,却依旧从她言词间听出命途多舛,在府中受尽磨难,极为寒酸。 今日,她一身粗布青衣,随意盘发,头上只有一根简单的簪子,无一点多余的装饰,但是,她却显得如此的高贵斐然,气质不凡。 有心人便可辨认出,这份气质,与袁氏年轻的时候十分相似。 夏婉儿握住拳头,嫉恨的眼光盯着子安,刚才宣布她与太子的婚事时候,并无多少人在意,即便看她,也不过是淡淡流过,她几乎感受不到瞩目的感觉。 但是,夏子安就这样站在那里,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眸光,甚至有人发出惊叹的声音。 夏丞相的心情是很复杂的,他没有想到夏子安和慕容桀还活着,而且两人还一同回来,摄政王让她坐在他的身边,看来这婚事是定下来了。 他心里生出一种惶恐来,这种惶恐夹着一种类似于悔恨的情感,如果早知道她能有这个出息,这些年也不会这般忽略她。 但是,这么多年,无恩情,却有怨恨,有一个强大的人怨恨自己是一个潜在的威胁,他不能留下这个威胁。 若不为他所用,便必除尽。 南怀王也坐了下来,他没有任何的神色变化,仿佛他不曾要过监国之位一样。 梅妃在见到慕容桀回来的那一刻,心放下来了。 至少,可为自己暂时留得活路。 她看着子安,心头已经有了计较。 下意识地瞧了身边的宜妃一眼,宜妃面容沉着,但是眼底见有怒气升起,夏子安知道了她的秘密,她一定想尽办法要杀掉夏子安,梅妃想到这里,心里便笃定了接下来要走的路。 慕容桀与子安坐下来之后,看向祁王爷,冷毅的神情渐渐收敛,嘴角生出一抹笑意来,“祁王爷,本王盼你入京,可是盼了许久啊。” 祁王爷爽朗地道:“摄政王,本王见到你,这心算是踏实了,这和协,得有你签订,本王才放心。” 慕容桀故作不知地道:“祁王,本王在不在,与北漠的盟约都必将延续下去,两国友好邦交,大力促进了两国发展,是利好国策,这份协议,谁签订都是一样的,意义不变,以和平和发展为宗旨。” 他说这话的时候,看了看太子,太子今日心虚,见他眸光冷冽,顿时便低下了头,不敢再看他。 祁王点头,深有感触地道:“是啊,是啊,利好国策,该坚持下去的。” 慕容桀指着底下的那几名刺客,问道:“这几个怎么回事?为何跪在这里?” 第一百零九章 杀人无形 南怀王急忙起身,“皇兄,这几个人是臣弟带入宫的,他们便是当日刺杀皇兄的人。” 摄政王勾起唇角,竟有一种讽刺的意味,“刺杀本王的人?” 南怀王遽然道:“没错,臣弟回京之后,便着手调查皇兄被人刺杀一事,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臣弟查出凶手来了。” 南怀王看向皇太后,又道:“且从凶手的身上搜出了幕后指使人的信笺,已经交给了母后。” 他说这话的时候,狠狠地盯着太子与梁太傅,神情和方才有天壤之别,愤仇敌忾,只用眼光便可让群臣猜测太子与梁太傅便是刺杀的凶手。 今天取不下主政监国之权,但是,凭皇太后手中的信,便可瓦解一部分梁太傅的势力。 他认为,慕容桀一定会把这封信公开,他心里肯定有数,是梁太傅派出去的杀手,他不可能放过刺杀自己的人。 慕容桀看向皇太后,皇太后犹豫了一下,把信递给了他,眼神恳求。 慕容桀接过来看了一眼,所有人都在看着他,包括皇后,皇后的心都悬到了嗓子眼上了,心跳声的急促,就连坐在一旁的子安都能听到。 南怀王得意地看着慕容桀,只等他令人前来验证笔迹。 今日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是输家,必定有所收获。 然而,慕容桀却做了一个任何人都想不到的举动,他把信撕掉了,然后随手递给子安,“回头扔掉。” “是!”子安攥在手心中,她也有些意外,本来以为他会趁机给梁太傅与太子一个教训,却想不到他竟就这样撕毁了证据,他错失了一个大好机会,他可知道? 子安有些看不懂他,以他的脑子,怎么会想不到留下这封信的好处? 慕容桀淡淡地道:“无稽之谈,这封信落的是太傅的印鉴,但是本王熟知太傅的笔迹,这封信是伪造的。” 皇太后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就连皇后,都伸手扶住桌子,一颗心安放原位。 南怀王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他盯着慕容桀,良久,忽然一个转身,厉声道:“押上来,让王爷好好审问,叫他们供出幕后的黑手。” 慕容桀看着他,眸光冷得像冬日屋檐前垂下的寒冰,“胡闹,没见到有贵宾在场吗?这等琐碎小事,回头慢慢审理便是,有什么比与续订两国邦交来得重要?” 南怀王上前一步,道:“皇兄,两国邦交固然重要,但是敢刺杀当朝摄政王,便是心怀不轨,有心颠覆朝廷,再说……” 南怀王的话还没说完,便听得身后传来凄惨的叫声,他猛地回头,那几名刺客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 所有人震惊,有女眷惊叫起来,掩面不敢看。 玲珑夫人与夏婉儿也吓得够呛的,这活生生的几个人,陡然就死了,身上的血还飞溅得老远,死状恐怖,这是谁下的手? 慕容桀厌恶地道:“拖下去,别脏了大殿,惊扰了本王的贵客。” “是!”宫卫急忙把尸体拖下去。 南怀王的脸在那一瞬间变得特别的难看,他缓缓地转过头看着慕容桀,眼底泛赤红,一种毫不掩饰的憎恨与怨毒就在那赤红里慢慢地浮上来,他的面容有轻微的扭曲,但是他却轻轻地笑了起来,笑得十分阴柔,残毒。 子安上辈子和这辈子见过不少心狠手辣的人,但是,没有见过一张这样丰富表情的毒脸,他脸上的每一个毛孔乃至细胞都在表述一个信息,那就是我与你势不两立。 他躬身,拱手,一步步地退后,脸上的邪恶的笑意不减半分反而越发浓烈,“好,臣弟告退!” 不纠缠,不发难,就这样转身而去,给人一种他不曾来过的假象。 梁太傅暗自庆幸,躲过一劫。 他看着南怀王转身而去的背影,心里明白南怀王今日折损的,是他手下的高手,悄无声息地死在宫中,他如何对外面的人交代?如果没有猜错,今晚他带着这些人入宫,供述出来之后,这些人他自有办法保下来。 但是,如今入宫的几个人,都死了,这些都是江湖中人,死的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死的人身后的门派与盟党,这些人,只怕不会轻易再为他所用,除非付出更高的代价。 方才下手杀这几个刺客,到底是谁做的?慕容桀坐在大殿之上,萧拓与苏青也坐在距离刺客比较远的位置,除了倪荣站在一旁,这里几乎没有摄政王的人了,他是如何下手的? 梁太傅的疑问,也是在座这么多皇公大臣的疑问。 子安却知道,她就坐在慕容桀的身边,看到他的手指沾了杯中酒,弹指一挥,酒珠飞出去,十分迅捷,这一滴滴的酒,穿过刺客的心脏,喷血而出,全部在顷刻间毙命。 那一刻,她的心是骇然的,没有想到慕容桀的武功这么高强。 但是,他武功这么高,却在那晚受这么重的伤,可见那晚的伏击,是要置他于死地,幕后指使之人找的高手,也必定是一流的。 那晚的凶险由此可见。 这谈笑间斩杀几人,只当等闲,杀完之后,还神情自若仿若不见,子安自问她当特工军医八年,没见过一个有这样铁腕手段的人。 杀人是最有效的震慑方式,至少能让两国盟约继续签订。 祁王爷签订盟约之后,慕容桀便发话以他风尘仆仆入京身体疲乏为由命人是送他与使者团出宫。 祁王爷知道他要做什么,接下来的事情,和他无关,他也不适宜在场,便告辞而去。 慕容桀送走祁王爷之后,便又对皇太后道:“母后,时候也不早了,让孙公公先送您回宫歇着。” 说完,不等皇太后说话,便径直吩咐孙公公,“送皇太后回宫。” 孙公公应道:“是!” 他扶着皇太后起身,百官纷纷跪拜送行。 太子也站起来欠了欠身,随即坐下来。 今晚他是真的很不高兴,本以为一切都唾手可得,没想到先是杀出个南怀王,继而慕容桀又回来,让他的希望落空,他对南怀王的恨意倒是不深,只是厌恶和看不起他,对慕容桀是真真的深恶痛绝,因为他认为慕容桀才是他登上皇位的唯一障碍。 就算经过方才的事情,他依旧这样认为。 子安手里端着一杯酒,慢慢地饮了一口,努力做到神色平淡若素,掩盖住心底的惊涛骇浪。 因为,慕容桀已经把眸光移向了太子。 果不其然,慕容桀问太子,“听闻太子在本王养伤的时候,曾到王府去探望本王,是吗?” 第一百一十章 故意挑衅 太子见祁王爷已经走了,也不再做戏,淡淡地道:“没错,本宫去探望皇叔,有问题吗?” “带着一千人潜伏在王府四周,却说去探望本王?”慕容桀侧头,轻声说不出的轻柔,但是,听在众人的耳中,却像是利剑一般的惊悚。 太子哼了一声道:“没错,本宫是带人去保护皇叔的,显然有人不领情,不让本宫进去。” “没有本王的调令,谁许你调动一千兵马?谁给你这个权力?”慕容桀一改和善,倏然厉声质问。 太子一滞,随即站起来怒道:“不就是一千兵马吗?本宫是当朝太子,调动一千人还得要你摄政王准许?” 慕容桀厉声喝道:“兵部尚书何在?” 兵部尚书急忙出列,“臣在!” “告诉太子,私自调动兵马超过一千人,作何处分?” 兵部尚书回答说:“回王爷的话,若无兵部调令或王爷手谕,亦无兵符,擅自调动兵马超过一千者,杀无赦。” 太子勃然大怒,“本宫是当朝太子,你竟敢杀本宫?” 慕容桀冷冷地道:“没有兵部调令,没有本王的手谕,也没有兵符在手,你如何调动兵马?本王很想知道,或许在座的武将,可以出来解释一下,这一次太子调动的兵马是在哪个军营,哪位将军统御?” 大家听到这里,便明白慕容桀为何揪住那一千兵马不放,他是要断梁太傅的一臂,杀他一员大将。 梁太傅出列,面无表情地道:“王爷,这一次太子调动兵马,是为保王爷安危,可以特殊处理。” “军令如山,你跟本王说特殊处理?太傅是不是需要回去数读我大周律法?”慕容桀冷冷地道。 太傅抬起头,看着慕容桀道:“王爷,大周律例关于兵马调动有一条,若有特殊情况,可由统军将领根据实际情况,进行小规模的兵马调动,这个小规模在五千人以下,当时情况危急,王爷遭遇刺客,又生死未卜,太子担心王爷安危,遂把这个情况告知了白将军,白将军根据情况做出判断,出动兵马到王府,以保卫王府为目的,没有触犯军法,更没有触犯律法,顶多只是判断失误,杖打五十军棍,或降职查办。” 慕容桀再问兵部尚书,“若是按照太傅所说,是否可以调动兵马?” 兵部尚书回答说:“回王爷的话,若按照太傅所言,情况危急,可马上向兵部申请调兵令,本部会马上开出且派人与太子一同前往军营,但是,兵部没有接到太子的申请。” 萧拓淡淡地道:“一千人,可从宫中御林军调动,为何一定要调动兵马?” 慕容桀冷冷地道:“如此说来,太傅所说的特殊情况,没有存在,白烨属于擅自调动一千兵马,是吗?” 兵部尚书毫不犹豫地道:“回王爷的话,没错,白烨将军没有到兵部申请,且在出兵之后,没有到兵部报备,属于私自调动兵马,按照军法,该处死。” 慕容桀抬起头,“苏青!” “在!”苏青出列,拱手道。 慕容桀威严地道:“持本王手谕,把白烨拿下,当场斩杀,以儆效尤!” 梁太傅脸色铁青,“慢着!” 他一步上前,逼视着慕容桀,脸上的肌肉抖动,怒火在眼底蔓延,“王爷,律法固然重要,但是白将军调动兵马是为了保护王爷,虽有过但其忠心可嘉,若王爷坚持斩杀赤胆忠心的将军,则会寒了将士的心,于我大周有弊无益,相信若皇上此刻在这里,也不会赞成王爷的做法。” 皇后也道:“对,王爷,这白将军也是为了王爷的安危着想,王爷就算不心存感激也不该秋后算账。” 梁太傅看向夏丞相,示意他出言相助。 夏丞相岂会不知道慕容桀的心思?他是有心要杀白烨,震慑有心投靠梁太傅的武将,这白将军往日就骄傲跋扈,仗着立下丁点军功便对其他文官颐指气使,朝中许多人早看他不顺眼,奈何他投靠了梁太傅,有梁太傅这个靠山,所以许多人都只是敢怒不敢言,若自己出面求情,必定引发朝中同僚的不满。 但是,他与梁太傅只能站在同一阵线,尤其到了这一刻,更是骑虎难下,所以,他只得出列道:“王爷,臣认为白将军擅自调动兵马,罪无可赦,念在其是初犯且确实忠心可嘉,求王爷留他一命,杖打五十军棍以作惩处。” 夏丞相得太傅暗示出声相助,自然太子党的人便纷纷跪下求情。 慕容桀瞧着这黑压压的人头,冷笑一声,“真好,听闻你们先是跪在了皇太后的殿前,求皇太后主政,如今又跪在本王的面前为一个犯了军法的将军求情,御书房和中书省的奏章,一本未动,堆积如山,看看我们大周的官员,心眼都钻到了争权逐利上去了,可还有半点心思为国家为百姓办事?大周有你们这群臣子,迟早亡国。” 太子闻言,冷冷地道:“皇叔慎言,身为摄政王,说出诅咒国运的话来,你还知道自己的身份吗?” “你还知道身份这两个字?你记得你的身份吗?尊重过你的身份吗?”慕容桀陡然厉声怒斥,“身为一朝太子,身负你父皇与百姓的重望,每日正事不做,任由馋臣撺掇挑唆,但凡你有一点长进,今日这监国之位都不是本王,你再这样下去,看你的太子之位能坐到几时。” “你够了,不要以为你是本宫的皇叔便可以倚老卖老,你要呵斥本宫你还不够资格,连母后都没说本宫,你凭什么指责本宫?父皇只是命你监国,不是让你压制本宫,你若不想做这监国主政之人,便趁早去了,也省得占着茅坑不拉屎。” 太子气急之下,说话竟也不顾分寸了,此言引起了很多人的侧目,身为太子说出这样粗鄙的话,且又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可真是有失身份。 皇后本欲拉他,但是又觉得慕容桀太过分,便任由太子发泄一顿,且看慕容桀敢怎么样。 太傅也得意洋洋地看着慕容桀,没错,他只是监国的摄政王,可太子始终是继位人选,日后登基的皇帝,慕容桀对太子出言不逊,且又诅咒国运,太子仗义执言,虽说粗鄙一些,可也在情理之中。 而且,他若真敢对太子怎么样,不是恰巧证明了其司马昭之心吗? 第一百一十一章 杖打太子 所有人都看着慕容桀,太子这边挑衅,分明是有意激怒,他虽然是监国主政的摄政王,可以怒斥太子教训太子,但是,方才竟说太子之位不知道可坐到什么时候,这话便有些僭越了,毕竟,这话也只有皇上能说。 他是行使皇上对政事的权力,始终不是皇上。 慕容桀也不动怒,只是命人传了伺候皇上的包公公过来,包公公御前伺候多年,又曾伺候先帝,是宫中的老人,就连皇太后都得给他几分面子。 包公公来到,躬身道:“参见皇后娘娘,参见王爷。” “平身!”皇后不满地看着慕容桀,“包公公在伺候皇上,你让他过来做什么?” 慕容桀没回答皇后的话,只是问道:“包公公,请皇上第二道圣旨。” 包公公像是早有准备,应了一声,便道:“来啊,请皇上的第二道圣旨。” 皇上留下的第一道圣旨,是宣布由慕容桀监国主政,且交托一些事宜,所有人都不知道有第二道圣旨。 众人面面相窥,就连梁太傅都下意识地看向皇后,皇后一脸的茫然,然后问慕容桀,“什么第二道圣旨?皇上还留下第二道圣旨?” 慕容桀淡淡地道:“岂止第二道?” 这话一出,皇后的脸色便刷地白了起来,她开始不安,这道圣旨会说什么,她几乎已经可以预料到。 果不其然,包公公宣读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沉疴已久,不见起色,遂把朝政交托朕之皇弟慕容桀,准其摄政监国,暂理朝政,若朕大限临期,则由摄政王扶持太子登基。唯朕担心太子年少气盛,不听教诲,且朕在时也缺少管教,导致性情顽劣轻浮,朕为大周江山计,晓谕百官,若太子行为不端,做出有违国法之事,且屡教不改,朕不容姑息,摄政王可行使废太子之权……” 太子跌坐在椅子上,喃喃地道:“不可能的,父皇不可能下这样的圣旨。” 慕容桀神情冷傲,在包公公宣读完第二道圣旨之后,请了他回去。 夏婉儿怔了一下,紧张地抓住玲珑夫人,“这是怎么回事?是要废掉太子吗?不,不可以。” 废掉太子,她便不是太子妃了,可如今又与太子…… 夏丞相闻言,狠狠地剐了夏婉儿一眼,低声怒斥,“闭嘴!” 这道圣旨一出,夏丞相的心也是咯噔的一声,慕容桀有权力废除太子,这意味着,就算皇上驾崩,太子也未必是继承皇位的人选。 太子心虚过后,嘴硬地道:“父皇在圣旨里说若本宫有违国法,屡教不改才可以废除,你如今请出圣旨也没用,本宫虽不才,却也没有违反国法。” 慕容桀面无表情地道:“你与白烨私自调动兵马,便是犯了军法,念在你不是军中之人,本王只杖打你三十大板,至于白烨……” 他缓缓地抬头,看着梁太傅,眼底绽放出一抹冷酷的光芒,“杀无赦!” 一直站在原地的苏青,领命而去。 梁太傅嘴唇动了几下,最终是什么都没说,退了回去,脸色灰暗不明。 今晚他真的是失算了,料不到南怀王的诬陷,更料不到慕容桀的出现,最最料不到的还有皇上的第二道圣旨,这第二道圣旨彻底打乱了他的阵脚。 太子私自调动军队,已经是犯法,且以杖打罚之,所谓的屡教不改,并非真的有数次机会,第二次第三次,他便可名正言顺地废太子。 他不能因为白烨与慕容桀僵持下去,舍掉一臂换取喘。息和筹谋的时间。 子安一直都看不明白,那就是慕容桀分明有更好的机会打击太子与梁太傅,只要公开那封信就可以了,他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又是杀白烨又是请出皇上的圣旨? 趁着底下窃窃私语之时,她悄然问慕容桀,“王爷放弃了一个大好机会,不是吗?” 慕容桀睨了她一眼,“你自诩聪明,竟不知道本王的用意?” 子安一怔,看着他眼底深寒的颜色,脑子里顿时一阵明亮,对,他不能公开,因为,如今还不能废太子,应该说还不是废太子的成熟时候,如果现在公开了这封信,梁太傅都没有后路可退,只能放手一搏,那么,皇上就会有危险,因为,皇上驾崩,太子便可登基。 除非,太子已经有三番四次的犯错,才可以按照第二道圣旨废除太子,慕容桀在等待,等待太子再度犯错。 所以他先公开这道圣旨,一是震慑太子,让他有所收敛,但是显然以太子的性格也梁太傅的野心,太子是没办法收敛的。第二,是晓谕百官,他摄政王行事,非独断独行,他所作的一切,都是皇上授权,因此,奠定了他在百官心中的地位,也奠定了他在朝堂的地位。 太子被拖了下去,他被宫卫拖走的时候,还冲慕容桀叫嚣,“你滥用私刑,等父皇醒来,本宫定向父皇参你一本……” “慕容桀,本宫是太子,你无权杖打本宫,你们这群废物,放开本宫……” 皇后想站起来为他求情,慕容桀冷冷地扫了她一眼,“皇后心疼?若这会儿心疼,以后有你哭的时候。” 这话说得刻薄,且半分情面都不留,可见他已经打算打破与皇后之间假装和谐的局面,撕破脸了。 皇后没做声,只是拳头握得很紧,很紧,她怨毒冷狠的眼光在慕容桀的脸上徐徐地落在了子安的脸上。 这一次伏杀摄政王,她原先不知情,所以才会在夏子安被太妃扣留的时候求情,但是,没有想到,夏子安竟救了慕容桀,坏了她的大事。 若不是还要靠夏子安治疗梁王,只怕皇后不会容她活到明天。 皇后容不容得下子安,只是后话,但是现在在夏丞相的心中,他已经笃定,不可留她了。 她对自己对相府都怀着仇恨,且他不认为这种仇恨可以化解,带着仇恨回来且身后有摄政王这个靠山,他不能容她继续活着。 各怀心思的期间,听得太子杀猪般的嚎叫传来,皇后眼中几乎要滴出血来,握住双拳,指甲印入了皮肉。 夏婉儿自然心疼极了,飞扑出去,到了殿前见宫卫摁住太子正在杖打,竟冲过去推开那宫卫,怒道:“他是太子,你就不能下手轻点吗?” 子安看在眼里,嘴唇轻轻勾起,笑了起来,夏婉儿,你还不是太子妃呢,就连皇后都不能求情,你竟然推开正在行刑的宫卫? 这是公然挑战慕容桀的威严啊! 第一百一十二章 自请留宫 夏丞相的脸都绿了,厉声对玲珑夫人道:“你还不去拉开她?” 玲珑夫人急忙离席冲出去,一手拉住夏婉儿,“婉儿,不可胡闹。” 夏婉儿回头,才发现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她自知失态,但是,随即想到自己已经被赐婚给太子,是未来的太子妃,有资格为太子说话。 于是,她疾步回到殿中,抬起头看着慕容桀道:“王爷,太子虽私自调兵,但是身为一朝太子,难道调动一千兵马的权力都没有吗?这江山迟早都太子殿下的,王爷只是代为监国摄政,皇上给你权力,不是让你滥用权力公报私仇的,今日当着诸多皇公大臣的面杖打当朝太子,传出去简直是有辱国体。,皇后娘娘,您说是不是?” 夏婉儿这话引起了哗然,甚至有人认为她是不是疯了?方才没有听到包公公宣旨吗?摄政王是有废太子的权力,而杖打他是因为他确实私自调动兵马犯了军法。 不,这都是其次,就算她一个女子不明白这些,可她竟当着这么多皇公大臣的面,说慕容桀滥用私刑公报私仇,她是真的疯了吧?她可知道,坐在那高座之上的,是当朝的摄政王? 而且,她还把皇后拖下水去,还真以为是同仇敌忾啊? 她可是相府的二小姐啊,相府的家教…… 皇后的脸也沉了下来,她本来就不喜欢夏婉儿,如今纵然夏婉儿发声是为了保护太子,但是却愚蠢之极,在宣读了圣旨之后,她却指责慕容桀滥用私刑,这不是一再地强调给诸位皇公大臣,太子所犯的过错吗? 夏丞相的脸顿时羞得无地自容,在慕容桀出声之前,便急忙请罪,“王爷,小女年幼不懂事,胡言乱语,请王爷宽宏大量饶恕了她。” 慕容桀倒是没有表现得很生气,只是看向皇后,淡淡地问道:“皇后,你觉得未来的太子妃说得有道理吗?” 夏婉儿期待地看着皇后,皇后见自己这么心疼太子,一定会很高兴。 然而,她却看到皇后狠毒的眸光,冰冷得就像锋利刀子一般。 她神色一滞,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慕容桀见皇后不说话,并不打算放过她,继续问道:“听闻二小姐即将要与太子完婚,是皇后亲自下的旨意,皇后是太子生母,有权决定太子的婚事,但是,确定是二小姐吗?这事还是容本王跟母后斟酌斟酌再说吧。” 此言一出,底下寂静无声,方才嫉妒过夏婉儿的贵女都用幸灾乐祸的眼神看着她,摄政王的意思大概是要奏请皇太后废除皇后这道旨意吧? 那岂不是说,夏婉儿不能成为太子妃了? 玲珑夫人听得此言,脸上的血色一寸寸地褪去,骇然道:“这怎么能够?旨意都已经下了,而且,王爷也说皇后娘娘有权决定太子的婚事。” 慕容桀侧头看向皇后,“皇后不打算说点什么吗?这位相府夫人,本王觉得有趣得很。” 礼亲王站起来道:“老七,这可不是什么相府夫人。” 这提醒就仿佛是羞辱,羞辱玲珑夫人与夏婉儿,有些女眷已经掩嘴偷笑了。 一晚上都没有说话的宜妃,看着袁氏,忽然出声道:“夏夫人,身为夫人愿意与妾侍平起平坐,你真是奇女子也,不如跟大家说说,你是如何容忍下来的?” 这话便是告知大家,太子要娶的这位夏婉儿,是庶女,是妾侍所生。 当然,这点很多人都知道,但是夏丞相宠爱小妾,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只是没有人当面点破。 宜妃这一次点破的目的,实在很诡异。 大家都在期待袁氏的回答,因为无论过去多少年,袁氏都还是大家眼中的焦点,她与夏丞相的婚姻,更是为大家好奇。 袁氏没想到夏婉儿的胡闹会让宜妃把矛头指向她,但是她并没有显得愠怒,只是站起来对着宜妃微微躬身,不卑不亢地回答说:“宜妃娘娘,不存在容忍这个问题,妾身与陈氏一年也见不到一次。” 夏丞相对袁氏的回答愤怒至极,脸色气得铁青,就连在座的人,对袁氏的回答都十分诧异,或许是有一个更好的回答,不过,显然这个回答更让人觉得爽,一年见不到一次,岂不是意味着玲珑夫人不需要跟她请安? 宜妃冷笑,“一年也见不到一次?这实在奇怪,莫非身为妾侍的,无需跟主母请安?这是什么主母的地位?你可是名正言顺的相爷夫人啊,这样的日子,怎么过下去?” 袁氏道:“臣妇深居简出,鲜少见陌生人,所以这些年只与女儿子安相处,日子倒也快活。” 好一句陌生人,好一句只与女儿相处日子快活,淡淡的一句话,简直就是朝着夏丞相与玲珑夫人的脸狠狠地抽打。 大周是着重礼教的国家,主母与妾侍该是等级分明的,身为大周丞相,家中却乱了位分,乱了主次,怎不叫人笑话? 就连自从见到慕容桀出现之后便激动得在一旁落泪的慕容壮壮,都忍不住出声道:“这相府真真是奇怪的存在,主母不是主母,妾侍不是妾侍,相爷的治家之道,奇怪得很啊。” 大长公主的讽刺让在座许多人都笑了出声,这笑声像利剑一般刺向夏丞相的胸口。 子安看着袁氏,见她神色从容,但是眼底还是有些难堪,要公开她在相府的地位和处境,对她这样自尊心极强的人本来就是一种羞辱。 但是宜妃这样的问话,无论怎么回答都不会得体,因为她在相府的地位本来就不得体。 她只能这样云淡风轻地回答,也不愿意说谎粉饰太平,说她与玲珑夫人亲如姐妹。 她不屑! 这殿中的人,似乎都忘记了太子殿下正在外面受刑,自然,太子的嚎叫声也消失了,不曾受过半点委屈和苦难的他,在杖打十棍之后,就晕了过去。 夏婉儿纵然再愚蠢,也知道危险逼近,但是她不信摄政王可以推翻皇后的懿旨。 她认为,只要继续讨好皇后,她太子妃的身份就能稳固。 于是,她忍受着众人耻笑的眸光,跪在了皇后的面前,哽咽道:“皇后娘娘,臣女与殿下名分已定,臣女心疼太子殿下,知道他是冤枉的,还请皇后娘娘准许臣女留在宫中照顾殿下,直到殿下的伤势痊愈。” 第一百一十三章 暗算. 这话只差点没把夏丞相气死,她怎敢如此?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自请留宫照顾太子,她怎能这样不知羞耻?虽下旨赐婚,却始终还没成亲,在所有人的眼中,她还是相府小姐,大家闺秀,未婚出阁便留在宫中与太子在一起,让人怎么看? 皇家怎么可能要这样不知羞耻的媳妇? 皇后气得手都哆嗦了,她抬起头看着夏丞相,眸子阴晴未定,“丞相家教好得很啊!” 说完,愤然离席而去。 慕容桀皇后离去,他站起来道:“好了,时候也不早了,都散了,诸位早些回去歇着吧。” 说完,他把手伸向子安,子安犹豫了一下,把手放入他的手中,站了起来,两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双双而去。 这比下旨赐婚更有说服力,在今晚这么正式的场合,摄政王先是让夏子安与他同坐,继而牵着夏子安的手离开,给予了无上的尊重,且等同昭告大家,夏子安就是未来的摄政王妃。 这样的万众瞩目,从来都不是子安所要的,不过,她唯一贪恋的,便是有人站在她的身边,告诉她,她不是孤身作战。 虽然,回到相府之后,她还是得一个人面对相府所有吞噬人的猛兽。 但,这点温暖,足以燃点她所有的勇气。 离了殿,子安便发现慕容桀的步伐有些虚浮,她一怔,伸手搀扶,慕容桀一口鲜血喷出,脸色也随即变得十分苍白。 “王爷……”她震惊,怎么会这样的? 慕容桀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淡淡地道:“别大惊小怪,死不了。” 萧拓上前,责备地道:“你明知道自己伤势未愈,就不该强行杀人,这一招若再重一些,能要你的命。” 慕容桀没好气地道:“行了,本王有分寸,你让小姑姑送子安回相府,至于你与苏青,跟本王回府。” 子安问道:“王爷的伤势不要紧吧?” 萧拓解释道:“方才出手杀人这一招,是太皇太后身边的阿蛇姑姑教的,叫御空杀人,但是也只能施展一次,施展一次,便起码得休养半月才可恢复元气。” 御空杀人?子安有些好奇,这位阿蛇姑姑到底是不是传说中的蛇妖啊? 苏青见子安一脸的疑惑,便替萧拓解释,“这个御空杀人,其实就是把所有的内力都凝聚在指尖,但是要掌握窍门,窍门就是封穴,和你施针激发潜能是一样的。” 子安听了之后,不禁释然,方才她还以为是多么厉害的武功,原来也是激发潜能的一种。 慕容桀安排壮壮送子安回府,在马车上,慕容壮壮一直在叨叨,“我可恨死你们了,你们活着也不告诉我和老三,害我们白担心一场。” 子安笑着把一切都推给萧拓,“我本以为萧拓会命人通知你们的,当时王爷的伤势很重,我也分不开身来去理会其他的事情,都是萧拓和苏青两人张罗的,让公主担心实在不是我的本意,公主莫怪。” 壮壮一挥手,“怪不得你,要怪就怪萧拓这个武夫,还有苏青,也真是的,明知道我和老三这么担心,就不告诉我们,回头一定找他们算账。” 子安想起他们回了王府,不知道王府是什么局面呢?这一次出宫回府,怕是没有这么顺利,南怀王愿意就这样罢休? 还有,太妃…… 子安心里始终有怀疑,太妃的举动太让人疑惑了。 子安试探地问慕容壮壮,“对了,贵太妃也一定很担心吧?” 慕容壮壮道:“她哭得很伤心,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怎么会不担心的?人死了,连尸体都不见了,任谁都接受不了,她只是伤心痛哭算坚强的,换做旁人,怕是要寻死觅活了。” 子安点点头,“是啊,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嘛。” 有马车飞快地从她们的马车旁边掠过,慕容壮壮掀开帘子,瞧了一眼,放下帘子,冷冷地道:“是相府的马车。” 子安没做声,回府之后,她将要面对另外一场血雨腥风了。 走了片刻,车夫陡然发出“吁”的声音,紧急勒住缰绳,马儿腾空,马车便往后倾斜,两人撞到一块,差点没滚出去。 “这是怎么回事啊?”慕容壮壮怒道,掀开帘子,却见策马护送的护卫翻身下马,疾步跑过去。 青石板驰道上躺着一个女人,护卫的火把照亮了女人的脸,她的额头有鲜血渗出,竟然是袁氏。 原来袁氏被人从马车上扔下来,幸好车夫发现及时,否则就要碾压过去了。 慕容壮壮与子安跳下去,从侍卫的手中接过袁氏,袁氏已经昏迷,鲜血从额头不断渗出。 慕容壮壮大怒,吩咐策马的侍卫,“马上策马上前拦截下相府的马车,把所有人拿住,等本宫过去。” “是,公主!” 马车靠边停住,子安迅速撕下裙摆为袁氏包扎额头,她心头的愤怒已经无法形容,但是眼下没有什么比止血更重要。 值得庆幸的是她身上带有止血粉,是之前萧拓在药店里买来给慕容桀使用的,但是当时慕容桀已经不需要止血粉,她便顺手放在袖袋里,没想到这会儿摊上用场了。 伤口很大,从马车上摔下来的时候是额头着地,这一带的街道都是青石板驰道而非泥路,十分坚固,有些石板破损,从伤口看,应该是摔在了石板的破口处,否则伤口不会这么深。 血液沿着袁氏的额头一路流下,几乎可以用血流披面来形容,止血粉的功效没有那么快见效,子安只能用手绢压住伤口。 手绢很快就被鲜血浸染,壮壮脱下外裳,撕了一块给子安,子安叠起来压住,着急地问壮壮,“这附近有没有医馆?” “你不是大夫吗?”壮壮问道。 “止血粉不见效,我也没有药,快找医馆。”子安看着袁氏那张越发苍白的脸和不断流下的血,急得不得了。 车夫连忙道:“公主,前面便有一家保和堂,不如到那边去。” “快,马上走!”慕容壮壮道。 车夫策马而去,不过几百米的路程,便到了保和堂,车夫急忙去拍门,这会儿保和堂已经关门打烊,听得有人敲门,隔着门板不耐烦地道:“关门了,到别家去。” 车夫厉声道:“开门,公主在此。” “什么公主?屁话,赶紧走,公主还需要到我这里来看症?” 慕容壮壮闻言,一脚上前去把门给踹开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袁氏失明了 保和堂的掌柜见慕容壮壮凶神恶煞地进来,不由得一怔,怒道:“你这个小女子,怎敢……” 当他看到壮壮身后的两名带刀护卫,顿时吓得面如土色,结结巴巴地道:“是公主驾到,小人有罪,有罪!” 侍卫抱着袁氏进去,慕容壮壮厉声道:“你过来伺候,需要什么药,会吩咐你去拿。” “天啊,怎地流这么多血?快,先给白药啊。”掌柜惊叫着,急忙转身走向药柜里取药。 那边,两名侍卫策马追着相府的马车而去,在南宗街截下了马车。 车夫怒道:“你们是什么人?竟敢拦截相府的马车?” 侍卫冷冷地道:“奉大长公主的命令,查一宗故意伤人案,请配合。” 车夫听得是公主的人,又说是调查伤人案,急忙便下来,“什么伤人案?” 车夫在前头赶车,并不知道袁氏滚下了马车,他虽然听到声响,但是没回头望,且也没听到惊叫声,所以,压根就不知道。 帘子掀开,马车内只有玲珑夫人与夏婉儿,夏丞相不在马车上。 玲珑夫人看着两名侍卫,“什么伤人案竟然查到相府的头上来了?大长公主也得讲道理吧?” 侍卫瞧了玲珑夫人和夏婉儿一眼,“对不住了,请两位跟我们走一趟。” 夏婉儿怒道:“你知道我是谁吗?竟敢带走我?” 侍卫了面无表情地道:“我们只是奉命行事,还请见谅。” 夏婉儿哼了一声,对车夫道:“不用管他们,有什么事情我担着,走!” 车夫看了看马车内,发现不见了袁氏,不禁惊疑万分,但是在相府之中,袁氏的地位等同下人,他也不敢做声,只是冲着侍卫作揖,“侍卫大哥,我们真不知道什么伤人案,请转告公主吧。” 侍卫厉声道:“废话什么?赶紧驱使马车跟我们走。” 车夫还欲再说,其中一名侍卫一把推开车夫,自己上去赶车,拉动缰绳,掉头回去。 夏婉儿大怒,“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骑劫未来的太子妃?你信不信我在皇后娘娘面前参你一本?看你有几颗脑袋可以掉的?” 侍卫不管她,挥动马鞭,驱赶着马儿疾驰而去。 夏婉儿一个后仰差点摔倒,玲珑夫人扶着她,心脏扑通扑通地乱跳。 出宫的时候,夏丞相没有跟她们一同回府,而是与梁太傅约下相见,让车夫先送她们回府。 她想起袁氏在宫中说的那些话,又想起那些人的耻笑,对袁氏实在是恨之入骨,趁着她不注意,对夏婉儿打了眼色,在马车疾驰期间把袁氏推下了马车。 她并没有看到大长公主的马车就在后面,所以以为此事无人知晓,就算袁氏死不去,回去也奈何不了她。 她倒是没想过会摔死袁氏,只是想着给她一点教训,等到府中之后再让车夫回头找她的,没想到却被大长公主发现。 而她更没想到的是,夏子安也在大长公主的马车里。 她脑中快速的闪过几个为自己开脱的理由,例如是袁氏自己坐不稳掉下去,又或者是袁氏想要陷害她故意跳下去,好让所有人都以为她是个恶毒的女人。 玲珑夫人想起在府中的时候变成得罪过大长公主,心里就莫名的害怕。她太清楚大长公主在朝中的势力,莫说自己不能与她抗衡,就连相爷也未必敢得罪她。 夏婉儿倒是不害怕,不过是一个嫁不出去的公主而已,就算是太子的长辈,可到底没有什么权势,多少也会给她这个未来太子妃几分薄面,不至于因袁氏的事情与她僵持。 所以,她几见玲珑夫人十分担忧的样子,便宽慰道:“母亲何必担心?又没有人看见是我们把她推下去的,我们不承认便是了,就算那毒妇一口指认我们,可也只是空口无凭,再说,我们也可以反咬她一口,说她在马车上对我口出恶言,侮辱我这个未来的太子妃,还想动手打我,您为了保护我,与她起了争执,她竟故意跳下马车,诬陷我们。” 夏婉儿说的话,和玲珑夫人所想的一样,可见两人不愧是母女,心是一样的歹毒。 玲珑夫人听了夏婉儿的安慰,也觉得自己是多虑了,摄政王虽然有意思想不承认婉儿是太子妃,可这事终究做主的不是他,而是皇后娘娘。 不管以后怎样,现在懿旨已下,婉儿就是未来的太子妃,同是皇家的人,大长公主应该会顾念几分。 袁氏那边已经止了血,但是人还没醒来,除了额头的摔伤,膝盖也摔伤了,所幸并不算特别严重。 子安坐在床边,用毛巾清洗的袁氏脸上的血迹。 她不发一言,神情却异常的阴狠。 (码字不易,请大家支持正版,支持六月) 慕容壮壮见状,问道:“是不是特别严重?要不要入宫请御医?” 说完,她忽然想起子安的医术比御医还要高明,便又道:“若你没有办法,请御医也是没有办法的”。 子安轻声道:“伤口止血之后不太严重,担心的是伤了脑颅。” 慕容壮壮看着她的神色,试探的问道,“她不可能无缘无故掉下来的,肯定是那位玲珑夫人和你妹妹做的,不知道你父亲有没有在马车上,如果在的话你会怎么做?” 子安把毛巾放回盆里,染了血的毛巾在水中徐徐的散开一丝一丝的淡红,血腥的气味直冲鼻子,慕容壮壮看到她眼底映着同样的猩红。 她的眼睛轻轻的眯起来,脸上是幽深的笑,云淡风轻的说:“伤人伤己,杀人偿命,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好,本宫不知道多担心你会因为他是你的父亲便手下留情。”慕容壮壮大为赞赏地道。 子安垂下眼帘,嘴角有一丝讽刺的意味,父亲?从来不是她的。 片刻之后,袁氏醒来,昏暗的灯光映照得她的脸色苍白不已,她下意识地伸手摸向额头,子安抓住她的手腕,轻声道:“没事!” “子安?”袁氏试探地问了一句,双眼没有一点的焦距。 子安的心一沉,伸手在她的眼睛前扫过,她的眼珠纹丝不动。 慕容壮壮也发现了问题,惊疑地看着子安。 子安伸出手指,竖在唇上,示意慕容壮壮先别说。 她俯身触摸着袁氏的脸,“母亲为什么会掉下马车?” 袁氏双手缓缓放下,口气淡漠地道:“她们母女推我下来的。” 她伸手摸索了一下,“我们回府了吗?你为什么不点灯?” 子安指尖微颤,看向桌子上的油灯与墙上的壁灯,虽然昏暗,但是照明是足以的。 她失明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巧遇太子 袁氏很快就意识到了,她的神色变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我瞧不见了,是吗?”她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子安沉默了一下,道:“暂时性的,有可能是脑颅受伤压迫眼部神经线。” “嗯,没事。”她说,摸索着拉住阿九的手,“我的眼睛早就瞎了,瞎了许多年。” 她的尾音有轻微的叹气,几不可闻,她的语气语速都是十分平静的,不带一丝的怨恨,但是,听在子安和慕容壮壮的耳中,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悲凉。 她如果是很激动地说或者是夹着怒气说,悲伤的色彩还不会这么的浓烈。 “告诉我,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子安忍住心头的怒火问道。 “我们在哪里?”袁氏反问。 慕容壮壮回答:“夫人,我们在医馆里,你有话只管说,本宫在这里。” 袁氏神色一松,“公主也在?好。” 她拉住子安的手,坐了起身,子安在她腰间和后脑塞了一个软枕,医馆大夫便递上来一杯水。 子安伺候袁氏喝下水,然后道:“经过是怎么样?夏槐钧为什么要把你推下去。” 袁氏摆摆手,“不是他……” 壮壮神色一怒,“你还为他说话?刚才你还说是他们推的。” 袁氏道:“公主稍安勿躁,夏槐钧不在马车上,是陈玲珑母女推的。” “为什么?”壮壮怒道:“她们为什么推你下去?” 袁氏淡漠一笑,“我在宫中说的那些话,让她丢尽了脸面,她怎么会轻易放过我?只是我没有想到她这么迫不及待,连等到回府都不愿意,在半路便下手了。” “这辆马车,没有侍卫跟随,只有车夫送你们三人回去?”子安问道。 “这一次入宫本来就没带多少人,其余的都跟着他走了,只吩咐车夫送我们三人回去。”袁氏说。 “就因为你在宫里说的那些话,她们就要推你下马车?这般歹毒,还了得?”慕容壮壮生气都很,天子脚下也敢这样妄为,这陈玲珑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 这袁氏好歹也是一朝丞相的夫人啊。 袁氏道:“冰封三尺,非一日之寒。” 慕容壮壮看着子安,“你说怎么处置她们?你只消说,我一定帮你。” 子安坐在床边,掀开裤管,裤管里用绸带绑着一把匕首,这是慕容桀送给她的。 她抽出匕首,玄铁的寒光带着青幽的颜色,显得异常锋利。 她缓慢地说:“我以前听闻人家说,兵器也是有生命的,它会懂得跟随主人,但是,主人必须先要以血祭它。” 慕容壮壮看着这把匕首,觉得很熟悉,随即想了起来,“这是皇兄当日送给老七的,老七送给了你?他可是把这把匕首当成宝贝。” 子安不知道这把匕首对慕容桀的意义这么重大,竟是先帝送给他的。 袁氏侧着头对着子安,神色也是有些震撼。 子安把匕首收起来,舍不得用玲珑夫人的血来染脏这把匕首。 她站起来,对慕容壮壮道:“公主,这件事情,我自己解决,您不用插手!” “你自己解决?”慕容壮壮怀疑地看着她,随即又道:“好,我把侍卫拨给你用。” “不需要!”子安摇头,眼底生出残冷的光芒,“杀鸡焉用牛刀?” 说话间,便见侍卫进来禀报,“公主,马车已经截下,正在回来的途中,但是,估计那名车夫已经回去报信,而且……” 侍卫犹豫了一下,慕容壮壮不耐地问道:“而且什么?” “而且,刚才马车回来的时候,刚好遇见太子殿下,如今殿下跟着过来,公主需要回避一下吗?” 侍卫会这样说,是因为以前慕容壮壮做任何的事情,都会回避皇室的人,也很少不过问皇室的事情。 慕容壮壮冷冷地道:“太子来了?被打了一顿不在东宫歇着,还折腾这出去?那不是挺好的吗他也该好好地跟我这个姑奶奶请安。” 在侍卫驾驶马车回来的途中,确实是遇到了太子。 太子本是要去太傅府中的,途径此地,夏婉儿眼尖,认出了太子的马车,便急忙大声呼救。 太子侍卫拦下了马车,问了情况之后回禀太子,太子正趴在马车的软垫上,听得是慕容壮壮要带走夏婉儿母女,便愤怒地道:“跟着一同去看看,这个大长公主,越发的多事了。” 太子被慕容桀杖打,心里本就窝着一肚子气,他不能找慕容桀发泄,听得子安与慕容壮壮在,想着慕容桀要迎娶夏子安,便寻思敲山震虎,对夏子安出手,让慕容桀见识见识他的厉害。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今晚慕容壮壮竟然提出让梁王那废物摄政,这简直就是狠狠地打他的脸,他要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地提醒一下慕容壮壮,别以为自己辈分高,便可以把他这个太子不放在眼里。 玲珑夫人与夏婉儿一同上了太子的马车,夏婉儿得太子出手,心里不知道多得意,又见太子只能趴着,红了眼圈关切地问道:“殿下,您感觉怎么样?那些人出手太狠了。” 太子目露凶光,“敢打本宫,总会叫他们好受的。” 玲珑夫人用手肘推了推夏婉儿,夏婉儿便俯下来,轻轻地揉着太子的伤处,哽咽道:“可心疼死我了,宁可被打的人是我,也不要叫太子遭这种罪的。” 太子听得受用极了,伸手刮了一下她的脸颊,“你也帮本宫求情了,不过,慕容桀这种人心狠手辣,求情是没用的,放心,以后本宫一定会把他踩在脚下,让他跪着摇尾乞怜。” 夏婉儿带着哭腔道:“但是,这一次夏子安一定会找我们麻烦,而且,大长公主也在那边,如果我们母女落在她们的手中,不知道会多凄惨,那夏子安是个心狠手辣的人。” 太子见美人哭泣,登时便心疼了,“有本宫在,谁敢动你一根毫毛?大长公主也只有其名,她知道本宫是太子,不敢与本宫作对。” 玲珑夫人与夏婉儿交换了一个眼色,都得意地笑了。 有太子做靠山,还用怕慕容壮壮吗?至于夏子安,更是不必放在眼里的。 第一百一十六章 忽然下手 马车一路回来,再医馆看到慕容壮壮的马车,侍卫停下马车,问了一下慕容壮壮马车旁边的侍卫,侍卫回答说公主就在里面,他便掀开帘子恭谨地道:“殿下,大长公主在里面。” 在两名侍卫的搀扶之下,颤巍巍的下了马车。 这三十棍下手算轻的了,若是在军营,三十军棍非把他打残了不可。 宫中侍卫是手下留情了,只是这位金贵的太子,自小便不曾受过苦,练武也只是花拳绣腿,所以,在杖打的时候便痛的昏过去。 他本来是要在宫中休息的,皇后着他马上出宫去太傅府中,太子一党遭受重创,身为太子,若不出面,安抚臣下的心,便会造成百官离心。所以皇后虽怜惜他,却安排他带伤出宫,以安定太子一党的心。 只是皇后怎么也想不到,他会正事不办,卷进相府的斗争中去。 医馆的掌柜见先来了一位公主,继而又来了太子,惶恐的不得了,拍醒了医馆中的人出来伺候,一并把馆中的茶水糕点端出来,便退在一角待命,大气不敢出,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袁氏在里面听到声音,一把拉住子安,叮嘱道“切莫逞强!” 子安轻声回答,“母亲放心,我有分寸。” 袁氏又道:“公主,还请您多多照顾。” 慕容壮壮说:“夫人请放心,朝中如今还无人敢在本宫面前欺负本宫的人。” 两人一同出去,子安的目光先落在太子的脸上,然后穿过太子,看向他身后的玲珑夫人与夏婉儿。 “大胆刁民见到本宫为何不跪?”太子见到夏子安,先声夺人的怒斥。 子安眸色一敛,按照规矩上前行礼,“夏子安叩见太子殿下!” 慕容壮壮一手拉起子安,漫看着太子,“太子好大的架势,不知道见到我这位姑奶奶,太子是否要行跪礼?” 太子仿佛这才看到慕容壮壮,傲慢的神色也只是微微的一转,“原来是祖姑姑在这,本宫就说嘛,料那夏子安也不敢如此胆大,竟命人拦下相府的马车,里面的,可是本宫未来的太子妃。” 慕容壮壮没有搭话,而是看着玲珑夫人与夏婉儿,目光颇为凌厉。 玲珑夫人与夏婉儿便上前行礼,微微福身,“参见大长公主!” “跪下!”慕容壮壮陡然声音严厉,“谁教你的规矩?” 玲珑夫人神色一凛,还没说话,夏婉儿便已经上前道:“公主,这里并非是在宫中,且我已得皇后下旨,赐婚太子殿下,按照规矩,无需行跪拜之礼。” 慕容壮壮冷声道:“谁与你说这样的规矩?堂堂相府千金,说是此等没有教养的话,岂不寒酸?漫说你如今还不是太子妃,就算已经嫁给太子,见到本宫这位镇国公主,你依旧要行跪拜之礼,便连你那位未来的婆母,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也得恭恭敬敬的叫我一声皇姑姑。” 夏婉儿微怔,其实宫廷的礼仪是不知道的,只是觉得太子妃是以后的皇后娘娘,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不应该还要向一位公主行礼。 慕容壮壮厉喝一声,“还不跪下!” 玲珑夫人只好拉着夏婉儿一同跪下,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本以为慕容壮壮会立刻让她们起来,谁知道慕容壮壮只淡淡地对太子说,“太子受了伤,不在宫里休息,大晚上的去哪里?” “这便不劳祖姑姑挂心,本宫是来看看,到底是谁截了相府的马车。”说完,太子挑衅地看的子安。 子安只是垂头敛眉,脸上没有一丝的表情,看在太子眼里,他便觉得子安在害怕。 “是本宫下的命令,”慕容壮壮冷眼看着玲珑夫人,“方才你们从马车上把袁氏推了下来,害得身受重伤,本宫要听听你们的解释,看看你们凭什么伤了袁氏再不顾而去。” 玲珑夫人早就准备好了说辞,正准备开口讲,却见子安已经一个箭步上前,揪住她的头发便往门口拽去。 子安是突然出手,连慕容壮壮都没料到,玲珑夫人更是被吓了一跳,使劲双腿蹬地,双手抓向子安,但是头皮传来尖锐的疼痛,痛得她鬼哭狼嚎的直叫。 夏婉儿回过神来,从地上跳起来冲出去怒道:“夏子安你好大的胆子赶紧放开我娘亲。” 太子也连声呵斥,且让侍卫制止。 子安被侍卫拦住了去路,依旧没有撒手,使劲地揪住玲珑夫人的头发,脸色阴狠得叫侍卫生出了几分恐惧。 “拿下!”太子厉声道。 侍卫拔出剑对着夏子安,慕容壮壮的脸沉下来,“谁敢伤了未来摄政王妃,本宫要他的脑袋。” 一句摄政王妃,震撼了侍卫,太子的人看了看太子,又看了看慕容壮壮,一时不敢动手。 太子急怒,“祖姑姑是要与本宫过不去?当着本宫的面伤了本宫未来的岳母,你是忘记自己是皇室的人了吧?” 慕容壮壮不知道子安要做什么,但是眼下不管她做什么,自己都要支持。 所以她再命持剑的侍卫,“都给本宫退!” 这一句话极其严厉,她的脸色也欺霜凌雪,镇国公主的威仪尽显无遗。 她看向子安,子安眼底阴狠,另一只手握住拳头,青筋暴起,她已然猜到子安是要先下手为强,因为太子一旦出声审问此事,便等同介入此伤人案,结果也必须由他公断。 而子安不想拖她下水,所以打算自己解决此事。 果然,侍卫一推开,子安便用力拽着玲珑夫人的头发,狠狠的往门边的大理石撞过去。 身为军医,她太知道如何掌握力度,这一撞,玲珑夫人登时滑落在地上,额头鲜血溢出。 此举震骇了夏婉儿与太子,太子怎么也想不到夏子安竟敢当着他的面伤人。 而且,夏子安还没有停手,她取出一把匕首,在侍卫急冲过去扶起玲珑夫人之前,匕首寒光一闪,竟把玲珑夫人左手尾指剁了下来。 玲珑夫人的惨叫声响彻云霄,夏婉儿疯了一般扑过去,口中怒道:“夏子安,我要杀了你!” 太子看到子安眼底的冷光,再看她的手,惊叫一声,“不好,婉儿退下。” 然而已经太迟了,子安的匕首在夏婉儿的左脸颊划过,血在脸上的伤口形成小瀑布,刷刷地流下来。 夏婉儿只觉得脸上一阵冰冷,继而感觉湿润从脸颊滑下,她伸手一摸,满手的鲜血,吓得两眼一翻,晕倒在地上。 子安用手绢擦着匕首,面容冷酷,缓缓地对医馆的掌柜道:“劳烦大夫为她们止血。” 第一百一十七章 请衙门 医馆的人哆嗦着上来为玲珑夫人和夏婉儿止血,他们的脸都吓得白了,没想到一个个弱质纤纤的女子,下手这般的狠辣。 太子看到夏子安竟然当着他的面连伤两人,勃然大怒,下令道:“来啊,把这个刁毒的女子抓起来。” 慕容壮壮一步上前,冷笑道:“本宫倒是要看看谁敢来!” 子安与慕容壮壮交换了一个眼神,便进去了。 太子忍着痛逼前一步,盯着慕容壮壮,“祖姑姑看来是要多管闲事了,你最好想清楚,得罪本宫没有什么好结果。” 慕容壮壮冷冷地道:“太子,你真是高看了你自己,带着你的人回去吧,如果要为你的未婚妻报仇,去衙门告状,让衙门督办此案。” 说完,她吩咐马车,“门外伺候,去相府。” 太子咬牙切齿地道:“好,我们便去相府道个明白,来人,请衙门。” 太子压根就不管夏婉儿,只顾着争一口气,夏婉儿看样子已经毁容,而且方才那一脸血看得他恶心极了,他不想再看到她。 医馆的人已经为玲珑夫人和夏婉儿止血,但是脸上的血迹还没擦去,看着十分狰狞可怖。 夏婉儿已经醒来,哭着对太子说:“殿下,您要为我们做主啊!” 说着,便靠了过去。 太子吓得急忙退后,挥着手厌恶地道:“你走开,走开,别沾了本宫一身的血。” 夏婉儿脸色一白,几乎不能置信地看着太子,颤抖着问:“殿下你说什么?” 太子挥手对侍卫道:“扶本宫上马车,把她们母女送上她们自己的马车,去相府。” “是!”侍卫急忙扶着太子出去,几乎是半抬着太子上马车。 那边,子安已经扶着袁氏出来,袁氏头晕得很,身子都靠在子安的身上,且瞧不见,只拖着虚浮的脚步走。 夏婉儿见到子安与袁氏,满心的悲愤涌上来,想再扑过去,但是触及子安那冷若冰霜的眸子,她心中一凛,止住了脚步,嘴里骂道:“你个贱人,等回府之后我让父亲收拾你,你记住,你是自取灭亡。” 子安仿若听不到,扶着袁氏走出去,神色依旧阴寒不已。 玲珑夫人在医馆大夫的搀扶下站起来,她的头很晕很晕,晕得几乎撑不住,额发覆盖在脸上,全部染了血,遮住了她的视线,她的尾指断掉,已经无法接驳,大夫用补包着,上了止血粉,算是暂时止血,可还得进一步处理。 她盯着子安,眼睛藏在额发之后,发出的暗光像黑夜的恶鬼,她从牙缝里迸出一句话,“袁翠语,夏子安,你们等着瞧!” 她话是这样说,但是真的吓倒她了。 她不明白夏子安为什么会变得这么狠辣,她剁手指的时候,眼睛都没有眨一下,眼底的残冷吓得她几乎以为自己看到地狱的勾魂恶鬼。 她的心很慌,她终于开始觉得,自己不是夏子安的对手了。 串联前后想想,婉儿这个太子妃的位子也不知道能不能保得住,摄政王说的那些话加上刚才太子的态度,她觉得事情有可能会有转变。 但是,应该不会的,婉儿与太子都已经有了肌肤之亲,就算婉儿毁容,可太子对婉儿也有感情,这份感情只要能延续到让婉儿嫁过去就可以了。 慕容壮壮帮忙扶着袁氏上马车,坐下来之后,子安的手一直握住袁氏。 慕容壮壮留意到子安的手腕还沾有血迹,她取出手绢递给子安,“手腕上有血,擦了吧。” 子安默然接过,“谢谢!” 慕容壮壮看着她,眼底多了几分激赏,没想到她刚才竟敢当着太子的面对陈玲珑母女下手。 她之前说她自己来报仇,还以为只是说说,毕竟她不可能与太子抗衡。 没想到,她真敢干啊,直接提刀就来了。 那狠劲,若是皇祖母看到,不知道会怎生喜欢。 她不禁好奇地问:“子安,你方才不怕吗?” 子安拿出匕首,慢慢地擦拭着,抬起头,“我只是懊恼,不该脏了这把匕首,只是那会儿也没有刀子,只能委屈了它。” 慕容壮壮失笑,“你也是,怎么说来就来呢?好歹也跟她们说道说道再动手吧?” 子安摇头,想起八年特工军医生涯,“公主,您觉得什么样的人最可怕?” 慕容壮壮想了一下,“阴险狡猾的人啊。” “不,”子安把匕首擦好,看着慕容壮壮,眸光若火炬般明亮,“不要命的人和位高权重的人最可怕,刚才太子的侍卫不多,且有两人要扶着他,我若不拿出狠劲来,震慑不了他们,而且,我敢这样动手,一则是因为手中的匕首是先帝的遗物,二则,是因为公主在,无人刚放肆,如果没有这两样,我就是再狠,他们也不怕。” 不要命的人,就算势单力薄,但是如疯狗一般的狠劲还是能缠杀数人。 位高权重的人,手中掌握权势,便可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太子是位高权重,但是不如摄政王与先帝。 所以,有了这两样,她便敢奋杀。 慕容壮壮点头,“你先别高兴,回到相府,一旦衙门的人介入,就没那么轻松了,不是说你有狠劲便可吓退衙门的人,接了案子,衙门便要立案存档,就是老七也不能徇私,这么多人看着你对夏婉儿与陈玲珑下手,你未必能轻易脱身。” 方才她对太子说让他找衙门的人,只是一句恫吓的话,没想到太子还真的命人去找,慕容壮壮十分懊恼,觉得自己害了子安。 子安微微笑了一声,“这就要公主的帮忙了。” 刚才是必须用狠劲,但是,回到衙门,就要用心计了。 慕容壮壮道:“我不介意帮你,但是,只怕我也不能徇私。” 子安摇头,“不是让公主徇私,只要公主告诉衙门的人,今今晚事发的经过就可以了。” 慕容壮壮道:“但是,你觉得陈玲珑和夏婉儿会承认是她们推了夫人下去吗?她们必定会百般抵赖,而且,太子命人去找衙门,想必是找京兆尹衙门,如今的京兆尹梁大人,梁太傅的侄子,是太子党的,衙门若先取信了陈玲珑母女,加上又见到你出手伤人,只怕你是难脱牢狱之灾。” 袁氏一直听着没说话,这会儿忽然出声道:“公主,臣妇如今还是相府的主母,嫡庶分明,在没有证据之下,衙门必须得先信了我的话。” 第一百一十八章 何罪之有 慕容壮壮想了一下,笑了起来,“没错,嫡庶有别,陈玲珑只是妾侍,子安是相府的嫡出大小姐,若由本宫证实她们确实推了夫人下马车,便是蓄意谋害主母,身为嫡出大小姐的子安,就有权力处罚她们,至于处罚的力度,可根据罪行的轻重衡量,夫人如今失明,已经是重伤,那么,子安只要不杀了她们,在律法上便说得过去。” 大周的律法,确实如此,妾侍在府中只是半个主子,需要听命于嫡出的小姐,更不要说夫人了。 许多大家里面,主母看妾侍不顺眼,就这样打死的不知道多少,陈玲珑这点,是真算不得什么。 只不过陈玲珑在府中多年,以夫人自居,早就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不止她,许多人都忘记了她的身份,都潜意识地认为她才是夫人。 她看向子安,“你竟懂得律法?真了不起。” 她刚才的胸有成竹,可见并非只是袁氏知道,她也懂得。 子安对律法所知不多,且也没有时间慢慢看,只是从袁氏的藏书中就这种问题专门看了一下。 所以,只要太子肯闹大,这事儿陈玲珑就不沾道理。 子安看着慕容壮壮,“公主,有一人你可否请到他?”若有此人帮忙,今晚基本就无忧了。 “谁?”慕容壮壮问道。 “礼亲王!”子安唇瓣轻轻吐出三个字。 慕容壮壮笑了起来,“老三!” (在此纠正一下,安亲王是老二,前文曾有一处写错了,如今修正) 因去请礼亲王,她们便耽搁了起码大半个时辰才回到相府。 礼亲王没有随车来,说容后再到。 相府大门打开,门口停放着几辆马车,还有衙门的轿子也规矩地停在一辆覆盖绿色绸子的马车后,看来,今晚的阵仗很大。 慕容壮壮见状,冷笑一声,“真好,连太傅都来了。” 可见,太子已经先一步命人通知了夏丞相,夏丞相与梁太傅一起议事,便一同过来了。 子安等人进门,老夫人身边的翠玉姑姑便走上来,先是对慕容壮壮行礼,继而对袁氏与子安道:“老夫人请夫人与大小姐到正厅。” 子安没搭理翠玉姑姑,扶着袁氏跨过高高的门槛,便径直往大厅而去。 相府大厅,灯火通明,老夫人坐在正中的太师椅上,夏丞相坐在右侧,太子本也有位子,但是他不坐,由人搀扶着站在了梁太傅的身旁,看着倒是有几分梁太傅跟班的架势。 至于大厅的右侧,坐着两个人,看样子都是今晚议事的太子党大臣。 左侧坐着一名身穿官服的中年男子,他样子威严,见到子安与慕容壮壮进来,他便首先站起来。 他身后,站着几名捕快打扮的人,子安推测他就是京兆尹梁大人,梁太傅的那位侄子。 夏婉儿与玲珑夫人由大夫在旁处理伤口,见子安进来,玲珑夫人哭着跪下来,“母亲,请您为妾身做主,妾身无故被她这样毒打伤害,连手指都剁去,只伤害妾身也就罢了,婉儿已经指婚给太子,却被她毁掉容貌,以后如何见人?求母亲与诸位大人为妾身做主啊。” 众人起身,先见过慕容壮壮,慕容壮壮径直走过去,坐在京兆尹旁边的椅子上,四名侍卫迅速地站在她的身后,如四座大山一般守护着慕容壮壮。 她坐下来之后,才淡淡地道:“都坐吧,站着干什么?” 众人才坐下来,眸光齐刷刷地看向子安与袁氏。 子安扶着袁氏走向慕容壮壮的身边,打算让她坐下来。 老夫人厉喝一声,“你们两人给我跪下!” 子安没有照做,而是径直扶着袁氏坐下来之后,才抬起头看着老夫人,“老夫人,敢问孙女与母亲犯了什么错?竟要进门就罚跪?” 老夫人眯起眼睛盯着子安,脸色铁青,额头的青筋也微微突显,她一拍桌子扶手,厉色道:“你还敢问你犯了什么错?也怪老身往日太纵容你的缘故,竟使你变得如此跋扈刁毒,连庶母也敢出手伤害,今日太傅与梁大人在此,老身断不能容你,必要大义灭亲。” 说完,她转头看着京兆尹梁大人,痛心疾首地道:“梁大人,老身治家无方,教孙有误,本是家事却不得已惊动大人,老身实在是羞愧,此事便劳烦大人审理,该打该罚,都不必看老身的面子,依照律法办事即可,正好公主也在场,老身更是偏帮不得。” 她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面容恭谨地看向慕容壮壮,但是眼底冰寒一片,毫无恭谨之意。 慕容壮壮看着众人身旁都有茶水,唯独她坐下来,无下人上来敬茶,看来相府是真的欺她无权。 京兆尹梁大人听了老夫人的话,便拱手道:“老夫人不需自责,此事本是伤人案,由衙门审理也是应该的,既然今日太子与公主在场,太傅大人也在,也省得回衙门,便先在此地了解清楚情况,再做后算,不知道太子殿下的意思如何?” 太子冷冷地道:“自然是要在这里审理的,本宫不去衙门,你赶紧问询,正如老夫人所言,该打该罚,该蹲大牢,都在今晚了事,不许再拖。” 太子双腿已然麻木,但是却又坐不得,心中已经不耐烦,若不是为了出这一口气,他早就走了。 梁大人拱手,“是,谨遵殿下的吩咐。” 他坐下来,先是看了袁氏一眼,他不知道袁氏失明,只见袁氏额头包扎,受伤的位置与玲珑夫人一样,熟知律法的他,自然知道此事有些棘手,但是所幸太子与叔父在,料想也不会太难审理。 他的眸光落在子安的脸上,道:“夏子安,这里非公堂,所以你无需下跪,可在问话期间,你必须站立。” 子安本就是站立着,听了梁大人的话,她淡淡地道:“然则,大人以为我现在是坐着吗?” 梁大人见她这般傲气,便道是有公主在堂保着,又道:“好,本官问你,玲珑夫人指认拽住她的头发,拖向医馆门口撞在大理石上,再用匕首断她一指,后又伤了相府二小姐夏婉儿,你可认罪?” 子安道:“没错,都是我做的,但是敢问大人一句,我何罪之有?” 第一百一十九章 开堂 梁大人脸色微微愠怒,“既然你承认是你所为,为何却说你无罪?你无故伤害庶母与庶妹,于律法而言,便是有罪。” 子安澹然道:“大人既然问询,为何不先问我何故伤她们?” 梁大人不悦地道:“就算出于什么原因,你都不可私下伤人,庶母虽说不是母亲,却也是你的长辈,再说你重伤她们,已然是犯了律法,当着太子殿下与公主的面,竟说你无罪?身为相府大小姐,你怎可先是不仁不孝,继而再如此厚颜无耻?” 慕容壮壮听了梁大人的话,微微皱起了眉头,这哪里是问案的话?事实不问,只一味道德指责,看来她刚才跟子安说自己与老七都无法徇私,是大错特错了,因为,有人已经徇私在先。 她正想出言相助,子安却已经开口,“大人,我母亲是相府当家主母,虽无封号在身,却是正经的当朝一品丞相夫人,一位当朝一品大员的夫人,遭人谋害,推下马车,大人认为此事的严重性在哪里?” 梁大人一怔,“有这等事?” “我母亲是在出宫回府的途中,遭我的庶母与庶妹推下马车导致重伤,双目失明,我身为相府嫡出大小姐,请问大人,从我大周的律法与礼法而言,我是否有这个权力惩治谋害我母亲的凶手?” 子安句句铿锵有力,先从律法,再到礼法,虽字字简短却也滴水不漏,几乎让梁大人无可辩驳。 梁大人只得看向玲珑夫人,“陈氏,夏子安指认你推主母下马车导致其重伤失明,你对此事有何辩解?” 玲珑夫人哭着大呼冤枉,“大人,这绝对是冤枉啊,妾身怎可能会做出此等歹毒的事情来?” “事发经过到底是怎么样的?你具体说给本官听。”梁大人虽端了神色,语气却也十分温和。 玲珑夫人道:“回大人,事情是这样的,昨夜入宫参加宴会,出宫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亥时过,相爷送了妾身等人出宫,便说要与太傅大人喝一杯,让夫人与妾身带着婉儿先行回府,出宫的时候,一直都是好端端的,夫人说累了,要休息一下,不许我与婉儿说话,后来婉儿不小心说了句担忧太子,夫人便顿时发飙,骂了许多难听的话,说婉儿犯贱,丢人,不该去为太子求情,妾身与婉儿开始都没敢搭话,知晓她在府中一直都是这个脾气,想着任由她发泄一通便没事,谁知道她越骂越过分,竟侮辱妾身与婉儿,妾身实在是忍不住,便回了几句嘴,这回嘴可不得了,夫人就跟疯了似地扑打妾身,一巴掌一巴掌地打在妾身的脸上,婉儿拉开了她,隔在妾身与她中间,她见打不着妾身,竟掀开帘子就跳下去,跳下去之前,还撂下话说要让妾身背上谋害主母的罪名。” 玲珑夫人说得十分生动,形象,连动作都加了进来,眼底的悲愤也掩盖不住,仿佛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然后呢?”梁大人见子安没有辩驳,便继续问道。 “她跳下之后没多久便有马车上来拦下,是公主的侍卫,说我们牵涉伤人案,要带我们回去审问,回去的途中,刚好遇到了太子,殿下听得说我们牵涉进伤人案,也要跟着去看看,到了医馆那边,我们才知道原来是公主与夏子安救起了夫人,公主问起缘由,妾身都还没来得及说话,夏子安便上前拽住了妾身的头发往门口拖去,她的力气很大,像是要把妾身置于死地,拽住头发便撞向门口,任凭妾身如何求饶都毫不留情,拽住妾身撞墙之后,她还没放过妾身,拿出一把锋利的匕首砍下妾身的手指,婉儿上前救妾身,更是被她用匕首毁容,那一脸的血飞溅出来,她却还在冷笑。” 她把子安施暴的过程说得十分详细,甚至连冷笑这样的面部表情都说来出来,若不知道内情的人听了,只会觉得夏子安残暴不已,连自己的庶母与妹妹都可下这样的狠手。 玲珑夫人说完,又哭着说:“大人,妾身句句属实,太子殿下与公主都在场看着,大人若不信,可以问问殿下与公主。” 梁大人倒抽一口凉气,看着子安厉声问道:“竟下手如此狠毒,亏你还是相府的大小姐呢,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要说?速速把你行凶的匕首拿出来。” 子安却不拿,只是上前一步,神色有些讽刺,“大人,您是掌管京中治安多年,深谙审案之道,不容我说,你也应该明白,问案子取证,需要听取两方的叙述,如今你只听了她说,不问证人,不问我,不问我母亲,便说我狠毒,让我取出所谓的行凶凶器,真不知道大人这些年断下的案子,有多少是冤假错案。” 老夫人像是终于忍耐不住心头的怒火,怒斥道:“你还敢狡辩?速速认罪还能对你面,,若强行狡辩,不认罪行,只会增加你的刑罚,到时候,相府也保不住你。” 子安冷冷地道:“老夫人,子安从不敢心存奢望相府会保我,你们今晚摆出这个阵势,不就是要折我进去吗?既然你们要拿此案说事,我们便说道说道。” 她转身看着玲珑夫人,眼底像似淬了碎冰般冷寒,“你说我母亲在马车上辱骂你,毒打你,甚至为了诬陷你谋害主母不惜跳下马车,且不说这部分无证人看见,就算有,她跳下去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让马车停下来去救她?” 玲珑夫人仿佛早料到她会这样问,不慌不忙地道:“她跳下去的时候,马车行不快,很慢的,婉儿还掀开帘子看了一下,她跳下去的时候还能站起来。” “好,就算她能站起来,你们没有停车继续往前走,那么,是要在这晚上亥时后把她丢在这无人大街,是吗?”子安继续逼问。 玲珑夫人脸色变了一变,“不,不,我当时被她打得有些头晕,一时回不过神来,而且当时我也没有意识到马车没有回头,我以为,车夫会回头的。” 这相府的当家主母被丢在外面,传出去可不得了。 子安再逼近一步,“如此说来,车夫是知道我母亲掉了下去,是吗?” “这个,应该知道,她跳下去的时候声音很大,街道寂静无人,他应该……”玲珑夫人结结巴巴,这些细节当时她没有想好,本以为这么多人在场,这些细节无需深究的。 她丝毫没有察觉到,她的思绪已经被子安牵引着走。 第一百二十章 礼亲王来了 子安没有点破她话里的漏洞,也不等她说完,便继续问:“那么,在我母亲跳下马车多久之后,公主的侍卫追上来?” “很快就追上来了,应该是我们走出十余丈,侍卫就追上来了。”玲珑夫人迅速回话。 夏丞相一直都没说话,听到这句话,厉声道:“你不要一味乱了思绪,想清楚了再回答,所回答的必定要是事实的全部,不可有半句假话,知道吗?” 玲珑夫人被他喝了一声,脑子顿时清醒了许多,连忙道:“不,不止十余丈,当时我脑子有些晕,婉儿顾着照顾我,应该有二十余丈甚至不止的。” 子安淡淡地扫了夏丞相一眼,“好,二十余丈,侍卫追上去之后,问了车夫,车夫说不知道母亲掉了下去,但是,你方才说车夫应该知道母亲掉了下去,前后矛盾,夫人如何解释?” 玲珑夫人眼神有些慌乱,“这个,这个我也不是他,怎么知道他见到没见到?” 子安淡淡勾唇,“好,就当他没有看到,也不知道马车里的事发经过,他的口供可以作废。” 玲珑夫人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还是跟着点头,“是的,他的口供不可信。” 子安唇瓣再勾起一些,“好,也就是说,在我母亲掉下马车到公主拦截下你们,是相隔了二十余丈的距离,二十余丈,便是从这里到大门口的距离,是吗?” 玲珑夫人想回答是,但是,心里知道绝对不止这点距离,可若回答不是,那么就证明她是真的想抛下袁氏了。 她意识到自己已经被子安带着走,求救地看向夏丞相。 夏丞相咳嗽了一声,梁大人便会意,看着子安问道:“夏子安,如今是本官问讯,不是你问,你母亲是跳下来的还是掉下来的,都不是重点,因为在她下了马车之后,还能站起来,证明她的伤势不是由堕马车造成的,失明便更不是,既然不是因为这样造成的伤势,你毒打庶母恶意伤害未来的太子妃,便是毫无理由,且罪大恶极。” 慕容壮壮听到这里,冷笑一声,“哟,今晚可真有趣啊,大人问案,还得看丞相的脸色,问什么呢?没必要,依照本宫看,直接把夏子安拖出去,砍了得了,也省得浪费大家的时辰,太傅您说是不是?” 梁太傅被慕容壮壮点名,微微笑了一笑,“公主所言差矣,这草菅人命总归是影响极为恶劣的事情,尤其发生在相府,你我不知道便罢,可牵涉到未来的太子妃,这就得问个清楚明白。” 壮壮冷笑起来,声音十分讽刺,“问个明白,那倒是问啊,问过了吗?只问了陈玲珑,还问过谁啊?问过未来的摄政王妃没有啊?问过丞相夫人没有啊?问过本宫这个当事人没有啊?梁大人一口一句罪大恶极,刻薄寡恩,已经是指认了未来摄政王妃的罪,还需要再问?麻利地命人回了摄政王一句,说你们这一大帮子人,打算砍了他的未来王妃,让他别多事就得了。” 老夫人阴沉地道:“公主一口一个摄政王妃,不知道的,都当是真的。” “是不是真的,你们等着便是,依本宫看,这摄政王妃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可太子妃,却是未必啊,老夫人,仔细自己押错宝了。”壮壮满含讽刺地道。 夏婉儿听到这句话,仓皇地抬头瞧了太子一眼,见太子一脸厌恶地看着自己,她下意识地抚住自己的脸,底气不足地道:“皇后娘娘已经赐婚我与太子,公主就不要起哄了好吗?” 这话让在场任何人说都合适,唯独夏婉儿说是最不合适的,慕容壮壮哄笑了一声,“真对不住了,本宫失言。” 夏婉儿一直看着太子,等着太子表态,她希望太子能为她说一两句话,至少,肯定地对慕容壮壮说他们婚事已经定下来了。 但是她很失望,因为太子连看都没看她,更没为她说一句话。 反倒是粱太傅淡淡地说:“公主,皇后娘娘既然下旨了,必定就是事实,至于摄政王妃嘛,到现在也不过是说说而已。” 他没有被慕容壮壮与子安转移话题,因为他看出两人像是在拖延时间,便对梁大人道:“大人,依你看来,这案子应该怎么判?” 梁大人道:“回太傅的话,如今根据玲珑夫人与二小姐的口供,再结合大小姐与公主所言,可以得出基本的事实,大小姐指认玲珑夫人与二小姐把夫人推下马车,缺乏证据,不予采信,而大小姐伤了玲珑夫人与二小姐,则有太子与诸多侍卫见证,医馆的人也可以作证,下官认为,此案情节严重……”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听得外面传来门房的通报,“礼亲王到。” 礼亲王慕容恺,先帝的第三子,被封为礼亲王,如今也世袭了慕容家的族长之位。 众人听得他来,都微微变色,众所周知,这位礼亲王丝毫不辜负他的封号,什么都坚持守礼,君臣之礼,长幼之礼,嫡庶之礼,用一句现代医学的话来说,他是有严重的强迫症,必须把所有不合礼法的东西都拨乱反正。 朝中很多人怕他,但是,也无人敢得罪他,他自有能耐逼疯你。 夏丞相看向子安,心头着实恼怒,本以为她只是拉了慕容壮壮来做靠山,他们认为慕容壮壮不足为惧,因为慕容壮壮从不管事情,且对大周律法所知不多,更不可能为了子安徇私枉法。 没想到,她竟然还找了礼亲王。 礼亲王领着两名随从进来,到门口的时候,他吩咐随从站在大门外,本已经迈步进去,回头瞧见两名侍从一左一右站立的位置有些偏差,便退后一步,把左边的侍从往门口处挪了一下,直到两人看起来是毫无偏差地相对着,这才进去。 礼亲王进去,少不了大家是要起身见礼的。 礼亲王却也不管,径直走到慕容壮壮的面前,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侄儿参见小姑姑。” 慕容壮壮含笑看着他,“老三,你可来了!” “小姑姑吩咐,侄儿不敢不来!”礼亲王一脸恭谨地回答说。 第一百二十一章 查验证物 梁大人见礼亲王来到,心底暗叫了一声不好。 夏丞相请礼亲王坐下,礼亲王瞧了瞧位子,然后看着老夫人,“老夫人,这尊卑分明,你虽然是相府的老夫人,但是公主在场,你这个位子必须得让给公主坐。” 老夫人的面容有些僵冷,却也不能不让,由翠玉姑姑扶着起身,让夏丞相起身,自己好坐下去。 然而,安亲王却指着夏丞相的位子说:“老夫人不可坐这里,这里是太子的位子,太傅挪一下,本王得坐这里,你到那边去。” 这一顿挪下来,竟用了一刻钟的时间,谁都没有反驳,太子不坐,但是在他的逼视下,也不得不颤巍巍地坐下来,疼得他眼泪水直冒。 梁太傅见礼亲王还想再挑刺,便道:“王爷,正事要紧,先审案。” 礼亲王不悦地道:“礼法就是正事,审案不也得根据礼法来吗?没有礼法便没有律法,天地君亲师,什么都得按照这个来,就好比……” “行,王爷安排吧。”梁太傅听他还得唠叨下去,脸色都绿了,急忙阻止了他。 “好比小姑姑虽然比本王年少,但是辈分摆在那里,便不可乱了。”礼亲王是断不得话的,想说的必须说完才舒服。 礼亲王安排完毕之后,才看着已经坐到角落的梁大人道:“梁大人,案子审得如何啊?” 梁大人遂把方才玲珑夫人说的那番话都说了出来,结尾道:“王爷,您一向是讲究礼法的,虽说玲珑夫人是大小姐的庶母,可到底也是长辈,这样无故毒害,怎不叫人发指?” 礼亲王一边听着一边看着夏婉儿,等梁大人说完,他对夏婉儿道:“你的脸背过去,你只伤了一边,另外一边脸是好的,本王瞧着难受。” 夏婉儿怔了怔,不知道礼亲王是什么意思。 夏丞相是知道他的性子,不想横生枝节,便对夏婉儿道:“你先进内堂,需要你作供的时候你才出来。” 子安看着礼亲王在不动声色间,就分开了夏婉儿与玲珑夫人。 两人若不能配合作供,一旦逼散了玲珑夫人的口供,夏婉儿再出来作供的时候便对不上了。 这个王爷的性子,当初在京郊萧拓的院子里的时候便听说过了,所以她才会想到请他来帮忙。 去找他的时候,两人在府中谈了大约有半个时辰,这半个时辰,子安把扼要都跟礼亲王说了,这个抢夺问案权力,也只有礼亲王可以做。 大长公主不是不能帮这个忙,而是她对律法和礼法都不熟悉,很容易被他们牵着走,到最后,非但不能帮,还会坏了事。 夏婉儿进去之后,礼亲王才看着梁大人说:“嗯,继续说下去。” 梁大人一怔,“这,下官说完了。” 礼亲王错愕地看着他,“说完了?你说的都是一家供词,那袁氏与夏子安的供词呢?还有大长公主和侍卫的供词呢?拦截马车回到医馆这一段发生的事情呢?” 梁大人讪讪地道:“这个,这个按照下官的推断,拦截下来的这一段路除了遇到太子之外,没有发生过什么事。” “推断?你往日办案是靠推断的?”礼亲王显得很生气,“那你推断推断,袁氏堕下马车的时候能站起来,也没失明,她后来为什么会伤了额头还会失明了?” 梁大人抹了一下额头的虚汗,“这个,这个嘛……” 梁太傅代为回答,“王爷,在袁氏跳下马车的时候,便说了要诬陷陈氏谋害主母,这想必是她自己撞的。” “证据呢?”礼亲王问梁太傅。 “证据?她自己撞的,谁能看见?”梁太傅冷笑。 “没人看见你言之凿凿,像是真的那样?太傅,你好歹也是朝廷的一品大员,牵涉进人家相府的家事也就罢了,如今还像个愣头那样猜测这个猜测那个,你的英明哪里去了?莫是今晚失败了,便找个弱女子发泄怒气。” 礼亲王说得十分严肃,不是在讽刺梁太傅,他是在说事实,他所认为的事实,就是那么正儿八经地说出来。 他若是讽刺还好一点,但是偏生不是,弄得梁太傅一脸的铁青也不好发火,只挥挥手,“好,继续审,继续问。” 礼亲王看向梁大人,见梁大人也看着他,道:“你看着本王做什么?本王又不是主审官,你问,问啊。” 梁大人只好看着子安,“夏子安,本官问你,你说袁氏是被她们推下去的,可有证据?” 子安道:“回大人,我与公主乘坐的马车,一直在她们的马车后面,我母亲掉下来的时候,差点被我们的马车碾压过去,幸好车夫发现都迅速。及时停下马车,我们下马车去救人的时候,我母亲已经昏迷,她不是扑倒在地上,而是左侧先着地,左侧的额头磕到了地板上的缺口,引致大出血。从落地的姿势可以推断出她是被人推下去的,大人审案多年,应该知道如果是跳下马车,我母亲必定是向前扑倒。” 梁大人哑口无言。 梁大人道:“这点,要传车夫进来问个清楚。” 子安淡淡地道:“大人忘记了么?车夫的口供之前已经被推翻,他的口供不足信。” 玲珑夫人这才明白之前夏子安一直带着她绕圈子,而不是一味反驳她的话用意何在了。 “好,就算车夫的口供不可信,如今袁氏与陈氏各执一词,也是无法提供证据的。”梁大人道。 礼亲王便发话了,“嗯,两人各执一词,无人证,也没有人愿意去查验物证,该信谁的话啊?” 梁大人没做声,只是额头一直冒着冷汗,他也上当了,无人作证,各执一词,这个情况之下,衙门审案,是必须先信了袁氏的话。 梁大人看向夏丞相,夏丞相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其实从礼亲王来的那一刻,他便知道不可以此事扳倒夏子安。 但是,他还是垂死挣扎,“既然如此,那就查验物证吧,梁大人,派人到马车上去查一下,若是我夫人是被陈氏推下去的话,必定会留下痕迹。” 他还是盼着,能从物证里做手脚,今天若让夏子安与袁氏逃过,以后在府中便更压不住她们两人。 礼亲王淡淡地道:“本王会命人去查,至于梁大人,还是继续审问下去,本王对陈氏说马车上发生的一幕存有怀疑之心,若证实这点陈氏撒谎,便失去袁氏跳下马车的动机。” 第一百二十二章 匕首的来历 礼亲王派人去验马车,也派人到医馆去了解袁氏的伤势。 至于府中的审问,他也没有停下来。 他开始正式取代梁大人,逼问玲珑夫人,先是就侍卫追上来的距离打乱玲珑夫人的阵脚,让慕容壮壮的侍卫出来说明白当时前车后车的距离以及追了多久才能追到玲珑夫人的马车,玲珑夫人在这点无法辩驳,礼亲王继而逼问细节。 “你说她辱骂你,你一字不漏说给本王听,她是如何辱骂你的?”礼亲王问道。 玲珑夫人虽然乱了阵脚,但是很快就恢复了冷静,“回王爷的话,她先是指责妾身教女不善,说女儿婉儿在宫中为太子求情,质疑摄政王的决定,丢了相府的面子,继而又说婉儿钩引太子,说太子本来钟情子安,却生生被把他抢走,害得子安没有办法做太子妃,妾身开始都一直忍耐,但是到后来,她竟说妾身不知廉耻,与人私通,此等诬陷妾身便不能忍,与她顶撞了几句……” 礼亲王打断她的话,“你是如何顶撞她的?原话叙述出来。” 玲珑夫人咬了咬唇,“妾身说,夫人若不喜欢妾身直接说便是,何必这样堆砌诬陷?女子的名声重于一切,夫人这样诬陷妾身,岂不是要逼死妾身么?” “嗯,然后呢?”礼亲王让她继续说下去。 “然后夫人就发了大火,冲上来扑打妾身,一边扑打还一边骂……” “她是怎么骂的?原话叙述出来!”礼亲王又道。 老夫人开口道:“王爷,这些脏话便不必叙述出来了,在座的人怕是也不愿意听到。” 礼亲王不高兴地道:“老夫人,这不是愿意不愿意听到的问题,既然此案已经通报衙门,本就该去衙门审理,你们在这里开堂,就是违规,但是也作罢,毕竟有小姑姑在这里,但是也得按照衙门办案的程序去办,总不能说杀人的过程血腥无人想听便不逼犯人交代。” 老夫人脸色铁青地别过脸,对礼亲王半点面子不给感到十分生气。 子安一直站在袁氏的身边,握住袁氏的手,眉目低垂,却收敛不住眼底的寒冷。 礼亲王比她所想象的还要做得好,她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萧拓这样嚣张的人,也会敬佩礼亲王。 玲珑夫人只得作答:“回王爷,她一边扑打妾身,嘴里一边骂着,你这个毒妇,你这个贱人,这十几年来,我怎么赶你都不走,你怎可如此厚颜无耻?你赶紧去死吧……大概就是这样。” “不要大概,确定吗?”礼亲王问道。 “是的,确定!”玲珑夫人怕他再要自己说一遍,只好点头说是。 礼亲王摆摆手,“行了,你先歇着,请夏婉儿出来吧,本王有话要问她。” 玲珑夫人一怔,“大人还有什么要问的?不如便问妾身,妾身记得清楚。” “你记得清楚是你的事情,既然她在马车上,本王还得就这个事情再问问她。” 夏婉儿被带出来了,她在内堂什么都听不见,自然不知道方才玲珑夫人说过什么。 礼亲王让她把袁氏骂玲珑夫人的话玲珑夫人辩解的话说一遍。 母女两人只是对口供对了一个大概,杜撰骂人的内容是没有对过的,幸好的是虽不太对得上,但是笼统地说,不外乎就是这点事。 夏婉儿回答完毕之后,又加了一句,道:“我或许是记错了一些,因为当时情况比较乱,但是大概是这些的。” 礼亲王道:“本王问你,方才你娘亲说袁氏曾提出要你们给她五千两银子,她才会善罢甘休,你回答本王,你娘亲可答应了给这五千两银子?” 夏婉儿看向玲珑夫人,玲珑夫人明说不得,只能做个手势,在右侧轻轻地摆动,示意说没有谈过这点。 而夏婉儿却会错意了,她立刻回答说:“她虽这样提出,但是我们也没有这么多的银子,所以最后没有答应她,她才发疯扑打娘亲与我的。” 玲珑夫人听得这个回答,脸色顿时变白了。 慕容壮壮忍不住笑了起来,这老三,有他的一套。 “嗯,”礼亲王点点头,“那么,你娘亲说袁氏提出说不许你嫁给太子,让夏子安代替你嫁给太子,这点你们同意了吗?你直说就是,你母亲已经回答过,本王只是要看你们的口供是否一致。” 夏婉儿又看了看玲珑夫人,玲珑夫人忍不住道:“王爷,这压根……” “还没轮到你说话,若是在堂上,便要打你嘴巴了。”礼亲王严厉地看了她一眼,吓得玲珑夫人马上噤声。 夏婉儿眼底有些疑惑,但是摸不准礼亲王到底想怎么样,也不知道为什么母亲要这样说,迟疑了一下之后,她摇头,“我们不同意。” “嗯!”礼亲王看向梁大人,“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梁大人脸色苍白,“王爷,下官鲁莽,鲁莽了。” 他不断地擦着汗水,有些虚透的样子,两人的口供出现问题,便不足采信,既然有一方撒谎,事实必定就在袁氏这一方。 所谓的受到辱骂进而袁氏自己跳下马车意图陷害她谋害主母等等,都是假的。 “鲁莽?”礼亲王厉声怒斥,“你这是鲁莽吗?今晚是谁把此案闹到衙门的?你命人回去做宗卷,连同本王命人查验马车的证据一同写进去提交给刑部,再由刑部提交给崔大人。” 给了崔大人,便是等同给了尚书省,这是要上达给摄政王的。 梁大人觉得自己的仕途也到头了,虚软地道:“是,下官知道。” 他求救般看着梁太傅,梁太傅却面无表情地站起来,“本官想起还有事情要办,这案子你们便慢慢审理吧。” 说着,对太子道:“殿下受了伤,也该回去歇着了。” 太子巴不得走,从礼亲王来的那一刻,他就不想待下去了,他还不至于天真到今晚的事情可以糊弄得住礼亲王。 夏婉儿急了,“不审了吗?真的是她伤了我们,此事既然已经由衙门接管,衙门就该处她的罪才是啊。” “闭嘴!”夏丞相怒斥道,愚蠢至极,已经这般了,还看不清楚现实,以后如何在宫中的斗争活下去? 夏婉儿怔怔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却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 “急着走做什么啊?”礼亲王出声,“太子先请坐,太傅也坐下来,这案子还没审理完毕。” 太傅看着礼亲王,有些无奈地道:“王爷还想怎么样?” 礼亲王看着子安,“把你伤了陈氏与夏婉儿的匕首取出来。” 子安不明所以,拿了出来递给礼亲王。 礼亲王随手把匕首丢给梁太傅,“看清楚一点匕首柄上的字。” 梁太傅接过来,却没有看,而是递回去给礼亲王,“本官对武器没有兴趣。” “先看看再说!”礼亲王冷冷地道。 梁太傅如今只求马上走,便听从了他的话低头看了一眼,顿时吓得面如土色。 第一百二十三章 要你们母女死 “这……”他惊疑不定地看着子安,又看看匕首,匕首柄上的那个字,若没有看错,是个龙字。 怎么可能?刻有龙字的匕首怎么会在夏子安的手中? 陈氏与夏婉儿被这把匕首所伤,一点都不冤枉,不死便算幸运了。 他脑子里闪过千百种念头,都一一搁下,拿着匕首,走过去恭敬地交还给子安,“大小姐,本官看来,今晚的事情只是一个误会,大小姐别见怪,本官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说完,竟也不理会太子,也没跟夏丞相道别,就直接走人。 太子见状,也连忙让侍卫扶着离开,梁太傅带来的那两名官员,也都走了。 夏婉儿见太子走的时候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又是伤心又是悲愤,不禁哭着道:“父亲,这是怎么回事?就任由她这样伤害了我们吗?” 夏丞相一直盯着子安手上的匕首,心不在焉地道:“此事既然已经报官,听梁大人的便是。” 能把梁太傅吓成这个样子,这把匕首的来头一定不小。 慕容壮壮这才淡淡地发话,“梁大人,夏子安有罪吗?” 梁大人跪在地上,“公主,大小姐无罪,无罪,陈氏与二小姐先伤了夫人,大小姐是嫡出长女,惩处了她们,合律法,也合礼法。” “那你还不带着你的人滚?”慕容壮壮厉声道。 “是,是!”梁大人连看都没敢看礼亲王,带着捕快夹着尾巴而去。 礼亲王见案子审完,也没有留下,对慕容壮壮道:“小姑姑,我们也该走了。” 慕容壮壮担忧地看了子安一眼,子安躬身道:“公主先回吧,今天谢谢公主。” 慕容壮壮道:“若有人欺负你,尽管命人通知本宫。” 这话不是对子安说的,而是对相府的人说的。 子安微微点头,冲慕容壮壮笑了一下。 老夫人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夏丞相却还盯着子安的匕首出神,没有留意到壮壮说什么。 礼亲王与壮壮走出去,到门口的时候,壮壮担心地道:“老三,我们走了之后,相府的人会不会拿子安开刀?” 她伸手撩了一下左边的头发,看着礼亲王。 礼亲王看着她,伸出手,把她右边贴服的头发扯下来一点弄得和左边一样凌乱,然后又帮她撩在耳后顺好,“会,但是夏子安不好欺负,今晚侄儿说的那些话,都是她教的,她教本王如何审理此案。” “她教的?”慕容壮壮诧异地看着他,“我怎么不知道?” “当时她不是与侄儿单独说话吗?说的就是这些,她还猜测了许多会发生的情况,都做好了妥善的处理,显然,并不需要,但是,她能想到这么全面,证明她心思缜密,相府的人不是她的对手。” “子安的计谋还挺深的。”慕容壮壮有些不高兴,“你们竟然避开我单独说话。” “那不是避开,是你自己说要去喝甜汤。” “今晚故意迟一些出现,也是安排好的吗?” “是的,先松懈他们的防线让她做一些口供的处理,侄儿再出现,之前说过的话因为有小姑姑做见证,所以他们不能抵赖,侄儿再夺权审讯,便可一击即中,快狠准。” “原来是这样,”壮壮恍然大悟,没想到在她喝甜汤的时候两人就把今晚的僵局该拆解了,“对了,梁太傅为什么那么怕子安的匕首?那匕首是老七送给子安的,他连老七都不怕,会怕这把匕首?” “匕首上刻着一个龙字!”礼亲王笑笑,“谁喜欢在自己的物品上标记自己的姓氏进而宣示主权?” “皇祖母!”壮壮啊了一声,“这把匕首是皇祖母送给皇兄的,皇兄再送给老七,老七再送给子安,梁太傅不知道内情,便以为这把匕首是皇祖母送给子安的,所以他害怕,他不是害怕匕首,他是害怕皇祖母。” “聪明!”礼亲王上了马车,壮壮也跟着走了。 送走礼亲王与壮壮之后,子安扶着今晚一个字都没说过的袁氏起身,“母亲,我们也回去了。” 夏婉儿见所有人都走了,而伤人的夏子安却丝毫无损,不由得悲愤交加,冲上去拦住子安,“你就想就这样走了?” 子安看着她,冷笑道:“你还想怎么样?” 夏婉儿想起她让自己毁容,折腾一番还能让她全身而退,陡然转身,从墙上取下鞭子,径直便对子安挥打过去,狂怒地道:“我要杀了你!” 鞭子没什么力道,子安一手便抓住,用力一扯一拽,夏婉儿便跌倒在地上,,姿势十分的难看。 子安冷冷地道:“不要自取其辱,今晚我已经手下留情,就冲你们这样伤了我母亲,我不要你们的命算是给相府留点最后的情分。” 老夫人听了这话,冷着脸吩咐道:“来人,送二小姐回房间,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她出来。” 夏婉儿委屈地冲老夫人嚷嚷,“祖母,这是为何啊?我与母亲被她这样欺负,您也不为我们出头?” “带走!”老夫人一声令下,声音十分的威严。 翠玉姑姑急忙命人把夏婉儿拉下去。 夏婉儿急怒地冲子安大喊,“我不会放过你的,我不会放过你的。” 子安眸子不抬,这句话,玲珑夫人在医馆也说过,到最后是谁没放过谁? 夏婉儿带下去之后,老夫人看着玲珑夫人,也厌烦地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也下去!” 玲珑夫人委屈地咬着唇看着夏丞相,声音哽咽,“相爷,此事便这样作罢了吗?” “然则你还想怎么样?下去!”老夫人赶苍蝇般赶走她。 “相爷,”玲珑夫人还不甘心,一直哀怨地看着夏丞相,“您若不为妾身和婉儿出头,妾身和婉儿如何还能在府中过下去?” “先下去吧,此事本相自有斟酌!”夏丞相终于缓缓地开口,但是眸光却一直盯着子安,眼里有太多无法探究的复杂情绪。 玲珑夫人好不甘心,却也知道今晚之事无力回天,她怨恨地看着子安,“你真以为你可以只手遮天吗?你真以为你一定是摄政王妃?你等着吧!” 袁氏今晚一直都没有说话,本是最不该搭理的人,她却忽然出声道:“陈玲珑,你附耳过来,我有一句话想跟你说。” 玲珑夫人憎恨地看着她,但是还想听听她说什么,遂附耳过去,袁氏轻轻展唇,用只有陈玲珑听到的声音说:“子安有一句话不便说,我告知你,从那天你在院子与太子对她逼婚那天起,她便立了心要你们母女死。” 她说的子安,不是站在她身边的子安,而是她已经烟消云散的女儿。 玲珑夫人冷笑一声,“是吗?且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玲珑夫人看着她脸上诡异的笑容,心头莫名地惊慌,这个袁氏,竟不若之前那样隐忍不发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尽早行事 袁氏听着她愤而离去的脚步声,缓缓地勾唇笑了,只是这个笑容却未免过于凄酸。 这些年,不是她争夺不过陈玲珑,而是觉得如果一个男人要靠争夺回来,要来何用? 她错得很离谱,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早该带着子安离开相府,她却一味任由自己颓废,女儿会死,她和陈玲珑都是凶手。 陈玲珑该死,她也该死。 所以,这条命也没什么好留恋的,若能为现在的子安多做一点,哪怕搭上性命,她都毫不犹豫。 在玲珑夫人走后,老夫人又再下令让人把袁氏送走,但是子安坚持要人去把杨嬷嬷带来,由杨嬷嬷带袁氏走。 老夫人倒是没有为难她,命人去请了杨嬷嬷过来。 杨嬷嬷看到子安归来,又看到袁氏失明,知道中间必定是发生了许多事,她不问,只是默默地遵照子安的吩咐把袁氏带走。 老夫人再遣走下人,只留了夏丞相与蓝玉姑姑在正厅里。 大门关闭,屋中本来摇曳的灯光顿时便稳定下来,墙上倒映着子安的影子,那小小的身影映在墙上,竟仿若巨大的怪兽。 老夫人盯着子安,许久许久才说话,“子安,祖母往日对你如何?” 她的面容在灯光的映照下,显得特别的苍老,眼角的皱纹与黑褐色的斑点堆砌在一起,仿若两道转着黑色腐烂叶子的旋涡。 子安扬唇讥讽,“老夫人认为呢?这一声祖母,往日子安是不能叫的,人前人后,也只能尊称一声老夫人而已。” “放肆!”夏丞相认为老夫人已经是低声下气地跟她说话了,她不感恩戴德便罢,还敢这样连消带打的讽刺。 老夫人伸手压了下,淡淡地笑了,“子安,你是个聪明的孩子,祖母往日是忽略了你,相府的三个孩子,你与婉儿最为出息,婉儿如今即将婚配太子,于你也是大有裨益的,不是吗?” 子安不知道这个老狐狸葫芦里卖什么药,但是,她谨记一点,黄鼠狼给鸡拜年,从来都是不存好心的。 她没有回答老夫人,只是拿眼睛一直看着她,到今天为止,他们都没有说起过霖霖,活像霖霖在这个家中不曾出现过一般。 老夫人仿佛也不恼,继续说:“祖母年纪大了,以后相府势必是要靠你们撑起来的,你父亲只得了你弟弟霖霖一个儿子,偏又是个痴儿,你们姐妹出息了,以后也可以把弟弟带起来,是不是?” 府中的人都知道,夏子安只与夏霖好,子安只觉得悲哀,霖霖被提起来,只是因为要利用他来击她的软肋。 子安压不住心头的愤怒,冷冷地道:“老夫人到底要说什么?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 老夫人本是柔声说话,被她这么冷冰冰地怼了回去,眼皮突突地跳了几下,怒气开始慢慢地笼罩,但她还是很好地控制住,依旧和蔼地道:“好,既然如此,祖母也不拐弯抹角,祖母知道你医术高明,虽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学来的医术,但是,祖母很为你骄傲,今晚的事情,虽说你是无辜的,但是你妹妹也是无辜的,她是被她娘亲所害,如今她毁了容貌,对她以后的前程有一定的阻碍,祖母希望你看在亲姐妹的情分上,为她医治,直到她容貌恢复。” 子安可不认为老夫人会这么天真,会敢让她为夏婉儿医治。 但是,这背后的玄机到底是什么?子安也很想知道。 她故作犹豫了一下,“为她医治?” 夏丞相淡淡地道:“你伤了她,为她医治不是理所当然的吗?一个未出阁的闺女,出手这般的狠毒,连自己的庶母与亲妹妹都下得了这样的狠手,你就真的认为你没错?” 子安冷笑起来,眸光透过一层薄雾看向夏丞相,“我伤了她们母女,你为她们打抱不平,你的发妻袁氏,被她们母女丢下马车伤了头导致失明,你连问都没问一句,是我狠毒还是你们凉薄?我说大家都别装了,我不会为夏婉儿医治,我最大的乐趣,便是看着她的脸一点点地腐烂!” “够了!”夏丞相一拍桌子,怒道:“逆女,你真当你是摄政王妃了吗?就算真的下旨了,你还没出阁,在这府中的一天,你还得吃我的饭,住我的屋,我要杀你,是易如反掌!” “是吗?”子安见他翻脸,心中反而踏实了一点,“你以前要杀我们母女,确实易如反掌,不过现在不一样了,你无法确保杀了我们之后,你是否可以全身而退,堂堂大周丞相,怎会如此鲁莽?若无把握,你不会下手,而我也必定不会让你等到有把握的那一天。” 夏丞相猛地站起来,怒气在瞬间席卷了他,伴随怒气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惊恐,“你以为摄政王真的能保得住你?他就算如日中天,大权在手,也未必能撼动我,上天眷顾我多年,如今也一样会站在我这边。” 子安冷笑着摇头,逼视着他,眼底燃起熊熊烈火,“从逼婚开始,我便知道你没有把夏子安当做自己的女儿,逼婚不成,你想杀了我,向皇后请罪,为相府开脱,你找人诬陷母亲,对我下毒,种种都没有给我留半条活路,我挣扎到今天还能站在你的面前,不是我命大,而是你夏丞相气数已尽,如果上天还站在你这边,我就不会再出现在你的面前。” 她就是为复仇而来的! 说完,子安转身就走! 不想再听到他说话,她的心虽然冷了,但是原主夏子安遗留在脑子里的情绪,还是会偶尔左右她。 不管他们有什么阴谋,不管他们如今要算计什么,她都不想理会,因为不管如何,阴谋和算计都会不断冲她们母女袭来。 他们的手段,也只会越来越歹毒。 夏子安走后,老夫人一把扫落桌子上的茶杯,一张脸气得铁青,“真是给脸不要脸,这种人,岂能再留?” “母亲,她手中的匕首,到底有什么来路?连梁太傅都这样惧怕。”夏丞相担忧地问。 “不知道,”老夫人摇头,沉了一口气,“本想先哄着她,没想到她这般冥顽不宁,不能再等了,过两日马上让陈玲珑行事,否则一旦赐婚的旨意下来,反倒叫我们不好动手。” “那边已经安排妥当了。”夏丞相想起袁氏,“只是她如今失明,怕不怕……” “怕也没用,就算有人猜测,但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又有人做见证,奈何得了我们相府吗?”老夫人眼底闪过一丝阴狠决绝。 第一百二十五章 母妃想要的 回到夏至苑,子安想为袁氏检查,但是袁氏却拉住她的手道:“子安,先睡觉,有什么明儿再说。” “不,我先……” “听话,你现在需要好好地睡一觉。”袁氏坚持道。 子安看着她苍白却固执的脸,知道她是在怜惜自己,便应下先回了房间。 小荪的伤势已经好了,杨嬷嬷照料得很好,子安不在府中的日子,无人敢来这里捣乱。 杨嬷嬷一句话都没有问,伺候好子安之后便退了下去。 子安很累,很困,但是脑子里却飞速的旋转。 匕首的事情让她疑惑,但是她没有深究,因为匕首不管来头多大,如今都在她的手中了。 也没有去想相府接下来对她的行动,其实这是最应该思考的问题,可是,她如今担心的却是慕容桀回到王府的事情。 前后种种联想起来,那第二拨杀手的幕后指使其实已经呼之欲出了,他该怎么去面对? 回来之前,听到他们说调兵,又说把他的伤口包扎得好一点,是不是他知道回府之后或许会有一场恶斗? 子安所料,其实八九不离十。 在慕容桀杀掉那几名刺客之后,南怀王先行而去,宫中的消息还没传出去,他命人散播消息出去,说那几名刺客杀手,是被慕容桀所杀。 所以,在慕容桀出宫之后,便随即遭到了伏击。 南怀王站在城楼里,看着底下的那一场厮杀。 他自知慕容桀早有准备,也绝对有能力从这一场伏杀中脱身,但是,这场伏杀确实有必要的,他今晚多杀一个人,便多一个仇家,这些刺客杀手,都是有组织而来,并非孑然一身。 “王爷,回去吧!”一名身穿白色衣裳的女子悄然出现在他的身后,轻轻都握住他的手,月光流泻照在女子绝丽的容颜上,几乎让月色都为之凝固。 摄政王府。 贵太妃坐在她院子的正厅里,府中之前挂起来的白灯笼都一并撤下,宫中的事情,已经传到了她的耳中。 自从得知消息之后,她的手便一直在颤抖。 她不喜欢一切都不在自己手中掌控的感觉,事态的失控,让她没来由地心慌且急躁。 夏子安的活着,对她是最讽刺的刺激。 两名侍卫跪在她的面前,瑟瑟发抖。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夏子安竟然还能活着,她不懂得武功,跳下悬崖分明就是死路一条了,可她活着回来。 太妃轻轻地叹气,“你们不是回来禀报哀家,说夏子安已经堕崖身亡了吗?她为什么还活着?” 夏子安若不活着,按照阿桀的伤势,是不可能救得回来的,他在府中都断气了,且伤口又都上了丹药,这种丹药也能要了他的命。 她询问着,口气说不出的轻柔,眉心一点戾气也没有,甚至连埋怨的意思都没有。 “贵太妃,我等是真的看到夏子安堕下了悬崖的……”瘦子侍卫辩解着,却没敢再说下去,因为,现在夏子安还活着回来,是无可争辩的事实。 贵太妃伸手揉了揉眉心,对丝竹姑姑道:“带下去吧,留全尸!” 两名侍卫听得此言,顿时瘫软在地上,两人都没有求饶,因为他们都知道,求饶是没有任何的用处,只会激怒了太妃让他们死得更惨。 丝竹姑姑扬扬手,示意人进来把他们二人拖下去。 府门口传来两声闷吭,继而便没有任何的动静。 有下人提着水过来冲洗着石阶上鲜红的血迹,血迹沿着石阶流下去,渗入院子的槐树下。 这一棵槐树,是以血水养大的,枝叶茂盛,枝干粗壮,几乎两人都环抱不过来。 “哀家想出去院子里坐着,等着哀家的儿子回来!”贵太妃站起来,脚步有些虚浮。 她就坐在槐树下的躺椅上,身子后倾,半躺着看向天空的月光,星子黯淡几乎瞧不见。 丝竹姑姑一直站在她的身后,血腥的气味钻进鼻子,让她几欲呕吐。 “唯有闻着这些血腥气味,哀家的心里才踏实啊。”贵太妃又是轻轻地叹息着。 丝竹姑姑道:“太妃,不如早些回去歇着吧。” “不了,哀家的儿子快回来了,就在这里等着吧。”贵太妃嘴角浮起苍白的笑,“在他出生的那年,哀家被先帝封为贵妃,哀家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他的身上,但是,随着他的年纪渐长,心性显露,哀家便知道他不可靠,可哀家还是愿意为他花心血,丝竹,你知道不知道只要他说愿意登上帝位,哀家会不惜一切相助他,为他扫除所有的障碍,让他风风光光地登上那九五之尊之位。” 丝竹姑姑轻声道:“人各有志!” 贵太妃笑了起来,笑得有些恐怖,“听,是他回来了,卷着一身的血腥味道,他必定是历经了一番血战,他是胜利者,来参见他这个失败的母妃了。” 丝竹姑姑看向外面,摇摇头,“王爷还没回来。” 贵太妃缓缓地闭上眼睛,“是吗?哀家嗅着这些血腥味道,还以为他回来了,不妨,哀家等着就是,他总归是要来找哀家算账的,哀家要他明白,所有的错,都在于他的不知进取。” 她睡着了,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个小男孩总是牵着她的手到湖边游玩,那小男孩的笑容多么天真无邪啊! 他说:“母妃,以后儿臣要在湖边给你搭建一间木屋,让您每天都可以看着大湖的水荡漾荡漾。” 她想说不要木屋,她从来都不想要什么木屋。 陡然醒来,她有些茫然,下意识地想寻找丝竹姑姑。 “母妃醒来了?”冰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浑身一颤,转过头看见有一人坐在她的身边,他浑身裹挟着冰冷的气息,有很重的血腥味直冲鼻子,这一次,她没有觉得血腥味好闻,只觉得说不出的恶心。 她缓缓地又把身子靠在椅子上,仿佛窝住在躺椅是最安全的姿势。 “你回来了,真好!”她轻轻叹息,侧头看他,然后伸出手触摸他的脸,“哀家方才做梦了,梦见你说要给哀家建造一家木屋,在湖边,有很美丽的风景。” 慕容桀手里削着一只梨子,皮肉分离得十分彻底,声音低沉,透着说不出的寂寥,“那时候,我并不知道原来母妃不稀罕湖边的木屋。” “母妃稀罕的东西,你就是知道,也不会去争夺。”她轻轻地笑了起来,往事像梦境一样在脑子里飞闪而过,伴随着眸子里那一抹陡然升起又消失的杀气。 第一百二十六章 杀了陶德 他继续削着梨子,道:“因为,那是不属于母妃的。” 他抬起头,脸上有斑驳血迹,下巴微微扬高,胡茬青青,面容坚毅苍白。 她伸手抹去他脸上的血迹,血迹已经干了,怎么都抹不去,是敌人留在他脸上的血。 她抹了几下,便徒劳地放下手,看着他手里的梨子,他削好之后,用刀子把梨子劈开两半,把其中一半递给她,“天气热,吃个梨子生津解渴。” 她的手颤抖得更加厉害,盯着他,脸色死一般的苍白。 她几乎有点分不清楚现在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她心里很害怕,起身寻找丝竹姑姑。 丝竹姑姑就在身后,她看着慕容桀,“王爷,太妃不爱吃梨子。” “吃点好,母妃火气太盛,梨子下火,对母妃而言,是良药。”慕容桀把剩下的一半咬了一口,梨汁飞溅,落在太妃的手背上。 像是滚烫的火焰般,她觉得灼痛不已,忽地拿起那一半梨子用力地扔出去,“不,哀家不吃,哀家不吃!” 她猛地站起来,灼痛地喊道:“丝竹,扶哀家进去,哀家累了。” 丝竹姑姑上前扶着她,然后看着慕容桀,想为太妃说几句话,但是触及慕容桀那冰冷的眸光,她还是把话吞了回去。 母子分梨,母子分离啊! 这不是王爷造成的,是太妃造成的。 太妃走得很快,虽然是丝竹姑姑扶着她,但是最后却变成她拉着丝竹走,仿佛身后有恶鬼在追她一般。 进了屋中,她拿起一个茶壶,便狠狠地砸在地上,喘着粗气,连青筋都突显了,双眼突出,叫丝竹姑姑看着都觉得恐怖。 “贵太妃息怒!”丝竹姑姑哀伤地看着她,“至少,王爷还活着,是不是?您这几日也为他的死伤心,他回来了,不好吗?” “哀家宁可他死了!”贵太妃咬牙切齿地道,“也总胜过他回来跟哀家决裂,什么意思?给哀家削半个梨子是什么意思?是他不要哀家了吗?不,不,在这之前,哀家就不要他了。” “太妃,何必?”丝竹姑姑落下了眼泪,“这几天您睡也睡不着,为了王爷的事情,您也心伤难受,他活着回来不比任何事情都重要吗?” “他死了,哀家为他伤心,这是母子情分,但是他活着回来,便会坏了哀家的大事,哀家宁可他死了,宁可为他伤心,至少,哀家可以毫无顾忌地把心思都放在老八的身上,丝竹,你跟了哀家那么多年,你不知道哀家心里在想什么吗?” 丝竹姑姑的泪水滚烫落下,王爷是她一手带大的,她没有办法…… 她张张嘴,轻声问道:“胜过那人,登上太后的位子,就那么重要吗?” 贵太妃听得此言,面容大变,仿佛不相信这句话是从她嘴里说出来一样,“你问哀家重要吗?你说重要吗?这么多年的筹谋算计,不就是为了这一天吗?” 两人的争吵声音,传了出去。 夜风卷起了慕容桀的衣袂,月亮躲藏在云层里,院子里的风灯被吹熄,在漆黑中,他迈开腿一步步地走出去,背影萧索。 “王爷!”倪荣追了上来,他也听到了贵太妃与丝竹姑姑的对话,贵太妃已经没打算隐藏自己的心思了。 贵太妃在窗前,看着慕容桀一步步远去,她仿佛又看到那牵着她的手仰起头的小男孩脸上带着稚气的笑容,“母妃,当我长大了,我为你在湖边建造一间小木屋,你就能看到大湖的风光了。” 她倏然而惊! 这个小男孩,终究是走出了她的生命。 有血腥味,在太妃的院子里飘了一晚。 翌日一早,尖叫声划破整个摄政王府。 丝竹姑姑扶着贵太妃出来,槐树下挂着一具尸体,尸体脸色白得一点血液都没有了,舌头被割去,就随意地丢弃在地上。 他脖子处有两个伤口,正靠近血管位置,一身绸缎衣裳全都是血,他是被人放掉全身的血液失血而死。 他就是那位道长陶德,他死前应该遭受了很大的惊吓,死不闭眼,眼睛里还能看出死前的惊恐。 太妃脚下一软,几乎站立不稳。 “快解下来抬出去,命人好生安葬了!”丝竹姑姑连忙吩咐道。 太妃颤巍巍地坐在石阶上,看着槐树底下的那一滩滩已经凝固的血迹,她额头有冷汗冒出,脸上的神色说不出是震怒还是害怕。 “他竟对陶德下手了,是真的要跟哀家作对了”太妃开始冷笑,不断地冷笑。 “王爷不是坐以待毙的人。”丝竹姑姑提醒。 “但是哀家是他的母亲,他不该对哀家的人下手。”她陡然抬头盯着丝竹姑姑,“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他不会再乖乖地听话,哀家以为,他与哀家决裂,却会对哀家做的事情置若罔闻,不会理会不会过问,只加强防备,但是,他直接下手了,他已经不念与哀家的这份母子情了。” 她忽然站起来,大步进去,“哀家不怕,哀家还有老八!” 丝竹姑姑看着她冷硬的背影,轻轻地叹气,怎可能让王爷不反击呢?你先不念母子情分,为什么还要求王爷念? 他只是对陶德下手,而您是对您的亲生儿子下手啊。 子安今日起了个大早,背着药箱便出门了。 来到梁王府,下人进去通报,且请她吃了个早餐。 她随便对付了一下,下人便带着他进去见梁王。 梁王是刚梳洗完毕,气色比之前好了很多,有美貌的姬妾在旁边伺候。 “夏子安参见王爷!”子安上前行礼。 “你来了!”梁王一身的白色便服,十分清爽,束冠后更显得丰神俊逸。 子安微笑,“王爷看起来好很多了。 “一直都是用你开的药方,确实有疗效,夏子安,你真是出乎本王的意料。”梁王打发了姬妾下去,只留下一名小厮伺候。 那姬妾走之前,一直盯着子安看。 子安为梁王把脉,听心跳,因为没有听诊器,她只能用手触感觉,她也打算日后弄一个听诊器,根据听诊器的原理做一个。 “确实好多了。”子安抬起头,“王爷,你头部以前可有受过伤?” “以前?”梁王想了一下,“有,许多年前了。” “伤得要紧吗?” “头流了很多血,腿也断了,昏迷了两天才醒来。”梁王的神色显得有些僵硬,仿佛对这段历史不愿意回顾。 子安猜想应该是他救太子那一次,那一次的受伤毁灭了他的人生,任谁都不想再想起。 第一百二十七章 等着你卷土重来 子安推断道:“王爷的癫痫应该是因为那一次的脑外伤造成的,如果我没有猜错,其实这些年,断断续续王爷也曾发作过,是吗?” 梁王淡淡地道:“没错,但是都不严重。” “嗯!”子安点头,“癫痫治疗起来有些麻烦,需要耐心,王爷若信我,未来三个月,我都会来为王爷施针。” 她没有说为他治疗腿伤和其他问题,主要是现在还没太熟,怕引起他的反感,到时候放弃治疗,她没办法跟皇后交代。 在眼下这四面楚歌的时候,她不想与皇后扛上,至少这三个月,有皇后保住她,没有人敢明目张胆地对她动手。 “本王的命都是你救回来的,还能说不信你吗?”梁王失笑。 子安看着他,想起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穿着大红喜服,坐在高头大马上,威风凛凛。 那时候对她而言,梁王是个恶魔。 世事无常,没想到相隔不是很久,她竟会觉得梁王笑得十分磊落坦荡,不由得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啊?”梁王见她无端发笑,不禁问道。 “不说,说了王爷会生气的。”子安道。 “不说本王更生气。” 子安让他躺下来,准备施针,“施针之后告诉王爷。” 梁王这才乖乖地躺下,眸色明亮地看着她,“夏子安,本来你是我的王妃,却没想到以后会成为我的皇婶婶。” “未必!”子安摇头,“世事无常,今日是这样,明日焉知道是什么局面?” “只要你不悔婚,大概是无人能阻止你与皇叔的。”梁王说。 子安开始选穴落针,想起在京郊院子的日子,不由得心神向往,若一直能过那样平静的日子,多好啊。 “瞧你,说起皇叔,你就跟吃了糖一样,甜蜜吧?”梁王打趣道。 子安收回心神,见他一直说起她跟摄政王的婚事,不由得问道:“王爷心里就一点都不介意我之前悔婚吗?” “原谅你了啊,不是说了吗?”梁王挥挥手,“本王不像你们女人家,气量这么小,说原谅就原谅了,不会反复无常的,你刚才笑什么啊?” 子安便道:“想起当日我见王爷的时候,王爷坐在马背上准备迎娶我,那时候,我心里还是觉得王爷很可怕的,但是如今相处下来,却觉得王爷不是传闻中那种恶人,流言真可怕。” 梁王哼了一声,“流言有什么可怕的?不听不闻便是。” 他抬起头,“昨晚的事情,本王听说了,你母亲没事吧?” 子安有些吃惊,“王爷知道了?” “有什么奇怪?这京中本来就不大,丑事传得特别快!” 子安想想也是啊,如今相府已经在风头浪尖上了,多少双眼睛盯着?昨晚的事情又惊动了衙门,闹得这样大,想隐瞒都隐瞒不了的。 “是的,谢王爷关心,我母亲没什么事。” 治疗间,有下人进来,“王爷,相府命人送来帖子,说明日是老夫人的大寿,请王爷和侧妃娘娘去喝杯酒。” “拿过来!”梁王伸出手,结果帖子瞧了瞧,“你去跟丽妃说一声,让她若想去便去,不想去的话,着人送一份礼物过去就是。” 子安大为诧异,老夫人寿宴?明日 之前怎么没有听说过呢?而且,相府还敢给梁王送帖子?这悔婚一事,相府觉得真的过去了? 不对,之前貌似听小荪说过,老夫人的寿辰,是在年底的。 “怎么?你希望本王去给你祖母贺寿?”梁王见子安脸色微变,便问道。 “不是,不是,”子安连忙摇头,“我只是奇怪,老夫人的寿辰,应该是在年底,就算提前,也不该提前半年啊。” 子安开始觉得有些问题,就算筹办寿宴,时间也过于仓促。 梁王听了子安的话,对下人道:“告知丽妃,让她明日陪本王过去为老夫人贺寿。” 丽妃是梁王的侧妃,是封王那边皇上赐给他的女子,后被扶为侧妃。 “是!”下人转身出去了。 子安抬起眸子,瞧着梁王,“王爷实在没有必要出席。” “有好戏看,本王不想错过,夏子安啊,显然你的家人没打算让你过一天的好日子,更没打算让你好好地喘一口气。” 子安摸不准梁王是揶揄还是同情,只是觉得他说得在理。 她的父亲,她的祖母,没有打算让她喘一口气。 治疗完毕之后,梁王命人准备马车,说要送她到摄政王府。 子安有些犹豫,“摄政王并没有让我过去。” “他的伤势还没好,去看看吧。”梁王说。 子安瞧着他,“王爷虽然在府中养伤,知道的事情可不少。” “该知道的都要知道,那样就算被人算计,死也死得瞑目。”梁王淡淡地说。 “这倒是个新理论。”子安着实也有点不放心慕容桀的伤势,还是去看看吧,她犹豫了一下,“王爷派人送我过去,您得让您的人跟摄政王说,是您强势要求我过去的。” “啰嗦!”梁王打发她去。 今日不是早朝日,慕容桀一早便命人给祁王爷送了帖子,请他到府中一聚。 南怀王昨晚没有回来,今日进门的时候,便看到慕容桀站在凉亭里命人移动花园里的盆栽。 他盯着慕容桀好一会儿,才走上去,“皇兄!” 慕容桀转身,在凉亭的石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南怀王。 “谁让你回来的?”慕容桀冷冷地问。 “母后下的旨意,让臣弟回来奔丧!”南怀王也回以冰冷的声音。 慕容桀声音决然地道:“收拾东西,回南国去。” 南怀王冷笑,“只怕不是皇兄说了算吧?母后与母妃都没有让我走,你凭什么?” “凭我摄政监国,凭你在城外的人都被我制住。”慕容桀眸子里闪动着危险的光芒。 “你……”南怀王憎恨怨毒地看着他,“我是你的亲弟弟,为什么要这样苦苦相逼?你为什么就不肯放过我?” “我如果不放过你,这些年你在南国可以安心做你的王爷吗?”慕容桀脸上干脆得没有一丝多余的神色,“我给你一天的时间,一天之后,你若还在京中,我便杀了你。” “就连母妃,你都不管不顾了吗?我一走,她必定伤心死。”南怀王不死心地问。 慕容桀拂袖而去,丢下冰冷的一句话,“她不会伤心死,她依旧会站起来为你筹谋,等着你卷土重来!” 第一百二十八章 他们不是你爹的孩子 慕容桀走了几步,便见到子安站在桂花树下,她的面容有些尴尬,对无意撞破兄弟二人的谈话感到不知所措。 慕容桀倒是十分自在,仿佛刚才压根就没说过什么绝情的话,“来了?” “是梁王坚持要我来的。”子安解释道。 “他不让你来你便不来了吗?”慕容桀拧起眉毛看她。 子安抱着药箱,透过阳光凝望着他,该死,他今天真好看。 “来,王爷还是我的病人。” “进房间吧!”慕容桀转身就走,子安急忙追上去,他走得很快,她脚步急促地追着,压根无暇看一路的风光。 进了房间,慕容桀便迅速脱下衣裳,坐在椅子上,“上点好药,本王一会儿要跟祁王饮酒。” “我反对!” “无效!”慕容桀干脆地道。 子安放下药箱皱起眉头,“王爷不是这般不理智的人。” “喝酒和理智有什么关系?” “酒会影响伤势,减慢痊愈的速度。” “那会痊愈吗?”慕容桀抬起头看着一脸纠结的她。 子安俯身检查着伤口的结痂情况,“会是会……” “那就不要废话,人还没嫁过来,便管东管西。” 子安咬了咬牙,“王爷是我遇到过最不合作的病人。” “因为本王不仅仅是你的病人,还是你的未婚夫!”他漫看着她,闲闲地说。 子安脸色微红,为了不让他看见,一味低头,故作查看伤口。 “你可以躺下,坐在这里我不好检查伤口。”子安转移话题。 “不躺了,就这样把药水扫上去,一会儿祁王爷就来了。”慕容桀道。 子安只得俯身,把在京郊调制的药水抹在他的伤口上。 两人贴得很近,他的呼吸声就在她头顶上,手指抹过他的胸膛……伤口,感觉到他的心跳声竟是十分的有规律。 她有些颓然,因为她觉得自己的心跳声很不规律。 匆匆上了药,为了掩饰自己刚才的心跳加快,脸色绯红,她故作在药箱里收拾东西,并语速平静地吩咐:“不可以喝酒,不可以吃笋,不能吃牛肉,任何发物都不能沾染。” 慕容桀穿着衣服,一边听着她唠唠叨叨,正想反驳,便见门陡然被推开,萧拓的声音兴奋地响起,“找到了,找到了,陈年女儿红……” 眸光在触及子安的时候,迅速止住了话,并且紧紧地把酒坛子抱在怀中,充满敌意地看着子安,“你怎么阴魂不散啊?” “……”子安无语。 “你母亲没事吧?”萧拓小心翼翼地把酒放好,问子安。 子安还没回答,慕容桀便问道:“出什么事了?” “苏青还没跟你说吗?昨晚出事了。”萧拓淡淡地道。 慕容桀看着子安,“你说!” 子安收拾好药箱,把昨晚的事情复述出来。 慕容桀听了之后,也没说什么,只是嗯了一声,然后吩咐萧拓,“你送她回去吧,还有……” 他让萧拓过去,在萧拓耳边说了几句话。 萧拓哦了一声,拿起子安的药箱,“走吧,回头我们有客人。” 子安瞧了瞧慕容桀,想再叮嘱两句,但是觉得是废话,说了也不会听的,便不再啰嗦,与萧拓一同出去了。 出到府门口,南怀王也走了出来。 他一直看着子安,对于夏子安的来历,他也摸了个透,之前没放在心上,但是能从两个侍卫手中逃脱,堕崖还能活着回来,这就不简单了。 而最重要的是,慕容桀竟然不排斥她,愿意娶她为正妃。 “王爷!”子安微微福身,南怀王的眸光很放肆,她很不喜欢。 “夏子安?”南怀王轻轻地漫开一个笑容,依旧不收敛眸光,继续放肆地盯着子安。 “是!”子安应道。 萧拓对南怀王道:“王爷如果没什么事,本将带她走了。” 南怀王看着萧拓,见萧拓竟然也有维护之意,这个笑容更加的放肆,诡异,“好,去吧!” 子安又再福身,转身而去。 走出府门口,她依旧感觉到南怀王在紧盯着她,头皮一阵发麻。 “刚才王爷跟你说什么?”子安忍不住好奇地问。 “让我找几个人打你爹一顿!”萧拓面无表情地说。 “……”不说算了,堂堂摄政王,怎么可能会找人打一顿这么无赖? 萧拓送子安回到相府,见相府果然开始张灯结彩。 萧拓奇异地问道:“相府又要卖女儿了?” 子安没好气地看了萧拓一眼,“你说话能不这么直接?” “所有人都知道,夏丞相如今是一门心思卖女求荣。” 这个倒是事实。 “是老夫人寿宴,明日!”子安说。 “噢!”萧拓若有所思地道。 回府之后,子安开始为袁氏检查失明的原因,且与袁氏说起明日寿宴的事情。 杨嬷嬷打发漱玉出去,淡淡地道:“大小姐,陈二最近总是来找玲珑夫人。” “陈二?”子安眯起眼睛,莫非故技重施? 杨嬷嬷道:“奴婢命人查过,这个陈二与大小姐的二婶刘氏有些来往,而且,此人除了厚颜无耻之外,还是一个有银子便可打发的货。” “这样啊……”子安把尾音拉长,心中便有了计较。 袁氏道:“老夫人的时辰不是明天,但是选择在明天聚集一大群人来,想必是冲你我来的。” “母亲在宫中没有为他说话,更不被他所利用,相比他一定会怀恨在心,母亲,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知道你对士子有号召力,如果你不能为他所用,他必定不会让你活着给其他人利用。”子安快速地分析。 杨嬷嬷道:“还有一点,那日相府门口悔婚,丢出的那封休书,等同是把相府赤果地暴露在阳光下任人指点,所以,他要除掉夫人,也一定会从这里入手,只有证实了夫人如休书所言那样,相爷的衣裳才可以一件一件地穿起来,继续冠冕堂皇地做他的丞相。” “所以,他们还是会继续用陈二,因为陈二经常来相府,府中的下人都知道。” “没错,陈二这厮,是可以用钱收买的,而且……”杨嬷嬷轻声道:“大小姐可查一下陈二以前与玲珑夫人的事情,京中总有人知道的。” 子安心领神会,这一点,她之前就怀疑了,但是没有证据证实。 袁氏忽然语出惊人,“夏婉儿与霖霖,应该都不是他的孩子。” 第一百二十九章 寿辰 相府虽然这段日子招惹了很多是非,且也在风头浪尖上,但是,老夫人的寿宴,还是很多人赏脸。 至于是商量还是想来看看热闹,就不得而知了。 夏丞相邀请了北漠的使臣祁王爷,老夫人则邀请了崔太妃,今日寿宴的贵宾名单,比当日夏子安嫁给梁王的宾客名单有过之无不及。 按照规矩,在寿宴当日,宾客临门之前,子安与袁氏都要去给老夫人贺寿,一家子人吃点寿面,这是往年的规矩。 今日一大早老夫人屋中的蓝玉姑姑便来了,让子安与袁氏先去请安贺寿。 “母亲眼睛不方便,我去就行。”子安道。 蓝玉姑姑道:“大小姐,老夫人原话是让夫人也一同过去。” “我说她眼睛不方便,不过去,你听不到吗”子安厉声道。 蓝玉姑姑丝毫不畏惧,冷冷地道:“大小姐冲我们这些奴才发脾气有什么用?有本事便冲老夫人发去,这是老夫人的吩咐,希望大小姐谨记,就算您有一天会成为摄政王妃,可如今还是相府的大小姐,还得跪在老夫人面前恭恭敬敬地喊一声祖母。” 杨嬷嬷听得此言,便冷冷地突回去,“你还知道她是大小姐吗?有奴才这样对大小姐说话的?也就是相府了,若是在宫里,像你这样年资老的姑姑也这般不懂得规矩,早就该推出去痛打三十大板。” 蓝玉姑姑压根就不怕杨嬷嬷,“是的,杨嬷嬷也知道是在宫里,可如今是在相府,在这相府里,老夫人就是天,若有不听话的,便连奴才都不如。” 说完,轻蔑地看了子安一眼,转身而去。 杨嬷嬷气得发抖,“这相府,真是无法无天。” 她来之前,便知道子安在相府的情况不乐观,没想到这般的不堪,就连一个奴才,都可以随意呵斥。 不过,想起她出宫接子安入宫的时候,情况大概也是差不多。 她看着子安,见她一点生气都无的样子,不禁道:“大小姐不生气吗?” 子安淡淡地抬眸,“嬷嬷,这便生气了?您也沉不住气啊!” 杨嬷嬷微微错愕,是的,她本是做好了所有的心理准备的,被这奴才刺了两句便沉不住气,不由得对自己有些失望,“老奴浮躁了。” 子安知道她在皇后宫中是习惯发号施令的,在这府中做了她身边的人,要受气还得看脸色,自然有些不习惯。 “不打紧,嘴贱的人总是死得比旁人快一些!”子安转身进去,“劳烦嬷嬷为我好生打扮一下,粉抹厚一些,别叫人看出脸上的伤痕来。” “是!”杨嬷嬷跟着进去了。 进去之后,子安大声对杨嬷嬷道:“嬷嬷,母亲的眼睛不方便,晚上的宴会怕是不能参加,可一直闷在这屋中也不好,你得空的时候便带母亲出去湖边走走,也好解一下闷气。” “是,老奴知道了。”杨嬷嬷道。 她回头,见漱玉站在一旁,便呵斥道:“还不赶紧去夫人屋中伺候着?老站在这里干什么?一点事儿都不懂。” 漱玉怨恨地看了杨嬷嬷一眼,“是!” 自从上次陈二的事情之后,大小姐便一直对她有所防备,她已经跟夏泉管家说了好几次,要调走出去,但是管家却一直没搭理。 她已经在这里呆不住了,老夫人越发的不喜欢大小姐,在这夏至苑,是没有出头之日的。 子安带着小荪去到老夫人的院子的时候,只见二叔家的几个孩子也都来了,二婶刘氏带着他们过来给老夫人拜寿。 老夫人还在屋中梳妆打扮,请安的人都在院子里,夏二叔与夏丞相在芭蕉树那边说话,两人背对着大家。 看到刘氏,子安便想起了杨嬷嬷所言,刘氏真的与陈二来往? 刘氏今日打扮得很出挑,虽然已经三十几岁,却依旧风韵犹存。 一袭石榴红的绸缎长裙裹住略微发福的身子,胸前显得十分伟大,保养得当的脸上看不出有皱纹,她正和玲珑夫人说话,两人站在一起,她明显比玲珑夫人好看。 自然,玲珑夫人如今受伤,脸色苍白,多多的脂粉都掩盖毫无血色的脸皮,且身材比较矮小,非大家出身,这些年也不修养气质,所以纵然满头珠翠,却还是难掩暴发户气质。 刘氏与玲珑夫人很是合得来,刘氏也特别喜欢与玲珑夫人来往,因为玲珑夫人出身不好,她特别的有优越感。 刘氏出身大家,是名门闺秀,自然不会刻意地在玲珑夫人面前秀出优越感,只是但凡与她一同出席大小场合,她都会刻意与玲珑夫人走在一块,用外貌与气质碾压玲珑夫人。 这种替补的心理源自于她的夫君只是刑部一个侍郎,不若玲珑夫人的夫君是当朝丞相。 她也不喜欢袁氏,更不喜欢子安,这倒不是因为嫉妒,而是因为老夫人不喜欢,她要投其所好,只能跟着老夫人不喜欢袁氏与子安。 她的这种优越感与对夏子安母女的排斥也传染给了女儿夏芳儿。 刘氏的女儿夏芳儿,往日里跟着夏婉儿一同欺负原主夏子安,是个十分刁毒野蛮的人,子安悔婚那一次,她正好跟着刘氏回了娘家,没有看到悔婚的场面。 此刻见到子安来到,她顿时便扬起了嘲讽的脸,“哟,这不是咱相府大小姐吗?威风了啊!” 但是,子安连看都没有看她,径直便走过。 夏芳儿不曾受过这般的轻慢,心中怒火陡生,“夏子安,你站住!” 子安回头看着她,眸色清冷,“有什么事吗?” 夏婉儿走上来,对夏芳儿道:“妹妹,别惹她,仔细她又拿刀子伤人。” 夏芳儿哼了一声,“她敢?便是给她一个水缸做胆,她都不敢对我怎么样。” 往日也没少欺负夏子安,每一次被打被欺负,她就像只乌龟一样躲在角落里抹眼泪,连哭都不敢哭出声来。 夏婉儿今日已经在夏芳儿面前挑拨了不少,夏芳儿已经对子安满腔怒火,也没打算今日放过她。 她见子安不搭腔,上前便推了一下子安的肩膀,恶狠狠地道:“哑巴了吗?说话啊,你不是挺威风吗?你的刀子呢?拿出来伤我啊,看你有几颗脑袋可以掉。” 第一百三十章 再请夫人 刘氏与玲珑夫人站在一起,看了过来,刘氏脸上有一种睥睨一切的骄傲,但凡出席这样的大家庭宴会,她都是这样,因为袁氏几乎不出来,玲珑夫人名分上是夫人,但是也只是称呼,她始终是妾侍,所以,她以夏家二夫人的身份站在这里,便有几分女主人的架势。 她见女儿质问夏子安,脸上便挂着浅薄的笑意,看了看玲珑夫人额头上的伤,对夏芳儿说:“芳儿,不可动手,随便教训几句便罢了。” 她这话其实是在跟玲珑夫人说,你看,你们欺负夏子安落了个一身伤,一个毁容一个断了手指,可夏子安就不跟跟她们动手了,毕竟,她是夏子安的二婶,又是明媒正娶的夫人,和她这个妾侍是不一样的。 夏二叔与夏丞相也看了过来,子安抬起头,眸光触及夏丞相的脸,怔住了。 那一张脸可以用精彩来形容,两个眼圈黑了,鼻梁歪了,嘴巴肿了,脸颊两边都有青淤的伤,一看就知道是有拳头揍出来的。 当朝丞相,竟被人胖揍了一顿? 子安想起萧拓说的话,不由得暗自思忖,莫非真的是萧拓找人揍他的? 夏芳儿见子安不说话,便以为她害怕,欺身进一步,指着她的鼻子道:“你马上给玲珑夫人和二姐道歉,否则的话,我今天非打断你的腿不可。” 夏丞相听得此言,沉下脸来,素来知道刘氏母女的性情,都是逮着丁点的事情不放口,喜欢逞威风,往日就算了,但是今天可不能被她们的小性子坏了事。 尤其,夏芳儿自小便练武,虽说也是花拳绣腿,可一旦弄出点什么新伤痕来,被在场的宾客见到就不好了。 他对夏二叔道:“你去跟芳儿说一声,今天是老太太的好日子,别胡闹。” 夏二叔却不在意,“那夏子安的所作所为也太放肆了点,便让芳儿好好教训教训她。” “胡闹,要教训什么时候教训不得?回头有许多宾客临门,这事叫外人看了不好看。” 夏二叔心中却嘀咕,这相府如今都没脸没皮了,更不是头一遭让宾客看笑话了,这有什么的? 但是,碍于兄长的威势,他只得呵斥了一句,“芳儿,休得多言!” 夏芳儿听到父亲的呵斥,瞪着子安忿忿地道:“回头叫你好看。” 夏婉儿见夏芳儿就这样放过子安,哪里肯?她笑笑,“算了,妹妹也不和她计较,横竖她往日也总爱说妹妹粗鲁没家教,以后找不到好婆家。” 夏芳儿最厌恶的便是人家说她粗鲁,听了夏婉儿的挑唆,当场大怒,竟不顾父亲的怒斥,抡起拳头用尽全身的力气便冲子安打过去。 子安看到她的拳头微动的时候,便已经知道她要出手,她故作吓住了,一把拉过夏婉儿猫腰躲在她的身后大喊,“妹妹救我!” 夏芳儿见状,却也收不及拳头了,生生卸了力气却站立不稳,先是拳头落在了夏婉儿的下巴,继而整个人都撞在夏婉儿的身上,两人一同跌倒在地上,姿势别提有多难看了。 子安像是惊吓过度,啊了一声,手忙脚乱地跑上去想要拉起两人,但是她的脚却“不小心”地踩在了夏芳儿的手背上,疼得她呲牙咧齿地爆吼。 子安急忙退开,却又“不小心”踩了一脚夏婉儿的小腿,她一个趔趄,竟站立不稳,一屁股坐在了夏婉儿头上。 在刘氏的吩咐下,侍女上前扶起三人,夏婉儿与夏芳儿的发髻松散,衣衫不整,一脸的狼狈。 子安显得心有余悸,看着疾步走过来的夏丞相,他精彩的脸还是让她有种出戏的想笑冲动。 夏丞相盯着她,刚才这一幕他看得很清楚,她看似一切的慌乱都是故意的。 但是,不是她动手,不是她挑事,甚至她没有说过一句话,就算要惩罚,也得有个借口。 “不许再闹!”他只能把气撒在夏芳儿与夏婉儿的身上。 夏芳儿一向惧怕这个大伯父,见他一脸铁青,纵然有万般委屈,却也不敢再声张。 刘氏开始只是不喜欢夏子安,但是在亲眼目睹她的狡猾之后,却恨上了她。 连累芳儿被相爷责骂,这口气怎么也咽不下去。 “罢了,她如今在府中已经是无人敢招惹,老夫人虽不喜她,却也奈何不得。”玲珑夫人明着是要刘氏不与子安计较,却是不断地出言挑唆。 刘氏听了此言,心中已经有计较,想要替老夫人出这一口气,讨好老夫人之余,还能帮芳儿报个仇。 子安落落地站在一旁,别开脸不去看这些人的嘴脸,她厌烦于这种家庭斗争,分明都是亲人,却互有心思互相计较争斗。 翠玉姑姑打开门,道:“老夫人已经穿戴整齐,请相爷与二爷带着家眷进来。” 众人鱼贯而入,子安走在最后。 老夫人今日穿得极为富贵,崭新的黑色锦缎绣大团金菊如意长寿图案外裳,袖口绣了万年青,寓意万年吉祥,长寿安康,烫帖顺滑的绣暗云纹绸缎在光线下微微反光,仿若湖中流水般。 梳着高髻,头上饰以万年吉庆簪,鬓边微微压低,压髻簪上有流光溢彩的珐琅和银质,额头缠着银点翠白玉眉勒子,显得极为威严富贵。 她抬头瞧见夏丞相一脸的伤,不由得沉下脸问答:“你怎么回事?” “撞的。”夏丞相含糊地道。 老夫人见这么多人在场,也不好问,便作罢。 众人贺寿之后,老夫人看着子安,“你母亲呢?不是让她也过来吗?” “回老夫人的话,母亲眼睛不方便,免得磕磕碰碰,就不过来了。”子安回答说。 老夫人却没看她,而是厉声喊了蓝玉姑姑过来,“你怎么回事啊?不是让你告知夫人,让她务必过来吗?” 蓝玉姑姑回答说:“老夫人,奴婢已经遵照您的吩咐,去了夏至苑那边通传,但是大小姐压根都不许奴婢见夫人,且以夫人有眼疾为由,说不必过来。” “再去传,身为相府的当家主母,连老身寿辰都不出现,成何体统?”老夫人威严地喝道。 蓝玉姑姑应声:“是!” 她看着子安,嘴角扬起讽刺的弧度,挑衅地看着子安,像是在说,看吧,胳膊始终是拗不过大腿的。 第一百三十一章 红衣小姐 子安淡淡地道:“蓝玉姑姑不必去了,去了也请不到,我已经交代了杨嬷嬷,今日夫人哪里都不去,她只需要在房中好好休息。” 往日这种场合,母亲出席不出席,都不会有人管,今日执意要她来,不外乎是回头有一场好戏等着吗? 这场好戏,是需要上演的,但是导演不能够是老夫人,必须是她。 老夫人眯起眼睛盯着子安,“然则,你今天是来气老身的?” 子安笑笑,“子安是按照老夫人的要求,前来给老夫人拜寿,不是吗?方才子安也祝老夫人万寿无疆,长命百岁了。” “身为当家主母,今日这么多宾客在场,她不出现成何体统?”老夫人生气地道。 子安看向刘氏,“二叔家的几个孩子,不也没有来吗?连二叔的几位如夫人也没有来。” “放肆,”刘氏听得此言,顿时瞪圆了眼睛怒道,“她们是妾侍,她们的孩子也都是庶出的,怎与你母亲相比?莫非你是想说你母亲其实也只是妾侍?没错,她现在不出来就是连妾侍都不如,还是她自找的。” 她以为用这样的方式羞辱子安,便可让子安觉得难堪,毕竟堂堂的夫人和嫡出的小姐被人羞辱成妾侍和庶出,是奇耻大辱。 但是子安只是淡漠一笑,“我母亲在府中的地位,算妾侍吗?不,就连妾侍都不如的,下人都可以骑在她的头上任意欺凌,这就是畸形的相府,你们不是一早就习惯了吗?何必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 “你真是犯贱!”刘氏鄙视地道。 子安神色木然站立一旁,也不再说话。 老夫人沉住一口气,淡淡地道:“先用点寿面,回头都给我出去迎接今日的宾客。” 刘氏见老夫人也不做声,便狠狠地盯了子安一眼,算是暂时饶过了她。 吃了寿面,便有宾客陆续来了。 今日中午是准备了宴席,就在花园里。 下人们昨天忙碌了一整天,把花园布置得美轮美奂,树上张灯结彩,灯笼都贴了寿字,十分的喜庆。 这看在子安的眼里,就像是一个天大的笑话,正如萧拓所言,相府如今越发的不要脸了,煞有介事地办这一场别有用心的寿宴。 客人开始陆续临门,子安和夏婉儿夏芳儿便是招呼这些贵家小姐们,但是,几乎无人搭理子安,因为,她的名声在京中已经臭了,京中的贵妇小姐们,看子安的眼光,充满了厌恶。 而这些贵家小姐也觉得,这样联盟起来排斥她,便会打击到她。 关于夏子安的笑话,在这些贵家小姐们传开。 几个坐在一起,说了些恶心的话,便掩嘴看着子安哄笑。 子安坐在凉亭里,慢悠悠地喝着茶。 那些小姐们唯恐她听不到,特意高声说,想看她难堪的表情。 “听说她在府中经常和下人调笑,是不是真的啊?还听说有一次,她躲在茅房里,特意跟下人说没草纸,让奴才们给她送,奴才来了,她便连裤子都不提便出来,这是花痴吧?哈哈哈哈!” “对啊,婉儿,是不是有这样的事情啊?我还听说有一次,她大半夜的故意跳下湖中,还不穿衣裳,见护卫巡逻过来,便装作溺水让人救她,这样不知羞耻的人,难道摄政王不知道吗?” “还有啊,她悔婚的事情是怎么回事?我听闻之前说本是你嫁给梁王殿下的,后来听闻是她求着你让梁王给她,是不是?但是既然是她求着的为什么最后又悔婚?” “你不知道吗?最后她又看上了太子殿下,想攀高枝嫁给太子,所以才悔婚梁王的。” 这些声音叽叽喳喳地不断地钻进子安的耳朵,伴随着恶意尖锐的笑声,说和笑都罢了,还伸出手指着子安。 夏婉儿与夏芳儿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她们恶毒地看着子安,人言可畏,她们就不信她真的可以安之若素。 子安端着茶,看着柳树环抱的湖面,日光点点,如金色的鳞片一般随着水波浮动。 正当她逐渐把这些声音排斥在耳边的时候,忽地听到一把冰冷刻薄的声音响起,“你们一个个都吃屎了吗?嘴巴那么臭,自己都是头顶生疮脚底流脓的东西,还好意思在这里耻笑别人?夏子安悔婚怎么了?碍着你们家什么事?你们在这里嘻嘻哈哈不顾身份的耻笑别人,就显得特别高尚了?我在这里看着你们,觉得你们就是一坨坨臭狗屎,臭了别人也不自知!” 子安微微发怔,回头看过去。 只见一名身穿红色衣裳的女子叉腰指着那群贵家小姐正破口大骂,她模样英气十足,眉毛竟比男子还浓黑,明亮透彻的大眼睛正盛满了愤怒,骂了一大通还继续骂。 “你刚刚说人家故意故意下湖钩引侍卫,你是亲眼见到吗?没亲眼见到你瞎说什么?我还听说你和货郎眉来眼去呢,我当真了吗?是不是我也可以出去跟人家说去?” 夏婉儿皱起眉头,“陈小姐,你不要太过分了,我们也没说你,你这巴巴地过来凑什么热闹?” 那被称为陈小姐的姑娘转头看着夏婉儿,上下打量了一下,“你就是夏婉儿是吗?夏子安是你姐姐吧?这么多人围在一起造谣生事伤害你姐姐的名誉,你不为她辩解半句,我不过说别人一句,你就巴巴起来辩解,亲疏不分,亲人都不维护维护个外人,你连狗都不如。” “你……”夏婉儿这辈子还没被人骂得这样难听过,而且这陈家小姐的嗓门特别大,招惹得四周的人都看过来了,“你闭嘴,相府不欢迎你,走!” “你做主吗?相府若是你做主,我就不稀罕来,什么东西啊?你跟她们一起叨叨自己姐姐的是非,在我眼里你就跟她们一个鸟样,搬弄是非,胡乱堆砌,鼓噪无谓的烂人!” 子安这辈子从来没有听过一个人说脏话能说得这么动听,她简直是忍不住要站起来拍手掌。 她看着陈家小姐,她骂得脸色涨红,浓黑的眉毛纠起来,小小的脸蛋余怒未消,一身的红衣加上涨红的面容,放鞭炮般毫无间断地骂人,特别像一只红辣椒。 “来人啊,把她给我赶出去!”夏婉儿恼羞成怒,竟当着许多来宾的脸往外赶人。 第一百三十二章 老太君 玲珑夫人见状,急忙上前拉开夏婉儿,“别闹,老太君在那边看着呢。” 夏婉儿看过去,果然见陈家小姐的祖母陈老太君正一脸不悦地看过来,她刚刚正与老夫人崔太妃在说话,听得这边吵闹,便都一同望过来。 刚好便听到夏婉儿命人把陈家小姐赶出去。 “娘亲,你都不知道她说我有多过分。”夏婉儿委屈地说。 陈玲珑也听到陈家小姐的话,她压低声音道:“今天正事要紧,陈家那边可得罪不起。” 陈家是武将出身,陈老太君也是本朝第一位女武将,当年曾挂帅出征,打得北漠落花流水,安亲王当年第一次出征,便是在她老人家的麾下。 陈家在京中,几乎有不可撼动的地位,因为,她也是当年的太皇太后亲自授予太君封号。 而这位陈家小姐陈柳柳,是老太君最小的孙女,今年刚满十八,还未曾婚配,但是与侯府那边对过眼,看上了萧拓,这不萧拓一直都不愿意谈这事儿,就搁在这里了。 平素老太君是不屑出席这些场合的,但是这一两年,她但凡大小宴会都必定带着陈柳柳出席,为她找夫婿。 用老太君的话来说,是累得眼睛都快瞎了,但是她说死之前,得看到陈柳柳嫁出去。 那些刚才说闲话的贵家小姐们,都纷纷散去,谁都不想得罪陈柳柳,因为都知道她的性情,说话特别难听特别的刻薄,特别的没素质。 陈柳柳哼了一声,走上凉亭里,坐在子安的面前。 她打量着子安,两粒眼珠特别的黑,就像是两颗龙眼核,两条浓黑的眉毛弯弯,“我叫陈柳柳,我跟你说,你不要管那些人说什么的,那些人嘴巴臭。” 她竟安慰起子安来。 子安笑着道:“谢谢你帮我出头。” “不客气,我早就想教训她们了。”陈柳柳还一直看着子安,仿佛子安发现一件特别好玩的东西,一直盯着不放,子安都觉得她盯得有些奇怪。 “我脸上有东西?”子安摸着脸问她,提醒她这样盯着人家可不好。 “不是,我只是觉得你比以前漂亮了许多。”陈柳柳说。 “以前?” “对,我来过你们相府几次,也见过你,每一次来,都能看到夏婉儿和那些小姐们在欺负你。” 子安耸耸肩,“她们说什么,我不在意的。” “我也不在意,但是你心里不舒坦到时候,总得找个人骂一下。”陈柳柳说得理直气壮。 子安笑了起来,她喜欢这个直爽粗鲁的姑娘。 陈柳柳又说:“你小心点那个夏婉儿和夏芳儿,这两个臭婆娘可歹毒了,我好几次都想拿屎扔她!” 子安瞪大眼睛,“你说真的?” 等一下,陈柳柳,陈家小姐,她会不会就是苏青和慕容桀口中的陈家小姐?慕容桀不止一次地让萧拓去见她的。 萧拓对她……很有意见。 “当然是真的,你不想扔吗?”她反问子安。 子安看了看夏婉儿那张讨嫌的嘴脸,“有点想。” “想就要做,改天我得泼她一身!”陈柳柳哼了一声说。 这……子安试探地问:“你以前跟她有私怨?” “谁得空跟她有私怨?这种人我连说话都不屑跟她说话的。” “那,你为什么那么想……憎恨她?”憎恨到要拿屎来扔她。 “我相亲过很多次,好多人都说女子就该像夏婉儿那样温良恭俭,知书达理,京中的男儿都喜欢她。” “所以,因为这个你就不喜欢?”子安觉得这个想法也是够奇葩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很确定自己喜欢这个陈柳柳。 陈柳柳气愤地道:“问题她不是大家口中说的那样啊,我观察过她好几次,她比我还粗鲁,卑鄙,去年我来你们家老东西的寿宴,我与她坐在一块,她放了个臭屁,竟然捂住鼻子一脸嫌弃地看着我,大家都以为是我放的,那天要不是萧拓他爹也在,我就拿屎扔她了。” 子安听了觉得很好笑,但是,强行忍住,“萧拓,你认识萧拓?” “认识,我喜欢他,但是他不喜欢我,他说他喜欢拿绣花针的姑娘,不是喜欢拿剑的姑娘。”陈柳柳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并未难过,仿佛她喜欢萧拓,萧拓不喜欢她,对她来说十分正常不过。 “你喜欢萧拓?喜欢他什么啊?”子安问道,在这大戏来临之前,跟陈柳柳谈谈,还真舒坦。 陈柳柳想了一下,“不知道,感觉他这个人长得挺好,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祖母带我相亲的那些,都是歪瓜裂枣,要么就是比我大一截,其中有一个还缺了一条胳膊,不过祖母也说,有男子肯要我就算了,不能要求太高。” “你祖母……”子安觉得老太君这个想法有些奇葩,“这怎么能随便把你嫁出去?” “还不是我出生的时候,有个人帮我算命,说如果我十九岁还没嫁出去,就会死于非命,我今年都十八了,祖母这不是急了吗?” “这也能相信?”子安啼笑皆非。 “所有人说的话她都不信,但是唯独这个人说的,她会信个十足。”陈柳柳想了一下,“我也信。” “这个人是谁啊?”子安不由得好奇地问。 “太皇太后!”陈柳柳压低声音道。 子安诧异地看着她,这个陈柳柳今年十八岁,太皇太后应该在二十年前就酿造了一场“被死亡”事件,一走了之啊。 莫非,她真的在寒山上?走了之后还曾回来过? 她们在这边聊着,老太君与崔太妃和老夫人在另外一边聊着。 老太君是来找孙女婿的,知道老夫人和崔太妃的人脉宽广,所以开始的时候便凑着头与她们说些老不死该说的话题,但是当夏婉儿要赶她宝贝孙女走的时候,她就开始显得很淡漠。 老夫人也察觉出来了,今天特意邀请她过来,是因为老太君与崔太妃两人在京中德高望重,今日这场戏,有她们两人做见证,再由她们说句“公道话”,那么,相府多少能保住点面子。 见老太君不高兴,老夫人心里别提多憋气,狠狠地瞪了玲珑夫人一眼,示意她看好夏婉儿。 玲珑夫人心里也很生气,自己的女儿被那陈家小姐这样埋汰,却什么都说不得,只能忍气吞声,这会儿还得看老太太的脸色,这心里别扭极了。 而且,那袁氏至今还没出来,这计划还不知道如何实施呢。 第一百三十三章 先说是非 玲珑夫人没有纠结太久,便听得贴身侍女前来传话,她眸光一喜,好啊,袁氏,不管你哪里,你只要出来就够了。 她屏退侍女,走到老夫人身边,“母亲,厨房那边过来问点事。”说着,便附在她耳边轻声道:“漱玉方才命人来说,杨嬷嬷一会儿要扶袁翠语到了后花园那边散步。” 老夫人微微不悦地道:“这点小事还要来问我?让厨房自己看着办,按照原定怎么说的便怎么做,你也去盯着点,盯着点火候,今日客人多,可别在菜式上怠慢了客人。” 这一语双关,唯有玲珑夫人听得明白,崔太妃与老太君还以为是在说厨房的事情。 玲珑夫人道:“是,那不妨碍母亲与太妃和老太君说话。” 躬身就退了下去。 老夫人看着玲珑夫人的背影,轻轻地叹息一声,“袁氏无能,若不是得玲珑主持家事,老身可没这安生日子过啊。” 崔太妃不禁问道:“这袁氏怎么老不出来啊?今日是你的寿辰,按理说作为当家主母,也该出来招呼招呼宾客,这么些年,就是不见她出来。” 太妃是久不理事的人,她是老六惠亲王的母妃,她在先帝还是太子的时候便已经伺候先帝,是从龙之妃,却在四十岁的时候才有幸得孕生下惠亲王,所以,她的年纪比皇太后都要大。 自从惠亲王封王之后,她便从宫里搬出来和自己的儿子一块住,每日含饴弄孙日子十分快活,偶尔跟一群老太太聚在一块聊聊天,日子好生逍遥自在。 对于相府乃至朝堂最近发生的事情,她几乎不知道,惠亲王也不许旁人拿这些话题来与她说起,干扰她的清净。 老夫人是巴不得崔太妃问起袁氏,她故作忧愁地道:“自打玲珑进门之后,她便很少出来了,这才女有才女的好,却始终过于孤傲,她瞧不起玲珑,在玲珑为夏家诞下双胞胎之后,便更是连夫君都不管,每日在那夏至苑里也不知道做什么,偶尔召见些外人进来作诗作画,只是老身见着,也不是什么正经人家,哎,这话也只能跟太妃和老太君说说了,跟旁人是说不得的,丢人啊!” 老夫人连连的叹息加上面容的悲凉,让崔太妃同情不已,更对袁氏不满。 “若是换做惠王妃是这般的性子,哀家早就把她休出去了,也亏你忍得这口气。”崔太妃气愤地道。 “老身老了,管不了那么多,也怪我那痴儿,当日被她名声所迷惑,怎知道她竟是这样的人?这些年,也不曾侍奉过老身半点,孝顺媳妇是称不上,也罢,可是,哎,说句不害臊的话,她便连夫妻同房都不愿意的,这事儿传出去,可真是丢死人了。” 老夫人的欲言又止,到最后像是忍不住说出来,便增加了几分可信度。 “这还得了?”崔太妃顿时大怒,“你叫她出来,哀家非说她几句不可的。” 老夫人摆摆手,“今日这场合也不合适,改天吧,改天太妃若赏脸过来,便替老身教教她,在旁人面前,老身是不敢说半句的,唯独也只有跟您们二位倒倒苦水了。” “往日大家都羡慕你,娶了个名动天下的才女,殊不知,竟是这样的人品,我老六还总说袁氏有多好多好,说相爷有多幸福,真该让那小子过来听听,见识见识袁氏是个什么样的人。” 崔太妃义愤填膺地看向老太君,“太君,你说说,这样的女人,怎可为人妇?是不是该好好地骂一顿?” 老太君却仿佛出神了一般,听得崔太妃问她,她怔愣了半响,“啊?” “太君怎么回事?没听到老夫人的话吗?”崔太妃问道,“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 老太君讪笑了一声,“老身没事,只是刚才听到崔太妃说要休妻什么的,怎地?你家王爷要休妻?打算什么时候休?” 老太君虽然年纪大了,但是却是个特别敏锐的人,且她知道,任何事情都不可偏信一方,尤其,今天老夫人说的这番话,有些刻意,倒像是故意要透露点什么似的。 这些年,她人前人后的装聋作哑,还真让人以为她愚蠢可骗了。 故意不接茬,就是不想被人利用。 崔太妃听了她的话,笑得打跌,“得了,我家老六都三十了,你就别想着折腾你家孙女给我们老六了,回头给你找几个才俊,你好好挑。” “我还挑什么啊?有就不错了,现在是人家挑我们家柳柳!”老太君甚是烦恼。 “萧拓那边没消息吗?”崔太妃问道。 老太君摇头,“那小子怎么可能喜欢柳柳?” “柳柳就是粗鲁了点儿,其他挺好!”崔太妃安慰道。 老太君瞧了她一眼,“您就甭安慰老身了,打从她十五岁及笄开始,便一直为她挑选夫婿,这些年见过的才俊没一百也几十人了,哪个看得上她啊?” 老夫人见话题被老太君带偏,没在袁氏上继续问下去,便随便敷衍几句,“孙小姐长得好看,人也机灵,只是缘分未到罢了,老太君不要太过心急。” 顿了一下,她看向夏子安,又把话题转了回去,“老身才该忧心呢,你看我家子安,先是悔婚了梁王,继而又闹出了一大通的事情,连皇后娘娘都给得罪了,摊上袁氏这么个母亲也不为她着想,以后老身两脚一伸,也不知道谁可以为她打算。” “悔婚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崔太妃只听过悔婚的事情,却不知道其中缘故,更不知道因为悔婚引发的一系列事情。 老夫人叹息一声,“当日本是要把婉儿嫁给梁王的,谁知道袁氏一直闹着说子安是大小姐,要嫁也该子安先嫁,且子安见过梁王也极为喜欢,一直闹着要她父亲去跟梁王说把她嫁给梁王。好不容易,这事儿安顿好下来,梁王那边也同意了娶她,结果后来太子与婉儿对上了眼,子安便又不甘心了,想嫁给太子,这才有了悔婚一事。” 崔太妃没想到事情是这样的,简直怒不可遏,“真可如此胡闹?这嫁给谁还得她说了算?她当她是什么啊?真是天家小姐也没怎么金贵的。” 第一百三十四章 好戏开锣 老太君也道:“对啊,这太过分了。” 老夫人见两人都义愤填膺,觉得火候也差不多了。 她道:“算了,不说了,这里人多,我们到后花园那边坐坐吧,老身养了一只小猫,特别的可爱,看看去?” 崔太妃最喜欢猫狗,听得老夫人说了养了猫,便要去看,“好,这里人多吵杂,过去看看猫儿。” 玲珑夫人安排了一下,便见陈二来了。 “夫人!”陈二因经常来府中,所以府中的人都很熟悉,以往玲珑夫人总是让他跑腿办事,因他门道多,就连老夫人都喜欢差使他的。 玲珑夫人瞧了他一眼,“一会儿知道怎么做了吧?” 陈二笑嘻嘻地道:“知道,知道,但是此事完了之后,你答应我的事情也得做到。” “你放心,相爷会把尾款给你的,但是你务必办得妥当,否则,就是吃进去的银子你都得给我吐出来。”玲珑夫人冷声道。 她实在已经是不耐烦陈二了,他胃口巨大,当日留着他,是因为许多肮脏的事情不宜出面,得有个府外的人办事,但是自从上次算计了他一道之后,他就三天两天过来拿银子。 陈二道:“他可以这样对袁氏,以后也会这样对你,自己小心点,一日夫妻百夜恩,别怪我没提醒你。” 玲珑夫人急忙看看四周,变了脸低声呵斥,“你不要命了吗?若是再叫我听到你说这样的话,以后就不用来了。” 陈二冷笑一声,“好意提醒你,你不听就算了。” 玲珑夫人不想与他多说,毕竟这么多人看着,挥挥手道:“行了,你去吧。” 在凉亭的子安看到陈二与玲珑夫人说话,便一直盯着两人。 在陈二离去之后,她对陈柳柳道:“对不起,我失陪一下!” 陈柳柳以为子安嫌弃她粗鲁,不爱与她说话,有些失落,“行,你去吧,我习惯了。” 子安回头看了她一眼,伸出手,“你介意和我一起走吗?” 陈柳柳脸上顿时绽放出一朵明媚的花朵,几乎是立刻拉住子安的手,“不介意。” 子安看着她脸上那朵笑容,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女子?她如果是男子,都忍不住会爱上她。 “子安,我太喜欢你了,你和那一坨坨的臭狗屎不一样。” “……”算了,收回刚才所想的那些。 她看着陈二迎面走来,故意回头对陈柳柳说:“对了,柳柳,你平时喜欢玩什么?” 她一个不妨撞上了陈二,陈二只觉得手臂一阵刺痛,他看着子安,到唇边的脏话吞了下去,“大小姐仔细点走路,别摔伤了自个。” 上次子安救了他,他便知道这个少女不简单,所以,也不敢轻易得罪。 他混了多年,看人还是看得很仔细的,这一次若不是有一大笔的银子,他才不愿意得罪夏子安。 “嗯,急匆匆地去哪里啊?”子安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这不,老太太寿宴,让小人过来帮忙,事儿可多了,大小姐慢走!”陈二不敢与她对望,连忙就躬身想送她走。 子安也不与他多说,拉着柳柳就走了。 陈二看着两人的背影,伸手触摸了一下手臂,“这大小姐浑身是带着刺的吗?撞一下跟针扎似的。” 陈柳柳对子安说:“这个人獐头鼠目的,以后别搭理。” “嗯?”子安故作不解,“你认识他?” “知道他,陈二嘛,出来卖的。”陈柳柳道。 “啊?卖的?卖什么?”子安一时没有会过意来。 陈柳柳白了她一眼,“还能卖什么?卖裤裆里那玩意,是小白脸,靠女人吃饭的。” “哦?”子安失笑,这陈家小姐真是……“竟然有这样的事情!” “这个世界上,烂人太多了,数都数不过来。”陈柳柳发出感慨,“这些年,我见了不少,没有人比我更有资格评论男人了。” 子安经过刘氏身边,刘氏与几个人坐在一起说话,端着一副贵妇模样,她看到一名侍女靠近她,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然后她便站起来,那么侍女有意无意地看了子安一眼,似乎是点头,又似乎没有动。 子安故意往那边走,一边走一边和柳柳说话,这一不小心,又撞了刘氏一下,刘氏吃痛,见是子安,竟不顾身份就骂了起来,“跟你母亲一样瞎了吗?会不会走路?” 方才便见她撞了陈二,如今又来撞她,这小贱人还真是瞎眼了。 子安连忙赔不是,“对不住,二婶,我顾着与陈家小姐说话,一时没看到您。” “知道你搭上了陈家,不必一味显摆!”刘氏气呼呼地转身走。 陈柳柳看着刘氏的背影,冷笑一声,“一副贵妇的模样,谁不知道她那点肮脏事?” 子安看着陈柳柳,与她继续往前走,“她又有什么肮脏事?” “你是不知道,陈二和她,和你的那位庶母都有来往,用裤裆来往,谁不知道?” 子安大吃一惊,“谁跟你说的?” “祖母说的!” 子安沉默了一下,“你祖母?老太君?”这老太君竟然是个明白人。 “陈二就是我祖母娘家堂侄孙子,疏得很。” 陈二?陈老太君?这老太君也姓陈? “你祖母姓陈?” “这不废话吗?祖母不姓陈,怎么是陈老太君?”陈柳柳白了她一眼道。 “你跟你祖母姓吗?” 陈柳柳挠挠头,“貌似是,但是,我祖父也姓陈,我爹也姓陈,我一大家子都姓陈。” 子安觉得自己的脑袋有些秀逗了,哎,怎么就不可以夫妻都姓陈呢? 她与柳柳站在廊下,看着玲珑夫人和夏婉儿都在动员一些人往后花园走去,而那边厢,夏丞相也带着朝中官员过来。 她见到了梁王,他带着一名身穿黄色宫裙的丽人,一脸傲娇地进来。 梁王的到来,无疑是引起了一些骚动,毕竟,梁王应该是恨极了相府,不可能会出席。 夏丞相也没想到他会来,给帖子也不过是礼貌上。 梁王的病没有痊愈,脸色还显得有些苍白,但是穿了一身红色的袍子,腰间束金玉带,发冠有些松散,为他这一身装扮增添了几分慵懒的气质。 他牵着丽侧妃的手,就那么傲娇地走进来,夏丞相领着人上前拜见。 梁王的眼睛穿过众人,落在子安的脸上,那眼神仿佛是在告诉子安,“老子是来看热闹的!” 子安笑了笑,拉住了陈柳柳的手,轻声道:“柳柳,想看好戏吗?好戏要开锣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夫人呢 相府有两个花园,一个前花园,一个后花园。 前花园不如后花园大,两个花园以一个湖串连起来,只是以建筑间隔开来。 后花园有很大地方是后来建造的,侵吞了民居的用地,这件事情曾起过争议,但是后来老夫人掏钱出来把地买下来,便算把此事平息了。 后花园有一排竹林,这竹林以前便存在,相府只是建造了围墙,把这一带圈起来,然后在后花园建造了几个凉亭,湖中建造了假山。 不过,这后花园几年来很少有人来,因为,竹林一带有毒蛇出没,夏丞相命人治过,可始终不彻底,久而久之,便没什么人敢来。 刚才玲珑夫人来报,说袁氏会来此处,所以老夫人不得已才把阵地转移,若是换做平日,她不会过来后花园的。 今天设置好的戏码,是让袁氏出去,因她如今失明看不见,且她也不爱和其他人来往,所以就算出去,她也只能一个人坐在凉亭里。 她安排了陈二上前与袁氏拉扯,让人听到他们的争吵,陈二会在言辞间透露他与袁氏的私情,好让众人哗然,进而再进行第二个计划。 但是,袁氏不出来,这主意行不通,她便改了主意,在崔太妃与老太君面前先说了袁氏的坏话,引起老太君与崔太妃的共鸣,然后引开杨嬷嬷,再让陈二混进去,把上次没成功的把戏再弄一次。 那样,她带着崔太妃与老太君过去,便可拿个正着。 所以,当崔太妃让她传袁氏出来的时候,她反对,因为袁氏出来先被太妃呵斥一顿,袁氏回去夏至苑,自己也没借口带着太妃过去。 不过,没想到玲珑夫人过来告知说袁氏会去后花园,简直就是天助相府,天要灭袁氏。 这一路行行走走,脚步悠闲,看看湖面风光,又看看院子里的花,几名侍女远远地跟随着,蝴蝶蜜蜂游戏花朵上,一派美妙景象。 那边,长袖善舞的玲珑夫人带着一群贵妇也往后花园而去,说是带大家看看新种的芍药和菊花。 夏婉儿与夏芳儿私下说了她们的计划,夏芳儿大为振奋,她本就是个刺头儿,最喜欢看人家出丑和笑话,所以,两人也领着那些贵家小姐公子往后花园去。 夏丞相接待了梁王之后,言辞间透露出后花园有一排竹林,文人墨客便最喜欢竹林,提出要去看看,夏丞相自然乐得带他们过去的。 就这样,前期前后后,四批人往相府的后花园而去。 子安站在廊前,看着这些人,嘴角勾出了冷笑。 陈柳柳见大家都往后花园去,好生无趣,“那些公子哥儿,都围着她们转了。” 子安微笑,“你想跟他们玩耍?” “不想,但是不玩耍的话找不到夫婿。”陈柳柳落寞地道。 子安看着她忽然变得忧郁的大眼睛,“柳柳,其实你没必要相信什么命运一说。” 陈柳柳看着她,“我不知道,我一直都深信不疑,我不想死,世间多美好啊。” 活着,在陈柳柳这里也变成了难题,子安忽然发现,其实好多人都只是想活着而已,像陈柳柳这样的女子,为了改变她认为的既定命运,分明不喜欢那些公子哥儿,却不得不应酬着,或者把自己嫁出去。 她迈开脚步,带着陈柳柳慢慢地走向后花园。 这本来嚣喧的院子,因着一大批人的离开而显得有些寂静,几名下人在收拾着地上的垃圾和桌子上的茶点,张罗着准备中午的宴席。 “相信你所谓的命运,然后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未免过于冒险了吧?”子安心里惦记着事儿,所以有些敷衍地对陈柳柳说。 陈柳柳瞧着她,日头照着她的眼睛里,有熠熠的光芒,“瞧你说的,真是饱汉子不知道饿汉子饥,连好好活着都不能够,怎么去找自己喜欢的人?再说,爱情又不是人生的全部,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你能好好地活着当然可以跟我谈梦想,谈爱情,你试试有人从小到大便跟你说,你到十九不成亲就要死了,因为没有夫纲助你渡劫,相信你也会和我一样的。” 子安对陈柳柳的惊人看法,总是有一种穿越感,她觉得陈柳柳才是穿越来的这姑娘,配萧拓绰绰有余,至少比那些庸脂俗粉好。 真不知道萧拓脑子里在想什么。 “对了,你和萧拓见过吧?”子安问道,看着前面越走越远的人,开始估计时间。 “我见过他,他没见过我。” “哦?”子安侧头看她。 “祖母和侯府老夫人私下谈过,想要把我嫁过去,我便偷偷去看过萧拓,不过,后来侯府的人来说,萧拓不愿意与我见面,我便知道他不喜欢我。” “他都没见过你,怎么能说不喜欢呢?” “我名声不好,女子该懂的事情我一概不懂,我听到阿雨姑姑跟祖母说,说萧拓喜欢拿绣花针的姑娘,不喜欢拿剑的姑娘。” 子安蹙眉,“我与萧拓相处过,并不觉得他是喜欢拿绣花针的姑娘。” “那就该是他嫌弃我,随便找了个借口回绝我。”她一边走一边说,又瞧了瞧四周,“话说你们相府怎么那么大啊?这都走了好久,还没到后花园吗?” “是挺大的。”子安知道侵吞土地一事,所谓的用银子摆平,不过是老夫人请了那些业主过来,以身份欺压,随便给点银子便算了事,碍于相府的地位,百姓是敢怒不敢言。 真要追究起来,相府是半点道理都不沾的。 大约半个时辰之前,杨嬷嬷便带着袁氏出来后花园散步。 走了一会儿,袁氏便说累,杨嬷嬷扶着她进了后花园的雅室休息。 雅室就在竹林前面,这里平素很少人来,尤其竹林那边有青竹蛇,撒过几次硫磺粉,都没能驱走,下人也都不来了。 扶了袁氏进去休息之后,杨嬷嬷便坐在雅室外的凉亭里,从怀里取出油纸袋,里面装有糕点,今日早饭还没吃,她便在凉亭里将就吃点。 刚吃了一块桂花糕,便见老夫人身边的翠玉姑姑走来,“这不是杨嬷嬷吗?” 杨嬷嬷扬起眉毛,淡淡地扫了翠玉姑姑一眼,不做声。 翠玉姑姑手里提着一个篮子,走路了上来,“嬷嬷在这里做什么?夫人呢?” 第一百三十六章 安排好了 杨嬷嬷淡淡地回答说:“夫人走累了,在里面休息一会,你别进去打扰。” 翠玉姑姑道:“行,我就在竹林里挖竹笋,对了,听闻嬷嬷也特别喜欢竹笋,回头挖了给夏至苑送一条过去?” 杨嬷嬷回头看她,有些心动,“有竹笋吗” “对,特别好吃的麻笋,如今正是时候了,不如,嬷嬷也一块来挖?”翠玉姑姑道。 杨嬷嬷喜欢竹笋,是老夫人入宫请安的时候无意得知的,她是特别的喜欢,能为了这一口,亲自到南山下去挖的。 杨嬷嬷瞧了一下雅室,“只是,夫人在这里。” “无人会来此处打扰夫人的,大家都在前面花园里呢。”翠玉姑姑说。 “那好吧。”杨嬷嬷没有犹豫,便站了起身。 翠玉姑姑含笑看着她,与她一同走向竹林,右手在后面摆了一下,示意潜伏在亭子后方的两名护卫退下。 若翠玉姑姑无法支开杨嬷嬷,这两人便会强行带走她,她始终是皇后的人,老夫人觉得,能不对她动武就尽量不要。 两名护卫走了出去,这后花园在所有人来到之前,一派寂静。 片刻,杨嬷嬷从竹林里出来,但是只有她一人出来。 她迅速回了雅室,把袁氏带出来交给在梧桐树下等着的小荪,然后她躲在暗处,偷偷地看着这一切。 片刻之后,便见刘氏一人过来了,她满脸的怒容,来到这里四处转了一圈,也没发现有人。 杨嬷嬷便走了出来,“二夫人!” 刘氏打量着她,“你是谁?我没见过你。” 杨嬷嬷微笑道:“夫人在雅室等着你。” 刘氏哼了一声,“你是她的婆子?好,我倒是要听听她知道我什么秘密,还敢这样威胁我。” 刚才那名侍女,走到她的身边,在她耳边说袁氏要找她说说她的私密事,如果她不去,便把此事公之于众。 她不敢不去,因为她还真有点秘密,但是她不信袁氏会知道,这件事情本来就极为隐秘,除了她的陪嫁丫头之外,谁都不知道,所以她要去试探袁氏说的所谓秘密,是不是指那一件。 刘氏进去之后,杨嬷嬷又躲了起来,看着陈二从假山那边过来,他獐头鼠目地四处看。 一名侍女走过去,对他说了几句话,陈二便径直往雅室而去,这侍女,就是去跟刘氏报信的侍女。 看着陈二走进雅室,侍女快速离开。 空气中飘来一些香味,一种暖昧迷惑的香气,这丝丝缕缕的香气,是从雅室的窗子来飘出来的。 杨嬷嬷眸色冷凝,进了这雅室,他们便没这么容易可以走出来。 与此同时,送了袁氏回夏至苑的小荪,迅速出府,没多久便带着一名五大三粗的妇人进来。 渐渐的,这寂静的后花园开始有人走过来,先是老夫人带着崔太妃和老太君过来,老夫人有意无意地看向这雅室,却不着急带人过来。 三人在湖边走了一会儿,便见玲珑夫人和夏婉儿也带着人过来,崔太妃笑道:“瞧,还说过来这里清净一会儿,马上就有人过来了。” 老夫人回头瞧了瞧,一脸的不高兴,“怎这么不懂事的?老身去让她们离开。” 崔太妃看着前方,摆摆手,“罢了,相爷也带着大人们过来了,咦,那是不是梁王啊?” 老夫人一怔,看了过去,果真见梁王带着丽侧妃过来了,“对,是梁王!” 老太君道:“这梁王还真大度,出了那样的事情,还过来为老夫人贺寿,看来外间传闻他的那些话,都不可信啊。” 老夫人心里却觉得有些不对劲,虽然说帖子是给了梁王,可这是出于礼貌,梁王今日是真心来贺寿还是来闹事的,她还真摸不透。 尤其,如今夏子安那小贱人还为梁王治病,梁王会不会早和她冰释前嫌? 不过她随即觉得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这一次主要是先收拾了袁氏,不动夏子安,那样不会耽误梁王的治疗,也不会得罪摄政王。 而且,有崔太妃在这里,想必梁王也不敢乱来。 玲珑夫人自从踏入后花园,便一直心不在焉,想着如何引导众人过去。 远处传来了侍女的叫唤声,声声着急,“夫人,夫人……” 老夫人看过去,见是袁氏屋中伺候的漱玉,便着人叫她过来,不悦地低声呵斥,“没见到太妃和太君在场吗?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 漱玉惶恐地低下头,“老夫人息怒,奴婢一时心急,惊扰了老夫人与宾客。” “心急什么?你不好好地伺候夫人到这里来做什么?”老夫人生气地问道。 漱玉抬起焦灼的脸,“奴婢本来与夫人一同出来散步,后来夫人让奴婢回去取东西,奴婢过来就不见了夫人了。” “什么?”老夫人顿时大怒,“你怎么能让她一个人在这里?她如今可瞧不见的。” 崔太妃听得此言,问道:“瞧不见?是什么意思?” “她出了点意外,那天在宫里出来与玲珑起了争执,竟发脾气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摔伤了头导致失明了。”老夫人一脸的无可奈何,“哎,性子太倔了。” 崔太妃最听不得这些了,“依哀家看,这种女子就该好好教训一下。” 老夫人苦笑一声,“教训也得等她好了再教训,这会儿受着伤,若再出点什么事,怎么跟老学士交代呢?” 说着,便传了人上来,“四处去找找,看夫人在哪里?” “是!”几名下人便四散而去,寻找袁氏。 老太君却疑惑地道:“这个受伤的事情,是她自己跳下马车的?” 老夫人看向老太君,这些年老太君虽然十分活络地出现在各种的社交圈子,但是只是为她孙女找夫婿,对于各家的是非斗争她是从来都不过问的,她应该不会知道这件事的内情吧? 老夫人捉摸不准,也不敢回答,只装作听不到,对崔太妃说:“我们到雅室那边歇歇,喝口茶吧。” 走了一大圈,崔太妃确实也累了,“人老了腿脚不利索,这走得不远便觉得疲乏口渴,也好,咱先歇歇,也看看那袁氏去了哪里,老学士怎么就生了这么个不懂事的女儿?真是祸害了相府。” 老太君没有做声,跟着两人一同走过去。 她是沙场历练过来的人,对危机和战争的敏感度比旁人要高很多,她已经隐隐嗅到空气中的硝烟气息了。 她心里有些不高兴,她不爱被人当枪使,尤其这种没有段数的利用,让她心里很窝火。 第一百三十七章 大闹一场 蓝玉姑姑上前想推开雅室的门,却发现门在里面反锁了。 蓝玉姑姑微怔,对老夫人道:“老夫人,这房门反锁了,有人在里面。” 老夫人疑惑地道:“这怎么可能?这雅室平素也无人的。” “是不是夫人在里面?”蓝玉姑姑猜测道。 玲珑夫人和夏婉儿也带着一群女眷过来了,夏婉儿听得说袁氏有可能在里面,便转身质问漱玉,“你是怎么回事?明知道夫人受伤了也不好好地跟着她。” 漱玉委屈地道:“二小姐,是夫人说有些冷,让奴婢回去取件外裳。” “那你也不能单独留她一人在此。”夏婉儿生气地道。 漱玉说:“也不是单独一人的,陈二也在,夫人与陈二也认识多年,陈二常来夏至苑,就跟管家夏泉一样的,所以奴婢拜托陈二照顾着夫人,奴婢才回去取衣裳。” 夏芳儿闻言,狐疑地道:“今个太阳这么大,她一路走过来竟然还觉得冷?这太诡异了,还有,你身为贴身侍女,为何不让陈二去取衣裳,却留下大伯母与一个男子单独在一起?这传出去,成何体统?” 那边,夏丞相也带着夏二叔和梁王等人过来。 听了她们的对话,夏丞相脸色沉了一沉,“算了,让她在里面休息吧,我们走。” 夏丞相急着让大家离开,反而让大家心里产生怀疑。 袁氏失明,被反锁在这雅室里,他却没有下令打开门,而是让大家离开,这是不是有什么内情? 夏二叔却道:“大嫂在里面是吗?赶紧把门打开啊,莫不是有宵小进来了吧?” 夏丞相厉声道:“不必,走吧,都走吧。” 他竟然是粗暴地赶人走,这和他平素的待人接物相差太远了,反常得厉害。 梁王回头看了看,见子安与陈柳柳站在湖边的柳树下,她唇瓣微微勾起,脸上有自得的笑。 梁王也暗自笑了一下,直接便道:“来啊,把门打开!” 梁王一声令下,侍卫便上前来,准备砸门。 玲珑夫人与夏婉儿对视一眼,都得意地笑了起来。 夏芳儿从夏婉儿处知道了计划,也十分的期待,她下意识地寻找自己母亲的身影,却不见了她,不由得暗自疑惑。 门陡被侍卫砸开,有人先冲了进去。 漱玉也急忙冲进去,嘴里喊道:“夫人,夫人!” 屋中有一种奇异的香气,像是依兰香,大门打开之后,香气涌出,很快就消失了。 众人入内,只见衣裳掉了一地,众人见此情况,都纷纷明白了。 天啊,敢情袁氏在这里与人偷清啊! 老夫人气得脸色都青了,“来啊,把人给老身揪出来!” 顿时便有几名家丁冲进了内室,床上的两人正在颠鸾倒凤,浑然不知道已经有人冲了进来。 当被家丁拉起来的时候,陈二与刘氏才清醒过来,吓得是魂飞魄散。 家丁用被子把两人裹住,抬了出去丢在地上。 众人本以为会看到袁氏,却没想到是夏家二爷的夫人刘氏,都惊愕了。 夏家二爷首先反应过来,冲过去对着刘氏和陈二就是一顿暴打。 老夫人脸色苍白,几乎不能相信眼前所见的,怎么会是刘氏?袁氏呢? 玲珑夫人也慌神了,双腿发软,不可能的,分明都安排好了的,刘氏怎么会在这里的?而且,就算刘氏在这里,陈二进去见到,顶多只是计划失败了而已,怎么会变成这个局面? “羞啊,羞啊,羞死人了!”崔太妃见到这个场合,急声怒道。 夏丞相沉着应付,先送宾客出去,丢下一句话,“先别打,让他们穿好衣裳。” 所有宾客都退了出去,这诺大的花园里,人头泱泱,大部分都在等着看热闹。 这些高门贵妇,世家子弟,最喜欢的便是看这种热闹,尤其是这种丑事,更让他们像闻到鱼腥的猫咪,骚动不已地期待着。 两人穿好衣裳被丢出来,这还没审问,便见一名妇人冲了上来,一把揪住已经鼻青脸肿的陈二,狠狠地就劈了几巴掌,一边打一边怒道:“陈二,你还要不要脸?你跟我保证过,会跟刘氏和陈玲珑断绝来往,我才从娘家帮你借银子过来,你竟然骗我?又跟这两个表子混在一起,你不要脸我还要,你有没有为我为孩子着想过?不是陈玲珑生的才是你的孩子,我生的也是你的骨肉啊,陈二,你这个夭寿种,你怎么不去死啊!” 妇人一边打一边痛骂,还哭得眼泪鼻涕一起流,众人看着她,只觉得她是受了无尽的屈辱欺骗,才会这般失态。 而她说的话,也在人群中引起了哗然。 夏婉儿首先冲过去,一把拉开那妇人,怒道:“你胡说八道什么?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巴?” 那妇人在盛怒之中,打得陈二也晕头转向无法说话,见夏婉儿上来揪住她怒骂,她想都没想,一脚就踹在了夏婉儿的小腹,“我是不是胡说八道,问问你那不要脸的娘亲,她嫁给你父亲的时候,是不是已经怀了你们姐弟?你真以为你那么高贵是相府的千金?放屁,你就是这下流胚子陈二的女儿!” 夏丞相在那一刻,只觉得天都塌下来了,脑袋轰地一声炸开,思绪有片刻的空白。 老夫人气得两眼翻白,脸上的血色全无,她伸出手,颤巍巍地指着妇人,“给我……给我赶她出去!” 家丁上前拉住妇人,妇人力大无穷,竟挣脱了家丁,冲到玲珑夫人的面前,两眼通红,声嘶力竭悲愤地怒道:“你为什么这么不要脸?既然你当初嫌弃他没出息,不嫁给他选择嫁给夏丞相,为什么还要回来纠缠他?这么多年了,他只懂得往相府跑,因为你,这个家他都丢了,你为什么要这样狠心?大家都是女人,何苦这样为难我?你为什么啊?” 妇人嚎啕大哭地骂着,伸手捶打着玲珑夫人,说不出的可怜,玲珑夫人只觉得嗓子堵了一团棉絮,想辩解半句都没办法辩解,她怎么也想不到,事情会变成这个田地,还有,这个所谓的陈二媳妇,她一直是知道的,但是两人压根都没有成亲,只是无媒苟合,住在一起生了孩子而已。 “不,我没有和他……他只是来府中为我办事……”玲珑夫人触及夏丞相那要杀人一般的眼光,吓得当场噤声,双腿发软,跌倒在地上。 第一百三十八章 请大夫 这个丑闻也太大了一点,众人都有点不忍心看了。 兄弟二人竟然被这个獐头鼠目的男子绿了,更有甚者,就是夏婉儿这位未来的太子妃大有可能不是夏丞相的女儿。 夏婉儿见夏丞相盯着玲珑夫人,她心中惊恐,骇然地冲上去问道:“父亲,您该不会信这个疯妇人说的话吧?” 梁王一脸好心地对夏丞相道:“是啊,相爷,此事非同小可,不可轻信旁人的话,还是调查清楚为好。” 他认为,子安既然设下这个局,就必定还有后着可以证明这一点,所以他出于“好心”帮夏丞相证明一下。 众人听了梁王的话,也都纷纷“好心”地劝丞相要调查清楚,夏丞相那张脸,说不出的难看,若不是有这么多人在场,他杀了陈二与玲珑夫人的心都有了。 陈二媳妇看着夏丞相,抹了一把眼泪,狼狈不堪的脸让人看着特别心酸,“相爷,我不是故意来闹你们家的,这事儿我本不想说破,可我也不忍心您当朝丞相,却被人如此戏弄坑骗,这些年,这混人没少在陈玲珑处得到好处,有时候是好差事,有时候是银子,至于和刘氏,他们至少也来往了五六年,这些事情他不是什么秘密,但凡他吃醉了酒,便会回去跟那些猪朋狗友吹嘘,睡了谁家的媳妇,拿了多少银子,这些事情,相爷都是可以去调查的,至于贵公子令千金,要调查也不难,当初陈玲珑孀居,他便时常去探望,两人一来二往,就有了苟且之事,本来这混人是要娶陈玲珑的,但是那时候相爷也看上了她,陈玲珑要攀高枝,便断了与这混人的来往,只可惜,后来却发现怀上了他的孩子,这事还是包元堂的李大夫断诊的,相爷也可以去问问李大夫,但凡我今日所说的有一个字假话,天打雷轰!” 说完,她看着陈二,一副心死神伤的表情道:“陈二,我与你,从现在开始,恩断义绝,我会带着孩子离开京城,你这辈子都休想见他们一面。” 说完,决绝离开。 在场的宾客,都忍不住为这名妇人心酸,摊上这么个相公,也真是够命苦的。 陈二已经从惊恐中回过神来,他不是个愚蠢的人,从这么多年出入相府,又在各种女人身边周旋有余便可看出。 他努力回想起,自己自从被夏子安撞了一下之后,便一直感觉心里有些痒痒的,那种痒,有说不出的奇异,尤其在进了雅室之后,他仿佛整个人就迷失了心智,眼前的一切都像是幻觉,他甚至忘记了自己来雅室是做什么的。 他觉得自己是被夏子安下了毒,看到子安与陈柳柳过来,他忽然跳起来指着子安,“是她,所有的事情都是她设计的,她给我下了药,一切都是她设计的,是她要陷害玲珑夫人,要陷害二夫人,陷害我!” 陈二语无伦次地喊着,连刘氏都惊醒了起来,“没错,是她,是她做的,她让人引我来这里,对我下了药,你们进去闻闻,那屋中都是香味,是她先在这里点了药,是依兰香,是迷情药。” 众人都惊异地看着子安,方才确实闻到屋子里有香味,会不会真的是依兰香? 子安却是一脸的茫然,她看着陈二,“你胡说什么?今天我一大早就去给老夫人请安,然后到花园里坐着喝茶,再之后便一直和陈家小姐在一起。” 陈柳柳柳眉倒竖,破口大骂,“我一直都和夏大小姐在一起,一步没离开过,你说是她设局的,是不是也想把我拉下水啊?你敢往我身上泼脏水,我便把你的脑袋塞到茅坑里生生闷死你,你那点破事谁不知道?你裤裆那根东西,不知道跟多少人戏过,谁不知道你就是个靠卖吃饭的小白脸我要是夏丞相,自己的夫人折在你这种人手里,定要生生把你的裤裆里那玩意剁成肉碎再逼你吃回去,倒八辈子血霉的跟你这种人一个姓氏,还是表亲呢,我都替我祖母害臊。” 陈家小姐这句话,让人啼笑皆非,这不是连老太君都给骂进去了吗? 本以为老太君脸色会呵斥陈柳柳口出脏言,却没想到她只是凉凉地说了一句,“我害臊什么啊?又不是我的夫人被人偷了。” 她眸光有些冷冽地在子安的脸上扫过,子安知道这事儿瞒不过老太君,且这一次,她虽不是有意,却也拉了陈柳柳做见证,算是利用了一把陈柳柳。 老太君脸上的微愠,她是看出来了。 只是老太君也不全然是冲她,主要是因为老夫人。 若是没有猜错,根据老夫人之前在前花园说的那些话来推断,本来的剧情应该是在这里发现袁氏与陈二,今日这个寿宴,压轴戏就是在这里。 所有人都是以贺寿的名义请过来的,但是这都是一个幌子,京中的人虽然繁忙,但是记性都不差,这老夫人不是夏天生辰的。 老太君厌恶这种尔虞我诈,所以才退出朝堂的,没想到赋闲在家也被人利用了一遭,且又是这种乱七八糟的丑事,她这种耿直性子的人怎么能忍受? 因此,才会冷冷地说出这么一句话来,这话就是嘲讽老夫人和夏丞相的。 谁都听出来了! 夏丞相没敢突回去,也没这个脸,但是抓住了陈二和刘氏的话,仔细分辨空气中的气味,他沉着道:“来人,请大夫!” 若是这雅室内果然是焚烧着依兰香,便足以断定他们二人是被下药的。 夏泉急忙去请大夫,这满园的人也不走,在等待大夫的过程中,私下议论着。 老夫人也很快回过神来,命人去找翠玉姑姑。 终于,在竹林里找到了昏倒在地上的翠玉姑姑,她被毒蛇咬伤,已经昏迷了。 而也在这个时候,杨嬷嬷扶着袁氏过来,见众人围堵在雅室门口,又见翠玉姑姑晕倒在地上,一脸惊讶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翠玉怎么了?” 蓝玉姑姑盯着她,“你还问不都是你害的吗?” 杨嬷嬷怔愣了一下,随即冷笑道:“你是疯狗吗?逮人就咬,关我什么事?” 第一百三十九章 没有中毒 蓝玉姑姑明知道一切都是她们捣鬼,但是苦于没有证据,只能是干瞪眼。 杨嬷嬷见到崔太妃和老太君也在,便对袁氏道:“夫人,崔太妃和陈太君在。” 袁氏神色一端,连忙道:“赶紧扶我上去请安,莫失礼了。” 杨嬷嬷应声扶着袁氏上去,且出声提醒袁氏太妃和太君站立的方向。 袁氏对着两人躬身,“袁翠语参见太妃,给太妃请安,给太君请安。” 崔太妃方才听了老夫人的话,对袁氏十分的不满,虽然说如今是出了这些事情,和袁氏没有关系,可老夫人说她轻慢骄矜,从马车上跳下来这些,崔太妃并不知道实情,如今见到她,也就冷冷地道:“夫人可真是贵人,这婆母生辰,也请不出你来,果然是名动天下的才女,架子大得很啊,哀家这个太妃,怕是受不起你的大礼。” 杨嬷嬷听得此言,便出声道:“太妃,您这样说可就冤枉夫人了,不是夫人不愿意出来,而是老夫人下了严令,只准夫人在后花园活动,不许到前面去。” 老夫人听得此言,狠狠地盯着杨嬷嬷,“嬷嬷虽然是皇后身边的人,可也不要信口雌黄,老身没有下过这样的命令。” “老夫人下没下过,心里明白,”杨嬷嬷搀扶着袁氏,冷声道:“行,夫人,咱回吧,今日这里的都是贵人,瞧不起您。” 崔太妃听了杨嬷嬷的话,很不高兴,“杨嬷嬷,你把话说清楚了再走。” 老太君拉着崔太妃,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崔太妃脸色微变,“你说真的?” “这事儿安亲王主审的,回去问问礼亲王便知道。”老太君这话没故意压住声音,而是让老夫人听到。 老夫人加快行动,本来就是怕这些事情传了出去,会对相府造成影响,却没有想到,一贯不管事的老太君竟然都知道了。 她想起方才在前花园说这件事情的时候,老太君还装作不知道,一直听她说,敢情那时候在心里就耻笑她了。 这不能不让老夫人怀疑,陈柳柳进门就为夏子安那小贱人打抱不平,继而两人一直在一起,陈柳柳更是为夏子安辩解证明其清白,如今老太君说话更是阴阳怪气,仿佛与相府有仇一般。 莫非,这老太君与夏子安袁氏是站在同一阵线的?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老夫人越想越惊恐,慕容壮壮,礼亲王,安亲王,摄政王,如今都明着暗着护住夏子安,如果再多一个陈太君,这意味着,这小贱人是要翻天了。 崔太妃在老太君的提醒下,总算是看出了端倪,她拉长脸,淡淡地看了老夫人一眼,却没言语。 老夫人的脸火辣辣的,说不出是愤怒还是羞耻,今日发生的事情,让她无地自容。 如今唯有寄望大夫能够查出这雅室里到底是不是下了暖情药,如果是的话,则可以证明背后有人策划。 至少,相府也不止丢太大的人。 至于那陈二的婆娘说的那些话,老夫人还没时间去想,但是这事儿听在便堵心不已。 府中懂得蛇毒的人为翠玉姑姑刮了毒液,又灌了绿豆解毒汤,但是人还没醒来。 翠玉姑姑没醒来,便不可指证杨嬷嬷,这让老夫人很急躁,“废物,再灌解毒汤。” 连续地又灌两碗解毒汤,但是都没什么效果,呼吸越发的细弱。 在场有人提出,说夏子安不是懂得医术吗?何不让夏子安去治疗翠玉姑姑? 但是老夫人不准许,在她认为,夏子安若为翠玉医治,就只有一个结果,死! 夏子安这个毒女不会轻易放过她身边的人。 大夫来到的时候,翠玉姑姑还剩一口气,也算她命大,大夫刚好有带了治疗蛇毒的药来,且被咬的虽然是毒蛇,但是毒性不算十分强烈,还能救回来,只是没那么快醒来。 夏丞相对于大夫来到为翠玉姑姑先治疗感到不满,他要大夫马上证实里面的香味是不是依兰香。 众所周知,依兰香粉一旦点燃,便有暖情的作用,只要大夫证实雅室内的味道是依兰香,便不需要太多辩解。 夏泉亲自进去取出焚烧过的香料,摆在大夫的面前,“大夫,你看看这是什么香料?” 大夫手里捏了一点灰在手上,轻轻地揉动,继而放在手掌心上搓,搓得差不多,便放在鼻子下方闻了起来。 所有人都看着他,尤其陈二与刘氏,更是盯得两颗眼珠都要掉下来了。 子安站在陈柳柳身边,神色是最悠闲的,袁氏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任由嬷嬷搀扶着,侧耳听着四周的动静。 “怎么样?是不是依兰香?”夏二爷也忍不住问了,虽然说这个夫人他是不要了,但是若能证实刘氏是被陷害的,至少,能为他挽回点面子。 大夫在众人紧盯之下,缓缓地摇头,“不是,不是依兰香,是檀香混合了艾草香味,香味虽然与依兰香有些相似,但是,艾草是驱虫的。” 夏丞相与夏二爷的脸色显得特别的难看,青筋凸起,面容狰狞可怖,几乎恨不得把人活剥生吞一般的凶狠。 子安缓缓勾唇,自然不是,这香炉里点就是简单的檀香与艾草,但是却在窗口熏了依兰香加曼陀罗,曼陀罗吸入过多,会让人产生幻觉。 陈二与刘氏在来之前,她便用针刺进皮肉,她的针都染特制的暖情药,这种药是杨嬷嬷给的,宫廷的药,自然十分霸道。 但是,针头所染到底有限,所以她才在房中点了曼陀罗,让她们产生幻觉,加上有暖情毒,一旦出现幻觉,便会忘记世事,少不了是要受到余望驱使,颠鸾倒凤一番的。 老夫人听了大夫的话,失望至极,“大夫,你有没有验错?空气中分明是有依兰香的味道。” 大夫锊了一下花白的胡子,有些不悦,“老夫人,这些檀香和艾草只是寻常的药,老夫行医多年,不至于连这点都分辨错,老夫人若是不信,大可以请宫中御医出来验证。” 陈二和玲珑夫人是不敢辩驳大夫的话,因为,这位大夫,就是当日为玲珑夫人断孕的李大夫。 刘氏却不知道,冲大夫嚷嚷,“就算不是依兰香,但是我一定是被下毒了,你来为我把脉,看我是不是有中毒的迹象?” 第一百四十章 落幕(非结局) 刘氏还心存希望,因为,她是真的有中毒的迹象,尤其进了雅室之后,便一直一直浑浑噩噩,像是失去理智一般。 所以到后来见到陈二来到,她一时情动,便忍不住了。 大夫上前为刘氏把脉,片刻之后,李大夫摇头,“夫人没有中毒的迹象。” 子安翘起唇瓣,露出了冷笑,这种暖情毒,随着血液运行会慢慢被身体吸收,再加上本来就下得不重,经过了这么久,早就被身体吸收干净了,哪里是可以通过把脉可以看出来的?只怕就是验血,也找不到了。 刘氏听了大夫的话,凄厉地喊了一声,“不可能的,这怎么可能?” 她忽地跳起来指着袁氏厉声怒道:“是你,你陷害我。” 袁氏失明了,压根不知道她所指,倒是杨嬷嬷上前怒道:“又是我们夫人?怎么谁做错了事情都赖我们夫人?你们相府的人是不是疯了啊?我一直都与夫人在一起,加上夫人双目失明,如何能陷害你?” 刘氏脑子里清醒过来,她改为指着杨嬷嬷,骇然道:“我来到这里,便见到你在这里,你说袁氏在雅室里等着我,让我进去,是你们陷害我的,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杨嬷嬷冷冰冰地道:“冤枉了夫人,又来冤枉我这个做奴婢的,若我不承认,是不是还要冤枉奴婢的主子皇后娘娘?” “不对,”崔太妃忽然抬起头看着杨嬷嬷,“你说你一直陪着夫人,那丫头为什么说是她一直陪着夫人,还说夫人与陈二在一起,差使她回去拿衣裳!” 杨嬷嬷道:“这奴婢便不知道了,今日奴婢一直都陪着夫人,大小姐出门的时候吩咐过,夫人眼睛不好,去哪里都不能离了人,且老夫人又不许夫人到前花园去,所以奴婢便步步跟随。” 杨嬷嬷说完,又淡淡地扫了漱玉一眼,“至于漱玉嘛,今日一早便不见了人,她一向都觉得留在夏至苑伺候夫人没有出头,已经三番四次跟管家提出要调走了。” 杨嬷嬷前后有意无意的话,都是有所指向的,心水清的人其实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老太君十分厌恶地看着老夫人和夏丞相,相府最近这么“出类拔萃”就是因为私心针对以及筹谋过多,相府没有出挑的子孙,便想攀上太子这棵大树,臭不要脸地逼夏子安代嫁,失败之后恼羞成怒闹出这么多事情来。 其实归根结底,就是为了荣华富贵。 机关算尽,最后反倒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如果没有猜错,反击的那个人,绝对不止准备这么点戏码,不过,或许外人是看不到这点了。 果不其然,便听到人群中有人说:“咦?这位不就是包元堂的李大夫吗?刚才陈二的媳妇说李大夫曾为陈玲珑断诊,若相爷要查清楚,当场问问李大夫便知道。” 玲珑夫人跌坐在地上,脸色骇然。 夏丞相见到她这个样子,心里已然明白,五指攥成拳头,脖子的青筋就像一条条黑色的蚯蚓,几乎爆破而出。 袁氏却在这个时候出声,“今日真是怠慢了诸位贵客,来啊,先送贵客出去,改日再一一登门谢罪。” 袁氏得体地为相府拉了一块遮羞布,虽然是透明的,但是总胜过被那么多人盯着暴露出夏丞相为他人养孩子的事。 听得袁氏发话,就算宾客不想走也得离开了。 陈太君对子安道:“你送送老身,老身有话要和你说。” 子安知道是要问罪了,但是这罪也应该问,便福身道:“是,小女送太君。” 陈柳柳还想看热闹,但是也知道这种家事肯定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去审问,只好与子安一同出去。 送到门口,先让陈柳柳上了马车之后,老太君忽然盯着子安,“小女娃,你心机太重,对付旁人我老人家管不住,但是你利用了柳柳,我老人家很不高兴。” 子安赔罪,“什么事都瞒不过老太君的法眼,小女向老太君赔罪。” “哼,赔罪不稀罕,你想着怎么补偿吧!”老太君显然很生气。 子安微微笑道:“半年,把萧拓打包送到柳柳的房间,不知道太君可满意?” 老太君眯起眼睛,颇为严厉的眸子盯紧了子安,额头的皱纹却徐徐地松开,“三个月!” “对付萧拓这种顽固的石头,怕要半年!”子安叹息道。 老太君算了算日子,距离柳柳十九岁还有大半年,这半年若能成亲,便可来得及,但是时间太过仓促些。 “太君,好佬难求,萧拓这种孙女婿,等半年值得的。”子安提醒! “记住你的话,若半年没能打包到萧拓过来,我拿屎扔你!”老太君上马车之前,撂下了一句话。 “……” 子安终于知道什么叫做遗传,且是隔代遗传,或许,是耳濡目染吧。 老太君以前似乎混军队的,和一大群武夫混在一块,说话自然不会文雅,出口成脏是常事。 子安想起在特工组的时候,有好几位特工都是满嘴脏话的,身体某个器官几乎是长期挂在嘴边,每一句话都得带上自己的母亲或者对方的母亲以示尊重。 送走宾客,夏丞相与老夫人把所有人都赶出去,连袁氏都不能在场,只单独留下了李大夫。 子安是径直地就回了夏至苑,她刚回到,袁氏与杨嬷嬷就回来了。 漱玉小心翼翼地在门口探头看,有些不敢进来。 子安瞧见漱玉,道:“你进来!” 漱玉惶恐地进去,跪在地上,一脸死灰地道:“大小姐,奴婢错了,求您恕罪!”经过这一次,她也不会傻乎乎地认为玲珑夫人还能和以前一样。 子安坐在廊前,手里把玩着一把匕首,匕首的寒芒闪过,吓得漱玉浑身发抖。 “大小姐饶命啊,大小姐饶命啊!”漱玉连忙磕头求饶。 子安笑了起来,“傻姑娘,饶什么命啊?你又没有做错,今天要不是你,我们还没这么顺利呢。” 漱玉脸色苍白,“大小姐,奴婢都是身不由己的,夫人吩咐,奴婢不敢不做啊。” “废话!”小荪生气地上前,“往日我们夫人吩咐你做事怎么不见你去做?让你扫地擦花瓶你都不做,如今那位夫人让你做这种缺德的事情,你倒是贴热脸就上去了,今天就是大小姐不打你,我小荪也饶不了你。” 说着,小荪脱下布鞋,对着漱玉就是一顿打。 第一百四十一章 她恨你 杨嬷嬷走过来,站在子安的身边。 “大小姐,此事不难猜测,是我们做的。”杨嬷嬷道。 “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情。”子安道。 杨嬷嬷看着子安,感觉她又再一次蜕变了,比之前更胸有成竹。 子安没有忘记杨嬷嬷的身份,她始终是皇后的人,但是这一次杨嬷嬷会配合,也恰巧因为皇后。 皇后不喜欢夏婉儿,这一次曝光夏婉儿的身份,夏婉儿这个太子妃是做不成了。 “嬷嬷,帮我办点事!”子安抬起头,面容有朦胧的伤感。 “大小姐吩咐!”杨嬷嬷做声一向是干脆利落的。 子安轻声道:“帮我做一个牌位。” “写谁的名字?”杨嬷嬷问。 “夏子安!”子安唇瓣吐出三个字。 杨嬷嬷微怔,“大小姐?” 子安微微笑了一下,但是眼底却半点笑意都没有,阴沉得如暴风雨来临的天际,“用来提醒我自己的,告诫自己,世间处处凶险,便连亲人都有可能要置你死地。” 用牌位来提醒自己?杨嬷嬷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不是诅咒自己死吗? 杨嬷嬷轻声道:“大小姐不必如此。” 子安笃定地道:“嬷嬷按照我的吩咐做就是。” 杨嬷嬷沉默了片刻,“好!” 子安抬起头,看着院子里的桂花树,“嬷嬷,你说那边如今是什么情况呢?”人没死,便算不得报仇,子安没打算饶过玲珑夫人和夏婉儿,是她们母女两人与太子慕容桥生生地把她打死的。 还有,夏槐钧! 刚刚穿越过来的时候,耳边总会听到凄厉的哭声,她知道那不是幻觉,虽然有些灵异,可她知道那是原主的冤魂不散。 “和大小姐没有关系的,这坟墓是他们自己挖的。” 子安点头,“是啊,和我有什么关系呢?对了,陈二媳妇那边给足了银子没?让她马上带着孩子离开京城,也免得孩子遭人指点。” “陈二是个烂人,他的孩子早就遭人指指点点,放心吧,老奴已经安排好让他们离京,给了一百两银子,足够他们母子三人在其他地方买一间房子做点小营生好好地过日子。” 那边小荪打得手酸,丢了鞋子呸了一声道:“你马上滚,你看不上咱夏至苑,夏至苑也不要你。” 说完,想起丢了的鞋子是自己的,又急忙上去捡回来穿在脚上。 老夫人屋中。 蓝玉姑姑为老夫人点了烟袋,又取了薄荷膏在老夫人的脑门上揉着,轻声安慰,“老夫人息怒,身体要紧!” 老夫人抽了一口,便狠狠地把烟袋扔在了地上,“息怒?你告诉老身,如何息怒?” 她盯着刘氏和玲珑夫人,是真的恨啊,本来枪口一致对外,没想到她认为好的却是这般肮脏。 合着张罗了这么大的一台戏,到最后只是算计了自己,相府的脸算是丢尽了。 玲珑夫人和刘氏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刘氏一张脸都白了,脑袋也是一片的空白。 陈二已经被拖了下去,夏丞相下令把他乱棍打死。 夏婉儿则被老夫人禁锢起来,暂时哪里都不准去。 “李大夫,把你所知道的都说出来,老身不会为难你。”老夫人敛住一口气,看向一旁的李大夫。 李大夫如实道:“老夫人,确实在十六年前,老朽为玲珑夫人诊断过喜脉,不过,当时玲珑夫人让老朽开了落胎药,且给了老朽十两银子,让老朽保密。” 夏丞相像一只恶鬼般盯着陈玲珑,李大夫的话把他最后一点希望都击沉了。 十六年前,就算她曾要了堕胎药,可这胎儿没有打下来,因为时间上吻合。 她入府之后,七月产子,稳婆说是早产,他信以为真。 如今回想起来,怕是她收买了稳婆。 他铁青的面容强行挤出了一丝笑脸,对李大夫说:“她曾找你开落胎药?如此说来,这一双儿女,是本相的。” 李大夫看着他,仿佛是明白了一些! “我送大夫出去。”他从袖袋里取出一张银票,递给李大夫,李大夫接过来怔了一下,一百两? 李大夫道:“相爷莫送,老朽知道怎么说的。” 夏丞相不语,只是淡淡笑着送他离开。 送走李大夫之后,他看着夏二爷,冷冷地道:“带你的媳妇回去,怎么处置是你的事情。” 夏二爷就等着这句话,一手拉起刘氏,厉声道:“走!” 刘氏全身都没了力气,被他硬拖着出了门。 夏丞相回头盯着玲珑夫人,那眼神依旧十分的凶狠,玲珑夫人吞吞口水,“你听到大夫怎么说的,没错,我确实以前与陈二在一起过,但是,那孩子我也没有生下来,服了落胎药的。” 夏丞相的声音里没有一丝的温度,眼神依旧吓人,“你先滚出去,好生安抚婉儿,别吓着了她。” 陈玲珑怕极了这样的他,连爬带滚地出去,一颗心依旧悬在嗓子眼上,他是相信还是不相信?方才让她安抚婉儿,可见他还是看重婉儿的。 夏丞相让蓝玉姑姑也出去,门一关,便剩下他们母子在这里了。 他捡起烟袋,重新装了烟丝递给老夫人,且亲自点火,“母亲,再抽两口。” 老夫人看着他,长长地叹气,吧嗒吧嗒地抽着,那烟丝燃烧着冒出红点,正如她眼底腾起的火焰。 她缓缓地吐出烟,沉声道:“你做得对,如今我们没有什么可指望的,外人如何猜测也好,但是我们必须要承认夏婉儿就是你的女儿,不仅如此,还要让夏婉儿也不能怀疑自己的身份。” 夏丞相拖着腿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他看着木门的门闩,那道长长的门闩仿佛就堵在他的胸口上,让他喘气都觉得费劲。 他开始笑了,笑声伴随着胸腔的喘鸣声呜呜地响着,“合着这相府中,只有夏子安是我的亲生女儿,而我一直想杀了她。” 老夫人依旧抽着烟袋,闷头不做声,只是面容也是十分的沉郁。 夏丞相笑毕,悲哀地看着老夫人,“母亲,你觉得,我是不是做错了?是不是该对夏子安……” 他说不下去,这个可能性让他自己都觉得荒谬。 老夫人冷笑了一声,“若半年前,一切都还有可能,但是,如今的夏子安对你心存怨恨,她是否会与你一心?不会,她只会报复你,她恨你。” 第一百四十二章 我恨娘亲 夏丞相抬起头,像是咽下一口空气,脖子伸得很长,青肿难分的脸有说不出的悲凉与愤怒,“但是,我始终是她的父亲,不是吗?这点她不能否认。” 老夫人怒气冲天,“事到如今,你还这般天真?你真以为,经过逼婚,毒杀,设计陷害之后,她还会认你这个父亲吗?她还会顾念相府吗?如果她会,今天她就不会让你颜面丢尽。” 夏丞相双手搓脸,一下子像是老了十岁,“她是我唯一的孩子。” 老夫人霍然站起来,疾步过去便打了他一个耳光,“不是,你现在一个孩子都没有,她也不是你的女儿了,从你逼婚开始,她就是你的仇人,她每日所想所虑,都是要把你置之死地。” 夏丞相脸颊生痛,这一阵痛刺激了他,让他想起她那冰冷的眸光,里面是有恨意的。 “你以前被陈玲珑所迷惑,这些年只有她一个妾侍,自然子息稀薄,你还年轻,可以再娶几房,为你开枝散叶。”老夫人缓缓地坐下来,眼底有森冷的寒意,“所以,不管夏婉儿是谁的种,都只能是你的女儿,皇后娘娘已经下旨赐婚,你是未来的国丈,也是当朝的丞相,前途无可限量,日后你的儿子们,会继承你的荣耀,继续光大我们夏家的门楣,知道吗?” 夏丞相死灰一样的心,开始生出一丝绿芽。 “母亲以前便跟你说过,霖儿资质不行,让你再娶一房,可你顾念陈玲珑,怕她难受,白白便浪费了这么些年,瞧你,这些年你宠着的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啊?” 说起夏霖,夏丞相才记起来他还在宫中,他冷笑一声,“梅妃挟持着夏霖,便让他一直在宫中吧,死了也好,疯了也好,最好是这辈子都不要让我见到他。” 老夫人对夏霖本还有一分怜惜之情,但是知道他不是自己的孙子,这份情自然就没了,也回以冷冷地声音,“梅妃会把他送回来的,到时候,想个法子送他到乡下去,也省得烦心,杀他是不可以的,如今你还不能叫婉儿起疑心,否则她知道自己不是你的女儿,日后就算做了太子妃,也不会为你所用。” “儿子知道,”他扬起阴鸷的眸子,“至于找妾侍一事,便劳烦母亲费心了。” “若想你日后家宅平安,夏子安不能留,至于袁氏,你看着办吧,休出去是不行的,七出之条无一条可用,若是你和离,旁人也会指指点点,如今我们相府的是非已经够多了。” 夏丞相点头,“母亲说得对,夏子安如今恨我入骨,断是不能留的,她若是带着这个恨意嫁给摄政王,我的仕途也会受阻碍,还是得想个法子把她除掉。” “想点其他的法子吧,在这个府中,是办不到她的。”老夫人精明的脸上也有些疲惫了,她一向好强,本以为除掉夏子安只是一件轻松的事情,所以,把这件事情交给了陈玲珑去做,是她高估了陈玲珑,也低估了夏子安。 等她如今想要亲自出手的时候,却发现夏子安已经很强大了,连自己都未必是她的对手。 夏至苑。 子安诊断袁氏是因为脑伤有血块压住了眼部的神经,针灸治疗对于散瘀还是很有作用的。 袁氏躺在床上,子安为她施针。 杨嬷嬷在一旁看着,见母女两人似乎都没有就今日的事情讨论过,便问道:“夫人,您以为夏槐钧会把夏婉儿与陈玲珑赶出去吗?” 袁氏淡淡地道:“不会!” 杨嬷嬷有些吃惊,“不会?这奇耻大辱,夏槐钧如何能忍?” “这奇耻大辱不忍也忍了这么多年,他不会白白吃亏,白白受罪,如今夏婉儿已经婚配太子,除非皇后下旨,取消婚事,否则,夏婉儿还会是她夏槐钧的女儿。”袁氏太了解这个人了,他蝇营狗苟,必以自己的利益为先。 杨嬷嬷冷笑,“真是人不要这张脸皮,天下无敌!” 袁氏侧头对着子安,“子安,你认为他下一步会怎么做?” 子安扶正袁氏的头,轻声道:“一下子没了一双儿女,加上对陈玲珑失望之极,母亲想,他会怎么做呢?” 袁氏笑了笑,没再说话。 被禁锢的夏婉儿心里很害怕,怕得不得了,那些人说的都是真的吗?她不是相府的千金? 那陈二…… 不,不是,那个猥琐的人不是她的父亲,不是…… 这一定是夏子安雇人胡诌败坏她的名誉的,她的父亲是当朝丞相,她是相府的千金,不是那市井之徒陈二的女儿。 夏丞相站在门外,犹豫许久,才伸手推开门。 夏婉儿抬起头,眼底有泪痕,她是真的害怕了,失去相府千金的身份,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看着往日尊敬的父亲,她寻找到熟悉的宠溺,顿时便哭出声来,“父亲,我不是陈二的女儿,我是您的女儿啊。” 夏丞相伸手拉起她,轻轻地拥抱入怀,那一抹宠溺已经变得冰冷不已,他拍着她的后背,轻声安慰,“没事,已经问过大夫了,你是我夏槐钧的女儿。” “真的?”夏婉儿几乎欢喜得要跳起来,“父亲,真的吗?” “千真万确,问过大夫了,你娘亲以前确实与陈二有过一段,也曾怀孕,但是,李大夫说她曾拿了落胎药,所以,你和霖霖,是千真万确我的骨肉。”夏丞相这一句话,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胸口那一团怒火渐渐地凝固成坚硬的石头,梗在心头,让他呼吸一口都觉得无比。 夏婉儿厉声道:“娘亲真的与那恶贼有过一段?怎可这般肮脏?我以后也不会认她的。” 她看得出,父亲对娘亲已经恨之入骨,她如今必须要与父亲站在同一阵线上,父亲憎恨娘亲,她也要憎恨娘亲。 “乖女儿,父亲有你和霖霖,什么都不重要了。”夏丞相的声音充满了疲惫和伤痛。 夏婉儿听了这句话,感动得泪流满面,幸好,幸好她还是父亲的女儿,幸好父亲还宠着她,只要她是相府的千金,和太子的婚事便还有希望。 夏丞相抚摸着她的头,柔声道:“你娘亲那边,你自己掂量着办吧,我与她夫妻情分也到头了,自然,她可以继续留在府中,毕竟她是你的娘亲,父亲纵然恨极了她,可看在你的份上,再恨也得忍着,倒是难为你了,如今所有人都知道你娘亲是这个不堪的人,对你的名声也有损害啊,日后人家谈论起太子妃,必定是有抹不掉的耻辱在。” 夏婉儿目露凶光,“父亲放心,女儿知道怎么做的。” 夏丞相嘴角缓缓地扯起,一个冷笑在唇间形成。 第一百四十三章 她一定会回来 夏婉儿放出来之后,直接就带着夏泉去了玲珑夫人的屋中。 玲珑夫人正在垂泪,见到夏婉儿回来,她惊喜交加,急忙冲上去,“婉儿,你被放出来了?你父亲相信不相信你是他的女儿?他怎么说?” 夏婉儿盯着她,冷冷地道:“父亲当然相信我是他的女儿。” “他相信?”玲珑夫人脸上迸发出喜悦的光芒,“那就好,那就好,只要他还相信就好,你还是太子妃,只要你嫁过去,就没有人再敢说我的闲话。” “是吗?”夏婉儿继续冷笑。 沉浸在莫大喜悦中的玲珑夫人浑然没有发现夏婉儿的异常,自顾自地说:“没错,只要他还相信,我们母女就还有好日子过,我不会放过袁氏母女的,我一定要她们也尝尝我的厉害,我要她们跪在我面前求饶。” 夏婉儿哼了一声,陡然变脸,“来人,送夫人到后花园的雅室。” 玲珑夫人吃惊地看着夏婉儿,“你说什么?送我去后花园?” 夏婉儿瞪着她,眼底恨意陡生,恶狠狠地道:“没错,你以为你还可以住在风凉水冷的院子吗?父亲不赶你出府便算是格外开恩了,你放心,有我在一天,相府总少不了你这一口饭吃,但是,你若敢生事为我惹麻烦,就休怪我不念母女情分。” 玲珑夫人跌坐在椅子上,面容骇然,简直以为自己听错了,她的亲生女儿,竟然对她说这样狠毒的话来。 “不,你不能这样对我,没有我,你只是……”她的话突然收住,目光惊恐地看向缓缓地跨步进来的夏丞相。 夏丞相背着光,一步步进来,身后的阳光刺眼,叫人几乎瞧不清他的面容。 夏婉儿回头,有些讨好地道:“父亲,您怎么也来了?” “不放心你,怕她心生怨恨,要对你口出恶言。”夏丞相的声音像揉进了寒冰,说不出的冰冷。 “她敢?若她敢这样做,我必定不容她在府中。”夏婉儿厉声道。 玲珑夫人只觉得浑身冰冷,她忽然意识到,其实夏槐钧压根就知道婉儿不是他的女儿,他这样做,只是要利用婉儿。 她的心顿时像飘在大海的小船一般,说不出的惊恐失措,如果连婉儿这条退路都没有了,那她这辈子都翻不了身。 不能这样,女儿是她生的,如果她日后可享受荣华富贵,她这个做母亲的,必定也要跟着享受,她不能白白叫夏槐钧捡了便宜。 她要慢慢地筹谋一下。 “我自己收拾,你们都不许碰我的东西!”玲珑夫人这样想着,便回头怒斥替她收拾东西的下人。 夏婉儿见她这般听话,才心满意足地道:“只要你乖乖地在后花园,不出来招惹是非,我是不会为难你的。” 玲珑夫人一口鲜血都几乎要喷出来,她咬着牙,藏住满腔的怒火与伤心,收拾着她名贵的首饰与华裳。 夏丞相对夏婉儿道:“婉儿,你先出去,为父有几句话,要和你娘亲说。” 夏婉儿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玲珑夫人,她倒不是说夏丞相会伤害她,而是怕她乱说话。 “女儿也想在这里听着。”夏婉儿道。 夏丞相哄道:“这是夫妻的话,你在一旁听着不好,先出去吧,你放心,为父答应过你,不会为难她,毕竟,她是你的娘亲。” 夏婉儿只得道:“好,那女儿出去,就在外面等着。” 她出去之前,狠狠地瞪了玲珑夫人一眼,警告她不可乱说话。 屏退下人,夏丞相别脸看着窗棂,声音冰冷,“你如果还想留在相府,就谨慎点说话。” 玲珑夫人伤心地看着他,“多年夫妻,如今你连看着我说话都不愿意吗?” “我不想恶心了自己。” “恶心?”玲珑夫人捧住胸口,一脸伤心欲绝的神情,“可在不久之前,你还抱着我说爱我,我和陈二的事情都是过去的事情,你真的要这么介意吗? 还是说因为作画一事我欺骗了你?可你在意这些吗袁翠语也是满腹才情的,天下皆知,你冷落了她,屈辱了她,可见你也不是重视这些的。” “你闭嘴!”夏丞相忽然转身恶狠狠地盯着她,“你现在嘴里说出的每一个字,都让我厌恶不已,我与你先夫是好友,你孀居期间,我前去探望,见你大门紧闭,不与外人联系,只当你洁身自好,你送了我一幅画,栩栩如生,胜过袁翠语给我所作的那些,便认为上天辱没了你,错待了你,一份怜惜,没想到今日竟然变成羞辱我的刺刀。” “你不曾爱过我吗?若你不爱我,怎会为了我冷落袁翠语?”玲珑夫人始终不相信两人的美好会变成这样的恶毒,“我与陈二的事情,始终是过往,在你之前。” “是吗?那这十几年来,他每月都过来几次,你敢说你们没有苟且之事?你拿着我的银子,去倒贴这种下三滥的市井之徒,我想起就恨不得杀了你。”夏丞相盯着她,怒气在眼底焚烧。 “没有,真的没有!”玲珑夫人哭着辩解,“我敢对天发誓,真的没有,我本就想和他断了联系,但是他用以前的事情威胁我,说我敢不给他好处,便会到你面前告发我,我不敢得罪他,我怕失去你。” “是怕失去我还是怕失去你现在的荣华富贵?得了,陈玲珑,我不想和你说这些,只会让我更加的憎恨厌恶你,我现在留在这里与你单独说话,只是想警告你,如果你还想过安生的日子,便给我安分点,婉儿那边,谨慎点说话。” “你只是想利用她,是不是?”玲珑夫人冷笑着,满眼的心碎与绝望。 “多年父女,总归有一份感情,我只是不想她伤心,你信也好,不信也罢。”说完,他冷冷地拂袖而去。 玲珑夫人怔怔地坐在椅子上,冷冷地笑了,笑完又哭,“我不信你,父女之情你会念吗?若你念,就不会这样对夏子安,在你心里,前程和官途才是最重要的,我不会信你。” 十六年了,她做了十六年的相府夫人,虽然不是名分上的,但是,在这个府中,所有人都当她是夫人,外人也是如此。 她不能就这样被打到后花园去与毒蛇为伍,她一定要走出来。 第一百四十四章 随便挑 夏丞相不算亏待她,给她送了个侍女,这名侍女正是被夏至苑赶出去的漱玉。 漱玉一直都想跟着玲珑夫人,这一次,也算是得偿所愿了,可惜的是,如今的玲珑夫人便连当日的袁氏都不如。 漱玉是鼻青脸肿地进来,还没安顿下来,玲珑夫人便着她打扫。 她晦气地拿起扫把,好不容易把雅室打扫干净,玲珑夫人又让她去打扫院子和凉亭。 漱玉在夏至苑被打了一顿,如今来到这里,连一口水都没喝上便一个劲地忙活做事,哪里甘心?她一屁股坐下来,委屈地道:“奴婢歇一会,再去打扫。” 玲珑夫人柳眉倒竖,一把扭住她的耳朵,“连你也敢来欺负我了是吗?平日里不是一直闹着要来伺候我吗?这会儿你梦想成真了,还敢有怨言?” 漱玉之前被小荪扑打,耳朵脸上都有伤,被她这么一拧,顿时痛得鬼哭狼嚎起来,“夫人恕罪,夫人恕罪,奴婢这就去!” 玲珑夫人恨意生了,难得找到个人发泄,哪里轻易放过她?一顿连消带打,直把漱玉打得嘴角和鼻子都出血,才肯罢休。 寿宴过后,老夫人和夏丞相都没有找过子安谈话。 他们已经觉得没有这个必要。 府中没了玲珑夫人主事,老夫人又疲乏,夏婉儿便自荐让她管理府中的事情,老夫人与夏丞相都同意了。 新官上任三把火,夏婉儿第一件事便是下令,停止夏至苑的一切供给,便连生活用度每日饭菜都停止了。 这事没有直接告知夏至苑,导致杨嬷嬷和小荪去取东西的时候遭受拒绝,且受了一顿侮辱。 这意味着,夏至苑要自力更生。 袁氏是有一些银子的,但是之前给了一些陈二的媳妇孩子,又拿了一些收买李大夫和小荪的同乡侍女,所剩不多。 袁氏倒是不担心,她还有首饰可以变卖。 小荪私下跟子安说,这些首饰都都是夫人的嫁妆,是夫人的已经死去的母亲留给她的。 子安也不忍心变卖袁氏的嫁妆,但是剩下的那点银子确实是撑不了多久。 适逢慕容壮壮来到,听到她们为生计发愁,笑着说:“不就是银子吗?你放心,我有的是,要多少我给你送过来。” 身为大长公主,她封邑的土地每年都可为她收获大量的银子,她自是没把银子放在眼里的。 子安婉拒了,“谢谢公主的好意,长贫难顾,一直依靠公主也不是个办法,再说,我有医术和一双手,自力更生应该不是问题。” 壮壮却皱起了眉头,“自力更生?女子自力更生是有的,要么是入府为奴婢,要么是卖入青。楼做姑娘,又要么在市集开摊子卖豆腐或者馄饨面,你可以做哪样?” 子安拉着壮壮到一边去,低语了几句。 壮壮想了一下,“这倒是可以的,毕竟你治愈了梁王和老七,只要把这个消息放出去,想必找你治病的富人必定不少,诊金也会很丰厚。” “便劳烦公主为我打点一下。”子安恳切地道。 “你放心,这不是什么难事,我素日虽然与那些官家贵妇来往不多,但是要放点消息出去还是可以的。”壮壮说。 从学医那天起,她就认定了行医是她的终身职业,她不想一味地卷入各种争斗之中,而忽略了自己人生的存在价值。 刚来的时候,她考虑的是如何活下去,现在能初步站稳阵脚,她便要为自己的职业谋一条出路,也可以养活自己和袁氏。 在去梁王府路上,慕容壮壮直接问子安。 “打算?不就是让公主为我找……” 慕容壮壮打断她的话,“你知道我不是指这个,而是陈玲珑和夏婉儿,你打算怎么对付?还有相府,你不会天真地以为,相府还会放过你吧?他们这一次遭受重挫,相府的脸面丢尽,都会算在你的头上。” 慕容壮壮那天虽然没有在场,但是发生的事情,她都知道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子安掀开帘子,看向外面的形色匆忙的百姓。 “陈玲珑和夏婉儿呢?”慕容壮壮对这两人是十分厌恶,总觉得这个下场不够爽,对于那场逼婚,她已经了解清楚了。 “公主,那些就顺其自然了。”子安没说太多,但是心里却依旧恨意难消。 她知道这份恨意是原主夏子安留下来的,她是死在慕容桥与陈玲珑母女手中,若这两人不死,这口怨气也不会消散。 “不要太心慈手软,有些人不会因为你的让步而心存感激,她们只会得寸进尺。”壮壮以为子安真的打算放过她们,便好心提醒。 “公主放心,我有分寸!”子安看着她,心里有些触动,慕容壮壮和自己认识不久,也算不得深交,但是总为她着想。 来到古代,不尽然是算计和阴谋,也有一份友情,这对她来说,是莫大的安慰。 马车被中途拦下,拦下马车的竟然是陈柳柳。 陈柳柳骑着马,一身的劲装,威风凛凛地坐在马背上,如果背上有个包袱,确实是挺有气势的。 她翻身下马,灰溜溜地上了马车,耷拉着脑袋说:“祖母让我十二个时辰都跟着你,直到我嫁出去。” 子安啼笑皆非,这老太君太心急了吧?不是说好了半年吗? 壮壮跟陈家小姐早就熟悉了,听到她这样说,也失笑了,“你祖母就是太着急了,你瞧我不是还没嫁出去吗?” 陈柳柳瞧了壮壮一眼,“祖母说,不能学大长公主,瞧她一把年纪还没嫁出去,萧枭大哥避你都避到边关去了。” 壮壮绿了脸,“柳柳,我是安慰你,你别伤人。” 子安听到柳柳的话,问道:“萧枭是谁?” 柳柳瞪大眼睛,“你连萧枭都不知道?萧大将军啊!” “萧大将军不是萧拓吗?”子安懵了。 “萧枭是萧拓哥哥,以后是我大伯。”柳柳恬不知耻地道。 壮壮白了她一眼,“要脸吗?这事儿八字都没一撇,你就好意思宣扬?” “那不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吗?我祖母说子安是未来的摄政王妃,萧拓跟摄政王是好友,只要摄政王妃说一声,萧拓也不好不娶啊。” 她看着子安,“对不对?这点事儿都不答应,怎好意思说是王爷的好友?如果谁跟我做了朋友,我十二个哥哥,随便挑,你们看,喜欢哪个跟我说说!” 第一百四十五章 柳柳的大事 子安与壮壮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道:“不要,谢谢!” 十二个哥哥,什么概念?而且都没成亲吗?子安顿时意识到,这个陈柳柳,会不会是陈家唯一的女孩子啊? 她试探地问:“柳柳啊,你姐姐们都出嫁了吗?” 柳柳看着她,“我是我们家唯一的姑娘!” 果然如此! 慕容壮壮对子安道:“你还真别得罪她,陈家就一个掌上明珠,其他都是壮汉,谁敢欺负柳柳,那十二位将军可不是开玩笑的。” 十二个将军?看来真的有必要跟柳柳打好点关系。 子安挽着柳柳的手臂,“柳柳,你们家的将军都还没成亲吗?” “除了十二哥,其他都成亲了。”柳柳说,“你喜欢十二哥吗?” “这个,不说喜欢不喜欢,但是改天引荐给我认识认识吧,十二个哥哥都想认识一下的。” “好,反正我十一个嫂嫂我都不喜欢,她们也不喜欢我,全部换掉是最好的。”柳柳郁闷地说。 壮壮戳了她脑门一下,“她们肯定不喜欢你,人家都是系出名门的大家小姐,你跟人家说话动不动就要扔屎,谁喜欢你?而且,你十二个哥哥宠你宠得厉害,你嫂嫂们不得吃醋吗?” 柳柳有些烦恼,“我知道,我在改了,但是她们背地里说我可难听了。” “敢说你?我不信!”壮壮道,“在你们陈家,你就是老大,谁敢说你半点不是?” “背地里说的,当着我面也说,但是哥哥和祖母在场的时候她们不敢说,还不知道对我多好呢,可趁着大家不注意,她们会朝我的杯子里吐口水,偷偷地踩我脚。” 柳柳说话的时候有些哽咽,可见她是真的很委屈。 陈柳柳说完之后,掀开帘子对车夫道:“不去梁王府,直接去摄政王府。” 壮壮说:“不是,我们得先去梁王府。” “梁王如今就在摄政王府。”柳柳回答说。 “你怎么知道的?”壮壮瞪大眼睛。 “我当然知道,自从子安说要把我嫁给萧拓之后,我就命人严密监察萧拓的一举一动,探子说他如今和梁王在王府。” 子安和柳柳对视一眼,都笑了。 壮壮叹息道:“小丫头片子啊,若被萧拓知道你监视他,可没什么好果子吃,萧拓的脾气也是十分暴躁的。” 柳柳耸耸肩,“我反正不管,祖母说有机会就把萧拓睡了,你看夏婉儿不也先睡了太子吗?她睡了,皇后立马就赐婚了。” “什么?”子安和壮壮异口同声地吼了出来,“你祖母教的?” 而且,老太君竟然知道夏婉儿与太子已经生米做成熟饭了,厉害啊,这老太君的消息真是无孔不入啊。 “是啊,祖母说这个是最好的办法,祖母还说,如果萧拓够厉害的话,我跟他睡一次,我就能怀宝宝,我陈家都是生三胞胎的,我到时候也能为萧家生三胞胎,那样萧拓就会很喜欢我了。” 壮壮觉得自己要晕倒了,她把脑袋枕在子安的肩膀上,嘴角抽搐,“子安,你改天跟老太君说说,这样教坏自己的孙女可不好。” 子安却觉得很有趣,“但是这是最好的办法,以萧拓的性子,如果柳柳不采取主动,事没法成。” 柳柳拉了一把壮壮,“公主,你还别说,这确实是个好办法,如果当初你早早就把萧枭大哥给睡了,你现在都是大将军夫人了,怎轮到你的侍女嫁给萧枭大哥?你现在是后悔都来不及了。” 子安越听越糊涂,这个萧枭大哥,是萧拓的大哥,也是公主的心上人? 她看到壮壮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便道:“好了,柳柳,不要说了,咱去王府就去王府,但是你得听我的。” “听啊,祖母就让我听你的。” “还有一点,你必须要牢牢地谨记,不能跟任何人提起,我答应你祖母要把你和萧拓送作堆,否则会引起萧拓的逆反心理。” 柳柳一拍胸膛,“没说,都没说,就祖母跟军中的人说了一下,还有,我十二个哥哥知道而已。” 壮壮嘴巴继续抽搐,“子安,对柳柳,任何事情你都要保密,她陈家一大家都是大嘴巴。” 她和萧枭的事情,也是陈家传出去的。 而最重要的是,她还不能生气,因为,他们似乎不认为自己传出去有什么错。 来到王府,陈柳柳便先跟子安和壮壮说:“回头见了萧拓,你们千万不要说我是陈柳柳。” “那说你是谁啊?”壮壮没好气地问道。 “就说我叫陈十三,是你们的好友,带过来王府见识见识的。” “你就没见过萧拓?”壮壮问道。 “见过,但是他没见过我,我一直都很低调。”柳柳压低声音说,且伸手理了一下头发,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特别的好看。 下了马车,柳柳再度叮嘱,“千万不要我是陈柳柳,否则他会先入为主,对我有不良的观感,他不喜欢陈柳柳的。” “行了,别啰嗦,不会说的。”壮壮拽住她往后拖,“走后面。” 子安看到柳柳和壮壮的互动,不禁笑了。 没想到在这个等级森严的古代,能有这么有趣有爱的姑娘,若是她一直禁锢在相府,大概会认为,古代就是相府的这种算计争斗。 慕容桀等人在花园的凉亭里坐着,听得来报说公主和子安来了,梁王厚颜无耻地笑了,“瞧,我家女人又追来了。” “滚一边去,谁是你家女人?”慕容桀凶了他一眼。 “口误,说我家大夫呢。”梁王笑嘻嘻地看着慕容桀,“放心,不跟你抢的,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苏青淡淡地道:“梁王,你喜欢的类型就是夏婉儿这一类的吧?可最后连夏婉儿都没看上你。” “滚,你自己都没娶上媳妇,好意思说我?” “我那是没心娶,京中谁不知道我苏青公子的名声?”苏青傲然道。 慕容桀没说话,手里端着一杯酒一口饮尽,然后连续添了几杯又喝完,吩咐倪荣,“把所有的酒撤走,换上茶!” 萧拓一把护住,“别,我还没喝完呢。” “撤走,撤走,大白天的喝什么酒?糜烂的生活!”慕容桀不由分说地把酒壶递给倪荣。 “是你提议喝酒的,我刚才只是喝了一小口。”萧拓急了,想上去抢倪荣的酒壶,倪荣麻溜地一个转身,华丽丽地走了。 这酒刚撤走换上茶,子安她们便到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啰嗦得很 慕容桀安之若素地坐着,手里捧着一杯滚烫的茶,看着子安背着药箱一步步走过来。 她脸上的伤痕已经淡了许多,在阳光的穿透力之下,还是可以看得很清楚。 但是眼底的光芒却是越发的有精神了,看得人心里十分舒坦。 子安看着五个大男人挤在一个亭子里,有点想笑。 而且萧拓一脸的生气,看样子是被挤兑了啊。 “哟,小酒喝着呢?”壮壮走过去,闻到空气中的酒气,笑着说。 “没,喝茶呢。”慕容桀淡淡地说,眸光已经在子安的脸上,“这么一大早过来?” “是的,本来是要去梁王府,不过,得知梁王在这里,便过来了。”子安放下药箱在石桌上,瞧了瞧各人杯子里热气腾腾的茶。 “这不是陈柳柳吗?”苏青看着柳柳,略诧异地问,“你怎么也过来了?” 陈柳柳脸都绿了,没想到苏青在这里,苏青和她哥哥们熟悉,也来过府中,见过她几次的。 萧拓闻言,抬起头,瞪大了眼睛看着陈柳柳。 柳柳近距离见到萧拓,顿时就被迷住了,她扭扭捏捏地上前,“萧拓大哥,我是陈柳柳,我祖母说让我嫁给你。” 萧拓下巴都几乎掉在了地上,他转过脸,一口喝下滚烫的茶,烫得他眼泪都几乎冒出来了。 陈柳柳见他这样,心中一急,上前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拿剑的姑娘,我以后会学绣花的。” 萧拓一张脸涨得老红老红,咬了咬牙,想对陈柳柳说句绝情的话,但是,见她瞪大眼睛,两颗乌黑的眼珠特别的好看,白皙的脸蛋挂着小酒窝,贝齿轻轻地咬着下唇,十分委屈的模样,他竟说不出来。 苏青看看陈柳柳,又看看萧拓,然后道:“夏大夫,你是不是要为梁王施针?还有王爷,你结痂的伤口该上药了,都散了吧。” 萧拓站起来,嗖地一声,跑了。 陈柳柳看着他的背影,喃喃地道:“萧大哥跑的姿势也这么好看啊!” 慕容桀面无表情地站起来,对子安道:“你先帮本王上药。” “我先,我先的。”梁王站起来争辩。 慕容壮壮一把压住梁王的肩膀,“坐下来,小姑奶奶想和你说说人生大事。” 梁王一脸为难地说:“人生大事?你的?你有什么人生大事呢?” “是你的人生大事,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打算随便娶个王妃应付你母后是不是?正妃之位,非你所要的话,宁缺毋滥。”慕容壮壮警告道。 “嗯?”梁王淡淡地瞧了她一眼,“不知道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什么你很清楚,这一次不是你发疯要娶什么夏婉儿,也不至于会闹出这么多事来,相府顺着这根杆子直上,越发的不要脸,太子那边你盯着点,没准给你再闹一场。” 梁王耸肩,“我那时候也没想到相府不要脸到这个地步。” 慕容壮壮道:“谁都没想到,我大周的丞相,竟然是这样的人,若不是出来这档子事,只怕谁都不知道他的真面目。” 苏青笑着说:“如今人人都知道夏婉儿不是他的亲生女儿,他却让那个李大夫在外面散播,说陈玲珑以前怀孕的那个已经落了胎,这夏婉儿是他的亲生女儿,这样粉饰太平,真当别人是傻子,却不知道旁人当他是傻子。” 慕容壮壮淡淡地道:“闲话是一时的,富贵是永久的,他不是傻子,他精着呢,有了夏婉儿这个女儿成了太子妃,日后太子登基,他就是国丈,前程无可限量,这夏家也跟着鸡犬升天,至于是不是他的亲生女儿,谁在乎?他都不在乎。” 梁王淡笑一声,毫不在乎的说:“谁爱争夺便去吧,我如今不想过问任何事,该喝酒的时候喝酒,该远足的时候远足。” “你啊,你就什么都让着吧,有你哭的时候!” 柳柳听着两人对话,甚觉得无趣,抬头看着苏青,“你和我去找萧拓大哥吧。” “他不爱接触女人,你还是不要去打扰他。”苏青可不敢带她去,萧拓这厮发起火来可不是人。 柳柳觉得很挫败,若萧拓不愿意接触女子,那她怎么能睡了他进而逼着他娶她呢? 慕容桀进了房间便开始脱衣裳,一点废话都没有。 而子安进了房间便打开药箱,两人的动作是一致的,你不看我,我不看你,准备好之后,他往榻上一趟或者是椅子上一坐,等着她过来处理伤口。 伤口已经结痂,有些地方已经开始脱落,露出粉红色的疤痕,至于比较深的伤口,结痂不算很好,周边还有些发红,这是炎症未曾消除的迹象。 子安蹙起眉头,“之前看伤口已经准备结痂,怎么还会发红?” “本王怎么知道?又不是时时刻刻盯着它。”慕容桀觉得她问得很没道理。 “我交代的禁。忌都没犯吧?”子安抬起头,狐疑地看着他。 “喝酒?没喝,好久没喝了。”慕容桀摇着头说,“至于你写给倪荣的那个禁。忌食物的单子,也是没有吃过,一直交代下去,饮食清淡的。” 站在门口的倪荣面无表情,眼观鼻鼻观心,王爷越发不要脸了,敢这样胡扯,自打回了王府,没一顿是清淡的,没一顿是没酒的,跟祁王喝酒那晚,醉得跟头猪一样,几个人抬回来的。 子安白了他一眼,“我鼻子没堵,闻到你身上有酒味。” “酒味?”慕容桀狐疑地嗅嗅袖子,“有吗?咦?还真的有,怎么回事?本王没喝酒啊。” “是烧刀子的烈性味道。”子安笃定地说。 慕容桀一脸奇怪的样子,“这不可能的,王府不可能有烧刀子,烧刀子这种廉价的酒压根无法入王府的大门。” 他凝眉想了一下,忽地一拍贵妃榻的扶手,“对了,之前交代过倪荣把本王的衣裳全部用烧刀子浸泡,应该是没洗清酒气。” 倪荣转身就出去,臭不要脸,没法听的。 子安摇摇头,不厌其烦地说:“王爷如果希望伤势早日好转,就不要喝酒。”一个人若长期喝酒,从毛孔和脸色便可看出来,慕容桀是有些嗜酒过度了,作为大夫,实在不喜欢看到这一点。 “啰嗦得很,都说没有喝!”慕容桀一脸不高兴地说,仿佛受了天大的冤枉。 第一百四十七章 孙妃娘娘 子安只得不说话,拿着萧拓找人帮她做的小叶刀子,轻轻地除掉伤口边沿半掉落的痂。 她不能不清除,因为伤口结痂的时候会微痒,他忍不住会抓,有些地方被他抓得面目全非,指甲印痕都十分清晰。 这刚清理了一道,便见已经出去的倪荣再度进来,“王爷,京兆尹孙大人来了。” “让他等一会儿。”慕容桀头也不抬地说。 “他说有重要事情禀报。”倪荣说。 子安撒了手,看着慕容桀。 慕容桀站起来,穿好衣裳,对子安说:“你在这里等一下,本王回头就来。” 子安点头,把小叶刀放回药箱里,心里却想着那孙大人不知道来做什么。 她坐在桌子旁边,点了小油灯,把针取出来消毒。 有人敲门进来,是一名十三四的小侍女,她恭谨地走到子安的面前,“夏大小姐,孙妃娘娘请您过去一下。” “孙妃娘娘?”子安微怔。 “是的,孙妃娘娘有事想问您。”小侍女十分的恭谨有礼。 子安知道慕容桀有侧妃,听苏青这个大嘴巴说过,这个孙侧妃是梁太傅那边派来的人。 她和孙妃没有交集,忽然找她过去,不得不让子安警钟大生,在这个时候,她不想惹事,便对小侍女道:“你回了孙妃娘娘,就说我在等王爷回来处理伤口,回头再给孙妃娘娘请安。” 小侍女红着眼圈道:“大小姐,您还是过去一趟吧,请不到您过去,孙妃娘娘会责罚奴婢的。” 子安淡淡地道:“等我为王爷处理完伤口之后再过去。” 小侍女竟跪了下来,瑟瑟发抖,“大小姐,求您可怜可怜奴婢,跟奴婢去一趟吧,奴婢才刚指派到孙妃娘娘身边伺候,若请不到您过去,奴婢会被调回厨房里做粗活的。” 子安看着她,心肠没有软下来,在特工组做最开始培训的时候,便有一条,不可随便心软。 她提高了声音,“你没有听清楚我的话吗?” 小侍女抽泣了一下,“是,奴婢知道。” 她站起来,转身便走。 “等一下!”子安忽然喊道。 小侍女眸子里闪过一丝得意的光芒,“大小姐愿意过去?” 子安盯着她,“没有,告诉你们孙妃娘娘,为王爷疗伤之后,我还要为梁王殿下针灸,改天得空再跟孙妃娘娘请安。” 小侍女的脸上有些错愕,有些不甘心地说:“但是,孙妃娘娘的命令,府中无人敢违抗。” “我不是府中的人。”子安说完,低下头继续消毒。 小侍女只得转身离去。 小侍女走后,子安抬起头,缓缓地蹙起眉心,这孙妃娘娘自然是不怀好意,但是,她还没嫁入王府呢,就想先给她来个下马威吗? 本以为拒绝了过去见孙妃,便会乐得清净。 却没想到,一刻钟之后,便听得有人喊道:“孙妃娘娘到。” 子安抬起头,只见几名侍女拥着一名身穿绯色百锦宫裙的年轻女子进来,她的皮肤很白皙,五官精致,柳叶眉下是一双凌厉的丹凤眼,琼鼻高耸,两瓣樱唇染得很红,下巴微微扬起,满头的珠翠不觉得庸俗,反而添了几分贵气。 她进来之后,打量着子安,丹凤眼里渐渐地生出一种不屑,仿佛对她的姿色没看在眼里,尤其,如今的子安脸上还有伤痕。 她居高临下地问道:“你就是夏子安?” 子安只得站起来,“是,见过孙妃娘娘!” 孙妃傲慢地嗯了一声,坐了下来,又看着她好一会儿,才道:“坐吧,站着做什么?” “谢娘娘!”子安依言入座。 孙妃依旧看着她,招招手让人奉茶。 这里不是慕容桀的房间,只是前院的一所雅间,所以在旁边备有炭炉,炭炉上热着水,随时供慕容桀饮用。 茶水端了过来,只有孙妃的茶,没有奉给子安。 茶汤很热,热气袅袅上升,孙妃没有喝,只是透过热雾盯着子安。 子安没有显得不自在,任由她盯着自己看。 “王爷的伤势如今怎么样?”孙妃忽然出口问道。 子安回答说:“已经好多了。” “你的医术,师从何人?”孙妃问道。 子安最怕也最烦别人问这种问题,因为她不可能回答自学成才,医术没有自学成才的。 “我的师傅只是一名乡野大夫,孙妃娘娘不会知道他的。”子安只得回答,心里却想着摄政王为什么还没回来。 “一个深闺女子,却跟什么乡野大夫来往,相府对你的管束可真宽松。”孙妃冷冷地道。 子安不想接茬,因为她觉得孙妃就是来搅事的。 孙妃见她没回答,便端起茶汤,慢慢地吹了一下,问道道:“你药箱里有薄荷膏吗?我有些头痛,你取一些给我。” 子安药箱里还真有一瓶薄荷膏,便打开药箱翻找。 一杯热茶,忽地从孙妃的手中倾泻而出,直接泼向子安的脸。 子安眼角余光看到,已经躲不及了,扬起袖子去抵挡,热茶没有泼到脸上,却烫到了手背。 这茶是刚烧开的,温度很高,子安觉得手背火辣辣的疼,她猛地站起来,孙妃却已经拿起桌面上的茶壶,朝子安砸了过去。 茶壶在半空的时候便已经倾洒,子安疾步后退,椅子阻挡了她的脚步,一个踉跄,她跌倒在地上,茶壶也随即砸落在她的腹部,滚烫的茶水也悉数洒在子安的身上。 纵然隔着衣服,但是茶汤温度最起码还超过九十度,子安只觉得被热茶淋过的部位,滚烫而刺痛。 孙妃站起来,冷冷地道:“这是给你的教训,不是你的人,不要惦记,否则以后有你受的。” 子安眼底有一闪而过的杀气,她慢慢地站起来,五指也慢慢地攥成拳头。 刚才那么楚楚可怜的小侍女见她这样,竟十分凶恶地盯着子安怒斥,“怎地?你还想打孙妃娘娘?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你现在还不是摄政王妃,你虽出身相府,但是,就连你父亲,也得看太傅的脸色,马上滚回你的相府去,王爷不需要你这种下贱女子医治!” 子安拿起药箱,走到孙妃身边,她比孙妃高,这样近距离的逼视,竟然孙妃处于弱势。 子安唇角冷冷地挽起,“孙妃娘娘是吧?今日的礼遇,我记下来了,来日加倍奉还!” 第一百四十八章 叨叨王爷 孙妃大怒,一手拿过桌面上另一只茶杯,想朝子安的头砸过去,但是子安已经快一步捏住了她的脖子,眼底凶狠,“你再试试?” 孙妃没想到她竟敢这样,一时怔住,随即狂怒在眼底腾起。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慕容桀与倪荣进来了。 孙妃一改方才的嚣张狂傲,楚楚可怜地求救,“王爷救我!” 慕容桀快步进来,眸子掩着狂怒,厉声道:“放手!” 他一把推开子安,子安被他强行的力道推得站立不稳,差点崴脚跌倒,勉强站住之后,眸色冰冷地退到一边,心底冷笑,他倒是挺维护他的侧妃,可不是吗?她这个坏女人要伤害他的女人,心疼了吧? “王爷……”孙妃眼圈微红,想靠上来,慕容桀却一手拿过她手中的杯子,怒道:“放手,谁许你碰本王的杯子?” 当他看到地上那一只碎成三边,脸都绿了,回头怒喝一声,“孙妃,你好大的胆子。” 倪荣凑过来看一下,也是微微变脸,“天啊,这是先帝赐给王爷的一对白玉玲珑杯,竟碎了一个。” 孙妃听得是先帝赏赐的东西,也吓得白了脸,“王爷息怒,不是妾身弄碎的,是她,是她……” 孙妃指着子安,大声地怒道,“王爷,是她弄破的。” 慕容桀怒道:“滚,滚出去!” 孙妃见他眼底风暴越盛,哪里还敢说?当下就带着人灰溜溜地走了。 孙妃走后,慕容桀看着子安,“你笨死的吗?” 子安怔了一下,“不是我扔的,是她扔过来的。” 慕容桀把杯子丢在桌子上,杯子滚了几下,差点落地,子安吓得飞扑过去护住,幸好没掉,可也吓得她出了一身的冷汗。 这人也真是的,脾气怎可这般暴躁?如此珍贵的杯子,就这样随意丢在桌子上?再摔坏了,便一对都没了。 倪荣便捡起三块杯子的碎片,“多好的杯子,属下花了十文钱买来的。” “……”子安拿着那只杯子,她的脸也绿了。 慕容桀挑起飞星入鬓的眉毛,哼了一声,“说你笨还不承认?” 子安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是我的错吗?” 谁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进来就爆吼一声放手,她那时候捏着孙妃的脖子,自然以为是冲她的。 而且也是他自己说那杯子是先帝赏赐的,她又不知道是倪荣花十文钱的“巨款”买的,怪她笨? 他眯起眼睛,瞧着她满身的湿漉漉,还有左手手背的烫红,眼底又腾起了怒火,从杯子到茶壶到她的烫伤,他显然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很失望地摇摇头,“就你这样,在王府有十条命都不够你掉的,机灵点行吗?” 子安哪里料到忽然就来了个孙妃? 但是他说得也没错,她太过掉以轻心了。 “找人取一身衣裳过来,拿烫火膏。”慕容桀也懒得说她,直接下令。 倪荣转身出去,也不知道从哪里取来一身女装,递给她,“这是柔儿小姐,大小姐先穿着。” 慕容桀也传了个侍女进来,吩咐道:“你帮她涂烫火膏。” 子安道:“不,不用她帮我。” 慕容桀一脸的火大,“不是她帮你莫非还要本王帮你吗?本王不碰女人,你最好别挑刺。” 子安额头落下一排黑线,咬牙切齿地道:“我自己来!” 说着,转身便进了屏风后,自顾自地换起衣裳来,换下来的衣裳搭在屏风上,没放稳,滑了下来掉在地上。 倪荣红着脸夺门而出! 腹部红了一大片,所幸的是有衣服隔阻,应该不会起水泡,但是,手背就没那么好运了,皮肤慢慢地变成了紫黑色,看样子是要起泡的。 “怎么样?”屏风那头忽然出来一颗脑袋,吓得子安连忙把衣服抱在胸口,一脸惊恐地看着他。 “大惊小怪干什么?伤得严重吗?”慕容桀伸手拉开她阻挡在胸口的衣衫,眸光却落在她的胸前,他满脸的吃惊,然后伸出手一副研究的样子拉了一下她自制的内。衣,“你这个东西,好生奇怪啊。” 子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好,就当现在穿比基尼好了,而且,这自制的小衣还是很保守的,几乎没有走光的地方。 “哟,红了?”慕容桀拿过烫火膏,伸手挖了一些在手指上,然后一脸厌恶地涂在她烫红的腹部。 他的指腹很粗粝,本来烫伤就特别疼痛,他这样涂抹,更让她觉得疼痛。 “面黄肌瘦,肚子一点肉都没有,一看就是贱相,女人要圆润点才好看,瘦骨嶙峋带出去都磕碜本王,你以后一天吃六顿,每一顿都得有肉,回头本王跟杨嬷嬷说一声,让她盯着你吃饭。” “还有,一个未出阁的女子,一身都是疤痕,瞧着可吓人了,带出去还能见人吗?回头本王去太医院个你弄点去疤痕的药膏,这些御医医术不怎样,弄这些东西到是在行。” 子安还是面无表情,“我平日里出去是有穿衣服的,没有人能看到我身上的伤痕。” “说不定那天你被相府的人逼疯了,光着身子就跑大街上去,这一身的伤痕,不得把本王的脸面跟丢尽了吗?”慕容桀哼了一声道,手指却也没闲着,一层层地涂抹着,仿佛知道她疼,力道也轻了很多。 子安很想撕烂他的嘴巴,怎么有人说话这么毒舌?很破坏气氛! “你还别一脸的不服气,今日这事儿,你是自找的!” 子安十分来气,“是我自找的吗?我好端端地在这里等你回来,弄得一身伤,是我自找的?” 慕容桀抬起淡薄的眸子,开启摄政王的叨叨模式,“你这一身的烫伤,有两个原因,第一个原因当然是因为本王,所以我们跳过去着重说说第二个原因,孙妃来找你,你用你那瘦削的屯部都能想到她是不怀好意的,你惹不起还躲不起吗?躲不起你还不知道防备吗?防备不了还不知道反抗?她泼你第一杯茶的时候,你就应该一壶水扔回去,你还傻乎乎地在等她扔了茶杯之后扔茶壶,你脑子装的都是草?笨成你这个样子,真不明白你在相府是怎么活下来的。” 子安觉得,他还是沉默寡言的比较酷,一个劲叨叨,跟个阳痿的老头似的,让人好冒火,还发不得。 涂好药膏,他擦了擦手,一脸嫌弃地道:“还不穿上衣裳等本王看你吗?也没什么料好看的,磕碜!” 子安麻利地穿好衣裳,白了他一眼,心里想着,总有一天,要把他傲娇的头颅摁在地上,使劲地踩。 出去之后,子安提着药箱便想走,慕容桀爆吼一声,“你滚哪里去?还不赶紧过来为本王清理伤口?” 柳柳,你在哪里?过来,我要跟你学绝招! 第一百四十九章 僵尸 柳柳对于她与萧拓正式的“初次见面”很不满意。 跟着子安回到相府,便开始总结原因。 杨嬷嬷端茶上来的时候,见到子安的手伤,皱着眉头问道:“大小姐,手是怎么回事?” 柳柳这才发现,“你手伤了?” “不小心被茶烫到,不碍事!”子安淡淡地说。 杨嬷嬷盯着她,话里有话地道:“以后大小姐小心点就是。” “知道了!”子安应了一声。 晚饭是很简单的,一个荤两个素,四个人围成一桌吃了起来,至于袁氏在吃饭之前,杨嬷嬷就伺候了她先吃。 柳柳吃着饭对子安道:“我包袱都收拾好了,以后就在你这里住下来。” 子安笑道:“我这里粗茶淡饭,你大小姐习惯的话无所谓。” “有什么不习惯的?我平日里吃的饭菜都是被人吐口水的,总不至于来这里还吃口水饭吧?” “这个情况你为什么不跟你哥哥反应?”子安知道她的嫂子们特别的刻薄,真是不可理喻,看似不可一世的陈家小姐,竟过得这般窝囊。 “说了又怎么样?他们回去呵斥了那堆女人,以后不还得给我找难受吗?再说,我也不能去跟祖母说,她这个老东西近两年身体不好,一旦生气,气死了,可不划算!” 小荪瞪大眼睛看着柳柳,“陈小姐,您怎么能称呼自己的祖母为老东西?她听见了不得生气吗?” 柳柳却觉得没什么不妥,“她自己都是这样称呼自己的。” “她可以自称,但是,您是她的孙女儿,叫她老东西有些不尊重吧?” 柳柳侧头想了一下,“是吗?但是她称呼那些老将领也都叫人家老东西,可她心里是很爱重他们的。” 子安看了小荪一眼,“你不要和她纠结这个问题,她不懂。” 杨嬷嬷笑着说:“是啊,小荪,你跟陈小姐计较这些,能把你绕死,自小她便是老太君带大的,那时候老太君还活跃在军营,虽然没官职在身,但是皇上总让她去军营里训兵,陈小姐也每日和一群挥汗如雨的糙汉在一起,可想而知,她会变成什么样子的。” 小荪怔了一下,“但是,女孩子不是该有女孩子的样吗?” 陈柳柳好烦纠结这个问题,“小荪,你闭嘴,不然我把你扔到石头村去和僵尸一起生活。” “僵尸?”小荪吓了一跳,“可不能胡说的,哪里有什么僵尸?” “苏青今天说的,京兆尹今天去了王府,说石头村有僵尸呢。”柳柳说。 子安想起今天京兆尹来过,是说僵尸的事情? “怎么回事?”子安可不信有什么僵尸,但是今天为慕容桀疗伤之后,梁王已经回府了,她只得又跑了一遍王府。 “你不知道吗?王爷没跟你说?你在王爷房间里呆了大半天,都没和你说吗?王爷不够意思,这么新鲜有趣的事情都能忍得住嘴不说。” “呆了半天?”杨嬷嬷瞧了瞧子安,“治疗能呆半天?” 子安脸色微微红了一下,那傲娇的慕容桀,疗伤之后说困了,但是又睡不着,要她唱曲儿,说出来都丢人。 她唱曲儿的时候,他一直盯着她看,眼里有不可描述的复杂。 有那么一瞬间,子安以为自己多了一个儿子,大儿子。 对心理学有稍稍那么点研究的子安,其实明白他为什么会这样做。 研究表面,越是强大的人,越有不可放下的小执念,他们层层包裹坚硬的内心,在某个角落,总有针鼻子那么大点的痛处。 慕容桀的痛处,应该是贵太妃。 他不是一直都没有得到过太妃的母爱,只是这份母爱如今已经变质,理智如他,知道往事不可追,所以在心底某个角落里,收藏了这一份往昔的母子之情,却不会容许它泛滥成灾。 “柳柳,你说说僵尸是怎么回事?”子安转移开话题。 柳柳咽下一口饭,说:“京兆尹来报,说石头村出现了僵尸咬人,已经咬了两个人,那两个人被咬之后,又变成了僵尸,打算咬其他人的时候被抓住,送到了衙门,如今关押了。” “咬人的僵尸?除了咬人之外,还有什么症状吗?”子安问道。 “没听苏青说,你问问他吧。”柳柳拿起筷子又放下,“我真想去看看僵尸,我都没见过僵尸。” 小荪吓了一跳,“哟,陈小姐,这可不能去见,僵尸可吓人了,咬了谁那个人就会变成僵尸,这辈子都活不过来了。” 子安问道:“现在被抓住的那所谓僵尸,是两个还是三个?” “抓到了两个,原先咬人那个僵尸逃了。”柳柳又吞了一口饭,“所以,京兆尹那边过来请旨,说派人进入石头村找那名僵尸。” “那就是要大肆搜村了?” “听起来是这样的。” “那王爷有没有下令搜查石头村?”子安问道。 柳柳耸肩,“我不知道,你问苏青。” 子安自然犯不着去问苏青,只是觉得这不是什么僵尸,或许是夸大了吧? 大家只当听一个奇闻那样听过便算,没有人深究此事,倒是小荪觉得惊恐害怕,晚上做了几个噩梦。 进入七月,天气越发的热了。 慕容桀的伤势已经完全康复,伤疤也都只是留下紫红淡红的印痕,但是却要求子安每天上班那样,先去梁王那边,再到王府,晚上再派人用马车送她回去。 这段日子,孙妃一直都没来捣乱,事实上,子安连贵太妃都没有见过,仿佛这些人都从王府消失了一般。 而且,太子这段时间也没有来找过夏婉儿,夏婉儿很是焦虑,偷偷进宫去找梅妃娘娘,让梅妃娘娘从御医那里讨点美颜膏,祛除脸上的疤痕。 只是那条疤痕太大,颜色太深,用了美颜膏也没什么作用,只是稍稍地淡了颜色,但是那道疤痕依旧十分清晰显眼。 她恨极了子安,但是眼下也没心思对付她,因为,夏丞相跟她说,他即将要迎娶晋公国的大孙女儿西门晓月为平妻。 这个西门晓月今年二十三岁,十六岁成亲,刚成亲夫婿出征死在了沙场,她便一直搬回娘家住,晋国公一直都想为她再找夫婿,但是碍于孙女婿是战死沙场的,不好提出,这不,听得夏丞相想娶平妻,晋国公便找到了皇太后,希望成两人的好事。 第一百五十章 相爷要娶亲 说起这个晋国公,其实也是个奇葩。 他的晋国公是世袭的,但是确实西门家族当年也出了不少能人,他自己本身就是武将,曾取得南郡一役大胜,自从便隐退,安安心心地做他的晋国公。 但是不意味着他没有野心,他有,但是那一场胜仗,其实都是因为老太君调兵得当,才会取胜,他自知没有军事能力,所以,他急流勇退,为的是成全自己的功勋和名誉。 晋国公有一定的势力,但是子孙辈却不太行了,为了拉帮结派,他明知道相府如今已经是过街老鼠,却不惜攀了上去。 晋国公是个厉害的角色,不在战场,而是在阴谋算计上。 也因为如此,他才能稳固自己的地位,拧成一股京中没有多少人敢得罪的势力。 与相府的联姻,他是要借夏丞相为阶梯,攀上皇后与梁太傅。 夏丞相自然很想娶西门晓月,因为晋国公的势力非同小可,能与西门家结盟,对他而言是如虎添翼。 而且,这个西门晓月之前的夫婿是战死沙场,她这个军烈夫人,名望很高,如今他太需要名声端正的人来冲洗他相府的污秽。 西门晓月嫁过来,只要求平妻的身份,不需要他休了袁氏,这点对他而言,也算是松了一口气,因为这个节骨眼上,他不可能与袁氏和离。 至于休妻,更是不可能。 夏婉儿对于迎娶西门晓月一事很是反对,老夫人特意找她去谈话。 “知晓太子如今为什么不来了吗?”老夫人命翠玉姑姑煮茶,眯起双眼问道。 夏婉儿抚摸着脸颊,恨声道:“知道,那小贱人毁了我的容貌,太子厌恶我,所以不来了。” 老夫人轻轻地摇头,“非也,非也,太子娶亲,容貌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家世,相府如今名声败坏,且你们的婚事至今还没得到皇太后的认同,皇后更是没有追加旨意下来,让人筹备婚事。” “祖母,那怎么办啊?”夏婉儿急得不得了,“皇后会不会取消这门婚事?” 老夫人冷声道:“老身不会容许这件事情的发生。” 她抬起闪着精光的眼睛,盯着夏婉儿,“所以,这就是为什么你父亲要娶西门晓月的原因。” “孙女还是不明白,请祖母明示。”夏婉儿连忙问道。 老夫人遽然道:“西门晓月嫁过来之后,便是你的嫡母,你不仅仅要尊她为母,还要与她打好关系,但凡出去应酬,你和她都得母慈女孝,她年纪比你大几年,老身告诉你,你不是表面喊她一声母亲,而是要真正做到尊她为嫡母,让所有人都知道,晋国公府邸就是你的靠山,就是你母亲的娘家。” 夏婉儿顿时便明白过来了,“祖母的意思是西门晓月嫁过来,是为我撑腰稳固婚事以及稳固我太子妃的地位?” “没错,西门晓月是个聪明人,她不会为难你,还会与你相处融洽,因为,她也需要一个太子妃来稳定她的地位和声望,你们是互相利用,明白吗?”老夫人警告道。 夏婉儿点头,喜悦地道:“孙女明白了。” “有了相府的家世,又有晋国公这位母亲,皇后会重新估量你的价值,就算太子厌弃你的容貌,皇后也不会取消婚事,你这个太子妃位子,还是稳如泰山的。” 夏婉儿摸着脸颊,委屈地道:“但是,孙女不希望太子厌弃我,而且东宫必定还有其他的良媛良娣和姬妾,孙女容貌这般,如何跟她们斗?祖母可有办法?” 老夫人拉住她的手,轻轻地拍着她的手背,“傻孩子啊,等你嫁过去,成为太子妃之后,大权在握,什么女子能与你相提并论?至于谁想出头,你便施以颜色,一切都还是你控制的,你怕什么?” 夏婉儿点着头,“祖母说得有道理,只要我是太子妃,谁想出头都不容易。” 老夫人依旧看着她,“但是,不排除西门晓月过门之后,你娘亲会不会做些什么小动作,你自己盯紧点,或者亲自去告诫她一声,若还想过好日子,最好不要闹事。” 夏婉儿顿时站起来道:“祖母放心,孙女这就去跟她说明白,若她不合作,这相府也就没她立足之地。” 老夫人的脸上徐徐地生出一抹笑容,眼睛却细细地眯起来,“好,祖母老了,也不能为你筹谋多久,有西门晓月帮衬着你,希望能助你登上后位,也好为我们夏家光宗耀祖!” 老夫人的话,听得夏婉儿热血,她跪下来规规矩矩地磕了一个头,“祖母今日提拔之恩,孙女永世不忘,若孙女能登上后位,孙女与相府,一荣俱荣。” 老夫人要的便是这句话,一荣俱荣,一损,则她夏婉儿不是相府的骨肉。 夏婉儿离开老夫人的院子后,便直接带着人去了后花园的雅室。 往日不可一世的玲珑夫人,如今一脸颓败地坐在院子里,打扮得依旧华贵,面上妆容很盛,嘴唇描得特别红,鲜艳欲滴倒像是染了血一般。 漱玉站在她的身后为她捶背,漱玉的脸上有几道青红掌印,可见这些日子没少挨打。 见夏婉儿来到,玲珑夫人眼皮翻了一下,“哟,这不是咱相府的二小姐吗?这后花园毒蛇盘踞,你还是少来为妙。” 夏婉儿看着她,脸上竟是十分的厌恶,但是强忍住不满,希望能哄着她,哄不了再另做打算,“娘亲住得还习惯吗?” 玲珑夫人哼了一声,“习惯,怎么不习惯了?这后花园风景秀丽,前面是湖,后面是竹林,院子里奇花异草,又有人专门伺候,吃喝用度都不缺,怎么不好?” 夏婉儿蹲下来,拉住她的手,“娘亲,女儿是不得已为之,父亲大怒之下,若我一味帮着你,只怕连女儿都没好日子过,女儿若不能保全自身,日后又怎么让娘亲过上好日子?” 玲珑夫人半信半疑地看着她,那日她脸上的绝情至今不忘,“是吗?是你也嫌弃我这个娘亲吧?” “生养之恩重于一切,娘亲这样说,女儿不得羞愧至死吗?”夏婉儿道。 玲珑夫人看着她,见她面容哀伤,仿佛确实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而且,她说的也有道理,如今夏槐钧憎恨自己,若婉儿帮着自己,反而母女两人都折进去。 “你当真没有忘记娘亲?”她问道。 “自然是没有的,娘亲和霖霖永远都是婉儿的亲人。”夏婉儿把头轻轻地靠在玲珑夫人的膝盖上,“只有你们两个,才是最亲的。” 第一百五十一章 下流胚子 玲珑夫人的心大为欣慰,一把抱住夏婉儿,“女儿啊,娘亲可真怕你翻脸不认人了。” 她的手指梳理着夏婉儿的头发,夏婉儿感到厌恶和肮脏,抬起头,“娘亲,还有一事要跟你说的。” “什么事?”玲珑夫人沉浸在喜悦中,没有留意到夏婉儿脸上的神色。 夏婉儿努力挤出一个笑容,“父亲要娶晋国公的孙女西门晓月,西门晓月入门之后,若她不招惹娘亲,娘亲也千万不要去招惹她,若她真的来找茬,求娘亲看在女儿的份上,多担待。” 玲珑夫人陡然面容一变,猛地推开她,气得嘴唇都哆嗦了,“他要娶亲?他怎敢?这个死不要脸的东西,他如今已经有一妻一妾了,再娶亲就不怕笑掉人家的牙?” 夏婉儿不悦地道:“娘亲,霖霖是痴儿,如今又被梅妃拿捏在手中,夏子安这个贱人与父亲又不是同一条心,父亲应该再娶一门夫人,为相府开枝散叶,而且,父亲今年才刚满四十,正值盛年,怎就不能再娶?朝中那位大人府中没有三妻四妾的?娘亲你这样想,便是不懂事。” “夫人?不是妾侍吗?他已经有袁氏一位夫人了。”玲珑夫人瞪大眼睛,惊恐地道。 夏婉儿说:“平妻,以袁氏不分大小。” “平妻?”玲珑夫人冷笑,笑得跌出了眼泪,“我以前跟他说过,叫他扶我为平妻,但是他只给了我一个夫人的头衔,我仍旧是妾侍,他如今竟要娶平妻?” “那怎么一样?娘亲,这个西门晓月可是晋国公的孙女,她之前的夫婿是将军,为国捐躯,名声很好,你怎么能比?”夏婉儿见她有些歇斯底里,也有写来气了。 “我的出身不好,我的名声不好,所以他便可以这样绝情对我?昔日种种恩爱,都是过眼云烟了。”玲珑夫人跌坐在椅子上,不断地摇着头,满头珠翠冰冷作响。 “我是来警告你的,不要不自量力地与她过不去,你不是她的对手,我也不希望你被她伤害。”夏婉儿冷声道。 “你不忍心我被她伤害?是你想她做你的母亲吧?是啊,晋国公的孙女,多显赫的出身啊?比我这个小家碧玉好多了,你有了她的帮扶,以后就可以飞黄腾达,飞上枝头做你的凤凰,但是,夏婉儿啊夏婉儿,你不要忘记,我才是你的生母。” 她哭得神色破碎,满眼悲愤,她无法相信自己的亲生女儿竟然这样对待她。 夏婉儿也很生气,觉得她太不懂事了,太不为自己着想了,她也失望地看着玲珑夫人,“正因为你是我的娘亲,在这个节骨眼上,你更应该安分,西门晓月嫁进来,对你有什么影响?横竖你都不会得父亲的宠爱,你和他的情分在西门晓月进门之前就没了,你能怪得了她吗?昔日父亲爱重你,你却和陈二这个贱胚子勾搭,早知今日你何必当初?” 玲珑夫人气得浑身发抖,她眼底燃起熊熊烈火,像是盯着一个仇人般盯着夏婉儿,良久,她嘴角忽地绽开一抹冷笑,凑到夏婉儿被子安咬过的耳边,轻声说:“你口中的贱胚子,是你的亲生父亲。” 夏婉儿想也不想,一巴掌就打在了玲珑夫人的脸上,面容铁青地厉声道:“你竟敢这么诋毁我?真是死不悔改!” 说完,她冷声吩咐,“盯紧她,没有我的吩咐,不许她踏出后花园半步。” 说完,愤怒地拂袖而去。 “我说的都是真的,你父亲也知道,他只是在利用你,你就蠢死吧!”玲珑夫人尖酸刻薄的声音在身后传来。 夏婉儿气得手多哆嗦了,她怎么敢这样说? 她一个字都不会相信的。 夏婉儿一口气跑出很远,心里噗通地乱跳,她不断地说服自己,不可信,这绝对不可信的,但是,心头却升起了恐慌,如果是真的,怎么办? 不可能,如果是真的,父亲绝对不可能留她在府中。 她不敢想,如果是真的,她只是陈二的女儿,那么她有什么资格做太子妃? 怀着忐忑的心态,她在书房等夏丞相回来。 夏丞相直到傍晚才回到府中,进府便听到夏泉说夏婉儿等了他一个下午,他皱起眉头,“说什么事了吗?” “没有,但是老夫人召了她过去,后来她又去了后花园见玲珑夫人,从后花园回来便一直在书房门口等相爷您。”夏泉回答说。 夏丞相听得此言,便心中有数。 “夏至苑这些日子有什么动静吗?”夏丞相问道。 “没有,大小姐每日都早出晚归,去了梁王的府中又去摄政王府,陈太君的孙女陈柳柳也每日都在夏至苑。” “没闹事?”夏丞相觉得夏子安的安分太不寻常,她恨毒了自己,怎么会不行动? “没有,二小姐下令不可再供给夏至苑吃喝用度,都没有人说过。” 夏丞相怔了一下,“有这种事?” “是的,这是二小姐亲自下令的。” 夏丞相恼怒地道:“简直胡闹,如今皇后身边的杨嬷嬷还在府中,且陈柳柳也在,若传出去,又得说本相刻薄寡恩了,你为什么不早些来报?” 夏泉无奈地道:“奴才说过的,但是相爷没放在心上。” “本相每日忙的事情这么多,你不多提几次怎记得?”夏丞相摆摆手,“罢了,明日开始,还按照往常那样给夏至苑送用度。” “但是二小姐问起,如何交代?” “本相会跟她说的。”夏丞相低低地咒骂了一句,“始终是贱人的女儿,小家子气,难登大堂,夏子安虽说可恶歹毒,却总归是胜过她千百倍的。” 回到书房门口,夏婉儿急忙就迎了上来。 “父亲!” 夏丞相一脸宠溺地看着她,“夏泉说你在这里都等了一个下午了,什么事啊?这么大的日头,怎不进去坐着等?” 夏婉儿看着他,见他还一如既往的神情和态度,心中稍安。 “祖母说您要娶晋国公的孙女,是真的吗?”夏婉儿把话题说开。 夏丞相牵着她的手,柔声道:“进去说。” 第一百五十二章 夫妻缘尽 进了书房,夏丞相让夏泉在门口守着,把门关上。 他脱掉外裳,缓缓地坐下来道:“这事儿你祖母跟你说了?” “是的,祖母说了,女儿想知道父亲为什么会有这个想法。”夏婉儿巴巴地看着夏丞相,想试探他的内心。 她很害怕,哪怕是坐了一个下午,还是十分担心娘亲说的是事实。 她想过,就算她真的是陈二的女儿,但是只要父亲不知道,一切都好办。 夏丞相伸手揉了一下眉心,一脸疲惫地道:“这也是不得已为之,你娘亲的名声已经败坏,她如何配做太子妃的母亲?旁人的口水都能把你淹死,那西门晓月不是简单的女子,但是家世好,名声好,可以为你巩固地位,也可以借助晋国公的势力助你登上后位。” 夏婉儿点点头,又看着他问道:“父亲,外人都说我不是您的女儿,您信吗?” 夏丞相一怔,随即愠怒,“这种话以后不可再说,旁人怎么说是旁人的事情,嘴巴长在别人的身上我们管不着,我十分肯定你是我的宝贝女儿。” 夏婉儿泪水夺眶而出,“父亲真的这么认为吗?” 夏丞相看着她,轻轻地叹气,饱含宠爱地看着她,“我的傻姑娘啊,我是宁可相信夏子安不是我的女儿,也不会相信你不是我的女儿,你小的时候,所有人都说你跟我长得相似,只是后来长开了,这模样便不同了,你记住,你是父亲的掌上明珠,这么年,父亲最宠爱的人是你,甚至多于霖儿,若有人在我跟前说你不是我的女儿,我便是拼了这条命,都要杀了他的。” 这话说得十分浮夸,但凡是真心话,都不会这般的浮夸,失去真情。 但是,夏婉儿却信了个十足。 因为,她同样心虚,同样不安,太需要用这种带有强烈宠爱意味的话来证明她在父亲心中的地位。 她忽然想起弟弟来,问道:“对了,为什么还不从宫里把霖儿接回来?” 夏丞相恨声道:“梅妃要为父投靠她,所以挟持了你弟弟在宫中,暂时你弟弟怕是回不来的。” 夏婉儿怔了一下,“但是,女儿前阵子入宫问梅妃娘娘要美颜膏,弟弟没在宫中啊。” “她怎么会让你见到他?必定是藏起来了,你不必担心霖儿,梅妃想要利用我,必定不会为难他的。” 夏婉儿倒是不担心,反正她对这个弟弟也没什么感情,一个痴儿,带出去都嫌丢人的,而且那痴儿以前老是帮着夏子安,可讨厌了。 她只是忽然听父亲提起,才想起许久没见那痴儿了。 “对了,”夏丞相忽然想起夏至苑的事情来,“夏至苑那边的供给,你依旧按照以往那样,不可断了。” 夏婉儿一怔,“父亲,何必还对她们这么好?这一次的事情分明就是夏子安那贱人闹出来的,她让你丢尽了脸面,你还要对她这么好?” 夏丞相摆摆手,“不是对她好,而是陈柳柳与杨嬷嬷在府中,若传出去,对你的名声不好,父亲不在乎她们的死活,只在乎你会不会被人说闲话,更不想杨嬷嬷到皇后娘娘的耳边说些什么坏话。” 夏婉儿想了想,也觉得是,那杨嬷嬷可是皇后身边的人啊,“幸好父亲提醒,否则女儿便又要犯错了。” “嗯,凡事想得周全一些没错的,你先去吧,父亲还有些事情要办。”夏丞相见哄好了她,便不想再见到她,打发她去。 “那好,女儿告退!”夏婉儿福身而去。 夏丞相坐在椅子上,看着夏婉儿的背影,眼底的厌恶与恨意陡然遮蔽了方才的宠溺。 夏丞相与晋国公孙女西门晓月的婚事仓促得很,定在八月初三。 京中对这件事情的看法,依旧是一个笑话。 如今相府有任何的消息传出来,都是笑话。 夏至苑对此事,倒是没有任何的反应,自从供给重新给回之后,日子好过了很多。 之前让壮壮帮忙找病人,但是最近的日子都是梁王府和摄政王府两边跑,压根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出诊,没赚到银子,本已经有些拮据,幸好府中再度提供用度。 但是,子安已经居安思危,如今摄政王的伤势好了,只剩下梁王,她应该可以余出时间接诊。 府中如火如荼地筹备婚事,但是子安烦恼的是如何跟摄政王张口说以后不过去王府了。 相处了这么些日子,她可以用古怪来形容慕容桀。 他的脾气很暴躁,仅仅是在她的面前,和苏青萧拓他们相处,他是沉默寡言的,很少发表什么意见,就是听着,哪怕听到不合心的,也不会发脾气。你但是,只要她有丁点的不合他的意思,他可以冲过来指着她叨叨一个时辰,暴躁得很。 所以,她没法张得了这个嘴。 就在夏丞相婚礼的前一天,她在王府,打算今天无论如何都要说了这件事。 与此同时,明天就要做新郎官的夏丞相,却在发生这么多事情之后,首度进入夏至苑。 他找袁氏。 他不踏进夏至苑,他不想见到夏子安,事实上,他也不想见到袁氏。 但是,就在今天睡醒之后,他想与袁氏谈一下。他是看着子安被王府的马车接走之后,才来到夏至苑的。 袁氏的眼睛还没好,子安说要散掉淤血,最快也得要三个月的时间。 这段日子,每天都喝散瘀的药,喝得袁氏的脸色很是苍白。 是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 她穿着一件素色衣裳,半躺在院子的榻上,这是子安特意让人搬出来的,怕袁氏在屋中郁闷,便让她出来闻着花香草香,早上晒晒太阳。 夏丞相站在院子的门口,看着她,心里忽然便有些犹豫,因为,他忽然想不到自己可以和她说什么,且如今也没什么可说的。 他只想到四个字:夫妻缘尽! 倒是杨嬷嬷首先发现了他,扬起眉毛,“相爷来了?” 夏丞相慢慢地走进来,盯着袁氏,在杨嬷嬷说他来了的时候,她脸上一点反应都没有,仿佛没有听到杨嬷嬷的话。 他心中忽然就来了气,就是这样,这么多年都是这样,她仿佛就是一个死人,没有活的气息。 第一百五十三章 我后悔 夏丞相看着杨嬷嬷,“你先退一下,本相有些话要与她说。” 杨嬷嬷道:“相爷有什么话尽管说,奴婢退后一些,不会听到。” “不,你先下去。”夏丞相语气冷硬。 杨嬷嬷还欲再说,袁氏开口道:“嬷嬷,不打紧的,你去吧。” 杨嬷嬷担忧地看着袁氏,“夫人……” 夏丞相冷冰冰地道:“怎么?嬷嬷是怕本相会杀了她吗?” 杨嬷嬷淡淡地抬眸,毫不留情地讥讽,“相爷这段日子做的事情,不都是以此为目的吗?” 夏丞相愠怒地看着杨嬷嬷,“别以为你是皇后身边的人,便可对本相口出恶言!” 袁氏摆摆手,“嬷嬷,没事,去吧。” 嬷嬷听袁氏一再地让她去,又知道袁氏十分聪慧,她叫自己离开必定是可以确保自己的安全,便转身进了屋中。 院子里有喜鹊在枝头上闹着,叽叽喳喳十分活泼。 但是鸟声却让院子更加的寂静,因为,嬷嬷进去之后,谁都没有主动开口。 夏丞相没地方可坐,他也不想坐下来,只是站在哪里,用眸子盯着袁氏。 他不说话,袁氏也不说话,她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沉默,且她也觉得,和他再没有任何的话可以说了。 良久,夏丞相才缓缓地开口,一出声,便充满了执恨,“袁翠语,你为什么不死?” 袁氏苍白透明的脸上有缓缓生出的笑意,凝在了唇边,仿佛一朵半开未开的海棠花,“我还活着,可见你还不够狠。” “你应该要死了,你活着还有什么用?”夏丞相继续恨声道:“在我娶你回来的那一年,你就应该死了,你那时候死了,多好?” “是啊,那时候死了,该有多好啊!”袁氏重复他的话,讽刺的是,他们说的都是真心话。 “所有人都说,我夏槐钧配不起你袁翠语,即便我是大周朝最年轻的丞相,我依然配不起你,无人看见我的付出,无人看见我的努力,无人看见我为大周江山做了什么,所有人都说,我最大的成就,是娶了你袁翠语。” 袁氏没做声,只是笑容依旧凝在唇边,只是渐渐冰冷。 “人人都可以三妻四妾,唯独我,我娶妾便是对不住你,你是名动天下的才女啊,多少人梦寐以求得你回首一顾?我却可以拥有你一辈子,我多幸运?可笑的是,我也曾以为我很幸运,但是,没有人知道真正的袁翠语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没有气量,没有心胸,不懂贤惠,不懂为妻之道,她自私自利,霸道任性。” 袁氏侧头听着,眼前的黑暗便仿若她的人生,她的人生就是一片漆黑,耳边只有他的怨恨之声。 他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朝中没有一位官员,会像我这么窝囊,我带一个妾侍回府,会遭到你这样的侮辱与刻薄,你以为你是什么?娶了你我便不可以再有其他妾侍?你读那么多的书,便是读成你这样霸道专横的性子?还是你认为,当初若你嫁给安亲王,他便不会三妻四妾?他如今依旧为你守身,那是因为他没有得到过你,一旦你嫁给了他,看清了你的性情,我敢说,他必定会厌烦你一如我今天厌烦你一样。” “你太清高,太过自傲,恃才傲物的结果,便是连累你我半生,你知道陈玲珑送给我的画,是你作的,你偏不说,你一直在暗地里笑话我,你觉得自己很聪明,是不是?你认为,我夏槐钧就是你脚底下的一块烂泥,是不是?” 袁氏的指腹,缓缓地扫过裙裾,素净的衣裳没有刺绣,光滑如水,她还是不断地抚平,抚平…… 她本以为,无论他说什么,她都不会再有其他的情绪,她对他,只有杀女之仇的恨。 但是,这些话,多可笑啊? 当初是谁承诺,这辈子我夏槐钧只会有袁翠语一个女人,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便是与你厮守到老,我夏槐钧会用一辈子来好好爱一个叫袁翠语的女子。 但是,一年之后,他回来对她说,他爱上了一个女人,因为那女子很有才情,她作了一幅画,他对她惊为天人。 他想带她回府,他要求她和这个女人和平共处,他说,袁翠语是才女,有容人之量。 当时她怀着他的孩子,那时候,她做得最多的事情便是抚摸着腹部,等着他回来,在她脸颊上印下一吻。 她是从来都没有想过,在她认为最幸福的时候,会听到这样的一句话。 她读过很多书,但是所有的书都没有教她如何应付这种情况,她猝不及防地被捅了一刀,七零八落。 她可以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 她应该在这一天之前,死去。 那样她还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子。 空洞的眸子,没有一滴湿润,她已经不习惯用眼泪去表达悲伤。 她的声音也十分的空洞苍白,“你走吧,我与你没有什么话好说了。” “是的,”夏丞相的讽刺刻薄的声音依旧在耳边响起,“我与你本来就没什么好说了,你一早就死了。” 袁氏看不见,但是还是忍不住地闭上了眼睛。 “那你便走吧,或者再看我不顺眼,便与我和离,各生欢喜不是挺好的吗?” “和离?再让你嫁给安亲王吗?休想,你这辈子都休想嫁给安亲王,”他忽地俯下来,一手捏住她的下巴,逼得她扬起头,一字一句狠冷地道:“但凡我活着一天,你都只能是我夏槐钧的夫人,一个被冷落不受宠爱的夫人,守着你一辈子的寂寞空冷,做你王妃梦去吧!” 说完,冷冷地放开她,却依旧没有离开,用那怨毒的眸子盯着她那张曾风靡万千才俊的脸。 “承蒙不弃,我留着这条残命,等你来取。”袁氏轻声说。 “你说一声你后悔,我便留你性命。”夏丞相冰冷地道。 袁氏道:“我后悔。” 她后悔,后悔很多很多,但是唯独没有后悔与他决裂。 他带了陈玲珑回来,那天府中很热闹,张灯结彩,她守在寂静的屋中,分明听到外面传来的热闹欢笑之声。 她趴在桌子上,看着钟漏,一点一滴,熬得过时光,熬不过心痛。 第二天,他满脸春风地来,说他的新夫人如何得体,如何谦卑,如何贤惠。 她一个字都没有说,把他赶了出去。 他以为她只是吃醋发脾气,他也发脾气,说没有想到,她的心胸这么的狭隘。 第一百五十四章 大扫除 人一生,会做很多次的选择,每一次,她都是谨慎,唯独在婚姻大事上,她太过“果断”了。 其实,她很早就知道夏槐钧,他十八岁为官,一直战战兢兢,一心为民,到二十二还没成亲,所有人都说他有上进心,聪明,擅长人际关系。 她与他交谈的时候,他展现出了他有抱负的一面,他的稳健,内敛,聪敏是那些才俊公子所缺乏的。 一失足,便成千古恨。 但是,在子安被打死之前,她对夏槐钧乃至陈玲珑都没有过多的怨恨。 正如他今天所说的那样,所有男人都三妻四妾,她凭什么要求夏槐钧对她专一?她不是所有人眼中的贤妻,因为她嫉妒小气,没有容人之量,连一个妾侍都无法容忍。 这是她的原罪。 若不是子安惨死,她或许到死,都只会憎恨自己。 夏丞相最终是转身离去,他恨这个女人,恨之入骨,但是,他明白这种恨来自何处,是来自她的不妥协,来自她的孤高,来自她的荣光,来自她曾那样爱过他而他错过了。 所有女人都愿意为自己的夫婿付出以及妥协,但是她不愿意,所以她没有资格说爱过他,他也不会承认,当初娶她的时候,除了跟安亲王以及她的裙下之臣炫耀之外,还有那么丁点的爱意。 摄政王府! 子安今日自打进了王府,便忙个不停,喂鱼,种花,除草…… 最后她更是得摄政王慕容桀的“高看”,准许她去为他收拾房间。 之前一直都在厢房里为他疗伤,没有去过他的肖云阁。 今日是头一次进入,而且,还不许侍女和陈柳柳帮忙,他一大条道理砸在她的耳边,“本王从不准许任何女子踏进本王的屋中。” 与她一同倒霉的,还有苏青。 倪荣是可以进去的,但是倪荣今天出了任务,没在府中。 进了肖云阁,看到满地的狼藉,苏青吞了吞口水,“每一次我来帮他收拾的时候,若不喝上一杯,人就会变得很疯癫。” 子安看着眼前的一切,有种落荒而逃的冲动。 她看着苏青,苏青连忙道:“今天可以不喝。” 这个夏子安,似乎不太喜欢人家喝酒。 子安轻轻地叹气,“来两杯,我那份要加大。” 不喝点酒,她也会变得很疯癫。 她没有见过这么乱的屋子,正确来说,这里除了椅子桌子和床的摆放是整齐的之外,所有的东西都是横七竖八的。 衣橱打开,一大堆的衣裳乱七八糟地塞在里面,鞋子有十几双,如今凌乱地丢在地上,东一只,西一只,毫无逻辑可言。 有一只破碎的花瓶在窗边地下,花瓶的碎片撒了一地,有一滩水迹,将近枯萎的芍药垂头丧气地躺在地上。 而这一切,都只是冰山一角。 “苏青,侍女们为什么不进来收拾?”子安压根不相信什么不让女人进房间的鬼话,他如今是变着法子来折磨她了。 “肖云阁没有侍女。” “那小厮呢?”子安惊讶地问。 “小厮?”苏青想了一下,“小厮倒是有的,以前进来收拾过一次,但是他很不满意,发了一通大火,自此之后,便是我与倪荣两人收拾,萧拓也收拾过,但是你别指望萧拓,他的房间比这里还乱。” “萧拓也不让女子靠近吗?”子安觉得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怪异的人但凡是正常的男人,都主动地靠近女人,且喜欢女人主动靠近。 “从不喜欢。”苏青显得很得意,“所以,但凡和他们出去,我和倪荣虽然不是最吃香,但是总可以满载而归。” 他话里有话,配合一个下,流的笑,子安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两人饮了一杯酒,开始动手模式。 子安实在是不相信,“他真的从没让女人踏入过房间?” 苏青摇头,“没有,柔儿都不能进来,对你是例外了。” 她不想要这种能累死人的例外! “柔儿是谁?”子安大为好奇,之前倪荣拿了一身衣裳给她穿,便说是柔儿小姐的,现在又听苏青说起,看来,这个柔儿对慕容桀来说意义非凡啊。 “柔儿就是柔儿啊!”苏青小心翼翼地捡起碎片,丢尽了一个巨大的竹篓里,这个竹篓就是专门装垃圾的,回头一个人拖不出去,还得两人抬的。 子安见他不说,更觉得这个柔儿小姐神秘得很。 两个人,收拾了一个时辰,最后只剩下扫地抹地了。 苏青捶着腰,一身汗水浸湿了衣衫,“不行了,我不扫地抹地,你来吧。” “你好歹也是军营中的人,怎么做点小事就累成这个样子?”子安觉得他纯粹就是偷懒。 “不行,旧患发作。”没错,他就是偷懒。 子安笑眯眯地走向他,摸出针包,取出一根最长的针,“旧患?我来帮你看看。” 苏青看着那根手指一般长短的针,长叹一声,灰溜溜地出去取扫把进来,“大小姐您歇着,我来就是。” 子安收好针,走出去坐在廊前石阶上,慕容桀在院子里舞剑。 在做特工的时候,她觉得特工平日虽然都极为内敛,但是,当上任务的时候,比谁都狠辣,杀人不眨眼,即便被敌人的血溅了一脸,还得拿着枪继续上。 那是一种没有任何美感的杀戮,只有拼命,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举枪的姿势不说好看不好看,只看准头,一枪爆了敌人的脑袋,自己才有活路。 所以,她曾经很厌恶杀戮,厌恶打斗,厌恶练武,因为无论是格斗术,还是她练的跆拳道和泰拳,都是极为凶狠的,力道取胜,凶狠取胜。 她从没有见过这么漂亮优雅的武术,当然在电视里例外。 一身白色的宽松锦衣袍子,长臂一伸,长剑一指,一旋转,一回首,剑尖指出,看似优雅,却气势如虹,剑气凌人。 四周的树叶,被他剑气扫落,如飘着一层绿色的雪花,他身形渐起,旋转着,剑气笼罩,落叶也被旋转起来形成一道绿色的带子,说不出的美丽。 她托腮,看得如痴如醉,这是他未来的夫婿啊,管他爱不爱,横竖他谁都不爱,是她的就好。 忽地,他一个收势,持剑立定,回过头,剑眉挑起,嘴角含着一抹嘲讽,“瞧你那蠢样,磕碜。” 一幅本来十分美丽的画卷,顿时被撕裂。 子安收回眸光,面无表情地站起来,她刚才什么都没有想过,爱谁谁,她不要。 她刚想进去,便见两名侍卫扶着倪荣进来。 第一百五十五章 僵尸再咬人 慕容桀神色一变,“怎么回事?” 侍卫回答说:“不知道,倪大人回到府中便晕倒了,属下等急忙扶着他进来找夏大夫。” 夏子安,夏大夫,如今仿佛是王府驻府大夫,她在这里的日子,谁有不舒服,都来找她医治。 “扶进侧屋!”慕容桀瞧着倪荣那张苍白的脸,下令道。 苏青也走出来,见到倪荣这个情况,顿时把扫帚往门口一扔,上前帮忙扶着倪荣。 子安跑出去要拿药箱,慕容桀一手拉住她,吩咐门口的小厮,“去拿夏大夫的药箱。” “是!”小厮疾步跑了出去。 倪荣被扶进了侧屋,侍卫把他抬到榻上,倪荣是没有完全晕倒,还能睁开眼睛,呼吸显然有些困难。 “怎么回事?”子安一边诊脉,一边问诊。 倪荣闭上眼睛,“晕……” “晕?吃了什么?”慕容桀第一个反应便是中毒了。 瞧倪荣的脸色,确实是中毒的迹象。 倪荣拉起袖子,他的左手有两道牙齿印痕,有青青绿绿的汁液涂在上面,还有些药草的碎末。 “被狗咬了吗?”苏青大吃一惊。 “是人!”倪荣眼神有些散涣,“是人咬的。” 子安见状,知道不妙,捏开他的嘴巴,看到里面有青色的汁液,还有一些石头粉末,急忙吩咐下去,“快端一大盆的盐水上来,然后煮绿豆汤。” 慕容桀听得她说要煮绿豆汤,面容一寒,“真的是中毒了吗?” “是中毒了。”子安飞快取出针包,在幽门和上脘下针,配合一会的催吐。 “咬他的人有毒吗?”苏青问道。 “不是,伤口看着没有毒,是他吞了有毒的东西。”子安起针,再从腹通谷和中脘下针。 盐水很快就端上来了,子安轻轻地拍着倪荣的脸,“倪荣,醒醒,你能不能喝得进去水?你要大量地喝,喝了之后我会帮你催吐。” 倪荣勉强睁开眼睛,呼吸有些无力,“好……” 子安让苏青扶起他,装了一碗盐水,让他喝下去。 喝了几口,倪荣的身体便有些要沉下去的迹象,子安知道他要晕过去,又在神藏灵墟刺针,用以稳住他的元气。 “不能停,继续喝,想活命的话就得喝。”子安施针之后,继续拍着他的脸颊喊道。 慕容桀听到子安的话,微微皱起了眉头,神色凝重。 看样子,情况比他所想的还要严重。 子安不断地灌他喝水,在他意识尚在的时候,能灌进去就灌。 灌得倪荣都受不了的时候,子安便伸手进她的喉咙,帮他扣喉咙催吐。 如此反复几次,倪荣已经被折腾得全身没了一点力气,头晕更甚,无力再配合子安的治疗。 子安有些着急,她回头,想吩咐下人继续取盐水,却看到慕容桀站在身后,神色异常紧张。 他很担心倪荣。 子安知他本就不是无情冷漠的人,尤其对倪荣和身边的人,他虽不说,可心里看得极重。 “他会没事的。”子安轻声说。 “谢谢!”他眸色有些复杂,飞快地瞧了子安一眼,又看着倪荣。 催吐之后,子安等倪荣回过气来,便给服了绿豆汤,然后再开了一个解毒方子,让侍卫快马加鞭地去抓药。 折腾了将近两个时辰,倪荣才慢慢地清醒过来。 慕容桀也松了一口气,他看了子安一眼,淡淡地道:“你只有在救人的时候,不那么的难看。” 方才子安抢救倪荣的时候,指挥若定,行动有序,临危不乱,那时候的她,真的特别迷人。 但是,他嘴巴里没有说出什么好话来。 子安抹了一把汗,有些哭笑不得,不知道该当做赞美还是贬低。 但是跟他计较能活生生把人气死,她退后一步,让慕容桀坐下来,慕容桀问倪荣,“到底怎么回事?你手腕上的伤口是怎么来的?” 倪荣感觉好很多了,坐起来回答说:“属下今天办完事回到城外十里亭,在凉茶摊子歇脚,也给马儿喝水,这刚牵好马,人还没坐下来,便不知道从哪里窜出一个人,扑过来就咬属下,咬完就跑。属下只当遇到了疯子,便用茶水清洗了一下伤口,喝了一碗凉茶便继续上路。谁知道刚走了没多久,便觉得头晕,而且被咬的地方一直渗血,属下担心那人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病,便靠着山边采了些采草药咬碎抹上去,打算强撑回来,没想到回来的途中越发的晕,口渴,心跳加速,差点就倒在了城门口,城门口的飞将军给了属下一颗解毒丸,这才可以撑回来。” “那疯子是什么样的?和之前京兆尹抓入大牢的两个人是一样的吗?”苏青忽然问道。 倪荣脸色发白,似乎有些惊吓,“这,我没看清楚,他咬完之后就立马跑了,我甚至没能看到他的面容。” “希望不是。”苏青说。 倪荣忽然想起,声音都有些发抖了,“不,不,他扑咬我的时候,我闻到他身上有一种腐尸的臭味,就跟大牢里那两人是一样的味道。” 这一次,便连慕容桀的神色都变了。 子安见三人都似乎十分震惊,想起之前柳柳说的什么僵尸咬人,人就要变成僵尸。 她不禁问道:“到底怎么回事?柳柳之前跟我说过,什么僵尸咬人的事情,真的有僵尸吗?” 苏青有些生气地道:“还不都怨你那位老爹,真可恨。” “苏青!”慕容桀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苏青抬起头看着子安,“我不是冲你,但是如果再出现僵尸咬人的事情,就是你爹的错。” 子安懵了,“你们真的相信有僵尸吗?而且,这到底怎么回事?” 苏青道:“那天京兆尹来报,你也在,不过此事你是不知道的,石头村出现了人咬人的事件,人被咬了之后,会失去常性去扑咬其他人,所幸的是,那被咬的两个人在行凶的时候被村民拿住,交给了衙门,衙门关押了两人,且王爷下令去搜村,把第一个咬人的元凶找出来。” “那找到没有?”子安问道。 苏青生气地道:“官差已经找到,但是回到城中,那人忽然跑掉,官差在追截的时候撞到你爹的轿子,你爹官威大着呢,命人拦住几名官差,责罚了一通,就这样,那元凶跑掉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倪荣中毒 子安摇摇头,“他应该做不出那样的事情来吧?” 不是子安为夏槐钧辩解,而是,这种当街逞官威的事情,不是他这个年纪做的事情,尤其在相府已经陷入声名狼藉的时候,他更不会这么愚蠢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苏青看着她,冷笑一声,“就是他做的,当然了,换做寻常时候,他顶多就是苛责一两句,但是那天,刚好西门晓月的轿子在他后面。” “什么?”子安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你是说,他是故意在西门晓月面前逞官威?是为了讨好西门晓月?” “是讨好,也是下马威,等同告知西门晓月,即便他如今名声不堪,可他还是当朝丞相,晋国公一族与他联姻,以后也不可欺他。”慕容桀淡淡地道。 子安看着他,看来他是早知道此事,却一直没跟她说。 事实上,最近虽然她每天都在王府,但是两人似乎也没怎么私下谈话。 而且,他不屑于谈论相府的事情。 只是唯独那一次,让萧拓去揍夏槐钧。 “还有一事,本王一直没跟你说,你让安亲王入宫找夏霖的尸体,但是本王翻遍了整个皇宫,都没有找到他。”慕容桀道。 子安一怔,“这不可能,他就是在熹微宫对面的那座没人住的殿宇前,我走的时候,他就在那边的。” “确实没有,或许被暗中处理掉了。”慕容桀道。 子安觉得很难受,之前让安亲王去找,一直都没有消息回来,本以为是安亲王不想帮她,没想到竟是找不到。 若是处理掉了,在宫中能如何处理一个死人?不外乎是沉井或者是捆着大石头沉落湖中。 “知道夏霖死了,只有宜妃宫中的人,梅妃宫中的阿发被你杀了,所以,应该是宜妃的人处理掉他的尸体。”苏青猜测道。 子安不想在大家面前露出伤心的神情,问道:“这个僵尸病,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僵尸就是僵尸,什么僵尸病?”苏青道:“我问过一些法师,这个世界上,还真有僵尸。” 子安如今已经不排除有僵尸或者鬼怪之类的,因为,她灵魂穿越这件事情,本来就十分诡异,谁都没办法给一个合理的解释,甚至那位曾提出未来的人有可能可以穿越时空的霍金,大概也没有办法解释她为什么灵魂穿越到另外一个完全陌生时空的人身上,而且,霍金的穿越论,只说可以穿到未来,他说,穿越回到过去,是绝对不可能的。 既然科学无法解释,那么,只好用神秘诡异不可思议之类的字眼来进行推测了。 但是,纵然如此,她还是觉得这个所谓的僵尸,只是一种病。 “那两个关在牢里的人呢?”子安问道。 “已经死了,尸体被火化掉。”苏青道。 “死了?杀死的吗?”子安急忙问道。 “不是,在牢里关了几天,一直发出尖锐凄厉的叫声,也不进食,不喝水,没熬几天就没了。”苏青说。 他说完,又觉得有些奇怪,“僵尸总不会是饿死的吧?” 子安看着慕容桀,“这未必是什么僵尸,或许是一种病毒,请王爷抓紧追捕那第一个咬人者,如果被他再咬了人,有可能就会造成大规模的爆发。” 慕容桀道:“已经下发了命令,但是此人仿佛是人间蒸发了一般,城里城外都找不到。” “那人是石头村的人?有没有进入石头村找过?”子安问道。 “石头村一直都有官兵守着。” 子安想去这个石头村看看,但是又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毕竟,这只是自己的猜测,有可能这个人只是疯狗症,已经病发死了。 但是,她这个猜测没能让自己安心,因为,如果是疯狗症,被咬的两个人都死了,第一个人为什么还没死?疯狗症即便是在现代,也是没办法医治的,这个传染源,应该也会死。 倪荣听了他们的对话觉得很担心,他看着慕容桀道:“王爷,如果属下一旦失去理智,请您一定要杀了属下,属下不想变成僵尸。” 慕容桀沉着脸,“胡说八道,没有什么僵尸,没听夏子安说吗?这是一种病,但凡是病就有医治的办法。” “是不是?”慕容桀转头问子安。 子安虽然想说不是每一种病都能医治,但是,看着他眼底的沉重,她竟然点头了,“没错,是病的话就总有医治的办法。” 在他面前,有时候真的是毫无专业可言,连底线都没。 倪荣知道大家是安慰他的,勉强地笑了一下,“希望是病。” “你瞎担心什么啊?”苏青轻轻地推了他一下,“你又不肯定咬你的那个人是僵尸。” “他身上有那种臭味。”倪荣轻声说。 “疯子都有臭味,疯子都不爱洗澡的。” 子安想了一下,对慕容桀道:“这样吧,这七天之内,倪荣暂时在这里,观察一下。” 如果是病毒,七天之内,多半是会发作了的。 “嗯,命人照顾着。”慕容桀回头吩咐苏青。 苏青坐下来,“我亲自在这里看着,倪荣,你如果是僵尸,第一个咬的人就是我。” “我不会咬人,如果我变成了僵尸,你一定要杀了我。”倪荣再一次说。 慕容桀拉着子安出去门口,“你老实跟本王说,他中毒是因为被咬还是因为其他原因?” 子安道:“我方才说过,他的伤口看上去是没有毒的,但是因为我也没办法做病毒分析,只能从肉眼上看,他采了草药敷在伤口上,应该是吞了某种有毒的草药汁液。” “你真觉得,没有什么僵尸?”慕容桀问道。 “王爷相信是僵尸吗?”子安反问。 慕容桀想了一下,“这些灵异鬼怪的事情,本王……” 子安本以为他会说不信,但是他却说出了两个字,“见过。” “啊?”子安觉得震惊不已,“见过?” 慕容桀淡淡地道:“没错,其实在你身后,站着一只身穿红色衣裳的鬼,她现在就阴恻恻地站在你的身后。” 子安吓了一跳,连忙回头,身后空荡荡的,没什么红衣女鬼。 “吓唬人,我不信你!”子安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从你回头看的时候,你就输了,笨得很!”他面无表情地转身走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以你为荣 子安看着他的背影,恨得牙痒痒,这个摄政王说话总是说一半,然后岔开话题不让人追问下去。 最让人无法忍受的是,他的话总是似真又假,你永远分辨不出来。 无赖! 处理好倪荣的事情,已经是将近亥时。 陈柳柳跟侍女们玩了一天,也累了,在院子的石桌里趴着睡觉。 这段日子以来,她跟萧拓没有任何的进展,还没说上一句话,唯一的进展,是她经常能见到他。 陈柳柳对子安说,她要慢慢地打入萧拓的内部,所以她不着急。 子安很佩服她,本以为她坚持两三天没能与萧拓说话,便会放弃,这股韧劲,一般的大家小姐都没有。 陈柳柳值得尊重,这股韧劲若用在其他方面也一定会有所成就。 她们出府的时候,刚好贵太妃也从府外回来。 她是入宫回来的,每个月的初一她都要入宫给老太后请安,昨天没去,因为昨天入宫的人多,所以她改成今天入宫。 这是子安这段日子,第一次与贵太妃迎面碰上。 她拉着陈柳柳行礼,“参见贵太妃。” 贵太妃站定身子,看着夏子安,她的脸色是平静的,眼神也是平静,但是,这份平静总觉得透些异样。 “你父亲邀请了哀家明日前去参加婚礼,你转告你父亲,说哀家身子不舒服,便不去了,但是人不到,礼总会到的。”贵太妃说。 “是,谢贵太妃,贵太妃保重。”子安道,对这个曾经命人把自己丢到乱葬岗去杀死的人,她虽憎恨,却还不能与她起冲突。 “夏子安,”贵太妃本来已经进了一步,却停下来道:“哀家今日已经请旨皇太后,赐婚的旨意这两日便会下来。” 子安一怔,却还是恭谨地道:“谢皇太后。” 贵太妃淡漠地笑了,“你以后便知道今日该不该谢哀家。” 说完,冷冷地进去了。 陈柳柳扶着子安起来,有些摸不着头脑地道:“为什么以后便知道该不该谢?你也不是真心谢她的,她莫非不知道吗?” 子安笑了,“是的,我不是真心的,她也知道,大家都是说场面话而已,只不过她的场面话暗示了我以后嫁过来的危险。” 陈柳柳虽然粗鲁,但是却明白很多,“她如果要对付你,确实没有什么比你是她的儿媳妇更好出手。” 慕容桀站在廊前,看着两人对遇。 贵太妃走经他的身边,冷冷地道:“按照你的要求,哀家已经入宫请旨。” “辛苦了!”慕容桀神情似笑非笑。 “就算哀家不去这一遭,她迟早会下旨赐婚,你急什么?”贵太妃很是不悦。 慕容桀依偎在栏杆前,嘴唇挂着淡淡的笑,显得有些玩世不恭,“这不一样,她是母妃特意入宫请旨的儿媳妇,总好过是母后下旨强行要求你接受,是不是?” “我知道你憎恨哀家,但是,哀家已经没有去招惹她了,你何必这样羞辱你的生身母亲?”贵太妃阴沉着脸道。 慕容桀凝望着她,笑容增大,“瞧母妃说的什么话?做儿子的又岂会憎恨自己的母亲呢?除非这个母亲曾经狠心想要杀死自己的儿子,不过,这也不可能,虎毒尚且不食子呢,更何况母亲是父皇爱重的贵妃,还记得父皇在册封诏书上是怎么说你的吗?温良恭俭,娴雅端庄,持躬淑慎,堪为天下女子典范啊。” 贵太妃气得脸色发青,如毒箭般盯着他,但是,慢慢地,冷静了下来,“你喜欢怎么说便怎么说吧,哀家问心无愧。” 慕容桀轻笑出声,“我就是喜欢母妃这般的厚颜无耻自欺欺人。” 她容颜冰冷地道:“你休要得意,哀家始终是你的母妃,就算哀家有万般不是,你父皇以仁孝治天下,但凡哀家还在这个府中,你便要恪守孝道,不能有一丝的怠慢。” “母妃说笑了,做儿子的怎么会不孝顺母妃?”慕容桀笑着,转身而去,“如今不就是在尽孝吗?对了,本王已经下旨,非大丧,南怀王不得入京。” 贵太妃的面容破碎,绝望地质问,“他是你的亲弟弟,你就这么狠心?” “对比母妃与他做的,儿臣已经很仁慈了,若是我与你们一样的手段,今日母妃不可能站在这里与我说话,他也不能在南国做他风光的南怀王。” 贵太妃冷笑着,回头看向丝竹姑姑,“你说哀家服软,他便会服软,看样子,你错看了他。” 丝竹姑姑轻声道:“贵太妃没有服软。” “是吗?”贵太妃气得嘴唇都哆嗦了,“哀家今日入宫请旨,如此羞辱之事,都不算服软?” 丝竹姑姑摇头,“贵太妃,只要您心里还把他当自己的儿子,日子有功,总会冲洗以前不开心的事情。” “不必了,哀家与他,母子情尽。”贵太妃转身,决然而去。 丝竹姑姑犹豫了一下,往慕容桀消失的防线追了过去。 “王爷稍等!” 慕容桀回头,“姑姑有事?” 丝竹姑姑轻声道:“我的王爷,贵太妃已经知错了,您能不能……” 丝竹姑姑有些说不出口,因为在她看来也是勉强的,但是,她希望事态不要往她不希望的方向发展。 慕容桀盯着丝竹姑姑,“姑姑今年似乎有五十多了吧?” “六十了。”丝竹姑姑苍凉一笑,“头发已经白透了,染黑了。” “姑姑年纪大了,或许该回乡了。”慕容桀淡淡地道。 丝竹姑姑摇摇头,“奴婢这一辈子怕是离不开贵太妃了,习惯了有她在身边。” “人总要学习改变。” 丝竹姑姑面容有些茫然,她不止一次想过离开,但是,她真的能放下吗? 她跟了小姐一辈子,从丫鬟到入宫,到先帝驾崩离宫入府,这一辈子很长,但是如今回忆,却是瞬时滑过。 她还是摇头,“不了,奴婢就死在这王府吧,早死早超生。” 她没有想到,有些话,会一语成谶。 她跪下来,“姑姑一辈子都没求过王爷,但是,这一次姑姑求您,念在她还是您的母亲,无论她做了什么,都别伤害她的性命,姑姑求您。” “她打算做什么?”慕容桀从丝竹姑姑的脸上,看出了些什么。 “没有,什么都没有。”丝竹姑姑凄凉一笑,“王爷保重!” 她站起来,看着眼前这个极尽威严的慕容桀,想起他年少的时候,总爱围着她转,想起他出生的时候,那张皱巴巴的笑脸,那曾经粉嫩的生命,她抱在怀中,如今,这孩子长大了,长成了她所想要的那个模样。 “姑姑这辈子,以你为荣。”丝竹姑姑说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而去。 第一百五十八章 西门晓月 慕容桀看着丝竹姑姑那张绝望的脸,心里陡然一慌,“来人!” “在!”侍卫从他身后出来。 “盯紧一点贵太妃那边,有什么异常,马上跟本王禀报。”慕容桀下令道。 “是!”侍卫领命而去。 八月初二晚。 明日是大周丞相夏槐钧迎娶晋国公孙女西门晓月的大喜之日。 大周的律法《周律.户律.婚姻门》规定,大周男子只能迎娶一妻,平妻虽称妻,但位分同妾。 所以,所谓平妻,只是百姓对另外一房尊重的叫法,可在律例上,仍旧是妾侍。 因此,一般迎娶平妻,必定有些规矩和明媒正娶不一样。首先,不可穿大红的喜服,需要改用桃红或者其他近似红色的颜色。第二,花轿不可停在正门,需在侧门迎接进入,用大门也可,但是不可铺红地毯,不可正门烧长炮仗。第三,因没有并嫡的说法,所以,平妻依旧要向正房敬茶,才可礼成。 但是,西门晓月却在八月初一那天,得皇太后封为一品的诰命夫人,因有封号在身,所以,她提出婚礼当天,她必须从大门进入,按照明媒正娶的手续,铺红地毯以及在新娘进入府邸之后烧长炮仗,而不是短炮。 而且,她会穿大红凤冠霞帔,坐八人所抬的花轿。 再者,她说袁氏因属相相冲,婚礼当天,袁氏不可在府中。而相府的大小姐二小姐,必须要当着宾客的面,对她下跪奉茶,尊为母亲。 换言之,她是要以丞相夫人的身份,入主丞相府。 夏婉儿便罢,因为她是妾侍所出,给平妻奉茶,尊为母亲,也不为过。 但是夏子安是嫡出长女,她的母亲是相府的正房夫人,当家主母,按照礼仪,她是不需要向平妻磕头敬茶,也不必尊她为母亲,因为,嫡长女的身份,高于所有妾侍,包括民间认可的平妻。 还有一条,西门晓月命人看过相府的方位,觉得她住在夏至苑会比较好,但是因为夏至苑现在比较简陋,嫁过去之后,她会暂时住在玲珑夫人之前的院子,但是要求改名字为“望月阁”,等夏至苑装修好之后,再搬到夏至苑去,而望月阁的牌匾,到时候也会取代夏至苑。 封号在身,律例规定的一切,便可斟酌。 一切只看相府同意不同意。 相府很快就给出了答复,同意西门晓月提出的一切要求,不仅如此,晋国公要求的聘礼,加倍。 晋国公十分满意,西门晓月也十分满意。 晋国公府。 府中今夜几乎是不眠之夜,老夫人请了城中的好命婆前来为西门晓月梳头,簪花,族中女眷几乎都来了。 用现代的话来说,西门晓月是晋国公一族的名牌,她是忠烈的遗孀,先帝之前封过她为二品诰命夫人,如今又得皇太后抬为一品,这二品和一品看似只差一个字,却差天和地。 本朝二品的诰命夫人有很多,但是一品却只有三四位。 就连晋公国的夫人,也只是二品,如今孙女出息,与相府联姻,又被封为一品,对晋国公府来说,是天大的荣耀。 因为,西门一族,已经许久没有出息的人了。 老夫人亲自来到西门晓月的房中,屏退身边的人,留下西门晓月单独谈话。 “如今相府同意了我们提出的要求,但是你不要认为,相府对你是极为看重,她看重的只是你祖父的影响力,如今祖母叮嘱你,嫁过去之后,袁氏断不能留,此人名声太大,虽然一直受到压制,但是,如今她的女儿夏子安有可能被指婚给摄政王,摄政王对你祖父一向是不太喜欢,所以夏子安不会是我们的盟友,因此,你要想个法子,先把袁氏赶出去。” 西门晓月点头,“祖母放心,孙女心中有数。” “嗯,你一向是个聪明的孩子,祖母对你很放心,还有,陈玲珑此人虽被相府嫌弃,但是至今还没被赶出去,夏婉儿即将要嫁给太子,陈玲珑有可能会咸鱼翻身,你要防微杜渐,不可让她再度掌权,你要明白,一个人,唯有死了,才是最没有威胁的。” “那祖母认为,是先对陈玲珑下手,还是先对袁氏下手?”西门晓月虚心请教。 “陈玲珑暂时生不出什么风浪来,但是,袁氏和夏子安却在风头浪尖上,这会儿招惹她们,没什么好处,反而容易被人反利用,先解决掉陈玲珑,至于袁氏,她的所有影响力在于她的名声,相府三番四次想败坏她的名声都失败了,可见她本人是极为聪慧的,她的女儿也不容小觑,不过,有一个人倒是可以利用的。” “谁?”西门晓月虽还没嫁过去,但是对袁氏的名声也是有所耳闻,这样的女人,不该再留在世上,至少不可以让她成为自己的威胁。 “安亲王,”老夫人咳嗽了一声,沉声道:“安亲王对袁氏一直没能忘情,至今未娶,你祖父与安亲王有些来往,可以适当提起袁氏在府中的处境,你在整治陈玲珑的时候,也可以假意与袁氏交好,跟袁氏说说安亲王对她的痴情,让她动心。” 西门晓月摇头,“孙女做不出这种讨好她的事情来,我不喜欢袁氏,且我们已经提了要求,我进门的时候她不能在府中,之后再假意讨好,她怎会相信?” 老夫人神色微愠,“方才还说你聪明,这会儿却愚笨了,明日不许她在府中,是给她一个下马威,恩威并施知道吗?至于假意交好,不是讨好,只是不闹翻,面子上过得去,偶尔说几句,说得袁氏心动便最好,若不心动,至少心生愧疚,以后我们便方便做事。” 西门晓月想了一下,“孙女不是自命清高,但是,袁氏不值得孙女去讨好,此人虽说名气大,但是我看来却言过其实,这么多年,竟被那陈玲珑压得死死的,出不了头,可见,也不是什么出色的玩意。” 老夫人不禁沉下了脸,“你这样说便不对了,袁氏能有今日的名声,且经过十几年,在大家的心中,依旧没有受到影响,她必定就有出色的地方,至少,这一点你是做不到,你名声虽然也大,却是通过你那死去的相公换回来的,和人家不是一个段位,你若骄傲,必定败在她的手中。” 第一百五十九章 我不值得 西门晓月不爱听这话,但是也不好表现出来,“是,孙女谨记祖母的教诲。” 老夫人道:“你别不服气,相府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老身看在眼里,也分析得很透彻,袁氏若不出手则以,一出手,你不是她的对手,所以老身才说此人不能留,但是也不可现在除去,你自己看着办吧,以后的人生是你自己的,是荣耀富贵重要,还是你的骄傲重要。” 西门晓月觉得老夫人太过高看袁氏,在她认为,袁氏能被陈玲珑这样的女人欺负多年,会有什么手段? 不外乎就是书读得多了点,名声大了点吗?这不是影响力,这会是她的累赘。 婚礼当日早上,老夫人屋中的两位姑姑便来了,说属相相冲,让袁氏暂时避开。 子安本不同意,但是袁氏却同意了,跟翠玉姑姑说想回娘家住两天。 袁氏的娘家,如今已经无人居住,大学士归田回乡之后,府邸一直丢空。 子安道:“回去袁府,不是不好,只是常年无人居住,只怕落叶堆积,早无法住人了。” 袁氏摇头,轻声道:“不,一直都有人打扫的。” “外公走之前,安排了人打扫?”子安问道。 袁氏沉默片刻,“不是你外公,是有心人做的。” “有心人?”子安瞧着她的神色,顿时明白过来,“安亲王?” 袁氏点头,“是的。” “母亲怎么知道的?”子安大为诧异,就算安亲王暗中命人打扫,但是这事应该做得十分隐秘。 “有一次,我回府看看,却发现有人在清扫,进去一问,才知道是安亲王的管家命人打扫的。”袁氏说。 这会儿,子安真的觉得安亲王是有心人了。 只是可惜了这么一段良缘,如果当初袁氏是嫁给安亲王,多好啊! 子安亲自送了袁氏回府。 打开袁府的大门,果然见里面洁净整洁,院子几乎没什么落叶,屋中一尘不染,桌子上摆放着茶具,仿佛随时等着有人来住一般。 子安扶着袁氏,拾级而上,院子里古木参天,几乎高耸入云,子安叹为观止,没想到这袁府竟有这般的景致。 就连杨嬷嬷都说:“这里风景太好了,夫人应该来这里养病。” 袁氏抚摸着廊前的栏杆,双手撑住,感受着迎面吹来凉爽的夏风,她脸上有稚气纯真的笑,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笑容,她说:“夏荷开了,香气很浓郁。” “我与你过去看看,好吗?”子安道。 “闻闻也好,以前我很喜欢坐在湖边。”袁氏显得很开心,脸上关于相府的所有忧愁痕迹都没了,仿佛她还是当年袁府的小姐。 子安扶着她走下去,这刚拐了个弯,却见有一人推门进来。 那人见到袁氏和子安,怔住了,下意识地想离开,子安却叫住了他,“王爷!” 来人正是安亲王。 他每个月都会来这里几次,只是没想到今天,袁氏和子安也会在。 袁氏的手,攥紧了一些,但是面容上的神情如旧。 安亲王走过来,他一直看着袁氏,知道她瞧不见,却没有在她失明之后,见过她。 他的眼光,比以往所见,贪婪了许多,就那样一直盯着袁氏看。 “参见王爷!”袁氏福身。 “免礼!”安亲王伸手虚托了一下,自然是没触碰到袁氏的。 子安本以为两人会变得很不自在,但是,没想到安亲王却打开了话匣子,“这府邸已经许久没有人来了,大小姐能得空回来看看,真好。” 他口中的大小姐,不是子安,而是袁氏。 袁氏也没有不自在,或许是因为瞧不见的缘故,她笑了,“是的,一直想回来。” “闻到夏荷香气了吗?不如过去走走?”安亲王邀请道。 “本就是要去的,得王爷陪伴,是最好不过。”袁氏说。 子安扶着袁氏,想往那边去,安亲王淡淡地对子安说:“听阿桀说,你煮茶的功夫不错,煮一壶茶去吧,还有,本王今早还没用早饭,你做点早饭过来。” 子安笑了,这是要支开她啊。 不过,那么多年的深情,他应该值得拥有和心上人闻荷花的一个早上。 子安去了厨房,然后让杨嬷嬷出去买东西,今日相府的喜事,和她没有关系,她也只得拥有如此宁静的一个早上。 安亲王扶着袁氏,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触碰袁氏的手,他显得很自然,但是,没有人知道,他心底有怎么样的狂喜。 两人都没说话,一直到湖边,都没有发过一句声音。 这条路,其实不短,但是他希望可以一直走下去。 他知道她看不见,本可以一直牵着她的手,绕几个圈。 但是他不不会这样做,哪怕是丁点的隐瞒欺骗,他都做不出来。 扶着她在湖边亭子的石凳上坐下,他便坐在她身边。 “我记得有一次,我来府中找大学士,你便在这个亭子里作画。”安亲王对这个亭子情有独钟。 一眨眼,仿若隔世。 历历在目的,是她的一颦一笑,以很霸道的姿势,盘踞在他心头多年,挥之不去。 他是一个武夫,他不懂得风花雪月,但是他知道,如果你喜欢一个人,就希望喜欢她一辈子,把她掬在掌心上,用你所有的能力去宠她。 “我现在已经不作画了。”袁氏淡淡地说。 安亲王瞧着她,“我不是想故意提起你不高兴的事情。” 袁氏笑了,“我如今没有不高兴的事情。” 她的笑容,带着穿透力直透他的心底,他觉得,愿意用他所有,换取她这样的微笑。 他没有做声,只是一味地盯着她看,仿佛这一次再不看,以后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 袁氏也没说话,她是没什么好说,也没什么好问。 她没有这个资格。 她忽然想起,是应该跟他道谢的,便说:“我知道这么多年来,一直是王爷命人打扫袁府,谢谢你。” 安亲王笑了笑,“这是我唯一能与你保持联系的方式,所以,在大学士离京之前,我问他要了钥匙。” 他无法守护她,便只能守护她曾经的家,他认为,只有这样,他们的生命仍旧是有交集的。 袁氏有些难过,“我不值得。” 第一百六十章 联姻 安亲王自嘲地笑了笑,“这个世间,哪里有什么值得不值得的?” “王爷还年轻,该寻一名淑女共度余生。”袁氏真心希望他能找到意中人,她虽和他没有前情,但是他的情深也曾是她的负担,因此导致了如今的愧疚。 “我是武夫,不懂甜言蜜语,没有淑女喜欢我。” 袁氏微笑,“王爷若真想娶亲,只怕从王府排到城门口去。” “不了,”安亲王笑笑,凝望着她,“我有心仪之人,等到便等,等不到便这样一辈子,挺好的。” 袁氏怔了怔,转过脸,不敢对着他。 但是安亲王说开了,却没打算停止,他继续望着她,眸光灼热,“从她成亲那天起,我便跟自己说,这辈子无缘,下辈子我早些来,下辈子还迟,我下下辈子继续等,总有等到的时候。” 袁氏还在发怔,她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但是,聪慧如她,自知有些错是无法回头的,错过便是错过。 “王爷还说不善于甜言蜜语,这番话,说给任何女子听,都会使她如在天上。”袁氏轻轻叹息。 安亲王看着远处的荷花,却终究不如她的颜色,还是回头看她,“我不知道你有没有爱过一个人,若曾爱过,便知其他都入不了心,不是入心的人,要来何用?辜负了自己也辜负了人家,所以你不必愧疚,你没有辜负我,我只是想成全自己,仅此而已。” 袁氏开始有些不自在,有些话,她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挑明,所以她没有做好这样的心理准备。 “有时候我觉得,与你认识是上辈子的事情,午夜梦回,想起我初初见你的那一瞬间,总认为那是我此生最幸福的时刻,我也想过,若是那年我没有挂帅出征,而是登门求亲,一切会不会不一样?只是,往事难追,能留在这京中,知道你活着,便好。” 袁氏不知道什么时候,脸上有些湿润冰冷,她伸手触摸,是泪水。 他的手指,在她脸上划过,扫去泪痕,想努力扫平她眉心蹙起的纹路。 他轻声说:“别难过,天下人纵背叛离弃你,我始终在离你不远的地方守护你,你若需要我,我会来,你若不需要我,我便静静地看你历经世事,一辈子,很短暂,过了这辈子,下辈子我一定先来。” “那年,我在这里看着你作画,本来应该与你多说一会儿话,但是,我想着先与你父亲说正事,回头再过来,我一直以为,我可以回头,回到这个场景,但是,最后我发现,我可以回到这个亭子,亭子里已经没有你,我很后悔,那天我应该不离开。” 他知道,或许这辈子只有一次机会和她倾诉心中的感情,用一辈子的等待换取这么一个早上。 袁氏张张嘴,风在唇边掠过,带着绝望的气息。 如果那年,没有出征,如果那年,夏槐钧不是带着别有居心的成熟稳重进入她的生命…… 没有如果。 每一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子安端着茶水,站在他们不远处,听到安亲王说的话,她的心竟也有一种说不出的沉重。 安亲王的苦,旁人无法想象,但是,他竟甘之如饴。与她坐在这个凉亭里看荷花,他竟像是拥有天下般高兴。 她不忍打扰,留下杨嬷嬷在这里伺候,她要回府。 西门晓月的要求,是要下马威,新夫人上任,建立威信,她这个大小姐得给她下跪磕头敬茶,再喊母亲。 “大小姐小心行事!”杨嬷嬷道。 “知道了。”子安回头瞧了她一眼,“嬷嬷最近没有入宫见皇后娘娘,明日,该入宫了。” 杨嬷嬷微笑,“知道。” 她已经一门心思跟子安,而且,皇后也没打算让她回宫了,皇后的意思是留她在夏子安身边做个内应。 如今的夏子安,崭露头角,却知道内敛,本该乘胜追击的时候,她慢下来了,能有这样隐忍气度的人,以后也不会差。 杨嬷嬷在宫中多年,阴谋算计对她而言,纯属等闲,她也知道,在皇宫里,她们这些做奴才的,随时都会被主子牺牲,她看重的,是夏子安对小荪的那一份情。 跟在这样的人身边,安心。 出宫之前,皇后吩咐,每隔几天便回宫请安一次,其实是禀报夏子安的情况。 她没有背叛皇后,跟皇后坦白的,也都是子安目前所做的种种,说得最多的,是如何给梁王医治。 皇后对夏子安的警惕性还没有太高,因为她还有利用价值,因为她还不是摄政王妃。 她临去之前,看了亭子里的两人一眼,轻轻叹息一声,对杨嬷嬷说:“不要打扰他们,或许这一辈子,就那么一次机会了。” 杨嬷嬷在宫中虽然练就了铁石心肠,但是,看着安亲王眉间眼底的痴迷,她还是有些触动,越是见惯冷漠算计的人,越容易被真情打动。 处身在一个单纯的世界,会发现所有的阴谋算计都十分的可笑。 相府今日是锣鼓喧天,热闹一片。 从相府嫡女夏子安嫁给梁王到皇后赐婚夏婉儿,再到老夫人寿宴,如今是夏丞相娶平妻,一件件的喜事,都冲着相府而去。 密集式的喜事轰炸,没有让宾客缺席,相反,更让人趋之若鹜,因为,大家仿佛是有了一个共识,但凡相府有喜事,就必定会变成糗事。 京中贵人闲极无聊,谁不爱看热闹? 又因西门晓月是军烈遗孀改嫁,便使得大家更多了一些谈资。 对于西门晓月的那些要求,褒贬不一,有些人说她乱妻妾位,尊卑不分。有些人则觉得她既然是一品诰命夫人,且又是以平妻的身份入府,这些门面上的规矩,不该拘泥她。 而今日婚礼的轰动,还在于摄政王慕容桀也出席。 这可是头一遭。 所有人都知道,摄政王一般不出席这种场合,即便上次梁王娶夏子安,慕容桀也没有来,那是他的亲侄子,且与他私交很好,他愣是不出席。 而今天,他却来了。 不仅他,还有萧将军萧拓。 陈柳柳在得知萧拓会出席的时候,显得特别的高兴,特意回了府中好生装扮。 不仅仅陈柳柳出席,陈柳柳的十二位哥哥也出席。 但是,他们仅仅是冲着萧拓来的。 第一百六十一章 银贼 吉时选在了午时,也就是说,午时花轿便临门。 子安在午时之前已经回到了相府,陈柳柳迎了上来,“我方才找不到你,问了小荪才知道你送了夫人回袁府,西门晓月真是吃狗屎的东西,竟然说什么属相相冲,就算相冲,也该是她做妾侍的相冲夫人,她另选日子入门,哪里有正房避开她的?脑子里装的都是老鼠屎。” 子安瞧着柳柳,往日她的穿着都是劲装,没有一点女孩子的样,但是今天穿了一件月牙色的掐腰百褶缎裙,宽袖,对襟绣小海棠外裳,挽着双丸髻,笑起来的时候眉毛弯弯,小酒窝迷人的甜美。 如果她不开口,活脱脱一个俏皮的漂亮闺秀。 “来,你不是说想认识我十二个哥哥吗?我介绍给你认识。”陈柳柳拉着子安欢喜地道。 子安还没喘口气,便被她拉着在宾客中穿梭,分开众人,带到湖边。 “哥哥!” 十二个男人,同时回头。 子安傻了眼。 是真的傻了眼。 她知道陈柳柳有十二个哥哥,但是不知道这十二个哥哥是长得一模一样的。 而且,他们穿的是同色系的衣裳,年纪看起来也相差不远,重点是都长得十分的英俊。 这大周朝,真是盛产美男美女啊。 “夏大小姐!”十二位陈将军同时上前,对着子安拱手。 子安敢断定,这十二个人走到哪里,都是焦点。 子安正想还礼,却听得耳边传来阴阳怪气的声音,“要不要把整个人都贴上去?眼珠子都快突出来了自己没发现吗?没见过男人似的花痴!” 这话说得十分的尖酸刻薄,不用回头,子安也知道是谁。 她伸手揉了一下脸颊,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回头福身,“王爷什么时候来的?” 慕容桀冷冷地道:“本王一直在这里,是你没看到。” 十二位陈家帅哥一同上前拱手,“王爷!” “嗯,小陈们好。”慕容桀点点头,神色颇为不悦。 “萧拓没跟王爷过来吗?”陈柳柳看了看他的身后,小声地问道。 “他晚一点过来。”慕容桀还是盯着子安,“这一大早,你滚哪里去了?” 子安实在恼怒他在众人面前一点面子都不给,呼喝她,就跟她是他的小丫头似的。 但是却也不能不回答,“我送了母亲回袁府。” “你过来,有点事跟你说。”慕容桀道。 子安对陈柳柳的哥哥躬身,“先走一步。” “大小姐慢走。”自从老太君回去跟大家宣布说夏子安会在半年之内把陈柳柳与萧拓送作堆之后,夏子安就成了陈家的大恩人。 所有人都盼着她行动起来,争取早日把柳柳嫁出去。 子安以为慕容桀有要事跟她说,却想到拉到一边之后,他冷声威胁,“以后你的眼睛敢再盯着男人看,本王就把你的眼珠子挖下来。” 子安没好气地道:“我什么时候盯着男人看了?不就是因为他们长得一模一样吗?话说,怎么可能他们会长得一模一样?” “哪里有一模一样?你的眼睛有问题是吧?他们只是三胞胎。” “三胞胎?四个三胞胎?”子安震惊,难怪柳柳说如果她睡了萧拓,会为萧拓生个三胞胎,原来,她母亲竟然这么厉害,生了四个三胞胎。 “五个三胞胎,陈柳柳也是三胞胎,但是死了俩。” “啊!”子安震惊了。 “一年一胎,所以,他们最大的和最小的,只是相差了四年。”慕容桀为她解惑。 牛人! 一年一胎是高产量,而且还一胎三个,五年中生了五个三胞胎,有机会真的想见见这位陈夫人。 子安想到以后如果陈柳柳真的嫁给了萧拓,萧拓对陈柳柳不好的话,陈家兄弟&039;s一同登门问罪,萧拓还能躲到哪里去? 为萧拓掬一把同情的眼泪。 “过来!”慕容桀盯着她下令道。 子安走前一步,“怎么了?” “发簪松了。”慕容桀伸手为她整理了一下发髻,动作十分粗鲁,扯得她头皮都有些生痛,但是,她却觉得异常这个动作异常的亲昵。 不过,她很快就发现,他这个动作不是真的想为她整理,不过是做给四周的人看的。 “回头有人缠着本王,你拿出你小母老虎的架势来。”慕容桀低声威胁。 “谁会缠着你?你若不喜欢,呵斥走开就是了,哪里需要我去?”子安不解地问道。 “我去赶那不是得罪他们爹娘吗?” “我去的话,我也会得罪他们爹娘啊!”子安瞪大眼睛。 “你得罪有什么要紧?横竖都没有人喜欢你,本王不同,多少人喜欢本王?” 子安啧啧两声,看着他,“做人不可这般厚颜无耻啊。” 他哼了一声,冷冷而去。 子安好奇地问苏青,“苏青,谁敢缠着他啊?就冲他那冰冷的面容和刻薄的口舌,谁敢缠他?” 苏青慢慢地说:“贵太妃入宫请旨,为你与王爷赐婚,这会儿旨意虽然还没下来,但是早就通天了,摄政王竟然要娶亲了,多少贵门盯着呢?谁不想自己的闺女做摄政王妃啊?趁着旨意还没下来,能露脸的尽量露脸,兴许给王爷看上了呢?那可就是一朝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子安看过去,果然见在场许多年轻女子的眼睛都盯着他转,其中不乏痴迷的眼光,她呸了一声,“不知道是谁在招蜂引蝶!” 苏青漫看着她,“刚才帮你整理头发,相府的老东西看着呢。” “嗯?”子安环视了一下,没看到老夫人。 “走了!”苏青淡淡地说。 子安道:“他没有必要多此一举,就算知道我是未来的摄政王妃,他们该下手还是会下手,而且还会更迫切,在我没有成为王妃之前,就会动手。” “王爷巴不得他们对你动手呢,如果弄死了你,王爷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拿相府开刀了,没什么比为自己夫人报仇更好的借口了。” 苏青看着着她,见她一脸的凶神恶煞,吞了吞口水,“不是我说的,是王爷说的。” 子安咬牙切齿地瞪着那公孔雀一般的男人,他如今懒洋洋地坐在院子的太师椅上,身边有几名大臣带着家眷前来参见,他眯起狭长的眸子,剑眉微微扬起,眼睛盯着那些大臣的女儿肆无忌惮地打量,别提有多放肆。 好一个银贼! 正苦大仇深的时候,听得门外响起了仪仗队的奏乐声,是花轿临门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敬茶 子安神色一凛,按照规矩,父亲娶妻,做儿女的虽然可以出来,但是要避开花轿入门,等到新夫人拜堂之后再传入内。 嫡长女,不需要向新妾侍敬茶,倒是妾侍得规规矩矩地在宾客的面前,喊一声小姐,以示尊卑。 大家其实都想看这一幕,因为,西门晓月是以平妻的身份入门,从律法来讲,平妻也是妾侍,只是,西门晓月的身份有些不寻常,所以,今天无论谁给谁敬茶,都合规矩,也都不合规矩。 只看谁的头硬,谁便可在这一场争夺中胜出。 花轿临门的时候,大长公主慕容壮壮也来了。 她的到来,更是使得这场婚姻蓬荜生辉,更加的热闹。 西门晓月提出的属相相冲,把袁氏支走,只留下夏子安一个大小姐在此,正房不在,嫡出的大小姐本是可以取代正房,但是,偏生相府又答应了让夏子安给西门晓月磕头敬茶,且尊她为母亲。 两边的阵容都是十分鼎盛的,夏子安不说其他,单单一个摄政王与一个大长公主,便已经是让人刮目相看。 至于晋国公那边,除了晋国公一门,还有梁太傅和太子殿下也一同到贺,仿佛是对垒一般,这场婚礼的复杂,远远超过旁人所想的那样。 太子本来不太愿意来,他入宫请过皇后的旨意,要取消婚事,被皇后一同臭骂,出来之后更被梁太傅数落,他不得已,只好来了。 太子是有这个资格任性的,因为他背后有靠山,所有的事情都有人帮他筹谋,他所需要的只是在众人为他铺好的石阶上一步步都走上去,往龙椅一坐,便可君临天下。 老夫人自然是很得意,她本来就是要通过这场婚礼扩大相府的影响力。 大红花轿停在府外,踢轿门之后,新娘子由喜娘背着进了府门口。 大红色的凤冠霞帔彰显着她一心夺取正室的野心,红盖头之下,西门晓月神色骄矜,她已经太久没有在风头浪尖上了,她太需要这种关注和成为焦点的时刻。 昔日她是寡。妇,行事必须低调内敛,就连穿着都不能太过鲜艳,她有许多许多的首饰,不乏名贵的,但是,她只能佩戴样式简单古老的簪子。 本以为这一辈子就只能在孤寂中度过,却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会成为丞相夫人。 嫁妆一箱一箱地抬进来,多半是华服,得知嫁给夏槐钧之后,她一口气做了三十套新衣裳,全部都是鲜艳颜色的。 之前素净的衣裳,都被她扔掉。 她要以全新的姿态,开展她生命的新旅程。 她知道今日有很多宾客临门,她认为都是祝贺她而来的。 拜天地的时候,因暂代帝王之位的摄政王在场,天地君亲师,所以,拜完田地之后,得先拜摄政王,才可拜双亲及夫妻交拜。 西门晓月对于摄政王出席她的婚礼,也有些诧异的,因为她也知道摄政王从来不爱出席这些场合。 但是她把这点看做是对她的看重。 拜完之后,她先被送入洞房,因是平妻,她不需要等到洞房的时候才掀开盖头,而是直接进去掀开盖头之后出来给族中老人们敬茶。 给族中一一敬茶之后,喜娘便扶着她上座,按照她原先的要求,夏子安与夏婉儿是要给她敬茶了。 夏丞相早就命人盯紧子安,不让她走开。 她上座之后,大家都认为,夏子安是必定要给她奉茶了。 果不其然,她一坐下来,便听得喜娘喊道:“请大小姐二小姐入内,给母亲敬茶。” 夏婉儿早就外面候着了,她一直都等着里面喊,所以没有留意到子安压根没来,等到喜娘叫的时候,她才下意识地看看四周,却没发现夏子安。 她一怔,催促身边的丫鬟,“大小姐呢?快去找找。” 因为长幼有序,敬茶得先是夏子安敬,然后才到她的,否则她才不管夏子安来不来。 丫鬟一溜烟地跑去。 喜娘见喊了一声无人进来,便又喊了一声,“请大小姐二小姐入内拜见母亲。” 夏婉儿低低地咒骂了一句,那小贱人就是事儿多。 夏丞相见许久无人进来,便着夏泉出去看一下。 夏泉走出去,没见到子安,便问盯紧子安的下人,“人呢?” “大小姐说要去茅房,奴才不好跟着。”下人说。 “去多久了?”夏泉问道。 “就刚去一会。” “笨蛋,快去找!”夏泉想起之前那次对袁氏下手,她便是借去茅房走掉的。 子安确实是在茅房里,下人找到茅房的时候,她在里面不悦地道:“滚一边去等着。” 下人苦哈哈地道:“大小姐,您可抓点紧啊,大家伙儿都等着您呢。” 子安厉声道:“再不躲远一点,我便在这里坐半个时辰。” 下人都知道她如今不好得罪,只得退后一些,让其中一人先去禀报,他自己一人留在这里等着。 另外一名下人回去进入正屋,“回老夫人,回相爷,大小姐闹肚子,如今在茅房。” 西门晓月的脸色便有些不好看了,这个夏子安,早不去晚不去,这个时候去,分明是想躲过这一次敬茶。 夏丞相道:“去催催,抓点紧,要母亲等她,成何体统?” 慕容桀手里捧着一杯茶,慢悠悠地道:“相爷,急什么啊?就是玉皇大帝在这里等着也没法子的,人有三急。” 夏丞相讪笑一声,“王爷言之有理。” 老夫人道:“既然如此,婉儿,先进来敬茶。” 夏婉儿早就在外面候着了,听得老夫人说话,便端了端仪容,缓步进来。 今日她是刻意打扮了一番,用修颜粉把脸上的疤痕遮盖住,虽说不完全能遮蔽,却只剩下淡淡的痕迹。 太子望着她,心里升起了一丝厌恶,一则是因为毁容,二则是因为想退婚被皇后与梁太傅呵斥一顿。 不过,正如太傅所言,帝位始终是最要紧的,至于夏婉儿不外乎是要个太子妃的位子,他还是可以娶一堆的良娣良媛和姬妾。 而且,夏婉儿确实也够媚,想起她在床上的风韵,太子心中不禁兴奋起来。 也好,女人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可。 尤其,如今相府拉拢到晋国公一族,对他而言,无疑是如虎添翼。 第一百六十三章 该不该磕头 如今在座的,都是身份比较尊贵的人,除了夏氏族中长辈之外,还有当朝要员。 除了摄政王与太子之外,还有中书省中书令梁太傅,尚书部崔大人,陈太君,靖国公萧公与萧老夫人,淮北候夫妇,大长公主慕容壮壮等等,每个人的头衔丢出来,都是显赫之辈。 夏婉儿在大家看着走进来,喜娘笑眯眯地道:“二小姐给夫人敬茶。” “跪!”喜娘道。 夏婉儿便跪在西门晓月面前,喜娘端着茶上来,“二小姐拜见母亲。” 夏婉儿磕头,然后抬起,接过喜娘茶托上的茶奉给西门晓月,含笑道:“母亲请用茶。” 西门晓月微笑着接过茶,喝了一小口,然后放下,喜娘递过红包,西门晓月取过来递给夏婉儿,道:“起来吧。” 夏婉儿接过红包,“谢母亲!” 喜娘笑道:“喝过这一杯茶,便续父母恩,二小姐请到夫人身后站着。” 夏婉儿站起来,走到西门晓月身后,神色自得。 从今往后,西门晓月就是她的母亲,至于她的生母陈玲珑,会随着时间慢慢淡出大家的视线,只要她与西门晓月出入各种场合多了之后,没有人会记得陈玲珑是谁。 对于夏婉儿的合作,老夫人与夏丞相都是十分满意的。 如今他们比较担心的是夏子安。 不过,料想这么多宾客在场,她也不好不敬茶,因为夏婉儿这个未来太子妃都已经敬茶喊了母亲,她做长姐的不至于会丢了这个分寸。 若真的不敬茶,失礼的只有她。 姗姗来迟的夏子安在众目睽睽之下来了,她旋风一般进来,口中道:“对不住,对不住,让大家久等了。” 她进来之后,还没等喜娘开口,便从袖袋里取出一个红包递给西门晓月,然后从喜娘的茶托里接过一杯茶,一口饮尽,笑着道:“都是一家人了,姨娘不必给我敬茶,我喝了就是。” 喝完茶,她把杯子放回喜娘的茶托之中,见大家一脸的惊讶,而西门晓月一脸的阴郁,不由得错愕,“怎么了?” 喜娘连忙道:“大小姐是要给夫人敬茶的。” 子安啊了一声,仿佛有些震惊,“真的吗?喜娘的意思,是我要给姨娘敬茶是吧?“ 老夫人沉下脸,“什么姨娘?叫母亲。” “可我有母亲,那这一位算是小母亲?”子安十分的无措,竟有些颓然地看向喜娘,“喜娘你懂得规矩,教教我便是,按照规矩,我是不是该向姨娘……不,小母亲敬茶?” 喜娘是晋国公那边请来的人,自然是得按照西门晓月的心意去做,道:“大小姐,因夫人是以平妻的身份进相府大门,且又是当今的一品诰命夫人,大小姐向夫人敬茶再尊一声母亲,是应该的。” 子安恍然大悟,一脸抱歉地道:“对不住了,我误解了律法,以为平妻也是妾侍。” 众人一怔,这话丢出来,那断是不能够的,因为《户律.婚姻门》有规定,平妻是妾,若以律法论之,该是西门晓月向她这个大小姐敬茶才是,因为正房夫人不在。 喜娘神色也有些微变,这会儿,她是没法子跟子安说让她下跪敬茶了,否则,便是违反了律法。 这事儿若较真的律法上去,那就一切都要按照律法来,西门晓月所定下来的规矩,都得作废。 老夫人脸色再沉了几分,“子安,你马上就要婚配摄政王了,不可胡闹,赶紧上去给母亲敬茶。” 这话其实是说给摄政王听的,让摄政王出言教训一下子安的不懂规矩,因为,西门晓月是一品诰命夫人,子安没有任何封号在身,若摄政王尊重封诰礼制,就该让夏子安下跪敬茶。 老夫人觉得,摄政王应该不会因为这种小问题,便得罪晋国公一族。他是个聪明人,知道得罪晋国公一族对他来说,没什么好处。 但是,慕容桀却仿佛没有领会老夫人的意思,端坐在椅子上,手指轻轻地敲着扶手,一副不太耐烦的神情。 好似这些所谓的繁文缛节浪费了他时间似的。 和他一同神情的还有慕容壮壮,她没有过问此事,只是觉有些不耐烦而已。 倒是太子很是不悦,对子安道:“你磨磨唧唧的做什么?让你下跪敬茶,你照做就是了。” 子安倒是十分合作,道:“太子殿下的吩咐,臣女必定照办。” 说完,便要伸手去拿那杯茶。 西门晓月的神情这才略微好转了一些,她整了一下裙摆,等着子安下跪。 然而梁太傅却在这个时候出声了,“慢着!” 子安止住手,疑惑地看向梁太傅。 众人也都看着他,大多数的人都明白梁太傅为什么阻止子安敬茶。 因为太子出声了,若太子不出声,子安是下跪是磕头梁太傅都不会管。 有时候,所谓的规矩与律法相冲突的时候,必须以律法为先。 太子出声让夏子安敬茶,本来就不符合律法,当朝太子去做些有违律法的事情,传出去,太子岂不是遭人笑话?如慕容桀要追究,还能追究起来。 所以,太傅不可能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梁太傅淡淡地道:“按照我大周《户律.婚姻门》规定,平妻是妾,若大小姐给她敬茶,便等同乱妻妾位,有违律法。” 西门晓月攥紧了衣衫,气得面容都有些发青,既然把律法都搬出来了,自然是不能再叫夏子安敬茶,但是,夏子安递过来的红包,她收不是,不收也不是。 若收下来,岂不是等同承认自己是妾侍?可若不收,这红包就放在自己的身前,总不能丢了。 夏婉儿见夏子安一直磨叽不愿意敬茶,便想讨好西门晓月,对子安道:“姐姐莫要再惹事了,给母亲敬过茶之后,大家便是一家人,论什么妻妾?身份地位哪里有亲情重要?” 子安倒是有些为难,看着梁太傅,“大人,那这个头,我是磕还是不磕?” 梁太傅心头咒骂着子安的刁毒,分明是她不愿意下跪磕头,却仿佛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把责任都往别人身上推。 老夫人见状,对梁太傅道:“既然是平妻,便是相府的夫人,身为相府的子孙,给夫人磕头敬茶是应该的,而且,晓月有封号在身,按照礼制,即便是老身,都得给她行礼,更何苦是小辈?” 梁太傅点头,“老夫人言之有理,若以封号论之,大小姐确实是该给夫人敬茶的。” “放屁!” 门外响起一道低沉不悦的声音,便知道是礼亲王来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丹青县主 礼亲王走了进来,夏泉急忙带着他上座。 他坐下来之后,淡淡地睨了梁太傅一眼,“你方才说有封号在身,便可乱妻妾位,是这个意思吗?” 梁太傅知道他是个搅屎棍,一旦有点不合他的意思便会不依不饶地死缠到底,今日这么多人在场,也不好得罪他,道:“王爷,下官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既然西门小姐都过门了,作为夏家的女儿,给夫人磕头敬茶,也并非说有违常理,是不是?” “你拿常理来跟律法相比?”礼亲王显得很生气,“在律法面前,任何的礼制常理都得退避三舍,你身为中书令,竟说出此等无妄之言,简直让本王失望至极。” 梁太傅脸色有些不好,“王爷倒是不必如此较真的。” “你让本王不要较真律法?这是一朝中书令说的话吗?”礼亲王干脆地把枪头对准慕容桀,“摄政王,你坐在这里是喝风的吗?此等不合理的事情,竟也不说半句。” 慕容桀双手一摊,做了个无奈状,慢吞吞地道:“本王有什么办法?夏子安是本王的未婚妻,若本王为她说话,便是护短,本王最烦这些乱七八糟的罪名,所以还是不做声为好。” 礼亲王看着慕容桀道:“你既然暂代皇上摄理朝政,走出来的身份便是等同皇上,依你看,今日这事儿,该怎么了断?” 慕容桀调了一下坐姿,却依旧十分的悠闲,他淡淡地看了一下屋中的人,又看看子安,道:“不外乎就是谁给谁磕头敬茶的事情吗?至于纠缠这么久?既然有律例规定,按照律例办就是了。” 夏丞相一直都没怎么发话,但是听到慕容桀的话,他却不得不说了,“王爷,臣倒是以为,家事不必要以律法论之。” 换言之,他是要求子安给西门晓月磕头敬茶了。 礼亲王皱着眉头说:“家事?这怎么能算是家事?你以为在家中发生的事情便是家事了吗?难道说你捅死了你的母亲,也是家事不必论罪?说话简直荒谬!” 夏丞相对礼亲王的一再刁难感到十分的不悦,“那依王爷之见该当如何?总不能让当朝一品诰命夫人向她行礼吧?” 礼亲王摇头,“也不行,你既然牵扯到一品诰命夫人的封号,便得另择规矩行之,西门晓月既然是以平妻的身份入府,按照嫡庶有尊卑之分,所以,正房袁氏该也以一品夫人封诰,这点,在西门晓月在被封为诰命夫人的时候,夏丞相便该入宫请旨为袁氏请封,所幸如今有摄政王在此,可先行口头册封,然后,请袁氏出来,让西门晓月给袁氏磕头请茶,方合规矩也合律法。” 说完,他竟自己就下令,“来啊,请夏夫人出来。” 子安回答说:“王爷,因属相相冲,我母亲已经避开了不在府中。” 礼亲王一怔,“相冲?冲老夫人吗?那是该避开的。”孝为先,若冲撞老夫人,做儿媳妇的是该暂时避开等冲撞月份过去再回来。 “不,是冲撞新夫人,这是新夫人要求的。”子安道。 礼亲王气得发怔,他对所有不合规矩的事情都很生气,这倒不是偏帮子安,其实之前的事情也不是偏帮子安,若有违规矩的事情,哪怕是天皇老子来了,他都没情面好讲。 “简直是荒天下之大缪,做妾侍的竟然让正房夫人避冲,你是拿屁股当脸吗?这么大脸敢让夫人避让你,规矩何在?”礼亲王大怒道。 这话就太过粗俗了,西门晓月当场下不来台,气得眼泪都在眼睛里打转,指尖都在发抖。 夏丞相也怒了,霍然起身瞪着礼亲王亲王,“够了,礼亲王,你今天赏脸来喝本相这一杯喜酒,本相很高兴,但是你一再对本王的夫人出言相欺,偏帮夏子安,已经触及了本相的底线,本相不欢迎这样挑事找刺的客人。” 礼亲王面容突变,“你先不忙赶本王走,你说本王偏帮夏子安是什么道理?夏子安是你的女儿,你这个做父亲的不偏帮要本王来偏帮?这话首先就乱了逻辑,你整理好自己的思绪在跟本王说话,本王既然被先帝封为礼亲王,与礼部一同执掌我大周朝的礼制,便不可让你本末倒置,乱了尊卑,你若要在今日与本王发难,本王也不怕你。” 慕容桀凉凉地道:“皇兄,稍安勿躁,有什么不对的说到对就是了。” 他一副闲人的样子,仿佛一切都和他木有关系。 礼亲王冲慕容桀点头,一副认同的表情,“对,你说得有理,本王没有必要生气,说通了道理就是。” 他转而看着一脸震怒的夏丞相,严肃地说:“首先,本王不明白你为什么那么生气,谁给谁磕头横竖都不是你磕头,关你什么事?而且两位都是你的夫人,一位正室,一位平妻,谁尊谁卑,你心里有数,你震怒本王说的话,你跟本王说道说道,到底本王哪一句话说错了?” 夏丞相无法辩驳,因为总不能说礼亲王说话粗俗,这话若再从他口中复述出来,只会刚伤西门晓月的面子。 子安见状,一副深明大义的样子说:“王爷,父亲,算了吧,我给新夫人磕头就是。” 礼亲王却严肃地道:“不可以,规矩是规矩,不能乱了。” 子安显得特别的为难,无辜地看着西门晓月,“新夫人,您看,该怎么办?” 西门晓月气得肺都快炸掉了,哪里还愿意搭理子安?但是这么多人在场,她若不回答,岂不是显得她气量狭小? 所以,纵然有万般的不快,她也只得出声道:“若是如此,不如便请大家入席吃酒,不要再纠结此事。” 事到如今,她也不会天真地以为夏子安真的会下跪给她磕头敬茶,再尊她一声母亲了。 只求礼亲王别再纠缠下去,为袁氏讨一个封号就是。 只可惜,礼亲王这个人,从不知道妥协是什么,原则对他来说,重于一切。 他对慕容桀道:“请旨为袁氏晋封,本王这个礼亲王提出也不算过分,合情合理吧?” 慕容桀仿佛也不知道,看向太子与梁太傅,“太子怎么看?太傅怎么看?” 梁太傅好不容易才置身事外,没想到这个慕容桀还把他拖下水,不由得别过脸,“王爷做主便好,封诰之事,臣等不可干预。” “太子呢?”慕容桀又看向太子问道,一副为难的样子。 太子吸收了教训,也不敢乱说话了,“皇叔看着办便是。” 慕容桀轻轻叹气,十分为难地说:“本王能怎么看着办?最厌这些繁琐的事情了,外面的酒坛子一直勾着本王,罢了,大家想必也都饿了,也不耽误大家吃酒的时辰,本王这便下旨,把袁氏封为丹青县主,封邑三百户,赐黄金千两,田地一百亩,相府后院的那块地,之前是无理侵占且赔偿不合,本王拟收回一并赐给丹青县主,回头着礼部拟旨册封,内府着封邑事宜,三日内旨意下达且执行,不得有误。” 第一百六十五章 收好你的红包 慕容桀这话一出,在场除了礼亲王之外,全部震惊。 就连子安,都没想到他会这样处理。 西门晓月的脸色更是大变,恨得是牙痒痒。 这轻飘飘地就封了一个县主,十分儿戏,要知道,县主和诰命夫人是不一样的,诰命夫人哪怕是一品的,也是没有实权,只有封号,更是没有封邑和赏赐。 但是县主不一样,大周朝的县主,多半是亲王的庶女或者是郡王的嫡长女才可被封为县主,自然,也有外臣的女儿被封为县主的,但是必须得有过人的智慧,或者对朝廷对百姓有贡献者才可被额外封为县主。 又或者,是要和亲外国,才可因应和亲的对象而封为公主,郡主,县主。 袁氏虽名声大,可在嫁人多年之后被封为县主,多多少少有些叫人无法接受。 虽然,祖制和律例也没说过嫁人之后不可封为县主。 总之这听起来,慕容桀是想关照袁氏,提拔袁氏。 只是,摄政王若想关照袁氏,何不直接把夏子安封为县主?为什么要封袁氏? 还有一点,那就是相府后花园那一块地,若赐封给了袁氏,岂不是等同相府便有袁氏的一部分? 这能活生生把老夫人和夏丞相气死啊! 果然,老夫人冷冷地道:“王爷,后花园那一块地,老身已经赔偿给那些百姓,并无拖欠一文钱,王爷怎能说收回就收回?” 慕容桀咦了一声,“赔偿了吗?怎么本王老是收到折子说百姓鸣冤告状,说相府赔偿不合理,本王也看过折子,是京兆尹递呈上来的,说那十余亩地,老夫人只赔偿了五十两银子。” 太子冲口而出,“皇叔,京兆尹绝对不可能写这样的折子。” 京兆尹是太傅的人,也是太子一党的,怎么可能会参丞相? “太子慎言!”梁太傅早就看穿慕容桀一直在揣着明白装糊涂,他是凤凰无宝不落,今日来婚宴,早就有这个打算了。 太子还不知道,疑惑地看向太傅,认为太傅没能理会慕容桀话中的意思,再度提醒道:“太傅,皇叔大概是看错了,必须给他指正,所有折子先得经过中书省再递交摄政王书房,你是中书令,你见过这封折子吗?” 梁太傅心头愠怒,这太子着实愚蠢得很。他先说了不可能有这封折子,继而再说所有的折子都得经过中书省,岂不是告知大家,若有参奏弹劾的折子,若关乎太子一党或者是他的亲戚,他会抽走吗? 他端正神色,道:“但凡有参奏的折子,本官都会先核实情况再递呈摄政王。” 老夫人岔开话题,道:“王爷封老身的儿媳妇为县主,老身倍感荣幸,也很感谢王爷的厚爱,但是,老身觉得相府受之有愧,但凡封赏县主,必须得有功于朝廷,或者是特别的出类拔萃,老身认为,翠语虽有才情,却算不得是出类拔萃,更不曾有功朝廷,尤其今日礼亲王在此,老身更认为相府受不起王爷的这般厚爱。” 老夫人这话,引得族中长辈很不高兴,这夏族出了个县主,是多荣耀的事情?她竟然给推了。 礼亲王听得老夫人这话,想了一下,道:“老夫人言之有理,确实不可无缘无故就封个县主的。” 慕容桀嗯了一声,一副不耻下问的虚心态度请教,“那皇兄之见,要封县主得具备哪些条件?” 礼亲王道:“按照规矩,第一,和亲,这点不必说,不存在。第二点,如老夫人所言,出类拔萃,这一点袁氏是否具备,不是你我说了算,得回去商议商议和听取多方意见。第三,于朝廷有功于百姓有恩。若有这三点的其中一点,便可封为县主且赐予食邑。” 听得礼亲王都这样说,老夫人与西门晓月的面容才好看一些。 真让袁氏封了县主,以后还好对付她?是千万不能够的。 老夫人决定不管如何,都要反对到底。 大长公主慕容壮壮提醒道:“还有一点,你们不可忘记了。” “还有哪点啊?”慕容桀问道。 慕容壮壮淡淡地道:“太皇太后曾下旨,若此人得有权封赏之人的看重和喜欢,也可以进行封赏,不知道摄政王对袁氏可看重?” 慕容桀侧着脑袋想了一下,俊脸十分为难,剑眉蹙起,仿佛在思考极为重大的问题,最后,他摊手,“袁氏是本王未来的岳母,本王怎能不看重?怎敢说不喜欢?” 慕容壮壮微笑,“如此,这封赏便毫无问题了,是不是啊,老三?” 礼亲王嗯了一声,“是有这么一条的,既然摄政王看重袁氏,且袁氏又是摄政王未来的岳母,具备封赏的条件,在场也无人有权质疑。” 摄政王站起来,“好,事情就这么解决了,新夫人,麻利收好你的红包,大伙出去吃酒去。” 他说完,便疾步出去了,仿佛酒坛子真的一直勾着他似的,浑然不知道那一句麻利收好红包便是意味着,西门晓月在这个府中的身份,便真的是妾侍了。 西门晓月攥住衣裙,气得浑身发抖,脸都铁青了。 礼亲王是个较真的人,听得摄政王这样说,便一直盯着西门晓月,等着她收好红包。 但是西门晓月却一味地攥住衣裙没有拿红包,他不由得皱眉,急躁地说:“你收啊,收了本王也好出去吃酒。” 夏丞相见慕容桀都出去了,这事儿也是板上钉钉的无法更改,他下令道:“夏泉,请诸位大人出去吃酒。” 礼亲王却几乎跳脚,“新夫人,你倒是收红包啊,不收本王怎么出去吃酒?” 西门晓月缓缓地把手伸向红包,屈辱地拿起,站起来福身,“请王爷和诸位大人出去吃酒。” 她虽怒极,但是,这么多年清心寡欲的生活练就了她隐忍的性格,她把今天的侮辱忍了下来。 礼亲王见她拿了红包,才心满意足地道:“走,吃酒去,听闻相府这一次婚宴特意从孙家庄那边购置了一批陈年老窖,这女儿红是喝不上了,有老窖也不错的。” 女儿红,是女子出生的时候便埋下的酒,但是西门晓月不是头一次出嫁,自然没了女儿红。 礼亲王只是无心说一句,但是在西门晓月听来,却以为礼亲王是特意耻笑她,气得眼泪在打转。 第一百六十六章 不好对付 中午的酒席就在院子里,晚上才是正宴。 一百桌的流水席,必须等到亲贵们入席之后,其余的人才可入席。 晋国公那边送嫁过来的是西门晓月的二叔二婶和族中的一些年轻人,因拜堂的时候娘家的人不能在场,所以方才正厅发生的一幕,西门家的人并不知道,只是觉得折腾许久,还没能吃酒,因为,送嫁的人得吃了酒才可以回,酒没喝,便不可以离开。 送嫁的大部分是连早饭都没吃的,午时进门,即将到申时还没能吃中午饭,那些人饿得前胸贴后背,但是太子和慕容桀没出来,也不好去催促。 这好不容易等到开席,他们竟也忘记去问西门晓月,直接便入座吃饭。 西门晓月已经不愿意去敬酒了,虽然喜娘一直说要去敬酒,但是,她推说头痛,夏丞相知道她心中不快,便道:“你若不舒服,便不要去敬酒了,好生坐着,吃完便回去休息,我去敬酒就行。” 西门晓月感激他的体贴,但是心中愤怒不消,只是随便虚应他,“好,辛苦相爷了。” 夏丞相在桌子底下握住她的手,暖暖一笑,“以后我们便是夫妻了,你的事情,在我看来是最重要的。” 西门晓月有些感动,凝眸望了他一眼,道:“相爷,妾身虽不舒服,但是敬酒是风俗,我若不去怕失礼,还是先敬酒吧。” 慕容桀与一众贵戚坐在一起,皇宫贵族自然是少不了要寒暄一顿,慕容桀连续喝了几杯,才停下来跟人家说话,也算十分无礼了。 敬酒的时候,本该是新郎新娘向宾客敬酒,然后收取红包的,谁知道,那些皇公大臣们带着自家的女儿去给慕容桀敬酒。 不止如此,他们还私带了酒,虽然只是五斤十斤的酒坛子,但是,一堆堆在那里,竟然有二十几坛子。 这些酒,他们不是用来现在喝的,而是送给慕容桀。 大家都知道慕容桀从来不收礼,收礼只收好酒。 他爱美酒,是京中人人都知道的事情。 慕容桀看着那些酒坛子,眼睛发光,仿佛看到天底下最美丽的东西。 如今大家都还没怎么喝酒,他便已经下了几杯,那些大臣送酒过来的时候,他态度和善得很,一个劲地跟人家扯皮,人家介绍闺女,他也端正神色仔细打量,且不是赞人家长得飘来便是说人家性情温婉,那笑容简直大得扩大耳朵后面去。 子安远远地看过来,怄气得很,还说如果有人缠着他便去解围,看他的笑容不知道多享受,哪里还需要解围? 陈柳柳一直都心不在焉,萧拓到现在还没有来,所幸是酒菜不错,她吃得很起劲,吃着见子安没心思,便问道:“你不高兴吗?” 子安摇头,“很高兴。” “高兴怎么不吃?这伙食多好啊。”陈家一向勤俭,家中唯有过年过节的时候才会有这么丰盛的饭菜,当然平日是不差的,只是没这么丰盛而已。 她抬起头,见同桌的夏婉儿一直盯着子安,有些不高兴,“我说你这个女子,好好吃饭行不行?老盯着子安看什么?她又不是大肥鸭腿。” 夏婉儿忿忿地收回眸光,但凡牵扯上陈柳柳,她都不愿意搭话,因为你永远不会知道她的嘴巴里会吐出怎生难听的话来。 因为晚上才是正宴,所以中午的菜式虽说精美,却远不如晚上的奢华,在午膳的时候,菜单便传了上来,这是用以留住宾客的。 吃过午膳之后,还有戏班子入府贺丞相新婚之喜,女眷们最爱的便是看戏,吃过饭后,便一窝蜂地涌向搭建了戏台子的花园里。 酒席撤下去之后,新娘子便回房间了,娘家的人自然得跟着进去叮嘱几句的。 西门晓月把正厅发生的事情都告知了她的二叔二婶,听得晋国公那边的人震怒不已,西门二叔冷声道:“这事儿若被父亲知道,必定气死他不可,袁氏一旦被封为县主,便可压制你,且相府还有她一半,这不是笑话吗?大臣府邸有她的一半?传出去真是笑掉人家的大牙。” “那夏子安昔日我便听闻了,没想到还真的这么刁毒,若不给她点颜色看看,还以为我们晋国公一门好欺负!”西门晓月的二婶梁氏冷冷地说道。 西门晓月想起夏子安那副嘴脸就生气,分明就是她不愿意下跪磕头,却装得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进门就给她递了红包。 想到红包,她才想起自己塞到袖袋里了,取出来丢在地上,“这是她给我的红包。” 梁氏顿足道:“我的傻姑娘啊,她给你红包你直接扔到她脸上便是,竟然还收了?” 西门晓月气愤地道:“我也不愿意收,但是摄政王下了令,我能怎么办?再说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我,我也不好丢回去。” 梁氏咬牙切齿地道:“这相府欺人太甚,原先已经答应了我们的条件,这会儿倒是让夏子安前来捣乱。” “和相府无关,”西门晓月下意识地为相府辩解,“这夏子安原先是假意答应,到后来便闹事,这不是她头一遭闹事,之前悔婚和老夫人的寿宴她便闹过一会,只是没想到,竟敢动到我的头上来。” “趁着今日人多,要给她点教训。”梁氏道。 西门二叔摇头,“今天先不要妄动,毕竟摄政王与礼亲王都在府中,听晓月这么说,他们两人都是护着夏子安的。” 梁氏眸色一闪,心中已经有了计较,“谁让你明着来?” 西门晓月本想劝梁氏先别动手,但是又想起夏子安那副讨嫌的嘴脸,若二婶能给她点教训,倒是能给自己出一口气。 而且,二婶的性子在府中一向是霸道刁毒,无人敢得罪,她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夏子安必定是要吃亏。 想到这里,她叮嘱梁氏,“婶婶小心点就是,别叫人抓住了把柄,这个夏子安可不好对付。” “我也不是好对付的。”梁氏眸光阴冷,咬牙切齿地道。 夏子安得罪西门晓月她不在乎,但是她敢把晋国公一门视若无人,这便是犯了她的大忌,若今日不好好地教训她一顿,往后晋国公一族在大家伙面前,还有尊严吗? 第一百六十七章 萧拓不傻 子安本来以为慕容桀吃完中午的酒席便会离去,没想到他竟然在亭子里与一群大臣和亲眷说话。 那些贵女们上前为他倒酒,几乎大半个身子都靠在了他的怀中,他竟然不躲不闪。 还说什么不喜欢女子接近,都是废话。 子安生气地转过脸,与慕容壮壮说话。 萧拓在这个时候来了,他刚进来,陈将军&039;s急忙围了上去,直接把萧拓吓呆了。 子安看戏般对陈柳柳道:“柳柳,萧拓若被吓着了,这门亲事就黄了。” 陈柳柳猛地跳起来,想冲过去赶走哥哥们,但是又怕自己太过凶恶,吓着萧拓,便戳戳壮壮,“公主,你帮我去赶走那群苍蝇。” 慕容壮壮笑着说:“陈将军们,你们都过来帮本宫办点事。” 陈将军们显然不太愿意搭理壮壮,有什么比跟未来的妹婿聊天更让人振奋? 但是,公主吩咐总不好不去。 慕容壮壮瞧了瞧慕容桀,又瞧了瞧子安,笑着对陈将军们道:“你们去帮摄政王把酒都搬到本宫的府邸,本宫保证,你们回来,萧拓还在,而且,你们围着萧拓做什么?该让柳柳与他说话才是。” 陈家兄弟们一同道:“对,公主言之有理。” 柳柳才是主角,该让柳柳去跟萧拓说话。 那边厢的慕容桀见陈家兄弟们去搬他的酒,顿时推开为他倒酒的贵女,跳了起来,“干什么?不许动!” 陈大哥说:“王爷,公主吩咐末将等把酒先送到公主府去。” 慕容桀看向慕容壮壮,慕容壮壮一扬手,“都搬走。” 慕容桀着急了,“先别动!” 他疾步走过去,有些恼怒地道:“小姑姑你闹什么?动本王的酒做什么?” 慕容壮壮伸手拍拍身边的凳子,“见你被一群美女围着都丢了魂魄,不搬你的酒你会过来吗?” 慕容桀坐下来,“你这话就说得不对了,人家好心送酒给本王,本王出于礼貌,总得跟人家虚应几句不是吗?” “有酒就迷失了你的心智,总有一天,你就是死在酒缸里的。”壮壮冷冷地道。 慕容桀被壮壮说了几句,冲子安质问,“你告状?” 子安翻翻白眼,“我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坐着喝杯茶。” 说完,手里捧着茶盏,转头看向别处。 慕容桀哼了一声,“还使小性子了?方才见本王被人围着也不上去解围,这种未婚妻,不称职。”说完,他脸色转变笑哈哈地对壮壮道:“这酒搬到公主府也好,本王明日去搬回来。” “臭不要脸的东西!”慕容壮壮呸道。 萧拓那边脱身走过来,坐下来抹了一额头的汗,“这陈府可吓人了,陈家兄弟可招惹不得。” 柳柳走过来,贤惠地给他倒茶,“是啊,大将军说得对,他们可吓人了,我在家中一直备受欺负压迫。” 萧拓瞧了陈柳柳一眼,无比的同情,“丫头啊,难怪你疯狂地相亲,还搬到相府去住,换谁都在陈府住不下去啊。” 陈柳柳这是头一次听得萧拓用这么轻柔的语气跟她说话,心中大喜,顿时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坐在萧拓的身边,拿出手绢擦拭了一下眼角,“谁说不是呢?家中长辈重男轻女,我是女子自然便受轻慢一些,其实你们都觉得子安被相府这样排斥陷害很可怜,我在陈府的地位,是更不如子安啊。” 萧拓皱起眉头,“怎么我听说的不是这样?” “在子安悔婚的事情出来之前,你相信夏丞相是那样的人吗?” 萧拓想了一下,“也是,以前我虽然不认同夏槐钧的政纲,但是没想到他背地里是个卑鄙阴险的小人。” 子安与慕容壮壮对视一眼,觉得陈柳柳已经无底线无下限了,两人一同起身,“走,我们到那边走走。” 慕容桀沉着一张脸,盯着子安的背影,“瞧那小气的样,讨嫌极了。” 苏青凑头过来,“王爷,你似乎对夏大夫很上心啊。” “这不废话吗?她是本王的未婚妻,做做样子也要的。”慕容桀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也对!”苏青挠挠头,这男女之间的事情,他虽自负是高手,但是,有时候也看不明白的。 慕容桀见慕容壮壮走远了,便私下吩咐苏青,“你跟上陈家兄弟,让他们把酒往王府搬。” “我要十坛!”苏青道。 慕容桀眯起眼睛看他,眸光危险,苏青瞧了瞧他,站起来,“算,一碗就一碗。” 苏青的话让慕容桀有些心烦,拿起桌子上的酒杯,也不知道是谁的,便喝了进去。 萧拓还津津有味地听着陈柳柳说悲惨的童年,听得他同情心大起。 慕容桀站起来,淡淡地对萧拓说:“猪脑子,她骗你的,在陈家,她就是掌上明珠,不过想必你也知道,就是不知道使什么坏。” 萧拓瞪大眼睛看他,“你怎么能这般没有同情心?没听柳柳妹子说她都快被她十二个嫂子挤兑死了吗?” 慕容桀呸了一声,“还妹子?所有人都知道,夏子安在太君面前保证,要在半年之内把你捆绑到陈柳柳的床上去。” 陈柳柳扬起汪汪的大眼睛,眼睛大有个好处就是受风面积广,风进了眼睛容易泛起泪雾,萧拓见状,更是大为怜惜,不由得拉下脸对慕容桀道:“快走,快走,你这个孤僻的老头子,胡说八道,柳柳是个好姑娘,以前我是错看她了。” 说完,像赶苍蝇似的赶他。 慕容桀拿走桌面上的酒壶,“使劲地装。” 陈柳柳气得肺都快炸了,这好不容易才能与萧拓大哥说上几句话,若被摄政王搅和了,她得杀人。 不过,人家是摄政王,摄政王府门高狗大,她奈何不得,只得站起来,在慕容桀耳边轻轻地说:“祖母在北漠那边弄了十几坛烧刀子回来,都是王爷的。” 慕容桀眸色一挑,转了个身回来,悲天悯人地道:“柳柳,你的事情本王知道一些,只是,老太君德高望重,本王也不好出言说她,只能盼你早日找到如意郎君,脱离陈府这个地狱。” 说完,他摇着头,一副替陈柳柳难过的模样离开了。 萧拓看着陈柳柳,道:“其实老太君让夏大夫拉拢我们两人的事情,我早就知道,我知道你也一定不是真心想嫁给我,只是想尽快出嫁,你放心,我假意与你来往,暗中为你找一门好人家。” 萧拓不傻,他其实知道陈柳柳在陈家不是那样的处境,但是确实也被她十几个嫂子挤兑和欺负,陈柳柳要尽快出嫁的原因,是因为活不过十九岁,要靠夫纲帮忙。 他不要娶陈柳柳,因为她的哥哥太凶猛了,但是又不好得罪陈太君伤害两家的关系,只好这样装傻充愣然后暗中为陈柳柳找人家。 他已经有人选了。 苏青! 第一百六十八章 继续查 其实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他发现陈柳柳没有外面所说的那么恐怖,不外乎就是有点粗鲁。 苏青比较可怜,看样子也是讨不到媳妇的,虽说每日吹嘘自己御女无数,但是都知道他是近女必死。 作为兄弟,他要为苏青保媒。 陈柳柳听了他这句话,愣了一下,然后激动地道:“萧拓大哥,你人真是太好了,我就等着你这句话。” 萧拓拍着她的肩膀,“咱兄弟,谁跟谁?” 萧拓说完之后,追上慕容桀,“如何?” 看似头尾不知的问话,唯有两人才清楚。 慕容桀道:“今日送酒给本王的统共有二十八人,这些人你回头都记一下,他们敢当着梁太傅的面给本王送礼,可见还是摇摆不定的。” “但是,这二十八个人中,不排除有些是刻意想接近王爷的,他们或许是受梁太傅的命令接近王爷。”萧拓说。 “记下来之后,把名单给本王,本王会逐一筛查,但凡与梁太傅来往得频繁的,一律留用,先稳住假意信任。”慕容桀道。 萧拓点头,“好,太傅大人也是尽心尽力地要打入王府内部啊,这么多年了,该给他一个机会。” 慕容桀面容冷漠,“隐忍已久,如今又得夏槐钧与晋国公一族的相助,他们自觉如虎添翼,必定会抓紧步伐,自打上次伏击之后,断了他们潜伏在王府的内奸,他们便在等待下一个机会,本王便给他们这个机会。” 他眸子里陡然迸发出冷冽的光芒,和方才周旋在众人中那熏熏微醉的样子仿佛变了个人似的。 他看着萧拓,问道:“石头村那边调查的怎么样?” 萧拓道:“已经调查清楚,王爷受伤回来之后,夏槐钧从疯人岛那边接了一个人回来,安置在石头村。” “是他?”慕容桀冷笑一声。 “接走疯人的不是夏槐钧本人,而是一名惠民局的大夫,他诊断说这名疯人已经痊愈,所以接回来暂时安置在石头村,经过查探,发现这名大夫与夏丞相来往甚密,断定是夏槐钧下的命令。” “如此说来,那日放走咬人的疯子,不是做给西门晓月看,他是有心放走他的。” “没错,但是,暂时还不知道他们的动机。”萧拓说。 “继续查!”慕容桀下令,“命人十二个时辰监视夏槐钧,本王连他一晚上撒几次夜尿都要一清二楚。” 子安与慕容壮壮走到湖边,湖边没什么人行走,多半的家眷都去了看戏,公子哥儿自然是跟随而去的。 两人走了没多久,崔太妃身边的侍女便过来对慕容壮壮道:“大长公主,太妃请您过去一趟。” 慕容壮壮只道崔太妃找她有事,便对子安道:“我先过去一下,回头找你。” 子安也没有太在意,道:“好,你去吧,我自个走走。” 她回头,见小荪在庭院里打扫,想着今日人手不足,夏泉调动了她过去。 子安沿着湖边走着,心里想的是方才在正厅里发生的事情。 西门晓月这个梁子,算是结下了。 西门晓月不像陈玲珑那么好对付,她身后的是晋国公一族,晋国公这几年算是没落了一些,但是人脉还在,实力也还在。 并非是她故意要跟西门晓月过不去,只是她入门时候的那些规矩,不仅仅是欺人太甚,她是要抢了夫人的位分,然后不可能留下母亲,母亲休不得,唯有就是让她死在这相府里。 既然是无可避免的冲突,还不如趁着今天人多,她尽早表态。 “大小姐!” 子安正沉思着,有一名年轻男子走了上来。 子安打量着他,长得倒是俊美,但是觉得他十分生面,之前未曾见过的。 “你是?”子安问道。 “在下西门晓庆,西门晓月是我堂姐。”年轻男子回答说。 “哦,原来是西门公子。”子安警备心大生,却不动声色地与他虚应。 西门晓庆用倾慕的眼神看着子安,“我是送嫁过来的,本该在午膳后回去,不过,因有戏班子,母亲酷爱看戏,便暂且留一会。” “嗯!”子安不想与晋国公一族牵扯太多,道:“那西门公子去陪陪二夫人,我想一个人走走。” 西门晓庆拦住了子安,显得有些局促不安,“大小姐不要误会,我不是故意骚扰你的,只是,之前听闻了你的事情,对你……对你一直很是仰慕,想与你结识一下。” 子安淡淡地看着他,“我叫夏子安。” 西门晓庆怔了一下,“嗯? “你不是要与我认识吗?我告诉你,我叫夏子安,你叫西门晓庆是吧?很高兴认识你。”子安冷淡地道。 听闻她的事情然后对她很是仰慕,放屁! 没有男子会在听闻她的事情之后还对她仰慕的。 “大小姐,”西门晓庆摆摆手,“我只想和你说说话,我没有恶意的,而且我们两家都是亲戚了,以后也一定会有往来。” 子安厌烦于他的纠缠,而且她认为他的纠缠必定是有不良意图,便冷然道:“西门公子,既然日后还要相见,那我们最好不要现在就互相讨厌。” 说完,冷冷地转身而去。 谁知道那西门晓庆竟追了上来,却一味地拦住她的去路,“大小姐,我到底是哪里得罪你了?你说个清楚明白。” 子安皱起眉头,“西门公子,今天是你堂姐和我父亲的大好日子,希望你不要弄得太难看。” 西门晓庆见子安面容冷漠,不由得反唇相讥,“你以为我很爱与你说话吗?假清高,你不是一样跟摄政王眉来眼去?这亲还没指下来,就一副摄政王妃的高贵模样,瞧见都恶心。” 子安听了这话,没有生气,反而笃定了一点,就是西门晓月没打算让自己成亲这天顺利地过渡。 她要挑事了! 这个西门晓庆先是以所谓的倾慕来麻痹她,继而又对她口出恶言企图激怒她,其目的是什么? 子安继续往前走,并不想搭理他。 西门晓庆再度拦住,继续出言相激,“夏子安,你别以为你即将要成为摄政王妃便可目中无人,旨意还没下来,此事还有转圜的余地,你觉得慕容桀会愿意与我们晋国公一族联姻还是要娶你这个不受宠的相府大小姐?” 子安翘起双手,嗯,这便有点耐人寻味了。 晋国公一族想要与摄政王联姻?夏槐钧是太子一党,晋国公与夏槐钧联姻,自然是投靠梁太傅,如果再寻西门一族的少女嫁给慕容桀,这算是怎么回事呢? 所以,此人说的话听着像……放屁! 第一百六十九章 杀人了 既然是不符合逻辑的,那么他唯一的目的就是要让她恐慌,或者是挑起她的愤怒。 “西门公子言之有理,或许摄政王会愿意与晋国公一族联姻,要不,您亲自去问问?”子安好整以暇地道。 西门晓庆盯着子安,一改方才的谦谦有礼,冷冷地道:“夏子安,你别太得意,等着,有你好受的。” 说完,他转身离开。 子安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她抬起头,却见夏婉儿与太子一同走来。 子安不想与他们两人碰面,便下了湖中的长廊,从长廊穿过假山那边。 这些假山是一直连通到后花园的,但是子安没有打算去后花园,只想走到比较幽深的地方,自己清净一会儿。 走到无人处,她坐下来,假山环绕,无人可见到她,她也乐得清净。 只是坐了没多久,便听得前面有声音,她没有绕过去看,只想马上回头离开,因为意识到这必定是有什么等着她。 但是,回过头,便见太子与夏婉儿带着两名侍卫过来,他们的步伐比较悠闲,一副来散步的样子。 就在此时,有一个人快速地从假山那边绕出来,竟上前就牵住她的手,惊慌地道:“子安,你快走,你杀了人!” 此人,正是方才一直拦着她的西门晓庆。 子安很快就明白过来了,方才西门晓庆拦住她,拖延时间等到夏婉儿与太子过来,知道她不会愿意与他们两人碰面,便会走上假山。 至于方才的故意激怒或者是言语冲突,想必会在稍后便知道真相。 子安一把推开西门晓庆,西门晓庆以为她想逃,猛地拉住她的手,“子安,往这边逃!” 子安一脚踹向他的小腹,绕过假山后。 一名小厮倒在了血泊之中,他的胸口插着一根发簪,这根发簪很眼熟,是她的。 这名小厮也很眼熟,正是那名曾经为她送水送馒头的门房小厮。 子安快步上去,发现插着他的脖子有淤青和手指印痕,而胸口的发簪反而没有刺得太深。 是窒息,而不是刺破心脏! 子安跪下来俯身,转动夺魄环,对他的胸口进行电击,且快速从袖袋里取出针包。 那边厢,夏婉儿已经在惊叫了,“天啊,杀人了,杀人了!” 太子也一扬手,厉声吩咐带来的侍卫,“敢在相爷大婚的日子里杀人?上前把凶手拿下!” 这是一个设计得十分简单仓促的阴谋,但是他们用了太子来做见证,且用了她的簪子。 是夏婉儿命人去了她夏至苑取的。 子安顺手抡起一块大石头便冲侍卫砸过去,侍卫躲避的期间,她快速选穴施针。 她未必能救得了这个门房小厮,时间仓促她压根没办法做出太精准的判断,但是,从嘴唇的颜色和簪子的深浅度可以看出,他只是窒息休克而不是死了。 夺魄环最近没有用过,所以电力充足,若能配合精准的选穴施针,这条命还是可以捡回来的。 施针在云门中府两个大穴,针刺进去,能感受到心脏微弱的跳动。 两名侍卫躲避开大石头,冲了过来,子安已经起针站起来,阴沉着脸道:“不必抓我,我自己走。” 夏婉儿上前,想劈头给她一个耳光,子安一把握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推,眸光冷凝。 夏婉儿踉跄一下,跌在太子的怀中,她扬起脸怒道:“夏子安,你杀了人还敢猖狂?” 太子扶稳夏婉儿之后,走到子安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狞笑一声,“本宫这一次倒是要看看皇叔如何徇私。” 子安逼视着他,那张脸,一如既往地让她讨厌憎恨。 她仿佛看到一幕景象,他下令毒打原主夏子安,逼着她嫁给梁王。 “带走!”太子捏住她的下巴,冷冷地一撒手,厉声道。 侍卫押着子安离去,片刻之后,便有两人来把门房小厮抬走。 因出了人命案子,看戏的人都围了过来。 子安被侍卫押住在人群中,方才太子已经取走了她头上的簪子,所以她发髻松散,被风一吹,就像个疯婆子一般。 门房小厮的尸体就放在花园中央,对于婚礼出了人命案,很多人都觉得十分晦气。 慕容壮壮与崔太妃也来了,方才她去见崔太妃,西门晓月的二婶也在,找她过来的原因也十分让她生气,就是因为西门晓月的二婶推荐了一个才俊,崔太妃觉得合适慕容壮壮,便着人见了她过来问她的意思。 所以,壮壮看到眼前的一幕,便知道自己被利用了,有些人是故意要子安落单,好诬陷她。 这一次竟然动了人命,实在是可恶。 “怎么会这样的?是谁杀了人?”老夫人来到,脸色苍白地惊问道。 太子冷冷地道:“老夫人,问得好,本宫还得问问你,你是怎么教育自己的孙女的?竟教得她如此残暴冷毒,动不动就要人命。” 夏丞相与一众官员也围了过来,夏丞相的面容是有些震惊的,愠怒随即浮上眸子里,他沉着脸与老夫人交换了一个眼色,老夫人也显得有些茫然。 显然,这件事情他们事先不知道,而且,今天出了人命案,非他所想要的。 慕容桀在人群中瞧了子安一眼,又瞧了瞧地上的门房小厮的尸体,淡淡地问道:“刑部尚书在吗?” 刑部尚书出列,“王爷,臣在!” 慕容桀扬手,“问案!” 这婚礼马上就变成了问案的公堂,而且,还有那么多皇公大臣在这里看着,刑部尚书压力不小啊。 夏丞相安排了人搬来椅子让大家坐下来,慕容桀坐在正中央,他旁边的是礼亲王。 严肃的场合,礼亲王却要求换椅子。 慕容桀问道:“皇兄,怎么回事?” “这椅子方才是梁太傅坐的,本王认得。”礼亲王显得很郁闷。 “王爷也未免太过矜贵了,本官坐过的王爷便坐不得?”梁太傅不高兴地道。 礼亲王面无表情地道:“你方才坐的时候,连续放了好几个闷屁,午膳的时候本王与你一桌,看着你吃了好多豆子,按照常理推测,你放的这些闷屁熏得辣眼睛,且豆子有轻泄的作用,放屁的力度若是过猛有可能会崩出来染到椅子上。” 有些官员偷偷地掩嘴笑,难怪方才总是闻到一股子腐肉般的臭味。 梁太傅这张老脸气得发绿,忿忿地让人把那张椅子搬过来给他坐,另外给礼亲王准备了一张。 慕容桀瞧了瞧礼亲王,微微地笑了,这位皇兄,真的很懂得打伏笔。 第一百七十章 他还没死呢 刑部尚书入座之后,问道:“殿下方才指责老夫人说她教孙女无方,这意思是不是指此人是夏家小姐所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请太子把所见到的说出来。” 太子遽然道:“本宫方才与婉儿一同散步说话,在湖边见夏子安与晋国公府的孙少爷西门晓庆拉拉扯扯,且两人的言语都有些冲突,本宫以为他们发生不愉快,便想过来劝解,谁知道见本宫来了,他们两人迅速地分开,夏子安急忙走下湖中的回廊穿过假山,而西门晓庆则往后花园走了。” “本宫以为只是口角的事情,也没有多想,与婉儿在湖边游了一圈,便也下了回廊打算到假山那边看看风光,没想到刚去到假山那边,便听得传来一声惨叫声,本宫与婉儿带着侍卫急忙过去,看到西门晓庆刚好惊慌地对夏子安说那人死了,说是夏子安杀死他的,本宫便着侍卫去把她押住带过来。” 太子此言,引得大家哗然,没想到夏家小姐竟然敢杀人。 刑部尚书听了太子的话,略一斟酌之后,问西门晓庆,“你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名小厮真的是夏子安所杀?” 西门晓庆还显得很惊慌,他支支吾吾了一下,“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刑部尚书厉声问道:“你最好老实交代,到底在假山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西门晓庆失措地看了子安一眼,哭丧着脸辩解道:“这……她是无心的,她原本没想杀他,是他嚷嚷着要去告诉相爷,子安才不得不下狠手,我阻止过他,但是没想到,她趁着我转身,拔下簪子便刺向他的胸口。她真的不是想杀他,只是想他闭嘴而已。” “要他闭嘴?”刑部尚书皱起眉头,“为什么要他闭嘴?他看见了什么?” 西门晓庆竟噗通一声就跪在慕容桀的面前,拉住慕容桀的衣摆,“王爷恕罪,我与子安早就两情相悦,所以她才不愿意嫁给梁王,求王爷成全我们。” 慕容桀轻轻地拨开他的手,一脸嫌弃地道:“说话便说话,扯本王的衣裳做什么?你们若是两情相悦,本王自然会成全你们。” “这到底怎么回事?”礼亲王不悦地道,“不要扯那些有的没的,说正事。” 西门晓庆一脸悲痛地回头看了看子安,“回王爷,事情是这样的,子安与我认识在一年前,我们早就两情相悦且私定终身,后来梁王要娶子安,她拼命地反抗,我便认为她对我情深不移,正打算跟相爷提亲的时候,却听得消息说皇太后要下旨为她与摄政王赐婚,本以为她也会像之前那样坚定不嫁,谁知道,她这一次却和上次态度截然不同,竟跟我说非摄政王不嫁,我一时恼怒,方才在湖边与她争吵了两句,刚好看到太子过来,我们不敢再说下去,便约定在假山后见面,去到假山,我们少不了是要争吵一番,其中涉及了一些我们以往在一起的亲密事情,没料到被刚好路过的小厮听到,小厮说要告知相爷,子安怕人知道会破坏她与摄政王的婚事,便下了手杀他,本以为那边无人可以脱身,却没想到刚下了手,太子便来了。” 西门晓庆的叙述十分清晰,在场的人听到,不禁窃窃私语。 因为,真的有人看见夏子安与西门晓庆在湖边吵架,两人的脸色也不太好。 而且梁王与摄政王是不一样的,夏子安拒绝了梁王,却愿意嫁给摄政王,是因为梁王始终是个残疾,又是个闲散王爷,没什么实权。 可摄政王不一样啊,大权在握,如日中天,嫁给他,便等同是做了皇后。 谁能不被吸引? 慕容桀淡淡地道:“去看看死者胸口的簪子。” 刑部尚书拱手,命人带老夫人上前查看。 老夫人瞧了一眼,只能说:“没错,是子安的。” 刑部尚书看着子安,“认证物证俱在,你有什么话说?” 刑部尚书审案无数,自然看出了这个案子的不寻常,但是,太子站出来指认夏子安,且又说是亲眼所见,他只能是这么审理。 子安还没说话,礼亲王便道:“慢着,这件事情的案发经过,太傅大人应该亲眼看到,不如,便先问问太傅。” 众人都看着梁太傅,暗中疑惑他为什么会亲眼看到? 梁太傅一怔,“王爷何出此言?” 礼亲王说:“太傅大人方才去找茅房,茅房里有人,然后大人便在茅房后面的草地蹲下来了,而大人蹲的地方,刚好可以看见假山对面,角度很好,一切尽收眼底。” “你……”太傅脸色涨成猪肝色,咬牙切齿地道:“王爷怕是看错人了吧?本官不可能蹲在草地里。” 礼亲王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看错了也不会听错声音,茅房里的人是本王,本王也吃多了豆子,你放的那些闷屁里发出的臭味,有一部分是本王的功劳……辣眼睛那部分,本王早上还吃了红薯。” 太傅怔怔地看着他,听着身边的人发出的闷笑声,心中暗自发誓,以后但凡有什么宴会,只要礼亲王在,他就不会来。 “就算本官蹲下来了,本官也不是对着假山那边。” 礼亲王摇头,“太傅为什么撒谎?你分明是对着假山那边,本王便站在你的身后不远处,也看到了假山那边。” 梁太傅霍然起身,“你为什么要走过来?你见到本官蹲在草地里,你为什么还要过来?” 礼亲王不满地瞧了他一眼,“谁知道你蹲在草丛里做什么?你又没拉个牌子说你在拉屎,本王心里虽然猜到一些,可没亲眼看到,没能确定,本王心里不舒服,走过去之后,看到你盯着假山那边看,本王也就看看了,你的眼睛一向比本王好,本王都能看得清清楚楚,你怎么会看不清楚?你又不是老眼昏花成崔太妃那样。” 死强迫症! 刑部尚书一怔,“换言之,王爷也看到那边发生了什么事?那是谁动手杀人的?” 礼亲王淡淡地扫了刑部尚书一眼,又看着有些紧张的太子与西门晓庆,指着子安道:“她杀……” “就是她,本宫没有猜错!”太子松了一口气,连忙就喊了起来。 礼亲王皱着眉头,“本王还没说完,太子急什么?本王是说,她杀没杀人,问问当事人不就得了吗?这人只是休克,人还没死透呢。” 第一百七十一章 小厮醒来 众人听得此言,大为吃惊。 慕容桀对子安道:“还不赶紧地上去救人?” 子安眼神有些复杂地看了礼亲王一眼,休克? 如果她的记忆没有发生错乱,他方才是说了休克两个字。 休克,不是中医的用词。 还有,刚才听他分析的什么角度方位之类的,总觉得从一个古代王爷的口中说出来有些怪异。 但是,她觉得自己的猜想有些荒谬。 如今,也不是考究这个问题的时候。 子安在众目睽睽之下,上前拔出门房小厮胸口上的簪子,簪子被拔出之后,血液溢出,子安早准备了手绢摁住。 伤口不大,且也没有对准心脏的位置,可以看出,下手之人除了没有常识之外,还绝对不是一个懂得武功的人,因为簪子没有刺穿骨肉,只是伤了皮肉 刑部尚书亲自上前检查,但是没有耽误子安治疗。 子安之前就对他进行电击,让他从休克的状态中醒过来,但是却在气户,云门,中府下针让他无法动弹,就连眼皮都不能睁开,可他的意识是清醒的,能清楚听到每一个人说话。 如今子安在他人中穴,百汇穴再施针通了经脉,子安道,“他一会便会醒过来。” 与此同时,刑部尚书也检查完毕了,道:“他有挣扎过的痕迹,指甲曾在岩石上刮过,双脚蹬地,大家可以看看他的指甲和鞋头鞋跟,都是有摩擦的痕迹。” 众人看过去,果然见他的指甲有破损,其中有两三只还染了血迹,鞋头和鞋跟也有磨损,应该是蹬地或者是抵住假山石头而产生的。 这意味着,有人掐住他的脖子。 西门晓庆面容灰白,他悄然地隐退在人群中,想偷偷地溜走。 但是陈柳柳一手揪住他的衣领子,“敢跑我便把你双脚掰到头上去。” 西门二夫人梁氏见儿子被陈柳柳揪住,情急之下,厉声呵斥,“你这个野丫头,放开他,敢伤了他我要你的命。” 顿时,如天兵降临一般,十二个装束一样的男子顿时出现在梁氏的面前,仿若一道屏障,把梁氏堵得节节后退。 每一个人脸上都带着凶狠的表情,梁氏也是个泼辣子,丝毫不怕,冲老太君叫道:“陈太君,你看你陈府的人,是想吃人吗?” 老太君稳坐如泰山,连眉目都不抬,抽着烟袋冷冷地道:“你都有杀我孙女的心了,他们吃了你有什么奇怪?莫说他们,便是老身都想啃一口。” 正如慕容桀所言,陈柳柳是陈府的掌上明珠,是老太君心尖上的人,怎容得有人恶意欺辱半句? 梁氏气结,“你这是护短。” “陈家一向护短,你现在才知道吗?”老太君淡淡地吐着眼圈,银色的头发在阳光下熠熠发光,指尖轻轻地拨了一下烟灰,说不出的痞气。 “王爷,您一向讲究规矩,莫非您也不管吗?”梁氏被陈家兄弟’s逼得又退后两步,急忙尖着嗓子对礼亲王道。 礼亲王想了一下,然后心平气和地问:“管什么?” “他们要动手打人。” 礼亲王看了看陈家兄弟,又问刑部尚书,“打人者如何论罪?” “回王爷,看伤情论罪!” 礼亲王点头,“嗯,本王是知道的,但是你掌管刑部,本王得问问你,这样吧,他们十二个人,若动手打了你,本王在此督促刑部尚书,按照伤情论罪,没有一个打人者可以逍遥法外,本王向你保证。” 梁氏看着这些凶神恶煞的人,若十二个人一同上来打她,就是一个个处死都没用。 慕容壮壮垂下手,有些无奈,但凡有老三在此,事情都容易跑偏。 但是,她却看到子安给小厮施针的时候,还凑头过去在小厮耳边低语。 慕容壮壮顿时明白过来,老三竟然是为子安打掩护。 这倒是奇了怪了,这老三是个认死理的人,没听过他会偏帮任何人,之前审理断指毁容一案,也是因为不合律法他才站出来。 她很肯定,如果当时玲珑夫人占理,且有证据,他一定会在站玲珑夫人那边。 但是,他现在竟然给子安打掩护? 是老七给他的指示吗?慕容壮壮看向慕容桀,却发现那位更不在状态,他一如既往地懒洋洋坐在椅子上,眸色淡淡地看向外面的花草,仿佛那位被人冤枉杀人的女子压根不是他未婚妻似的。 而那边,门房小厮已经醒来了。 太子与夏婉儿对望一眼,神色皆有些震惊,太子冷冷地退后一步,冷睨了夏婉儿一眼,仿佛是在谴责她这事儿办得不牢靠。 夏婉儿也没想到这个西门晓庆会这么的大意,连人死没死都不知道,如今见太子生气,她也是一肚子的气。 子安扶着门房小厮坐起来,刑部尚书便蹲下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门房小厮还很虚弱,但是勉强跪下来回答说:“回大人的话,小人叫桂圆。” “桂圆,是谁伤你的?”刑部尚书问道。 所有人都盯着门房小厮,小厮脸色很是苍白,嘴唇都微微发抖,他没有看子安,但是却想着她方才在他耳边低语的那句话。 她说,只推说什么都忘记了或者不知道。 他知道大小姐的用意,她不希望由他指证西门晓庆,因为,西门晓月以后将会是当家主母,若指证了西门晓庆,他会遭到报复。 他磕头,然后抬起头来,指着西门晓庆,咬牙道:“是西门公子。” 人群中顿时发出哗声,虽然说大家已经猜到这个西门晓庆是有心陷害夏子安,但是没想到他自己就是凶手。 这真是贼喊捉贼啊。 老夫人沉声道:“你把话说清楚一些,是不是他与大小姐在假山那边说话争吵,被你听见,所以大小姐让他动手?” 老夫人这话便有些不要脸了,但是她没有办法,若今天问罪了西门晓庆,他们辛辛苦苦筹谋的一切便要落空了,西门晓庆是晋国公很重视的孙子,折在今日,虽说和他们无关,但是这笔账,总归是算在相府的头上。 所以,老夫人以身份威逼引导小厮,让他顺着自己的口供作答,如果他这样作供的话,夏子安仍旧是主谋,西门晓庆纵然也要问罪,罪名却比较轻。 门房小厮桂圆显然被老夫人吓住了,府中没有一个下人是不惧怕老夫人的,这种惧怕心理已经是日积月累,即便老夫人如今倒在地上,死剩一口气,他们都依旧会觉得害怕。 第一百七十二章 水落石出 慕容桀听了老夫人的话,冷笑了一声,“哟,原来老夫人才是明白人啊?” 老夫人已经豁出去了,只当听不到慕容桀的话,双眼圆瞪盯着小厮桂圆,面容上的肌肉抖动,显得极为狰狞,“说,是不是这样?” 桂圆吓得嘴唇一个劲地发抖,众人都在等着他这句话。 他无论说是,或者不是,仍旧没有洗清子安与这个西门晓庆的暖昧之情。 桂圆在众人紧盯之下,开口了,声音因为害怕变调了,“回大人,回老夫人,奴才没有听到什么,奴才本来是门房,今日府中婚宴,管家调了奴才过来伺候宾客,后来西门公子来到,让奴才与他一同去后花园搬点东西,奴才见西门公子是相府的贵宾,便一同去了,到了后花园,公子却没有进去,而是绕湖中上了假山,到了假山,西门公子忽然出手掐住奴才的脖子……” 桂圆有点说不下去,声音发抖得很厉害,在假山的时候,他是真的以为自己死定了。 他身体比较孱弱,无法反抗,被掐住脖子的时候,他只能反抗一下,却没办法挣脱。 但是,他也知道,就算那一刻可以挣脱,他还是会死,做奴才的,性命如草芥。 他的口供,为子安洗脱了嫌疑之余,更没有人再怀疑他与西门晓庆所谓的私定终身。 “那么,是他用簪子刺你的?”刑部尚书问道。 “奴才不知道,奴才当时已经昏过去了。”桂圆说。 老夫人的身子不断颤抖,嘴唇也一个劲哆嗦,看起来与桂圆的反应差不多。 桂圆是害怕,她也害怕,但是更多的是震怒。 今日这件事情,她是完全不知情的,若知道内情,绝对会阻止,这算什么谋局?简直错漏百出,连杀个人都没能杀死,就想把夏子安搭进去?简直胡闹! 夏婉儿却冲出来,指着桂圆怒道:“你撒谎,这簪子分明是夏子安的,你却为她掩饰,你说,是不是怕她事后报复?我跟你保证,只要你说出实情,我可保你平安。” 这话是一语双关了,是在警告桂圆,你若乖乖的指证夏子安,便可保你平安,否则的话…… 但是,桂圆在说出那一番话之后,整个人反而冷静了下来。 死亡都经历过一回了,还怕什么?这条命都是大小姐捡回来的,顶多是再送一次。 子安看着夏婉儿,冷冷地道:“实情?什么是实情?是我先让西门晓庆对他动手,然后故意留他一口气,等着他如今醒来诬陷我的情郎,然后顺利地嫁给王爷做我的摄政王妃?如果这是你们要的所谓真相,高兴就好,何必为难一个小厮?” 夏婉儿语塞,但是随即指着簪子问道:“那这簪子是怎么回事?不排除是西门公子先掐住他的脖子,然后在他昏过去的时候你用簪子伤他,以为可以杀死他。” 子安冷笑,“首先,我住的夏至苑今日无人在此,谁想进我的屋中拿点东西,简直是入囊探物般容易,再者……” 她直接看向礼亲王,“王爷,您今日一直盯着臣女的簪子看,请问,是不是这一根?” 礼亲王俊脸抽搐了一下,道:“不是,是一根银色镶嵌不知道什么鬼东西的簪子,镶嵌的那颗东西掉了下来,本王看得很不舒服,该死的,你那簪子原先镶嵌的是什么东西?本王好不容易忘记,这不得又想起来了,揪心得很。” 子安道:“臣女也不知道,那簪子在老夫人赏赐给我的时候,便已经是这样了。” 礼亲王皱着眉头,纠结得五内俱焚,一脸便秘的样子。 他看向老夫人,想询问老夫人,老夫人却转过头没看礼亲王,显然不想在没有珠宝的簪子上纠结。 礼亲王很是恼怒,哼了一声。 众人都看着老夫人,赏赐首饰给自己的孙女儿,竟然给一根没了宝石的簪子,看来,外人说老夫人刻薄寡恩,是半点都没有说错。 刑部尚书听了礼亲王的话,看了看夏婉儿,心里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但是,今日是晋国公孙女大婚之日,不好在这里宣判,便道:“事情基本可以水落石出了,今日是丞相的婚宴,不好惊扰了大家的雅兴,剩下的事情便回衙门再行审理,来啊,押下西门晓庆暂时关押在刑部大牢,明日本官再审。” 西门晓庆脸色惨白,双腿一软,越过人群看向自己的父母,“父亲,母亲,救我。” 梁氏心急,想冲上去,但是陈家兄弟&039;s一同逼近,她不得已地又退后一步,眼睁睁地看着西门晓庆被人带走。 刑部尚书走到礼亲王与梁太傅的面前,“王爷,大人,明日还得劳烦两位到刑部一趟,把你们所见的说出来,我们落供坐实。” “嗯!”礼亲王淡淡地应了一声。 梁太傅胡乱地挥手,“行了。” 两人答应之后,刑部尚书才走到太子面前,“殿下曾在现场看到,也劳烦太子殿下明日到刑部去一趟。” 若这话是先问了太子,太子定必是不去的,但是刑部尚书先问了礼亲王与梁太傅,且两人也都去,他自然不好说不去,“本宫会去的。” 他横了夏婉儿一眼,脸色冰冷地转身而去。 夏婉儿心中一急,追了上去。 夏丞相搀扶着身子摇摇欲坠的老夫人,老夫人几乎咬碎了牙,艰难转身,她知道今天这个事情明日到刑部大堂也不会有什么改变,刑部尚书是个铁面无私软硬不吃的人。 就算太子以身份压住,都不会有用。 而且,还有这个礼亲王,他也不会容许徇私,想起他那一板一眼的做法,她心中就来气,这几次都是他掺和进来,看似是无意的,但是谁知道背后有谁教唆他? 眼见西门晓月才刚嫁过来,便折了一个堂弟进去,晋国公那边能罢休吗? 她用脚趾头都能想到这个主意是夏婉儿和梁氏出的,但是,梁氏会一推四五六,把所有的责任都归咎于相府。 众人渐渐散开,因晚宴才是正宴,所以大家都没有离开,而是三三两两地散开各自活动。 慕容壮壮叫住礼亲王,“老三,等一下!” 礼亲王回头看着慕容壮壮,“小姑姑,有什么吩咐?” 慕容壮壮看着他,“你竟然有心偏帮子安?你为什么这样做?” 壮壮倒不是问罪,只是十分好奇。 第一百七十三章 还是惹不起他 礼亲王眸光淡淡地看着她,皱起了眉头,“没有。” “有,我了解你,你虽耿直却也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这么粗俗的话,但是你故意说什么梁太傅拉稀的事情,梁太傅这个人自命清高,自明雅士,断不会与你争辩这些屎尿屁的事情,且也不愿意你继续盯着这个话题,所以他选择闭嘴,他一开始没个你争辩,到后来就失去了先机,你说你看见了对岸的事情,其实你没有看到,你也没有在茅房里,你只是慎防着梁太傅,所以暗中跟随,你看到梁太傅蹲下的位置对着假山,于是你推测梁太傅看到,是不是?因为到后来也没说你到底看见了什么,只是给了太子和西门晓月一个威吓,你说你瞧见了,西门晓庆当场就腿软。” 慕容壮壮一边说着一边看着礼亲王,她再道:“或许梁太傅其实也未必看到,但是你言之凿凿地说你在他身后也看到了,他若说没看到,便会被人怀疑他偏帮西门晓庆,他也不敢争辩,怕你再说一些粗俗的话来伤他的面子,所以,梁太傅今晚其实很无辜的。” 礼亲王皱着眉头,“小姑姑的想象力真是十分丰富,但是,不是如你说的那样。” “还有,你故意搅和梁氏,替子安掩人耳目让子安可以跟那小厮说话,一切的一切,足以证明,你今晚是真的在帮子安。” 礼亲王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没有。” “你告诉我,是谁让你帮子安的?如果你愿意说,我便告知你子安的发簪上缺失掉的东西是什么。”慕容壮壮知道他的软肋。 礼亲王面容微沉,咬牙道:“本王不想知道。” “是吗?缺失的到底是翡翠还是红宝石?又有可能是金刚石啊,再不济,也该是一粒红珊瑚吧?”慕容壮壮得意地看着他的脸色。 礼亲王看也不看慕容壮壮,转身就走,这刚走了几步,他猛地回头疾步走回来,“该死的,寒山那位。” 壮壮啊了一声,震惊地看着他,“什么?皇祖母?” “否则你以为谁能指使得了本王?最好那夏子安是无辜的,否则本王第一个杀了她。”礼亲王暴躁地道。 壮壮太过震惊,下巴都快掉下来了,没想到皇祖母竟然会让老三做这样的事情,但是皇祖母为什么要这样做?这些年,她老人家和阿蛇姑姑在寒山上,已经不管尘世间的事情了。 而且,她为什么要找老三不找她呢?她好歹是大长公主啊。 不过……慕容壮壮看了看礼亲王那张暴躁成咸菜干的俊脸,确实,他比较合适,朝中无论是谁,哪怕是皇后都怕他那一套。 “子安的发簪上,是红宝石!”慕容壮壮见他要发飙的样子,连忙说。 礼亲王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仿佛悬在心头许久的难题终于得到解决,“原来是红宝石,本王就猜想过是红宝石了,本朝工艺,一般配以银饰来镶嵌的,不是翡翠便是红宝石了。” 他心满意足地转身,“小姑姑慢喝喜酒,本王走了。” 慕容壮壮一怔,“你这就走了?这事怕还没完。” “本王不管了,今天是初三,每个月逢三本王得带阿金出去游泳。” “你不管皇祖母的吩咐了?”慕容壮壮上前拉住他的手臂问道。 礼亲王拍开她的手,“本王只答应你皇祖母她帮两次,她说出大事的时候才帮,可本王觉得现在趁着事儿不大先帮了,免得以后真出差错,要本王劳心劳力。而且,别把夏子安当傻子,阿桀不是还在吗?有他这个老狐狸盯着,夏子安吃不了亏,寒山那位只是怕他碍于摄政王的身份不好下手才让本王来的,如果相府要较真,他铁定不会袖手旁观。” 说完,竟施施然地走了。 慕容壮壮觉得他是真的很狡猾,皇祖母是让他以后真出什么大事才帮忙,他倒好,随便帮两件小事便算完成了皇祖母的吩咐。 不过她心里头很是振奋,之前跟老二说过,皇祖母可能会偷偷地关注着朝中的事情,果然如此。 慕容桀让萧拓把桂圆带走,然后招呼子安过来。 “王爷!”子安走过去,其实她有能力拆解此事,不过是要费一些周章,没想到礼亲王会出手相助,事情会这么顺利地解决,是要多亏了他的。 子安心里头感激着礼亲王,却不知道他今晚帮他,是为了避免日后要帮她大忙的。 慕容桀依旧坐在太师椅上,“方才,那西门晓庆说你们之前情投意合?” 子安点头,“他是这样说的!” “真的?”慕容桀诧异地问,眸色已经微沉。 “王爷相信?”子安见他眼底聚拢怒气,顿时正经起来。 慕容桀盯着她,缓缓地摇头,“不信,不可能的事情,那西门晓庆虽说卑鄙了一些,可眼睛没瞎,好端端的一个男儿郎,怎么会与你这种女人情投意合?说不过去啊。” 说完,他抬起傲娇的脑袋站了起来,长腿往前踢了一下,“退后点,让本王瞧个清楚。” 子安刚还以为他是真的怀疑他和西门庆之间有什么,没想到却是变着法子耻笑她,没好气地道:“瞧什么?再瞧也是这个模样,眼瞎的人才会看上我的。” 慕容桀点头,很是欣慰地道:“你有自知之明,本王很高兴,继续保持这种谦卑的心态。” 子安觉得自己的额头落下了一排黑线,不过,她现在有其他的事情要问他,便不与他计较,“王爷,礼亲王以前有没有受过伤?受伤之后忽然性情大变?” “受伤?性情大变?”慕容桀想了一下,点头,“你这么一说还真有。” “什么时候的事情?”子安心脏一缩,巴巴地看着他。 慕容桀道:“几个月前的事情了,他养的狗大金不知道发什么疯,把他撞倒在地上,磕伤了左边额头,他竟然没有嚷着要磕伤自己的右边磕头,真是奇怪得很,以前他是无法接受只伤一边的。” 子安无语! 看着慕容桀华丽丽而去的背影,她低低地咒骂一声,“我是瞎了眼了,以前竟以为你多高冷孤傲,就是个痞子!” “本王听到的,皮痒了吗?” 远处传来他轻飘飘却颇具威胁的话,子安的脑袋顿时耷拉下来。 她还是惹不起他的。 第一百七十四章 商议后续 梁氏在西门晓庆被带走之后,大为震怒,当下便去了新房与西门晓月哭诉这件事情。 西门晓月隐隐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陪嫁的丫鬟出去探听到一些消息,但是只是零星的,没有全面。 如今听了梁氏哭诉,不由得皱眉道:“我方才就说过,不要在今天闹事,今天是我大婚之喜,见了血光,多不吉利?而且,还把自己的人给折进去,那夏子安丝毫无损,真是赔了夫人有折兵啊。” 梁氏听她的语气有几分怪责,也来了怒气,“你这话说得轻飘飘的,活像不关你的事,你不过是假意推搪了一下,可你心里不知道多想教训夏子安,否则也不会叫夏婉儿来帮我们,如今折进去了,你是想推卸责任吗?此事若成了,谁得益?还不是你?” 西门晓月见她生气了,也软了下来,“二婶,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知道你是为我出头。” “那你说怎么办?明天刑部还得审理,若刑部发给京兆尹,倒还能通融一把。”梁氏知道她的为人,也懒得跟她分辨,只是愁着脸担忧自己的儿子。 西门晓月想起袁氏如今被封为县主,夏子安身后有摄政王,若不尽早处理了她,日后自己是真的连站的地儿都没了。 可今日是她的大婚日子,宾客都是来给她祝贺的,先是见了一个小厮的血已然是不吉祥,若自己再闹大一些,只怕事情一发不可收拾。 西门晓月心头烦乱得很,虽然知道再动手不理智,但是,真不甘心就这样被夏子安逃过去。 “还有,如今庆儿被带走,相府怎么也要就此事负责任,我要找夏丞相,不管怎么样,他必须把庆儿从刑部大牢里弄出来。”梁氏说。 西门晓月听得她要去找夏丞相,急了,“你去找他有什么用呢?这件事情他原本就不知情的。” “知情也好不知情也好,既然发生在相府,他就要负责。”梁氏强硬地道。 西门晓月知道这个二婶一贯是霸道不讲理的,如果她去找夏丞相,不知道会说什么得罪失礼的话,便道:“你不要去,我去吧。” “你去?”梁氏瞧着她,“你能说什么?你如今刚嫁过去,可不好说话。” “就因为我才刚嫁过来,所以不想让两家的关系变得紧张,你且在这里等等,我亲自去一趟,也跟老夫人说说,老夫人一向睿智,或许有什么办法也不定的。” 梁氏听她这样说,也只好道:“那好吧,我在这里等你的消息,不管如何,你得给相府施压,让他们把庆儿从刑部大牢里捞出来。”“ “行了,会尽力而为的。”西门晓月虚应着,便带着丫鬟出去了。 作为新嫁娘,她今日是真的劳碎了心。 夏丞相扶着老夫人回到屋中,老夫人气极反笑,“瞧吧,这事儿才是个起端,今日若不搅得天翻地覆,收不了场。” 夏丞相也十分的生气,“这事看着应该是梁氏的主意,儿子早就听说过这个梁氏了,十分的泼辣霸道,夏婉儿这个小贱子,也跟着她瞎参合,连太子都参与其中,这下还真不知道如何跟太傅交代。” “家门不幸啊,这夏婉儿还能让太子与她同心协力,本是好事,可这一次败了,太子那边对她必定有看法,之前听闻太子已经在皇后娘娘面前提过要取消婚事,她再这样闹下去,这太子妃一位就绝对保不住的。” 夏丞相冷笑道:“若真这样,她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她倒霉,我们相府也得跟着倒霉,你以为皇后娘娘与太傅是傻的?相府如今的名声都被败得差不多了,没了影响力便是没了利用价值。本想趁着与晋国公一族联姻,挽回点声誉,如今又出了这档子事,哎……这夏子安什么时候收拾不可以?偏偏选在今天,看看今天来的都是什么人啊?摄政王与大长公主都在,且不论说摄政王会不会帮夏子安,始终婚事未定,但是这大长公主是个是非不分之人,她是偏帮定了夏子安,选在今天动手,实在是愚蠢之极,而且,动手也就罢了,还这么一个蹩脚的计谋,连个人都没杀死就敢嚷嚷夏子安杀人了,老身这脸啊,臊得很那!” 老夫人越说越生气,“还有,你等着吧,那梁氏片刻就要来了,定是要你从刑部那边捞人,这事能做吗?” 夏丞相也是揪心此事,刑部大牢可不必其他衙门,从刑部捞人要办许多的手续,层层下来,上下疏通打点,首先银子便不能省着,可这银子花去了,也未必能捞到人,因为这件事情还有个监督者,礼亲王。 夏丞相心烦意乱之际,果然听得有人禀报,“老夫人,相爷,新夫人来了。” 老夫人叹气,“看吧,来到了。” 她扬手,“请夫人进来。” 西门晓月穿着一身红嫁衣进来,进门便福身,“见过婆母,相爷。” “你一个人来?快坐下!”夏丞相柔声道。 虽然西门晓月的来意他们也知道,但是梁氏不来,他们一家三口说话也方便一些。 西门晓月双手交叉在身前,轻轻地蹙眉,“相爷,庆儿的事情我听说了,二婶来我房中发了一通脾气,你看,这事儿能不能摆平?庆儿可以从刑部大牢出来吗?” 夏丞相沉思了一下,缓缓摇头,他其实不需要沉思,也可以直接回答西门晓月不可能的事情。 他只是想让西门晓月觉得,他是真的费煞过一番思量。 西门晓月轻轻叹气,“但是,如庆儿在大牢里,祖父一定会因此事怪罪我们相府,夫君以为该如何是好?” 西门晓月十分的聪明,她说的是我们相府,让老夫人与夏丞相都觉得,她接下来说的话,是居于相府的利益为出发点。 老夫人忍不住便怪罪道:“你二婶也是的,出手怎么不跟我们商量一下呢?这事儿确实仓促且也有许多不足之处,她并不知道夏子安的厉害,贸贸然出手,反而会被掣肘。” 第一百七十五章 桂圆的安排 西门晓月一副内疚的样子,“婆母说得有道理,是二婶过于鲁莽了,也怪她错信了婉儿。” 老夫人见她又绕回相府来,心中着实来气,看来这个西门晓月也不是省油的灯。 夏丞相问她,“如今二夫人打算怎么做?” 西门晓月犹豫了一下,“这……她的意思是自己儿子折进去了,可夏子安丝毫无损,她心中自然不甘,不知道……” 她抬起头,看着夏丞相,欲言又止,但是,她心里很明白,她要表达的信息,老夫人与夏丞相都知道。 夏丞相脸色一沉,“今天不是动手的好时机,你应该知道。” “我知道,我知道,”西门晓月连忙说,“这事儿确实我原先也不知情的,只是二婶来新房里,我忍不住跟她诉苦,她为了替我出头便找了婉儿商议此事,想教训一下夏子安,没想到,竟吧庆儿搭进去了,说到底她也只是想为我出一口气,我若是袖手旁观,说不过去。” 说着,眼角便有些湿润。 夏丞相烦恼至极,西门晓月的意思他很清楚,就是要他们出手废掉夏子安。 但是今天还怎么下手?这么多宾客在场,且又闹过一场了。 西门晓月见他们都不说话,便道:“二叔也是这个意思,如果能把夏子安给弄了,至少祖父还解恨点,那么庆儿进去也有价值,是不是?总不能我们晋国公一族倒霉,而夏子安依旧过她的逍遥日子吧?” 老夫人对这些不断地威逼感到厌烦至极,“晓月,话是这样说没错,但是晋国公也是个讲理的人,这件事情若要认真论起来,是和我们相府无关的,是二夫人自作主张。” 西门晓月听了老夫人话,也没生气,只是一脸谦恭地说:“婆母说得对,这件事情还真怪不着我们相府,而且太子也牵连在其中,祖父就算心里有气,也不会对相府发的,只是,听闻今日太子与婉儿两人似乎闹了些不愉快啊,太子一向听太傅的话,祖父在太傅和皇后娘娘那边,也说得上几句,还有,皇太后不是久久没表态吗?或许,祖父也能帮上忙的。” 老夫人当下便止住了嘴,确实,相府如今太需要稳固夏婉儿与太子的婚事了。 夏丞相还是有些为难地说:“晓月,其实不瞒你说,对子安这个女儿,我是断没半点感情可言,因她已经做了许多伤害相府的事情,所以,迟早我都要大义灭亲的,我心里本已经有了计划,且在逐步进行中,若今天强行要动手,不是不可以,但是,效果不如理想啊。” 夏丞相确实是已经有了计策,但是西门晓月却认为他是在推搪,哪里容他等到所谓的计划? 这件事情,必须要解决了,而且,要相府动手,否则祖父那边也没办法交代过去。 “其实,我倒是有个想法。”西门晓月眼珠一转,道。 老夫人问道:“你说来听听!” 西门晓月压低声音,把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 老夫人听完之后,怔怔地看着她,许久都没说话。 她的内心是震惊的,但是同时又是振奋的。 相府太需要这样一个狠毒的人了,对自己的人狠毒,才是真的狠毒。 “只要一切看起来是个意外,也无人可追踪得到真相,即便是摄政王心里明知道,也拿我们没办法。”西门晓月嘴角依旧含着柔柔的笑容。 “二夫人那边,你怎么交代过去?”夏丞相问道。 西门晓月的笑容更加的甜了,“意外,能怎么交代?谁都控制不了的,祖父也不会追究太多,毕竟,死了夏子安,袁氏就是封个郡主,也是独力难支的,祖父知道孰轻孰重。” 西门晓月本来打算今天偃旗息鼓,但是,在来的路上,她越想越生气,除了气夏子安之外,还气梁氏。 梁氏回到府中,必定会跟祖父说她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她西门晓月,那张得理不饶人的嘴,也一定会说许多难听的话。 或许,也该顺便替大房解决掉二房这个祸害,那样,母亲在府中也就可以出头了。 老夫人想了一下,“这计划倒是可行,但是,你能确保你祖父会在皇太后面前,为婉儿说话?” 西门晓月笑着道:“婉儿已经给儿媳磕头敬茶,喊了一声母亲,她便是儿媳的女儿,女儿的未来,做母亲的总是要劳心一下的。” “好,一言为定!”老夫人也豁出去了,今天不闹也闹了一场,也不怕再闹大一些。 且说萧拓把桂圆带回了夏至苑,让他暂时在夏至苑养伤。 子安回去之后细细为他检查了一番,轻声道:“你实在没有必要说那些话,你为我辩解,自己也有麻烦,知道吗?” 桂圆苦笑一声,“奴才知道,但是奴才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又有什么好怕?就算奴才不为大小姐辩解,相爷和老夫人也不会放过奴才,奴才的契约未满,也离不得,熬得过便熬,熬不过便是命。” 小荪红了眼圈,“咱们做奴才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桂圆知道小荪曾被玲珑夫人关在暗房毒打过,如今脸上还有伤痕未曾褪去,他对小荪说:“小荪莫难过,你有大小姐护着,他们如今也不敢对你怎么样的。” 小荪道:“是的,如今算是好一些了。” 她看着子安,哀求地道:“大小姐,您看,能不能把桂圆从门房那边调到夏至苑?他在那边,必死无疑的。” 子安想了一下,“若我直接问夏泉,夏泉必定是不肯的,如今在西门晓月进门之后,府中一切都由她主理,经过今日之事,她也恨我入骨,也不会答应。” 桂圆面容有些哀伤,自知死期降临,干脆藏起了心底恐惧坦然一笑,“大小姐不必为奴才担忧,人都是要死的,迟和早而已。” 子安瞧着他那张年轻的脸庞,不过是个十五六的孩子啊,在现代,像他这个年纪,也不过是初高中。 若真为今日之事送命,她这辈子都会愧疚的。 想了一下,她道:“我去找夏泉。” 第一百七十六章 舞火龙 子安知道现在不是找夏泉的最好时机,但是如果桂圆离开了夏至苑,就有可能出事。 一饭之恩,她铭记在心,而且桂圆这一次是受她的牵连,若不是西门晓庆要对付她,也不至于拖累了桂圆。 子安找到夏泉的时候,他正在花园里指挥下人搬弄椅桌和摆放餐具。 子安上前道:“夏泉,我屋中人手不够,今个开始,桂圆到我屋中去帮忙。” “大小姐,这事儿奴才也不能做主啊,您还是亲自去找老夫人吧,如今新夫人还没管理府中的事情,府中暂时由老夫人主理。”正如子安所言,夏泉没有答应,还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 子安盯着他,淡淡地道:“我不是来求你,我只是来通知你一声,桂圆从今日开始调到我房中伺候,且不受相府的工钱,由我单独支付。” 夏泉怪笑了起来,“大小姐这话说得,活像您的银子就不是相府的银子似的,大小姐的人都是相府的,更不要说银子了。” 子安也冷笑起来,眸色冷寒,“是吗?相府还真对我恩重如山啊,便劳烦下管家去回了老夫人,感谢老夫人和相爷十几年的恩情,但是桂圆,我是要定了。” 夏泉摊手,一脸无奈地道:“大小姐还是与老夫人说吧,不过,也不说奴才不卖大小姐的面子,桂圆是府中的下人,大小姐屋中缺人,自然是可以调去用的,只是,老夫人给了奴才调动下人的权利,但凡府中有要紧事,需要用人,还是得把桂圆调出来的。” 子安盯着夏泉,“夏泉,我把话说在前头,你听清楚,桂圆从现在开始,是我夏至苑的人,谁也不能调走,谁敢调走,休怪我翻脸不认人。” 夏泉竟然大笑起来,“大小姐啊,你这夏至苑迟早不也是新夫人的吗?桂圆调到夏至苑,日后还是要伺候夫人的。” 看着夏泉那张狂笑狰狞的脸,子安揉了一下拳头,猛地出拳,一拳挥打过去,夏泉早就看到她要打过来了,后退一步,正想冷笑说话,裆部却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他后退的时候,刚好给子安足够的空间出脚。 子安转身,冰冷地撂下一句话,“夏泉,你的脑袋暂时寄存在你的脖子上,我会来取的。” 夏泉恨意顿生,顾不得疼痛,也冰冷地回了一句,“好,我便等着大小姐,只不过,桂圆是不可能给大小姐的,卖身契在老夫人那边,你有本事便去拿。” 子安知道府中的下人都有卖身契,这个卖身契是受到大周律法保护的,有这张卖身契一天,桂圆都是相府的人,受到相府的驱使。 但是她不可能再让桂圆落在他们的手中,这张卖身契,是偷也好,是要也好,都必定要拿回来的。 “怎么气鼓鼓的?谁气你了?”陈柳柳见子安一脸生气地过来,问道。 “没事,一个狗仗人势的东西。”子安沉静下来,四处看了一下,“王爷和萧拓呢?” “说是去后花园那边闲逛一下,他们今天一天都很怪,总是这里走一下那边看一下,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陈柳柳道。 子安想起之前苏青说夏槐钧跟疯人岛的事情,莫非,他们怀疑相府藏起了那疯人? 不过她是真不明白,夏槐钧让人带个疯子回来做什么?莫非他早就知道这个疯子有病会咬人? “对了,晚宴的时候有舞火龙看,你知道吗?”陈柳柳兴奋地道。 子安怔了一下,“舞火龙?” “是的,方才有下人拿着单子过来,还有杂耍呢。”陈柳柳把单子给子安看,这份单子,子安之前看过的,但是,没有舞火龙。 而现在陈柳柳给的单子,赫然写着舞火龙几个字,看样子是新增的节目。 “舞火龙可好看了,我最喜欢。”陈柳柳兴奋地说,“本来祖母说不吃正宴,要回府了,可我要看了舞火龙才走。” 子安看看四周的人,似乎都很雀跃,看来这个舞火龙确实是挺让人喜欢的节目。 不过,她不知道什么是舞火龙,便问道:“我以前没看过舞火龙,是怎么样的?” 陈柳柳用怜悯的眼光看着她,“我的老天爷啊,你竟然舞火龙都没见过?多悲惨啊?莫非相府以前就没有舞过?” “没有,我记忆中是没有的。”子安脑子里也没有原主残留的舞火龙的资料,所以,不知道舞火龙意味着什么。 陈柳柳拉着她到一边解释,“舞火龙便是好多人举着一条燃烧的火龙在府中游走,跳舞,条件好的人家若请舞火龙,都会请八条,我记得我大哥成亲的时候祖母便让人请了火龙,八条的火龙在府中转一个圈,每一个角落都要转的,说是驱赶邪气,以后新人和家宅都会红红火火。” “就你大哥成亲的时候请过火龙?之后的哥哥成亲没请了吗?”子安对这个热闹的东西倒是没什么兴趣,不过陈柳柳喜欢,便陪着她闹几句。 “那一次我被火烧到裙子,后来哥哥们成亲的时候祖母怕我玩火便不请了。”陈柳柳一脸惋惜地道。 “这么危险的?”子安不禁吃惊,这舞火龙能烧到主家小姐的裙子,该多危险啊,如此危险的活动,一般的贵戚是不会请的吧? “也不是,只是那时候我开心,便趁着大家不注意,溜到了火龙底下跟着游走,不小心沾到了火,可把祖母吓死了,她竟跃到火龙里把我救出去,还把脑袋给磕着了,这老东西,特好玩的。”陈柳柳吐着舌头道。 子安不禁笑骂道:“你这贪玩的小婊砸,难怪你祖母后来不请火龙了。” “小婊砸?什么是小婊砸?”陈柳柳听到新鲜的名词,便特别的感兴趣。 子安顿时想起这是现代词嗔骂的话,便含糊地解释道:“没有,这是对你的昵称。” “请舞火龙很贵的吗?”子安问道。 陈柳柳摇头,“我不知道,但是,祖母上次为大哥请舞火龙的时候,给了那领班一千两的银票。” “一千两?”子安瞪大眼睛,要知道,府中下人的工钱才五钱银子一个月啊。 就连当朝丞相的俸禄和食俸,一年加起来也不过是三百多两银子,请舞火龙怎么要那么贵? “不就是拖着长长的火把吗?为什么要那么贵啊?”子安想起现代的所谓火龙舞狮等等,价钱都是很便宜的,越是民间的玩意,越是贱价。 第一百七十七章 即将开始 陈柳柳摇摇头,“很贵吗?我不知道为什么那么贵。” 这个不知人间米贵的大小姐自然是不知道为什么火龙那么贵,她其实也不知道当时老太君给那一千两的时候,牙都咬碎了。 后来为什么不请,倒不是因为她玩火,而是因为价钱贵。 苏青走过来,凉凉地道:“舞火龙是取上等的绸缎反复折叠八次,浸在烈酒里,再浇松香,加上特制的火油,光听就知道是贵东西了。” 子安知道丝绸是很贵的,一匹蜀锦能卖到上百两银子,就算次一点的,也不便宜。 折叠八次,乘与八条,再加上烈酒松香火油等等,确实是很贵了。 “我以为是用稻草!”子安汗颜。 贵族们玩的东西真是烧钱,她自觉不是个上档次的人。 “民间有用稻草的,但是,稻草不耐烧,且四处飘火星,若伤着了人便不好。”苏青说。 子安觉得很奇怪,这原先没打算舞火龙的,为什么忽然加这么一个突兀的烧钱节目? “好端端的,为什么舞火龙?”子安说了出来。 苏青道:“有什么奇怪的呢?出了这一档子事,是个人都觉得晦气,更遑论你父亲是当朝丞相,西门晓月又是一品夫人,舞个火龙去去霉气,红红火火一番也是正常的。” 子安嗯了一声,“或许是吧!” 因为请了火龙,今日中午摆好的桌子就要挪动一下,好余出地方给火龙经过。 大家都显得特别的兴奋,期待着这一次的舞火龙。 舞火龙之前,便有锣鼓手进驻,十二个锣鼓手扛着锣鼓进入府中,且布好地方,把四周容易点燃的东西都给移走。 舞火龙一般是在正宴之后舞的,大家酒足饭饱,便跟着火龙走,法师在前面带领着,口中说着各种祝祷的话,因此,到时候场面会特别的热闹。 西门晓月从老夫人屋中回到新房,梁氏与西门二爷已经在门口等着。 “怎么样?他们怎么说?”梁氏见西门晓月回来,急忙便迎上来问道。 西门晓月拉着她进了新房,因男子不可随意进入新房,便让西门二爷在门外等着。 “二婶放心,相爷已经答应,明日就去刑部那边找刑部尚书,他说有把握从刑部大牢那边把弟弟捞出来。”西门晓月说。 “真的?”梁氏惊喜地道。 “没错,但是,”西门晓月语锋一转,“要二婶向夏子安低头。” “什么?那小贱人害得庆儿在大牢里还要我向她低头?”梁氏勃然大怒。 西门晓月拉着她的手,轻声道:“二婶莫气,这只是权宜之计,你先假意跟她道歉,然后求她明日陪相爷一同前去刑部那边,其实这件事情,刑部那边和摄政王都知道是怎么回事的,只要夏子安出面求情,加上相爷作保,弟弟必定可以回来。” 梁氏想了一下,“不行,我不能跟她低头,这个人太坏了,先是在你拜堂的时候欺负你,继而又害得庆儿入狱。” “二婶,休怪我不警告你,”西门晓月见她不答应,便沉下了脸,“弟弟一直都娇生惯养,哪里受得住刑部大牢的酷刑?而且,只是让你假意求她,日后等弟弟回来,不也一样可以想法子对付她吗?至于争这一口气害得弟弟在牢中吃苦吗?” 梁氏心高气傲,自然是不愿意向子安低头,但是若不低头,想起她心爱的儿子,又是一阵心脏绞痛。 思忖良久,她道:“但是,就算我跟她道歉,夏子安也未必愿意去。” “这点你可以放心,丞相会安排的。”西门晓月说。 梁氏听得这样,也实在不愿意自己的儿子受苦,便道:“既然如此,我便暂时舍弃我这张脸,希望这个贱人有足够的福分,受得起我的道歉。” 她只顾着生气,浑然没发现西门晓月嘴角微微的冷笑和眼底阴毒的光芒。 “对了,还有一事,”梁氏忽然想起,“今日送嫁的时候,你祖父吩咐过,你的嫁妆送过来之后,得返还一部分回去的,这点你知道吧?” 西门晓月点头,有些木然地道:“我知道,回头藏在你们送嫁的担子里拿回去就是。” 这嫁妆,只是装一下门面,如今国公府中也不宽裕,一阔三大,哪里都得用银子,彩礼是给了双倍,可丰厚的嫁妆不过是叫外人瞧瞧的,返还的部分,指的是陪嫁过来的金银珠宝,都得还大部分回去。 “行,你知道就好,那我什么时候去找夏子安妥当?”梁氏问道。 西门晓月道:“舞火龙的时候吧,到时候需要安排一个人为你清点东西的,我已经跟老夫人说好,让夏子安陪你一同在侧屋里清点送回去的东西,到时候人没那么多,你也不会太难堪。” 梁氏听她安排得这么妥当,还为她的面子着想,不禁收起了怨气,“晓月,二婶之前语气太冲,你莫要见怪。” 西门晓月暖暖一笑,“二婶说的什么话?都是一家人,这样说不见外了吗?” “是啊,都是一家人。”梁氏一向是最维护家族名声的,听到她说一家人,心里当下就觉得受点屈辱也没什么的。 梁氏这个人,霸道凶狠,下手也十分狠辣,但是在国公府里,她是唯一一个愿意舍弃自己的利益成全大家族的人。 所以,晋国公对她十分看重,人前人后都称赞这个儿媳妇,如今国公府也是由她主事,就连西门晓月的母亲也得看这个妯娌的脸色。 因为要舞火龙,正宴便提前开始了。 慕容桀与萧拓在晚宴开始之前就回来了。(加)21(企)28(鹅)58(群)683 子安留意到萧拓的身上有竹子叶,便猜测他们进过竹林。 子安想过去告诫他们,竹林不可随便进入,里面有毒蛇,但是宾客都纷纷入席了,她也不好过去。 “怎么不见了太子和夏婉儿?”陈柳柳小声地问子安。 子安这才发现自从在湖边的事情发生之后,便一直没见过夏婉儿与太子。 “不知道。” “不来更好,对着她我便吃不下饭。”陈柳柳说。 子安看着她,“那是不可能,我没见过你有吃不下饭的时候。” “……”陈柳柳不搭腔,默认自己贪吃。 子安看过去,慕容桀也正好看过来,然后他轻飘飘地又移走眸光,神色淡淡。 “怎么发现萧拓大哥的脸色有些苍白啊?”陈柳柳一直盯着萧拓看,忽然出声道。 第一百七十八章 找婉儿小姐 子安看过去,果然发现萧拓的脸色有些苍白。 她料想是进竹林的时候被毒蛇咬了,竹林里有小青蛇,十分的毒,但是他们既然敢闯进去,应该是带了解毒丸的。 如果还没解毒,慕容桀应该会来找她,而不是一副安若泰山般坐在那里等着吃酒。 子安其实不觉得夏槐钧会这么愚蠢把人藏在相府,尤其在知道相府要办婚宴的时候,更不会这样做。 慕容桀此举,是不是有些多余了? 慕容壮壮与老夫人崔太妃老太君梁氏等人坐在一桌,她见到子安和柳柳,便招呼她们过去。 子安带着柳柳走过去,本来只是想给崔太妃和陈太君问安,但是壮壮让她们两人坐下来。 壮壮的意思子安很明白,有老太君与崔太妃在,就算老夫人想对她不利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子安坐在陈太君的身边,陈太君低声道:“事儿办得怎么样了?” 子安微笑:“太君不必心急,很快就水到渠成了。” 崔太妃在旁边听到,笑着说:“老陈啊,你别藏着掖着,哀家知道你们合计什么事儿,是为柳柳的婚事吧?” 陈太君愁着脸道:“可不是吗?都愁死老身了。” “缘分这事还真愁不得,你看我们公主,二八高龄,还没个着落的。”崔太妃不免又拿慕容壮壮说事,这也怪不得崔太妃,每一次入宫给老太后请安,老太后总要念叨壮壮的婚事,说太皇太后交代下来的事情,没能完成,心里不安啊。 陈柳柳在旁边听着,疑惑地道:“公主才十六岁?” 陈太君笑道:“傻孩子,公主二十八岁了。” 壮壮脸有些黑,“太君倒是不必一味提着本宫的年纪,本宫记得的。” “二十八多年轻啊,老身都七十八了。”老太君一副怀缅年轻的模样,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老太君,您如今福气可好了,娶了贤惠的儿媳妇,为你们陈家开枝散叶,这十二位将军站出去,便是我大周的屏障啊。”老夫人笑着说。 老太君斜了她一眼,“在选儿媳妇这方面嘛,老身确实是比你强,你四个儿媳妇,除了袁氏,其他都不咋地。” 老夫人搭腔只是因为想套套近乎,没想到被老太君一句给突突回来,脸色不悦,可想起陈玲珑,刘氏和西门晓月,确实也不是什么出色的货。 无可辩解,她便干脆不做声,只是心里有些记恨老太君。 崔太妃心慈,连忙打圆场转移话题,但是,却狠狠地戳了一下壮壮的心脏,“公主啊,萧枭这个小混蛋,你就别惦记着了。” 子安又一次听到萧枭的名字,她看着壮壮,见她的脸色是忽然就变得苍白,像是一下子被人击中软肋似的,可见这有人在她心中有很重要的分量。 她看向柳柳,柳柳也正看着壮壮,这丫头的神情竟有几分怜悯。 “太妃是要逼着本宫到别的地方坐吗?”壮壮面无表情地说。 太妃轻轻叹气,“行,不说了,回头哀家还做了坏人,看,上膳了。” 老夫人命人上酒,两个丫鬟倒酒,但是其中一个,只给了子安和梁氏倒,然后迅速退下。 在倒酒的时候,老夫人笑着说:“今晚的红炆猪蹄你们真得要好好试试,从今日一早便开始下锅,慢火炖着,入口即化,十分的可口。” 崔太妃道:“哀家牙口不好,炖绵一些哀家也能吃了,老夫人费心了。” 老太君伸手去端酒,却不小心弄掉了筷子,子安弯腰去捡的时候,老太君也弯腰,且飞快在她耳边说:“你的酒有问题。” 子安其实也发现了,但是一直不动声色。 为她与梁氏倒酒的丫头,是老夫人身边的贴身丫头,今日根本不需要出来这里伺候客人,夏泉已经调动足够的人手了,老夫人屋中一个人都不需要出来帮忙的。 就算来,也只是伺候老夫人,不会为其他人倒酒,尤其,在已经有丫鬟伺候酒水的情况之下。 不过她奇怪的是为什么要在梁氏的酒里下毒。 下人开始传菜上来,一道道精美的佳肴摆放整齐,色香味俱全。 但是大家的胃口其实都不是很好,因为午膳差不多申时才用,如今酉时末,不过才相隔一个半的时辰。 大家都只是在等着火龙到来,毕竟,会请火龙的官宦人家其实很少,这是十分奢侈的,富商的家庭反而会多一些。 老夫人在祝酒,子安也跟着端起酒,敬酒之后,用袖子遮挡故作仰头,但是,酒全部都倒在了袖中,一滴也没有喝下去。 子安看向梁氏,她是全部喝完,看来,她要么是早有解药,要么,是不知道酒有问题。 她装作不经意地看向老夫人,她本来一直盯着子安,但是在子安视线转过去的时候,她便飞快地转开。 吃得差不多的时候,喜娘走过来对老夫人道:“老夫人,娘家人吃完饭便得回转了,按照风俗,要二小姐把回给娘家的礼物一一清点亲手放入担子里,您看,是不是该叫人传二小姐过来了?” 这种回礼的事情,多半是妯娌或者是小姑子做,但是,妯娌刘氏已经被赶出去了,又没有小姑子,只能是让磕头了的夏婉儿去办。 老夫人道:“好,老身这就让人去找。” 她抬起头瞧了一下,只见人头涌涌,却不见夏婉儿。 “夏泉,去找一下二小姐。”她唤道。 夏泉躬身走来,“是,奴才这便命人去找。” 老太君淡淡地道:“二小姐方才追着太子去了,之后没见过她。” 老夫人怔了一下,“是吗?老身没留意,这孩子,莫非又跟着太子殿下去游湖了?” 崔太妃笑道:“他们的婚事都定下来了,出去游玩一下也没有逾矩,你啊,便别管太多了。” 老夫人不悦地道:“今日是她父亲大喜的日子,也该注意点分寸的。” 夏泉道:“老夫人莫急,奴才这便去找。”说完,便转身而去。 老太君抬起眸子,淡淡地扫了老夫人一眼,“听闻二小姐与殿下的婚事,如今还没得皇太后的首肯,是这样吗?” 老夫人面容有些僵硬,“是吗?有这样的事情?太君从哪里听来的?” 老太君笑笑,“不是吗?老身也忘记听谁说的了,不过,老夫人说没有,那大概是没有的。” 这事儿,所有人都知道,但是没有人会当面问。 老夫人认为,她太失礼了,作为客人,半点面子都不给主家,所以脸色有些不好。 第一百七十九章 二夫人不舒服 老夫人别开脸的时候,老太君迅速在子安的酒杯里放一粒药丸,然后把自己杯子里的酒倒在子安的杯中,说:“老身喝不得酒,你喝了吧,免得浪费相府的琼浆玉液。” 老太君放药丸的时候动作非常的迅速,一点都不像一个七十八岁的老人家,不过是衣袖一挥间,药丸便落在了子安的杯中。 她倒酒之后,瞧了一下杯中的颜色,然后又像不妥那样说,“不了,老身有些咳嗽,你还是不要喝老身的酒。” 说完,拿着酒在鼻子里闻了一下,然后倒掉。 但是,也就那么一瞬间,子安看到杯子里的酒变成了淡黄色。 杯子里残留了一两滴原先的酒,老太君放下药丸再把酒倒过去,是想看下的到底是什么药。 这一粒药丸,应该就是测试毒液的药丸。 “太君以前好酒量,怎地现在一杯都喝不得了?”太妃问道。 老太君笑笑,“现在不行了,老了,闻闻倒是可以,过过酒瘾嘛。” 陈柳柳不知所以,“但是,祖母在府中还是喝好多酒啊。” “闭嘴,你懂什么?这是上好的酒,祖母在府中喝的都是烧刀子,若喝惯了好酒,喝不下劣酒怎么办?”陈太君横了陈柳柳一眼。 陈柳柳怔了一下,低下头继续吃。 她和祖母有个约定,用祖父的话来说,她们两人说话都是没教养,不得体的,她们要互相约束,但凡有一方说错了话而不自知,另外一个人便要横一眼,那么,说话的人就得闭嘴。 老夫人隐隐发现有些不对劲,陈太君往日是不多事的,莫非她发现了端倪? 夏泉回来禀报道:“老夫人,找遍了整个相府,都没见到二小姐,问过门口的护卫,说是看见她与太子殿下一同出去了。” 老夫人不由得生气,“护卫怎么不阻止她?这还得给国公府那边回礼呢。” 崔太妃道:“算了,太子玩心重,怕是拉她出去玩儿了,让大小姐去回礼也是一样的。” 老夫人瞧了子安一眼,有些不情愿,“这,她并未磕头敬茶,她回礼不是太合适。” 崔太妃道:“这有什么的?不外乎就是个仪式,又不是多大点事。” 老夫人想了一下,“还是再等等吧。” 说完,她又吩咐夏泉,“你命人到门口看着,若二小姐回来马上让她到侧屋去准备回礼事宜。” 慕容壮壮拉长了脸,“这点事情谁做不得?非得要等她回来?子安也相府的人。” 老夫人听了慕容壮壮的话,又犹豫地看了看梁氏,才看着子安道:“回头你跟二夫人到侧屋去回礼吧。” 子安眉头不抬,“是!” 侧屋,会有什么等着她与梁氏? 正说着,前方一阵锣鼓声响起,众人顿时站起来,只见一条长长的火龙从相府门口飞快地冲进来,烈焰腾空而起,伴随着松香的火星爆开,说不出璀璨震撼。 一条进来之后,又有一条跟随,连续进了八条,火龙从酒席旁边穿过,一直往前走,火光夺人眼球,去到哪里大家便看到哪里,底下顶着火龙的人手持长长的棍子,往前走的时候有踏着舞步,子安觉得有点像踢踏舞。 陈柳柳兴奋地叫道:“是八条火龙,太好看了,我要去看。” 她说着,倏然便跑了过去。 不止她,还有好些公子哥儿都跟着火龙后面跑,场面顿时热闹起来。 子安看着那烈焰高高,心里也有些震撼,这舞火龙果然好看,一条条移动的火龙仿若真的蟠龙一般,飞快地往前移动,也正如苏青所言,加了特制火油的火龙,虽然火星爆开,但是却没有飞溅出来,只是增加了璀璨的效果。 老夫人对子安道:“趁着这会儿,你与二夫人去侧屋吧。” 子安与梁氏站来,梁氏对着大家福身,“诸位慢喝,妾身先走一步。” “夫人慢走!”崔太妃与老太君都说。 子安走了两步,忽然回头看着老夫人,“对了,祖母,孙女忘记跟您说一件事情,方才孙女问夏泉要门房的小厮桂圆,夏泉说要问您的意见。” 老夫人摆摆手,“你房中缺人的话,调过去给你差使就是。” “是,谢祖母!”子安躬身,转身而去。 夏泉带着梁氏穿过火龙,直接往侧屋而去。 一路上去的时候,夏泉道:“大小姐,既然您问了老夫人,老夫人也发话了,回头奴才便把卖身契送到您手中。” 子安应道:“有劳管家了。” 夏泉嘴角挽起冷笑的弧度,“奴才应该做的。” 等你死了,再把桂圆杀掉送下去伺候你。 进入侧屋之后,子安看了看四周的情况,侧屋有三个窗户,都封得十分严实。 侧屋中,有一种奇怪的味道,子安眸光四顾,在墙角和地板上都发现有湿润的痕迹,像是火油。 子安心里有数了。 西门晓月娘家送来的礼都放在侧屋里,还没收入库房。 而府中早就准备了回礼,搁置在桌子上,好大的一堆,而子安要做的是拿着礼单核实礼物,再亲手放入担子里让国公府的人挑回去。 喜娘在旁边念着,“绸缎五匹,生鸡一对,好酒两坛,面条两组,核桃包一对,玉如意一对……” 喜娘一边念,子安便一边放着。 梁氏本来是站在一边的,但是慢慢地就坐了下来,甩了甩头。 子安见状,问道:“夫人没事吧?” 梁氏摆摆手,“没事,就是身子有些发软。” “我略懂些医术,不如替夫人把脉。”子安料想是她喝的酒发生作用了,她也想知道酒中下的到底是什么。 她刚走了两步,便伸手扶住了椅子靠背,“我也有些腿软,全身一点力气都没有,这是怎么回事?” 梁氏本想寻找机会跟子安道歉,见她坐过来为她把脉,便把手伸出去。 子安看着夏泉出去之后,为她把脉,脉象沉缓有阻滞,像是气血不继。 “这心也慌得很,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梁氏有些慌神,这种感觉让她很不舒服,竟一时忘记了要跟子安道歉的事情。 外面传来锣鼓声,夏泉听得锣鼓声响起,便要出去。 子安却喊住了他,“夏泉,等一下。” 夏泉有些不情愿地回头,“什么事?” 子安却不与他说话,而是对喜娘道:“喜娘,劳烦你出去端杯热水进来给二夫人。” 第一百八十章 大火 喜娘出去之后,夏泉不耐烦地看着子安,“大小姐什么事?” 子安道:“我有些疲乏无力,你过来扶着夫人到那边坐下来。” 锣鼓声响越发的大,看来火龙逼近了。 夏泉神情有些紧张,道:“我出去叫人。” 说完,转身便要走。 子安挑起一张椅子便飞过去,椅子撞在夏泉的背部,夏泉一个踉跄倒在地上。 子安迅速过去把门上,阻止了他的脚步,冷冷地道:“夏管家是真没把我这个大小姐放在眼里啊!” 夏泉急了,猛地爬起来,“奴才错了,大小姐息怒,奴才这就去找人来。” 门外和屋里地上洒满了火油,只有火龙经过,发生丁点的意外,这个侧屋都会顿时变成一片火海。 所以,他必须要马上离开这里。 他急忙爬起来,想要打开门。 但是子安横在他的身前,神情冰冷。 “已经来不及了,夏泉,你帮他们布下的陷阱,得你自己来承受。”子安阴恻恻地道。 梁氏听得此言,急忙撑起身子,艰难地问道:“怎么回事?” 子安看着梁氏,摇头道:“是谁让你跟我来侧屋的?” “回礼啊!”梁氏怔了怔道。 “回礼?若我没有记错,你们送礼来的时候,是在前院的侧厅,为什么会是这花园的侧屋呢?” 梁氏顿时大吃一惊,“这……这里有什么玄机吗?我为什么会晕?” “因为你喝下的酒有毒。” 看着梁氏陡然变得大骇的脸,真没想到她是完全一点都不知情。 “是西门晓月,她让我与你一同清点回礼的,她说让我趁机跟你道歉。”梁氏终于清醒过来,“天啊,她要害我?” 夏泉见两人在说话,猛地站起来冲子安挥拳过去。 他有功夫底子,本以为撂倒子安是十分轻易的事情。 但是子安一个跃起,手肘落在他的头上,膝盖上抬,抵中了他的腹部。 子安出手很快,也十分的狠,两拳出击,落在夏泉的两边太阳穴,只打得他头晕眼花,软在了地上。 子安所用的泰拳,泰拳讲究的是爆发力重击,以快打慢,夏泉是有功夫底子,但是他那套耍得来,子安已经完美出击了。 夏泉倒在地上那那一刻,门外已经响起了骚乱声。 他从门缝开看出去,看到火光冲天,他眼底布满惊恐,使劲地爬起来冲去开门。 子安一脚踢开他,“你就不要出去了,在这里等着吧。” “你疯了,你也会被烧死的,快打开门啊!”夏泉吓得大叫起来,“二夫人让,快过来拖住她,我去开门。” 梁氏已经吓呆了,她怎么也没办法想到,西门晓月会这样对她。 “为什么?为什么她要这样做?”梁氏喃喃地道,眼底一片惊恐和骇然。 子安迅速拿起绸缎,在地上滚动,然后接驳,回答梁氏的话,“因为,你跟我死在一块,就没有人怀疑这是一场陷害,所有人都会以为,这只是一场意外而已。” “起了大火了,没有人救火吗?”梁氏吓得哇哇大叫,她终于看到,外面腾起了熊熊烈焰。 “救不了,你认为为什么会挑选侧屋下手?因为这里距离湖边远,远水救不了近火。”子安使劲地拧绸缎,接驳之后扭在一起。 夏泉发了狠,他知道要冲出去,只能杀了子安。 子安系好绸缎,便见夏泉冲了过来,她随手抡起一张椅子,重重地打在夏泉的脚上,也不知道是椅子断掉还是夏泉的骨头断了,发出“咔嚓”一声响。 夏泉痛苦地在地上打滚,椅子断开,他的腿骨也断了。 子安一脚踩在他的手背上,火光映照着她的面容,想一个带着仇恨的复仇使者,“夏泉,我跟你说过,你的脑袋只是暂时寄存在你的脖子上,我终究会来取的。” “大小姐饶命啊,我只是一个奴才,身不由己,我是听命行事的,若我不遵照办,倒霉的就是奴才啊!”死亡的恐惧终于笼罩着夏泉的心,眼底也浸染虽破碎的惊惧。 子安踩着他,把头发重新挽好,干净利落地退后,拿起绸缎,夏泉已经站不起来了,只能使出浑身的力气爬过去,却没办法扣动门栓。 外面吃酒的人,很快就发现了侧屋起火。 有人惊喊道:“天啊,是走水了,走水了!” 侧屋因所在的位置刚好与酒席的地方相隔一段,且有高楼遮蔽,所以,在腾起高高的火焰和浓烟的时候,酒席上的人才发现到起火了。 有下人急匆匆地来报,“相爷,有一条火龙发生了意外倾倒,整条火龙都倒下来了,点燃了侧屋。” 夏丞相面容大骇,“可有人在侧屋?” “有,大小姐和二夫人在侧屋清点礼单回礼,夏泉管家和喜娘也在!”下人道。 夏丞相手都哆嗦了,他干着嗓子喊道:“快,救火去啊!” 有一个人,已经快速离席,飞奔向侧屋。 那人的身形飞快,活像飞一般,所有人都以为是摄政王,但是,还真不是,是苏青。 而那位一直坐着喝酒的摄政王早在看到明火的时候,便已经迅速去了,那时候,下人还没来报。 他一直都关注着子安,子安跟着梁氏走的时候,他还特意叫了下人过来问,得知她是去了侧屋的方向,便一直留意着那边。 因地上有火油,火龙很快就点着了侧屋,烈火席卷进去,如恶魔般吞噬着一切。 下人已经提了水过来浇泼,但是火势实在是太大了,加上火龙本来就有火油和松香,这一桶桶的水从湖边取过来,哪里浇灭得了这么大的火? 慕容桀一手抢过救火下人手中的水桶,从头顶浇下去,想也不想,便冲进了火场。 “天啊,王爷进去了,王爷进去了!”下人惊喊着,火势那么大,王爷进去一定有危险。 所有人都涌了过来,苏青是第二个进入火场的人,继而是萧拓,还有十二位陈将军。 夏丞相看着不断被烈火吞噬的侧屋,脸上尽然是担忧之色,唯独眼底,渐渐地浮上一丝阴毒。 没有人可以从这样一场大火里逃生,摄政王就算可以冲进去,也进不到屋里面去,因为,火势一旦烧到侧屋大门,预先放好的横梁便会落下,彻底隔阻生存的路。 老夫人站在很远的地方,静静地看着大火,口中念道:“阿弥陀佛!” 慕容桀进了火场,冲院子里一直往大门里冲,大火燃烧着四周的空气,让人呼吸都有些困难。 第一百八十一章 荣华富贵一辈子 这一场火,蔓延的速度很快,萧拓指挥着疏散宾客,但凡老弱病少都一并先疏散出去,剩下的年轻男子便参与到救火中去。 京中有巡城司,在得知相府大火之后,巡城司也派人过来救火。 剩余的火龙,已经悉数扔进了湖中熄灭火焰,举火龙的人也参与了救火。 西门晓月安坐在房中,听着外面喧闹阵阵,嘴角禁不住挽起了微笑。 她甚至有些佩服自己,一石二鸟,替母亲除去二婶,又能除掉袁氏的女儿夏子安,以后在这个相府,还有谁能与她作对? “小姐,您要不要出去看看?外面可热闹了。”陪嫁丫鬟石榴笑着说。 西门晓月坐在妆台前,静静地描着眉毛,“不去,有什么好看?我最怕看到尸体了。” 同时陪嫁丫鬟的红花上前道:“小姐,二爷如今也在外面救火,若是您不去,怕日后追究起来,说您凉薄呢。” 西门晓月勾唇,“我是新娘子,这等危险的场合岂能去的?祖父不会怪罪到我头上来,而且,二房若是没了二婶这个泼辣的女人,二叔也不过是一只纸老虎,凶不起来,我压根一点都不怕。” 红花笑着说:“那也是,往日若不是靠二夫人撑着,二房早被老太爷打到冷宫去了,如今二夫人没了,咱夫人就可以出头了。” “母亲被人欺负了一辈子,也该翻身了。”她瞧着镜子中如玉的模样,甚是满意,却又忽地皱眉,“红花,你过来,我这蔻丹的颜色与唇蜜的颜色是不是不般配啊?” 她举起手指,在唇边凝了一下,“确实是不般配,你取上次入宫的时候皇后娘娘赏赐的唇蜜出来,调调色上鲜艳一些,今日我是新娘子,总不能让外间的女子夺了我的光彩。” 石榴道:“小姐原先最喜欢的便是唇上抹石榴红,眉色黛青,映衬得小姐的皮肤十分白皙洁净。” “许多年不曾打扮了,若不是这一次再嫁,这辈子便都屈在了青灯下。”西门晓月轻轻叹气,左右看了一下铜镜中的人,“你们说,我与袁氏,谁更好看一些?” 红花扑哧一声,“小姐问的这话也不怕侮辱了自己,袁氏都是个老女人了,怎能和小姐您相比?” 西门晓月嗔笑着骂了她一声,“红花,你的嘴巴太刻薄了,怎可这样说话呢?袁氏年轻的时候也确实是美人儿一个,如今年老色衰,应该也有几分年轻时候的风韵,今日或许真不该让她出府去,也好叫我见见,一同给宾客敬酒。” 石榴问道:“小姐没见过袁氏吗?” “没见过,其实我与袁氏倒是有些相似,她深居简出,我也深居简出,只不过我的心境比她平静,她在这相府中,不得安宁,年老色衰也是因为折磨啊,特别是有才情的女子,更是脆弱,袁氏若回来,我也得好生对她,总比陈玲珑主事的时候要对她更好一些才是。” 石榴不禁说:“小姐的心肠就是软,这袁氏如今被封为丹青县主,怕气焰会比以前嚣张一些。” “嚣张不起来,夏子安死了之后,她再无依仗,摄政王也不会看顾她的,而且,袁府居家外迁,她在京中可以说是无人可依靠了,若想在这相府终老,还会知道怎么做人。” 她始终觉得妆容不够,便命红花又再扑了些胭脂,瞧着那如花般的容颜,她才露齿轻笑,“相爷虽说年纪大了一些,可稳重成熟,长得也好,丁点都不显老,比那些公子哥儿不知道强出多少倍。” 她的脸,不知道是因为扑了胭脂还是心生娇羞之情,竟泛得绯红起来。 “对了,如果二夫人出事,那些嫁妆是不是可以取回来咱这里收着?”石榴忽然问道。 “不着急,先收归府中库房,等袁氏回来,让她收拾好东西离开夏至苑再说,至于这里,我便不久住了,趁着要装潢侧屋,顺带便把夏至苑拾掇拾掇,换些家具。” “也行。” 她站起来走到窗边看着侧屋火光冲天,轻轻叹息道:“这场火也太大了一些,侧屋怕是要不得了,也好,拆了再重建,做个雅间也好。” “可不是,那地方挺好的,近花园嘛。”石榴阴笑起来。 红花嗅嗅空中的味道,忽然问道:“你们可闻到有什么味道?像是火烧的味道。” “那当然,”石榴笑着说,“这么大的火,肯定得有火烧的味道。” “不是,不是,”红花四处看了一下,跑出去,顿时吓了一跳,“天啊,着火了。” 西门晓月与石榴猛地顺着她的方向跑过去,只见院子旁边厢房已经起火了,有浓烟从厢房里冒出来。 “天啊,里面放了许多炮仗,是今晚闹新房的时候用的。”石榴大吃一惊,“来人啊,来人啊!” 红花冲出去,发现院子里的门紧紧关闭,她吓得脸色惨白,“下人一定都到侧屋救火去了。” 西门晓月心中一惊,沉声道:“快,想个法子把门打开。” 门是在外面上了锁,两人使劲拉的时候,能听到铁链的声响。 “有人在外面反锁了。”红花大惊失色。 西门晓月急了,“这如何是好?这里可还有出路?” “没了,这院子就一个正门,侧门原先是有的,但是被封住了。”石榴从屋子里搬出一张椅子,使劲地砸门,眼看火窜得越来越高,浓烟减少明火升起,且伴随着“噼啪”的声音,继而,是连续的“砰砰砰”声响,声音巨大吓人,爆得厢房的门窗都飞了出来。 火焰一下子窜出,迅速沿着回廊席卷过来,本来回廊是没有东西的,按理说是烧不起来,但是,仿佛地上被泼了火油,一下子便烧起来了。 “救命啊,救命啊!”红花与石榴扯开嗓子大喊。 门外,有一人嘴角带笑地听着里面的嚎叫声,然后她解开身上的绸带,把装桐油的罐子直接就扔在了大门口,再用火折子点燃,拨弄了一下头发,施施然而去。 门上泼了油,很快就点着了,也很快,这道门就会废掉,她们可以从这里逃生出去。 “人家是要杀我,而我只是要吓唬吓唬人家,我果然是心太软了,夏子安,你这么仁慈是会有报应的,一定会……富贵荣华一辈子!”子安轻轻叹气,再一次觉得自己跟得二货多,思想也变得有些二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新房起火 侧屋那边依旧火光冲天,慕容桀已经两度冲出去淋水,再度冲入火场。 大门有横梁堵住,无法进入,四处都是火海,窗户密封,虽然已经烧到,但是形成一片火光屏障,压根没办法冲进去。 他从外面取了一根铁棍,使劲地砸,火光越发逼近,屋顶开始有坍塌的迹象。 “王爷,没办法了,出去吧。”苏青冲进来,拉住他往外拖去。 入眼之处,皆是一片火光茫茫,有侍卫冲了进来,但是压根无法靠近。 苏青抬头见危险欲坠的屋顶,琉璃瓦不耐高温已经发出噼啪的声音且四处飞溅,如果再不退出去,就有危险了。 侍卫也在扯着嗓子喊了,“王爷,苏将军,快走啊,要塌了。” 慕容桀踹着火势蔓延过来的墙壁,高声爆吼,“夏子安,出来,出来啊,不出来你就变烤猪了!” 里屋传来各种火烧的啪啪声,但是连呼救的声音都没有。 苏青看着有些歇斯底里的慕容桀,心里也很难过,没想到夏子安这么短命。 巡城司的人不断泼水,其余的人拿着棉被和沙土过来覆盖火光,但是,在里屋传来一声轰鸣声的时候,所有人都退了出去。 这是墙壁倒塌的声音,一旦倒塌了一边墙壁,这侧屋也就保不住,势必是要倒塌的。 屋顶的东西不断落下,苏青急道:“这么大的火,就算可以冲进去,人也死了。” 慕容桀退后两步,盯着火光,蓦然转身,大步出去了。 他身上的衣衫有多处被烧,出去之后,侍卫用棉被把他身上的火扑灭,他脸上被火光映得很红黑,布满了灰烬,眼底也一片血红,他的面容说不出的狰狞凶狠,全身的怒气都凝在了眼底,只等着爆发。 慕容壮壮与陈柳柳都冲了上来,陈柳柳刚才就在倾倒的火龙底下,幸好反应敏捷才没事,否则的话,如今也变成烤猪了。 她眼泪就跟掉线的珠子一般落下来,“子安呢?怎么没救到她出来?” 苏青一脸的灰头土脑,耷拉着脑袋道:“没办法进去,一道横梁下来,堵住了入口,压根没办法进去。” 慕容桀冷冷地道:“横梁会在门口落下来吗?没见识!” 苏青一怔,他刚才压根没想到这个问题。 夏丞相听到慕容桀说话,过来道:“王爷,其实这侧屋一直都有些危险,本相早已经让人过来修缮,但是碍于月份不好,不能动手,便暂时以横梁抵住两边,估计是工匠放得不好。” “本王会查的!”慕容桀的脸色十分难看,他其实已经隐隐知道今晚会有事情发生,但是没有想到竟如此直接放火,是他的疏忽,害了夏子安这个笨蛋。 “巡城司何在?”慕容桀厉声道。 “王爷,下官在!”巡城司气喘吁吁地上前,他和慕容桀与苏青一眼,脸被熏得很黑,可见方才救火的时候他是使出了吃奶的力。 “灭火之后,配合刑部一同调查起火原因,每一个角落都不要放过,本王要知道起火的真相。”慕容桀厉声道。 夏丞相嘴角勾起,便查吧,这大火一烧,便什么痕迹都调查不出来,横梁确实是早就放在上面了,只不过是稍稍移动一下,他从工匠口中也问不到什么的。 至于地上的火油,烧过之后便没了,连痕迹都没有留下来,这种火油的油性是很弱的,但是焚烧能力特别强,再被水冲过,地上各种脏乱,就算留下稍微的痕迹,也不会被发现。 至于火龙在这里出意外,更和他没有关系,是因为贵家公子们一直闹腾,顶火龙的人脚步不稳拖了下来,火龙上有松香和火油,自然会烧起来的。 慕容桀看着渐渐慢下来的火,火慢下来是因为已经没什么可以烧了。 屋顶坍塌下来,发出巨大的声响,尘埃飞扬,火星四溅,这里就仿若地狱一般。 萧拓看着哭得伤心不已的陈柳柳,心里也有些难受,他下意识地看了慕容桀一眼,耿直的性子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便说:“拜祭她的时候,多给她倒几杯酒就是了。” “闭嘴,萧拓!”慕容壮壮拭去泪痕,呵斥道。 萧拓嗫嚅了一下,便不再做声。 慕容桀的面容十分的狰狞恐怖,他不知道有什么在心头坍塌了一般,就跟这侧屋一样,轰隆的一声,什么都没了,空荡荡的,说不出的难受。 说空荡荡的,但是胸口又涨着一种情绪,这种情绪慢慢地收缩又放大,收缩又放大,最后凝成一块小石子。 他本以为,他的人生会有些改变,原来,只是他的奢想。 “咋回事啊?走水了?”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呆呆的声音,带着惊愕的语气。 慕容桀陡然回头,只见子安手里抱着两只生鸡走过来,鸡在她的怀中扑腾不安,她神色呆萌,浑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如果不是她换了一身衣裳,如果不是她的头发微微烧卷了,慕容桀也还真以为她压根就没在火场。 所有人都怔住了,老夫人与夏丞相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特别的难看,简直不能相信她能活着走出来。 子安放下生鸡,走到慕容桀面前看着他,“王爷,您没事吧?脸都黑了,您这么拼命,救谁啊?谁在里面?” “笨蛋!”慕容桀陡然发飙,声音差点震聋了子安的耳朵,他双眼凶狠地盯着她,恨不得把她当场便掐在地上再狠狠地踩上几脚,“没看到本王在救火吗?里面谁知道有什么人?是谁不得救?” “呃……”子安退后一步,显得有些惊吓,陈柳柳一把抱了上来,哭着说:“子安你吓死王爷了,王爷以为你在里面,他冲进去救你,差点也死在里面啊。” “啊?”子安诧异地看着慕容桀,“王爷以为我在里面?我怎么会在里面?我和二夫人去了夏至苑啊。” “什么?”夏丞相一惊,竟失态地问道:“你和二夫人去了夏至苑?” “是的,二夫人身子有些不舒服,我便让她在夏至苑休息一下,安顿好她之后我便过来,对了,我过来的时候,似乎看到新房也起火了。”子安指指新房那边,众人看过去,果真见那边已经腾起了熊熊黑烟。 夏丞相的肺都快炸了,怒吼一声,“快救火去!” 第一百八十三章 夏泉领饭盒 一大堆的人,拿着棉被和沙土水桶又朝新房那边冲过去,跟逃避战争走难的难民一般。 老夫人站在陈太君的身边,她死死地盯着子安,眼底的恨意已经到了极点。 陈太君微微笑道:“这坏人就是祸害千年,是不是?怎么都死不去!” 老夫人转身,看着老太君。 她像是一下子就老了许多,脸上的皮肤只剩下一层皮,耷拉下来,皱纹和黑斑也特别的清晰,那双素日锐利的眸子,也变得黯淡无光,泛着灰白。 “陈太君想说什么?” 陈太君笑笑,“没啊,我是说夏子安为人刁毒,心肠黑透,这种人没那么容易死,三番四次都死不去的,好人不一样了,您猜,回头抬出来的尸体是谁呢?” 老夫人声音透着说不出的疲惫,“不管是谁,总归是一条生命,阿弥陀佛。” 陈太君瞧着她啧啧地摇头,“老身这辈子在沙场杀戮无数,从不敬佩什么人,但是,却没想到在暮年,能遇到像您这样的人啊,脸皮之厚让老身叹为观止,世间有你这种厚颜无耻的人,真是……好玩得很那!” “老太君慎言!”老夫人眸色陡然凌厉起来,“老身虽然不是立过赫赫战功的武将,却也是皇上亲封的二品诰命夫人,更是当朝丞相的母亲,你这话便不怕冒犯了圣颜吗?” “您都辱没了皇上给的封号,还有我老人家什么事?别不承认,从你一开始让丫鬟给梁氏与子安倒酒,我便知道你们要下手了,这酒我查过,是软骨散,倒是没有什么毒,却会让人失去力气,不良于行,今晚的节目,本来就没有什么火龙,硬生生安排进来,不外乎是为了今晚火烧相府的戏码,只是你们搭上梁氏却让老身有些不解了,不过,也只是片刻的不解,随后便想明白了,梁氏和夏子安死了,这一切看上去就只是一个意外,因为,没有人会愿意刚缔结姻亲的时候便谋害亲家的人,尤其你们私下还有结交。” “老太君,你不要得寸进尺,这相府不是你撒野的地方,要说鬼话回你的府邸去说。”老夫人恼羞成怒,撕破了最后一丝的伪装。 老太君比她更冷冽一些,“大周朝也不是你们这群贪得无厌心怀叵测的人玩把戏的台子,最好把你的招子放亮一点,老身的宝贝孙女就在火龙底下,幸好无事,如果她今晚出了什么事,我发誓一定把你剁成肉碎喂乱葬岗上的乌鸦!” 说完,哼了一声,唤来陈柳柳,拂袖而去。 陈太君满脸怒容的离开,让老夫人很是惊慌,她不是想与陈府作对,也没有想过伤害陈家的人,谁知道陈柳柳会卷到火龙底下? 只是,她如今有更担心的事情。 梁氏没死,今晚下药的事情一定会被她知道,梁氏虽然鲁莽却不是个蠢人,她应该会猜到今晚除了对夏子安下手之外,还对她下了狠手。 晋国公对她十分重视,若她回去乱说几句,这结亲联盟的事情怕是要废掉了。 还有,晋国公一定会放弃西门晓月这个孙女,若没有晋国公做靠山,这西门晓月还有什么值得利用的地方? 想到自己的一番心血都要白费,她气得只差点没一口鲜血吐出来。 她盯着夏子安,她正与慕容桀说话,慕容桀很生气,已经命人彻查,今晚的事情在有老太君作证还有梁氏夏子安,是否还能瞒得住? 相府经不起这般搜刮式的调查了。 火势熄灭之后,火场冒着黑烟,烟尘滚滚中,抬出一具尸体。 尸体已经被烧焦了,从面型上是没办法分清男女,但是从高度还是可以看出是个男子。 经过下人的推测,有人前来回了慕容桀,“回王爷,死者是相府的管家夏泉。” 慕容桀不无惋惜地道:“真可怜,为相府辛劳一辈子了,却落得个火烧全尸的下场,这场意外之火,真是让人心伤神碎啊。” 老夫人听得是夏泉,身子摇晃了一下,面容更加的悲凉和怨恨,夏泉是她的得力助手,不知道有多少事情是夏泉暗中替她打点的,没了夏泉,便等同没了左膀右臂。 翠玉姑姑站在她的身后,咬牙切齿地道:“夫人,奴婢一直在外面盯着,大小姐和梁氏都没有离开过侧屋,而且,在火龙倾倒之前,奴婢进去关门,还能看到大小姐和梁氏,真不知道她们是如何走出来的,那么大的火,竟然丝毫无损,这简直是见鬼了。” 老夫人面容狰狞,“自从逼婚之后,她一直都像恶鬼。” 翠玉姑姑忽然道:“老夫人,您这么一说,倒是让奴婢想起一些事情来,您说这个大小姐是不是恶鬼附身啊?这前后性情大变,还忽然懂得医术了,如今又能从这火场走出来,还带了梁氏,不是鬼的话,谁能做到?” 老夫人脸上的肉抖动了几下,她不信这些东西,但是如今不信却真的没办法解释。 此事已经是十分周全,火龙倾倒的时候确保了人在里面,地上洒满了火油,火势是迅速包围,人是没办法走出来的,夏泉懂得一些功夫都没能逃出来,更不要说夏子安与梁氏了。 “你回头请个法师回来看看。”老夫人沉默了一下,道。 “是!”翠玉姑姑说。 能下这道命令,证明老夫人已经有些穷途末路了。 对她而言,一切鬼怪皆是虚妄,可失败了几次,她竟开始有些相信了。 那边厢,子安已经被慕容桀拖开了。 “痛!”子安皱着眉头。 慕容桀也感觉到她的手腕有些湿润,停下来挽起衣袖一看,手腕的位置有烧伤,这只手,也是手背被孙侧妃烫伤的那一只手。 “说,怎么逃出来的。”他放下她的袖子,极力掩饰眼底的愤怒,装出一副心平气和的样子问道。 子安屏住呼吸,“刚才,柳柳说你以为我死了。” “谁都以为你死了。”慕容桀脸色铁青地道。 “你冲进火场救我,为什么?”子安又问。 慕容桀盯着她,“你不要胡思乱想,不是你以为那样。” “我觉得是!”子安笃定地说。 “不是。”他神情淡漠,俊脸上的线条顿时冷硬了许多,“想太多了,本王只是……” “只是要还我的救命之恩,你不想欠我,所以今天尽力救我,我猜中了,是吗?” 慕容桀的眉毛慢慢地弯起来,紧绷的面容也渐渐舒展来,眸子漆黑,仿若旋涡一般,瞳孔中央放出锐眼的光芒,轻轻地叹气,“你说你这人怎能聪明成这个样子呢?简直聪明得让人嫉妒,没错,确实如此,本王总不能欠你一个小女子的救命恩情。” 第一百八十四章 如何逃生 子安的眼睛也是灿烂如星子,她定定地看着他,然后长长地舒一口气,“谢谢!” 谢谢你进去找我,谢谢你没有罔顾我的安危,谢谢你真的把我当朋友看待。 慕容桀竟然有一丝不自然的神色,若不是脸黑着,只怕这会儿便生出一丝绯红来。 “说,怎么逃出来的?”慕容桀端正神色问道,真她祖母的好奇这么一个密封的侧屋,门窗紧闭的情况之下,她是怎么逃出来的。 子安正想说的时候,便见苏青萧拓和壮壮从树后探头出来,静静地等着她说话。 子安笑了笑,“好了,新房那边的火还没扑灭,院子里一片狼藉,不知道大家可有兴趣到我的夏至苑坐坐喝杯……酒呢?” 她瞧着慕容桀,今天的他,可以赏一杯酒。 慕容桀听到她说去夏至苑坐坐喝杯什么的时候便立刻出声说不去,听得后面那个字,顿时生生地扭了过来,“不去……怎么可以?盛情难却,要去坐坐的。” “是啊,要去的,要去的,盛情难却嘛!”萧拓走出来,附和着慕容桀的话。 子安淡淡地扫了萧拓一眼,“中毒的人可不好喝酒,血液运行起来,你的毒便会发作。” “不碍事,吃了解毒丸。”萧拓说着,瞧了瞧她,这厮,眼力不错啊,竟能看出他中毒了,好吧,如果被蛇咬了也算中毒的话,便是吧,他今天是老猫烧须了,长期与毒蛇为伍的人,竟然被小青蛇咬了一口,幸好养毒蛇的他随身携带了解毒丸。 一行人说说笑笑地去了夏至苑,踏过狼藉的院子,穿过回廊,来到宁静的小院。 这里和外面相比,就仿佛两个世界,甚至连外面的嚣喧声音都几乎听不到。 梁氏头发被烧了很多,脸上受伤也有烧伤,但是所幸不太严重,她躺在榻上,还是依旧无力,见到子安带着大家伙进来,她想撑起身子,小荪连忙摁住她,“二夫人,您还是躺着,别起来了。” 慕容桀瞧了梁氏一眼,梁氏惭愧地行礼,“臣妇见过王爷,见过公主。” 子安见慕容桀对梁氏意见很大的样子,便道:“行了,今天中午的事情先搁一下,好歹一同死里逃生的人,先给点面子吧。” 梁氏想起方才发生的事情,腿肚子还在发软,她是差一点就死在里面了。 慕容桀淡淡地道:“她是你带出来的吧?你还没被人害够吗?你这么笨,到时候死了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子安确实也憎恨梁氏,因为她和西门晓月设计差点害死了桂圆,但是,恨虽然恨,但是最后选择带她出来,是因为梁氏最后说的那番话。 梁氏听了摄政王的话,羞愧不已,想辩解几句,可想起自己对夏子安做的那些事情,再想想夏子安在今天这么危险的情况还坚持救她出来,她实在是没有这么厚的脸皮为自己辩解,只得嗫嚅半响,最后噤声。 “好了,别打岔,”苏青特别想知道子安是怎么逃出来的,“你快说说事情的经过,我和王爷一同进去救人的,但是门口有横梁堵着,窗户密封,我绕后面去看过,后面的窗户也是密封的,莫非你们压根没进去?但是也不对,你和二夫人都有烧伤的痕迹,证明起火的时候你们确实在里屋。” 慕容壮壮听苏青这样说,也十分的好奇,催促道:“是啊,你快说。” 子安笑着邀请大家坐下来,命小荪奉上茶,直到那位某王脸色都快和锅底一样黑的时候,才娓娓道来。 “房门和屋顶确实是封闭的,以我一人之力也不可能打开,唯一的办法,就是从屋顶逃走,屋顶是用琉璃瓦和黏土筑成,十分的坚固,和一般的青瓦不同。所以,我把布匹绸缎拧成两条,一条系住匕首稳稳地挂在房梁之上,我再顺着绸缎把两坛子酒放置在房梁上,火烧进来的时候,因为热气上升,且这么大的火会迅速把空气燃烧完毕,烧到一定程度,酒坛子便会发生爆炸,直接把屋顶炸开,我再用准备好的另一条的绸缎系在房梁上爬上去,从炸开的口子里出来,这事若只有我自己出来,简直是轻而易举,但是,因要带二夫人和两只生鸡出来,自然就费了一些功夫。” 苏青怔怔地听她说完,“你竟然把房顶给炸开了?这怎么可能啊?” “可能的,因为大火焚烧过后的室内,温度奇高,且焚烧会烧掉气体,室内压很高,且大火所产生的热气都是往上升的,我的酒坛子就摆放在高位上,等同室内所有的力量都冲上去,一下子释放出来,这力道非同小可啊。” 子安没有办法完完整整地解释,只能这么片面地说说这个爆炸的原理,这就是为什么火灾总是容易发生爆炸。 苏青与萧拓面面相窥,然后一同问慕容壮壮,“公主懂得吗?” 慕容壮壮点头,“嗯,懂得,你们不懂?” 苏青与萧拓毫不犹豫地点头,“也懂了,她这么一解释,我就都懂了。” 苏青有些不甘心,又问慕容桀,“王爷懂了吗?” 慕容桀面无表情地道:“懂啊,为什么不懂?用酒坛子炸开了房顶嘛,然后从房顶爬出来,有绸缎接驳的绳子,自然是可以爬出来的。” “呃,对,对,是这么回事。”苏青艰涩地点头。 见鬼,谁不知道顺着绸缎拧成的绳子可以爬出来?但是问题炸开屋顶这个,谁知道什么鬼气体之类的? 苏青迅速转移话题,“那你为什么要带她出来?她可是要害你的啊。” 子安瞧了梁氏一眼,“她不知情的。” 至少,在这件事情上,她是不知情的。 其实本来她是自己一个人逃生的,但是,梁氏全身无力地坐在地上,任由火势蔓延过来,她悲凉绝望地说:“她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这一辈子,但凡我能给的,都给了国公府,即便是她西门晓月,我也照拂周到,这门亲事上下都是我打点,连她的嫁妆我都出了大部分,这些年,国公府没银子开支,都是我回去问娘家要,所有人都知道,平日里一个个的说我好,念着我的恩情,但是到这个节骨眼上,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今日之事,尽然是我的错吗?我只想为她出一口气,不愿意让人欺负了我的亲人啊,我是拼了命地护住他们,可换来的是什么下场?” 第一百八十五章 以后绝不心软 梁氏最后一句话,让子安震撼。 为了护住她的家人,却遭到西门晓月的恶待。 若是她死在任何人的手里,子安都不会心软,但是,听到这句话,她却莫名地想起了原主夏子安。 原主夏子安的心里残留着仇恨,这份仇恨和心痛是因为她被自己所爱的父亲伤害,她一直掏心挖肺地等待,等待父亲对她回头盼顾一眼,却最终等来了灭顶之灾。 亲人的伤害,是最致命的。 所以,她重新沿着绸缎爬下来,用绸缎绑住她,为了掩饰自己救她的心思,所以也顺带把两只鸡带出去。 救梁氏的过程是艰辛的,因为当时的火势已经很大,差点就烧断了绸缎,最后一刻,是子安用手拉住了她,才不至于让她堕入火海。 但是,最后一刻也是十分的危险,子安是双脚勾住房顶一根已经摇摇欲坠的木头,若她摔回去,就没救了。 这点,子安自然没敢说出来,但是这份救命之恩,却让梁氏铭记在心。 苏青忽然想起,“新房那边怎么会起火的?” 子安摇摇头,“我不知道,大概是火苗吹了过去吧。” “吹那么远?新房和侧屋还是有一段距离的。”苏青觉得不可能。 “那就不知道了,或许新娘子饿肚子,又没东西吃,只好在房间里烧点东西,不小心点着了新房。” 苏青顿时明白了,怪叫起来,“你还有闲情去新房放个火啊?那你逃出来多久了?你看着我们像个傻子一样冲进去救你?” 慕容桀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站起来道:“苏青,萧拓,这酒咱不喝了,受不起,人当我们傻子玩呢!” 慕容壮壮怪罪地看了苏青一眼,“就你嘴巴大。” 苏青也显得很生气,“那不是吗?自己都逃出去了,为什么不早点过来报平安?弄得我们像个傻子似的在火场里乱转,她倒是好,还顺带得意洋洋地去放一把火烧新娘,玩儿呢?” “萧拓你说句话啊!”慕容壮壮哎了一声,向萧拓求助。 萧拓呆呆地哦了一声,然后看着子安道:“你也真是太不应该了,王爷冒着生命的危险去救你,你却躲起来,多不厚道?你可知道火场里多危险?屋顶即将塌下来,若不是苏青硬拉着他走,只怕这会儿他都葬身火海了。” “闭嘴,滚!”慕容壮壮瞪了他一眼,“有这么严重吗?这不是房子塌倒之前,人就出来了吗?瞎说什么?” 萧拓怔了一下,“我这真是里外不是人了,不是公主让我说话的吗?” 子安是真没想到慕容桀会这么紧张冲进去救她,她不出现那么快,一是要安顿好梁氏,二也想给西门晓月一点教训,她压根没想到慕容桀冒着生命的危险去救她。 子安走到一脸铁青的慕容桀面前,轻声道:“王爷,能借一步说话吗?” 慕容桀神色冰冷地道:“还想躲起来才耻笑本王吗?” 子安眸子里浸着歉意,“就说几句。” “没什么好说的。”慕容桀冷着冰颜便走。 子安发了急,冲过去拉住他的袖子,“别走,我有些东西给你看。” “就在这里看!”慕容桀冷冷地道。 子安望着他,“就在这里?” “没错!”慕容桀爆吼一声,怒气盘踞在脸上。 子安退后一步,开始慢慢地解开外裳,嘴巴扁扁十分委屈地说:“刚才爬上去房梁的时候,烧伤了胸口,你看看……” 在她的衣衫解开之前,慕容桀旋风一般拖着她出去,然后迅速进入隔壁,她的闺房里。 眸子旋即扬起狂暴般的怒气,用力地扯好她胸前的衣裳,厉声道:“就你那点料子,也好在这么多人面前显摆?也不嫌磕碜了人家。” 子安眨眨眼睛,“料虽没什么料,好歹也是个女人嘛。” “滚!”慕容桀盯着她,方才在火场外想掐死她的冲动又升了起来。 子安拉着他坐下来,然后,郑重地说:“对不起!” 慕容桀冷冷地道:“不接受!” “你应该说没关系。”子安纠正道。 “夏子安,你是真的欠收拾!”慕容桀盯着她,“本王气的不是你从火场逃出去没告诉本王,而是你不该把梁氏救回来。” “她死缠着我,我爬上去的时候,她抱住我的双腿!”子安委屈地道。 “扯,继续扯!”慕容桀哼了一声。 子安无辜地道:“真的,我没办法,只能带她出来。” “然后还顺便带两只生鸡掩饰你不得已带她出来的心思,是这样吗?”他声音含着讽刺,眼底怒气未褪,下巴却没那么冷硬了。 因为,她抱着两只鸡出现的时候,模样好笑得很。 子安垂下眸子,“好,我认错,这一次是我故意把梁氏救出来的。” “原因呢?”慕容桀盯着她。 “原因……王爷难道想不明白吗?晋国公虽说威力还在,但是如今国公府都是二夫人在主事,且经济来源大部分依靠二夫人,如今我对她有救命之恩,西门晓月有杀她的嫌疑,你说她会帮着我对付西门晓月吗?” “若不会呢?”慕容桀反问。 “那就浪费了一条上好的手链!”子安伸手摸摸自己的手腕,救梁氏的时候,唯一的一条手链丢了。 慕容桀看着她疤痕遍布的手腕,说不出的嫌弃,“就你这双手,还带什么首饰?给你一根绳子系住脖子绑在门口就行了,有陌生人来还能吠叫几声吓唬吓唬人。” 子安轻轻叹气,“横竖今天是我错了,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反驳。” 慕容桀沉了一口气,看着她,“夏子安,这一次你让本王很失望,你活在阴谋算计的相府里,若你的心肠不够硬,迟早死在别人的手里,本王不可能时时刻刻盯着你,护着你,本王可以与你肩并肩对抗所有的算计毒害,但是,你必须撑到可以嫁过来王府之后,这段日子,你还得自保,你明白吗?” 子安顿时明白他的怒气来自哪里,是来自于她不能好好地保护自己,但是,说真的,今天这事儿她是有足够的能力应付。 “这是你对我说过最好听的话,”子安吸吸鼻子,“我忽然很想哭。” “假!”慕容桀把她推走。 “你不毒舌的时候,是个特别好的人。”子安眸子莹莹,凝望着眼前逐渐柔和的面容,“我保证,以后绝不心软。” 第一百八十六章 京中形势 慕容桀听了她的话,想了一下,慢慢地皱起眉头,“本王不知道这样教你是对还是错,府中斗争不若朝中,但是本王觉得应该都是一样的,稍有不慎就有杀身之祸,你稍有差错,丢了自己的性命,本王稍有差错,丢的是大周江山,所以,本王才会这么步步为营,周全筹谋,如今跟你交个底,目前朝中的局势很是紧张,一个个的旋涡和阴谋甚至暗杀,都会冲本王而来,所以,如果你没有自保的能力或者是心肠太软,本王必定还得分心去忧虑你。” 子安第一次听他如此正儿八经地谈论政事,他以前从不说这些话。 她轻声问道:“我知道了。” 她见他脸色和缓了下来,便试探地问道:“皇上到底是什么病?现在情况如何?” 慕容桀摇头,“连本王都不知道,自从重病以来,一直由母后安排治疗的事宜,且成立了御医小组专门负责皇兄的病情,这些御医吃喝都在熹微宫里,没有母后的命令,不得出。” “就是说,在皇上病重之后,你就一直没有见过他?”子安不禁诧异。 “见过,便是在他下旨把本王封为摄政王的时候,亲传了本王进去交代了事宜且命包公公拟旨,当时在场的有母后,皇后和太子太傅,本王压根探不出什么来。” “这么神秘?”子安实在不明白,到底是什么病,要这么的神秘? 慕容桀面容有淡淡的薄伤,“本王猜测,皇兄已经龙驭归天了,母后怕影响大周的稳定,所以才一直对外宣称皇兄依旧在治疗中。” 这并非是没有可能的,子安想起当时慕容桀提出让她去为皇上治疗,皇太后是一口反对且反对得十分干脆,连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慕容桀望着她,“你足够聪明的话,应该知道本王会这样猜测,其他人也会这样猜测,一旦他们都猜测皇上驾崩了,那么这个帝位,谁来坐?” 子安点点头,面容有些苍白,“我明白了,你如今的处境其实比我更不堪,腹背受敌。” “他们已经频繁对本王下手,太傅的心思,是要把太子扶持到帝位上去,太子无能平庸,且又自以为是,到时候很容易就被梁太傅把持朝政,这样的权臣,权力滔天,要夺去我慕容家的江山,简直是易如反掌。” 子安之前虽然想过这些,但是没这么深入地想过,因为她自己的处境也很不好。 他的处境这么恶劣的情况下,还要分心去担忧她,她便顿感愧疚和……感动。 她一直都很自私,所思所想,只是为了自己,哪怕亲近他接近他,也都是为了让自己有一个稳固的靠山。 但是,他图自己什么? 一个不能生育名声败坏且不怎么有料的女人。 “对了,你们今天在相府找什么?”子安忽然想起这件事。 慕容桀道:“搜遍了整个京城,都没有找到那个咬人的疯子,所以本王怀疑会不会被夏槐钧藏在了相府。” 子安觉得不可能,“若藏在相府的话,那是多危险的事情?他就不怕那疯子咬了相府的人吗?” “其实本王知道渺茫,只是顺带过来看看,而且,西门晓月进门之前提了那么多的要求,你的性子又倔受不得半点委屈,必定会得罪他们。” 换言之,他老人家今天是专门为她而来的。 今天感动的事情怎么那么多?她都快要以为这生活是十分美好的了。 “那疯子有这么重要吗?”子安倒不是说觉得疯子咬人,然后人死了,人命不重要,而是他当朝的摄政王,竟然亲自查办此事,有点小题大做了吧? 慕容桀看着她,脸色十分的沉重,“昨晚,南军出现了咬人事件,且咬了三个士兵。” “什么?”子安大吃一惊,“闹到军营去了?” “南军是京城驻兵的精锐部队,由本王统帅,在南军出了这样的事情,这就不得不往深里怀疑了。”慕容桀道。 子安没想到事态竟然这么严重,还牵涉到了军队。 若说整个南军都变成了咬人的“僵尸”,那么,还具备作战能力吗?若摄政王统帅的南军不具备作战能力,那么,京中他可以调动的人便不多了,到时候不说南怀王挥军入京,光梁太傅可调动的军队就比他多,直接可以逼宫了。 “各地的驻兵,如今兵权在什么人的手中?”子安问道。 慕容桀听得她这样问,不禁大为赞赏,“你懂得这样问,证明你真的不是单纯的深闺女子,本王这样跟你说吧,如今大周兵权一分为三,一部分在皇上的手中,一部分在本王的手中,另外一部分,在在各地藩王的手中。但是在本王手中的兵权,除了京中驻军南军之外,其余的都分散各省或者边关驻军,正确来说,本王目前可调动的人,唯有京中的南军和禁军,大约五万人。” “那么,京中驻军,有多少是属于梁太傅的?”子安又问。 “若有兵部的调令,他可以调任北军和步兵营的人,人数大约是三万人,若无兵部调令,他只能调动他的旧部,大约九千人,属于违规,但是他有这个号召力,一旦要逼宫,这九千人,一定为他所用。” 子安明白过来了,梁太傅是要先削弱慕容桀的兵力,南军一旦全军覆没,慕容桀就只剩下禁军,他若再拿下禁军统领,一旦起事,各地驻军营救不及,慕容桀是没有办法对抗的。 慕容桀见话题越说越沉重,便站起来道:“算了,不说此事,我们也该去看看新娘子了,也不知道烧死了没有。” 子安笑道:“我给她们也留了活路,烧不死,只是不知道如花容颜,有没有受到伤害呢?” 两人往外走,慕容桀忽然拉住她的手臂,“对了,你刚才说要给本王看的东西,还没看啊。” 子安白了他一眼,“不是嫌弃没料吗?” “确实是没料,但是也怪不得你,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你就是想装得有料,可本王又不瞎。” “迟早毒瞎你,再毒哑你。”子安打开门,狠狠地撂下一句话。 慕容桀慢条斯理地出去,“我有夏大夫,怕你毒个鸭蛋啊?” 两人走后,苏青和萧拓从房顶跳下来,萧拓看着慕容桀慢悠悠的背影,简直不能接受,一脸惊愕地道:“就这样算了?连打一顿都不打吗?王爷也太好欺负了吧?” “是啊,我对王爷很失望!”苏青义正辞严地道。 第一百八十七章 是谁纵火 新房那边的火已经救熄了,狼狈不已西门晓月由侍女扶着站在门外,等人抬肩舆过来把她送到去其他厢房治疗。 三人都有烧伤,虽然不算严重,但是看起来十分的狼狈凄惨,尤其西门晓月的头发被烧了许多,眉毛没了,半边脸都烫红了,看着说不出的可怜。 夏丞相正在勃然大怒地命人调查起火的原因。 门口的油桶虽然烧了,但是油桶是铁质的,烧过之后,依旧还在。 “相爷,是有人故意纵火。”下人上前禀报。 “本相自然知道有人纵火,让你调查是谁纵火的。”夏丞相看到貌美如花的西门晓月被烧成这个样子,气得肺都炸了。 巡城司走过来,查看了一下,道:“相爷,如今看来两边都是有人纵火的,这事儿下官会正式移交衙门和刑部调查。” 夏丞相听得此言,愕然,眼底闪过一丝不自然,“侧屋那边应该是意外,两个地方起火不该混为一谈。” 巡城司摇头,“不,相爷,那边虽然暂时还没找到什么线索,但是,两边起火的时候相差不远,且这边纵火的痕迹明显,有可能是声东击西,纵火之人真正要下手的是夏夫人,而不是侧屋的夏管家。” 毕竟死在火场里的只有一个下人管家,没有人要这样谋害一个管家,尤其是在丞相大婚的日子。 夏丞相面容阴郁,他终于知道,为什么纵火之人要留下油桶了,是故意要留下线索,告知所有人,今天的起火不是意外,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伤害。 这里有纵火的痕迹,自然是要移交衙门调查的,一旦移交给衙门,就会串联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两边起火当然也得捆绑起来调查,到时候,许多事情都瞒不住了。 他实在是想不到,夏子安是如何逃出来的,夏泉都死在里面,而且,她说梁氏也还活着,就算她可以一个人逃出去,那梁氏呢?莫非她还会带着梁氏逃生?她又不是傻的,怎不知道梁氏就是今日中午陷害她的主谋? 慕容桀等人来到的时候,新房的火是彻底扑灭了,巡城司上前禀报情况说发现油桶,是故意纵火。 慕容桀淡淡地瞧了子安一眼,道:“既然是纵火,便按照你的意思去办,好好调查,莫要叫歹人伤害了我大周的丞相。” 他说歹人的时候,几乎是咬牙切齿,子安垂下眸子,屏住呼吸,装作无事。 而苏青和萧拓的眼睛,却是齐刷刷地看向子安。 子安抬起头,无奈地瞧着两人,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转开视线。 “瞧她无辜的样子?”苏青在萧拓耳边轻声说,萧拓瞧了一眼,嗯了一声,“好生无耻。” 慕容桀轻轻咳嗽一声,走过去看着西门晓月那张凄惨的脸,问候道:“夫人没事吧?要不要本王请御医出宫为夫人诊治?” 西门晓月忍住痛楚福身,“谢王爷关心,妾身没什么大碍。” 她的眸子抬起,看着慕容桀身边的子安,脸色黑沉了下来。刚才夏丞相已经跟她说了,夏子安与梁氏都逃了出来,这一场火,并没能除掉她们。 她自然也不是猜测纵火之人是夏子安,只是憎恨夏子安自然就不希望她看到自己这般狼狈的模样。 夏丞相道:“王爷,若您准许,臣是真想请御医出宫。” 他对慕容桀是恨得牙痒痒,但是,若有御医前来诊治,或许可使得伤势尽快痊愈。 慕容桀道:“夫人既然是皇太后亲封的一品诰命夫人,如今受了伤,又是大婚之日,本王便格外开恩,命人去请御医出宫。” 说着,便吩咐下去,让人传他的口谕,着御医出宫为西门晓谕诊治。 吩咐完这一切,他便带着苏青和萧拓走了。 子安亲自送他们出府,慕容桀上马车之前,对她说:“你是不是也该去接你母亲回来了?” 子安想起袁氏如今在袁府中,也不知道安亲王走了没有。 “好,我回屋交代几句便去。”子安说,便命府中的人先准备马车,她回了夏至苑。 巡城司已经正式去请衙门的人过来了,四周调查,夏丞相留下翠玉姑姑在这里盯着,在肩舆来到的时候,把西门晓月抬回他的潇湘苑里。 先前去请的大夫也来到了,为西门晓月治疗烧伤。 烧伤的面积不大,但是因为脸上有伤,且烧伤多半是会留下瘢痕的。 大夫在跟西门晓月说的时候,西门晓月当场就崩溃大哭了。 她一直认为,女子能留着一个男人,多半是靠容颜,她若失去了引以为傲的容貌,还怎么留得住当朝丞相? 她只觉得自己的人生都要毁掉了。 夏丞相安慰道:“这些大夫医术粗浅,等御医出宫,或许情况会不一样的。” 大夫听得此言,便拱手道:“既然相爷已经请了御医,那老朽便告退了。” 说完,大夫提着药箱便走。 学医之人,多少有些傲气,受不得旁人侮辱自己的医术,这是他们的底线。 “滚!”夏丞相也发了气,今晚出了这事儿,他一直都在沉住这一口气,因为心底很多的怀疑却没办法得到证实,这种怀疑谁都是鬼却苦于没有证据的感觉,让他几乎濒临崩溃。 大夫走后,西门晓月收住了眼泪看着夏丞相,“相爷觉得,谁是纵火之人?” 夏丞相问道:“你在里面可有听到什么动静?” “没有,”西门晓月想了一下,“但是,纵火之人把大门锁住,所以这场火一定是针对我的,是谁对我有这么大的仇恨?除了夏子安,我实在想不出来,可是,夏子安那时候应该疲于逃命,且以她一人之力也不可能放火,会不会是摄政王帮她?” 夏丞相摇头,“不,当时侧屋起火,摄政王和苏青萧拓都进去救火了,且他们带过来的侍卫都在现场救火,无人离开过。” “府中的下人呢?有没有她收买的人?”西门晓月问道。 “没有,除了一个小荪和杨嬷嬷,府中基本没有她可以指使的人,而且,夏泉已经抽调了府中所有下人应付婚宴,起火的时候,府中所有人都前来救火了。” “杨嬷嬷?” “皇后派来的人,已经陪着袁翠语出府,今日不在府中。” “会不会偷偷地回来?宫中的人手段特别厉害的。” 夏丞相摇头,“不可能,今日守住门口的不是门房,而是护卫,且前后门都守住了,如果她回来而不被人知道,只能翻墙,可一个老嬷嬷,不懂得功夫,也没办法翻过相府的高墙入内。” 西门晓月有些气馁,“那你心里可有怀疑的人?” 夏丞相沉默了片刻,“夏子安!” 第一百八十八章 接袁氏回来 没错,从在侧屋火场看到夏子安出现,到后来新房起火,他就怀疑是夏子安纵火。 但是正如之前猜测的那样,夏子安一人之力不可能放这么大的一场火。 巡视现场环境,锁门,泼油,锁定时机,再放火,这一系列都不可能是一个弱女子可以单独完成的。 但是,他却还是怀疑,因为,在他看来,夏子安也不可能在大火中逃离侧屋,可她做到了,还把梁氏带出来。 西门晓月神色一端,“你怀疑是她?但是可能吗?” “不可能,但是,她从侧屋那场大火里逃出来了,这在所有人的眼中,都是不可能的。” 西门晓月却道:“我不信她是可以逃出来,或许在起火的时候,她就与梁氏离开了。” “不,没有离开,翠玉姑姑一直盯着,在起火之前,她和梁氏夏泉确实在侧屋里,而且,喜娘也可以作证,喜娘是被她支使出去倒水,才避过一劫的。” “这怎么可能?我在新房那边都可以看到大火确实蔓延得很快,她怎么可能逃得出去?”西门晓月觉得不可思议。 夏丞相看着西门晓月,有些话想说,但是,却不适合当着西门晓月面前说。 他或许,真的轻看了这个女儿,她的能力和聪明超越他的想象,如果,没有陈玲珑,一直都是他和袁氏,他是否会拥有这么一个聪明的女儿? 如果不是一开始就冷落刻薄对待她,如今她大概也不会和自己离心的。 他有些后悔,但是不愿意承认,后悔对他来说,是最没用的感觉。 “你传她过来吧,我又话要问她。”西门晓月知道慕容桀已经走了,没有任何的靠山,夏子安还有什么可依仗的? 夏丞相觉得自己也需要试探一下夏子安,便让蓝玉姑姑亲自去请子安。 且说子安命人备好马车之后,便回了夏至苑。 国公府送嫁的人已经离开,西门二爷甚至都没有来看看自己的夫人。 梁氏心里明白,或许这个计划从一开始自己的夫君是不知道的,但是现在肯定知道,他不敢来,是心虚。 “他有没有与西门晓月说什么?”梁氏问子安。 子安摇头,“不知道。” 梁氏的脸色有些凄惨,“大小姐,能否安排送我回去?” “我要去接母亲,先顺路送你回去吧,”子安看着她,“但是你确定不跟他们一同回去吗?” “你先送我回娘家,有些事情,我要了解清楚之后,才回国公府。”梁氏说。 死过一次,她开始幡然醒悟,或许,自己掏心挖肺换回来的是无情无义的随意牺牲。 有必要这么傻吗? 小荪进来,“大小姐,蓝玉姑姑来了,说是相爷要见您。” “告诉她,我要去接母亲回府。”子安知道夏丞相要见自己的原因,不外乎是怀疑她是纵火之人,想试探一些口风。 子安的话还没落下,蓝玉姑姑便出现在门口了,“大小姐,老夫人曾下过命令,大夫人的属相与新夫人相冲,今日要避开,不可回府。” 子安头也不抬,“这话是谁告知老夫人的?你让他来跟我说。” 蓝玉姑姑看着子安,“大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也不是你一个下人奴婢可以揣测的,你回去如实禀报相爷和老夫人就是。”子安收拾好东西,转身看着蓝玉姑姑,继续说:“还有,之前新夫人说要夏至苑,这件事情,一直都没征询过我母亲的意思,所以,让她尽快打消念头,我母亲不会搬离夏至苑,但是如果新夫人实在喜欢夏至苑,西北角还有一个厢房,我可以让小荪与杨嬷嬷挪出来给她住。” 蓝玉姑姑轻笑起来,“大小姐,只怕由不得你做主了,这事儿早就定下来,老夫人和相爷也是同意的,本来是不着急搬过来,但是如今新房被烧,看来你们是要尽快搬走,府中空房子还很多,大小姐可以随便看看喜欢哪里便搬过去住。” 子安让小荪过来搭把手,扶着梁氏起来,她头也不抬,淡淡地道:“这话就当我没听过。” 说完,与小荪一同扶着梁氏出去。 蓝玉姑姑冷冷地笑起来,“以卵击石,愚蠢之极!” 子安只当听不到,继续往外走。 蓝玉姑姑阴阳怪气地道:“既然大小姐一意孤行,那奴婢只好如实回了老夫人和相爷,但是有什么后果,大小姐最好能担待得起,也休怪奴婢不先警告你。” 梁氏问子安,“府中的下人,一贯都是这样对你?” “夫人不是该早知道吗?”子安讽刺地问。 梁氏沉默了片刻,“对你们相府的事情,我知道不多,对不起,之前差点伤害了你,也伤害了你的小厮,我当时听到西门晓月说你在她新婚之日大闹,在那么多宾客面前让她难受下不来台,我便认为你居心叵测,心肠歹毒。” “是吗?”子安不置可否,不管梁氏出于什么心态,确实是伤害了桂圆。 “我不是因为你救了我,我才说这些话,我素知自己下手狠辣,霸道刁毒,所以国公府的人都不喜欢我,不管我为他们做了多少,他们表面感恩,背地里都咒骂我,我不求你原谅我,我只是……。” 梁氏沉默了一下,没有说下去。 她只是不知道自己该怎样去做,彻底失去了方向,很迷茫。 她知道,对国公府而言,若能替西门晓月除掉夏子安,他们很愿意牺牲自己,所以,这件事情即便回府去说,国公爷都不会同情自己,更不会为自己出头。 没有什么比利益更重要。 蓝玉姑姑回去潇湘苑,老夫人也过来了,坐在床边问候西门晓月。 “人呢?”夏丞相见蓝玉姑姑单独一人回来,问道。 蓝玉姑姑道:“回相爷的话,大小姐说要去接大夫人回来,无暇过来见您。” 西门晓月一怔,随即微愠,“去接袁氏?不是说好了吗?她今日不可回府的。” “奴婢也是这样告知大小姐的,但是大小姐说,是谁说出这句荒诞的话来的?让那人去跟她说,而且,大小姐让奴婢告知老夫人和相爷,她不会搬离夏至苑。”蓝玉姑姑道。 西门晓月一急,看向老夫人,“婆母,这事我们早就说好的。” 第一百八十九章 他要的给不起 老夫人伸手压了一下,“你先别着急,袁氏回来便回来吧,她迟早是要回来的,在你新婚之夜她回来,难受的人是她而不该是你,其次,夏至苑你若是真想住,我会千方百计让她挪出来给你,放心就是。” 西门晓月也觉得老夫人说得有道理,今天是她大婚的日子,袁氏回来是自找难受,便让她回来。 夏至苑她喜欢不喜欢是一回事,但是却必须要占下来,告知府中的人,以后相府的夫人只有她一个人,就连袁氏,她都可以随便赶走。 不过,她倒不是失去理智的人,“婆母,但是袁氏如今是被封为丹青县主,若她不愿意搬走,我们是无法勉强她的。” 老夫人揉揉眉心,“你就不要担心这个,好好养伤,今晚先住在潇湘苑吧,明日老身亲自去跟袁氏说。” 她和这个儿媳妇,已经许久没有好好地坐下来谈过了,是该好好地,认真地谈一次了。 如果她还想留在相府,就该知道她现在不管是公主还是县主,都只能让步。 子安去到袁府的时候,安亲王已经离开。 杨嬷嬷告知子安,说安亲王下午便走了,走之前,陪夫人吃了一顿饭。 “母亲呢?”子安问道。 “还一直坐在湖边的亭子了,自从安亲王走后,她便一直在那边。”杨嬷嬷说。 子安和小荪走过去,果然见袁氏还坐在亭子里。 子安让小荪在原地等着,她走过去,看到袁氏脸上寂然的神色,她有点不想惊扰她。 但是袁氏已经听到脚步声了,微微笑了笑,“是子安来了吧?” “母亲!”子安走过去,坐在她的身旁。 袁氏摸索着她的手,拉在身前,嘴角含着柔柔的笑意,“你怎么过来了?” “接你回去!”子安说。 袁氏嗯了一声,“好!” 她没有失望之情,虽然很想在这里住上几天,但是,她知道子安来接她的原因,她单独在这里,很危险。 “王爷走了很久了?”子安问道。 “是的,下午便走了。”袁氏说,握住子安的指尖却有些轻颤。 “王爷……”子安本想说几句话,但是又觉得不合时宜。 袁氏却知道她要说什么,轻轻地叹息一声,“他很好,只是我错过了。” 子安瞧着她脸上的落寞,却无法窥探到她的内心,纵然对心理学稍有涉猎,但是她一直都没办法从袁氏脸上的神情看穿她的内心。 袁氏是真正高深莫测的人,这样的女子,外面的人用七窍玲珑心来形容她,但是,她却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就是选择了夏槐钧作为自己的夫婿。 子安转移话题,“今天,摄政王下旨封你为县主,丹青县主。” 袁氏宠辱不惊地说:“该好好谢谢王爷。” “是的,高兴吗?”子安特别希望她能发自真心地笑,像一个人那样,笑出来。 其实袁氏很多时候都在笑,但是她的笑容是完全没有笑意的,只仿佛是牵扯了皮肉挤出来的表情。 袁氏点头,“高兴,县主是有封邑的,至少,以后相府若不供给我们用度,我们也可以自给自足。” 对袁氏来说,这个丹青县主最大的好处,便是有封赏有食邑,能让她们母女吃上饱饭。 其余的那些,她年轻的时候不追求,如今也不会追求。 对她来说,荣华富贵从来都是唾手可得的,只是,她要的也从来不是荣华富贵。 “子安,”袁氏忽然攥紧子安的手,“你帮我一件事。” “母亲,什么事?你说就是。”子安见她的神色难得地凝重,便连忙扶住她的手问道。 袁氏眉目里笼上一层淡淡的忧伤,轻声道:“你和宫中的人如今也有些往来,一旦有机会见到皇太后,能否跟她说说,让她给安亲王找一房妻室,他该成亲了。” “皇太后必定是有找的,是安亲王不愿意娶。” 子安没有想到是这个事情,其实不用其他人告知,她都能想到,皇太后乃至安亲王的母妃,必定都为这件事情劳心过,但是,安亲王的脾气倔,他决定的事情,谁能更改? 袁氏神情恻然,“我只是不希望他孤独一辈子,身边连个嘘寒问暖的人都没有,不是上天亏待了他,是我袁翠语害了他。” 子安寂寂地道:“母亲,和你没有关系,你和他从来都没开始过,你也没有辜负他,他选择不成亲,或许是为了你,但是,不是你愿意造成的,你也没有给过他什么错误的信息,这些年,他一直离你远远的,不想打扰你,也不想给你造成负担,你需要做的,便是配合他,当什么都没有发生。” “不,子安,没有人会一辈子都深爱一个人,爱情也是可以消散的,我对夏槐钧,曾有过感情,憧憬过和他的未来,但是,到了现在,那份曾经炽热的感情已经冰冻了,再寻找不出痕迹来。” 她抓紧子安的手,继续说:“所以,只要他遇到一个女子,一个足够好的女子,他就会爱上她,现在的问题是他封住了自己的心,且谨守自己对自己的承诺,终生不娶,只要有人帮助他走出这一步,他就一定可以有一段美满的姻缘,这是他值得拥有的,他该拥有天下间最好的那个女子。” 子安看着她脸上的迫切,她急于要安亲王幸福,因为她认为这是她的过错,她不想害了安亲王一辈子。 但凡心里有点贪念的人,绝对会抓紧这一位天潢贵胄。 但是,袁氏没有,她的心是真的玲珑剔透且洁净的,在历经了这么多事情之后,还能保持这样的心境,子安是真的怜惜她。 只是,不管给安亲王什么样的女子,他心里有一个人,便很难容纳另外的人。 袁氏说的情况,是她先对夏槐钧寒了心,断了情,她不爱了。 但是安亲王还没对她寒心,因此无法断情,更无法不爱继而去爱上其他女人。 “我尽力而为,但是不敢保证。”子安轻声安慰。 袁氏轻轻地放开她的手,“好,尽力而为。” 她的声音透着说不出的空洞无力,她很想去为他做点什么,当做报答他对她的守护之情。 她能给的,他不缺,他要的,却是她给不起的。 第一百九十章 认清楚你的主子 回去的路上,子安才把今天府中发生的事情告知了袁氏。 袁氏听得起火一事,吓得脸色都白了,“天啊,幸好你逃出来了。” 小荪也道:“是啊,幸亏上天保佑。” 子安与袁氏都一同说,“别信什么上天保佑。” 杨嬷嬷道:“小荪,若不是大小姐机警聪明,今天就得丧命于那场大火中了。” 她看着子安,“大小姐,您别着急反击,如今动了夏丞相,便先乱了朝政,他到底是大周的丞相,手底下掌管的东西太多了,有太大的影响力。” 子安抬眸道:“嬷嬷放心,这点隐忍能力我还是有的,我面对的是一朝丞相,若以家事撂倒了他,我也脱不了干系,也落了他相爷的面子,不是吗?一朝丞相,若不能死得轰轰烈烈,就必定死得万般狼狈。” 她不着急啊,虽然步步杀机,但是,每一步她都能剥去对方的爪牙,她也不会这么愚蠢得认为她现在可以杀得了夏槐钧。 她也不会愿意让慕容桀为他担风险,尤其,他现在的处境甚至还不如她。 夏丞相要倒台,便意味着一方势力的倒台,这事非同小可。 但是,如果他是自取灭亡,那就不同了。 他千方百计地要杀了自己,亲生女儿都舍得这般下手,尤其还是在知道夏婉儿不是他亲生女儿的时候,他还下得去手放这一把火,她怎容他死得这么容易? 回到府中,府中的乱局还没收拾好,但是这一切都和她们母女无关,一行四人,回了夏至苑。 子安安顿好袁氏出来,便见小荪急匆匆地跑过来,惊慌失措地道:“大小姐,桂圆不见了。” 子安这才想起桂圆还单独留在夏至苑,她面容一变,太大意了,竟忘记了桂圆。 她不做其他人想,一定是老夫人带走了桂圆,正想冲出去,却见蓝玉姑姑进来了。 她得意地看着子安,“这么晚了,大小姐还想去哪里啊?” 子安盯着她,“是不是你带走了桂圆?” 蓝玉姑姑笑了起来,“桂圆?门房那个小厮吗?没错,是我带走的,老夫人下的命令,桂圆是府中的小厮,府中缺人手,他如今已经到前院打扫去了。” “他受伤了。”子安冷冷地道。 蓝玉姑姑冷然一笑,不屑地道:“做下人的哪里这么金贵?不过是受点小伤,多少下人带着病不也一样得伺候你们这些主子吗?说得大小姐多体谅下人似的,若真有这份善心,也不至于会对自己的祖母和父亲这般无情冷毒。” “不要跟我说废话,桂圆我要带回来,你去告诉老夫人,有什么事情冲我来就是。” 杨嬷嬷也上来道:“没错,你们老夫人为难一个下人算怎么回事?” 蓝玉姑姑瞧着杨嬷嬷,反唇相讥,“哟,是嬷嬷啊,您是宫中的老嬷嬷了,又曾在皇后娘娘的宫中主事,应该明白桂圆是卖身给了相府的,如今契约未满,府中调派他去干活,有什么不对吗?” 杨嬷嬷语塞,这确实是没有不合理的地方。 但是,小厮也是人,受伤了也该有假期的。 “是老夫人要见我,是吗?”子安忍住一圈打爆蓝玉姑姑眼睛的冲动问道。 蓝玉姑姑翻翻眼睛,慢条斯理地道:“老夫人要见的是夫人,不过,相爷倒是想与你谈一谈。” “小荪,请夫人出来。”子安利落地回身吩咐。 小荪应声进去,一会便扶着袁氏出来。 蓝玉姑姑傲笑一声,睥睨着子安,“大小姐方才这么合作不就好了吗?何必折腾这些下人呢?这真不是一个仁慈主子该做的事情,请吧!” 子安扶着袁氏,走到蓝玉姑姑的面前,站定几秒,蓝玉姑姑冷笑,“怎么?大小姐想打奴婢吗?” 子安忽地放开袁氏,一把掐住蓝玉姑姑的脖子推着她到围墙边上。 她眼神凶狠,仿佛要把蓝玉姑姑活剥生吞般,但是蓝玉姑姑浑然不怕,甚至还耻笑道:“大小姐若真想下狠手便用大一点力气,奴婢死了,大小姐也逃不了,无故杀人,就算大小姐后台再硬,也得在牢里蹲上几年。” 子安听得这话,阴恻恻地笑了起来,松开她的脖子,指甲在她脸颊上扫过,“蓝玉姑姑说笑了,我怎么会杀人?就算要杀人,也不可能这样名正言顺,就像夏泉一样,死得不明不白,才不会惹祸上身啊。” 说完,她的手指绕着蓝玉姑姑的下巴,指甲倏然用力划过,一道血痕赫然生出。 蓝玉姑姑吃痛,一把打开她的手,厉声怒道:“夏泉是你杀的?” 子安盯着她,嘴角依旧含着那一抹阴恻恻的冷笑,直盯得蓝玉姑姑心里发毛,“我什么时候说过是我杀的?夏泉分明是被烧死的。” 蓝玉姑姑开始觉得她有些恐怖,她真的像一只恶鬼,一只复仇的恶鬼。 她想起翠玉说的话,翠玉说如今的夏子安和以前大不一样,有可能是被恶鬼附体,如果是的话,那站在她面前的,岂不是恶鬼? 不,她不相信这般荒诞的鬼话,她所有的威视都只是装出来吓唬人的,纵然她有摄政王撑腰,但是现在她还不是摄政王妃,以后能不能成为摄政王妃也是未知之数。 她只要还在这府中一天,便得守相府的规矩。 而且,即便是当今皇帝,也不可干涉大臣家事,更不要说摄政王了。 想到这里,她后背挺直,冰冷地道:“大小姐,请吧!” 子安扶着袁氏走出去,小荪与杨嬷嬷自然跟随。 蓝玉姑姑回头瞧了杨嬷嬷一眼,“老夫人并未让你们跟随前去,早些回去歇着吧,莫要多管闲事。” 杨嬷嬷淡淡地道:“但凡和大小姐有关的闲事,我还真管定了。” 蓝玉姑姑皱起眉头,“杨嬷嬷,你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我们家二小姐是未来的太子妃,您最好认清楚自己的主子。” 杨嬷嬷面无表情地道:“谢谢你的忠告,我很清楚自己的主子是谁,皇后娘娘让我出宫伺候大小姐,那么,大小姐就是我现在的主子,任何人想欺负大小姐,对我来说都不是闲事。” “是非不分,迟早得死,还会死得不明不白。”蓝玉姑姑哼了一声,转身而去。 第一百九十一章 一个称呼 老夫人在潇湘苑,蓝玉姑姑自然就领着袁氏与子安往潇湘苑而去。 大红灯笼在潇湘苑的门口高高挂起,无比讽刺地告诉大家,今晚是夏丞相的大喜日子。 虽然今天发生了很多事情,出了伤人案,也有人死去,但是,无损他夏丞相今晚的一夕丰流。 西门晓月与夏丞相坐在潇湘苑的厅里,要传袁氏过来,也有她的意思。 她开始觉得,今日把袁氏支走,是一个错误的决定,她应该把袁氏留在府中,让她亲身经历她夫君娶平妻的一幕。 她还要亲口告诉袁氏,她已经年老色衰,该让位了。 她知道袁氏如今失明瞧不见,她不在乎自己的伤,刚才御医来过,御医说她的脸上虽然暂时会有疤痕,但是宫中有上好的祛除瘢痕的美颜膏,三五个月便可除去。 因此,她很安心,也很安定,安坐在椅子上,等着袁氏的到来。 只等着迎接她生命中第一位情敌。 她之前不曾见过袁氏,但是听过袁氏的大名,当时听的时候,是牵扯了相府的事情,只觉得这个女人很可悲。 不过,如今她认为,袁氏的可悲,是她自己造成的。 看到院子里进了人,她端正神色,伸手拢了一下发丝,虽然袁氏看不见,但是她还是希望以最好的姿态去面对袁氏。 但是,当她看到夏子安扶着袁氏进来的时候,她脸上的傲气一点点地消散,到最后,脸色竟惨白了起来。 她从来没有想过,袁氏会有这般的姿容,就算她年轻的时候多漂亮,可到底已经三十好几,又长期在府中过着备受冷落的生活,她应该是又黄又瘦,且长了白发的。 她的母亲与袁氏相差不了几年,母亲这两年鬓边已经开始出现白发,且眼角皱纹明显增多,面容下垂,母亲年轻的时候,也是很美丽的。 她以为,袁氏应该会比母亲更显老一些。 但是,看她如今身穿一身素色衣裳,发髻挽起,发色乌黑如鸦翅,只簪了简洁的玉簪子,面容几乎不施脂粉,从她的距离看过去,瞧不见她眼角的皱纹,五官精致,每一处都恰到好处,几乎是上天琢磨的最美丽的玉石。 不要说她现在被烧伤,即便没有,最盛颜的时候,都不及她袁氏的十分一。 她下意识地看向夏丞相,见他也正看着袁氏,眼神复杂。 嫉妒之情在心底疯狂地生长,在那一刻,她心里有一道声音不断地回响,“袁氏不能活着,袁氏必须要死,这样姿色的女子,没有男人不动心的。” 子安看到西门晓月眼底的狠毒,微微地皱起了眉头。 子安走到老夫人面前,扬声道:“老夫人,我记得你曾答应过,要把桂圆给了我。” 老夫人没有回答子安,只是看着袁氏,“翠语,我们婆媳二人,许久没有聊过天了,你可愿意跟我这个老婆子说说话?” 袁氏的面容转向老她,“老夫人赏脸,我没有不陪的道理。” “好,你与我入内室吧。”老夫人起身,扬手让蓝玉姑姑上前扶着袁氏。 蓝玉姑姑上前一把就拉住袁氏的手臂,力道十分粗鲁,袁氏被她拉得一个踉跄,几乎跌倒在地上。 子安想也不想,上前就劈头给了蓝玉一个耳光,厉声道:“你是老夫人身边伺候已久的人了,竟也敢这般轻慢主子?若不给你点教训,改日你还不把老夫人也拽在地上去?” 蓝玉吃了一记耳光,大怒,但是看着子安眼底的盛怒,她心中一怵,竟不敢辩驳。 老夫人回头,不悦地道:“怎么回事啊?子安,蓝玉是我身边的人,纵然你不喜欢她,也不可动手打她。” 子安扬起眸子道:“老夫人,孙女是替您教训她,她方才差点拉倒了母亲,知道的,说她鲁莽做事不小心,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您故意安排她要针对母亲。” 老夫人眉头紧紧地皱起来,浑浊的眼珠凝了一层怒气,却又发作不得,只是语气粗暴地道:“行了,都给我进来吧。” 子安哪里还愿意让袁氏单独跟她进去,拦在袁氏的身前,“既然祖母要与母亲谈话,母亲的眼睛不方便,孙女陪同进去吧。” 老夫人眸光如刀子一般盯着子安,耷拉的嘴角慢慢地勾了上来,讽刺地道:“你是怕老身伤害你母亲吗?” 子安看着她,“老夫人是聪明人,自然不会这样做,如今母亲被封为丹青县主,她出了什么事,相府便成了众矢之的,如今相府正在风头浪尖上,又惹了这么多的是非,怎还会在这个时候伤害相府的嫡大夫人?” “你倒是分析得很透彻,既然如此,你还怕什么?”老夫人冷笑。 子安毫不掩饰地说:“我自然是怕有些奴才伺候不仔细,为难了她。” 老夫人淡淡地道:“看来,在大小姐的心里,你的祖母与父亲已如洪水猛兽,不免叫人心寒。” “这就心寒了?”子安笑了起来,眼底锋芒丝毫不减,“相比起孙女,大概祖母是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心寒。” 老夫人摇摇头,“好,你要进来便进来吧,但是,如果你要留住桂圆在你夏至苑,最好让老身与你母亲说几句话,老身跟你保证,绝对不会伤害她。” 袁氏出声道:“子安,不用担心我,想必丞相与新夫人也有话跟你说,咱就好好地都坐下来谈谈吧,毕竟,我们还是一家人啊!” 袁氏最后这句话,几乎是轻笑着说出来的,说不出的讽刺。 子安见袁氏这样说,想也觉得老夫人暂时还不敢动她,便道:“好,既然如此,那我们一家人就都坐下来谈谈吧!” 说完,她眼锋冷冽地扫过蓝玉的脸,蓝玉这一次不敢造次,上前小心翼翼地扶着袁氏进去内室。 子安看向夏丞相与西门晓月,两人高座堂上,是真的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势。 “坐下来吧!”夏丞相伸手指了一下左侧的椅子,神色淡漠。 子安坐了下来,抬起毫不掩饰厌恶的眼睛,“不知道相爷找我,有什么事?” 夏丞相轻哼了一声,“如今倒是连父亲都不愿意叫一声了。” 子安手里转动着夺魄环,忍住心底的恶怒,“一个称呼而已,相爷不必介意。” 第一百九十二章 交换 夏丞相忽然语锋一转,“新房的火,是你放的,是吗?” 子安笑了起来,“相爷很好的想象力,或许你会知道是谁放的。” 她不承认却也不否认。 西门晓月冷冷地道:“果真是你?我与你到底有什么仇恨?你要放火烧死我?” 子安笑容加深,看着西门晓月那张愤怒却无辜的脸,“晓月夫人说这句话真是……让我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好,虽然我知道桂圆的伤和今天侧屋大火是夫人策划的,但是苦于没有证据,这话我也不好说得太肯定,因此,对于夫人指责的罪名,我也不太好承认啊。” 西门晓月杏眼圆瞪,说不出的愤慨,她终于明白祖父为什么让她先不要对付袁氏母女,她确实低估了她们。 这边已经是无话可说,夏丞相纵然心头百般怀疑甚至确信,但是,他也没有办法指证她。 就算有证据,他经得起调查吗?不,如今的相府,不能再受到任何是非的冲击了。 至于老夫人带着袁氏进了内室,蓝玉扶着她到一张失修摇摇欲坠的老椅子前,让她坐下来。 袁氏伸手触碰了一下椅背,就这样站在,说:“老夫人有话就说吧,我站着就好。” 内室点着如豆般大小的桐油灯,光线黯淡,窗户紧闭,难有回廊灯的光线透进来,琉璃瓦顶有几块明瓦,但是漆黑夜晚,月儿不明,星子也黯淡,这室内便显得特别的诡异和沉暗。 对袁氏来说,这些气氛完全没有异样,她横竖都看不见。 老夫人看着袁氏,想起她刚刚入门的时候,当时她确实不喜欢袁氏,因为她名声太大,会为相府招致很多是非和麻烦。 最后,证明没有,她进门之后确实是修心养性,甚至不谈论诗词,只劳持家事。 可人与人之间的缘分便是这样,当你不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她做什么都是错的,即便呼吸,都是原罪。 老夫人对蓝玉道:“扶夫人过来老身身边。” 蓝玉嘴巴一撇,却还是依言上前扶着袁氏走过去。 袁氏坐下来之后,素净的面容对着老夫人,“老夫人还是说正题吧,很晚了,免得耽误老夫人休息。” 老夫人望着她,道:“你心里一定很憎恨老身,是吗?” 袁氏点头,“是的!” 袁氏丝毫的不给面子,甚至半点不掩饰自己的憎恨之情,让老夫人眼底也泛起了一丝愠怒。 “你憎恨老身的原因是什么?”老夫人耐着性子问道。 袁氏静静地说:“因为你从没顾念过子安,这么多年也是如此,在相府对她逼婚的时候,你这个做祖母的,不念骨血亲情,只看所谓联姻利益,只想着帮夏婉儿攀上太子妃之位,罔顾子安的终生幸福。” 老夫人摇摇头,“不,你憎恨老身不是因为这样,而是因为在陈玲珑入府的时候,老身没有帮你赶走她,而是留了她在府中甚至夺了你主母的权力。” 袁氏淡笑,有些讽刺,“和陈玲珑有什么关系?若不是她最终对子安逼婚,她还引不起我的憎恨,至于如果要赶陈玲珑出府,我为什么要老夫人帮我?我一人之力就可以赶走她,至于所谓的主母权力,对我而言,更是如浮云,我压根都不曾放在过眼底。” “你若真的能赶走陈玲珑,这些年便不会备受冷落,别太狂傲,如今你被封为县主,说话口气便大了起来,可我们心里都明白,当初的你是何等的无能为力。”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陈玲珑所怀的孩子不是相府的,而且我手上有足够的证据可以证明这一点,你认为凭着这点我赶不走她吗?” 老夫人眸色一冷,“你休得胡说,陈玲珑当日确实曾怀孕,但是已经得李大夫证实,服药堕胎了,所以,夏婉儿与夏霖都是相府的骨肉。” 袁氏淡笑起来,“老夫人,咱都没必要粉饰太平,我以为你找我来,是要说些掏心窝子的话,但是如果也要冠冕堂皇地自欺欺人,那我觉得还是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间,我自认为,我们的婆媳情分,不足以让我们和平对话。” 蓝玉听得此言,厉声呵斥,“你怎可这样无礼?就算你被封为县主,但是老夫人跟前,你还是要放尊重一些,她老人家还是你的婆母。” 蓝玉是老夫人身边伺候已久的姑姑,在府中,她与翠玉两人都几乎是半个主子了,老夫人对她们也十分看重,素日里甚至玲珑夫人也得对她们两人恭谨有礼,袁氏更是不用说,从不敢惹她们的,没想到这才被封为县主,不仅仅落她的面子,还在老夫人面前放肆。 真是小人得志! 袁氏唇瓣凝起一朵冰冷的笑,“蓝玉,你先记清楚自己的身份再来跟我说话,如果你觉得方才子安打你那一巴掌不足以让你醒悟,那你离死期也不远了。” 蓝玉大怒,“夫人好大的口气,活像在你眼中,杀人便等同捏死一只蚂蚁般简单,我倒是要看看,夫人怎么样让我死期不远。” 袁氏对着老夫人,“老夫人,您觉得,我们这话还能谈下去吗?” 老夫人挥挥手,让蓝玉退到一边去,蓝玉虽气愤,却也不敢忤逆老夫人,只得悻悻地站到一边去,但是眼睛里的怒火半点不减。 老夫人神情复杂地看着袁氏,她是从来不知道袁氏有这么强硬的一面,本以为她是软弱可欺,加上这么多年来,她足不出户,不争不夺,便以为她没有这个底气和勇气。 但是,如今看来,或许是错看了袁氏。 “好,老身也不拐弯抹角了,你去告诉子安,让她在慕容桀面前替西门晓庆说几句话,这牢狱之灾是难免的,可能判得轻一点便轻一点,我们相府也好对国公府有个交代。” “交换的条件是什么?”袁氏很干脆地问道。 老夫人冷笑一声,“你放心,不会让你们白白吃亏,桂圆的卖身契在我这里,若她愿意去说,且可以为西门晓庆降低刑罚,老身便把卖身契给她。” 袁氏道:“好,一言为定!” 老夫人没想到她这么利落便答应了,总觉得有什么诡计,“你确定她可以让摄政王对西门晓庆面?” 袁氏道:“王爷不会徇私,但是,我有法子。” 第一百九十三章 打蓝玉 老夫人问道:“什么法子?你尽管说来听听。” 袁氏摇头,“若我说了,桂圆的卖身契我便拿不到,老夫人放心,我袁翠语言出必行,既然答应了你的事情,便一定会做到。” 老夫人盯着她,“老身不信你。” 她不信袁氏,是因为她说摄政王既然不可能徇私,那么按照律法,西门晓庆便不可能减轻罪行。 袁氏站起来,“好,那我们便没什么好说的。” 老夫人倏然起身,“袁翠语,别给脸不要脸。” 袁氏轻轻蹙起了眉头,“老夫人,这个脸,你没有给我,不是我不要,你提出的,我答应,你做到你的事情我做到我的事情,皆大欢喜,然后再继续粉饰太平,假装一家人,不是挺好的吗?你偏要撕破脸,便活像我袁翠语怕你那样,有意思吗?” 说完,她喊了一声,“子安!” 子安和夏丞相早就无话可说了,一直留神听着内室,听得袁氏喊她,她急忙便进来。 袁氏道:“我们走吧。” 老夫人对着蓝玉扬手,蓝玉一把上前拦住,阴恻恻地道:“夫人,大小姐,这话还没说完,就着急走了吗?” 袁氏对回头对着老夫人,“话已至此,老夫人觉得还有必要再谈吗?” 老夫人计较了一番,知道就算信不过她,也只能是放手一搏了,道:“老身答应你,桂圆的卖身契,在判决下来之后,会送到夏至苑。” 袁氏平静地道:“好,我信得过老夫人。” 袁氏深谙讽刺之道,这话对应之前老夫人说不信她,简直就是天大的讽刺,她老夫人都做了那么多为难伤害她们母女的事情,在这个节骨眼上,说出信任两个字,是狠狠地打老夫人的脸。 子安扶着袁氏走的时候,蓝玉气难消,加上有老夫人在场,竟对两人的背影阴阳怪气地说:“真是小人当道,被封了个县主,人也傲气起来了,且看能傲到什么时候!” 子安站定身子,低低地咒骂了一句,“草,这口气不出,我今晚也睡不着。” 说完,她转身用脚尖挑起一张凳子,用手接住,冲过去对着蓝玉姑姑就是劈头一顿打,直打得她哭爹告娘的让老夫人帮她。 老夫人见子安当着她的面就敢动手,气得两眼一黑,只差点没昏过去。 好不容易嗓子里嚷出来人两个字,子安已经撒手,像个市井硫氓那样朝蓝玉的脸上吐了一口唾沫,“自个犯贱找抽的。” 说完,扶着袁氏便走。 蓝玉姑姑艰难地爬到老夫人的跟前,跪着哭道:“老夫人,奴婢跟你您二十几年,都不曾受过这样的屈辱毒打,您一定要替奴婢做主啊。” 老夫人胸口痛得厉害,她开始知道,袁氏母女已经不是她随便可欺压得了的。 这个认知,更让她觉得憋屈和难受,她一辈子要强,怎可让媳妇和孙女把自己戏弄在掌心之上? 那边厢,夏丞相与西门晓月也进来了,见蓝玉姑姑一脸的伤,不禁诧异地问:“怎么了?” 蓝玉姑姑哭着道:“相爷,大小姐竟动手打奴婢。” 夏丞相一滞,“什么当着老夫人的面打你?” “是的,相爷为奴婢做主啊!”蓝玉哭着说。 西门晓月倒是不关心这个,再得宠,也终究只是个下人,她问老夫人,“可曾与她说了搬出夏至苑的事情?” 老夫人阴沉着一张脸,“没说,也不可能说,你先暂时在潇湘苑住下来吧。” 西门晓月拉长了脸,“这都是之前说好的。” 老夫人脸色陡变,一改之前对西门晓月的和善,变得凶恶厌恶,“哪里不能住人?夏至苑有的,潇湘苑有,夏至苑没有的,潇湘苑也都有。” 西门晓月见老夫人忽然就变脸,又生气又委屈,但是也不好就在今天跟她发难,只是淡淡地道:“我住哪里都不打紧,只是,之前说好的事情,不该反口。” “蓝玉,走吧!”老夫人不想再说,这一口气堵在胸口难受得很,若再听西门晓月多说几句,指不定就要爆发了。 她也不愿意在这个节骨眼上,与西门晓月闹翻。 蓝玉本还想让丞相与老夫人为她出头,找夏子安算账,见两人脸色都不太好,便不敢再说,把这口气吞下去,只是心底却暗暗发誓,必不得让她夏子安好过。 婚宴闹成这个样子,夏丞相便连洞房的心思都没了,对西门晓月道:“你先歇着,我去书房办点事。” 西门晓月拉住他的手臂,微微愠怒,“新婚之夜便要扔下妾身一个人吗?” 夏丞相看着她那张被烧过的脸,实在是提不起兴趣,之前或许还有的,但是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让他的心情很烦躁,再加上如今见她的容貌破损,丑陋不堪,兴致全无,推搪道:“不是要丢下你一个人,是今日有人送了信报过来,是朝廷重事,要抓紧处理明日一早递上去的。” 听到是重要的朝廷政事,西门晓月便无借口挽留,但是心中多少不悦,她不是傻子,看得出夏丞相看她的眼神都带着几分讨厌。 她觉得是因为她的脸,想到这点,她就恨得夏子安入骨。 一定是夏子安放的火,是她命大才逃过一劫,不然的话今晚就葬身这相府了。 好狠毒的心肠。 西门晓月这样想着,却浑然没有想过,如果夏子安今晚不是逃过一劫,也一样会葬身火海,而这一切都是她策划的。 子安扶着袁氏出了门口,杨嬷嬷和小荪迎上去。 “怎么样?老夫人可有为难夫人?”杨嬷嬷连忙问道。 子安微笑,“没事,为难不了,还打了一顿蓝玉出气。” 袁氏笑嗔道:“你啊,一点女孩子家的模样都没有,打人这般粗鲁。” “是粗鲁,但是解恨吗?”子安笑着问道。 袁氏舒了一口气,笑容徐徐漫开,“不甚解恨,只听得声音见不到场景,而且,我觉得你应该对着她的嘴巴狠狠地抽几下,把她的牙齿打落是最好的。” “等着!”子安冷冷地道。 小荪显得很兴奋,“真的打了蓝玉姑姑啊?奴婢好想看啊,这蓝玉姑姑和翠玉姑姑两人都很讨厌,尤其蓝玉姑姑嘴巴太毒,对我们这些奴才也十分的狠毒,桂圆以前就被她打过好几次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 不许欺负小姐 子安问起袁氏与老夫人做的交易,袁氏一一告知,且说得十分仔细。 子安担忧地道:“能拿回桂圆的卖身契固然是好,但是,如何能让西门晓庆减刑?我们也不可能去求王爷的。” 袁氏微微笑,“你啊,还是该多读一下大周律例,这律例里有一条,但凡伤人者若证实有疯症,可免刑或减刑。” 子安啊了一声,没想到这大周律也有这一条啊。 子安笑着说:“母亲,你饱览群书,如今便可发挥作用了。” “你明日去一趟吧,跟梁氏说说这一点,梁氏会知道如何找人证明西门晓庆的疯症了。”袁氏说。 “好,我明日便去一趟。”子安说。 一夕无话。 子安一大早背着药箱就出门了。 她先去了梁氏的娘家,把计划跟梁氏说了,梁氏大为感激,叩谢了子安之后,又往子安的马车上堆了好多名贵的药材和礼物。 子安推搪不过,又实在想要那些名贵药材,加上那些礼物看起来应该是金银珠宝之类的,只好“勉为其难”地收下,“二夫人太客气了,以后不可了。”以后多送点,我需要。 梁氏叹息道:“你拿着吧,每一年我往国公府不知道搬了多少,我娘家就我一个女儿,父亲母亲多少都补贴给我了。” 在去梁王府中的路上,子安问小荪,“这梁氏娘家很有钱吗?” “当然了,梁氏的祖上是开国功臣,太祖朝的时候,梁氏的祖宗被封为国公,且封邑百里,后来国公不做官,经商做生意,又跟胡家合作做酒楼和金矿,只是可惜,梁家的是赚不少的银子,却人丁单薄,倒不是说老夫人不能生育,梁家是曾有过几个儿子的,但是都病死了,这不,还有一个也快死了。” “怎么回事?是得了什么病吗?”子安问道。 “不知道,但是请了许多大夫都没用,前些日子便听闻说快不行了,撑到现在也算是福分了。真是可怜,这梁国公夫人是在四十五岁之后,才生下的这个儿子,今年刚满十五岁。” “不知道是什么病吗?”子安问道。 “不知道,听说是心症,娘胎里带来的,之前几个都是这样,不过不确定,都是外人传说的。” 先天性心脏病?若是严重的,活不过几年,能撑到十几岁,确实算不错了,不过,若能坚持到十五岁,或许类型不严重。 不过不管如何,这里没有动手术的条件,所以,子安想想,也只是为那梁公子惋惜,却没动要去为他治疗的心思。 去到梁王府中,梁王刚起床,命人招呼了子安坐下来之后,他便慢条斯理地吃早饭。 “吃吗?”梁王吃了一半,才想起要问问子安。 子安摇头,“我吃过了。” 来的路上啃了俩馒头,就是想抓紧给他做治疗,他老人家倒好,现在才起来吃早饭。 梁王推了早饭,眉开眼笑地看着子安,“今天本王有一份礼物送给你。” “礼物?”子安心中一动,掩饰住眼底的惊喜,看来今天她是要发财了啊。 梁王道:“没错,严格来说不是本王送给你的,是皇叔送给你的,他今日一大早就送了过来,他出京几天,已经走了。” “他要离京?之前没听他说过的。”子安愕然道。 “什么事都要跟你说的吗?”梁王一拍手,“来啊,把礼物带上来。” 门口进来两人,一个是之前就跟在梁王身边的小厮,另外一人穿着粗布一衣裳,腰间别着一把大弯刀,长得浓眉大眼,身材五大三粗,脚上一双粗布鞋破烂得很,露出两只脚趾。 子安瞧了瞧,没见到两人手上带着什么礼物啊。 “刀老大,露两手给大小姐看看!” 那小厮顿时从腰间抽出弯刀,“要得!” 浓浓的地方口音落下,便见他身子微微下蹲,手持弯刀往前面一劈,只听得“轰”的一声,梁王面前的桌子顿时被劈开两边,桌子上的早点散落一地。 梁王气结,“没让你劈桌子!” 刀老大却不管他,蹲低身子捡起地上的早点,用破烂的衣襟包住,咧嘴露出两颗大板牙,“脏了,不能吃,都给我撒?” “拿去拿去!”梁王挥手,一脸的不耐烦。 子安瞪大眼睛,“你要送我的礼物,就是让他给我耍一招?” “不是,”梁王没好气地招呼刀老大过来,“包子都给你,过来,见过你的新主子,叫大小姐吧。” “啥子?新主子?”刀老大眉目一瞪,瞧着子安,把裹在怀里的早点小心翼翼地放在茶几上,然后走到子安的面前跪下来,咚咚咚地磕了几个头,“老大参见大小姐。” 子安额头落下一排黑线,“闹啥子嘛?” 刀老大眼睛再瞪大一些,“大小姐也是蜀地的撒?” 子安摆摆手,“不,我不是,你……” 她抬头看着梁王,无奈地问道:“好,王爷送他给我,是什么意思?” “这人护主,谁敢动给饭他吃的人,他能跟人家拼命,皇叔说,这个人,留在夏至苑就最好了,至于桂圆,他回来之后会把桂圆带走征调入府,这是他交代下来的原话。” 子安瞧了瞧刀老大,“你愿意跟在我身边吗?” 刀老大小心翼翼地问道:“有饭吃没得?” “有,还有肉!”子安说。 刀老大啊了一声,瞪大眼睛又张大嘴巴,子安分明看到他嘴边流出了口水,“要得要得。” 梁王笑道:“好,让大小姐看看,你还有什么本事,若本事大的话,每天都能吃肉!” 刀老大顿时一跃而起,冲了出去,片刻只听得外面传来“轰隆隆”的一声巨响,房顶有些东西慢慢地砸落,先是灰尘,继而是琉璃瓦片,继而,感觉这房子都有些……震动。 梁王暗叫一声不好,急忙奔出去,看到院子里的情景,顿时双腿一软,心都在滴血。 “谁让你砍了本王的千年大榕树?”梁王暴跳如雷。 “是王爷说得嘛,要露本事的嘛。”刀老大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子安走出去,看到院子里那颗大榕树竟然被砍断了,树干倒下来压在房顶上,这房子和这棵树,完蛋了。 “这个,无心之失,王爷不要和他计较了。”子安开始护短。 梁王冲子安怒道:“不是砍你家的树,你当然不计较。” 刀老大见到梁王冲子安怒骂,想也不想,顿时跳起来,手里握住刀就朝梁王劈过去,口中嚷道:“休得欺负我家大小姐。” 第一百九十五章 增员 这一刀,若是劈在梁王的身上,梁王非得变成两个梁王。 子安吓得腿肚子都软了,制止已经太迟了。 本以为梁王是难逃一劫了,却没想到他倏然跃起,然后飞快的几个跃步窜到了压下来的大榕树上,再从大榕树跳上房顶。 但是,刀锋的凌厉还是把他的衣裳给撕烂,露出洁白的胸前肌肤。 子安看得惊呆了,这真是旁人说的废物梁王?走路都不利索的人竟然一跃就上去了。 梁王在房顶爆吼,“夏子安,趁着大队侍卫没到之前,赶紧把这个傻子带走。” 刀老大还一副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的无辜样子,怔怔地看着子安。 子安叹息一声拉着他逃窜,“走吧,呆子,再不走就晚了。” 刀老大吓得脸色都白了,跑了几步,忽然想起放在茶几上的早点,又连忙跑回头,“我的肉包子。” “小荪帮他拿!”子安喝了一声,“再不走以后没饭吃。” 刀老大觉得没饭吃这个事情很严重,这些包子不能吃一辈子,衡量过后,咬咬大板牙跟着子安逃了。 在马车上等了一会儿,才见小荪跑出来,提着一大包的早点,她爬上马车便丢给刀老大,气喘吁吁地道:“你以后不可这么鲁莽,一旦王爷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们家大小姐也得跟着倒霉。” 刀老大一怔,“为啥子嘛?难不成他还会变成鬼魂回来找大小姐撒?鬼魂我是莫得办法杀死的。” 子安觉得有必要跟刀老大说说这个做人的道理了。 “你叫阿大是吧?”子安实在没办法叫他老大。 “刀老大!”他纠正说,手里紧紧地抱住那些早点,唯恐叫小荪抢了去。 “我以后叫你阿大。” “但是我是叫刀老大。” “阿大,否则没肉吃。”子安咬牙切齿地道。 “……”他妥协,“我是叫阿大的。” 子安伸出手,“刀子给我。” 刀老大迟疑了一下,把刀子递给子安,“我娘给我的,大小姐莫得变卖了。” “没卖你的。”子安拍了一下额头,“记住,以后我不让你出手的时候,不能出手,实在我被人欺负得惨的时候,你可以出手,但是不能用刀子劈人家,还有,你要记住,谁是我的敌人,谁是我的朋友,我以为会慢慢说给你听,不,我一会儿便说给你听,还有,梁王是我的朋友,你以后不可对他出手,哪怕他对我吼几句,你也绝对不能动手。” 刀老大睁大他的招牌大眼睛,“不动手也有饭吃撒?” “有,三顿管够。” 刀老大打了一个哆嗦,显得特别的兴奋,他这辈子还没试过说不帮人打架就有饭吃的。 他捣蒜般点头,“是,是,大小姐咋说咋办。” 小荪瞧了他一眼,“你这口音,怎么那么怪?一会儿是蜀地的,一会儿又不知道是哪里的。” “我是蜀地的,后来又去了北方,这两边的口音都有点。”这句话说的是京城话,但是,说得十分别扭。 小荪说:“你得学京城话,不然在府中其他人要耻笑你的。” “我不怕取笑,有饭吃就不怕耻笑的。” 小荪瞧着他,“你吃了这些早点吧,天气那么热,你一直捂住,一会就馊了,都是甜点,容易馊。” “不吃,不吃,留着给妹妹。”刀老大摇摇头,看着怀里的东西,吞吞口水。 “你还有个妹妹?”子安问道。 “有,在城东的破庙里,我来乞讨,”刀老大一直跩着京城话,艰难极了,“妹妹饿肚子等着我,我得要妹妹送过去。” “那她也吃不了那么多啊。”小荪说。 “吃得,吃得,”刀老大以为小荪要抢吃,连忙抱住,“三天吃得完。” “三天都臭了。” “臭也吃得。” 子安心里有些触动,瞧着这粗鲁的少年,浑身衣衫破烂,连双鞋子都没有,听得他肚子咕噜咕噜地叫,也舍不得吃一口。 “你先吃了吧,我们现在就去接你妹妹,带她去吃顿好的。”子安本来打算今天治疗完梁王之后,便去摄政王府,但是如今摄政王不在,她也不好去了。 只是不知道他忽然离京是去了哪里呢?事前也没说一声。 “真的?”刀老大听到子安的话,很开心,但是随即又说:“还是见了她在吃,以前好多人说给我好吃的,也没得给,净骗我帮他们打人,马来马屁的。” “马屁骗你?”小荪听得脑子都糊涂了。 子安知道他是说马勒戈壁,骂人的话,对小荪道:“他一时扭不过来也是有的,你以后教教他,若教不会便算了,我们听得懂就是。” 小荪不太喜欢刀老大的粗俗,悻悻地看了他一眼,“以后你跟了大小姐,就要循规蹈矩,不要给大小姐惹麻烦。” 刀老大倒是十分乖巧,“我知道。” 马车去了刀老大说的城东破庙里,有个和刀老大一样浓眉大眼的丫头从里面跑出来,大约十三四岁,脸上全是黑灰,衣衫陈旧破烂,穿了一双草鞋,却是大号的,跑起来的时候啪啪作响。 “哥哥,你回来了?”小丫头见到刀老大,欢喜地喊了一声,但是却十分警备地看着子安与小荪。 刀老大一把拉住她的领子出来,“叫大小姐和小小姐。” 他不知道小荪也是丫头,见小荪穿得整洁,便以为也是小姐。 “我不是小小姐,我是大小姐的丫鬟。”小荪连忙辩解道。 小丫头上前规规矩矩地道:“大小姐,大小姐的丫鬟。” 子安见她年纪虽小,却丝毫不怕生,不由得心生喜欢,“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刀小二。”小丫头说。 一个刀老大,一个刀小二,这位刀老爹起名字可真方便啊。 不过子安是不了解大周民间,在大周朝,读得起书的人不多,有三分二的人口都是文盲,这种文盲是真正的文盲,大字不识一个。 起名字一般来说可以请先生起,但是让先生起名字是要给红包的,穷苦人家舍不得,便按照数字起名字,有的人家生孩子多了,超过十个,或者说是上一辈已经是用字数代替,便只好在前面加上姓氏,重新排一次,变成张重一,李重二……朱重八之类的名字。 不过,一般进了高门府邸做丫鬟小厮的,主家会帮忙起个名字,叫赐名。 当然,也有很多是不用数字起名的,会用家什物件起名字,不过一定要简单,因为,这个名字虽然是别人嘴里叫着的,但是自己也必须得会写,复杂了学不会,简单的才好。 第一百九十六章 封赏 刀老大把怀里的糕点都拿出来给小二,“快吃,还热乎的。” 小二眼睛都直了,“天啊,哥哥,你哪里弄到这么多好吃的?” “好心人给的。”刀老大厚颜无耻地道,浑然不记得他是劈了人家的桌子抢占的。 “你一定要谢谢这位好心人。”小二感动得热泪盈眶。 子安看着眼前的兄妹,她去过很多第三方国家,看到过有些人因为获得食物而嚎啕大哭,但是,在这大周的太平盛世,却第一次见到。 刀老大身体壮健,本来应该可以用力气换工钱的,为什么兄妹二人会过得这般落魄。 对了,刀老大是怎么样被慕容桀发现的? 想到这里,子安问刀老大,“你是怎么认识王爷的?” “哪个王爷?”刀老大不断地往小二身边塞馒头,一边问道。 “就是把你带到梁王府的那位。”子安说。 刀老大顿时睁大眼睛,“哦,是他,今天有个早点包子摊档的老板给了我两个包子,后来有人闹事,说要收什么保护费,老板不给保护费,那些人就把老板打了,我见老板被打,就把那些人揍了一顿,打跑了,刚好这个大爷和好人经过,问了我好些问题,我就跟他走了。” “问你什么问题?”子安好奇地问道。 刀老大想了一下,“我其他不记得,就记得他问我想不想每天都有白米饭吃,我当然想,有人不想吃白米饭撒?他说想就跟他去,我就去了嘛。” 子安明白了,慕容桀是想给她留个懂得武功且护主的人。 她看着刀老大,道:“你现在跟我回府,我会让小荪安顿好你妹妹,以后你跟在我身边,每个月我给你一两银子的工钱,每天三顿白米饭,且保管有肉。” 刀老大的面容变得虔诚起来,仿佛有点不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他看着子安,“一天能吃三顿,还顿顿都有肉?还有工钱?你说的是一两银子还是一钱银子?一钱银子已经好多了啊,给我一两?你是要我去杀人吗?” 子安笑道:“你会杀人吗?” 刀老大迟疑了一下,“我答应我娘,我不杀人,但是我会打人。” “不要你杀人,你只要听我的命令,以后好好地在府中为我做事就行。”子安说。 “真的?” “是的。” 刀老大回头看了看妹妹,伸手揉了揉眼睛,转身就进去破庙。 子安与小荪对视了一眼,都不知道他做什么。 忽然,见他像箭一样从里面冲出来,一把就抱住了刀小二,一个劲地在旋转,激动地大喊,“小二你听到了没有?哥哥找到工作了,以后你不用饿肚子了,也不用吃狗饭了,我答应阿娘的事情做到了。” 说完,他放开刀小二,像个孩子一样,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小荪哇地一声,也哭了出来,她刚才一直觉得刀老大很粗鲁很无礼,可看到他这般真情的一面,才知道自己以表象看人真的是太肤浅了。 就这样,子安让小荪安顿好刀小二,便带着刀老大回府。 子安此刻并不知道,这一个带着浓浓乡音,动不动就要把人劈了的刀老大,在无意中闯入她的生命之后,会陪伴她一辈子。 回到府中的时候已经是日头偏西了。 老夫人依言送来了桂圆的卖身契,桂圆也终于可以在被他们糟践了一天之后,回到夏至苑。 但是,子安知道桂圆留在府中,留在她身边始终是不安全的,她得想个法子,给桂圆找个好去处。 翌日一早,宫中便来了旨意,是皇太后的旨意,宣旨的人是礼亲王,不是为子安赐婚,而是袁氏的册封县主的旨意。 皇太后对袁氏一向不太喜欢,她能亲自下旨,证明摄政王那边是下了话。 礼亲王宣旨之后,便着袁氏收好赏赐,然后当着老夫人与夏丞相的面说:“皇太后的懿旨里说了,相府侵吞的那块土地,如今也一并封赏给丹青县主,所以本王会着衙门户籍那边尽快重新拟一份屋契,与相府分开。” 西门晓月道:“王爷,那块地相府已经赔付了出去,这怎么算呢?” “晓月夫人是要追究这事吗?可以的,在衙门里先备案调查,若证实真的赔付了,朝廷会把这笔银子退还。” 西门晓月据理力争,“这怎么退还?不是说了是皇家用地吗若是皇家用地,相府就不该赔付给百姓,可若不是皇家用地,也不该可以赏赐给袁……丹青县主啊!” 礼亲王淡淡地瞧了她一眼,“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晓月夫人若真要论起来,还真是可以一论的,只是,你是认为相府侵吞百姓用地罪责轻一点还是侵吞皇家用地的罪名轻一点呢?” 老夫人撇了西门晓月一眼,“行了,你就闭嘴吧。” 西门晓月本只是想替相府争回一口气,且也不愿意就把半边相府拱手送给袁氏,没深思背后那么多的事情。被老夫人呵斥一声,虽心生愤怒,却也不敢做声。 老夫人怒斥了她,才躬身对礼亲王道:“辛苦王爷了,此事也没有说追究不追究的,就这样算了吧,丹青县主也是我们相府的人,这块地给了她,就等同给了相府。” 礼亲王一扬手,“这是你们的家事,本王不过问。” 说完,转身带人离开。 接完旨意之后,老夫人让夏丞相扶自己走,不想再留在这里对着子安和袁氏。 子安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只顾着让刀老大把赏赐的东西收归夏至苑的库房。 相府中如今是西门晓月主事,见来了一个不是府中的小厮,便对子安道:“他是何人?有否在府中注册名单?若没有的话,相府是不会给他发工钱的。” 子安瞧着她那种红肿的脸,伤口已经泛出了细小的水珠,却还是往伤口边上抹脂粉,“不必报备,他只是我夏至苑的人,不属于相府。” “那他是住在相府吧?夏至苑也是相府的地方,如果不是相府的人,不可住在相府。”西门晓月强硬地道。 子安抱起一双玉如意,回头淡淡地瞧了西门晓月一眼,“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会担心一下西门二夫人找你的麻烦,而不是一个劲地找茬,且找一些让人不屑搭理的茬。” “你胡说什么?”西门晓月心中一虚,确实,她一直都害怕梁氏找麻烦,毕竟,侧屋那件事情,但凡有脑子的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子安冷笑,“是不是胡说,晓月夫人心里清楚得很,听闻,梁氏今天一早已经回了国公府,如今的国公府,不知道正发生什么事呢?” 第一百九十七章 三朝回门 正如子安所料,今日梁氏已经回了国公府。 她回到府中,不动声色,等着今日西门晓月三朝回门。 她知道,府中包括老国公在内都知道了那日发生的事情,没有人去问候过她,包括她的夫君。 所有人都认为,她是该为这个国公府牺牲的,没有人在乎她的愤怒。 也没有人认为她会愤怒。 因为这么多年,所有人都习惯了她为国公府付出,他们甚至认为,即便要她付出生命,只要为了国公府好,她都会毫不犹豫地拿着绳子去上吊。 或许,该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梁氏不是国公府的附属物和生财工具。 她梁氏没了国公府,日子依旧滋润,但是国公府没了她梁氏,那就说不准了。 三朝回门本来在一大早,但是因为礼亲王前来宣旨,耽搁了时辰,夏丞相已经让人先去国公府说一声,大约会在中午左右到。 晋国公指挥这府中的下人,准备午膳,新姑爷来府,且又是当朝的丞相,所以,晋国公也请了一些好友和族中长辈过来。 晋国公一族在大周国根基很深厚, 枝叶很多,但是出息的没几个,至于今日所请的族中长辈,也都是朝中元老,只是退了下来。 其中有一位,曾是先帝的老师,先帝还是太子的时候,是由他教习,这一位太子太师,是如今族中最显赫的人。 他尊重儒学,尊重礼教,教导先帝以孝仁治国,巧得很的是,礼亲王还是他最后一位学生,可以说礼亲王很多古板的思想,都是被这位恩师影响。 这么一位老夫人今日被邀请过来,本是为晋国公府镇一镇门面的,但是,谁知道呢?生活总是出人意料的。 晋国公为了隆重,特意邀请了相府所有人过来吃饭,这个风俗由来已久,叫请女婿,意思是说,女家这边在成亲的时候是没办法让女婿那边的亲人过来吃饭,所以在三朝回门的时候便回请,以此巩固两家的感情。 子安本来不愿意去的,但是今日一早梁氏私下送来了帖子,希望她能来。 子安因此推断,侧屋起火的事情,梁氏绝对不会善罢甘休,所以才会提前警示了一下西门晓月,让她做好准备。 看热闹的,总要两方旗鼓相当才好看啊。 夏婉儿这两天心情显得很低落,自从大婚那天回来之后,就一直没怎么作妖,今天本来夏丞相也以为她不会去的,但是她却十分积极,在袁氏接旨之后,便装扮整齐来到潇湘苑候着了。 她对西门晓月表现得特别的亲热,母亲前母亲后地称呼着。 西门晓月刚嫁过来,自然需要拉拢相府的人,所以,这对母女的亲密程度,已经到了谁都恶心的地步。 陈玲珑是不能去的,虽然说是邀请相府所有的家人,可这是出于礼貌,若相府真的带陈玲珑去,那事情可就不是那么的愉快了。 如今让夏丞相比较烦恼的是到底带不带袁氏去。 带去的话,不知道袁氏会不会说出什么不得体的话来,毕竟如今跟她说话,她都一副尖锐冷傲的模样。 可若不带,她好歹是县主,又是夏丞相的原配夫人,西门晓月嫁过去之后,虽说是平妻,但是因县主身份不可随意让人僭越,所以,晓月夫人还是妾。 国公爷宴请相府,撇除姻亲,说的是阖府统请,不带袁氏便说不过去的。 正当夏丞相左右为难的时候,子安命小荪前来告知,说袁氏身体不适,不去国公府了。 夏丞相松了一口气,他吩咐小荪,“那你让大小姐准备好,马上就出发了。” 他其实不希望子安去,但是想着今天不过是去吃顿饭,她应该不会惹什么麻烦才是。 想起之前几次,都是因为他这边先行动了,才把事情搞砸,相信如果国公府没有对她动手,她应该不会再闹什么事。 再说,到了国公府,她独力难支,对方全部都是西门家的人,而这边相府她能带去的,也不过是一个丫鬟一个小厮,如果她敢在国公府闹的话,那是真的不知天高地厚了。 想到最后,他竟然觉得,夏子安最好是闹一场,让她知道点厉害,日后或许会收敛一些。 他把这个想法跟西门晓月说了一下,西门晓月微微一笑,“相爷不说,妾身也已经有了主意。” “什么主意?”夏丞相听得此言,心里咯噔一声,不知道为何,见了西门晓月脸上的阴险,他竟觉得有不祥预感。 无论是桂圆还是侧屋大火,都是西门晓月出的主意,这两件事情都搞砸了,让相府出了一个很大的洋相之余还损失了许多。 西门晓月微微笑,“放心,也没想怎么对付她,只是想让族中的人看到她尖锐刻薄的一面。” “嗯?这有什么意义?”夏丞相开始后悔刚才的提议,他本已经有了计划要如何对付夏子安,刚才说要教训她纯粹是意气用事。 西门晓月道:“自打夏子安悔婚以来,她的名声都是很差的,京中几乎无人说她一句好,但是,在短短的几个月内,她已经从当初可恶刻薄不知羞耻不尊长辈的恶女变成了可怜人,还是被相府迫害的可怜人,侧屋起火那天,我听得翠玉姑姑说,大家看到她安然无恙,都松一口气,证明她已经开始渐渐得人心了。” “这点不用你说,本相知道。”夏丞相冷硬地道,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确实如此,如今他夏槐钧的名声是比茅坑更臭,但是,夏子安和袁氏却变得清高起来了,甚至崔太妃陈太君等老一辈的人,都纷纷支持她。 这让他很憋屈。 “那相爷可知道今日回娘家,有什么人在场吗?”西门晓月毒笑一声。 “谁?”夏丞相问道。 “太子太保,西门大人。”西门晓月轻声道,眉眼里闪烁着得意,如今,晋国公一族拿得出手的,就是这位西门太保了。 “什么?西门太保也去?”夏丞相很是诧异,要知道,这位老学究,已经许久不出席各种场合了,若说京中名望最高的人,非他与袁大学士莫属了。 袁大学士已经归乡,京中人脉渐渐散去,但是,西门太保曾是先帝的的老师,归田之前又位高权重,提拔过许多人,他是真正显赫且又有名望的人。 第一百九十八章 和谐亲家 几辆马车,从相府使出去。 老夫人与夏婉儿同坐一起,夏丞相与西门晓月坐一辆,没有人愿意和子安坐,子安便让小荪与刀老大上了马车。 相府的马车空间都很大,其实多坐两个人压根不成问题,但是西门晓月不愿意和老夫人同坐,老夫人也不愿意与西门晓月同坐,只得准备三辆。 不过,相府的行动一向是怪异的,几个人出门坐三辆马车,算不得是什么奇闻。 刀老大是自从那天跟了子安之后才第一次坐马车,如今是第二次,他还是显得很紧张。 小荪瞧着他的脚趾,“大小姐不是给你买了新鞋子吗?你为什么不穿?” 刀老大把脚趾往后挪了一下,嗫嚅道:“过年才穿。” “为什么啊?”小荪嗤笑,“你这傻小子,过年还有新的啊,新鞋子新衣裳,都是新的。” “真的?”刀老大看着子安,眼底充满了敬爱,“大小姐,您人真好,是我见过最好最好的人,就跟菩萨一样。” “你怎么知道菩萨是好的?”小荪耻笑他。 刀老大说:“菩萨当然是好的,只要去庙里,菩萨的供桌上都一定有吃的,庙里的大师说,菩萨这些食物是给没饭吃的人准备的,谁饿肚子去见到,都可以拿来吃。” 子安微笑,“那么,是这位大师好人。” “都好,都好!”刀老大没有念过书,不知道那么多的大道理,反正给他吃饭的都是好人。 子安知道他的这种思想,她觉得很有必要扭转过来。 她说:“阿大,你听我说,这个世界上,有各种形形色色的人,给你饭吃的,未必是好人,我们要学会明辨是非。” “是非?”刀老大抬起头看着子安,“阿娘也跟我说过是非,但是我不知道是什么。” 于是,在去国公府的路上,子安不断地跟刀老大科普好人是非的知识,刀老大本来是个十分单纯的人,子安说的话他都听得进去。 到国公府的时候,他说:“我明白了,如果是好人让我去打坏人,哪怕没饭吃,我都要去打,如果是坏人让我去打好人,就是给我吃肉,我都不能去的。” 子安怔了一下,“大概是这么个意思。” 好吧,要让他明白世间的种种,还需要历练和时间。 她很庆幸慕容桀遇到了刀老大,否则以他的力气和功夫,落在坏人的手中,那就惨了。 刀老大下马车的时候,又加了一句,“大小姐是好人,大小姐让我去打谁,我就去打谁。” 这话让小荪十分赞赏,拍着他的肩膀道:“没错,就是这样,你很聪明。” 刀老大傻乎乎地笑了,眼神有些激动,他这辈子还没得到过什么赞赏,他稀罕得很。 国公府门口有人在迎接新姑爷,红地毯从门口一直铺排出来,两边大门悬挂着两串长长的炮仗,只等着新姑爷与西门晓月入门之后就点燃。 西门晓月的父亲母亲也站在门口迎接,作为国公府的大夫人,她这些年一直都没怎么出头过,自然也是因为她懦弱的性子和小气的作风,无法担当主母之位,只能是让二房的梁氏出头。 “见过岳父岳母!”夏丞相上前施礼,今日他刻意打扮了一番,看起来比实际的年纪小一些,所以纵然西门大爷与他相差不看几岁,可如今看上去,还是有差距的。 大夫人李氏很欣慰地看着夏丞相,她的女婿是丞相这一点,让她在这个家族终于抬起了头。 她看到西门晓月的脸,怔了一下,“竟伤得这样重?”那天起火的事情,西门二爷回来说过,国公府的人是知道的。 西门晓月道:“不碍事,御医说疤痕是可以去掉的。” 李氏这才放了心,“那就好。”容颜是女子最厉害的武器,若没了容颜,她在相府也没办法站稳阵脚。 “老夫人!”李氏见老夫人下马车,连忙亲自上前搀扶。 老夫人微笑道:“今日打搅国公府了,这一大堆的人过来,实在是不好意思啊。” “老夫人快别这么说了,咱都是亲家了,您能来,求之不得啊。”李氏无上光荣地说。 梁氏就站在她们的身后,神色淡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李氏扶着老夫人进去的时候,她不躲不闪,迎上了李氏那得意的眸光。 “老夫人一路辛苦了。”梁氏淡淡地道。 老夫人看着梁氏,眼底竟一丝不自然都没有,仿佛起火那事儿根本没发生过。 子安与夏婉儿跟随入内,梁氏倒是冲子安点了点头,但是也没表现得有多亲昵。 夏婉儿瞧见之后,冷冷地道:“蛇鼠一窝,夏子安,你什么时候跟梁氏有勾结了?” 刀老大听得此言,习惯性地摸了一下怀里的刀,却摸到了一根鞭子,鞭子是子安换给他的,刀暂时不可用,只能先用着鞭子。 他轻声地问小荪,“她刚才是骂大小姐吗?” “是的,但是,先忍下来,事不过三,大小姐被同一个人辱骂三次,你就可以动手了。”小荪说。 “我知道了。”刀老大应道。 国公府的装饰比相府的要豪华许多,有一种晋朝时代奢华贵族的气息,但是不得不说的是,府中好多东西都比较陈旧了,除了正厅这一部分,其他的亭台楼阁都应该好久没修缮过。 正厅对着的院子外,种了几盆牡丹,如今不是开花的时候,但是打理得十分好,牡丹旁边是一行芍药,回廊上摆放着几盆海棠。 白玉石阶上有些磕磕碰碰的痕迹,让人打磨过还是看出痕迹来。 正厅里已经坐着晋国公一族的长辈,西门太保被尊在了上座。 子安看过去,见他须发皆白,一身青色锦缎衣裳,虽然陈旧一些,但是却十分整洁。 面容极其威严,眸光睿智,坐在那里,无端便叫人肃然起敬。 这是一种历练世事后沉淀下来的稳重与气度,一般人,堆砌不出来这种气势。 正如慕容桀,他即便闲散地坐在椅子上,哪怕脸上还带着笑容,可依旧从他的身上看到萧杀与金戈铁马。 他的气势,是从沙场历练回来的。 所有人入座之后,少不了是要先寒暄几句的。 西门太保与夏丞相也说了几句话,问了一些情况,夏丞相回答得体,太保也很满意。 就在一片和谐的时候,梁氏进来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 梁氏追究 梁氏进来并未引起什么人的注意,因为,但凡府中有什么宴会或者聚餐,她总是忙进忙出的那一个。 但是,这一次她进来却是直接就坐下来,然后问夏丞相,“对了,相爷,大婚之日侧屋起火的事情可调查清楚了?” 晋国公不妨她忽然说起这件事情,面容微沉,呵斥道:“二夫人,这事儿今日提不妥当,回头再说。” 梁氏却微微笑,笑容中透着说不出的冷意,“怎么不妥当呢?趁着今日大家伙都在,这事儿该说道说道的。” 西门晓月瞧了瞧西门二爷,这事儿西门二爷后来是知道的,因为事后她跟他说过,这件事情忍了下来之后,夏丞相会保荐他为户部侍郎。 西门二爷回来与晋国公说起,晋国公对西门晓月的决定也很满意,因为,户部侍郎是个肥缺,一年可亏空不少的银子。 最重要的是户部的晋升一向都很快,户部尚书也到一定年纪了,只要有夏丞相的保荐,这户部侍郎是暂时的,户部尚书才是最终目的。 晋国公一族已经许久无人上到二品了。 尚书,便是正二品的大官,对国公府而言,是一个大飞跃。 老大是注定没出息的,混了二十几年,也不过是在衙门挂个闲职,他只盼着能有一个人出头,莫说牺牲梁氏,哪怕是牺牲老大,他都愿意的。 “相爷,调查得如何啊?”梁氏见他不回答,又再问道。 夏丞相面容复杂地道:“二夫人不必着急,此事已经交给衙门去调查了,不过,初步断定,应该是意外。” 梁氏冷笑一声,“既然是有衙门的人调查,那么,该来问问妾身才是的,毕竟妾身和夏家大小姐当日也在火场里。” 众人听得此言,顿时一惊。 相府在婚宴当日起火,在场的人都知道的,包括太保在内。 但是,因火场只抬出一具尸体,且最后证实是夏泉,而夏子安与梁氏虽然有人说她们在里面,但是在火即将扑灭的时候,夏子安却出现了,所以很多人便以为,她们在起火的时候已经离开侧屋。 老夫人听了梁氏的话,便知不妙,梁氏要反了。 她连忙打圆场,“好了,今天是个好日子,难得大家济济一堂,且太保大人也来了,不要净说不愉快的事情。” 晋国公横了梁氏一眼,表现出他作为大家长很不悦的一面,“你下去看看午膳准备得怎么样了?府中的事情本是你主持,一贯得体,今日既然是请女婿更是不可丢了国公府的颜面。” 晋国公这是在众人面前抬举了梁氏,本想着她一向是好这个面子,听了这话,应该会知道分寸的。 但是,显然今日的梁氏是油盐不进,她抬起头,直视着西门晓月,“侧屋起火的时候,我与夏家大小姐在准备回礼的事情,但是,说来也奇怪,自打我喝了一杯老夫人身边侍女倒的酒之后,就全身无力,进了侧屋之后,便连站都站不起来了,你说这怪哉不怪哉?” 老夫人倏然而惊,“二夫人说的什么话?是在说老身下毒吗?” 梁氏阴沉一笑,“老夫人别自个对号入座,毕竟,除了喝酒之外,我还吃了好多的菜。” 太保大人知道梁氏为人,是个不依不挠的泼辣子,但是却一向十分维护国公府的面子,对她而言,国公府的一切便是她梁氏的一切,今日竟不要这份面子一个劲地发难,莫非是真有什么隐情? (加21企28鹅58群683) 不过,他一向沉稳,所以如今只看着梁氏,却不说话,静待事态的发展。 西门晓月软声道:“二婶,您是不是对晓月有什么误会啊?起火的事情,其实就是意外,谁知道火龙忽然倒塌呢?这引起火灾,大家都不想,而且,二婶不也逃出来了吗?” 梁氏哼了一声,“是逃出来了,但是你们要不要听听我是如何逃出来的啊?” 这件事情,夏丞相和老夫人都很想知道,但是必定是不能在现在说的。 老夫人看着晋国公,“国公爷,对于起火差点伤了二夫人,老身也很内疚,但是这真的是个意外,没有人想害二夫人。” 说完,她起身对着梁氏施礼,“二夫人莫怪了,老身给你赔罪,实在意外的事情,人力难以控制的。” 晋国公压压手,道:“没有人怪罪相府,老夫人不要在意。” 说完,他沉着一张脸怒斥梁氏,“好了,不要再说了,人还活着,又没受什么伤,过去就算了,老夫人都亲自给你赔礼道歉了,你还想怎么着” 梁氏却自顾自地说了起来,“被困在侧屋有三个人,我,夏大小姐,夏家的管家夏泉,当时我进了侧屋后觉得头晕全身无力,大小姐便让喜娘去给我倒水,因此喜娘避过一劫。夏泉管家本来是要走的,但是,当时我与大小姐都不知道外面即将起火,所以便令他留下来帮忙记着数,夏泉不愿意,为了离开侧屋,甚至拿起椅子要砸大小姐。他急于离开的态度,引起了我与大小姐的怀疑,当时外面还没起火,只是听到了火龙经过的声音,锣鼓喧天。就在锣鼓刚好在门口的时候,夏泉拉开门要冲出去,大小姐随手拿了一张椅子砸过去,刚好砸中了他的腿,断了腿,他跑不得,大火烧过来的时候,他只能在地上爬,一个劲地求我们救他,还说他只是听命行事的,火不是他放的。” 梁氏说到这里,身子都颤抖起来,她无法忘记夏泉被火烧的时候,那种痛苦,那种挣扎,眼底尽然是破碎的惊恐和绝望。 他像火虫一样在地上翻滚,嘴里发出哀嚎的声音,当时的她,已经在绸缎上,子安拖着她上去,她从房梁上看下来,看到他举高双手,对子安喊道:“大小姐救我,奴才知道错了,奴才只是奉命行事的。” “够了,闭嘴!”晋国公霍然站起来,厉声道:“既然你们三个都在火场,夏泉被烧死,你们又怎么活着出去?你是不是鬼迷心窍了要跟外人联合起来对付国公府?你记清楚,国公府才是你的家,那夏子安和袁氏给了你多少好处?你竟出卖国公府?” 梁氏冷冷地笑了起来,“出卖国公府?好大的罪名,父亲听到这里,可有听到我说过国公府一句不好的?起火这件事情,又和国公府有什么关系?” 第二百章 大家来找茬 晋国公简直是快气炸了,以往在这个府中,莫说他动怒,就是咳嗽一声或者是黑一下脸,梁氏便很识趣了。 但是,现在他都已经勃然大怒了,梁氏竟然还没闭嘴收声。 西门二爷上前拽住梁氏的手臂,“行了,你看,你都惹父亲生气了,还不出去?” 梁氏盯着自己的夫君,真的是恨不得一巴掌就打下去,作为枕边人,他竟然可以默认西门晓月牺牲她这个相伴二十年的发妻。 但是,她忍住一口气,自从死过一次之后,她开始理性思考,今日既然是要说个明白,就得好好说下去。 梁氏挣脱他的手,缓缓地在太保的面前跪了下来,扬起头,眼中已经噙泪,“大人,您是我们西门一族的长辈,今日妾身斗胆,跪在您的面前,求您帮妾身做主。” 太保沉着一张脸,“说下去!” 梁氏于是把那日在相府发生的事情,全部都说了出来,包括对桂圆下手打算诬陷子安的事情,也一并说了出来。 其中好几次,晋国公和西门晓月都想打断她的话,但是,太保一记冷冽的眼光扫过来,便叫人噤声了。 梁氏说完之后,老夫人的脸色已经特别的难看了,“二夫人,伤害我相府小厮企图嫁祸我孙女的事情,老身并未与你计较,你也休得把事情都推到晓月的身上,她虽嫁过去我们相府,却也是西门家的子孙。” “老夫人,”梁氏毫不留情的反击过去,“这件事情已经由衙门查办,是我的罪过,我会承担,但是,西门晓月也休想逃得过去,如今衙门调查火龙起火一事,却没有调查有人在酒中下毒的事情,在我的酒里下毒,害我被烧死在侧屋里,这件事情你以为可以遮瞒过去吗?” 老夫人冷笑道:“简直荒谬,你二夫人与我相府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杀害你?” “你要杀的人不是我,而是夏子安,但是有我这个国公府二夫人陪葬,那么外人都会觉得是一场意外,毕竟,你相府没有任何的理由对我下手。” “你说的这些,都不过是你臆测的,只能说,二夫人你的想象力太丰富了,有这么好的想象力不去说书,真是屈才。”老夫人冷冷地道。 说完,她站起来对国公道:“国公爷,看来今日这顿饭是吃不上了,老身无端担了个罪名,实在是既窝囊又委屈,来日相府设宴,再请国公爷到府就是。” 晋国公见太保一直都没说话,便一拍桌子须发震动地怒道:“你满意了吧?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真是把我国公府的脸面都给丢尽了,往日见你贤惠稳重,让你主持家事,没想到你竟是这般野蛮恶劣之辈,老夫真是错看了你。” 西门晓月的母亲李氏像是忍不住地指责道:“没错,他二婶,我家晓月到底哪里得罪你了?你要这般来诬陷她?我知道你嫉恨她嫁给了相爷,而你的女儿却只能嫁给一个小小的武将,可我们到底还是一家人,你怎可以这样黑白不分,是非不明任由外人利用?” 子安听得此言,淡淡地笑了起来,这个外人大概就是她了吧? 族中长辈听得此言,都互相对望了一眼,梁氏往日的人品确实不怎么样,有嫉恨之心也是正常,加上这一次被火烧了一下,吓个半死,便阴谋论了起来。 又或者,真的是被人利用了,毕竟外人都说那夏子安是极富心机的。 西门晓月得意地看着梁氏,还以为她有什么证据,却原来只是虚张声势,单靠她一张嘴说,谁会相信? 但是,她这份得意并未表现出来,她站起来,走到太保的面前跪下,“五公,这事儿不怪二婶,本就是我处理不当,婚宴那日,因着相爷的嫡女夏子安不愿意尊我为母亲,没给我磕头敬茶,我心里有些不舒服,便跟二婶说了,二婶便认为辱没了国公府的面子,怎也要替我出一口气,我已经劝解过,奈何当时二婶激动得很,怎么都劝不住,我私下把此事跟相爷说了,相爷因不了解二婶的为人,以为她只是嘴上说说,便让我不要理会,谁知道,二婶竟真的跟弟弟串通去对付子安,等我们知道的时候已经太迟了。这都怪我,若我当时能再劝劝或者是让人送二婶回府,就不会出现那么多事了。” 太保嗯了一声,问道:“那么,后面的事情,起火的事情呢?” 西门晓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五公,这事如今衙门还在调查,但是我们都希望是意外,因为,当日除了侧屋起火之外,新房也起火了,我和侍女红花石榴都被困在火场里,瞧我这一身的烧伤,便是那日落下的。” “你说希望是意外,就是说你也不排除有人放火?”太保捏须问道。 西门晓月道:“这事儿我也不好说,因为衙门还在调查,至于说下药一事,简直就是子虚乌有的,一桌人在一起,都是喝一壶酒,老太君和崔太妃也在,总不能在酒壶里下毒,若说在杯子里下毒的话,但是碗筷杯子都是事先就摆好的,谁坐哪个位子也没有确定的,都是谁想坐哪里便坐哪里,二婶坐在左上角事先谁都不知道的,请问五公,这如何能下毒啊?” “那,她说浑身无力,头晕,其他客人有无出现这种症状?”太保再问。 西门晓月看向老夫人,“婆母,事后可有客人说出现头晕无力的症状?” 老夫人见西门晓月力挽狂澜,之前对她的厌恶便减去几分,道:“没有,所有宾客离开的时候,都没有出现过任何不适的情况。” 太保点点头,然后问梁氏,“二夫人,按照她说的,确实无法下毒,你想想,可还有什么遗漏?” 梁氏在西门晓月说话的时候,一直都没有插嘴辩解,让所有人都以为她是无法辩驳,但是唯独子安知道她今天是有备而来的,她先把尖锐的问题丢出来却没有说证据,就是要西门晓月和相府那边的人多说一点,唯有多说,才会出现破绽。 而相信找破绽的,就是这一位太保大人。 子安觉得这个太保大人除了眸光锐利之外,心思也是十分缜密的,因为,她留意到他在听的过程中,是十分的仔细,听到有疑问的时候,他不问,但是眼睛会有一个定住的动作。 第二百零一章 高手 梁氏还没说话,晋国公便怒道:“她还有什么话好说?整天在胡思乱想说谁要害她,起火本来就是一场意外,想也知道,相府不可能会对我们国公府的人下毒手,这对相府来说有什么好处?若按照她说的那样,是为了杀相府的大小姐,更是无稽,且不说做父亲的为什么要杀自己的女儿,就算要杀死,也不必设计这么大的一场火,有脑子的人都不会这样想,而且,话说回来,我们家晓月嫁过去之后,本来说好是平妻,夏子安却不磕头不敬茶,按照规矩,本来就可以直接教训她的,何必要暗地里放火?” 刀老大和小荪站在门口外,一直听着里屋的人说话。 刀老大听了了晋国公的话之后,轻声问小荪,“这老东西嘿是讨厌,会不会欺负大小姐?” 小荪轻声道:“会。” 刀老大静默了一会,轻轻地念叨,“一次。” “啥子?”小荪听得懵懂,也学他说话了。 “三次嘛,得欺负三次才得动手嘛。”刀老大压低声音说。 小荪戳了他的腰子一下,“可别乱动,这种场合若无大小姐吩咐,不可随便出手,免得坏了大小姐的事。” 刀老大见小荪说得凝重,连忙捣蒜般点头,“晓得了,晓得了。” 内屋里,太保对晋国公的插话没有表示不悦,一脸和颜悦色地道:“磕头这事儿先放下,大婚之日发生的事情,老夫知道一些,先说正事再论对错。” 他看向西门晓月,“敬茶的时候,娘家的人一般是不在里面的,二夫人是如何知道夏家大小姐不尊重你的?” 西门晓月怔了一下,“这个,也不知道二婶从哪里听到的,许是下人出去说的,我是不太在意这事儿的,到底是一家人。” 子安微微笑了起来,西门晓月压根忘记了自己刚才说过,是她因为心中不舒坦所以跟二夫人诉说的,一个人若编造谎话的时候便会心虚,心虚便会出乱子。 太保没有戳穿,而是再和颜悦色地问:“你说你曾劝过二夫人不找夏家大小姐报复,那二夫人是如何应你的?” “,二婶说不能饶了她,说无论如何得给她点教训。”西门晓月说。 太保点点头,又摸了一下胡子,“这起火的时候,是游火龙的时候吧?” “是的,正是火龙来的时候,许多年轻的公子小姐都跟着火龙走,陈太君的孙女还差点被倒地的火龙烧着了,幸好她自小练武反应敏捷。”西门晓月抚住胸口,一脸后怕的样子说。 “噢,老太君的孙女是陈柳柳吧?老夫记得这个丫头,确实是个莽撞的娃娃,那她后来没烧着吧?这也太危险了,你们相府舞火龙怎地一点安全的措施都没做好?”太保一脸关切地问道。 西门晓月听得他关心陈柳柳,便连忙道:“没事,五公放心,她好着呢,但是跟着游行的人很多,府中大半的丫头都跑过去,真出事,府中也有应对办法的。” 老夫人听着听着,又重新坐了回去,但是她越听越不是滋味,总觉得太保问的话仿佛都十分温和,不尖锐,却让人觉得设下了语言陷阱。 她想警醒西门晓月,于是道:“晓月,你先起来吧,这事儿衙门已经调查,清者自清,不需要说太多,大家心里都明白的。” 太保抬起眸子,含笑看着老夫人,“老夫人言之有理,清者自清,实在是没有必要理会那些闲话的,而且大家都是一家人,不愉快的事情既然过去了,不如就这么算了,好吗?” 他问这话的时候,是看着晋国公的。 晋国公虽然巴不得停息,但是到如今,话说到了这份上,梁氏提起了这么多的质疑,若不说个清楚,族中的长辈对国公府也不知道会有什么看法。 所以,他觉得有必要再说一说,尤其现在他们这边已经掌控了全局,太保也没有偏信梁氏的话,若不趁着今日平息这个误会,指不定日后还要被提起来。 所以晋国公站起来拱手道:“太保,我们西门一族在京中伫立二百余年,名声清白,声望极高,也从不沾染什么肮脏阴暗事,因此十分得百姓爱戴。虽然说起火的事情是发生在相府,但是二夫人却是指责老夫也有纵容之罪,老夫断不能忍。太保既然已经问了话,便不妨再问下去,也好叫二夫人心服口服。” 太保为难地道:“今天是国公府宴请女婿,本是很开心的事情,为何却要一再地提起这些不愉快的事呢?” 西门晓月也道:“五公,说实话,我对二婶绝没有不恭敬之心,二婶为我出头伤害了相府的下人诬陷大小姐子安,我难辞其咎,所以,我在这里跟二婶赔罪。” 说完,她转身对着梁氏便磕头,连续磕了三个,都是咚咚作响的。 磕完之后,她抬起头,眼底已经有了泪意,声音哽咽地道:“二婶,侄女很谢谢您为了我出头,但是,我真的没有让人害你,更没有下毒,你不要听信别人的谗言。” 嗯,被人的谗言,子安觉得后背都是洞了,被人戳的。 哎,她不着痕迹地叹了一口气,好戏快点上场才是啊,否则她都要困了。 太保也一副做和事佬的样子,对梁氏道:“是啊,这件事情要不就这样过去了,而且你也是太冲动了,怎可以因晓月跟你诉苦几句,你便真的去找人家相府的大小姐算账?这怎么说都是人家的家事嘛,若她做得不对,自有老夫人和相爷处理,你一个外人掺和什么?” 身在其中的人都没听出太保话中的陷阱,但是子安却听出来了。 她今日算知道什么叫高手了。 她相信不用多久,自己必定会被牵扯进去。 西门晓月擦拭着眼泪,“对不起,二婶,你原谅我,好吗?” 梁氏看着她,仿佛是相信了她的话,“你真的没有让人下毒要把我烧死在侧屋?” “没有,真的没有。”西门晓月说。 太公伸手拉起两人,和颜悦色地道:“好了,起来吧,这件事情都过去了,二夫人受伤了,晓月不也受伤了吗?正如相爷所言,那一切都是个意外,既然是意外,就不可控制的。” 梁氏站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劳累您老人家了,都怪我这疑心生暗鬼,觉得自己头晕便以为有人要害我。” 老夫人与夏丞相对望一眼,都松了一口气,看来,刚才是自己杞人忧天了,这梁氏能翻起什么风浪来?不过是闹剧一场。 第二百零二章 步步逼近 梁氏说着,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问西门晓月,“对了,之前说送过去的嫁妆要回一部分的,那一部分带回来了没有?” 西门晓月不妨她忽然提起这茬,支吾了一下,“这不是都在侧屋里吗?被火烧了。” 在施行起火计划之前,她就已经命人把所有的值钱的嫁妆都搬走了。 梁氏盯着她头上的簪子,“这簪子就是嫁妆啊,是我亲手放在嫁妆里的首饰箱,烧了怎么你还能取出来戴?” 西门晓月下意识地伸手摸了一下簪子,面容有些僵硬,“这个……是吗?这个是吗?” “没错,你的嫁妆都是我亲手张罗的,你今天所戴的头面,都是我命工匠连夜赶工打造出来的。”梁氏盯着她说。 西门晓月一时接不上茬,刚说烧了,总不好说记错了没烧吧?若说承认了没烧,岂不是告知大家有侵吞之心 还有,回嫁妆本来就是一件丢脸的的事情,她此刻提起来,可真是让人难为情,在座的长辈们都面面相窥了。 “嫁妆本来是放在侧屋的,在大小姐与我进去回礼的时候,嫁妆就该全部放在里面,我拿出一部分回了之后,剩下的你才可以收归库房,是不是?但是起火的时候,我与大小姐都没离开过,一直到火烧完,整个侧屋也完了,请问这些首饰是怎么逃得出来的?”梁氏的声音陡然凌厉起来。 西门晓月慌神了,舌头都打起结来,支支吾吾半响,只得嗫嚅地承认,“嫁妆我自己匀出了一部分,二婶不知道的。” “你什么时候拿出一部分?我怎么不知道?你嫁过去除了行礼我没在你身边之外,之后一直都跟着你。”梁氏逼问道。 “这个,这个……”西门晓月绞尽脑汁,想着梁氏没跟在自己身边的时刻。 “太保大人!”梁氏凛然道:“这事还有蹊跷,请您一定要查明白,所有的嫁妆我很肯定送过去之后就在侧屋,首饰箱是有钥匙的,钥匙只有我有,当然了,锁可以撬开,但是,在婚礼当天撬开锁拿走一些首饰不怪哉?若不是拿走一部分就是整个首饰箱搬走的,为什么要搬走首饰箱?放在侧屋也无人守着,因为她知道有一场大火,一旦烧过来,就会毁掉这些首饰。” “二婶,我真的没有要纵火害你,你别多想,如果你不愿意把这些首饰给我,我还回去就是。”西门晓月楚楚可怜地说。 太保微微不悦地对梁氏道:“好了,你总是不依不挠的,看来今天若不问个明白,你是不罢休了。” 说完,他看着西门晓月,“你再把那天发生的事情说一遍,老夫来主持公道。” 西门晓月被梁氏弄得慌了神,乱了心,如今见太保又让她说那天的事情,她只好努力凝聚思绪,从头说一遍:“……敬茶不愉快的事情我也没记在心上,回了新房之后,二婶见我不高兴便问什么事,我……”她说到这里,忽然有些疑惑,忘记了之前是怎么说的。 犹豫了片刻之后,太保提醒道:“你说你跟二夫人诉苦。” 西门晓月点头,“对,我跟二婶诉苦之后,二婶便要去教训子安,我劝阻她,但是劝阻了几次都无效。” 太保又插了一句,“嗯,后来相爷过来,你跟相爷说了,相爷不以为意,觉得二夫人不会动手。” 西门晓月连连点头,记得自己是说过的,“对,相爷说今日是大喜之日,二婶是个有分寸的人,不会乱来,因此铸成大错。” “嗯,是的,这个口供对得上,后来二夫人去找相府二小姐帮忙对付夏家大小姐夏子安,你是反对的是吗?”太保又问。 西门晓月下意识地点头,“是的,我是反对的。” 但是,说完,又怔了一下,她之前说过这些吗? 她求救地看向夏丞相,夏丞相的脸色很难看,聪明如他,已经知道太保一步步地套她说话。 但凡她有一句错漏,便可暴露出许多错漏来,一旦错漏多了,她说的话便没有可信程度。 而且,他相信今天太保绝对不是被动问话,太保曾任尚书令,如今的刑部尚书以前是他的下属,刑部如今与京兆尹衙门一同查相府的案子,这一位刑部尚书会不会求助太保呢? 果不其然,太保的脸色陡然一变,横眉冷眼地看着西门晓月,“你前后说了两次,便出现了六次有疑问地方,要老夫一一数给你听吗?” 西门晓月没想到太保忽然变脸,心中更是一慌,“什么疑问?没有的,我说的都是实话,或许有些细节我忘记了。” “第一,你说你本来没有不满于夏子安轻慢你,但是后来又说有些不高兴,这便当你前后口是心非,可不予追究。” “第二,你先是说回去跟二夫人诉苦,但是,后来又说二夫人不知道从哪里知道夏子安不敬你的事情,再后来,你又说是你回去诉苦,前言不搭后语,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编了什么吧?” “第三,你说正宴的时候,各种碗筷摆放,乃至客人如何入席,甚至二夫人坐在左上角你也知道,种种如亲眼所见,但是,当晚的你是不在场的,你是在新房里,而且经过一场大火,你受伤了,安排这一切的夏泉也被烧死在侧屋里,只能说明白一点,就是你一直命人密切留意着这一桌人。” 西门晓月连忙辩解,“没错,我是让人留意着,但是,这不是正常的吗?毕竟崔太妃和老太君都坐在那边,我总要确保宾客都吃得愉快。” “嗯,那你是承认你一直命人在外面密切留意着,是吗?”太保眼里闪过一丝冷光。 “是……是的。”西门晓月只得承认这一点。 太保冷声道:“既然你命人看着这一桌人,那么必定注意到你二婶与大小姐夏子安离去的时候,是有人马上收走了她们的杯子。” 西门晓月懵了,这,这谁知道啊? “这个,人离席了之后,收走了杯子也很正常的事。”西门晓月辩解道,额头已经出了细碎的汗珠。 她飞快地看向老夫人,老夫人一脸的沉寂,眼底死灰般的颜色。 这两句问话,分明就是陷阱,可恨的是这个西门晓月竟不知道,还傻乎乎地接下去。 太保继续问道:“好就当收走杯子是正常的,但是你的人也看到你二婶离开的时候,已经需要人搀扶,也就是说,她已经开始晕了,是吗?” 西门晓月摇摇头,抹了抹额头的汗水,“这点我不知道。” 第二百零三章 梁氏发疯 太保继续说:“第四,火龙游行的时候,许多人跟随着前往,陈柳柳差点被烧的时候,你说当时有很多下人在,既然有下人在,又知道侧屋有人的情况下,为什么不马上进去通知疏散?” 夏丞相出来说话了,“太保,当时许多下人都不知道侧屋有人,且忽然起火,让大家阵脚大乱,又忙着疏散跟随的人,一时忘记也是有可能的。” 太保厉声道:“好,就当跟随的下人不知道,但是当时晓月派出的人是一直盯着,这个人为什么不去通知?” 老夫人蹙眉道:“场面混乱,未必是太保所想的那样简单,太保何必激动?” 太保看向老夫人,“是的,未必是老夫所想的简单,或许更复杂一些,是不是啊老夫人?。” 老夫人不说话,实在是没有什么话好说,她心里明白梁氏与夏子安的杯子压根没有撤走,是他故意设的陷阱,让西门晓月承认她的人撤走了杯子,为什么撤走杯子而不撤走其他的餐具?单这一点,便可以大做文章。 她也不能否认说没有撤走过杯子,因为她不愿意与此事扯上关系,能撇清就尽量撇清,太保今天来,不是为梁氏做主,而是真的要调查此事,西门晓月倒霉是她的事情,只要不牵连她入内就好。 而且,不管有没有撤走过杯子,西门晓月既然承认,那么,撤走杯子就是“事实”,没有其他反证,就会顺着这条线摸下去。 太保问西门晓月,“还要老夫问下去吗?或许可以问问夏家的二小姐和太子为何牵扯进伤人一案去。” 西门晓月已经几乎虚软在地,夏婉儿听得此言,也有些惊愕,但是想起前因后果,她的脸色也变得苍白起来。 太保看着西门晓月厉声道:“你的口供前后不对,纵观那日发生的所有事情,再加上你事先转移了首饰箱和值钱的嫁妆,几乎可以肯定,你是知道侧屋会有一场大火,晓月啊,你最错最错的,便是被人利用,你不该让你的人去找舞火龙,如今与舞火龙那边接洽的,是你的人,而且开出去的银票,也是属于国公府的。” 西门晓月的面容陡然苍白起来,想起那天说请火龙的时候,本来她的原意是让相府的人去办的,因为府中的下人都被调到前院去伺候宾客。 银子自然也是她先出的,国公府给的陪嫁里,就有银票,她便拿了银票支付。 本来之前说过的,如果出了事情,火龙是发生在相府的意外,衙门就算介入调查,但是表面证据没有多少的话,最终还是会断定为意外,可后来又出了新房起火的事情,还留下了纵火痕迹,两者串联起来,衙门就重视了。 如果再严刑逼问火龙那边,只怕是要出纰漏的,而且,确实已经开始从火龙那边入手了,因为,太保已经知道,他们收的银票,是国公府的。 子安见老夫人和夏丞相虽然听出了太保的弦外之音,但是两人却故作不知,其面皮之厚,实在让人叹为观止。 太保站起来,环视了众人,最后落在西门晓月的脸上,疾言厉色地道:“今日你说的话,老夫都记住了,也会如实告知刑部,作为落案的口供,不要质疑,老夫是有办案权的,刑部已经委托老夫协助侦办此案,今日先不动你,但是明日,衙门的人就要找上门来。” 李氏尖叫一声,“您这是什么意思?合着你是帮着外人来欺负我们西门一族的人?” 太保没看她,只是看着晋国公,冷冷地道:“你说句话。” 这没头没尾的话,让晋国公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但是他很快就明白太保的意思,如果国公府如今置身事外,还来得及。 他当下义无反顾地道:“若相府起火一事,真的不是一个意外而是有人刻意为之,不管此人是谁,哪怕是我国公府的人,也必定按照律例严刑查办。” 国公府如今还没牵扯进去,事实上,这趟浑水也不该沾。 “祖父!”西门晓月悲哭一声,没想到自己的祖父竟然可以马上就翻脸不认人了。 太保盯着晋国公,厉声道:“有你这句话,老夫就放心了,以后警醒一下底下的人,尾巴都给我夹紧一点,若要惹出个什么乱子,老夫一律不保。” 晋国公脸色灰暗地道:“谢太保提醒,我会记住的。” 晋国公知道,今日这事儿,本来可以在这里摊个明白,但是,太保却没有继续追究下去,是给了国公府的颜面,保存一点尊严,至于刑部和衙门之后如何调查如何抓捕,只要不是发生在国公府,他就可以置身事外。 “今天既然是宴请女婿,饭菜也都准备好了,就先高高兴兴地吃一顿,至于明日的事情,明日再算,也不枉族中长辈亲自过来一趟。” 太保这句话,让某些人的心里五味陈杂,这一顿宴请女婿除了是维护国公府的颜面,还等同是告知族中的人,这门亲家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了,以后不管西门晓月出了什么事,她只是相府的人,和西门一族没有关系。 夏丞相想说话,但是一直被老夫人拉住,老夫人的意思也很明白,你就是西门晓月虽然嫁过来了,但是那档子事,若能不牵连相府就尽量不要掺和,真的没办法避开才表态。 太保金精火眼,说话徒惹麻烦,不说话,还不至于被抓住把柄。 子安其实有些失望的,本以为太保会一直追究下去。 不过把事情移交给衙门也好,至少,两家依旧可以粉饰太平。 这一顿饭,很多人都没胃口,除了刀老大。 他被安排与其他族中长辈带来的下人同坐一桌,今日伙食很好,有八菜一汤,除了一个青菜,其余都是荤菜。 如果你没见过什么叫风卷残云,那么你可以去请刀老大吃一顿饭,好好见识见识。 总之,小荪是没见过。 她好生气,今天一大早出门,准备四个馒头,在马车上都给他吃了,本以为饿着肚子到了国公府能吃上一顿,她就是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小碗汤,八个菜,就全部被卷个一空。 最后一点红烧肉的汁,都被他就着馒头抹了个一干二净。 除了生气,她还觉得特别的丢脸,因为那些下人都看着她和刀老大,她和刀老大是一块来的。 吃过饭之后,太保和其他人便告辞了。 老夫人与夏丞相也想走,但是,梁氏却在这一刻,拦住了西门晓月。 嘴角阴恻恻一笑,“想走?我们的账还没算呢。” 第二百零四章 与我母亲和离 西门晓月彻底崩溃了,疯也似地冲梁氏大喊,“你不依不挠地到底想怎么样?我都被你害成这个样子了,你还不罢休吗?” 明日衙门的人找上来,她或许就免不了一场牢狱之灾了,梁氏竟然还不依不挠地与她作对。 晋国公对梁氏刚才的指责感到十分的愤怒,如今见她又意图拦阻西门晓月,不由得动了真火,甩了脸子道:“你还想做什么?有什么冲着我老头子来。” 梁氏回头,冷冷一笑,“放心,父亲,既然今日我不惜一切地豁出去,便不留半点情分,和西门家的账,我们回头再算,现在,我要跟相府算一算夺命之仇。” 晋国公见她如此冥顽不宁,和以往大反其道,气得两眼发黑,命人把大门一关,疾言厉色地道:“好,我便看你要怎么算,来啊,先命人去收拾好二夫人的东西,这笔账算完,她该滚蛋滚蛋。” 看来不动点真格,她是不知道厉害的。 “父亲!”西门二爷连忙劝说,“使不得,使不得。” 晋国公指着儿子的鼻子,破口大骂,“这等泼妇还留来做什么?你还有没有点出息啊!” 西门二爷苦哈哈地看着自己的父亲,本想提醒父亲,这么多年都是梁氏帮补家计,国公府才有今日的奢华,若梁氏走了,日后国公府可就没那么滋润了。 只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好说出来,只盼着父亲能领悟。 但是,国公爷震怒之下,哪里想得起那么多?加上这么多年梁氏的给予是最初几年他重视一些,后来都视为习惯,当做是府中收入的一部分,哪里记得是梁氏从娘家挖回来的? 谁知道梁氏对他说的话压根不在乎,只是看向子安,“夏大小姐,侧屋起火这笔账,你要不要与我一同算?” 子安知道她今日让自己来,绝对不会是看一场热闹这么简单,梁氏是向她抛出了橄榄枝。 好吧,横竖,这笔账也该好好算算了,在相府算也好,在国公府算也好,只要是对象没错就好了。 国公府的大门重重关闭,下人都被遣到了外面,刀老大和小荪也都在外面,刀老大拿着鞭子,坐在廊前石阶上,听着里面的动静,仿佛稍有不对劲地时候,便要破门而进。 夏婉儿一把拉过子安,厉声呵斥道:“你不要多事,这是国公府,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不要给我们相府丢脸惹麻烦。” 夏婉儿是担心子安得罪了国公府,国公府便不会支持她,父亲说过,这个晋国公可以在皇后和皇太后面前为她说好话,那日太子已经生气了,她必须要依靠国公府。 子安冷冷地道:“我又不要脸,怕什么丢脸?” “你如果不是相府的人,谁管你要不要脸?总之你给我闭嘴,否则有你好受的。”夏婉儿警告道。 姐妹这边僵持不下,梁氏却已经一把拽住西门晓月的头发,凶狠地问道:“说,为什么要连我一块杀死?” 梁氏的忽然动手,让在场的人都措手不及。 晋国公把大门关上,本以为可以震慑到梁氏,没想到她竟然这般横蛮,话都没说两句便开始动手了。 西门晓月被她拽住,尖叫起来,李氏冲过去救女儿,被梁氏踹了一脚,厉声喝止,“再过来,我就她的头皮生生扯下来!” 说着,用力一拖,直把西门晓月拖得在地上打了一个旋,痛得嚎叫起来。 李氏对晋国公哭道:“父亲,您看她,已经无法无天了。” “是谁无法无天?她害我这事儿,你们所有人都知道,但是你们谁为我说过一句话?都当做不知道是吗?都觉得我是可以随意为你们牺牲的?当日起火之后,你们知道我在夏至苑,无人来问我是不是受伤了,我回了娘家,你们国公府也没有人去探望过我,甚至到我今日回来,看到我这烧伤,也无人问候过一句,这口气,我是怎么都没办法吞下去。” “吞不下又想怎么样?”晋国公阴冷地道:“看来你是想被休出去了。” “休不休我,我都不可能在留在国公府,不仅如此,我还要入禀衙门,追讨这些年国公府借我的银子,但是这笔账,一会再说,我现在在质问这个贱人为什么要连我都烧死在侧屋?” 晋国公的脸色一变,顿时想起这么多年来梁氏几乎是这个府中的支柱。且不说追讨银子,就是以后若没了梁氏的外援,府中没几个人在朝中供职,依靠那点食邑,如何养得起这么大的一大家子? “没有人要烧死你,都说一切只是个意外。”夏丞相怒道。 子安冷冷地道:“意外?有那么多的意外吗?跟衙门说去,相爷大人,太保的话都说到这份上去了,你还一味强调是意外,有意思吗?既然都敢做了,为什么不敢承认?没错,衙门追究是衙门的事情,我和二夫人差点死在火场里,这一笔账,怎也得先于衙门好好算一算。” “你要怎么算?”夏丞相盯着子安,刻意打扮过的面容已经满脸怒火。 子安面无表情地道:“很简单,相府想要从这件事情脱身而出,我可以对衙门三缄其口,但是,你必须要与我母亲和离。” “休想!”夏丞相想也不想,一口回绝。 子安阴沉地道:“好,那明日衙门找上来,我便把夏泉临终之言说出来,二夫人,夏泉临终的时候,说是老夫人夏丞相西门晓月三人指使策划起火一事,你听到了吗?” 梁氏合作得很,“一清二楚,夏泉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声惨叫声,都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子安冷笑一声,盯着夏丞相,“相爷应该熟知大周律法,若我一人作供,或不可信,但是,如果有二夫人做旁证,便可坐实,一旦这话,落在口供上去,相府是否能脱得了干系?相爷和老夫人好生琢磨琢磨,用你相府的平安无恙换取我母亲的自由,谁赚谁亏?我夏子安做人十分厚道,买卖就算不是绝对的公平,也不占你们相府的一丁点的便宜。” 梁氏那边却横蛮地道:“不,大小姐,你那边妥协我这边还没谈妥,这贱人若不老老实实地跪在地上给我磕一百个响头,我是绝不饶了她。” 子安摊手,看着老夫人已经气得快爆炸的脸,“那我没办法,老夫人先说服您儿媳妇吧,毕竟,除了我母亲袁氏之外,您的儿媳妇都是很听话,很出息的。” 第二百零五章 休了西门晓月 夏丞相只得忍住一口气上前对梁氏道:“你先放开她,有什么不能好好说?” 梁氏扬起铁青的脸,“你们什么时候与我好好说过?我从侧屋逃出来之后,被安置在夏至苑,那时候你们相府的人怎么不过来跟我好好说?夏丞相,如果你要保得你相府一家平安无事,今日就无论如何都得给我一个交代,夏大小姐要什么和离,我不管,我只要你休了西门晓月。” “什么?” 此言一出,李氏首先便吼了起来,指着梁氏便大骂,“你还说你不是嫉妒她嫁给了丞相?她好歹是你的侄女,你怎么能这样对她?你好狠毒的心肠啊,她已经死过一次相公,若再一次再被人休出去,这辈子就完了。” 梁氏冷冷地道:“关我屁事,都是她自己造成的,如果她知道要好好过日子,就不会连我这个二婶都搭进去,别以为我好欺负,这些年我明里暗里给你们大房多少好处?你们没念着我半点好,如今还想杀我?我那些银子就是扔进大海,还能闻一声响!” 西门晓月看向夏丞相,忍住痛楚道:“你不会的,是吗?” 夏丞相面容复杂,且不说西门晓月已经毁容,就算没有,如今衙门一定是盯死了她,不放弃她的话,相府也得惹一身臊。 但是,这话他却不能回答,至少,不能让晋国公认为他要放弃西门晓月。 所以,他看向梁氏,“二夫人,你不要太强人所难,我是不会休了晓月的。” 梁氏哼道:“是强人所难吗?我觉得我是帮了你,但是我不管,你们相府是外人,你们起了歹毒心肠要害我,总会有报应的,但是西门晓月却不是,她是国公府的人,受过我不少的好处,她忘恩负义要害我,我就不能放了她。杀她要偿命,最好的办法,便是让她再被休一次。” 子安不得不为梁氏叫好,她这招够狠毒的。 不过,再狠毒,狠毒不过夏丞相。 他分明也想休了西门晓月,但是他表现出一副极力维护她的样子,那么西门晓月在落难的时候,就一定会为自己找一个退路,这个退路,就是相府,她会心存盼望能回到相府,因此她不会供出夏丞相。 晋国公气得两眼翻白,如果西门晓月被休,他的老脸就要丢尽了。 本来难得攀上丞相一家,如今却被拦腰砍断,砍的还是他国公府的人,让他憋屈的不得了。 他终于觉得,当他以为所有的事情都在掌控中的时候,有些人已经窜起来,迅速掌控了局面,他这个过气的晋国公,如今也是无能为力的。 他跌坐在椅子上,看着哭哭啼啼的李氏和西门晓月,知道如果他不出声让夏丞相休了西门晓月,给梁氏示好,那么,梁氏真的要追讨这些年给国公府的银子,他是还不起的,他不愿意临老还成为别人的笑柄。 脑子里闪过许多念头,但是都抵不过现实,他看着夏丞相,“相爷,写休书吧。” “不,不!”西门晓月尖叫着,使劲地挣扎站起来,推开梁氏,跪在了国公爷的面前,“祖父,不可以的,若休了我,我还能活下去吗?” 夏丞相也道:“对,国公爷,我们或许还有别的法子可以解决的。” 他说或许,其实就是跟国公爷说,没有法子的,目前只有顺从。 但是他的这个表态,西门晓月却以为他是极力维护自己,拉着他的手哭着说:“对,相爷,你不能休了我,今日是三朝回门,你不能休了我的。” 夏婉儿也觉得很生气,她在西门晓月嫁过来的时候便下跪磕头敬茶,且喊了一声母亲,如果说西门晓月被休出去,那她不是白跪了吗?她是多了一个没用的母亲啊。 本以为西门晓月有多厉害,能给自己多大的支持,却没想到,中看不中用,绣花枕头一个。 她实在是大失所望。 子安没管那边,只是在这边与老夫人说和离的事情。 “老夫人,和离一事,您今天就给我一个答复。” 老夫人伸出手,拉着她坐下来,脸色说不出的温和,“子安,你实在是憎恨我这个祖母,是吗?” 子安讽刺一笑,“老夫人说这些便伤感情了。” 老夫人摆摆手,眼底泛着浓浓的愧疚凝望着她,“祖母知道,你心里确实是恨毒了祖母,祖母知道自己做得不对,亏待了你们母女,但是,你要体谅祖母,我没有法子,霖霖是府中唯一的男孩,却是这般的资质,若我不提拔你妹妹起来,以后相府怎么办?” 子安只觉得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老夫人只说愿意不愿意吧。” 老夫人苦笑一声,“你若坚持,我没有理由不答应你。” “愿意就好,愿意的话,便请相爷当场写一封放妻书,从此,各生欢喜。”子安自然不会让他们再拖下去。 老夫人继续抓住子安的手,一脸哀求地道:“但是,你不可跟你母亲离去,得留在府中陪着祖母,好吗?祖母年纪大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两脚一伸,你是相府的大小姐,又是嫡出的长女,祖母若没看到你在身边,心里不踏实。” 这个老太婆一向老谋深算,且十分好强,轻易说不出这些话来的,但是,如今却殷切哀戚地求她,后面有什么算计等着? 子安不会相信她真的悔悟反省,这个老婆子的心肠是黑的,在她的眼里,只有利益,没有亲情。 “老夫人放心,我会一直留在府中,直到出嫁,我会好好地陪着你!”子安轻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眼底寒芒闪过,我会好好地陪着你,你要怎么玩,我便跟你怎么玩。 老夫人眼底仿佛有泪光闪动,“那就好,那就好,年纪越大,便越舍不得身边的人离去,老身和你母亲虽然没什么缘分,但是她要走,老身也是舍不得的。” 子安唇瓣轻轻挽起,形成一抹冷峻的笑,“老夫人尽管放心,母亲就算与相爷和离,她也不会离开相府,相府不是还有一块地是她的吗?那一块地上,可以起一所房子,我们一直陪着你,可好?” 老夫人一下子就笑了起来,“那敢情好,那敢情好,那样还算一家人。” 子安在这一刻,摸清楚了她的意思,她就是想母亲搬进去后花园,那样,方便她下手。 竹林,是她强大的武器。 但是,谁知道呢?或许这个武器,最终会为她夏子安所用呢? 第二百零六章 放妻书 至于那边,还在上演悲情戏。 夏丞相不愿意休了西门晓月,但是奈何梁氏和晋国公步步相逼,他面容悲苦地看着西门晓月,握住她的双手,强忍住眼泪道:“等着我,我一定会把你风风光光地娶回去。” 西门晓月崩溃大哭,她接受不了这样的结果,她才刚嫁过去啊,甚至她和夏丞相还没圆房的。 她已经过怕了孤独一人的生活,所以她才会急需掌控一切,成为他身边唯一一个女人,享受属于一品夫人的荣光。 她太想要成为相府的当家主母了,这份迫切,让她错误估计了夏子安的厉害。 夏丞相见她如此,心中着实厌恶,虽然很可惜与晋国公的联姻失败,但是,娶这样的女人回去,以后也是贻笑大方,还是早早断了为妙。 西门晓月却不知道,还以为他有万般的不舍,哭完之后,哀哀地求着,“我等你,你说过的话,要算数。” 夏丞相还指望她独自承担罪名,所以轻轻地抱住她在她耳边说:“你放心,等我把那些碍眼的人都除掉,便再无人可以阻止我们了。” 他心底其实是轻视自己的,没想到他如今是一朝丞相,却还是要靠这种把戏欺骗女人。 但是,他已经被夏子安逼得没有退路了。 休书是当场写的,写完之后,夏丞相恳求晋国公,“求国公爷不要难为她,好好对她,也不许旁人欺负她。” 晋国公看着夏丞相,心底也有说不出的滋味,他不认为夏丞相是真心对西门晓月,他甚至很清晰,夏丞相是在做戏,目的是要西门晓月承担一切,可作为一个极力想保住家族荣耀的人,他明白,因为,他也有许多的无可奈何。 他做着和夏丞相一样的事情,卖女或者是卖子求荣,自己的人不出息,只能通过与强大家族的联姻,确保自己家族的地位。 西门晓月必定是要被牵进去了,太保不会徇私,今天问话的线索,会一并交给衙门。 国公府要保住西门晓月不是不可能,但是,却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付出的代价保住她,必须得有相应或者更好的回报,若没有,就不必要了。 写休书,夏丞相是一气呵成,但是用词十分考究,极富哀伤,西门晓月捧着休书,哭了一场,却仍旧为休书的内容感动不已。 子安瞧着她,不禁叹息,不管多精明的女人,一旦遇上情事,总会陷入自己的主观思维里,不能理智分析。 西门晓月是真的不愚蠢,但是,她过于急功近利,没有耐心,要做一个吞噬人的豹子,耐心,是很重要的。 子安以此为鉴,不能让自己失去耐心,就算心中想要的有多迫切,她都不在乎付出多点时间去守候,或者……筹谋。 写放妻书,夏丞相拿起笔,许久都没落下。 指尖微微颤抖,笔尖也在颤抖。 他写过给袁氏的休书,那封休书,也是一气呵成,没有丝毫的犹豫,因为那时候写的休书,他知道是假的,只是为了威吓她们母女。 不过,当时的他也认为,如果真的要休了袁氏,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写。 如今握住笔,万千往事涌上心头,脑子里反反复复地出现新婚那夜,他掀起袁氏的红盖头,凝望着她那双乌黑的眸子,他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只记得袁氏傻乎乎地把手放在他的手心,然后,她放下长发,把自己的头发与她的打成一个如意结。 他模糊地想,或许他曾拥有过这天下间最好的女子。 但是这个想法瞬间消逝,他的骄傲不允许他承认。 “相爷,或许您念,我帮您写。”子安见他迟迟没落笔,便出言问道。 夏丞相抬起头,有些茫然地看着她,眼底有一些东西是子安之前没见过的,她不知道是什么,前世今生,都不曾见过。 但是,渐渐地,变成了坚硬冰冷,且有仇恨慢慢地弥漫上来,他知道,眼前这个女子,看似温善,却是要置他死地的敌人。 她如今笑意盈盈,嘴角含着的却是毒花,背后暗藏杀机。 想到这里,他的心一冷,寥寥几字,断了他与袁氏十七年的夫妻情分。 放妻书,如此简单,在本朝是头一遭,放妻书为抬头,下面正文内容只写了缘尽二字。 他下了印章,再摁下手印,淡淡地道:“拿着吧,如你所愿。” 子安拿起来吹了干墨迹,小心翼翼地折叠好放在袖袋里,轻轻的一张纸,是一个女人的十七年青春。 从此,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西门晓月依旧痴痴地看着夏丞相,她的心里喜忧参半,喜的是,他终于与袁氏和离了,以后若娶她回去,她便是名正言顺的夫人,而不是所谓的平妻或者妾。 忧的是,她被休出去了,这个男人是否会按照约定前来把自己迎娶回去? 夏丞相也看着她,眼底的悲苦是真实的,他自己也不知道,写下放妻书之后,会有想哭的冲动。 西门晓月见到他这副神情,心中笃定了,她站起来,走到他的面前,“我等你,等你来接我回去。” “你放心,好好照顾自己。”夏丞相说着,一副难分难舍的神情。 梁氏终于看不下去了,“老夫人,夏丞相,若事儿了了便回吧,我这里还有一笔账,要跟国公府好好算算呢。” 夏丞相憎恨梁氏,却还是忍住一口气对梁氏道:“你有什么就冲本相来,不要为难晓月。” 这一句话,听下去只让人想笑,但是,却已经笃定了西门晓月心中的念头,明日衙门堂下,她绝口不提相府。 夏婉儿是真的生气啊,这就被休掉了?她之前是白磕头了。 上马车的时候,夏婉儿用力地拉住子安的手臂,用力往后扯,子安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一道鞭子凌空飞起,弧度优美地甩向夏婉儿的手臂。 鞭子的力道很轻,对刀老大而言,简直就是瘙痒的力度。 但是,却足以让夏婉儿的手臂生出一道红痕来。 “你一个奴才,也敢对本小姐动手?夏子安,你今天若不处罚他……” 夏婉儿在跳脚怒骂的这会儿,子安已经稳当当地上了马车,且让车把式开车走人。 小荪看着刀老大,“你怎么忽然就出手打人了?” 刀老大说:“骂人要忍三次,动手就不能忍。” 小荪担忧地道:“这二小姐可不好惹,惹了她麻烦多多。” 子安拍拍刀老大的肩膀,“没事,你做得很好,至少知道掌握力度。” 第二百零七章 袁氏大怒 子安把放妻书递给袁氏的时候,袁氏没有显得特别激动,只是伸手接过来,摸了一下,便对小荪道:“小荪,帮我放好,就放在柜子里第一个小盒子里。” “夫人不想知道写了什么?”小荪好奇地问。 袁氏摇摇头,笑了笑,“傻姑娘,写什么都不打紧,只要有放妻书三个字就行了。” “喔!”小荪还不懂得袁氏的心路历程,听得吩咐便去放好。 子安坐下来,看着袁氏,“母亲,你终于自由了。” 袁氏淡笑,“是的,自由了,子安,谢谢你。” “母女间,不说这些。” 袁氏摸索着握住她的手,忽然端正了神色,“这辈子,你都是我的女儿,这份情,不变。” 子安有些感动,她知道袁氏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原主夏子安,但是,她可以做她第二个女儿。 杨嬷嬷倒是轻轻地叹气,“虽说写了放妻书,是自由了,但是,老奴的心里,总是替夫人难受。” “难受什么?这不是挺好的吗?”子安笑着安慰。 杨嬷嬷说着眼底便有了泪意,“不知道难过什么,只是觉得夫人不该被这样对待。” 袁氏说:“嬷嬷在宫中看尽世事,该知道尘世间的种种,都只是一遭经历,没什么应该不应该。” 杨嬷嬷抹了一下眼角,又笑了,眼角的皱纹比子安刚见她的时候要和祥许多,“好,既然是好事,今晚我们好好庆祝一番。” 小荪却忽然提出疑问,“但是,如今夫人与相爷和离了,以后住在哪里?莫非回袁府吗?” 子安摇头,看着袁氏,“后花园那一块地,你还喜欢吗?若喜欢,我们便拿回来。” 袁氏知道子安的意思,子安是要陪在她的身边,不让她孤身一人在外,如今她有眼疾,也不可能出去住,她医治的时候两边跑也不妥当,最重要的是,在相府虽然还是艰险重重,可出去就安全了?子安兼顾不来,或许会更危险。 “好,拿回来吧,就在湖边搭建一所木屋,我住在木屋里就好。”袁氏说。 “雅室的玲珑夫人,却要搬走了。”杨嬷嬷说。 子安淡淡地道:“她横竖也不喜欢后花园。” 外面有脚步声响起,小荪出去看,怔了一下,“相爷来了?” “你出去吧,本相与你们家夫人说几句话。”夏丞相似乎是喝了酒,一张脸绷紧,仿佛是极力压住心头的情绪。 子安在里屋听到,问袁氏,“你还愿意与他说话吗?” 袁氏摇头,“没有这个必要了,放妻书既然下来了,就没有必要说,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子安本来也不愿意袁氏与他再说话,她只是尊重袁氏的意见所以问问。 “好,既然母亲不愿意跟他说,我出去打发他走。”子安说着便起身。 子安走出去,夏丞相盯着子安,冷笑道:“你满意了吧?” 子安面容平静地看着他,“有什么好满意的一切顺理成章而已。” “叫她出来,我有话要跟她说。”夏丞相挥了一下手,一副不想与子安说话的样子,显得有些暴躁。 子安静静地道:“不,你喝醉了,回去吧,这里没有人要和你说话。” 夏丞相恶狠狠地盯着子安,“夏子安,虽然我与你母亲和离,可你还是我夏槐钧的女儿,吃着我相府的饭,穿着我相府的衣裳,你斗胆这样跟我说话,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巴?” 子安看着他,眼底渐生残酷,“相爷真是贵人善忘,夏子安不是已经死在那一场逼婚了吗?你亲手杀死了你自己的女儿。” 夏丞相冷笑,“胡扯,你若真死了,还好一些,至少,我心里还会把你当成我的女儿,但是如今我们之间恩断义绝,再没半点父女情分。” 子安回以冷笑,“她活着的时候,你没有把她当成你的女儿,如今她死了,你却说念什么父女情分,可笑,回去吧,本来这就是你死我活的斗争,你没有对我留过情,我也还没足够的能力让你倒台,一切都还没结束。” “我不与你说,”夏丞相眼底闪过一丝凶狠,扯直了脖子喊道,“袁翠语,你出来,你躲在里面算什么?滚出来。” 子安的眼底同样闪过一丝阴狠,“相爷自重,吵吵闹闹,对你没什么好处。” “是吗?那么你说如今什么是对本相有好处的?我所有的一切都被你剥夺了,夏子安,我是你的父亲,你为什么这么狠毒啊?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打死你?你死了就省事了。” 夏丞相显然喝了很多酒,他回府才不过一会儿,喝得这样醉,应该是一口喝许多,才有这样的急醉。 子安听着他愤怒的控诉,心里只觉得越发的冰冷,他的一切都被剥夺了?不,他还活得好好的,位高权重,以后想娶谁就娶谁,没有丝毫的损失,但是原主夏子安呢?却已经永远死了,死在那冰冷的地板上。 他的人生重要,那么,夏子安的人生呢?他心里可曾为这个女儿留情半分?可曾为这个女儿惋惜半句? 她死了才会念什么狗屁父女情分,天下间哪里有这样的好事? 袁氏本不想出来,但是,她不愿意让一个烂醉的人冲子安嚷嚷,她也怕夏丞相醉酒会动手打人,她从没为现在的子安做过什么,若她有一分的能力,都想用来护着她。 尘世无情,她只有夏子安了。 杨嬷嬷扶着她出来,是急急地走出来,怒斥道:“夏槐钧,你如果敢碰她一根头发丝,我袁翠语就是拼了这条命,都要把你碎尸万段。” 子安怔怔地看着袁氏,这是她来古代之后,第一次看到袁氏这样说话,这样的愤怒。 夏丞相抬起头,盯着袁氏,冷笑几声,然后放声狂笑,仿佛是听到了天下间最好笑的笑话。 “把我碎尸万段?袁翠语啊袁翠语,你可还记得,就在不久之前,你还与我双双缠发,要厮守终生?” 他的声音似哭也似笑,悲凉中透着嘲笑。 袁氏冷冷地道:“不,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不过你记性既然这么好,应该还记得,在缠发后不久,你带着陈玲珑回来,跟我说你爱上了她,我成了不贤惠,不大度的狭隘女人,十六年来,你没有念过半点夫妻情分,不善待子安,甚至为了让夏婉儿嫁给太子,你不惜把子安逼嫁给梁王,从逼婚到现在,你告诉我,你已经对你的女儿下了几次的狠手?若不是她命大,今天早就成了一丝冤魂。” 第二百零八章 安亲王的想法 夏丞相眼底升起火焰,“若不是她伤了我的名声,我至于要这样做吗?” “若不是你要害她终生,若不是你要对她步步相逼,她会对你这样吗?你走吧,我和你夫妻十七年,我也不曾用这样的语气跟你说话,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十七年的夫妻,我劝你一句,给自己夏家积点阴德吧,别再损你祖辈上积下来的福分了。” 袁氏说完,对杨嬷嬷说:“在我搬出夏至苑之前,不许相府中任何人前来打扰,若有人踏进夏至苑一步,让小刀赶出去。” “是!”杨嬷嬷对袁氏是真的刮目相看了,她越发觉得,自己决定跟随子安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夏丞相看着子安,眼底透着残毒与凶狠,在酒精的作用之下,他完全毫不掩饰自己的怨和恨,就那么赤果果地告知子安,他要她死。 子安丝毫都不害怕,名分上是父女的两人,仿佛是进行这决斗前的逼视,没有人退让。 夏丞相终于在不发一言之后,深深地看了袁氏一眼,转身而去。 他走得很决绝,转身的那一瞬间,他眼底布满了寒冰,再没一丝茫然。 子安回头,伸手抱住袁氏,对袁氏挺身而出护着她感动不已。 袁氏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声音透着说不出是悲伤,“若我早一些……” 她没有说下去,但是子安知道,若是她早一些强硬起来,她的女儿不会死。 袁氏原先的心态是心灰意冷,不是退让也不是忍受,只是对一切都万念俱灰,但是她没有考虑自己的女儿,因着这点,她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袁氏与夏丞相和离,不,如今该说袁翠语了,她如今不是任何人的袁氏了。 袁翠语与夏丞相的和离,安亲王府那边很快就知道了。 是慕容壮壮去告知他的。 他那时候正在喂鲤鱼,听到壮壮的话,他抬起头,瞧了壮壮一眼,“嗯。” “嗯?什么意思?”壮壮上前,“你打算怎么做?” 安亲王又瞧了她一眼,“什么怎么做?” “她现在自由了,和离了。”慕容壮壮耐着性子说。 “嗯!”他又嗯了一声,然后往湖中投喂鱼食。 “哎呀喂,我的小二王爷啊,你倒是说说你心里怎么想的啊。”慕容壮壮抢过他手中的鱼食,一股脑全部倒在了湖中。 安亲王看着鱼儿抢吃鱼食,摇摇头道:“你这样喂鱼,哪里有什么情趣?” “去你的情趣,我问你,你等了她那么多年,她现在不是相爷夫人了,她现在又是袁小姐了,你打算怎么办?皇太后都为你的婚事担心多少年了?你就回一个嗯字?你是要气死她啊?”壮壮叉腰大喊。 安亲王斜睨了她一眼,“就像母后不曾担心你一样。” 壮壮一怔,“我的事情关你什么事?现在说的是你的事情,别扯开话题,你怎么做,我全力配合,或者我马上入宫去找皇太后,让她下旨赐婚。” 说完,她就要走。 安亲王伸手拉住她,俊美的面容有些苦恼,“你不要去。” 壮壮看着他,“那你说,你打算怎么样?” 安亲王放了手,蹙起剑眉想了一下,“本王不知道。” “有什么不知道的?你沙场战将的雷厉风行呢?把它捡起来去勇敢追求你的爱情啊。”壮壮激动地说。 安亲王摇摇头,“自小,本王想要的东西,都会积极去争取,为了达到目的,我会不惜一切倾尽所有,但是,小姑姑,你应该懂得,有一些人,你是得小心翼翼地去维护,顾全她所有的感受,你觉得,她现在会愿意重新接受一段感情吗?” “你不试过,怎么知道不会呢?兴许她愿意接受你呢?” 安亲王看着壮壮,眼底坦荡荡的明亮,“我知她,便如我知自己,小姑姑,我等了许多年了,在等的过程中,没有想过自己会等到,所以,我真的不在乎再给她一些日子,让她彻底从相府的阴霾走出来。不过,我还是会去跟她说,我依旧在等她,这一次不是等她自由,而是等她重新接受生活。” 壮壮有些颓然,“我本以为,你会马上去找她的,多少人在盼着你们好啊。” “相信我,没有人比我自己更迫切。”安亲王伸手拍拍她的肩膀,眸子依旧明亮,“可值得,有些人你值得用一辈子去等待。” 壮壮几乎是迅速地回头,泪意漫上眼底,她没有这样的人可以等,她曾经也很爱很爱一个人,爱得没了自尊,但是最终,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把自己身边最宠爱的侍女娶走。 他们成亲的那天,侍女从公主府出嫁,她看着他骑着白马,如此的英俊威武,眉目分明,一如她梦中那样。 但是,他不是来娶她的,他只是娶走了她的侍女。 从那天之后,她就不曾让自己醉过一次,因为,她知道醉了之后,她会疯狂地思念一个人,她负荷不起这种思念,也负荷不起这种心痛。 手腕上,有几道疤痕,是她无法忍受的时候给自己警醒的一刀,不要再让自己的心支离破碎。 老二是幸福的,他还能等,如今还有可能等到,他有什么必要迫切地行动?他既然已经愿意用一辈子去守护一个人,就不在乎朝朝暮暮。 安亲王伸手,摸了一下壮壮的头发,轻声道:“小姑姑,该放下了。” “早放下了。”壮壮的声音,透着无法言说的心碎。 “若放下,这些年你便不会这样游戏人间。”安亲王轻声叹息,他是真的心疼小姑姑,也恼怒那人。 “和他无关,有些人,”壮壮抬起头,看着湖面的徐徐波纹,“你要用一辈子才知道真的和他有缘无分,然后,不到你不放手了,因为,你要死了,所有的一切都要放手了。” “有时候,本王真的想杀了他。”安亲王心疼地看着慕容壮壮脸上的心碎神伤,近乎咬牙切齿地道。 壮壮抬起头,凄凉一笑,“好,你去帮我杀了他,然后我也可以死了。” “胡说!”安亲王怒斥。 慕容壮壮抚住胸口,笑得没心没肺,却落下了眼泪,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是的,我在胡说。” 可,若死了,心就不痛了。 安亲王看着她,实在是不忍心说出这个消息,但是,看来她是需要时间做心理准备,“小姑姑,他要回来了。” 慕容壮壮的身子轻颤了一下,良久,才道:“嗯。” 是的,三年回京一次述职,今年是第三年了。 她大步而去,挥挥手,“我走了。” 安亲王捡起地上装鱼食的盘子,轻轻摇头,“慕容家,净出情种。” 刚转身,便有侍卫一蹦三跳地进来,眉开眼笑地看着安亲王,“王爷,您猜一下,属下收到什么消息?” 安亲王大步而去。 侍卫追上去,“袁大小姐和离了,和离了!” 安亲王再大步地走。 侍卫懵了,这么高兴的事情王爷竟然就这样走了?等了那么多年,变心了吗? 翌日,衙门果然找上门来了。 问话的时候,夏丞相也在场,他盯着子安唯恐子安把夏泉的临终之言说出来,但是,子安倒也谨守诺言,没有说。 西门晓月没有承认纵火,但是承认是她命人请了火龙。 西门晓月的母亲李氏花了一笔大银子,买通了舞火龙的其中一个人,让他承认在新房那边纵火,其目的是为了转移火龙出意外的焦点,造成有人故意纵火的假象,这样便可以保护他们火龙队的声誉,免得传出去,以后高门大户不会再请他们。 衙门初步断定,侧屋起火是意外,而新房那边是故意纵火。 当然,只是初步断定,还要继续调查,因为,疑点太多了。 晋国公也耐不住李氏和西门晓月的哭泣,只好入宫去找皇后,皇后亲自找了尚书令崔大人谈话。 皇后倒是没说要崔大人徇私,只是说衙门如今既然初定侧屋起火是意外,那么,惩处了那故意在新房纵火的人平息事情便算了。 崔大人见此事只是牵连了相府和国公府,并未造成其他人的伤害,且又知道这是相府的内斗,便决定结案,因为他不想浪费人力在这种府宅内的阴谋算计里。 西门晓月因为雇人不慎,且没有加强防护,造成相府起火,伤了人命,要负担连带的责任,被判处三月的监禁。 其实所谓的连带责任,只是衙门懒得去想其他借口罢,反正大家都知道,西门晓月对起火这件事情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但是既然有人做替死鬼,又有皇后娘娘出面,衙门便随便判三月了事。 至于伤人案的西门晓庆,因为有御医证实他早些年便患上了疯症,经过治疗虽然有好转,但是时而发作,那天误伤了桂圆后人便清醒过来,刚好看到相府大小姐夏子安在假山那边,为了逃避罪责,竟心生歹意要嫁祸给子安。 崔大人自然知道这件事没那么简单,但是牵连了太子在内,所以,面子上对礼亲王这个目击证人交代过去便算了。 而礼亲王看了刑部提交上来的宗卷,见御医认定西门晓庆有疯症,他是个认证据的人,一切只看证据,因此着刑部酌情处理。 西门晓庆被判处一年监禁。 这件事情的迅速解决,在所有人预料之内。 子安和梁氏只要不指证,单单依靠表面的证据,是很难入西门晓月的纵火谋杀罪名的。 而太保虽然把案情剖析了,但是,却没有像他说的那样,把那日在国公府问出的案情全然告知衙门。 他留了一手,命人整理好那天的口供,送去给晋国公,且盖上他自己的印鉴,这是在警告晋国公,这是最后一次机会,让晋国公不要作妖下去。 这是太保这辈子头一次徇私,年纪大了,心肠便没以前硬,他看着族中子弟不断地衰败,已经心力交瘁。 而这一份宗卷,太保还让人送了一份给袁氏,在宗卷里,有相府参与起火一案的前后始末,都是他推断出来的,且十分的准确。 这一份宗卷若公开,先不说能不能入相府的罪,却足以让相府身败名裂。 因为,那是当朝最有名望的大臣说的话,且他说的那些,都与事实严丝密缝。 寄给袁氏的原因,是太保心存愧疚,他觉得自己已经算是徇私。 而这一份宗卷里面说的那么多,只说明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夏丞相与老夫人为了杀害夏子安,设下的一个阴谋陷阱。 太保出于愧疚,给袁氏的这份宗卷,其实就等同是给袁氏一个补偿。 这件本来该闹大的事情,因着各怀心思,就这样平息了。 一切在子安所料之中,梁氏不可能会指证西门晓月的,因为,纵然她憎恨西门晓月,憎恨国公府,可她的儿子女儿都是国公府的人,若国公府真的没落了,意味着他们的前程也都没了。 尤其西门晓庆如今还要蹲大牢,若在被国公府拖累,前途堪忧。 这是作为一个母亲自私又伟大的心思。 逼得夏丞相休了西门晓月,这已经是对西门晓月最大的报复。 梁氏的泼辣只是做个别人看的,她始终对国公府的人心软。 梁氏不说,子安知道自己说了也没有胜算。既然不能有十足的把握扳倒夏丞相和老夫人,她没有必要折腾,浪费心力,浪费时间。 夏至苑中。 陈柳柳如今百无聊赖,因为萧拓和慕容桀离开京城了。 “倪荣没什么事了,但是问他也不说萧拓去了哪里,你说他和王爷去哪里了呢?怎么还不回来?”陈柳柳托腮问子安。 子安头也不抬地道:“他能丢下政事出去几天,必定是有要紧事的,你再等等,他们去不了几天的。” 陈柳柳愁着一张脸,“是这么说没错,但是我和你不一样啊,子安,我没有多少日子了。” 子安本想和她说,命运有时候是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但是,想起自己穿越的事情,加上来古代之后面对的种种,再说这句话不免可笑。 “会好起来的,给点信心自己。”子安安慰着,手里继续画着。 陈柳柳凑过来,“你到底在画什么啊?自打我进来你就一直在画画画了,哎呀我的天啊,子安你太不要脸了,为什么画一个不穿衣服的男人?天啊,给我看看,我要看。” “闭嘴,别瞎嚷嚷。”子安恨不得捂住她的大嘴巴。 第二百零九章 你想过什么生活 陈柳柳掩住嘴,盯着子安画的图,眼睛都直了,“这个男人是谁啊?多健壮啊,为什么脸部还没画清楚?这一个个的黑点是什么啊?哟,你连这部位都画出来了?子安你太不要脸了,太不知羞耻了。” 子安面无表情地道:“把你的哈刷子擦一下,不要沾污了我的画,这是经脉和穴位图。” “穴位图?是你要用来练习医术吗?”陈柳柳问道。 “没错。”子安收起来,看着陈柳柳那张失望的脸,“等你以后成亲了,就会知道男人的身体其实也不是那么的美好。” “你怎么知道?莫非你看过?你看过谁的?”陈柳柳眼巴巴地看着她问道。 “没看过。” “你没看过你为什么画得那么传神啊?尤其男人那里,不过我也见过的,以前我也老盯着堂弟的小咕咕看。”陈柳柳神秘地说。 “你这银贼!”子安失笑,“好了,你不是说今天有事办吗?怎么还不去?” “不着急,回去的时候再顺路经过礼亲王的府邸拿些东西给祖母。” “礼亲王府?”子安心中一动,想起礼亲王说休克两个字。 “我横竖今天也没事做,不如我陪你去一趟礼亲王府,之前他帮了我,我还没登门致谢的。”子安说。 陈柳柳道:“那敢情好,横竖我也不喜欢对着他,可严肃了。” 子安很希望礼亲王也是穿越人士,那么在这个时空里,还有自己的老乡在,不至于那么孤独。 但是,会有这个可能吗? 她对这个年代的背景始终不太熟悉,大周与外国的经商来往都了解不多,更不知道这个年代对应她所在的历史朝代,到底是哪一个。 西医在现代是被成为现代医学,是一门建立在科学和实验的基础上的全新医学体系,真正以机械理论应该是在十七世纪左右才开始推行,休克这个词是英文翻译过来的,又按照大周朝目前的文明发展,推断大约是在唐朝,那么,休克这个泊来物,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出现。 所以,她决定去试探一下礼亲王。 说动身就动身,子安留下大刀带着小荪便跟着陈柳柳走了。 一路上,陈柳柳还一直问子安画穴位图是不是另有用意。 子安说:“我答应了皇后娘娘要为梁王治疗腿伤,如今梁王的身体恢复的差不多,羊癫疯容后再治,先把他双腿打断。” 陈柳柳大吃一惊,“子安,你在说笑吧?” 子安耸耸肩,“不,我说真的,梁王为人残暴,伤害了那么多女子,打断他的双腿,算是便宜了他。” 陈柳柳脸色凝重,调整了一下姿势,“子安,我跟你说点事。” “什么事?” 陈柳柳说:“其实外界对梁王的评价,都是有失偏颇,他其实一点都不残暴,人还特别的好,你给他治疗的时候可不要刻意下毒害他。” 子安失笑,“行,我早就知道了,故意作弄你一下而已。话说,你怎么知道他人好啊?你和梁王府很熟吗?” “不是我,而是我祖母,祖母是个老骚包,特别喜欢跟年轻的武将一起玩。” “什么?我没听错吧?你刚刚说你祖母是个老骚包?” 骚包这个词到底是古代就有,还是现代才有?子安觉得自己有些崩溃。 “对,礼亲王说的。” “礼亲王这个老古板会这样跟你祖母说话吗?” “他们常常无话不谈,我感觉我祖母是把礼亲王当做好朋友的。” 子安试探地问到:“那你对礼亲王了解多吗?” 陈柳柳点头,“嗯,我都知道,王府我经常去的。” “你都知道什么呀?快跟我说说。” 陈柳柳道:“他有一个王妃,这个王妃是北安的公主,和亲来的,至今没有生育,至于瑾太妃一直都希望他再娶一个,他不愿意,说除非王妃又找一个男人,他才愿意娶,这样才公平。” 子安觉得礼亲王是说得出这样的话的,但是她要知道的不是这些,“他以前有没有受过伤?就是那种伤的特别严重快死去的那种……” 子安眼巴巴地看着她,希望能听到肯定的话。 “受伤肯定是有受伤的,本朝这么多位亲王,几乎都上过战场,受伤是常有的事,至于有没有差点死去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倒是听祖母说过,安亲王当年是受了很重的伤,军医都以为他会死,没想到昏了几天之后,愣是捡回一条命。” 子安怎么会不知道战场的残酷?生死往往就在一线间。 想起慕容桀身上的伤疤,他在战场上应该受过很多伤,而且有几道特别深的伤痕,几乎是足以致命的。 但是庆幸的是他活下来了。 这个世道,活着真不容易啊,子安再一次觉得,平凡的生活其实就是平凡的幸福。 如此的显赫富贵,却是要拿命来换。 至于晋国公和夏丞相之流,在大周朝乃至其他国家都绝不少见,这些都是在权力斗争之下产生的畸形东西,让人厌恶之余,不禁叹息,莫非平淡一辈子,就过不下去吗? 知足,就好。 若不知足,即便登上帝位,又如何?正如那位北漠的皇帝,如今还想着侵吞其他国家扩张自己的疆土,甚至不惜生灵涂炭,百姓的生命在他们这些当权者的眼里,到底是什么? 子安真的希望,慕容桀最终变成那样的人。 想到这里,她问柳柳,“柳柳,你知道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陈柳柳毫不犹豫地回答:“活着啊。” “如果你能顺利过度十九岁,你希望以后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 陈柳柳怔了一下,“这我还真的没想过。” 她托腮,好好想了一下,道:“成个亲,生个娃,有个房子,一天能吃三顿,养几只鸡,萧拓喜欢吃鸭脖子,喜欢喝酒,我就去学酿酒,每天都陪他喝几杯。” 子安有些感动,没想到陈府的掌上明珠,要的是这般简单的生活。 但是也忍不住想笑,“你真的非萧拓不嫁啊?” “倒不是的,”陈柳柳又认真地想了一下,“以前我觉得找个人嫁了便算了,但是,这段日子追着萧拓大哥跑,觉得如果他真的可以娶我就太好了。” 第二百一十章 人衰被狗追 子安侧头看她,“那么,你是真的喜欢他了啊?” 陈柳柳老实地说:“是的,喜欢,他和其他贵家公子很不一样,他看人的时候,眼里是有两颗黑眼珠的。” “谁没两颗黑眼珠啊?”子安没好气地道。 “不,就是很黑很黑的眼珠,我祖母说过,如果一个人的眼珠很黑的话,证明这人心肠坦荡,是好人。” 她说着,认真地看了一下子安的眼珠,“你的眼珠有些褐色,子安,你这个人心肠歹毒啊。” 子安看她的眼珠,两颗黑眼珠滴流滴流地转,想起陈柳柳的为人,确实也是坦荡荡的。 “这个是毫无科学根据的。”子安道。 “什么科学根据?”陈柳柳问道。 “没什么,你觉得我心肠歹毒吗?”子安问道。 陈柳柳摇头,“不觉得啊,但是我觉得你这个人忍耐能力很强,相府对你这样,你还能忍下去,不过,我祖母说你先必须要忍。” “你和你祖母也私下说我?”子安大为诧异,本以为陈太君不是那么八卦的人。 陈柳柳说:“那天婚宴回来,祖母在马车上就说了,说什么老夫人现在是越发的不要脸,已经到了狗急跳墙的时候了,说如果夏子安懂得隐忍之道,就不要乱碰疯狗的尾巴,否则真的逼疯了他们,就算最终可以除去,却也必定会损自身的。” 子安对陈太君不由得心悦诚服,确实如此,这是她为什么要忍下去的原因。 如今对付相府,已经不可能温水煮青蛙,而是要一击即中。 一步步地对付他们的时机已经过了,到现在,一定要有一个突破口,她在等这个突破口。 而且,她确信也不需要她自己找突破口,夏丞相会乖乖地送上来。 他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 到达王府门口,两人下了马车,让侍女在外候着。 礼亲王正在院子里遛狗,陈柳柳上去,“王爷,祖母让我来取桂花酿。” 礼亲王淡淡地瞟了子安一眼,“就一坛子。” 子安道:“王爷放心,我不要。” 礼亲王嗯了一声,命人去取酒,且让陈柳柳也跟着前去,他则坐在院子的石凳上和狗玩耍。 是一条大黄狗,养得贼粗壮,短毛种,一身的是肌肉,行走间,肌肉便活跃出来,有点吓人。 这条狗没有吠她们,可见是礼亲王训练有素。 子安见只剩下她与礼亲王单独在一起,便想起试探的事情,“对了,王爷也懂得医术吗?” 礼亲王淡淡地道:“不懂!” “那天见王爷说桂圆只是休克,我以为王爷也懂得医术。”子安走近一步,那条狗忽然冲子安张牙舞爪起来,吓得她退后几步,不敢靠近。 “大金不喜欢陌生人,你远一些。”礼亲王挥挥手。 “是,是,”子安转了转眸子,“王爷喜欢狗啊?不知道你喜不喜欢金毛和贵宾呢?” “什么鬼东西?” “狗的种类啊。”子安猜测他是老乡,但是怎知道他是什么时代穿越过来的?或许是六七十年代呢。那时候国人还没开始养番狗。 “不知道。”礼亲王从桌子上丢了一块骨头给大金,不太想搭理子安。 子安有些颓然,说真的她特别希望有个老乡,即便这个老乡是个有强迫症的人。 说起强迫症,她看着礼亲王,“对了,王爷,不知道你有没有去看过心理医生?我听收音机说,强迫症可以找心理医生治疗的。” 一下子甩出心理医生,收音机,强迫症等几个现代用语,如果他是现代穿越过来的,应该知道了吧? 这一次,礼亲王直接没回答,脸色有些不好看了。 子安见礼亲王不太想搭理自己,便开始唱歌,“套马的汉子你在我心上,我愿融化在你宽阔的胸……” 礼亲王抬头,瞧了瞧子安,眉心似乎有些不耐烦,但是依旧没说什么。 子安咬咬牙,不知道套马杆?莫非,莫非是战争年代的人? 她顿了一下,忽地雄赳赳地唱起黄河大合唱,“张老三,我问你,你的家乡在哪里?我的家,在陕西,过河还有三百里……” 礼亲王的脸抽搐了几下,陡然抬起头,指着子安对大金道:“咬她!” 本来咬着骨头的大金,一如唱歌之前的子安,雄赳赳地抬起头,呲牙咧齿地吠了一声,便朝子安扑过去。 “妈啊……”子安脚底抹油,一溜烟地跑了。 但是,大金还是一直追着子安,人怎可能跑得比狗快?但是人会爬树,狗不会。 子安是在差一点被大金追到的时候三下五除二爬上榕树上的,而且一口气爬到树丫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大金在底下吠叫,十分的凶恶。 陈柳柳抱着酒出来的时候,就看到树上的子安和大金对峙着,而礼亲王手里执着皮鞭,站在亭子的石阶上,阳光从树叶的间隙透下来,映入他的眸子里,俊逸的面容一如既往的木然无表情,但是眉宇间蕴含着一丝的不悦。 子安哀求道:“王爷,我冒犯了,请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宽恕我一次吧。” 形势比人强,低声下气一次也要的。 礼亲王生气地道:“你刚才唱第一首歌,没唱完为什么唱第二首?” “啊?”子安怔了一下。 “你把第一首唱完。”不唱完,他心里难受,融化在你的胸什么啊?胸肌?胸口? 死强迫症,死变.态。 子安只得把那首套马杆唱完,然后,礼亲王又让她把第二首唱完,才把大金拉开。 子安滑下树的时候,腿肚子都软了。 陈柳柳笑得前俯后仰,差点没把桂花酿都摔了。 礼亲王牵着大金,严肃地对子安说:“以后不可这般失礼了。” “不会,不会了。”子安连忙致歉。 见过鬼还不怕黑吗?真不知道自己是抽了什么风,竟然试探他是不是现代人。 或许,那边他说的压根就不是休克两个字,是自己听错了。 按照他的这个性子,就算真的是老乡,和自己也没什么共鸣,还不如跟陈柳柳和壮壮这些古人来得亲切。 就连晋国公,都比他亲切的。 离开上马车的时候,陈柳柳还在笑,“子安,你为什么对礼亲王唱歌啊?他这个人没别的爱好,就喜欢听人唱歌,但是,谁都不喜欢唱歌给他听的,一遍遍地唱,唱得人崩溃啊。” 第二百一十一章 他回来了 慕容桀是在夏子安请了工匠打算改建后花园的时候回来的。 他回来之后,还没回府,就直接来了相府找子安。 子安正在后花园,手里拿着一张自己画的图纸交代工匠在湖边筑建小屋。 阳光很大,子安用图纸遮挡日头,看着那高大的身影从回廊里一直走过来,穿过陈玲珑居住的雅苑,直接来到她的面前。 他一脸是风尘仆仆,身上不知道是汗味还是血腥味道,子安抬起头看进他褐色的眸子里,眸子深邃凝重,坚毅的脸也多了几分沉重。 “回来了?”子安说,这一去,差不多有十天了,再见到他的时候,心里竟有一种说不出的依恋。 她觉得是他长得好看又有权有势还有钱的原因,这样的男人,一般都比较让人心动。 她是凡夫俗子,不能免俗。 “本王有话跟你说,你得空吗?”慕容桀声音低沉干哑,可见这一路着实劳累奔波了。 子安呃了一声,扬了一下图纸,再指着那边的工匠,“有点忙。” “有空就好,到那边说去。”慕容桀指着杨柳环绕的那边,不由分说地转身。 子安腹诽地收回刚才那一丁点的萌动,不,有些人就算长得帅有权有势有钱都未必吸引人的,因为太霸道独裁。 “怎么了?”子安跟过去之后问道。 慕容桀看着她,沉声道:“怀江军营出现了人咬人的事件,被咬者三十八人,三十七人出现了疯狂咬人的症状,被关起来之后死了,其中一人,还没出现症状,本王带了他回京,但是在回京的途中,已经开始疯癫。” 子安大惊,“怀江军营在哪里?距离京城有多远?” “距离京城大约二百里路,怀江军营是京城驻军的补给。” “这是要切断京城的后路。”子安心中大骇,如果说这所谓的咬人僵尸是一个阴谋,对方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 “这一次发现得及时,如果大规模爆发,怀江三万多人,可以说是全军覆没的。”慕容桀心有余悸,这件事情发现是偶然的,是一名参军在巡夜的时候发现一个士兵偷偷地潜入其他人的营帐,在下手之前就抓住了他。 但是,他所在的营帐里的人都被他咬死。 那位参军立刻禀报怀江驻军的将领,采取了行动,清点被咬的人三十八人,全部关押起来,然后密信上报,他接到之后立刻启程过去。 三十八人,除一人之外,全部丧命。 他命人先以石灰封存尸体,再把没有出现问题的那人带会京中。 在回京之前,他就已经先再度清查军中是否有人被咬。 “那人在哪里?带我去看看。”子安马上说,她从一开始就怀疑不是什么僵尸,而是某种病毒。 但是,她在现代没有见过一种病毒,会是在被咬之后马上就去咬人的,就算疯狗症,也有一段时间的潜伏期才发作。 而且,疯狗症并非是百分百地传染,只有百分之三十到百分之七十的感染几率,而且,疯狗症也并非都会袭击人,只是出现恐水,躁狂等症状,然后死亡,当然,死亡率是百分百的。 目前所知,被咬的全部都感染且死去,唯一一个之前没病发,但是现在已经出现症状,这意味着感染是百分百,死亡率也是百分百的。 倪荣,是一个例外,但是,倪荣到底是不是被那些咬了不能肯定。 慕容桀拿过她手中的图纸看了一下,见图纸上画着湖边的木屋,有些诧异地问:“你要在这里建造木屋?” “是的,我母亲与夏丞相和离了,自然不好再住在夏至苑。”子安说。 “和离了?”慕容桀微怔,“看来本王离开京城的这段日子里发生了许多事。” 子安笑笑,“都是好事。” 她看着他,其实想问问赐婚的旨意为什么还没下来,之前他说过,皇太后很快就要下旨了。 但是,如果问的话,这不是和陈柳柳那猴急一样了吗?而且,她先出口问,用现代的话来说,不就等于她向他求婚了吗? 她是有矜持的女人! 而且,现在问也不合适,他这么多的烦心事,怕是没时间管这些的。 子安再一次来到京郊的小屋子里。 苏青和萧拓都在这里,有几名面生的侍卫,都持剑而立。 院子中间放着一个铁笼,铁笼子里关着一个人,那人像是睡着了,子安看了一下,是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 “他是刚征调入伍半年的,驻守怀江。”苏青解释道,他的眼底有些阴郁,以往见苏青,他多半是开朗活泼的,今天不一样。 “他睡着了?”子安走近,便闻到他身上有一股子味道,是一种近似腐肉般的臭味。 “给了药,能让他睡上一天。”苏青说。 子安道:“打开笼子把他挪出来吧。” 苏青犹豫一下,看向慕容桀,慕容桀点头,“先搬出来,你们近距离看着,发现他醒来马上控制住。” 苏青与萧拓亲自把那名士兵搬出来,其余侍卫在院子里架起一张简陋的木床,会在院子里搭建,是因为铁笼只能放在院子里,如果有什么突发的情况,可以即刻送回笼子里关闭。 子安先为他检查一下被咬的伤口,他被咬到的是手臂,伤口已经发黑,有血水流出来,发出臭味的就是伤口流出来的血水。 伤口很小,而且只咬到了皮肉,压印如今几乎都看不到了,只能看到有一两个小口子,刚刚印入皮肉。 小口子附近的皮肤都变成了黑色,且鼓起来,有水肿,子安用柳枝轻轻地戳了一下,皮肤下去许久都没弹上来,可见水肿十分厉害。 呼吸脉搏都是不正常的,脉搏跳得很快,心脏也跳动得特别快,呼吸急速,即便如今昏睡,也可以看到因急速呼吸而心口起伏很快。 眼帘充血,眼白的部分已经变成了红色,在翻开嘴巴,看到牙齿有些微微的发黑,有两颗虎牙,但是这两颗虎牙应该是原先就有的。 “他是京城人士,去年年底征兵的时候入伍,分配到怀江,他父兄已经战死沙场,本来,他是不必入伍的,因为他家里只有他一个男丁,是他求了两年,兵部才收下他,我还记得,我问他,为什么要当兵的时候,他声如洪钟地回答我,他要向父亲和哥哥一样保家卫国。”苏青的声音有些压抑,因为,这个新兵蛋子,是他准许入伍的,兵部征兵的时候他也在场。 第二百一十二章 发狂的士兵 听苏青这么一说,子安心里也难受起来了。 这是一个有抱负有理想有大爱的年轻人,只可惜,他还没来得及施展他的抱负。 “我听你们说,被咬的人几乎都会死去。”子安忍住难受轻声说:“如果说这名士兵确诊是一样的病毒,那么,我也没法子,我现在甚至一丁点的头绪都没有。” 苏青猛地抬头,眼底充血,怒气冲冲地道:“你没办法?我们千辛万苦把他送回京城你说你没办法救他?他才十九岁啊,至今还没成亲,他的父亲兄长都死了,他们家就他一个男丁,他如果死了,他们家就要绝后了。” 子安沉默了一下,“对不起。” 苏青一摆手,冷笑地盯着子安道:“是因为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士兵吗?你不愿意救他,是吗?当初梁王和王爷伤势那么重,都快到鬼门关报到了,你三两下就把他们救回来,你现在却跟我说你救不了一个活生生的人?” 慕容桀厉声对萧拓道:“带他出去冷静冷静。” 萧拓一手就抱起苏青,大步迈开,噗通一声把他扔在院子的大水缸里,“你冷静冷静吧。” 苏青气得跳起来要与萧拓决斗,慕容桀烦恼得很,厉喝一声,“苏青,你闹完没有?你在这里闹便救得了他吗?” 苏青见慕容桀再度大怒,扬起的手缓缓地垂下,无力地看了那新兵蛋子一眼,跑了出去。 萧拓追了出去。 子安心里也难过,她原先所在的特工组,是司令部下的一个组织,她首先是已经军人继而才是一名特工军医。 所以,她对军人总是有一种特别的情怀,纵然不喜欢在现代的那种厮杀生活,可这份情怀不变。 慕容桀吩咐人把这名新兵蛋子移回铁笼,子安蹲在水井边上洗手,他走过来,“你也没有办法?” 子安听得出他也有些失望,或许他们大老远地带这个人回来,心里都怀着希望她可以医治。 子安站起来看着他,缓缓地摇头,声音沉重地道:“对不起。” 慕容桀没做声,转身而去。 他知道大家的心情都很压抑,而且单纯言语的安慰也起不了什么作用,事实上,他自己也陷入一种沉郁中去。 这一场咬人风暴,已经夺去了好几十条人命,而且,对方的目的和意图都很清晰,他却找不到任何的突破口,甚至,也没办法治好那些被咬的人。 现在已经在各处军营布防,严格控制咬人事件的发生,按照目前所掌握的信息,被咬的人除了这一个,其余的都死了,当然,还有那个在京中得夏丞相放走的那人,只是,他还会活着吗? 希望事情就这样平息了。 他的将士,就算死,也要死在战场上,手染敌人的鲜血,而不是被某些野心家的阴谋害死。 这份沉郁,慢慢地变成极怒,他胸口压着的这一团火焰,迟早得是要喷发而出的。 子安坐在铁笼旁边,看着那新兵蛋子的面容。 他现在是看不出疯癫的痕迹,但是从他发红的眼睛和发黑的牙齿可以看出,他已经不可能变回一个正常人。 而且,如果一直关在铁笼里,等待他的就是死亡。 她看到慕容桀坐在屋中,静静地擦拭着他的佩剑,他的脸绷得很紧,日头照射进去,地上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萧拓走回来,苏青没有跟着,萧拓走到子安的面前,瓮声瓮气地道:“你不要怪他,他心里难受。” 子安摇头,“不会怪他,我明白。” 萧拓坐下来,拿起地上的树枝在地上画着圆圈,“你明白什么呢?这个人叫王瑜,父亲在十几年前与北漠对战的时候便战死沙场。前两年,他的兄长在黑地一役,为了掩护苏青杀出重围,也牺牲了,如果他死了,家里就只剩下一个老母亲。” 难怪苏青会这么难过,想不到他和这个新兵蛋子之间,还有这层关系在。 虽然战场上从不说什么救命之恩,因为今天你救了我,我明天也有可能救了你,这是一个团队,但是,其实大家心里都知道,正是那一份生死与共的情意,才是最纯真深刻,最让人难以忘怀的。 子安很想为这个叫王瑜的士兵做点什么,但是,她真的无从下手。 没办法分析病理,没办法做深一步的检查,就连抽血检查都不可以,更不要说其他了。 医术的落后,让子安再一次颓然,针灸不是万能的,至少,对付这些传染性极强的病毒,还是需要依赖现代医术。 “能让他醒过来吗?”子安看着王瑜,问萧拓。 萧拓道:“可以,但是醒来之后,他多半会发狂。” “我想看看他如何发狂,或许能找到点蛛丝马迹。” 萧拓点头,命人取来一盘水,泼在他的脸上。 “他很怕水,路上回来的时候给过几次药,但是有一次下雨,水落在他的身上脸上,他就醒来了。” 萧拓的话音未落,果然便见他醒来了。 他是一下子睁开眼睛的,双手使劲地在脸上擦着,嘴里发出“嗷嗷嗷”的嚎叫声,显得十分的惊恐害怕。 擦干了脸上的水,他便慢慢地在铁笼里站起来,喉咙发出“咯咯咯”的声音,脸微微侧着,嘴巴倾斜,开始抽搐,手也在抽搐,头扬起来,扬得很高,双目通红,红得吓人,双手抓住铁笼,使劲地摇着,摇得笼子都东倒西歪。 他的面容渐渐地变得狰狞起来,对着子安就张大了嘴巴,想撕咬般的撞过来,但是因为有铁笼隔开,他只能一下下地撞在铁笼上,直撞得头破血流。 萧拓也吓住了,“之前没有那么严重的,之前只是一直发出嗷嗷的叫声,然后想张开嘴巴咬人。” “之前是多久之前?” “昨天夜里。” 子安对病情发展的迅速感到十分的震惊,王瑜的举动,让她想起了疯狗症,疯狗症也被成为恐水怔,病人很怕水,也会躁狂不安。 但是,这绝对不是什么疯狗症,因为,除了怕水和躁动抽搐之外,其余的症状都和疯狗症不一样。 第二百一十三章 一场大暴雨 一根针飞进铁笼里,没入王瑜的头上。 王瑜慢慢地停止了躁狂,身子往后倒去,眼睛也缓缓地闭上。 射针的人正是慕容桀,他手里拿着一个小铁盒,是毒针的机关装置,当然,射出去的不是毒针,而是迷针。 他大步出来,拉住子安的手,“走,我送你回去。” 子安张张嘴,看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痛苦,顿时明白过来,他不愿意在这里面对王瑜,他的士兵。 子安不知道怎么去安慰他,只得一路默默无语。 即将到相府的时候,慕容桀忽然说话,“我大周的疆土,是靠着这一群将士用鲜血守护着的,百姓能够安居乐业,那一群高位者可以高枕无忧地呼风唤雨,都有赖于他们,本王发誓,但凡用将士的生命来做夺权斗争的,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子安看到他眼底席卷起来的狂怒,额头青筋跳动,可见已经是到了忍耐的极限了。 子安伸手,想抱他一下,但是,终究觉得不合适,手停在半空,缓缓地收了回来,“对不起,我没能帮上忙。” “夏子安,本王不会放过夏槐钧,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是他。”慕容桀看着子安,神情冰冷地说。 子安点头,“嗯。” 她不知道可以说什么,她也知道慕容桀不是迁怒她,只是所有人都知道,夏子安是夏槐钧的女儿,这点不能改变,一旦夏槐钧出了什么事,夏家的人都得受到牵连。 慕容桀是在给她警示,如果她要出手,最好尽快,不然的话,她会以夏槐钧女儿的身份,被拖入这个旋涡去。 慕容桀看着她,道:“你若不能脱离相府,最好做一些事情让人看见,你和相府不同心,以后相府出事,有人愿意为你求情的话,也知道从何入手。” 子安沉默了一下,“王爷有何高见?” “本王为什么要赐予你母亲一块地?”慕容桀反问。 子安抬起头,“你的意思是想让我也搬到后院去?”她是有这个打算的。 “是的,而且,最好后院和前院是隔开的,筑起围墙,自立府邸。”慕容桀道。 “自立府邸?” “你母亲是丹青县主,她可以跟户部提交,自立府邸,户部会拨银子给她的。” 子安终于明白他的用心良苦,因为她现在还是夏家的女儿,未曾出嫁,总不好住外面去,留一块地给母亲,又封了个县主之位,母亲便可自立府邸,不必依靠相府,甚至可以在竹园那边建造正门,形成一座小小的府邸。 那样,她没有出去住,但是也和相府没有什么关系。 “我明白了,我不是要建造什么湖边木屋,我是要建造属于我与母妃的府邸。”子安说。 “此事必定要掀起一场风波,但是你记住,风波越大越好,越多人知道你与相府决裂越好。”慕容桀说。 “我明白的。”子安想了一下,“我会把竹林都砍掉,然后清出空地开始报建,至于相府湖中一路延绵过来的假山和湖中回廊,我也会拆除,不能让人从相府进入丹青县主的府潜。” “嗯,正门就从左侧开,不要从竹园那边开,那边始终靠山。” “还是王爷想得周到。”子安大为感激。 慕容桀淡淡地道:“那样的话,本王就算深夜去你闺房中,也方便许多,至少不必经过相府。” “……” 算了,她觉得还是刚才愤怒隐忍的摄政王比较感性。 下马车之前,慕容桀对她说:“明日本王来接你入宫。” 子安诧异,“入宫?” “对,母后说过,下旨赐婚之前,要先见过你。”慕容桀瞧着那张变得惶恐的小脸蛋,淡淡地说:“你又不是没见过她,担心什么?” 她不是担心,她是紧张。 以前怎么一样呢?以前为了活命,什么都豁出去了。 但是现在,她可是去见他的母后啊,尤其在知道贵太妃已经没把他当儿子,而皇太后更像他的母亲,那明天可就是见未来婆婆啊,能不紧张吗? 想起之前入宫,自己要么是一身的伤痕,要么是一脸的狼狈,她肯定自己给皇太后的印象不好,否则皇太后也不会说要再见见她的。 她愁了脸,“皇太后有没有说为什么要见我?” “不知道,本王离京之前她就说了,但是那时候本王忙着,便没带你进去。” 子安其实特别的不喜欢皇宫的气氛,进了宫,就感觉胸口像是被什么压住,连呼吸都不能畅顺的。 “还有一点,你刚才说到相府的假山和回廊,如果本王没有记错,那应该是老夫人命人布置的风水阵。” “风水阵?她相信这个吗?我记得她是不信什么鬼神的,虽然她嘴里总是念着什么阿弥陀佛。” “很多人不信鬼神,但是却相信风水。” “真是奇怪得很。” 慕容桀冷笑一声,“有什么奇怪的?亏心事做多了的人,若相信鬼神,便会相信天谴,不敢做亏心事,但是风水不一样,很多贵族人家都认为,风水用得好,可以带给人富贵荣华,永世无忧。” 子安也冷笑起来,“那我这位好祖母,可真是择善固执啊。” 慕容桀望着她,严肃地道:“本王想跟你说,若要废掉假山,断掉回廊桥,她必定会极力反对,且会采取过激的行为,你要小心。” “不用担心我,我会处理好的。”子安知道他现在也在焦头烂额,自己帮不了他,已经于心不安了,绝对不能再让他担心自己。 慕容桀再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去吧,明天一早,本王来接你入宫,从宫里出来之后,你马上让你母亲向户部提交筹建文书。” “知道了。”子安下了马车,看着马车调头而去,心里很是感慨。 不久之前,她还十分忌惮这个男人,总觉得他会成为自己的麻烦,但是没想到,他却了自己的保护神。 走进相府的那一瞬间,天空忽然传来一阵惊雷,这个夏天,一直在酝酿一场大暴雨,之前下过几次,都只是雷声大,雨点小,终于,这场大暴雨是要来了吗? 子安一步步地走进去,脚步沉稳。 大地干枯许久,她一直在等这场暴雨! 第二百一十四章 我不愿意阿桀娶她 当夜,果然下了一场大暴雨,暴雨倾盆而下,伴随着电闪雷鸣,湖边的水位涨得很高,工匠们连夜把东西挪好,堆在雅室的回廊上,玲珑夫人发了好大一通的脾气,工匠不得已,又都挪到了竹林那边。 子安对这些事情是不知道的,工匠没有来告知,堆放好材料之后,便离去了。 这场雨一直下到第二天中午,到差不多午时的时候,慕容桀的马车才来到了,他有些事情耽误了,本来是约好一早上的。 杨嬷嬷也跟着进宫。 她出宫的时候,便允诺了皇后,要隔几天便回宫一次禀报。 昨晚慕容桀便命人入宫告知了皇太后,说要带子安入宫去。 皇太后自然知道是因为什么事,便在他们入宫之前,传了令贵太妃入宫。 贵太妃本来不想去的,但是,皇太后下了严旨,她必须在场。 不得已,她只好一大早便入宫去。 贵太妃入宫的时候,雨还是很大,皇太后坐在正殿的廊前,看着倾盆大雨挥洒在院子里,飞溅的水花把她的衣裳都打湿了。 皇太后整个人都憔悴了许多,包公公今天前来禀报了一些情况,让她忧心忡忡。 而宫外的事情,她一直都关注着,以相府为中心,可以说是波云诡谲,各种争斗风云乍起,真是让她心碎神伤。 还有,她的妹妹与摄政王的关系,一直都是她心头大痛。 今日传召她入宫,是尽最后的一丝努力。 她看着贵太妃与丝竹姑姑撑着一把伞前来,在暴雨之下,这把伞显得尤其的无力,丝竹姑姑半边身子都淋湿了,但是却把贵太妃护了个周全。 贵太妃走上廊前,一身青色绣金爪菊花图案锦缎衣裳,发髻贴服如云,妆容精致无暇,青色高底绣花鞋,鞋头绣着珍珠,被打湿了一层,金线黯淡。 “臣妾参见皇太后,愿皇太后凤体安康。”贵太妃规矩行礼,礼数周到却疏淡万分。 皇太后瞧了她好一会儿,才指着旁边的椅子道:“为你准备了椅子,坐下吧,陪哀家好好说说话。” “是,谨遵皇太后旨意。”贵太妃说着,移步到皇太后的身侧坐下来,她眉目不动,心里却是有万般的不甘心,一直都是这样,她永远是坐在旁边的那个人。 “今天,”皇太后侧身看着她,“阿桀会带夏子安入宫,为何而来,你知道的吧?” 贵太妃眉目低垂,言词恭谨,“皇太后请明示,臣妾不知道。” 皇太后轻轻地叹气,“你是在跟哀家生气吗?” “臣妾不敢!” 皇太后从她的脸上移开视线,伸手揉了一下眉心,显得疲惫不已,“哀家许多的事情都藏在这心底,不曾跟人说过,哀家从小便是如此,我们姐妹两人,自小兴趣爱好都一样,哀家竟没想过,或许你也跟哀家一样喜欢把事情藏在心底。” 贵太妃看着廊前飞雨,口气寂静,“不,臣妾心里没有什么好藏的。” “阿桀重伤的时候,你对哀家说的那些话,说出了你这些年的不满,你觉得,当年的你,应该坐在后位之上,如今的你,也该是这个宫中的皇太后,是不是?” “不敢。”贵太妃已经平静,没有丝毫的情绪起伏,就像个泥人一样。 丝竹姑姑站在一旁,静静地听着,脸上有凄惶之色。 “不敢?”皇太后笑了起来,笑声中透着说不出的疲倦,“哀家其实多少知道你的心思,有什么打紧的?当年除了你,多少后妃想要坐这个后位?只是,又有谁知道,坐在这后位之上,肩膀上压着的不是一辈子的荣华富贵,而是大周朝的江山万里。” 贵太妃眸子动了一下,“江山万里?多美好的词啊。” “是的,多美好啊,我们慕容家的祖先是用鲜血换回来的,历经了几朝的太平盛世,到如今,又如何非外敌入侵,非权谋之臣野心勃勃,而是我们慕容家自己的子孙,要斗个你死我活。” “若当权者手段铁腕,皇权集中,令行禁止,便没有这样的事情,所有的问题,是当权者不够魄力。”贵太妃不以为意地道。 皇太后盯着她,“你是说皇上还是说摄政王?若是你治国,你觉得什么样的做法才能做到有魄力,铁腕手段?” 皇太后的心是惊骇的,虽然明知道她的野心,但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这一番话,却叫人胆战心惊。 贵太妃抬起头,看着皇太后笑了起来,这个笑容阴森得很,眼底的霸气暴露无遗。 皇太后在那一瞬间,脑子里闪过一丝杀机,她不能留了。 但是,也就那么一瞬间,她始终不是成大事的人,她下不了这个手。 皇太后心里同时也很明白,贵太妃会这般肆无忌惮地在她面前暴露她的野心,是因为也知道这个姐姐手软,下不得手。 转移开话题,皇太后道:“阿桀这一次带夏子安入宫,是为赐婚一事,阿桀老大不小了,这事儿该抓紧办。” “皇太后是他的母后,我只是母妃而已,这件事情,您看着办便行,实在没有必要因为这件事情传召我入宫。”贵太妃神色冷淡地道。 皇太后气结,“他是你的儿子,他的人生大事,你就这么冷漠吗?” “冷漠不冷漠,最终决定权都不在我的手中,我热衷来干什么?” “那你到底想怎么样?”皇太后生气地问。 贵太妃盯着她,“我不愿意阿桀娶她,你是否会听我的话不赐婚?” “这一次不仅仅是我的意思,也是阿桀的意思,你就不能尊重尊重自己的儿子吗?” 贵太妃漫不经心地笑了,“尊重?我做母亲的尊重自己的儿子,那他做儿子的什么时候尊重过我这个母亲?” “那得看这个母亲做了什么,是否真的值得他尊重!”皇太后怒声呵斥。 贵太妃站起来,冷冷地道:“看来皇太后今日传召我入宫,只是为了训斥我一顿,若是这样,做臣妾的是该跪下来听皇太后垂训才是。” 说完,她便跪了下来,扬起桀骜冰冷的脸,“这样,皇太后可满意?” 第二百一十五章 女人的野心 皇太后气得浑身发抖,扬起手,恨不得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 她忍住了,失望至极地道:“你还记得阿桀出生的时候,你抱着他跟我说,你说天下间再没什么比他更重要的东西了,你说这是上天赐给你最好的礼物。” 贵太妃冷笑一声,是的,生了他,皇上封了她为贵妃,确实,他是最好的礼物。 但是,眼底确实有了几分眷恋,是对那个男人的眷恋,他这一辈子都不知道,她有多爱他。 皇太后见她神情有了暖意,以为能说动她,继续说:“还记得吗?阿桀三岁之前,谁都不要,只要你和丝竹,偶尔哀家也能抱一下,那时候,你说他就是个缠身的货,这辈子怕是离不了你这个母妃。” 有眼泪悄然落下,却是丝竹姑姑的。 想起当年,王爷真的很粘人,也十分乖巧孝顺,才不过三岁,就知道把好吃的让给母妃和丝竹姑姑了。 皇太后继续说:“先帝这么多个孩子,他最宠爱的就是阿桀,若不是本朝要立长立嫡,这帝位就是他的了,但是这孩子,哪里计较过这些?为了守护他皇兄的江山,他不遗余力,甚至几度浴血奋战,击退列强霸心,你这个做母妃的,难道不为他骄傲吗?” 大周朝立长立嫡,就是不立贤,这就是她憎恨的地方。 当年先帝宠爱慕容桀,她以为,先帝会愿意为了破例,立贤能而不立嫡长,但是,她高估了先帝对他的宠爱,先帝甚至没有动过要立他为太子的念头。 还记得那年,阿桀六岁,先帝带他们母子去狩猎。 年仅六岁的阿桀,射杀了一只野狼,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莫说皇室,便是武林中也难得见这样的奇才。 当时先帝很开心,抱着他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然后跟一同狩猎的大臣说:“朕的这个儿子,日后必成大器。” 她当时在场,看到皇上这般的高兴,她也激动得热泪盈眶。 她觉得,皇上或许会做出些什么决定来。 所以,当夜她去伺候皇上的时候,有意无意地提到本朝立太子的规矩。 先帝打了她一个耳光,且恶狠狠地对她说:“朕不会立阿桀为太子,本朝的规矩,一向是立长立嫡,就算没有这条规矩,朕都不会立阿桀为太子,因为,他的母妃野心太大,朕身体差,立了阿桀,子少母壮,是大祸,除非,你愿意殉葬于朕。” 这一道耳光和这些恶狠狠地话,她记到了现在。 那个她一心一意爱着的男人,本以为他对自己也有除了帝王宠爱之外,还有几分真爱,却没想到,在他的心里,自己竟是个野心家。 没错,她承认自己有野心,但是,为什么男人可以有野心,女人不可以?当日的龙太后就没有野心了吗?若不是朝臣制衡,她早就登基为帝了。 “骄傲,怎么不骄傲?他今天能登上摄政监国之位,都是他皇兄的提拔。”贵太妃说。 皇太后听她的话,声音恭顺,却字字带刺。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如今你是贵太妃,享受荣华富贵,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贵太妃轻轻地笑了起来,“皇太后这话可真是讽刺得很啊,有什么不满意的?哪里会有不满意的?正如您所言,我如今享受荣华富贵,日子滋润,两个儿子一个摄政王,一个分封南国,都出息了,有什么不满意的?” 皇太后压了一下手,“得了,不说了,不是哀家讽刺你,是你讽刺哀家,你两个儿子出息了,但是你觉得你这个贵太妃没有出息,是不是?要怎么才算出息?是不是哀家把这个太后的位子拱手相让,你才觉得满足啊?” 皇太后的话,已然有几分急怒了。 贵太妃站起来,“皇太后生气了?这有什么好生气的?您如今高高在上,手里握住至高无上的权力,自然底下人做的任何事情在你看来都是可笑的,当年太皇太后没离宫之前,您不也一样在她面前恭恭敬敬?那时候莫非您心里就有没有要取代她的野心吗?莫说没有,说了我也不信,再说了,您总说女子不可有野心,莫非太皇太后当年就没野心吗?” “你闭嘴!”皇太后怒道,“你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太皇太后当年扶持惠帝登基,哪里有半分要取代惠帝的意图?惠帝驾崩后,先帝登基,先帝的母后早逝,也是太皇太后帮衬着的,若没有她老人家,也没你今天的安稳日子,不要忘记,当年你封贵妃,还是她老人家亲自册封的。” 贵太妃讽刺地笑了,那老妖婆从一开始就不喜欢她,明里暗里都压制着她,她被封为贵妃,是因为生子有功,是皇上提出要封她为贵妃的,只不过请她明旨以示尊重她而已。 封号是她挑的,令字,律也,法也,告戒也,老妖婆是用这个令字来告戒她要谨记律法。 真是可笑,她自己就是一个不罔顾了律法的人,却这般告戒她。 “不必再说什么了,皇太后要求我做什么便做什么吧,不就是同意他们的婚事吗?哀家同意。” 皇太后知道她不满,但是既然她答应了,以后再慢慢处理其他的,“好,那一会儿他们入宫,你收起你尖锐的爪子,若有不满,冲哀家来就是。” 慕容桀与子安刚入到宫中,雨便慢下来了。 杨嬷嬷直接去了皇后宫中,子安与慕容桀同撑着一把油纸伞,往太后宫中而去。 进得宫中,行礼之后,皇太后看着慕容桀,伸手招呼他过来,“过来哀家身边坐着。” 慕容桀笑着坐下来,“这老婆子,没见一阵子,越发的年轻了啊。” “贫嘴!”皇太后嗔怒一句,伸手捶打他一下,“连母后也敢拿来开玩笑了?” 子安有些诧异地听着两人的对话,之前虽然知道两人关系不差,但是没见过这样说话的,这感情是非一般的好啊。 她微微抬眸,瞧了瞧皇太后身旁的贵太妃,见她神色冰冷,手里端着一杯茶,努力地做出不以为然的样子。 子安福身,“臣女夏子安,参见贵太妃。” 贵太妃微微地别过脸,对身边的丝竹姑姑说:“茶凉了,再换一盅。” 她丝毫没有搭理子安的意思,丝竹姑姑默不作声地下去端茶了。 皇太后见状,便道:“子安,坐吧,在哀家这里,不必拘礼了。” 子安直起腰,“谢太后娘娘。” 子安寻了个位子坐下来,垂下眸子,眼观鼻,鼻观心。 第二百一十六章 宁可不嫁 寒暄几句之后,皇太后便直入主题了,她问慕容桀,“虽然哀家知道你的心思,今日趁着你母妃在这里,哀家再问你一次……” 皇太后的话还没说完,贵太妃便冷冷地道:“哀家不同意!” 皇太后沉住一口气,看着她,“看来,哀家刚才和你说的话都是白费了心思。” 贵太妃冷笑,“皇太后让哀家进宫,不就是为了征询哀家的意思吗?若哀家可以就此事发表意见,如今表达出来又有什么不可以的?若哀家不能给意见,皇太后今天就不该叫哀家进来。” 丝竹姑姑端着茶进来,听到贵太妃这话,脸色微变,但是却不发一言,端着茶便进来。 慕容桀坐在椅子上,姿态悠闲,俊美中带着不羁,他把玩着手中的玉扳指,眼底渐渐笼上一层寒意。 皇太后耐着性子对贵太妃道:“方才我们说过的,你也说对此事没有任何的意见。” 贵太妃抬起头,“一切按照皇太后的意思去办,这话是没有意见吗?不,这是不能有意见,而且,哀家的意见重要吗?今天哀家纵然反对,这门亲事都会定下来来。” 她神色冰冷地道:“如果皇太后要哀家入宫的原意,是希望哀家亲口对他们说一声哀家没意见,那么,既然是皇太后的严旨,哀家说就是。” 她看着慕容桀,“你们的亲事,哀家没有意见。” 慕容桀抬起头,眸子像利剑一般射向她,唇瓣微微勾起,“谢母妃成全。” “哀家可以走了吗?”贵太妃问道。 “滚!”皇太后动了真火,厉声道。 贵太妃冷笑,“真像是一个笑话!” 说完,大步而去。 丝竹姑姑哎了一声,匆匆地看了慕容桀一眼,急忙追着她去。 皇太后气得胸口发痛,却笑着对慕容桀说:“你母妃是一时想不开,你不要怪她。” “她想不开许多年了,本王不在意。”慕容桀淡淡地道。 皇太后怔怔地看着他,这孩子背负太多了,连她都心疼,怎么做母亲的她却可以这般的冷漠残忍? 不由得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看向子安,她是真心希望这个女子能给他带来一些帮助,不过,她其实也很疑惑,夏子安本来就是麻烦缠身,她真的可以帮得了阿桀吗? “阿桀,你去熹微宫看看你皇兄吧,哀家想跟子安说句话。”皇太后忽然说。 慕容桀猛地抬头,似乎不相信自己听到的,“见皇兄?母后的意思,儿臣可以进去看看皇兄?” “是的,哀家知道你想念他要紧,去吧。”皇太后微笑道。 “是!”慕容桀站了起来,子安分明看到他眼底有狂喜闪过。 他曾经和她说过,怀疑皇上已经驾崩了,但是如今皇太后说可以去见皇上,这意味着之前的猜测被推翻,皇上还活着,他心底在意的那个人,还活着。 子安真心替他高兴! 慕容桀旋风一般冲了出去,皇太后命人把殿门关闭上,只留下她与子安两人。 气氛一下子变得怪异起来,因为皇太后一直没说话,只盯着她看。 子安自然也不好回盯着她,只能一味地眼观鼻鼻观心。 她其实隐隐感觉到皇太后不太喜欢自己。 不能怪她的,谁会喜欢这样的女子?慕容桀的眼光真的很差。 “哀家叫你子安吧。”皇太后终于说话了,打破了僵局,但是,气氛并不算好,因为,她的话虽然比较温和,可总有一种有形无形的威严。 “是!”子安应道。 皇太后看着她,“哀家听闻你父亲和你母亲和离了,你母亲还好吧?” “谢太后关心,母亲一切都好。” 皇太后嗯了一声,“如今她被封为县主,有朝廷的食邑,离了你父亲也不怕的,照样可以过自己的日子,倒是不必想着再嫁人的,嫁人有太多的不自由。” 子安愕然地抬头,听皇太后这话,似乎是另有所指。 皇太后淡淡地笑了,“你是个聪明的姑娘,知道哀家说什么。” “臣女不明白。”子安摇头,这话还是要皇太后挑明了才好,她明白,但是,皇太后意思隐晦,她也没办法清晰表达自己的意见。 她不可能会阻止袁氏去寻找自己的幸福。 皇太后微微不悦,“你明白,是在装糊涂,安亲王对你母亲的心思,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但是,哀家不会容许这件事情发生。” 子安问道:“太后娘娘是认为我母亲匹配不起王爷?” “此乃其一,其二是你即将要嫁给阿桀,阿桀与老二是兄弟,你们母女嫁给兄弟,便乱了辈分,你想过没有?”皇太后的声音微微扬起,有些冷冽。 子安倒是没想过这个问题,但是,如果是因为这些所谓的辈分而让母亲和安亲王都错失幸福,那是很愚蠢的。 但是,她总不能在皇太后面前这样说。 “许多事情,不是臣女可以控制的。”子安说。 皇太后对她显得很失望,不禁威胁道:“好,你若是不劝着你母亲,那么,哀家这赐婚的旨意便不下。” 子安抬起头,倔强地道:“皇太后,若因臣女嫁给王爷,要连累母亲和安亲王,那么,臣女便宁可皇太后不下旨。” “你……”皇太后大怒,“你这是什么态度?是想威胁哀家?你以为阿桀就非你不娶了吗?” 子安跪下来,摇头道:“不,臣女不想威胁任何人,也不敢威胁您,但是,臣女真的不愿意为了自己,便牺牲了母亲与安亲王的幸福,虽然说,他们最终未必能走到一起,可臣女不愿意劝说半句,一切只能顺其自然。” “而且……”她抬起头,直视着皇太后,“臣女心里,十分希望母亲能幸福。” “简直胡闹!”皇太后厉声道,“哀家再给你一次机会,收回你方才的话,否则这道旨意哀家不会下。” 子安张嘴,正欲说话,皇太后又严厉地道:“你最好想清楚再回答哀家的话,这是你一辈子的幸福,以你如今的名声,莫说嫁给摄政王,就是京中哪个贵家子弟都不可能要你,所以,这是你唯一的机会。” 子安口气强硬地道:“臣女宁可一辈子不嫁,也绝对不会劝说母亲。” 皇太后神色冰冷地站起来,“来人啊,送夏大小姐出宫去。” 子安磕头,“臣女告退!” 第二百一十七章 被赶回来 子安走后,皇太后看着她的背影微微笑了起来。 孙公公笑着走上前来,“太后,没看错人吧?这位大小姐,是有原则的,且不自私!” 皇太后嗯了一声,“太皇太后看人真看得准啊,哀家见她与相府的这阵子对峙,本以为是个极为毒辣的女子,没想到,还有这份情怀,夏丞相倒是生了一个好女儿,只可惜,不懂得珍惜啊。” “是的,”孙公公眉开眼笑,“如今,您赶走了人家,回头王爷过来,您怎么交代啊?” 太后板起脸,“哀家还得交代什么啊?她虽得哀家满意,但是确实半点面子都不给哀家,哀家赶走她怎么地了?” 孙公公嗤笑道:“满意就行,还发什么老小孩脾气呢?” “啰嗦,赶紧去拟旨吧,这儿媳妇,哀家认了。”皇太后欣慰地说。 顿了一下,她又愁了眉头:“但是,方才说的也是不无道理的,袁翠语是她的母亲,若她真的与安亲王走在一块,这真是乱了辈分,老祖宗可有明示?” “老祖宗倒是说了,但是,言词有些……”孙公公为难地瞧了皇太后一眼。 “直说就是,哀家还不知道她说话的口吻吗?” 孙公公应道:“是,她老人原话是这样的,一群死脑筋,到时候把袁翠语弄死,往山上一抬,夏子安继承丹青县主的所有家财和食邑,然后,老二那厮伤心过度,黯然离开京城,再到山中挖出袁翠语的尸体,远走高飞,谁还有什么闲话?再有闲话,也是旁人的嘴巴说的,碍着自己什么事?自己高兴就好。” 太后瞧着他,“哀家不相信这是她老人家说的原话,你必定有所省略。” 孙公公掩嘴偷笑,“有些脏话,奴才不敢说。” 太后不禁笑了起来,“是的,往日在宫中的时候,她也是这般,但是呢,袁氏那边你找个人去给她提个醒吧,虽然老祖宗有这样的意思,可哀家不乐见,哀家也会抓紧给老二找个媳妇,他们今生无缘无分,不必强求。” “是!”孙公公应道。 慕容桀回来之后,皇太后已经进去了,孙公公在门口等着他,见他来了便把旨意给他,且轻声道:“大小姐被皇太后赶走了。” 慕容桀怔了一下,“赶走了?” “没事,太后不生气,就是故意试探她一下。”孙公公把始末告知慕容桀,慕容桀不禁失笑,藏好了旨意,“那告知母后一声,本王出宫去了。” 子安被赶离皇宫,心里很是苦恼,倒不是因为今日没有赐婚,而是皇太后这般反对母亲与安亲王,就算母亲和安亲王真有心在一起,怕是也许多阻碍的。 而且,如果母亲知道皇太后是这般的心思,怕也不愿意踏出这一步。 只盼着是好事多磨,磨完之后,还是会成好事。 没马车,只能步行回去。 这古代不好的地方,就是通讯基本靠吼,交通基本靠走。 她不太担心自己能不能成为摄政王妃,她如果要嫁给慕容桀,也不会是因为摄政王妃这个头衔。 倒是贵太妃那边,始终是心腹大患。 她恨极了自己,当然,自己也恨她,她还没这么大方会原谅一个曾经杀害自己的人。 若是旁人,她就毫不犹豫地反击回去了,可那人是慕容桀的母亲,她真的是两边为难。 她的性子,从来都是有仇必报,再说,这口气她也无论如何都吞不下去。 好生为难! 走了大约两里路,慕容桀的马车便追上来了。 “上来!”慕容桀板着一张脸道。 子安上了马车,瞧着他铁青的神色,嘴巴撇了一下,“我知道你怪我得罪了皇太后,但是,有些事情,我不能妥协的。” “那你是宁可不嫁给本王了?”慕容桀盯着她问。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她方才顶撞皇太后的时候,没想过他会不会就这个问题生气,“我们还年轻,要不,磨上一两年?” “磨?母后方才说了,明日便为本王选妃,今年必须把摄政王妃娶进来。”慕容桀面无表情地说。 子安啊了一声,“这么急?” 心头有一股子酸酸的感觉,看来,自己方才太鲁莽了,或许坚守原则之余,还能把话说得圆滑一点。 “没错,你现在回去跟母后说,你会劝说你母亲不与皇兄来往,母后便会下旨为我们赐婚。”慕容桀道。 子安沉默了一下,“你知道我不能这样说的,就算你不心疼你皇兄,我也心疼我母亲。” “所以你宁可放弃本王?让本王去娶其他女子?”慕容桀提高了声音。 子安再沉默一下,小声道:“我觉得你可以跟皇太后说说,例如,你非我不娶,没了我会死之类的。” 慕容桀本已经有些微愠,听到这话,不禁看着她,耻笑道:“你哪里来的底气这般厚颜无耻?还没了你会死,怎么不见你没了本王会死啊?” 子安拉着他的衣袖,“如果皇太后在乎我的死活,我会去说啊,但是显然她现在不在乎我的死活,而是在乎……咦,你袖子里藏的什么好大一条棍子。” 子安一下子抽出来,打开它,“赐婚?” 慕容桀一手抢过来,迅速地卷起来放回袖子里,“没错,是为梁王和懿儿赐婚的懿旨,让本王前去宣读,如果你今天足够合作,这份懿旨说的就是我们的婚事。” “懿儿?梁王的意中人?”子安顿时想起梁王昏迷的时候,曾叫过一个人的名字,仿佛叫什么玉儿还是如儿,原来,梁王的意中人叫懿儿啊? “关心旁人那么多做什么?你只关心你自己就好,还有,本王马上就要举行选妃宴了,你自己琢磨看怎么办吧!”慕容桀冷哼一声道。 子安一脸忧愁地看着他,“王爷有什么法子?” 慕容桀冷冷地道:“本王能有什么法子?一切都看你。” 子安垂下头,黯然地道:“祝王爷选妃顺利!” “夏子安!”慕容桀爆吼一声。 子安掀开帘子,相府到了,她跳下马车,回头冲慕容桀做了个鬼脸,“王爷,我看到懿旨了,上面写的是我和你的名字,那是我们的赐婚旨意。” 说完,笑着疾步跑了进去。 慕容桀大怒,咬牙切齿地道:“总有一天,本王要狠狠地揍她一顿。” 车把式拿开帽子,却是倪荣,“王爷,打铁趁热,现在去吧,还追得上,属下也很想看看,怎么个揍法。” “多事,你这个被人咬的货,赶你的车去。”慕容桀哼道。 “去城郊吗?”倪荣问道。 慕容桀神色一沉,“是的,去城郊。” 第二百一十八章 贴加官 摄政王府。 清宁阁中,贵太妃住的院子里。 丝竹姑姑端着茶从廊前走过来,便见太妃的近身侍女洛水急匆匆地往外走。 “洛水,走那么急做什么?”丝竹姑姑问道。 洛水回了一声,“贵太妃让奴婢去约见相府的老夫人。” 丝竹姑姑一怔,眸子里有些灰暗,“去吧。” 洛水匆匆而去。 丝竹姑姑端着茶,沉默了好一会儿,转身回去,过了片刻,又端着茶进来,只是这一次的茶,多了一杯。 家臣阿福刚好与贵太妃说完话,见丝竹姑姑来,便出去了。 贵太妃半躺在榻上,眯着眼睛,丝竹姑姑把茶放在茶几上,轻声问道:“头还是很痛吗?” “嗯。”贵太妃陡然睁开眼睛,生气地道:“这天底下的人,为什么都来欺负哀家?哀家到底哪一点不如她?” 丝竹姑姑轻轻地坐在她的身边,为她揉着额头,“没有人要欺负您,如今不好吗?在这府中想过什么样的日子便过什么样的日子,至于皇太后这位子,有那么重要吗?只怕高处不胜寒啊!” 贵太妃一把打掉她的手,盯着她,“丝竹,你变了。” 丝竹姑姑僵硬地笑了一下,“许是奴婢老了,觉得争斗也没什么意义,人到最后都只有一个归宿的。” “是的,但是过程必须要璀璨,你以前很认同哀家去争的。” 丝竹姑姑轻轻地叹气,“是的,那是因为以前您要争,奴婢自当竭尽所能去帮您,可自从您对王爷下手,我便知道,这份争斗到最后,伤人伤己,不划算啊,就算真有一天,您坐在了皇太后的宝座上,可没了亲情,您高兴吗?” “丝竹,你好大的胆子!”贵太妃口气冷冽地道。 “这些话,奴婢本不该说,或许奴婢以前也是错的,一直成全您的这份梦想,但是,以往多半只是后宫尔虞我诈,不曾动真刀子,您这一次,一出手便是要拿王爷的命,那是您的亲子啊,还记得他年少的时候……” 贵太妃打断她的话,恼怒地道:“哀家什么都不记得,都不要来跟哀家说以前的事情!” 丝竹姑姑的手在她额头停止了一下,又轻轻地摁下去,凄然一笑,“是,您不喜欢听,奴婢不说就是。” 贵太妃坐起来,瞧了茶几上的茶托,“怎么倒两杯进来?” “一杯是菊花枸杞茶,一杯是今年年初的时候,王爷送来的雨前龙井,您最后的。”丝竹姑姑眼底闪过一丝惊慌。 贵太妃掀开盖子,看了看那杯龙井,忽地发了恨砸在地上,杯子碎裂一地,茶汤和茶叶都倾泻而出,那青青的茶汤沿着地板的缝隙,蜿蜒流开,形成一道道斑驳的裂痕。 丝竹姑姑面容哀伤,两滴眼泪从眼角滑落,她屏住呼吸,看着贵太妃拿起枸杞茶。 贵太妃把茶端到唇边,吹了一下,眼看就要喝下去。 丝竹姑姑大气不敢喘,心跳得极快,脑子里闪过许多记忆,那些记忆,贵太妃可以忘记,她忘记不了。 贵太妃慢慢地饮了一口,看着丝竹姑姑,然后,眼神慢慢地变得失望,把口中的茶吐了出来,也一同砸在了地上。 丝竹姑姑浑身颤抖,跪在了地上,面如死灰。 “若哀家喝进去的那一刻,你阻止了哀家,哀家还能饶你,至少还知道你念着与哀家的这份情谊,但是,你是真的狠了心要杀哀家,丝竹,丝竹啊,你说哀家还能容你吗?” “您知道了?”丝竹嘴唇轻颤,但是眼底的那份惊慌却没了,反而显得坦然起来。 贵太妃眼底狂怒,厉声道:“自打你为他说话那天起,哀家便留了心眼,命人监视着你,方才你在外面问了洛水,然后端着茶回去,阿福便跟着你去了,在你回来之前,阿福便告知了哀家,丝竹,你让哀家好失望,好痛心啊!” 丝竹姑姑眼底寂然,“既然如此,奴婢便任随太妃处置吧。” 贵太妃站起来,长裙曳地,裙裾扫过方才的茶汤,沾了灰尘,她背对着丝竹,口气掩着说不出的失望与沉痛,“你死之前,哀家会让你做阿桀的义母,也算成全了你对他的一份心。” 丝竹脸色大变,“不,不,奴婢没有这个福德!” 贵太妃回过身来看她,然后慢慢地蹲下,扶着她起来,声音极尽温柔,“你值得的,自小他就与你亲近,在宫里的时候,要么是你带着,要么是她带着,哀家这亲生母亲,不如你们,阿桀如今尊她一声母后,但是,你依旧是奴婢的身份,这如何对得起你?你是他的义母,你死后,他为你守丧,亲生父母守丧三年,你这个义母守丧一年,足以表达他对你的哀思了。” “不,不……”丝竹姑姑神色惨烈,“求太妃不要这样做,奴婢不愿意耽误王爷,不愿意……” “不要傻了,就算你不做他的义母,你死了,他还是会为你守丧,只是哀家帮他一把,让他守得名正言顺的一点。” 丝竹姑姑瘫软在地上,掩面痛哭起来。 贵太妃缓缓地坐下来,看着地面上那些水迹,讽刺地笑了起来,“这两杯茶,若哀家选了龙井,便无毒,你是不是也在试探哀家?丝竹啊,你真傻,你何必试探?哀家不是不念这一份母子情,是哀家迫不得已,一切都是他逼哀家的,知道吗?你弄这两杯茶,是在自欺欺人啊,哀家对他下狠手的那天,便没留后路了,你的试探是多余的。” 贵太妃半躺在贵妃榻上,神情木然地吩咐:“来啊!” 门外进来两名侍卫,拱手道:“贵太妃。” 贵太妃连看都没看丝竹姑姑一眼,口气冷漠地吩咐,“带下去,贴加官。” 丝竹姑姑跪在地上,给她磕了三个响头,凄然泪下,“奴婢拜别贵太妃!” 贴加官,是宫中处置宫女妃子的一种刑罚,死刑。 把受刑之人四肢捆绑,纸张浸湿,一张张地覆盖在脸上,随着纸张的加厚,人便会窒息而死,这种死法,因过程漫长,受刑者会十分痛苦。 侍卫拖了丝竹姑姑下去,家臣阿福就在门口,冷冷地对她说,“你千不该万不该背叛主子。” 丝竹姑姑摇摇头,“有你后悔的一日。” 阿福摇头,“不,永远!” 第二百一十九章 摄政王的义母 丝竹姑姑被拖进了暗房里,侍卫把她捆绑在木床上。 丝竹姑姑哀求侍卫,“求求你,给王爷送句话,就说丝竹姑姑不是因他而死,我只是累了,不想活着了。” 她知道,贵太妃一定会跟王爷说,她是因他而死的,她不要王爷愧疚,不要他难受。 这辈子,她做错了许多事,有今天的下场是她应得的,她只想最后为那曾在她手抱中咧齿欢笑的孩子做点事,最后一点事,虽然失败了,可不愿意他背负任何东西啊。 与此同时,贵太妃再度入宫,请奏明皇太后,在内府皇家玉牒上写明,慕容桀有个义母,便是丝竹姑姑。 皇太后知晓丝竹一直都对慕容桀十分宠爱,也知道贵太妃对丝竹姑姑依赖得很,以为这是她交换的条件,便准奏破例让内府在玉牒上慕容桀一行加上丝竹姑姑为义母。 这是大周朝开国以来,第一个奴婢上了皇家玉牒的先例。 皇太后觉得丝竹值得有这个殊荣,再加上,以此若能安定贵太妃的心,她也不在乎。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有这大周朝第一位殊荣的女子,却已经死在了摄政王府。 慕容桀当天回来,贵太妃便命人告知他,说丝竹姑姑已经是他的义母,且入宫请奏了,慕容桀觉得不打紧,他是十分尊敬丝竹姑姑的。 萧拓苏青是跟着他一同回来,三人神色都比较颓然,因为王瑜的情况很不好,虽然用了迷针让他昏睡,但是,他喝不下水,也吃不下东西,熬不下去的。 回来之前,他们也去了一趟相府找了子安。 子安建议加重迷药的成分,在他昏睡的时候,强行灌点汤水。 慕容桀吩咐了下去,但是,大家心里都知道,只是在拖延时间,对他的病情没有丝毫的帮助。 “本王今天去见过皇上了。”慕容桀坐下来之后,对苏青和萧拓道。 两人神色一振,“真的?” 之前他们私下猜测过,说皇上有可能已经驾崩,但是,皇太后恩准他进去见皇上,这意味着皇上还活着。 “是的!”慕容桀神色凝重地道。 “皇上情况怎么样?”苏青问道。 “今天醒来过,”慕容桀想起今日去熹微宫见到他的时候,终于明白为什么皇太后不许任何人去见皇上了,“情况不太好,倒是与本王说了两句话。” “说什么?” “也没说什么,就是问了一下朝中情况,他精神不好,也只能听本王说。”慕容桀喝了一口茶,回答说。 苏青问道:“可不可以让夏大小姐去为皇上诊治?” “不!”慕容桀一口回绝,“不必。” 苏青与萧拓对望了一眼,都有些疑惑的神色。 “算了,你们回去吧,本王也有些事情要静静。” “你不去见见丝竹姑姑吗?她现在可是你的义母了呢。”萧拓问。 “今天先不去了,本王心里烦恼,不想她担心,明日早上再去给她请安吧。” “你是怕见到贵太妃吧?这会儿她肯定是在贵太妃那边伺候着,明日一早便会去花园里剪花,你想那时候再去见她?”苏青一眼识穿。 “烦不烦?”慕容桀不悦地瞧了他们一眼。 萧拓扭身走了,“我倒是有些烦了,今晚我不陪你们吃饭,我约了陈柳柳。” “啊?”苏青一把拉住他,“你昨天才回京今日就约了她?你该不是?” “瞎想什么?我是要给他介绍男人。”萧拓说着,自顾自地走了。 “我也去,带上我。”苏青连忙追上去。 萧拓眼底闪过一丝得意的笑,没错,就是要你跟着。 苏青哪里想到一根筋的萧拓,竟然也会动歪心思? 话说回头,今天杨嬷嬷也入宫去见皇后娘娘了。 “夏子安可有说起梁王的病情?”皇后问道。 杨嬷嬷说:“回皇后娘娘,大小姐每一次去给殿下诊治之后,回来都会说的,殿下如今进展良好,所以,大小姐说要准备为他治疗腿伤了。” “她可说有把握?本宫对她始终不是很信任。”皇后开始确实是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夏子安的身上,但是经过日子冷静了一下,觉得这样的深信不疑有些荒谬,且不说那里的患疾,单单说腿,他已经不良于行多年,除了宫中御医也曾找过民间的所谓神医治疗过,都没什么疗效,她可以治好? 杨嬷嬷恭谨回答说:“大小姐说腿伤是旧患,要治疗的话,破费一番功夫,但是,也不是不可治的。” 皇后听到这里,略略安了心,又问道:“相府最近闹得挺大的,你对这些事情有什么看法?” 杨嬷嬷的心咯噔一下,皇后娘娘会这样问证明她对自己已经开始不信任了。 “回皇后娘娘的话,奴婢在相府很少过问这些事情,夏大小姐也不会支使奴婢去做其他的事情,只是近身伺候而已,所以,府中发生的事情,奴婢也说不清楚,只是觉得他们父女之间的斗争似乎是无休止的,奴婢倒是希望能平息一下,让大小姐先治好殿下,那样,他们就算斗个你死我活都和奴婢没有关系了。” 她知道皇后娘娘要问的是她对这些事情的看法,意思是她觉得谁对谁错,还判定她到底站立在哪一边。 所以,她必须保持中立。 甚至有必要的时候她要说大小姐的不是,因为,皇后娘娘不关心谁对谁错,在后宫,总有许多人是不在乎对错的,他们在乎的只是站位。 皇后对杨嬷嬷的回答很满意,“很好,你在府中想方设法保住夏子安,本宫也会跟父亲说一声,暂时不要配合相府迫害夏子安,等夏子安治愈了梁王再说其他。” “是,奴婢谨记。”杨嬷嬷说。 “嗯,今晚你先在宫里,本宫一阵子还有些事情要问你,去吧。”皇后道。 “是,奴婢告退!”杨嬷嬷躬身退出去。 皇后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有些冰冷,“你长期在宫外,最好能记清楚自己的身份,不要被人迷惑了。” 杨嬷嬷回头,微微诧异地看着皇后,“娘娘,您的意思是?” 皇后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你明白的。” 杨嬷嬷故作有些不解,“娘娘,是不是奴婢有做得不周到的地方?之前因着太子和太傅也在场,所以奴婢不知道皇后娘娘的意思,没有出手帮夏大小姐,娘娘恕罪!” “没事了,你去吧。”皇后终于挥挥手,打发她去。 第二百二十章 种子 摄政王府在翌日一早,便挂起了白灯笼。 门口贴着白色的奠字,白灯笼也挂在了府门口。 慕容桀起床的时候正在更衣,倪荣便来了,沉声道:“王爷,太妃屋中来人告知,说丝竹姑姑昨夜暴毙!” 慕容桀猛地回头,骇然问道:“你说什么?” 倪荣难过地道:“今日一早属下起来的时候,府中便已经开始挂白灯笼了,问了才知道原来是丝竹姑姑昨天夜里忽然暴毙。” 慕容桀立刻套上衣裳,夺门而出,往清宁阁飞奔而去。 丝竹姑姑的尸体便停放在院子里,棺木就停放在旁边,贵太妃站在边上,亲手为她擦脸。 慕容桀站在院子门口,怔怔地看着那宠了他一辈子的女人,心头说不出是绞痛还是悔恨。 昨夜,他该来的。 往事一幕幕在脑海闪过,在梁王病发之前,一切都还好好的,姑姑虽然是伺候着母妃,但是,多半的时间都在为他准备吃穿。 她总是说,她的王爷最让她不满意的,就是至今还没成亲。 贵太妃见他来了,伸手屏退身边的人,继续为她擦拭着手,抬起头露出一个古怪的笑,“来吧,给她磕个头,她是你的义母啊。” 慕容桀机械地走过来,目光触及丝竹姑姑的脸那一瞬间,他的脑袋轰地一声,艰难地抬起头盯着贵太妃,“你竟然杀了她?” 丝竹姑姑的双眼瞪大很大,眼球似乎还残留着死前的挣扎和惊恐,面部淤血发绀,有肿涨,嘴唇紫黑,是窒息死亡的症状,他是宫中出来的人,看到脖子上没有印痕,便知道是贴加官造成的窒息症状。 贵太妃听得此言,嗤笑了一声,继续为她擦着双手,手上有被捆绑的痕迹,淤血明显,“杀了她的人,是你,不是哀家。” “你胡说什么鬼话?你真是丧心病狂,她跟了你那么多年,你竟下得了这样的狠手。”慕容桀咬牙切齿地说完,一把上前拽开她,厉声道:“你滚开,你没有资格碰她。” 贵太妃踉跄一步,站稳身子之后哈哈地笑了起来,笑得跌出了眼泪,“说得好,说得好啊,跟了哀家那么多年的人,竟然也可以对哀家下狠手,丝竹啊,哀家说不恨你,是假的,纵然把你赐死了,哀家还是恨你啊。” 慕容桀盯着她,眼底燃起熊熊火焰,那眼神说不出的厌恶与憎恨。 家臣阿福上前,躬身道:“王爷,昨天丝竹姑姑对贵太妃下毒,企图杀害贵太妃,被贵太妃发现,贵太妃才赐了她死罪的。” “胡说!”慕容桀狂怒顿生,一脚踹向阿福,阿福飞出两丈远,但是他艰难地爬起来,继续跪在慕容桀的面前,道:“不,奴才以性命起誓,绝没半点谎言。” “你再胡说,本王砍了你!”慕容桀狂怒至极,再一脚踢向阿福,阿福不敢躲开,生生地受下,嘴角溢出了血迹。 贵太妃冷冷地道:“他没有说错,丝竹确实对哀家下了毒,你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吗?” 慕容桀盯着她那张冷狠的脸,心中一沉,想起那日丝竹姑姑对他说的话,莫非从那天开始,她就打算要下手了? 贵太妃忽然狂怒,尖锐地道:“她唯恐哀家这个母亲会伤害自己的亲生儿子,所以不惜杀了哀家,以绝后患,她是哀家身边伺候了多年的人,哀家把她当自己亲生妹妹看待,她却为了你,要毒杀哀家!” 慕容桀手足冰冷,看着静静地躺在简易木床的那人,她的死状很凄惨,却是为了他。 家臣阿福依旧跪在他的面前,嘴角勾起,丝竹姑姑终于死了,以后,便是他站在贵太妃的身边,他会成为贵太妃的宠臣。 但是,在这之前,他要首先向贵太妃表达他的忠心。 所以,他说:“王爷,丝竹姑姑受刑之前,恳托侍卫向王爷转达一句话。” “他说什么?”慕容桀居高临下地盯着他,两眼通红。 阿福说:“她让侍卫转告王爷,她希望您君临天下。” 慕容桀一个字都不相信,厉声道:“滚!” 阿福跪着不动,“王爷,此话千真万确,丝竹姑姑是奴才十分敬重的人,她如今尸骨在这里,奴才不会当着她的尸骨撒谎,她为什么要对太妃下毒?就是希望护着王爷,她宁可以自己的性命,也想保全王爷,她希望王爷有朝一日,可以成为人中龙凤。” “你再胡言乱语,本王现在就可以杀了你。”慕容桀眸色冰冷,回头下令,“来人,把丝竹姑姑的尸体移出去,丧事亲自主办,封锁清宁阁,没有本王的允许,无人可以进出。” 贵太妃厉声道:“慕容桀,你敢软禁哀家?” 慕容桀看都没看她一眼,上前抱起丝竹姑姑的尸体,大步而去。 侍卫迅速封锁,把清宁阁包围得严严实实,大门关闭上,撤走一部分人,留下一部分人在原地驻守。 贵太妃一巴掌打在阿福的脸上,“你是当他傻吗?以为这样便可糊弄他?” 阿福跪在地上,抹去嘴角的血迹,道:“贵太妃,王爷现在不会相信,但是,等他冷静下来,这一句话,会像钻心的毒虫那样时刻提醒着他,等同在他心底埋下一颗种子。” “不,他不会,”贵太妃摇头,凄惶一笑,“若他会,哀家不会费尽心思,如今老八被他放逐在外,哀家彻底没了希望了。” “贵太妃,您不可以放弃,如今南怀王还盼着您把他从南国调回来京中,还记得您以前说过的吗?但凡有一丁点的希望,都绝不放弃,您真的甘心这辈子都屈居在皇太后之下吗?到时候,王爷登基,她是母后皇太后,您是圣母皇太后,虽名分还是有所偏差,但是,您是王爷的生母,一切都在您的掌握之中了。” 贵太妃寂冷的心,被阿福的话灌进了希望,是的,她这辈子就这么一个母仪天下的梦了,她真的要放弃吗? 没错,阿福说得有道理,她要把登基为帝的种子,一丁一点地埋藏在他的心里。 就算日后,他和她反目,但是她是他的生母是必定要被封为皇太后的。 “和相府老夫人约定了会面的时间没有?”贵太妃收敛神情,问道。 “洛水已经约好了,明日在聚贤居会面。” 第二百二十一章 不要放过他 子安并不知道王府的事情,她今天到户部那边申请银子,户部那边没有拖太久,因为,册封丹青县主的旨意就顺带着赐了一块地,这块地丹青县主可以用的。 但是,另外建造府邸,还是要再请皇太后或者摄政王的意思,等批示下来,户部没有拖沓,告知子安,会在三天之内把书面申请提交到摄政王议事房。 在建造府邸之前,子安要先隔断与相府的来往。 相府的人工湖,连着前院和后院,且湖中建造假山,曲折回廊,可以直接从前院通达后院,这意味着,即便陆地上封锁了,但是,还是可以从湖中的回廊过来。 子安去跟老夫人说这件事情。 “你说什么?要拆掉回廊和假山?”老夫人听了子安的话,大为生气,一口回绝,“不可能的,老身不会答应,你们另外建府邸,已经是属于违规,后花园本来就有雅室,老身可以让陈玲珑迁移出来,你们住在雅室里,还有,竹林不可砍伐。” 子安道:“老夫人,我不是和你商量的,只是来告知你一声,假山可以不拆,但是湖中回廊必须要拆的,您放心,我会请人量度,不会多占相府一寸的土地和湖面。” “你敢?”老夫人色厉内荏,“你若是敢拆回廊,老身要你们无法在后花园立足。” 子安看着她气急败坏的脸,看来正如慕容桀所言,这个假山回廊,真的是她的风水阵。 子安淡淡地道:“老夫人,做人不可如此霸道,那不是属于你们的地方,狠话谁不会说?可不是现在不是说狠话就可以任意妄为的时代了,相府张狂了许多年,您老夫人也霸道了许多年,到如今该消停消停了。” 老夫人沉着脸看着她,“你是说,现在该到你夏子安嚣张霸道的时代了吗?井底之蛙,不过是得了摄政王的护佑,以为真可以目中无人?” 子安遽然道:“不敢,我只是取回我母亲应得的东西,这件事情,到哪里去说,我都占理。” 老夫人忍住一口气,“你到底想怎么样?是不是一定要跟老身作对?” 子安简直不能相信这句话是从她的嘴巴里说出来的,“老夫人认为我是在跟你作对?” “难道不是吗?这些日子,这种事情还少吗?” 子安笑了起来,讽刺地道:“是啊,我犯贱,我跟你们作对,是我求着你们去逼我嫁给梁王然后我再自己悔婚的,又是我去皇太后宫中分辨悔婚一事逼得丞相和玲珑夫人巴巴地入宫找皇太后诉说缘由的,更是我自己想在大火中国烧死我自己,老夫人是这个意思吗?” 老夫人拍案而起,“夏子安,你休得放肆,你父亲养你这么大,好吃好喝地供着你,莫非为家里做点事情都不行吗?梁王哪里配不起你?你父亲是为你着想才把你嫁给梁王的,至少是个王妃,嫁过去之后不愁吃不愁穿,是一辈子的荣华富贵,今日种种纷争,皆是因你悔婚而起,你是夏家的罪人。” “梁王确实很好,但是你们的本心是什么?别说的那么伟大为我着想,真为我着想,不会任由陈玲珑与太子殿下差点把我打死在院子里。” 老夫人厉声道:“那你死了吗?死了还能站在这里跟老身对峙叫嚣?那日你父亲一直都盯着,真有危险,你父亲早就出来救你,打你也是为你好。” 子安倏然笑了,盯着老夫人,“这真是我听过最不要脸的话,没有之一。” 她转身,冷冷地撂下一句话,“不管老夫人同意不同意,回廊是一定会拆的。” “你敢,你敢?”老夫人的声音带着风暴从身后席卷而来,子安只当做不闻。 她回了夏至苑,从柜子里取出夏子安的牌位轻轻地擦拭着,“我终于知道,你的怨恨为什么一直在我心头散不去,因为那天你知道,你的亲生父亲就在不远处,看着你被人毒打致死,夏子安,你放心,这份夺命之仇,我一定会帮你报的。” 有人倏然惊起,子安看过去,却见袁翠语从珠帘后面走出来,她手里拿着一块锦布,泪流满面。 “我记得,里面有一匹锦布,想拿出来给你做身衣裳。”袁翠语擦干眼泪,走了过去,看着子安手中的牌位,眸光痴痴,“我竟不知道,你为她做了牌位。” “母亲,”子安放好牌位,看着她的眼睛,“你看到了?” “能看到,但是不如以前清晰,远远的话,我只能看到模糊的影子,今天一早起来看到的,想告诉你,但是你出门去了户部。”袁翠语说。 她的失明本来就是因为血块压住眼部神经导致,子安每天都为她施针,淤血是会慢慢散去,视力也会一丁一点地恢复。 “我不知道,原来他一直都在那里看着子安被人打死,你说子安的怨恨不退,如何知道?”袁翠语看着她问道,泪水依旧模糊着眼睛。 子安沉默了一下,“我脑子里有她留下的记忆,感情,甚至,我还是能经常感受到她的怨恨。” “你还有她的记忆?” “大部分记忆都有的。”子安说。 袁翠语有些震动。 那样的话,她和原先的子安有什么分别?有记忆,有同样的情感,那还是一个人啊,可以说,是多了一些来自不知道何处的记忆,或许,她根本上还是子安,只是那一场毒打,让她想起了前生的记忆。 袁翠语这样想着,心里便激动起来。 不过,她到底是理智的人,这种想法没有维持多久,因为眼前的这个人,除了有子安的记忆和身体之外,无一相似。 纵然如此,她没有失望,因为,她和这个子安,也有共同的那段记忆。 “子安,”袁翠语忽然抓住她的手,“答应我,不要放过他,他对我再怎么冷漠恶毒,都是我该受的,我眼瞎,但是,他没有权力伤害子安。” “母亲,放心吧,我没有想过要放过他,所有加害夏子安的人,我都不会放过。”子安发誓道。 不管是以前的夏子安,还是现在的夏子安,谁欺负过,是都要付出代价。 第二百二十二章 我没笑 半夜,子安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睡。 来古代开始的那段日子,她总是缺乏睡眠,一直疲于奔命。 但是现在慢慢地上了轨道她却开始失眠了。 原主夏子安的记忆总是在深夜涌入脑海中,夹着她的仇恨。 窗外,有声响。 她一跃而起。 杨嬷嬷在宫中还没有回来,小荪在母亲屋中伺候,刀老大没有吩咐不会进入内屋,更不会来到她厢房门口。 “谁?”子安警觉地问。 “你可以开门,或者本王撞门。”窗外传来沉郁低沉的声音。 子安一怔,是他?这大晚上的过来做什么?莫非出事了? 子安急忙把门打开,退后一步,人还没站定,一道黑影便覆盖住她,她就这样被卷入一个巨大的怀抱中,酒味扑鼻而来,伴随着他沉重压抑的呼吸声。。 “出什么事了?你喝酒了?”子安心中一慌,没见过他这个样子,到底出什么事了? “不要问,不要说话!”他带着浓烈酒味的口气就在她的头顶上喷出,声音依旧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压抑。 子安心中猜度,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她没有再问,而是伸手环抱住他,把脑袋埋进他的胸膛,隐忍无声。 他的呼吸声很急速,浑身充斥着悲声的气息,即便他什么都不说,子安还是可以感受他整个人都浸染了悲伤。 她的心很慌,说不出的慌,最近围绕他们的是非争斗真的是太多太多了,每天几乎都有状况出来。 她实在不敢想象,能让他近乎奔溃的会是什么事。 良久,他才放开她。 子安看着他的脸,憔悴得很,嘴唇枯燥,整个人都没了神采。 “我给你倒杯水!”子安转身倒了一杯水给他,水已经是凉透了的,但是他一口气喝了下去。 他握住杯子坐下来,看着她,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那曾经对本王最好的女人,死了。” 子安大吃一惊,莫非说的是柔儿? 她由衷地替他难过,但是想不到话来安慰他,只得说:“节哀,人死不能复生。” 慕容桀椅子后靠了一下,调整到一个最舒服的姿势,“你去睡觉吧,本王想在这里静一下。” 摄政王府已经让他透不过气来了,他不得不出逃。 “我陪你坐着。”子安说,他应该很爱那个叫柔儿的姑娘吧?心里虽然有些酸楚,但是,他们的婚事一直都不是自己决定的,他也没有表达过喜欢她,他们之前也只能用相处愉快来形容。 她之前也不知道他是这么喜欢这个柔儿姑娘,如果知道,或许会稍稍收敛自己的心。 悲伤在寂静的气氛中流泻开去,有着说不出的悲哀,两人都不做声,慕容桀把眼睛闭上,但是子安知道他没有睡着,因为睫毛一直在颤动。 他额头青筋跳动,可见脑子里不断地飞转,而且,他的头痛应该又犯了,因为,他总是下意识地皱眉。 子安走过去,伸手揉着他的眉心,轻声道:“放松点,一切都会好的。” 微暖的手指在他的眉心一直揉到太阳穴,再从太阳穴摁倒额头,在他的手指下,他的神情渐渐地放松。 良久之后,他拉住她的手,让她过来自己的身前,眸子沉痛,声音破碎,“子安,答应我,以后无论遇到什么事,都要以活下去为最大的念想。” 子安点头,“我知道,我现在做的每一件事情,都只想好好地活着。” “不管能不能好好地的活着,都必须先活着,人只有活着才会有希望。”慕容桀强调。 “嗯!”子安伸手抚摸他的脸,心头有惊痛掠过,看来,死的那个人对他真的很重要。 “睡一下,好吗?”子安轻声问道。 慕容桀望着她,终于缓缓地点头,“好!” 就像在京郊屋子那样,两人同睡一张床。 她的手一直都在他的手心中,呼吸声几乎能达成一致。 “本王没事!” 在沉默许久之后,慕容桀忽然说话。 子安侧头看他,他的面容在微弱的光线下显得特别的冰冷,“有些事情,是很难让人接受,但是也必须接受,因为你会知道,眼前的悲痛其实都算不得什么,还有更多超越你想象的悲剧在等着你,而天底下,最大的悲剧莫过于你被身边最亲的人算计出卖或者伤害。” “某个程度,我和你一样的。”子安看着帐顶,说着。 “你想说我们同病相怜吗?这个词本身就很可悲。” 子安默然一会,然后才道:“是的,很可悲,但是都要接受。” “丝竹姑姑死了,她为了我,对她的主子下毒,被她主子赐了贴加官。”慕容桀静静地说,声音浸着说不出的悲痛,“这件事情最可悲之处,在于丝竹姑姑为了不让我的母亲伤害我,所以要杀了我的母亲。” 子安震惊,他说的是丝竹姑姑?她记得那个女人,一直站在贵太妃身边,不曾说过什么话。 死了? 她竟然要对贵太妃下毒?她竟然是忠的?一直以为她是奸的。 那就是说,他今晚不是为了柔儿伤心? “你笑什么?”慕容桀忽然怒问道。 子安怔了一下,猛地伸手把微微上扬的嘴角拉下来,用力搓了一下脸,“笑了吗?没笑,我想哭的时候都是这副模样,替你难受,丝竹姑姑一定很爱你。” “我看到了,你刚才就是在笑。”慕容桀盯着她,显得很生气。 子安摇头否认,“不可能,你跟我说这么难过的事情,我怎么会笑?我难过多来不及了。” “本王不是瞎子。”慕容桀坐起来,掀开被子便要走,他是看到夏子安在笑,这让他觉得很羞辱,很生气。 子安伸手拉住他,懊恼地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控制不住,我都不知道自己笑了。” “你是说,你听到丝竹姑姑死了,你控制不住自己笑了起来?”慕容桀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对她的那点好感顿时变成了狂怒。 子安嗫嚅道:“不是,我以为,我开始的时候不知道死的是丝竹姑姑,我以为,是你的意中人,你说,那对你最好的女人死了。” 他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什么鬼意中人?本王什么时候有意中人?” “柔儿啊!”子安扭了一下被子,“之前不是还给我拿过她的衣裳吗?” 慕容桀看着她,“你是说,你刚才听到本王没有意中人,所以你笑?” 第二百二十三章 熟悉熟悉 子安躺下来,双手枕在后脑勺,乌黑的眸子看着他,“慕容桀,我忽然想到一件事情。” “什么事?”慕容桀看着她,她沉静的模样特别好看,也没留意到她的称呼。 “礼亲王为什么养狗?” 慕容桀拉她起来,搓着她的脸,“别转移话题,说,你刚才为什么笑。” 子安拨开他的手,“别弄乱我的发型,我今天自己梳的发髻,好看吗?” “不要转移话题!”慕容桀暴怒。 “没转移话题,”子安伸手拢了一下头发,嘀咕道:“就是觉得我费心思打扮一番,你连看都没看,心里有点不舒服。” “说不说,你说不说?”慕容桀粗鲁地拽过她,一手揪住她的领口,一手捏住她的下巴,发恨地道。 子安眨了一下眼睛,定定地看着他,然后动情地唤了一声,“王爷!” 气氛有些古怪,慕容桀瞧着她的眼睛,移落她的红唇,脑子有片刻的冲动,“什么?” “你另外一只手,能不能稍稍地移开一下下!”子安舔了一下嘴唇说。 慕容桀低头,才惊觉自己的手腕竟碰触到她胸口的柔软,猛地推开她,嫌弃地道:“这样抓上去竟然没感觉,跟个男人似的,夏子安,你是多没身材啊?” 子安嘀咕道:“我还在长身体。” 慕容桀斜睨了她一眼,“恬不知耻。” “慕容桀!” “叫王爷!” “王爷慕容桀!” “叫王爷,不准直呼本王的名讳!” 子安撑起下巴,直勾勾地看着他,“夜深人静,我有个提议!” “什么提议?”慕容桀警觉地看着她。 子安凑近他,“不如,我们出去喝酒!” “喝酒?”慕容桀脸色一松,“你能喝吗?” 子安看着他,重重地点头,“我酒量很好。” 能让他忘记刚才的悲伤,真好,希望他一直都是这样轻松的状态,那么,她陪他醉一宿又如何? “去哪里喝?”慕容桀问道。 “就去京郊的小溪边。”那里可以让他们肆无忌惮地醉一场。 慕容桀一把揪起她,“起身,更衣!” 子安麻溜地跑过去,在屏风后面换衣裳,穿了一双绣花鞋,手里提着灯笼拿起火石便与他鬼鬼祟祟地出门了。 他是骑马来的,没有多余的马匹,两人共乘一骑,在城中酒馆买了酒之后,飞快地出城。 出城的时候,慕容桀让她转脸藏在怀中,对守城士兵出示了令牌,守城士兵见令牌是摄政王的,急忙打开城门放行。 来到溪边,子安点亮灯笼放在一边,然后一人一壶酒,坐在大石头上。 子安显得很高兴,虽然今晚肯定不是值得高兴的日子,但是她心里确实很放松,因为这是她来古代之后第一次正式的娱乐。 慕容桀仿佛也遗忘了丝竹姑姑的死带来的伤痛,与她碰了一下酒壶,仰头喝了一口。 子安也喝了一口,辛辣的酒沿着喉咙滚滚落下,像火烧般的感觉,烧完之后,脸就开始发热,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了下来。 子安侧枕着他的肩膀,抬头看天,暴雨过后的天空,星子隐匿,月色不明,她深深地呼吸一口,格外的舒服,仿佛空气都是甜的。 “我好久没这么放松了,敬这夜清风淡月一杯!”子安举起酒壶,咕咕咕地笑了起来。 “傻了吗?”慕容桀敲了她的脑袋一下,“不过是出来喝杯酒,至于这么高兴吗?” “高兴!”子安转头回来看他,眸光熠熠生辉。 偷得浮生半日闲,这种感觉,真他娘亲的爽。 慕容桀本来已经有几分醉意,在府中喝了好几斤才去找子安的。 透过醉眼看人,总是特别的好看。他也特别喜欢看子安脸上充满神采的笑容,一手搂住她的肩膀往自己怀中拽,“夏子安,你人长得不好看,但是笑起来十分好看。” 嗯,先狠狠地踩一脚,再给点甜头,是他一贯的作风。 但是,说她不好看,她是真的不服气啊。 她对着他的脸,端正了神色,“我哪里不好看?” 分明十分好看,有时候照着镜子,都觉得这副面容实在是上天的恩赐。 他的手指在她的脸上滑过,“天庭不够饱满,眉毛不够黑,眼睛略大却无神,不够英伟,鼻子小巧不够大气,嘴巴不够大无法大吃四方,胸部扁平几乎没有……” “闭嘴!”子安咬牙切齿地道,“被你这样一说,我浑身上下没半点好。”而且他说的什么天庭饱满有个劳什子用,都是形容男人的。 “但是你不要自卑,本王喜欢就好。”慕容桀一本正经地说。 “我谢谢您啊!”子安瞪了一眼,嘴角却禁不住地有些上扬,他喜欢?是她认为的这个喜欢吗? 慕容桀瞧着她飞扬的嘴角,心中一动,动作比脑子更快一步,便印了上去。 四唇相接的瞬间,他的脑子清晰过来,想移开,但是她唇上的柔软温暖吸引了他,竟有点舍不得。 子安脑袋一阵空白,然后意识到他有些抗拒的心态,她立刻伸出两手勾住他的脖子,想躲?太晚了! 子安显然觉得对手明显是没有什么技巧的,只是单凭本能。不过,她更没技巧,一切跟着他的节奏去走,当然,她是装的。 她在现代长得又不差,且又不是书呆子,怎么可能不谈一场青葱岁月该谈的恋爱? 大学的恋爱低配是拥抱接吻,标配是开个房间做点羞羞的事情,高配听说有几个对手的,但是……算了,横竖大学的恋爱她只停留在低配上,没什么资格谈论高配。 良久,两人才分开,双方的呼吸都有些急促。 额头依然抵住,这种亲昵的感觉特别好,特别舒服。 “你刚才拽得本王的头发很痛。”慕容桀抱怨地说。 “我没有拽你头发啊。” “有,你看你的手。” 子安看看手掌,果然有几根头发,看来刚才她唯恐他逃走,是用力过猛了。 “这个,头一次肯定有点紧张。”子安讪讪地说。 “那多几次会不会好点?”慕容桀看着她问,眸光隐晦。 子安抬起头看他,舔了一下唇,“这个,熟能生巧,可能会好点的。” “那……再熟悉熟悉?” 子安一把拉过他的头,“废什么话?”直接就印了上去。 慕容桀觉得自己的脖子被她的指甲摁了进去,刺痛刺痛的,好粗鲁的女人! 第二百二十四章 躲起来 回去之后,子安还是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手指点着唇,脑袋有些发晕,她觉得应该是喝了酒的缘故。 胸口被一种情绪涨得满满的,说不出的愉悦感。 她是恋爱了吗?哎,好烦啊,好吧,她是装的,感觉真好。 她抱住被子,又觉得热,踢开,嘴里念叨着,“他睡着了没呢?” “还没!”慕容桀的声音在贵妃榻那边传来,有些郁闷。 子安侧头,透过细微的光芒看过去,看不清楚他的面容,只能看到轮廓,“你为什么还不睡觉?” “你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吵着本王,本王怎么睡?”慕容桀瞪着她,不明白为什么不能在床上睡,刚才喝酒之前他都是睡床上的。 子安坐起来,“既然大家都睡不着,不如我们聊天。” 慕容桀巴不得要聊天质问她,“为什么你可以睡在床上,本王要睡这里?” 子安道:“我又没让你到那边睡,是你自己过去的。” “你说你自己要睡床上,你都选了,本王还能丢你下来吗?” 子安翻翻白眼,“这床那么大,我睡不完,你也可以睡啊。” 慕容桀翻身起来,抱着被子提着鞋子光脚走过来,道:“早说这句不就完了吗?” “在京郊的时候,我们不也是一起睡的吗?”子安接过他手中的被子,自己挪了挪位子,睡到里面去。 “本王以为经过今晚有些不一样了。”女人不是都比较矜持吗?为什么他在她身上没有发现这点? 子安嘀咕道:“经过今晚难道不该更亲密点吗?” “谁知道你?你今晚在溪边表现得像小银贼一样,本王以为你要冷静冷静,免得犯错误。”慕容桀倒头睡下,一张俊脸大写的不悦。 “犯什么错误?我都不担心你,你还防备我了?”子安觉得好窝火,而且,她又不是那个没碰过异性的人,他才是,应该是他表现得猴急猴急才对。 “吵什么吵?什么气氛都被破坏光了。”慕容桀把她的脑袋压在自己的胸口上,勒住她的脖子,“就这样睡觉,不许动什么歪念头。” 子安的脑袋被他的手压得不能动弹,只得忿忿地道:“也不知道是谁破坏气氛。” “嘘,睡觉,就这样安安静静地睡一觉。”慕容桀闭上眼睛,手改为抱住她,子安蜷缩着身子,脑袋枕在他的手臂上,纵然被破坏了一部分的气氛,但是,却还是觉得十分的美好。 两人都喝了酒,如今抱在一起,心里没有芥蒂,很快就睡着了。 回来的时候就说定了,天亮之前他就得离开,免得被人发现。 虽然如今旨意都下来了,两人可来往,却还不能名正言顺地睡一起的。 子安眼皮沉下来之前想,睡一下就得醒来了,不然的话,天亮就惨了。 但是这一睡,一直睡到天大亮。 子安是被门外的脚步声惊醒的,她猛地跳起来,摇醒慕容桀,“有人来了,你快起来。” 慕容桀这段日子都没睡过安稳觉,或者说,一个晚上多半是睡两个时辰左右,这难得睡个舒服觉,怎愿意醒来?卷着被子推她一把,“别吵!”又继续睡去了。 门外传来慕容壮壮的声音,“子安还没起来?都快午时了啊,是不是不舒服?” 午时了? 子安大惊,都午时了?还有,壮壮在门外,这可不得了,本以为是小荪还能糊弄一下。 她低下头咬着他的耳朵,“快起来,壮壮来抓奸了。” 慕容桀噔的一声睁开眼睛,“小姑姑?” 然后又闭上眼睛,“来了就来了,请她外面坐去。” “不行,被她发现可不好。”主要是自己在壮壮面前的印象挺好,她不愿意人设崩坏。 “这房子就那么大,我躲到哪里去?”慕容桀有些火大,无端被吵醒就够衰的了,现在还要像个见不得光的小贼一样躲起来。 “屏风后面,快啊!”子安帮他提鞋,抓住他的领子便往屏风后面拖去。 而那边,壮壮已经在敲门了,“子安,你起来没有?今天不用去梁王府吗?” 子安这才想起两天都没去梁王府了,哎,真是玩物丧志啊,慕容桀就是这个物。 她整理了一下头发,走去拉开门,慕容壮壮和陈柳柳进来了,小荪跟在后面,三人都用疑惑的眼光看着她。 “没事,昨晚喝了点酒,睡过头了。”子安不好意思地笑着,心虚地往后挪,阻挡住去屏风的路。 慕容壮壮打量着她,“你脸色确实有些不好,该不是病了吧?” “没,没病,就是……就是喝多了,脸色有点苍白。” “倒不是苍白,是红得厉害,发热了吗?”慕容壮壮伸手摸她的额头,自顾自地说,“是有些热了。” 陈柳柳对小荪道:“小荪,你去煮碗清热茶过来。” “是!”小荪便出去了。 慕容壮壮让子安坐下来,眼尖的陈柳柳却发现床上有一件外裳,“这衣裳,好生眼熟!” 慕容壮壮看过去,咦了一声,“这不是老七的吗?” “不是,是我的,我也有一件,情侣装!”子安一手抢过来然后往柜子里塞,神色越发的不自然。 慕容壮壮与陈柳柳对视一眼,有些疑惑。 “该不是老七在这里吧?” 子安笑道:“怎么可能啊?王爷忙得很,哪里有闲暇过来我这里?我这不是刚起床吗?他来了,也得在外面等我啊。” “也是,我来之前去过王府,听苏青说老七不在府中,最近事儿多。”慕容壮壮坐下来说。 慕容壮壮知道丝竹姑姑死了,所以一大早便去了王府。 “我要去梁王府了,你们跟我一块去吧。”子安拿起药箱,想尽快带她们走,好让慕容桀有机会溜走。 “你才起来,不梳洗一下吗?”陈柳柳问道,她显得有些无精打采。 “我其实今天早上起来梳洗过了,现在不需要了,我随便……”她看了看铜镜中的自己,头发凌乱得很,确实这样出门不行。 “那也得换衣裳啊,瞧你还穿着寝衣呢。”慕容壮壮道。 子安从柜子里取出衣裳,“走,我们到隔壁去换。” “为什么到隔壁去换啊?这不是有屏风吗?”慕容壮壮疑惑地问。 陈柳柳也显得不耐烦,“是啊,快点换吧,我心情不好,等你去了梁王府,一起去喝杯酒。” “你怎么了?”子安关切地问,转移大家让她去屏风后面换衣服的视线。 第二百二十五章 什么都没发生 陈柳柳怅然地道:“没什么,你先换衣裳,马车上说去。” 子安只得抱着衣裳,慢吞吞地走向屏风后面。 慕容桀瞪着她,一脸的生气。 子安竖起手指在唇上,用口语说:“别出声。” 慕容桀脸色臭臭地转开脸,但是又迅速转回来,上下打量着她,仿佛在等她换衣裳。 子安倒是大方,剥掉外裳,慕容桀好奇地看着她的小衣,子安瞪了他一眼,没有做声,只是迅速地穿好衣裳。 然后,她贴住他的耳朵轻声道:“我们走了你才出去,不要被人发现。” 说完,不顾慕容桀的怒气,马上出去了。 “好了,走了。”子安提起药箱便要走。 慕容壮壮起身,拉着陈柳柳刚想走,屏风后面传来“阿哧”一声,虽然极力用手闷住,但是这声音太近,大家就是想装作听不到都不可能。 慕容壮壮狐疑地转头,“谁在屏风后面?” “一个侍女,在洗衣裳。”子安脸都绿了,就多忍一会儿不行吗? “在这里洗衣裳?”慕容壮壮快步走过去,看到慕容桀可怜兮兮地光脚蹲在地上,手里还提着鞋子,发冠松散,衣衫不整。 “老七?”慕容壮壮提高声音,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堂堂摄政王,英明威武,却像个小可怜那样躲在女子的闺房里?还鞋子都没穿,这模样要是叫外人看见,这一世英名就毁了。 子安哐当一声,放下药箱,硬着头皮过去,十分严肃地说:“公主,我可以解释的,我们刚才是在说正经事。” 陈柳柳一改方才的颓然,兴奋地道:“正经事?你们衣衫不整地在这里说什么正经事?我想听。” “这个……”子安求救地看了慕容桀一眼,希望他出来救场。 但是慕容桀幸灾乐祸地看着她,等着她说“正经事”。 “你刚才还在这里换衣裳。”慕容壮壮看着她说。 慕容桀大模大样地走出去,拿起外裳穿好,坐在妆台前,“夏子安,过来束冠。” 子安走过去拿起梳子,咬牙切齿地道:“就不能帮忙说两句吗?” “本王不会睁眼说瞎话,一直以为你是个敢作敢当的人,没想到竟宁可编造这样蹩脚的借口,也不敢说真话。” “真话?”陈柳柳看向床上的一片狼藉,想象着这昨夜该如何的疯狂啊。 她好羡慕啊! 子安扯着他的头发,“没有什么真话,是你自己喝了酒,跑来我这里撒野。” “撒野?”陈柳柳再凑近一点,怔怔地看着两人,天啊,听起来好疯狂的样子啊。 “撒野?你难道不开心吗?”慕容桀斜睨了她一眼。 陈柳柳嫉妒地看着子安,“她肯定开心啊。” “柳柳!”子安恼怒地看了她一眼,“想什么呢?不是你想的那样。” 陈柳柳说:“我已经想得很含蓄了,莫非还更狂野?” 慕容壮壮笑着拉她走开,“得了,你就羡慕吧,人家可是赐婚了的,你跟萧拓怎么样啊?” 陈柳柳说起这个就怄气了,那天萧拓说约她出去,她高兴得跟什么似的,药都准备好了,打算灌醉了他之后就生米煮成熟饭,谁知道带着苏青去,而且刚坐下说不到两句便说去茅房,这一去,便没回来。 苏青还傻乎乎地去茅厕找,这傻小子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被萧拓卖了,只以为萧拓有急事走了。 “萧拓打算把苏青介绍给我。”陈柳柳郁闷地说。 子安扑哧一声笑了,“萧拓这么有趣?” “苏青好是好,但是娘了点儿。”陈柳柳托腮道。 慕容壮壮道:“萧拓也好,苏青也好,你也但求有个人娶你而已,相信就算是苏青,你祖母一样高兴的。” “那倒是。”陈柳柳觉得横竖自己是要嫁出去的,苏青也好,萧拓也罢,愿意娶她就是了。 不过,心里却总觉得有些郁闷,胸口堵得难受。 帮慕容桀梳好了头,小荪便端着茶进来了,见慕容桀在,“哟,王爷也来了,奴婢参见王爷。” 慕容桀答应都没答应,转身就走了。 小荪怔怔地道:“王爷刚来又走了?” “小荪啊,你真是糊涂得要紧。”慕容壮壮笑着说。 子安显得十分尴尬,看着慕容桀的背影,他倒是跟没事人似的。 好,她其实也没什么为难的,昨晚确实挺高兴的,得了便宜还卖乖这种事情还是少点做,会遭天谴。 出门的时候,杨嬷嬷也回来了,见子安要去梁王府,她道:“大小姐等一下,奴婢跟您一块去。” 以往杨嬷嬷是不会跟她去的,更不会主动提出要求去,这入宫出来,便要跟着前去,子安知道定是皇后起了疑心,向她施压了。 走出去的时候,说起了丝竹姑姑。 杨嬷嬷轻轻叹息,“丝竹姑姑死得惨啊,其实她就是愚忠,贵太妃要做什么,她都盲目支持,她对王爷是真的疼爱啊,就跟自己儿子般看待。” “丝竹姑姑是怎么死的?”慕容壮壮问道。 杨嬷嬷道:“听说是被赐了贴加官,也不知道犯了什么事。” “贵太妃似乎十分倚重她,怎么会赐死她呢?”陈柳柳不明白地问道。 慕容壮壮问子安,“你知道的是吧?” 子安想起慕容桀昨晚所言,轻声道:“我不知道,但是确实是被赐死的。” 估计慕容桀也不想让人知道,丝竹姑姑是为了保护他而被赐死的。 四人走出去,杨嬷嬷坐在马车的前头,三人坐在马车里面。 “听说,贵太妃在丝竹姑姑死前,入宫找了皇太后,说要让老七认丝竹为义母。”壮壮抬头看着子安,“如今丝竹死了,她又没有子嗣,老七是她唯一的孩子,按照规矩,老七是要为她守孝一年的。” 陈柳柳幸灾乐祸地看着子安,“那就是说,一年之内,你不能嫁给王爷?那你要是怀孕了怎么办?” 子安没好气地道:“收起你那副欠胖揍的表情,我不会怀孕,我和他清清白白的,昨晚什么都没发生。” “什么都没发生?你好浪费啊!”陈柳柳同情地看着她。 慕容壮壮失笑,“好了,柳柳,没有人和你一样是需要通过睡一个人才可以达到嫁给他的目的,你消停会,好吗?” 陈柳柳烦恼地道:“怎么消停?我可都烦死了,我不喜欢苏青。” “说得苏青就一定喜欢你似的,我建议你啊,先假意与苏青来往,当然,苏青是肯定不愿意的,你得给苏青点甜头。”子安凑近她的耳边,低语了两句。 陈柳柳听完,兴奋地点头,“好办法。” 第二百二十六章 巨头联手 子安这边一走,蓝玉姑姑便来了。 小荪见她来到,心中便有些慌神了,迎上去道:“姑姑来了?大小姐刚出去。” 蓝玉姑姑微笑道:“我看见了,不妨,我不是来找大小姐的,我是来找你和桂圆去办点事的。” “办事?”小荪微怔,这府中这么多人,怎么需要在夏至苑调人去办事? “是的,”蓝玉姑姑仿佛是看出了小荪的疑惑,道:“因着后花园重建,大小姐又说要拆掉回廊和假山,府中大部分人都去帮忙了,老夫人那边缺人手,便让你和桂圆出去帮忙买些东西。” 小荪见她笑容满脸,不若往日凶巴巴的,心里也就放松了警惕,她说:“姑姑稍等,奴婢进去跟桂圆说一声。” “好,赶紧地去吧。”蓝玉姑姑笑着说。 小荪福身,进去了。 她也留了心眼,吩咐刀老大:“我和桂圆出去之后,你不能再离开夏至苑,要保护好县主,知道吗?” 桂圆问道:“小荪,你是觉得她想害县主吗?” 小荪摇头,“我不知道,但是多留一个心眼是好的。” 刀老大拍着胸口道:“你们去吧,我会守着县主的,她如今在书房里,我马上就去书房门口坐着,谁都不许进去。” 小荪笑道:“好,我信你。” 桂圆对刀老大还是很放心的,因为见他露过一手,听他这样说,便对小荪道:“我们抓紧点吧,对了,县主前两天说要买本书的,我们顺便帮县主买回来。” “买什么书?”小荪问道。 “肇论!”桂圆添了一句。 “好,咱去吧。”小荪带着桂圆出去,蓝玉姑姑还在等着,见两人出来,便从袖袋里取出一张单子,且给了他们几两银子,“按照单子上去买,早去早回,老夫人那边等着要呢。” 出门之后,小荪奇怪地说:“当归,黄芪,绍酒,银炭,这些东西府中没有吗?为什么要我们出去买呢?当归黄芪库房还有的。” “不要管太多,完成任务便早点回去,兴许用完了呢,绍酒,银炭,这些都是在西北金昌街上买,我们先到东大街买了药材,再去金昌街。”桂圆心里已经意识到有些不妙,本来以为单子上很多东西,但是只有四样,而且,要的东西不多,绍酒一坛子,银炭一般是送上门的,为什么要两个人去? 梁王府。 子安收好针之后,对梁王说:“殿下,我会开一些方子给你补身,然后我们正式进入第二步的治疗。” 梁王对子安说要为他治疗腿的事情,一直都是敷衍的态度,他已经不会让自己抱有任何的希望。 “你觉得本王难看吗?”梁王问子安。 “瞧那张俊脸,多好看啊!”子安揶揄道。 “既然好看,为什么还要治疗腿呢?瘸腿是本王的风格啊,没了这个风格,本王就不是本王了。” 子安知道他是用嬉皮笑脸来掩饰心中的不安全感,他讨厌这种怀有希望最终失望的感觉。 子安耸耸肩,“其实我也没信心治好王爷,只是,我刚练习一种飞针术,想借王爷的腿来做实验。” “啊?”梁王翻翻白眼,“拿本王当试验?你好大的狗胆。” 子安眉开眼笑,“我知道王爷不会介意。” “得看你拿什么来交换了。”梁王斜睨了她一眼,他倒是不会介意,横竖这这只老腿都不知道被多少人摆弄过了,也不在乎多一个,只要心底不抱希望就好。 “那得看王爷要什么了。” “你欠本王一个人情,先记下吧,以后本王想到了,会跟你讨要的。”慕容桀道。 子安耸耸肩,显然,过一段时间就是他欠她一个人情了。 出去之后,慕容壮壮问子安,“他的腿真的可以治吗?” “问题不大,但是要受点痛苦,我得先调理好他的身体,其实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已经好很多了,可以接受断骨重接,但是,为了谨慎起见,我还是得下点固本培元的药,让他先服几天。” “如果能治好,那就真的太值得高兴了。”慕容壮壮叹息道。 杨嬷嬷在旁边听着,说要断骨重接,有些担心,“大小姐,断骨重接有危险吗?皇后娘娘并不知道您是怎么治疗的,如果知道是断骨重接,怕会反对。” 子安点头,“我知道,所以,我没有告诉皇后,嬷嬷放心,我很有信心的。” 杨嬷嬷是相信子安的,但是这个世间,许多事情都是没有绝对的,如果说真的出了纰漏,毁了梁王殿下的腿,那大小姐就麻烦了。 而且,到了治疗的时候,皇后娘娘肯定会知道的,到时候若阻止也有麻烦。 杨嬷嬷的担心,子安不是不知道,她现在也在纠结着要不要把治疗的方案过程告知皇后。 聚贤居中。 老夫人与贵太妃相约在此见面。 聚贤居是京中鼎丰商号胡家开设的,是京城最奢华的酒楼,二三层全部都是雅间,一楼分前厅和后院,前厅是开放式的,后院在各种花木掩映中,也设有多间包间。 在这里随随便便吃一顿饭,便等同寻常家庭一个月的开销了,吃得名贵些,一年的开销也控不住。 所谓的聚贤居,外人也称朱门贵楼。 因为这里聚集的都是巨商富贾,皇宫贵族,一般的官员也不会轻易进入,因为,有时候一个月的俸禄都未必能吃上一顿好的。 鼎丰商号如今的当家人是胡家的嫡长孙女胡欢喜。 她可以说是京城响当当的人物,因为胡家出了名的重男轻女,但是,她却能够在众多兄弟叔伯中脱颖而出,成为鼎丰号的掌舵人,掌管胡家包括但不限于金矿,珠宝店,茶店,粮店,绸缎庄的生意。 真不能不说是一个传奇。 胡家,是大周首富,晋国公的儿媳妇梁氏的父亲,与胡家商号有合作,已经富得流油,可以想象,这胡家,该有多豪。 老夫人与贵太妃便相约在聚贤居一楼的雅间,雅间门口花木掩映,且四周有人把守,苍蝇都飞不进去一只,更不要说人了。 “事儿办得怎么样?”贵太妃看着老夫人,出声问道。 老夫人恭谨地应道:“贵太妃放心,几乎都安排好了,相信不到五天,就要翻天了。” “哀家不想等太久,你抓紧点办。”贵太妃不悦地道。 “是,”老夫人眸子里流转过阴毒,“事儿是办得差不多了,但是,似乎皇太后那边,还没有下旨的打算。” 第二百二十七章 奴才作怪 贵太妃冷笑,“老夫人您的意思是说哀家说不动皇太后下旨吗?如今皇后都下了旨意,她追加一份懿旨予以肯定,是迟早的事情。” 老夫人讪笑,“贵太妃误会了,老身没有这个意思,老身这不是心急吗?眼看婉儿也老大不小了,虽说皇后娘娘下了旨意,可皇太后一直都没有表态,这也没办法确定婚期啊,只有婚约而无婚期,这不免让人心慌的。” 贵太妃道:“好,哀家答应你,消息传开的那日,便是皇太后懿旨下达的时候。” 老夫人道:“好,既然如此,老身静待贵太妃的消息。” 说完,起身福身告退。 离了聚贤楼,翠玉姑姑道:“老夫人,您觉得贵太妃说的话可信吗?” 老夫人想了一下,“可信不可信,这件事情都必须要抓紧行动,相爷今日去了哪里?他回来马上告知老身。” “是!”翠玉姑姑道。 老夫人再吩咐道:“对了,告诉蓝玉,这几日不要惹夏至苑的人,免得打草惊蛇。” 翠玉姑姑一怔,“这……” 老夫人猛地看着她,“怎么了?” 翠玉姑姑压低声音道:“老夫人,蓝玉今天说要给大小姐一点教训。” “给什么教训?”老夫人怒极,“老身早就说过,没有吩咐,谁都不要动夏至苑。” 翠玉忍不住为她辩解,“老夫人息怒,蓝玉也只是想帮您出一口气。” “简直胡闹,”老夫人疾步往外走,“说,她做了什么?” “倒不是直接对大小姐下手,而是支使了桂圆和小荪出去,教训一下。”翠玉追着上前,“蓝玉做事有分寸,她特意把人支使出去才下手,这样就算大小姐怀疑,也找不到证据。” 老夫人还是很生气,上马车之后警告翠玉,“以后没有老身的吩咐,谁都不许去招惹夏至苑,免得坏我好事。” “是,奴婢知道了,也会叮嘱蓝玉的。”翠玉姑姑抹了一额头的汗,其实她都劝过蓝玉了,但是蓝玉说这口气吞不下,既然夏子安这么维护下人,维护那个桂圆,便叫她难受一下。 不过,翠玉觉得大小姐不会真的为了下人动真气,毕竟,下人没了可以再换,那日救下桂圆,不过是要在众人面前彰显她的大仁大义。 子安回到府中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陈柳柳没有回府,和壮壮子安一同又去了相府。 子安笑着说:“你们两个不务正业,老是跟着我,就没点别的事情做了吗?” 壮壮耸耸肩,“我有什么办法?老七让我得空便盯紧点相府,我又确实很有空,不来相府盯着点,能怎么样?” 柳柳说:“相府多热闹看,总是唱大戏,可好玩了。” 子安失笑,“敢情你是巴不得我出事啊,相府所有的大戏,可都是围绕着我,但凡发生,就没好事的。” “但是所有的坏事到了最后,都变成好事啊,你瞧你,本只是一个没人宠没人爱的小可怜,经过相府的锤炼,如今脱胎换骨,变了个人似的。” 子安道:“照你这样说,我岂不是要感激相府?” 三人说说笑笑地进去,子安虽然这样说,但是心里确实觉得自己的处境已经变得比刚来的时候好很多了。 至少,现在有朋友了,在现代,她都没想过这辈子会有朋友。 回到夏至苑,不见小荪和桂圆迎上来,子安喊了一声,便见刀老大从书房那边过来,“大小姐回来了?” 子安放下药箱,“是的,小荪呢?让她给公主和陈小姐泡茶上来。” “小荪和桂圆出去了,还没回来呢。”刀老大说。 “出去了?去哪里了?”子安坐下来,摸了一下汗水,虽然已经傍晚,但是外面的太阳还是很大,热得很啊。 “说是出去办事了,蓝玉姑姑吩咐的。”刀老大说。 子安猛地站起来,“蓝玉吩咐他们去办事?府中无人了吗?为什么要支使他们去?” “不知道,我没见着,是小荪回来说的,把桂圆也带走了。”刀老大见子安神色微变,也有些担心起来,“这出去都两个时辰了,还没回来,不是出事了吧?” 壮壮道:“先别瞎担心,拿下人出气,不是老夫人的做事风格,她这种人,只会直接针对你。” 子安摇头,“我担心的不是夫人那边,我只担心那些奴才们自作主张。” 老夫人确实不会玩这样小格局的把戏,难为一个下人,对她老人家来说,是有失身份的。 可蓝玉此人心胸狭隘,之前自己又打过她,不知道会不会趁着自己不在挟私报复。 慕容壮壮道:“如果你担心的话,我让人出去找找。” 子安道:“好,麻烦公主了。” 子安知道壮壮有人暗中跟着,所以让他们回去调人去找,比她盲目地去找会有效果很多。 这一找,便找到晚上,都没有消息回来。 子安终于按捺不住了,对刀老大说:“到老夫人那边,请蓝玉姑姑过来。” 杨嬷嬷道:“请怕是请不过来的。” 子安眸子里闪过一道冷光,“不管用什么方法,请过来就是。” 刀老大得了子安的命令,即刻便去了。 壮壮宽慰道:“你先别担心,有那么多人去找了,应该很快就有消息的。” 壮壮和柳柳都觉得未必是出事了,或许真的叫他们两人去办事,毕竟,在这个节骨眼上,老夫人实在没有必要惹子安,因为,起火的事情才完结没多久,如今刑部虽说结案了,但是眼睛还是盯着相府的。 尤其现在子安还在与相府争夺后花园的土地,老夫人很清楚,这个时候惹恼了子安,对她一点好处都没有。 不过慕容壮壮心里其实也隐隐担心,老夫人身边的那两位姑姑,这些年在相府十分得宠,兴许,真的可能会瞒着老夫人做些伤害桂圆和小荪的事情。 她和陈柳柳对望了一眼,陈柳柳心里其实是非常柔软的,这段时间和小荪相处的比较多,不说有没有感情,但是她是非常喜欢小荪的,不希望她出事。 袁翠语和子安都没有这么乐观,尤其袁翠语,看到子安担心,她也更难过,她自从失明以来,就没办法,眼睛好一些了,能勉强看字,她今天便一头扎进了书房,竟不知道夏至苑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刀老大去到老夫人屋中,蓝玉姑姑正在伺候老夫人用膳。 第二百二十八章 没大没小 刀老大不懂规矩,在院子里便嚷嚷了,“蓝玉姑姑,大小姐请你过去一趟。” 有侍女快步走出来,瞪着眼睛生气的说,“你是哪屋的奴才?敢在老夫人屋中大呼小叫的?有几颗脑袋够你掉?赶紧回去,别惊扰了老夫人。” 刀老大瞧着侍女,说:“我是夏至苑的,大小姐让我来请蓝玉姑姑过去。” 屋中的老夫人和蓝玉姑姑早就听到了刀老大的话,老夫人淡淡地抬头横了蓝玉姑姑一眼,“看来你们都嫌老身的日子过得太安逸,这节骨眼儿上,你去惹她做什么? 翠玉也说:“蓝玉,我早便说了你,暂时不要惹那边,你偏不听。” 蓝玉姑姑分辨道:“不就是一个奴才吗?有什么值得好大惊小怪?老夫人放心,她不过是做做样子,还真犯不着为了两个奴才跟老夫人您过不去。再说了,奴婢也没有杀了他,不过是叫人打断他的腿罢了。至于那小丫头,关在醉月楼里面,没卖掉,就是吓唬吓唬她。” 老夫人冷笑道:“不会跟老身过不去?那这段日子她做的都是什么事?如今找上门来了,你自个去摆平此事。” 老夫人只是恼怒兰玉姑姑的自作主张,,并未真的觉得只安会因为两个奴才而大做文章,不过是要下个马威之类的。 再她如今得势了,便想着如何立威,这种心态,她怎么会不知道?当初许多人都是这么过来的,慢慢的便觉得所谓立威不过是表面上的事,真正的威势是内敛,叫人望而生畏。 蓝玉姑姑色:“老夫人放心,奴婢这便去说个清楚,难道奴婢如今掌管府中下人,便连差使个奴才出去办事儿的权利都没有吗?奴婢还真要提醒一下大小姐,这相府如今还真不是她主事,就连二小姐都没有她这般嚣张。” 老夫人听得此言,猛地抬头看着她,“是不是二小姐指使你去做的?” 蓝玉姑姑说:“二小姐也看不过眼,所以和奴婢一起对她小惩大诫一下,老夫人息怒,此事不会牵连到您的,二小姐说了,有什么事情她一力承担。” 老夫人听了她的话气得脸色都青了,“合着你们一个个都长本事了啊,什么事情都可以自作主了。” 说话间,刀老大便冲进来了,他是个粗人,没办法跟那侍女在那边争吵,便干脆直接冲进来。 蓝玉姑姑怒声呵斥,“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直闯老夫人的屋中?滚出去。” 刀老大干脆连话都不说,一把拽住蓝玉姑姑,便往外拖走。 翠玉姑姑见状,惊呼着拦阻,但是刀老大身形极快,片刻便拖着蓝玉姑姑出了院门。 翠玉姑姑惊骇地对一脸铁青的老夫人说,“大小姐的人越发放肆,看来二小姐与蓝玉教训她一下也是应该的。” 老夫人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小羊肉放入口中,她牙口不好,却特别喜欢吃炖羊肉,每一次总要吩咐厨房炖上好几个时辰,炖得入口即棉才可以。 她认为,所有的东西都必须要够火候才行。 收拾夏子安的火候,还差那么一点点,所以她忍下了这一口气。 “老夫人!”翠玉姑姑见她不作声,再喊了一句,总觉得以老夫人的性子不可能就这么袖手旁观,毕竟她也是极为宠爱蓝玉的。 “让她也长点记性吧,别以为跟着老身这么多年,便真的把这个当成主子,让她明白明白,奴才始终是奴才,即便主子如何看重,也不过是个奴才。”老夫人极为淡漠地说。 翠玉姑姑噤声,她其实知道蓝玉有些逾矩了,但是,她以为老夫人会纵容她的。 是老夫人的宠才让她失去了分寸,忘记了身份。 蓝玉的事情,也让她引以为戒,事实上,她也有点得意忘形,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了。 蓝玉被刀老大拖走之后,一个劲地大呼小叫,刀老大恼怒之下,厉声呵斥,“你再尖叫我便打掉你的牙齿!” 蓝玉以为老夫人会命人追上来,所以有恃无恐,怒道:“你敢?你若是敢动我半根汗毛,老夫人饶不了你,你这个狗奴才,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竟然欺负到我头上来了。” 刀老大这个人有个缺点,就是不论男人女人,惹恼了他,照打可也,而且,他多半言出必行,听得蓝玉还是怒骂不休,且还骂他的娘亲,当下怒不可遏,回头便狠狠地一拳打在了蓝玉的嘴巴上,两颗门牙顿时脱落。 蓝玉没想到他真的敢出手打她,且一出手就这么狠,她捂住嘴巴,尖声嚎哭起来。 刀老大这才得了清净,拽着她便往夏至苑走。 路上遇到很多下人,见蓝玉被刀老大拖住,有的想上前营救,但是见刀老大满脸的杀气,都只是远远地跟着,不敢上前。 子安在刀老大回来之前,便让杨嬷嬷带袁翠语先回房间休息,她不想让袁翠语看到血腥暴力的场面。 回到夏至苑,刀老大推了蓝玉一把,蓝玉一个踉跄跪在了地上。 她抬头,见子安一脸阴沉地站在她的面前,身后还有大长公主和陈家小姐,她并不慌张,只是抬起头抹了一下嘴巴上的血,呸了一声,悲愤地道:“大小姐,你最好给我一个交代!” 子安半蹲着身子看她,“好,你要我给你什么交代?” 说完,她身上扶起蓝玉,“不用行这么大的礼,起来说话。” 蓝玉哼了一声,就着她的手站起来,但是还没站稳,子安忽地一脚踢向她的小腿,她吃痛,又噗通一声跪下,“你……” 子安这一次没有再弯腰,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面容欺霜傲雪,“小荪和桂圆呢?” 蓝玉先是被刀老大打,如今又被子安踢,心中大怒,回头瞧了一眼,见老夫人还没来,不由得心中掠过一丝慌张,但是也只是片刻即逝,她不信老夫人会袖手旁观。 她站起来,倨傲地道:“大小姐又是打又是骂的把我带过来,却是要问两个奴才去了哪里,真是好笑,我还能帮大小姐盯着他们?这府中的人都不得干活了吗” “小刀,是不是她让小荪和桂圆出去的?”子安问刀老大。 刀老大一口笃定地说:“大小姐,没得错了,是这个老妖婆让小荪和桂圆去买东西的。” 子安盯着蓝玉,“嗯?还是不说吗?” 蓝玉冷笑,“大小姐这样说起来,我才记得,没错,我是给了他们银子让他们出去买东西,这会儿还没回来?是不是到哪里偷懒了?我就说,这夏至苑的人是该好好地管教管教了,没大没小的。” 第二百二十九章 婉儿来救 这没大没小分明指的就是子安,但是,子安没兴趣跟她绕圈子,转身站上回廊,冷声吩咐刀老大,“把她吊起来,双脚离地,她什么时候说,便什么时候放她下来。” 绑人这个事情,是刀老大最擅长的事情,在来京城之前,他为了糊口曾经去做杀猪的。 他把蓝玉的双手捆绑在一起,打了一个长长的结,然后拖着她爬上槐树,挂了起来。 蓝玉吓得大叫起来,还不忘威胁子安,“大小姐,老夫人知道你这样对我,必定不会放过你的。” 子安只当听不到,就坐在树下,与慕容壮壮陈柳柳三人一同吃茶。 三人的情绪都很差,壮壮原先多少抱着希望,认为他们两人只是不知道去了哪里。 蓝玉虽然不承认对他们下手了,但是从她的神色和言词间可以听出,他们两人一定是被她抓走。 子安恼怒自己的大意,她一直都认为,小荪和自己一路走来,见过这么多的阴谋算计,她应该和自己是同时进步的,但是她忘记了小荪只是一个小姑娘,她虽忠心却没那么多弯弯肠子,容易被人算计。 而桂圆更是遭遇过一劫之后,诚惶诚恐,小心翼翼,警惕是警惕了,却势单力薄,做不了什么。 蓝玉依旧在怒骂,子安冷冷地道:“小刀,我给你的鞭子是吃干饭的吗?这会儿派上用场了却不见动弹。” 刀老大就等着子安这句话了,嗖地一声抽出鞭子,抬起头狠狠地就给了蓝玉一鞭子。 蓝玉吃痛,嚎叫起来,“老夫人救命啊,要杀人了。” “叫啊,再叫大声点!”刀老大又一鞭子抽过去,这一下抽在蓝玉的脸上,蓝玉只觉得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像火烧一般蔓延过,疼得她只差点没昏过去。 在刀老大拖走蓝玉的时候,便有下人去禀报夏婉儿了。 夏婉儿正在后院的雅室里,自从西门晓月走了之后,她又与玲珑夫人好了起来。 夏婉儿知道是因为那两个奴才的事情,冷冷笑了一声,“为了两个奴才大动干戈,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真有多体恤下人。” 玲珑夫人蹙眉道:“夏子安这个人出手狠毒,只怕蓝玉最后会招你出来,你还是去把蓝玉救回来。” 夏婉儿撇嘴,“才不管她,就算供出来又怎么样?我只让她叫那两个奴才出去买东西,其余的事情又不是我策划的。” “你啊,”玲珑夫人劝说道:“蓝玉到底是老夫人身边的人,她未必不知道今日这事儿是你指使的,若你坐视不理袖手旁观,老夫人会怎么看你?你现在还不能与老夫人交恶,她还在为你奔走。” 夏婉儿听了这话,顿时惆怅起来,“娘亲,殿下如今对我爱理不理的,只怕就算皇太后下了旨意,他也不会娶我。” 玲珑夫人抚摸着她的脸,“傻孩子,等你的疤痕好了,皇太后的旨意又下来了,太子殿下一定会娶你的,他看中的是你父亲背后的势力和人脉。” “不,也不仅仅是这样的,殿下是喜欢我的。”夏婉儿握住拳头,恨声道。 她最不喜欢被人说太子要娶她是因为父亲,她宁可让人觉得太子是喜欢她才娶她的。 她会这样介怀,是因为她知道太子娶她的真正目的。 可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她和太子是单纯的喜欢,太子说过,不管她是不是夏丞相的女儿,他都会娶她。 只是后面发生了许多事情,让太子对她的印象变差了,这一切都一切,都是夏子安。 她真的是恨透了夏子安了。 “是的,太子当然是喜欢你,但是,婉儿啊,男人的喜欢是一时的,唯有自己握住主动权才可以永久富贵下去,娘亲我当时就是太相信你父亲了,以为他会一辈子对我好,所以才任由袁氏活着,若有早知,我便在嫁入相府的第二年,就除掉袁氏和夏子安了。” 玲珑夫人说着,眼底的怨恨便浮了上来,她真是悔不当初啊。 她见夏婉儿浑然没有想听她说的意思,轻轻地叹气,“去吧,去救蓝玉回来,不要让老夫人对你有意见。” 夏婉儿只得起身,她知道如今还不能得罪老夫人。 她走了两步,又回头看着玲珑夫人,“娘亲,你之前说陈二是我的父亲,这句话,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玲珑夫人看着她,微微笑了起来,“当然是骗你的,谁让你当时对我那么绝情?” 夏婉儿瞪大眼睛,恼怒地道:“你可知道我困扰了多久?你怎可拿这样的事情来开玩笑?” 玲珑夫人哄道:“好,是娘亲不对,娘亲跟你道歉,快去吧。” 夏婉儿一颗心落了地,但是依旧余怒难消,“我回头再跟你算账。” 说完,带着侍女走了。 来到夏至苑的门口,她便听到蓝玉凄厉的叫声,她疾步进去,刚好见刀老大举着鞭子打蓝玉,她怒喝一声,“住手!” 刀老大只会听子安的命令,对夏婉儿的到来和怒喝可以说是视若无睹,照打下去。 蓝玉挨了好几鞭,人都快晕过去了,正求救无门之际,见夏婉儿来到,连忙呼救道:“二小姐救救奴婢。” 慕容壮壮冷笑道:“看来,蓝玉是最精通奴才之道的,大小姐在府中不得宠,所以对大小姐说话,都是嚣张跋扈的,但是二小姐一来,便立刻自称奴婢了,这脸变得可真快啊。” 夏婉儿见慕容壮壮在场,也不好太过,上前见了礼,问子安,“蓝玉是祖母身边的人,姐姐这般吊起来毒打可不好。” 子安对夏婉儿的忽然出现也感到意外,毕竟,这段日子两人都没有什么来往,夏婉儿顾着挽回太子的心,都没有时间来为难她了。 子安熟知夏婉儿的性子,她绝对不会这么好心来救蓝玉,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这件事情是她指使的。 看来,这样吊打,是没有什么效果,蓝玉嘴硬,也得下点狠招才行。 所以,她莞尔看着夏婉儿,道:“妹妹说得有道理,这样吊打确实不好,小刀,放她下来。” 说完,把匕首丢给刀老大。 刀老大领命,一跃而起,砍断绳子,蓝玉便噗通一声跌在地上。 子安看着蓝玉,耐着性子问道:“小荪和桂圆在哪里?” 蓝玉见夏婉儿来了,顿时便有恃无恐起来,“大小姐何必为难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他们去了哪里我怎么会知道?莫非夏至苑的人偷懒都得找我吗?” 第二百三十章 招供 刀老大听得她仍旧这般嚣张,拿着匕首看向子安,“大小姐,您吩咐!” 子安安之若素地坐着,道:“小刀,从她的脸上开始,一刀刀地割,直到她说为止。” 下人都在外面围观着,蓝玉之前在府中声望极高,自从管家夏泉被烧死之后,府中的下人都是她在管理。 虽然说她嚣张跋扈,且行事独断独行,但是因着她是老夫人屋中的人,谁都不敢得罪她,有怨恨也不敢说一句,如今见她被打得遍体鳞伤,大家心中都叫好。 蓝玉和夏泉的做事方式是不一样的,夏泉也不是个东西,但是他懂得对下人恩威并施,所以下人们虽然知道他心肠狠辣,却也对他没什么怨言。 蓝玉的遭殃,实在是大快人心。 但是,听得子安这句吩咐,大家不禁震慑了,没想到大小姐竟然这么狠辣,之前小看子安的人,也都纷纷改观。 刀老大拿着匕首上前,嘿嘿笑了一声,“蓝玉姑姑是吧?得罪了!” 他手起刀落,刀光在蓝玉面前一闪而过。 蓝玉还没回过神来,便觉得脸部一阵冰冷,继而是火辣辣的痛,她伸手摸了一下,一手的血。 “你好狠毒啊,你会有报应的!”蓝玉怒叫着,一个劲地往后躲,想让夏婉儿护着她。 夏婉儿没想到子安一点面子都没给她,竟当着她的面都敢这样对蓝玉,不禁也恼怒了,“夏子安,你不要欺人太甚,为了两个奴才闹得这样惊天动地的,至于吗?” 子安压根不搭理夏婉儿,只依旧盯着蓝玉,“说不说?” 蓝玉缩起来,却依旧嘴硬,“我说了我不知道,你有本事,便自己去找,你今日伤了我,老夫人一定不会放过你。” “伤不伤你,你们家老夫人都不会放过我。”子安一扬手,示意刀老大继续下手。 刀老大一把上前揪住蓝玉,把她拖出来。 夏婉儿一脚便踢过去,口中怒道:“狗奴才,在本小姐面前也敢这般放肆?不要命了你。” 刀老大一个侧身避过,放开蓝玉一把拉住夏婉儿的手臂便拖出去,丢在院子外面。 刀老大是没有什么阶级观念的人,他只认给他吃饭的那一个,既然夏婉儿妨碍他执行子安的吩咐,他便不手下容情。 夏婉儿气得脸色都青了,这辈子她还没被一个奴才这样收拾过的,当下跳起来,指着家丁们怒道:“你们瞎了吗?一个个站着看我被人欺负,把他抓起来,我倒是要看看他的脑袋有多硬。” 家丁们不敢违抗夏婉儿的命令,只得硬着头皮进去,子安冷眼扫了一下,厉声道:“退下!” 她面容冷寒,自有一股威严,加上大长公主在此,一时间谁都不敢上前去。 夏婉儿跺脚,“好,你等着,我这便去找祖母过来。” 那边厢,刀老大又在蓝玉的脸上画了一刀,鲜红的血液沿着脸颊流下,说不出的狰狞恐怖。 在蓝玉的鬼哭狼嚎中,子安冷声道:“小刀,剁下她的手指!” 蓝玉吓得直哆嗦,虽然二小姐去找老夫人了,但是,等老夫人来到,只怕她命都没了。 “我说,我说!”蓝玉终于松口了,哭着喊道。 子安神情孤冷,“说!” 蓝玉哭着说:“小荪在醉月楼,至于桂圆,如今应该在城郊的野地里。” “醉月楼?”陈柳柳跳了起来,冲过去对着蓝玉的脸便狠狠地扇了两记耳光,“那是青。楼,你这个老奴才,看我不要了你的命,你竟敢这样对小荪?” 打完之后,又一脚踹了过去。 陈柳柳本来就是练武之人,这一脚可是下足了力道,踢在蓝玉的腹部,蓝玉一口气闷住,晕了过去。 慕容壮壮也是满脸的怒容,但是如今救人要紧,马上吩咐她的人去城郊野地带桂圆,至于,醉月楼,她得亲自去一趟。 “子安,醉月楼那边,你跟我去一下。”慕容壮壮道。 子安见她的神情,便知道醉月楼不是个等闲的地方,连当今的大长公主都这般忌惮。 出去之前,子安叮嘱刀老大,“在这里盯着,没有我的吩咐,一只苍蝇都不能进来,也不许任何人出去。” “这只呢?”刀老大指着蓝玉问道。 “丢出去!”子安厌恶地看了一眼。 “就这么便宜了她?”陈柳柳不能相信地问子安。 子安冷笑,看着蓝玉那瑟瑟发抖的身子,怎么会这么便宜?不,不会的。 但是,先让她回去找老夫人,好敲山震虎,震一震那母老虎。 刀老大提着蓝玉就这样丢出去,丢出去之后,下人才敢接近,把她送回去老夫人的屋中。 老夫人本来以为子安只是小惩大诫,听得夏婉儿过来说还以为夸张了,什么吊打什么割脸的,她不认为夏子安敢这样做,蓝玉毕竟是她的人。 但是看到下人扶着蓝玉回来,她才知道夏婉儿一点都没有夸张。 “来,请大夫!”老夫人到底是心疼自己的人,见到蓝玉这副模样,之前的怒气都迁移到了子安的身上。 蓝玉哭着跪在地上,“老夫人,您要为奴婢做主啊。” 翠玉扶起她,忍住眼泪道:“大小姐怎可这般的狠心啊?才不过是十几岁的人,就这般的狠毒,以后真嫁到王府去,还得了?” “她人呢?”老夫人厉声问道。 “奴婢受不住刑,招了。”蓝玉哭着说,“如今她与大长公主一同出门去了。” “祖母,她虽然不在,但是袁氏和那下手的小厮还在。”夏婉儿连忙道。 老夫人抬头瞧了夏婉儿一眼,忍不住生气地道:“你也是,好端端地去弄她做什么啊?她不来招惹你便算了,你还去招惹她,她如今就是一个破落户,谁招惹谁倒霉。” “祖母,这不都是因为她太子才疏远我的吗?这口气我怎么吞得下?”夏婉儿委屈地道。 她越来越觉得祖母懦弱了,往日是何等的威风?如今便连收拾一个夏子安都畏首畏尾的。 老夫人冷冷地道:“太子疏远你,自有你的错处在里面,那日本来就不该与梁氏和西门晓月一同联手,还把太子拖下水去,这件事情,太傅已经很生气,对你父亲施压了。” 夏婉儿见老夫人一味地说她,也没派人去拿下刀老大和袁氏,便跺脚道:“祖母你是不是怕了袁氏?若你怕的话,可以不动袁氏,拿下那小厮便是。” 第二百三十一章 醉月楼 老夫人厉声道:“闭上嘴,滚回去吧,夏至苑那边的人,你暂时一个都不可以动,你如今只管养好你脸上的伤,等着嫁给太子,其余的事情,一律不要掺和。” 夏婉儿气得眼泪都来了,但是碍于老夫人的怒气不敢顶撞,只得忿忿而去。 蓝玉本还指望老夫人为她做主,如今见老夫人这样说,怕是不会去找夏子安了。 她心中又怒又惊,且今日被毒打,这件事情如果就这样算了,以后她在府中还能立足吗? 想到这里,她心中的怨恨越发炙盛,看来,要出这一口气,还是得找二小姐。 老夫人疲惫地挥手,让翠玉姑姑带她下去。 回到房中等大夫上门,蓝玉悲愤地道:“老夫人为什么这么惧怕她啊?她都把我打成这个样子了,老夫人还不敢为我出头。” “不是不敢,而是老夫人有计划,你不要再去闹了,这一次捡回一条命便算了,大小姐今非昔比,她不会再对我们手下留情,夏泉的事情你还没吸取到教训吗?”翠玉劝道。 蓝玉生气地说:“夏泉怎么和我相比?他只是府中的管家,说白了还是下人。” “我们也是下人,蓝玉,老夫人虽然宠爱我们姐妹,但是你不要忘记,我们也是下人,甚至还不如夏泉。”翠玉正色地道。 蓝玉怔了一下,随即嗤之以鼻,“我不懂得你为什么妄自菲薄,还记得老夫人曾经跟我们说过一句话吗?她说我们的身份虽然是下人,但是在府中,有她在一天,便无人敢把我们当做下人,这话相爷也是听到的。” “做主子的抬举奴才可以,但是做奴才的自己抬举自己就是掂量不清自己的分量。” “算了,我不和你说,既然老夫人不愿意出手,我去找二小姐。”蓝玉固执地说,为了维护她的尊严,她必须要出这一口气。 翠玉厉声警告道:“你不要再去招惹她们了好吗?我都说了老夫人有计划对付她的,你如果破坏了老夫人的计划,老夫人肯定也饶不了你。” “我不信老夫人有什么计划,自从悔婚以来,老夫人一直都被她压制着,连着几次都吃瘪,若我们再这样袖手旁观下去,夏子安那贱人还不能骑在老夫人的头上撒尿吗?翠玉,不是为了我,就是为了老夫人,你都该帮我的。” 翠玉摇头,“不,我不会帮你的,老夫人的话我不会违抗,她说了不可以去招惹夏至苑的人,我就不会去。” “我又没让你去招惹,”蓝玉姑姑拉她过来,“你去找二小姐……” 翠玉姑姑听得此言,猛地摇头,“不,蓝玉,我警告你,千万不要。” 蓝玉生气地道:“好,你不帮我,你滚就是,这姐妹做不做也罢了,瞧着我被人欺负成这个样子,你也不帮我,这姐妹做得还有什么意思?” 翠玉知道她执念已深,叹气道:“我去看看大夫来了没有。” 蓝玉见自己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还是不帮自己,不由得大怒,冲她的背影怒道:“翠玉,我的今日就是你的明日,你看着吧,到时候我也不会管你。” 翠玉的声音远远传来,“如果真有这么一天,你也好好劝劝我,不要不自量力,又或者,去给我请个大夫。” 蓝玉气结,狠狠地砸了一个茶壶,冷声道:“你不帮我,我便没法子了吗?” 且说子安与大长公主壮壮上了马车,壮壮对车把式道:“去鼎丰号。” 子安问道:“我们不是去醉月楼吗?” 壮壮道:“我们没有证据证明小荪真的是在醉月楼,也不可以硬闯进去搜查,一旦搜查,只会逼得对方杀人灭口,连累小荪出事。” 子安没想到这个醉月楼来头这么大,“这个醉月楼和鼎丰号有什么关系?” “醉月楼是鼎丰号胡家的二老爷开设的,京中许多达官贵人都到那边去消遣,背后自有一股子势力,强行搜查是可以的,但是,因醉月楼保卫措施做得很好,我们大队人马前往的时候,他们便有所准备了,我们不可能会找到小荪,因为醉月楼不会被坐实逼良为娼的罪名。” 子安算是明白过来了,她看着慕容壮壮的脸,轻声问道:“除了这些,醉月楼还要什么让你为难的背景?” 慕容壮壮沉默了一下,道:“胡家二爷的长子娶了萧大将军夫人的妹妹,这家醉月楼,大将军夫人也有份。” “萧大将军?”子安顿时明白过来,萧拓的大哥,萧枭,“你是说,醉月楼萧枭有股份?” “是他的夫人。”慕容壮壮轻声说,脸上有一种说不出的复杂神情,“她以前是伺候我的侍女。” “既然如此,为什么我们不直接去找这位大将军夫人?”子安问出口之后,顿时意识到自己问错了,因为慕容壮壮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 子安之前只得到一些零碎的片段,至于她和萧枭之间到底怎么回事,她是完全不清楚的。 慕容壮壮抬头瞧着子安,“等同你也不会去找柔儿一样,我也不愿意去找清秋,而且,如果我去找她,她也不会承认小荪在醉月楼。” 再一次听到柔儿这个名字,子安心头一揪,看来,这个柔儿真有可能是自己的情敌啊。 清秋?就是大将军夫人? “那我们现在去找谁?鼎丰号的老板吗?这么晚了,她还没回府?” 壮壮点头,“她没这么早回去的,我与她有过数面之缘,她应该会卖我这个面子,。” “嗯,希望如此。”子安知道鼎丰号是大周首富,只是没见过他们的董事长。 若不是小荪和桂圆出事,她会很期待和这位大周首富见面。 去到鼎丰号,壮壮取出令牌,“带我去见你们的胡大掌柜。” 鼎丰号的伙计见来人是当朝公主,吓了一跳,急忙带着两人进去。 鼎丰号是三层的建筑,楼距不算很高,十分的气派,正门口进入的有一张红木柜台,柜台上放着一杆秤,几个金漆大字写着“公平公正”。 胡大掌柜在顶层办公,上到顶层,看到有几张办公台放在开放办公室里,子安顿时觉得一种现代办公室的气息迎面扑来。 这么晚还没下班,倒是真让人觉得,这就死现代的盘剥员工的黑心公司。 第二百三十二章 没有小丫头 伙计带着她们到一家房间门口,轻轻地敲门,“大小姐!” “什么事!”里面传出粗暴的声音。 竟然是个女子,子安大为诧异。 “公主驾临!”伙计说。 里面寂静了一下,然后听得脚步声,片刻,门打开了,映入眼中的是一个身穿青色衣裳的年轻女子,长得十分英气,轮廓清晰分明,且头上不是挽着发髻,而是像男子一般束冠。 她见到公主,行礼道:“不知道公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慕容壮壮看着她,“进去说话。” “是,”她吩咐伙计,“泡茶进来。” “是!”伙计转身出去。 进了办公室中,子安下意识地打量着这里,屋中里全部都是红木家具,高档奢华,几张桌子上都摆放着账本,一堆堆的看得人眼花缭乱。 这个办公室还有个小小的会客厅,胡大掌柜请她们两人坐下来,她也打量着子安。 “子安,这位便是鼎丰号的掌柜胡欢喜,欢喜,这位是相府的千金夏子安。”慕容壮壮介绍道。 胡欢喜奇异地看着子安,“原来你就是大名鼎鼎的相府千金夏子安。” 子安微笑,“这大名鼎鼎是万万不敢当,我倒是久闻鼎丰号的名声,却不知道大掌柜竟然是个年轻女子。” 慕容壮壮笑道:“大掌柜可是位奇女子啊。” 胡欢喜摆手,“得了,公主,您别抬举我,我就是一个满身铜臭的生意人。” 子安不想寒暄浪费时间,怕小荪在醉月楼那边出事,便直入主题,“胡大掌柜,今天冒昧拜访,是有一件事情想要请你帮忙的。” 胡欢喜倒是爽快,“大小姐请说。” 子安道:“我有一名侍女,被卖到了醉月楼,不知道能否请大掌柜出面,把我的侍女带出来呢?醉月楼买了多少银子,我十倍奉还。” 胡欢喜皱着眉头,“卖进去?你确定?” “是的,卖她的人亲口说的。”子安道。 胡欢喜看着子安,眼底似乎有些诧异,但是不无赞赏地道:“大小姐愿意为了一个侍女,如此大费周章,真让人敬服。” “她为我付出许多,我不希望她受到伤害。”子安恳切地说。 胡欢喜点头,“好,冲大小姐这份情意,这个忙我也一定得帮。” 子安没有想到她这么快就答应,惊喜地道:“那就有劳大掌柜了,这份人情,我记下来了。” 胡欢喜笑着看向慕容壮壮,“什么人情不人情的?我只是识趣一点,否则大长公主一声令下,我不也得屁颠屁颠地去办吗?自己识趣认领了任务,还能在大长公主面前卖乖!” 慕容壮壮笑骂道:“行了,收起你做生意的那一套,这件事情可就交托给你了。” 胡欢喜笑着说:“是交托给我没错,但是,你们也得跟着去,至少让他们知道不是我故意砸场子,是有苦主找上门来。” 慕容壮壮问道:“怎地?现在还有人敢挑衅您胡大掌柜的威严啊?不要命了这是。” 虽然是笑着说,但是慕容壮壮的语气也有一丝关切。 胡欢喜道:“要一大帮老爷们臣服于一个如臭未乾的丫头,谁心里会服气?碍于老爷子的面子,才不敢明着给我找茬,但是背地里,谁不恨不得抽我筋剥我的皮,尤其二房那边,有大将军夫人撑腰,更是肆无忌惮的。” “嗯,明白的,那就去吧,抓紧点儿,子安都心急如焚了。”壮壮说。 胡欢喜也不拖沓,说走就走。 伙计端茶进来的时候,她们就出门了。 子安走在后面,觉得这个胡欢喜虽然只是个女子,却十分有气场,这种气场,仿佛是在商场浸淫许久了。 正如公主所言,她确实是个奇女子。 三人乘坐马车来到醉月楼,如今正是醉月楼开始繁华的时候。 三个都是女子,所以没有走正门,而是从侧门进了主楼。 龟奴认识胡欢喜,请了她们进去。 “找你们大少爷过来。”胡欢喜道。 龟奴道:“大掌柜请稍等,奴才这就去。” 龟奴的态度是十分恭谨的,但是退到门口的时候,子安却听到他轻轻地哼了一声,十分的不屑。 她看向胡欢喜,见她淡定地坐着,仿佛一点都不以为然。 这一等,足足等了半个时辰,才见到一名身穿红色衣裳的男子走进来。 他正是胡家二房的大少爷胡兴。 胡兴不认识慕容壮壮,倒是震惊于壮壮和子安的容貌,细细地大量了一番,然后才取笑地对胡欢喜道:“哟,妹妹是要给哥哥送两位美女过来啊?凭着她们的姿色,可以做我们醉月楼的头牌了。” 胡欢喜淡淡地道:“是啊,你便问问公主愿意不愿意做你们醉月楼的头牌吧。” 胡兴脸色一变,诧异地打量着子安和慕容壮壮,不知道她说的公主是哪一位。 慕容壮壮淡淡地道:“胡老板,本宫来做你们的头牌,也不是不可以,这事儿,你得先跟我嫂子商量商量。” 她的嫂子,可不就是当今的皇太后吗? 胡兴吓了一跳,连忙道:“公主恕罪,草民这张嘴巴就是爱胡言乱语。” 胡欢喜道:“好了,不说废话,我问你,今天你们醉月楼是不是来了一个小丫头啊?是被人卖进来的。” 胡兴疑惑地瞧了胡欢喜一眼,又瞧瞧慕容壮壮和子安,摇头说:“今日?这我可不知道,这些琐碎的事情,我是不管的。” 他嘴里是这样说,但是心里却在骂娘,今日回来便见来了一个小丫头,是老。鸨做主买回来的,但是这丫头进来就哭哭啼啼的,还寻死觅活,好不晦气,如今正命人关着,若教不了,便转卖到其他楼去。 看来,这丫头还真个麻烦,胡欢喜找上门来,还带来了公主。 这是死活都不能承认的。 胡欢喜道:“你不知道?那就去问问。” 胡兴噢了一声,回头喊了人问道:“来啊,去问问花娘,今日是不是来了一个小丫头?” “是!”龟奴出去,片刻之后又回来,“大少爷,问了,花娘说今日没有买过小丫头。” 胡兴歉意地看着胡欢喜,“妹妹,怕是找错地方了,我们醉月楼今日没有买过丫头,要不,去其他地方看看?” 胡欢喜仿佛相信了他的话,“嗯,我就是随便问问,没买过的话便算了。对了,醉月楼生意怎么样啊?” “不好,一直都不好。”胡兴听她这样问,顿时警觉性大生,连忙回答。 这个醉月楼也属于胡家的产业,因为当初斥资的时候是从公中出的银子,但是所得利润他是不上缴的,大呼亏本,每个季度做的账本,都是假的。 第二百三十三章 利用本宫 胡欢喜听了这话,皱着眉头道:“我接管鼎丰号到现在已经一年了,这一年中,但凡没有盈利或者是没有希望的生意,我都统统折叠起来。如果醉月楼到现在还没有利润一直亏本,那么,这门生意就没有做下去的必要,我会着人审查账本,你交代账房,过几天我让人来接手。” 胡兴没有想到胡欢喜这样说,他说没有利润的时候是怕要分红利给公中。 因为老爷子有规定,但凡是公中出资开设的生意,都必须把利润的五成归公,这些年他一直都对老爷子宣称醉月楼没赚钱,老爷子其实不信,但是,便当做是给二房的补贴,加上他也不会来醉月楼查验,所以就糊弄过去了。 但是,这个胡欢喜可不是老爷子,她接管鼎丰号之后,手段狠辣,但凡没有利润的生意,她手起刀落便断了。 子安勾唇笑了,其实从胡兴否认今天有买过小丫头,她便知道他在撒谎。 一个人若是在撒谎,就算这个谎言说得多么完美,但是脸部表情和身体语言都会出卖他,子安曾副修心理学,所以一眼看看出胡兴在撒谎。 他否认,胡欢喜没有表示出怀疑,而是马上相信了他,但是片刻转移了话题,要废掉醉月楼,对胡兴而言,这是致命的决定。 所以,他不敢接胡欢喜的话,反而乖乖地把话题转了回去,“对了,妹妹,你说要找一个丫头,这个丫头是谁家的啊?” 子安这才做声,“大公子,这丫头是我的,有人说看见被卖了进来醉月楼。” “您是?”胡兴看着子安,再次打量她,她虽然坐在这里不做声,但是气势一点都不输给大长公主和这个小贱人丫头。 “我叫夏子安。” 夏子安? 胡兴对这个名字是真的一点都不陌生啊,或者可以说,京城的人对这个名字都不陌生,未来的摄政王妃,相府的千金,悔婚梁王却没有被降罪,甚至还得了摄政王和皇太后的赏识。 听说还无端懂得医术,跟他们家那小贱人一样,以前就是唯唯诺诺的一个小丫头,忽然就变得什么都懂了。 这真是奇了怪了,最近这些女人怎么一个个都崛起了呢? “原来是相府千金,失敬失敬!”胡兴皮笑肉不笑地说。 “大公子言重了。”子安知道胡欢喜的计划之后,也不着急了,淡定地坐着等胡兴把人送上来。 胡兴问道:“夏大小姐方才说,有人亲眼看见小丫头被卖进了醉月楼?这个人可有看错?” 子安摇头,“应该是没有错,因为,是卖她的人亲口说的,说来不怕公子笑话,这丫头得罪了我,我便一时生气说要卖了她,被府中管家听到,她便以为我真的要卖了她,擅自做主便带到醉月楼里了。” 子安这样说,便是等同告知胡兴,卖了小荪是她的错,和醉月楼一点关系都没有,如果把人交出来,屁事没有。 胡兴听得此言,笑了起来,“原来是这样,既然是说是真的卖进来了醉月楼,那许是花娘也不清楚的,她忙里忙外的,怕没注意到这些小事,要不,小可出去问问其他人。” 子安微笑道:“就有劳大公子了,实在是我习惯了这个丫头在身边伺候着,换了其他人不习惯,才来叨扰大公子。” “不打不相识嘛,大小姐不必客气,请稍等,先喝杯茶。”说完,他对着慕容壮壮拱手,便出去了。 门关上,胡欢喜冷笑道:“醉月楼一直我都不赞成留着,早该端了。” 慕容壮壮看着她,“得了,你这样帮本宫,有什么要求?” 胡欢喜大呼冤枉,“公主这不是误会了我吗?哪里有什么要求?不过是顺水人情。” “不说是吧?那本宫就受了这个顺水人情了。”慕容壮壮乜斜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 胡欢喜讪笑一声,“还真什么都瞒不过公主。” 她端了端神色,“是这样的,太傅最近跟老爷子来往得甚密,且有意替太子殿下登门提亲。” “提亲?不是已经有王妃人选了吗?相府千金夏婉儿啊,皇后都下了旨意了。”慕容壮壮奇异地道。 “夏婉儿是太子妃,但是良娣良媛还是可以有的嘛。”胡欢喜淡淡地道。 子安与慕容壮壮对视了一眼,皇后与太傅真是精打细算啊。 首先让夏婉儿做了太子的正妃,巩固朝中的势力,然后再娶胡欢喜为良娣,那么,便是势力财力都有了,有了胡家这个大水源,他们要做什么不可以? 慕容壮壮取笑道:“做个太子良娣也好啊,日后太子登基,太子妃是皇后,你这个良娣再不济,也能封个妃,诞下皇子,就是贵妃了。” “得,您甭埋汰我,这贵妃也好,良娣也好,谁爱当谁当去,我胡欢喜不稀罕。” 子安微微笑,“但是,被皇后娘娘和太傅盯上了,可不好脱身啊。” “这不,”胡欢喜努努嘴,“刚好你们找上门来,我也就有靠山了。” “你倒是厚颜无耻,一个小丫头换本宫这么大的忙。”慕容壮壮哼了一声。 胡欢喜笑着说:“生意人嘛,难免便厚颜无耻一些的,公主习惯就好。” 慕容壮壮转头看着子安,“瞧,她的厚脸皮比起你来,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这会儿轮到子安大呼冤枉了,“我什么时候厚脸皮了?” “你说呢?”慕容壮壮哼了一声。 子安想了一下,好吧,她确实是厚颜无耻地拉住一大堆的靠山,但是,有人脉为什么不用呢?这不是挺好的事情吗?再独立的女人,也需要帮手的,人是生活在群体社会里,许多事情,一个人是做不来的,人脉也是靠自己的本事争取回来的。 又或者说,有人脉本身就是本事的体现。 见子安无话了,慕容壮壮便道:“也只有本宫这么傻了,在咱大周朝,女子多半是被男人戏弄在手掌心上,但是本宫却被你们两个女子一再利用,也罢,谁让本宫心肠软呢?” “您不也看了一场又一场的好戏了吗?”子安想起陈柳柳的话,不禁又好气有好笑。 “那倒是,没亏!”慕容壮壮大方地说。 第二百三十四章 谁都别想睡 胡欢喜看着子安,只觉得相逢恨晚,这样的女子,该多些来往的。 片刻之后,胡兴走进来,一进来便鞠躬道歉,“哎呀,这真是不好意思了,原来今日真的买了一个丫头,因买来的丫头是在后厨用的,所以花娘不知道,小可方才下去问了一通,才知道是后厨的李大娘买的,是叫小荪是吧?已经命人带她上来了。” 子安也没有表现得太惊喜,只是微笑着道:“谢谢大公子了。” “大小姐客气了。”胡兴说道。 没多久,小荪便被带上来了。 她一脸的泪痕,惊慌失措,衣裳被扯得凌乱破损,脸上有手指印痕,看来是被人打过。 她本是不愿意进来的,以为龟奴拉住她进来接客,挣扎了一番,进来见到子安,顿时大哭着扑了过去。 子安虽然心疼,却也不能当着胡兴的面表现才出来,只是微微愠怒地呵斥道:“经过这一次教训,老实了吧?” 小荪哭着点头,“奴婢知道教训了。” 她虽然不够聪明,但是跟了子安有段日子,知道子安不会无缘无故说这句话。 子安看着胡兴,“买了多少银子?我说了十倍奉还的。” 胡兴笑着摆手,“这就不必了,大小姐是家妹的朋友,小可便算是做个顺水人情了。” 子安只得道:“那就感谢大公子了。” 胡兴怕胡欢喜再说账本的事情,便道:“好了,公主和大小姐也请回吧,改天小可再做东请两位吃顿饭,今天这个场合,不是那么适宜,地方也不好。” 慕容壮壮起身,“好,便等着大公子这顿饭了。” “恭送公主!”胡兴连忙躬身。 胡欢喜瞧了瞧他,有些欲言又止,这本就是做个胡兴看的,胡兴连忙道:“妹妹快与公主离开吧,这里不是好人家女子来的地方。” “那好吧,醉月楼的事情,以后再说!”胡欢喜说着,便与壮壮和子安走了出去。 出去之后,胡欢喜便告辞了。 子安与慕容壮壮上了马车,且把小荪也拉了上来,上了马车之后,子安才抚摸住小荪的脸问道:“他们除了打你之外,还有没有欺负你?” 小荪抽抽搭搭地说:“就打了几个耳光,倒是没有其他的。” 子安放下心来,被打几个耳光还好一些,最怕是被欺负了。 “桂圆呢?”小荪忽然想起来,“桂圆也被带走了,找到桂圆了吗?” “公主的人已经去找了,放心,桂圆会没事的。”子安宽慰着,但是心里却还是很担心。 小荪哭着说:“公主,是蓝玉……” 子安嘘了一声,“行了,我知道了,不要说了。” 她眼底闪过一抹寒气,今日这事儿,绝不会轻饶了蓝玉的。 慕容壮壮瞧着小荪那张可怜兮兮的脸,轻轻地叹气,“这相府到底是要作妖到什么时候啊?你本是可以早点嫁过去的,但是,丝竹姑姑又死了,老七要守丧。” 子安淡淡地笑了起来,“我真的一点都不着急啊。” 害过她的人,害过原主夏子安的人都活得好好的,她不着急嫁过去。 回到府中,公主的人已经回来了,他们在城郊野地找到桂圆,但是桂圆浑身上下都有伤,一双腿被打断,被发现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了。 子安进去的时候不知道,只看到杨嬷嬷在一边掉泪,她心中一沉,快步冲进去,看到满身是血还在昏迷的桂圆,她的怒气顿时涨满了胸间。 “打热水进来!”子安沉声吩咐,忍住一口怒气,且等治疗完桂圆之后再算。 桂圆其他的伤势不要紧,最严重的就是双腿,两条腿的小腿骨被打断,骨折,如果治疗不当,怕是再站不起来了。 清洗了其他伤口,子安以木板固定骨折伤势,开了方子让杨嬷嬷趁黑出去抓药。 慕容壮壮也不打扰子安了,留下几个人,便走了。 小荪不顾自己身上有伤,坚持在这里照顾这桂圆,帮子安打下手。 刀老大恨得牙痒痒,好几次想提刀冲出去宰了蓝玉,都被子安阻止。 杨嬷嬷抓药回来,便马上煎下。 桂圆醒来过,但是显得十分惊慌,是子安在他耳边说话,他才镇定下来。 他看着子安,骨折的疼痛让他受不了,但是却强忍住,还安慰子安,“大小姐,我没事!” 子安心里难受极了,这种感觉糟透了,骨折的痛楚是很厉害的,为了让桂圆舒服一点,她施针让桂圆双腿暂时失去感觉,然后再煎了枣仁合。欢皮汤让他睡着。 她吩咐杨嬷嬷,等桂圆醒来,马上让他喝药。 就在这个时候,刀老大进来禀报说:“大小姐,后花园那边我们刚搭建起来的围墙,被推倒了,而且,木材也被全部烧毁。” “什么?”小荪大吃一惊,“那些木材可是要搭建湖边小屋的,而且,都是极好的木材,花了不少银子的呢。” 刀老大说:“不知道是谁弄的,但是,起码这两天工匠是没办法开工了。” 小荪生气地道:“太过分了。” 子安只沉默不语,开始清洗桂圆脸上的小伤口,这些都是比较轻微的伤口,所以她最后才处理。 处理完毕后,她洗了洗手上的血迹,对刀老大说:“你跟我到老夫人屋中去。” 刀老大等的就是这句话,他甚至想着,如果大小姐不发话,今晚在大家都睡着之后,直接去打蓝玉一顿。 慕容壮壮留下的侍卫对子安说:“大小姐尽管去,公主交代了,有什么事她担着。” “谢谢!”子安点头,带着刀老大便去了。 老夫人早就睡下了,守夜的翠玉见子安这么大晚上的过来,且神情阴郁,便知道要出事了。 而且,半个时辰之前,见蓝玉鬼鬼祟祟地出去了,不知道是不是又惹什么事了。 “大小姐,这么晚过来,是有什么事吗?”翠玉硬着头皮上前问道。 子安抬起阴郁的眸子,“老夫人睡下了吗?” “回大小姐的话,老夫人睡下了。”翠玉这会儿对子安恭敬起来了,虽然心中还是很不屑她,可这节骨眼上不能再得罪了。 “你去告知老夫人,就说我打算报官,告老夫人一个纵奴伤人的罪名。”子安冷冷地道。 “这……”翠玉一惊,“但是老夫人睡下了,要不大小姐明日再来。” “睡下了就叫醒她,今晚谁都别想好好地睡。”子安冷着一张脸,径直便走上石阶,一脚踹开门,进了厅子里。 第二百三十五章 诚意 翠玉见她怒气颇盛,也不敢怠慢,急忙就去叫老夫人了。 老夫人这段日子都失眠,得依靠安神茶才能睡着,这刚入睡,翠玉便来了,轻声喊道:“老夫人!” 老夫人陡然睁开眼睛,满脸的怒气,“你最好有要紧事。” 翠玉惶恐地说:“老夫人,大小姐来了,说是要报官。” 老夫人怒极,“疯了吗?还嫌最近相府闹的笑话不够吗?起火的案子刚结案,多少人还盯着咱相府?她现在去报官,是要我相府不得安生啊。” 翠玉无奈地道:“老夫人,大小姐看起来很生气,得您去说一声才是。” 老夫人摆手,“不,老身不能跟她说,老身这浑身的怒火,发不得,免得坏事。” 说完,她忽地又怒道:“她到底还想怎么样?人都打成这样子了,老身都没找她问罪,她反而大晚上的过来兴师问罪,如今是真当自己是摄政王妃了啊。” 她话音刚落,便有一名家丁在门口禀报:“老夫人,后花园起火,把丹青县主打算搭建小屋的木材全部都烧了,而且,刚筑建起来的围墙,也被推倒。” 老夫人脸色发青,盯着翠玉,“蓝玉呢?” 翠玉不敢说看见她出去了,只说道:“大夫为她治疗过后,便一直在房中休息。” “先叫她过来。”老夫人想起她今日的举动,她是很不甘心的,也埋怨自己没有为她出头,这个愚蠢之极的人。 翠玉让小厮去传蓝玉,自己则为老夫人更衣。 刚穿好衣裳,蓝玉便进来了。 她因鞭伤走路都一瘸一拐的,眼底却尽然是得意之色。 “老夫人,您传奴婢呢?”蓝玉进来问道。 “后花园的火,是你放的吗?”老夫人忍住怒气,尽量和颜悦色地问道。 蓝玉见老夫人丝毫没有责怪的意思,便承认了,“老夫人,确实是奴婢和二小姐做的。” 老夫人看着她,“蓝玉,你跟了老身多少年了?” 蓝玉想也不想地回答说:“奴婢十三岁便跟在老夫人身边,到现在已经三十四年了。” “三十四年,好漫长的岁月,你和翠玉都没有嫁人,一直跟在老身的身边,老身这些年,也不曾亏待过你们二人,是不是?”老夫人问道。 蓝玉感激地说:“老夫人一直都奴婢和翠玉都很好,奴婢感激不尽。” 老夫人声音冰冷地道:“蓝玉,这是老身最后一次保你,这件事情过去之后,你离开相府吧。” 蓝玉神色一怔,嘴唇略颤抖,“老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老夫人整了一下衣衫,“夏子安如今就在外面,她扬言要报官,你说怎么办?” 蓝玉不屑地道:“报官?官府也不是她开的,她说要报官得有证据,再说了,不过是两个奴才,官府不见得会受理。” 老夫人怔怔地看着蓝玉,几乎不相信这句话是从她的嘴巴里说出来的。 想起以前提拔起她们两人在身边,是因为她们聪敏懂事,但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们变得这般骄傲跋扈,且无知愚蠢的? “你是说,她堂堂相府的千金,去报官,官府会不受理?”老夫人满脸铁青地问。 “奴婢……”蓝玉见老夫人忽然生气,顿时意识到自己已经触及老夫人的逆鳞了,她连忙跪下,“老夫人息怒,她说要报官,老夫人不让她去不就得了吗?老夫人可以软禁她的,府中都是您的人,都只听您的话,只要软禁了她,也不许外人进夏至苑,她就没本事跟您作对了。” 老夫人听了这话,怒极反笑,“好啊,蓝玉,你真是高看了老身,老身还真没本事软禁她,你以为她还是以前的夏子安吗?你认为老身可以阻止摄政王和大长公主来府中找她?” 翠玉也忍不住说了,“蓝玉,你可知道,如果真的要报官,你是蓄意伤人且贩卖人口,就算不是死罪,你这辈子都出不来了。” 蓝玉这下才慌神了,连忙磕头,“老夫人,您要救奴婢啊,奴婢原意只想教训她一下,没想惹这么大的祸。” 老夫人静静地道:“所以,老身方才说,这是最后一次保你,然后你离开相府。” 她身边不需要这么愚蠢的人,如果不是看在她知道自己这么多秘密的份上,又伺候了自己这么多年,这一次绝对不会帮她。 加上这个节骨眼上,她不能惊动官府。 蓝玉跌坐在地上,一脸的绝望,离开相府是她从没想过的事情,她本来以为可以依附老夫人,一辈子过这种荣华的日子,虽然名誉上是下人,但是她在相府如今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离开了相府,她什么都不是。 老夫人面容一正,道:“走吧!” 子安在正厅里坐着,屋中的下人知道她是来兴师问罪的,也不敢怠慢,上了茶点给她慢慢享用。 人就是怎么奇怪,分明也是那个人,之前没发火,没有人把她当回事,但是一旦裹挟着怒气而来,便无人再敢轻慢。 “老夫人!”门口的侍女见老夫人来了,松了一口气,急忙行礼然后退到一边。 老夫人跨步进来,也没看子安,径直走到正座上坐下来。 翠玉跟在她的身边,蓝玉在门口,犹豫了一下,也跟着进来了。 坐下来之后,老夫人看着神色阴沉的子安,“说吧,这么晚过来,有什么事?” 子安扬起眸子,先扫过蓝玉那张脸,才缓缓地落到老夫人的脸上,“我屋中的两个人,一个被卖到了醉月楼,一个重伤在城外野地,老夫人打算怎么给我一个交代?” “你想要什么交代?”老夫人眯起眼睛看子安,她对夏子安的容忍度已经到了极点,却不得不再忍耐几天。 子安摊手,“伤人,卖我房中伺候的丫头到醉月楼,这是刑事,我要求报官。” “报官?”老夫人皱着眉头,“你觉得这是最好的处理办法吗?如今我们相府已经很多是非,报官只会让人对我们相府更加的指指点点,老身不同意。” 子安淡淡地道:“老夫人不同意,那打算如何给我一个交代啊?我的意见已经摊开了,和老夫人是有商有量,希望老夫人也拿出几分诚意来。” 第二百三十六章 毒茶 下人奉茶上来,老夫人端起,抿了一小口,透过氤氲的雾气看着子安,她知道夏子安的目的,报官就是要引起更多人的注意,那样大家都把眼睛盯着相府,等同是监督着相府。 老夫人沉住一口气,“蓝玉也被你用了刑,这件事情,就这样算了,老身再让人给你们夏至苑送些东西,算是蓝玉跟你赔罪,你看这样可以吗?” 子安冷笑,“不,老夫人,夏至苑虽然不如相府其他房中富贵,却该有的东西都有,不需要老夫人的赏赐。” 蓝玉听得子安咄咄逼人,丝毫不肯退让,生气得很,“你不也打了我一顿吗?要追究的话,老夫人一样可以追究你。” “先撩者贱,你不知道吗?”子安冷冷地扫了她一眼,“再说,我与老夫人说话,有你什么事?滚一边去站着。” 老夫人看了看满脸怒容的蓝玉,“行了,你下去吧。” 蓝玉不甘心地道:“老夫人,就算报官,我们也吃不了亏,她也没有证据证明是我做的,总不能她说什么,官府便信什么的。” 老夫人一拍桌子,厉声道:“滚!” 蓝玉被老夫人的怒气吓得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哆嗦,不敢再触逆鳞,带着满心的不甘退了出去。 老夫人看着子安,“报官一事,老身认为不可行,如果你真的觉得不解恨,再打她一顿便是。” 门口的蓝玉听到这话,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老夫人刚才还说要保她这一次,现在却让夏子安打她一顿出气? 子安道:“老夫人应该知道,刚才后花园起火,烧了我大批的木材,还有,围墙也被推倒了。” 老夫人哼了一声,“你是要把这一笔账算到老身的头上吗?” “只要调查,便知道是什么人做的,相府对立其实很鲜明,不是我的人,便是老夫人的人。” “那谁知道是不是你故意命人放火,推倒围墙再嫁祸给老身?”老夫人也不是傻的,这个时候若再承认这件事情,那夏子安更会得理不饶人。 子安冷冷一笑,“祖母的推测不无道理,不如,也请官府顺便调查此事。” 老夫人气结,“这样子,没法谈下去。” 老夫人心里其实憋屈得很,什么时候,她和夏子安已经到了要谈话的地步了?往日在这个府中,她说的话便等同圣旨,谁敢违抗? 老夫人的这份憋屈无奈,在蓝玉看来是窝囊,她简直不能接受老夫人这样的妥协。 夏婉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门口,她勾手,招呼了蓝玉过去,淡淡地劝解:“你也不要怪祖母,祖母如今是不能不忌惮她的,除非她死了,否则,祖母也得看她的脸色啊。” 蓝玉心中一动,抬头看着夏婉儿,“二小姐的意思是?” 夏婉儿摆摆手,“我可没什么意思,只是劝解你两句,如果你真的希望息事宁人,如今便端一杯茶进去,磕头请罪,或许她会对你面。” 蓝玉轻声道:“二小姐,可否借一步说话?” 夏婉儿嘴角露出淡笑,鱼儿上钩了。 老夫人见子安不肯松口,不由得恼怒起来,“夏子安,你不要欺人太甚。” 刀老大见老夫人扬高了声音,眸色一冷,站前一步道:“老夫人,你也不要欺人太甚。” 老夫人盯着刀老大,“你屋中的奴才,便都这么放肆的?” 子安淡笑,“没办法,老夫人屋中的奴才对我放肆,我屋中的奴才也不是吃素的,护主嘛,是不是?” 老夫人恨不得把子安赶出去,这样的纠缠,对她而言真的是心力交瘁,“好,除了报官,其余的都依你。” 子安等的就是这句话,“好,既然如此,那就请老夫人把蓝玉交给我。” “老身方才便说可以让你打她一顿。”老夫人不满地说。 “老夫人误会了,我不是要打她一顿,或者惩处她一下,我是要老夫人把她交给我。”子安纠正道。 “什么意思?”老夫人一怔,嗅到了一些不寻常,盯着子安问道。 “交给我……处置!” 老夫人顿时意识到什么,她今晚来的目的不是真的要报官,她只是要蓝玉。 她想杀了蓝玉?她敢? 蓝玉虽然狂妄愚蠢,却也是她身边伺候许久的人,杀了蓝玉,无疑便是等同告知府中忠心于她的人,她堂堂相府的老夫人,没办法护住一个奴才,她身边的老人都可以任由她杖杀,日后,谁还敢效忠她? “打狗还要看主人,夏子安,你真以为老身怕你?”老夫人拧起眉毛厉声道 子安脸上挂着浅淡的笑意,“老夫人不愿意报官,也不能把行凶之人交给我,那依老夫人的意思,是想此事就这么了了?” 老夫人冷然道:“老身说了,你可以打她一顿。” 子安摇头,“看来,老夫人是半步不让了。” 就在这个时候,蓝玉端着茶进来,径直就跪在了子安的面前,“大小姐,奴婢知道自己错了,大小姐要打要杀,奴婢听任您处置,这杯茶,是给您赔罪的。” 这番变故,倒是让子安有些怔住了。 老夫人却倏然皱起了眉头,她的双手抓住椅子扶手,有一种想站起来的冲动。 蓝玉跟了她三十几年,她太清楚蓝玉的性子了,她一向轻视夏子安,如今更是恨之入骨,绝对不会跪在她的面前请罪的。 茶里有毒! 蓝玉是疯了吗?在这里毒死夏子安,不就等同捅破天了吗? 翠玉也意识到了,疾步上前,“行了,你出去吧,不要闹,什么事情都有老夫人做主,不需要你瞎掺和。” 说完,便要拿走她的茶。 但是,蓝玉却不让她拿走,依旧跪在地上直视着子安,“大小姐,请您原谅奴婢!” 子安看在眼里,明白在心上,她冲刀老大点头,“把茶拿上来。” 如果没有看错,方才夏婉儿就在外面。 毒死了她,是蓝玉的过错,和她夏婉儿扯不上什么关系,真要追究,也只是追究到老夫人的头上。 夏婉儿什么时候这么聪明了?懂得利用老夫人身边的人对她下手。 想来,这一次的事情,她出了不少的功劳啊。 第二百三十七章 渔人之利 刀老大实心眼,以为蓝玉真的要赔罪,哼了一声接过茶,“别以为敬茶赔罪磕头便可以没事了,你伤得桂圆那么重,还把小荪卖到了醉月楼,不是一杯茶可以了断的。” 蓝玉盯着那杯茶,态度十分的恭谨,“奴婢一时意气,做出伤害桂圆和小荪的事情,追悔莫及,大小姐要如何处置奴婢,奴婢都绝无怨言,但是请大小姐不要怪罪老夫人,这都是奴婢的主意,和老夫人无关。” 子安从刀老大手中接过茶,掀开盖子,瞧了一下,却不着急喝。 蓝玉喉咙咯咯作响,脸上的肌肉收紧,眸光直直地看着,双手握住,可见十分紧张。 老夫人狠狠地剐了翠玉一眼,翠玉会意,上前道:“大小姐,晚上喝茶不好,睡不着,奴婢给您换一杯水。” “翠玉。”蓝玉立刻厉声呵斥,“这是我给大小姐赔罪的茶,你不要多事。” 子安看着端着茶,看着老夫人,神情似笑非笑,“祖母啊,您说,蓝玉是交给我,还是我把这杯茶交给官府呢?” 这是子安头一次叫祖母,叫出了生疏冷淡的意味。 老夫人的双肩缓缓地塌下,盯着蓝玉看了好一会儿,有种恨铁不成钢的心痛。 蓝玉的脸色瞬间变得很苍白。 夏子安知道的,从一开始就知道茶里有毒。 是的,老夫人说得对,她已经不是昔日的夏子安,是自己不肯相信,因为一路走来,夏子安在她心里都是十分软弱愚蠢的,她忘记了这段日子以来,夏子安表现得不仅仅是聪明,还很狡猾。 她不是低估了敌人,而是一直高估自己。 而且,翠玉说得对,老夫人再怎么抬举她,她始终是个下人。 “老夫人,救奴婢!”巨大的惊慌灌入蓝玉的心头,她看着老夫人,近乎绝望地哀求。 老夫人脸色颓败地看着子安,“告诉老身,你会怎么处置她?” 子安眸子的光芒晴灭未定,“这点,老夫人就不要过问了吧!” 老夫人面容竟有了一丝恳求,“她始终跟了老身那么多年,你不要太过难为了她。” 子安觉得自己听错了,把手中的茶递给刀老大,“老夫人您是在说,让我不要难为她?” 老夫人脸上的恳求变为怒气,但是,仍旧忍住这一口气,“是的,不要太过难为她。” 子安直起腰,面容变得很冷淡,“老夫人,我能与你单独说两句吗?” 老夫人盯着她,像是在揣摩她心里的想法,良久,她才扬手,“都出去吧。” 蓝玉抬起头,如死灰般的面容对着子安,“大小姐,你不要欺人太甚,我不怕你去告官,只要我不承认,你也奈何不了我。” 子安淡漠地笑了起来,“蓝玉姑姑,往日我以为你很聪明,但是,如今方知道你是这般的愚蠢,我能从醉月楼把小荪带回来,且桂圆还活着,要找出背后指使人,很难吗?再说,即便什么都查不到,难道我要安一个罪名在你头上,是很难的事情吗?” 蓝玉顿时跳了起来,指着子安道:“老夫人,您听到了,她是要冤枉奴婢的,您一定不能放过她,看在奴婢伺候您那么多年的份上,您一定要跟官府说清楚。” 老夫人缓缓地闭上眼睛,扬手,“带下去吧,老身如今只想息事宁人,过几天安生日子,都别折腾了,走吧,走吧。” 正厅里,就剩下子安与她两人了。 老夫人的呼吸声很重,胸口起伏很大,她在极力忍耐着。 “你有什么要单独跟老身说?”老夫人吐了一口气,眼睛眯起,露出一道缝,眼缝里,有寒光闪过。 子安看着她,她愤怒之余,也有一丝悲哀。 “方才老夫人说,蓝玉伺候你多年,让我不要太过难为她,是吗?” 老夫人淡淡地道:“你怜惜你屋中的两个奴才,难道老身也不可以怜惜一下伺候了老身三十几年的人吗?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好一句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子安的声音严厉了起来,“一个与你没有血缘关系的人,你尚且能这般爱惜,而我,是你儿子夏槐钧唯一的一个孩子,是你的亲孙女,你却恨不得要置我死地,我实在想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老夫人的脸色变得很苍白,死死地盯着子安,“你千不该万不该,为了个人的利益不惜一切地悔婚。” “是啊,相府的利益大于一切,”子安站起来,“没必要说了。” 说完,她大步走出去。 刀老大问该如何处置蓝玉,子安丢下一句话,“把她捆绑在竹林里,如果第二天她能活着出来,这件事情便算了,如果她被毒蛇咬死了,好生安葬,算是成全了老夫人的一番怜惜之情。” “夏子安,你太狠毒了。”老夫人听得此言,疾步走出来厉声道。 子安陡然回头,“老夫人,你一直用行动在教育着我,什么叫做狠毒。” 刀老大憎恨地看着蓝玉,蓝玉转身便想逃,刀老大一把扭过她的手,迅速以鞭子反绑她双手,拽住她便往后花园而去。 “老夫人,救奴婢啊!”蓝玉凄厉地大喊。 老夫人踉跄一步,眼睁睁地看着蓝玉被刀老大拖走。 她唇干舌燥,嘴巴蠕动了一下,还是什么都没说,她已经默认了让夏子安处置蓝玉了。 子安走出去的时候,与夏婉儿碰了个正面。 夏婉儿得意地扬唇笑了起来,“大开杀戒的感觉挺好吧?” 子安看着她,忽然觉得方才可能猜错了,是她教唆蓝玉下毒的,但是却不是要毒死她,当然,如果可以毒死她是最好的,若不能,至少,夏子安与老夫人这个仇恨,便被推到了顶峰。 已经到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地步了。 夏婉儿想不出这样不高不低的计策,那么,只有陈玲珑了。 不正面冲突,只是挑起老夫人与她的斗争。 “转告你娘亲,就算我和老夫人斗个你死我活,我和她之间该算的,还是会算,想渔翁得利?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子安冷冷地说完,大步而去。 看来,陈玲珑在后花园住了一段时间,倒是比以前沉得住气了。 也对,人都是要经过挫折,才会成长的,她以前一直骄矜,俨然一副相府夫人的高贵模样,自然接受不了失败,放低姿态,才可以重头再来。 夏婉儿一怔,“胡说什么?关我娘亲什么事?” 她盯着子安的背影,心头着实恼怒,为什么她都能知道? 第二百三十八章 她真的是恶鬼 竹林里,传来凄厉的尖叫声,惊起了林中栖息的鸟儿。 刀老大恼怒极了蓝玉,捆绑好她之后,幸灾乐祸地道:“你也有今天了,让你在这里慢慢等死,尝尝桂圆受过的滋味。” “我没杀他,我没有杀他。”蓝玉厉声喊着,“你年纪小小这么恶毒,你不得好死,跟着夏子安那贱人,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再坏的下场,都坏不过你,瞧你现在落了个什么地步?你是没有杀桂圆,但是,今晚如果没救到桂圆回来,他在野地里会不会被狼吃了?还有小荪,如果她一时看不开自尽了,你就欠下两条命了,我最憎恨你这种人,自己的命是命,旁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蓝玉惊惶地摇头,使劲地挣扎,“不,你放开我,我给你银子,你要多少银子我都给你,好不好?” 刀老大不为所动,“与其求我,还不如想想自己这辈子做了多少坏事吧,这不是大小姐在惩罚你,是上天在惩罚你,我娘说的,如果一个人到了听天由命的时候,就看你平时做人怎么样了。” 子安在远远地看着刀老大,听他这一番话,实在是没有想到,这个傻乎乎的小子,竟然能说出这么有哲理的话来。 刀老大说完,不顾蓝玉的凄厉叫喊,转身就走了。 看到竹林外的子安,他有些颓然地说:“大小姐,木材都没了,围墙也推倒了,咱们怎办?” 子安看着一堆被焚烧得漆黑的木材,还有那刚筑建起来隔开相府与后花园的围墙,围墙还没筑建完成,如今却变成了一堆烂砖头。 她嘴角挽起一抹浅笑,“挺好的。” “挺好?”刀老大不解地看着她,大小姐是气糊涂了吧? “老夫人今晚说了一句话,我是真的受教了。” “什么话?”刀老大疑惑地问道,他一直都在听着,却不知道说的什么话可以让大小姐受教。 “木材被烧,围墙被推倒,老夫人说,这有可能是咱们嫁祸给她的,那么,咱们是不是应该转过来想一想,这假山回廊被炸掉,也是她们自己做的,然后发难的时候,我也可以宣称是他们想要嫁祸给我呢?” 刀老大不明白,但是看着大小姐的脸上那抹诡异的笑容,似乎很厉害的样子。 但凡他听不懂的,都一定很厉害。 “小刀,帮我去找些硝石,硫磺,火药,不要被人看见,暗中去买。” “好!”刀老大应道。 后面传来蓝玉凄厉惊慌的声音,歇斯底里,刀老大说:“大小姐,您说今晚她会不会被毒蛇咬死呢?” 子安轻声道:“小刀,蛇虽然有毒,但是,从来是你不犯它,它不会攻击你,除非它感觉到有威胁。” “啊?” 子安慢慢地走着,“如果她今晚静静地,不要尖叫,不要说话,不要试图驱赶围过来的蛇,那么,她可以活着走出来。” 刀老大啊了一声,“那大小姐是打算放过她?” 子安摇头,“小刀,你方才说的话很有道理,当一个人去到听天由命的时候,决定生死的就是她生平所作,蓝玉戾气很重,一个人戾气重的时候,即便是一声尖叫,都带有浓重的威胁,蛇是很敏感的,它们能分辨得出一个人身上所带的气场。” 刀老大这才放了心,蓝玉不死,他们都不甘心。 这年头,但凡轻贱生命的人,都该被人轻贱的。 玲珑夫人与漱玉在后花园的雅室里,听到竹林里传来凄厉的叫声,叫了许久,之后,就没有声息了。 玲珑夫人在一切都死寂了之后,对漱玉说:“夏子安如果不死,相府不得安宁。” 蓝玉还是死了。 与蓝玉一起死的,还有假山湖中长廊。 刀老大连夜找来了火药,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找来的,总之,清晨一声巨响,把相府炸得惊天动地。 连通前后院的湖中长廊被炸毁,伫立在湖中的假山群,也被炸掉了一部分,粉末和火药的味道,许久不散。 老夫人听得消息,当场就晕了过去。 夏丞相冲出去,只看到一片的狼藉。 夏子安,你死定了! 他咬牙切齿地说。 翌日早上,子安一如既往地背着药箱出门,仿佛昨夜不曾发生过任何的事情。 但是,在门口,被夏丞相拦下来了。 “是你做的?”夏丞相铁青着脸,如恶狼般的眼神盯着子安。 子安扬头,唇边有清淡的笑容,“相爷这是要嫁祸给我吗?” “敢做为什么不敢当?你一向不是这样的。”夏丞相鄙夷地看着她。 子安挪了一下药箱,“相爷过奖了!” 这般的厚颜无耻,不也是跟他们学的吗?子安忽然发现,这个一推四五六着实好用,没错,就是她做的,但是她不承认,那又能怎么样呢? “夏子安,你没有给自己一条退路,以后就休怪我无情。” 子安浅笑盈盈,“如此说来,相爷一直都对我手下留情?对了,说起长廊和假山,昨夜木材和围墙也被人肆意破坏,相爷知道吗?” 夏丞相眉心跳动着怒气,“所以,你是报复?” “报复?”子安笑了,转身而去,“相爷认为我这段日子做的都是什么事?不就是这两个字吗?” 夏丞相看着她的背影,双肩缓缓地塌下。 这个女儿,到底是和自己离了心。 蓝玉的尸体被搬出去,抬出来的时候,尸体已经冰冷。 她是被毒蛇咬死的,眼睛没有合上,眼底还能看到破碎的惊慌。 可想而知,她死前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但是府中下人竟然无一怜悯她,想起她生前的种种作为,大家都觉得解恨。 除了翠玉。 翠玉哭着跪在老夫人的面前,求老夫人给蓝玉厚葬。 老夫人刚回过一口气,脸色还苍白得要紧,她哆嗦了一下手,仿佛听到了死神的诏令。 “之前让你去找法师的,找了没有?”老夫人紧锁眉头,盯着翠玉。 “老夫人?”翠玉一怔,想起起火的时候,老夫人说过要找法师,但是后来她又说不信这些事情,不许她去找。 如今,她是相信了吗 老夫人吸了一口气,只觉得胸腔都发痛,“她是恶鬼,她一定是恶鬼,否则没有这么狠毒的心肠。” 翠玉张张嘴,本想说,大小姐这是反击,但是,她知道说出这句话,老夫人定必会大怒。 翠玉轻声道:“起火之后,奴婢是偷偷地找法师来看过,法师说,大小姐没有鬼魂附身。” 其实她没有找过,但是她不想去找。 因为,她认为大小姐就是恶鬼,她如果去找法师的话,大小姐会先杀了她。 经过这段日子发生的事情,她彻底惧怕那个曾经懦弱的大小姐。 她还想活着,即便是窝囊地活着。 第二百三十九章 萧枭 蓝玉的死,看似没有激起任何的火花,但是,她挑起来的仇恨,却是两方都不能释怀。 子安觉得桂圆不能在留在相府,所以,她在梁王府的时候,问梁王能否答应收留桂圆。 梁王摇头,“如果你真的想为他谋前程,应该去找皇叔,让他去军营历练一下。” “军营?”子安其实心里有过这样的打算,但是,怕桂圆无法适应军营的生活。 “是的。”梁王说。 子安点头,“我要问问他。” 梁王奇异地看着她,“他是你的小厮,你何必问他?直接安排就是,你也是为他好。” 子安看着梁王,“他是我的小厮,但是同时也是独立的个体,他有自己的思想和他想做的事情,如果他不想从军,我逼他去,他也不会活得开心。” 梁王怔怔地看着她,“独立的个体?” “不是吗?每个人都该有自己的思想,自己想做的事情,他以前没办法,因为卖身给了相府,但是现在他自由了,他可以有自己的人生追求。” 梁王咀嚼着她话里的意思,“人生追求?” “王爷有什么追求?”子安放下针包,问道。 梁王摇头,“没有。” “没有?每个人都应该有的。” “那你的人生追求是什么?”梁王问她。 “杀光所有害过我的人,然后和我喜欢的人过一辈子。”子安简洁明快地说。 梁王哈哈大笑,“你真是不知羞耻啊。” 子安却很严肃,“我觉得很正常吧?害我的人,没想过给我活路,所以我想杀他们有错吗?至于我有喜欢的人,我想和喜欢的人过一辈子,也没错吧?” 梁王坐起来,也变得严肃起来,是的,为什么他会觉得夏子安这样说是不知羞耻?她心里是可以这样想的,而且她绝对有权利这样做啊。 子安继续说:“害自己的人,莫非要放过才叫大度?至于喜欢的人,莫非只能远远地看着才叫安全?见鬼的安全,只是懦夫所为。” 梁王看着她,眼底窜起一丝激动之情,一把拉住她的手,眸光热切地看着子安,“本王有话跟你说。” 子安心里咯噔一声,期期艾艾地收回手,“王爷,我之前说过……其实感情的事嘛,都不能勉强的。” 梁王呸了一声,“收起你的脸红,本王不稀罕你,本王问你,母后之前跟本王说,你可以治愈本王那里,是不是真的?” 子安有些错愕,这件事情,皇后都跟他说得那么明白了吗? 但是,他之前一直像是不知道的样子,弄得她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只想着为他治愈腿伤,然后再引导做其他治疗。 “王爷之前连我为你治腿都不相信的。”子安说,她不敢直接承认,因为,这毕竟很敏感,也不知道皇后娘娘是怎么跟他说的,按照计划,她是要先治疗他的腿伤得到他的认可,才会提出。 “腿伤有许多人治过,没用,但是,那个没有人治疗过。”梁王瞧了瞧四周,确定无人了,才说:“你能不能治?” 子安慢吞吞地道:“我其实不知道王爷的情况有多严重。” “你可以检查啊!”梁王理直气壮地道。 子安呃了一声,“话是这么说,但是……” “你不是大夫吗?”梁王扳过她的肩膀,认真地看着她,“听着,是你让本王鼓起勇气去追求自己的人生,你不能置之不理。” “我刚刚不过随口说了几句,有这么大的影响力?我只是个大夫。”子安倒是觉得其实他一直都这么想,只是等人说出来,他好进一步说服自己。 “那母后是不是让你为本王治疗那个地方?”梁王盯着她问道。 子安点头,“是这样说过。” 梁王放开她,忽然变了脸,冷冷地笑起来了,“果然!” 子安怔了一下,“王爷什么意思?” 梁王站起来,口气冷漠地道:“你可以走了,以后也不必再来。” 子安摸不着头脑,方才他还一副热络的样子,怎么一下子就变脸了。 梁王冷冷地道:“走!” 子安只得拿起药箱,疑惑地走了出去。 梁王的怒气来得莫名其妙,她也不知道到底哪句话说错了。 出到梁王府门口,梁王身边的金侍卫追了出来,叫住了子安,“大小姐,王爷让属下跟您说句话。” “你说!”子安道。 金侍卫说:“梁王不是冲您发脾气,让您不要放在心上,他会自己跟皇后娘娘说不必您来治疗了,皇后娘娘不会怪罪您的。” 子安不明所以地问道:“金侍卫,王爷为什么这么生气啊?” 金侍卫压低声音道:“有些事情,是王爷和皇后娘娘之间的秘密,而且,王爷也曾说过,不许皇后娘娘把这件事情告知任何人,也不会接受任何的治疗。” 子安哎了一声,看来刚才梁王表现出来的热情,只是在试探她。 “这件事情,还请大小姐代为保密。”金侍卫一脸的拜托。 子安神色有些沉重,“放心吧,我有分寸,不会跟任何人说的。” “属下送大小姐。”金侍卫道。 上了马车,子安想起刚才看到梁王眼底的热情,其实,他是有被自己的话触动的,但是,他不敢尝试,因为这确实是关乎一个男人的自尊。 他也不敢怀有希望,因为,他的腿伤已经让他绝望多次了。 子安一路心事重重,去了摄政王府。 虽然梁王生气了,但是刚才他的建议,她是真的认认真真地考虑,桂圆如果愿意的话,却军营历练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当然了,这要两方同意,桂圆的意见要问,慕容桀的意见也要问的。 来到摄政王府,却不料慕容桀有客人在。 是一个很高大的男人,面容肤色呈麦子色,五官和萧拓有些像,但是比萧拓要冷很多,冷得叫人无端就能打一个寒颤的那种。 他浑身有很浓重的煞气,仿佛他手里染满了血腥,这点,和她第一次见慕容桀的时候有些相似,但是慕容桀没有这么冰冷,慕容桀一般都是闲闲淡淡的,但是暗藏杀机。 他身穿金色盔甲,风尘仆仆,坐姿很直,这种坐姿,是军人的坐姿,见到她来,他微微地抬了一下眉,面容没有一丝的表情,仿佛那张脸是冰雕出来的。 子安脑子里顿时迸出一个名字:大周朝大将军萧枭! 第二百四十章 壮壮的情事 子安进去之后,感觉气氛有些凝重,她犹豫了一下,“我是不是来得不合时宜?” 慕容桀招招手,“没事,我们都说完了,过来,给你介绍个人。” 子安进去,看着萧枭,微微笑道:“不用介绍了,想必这位就是萧大将军。” 萧枭不觉得意外,神情依旧没有丝毫的变化,只淡淡地点头,“这位是相府千金吧?” “夏子安见过大将军!”子安福身。 “大小姐不必多礼!”萧枭淡淡地说,并未打量子安。 他站起来,对慕容桀拱手,“那我先走了。” “嗯,去吧!”慕容桀看着他道。 萧枭对子安也点了一下头,然后转身而去。 子安看着他的背影,想起了壮壮,明白为什么壮壮会爱上他,这样的男人,很难不吸引女人的眸光。 “公主知道他回来吗?”子安问道。 慕容桀把玩着手里的玉扳指,显得有些心事重重,不甚经意地道:“她知道的,但是放心,一般情况下,他们是不会见面的。” 子安对壮壮和萧枭的事情实在好奇,“他不喜欢壮壮,是吗?” 慕容桀想了一下,“这样说吧,他可以为了小姑姑,连命都不要。” 子安大吃一惊,“那他为什么要娶公主身边的侍女?” 慕容桀看着她,让她过来在自己的身边坐下,“其中曲折,一时不知道怎么跟你说,不说也罢,反正也没有回头路了,他们之间,不可能的。” 是的,不可能的,使君有妇,壮壮纵然有念想,又能如何? 但是,这确实让她震惊,一直以为这场情事,只是壮壮的单相思,却没想到,萧枭也爱极了壮壮。 “你还是说说吧,如今我能跟她说得上话,如果她情绪不好,我也知道怎么安慰她。”子安说。 这已经不是出于八卦了,她是真的关心壮壮。 慕容桀道:“萧枭和小姑姑算是一块长大的,那时候,侯爷,也就是萧枭的父亲把萧枭送进宫里陪我念书练武,当时父皇也很喜欢萧枭,所以,萧枭在宫中的时日比在府中的时日多。小姑姑开始的时候很不喜欢萧枭,总是欺负他,萧枭也任由她欺负,这欺负还能欺负出感情来了。” 慕容桀想了一下,忽然轻笑了,“其实或许从那时候开始,萧枭就在心里偷偷地喜欢小姑姑,记得有一次,小姑姑贪玩跳进了湖里,那时候是大冬天,湖面都结冰了,她从树上跳下来,以为不会破冰,谁知道刚好那块冰的位置很薄,她咕咚一声就没入了水底,你知道萧枭那小子做了什么吗?” “他跳进去?”子安问道,这个是正常反应,他如果那时候喜欢壮壮,肯定会跳进去的。 “是的,他跳了进去,而且,拉着我一块跳,因为他不懂得水性,事实上,我那时候也不懂,两个旱鸭子是被小姑姑救上来的,救上来之后,萧枭被小姑姑打了好几个耳光,说他笨,不会水还跳下去,但是那小子就傻乎乎地看着小姑姑笑,我到现在还不明白,他被打了还笑个什么鬼。” “那时候,多大?”子安不禁问道。 “那时候,他十二岁。”慕容桀说。 子安微笑,“十二岁,情窦初开,他笑的是你小姑姑没事。” 慕容桀噢了一声,“或许吧。” 子安觉得很奇怪,“萧枭一直都像个傻小子那样跟着公主,但是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最终娶了公主的侍女而没有娶了公主。” “小姑姑十六岁那年,大梁太子来国,一眼就喜欢上了小姑姑,遂提出娶小姑姑,当时父皇身体很差了,想巩固两国的关系,同意了大梁太子的求亲, 这件事情闹得很僵,因为小姑姑死活不同意,甚至还还闹了自尽,萧枭跪在父皇的书房前,跪了两天两夜,要父皇撤销和亲,父皇大怒,一道圣旨下去,要撤掉靖国候的爵位,萧枭连累了家族,也被家族的人唾骂,那时候萧枭是抵受住多方的压力,却坚持了下去。是小姑姑没坚持住,她同意了亲事。” “同意了?”子安大吃一惊。 “那时候,小姑姑其实很难过,她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萧枭和整个家族甚至朝廷作对,所以,她同意了和亲,且为了让萧枭死心,和萧枭说了很绝情的话。” “很绝情的话?” “是的,而且,她还当着萧枭的面,和大梁国的太子抱在一起,她跟萧枭说,开始是不同意和亲,但是到后来,她还是爱上了大梁太子,所以同意和亲,让萧枭不要做白日梦,他一辈子都配不上她,为了贬低他,把自己的侍女赐给了他,且还是让皇太后亲自赐婚的。” 子安没想到是这么回事,她一直都以为是萧枭薄情的。 “婚事定下来之后,父皇却驾崩了,皇兄登基,推翻了婚事,皇兄是很疼爱小姑姑的,舍不得她嫁到大梁国去,且惠帝有过遗命,任何人不得强迫小姑姑做她不喜欢做的事情,皇兄有心撮合萧枭和小姑姑,但是,萧枭已经娶了清秋,且刚好蛮夷入侵,萧枭请命出征,这件事情,就不了了之了,到后来,也发生了好多事情,但是,那时候小姑姑已经离开皇宫自立公主府了,后续的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 子安觉得后来的事情,一定很关键,因为壮壮至今还没放下。 “萧枭和那位侍女过得怎么样?”子安问道。 “谁知道人家的夫妻事情?谁都不想过问,而且,萧枭一直都在边关,三年才回来一次,这是他自请的,没有带夫人在身边。” “那肯定是关系不好的,否则不会三年回来一次都不带夫人过去。”子安说。 慕容桀摆摆手,“其实他们的事情还有很多我不知道的,但是算了,既然已经不可能,就不要再提起,对小姑姑和萧枭都是一种痛楚。” 难得慕容桀说得出如此感性的话,子安大为惊异。 “你来有什么事吗?”慕容桀才想起问她的来意。 子安噢了一声,“是的。” 她把蓝玉伤了桂圆和卖了小荪的事情说了出来,然后道:“桂圆已经被老夫人记恨上了,所以,我想问问你,你这边能否接纳他?等他伤好了,可以安排他去军营吗?” 慕容桀想了一下,“如果真的要历练,到军中未必是好事,这样吧,我安排一下,让他来王府吧,反正,你以后也是要嫁过来的,不是吗?” 子安呃了一声,看了他一眼,“是这么回事的。” 第二百四十一章 表忠心 慕容桀淡淡地道:“蓝玉的死,也算是给了老夫人一个警告,希望她暂时不要动你。” 他顿了一下,又冷笑了一声,“不过,那是不可能的,相府如今是穷途末路了,你应该知道,太傅对胡家下手了,夏婉儿要保住太子妃的位子,可不是那么容易。” “我知道,胡家大小姐,未必会同意。”子安说。 “胡欢喜这个人……”慕容桀抬头瞧了她一眼,“和你有些相似。” 子安微怔,“有些相似?容貌吗?” “不,是性子,或者是经历,她以前在胡家,只是一个备受欺负的小孤女,但是一下子得到老爷子的赏识,还接管了胡家的产业,成为我大周第一位女首富。” 子安心中一动,“她受过伤吗?” 慕容桀瞧着她,“你的这个问题,是有什么含义吗?” “啊?”子安一时不解。 “以前跟你说三哥的事情,你问人家有没有受过伤,这一次说胡大小姐,你也问人家有没有受过伤,你对受过伤这点为何如此在意?” 子安眉开眼笑,“我是大夫,她是首富,如果受过伤,或者落下什么后遗症,或许,我能赚她一笔。” “财迷!”慕容桀笑骂道。 两人相处轻松,倒是叫子安觉得日子舒心。 这个胡家大小姐,真是值得考究啊。 不过子安也笑了自己,或许是自己有后遗症,见谁性情大变都会想到穿越这个问题上去。 她是多盼着有老乡啊! “对了,”子安忽然想起今天梁王的反常,“梁王殿下今天忽然说不用我医治,而且看他的样子似乎很生气。” 慕容桀淡淡地道:“嗯,你跟他说了,你会为他医治祠堂是吧?” “他试探我,我以为皇后跟他说明白了,便承认了。” 慕容桀蹙眉,“你这么聪明,应该能想到他为什么这么生气的。” “因为我是女的?”子安问道。 慕容桀点头,“这是其一,你是女大夫,就算是大夫的身份,但是同时是他未来的皇婶婶,他怎么可能让你医治?其二,这件事……是他心头的痛,他曾严令皇后不许跟任何人说,他也不会接受治疗,但是皇后竟然让你替他医治,他怎么可能会愿意?而且,还是没有问过他的意见。” “皇后娘娘一直都没跟他说过吗” 慕容桀道:“许是在他病中的时候暗示过,皇后太迫切希望他好起来,所以,以为他也会这样想,皇后爱子之心没错,她只是没有考虑到他的想法,尤其,这种事情很光彩吗?更有甚者,他认为是皇后跟你说的,不是你自己发现的,所以他生气。” 子安有些颓然,好不容易让梁王相信她,却在最后功亏一篑。 而且,她担心的是如果梁王不愿意让她医治,皇后娘娘怕是不会放过她的,因为她知道梁王的秘密,皇后护子心切,为了替儿子保守这个秘密,不排除会杀人灭口。 她想起宫中的那些破事,心里就烦恼,她最不想惹那些妃子啊皇后啊等等。 带着满腹的不痛快,子安回了相府,回去周,问了桂圆,桂圆听得可以去王府,显得很兴奋。 “是去看门吗?好,奴才愿意去。” 子安笑道:“不,王爷说了,你年纪小,该学点东西,他会让你先去跟账房先生学本事。” “学本事?”桂圆瞪大眼睛,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跟账房先生学本事?真的可以吗?” 子安问道:“你有兴趣吗?” “有,有,奴才想学。”桂圆兴奋得不得了,如果不是双腿有伤,他都要蹦起来了。 “想学,便安心养伤。”子安说。 “知道,奴才一定会用心学的。”桂圆重重地点头,苍白的脸上全是欢喜和激动。 子安心里却很沉重。 多年的特工生涯,让她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这种直觉,是她多年的经验得来的,所以,也不能说毫无根据。 炸掉了长廊和假山,只有夏丞相跟她说了几句狠话,之后便没有什么情况发生,这是比较异常的。 但凡有异常的情况,就意味着有可能会出现危机。 果然,当夜杨嬷嬷被皇后传召了入宫。 出宫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子时。 子安一直没有睡,等着杨嬷嬷回来。 杨嬷嬷回来之后直接便去了子安的房中,沉重地道:“大小姐,梁王殿下今天入宫了,跟皇后娘娘发了好大的一通脾气,皇后娘娘如今憎恨了你。” “她怎么说?”子安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听到一向沉稳淡定的嬷嬷也说得这么凝重,心里不禁更沉重了。 杨嬷嬷道:“皇后娘娘的意思是先让奴婢盯着您,她再做一下梁王殿下的思想工作,如果梁王殿下真的到最后仍旧不愿意医治,她让奴婢下毒。” 子安苦笑一声,“意料中事。” 杨嬷嬷摇摇头,“还有一点,大小姐怕是没有想到的,皇后娘娘已经不信奴婢,所以,明日会有一名侍卫出宫入府,美其名曰是保护大小姐,实际是要盯住大小姐和奴婢。” 子安皱起了眉头,“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杨嬷嬷摇头,望着子安,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不,是奴婢自己的选择,奴婢至今不悔。” “嬷嬷是知道皇后娘娘的手段,如今不悔,是因为还没大祸临头,一旦到了那日,怕是嬷嬷也会怪我。”子安说的只是寻常人性的分析,嬷嬷如今说不后悔,是因为还相信她可以回天有术。 至少仍旧对自己心存希望。 但是,她自己都不肯定,因为如今的她,已经十面埋伏。 杨嬷嬷轻轻地摇头,苍老的面容有睿智的光芒,“奴婢在十三岁的时候便入宫了,在宫中混到如今,在奴才中来说,算是名成利就,但是,有时候奴婢也会问自己,这就是我想要的吗?深宫之中,能善终的奴才不多,跟的主子越厉害,下场越是悲惨,因为,随时都可以成为主子的牺牲品。” 子安看着她,没有做声。 “但是,”杨嬷嬷缓缓地跪下来来,“奴婢没有想过,有一天会遇到一个人,是真心地把奴才当做自己的家人,不惜一切地护着,奴婢没有对大小姐表达过心意,如今危机来了,奴婢想告知大小姐,若大小姐不离弃奴婢,奴婢一辈子都不会离开大小姐。” 子安伸手扶起她,正色道:“嬷嬷,快起来吧,你的心意我知道,我从不怀疑你对我的忠心,事实上,舍弃皇宫的优渥生活到我相府陪我熬,历经一段段的阴谋算计,也难为了你。” 第二百四十二章 王瑜的病情 杨嬷嬷就着自己的手站起来,她心里是很复杂的,她知道或许自己选错了,这个选择有可能会为自己换来杀身之祸。 但是,她不知道为什么,就那么不理智的选定了,尤其在皇后娘娘说出那一番话之后,她反而笃定了心思。 因为,如果皇后娘娘要杀大小姐,大小姐死后,便是她了。 她跟了皇后多年,皇后不会容许一个人知道那么多秘密。 所以,她今天的表忠心,多多少少有私心的成分。 显然,大小姐是知道的,但是,她没有点破,杨嬷嬷很感激她成全自己的这份尊严。 子安看了一天的书,也与袁翠语研究了一下飞针术。 飞针术是金针术里记载地一种,和传统意义上的飞针术不一样,这里讲的飞针术是以飞快下针刺激神经和促进血液循环为目的。 为什么要飞快下针,且又飞快起针,这里是有讲究的。 书中说,留针是比较危险,因为无法把握精准的时间,如果时间过久,有可能对神经造成永久性的损伤。 子安自然知道这一点,之前一直在想这个问题,这一次研究飞针术,是从一条经脉上的穴位下针,等同刺激一条神经,飞快地反射到脑部中枢神经系统,像蝴蝶效应一般产生连锁反应,启动身体的自动修复系统对身体各处的神经进行修复。 这种奇思妙想让子安很惊艳,她觉得写这本金针术的人,对中医有很深的造诣,已经超过了林教授。 她开始看到的时候,觉得不可能完成,但是读通之后,却觉得行动通。 而她也打算,在桂圆身上试验一下。 飞针术是没有什么危险的,因为不需要留针,自然就没有什么损伤。 试验要看的只是疗效。 当然,一切要等桂圆的伤势好了之后才可以试验,断了腿骨,神经应该也有损伤,如果飞针术真的能在短时间内修复好,那么,也可以适用梁王。 虽然梁王如今没有让自己继续医治,但是子安相信有一天,他始终会愿意的。 人这辈子,不可能没有追求,如果梁王有喜欢的人,他会想明白的。 第二天,果然有一名侍卫奉旨出宫,来到夏至苑。 “卑职潘丹,奉皇后娘娘的命令,来相府保护大小姐。”侍卫潘丹拱手见礼。 子安曾在皇后宫中见过他,长得比较瘦弱,所以也引人注目,觉得他这样的人,怎也可以在宫中混到差事。 但是,杨嬷嬷私下告知子安,这个潘丹是很厉害的人物,他的厉害除了功夫之外,还在于他精明,心细如尘。 潘丹来到夏至苑,几乎不怎么说话,但是对于子安的吩咐,他都是听从的。 刀老大却很防备他。 他对子安说这个潘丹看眼睛就看出很狡猾。 但是小荪说刀老大针对他是因为潘丹能吃,而且专爱吃肉,导致他每顿都吃不饱。 子安笑笑,让刀老大不要和潘丹起冲突。 苏青忽然在这天找上门来。 子安已经许多天没见过苏青了,见到他的时候,吃了一惊。 苏青整个人憔悴了许多,像是好几天没睡觉那样,胡茬都长出来了。 “夏大小姐,你跟我去一趟京郊,你救救王瑜。”苏青竟哀求地说。 子安问道:“他现在怎么样?” “他越来越严重了,今天已经没办法灌汤药。”苏青说。 子安想跟他说,如果无法进食,无法进汤药,就算她去了,也是没办法的,她真的救不了王瑜。 但是,看到苏青一脸的恳求,她没办法拒绝,“好,我跟你去。” 或许,她可以给王瑜一个痛快。 去到城郊,却看到一个年轻妇人守在铁笼外。 苏青没有夸大,王瑜的情况是真的很严重了,他脸上脱皮,呈现出一块块的斑点,近距离看,不是斑点,而是他摔碰造成的血瘀。 他四仰八叉地躺在笼子里,瞪大眼睛,眼窝深陷了下去,整个人瘦得厉害,只剩下皮包骨了。 他仿佛很难受,双拳紧握,时而蜷缩着双膝,时而蹬得很直,似乎忍受着巨大的疼痛。 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不断地吞咽,嘴角甚至连唾沫的泡沫都没有,干得厉害。 那妇人在笼子外垂泪,也显得神情憔悴悲伤。 “她是王瑜的嫂子。”苏青黯然道,“昨天让她过来的,如果王瑜真的要死,我希望有家人陪着他。” 其实,苏青去找子安,也只是希望有一种不痛苦的办法让他死去。他知道,谁都没有办法救王瑜。 子安站在笼子外,看着王瑜,只觉得束手无策。 萧拓从里屋走出来,手里端着一碗药,见到子安,他也不觉得意外,“来了?” “是的!”子安干哑地应了一声,无能为力的感觉很糟糕。 “苏将军,你说去找大夫,她就是大夫吗?”王瑜的嫂子巴巴地看着苏青,红肿的眼底有渴求。 苏青点头,“她是大夫。” 但是,他没办法说出,她是很厉害的大夫,因为不管他赞得多好,他心里明白夏子安也是没有办法的。 王瑜的嫂子显得很失望,她没有见过女子做大夫的。 “苏将军连请个真大夫都不愿意吗?”她认为苏青找一个女子来安抚她,不由得埋怨地问。 萧拓说:“王大嫂,她真的是大夫,比御医更厉害的大夫,如果她也没有办法救王瑜,就是御医来了也没用。” 王大嫂苦笑着摇头,“妾身知道将军们都不愿意为王瑜费心,是的,他只是一个士兵,怎值得你们这般劳师动众?” 子安听得此言,心里有些难受,她说:“王大嫂,如果他们不在乎王瑜的死活,压根不需要千里迢迢地带他回来,谁都希望王瑜好起来,但是,确实目前为止,还没有好办法可以治愈这种病。” 王大嫂凄凉地道:“对不住,妾身一时伤心,说了不该说的话,两位将军见谅。” 子安见她还是不太相信的样子,也就不说了,说太多也没用,因为做不了什么。 子安见王瑜这么难受,问苏青,“你之前一直给他下的迷药呢?怎么不下了?” 苏青道:“他有时候清醒,哀求过我们不要给他下迷药,尤其王大嫂来了之后,他更不愿意。” 子安神色黯然,王瑜应该是希望能在清醒的时候,见到亲人在旁,如此便可安心一些。 第二百四十三章 有点头绪 说话间,便见有侍卫从院子外走进来,禀报道:“将军,属下刚才看到大批官兵走过,像是往石头村的方向去了。” “大批?”苏青皱眉,“去石头村干什么?” 石头村距离这里只有三里路,翻过山头便是了。 “不知道,有大约两三百人,且行色匆匆,带队的人,是齐将军。” “两三百人那么多?”苏青与萧拓对望了一眼,都有些震惊,而且,齐将军一向是负责京中治安的,而且隶属王爷新设下的京中治安部,他带人去石头村,莫非石头村出事了? 萧拓吩咐下去,“马上去查探一下,看看石头村到底出了什么事。” “是!”侍卫拱手转身而去。 王瑜开始抽搐起来,先是脸部痉挛,继而是四肢都开始抽搐,但是抽搐得不严重。 “他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子安问苏青。 苏青说:“从前天开始,就出现抽搐的情况,但是开始只是轻微的,这两天频繁了一些而且严重了一些。” 子安心中一动,“苏青,你下点迷药放他出来,我试试给他施针。” 或许,可以试试飞针法刺激神经,如果这种病毒是以入侵神经为主,那么,飞针法或许会有些疗效。 “有用吗?”苏青眼底顿生期望。 “不知道,死马……试试吧。”她本想说司马当活马医治,但是王大嫂在这里,这句话她听了会难过。 苏青连忙命人准备迷药,从机关盒子里射向王瑜。 片刻之后,王瑜陷入了昏迷。 苏青打开笼子,让侍卫把王瑜搬出来。 王大嫂在一旁看着,又看了看子安,怀疑之色在眼底慢慢褪去。 苏青命人把王瑜移到房中床上,为了谨慎起见,他还是用绳索把他捆绑住。 子安取出针,第一次施行飞针法,之前也没有在假体上试验过,所以她也有些紧张。 捏住针,她在心底演练了一下即将刺激的穴位,做了个排序。 飞针讲究正阳之气,所以,施针从头部开始。 要走的这一排针,要走十几个穴位,且要一气呵成。 这个是很考究下针功夫的,因为你要在短时间内选好穴位,落针飞快起针再落针,再飞快起针,不能有停顿。 除了考究下针的功夫,还要求选穴的严谨,因为选穴不准确,这一针下去便没有用处,之前下的都没用处,要重头在来一次。 也就是说,这十几个穴位,一个错都不可以。 演练一次之后,她对苏青道:“你帮我扶住他的头,微微侧起。” “好!”苏青见她紧张,他自己也很紧张,之前见过夏子安做治疗,她仿佛随手拈来般轻松,没见过她这么紧张的。 子安沉住一口气,先选了一次穴位,口中念道:“神庭,百会,后顶,强间,脑户,正营承灵,绛却,风池,阳白,鱼腰……” 这些穴位的分布,从眉头到耳朵后侧都有,头顶也有,加上有头发,选穴的话如果稍有差池,都要重头再来,而且,重头再来的机会也只有三次,因为,有些穴位,不可以刺激过多,否则会出现严重的后遗症。 且顺序也不能错,要根据正经脉走。 “好,我开始了。”子安说捏住针,从神庭落针,飞快地跳到百会,后顶,强间,但是,到阳白的时候,王瑜的头忽然转了一下,她的针落在了鱼腰上,这便错了顺序,因为必须要先刺激了阳白再到鱼腰。 经脉是不能走反的,这等于,她要重头来过。 她对苏青道:“你一定不能让他动,否则,我又要重头走一次,我只有三次的机会,这已经是第一次了。” 苏青道:“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会动的,我以为他要醒来了,吓得我够呛的。” 子安道:“嗯,这一次你要小心了。” 苏青扶住王瑜的头部,扶起一些,让子安好就着下针。 第二次,还是到阳白的时候,王瑜又动了,且头部直接昂起,吓得苏青连忙摁住,但是却已经错过了下针的机会。 子安暗自奇怪,莫非是凤池这个穴位让他有反应? 子安想了一下,“苏青,你等一下。” 苏青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你让我想一下,风池穴这里,应该有些玄机。”子安说。 苏青放开他,“有什么玄机?” 子安忽然想起倪荣之前被人咬过,她问道:“倪荣是不是被这些病人咬过?” “不肯定是不是,但是倪荣来过这里,他说感觉王瑜身上的臭味和那天那个人的臭味很相似。” 子安心里头有些激动,“如果可以证实倪荣也是被这种病人咬过的话,那就太好了。” “好?”苏青一时不理解他话里的意思,有些生气地道:“你还盼着倪荣出事啊?” “倪荣现在没事,没有病发过。”子安抬起头看着他。 苏青啊了一声,也有些雀跃,“是啊,倪荣没有病发。” 子安的脑子里飞速转动,飞针到了风池穴便停下来了,阳白穴没办法刺到,这意味着,阳白穴之前的几个穴位对他有反应。 “苏青,我会封住王瑜的经脉让他进入假死状态,但是在进入假死之前,你想办法给他灌点汤水,保住他的生命,我有些头绪了。”子安说。 “真的?”苏青激动地看着子安问道。 “只是有些头绪。”子安不想给他太大的希望,毕竟,如今自己还是没有把握的,但是可以肯定一点,飞针走穴对他有效果,只是没办法走到最后穴位,所以,她要回去研究一下这个病毒与风池穴之前几个穴位的关系,还有这条经脉的走向。 王大嫂听得子安说有头绪,也十分的激动。 萧拓把刚才的汤药端上来,“这已经凉了。” “再熬,熬点北芪瘦肉汤,我再开一个天然抗生素的药给你们,你们抓药后抓紧给他灌下去,然后我再封针。”子安说。 “什么是天然抗生素?”苏青问道。 子安微笑,“抗病毒的草药。” 子安拿起药箱里的木炭,在宣纸上把方子写好,萧拓马上让人去抓药。 在等待的过程中,子安私下又演练了几次飞针走穴,最后,他看着苏青,“你愿意给我试验一下吗?你放心,身体没有毛病的人,走这个几个穴位,只会刺激得脑细胞活跃一些,没有后遗症的。” 第二百四十四章 消息传开 苏青很乐意,“好,只要能帮到王瑜,我愿意的。” 苏青坐下来,子安开始施针,顺序和王瑜的一样,从神庭开始,到风池穴再到阳白的时候,苏青站了起来。 他晃动了一下头,神色有些疑惑。 “怎么了?”子安问道。 苏青缓缓地坐下来,神情有些怔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什么感觉?”子安连忙问道。 苏青抬头看着她,“像是脑子里有些东西跳动了一下,然后我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说不出的感觉?”子安疑惑地看着他,看来,飞针刺激这几个穴位,是会引起一些身体本能的反应。 苏青脸色有些微红,“嗯,是的,说不出的感觉,但是,不打紧,就那么一瞬间。” 子安怔怔地看着他,“要不,你试图说说,是什么感觉?或许我能领会几分。” 苏青不甚自然地说:“说不出来,就是一瞬间的。” 子安有些颓然,本来以为从神庭走到风池,会有一些突破,但是苏青说不出是什么感觉,那她没办法研究。 但是不管如何,既然是立刻出现的反应,证明要么刺激到了神经,要么刺激到了脑细胞,她得回去再看看金针术。 为王瑜封针之后,她拿起药箱,“这两天,不用关在笼子里,他不会醒来,我回去翻翻书,或者再想一下,两天后我过来。” “你真有把握啊?”苏青问道。 子安叹气,“不是把握,苏青,你别心存太大的希望,我刚才只是有点头绪而已。” 但是,飞针这边怕是找不出什么来了,只盼着倪荣那边有突破。 子安刚想离开,便见苏青的侍卫急匆匆地进来,“将军,查探清楚了,石头村那边发生了疫情,王爷如今派人过去先封锁。” “疫情?”苏青大吃一惊,“石头村怎么会出现疫情的?” “是今日一早相府的老夫人去石头村山上的石头庵的时候发现的,老夫人回去告知了相爷,相爷和太傅立刻召集大臣上报王爷。”侍卫说。 “相府的老夫人发现的?”苏青瞧了瞧子安,又问道:“是什么疫情?之前怎么没有惠民署的人通报回来?” 侍卫道:“惠民署的大夫压根不知道这件事情。” “石头村距离京城不到五里路,惠民署的人竟然不知道发生了疫情,是什么疫情?”萧拓问。 侍卫瞧了瞧子安,道:“和王瑜一样。” 萧拓和苏青的脸色陡然严肃起来,“又是僵尸病?” 子安皱起了眉头,老夫人平日里没事都不会出门的,她也不礼佛,虽然口中偶尔念一句阿弥陀佛,但是当她念这句话的时候,便是起了歹心的时候。 而且,如果她要去拜佛,京中不乏名气大的寺庙,为什么要出城到一个尼姑庵里?而且,还刚好巧合地发现石头村的疫情。 这个巧合,还真是巧合啊。 石头村的疫情爆发,消息虽然已经被封锁,但是还是泄露了出去,京中人心惶惶。 子安回到相府之后,看了一会金针术,都没能想明白飞针走头部穴位疗效到底在哪里。 挂念石头村的疫情,更害怕是一个阴谋,所以她也没了心思。 他现在一定烦透了吧?之前他还说,这个僵尸病已经得到了控制,除了王瑜,已经无人感染了. 而现在一下子在村庄里爆发,而且距离京城这么近,这件事情若处理不好,会引起恐慌。 慕容桀确实是愁得很,今日早朝,夏丞相告假不来,却在早朝即将完结的时候,上朝禀报说石头村出现僵尸病疫情,村民有大批人感染,出现人咬人的情况。 石头村本来就是发现僵尸病的源头,之前已经派人驻守在那边,但是后来得到控制之后,人便撤走了,没想到刚撤走几天,就酿成大祸了。 而且这件事情还不能私下处理,因为夏丞相是在早朝之上当着这么文武百官的面上奏,他必须要马上派人去封锁石头村。 与此同时,慕容桀派出惠民署大夫和御医一同入村,且派遣了两三百人前往保护大夫和御医的安全。 其实慕容桀知道派出御医和惠民署的大夫都是无用的,军中的军医已经处理过这种僵尸病,几乎可以说是束手无策的。 但是,总要做做样子,他隐隐感觉到阴谋的气息,之前这种病发生在军中,他猜测是要在军中蔓延,但是如今想想,觉得或许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性。 借军中出现僵尸病来转移他的注意力,然后,悄然在京中培植这种病毒,民间一旦大爆发,若朝廷束手无策,便会民心思变。 所以,他不得不隔离开石头村,以免疫情蔓延。 同时,着齐将军全城搜查,一旦发现可疑病情,立刻上报,也给各地州府发了文书,让各地注意出现这种僵尸病。 慕容桀十分头痛,这分明是一场蓄谋已久的阴谋,但是,他没能找出证据。 为了调查僵尸病的来源,他派人去了一趟疯人岛。 之前有来报说是夏丞相命人去把疯人岛的一个病人带回来的,如果这件事情是真的,那么,基本可以确定疯人岛就是僵尸病的源头。 夏丞相之前是让惠民局的一个大夫去疯人岛接人的,这名大夫在前几天得病死了,如今没有了线索,一切都没办法指认是夏槐钧做的。 慕容桀心烦意乱,这件事情已经扰攘了太久,一直得不到解决,如今更是在民间爆发,其后果有多严重,谁都知道。 御医和惠民局的大夫一同会诊,一天就回来了。 没有办法。 甚至不知道是什么病,也不知道病从何来,更不知道传染途径除了咬人之外还有什么。 这件事情,皇太后也知道了。 是贵太妃入宫给皇太后请安的时候说起的,皇太后听得有这么严重的疫症,十分震惊。 “这到底是什么病?被传染的会咬人?” 贵太妃道:“不知道,惠民局的大夫和御医都去了,都说没有办法,就跟僵尸一样,得病之后就咬人,咬人者也会去咬其他人。” “石头村有多少村民?”皇太后问孙公公。 孙公公回答说:“回皇太后的话,石头村人口是七百三十五人,算是比较大的村庄。” “这七百多人都染病了吗?”皇太后震惊。 第二百四十五章 好大夫在哪里 贵太妃道:“听闻有百余人染病了,剩下的人因为接触过染病的人,也不知道有没有染上疫症,所以便封锁了村子。” 皇太后担忧地道:“但是,这石头村的人往常也跟其他人往来,有没有人在京中做营生?如果有的话,在不知不觉中传给了其他人,但是还没病发,若是这样的话,这疫情会传播得很快。” 贵太妃也一脸担忧地道:“石头村有部分村民耕地,但是也有部分村民在外面做营生,当然也会接触过其他人,听闻如今染病的那些人中,便有十几个是在京中摆摊做小生意的。” 皇太后面容骇然,“如此说来,疫情还有可能会传到京中来?京中人口稠密,一旦传开去,这不得了啊。” 贵太妃轻轻地叹气,“我就是担心这点,否则也不会巴巴地入宫跟你说,这事儿,实在是太过严重了,如今京中人心惶惶,谁都怀疑对方是僵尸。” “这个僵尸?”皇太后是信佛之人,对灵异的事情深信不疑,“会不会真有其事?” 贵太妃摆手,“不是什么僵尸,只是一种病而已。” “御医也没法子吗?” 贵太妃道:“说是没法子的,要不,您传御医过来问问?” 皇太后立刻吩咐孙公公,“把院判大人叫过来。” 孙公公应道:“是,奴才这就命人去叫。” 院判今日没有去石头村,但是派了两名御医去,其中一名,便是当日为梁王治疗过的刘御医,先得梅妃保住,后又得到宜妃的赏识,所以准许在宫中戴罪立功,如今出现疫情需要御医前去查探,他这个戴罪之人便首当其冲要去的。 所以,院判过来的时候,带了刘御医过来。 刘御医跪在皇太后的面前,仿佛心有余悸地道:“皇太后,实在是太恐怖了,这得病的人就跟疯了似的,一个劲地要咬人,若不是臣等得官兵的防护,只怕也会被他们给咬了。” “那查出是什么病没有?”皇太后问道。 刘御医摇头,“皇太后恕罪,臣等无能,都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病,从表面看,有些像疯狗症,但是疯狗症不是以咬人为主的,这些染病的人,却是一味地要咬人,他们的眼睛,就跟兔子的眼睛似的,红彤彤,可吓人了,若是大晚上去,还以为是见鬼了呢。” 院判道:“皇太后跟前,不可胡言乱语。” 刘御医却说:“不,大人,若您亲眼在场看到,便知道卑职绝无夸张的成分。” 皇太后听了刘御医的话,心中不禁有些害怕,又想起接二连三地出了这么多事情,慕容家的子孙也不团结,莫非是上苍震怒,以僵尸瘟疫来警惕皇室? 贵太妃仿佛知道皇太后心里想什么似的,叹息一声道:“如今国中事多,或许是因为我们慕容桀不齐心的缘故,想想妹妹以前做的事情,确实也过分,尤其丝竹走后,我每夜反思自己,都觉得自己罪大恶极,所以今日入宫除了跟姐姐说这件事情之外,还想跟姐姐说一声对不住,妹妹实在是做错了许多事,希望姐姐原谅我。” 贵太妃一脸的恳切,眼底泪意生出,倒是叫人觉得真有几分悔意,皇太后本是个念情的人,尤其她还是自己的亲妹妹,当下便道:“做姐姐的岂会真的怪罪于你?都过去了,以后一家人齐心就好。” 贵太妃落下了悔恨的眼泪,“姐姐大度,妹妹终于知道,先帝为何一直对姐姐这么好了,妹妹实在是及不上姐姐万一。” 皇太后责怪地道:“又犯傻了是不是?都过去了,我们是亲姐妹,又一起伺候先帝,本是最亲近的人,不该生疏冷淡的,而且,阿桀如今又是摄政王,你名分上是贵太妃,却尊贵如后,我们与其在这里说谁对谁错,谁好谁不好,还不如好好想想,有什么法子可化解这一次的灾难,为阿桀分忧吧.” 贵太妃哎了一声,愁眉苦脸地道:“如今有什么法子呢?御医都说没办法了,除非是天降神医。” 皇太后听得此言,心中一动,“不知道让子安可有办法?” 贵太妃怔了一下,“她?”随即摆摆手,“不,首先不说她有没有这个医术,就算真的有,她堂堂相府千金,怎可去疫情爆发的灾区?一旦有什么闪失,咱去哪里找个女儿赔给丞相?” 皇太后想了想,也道:“你说得也有道理,而且,我大周有惠民署,有御医,有这么多出色的大夫,总不能叫一个女子去灾区的,叫别国看见了,笑话我们。” “可不是吗?”贵太妃看了刘御医一眼。 刘御医跪在地上,道:“皇太后,贵太妃,臣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皇太后不悦地道:“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当讲?说便是了。” 刘御医道:“是,臣倒是觉得皇太后的提议很好,虽说夏家大小姐是女子,但是她的医术是大家都有目共睹的,之前梁王羊癫疯病发,臣等都没有办法,夏大小姐不过用了几天的时间,便让梁王彻底康复,之后王爷受伤,也是夏大小姐医治的,且听闻丹青县主之前眼睛失明,如今也已经康复,都是大小姐的功劳,我们大周有这样精湛医术的人着实不多,虽说不该让一个女子进灾区,可如果大小姐真的有办法,那便可控制疫情,能让石头村七百多口人都活下去,这于大周朝百利无一弊的。” 皇太后有些心动,但是,始终觉得让一个女子去灾区,是不妥当的。 “还是再等等吧,或许你们能想到法子。”皇太后说。 贵太妃也道:“是的,再等等吧,如果御医想不到法子,或许惠民署的大夫能想到法子呢总不能真的叫一个女子去灾区的,传出去还以为我们大周无人了呢。” 离了皇太后宫中,贵太妃吩咐阿福,“你马上再去约老夫人在聚贤居相见,今晚。” “是!”阿福应声而去。 聚贤居内。 老夫人今晚姗姗来迟,足足让贵太妃等了有小半个时辰。 但是贵太妃没有表现出不悦,老夫人来到的时候,贵太妃还亲自倒茶了。 “老夫人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贵太妃微笑道。 第二百四十六章 丞相的耻辱 老夫人倒是没有居功,谦虚地道:“贵太妃过奖了,这件事情不是老身的功劳,只不过是老身命人把有疫症的人带到石头村去,石头村距离京中很近,一旦引起疫情爆发,京城便不得不重视。” 贵太妃欣慰地点头,“也难为你了,想出这个计划来,这样一来,百姓便会因为恐慌而对朝廷对当权者有质疑埋怨之心,同时,也可以让夏子安死在石头村,一石二鸟之计,实在高明,对了这些疫症病人,你是从哪里招来的?” “如今第一步已经走了,接下来的,便是如何安排夏子安到石头村去。”老夫人说着,却故意避开贵太妃最后一个问题。 贵太妃喝了一口茶,故作不知,心底却道,老狐狸。 她唇角挽起,“哀家今天已经入宫见过皇太后了,皇太后亲自提出要夏子安去疫区,但是,只是有这个念头而已,她还盼着惠民署和御医能想到法子。” “没有人可以想到法子,这种僵尸病一旦被传染上,死定的。”老夫人得意地笑了起来。 “再等几天吧,到时候哀家会再跟她说的,一旦皇太后心动了,你便让丞相行事吧。”贵太妃道。 老夫人手里捏着一串佛珠,念了一句,“阿弥陀佛,一切便看贵太妃的了。” 贵太妃捏着杯子,淡淡地扫了老夫人一眼,“你和哀家都有共同的敌人,先除掉这个敌人,再谈以后的合作不迟,但是,你若襄助哀家,老旦成事,哀家便保你们相府永世富贵。” “老身残躯,听任贵太妃的驱使。”老夫人倒是精明得很,她说她自己听命贵太妃,却没说相府。 贵太妃也仿佛听不出来,笑道:“老夫人果然快人快语,哀家甚是喜欢。” 老夫人看着她胸有成竹的样子,心中忽然动了一个念头,或许,两人的合作可以不仅仅围绕夏子安。 如今夏婉儿已经被太子嫌弃,老太后又迟迟没有下命令,若太子是不可靠之人,还不如寄望在南怀王身上。 有贵太妃这样的母亲,南怀王成事的机会不低于太子,加上,皇太后其实一直都对太子不满的,又一直念着与贵太妃的姐妹情意,说起来,投靠贵太妃对相府来说,会是一条很好的出路。 不过,如今还不能心急,且再等等,看看皇太后会不会下旨。 老夫人是先走的,贵太妃却不着急着离开。 家臣阿福道:“贵太妃,这个相府老夫人狡猾得很,还是要小心点。” 贵太妃淡淡地道:“天下攘攘皆为利来,一个人只要心中有贪念,就一定可以利用。” “但是,她已经和太傅同心,如今跟您合作,只为了对付夏子安,我们还是要谨慎点好,对她多几分防备是没错的。” 贵太妃瞧了他一眼,“你啊,是没丝竹心水清的,以往若是丝竹在,不会说这样的话,你还没看清楚吗?皇太后根本不喜欢夏婉儿,也看出了皇后想拉拢夏槐钧的心思,所以迟迟没有同意这门亲事,婚事虽然皇后是定下来了,婚期却没有定,这门亲事,不成的,一旦不成,夏槐钧和太傅必定反目,他接触了太傅这么长日子,定会知晓那边很多事情,一旦投靠哀家,对哀家有多大的好处,你想不明白吗?” 阿福谄媚地道:“是奴才愚钝,没有想到这层去,奴才实在不如丝竹聪明。” 贵太妃轻轻地叹了口气,“丝竹是聪明人,但是却和哀家不同心,她跟了哀家这么多年,也知道哀家的心思,却选择在最后背叛了哀家,聪明有什么用?哀家身边聪明人足够多了,哀家要的是你这份忠心。” “奴才定当对太妃忠心不二的。”阿福发誓道。 贵太妃慢慢地喝了一口茶,眼底有锋芒闪过,“哀家身边,只要忠心的人,一旦出现二心,下场便如丝竹。” 阿福想起丝竹的惨死,心中一凛,却又有些幸灾乐祸,她是咎由自取啊,认不清自己的身份,以为投靠王爷好,更以为贵太妃舍不得杀她。 “你笑什么?”贵太妃忽然声音冷冽地问。 阿福吓了一跳,连忙收敛神色,“奴才只是想起丝竹姑姑生前的一些事情,所以笑了一下,请贵太妃恕罪。” 他知道贵太妃虽然处死了丝竹,但是却容不得人说她半句不好,更不会容许有人对她幸灾乐祸,所以,他急忙辩解。 贵太妃冷冷地道:“阿福,好好做你该做的事情,没用的,想来也没用。” 阿福心中一凛,“是!” 他心中很不甘,贵太妃这句话的意思他知道,他想要和丝竹一样的高度,是不可能的。 但是凭什么?丝竹已经背叛了她,她为什么还要念着她的好? 若还念她的好,为什么又要杀她? 而老夫人回去之后,与夏丞相有了一次深刻的对话。 “贵太妃那边,是一个很好的出路,但是,我们已经在太子身上花了太多的力气,如果这个时候转过去投靠贵太妃,不划算。”夏丞相显然不太认同。 老夫人道:“不是让你现在就投靠过去,而是让你看准一些,两边都暂时不要得罪,反正现在两方的目的虽然不一眼,可殊途同归,太傅那边要乱民心,贵太妃是要杀了夏子安,这也是我们的目的,至少,我们现在做的这件事情,两边都不得罪。” 夏丞相嗯了一声,“先看着吧,至少,如果夏婉儿可以嫁给太子,那我便是国丈了,再兼任丞相,超过了太傅的锋芒。” “不能这样想,国丈的位子始终只是虚的,我们不要这种虚头巴脑的头衔,没有实权,一切都是假的,你如今丞相之位几乎被摄政王架空,否则的话,也不至于要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儿子啊,你记住,我们夏家如今人丁单薄,力量不足,需要有根深蒂固的靠山才能站稳阵脚,摄政王与贵太妃始终是母子,他对贵太妃会避忌几分,凡事也会留几分余地,所以,如果跟着贵太妃,我们的处境反而会比跟着太傅好一些。” 夏丞相见母亲已经动了念头,也道:“好,儿子会慎重考虑一下的。” “最重要的一点,”老夫人淡淡地道,“我们不必再依靠夏婉儿这个外人,你忍受的这份屈辱,同时也屈辱了老身。” 夏丞相听到这里,握住了双拳,没错,这对他而言,是一个屈辱。 第二百四十七章 让她离开京城 在京城的西北角,有一条街道叫富贵道。 富贵道顾名思义,便是富贵人家住的地方,当然了,这里不是高门大户的住宅,而是别院。 西门晓月在这里也有一所别院,她被休之后,便暂时住在这里。 一辆青顶轿子停在了这所别院的门口,一个身披斗篷的男子裹紧了一下衣裳,低头进了院子。 弃妇门前是非多,所以,这所别院的围墙很高,外人无法窥探。 西门晓月早在等着了,见他进来,急忙迎上前去,为他拿下斗篷,“难为你了,这大热天的也得穿斗篷来掩人耳目。” 男子伸手轻轻地在她的脸颊上刮过,“不碍事的,为了你,莫说是热,就是热死都心甘情愿。” 西门晓月的脸上泛起红晕,娇羞不已,“骗人。” “骗你做什么?” “堂堂丞相,净在这里哄骗女子,才不信你。”西门晓月娇笑着,扭身进了去。 来人正是夏丞相,自从休了西门晓月之后,他们便一直在这所别院里私会。 他疾步走上去,拦腰抱起西门晓月,笑了一声,“不信我是吗?瞧我今天怎么收拾你。” “别,放我下来。”西门晓月惊叫着,脸上却挂着甜蜜笑容。 厢房的门被踢开,再被迅速关闭上,门外的侍女远远地站着,却还是听到房中传出来的声音,叫人脸红耳赤的声音。 良久,房中的一切才静下来。 “什么时候,我们才不用这样偷偷摸摸?”西门晓月拥住被子,把头站在夏丞相的怀中,委屈地问。 夏丞相伸手抚摸着她的秀发,“快了,快了。” 他托起她的脸,问道:“你跟国公爷说了没有?” “说了,祖父会在下一个早朝提出,放心吧,夏子安是确定了疫区。”西门晓月冷狠地道。 “那就行,只要她死了,我便可以名正言顺地娶你入门。”夏丞相冷冷地道。 “你真的会履行诺言吗?”西门晓月巴巴地看着他,心里头实在是空得很。 “当然,”夏丞相在她的唇上点了一下,眸光痴迷,“娶你,是我梦寐以求的事情,我已经把家丑都跟你说了,夏子安一死,我便再没子息,等着你入门为我生几个大胖小子,以后继承相府的家业。” 西门晓月娇羞地道:“不要脸。” “不生是吗?”夏丞相坏笑一声,“那我可要找其他女人生了?” “你敢?”西门晓月陡然坐起来,“你如果敢找其他女人生,我便杀了她。” 夏丞相握住她的双手,凝望着她,“小傻瓜,要你一个足够了。” 西门晓月听了这话,动情地说:“你若对我好,为你做什么我都愿意。” 夏丞相说:“傻丫头,怎还舍得让你为我付出?这一次是不得已才让你跟国公爷说几句,等这件事情平息之后,你唯一要做的便是把自己打扮得美美的,等我迎娶你过门,而这一次不再是什么平妻或者妾室,还是我相府名正言顺的夫人。” 西门晓月伏在他的胸前,没有再说话。 她不是傻子,知道这个男人在利用她,但是她不在乎,只要他履行自己的诺言,娶她过门。 她也相信,这一份利用的背后,也有几分真情的。 子安去了王府,在针灸这边想不出什么来,便从倪荣这边入手。 倪荣说起了那日的情况,然后道:“虽然大家都觉得不是僵尸病患咬我,可我心里总觉得就是,因为那股子臭味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子安问道“我能看看你的伤口?” 倪荣说:“当然可以的,但是现在疤痕都淡了许多。” 瘢痕确实淡了很多,可以说比一般的伤痕淡得还更快一些,牙齿印的地方残留了一个黑点,就跟墨点似的,子安用针挑了一下,“疼吗?” “不疼,没什么感觉。”| 子安问道:“你再回忆一下,那咬你的人的情况。” “我看不清楚他的容貌,但是,我可以看到他的眼睛很红,还有脸上的臭味,都和僵尸病人很相似。” “我记得你当时回来,说很晕,除了晕之外,还有什么症状?” “心跳很快,心慌,还有口渴,很想喝水。” “当时你有中毒的迹象,我后来给你灌了大量的淡盐水冲洗胃部。”子安想了一下,当时他被咬,不可能马上出现症状,所以,头晕和心慌是因为中毒,他是服用了有毒的药草。 这个病的潜伏期应该不会很久,如今倪荣完全没有发作的迹象,证明他不是被僵尸病人咬的。 但是,他形容的那个人,却又很像是僵尸病人。 子安顿时连那丁点的头绪都没有了,简直是不知道从何入手。 “王爷呢?”子安问道。 倪荣说:“王爷一直在宫中议事房,出了这件事情之后,他还没消停过。” “你不跟在他身边吗?”子安见倪荣多半是跟着慕容桀的,但是今天却没跟他在一起。 倪荣说:“没有,王爷命我去城外看着王瑜,苏将军则回来京中。” “原来是这样,那好吧,我也走了,你好好想想,还有什么细节没有告诉我,如果想到,马上跟我说。” “好的。”倪荣送子安出去。 这刚上了马车出到巷口,便见慕容桀策马回来。 他显然心事重重,竟没有发现子安的马车,子安本想叫他,但是见他脸色憔悴,眼睛布满红丝,看来是心烦至极的,也不想打扰他,让他回去歇一会儿。 萧拓紧跟其后,他倒是看见了子安的马车,策马上前对慕容桀道:“夏大夫。” 慕容桀回头瞧了一眼,“嗯!” “你不叫她回来吗?”萧拓问道。 “不了,萧拓,你去跟她说,让她这段日子找个借口离开京城。”慕容桀道。 “为什么啊?我们现在正是用人的时候。”萧拓不理解地问,“而且,她懂得医术,比御医都高明。” “你能想到,其他人想不到吗?她懂得医术,但是你也见她对这种僵尸病是没有办法的。”慕容桀沉着脸道。 显然他很不喜欢别人提起夏子安懂得医术这件事情,今天,他已经嗅到一些阴谋的气息,这个阴谋,有把她牵涉进来的可能。 第二百四十八章 军中再爆发 萧拓想想也是,便策马调头追上子安。 他下马走到子安的马车前,掀开帘子,“王爷说,让你找个借口,先离开京城一段日子。” 子安点点头,“我明白了。” 萧拓一怔,“你不问为什么?” 子安笑了笑,抬起眸子看着萧拓,“不用问,我知道原因,你回去告诉王爷,不用担心我。” 萧拓还真的觉得奇怪,“不说你也知道为什么要走吗?你脑子这么聪明啊?” 子安瞧着他疑惑的神情,不禁好笑,“是的,我就是那么聪明。” “但是女人不该这么聪明的。”萧拓嘀咕道。 “好,以后在你面前,我尽量装得愚蠢一点。” 萧拓复杂地看了她一眼,“行了,你走吧,我现在看到女人就觉得烦。” “为什么觉得烦啊现在柳柳都没缠着你了。” 萧拓哼了一声,“她现在见到我就问苏青在哪里,看样子她是看上苏青了,还说想嫁给我,女人都是朝三暮四的东西。” 子安笑了起来,“你不是不稀罕她吗你不稀罕有人稀罕,就这还碍你事了?” “哼!”萧拓翻身上马,策马而去。 子安落下帘子,吩咐道:“走吧。” 她微微笑了起来,看来,教给柳柳的小把戏还真有点用处,萧拓也是个闷,骚的货,人的心理都是很奇怪的,如果一个人经常在你眼前晃悠,你会觉得烦,但是有一天,她去晃悠别人,心里又不平衡了。 笑过之后,她开始想萧拓刚才说的话。 慕容桀让她离开京城的意思,她明白,她懂得医术,治好梁王治好摄政王的事情,百官和百姓都知道。 慕容桀是摄政王没错,但是,疫症的事情闹得这样大,有时候他也抵受不住压力的。 显然,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就是她亲爱的祖母和父亲,有这两个坑货在,她也休想有什么安静的日子。 离开或许是一个好办法。 回到府中,她问袁翠语,“母亲,你想不想去探望一下姥爷?” 袁翠语聪慧得很,听得这话便明白了子安的想法,“你若是想去,我便跟你去。” 子安坐下来,心里却有些犹豫,“我还没考虑清楚。” “你留在这里,能帮上忙吗?”袁翠语问道。 子安摇摇头,“现在看来,是不可能的。” “金针术能帮得上忙吗?” “不行,疫症也没办法用金针术来医治,就算金针术真的能够治好这种病,但是,如果我没有猜错,石头村只是一个开始,之后肯定会有多个地方爆发,我只有一双手,可以救多少个?再说,现在金针术看来也是不行的。” 袁翠语望着她,“既然你帮不了,那还是离开吧,免得留在京中被人钳制,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啊,你这身医术,会成为伤害你的利刃。” 子安想想也是啊,但是她给王瑜封了针,最起码要得在两天后才能离开。 翌日,摄政王继续派大夫到石头村去,且公开疫症的病症,广招大夫,若有谁能给出治愈良方,则赏银万两。 一时间,大批的大夫涌去石头村,那些已经被感染的人还有许多没抓起来,抓起来的关在村子的祠堂里,没事在右边的民居,中间间隔开一条大道,是让官差大夫通行的。 有大夫进去的话,则由官兵带出一名被捆绑住的感染者,让大夫检查。 就这样,来了一批大夫,又走掉一批大夫,再来一批,官兵都烦了,每一个人检查了之后,都说没办法,还得劳烦他们一直带进带出。 而就在这晚上,其中一名感染者挣脱了绳索,咬了一名大夫和两名官差,消息传出去之后,再没有大夫敢进来了,银子虽然很重要,但是没性命重要。 齐将军带着人在京城四处查验,发现京城北面富康街也有人被感染,且已经咬了他家三个人。 富康街就在富贵道旁边不远处,朝廷下令,也对富康街进行封锁,附近没受到感染的一人,一律撤离。 子安知道自己没办法再留在京中,她打算今晚便去京郊,解开王瑜的经脉,她没有法子救他了。 出去之前,慕容桀来了。 “为什么还不走?”慕容桀显得很生气。 子安道:“我明天就走,刚打算出门去京郊,解开王瑜的经脉,给他一个痛快吧。” “本王陪你去吧。”慕容桀道,看到她脸上闪过一抹黯然,看样子,她对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颓然心伤。 “你不要去了,早点回去休息一下,瞧你,眼圈都黑了。”子安心疼地说。 “不打紧,回去也是睡不着的。”慕容桀策马过来的,但是如今出城,便乘坐她的马车。 马车哒哒哒地出城,如今全城封锁,出城全部都要查验,子安掀开帘子,守城之人见到慕容桀,便连忙放行。 子安见他眉头紧锁,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不禁问道:“现在的情况很严重吗?” “除了石头村和北街之外,军中也出现了情况,已经有三十二人被咬,但是,只有一人出现症状。”慕容桀沉声道。 “军营也有了?你之前不是说过一直命人严密监察吗?” “监察不了,这个被咬的人,若他自己不说,谁知道?他咬了人,被咬的那人也不会做声,直到这个人出现癫狂的症状,才被发现,然后着全军解开衣裳,发现有三十几人被咬了。” “其余的人没出现症状,证明三十一个人都是被一个人所咬。”子安道。 “是的,这很恐怖,子安,一个人在短短数日,能咬了三十几个人而不被发现,这意味着什么?” “军中有人掩护这个咬人的人。”子安想也不想地说。 “没错,京城驻军,都是本王统帅的,本王麾下,有奸细,且本王身边也有。” “你身边的奸细,还没找出来吗?”子安问道。 “找出来了,是贵太妃的人。”慕容桀冷笑了一声,“她在本王身边安插奸细,这一次,军中也出现了奸细,这意味着,这件事情,她或多或少也参与其中。” “军中的奸细未必是她安插进去的。”子安道。 倒不是为贵太妃辩解,只是觉得还有其他可能。 “一个排,除了一个人,全部被咬,没有被咬的那人,是她娘家远方亲戚,她安排进去的。” 子安听到这话,便知道他已经调查过了。 第二百四十九章 倪荣再被咬 子安觉得绝望的气息已经笼罩在慕容家皇朝的头顶,也笼罩在慕容桀的头顶,如果他没有找出控制疫情蔓延的办法,他这个摄政王也到头了。 到时候,朝中局势会出现新的混乱。 朝中混乱,则国家乱,到时候,列强和蛮夷便会看准机会入侵。 而且,如今疫情在三处爆发,还没走到高峰期,一旦疫情没有得到控制,有可能在各地还会爆发,那时候,慕容桀就是再能耐,都没有办法阻止局势急转直下。 子安握住他的手,也不知道说什么了,只能苍白无力地道:“会过去的,什么事情都有解决的办法。” 慕容桀凝望着她,“你不用担心,明天马上离开京城,否则,你一旦被人利用,进入了这个怪圈,本王反而处处受制于人。” 子安知道他的担忧,而且这一件事情,就是用膝盖头想都能想到,最终是要把自己牵扯进去的。 “好,我明天走。”子安答应道。 但是,她真的很不放心,京中这样的局势,他能否扛得住? 两人的手紧握在一起,却无话可说了。 军国大事,不是她一个穿越过来的女子可以干预的,她也改变不了什么。 只盼着,不要成为他的负累就好。 两人来到京郊小院,还没进去,便听得里面传出奇怪的声音。 慕容桀与子安对视一眼,疾步进去。 只见倪荣和王大嫂都从里面冲出来,两人都神色慌张,驻守在这里的侍卫往里冲,里面发出凄厉的声音。 当两人看到倪荣和王大嫂手背上血淋漓的牙印时,心里都一沉。 “天啊!”子安震惊,“他醒来了?” 慕容桀快步冲进去。 这不可能的,她分明封住了他的经脉,他已经进入了假死的状态,不可能醒来的。 倪荣脸色灰白,走到水井边冲洗着手上的伤口,他身子轻微的颤抖,显然在努力压制自己的恐惧。 王大嫂则一屁股坐在地上,任由手上的鲜血流出。 子安走上去,拉着她到水井边冲洗伤口。 慕容桀把再度捆绑起来的王瑜拖出来,推进笼子里,立刻上了迷针。 里面还有一名侍卫被咬了,且咬得很厉害,一只耳朵都没有了,血淋淋地走出来。 子安幸好带了药箱,为他清洁伤口。 在场一点声音都没有,死寂得可怕。 这里的三个人,都意味着等死了。 慕容桀为倪荣检查伤口,倪荣和王大嫂都是手被咬了,伤口不深,但是已经有鲜血渗出。 “王爷,属下没事!”倪荣说着,声音却是颤抖的。 慕容桀一张脸看不出任何的神情,他翻来覆去检查了一下倪荣的手,然后又不断地用水冲洗,冲得倪荣的手都发白为止。 王大嫂终于是忍不住哭了出来,“我家中婆母怎么办?她看不见的,以后怎么活下去啊?” 子安听得心里很难受,眼泪几乎都要冒出来了。 她没有办法医治这种病毒,也意味着她没有办法救这几个人。 反倒是倪荣安慰起王大嫂,“你放心,如果我们死了,苏将军会照顾你婆母的。” 王大嫂抹了一把眼泪,瞧了已经陷入昏迷的王瑜,喃喃地道:“也好,也好,一大家子都没了,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还不如都去了吧。” 倪荣忽然抬头看着子安,“如果我把手砍掉,是不是能活?” 子安摇摇头,“我不知道。” 如果这种病毒没有入侵得太快,在被咬的时候马上断手,或许是可以的,但是现在都冲洗了这么久,如果病毒扩散,就算砍掉手也无补于事。 慕容桀沉声道:“没用,惠民署的人曾来报,石头村有一个被咬了,砍掉了手,还是一样得病了。” 倪荣垂下眸子,掩饰住闪过的失望,“哦,是这样啊,也好,至少留了个全尸。” 子安包扎好侍卫,心里难受得厉害。 如果不是她之前说要封住王瑜的经脉,他会一直在笼子里,或许昨晚就不在了,也不至于会多害三条人命。 这三个人,说白了因她的自作聪明而死。 嗓子像是被一团棉絮堵着,连一声对不起都说不出来。 她知道,怪罪的声音终究会来的。 果然,王大嫂在哭完之后,怨恨地看着子安,“苏将军说你医术很厉害,我们都相信你,你说他这两天不会动的,我们都相信你,是你害死了我们啊。” 倪荣连忙呵斥,“王大嫂,不可胡说,怪不得大小姐,她只是一番好意来医治王瑜的。” 有风掠过,吹得院子里的风灯忽明忽暗,现场再没有人说话,甚至连呼吸都像屏住了一般。 最后,还是倪荣站起来吩咐没事的侍卫,“你们连夜出去打造几个铁笼子吧,要快。” 侍卫们默然无声地看了慕容桀一眼,慕容桀眼底阴郁得厉害,但是却什么都没说。 侍卫拱手而去。 子安坐在廊前,双手掩面。 慕容桀坐下来,轻轻地抱住她的肩膀,“你也不是故意的,别自责。” 子安抬起头看他,哽咽道:“你应该责怪我的,我知道你很在乎倪荣,我害死了他。” 慕容桀沉默一下,“不要想了,早点回去,明天马上离开京城。” 子安却缓缓地摇头,“不,我不走了。” 她不可能在现在离开,她这样一走了之,算什么? 倪荣的兄长已经在上次暗杀中死去,如果倪荣这一次也出事,她真是他们倪家的千古罪人了。 “你留在这里也帮不了什么,还是走吧。”慕容桀道。 “不,我就留在这里吧。”子安恳求道:“说实话,我原先都没有坚定地说要走,现在更不会走。” “子安,不要倔强,留在京中你只会被人利用,到时候,本王也没办法保住你。”慕容桀心烦意乱地道。 他已经知道,皇太后有意让她去疫区了,一旦进了疫区,她要出来不是那么容易。 如果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阴谋,他们的目的,首先是要除掉子安。 子安还要坚持,慕容桀却冷声道:“你如果留在京中有用,本王不会让你走,但是你看你现在把一切都弄成什么样子?你若是早点离开,倪荣他们也不会出事。” 说完,他站起来,“你先回去,明天一早,本王让萧拓送你离开。” 第二百五十章 你会想到办法的 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到相府,杨嬷嬷掌灯出来,见她脸色苍白,不由得问道:“大小姐,这是怎么了” 子安摇摇头,“我没事,你休息去吧,我想一个人呆一下。” 杨嬷嬷疑惑地看着她,但是也没问,“好,那您赶紧休息去。” 她进去帮子安整理好床铺,见子安呆呆地坐在一边,神色沉重,轻轻地叹了口气,“有什么事情,都先别想,休息吧。” 子安抬起头,有些茫然地看了杨嬷嬷一眼,“好,知道了。” 杨嬷嬷转身出去,“奴婢今晚就在外面守着,大小姐若想找人说话,奴婢就在。” 她把门关上,子安听到外面有拉来椅子的声音,她知道杨嬷嬷是要在这里守夜。 子安卷缩着坐在窗边的榻上,她知道慕容桀是故意说那句话的,目的是要让她走。 但是她也知道,他心里其实有些怪她,只是不忍轻责,她宁可他骂她几句,她太过自以为是了,那天所谓的头绪,可能压根就和僵尸病无关。 她害了倪荣,害了王大嫂,害了那个侍卫。 她已经害死了夏霖,如今又有三个人因为她而死。 一晚上,她都没有睡着,脑子里胡乱地在想着僵尸病,想着为什么王瑜会忽然醒来,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被封住了经脉进入假死状态,就连慕容桀当时都没办法醒来的,必须要等她撤针解开才可以。 王瑜是怎么可以冲开经脉的? 思索一晚,什么都想不到,她的脑子也越发的混乱。 翌日一早,萧拓便来了。 昨晚慕容桀已经命人通知他,让他带子安离开京城。 他也知道倪荣的事情,所有,今天来到相府,见到子安后第一句话便说:“你打算就这样一走了之?” 子安不语,她不想走,但是不走留在这里有什么用? 她帮不上忙。 “现在走,相府阻止不了你,再过一两天,只怕到时候想走也走不得了。”萧拓又说。 子安看着他,“那么,你是希望我离开还是希望我留下来?” “我不知道,王爷让你走,你必须得走,但是,我希望能从你嘴里听到好消息。”萧拓看着她,眼底还是有不灭的希望。 只是,他眼底的希望因着子安脸上的灰暗也一点点地沉暗下去。 她没有办法。 萧拓不由分说地道:“走吧!” 袁翠语早就收拾好了东西,杨嬷嬷和刀老大小荪拿着东西站在门口,都看着子安,等着子安一声令下。 子安却在石阶上坐了下来。 “我不能走!”子安忽然抬头看着萧拓,“你回去告诉我王爷,我不走。” “不行,王爷说过,如果你没有办法对付疫症,必须马上离开。” “不,”子安忽然便下定了决心,“我不走。” 萧拓恼怒了,“你还想怎么样?现在都害得倪荣被咬了,你是不是要再多害几个人才心满意足?” “萧拓,你胡说八道什么?闭嘴!”一道清越的声音响起,竟是柳柳来了。 她背着包袱,带着小丫头进来,在门外便听到了萧拓这话,顿时生气。 萧拓抬头看她,脸色阴沉,“你来做什么?” 柳柳看着子安,“祖母让我来的,她说你要离开京城,让我陪你走。” 子安一怔,“你祖母知道我要离开京城?” “是的,她知道。” “谁跟她说的?” 柳柳摇头,“不知道,但是这老东西一向神机妙算,就算没有人告诉她,她都会知道的。” 子安没说话,却知道老太君军中有人,军营爆发了僵尸病,朝廷一定会十分紧张,有大夫都必须征调过去,所以推算摄政王一定会让自己走。 她不解的是老太君为什么让柳柳陪她走? 萧拓看着陈柳柳,“你凑什么热闹赶紧回去!” 柳柳很失望地看着萧拓,“我本以为你是个恩怨分明的人,却没想到也是这般的是非不分,你说子安害了倪荣,那是她愿意的吗?她不也是想救人吗?” “你怎么知道这件事情?”萧拓盯着她。 “苏青跟我说的。”柳柳大步过去,拉住子安的手,“祖母说,你离开京城是最好的办法,我们走吧。” 萧拓却一把拉住陈柳柳的手臂,阴沉地道:“苏青为什么跟你说这个事情?” “苏青什么事都跟我说。”陈柳柳甩开他,“反正我都知道,你走吧,不需要你陪我们走,你回去告诉王爷,就说我陈柳柳带子安走,且一路有我祖母安排的人保护,没有人可以伤害我们。” “苏青什么事都跟你说?为什么啊?他为什么跟你说?”萧拓还揪住这个话题不放。 “这不还是多亏了你吗?你把苏青介绍给我认识,等我俩成亲的时候,一定会请你喝喜酒的。” 萧拓冷冷地道:“谁稀罕喝你们的喜酒?你带她走是吧好,有你们陈家出门,我就不伺候了。” 说完,甩着衣袖就走了。 子安看着柳柳,“你有点过了吧?喜酒都说上了?” 柳柳烦恼地说:“不,不是跟你说笑的,如果他不娶我的话,苏青愿意娶我,苏青说横竖我只是要找一个人成亲,到时候他找到好姑娘他再休了我就得了。” 子安现在没心思管这些,只是看着她道:“你祖母要保护我离开京城?” “进去说话。”陈柳柳看了看身后,见无人便拉着她进去。 进去之后,她把门关上,严肃地道:“你走不了的,祖母说如今太妃和老夫人已经设下了埋伏,你走的话,出了京城没多久,就会遇到杀手,杀手不会直接要你的命,只是把你逼回京城或者是抓住你,到时候一旦旨意下来,她们再放你。” “她们联手了?”子安蹙眉。 “没错,你们家那位老东西,是无宝不落的,贵太妃肯定给了她很好的条件,让她倒戈相助。” “但是,她们笃定这道旨意会下来?” “肯定的啊,皇太后是贵太妃的亲姐姐,她们的关系以前是不差的,祖母说,贵太妃已经入宫跟皇太后说过,皇太后也有些心动,如今情况再恶劣下去,皇太后始终会下旨的,疫区是她们安排的,你进了疫区,你知道后果吗?” 子安疑惑地问道:“既然如此,为什么你祖母还让你跟我走?” 陈柳柳凑近她,“祖母说把这些情况说给你听,你自己会想到办法的。” 第二百五十一章 是时候反击了 子安不由得沉思起来。 走的话,老夫人和贵太妃在路上追截,如果落在她们的手中,自然少不了是要吃苦头的。 不走的话,是困兽斗,自己始终是要被推出去的。 走不是,留也不是,这哪里有什么路可以走? “知道设伏的地点吗?”子安问道。 陈柳柳摇头,“你不用想,你出了京城,就有人尾随你,无论你走东南西北哪个方向,都会被人截住的。” 子安蹙起眉头,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就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就是研究出解掉僵尸病毒的药方。 这莫非是老太君的本意?但是老太君为何如此笃定她可以研制出良方来? 连她自己都不能肯定,不,不是不能肯定,而是她丁点的把握都没有。 “你故意气走萧拓,就是不让他送我离开京城,是吗?你另有去处?”子安问道。 “没有错,城门附近,我们家有一所房子,靠近城墙,你可以暂时住在那里,我会陪你过去,到那里之后,你可以慢慢想办法,如果不行,我哥哥会引开那些人,我们马上离开。” “如何引开?如果我没有猜错,只要我踏出相府大门,他们就会跟着我,我出城离开,他们也会跟上来。” “这你就放心好了,他们可以知道你在我陈家的房子里,但是我们如果要走,他们是不知道的。”陈柳柳胸有成竹地说。 子安觉得是个办法,现在她真的不想离开京城,如果能躲起来慢慢地想办法,或许是一条出路。 “好,既然如此,我跟你走!”子安说着,打开门吩咐杨嬷嬷,“你和母亲留在这里,我带走刀老大和小荪,你能顾得住吗?” 所谓顾得住,就是顾住这段日子不被相府的人来捣乱欺负。 杨嬷嬷道:“你放心,有潘丹在这里,潘丹虽然不介入相府的事情,但是他也不会让夫人受到欺负的。” “那就拜托嬷嬷照顾好母亲和桂圆了,桂圆的药方我写好了,你按照药方给他抓药就行!” “知道了,大小姐万事小心。”杨嬷嬷不知道她和陈柳柳说什么,但是必定是有计划的事情,所以,她不多问。 子安带着刀老大和小荪离开相府,并无人过问他们去哪里。 但是,她刚走,便有人回禀老夫人了,彼时,夏丞相也在这里。 “老夫人,大小姐和陈家小姐离开了。” 老夫人嘴角露出阴恻恻的笑,“她跑不了。” 夏丞相道:“母亲,明日是不是该行动了?” “不着急,先让她躲藏两天,也让局势再紧张一些再说。”老夫人道。 夏丞相犹豫了一下,“但是,如果事情一发不可收拾,怕连我们也没办法控制。” “你放心,老身自有办法,如今分放僵尸病的地点有四个,到时候杀了夏子安,再乱了局势之后,朝臣会逼得摄政王下令杀光这个地区的所有疑似感染的人,这样,太傅便可趁机声讨他的残暴。” 夏丞相摇摇头,“不,母亲,局势有时候赶不上变化,中间会出现许多变故,这是无法预料的,我们要控制感染的人数,不可再投放了。” “如今已经容不得我们控制了,当在一个地点投放下去,便再不是我们可以掌握得了的,你就别担心太多了,事到如今,跟着计划走就是,死几个贱民,算不得什么。” 夏丞相心里觉得很不妥,这件事情平息之后,若追查起来,未必就不会追查到自己的身上。 “事后追查呢?” 老夫人摆摆手,“追查也查不到你的身上来,惠民署的那名大夫已经灭口,且被他带回来的那源头也死了,谁能查到你的身上去?” 夏丞相想了想,咬牙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确实不该瞻前顾后的。” “你这样想就对了,且再看看吧,京城东那边继续投放下去,四个点就齐全了,如今是军营,西北角,石头村三个地方出现疫情,要皇太后真正重视,还得京中大肆爆发才行。” “好,儿子去安排。”夏丞相站起来,想了一下,“夏子安那边,就交给贵太妃了吗?” “贵太妃早就安排了人跟着她,她跑不到哪里去的,顶多是躲起来,若是她出城去的话,还更好,落在贵太妃手中,先叫她好受,再让她去疫区。”老夫人咬牙切齿地道。 蓝玉之仇,不可不报,且这个小贱人炸掉了府中风水局,怎么也得叫她死才可罢休。 “那就好!” 老夫人瞧了他一眼,“你啊,不要再和西门晓月搅和在一起,等晋国公办完这件事情,便彻底断了,否则传出去,你也不好找,我已经让崔太妃那边代为留意,若有合适的淑妇,便娶过来早日开枝散叶,我们相府的人丁一定要旺起来才行。” “是,儿子知道了。”夏丞相道。 确实是时候与西门晓月断了来往了,他已经厌烦了西门晓月。 “你想要什么样的女子?你说说,老身也好跟崔太妃说一下。” 老夫人还是很紧张这件事情的,夏子安一死,相府这一脉就断了,她得抓紧为相府延绵子孙,二房那边也是不争气,娶了个贱货回来,与那陈二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她也不寄望二房那边了。 幸好,他如今还年轻,娶个夫人回来再娶几门妾侍,几年下来,就得儿孙满堂。 子安去到陈家在城门的房子,安顿下来之后,便立刻安排事情。 要争取时间的话,便先要乱一下相府。 所以,她跟陈柳柳说:“你去帮我找一下胡家大小姐,给她送一封信。” “你认识她?”陈柳柳瞪大眼睛,“她这个人吃人不吐骨头的。” “我就需要这种人帮忙。”子安知道那天所见的胡欢喜不是她的真实面目,她的手段很厉害,如果得她帮忙,相府首先便会乱了阵脚。 如今要乱相府,就只能从夏婉儿的婚事入手,彻底切断相府与太傅的关系,让夏丞相暂时处于孤立无援的状态。 虽然这样会逼得夏丞相与老夫人真正投靠贵太妃,但是,事有轻重缓急,贵太妃那边就算接纳老夫人与夏丞相,都需要一段时间的观察期,不敢交托大事,这样,她便可以用这一次疫症的事情,把相府连根拔起。 当然,要做到这一点,还有一个最基本的条件,那就是她要真正研制出解药。 在过来的路上,她已经想明白了老太君的用意,逃不是办法,既然他们要逼她进入这个局中,她便自己进去,把被动改为主动。 这段日子,窝囊得太久了,自僵尸病起便一直受制于人,是时候做出一些反击了。 第二百五十二章 一同回城 陈柳柳送信到胡欢喜的鼎丰号。 胡欢喜看了信,折叠好之后放在桌子上,抬头看着陈柳柳,“夏子安有没有把握对付这个僵尸病?” 陈柳柳道:“这不知道,她不说。” 胡欢喜点头,“好,你回去告诉她,我会帮她,但是也请她按照信中所言,以这一次的功劳助我。” “你放心,她一定会的。”陈柳柳道。 胡欢喜复杂地看了她一眼,“这封信,你看过?” “不可能的事!”陈柳柳生气地道,“我怎么可能会偷看你们的信笺?” “信打开过。”胡欢喜靠在太师椅上,眸子里透出精明。 陈柳柳诧异地道:“真的打开过吗?我没留意。” 胡欢喜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陈太君的孙女儿?嗯,我信得过老太君,自然也信得过她的孙女。” 陈柳柳道貌岸然地嗯了一声,“那我回去转告子安了,你们狼狈为奸的事情就这么定了。” 胡欢喜笑了起来,“狼狈为奸?很好,我很喜欢这个成语。” 陈柳柳觉得这个胡欢喜也挺高深莫测的,也不想跟她说那么多,总觉得她那双眸子能直透人的心底,“那我走了。” “慢走!”胡欢喜重新拿起信笺,仔细地又看了一遍,然后缓缓地闭上眼睛。 “来人!” 一名伙计走了进来,“大小姐!” “帮我去约一下太子,看他今日得空去一下慈爱院吗。” “大小姐要约太子殿下?”伙计有些吃惊。 “照我的吩咐去做,然后,我邀约太子的事情,想个法子,告知相府的二小姐夏婉儿。”胡欢喜淡淡地道。 伙计犹豫了一下,“大小姐,您实在是犯不着跟相府过不去。” 胡欢喜转动着手中没有蘸墨的毛笔,“什么时候我做事还要你来干预了?去吧。” “是!”伙计只得退出去。 没有必要掺和这趟浑水,但是,这是一条很好的退路,不是吗? 她再度拿起信,然后点起火石把信笺烧掉。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陈家小院内。 刀老大转悠了一圈回来,跟子安说:“四周有很多人监视着我们。” 子安淡淡地道:“不管他们就是。” 刀老大见子安桌子上堆着很多书,他一个字都不认识,“大小姐,这书有这么好看吗?” 子安从书堆里抬起头,揉揉眼睛,“看得懂就好看,看不懂便不好看。” 这些医书都是在这里购买的,都没有什么突破,而且,书中记载的东西,都是很普通的入门基础,对她毫无帮助。 刀老大说:“如果大小姐要医治僵尸病,为什么不找一个僵尸病人回来慢慢观察呢?也没用,以前都没听过僵尸病的。” 刀老大这话,忽然点醒了子安。 她猛地站起来,“你马上去城郊院子里,看看谁在那边,问一下能否让倪荣过来我这里。” 刀老大应道:“好!” 刀老大到京郊那边去,萧拓守在那边,听得子安没有走,而是留在陈家的小院里,很生气,“陈柳柳不是说要带她走的吗?王爷下了命令,让你家大小姐离开京城,他不走是不是还要祸害几条人命才甘心?” 刀老大今天早上就很不满意萧拓这样说了,现在听他还是这样说,嗖地一声就抽出了鞭子,“你再骂大小姐,我就跟你拼命。” 萧拓白了他一眼,“傻小子!” 刀老大道:“你骂我可以,但是不能骂大小姐。” 倪荣走出来,“夏大小姐要我过去是吗?” 他在里面已经听到两人说话了。 “是的,大小姐说要研究解僵尸病的方子,所以要请您过去。”刀老大在小荪的教导之下,已经很懂得礼貌了。 倪荣道:“好,我和王大嫂一同过去吧,王大嫂的眼睛已经开始布红血丝了,但是我还没有,便一同去吧。” 他对子安还是很有信心的,虽然不认为她能在短时间内想到办法,但是,如果慢慢地研究,还是可以的,救不了他,救得了其他人也好。 萧拓拉住倪荣,“你不能去的,王爷让我在这里看着你们。” “要不,”倪荣提议道:“我们一同过去吧,萧将军,你也见识过下夏大小姐的医术,她或许真的能想到办法。” 萧拓想了一下,“我先去问过王爷。” “不用问了,去吧,王爷也不会反对的,如果真的能找到良方,王爷就不必烦恼了,你没看王爷这几天,都被那些大臣逼成什么样子了?”倪荣心急地说。 萧拓想想也是,最近朝中局势越发的紧张,百姓的情绪也不安定,虽然晚上宵禁了,但是还有不少人趁黑离开京城,想躲过这一场瘟疫。 如果找到医治僵尸病的方法,那就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好,我安排马车,趁着没有人知道你们被咬了,先一起送回去吧,王瑜已经有症状,入城的时候难免会被人发现,便先留在这里,我会找人照顾他。” 刀老大奇怪地道:“这个王瑜都这么久了,还活着啊?” 刀老大这样一说,倪荣和萧拓都怔了一下,还真是啊,尤其这两天,他虽然一直用迷药,但是总算可以进汤药,且进汤药的时候,也没以前那么反感了。 以前即便是在昏迷中,灌汤药的时候,他都会本能地抗拒,很难灌得下去,但是自从咬了人之后,似乎又好一些了,莫非这些僵尸病是要咬人才能活得下去? “要不,让她过来这里?”萧拓道。 倪荣摇头,“不,这里住不下了,而且,这里拿药也不方便,始终不是京城。” 萧拓想想也是,“也对,再说这里距离石头村太近,迟早清查到这里来。” “走,收拾东西回去。”倪荣直接便进去了,王大嫂坐在门口,神情已经有些痴呆,眼底的血丝也比今日一早多了起来,看来,她的身子骨弱一些,发作也快一些了。 另外一名侍卫眼底虽然有红筋,但是其他情况还好,没有出现痴呆的情况。 要把王瑜送入城中,得想个法子,因为入城的时候,必须要接受检查,就算是萧拓,也不能够偷运一个僵尸病人进城的。 刀老大提出建议,“入城的时候,官兵一般是搜查马车里面,不会搜查马车底,要不,把王瑜绑在马车底下,反正他现在昏迷这的,也不会发出声响,这不就可以蒙混过关了吗?” 倪荣和萧拓对望一眼,萧拓摸着刀老大的脑袋,“小子,有点计策啊。” 刀老大嘀咕道:“这么简单的办法都想不到,这是你们笨,不是我聪明。” “这小子跟她主子一样欠揍。”萧拓哼了一声。 第二百五十三章 主动出击 安置好一切之后,萧拓去告知慕容桀子安没有离开京城,慕容桀大发雷霆。 “你知道刚才在议事房,已经有人提出,民间传言夏子安可以医治僵尸病了?这个传言大肆流行之后,会有多少人逼着本王下旨让她去疫区?” “民间有这个传言?谁放出来的?这不是害人吗?”萧拓大吃一惊。 “还有谁?这件事情是谁搅出来的便是谁放出去的传言。”慕容桀显然气得不轻,也十分疲惫,光应付那些官员的恐慌和猜测,已经让他十分火大了,这还出了传言。 “是陈太君插手了这件事情,让陈柳柳把人带走,而且,陈太君得知消息,沿路有人伏击,所以离开也不可以的。” 慕容桀生气地说:“本王既然安排她离开,自然就算到这一点,那边沿路派人伏击,可本王也安排了人反制那些杀手。” 萧拓有些懊恼,“对不起,我没办好这件事情。” “算了,”慕容桀想了一下,看着他问:“那她留下来,有没有说想到法子?或者,有些眉目之类的?” “她让刀老大去把倪荣等人转移到陈家小院去,说是要试着医治。” 慕容桀蹙眉,“那就千万不可让人知道京中有僵尸病人,否则的话,这陈家小院很快就被人踏平。” “有人在外面监视,但是,这陈家小院有个好处,便是有地道有密室,可直通城外,一旦有什么事,马上从地道里遁走就行,如今倪荣他们都是被安置在地下密室的。” 慕容桀惊异地道:“地道?老太君还有这一手?这老将真是深不可测啊。” 虽然恼怒子安的不听话,但是听了萧拓的话,也不禁觉得这是一个好安排,至少比离开京城好。 在他眼皮子底下,他其实也安心一点。 苏青卷着夜风进来,轻声道:“王爷,去疯人岛的侍卫回来了。” 慕容桀陡然抬头,“传!” 一名三四十岁的男子快步进来,拱手道:“王爷,属下回来了。” 慕容桀看着他问道:“可曾查探到什么?” 那名侍卫说:“据属下调查所得,被惠民署官员带回来的那名疯子,是刘御医的堂弟,25岁那年得了病,治疗几年无果,且出现伤人意图,曾报过官府,后来不知道怎么平息了下来,直到后来是连杀了刘府两个下人,才被送到疯人岛。” “刘昶钊?”慕容桀皱起眉头,想起梁王病发的时候,他曾自作主张进行治疗,害得梁王情况再度严重。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宫中竟然没有办了他,至今还留他官位。 “没错,正是刘昶钊,说起他的堂弟也是可惜,当年也是玉树临风的才子,一表人才文采出众,竟这样无缘无故的疯了。” “嗯?听你说话的口吻是有些内情,先不着急,你说一下疯人岛的情况,岛上其他人,有没有人感染这种病毒?” 侍卫摇头,“回王爷的话,疯人岛里的病人全部都没染病,这真是十分奇怪的事情,没有理由就他一个人得病吧?” 苏青疑惑地问:“莫非这种病不是从疯人岛那边传过来的?这样的话,我们之前的推测都要推翻,但是,惠民局的那名大夫为什么要从疯人岛把刘御医的堂弟给带回来了?带回来之后人安置在哪里?我大周律法有规定,但凡杀人的疯子,一律关在疯人岛,每隔三年,由惠民局的官员去疯人岛做检查,治愈的方可回来,但是仍旧要监禁观察。” 萧拓淡淡地说:“谁知道呢?或许人就藏在你苏青的府上。” 苏青一怔,“萧拓,你这是什么意思?” 萧拓瞧了他一眼,冷笑一声,“这不明摆着吗?你苏青最喜欢疯子,陈柳柳这个女疯子,你不一直也跟她来往吗?” 苏青说:“我看你才是疯了呢?这不说的正事儿吗?你扯上人家陈柳柳干什么?她最近可没缠着你吧?” 慕容桀冒火看了他们两人一眼,“行了,你们两人若不听的话,给本王滚出去!” 苏青闭嘴,却狠狠地瞪了萧拓一眼,萧拓也回瞪他,谁没眼睛啊真是的! 慕容桀继续问道:“那疯人岛还有什么发现?” 侍卫回答说:“属下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情况,刘家的这个疯子是分开关押的,因为他有很强的攻击性,疯人岛的守卫说他一个月总要发疯几次,发疯的时候找不到人发泄,就自己撞击笼子。” “没有出现过咬人的情况?”苏青连忙问道。 侍卫说:“不曾出现过,守卫都说顶多是打人,或者是自己撞笼子,不会咬人的。” 慕容桀沉思了一下,莫非真的猜错了线了? 不,没有错的,当时他派人去石头村抓人,抓的就是这个刘家疯子。 当时可以肯定他是僵尸病的源头,是他先咬了石头村的村民。 而且,当时夏槐钧还特意放走此人,可以证明他和此人有密切的关系。 “现在,子安是什么意见?”慕容桀忽然想到这点。 萧拓说:“她坚持留下来,听她跟陈柳柳说,要什么化被动为主动。” “化被动为主动?” “是的,今天还让陈柳柳给胡家大小姐送信了。” 慕容桀想了一下,忽地笑了,“本王知明白了。” “那是什么意思?听闻胡家大小姐在收了信之后竟然主动去约太子,就约在慈爱院里,这件事传得满城风雨,大家都说胡家小姐对太子动心了。” 慕容桀淡淡地笑了,“是啊,你说胡家大小姐对太子动心了,谁该紧张了?” “当然是相府的人啊,这不得急坏了吗?一旦胡家大小姐说要做个太子妃,以胡家的财力,这个太子妃怕是稳稳的了。” “也好,这样闹一闹,先乱了他们。”慕容桀的心缓缓地放下,看来,他一直都低估了子安,或许,他该放心她的,她有足够的能力自保之余,还有反扑的力量。 慕容桀吩咐下去,“来人,备马。” “去哪里?”萧拓问道。 “当然是去看热闹了。”慕容桀嘴角露出笑容。 苏青和萧拓对望一眼,茫然过后,都各自哼了一声,转开头,一脸的愤慨。 第二百五十四章 手段 慈爱院是民间自发组织的一个慈善机构,发起人正式胡家的老爷子。 如今胡欢喜接管了胡家的产业之后,慈爱院也是由她掌管。 她特意邀约太子殿下到慈爱院相见,因为这里永远是传言散播得最快的地方。 慈爱院设立的地点是在京城的南边,慈爱院四周都是民居,贫苦大众住的地方,这些人,要么是在码头做苦力的,要么是在各大饭店做小二的,要么便有家人在富人官宦家做下人或者临时工。 底下阶层的传播力量是很惊人的,会在短时间内形成舆论的压力。 太子得胡家大小姐相邀,自然十分高兴。 太傅跟他说过,如果得胡家的家财相助,就算慕容桀想要谋夺江山,他都可以轻而易举地镇压下去,因为,胡家的钱财,足够他买最精锐的武器,最优良的马匹,雇请江湖中的武林高手。 钱有时候便等同权势,当然得看是谁掌握住钱财。 他已经忍耐太久了,迫切地想要登上帝位,把慕容桀拉下去。 他过够了看慕容桀脸色的日子,有慕容桀一天,他这个太子都形同虚设。 所以,他虽然不想去慈爱院这个地方,但是太傅说,去这个地方走访一下,可以让百姓熟知他,也可以让百姓知道他是个关心民间疾苦的太子。 因此,他去慈爱院这件事情,就是胡家的人不出去说,太子自己也会命人散布出去。 夏婉儿自然得知了此事,她气得快发疯了,带着丫鬟便过去。 在人群中,她看到太子对胡欢喜十分的细心体贴,两人一路进去,皆有百姓跟随,她清楚地看到大家欣羡的眸光。 嫉妒让她的脸扭曲起来,她握住双拳,隐没在人群中跟随了一路,在太子转身而去之后,她不顾身份,冲上去就拉住胡欢喜的手臂,一巴掌打在胡欢喜的脸上。 胡欢喜不闪不躲,这一巴掌就直直地落在她的脸颊上,白皙的脸蛋顿时出现四道手指印痕。 “贱人,你不知羞耻,竟敢勾当今太子?”夏婉儿打完之后,厉声怒斥。 胡欢喜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你是谁?为什么这样污蔑人?” “我是谁你都不知道便敢来勾抢太子?胡欢喜啊,我早便知道你了,旁人说你狐媚,以色事人才有今天的威风,没想到你还敢对当今太子下手,你真当所有人都是你手中的玩偶任由你随便玩弄?我今天便当着大家伙的面揭穿你的真面目,那个大善人胡欢喜,骨子里是怎么透着骚气的。” 众人哗然,纷纷指责夏婉儿胡言乱语,胡家大小姐是善人,这里所有人都知道的,而且,大家伙都得过她的救助,她怎么会是那种贱女人? 而且,太子至今还没婚配,胡家大小姐与太子情投意合又有什么问题? 夏婉儿没想到大家反而指责她,勃然大怒,指着胡欢喜的鼻子怒道:“这些人都是你收买了吧?我警告你,你假装单纯的样子能骗得过太子,却骗不过我。” 胡欢喜泪盈盈地看着她,“你不可这般乱说,我不过是与太子一同来探望孤寡,哪里存在什么勾抢?” 慕容桀与苏青萧拓三人站在对面的酒楼上看着。 苏青不解地问道:“这胡家大小姐的好戏在哪里?这样任由她打骂算什么好戏?这多窝囊啊?连夏婉儿都收拾不了,这个胡家大小姐怕也是言过其实了。” 萧拓虽然不想附和苏青,但是也不禁道:“是啊,她被打,太子在场还好一些,太子都走了,她挨打还有什么意义?” 慕容桀笑道:“所以说你们啊,看任何的事情都不要只看表面,太子是走了,但是,百姓还在啊,今天发生的事情,很快就得传到皇后的耳中去,更会传到皇太后的耳中去,你们觉得,皇太后会承认这么一个撒泼的孙媳妇吗?尤其她的品行都被百姓看到了,就是想遮掩都遮掩不了。” “但是为了几句传言,就得挨打,不划算啊,而且,也不知道皇太后会不会正式下旨,废掉这门亲事。”苏青说。 “子安和胡欢喜会这样做,便是算准了皇太后一定会下旨废掉婚事,其实但凡心水清的人都知道,皇太后只是在等待一个理由,一个可以废掉这门亲事的理由,未来的太子妃,当街打人撒泼,你们觉得,这算一个好理由吗?” 萧拓道:“这得问问礼亲王。” “不用问了,若是皇兄在啊,只怕当场就会下去拉住夏婉儿到太后跟前去了。” 那位可是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的人。 “这胡欢喜不惜挨打也要帮夏大小姐,这里面有玄机啊。”萧拓说。 慕容桀转身,“走,我们该转场了。” “转场?还在骂啊,还有第二场吗?”苏青连忙问道。 慕容桀淡淡地笑了,背着手走下去,“你们认为胡大小姐会这么窝囊?白白地被她打一个耳光就算了?当然不会,这事儿还得闹一场,否则,就算皇太后要废掉这门亲事,皇后那边也会阻拦,本王猜测啊,子安是要皇后都不得不同意废掉这门亲事,放弃相府这个左膀右臂。” “这么神奇?就两个女人闹一场就能够让皇后放弃相府?这还真要见识见识啊。” 夏婉儿戳着胡欢喜的脑门骂了一大通,又再甩了两个耳光,才趾高气扬地盯着胡欢喜道:“我警告你,以后离太子殿下远一点,否则的话,我不会放过你。” 她敢这样做,自然是仗着自己是相府千金的身份,也料定那胡欢喜不敢再靠近太子,想攀高枝,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不是吗? 一个商贾之女,身份卑贱,也敢妄想嫁给太子? 胡欢喜显得无比的委屈,“是,我知道了,我再也不敢和太子见面了。” 夏婉儿显然很满意她的态度,哼了一声,得意地转身而去。 夏婉儿一点都不害怕今日这事儿会传到太子的耳中,太子会分得清楚,是胡家重要还是相府重要。 但是,她哪里知道,太子在朝中已经有一定的人脉和势力,缺的恰恰是金钱的支持。 因为,他没有主政,自然没有办法从国库里抠出一文钱来,要购置兵器,马匹发展自己的兵力,就必须要有大量的金钱。 夏婉儿得意而去的时候,没有发现胡喜喜眼底闪过的一丝冷酷。 夏婉儿不知道胡欢喜是如何从胡家崛起的,如果她知道,只怕不敢有今天的举动。 第二百五十五章 打一顿出出气 夏婉儿走后,所有人都在替胡欢喜委屈,纷纷责骂夏家二小姐的嚣张跋扈。 胡欢喜却低着头,含着眼泪进了慈爱院。 与此同时,夏婉儿坐着马车离开。 侍女笑着说:“人人都说胡家大小姐如何如何厉害,奴婢看来都是虚的,被二小姐这么一吓唬,她连话都不敢说,瞧那懦弱的样子,还妄想嫁给太子呢。” 夏婉儿这一次也算是豁出去了,但是她也没法子,如果不打消这个胡欢喜欲攀高枝的念头,真让太子动了心可就麻烦了。 虽然说今天这样也损害了自己地形象,可这些底层百姓,以后她也不会接触,管她们怎么看? 她恨声道:“我不会让任何人阻断我登上太子妃之位的道路,如果再有下次,我一定要胡欢喜的双腿都断在我的面前。” 这个是她一辈子唯一的梦,她已经为这个付出太多了,皇太后迟迟没有下旨,导致皇后娘娘虽然赐婚了,但是却定不了婚期,她着急,纵然一直都安慰自己,但是,她知道这件事情存在太多的变故,她如今要做的,便是把这些潜在的危险都一一解除。 尤其,胡欢喜这样的商贾之女,休想抢夺她的一切。 “二小姐,前面有马车翻侧,过不去。”车把式掀开帘子道。 夏婉儿瞧了一眼,果然见前方有一辆马车翻侧在地上,隔阻了去路。 “改路吧。”夏婉儿道。 “好嘞,奴才改一条道。”车把式把揪住缰绳,把马车驶向右边,这里有一条比较窄小的道路,仅能容许一辆马车通行。 这条道刚走了一半,却又停下来了。 夏婉儿不悦地掀开帘子,“怎么回事?” 马车前头,站着几个青年男子,在他们的面前,还有一人,竟是刚才她打过的胡欢喜。 她如今双手抱胸,站在马车前,脸上的神情也不若方才委屈懦弱,相反,竟是带着几分痞气。 “是你?”夏婉儿冷笑一声,下了马车,走到胡欢喜的面前,“怎么?刚才还嫌打得不够?” 胡欢喜嘴角露出一抹邪魅的笑,忽地一脚踹向她的小腹,紧跟着一拳上去,夏婉儿发出凄惨的叫声。 夏婉儿简直不能相信刚才还唯唯诺诺的胡欢喜忽然像是变成恶鬼一般狠毒,她伸手抵挡,但是,胡欢喜出拳十分凌厉,且密集,三四拳她便被打到在地上。 车把式和侍女急忙上前,但是却被胡欢喜带来的人隔开,其中为首的那人道:“我们冤有头,债有主,只打夏婉儿,不关事的人走开几步,免得误伤。” 车把式和侍女见状,都吓得不敢靠近。 而路口处,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挤满了卖桐油的小商贩,就坐在路口说话,断了入口的路,这本来好好地说话,却忽然就吵了起来,且吵得十分激烈,还动手推搡,吵吵闹闹的,声音掩盖了巷子深处那拳拳到肉的叫声。 “做人最恐怖的,就是太过把自己当回事,夏婉儿,记住这个教训吧,如果日后你死不了,都因我今日教你的做人道理。”胡欢喜打完之后,伸手揉了一下拳头,冷冷地说。 夏婉儿牙齿都被打掉了一颗,一口血吐出来,她勉强站起来,怒盯着胡欢喜,“我不会放过你,你等着。” 胡欢喜整了一下衣裳,又顺了一下头发,道:“随便!” 说完,带着人就进入了巷子旁边的民居里,直接从民居的另一道门离开。 侍女和车把式这才敢上前扶起夏婉儿,夏婉儿咬牙切齿地道:“走,报官。” “报官?”侍女一怔,“要闹大了吗?不如干脆回去找夫人,再纠集几个人去打她一顿便算了吧?” “不,”夏婉儿抹去嘴角的血,阴冷地道:“伤了相府千金,未来的太子妃,她胡欢喜死定了。” 车把式道:“她起码得蹲三五年大牢。” 夏婉儿直接便去了刑部报案,没有到京兆尹衙门去。 她是相府千金,未来的太子妃,她认为,只有刑部才可以审理她的案子。 刑部本来是要把这件案子发回去给京兆尹衙门,这种打架斗殴的事情,刑部是不受理的,但是忽然接到摄政王的信,让他审理此案,且先把事儿闹大。 刑部尚书知道,相府家的事情,有时候想努力地化小事为无事都不可能的。 “这个胡欢喜出手也忒狠了一些,瞧夏婉儿那张脸,可精彩了。”苏青送完信之后,回到聚贤居酒楼,这里是胡欢喜的产业,不,胡家的,叫了一大桌子的菜,多半是萧拓和苏青叫的,刚才实在是爽,所以得吃顿好的。 没有看这第二场戏,实在是感觉有气没地撒,看了第二场戏,觉得这个胡欢喜的手段不下夏子安啊。 想起夏子安当初在宫中杀了阿发的手段,那可狠毒了,就那么一招,阿发就没命了,而她眼睛都不眨一下。 慕容桀喝着茶,“看来,子安是很了解夏婉儿的。知道她会去报官,一旦报官,这件事情便从官方民间都传播开去,且等着看宫中的反响吧,胡家也应该会出来做点事。” 萧拓挠挠脑袋,“这个夏子安,做事为什么总是要这样绕来绕去的呢?好烦啊。” 苏青冷冷地道:“你那榆木疙瘩知道什么?你脑子里装的都是草,怎会知道这样的设计有多精妙?在这个节骨眼上闹起来,大家都会觉得相府的二小姐不懂事,连带觉得相府不懂事,还有,可以转移大部分人的注意力。” “地点!”萧拓忽然一拍桌子怒道。 “什么地点?”苏青莫名其妙。 “决斗的地点,苏青,有你没我。”萧拓忽然就炸开了,不是忽然,他今天实在是忍了太久了。 慕容桀起身,“谁输了谁结账,本王走了。” 结账?不是公款吃喝吗?这里可贵了。 “不,不打,亲兄弟一样的怎么打得下手呢?”两人勾肩搭背地跟着慕容桀走出去,笑呵呵地说着。 “是不是啊,哥?”苏青问萧拓。 萧拓呃了一声,摸摸口袋,面无表情地说:“是的,弟弟。” 慕容桀嗯了一声,“好,那你们亲兄弟一起结账吧,一人一半。” 慕容桀走出很远,很远,还听到苏青和萧拓的吵架声音。 “红烧肘子是你叫的。” “紫苏鸭子是你叫的吧?” “这个水晶羹是你叫的吧?” 第二百五十六章 叫哀家失望了 相府家二小姐夏婉儿状告鼎丰号胡家大小姐胡欢喜伤人一案,在京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胡欢喜不承认这个控罪,且说那日夏婉儿打了她之后,便不曾见过她。 她提交了不在场的证据,且有佐证,有许多百姓都亲眼看着夏婉儿走后,她进了慈爱院,一个多时辰后才出来。 且慈爱院里面的人也说胡欢喜这段时间一直都在慈爱院,不曾出去过。 这样一来,便和夏婉儿提交的时间段不吻合了。 夏婉儿听了刑部的话,几乎一口鲜血喷出来,那女人这般的厚颜无耻,竟敢让百姓为她作证?是她蒙骗了百姓。 “对了,”夏婉儿忽然想起她打了人之后,就进了民居,“你们去查一下那所民居,她打完我之后便从这民居里逃走,当时民居里有人,且附近都是民居,她打我的动静这么大,附近的人都肯定知道的。” 刑部只好继续差人去调查,但是问了附近的民宅里的百姓,他们都异口同声地说当日确实是有热闹看,可这个热闹是桐油贩子在吵架打架,不是什么胡家大小姐打相府的二小姐啊。 至于说胡欢喜从一所民居里离开,官差也去问过,但是那户人家说没有见过什么人进来,也不认识胡欢喜。 夏婉儿知道一定是胡欢喜收买了那些人,她财大气粗,那些百姓也见钱眼开,要那些人闭嘴是最容易不过的事情。 她在刑部发了脾气让官差去追查,这件事情还惊动了丞相,丞相急忙赶来的时候,事情已经一发不可收拾了。 不可收拾在于,胡家到衙门那边告官,说夏婉儿当街打打人。 衙门只好去调查,调查得知,夏婉儿打人的事情属实,且有许多百姓亲眼所见,这一下,夏婉儿就得拘起来了。 但是,衙门也十分为难,因为,夏婉儿是相府的千金,又是未来的太子妃,一旦拘了,皇后会不会震怒? 京兆尹的梁大人,已经不知道怎么处理了,只得请示梁太傅。 梁太傅听闻又是相府的肮脏事,不由得大怒,“你问老夫做什么?去找你顶头去,这件事情让刑部做主处理。” “但是,刑部若是处理的话,怕是要公事公办。” 梁太傅一个头两个大,这个节骨眼上他不能得罪胡家,但是夏婉儿的当街打人的事情一旦被定罪,有罪的人怎可成为太子妃? 这门亲事一旦黄了,夏槐钧那匹夫怕也是要倒戈的,如今都听说与贵太妃那边来往甚密了。 可他若出面去帮夏婉儿,胡欢喜那边怎么交代?这难得她邀约太子出去,且这一次为太子树立了正面的形象,若处理不好,胡家退缩,他们的损失可就大了。 “这个夏婉儿,怎么那么多事儿啊?她是猪脑子吗?现在太子都她都不待见了,她还去惹事?”梁太傅无奈中,也只能生气地埋怨几句。 梁大人道:“确实呢,谁家的千金都没这夏婉儿这么拧巴的,真不知道为什么,当初太子殿下就看上她了呢?如今看来,相府的大小姐夏子安可比她出色百倍。” 梁太傅也怄气,当初不是觉得夏子安不受宠吗?这才让太子去接近夏婉儿的,而且刚开始的时候,夏婉儿也不是这个样子,与太子相处甚欢,太子也喜欢她,没想到后来越发的不成样子了。 “这样吧,你尽可能地找中间人周旋一下,让刑部那边酌情处理就是,千万不可拘着定罪,这件事情,老夫不好插手。” 顿了一下,梁太傅忽然道:“你去告知夏丞相,让他去找晋国公,让晋国公去刑部说几句,最好是夏婉儿去给胡欢喜道歉请罪,了了此事。” 梁大人得令后,先是去了找夏丞相,夏丞相知道情况严重,便依言去找了西门晓月,让西门晓月请晋国公代为说几句。 晋国公见夏丞相虽然休了西门晓月,却还继续来往,他盼着日后还能与相府结成姻亲,便去了刑部那边周旋此事。 刑部正好也不想理会两个女人打架的事情,便按照晋国公的话,对夏婉儿说让她去给胡欢喜道歉。 夏婉儿本来就等着刑部去抓人,没想到刑部还叫她去道歉,这口气哪里吞得下? 她不道歉,且让刑部继续追究她被打的事情,刑部晓之以理,她反而大闹了一场,砸了刑部大堂的许多东西。 刑部不得已,只好下令把她先关押起来。 这件事情,少不了是要传到皇太后的耳中去。 皇太后听完之后,也没做声,只是叫了孙公公去传皇后。 皇后也是刚知道此事,还没来得及去处理,便听得孙公公来传,她轻轻地叹了口气,吩咐身边的宫女,“去告知太傅大人,便说这门亲事怕是要黄了,让他想个旁的法子留住夏丞相,若留不住,便罢了。” “是!”宫女道。 宜妃刚好也过去给皇太后请安,当然,这个刚好嘛,就不是真的刚好,宜妃的耳聪目明,也知道了这件事情,所以这便过来请安了。 宜妃听皇太后说起此事,便蹙眉道:“太后娘娘,恕臣妾多言,臣妾实在不明白皇后娘娘为什么要让太子殿下娶夏婉儿,谁都知道,这个夏婉儿也不是丞相的亲生女儿,那陈玲珑嫁过来的时候,便已经珠胎暗结,诞下夏霖和夏婉儿,夏丞相是碍于面子,不可承认,可这事他们相府装糊涂,我们皇家可不能装糊涂啊,娶了个不明不白的女子,日后可是要母仪天下的。” 皇太后之前就听说过此事,但是传言一直真真假假,她也没有去分辨,加上之前接到寒山老祖宗的指示,要她阻止这门亲事,又说夏子安会出手,这绕来绕去,夏子安啥都没做,还是绕回来她这里。 当然了,她其实并不知道,这一次的事情就是夏子安做的。 皇太后轻声叹息,“哀家一直都不同意,是皇后下了旨意,哀家这不是在找机会废掉这门亲事吗?如今看来是好时机,只是……” 宜妃问道:“太后还有顾忌?” “顾忌倒是没有什么顾忌,只是有些人让哀家失望了。”皇太后说的是夏子安,她一直都等着夏子安出手,但是显然她现在只顾着争夺什么土地,或者是与阿桀发展感情,丝毫都没有打算改变相府目前的情况。 相府是需要来一次狠狠的迎头痛击,才可叫夏槐钧心存敬畏。 第二百五十七章 婚事黄了 宜妃不明所以,又知道皇后正过来,便道:“臣妾先告退了。” “去吧。”皇太后挥手,打发了她去。 宜妃走后,皇太后不禁失望地道:“你说这个夏子安,到底有什么能耐可以让老祖宗这般高看?哀家之前觉得也是与众不同,如今看来,她只是想稳固阿桀这个靠山。” 孙公公笑了起来,“皇太后啊,这个胡欢喜一直都躲着太子殿下,这一次主动邀约他出来,且又闹得满城风雨,您说,这是谁的手笔啊?” “你是说,这都是她设计的?”皇太后问道。 孙公公道:“不难猜测啊。” 皇太后不禁想了一下,“若是她做的,这还算不错,好歹哀家寻了个借口。” “其实她要做的便是给您这个借口,到底下旨还得要您去办,不是吗?皇后娘娘已经赐婚,要废掉这门亲事,还得您出马,夏子安给您搭建了台阶,您顺着下就是了。” 皇太后点点头,“嗯,且听听皇后怎么说吧,相府这么大的一块肥猪肉,她都吃到嘴边了,肯定舍不得放弃。” “自然是的,夏丞相如今虽然被王爷压制,但是党羽众多,轻易不下火线啊,还有利用的价值。” 两人说着,便听得说皇后来了。 皇太后不等她下跪请安,便直接发难,“看你给太子找的什么女子?竟是这般的撒泼横蛮,哀家这刚想下旨同意这门亲事,便出了这等破事儿,你倒是教教哀家,这道旨意还能不能下?” 皇后来之前虽然想过皇太后会心生不悦,却没想到这般震怒,当下也没了主意,轻轻叹气,“母后恕罪,臣妾原先也不知道她是这样的人。” “如今你看怎么办吧,你的旨意下了,哀家若废掉,便是不尊重你这个皇后。” 皇后想了一下,“母后如今所知,还未必是事实的全部,不如容臣妾先去了解一下?” 皇太后便知道她没有这么快放弃,她也不着急,横竖这个事情已经发生了,且又是有人刻意安排的,便不可能翻盘。 “你去调查清楚,若罪名属实,她确实当街打人,着衙门该怎么处理便怎么处理。”皇太后厉声道。 皇后只得道:“是,臣妾这便传召京兆尹梁大人问个明白。” 皇后去了之后,也没找京兆尹去了解,她知道不用了解,以夏婉儿的性子,她是做得出这种事情来的。 倒是胡欢喜那边,有些蹊跷,原先着太傅去说亲,胡家一直都推三阻四,尤其那胡欢喜更是避而不见,如今却忽然邀约,又大张旗鼓,着实让人怀疑。 皇后想了一下,命人传召杨嬷嬷和潘丹入宫问了一下夏子安的动向。 杨嬷嬷直接告知皇后,夏子安如今躲起来了,因为预料到疫症的事情会拖累她,所以她便先躲起来。 皇后信不过杨嬷嬷,便又问了潘丹。 潘丹说:“嬷嬷所言属实,夏子安确实已经离开相府,在陈家小院里躲起来,且根据微臣调查所知,她与胡家并无来往。” 皇后嗯了一声,看着杨嬷嬷问道:“夏子安与夏婉儿姐妹不和,但是最近也没听闻两人闹起什么事来,你在府中可知道些什么?” 杨嬷嬷便如实把蓝玉和夏婉儿勾连起来伤害桂圆的事情说了出来,刻意隐瞒了小荪被卖到醉月楼这点,潘丹也不知道此事,所以,杨嬷嬷这话也没叫皇后生出疑心。 证实了不是夏子安与胡欢喜联手,皇后心中才宽了一些,看来,胡欢喜是有意要跟太子亲近了? 若是这样的话,可还真不能得罪胡家。 想到这里,皇后又命人给太傅送信,着刑部秉公办理。 刑部那边得到命令,既然是秉公办理,那这件案子便得移送回去给京兆尹衙门。 这绕来绕去,又绕回到梁大人那边去,梁大人捂住头,暗暗叫苦。 这两位姑奶奶都不好得罪啊,夏婉儿有相府,胡家有雄厚的财力。 还是师爷周到,劝说道:“大人,您何必想那么多?不是说了让秉公办理吗?那就秉公办理吧,您也是遵照旨意做的。” 梁大人被师爷一言惊醒,翻阅了宗卷,对应律例,伤人外加诬陷,因情节不算严重,判处监禁十五天。 晋国公找到夏丞相,道:“老夫已经尽力了,之前说过,若她愿意道歉赔罪,这件事情便算了,但是她拒绝道歉,只好让衙门处理。” 夏丞相知道晋公国也帮了忙,道谢之后送他离开。 转身之后,他的脸都绿了,看着老夫人冷笑几声,“皇家怎么可能要这样的儿媳妇?这门亲事,黄了!” 老夫人闭着眼睛,淡淡地道:“朽木不可雕也,看来我们之前都是白费功夫了。” “如今怎办才好?”夏丞相不禁烦恼,他还不愿意放弃做国丈的美梦,且与太傅合作得尚算顺利,这一次的僵尸病也眼看着就要收效了,这件事情,他是该记一功的。 “你先找太傅说道说道,希望还有回旋的余地。”老夫人也不忍功亏一篑,虽然之前她也有心投靠贵太妃,但是僵尸病到了现在的这个情况,确实是利好的局面。 “若不行呢?”夏丞相问道。 老夫人想了一下,“你让晋国公再缓两天,若真的没有回旋的余地,再作打算。” “母亲是想?”夏丞相隐隐猜到她的心思。 老夫人瞧着他,“如果夏婉儿不能嫁给太子,太傅那边你跟着也没有什么意思,还是留点把柄,攥在手中,到时候到贵太妃那边,也好说道。” 带着太傅的把柄过去,着实会让贵太妃另眼相看,但是,夏丞相还是觉得若太子这边还能有希望,就不要挪了。 翠玉姑姑问道:“那要不要去狱中探望一下二小姐?” “这门亲事虽说黄了一大半,但是始终没落实,是要去看看她的。”老夫人想了一下,看着夏丞相道:“你亲自去一趟,也警告她一下,在狱中不能惹事。” “不知道如今逼她道歉可还有用?”翠玉姑姑问道。 夏丞相摇头,“没用了,判决生效之后,就得执行,即便道歉也没用,在和解的时候给过她机会了。” “废物一个!”老夫人轻蔑地道。 夏丞相去了狱中探望夏婉儿,夏婉儿嚎啕大哭,呼天抢地的,要夏丞相带她出去。 夏丞相冷冷地道:“如今宫中震怒,你这未来太子妃的身份能不能保住还另说,你再吵吧,继续吵的话,莫说十天,就是十个月你也出不去。” “父亲,您信我,胡欢喜真的打了我,您看,我这满身的伤都是她打的。”夏婉儿哭着说。 第二百五十八章 烧村 夏丞相看着她一脸的伤,虽说厌烦,却也有几分相信她的话。 莫非,胡欢喜真的打了她?但是根据刑部和京兆尹那边提交过来的百姓口供,这件事情都不可能发生的,且胡欢喜有不在场的证据。 还有一点,胡欢喜为什么要这样做?除非,她想做太子妃,所以千方百计破坏太子与婉儿的婚事。 想到这里,他道:“你把事情的前后始末都说一遍,不得有丝毫隐瞒,否则,为父也帮不了你。” 夏婉儿止住眼泪,把那天如何趁着太子殿下离开之后当众掌掴胡欢喜和辱骂她的事说了出来,连同离开之后遭到胡欢喜的拦截,毒打,也一并说了出来,这一次她是真的丝毫不隐瞒。 夏丞相听完,越发觉得是一宗阴谋,这胡欢喜是故意的。 如果可以抓到胡欢喜的把柄,此事还有回旋的余地。 想到这里,他叮嘱夏婉儿,“你静心在这里,千万不可胡闹,再胡闹的话,,你这太子妃就没希望了。” “父亲您一定要救女儿出去,女儿不想留在这里。”夏婉儿哀求道。 夏丞相真是恨不得打她几巴掌,冷冷地道:“早就吩咐过你,让你做任何事情都要谨小慎微,尤其在这个节骨眼上,你偏不听,还去招惹胡欢喜,你以为胡家真的是吃干饭的?” “胡家不过是个生意人,他们有什么能耐?”夏婉儿满腹不甘心,依旧小看胡家。 “胡家如果真的没半点能耐,太子为什么要接近胡欢喜?用你的脑子好好想想。” 夏丞相不想与她多说,转身便走了。 胡欢喜这么一搅和,便至少为子安争取到两三天的时间。 她闭门不出,专心研究僵尸病。 王瑜的情况确实是有些好转了起来,子安试着再给他走飞针,希望能刺激他身体自愈的功能。 侍卫和王大嫂已经有病发的迹象,尤其王大嫂,眼睛红得厉害,且总是盯着人,仿佛有咬人的意图。 侍卫眼睛也发红,但是还能控制自己,一天三次跟子安说自己的情况,都说得十分清晰。 让子安十分不解的是倪荣。 他完全没有半点僵尸病的迹象,眼睛没有发红,脉搏正常,心跳正常,思想正常,而且被咬的伤口已经基本愈合。 反观王大嫂和和侍卫的伤口,却还在溃烂,用药都没办法止住溃烂的速度。 子安也对两人用了飞针,暂时看不出有什么效果。 为了验证飞针的作用,子安在刀老大身上试了一下。 “施针之后,有什么反应你都得跟我说,知道吗?”子安叮嘱道。 刀老大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知道了。” 神庭起针,到风池,还是没办法再施下去。 倒是刀老大的脸陡然就红了起来。 “怎么样?有什么反应?”子安没办法一口气施展脑部的飞针,但是感觉到风池穴的时候,刀老大还是有一些异样的。 “反应……”刀老大侧头想了一下,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 “你直接说就是。”子安坐在她的面前,问道。 刀老大呃了一声,忸怩地道:“我想找姑娘。” “找姑娘?找什么姑娘?”子安怔了一下。 “就是去找姑娘,给银子找姑娘。”刀老大说出来之后觉得很羞耻,但是大小姐说过要直接说身体的反应,所以他不敢隐瞒。 子安愕然地看着他,“你是说?” 她下意识地看下去,果真见裤裆处有隆起。 子安哭笑不得,这个飞针竟有这样的效果? 难怪那天用苏青做试验,苏青怪怪的样子。 “我今晚不吃饭,不要叫我。”子安忽然便想到什么,把王大嫂带进了房间,把门关上。 接下来的三天,子安分别给王瑜,倪荣,刀老大,王大嫂,侍卫,五个人施针,每一次都做纪录,且观察进展。 三天之后,子安再次把没有病发的倪荣带进了房间。 如此这般,又过了两天,这五天像是抢来一般,子安打开房间门的时候,对小荪说了一句话,“以后我要好好酬谢一下胡大小姐。” 确实,没有胡欢喜为她争取这几天的时间,她压根没办法知道一些事情。 小荪却担心地看着子安,“大小姐,您这几天没有外出,不知道外面的人都在说什么,百姓都说您可以治愈僵尸病,但是王爷不让你去,有人怀疑王爷居心叵测。” 子安淡淡地道:“嗯,我虽没出去,但是听你们私下说,多少知道一些。” 陈柳柳今天也过来了,担忧地道:“祖母说,今日早朝要有大事发生了。” 子安舒了一口气,看着外面的天色,“可不是得有大事发生了吗?都酝酿这么久了。” “夏婉儿是蹲大牢了,夏丞相奔走几日,徒劳无功,他虽然怀疑是胡欢喜做的套,但是奈何找不到证据,这个胡欢喜办事滴水不漏,百姓的口供严密得没有一丝破绽,真是能人。” 子安冷笑一声,“让他奔走吧,他很快就会知道这一切都是无用功的。” 早朝,金銮殿。 今日的早朝,多了一个人,此人便是皇太后,贵太妃昨天入宫,请她务必出席,听听大臣们对僵尸病的看法。 今日刚上朝,晋国公便出列上奏,“太后,王爷,如今僵尸病越演越烈,已经到了无法收拾的地步,臣斗胆,请王爷下旨烧村,只有用这种方法,才可遏制疫症的蔓延。” 慕容桀还没说话,尚书令崔大人便道:“臣认为万万不可,石头村感染的人数并非是全部,大部分村民都是安然无恙的,且如今疫症也没有进一步爆发,尚在控制的范围之内,若下旨烧村,将会引起民愤,而且,发生僵尸病的地点不止石头村,军中也有,京中西北街也有,若要烧村,这些地方也必定要一视同仁,这是万万不可的。” 晋国公冷笑一声,“崔大人此话说得轻松,万万不能?那崔大人可有法子啊?你知道京中短短数日,人口锐减到什么程度?从爆发僵尸病那天起到如今,不到十天的时间,便有三万余人离开了京城,人人都恐慌僵尸病会在京城蔓延,京城是我大周的帝都,此事若让其他国家知道大周帝都有疫症蔓延,后果比烧村更严重。” 第二百五十九章 骑虎难下 皇太后听得此言,心里特别的难受,“晋国公,话是这样说没错,但是,要烧村便是烧掉石头村几百条人命,有些是无辜的,他们并没有染病。” 晋国公遽然道:“皇太后,要烧掉这么多条人命,谁都不愿意,但是这又有什么法子呢?到如今,御医和惠民局都没能想到办法来应付疫症,民间已经有揣测,说这压根不是疫症,而是鬼怪作乱,是上天要惩罚大周,这些流言一旦在各地流传开去,必定引得民间大乱,有心之人趁着这一次起事,祸害我大周江山,那到时候慕容家的江山便真的是岌岌可危了。” 梁太傅沉吟了一下,出列道:“皇太后,臣认同晋国公的说法,这件事情不能再拖,再拖下去不知道会引发什么后果,若大周内乱一起,难保北漠那边不会蠢蠢欲动。” 皇太后摆摆手,“太傅危言耸听了,北漠与我大周是签订了和约的。” 梁太傅道:“太后,这古往今来,撕毁协议的君主有多少?您只怕都没办法统计过来的,我大周江山秀丽,肥田高山,在列国眼中,就是一块肥猪肉,都在虎视眈眈,如今我大周若因疫症出现内乱,正是他们大举入侵的好时机,他们怎么还会管什么和约不和约?” 崔大人道:“太傅所说的并非没有道理,但是烧村始终不是好办法,这关系到太多人命,烧了石头村,那军中的士兵呢?西北街的百姓呢?都要一并烧掉吗?” 太傅沉吟了一下,“若真的到没有办法的时候,也要不得已为之的,总比疫症一味扩散要好。” 太傅一党,便纷纷出列,“臣恳请皇太后和王爷下旨,烧石头村,遏制疫症蔓延。” 这一跪,便跪下了三分一的大臣,形成了威逼之势。 慕容桀淡淡地看着底下黑压压的人头,眸子里有风暴顿生。 萧枭冷冷地道:“太傅的一句不得已为之,真叫人寒心啊,只是不知道若是太傅被传染了疫症,旁人说要烧掉你,你是什么感受?” 太傅正义凛然地道:“若本官被感染疫症,会伤害到其他人,那本官会自求被烧死,也省得留在世上害人。” 萧枭道:“那不是还没发生在太傅身上吗?一旦发生了之后,只怕太傅不会这样说了。” 太傅看着萧枭,“萧大将军这话真是叫老夫失望,你是朝中大将,肱骨之臣,却说出这般自私的话,若大周所有人都像你这样只顾着保全自己的生命,我大周早就亡国了。” 萧枭冷笑起来,“太傅的意思是说大周能有今日的安定繁华,不是因为边疆战士以鲜血生命筑建起的国防线,而是因为有太傅这样心思的人?” 皇太后听两人要吵起来了,不由得皱起眉头问:“阿桀,你有什么意见?” 她是妇人之仁,这些国家大事,还是得听他的意见。 慕容桀却看向夏丞相,“丞相有什么高见?” 夏丞相仿佛没有想到慕容桀会忽然问他,支吾了一下,“臣,臣认为,烧村非有效之举。” “那什么才是有效之举呢?”慕容桀再问。 夏丞相出列道:“臣以为,只有找到遏制疫症的办法,才是良策。” 晋国公冷笑一声,“丞相这话谁不会说?但是御医和惠民署都没有良方,不,不要说什么良方,就连疫症叫什么从何而来都不知道,倒是民间有传言,说你的女儿夏子安懂得医治这种疫症,不过,也听闻说相爷护住女儿,舍不得她去疫区。” 夏丞相怔了一下,极不自然地道:“你这话是听谁说的?没有的事,小女只是深闺女子,哪里懂得什么医术?” 晋国公哼道:“夏丞相就不要谦虚了,夏子安医治好梁王的羊癫疯,连王爷重伤都能在短短数日之内治愈,这不足以证明她医术高明吗?” 皇太后闻言,大喜,看向夏丞相,“爱卿,子安真的懂得医治这种疫症?” 夏丞相犹豫了一下,“回皇太后的话,她确实是说过有些把握的,但是,也只是有些把握,并无十足的把握。” “真的?她真的这样说过?”皇太后激动地问。 夏丞相点头,“是的。” 梁太傅却道:“丞相,这不是投机取巧立功的时候,你不要胡说。” 夏丞相听得此言,气得脸色涨红,“太傅这是什么意思?本相是那种国难当前却妄求立功的人吗?” 晋国公立刻便道:“外面的人虽然说夏子安懂得医治疫症,但是本侯是不信的,夏子安若懂得医治疫症,早就出来了,何用等到现在?本侯不是阻止相爷立功,但是,这件事情非同小可,你盲目地给了大家希望,也让皇太后和王爷做错了判断,到时候疫症一旦大幅蔓延,你夏丞相便是有一百颗脑袋,都不够掉的。” 夏丞相气得发抖,“晋国公莫要欺人太甚,本相便在这里替小女立下军令状,若小女半月之内无法研制出疫症的良方,奉上小女的人头。” 礼亲王一直都没做声,听到夏丞相这句话的时候,却不由得皱了一下眉头,“你替夏子安立下军令状,却是要奉上夏子安的人头?这不合规矩,这军令状的人头得把夏子安三个字换成夏槐钧才合规矩。” 夏丞相的脸色陡变。 慕容桀淡淡地看向站在一边的太子,“太子,也来说说你的意见。” 太子一直都充当闲人的角色,今日的事情也并未太放在心上,他还在想着胡家的事情,自从出了夏婉儿的事情,昨天去邀约胡欢喜,竟然被拒绝,他好生怄气,却知道一切都怪夏婉儿。 所以,听到慕容桀问话,又忽然想起太傅的吩咐,便道:“本宫是觉得,如果要立军令状,便以夏子安的人头加夏丞相的顶戴来立,如此才可公平。” 夏丞相抬起头看着太子,眸光十分复杂。 皇太后不太高兴地道:“这让子安去医治就是,还立什么军令状?” 太傅道:“皇太后,其实立下军令状也好,至少,可以让夏子安不遗余力地去研制良方,若是没有施加压力,她未必会尽心。” 皇太后又看向慕容桀,“你说呢?” 慕容桀今天还没怎么发表过意见,神色也显得十分冷淡,仿佛今日议论的事情都和他没有多大的关系。 但是,其实所有人都知道,他如今是骑虎难下了,疫症再不遏制,就真的要引起暴动了。 所以,对慕容桀来说烧村反而是一件好事。 第二百六十章 军令状 所以,大家都认为,他的毫不在乎只是虚张声势。 他环视了众人,才缓缓地开口:“自疫症爆发到如今,已经有过百人死于此病,且坊间对这个病的揣测甚多,说什么上苍要惩罚大周,所以让瘟疫降临于世,虽说是无稽之谈,但是也代表了百姓的声音。如今京城百姓纷纷有心逃离京城,这些人无论去到哪里,都必定会把这种恐慌带到哪里去,晋国公提议的烧村,是遏制疫症蔓延的办法,却不是一个好办法,正如丞相所言,最好的办法便是找到良方医治这种疫症。” 梁太傅道:“然则,王爷是同意让夏子安去疫区了?” 慕容桀看着太傅,“若夏子安有能力研制出良方,本王为什么会不同意?” 太傅道:“臣只是认为,夏子安是王爷的未婚妻,王爷会舍不得她去疫区,毕竟,外间都传说了好几天,说夏子安可以治愈疫症,而且,相爷也说过夏子安跟他提过有把握医治,但是一直都没见王爷声张过。” 慕容桀冷冷地笑了,“是吗?夏子安没有跟本王说过她可以医治,毕竟,她如今还是夏家大小姐,而不是我摄政王妃,她跟她的父亲说,没有跟本王说,不是也很正常吗?” 晋国公道:“王爷,那您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啊?这军令状需不需要立?” 慕容桀看向夏丞相,“相爷,对于军令状的内容,太子提议的你可有异议?” 夏丞相脸色灰暗,瞧了太傅一眼,道:“臣没有异议。” 慕容桀淡淡地道:“好,既然你没有异议,那么,这份军令状便由你来立下吧。” 他扬手,着人准备笔墨。 皇太后有些担心,叫了慕容桀到后面去谈话。 “阿桀,这军令状非同小可,一旦立下,若夏子安做不到,人头便不保,你真要拿她的生命来冒险吗?” 慕容桀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话,而是问道:“母妃是不是入宫跟你说过此事?” “你母妃是有入宫,但是没有说过要夏子安去疫区,倒是哀家提出过。”皇太后道。 慕容桀看着皇太后,“那您认为,母妃入宫跟你说这件事情,其目的是什么?” 皇太后一怔,“阿桀,你对她误解太深了,她未必是这个意思的。” 慕容桀淡淡地道:“不是儿臣对她误解太深,而是有些事情她做得太过了。” 皇太后知道冰封三尺非一日之寒,如今不是解开他们母子心结的时候,她说:“哀家只是担心夏子安不能治疗疫症,白白搭上一条命,这些年,也没哪个女子可入你的眼,母后是怕耽误了你的终身幸福啊。” 慕容桀拉着她的手坐下来,“母后,这便是儿臣不传召子安入宫的目的,这份军令状是夏丞相立下的,若子安研制出良方,日后她站在本王的身侧,谁还敢说半句不是?若无法治疗,这份军令状一则没有她的手印,二则不曾征求她本人的同意,她可以直接入书上奏,推翻军令状的责任,那么,剩下的责任,便由夏丞相承担。” “可以这样的吗?”皇太后问道。 “是的,大周律法最后一条附议曾说过,军令状必须由本人来确立,且要有三位以上的见证人,只是,只怕咱们大周王朝的那些官员,都未必会看律法最后一条附议的内容。” “非刑审的官员,谁会去读律法?”皇太后这才放了心。 正如她所言,她没有在意过夏子安的死活,只是担心误了慕容桀的幸福。 她知道,阿桀为大周朝付出太多了,不忍叫他委屈了。 军令状就这样立下了,夏丞相签名摁了指印,以他头上顶戴和夏子安的性命来做担保,半月之内,若夏子安无法研制出良方,则按照军令状的内容处置。 罢朝之后,夏丞相拦下了梁太傅。 他阴沉着脸,“太傅这是什么意思?本相以为,我们之前都说好了,晋国公提出这事,本相以夏子安的性命立军令状,你让太子把本相押下去是何道理?” 太傅一脸的愧疚,“相爷误会了,老夫绝对没有这个意思,这都是太子一时糊涂说出来的,老夫回头一定苛责太子。” 夏丞相盯着他,却一个字都不信,太子不会无缘无故说这样的话,事实上,所有人都知道,太子只是梁太傅的扯线木偶,太傅让他说什么,他便说什么,太傅让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 尤其在这样的大事上,若无太傅的授意,他怎么可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太傅,有些事情,我们都心知。”夏丞相冷冷地道。 梁太傅拍着他的肩膀,笑着道:“相爷莫怪,也莫气,既然这是太子的失言,老夫和皇后一定会尽全力为相爷保住官职的。” 夏丞相心里着实恨得要紧,他知道梁太傅是用这个方式来警告他,钳制他,若他乖乖地听话,自然就能保住丞相之位。 果然,梁太傅临去之前,不甚经意地道:“对了,听闻相府老夫人最近和贵太妃来得频密,回去转告老夫人一句,下次见到贵太妃,代老夫向贵太妃问安。” 夏丞相盯着他的背影,恨得是咬牙切齿,他果然是知道的。 摄政王府。 “贵太妃,好消息,夏丞相已经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以夏子安的性命和他的乌纱帽立下了军令状,说半个月内,夏子安会研制出医治疫症的良方。”阿福急匆匆地回去禀报给贵太妃。 贵太妃坐在廊前,手里执着一卷书,听得阿福的禀报,淡淡地抬眸,“大惊小怪做什么?这不是迟早的事情吗?” 阿福眉开眼笑,“是迟早的事情,但是奴才本来以为王爷会不同意,没想到王爷竟然同意了。” 贵太妃冷冷地道:“他会同意的,你以为他就没有野心吗?他的野心不在帝王,而是在名声,如今百姓恐慌,人人都埋怨他,他若再不采取一个方案走走过场,如何压得住民间的骂声?” “但是这一次是以夏子安的性命作保的。” 贵太妃继续冷笑,“女子之于他又有什么价值?他何曾把女子放在心上?只是之前一直假清高,以为自己多正义,到最后关头,还不是把自己未来的王妃推出去死?” 第二百六十一章 柔儿的身份 与此同时,相府老夫人命人散播消息,说夏子安在御前立下军令状,在半月内研制出医治疫症病人的良方。 但是,消息没有说夏丞相以乌纱帽作保。 这个消息无疑是在京中投下一个炸弹,把京中死寂的气氛炸开。 虽然之前一直都有传言说夏子安可以医治疫症,但是很多人都只是传而不信,因为,摄政王先后派出了御医和惠民局的大夫去石头村,都没有医治的办法,加上皇榜张贴之后,也有不少大夫自动请缨前去,纷纷无功而返。 甚至,还有大夫被咬了。 如今夏子安立下军令状,以自己的性命来做担保,这可信程度便高了很多,有心逃离京城的百姓,都纷纷持着观望的态度,至少,没有立刻收拾东西走人。 相府。 “母亲,如今消息已经散布开去,夏子安进入疫区是迟早的事情。”夏丞相去了老夫人屋中,竟有些心事重重的样子。 老夫人点头,“是的,军令状立下之后,估计明天就得进去了。” 夏丞相有些生气,“这一次被太傅摆了一道。” 老夫人轻轻叹气,“相府不复原先威望,你的处境很尴尬,他也不相信你,这样设下陷阱,是为了钳制你,其实老身早就想到有这个可能。” 夏丞相扬起阴郁的眸子,“母亲,你认为夏子安可有胜算?” 老夫人缓缓摇头,“不可能的,夏子安是必须会死,这一场瘟疫,到最后也只能以烧村的方式终结,这会是慕容桀从政之后最大的一个败笔,也将是百官声讨他的开始。” “但是,”夏丞相担心地道:“儿子以官职做保,如此以来,我们还真被太傅拿捏在手中了。” 老夫人冷笑一声,“也只是暂时的,此事平息之后,你也可以好好考虑贵太妃那边了,太傅此人不可靠,狡兔死走狗烹,是做主上的大忌。” 夏丞相这一次才慎重地考虑这个问题,之前一直都舍不得国丈之位,但是如今奔走了数日,太傅连一句话都没有为他说过,这意味着,这门亲事迟早得黄。 只怕一旦处死了夏子安,皇太后就会下旨废掉婚事了。 老夫人瞧着他,淡淡地问道:“你除了担心自己的官职,还担心起她来了吗?” 夏丞相一怔,下意识地摇头,“不,不可能。” “不舍是应该的,至少证明你是念着这份父女之情,是她错在先,她不念祖宗,不念父母恩德,有今日的下场,是她咎由自取。” 夏丞相轻轻叹息,“儿子倒不是为她难过,只是,忽然想起她是我唯一的女儿了。” “你以后会有更乖巧听话的孩子,她和你离了心,就不是你的女儿,没有惋惜的必要。”老夫人冷硬地道。 “儿子知道。” 老夫人嗯了一声,“崔太妃那边也有消息了,是吏部侍郎林大人的孙女,今年十八,林家那边很热衷此事,已经三番四次来问了,你改天去见见。” 夏丞相道:“母亲见过觉得合适就行了,儿子见不见都无所谓的。” 他显得有些意兴阑珊,对女人他已经完全没有什么欲,望了。 或许,在心底深处,他很明白自己曾经错失过一个什么样的女人,但凡未得到,但凡是过去,总是最登对。 知子莫若母,老夫人见他神情怔惘,便知道他想起袁氏的好,遂冷冷地道:“世间总有比她出色的女子。” 夏丞相苦笑一声,“是的,但是儿子不在乎了,出色不出色,贤惠不贤惠,都不要紧,只要能生儿育女。” 老夫人想说什么,但是见他神情悲哭,便不再言语,很多事情,终究是会过去的。 陈家小院。 慕容桀下朝之后,便直接过来了。 子安带着帽子,打扮得像个农村少女,背着采药篓子刚要出去。 “去哪里?”慕容桀新奇地看着子安。 “出去走走,王爷要不要去?”子安扬起脸,微笑着露出洁白的牙齿。 “好。”慕容桀道,“刚好有话要跟你说。” “军令状?”子安牵过马儿,问道。 “你知道了?” “萧拓比你早一步来,他说了。”子安翻身上马,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笑容飞扬,“很好啊,我没在,倒帮我立下了军令状。” 慕容桀也翻身上了马,“你不在场,反而是好事。” “是这样说没错的,走吧。”子安扬起马鞭,策马而去。 慕容桀还在回味她的恣意飞扬的笑容,她已经跑出去很远。 他连忙追上去,与她并头齐驱,“你可有信心?” 子安故作神秘地道:“你猜?” “苏青昨晚来跟本王说,你最近一直在研究方子,而且,似乎颇有成效。” “苏青不跟你说这些,你还会同意这份军令状吗?”子安缓慢下来,侧头问他。 慕容桀道:“为什么不同意?治疗不了,是你死又不是本王死。” 子安道:“是啊,我死了,你就可以跟你的柔儿双宿双栖了。” 她说着,斜眼看他的神情,知道柔儿这个名字很久了,但是一直不知道是什么人。 之前试探过一次,没有答案,这一次干脆直接便说了。 慕容桀啊了一声,“柔儿?” “你和柔儿到底是什么关系啊?”子安忍不住问道。 “有什么关系?”慕容桀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认识柔儿吗?” “不认识。” “那你还说?” “好奇嘛。”她转过脸,问道:“说嘛,你和她到底什么关系?” “有什么关系呢?她是我表妹。”慕容桀道。 子安知道这里表妹和表哥是可以通婚的,她嗯了一声,没觉得危机解除。 “婚配了吗?”子安问。 “成亲了。” “哦!”子安扬起大大的笑脸,婚配了就没威胁了。 “但是,又和离了。”慕容桀淡淡地道。 子安的头发顿时竖起来,“和离了?为什么和离?” “谁知道?”慕容桀显然不关心这个问题。 “是姑表还是姨表?” “舅舅的女儿,被封为柔瑶县主。”慕容桀回答说。 柔瑶县主? 子安想起苏青之前说过,让慕容桀与南怀王矛盾激化的就是这个柔瑶县主,苏青大概的意思就是说,南怀王喜欢柔瑶,柔瑶喜欢慕容桀。 第二百六十二章 蹭热度的人 子安还想试探,但是显然慕容桀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他比较担心另外的一个问题,“你这几天到底研究到什么了?有没有把握?” 子安道:“是有些头绪了,我出来找些东西。” “找什么?”慕容桀问道。 子安解释道:“还记得倪荣之前曾被咬过吗?但是他没有病发,根据他说的,之前他回到城外,就胡乱弄了一些草药敷上去,最后还导致中毒了,记得吗?” “是有这么回事,但是,我们也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被僵尸病患者咬了啊。”慕容桀道。 子安说:“应该是的,这一次他又被咬了,但是身体出现了抗体,没有发病,和他一起被咬的侍卫与王大嫂,已经开始出现病发的迹象。” “倪荣没有发病?”慕容桀怔了一下,这几天他一直都没去见子安,主要是不想见到犯病的倪荣。 “是的,他的心跳脉搏都十分正常。” “这么奇怪?”慕容桀大为不解,“那天我们都看到他也被王瑜咬了的,为什么却没有发病?” “这不奇怪的,有一些疾病得过一次之后,就终生免疫。” “所以,我们现在要出去找的就是倪荣那天用过的草药?那为什么不带倪荣出来?只有他才知道用过什么药啊。” “倪荣已经先一步去了。”子安道。 倪荣今日一早便出城去了,回到那个小山丘上,他其实也忘记了自己采摘的是什么药,反正那时候急病乱投医,随便采了一点,摁住了伤口止住流血,至于之后便出现心跳急速头晕的症状,他便更忘记了。 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他中毒了。 子安与慕容桀去到的时候,倪荣已经摘了很多放在路边,都只是疑似的,他自己也没确定。 见子安和慕容桀来到,他站起来道:“王爷也来了?” “嗯。”慕容桀瞧着倪荣,果真见他没有病发的样子,心中才略安。 子安看了一下,道:“这些草都是没有毒性的。” 倪荣有些颓败,“真的没有吗?我几乎把这里所有种类都摘了。” 子安道:“再找找看吧。” 三个人在路边一直找到上小山丘,倪荣自己都说不清到底是在哪里采的药,所以,范围也要加大一点。 但是正如倪荣所言,他几乎把这里所有草的种类都采了过来,子安和慕容桀再找,都没找到其他的。 而且,这里没有有毒的草,除了山坡下有滴水观音之外。 但是,倪荣说没有用过滴水观音,因为他知道有毒。 这就奇怪了,莫非这种毒草只有一株?又刚巧被倪荣采去敷在伤口上? “会不会是几种草加起来会产生毒性?”慕容桀提出疑问。 “有这个可能的。”子安细细看了一下,这些草都是比较寻常的,茅草,臭草,车前草等等,可以入药,但是本身不具备什么毒性。 不过慕容桀的提议很有用,有些草药混搭在一起,会产生毒性也不定的。 “我们拿回去好好研究一下,或许有突破。”子安道。 慕容桀看着她,有些担忧,“子安,你说的头绪,只有这个吗?” 子安摇头,“也不是,如今王瑜的病情算是控制住没有恶化,但是,这只能指标不能治本,且我也没办法对每一个病人都用针,病人太多。” “半个月的时间,你真的能找到办法吗?”慕容桀问道。 子安本来寄望很大在倪荣这边的,但是如今出来找却找不到什么线索,不由得彷徨起来。 不过,既然倪荣能够治愈,证明这个僵尸病是可防可控可治,只是治疗的方子和她躲迷藏而已。 为了不让他担心,子安信心满满地道:“放心吧,至少现在已经有头绪了,比原先好多了。” 回去之后,子安开始把这些草药混搭使用,看能不能产生毒性。 与此同时,她依旧用针给王瑜治疗,且这一次还加上了夺魄环缓缓地放电。 子安基本已经确定,飞针除了可以刺激方面之外,还可以刺激神经和细胞。 电疗是可以加新陈代谢的,但是要调得合适,在王瑜身上她敢用,但是在王大嫂和侍卫身上,便只能走飞针,不用电疗。 王瑜的情况相对之前是稳定了许多,但是距离痊愈还有很远很远的距离,而且,这样的治疗未必能够痊愈,只能是缓解症状,减慢病发的速度。 至少,通过飞针治疗进行自我修复,目前王大嫂和侍卫还没出现咬人的症状。 第二天,子安便要入疫区了。 入疫区之前,这院子热闹起来了。 胡欢喜今日一早便公告了,说这一次夏子安入疫区所需要的药材他们鼎丰号全包,不仅如此,如果研制出良方,鼎丰号愿意拿出一万两银子送给夏子安,作为感谢她为大周百姓做的一切。 胡家带了个头,其他商家也都纷纷效法,可见广告意念在这个时代便已经有了。 蹭热度啊,谁在这个时候支持夏子安,便可记下一个功劳。 陈家这一次派出了十二位陈将军来维持秩序,把那些送礼的人全部都挡在门口,排队进入,收下礼物记下名字便可打发去。 陈太君今天也过来了,看着满园的礼物,她笑得合不拢嘴。 “五五?”她问子安。 子安笑了笑,“怎么可能?” “六四可以了吧?老身好歹借出了院子,也出动了我陈家十二根顶梁柱来帮你。”老太君眼底透着精明。 “我家也有院子的,之前我可以住在袁府。”子安坐下来,慢慢地拆着礼物,都是毕竟名贵的药材,这一次送名贵药材的,多是京中医馆药店,当然了,其他商号也有很多,只是送的不是药材而已。 大家都希望,日后夏子安研制出良方之后,会顺带说说自己家商号的名字。 医馆便更是蹭热度的最佳代表,很多医馆掌柜厚颜无耻地说出自己的要求,要子安告知大家,是用了他们家的药材治好的。 “一九,我九你一。”子安干脆地道。 老太君倒抽一口冷气,“你这太小气了吧?” “老太君,您这出了个院子,便可轻轻松松地收获一大笔银子,这笔买卖,真的是无本万利啊。” “劳力钱也要啊。”老太君努努嘴,颇为得意地看向她家的十二根顶梁柱。 第二百六十三章 进入疫区的人 送礼的人走后,便有朝中官员前来拜见。 老太君阴阳怪气地道:“真是奇了怪了,以往大家见到夏子安,就跟见了屎,谁都不敢靠近就唯恐沾染了臭气,如今倒一个个上赶着凑上来,怪哉,怪哉!” 谁都没理会老太君说什么,混得了官场的,谁没几张厚脸皮看看门口? 只要夏大小姐高兴,一切都好办。 老太君回去的时候,陈柳柳在马车上还很兴奋,“想不到有这么多人爱戴子安,真的很为她高兴啊。” 老太君摇摇头,“傻丫头,你懂什么啊?被全民捧在手掌心上,不是什么幸事,如果夏子安足够聪明,就该看清楚现实,她若治不好,百姓今日的善意将会变成万分恶意,能把她撕成碎片。” 陈柳柳道:“我信子安有这个能耐。” 老太君莫测高深地笑了一声,“柳柳,你回去转告她,如果可以去一趟疯人岛。” “但是疯人岛没有什么发现。”陈柳柳道。 “王爷派去的人没有发现,但是她可以有,作为医者,她的观察力要比旁人高很多。” “疯人岛可以找到治愈疫症的方子吗?” “未必,但是一定有蛛丝马迹留下来助她把幕后的黑手揪出来。” “这事儿还有黑手?” “所以啊,”老太君瞧了她一眼,“老身让你跟在夏子安身边是没错的,多历练历练吧,你还太嫩了点。” 说着,她掐了陈柳柳的脸颊一下,“这脸好掐得很,再掐一个。” 陈柳柳努嘴,“祖母,你就不能说明白一点吗?你知道那么多事情,为什么不跟直接跟她点明白?” “点明白就不好玩了,而且,很多事情我也只是一知半解,还得她去解开困惑才行的。” 陈柳柳跳下马车,“好,我这便回去告诉她。” 老太君看着陈柳柳飞快的没入人群中,微微地笑了起来。 子安已经整装待发,准备去疫区了。 陈柳柳跟子安说了老太君的话,子安听了之后,道:“其实,不用你祖母说,这疯人岛我总会去一次的。” “那你什么时候去?把我也带去!” “你去那地方做什么?” “见识见识啊,祖母说我要跟着你去历练。” 子安背着药箱走出去,苏青在门口等着,见她来了,道:“王爷让我陪你一同进入疫区。” “好。” 苏青身后,有十几名侍卫,都是从王府那边抽调过来的。 他们的职责,就是保护子安。 进入疫区,情况比子安原先所想的更严重。 这个村子,已经一片狼藉,村口已经堵住,且有重兵把守,不许任何人进入。村路无人行走,偶尔可以看到穿着盔甲的士兵巡视经过,十分的警惕。 苏青走在前头,小心翼翼地走着。 疫区内如今是由李将军管事,他知道夏子安要进来,所以便在村中祠堂口迎接。 “夏大夫,如今有疫症的人全部都关在祠堂里,已经连续几天有人死去了。”李将军见到子安,便直接禀报情况。 子安道:“不忙着看病人,有劳将军带我在村中走一圈。” “在村中行走?”李将军怔了一下,但凡大夫进来都是先看病人的,在村中走有什么意义? “是的,我想看看石头村的地形。”子安含糊地说了一句。 石头村是第一个爆发出僵尸病的地方,可以推测当时从疯人岛带出来的病人是藏匿在石头村。 但是当时并未引起什么重视,因为毕竟只是个别病例。 子安觉得,那一次咬人被发现应该只是意外,这种病人一般十天左右就会死亡,所以他们要看准时机下手的话,就得延续这种病。 这种病是靠咬人传染的,这意味着他们一次会咬几个人,作为种子般传递下去。 之前石头村发现了咬人的病人,且被关押在衙门,最后死掉。 如果说他们一次只咬两个人,那么在被衙门发现之后,这种病就该没有了,可没多久,又爆发出来,这意味着,他们有一个地方,专门藏起这些病患,适当的时候,就会放出来。 子安要找到这个地方,彻底端掉之后,才可进行治疗,否则的话,她这边在研制方子,那边继续投放进去,就算最终研制出来,也会造成很大的恐慌,也会死很多人。 这种病人有一个很明显的特征,那就是身上的臭味。 要掩盖这种臭味,就必须用浓郁的气味,要么是香气,要么是更厉害的臭气。 子安在村子里走了一圈,都没有什么发现。 村子里十室九空,没病的人都被安置在一起,有病的人在祠堂里。 石头村靠山,却都是石头山,树林是有的,但是也不算浓密,遮掩不了什么。 “李将军,这里附近可有什么山洞?”子安问道。 李将军摇头道:“没有的,末将带兵进驻的时候,便四处查看过,这里附近都没有什么山洞。” “没有山洞?那可有能藏匿人的地方?” “也没有!” 子安不禁狐疑起来,莫非猜错了? 但是京郊附近村子虽然多,但是都在平地,唯有石头村靠山。 她觉得也不可能在京城中的,这股臭味藏不住,而且京中最近查得很严,可以说是挖地三尺了,僵尸病的窝点不可能在京中。 李将军见她只顾着一味游走,便有些生气了,认为这个夏子安只是虚有其名,沽名钓誉之辈。 但是碍于苏青在这里,他也不敢明说,只是暗示道:“夏大夫,您看地形是没有用的,地形对病人没有丝毫的帮助,还是去看看病人吧。” 子安四处转悠,“不着急。” 她说着,便往山上走去。 李将军拉住苏青,“苏将军,这夏大夫是不是真的可以治疗疫症?石头村的人可是对她抱着很大的希望,可别叫大家失望了。” 苏青道:“她会尽力,但是能不能治好,谁都不能保证。” “尽力?你看她进来也不去看病人,只顾着满山转悠,算什么尽力啊?”李将军也实在很生气,在这里那么多天,每天都有百姓死去,他心里难受啊。 “她有她的用意的。”苏青其实也不知道子安有什么用意,但是,他相信子安。 李将军哎了一声,“还不如那些为了银子而来的大夫呢,好歹他们都进去给病人治疗。” 苏青问道:“如今祠堂里有大夫吗?” “有,都是各地过来的大夫,他们是不要银子的,只是真心为百姓。”李将军瞧了子安的背影一眼,郁闷地说:“那些才是真的大夫,知道为什么而来,他们可都是冒着生命的危险留在这里的,让人敬佩啊。” 第二百六十四章 柔瑶县主 在李将军的埋怨中,子安到将近黄昏才愿意回到祠堂。 她知道若再不回去,李将军就要爆发了。 他开始只是小声地跟苏青说,后来干脆大声地告知嚷嚷,让子安听到。 回到祠堂,一阵腐尸的臭味冲出来,子安今日没吃饭,胃部一阵翻滚,竟忍不住地干呕起来。 苏青扶住她,“你没事吧?” “没事,饿了吧?”子安摆摆手,倒不是这些臭味让她觉得难受,是饿肚子。 李将军别看了眼睛,心中恼怒,就知道来了个大小姐,回头不治病还得他们伺候着。 果然,苏青回头对李将军道:“你去张罗点吃的来,她没吃饭。” 李将军怄气地回头吩咐人,王爷也真是的,怎么就让这么个人来?还大肆宣扬了一番,还说她能治疗疫症,如今疫区里的人都知道了,今日若不是拦着,只怕都要冲出来看看这位女菩萨。 李将军的生气来自于夏子安让大家失望了。 来了这么久,病人一个都没看,只知道要吃了。 苏青扶着子安进了祠堂。 祠堂里的病人都被捆绑着一张张简易的木床上,有几名大夫穿梭其中,其中一个人身穿青色衣衫,竟是个女子。 她蹲在一个病人的床前,正在清洗被咬的伤口,那病人发出嘶吼的声音,喉咙咯咯作响,十分的凶狠,但是那女子仿若看不到。 听到有人进来,她转身,然后慢慢地站起来。 她看到苏青和子安,微微地皱了一下眉头。 鹅蛋脸,丹凤眼,不施脂粉的脸皮肤不算白皙,发髻简单地挽起,五官很出色,有一种烈焰的美丽。 这是子安第一次见到一个人,不用依靠妆容便可有这般烈焰的风情。 “县主?”苏青大吃一惊,叫了出来。 子安心中警戒顿起,县主?不会是那么巧是柔瑶县主吧? “苏青,你怎么来了?”女子放下手中的东西,走了过来,但是目光却一直定在子安的脸上,放肆地打量。 “我带夏大夫过来的,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为什么不跟我们说啊?”苏青显得很开心,热切地问道。 “回来几天了,听闻这里有疫症,就过来看看。”柔瑶县主的眼睛看着苏青的手,他的手正扶着子安,“这位夏大夫,不会是你未婚妻吧?” 苏青笑着道:“怎么可能?是王爷的未婚妻。” “王爷?哪位王爷?”柔瑶县主问道。 “当然是摄政王,你的表哥。”苏青毫无芥蒂地介绍,但是介绍完毕之后,才仿佛想起一些事情来,连忙转移话题,“你怎么来疫区了?这多危险啊?” 但是柔瑶县主显然不打算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一直盯着子安看,“表哥的未婚妻?看起来不怎么样。” 她的态度很放肆,且带有明显的敌意,即便忽略她的语言,子安都能清晰感受到。 苏青连忙道:“不是,不要误会,子安是相府的千金,人很好,医术高明且菩萨心肠。” 听到苏青的赞赏,柔瑶县主显然更加的不悦,冷冷地扫了子安一眼,道:“这里干活是又累又脏,还随时有生命威胁,你这种大小姐受不得的话,赶紧走吧。” 对情敌的挑衅,子安哪里甘心示弱?她直视着柔瑶县主,“县主身份矜贵,也可以在这里伺候病人,我又有什么不能忍受的呢?” 李将军一直都不知道这个柔瑶的身份,听得苏青与她的对话才知道的,不由得对柔瑶县主肃然起敬。 毕竟,堂堂县主,竟然愿意来这个危险的疫区,做着伺候人的下等活儿,换做寻常百姓都不是人人可做的。 因着对柔瑶的敬重,听到子安似乎挑衅的话,他道:“柔瑶县主在这里已经三天了,每天只吃一顿饭,其余时候都在伺候病人,这才是真正的菩萨心肠。” 柔瑶县主丢给子安一双鱼肠手套,“既然来了,就干活吧。” 苏青道:“先不忙着,她还没吃饭,先让她吃点东西。” “哼!”柔瑶县主淡淡地睨了子安一眼,“要吃饭就在这里吃,如果你吃得下。” 子安把鱼肠手套放在一边,看了一下现场,这里大约有五十多个病人,可见这几天不断有人死去。 这些人都很痛苦,虽然被捆绑住,但是一直试图挣扎,眼睛很红,眼神有些疯癫,仿佛已经没了意识,只受病毒驱使。 士兵拿了几个馒头进来,这是李将军授意的。 李将军对子安道:“只有这些了,大小姐将就对付一下吧,这已经是极好的了。” 子安道:“你改善一下村民的伙食吧。” 李将军冷笑一声,“改善?大小姐说得好听,这哪里来的银子?朝廷的银子还没拨下来。” 子安问苏青,“朝廷没有银子拨下来吗?” “王爷已经签好了拨款的批文,且下旨让京兆尹梁大人那边购买物资了,”苏青回头问李将军,“衙门那边没有送物资过来吗?” 李将军苦着脸道:“哪里送来了?这末将都催过几次了,如今村民家中的存粮都拿了出来,因为不是所有村民都耕种,有些做小生意的如今出不去,就是手头有银子也买不了啊,我们人手也不充足,无法走开。” “外面的驻兵是王爷派来的吧?”苏青问道。 “是王爷派来的,但是王爷下了严令不许他们离开一步,必须要驻守防线不许任何人进入也不许任何人出去,我们也不是轻易可以出去的。” “这位梁大人连物资都没有送过来,看样子这官途也到头了。”苏青冷冷地道。 柔瑶县主听得此言,淡淡地道:“梁大人阳奉阴违,背后未必没人指使。” 子安对苏青道:“你去一趟陈家小院,问小荪支取银子,胡家那边说过,石头村所有的开支由鼎丰号出,鼎丰号今日也送来了一千两银子,就在小荪的手中,你问她支取之后带人去购买粮食,伙食一定要跟上,不能只吃馒头。” 被软禁在这里,生死未卜,心中恐慌,若再连顿好的都吃不上,实在是说不过去的。 苏青笑道:“瞧我说什么来着?活菩萨是不是?” 柔瑶县主冷笑一声,“拿胡家的银子来慷慨,这菩萨也当得真是轻松啊。” 子安转过身,啃着馒头,在心底笃定地说:“我真的很不喜欢她。” 第二百六十五章 情敌宣战 经过了解得知,柔瑶县主和这几位大夫都是刚抵达京城的,听得有疫症且没有什么大夫进来这里治疗病人,便毛遂自荐进来了。 对于这些志愿者,子安心里是敬佩的,除了柔瑶县主,这主要的原因是因为她长得太漂亮且知道她喜欢慕容桀。 她觉得任何男子都会喜欢柔瑶县主这样的女人,热烈,大方,慈善,对待病人不遗余力。 慕容桀会不喜欢?骗鬼。 工作的时候,李将军才看到子安专业的一面,比那些大夫更专业许多。 她要求所有清洁伤口都要用她自制的消毒水,确实消毒之后看到伤口比以前洁净了许多。 而且,她为每一个病人施针。 柔瑶县主开始见她施针的时候,还耻笑了,“就你还学人家针灸啊?” 但是,当她看到子安施展飞针,连续在病人的头上落针的时候,她的耻笑慢慢地变成了尊敬。 学医的人心底都有一份傲气,但是同时又对医术高明者怀有敬畏之心。 五十几个病人,子安没有歇息过,连续两个时辰的施针,许多人都撑不住,她却还是精神奕奕的。 李将军开始是很轻视子安,但是现在已经稍稍地把子安的地位提高了一点点。 “施针有用吗?”柔瑶县主在子安施针完毕之后,端来了几个馒头和稀饭,问子安。 子安洗完手坐下来,拿起一个馒头塞进口中,然后打开药箱取出本子,这些都是她之前帮王瑜等人治疗的时候做的笔记,把馒头吃完,她才说:“能稍微控制一下病发的速度,施针之后可以喝水,可以喂米汤,算是暂时吊着他们的生命,让我们可以争取时间研制方子。” “施针可以缓解病情?”柔瑶县主显然不相信,“你怎么知道?你见过这种僵尸病吗?” “之前没见过,但是我来疫区前,曾为几个僵尸病人治疗过,施针之后,症状有所缓解,但是,没有康复。” 柔瑶县主怔了一下,“你来之前就治疗了?其他地方也有僵尸病人吗?” “是的,除了石头村,也有其他地方出现僵尸病。”子安翻了一下笔记,抬起头看着柔瑶县主,“你们来的时候,这些病人的伤口是怎么样的?能明确跟我说一下吗?还有他们发病的过程,多久发作一次,发作时候的情形,我都要知道,然后做个比对。” 柔瑶县主显然也很专业,放下私人恩怨,从祠堂窗边取出一个本子递给她,“这是我来之后做的纪录,我来这里之后,每天大约有六七个病人死亡。” 六七个?显然这是一批的,也就是说,当初投放僵尸病人的时候,一次是咬六七个人。 他们必定会先备下三批到四批病人,算起来就是二十个左右。 而且这些病人也会死亡,也就是说,每隔几个,他们就需要抓活人过去窝点里让他们变成僵尸病人,以便他们可以持续投放到其他地方。 子安标记出来,招呼李将军进来,“劳烦李将军连夜去一趟摄政王府,跟王爷说让他留意京中或者城外,最近的失踪人口。” “失踪人口?”李将军显然不明白。 “你尽管告诉他就是,他知道的。”子安道。 “那好吧,末将这就去。”李将军拱手便出去了。 李将军刚出去,苏青便拿着酒进来,笑嘻嘻地道:“来,咱喝一盅。” 子安没好气地说:“你们几个,就是一天都离不开酒。” “酒是好东西,你懂什么?”苏青坐下来,饮了一口递给子安,“喝一口吧,缓解一下压力。” 子安确实乏得要紧,接过来喝了一口递回去给苏青。 苏青又接着喝,柔瑶县主一手就抢了过去,“我也喝点。” 苏青摊手,“还说我呢,你们一个个都是酒中英雌啊。” 柔瑶县主连续喝了几口,然后对子安道:“你出来,我又话要问你。” 子安抬起头看她,“有什么话以后再说吧。” “不行,我是急性子,想到什么就要说什么。” 苏青拿着酒退后两步,“你们是要打架了吗?为男人打架可不值当,这天下男人多了去了。” 柔瑶县主听到这话,神色陡然一冷,一手拉住子安手腕,“走!” 子安被她拖了出去,村中晚上四处漆黑,祠堂虽然挂着灯笼,但是光线微弱,几不可见。 柔瑶县主把她拉到大榕树下,瞪着她,“你是跟我表哥订婚了,是吗?” 子安双手抱胸,“没错。”宣战?好,谁怕谁?她可是名正言顺地未婚妻。 “为什么?”柔瑶县主冷冷地问。 “为什么?”子安淡淡地笑了,“有为什么吗?我喜欢他,他也特别喜欢我,我们就订婚了,就那么简单。” “是吗?真那么情深意长?”柔瑶县主显然不相信。 “可不是吗?”子安自负地道:“他求婚几次,我都没答应,最后实在见他逼得紧,且还以权力相压,我便同意了。” “他是威逼你的?”柔瑶县主仿佛大受打击,“表哥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事实就是这样,是他执意要娶我的。” 柔瑶县主盯着她,“你的意思,是他逼着你嫁给他,你是不想嫁给他的?你是另有意中人?” 子安怔了怔,这牛皮吹得有点大了,且仿佛自己给自己下套了。 果然,柔瑶县主冷冷地道:“你虽然婚配表哥,但是你心有所属是不是?那么你配不起表哥,你喜欢的那个人,也不会喜欢你这种朝三暮四的女人。” 子安知道自己占了下风,但是并不着急,“配不上配得上,也不是你我说了算的,他要娶我也没办法,反正这摄政王妃我是做定了,谁想来跟我抢男人的,我就叫她死得难看。” 不知道那位智者曾经说过,对付那些觊觎自己男人的女人,一定要疾言厉色且抛出狠毒的威胁,好叫她敬而远之。 柔瑶县主哼了一声,“既然如此,你就该好好地爱表哥才是,为什么还要对其他男人好?你这种女人,我最是看不起,你欺骗表哥便算了,还敢欺骗苏青?” “什么鬼?我欺骗苏青?这关苏青什么事?” 第二百六十六章 草地被烧 柔瑶县主凶狠地道:“我也把话放在前头,你如果敢朝三暮四,这边和表哥在一起,那边搭着苏青,我也不会放过你。” 子安看着她,有些糊涂了,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她竟然让她好好地跟慕容桀在一起?她不是喜欢慕容桀吗? “你把话说清楚点。”子安道。 柔瑶县主神色愠怒,“还不够清楚吗?你这种高门嫡女的手段,我是知道的,狐媚,又爱玩心计,苏青心思单纯,容易被你欺骗,但是我不是,我早就看透了你们的把戏,你想欺骗苏青就得过我这一关。” 子安这下子算是听明白了,“你不是喜欢你表哥吗?” 柔瑶县主怔了一下,“谁跟你说我喜欢表哥了?” “苏青啊!” “呸,那是以前,以前是喜欢过表哥,但是那时候少不更事,知道他的性子之后,我就变心了。”柔瑶县主道。 “他的性子怎么了不挺好的吗?”子安忍不住为心上人辩解起来。 “挺好?你说他的性子挺好?”柔瑶县主仿佛听了天下间最大的笑话。 “是挺好的啊,英明,睿智,心细如尘……” “你先打住,”柔瑶县主伸手挡了一下,“我得问清楚,我们一直说的表哥,是摄政王慕容桀是不是?” “是他!” 柔瑶县主糊涂了,“但是你说的什么英明睿智心细都不是他啊,他是霸道凶狠,横蛮,刁毒,还总是板着脸,你确定你说的是慕容桀吗?” 子安呵呵地笑了起来,“那是偶尔,但是多数时候还是很好的。” 柔瑶县主瞧了她一眼,“你很喜欢他啊?那你刚才说什么他多次求亲,又威逼于你,都是假的?” 子安塌下肩膀,显得有些垂头丧气,“假的,我以为你喜欢他,所以特意说来唬你的。” 柔瑶县主扑哧一声笑了,敌意尽消,“我喜欢他那是找虐啊。” “不对,”子安没那么容易被打发过去,“苏青说我说慕容桀的未婚妻的时候,你就开始对我有敌意。” “那是因为我看到苏青扶着你,然后你刚才还和他喝一壶酒……”柔瑶县主毫不好羞地道:“我喜欢苏青。” 子安啊了一声,“苏青知道吗?” “你觉得这个呆头鹅知道吗?我暗示几次了,但是他就是不领会,或许是领会的,但是他不喜欢我,觉得我嫁过人嫌弃了吧?”柔瑶县主说着,但是并没有半点忧伤。 “你为什么不直接表白?”子安问道。 柔瑶县主摇头,“这不好吧?如果他不喜欢我的话,以后我可不好面对他了。” 子安知道这个朝代还是相对保守的,女子跟男子表白不是没有,但是比较少。 像夏婉儿这种死皮赖脸的,也不少见,但是那应该不算表白吧?只能算是死缠烂打。 但是得知这个柔儿不是自己的威胁,子安心里落下了一块大石头,这段日子一直都在担心这个柔儿,日子可不好过啊。 至于她和苏青的事情,那是他们两人的事了,她管不着,反正不威胁到自己就好。 “我离开京城半年多了,也不知道他现在的情况,他现在有意中人吗?”柔瑶县主拉着她问道。 “应该没有吧?但是倒是陈柳柳说过,苏青愿意娶她。” 柔瑶县主皱起了眉头,“陈柳柳陈太君的孙女吗?这人可不好对付。” “是她,但是她其实也心有所属,她喜欢萧拓。” “那不简单了吗?让萧拓娶她啊!”柔瑶县主立刻道。 “她做梦都想,但是萧拓对她没意思啊。” “打晕了丢床上去,萧拓这个笨驴得要硬上弓的。”柔瑶县主立刻就说。 子安吃惊地看着她,有种感觉,陈柳柳和柔瑶县主才是现代来的。 远在大将军府的萧拓已经睡着了,但是梦中连续打了几个喷嚏,醒来后有些茫然,然后继续卷着被子睡觉。 因着和柔瑶县主的危机解除,子安心头大快,这晚上也不睡觉,一手拿着艾草驱蚊子,一手拿着酒壶,便与柔瑶县主坐在一起聊天。 聊了个通宵。 相府内。 “老夫人,贵太妃那边命人来说,夏子安与慕容桀倪荣三人曾在城外的草地里找什么,还带了很多草药回去。”翠玉禀报道。 “草地?找草药吗?”老夫人眸光一闪,这一次夏子安虽说是受到军令状的威逼才进了疫区,但是总觉得事情太过顺利了,以她的性子,会不先闹一场? “应该是。”翠玉回到说。 老夫人想了一下,“你吩咐人,把他们找过的那片草地全部烧了。” 翠玉问道:“老夫人是怕她真的找到治愈僵尸病的良药?” 老夫人道:“不能不这样假设,老身想了一晚上,觉得夏子安这一次太顺当了,她甚至不吵不闹就进去了,而且,贵太妃那边的人曾经来报过,说陈家小院那边,疑似有僵尸病的臭味传出来,老身怀疑,那陈家小院里藏有僵尸病人,夏子安在那边住了五天,有可能都在研制方子。” “但是城外的草地,应该没有什么草药,都是些寻常的草。” 老夫人压了一下手,“我们不能冒险,必须要用尽一切的方法阻止夏子安找到治愈疫症的办法,否则她这一次立下大功,以后要杀她几乎不可能了。” 翠玉点头,“那好,奴婢这就命人去。” 第二天,子安离开疫区,再去草地那边查找,便发现草地变成一片焦土。 是苏青陪她前往的,苏青见状,生气地道:“有人下手了,看来这背后的人是按耐不住了,怕你真的找到良方治愈僵尸病。” 子安却不生气,蹲下来拨了一下草灰,捻起一些泥土,仔细地搓捏了一下,然后一直往前寻找。 “你找什么?这里寸草不生了。”苏青道。 子安没说话,沿着路边一直拨开草灰去找,良久才站起来问苏青,“你还记得倪荣第一次被咬,他回去的时候,伤口是不是有泥土?” 苏青想了一下,“我不记得了。” 子安抓了一把泥土放在瓶子里装着,道:“我们回一下陈家小院,我有话要问倪荣。” 第二百六十七章 倒退了 回到陈家小院那边,倪荣回忆道:“当日因为急乱,所以抓了一把草咀嚼了摁在伤口上,确实是有些泥土的。” 子安道:“有毒的,可能不是药草,而是这些泥土。” 她从瓶子里倒出刚才抓的一把泥土,其中混有白色的小石头,轻轻一捏就碎了,“你们看,知道这是什么吗?” 两人凑过去看,但是却不知道是什么。 “这是什么?这些粉末有毒吗?”苏青问道。 子安解释道:“这是信石,也就是我们俗称砒霜的原石,有剧毒。” “砒霜?”倪荣怔了一下,“你的意思是我当日服用了砒霜,所以才会没事。” “砒霜除了是毒药之外,其实也可以入药,有劫痰截疟,杀虫,蚀恶肉的功效。”子安道。 苏青道:“我虽然是听过砒霜入药,但是本朝大夫很少会用,因为分量若掌握不好,便会闹出人命。” 子安却知道在她所熟悉的历史中,很多朝代都有用砒霜入药,但是,确实也是限购的药物,药店的砒霜都是要在官府报备的。 “从今天开始,王瑜他们的药里,我会适当地添加一点砒霜,”她回头看着苏青,“你在这里盯着,一旦出现什么反应,马上到疫区告诉我。” “好的。”苏青道。 子安开始研究分量,因为还有其他的药物,所以,分量一定要把握得很精准。 初定为期三天,三天之后看效果。 分好药物之后,子安千叮万嘱苏青,一定要严格按照她的分量去做,不能多给,也不能少了。 苏青这几天是驻守在这里了,让人去找萧拓过来,让他陪子安一同回疫区。 虽然说那边可能不会再耍什么诡计,但是小心驶得万年船。 萧拓过来之后,没有跟苏青打招呼,直接带了子安便走。 “王爷好吗?”子安在马车上问萧拓。 “王爷在军营,军营出了点事。”萧拓说。 “出了什么事?”子安急忙问道。 萧拓说:“没什么事,不要担心。” 子安见萧拓不说,便知道这件事情一定比较严重。 “有没有让人去调查失踪人口?”子安又问。 “已经让刑部那边去做,应该这两天就有结果。” 沉默了一下,萧拓竟然自己又说了起来,“军营那边出现了斗殴事件。” “斗殴?”这让子安很诧异,军法严明,斗殴若严重可是死罪啊,要军法处置的。 萧拓轻描淡写地道:“有人挑拨,分化,如今军中形成两个帮派,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这些驻兵,可都是王爷的麾下,怎么可能会被人分化得了?还出现帮派了?” 萧拓眼底有乌云,“初步估计,有两名将军投靠了梁太傅,故意以僵尸病挑起纷争,这一次参与斗殴的有几百人。” 子安震惊,“按照军法,该怎么处置?” “按照军法,这几百人全部都要杖打五十。” “不仅仅这样,军中出现斗殴事件,这一批兵都要停下下来整顿,在兵部没有解封之前,无法调动。”萧拓又说。 子安便明白了,如今摄政王麾下的士兵因为要整顿调查,所以不能随便动弹,在某种程度下,限制了慕容桀的权限。 而且,就算真的到了最后关头,因为有内奸,这也不会是精锐的部队。 重重算计覆盖而来,子安感受到背后的野心。 萧拓道:“所以,这一次在疫区,王爷能顾及你的时候不多,你得靠自己。” “我知道,你也不必陪着我,多去帮忙他吧。”子安说。 “我能分配好,幸好我大哥如今回京了,带回来一些兵马。” ————老子是粗暴的分割线———— 夏子安入疫区之后,一直都备受关注,她的故事也在百姓中传开,连带着她的母亲袁翠语也一并被拿出来谈论。 袁翠语声望极好,多少能为子安遮蔽悔婚的丑闻。 有时候世事就是这么奇怪的,以前夏子安是刁毒的女子,京中谁都不想和她沾上半点关系,如今她以相府千金的身份进入疫区治疗疫症,顿时又成了英雄,每一个人都以见过她为骄傲。 三天之后,子安出疫区再回到陈家小院。 王瑜的情况没有好转,但是算是稳定,这可能是飞针的功效。 王大嫂和侍卫好转一些,伤口没有腐烂,且眼睛赤红也褪了一些,可依旧没有痊愈。 这让子安很失望,因为当时倪荣只是用了一丁点,便没有发作,且第二次被咬没有发作证明是有了抗体。 “服药之后,这三天的情况有没有纪录下来?”子安问道。 “纪录下来了,你看看。”苏青取出本子递给子安。 子安翻阅了一下,没有什么特别的。 她再度检查了一下王瑜,发现王瑜的情况虽说稳定,但是基本砒霜对他没有丝毫的作用。 是不是分量掌握得不好?子安想了一下,又略加了一些分量,吩咐苏青,“今晚再给药,明天我再出来。” “好!” 如此又反复试验了两三次,都没有什么发现,可见砒霜和针灸一样,只能是暂时稳定他们的病情。 莫非,不是砒霜?还是之前的草药 只是那些草药都检查过,就算混搭使用都没有产生毒性。 她再一次梳理倪荣被咬时候的处理方式。 中毒,灌水催吐,大量清洗伤口,这都是正常处理外伤和中毒的手法,没有什么特别的。 子安显得很颓然,这刚见到丁点的曙光,又瞬间熄灭。 慕容桀在下午的时候也过来了,他是得知子安出了疫区才来到。 他显得有些疲惫,不过几天的时间,整个人像是瘦了一圈。 萧拓之前说他睡不好,大概是头痛又犯了。 “情况怎么样?”他进来便问道。 子安把目前的情况告知了他,慕容桀听完之后,微微皱起了眉头,“如此说来,你这边可以说是毫无进展?” “还退步了。”子安丧气地说。 慕容桀见她神色颓废,便宽慰道:“你不要着急,慢慢想,慢慢研究,总会有办法的。” “嗯,知道了。”子安与他进去,“你那边怎么样?处理好了吗?” 慕容桀回头看了萧拓一眼,“他跟你说了?” “原谅他这个大嘴巴,他藏不住话的。” 第二百六十八章 他身子不适 慕容桀笑了起来,“是的,他对着自己人是藏不住话的。” 子安拉着他坐下来,“头痛犯了?” “最近犯得频繁。”他倒是没有否认 “很棘手吗?”子安坐在他的身旁,拿起他的手开始把脉,这只是寻常的问脉,好对应下针。 但是,她的眉头却缓缓地皱了起来。 “不算棘手,如今已经从靖州抽调兵马过来,不日便到。”慕容桀说。 “要几天?”子安还没放开他的手,却有些心不在焉了。 “大概十天左右吧。” 子安拿起他另外一只手,继续把脉,这一次倒是比较快,然后取出针包,问道:“最近除了头痛,还有感觉其他不舒服吗?” “失眠,睡不着,没其他了,头痛大概也是休息不好引起的。” 子安嗯了一声,“胸口闷吗?会不会感觉有时候气喘不过来?” “偶尔。” 子安没再做声,开始为他选穴施针。 施针之后,慕容桀明显感觉到症状舒缓了,他笑着对子安道:“本王有时候觉得,娶一个大夫回家还是挺不错的。” 子安拔针之后坐下来,“我在疫区里见到柔儿了。” “苏青跟本王说了,她对医术一向都很感兴趣。” “她喜欢苏青,你知道吗?”子安问道。 慕容桀不以为然地道:“那只是暂时的,她喜欢的人不断的变换,不会超过半年。” “不可能吧?”子安怀疑地问道,柔瑶县主跟她说,她喜欢苏青很久了。 不过,喜欢苏青为什么她后来又嫁人了?莫非是嫁人之后才发现自己喜欢苏青所以和离? “有什么不可能的?以前她还说过喜欢本王呢。” 子安漫不经心地问:“那你喜欢过她吗?” “这怎么可能?” “听苏青说,南怀王喜欢她,是真的吗?” “他喜欢柔儿,是因为柔儿喜欢本王,并不是什么单纯的喜欢。”慕容桀淡淡地道,说起他的亲弟弟,他总是有一种说不出的厌恶和心疼,这份情绪,直接反应到眼底,连子安都能清晰感受到。 厌恶他,却又心疼他,等同恨铁不成钢的心态。 子安悄然地把话题转了一下,“最近饮食正常吧?会不会觉得反胃?” “没有啊。”慕容桀抬起头看她,狐疑地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本王的脉象不妥当?” “没有,只是担心你忙得不顾身体,没事的。”子安笑着安慰道。 “最近确实是忙得很,琐事缠身,对了,你让人调查失踪人口,是不是有什么发现?” 子安端正了神色道:“没错,我怀疑他们会藏起僵尸病人,然后用以投放在其他地方,僵尸病人从起病到死亡是十天到十五天,这意味着他们要不断抓取活人去变成僵尸病人。” 慕容桀道:“这件事情,本王原先也想过,也早就命人调查,但是京中失踪的人口,很少,估计他们是从其他地方抓来的,你放心,已经下了文书让附近的州县调查。” “要抓紧。” 慕容桀凝望着她,“你自己小心点,在疫区里面虽然都是本王的人,但是,内鬼潜伏也是在所难免的,若你发现解除疫症的良方,暂时不要声张。” “我知道的。”子安轻声道。 慕容桀伸手抱她入怀,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子安,辛苦你了。” 子安伏在他的胸前,听着他的心跳声,声音有些发虚,“不辛苦,作为大夫,这是本职工作。” 两人静静地拥抱了一会儿,他便道:“本王要走了,就是过来看看你而已。” “嗯,好的,回去注意一下饮食,好好休息。”子安抬起头,叮嘱道。 慕容桀应道:“嗯,知道了。” 两人的如今的相处模式是比较舒服的,谁也没说喜欢谁,也没说爱谁,反正就这样相处,不浪漫但是温暖。 看着他离开,子安的眉头缓缓地皱了起来。 他的脉搏从表现看,很正常,但是如果听久了,就能发现问题,还有他的心跳,跳动得强有力,但是,却在跳了几下之后,忽然会漏跳一下,这会造成气促胸闷的感觉,他自己不否认有这种症状。 他嘴唇的颜色略黑,若不是仔细看,看不出来,脸色正常,但是眉宇间也有淡淡的黑气,这种黑气不是什么中邪的黑气,而是脸部沉黑造成的,脸部看不出来,眉心处皮肤偏薄,且穴位多,便反应在了眉心。 不像是中毒,否则的话她刚才就说了。 从脉象和心跳看,是心脏出丁点问题,不过,目前看来算不得是什么大问题,有可能是因为作息不正常压力过大造成的。 等忙过这阵子,帮他调理身体,如果这个情况还持续,便得往坏处去想了。 子安这边两头忙,相府那边也没闲下来。 老夫人心里很有把握这一次弄垮夏子安,所以,她也抓紧了夏丞相的婚事。 她见过林家小姐,模样性情都可以,年纪也不大,才十八岁。 十八岁在本朝也算老女了,但是,大家的小姐,心头高一些也是正常的。 老夫人容许任何人攀高枝,但是得看有没有料子。 与林家小姐谈过之后,她觉得林家小姐很适合做相府的当家主母,至少,比西门晓月更有远见一些。 玲珑夫人是知道老夫人要办喜事,她恨得牙痒痒,但是没有法子。 她唯一的依靠已经进了牢内,且与太子的婚事也有可能黄了,她心里惶恐无所依靠,早就没了之前的锐气。 锐气没有,狠毒的心还在。 她一直暗中观察老夫人这边的动静,见老夫人肆无忌惮地要办婚事,可想而知,夏子安这一次怕是回不来了。 幸好自己还没被休出去,一切还有回头的可能。 这晚上,她拉着漱玉道:“这段日子你跟在我身边,也委屈了你。” 漱玉最近确实被她打骂得厉害,见她忽然改变了态度,不由得心生恐惧,“夫人,奴婢不委屈,奴婢从入府开始,便想跟着您,伺候您了。” 那是以前她风光的时候,现在的陈玲珑,再无翻身的可能了,谁跟着谁倒霉。 陈玲珑轻轻叹气,“你乖巧我是知道的,这些日子对你差一点,其实是想考验你。” 漱玉眨了一下眼睛,有些不解,“夫人的意思是?” 陈玲珑拉住她坐下来,坐在妆台前,拿起了胭脂水粉,“来,我为你化个妆。” 第二百六十九章 桃花策 漱玉有些不安,“夫人,您这是做什么?” 玲珑夫人扬起眉毛,微微笑道:“瞧,你的模样其实很精致,做丫头委屈了你。” 漱玉看向铜镜中的自己,皮肤白皙细嫩,眉眼周正,嘴唇饱满,娇艳欲滴,确实是上好之姿,若打扮一下,必定还会更好看。 她从铜镜中也看到了玲珑夫人那奸佞的阴笑,心中更是害怕,“奴婢就是做丫头的命,奴婢以后会好好地伺候夫人的。” 玲珑夫人为她细细地上粉,染唇蜜,画眉,再带上白玉簪子,然后从柜子里取出一件夏婉儿的衣裳,递给漱玉,“换上。” “换上?”漱玉越发的害怕,噗通一声跪下来,“夫人,奴婢做错什么您只管说,奴婢会改的。” 漱玉以前跟着袁翠语的时候,袁翠语不受宠,但是也不会为难她,更不会打她,如今跟着不受宠的玲珑夫人,日子更是窝囊,小心翼翼地过日子还总是免不了一顿顿的打骂。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欺善怕恶的人,到最终,还是会被恶人收拾。 玲珑夫人拉着她起来,笑盈盈地道:“傻姑娘,你没有做错什么,这段日子我一直观察你,你有忍耐力,却对我十分忠心,所以,我得为你谋一条出路,不能一直让你跟着我受苦。” 漱玉对她的话一个字都不相信,这段日子已经见惯了她的狠毒,奴才的性命在她眼里根本就和草芥一样,她不会放在眼里,更不会说怜惜。 她说这样的话,心里一定是有所算计。 但是,她不敢这样说,只是抬起无辜的脸对着玲珑夫人,“奴婢跟在夫人身边,不苦,一点都不苦的。” “嗯,我知道你懂事。”她拉着漱玉坐下来,凝望着她那张年轻的脸,曾经她也有过这样的美貌,但是现在鱼尾纹已经悄然爬上她的眼角,她老了。 男人都喜欢鲜活年轻的身体,这一次的翻身战,她需要漱玉这个丫头帮忙。 “今晚是十五,每个月的十五,相爷都会去神楼那边上香。”玲珑夫人凑近漱玉的耳边,说了几句话。 漱玉闻言,脸色大变,急忙跪下,“不,不,夫人,奴婢不敢。” “难道你想一辈子做丫头?”玲珑夫人有些不悦,但是她不着急,这丫头是有野心的人,她知道这一次也是她上位的好机会,可以改变她一辈子。 “奴婢……”漱玉犹豫了一下,她确实是想做姨娘,但是,她忌惮陈玲珑,她不会这么好心的。 “你不必报答我,这也是我仅能为你做的,虽说你之前一直在袁氏那边伺候,但是一直都忠心于我,我如今一无所有,也给不了你什么,只能是襄助你一把,以后是做姨娘还是做丫头,你自己掂量着办吧。”玲珑夫人柔善地说。 漱玉摇头道:“不,奴婢不会去的,奴婢去了之后,便无人伺候夫人了。” 玲珑夫人拍着她的手背,泪盈于睫,“你对我这么忠心,我也很高兴,随你吧,你看着办就好。” 她取出一个小瓶,“这是和合香,你若去的话,在神楼里点上这种香,他自然会心动,你便能事成,若你不想去,我也不勉强你,其实我也是心疼相爷,他如今身边无人,我也没办法安慰他,只能是靠你代替我去照顾他了。” 说完,她起身出去了。 漱玉静静地看着这个瓶子,嘴角缓缓地勾起,她当然会去,那可能是她这辈子唯一的机会了。 她不要一辈子都做丫头,她只是出身低了一些,凭她的容貌,她可以做主子的。 伺候过玲珑夫人用餐之后,漱玉便找了个借口出去了。 神楼是摆放夏家祖宗牌位地方,之前子安便在这里跪过。 每个月的初一十五,夏丞相晚上都会来这里上香,祈求祖宗的护佑。 这天也不例外,尤其最近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他自感运气不顺,便更要寻求襄助。 “你在门外等着。”他吩咐随行小厮。 “是!”小厮应道。 他踏上台阶,心事重重。 今日在议事厅里,慕容桀针对他的时候,梁太傅也竟然跟着摄政王来指责他,这让他心里很不舒服,他认为,梁太傅应该跟他站在同一阵线,否则,联盟还有什么意义? 正欲推开门,却听得里面有声音传来。 他大怒,是谁这么晚还在神楼里?夏子安不在,夏婉儿也不在,只能是府中奴婢了。 里面的声音清脆婉转地传出来,“求夏家的列祖列宗保佑相爷官途亨通,小人远离,保佑老夫人身体康健,保佑夏家子孙繁茂,家业昌盛。” 他一怔,竟是个有心人? 他轻轻地推门,见一名女子跪在地上,正不断地磕头,神楼里香雾萦绕,扑面而来,他深深地呼吸一口,竟说不出的心旷神怡,仿佛所有的忧愁都远离了。 跪在地上的正是漱玉,她听得脚步声的时候才急忙跪下祝祷的。 听得推门声,她猛地回头,仓皇地站起来,薄如蝉翼的轻纱裹住肩膀,说不出的妩媚。 “相爷!”漱玉福身,有些惊惶地退后一步辩解,“奴婢自知没有资格来这里,请相爷降罪,奴婢……” 夏丞相瞧着她,烟雾萦绕中,她的面容模糊。 夏丞相眸子里绽放出一抹冷光,“是谁让你来的?” 每个月的十五,他必定会来这里,一个奴婢穿得如此艳丽跪在神楼里,等着他的出现,他是有片刻的茫然,但是很快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没,没有……”漱玉这一次是真的惊惶了,怎么和她预想的不一样?相爷听了她说的话,竟没丝毫感动。 夏丞相欺身上前,一手捏住她的下巴,厉声道:“说,是不是陈玲珑让你过来的?” “相爷!”漱玉哭了出来,承认道:“是的,是夫人让奴婢过来的。” 夏丞相冷冷地放开她,“她让你来的目的是什么?” 漱玉跪了下来,瑟瑟发抖,“夫人说,相爷如今身边无人,且相爷也不召见她了,她想让奴婢代替她照顾相爷。” “她会这样想?”夏丞相冷冷地道:“怕是另有意图。” 漱玉摇头,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奴婢在后花园伺候夫人,是最知道夫人的心意,她是真的很爱相爷,她总是跟奴婢说,有些事情她做错了,很后悔,但是再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第二百七十章 挑拨 玲珑夫人半躺在廊前的椅子上,披着一件薄衣,不施脂粉的面容虽然不算美丽年轻,刚洗完的长发落下,有淡淡的香,整个人显得清新无比。 男人有时候会喜欢鲜活年轻的身体,但是,有时候却会心念旧情,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啊。 她抬头,看着圆满明亮的明月,一滴泪水悄然滑落。 但是她迅速地拭去,露出倔强的神情。 她知道,不远处,有一个黑影正在注视着她。 她缓缓地闭上眼睛,今晚,会有两种可能性。 第一种,漱玉会成了他的人,那么对自己还是有利的,因为是她一手推漱玉上去,漱玉总归会在他的面前说自己几句好话。 第二种可能,他识穿了漱玉,质问漱玉,漱玉这个丫头不敢胡乱编派,会如实告知,所以,他会来,且是吸了和合香卷着怒气而来的。 雅室外,开着大朵大朵的依兰香,屋中燃点的,却是曼陀罗花瓣,分量拿捏到位,自从上次雅室事情发生之后,她便开始研究香料,她是败在了香料的手中,最终,她也会利用这些香料站起来的。 原先,她还指望自己的女儿,但是,她心里其实很明白,无论夏婉儿有没有进去,她都不会管自己。 风光了十余年,她已经过不回这种不受重视的日子了。 所幸她这些年还存了点银子,这些银子,足够让她收买府中的一些下人。 雅室即将要拆走,前院容不下她,一旦被拆走,她就要搬走,离开了相府,她就什么机会都没有了,所以她一定要用尽办法留在这里。 脚步声响起,她抬头,静静地看了他一眼,悄然叹气,“你来了?” 夏丞相眸子里盛满怒气,盯着眼前这个让他爱过又恨过的女人。 一番怒气发泄之后,便是一场狂风暴雨般的巫山之欢。 漱玉回到雅苑,站在门外,身上穿着夏婉儿的衣裳,头上带着白玉簪子,妆容精致,但是这一切,多么的可笑? 她一直都知道陈玲珑只是想利用她,但是没想到,她会是这样的利用。 她握紧了拳头,眼底迸发出一丝怨恨。 翌日一早,玲珑夫人温婉地问夏丞相穿好衣裳,长发垂下,态度柔顺,一言不发。 夏丞相也没有与她说什么,昨夜这一个错误,让他很是懊恼,他看不起陈玲珑,也没了什么爱意,本是最不该招惹的人了。 “相爷慢走!”玲珑夫人福身相送,泪盈于睫。 夏丞相转身就走,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等一下!”玲珑夫人忽然冲上去,从他身后抱住,快速地用带着哭腔的声音道:“相爷,就让我抱您一下,我知道这一次之后,您也不会再来看我,我也要离开相府了,夫妻一场,总归是难以放下,我没有别的要求,就想这样抱您一下。” 眼泪染湿了他后背的衣裳,夏丞相厌烦中却还是透出了一分怜惜,这一分怜惜让他做了一个很错的决定。 “谁说你要离开相府?相府这么大,总归有你容身之所。”夏丞相淡淡地道。 玲珑夫人神色陡然欢喜,“您还让我留在相府?” “你是婉儿的母亲,不该离府,你离开,民间所有的猜测都会变成事实。”夏丞相说起这个,还是恨得牙痒痒。 但是,再恨这个女人,始终还得顾着面子。 “对不起,我做了很多错事,但是,和你相处的这十几年,我没有过半点的异心,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可我这份心,可昭日月,你若不赶我走,我就是在你身边做个奴婢都满足的。” 夏丞相大步而去,他不想听这种话,也不想自己心软。 如今的她,只可以作为暖床的工具。 玲珑夫人在他走后,淡淡地唤了一声,“漱玉!” 漱玉进了去,躬身道:“夫人!” 她低着头,敛住眼底的情绪。 玲珑夫人依偎着床边坐下来,瞧了她一眼,“你心里不痛快,是吗?” “不敢!”漱玉回道,岂止不痛快?简直是恨透了她。 玲珑夫人淡淡地笑了,“相爷没看上你,你也不要自卑,我答应过你的事情,会做到的,只要我回到前院,你就还有希望。” 漱玉抬起头,忍不住埋怨道:“夫人是早知道相爷不会待见奴婢的吧?” 玲珑夫人摇头,“不,我只是低估了他的聪明,我是有心扶你上去的,说句自私的话,你是我身边的人,你出头了,我也跟着出头,总胜过在这里孤零零的。” 漱玉脸色这才好转了一些,“夫人真的愿意扶奴婢上去?” “自然,你我联手,至少不会被外人欺负,你过来,我与你说几句话。”玲珑夫人招手。 漱玉上前,附耳过去。 听罢,她福身道:“奴婢这就去找人调查。” 玲珑夫人取出银子递给她,挥挥手,“去吧,这府中不能再有一个夫人。” 有些事情,会厚积薄发,厚积薄发也可以适用在作孽上。 他和老夫人都没有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这个几乎被废掉的陈玲珑,会出来挡路。 西门晓月今日有一位客人到访。 来人正是夏丞相的玲珑夫人。 西门晓月嫁过去之后,没见过玲珑夫人,但是以前打过照面,所以认得。 “你来做什么?”西门晓月警备地道,自从西北街出了僵尸病人,朝廷下旨北角这一边所有的人都不得擅自离开,所以她算是被困在了这里。 玲珑夫人着漱玉找人调查,漱玉给了银子伺候夏丞相的小厮,知道夏丞相与西门晓月还有私下往来,且还有过承诺。 玲珑夫人含笑看着她,“夫人不请我进去坐一下吗?” “没这个必要,你走吧。”西门晓月打发她去,甚至连跟她说话都觉得掉价。 陈玲珑和她不能相比,她们不同出身,不同身份,就算境遇相同,她都不认为陈玲珑可以理直气壮地站在自己的面前。 若两人要站在一起,陈玲珑必定是要低头的。 玲珑夫人淡淡地笑了,瞧着她脸上的疤痕,“虽然夫人长得不错,但是比起林家小姐还是差远了,这相府也真是奇怪,纵然出了那么多的丑闻,但是还有不少大家的小姐前赴后继地要嫁进来。” 第二百七十一章 祠堂出事 西门晓月盯着她,“你说什么?” 玲珑夫人却转身走了,“既然夫人不欢迎我,我走便是。” 西门晓月一个箭步上前拦住她,冷冷地道:“把话说清楚,什么林家小姐?什么前赴后继地要嫁进去?” 玲珑夫人拨弄了一下发鬓,相比西门晓月的气急败坏,她显得十分气定神闲,“夫人不知道吗?相府又要办喜事了,这一次娶的是林侍郎的孙女林大小姐。” 西门晓月眯起眼睛,“我不信你,你这个人满口胡言。” “信不信也好,我特意过来,不是耀武扬威,只是想告诉你一些事实,毕竟你也曾真心对婉儿,别被人欺骗了,相府与林家的事情,京城很多人都知道了,只是你躲在这里不知道而已。” 西门晓月冷笑,“你是什么样人我不知道?会这么好心来忠告我?” 玲珑夫人摇摇头,“你喜欢自取其辱,我也拦阻不了你。” 说完,转身上了轿子。 西门晓月心头突突地乱跳,恐慌窜上心头,他分明信誓旦旦地说要娶自己进门,为什么会出来一个林家小姐? 不会的,一定是陈玲珑故意来气她,分化他们,陈玲珑就是个小人,歹毒阴险,品行恶劣,一定是这样的。 西门晓月这样想着,心里却平静不下来,她没有办法自欺欺人,因为,她能感受到夏槐钧对她的疏离。 “来人!”她进门厉喝一声。 “在!”一名小厮上前拱手道。 “你出去打听打听,林家小姐是不是要嫁给相爷为妻。”西门晓月吩咐道。 小厮应声道:“是!” ————老子是愤怒的西门晓月的分界线—— 疫区。 祠堂里有一名僵尸病人,叫李二,已经被关押了七天,生命垂危,十六岁的少年郎,父亲早死,是母亲一把屎一把尿带大的。 他的情况和王瑜有点像,兄长也是死在了战场上的。 李二是给他二叔咬的,他二叔已经死了,病发十天之后死掉,李二的母亲卢氏心里害怕,也知道自己的儿子会死,所以今晚就来求李将军,能不能看在大家也是同姓的份上,让她进去看一眼儿子,亲手给儿子喂点水。 李将军人糙心软,本来王爷下令是不许任何村民进入祠堂的,但是他看到卢氏凄凄惨惨地跪着哭,也念其爱子之心,便破例让他进去了。 当时子安刚好在外面开药,吩咐惠民署的药童把握药的分量,回头见卢氏走进去,她连忙道:“慢着,不能让任何人进去。” 李将军道:“不碍事的,末将会看紧的,而且有绳子捆绑,不怕的。” 子安摇头,“不,不能进去,母子相见,难免会激动,僵尸病人力大无穷,一旦激动起来会挣脱绳子的。” 卢氏听得子安不让她进去,便对着子安就下跪,哭着道:“夏大夫,我就是进去见他一眼,我什么都不做的,我也不跟他说话,好吗?求求您行行好。” 子安知道爱子心切的人若是见到儿子受苦,哪里会只愿意见一眼就走如今还没研制到药方,她不能让百姓冒险,之前王瑜那边已经出过一次差错,让王大嫂和侍卫被咬,她不能再心软。 而且,一旦开了先例,其他百姓都是说要来看望家人,到时候局面就很难控制了。 “不,不能进去。” 李将军忍不住道:“夏大夫,其实就进去瞧一眼,有什么要紧的?做人不能太铁石心肠了。” 柔瑶县主也走过来道:“是啊,也没什么事,就远远看一眼。” “不行,这个先例不能开。”子安一口回绝,不因柔瑶县主来求情而动摇。 李将军生气了,“你怎么那么狠心?做母亲的想念自己的儿子,而且她也知道她儿子快死了,就临死前见一面不行吗?你摆什么姿态呢?这里也不是你做主。” 说完,拉起卢氏道:“我送你进去,不用管她。” 子安还欲阻拦,柔瑶县主却冷起了脸,“你进来这里,什么贡献都没有,还不准大家这样不准那样的,多惹人讨厌啊?你出去调药吧,有什么事情我负责。” 子安见李将军已经带着卢氏进去了,她再阻拦确实显得不近人情,只得道:“算了,下不为例。” 柔瑶县主听她妥协,便笑着道:“好了,没必要那么严肃的,没事的,放心。” 子安也笑了,“我知道我是黑脸神,大家都不喜欢我,就喜欢你这个温柔的柔瑶县主,我出去行了吧?” 和柔瑶县主相处了几天,发现她也是个踏实的人,最重要的是她已经不是自己的情敌,所以子安对她也没什么意见,当然了,也谈不上喜欢的。 柔瑶县主笑着踢了她一下,“你这黑脸神快去熬药。” 子安转身出去,这里的药童都是惠民署的实习生,医术不咋地,但是熬药的功夫到家,因为进惠民署,首先要做的便是晒药熬药碾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三年之后才可以学把脉。 因此,慕容桀在子安进入疫区之后,下旨让惠民署派药童过去相助。 惠民署的大夫也来了几个,但是因之前有大夫被咬,所以这些人也没怎么进来,清理伤口都是子安和柔瑶带来的人做的。 子安把今日的医疗器械都放在开水里煮,消毒,这些所谓的器械不外乎就是她的金针,刮腐肉的薄刀,镊子之类的。 刚扔下去,拿起药箱,便听得祠堂里传来一阵惨叫声,然后还伴随着僵尸病人那种特有的嘶吼。 子安心中一沉,“出事了。” 她一手揪着药箱便冲进去。 进入祠堂,李二已经挣脱了绳子扑了出来,他咬了卢氏,咬了三名在场维持秩序的士兵,如今正扑在李将军的身上。 李将军虽然是武夫,但是僵尸病人一旦发作,力大无穷,当时王瑜发作,倪荣和几个侍卫在场,都没能制住他,反而被他咬了。 柔瑶县主已经吓傻了,几名大夫也不断退后,脸色都变白了。 李将军勉强抵挡,但是李二呲牙咧齿地要咬下来,无论暴露哪里,都会被李二咬中。 子安来不及想太多了,冲过去拉住李二的后领子,往外一翻,她则倒在了地上,李二转移了目标,冲她扑过来,她在危急关头转动了夺魄环,击中李二的心脏,李二一阵抽搐,跌倒在地上。 子安迅速拿起绳子把他捆起来,李将军也算机警,脱险之后马上前来帮忙,两人合力把李二绑住在祠堂的石柱上。 第二百七十二章 信任危机 柔瑶县主捂住嘴巴,看着被咬的卢氏和三名官兵,这无端多了四个人被咬,且在他们面前发生,他们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实在让人难以接受。 卢氏吓得快晕过去了,一直哭,一直哭,她的脖子被咬,如今汨汨流血,她浑然不顾,依旧想爬过去接触李二。 子安站起来对柔瑶道:“都不要发呆了,去准备消毒水清理伤口。” 柔瑶怔怔地看着子安,竟说出了一句颓丧的话,“有用吗?我们都知道没用的。” 柔瑶县主这句话,让三名被咬的士兵都跌坐在地上,看着自己的伤口,神色悲哀。 子安瞧了一眼,厉声道:“柔瑶,马上带你的人去准备消毒水,大家都能活的。” 一名年轻的志愿者大夫忽然坐在了地上,抱头痛哭起来,“不,没有用的,我们来这里这么多天,每天都看着有人死去,太难受了。” 这是对自己无能为力的愤怒,同时也是对逝去的生命一种怜惜,这些大夫愿意进入疫区,甚至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可见是有慈悲心肠的。 但是他们过于软弱。 这么志愿者大夫一哭,其他几名大夫都垂头丧气地坐下来。 柔瑶也哭了,“子安,对不起,我不该让她进来的,她原先只说看一眼,但是见到之后,她就哭着求我们让她过去抚摸他一下,李二一直都没意识的,他母亲叫了他两声,他忽然就发狂,挣脱了绳子冲起来袭击人……” 李将军神色悲痛,悔恨,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木然地站着,像一座雕塑。 子安见大家都站着不动,不由得怒道:“现在不是讨论谁对谁错的时候,如果连你们都放弃了,他们还有什么希望?柔瑶,你马上带你的人出去准备消毒水,大量清洗伤口。” 子安的震怒还是有一定作用的,柔瑶拉着大夫们,冲出去,然后提着子安特制的消毒水进来。 她打开药箱,这里原先有一些砒霜,她虽然知道砒霜入药效果不大,但是希望下得早,可以早点抑制,至少可以减慢病发的速度。 清洗伤口之后,柔瑶见子安在调药,凑过来看了一眼,顿时惊住了,“你……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子安沉声道:“知道!” “你要毒死他们吗?”柔瑶县主压低声音,却带着狂怒。 子安头也不抬,“你只管去清洗伤口,下药的事情你不用管。” 柔瑶县主拉起她就往外面拖去,李将军见状,也跟着出去。 “怎么了?”李将军问道。 柔瑶县主愤怒地道:“她竟然要下砒霜。” 李将军怔了一下,“真的?” 子安觉得很累,当初来的时候应该跟慕容桀说一下,在这里她做主才行。 她严肃地道:“没错,我下的是砒霜,我有临床经验,用砒霜可以暂缓病发。” “胡扯,砒霜是毒。”李将军怒道。 “柔瑶,你学过医术,莫非你不知道用砒霜入药吗?”子安揉揉眉心,忍住怒气问道。 柔瑶道:“没错,砒霜是可以入药,但是现在有很多药可以代替砒霜,为什么一定要用?你知道这分量若拿捏不好,是会让人丧命的吗?而且,你刚才不是用来入药,是直接送服,我看到你下的分量,很多,足以毒死一个人了” “你们就不能信我一次吗?”子安也生气了,这个分量,她是拿捏到位的。 “信你?你是签了军令状进来的,如果治不好你得掉脑袋,所以你要毒死他们,好减轻你的罪责,是吗?”柔瑶质问道。 子安神色冰冷,“柔瑶,我和你相处了几天,你什么时候见我不是尽心尽力的去治人?我毒死了他们,我就能减轻罪责了吗?不管最终死多少人,只要我治不好疫症,我这脑袋都保不住的,我有必要这样做吗?” 李将军想起方才她的救命之恩,如果不是她拉走李二,他早就被咬了。 “县主,这一次我相信她。”李将军表态道。 柔瑶不敢置信地看着李将军,“你相信她?她可是要下砒霜啊,我们要眼睁睁地看着她毒死那些人。” “我不下毒,他们就不会死了吗?”子安扭头就走,如果只有柔瑶阻拦,她不在乎,只要李将军支持就行,因为这里是他主事,他若同意,就不会命人过来拦阻。 她回到祠堂内,继续调药,因应四人的体质下药,然后,亲自喂进去。 伤口清理之后,她用薄刀刮开伤口,挤出血液,之前大夫已经这样做过了,但是子安补做一次,尽可能地让受到感染的血液全部挤出体外。 子安的一意孤行,让柔瑶很失望。 但是李将军同意,她也没法子。 在子安做完这一切之后,她冷冷地对子安道:“你这个人心肠歹毒,不该进来这里,明日我去找表哥,让你滚蛋。” 子安累极,也不想和她打嘴炮,转身就出去了。 柔瑶生气地回了祠堂,她学过医术,知道现在砒霜的应用真的很少,而且一般都不会带在身上,夏子安随身带着毒药,其目的是什么? 她真的很失望,之前还曾欣赏过她。 她不是不信砒霜入药,但是,这种疫症用砒霜有什么用?而且,她的分量太重了,又没有其他药混在一起,只是单纯地给了砒霜。 她难过地看着被咬的人,他们会毒发身亡的。 但是一直等到明日天亮,这四个人都没有毒发身亡,倒是昏睡了过去,其中有出现一些服用砒霜后的后遗症,但是都不算严重。 子安今晚也没睡觉,一直在外面坐着。 今晚是一个错误,她该坚持自己的意见,不让卢氏进去的。 她是医生,做了那么多年的军医,知道一旦确立了疫区,就得有一道底线,这道底线要高于心软。 检讨只是一会儿,检讨完毕就开始拿出药箱里的笔记。 纪录下今晚的事情之后,便把砒霜的分量也写了进去。 天亮的时候,柔瑶县主出来坐在她的身边,轻声道:“对不起,我竟然怀疑你。” 子安拿着笔记,也没抬头,淡淡地道:“不打紧。” 柔瑶县主问道:“你下这么重的分量,真的一点都不担心吗?” 子安把笔记递给她,“我来疫区之前,便开始接手治疗僵尸病人,我不是无缘无故下砒霜,有一个人,曾被咬,最后没有病发,这个人是倪荣。” “倪荣?”柔瑶县主大吃一惊,“他被咬过没有病发?” 第二百七十三章 子安不见了 李将军取了一壶酒出来,递给子安,“喝一口吧。” 子安接过来,大口地连续喝了三口,烈酒顺着嗓子一直滚到胃部,胃部一阵阵灼热感,浑身便更热了起来。 子安把酒递回给李将军,然后道:“倪荣在多日前曾被咬过一次,但是当时他在城外随便用了一些草药外敷,草药是咀嚼过的,这一次被咬,没有病发,我们以为咬他的不是僵尸病人。但是前几天,在我进来疫区之前,他再一次被咬,与他一同被咬的还有另外三人,当时的情形,和今晚很相似,被咬者一个是家属,一个是侍卫,另外一个便是倪荣。另外两人如今在我针灸和砒霜的控制之下,暂时抑制病情,而倪荣全然没有发病的迹象。” 柔瑶才明白为什么她今晚会阻止卢氏进祠堂见李二。 她愧疚地道:“对不起,我不该质疑你的决定。” 李将军问道:“那就是说,你用了砒霜入药之后,只有倪荣一个好了?” 子安道:“药理方面我还得研究一下,根据我之前的治疗,砒霜确实有作用,但是却不能治愈。” 她站起来,“好了,不说了,我已经开好了药,是清毒的,虽然没多大作用,但是尽管让他们喝下去吧,一旦发病,要喝水就很难了。” 这个僵尸病和狂犬病有一个相似的地方,那就是会出现恐水症,飞针治疗之后,虽然这种症状缓解一些,但是要喂水还是很艰难的。 大家忙活起来,一碗碗的汤药端进去,刚被咬的四个人还没出现症状,跟正常人一样,能自己喝水,但是其他的都得要灌。 因可以喂药和喂汤,所以自打子安来了之后,祠堂就没有人被横着送出去。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暂时的。 按照之前纪录,一般两三天便可出现症状,所以,在他们被咬后的第二天,李将军便把他们捆绑起来。 但是,直到第三天,他们依旧没有出现任何的症状,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红,被咬的伤口开始痊愈结痂。 这是之前没见过的,王大嫂和那名侍卫虽然没有发狂要咬人,但是眼底很红,伤口一直都在溃烂,没有结痂。 “这是怎么回事?他们分明被咬了,但是伤口竟然结痂了,而且没有出现任何的症状。”柔瑶县主惊讶地问子安。 子安一直翻着纪录,这三天他们的情况都写在了上面,而她也一直看着的,确实没有出现任何的症状。 子安脑子里顿时闪过一道光,道:“你们先看着,我先离开两天。” “你要去哪里?”柔瑶县主问道。 “求证一些事情。”子安拿起药箱就走。 “但是你今天得回来啊,今日太子会派人来视察,你不在场怕不好吧?”李将军从她的背影喊道。 子安没有回来,太子带着人前来视察,没发现夏子安在这里。 太子并不想来,但是,梁太傅与皇后严令他一定要来,这里是疫区,是如今京中最关注的地方,若他出现在这里关心贫困和病人,不惧怕僵尸病,在民间便可树立良好的名望。 太子回去之后,跟太傅说夏子安不在疫区。 太傅眯起眼睛,“是回了陈家小院吧?” “不知道,反正没在。”太子晦气地说,“这石头村里脏兮兮的,本宫要马上回去沐浴净身,这些衣裳都得扔掉。” 太傅见他这样,烦恼地摆摆手,“去吧,去吧。” 子安确实回了陈家小院,但是并没有留太久,只是为王瑜施针之后便离开。 所有人都以为她回了石头村,而石头村那边也以为她回了小院,直到两天她都没有出现,李将军才命人到小院找她。 小院那边着急了,苏青派人去找,自己也回去告知慕容桀。 苏青来的时候,慕容桀正好与兵部尚书从军营回来,军营如今正在调查中,十分的繁琐。 “夏子安不见了。”苏青压低声音道。 慕容桀瞧了苏秦一眼,然后吩咐兵部尚书,“调查结果你回头告知本王就好。” “是,那微臣先告退了。”兵部尚书拱手而去。 慕容桀看着兵部尚书离开,问苏青,“不见了是什么意思?不在疫区还是不在小院里?” “没在陈家小院,也没在疫区。”苏青道。 “会不会回了相府?”慕容桀蹙眉问道。 “应该不会的,这个时候回相府做什么啊?” 慕容桀想了一下,她确实也没什么地方好去的,而且,在治疗期间,她也不会四处游逛,必定是有要紧的事情。 “萧拓呢?让萧拓带人去找一下,你进来,本王有事吩咐你。”慕容桀大步进去。 苏青紧跟其后,“什么事?” “为了避免子安两边奔跑,本王打算把军营和西北街的病人都送到石头村去,本王也会下旨让惠民署的大夫和两名御医进入疫区,配合子安进行疫症研究。” “统一管理也好,但是这样一来,如果夏子安没有想到好办法,梁太傅一定会要求烧村,到时候,就没办法拿其他地方做借口了。”苏青担忧地道。 慕容桀冷冷地道:“他说要烧村,本王就一定准许了吗?” “只怕百官相逼,王爷想不同意都不行,除非,你打算力排众议,独断独行。” 慕容桀微微抬起下巴,显得脸部的线条更加的坚硬,“独断独行又如何?他们不都这样评价本王吗?” 苏青听了这话,想了一下,觉得如今服软也没用,还不如强硬一点,便道:“好,我这便去找萧拓,话说萧拓呢?” 经苏青这么一提醒,慕容桀才想起已经有两天没见过萧拓了。 “是不是在府中?本王也有两日没见他了。” 苏青道:“我让人去找他吧,他阴阳怪气的,如今我也不爱见他。” 慕容桀没好气地道:“不就是因为陈柳柳吗?那点儿事值得你们吵起来吗?” “陈柳柳?他又不喜欢柳柳,我和她好怎么了?”苏青撇嘴。 “你真的喜欢陈柳柳?”慕容桀蹙眉。 苏青笑了一下,“柳柳性子很好,如果她嫁不出去,我便娶她就是。” 说完,转身走了。 慕容桀想起柔瑶,然后摇摇头,这些事情可和他没有关系,不爱管! 第二百七十四章 石头庵 苏青命人找了一通,发现萧拓不知道去了哪里。 问过萧拓的小厮,他说萧拓不见之前,夏子安曾经来找过他。 苏青觉得事情有些大条了,这不是意味着子安与萧拓一同失踪吗? 要么是惨遭不测了,要么是两人不知道去了哪里浪了。 但是会有可能吗? 为了不惊动慕容桀,苏青派人在京中找了一圈,又命人到城外找,连京郊小院都去了,没见到子安与萧拓。 不得已,苏青只好去找陈柳柳,陈柳柳说没见过子安。 又去找壮壮,壮壮最近深居简出,闭门谢客,子安也不曾来过。 听得苏青说子安与萧拓都失踪了,她也担心起来,“都找遍了吗?” “找遍了,今日找了一整天了,都没发现两人。” 壮壮皱起眉头,“那她没在疫区能去哪里啊?她可是立下了军令状的,还有,不是说太子去疫区看过了吗?他见到子安吗?” “没见到,柔瑶说太子来的时候,子安刚好就走了。”苏青说。 壮壮站起来,神色有些凝重,“这就不好办了,这是两三天前的事情了吧?梁太傅那边没有任何动静?” “是两三天前的事情了,梁太傅那边没说过什么,也没有继续派人进去。” “那是因为他有人在疫区,必定子安的一言一行都告知他的,苏青,子安这个时候失踪,不是好事,一定会被他们大做文章的。” 苏青点头,叹息了一声,“我知道,这件事情王爷还不知道。” “你马上去告诉王爷,本宫去疫区。”壮壮马上吩咐人准备马车。 “你去疫区也没用,还不如入宫去找皇太后,先给她做个心理准备,也好为他们说几句话。”苏青道。 壮壮摇头,“不,如今入宫说什么都没用,子安是立下了军令状的,算算日子,还有五六天就到期了,皇太后一直在着急地等消息,如果这时候告诉她子安不见了,她一定会以为子安逃走的,梁太傅要闹大此事,就一定会派人入疫区核实,本宫在那边,可以阻拦一下。” 苏青想想也有道理,如果梁太傅要抓住子安逃跑的这件事情大做文章,一定要找一个中立的人去疫区,让人亲眼看到夏子安不在疫区,才可以在早朝上公开。 “也好,我先去找王爷,也不知道萧拓这厮是不是与子安在一起。” 苏青说完,转身就走了。 壮壮回房间更衣,红花轻声道:“公主,您不是这段日子都不会出去吗?” 壮壮淡淡地道:“不会出去,不是不能出去。” 而且,也未必会见到他。 见到,又如何?都过去了! 三年了,三年不曾见过他了,但是算起来又岂止三年?三年前他回来,她没有见他,只是在他离京的时候,她站在城楼,看着他策马而去。 只看到一个背影,一个背影,暖不了三年清冷的岁月。 甩了一下头,她大步走出去,没什么不能忘记的,除非是自己不愿意。 苏青去找慕容桀,慕容桀没在,他刚得到消息,说石头庵有些异常,他亲自去了。 石头庵在石头村靠北边的山上,山不高,但是乱石多,所以植被也没有太多,这里几乎是无法藏身的,除非是庵堂里。 这个庵堂只有两名尼姑,平日里香火也不算鼎盛,以前石头村里的人也不是很多人去上香,都是去石头村西面的龙母庙。 因此,石头庵就没有太引人注意,子安那天也走到了石头庵脚下,看到一名尼姑背着柴回来,她也曾上前问话,但是问不出什么来,尼姑说这里与世隔绝,不知道世事,若参佛可进去,若不是,就让她走。 子安当时没有起疑心,因着从外面看进去,这个石头庵也太过简陋了,无法藏那么多人。 慕容桀带人来到石头庵外,打量着这里的地势。 侍卫上前道:“王爷,自从微臣得到王爷的吩咐,监察石头村四周,便一直留意着这所庵堂,因为这里附近几乎没有藏身之地,只有这个庵堂,就在昨天晚上半夜,微臣出来巡视,看到庵堂后门有人鬼鬼祟祟地进去,大约有七八个人。” “七八个人?”慕容桀沉吟了一下,和子安说的人数差不多吻合,这七八个人中,应该有两三个是带他们来的人。 “进去探过了没?”慕容桀问道。 “还没,先等回禀了王爷。”侍卫道,“怕打草惊蛇。” 慕容桀道:“本王不进去了,你进去找一圈。” 侍卫领命,甩手带人进去。 不到一刻钟,侍卫就带人出来了,有些失望地道:“王爷,什么都没找到。” 慕容桀似乎早就知道他会无功而返,道:“命人严密监视这个石头庵,有任何的风吹草动都必须禀报。” “王爷,但是这里没有发现。”侍卫显得不解,“真是奇怪了,自从昨晚有人进去,微臣一直命人盯着,没有看到有任何人出来的。” 慕容桀挽唇冷笑,“石头庵进去一眼便可看到底了,要藏起那么多人,一定是在密室,密室设在地底,我们要找必定花费功夫,也未必能找到,这山间野庙,一旦有密室,底下一定是纵横交错的,如果真有僵尸病人在里面,我们贸贸然进去,就算可以把他们都抓住,也一定会自损七分,如今你们进去搜了一圈,他们便知道这里已经引人注意,会转移地方。” 侍卫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慕容桀吩咐道:“本王走后,你们半个小时开始撤走人马,让他们误以为你们走了,今晚应该就会行动变换阵地。” “但是,如果有密室和地道,他们会从地下撤走的。” 慕容桀瞧了他一眼,“这山不外乎就是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东面下来是石头村,他们不会往这边走,因为有人驻守,南面是溪流,山中陡峭,带着人也没办法离开,所以,只剩下北面和西面,你多派些人手,严密布防,一旦发现行踪,立刻行动,在野外总比在密室动手好。” 侍卫领命,“是,微臣遵命!” 慕容桀轻轻闭上眼睛,闻着风中吹送过来的味道。 这北面有几株香樟树,香樟树的香气浓郁,所以遮蔽了空气中偶尔似有似无的腐尸臭味。 石头村下的臭味是吹不到这里来的,必定是在这里附近传过来。 他的嗅觉比旁人敏锐,很多旁人闻不到的气味,他都可以闻到。 这就是他今天为什么不进去石头庵,却要过来一趟的原因。 他笃定,这石头庵就是收藏僵尸病人的地方。 第二百七十五章 威胁 慕容桀回府之后,看到苏青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正厅里乱转。 见他进来,急忙便冲上前,压低声音道:“不止子安不见了,萧拓也不见了,萧拓的小厮说,他失踪之前,子安曾去找过他。” 慕容桀问道:“你是说,他们一同失踪了?” “我猜测是这样的。”苏青担忧地道:“我已经命人找遍了整个京城,都没有两人是下落,且也在城外绕了一圈,如今大长公主已经去了疫区,她分析说,梁太傅应该会找人去疫区视察,所以,她在那边先扛一下。” 慕容桀不由得担心起来,“他们会去哪里了呢?问过小院那边没有?他们怎么说?” “问过倪荣和刀老大了,说夏子安回来过一次,只单独给王瑜施针,然后就走了,当时大家都以为她回了疫区,没有过问,到如今已经整整两天过去了,就怕有人揣测她逃走,毕竟她立下了军令状,距离之前约定的半月,还有六天的时间。” 慕容桀知道子安不会没有原因地离开,她更不会逃走。 他跟她分析过,军令状对她没有任何的约束,就算真的要到御前问罪的那一刻,她也不必害怕的。 但是,她去了哪里呢?而且她是去找了萧拓之后走的,会不会是让萧拓陪她去找药方? 她有头绪了? 但是为什么不前来告知他呢? 慕容桀没有继续深思下去,他是行动派,吩咐下去备马,且让苏青去集合侍卫出去找子安。 但是出门之前,阿福来了,“王爷,贵太妃请您过去一趟。” 自打丝竹姑姑死后,两人便再没见过面,慕容桀没有去给她请安,她也不会让人来传慕容桀,母子两人虽然同住一屋檐下,却只当对方不存在。 在这个节骨眼上,她要见他,慕容桀不由得留了心。 “说什么事了吗?”他冷冷地问道。 “没有,贵太妃只说让奴才来传王爷,没说什么事。”阿福道。 苏青上前道:“王爷,去一下吧,或许,贵太妃会知道夏子安去了哪里。” 慕容桀眸色陡然一冷,想起之前她便对子安下过手,不排除这一次还会对她出手。 慕容桀来到清宁阁,丝竹姑姑办丧事的白灯笼竟然还没撤下,院子里一片飘白,那只曾升得高高的巨大的纸鹤,还悬在树顶上,纸鹤上写着驾鹤西去。 熟悉的刺痛感涌上心头,他的眼底几乎是盛满了恨意。 稍一停留,他便大步进去了,神色恢复如常。 贵太妃在寝室,阿福领着他到外面,掀开帘子,福身道:“贵太妃,王爷来了。” 里面传出疲惫的声音,“进来吧。” 阿福出来,躬身道:“王爷请。” 慕容桀掀开珠帘,慢慢地走了进去。 她半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垂下的头发有些染了白霜,不施脂粉的脸苍老了许多。 见他进来,她让侍女扶着她坐起来,然后扬手让侍女退出去。 慕容桀站着,连眉头都没抬,只是语气淡漠地问:“贵太妃请本王来有事吗?” 贵太妃悲凉一笑,“你恨母妃,对吗?连一声母妃都不愿意叫了。” 慕容桀想起子安称呼夏丞相,她从不称呼父亲或者爹,看来,有时候对着某些人,你是连做做样子都不愿意的。 “有事说事。”慕容桀峻冷的脸已然有些不耐。 “对生养你的人,你都可以这样冷漠,你又会对夏子安有多好?”贵太妃收起方才的悲凉,冷冷地道。 “这显然和你没有关系。” 贵太妃再坐起来一些,眼底有破碎的冰冷,“是没有关系,放心,哀家也不是求你来看哀家,也从没指望过哀家躺在这病床上,你会探望一下。今日叫你来,是因为你还是大周的摄政王,你弟弟要回京,需要你的同意,如今哀家病了,身边不能没有人伺候,哀家要你下旨,准许你弟弟回京侍疾。” 慕容桀淡淡地笑了,“贵太妃身边不缺乏伺候的人。” “那一样吗?哀家需要自己的儿子在身边,这满府的丫头下人,哪一个与哀家一条心?”贵太妃厉声道。 “贵太妃中气十足,可见病得不严重,还没到要南怀王回京侍疾的程度。” 贵太妃气得连续咳嗽了几声,咳完之后喘着气,扶着床沿起来,在侍女的搀扶之下,走到慕容桀的面前。 她努力地挺直后背,抬起头,纵然病中,却仍然有凌人的气势,“哀家只问你一句,这道旨意,你是下还是不下?” 慕容桀连想都不想,“不可能!” 贵太妃退后一步,盯着他,眸子狠毒,“好,既然如此,夏子安也回不来了。” 慕容桀扬起阴鸷的眸子,“是你命人抓走了她?” 贵太妃冷笑一声,“一个来历不明,不知羞耻的女子,你都看得比自己的母亲重要,可见先祖着重的孝义,并未遗传到你身上。” 慕容桀面容寒冷,语气更冰冷,“是不是你抓走了她?” 贵太妃扬手,让侍女扶着她坐在椅子上,她努力地挺直腰,微微扬起下巴,眸光尖锐,“一人换一人,哀家把夏子安交还给你,而你,下旨让你弟弟回来。” 慕容桀声音夹着风暴,“本王说过不可能。” “那么夏子安就必须死。”贵太妃恨毒地道。 慕容桀逼近一步,眼底闪动着危险嗜血的光芒,“夏子安有什么不测,南怀王会为她垫尸底!” “你敢?”贵太妃厉喝一声,拍案而起,方才的病气顿时消散,面容铁青。 慕容桀冷冷一笑,依旧盯着她,“你试试!” 贵太妃用尽全身的力气,打了他一巴掌,浑身发抖地道:“那是你的亲弟弟啊,逆子,哀家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忤逆的儿子?哀家还不如在你出生的时候就把你掐死了。” 慕容桀眼底一冷,嘴唇扬起一抹讽刺的弧度,“你不会,本王出生那年,你被封为贵妃,你舍不得。” “滚!”贵太妃像疯了一样,拿起茶几上的杯子便砸过去。 慕容桀一手接过,伸出手,忽地一松,杯子落在地上,碎裂成片,他一字一句地道:“本王跟你保证,子安有什么事,南怀王的脑袋就跟这杯子一样!” 说完,冷冷一笑,转身拂袖而去。 第二百七十六章 萧枭去疫区 贵太妃气得两眼发黑,她撑着椅子扶手站起来,咬牙切齿地道:“好,哀家不管你是对夏子安有情,还是以此来对哀家发难,夏子安都注定回不来了。” 阿福进来,上前一步,“贵太妃,如今怎么办?” 贵太妃眸光敛着寒气,“派人去疯人岛,哀家等不到六天之后,哀家要夏子安死。” 贵太妃深呼吸几口,缓缓地坐下来。 夏子安的行踪一直在她掌握之中,自从她离开京城,带着萧拓奔赴疯人岛,她便命人一直随行跟踪。 她不信夏子安可以找到医治僵尸病的药方,纵然她必死,却也要死在自己的手里,才可以出心头的恶气。 阿福担忧地道:“但是,一旦杀了夏子安,王爷会不会对南怀王下手?” 贵太妃冷笑,“他会,但是哀家也会让他知道,他与他弟弟是同命而生,若他弟弟死,他也活不成。” 阿福神色一喜,“莫非,同命蛊已经生效?” 贵太妃没做声,坐了下来,良久才道:“按照哀家的吩咐,去吧,夏子安要回来可以,但是只能是带着她的人头回来。” 阿福躬身而去。 慕容桀出了王府,吩咐侍卫,“盯着贵太妃那边的人。” “是!”侍卫领命而去。 慕容桀没用马车,带着几个人策马出城,他怀疑子安去了疯人岛,因为之前就曾提过。 不过在去疯人岛之前,他要去见一个人,陈太君。 而壮壮那边,到疫区吩咐好疫区的人,如果有人问起子安,就说她去找药材,其余一个字都不能说。 李将军和柔瑶县主都对子安心悦诚服了,但是对她的去向还是有疑问。 柔瑶私下问壮壮,“子安到底去了那里?” 壮壮轻声道:“估计是被人抓走了,有人不希望疫症被治愈。” 柔瑶大吃一惊,“竟然还有人这样做?” “人心难测。”壮壮没有说太多,她对柔瑶也不算推心置腹。 柔瑶觉得不可思议,冷笑道:“如果那个不想疫症被治愈的人,来疫区看看如今正在受苦的百姓,他的良心会不会过不去?” “柔瑶,你太单纯了,死几个百姓,对某些人来说,就等于死几只蝼蚁。”壮壮轻轻叹气。 柔瑶站在门口,看着里面被捆绑在床上的僵尸病人,只觉得愤怒无比。 她自从学医以来,便把生命放在第一位,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人类想方设法地要活下去,她见过病入膏肓的人,忍住极度的疼痛,就因为心里怀着一分活下去的希望。 她以为人类都该守望相助的,没有想过,在疫症这种大难面前,还有人存着那样歹毒的心思。 壮壮这边刚吩咐好人,便见李将军来禀报,“梁太傅带人来了。” “来了几个?”壮壮神色一端,问道。 “来了四五个,萧枭大将军也来了,还有礼亲王。” 壮壮神色微变,他来了? 壮壮转身进去,吩咐柔瑶和李将军,“你们先去挡一下,不要说我在这里。” 她进了祠堂后院里,把门关上,虽然看不见,但是还是可以听到外面的动静和声音。 梁太傅今日一早便联系了好几位官员,说要去疫区那边查案情况,探望一下病人。 他是主动邀约萧枭和礼亲王的,还有两三名官员陪同。 萧枭因着军营出现了僵尸病,一直对这种病十分憎恨,加上梁太傅请皇太后下令让他监察疫区,所以今日就一同过来了。 至于礼亲王,他虽然木口木脸,却十分关注此事。 “参见礼亲王,参见大将军,参见太傅……”李将军带人上前见礼。 梁太傅嗯了一声,瞧着李将军,“现在病人还有多少?死亡人数有所下降吗?” 李将军道:“回太傅的话,如今病人人数在五十六人,至于死亡人数,在夏大夫进来之后,便零死亡人数。” “嗯,甚好,夏大夫呢?本官得去代替百姓感谢她啊。”梁太傅一脸欣慰地道。 李将军一脸遗憾地道:“太傅来得真不是时候,夏大夫去采药了。” “采药?这京中医馆里要什么药材没有?为什么要她亲自去采药?” 李将军道:“这末将也不是很清楚,末将不是大夫。” “这里不是有大夫吗?问问去。”梁太傅道。 柔瑶走上前来,“大人想知道什么?” 梁太傅见到柔瑶,一怔,“县主来这里做什么?” 柔瑶虽然不是很聪明,但是看到梁太傅执意要见子安,便暗自猜测子安失踪是和他有关。 “我是大夫,来这里自然是医治病人。” 梁太傅淡淡地笑了,“县主身份矜贵,还是不要在这里为好,早些回去吧。” “再矜贵也比不得太傅。”柔瑶不悦地道。 萧枭和礼亲王都没有听梁太傅与柔瑶说话,而是径直走了进去。 萧枭是在军营中见过那些僵尸病人的,他们被制住的时候,还是一个劲地发狂,他所见,只是发狂中的病人。 但是在这里,已经没有病人发狂,他们只是静静地躺在床上,似乎是有意识的,脸部有疼痛的神情,看得出在忍受极大的折磨。 “不是说僵尸病人会发狂吗?为什么他们不发狂?”礼亲王问道。 李将军道:“之前是有发狂的,后来夏大夫来了之后,给他们施针,又用了药,他们便安静了下来,也能灌进米汤。” “那就是说,已经不发狂了吗?”萧枭问道。 “也不是,一天总有发狂的时候,只是次数比之前少了很多,以前一天得发狂六七次,如今只有一两次,多的时候是两三次。” 梁太傅也走了进来,“针灸还有这效用?真是神奇,真是可惜了,上次太子来的时候也没见到夏大夫在,如今本官过来,也没见到她。” 礼亲王闻言,皱起了眉头,“她在不在有什么打紧的?至少她能减轻病人的症状,这就足够了。” 与梁太傅一同来的官员问李将军,“那夏大夫有没有说过,可以研制出药方治愈他们?” 李将军犹豫了一下,“这个,倒是没听她说的。” “那她去哪里采药了?要不,命人去找她回来吧。”梁太傅道。 刚好有一名惠民局的大夫走进来,听得梁太傅的话,便随口说:“夏大夫已经离开疫区了,这几天都没见着她。” 第二百七十七章 对峙 梁太傅叫住了此名大夫,“你说夏大夫几天都不见人了,是什么意思?她不是去采药了吗?” 大夫笑了一下,“采药?这里要什么药材有什么药材啊,胡家那边说过,疫区所有的药材由他们供应,夏大夫压根不需要去采药的,她走之前,说了这病没法治好,然后就走了。” 梁太傅吃了一惊,“什么?她说不能治好然后就走了?她可是立了军令状的,你说她跑了是什么意思?逃跑了?” 李将军连忙打圆场,“这不可能的,夏大夫没说过不能医治,她一直在想办法。” 礼亲王问那名大夫,“她亲口跟你说,治不好,然后走了?” 大夫躬身,“回王爷,是的。” 礼亲王皱起眉头,“她这般不负责任?” 萧枭淡淡地道:“王爷,如果她要逃走,不至于愚蠢到处宣扬吧?立下军令状逃跑是死罪。” 礼亲王道:“本王知道她不愚蠢,她还很聪明呢,但是,几天不在疫区,就是不负责任。” 所有人都知道,礼亲王是对事不对人的,他认死理,也讨厌不负责任的人。 梁太傅听得此言,便对李将军道:“你说她去采药了,那一定知道她去哪里采药吧?你去找她回来。” 李将军支支吾吾地道:“这,这末将也不知道她去哪里采药的。” “怎么会不知道?她是疫区的主事,她去哪里不得跟你们交代一声吗?”梁太傅厉声道。 柔瑶县主上前道:“太傅这么激动做什么?你也说夏子安是疫区的主事,她要去哪里,自有她的主意,我们又追问不得。” “柔瑶县主,您本来就不应该在这里,疫区有大夫,你没有被征调进来的,要马上离开。”梁太傅板起脸道。 柔瑶县主微愠,“皇榜张贴,广招大夫,其他大夫可以进来,我为什么不能进来?就许旁人贪图那黄金,我就不能贪图了?” 梁太傅正色道:“皇榜早就撤走了,而且你进来疫区那么久,也没能治愈病人,证明你也不是皇榜要找的人,趁早收拾一下今晚必须走。” 柔瑶县主气得脸色发白,“我不走,这些病人一直都是我护理的,他们不痊愈我不走。” “那县主可有办法让他们痊愈?”梁太傅咄咄逼人地问道。 柔瑶县主别过脸,“我不管,谁来了我也不走,就是我没有办法治愈他们,却也可以帮他们减轻痛苦,你不是这里的主事,你没权力赶走我。” 梁太傅淡淡地道:“好,你找夏子安回来,本官跟她说。” 柔瑶县主与李将军对望一眼,都有些愤怒,也有些担心,看来梁太傅真的是来找麻烦的。 子安到底去了哪里?去了两天都没回来,如果让梁太傅回去一说,一定会说她玩忽职守,或者直接诬陷她逃跑的。 梁太傅看向礼亲王,“王爷,眼下的情况您也看到了,夏子安不在,只任由这几个大夫在这里鼓捣,惠民局的人也不能进来帮忙,这简直是本末倒置,请您下令,让县主等人离开,让惠民局的人进驻。” 礼亲王正欲说话,便见后院的门打开,大长公主慕容壮壮缓步走了出来,脸色挂着淡淡的讽刺,“太傅才头一遭来这里?不知道的还以为太傅每天都来呢,既知道县主在这里好几天了,也知道惠民局的大夫不能进来祠堂医治病人。” 梁太傅没想到慕容壮壮在这里,微微怔了一下,“参见公主。” 站在他身边的萧枭定定地看着壮壮,然后拱手,“末将萧枭,参见公主。” 在这脏乱的祠堂里,四周尽然是臭气熏天的味道,壮壮抬起头,看着许久不见的萧枭,有种仿若隔世的感觉。 但是,也就那么一瞬间的感觉,一切都归复平静,“大将军回来了?” “是的!”萧枭看着她,眼底有无以名状的东西,“我回来了。” 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就像他以前在宫里陪伴,偶尔出宫回府住几日,回到宫中,他会先去找她,然后跟她说,我回来了。 “小姑姑!”礼亲王恪守礼仪,躬身相见。 “嗯,老三也来了!”壮壮淡淡地瞧了他一眼,“疫区不用这么多人来,老三仔细被人当刀使了。” 礼亲王知道壮壮的意思,但是,他不在乎,毕竟,他只是针对事而不是针对人。 壮壮看着方才的那名大夫,“本宫刚才听到你说,子安在离开之前曾跟你说她无法治愈疫症,要离开,是吗?” 那名大夫回答说:“回公主的话,是这样的,其实刚才公主来到,交代下来让我们所有人口供一致,跟所有人说夏大夫去了采药,我是不同意的,如果夏大夫真的逃走了,该早一点上报朝廷,好让朝廷派人下来接手疫区的事情。” “逃走?你说逃走?”梁太傅带来的那名官员盯着那名大夫问,“你确定她是逃走了?” 大夫回答说:“已经两天不见回来了,而且,走之前她确实对我说过那样的话,所以可以推测她是逃走了。” 梁太傅问道:“太子来的那天,说没见到她,是不是从太子来视察到现在,她都没有回来过?” “是的!”大夫说。 梁太傅冷笑一声,“若不是逃跑,为什么两天都没有回来?公主倒是说说看是什么缘由!” 壮壮面无表情地道:“本宫说过,她是去采药了,限期没到,太傅着急什么啊?” 梁太傅淡淡地道:“采药也得带个人吧?而且,采药为什么要跟大夫说她无法治愈?” “是啊,她要逃走,为什么要跟人说她无法治愈?太傅把子安想得太过愚蠢了吧?” 这话萧枭说过,壮壮说的时候,他便看着壮壮。 梁太傅怪笑一声,“好,就当是公主说的那样,她是去采药了,但是一去便是两三天,也太过不负责任了吧?有什么药非得她亲自去采?这五十几条人命在这里等着她,她几天不回来,就算不是逃跑,也属于玩忽职守。” “玩忽职守?子安是有什么官职在身吗?本宫怎么不知道?”壮壮冷笑一声。 梁太傅看着萧枭,“大将军以为呢?她受命来疫区,却几天不见人,这军令状立下还有意思吗?若是在军中,立下军令状的人这般行事,会受到什么惩处?皇太后让大将军监察疫区,这里的情况,大将军会如实告知皇太后的吧?” 第二百七十八章 疯人岛 慕容壮壮看向萧枭,皱起了眉头,是皇太后让他监察疫区的? 萧枭这个人她是清楚的,他是个军人,服从性很高,一旦被定性为他的职责,他是必须要做到的。 果然,萧枭严肃地道:“这里的一切,本将会如实禀报皇太后。” 梁太傅点点头,“有王爷做见证,并非本官针对。” 萧枭没做声,神情却有些凝重。 礼亲王看着梁太傅略微得意的脸,心里很不高兴,看来今天又被人利用了一次,是又一次! ————老子是被利用遭受一万点伤害的老三爷———— 疯人岛。 正如慕容桀所料,子安与萧拓是去了疯人岛。 疯人岛在季春对外的海岛,去季春大约要一天,再横渡过海,单程起码需要一天半。 子安找了萧拓陪同,萧拓本来不同意的,但是子安给他看了一样东西,且说了一句话,他便跟着去了。 子安给他看的是手腕上的牙齿印痕,她说:“王瑜咬的。” 疯人岛是有人把守的,一般犯错的官兵会被放到疯人岛这边做看守人员,他们无法回去,只能没日没夜地守着这一群疯子,久而久之,他们的性情也变得十分暴戾。 他们没有从正面上岸,而是绕到了后山。 “我觉得你是疯了,竟然让王瑜咬你,你真的病发了,我可不管你,肯定先杀了你的。”这句话,拓说了一路。 子安觉得耳朵都长茧子了,上岸之后,她又坐下来就着岛上的淡水吃了点砒霜,看着手上的伤口,现在是第二天了,伤口不若第一天红肿。 “你烦不烦啊?我说过,砒霜可以医治刚咬的伤口。”子安这句话,也说了一路。 “那你就用砒霜医治那些病人就是。”萧枭火大地说。 “我也说过,砒霜只对刚咬的病人有用,我现在都没办法掌握到底被咬多久之后砒霜便不起作用,如果超过半个时辰之后便不起作用,你觉得一旦疫症爆发,我们可以确保每一个人在被咬后半个时辰立刻服药吗?而且,砒霜不能大肆应用,一旦有毒的东西失去监管,就会出大事。” “那你觉得疯人岛有解药?” 子安道:“疫症是从疯人岛传出去的,这种病总有个源头,和毒的性质一样,但凡有毒草的地方,附近总会有解药,现在我已经知道砒霜可以减轻症状,却也知道刚被咬的人可以以砒霜解毒,算是对朝廷有个交代,但是我们要彻底反败为胜,把这条线连根拔起,就必须得来这里,先找药方,然后再找把僵尸病人带过去的幕后指使者。” 萧拓郁闷地道:“但是你几天都不见人,肯定有人会说你逃走。” “说了又怎么样?他们现在也找不到我,而且我现在是罪人,但是当我拿着药方回去的时候,我又是大功臣了。”子安一点都不在乎。 “你连王爷都没告知,这就不对了。”萧拓努力想找到指责她的理由。 子安站起来往前走,“我不是不想告诉他,而是我找了你之后,发现有人跟踪,我们要尽快上路甩掉那些人。” “牙尖嘴利的,说什么都是你对。”萧枭闷头往前走。 陈府。 “老身以为,王爷不必亲自去疯人岛,派人去就是了。”陈太君抽着烟斗,一副神定气闲的样子。 “看来,太君确定她去了疯人岛。” 陈太君吐出烟圈,笑着摆手,“不,老身不确定,老身只是猜测的。” “那老太君能否猜测,有多少路人跟着她去了?”慕容桀眼底露出精明。 “两路,一路是贵太妃的人,一路,不知道!”陈太君狡猾地笑了。 慕容桀也笑了笑,“不知道另外一路人,会不会是陈太君的人呢?” 陈太君抬起头瞧了一下,问身边伺候的嬷嬷,“老东西,老身那群孙儿呢?” 嬷嬷含笑回答:“太君健忘,他们不是被您指派出去做事了么?” “有这回事?做什么事啊?”老太君一脸茫然地问道。 嬷嬷瞧了慕容桀一眼,“说是去某个岛上,然后把某个人安全带回来的。” 老太君噢了一声,又问道:“那你觉得,老身那群孙儿,能否把人带回来呢?” 嬷嬷躬身,“老太君不是说过么?这陈家儿郎一出手,魑魅魍魉抱头走吗?” 慕容桀站起来,拱手,“本王先谢谢老太君了。” “送王爷!”老太君也不起身,只是做了一个相送的姿态。 慕容桀刚转身,太君却又忽然说话,“知道老身为什么让王爷不要离开京城么?” 慕容桀微微一笑,眸子里冷光乍现,“知道,这京中,怕是要乱象横生了。” 老太君眼底有激赏,“王爷英明。” 慕容桀转身而去。 当晚慕容桀的人在石头庵附近,拦截到了一批僵尸病人。 这批病人由几个尼姑带着,从地道里出来,慕容桀的埋伏很成功,抓获了十几人。 侍卫禀报慕容桀的时候,慕容桀皱起了眉头,“十几个人?” “是的,如今已经送往疫区,刚好苏青将军也把军营和西北街的病人送了过去。” 慕容桀站起来,凛然道:“全城戒严,任何人不得轻易出门。” 侍卫一惊,“王爷,这是为何啊?” “不可能只有十几个人,他们还另有窝点。”慕容桀沉声道。 戒严的命令下得太迟,当命令传达下去之后,便陆续有人来禀报,说京中多处地方出现僵尸病人发狂咬人。 不过一晚上,上报的被咬人数,已经高达数百人,但是这个数字只是被拿下的病人,还有没被拿下的,不知道有多少。 翌日一早,萧枭入宫禀报皇太后,夏子安没在疫区。 梁太傅追加了一句,说疫区里的大夫说夏子安无法治愈疫症,已经逃跑。 皇太后大怒,没有细想,下旨缉拿夏子安,且扬言要问罪一同立下军令状的夏丞相。 早朝之前,慕容桀下旨让萧枭带回来的兵马入京维持治安,见到僵尸病人,马上马拿下送到疫区。 早朝上,他让兵部尚书先不要调查军中斗殴的事情,他要派出兵马在京中和城外设置关卡,查一切出城入城的人。 但是,遭到了梁太傅的反对。 第二百七十九章 纷纷拦住 梁太傅不禁反对慕容桀调动兵马,还促请慕容桀马上下旨,把石头村所有的僵尸病人杀死,而且,但凡发现再有僵尸病人,一律当场射杀,不必拿下送到疫区。 梁太傅的提议,得到了很多人的认同,甚至之前中立的大臣,如今都纷纷认同梁太傅的提议。 因为经过一晚上的僵尸病人作乱,京中大幅增加了僵尸病人,闹得人心惶惶,谁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咬,为了防范未然,大家都认为,把僵尸病人见一个杀一个才是最好的办法。 慕容桀的态度很强硬,“第一,本王要调动兵马,不是征求你们的意见,这是本王的决定;第二,本王不会下旨射杀僵尸病人,夏子安立下军令状的限期没到,这份军令状既是限制她,也是限制朝廷,所以,射杀一事,休得再提。” 梁太傅痛哭流涕,“王爷若一意孤行,包庇夏子安,将是我大周祸起之根源啊。” 梁太傅这一哭,便哭到了皇太后跟前。 皇太后正心烦意乱,听着太傅哭着分析情况,她也是担心不已,“哀家已经下旨缉拿夏子安,且再等两日吧。” 梁太傅悲愤地道:“皇太后,如今摄政王独断独行,且不理会百官的意见,一味包庇夏子安,分明有大夫已经指出,夏子安是潜逃,他浑然不顾,臣提出杀掉疫症病人,防止进一步大爆发,他却还在等夏子安回来,可谁知道她会不会回来?若不回来,这样等下去,我大周的京都,迟早变成人间炼狱。” 皇太后不以为然地道:“太傅忧心大周,情绪激动是在所难免,但是也不要危言耸听。” 梁太傅激动地道:“太后,臣绝对不是危言耸听,这不过短短一晚上,京中的僵尸病人已经攀升到一千人了。” 皇太后知道昨晚有僵尸病人咬人,但是没想到事态这么严重,“真的?” “皇太后可命人去调查一下,夏子安潜逃,僵尸病无法控制,如今已经在京中出现大肆爆发的迹象,臣等今日上奏,让王爷下令杀掉所有的僵尸病人,臣知道这种做法很残忍,但是,残忍也是没法子的,因为他们迟早是难逃一死,与其留着性命等待一个已经潜逃的人,还不如先杀了他们,至少可以保证减少病例。” 皇太后这一次是真的犹豫了,按照昨晚的数据,如果今晚再出现大肆爆发,那传染的人数会攀升到什么高度无人可预计。 但是,真的要杀了他们吗?他们如今虽然被传染,可原先也只是无辜的百姓啊。 “丞相呢?” “相爷就在外面候旨。”孙公公道。 “传进来。”皇太后道。 “是!”孙公公应声出去,把在殿外候着的夏丞相请了进来。 夏丞相脸色灰白地跪在地上,“太后,臣有罪。” 太后看着他,想起他做的那些事情,心里便不禁厌恶,“你当然有罪,这军令状你也是有份立下的,如今你的女儿不见了,你说,这事儿该怎么办?” 夏丞相伏地道:“臣也不知道这个逆女会潜逃,原先她可是信誓旦旦地说可以治愈的,臣既然立下军令状,便甘愿领罚,请太后降罪。” 皇太后对这个丞相实在是不满意的,但是要撤换当朝丞相,是大事,尤其如今国中因僵尸病一事动荡,这个节骨眼上,还真废不得。 “哀家限你两天之内,把夏子安找回来,否则,你这丞相一职,就换人吧。” “臣领命!”夏丞相心里实在是恼火得很,没想到夏子安会忽然离开京城,虽然他不太相信夏子安潜逃,但是,人确实是失踪了。 他甚至怀疑,是梁太傅的人把她抓走了。 或许,如今她已经死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梁太傅便正如母亲所言,是一个狡兔死走狗烹的贱人。 梁太傅显然不想再拖两天,因为两天之后如果夏子安回来,治愈了疫症,那她就是大功臣了。 可如果现在下旨杀了僵尸病人,就算日后她拿着药方回来,皇太后也不会轻易放过她。 “太后,事关重要,臣认为不宜再等,应该下旨烧村。” 皇太后脸色不悦,“今日王爷在早朝上怎么说啊?” “王爷包庇夏子安,是不理智的做法,会祸害了大周根基,连累无辜百姓的性命。” 皇太后淡淡地道:“朝政之事,哀家不好过问,既然王爷已经决定了这样做,哀家不能质疑,只能是督促夏丞相尽快找回夏子安。” 梁太傅没想到皇太后这般强硬地支持慕容桀,这点是真的出乎他的意料。 他本认为,慕容桀不是皇太后所生,她对慕容桀应该有所忌惮才是,之前支持他的政纲,可以解释为不想落人话柄,说她这个太后刁难庶子。 但是,这一次不一样了,如果这一次她站出来,朝中许多人都会支持她的决定,因为,僵尸病真的让许多人恐慌了。 梁太傅没办法,只得与夏丞相离开。 这朝中的两大巨头,从联盟到现在,总算出现裂缝了。 在殿外,夏丞相问道:“太傅,明人不说暗话,夏子安是你抓走的吧?” 梁太傅摇头,语重心长地道:“相爷,老夫之前确实想用这件事情来制住你,所以才会叫太子押了你的相位进去,但是,老夫可以对天发誓,没有抓走夏子安,也不知道夏子安去了哪里。”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的话为什么逼着慕容桀下旨烧村?” “因为,老夫人怀疑,夏子安是有找到药方了,去某个地方找药材,她不会潜逃的,她的背后有摄政王,她为什么要走?既然不会潜逃,又不是被你我的人抓走,必定就是自己离开,她离开唯一的原因,就是找到了医治僵尸病的药方。” 他见夏丞相还是一副不相信的样子,又道:“相爷,她若找到药方回来,治愈了疫症,你可知道你面临什么样的威胁?那就是你家的小老虎,长牙齿了,而且牙齿比任何人都锋利,她第一个要咬的人,就是你。但是如果慕容桀下旨杀了僵尸病人,就算她找到药方回来,可因为她不交代便离去,害了一千多条人命,就算有功,也得追究其责任。” 第二百八十章 恨意升起 夏丞相听得胆战心惊,也顾不得去思疑梁太傅,急急便出宫回府了。 老夫人就是他的幕后军师,听了儿子回来禀报,她也觉得事态严重。 “太傅分析得很对,夏子安一定是去找药方了,太后给了你两天的时间,这两天,就算上天入地,也要把她搜刮出来。” “但是去哪里找?”夏丞相可真是愁白了头。 老夫人道:“去问问袁氏吧,她或许会知道夏子安在哪里,必要的时候,用点手段。” “但是,她屋中有皇后派来的人。” “就是一个侍卫,叫潘丹的,给点银子打发去,反正他要盯着的人是夏子安,不是袁氏,不管袁氏,他不算失职。” “目前来说,也只有这个法子了。”夏丞相点头道。 老夫人叮嘱道:“过两日,你与林家大小姐的婚事便要过大定了,不要再见西门晓月,免得那边起疑心。” “知道了,儿子这几天都没去见她了。”夏丞相自然不想再见西门晓月,他已经厌恶了这个人。 而且,晋国公也没有利用价值了。 “还有,陈玲珑那边,你想个法子怎么打发吧,要不还是留她在雅室,夏子安一死,袁氏那边也不必管她,我们的风水阵被破坏,是大忌,老身今日已经命工匠去看情况,准备再度筑建起来,你一会儿去找袁氏,顺便告知此事,若她不妥协,故意阻挠,给她的颜色瞧瞧吧。” 夏丞相感触地道:“若没有母亲,儿子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这样说着,心里也是十分惶恐的,这些年,为相,位高权重,所有人都觉得他担得起这份大任,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事无大小,总要回来禀报母亲,让母亲做主他才敢行事。 一旦让外人知道当朝丞相,竟然是一个裙边子,于他的名声大损。 “所以,母亲这些年也一直为你筹谋,希望多拉关系,稳固你的地位,袁氏若能帮你半点,母亲也不至于这么厌弃她,所以,一会儿你去,也不必顾念什么情分,没有什么比我们相府的荣耀更重要,没什么比你的前途更重要。” “儿子知道,儿子对袁氏,没有任何的情分。”他神色冰冷地道。 他躬身离开,去了夏至苑。 自打子安离开之后,夏至苑一直都很平静。 虽然看似与世隔绝,但是袁翠语一直留意外面的动向,聪明如袁翠语自然知道子安去了哪里。 今日一早,嬷嬷便回来说外间的人都说子安潜逃,前几天,都在说她是女菩萨,但是现在已经变了,每个人都在骂她,连她悔婚一事都被挖出来说。 袁翠语听了嬷嬷的话,微微笑了,“不必在意,嘴巴长在别人的身上,爱说什么便说什么。” 杨嬷嬷修行到底不如她,且她亲耳听到了那些难听的话,心中有气难平,“话是这样说,始终叫人心里不舒服。” “不打紧,别放在心上。”袁翠语宽慰道。 杨嬷嬷走出去,见潘丹没在院子里,便以为他回了皇宫跟皇后娘娘复命,也没有太在意。 她知道袁翠语下午都会睡一下,便想着去厨房里准备点糕点,让她起来的时候吃。 杨嬷嬷刚下去,夏丞相便来了。 屋中无人伺候,桂圆的腿伤还没完全好,杨嬷嬷不需要他进来伺候,一直在下人的房间里养伤。 杨嬷嬷是有危机意识的,但是她想着如今相府也不得空来找夫人的麻烦,便疏忽了。 袁翠语正在,见到有人进来,她下意识地抬头,看到来人,也神色不惊,更没说话。 夏丞相坐下来,盯着她,缓缓地开口,“夏子安去了哪里?” 袁翠语放下书,扬眸看他,“子安在疫区,所有人都知道的。” “她不在疫区,她走了,你是她的母亲,一定知道她在哪里。” 袁翠语笑了,“相爷这话说得,我只是她的母亲,我不是她,腿长在她的身上,她去哪里,你做父亲的干涉不了,我做母亲的又如何能干涉?更不可能知道。” “袁翠语,我与你的恩怨,先抛在一边,她现在可能有危险,你告诉我,她在哪里,一场父女,我也不希望她出事。”夏丞相暗沉地道。 袁翠语摇摇头,“不知道,不过,要说她有危险,我倒是觉得,她若回到这相府还会更危险一些。” 夏丞相本想好好地跟她谈,没想到她给脸不要脸,当下便愠怒了,“袁翠语,本相好声好气地与你说话,是希望我们和离之后也不要变成仇人,你不要敬酒不喝喝罚酒。” “相爷这边敬酒,我还真喝不下,我不知道子安在哪里,你也不要来问我。”袁翠语拿起书,“失陪了!” 夏丞相站起来,一把拉住她的手臂,狠狠地甩到一边,厉声质问:“说,夏子安在哪里?” 袁翠语一个踉跄,好不容易站稳,抬头看着那张阴狠的脸,那张脸上若隐若现纵横交错地布满青色的血筋,她从没见过他这副模样,像一头穷凶极恶的狼。 或许,这才是他的本来面目。 “我不知道!”袁翠语一字一句地道,连寒心的感觉都没有了,才知道自己真的不会再被这个人影响情绪。 夏丞相呲牙冷笑,忽地出手拉住她的头发使劲地往墙上撞,嘴里咬牙切齿地逼问:“说不说?” “不知道!”袁翠语努力地不让自己晕过去,艰难地道。 他冷笑,“好,我看是你的嘴硬还是骨头硬。” 他这一口气,已经忍得太久了,他恨毒了袁翠语的嘴硬,在她口中说出来的话,没有一句好听的,都是拒绝,狠冷。 他使劲拽她的头发,竟生生地拽下来一缕,又是一推,袁翠语整个人扑在桌子就尖角上,她的身子软软地滑落,嘴里溢出鲜血。 但是她眼底有倔强的光芒,扶着椅子,她站了起来,努力站直,“我说不知道,你便是打死我,我也是不知道。” 他瞧着那张倔强的脸,怒火窜起,已经不仅仅是因为质问夏子安了。 新仇旧恨,涌上心头,老夫人那句话,在他的脑子里回荡,但凡她能帮你半点,也不至于这样。 是的,她的父亲是袁大学士,在朝中有巨大的人脉,而她袁翠语也是享誉大周的才女,多少人为卖她的面子,但是,这些年,她除了吃醋嫉妒,还做过什么? 恨意升起,毒心便生。 第二百八十一章 毒打 他摸到桌子上一壶水,那壶水是杨嬷嬷回来的时候打进来的,十分滚烫。 他狞笑一声,揪住她的领子,一脚踢向她的小腿逼得她狼狈地跪下来,再一脚踩住她的手背,然后提着水壶,举高在她的头顶上方,口气冰冷得像冬日结霜的早晨,“最后一次机会,说不说!” 袁翠语额头流出血,这是刚才第一次拖她去撞圆柱的时候磕伤的,温热粘稠的血液沿着眼角流下来,流入口中,带着血腥的气味。 “不知道!”她心冷如铁,面容依旧倔强。 “好!”夏丞相面容扭曲,狞笑着,微微把手倾斜,壶里的开水慢慢地流下来,从袁翠语的头上漫下来,滚烫的开水浇着伤口,这种痛楚,无法想象。 袁翠语痛得全身发抖,却咬紧牙关,连一声痛都不喊,生生忍受下来。 杨嬷嬷在外面听到动静,急忙走进来,见到这情形,吓得魂飞魄散,扑过来,“相爷,您这是做什么?您是要杀了县主啊?” 夏丞相一脚踢过去,踢在杨嬷嬷的腹部,杨嬷嬷忍痛站起来,被门口的人拖了出去。 杨嬷嬷使劲挣扎,惊叫道:“相爷三思,打死了县主,对您也没好处啊。” 她的声音越来越远,直到听不到。 袁翠语忍住巨大的疼痛,咬牙道:“她是皇后身边的人,你伤害了她,皇后不会放过你的。” “皇后不会要一个叛徒,她如果知道杨嬷嬷已经归顺夏子安,也留不得她。”夏丞相冷笑,看着她赤红的头皮和额头,身子一直颤抖还忍住不叫,怒气也越发炙盛,“一直以来,我便想知道你的嘴巴到底有多硬,看来,果真是够硬的。” 他把水壶丢在地上,拖起已经几乎晕倒的袁翠语便出到院子里,夏至苑的院子里有一口水井,他拿起绳子把桶解开,把她系上,他眼底有疯狂的恨意,他已经忘记了今天来的目的,只想把这十几年的恶气都发泄出来。 袁翠语被他折磨得几乎晕过去,全身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能任凭他处置。 吊起来之后,他摇动水井的摇杆,慢慢地把她放下去,他发出狂笑,笑声听起来像哭声,但是,他心底有说不出的酣畅淋漓。 冰冷的井水浸上袁翠语的身体,他不断地转动摇杆,井水没过脖子,下巴,嘴唇,鼻子,到眼睛。 胸腔受到强大的压迫力,冰冷的井水像是要把她的心肺撕裂一般,她全身被捆绑却也使劲地挣扎。 水井旁边的夏丞相,看到绳子发出剧烈的晃动,他阴毒地笑着,笑得十分痛快,“你会知道死亡的滋味,你会知道害怕的滋味,我想看看你那张脸,是不是还能维持平静的神情,袁翠语,你有什么高尚的?你凭什么看不起本相?你终究是要死在本相的手中。” 他的执狂由来已久,一直隐忍,如今终于爆发出来。 这种痛快,让他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那是一种近乎高朝的快感,贯穿全身。 他也终于知道,他原来也爱过她,只是现在,他恨她,真的恨,痛恨。 他想起那天,他在远处看着陈玲珑与太子毒打夏子安,陈玲珑眼底的快意,那时候只以为自己看错眼,但是原来不是,原来当你折磨一个你憎恨的人,心里是这么的痛快。 当袁翠语以为自己快死的时候,绳子一收,迅速把她拉了上去,她本能地大口大口呼吸,意识回归,却倏然,绳子放下,她又浸落水中,如此反复几次,她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意识沉下,耳中尽然是他得意张狂的笑,她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听到他狠毒的声音,“夏子安会死,你也会死,你们母女都不得好死。” 当她醒来的时候,听到杨嬷嬷在耳边咆哮,“潘丹,你是奉皇后娘娘的旨意在夏至苑保护夫人和县主,你刚才去了哪里?” 潘丹冷漠的声音传来,“对不起,皇后娘娘只让我保护大小姐,至于县主和丞相的夫妻恩怨,我不能干预,也不能插手。” “你放屁,分明是你收了相府的银子!”杨嬷嬷破口大骂,“我一定会在皇后娘娘面前参你一本,你等着吧你。” 潘丹阴阳怪气地道:“杨嬷嬷,休怪我不提醒你,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是因为皇后娘娘对你起了疑心,你觉得皇后娘娘还能相信你的话吗?夏子安一死,陪葬的人就是你,你选错主子了这一次。” 袁翠语的头一偏,又沉沉地昏过去了。 夏丞相在袁翠语这里得不到夏子安的下落,心里很焦躁,适逢西门晓月的丫鬟过来说西门晓月要见他,他直接拒绝,让她滚回去。 但是,下人回禀说这个丫鬟有要事相告,且事关重大,他便传了那丫头进来。 “你家主子有什么事?”残毒过后的夏丞相,脸上依旧有一种近乎疯狂的热红。 丫鬟走近他,微笑道:“相爷,我们家小姐请相爷过去一趟。” “你跟她说,本相很忙,无暇过去,等空闲下来自然会去看她的。” 丫鬟再近一步,“相爷,小姐说,她知道夏家大小姐的下落,如果相爷想知道,就去问她。” 夏丞相迅速抬起眸子,“她知道?” “没错,她知道。” 夏丞相换了一张脸,“嗯,你先回去,告知她,本相换身衣裳就来。” “是,那奴婢便先走了。” 夏丞相不太相信西门晓月会知道夏子安的下落,但是,皇太后只给他两天的时间,如果找不到夏子安出来,他就算不被褫夺官位,也一定会被惩处。 他最近已经一直倒霉,不能再被皇太后点名批评,而且,也不想只依靠梁太傅保住相位。 而且,他真的很担心夏子安能找到药方,一旦夏子安立功,他不要说官职,就是性命都未必能保住。 他多年的努力,将会因此毁于一旦。 所以,纵然心里存着怀疑,他还是要去一趟,怀着那么一丁点的希望。 玲珑夫人是看着夏丞相出门的,她刚知道夏丞相去了夏至苑发难,她也去“探望”过袁翠语,看到她被折磨得这么惨,总算心里舒坦了一些。 她认为,西门晓月一定可以破坏他与林家的婚事,且会闹得满城风雨,无人敢再嫁给他。 到时候,她就是他唯一的女人,不管是不是夫人,她终究是名正言顺地娶进来的。 第二百八十二章 我不怕死 夏丞相来到西门晓月的小院里,吩咐侍从在外面候着,自己跟着丫鬟进去。 西门晓月站在廊前相迎,夏丞相见她今日刻意打扮了一番,身穿石榴红掐腰缎裙,妆容十分精致,脂粉涂抹得瞧不见伤痕,柳叶弯眉,红唇烈焰。 三千青丝挽成堕马髻,斜插滴水鎏金流苏发钗,行动间叮当作响,说不出慵懒妩媚。 她笑意盈盈地站在廊前,“你来了!” 夏丞相见她今日盛装打扮,也无半分兴致,但是念及还有求于她,便软声道:“来了,这几日好吗?” “好,就是念你要紧。”她扑上前去,冲进他的怀中,一阵香粉的味道扑鼻钻入,他忍住厌恶,轻轻地环抱她。 “我也想念你,但是烦事缠身,不能来探望你。” “我也知道,辛苦你了。”她放开他,眉目含情凝望他,然后牵着他的手入内,“进来吧,我备下了酒菜,陪我吃一点。” 夏丞相跟着她进去,却不忘正事,“你的丫鬟说你知道夏子安的下落,是吗?” 西门晓月微笑道:“是的,我知道她去了哪里。” “去了哪里?”夏丞相急忙问。 她扶着他的肩膀坐下来,自己也顺势坐在他的身侧,为他倒酒,“着急什么啊?先陪我吃点东西。” 夏丞相道:“我现在哪里有心思吃饭喝酒?如果两天之内找不到她,我这丞相的官位都难保。” 西门晓月温柔地道:“饭总是要吃的,再说,她能逃到哪里去呢?先吃饭,吃完饭我马上告诉你。” 夏丞相看着满桌的美味的饭菜,却没有半点胃口,除了被夏子安的事情弄乱心绪之外,还因为他见过林家小姐一面。 林家小姐不算绝美,但是特别的清纯,笑起来的时候就像烂漫的山花,只瞧一眼,便叫人觉得心里舒服。 他太需要这种未经世事的女子给他枯燥的生命带来冲击了,她的年轻,她的美丽,她的青春,都是他心神向往的。 他如今回首,简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与陈玲珑在一起,还宠爱了那么多年。 “不吃了,你赶紧说,我要走了。”夏丞相终究是耐不住心头的厌恶,淡淡地道。 西门晓月的笑容凝在了唇边,放下筷子,眼底浮上一丝悲哀,“如今便连陪我吃一顿饭都不愿意了吗?既然如此,你还是走吧,以后也不要再来了。” 夏丞相见她一改温婉,变得冷漠,心里恼火,却动怒不得,还没从她嘴里知道夏子安的下落,怎可离开? “好,是我错了,我认错,我陪你吃。”他软声哄道。 西门晓月横了他一眼,“我也不想勉强你,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了,我也不是非得缠着你不放。” 夏丞相拉住她的手,“是我不对,我认错,好吗?以后再不会了。” 西门晓月这才转怒为喜,“那你说,你还喜欢我吗?” 夏丞相瞧着她那种铺满脂粉的脸,她其实也很年轻,但是总给人一种老气横秋的感觉。 “喜欢,当然喜欢了。”夏丞相别开脸,言不由衷地道。 西门晓月给他夹了一块肉,放入他的碗中,“那就吃吧,陪我吃一顿饭,你便去找夏子安,把她抓回来。” 然后,又给他把酒再满上,推到他的面前,媚笑看着他。 夏丞相端起酒一口喝完,然后又胡乱吃了几块肉,便放下筷子,“我吃饱了。” 西门晓月一直都静静地看着他吃,见他放下筷子,也不勉强,只是微笑道:“好,吃完就好。” 夏丞相端正神色问道:“那现在可以跟我说夏子安在哪里了吗?” 西门晓月忽地嗤笑一声,“我哪里会知道她去了哪里?我也不关心她。” 夏丞相眼底闪过一丝被愚弄的愤怒,“你不知道?” “是的,我不知道。”西门晓月的声音也变得冰冷起来,轻轻地拍了一下手,门便旋即被关上。 夏丞相心中一惊,猛地站起来,却发现全身失去力气,站起来又马上跌坐下去。 他惊骇地看向桌子上的饭菜,震怒道:“你下毒了?” 西门晓月坐下来,笑容和煦,“放心,这种毒,要不了你相爷的命,只是一些迷药,且下的剂量很轻,只是叫你失去力气,意识飘忽而已。”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夏丞相面容铁青,若不是全身没了力气,他就要当场掐死西门晓月了。 西门晓月端起酒杯,在唇上绕了一圈却没有喝下去,妩媚一笑,“你现在告诉我,你还喜欢我吗?” 夏丞相料想她也不敢对他怎么样,他是当朝丞相,若他有什么事,她这条命也别想要了。 他盯着她,面容变得厌恶无比,“喜欢?你现在有那一分值得我喜欢你?我厌恶你憎恨你都来不及,如果不是你的丫鬟说你有夏子安的下落,我连见都不会来见你。” 西门晓月轻笑出声,眼泪却瞬间滑落,“然则,你一直都只是在利用我?” “没错,你死心吧,就算你把本相迷魂在这里,本相也不会娶你。”夏丞相冰冷地道。 西门晓月纵然知道,却还是心碎难当,她冷笑,“是的,你都要娶林家小姐了,怎么还会娶我?” “知道就好,纠缠也没有意思,你是名将遗孀,风光无限,没有必要纠缠着我,于你的名声无益,放开本相,今日这事本相不追究,否则的话……”他的面容一下子变得阴冷无比,“否则的话,本相定要追究你的罪责。” “追究吧!”西门晓月站起来,冷冷地道:“你认为如今我还怕你追究什么罪责吗?死对我来说,未尝不是一个解脱。” 夏丞相只知道西门晓月爱惜羽毛,却不知道一个伤心欲绝的女人,有着怎样的狠绝,一旦狠起来,莫说是名声,就连性命都可以不要。 他扶着椅子想站起来,试了几次,都没办法站稳,无力地坐在椅子上,抬头看她,一脸不耐地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西门晓月从柜子里取出一把锋利的匕首,笑颜如花,“你说呢?” 夏丞相心里开始有些怕了,“你杀了本相,你也逃不了。” “我说过,我已经不怕死。”西门晓月一步步逼近,狰狞的脸笑成母夜叉。 第二百八十三章 相爷断后 门外,是西门晓月的人在把守,至于夏丞相的人,则在院子外,大门关闭之后,里屋的声音也传不出去。 这两人往常也跟夏丞相来过这里,一般都一个多时辰才走的,所以两人就在外面寻了个摊子坐下来,打算消磨半个时辰再回去。 一声惨叫,撕裂空气传了出来。 但是,这声惨叫,过于惨烈有些变调,让人以为这里是在杀猪。 西门晓月打开房门,手里拿着染血的匕首,面容寂冷,“来啊,相爷不小心扑倒,刚好被匕首刺中裆部,快请大夫。” 丫鬟探头看了一眼,只见夏丞相在地上打滚,双手捂住裆部,血液流出来,在地上蜿蜒而流,她福身,“奴婢马上去。” 西门晓月走回去,用手绢擦拭着匕首,蹲在地上,看着不断打滚惨叫的夏丞相,“很痛吗?” 夏丞相想伸手掐住西门晓月的脖子,疼痛让他的力气恢复了一些,但是,仍旧没有办法掐到她,他眼底升起熊熊烈焰,一字一句地道:“西门晓月,本相发誓,要你西门一族,断子绝孙。” 西门晓月笑了起来,“西门一族会不会断子绝孙,我不知道,但是你夏槐钧是一定断子绝孙的,夏子安是你唯一的女儿,而你不能留她,她死了,你这一脉算是断了。” “最毒妇人心,你好狠!”夏丞相咬牙切齿地道。 西门晓月冷冷地道:“你不该来招惹我,我不是袁翠语,可以任由你伤害十几年,默默地忍受,谁负了我,我便一定要讨回来,你走出这个门,大可以告知所有人,是我西门晓月断了你的命根子,如果你有脸说的话。” 她把匕首扔下,不再看他一眼,关门出去。 她走进旁边的一所厢房里,面容木然地道:“我仇已报,谢王爷献计。” 房中有一人面对着墙壁,墙壁有一个小孔,可以看到隔壁房间里的一切,他转过身,竟是慕容桀。 他看着西门晓月,挽唇一笑,“本王今天心情好,你可以提一个要求。” 西门晓月沉默了一下,“希望王爷保我离开京城,一路无忧。” “好!”慕容桀大步出去,“本王已经安排了让你离开京城,想必夫人也有足够的银子,可以让你下半辈子安枕无忧。” 有什么比让夏槐钧断子绝孙更让人痛快?他一直都想杀了自己的女儿,便如他所愿吧,以后他也不会再有孩子,夏子安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骨肉,但是,他却必须杀了她,因为,如果不杀她,她便会杀他。 慕容桀在后院离开,上了马车,马车上有人等着他。 “你倒是没必要亲自去看。”萧枭淡淡地道。 “这一幕,本应该是子安看的,她没办法看到,本王替她看。”慕容桀道。 萧枭瞧着他,“你还真动心了?就不怕有羁绊了,以后会被人制住?” 慕容桀往后靠着,“本王没有野心,也不想成什么大事,怕什么羁绊?倒是畏首畏尾,不敢有所追求的,才是懦弱的表现。” “不要别有所指,我与你不一样。”萧枭别开脸。 “你和你的夫人,常年不见一面,何不早日和离?”慕容桀问道。 “没有这个必要!”萧枭的声音带着一丝沉郁,仿佛空气一下子凝滞住,他呼吸不过来。 “本王对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情,并不是很清楚,只是当初你爱壮壮,爱得死去活来,最后,在可能得到的时候,你放弃了。” 萧枭转过头,掀开帘子看着外面寂静的空巷,“或许这样更好。” 了无牵挂,纵然有朝一日,死在战场,马革裹尸归,也不会有人太过伤心。 慕容桀没再说这个话题,沉默在两人中间蔓延。 许久,萧枭才道:“夏丞相遭此重挫,夏子安是她唯一的女儿了,希望他能念在这一点上,对她手下留情,你去找西门晓月,不就是为了这个目的吗?也算是用心良苦了。” 慕容桀却淡淡地道:“不,让他放过子安,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本王教唆西门晓月,只是因为近日不高兴了,想寻些乐子。” 昨夜那一场僵尸病盛宴的罪魁祸首,就是他,几百人被咬,都是他们精心安排的,只是夺走他的命根子,算是便宜了他。 但是,一切都只是暂时的。 萧枭淡笑了一声,显然不相信。 ————老子是悲催的丞相小二的分界线———— 相府里,老夫人看到下部浑身是血的儿子,气得浑身颤抖。 夏丞相痛得昏过去了,大夫来到的时候,摇头道:“老夫人,老夫无能为力了。” “他会死吗?”老夫人眼底淬了寒冰。 “于性命无碍的,但是,相爷以后和宫里的公公便无分别了。”大夫叹息道。 老夫人恨得一口鲜血吐了出来,这就意味着,他这一脉,从此是要断后了。 她命人取出一大笔的银子给大夫,冷声道:“这件事情,还望大夫保守秘密,若有一丁点风声传了出去,仔细你一家大小的性命。” 大夫摆摆手,“银子老夫不要了,此事关系相爷颜面,老夫自然闭口不宣。”要了这笔银子,也不知道是福是祸,还是不要为好。 “那就好!”老夫人道。 大夫犹豫了一下,“相爷的伤口已经处理过了,老夫不说,但是难保给相爷处理伤口的那人不会往外说。” 老夫人缓缓地坐下来,“来人,送大夫!” 大夫拱手而去。 老夫人坐在床边,整个人不断地在颤抖,又气又悲,“来啊,把伺候相爷的人带上来。” 那两名随从是被西门晓月的丫头前去通知才知道相爷出事的,那时候,大夫已经来过了。 两人进来,跪在床前,瑟瑟发抖。 “说,这到底怎么回事!”老夫人厉声问道。 随从道:“回老夫人的话,奴才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相爷令我们在西门小姐的院子外等候,没想到竟然出了这事。” “西门小姐?”老夫人弯曲拳头,指甲印入了皮肉,“他竟然还去见西门晓月?” “回老夫人的话,今日西门晓月的丫头来找相爷,说西门小姐知道大小姐的下落,相爷便去了。” “愚蠢,愚蠢啊!”老夫人顿足,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夏丞相。 如今与林家的婚事虽说还没公开,可终究是有知道的人,他怎还能去见西门晓月?一辈子都在吃女人的亏,却不知道女人狠毒起来,比恶狼还厉害吗? 第二百八十四章 计中计 相府的悲剧,并没有到此结束。 翌日一早,几百名侍卫包围了相府。 这些侍卫,全部都是安亲王府的暗卫。 安亲王一直都没有命人看着袁翠语,因为那日在袁府,他对她说:“我成全你的自尊,成全你的选择,但是,我希望你知道我在,如果你需要我,我随时会来,可若你不需要我,我不打扰你的平静。” 直到那一天,杨嬷嬷找上门,告知了夏丞相施暴的经过。 他一怒冲冠为红颜,带着兵马堵截相府。 他许久没有穿过盔甲,这天,他穿上了。 他的战争生涯,已经止于多年前,他厌倦战争,厌倦厮杀,但是,这一次重新披起盔甲,想告知某些人,他愿意再战斗,为了一个人。 老夫人一晚上都没有睡觉,一大早便听得翠玉说相府被堵,带人来的还是安亲王。 她气得发疯,急忙披衣出去。 看到一身金色盔甲的安亲王骑在马背上,面容如冰,她马上跟翠玉说了几句话,翠玉飞快地从后门出去。 老夫人冷笑几声,“安亲王,你无故围攻相府,若今天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老身就是拼了这条命,都要和你论高底。” 安亲王策马走近,俊美的面容笼着一层寒气,“叫夏槐钧出来。” “安亲王,休要欺人太甚。” 他薄唇冷笑,扬起手,一批弓箭手跃上围墙,火油的气味充斥老夫人的鼻子,箭尖竟然全部都涂抹了火油。 “本王再说一次,叫夏槐钧出来。”安亲王眉心跳动怒气,寒声道。 老夫人见到这样不顾一切的安亲王,心里竟莫名地有些害怕,但是,也不信他敢光天化日之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火烧相府。 她色厉内荏地道:“他不舒服,你有什么便跟老身说,这相府,如今还是老身做主。” 安亲王眉头都不眨一下,一扬手,弓箭手点燃箭头,如火雨般飞向相府。 与此同时,几名黑衣人掠过相府的上空,进入夏至苑,把夏至苑的人带走。 老夫人哪里拦阻得住?她的张狂在安亲王的铁骑之下,只显得可笑无比。 安亲王长驱直入,来到夏丞相的房中。 他单独在里面有将近一刻钟之久,里面传出惨叫声,相府的人谁都不敢进去,老夫人被堵在外面,火势一直焚烧。 翠玉姑姑去了找礼亲王,老夫人也聪明,不去找梁太傅,而是去找礼亲王,礼亲王重视皇家礼教,他必定容不下今日安亲王的胡闹。 但是,翠玉姑姑去了礼亲王府,刚好陈太君也在。 礼亲王要去,陈太君阻拦了,“这是人家的私人恩怨,过问那么多做什么?” 礼亲王微怔,看向陈太君,听她的高见。 “夏丞相与安亲王的积怨由来已久,因为一个丹青县主,烧掉相府,自然是他的错,但是,若不是被逼到角落里,他至于这样吗?相府私下命人来找你,是不合适的,她应该去报官,由官府处理。” 礼亲王觉得有道理,便打发了翠玉姑姑走。 陈太君轻轻叹气,“其实丹青县主这个人吧,老身觉得毁誉参半,她是有才气,也聪明,可就是自尊太强,不愿意委身段与相府一斗,夏子安十六年的悲惨生活,有一半是她造成的,如今夏子安强大起来,她还是那样温温吞吞的,虽然也做了几件让人痛快的事情,可不够,远远不够啊。她其实知道,以她的影响力,以她的才智聪明,要对付老夫人乃至夏丞相,都是绰绰有余的,但是她从不去做,也不去求人,觉得这是有损人格的事情,过于清高啊。有时候,有人愿意罩着,也是她的资本,她没有运用这种资本,有今日的下场,算是对她的惩罚。” 礼亲王点头,“是的,但是本王对这些没有兴趣,也想不明白,老二为什么会喜欢袁翠语那样的兔子。” “没有几个人喜欢老虎的,王爷是个例外。”陈太君笑着看了他一眼。 “本王倒是觉得女子要强一些好,被人欺负到跟前了,还一味地退缩,真真无趣。” 陈太君道:“袁翠语这个性情的人,只有嫁对了人才会幸福,就像当初,若嫁给安亲王,安亲王把她捧在手掌心上,让她随意地过自己想过的生活,那倒是一段美满的姻缘。” 礼亲王想了一下,“你觉得,袁翠语这一次,有没有可能是故意被虐打?” “故意?”老太君深思了一下,“这……老身倒是没有想过。” 礼亲王摇摇头,“如果她是故意的,那么,必定有后招,或许老二这么一闹,也是她计划的一部分。” 陈太君觉得礼亲王的想法是有可能的,毕竟,袁翠语应该不至于这么懦弱,被打成这个样子的,而且,她的人之前行走过相府,发现相府是有暗卫的,这些暗卫,之前猜测是夏子安安排来保护袁翠语的。 但是,在袁翠语被打的时候,这些暗卫没有出现。 袁翠语被安亲王的人带走,安置在袁府。 袁翠语的头被开水淋过,红肿起泡,有些地方严重的开始落发,额头的伤势也在发炎。 杨嬷嬷扶着她坐下来,袁翠语道:“叫潘丹进来吧。” 杨嬷嬷生气地道:“还叫他来做什么?那天他若不走开,县主也不至于被打得这样惨。” 袁翠语脸上挂着浅淡的微笑,“去吧,让他进来。” 杨嬷嬷见她执意如此,只得出去传潘丹。 潘丹进来,拱手道:“县主。” “嗯,温先生那边,可都写好了?”袁翠语问道。 “回县主的话,昨天发生的事情,属下都告知了温先生,温先生也马上写好了,听闻今日一早便发了出去,很快,京中所有人都会知道,当朝丞相虐打县主,应该一天之内,百姓的关注点都会转移,不再盯着大小姐。” 袁翠语点头,“嗯,那就好,只要百姓没有营造压力给朝廷,王爷就能拖延几天,今日安亲王这样一闹,相府也陷入水深火热之中,无暇去追杀子安了。” 潘丹微笑,“没错,正如县主所料,如今相府自顾不暇,哪里还分得身出去追杀大小姐?” 杨嬷嬷在一旁听得糊涂,狐疑地看了看潘丹,又看看袁翠,“这是怎么回事?” 潘丹微笑道:“嬷嬷,昨天夏丞相来找属下,给了属下一笔银子,让属下暂时躲开一下,县主便知道他要发狠了。” 第二百八十五章 流言四起 杨嬷嬷啊了一声,诧异地看向袁翠语,“县主是故意被他打的?” “这一招苦肉计,不得不用,若不是这样,无法转移大家对子安的污蔑,相府还会一直放出恶毒的言论,经过这一次,如今相府的人说什么,都不会有人相信了。”袁翠语面容平静地说着,仿佛不曾经历过那一场暴打。 杨嬷嬷看向潘丹,想起他昨天说的那些话,还是觉得有些不相信他,“你为什么愿意相助县主?” 潘丹道:“袁大学士对我潘家有恩,此恩潘家不忘。” 他拱手继续说:“昨天夏丞相走后,还有人监视着夏至苑,所以我不得不对嬷嬷说了那些话,请嬷嬷不要放在心上,但是,那些话也是真实的,皇后娘娘确实已经怀疑嬷嬷,嬷嬷自己看着办。” 说完,潘丹便出去了。 他只帮这么一次,算是还了袁大学士对潘家的恩惠,他是皇后的人,出宫入府有他的任务。 杨嬷嬷坐下来,看着袁翠语,有些不高兴,“县主应该跟奴婢先说一声的,害得奴婢担心得要紧。” 袁翠语看着她,轻声道:“对不起,害得嬷嬷担心了。”经历过尘世苦难,特别容易为真情感动。 杨嬷嬷难过地道:“县主不必道歉,奴婢只是觉得,县主没有必要这样苦了自己。” 袁翠语轻声叹气,“我了解夏槐钧,也了解老夫人,皇太后给了他们两天的时间找回子安,他一定会无所不用其极,子安的去向不难推测,一旦被他们知道子安的去向,一定会派出杀手追截,加上京中百姓如今流言纷纷,对王爷也造成一定的压力,因为舆论直接影响朝政,皇太后不可能不理会民间的声音,京中百姓对于丑闻就像猫闻到了鱼腥那样,追逐不停,虽然僵尸病的恐慌还在,可多少能转移一些注意力,减少流言蜚语对子安的伤害,同时,也可以让王爷分开身出来,做他要做的事情。” 而且,若不是这样,又怎逼得一些人义愤填膺?例如安亲王,例如温先生,例如好多曾经慕她名的学者。 他们写出来的东西,几乎都是有权威性的,没几个人会怀疑,且所有的细节潘丹都说了,其中包括对话。 她深深明白,要对付有权有势者,文笔有时候是比剑更锋利。 果然,不到三天,夏丞相毒打和离的夫人丹青县主的事情,迅速在京中传开。 造成了地震一般的影响力。 之前关于夏子安的流言,也得到逆转的改变,很多人甚至说,夏子安失踪其实是被父亲夏丞相抓走的,如今已经有人前去营救,应该不日就能救回来。 民间的流言蜚语,反馈到了皇太后耳中,梁太傅再度进宫请皇太后下旨烧村,已经找不到强有力的理由了。 皇太后一句话就怼了回去,“哀家听闻京中百姓都在等候夏子安回来,百姓都愿意给这份信任她,莫非哀家与太傅都不能吗?” 梁太傅真是恨死了夏丞相,这个节骨眼上出了这档子事,彻底把百姓的视线转移了,还让那夏子安重新以受害者的姿态得到百姓的吹捧。 朝廷不能罔顾民间的声音,他没有办法再上奏。 流言越发厉害,在种种流言之中,出现了一个问号。 那就是,堂堂一品丞相,为什么要在和离之后毒打被封为县主的前妻呢?而且这件事情还让安亲王出马了,这断不能说是什么情事或者是丑闻,因为人家都和离了。 在大家纷纷猜测之余,有人大胆地推测,说夏丞相这样做,是因为丹青县主知道了他一个惊天秘密。 这个惊天秘密和如今爆发的僵尸病有莫大的联系。 这个猜测一出,百姓发挥无限的想象力,和夏子安的失踪联想在了一起。 僵尸病是相府的杰作,而夏子安背叛相府,要找出药方,所以被相府的人追杀,袁翠语救女心切,戳穿丞相阴谋,被丞相差点灭口,幸得安亲王相救。 民间猜测的各种流言,自然都是有人故意引导的,这些也都是丹青县主的安排。 老夫人流言威逼之下,找到了贵太妃。 贵太妃告知她,夏子安在疯人岛,而且,已经找到了药方,正在研制解药。 老夫人得到消息,大惊,狠下心肠,重金收买了江湖中的人,要夏子安的性命,若不能夺其性命,也要捣毁她的药。 而在老夫人的人出发之后,摄政王命人散播消息出去,说夏子安在疯人岛已经找到药方,但是,有各路的杀手等着夏子安。 这个消息,也是第二个重磅炸弹。 京中有过千僵尸病人,这些僵尸病人的家人为了保证夏子安可以顺利回京,竟都涌到了季春镇,要护送夏子安回京。 除了这些僵尸病人的亲人之外,还有许多义愤填膺的百姓,更有一些侠义心肠的高手,都涌到了季春镇,季春镇那边的海船被正义人士租了下来,且季春镇的渔夫们一直横渡过去,到疯人岛那边接应夏子安。 与此同时,漕帮老大下令,季春所有的漕帮弟子,这段日子不做营生,只在季春海岸防护,等着接应夏子安回来。 百姓的力量很强大,至少,阻挡了一部人的脚步,那就是贵太妃的人。 她还有野心,杀夏子安的机会还大把,犯不着过早暴露自己。 更何况,她不出手,老夫人还是会出手。 可以说,袁翠语受了这一场毒打,彻底扭转了京中的局面。 子安还是离开京城去疯人岛之前的子安,至少,百姓对她的的期待还是很高的。 袁翠语导演的这件事情,是压倒相府最后一根稻草。 从五月份以来,相府不断爆出丑闻,从最初夏子安悔婚,与相府作对,成为大家口中的刁毒女子,丧德败行,到现在,局势全然扭转,夏丞相与老夫人的恶毒丑陋嘴脸,一点一滴地浮现,到全然暴露。 虐打女子,是极为不道德的行为,但凡有人为不道德的人说话,便会成为不道德的人。 这甚至和杀人放火不一样,因为,杀人放火背后还能强辩出几个理由来,这虐打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且又是与她和离的前妻,实在折了男人的风骨。 没什么好辩解的。 所以,满朝文武,包括夏丞相的人,都没有出来为他分辨半句。 这流言的威力很厉害,纵然相府被烧了大部分,他却半步不出府门,一则是因为伤势,二则是因为他没有办法面对其他人的白眼。 而就在这个时候,皇后下旨,因夏婉儿德行不够,无法匹配太子,取消婚事。 林家那边,也前来退婚,嘴里当然是说林家配不起相爷,但是老夫人知道,是他们嫌弃相府了。 老夫人明白相府的气数已尽,到了这一步她唯一可以做的,便是杀了夏子安,杀了袁翠语,杀了这两人,或许相府还有一条活路。 杀了这两人,所有的是非都会止息,世间的人都是很健忘的,过几年,便无人再记得这件事情。 他无后,可从二房那边过继,但是相府的荣耀,不能丢。 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凝在了季春镇。 第二百八十六章 杀手 子安与萧拓在疯人岛那边,倒是不知道京中发生这么多事情。 正如子安所猜测,僵尸病真的是从疯人岛传过去的。 病因其实真的不难找,之前慕容桀派人来岛上,一味地查人,却没有查岛上的动物,所以才不知道病毒的源头在哪里。 被惠民署大夫接走的那位刘家少爷,单独住在一个间,用铁马围起来,后面靠山,有密林。 子安进去之后便发现不少动物的尸体,有老鼠,野狼,野兔子,还有许多蝙蝠。 在去岛上的那晚上,萧拓抓了一只竹鼠,打算大快朵颐。 但是就在杀竹鼠的时候,子安发现竹鼠的眼睛很红,且十分的活跃,嘴巴张开一个劲想要咬人,而且,身上有一股子臭味。 她让萧拓把竹鼠捆好,检查竹鼠的身体,发现有牙印,伤口已经溃烂。 这也是一名僵尸病人啊。 病毒就是在这里起源。 接下来的两天,子安与萧拓唯一的工作,便是追逐这些“带菌者”。 初步断定,病毒是从蝙蝠身上传染过来的,蝙蝠咬了野狗,野狗带病,撕咬其他动物,这里是一个病毒的循环库,周而复始地进行着。 而子安发现,蝙蝠咬了野狗,也咬其他动物,但是野狗去咬其他动物,其他动物会发病,野狗不会,所以,在这满山的尸体里,唯独没有发现野狗的尸体。 蝙蝠甚至都会死,野狗没死。 子安与萧拓便开始跟着野狗,发现野狗在咬了其他动物之后,都会去啃食一种带齿的植物,这种植物子安都没见过。 通体翠绿,大约手掌大小,可长到一人高,茎大约有拇指粗,割了之后会露出红色的汁液,就跟鲜血一样。 子安对草药的认识很广,但是她不知道这株植物是什么。 她尝试给竹鼠吃这种植物,但是,竹鼠吃下去没多久便死了。 这植物有毒。 但是,为什么野狗对这种植物的毒免疫? 子安和萧拓只得再跟踪野狗,发现它在吃这种植物之前,会喝一点后山一个泉眼渗出来的泉水。 莫非秘方在这泉水里? 为了印证这一点,子安再抓了一只带有僵尸病毒的野兔,给它喂下泉水后再给服草药,野兔在服下大约一个时辰之后,开始安静下来,且没有再狰狞着要咬人,眼睛虽然红,但是兔子的眼睛本来就红。 当然,只在野兔身上做试验是不过的,萧拓变身成为捕兽器,一个晚上抓了十几只的野猫,甚至还抓了一头狼,都是带着病毒的。 十几只野猫和这一头狼,都按照之前医治野兔的方式给药,全部都好了起来。 这就意味着,这些泉水和这根无名植物,就是僵尸病的解药。 为了带回去方便,子安开始制药。 这两天,萧拓都发现有人监视,但是他们只是监视,而没有来犯,萧拓便不管。 子安知道那些人是谁,都是贵太妃派来的人,出京的时候,没有办法甩开他们。 不过,子安和萧拓都知道,现在他们不攻击,只是在等待命令。 所以,两人都十分谨慎,子安更是削了箭,染上毒汁,就为了对付他们。 制药需要面粉,萧拓去疯人岛厨房那边偷,也被发现了,过程十分凶险,守卫放出一大堆的疯子追他们,若不是子安急中生智,用夺魄环击倒一颗大树吓退他们,只怕他们会被疯子追上。 但是夺魄环的功效却被萧拓知道了。 从那一天起,萧拓便一直想着把夺魄环据为己有。 “再去偷点面粉。” “把指环给我看看我便去。” “去取点泉水!” “把指环给我看看我便去。” “去采点毒草。” “把指环……行,我去,别打脸。” 岛上第五天,子安终于把药丸制成,这有赖于岛上晒死人的太阳,能迅速把药丸晒干。 为了验证药丸的作用,子安再带病的动物身上试验过,都是凑效的,两人便开始返程。 距离军令状到期,就只有两天半的时间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岛上一直监视他们的人,却消失了,仿佛得到命令,一夕之间撤离。 他们心里怀着狐疑上了船,船驶离码头,两人便发现不对劲。 船员除了一个,其余全部都不是之前的那些。 这些人,其实都是老夫人重金聘来的人,贵太妃的人马在全部撤离之后,老夫人的杀手便攻占了这里。 一场厮杀,在所难免了。 萧拓把子安拢在了身后,道:“见势头不对,你马上放下小舟走人。” 解药都放在一个盐罐里,是萧拓从疯人岛的厨房里“拿”的,本来一直是萧拓拿着,但是萧拓拿剑的时候,便把盐罐塞给了子安。 空气中充斥着杀戮的气息,但是谁都没有先动手。 船员有八个人,包括船长在内九个人,这些人走路脚跟不沾地,可见都是内家的高手。 老夫人这次是下了血本的。 船驶到海中央,终于,听到了一声刀剑出鞘的清脆声。 “小舟在右翼,砍下缆绳,便可放落海上。”萧拓压低声音吩咐子安,飞身跃起,只听到一阵刀枪剑戟的声音响起,留下一人掌舵,其他八个人,群起攻之。 子安脱下外裳,把盐罐捆在了背上,拿起慕容桀赠给她的匕首,也加入了战斗圈。 “你不懂功夫,躲起来!”萧拓怒吼一声,奋力击退步步相逼的那杀手,一手拉起子安的手腕,往右翼一推。 萧拓一分神,便有一名杀手凌空的长剑凌空刺下,萧拓转身已然是不及躲开,急忙中扬剑抵挡,勉强挡住,却也被逼退了两步。 子安转动夺魄环,强大的电流释放出来,击中袭击萧拓的杀手,电流直接从他的眉心穿过,那杀手直挺挺地倒地,再没有起来。 子安一招杀了人,震慑了其他杀手,他们都转移目标,认为子安才是强敌,分了五个人对付子安,其余两人与萧拓恋战。 子安在现代学的都是近身搏斗,像这种讲究招式的武功,她压根不懂,只凭着灵巧躲过几招。 她转动夺魄环调到毒针状态,但是杀手身形飞快,忽左忽右,无法射出毒针,她心生一计,故意跌倒诱敌,在杀手持剑冲过来的时候,毒针飞出。 杀手跑过来是直线,所以毒针只需要有足够的爆发力,便可射中。 第二个杀手,完美倒下。 第二百八十七章 老夫人被咬 那边萧拓见子安都放倒两人了,杀心顿起,招招夺命,好胜心引发他的爆发力,竟比往日更凌厉几分。 两名杀手被困,自然也引得其他人相救。 子安偷得空档,跑去右翼,凌空翻身出去,要砍掉救生舟的缆绳。 但是两名杀手追了上来,子安只剩下双腿勾住船杆,她砍断一边,小舟悬下,只剩下一边系住,子安飞扑过去,攀住另外一边缰绳,身子与小舟一同在船边晃动着。 萧拓也摆脱了杀手,跑了过来,身后几个人追截,他奋力一跳,砍断另外一边缰绳,子安与救生舟一同掉入水中。 子安水性极好,入水之后马上上浮,游向救生舟,爬了上去。 她解开盐罐,查看药丸,所幸的是包裹得十分严密,盐罐密封性很好,没有入水。 萧拓也爬了上来,他解开系在小舟边上的船桨,使劲地划起来,喘着气道:“这些杀手,不知道是谁派来的,但是显然不是最后一批,夏子安,我们未必能活着回去。” 子安看着茫茫海面,往前一指,心都凉了,“那边有几艘船,不,十几艘,不,几十艘。” 萧拓停下来,看向子安手指的方向,那边有许多船只往他们的方向驶来,冷笑一声,“好,死就死吧,豁出去了。” 一道快箭,从身后飞来,嗖地一声,射中了盐罐,箭头带着火,盐罐被射破之后焚烧起来。 子安怒道:“几天的心血,白费了。” “逃吧!”萧拓在一排火箭到来之前,拉着子安跳下海里。 火箭没入水中,纷纷熄灭,两人不敢上浮,在水里使劲地游,快速地浮头出来换一口气,继续沉到了海里。 海浪很大,推动着他们往前,他们也不知道自己游去哪个方向了,身后的火箭穷追不舍,终于,在一次出水面换气的时候,子安的手臂被射中,她的手失去力气,无法划水,沉了下去。 萧拓在水底拖着她往前游动,身后的海水泛起一片红色,萧拓心里着急得跟什么似的,后面的杀手还在追赶,但是显然箭已经用完,他们跳下水,追过来。 两人大口大口地喘气,子安忍住疼痛道:“萧拓,你不要管我,你自己逃命,逃回去告诉王爷,解药的配方,让他派人到疯人岛去取。” “闭嘴,既然一起来,就得一起回去。”萧拓粗声道。 子安身子微微下沉,“不,你带着我的话,两个人都要死在这里,那样僵尸病就没办法医治了,你逃,放开我,大事为重。” 萧拓见她一个劲地挣扎开,气得想敲晕她,“你闭嘴。” 子安回头,看到穷凶极恶的杀手已经将近追到,且前面的船只也马上来到,她自知性命堪忧,吸吸鼻子,有些想哭,慕容桀,我想你了。 她把手抬起来,转动夺魄环,释放能量,能量形成旋涡,她用尽全力,踢开萧拓,飞快地道:“告诉慕容桀,我喜欢他!” 她的身子被旋涡快速地卷了下去,巨大的力量搅得她头晕脑胀,她放松身体,任由旋涡带着她走。 萧拓稳住身子便不见了她,吓得尖声大喊,“夏子安,夏子安!” 但是茫茫大海,哪里还有夏子安的身影? 身后的杀手追过来,萧拓没有办法再回去找子安,只能死命地往前游,只盼着能活着回去,把医治僵尸病的秘方告知王爷。 没有子安作为羁绊,他游得很快,身后的杀手被他抛离在后。 但是,前方的船只已经逼近,他双臂也使不出力气了,他看到船上有人跳下水,几十个人游向他。 他听到那些人在大吼,“后面的是杀手,快抓住他们,另外一些人去找救夏大夫和萧拓将军。” 萧拓的心一松,被两个人拖住,他把头伸出水面,抓住那人的领子,“快,去救夏子安,她沉下去了。” 几十个人如鱼儿一般潜入水底,反而是那些杀手无人去抓了。 杀手见势不妙,急忙逃走。 ——老娘是悲催起火盐罐的分界线—— 相府里。 “老夫人,夏子安和药丸一同沉入海底,萧拓被救起。” 老夫人听了来人的禀报,脸上露出了痛快的笑容,命翠玉取出银票,“谢谢诸位大侠,这是尾款,清点一下。” 来人点了一下,淡淡地道:“这一次我们死了三个人,所以老夫人看着适当给一些抚恤费吧。” 老夫人狞笑一声,“应该的,应该的。” 死了夏子安,失去了药丸,她比什么都高兴,钱财乃是身外物。 她再命翠玉姑姑取来三千两银票,递给来人,“替老身问候死伤者的家属,老身替他们难过。” “做的便是这刀口舔血的买卖,没什么可惜的,有银子就够了。”来人拿着银票,面无表情地转身而去。 老夫人来到夏丞相的房中,夏丞相躺在床上,见她进来,撑起半边身子哑声问道:“怎么样?” “得手了,你的女儿死了。”老夫人说着,缓缓地坐下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终于,她死了。” 夏丞相心头有一种奇怪的情绪,但是,这种情绪很快就变成了酣畅淋漓的快意,“终于死了?真不敢相信,她终于死了!” 老夫人眼底闪过一丝狠毒,“是啊,太不容易了,她只有死,我夏家才有活路,你是时候见一见梁太傅了,告诉他,如果还想乱一下这个京城,便乖乖地和我们合作,首先,保住你的相位,其次,让户部拨款,重建相府。” 梁太傅亲自来了相府,与老夫人和夏丞相商谈了一个时辰。 夏丞相走后,老夫人吩咐翠玉,“把人带来,老身要吩咐他几句。” 深夜,一名尼姑被带了进府中,她就是石头庵里的尼姑。 她身上披着斗篷,遮蔽住头和脸,翠玉姑姑带着她走进老夫人的屋中。 翠玉姑姑带她进去之后,便退了出去。 尼姑进去之后,直挺挺地站着,不行礼,也不说话。 老夫人道:“你事儿办得不错,那天虽然被摄政王抓走十几个人,但是却转移了大部分,这是要奖赏你的,你今晚回去之后,继续放人出来,老身要这京中大乱。” 尼姑一步步上来,她忽然落下斗篷,露出血红色的眸子。 老夫人吓得惊退一步,尖声道:“你……” 尼姑扑了上来,凄厉的声音回荡在漆黑的深夜上空。 相府对面的高楼里,有一个人静静地站着,听着这一声声惨叫。 “王爷,应该是得手了。”倪荣轻声道。 第二百八十八章 反间 黑夜掩住慕容桀眼底的悲痛,“季春那边,还没消息吗?” “还没有,漕帮的人已经潜入去找了,但是,正如他们所言,在海底找一具……等同大海捞针,而且……” 倪荣黯然,没有说下去,漕帮的人说,死在海里的,未必能留得住尸骨。 暗夜初秋的风吹散了白天的炎热,慕容桀扬了衣袂,面容沉郁下了重楼。 “传旨刑部,说收到匿名告密,僵尸病爆发是有人故意为之,企图乱我大周京都,着刑部入手调查,匿名告状的证据,明日一同送过去,再着刑部与萧拓一同前往疯人岛,调查事情起因,且酿制药丸。” “是!” “着季春军营,继续加大力度搜索季春对开海面,无论是生是死,哪怕是她的一件衣衫,都给本王带回来。” “是!”倪荣的声音已然有些哽咽。 “着内阁拟榜,张贴全国,说夏子安找到解开僵尸病的秘方,但是她本人惨遭毒手,生死未卜。” 慕容桀一连下了几道旨意,却没有办法让心痛稍微缓减一些,愧疚涌上心头,他该亲自去的。 他当时选择留在了京中,把所有僵尸病人窝点捣毁,把尼姑抓住拷问,尼姑所知不多,只知道与相府老夫人有关,他让尼姑被王瑜咬了,等着老夫人的传唤。 如果老夫人在杀了子安之后,不再大肆散播僵尸病人,不再传尼姑,便不会中计被咬。 但是,她要相助梁太傅扰乱京城,稳固夏家的地位,所以,即便如她所愿杀了夏子安,也不愿意把眼前替太子与太傅立功的机会放过。 子安生死未卜,很多人都伤心难过,但是大家心里都怀着一分希望,因为始终没见到子安的尸体。 总觉得子安是打不死,她会回来的。 陈柳柳去找壮壮,哭了一大场。 壮壮安慰她,她却忽然抬起头说:“公主,我觉得我也快死了。” 壮壮骂道:“胡说八道什么啊?谁说你快死了?” 柳柳抹了一把眼泪,哀愁笼上她的眼底,“在子安和萧拓去疯人岛的这段日子里,我很担心萧拓,心里想的是萧拓,晚上做梦梦见的也是萧拓,我想,如果苏青愿意娶我,我也不会嫁给他了,我想做萧拓的新娘,但是萧拓不会娶我。” “他不娶你,你也不会死,不要信那些话,没有人的命运是既定的,相信我。”壮壮看着陈柳柳那种从不知道忧愁的脸变得这样难过,心中也不忍,情之一字,害人不浅啊。 “但是祖母说会的,如果我不嫁人,就会死。” “你祖母只是吓唬你,希望你快点成亲。” 柳柳没说话,这话祖母从小便说了,已经渗入她的骨髓,她信。 因为祖母从不胡说的。 相府。 老夫人照着镜子,身后站着瑟瑟发抖的翠玉姑姑,尼姑已经被乱棍打死,连脑浆都被打出来了,死得很惨。 老夫人脖子上的伤口已经止血了,但是,伤口很深,触目惊心,最让人心惊的不是这个伤口,而是一个事实,那就是老夫人被僵尸病人咬了,她也会变成僵尸病人。 她的手微微发抖,恐惧充斥心头,她见过很多僵尸病人,知道他们发狂之后就会死,顶多熬十来天。 她要死了吗?不,她不能死,她不甘心。 上天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她?夏子安与药罐一同沉入海底,她便被咬了,上天便见不得她过一天好日子吗? 她怕死,比任何人都怕死,就以为怕死,所以她要不断地巩固相府的势力,她要风光地活着,成为人上人。 翠玉姑姑颤抖地道:“老夫人,那人来了,就在门口,是不是现在请进来?” “快请!”老夫人握住拳头,道。 翠玉姑姑疾步出去,打开门请那杀手进来。 老夫人把领口拉起,遮住伤口,“你们马上去帮老身把夏子安找回来,不惜任何的代价。” 那名杀手澹然道:“茫茫大海,怕是找不到,即便找到,也不可能会活着。” 老夫人一拍桌子,面容狰狞,“老身不管,哪怕是倾尽家财,都要把她找回来。” 杀手冷笑一声,“老夫人,这个任务我们不接,你找其他人吧。” 老夫人猛地站起来,盯着他,眼神有着说不出的凶狠,“你们不就是想要多点银子吗?说,要多少,老身给得起。” 杀手鄙视地看了她一眼,“第一,这个任务我一开始就不该接,但是我贪钱,所以这点不说;第二,世间有些事情,就是你散尽家财,也未必可以如意。” 他一手拉开老夫人的领子,露出那鲜明的牙印,冷笑一声,“恶有恶报,谁说不是呢?在老夫人身上,我看到了自己的罪孽。” 说完,转身就走。 老夫人整个人陷入极大的慌张和愤怒之中,她身子颤抖,摸着妆台,看着自己脖子上的牙印,“不,老身有什么错?老身为了相府,殚精竭虑,我有什么错?” 夏丞相拖着缓慢的脚步过来,他从翠玉的口中知道老夫人被咬了,他不顾伤势过来。 “母亲?”他颤声道,“您真的被咬了?” 老夫人猛地抬头,凶狠地盯着他,那目光包含了太多太多,最后化作一声悲鸣,“你但凡争气点,老身也不至于这样。” 夏丞相跌坐在椅子上,绝望地看着老夫人。 母子两人,从没像现在这样绝望过。 翠玉姑姑站在门外,不敢进来,她的身子还有些发抖,想起被打死的那个尼姑,太惨烈了。 袁家府邸。 杨嬷嬷带着一个人快步进去,对袁翠语道:“县主,翠玉来了。” 袁翠语放下手中的杯子,道:“嗯。”她抬起头,瞧了翠玉姑姑一眼。 翠玉姑姑躬身,“参见县主,不知道县主这一次找奴婢来,有什么事?” 她没有抬头看袁翠语,也不显得惧怕,因为,袁翠语在相府的存在感,几乎是零。 刚才袁翠语命人去找她,她本不想来,但是后来想想,倒是要看看这个刚被毒打过的女人有什么想说的。 袁翠语含笑道:“姑姑,请坐。” 翠玉姑姑还有几分傲气,“不了,县主有什么话便说吧,奴婢还得回去伺候老夫人。” 袁翠语嘴角的笑容加深,“好,既然如此,我便不拐弯抹角了,如今刑部开始调查僵尸病一案,我想让姑姑到刑部那边做个证,说这一切都是老夫人和夏丞相所为。” 翠玉姑姑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冷笑一声,“县主,您这是说笑吗?还是您认为奴婢就是那种见风使舵的小人?您也太看得起奴婢了吧?” 第二百八十九章 翠玉作证 袁翠语对她冷嘲热讽不以为意,唇瓣轻扬,“姑姑稍安勿躁,我不是让你诬陷老夫人,你心里也明白,这一切都是老夫人和夏丞相策划的,是不是?我不过是要你说出真话而已。” 翠玉姑姑讽刺地道:“县主的脑子不太好使,看来,今日没什么好谈的,奴婢告退。” 袁翠语也不着急,只是淡淡地道:“好,姑姑便先回去吧,对了,得空的时候回去见见你的家人吧。” 翠玉姑姑猛地转头,盯着袁翠语,“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袁翠语摆手,“我还不至于会对一些无辜的人下手,姑姑问得这话,看样子应该是许久没有回去过了,莫非不知道你的家人都被僵尸病人咬了吗?姑姑的兄长被发现的时候,刚好是巡防抓僵尸病人的时候,梁太傅也在场指挥,他下令把你的兄长乱棍打死了。” 翠玉姑姑怒道:“你胡说!” “是不是胡说,姑姑尽管回去看看就是,那一晚的僵尸病人作乱,在元昌街那边咬了上千人,你的家人,无一幸免,这一切是谁做的?姑姑心里有数,老夫人知道你的家人都在元昌街,却在行动之前没有告知你,让你提前疏散家人,因为她怕走漏风声。” “我不信,我不信,你休想离间我与老夫人。”翠玉姑姑厉声说着,但是眼圈已经发红,身子微颤。 袁翠语扬手,杨嬷嬷拿着一份名册过来,“这是那晚被咬的人的名单,你仔细看看,可有你的家人?这是王爷送过来的名单,不会有误。” 翠玉姑姑一手夺过,翻开名册,手抖动几乎翻不开页,当看到她家人名字的时候,她整个人石化了,名册从她的手中滑落。 大滴的泪水落下,她蹲下来,抱着膝盖大哭。 她一辈子都没成亲,跟着老夫人,倒不是想自己过什么荣华富贵的日子,她和蓝玉不一样,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家人。 袁翠语起身,轻轻地扶起她,语重心长地道:“姑姑节哀,你兄长已经去了,可你的侄子和侄孙都还在,他们已经被咬,如今被送去了疫区那边,你去看一眼吧,我已经打过招呼了,疫区那边会让你进去的。” 说完,她示意杨嬷嬷带她出去。 翠玉姑姑双腿一曲,跪了下去,她不知道信不信,但是不敢冒险相博得罪了袁翠语,鼻音重重地问:“县主,您一定有办法医治僵尸病的是不是?大小姐还没死,是不是?” 袁翠语扶着额头,轻轻地叹气,扬起哀伤的眸子道:“翠玉,如今子安生死未卜,我比任何人都希望她活着。” 翠玉姑姑想起杀手所言,在那茫茫大海里,存活下来是很难的。 她绝望地哭了起来。 “起来吧,你兄长在天上看着,他死得很不甘心,他是被乱棍打死的,你可以想象那种惨烈。”袁翠语道。 翠玉姑姑想起尼姑的惨死,她的心凉透了,浑身都在打颤。 “我答应,我答应去刑部作证,只求县主尽力找回大小姐,救救我的家人。”翠玉姑姑不断地磕头,哭声凄惨。 “走吧,带你先去见见你的家人。”杨嬷嬷道。 只有见过,她才会狠得下心去指证老夫人和夏丞相,因为,那是她伺候了大半辈子的人。 非彻底伤透,不能彻底狠毒。 杨嬷嬷带着翠玉姑姑去了疫区,她亲眼看到自己的侄子侄孙都在疫区里无助地待着,已经出现症状了,看到她来,也只是望着然后就露出了凶狠的神情。 他们和许多病人在一起,都是被捆绑起来的,没有床位,只能在空地上挤着。 翠玉姑姑看得心都碎了,她的侄孙子,前年才出生,是个大胖小子,别提多可爱了,不过是两岁的孩子,如今和一大堆疫症病人在一起,早失去了之前可爱的模样。 杨嬷嬷看着她,淡淡地道:“像这样的病人,还有很多。” 她伸手一指,后面空地黑压压都是人头。 翠玉姑姑不关心其他人,她只关心自己的家人,所以神情木然地看了一眼便对嬷嬷道:“麻烦你送我出去,我要去刑部。” 杨嬷嬷也没显得十分得意,仿佛对她的妥协一点都不意外,“走吧。” 翠玉姑姑去到刑部,把她所知道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她供出了惠民署大夫,供出了宫中的刘御医,供出了夏丞相与老夫人。 刑部根据他提供的线索,找到那名惠民署大夫的家人,他的家人在他死后已经被送走,刑部出了榜通缉,不过两日便拿了回来。 话分两头,且说萧拓脱险之后,与太医院院判和两名御医一同去了疯人岛,按照子安之前说的分量制造药丸。 但是这件事情十分隐秘,慕容桀下令封锁消息,所以至今无人知道,僵尸病已经得到控制。 僵尸病人的窝点已经悉数捣毁,如今只剩下石头村的病人。 慕容桀下令,但凡记录在案的大夫,分批进入疫区,先照顾病人,因僵尸病人从发作到死亡大概是十几天的时间,只要能灌进米汤吊着性命,就可以等到解药。 相府千金夏子安的善举,在百姓中传颂。 不止漕帮,许多懂得水性的人都在季春海岸寻找夏子安的尸体。 皇太后也亲自前往探视,看到民众一心去找夏子安,不禁感慨地道:“孙公公啊,这能如此得民心的人,只怕我大周开国以来,便不曾有过吧?” 孙公公轻轻叹息,“只可惜,好人不长命啊。” 皇太后转头看他,“阿桀也在季春吧?” “王爷交代京中的事情之后便一直在季春,他已经亲率人入海寻找。” “让他找几天吧,找不到自然会回来,他是有分寸的人,知道如今朝中不能没了他。”皇太后说。 “是的,如今刑部正在侦查僵尸病一事,刑部对抗相府,还得王爷坐镇啊。” “所幸,相府之前毒打丹青县主,已经引起了民愤,刑部那边要入他的罪不难。” 皇太后看向茫茫大海,心里头有些难受,“以前老祖宗让哀家重用她的时候,哀家心里是有些抵触的,觉得她被人高看了,但是如今看,是哀家轻看了她,这夏槐钧真叫哀家失望,真是人心不足啊。” 孙公公轻声道:“太后,若这一次僵尸病没能控制住,大周京都就彻底乱了,京都一乱,后果会怎么样?摄政王必遭弹劾下台,到时候,谁会窜上来?夏丞相背后是谁?” 太后点头,“哀家知道,正因为如此,哀家感谢夏子安为大周做的一切。” 她沉默了一下,“希望夏子安能活下来吧,天佑好人。” 第二百九十章 刀疤索 慕容桀登上疯人岛,萧拓与御医在制药丸,见他来到,抬起眼急问道:“找到没?” 慕容桀摇头,坐了下来,看着他手里捏着的药丸。 萧拓眼底的光芒一寸寸地黯淡下去,“找不到啊?” 慕容桀不做声,面容也没有什么表情。 萧拓心里头难过,“对不起,我没能保护好她。” 慕容桀嘴角扯出一个冷笑,最对不起她的人,是他。 他预设过各种的凶险,但是他太过信赖陈太君了,她说派出了陈家十二位将军,他便心安理得地认为子安可以平安回来。 然而,他却不知道,陈家十二位将军在出城后不久,便失去了踪迹,到现在还没回来。 他有忧患意识,却不愿意放下京中的乱局。 萧拓看着他,“她被旋涡卷走之前,说了一句话,让我转告王爷的。” 慕容桀抬起头,“她说什么?” 萧拓轻声道:“她让我转告王爷,她喜欢你。” 伤痛攀爬上他的眸子,他笑了,竟笑得十分稚气,喉咙干哑,“本王以为,她一辈子都不会说的。” “她中箭了,她知道自己活不下去。”萧拓一直都没说这点,因为,所有人都心存希望,他不忍说。 慕容桀有顷刻的呼吸困难,“什么?” “是的,我们在逃生的时候,杀手放箭,她右手中箭,我带着她游,她不忍拖累我,所以在旋涡处,她推开了我,她被旋涡卷走之前,跟我说,让我逃把药方带回去,然后让我跟你说,她喜欢你。”他至今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忽然就有一个旋涡。 慕容桀心头的希望彻底覆灭,欺山莫欺水,海里有多凶险,他知道,不要说没有受伤了,就是没受伤要活下去也不容易。 她活不了了。 这份认知,让慕容桀的心头贯穿着一种尖锐的痛楚。 他站起来,头也不回地走了。 萧拓站起来,“王爷不要再找了,有这么多人找她,若她活着,早就找到了,回去吧,京中还需要王爷。” 慕容桀没回头,落日的余晖笼罩着他,一身的金光笼罩着哀伤的身体。 莂凉镇。 这里距离季春镇大约有三十里,这里渔民很多,几乎都靠出海打鱼为生。 莂凉镇对开的海岸,有一个小岛,岛上凶险,毒蛇出没,一般人都不会登陆这个小岛。 在小岛上,一个女子架起火堆,烤着一条刚从海里捞上来的鱼。 她手臂用轻纱缠着,推测手臂有伤。 三天前,她醒来的时候,已经在这个小岛上,她睁开眼的时候,只差点吓得魂飞魄散。 她躺在平地上,四周尽然是色彩斑斓的毒蛇。 但是这些毒蛇没有攻击她,只是静静地围绕在她的四周,她屏住呼吸坐起来,看到有一个女人背对着她,正在烤鱼。 之后三天,烤鱼就成了她的活儿。 她试图不干的时候,那个女人总会说,“我救了你,你就是我的奴才,你若不做我便让蛇吞了你。” 她不认为那些毒蛇会吞人,当看到这个女人吹了一下口哨,来了几条腰肢般粗壮的蟒蛇时,她信了。 莫说一个夏子安,就连几个夏子安,都不是这些蛇的对手。 昨天又来了一个老女人,说是老女人,她也不太肯定,因为她脸上蒙着轻纱,只看到老气的穿着。 但是这个女人比较傲气,架子也大,来了之后就跟蟒蛇在玩,啥活都不干,打渔都是另外一个女人干的。 也没有跟她说过话,只是淡淡地瞧了她两眼,便不搭理人了。 这天,子安烤好鱼之后,拿去给毒蛇女人,她瞧了一眼,便道:“送去给老姑姑。” 她说的老姑姑,便是后来来的那个女人。 子安只好拿着鱼走过去,老姑姑半躺在沙滩上,一条蟒蛇在她的脑袋上躺着,她直接就把蟒蛇当枕头用。 她实在是惧怕那条粗大的蟒蛇,只远远地便说:“老姑姑,吃鱼了。” “嗯!”老姑姑淡淡地睨了她一眼,“拿过来。” 子安只得硬起头皮走过去,幸好蛇性慵懒,确定她没有攻击性之后,也不搭理她。 她半蹲着,把用蕉叶盛着的烤鱼放在沙滩上,“老姑姑慢用。” 老姑姑瞧着她的手指,“你的指环不错,给老身看看。” 子安没脱,只是问道:“老姑姑,我谢谢你们的救命之恩,等我回到京城,一定好好答谢你们,但是,能否请您先送我回京?” 几天了,他们一定都担心她了,或许以为她死了。 老姑姑淡淡地道:“着急什么啊?你的伤势还没好,先住几天再说。” “我的伤势无碍了,已经没有发炎。”子安连忙道。 老姑姑没说话,也不吃鱼,更没问她要指环,缓缓地闭上眼睛,直接不搭理子安了。 子安心里着急得很,却也无法离开。 她尝试过走,但是那些毒蛇仿佛是有灵性一般,她想走的话,必定围着她,竖起蛇头吐着蛇信子,十分恐怖。 她有些担心,自己要在这小岛困一辈子了。 第二天早上,她醒来之后,看到自己的指环在老姑姑手指上带着了。 她心里实在生气,“老姑姑,那指环是我的,你不该私自取了去。” 老姑姑伸出手瞧了一下,像是在欣赏,“老身拿东西跟你交换了啊。” “什么?”子安怔了一下。 却见毒蛇女人手里盘着一条蛇走过来,“这个。” 她走近,子安却发现不是蛇,而是一条伤痕累累的绳索。 她气极,“不,我不换,你还是把指环还给我吧。” “别小看了这条绳索,它叫刀疤索,要比你那个指环好使多了。”毒蛇女人冷哼一声道。 子安想上前追讨,那条蟒蛇忽然抬起头,凶神恶煞地往子安爬过来,子安吓得一手夺过毒蛇女人手里的刀疤索,“好,换,我们换。” “嗯,识时务者为俊杰!”老姑姑显然很满意她的妥协。 子安拿着那条刀疤索,悻悻地回了沙滩上。 真是烦死了,在这里一直受气,又走不得。 她坐在沙滩上,曲起双腿,心里难过,慕容桀,你一定以为我死了吧?你会来找我吗?你若不来找我,我迟早要死在这里的。 第二百九十一章 老夫人之死 相府。 在老夫人眼睛出现红筋的时候,夏丞相命人捆绑起她。 老夫人怒瞪着夏丞相,挣扎不停,“不,老身没有发病,放开老身,你这个逆子,连母亲都敢冒犯?你就不怕天打雷轰吗?” 夏丞相难受地说:“母亲,儿子不是故意冒犯,但是情非得已,如果不捆绑住您,您一旦病发,冲了出去,就得被送去疫区了。” 老夫人怒道:“那你还不赶紧去找夏子安回来?找她回来啊。” 相府并不知道,萧拓知道药方,如今已经在疯人岛上研制药丸,慕容桀封锁这件事情,一则是为了避免再度被人恶意破坏;第二,便是针对她。 夏丞相道:“已经命人去找了,如今季春那边许多人下水去找她,大船一天出去十几艘,但是估计,她死了。” 这是谁都没有预料到的,这几个月,他们殚精竭虑,就想要杀了夏子安,终于在得手之后,他们要又去营救她。 夏丞相刚捆绑好老夫人出去,便见下人领着刑部的官差过来。 “丞相,得罪了,请您跟卑职等回刑部一趟。”官差毫不客气地道。 夏丞相见刑部来了几个人,且都佩戴刀剑,不由得微惊,却依旧故作镇定地怒道:“你们未得通传便直闯进来,眼里可还有本相?” 官差道:“丞相,对不住了,王爷下令,务必请相爷回刑部一趟配合调查,卑职办差有得罪之处,还请原谅。” “调查什么事?”夏丞相问道,但是他心里明白,应该是僵尸病一事,但是这只是民间的揣测,摄政王想凭几句民间恶意的猜测便入他的罪?简直可笑。 “卑职不知道,卑职只是奉命前来。” 夏丞相淡淡地道:“好,本相便跟你们去一趟。” 他本不想去,但是怕在这府中起冲突,会让人知道母亲被传染了僵尸病。 只是,他也并不太担心,因为,这件事情,不可能会有什么真凭实据,带刘家公子回来的大夫也死了,疯人岛上也打点好了,若无确凿的证据,要办他这个当朝丞相,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慕容桀那黄口小二,也想得太简单了。 夏丞相不知道这一去,便再也回不来了。 僵尸病发生到现在,各种证据,各种口供,都在刑部那边等着他,慕容桀要么不出手,一旦出手,他便再无翻身之地。 而就在夏丞相进去之后,他宠爱多年的玲珑夫人收拾了细软,打包带着夏婉儿逃走了。 老夫人正式成了光棍司令,翠玉姑姑在作供之后,回到了相府。 老夫人被捆绑在床上,并不知道夏丞相已经被带走,更不知道陈玲珑跑路了。 见翠玉回来,她几近发狂,“你滚哪里去了?” 翠玉拉来椅子椅子坐在床边,抬起疲惫红肿的眼睛,定定地看着老夫人。 “奴婢去了疫区,去了刑部。”翠玉姑姑静静地说。 老夫人盯着她,“刑部?你去刑部做什么?” “老夫人不知道吗?王爷下令让刑部调查僵尸病一事,奴婢去刑部,把所知道的一切都说了。”翠玉讽刺地说。 “连你也背叛老身?”老夫人倒抽一口冷气,几乎不敢置信地盯着翠玉姑姑。 翠玉面容苍白,“是啊,奴婢也没有想过有一天,会背叛您老人家,就等同奴婢也没有想过,老夫人会伤害奴婢的家人。” “你……”老夫人眼睛转了一下,忽地想起一些事情来,冷冷地道:“成大事不拘小节,你的家人对你并不好,这么多年来,你为他们付出了那么多,他们不曾回报过你半点,有什么可惜的?但是老身这些年对你怎么样,你心里不明白吗?” “这就是亲情,老夫人你永远不会明白,就等于你对大小姐对丹青县主做的那些事情,你只看到其中利益,没有看到连着的骨血之情,和你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翠玉起身,转身便要走。 老夫人怒吼,“你敢走?老身杀了你。” 翠玉转身,讽刺地看着那个嚣张了大半辈子的老人,如今只能躺在床上干吼,“您杀不了奴婢,相府今非昔比,相爷也被带走了,刚才奴婢回来的时候,看到玲珑夫人和二小姐大包小包地走了,下人也都散得差不多,还有,忘记告诉老夫人了,官府已经得知您患有僵尸病,很快就有人送您到疫区去,您可以亲眼看看,您为了私利,造了什么样的孽!” 老夫人瞪大眼睛,眼底布满了惊恐和难以置信,她不能相信相府就这样没了,她不相信她苦心经营了大半辈子的家族大树,就这么毁于一旦了。 翠玉走了,她收拾了自己的东西,离开了相府。 翠玉走后没多久,官差便来了。 两名官差检查了她的伤口,把她像狗一样推进了笼子里,她眼底通红,发狂嚎叫,已经浑然没了之前高高在上的模样了。 进了疫区,她和许多僵尸病人一样,被安置在空地里,石头村已经没有多余的房子安置僵尸病人,只能放在空地上。 老夫人尚未病发得彻底,她亲眼看到耳边尽然是那种发狂的嚎叫,还有腐尸的臭味传过来,熏得她想吐。 在空地安置半天之后,慕容桀下令,把她送到无感染村民的区域里单独捆绑起来。 村民已经知道,僵尸病就是相府搞出来的,死了家属的村民对她恨之入骨。 老夫人被困在圆木上,看着愤怒的百姓手里拿着石头朝她冲了过来,如暴雨一般的石头砸落她的头上,身上,鲜血横流。 她毫无办法,只能生生地受了这一切。 她奄奄一息之际,李将军带人来驱赶了百姓。 慕容壮壮蹲下来,手里拿着一块白布,看着还剩下一口气的老夫人,“老夫人,告诉你两个好消息,第一个,子安没死,找到了。第二个,治疗僵尸病的药丸,已经在送往京城的途中,明日一早便会送到,你撑一下,只要你撑到明日一早,你就可以服药了。” 老夫人嘴里发出猪一样的哼哼声,被砸得血肉模糊的脸已经看不清楚原来的模样,只有那双眼睛,依旧透出恨意和惊恐。 她等不到了。 壮壮手里的白布覆盖在她的脸上,不过片刻,便断气了。 那一块白布,遮住她丑陋的脸,遮不住她丑陋的一生。 相府的鼎盛,也随着老夫人的死和夏丞相的入罪,颓败入土。 第二百九十二章 摄政王要成亲 柔瑶县主追上去问壮壮,“子安找到了?” 壮壮摇头,“没有,我只是这样跟她说,让她死得不甘心而已。” 柔瑶眼底黯然,“我还以为找到了。” 壮壮看着石头村的惨况,“她会回来的。” 夏丞相的倒台,牵扯出一系列的贪污案。 相府的富贵,都和这些腐败离不开关系。 刑部的深挖,挖出了一串国之硕鼠。而这一批官员,在夏丞相归顺梁太傅的时候,也都一一引荐到了太傅跟前,可以说,夏丞相倒台,这一批人都是要追随梁太傅的。 梁太傅看上夏丞相,不外乎是因为他的在朝中的人脉,如今已经得到,自然夏丞相便可弃用,不必保住了。 他很是得意,虽然僵尸病乱朝政到最后被慕容桀拆解,可他也收获了一批人。 梁太傅倒是不认为慕容桀可以打击了这一批人,他们都身居要职,要真的查办,便是对朝中官员一个大换血。 那些可都是曾经追随过先帝也追追随了皇上的人啊,摄政王若大刀阔斧地砍下去,必定引起众怒。 但是,让梁太傅很意外的是,慕容桀甚至在还没处死夏丞相的时候,便拿这一批官员开刀了。 没有让刑部审理,而是拿着一叠罪证,在早朝上甩出来。 然后,下了一道旨意,杀无赦! 此等干脆利落的政治手腕,让梁太傅看到了梁国那一位摄政王的狠辣,且有国之无不及。 而且,他处理得极好,没有拖泥带水,没有给任何人申辩的机会,一道旨意下去,砍了十几颗脑袋,都是朝中四品以上的官员。 这一狠辣的举动,也没有像他之前所猜测那样,引起了众怒,反而,是震慑了一批人。 之前保持中立的官员,甚至有些不屑摄政王的人,纷纷敬服,大有要奉他为主的意向。 而且,慕容桀的民望越来越高,百姓对他很是爱戴。 梁太傅开始慌张了。 僵尸病人在服药之后,都痊愈了,夏子安依旧下落不明。 一切慢慢地回归秩序,漕帮也放弃了营救,只有慕容桀依旧派人寻找。 这天早朝,慕容桀议完朝政之后,按照往常一样,打算宣布退朝。 但是,殿外传来高喊声,“皇太后驾到!” 慕容桀抬头,便见皇太后在孙公公的陪同之下进来。 百官跪拜,“臣参见皇太后!” 皇太后含笑走来,孙公公手里捧着一道旨意,神情十分恭谨。 皇太后入座之后,先是看了一眼慕容桀,再看着百官道:“众卿平身!” 百官谢恩站起来,都纷纷疑惑,皇太后来做什么呢? 慕容桀也看着皇太后,“母后在早朝驾临,是有要事?” 皇太后微笑道:“倒不是哀家有什么要事,哀家只是来宣旨的。” “宣旨?宣谁的旨意?”慕容桀微怔。 百官也是面面相窥,是皇太后自己的旨意还是皇上醒来了? 皇太后压压手,对孙公公道:“宣旨吧!” 孙公公走前一步,打开手里拿着的旨意,对着百官慢慢地打开,念道:“诸位大人老少爷们,哀家离京至今,有三四年或者五六年,也有可能十几二十年了,哀家年迈,脑子糊涂,记不清楚了,但是诸位大人若还记得哀家,便赏脸在三天之后,光临摄政王府,同贺哀家重孙慕容桀大婚之喜,因时间仓促,婚礼筹备不足,酒微菜薄,请诸位大人带着厚礼和不嫌弃的心前来喝一杯水酒,钦此!” 这一道旨意下去,众人面面相窥,下这道旨意的人是太皇太后吗? 而,这算是一道旨意吗?但是若不算,后面那钦此两个字,算什么鬼?这不是赐婚的旨意,这是下旨让大家去喝喜酒的旨意,且旨意上说明,没什么好东西吃,但是你们这群孙子得拿厚礼去,谁会做这样厚颜无耻的事情? 龙太后是也! 太皇太后是曾经办过一场丧事的,已经入土为安,当然了,有很多大臣都知道,太皇太后没死,这一场丧礼,只是告别了皇家,告别了朝政。 但是这一道懿旨的横空出世,是不是意味着,她老人家要重新出来? 而且,慕容桀要成亲,新娘子是谁啊?要知道大小姐夏子安已经死了,要成亲也得要新娘子啊。 众人看了皇太后之后,又看了慕容桀,见他神情错愕,仿佛也不知道此事,这就奇怪了,莫非连新郎都不知道自己要成亲? 慕容桀站起来,对皇太后道:“母后,我们私下说几句。” 皇太后知道他有满腹的疑问,便道:“退朝吧。” 百官退出之后,慕容桀下令关闭殿门,除孙公公之外,所有人都出去。 “母后,老祖宗下这一道旨意是什么意思啊?本王要成亲了?娶谁啊?”慕容桀问道。 皇太后也摇头,“不知道,说实话,哀家今日接到旨意的时候,也跟你一样,带着许多疑问,除了这一份旨意外,还有一份是给哀家的,让哀家在三天之内,为你主办婚事,婚事的规格以亲王的规格进行,这三天如此仓促,如何能以亲王的规格主办?这真是让哀家头痛。” “那新娘子那?”慕容桀问道。 “你看看。”皇太后取出另外一道旨意,这道旨意是给她的。 慕容桀接过看,旨意中言明,新娘子是谁无需考究,反正身为当朝摄政王,必须要成亲,绵延子孙,这是他的责任。 慕容桀哭笑不得,“不,本王不娶,本王到寒山去一趟。” “王爷,太皇太后没在寒山。”孙公公道。 “去哪里了?”慕容桀问道。 “奴才也不知道。”孙公公遗憾地道。 慕容桀生气地道:“老祖宗怎可以这样啊?一道旨意回来让本王娶亲便得娶亲,却也不问问本王想不想成亲。” 皇太后劝道:“不管如何,这道旨意你总归是要办的,老祖宗也不会说随便让你娶一个女人,这个女人能被她看中,定是十分出色的。” “再出色本王也不要。”慕容桀悻悻地道。 “哀家知道你还惦记夏子安,你也还没死心,以为她会回来,但是,你我都知道,这不可能的,你可以在心底为她留一点位置,日子总归是要过下去的,再说,你也该成亲了,或许成亲生了孩子,你母妃的心态会有所改变,毕竟,年纪大了,便向往含饴弄孙的生活,该让她找个寄托,彻底忘记那些不该存在的野心了。” 慕容桀冷着脸道:“不,本王不同意。” 皇太后摇摇头,“傻孩子,你应该知道,老祖宗要做的事情,便没有她做不到的,她既然下了这道旨意,你就必定要成亲,你忤逆不了她,你若不乖乖听话,仔细她给你送来一个麻子脸。” 第二百九十三章 太皇太后 慕容桀知道皇太后说的都是真的,但是,他不会在这个时候成亲。 “母后不必说了,若老祖宗执意相逼,本王便离开京城,撂下这个烂摊子,让她老人家回来收拾吧。”说完,便扬长而去。 皇太后苦笑,“这孩子,倔强得很啊!” 孙公公担忧地道:“不知道老祖宗为什么要下这道旨意呢?要娶什么人也不说个明白,叫人好生担心啊。” “可不是吗?她都不管朝中之事那多年了,这怕是安逸的日子过够了,回来找点事情做做,可她明知道阿桀的性子,怎能强迫他呢?真是的。”皇太后也是埋怨多多。 莂凉镇对开的小岛。 子安每日都在想着怎么逃,她已经被困在这里快十天的时间了,岛上倒是有淡水洗澡,但是没衣裳替换,换言之,她这一身衣裳,已经有十几天没换过了。 她都能闻到自己身上的酸腐气味。 今日一早,阿蛇婆子与老姑姑都没在,她想偷偷逃走,但是老姑姑的蟒蛇一直跟着她,她走一步,蟒蛇就跟一步,她想跳入水中,蟒蛇就扑过去把她放倒,缠着她不许走。 子安举手投降,“行,我不跑了!” 蟒蛇似乎听得懂她的话,慢慢地移开,但是依旧像山一般卷在她的身边。 子安坐在沙滩上,撑起下巴看着这个庞然大物,“你说你好好地做蛇,为什么要供人类驱使呢?” 蟒蛇动也不动地看着她,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她,反正就没反应。 “你主子去哪里了?她们是什么人啊?这里不像是她们生活的地方。”子安这几天都把这个岛跑遍了,当然,是有蛇跟着的。 这里没什么多,毒蛇最多,开始她还会害怕,慢慢地觉得没什么好害怕的。 子安这样问,自然没期望蟒蛇会回答她,百无聊赖中,解下缠在手臂上的刀疤索,这刀疤索实在是丑陋,通体浅黄色,不,是泥巴色,不,屎黄色来形容比较贴切一些,有多处被刀砍过的痕迹,但是没断,看起来脏兮兮的,十分的磕碜上不得台面。 就这么一根丑陋的绳索,就把她的夺魄环给换走了,这俩老女人以前是做强盗的吗? 这俩女强盗到晚上才回来,回来之后,便丢给她一个盒子,阿蛇婆子跟她说:“三天之后,你把这身衣裳换上。” 子安打开一看,金光灿灿的一身嫁衣裳,把她的钛合金狗眼都给亮瞎了。 但是,这不是重点,重点是…… “嫁衣?我为什么要穿嫁衣?”子安问道。 “老不死……我家主子看上你了,要把你嫁给她的大傻重孙子。”阿蛇婆子冷冷地道。 子安心里仿佛有万千头草泥马奔腾而过,怒气涌上,却发怒不得,“承蒙老前辈看得起,我实在是受宠若惊,但是,我还没嫁人的打算,且也自觉配不起你们家……大傻,请你们另择贤惠之妇吧!” 阿蛇婆子瞧了她一眼,“你自然是配不起的,我们家主子高看你,给你这个福分,你就谢恩吧!” 子安点着头,“我谢恩,谢恩,但是,实在是我已经有婚约了。” “那是你的事情。”阿蛇婆子说完,便转身走了。 老姑姑依旧坐在沙滩上,脸上蒙着轻纱,眸光淡淡地扫过子安的脸上,也不管她,招呼了阿蛇婆子过来坐在身边,像是要谈话一般。 子安想凑过去听,阿蛇婆子随手丢给她一个叉子,“打鱼去。” 子安拿着叉子,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回头,狠狠地把叉子丢在地上,怒道:“你们够了,我已经忍你们很久了,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把我困在这里?” “打鱼去!”阿蛇婆子冷冷地道。 “我打你个,你们再不放我走,我未婚夫知道,定绕不了你们。”子安发飙,竟骂了脏话,实在是太恼火了。虽然有救命之恩,但是也不能这样道德绑架她嫁给一个大傻子的。 “她未婚夫来头很大吗?”老姑姑看着阿蛇婆子问道。 阿蛇婆子道:“算大吧,摄政王呢。” 子安倒抽一口凉气,她们知道?她们到底是什么人?既然知道她的未婚夫是摄政王,为什么还要她嫁给她劳什子大傻孙子? 贵太妃的人?老夫人的人?还是梁太傅? 草,仇人太多了。 子安想到这里,猛地捡起地上的叉子,就朝阿蛇婆子扑过去。 一顿“噼噼啪啪”之后,子安拿起叉子,乖乖地走到海边打鱼。 她半蹲在海里,用水洗了一下已经红肿的脸和脑袋,呲牙咧齿地道:“这个老东西,下手可真狠!” 而对方的武器,竟然只是一只绣花鞋。 她堂堂特工军医,被一只绣花鞋打得落花流水,打她的人还是一个婆子,真特么丢人。 愤怒啊! 她打鱼的时候,阿蛇婆子坐在老姑姑身边,托腮看着在海里打鱼的子安,“这妮子,脾气够暴躁的啊。” “没点小辣椒的性子,怎镇得住我那大傻重孙子?”老姑姑淡淡地道。 “我好久没喝过喜酒了。”阿蛇婆子舒了一口气,“不过,我现在最想看的就是老七那张愤怒的小脸蛋,特别的可爱啊。” 老姑姑哼了一声,“你以为他还是小孩子吗?一个孩子但凡超过六岁,就都不可爱了。” “那不能这样说的,当年你不是也一直说惠祖可爱吗?”阿蛇婆子道,顿了一下,“不过,只怕老七未必能理解你的苦心啊,你这是戏弄他一大圈,而且他也不会同意这门亲事。” “老身若不是这样,过得了他母妃那一关吗?”老姑姑眸色冰冷,“当日她进宫的时候,哀家就不喜欢她了,一个人有没有野心,从眼睛就能看出来,本是可以好好地筹备这场婚礼的,毕竟他如今是摄政王,草率成亲亏待了他。” “是的,夏子安回去之后,必定要是摄政王妃,才能与她斗一场,否则的话,等那位皇太后,不知道这婚事什么时候才能定下来,而且,婚事未定,贵太妃那边就得下手,这翻来覆去,不知道斗到何年何月?只怕明年都没办法成亲的。” “成亲这事,哀家本来不太想管的,但是老七不能一味地应对她母妃的野心,他还有他该做的事情,那女人,便让夏子安去替他挡着,而且,女人对女人,下手会比较狠,阿桀也不至于背负不孝骂名,我大周朝,若再被这个女人乱了朝政,必有蛮夷入侵,如今已经岌岌可危,只可恨那些人,眼睛都瞎,都看不到。” 这位老姑姑,便是当今的太皇太后,昔日龙相之女,龙展颜。 第二百九十四章 醉酒 她的政治触觉,比任何人都要敏感,且身在庙堂之外,她看到的东西远远比那些上位者高远。 她已经不想干涉朝中之事,但是,自从僵尸病之后,现在夏子安在京中已经有很好的名声,她必须要主持两人完婚,夏子安的名声可以襄助慕容桀,稳住朝政,只有稳住朝政,才可以对付外敌。 皇权争斗只是内部问题,更大的威胁,在于四方国家。 尤其刚刚签订和约的北漠,祁王爷能架得住已经蠢蠢欲动要南侵的北漠皇帝?只怕不能,这一仗,怕是在所难免。 她是想杀了贵太妃,但是,受龙家身份所制,她不能随意杀人,尤其是皇家的人。 “老七若不同意,你打算怎么办?”阿蛇婆子问道。 龙展颜道:“你亲自去一趟,告诉他,他若听话成亲,夏子安会安然无恙地回去。” “嗯,也好,真是一波三折,非得这样折腾,贵太妃才不会警觉,否则被她知道要娶的就是夏子安,这婚事还得生出点小波折来,最厌恶这样了,你亲自下旨办喜宴,也免得那些人说什么守孝,逼着他没办法娶亲。”阿蛇婆子说完,转身去了。 慕容桀从宫里出来之后,心里暴躁极了。 他以前没有过成亲的念头,后来有了,但是他想娶的那个人又不在了。 如今要他娶一个不认识的女子,他十分反感。 萧枭来到府中,抱着一坛子酒,“喝吗?” 慕容桀看了看他怀里的酒,道:“不。” 不喝了,那女人不喜欢他喝酒。 “上好陈酿,城外老陈铺的。” “拿走吧。”慕容桀心烦意乱地道。 萧枭意外极了,“有美酒不喝,你转性了吗?” “没心思,也不想喝。”慕容桀道。 “因为太皇太后逼你成亲?”萧枭坐下来,取桌子上的杯子倒酒出来,酒香四溢,弥漫着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不完全是。”慕容桀淡淡地说,眸子沉暗。 “因为夏子安?”萧枭喝了一口,笑了笑,“情为何物?竟叫我们一向意气风发的摄政王这般沉郁寡欢了。” 慕容桀没说话,只是扫了他一眼。 萧枭又喝了一口,笑得没心没肺,“思念蚀骨,习惯就好,喝一杯吧,现实里不能相见,醉了再梦里自然见到。” “别有所指,萧枭,你还在想念小姑姑吗?”慕容桀蹙起眉头。 萧枭没说话,只顾着喝酒。 慕容桀说起这个话题,不由得问道:“本王实在是不明白,当初父皇让小姑姑和亲,你不怕死地跪在御书房外,求父皇让小姑姑下嫁给你,到后来皇兄登基,皇兄不让小姑姑和亲,你却选择娶了另外一个女人,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萧枭漫不经心地道:“或许是因为不爱了吧?” “不爱?”慕容桀瞧着他,“你这模样倒不是说不爱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如所有人看的那样,我和清秋在一起了,我喜欢她,要对她负责任,就是这样简单。”萧枭冷淡地笑着说。 “放屁,你压根不喜欢你现在的夫人,她以前也只是小姑姑跟前的侍女,你怎么就喜欢她了你骗谁?本王可不是好糊弄的。” 萧枭饮了一口酒,“你以前不问,为什么现在问?” 慕容桀一怔,是的,他以前不问,总觉得这是别人的事情。 但是自从子安问过之后,他便感兴趣了。 什么时候开始,她喜欢的他也喜欢了? 疼痛就这样毫无预兆地击中心窝,他脑子里有片刻的空白。 他和萧枭都喝了个酩酊大醉。 酒入愁肠,这种滋味更不好受,慕容桀醉中踢了萧枭一脚,萧枭趴在桌子上,抬起头,眼底已经猩红一片。 “我找她去!”萧枭强行站起来,走了。 萧枭在公主府外站了许久,最终没有进去,被夜风吹了一阵子,脑子清醒了许多,苦笑一声,踉跄而去。 慕容桀趴在桌子上,有人悄然进来。 他一手拿起桌子上的剑,飞快出鞘,剑身横在了那人的脖子上。 无人可进入他的房中,除了倪荣,倪荣已经被他派出去了。 即便是沉醉中,即便是在这府中,他都要保持高度的警惕,这是他的悲哀。 来人是阿蛇,她伸手挑开他的剑,淡淡地道:“这么久没见,就是这样对你阿蛇婆婆的?” 慕容桀把剑插回去,不高兴地道:“想来说服本王?不可能的。” 阿蛇坐下来,空气中的酒味十分浓烈,“借酒消愁?让那老不死知道,有你好受的。” “她现在叫本王好受了吗?”慕容桀重重地放下剑,“她要本王娶的人是谁?” “你想娶谁?”阿蛇问道。 慕容桀道:“不想娶谁,本王不想成亲。” 阿蛇摇摇头,“你有想娶的人,但是娶不到,老不死让我来告诉你,你如果乖乖地娶亲,她会找夏子安回来。” 慕容桀猛地抬头,“子安没死?” “那这个交易愉快吗?”阿蛇盯着他问道。 慕容桀点头,“愉快,只要她信守承诺。” “她什么时候不信守承诺了?”阿蛇问道,反正这话说出来,该脸红的人不是她。 慕容桀冷笑一声,“咱不如把这个问话换个方式来问,她什么时候信守过承诺了?” 阿蛇面无表情地道:“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再说就没意思了,但是阿蛇婆婆可以给你保证,只要你愿意成亲,夏子安一定会活着回来。” 慕容桀道:“但是,如果本王成亲之后,夏子安没有回来,成亲之后第二天,本王休妻。” “一言为定!”阿蛇说完,顺手拿起没喝完的酒,转身道:“老陈铺的佳酿?我带走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眼角余光看到墙角下放着几坛子酒,又回头抱了一瓶,“你喝不了那么多。” 慕容桀恨得牙痒痒,“强盗!” “谬赞了!”阿蛇扬长而去。 慕容桀坐下来,头晕的感觉消除了一些,但是,依旧忧心忡忡。 他不是不信阿蛇的话,但是,她真的会活着吗? 他派出去的人,这么久都没有消息,他对所有人都说她还没死,但是其实他心里早就知道,她不可能活着。 这会是一份假的希望吗?如果成亲之后,她还是没有回来,要如何安置这份已经雀跃的心? 第二百九十五章 借礼服 贵太妃的清宁阁。 “太皇太后亲自下旨赐婚,且婚宴在三天后举行,知道是哪家的女子吗?”贵太妃问阿福。 阿福回答说:“谁都不知道,只怕就连皇太后都不知道的。” “不,哀家觉得她是知道的。”贵太妃想了一下,都想不出他太皇太后会看上哪家的女子,甚至不惜出山赐婚。 这让她危机感四伏。 阿福道:“不管是谁,总比是夏子安好。” 贵太妃道:“没错,确实比夏子安好,如今夏子安有民望,百姓几乎奉她为菩萨,若她没死,回来嫁给慕容桀,对我们很不利。” 阿福点头道:“是的,若夏子安回来,对太妃,对南怀王都不利,这一次婚事如此仓促,只有三天筹办,就算现在送信给南怀王,王爷都赶不及回来了,不如,贵太妃入宫跟皇太后商量一下,看能不能把婚期延后,说是让南怀王回来喝一杯兄长的喜酒,这不为过吧?” 贵太妃摆摆手,“很难,太皇太后这样做,哀家怀疑就是要快速完成婚事,不让老八回来。” “但是,王爷不是守孝吗?可以用这个理由去跟皇太后说,再让皇太后对太皇太后说不就行了吗?这总不能守孝期间成亲吧?”阿福道。 贵太妃道:“丝竹死了到现在,不足百日,若在百日内成亲,是为借孝,太皇太后是钻这个空子,所以这个理由不成立。” 亲生父母死亡,守孝二十七个月或者三年。养父母死亡,守孝一年,这是大周的风俗。 还有一种情况,那就是在父母亲死亡百日之内成亲,是为借孝。 民间是有这样的做法,且礼法上也有言明,若有不得已的理由,可悖守孝礼法而行。 但是,高门大户乃至皇家贵族是很少会这样做的,因为,这些人家都讲究忌讳两个字,这丧事才过,便办喜事,多少有点触霉头,越是显赫富贵的人越不愿意这样做,宁可等一年或者三年。 而且,如今对于守孝也没有这么严明,很多人家都是守孝一年的。 这百日和一年,本就相差不多,高门贵族办喜事,怎么也得准备几个月,甚至,若要往盛大里办,得准备一年以上。 阿福十分可惜这一次的机会,“若是王爷能在这个时候回京,该多好啊。” 贵太妃也想,但是显然这一次婚事,没有办法让老八回来。 不过,守孝二字,倒是给她提了个醒。 若不是为喜事而来,是为奔丧而来呢? “对了,相府老夫人是真的没了吗?”贵太妃问道。 阿福说:“死在疫区里了,被百姓生生打死的,可凄惨了,脸都模糊了,李将军收拾了尸体,但是又被百姓哄抢一通,说是要她尸骨无存。” 贵太妃想起她的手段,“可惜了。” 若能为她所用,这老夫人也是她的一名猛将啊。 “如今夏丞相还在刑部大牢里,太妃要不要?”阿福试探地问。 贵太妃冷笑一声,“没了老夫人的夏丞相,还有什么用?” 三天要筹备一个盛大的婚事,着实让礼部和内府难为了。 他们都使出浑身解数,先是布置了王府,继而准备婚礼各种事宜。 但是呢,也省事不少的便是不知道女方是谁,不需要过大礼过文定之类的,不用考虑聘礼之类的筹办。 但是三天办一个盛大的婚礼,确实也够呛的。 为了节省时间,内务那边找到鼎丰号的胡欢喜,让她承办宴席,也就是说,宴席上所有的菜式原材料到厨师都是鼎丰号旗下的聚贤居出,但是因王府没有办过大规模的宴席,加上这一次太皇太后是在早朝下的旨意,那日早朝的官员都要列席,这意味着宾客人数很多。 最让内府烦恼的是新郎的喜服,这可怎么办呢?只有三天的时间,就算绣工们连夜赶工都没办法做出来的。 因为,亲王的喜服,绣工十分繁复,精细点的做个半年也是有的,就算不太讲究,也得起码一个月。 这三天,去哪里鼓捣一件亲王喜服出来? 内务那边算是炸了,不得已,内府总管去找皇太后,皇太后想了想,道:“赶制是来不及了,这样吧,礼亲王当日成亲的时候,喜服是哀家亲自命人赶工的,哀家去问他借。” 内府总管苦笑,“问礼亲王借东西,这不是比赶制更难吗?” 礼亲王倒不是吝啬或者小气,他只是认为,有些东西是他专属的,不可能借给别人。 皇太后笑了笑,“哀家自然有办法治他。” 内务总管走后,皇太后吩咐了孙公公做个安排,然后传礼亲王入宫。 果然,礼亲王听得皇太后问他借喜服,便拉长了脸不高兴地说:“这不能借的,这怎么好外借?这都能借,裤衩都能借了。” “老三,这不是情非得已吗?”皇太后劝说道。 “也可以找其他人借啊,为什么偏要问本王呢?”礼亲王道。 “阿桀是摄政王,在所有亲王中,你的礼服是最精致的。” 礼亲王吐槽道:“成个亲又不是什么大事,非得这么讲究吗?就不能随便穿一件?可以用他的亲王朝服啊,摄政王朝服也是可以的。” “好吧,哀家也不问你了,记得你以前跟哀家说过,你的喜服也很重要,以后说不定还要再娶,你留着吧,免得以后还得再做一件。”皇太后道。 礼亲王一怔,嗫嚅道:“这以前不是说笑吗?” 当日成亲的时候,特别不喜欢王妃,人不漂亮,还凶得很,所以入宫请安的时候,大家说起这个事情,说他媳妇凶,他便说以后会再娶一个的。 这都是当时的意气之言,这辈子就闹过这么一个笑话。 “是笑话也好,真心也好,哀家也听过多次你说你媳妇的不是,如今想想,留着这件喜服也好的,哀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得换一个妯娌了。” 礼亲王瞪大眼睛,“瞎说,本王什么时候说过她的不是了?” “你说过她凶,是不是?” 礼亲王想了一下,“说过。” “你说她粗鲁?” 礼亲王点点头,“似乎也说过的。” “你说她长得不好看?” 礼亲王吞咽了一下口水,“这个,好看不好看嘛,看顺眼了就没事。” “哎,人家堂堂北安公主嫁给你,被你说得又粗鲁又凶又不好看,这多委屈啊?”皇太后叹息道。 第二百九十六章 问候您全家 礼亲王纵然再没有机心,都看出了皇太后这些话背后的祸心。 果然,他看到屏风后转出来一个人,贱肉横生……不,横眉冷眼地盯着他,“我凶?粗鲁?不漂亮?” 一声声逼问,在礼亲王的耳边炸开。 礼亲王慢吞吞地道:“凶是凶点,但是不受人欺负,这是优点。粗鲁嘛,是有那么点粗鲁,但是,总比矫揉造作的女子好。不漂亮这点就纯属诬陷了,这是个人的审美观点不一样,你看你,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就是皮肤黑了点,在本王看来,这已经是很漂亮了。” 北安公主,礼亲王的王妃阿蛮,确实不算漂亮,以大周的审美观点来看,确实是不算漂亮的,因为她皮肤比较黑,但是其实脸型和五官都是好看的,这若放在现代,妥妥的一位大美人。 阿蛮冷笑一声,“所以你这个喜服是留着娶第二位王妃了?早知道你嫌弃我不能生育,好,留着吧,我明日就回北安去,也省得留在这里看你的脸色。” “这不可能,本王怎么可能给你看脸色?”事实上,是他一直看她的脸色好吗? 皇太后慈祥地安慰道:“你们都不要吵了,回去吧,哀家再找其他人借喜服。” 礼亲王责怪地道:“找什么其他人?本王这不是有现成的吗?喜服这个东西,一辈子就用一次,放着也是浪费了,皇太后派人去王府拿就是了。” 皇太后眉心舒展,“老三,别勉强,哀家可以找其他人借的,再不行,还能叫阿桀穿亲王朝服或者摄政王朝服的。” 礼亲王看了一眼阿蛮那喷火的眸子,“说什么傻话?成亲必须要穿喜服的。” 皇太后这才笑了,“好,孙公公,派人跟随王爷回去取喜服。” 阿蛮福身,“母后,我们走了。” 她狠狠地瞪了礼亲王一眼,率先走出去。 礼亲王慢条斯理地拱手,然后迈着优雅的步子出去,刚出到门口,一转弯便飞奔起来,口中喊道:“媳妇,等等,等等本王。” 皇太后笑了起来,孙公公道:“皇太后,这一次王爷怕是会记恨你了。” “不打紧,回头给他好好地赔罪,他就会原谅哀家的,他认死理,如果对方道歉,他不原谅,他自己也难受,也难为阿蛮能扛得住他这种性子的人了。” “奴才倒是觉得礼亲王夫妇十分恩爱。”孙公公道。 “是恩爱,当初这门亲事虽说是和亲,但是老祖宗说过,阿蛮是降服他的人,老三自小就跟在老祖宗身边长大,倒是没学到老祖宗半点胡闹闹的脾气,越发的正经。” 她说着,轻轻叹气,“唯一可惜的,就是阿蛮至今还没生育,瑾太妃在哀家面前说过几次了,想为他找个侧妃,但是他不同意,让哀家出面去说,哀家可不做这种破坏人家夫妻感情的事呢。” 孙公公道:“不知道若大小姐还没死,能否医治王妃的不育之证呢?” “不知道,可惜人都没了。”皇太后不免惋惜,“老七最可怜啊,哀家本以为他能找到一个合心的人,只盼着老祖宗指的这门亲事,对方是个好姑娘。” “太皇太后的眼光一向不差。” 老太后嗯了一声,“贵太妃最近有什么动向?” 孙公公道:“这几日也没见她入宫请安。” “希望她真的如她自己所说那样,心态有所改变。” 孙公公瞧着她,“但是太后您自己都不相信,是吗?” 皇太后手里转动着佛珠,“哀家想信,但是哀家太了解她了,自小便好强。” 她看得通透,但是,希望一切都美好。 在后宫多年,自知这种想法十分幼稚,可,又能怎么样?她们可是亲姐妹啊。 请大家加六月的唯一粉丝群:212858683(群名:六月今天加更了吗) 三天后。 婚礼如期举行。 慕容桀这边倒是好办,已经说服了他,但是子安却不愿意穿嫁衣。 但是,显然,那两位老女人没打算劝说她,老姑姑直接下令,“磨叽什么?打晕了丢上船,捆绑好送上花轿就是。” 阿蛇随手抡起一条棍子便走向子安,子安看着那手臂粗壮的棍子,乖巧地道:“我去换嫁衣。” 阿蛇回头瞧了老姑姑一眼,“这么乖?” “能打一顿就不要瞎比比。”老姑姑转身,放飞了鸽子,只见海天相接处,出现了一艘船。 子安心里头已经有了盘算,现在先听话,等船回到陆地,就开始实施逃亡计划。 最悲催的是指环被拿走了,只给她这么一根破绳子,也不知道能干什么,她嫌弃地把刀疤索丢在地上,进入树林里换衣裳。 刀疤索显然是有用的,最后是捆在了她的脚上。 她是被捆着丢上船的,她的聪明不如龙展颜的老谋深算。 上船之后,子安被丢进船舱里。 她冷笑一声,“以为一根破绳子便能捆住我了?” 她抽出匕首,这把匕首没被收缴,这个时候便可派上用场了。 她见识过这把匕首有多锋利,割这么一根破绳子,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但是,割了好一会儿,刀疤索却没有断的打算,不仅不断,甚至连一丁点都没办法割破。 她恼怒极了,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做的?这么坚韧。 她使劲地挣扎,蹭磨,却发现越是挣扎,刀疤索捆得便越是严实。 她开始意识到这条破绳子,不仅仅是破绳子那么简单了。 阿蛇推开门进来,手里拿着两个果子,看到她手里拿着匕首,冷笑一声,“你就省点力气吧,刀疤索不是你能割破的。” 子安生气地道:“你们怎么能这样?放开我。” “嫁人自然就放了你,你着急什么啊?到时候你看上我们家大傻子,感恩我们都来不及了。”阿蛇把果子放在地上,“吃吧,吃饱了才有力气逃。” 子安确实也饿了,加上为了松懈她们的防线,便拿起果子吃了起来。 这还没吃了两口,她便觉得脑袋一沉,整个人天旋地转起来。 她骇然地看向手中的果子,这是什么果子?有毒? 倒地之前,她看到阿蛇脸上得意的笑,“傻姑娘,你想逃?那是不可能的,我们可不是你之前对付的那些孬种。” “我问候你全家!”子安喃喃地说着,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第二百九十七章 成亲 京中百姓对于慕容桀娶亲的事情是很愤怒的。 因为他原先与夏子安有婚约,如今夏子安尸体都还没找到,他就成亲了。 但是,慕容桀也是平定僵尸病的功臣,所以大家也不忍苛责他,更有人自动便替他辩解,说他也是无奈的,毕竟太皇太后赐婚,他怎可忤逆? 百姓的目光便被转移了过去,一个已经对外宣称死了的太皇太后活着回来,叫大家觉得无比的诡异。 但是,有老人家便说,但凡发生在龙太后身上的事情,都不算诡异,多么怪诞的事情,只要和她扯上关系,都是顺理成章合情合理的。 反正在各种声音中,慕容桀要娶亲了。 慕容壮壮和陈柳柳是最为子安打抱不平的,但是又能如何? 柳柳跟陈太君抱怨,“祖母,你之前说过,让哥哥们去保护子安,结果子安没回来,哥哥们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陈太君笑笑,“傻姑娘,要沉得住气才可成大事,或许到最后,一切都如愿呢?” “除非子安回来,否则怎么会如愿?我不信的。” “或许回来呢?” 柳柳啊了一声,“祖母,您是不是知道什么,但是却不说呢?” 陈太君笑而不语。 柳柳看着她,每逢她露出这个的神情,就表示大有文章的。 请大家加六月的唯一粉丝群:212858683(群名:六月今天加更了吗) 婚礼当天,京中一派热闹气息。 因为,一大早,便张贴了皇榜,公告天下,摄政王大婚,所有农户,免赋税半年,商户降低税费半年。 有利益,就能安定民心,老百姓的要求很简单,不外乎是你给我钱,或者是你不要抢走我的钱。 太皇太后这招一出,平定了各种的声音,可见银子是特别好使的东西,尤其,还不是自己的银子。 因懿旨说明,要诸位大人带着厚礼前去祝贺,这厚礼的定义是什么呢?也没个定义,但是如果你想带一只鸡或者一坛子酒去,就太不够意思了。 明摆着打太皇太后的脸。 有些官员不知道,便去请教老太君,毕竟,老太君是太皇太后一手提拔起来的女将,她应该知道太皇太后的性情。 老太君漫说道:“至于你们送说,老身不好说,老身是送银子的。” “银子?” 老太君点头,“没错,银子是最实际的,据老身所知,太皇太后是一个很务实的人,她也不太喜欢花俏的礼物。” “那以前送礼,都是送银子的?送多少合适?” 老太君眼底露出奸诈的光芒,“合适的话送多少都合适,一文钱合适,一两银子合适,一百两也合适,若是一千两,就更合适了。” “明白,明白。”官员纷纷告退。 除了宴请官员之外,还宴请了京中的富豪们。 所谓富豪,自然不是在京中开个店的便算富豪,像胡家,梁家之类的大巨头才被邀请。 胡欢喜做了个表率,送了一万两银子到摄政王府,被奉为上宾。 于是,便有跟风的一万五,两万,谁都希望能成为摄政王府的上宾。 官员自然是不敢送太多的,老太君那边说了,一千两银子,多了的话,有贪污的嫌疑,毕竟,一千两银子已经很多了。 不过,受到影响的,多半是那些心里打着小九九的官员,真正两袖清风的,还真带着一只鸡就去了,好,厚礼是吧?多来一篮子鸡蛋。 萧拓发脾气不去婚宴,还是萧枭把他揪过去的,一边去一边数落他,“旁人不去,你也该去的,你不是不知道王爷无奈的,也跟着耍什么小性子?” 萧拓委屈地道:“他就该娶夏子安,虽然我也不太喜欢夏子安,可除了她还真没人配做摄政王妃。” “你也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就敢说这句话了?“萧枭哼道。 “谁也配不起,就她了。”萧拓想了想,很不甘心,“太皇太后为什么要这样做?逼着王爷成亲有什么好处?如今京中事情可多了,夏槐钧还没判,相府只死了一个老夫人,就打算罢休了吗?” 相府导演出来的这个僵尸病,害死了那么多人,夏子安也卖咸鸭蛋去了,没处理好相府反倒叫王爷成亲,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不是不处理,这不是在处理了吗?夏槐钧就这么一条罪了?”萧枭没好气地道。 萧拓的脸色这才好了一些,“追到陈玲珑没有?她可是卷走了相府的银子,那都是子安的,以后子安回来,我们怎么跟她交代?” 萧枭停下脚步,皱起眉头看他,“萧拓,你年纪也不小了,想法不要那么单纯,夏子安不会回来了,你也不要在王爷面前说起夏子安,今天大家心情都不会好,凑合着便行。” 萧拓也不说话了,但是心里憋闷得难受,他是盼着夏子安回来的,不管她成活的几率是零还是多少,可谁都没找着她的尸体。 好,有可能被大鱼吃了。 内府和礼部的官员,这几天把腿都跑细了,接待宾客,收礼,记录,安排事宜,胡家那边早早便来了人,酒席的桌椅提前摆放好,大红灯笼也高高挂起,只除了贵太妃那边。 按照礼俗,贵太妃的院子里也该挂彩灯才是,毕竟她娶儿媳妇嘛。 但是贵太妃竟对礼部的人说,这里才死人不久,不挂红灯笼,把礼部的人给轰了出去。 不得已,内务的人只好在清宁阁外的大树上张贴一张红纸,算是见了喜。 慕容桀被宫里的司礼太监摁住,上妆,更衣,看着一个本来身穿黑色沉气的冰山男变成红彤彤的利是封,大家心里都很安慰,原来王爷真的很俊美,而且,红色和冰山脸搭配得也很好看。 内府总管的嗓子都吼得嘶哑了,进进出出,就跟陀螺似的,指挥仪仗队到门口去接待宾客。 吉时是午时,这都快午时了,之前说好的,新娘子午时便会到,所以内府总管紧张得跟什么似的。 这场婚礼的怪异之处,是所有的宾客只带着隆重的神情而不是喜庆的面容,大家在等待除了新娘子之外,还有太皇太后。 她会来吗? 当然了,也不是那么多人希望她来,毕竟这位老祖宗的手腕厉害得很,不高兴的话见谁怼谁,而且,在座诸位,有大部分人的屁股都不是那么的干净,怕被逮着,数落一通,以后就没好日子过了。 在各种乱局中,听得摄政王府门口响起了一阵鞭炮声,然后,便是仪仗队奏起了凤求凰。 新娘子来了! 第二百九十八章 新娘子呢 大红花轿从巷口走来,银顶黄盖红帷,亲王礼制的花轿,轿门是红木,十分的高贵奢华。 这花轿很大,抬花轿便要十二人,众人仔细看看,这抬花轿的十二人怎么那么熟悉?再细看,不禁傻眼了,这不是陈家那十二位将军吗? 这八人大轿便已经是十分高级了,如今却要劳动十二位将军为她抬花轿,这位新娘子,到底是什么人? 花轿除了这十二位将军抬着之外,没有一个人跟着,便连送亲队伍都没有,丫鬟小厮也没有,这真是奇怪了。 慕容桀站在门口,气得脸色都青了,让他们十二个人去保护子安,却不知道去了哪里,如今还抬起花轿来了。 到这一刻,内府总管才发现忘记了一件大事,那就是没有喜娘。 这真是,日了狼了。 显然宾客也发现了不对劲,四处看看,没见喜娘走出来让王爷去踢轿门。 内府总管和吏部尚书急得团团转,花轿都临门了,这喜娘去哪里找啊? 正着急着,便见梁氏走出来,“请新郎上前踢轿门。” 梁氏今日也陪同父亲过来喝喜酒,送了大礼过来。 她虽没做过喜娘,却在晋国公府主持过几场婚礼,知道大概的流程。 慕容桀不情不愿地上前踢了一下轿门,梁氏上前掀开帘子,却发现轿子里空无一人。 梁氏吃惊,问陈将军,“新娘子呢?” 陈家的十二位将军面面相窥,一副我不知道的样子。 这王府顿时便炸开了锅,新娘子不见了,那这婚宴? 所有人都以为是太皇太后闹的花样,但是,太皇太后很是冤枉,她如今正在远处看着,暴跳如雷,“人呢?” 阿蛇也吃惊了,“人呢?” “问你呢?” “你问我,我问谁啊?”阿蛇一副我不背锅的样子。 太皇太后眯起眼睛盯着众人,最后定睛在慕容桀的脸上,“不对啊,这厮一点都不奇怪的样子,他做了手脚吗?” “看看。”阿蛇看过去,点头道:“看样子是他了。” 太皇太后气恼得很,“让你一路跟着,你不跟,指望那十二个娃娃,还有,给了迷药就不该解开刀疤索的,一路捆着回来多好看啊。” “哪里有新娘子是捆着的?这多不人道。”阿蛇道。 “现在新娘子没了,怎么拜堂啊?”太皇太后本来想等拜堂的时候华丽登场,这会儿,去哪里找人拜堂? “要不,先找只母鸡拜着,然后我去找她回来。”阿蛇建议道。 “……滚吧!” 阿蛇幸灾乐祸地看着她,“谁让你胡闹的?其实你可以告知夏子安和老七的,旁人不说,当事人也不能说吗?是你自己要做作弄他们。” “你说得多无辜啊,这个计划是你想出来的。”太皇太后生气地道。 人确实是慕容桀的人带走的,从今日一早,他便下令京中巡防注意花轿的出现,京郊外也布置了不少高手。 花轿在京郊的时候,有一辆马车迎面而过,差点撞到了花轿,引起一阵骚乱,人便是在那时候被带走的。 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在陈家十二位将军手中把人带走,这个人,当然来头不小。 慕容桀嘴角忍不住挽起一抹冷笑,老祖宗啊,你让我成亲,我可是十分的配合,既然成亲,便要信守承诺,你得把子安送回来,那么,这场婚礼就是我与子安的婚礼。 他眸光淡淡地看向对面高楼,忽然出声,“那不是太皇太后么?”还想躲起来啊?可躲不了了。 众人纷纷看过去,果真见对面站着两个身影,是太皇太后吗?太远瞧不清楚。 但是,不管是不是,既然慕容桀说是的话,他们就得行礼。 就这样,所有人黑漆漆地跪了一地,“参见太皇太后,太皇太后万福。” 阿蛇推了推她,“叫你呢。” 太皇太后冷笑地看着慕容桀,“好你个小子,跟你老祖宗作对了,且看你的道行有多高,有你哭的时候。” 这会儿,皇太后的凤驾也到了,她是来受拜的,掐着这个时候过来就刚合适。 孙公公远远瞧见太皇太后走下来,便连忙对皇太后道:“太皇太后也来了,太后赶紧下轿。” 皇太后一个激灵,“她老人家也来了?哎呀,快扶哀家下去。” 贵太妃还在自己的清宁阁里,她是打算等有人来请的时候,才出去受拜的,拜天地的时候,她做个做母亲的总要出来一下。‘ 她今天打算给他这个面子。 阿福急匆匆地跑回去,“贵太妃。” “冲冲撞撞的干什么?”贵太妃拧起眉毛,“花轿来了是吗?来了便来了,还没到时辰拜堂。” 阿福气喘吁吁地道:“花轿是来了,但是新娘子不见了,而且,太皇太后来了。” 贵太妃猛地站起来,有些骇然,“她来了?” “是的,就在外面呢。”阿福说。 贵太妃眼底闪过一抹惊慌,这老婆子一向不喜欢她,以前在宫中便老挑她的刺,这一次回来,会不会? “贵太妃,赶紧出去迎接。”阿福道。 贵太妃伸手压了一下,“不,你容哀家想想。” 外面如今这么多宾客,以太皇太后的做法,她一向是不留半分情面的,若是当着这么多宾客的面挑自己的刺,这面子也没办法保住。 如今新娘子不见了,横竖也拜不了堂,她即便不出去,也不为过。 想到这里,她对阿福道:“你出去应对着,若问起,便说哀家今日一早起来便头痛得厉害。” 阿福怔了一下,“贵太妃不出去吗?但是太皇太后来了……” “你按照哀家说的去做便行了。”贵太妃道。 “是!”阿福只得出去。 众人众星拱月般把太皇太后迎接了进去,她一如既往地蒙着轻纱,一身暗青色绸缎长裙,显得利落无比,高髻挽起,无一点装饰的样子,露出的眸子仿黑幽幽的,让人一眼看不到底。 这位,就是大周的传奇人物,龙太后。 皇太后率着人入正厅里拜见,刚才虽在门外跪过一次了,但是没正式见礼。 太皇太后扫了一眼众人,慢慢地道:“都起来吧。” “谢太皇太后!”众人起身,都低着头,不敢抬头看她。 梁太傅今日也来了,他本人是不想来的,但是当日早朝,他也在,不好违抗太皇太后的懿旨,便勉强了自己来。 倒是太子和皇后没到。 第二百九十九章 泥潭里的新娘子 众人等着太皇太后垂训,但是太皇太后显然没什么话想说,只是招呼了慕容桀到身边。 “小七今天成亲,是大喜事啊!”她淡淡地道。 慕容桀笑了,“是的,老祖宗,今日可真是大喜的日子,不过,不知道老祖宗为我指定的那位新娘子,去了哪里呢?” 太皇太后瞧着他甚是嚣张的眸子,招招手,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 慕容桀的神色几番变换,先是怀疑,继而是震惊,后来是愤怒,“该死!” 他大吼一声,“萧枭,萧拓,苏青,跟本王走。” 三人面面相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见他走得着急,便急忙跟随去了 。 众人纷纷惊疑,阿蛇姑姑却道:“诸位来宾,先请入座喝杯水酒,王爷去找他的新娘子了,拜堂延后一些,但是不会耽误今晚的喜宴。” 皇太后坐过来,轻声问道:“老祖宗,这是怎么回事?” 太皇太后慢悠悠地道:“小样。” 皇太后犹豫了一下,也没敢说什么,只是静静地坐在她的身边。 慕容桀冲去马厩,拉了一匹马便出来,萧枭等人追上去问道:“怎么回事啊?” 慕容桀咬牙切齿地道:“新娘子就是夏子安。” “什么?那新娘子呢?”萧拓大吃一惊。 “本王让人抓走了,想给她点教训。”慕容桀脸都绿了,他本是想跟太皇太后宣战,谁想到新娘子就是夏子安? 这下坏事了。 “那你让人抓到哪里去了?”萧拓惊问道。 慕容桀翻身上马,想到夏子安会愤怒的脸,心里戚戚然,“还记得我们以前在城外小屋附近的山头装的捕兽笼吗?” “你把她丢进去了?”萧拓吼了一声,“你竟然这样对我家子安?” “你子安?什么时候是你家的了?”苏青挑眉。 “不是,没丢进去。”慕容桀抹了一下汗水道。 “那还好。”萧拓放下心来。 “就丢在捕兽笼旁边的泥潭里。” “你慕容大爷的,草,那泥潭可多野兽的粪便了。”萧拓震天嚎叫。 “知道,知道,这不是抓紧去了吗?”慕容桀挥动马鞭,往城外奔跑而去。 三人急忙追上去,尤其苏青,追到萧拓旁边,“你家子安?” 萧拓一鞭子抽过去,“成熟点吧你!” “谁不成熟了?”苏青郁闷地道。 可怜的相府大小姐,如今被丢在泥潭里,她已经醒来了,在泥潭里醒来的。 四周都是臭气熏天的味道,钻入鼻子里,让她呕吐了好几次。 连昨天吃的烤鱼的时候卡的鱼刺都吐出来了。 这还不算,有个黑衣人在树上,总是拿着一根树杈戳她的脑袋,挑她掉她的凤冠,她呕得全身无力,又爬不起来,她都想嚎啕大哭了。 那两个老东西,好狠毒的心肠啊。 还是让她嫁给大傻子吧。 绝望之际,看到一匹白马从树林那边奔跑过来,她当场就放声大哭了,“慕容桀,你可算来了!” 子安别提多委屈了,被困在那鸟不拉屎的小岛,每天都做奴隶,伺候阿蛇伺候老姑姑伺候蟒蛇,打鱼烤鱼偶尔还要被训,被强迫嫁给大傻子,还要被丢尽这个腐臭的泥潭里。 所以,看到慕容桀,简直有种仿若隔世的感觉,鼻子一酸,想挤两滴眼泪变成了委屈大哭。 树梢上的黑衣人见他出现,有些愕然,消失而去。 慕容桀松了一口气,怒道:“是谁把你抓到这里来的?苏青,追!” 他一手把子安拉上来,那一身漂亮的嫁衣已经沾满了黄色黑色的泥巴,她随手一刮,哭得更厉害了,她刮下来一只死老鼠。 生离死别后的相逢,本该是抱头痛哭,子安死命地想抱着慕容桀,慕容桀一把拥抱她入怀,这一路浮沉的心才算是踏实了。 千言万语还没开头,萧枭便淡淡地道:“阿桀,你的喜服是礼亲王的。” 慕容桀一手推开子安,看着那身已经被沾满泥巴的喜服,额头落下一排黑线,脑子里自动浮现起老三那张黑透了的脸。 子安抹了一下脸上的泥巴,但是手背上的泥巴让脸更脏了一些,她眼底腾起熊熊烈火,“喜服?你要成亲了?” 萧拓说:“是啊,他今天成亲。” 子安啊了一声,心里的委屈化作愤怒,扑向慕容桀,咬牙切齿地道:“老娘被人抓走,差点死了,你竟然成亲?你竟然要成亲了?” 慕容桀不妨她忽然发疯,下意识地伸手推她,子安悲催地又掉进了泥潭里。 这一次,是脸扑了下去。 萧拓幸灾乐祸地道:“这下可精彩了。” 苏青却有种落荒而逃的冲动,这真是精彩了。 子安慢慢地站起来,泥巴蒙住了脸,她刮了一下,露出两只眼睛,吐了一下嘴里的脏泥,伸出手看着慕容桀,“拉我一下!” 慕容桀没想把她推进泥潭里,这正怕她发火,见她忽然软了下来,便伸手拉她,嘴里道:“本王不是故意的。” 子安露出狰狞的笑,用尽全身的力气,把他拖下了泥潭。 王府里的宾客一直在等着,但是等了许久没见慕容桀和新娘子回来,却又不敢去问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倒是神定气闲地喝着小酒。 “什么味道?臭死了?”有人闻到一种酸腐的气味,不禁捂住鼻子嫌弃地闻到。 “很臭,真的很臭,是不是有死老鼠啊?” “快找人打扫一下啊,臭死了!” 臭气的来源出现在门口,两个浑身泥巴的人提着鞋子走进来,两人都耷拉着脑袋,瞧不清本尊。 若不是身后跟着萧枭兄弟和苏青,又看那人的身形有点像慕容桀,大家都不愿意相信,那一身臭烘烘的人就是慕容桀。 礼亲王跳了起来,“杀千刀的,本王的喜服!” 阿蛮手里端着酒杯,冷不丁地说了一句,“王爷的媳妇?是指我还是指谁?” “说喜服呢,喜服,”礼亲王悻悻地坐下来好生安抚,“也不要了,横竖送出去了,喜服这东西,一辈子就穿那么一次。” 阿蛮冷笑一声,“有人穿好几次的呢,王爷也要效法么?” “人多,面子多少给点,给点。”礼亲王压低声音道。 阿蛮哼了一声,起身道:“看我新妯娌去。” (前文处写错了一点,把皇太后写成了礼亲王的嫂子,在这里更正,且以加更一章赔罪了) 第三百章 终于成亲了 在慕容桀和夏子安进去沐浴出来之后,大家看到新娘子竟然是夏子安,震惊不已。 略过各种猜测与议论,现在最重要的一件事情是婚礼是不是要继续进行下去? 如果是的话,喜服去哪里取? 人群中,有弱弱的声音响起,“之前大小姐与梁王不是成过一次亲吗?那喜服还在吗?” 众人回头看去,说这话的是陈柳柳。 她看到自己被这么多人盯着,以为自己说错了,连忙摆手,“我提议一下,可以不采纳的。” 太皇太后发话道:“就这么定了。” 但是,又有一个问题,梁王那身喜服是好的,但是,夏子安的嫁衣确实千疮百孔。 这件嫁衣,把她那日的凄惨再度呈现在眼前,子安没有想到,兜兜转转,还是得穿着这件嫁衣嫁人。 她不太乐意。 太皇太后听得她反对的声音,传了她过去,“如果你不想穿这件嫁衣的话,不如改期,哀家下旨让人为你缝制一袭新的嫁衣,三五个月便可赶制起来。” 子安闻言,把那件千疮百孔的嫁衣抱在怀中,善解人意地道:“赶制一件嫁衣耗费不少银子,这般奢靡浪费怕日后遭人非议,反正有现成的,让绣娘马上缝补一下,别露肉就行。” “这么破,怕是要露的。”阿蛇姑姑好心提醒。 子安忍下一口气,“露点也不打紧的。” 要等三五个月,她宁可光着身子成亲,大爷的,这婚结的好憋屈。 阿蛇摇摇头,面无表情地道:“夏子安,你可真是懂事啊。” 子安继续吞下一口气,扬起笑脸道:“节约节俭,从我们做起。” 她是回来之后才得知这两人的身份,这一道被摆得心服口服,但是,心里还是好恨,所幸,君子报仇,十年未晚。 她不着急。 她转身的时候,听到阿蛇姑姑跟太皇太后说:“她是多怕自己嫁不出去啊?” 还,再继续吞下一口气,君子报仇,百年未晚,你那么老,一定比我早死。 婚宴产生变故传了出去,之前没到场的梁王,安亲王,慕容壮壮,还有丹青县主都纷纷到场。 壮壮见到萧枭,便下意识地寻找另外一个人的身影,并没看到,才松了一口气。 梁王站在她的身侧,道:“你放心,他从不带她出来的。” 壮壮转头,只当听不到。 按照规矩,子安得先回了相府,从相府出嫁。 但是太皇太后说没必要这么麻烦,就在这王府里找一个房间给子安梳头,然后新郎去这个房间里接新娘子就可以。 内府总管去问太皇太后,“这拜堂的吉时已经过了,要不要另外择一个?” 太皇太后道:“没有这个必要,但凡是好事,任何时辰都是吉时。” 厢房内。 梁氏,胡欢喜,壮壮,柔瑶,袁翠语,阿蛮,柳柳,一大群女眷挤在这厢房内,纷纷问了子安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子安大概地说了一下,众人都震惊,“竟然是太皇太后救了你?” 大家都说救,而不说困住,谁敢啊?那位的脾气可是大周朝头一份的暴躁。 子安刚才回来的时候,也从萧拓苏青口中知道僵尸病的情况,也知道相府的事情,她看着袁翠语,轻声道:“母亲,这一下,你是彻底自由了。” 袁翠语心里很复杂,她舍不得子安出嫁,但是又知道这是她最好的归宿,王爷的脾气虽然不怎么好,但是人品好。 轻轻地抱住她,“子安,母亲只愿你安好。” 袁翠语过来之前,额头便覆盖了厚厚的脂粉,却以额发覆盖,子安没有看到她的伤痕,但是,这近距离触摸拥抱,才发现她头上的伤疤。 “怎么回事?”子安震惊地问道。 萧拓没有跟她说袁翠语被毒打一事,所以她不知道。 陈柳柳心直口快地道:“子安你是不知道啊,在你失踪之后,夏丞相打了你母亲一顿,打得差点都死了,这件事情京中人人都知道。” 子安眸子里漫上冰冷的寒气,她伸手撩起袁翠语的额发,看到那些被开水烫过的丑陋的疤痕,轻声地说:“老夫人是死了,幸好,夏丞相还活着。” 柳柳道:“子安,你还庆幸他活着?他就该跟老夫人一样死在疫区里才对。” 在场的人,除了柔瑶和柳柳听不出子安的意思,其余的人都知道。 胡欢喜淡淡地道:“是啊,活着就好,活着就能有冤报冤,有仇报仇。” 子安抬起头,看向胡欢喜,她总觉得胡欢喜是个有故事的人,她眼底有一种历经生死的沧桑。 梁氏见气氛有些沉重,便道:“好了,不要说了,不高兴的事情都让他过去,今天是好日子,该高兴的。” 众人也笑开了,纷纷退开,让人帮子安上妆。 绣娘的功夫很好,修补得几乎看不出破绽,除了背后到大腿的那一道鞭痕,绣娘虽然用尽毕生的功力,却还是依稀看到一条缝补的痕迹。 但是,所有的瑕疵都可以原谅的,毕竟,人对了就行。 慕容桀则拉了萧枭等人进了另外的房间,严厉警告,“本王命人抓走子安的事情,谁都不许说给夏子安听。” “纸包不住火的。”萧拓提醒道。 “泄露出去的话,你们三个到宫里洗一个月的恭桶。”慕容桀威胁。 全体噤声。 婚礼之前,发生了一点小插曲,子安回来的消息传了出去,那些僵尸病人和家属纷纷到王府外跪着叩谢子安。 子安穿着嫁衣出去,在人群中,美丽得像一个仙子。 有人便感叹了,几个月前,夏子安穿着这一身嫁衣,在相府的门口遭人谩骂,被人逼婚,成为京中的笑话和耻辱。 几个月后,同样的一身嫁衣,她站在王府的门口,已经逆袭成功,成为高高在上的摄政王妃。 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夏子安,不需要借助相府的荣光,完成了她自己的人生逆袭。 拜堂之前,太皇太后再度拿出刀疤索,道:“你们成亲,哀家也没什么好礼物送给你们,毕竟,寒山这种苦寒之地,出不了什么好东西,便送你这根刀疤索,好生珍藏吧。” 年轻一辈,看到太皇太后竟然拿出这根破烂绳子送给子安做成亲礼物,都十分愕然。 唯有梁太傅等一些老臣子,却面容凝重起来。 这根刀疤索,是有名堂的啊,当年是捆过惠帝的。 那时候,惠帝年少不懂事,被龙太后以刀疤索捆住,就跪在朝堂之上,让他对对着龙椅发誓,以后不可妄为。 自此之后,惠帝懂事了许多,且把这根捆绑过自己的绳索奉为圣物,且说这根绳索,可上捆昏君,下捆馋臣。 准备拜堂,太皇太后让人去把那位一直宣称头痛的贵太妃请出来。 第三百零一章 洞房花烛夜 至于清宁阁里,早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阿福前来告知新娘子是夏子安的时候,贵太妃不发一言,脸色苍白。 新娘子的身份,一直都被隐藏,到现在才掀开面具,不外乎是要防备一个人,这人,是她。 太皇太后要防备她,这意味着,她即便是在寒山之遥,也关切着京中的事情。 自己的一举一动,怕也瞒不过她。 这个女人的厉害,多年前她曾领教过。 朝中这么多势力,尤其是那些百年世家,都是追随过她的,纵然不在这庙堂里,不在这皇宫中,她的影响力依旧在。 一个怎么都死不去的老妖婆。 她不准备在这个节骨眼上抗争什么,不管她怎么做,今天都不会是那老妖婆的对手。 她略施脂粉,在阿福的搀扶下出去了。 她目不斜视地走过去,走到太皇太后的面前,抬起头,想直视太皇太后的眸子,但是,只那么触及了一下,便觉得浑身冰冷,那眸子,像是淬了寒冰一样。 所有伪装的气势,在这一瞬间,化为乌有,她跪下来,“臣妾参见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没说话,也没让她起来,只是拿眼睛盯着她。 皇太后怔了一下,想提醒太皇太后叫她平身,孙公公在身后拉住了她的手臂,摆摆手,示意她不要做声。 良久,太皇太后才淡淡地道:“起来吧。” 贵太妃磕头,“谢太皇太后!” 她站起来,双腿几乎站立不稳,发软得厉害,后背衣衫已经濡湿,黏在背后,让她感觉如芒在背。 贵太妃在那一刻知道,如果太皇太后回来,她所有的筹谋算计,都要落空。 这个认知,让她几乎陷入了莫大的颓然中,她这些年从没放弃过,无论遇到多大的阻力,她都不曾生出放弃的念头,但是在这一刻,她有放弃的念头,因为她知道,如果老妖婆不走,她不会成功的。 老妖婆兵不血刃的手段,她记忆犹新。 这边以权势气势较量,那边迎亲队伍则闹得可欢了。 在萧拓和陈柳柳的起哄之下,慕容桀背起了子安走出厢房,炮仗在背起新娘子的那一刻便开始噼噼啪啪响了起来,内府安排的仪仗队也来了这里奏乐,年轻一辈都涌在这里,看这场别开生面的迎亲。 慕容桀走出去,众人也跟着走,慕容壮壮含笑站在廊前,看着慕容桀远去,笑颜如花,却有泪水在眼底打转。 她曾经,也有过一个新娘梦。 萧枭下意识地回头瞧了一眼,两人的眼光在空中胶着。 萧枭心中一痛,飞快移开,跟上了大队伍。 天色已经开始黄昏,黄昏拜天地,倒是前所未见。 在梁氏这个临时工喜娘的高喊之下,慕容桀与夏子安对着天地跪拜,然后,拜高堂。 太皇太后,皇太后,贵太妃,袁翠语四人接受了跪拜,本来女家家长是不该在接受跪拜的,但是,太皇太后说今天没有什么忌讳的。 贵太妃也笑着,面容僵硬。 拜完高堂,梁氏看着两人,促狭地道:“夫妻交拜!” 两人面对面,红盖头遮蔽住子安的头,遮住了她一脸的欢喜,微微躬身,这一拜,拜出了良缘。 拜完之后,梁氏道:“礼成,送入洞房!” 喜笛响起,现场一派喜乐。 大家都笑着,说不出的喜庆,太皇太后就在那里坐着,谁敢不开心? 酒席间的觥筹交错,此处省略一万字,大家今晚的工作,只是奉旨灌摄政王喝酒。 这一下,便真的成了胡欢喜说的那样,有冤报冤,有仇报仇了。 慕容桀本来就喜欢喝酒,加上今晚聚贤居送过来的都是好酒,他自然不吝啬自己的酒量,接受了一大波人恶意的敬酒。 被抬回新房的时候,他已经是走不了直线了。 临时工喜娘梁氏在新房里,递过来秤杆,笑着说:“新郎要给新娘子掀开盖头,祝贺新人百年好合,百子千孙,白首偕老。” 慕容桀伸手接过秤杆,转了一个圈也没办法站稳,反倒是惹得身后一群人哄笑。 “去去去,新房不许这么多人进来的。”梁氏尽责地往外撵人。 “闹新房,我们是来闹新房的。”苏青起哄道。 “闹什么呢?耽误事,快出去,快出去!”梁氏赶苍蝇般挥手。 苏青恶意地笑道:“就他喝成这个猫样,今晚也铁定是耽误事的。” 子安捏了捏手指,这苏青真欠揍啊,但是……忍。 慕容桀摇摇晃晃地转身,拿着手里的秤杆胡乱地戳着,东戳一下,西戳一下,耍起醉剑来,大伙儿不敢还手,被他逼得退出去。 所有人出去之后,他一脚把门带上,转身看着红盖头覆盖着的子安,醉意顿消,露出狡黠的笑。 梁氏掩嘴笑道:“王爷是装醉?” 慕容桀嘘了一声。 梁氏笑着福身,“好,看来这里不需要喜娘,我出去领赏去!” 忽地又转身,从袖袋里取出一本书,丢在桌子上,“这是阿蛇姑姑给的,说是今晚让你们阅览。” “拿走,今晚哪里得空?”慕容桀道。 梁氏又掩嘴笑着,出去了。 门被带上,门口一大堆的人杵在那里,见梁氏出来,也没退后,只是让她走过,又扑了上去。 新房里,子安都快等到头发都白了,还没见他挪动半步。 忍不住掀开盖头,却见他拿着那本书在看,还看得津津有味。 她咳嗽一声,慕容桀吓得一个激灵把书扔掉,清清嗓子,自顾自地说:“本王是得先掀红盖头啊。” 他坐在床边,坐在子安的身边,双手在膝盖上磨了一下,忽地一手掀开她的红盖头,露出那张已经半铁青的脸。 慕容桀啊了一声,“忘记用秤杆了。” “要不要再来一次?”子安瞪着他,咬牙切齿地道。 慕容桀定定地看着她,伸手捏她的脸,“夏子安。” “干嘛?”子安没好气地道。 “你真的活着回来了?”他眼底竟有些做梦般的迷茫。 “我难道是鬼?”子安这样说着,语气却软了下来,心头开始慢慢地有一种东西涨上来。 慕容桀抱住她,把她挤入怀里,铁臂环绕,几乎把子安勒得呼吸不过来。 “之前苏青说,你是因为太皇太后跟你说,只要你成亲了,我就能回来,所以你才愿意成亲,是真的吗?”子安伏在他的怀中,听着他的心跳声,轻声问道。 “苏青说的话你也相信?”慕容桀轻哼一声。 “嗯?”子安抬起头。 慕容桀看着她,漫不经心地道:“苏青和萧拓说的话都是不可信的,之前萧拓还跟我说,你在被旋涡卷走之前,曾让他对我说你喜欢我,难道我会相信吗?” 他说得很不以为然,但是,褐色深邃的眸子却一直盯着子安,看着她的反应。 子安怔了一下,呵呵地笑一声,“是啊,他们的话不可信,都是净胡说的。” 关于表白这个事情,打死都不能她先开口的。 说句题外话,扫雷问题,洞房不能写得太详细,六月会蹲大牢的,想看老夫人虐死和详细的洞房花烛夜,请加群212858683,二十号,会传上群公告里。 第三百零二章 洞房花烛二 子安说这话的时候,门外响起了萧拓分辨的声音,“就说过,就这样说过的,我才没撒……呜呜” 他显然是被捂住了嘴巴,然后听得“瑟瑟瑟”的声音,听得出,可怜的小萧拓被人拖走了。 慕容桀竖起耳朵听了一下,嘴唇挽起一抹冷笑,问子安,“想不想看好戏?” 子安道:“太想看了。” 慕容桀伸出手,“把刀疤索借给我。” “刀疤索?这根破绳子有什么用吗?”子安把刀疤索递给他。 慕容桀接过来,缠绕在手腕上,然后起身到桌子前倒了一杯酒下去,嘴里说道:“门口如果忽然来了百余条蛇,这一坛子酒便是你的了。” 子安凑过去,听得他说话,不禁笑道:“你是说刀疤索可以召唤蛇?” “千真万确,一会你便知道了。”慕容桀道。 子安自然是不信的,那么诡异的事情,谁信? 但是,刀疤索浸泡了酒之后,发出了一阵奇异的味道,慕容桀问她要了匕首,割穿手指,滴血下去,这奇异的气味便变成血腥味道。 说来也怪,这奇异的气味把血腥味熏染得很浓郁,若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新房里有一大滩的血液。 “我们来看!”慕容桀神秘兮兮地拉着子安凑到门缝,门缝里也有几双眼睛,那些眼睛显然有些错愕,猛地退后,听得“哎呀”的声音此起彼伏,竟倒了一大片。 “这是什么?”是苏青的声音,继而是凄厉的喊声,“有蛇,有蛇啊。” 尖叫声也此起彼伏,不到片刻,所有人都逃去无踪。 两人哈哈大笑,打开门,只见百余条蛇竟涌了过来。 慕容桀暗叫一声,“不好!” 他猛地把门关上,听得蛇就堆在门外,发出“嘶嘶”的声音。 慕容桀白了脸,可不喜欢这些冷冰冰的东西了。 子安乐不可支,“你怕啊?” 慕容桀恼怒地道:“有什么好笑的?” “堂堂男人,竟然怕蛇?” “本王不怕,就是不喜欢。”他倒不是真的怕,之前也进过相府的竹林,他只是不喜欢,尤其那么多,看着就毛骨悚然。 ————老子是精壮滴刀疤索滴分界线———— 远处传来笛声,不消半刻,蛇便都走了。 “还要我来擦屁股!”阿蛇姑姑放下笛子,哼了一声,回头看着太皇太后,“我们要不要去听新房?” 太皇太后淡淡地道:“不去!” “听房都不去吗?”阿蛇有些意外,“你不是最喜欢吗?” “没什么好听的,今晚铁定不成事。”太皇太后道。 新房内。 子安好奇地拿着刀疤索,“把酒倒下去就能呼唤蛇?这是什么原理啊?” 慕容桀漫不经心地道:“老祖宗给了三种解释,第一种,刀疤索已经成精,蛇精。第二种,刀疤索被一个邪灵附身,这个邪灵很喜欢喝酒,给酒的话便可吩咐它办事。第三种,刀疤索所以特殊的树皮做成,喝着酒与鲜血会发出奇特的味道,蛇很喜欢这种气味。” 子安自动代入第三种,什么蛇精邪灵之类的,谁信谁傻逼。 第三种还是可以解释得过去的,方才她确实闻到一种奇怪的气味,而且,蛇对血腥的味道还是比较敏感的,能吸引到附近的蛇来,不奇怪。 子安拿起刀疤索,之前还嫌弃,现在却觉得是个宝贝,确实啊,夺魄环没这个好使,有点不好的就是得给酒或者血。 子安看到桌子上的那本书,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书?” 慕容桀一手抢过,“不要看,没什么好看的。” 子安却已经翻开了第一页,看到里面那些图画,眼睛都发直了,“这是秘笈啊!” “嗯,练功的秘笈,给本王的,你不练功不需要。”慕容桀把书藏在袖袋里,义正辞严地道。 子安嗯了一声,看着慕容桀,“好,接下来,我们该怎么样呢?” 慕容桀有些不自然,“或许,先吃点东西?” 子安点头,“这个提议很好。” 她首先坐下来,然后看着两只绑着红带子的金杯,忽然想起,“咱是不是得喝交杯酒啊?” 慕容桀呃了一声,“似乎是有这个必要的。” 子安倒酒,酒静静地从壶中流淌到杯子里,子安心里才感觉有种真实感。 她不禁抬头看向慕容桀,慕容桀也正望着她,今天发生的一连串事情,让他也觉得在做梦。 “慕容夏子安。”他叫了一声,有些骄傲,她是要冠上他的姓氏的。 子安笑了,“嗯。” 他也笑了,两人都显得有些傻气。 “拿着!”子安把酒杯递给他,坐近一点,凝望着他,“王爷。” 慕容桀嗯了一声,两人越凑越近,几乎额头都要贴上来。 忽地,两人发出一声爆笑,子安率先放下杯子,笑得眼泪都掉出来了,“不,不,慕容桀,我们现在没办法用这种方式相处,我受不了你假装出来的情深款款。” 慕容桀松了一口气,“我也受不你矫情兮兮的。” 子安耸肩,“好,你看我们怎么相处,怎么办?” 慕容桀淡淡地道:“以前怎么相处现在还怎么相处。” 这总的有个过程,不是吗? “好,现在先弄了交杯酒再说。”子安道。 慕容桀端着酒,与她环手,望着她如星眸子,生辉面容,忍不住联想到刚才看到的书中内容,不禁心中一动,一口喝尽,“快喝!” 子安也喝了,喝完,她还没把杯子放下,便见他已经起身一把抱住了自己,是横着凌空抱起,吓得她连忙抓住他的肩膀,“疯了?” 慕容桀直接把她丢在了床上,一扬手,帐幔重重落下,遮蔽住龙凤烛。 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蛇吓跑的那些人又回来了,耳朵贴在门窗上,静静地听着里面的动静。 但是,里面的对话却让人大跌眼镜……好吧,眼珠。 “你扯什么啊?不是这样脱的,哎,你懂不懂啊?我自己来。” “什么不懂?本王阅女无数,放开,我来。” “你扯到我头发了,笨蛋。” “忍着点,这死破烂衣裳……” 然后,有良久的沉静。 再之后,有人起床,急匆匆地跑到蜡烛前,“本王看。” “看什么书?” “秘笈。” “我的天,你这会儿看什么秘笈,你不问我啊?我是你祖师爷!” 门外炸锅了,房事祖师爷?看不出啊! 第三百零三章 敬茶 半夜,子安第三次从床底爬起来,爬回床上,怨气十足地蜷缩在床边,以后她要睡里面。 慕容桀翻身,大脚压在她的肚子上,她恨得牙痒痒,撑起身子想一拳照他的脸招呼过去,但是实在看他的睡颜俊美无害,又不忍心,只得忿忿地睡下。 翌日一早,是个阳光明媚的好日子。 倪荣在外敲门,小声地喊着,“王爷,王妃,起来了。” 子安已经醒来了,但是没回答,让倪荣一遍又一遍地喊着。 慕容桀被吵醒,见子安静静地躺在床上笑着,不由得皱眉,“他一直喊着,你不吼一声?吵死人了。” 子安嘘了一声,“让他再喊,再喊。” 果然,倪荣又喊了,“王爷,王妃,起来了。” 子安的笑容加深,这一声王妃,好听得很。 “闭嘴,一个时辰之后再来叫!”慕容桀掀开帐幔吼了一声。 倪荣道:“王爷,太皇太后已经起来了,说是等着王妃起来敬茶呢。” 子安闻言,便掀开被子要起来,慕容桀拉住她的手臂,直起脖子道:“让她等着。” 子安道:“这不好吧?她在等我们,我们今天是要给她敬茶的。” “让她等着,她欺善怕恶,你若一味地迁就她,反而会被她吃得死死的,且看我一会儿怎么对付她。”慕容桀道。 子安想起在孤岛那些天的生活,心里仍然有恨,“好,我等着看。” 慕容桀眸光在她锁骨以下的风光浏览了一眼,然后把被子拉下一点,不无遗憾地道:“以后咱儿子得喝羊奶了。” 子安闻言,神色黯然,“你还盼着我帮你生儿子啊?我被皇后灌了红花,不能生育,你不是知道吗?” 慕容桀显然忘记了这事儿,听她这样说,噢了一声,“那还不简单,以后抱养几条狗,就当是你亲儿了。” 子安抬起头看他,“你可以找其他女人生的啊,我可不能让你绝后。” 慕容桀点头,“嗯,是可以的。” 子安眸色一紧,“啊?你真有这个打算?” “是啊,你不能让我绝后嘛,”慕容桀双手枕在脑袋下,“本王想想,哪家的姑娘可以做侧妃,让皇太后去保媒,横竖本王的王妃大度,这新婚呢,就让本王去找其他女人生孩子了。” 子安用手肘压住他的胸口,“你知道我心里不是这样想的。” “我看不见你的心,但是我听到你怎么说。”慕容桀捏住她的下巴,“凶?还敢对本王动手呢?欠揍!” “你这小雏鸡,还敢逞威风?瞧你祖师爷不折腾死你。”子安翻身上前,咬住他的嘴唇,然后得意洋洋地看着他,示威。 得意洋洋的下场往往都比较惨,不过顷刻,她就被……慕容桀一个反手,撂在了床下,只听得“噼啪”的一声巨响,她整个人被摔在了床边的白玉阶上。 “我的老腰啊!” 慕容桀本来不是想甩她下去的,只是想翻身压她,一般情况下,他翻身压她,她只需要顺理成章地躺下就没事了,偏要显摆什么特工威风,想反扣他的手,这借力打力的后果,就是她下去了。 “瞧你笨得那样!”慕容桀见她痛得脸色都白了,心疼得要紧,嘴里却是不饶人,跳下去抱她起来。 这一下是真的疼,这床边是有白玉石阶的,她昨晚摔下来的时候是摔在床边,没滚到石阶上,但是这一次,是直接被甩在了石阶上,坚硬的白玉石阶边沿膈得她腰都快断了。 总之,旁人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看到子安是被扶着走出去的。 她撑着腰,走一步就皱一下眉头,剧痛得很。 府中下人看到,纷纷掩嘴偷笑,这新人昨晚可真拼命啊。 太皇太后与贵太妃坐在正厅里,贵太妃自然不会自动出来,是太皇太后命人去传她来的。 阿蛇站在太皇太后身侧,两人看到慕容桀扶着子安出来,都瞪大了眼睛。 阿蛇在太皇太后耳边轻声道:“看样子,昨晚成事了啊。” 太皇太后一脸的不高兴,“哀家说了,昨晚去听房,你又偷懒不去。” 阿蛇冷哼一声,“是我不去的吗?是你自己说不去的。” 两人走到太皇太后的跟前,便跪了下来,子安跪得很勉强,实在是一下蹲就疼。 慕容桀见她疼痛得要紧,便道:“行了,你别跪了,本王把你那份也跪了。” 说完,利索地对着太皇太后磕了几个响头,“行了,子安那份也磕了。” 太皇太后倒是没为难,只是意味深长地瞧了子安一眼。 下人端来茶,慕容桀先是递给了太皇太后,“老祖宗喝茶。” 太皇太后端了茶,慢慢地饮了一口,“这相公替媳妇敬茶,这是咱大周朝第一遭,但是慕容桀的男子,一向重情,也算你小子继承了先祖的遗风啊。” 下人道:“请王妃给贵太妃敬茶。” 慕容桀拿过茶,想递给贵太妃,贵太妃却淡淡地道:“若要哀家承认她,这杯茶,得她敬哀家的。” 太皇太后眸色低垂,只当听不到。 子安上前一步,端着茶,忍着痛缓缓地跪下,“贵太妃请茶。” 贵太妃盯着她,许久,都没有伸手接茶。 太皇太后也没做声,甚至连看都没看,任由子安在那里端着茶跪着。 慕容桀一手拉起子安,“起来吧,你这杯茶,她喝不喝都不打紧。” 贵太妃冷笑一声,站起来对着太皇太后福身,“臣妾告退。” 太皇太后挥挥手,“去吧。” 慕容桀神情冰冷,盯着贵太妃从他的身边走过,贵太妃眸光澹然,似乎已经把一切置之度外。 太皇太后看着子安,微微地点了一下头,“你回头来一下哀家的房间,哀家有话跟你说。” 子安点头,“是!” 慕容桀道:“本王也去。” “你就不必去了,踏实地在这里等着,哀家与她说的是女儿家的事情。” “不行!” 太皇太后挑眉,“你是怕哀家欺负她?” “你欺负得还少吗?在孤岛,你就是把她当奴隶用的。”慕容桀开始发难了,“还有,你故意不让我们知道嫁娶是我们所想要的那个人,婚礼安排也不妥当,差点婚事都黄了,瞧你做的那些事情,有哪点是作为长辈该做的?净胡闹。” 太皇太后被他这一顿数落,竟软了下来,“这都是你阿蛇姑姑安排的,关哀家什么事?” 阿蛇扭身就走,“合着我跟你那多年,就是背锅用的,老子不干了。” 第三百零四章 看看热闹 太皇太后让子安先在门外候着,她与慕容桀说话。 子安退出去,阿蛇姑姑便站在门外,见她出来,瞧了瞧她手臂上缠着的刀疤索,“这东西老好用了,要我教你怎么用吗?” 子安昨晚便见识过刀疤索的厉害,现在听得阿蛇说还有其他妙用,不禁眉开眼笑地请教道:“还请阿蛇姑姑告知。” 阿蛇嗯了一声,“我没少吃刀疤索的亏,以往老东西就用这个它对付我的。” 正厅里。 太皇太后见他脸色不太好,便让他坐下来,“你是觉得,哀家看着你母妃欺负夏子安都不做声,是帮着她?” 慕容桀眸色不抬,“不是,她也欺负不了夏子安。” “知道就好,夏子安没有跪哀家,她却要求夏子安跪她,在这点,哀家确实可以为夏子安说一句话,但是,哀家想看看这个丫头是否有能屈能伸的气度,在这摄政王府,在你母妃的眼皮子底下混饭吃,不容易。这丫头二话不说,便跪了下去,这点哀家佩服,你以为,她心里不憎恨你母妃?她恨透了,但是眼下,她是小辈,这点礼数若失去了,日后便落人话柄。” 慕容桀冷道:“若对她,失去什么礼数都不过分。” “你是不在意,你慕容桀有什么在意的?这些年,从沙场到政坛,从府中到皇宫,你大爷怕过谁?忌惮过谁?知道因为什么吗?因为你有战功,因为你有权势,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你得皇上的倚重,得哀家的宠爱,你手中握着权,握着人脉,握住这个大周朝所有人都梦寐以求的帝位,所以,你可以什么都不在意。但是,她不是你,若她嫁给了你,便以为可以借用你的一切,她会死得很快,阿桀,哀家独独留你说几句话,便是要提醒你,她不是你,你若以自己的做事方式强加在她的身上,会害死她的。” 慕容桀咀嚼着她话里的意思,有些明白。 老祖宗的话便是要告知他,不要因为爱她,便给她许多和他一样的特权,他有的,她未必可以有。 这边,与慕容桀说完之后,太皇太后叫了子安进了如意阁,她在府中暂居的地方。 阿蛇在门外没有进去,且把门关了上来。 太皇太后缓缓地脱下了面纱,露出脸。 子安看着她,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张脸怎可能会这么年轻?顶多和壮壮差不多,壮壮是二十七八岁,可壮壮是她的孙女啊。 “很吃惊吗?”太皇太后看着她脸上的表情,淡淡地问。 子安摇头,呼吸都有些困难,“这,确实有些吃惊的。” 太皇太后淡笑了一声,“没什么好吃惊的,你做特工多年,什么没见过?” 子安这一下是真的双腿发软了,她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震惊得半天都没办法合拢嘴。 “您……敢问您怎么知道的?”子安颤声问道。 太皇太后定定地看着她,“从你前生死掉到你出现在这里,哀家都知道,你的一切,哀家都看在眼里,这也是为什么哀家出手救你的原因。” 子安真的太震惊了,这太皇太后到底是什么人? “你不必深究哀家,你记住,这王府也好,后宫也好,都是深渊龙潭,没本事的人闯不得,没耐心的人闯不得,没隐忍力的人也闯不得,记住了吗?” 子安捣米般点头,“我记住了。” 连她的来历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她哪里还敢说半句不字?而且,她说的话很对,更明白在这王府或者后宫混,要事事谨慎。 但是,子安还是不明白她刚才那句话,她说她出手救自己的原因是因为把一切都看在眼里,知道她的来历,知道她所作的一切,那么,救她的原因在哪里?助她的原因又在哪里?难道仅仅是知道这一切便出手救她了吗? 子安想问,但是见她已经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在孤岛的时候,她只要闭上眼睛,便是要打发她去。 果然,太皇太后淡淡地道:“你出去吧。” 子安想着等以后再问她,反正她都回来了,应该不会那么快急着走。 但是,当天下午,便有人来告知慕容桀,说太皇太后与阿蛇姑姑走了。 子安好生失望,倒是慕容桀不太在意,道:“老祖宗来去无踪,且她也实在是厌烦京中的事情,本王早就知道她回来呆不久的。” 子安疑惑的那些事情,还没得到答案,心中自然是怏怏不快,但是好歹是新婚第一天,也没表现出来,只是笑笑,“以后有机会我们去寒山找她吧。” “去寒山也未必能见到她,她想见的时候会见,不想见的时候,去了也是白去。” 子安不禁失笑,“她倒是很有性格。” 两人在院子里坐着聊天,享受难得的平静。 倪荣走过来,道:“王爷,王妃,孙妃娘娘说要过来请安。” 慕容桀淡淡地道:“不见。” 倪荣应道:“是,那属下回了孙妃娘娘吧。” 子安之前听说过这个孙妃娘娘是内奸之类的,便问道:“这个孙妃入府以来,可曾做过什么?” 慕容桀道:“不外乎是跟那边禀报一些本王的日常。” “你既然知道她是奸细,为什么还要留她呢?” “王府不缺这点米饭,何必赶走她?免得折腾。”慕容桀不甚为意地道。 子安之前似乎听说过他另有打算的,也罢,或许日后真的能派上用场。 孙妃的手段不高,显然不必太在意。 将近傍晚的时候,子安便对慕容桀道:“我想去一趟刑部大牢。” 慕容桀知道她想做什么,丹青县主被毒打那一顿,她怎可轻易放过他? 但是,也觉得没必要,“二哥已经为丹青县主报仇了,相府被他焚烧,夏槐钧入狱后被他毒打了一顿,听说腿都打断了。” “那是安亲王与他的恩怨,我与他,终究也得了结。”子安眼底浮起了恨毒,她无法忘记原主夏子安是怎么死的。 老夫人已经死得太轻易,若再叫夏槐钧就这样死了,她愿意,原主夏子安都不会同意的。 慕容桀见她执意如此,便道:“也好,横竖今日也无事,本王陪你去一趟。” 子安道:“你若是不想去,我可以自己去的。” 慕容桀站起来,俊美的面容流过一丝玩味,“不,看看热闹也好。” 第三百零五章 探望父亲 刑部大牢守卫森严,铜墙铁壁,几乎密不透风。 但凡在刑部关押的,都必定是重犯,夏槐钧做梦都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被关在这里,以堂堂丞相之尊。 刑部议了他三十几条罪名,但是他一条都不承认,即便贪污一案牵涉的人大部分都已经砍了脑袋,他还是一个字,不承认。 因为,他是当朝丞相,只要他不承认,他的脑袋便安稳地在脖子上。 即便,刑部有一百年跟他耗,即便,他在这牢狱里过一辈子,总比死了好。 审问多日,对外面的情况,他并不知道太多。 唯一知道的,就是僵尸病有药可治了。 所以,他依旧认为,夏子安死了,自己的母亲还活着,已经治好了。 夏丞相不知道陈玲珑带着夏婉儿走了,他认为,只要自己能扛得住,母亲就一定会救他出去的。 他如今唯一后悔的,便是那日没有把袁翠语弄个残疾,杀了她,自然是不行的,但是,那时候,他可以让她断手断脚,至少,再毁掉容貌,如此,便再无人看上她了。 因为,安亲王曾来过,毒打了他一顿,被打的时候,他以为,自己会死在安亲王的手中。 他过着苟延残喘的生活,心中依旧怀着希望,这在某些人看来,着实难能可贵。 刑部自然不会再对他用刑,但是也没有太客气,三天提审一次,每日问供,都是极尽的羞辱,皮肉不受苦,精神受到极大的折磨。 安亲王下了命令,让他一天吃三顿,每顿都是狗食,一天给两口水喝,让他活着,却生不如死。 夏槐钧的忍耐力,在这一刻充分地体现了出来,他把这一切的苦难都看做是上天对他的磨炼。 但是,注定是有一个人,是带着冤魂来找他索命的。 子安是自己走进大牢的,没让慕容桀陪着进来。 她穿着一身素净衣裳,身为王妃,她的打扮甚至不如一个小家碧玉,头上只簪着一根银簪子,脸上不施脂粉,素面朝天。 她这副模样,像极了以前的夏子安,那被虐打致死的夏子安。 她便是用这副面容,向她的父亲讨一条人命债。 牢室阴暗潮湿,无光透入,只有墙上一盏如豆的桐油灯发出微弱的光线,不足以照明。 子安裹着夜色而来,牢室顶端厚厚的墙壁上,有两个小孔,是专门用来通风的,保持这里有流动的空气,如今,只听得风从小孔里钻进来,发出呜呜的悲鸣声。 夏槐钧躺在潮湿的稻草上,旁边的尿液和粪便就在稻草的旁边,堂堂丞相,落得这个下场,着实悲哀。 但是,子安不为他悲哀,如今种种,皆是他咎由自取。 被他害死的那些人,原主夏子安,夏霖,还有那些死在僵尸病之下的百姓,他都欠他们一个交代。 而这个罪魁祸首,还活着,逝者如何能安息? 他听得轻微的脚步声,陡然睁开眼睛,他知道不会是狱卒,因为狱卒的脚步声一般很粗鲁。 用墙上那微弱的光线,他看到夏子安站在了铁栏外。 他以为自己看错,挪前了一步,眯起眼睛,仔细地看。 果真是她,还是那副让他憎恨的模样。 “你竟然还没死?”他忍不住地失望,他以为这个计划,至少死了夏子安。 强大的失望让他暴躁起来,肮脏的脸上,有愤怒渐渐凝聚。 “托相爷的福,我还活得好好的。”子安静静地看着他,眸子里不起一丝波澜,她只是来看他折堕的,没必要带着仇恨。 “你来做什么?”夏槐钧拖着两条已经被安亲王打得骨折的腿往前挪了一下,冷笑地道:“想来看本相的笑话吗?夏子安,我始终是你的生身父亲,我折堕倒霉,你做女儿的,也不见得光彩到哪里去。” 子安淡然一笑,眸子里透出冷冰的寒气,“你错了,夏丞相,你的女儿夏子安已经死了,我不是你的女儿。” 夏槐钧冷笑,“你纵然千般抵赖,却改变不了你身体流着我夏家血脉的事实,但凡家人,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以为我倒台了,摄政王还会娶你吗?别太天真了,到时候,你只是一个小孤女。” 子安轻笑出声,“相爷在这里不知道也是情有可原的,昨天,我已经嫁给了王爷,按照眼看的名分,相爷这位高堂本是要受我一拜的,只可惜相爷身陷囹圄,可免去这一拜,我也心安,毕竟,相爷受不起。” “什么?”夏丞相有些吃惊,眯起眼睛看她,方才灯光黯淡,瞧不清楚,如今细看,果然见她梳起了妇人的发髻,他冷笑,“那就真是恭喜了。” 子安嘴角含笑,“不止这一件喜事,京中最近发生了好几件的喜事,我来的目的之一,便是要跟相爷分享这些喜事的。” “不必说,本相不想听。”他冷冷地道。 子安却自顾自地说了起来,“第一件,是相府老夫人死在疫区里了,死得很惨,是被百姓用乱石砸死的。” “你说什么?”夏槐钧陡然变色,眼睛瞪得很大,眼底有骇然的神情。 “第二件,你的爱妾陈玲珑卷走了相府的金银珠宝,带着夏婉儿逃了。” “那毒妇,本相便知道她不可靠。”夏槐钧破口大骂,一张脸都扭曲了。 子安嘴角依旧含笑,“第三件,你一直希望我母亲得不到幸福,但是很可惜,安亲王已经正式跟母亲提亲,要迎娶她为安亲王妃。” 这是子安杜撰的,但是,无疑是给了夏槐钧沉重的一击。 他死死地盯着子安,双肩缓缓地塌下,面容在瞬间颓败,袁翠语,我是真该杀了你的。 母亲的死都不如这个打击强烈,倒不是说不因母亲的死伤心,而是,他没有办法接受袁翠语和安亲王得偿所愿,他们是该下地狱的。 “本相会日日诅咒他们,他们不得好死。”夏槐钧咬牙切齿地说。 子安笑道:“若诅咒有用,相爷早就死了,你不知道吗?外面多少百姓盼着你死?他们一日三炷香,禀神的时候,顺带问一下上天,什么时候把你收走了去。” “本相尚未认罪,刑部也还没判,是谁传出去的流言?”夏槐钧大怒。 “相爷不要太天真了,你虽然没有认罪,但是证据确凿,相爷以为王爷真但奈何不了你吗?虽然大周律例言明,但凡朝中一品官员犯罪,若不认罪,便不可判刑,但是,让你死在这暗无天日的牢狱里,莫说是王爷,便是我,都可以做到。” 子安的话,彻底消灭了他最后一丝的希望。 第三百零六章 自尽 他抬起头,眸子怨恨,“夏子安,我始终是你的父亲,你为什么要这么狠毒?” 子安勾唇,“没错,你是夏子安的父亲,但不是我的父亲。你难道不奇怪吗?你的女儿,竟然前后变化这么大,你不怀疑过,她们不是同一个人吗?” 夏槐钧骇然地看着她,怎会没有怀疑过?但是,她不曾离府,也无人可替换,再说,天下间不会有两人容貌如此相似。 所以他的怀疑最终也没有追究下去。 子安残酷地道:“其实,你该对子安心怀愧疚才是,因为她不曾害过你,还记得五月那天,玲珑夫人与太子在院子里逼她,毒打她吗?那天,她就死了,我是附在她身体里的鬼魂,我是替她来找你报仇的。相爷,那天,你躲在远处,亲眼看着你唯一的血脉死在你宠妾的手中。” 夏槐钧嘴唇哆嗦了一下,面容狰狞,“你胡说八道,你休想以鬼话迷惑本相。”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这是事实。”子安淡淡地道:“你一直憎恨你的亲生女儿,但是,其实她才是最该憎恨你的人。” 她从头上拔下一根发簪,这根簪子,是粗鄙的银质簪子,没有任何的雕花,通体光滑,却十分丑陋。 “这是在你的女儿七岁那年,你送给她的簪子,还记得吗?” 夏槐钧看着她手中的簪子,他不记得,甚至不记得自己有没有给她送过礼物。 子安本来不知道此事,她在来之前,去找了一趟丹青县主,问问她,夏槐钧可曾送过东西给子安。 丹青县主便拿出这根簪子,跟她说了一个故事,这个故事,听得子安心酸不已,也痛恨不已。 “休要拿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胡乱编派,你今天是来看笑话的,笑话已经看够了,给我滚吧!”夏槐钧恼怒地道。 “不记得了?好,我说给你听,在她七岁生辰那天,刚好府中来了贵宾,你们在正厅里说话,当时,那位宾客说想见见袁翠语,你推说她不舒服,没让她出来,后来,那位宾客说见见袁翠语的女儿,你推不过,才叫人传了她出来。当时她可高兴了,以为你记得她的生辰,满怀开心地出来,很开心地告知宾客,她今天生辰,当时,你让翠玉从一个暗中从一个仆妇的头上取下一根银簪,说送给她做生辰礼物,当时,年仅七岁的她,有记忆以来,第一次收到你送的礼物,她开心得哭了,当着这名宾客的面哭了起来。” 夏槐钧脑子里闪过一张脸,一张冻得红通通的脸,又笑又哭,像个傻子。 但是,只是零星的片段,他不记得当时的事情。 子安冷笑道:“如果你还不记得,或许,我说出这名宾客的名字,你就记得了,他只来过相府一次而已,他就是大梁国的老王爷,宋安然。” 夏槐钧顿时想起来了,确实是有这么回事,当时,她眼巴巴地看着他,像是讨要礼物,可他没有准备什么礼物,他压根不记得她的生辰。 为了打发她去,便暗中叫翠玉姑姑拿一根簪子过来,用一个木盒子装着,旁人看不出是什么东西,但是这丫头竟当着宋王爷的面拿了出来,害得他好生丢脸。 “想起来了吧?想起来了吧?”子安看着他的神色,连续问了两句。 夏槐钧凶狠地盯着她,“你到底想怎么样?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现在开始有些相信,她方才说的那些话,如果她真的是夏子安,不会直呼袁翠语的名讳,她对袁翠语一向是很尊重,不会那这个开玩笑。 子安惨然一笑,“我想说什么,你听不出来吗?我想说,你亲手把你唯一的女儿推向绝路,她是那么的爱戴你,尊敬你,哪怕是你给的一根粗鄙的簪子,她都视若至宝。但是,你为了高攀太子,眼睁睁地看着她被人打死,她是唯一一个不曾算计过你的人啊,来日九泉之下相见,且看你如何面对她。” 子安本想以最刻薄的话来伤他,但是,却发现自己先难过了,不是为自己,是为了原主夏子安,把她的那段一直珍藏的记忆当做伤害她父亲的武器。 但是,这确实也给了夏槐钧致命的一击,他茫然地抬头,眼底竟然蓄了泪水。 如果说,这个夏子安不是他的女儿,他的女儿在那日院子里已经被毒打死了,死在陈玲珑和太子的手中,死在他的狠毒中。 那是他唯一的血脉啊。 若是往日,他未必会心痛,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他就算能活着出去,他也不可能在有子嗣了,而他的女儿,不曾背叛过他,这段日子对他下狠手的人,不是她,是眼前这个歹毒的女子。 难怪他会一败涂地,原来她不是他的女儿,自然只有算计和狠毒,再无一点亲情可言。 确实,只有那傻孩子,不曾算计过他了。 他顿时万念俱灰,倒不是全然因为自己的女儿,而是母亲已经死了,他再无指望,梁太傅是个过河拆桥的人,他断不会救自己的。 抬起头,他看着子安,看着这个人,他依旧恨意难消,若不是她,相府也不至于倾覆。 但是,若不是子安死了,她如何能附身在子安身上,进入相府内部把他们都打了个措手不及? 他开始觉得,是冥冥中自有天意,或许,这个世间,真的有报应两个字。 他静静地道:“老夫求你一件事。” 子安冷道:“说!” “若你说的是真的,请不要放过陈玲珑,也不要放过慕容桥,要为子安报仇。”他咬牙切齿地道。 子安知道,他自然不是为了原主夏子安报仇,他要陈玲珑死,是因为陈玲珑背叛了他,至于他说要太子死,是要挑起与太子的斗争,谁死也好,他都乐见,最好是两败俱伤。 但是,不管他的目的是什么,子安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陈玲珑断是不能放过的,至于太子慕容桥,她也会亲手把他送进地狱的。 她把簪子丢下,看着夏槐钧,“这根簪子,是你送给子安的,如今还给你。” 她临走前,意味深长地地看了他一眼。 夏槐钧面如死灰。 他知道她留下簪子的目的,是要他自尽,若自己再无指望,这样活下去,还不如死了。 自尽尚且能留个全尸,正如她方才所言,律法还是可以审判他的,只要把他不再是丞相。 但是,慕容桀留他一品大员的身份,是要他以丞相的身份受审,这样,夏家最后的一点颜面,都被他丢尽了。 他彻底成了夏家一族的罪人。 第三百零七章 真心话大冒险 一代丞相夏槐钧自尽的消息,是在子安三朝回门的那天传来的。 倪荣告知了慕容桀,慕容桀告知子安,那时候,子安刚走进相府的大门,袁翠语还在这里,没有离开,所以她三朝回门,要回来这里。 倪荣跟子安说,他在临死之前,求狱卒转告一句话,对丹青县主说一句“对不起”。 子安听了之后,情绪一丁点的起伏都没有,这是她预料之中的事情,夏槐钧知道这样死,是成全他颜面的最好方式。 她把这个消息告知了袁翠语,袁翠语有片刻的怔忡,“死了?” 这声音仿佛不是她的,连她自己都觉得陌生。 纠缠了十七年,他们之间,总算是以生死了断了。 “是的,死了,临死前,他让狱卒转告,跟你说对不起。”子安道。 袁翠语默默点头,“嗯!” “母亲原谅他吗?”子安看着她的神色,问道。 袁翠语抬头,她的眼睛虽然好了,但是视力比之前减弱了许多,总是笼着一层水雾,“没有意义了,是吗?原谅不原谅,都过去了。” “都过去了!”子安咀嚼着这句话,是的,确实都过去了,属于相府的这一部分,彻底翻篇了。 子安露出笑容,“是的,那今天是女儿回门的日子,母亲准备了什么好吃的?他嘴巴可挑剔了。” 慕容桀淡淡地瞧了她一眼,“本王需要什么招待?随便就行。” 杨嬷嬷笑着走过来,“今日我们什么都没做,有人承包了。” “谁承包了?”子安大为惊异。 “胡家的女掌柜胡欢喜,她一早就让鼎丰号的大厨过来,为了这一顿饭,今日鼎丰号关门不营业呢。” 子安啊了一声,“这怎么好意思啊?” “怎么不好意思啊?” 说曹公,曹公到,胡欢喜带着两名丫头进来,含笑福身道:“参见王爷王妃,就当是我为京中百姓感谢王妃的。” 子安知道这一次她出力不少,便感激地道:“一句谢谢总归是太过肤浅,我就不说了,你做的那些,我会铭记在心。” 胡欢喜道:“我出钱,又不花费一点力气。” 慕容桀却道:“今日不是就一家子吃顿饭吗?至于要你鼎丰号关门吗?” 袁翠语笑道:“昨夜柳柳便来了,说今日回门,要请大家坐下来好好吃一顿,这些日子没少担惊受怕,确实也该好好吃一顿,犒劳犒劳大家嘛。” 就这样,本来是家宴,却变成了宴会。 陈太君带着十二个葫芦娃和陈柳柳隆重登场,礼亲王带着王妃阿蛮和黄狗大金准时抵达,梁王带着一坛子好酒,柔瑶带着苏青,当然,是她去找苏青说一同过来的,萧枭兄弟也带着美酒也来了,壮壮竟然是和梁氏一同过来的。 看着一个个客人登场,子安泪盈于睫,婚宴过于胡闹,缺少了祝福,现在大家伙出席这个三朝回门,让她感觉自己再嫁了一次。 呸! 那么多人,分了两桌,十二位陈将军便坐了一桌,至于其他人,也坐一桌。 壮壮和萧枭似乎也没了芥蒂,两人坐在一桌,神情自若,只是,两人一直都没有对视过,甚至不小心看到,都会迅速转移开视线。 苏青在祝酒之前,问了陈将军&039;s,“话说,当初让你们去保护子安,你们一直都没出现,到底去了哪里?” 陈家大哥陈鼠道:“那天我们兄弟奉命出去,还没到季春,便落入了陷阱,之后一直关在一个密室里,看守我们兄弟,都是毒蛇。” “那关你们的人是谁啊?”萧拓问道。 陈家二哥陈牛道:“开始不知道,但是后来知道是太皇太后。” 子安忿忿地道:“肯定是她,我就是被她关起来的。” 陈家三哥陈虎道:“王妃,太皇太后是救了你的,我们兄弟倒是无辜,白白在那里被蛇恫吓了那么多天。” 陈龙掩嘴,“我记得,六弟开始那两天,吓得一直哆嗦,他是最怕蛇了,可怜他自己还是叫陈蛇呢,竟怕成那个样子。” 陈家兄弟纷纷说着趣事,那时候的惊慌害怕,如今都变成了好玩的事情,也就是太皇太后了,若是旁人,怎也得落点怨恨的。 而主要是不敢怨恨。 慕容桀今晚的兴致很高,他自顾自地喝酒,偶尔侧头去看看子安,看着看着,又喝一杯,眼底盈满了欢喜。 慕容桀除了国宴和宫里家宴会出席之外,几乎从不参加其他的宴会,所以,他缺少宴会经验,他是那种没话题的人,如果要跟他聊天,他能在短时间内把话堵死,他是名副其实的话题终结者。 而今天,有两个话题终结者在这里,场面还能活络起来,多亏了柳柳和柔瑶。 正如,苏青听了陈将军‘s说被囚禁在密室里的事情,问了大家的应对措施,大家都各抒己见,说自己会如何脱险之类的。 听罢大家说,然后回头问慕容桀,“如果是你困在密室之中,外面又有一堆蛇看守,你会如何脱险?” 慕容桀手里端着酒,慢悠悠地喝着,道:“那不可能发生在本王身上。” 苏青不厌其烦地道:“不是说如果吗?如果是发生在你身上,你会怎么应对呢?” “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没有如果。”他一言堵死了话题。 苏青见他无趣得很,又问礼亲王,“王爷……” “闭嘴!”礼亲王瞪了他一眼,“鼓噪得很。” 苏青被突突了两下,感觉这个宴会顿时失去了光彩。 胡欢喜忽然提出一个建议,“我们来玩一个真心话大冒险,好吗?” 子安听得这话,陡然抬头看着胡欢喜,“你说玩什么?” 胡欢喜解释道:“真心话大冒险是这样玩的,我们在座那么多个人,每个人都都把自己的名字写在一个竹排上,然后由县主去抽,抽中者可以选择回答真心话问题,或者是选择大冒险,大冒险其实就是惩罚。” 子安盯着胡欢喜,整个人都颤抖着,“你会玩真心话大冒险?” “当然会,我提议的……”胡欢喜止住了话,也猛地抬头看着子安,两人的神情是一样的。 这一个对望,持续了足足有十秒钟,所有人都看着她们,不知道两人为什么说着说着就忽然停下来了。 最后,还是子安虚应一笑,“想不到胡掌柜也会玩真心话大冒险这个游戏,我以前也听人说过,但是没玩过。” “本王玩过!”礼亲王淡淡地道。 子安与胡欢喜两人齐刷刷地看着礼亲王。 礼亲王抬起头,“老祖宗教的。” 是太皇太后教的,那就不奇怪了,她这个人似乎什么都懂。 第三百零八章 都是真心话 子安觉得礼亲王应该知道太皇太后的来历,便问道:“王爷,太皇太后似乎什么都懂得,她是哪里人士啊?” 礼亲王道:“京城人士啊,她父亲便是以前的龙相,你不知道吗?” “我了解不多,只是觉得她很厉害。”子安道。 礼亲王点头,“是啊,本王小时候便在她身边长大,感觉她无所不通,就是脾气有些不好。” 子安记得以前礼亲王曾说过休克两个字,趁着大家伙在这里,便问道:“王爷,你知道休克是什么意思吗?” 礼亲王道:“自然知道,本王小时候也曾跟老祖宗学过医术,她教过许多医学名词,她说是她乡下的名词。” “她的乡下?不是说她是京城人士吗?”子安诧异地问。 礼亲王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她是这样说的,你有疑问你去问她,本王才不问,问她的乡下,她能说一宿,嘴皮子不带消停的。” 子安与胡欢喜对视了一眼,看来,礼亲王不是老乡。 其实子安多少知道礼亲王不会撒谎,这种死强迫症,撒谎首先便让他自己难受。 “好了,到底要不要玩真心话大冒险啊?”礼亲王问道。 胡欢喜笑着道:“好,我们玩,那现在去准备牌子,写上自己的名字。” 小荪和刀老大便去忙活了,片刻,便把各人的牌子都拿了上来。 牌子堆在袁翠语的面前,悉数翻转,袁翠语随便抽了一张,写着萧枭。 她把牌子打开,看向萧枭。 胡欢喜凑过去看了一眼,“好嘞,是从咱萧大将军开始,大将军是选择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慕容桀一句话就突过来了,“没什么大冒险,都得说真心话。” 子安瞧了他一眼,玩这么大?好,她喜欢。 众人期待地看向萧枭,慕容壮壮手里握住酒杯,神情没变化。 “谁来问?”胡欢喜问道。 慕容桀今晚没打算放过萧枭,“本王来问。” 萧枭抬起头看他,“我不玩。” “必须玩,尊重游戏,就是尊重你自己。”子安道。 萧枭眸子沉静地看了子安一眼,“我可以选择问话的人吗?” “可以!” “不可以!” 胡欢喜说可以,但是慕容桀子安却说不可以,胡欢喜微怔,她不知道子安的意思,但是从她的神色可以看出,有戏,所以,她马上改口,“不可以的。” 礼亲王却皱着眉头道:“为什么不可以?这是可以的,而且不准选择大冒险本来就……。” 在礼亲王打算发表真心话规则的时候,子安迅速道:“可以。” 她相信,在座的人都知道萧枭和壮壮的那点事,应该都会问这个问题的。 但是,萧枭却把问话的权力给了壮壮,“公主问。” 壮壮似乎有些意外,她抬起头看着萧枭,眼底尽量不兴波澜,却还是叫人看出了淡淡地忧伤。 子安看着壮壮,希望她能鼓起勇气,问萧枭还爱不爱她。 壮壮在众人的期待之下,却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在边关多年,一切安好?” 萧枭轻声道:“好!” 壮壮胡乱点头,“嗯,下一个。” 她飞快地看了萧枭一眼,萧枭却还在看她,她转移开视线,催促袁翠语,“下一个了。” 慕容桀和子安对视一眼,都有些失望。 这一次,袁翠语主抽到了自己的名字,她有些尴尬地放在桌面上,“好,谁来问?” “本王问!”安亲王忽然做声。 众人都看向袁翠语,袁翠语勉强一笑,“王爷问吧。” 安亲王看着袁翠语,问道:“如果有一天,本王要离开京城去游览大周河山,你会愿意陪伴本王一同前去吗?” 众人纷纷看着袁翠语,也想不到安亲王就这么直白地问了出来,陪他去,这不是意味着两人要远走高飞吗? 袁翠语想了一下,“我不知道。” “这是真心话。”陈柳柳提醒。 袁翠语看着安亲王,“之前从没想过,所以你忽然这样问我,我确实不知道,也是我的心底话。” “从现在开始,你可以好好考虑这个问题,可以吗?”安亲王道。 袁翠语求救般看了子安一眼,子安装作看不见。 袁翠语只得道:“好,我会好好考虑。” 安亲王问了这个劲爆的问题,叫这个游戏好玩起来了。 袁翠语这一次抽到的是萧拓的牌子,陈柳柳便马上站起来,把凳子都碰倒了,她连忙道:“我要问。” 苏青扑哧一笑,“你这也太心急了吧?” 陈柳柳却不管,看着萧拓,鼓起了勇气问道:“萧拓,你会娶我吗?” 柳柳心直胆大,大家都知道的,但是没想到她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这样问了出来。 子安有些担忧啊,毕竟,萧拓这个人是榆木疙瘩,这样问他,未必会得到好的答案。 果然,萧拓摇头,“不娶。” 陈柳柳面容苍白,却不死心地带着哭腔问道:“为什么?是我不够好吗?” 萧拓想了一下,“好倒是好的,可是,你粗鲁得很,女孩子家没有像你这样的。” 陈家十二葫芦娃站了起来,走到萧拓身边,陈龙把手打在萧拓的肩膀上,威胁地道:“萧拓,我们出去说几句话。”陈家兄弟,个个摩拳擦掌。 这阵仗,是要揍萧拓了。 陈柳柳一拍桌子,“不许多事,除我之外,无人可以欺负他。” 葫芦娃听得妹妹生气,都乖乖地走了回去坐下。 萧拓听了这话,有些生气,“为什么你可以欺负我?我才不被你欺负,你这人真是奇怪。” 壮壮拉了一下萧拓,“得了,你闭嘴,下一个,下一个!” 陈柳柳坐下来,眼圈都红了,子安看着她,好生可怜。 陈太君漫看了她一眼,仿佛是在警告,她之前的保证呢? 子安有些惭愧地转移视线,萧拓这个人就跟石头一样,刀枪不入啊。 看来,她这一次要愧对陈太君了。 而这一次,袁翠语抽到了慕容桀。 大家齐刷刷地看向慕容桀,慕容桀凉凉地道:“尽管问,本王一则没有秘密,二则没有私情,三则无不能告人之事。” 问话的人是苏青,他还没问,自个就先掩嘴偷笑了。 陈柳柳仿佛忘记了先前的难堪和伤心,好奇地问道:“苏青,你要问什么啊?怎么那么好笑?快问,我也想笑。” 第三百零九章 你还爱萧枭吗 苏青笑够了之后,看着慕容桀正色地问:“好,请问王爷,昨天晚上和王妃一共缠眠了几次啊?” 子安面容大窘,“苏青,这可不能问,这么多人在呢。” 苏青也真是太不知道分寸了,母亲和老太君都在这里呢。 但是,也只有袁翠语一个觉得有些尴尬,老太君可是兴致勃勃地看着慕容桀。 慕容桀也没想到苏青这样问,这房事岂能告知外人?但是他方才还大言不惭地说无不能告人之事。 想了一下,他盯着苏青道:“两次。”他倒是想多来几次的,但是她不准。 “啊!”陈柳柳嫉妒地看着子安,她多幸运啊。 众人哄笑。 子安恨不得钻到桌子底下去。 “转话题,转话题,下一个!”子安拍着桌子大喊。 这一次,是抽到了壮壮。 壮壮可以指定人问,她环视了全场,觉得最无害的就是陈太君了。 于是,她道:“老太君问。” 子安有些失望,这事若是让她,老七,安亲王或者是礼亲王问,大概都会问她还打算成亲吗? 陈太君笑笑,“老身问?那好吧,老身就随便问一个,算是饶过公主了。” 众人听了这话不免失望,看来,老太君是打算放水了。 陈太君端正神色,看着壮壮,只问了六个字,声音轻柔,却如同震天一般的在众人耳朵里炸了起来,“你还爱萧枭吗?” 现场顿时静默得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子安在现代的时候也是有偶像的人,她的偶像便是加勒比海盗里的杰克船长。 但是,她现在慎重地决定,要把船长挪到第二位,第一位老太君莫属。 这问题就是给在场任何一个人都不会问,一则是顾虑到壮壮的感受,二则,是问这话已经没意思了。 但是,其实这样藏着掖着,都不是好办法,最好的便是如老太君这样一针见血逼着两个当事人去面对。 壮壮面容上的血液一寸寸地褪去,她手里握住酒杯,没回答,也没看萧枭。 萧枭竟然和她一样,手里转动着杯子,手指微微颤抖,也不敢看任何人,眸光低垂。 子安本是希望两人能坦诚相对,但是看到壮壮和萧枭这个样子,心里替她难受,连忙道:“算了,换一个,换一个。” 壮壮抬起头,看着子安道:“不用,本宫可以回答。” 然后,她把视线转移到萧枭的脸上,静静地说:“爱过,现在不爱了,我和他已经是过去,使君有妇,我也有喜欢的人了。” 这一次是萧枭的脸白了,他依旧没说话,只是喝了杯子里的酒。 没有人想过,壮壮的答案会是这样的。 陈太君道:“公主,必须是真心话。” 壮壮点头,“是真心话,若不是真心,我横死街头。” 气氛一下子就变得难过起来,大家看着壮壮,其实心里都明白,她说的不是真心话,但是她这般恶毒地诅咒自己。 陈太君轻轻叹气,“算了,老身本不该问。” 子安对袁翠语道:“把牌子扔掉吧,今天,只许说开心的事情。” 袁翠语是巴不得不再问下去了,免得一会儿再抽中自己。 气氛的沉凝让宴会无法再继续,大家都有几分醉意了,慕容桀道:“散了吧!” 壮壮首先离席,头也不回地走了。 众人看向萧枭,萧枭抬起头环视了众人一眼,“既然散了,那就散了吧。” 说完,他也走了,走之前,拿走了一坛子酒。 子安和胡欢喜对视一眼,胡欢喜道:“好,我也走了。” 她和壮壮有些交情,所以让她去看着壮壮。 老太君也离席了,“老身让大家扫兴了,对不住。” 她一走,陈家兄弟自然也走,柳柳看了萧拓一眼,像是有话要说,但是萧拓没看她,转身走了,柳柳眼底黯然,跟着老太君离开。 柔瑶见大家都走了,便对苏青道:“你送我回去吧。” 苏青自然很乐意,“好,走吧。” 宁静的相府,顿时像一个废墟。 子安对袁翠语道:“母亲,不如你搬走吧,回袁府去住。” “不了,”袁翠语摇头,“我始终是袁府嫁出去的女儿,我回去常住不合适,后院那一块地方是我的,我便拾掇拾掇,住下来便算,至于相府……: 她环视了一眼,“交还朝廷,让朝廷处理。” 慕容桀道:“不必交还了,便一并赐给岳母吧。” “谢谢!”袁翠语福身。 子安这一次离开,把潘丹和杨嬷嬷也带走了,至于刀老大和小荪则留下来照顾桂圆和袁翠语。 刀老大是暂时留在这里,袁翠语身边没一个得力的人,子安也不放心。 在马车上的时候,慕容桀道:“其实你母亲应该搬走的,她留在那里,莫非对夏槐钧还有眷恋?” 子安知道不是,她不走,是因为那个地方是她女儿出生成长的地方,她也觉得女儿的灵魂会一直留在那里,所以她不走。慕容桀把相府赐给她的时候,她很高兴,因为,她可以守着她和女儿的回忆。 她只是一个伤心的母亲。 在这之前,有仇恨支撑着她,但是现在,夏槐钧和老夫人都死了,她一下子失去支撑,剩下的就只有伤心。 所以,子安在离去之前,在她耳边说:“夏槐钧是死了,但是陈玲珑夏婉儿和太子还活着,他们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凶手。” 留下刀老大,也是怕她有什么想不开。 其实她特别希望袁翠语跟安亲王走,离开京城,离开这个地方,她其实还很年轻,三十几岁,四十不到,她还可以有一段很精彩的人生。 如果她能走出伤痛的话。 “夏婉儿和陈玲珑找到了没有?”子安问道。 慕容桀道:“有消息了,相信不日就找到。” 子安依偎在他的肩膀,想起那一日的事情,她虽不是亲眼所见原主夏子安被毒打致死,但是她穿越来的时候,已经是遍体鳞伤,耳边那凄厉的叫声仿佛还没散去。 那一场残忍的施暴过程,原主夏子安该是有多害怕啊? 她就这样凄凄惨惨地死去。 每逢想到这里,子安的拳头便会握紧,她是不能饶过陈玲珑母女和太子的。 她想着,却不妨慕容桀忽然问了一句,“子安,今晚你有什么要紧事没有?” 子安摇头,“没有啊,怎么了?” 慕容桀露出诡异的笑容,却故作粉饰太平,“没什么。” 第三百一十章 呆头鹅的爱情 但是,晚上子安是有要事的,倒也不是什么要事,就是陈柳柳找来了,她红着眼圈对子安道:“子安,今晚你能陪陪我吗?我想找人说说话。” 子安知道是因为萧拓,她今晚听到萧拓说不想娶她,一定伤心死了吧? 想起她曾答应陈太君的事情,如今怕是要食言了,所以,她安抚道:“好,我陪你说说话。” “那我今晚在王府住下,你跟我睡一个屋,我不想一个人待着。” 子安还没说话,那边的慕容桀听到了,立刻便道:“让侍女陪你睡。” “不,我想跟子安说话。”陈柳柳道。 “有什么明天再说,要不现在说半个时辰也可以的,不用陪你睡。”慕容桀坚决反对。 陈柳柳见慕容桀声音抬高,顿时委屈,眼圈再红了一下。 子安见状,连忙对慕容桀道:“不打紧的,我陪她一个晚上,免得她胡思乱想。” 慕容桀急了,一把拉她到一边去,压低声音生气地道:“你才刚成亲不久,怎么能丢下本王去跟她睡?不行。” “别这么蛮不讲理,她不是难过吗?”子安道。 慕容桀拉长脸,“你是不是故意避开本王?” “我为什么要避开你?”子安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咱晚上不得办事吗?你故意躲开,才成亲你就开始冷落本王以后还了得?”慕容桀显得有些生气。 子安脸色大窘,“行行行,我哄好她就回来,行了吧?” 慕容桀也道:“不能超过子时。” “好,我答应你。”子安保证道。 原来,陈柳柳之所以难过,是因为陈太君听了萧拓的话之后,让陈柳柳放弃萧拓,再找一个人成亲。 “这不是你原先的打算吗?你还说愿意嫁给苏青呢。”子安道。 陈柳柳摇摇头,“我不知道,原先我是这样想的,但是那时候,你和萧拓都不见了,我不知道你们是去了疯人岛,只想着他是出事了,我难过得要死,想着如果他死了我也不活了,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我那么喜欢他,成亲一人一辈子只有一次,我不想随随便便嫁出去。” 子安握住她的手,“你这傻丫头,你这样想是对的,但是你不怕你祖母说的那些,你到生辰便会死吗?” “我怕,我很怕死,”陈柳柳反握住子安的手,抬起哀愁的眸子,“但是,我也不想嫁给其他人,那天我见你穿嫁衣,和王爷拉手对拜,我就想如果我也能嫁给我喜欢的人就好了,哪怕嫁给他第二天我就死了,我都愿意的。” 柳柳一直都是很乐观的,忽然变得这么哀愁,让子安都忍不住心疼起来。 她想了一下,“萧拓或许对你也是有点喜欢,只是他弄不清楚自己的感情,之前你跟苏青故意来往过密,他都不高兴的,还因为这个跟苏青闹了不愉快,你先不要着急,或者,你可以给你和他一点时间,好好相处一下,你也不必藏着掖着,对他好一些,这样或许他能意识到自己的感情。” “你真觉得他有点喜欢我?”柳柳眼底腾起了希望。 子安看着她,其实不肯定,但是,不忍再叫她失望,“我是这么认为的。” 柳柳转啼为笑,“好,我就再努力努力,如果可以嫁给他,我做什么都愿意。” 子安轻轻地抱住她,心头叹息,萧拓你这个呆头鹅,知道自己有多幸福吗?如果你真的不愿意娶柳柳,也希望你记得,曾有一个女孩为了你,什么都愿意做。 她知道柳柳对于陈太君的说法深信不疑,她也很想活下去,今晚她说如果不能嫁给萧拓,宁可不嫁,便等同说是不要这条命了,这份感情的真挚和纯粹,真的很让人感动。 子安决定,亲自和萧拓谈一次。 刚好翌日中午,萧拓陪着慕容桀一同从早朝回来,她便单独叫住了萧拓。 两人在院子里的凉亭里坐下来,隔开心生不忿的慕容桀。 他对子安与萧拓有小秘密感到很不开心。 子安单刀直入,“萧拓,你告诉我,你真的很不喜欢柳柳吗?” 萧拓没想到是问这个问题,有些不高兴,“为什么每个人都来问我是不是喜欢她?我真不喜欢。” “但是,之前柳柳跟苏青好的时候,你不是很生气吗?你好好想一下柳柳的好处,或许你会喜欢她呢。”子安引导地说。 萧拓道:“谁说我生气了?我那时候只是不喜欢苏青总是不带我出去,以前我们玩儿都是一块去的。” 子安没想到是因为这样,看来萧拓是真的不喜欢柳柳,感情之事,不能勉强的。 但是,子安终究有些不甘心,“那你觉得柳柳好吗?或许,柳柳有没有什么地方让你欣赏的?” 萧拓想了一下,“她爱笑,笑得好看,笑起来有小酒窝,还不会生气,有时候我跟她说好多话,好惹人生气的话,她都不会生气,这是优点吧,就是她不小气。” 子安心里觉得有些难受,不是柳柳不会生气,而是她或许真的是爱上了萧拓,她只是想让他开心,不敢生气,卑微地喜欢着。 “那她身上除了你认为的粗鲁之外,还有什么不喜欢她的吗?”子安继续问道。 萧拓又想了一下,然后道:“似乎没有。” 子安又问道:“如果现在跟你说,柳柳可能会和苏青成亲,你心里有什么想法?跟我说真话,如果你说真话,我把指环给你。” “你指环呢?我没见你带着。”萧拓一直都想问的。 “我放起来了。”子安撒谎不脸红。 萧拓觊觎指环,也就好好地想了一下才回答子安,“我应该会不开心的,但是为什么不开心,我也不知道,脑子里想到他们成亲的场景,我就不开心,可能是苏青以前跟我说过,他不会成亲那么快的,我们是要一起对抗家里的。” 子安知道要对付这种呆头鹅,得说得通透一点,“那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你不高兴他们成亲不是因为苏青先于你成亲了,而是你因为你潜意识里是喜欢柳柳的?” 萧拓怔了一下,“这怎么会呢?我是觉得柳柳讨人喜欢,可我也不想娶她。” “萧拓啊,不要忘记,当初柳柳约你出去,是你让苏青去代替了你,那为什么现在告诉你,苏青要跟柳柳成亲,你不高兴,这不矛盾吗?” 第三百一十一章 陈玲珑被抓回来 萧拓听了子安的话,自己都糊涂起来了。 他先前确实想过让苏青娶柳柳,因为柳柳一直在他耳边鼓噪,像一直喜鹊,他不喜欢。 但是,如果苏青真的娶了柳柳,那…… “我要想明白一点,我不知道。”萧拓说。 子安见他仿佛有些开窍了,便道:“去吧,好好想一下,柳柳是好姑娘,值得你对他好的。” 萧拓走了之后,柳柳从里屋走出来,她感激地看着子安,“谢谢你。” 子安道:“不要着急,他慢热,或许还没理清楚心里的想法。” 萧拓是武夫,对情事一向是太看重的,不,或许说他从没想过,更没想过成亲,忽然跟他说有个女孩那么喜欢他,要嫁给他,他有可能会不知所措的。 柳柳像是下定了决心,“我就等他了,不管他娶不娶我,我都不会嫁给别人。” 子安拍拍她的手,“放心,他会开窍的。” “希望我能等到。”柳柳灿然一笑,眼底却说不出的哀愁。 子安瞧着她,心里有些难受,曾经多么明媚的一个姑娘,如今眼底都笼上哀愁了,她曾以为,柳柳这种性格的人,一辈子都不不知道怨愁的。 自己现在算是幸福了,她希望壮壮和柳柳也能得到幸福。 过了两天,总算传来了好消息。 陈玲珑和夏婉儿找到了,已经带回了京城,暂时安置在相府里,由丹青县主拘着。 相府因牵涉进贪污案,在夏槐钧死后,他的家财除了相府大宅之外全部查封了,而陈玲珑带走的金银财宝,自然也要归还朝廷。 慕容桀把人交给丹青县主,是不想官府插手这件事情,他希望,由子安了结她们之间的恩怨情仇。 陈玲珑和夏婉儿都十分狼狈,她们一直往北走,逃到了槐县便想安顿下来,也听到京中的消息,她们都以为,夏丞相死后,便无人再追究她们母女。 但是,没想到慕容桀对她们穷追不舍,这还没安顿好,便被抓住了。 袁翠语的湖边木屋已经搭建起来,这两天她都是住在木屋里,雅室还没拆掉,漱玉和其他府中下人一样,都走了。 陈玲珑和夏婉儿被带到袁翠语面前,袁翠语瞧着这个狼狈不堪的女人,心里升起了仇恨的怒火。 在女儿死之前,她其实不憎恨陈玲珑,她的夫君移情陈玲珑,不是陈玲珑的错,不是陈玲珑,也会是其他人。 但是,当女儿死在陈玲珑手中,她便日夜都以复仇为念。 陈玲珑显得很惊恐,倒是夏婉儿还十分嚣张,“是你抓我们回来的?凭什么啊?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是你害死父亲的。” 刀老大见她叫嚣,怒道:“你闭嘴,还没轮到你说话。” 袁翠语看着夏婉儿,“夏槐钧不是你的父亲,你的父亲是陈二,这点,你母亲很清楚。” 夏婉儿如今自然知道这是事实,但是她不会承认,纵然夏槐钧现在已经死了,纵然他名声丑陋,可总比陈二这个市井无赖好。 “你休要胡言乱语,我不信你的话。”夏婉儿哼道。 “夫人,你还没打算告知她真相吗?”袁翠语看向陈玲珑,一声夫人十分讽刺。 陈玲珑噗通一声跪下来,“县主,我自知以前是我不好,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我,你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的,哪怕是在你身边做一条狗,我都愿意,只要您饶我一条命。” 夏婉儿见母亲如此没骨气,大怒,“母亲,你疯了吗?为什么要求她?她又奈何不了我们,父亲没有休你,你还是相府的妾侍,父亲死前没有认罪,就算有,也不是牵连九族。” “你闭嘴,不许顶撞县主!”陈玲珑竟回头冲夏婉儿怒喝。 夏婉儿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母亲……” 陈玲珑跪前一步,磕头道:“县主,小孩子不懂事,您不要与她计较。” 袁翠语淡淡地道:“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女儿,她可以走。” 冤有头,债有主,她只找陈玲珑。 夏婉儿固然也牵涉进去,但是,她想留夏婉儿一命,倒不是心软,而是夏婉儿所做的一切,都是陈玲珑在背后安排的。 夏婉儿错在不自量力又想飞上枝头,以后的人生会教会她,知足才是幸福。 当然,她不会知足,也就注定了她以后人生的悲惨。 夏婉儿听了袁翠语的话冷冷一笑,“我不需要你放,我想走便走。” 说完,拿起那些金银珠宝便想走。 刀老大一把上前夺回来,“这些都要归还朝廷,不许拿走。” 夏婉儿生气地道:“那好歹把银票给我,没银子我以后住哪里?怎么吃饭?怎么给下人工钱?” “你还想有下人?做梦去吧!”刀老大哼道。 袁翠语看着刀老大,“给她一百两!” “一百两够什么?买个房子都不够的。”如今京中好点的院子都得上千两银,一百两够什么? 袁翠语看着夏婉儿,“这一百两是夏霖以前存在我这里的银子,你是夏霖的姐姐,所以我把这一百两给你,一百两,是普通人家将近三年的开销,你若省点花,足够支撑到你出嫁。” 府中的下人一个月的工钱才五钱银子到一两银子,一百两确实已经算是巨款了。 桂圆在一边轻声道:“县主,您没必要给她这么多银子的。” 袁翠语微微一笑,不,有必要的。 一则,这一百两确实是以前霖霖给她的,每一次来看她,总给她银子,说是给她买吃点。 二则,夏婉儿确实暂时需要过点好日子,等这一百两花光之后,她才会逐渐体会到人情冷暖。 就这样一文钱没有,她会迅速饿死,于子安的名声不好,但是,若是她自己败光的,谁都不能说子安一句话了。 陈玲珑见夏婉儿顺利离开,便怀着期望看着袁翠语,“县主,您就留我在府中做个奴婢吧,我一定会好好伺候你的。” 她认为袁翠语心软,可欺,既然愿意放走婉儿,自然不会过多地为难她。 但是,显然她错了。 袁翠语俯下,嘴角噙着一缕似有若无的笑意,“不,玲珑夫人,该是我找个人好好伺候你才对。” 她抬起头,面容已然笼上一层寒霜,“小刀,先把她关押在雅室。” 然后,她再吩咐桂圆,“你去找工匠,把雅室筑建起围墙,再打造一个铁笼。” 她不杀人,但是却要陈玲珑生不如死,活得连狗都不如。 第三百一十二章 杨嬷嬷被传召回宫 子安去到的时候,工匠已经在往里面挑砖了。 刀老大也帮忙搬砖,见到子安来到,抹了一下额头的大汗,露齿一笑,“大小姐回来了?” 小荪笑道:“现在该叫王妃了。” “王妃!”刀老大嘿嘿笑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 子安看着拿出手绢替他擦了一下汗水,“累了吧?” “不累,有活儿干,好!”刀老大这段日子一直都闲着,心里不踏实,他总认为,他每顿都有肉吃,却没活儿干,愧对子安和县主。 “注意休息。”子安道,“母亲呢?” “在木屋里呢。”刀老大说。 子安走过去,果然见她在木屋里,见子安来到,微微笑,“回来了?” “嗯,是的,陈玲珑在哪里?” 袁翠语指了一下雅室,“暂时关押在里面。” “母亲打算如何处置她?”子安的意思是杀了她,免得见到眼睛冒火。 袁翠语放下书,“你认为呢?” 子安道:“我认为不必要留着了,这种女人,迟早是个祸害。” 袁翠语嗯了一声,但是,却有自己的意思,“杀她也没用,子安也回不来了,留着她吧。” 子安有些难以接受,“留着她?母亲的意思,还要供养起她?” “我命人给她制了一个笼子,她以后便生活在笼子里,而且,我打算把夏家列祖列宗的牌位都移到雅室里,以后,若陈玲珑死了,也上一个牌位,让她做夏夫人吧。” 子安顿时明白袁翠语的意思,她要夏家的列祖列宗每日都看着陈玲珑,盯着她,而陈玲珑,也会成为夏槐钧的夫人,这个出墙且杀害夏家血脉的凶手,成为了夏家的夫人。 这也一直是陈玲珑的心愿,不是吗?她一直都渴望成为夫人。 这确实比杀了她更有意义。 袁翠语见子安不做声,以为她反对,遂轻声叹息,“其实,我何尝不想杀了她?只是,她始终是霖霖的母亲。” 想起夏霖,子安心里一阵难受,“她其实也不爱霖霖,霖霖出事至今,她连问都没问过,在她心中,霖霖没有利用价值。” “霖霖单纯,他不会想那么多,他只认为,陈玲珑是她的生母,他要听她的话,外人告知霖霖,我是嫡母,所以他尊敬我,子安,你不是从小看着霖霖长大的,你不知道这孩子有多乖巧,你不忍叫他有半点伤心。” 子安其实明白,在那样冷漠的岁月里,哪怕是一丁点的好,都叫人一辈子不能忘记。 就等同那天在相府的门口,她被关在外面,是桂圆给了她水和馒头,这份恩情,她也是不能忘记。 霖霖单纯,给过心如死灰的袁翠语希望和欢笑,所以,她始终念及霖霖的这一份好。 她道:“母亲,你想怎么做便怎么做,她是你的仇人,你有权力决定如何处置她。” 子安看着她,总觉得她还有其他原因的。 袁翠语捡起书,静静地坐下来,其实子安猜得没有错,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那就是,陈玲珑死了,她似乎也失去了活下去的目的了。 她之前一直支撑,只为复仇,如今可以一刀杀了陈玲珑,可杀了之后呢? 这心便空荡荡了。 太子慕容桥自然也是杀害子安的人,但是她知道,慕容桥不是她可以动的人,所以,她干脆便留着陈玲珑,可以自欺欺人。 子安在门口看了一眼陈玲珑,她卷缩在笼子里,很是悲惨,她大概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这个下场。 看到子安,她猛地抬起头,竟想也不想地就对着子安磕头,“大小姐,大小姐,求求您,放了我,放了我。” 子安想起那日,她坐在院子廊前的椅子上,神情狠毒,那样迫不及待地要把原主置之死地。 短短数月,一切都逆转了。 确实是没有杀她的必要了。 子安离开之前这样想。 相府开始重建,重建之后,当然不会再是相府,子安问过袁翠语,要挂什么牌匾,袁翠语想了一下,道:“便叫听雨轩吧。” 一个府邸,改了个庭院的名字,但是子安明白她的意思,以后,她只求能过夜阑卧听风吹雨的生活,再不为世事劳心。 一转眼,两个月过去了。 这两个月里,子安和慕容桀都过得十分平静,所有人都过得很好,仿佛京中一切都平息了下来。 但是,京城是不会波平如镜的,所有的平静,都只是在酝酿风暴。 十一月初三,皇后下旨,传了潘丹和杨嬷嬷回宫。 皇后已经不信任杨嬷嬷,杨嬷嬷回宫之后,会有什么遭遇,子安自然明白。 所以,在杨嬷嬷回宫后第二天,子安入宫见皇后。 这两个月里,她作为摄政王妃,也曾数次入宫请安,当然,主要是给皇太后请安,皇后那边也去过,可皇后显然不太喜欢见她,总是以不舒服为由打发了她去。 子安先去给皇太后请安,陪皇太后说了一会儿话,才去了静宁宫。 这一次,皇后没有借词推搪,而是传了她入内。 子安带着小荪,走在静宁宫洁净光滑的白石地板上,地板光可鉴人,她垂着头,几乎能看到自己的倒影。 皇后坐在正殿的高位之上,如同子安第一次进宫觐见那样,高高在上,不可一世。 而杨嬷嬷则站在她的身侧,子安看到她的脸上有几道手指印痕,心里微微一沉。 “参见皇后娘娘!”子安上前见礼。 皇后看着她,忽地便扬起了笑脸,那笑脸来得极为容易,仿佛嘴角一勾,便是一个和煦的笑容。 “子安啊,不必这么客气,咱如今都是一家人了,过来坐!” 子安福身,走过去坐了下来,“谢娘娘!” “你也跟老七一样叫本宫皇嫂不就是了吗?什么娘娘的,多见外啊!”皇后含笑道。 子安却知道,慕容桀很少叫她皇嫂,都是称呼一声皇后娘娘的。 “是!”子安应道。 皇后见子安坐下,便对杨嬷嬷道:“还不去沏茶?这出宫数月,便连伺候人都不懂了。” 她的声音极为严厉也极为讽刺,仿佛是说给子安听的。 杨嬷嬷躬身,“是,奴婢这就去。” 她急忙出去,走过子安身边的时候,给子安打了一个眼色,意思是让子安不要为她出头。 两人患难数月,已经有心灵共识,一个眼神,便可知道对方想说什么。 第三百一十三章 再次承诺 杨嬷嬷走后,皇后道:“她往日伺候你的时候,可让你顺心?” 子安道:“嬷嬷很细心。” 皇后微笑,“细心是好的,但是忠心才是最好,若不忠心的奴才,再细心都不可用。” 子安看着皇后,也没打算拐弯抹角地跟皇后寒暄,“娘娘,我今日来,是有一事相求的。” “哦?”皇后抬起头,故作惊讶地问道:“你这个摄政王妃竟求本宫?如今朝中主事的是王爷,你这个王妃便等同母仪天下了,只怕连本宫这个皇后都得看你的脸色,不要说求,有事您吩咐一声便是。” 她这话笑着说的,但是,其讽刺的意味就是在太平洋外都能听得出。 子安连忙起来福身,“娘娘不要这样说,折煞子安了。” “坐下来吧,本宫与你说说笑,自然知道你不会像你家王爷那样霸道的。” 皇后伸手压了一下道。 子安装作惶恐地坐下,心里却知道皇后这话的意思。 所谓霸道,是因为昨天早朝的时候,慕容桀否决了太子提出要重议赋税的提案,之前因为摄政王大婚,太皇太后下旨,减免赋税,为期半年。 但是,太子认为如今国库空虚,且已经入秋,各地有旱情上报,国库需要抽调银子下发赈灾。 此事也得许多大臣赞同,但是慕容桀在议案提出的时候便直接否决了,连议都不用议。 此等霸道,叫皇后与太傅一党着实震怒。 杨嬷嬷端茶进来,先是奉给皇后,然后再给子安。 给完茶之后,她便又站回皇后的身后,垂手而立。 皇后漫不经心地捧起茶,面容一变,竟一杯茶泼向了杨嬷嬷,厉声道:“这茶这般烫,你是要烫死王妃吗?” 这杯茶就直接泼在杨嬷嬷的手背上,杨嬷嬷不敢叫痛,急忙就跪了下来,“奴婢有罪,皇后娘娘息怒。” “息怒?你出宫几个月,怕是当主子去了吧?竟连伺候人都不会了?好歹你也在宫中那么多年,却是这般忘记本分的人,本宫真是瞎眼了,把你送到了王妃的身边,给本宫丢人。” 皇后声声严厉,都是说给子安听的。 子安看到杨嬷嬷手背一片通红,心里愤怒,但是面上还不能表现出来,否则,杨嬷嬷还得再受折磨。 她含笑上前,“皇嫂何必生气呢?奴才伺候得不合心,便换一个就是。” 说完,她厉声呵斥杨嬷嬷,“还不赶紧收拾好下去?再惹皇后娘娘生气,连本王妃都饶不了你。” 杨嬷嬷连忙收拾,“是,奴婢知罪了。” 皇后看着杨嬷嬷出去,又漫看了子安一眼,“真是个不懂规矩的东西!” 这不懂规矩,明着是说杨嬷嬷,但是暗指子安,说她让吩咐杨嬷嬷下去,这里是静宁宫,还轮不到她这个摄政王妃下令。 子安装作不知道,依旧笑着说:“皇嫂跟奴才置气做什么?多伤身啊!” 她扶着皇后坐下来,道:“其实,这一次我入宫,主要是为梁王的事情来的。” 皇后听得她说起梁王,眼底终于是笼上了一层怒气,“梁王?亏得王妃还记得梁王,还以为早便忘记了他呢。” “怎么会?”子安把上次打算给梁王治疗后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当时,梁王很生气,把我赶了出去,且说以后也不必我医治,那时候,我便想入宫跟皇嫂商量,但是那时候发生了很多事情,皇嫂也是知道的,如今事情都平复了,我觉得要抓紧把这件事情捡起来,办了才踏实。” 皇后冷笑,“算了,你也不必给他治疗了,他已经入宫跟本宫说过,不需要你为他治疗。” “皇嫂,我如今是真有把握。”子安道。 “有把握也不行,他说了,不会再医治。” 子安轻声道:“那可以不是治疗那方面,可以跟梁王说医治癫痫,也就是羊癫疯,或者是腿伤,我如今懂得一种疗法,是走飞针,从脑部下针便可对应……那里。” “你的意思,是不需要……” 子安点头,“是的,不需要检查。” 皇后的脸色这才好转了一些,之前梁王入宫,跟她说不会再让任何人医治,而且,也发了一通脾气,说怎能叫一个女子为他治疗那个地方,如果说如今不需要检查那里,也不需要在那里下针,一切问题都解决了。 皇后看着她,“你真有把握?本宫倒不是很放心,毕竟你之前就承诺过三个月治好。” 子安恳切地道:“梁王是好人,我也希望他好起来,不为其他原因,就单单为了他。” “你还是说说你其他的目的吧,本宫不喜欢欠人!”皇后淡淡地道,对子安所谓的为了梁王这种煽情的话,她是不信的。 这种女人,信得过吗? 子安微笑,“既然如此,那就继续让杨嬷嬷回到我身边伺候我吧,这几个月,都习惯了她。” “就这样?”皇后有些不相信。 “是的,就这样。”子安道。 皇后不由得看了她几眼,最后道:“那是你自己提出的,本宫也不欠你什么了,别以后借着此事来跟本宫讨赏。” 她之前把子安抬得那样高,什么摄政王妃母仪天下,如今却又说要讨赏,可见她心里压根就没当过子安和她是同一层次的人。 子安顺利带走杨嬷嬷,当然了,若治不好梁王,杨嬷嬷还是要回宫,且等待她的,就是死路一条了。 子安的药箱放在了马车上,所以上了马车之后,便立刻取出烫火膏帮杨嬷嬷涂抹。 杨嬷嬷泪盈于睫,“王妃不必为了奴婢,大费周章,奴婢不值得的。” 子安头也不抬,继续涂抹药膏道:“昔日嬷嬷不顾一切跟着我,历经生死,若我在这个时候丢下嬷嬷,我夏子安就是个狡兔死走狗烹的烂人。” 杨嬷嬷吸吸鼻子,“可见奴婢当初没有押错宝。” 子安抬起头,看着她脸上的指印,“才回宫就被她打你,可见也只是找你出出气。” “没事,不必心疼奴婢,这些苦,往日也没少受。” 子安听了这话,倒是有些诧异,“她是亲自动手打你还是叫人打的你?” “她倒是不会亲自动手,都是叫人动手的,但凡有不顺心的事情,便拿宫里的奴才出气,这样被打耳光,以往我也试过许多次了。。” “我本以为,她多少有皇后的气度。” 如此说来,皇后的脾气很是暴躁。 第三百一十四章 梁王好转 子安嫁进王府两个月,都没去给贵太妃请过安。 慕容桀说了,不必去,当然,贵太妃也不想见到她。 她自然不会天真地以为一直都平安无事,不外乎是大家都在忍着。 府中家臣除了倪荣之外,子安比较喜欢新来的便是轻默和轻尘两人,他们是兄弟,在府中也有三四年了。 之前一直在潇湘阁里伺候,潇湘阁是慕容桀的院子,但是他们不能进慕容桀的寝室,只能是帮忙打点一下其他地方。 潇湘阁没有女子,子安嫁过来之后才有小荪和杨嬷嬷,但是慕容桀依旧比较抵触女子进入他的寝室,后来子安跟他说,要么是他自己收拾,要么是她收拾,他想了几个晚上,才答应了让杨嬷嬷和小荪进入寝室。 他不爱收拾,也舍不得子安去收拾,只能是退步妥协。 之前府中的事情是由丝竹姑姑管的,如今丝竹姑姑不在,便是阿福管,如今子安嫁过来,她是当家主母,府中的事情自然便是她去主理,她便把轻尘兄弟提拔起来。 阿福的势力,无形中是被子安架空了。 这必定是要触贵太妃的逆鳞。 子安没打算退让,因为,有时候你主动踏出第一步总好过被人逼得你退一步。 孙侧妃如今在府中的地位比较尴尬了,子安不见她,慕容桀也不见她,连贵太妃都不待见她。 最近她回娘家,娘家那边问起王府的动静,她都没办法回答,以前还有些基础信息,如今什么都不知道了。 她也特别的着急,可无处下手啊,府中的下人都规范管理了,她就是想探听点风声都很难。 幸好,子安最近开始早出晚归了,她才开始重新布置自己的势力。 皇后不知道用什么办法,劝说到梁王继续让她医治,当然了,仅限于癫痫和腿伤。 至于某些部分,没有人提起,谁都不提。 治疗梁王,子安是用飞针的。 这段日子,她对飞针也加强了研究,在倪荣身上和轻默轻尘两人身上也研究过,飞针走头部穴位有多种疗效,子安至今仍然对它的原理不是很了解,因为她走飞针对应的穴位,对医治梁王的隐疾按理说没多大的作用,但是,偏偏,效果很好。 因为,在治疗第八天之后,她分明看到梁王的神色开始不自然。 第九天,她一大早便来了。 今天慕容桀也跟她来,今日不早朝,便跟着她去梁王府。 在马车上的时候,他便问子安了,“预计还有多久才能凑效?” 子安想了一下,“如果昨天我没有猜测错误,应该三五天之后,能看到成效了。” “真的?”慕容桀有些诧异,毕竟,梁王的隐疾只有他和皇后皇太后知道,他一直都希望他能康复,像正常人那样成亲生子。 “是这么预算的。”子安其实也没个定数,毕竟,这之前没有数据可以看到。 今天梁王也起了个大早,之前子安要来到府中催他,他才愿意起来,今天是一大早就在等着子安了。 见慕容桀也来了,他有些错愕,“皇叔也来了?” “今天得空,就过来看看你。”慕容桀瞧了瞧他,悻悻地道:“你似乎不高兴本王来了。” “欢迎,欢迎得很。”梁王挤出了一个笑脸,但是十分勉强。 子安道:“你们先说一会话,我进去给针消毒。” 子安现在有几套针,给梁王下针是用一套新的,但是,也不是每天丢一套,虽然不卫生,可她对针的要求比较严格,和外面卖的不一样,都是让人特意铸造的,所以,一个人用一套针是她能做的,梁王好了之后,这套针就可以扔掉了。 梁王和慕容桀说了一会儿话,便进去了。 慕容桀本想跟着一块进去,但是梁王坚持不许他进去。 不得已,他只能在外面等着。 不过,也没有等多久,子安就被赶出来了。 慕容桀看着狼狈挂着药箱的子安,微怔,“这么快?” 子安扑哧一声笑了,“走吧。” “走?这么快吗?但是之前倪荣说你来王府得半天,这么会儿就行了吗?那你往日都去了哪里了啊?”慕容桀怀疑地看着她。 子安拉着他,“走吧,马车上跟你说。” 梁王在屋中爆吼一声,“夏子安,你敢胡说的话,本王杀了你。” 慕容桀咦了一声,大怒,“这小子要造反啊!” 子安乐不可支地拉着自己男人,“走吧。” 在马车上,慕容桀怔怔地问子安,“怎么回事?他为什么赶走你?” 子安在他耳边低语了两句,慕容桀啊了一声,震惊地问道:“你看到?” “我看到,他的衣服虽然宽松,但是,能清晰看到隆起来了。” 慕容桀脸上缓缓地露出了笑容,“如此,是好了?” “至少,是有效果了。” “他也不至于要赶走你。”慕容桀哼道。 “谅解一下,好吗?”子安心里很高兴,除了高兴梁王可以恢复做男人的本能,还高兴飞针真的很神奇。 慕容桀握住她的手,有些感触地道:“一直本王都很担心他,现在他能好起来,真的很高兴。” 子安见他的感触不仅仅是因为梁王可以做男人,似乎还有深一层的含义。 她想到了一些,“你觉得,梁王可以做太子?” “有何不可?皇兄的几个皇子里,他是最出色的,当然,只是从目前看是如此,毕竟,其他的皇子还很年幼,以后大有出色也不定,但是,至少,他比太子好很多。” “皇后最近对你很不满意。”子安提醒道。 “不必管她,本王做任何的事情,她都会不满意,因为本王还在这个位子上,除非,是太子主政,她才会满意。”慕容桀淡淡地道。 子安摊摊手,“平静了一段日子,但是我们都知道,好日子还远着呢。” 慕容桀伸手拨弄了一下她手臂上的刀疤索,“你不用怕她,有这根刀疤索在,她明着动不了你,至于暗地里,我们自己多加小心就是。” 刀疤索如太皇太后亲临,对百官也有一定的约束作用,皇后也不敢轻举妄动。 第三百一十五章 睡榻上 梁王到晚上亥时左右,来到王府。 他要求单独面前慕容桀,不见子安,且对慕容桀提出了一个要求。 “什么?”慕容桀拉长脸,“不去!” “去!” “不去,你为什么不找苏青?或者找萧拓都可以。” “他们不知道本王的情况。” “那你府中就有姬妾,为什么不在府中试试?” “若不行呢?这不是丢人吗?”梁王逼近他,“你抢了我的媳妇,我都没说什么,现在就让你陪我去逛一下窑子这么简单的要求你都不答应?” “这要求很简单?”慕容桀压低声音,“让子安知道,非撕了本王不可。” “你不说,我不说,她怎么会知道?”梁王道。 慕容桀犹豫了一下,“本王倒是觉得,你传个姬妾侍寝就好。” “不,”梁王恼怒地道:“本王没证实自己好了,不会碰她们,就算证实好了,也不碰。” “为什么啊?”慕容桀不明白的问。 梁王拉着他起来,“走啦,你陪我去的话,我跟你说个子安的秘密,你一定不知道的秘密。” 慕容桀冷笑,“她有什么是本王不知道的?她全身上下哪里我不知道?” “反正你必定是不知道的,我不跟你开黄腔。”梁王神定气闲地道。 慕容桀看着他的脸,感觉他不像是在哄人,“好,你必须保密,否则的话,本王砍你的腿。” “当然,你以为逛窑子很威风吗?还到处说呢。”梁王连忙保证道。 “你在这里等一下,本王去跟子安说一声。” 他开门出去,子安正在院子里。 “我要陪阿鑫出去办点事,晚点回来。”慕容桀道。 “去哪里?”子安诧异地问,“都这么晚了,还要出去吗?” “是的,他有点要紧事。” 子安狐疑地问道:“什么要紧事啊?非得要你跟他一起去?” 慕容桀一脸凝重地道:“朝中之事,暂时不能跟你说。” 说完,他亲了她一口,转身而去。 梁王出来的时候,全程没有跟子安有过任何的眼神接触,带上倪荣就走了。 子安看着他们的背影,冷笑起来,他们一定有古怪。 老七从来不会在房间以外的地方主动亲她,他这个人闷,骚得很,但是方才倪荣和轻默轻尘都在,他直接就亲了过来。 经验告知子安,当一个人忽然违背了他往日的常例,违背了他的本性,就一定有问题。 “轻尘轻默,跟上!”子安吩咐道。 “是!”两人应道。 杨嬷嬷笑着走出来,“怎么?怀疑王爷去逛窑子吗?” “嗯?”子安看向杨嬷嬷,她从里屋出来? “奴婢就在里面,只不过在屏风后整理衣裳,他们不知道奴婢在。”杨嬷嬷笑得很开心。 “你是说,他们去逛窑子?”子安心头大怒。 “放心,王爷不会乱来,他不想去的,是梁王殿下威逼他去,”杨嬷嬷看着子安,眼里有泪光盈动,“王妃,请受奴婢一拜!” 说完,她就直直地跪了下去。 子安急忙伸手拉她,“好端端的,你跪什么啊?” 杨嬷嬷抹了一下眼角的泪水,“高兴,高兴的。” 她抬头看着子安,有些激动,“奴婢是看着梁王殿下长大,也看着他受伤,看着他变成残疾,知道他不能……但是,他现在好了,奴婢心里高兴。” 子安知道杨嬷嬷也是性情中人,她确实也真心疼惜梁王,而且,如今梁王的隐疾好了,她也不必再回宫里,正式可以留在她的身边。 子安微笑道:“好,我暂时不与他生气。” 她相信慕容桀,他应该暂时不会背叛她,倒不是有多爱,只是,他还没能接受其他女人的碰触。 记得那日在府门口,孙侧妃伸手拉他,被他厌恶地甩到一边,还厉声呵斥了。 回来之后,他就一个劲地洗手,还骂了一大通。 慕容桀子时过后才回来,蹑手蹑脚地进来拿了衣裳便出去。 过了没多久,他便回来了,一副沐浴过后的清新。 他行动很轻,怕吵醒子安,悄悄地躺在床上,拿起被子的时候,却看到子安睁大眼睛看他。 他吓了一跳,讪讪地道:“本王吵醒你了吗?” “我在等你。”子安双手枕在头下,看着他。 “对不起,晚了一点,以后本王出夜,你不要等本王。”他伸手抱住她。 “拿开!”子安冷冷地道。 慕容桀怔了一下,“怎么了?” “碰过其他女人的爪子,不要碰我。”子安哼道。 慕容桀显得很生气,“你怎么会这样想?” “我都知道了,你去逛窑子了!”子安盯着他。 慕容桀有些心虚,但是不对啊,她怎么会知道,他已经严厉警告过轻默轻尘,不许回去告知子安的。 而且,他们是一同回来,轻默轻尘都在外面,还没来得及跟她说啊。 这小妮子狡猾得很,一定是试探他。 所以,他沉下脸,“你在胡说什么?本王怎么会去逛窑子?这不是侮辱本王吗?” “你还不承认?”子安坐起来,“那你说,你去了哪里?” 慕容桀发脾气道:“本王跟你说了,去办正事,你不信的话明天问问阿鑫就是。” 说完,被子一卷,便背对着子安,像是十分愤怒的样子。 子安凉凉地道:“你们在屋中说话,杨嬷嬷都听到了,她就在屋子里。” 慕容桀转过身,刚才的怒气已经消失无形,“都知道了?真聪明,其实本王就是想试探你一下,你通过了,你很聪明。” 子安冷哼一声,“很聪明,然后呢?” 慕容桀翻身压住她,“聪明当然有奖励。” 子安一脚踹他下去,“睡榻上!” 慕容桀委屈地道:“本王干坐了一晚上,怕你知道连酒都没敢喝,又没犯错,为什么要睡榻上。” “撒谎!”子安帮他收拾被褥,“撒谎就是最大的错。” 慕容桀赤脚站在地上,抱着被褥恨恨地道:“本王都说不去的,明天去收拾他。” “梁王……真的可以了?”子安问道。 “谁知道?他抱着那姑娘亲了好一会儿,就得意洋洋地走了。”连秘密都没说。 “抱着亲了一会儿就走了?开心着走的?”子安问道。 “挺高兴,但是本王不高兴。”慕容桀郁闷地说。 子安瞧了瞧他,“睡去吧。” “本王睡不惯榻上。” 子安拉了被子盖子自己,“习惯就好,慢慢习惯,以后睡榻上的机会多了。” 第三百一十六章 腿伤 过了两天子安去梁王府,便见府中的姬妾背着包裹鱼贯而出,就连侧妃都打发了出去。 但是每个人脸上都很开心,丝毫没有伤心的表情。 子安很奇怪,快步进去,见梁王坐在屋中,手不断地拨打着算盘,一边打一边摇头叹息。 “怎么都走了?发生什么事了?”子安问道。 梁王抬起头,一脸的幽怨,“本王亏大了。” “怎么回事?”子安坐下来,把药箱放在桌子上,看了看他的账本,账本上列了许多数,都是支出。 “打发去了。”梁王牙痛般抽了一口冷气,“姬妾五千两,侧妃一万两,都打发走了。” 子安失笑,难怪一个个那么高兴,原来都得了巨款。 子安和梁王熟悉之后,得知这些姬妾和侧妃有些是穷家女,被父兄卖进来的侧妃也只是小家碧玉,入府之后,也有些死于非命,反正梁王也不碰她们,给银子打发出去,她们自然高兴的。 “为什么打发出去?” 子安有些好奇,他如今都好了,按理说该好好地享受属于自己迟来的春天,却在这个时候把人赶走了。 梁王合上账本,严肃地看着她,“你也不要明知故问,你这段日子其实不是治疗本王的羊癫疯,你是在治疗本王的隐疾,是吗?” 子安见他不像生气,便承认了,“是的。” 梁王很敬佩她的医术,“你是怎么做到的?只是下针,你甚至都没有检查过。” “这个算是误打误撞的,之前我治疗僵尸病的时候,曾给苏青和王瑜下针,苏青说我走飞针之后,他有些异常的反应。” 梁王震惊,“就这样?” 他本以为蕴含多高深的医术,却想不到是误打误撞。 “就这样!”子安笑了笑,这一次的误打误撞,让她明确到一点,温意写的这本金针术,真的有奇效,值得她花心思钻研。 梁王眼底有熠熠光芒,“那么,你能不能误打误撞治好本王的腿呢?” 子安看着他,正色地道:“你的腿,我有把握,只要你信得过我。” 梁王叹气,“还有什么信不过的?你都治好本王的隐疾了。” 子安眨了一下眼睛,“谢谢,我本以为你会很生气的。” “生气?”梁王苦笑,“所谓生气,只是掩饰本王的自卑,本王已经见过太多的庸医了,早就不做任何的希望,但是,你给了本王这个希望,让本王觉得,自己还可以和其他人一样活着,做一个正常人,是本王一直以来的梦想。” 子安泪盈于睫,她明白梁王,明白那种苦楚,忍不住握住他的手,“一切都会好的。” 梁王看着她的手,反握住她,眼神热烈,“你现在是不是后悔没嫁给本王了?觉得本王比皇叔出色吧?如今后悔还来得及。” 子安一怔,猛地收回手,却看到梁王哈哈大笑。 “你作弄我?”子安生气地道。 梁王乐不可支,“你刚才的样子可好笑了。” 子安没好气地看着他,“那你笑够了没有?笑够的话脱裤子吧,我检查检查我治疗的效果。” 笑声戛然而止! 检查是检查,但是却是检查腿上的伤。 梁王左右腿都有伤,但是,右腿明显严重很多,骨折之后处理不好,导致骨头长歪了,无法正常支撑身体,而且,看情况,应该会有压迫神经性,这意味着,他很多时候都要忍受巨大的疼痛。 骨头现在已经长定了位置,要重新治疗,便要打断重接。 在没有麻药的情况下,这会活生生把人痛死的。 子安把这些基本情况告知了梁王,让他自己做选择。 梁王想都没想,直接便道:“你只管医治就是。” “你不怕痛吗?” 梁王看着她,“天底下还有不怕痛的人?但是,痛是暂时的,腿是自己的,本王希望自己成为一个正常人。” 他再一次这样说。 子安嗯了一声,从药箱里取出针包,取了一根最长的针消毒,“对了,你的隐疾都好了,为什么还要让她们走?” “那些人,都是母后做主的,其目的是为了粉饰太平,现在没有粉饰太平的必要了。”梁王淡淡地道。 子安点头,表示明白,这么多人入府,是皇后为了防止外人揣测梁王不能人道。 “你府中很多姬妾死于非命,你知道是谁做的吗?”子安问道。 梁王点头,“知道!” “太子?” 梁王沉默了一下,“开始,本王也以为是太子,但是,后来知道是母后。” “但是,我听闻说你的名声这么坏,都是太子传出去的。”子安有些诧异,皇后为什么要这样做? “母后的原意,只是为了营造一种假象,让外人认为府中姬妾为了争宠斗个你死我活,但是,太子为了丑化我,便借着这种母后做的这一切谣传我暴戾,冷酷,是我杀了这些人,我的名声自然被他败坏了,父皇也因此对我很厌恶。” 他的声音沉寂,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难过,因为,皇帝以前是很宠爱他的。 “你父皇不知道你的隐疾吗?”子安不由得好奇。 “除了皇叔和母后,其他人都不知道,皇祖母也是近两年才知道的。” 子安想起皇帝的病,那么的神秘,“你知道你父皇是什么病吗?” “不知道,”梁王抬起头,“你可以去问皇叔,皇叔不是去看过父皇吗?” 子安后来没问过了,因为慕容桀也不愿意说。 这倒是让人奇怪的,慕容桀对她的医术按理说是有信心的,但是为什么不让她去给皇帝医治呢?皇太后甚至也没提过。 大家似乎都对皇帝的病讳莫如深。 皇帝到底是什么病? “你也不能进去探望你父皇吗?”子安忍不住打听几句。 梁王摇头,“不能,除非皇祖母恩准,否则便连母后都不能去。” 子安知道好奇心会害死猫,为皇帝治病危险重重,她退避三舍都来不及,实在不能上赶着扑过去。 她不想再惹什么麻烦,因为,她的麻烦还有很多,府中便有一位贵太妃等着揪她的错。 她把话题重新转移回腿伤上,手里捏着针,“我会在你腿上的穴位用针,你看到这根针是比较粗的,且也比较坚硬,和往日走飞针的针不一样,下针的时候有些痛,你忍着。” “现在下针有用吗?”梁王问道。 子安道:“只是用来检查你的神经有无受损,受损情况严重不严重,如果严重的话,比较棘手。” 梁王的腿是在发育的时候受伤,且受伤只有也有锻炼,没有造成肌肉畏缩,这点让子安很满意。 第三百一十七章 皇后的 意思 翌日一早,皇后传了子安入宫。 子安再一次来到静宁宫,皇后对她的态度截然不同,屏退了左右,只留下子安一人单独说话。 “今日没有旁人,咱妯娌说说话。”皇后竟拉住她的手,亲切地说。 子安心想莫非梁王已经入宫跟她说了?但是哪里没这么早吧?昨天她在梁王府待到很晚才离开,梁王显然也没有入宫的打算。 “皇后,您……”子安试探地看着她。 “本宫都知道了,阿鑫的隐疾已经被你治好,可见,本宫之前是真的误会你了。”皇后眉宇见有欣喜之情。 子安微笑,“梁王跟皇后娘娘说了?” “王府自然有本宫的人看着,这孩子不会说的,昨天王府把所有姬妾都遣走了,且连侧妃都一并写了放妻书,本宫知道,他是打起精神来了,这让本宫很安慰,也放下了心头大石。” 这看似母爱十足的话,听在子安的耳中,却十分的刺耳,王府有她的人?自己的亲生儿子,竟也派人监视着,借着母爱的名义,真真叫人恶心。 皇后拍着她的手背道:“本宫这一次叫你入宫,除了感谢你之外,还想问问你,他的腿可还能医治?要如何医治?” 子安道:“昨日已经检查过了,他的骨头长歪了,要治愈,得要断骨重接,过程会很痛苦。” 皇后脸上有怜惜之情,“很痛?那他未必能忍受的,如果不治疗,他也不会有问题是吗?只是腿不方便而已。” 子安道:“我已经把过程跟他说过,也把其中的痛楚告知了他,他说可以忍受。” 皇后叹息,“他能如此积极,可见对你是十分信赖了,以前御医给出的任何治疗方案他都不接受。” “他只想做个正常人!”子安道。 皇后看着她,忽然问道:“你觉得,他与太子相比,何人更胜一筹?” 子安心头微惊,这话是什么意思?刺探她?想从她口中知道老七的打算? 子安面上波澜不惊,“这哪里有可比性?太子殿下有太子殿下的优点,梁王有梁王的优点。” “那么,王爷可曾在你的面前说过,梁王更胜于太子?”皇后竟直接问了。 子安摇摇头,“王爷不曾在我面前说过这样的话。” 皇后微笑,“你与本宫如今是妯娌,都是皇家的人了,有什么不妨直说,本宫也知道往日对你有些过分,若有什么不愉快的,你不要记在心上。” 子安有些糊涂,不明白皇后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 “我没有什么不愉快的,娘娘多心了。”子安不卑不亢地道。 皇后满意地点头,“那就好,既然如此,本宫就不妨有话直说了。” 子安抬起头看她,终于是要进入正题了。 皇后看着她,严肃地道:“本宫知道,王爷如今是有废太子的打算,但是,如今皇上病重,一旦废掉太子,则引起多方的争夺,本宫不希望梁王卷入争夺太子位子的争斗里,希望你能回去跟王爷说一下。” 子安斟酌着她话里的意思,谨慎地道:“娘娘,这废太子一事,我从没听王爷说起过,至于梁王,十分淡薄,对皇位也不上心,娘娘可放心的。” “今非昔比了,他如今已经是一个好端端的人,且自认不比太子差。本宫其实不在乎谁当太子,都是本宫的儿子,不是吗?只是,不希望他们兄弟反目成仇,或者让外人有机可乘,子安,你是个聪明人,会明白本宫的意思,所以,本宫希望你能跟阿鑫说,治疗他的腿伤没有什么把握,让他放弃。” 子安心里顿时复杂起来。 她几乎一下子就猜透皇后传召她入宫的原因。 梁王的隐疾好了,如果再治好腿伤,那么她便认为梁王会对觊觎皇位,因为,皇后很清楚,梁王的资质和本性都比太子好,且又是长子,之前因为隐疾和腿伤,他自己放弃自己,无心争夺太子之位,但是当他好了起来,会否还如以前那样淡然呢? 未必! 换言之,就是皇后这个做母亲的,也信不过自己的儿子。 只是,皇后以前很盼望能治好他的腿和隐疾,为什么现在改变了主意? 子安觉得其中必定发生了什么,她转开脸,却不经意看到屏风下方有一双靴子,有人在这里。 她马上转开眼,怕被皇后发现。 也就是说,今天皇后跟她说的这些,是有人授意的。 是谁授意的?大概是太傅,皇后只听太傅的话,而且,那双靴子看十分奢贵…… 子安觉得心头满是怒气,这对梁王而言,太不公平了。 但是,她没有表现出自己的怒气,只是淡淡地道:“娘娘,我是梁王的婶婶,且又是他的主治大夫,我没有办法跟他说,你的腿治不了,因为我明知道可以医治的。” 皇后淡淡地道:“本宫还以为你是个聪明人,殊不知,你也这这般愚蠢。” 子安耐着性子道:“皇后娘娘,梁王的腿是可以痊愈的,他自己也愿意忍受治疗的痛楚,他迫切地希望好起来,他渴望和所有人一样,作为母亲,您最是应该支持他的,而不是担心那些有的没的。” 皇后看着她,“你明白做母亲的心思吗?你不明白,你不是母亲,你以为本宫不希望他好起来吗?他的伤困扰本宫多年,本宫做梦都希望他能像正常人一样活着,但是,他的腿一旦好起来,本宫付出的代价,有可能就是失去一个儿子,你是本宫的话,你会如何抉择?” 子安道:“我觉得皇后娘娘是杞人忧天了,梁王殿下对太子之位毫无觊觎之心。” “你可以保证?”皇后讽刺地道,“不,谁都不能保证,只怕就连他自己都没办法保证,正如本宫方才所言,他之前不敢想,是因为他身有残疾,可如今他隐疾已经好了,一旦再治好腿伤,他会比太子出色,到那个时候,他会不想吗?人都有野心的,就连你夏子安,难道就没有问鼎后位之心?” 子安看着她,心头的怒气反而消失了,“皇后或者可以试图了解一下梁王,您反正一直都有派人监视他,不如好好了解他的性子,而且,我认为梁王如果有心要争夺太子之位,就算他的腿没有痊愈,都不打紧,他已经可以传宗接代。” 子安顿了一下,又暗示道:“皇后娘娘也很聪明,应该知道所谓的威胁,都只是自己多思多虑或者是某些人的别有用心的把戏,梁王确实不如太子好控制。” 说完,她躬身,“子安告退!” 第三百一十八章 翠玉归来 皇后盯着她的背影,心底倏然而惊。 夏子安的话不无道理,但是,会吗?那是她的父亲,她最信赖的人。 子安走后,屏风后闪出一个人,子安没有猜错,他就是梁太傅。 “父亲!”皇后抬头看他,“她说得对,或许,阿鑫没有这个野心,如果我们因为忌惮而让他错失痊愈的机会,确实对他不公平。” 梁太傅很失望地看着她,“你身为皇后,竟如此轻易便被人动摇了心思,着实让为父失望,不过也难怪,夏子安最厉害的便是迷惑人心,不过几句话,她便让你改变了主意,慕容桀得她的相助,如虎添翼啊。” 皇后有些犹豫,深陷其中,她已经难分谁对谁错了。 梁太傅继续道:“阿鑫与慕容桀来往甚密,如果阿鑫被封为太子,最后掌权的人是谁?还不是慕容桀?而且,你的两个儿子一旦争夺,两虎相争必有一死,你真愿意看到这个局面?” 皇后最怕的便是这样,太子也好,梁王也好,都是她所生,任何一个出事她都不愿意。 梁太傅看着她的脸色,冷笑一声,“莫非你也认同夏子安说的话,认为为父另有居心?阿鑫和太子都是我的外孙,他们谁当皇帝,对我两家都是一样的。” 皇后怔了一下,她有过那么一刻想过这个问题,确实如夏子安所言,太子会比阿鑫好控制,阿鑫一直都和外祖父不亲。 “容本宫好好想想。”皇后道。 梁太傅摇摇头,失望地道:“你慢慢地想吧,一旦阿鑫的腿好起来,你就等着看他们兄弟反目吧。” 说完,拂袖而去。 皇后心里烦恼得要紧,这对她来说,是一个取舍的问题。 子安回到府中,便把皇后跟他说的话告知了慕容桀。 慕容桀听罢,冷冷地道:“简直是疯了,满脑子想着什么争权夺利。” 子安担忧地道:“你觉得,梁太傅会不会对梁王下手?如果我坚持医治的话。” 慕容桀想了一下,“如果阿鑫在这个时候出事,皇后必定想到是他做的,他还需要皇后的支持,不会贸贸然下手。” 他看着她,有些欲言又止,不会对阿鑫下手,却不排除会对她这个大夫下手,因为,京中可治愈阿鑫腿伤的人,只要她。 其实子安在问的时候已经想到慕容桀所想的,怕他担心才没问。 她烦恼地道:“皇后怎会如此天真?梁王如果要争夺太子之位,就算腿没有治好,也一样可以争夺。” 慕容桀摇头,“因为,身体健全的太子和一个身体残缺的太子,谁都会选择一个身体健全的太子,加上,阿鑫名声太差,要洗去泼在他身上的污水,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除非他腿伤好了,可以去建立战功,他们认为,有本王和萧枭在,阿鑫要建立战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子安想不到这层去,如果是这样,梁太傅确实会担心梁王,因为,他的武功不错,那天见过他施展身手,若他的腿利索了,在沙场历练两年,还真会成为太子的头号威胁。 如今是希望皇后不要动摇,否则,她一旦横插一竿子,这腿还真不能医治。 慕容桀道:“明天开始,把小刀调回来你身边,桂圆也一同入府,至于你母亲那边,二哥已经安排了人手,只是如今在受训中,本王让他早一点拨人去吧。” “也好!”子安知道他担心自己,便同意了。 她本来是打算让小刀在母亲身边多留些日子,她如今身边没有熟悉的人,也不太好。 子安第二天回到听雨轩,却看到翠玉姑姑站在门外,犹豫着不敢进去。 见到子安,她一惊,连忙要跑。 子安道:“翠玉姑姑,慢着。” 翠玉姑姑回过头,显得有些惶恐,但是随即就跪了下来,“奴婢叩谢大小姐。” “谢我什么?”子安怔了一下,她不知道翠玉姑姑家人也被僵尸病传染了。 “若不是大小姐研制到药方,奴婢的家人也不能活下去。”翠玉姑姑道。 “原来是这件事,我倒不是专门为你做的,起来吧。”子安淡淡地道。 翠玉姑姑站起来,像是怕子安误会她来是有敌意的,便连忙道:“奴婢就是想来给县主磕头请罪的,请罪之后,奴婢便要去外地了。” “你要离开京城?去哪里?”小荪问道。 “去外地做工吧,奴婢出卖老夫人,在京中名声已经臭了,也找不到活干。”翠玉姑姑自嘲。 子安才想起苏青曾说过翠玉也到刑部作供一事,所谓的背叛,其实也是逼到了尽头。 否则,几十年的主仆情谊,不至于如此。 子安道:“你也不必特意来给母亲请罪,去吧。” 翠玉愧疚地道:“不,奴婢若不来磕头,心里不安,这些年,奴婢做了不少伤害县主和大小姐的事情。” 子安看着她真有悔恨之意,便道:“既然如此,你便进去吧。” “谢大小姐。”翠玉姑姑感激地道。 子安带着她来到木屋,袁翠语不在,问了刀老大,才知道她在雅室。 “怎么去了那边?”子安蹙眉问道。 刀老大无奈地道:“那陈玲珑一直吼着要见县主,县主本不愿意搭理她,这不,但是吼得实在要紧,县主便去了一趟。” 子安觉得袁翠语过于心软,始终是要着道的。 正想进去找她,却见她出来了。 “母亲,你去见她做什么?”子安迎上去问道。 袁翠语扶着额头,甚是烦恼地道:“她说想见霖霖,我告诉她,霖霖已经死了,她不信,还说霖霖是被梅妃娘娘藏起来而已,让我去找梅妃娘娘,如果能见霖霖一面,她甘愿自尽。” “你不必搭理她的。”子安道。 “我是不想搭理她,只是,她一直喊着霖霖的名字。” 她抬头,见翠玉站在一边,“翠玉姑姑?” 翠玉跪下来,对着袁翠语便磕头,“县主,奴婢是来请罪的!” 袁翠语道:“起来吧,没有什么罪好请的,老夫人身边那么多人,你算是对我们母女不错了。” 所谓的不错,只是没有恶毒的刁难,当然,也有过各种的设计陷害。 翠玉姑姑似乎没想到袁翠语这么大方就原谅了她,眼泪落下,重重地磕了几个头,“奴婢悔恨难当啊,经过这一次,奴婢总算明白,什么叫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了。” 袁翠语显然不习惯被人这样跪拜着,便见小荪拉她起来,口中问道:“你有什么打算?” 第三百一十九章 柳柳绝食 翠玉有些茫然,“奴婢也不知道,到附近地州府看看吧。” 伺候了老夫人大半辈子了,她还真的不知道去哪里。 “你何必四处去?在家里不就好了吗?你这些年应该也有不少积蓄。”袁翠语道。 翠玉姑姑凄然一笑,“侄儿都已经成家,谁愿意收留奴婢?再说,这么多年,也没存下什么,都给他们起房子娶媳妇生娃了。” “你的银子都给他们了,他们还不愿意养你?”袁翠语不解地问道。 “倒也不是说不愿意的,只是奴婢有手有脚,当日给银子他们,也没打算让他们回报,现在落难,怎好回去让他们养着?他们的日子也不好过。” 袁翠语想了一下,“这样吧,横竖我这里也缺个知根知底的人,你若愿意,就留在这里吧。” 子安一怔,随即拉着袁翠语的手道:“母亲,我与你说两句。” 她把袁翠语拉进了木屋,表明了态度,“母亲,你缺人的话我可以让小孙回来伺候你,但是我不赞成继续收留她。” “你觉得她会出卖我?还是会害我?”袁翠语问道。 子安道:“我不知道,但是小心点没错。”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但是,没必要担心,翠玉这个人我很清楚,她和蓝玉不一样,虽然以前也为难过我,可也曾对我手下留情,经过这一次,你对她的家人有活命之恩,她应该会珍惜这一次机会了,相府已经倒台,她还能怎么样?” 子安道:“不管怎么样,现在要用人也不是没有人用,没必要用老夫人身边的人。” “不要紧,放心吧。”袁翠语拍着她的手道。 子安见她执意如此,也没办法,只希望翠玉经历了这一切之后,不会再存什么歪心思。 翠玉姑姑听得子安也不反对她留下来,当下就跪下来磕头,脸上尽然是悔恨的泪水,“奴婢叩谢县主和大小姐的大恩大德。” 子安看着她,“翠玉姑姑,我不是很同意你留下来,但是母亲坚持,她说你和蓝玉不一样,你不会害她,希望你不要辜负她对你的这份信任。” 翠玉姑姑流着泪说:“大小姐放心,奴婢不会伤害县主,若不是县主收留,奴婢其实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奴婢会好好珍惜县主给的机会。” 子安道:“希望如此!” 中午的时候,安亲王的人便来了,来了统共有十三人,两个侍女,其余的都是侍卫,看行动,便知道个个都是练家子,就连侍女都不简单。 安亲王陪同过来但是没有进来,在府门口的马车上等着。 子安出去掀开帘子,“王爷不进去吗?” 安亲王今日穿一袭青色袍子,头束白冠羽巾,多了几分儒雅,他微微笑道:“不,该进去的时候,本王会进去的。” “朋友间见面,说说话,并无不可。”子安觉得他有些太过守礼了。 安亲王摇头,“朋友之间,见面说话是可以的,但是本王和她不是朋友,也不愿意只是朋友,所以,本王要等她准备好,才会去见她。” “那你要等到什么时候?”子安觉得还不如放胆去追,当然,她用的是现代人的思维。 “本王会知道的。”安亲王胸有成竹地道。 子安听他这样说,也不勉强了,“好,既然如此,我便替母亲谢谢王爷。” 安亲王伸手压了一下,“你不要谢本王,本王为自己的女人做事情,任何人都不必说谢谢。” 听到如此霸气的回答,子安算是放了心,躬身,“王爷便在这里等着吧。” 子安离开听雨轩之后,便去了梁王府。 却被告知梁王被皇后急召入宫,一早便进去了,如今还没回来。 子安的心里咯噔一声,莫非皇后打算让梁王放弃治疗? 想到这里,她对府中下人道:“我在这里等着他回来。” 适逢,苏青也过来找梁王,听得梁王入宫,他笑了笑,“莫非,皇后娘娘见他遣走了府中的女人,又要为他再找一批?” 苏青和萧拓等人都不知道梁王的隐疾,自然也不知道皇后找这么一大群女人在府中是为了掩人耳目。 子安想起之前他他们说起过的懿儿,便问道:“梁王是不是有意中人啊?是不是叫懿儿的那个女子?” “是懿儿,但是喜欢也没用啊,他一直都不说,懿儿也不知道嫁人了没有!”苏青道。 “你跟我说说这个懿儿。”子安道。 苏青坐下来,“也没什么好说的,就算喜欢,皇后娘娘也铁定不会让他娶懿儿的。” “为什么啊?”子安大为诧异。 “皇后娘娘怎么会愿意让梁王娶一个平民女子还是个西凉女子呢。” “西南女子?懿儿是西南女子?”子安惊愕。 “是啊。” 西南国,并非是南怀王所在的南国,西南国是一个草原国家,这些年也崛起得很快,有点像子安所熟知的蒙古国。 若是外疆女子,又是平民,皇后娘娘怕是肯定不会同意的。 倒是可惜了梁王的一番情深。 “他们是怎么认识的?”子安问道。 “具体过程我也不清楚,但是听说懿儿曾救过梁王一命,不过,她似乎也不知道梁王的身份。” “这样啊?”子安问道:“那除了这些,你还知道什么?” “不知道了,你那么想知道人家的情事做什么?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劝劝柳柳,她为了萧拓,都快死了。”苏青叹息道。 子安吓了一跳,才想起许久没见过柳柳了,自从她开始为梁王治疗之前,就没见她来过了。 “她怎么了?”子安连忙问道。 “她下个月就十九岁了,她祖母为她张罗亲事,她死活不同意嫁,如今在府中闹绝食呢。”苏青道。 “难怪呢,萧拓那蛮牛呢?你跟她说了柳柳的情况没有?” 苏青生气地道:“怎么没说?但是他说了,不想成亲,也不喜欢柳柳。” 子安没想到萧拓是这个反应,不由得失望,但是也明白感情之事从不能勉强,若萧拓真的不喜欢柳柳,却强迫他娶柳柳,对他也不公平。 只是,她疑惑的是就没人跟老太君说那所谓的大限是很无稽的吗? 哎,算了,这话还是不要说得太绝对,自从见过太皇太后,再想起自己穿越的事情,哪一件不是无稽的? 第三百二十章 好母亲 子安想着梁王没那么快回来,便对苏青道:“不如,你陪我一同去看看柳柳吧!” 苏青道:“我去过,被老太君赶出来了,你也见不到的,老太君现在是不管这么多,捆也得把她捆上花轿。” 子安没想到事情已经严重到这个地步了,她一筹莫展,“这可怎么办?难道要让柳柳嫁给一个她不喜欢的人吗?” 苏青道:“你有什么办法?萧拓这个混蛋光长鼻毛不长脑子。” 两人正愁着,便见梁王一瘸一拐地走回来了。 他看到子安和苏青都在,便扬起了笑脸,“都来了?” 子安道:“是的,都等你小半天了。” 梁王坐下来,笑容依旧,“本王入宫了。” “嗯,我知道,刚才你府中的人都跟我说了。”子安看着他,觉得他的笑容有些怪异,勉强得很。 “是的,”梁王舒了一口气,然后抬头看着子安,“你在这里就好,本王刚好想跟你说件事情,你以后不必来给本王治腿了。” 子安怔怔地看着他,“为什么?” 梁王微笑,“这样不是挺好吗?习惯了,忽然让本王像个正常人一样行走,本王还不习惯呢,而且,你也说治疗都把骨头敲断重新接,这想起来就觉得痛啊,本王是受不得痛的人,还是不要治疗了为好。” 苏青奇异地道:“你还受不得痛?之前你中箭,哼都没哼过一声的。” 子安看着他,他挤出勉强的笑脸,尽力地明媚,但是眼底那一抹悲伤却是笑容都掩盖不住的。 她明白了,皇后传召他入宫,是让他自己放弃。 子安心里头升起怒气,皇后怎么能这样做?这要他承受多大的失望和伤痛?还有被这个更伤人心的吗? “痛楚方面,我可以想办法,只要你愿意。”子安看着他道。 梁王摆摆手,“不了,这样挺好的,对了,本王马上要成亲了。” 他笑着,得意地看向苏青,“本王始终是比你早成亲啊。” 苏青愕然地问道:“你娶谁家的女子?” “林家大小姐,之前打算嫁给相爷的那位。”梁王说。 子安几乎连桌子都给掀了,她冷笑,“你同意了?” 他把府中的人都给遣走了,做好了所有心思去等他所爱的女子,却被告知要娶一个不喜欢的人? “为什么不同意呢?”梁王奇怪地看着她,“林家大小姐不错的,模样很好,出身好,最重要的是,林家大小姐没有兄弟。” 无子,便外戚不多,子息不继,娶了林家的大小姐,以后不会有什么威胁。 当然,更重要的是,林大人官位不高,几乎是没有利用的价值。 “懿儿呢?懿儿怎么办?你真要放弃吗?”子安逼问道。 梁王奇异地看着她,“你知道懿儿?懿儿是个好姑娘,她或许早就成亲了,而且,本王虽然喜欢过她,却没想过要娶她啊,她始终是西南女子,出身低微,配不起本王。” 他伸手,倒了一杯茶,子安看到他握住杯子的指尖都微微发抖。 他伤心,又愤怒,却不得不装出这个鬼样子来安慰真正关心他的人。 苏青也看出了不对劲,“梁王,你可以拒绝,你很喜欢懿儿,而且,懿儿未必会成亲,何不去找她?” “不找,有什么好找的?那种平民女子只是用来消遣的,消遣过后就像垃圾一样扔掉了。” 他大口喝完杯中茶,“行了,你们都回去吧,本王还有事。” 说完,便往外走。 子安迅速站起来拦住他,“我知道,皇后娘娘是怕你威胁太子,所以叫你放弃治疗你的腿,甚至还给你安排这样一门亲事,你可以反抗,你没必要听她的。” 梁王看着她,嗤笑了一声,“瞧你说的什么话?母后怎么会这样对我?是我自己放弃不治疗的,而且,林家小姐我见过,真不错,是我决定娶她的,行了,别胡乱猜测,回去吧,等着喝本王的喜酒。” “梁王……” “行了,去吧去吧,别妨碍本王,本王回头还约了林家小姐去赏她娘的花呢。”说完,推搡着苏青和子安。 子安与苏青对视一眼,只得暂时离开。 梁王看着他们走,然后,缓缓地坐在石阶上,轻轻地敲着自己的腿,笑着说:“这不是挺好的吗?要成亲了。” 他的笑容,一寸寸地变成了僵硬的石头。 “鑫儿,你的隐疾能治好,母后真的很高兴,说不出的高兴,母后没有遗憾了,能看到你像正常人一样活着,真的没有遗憾了。” “母后很希望能看到你的腿好起来,和所有正常人一样,不再被人耻笑,但是,你一旦好起来,你想没想过,某些有居心的人便会分化你们兄弟,你便会成为别人的凶器,伤害你弟弟的凶器,你真的愿意这样做吗?” “你弟弟虽然没什么出息,但是天性纯良,对你又是极为体贴关怀,你也不忍心看到他被褫夺太子之位,是不是?你比他出色太多了。” “母后给你安排了一门亲事,是一位贤良淑德的女子,是林侍郎的孙女林大小姐,之前相爷对她也是赞誉有加的,一定会成为你的贤内助,且也不会嫌弃你的残疾。” “如果你不同意,母后也不会勉强你的,对了,那位懿儿姑娘还在京中吧?此等女子也妄想成为王妃,简直白日做梦,放心,母后会替你处置了她。” 他听到自己跪下来的清脆声音,“母后,儿臣怕痛,不能忍受断骨重接的痛楚,这点,儿臣会自己跟皇婶婶说。至于娶亲,这是儿臣一直所梦想的,叩谢母后的安排。至于懿儿,儿臣不见她许久了,母后没必要去找她。” “阿金,取酒来,本王有喜事,需要庆祝一下!”梁王扬起脖子,高喊了一声。 他扶着圆柱站起来,冷冷地笑着,“母后啊,其实你分明知道,是他推我的,是他处心积虑害我受伤,害我成了废人,本性纯良?” 她一直都知道,这么多年,纵然他成了残疾的,他也没有放过他。 这一切一切,她都看在眼里。 她把懿儿也看在眼里,她知道,唯独这个女子给过他尘世间一点温暖,她以懿儿来威胁他,好母亲! 第三百二十一章 王爷震怒 子安离开王府之后,一筹莫展。 苏青纵然后知后觉,也发现了问题所在。 “如果他想娶林家小姐就有鬼了。”苏青冷冷地道。 “是皇后所逼吧,但是以我认识的梁王,应该不会轻易就范。”子安忽然想到一个问题,“皇后知道懿儿吗?” “我不知道皇后知道不知道,”苏青说着,觉得自己这话有些拗口,“皇后应该不知道吧?” 子安总觉得事情来得太怪异了,梁王就入宫一次,出来便放弃了治疗,还说要娶林家小姐。 她忽然想起第一次入宫的时候,当时老七也在场,听他们的交谈,似乎老七有权力干预梁王的婚事。 想到这里,她把柳柳给忘记了,马上便吩咐刀老大回府。 回到府中,刚好慕容桀在家里。 她让苏青进去把门一关,问慕容桀,“梁王的婚事,你是不是可以做主?” 慕容桀点头,“是啊,你们怎么回事?冒冒失失的。” 子安松了一口气,“他说不治腿了,还要娶林家小姐。” “林家小姐?哪个林家小姐啊?”慕容桀皱眉,“本王不知道此事。” “就是夏槐钧之前要娶的那个林家小姐。”子安道。 慕容桀怒道:“荒谬!” “真的,他自己回来说的。”苏青道。 慕容桀坐下来,看着子安,“你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 子安便把去梁王府等了小半天,然后梁王从宫里出来便说放弃治疗和要娶林家小姐的事情说了。 慕容桀想了一下,“林家小姐的话,本王不同意,林侍郎那老匹夫是个小人,实事不干只会钻空子,之前要把孙女嫁给夏槐钧,就是为了巴结住夏槐钧好扶摇直上。” “那我们入宫去找皇后。”子安连忙催促。 慕容桀瞧了瞧她,“你不必去了,本王去就行。” 子安想了一下,也是,她的身份不合适,去了更惹皇后生气。 “好,那你抓紧去。”子安道。 慕容桀也觉得事不宜迟,即刻便命倪荣准备车鸾入宫去。 皇后像是预料到他会来似的,早就备下了点心等他。 “王爷,最近政事繁忙吧!”皇后微笑道。 慕容桀坐下来,“还好。” “喝茶吧,本宫今日准备了王爷爱吃的红枣糕,甜而不腻,新来的御厨,手艺不错。”皇后心情十分的好,一脸的笑意盎然。 慕容桀看了一眼,有些厌恶地道:“本王一向不爱吃甜食,皇后娘娘记错了。” “噢!”皇后有些恍然,“本宫是记错了,爱吃甜食的礼亲王。” 礼亲王更不爱吃甜食! 她抬起头,神态悠闲地看着慕容桀,“王爷这一次入宫,怕不是仅仅来跟本宫请安吧?” 慕容桀单刀直入,“本王听说你替阿鑫找了门亲事,是林家的大小姐,是吗?” “王爷的消息灵通啊,今日才决定的事情,还没对外公布,王爷就知道了。”皇后笑盈盈地说,“果然喜事就是传得快啊!” 慕容桀淡淡地道:“本王对这个林家大小姐的品行有所保留,这门亲事,本王不赞成。” 皇后笑了一声,亲自为慕容桀倒茶,“王爷,这事怕您也是做不了主的,这门亲事,是阿鑫自己提出的。” “他提出?”慕容桀挑眉,丝毫不留情地道:“皇后娘娘把本王当傻子了吗?” “王爷何不去问问他呢?本宫说不同意,他还不愿意,今日入宫死活是要娶林家大小姐。”皇后轻轻叹息道。 “阿鑫不会这样做,是皇后要挟了他,是吗?他出宫之后,放弃了治疗自己的腿,又说要娶林家大小姐……” 慕容桀的话被皇后冷冷地打断,“王爷慎言,你虽然是摄政王,却也不能目中无人,希望你还记得本宫是皇后,容不得你这般肆意攀咬。” “翻脸了?”慕容桀冷冷地笑了,“你昨天传子安入宫,跟她说的那番话是什么意思,你心里明白,希望皇后能一碗水端平,也希望你对自己的儿子有点信心,他若想争夺,早就争了,你以为他没这个本事吗?有本王支持他,十个慕容桥都不是他的对手。” 慕容桀把话说得这么明白,倒是叫皇后骇然,她冷冷地看着慕容桀,“王爷,你真是疯了,这里不是朝堂,不是你霸道的地方,你口中的慕容桥,是当今太子,你这般说他,传了出去,就不怕折他的名声吗?” 慕容桀今日是半点脸面都不给皇后,厉声道:“太子的名声你这么紧张,阿鑫的名声呢?这些年,外间传他是什么?皇后不知道吗?这些是谁做的?你揣着明白装糊涂便算了,你自己的儿子不心疼旁人为什么要心疼?但是,你为了让慕容桥不受威胁,竟叫他自己放弃治疗腿伤,让他娶一个不喜欢的女子,本王便不能坐视不管。” 皇后冷冷地道:“王爷不能坐视不管又能怎么样?是他自己要娶的,不是本宫逼迫他的。” 慕容桀盯着她,“皇后,你既然要挟了阿鑫,那么,本王也不妨要挟你,如果阿鑫娶了林家小姐,慕容桥这个太子之位,本王也必定会拉下来。” 皇后拍桌而起,“慕容桀,你敢?此等大逆不道的话你也敢说,便不怕本宫到皇上跟前参你一本吗?” “你尽管去!”慕容桀眸色赤红,“你也可以试试,本王敢不敢这样做!” 说完,一把扫落皇后桌面上的红枣糕,拂袖而去。 皇后气得浑身颤抖,“好你个慕容桀,竟然对本宫如此放肆,本宫便先到皇太后跟前参你一本,告你一个不敬皇后之罪。” 皇后气得疯狂之余,也知道这一次去见皇太后是必须的,这件事情皇太后始终会知道,她要抢先一步跟皇太后打个底。 皇太后那边刚好与崔太妃说话,皇后进得殿中便哭了起来,“母后,您得跟臣妾做主了,臣妾这个皇后都被人欺负到头上来了。” 皇太后皱着眉头,“你哭哭啼啼做什么啊?谁敢欺负你了?” 崔太妃奇道:“对啊,谁还敢欺负你了?” 皇后哭道:“母后,千真万确,刚才王爷入宫给臣妾请安,竟说了许多放肆的话,还说要把桥儿从太子之位拉下来。” 崔太妃大惊,“他怎么能这样说?他怎可这样说?这不是大逆不道吗?阿桀不是这么没分寸的人,会不会是听差了?” 第三百二十二章 恶人先告状 皇后哭着说:“太妃,若本宫有半句假话,便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皇太后怒道:“闭嘴,身为皇后,竟动不动就赌咒,还怕不怕天怒了?还有点分寸吗?” 皇后伏地,哭得十分委屈,“母后,若不是被欺负到头上了,臣妾也不会来找您。” 皇太后见一向注重仪态的皇后竟哭成这个样子,看来,阿桀是真说了那样的话。 这小子,净给她找麻烦。 “你起来吧,起来坐着,跟哀家说说这到底怎么回事!”皇太后努努嘴,示意孙公公扶她起来。 孙公公上前,扶住皇后的手臂,轻声道:“娘娘快起来吧,这地上可冰冷了。” 皇后抽抽搭搭地坐在椅子上,拿出手绢擦拭了一下眼泪,“今日阿鑫入宫,说是看上了林家小姐,本宫见之前他与子安的婚事没成,又难得他看上了一个女子,便同意了了,想不到王爷竟然入宫冲本宫发飙,说本宫给阿鑫指这门亲事别有居心,还痛骂了本宫一顿。” “阿鑫想要成亲?”皇太后神情一紧,随即又摆摆手,“这林家小姐,是之前说要嫁给夏槐钧那个吗?如果是这个哀家也不赞成的。” 皇后道:“就是那个林家小姐,臣妾也是不赞成的,但是阿鑫说喜欢她,特意入宫来求臣妾,臣妾这个做母亲的能怎么办?他的情况,母后您又不是不知道。” 皇太后怔了一下,下意识地看了看崔太妃。 崔太妃道:“不就是腿有点残疾吗?这是什么问题?之前哀家一直都不理解你们,为什么不正经地给他找个好女子,偏要买什么姬妾,哎,好好的孩子。” 皇太后给皇后打了一个眼色,示意她慎言。 皇太后压根不知道,梁王的隐疾已经好了。 “阿鑫真的很喜欢这个林家小姐?”皇太后问道。 “是他自己入宫求臣妾的,应该是很喜欢,臣妾一直觉得愧对他,但凡他所求之事,只要他高兴,臣妾都会答应的。”皇后红着眼圈,声音哽咽。 皇太后丝毫不怀疑皇后深爱儿子,但是,说真的这个林家小姐她不满意,可阿鑫的隐疾,如何匹配大家小姐? 一旦传了出去,他还能做人吗? 这林家小姐的祖父,只是是侍郎,能多给点甜头糊弄着,不至于会折腾。 哎,这孩子,命苦得很啊。 “阿桀因此事便在你宫中大发雷霆?”皇太后问道。 皇后道:“不,还有一事,子安之前给阿鑫检查,说可以治疗他的腿,臣妾开始听了也很高兴,但是知道治疗方案之后,臣妾便不答应了,王爷便说臣妾信不过子安。” “子安说可以治疗阿鑫的腿?什么治疗方案?”皇太后顿时狂喜。 “她说阿鑫的腿之前接骨错位,要打断了重接,这听起来太危险了,一旦打断了无法重接,岂不是以后都站不起来了?臣妾觉得风险太高,没答应,王爷大概就是觉得臣妾信不过子安,借此发挥了。” “打断重接?”崔太妃听得骇然,“这太危险了,不可,不可的。” 皇太后问道:“子安是怎么说的?她可有信心?” “母后,就是再有信心也不敢啊,这一旦出了差错,是一辈子都站不起来了,臣妾不能让阿鑫冒这个险的。” 皇太后想想,也觉得风险确实是高,不过能治好腿也很吸引,她想了一下,“这样吧,你先回去,哀家找子安了解一下,至于阿桀那边,哀家会责备他的。” 皇后又落泪了,“母后,臣妾倒不是说要您责备王爷,王爷也是心疼阿鑫才会对本宫口出狂言,只是他不该这样对桥儿啊,都是他的侄儿,为什么要有分别心?这对桥儿不公平。” 皇太后轻轻叹息一声,“不是哀家说你,你是真要好好管教一下桥儿,他在这般胡混下去,这太子之位迟早换人。” 皇后心中一凛,若连皇太后都这样想了,那慕容桀肯定也有了心思,如今能跟桥儿抢太子之位的就只有鑫儿了,她绝不能让他们兄弟为了太子之位斗个你死我活。 皇太后见她不做声,便以为她觉得自己的话不中听,便淡淡地道:“反正哀家就是提点你一两句,你听得进去便听,听不进去也罢。” 皇后端正神色,“臣妾谨遵教诲,回去一定好好督促桥儿的。” 顿了一下,她又说:“不过,桥儿倒是有心做点事实的,之前跟王爷提了好几个施政措施,都被王爷否决了。” 她本想跟皇太后说慕容桀独断专行,打压太子,但是没想到皇太后在这个事情上绝不含糊,“既然阿桀否决了他的意见,自然有他的道理,治国方面,桥儿要多跟他皇叔学学。” 皇后吃了个软钉子,讪讪地道:“是的,臣妾也是这个跟桥儿说的。” 皇太后嗯了一声,“你去吧,至于婚事,哀家会问过鑫儿的,若他真的很中意那姑娘,便娶吧。” 皇后躬身,“是,那臣妾告退!” 皇后走后,崔太妃奇怪地问道:“阿鑫按理说很少出门,怎地与那林家小姐对上眼了呢?” 皇太后瞧着她,“你也觉得费解?” “倒说不上费解的,现在的小年轻们,总说什么情啊,爱啊的,陈太君最近不也烦恼得要紧吗?给柳柳说了门亲事,那丫头死活不嫁,说是有喜欢的人了,这愁得老太君说好几天拉不出来。” 崔太妃说着便掩嘴偷笑,陈太君的粗鲁一向是她们这些贵妇人耻笑的话题。 皇太后也笑了,“这陈太君,说话也是没个谱,倒是跟我们那位老祖宗有几分相似。” “说起老祖宗,她去哪里了?还回来吗?”崔太妃问道。 “走之前没跟任何人打招呼,说走就走,这不是一贯作风吗?倒也不奇怪,只是这一次走了之后给哀家送了封信,说她归天了,以后什么事都不要找她,她也不会再回来了。” “这老太太可说不定的,以前不是给自己办了丧事说不回来吗?不也回来了?” 皇太后摇头,“这一次难说啊。” 崔太妃笑笑,“罢了,不说她老人家了,倒是皇后说阿桀目中无人,还说要把太子拉下来,您怎么看啊?就容得阿桀这么放肆?” 皇太后摊手,“哀家能怎办?朝中大权都在他的手中,皇帝也只信赖他,不说皇帝的旨意,便单单说他,手里握住重兵,你以为兵部的兵符就那么管用吗?还不如他摄政王一句话的。” “这太危险了,皇上也是,明知道他握有重兵,还让他大权在握,一旦他有什么心思,这帝位……是要给他一些掣肘的。” 皇太后摆摆手,“朝中之事,你我都不懂,皇帝说,信任便是最好的掣肘。” 第三百二十三章 还有一个皇祖母 崔太妃琢磨着这句话,然后直接便太抬头,“不说旁人,便说您自己,您就不担心吗?” 皇太后微微笑了,端着一杯茶,“你会怀疑自己的儿子吗?阿桀叫哀家一声母后,且在哀家身边长大,哀家若信不过他,早便出手干预了。” 崔太妃点头,“是的,哀家也觉得,这先帝的孩子里,都没几个愿意争权夺利的,倒是现在……哎,不说了。” 慕容桀出宫之后,直接便去了梁王府。 梁王已经喝得酩酊大醉,慕容桀把他揪起来,拖出去,直接就丢在了湖中。 府中的人看得大骇,但是慕容桀面容震怒,谁都不敢上前,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家王爷在水里使劲地扑腾。 梁王吞了几口湖水,也清醒了过来。 慕容桀命人把他捞上来,丢在亭子里,阿金急忙去拿毛巾给他擦干头发。 “都滚开!”慕容桀余怒未消,呵斥了所有人退下。 众人不曾见过慕容桀发这么大的火,见他像是要吃人一样的凶恶,都不敢惹,急急忙忙退下。 梁王躺在地上,也干脆不起来,懒洋洋地把双手放在脑袋下枕着,毫不经意地道:“皇叔发那么大的火干嘛啊?” 慕容桀生气地道:“看看你,看你颓废成什么样子?你就不能有点底线吗?就这么往死里委屈自己?活得那么窝囊你还不如死了算了。” “哈哈,瞧你一本正经地生气,活像多严肃似的,大家都一样,你跟我都一样,知道吗?”梁王哈哈笑了起来。 “起来!”慕容桀一把揪住他的领子拽他起来,“什么狗屁一样?你跟本王哪里一样?” “哪里不一样?”梁王侧头看着他,醉意可掬,“你反抗了吗?你差点都死在贵太妃的手中里,你反抗了吗?你说什么了?” 慕容桀眸色冰冷,“至少,本王知道与她划清界限,至少知道防备她,至少知道警告她,你呢?什么都答应了,你的腿都不治了,你喜欢的女子都不要了,连你的婚事都要妥协!” “妥协便妥协吧,有什么打紧的?我这一辈子都在妥协,不差这一次,真的不差这一次!”梁王伸出手,在他面前摇摆了一下,又“吉吉”地笑了起来,“夏子安和懿儿不一样,懿儿是个心思单纯的女子,她甚至连自己都不能保护,夏子安有自保的能力,她至少知道被人害了还会反击,那傻丫头懂什么啊?卖了都是给人家数银子的。” 他伸手攀住慕容桀的肩膀,几不可闻地说了一句,“这是我仅能为她做的,让她不受伤害,简简单单地过她的一辈子,牵扯进皇家里,有几个好下场的?” 声音透着说不出的空洞无力,他已经耗尽了心力,不想去抗争什么了。 若能抗争,在他受伤的时候,便可以抗争了。 她永远都不会体会他心里的痛,出事之后,她甚至连责备那人一句都没有,她说得多好听啊,此事若让父皇知道,母后就会失去他,你的伤已经是定局了,无法改变,你弟弟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 然后,在长达许多年里,她都在说服她自己,他受伤是个意外,把那天的宫人都给灭口了,她也渐渐地把他的受伤当做意外。 她是明知道的啊! 他是兄长,他要护着弟弟,把他的一切都拱手让给他,她还不满意吗? 慕容桀放开他,声音和缓了一些,“本王可命人保护懿儿。” “有用吗?”梁王笑了起来,笑得十分讽刺,“你也保护夏子安,但是,这三番四次的,她还不是差点死了?她但凡少点机灵,现在都不可能成为你的王妃,而且,你以为她现在就安全了?不,皇叔啊,你能护着她多久?这宫里也好,这皇家也好,都是危机四伏的,你没办法保护任何人一辈子,你能做的,就是妥协。” 他慢慢地坐下来,双手抱着头,“就这么算了吧,娶谁都一样,以前我连夏婉儿都愿意娶,这本来就是我的宿命,何必去折腾那么多?再折腾,我会失去得更多。” 慕容桀知道他是彻底被伤了心,以往的他,哪里有这般的脆弱? 他的颓废,反映着皇后的自私与偏爱。 “娶谁我不管你,但是子安说你的腿可以治好,本王希望你听话。”慕容桀道。 梁王抬起头,“不了,没这个必要,林家小姐该匹配一个残废。” 若得不到他想要的那个人,又何必去完善自己?就这样挺好的。 起码,残疾之身,能说服自己妥协一辈子。 慕容桀显得很失望,他摇摇头,“这事由不得你!” 他不是劝说人的高手,且如今梁王也听不进任何的话,他只能用皇叔的身份压他。 “我治好了腿,她便多一层担心,她担心,受罪的就是我,何必啊?何必啊!”他摆摆手,怔怔地看着慕容桀,神思都似乎有些游离了,“不想折腾了,我安安静静地在府中活着,不招惹,行了吧?” 最残酷的事情,便是你要面对最亲的人对你的残酷,你能做的,就是躲开,不让她再伤害到你。 可以的话,他甚至希望离开京城。 但是,她以爱的名义,捆绑了他。 以前便提出过,他想离开京城,随便到那个旮沓做个小王爷,逍遥过日子,但是她说舍不得他,就那么两个儿子,都想留在自己的身边。 “回去吧,皇叔,为我,不值得!”梁王跌跌撞撞地进了屋。 慕容桀的肩膀,缓缓地塌下,如果连他自己都放弃了,那么旁人做再多也没用。 皇太后在翌日便传召了梁王进宫。 梁王收拾得十分整齐清爽,皇太后瞧着这个俊朗的孙子,由心的疼惜。 “你母后昨日来跟哀家说,你想娶林家小姐,是吗?”皇太后拉他到自己的身边坐下来,软声询问。 梁王点头,“是的,皇祖母同意吗?” 皇太后瞧着他,“说实话,哀家不是很喜欢,你会考虑其他的吗?还是说,你和她早就情根深种?” 梁王淡淡地笑了,“情根深种?是的,早就情根深种了,只是怕母后和皇祖母反对,不敢说。” 皇太后本还不相信皇后的话,听到梁王这样说,不由得悄然叹气,“你若喜欢,皇祖母怎会不成全你?你素来知道皇祖母心疼你,莫说娶亲,就是天上的星星,皇祖母都愿意为你摘来的。” 第三百二十四章 除去左膀右臂 梁王鼻子没来由地酸了,他伏在皇太后的膝盖上,像小时候一样,“孙儿觉得很幸福,有皇祖母,多好啊。” 上天总归是待他不薄,至少,还有一位皇祖母。 “瞧你这傻孩子,还跟小时候一样!”皇太后慈爱地笑了,伸手抚摸着他的头,“皇祖母年纪大了,近年身体也不好,希望在活着的时候为你们做最好的安排,既然你那么喜欢林家小姐,便带来给哀家看看吧。” “好,皇祖母若想见她,孙儿过几天便带她入宫。”梁王静静地说。 “好,祖母会尽量喜欢她,希望她懂得珍惜你。”皇太后说,“好了,陪哀家出去走走。” 梁王却不起来,“不,我就这样趴着,一辈子都不起来了。” 皇太后失笑,“孩子气,都长大了,要成亲的人了,叫人瞧见笑话!” “谁爱笑谁笑去!”梁王哼道。 “好好好,就这样趴着,趴一辈子!”皇太后脸上有慈爱的笑,却轻轻地叹了口气,这孩子,苦得很那! 梁王在寿宁宫吃了午膳才离开,本还不愿意走,孙公公说皇太后要午休,这才走了。 这刚出了寿宁宫,便见皇后宫中的崔嬷嬷过来,“梁王殿下,皇后娘娘请您过去一趟。” “有说什么事吗?”梁王神色淡淡地问道。 “皇后娘娘说为您做了几件衣裳,让您过去试试!” “不必了,直接送到府中就是!” “不,皇后娘娘还有事情想跟王爷说。”崔嬷嬷拦住了他。 梁王盯着她,眉间有隐约的怒气,但是,很快平息下来,“走吧。” “王爷请!”崔嬷嬷微笑道。 来到静宁宫,皇后笑着挽住他的手臂,“来了!” “参见母后!”梁王不着痕迹地挣脱她的手,微微拱手。 “母子之间,就不要拘礼了!”皇后含笑看他,“方才见了你皇祖母?她跟你说什么了?” “只问儿臣是不是喜欢林家小姐!”梁王没隐瞒,但是眼底掩盖不住厌烦之情。 皇后紧张地看着他,“那你怎么说?” 梁王看着她,“母后希望儿臣怎么说?” 皇后屏住呼吸,良久,才轻声地道:“你恨母后,是吗?” 梁王别过脸,“没有!” “你有,不要口是心非,母后知道自己很过分的。”皇后凄然一笑,“不说你,便是连母后自己都觉得自己很厌恶,可我有什么办法?你们出身在皇家,已经有既定的宿命。” 梁王没看她,心里却尖锐地一痛,宿命?他的宿命就该这样吗? 他可是从没想过要得到什么,只求不失去。 “所以,你怎么回答你皇祖母?”皇后再问。 梁王深呼吸一口气,“我很喜欢林家小姐,希望娶她为妻。” 皇后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轻轻地抱住他,“委屈你了,母后会补偿给你的。” 梁王任由他抱着,身体十分僵硬,面容的线条也越发的冷硬。 良久,皇后才放开她,“你放心,母后不会动懿儿的,还会命人给她送一笔银子,让她嫁个好人家。” “不必!”梁王看着她,“不打扰她,便是你对我最好的补偿。” 皇后有些神伤,怔怔地看着他,最后无奈地叹气,“好,好!” 梁王走后没多久,太子便来了。 太子进了殿中,一屁股坐下来,一脸不忿地道:“母后,你倒是为儿臣做点什么啊,太傅不满意本宫,慕容桀也不满意本宫,烦死了。” 皇后轻轻叹气,“你啊,还真该长进一点,你皇祖母说了,让你跟着你皇叔学一下治国之道。” “跟他学什么啊?”太子哼了一声,“有什么好学的?满朝文武,就没有不憎恨他的。” “你错了,”皇后正色地道,“慕容桀主政才多久?便有大部分朝臣对他归心了,你所看到的憎恨,只是你外祖父身边的人带给你的错误信息。” “那总不能不信外祖父的话吧?” 皇后有些怔忡,想起夏子安说的话,她心里总觉得有些异样。 “母后,你真的觉得慕容桀会把政权交出来吗?外祖父说,他有可能会立皇兄为太子,这是真的吗?”太子问道。 皇后倏然一惊,“胡说,他怎可这般跟你胡说八道?压根没有的事,你皇兄也不可能做太子。” “为什么不能?是他不想吗?”太子冷笑一声。 “休得对你皇兄出言不逊,为了你,他已经很委屈了。”皇后怒斥道。 太子看着她,“母后,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委屈他?怎么委屈他?难道这太子之位是他让给我的?” 皇后冷冷地道:“你背地里做的那些事情,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继续这样胡混下去吧,有你后悔的一天。” 太子心中一惊,“母后这话说得,儿臣背地里做了什么?” “你心里知道!” 太子眼珠转了一下,“儿臣或许有时候说话是过分了点,但是,没歹心的,母后信不过儿子吗?” “信不过你,总之,你不要招惹你皇兄。”皇后警告道。 太子虚应道:“是,我知道了。” 他离开静宁宫,吩咐身边的人,“你去打听一下,最近母后都见过什么人?” “是!”侍从应声而去。 没多久,侍从回来道:“回殿下,这两日摄政王夫妇和梁王殿下都曾入宫见皇后娘娘。” “最厌恶这三个人,恨不得把他们剁成肉酱,丢出去喂狗。”太子冷冷地道。 侍从道:“殿下,如今万不能再得罪梁王了,您没听到皇后娘娘怎么说吗?若再连皇后娘娘都不支持您的话,您的处境真是岌岌可危啊。” 太子哼道:“那残废的东西,本宫还不愿意脏了自己的手呢,至于慕容桀,他如今如日中天,也动不得,倒是夏子安,戏弄戏弄是可以的。” 说完,一扬手,“走,去宜兰宫给宜妃娘娘请安。” 太子来到宜兰宫,刚好梅妃也在,见太子来到,梅妃便笑着起身,“殿下这么得空来给宜妃娘娘请安啊?本宫想起还有事,便先走了。” 宜妃倒也不挽留,“梅妃走好!” 太子微微侧身,“本宫一来,梅母妃便要走,这是不想见本宫呢?” 梅妃笑道:“殿下说的什么话?只是本宫是时候去书房接三皇子了。” “那便不留梅母妃了,赶紧去接三皇弟吧!”太子道。 第三百二十五章 宜妃良策 梅妃一走,宜妃便令人退了出去,把宫门关闭上。 太子坐下来,“你什么时候与梅妃又说上话了?这不是怨愁着吗?” 宜妃哼了一声,“她自己贴上来的,本宫都不爱搭理她。” 她在太子面前绕了一个圈,走到他的身后轻轻地搂住太子,“最近可忙?有日子没来了!” “倒也不是很忙,就是太傅一味地让本宫想什么施政方案,烦得很!”太子厌烦地道。 “太傅也是为你好,如今你的局势岌岌可危啊!”宜妃戳了他的脑门一下,“你要小心点才是。” 太子一把拉她到身前,抱住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连你都这样说?看来本宫真是后知后觉了。” 宜妃的嘴唇在他的耳垂下方流连,极尽蛊惑,“倒不是你后知后觉,是有些人居心叵测,对了,最近胡家那丫头怎么样?” 太子说起胡欢喜就生气,“别提了,自从夏婉儿上次打过她之后,她就再不愿意见本宫了,这夏婉儿净会坏事。” 宜妃咬住他的耳朵,“听殿下的口气,似乎对这位胡家大小姐极为上心啊。” “不是太傅叫本宫去找胡欢喜,本宫才不去找呢,浑身的铜臭气息,出身低贱,胡家那老头也不知道是不是疯了,这么多的儿子孙子,竟会把诺大的家业交给胡欢喜这个出身底下的庶女。” 太子只顾着发牢骚,弃美人不顾,宜妃便有些生气了,“好了,说胡欢喜说了许久,休停,看看我,我今天用了一个新的唇蜜,好看不?” 她坐在他的腿上,搂住他的脖子,极尽妩媚地看着他。 太子见她唇上殷红,泛着浅淡的蜜色光芒,不由得大爱,唇印了上去,“喜欢,本宫喜欢得要紧啊!” 宜妃却装出少女银铃般的笑声逃开,“喜欢却偏不让你碰!” 她奔跑的时候,肩膀上的罗纱落下,露出洁白的肩膀和锁骨,极致妩媚,不由得心头大动,“看本宫怎么惩罚你。” 他跑过去,一把抱住她的柔若无骨的腰肢,嘴唇咬住她已经褪下到胸口的衣衫,邪佞一笑,“还跑吗?” 宜妃搂住他的脖子,痴痴地凝望着他,拉住他的手覆盖在她的胸前,双手开始褪他的衣裳。 太子最喜欢的便是她这副主动的模样,东宫里的姬妾就知道脱了衣裳躺在床上,像个死人似的,哪里有宜妃的情趣? 宜妃脱了他的衣裳,便扬着媚笑落下自己的头发,脱去外裳,解开宫條,像剥笋般把自己洁白的身体呈现在他的眼前。 宜妃虽生育过,但是保养得极好,肌肤细致得连毛孔都看不到,胸前的山峰不曾奶过孩子,依旧秀挺无比,幽惑着太子的眼睛。 太子猴急地抱起她放在床上,互相亲了一阵子,便长驱直入。 守在外面的人,听到里面的动静,都发出了会心而暖昧的笑容,太子一向是有习惯,叫得十分厉害,所以,宜妃和他身边的人都得为他们的性福保驾护航。 战罢,两人抱在床上,才说起了正经事。 “胡欢喜那边消停了吧,没必要去找,胡家家训,是不沾朝廷事,所以,胡欢喜不可能成为太子妃,这看似是夏婉儿惹了她,谁知道这从头到尾是不是她自己设计的?” 太子想了一下,顿时大怒,“若真是这样,本宫岂能饶了那胡欢喜?” “你不要惹胡家,惹不得,你一旦得罪了他们,他们会找谁做靠山?等同是把他们送给了摄政王。” “那莫非就任由她这样戏弄本宫?”太子知道宜妃精明,说的话也很有道理,但是这口气怎么都咽不下。 宜妃淡淡地笑了,“你啊,沉不住气,难怪皇后娘娘和太傅都说你呢,你不能本末倒置,你记住如今要应付的是慕容桀还有夏子安,夏子安知道我们的事情,此人是断不能留的,但是要对付夏子安也不是那么容易,她背后靠山太多,除了慕容桀,还有陈太君和大长公主,殿下何不从这些人下手,先剥掉夏子安的爪牙,再分化他们夫妻感情,这样一来,慕容桀失去夏子安这个帮手,夏子安也不会再有靠山,到时候你想怎么对付她便怎么对付那她了。” 太子想了一下,“但是,陈家的势力盘根错节,要扳倒陈家不容易,至于大长公主,那更是不用说的,便连皇祖母都不敢得罪她。” “如今机会来了,”宜妃媚笑着,“过几天,便有大梁使者来朝,说是巩固两国邦交提出和亲,你可以提出,让梁国太子迎娶大长公主,当年先帝已经同意了大长公主和梁国太子的婚事,是后来皇上登位,单方面退婚,因这件事,当然惹得大梁上下很不满,两国因此也冷战了几年,而听闻如今梁国的太子妃薨了,若你能促成这件好事,便等同得到了梁国的支持,这对你是有百利无一害的。” 太子听得热血,“对,若能促成这件好事,一则能砍掉夏子安的左右手,二则能得到梁国的支持,于本宫日后登基大有裨益。” 宜妃微笑,“没错!” 太子看着她,“你怎么会知道梁国使者来朝的事情?这件事情,还只有朝中几位大人知道。” 宜妃挑弄着他的头发,“梁国那边找到了本宫,说是若本宫能促成梁国太子的好事,便会给本宫万两黄金,本宫不好权势,赚点银子不行吗?” “行,行,当然行!”太子在她脸颊上重重地亲了一口,“你跟梁国那边说,本宫会尽力促成此事。” 宜妃眼底透出精明的光芒,却淡淡地笑着说:“好,到时候,顶多分太子一半黄金就是。” “傻瓜,有梁国的支持,本宫还要什么黄金?” 宜妃披衣而起,坐在妆台前,梳理着自己的头发,“但是,你得想个法子,让大长公主同意这门亲事。” 太子想了一下,“大长公主似乎与萧枭有私情,但是如今萧枭都娶亲了,她莫非还在等着萧枭?” “显然是的。”宜妃冷笑,“咱们这位大长公主,可是痴情得很啊。” “你可有办法?”太子走过去,拿起梳子亲自为她梳头,哄道:“你一向聪明,快想个计策,让大长公主同意这门亲事。” 宜妃回头戳了他的脑门一下,嗔道:“分明自己都能想得到,却偏懒得动脑子,大长公主痴情,不外乎是以为和萧枭还有机会,如果说,让大将军夫人亲自告知她,已经怀了萧枭的身孕,你说你这位姑奶奶,会不会黯然伤神远嫁他乡?” 太子听得欣喜,重重地又亲了她一口,“你说本宫怎离得开你?东宫里的那些女子,无一人能及得上你万一!” 宜妃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得意地笑了起来。 第三百二十六章 大将军夫人 韩清秋,大将军萧枭的夫人,曾是大长公主身边的侍女,昔日深得公主宠爱。 后来,萧枭请皇太后旨,把韩清秋嫁给了萧枭。 当年萧枭以为可以迎娶大长公主,早早命人做了嫁衣送给公主,在皇太后赐婚的时候,萧枭亲自问大长公主取回嫁衣,送给韩清秋。 公主府里许多人都还记得这一幕,那时候是初冬,落叶在院子里被秋风打着旋儿,当时公主就站在舞入阁的门口,手里抱着那件精美的嫁衣,萧枭牵着韩清秋的手,走过去,拿了她手里的嫁衣,疏淡地说了一声谢谢,便牵着韩清秋的手离开。 当时,公主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石雕一般,任由寒风在她的脸上刮过。 无人知道她心里经历了什么样的离乱,总之,在那之后,她便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韩清秋是公主府的侍女,她出嫁,是在公主府出嫁。 那天中午,仪仗队的奏乐声响得很热闹,韩清秋穿着那件本属于公主的嫁衣,幸福地上了花轿。 公主依旧站在舞入阁的门口,脸上平静若素,眼底却破碎成片。 一眨眼,便过去了许多年了。 那一年,公主才十六,今年,公主快二十八了。 子安因着梁王的事情,十分的烦恼,这两日再去梁王府劝说,梁王压根不为所动,她无奈之下便来到公主府找壮壮。 公主身边的琴之领着子安进去,壮壮坐在舞入阁的门前,闭上眼睛,像是睡着了一般。 听得脚步声,她睁开眼睛,眼底依旧有一丝茫然,似乎还没从梦乡中回到现实。 “来了!”她坐起来一些,伸手拢了一下衣裳,天气已经渐渐地冷了。 “怎么坐在门口?天气冷了,进去坐吧!”子安皱着眉头道。 “不打紧,门口清凉,且看着这些叶子一片片地飘来,也特别的有趣味。”壮壮说。 “什么时候有这种闲情逸致了?”子安瞧着她的脸色,“不开心吗?” 壮壮强打精神,“没有,只是天气冷了,人就开始倦怠,懒得动弹。” “你还没老到那个程度。” “心境老。”壮壮说着,又笑了起来,看着她,细细地看着她,“让我瞧瞧,这嫁给深爱的人,果然是不一样,肤色都比以前光泽了。” “去!”子安打了她的手一下,“拿我取笑了是吗?” 壮壮凝望她,“子安,幸福吗?嫁给自己所爱的人,每天都可以见到他,可以陪他一同吃饭,一同睡觉,一同牵手行走,能唠叨他的衣衫不整洁,可以为他缝补他最喜欢的靴子,幸福吗?” 子安心尖微微一痛,抬起头,看到她眼底倏然而过的心碎。 “壮壮……”子安竟不知道可以说什么,那天三朝回门,她说不爱了,便是真的不爱了吗?她骗得了谁呢?怕是连自己都骗不过的。 壮壮倏然笑了,“傻丫头!” 子安握住她的手,“能告诉我,当初发生了什么事吗?” 壮壮眸光盈盈,水雾泛动,“都过去了,不管发生什么事,我和他都回不去以前了。” 子安看着她那张强挤出笑脸的面容,心里酸楚得很,若非爱到极致,怎有这样碎尽人心的痛楚? “琴之,弄些糕点上来给王妃吧。”壮壮回头吩咐。 “是!”琴之应声福身下去。 琴之刚走没多久,门房便来了,“公主,大将军夫人韩氏来了。” 壮壮神情有片刻的错愕,这么多年都不曾来往,她来做什么? 子安知道是那位侍女来了,怕她惹壮壮伤心,便道:“不见,打发回去吧。” 壮壮却道:“让她进来吧。” 子安看着她,“你何必给自己找难受?” 壮壮脸色有些苍白,却异常坚定,“不,我曾说,那段往事已经放下了,我不能光说而做不到,放心,我没事。” 若连韩清秋都不敢见,怎么算是放下? 她已经太过憎恨自己半死不活的样子了,她的青春年华,都葬送在那无情的往事里了。 她要重生,就必须要面对。 子安看到她的勇敢,想起梁王的退缩,心里轻叹,若梁王有壮壮一半的勇气多好啊! 门房躬身出去,壮壮与子安进了屋中,片刻,便带着一名身穿绯红色绸缎长裙的女子进来。 她的姿色只能算是中等,但是妆容十分精致,唇瓣染得殷红,眉毛画得纤细,面上肌肤涂得粉白。 她走得很慢,子安看着她,像是看电影的慢动作那样,阳光在树叶间隙中投下来,照射在她脂粉殷厚的脸上,有淡淡的透光。 她唇瓣飞扬,眉间尽然是浅淡的笑意,一副昭告天下我很幸福的样子。 但是,当走近一些,子安发现她眼角还是有难掩的细纹,再浓厚的粉,都遮掩不住。 一双白缎绣花鞋头镶嵌珍珠缎鞋在羽裙下若隐若现,身为靖国公府的少夫人,身为大将军府的大将军夫人,她已经褪去身为侍女时候的卑微,行动间落落大方,站定福身,礼仪也是十分端正,“韩氏参见公主,公主万福!” 慕容壮壮看着她,“夫人平身!” 声音平静无波,面容也淡然若素,没有丝毫的异常,却叫子安手心里纳了一把冷汗。 韩清秋平身,看向子安,眼睛里有疑惑,“这位是?” 壮壮道:“摄政王妃!” 韩清秋十分诧异,不过马上便福身行礼,“韩氏参见王妃。” 子安听她一口一个韩氏,仿佛怕极了别人叫她的名字似的。 也是啊,在这个公主府邸,所有人都是喊她的名字,那时候,她还是侍女。 子安道:“夫人不必多礼。” “坐吧!”壮壮道。 “谢公主!”韩清秋移步过去,坐了下来。 刚坐下,琴之便端着糕点回来了,见到韩清秋,琴之拉下脸,但是依旧不失分寸,喊了一声,“清秋来了?” 子安看得出琴之是很憎恨韩氏,但是,她十分配合壮壮,不想给韩氏脸色,因为,谁都不在乎她。 韩清秋仔细看了看琴之,才笑着说:“原来是琴之姑娘,十年多没见,你变了许多。” 她的笑容里有倨傲的意味,看着她手里端着的盘子在忙活,而如今,她安坐太师椅上,等着琴之伺候。 当年,公主身边有四大丫鬟。 琴之,琼华,瑶芷,清秋,四人年纪相仿,又从小陪着公主长大,甚得公主宠爱。 瑶芷死了多年,清秋出嫁,如今公主身边,便只有琴之和琼华了。 第三百二十七章 情敌 韩清秋看着琴之布下糕点,便道:“琴之,本夫人要菊花枸杞茶,若有蜂蜜,可添加一些。” 琴之淡淡地道:“你稍等,我马上便去。” 子安看着这个韩清秋,她进门便有一种优越感,仿佛高人一等,甚至看琴之的时候,有种鄙视的态度。 这人品质如此低劣?真叫子安大跌眼镜,本以为萧枭娶的纵然是侍女,也该有点德行。 不过,听闻醉月楼她有股份,可见她…… 琴之布好糕点之后,便出去倒茶。 韩清秋看着子安,含笑道:“久闻王妃大名,一直都无缘相见,实在遗憾,所幸今日托公主的福得以在此相见,三生有幸。” 子安听着这些恶心到骨子里的话,再看她淡定而故作优雅的神情,真是少点定力都恨不得一巴掌打过去。 “京城就这么点大,迟早都会见的。”子安淡淡地说。 韩清秋道:“是啊,迟早都会相见的,我家将军与王爷交情甚笃,我们确实该时常来往的。” 韩清秋说着,瞧了壮壮一眼,壮壮手里端着一杯茶,神情淡然。 子安怪笑一声,“男人家的事情,我一向是不过问的。” 想套近乎?还真没必要。 韩清秋有些尴尬,她是真的跟子安套近乎,因为知道萧枭经常去王府,而且萧枭对夏子安也是赞赏有加,她认为,若是她与夏子安能做朋友,萧枭或许会对她另眼相看。 但是没有想到夏子安半点面子都不给,这一口钉子,吃得硬硬的。 琴之端茶上来,重重地放在桌子上,“菊花枸杞茶,没蜂蜜,公主不爱蜂蜜,所以府中没有,夫人将就着喝吧。” 韩清秋看着琴之,淡淡地道:“琴之这么多年也没变,说话冲得很,也就公主能忍受你这种怪脾气了,换做旁人,只怕早就赶出去了。” 琴之气得脸色发青,“你……” 壮壮抬起头,看着韩清秋,“今日你过来,有什么事吗?” 韩清秋看向壮壮,笑容慢慢地攀爬上来,“妾身想着有许久没见公主了,特意登门拜访。” “礼物呢?”壮壮脸色淡淡地问。 韩氏一怔,“礼物?” “对,礼物,你这位一品大将军夫人,莫非这点礼数都不懂吗?去别人的府中拜访,你就一直空手去的?”壮壮扬高声音,冰冷地道:“看来,也就大将军府容得下这样不知礼数的夫人,若是换做其他高门大户,早就往外撵人了。” 壮壮一向护短,韩清秋针对她便罢,算她有胆,但是偏挑软柿子捏,琴之与她算是姐妹情分,今日得势,连出身都不承认了。 子安暗暗叫好,看来,壮壮确实够硬气。 韩氏讪讪地笑了,“实在是对不住,本来是备下了礼物,谁料出门的时候丫鬟忘记了。” 说完,她回头就呵斥她的丫头,“狗东西,脑子是做什么用的?这点记性都没有,看失礼公主了吧?再三提点你记住带礼物,公主不必其他贵门夫人,最讲究这个,回去叫你们好看。” 这一番指桑骂槐,一点都不高明,但是,却恶意满满。 子安实在疑惑,这个韩清秋,哪里来的底气敢在公主府这般放肆?莫非她认为如今自己是大将军夫人,公主便得看她的脸色? 还是别有所恃? 壮壮道:“算了,既然忘记,回头命人送过来就是,你既然是来请安的,那磕几个头便回去吧,本宫与王妃还有话要说。” 韩清秋是真的没想到,即便过去十一年,大长公主依旧把她当成侍女。 她堂堂大将军夫人的身份,竟是过来给她磕几个头的? 她咬了咬牙,站起来,福身道:“妾身是该给公主磕头的,但是妾身怀有身孕,下跪不方便,若公主实在不喜欢看到妾身,妾身告辞便是。” 她用告辞而非告退,即便是子安这个王妃,若真要论起来,这告退二字还是要说的。 但是无人斟酌她这两个字,因为子安和壮壮都被她一句怀有身孕给惊住了。 子安看到壮壮脸上的血色迅速褪去,瞬间变得苍白无比,她双手用力地握住椅子的扶手,用尽全力在遏制自己的情绪。 子安怕壮壮失控,会叫韩清秋得偿所愿,便想出声呵斥她走。 但是,壮壮只沉了一口气,便恢复了如常的神色,她看着韩清秋,“嗯,既然是怀有身孕,跪下磕一个头便走吧。” 韩清秋一直看着壮壮,分明看到她的脸色大变,但是却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恢复平静,十一年不见,她真的变了许多。 来的目的已经达到,她也不再纠缠,按照壮壮的吩咐,扶住腹部跪下磕头,“妾身告辞!” 说完,带着丫鬟挺直腰杆离去。 琴之破口大骂,“什么东西?以后谁也不许放她进来,就是公主的吩咐也不行!” 子安看向壮壮,壮壮的眼睛蓄满了泪水,她喃喃地道:“子安,我终究是高估了自己。” 子安看到她这副模样,心里也难受极了,对那韩清秋也恨之入骨。 萧枭也真是的,都这么多年没与夫人好,怎地回来两个多月,就让她怀上了呢?萧枭啊,你何必回来 壮壮忽然掩面痛哭,这样的大长公主,子安未曾见过,心中大骇。 琴之也哭了,“公主……” 子安轻声道:“琴之,你出去吧,我与公主说几句。” 琴之哽咽地道:“谢谢王妃!” 她退了出去,把门关上。 子安轻轻地抱住壮壮,“哭出来就好了。” 她不擅长安慰人,不过,她也认为这个时候任何安慰的话都是无用的,有一些痛旁人无法帮忙,只能是自己一点一滴地煎熬过去。 壮壮擦了一下泪水,努力地挤出一个笑脸,“没什么好哭的,其实也没什么好哭的,都过去那么多年了,早该放下的。” 子安看她如此勉强自己,压抑自己,更是心疼,“你若难过,便与我说说吧,有些事情,说出来心里会轻松许多。” 壮壮眼睛红肿,鼻头也红得厉害,“不美好的故事,说出来也怕污了你的耳朵。” “说出来吧,说出来,才是勇敢的告别。”子安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的,萧枭分明也很爱壮壮,她应该没有看错。 两人都那么深爱,为什么最终没在一起?还有,萧枭为什么要娶韩清秋这样的女子?以他靖国候世子的身份,他若不娶壮壮,可以娶其他出身更高容貌更美丽的女子。 但是,偏偏是这个要姿色没姿色,要出身没出身的侍女。 第三百二十八章 壮壮说 壮壮想了一下,忽地抬头道:“让琴之送一壶酒进来吧,我忽然想喝酒了。” 子安站起来,“好,我去吩咐,喝点酒吧。” 喝酒可以释放自己的情绪,她希望壮壮不要再把自己折磨得那么痛苦。 因天气微凉,琴之又见公主哭过,便把酒暖了一下才拿过来。 “少喝点!”琴之给公主倒酒,倒了一杯,又放下来,“算了,喜欢喝多少便喝多少,喝醉了,该去打人就打人,该去杀人就杀人,这窝囊气咱不受。” 琴之对壮壮的关心,已经超出了侍女对主子的关心,她是真的疼惜壮壮。 这份主仆情分,让子安感动。 壮壮抬头瞧了琴之一眼,轻声道:“我没事,你先出去,琼华快回来了,你们去张罗一下,留王妃在这里用餐。” “那好,有王妃陪着您,奴婢也放心。”琴之说完便出去了。 壮壮拿起酒,闻了一下,却也不喝,她笑了笑,“这些年,我真的很少喝酒,便是有时候与老七他们在一起,喝那么几杯,不敢贪杯啊,有人说,喝酒能解千古愁,说这些话的人,心里大概是不愁也不苦的,喝醉了,心里更难受,你压根没办法控制自己的难过。” 子安听了这话,心里微微揪起,她心里该是多难受,才会有这样深刻的体会? “我独自一人的时候,是滴酒不沾,不敢,怕喝了,便无法控制自己。”她眼底渐渐地有了雾气,脸上却还挂着笑容,笑容中,两滴晶莹的泪水落下,顺着脸颊落在杯中。 她仰头,把泪水和酒一同喝下。 “你信不信?我开始是一点都不喜欢他的,古板,正经,严肃,不苟言笑,小小的年纪,就学大人那样板起个死人脸,我最不喜欢这样无趣的人了,所以,他在宫中最开始的那段日子,我总是欺负他,作弄他,有一次,我还故意把蛇放在他的后背,我就是想看看,他不严肃不古板的脸是怎么样的。” 子安静静地听着,即便不解,也不问,她说,便是发泄的一种方式。 “后来是见鬼了,我竟然会喜欢他,发现喜欢他是什么时候?我也忘记了,可我喜欢他,我也不能承认啊,我是大长公主,众星拱月,皇兄把我当做掌上明珠,皇嫂当我女儿般看待,我是后宫里唯一一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人,我怎么能承认自己喜欢他这根木头?而且,谁知道他怎么想的?如果他不喜欢我,我会伤心死的。” 壮壮又倒了一杯酒,喝了起来,喝了之后,又继续笑着说:“那时候,我身边有四个侍女,琴之,琼华,瑶芷,清秋,四个都与我十分要好,因为大家一起长大的,她们七岁便在我身边,名分是主仆,但是却是玩伴,是好友,我们一起长大,慢慢地长大。” “随着年纪渐渐大了,萧枭还没跟我说过喜欢我,我心里着急,明里暗里都提示他,但是这根榆木疙瘩怎么都点不明白,我很生气,觉得他看不上我。就在那时候,梁国的太子来了,他说一眼就看上了我,跟皇兄提亲,要把我娶到梁国去,那年,我十五岁。” 她笑容越发地苦涩,停顿了许久,神情怔惘,仿佛觉得这些事情似乎都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我当然不愿意和亲的,我不愿意离开萧枭,虽然他是木头,虽然他也没说喜欢我,我跟皇兄说,我不嫁,皇兄呵斥了我一顿,说我任性,我是被宠坏了,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皇兄竟然不喜欢我,他甚至是厌恶我,多可笑啊,我可是一直都认为他很爱我这个妹妹的。” “我回宫哭了一场,哭了许久,萧枭一直看着我哭,也不安慰我,就跟木头那样站着不动,等我哭够了,他走过来……” 壮壮手里的杯子转动了一下,神情也终于有了一丝甘甜,“他一把就抱住了我,且亲了我的嘴唇,他说他要去求皇兄,他要娶我。他说完之后就走了,他走了许久,我都没回过神来,傻乎乎地坐在妆台前,看到自己的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 她轻轻地叹气,“如今回想起来,那是我最幸福的时候了。” 子安看她,几杯酒下去,她的脸现在也红得像虾子,很好看,子安觉得,天底下再没有比她好看的人了。 子安忍不住便红了眼睛,深呼吸一口,忍住想哭的情绪。 壮壮继续说:“他去求皇兄,怎么可能皇兄会答应呢?他跪了两天两夜,不吃一粒米,不喝一口水,晕倒在御书房门口,皇兄向萧家施压,若他再肆意妄为,便褫夺靖国候世袭的爵位,萧家都在埋怨他,他父亲拖他走,在御前打他,打得他遍体鳞伤,他浑身都是血,我躲在圆柱后面看着他,他的眼睛都是红的,他冲他父亲大吼,他说要娶我,要娶大长公主,死也要娶。” 她忽地掩面,痛哭起来,眼泪从指缝里渗出,子安也终于忍不住,陪她一同哭了起来。 这么说来,他们真的是受尽了磨难的。 许久,壮壮才平息了呼吸,鼻音重重地继续说:“那时候,皇兄对我说,如果他继续在殿前跪下去,他会死,且死了也会成为萧家的罪人,我跪在殿前,求皇兄放过我们,但是皇兄说,旨意已经下了,无法更改,坚持要我嫁到梁国去,我妥协了,因为,他死了,我活着也就没什么意思,而且,我也不愿意他成为萧家的罪人。为了让萧枭死心,我跟他说,我见过梁国太子,他文武双全,智慧勇猛,且十分俊美又有情趣,我说我喜欢他,萧枭不信,他像疯了一样把我宫中的东西都砸了,我看着他砸,然后,命人把他赶了出去。为了彻底让他相信,我特意在他面前与梁国太子抱在一起……” 壮壮扬起红肿的眼睛,眼底有凄绝的破碎,“他就在那里静静地看着我们拥抱,他看着我们调笑,许久,他不发一言走了。” 壮壮语气里的痛彻心扉,让子安感同身受,但是,故事不是在这里戛然而止,后来,是先帝驾崩了,皇上登基之后,把亲事取消了。 这是子安从慕容桀口中知道的一部分,她觉得,问题就出在皇上登基之后的事情。 第三百二十九章 找萧枭问清楚 壮壮说完这些,连续地又喝了三杯,烈酒呛人,她咳嗽了许久,才恢复正常。 “就在所有的事情都尘埃落定之后,皇兄却驾崩了,太子登位,把我封为镇国大长公主。皇嫂也被封为皇太后,她一向疼惜我,便跟皇上求情,且拿出了我父皇的遗旨,遗旨上说了,任何人都不可勉强我做我不愿意做的事情。” 子安听到这里,有些不解,“这份遗旨,为什么不早拿出来?” 壮壮看着子安,苦笑了一声,“当时她是皇兄的皇后,这份遗旨,也一直由皇兄保存着,她无法拿到,就算拿到,你觉得皇兄会任由她把这份遗旨公告天下吗?皇兄驾崩之后,她才拿到这份遗旨,而皇上是她的儿子,她有话语权。这份遗旨拿出来之后,皇嫂是在朝中宣读的,皇兄同意退婚,且派出了使者,前往梁国退亲,我与萧枭,也总算可以名正言顺地在一起了,他为我做了嫁衣,那嫁衣是十二个个绣工一起做的,大红色绸缎,金线绣着精美的图案,做好嫁衣之后,他送给我了,我在他面前试穿过,他看着我,许久都没移开眼睛,他说,等我满十六岁,便会跟皇上提亲,娶我过门。” 壮壮眼底渐渐便有了甜蜜,她看到一幅幅美妙的画卷在她眼前徐徐展开,那是属于她和萧枭美好的回忆,美好的日子。 但是,这份美妙没有维持太久,她倏然而惊。 “我十六岁生辰那天,他便跟我说要给我一份礼物,一份我终生难忘的礼物,我早上起来便在等着,等他来,我知道他去哪里,因为琴之一早就跟我说,他去了御书房,我等啊等,一直从早上等到晚上都没见他来,第二天还是没来,清秋和瑶芷见我难过着急,便先去了御书房打听消息,打听不到任何的消息便出宫去找萧枭,当天没回来,两人都没回来。第三天,瑶芷的尸体在护城河里找到,她是被人推下去杀死的,但是,我没找到凶手。第四天,清秋回来了,她跪在我的面前,说萧枭要娶她,且两人已经有夫妻之实,我受双重打击,几乎崩溃,冲出宫去找萧枭,他变了个人似地,用陌生憎恨的眼光看我,他说,他自从见我与梁国太子拥抱在一起,认定我变心,他之后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报复我,他真正喜欢的人,是清秋。他命人把我赶走,且就在当日,入宫求皇上赐婚,皇上大怒,要杖杀萧枭,靖国候去求皇太后,皇太后救下了萧枭,也由她亲自为萧枭赐婚,赐婚的旨意下来,他亲自来找我,要回嫁衣。” 壮壮叙述最后这一段的时候,语速很快,几乎没有稍作停留,就毫无感情地说完,仿佛那遭受伤害的人压根不是她。 说这一段的时候,她眼泪已经干透,全身颤抖,牙齿都打颤,似乎很冷,很冷。 子安细细地想了一下,萧枭断然是不会忽然变心的,也不存在什么所谓的报复,问题大概是出在他在壮壮十六岁生辰那天。 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去见皇上,说是提亲的,提亲成功了吗?他那天没有去找壮壮,第二天也没来,壮壮派人去找他,当天派出去的韩清秋和瑶芷也没有回来,第三天发现瑶芷的尸体,第四天,韩清秋回来说,和萧枭有夫妻之实。 这四天发生了什么事? 竟然让萧枭对壮壮这般的绝情! 莫非,是韩清秋去找萧枭的时候,在萧枭面前说了什么? 不,这个假设不成立,根据壮壮的话,他对这份感情的认真和执着已经超出了大家的想象,所以他不会因为韩清秋说了什么而跟壮壮决裂。 但是,韩清秋是真的与他有夫妻之实了,这件事情应该是真的,否则皇帝也不会震怒。 萧枭在壮壮面前说他与韩清秋是真心相爱,这显然是假的,因为既然是真心相爱,没理由在成亲之后,他一个人在边关,不带韩清秋去。 开始的时候是打仗,但是战事结束之后,他却留在边关整顿士兵,长期驻守,这不合理。 子安认为,但凡不合理的事情,就一定有问题。 不过,她没有和壮壮分析这些事情,在没搞清楚整件事情之前,她不能说,免得给了她虚假的希望。 子安斟酌再三,觉得必须要去找一趟萧枭。 壮壮喝醉了,子安便对琴之说不在这里用饭,和她一同扶着壮壮回去休息。 子安看到壮壮睡得很沉,打算离去,正起身,壮壮一把拉住她的手,看着她,“子安,你有没有试过,很爱很爱一个人?爱到你不知道可以怎么办!” 子安眼泪几乎都落下了,轻轻地抚摸她的头,“有,你,很爱很爱你。” 壮壮笑了,醉意盎然,她舒了一口气,“我若是男子,也要娶你的,倒是便宜了老七这条老狗。” 她缓缓地闭上眼睛,又舒了一口气,睡了。 对壮壮有多怜惜,便又多愤怒萧枭。 子安本想多陪陪壮壮的,但是,她真的忍不住心头那一口气。 出了公主府,吩咐刀老大,“去找萧枭,看看是在侯府还是在大将军府!” “萧大将军?他今天要过来王府!”刀老大说。 “你怎么知道?”子安问道。 “昨天听苏将军说的。” “回府!”子安吩咐道。 回到王府,果然萧枭已经来了,倪荣说他在书房里跟王爷说事。 子安就在书房门口等着,他们选择在书房说事,一定是朝政之事,她还知道公私分明的。 “要不要去告诉王爷一声您在这里等着?”倪荣见子安脸色不好,以为是夫妻闹脾气。 子安摇头,“不用,我就在这里等着。” 倪荣只得推开,心里暗道:王爷,您自求多福吧! 子安在门口等了半个时辰,萧枭和慕容桀才打开门走出来。 见到子安在外面等着,慕容桀有些意外,“回来了?不是说要去梁王府吗?” 萧枭见子安一脸的怒气,也以为他们夫妻之间闹矛盾,便对慕容桀道:“我先走了。” 他刚走下石阶,子安便冷冷地道:“萧大将军,这么着急走啊?也是啊,夫人怀孕了,你自然是要回去好生供着的。” 萧枭听了这话,不禁回头看着子安,“你说什么?” 第三百三十章 萧枭打妻 子安一步步走过来,眼底燃烧着熊熊烈火,“我说什么你心里有数,我知道你要当爹,你现在幸福了,但是能不能管住你的夫人,不要到壮壮面前去耀武扬威?把你们的幸福建立在人家的伤口上,你们就那么的心安理得?” 萧枭神色微变,“王妃的意思是说韩清秋去找公主?她跟公主说她怀孕了?” 慕容桀上前,狐疑地问道:“发生什么事?韩清秋那狗日的怀孕了?” 子安没回答慕容桀,厉声对萧枭道:“没错,她今天巴巴地去公主府,说是给公主请安,但是,却是有意无意地告知公主,她怀了你的孩子,萧枭啊,人心肉做,你们幸福是你们的事情,请不要去伤害其他人,好吗?念在你和壮壮一起长大的份上,对她保留那么一点慈悲吧,这些年,她过的就不是人过的日子,我这个局外人都看得心疼,你好歹也爱过她,放了她,好吗?” 子安说得生气,竟忍不住一巴掌就甩了过去,“你滚回边疆去吧,你留在这里做什么?你还要害她多久啊?” 萧枭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一句话都没说,转头就走。 子安追了上去,“你把话说清楚!” 萧枭盯着她,“你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好,跟着来便是。”说完,拂袖而去。 子安恨恨地道:“好,我就跟着去,看你们闹什么。” 慕容桀拉住她的手臂,“人家夫妻的事情你掺和什么?” 子安火大得很,“我就是要掺和了,我有事,壮壮第一个站出来,她现在有事,被人伤害,看到她那样,我都气得快爆炸了。” 慕容桀见她着实生气得很,便道:“好,我们跟着去看看。” 萧枭回京之后,便一直在侯府住,几乎不回大将军府。 这是他这一次回来之后,第二次回去。 这里住着韩清秋,他不想见的人。 第一次回来,是侯府的长辈说要过来喝杯茶,坐坐,他是有自己府邸的人,所以只能回大将军府招呼。 这是第二次,他倒是很想知道,她是如何怀上他的孩子的? 府中的管家看到萧枭回来,异常的激动,“大将军回来了!” 府中奔走相告,喜气洋洋。 子安与慕容桀对视了一眼,子安暗自疑惑,府中的下人高兴个什么劲啊?莫非萧枭平时不回来? 萧枭沉着一张脸大步进去,黑色的衣袂因歩速极快而飘飞,一边走一边问:“韩清秋呢?” “大将军,夫人在房中,奴才这便命人去请。”管家马上回头吩咐人,“赶紧告知夫人,说大将军回来了。” “是!”下人急忙去了。 管家想为萧枭脱下外裳,但是萧枭却坐了下来,管家一怔,“大将军还要走?” 萧枭淡淡地道:“是的!” 管家的手停在半空,仿佛是有些难受,“这才回来,又要走?就不多住几天吗?” “不了,以后吧!”萧枭说,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管家应道:“是,以后,奴才等着大将军回来,若奴才还能活那么长的话。” 子安听这这些对话,越发的糊涂了,萧枭都回京两个多月了,怎么管家像是没跟他相处过那样? 门外响起了急速的脚步声,子安抬起头,看见韩清秋领着两名侍女走进来,韩清秋脸上有狂喜,甚至没看到慕容桀子安,直直地走到萧枭的面前,凝望着他,“你回来了?” 萧枭扬起沉黑的眸子看她,冰面含霜,却唇瓣勾起冷笑,“夫人有孕,本将不得来恭贺一声吗?也好叫夫人澄清一下,你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本将的,免得引起误会。” 韩清秋面容剧变,“不,夫君,不是那样的……”她猛地看向右侧,见慕容桀与夏子安在这里,她的失措变成了冷笑,憎恨地道:“原来,是公主让她来跟你告状了,这么多年了,你就不能放下她吗?她巴巴地跟你告状是什么意思?我们夫妻之间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她管?” 子安也回以冷笑,“你错了,我不是来告状,我是来质问,不止质问他,还要质问你,之前在公主面前,我忍了你,但是不意味着我没打算管这事,你是什么居心?你怀孕为什么要跑到公主面前耀武扬威?你打什么鬼主意?别跟我说十几年过去了,你忽然想过去炫耀你的幸福,骗鬼呢。” 韩清秋没有想到子安会这样说,她一时有些惊慌,“我不是去炫耀,也没有什么居心,只是想起许久没见公主,过去拜访一下,这有什么错呢?” “你跟她说你怀孕了,是吗?”萧枭盯着她,厉声问道。 韩清秋语塞,“这……我只是,只是想看看她到底放下你没有。” 韩清秋抬起头,稳住心神先发难,“事实证明,如果她会在意我是否怀孕,证明她压根就没放弃对你的奢想,她还是念着你,她不知羞耻!” 萧枭想也没想,一巴掌打在了韩清秋的脸上,直打得她跌出一边去。 “你再敢说她半句不是,我杀了你!”萧枭像恶鬼一样盯着韩清秋,面容可怖。 子安从没见过这样的萧枭,正如公主所言,他往日就是一根木头,冰冻木头,脸上从来不会有什么表情,这样的凶狠还是头一遭看见。 但是也只有这个气势,才符合沙场战将的身份。 韩清秋怔愣过后,眼泪簌簌落下,尖锐地道:“你打我?过去那么多年,你还为了她打我?你凭什么啊?这是我的错吗?她念着我的夫君,我还要忍她?萧枭,你对我不公平!” 萧枭声音冰冷,“公平?你从一开始要的不就是大将军夫人的身份吗?要什么公平?从接受交易那天起,我就说过,你不能到她的面前去,你是要我休了你吗?” 韩清秋神色大变,“你疯了?你竟然这样说” 这些话,他怎么可以说出来?是的,如今他没有什么好害怕了,他当然敢说出来。 但是,她不甘心,那么多年了,就是一块石头,也该捂热了,她在京中,痴痴地等了他那么多年,等来的就是这个结果? 她真的不甘心啊! 她哪里不如慕容壮壮?她不就是命好一些,投胎为公主吗? 第三百三十一章 找疑点 萧枭收敛了怒气,冰冷地道:“若还想保住你大将军夫人的头衔,还想过你的荣华日子,便给我收敛一些,你今日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偷回来的,做小偷,就该要夹着尾巴做人,你还敢去招惹她?不知死活!” 说完,萧枭冷然而去。 子安总算听明白了,这场婚姻,从头到尾都是一场交易,但是,为什么是交易?交易什么?是谁主持了这个交易? 韩清秋又是伤心又是悲愤,冲萧枭的背影凄厉地喊道:“你会后悔的。” 她站起来,拦住想要走的子安,冷冷地道:“你回去转告慕容壮壮,让她知道点廉耻,不要再见我的夫君。” 子安还没说话,慕容桀便冷冷地插嘴,“你不敢跟她说吗?那好,本王亲自为你转达,且转达给公主府所有的暗卫听。” 韩清秋想不到连摄政王都亲自警告她,她脸色发白,噤声不敢言。 子安道:“走吧。” 慕容桀牵着她的手出去,看了管家一眼,“知道你家大将军为什么不愿意回来么?就是有她啊!” 管家之前就怀疑了,但是一直没证实,如今他亲眼看到萧枭对韩清秋这样疾言厉色,摄政王又这样说,不由得冷冷地扫了韩清秋一眼。 韩清秋心中一凛,她虽然是大将军夫人,但是府中所有的收入和开销,都是管家主理,她要花银子还得问管家,而且大将军府与靖国候府是分府不分家,账本是需要送过去大家族那边的,这是萧枭以前吩咐下来的。 这些年,她虽然是大将军夫人,不愁银子,可也是仅仅有足够的开销,是存不下什么银子的。 出到门口,萧枭早不知道去哪里了。 两人上了马车,子安问慕容桀,“方才你跟她说,要告知公主府的暗卫,她似乎很害怕。” 慕容桀道:“她当然害怕,她知道公主府暗卫折磨人的手段,那些暗卫,都是太皇太后以前临走前安排在壮壮身边的,暗中保护她,如果她今日在壮壮面前敢口出恶言,她早就被人割掉舌头了。” 子安了然,“难怪!” 慕容桀道:“你想不明白她今天的用意吗?” 子安摇头,“你知道?” 慕容桀淡淡地道:“梁国太子过两天便到京,他会再次提出迎娶壮壮,她今天这样做,是要壮壮死心,自愿去国离乡,嫁给梁国太子。” 子安大怒,“好歹毒的心思!” “她的心思是歹毒,但是梁国太子要提亲的消息,知道的人不多,她为什么会知道?”慕容桀问。 子安一怔,“你是说,有人在背后指使她?” “指使说不上,利用!”慕容桀道。 子安想了一下,“会是谁呢?谁会想壮壮嫁给梁国太子?” 慕容桀笑了笑,“梁国太子。” “但是他还没来到京城,你是说,有人先行勾结了梁国太子?” 慕容桀给了她一个激赏的眼神,“有可能,但是,也不排除京中有人想壮壮离开京城,你想,壮壮离开京城,首先谁会受到损失?” 子安脱口而出,“我啊,我就少了壮壮一个帮手。” 而且是一个大大的帮手。 “嗯,谁这么憎恨你?”慕容桀又问。 子安讪讪地道:“憎恨我的人多了去了。” 贵太妃,太子,太傅,皇后,南怀王,陈玲珑,夏婉儿,孙侧妃,还有那位宜妃,因为宜妃与太子的那点事,她知道了。 子安自己在心里默数着这些人,暗暗地咒骂了一句,来这里时日不多,却结下了不少梁子啊。 “仇人多吧?”慕容桀取笑道。 子安侧头问他,“你的仇人呢,多吗?” 慕容桀道:“本王几乎没有仇人。” “其他人我不说,太子和太傅皇后都憎恨你要紧。” “他们不算仇人,跳梁小丑。”慕容桀淡淡地道。 “仔细这些跳梁小丑,真跳起来还是会要人命的。”子安道。 “担心本王呢?”慕容桀给了她一记孺子可教的眼神。 子安嘿了一声,“担心你怎么了?夫妻之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也盼着你好,我也就有安生日子过了。” “嗯,不惦记着给本王娶侧妃了吗?”慕容桀冷笑。 子安道:“我发现你特别记仇,我就说过一次,你老是提着,是不是你自己想娶侧妃啊?” 慕容桀哼道:“若是换本王提一次,看你会不会记恨。” “你提啊,提了就得帮我找,不找就是孙子!”子安反击。 慕容桀看着她,忽地用手捏她的脸,恶狠狠地道:“想你也别想。” 子安嬉皮笑脸地问:“你这么紧张我,该不是爱上我了吧?” “本王也很紧张三哥家的黄狗,你方才那样关心本王,是不是也喜欢本王啊”慕容桀淡淡地道。 子安恨得牙痒痒的,成亲到现在,都两个多月了,说一句喜欢她会死吗? 好,他不说,也休想她说的。 “没担心你,就是怕你连累我。” 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外面,都不稀得搭理对方。 过了良久,子安才问:“你说,萧枭去哪里了呢?” 慕容桀道:“去公主府门口附近躲着呗,还能去哪里?” “他老是去公主府门口的吗?其实他心里很爱壮壮,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慕容桀有些欲言又止,最后道:“不知道。” 子安看着他的脸色,“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慕容桀摇头,“不知道,只是心里怀疑一些事情,不过,也没办法证实。” “怀疑什么?说给我听听,或许你怀疑的和我怀疑的一样呢。” 慕容桀看着她,“你先说你怀疑什么。” 子安坐正身子,道:“今天壮壮跟我说了他们的事情,在她十六岁生辰那天,萧枭说要去提亲的,那天确实也去了面见皇上,但是,最后他没有去见壮壮,而是直接出宫了。第二天,壮壮的侍女瑶芷和韩清秋去打听消息,然后出宫去找萧枭,瑶芷死在了宫外,而韩清秋则与萧枭啥了。到第四天,韩清秋回去跟壮壮说她与萧枭的事情,萧枭也入宫跟皇上说要娶韩清秋,皇帝震怒打了他一顿,是靖国公去求皇太后,皇太后指婚。在这件事情里,我有两个疑问,第一个,萧枭去找皇上提亲,皇上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呢?同意的话他应该马上去找壮壮的,若不同意,皇上为什么不同意?” “嗯,第二个疑点呢?”慕容桀问道。 第三百三十二章 问韩清秋 子安继续道:“第二个疑点,那就是为什么皇太后要为他们赐婚。按照壮壮之前说的那些,皇太后是十分疼爱壮壮这个小姑子的,她在得知萧枭背叛了壮壮,要迎娶壮壮的侍女,她不生气反而还为他们赐婚了,这不怪异吗?” 慕容桀嗯了一声,“根据这个两个疑问,你怀疑什么?或者说,你猜测什么?” 子安止住了话,她看着慕容桀,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慕容桀看出她的顾虑,“只有我们两人在,直说吧。” 子安道:“好,既然如此,我便直说了,我怀疑萧枭第一次去跟皇上提亲,皇上是不同意的。” “但是,你不要忘记,是皇上撤销了壮壮与大梁太子的婚事,如果他不同意,没必要这样做,直接让壮壮嫁给梁国太子就是,要知道,两国因为悔婚的事情,一度闹得很僵。”慕容桀提出反驳。 子安想了一下,“这也是,若皇上不答应,实在是没有必要对梁国悔婚。” 她看着他,“莫非,是皇太后?” 慕容桀道:“若是皇太后的话,她压根不需要当着朝臣的面宣读惠帝遗旨。” 子安也觉得有道理,苦苦深思,却没有得出答案,心里别提多难受了。 “看来,要知道事情的真相,就要问萧枭了。”子安颓然道。 “显然萧枭是不会说的,如果他说,就不必避走多年。”慕容桀道。 子安摊手,“那这个死结就得一直打下去了吗?到壮壮死的那天都没办法解开?以壮壮如今的痛苦,韩清秋的诡计真有可能得逞,要她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不是比杀了她还痛苦吗?” 慕容桀忽地抬头,眸光晶亮地看着她,“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子安疑惑地看着他,“这个死结要一直打下去?到壮壮死的那天都没办法解开?” “不是这一句。”慕容桀道。 子安想了一下,都差点忘记自己刚才说过什么了。 “你说韩清秋的诡计可能会得逞,说要壮壮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比杀了她更痛苦,你是这样想的?”慕容桀皱起眉头问她。 子安以为质疑自己的话,遂提高声音道:“难道不是吗?壮壮会多难受啊?一辈子对着一个不喜欢的人。” 慕容桀忽地眉开眼笑,“噢,明白了。” 子安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明白什么啊?” “你喜欢本王!”慕容桀笃定地道。 子安差点一口鲜血吐出来,“我什么时候说过?而且方才不是说壮壮的事情吗?怎么就牵扯到你我身上了?” “壮壮没说过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会生不如死,显然这是你认为的,你认为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会很难受,这意味着,你喜欢本王,所以才嫁给本王。”慕容桀得意地道。 子安翻翻白眼,“我现在就难受得很了。” “没用,夏子安,本王知道你喜欢我。”慕容桀笑得古怪,嘴巴都快咧到耳朵后面去了。 子安没好气地道:“我都懒得跟你说,对了,对壮壮和萧枭的这件事情,你是怎么想的?我知道你有想法,不妨说出来大家参考一下。” “本王怀疑皇上!”慕容桀直接便说了。 子安一怔,“但是,这个不是不成立吗?正如你所说,皇上若要反对,为什么要取消和梁国太子的婚事?取消之后,又反对壮壮和萧枭,何必多此一举呢?” 慕容桀把玩着手里的玉扳指,眸子里的光芒逐渐地黯淡下来,“有一件事情,你忽略了,那就是,惠帝的遗旨,是母后当着朝臣的面宣读的,皇上可以不遵照惠帝的遗旨做吗?惠帝旨意言明,任何人不得勉强壮壮做她不想做的事情,壮壮不想嫁给梁国太子,所以这门亲事,必须要取消,他才能做一个孝顺的子孙。但是,这不意味着他会把壮壮嫁给萧枭。” “为什么啊?他既然可以取消婚事,为什么不能让壮壮嫁给萧枭?”子安大为诧异,她知道慕容桀这样说必定是有根据的,也知道他的分析事情的能力很强。 慕容桀看着她,“当时的皇上,是刚刚登基,根基不稳,而靖国候如日中天,萧家是军候啊,手里有兵权,若萧枭再娶了壮壮,这意味着什么?” “你是说,皇上不希望壮壮嫁给萧枭,是因为怕萧家得到壮壮这位大长公主的身份相助,会直接威胁到他的帝位?” “本王不肯定,这件事情发生到时候,本王才十四岁,朝中事情知道不多,只是事情发生之后,萧枭三缄其口,本王是想了多年,才想到这一点的。” 子安想起他原先说过对两人的事情不太在意,也不太想管,更说知道不多,其实都是假的,他在意的,否则也不会一直想这个事情。 确实,如果能让萧枭屈服,大概也只有皇上了。 “但是,为什么会牵扯上韩清秋呢?还有瑶芷是怎么死的?” 慕容桀道:“不知道,瑶芷是死在了护城河,没有人看见她是怎么死的。” 子安不明白了,“护城河不是隐秘的地方,案发的时候应该有人会看见的,这件案子是谁调查的?” “皇上直接命令刑部调查的,是壮壮要求,刑部尚书亲自主审此案。” “是现在的刑部尚书?” “不,是前任,已经死了,是病死的。”慕容桀想了一下,也没想出什么疑点来,“当时本王年纪还小,这些事情知道得不太清楚。” 子安觉得颓然,这样分析来分析去,似乎都没有明确的头绪,云里雾里。 皇上是最可疑的,但是,韩清秋又是怎么回事呢?皇上总不至于会帮韩清秋吧? “难道这个秘密真的要被萧枭带到棺材里吗?真是烦死人了。”子安生气地道。 慕容桀望着她,“你是想帮他们复合还是单纯地想了解这件事情?” 子安道:“我希望壮壮开心。” 慕容桀点点头,“如此的话,你可以向韩清秋下手,萧枭知道的事情,韩清秋也一定知道,不要忘记,这场交易是她和萧枭做的。” 子安没好气地道:“但是你认为韩清秋会说吗?” 慕容桀眼底闪过一丝狡猾,“她不会对你说,但是会对一个人说。” “谁!”子安瞪大眼睛。 “瑶芷!” 子安震惊,“瑶芷还活着吗?” 第三百三十三章 罪魁祸首 慕容桀戳了她的脑门一下,“瑶芷死了,但是,你可以让她变成鬼,出现在韩清秋面前,或许还能知道更多内幕,例如瑶芷的死。” 子安恍然大悟,“噢,我明白了。” “我要马上去找琴之,琴之和瑶芷相处了那么多年,知道她说话的语速她的动作她的爱穿的衣裳。” 王府的马车“哒哒哒”地又奔向了公主府。 慕容桀摊手,看吧,她的王妃对谁都上心,唯独对他不上心。 ————老子是很多怨言的摄政王分界线———— 深夜,子时。 初冬的寒风瑟瑟地吹着已经半秃的枝头,发出凌厉的呜呜声。 寒鸦鸣叫,在这寂静地夜里显得特别的尖锐渗人,寒鸦是苏青抓来,在大将军府的屋顶上半趴着的他用力掐住脖子再放开,就会发出凄厉的叫声。 寒鸦泣血,声声悲戚。 韩清秋是早早就睡下了,做大将军夫人这么多年,她都习惯了有人守夜,所以在她的房间外,有一名丫头坐着打盹。 忽地,传开“砰”的一声响,把丫头惊醒了,她揉揉眼睛,四处看了一下,没看到什么,便站起来取过廊前的灯笼朝声响发出的方向走过去。 她刚走后不远,便听得后面又传来“咿呀”的开门声,她猛地回头,发现门是锁着的,她打了个冷战,小声地道:“奇怪了,莫非风大?” 风确实很大,吹得窗棂“扑扑”作响,枝头的乱叶纷飞,她想了想,便去找府中值班的护卫过来巡逻一下。 韩清秋今晚睡得很晚,今天发生的事情让她心慌意乱,她翻来覆去也睡不着,她知道萧枭对她没有感情,但是,想着都那么多年了,他至少也该忘记了慕容壮壮。 她可以接受自己的夫君心里没有她,但是,不能接受他心里还有别人,一直都有别人。 可真是讽刺啊,仿佛还是十一年前那样痴迷着她。 这意味着,她这十一年的青春是白白地耗费了。 可她也愿意啊,愿意这样做,她只想要这个位分,想要这些荣华富贵,只是,为什么要她承受这些屈辱?她都愿意卑微成这样了,他还想她怎么样啊? 抚摸着脸颊,他打过的地方,还是痛得厉害,这种痛,痛彻心扉。 门外的风声很大,有乌鸦悲鸣,还有传来不知名的声响,她烦躁得很,喊了一声,“小晴!” 丫鬟没应答,过了片刻,她再喊了一声,还是无应答,她生气地起身,“定是又睡着了,废物!” 门“咿呀”一声,像是有一阵风闪过来。 她一怔,随即怒道:“叫你几声你都没听到,还以为你死了。” 她以为是丫鬟小晴进来了。 是有人进来了,窗口映照进来的月光照过去,没看到模样,只看到一脸的乱发遮住了那人的头脸,她身上衣衫湿透,滴答滴答地流着水。 她大骇,“你……” “三姐,还记得我吗?”那人幽幽地说,嗓子像是被什么掐住一般,声音又沉又哑。 韩清秋听到这一声三姐,浑身打了一个冷战。 当年公主身边的四大侍女,她排行第三,只有最小的瑶芷会叫她三姐,琴之和琼华都是叫她三妹的。 “你……”她退后,几乎晕倒过去,“你是谁?是谁在装神弄鬼?” “三姐,才十一年过去,便不记得我了吗?”那身影渐渐地逼近,光线映照下来,韩清秋看到那身衣裳,顿时发出尖叫声,“鬼啊!” 那身衣裳,她记得,是瑶芷落水那一身。 “瑶芷”发出阴恻恻的冷笑,“三姐怕我吗?既怕我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韩清秋心里被慌张占据,“不,不,不是我愿意的,我们都只是奉命行事,瑶芷,我无心杀你,可我没办法,你知道……” 她一边说一边推后,撞在椅子上再摔到在地上。 “我们是公主的人,我们只会奉公主的命令行事。”“瑶芷”冷冷地说。 韩清秋跪在地上,“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你放过我,瑶芷,你放过我,我明天给你烧金银珠宝,你要什么我给你烧什么。” “好,你说,当年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一定要杀我。” 韩清秋怔了一下,她慢慢地站起来,盯着眼前这个“瑶芷”,“你不是瑶芷,你到底是谁?” 她虽害怕,却不至于愚蠢,瑶芷知道整件事情,她怎么会问当年的事情? “瑶芷”撩开头发,显出清冷的面容,韩清秋定睛一看,不禁气得半死,竟然是夏子安。 “王妃深夜来我府中,吓唬妾身,到底意欲何为?”韩清秋稳住心神,生气地道。 子安施施然地走过去坐下,“夫人,坐下来吧,我们好好地说道说道瑶芷的死。” 韩清秋脸色煞白,“我不知道王妃说什么。” “别装糊涂,你亲口说的,是你杀了瑶芷。” “王妃听错了,我没有这样说过。”韩清秋冷硬地道。 她这些年的大将军夫人不是白当的,她夏子安深夜闯入她的房中,装神弄鬼,这件事情闹到官府去,她的口供都是站不住脚的。 密室两人,没有旁证,她的话,怎可采证? 子安神定气闲地道:“我听错了,但是我的侍卫在房顶应该不会听错,夫人,我是有备而来的,不要试图蒙混过关,大家都不是傻子,你今晚说的话,我也不必闹到官府去,就告知公主府的人,你会有什么下场?” 韩清秋死死地盯着子安,“你为什么要跟我过不去?” “你误会了,我不是跟你过不去,我只是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事?就是那样,萧枭喜欢我不喜欢公主,他娶了我,这就事实。”韩清秋依旧嘴硬地道。 子安叹息,“好,既然你不愿意合作,那这件事情便交给公主府的暗卫去调查,但是你也不要以为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为了皇上,背叛了公主,你这个丫鬟,真对得起她啊。” 韩清秋猛地抬头,惊骇地看着她,“你……” 子安看着她的脸色,便知道说得没错,真的是皇上! 子安很失望,没想到,皇帝会是这样的人。 更替壮壮心痛,壮壮一直都认为,皇上对她不错的,很孝敬她这个小姑姑。 若让壮壮知道,皇帝才是背后设计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害得她十一年痛不欲生地过,她会怎么样?承受得住吗? 第三百三十四章 装神弄鬼 子安看着韩清秋,“说吧,把你知道的说出来,至于瑶芷的死,我不会过问,也不会告知公主府的人。” 韩清秋不相信她,“你会遵守诺言?” “我以王妃的身份赌咒,若我说出去,天打五雷轰。”子安道。 她不说,不意味着头顶上那位苏青将军不说。 但是韩清秋不知道是苏青,只以为是她的侍卫,若她赌咒不说,她的侍卫是她的人,自然也不会说。 她颓然地坐下来,道:“没错,是皇上,和我没有关系。” 她点了一盏灯,灯光照亮着屋中的一切,这里极尽奢华,便连垫脚的小木凳都是红木制造。 她环视了一眼,知道或许这一切都到头了。 “公主十六岁生辰那天,萧枭入宫请旨,要迎娶公主,公主一直在等着他来,但是,等不到,那一晚上公主都没睡觉。第二天,瑶芷便提出要去找萧枭问个明白,我提议先去御书房那边打听打听。我们去到御书房,问了伺候皇上的路公公,路公公不说,皇上却传召了我进去,皇上问公主是不是对萧枭真的情根深种,我直言公主非萧枭不嫁。” 子安看着她,她的神情是那种死寂一般的苍白,想来她如今说的不是假话。 “皇上听了之后,沉默了许久,然后抬起头看我,问我想不想做靖国候府的少夫人。” “你说你想?荣华富贵,谁不想?”子安尖锐地问。 她开始苦笑,“我怎么会不想?可也不单单是为了荣华富贵,我早就喜欢萧枭,但是萧枭从不看我一眼,他心里只有公主,我也打算一辈子都把这份感情藏在心底,可你明白吗?我忽然间有这个机会,我会成为他的夫人,成为靖国候府的少夫人,我这一辈子,或许就这么一个机会可以改变我的人生了,我自然要把握,哪怕所有人都觉得我卑鄙,可我为什么要在意旁人的看法?你可知道,我的祖上也是显赫有名的,只是后来家道中落,我也不得已被送入宫中为奴婢。我出身虽不比公主,却也不该只是个奴婢啊。” 韩清秋说得很凄苦,满脸的委屈和不忿。其实,她家道中落已经是父辈的事情,她还没出生,家里就十分贫寒了。 子安淡淡地道:“你祖上显赫,那是你们家的事情,不能说你家道中落,便要陷害对你这么好的主子,公主对你不薄。” “是不薄,她还准许我保留姓氏,四大侍女中,唯有我韩清秋可以保留姓氏,可又如何我始终是个奴婢,日后公主再宠爱,许我嫁出去,顶多是指给侍卫,已经是顶天了,我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做?” 子安淡淡地道:“我至少不会背叛对我好的人,不要把你的做人的准则放之四海,你有你的可怜,但是不代表你可以可恨。” “是的,你们这些高门大户的小姐,总是这样高高在上,无视我们这些卑贱的奴婢,所以,我要成为夫人,成为人上人,与我喜欢的男人在一起。皇上给了我一瓶药,授计于我,让我与萧枭生米煮成熟饭,但是,那瓶药只是让萧枭昏睡,我没得手,他把我关在靖国候府一天一,夜,然后他入宫面圣,出宫后,第二天才准我离开,我便按照皇上的吩咐,回宫告知公主,说萧枭要娶我,我们也已经有夫妻之实。” 子安冷冷地道:“瑶芷呢?瑶芷是怎么死的?” 韩清秋忽然便哭了出来,掩面痛哭,“我是真对不起瑶芷,若说我要对谁心存愧疚,唯有瑶芷了,我得皇上授意之后,心里一直犹豫不决,出宫的时候便与瑶芷说了,瑶芷一向对我很好,十分尊敬我,我以为她会支持我的决定,因为我跟她说,只要我做了夫人,一定会把她也带出宫去享福,给她找好多丫鬟伺候,但是,她竟然说不会离开皇宫,不会离开公主,她还要回去告诉公主……我真不是故意推她下去的,我们在护城河边上说这个事情,闹了起来,推搡之下……我不小心的。” 子安看她哭得像个泪人似的,但是脸上哪里有半点悔恨之色? 子安副修过心理学,她一眼就看出韩清秋所谓的愧对瑶芷,只是用来说服她自己的,她认为只要心存愧疚,她便还是个好人,一切都是迫不得已为之的。 可以回想那一幕,一个存了小心思要背叛公主,一个执意要回去告知公主,若她当时真的只是犹豫要不要背叛,不可能在瑶芷提出反对之后她反而坚定了心思,因为,如她所言,瑶芷与她的感情很好,这种违背良心的事情,她应该能听得进瑶芷一句劝。 显然,她没有,反而“不小心”推了瑶芷下护城河。 “萧枭知道瑶芷是怎么死的吗?”子安问道。 “他怀疑过,但是当时他的情绪近乎崩溃,估计也没什么心力去想这些。”韩清秋冷笑,“为了公主,他真的是什么都不要了,连他的家族他都想放弃,这样的人,我竟然也会爱上,我真是瞎眼了。” “若他是这样为你的话,你估计会感动死,但是即便不是为了你,你还不是死缠着上来?何必说得那么清高?”子安冷冷地道。 韩清秋眉心跳动着怒气,“我所知道的都告诉你了,你走吧。” 子安摇摇头,“皇上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为什么要破坏壮壮和萧枭?” 韩清秋冷道:“我怎么知道?我只是奉命行事,我也很无奈,你以为我这些年过得很幸福吗?萧枭自从与我成亲,便一直在外征战,战事结束之后,宁可抵受边疆风沙都不愿意回来京城,他就当我是个死人。” “嗯,这一次是谁让你去公主府,跟公主说你怀孕了?”子安淡淡地再问。 韩清秋一怔,神色有些不自然,“没有,没有人让我去,只是萧枭回来京中两个月都不回来见我,我气不过,便捏造了这个谎言去骗她,伤她的心。” 子安厉声道:“伤她的心,你很高兴吗?韩清秋,你竟如此厚颜无耻,壮壮伤害过你吗?从头到尾都是你对不起她,为什么听起来,你竟在怨恨她?” 韩清秋嘴硬地道:“我的夫君十一年来,心里只有她,是她对不起我还是我对不起她?你如今也是别人的妻子,若你的夫君心里爱着其他女人,看你是否还能说这些高姿态的话,将心比心吧,王妃!” 第三百三十五章 傻傻的姑娘 子安是真的怔住了,她真的很想切开韩清秋的脑子,看看到底是什么构造的,这等厚颜无耻的话说得如此堂而皇之。 她的夫君爱着萧枭难道不是应该的吗?她可是从一开始就知道萧枭爱着壮壮的,难道她真的认为,她横刀夺爱,背弃主子最后还能落个人财兼得? 算了,子安没打算和她争辩下去,有些可恨人,总会有可怜的地方,但是,她只看到韩清秋的可恨,没看到她的可怜。 子安转身离开,韩清秋叫了她一声,“王妃!” 子安回头,“说!” 韩清秋做走过去,竟一把拉住子安的手,急速地道:“其实,慕容壮壮不是你以为那样好,她这个人坏毛病很多,骄矜任性,总爱欺负人,连皇太后都作弄过,以前更是没少欺负萧枭,萧枭傻,又见她是大长公主,所以才任由她欺负,我曾见过公主用鞭子抽他,他很生气却又不敢惹公主,默默地承受了。” 韩清秋的无耻,真是刷新了子安的三观。 “你到底想说什么?”子安不耐烦地甩开她的手。 “我想说,其实慕容壮壮不值得你们这多人对她好,她也不值得萧枭爱她,她太任性了,我知道萧枭很听王爷的话,你把这些告知王爷,让王爷转告她,我除了出身不如慕容壮壮,其他都比她好的。”韩清秋说。 子安摇头,齿冷无比,“韩清秋,壮壮再任性,再骄矜,她不曾伤害过任何人,她欺负萧枭,萧枭心甘情愿甚至甘之如饴,她作弄皇太后,虽是恶作剧但是无伤大雅。可你呢?你做了什么?好好想想吧,说真的,我今晚真的很想打你,你已经让我觉得无比的恶心,但是,我不动手,我怕脏了自己的手。” 说完,拂袖而去。 韩清秋跌坐在椅子上,喃喃地道:“不,一切都是迫不得已的,我不想杀瑶芷,我也不想背叛公主,我是被逼的,为什么没人理解我?” 她心里很害怕,这件事情说出来之后,便直损了皇上的名声,若皇上醒来定也饶不了她,如今只能希望皇上这辈子都不要醒来,无法追究。 子安离开之后,苏青已经驾着马车在外面候着了,慕容桀也坐在马车上,他老人家一向是不管这些事情的,但是这一次十分配合子安,子安心里知道,他是紧张壮壮。 苏青已经把瑶芷的死因告知了慕容桀,子安和韩清秋的对话也都一并说了,子安上了马车之后,慕容桀淡淡地道:“苏青,这件事情,暂时不能跟任何人说,萧拓也不能说,这厮冲动。” 苏青点头,“是,我知道的。” 事关皇上,他自然不会说。 子安很生气,“想不到真是皇上,壮壮知道之后,怕是接受不了。” 慕容桀也很失望,虽然他早就猜到了,但是,一天没证实,心里始终存着美好的希望。 在他心中,皇兄不是这样的人。 他知道萧枭是爱惨了壮壮,让萧枭放弃,皇上一定是用什么来要挟他了,且当时连靖国公都出动了,事情一定不简单。 背后还牵涉了什么,无法估计。 子安本还想说点什么,看到慕容桀的神色有些不好,她忽然意识到,这何尝不是对他的一种打击? 他一直很敬爱他皇兄的。 她握住他的手,十指交握却什么都不说。 慕容桀把头轻轻地依在靠背的软枕上,“若这件事情公开,必定会影响皇上的声誉。” “你有什么打算?”子安轻声问道。 “壮壮那里,还是跟她说一下吧,至少让她知道,萧枭不是不爱她,只是,迫于无奈。本王相信她可以接受得了这件事情,她会明白人生有很多事情就算你不想接受,最终还是要接受的。” 子安默然点头,是的,壮壮年纪不小了,她阅历也很丰富,应该可以接受这个事情。 只是,这个世道怎么会这样?皇家的事情一旦掀开一角,便叫人觉得残酷无比。 壮壮或许可以从承受,毕竟,当年她承受了那么多,最爱的人娶了她最宠信的侍女,她都可以承受得住,有什么承受不了?可也不是说她可以承受,就能肆无忌惮地伤害她。 也不过是一个女人啊,一个无父无母的女人。 子安心疼壮壮,心疼得很。 第二天,她便去找壮壮了,把韩清秋说的话都告知了壮壮。 壮壮听了之后,一直都没说话。 许久,许久,她才抬起头,惨然一笑,“这件事情,让老七保密,谁都不许说。” “壮壮,这件事情若说开了,大家都会帮着你,你有惠帝的遗旨,无人可以强迫你做你不愿意做的事情,皇上矫旨而行,伤害了你……” 壮壮抬起头,打断了她的话,“不了,不必说,我知道就好,这件事情说出来,伤害他的名声,没有这个必要。” 子安很难过,“你还念着他?他都这样对你了。” 壮壮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我记得,当年皇祖母在离宫之前,跟我说了好多话,那时候我年纪少,不知道她说那些话的意思,如今是明白了。她跟我说,壮壮啊,你身为皇家的女儿,你享受了旁人享受不到的荣华富贵,这意味着你有可能会在其他地方失去一些,人生是没有完美无缺的,你要学会接受失去,学会接受残酷,学会接受人生许许多多的无奈,你出身是比旁人好,可不代表上天会在你的人生路途特别眷顾你。还有,皇家从来都是权力的忠心,你身在其中,以后或许会被人利用,或许会被人伤害,或许会被人狠狠地插一刀,而做这些的人,也或许是你最亲最爱的人,如果在你身上发生这些事情,你好好想一想,伤害你的这个人,他是否有政绩,他是否对百姓好,是否可以造福一方,若可以,这个哑巴亏,你便吃了吧,因为,你是皇家的女儿。” 子安一怔,“太皇太后以前这样跟你说过?莫非她早就预料到日后皇上会伤害你?” “太皇太后精通医卜星相,她起的卦象,没有出错过,或许许多事情早就注定了。”壮壮松了一口气,凝望着子安,“其实,你跟我说的这些,我早就想过,只是一直自欺欺人,皇上在病倒之前,一直都对我特别的好,这种好,有点补偿般的性质,我能看出来。” 第三百三十六章 我要见皇上 子安轻轻地叹气,“委屈了你。” 壮壮摇头,“你若被旁人伤害,还算委屈,可你的家人算计你,委屈什么?谁让我深受皇家大恩?谁让我享受着泼天的富贵?这都是我该受的。” 子安不知道她是说讽刺的话还是真心认为这个委屈不算委屈,她的语气意兴阑珊,没有怨恨。 其实,家人的伤害才是最痛的,大家都知道。 “皇上登基这么多年,施行新政,废除糟粕,减免赋税,大力推行农耕,兴兵平定蛮夷,收复疆土,他不是一个好侄儿,但是,他是一个好皇帝,当一个好皇帝,有时候难免会对自己对身边的人心狠手辣。” 壮壮的话,像是要说服她自己,胜过要说服子安。 “你现在知道了,你打算怎么做?萧枭那边,你要不要找他谈一下?”子安问道。 壮壮想了一下,“我不知道,脑子有些乱,你容我想几天吧。” 子安握住她的手,“好,你好好想,需要我的话,找我吧。” 壮壮看着她,“谢谢!” “说谢谢就生分了。” 壮壮笑了,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有一种说不出的寂然。 子安走后,壮壮进了屋中,坐了很久很久,然后传了琴之进来,“这些年,皇上赏赐给我的东西,都有什么?” 琴之道:“可多了,忽然问这个做什么?” 子安与壮壮谈话的时候,琴之没在身边,所以,不知道子安与壮壮说了什么。 “你去清点一下,看都有什么。”壮壮道。 “是!”琴之下去了,要清点也不难,去找账房便知道,这些年,皇上可真是宠爱公主,但凡好都东西,头一份便送入公主府。 没多久,琴之便抱着一堆账本来了。 “皇上登基以来,先后五次给公主封邑,如今已经封邑千户了,良田千顷,黄金万两,金丝楠木,沉香家具这些价值连城的有三套,金银珠宝不计其数,上好的翡翠三百多块,金矿一座,煤矿一座,两座矿山,每年给公主府巨额的收入,绫罗绸缎十一年高达两千匹,外邦进贡的夜明珠三颗,东海珍珠,红珊瑚,玉屏风等等,库房都堆不下了,这些都是大的,还有许多小件写了五个账本。” 慕容壮壮笑了起来,这个笑容充满惨痛,“若用这些,换我一个萧枭,他认为是心安理得的。” 可她都不要这些,你拥有再多,却没你最爱的那个人,又有什么意义? “什么意思?公主您这话是什么意思?”琴之问道。 壮壮摆摆手,“没有什么意思,只是感慨而已,你把账本放在桌子上,我今晚吃了饭,好好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不如带你去看看实物,东西都在库房里呢。”琴之笑道。 “也好,去看看吧。”壮壮说。 壮壮在库房里坐了大半宿,身边围绕着数不清的金银珠宝,她笑了又哭,哭了又笑。 到了明日一早,她从库房里出来,对琴之道:“我入宫去一趟吧。” “入宫给皇太后请安吗?”琴之问道 “不,我想去见见皇上。” “皇太后怕是不恩准的。”琴之道。 壮壮抬起头,“去问子安借刀疤索,就说我有用,但是不要跟她说我要入宫。” “是!”琴之应声便去。 刀疤索,便等同太皇太后亲临,皇太后不会阻止她去见皇上。 子安听得琴之来借刀疤索,心中大生疑窦,“公主要来做什么?” 琴之含笑道:“公主说想念太皇太后,借刀疤索来看看,便当见到了太皇太后。” 子安心里难过,“你家主子昨晚还好吗?” 琴之道:“不太好,自从王妃走后,她便问了皇上这些年通共赏赐过什么,还在库房里坐了大半宿。” 子安黯然,看来,她是真的很伤心,难怪她会想念太皇太后,太皇太后是她的祖母,她在世的唯一一个隔代长辈。 子安信得过琴之,把刀疤索给了她。 壮壮穿戴整齐,带着刀疤索便入宫了。 她先是去了皇太后宫中,皇太后听得她说要去熹微宫,皱着眉头问:“你去熹微宫做什么?” “想念皇上了,想见见他。”壮壮说。 皇太后见她脸色苍白,神情怪异,不由得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些不高兴?” 壮壮看着她,当年的事情,她未必就没有掺和进去,否则,也不会为萧枭和韩清秋赐婚。 “没事,心里有些不痛快,想跟皇上说了两句话。” “皇上也听不见,你有什么不痛快的跟哀家说。”皇太后拉住她的手,凝望着她,语重心长地道:“是不是因为萧枭?这些年了,你也没忘记他吗?放下吧,壮壮,天下的好男儿,多了去了,这样薄情的男子,实在不该惦记的。” 壮壮笑了,眸子异常清冽,“嫂子也觉得他薄情?” “难道不是吗?当年他与韩清秋的事情,伤透了你的心,若不是看在靖国公的面上,哀家怎会下旨赐婚?”皇太后生气地道。 “皇嫂为什么要下旨赐婚?即便靖国侯求你,你都不该下这道旨意啊!”壮壮道。 皇太后轻轻叹息一声,“那是因为靖国候说了,韩清秋出身不高,怕辱没了门楣,叫哀家赐婚便可抬起她的身份,靖国侯答应哀家,萧家世世代代都会效忠朝廷。” “是啊,当年的侯爷,叱咤风云,势力惊天,若得萧家承诺效忠,皇上确实可以无后顾之忧。”壮壮淡淡地道。 皇太后听她的话,总觉得有些阴阳怪气,她看着壮壮,“你是不是听到什么了?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壮壮笑了,“我会误会什么?” 皇太后想了一下,“你不要去熹微宫了,皇上情况不好,你去了免得吓着你。” 壮壮取出刀疤索,一圈圈地缠在手臂上,字字清晰地道:“我要去熹微宫。” 皇太后盯着她,霍然起身,“壮壮,哀家不知道你听了什么风言风语,又或者是误会了什么,但是,哀家可以对天发誓,哀家没有亏待你,皇上也没有。” 壮壮抬起头,“皇太后误会了,我没有说谁对不住我,我只是,想去见见皇上,仅此而已。” 皇太后心里不安,总觉得出了什么事。 但是,她拿出了刀疤索,也不能不让她去。 想了想,她道:“你去吧。” 壮壮起身,对着她福身,“谢皇太后!” 说完,转身而去。 皇太后瞧着她的背影,良久,传来孙公公,“去传夏子安进宫。” 刀疤索是她给壮壮的,她一定知道什么的。 第三百三十七章 壮壮见皇上 壮壮离开皇太后的宫殿,一步步往前走,琼华道:“公主,熹微宫很远,不如坐肩舆过去吧。” 壮壮摇头,“不,我走过去吧,琴之,琼华,你们在这里等我,不要跟我去了。” “还是奴婢跟着吧。”琴之道。 壮壮笃定地摇头,“不,这一段路,我想自己走。” 琴之与琼华对望一眼,都觉得公主今天怪异无比,两人都很担心,但是公主吩咐不让跟着,她们也不好跟随。 壮壮去到熹微宫,在外面站了许久,才一步步走向宫门。 侍卫拦住,拱手道:“公主止步。” “本宫要进去!”壮壮看着他们,静静地道:“推开!” 侍卫道:“公主,有皇太后懿旨吗?” “太皇太后的信物在此,还需要皇太后的懿旨吗?”壮壮问道。 侍卫不知道刀疤索,但是,听得壮壮这样说,便道:“公主请稍等,卑职去禀报路公公。” 路公公听得慕容壮壮来了,不由得皱起眉头,“天啊,这位主可不好惹。” 他疾步出去,见到壮壮站在宫门口,他笑着躬身,“哟,公主来了?” “本宫要进去!”壮壮说着,伸手触碰了一下刀疤索。 路公公见到刀疤索,神情变得更加的恭谨,“是,公主请进来。” 壮壮跨步进去,路公公问道:“公主怎么没带侍女?就您一人来了吗?” “她们在皇太后那边等本宫,路公公,皇上醒来过吗?”壮壮问道。 路公公叹气,“醒来过的,但是一直都是昏昏沉沉,醒来也没什么意识。” 壮壮没说话,抬头瞧了一眼天空,天色很阴沉。 “你不必跟着进去了,伺候的人也都叫出去吧,本宫想和皇上说几句话。”壮壮道。 路公公犹豫了一下,“奴才陪在身边吧,皇上情况特殊,不宜无人在场。” “路公公,本宫记得,你是从皇上还是太子的时候便一直跟在皇上身边吧?” “是的,奴才跟了皇上许多年了。” 壮壮淡淡地道:“好,既然如此,你便伺候在侧吧。” 熹微宫有专门的御医驻守,路公公进去便清场了,御医出来,壮壮进去,路公公便随即把宫门关闭上。 重重宫门,一扇扇地遮蔽了光芒,进得寝殿,还有两重帘子。 壮壮踏在洁净的白玉地板上,几乎没有声音。 寝殿很干净,有药草的味道四散,床上落下帐幔,瞧不见里面躺着的人。 壮壮走过去,掀开帘子,看着床上的人,泪水一下子就落下来了。 她恨,却也心疼。 积压了满腔的怒火与伤心,在这一瞬间,似乎都消散了。 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皇帝,本宫本是来问罪的,可见到你这副模样……” 床上的人,闭着眼睛,没有任何的反应。 倒是路公公听了这话,身子微微一震。 壮壮坐下来,就坐在床边,瞧着那曾经俊美无比的男子,如今变成这副模样,心里针扎一般疼痛。 “这些年,你给本宫许多东西,荣华富贵,金银财宝,千里封邑,可没有一样是本宫想要的,这些东西,你都收回去吧,明日本宫会上缴国库。” “我本来有很多话要质问你的,可如今想想,又有什么意义?都过去了那么久,我宁可相信你不是故意伤害我,便当你是不得已,当你还是爱我的,这样我心里也舒坦一点。” “但是,皇帝啊,这日子叫本宫怎么过下去?守着这泼天的富贵,承受着各种绝望的离乱,十一年,我过来了,在知道这一切之前,纵然伤心难过,却还能说服自己,我还有至亲,我还有疼爱我的人,可现在,你叫我怎么办呢?”她的声音越发低沉,几不可闻,透着伤痛和绝望。 “我还记得,你还是太子的时候,你跟我说,等你当了皇帝,我想要什么你都可以给我,你问我想要什么,我认真地想了很久,然后跟你说,我想要你笑,想要你开心地笑,因为,从我懂事开始,你就一直被皇兄责骂,被皇兄挑剔,你不开心,你过得一点都不开心,我好几次见你喝醉酒偷偷地哭,因为,皇兄虽给了你太子之位,却不爱你。” “我曾想把世间所有的欢乐都给你,谁又会想到,后来你会剥夺了我所有的快乐?真是讽刺。” 她断断续续地说,有时候想一下,说两句,又停下来想,有时候落泪,有时候又笑。 路公公在旁边,已然是哭得像个泪人了。 他跟了皇上那么多年,他知道公主对皇上是真的关心,在乎。 “我喜欢萧枭,第一次找你倾诉,你当时跟我说,以后会叫萧枭娶我,如果皇兄不准许,你便去求皇兄,你说为了我,不怕皇兄骂你,当你登基之后,为我废除与梁国太子的婚事,我哭了一晚上,开心,真的开心……”她把眼泪擦掉,笑了起来,“我跟琴之说,你登基了,我就再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 “当时,皇兄要我和亲,我很伤心,你陪在我身边,陪我一同骂皇兄的无情无义,自私薄情,你说他为了帝位,不惜牺牲我的幸福,哎,当时我怎么就信了你呢?也怪你说得太真切了,不该骗我啊,怎就忍心骗我?曾经那么疼爱我的人,怎么就这样对我?我想不明白,挠破脑袋也想不明白。” “我想到,这些年,你一直替我痛斥萧枭的无情,一直陪我伤心难过,我但凡皱眉一丝丝,你都会丢下一切来陪我,开解我,安慰我,哎,这都是假的,多可惜,多可惜。” 她俯身,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一句,“你伤我之甚,甚于我认为萧枭负我!” 泪水悄然滑落在枕头上,她脱下手腕上的玉镯,放在枕头边上,直起了腰,“这是你登基的时候,送给我的镯子,你说,这是你亲手打磨的,也刻字了,写着小姑姑安稳一生,还给你吧,我没办法安稳一生,对不起了。” 她起身,退后两步,再一次深深看他,转身而去。 泪水,落了一地。 路公公急急追了出去,眼睛已然红肿,“公主,一切都是不得已,皇上这些年一直很愧疚。” “好好伺候他吧!”壮壮不想听了,任何的辩解,都回不了过往了。 壮壮走后,帐后传来一声沉重的叹息! 第三百三十八章 侯爷入宫 子安被皇太后传召入宫,心里大概知道是什么事。 慕容桀也在府中,她问道:“如果皇太后问起,要不要如实直说?” 慕容桀想了一下,“你自己做决定。” 子安也很难下决定,这件事情,皇太后肯定知道,至少知道一部分,要说出来的话,也会落了她的面子。 慕容桀抬起头看她,淡淡地道:“没什么好为难的。” 子安瞧着他,脸上有暖暖的笑意,“好,我知道了。” 慕容桀心里是疼爱壮壮的,他不左右她的决定,因为皇太后召见的人不是他。 他知道她最终会说,他其实也希望她说,因为,如果皇太后知道这件事情,那么,她欠壮壮一个交代。 子安来到寿安宫,皇太后屏退左右,盯着她问道:“公主跟你要了刀疤索要见皇上,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是吗?” 子安点头,“知道。” “发生了什么事?可以跟哀家说的吗?”皇太后神情一变,问道。 子安抬起头,看着皇太后略微紧张的神色,“皇太后,公主知道了当年的事情,她知道,是皇上下令萧枭,不许他娶壮壮,韩清秋只是听他的命令,去钩引萧枭。” 皇太后脸色顿时变得苍白起来,她双手缓缓地放下,但是却用力地握住了椅子的扶手,眼里的情绪变得很复杂。 子安看着她,还真的没办法分辨她心里的想法。 许久,皇太后才轻轻地叹气,“果然如此!” 子安微怔,她不知道? 皇太后伸手,让她坐下来,道:“哀家其实也猜出了几分,但是,一直不敢问皇帝啊。” “皇太后一直都不知道?”子安问道。 皇太后眸子灰白,“说不知道,其实牵强得很,侯爷亲自入宫求哀家,为萧枭和韩清秋赐婚,哀家怒斥了他一顿,还把他赶了出去,但是,皇帝亲自来找哀家,让哀家下旨,哀家当时很惊愕,问他是什么意思,皇帝告诉哀家,说萧枭想利用壮壮,萧家有谋反的意图,他让哀家下旨,便说侯爷嫌弃韩清秋出身不高,由哀家赐婚便可抬高韩清秋的身份,哀家最后同意了。” “皇太后相信?”子安抬高了声音。 皇太后道:“哀家当时相信了,但是,这件事情发生之后,哀家前思后想, 觉得不可能,萧公这个人,哀家很清楚,他对朝廷对皇家都是忠心耿耿的,怎么会有谋反的意图?后来,萧枭出征,连立战功,且之后除了回京述职之外,再没有回来过,哀家便知道他伤透了心。但是,又能如何?哀家总不能去追究这件事情,皇帝,到底是哀家的儿子啊!” 她陡然抬头,“来啊,传靖国候入宫!” 子安一怔,“太后想做什么?” 皇太后神情悲伤,“哀家要知道当年皇帝是如何跟萧家说的,哀家忽然想起一件事情。” “什么事?”子安问道。 皇太后眼圈竟然在那一瞬间红了,她看着子安,“当年,萧枭出征,立下战功,第二次出征,是挂帅而去的,出征之前他跪在哀家的面前,求了哀家一件事情。” “求了什么?”子安不由得好奇。 皇太后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他说,若他死在战场上,不要把他的尸体葬在将冢,而是把他葬在汤山!” “汤山?是京城外的那个汤山?” “是的,壮壮以前最喜欢去汤山避暑,先帝给壮壮赐了一座庄园,就在汤山,萧枭出征的时候,壮壮也正好在汤山,当时哀家一直都想不明白是为了什么,后来渐渐忘记此事,如今忽然想起,天啊,这两个孩子……”皇太后的声音微微哽咽起来,她对壮壮是真的疼爱,若换做其他人,未必能让她这般伤神内疚。 子安久久没有说话。 皇太后也没有再说。 靖国候入宫,此时,已经是天色将晚。 皇太后看着白发苍苍的靖国候,“侯爷,最近身体可好?” “谢皇太后关心,老臣还算硬朗!”靖国候声如洪钟地道,确实,子安见那天脸色红润,行动见风,便可得知他的身体是真的硬朗。 “那就好,侯爷身体康健,是我大周之福!” “皇太后凤体康健,才是我大周之福。”侯爷说。 皇太后笑了,“好,哀家知道侯爷是个爽快人,也就不拐弯抹角了,你告诉哀家,当年萧枭娶韩清秋之前,发生了什么事?皇帝跟你们萧家说了什么?是不是威胁了你们?” 侯爷到底经历过大风大浪,听得皇太后这般尖锐的问话,波澜不惊,恭谨地道:“皇太后,没有这样的事,当年是萧枭这个忤逆子糊涂不堪,与公主的侍女暗通款曲,伤害了公主,以致萧家无缘无幸得娶公主这一位贤淑帝女。” 皇太后轻轻叹气,“侯爷不必说面子上的话,哀家只想知道真相。” “这就是真相,皇太后不必深究,事情已经过去十一年,一切都过去了,皇上英明,在位期间,造福百姓,深得百姓爱戴,是难得一见的旷古明君。”侯爷铿锵有力地道。 子安知道侯爷什么都不会说的,他是个意志坚定的人,也是个有远见的将帅,他深深明白,为国家计,为萧家计,这一切都该掩埋。 皇太后见他执意不肯说,便道:“罢了,哀家知道你,你若不愿意说,怕是没办法逼得你开口,哀家只问你一句,若如今萧枭和公主还有情,你是否愿意接纳公主入门?” 侯爷沉默了一下,才缓缓地道:“老臣的孙子无才,匹配不起公主!” 子安的神情黯然下来,看来,萧家是真的怕了。 皇太后沉沉地叹了口气,“你走吧!” 侯爷走之前,看了子安一眼,道:“王妃,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王妃不必为费心。” 这话,显然是在告知子安,不要多管闲事了。 子安沉默不语,她知道一个家族的大家族,肩膀上挑着什么,那是整个家族的性命,容不得他心软。 侯爷离开皇宫之后,沉声吩咐身边的人,“马上去调查一下,看公主今日是不是曾入宫!” “是!”侍卫领命而去。 侯爷回到府中,侍卫也没多久也回到了,“回侯爷,今日公主确实入宫,还见了皇上。” 侯爷脸色凝重,沉思了许久,抬起头缓缓地道:“让大夫人去一趟公主府,跟公主说几句话。” 第三百三十九章 我们的少年 侯府的大夫人张氏,萧拓与萧枭的母亲。 听到老爷子的吩咐,张氏轻轻摇头,“何必再在伤口上撒盐?” 侯爷沉静地看她,“你一向懂事,个中缘由便不需要老夫说个明白,这关系到我们萧家几百人的身家性命,这些年纵然我们行事低调收敛锋芒,但是皇上依旧忌惮我们,如今公主已经得悉真相,若她去找萧枭,萧枭能抵抗得了吗?” 他瞧了瞧四周,压低声音道:“皇上只是病了,还没宾天!” 张氏沉默了,是的,萧枭对公主毫无抵抗的能力,但凡公主在他面前说一句软话,他连命都可以给她的。 若两人一旦纠缠上了,后患无穷啊。 尤其这些年,公主的势力越发的惊人,背后有摄政王,安亲王,礼亲王,陈家,胡家,最重要的是财力雄厚,皇上怎还会让萧枭娶她? 一旦两人误会冰释,重新在一起,无人可阻挡,皇上会怎么对待萧家? 张氏带着万般无奈万般悲痛的心情,来到公主府门口。 她下了马车,挤出一个笑脸,门房听得是侯府的夫人,便先去禀报,再出来领张氏进去。 张氏看到壮壮的时候,心尖微疼,这曾经意气风发的公主,如今竟变得如此的苍白消瘦。 “张氏参见公主!”张氏规矩地行礼。 “夫人不必多礼,坐吧。”壮壮神色平静地看着张氏,差一点,她就要成为自己的婆母了。 差一点啊! 张氏轻声道谢,坐下来之后看着壮壮道:“公主脸色有些不好,要保重身体。” “本宫没事,谢夫人关心。”壮壮看着她,“夫人今日来,是有什么事吗?” 萧家的人与她不来往多年,张氏今天来,壮壮很意外,但是心里隐隐觉得她的来意不善。 张氏犹豫了一下,侯爷吩咐的话几乎不忍说出口。 壮壮淡淡地道:“夫人有话便直说吧。” 张氏扬起笑脸,“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只是想起萧家和公主府也有些姻亲关系,清秋是公主的侍女,入府以来,恪守妇道,劳持家事,把大将军府管理得滴水不漏,妾身特意来感谢公主教导有方。” 壮壮听了这话,轻轻地笑了,笑容冰冷,“不必谢,是她的造化!” 张氏不说话,她的喉咙像是有一团棉絮堵着,吞不得,也吐不出,异常难受。 琼华是个烈性子,她生气地道:“敢情您今日来是雪上加霜的,何必呢?公主昔日与夫人也有情谊,没必要这样伤人,你们萧家的事情,和公主府不相干,不必要巴巴地来感谢公主。” 张氏羞愧难当,“公主见谅,妾身……哎,罢了,想必公主明白妾身的意思,妾身所作虽自私,却也是不得已为之的,希望公主能理解。” 壮壮伸出手,揉了揉眉心,疲惫地道:“是啊,大家都是不得已的,所有人都有自己的苦衷,去吧,夫人,我与萧枭十一年前便缘尽了,回去转告侯爷,不必担心,本宫不会伤害萧家,本宫也不是十一年前那个把爱情看得比天都重要的少女,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 张氏听得心里难受极了,在壮壮面前,她觉得自己十分卑劣。 她无颜再见壮壮,起身告退。 萧枭自然也被侯爷警示一番,萧枭全程不发一言,只是到最后,说了一句,“孙儿知道怎么做的。” 他离开后,竟不知道可以去哪里,侯府不想回去,大将军府更不想回去,从祖父的口中,他知道壮壮已经得悉当初的事情,但是,又能如何?十一年前不能在一起,如今就可以了吗? 他来到聚贤居,找了个雅间买醉,一个人喝了五斤烈酒,他趴在桌子上,直喝得心里没有任何的感觉。 眩晕中,他似乎听到有人走进来,有人轻轻地坐下来,就在他的身旁。 有个人抱着他,在他耳边说话,说什么他听不真切,但是,眷恋这种温柔,这种久违的温柔。 就像第一次他抱着壮壮,还亲了她,那样不顾一切,他多想找回那个自己啊。 回不去了,他们都没有当初的勇气,也没有当初单纯了。 “壮壮!”他唇齿间咀嚼着这个名字,感受到抱着他的那个人,脸上有滚烫的泪水。 壮壮确实是来了,暗卫找到了他,她便来了。 她抱着他,没有别的奢想,她只是希望自己记得这种滋味,她忘记了许久了,这种肌肤相触的感觉。 他终于找回了焦距,看着她。 壮壮退开,含笑看他,“知道你在这里,我过来说说话。” 萧枭头很晕,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的笑容。 他伸出手,粗粝的指腹扫过她的脸颊,扫去泪水,喃喃地道:“在我心里,跟宝贝似的一个人,为什么其他人要这样伤害?” 壮壮笑中带泪,“瞧你,傻得很!” “从我入宫起,你便说我傻,如今想想,大概是真傻!”他稚气地笑了起来,眼底晕染着醉意和伤痛,“就那么一个痴痴傻傻的人,你还念着这么多年,你不是更傻吗?” 壮壮笑意更甚,“是啊,不是一路人,走不到一块去。” “是啊!”他痴痴地看着她,舍不得移开眼睛。 “你还记得吗?有一次我们出宫赶庙会,被人群冲散了,你是怎么找回我的?” 萧枭笑了,“记得,我举着火把站在城楼上,然后点起了焰火,你便朝焰火来了,我俯视底下看到你,顺着城楼挂着的那一排大红灯笼滑了下去,落在你的面前。” “是啊,那一刻的你,从天而降,真好看!”壮壮伸手,抚摸他蔚然的眉眼,她脸上尽然是笑意,笑得甜蜜却又苦涩。 也是那一刻,她心里决定,非他不嫁了。 多希望,时光就永远定格在那一天晚上。 她倒了一杯酒,自己喝了下去,酒很苦,苦得她浑身发抖。 他们就这样,说着以前的事情,最后却发现,原来在年少相伴的日子里,他们早已经倾心彼此,早立誓相伴一生。 他傻,她痴,本是青梅竹马天造地设,却落不了好下场。 壮壮最后把手定在他的唇瓣上,几不可闻地道:“萧枭,若有下辈子,我不是皇家女,你不是将门少年,我们或许能有好结果。” 萧枭俊美的眉目漾着水雾,“是啊,只愿做寻常百姓,成亲,生子,平顺一生。” 壮壮眉目含笑着站起来,“我走了。” 萧枭站起来,依偎在桌子前,看着她三步一回头,消失在他的视线里,消失在他的生命中。 第三百四十章 我们的嫁衣 子安今晚一直都心神不宁,在床上翻来覆去也睡不着。 慕容桀皱着眉头问道:“怎么了?都快子时了,怎么还不睡觉?” 子安干脆坐起来,抱着被子担忧地道:“我不知道,心里乱。” “因为壮壮的事情?”慕容桀也坐了起来,看着她。 “是的,我总觉得,壮壮今晚来还刀疤索的时候,有种绝望的气息。” 慕容桀一怔,“你是说壮壮会想不开?” “我不知道。” 慕容桀摇头,“不可能的,都过去那么多年了,她不可能再因为这件事想不开,当年她以为萧枭背叛她,她都熬下去了,现在知道萧枭不是背叛她,还依旧深爱她,怎么还会想不开?你多心了。” 子安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当初那么艰难都熬过来了,怎么会到现在才想不开?壮壮的抗压能力不该这么弱吧? 她重新躺了下来,“希望是我多心了。” 慕容桀抱住她,“睡吧,没事的。” 子安闭上眼睛,但是也没办法睡着,半点睡意都没有。 她试图代入壮壮,如果她是壮壮,到这一刻她会怎么做? 但是,她发现代入感是很薄弱的,因为,她不是壮壮,没经历过那些痛彻心扉的伤害。 壮壮回到公主府,唤来琴之与琼华,“你们自打进宫便一直跟着我,我们虽然名分是主仆,但是早比姐妹更亲厚,你们待我如何,我心里清楚,我待你们如何,你们心里也是清楚的。” 琴之觉得她的神情有些怪异,不由得担心地问:“公主,怎么忽然说这些?您方才去了哪里?” “我见了萧枭。”壮壮没有隐瞒两人。 “你去见了大将军?”琴之和琼华对望一眼,都有些吃惊。 壮壮笑了,“是的,我见了他,且与他说了很久的话。” “那……”琴之看着她,“你们谈了什么?” “不外乎是以前的事情,只是十一年再这样近距离地对话,让我觉得人生无常,所以,我今晚叫你们来,交代几句话,我不知道我还能活多久,当然我希望我能长命百岁,但是正如我方才所言,世事无常,生死更是难说,如果我先于你们离去,你们可从府中取一笔银子,我已经交代了账房的,去嫁人也好,做点营生也好,只要你们想,就去做,不要顾忌太多。” 琼华听了这话,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眼圈都红了,“呸,胡说,胡说八道,好端端的说这些话做什么?公主若出了什么意外,我琼华第一个便跟着去。” 壮壮泪盈于睫,“你才胡说八道,我若死了,你们还得活着去给我上坟。” “不许说这些,说得人心里发毛,是不是大将军跟您说了什么?”琴之生气地道。 “不是,别怪他,他很好,我和他只是有缘无分。”壮壮依旧维持着一个平静的微笑,掩饰着千疮百孔的心。 “那您别说了,快去睡觉,好不好?别吓唬我们!”琴之红着眼圈道。 壮壮握住两人的手,轻声道:“听我说,若我真的出了什么事,你们代为转告萧枭,让他好好地活着,找一个好女子,成亲生子,过他想过的平顺一生。” 琼华跳起来,“您别说,别说,奴婢不要听,这些话晦气得很,不要听的。” 壮壮笑着道:“瞧你,毛毛躁躁的,我也不过是随便说说。” “随便说也不能说这些的,这不是吓唬我们吗?”琴之道。 “好,不说了,我也困了,今晚喝了点酒,对了,你们今晚早点睡,不必守夜了,明天早些起来,我们去个地方。” “去哪里?”琴之问道。 “我想去汤山住一段日子,你们先收拾好你们的东西,明日一早再来给我收拾。”壮壮道。 琼华点头,“去汤山也好,去散散心。” 她们松了一口气,若公主愿意走出去,离开京城,或许心情会好起来的。 “嗯,去吧,我困了,得早点睡。”壮壮道。 琴之站起来,对琼华道:“我先去交代车夫,你先回去收拾东西,连同我那些也一并收拾了,多带点衣裳,我们多住些日子。” “好。”琼华道。 两人伺候好壮壮睡下才走出去。 壮壮听着两人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她缓缓地坐起来,抱着被子,坐了许久,才慢慢地走下来。 寝殿里点着一盏蜡烛,火苗跳跃,她凝望着那一簇火苗,眼睛里也倒映着亮光,却不知道是泪水还是火苗。 茶几上有茶壶,有水,她倒了一杯,喝了。 她走到书桌前,摊开宣纸,磨墨,想写点什么,但是抬笔许久,也不知道有什么可以写。 往事一幕幕地在眼前回放,开心的,不开心的,欢笑的,痛哭的,都显得平静不已。 像一条直线。 她生命里的那些曲折,最终都会成为直线。 她放下笔,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没什么好写了,她这一辈子都没有值得书写的事情,也无人可交代。 她惦记的,她想遗忘的,都似乎不重要了。 然后,她打开柜子,取出一件嫁衣。 这件嫁衣,不是萧枭送给她那件,那一件已经穿在了韩清秋的身上,她亲眼看着韩清秋穿着它嫁给了她深爱的男子。 后来,她又命人做了一件,找回那些绣娘,一针一线,都仿照萧枭送给她那一件去做。 做好之后,她也不敢看,更不敢穿,就一直放在柜子的最底层,锁起来。 锁起来的,不仅仅是一件嫁衣,还有她想嫁给萧枭的一颗女儿心。 她褪去身上的衣裳,铜镜里映着她光洁无暇的身体,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她把嫁衣一层一层地穿在身上,在烛光的映照下,金线发出熠熠光芒,繁复刺绣堆砌出龙凤呈祥的图案,一如她心底对未来美好的祝愿。 穿好嫁衣,她坐在妆台前,细细地晕染着脸上的妆容,她想要出嫁的新嫁娘,无比的细致,不容妆容有丝毫的错漏。 眉毛画了好几次,她都不满意,擦了重新再描,终于满意了,她笑了笑,在眉心贴上黄花,冲镜子里的自己妩媚一笑。 她有很多的首饰,各种贵不可言的首饰,但是她挑出了一套银饰头面,是萧枭送给她的,在她十四岁生辰那年,他说是他自己跟银匠打造的。 很精美,是她这辈子收过最好的礼物。 不,不对,她收过最好的礼物,是上天赏赐给她的,那个眉目如画的男子,她的萧枭。 第三百四十一章 壮壮自尽 做完这一切,她躺在床上,从床头取出一个瓶子倒出一粒药丸,放入口中。 她缓缓地闭上眼睛,眼泪从眼角悄然滑落。 这个世间所有的一切,再和她没有半点关系了。 她累了,无力和这个世界做任何对抗,因为一切都是毫无意义的。 门外响起一阵急速的脚步声,还伴随着琴之着急阻拦的声音,“王妃,公主已经睡下了,您有什么要紧事,明天再来吧。” 壮壮在黑暗袭来的那一瞬间,听到撞门的声音。 子安今晚怎么都没办法睡着,就算慕容桀再怎么安慰,她还是觉得心神不宁,总觉得要出事的。 最后,她干脆起来,要去一趟公主府才放心。 慕容桀拗不过她,只得跟她一起来了。 但是一路上都说她多心,大晚上过来,反而会吓着壮壮。 子安撞开门,冲了进去,嘴里喊道:“壮壮!” 慕容桀没有进去,这大晚上的,壮壮都睡下了,进入壮壮的寝室不妥当,所以在门外等着。 子安与琴之走进去,屋中烛光摇曳,风卷进来,几乎吹灭了蜡烛。 子安掀开帐幔,看到穿着嫁衣的壮壮躺在床上,脸色平静,嘴唇暗黑,整个人都吓傻了。 她悄然走过去,轻声唤了一声,声音颤抖,“壮壮!” 琴之也吓得惊叫起来,“天啊,怎么回事?” 子安厉声喊道:“老七,拿药箱!” 慕容桀在外面听得子安的喊声,心中咯噔一声,想也不想马上飞奔出去马车里拿药箱。 子安摸了壮壮的脉搏,发现脉搏还跳动,连忙拉着壮壮到床边,把她翻过来,伸出手直接扣进她的喉咙,再对已经吓得发怔的琴之叫了一声,“快,取盐水来,大量的盐水!” 琴之回过神来,拖着发软的双腿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琼华也来了,看到这一幕,差点没昏过去。 子安的紧急催吐是有作用的,壮壮吐了一些出来,但是,人已经昏迷了过去。 琴之取来盐水,子安让琼华和琴之扶住壮壮,她则捏住壮壮的下巴,使劲地撑开她的嘴巴,往里灌水,不断地灌。 她一边灌,一边掉泪,这是她从医以来,最艰难的一次救治,手一直在颤抖。 慕容桀已经把药箱拿过来了,看到身穿嫁衣的壮壮,他的心倏然一痛,面容笼上震怒和悲伤。 “帮我灌水,有多少灌多少!”子安吩咐慕容桀,自己则马上打开药箱取出长针包和解毒丸。 解毒丸在催吐之后才能给,但是现在要先以金针术封住她的经脉,留她一口气。 暗卫被惊动了,纷纷出现。 子安封住经脉之后,又亲自灌水,慕容桀得了个空档,一把抓住一名暗卫的衣衫,厉声道:“把萧枭带过来!” “是!”暗卫得令而去。 大量的水灌进去,子安再扣喉让她吐出来,但是壮壮还没醒来,子安把脉,脉象十分细弱,几不可闻。 “是什么毒?知道是什么毒吗?”子安哭着问慕容桀。壮壮可以用的毒,多半来自宫廷,他或许会知道。 慕容桀一阵翻找,从床头里找出一个瓶子,倒出一粒,脸色大变,“安息丸?” “安息丸?是什么东西?”子安问道。 慕容桀几乎咬牙切齿地道:“是宫中御医研制的,专门给那些赐死的宫嫔服用。” “既然是御医研制,赶紧命人去传御医,拿解药啊!”子安狂喜地道。 但是她的狂喜很快就褪下,因为,慕容桀的脸色很沉重,她脱了手,看着他艰难地问道:“没有解药?” “没有!”慕容桀唇间吐出两个字,断了子安的希望。 子安的心沉了下去,虽然暂时封住经脉,隔阻了毒性蔓延,但是,不可能一直封针,三天怎么也得解开,否则也是死路一条。 “御医研制的毒药,竟没有解药?那他们一定知道是什么毒药制成的,传他们出宫,我要知道到底是什么毒。”子安沉声道。 慕容桀吩咐下去,“传本王口谕,着研制安息丸的御医马上出宫。” “是!”又一名暗卫下去。 深夜传御医出宫,宫中必定知道,很快所有人都会知道,公主自尽,何等惊天的大事? 但是,知道又如何?是谁把壮壮逼成这个样子的? 御医深夜出宫,自然惊动了皇太后那边,皇太后着孙公公去问情况,得知是壮壮服下了安息丸,皇太后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此事在宫中也掀起了惊天大波。 这是崩天的大事,一个公主自尽已经是骇人听闻,更遑论还是当朝镇国公主,这可是惠帝的亲生女儿啊。 惠帝如今的子女,如今只剩下慕容壮壮与粤东老王爷,老王爷这两日也马上要回来了。 这老头子,脾气非同一般,且又疼爱壮壮这个妹妹入骨,这下,他怕是要把这天都给炸了。 子安与御医在房中几乎谈了一个时辰,她拖着疲惫的身子出来,一脸的惨白。 那些毒药,她甚至有些连听都没听过,七种毒药混合在一起,配以毒蜈蚣为毒引,制造而成的安息丸,御医说,不可能有解药的。 慕容桀一直坐在床边看着壮壮,那张脸已经蒙着黑气,嫁衣被子安一番急救扯得有些乱,梳得贴服的发髻也凌乱不已,往日甜美的容颜,如今没有一丝生气。 慕容桀眼睛赤红,额头青筋跳动。 子安看得心里难受,走过去轻轻地抱住慕容桀,她想安慰慕容桀,说壮壮会没事,但是她说不出来。 慕容桀轻轻地闭上眼睛,轻声道:“子安,冷漠,才是最大的罪。” 这两年,他其实有想过去为壮壮和萧枭做点什么,但是他不敢挑开这件事情,因为他很多都猜测到了。 他怕挑开皇家表层的锦绣,内里腐烂肮脏。 所有人都说心疼壮壮,但是所有人都选择了冷漠地看着她痛苦。 子安又痛又难过,是她的错,她不该去追查这件事情,她不该让壮壮知道这一切都是皇上做的,壮壮一直都很重视家人,很重视亲情,在她心里,陪着她支撑度过失去萧拓的痛楚的是她的家人。 但是,忽然让她知道,原来一直只是她迷信亲情而已。 她的世界一下子倾塌了! 子安痛哭出声! 第三百四十二章 殉情 暗卫是在聚贤居找到萧枭的。 萧枭在壮壮走后,再喝了很多,胡欢喜今晚也没有离开,留在这里,看到暗卫拿着慕容桀的手谕出现,她的心沉了下去。 她带着暗卫来到雅间,冷峻地吩咐人把萧枭丢进聚贤居冰冷的湖中,让他清醒过来。 萧枭半醉半醒间,被捞了上来,胡欢喜蹲在他的身边,声音清冷,“壮壮自杀!” 四个字,听在萧枭的耳中如惊雷般震骇。 他一路狂奔来到公主府,站在门口,喘着气,一路的奔跑让酒气散发,清醒的痛刺入心肺。 他站在门口,没有进去,他每一次回京,都会来这里,一直在这里徘徊,仿佛在这里便能与她很接近。 最后,是惊闻消息过来的礼亲王安亲王提了他进去。 所有的声音在他耳边都仿佛是上辈子的记忆,吵杂混乱,他的眸光没有焦距,不知道该看哪里,身子是麻木的,不受控制地往里面走。 走马灯似的人进进出出,他仿佛在另一个世界里。 从门口到床边,几十步的距离,他仿佛走到生命止息。 有很多人,映入眼帘的是床上那一片殷红。 她穿着嫁衣,竟那样静静地躺在床上。 他忽然便笑了出来,笑得眼泪跌落。 那年,他刚刚做好那件嫁衣,她马上就试穿了,在他面前旋转,像一只色彩斑斓的花蝴蝶,眼神飞扬,得意无限。 “不许笑,好不好看?”她踩着莲步走过来,像梦中的仙子。 他伸出手,想拉住她的手,手停在半空,握住了一把空气。 心里有一把声音窜上,她都死了,你还活着做什么? 他颤抖着,走过去,慕容桀退开,子安退开,琴之琼华退开,因他绝望破碎的眼神。 他征战多年,沙场凶险无比,他好几次都差点死去,但是一口气就是断不了,她还活着啊,她还活着他怎么能死? 他立下战功,策马跑到很远很远,在那一片荒芜的戈壁上,一笔一划地刻着萧枭爱壮壮。 他把自己的血渗入那些字里,殷红得迷了眼睛,战场的落日是悲壮的美丽,不如壮壮两个字。 那一次,他被困龙腾山,粮草断绝,无可奈何之际带着五千人杀入蛮夷重镇,刀枪剑戟之声不绝于耳,他抱着必死的决心。 那一场浴血奋战,他杀敌无数,他也中箭倒地,以为必死无疑了,他看着头顶上盘旋的乌鸦,从怀里取出一条佛珠,一圈一圈地缠手腕上,那是壮壮送给他的。 “我去观音寺求给你的,你以后带着,有观音菩萨这个大靠山,你什么都不用怕!” 那时候,他还是宫中的御林军。 他拥有很多。 那一年,他想要娶壮壮,皇上跟他说,你可以娶公主,但是,萧家剥夺军候封号,贬为庶民,从此撤出京城,无旨不得入京。 且,壮壮不再是公主,和他萧家一样,只是个平民,以后也不能回京见她的亲人。 然后,皇上还说,你要保住萧家,要保住公主,那么你伤尽公主的心,另娶她人。 他说,那好吧,我不娶公主,我也不娶亲,我就一直守护她。 皇上说,可以,你去梁国守护她,你若不娶亲,她会嫁给梁国太子。 他那天像个疯子一样大闹御书房,皇上所有的提议,他都不会同意,最后,皇上丢给他一份文书,一份萧家通敌的文书。 他知道是伪造的,但是,这份文书,却可以把萧家的几百个人头砍下来。 他屈服了。 他娶了韩清秋,萧家依旧是显赫的军候家族,威风八面。皇帝依旧是皇帝,高高在上从此高枕无忧。 只有他萧枭与壮壮,没了心,在这尘世间颠沛流离。 我们的心始终一起,但是我们没办法走到一起。 祖父说,你是萧家的长孙,该负担起家族的荣耀,男儿郎没什么承受不了的不过是一个女人,天底下比公主出色的人多了去了。 可他爱的就是那一个,其余的再出色,和他有什么关系? 都不是他想要的。 他伸出略微颤抖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壮壮的脸颊,她的脸很冰冷,像死了一样,他对死人不陌生,死在他手里的人不计其数,他碰触过很多尸体,没有一具让他这般痛彻心扉。 安息丸,没有解药,他在宫中多年,知道,知道的。 他轻轻地舒了一口气,好,壮壮,我们在一起了,终于在一起了。 慕容桀一直看着他,见他手中一动,猛地扑过去。 可已经太迟了,一把匕首,已经插入了他的胸膛,鲜血随即喷出。 身为大将军,他随身携带兵器,这一把匕首,是当年太皇太后送给壮壮,一同两把,一把给了慕容桀,一把给了壮壮,壮壮送给了他。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一幕,没有想到萧枭竟会毫不犹豫地就自伤,要与壮壮一起死。 子安是哭着去救萧枭的。 琴之和琼华哭得像个泪人似的,礼亲王三兄弟杵在屋中,相似的脸有相似的表情,一样的沉痛和愤怒。 三名御医和子安去救萧枭,但是萧枭是抱着必死的心,他知道心脏的位置在哪里,这一刀,直接就插在了心脏上,几乎穿透了心脏。 她在他身上用针,想封住经脉,但是她知道或许不会成功,因为血液流失得太快,而且,心脏刺伤,在现在的条件,几乎没办法救。 子安最后一针,用了长针,这是金针术里治疗外伤止血的针法,加上封住穴位,他的血算是止住,但是,子安知道,撑不过一个时辰。 她最后会毫无办法地看着他一点点地呼吸衰竭,直到死去。 子安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一双手满是血,在脸上胡乱地擦着。 胡欢喜是跟着过来的,在门口看到此情此景,默默地坐下来。 萧枭的头一直都侧向壮壮那一边,嘴角含着笑。 萧拓和苏青也来到了,萧拓看到这一幕,魂魄都几乎飞了出去,嗓子眼上的一声尖叫被强压下去,泪水已经漫上来了。 谁都没有想到,这个平静的夜晚,会发生这么大的剧变,一个是当朝的镇国公主,一个是驰骋沙场杀敌无数的战将,就这样生命垂危地躺在这里。 慕容桀忽然想起了一个人,他猛地冲出去,“胡欢喜……” 欢喜飞快地跑出去,翻身就上了马,撒蹄疯了地往外奔驰。 第三百四十三章 带走萧枭 大约过去了大半个时辰,一辆马车停在了公主府外。 胡欢喜与一名身穿鹰袍的男子带着一名身穿灰色袍子的老人进来,老人身后还跟着一个缺牙胖少年。 三人直接进入公主府的寝室,子安抬头瞧了一眼,只觉得那鹰袍男子十分熟悉,忽然想起她在成亲之时,曾被一个人带到了城外,还陷入泥潭里,有个人不断地用树枝戳她的脑袋。 那个黑衣人,就是眼前这个鹰袍男子,她认得,认得这双眼睛。 所有人都退开,不是因为这个鹰袍男人,而是因为这个老人。 他嘴里叼着烟袋,直接便走到了萧枭的身边,瞧了一眼,又回头看了看子安,“金针术?” 子安屏住呼吸,“是!” 老人拿下烟袋,递给胖小子,“小胖,取我的金针过来。” 胖小子从背包里拿出一个针包,递给了老人。 所有人都看着他,看着他从针包里取出一根金针,这根金针很长,比一根手指还要长,色泽有些奇怪,黄中透着寒气,且针不是直的,尾端有一个小勾。 所有人都不知道这根针为什么这么奇怪,唯有子安,她看过金针术,金针术最后一页写着,有一种针术,以钩针下针,可下钩针者,便是精通金针术的人。 子安的心跳动得很快,他莫非就是金针术的研发者? 不,温意是女子,不是男人。 她看向胡欢喜,她看到慕容桀是叫胡欢喜去找这位老人来的,莫非胡欢喜和他有什么关系? 这个老人,又是什么人? 老人开始施针了,子安眼睛都不敢眨一下,一直盯着他手上的动作,子安自问对施针已经十分娴熟,但是这个老人更娴熟,几乎是出神入化了,他甚至都不需要选穴,直接就下了针,动作之快,无人能看得清楚。 下针之后,老人直接便留了针,然后对慕容桀道:“安排人送他走吧。” 慕容桀问道:“他情况如何?” 老人道:“很严重,能不能救活,还不知道,但是有人为他封了针,封了脉,抢救及时,初步估计有一成的机会可以救回来。” 一成? 在场的人都倒抽一口凉气,这一成的机会和宣布死刑有什么区别? “送去哪里?”子安问道,有一成的机会其实已经很好了,因为在她看来,压根没办法救回来。 老人瞧着她,瞧了好一会儿,“寒山!” 众人又是倒抽一口凉气,寒山不是太皇太后住的地方吗?他与太皇太后有什么关系? 子安摇头道:“此去寒山,路途遥远,怕是他受不住路上颠簸。” “留在这里,死路一条,去寒山还有一线生机,你们看吧。”老人仿佛已经见惯了人世间的生离死别,所以他说得很淡然。 这事,在场的人都不能做主,要问过侯爷才行。 在慕容桀的眼色之下,萧拓马上跑了出去。 在侯爷来到之前,慕容桀问老人,“请您去看看公主,她中毒了。” 老人连看都不看,“不必看了,她中的毒,我解不了。” 子安脸色惨白,如果救不回壮壮,就算救回了萧枭,他还是不会独活的。 老人瞧着子安的脸色,想了一下,轻轻地叹气,回头吩咐那胖小子,“阿水把毒经都看完了吗?” 胖小子道:“早看完了,他今天都在练制毒了。” “嗯,让他明天来吧,让他与王妃一同想办法为公主解毒。” 子安抬头看着老人,“阿水是谁?” “老朽新收的徒弟,学毒经也学了一个月了,应该略有小成。”老人说。 子安不禁失望,才一个月?一个月能有什么小成啊? 想来老人也只是敷衍她的。 在萧侯爷来之前,安然老王爷又给萧枭用了针,还给萧枭服下了一粒药丸,一粒红色的药丸,药丸有奇异的香气,服下之后,萧枭的身子像冰一样寒冷。 萧侯爷是踉跄着进来的,来的还有萧枭的父亲和母亲张氏,其余萧家的一些人在门口没有进来。 萧侯爷看着萧枭和壮壮,喃喃地道:“天啊,老夫这造的是什么孽啊!” 萧拓扶着他,也是难过得说不出话来。 张氏瘫软在地上,一路来的时候,她都哭得近乎虚脱了。 “侯爷,许久没见!”老人忽然走过去,对萧侯爷说。 萧侯爷猛地转头,眼底有着不敢置信的惊讶,随即退后一步,作揖行礼,“安然老王爷,见到您真是太好了。” 子安十分诧异,萧侯爷认识这位老人,还有,老王爷?他是慕容家的人? 应该不会啊,如果是的话,慕容桀怎么没尊称他? 老王爷看着他,“侯爷,萧枭的情况比较严重,老朽想带回去医治,你意思如何?” 萧侯爷颤声问道:“有希望吗?” “不好说!”安然老人轻轻地摇头。 萧侯爷脸色一阵黯然,“老王爷若愿意出手相救,自然是他的福分,只是不知道温大夫如今……” 老王爷淡淡地看着他,“温大夫早不理世间事,若信得过老朽,便让老朽带走,若信不过,老朽这就离开。” 萧侯爷有些失望,但是也回头看着萧枭的父亲,“那是你的儿子,你怎么看?” 萧枭的父亲是左右翼前锋营统领,正二品,甚至还低于萧枭这位大将军。 萧统领瞧着儿子,黝黑的脸闪过各种情绪,最后他轻轻地叹气,“一切凭父亲做主。” 萧统领都这样说了,自然就要忙活起来。 鹰袍男子走过胡欢喜身边的时候,子安清晰听到他对胡欢喜说:“大掌柜,欠我个人情。” 胡欢喜面无表情。 萧枭被送走了,张氏从进来到离开,都一直哭,只有中间跪在壮壮的床前磕头,被琴之生气地推开。 大家见到这个情形,都知道壮壮在自尽前,一定是见过张氏的。 萧枭走后,大家的心里都像是缺失了一块,再看着壮壮,谁都打不起精神来。 虽然安然老人说明天让那个什么阿水过来,但是大家都知道,一个才学了一个月毒经的人,能帮什么忙? 子安心情很低落,说不出的沉重。 安亲王和礼亲王也没有回去,王妃阿蛮后来也来了,大家都守在外面,不愿意离开,壮壮的人脉由此可见。 到了中午时分,皇太后和皇后带着嫔妃出宫。 壮壮是大长公主,且又是皇上封的镇国公主,位分高,辈分也高,她出事,后妃自然得来探望。 皇太后一直哭着,嘴里念着,“你这傻丫头,你这傻丫头,叫哀家怎么活啊?” 皇太后没有公主,嫁给先帝的时候,壮壮还没出生,名分是姑嫂,但是她早把壮壮看做是自己的闺女。 第三百四十四章 萧拓得罪太子 梅妃把三皇子也带了过来,三皇子已经懂事,平日里也爱亲近姑婆,如今见姑婆快死了,他便嗷嗷地哭着,拉住壮壮的手喊着她。 子安悄然退了出去,屋中难受,她几乎透不过气来。 胡欢喜就在外面,见她出来,便走过来与她一同坐在廊前,“事情很突然,谁都不想,不要太难过了。” 她是这样说,但是自己先红了眼圈,壮壮也是她的好友,在这个时代,为数不多的好友。 “那老人是谁?为什么老七让你去找?”子安强打精神问道。 “安然老王爷,梁国人,他行踪成迷,知道他行踪的人,只有夜王,而知道夜王在哪里的人,也不多,我知道。”胡欢喜也没隐瞒。 “夜王?夜王是谁?”子安疑惑地问道。 “你连自己的小叔子都不知道吗?” “小叔子?他是慕容桀的弟弟吗?”子安大为诧异。 “是的,但是他是被先帝赶出去的,这厮混蛋得很,所以先帝封了他一个夜王便把他赶了出去,让他自生自灭,他也不爱与皇家的人来往,除了你老公。” 难怪,见礼亲王和安亲王他都不怎么搭理,大家也不怎么搭理他。 “他排行第几?”子安傻傻地问道。 “九,老九!” 子安眯起眼睛想了一下,先帝通共有十几个儿子,慕容桀第七,南怀王第八,这个夜王是老九,记名字怕是记不住了,只能记住排行。 “这个老王爷的医术很高明是吧?”子安对这个老人好奇得很,因为他懂得金针术。 只有那位老九,慢慢算,是他抓了她丢在泥潭里,背后是谁指使?方才胡欢喜说他与老七有来往。 哎,不过如今也没心思想这些。 “他是名副其实温意的传人,也是金针术的传人,你若想跟他学,可以让夜王推荐你。” 子安心中一动,“他会收我吗?” “他与夜王是忘年之交,夜王说的话,他都听。”胡欢喜淡淡地道。 子安轻轻叹气,“但是,他也没办法救壮壮。” 胡欢喜沉默不语,眼圈逐渐赤红。 子安见她也在这里很久了,便道:“你先回去吧,你也忙得很,有什么消息我会告诉你。” “不了,”胡欢喜显得失魂落魄,“在这里守一下吧,横竖回去也是心神不宁的,壮壮……在我认识你之前,她是我在这里唯一的一个朋友,我不可能就这样走……”她的尾音哽咽,便不再说了。 两人相互靠在一起,都说不出的心碎神伤。 她们两人穿越千年时空,曾彷徨无助,曾伤心绝望,曾被欺辱到头顶上,是壮壮挺身而出相助她们,但是,那好心的女子,如今却在生死一线徘徊着。 “子安,我不信佛!”胡欢喜忽然侧头看她。 子安沉默了片刻,“我也不信。” 两人同时站起来,跪在了地上。 公主府从没试过今天这么热闹,皇亲贵戚,朝中大臣,命妇,鱼贯而入。 陈太君和崔太妃瑾太妃一起来的,陈太君看着壮壮,凄凉地摇头,“这孩子,可怜得很!” 所有人如今都觉得壮壮可怜,但是,她没自尽之前,谁问过她心里难过不难过? 慕容桀把皇太后劝走了,后妃自然也跟着走,皇太后哭得眼睛都肿了,走道双腿都发软,是被皇后和梅妃扶着出去的。 胡欢喜和苏青萧拓等人在院子里守着,御医和安亲王礼亲王在外室。子安和慕容桀在里面守着。 慕容桀今日没怎么说过话,在所有人出去之后,他问琴之,“张氏来过?” 琴之把张氏来到公主府,说了什么等等一并告知了慕容桀。 慕容桀扬起阴郁的眸子,“萧家如此害怕,甚至不惜叫张氏过来警示壮壮,可见当日皇上对萧家的威胁很严重。” 他起身,“子安,你在这里守着,本王入宫。” “你要见皇上?皇上不是昏迷吗?”子安问道。 慕容桀冷冷地道:“他也有清醒的时候,本王不想再等,一定要知道事情的全部。” “好,你去吧!”如今距离真相也就一步之遥了,事情很清晰,是皇上做的,但是却不知道皇上当初是如何威胁萧家,如何让萧枭忍受十一年的痛楚也不敢与壮壮来往。 太子和宜妃也来了,太子进来瞧了一眼,也淡淡地瞧了子安一眼,问道:“镇国公主怎么样?” 子安抬起眸子看他,他显然没有半点担心,只是受命而来瞧两眼的,“公主很好,太子有心了。” “很好?母后说他都快死了。”太子冷哼道。 宜妃嘘了一声,“殿下不要胡说,公主会吉人天相的。” 子安对两人公然成双成对地出入虽觉惊异,但是想想也并无不妥,毕竟旁人不知道他们的事情。 “没事就好,反正本宫来看过了,回头皇祖母问起,便说本宫来过就是。”太子说完,冷冷地走了。 出到院子里,他看到胡欢喜,想走过去跟胡欢喜说话,但是胡欢喜却躲在了萧拓的身后。 他满脸的不悦,想起宜妃说的话,或许一切都是胡欢喜的计策,是她不想嫁给他,便顺着夏婉儿这个贱人设计的阴谋诡计。 如今见胡欢喜刻意躲开,更是认定这个想法,他径直大步地走过去,厉声道:“胡欢喜!” 胡欢喜福身,“参见太子殿下!” “你不要假惺惺的,本宫问你,你为什么躲着本宫?” 胡欢喜怔了一下,“这,民女没有。” “没有?你敢说你不是躲着本宫?”太子眯起眼睛。 “没有。”胡欢喜道。 “好,没有的话你现在跟本宫出去,本宫带你去游玩。”太子竟一把就上前拉她的手臂。 萧拓一手隔开,瓮声瓮气地道:“殿下,公主在里面还生死未卜,你便要在这里闹事,说得过去吗?” “你滚开,有你什么事?”太子恼怒地道。 “殿下在公主府闹事我便要管,王爷已经正式下令,由我来统领公主府暗卫,公主府一切人员出入都由我来负责。”萧拓硬邦邦地道。 太子气得发抖,“你竟然拿慕容桀来压本宫?你不要忘记,他只是王爷,而本宫是太子。” “是的,但是也请太子不要忘记,他是摄政王,主理着朝政呢。”苏青在那边淡淡地道。 胡欢喜见萧拓与太子闹起来,也怕出事,便道:“殿下,不是我躲着你,只是如今公主出事,我心里难受,不想出去游玩,您若是有兴趣,等公主好起来,我再陪您去。” “谁稀罕你陪本宫一起去?”太子哼了一声,转而盯着萧拓,“你等着,本宫不会放过你,迟早有一天把你的牙齿一颗颗地拔下来。” 第三百四十五章 皇帝病重 安亲王听得声音,从里面走出来,见太子横眉竖眼地怒斥萧拓,当下勃然大怒,想也不想,一巴掌就打在了太子的脸上,厉声道:“你姑婆还在里面躺着生死未卜,你在这里闹什么?滚!” 太子从没见过安亲王发这么大的火,更没想到安亲王会动手打他且是当着胡欢喜与萧拓苏青的面,这对他而言简直是奇耻大辱。 安亲王早就不管朝中之事,且与太子来往甚少,太子平日里也没把他放在眼里,如今吃了他一巴掌,哪里愿意罢休,抚着脸仇恨地看着安亲王,“好,慕容梓,本宫会禀报母后,这一巴掌,本宫也一并记下了。” 安亲王冷冷地道:“你再不走,本王便打断你的腿。” 宜妃可没太子那么幼稚愚蠢,她知道安亲王的厉害,便对太子道:“殿下,我们先走吧,公主出事,大家心情都不好,皇后娘娘让你来看公主,如今都看过了,走吧。” 她有意无意地把皇后抬出来,其实是想警示安亲王不要太放肆。 安亲王寒着一张脸,盯着太子直到他忿忿离开。 胡欢喜没想到最后闹成这样,她十分懊恼,尤其她知道太子很小气,应该不会这么轻易放过萧拓。 萧拓又是个直心眼的人。 慕容桀入宫之后,直接便进了熹微宫。 路公公和包公公都拦不住,他大发雷霆,把所有宫人和御医都赶了出去。 直闯寝殿,掀起重重厚厚的帐幔,站在了床边。 他声音冰冷地道:“我知道你醒着,我只想知道,十一年前,你是如何威胁萧枭。” 床上的人沉默,良久,才传来淡淡不悦的声音,“老七啊,朕给你这个特权,可不是用来私闯朕的宫殿。” 慕容桀声音清冷,“皇上应该知道臣弟的性子,就算臣弟不是这个摄政王,也一样会闯。” “你的任性……”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都是叫朕纵容出来的,你知道又如何?事情都过去了,小姑姑会撑过去的,十一年前她都撑过来了。” “她服了安息丸,穿着嫁衣!”慕容桀眼睛赤红,盯着床上的人。 那人面容骇然,眼睛几乎突出来,他双手攥住被子,半响没呼吸一口气。 良久,他闭上眼睛,“朕愧对她。” “她一直都认为,你对她的好,是真心的。”慕容桀盯着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皇帝沉默了一下,“你如今当了摄政王,莫非也不知道为什么吗?你为什么要遏制太子?为什么要剥太傅的权力?为什么要毁了夏槐钧?一样的道理。” “一个是佞臣,一个是忠臣,臣弟看不出有什么一样的道理。” “忠臣?”他冷笑,“现在眼看是忠臣,但是,人就是这样,一旦有了能力,一旦有了可以造反的资本,忠臣也会便佞臣,谋朝篡位的佞臣。” “事到如今,你还这么认为吗?”慕容桀咬着牙,拳头攥紧。 皇帝没说话,许久都没说话。 慕容桀一拳打在床边,檀香木床被他打出了一个窟窿,他的手背鲜血直流,他浑然不顾,低低地吼了一声,“说啊!” 皇帝闭上眼睛,“你走吧,朕时日无多了,你没必要逼着朕,朕若真的不对,到了泉下自会跟小姑姑认错道歉。” 慕容桀盯着他,“你是不是以通敌叛国之罪,来威胁萧枭?” 皇帝冷笑,“你既然知道,何必来问朕?看来萧枭都跟你说了。” “萧枭什么都没说,小姑姑服药之后,他也自尽了,一刀插在他的心脏里,狠绝得不留一丝退路。” 皇帝怔怔地看着他,布满红斑的脸有一种古怪的情绪,他缓缓地挤出一个笑容,一个比哭更难看的笑容,“好,他们终归是在一起了。” 慕容桀一直盯着他,“真没想到,许多事情,真没想到。” 没想到他如此狠辣,没想到他为了稳固帝位,会选择牺牲小姑姑的幸福。 皇帝缓缓地坐起来,一阵咳嗽,脸微微扬起,脖子伸直,难受地吸气,“小姑姑来过,她跟朕说了好多话,朕自从她走后,一直问自己,若重来一次,还会不会这样做。” 慕容桀盯着他,眸子如血。 他缓缓地摇头,“但是朕不知道,身为帝王,有许多的不得已,萧家势力本来就很大,若萧枭再娶了小姑姑,便会如日中天,你能确保他一直都没有二心?不能确保便是留着后患,那是我大周的江山啊,我先祖用鲜血换回来的,不能败在朕的手里,所以你觉得,朕做错了吗?你如今也身在其位,你认为,朕这样做真的错了吗?” “纵然如此,你也没有必要逼萧枭娶韩清秋。” “他若不背叛小姑姑,小姑姑会放他走吗?会罢休吗?只有背叛,才是刻骨铭心的痛,这个痛会让她一辈子都记得,这个男人不可靠近,只是,朕本以为她痛楚两三年,就会忘记萧枭,没想到啊……”他又咳嗽起来,这一咳便一发不可收拾。 路公公急忙冲进来,地上热水和手绢,在床前伺候着。 慕容桀看着他几乎断气一般的咳嗽,缓缓地退后,心里有种痛楚在慢慢地蚕食,他知道,无论怎样怪责他,都挽不回小姑姑的命,而且,他也即将面对要送走他的皇兄了。 皇帝在慕容桀走后,便咳得出血,御医们急忙进去救治,命是暂时稳住,但是情况比之前更严重了。 皇太后回到宫中之后,眼泪便不曾止过,壮壮若病死或者是意外死,她都不至于会这么伤心,偏是用这种方式,她知道,自己是也是逼死壮壮的帮凶,因此,她除了伤心还有愧疚。 所有人都知道,服用了安息丸,没有解药,死定的。 “孙公公,马上去信寒山,看看老祖宗在不在寒山。”皇太后伤心之下,想起了太皇太后。 孙公公摇头,“不必去信了,太皇太后已经离开了,她言明,再不回来。” 皇太后沉重地叹气,“哀家愧对她老人家,她才刚走,壮壮就出了这事儿,叫哀家……” 宫女疾步进来,“太后,熹微宫来人了。” 皇太后脸色一变,“快传!” 包公公疾步进来,跪在地上,沉声道:“回太后,皇上病情再加重,御医说,情况很不好。” 皇太后一口气几乎提不上来,怔怔地看着包公公。 第三百四十六章 阿水 子安和慕容桀都没睡,在床前守着壮壮。 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如今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守着她。 她一辈子都在荣光之中,但是她一直都很孤独,在这个奢华的公主府里,过着她奢华无比的孤独生活。 身边仅有两名侍女陪着。 还有金山银山,数不尽的荣华,道不出的金光璀璨。 她拥有许多人都梦寐以求的东西,但是,她想要的一样都没有得到。 她用最壮烈的方式,跟这个世界道别。 子安哭了好几次,眼睛肿得像桃子。 慕容桀从宫里出来,她也没问他到底和皇帝说了什么,不管前情如何,现在已经一昏迷一重伤了。 追究那些,毫无意义。 慕容桀自打从宫里出来之后,情绪就很不稳定,他反复地问自己,如果他在那高位之上,他是否会牺牲一个女人一辈子的幸福来让自己高枕无忧。 答案是他不会,保家卫国,是男人的事情,他不会牺牲自己的亲人。 他知道做皇帝有时候需要心狠手辣,手段干脆,他自从做了摄政王,杀伐果断,对那些该杀之人,毫不留情。 可他没有办法对无罪之人,无辜之人,下一丁点的狠手。 深夜,他走出去,与礼亲王安亲王谈了许久的话,最后,三兄弟都寂寂无言。 以前龙太后曾经说过,慕容家的子孙多是感性之人,多情种子,自从龙太后掌权以来,到惠帝一直到现在的皇帝,都不曾出过什么兄弟夺权的大事。 尤其是慕容桀这一代十几个兄弟,也只出了一个南怀王。至于太子,他本是名正言顺地继承皇位,也算不得是夺权。只是背后有梁太傅推波助澜让他在歧途越走越远。 龙太后训下,要兄友弟恭,敬顺长辈,惠帝更是主张以仁孝治国,第一位主张儒家与道家双结合,取其精华去除糟粕的皇帝,慕容家皇朝到这一代,是鼎盛无比的。 忽然,慕容壮壮的自尽,掀开了皇家丑陋的一面,原来,在他们不设防的时候,有些东西已经变质了。 三兄弟都很难接受这个事实。 这么多年,慕容家的兄弟很多都立下战功,也有谋臣担忧亲王们会坐大,曾上书皇帝,让他对亲王多一些掣肘,但是皇帝从没有这样做,给予了高度的信任。 以致他们都心安理得地认为,慕容家会一直秉承龙太后的教诲,延续下去。 翌日一早,门房便带着昨天的缺牙胖子进来,缺牙胖子还带了一个人来。 萧拓见到缺牙胖子带过来的那人,瞧了好久,然后飞快地跑进去找子安。 子安刚帮壮壮擦了脸,一晚上没睡又哭了好几场的她,眼睛红肿得跟核桃似的,萧拓进来也不说缘由,拉住她便走。 “萧拓,什么事啊?”子安生气地拍他的手。 “你快来看看,那人好像你弟弟啊!”萧拓拉着她往外走。 “什么?”子安一怔,“我弟弟?你说夏霖?” “是啊,你看!”萧拓指着缺牙胖子领来的那人,他穿着一件青色的衣裳,头发挽成女孩的双丸髻,脸圆圆的,比之前要胖一些,特别的可爱。 他眼睛没有四处看,只是一味乖巧地跟着缺牙胖子,和以前一样。 子安掩住嘴巴,眼泪就流了出来,冲他喊了一声,“霖霖!” 夏霖抬起头,一眼就看到了子安,他马上就飞奔过来,一把抱住了子安,“大姐!” 慕容桀和安亲王等人走出来,看到这一幕,都有些吃惊,那夏霖不是说死了吗?怎么还活着? 好不容易等姐弟两人抱够了,慕容桀才上前,“这是怎么回事?” 子安擦掉眼泪,看着夏霖,“对,到底怎么回事?你是怎么离开皇宫的?是谁救了你?” 夏霖老实巴交地摇头,“我不知道谁救了我。” 缺牙胖子嘿了一声,“阿水,是阿公救了你,说好几次了,你都没记住。” 夏霖像是一下子想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是啊,是阿公救了我,他们是这样说的。” “阿公?”子安看着缺牙胖子,“是安然老王爷吗?” “是啊。”缺牙胖子点头说。 慕容桀有些糊涂了,“他叫你阿水,莫非,昨天老王爷说的会解毒的人就是你?” 所有人都看向缺牙胖子,缺牙胖子咧嘴一笑,“是啊,就是他,他学过毒经。” 纵然不由得颓然,这阿水就是夏霖?这让人比昨晚还要失望。 莫说一个脑子有问题的人,就是聪明绝顶的人学一个月,也未必能学到精髓。 夏霖本来就痴傻,如今看他的样子,愣头愣脑的,哪里像是会医术的人? 众人都觉得这安然老王爷也太糊弄人了,还不如不给这个希望呢。 子安也很失望,但是,看到夏霖回来,多少可以冲散一下心里的悲痛。 不过,她随即就有了疑问,“我记得你当时受了很重的伤,而且已经断气了,怎么会?” 慕容桀道:“会不会是你诊断错误了?他兴许没有断气,之前本王也听过,有一个人被诊断死了,但是过两天之后又活过来了,这是假死。” “我做了军医八年,你觉得我有可能连这个都诊断错误吗?”子安毫不犹豫地反问。 慕容桀眼底闪过一丝诧异,看着她,“你做了军医八年?” 子安恨不得给自己两大嘴巴,昨晚没睡,担忧悲伤,加上见到夏霖的狂喜让她的情绪都被冲昏了,这些本是烂在肚子里的话,毫无预兆地就出口了。 “我确定当时夏霖是断气了。”子安快速地转移话题,没有回答慕容桀。 慕容桀与安亲王对望了一眼,但是四周有人,也不好继续追问下去。 缺牙胖子道:“是断气了啊,阿公救他的时候,他死了。” “死了还能救回来?”子安大为震惊,“那萧枭还没死,他怎么说只有一成把握?” 缺牙胖子道:“萧枭也死了啊!” “什么?”慕容桀和安亲王同时吼了一声,慕容桀更是一把拉住胖小子的衣领揪起来,“你说什么?萧枭死了?” 缺牙胖子本来只有十三四岁,一直跟着安然老王爷,不曾被这样凶过,如今见慕容桀凶神恶煞地提起他,怔了一下,竟“哗”地一声就哭了出来。 子安一把推开他,怒斥道:“瞧你这么大个人了,还吓哭小孩子。” 慕容桀讪讪地退开,“谁知道他不经吓!” 第三百四十七章 萧拓中毒 子安劝好缺牙胖子,见他止住了哭泣,才问道:“你说萧枭死了,是怎么回事?” 缺牙胖子抽抽搭搭地道:“是阿公说他死了的,但是不死的话也救不活啊。” “为什么啊?”子安大为诧异,怎么不死就救不活呢? 缺牙胖子摇头,“不知道,阿公说的。” 子安回头瞧了慕容桀一眼,慕容桀瞧了安亲王一眼,安亲王又瞧了在门口刚出来的礼亲王一眼,四个人都莫名其妙。 怎么这胖子比夏霖还要傻呢? 子安干脆放弃问他,直接问夏霖,“霖霖,昨天阿公带回去的那位大哥哥,他现在好吗?” 夏霖有些害怕地看了慕容桀一眼,仿佛是怕他说了出来慕容桀会凶他。 子安回头挥手,“你远一些。” 慕容桀只得退后两步,心里犯着嘀咕,跟这些傻子打交道可真是烦人都很。 夏霖见他走远了,才敢说:“大胖说得没错,昨天阿公带回来的大哥哥是死了,阿公给了药丸,统共要给两颗,吃了两颗药丸就会死。” “真的死了?”安亲王白着一张脸问。 子安伸手压了一下,继续轻声问夏霖,“好,现在大哥哥死了,那阿公打算怎么做啊?” “吃了药丸,死了,就要拿刀子剖开,补好心脏,再吃两个药丸。”夏霖有条不紊地道。’ 子安屏住呼吸,“那补好心脏,再吃两个药丸,之后会怎么样?” 夏霖侧头想了一下,忽然瓮声瓮气地道:“日,行就站出去,不行就抬出去。” 他的语气显然是模仿其他人的,听这语气,有点像安然老人说的话。 “那你来之前,阿公在做什么?” “磨刀!”夏霖说。 磨刀?是要剖开心脏来缝补吗? 安亲王觉得不可思议,“这救人还能这样救的?这像是杀人多一点啊。” 子安道:“心脏缝补手术是有的,但是……” 但是,以现在的医疗条件,是不可能做到的,而且,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还来得及吗? 只怕不行的。 只是,夏霖活生生地站在这里,又给了她希望,她当初看着夏霖断气的,那眼睛瞪得老大。 子安得到答案之后,继续问夏霖,“昨天阿公说你看了毒经,你知道毒经是什么吗?” “知道,用毒和解毒。”夏霖顿时就一本正经起来,仿佛说到他会的范畴便十分兴奋。 “你只是看,无人教你?阿公有没有教你?” 夏霖摇头,“阿公说他不会沾毒的。” 缺牙胖子也点头,“阿公不碰毒,不用毒也不解毒。” 子安点头,又问道:“那本毒经,你带来了吗?” “没带,但是我记在脑子里了。” 子安想起昨天缺牙胖子说他已经开始制毒了,便问道:“听说你开始炼毒,你能说给大姐知道你炼了什么毒吗?” 夏霖顿时在包裹里翻了一下,拿出一串糖葫芦,“这个是我昨天制的。” 萧拓扑哧一声笑了,“糖葫芦?哈哈,这也算毒?但是我爱吃,给我!” 他一手便夺了过去,咬了一颗进去。 夏霖心疼地道:“你别多吃,多吃了会中毒的,而且,我弄了一天的。” “我还偏要多吃呢。”萧拓又咬了一个,鼓起两个腮帮子咬着,酸是够酸了,甜味不够。 子安有些失望,看来,夏霖大概是连毒是什么都不知道。也是啊,不过是几岁智商的孩子,还怎能要求他学这么复杂的事情。 缺牙胖子一直盯着萧拓看,萧拓以为他嘴馋,剩下一颗递给他,“来,爷赏你的。” 缺牙胖子退后一步,“我才不要。” “不要我就都吃了。”萧拓一口吃了,把竹签扔在一边去。 子安愁得很,这已经是第二天了,第三天晚上怎么也得解开,壮壮到时候怎办? 她看着夏霖,道:“霖霖,大姐先让人送你回去母亲那里,好吗?母亲可想念你了。” 夏霖摇头,“但是,阿公说让我来解毒的。” “这事不用你做,有御医和大姐在。”子安说。 夏霖听她这样说,便乖巧地点头,“好,那我先回去见母亲,回头再过来。” 他豪气地招呼缺牙胖子,“阿胖,你要不要跟我去?我母亲有很多好吃的。” “好啊!叫你母亲也给我一些好吃的。”缺牙胖子开心地说。 夏霖口中的母亲,自然是袁翠语,袁翠语是正室,所以,夏霖要叫她母亲,不过,玲珑夫人也让夏霖叫她母亲,夏霖也叫,却不爱与玲珑夫人亲近,虽然他傻,但是知道玲珑夫人厌弃他,不喜欢他,总是叫他傻子。 所以,夏霖往日也多喜欢与袁翠语和夏子安亲近。 子安叫来倪荣,让他亲自送夏霖和缺牙胖子回听雨轩。 送走夏霖和缺牙胖子之后,几人坐下来。 子安再一次看了安息丸用的毒药,其中有毒蛇,毒蜈蚣,蝎子,毒花,毒草等等,都是至毒之物,虽然分量不多,但是各种毒药添加在一起炼制成的毒丸,要一一解开毒性,还真是十分困难。 “还是一点头绪都没有吗?”慕容桀见她愁眉深锁,问道。 子安摇头,“没有,我没学过解毒,真不知道怎么办。” “那不要看了,免得伤神。”慕容桀见她眼睛红肿得厉害,便道:“你先去睡一下,本王与皇兄在这里守着就行。” 子安摇头,“不了,回去也睡不着。” 她看着那张毒药方子,真不明白为什么要炼制这种毒药,如果真的要杀一个人,直接给鸩毒就行,见血封喉,还不简单吗?可见这些御医还是闲得很。 萧拓坐在门槛上,回头说:“睡不着也睡一下吧,或许养足了精神,会想到办法呢。” 子安摇头,“我是真的毫无头绪,我试过设想方案,逐一去解毒,但是,其中有些毒的解药加在一起,会形成新的毒素,反而……萧拓,你干嘛?为什么一个劲地眨眼睛” 萧拓伸手揉了一下眼睛,“不知道,觉得眼睛有些干涩。” 他使劲地揉了一下,又觉得很痒。 众人看过去,只见萧拓一个劲地眨眼,挤眉,掀嘴角,脖子伸直,无意识地抽搐。 子安诧异地道:“这是怎么回事啊?你怎么了?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萧拓也吃惊得很,伸出手想搓一下脸,却发现双手都不听使唤,不断地轻微抽搐。 “怪……”慢慢地,他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第三百四十八章 夏霖解毒 慕容桀连忙命人扶他进来,坐在椅子上。 子安为他诊脉,又检查了一下眼帘和舌头,吃惊地道:“你中毒了。” 萧拓吓得脸色发白,却说不得话,只是一个劲地抽搐着脸。 “快,把霖霖追回来。”子安忽然想起什么,立刻对慕容桀道。 慕容桀亲自跑出去,亲自策马去追。 萧拓开始只是轻微抽搐,但是慢慢地四肢僵硬起来,脸上的抽搐停止,却做不到任何的表情。 他开始感觉到呼吸困难,仿佛胸腔里有什么压下来一般难受,他想伸直脖子呼吸,却发现脖子僵硬得动不了。 所幸夏霖走得不远,慕容桀一把拉起他上了马背,飞奔回来。 子安见到夏霖进来,连忙拉住他急道:“霖霖,糖葫芦的解药。” 夏霖哦了一声,乖巧地从包袱里取出一粒药丸递给子安,“吃下去就行。” 子安马上让萧拓吃下去,但是萧拓没办法自主吞咽,慕容桀一手抢过来捏碎放在水里,强行灌进去,然后一拍他的后背,萧拓咳了一声,水顺着嗓子咕咚一声下去了。 说来也十分神奇,萧拓把药吞下去一会,便可动弹了,他大口大口呼吸,脸色慢慢地也变回了正常。 大家见他这样,才放下心来。 萧拓一把拉住夏霖,“小子,你竟然对我下毒?” 夏霖把嘴巴扯开,做了个鬼脸,“叫你贪吃,都跟你说有毒的。” “你!”萧拓气结,放开他,悻悻地道:“幸好没把我毒死,不然得叫你陪葬。” 子安推开萧拓,小心翼翼地问夏霖,“霖霖,你过来,你告诉大姐,对毒你知道多少?” 夏霖一个糖葫芦毒翻了萧拓这个武将,这是很危险的事情,他不知道毒的危险。 “都知道啊,毒经里写的我都知道。”夏霖说。 “毒经写什么?你说你记得,你写一部分给大姐看看。”子安道。 “好!”夏霖点头。 慕容桀命人准备笔墨,夏霖坐下来写,子安凑过去看,却发现那些压根不是文字,而是一个个的符号。 “这是什么啊?”子安大为诧异。 “毒经里的内容啊。”夏霖说。 “可这些都是符号,而不是文字啊。” 夏霖怔了一下,“是文字啊,不是符号。” 礼亲王走过去看了一眼,随即皱起了眉头。 他压低声音对慕容桀道:“这是西疆文字。” 慕容桀大吃一惊,“西疆文字?三哥可会认错?” “不可能认错,这是西疆文字,本王之前在太皇太后那里见过。”礼亲王笃定地道。 子安抬起头诧异地问道:“西疆怎么了?你们为什么一听到西疆文字就脸色发白?” 安亲王解释道:“西疆是一个部落,在我大周的西南部,以制毒出名,各种毒,且西疆人个个心肠歹毒,动不动就对人下毒,在惠帝十六年的时候,西疆人毒死了我大周边界一个村子五百多条人命,惠帝大怒,出兵征伐,把西疆所有的文书烧毁,西疆那一次是灭顶之灾,逃出去的人不多,估计大约就十几个人。” “王爷的意思是说,这本毒经是西疆传过来的?但是为什么会在安然老人的手中?”子安不明白地问。 “这不知道了,要问他才知道。”安亲王看着夏霖,“是谁教你认识这些字的?” “阿公啊。”夏霖回答说,“阿公说我傻,让我认这些字,说我傻子容易记得。” 子安想起一句话,其实天才和白痴只是一线之隔,夏霖痴傻,心思单纯,但是不代表他没有天赋,或者说,因为他的傻,所以他的天赋会更加的突出,要钻研一样事情,会比旁人容易成功,因为他心无旁骛。 但是,要在一个月之内,学会毒经里的一切,还是让子安很震惊的。 她把安息丸的炼毒方子递给夏霖,“霖霖,你看,如果要解这些毒炼制在一起的毒丸,应该怎么解?” 夏霖接过来,仔细地看着,一边看一边用手比划,这个动作有些幼稚,像是在玩闹,不过,他的样子是很认真的。 比划了一会儿,他拿过笔在纸上重新把这八种毒写一次,只是次序有些分别。 写好之后,他开始画圈,一个一个圈地画,画好之后,把两种毒药的名字写进去,写了之后,又涂抹,写了之后,又继续涂抹。 最后,四个圈都涂抹完了之后,他又继续开始画圈,继续把两种毒药写在一起,像刚才那样写了涂抹,写了涂抹。 所有人都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他就像是在乱画一般,萧拓打了他的脑袋一下,“你在干嘛呢?让你看呢。” 子安呵斥道:“萧拓,不许打扰他,他在配对。” “什么配对?”慕容桀问道。 子安打了个手势,让大家退开,留下夏霖一个人在画。 众人出去之后,子安解释道:“毒药有时候会有相生相克的情况出现,两种不同的毒药混在一起,有可能会抵消毒性,也有可能会生成另外一种毒,如此类推,三种毒药混在一起也是如此,他要算很久才会得出最后最强的毒性” 慕容桀显得很震惊,“安然老王爷说他才学了一个月的毒经啊。” 子安有些骄傲,也有些担心,骄傲自然是因为夏霖不再被人看做傻子,傻子也有专攻的领域。担心的是他懂得用毒,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该用,什么时候不该用,这样很危险的。 夏霖这一算,便算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他走出来问子安,“大姐,你给我一颗安息丸。” 安息丸如今在慕容桀那边,子安去要了一颗过来,紧张地道:“霖霖,这是毒药,你要小心点用。” 夏霖咧嘴笑了,“大姐,我知道是毒药。” 夏霖拿着安息丸走到院子里,他拿了许多小碗,一个一个地摆放整齐,然后把安息丸放在其中一个碗里倒上水,把药泡开之后分别倒在十六个碗里。 然后,他进去写了一个方子给子安,“大姐,你让人把这些草药买回来,我要试的。” 子安看了一下他的方子,大约有十几种草药,而且买的分量都挺多,是一斤斤地买。 “你想做什么?”子安问道。 “解毒啊!”夏霖萌萌地看着她,“大姐不是让我解毒吗?” “呃……”子安像个傻子般点头,“是的!” 第三百四十九章 血羚羊角 草药买回来了,夏霖让缺牙胖子给他熬药,琴之命人拿来十几个炭炉,十几个药煲,直接就在院子里煎药。 子安和御医也参与其中,子安这下算是看出门道了。 他已经推算出几种毒,但是几种毒性不一样,解毒的方法也不一样。现在他要做的事情便是把所有的毒一种种先单独解开,之后再混搭解毒验证最终的解药,但是这是一个很浩大的工程,只有一天多的时间,未必能完成。 所以,在试验了第一批之后,子安问夏霖,“霖霖,明天我要为她解开封穴的针,这样毒性就会马上运行,你现在有没有办法暂缓毒性蔓延?” 夏霖在包袱里一顿翻找,找出一个瓶子,瓶子里装着一条虫子,像是蜈蚣,但是又没有蜈蚣那么多脚,一圈一圈的,通体赤红,在瓶子里缓慢地蠕动,看着渗人,夏霖道:“用这个。” “这是什么?”子安问道。 夏霖说:“这叫七节虫,每一节都可以凝毒,服下去会吸取身体大部分的毒,可是百节虫在身体里七天就会死,一旦死了,所有的毒连同它本身的毒都会爆发出来,人就会死的。” “也就是说,可以暂缓七天?”子安问道。 “是的,七天之后,就要把七节虫引出来。” “那引出来之后,公主身体里的毒岂不是都解了吗?”子安脸带希望地问道,听他的意思,七节虫进入身体吸走身体里大部分的毒,那七节虫出来的时候,自然就会把毒带走的。 夏霖摇头,“大姐,如果可以这样,那还怎么需要解毒?七节虫下去之后,是以它的节暂时存着毒性,它是不可以扯动的,一旦扯动,节就会松开,节里存着的毒就会释放出来,所以公主把七节虫吃下去之后,七节虫会在进入胃和肠道,看到它的两个勾勾没有?这勾勾便会勾住肠子,身保持着一个姿势不变,除非闻到新鲜的血液才会动弹,我们要引它出来,也是要用鲜血引它。” 子安真心不明白,一个虫子就算有吸附毒性的功能,但是它在肠道里如何把身体所有的毒都吸走?要知道,毒性一旦发作,身体血管和身体五脏六腑都有毒。 哎,好吧,是她糊涂了,最近脑子真的不好使。 一旦解开穴位,血液运行,毒素也会经过各个器官,自然能吸附毒性的。 但是,这个百节虫真的很神奇啊。 如果可以回到现代,她真想带回去好好研究研究,在现代,她都没见过这种东西。 就这样,子安像个小跟班一样跟着夏霖去调制解药,不过,这只是开始,慢慢地,她占了主导,因为,夏霖虽然懂得解毒之道,也懂得如何分辨毒性,,却没有实践经验,分量拿捏不到位,子安和御医在这个方面刚好可以补充。 夏霖有一根银针,是专门用来试毒的,这根银针的神奇之处,在于不同的毒性会呈现不一样的颜色。 子安开始不相信银针试毒,古人用银针试毒,是因为古人多半用砒霜下毒,砒霜因为提炼不纯,会残留一些硫,而硫会使得银针变黑,如果砒霜提炼得纯,不残留硫元素。则银针不会变黑,所以,很多不含硫的毒,都是用银针试探不出来的。 不过,霖霖这个银针,却真的可以使得不同的毒素呈现不同的颜色,神奇啊。 子安觉得她对古代人的智慧了解得太少,也太低估了,就等于古人不可能想象得到,有朝一天,人类会用尿液在一块试纸上就能知道有没有怀孕。 她来到这个朝代之后,接触的医术都不算高明,便以为这里没有高明的医术,却不知道,比现代更高明的医者也是有的,只是她没有遇到而已。 没有遇到不等同没有。 第三天,子安解开封针之前,夏霖把七节虫放入壮壮的口中,一个时辰之后,她解开封针,壮壮没有醒来。 第四天,壮壮还是没有醒来,但是可以喂一些米汤进去,她有基本的吞咽功能。 第四天傍晚,夏霖终于分辨出毒性了,且把毒汁提炼出来。 他用提炼出来的毒放入水中,喂一头牛吃下去,不过片刻,那头壮实的牛顷刻倒地,陷入昏迷,一刻钟之后,呼吸失去。 牛没有挣扎,没有痛苦,这符合安息丸的药性。 用这种方式提炼出来的毒性,是有解毒的方案的,可以知道,在这八种毒当中,有两种毒是互相抵消,有两种毒结合变成了另外一种毒,剩下的四种毒,混合起来则变成了迷魂药的药性,就是这迷魂药的药性使得人在死亡的时候先陷入了昏迷,失去痛苦。 至于互相抵消的两种毒,是毫无作用的,只是用来混淆解毒的视线。 解药那边也有了结果,夏霖告知子安,解药的方子是有了,但是,需要药引,这个方子才会有效。 子安知道药引是什么,药引,是引药归经的俗称,指某些药物能引导其它药物的药力到达病变部位或某一经脉,起“导航”的作用。 另外,药引还有增强疗效解毒矫味保护胃肠道等作用。 没有药引的话,这些药无法到达身体的每一处经脉,就起不到解毒的作用或者说毒没有办法清除彻底,会残留在体内对身体造成无法挽救的伤害。 “那你需要的药引是什么?”子安问道。 夏霖在纸上写了好多个符号,这些符号看起来像是一个公式,当然,如今大家都知道是西疆文字了。 写了一会儿,夏霖抬头道:“血羚羊角。” 御医一怔,“血羚羊角?是羚羊角吧?”若是羚羊角倒是好办,这虽然比较名贵,却也是常见的中药。 子安摇头,“不是,不一样的,血羚羊很罕见。”她在现代的时候曾在林教授的一本古籍里看到过血羚羊,但是,现代关于血羚羊的记载是少之又少。 夏霖说:“血羚羊角的尖尖上,有一种轻微的毒素,可以起到药引的作用,除此之外,再无合适的了。” 慕容桀问夏霖,“你知道哪里有血羚羊角吗?” 夏霖摇头,敦厚地说:“姐夫,我不知道。” 这两天,他已经知道慕容桀是他的姐夫了,这一句姐夫叫得慕容桀十分受用,顿时带着你小子有前途的眼光看他。 第三百五十章 梁国太子 接下来,便是大量翻书,到底哪里有记载过血羚羊。 但是,大家翻了半天,都没有看到记载血羚羊的资料,正惆怅之际,院判出宫来了。 他听得血羚羊,怔了一下,皱起眉头想了想,对慕容桀道:“微臣倒是听说梁国皇宫曾有一对血羚羊角,是昔日温意大夫的,后来给了京墨大公主,听闻大公主后来又给了梁国的太子殿下。” 院判的话,无疑是给大家打了鸡血。 因为,梁国的太子今晚时分就要抵达京都,如果他真的有血羚羊角,愿意出借,快马加鞭赶到梁国再回来,大概十天的时间。 如今七节虫可以在体内七天,引出七节虫之后还能再封一次针,就有三天,加起来便是十天的时间。 梁国太子来过大周两次,加这一次便是三次了。 每一次来,都受到大周隆重的接待,但是,都不如这一次隆重。 他还没抵达城门,便见长长的人龙分两边排开,红地毯从城门一路拖曳半里。红地毯两边,仪仗队站立,见到他的马车,便开始奏乐,放焰火,因还没天黑,放的焰火也不好看,可着实吓着了梁国太子宋瑞阳。 当车队近一些的时候,他看到城楼下黑漆漆的一堆人站着,仔细分辨了一下,竟几乎看到了皇家所有的成员,礼亲王,安亲王,摄政王,定国王,梁王,北襄王,梁侯爷,靖国公等等。 他急忙问身边的侍从,“这大周朝是怎么回事啊?这么大阵仗接待本宫?” 侍从也有些吃惊,“奴才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旁人就罢了,可摄政王亲自出城门来迎接,便有些不寻常了。” 要知道,摄政王如今等同国君了,迎接这位别国太子,不需要劳动他,而且,就算他要迎接,也不该来到城门。 车鸾徐徐停下来,梁国太子宋瑞阳跳下车,一身白色锦缎袍子在寒风中翼翼翻飞,虽然已经三十六七,却依旧英俊不减。 梁国的皇室出玉人儿,天下皆知,这位太子深得梁国太上皇,也就是宋瑞阳的祖父宋重楼的高颜值真传。 宋瑞阳率着使官上前,慕容桀也上前,且不等使臣们见礼,慕容桀便一把拉住宋瑞阳的手,一副熟稔的样子,“宋兄,一路辛苦了吧?本王已经在王府设下宴席,招待诸位。” 一句宋兄,让宋瑞阳几乎把眼珠子都掉下来,他看着慕容桀,神色疑惑,“王爷,这……”他回头瞧了一眼,使官纷纷行礼。 “噢!”慕容桀仿佛这才想起客套的事情来,随即摆摆手,“我们大周与梁国便像兄弟,兄弟之间,没有那么多客套的,都免礼,都免礼啊!” “谢摄政王!”使臣们道。 宋瑞阳在各种惊愕中来到了王府,刚下马车,便见王府的阵仗也很大,门口张灯结彩,红红鞭炮挂起,他刚进去,便听得“噼噼啪啪”的巨响,他猝不及防被吓了个脸色发白。 压根没来得及寒暄,便被拥入了席间,诸位亲王轮番上前敬酒,这一轮下来,他就喝了七八杯。 有使臣想上前帮他顶酒,慕容桀竟然端着酒杯连那使臣也敬了,慕容桀敬完之后,其他亲王也敬,这使臣只想帮太子喝一杯,最后自己被敬了七八杯,而且他品阶低,诸位王爷敬他酒,敬完之后他自己还得喝三杯表示敬意,这些使臣都是能喝之人,毕竟外交应酬,怎么也得要有好酒量,但是,这十杯下来,他醉了七八分,走路都走不稳当了。 子安今晚也在场,怪不得慕容桀这么吓人的举动,因为,真的时间仓促。 他们分析过,梁国太子是要求亲来的,如果知道壮壮是为了其他男人自尽,他未必会救,所以,最好的办法是先灌他七八分醉,再开口,他一旦说给,写下手谕之后,马上就命人出城往梁国去。 倪荣和苏青已经在外面等着,只等拿到手谕马上出发。 但是,显然梁国的太子和大周的太子不同,他喝了一轮,却不见有醉意,抬起头,眸子里有精明的光芒,“王爷,有话不妨直言。” 他看出,今晚的宴会是临时安排的,一般来说,使者来国,设宴款待都会安排在翌日,第一天肯定是让使者休息的。 但是,他们连一口水都没喝,就直接被拉到这里来了。 他也知道,摄政王慕容桀很少设宴款待人,或者说,从没有。 且今晚的谈话没有主题,唯一的主题就是让他喝酒。 慕容桀放下酒杯,所有人都放下了酒杯,互相看了一下。 慕容桀沉默了一下,道:“确实是有些事情,也请殿下不要见怪,本王想问问,殿下是不是有血羚羊角?” 宋瑞阳迅速抬头,“王爷为什么这样问?” “本王的小姑姑中毒了,需要用血羚羊角解毒。”慕容桀放弃了原先的计划,因为,宋瑞阳显然很坦然,他也就干脆地说了。 宋瑞阳神色一紧,“公主中毒了?怎么会这样的?” “说来话长,且慢慢再告知殿下。”慕容桀看着他,“那么,殿下是不是真的有血羚羊角?” 宋瑞阳点点头,“是的。” 慕容桀与子安对视一眼,子安压抑住狂喜,轻声问道:“那不知道殿下可否借一下血羚羊角给我们?我们只需要一丁点磨粉就够了,剩下的可以交还给殿下。” 宋瑞阳苦笑一声,“确实本宫是有血羚羊角的,但是,十七年前,已经被人偷走了。” 众人啊了一声,不免失望。 慕容桀有些不相信,“有人进皇宫偷东西?是谁偷的?最后没能追回来吗?” 宋瑞阳拿起酒杯,几乎咬牙切齿地道:“本宫都在找这个小偷,这个除了偷走羚羊角之外,还偷走了本宫一样很重要的东西,至今没有归还。” “是谁?”子安问道。 宋瑞阳脸色很压抑,也很愤怒,“是我梁国盐帮的前任帮主,叫流月,这个女匪首,本宫若找到她,必定要狠狠地惩处她。” 子安问道:“那为什么不直接去盐帮找人?她跑了?” “跑了,盐帮都不要了,偷走本宫的东西之后,当晚就收拾了细软跑路了,本宫找了十七年,都没有她的下落。” 第三百五十一章 要娶公主 宋瑞阳的话,如同一盘冷水,把众人的希望都浇灭了。 子安仍不死心,“血羚羊角是一对的,被流月偷走一只,那还有一只呢?” 宋瑞阳一句话,打沉了子安最后一丝希望,“她偷走的是一对。” 这刚生出希望,又旋即被毁灭,这种滋味真的很难受,梁王最甚,梁王是一直深受其苦的。 宋瑞阳追问壮壮的事情,子安没有隐瞒,把她自尽后萧枭殉情的事情说了出来。 宋瑞阳听得很是感动,连连叹息,更表示要去看壮壮。 大家都很佩服他的量度,毕竟当年他与壮壮是先有婚约的,被大周悔婚,这一次还坚持来娶,又出了这样的事情,他竟半点都不生气。 子安觉得,这个梁国太子也是性情中人。 这场宴会到最后,大家都没心思喝酒了,草率散去,慕容桀着人带宋瑞阳去别院休息。 翌日,皇太后亲自传召了子安和御医入宫问壮壮的情况。 听得没有办法之后,皇太后长长地叹气,让子安等人走了。 子安等人刚走不久,贵太妃便入宫了。 壮壮出事之后,她一直都没有去看望过壮壮。 这一次入宫,她提出壮壮怕是不行了,要找个人娶了壮壮,不然的话,她便会成为孤魂。 大周民间便有这样的风俗,若未出嫁的女子死了,便是无主无庙,是要做孤魂野鬼无法投胎的。 所以,一般未出阁的女子死了,都会找冥婚,男子亦然。 贵太妃的意思是与其等壮壮死后冥婚,还不如趁着她现在还有一口气,先举行婚礼。 皇太后自然是不赞成的,“萧枭和壮壮生前不能在一起,眼看两人现在都快要走了,自然是让他们做一对鬼夫妻,也好了却他们的心愿。” 贵太妃道:“姐姐可不要忘记,这萧枭是有原配夫人的,莫非要咱们壮壮做小妾?断不可以,而且,萧枭是死是活也不知道,无法休妻,韩清秋这名分便是定了的,如何能叫他们做鬼夫妻?这是辱没了咱公主。” 皇太后没想到这一层去,确实,壮壮的身份如何能做小妾?而且韩清秋与萧枭的婚事,是她亲自指婚的,总不能由她这个皇太后叫人家走,萧家会怎么想?天下百姓会怎么想?天下人可是不知道壮壮和萧枭的事情啊。 壮壮服用了安息丸,是救不回来,现在子安虽说能为她延续几天的性命,可几天之后,人还是会走,若不抓紧办了这场婚礼,以后便得办冥婚,对皇家的面子也有损害。 皇太后顿时六神无主,“这,不如等哀家问一下老七的意思。” 贵太妃笑了,“姐姐,公主是阿桀的长辈,她的婚事如何能问阿桀?只能是您做主了,您是她的嫂子,可以为她的婚事做主的。” 皇太后想了一下,“粤东王马上也要到京了,明日先问问他的意思吧,哎,哀家也不知道怎么跟他交代,他去粤东之前,三番四次叮嘱哀家,要好好保护壮壮。” 贵太妃道:“是啊,王爷很疼爱公主,他知道公主出事,一定伤心死了。”“ 皇太后想起壮壮的模样,眼泪又落了下来,“哀家这心啊,难受得很。” 贵太妃垂下眸子,轻轻叹气,“是啊,难受!” 片刻之后,她抬起眸子,“如今公主出事,是该叫老八回来送他姑姑一程了。” 皇太后一怔,确实,壮壮是镇国公主,又是南怀王的亲姑姑,若她走了,南怀王是要回来的。 祖宗是有礼法规定的,惠帝提倡要以仁孝治国,若不下旨传他回来,便是与惠帝的仁孝治国有所相悖。 可,他回来会不会又掀起风浪? 贵太妃轻声道:“我知道姐姐心里担忧什么,放心吧,我会盯紧他的,他与公主也算是一块长大,感情深厚,若不让他回来送公主一程,只怕他会遗憾一辈子。” 皇太后道:“这件事情,哀家会斟酌的。” 贵太妃也不相逼,只是轻声道:“是的,你慢慢斟酌一下,毕竟,你才是她的母后。” 皇太后抬起头,又缓缓地皱起眉头。 这话,不是相逼,但是,却让她不得不去认真斟酌。 而且,就算问过礼部,问过礼亲王,按照规矩,他是该回来的。 贵太妃离开宫中,便直接回了王府。 阿福问道:“贵太妃要不要去看看公主?” 贵太妃厌恶地道:“将死之人,有什么好看?” “但是面子上,贵太妃还是要去一下的。”阿福说。 “哀家与她一向没话说,感情也不亲厚,巴巴地去看她,反而叫外间揣测,哀家如今不想出来活动,他们爱怎么看便怎么看吧。” “那好,奴才是否去请表少爷?”阿福问道。 “让他马上过来。”贵太妃淡淡地吩咐。 “是,奴才这就去!”阿福说完,转身便去了。 没多久,便见一名十八九岁的青年带着两名小厮来了王府,此人穿了一身红衣,走路的姿势有些轻浮,叫人一眼便觉得油头粉面,他直接便去了贵太妃的清宁阁。 “姑母!”青年作揖拜见。 “阿灿,坐吧!”贵太妃看着他,皱起了眉头,“以后穿得周正一些,瞧你也十八九的人了,总是穿得跟只孔雀似的,还有,男子涂什么胭脂?胡闹!” “姑母,”青年委屈地道:“这男子涂脂抹粉又不是我一个,京中多少文人骚客都这样做的。” “人家是人家,你不要忘记,我们祖上曾经显赫,如今我们孙家在京中也是有身份的家族,你大姑母是太后,哀家是贵太妃,容不得你辱没了我们孙家的面子。”贵太妃呵斥道。 此人正是贵太妃的娘家侄子,柔瑶县主的弟弟孙灿。 “是,知道了!”孙灿显然有些不开心,却也不敢反驳的。 贵太妃让他坐下来,道:“你记住,明日你入宫去见你大姑母,跟她说,你倾慕公主已久,早想娶她为妻,但是碍于年纪和身份不敢提出,如今她出事,不忍她成为孤魂,想娶她过门,好叫她做鬼也有个府邸可进。” 孙灿猛地抬起头,“为什么要我娶公主?她都快死了,我才不要娶一个死人。” “闭嘴!”贵太妃怒斥道,“你懂什么?她是快死了,但是你若娶了她,她身后的家财便都是你的了,你知道她有多少封邑和家财吗?” 第三百五十二章 懿儿 孙灿摇头,“有多少?” 贵太妃瞧着他,“我们孙家还不如她一根手指头。” 孙灿大吃一惊,“有这么多吗?” “你现在还觉得娶她委屈吗?”贵太妃睨了他一眼。 孙灿嘿嘿地笑了一声,“还是小姑母疼爱我,行,我明日就入宫去跟皇太后说。” “嗯,去吧!”贵太妃摆摆手。 孙灿千恩万谢地离开,走路的姿势便更飘了。 梁国太子去看了壮壮,壮壮还是穿着那一身嫁衣,他轻声叹息,“当年,本宫与她定了婚约,其实知道她心里有喜欢的人,但是,本宫也不在乎,因为本宫心里也有一个人,凑合着吧,两国联姻总归是有好处的,却不知道因此横生出这么多事端来。” 子安听了这话,倒是想起他说的那位盐帮帮主流月,不知道他说心里喜欢的那个人是不是她。 她真盼着这个流月,能以一个突兀的姿态出现在大家的视线里。 那样,壮壮就有希望了。 慕容桀下旨,张贴皇榜,重金寻找血羚羊角。 夏霖被送了回去听雨轩,袁翠语见夏霖活着,抱着他哭得跟个泪人似的。 因着夏霖回来,自然就不能拘着陈玲珑,可夏霖对她十分恐惧,也不愿意见她,只是求袁翠语放了她走。 袁翠语看在夏霖的份上,放了她。 陈玲珑临走之前,也没跟夏霖说话,她知道没办法指望夏霖,一个傻子,不是依靠。 她料定夏婉儿已经在外面立足,离开听雨轩之后便去找夏婉儿,这一笔暂且不提。 且说皇榜张贴了两天,有很多人登门说有血羚羊角,但是经过子安辨认,都是假的,是有些狡猾之徒贪图重赏故意染红了羚羊角。 一个个希望在子安面前幻灭,她大怒,把那些骗取重赏的人全部痛打三十大板赶出去。 要找羚羊角,看来希望很渺小了。 子安这几天真的是心力交瘁,看着壮壮躺在床上,她什么事情都做不了。 就在这个时候,宫里传来消息,说皇太后要为壮壮找一门人家,要她在死前成亲。 慕容桀听到消息之后就马上入宫去了,子安见他愤怒得很,怕他在宫里出乱子,想跟着去,慕容桀道:“你不要去,本王要好好地跟母后谈谈话。” 他说谈谈话这三个字,语气特别重,显然是要进去兴师问罪。 子安知道他们母子感情比较好,这一次谈话即便再不愉快,都不会伤到根基。 慕容桀这边刚走,琴之便来了,“王妃,又有一个说有血羚羊角的人来了。” 子安厌烦地挥手,“是那些狡猾贪心之徒吧?赶走。” 琴之道:“这一次来的是一个姑娘,看样子挺诚实的,要不,见一下?” 子安想着都失望这么多次了,也不在乎多一次,虽然她认为现在看似单纯的姑娘也大有可能是骗子。 “带进来吧。”子安道。 琴之领命出去。 然而,琴之还没带到那姑娘进来,便见刀老大飞快地冲进来道:“大小姐,陈太君请您赶紧去一趟,说陈家大小姐摔断了腿。” 子安吓了一跳,“怎么会这样的?” 刀老大说:“陈家那边派人来说陈家大小姐知道了公主出事的情况,便私自逃跑从围墙里爬出去,却没想到摔了下来。” 子安哎了一声,“最近真是不省心啊。” 她吩咐了伺候在侧的御医,“一会琴之带那姑娘进来的时候,你好好验一下她带来的是不是血羚羊角,先不忙着给赏金。” “是,知道了王妃!”御医说。 子安吩咐好御医之后便提着药箱与刀老大一同出门了。 她出门的时候倒是与琴之带来的那个姑娘打了一个照面,见她大约十五六岁的年纪,模样甜美,挽着双丸髻,眼睛很大,见到子安的时候,有些好奇地看着子安。 子安停下来,吩咐琴之,“你带她去见御医,御医在等着了。”说完,就匆匆走了。 琴之见子安匆匆离去,不由得奇怪了,“王妃急着去哪里?” 那姑娘道:“她就是摄政王妃夏子安吗?她长得真好看。” 琴之道:“一会进去可不能乱说话,知道吗?有御医在,御医问你什么,你便说什么。” “我知道,我不会乱说话的。”姑娘眨着忽闪忽闪的眼睛说。 琴之带着她来到御医面前,道:“李御医,就是这位姑娘说有血羚羊角的。” 李御医打量着她,“你叫什么名字?” 那姑娘说:“回大人的话,我叫王懿儿。” 李御医点头,“你的血羚羊角带来了吗?” 王懿儿摇头,“没有,在我阿娘那里,我阿娘不愿意给。” 李御医怔了一下,“你阿娘不愿意给?那你来做什么?” 王懿儿睁大眼睛,“但是你们可以去抢啊。” 李御医失笑,“你这孩子,哪里有叫人家抢你娘亲的?” 王懿儿不明白地问道:“为什么不可以?如果可以救命的话当然可抢的,她又没损失,抢了还能还回去给她的。” 李御医摇摇头,叫人拿出图片,“你瞧,你阿娘的血羚羊角是这样的吗?” 王懿儿瞧了一下,有些犹豫,“像是有点像,但是颜色不是红色的,是黄色带有点血丝。” 李御医不禁失望,但是也不忍苛责她,“那你搞错了,姑娘,那只是羚羊角,而不是血羚羊角,你回去吧,一会王妃回来知道你是白撞的,会打你板子的。” 王懿儿也有些失望,“不是吗?我还以为是呢,我听陈二哥说这个可以救公主一命,我就来了,那对不住了,我回去了。” 琴之觉得这个懿儿姑娘十分可爱,虽然得不到她想要的,有些失望,可也没有说什么责备的话,反而亲自送了她出去。 懿儿刚出到门口,梁王也恰巧来到,下了马车,懿儿一见梁王,面容一喜,揉了一下眼睛,似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待确定之后,小跑过去拉住梁王的手腕,惊喜地喊道:“大头哥哥!” 梁王神色有些不自然,“懿儿?” “是我啊,你怎么也来这里?你有血羚羊角是吗?真的太好了,我刚还郁闷着呢,我阿娘的是假的,你如果有的话就可以救公主一条命了。”懿儿欢喜地说,唇齿一露,笑容十分灿烂动人。 第三百五十三章 柳柳摔伤 梁王想抽回手,但是懿儿死死地攥住他的手腕不放松,一副兴奋的样子。 梁王只得道:“好,懿儿,你先回去,我还有事情要办,等我办妥事情之后便去找你玩儿。” 懿儿放开他,巴巴地点头,“好,你赶紧进去,公主等着救命呢。” 梁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低声道:“再见!” 说完,便带着家臣进去了。 懿儿很欢喜地看着他进去,本想走的,但是想着这么久没见他,不如便等他出来说说话再走,于是,她坐在石阶上,要等梁王出来。 这一幕,都落在了太子的眼里。 他比梁王晚到一会,是皇后叫他来的,他无处可去的时候,便来这里转一下回去当交差了。 他从没见过那废人用这样的眸光看一个女子,他深深认为,这个女子对他的意义绝不简单。 “知道她是谁吗?”他问身边的侍从。 侍从瞧了一下,道:“这个似乎是以前梁王殿下在民间认识的一个女子,听闻后来还曾入宫跟皇后娘娘说要娶一个民间女子,被皇后娘娘骂了一顿,应该就是她了,方才听到梁王殿下叫她懿儿的,这个女人应该不知道梁王殿下的身份。” “噢?她就是那个懿儿啊?”太子意味深长地说。 他下了马车走过去,冲懿儿喊了一声,“懿儿?” 懿儿抬起头,看着太子,有些茫然地问道:“你是叫我吗?” “当然是叫你了,你不认识我吗?”太子含笑道。 懿儿认了一下,老实地摇头,“我不认识你。” 太子笑道:“你不认识我,但是我认识你啊,我大哥总跟我说起你的。” “你大哥是谁?” 太子说:“就是刚进去的那个啊,他从没跟你说起过我这个弟弟吗?” 太子这样问着,显得有些伤心。 懿儿站起来,温柔地道:“不,他说过的,他总是说起你的。” 其实没有,但是懿儿看他似乎很难过的样子,便安慰了他。 太子笑了起来,“真的?那就太好了,不如这样,我们找一个地方坐下来吃点东西等他好吗?” 懿儿犹豫了一下,“我在这里等他出来就好。” 太子不高兴地道:“不赏脸?那算了,反正也没有人喜欢跟我玩的。” 懿儿见他一脸的难过,很不好意思,摆摆手道:“不是的,只是我不认识你,我不能跟你单独出去,阿娘会骂我的。” 太子指着马车上的侍从,“你看,马车上还有人,哪里算是单独出去?再说,你不认识我,我认识你啊,你也认识我哥哥,咱们就算是认识了,对不对?再说了,我们也不是去哪里,只是找个地方坐下来说说话,等我大哥来而已。” 懿儿想了一下,“那好吧,我们找个地方等他,在门口等也不好,总是人来人往的。” 就这样,懿儿上了他的马车。 而萧拓刚好骑马来到,他隐约看到一个女子上了太子的马车,不由得微怔,那背影看起来有点像懿儿啊。 他是见过懿儿的,梁王认识懿儿的时候,他刚好也在。 不过他随即摇头,懿儿怎么会来这里?就算来,也不可能上太子的马车。 他拴好马,便进去了。 进去看到梁王,他笑着说:“我刚才还以为我看到懿儿了。” 梁王没搭腔,显得有些失落。 且说子安去到陈府,看到柳柳,她吓了一跳。 伤势倒是不严重的,但是,她整个人消瘦得厉害,一张圆脸蛋生生瘦成了瓜子脸,下巴刀削般尖细,本来就大的眼睛,如今更是大得吓人。 柳柳见到她就抱着她大哭,“子安,我知道公主和萧枭大哥的事情了,怎么会这样的?我心里好难受啊。” 柳柳的哭声是很有感染力的,哭得肆意且彻底,没有丝毫的掩饰,她的哭声让子安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 陈太君在一旁吧唧吧唧地抽着大水烟,装着水的竹筒时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一脸的忧郁烦躁。 她吐了一口烟,冷冷地道:“你还可怜谁呢?你再不成亲,死的就是你,这一次是一条腿,下次断的是你的脑袋。” 柳柳听了她的话,抱着子安哭得更加厉害了。 子安回头示意老太君不要说了,然后安抚好柳柳,再为她消毒疗伤。 伤势不严重,没伤到骨头,只是有一个挺大的伤口,流了一些血,包扎好之后休养几天就没大碍了。 处理好伤口,子安给柳柳服下了一粒安神丸让她睡一觉。 老太君见她睡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严肃地看着子安,“王妃,你当初的承诺没有兑现啊。” 子安自知理亏,“对不住,这实在是没办法强求得了,感情之事,非外力可干预。” “萧拓那小子,老身很是喜欢,但是无缘分,老身不会强求,你帮老身劝劝这丫头,让她应了老身,赶紧成亲。” 子安道:“但是柳柳也十分固执,她原先跟我说过,她心里有萧拓,不想嫁给其他人。” “有什么比自己的命更重要?”老太君横眉竖眼,“这感情现在没有,以后可以培养的,只要还活着。” 子安沉了一口气,劝道:“老太君,其实,我觉得倒是没必要相信那些话,什么不成亲就会死,这很无稽的。” 老太君眸光锐利地看着她,“你有资格说这话吗?无稽?你的事情就不无稽?为什么你的就合理旁人就无稽?你说这话本来就无稽!” 子安心中一凛,抬起头看着老太君,她知道什么? 老太君站起来,摆摆手,“行了,老身不曾求过人,现在便算求你,劝劝这个丫头,她必须要成亲,老身年纪大了,受不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刺激,还不如直接要了老身的命,横竖都活腻烦了。” 子安很是为难,如果说萧拓这小子是有心的话,还能逼一下,可谁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 子安自觉可以看穿很多人的心思,但是萧拓这个呆头鹅,心思简单,她反而琢磨不透他。 她叹气,“总不能叫靖国候逼他吧?婚姻大事其实真的半点勉强不得的。” 老太君听了这话,却抬起头看着她,似乎是一下子有了主意。 子安瞧着她,啼笑皆非,“您不是真想让靖国候逼他吧?这强扭的瓜不甜啊,逼成了也会祸害他们一辈子的。” 老太君简单粗暴地道:“谁管瓜甜不甜?有瓜就成了。” 第三百五十四章 懿儿被带走 老太君还真的说到做到,这边子安刚走,她便命人准备马车去侯府了。 行动派的魄力有时候是很吓人的,尤其是那些上过战场的人。 子安回到公主府,最近她都把公主府当做自己的家了。 进府便问御医,“那姑娘带来的是不是血羚羊角?” 御医道:“回王妃,她没有带来,只是说她娘亲有血羚羊角,后来给她看了图画,她说颜色对不上,那应该就不是了。” “颜色对不上?她说的颜色是怎么样的?”子安问道。 “她说的是黄色的,带有血丝。”御医回答说。 子安想了一下,这个血羚羊角因存放的问题很可能会出现变色的情况,还是核实一下比较好,“她可有留下地址?要不亲自去看看吧。” 御医道:“没有,但是知道她的名字,似乎叫王懿儿。” 王懿儿?这名字好生熟悉。 萧拓刚好走进来,听到御医的话,他急忙问道:“王懿儿?你说今天有一个叫王懿儿的人来过?” “是啊,就是今天来过说是家里有血羚羊角的姑娘。”御医说。 萧拓看向梁王,生气地道:“我今天跟你说似乎看到懿儿,你怎么没说话啊?你没跟我说懿儿来过。” 梁王坐在椅子上,神色淡漠,“来过又怎么样” “她上了太子的马车!”萧拓急得跳脚。 梁王猛地站起来,“你说什么?” “我亲眼看见她上了太子的马车。” 梁王气得青筋爆显,“你为什么不早说?” 萧拓道:“我进来就说了,似乎看到懿儿,你没搭腔,我以为我自己看错了,想着懿儿怎么可能来这里?” 梁王咬牙切齿地道:“你就蠢死吧!” 说完,旋风一般出去了。 萧拓怔了一下,也跟着跑出去,“蠢死的是你,你这混蛋。” 子安神色有些凝重,这个懿儿应该就是梁王的心上人,但是为什么会上了太子的马车? 两人去了一个时辰左右就回来了。 梁王生气地道:“你到底看清楚没有啊?” “我只是觉得有点像,谁知道是不是呢?”萧拓也有些不肯定了。 子安急忙问道:“找到太子了吗?他是不是带走了懿儿?” 梁王道:“他在兰坊听曲,倒是搂着一个女子,那女子和懿儿穿着同样颜色的衣裳,他说在公主府门口萧拓见到的是那女子。” “这么巧?”子安不禁暗生疑窦。 萧拓说:“太子这个人天性恏色,去哪里总是带着歌姬,这一次带女人来公主府也不奇怪,而且他也没有理由抓走懿儿,他压根就不认识懿儿。” 子安忽然想起之前萧拓说过不曾见过懿儿,便问道:“我记得你以前说过你不曾见过懿儿的,为什么你认得她?” 萧拓挠了一下头,“我有这样说过吗?不过如果说过也不奇怪,我就见过一次,就是他们认识的时候。” 子安道:“你才见过一次,会不会认错呢?毕竟你只看到她上马车的背影。” 萧拓本来就已经不太肯定了,现在被子安一说,更不确定那人是不是懿儿,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当时一眼看过去,觉得是懿儿。 梁王没好气地道:“本王就不愿意去招惹那人,你还偏看错了,今日发了这一通火,指不定明日就要进宫告知母后了。” 子安淡淡地道:“你怕他做什么?你又不欠他的。” 她对梁王不愿意治疗还是心存芥蒂,觉得他不够刚强。 梁王知道她心里有气,也没说话。 子安见他这副模样,也懒得说他,“好了,你派个人去懿儿家里问问,看她回去了没有,顺便看看她阿娘的羚羊角是不是带血的。” 梁王怔了一下,“本王不知道她住哪里。” “你不知道她住哪里”子安像是看怪物一样看他,“你都那么喜欢人家了会不知道人家住在哪里?那你以前是在哪里找她的?” “以前她在西南坊的市集上卖自己做的簪花,但是后来她就没去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摆摊,本王好几次走过那里,都没见到她。”梁王不好意思地说。 子安不由得大写一个服字,这恋爱谈得真是…… 她问萧拓,“王爷还没回来吗?” “没!”萧拓有些心不在焉,似乎还在想着懿儿的事情。 “有消息传出来吗?” “没有,不过,粤东王倒是回来了,这会儿应该也入宫了。”萧拓说。 子安知道粤东王是壮壮的兄长,十分疼爱壮壮。 听闻他的脾气很燥,不知道这会儿入宫会不会闹出什么事来。 要知道,她家那位的脾气也很爆。 天色沉下来,还没见慕容桀出宫,子安有些坐不住了,想让萧拓入宫打听打听消息。 萧拓还没出去,便见琼华领着一个妇人进来,她大约三十七八的模样,身穿一袭青色衣裳,头上没有什么装饰,挽着一个干脆利落的发髻,全身上下唯一的佩戴,大概就是手腕上那一串硕大的佛珠。 她的模样不算很漂亮,但是五官比较明确,是那种一眼就能让人记住的脸,加上眉毛很浓很黑,让她整个人看上去英气十足。 但是她的动作十分文雅,走进来的步伐步步生莲那种,琴之带着她进来,她见到人便微笑,十分的温柔。 “王妃,这位夫人说来找女儿,她的女儿便是今天来过的王懿儿。”琴之说。 梁王跳了起来,看着那位妇人,“您是懿儿的母亲?她没有回去?” 妇人打量着梁王,把佛珠解下来在手里转动着,柔声回答说:“是的,我是懿儿的母亲,今天她出去就没有回来过,她出去之前告知邻居,说她要来公主府的,我想问问她今天可有来过?” 萧拓傻了眼,“天啊,那今天上了太子马车的人真的是懿儿。” 妇人转头看着萧拓,微微抬眸,“您说懿儿上了太子的马车?这是怎么回事?她怎么会上了太子的马车?” 她转动佛珠的速度越发地快了起来。 “夫人,您不必担心,我们这就去找太子,把懿儿找回来。”萧拓连忙说。 那边厢,梁王已经握住了拳头,青筋显露,“萧拓,走!” 子安怕他们冲动反而找不到懿儿,便道:“等一下,我跟你们一块去。” 妇人却拦阻了众人,“既然是太子带走了,我直接去找太子吧,也不劳诸位了。” 第三百五十五章 赏给你们了 子安打量着她,见她面容沉静,丝毫没有不见女儿的那种担忧和焦虑,让子安觉得很诧异。 她要么是隐忍够深,要么是真的不担心懿儿。 而且,她竟然自己去找太子,她只是一个平民,如何找太子? 子安道:“夫人,您留在这里吧,我们去找就行。” 妇人瞧了瞧他们,最后眸光落在梁王的脸上,“你是梁王殿下,是吗?” 梁王点头,“是的,夫人。” “好,你们去吧,把她给我找回来。”懿儿母亲说,丝毫没有坚持之前的说法。 梁王躬身,应下了。 三人随即出门,带着公主府的暗卫和刀老大。 因之前知道太子在兰坊,所以三人直奔兰坊,去到兰坊的时候,发现太子早已经离去。 于是,三人分头行事,梁王入宫,子安带着几个人在城里的酒坊茶肆去寻找,萧拓则带着人走东街一带,那边多勾栏之地。 自然,三人不知道,在他们走后,懿儿母亲也随即离去。 她离开之后,在街口找了一个乞丐,跟乞丐说了几句话,乞丐随即离去。 梁王去了东宫,东宫说太子还没回来,又去了皇后宫中,也没见他来过。 梁王很着急,太子带走了懿儿,而今天他们去兰坊找他,已经让他警觉了,以他残毒的性子,懿儿一定会出事的。 萧拓带着人走了几家勾栏楼阁,也没有看到他。 子安沿着酒坊茶肆逐一寻找,一无所获,倒是看到街上的乞丐来回走动,她暗自奇怪,往日出街倒是看到很多乞丐,可多半是在一个地方行乞,很少走动的。 萧拓等人,平日里很少留意太子,只盯着太傅党,所以,连太子常去的地方,他们多半不知道。 若说太傅往日会去什么地方,萧拓随口都能说上来,他负责监视过太傅一段日子。 没办法,只能这样盲目地寻找。 子安被这些乞丐触动了,太子在京中的活频率很高,且出门阵仗很大,高调得很,很多人都见过他,如果说,动用那些乞丐的力量,或许能找到他也不定的。 于是,子安让刀老大去找一个乞丐,让他分散了人去找,有酬金。 梁王和萧拓去找太子的时候,确实是打草惊蛇了。 太子本来只是打算戏弄一下懿儿,但是,见梁王来兰坊兴师问罪,一改之前的隐忍态度,他反而较真了。 所以,在梁王和萧拓离开之后,他马上命人把懿儿关押在城外的一所寺庙里,他也随即出城。 他想起那天在公主府,因为萧拓而连累他被安亲王打了一巴掌,他曾入宫去告状,皇后不仅仅没有帮他,还呵斥了他一顿,让他恼怒在心。 见萧拓也这么紧张那个小丫头,他便像是逮到了一个打击他们的机会,哪里会轻易放过? 尤其,那废人竟然看上这个小丫头,他怎能放过她他已经太久没有见过那废人歇斯底里了。 这家寺庙,是皇后斥资兴建,供奉着菩萨,不属于皇家寺庙,但是却也只为后宫设立,只有后妃们可以去。 山下倒是有村子,但是百姓是不许进入上香的。 最常来这里的人,是太子和宜妃,其实庙里的和尚都知道怎么回事,但是谁都不敢做声。 宜妃娘娘昨天就来了,说是来为公主祈福,要在这里连续祈福七天。 懿儿被抓过来的时候,庙里的和尚都不敢声张,他们也知道太子的厉害和霸道,这寺庙没有百姓的香火,只能靠皇室的供给拨款,他们得罪不起太子。 出家人,四大皆空,却还是要吃饭的,否则哪里有力气念经? 懿儿被丢在柴房里,由太子的爪牙看守。 懿儿双手双脚被捆绑,嘴巴也被封住,但是她一点都不害怕,甚至还睁大滚圆滚圆的眼珠看着太子的爪牙。 门被推开,太子带着人走进来,爪牙退开,“殿下!” 下人搬来椅子跟他坐下来,他翘起脚,冷冷地扫了懿儿一眼,挥手道:“解开她。” 下人粗暴地解开懿儿,拿开她嘴巴的布,一脚踢过去,“跪下!” 懿儿“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头重重地磕在地上,顿时便有血液渗出。 太子啧啧地道:“瞧你们,也真是粗鲁,怎能这样对待美丽的姑娘?还不快扶起来?” 下人狞笑一声,走过去拉起懿儿,“算你命好,殿下是个怜花惜玉的人。” 太子怪笑,“说得好,本宫就是这样的人。” 懿儿瞪着太子,“你不是大头哥哥的弟弟吗?你为什么抓我来这里?他们叫你殿下,你是什么人?” 太子哈哈大笑,像是听了天大的怪事,“那废人都说要娶你了,你还不知道他是什么人,真是可笑。” 懿儿一怔,“谁要娶我?” 太子笑毕,看着她,“你不知道吗?那废人去跟母后说要娶你这个市井出身小贱婢,被母后骂了一顿,这孬种自此之后也不敢去找你了,是吗?这种废人,要来何用?” 懿儿大怒,握住拳头厉声道:“不许你这样说大头哥哥,你马上放开我,否则我阿娘找到我,你就惨了。” 太子大笑,“你阿娘?那本宫倒是要见识一下,你阿娘有多厉害,如何能让本宫很惨。” 懿儿看着他,倒抽一口冷气,“你为什么这么坏?你跟大头哥哥不是兄弟,你一点都不像他,难怪他从不在我面前说起过你。” 太子哼了一声,“那废人确实不是本宫的兄长,他只是个野种,他没有资格做慕容家的人,你不知道吗?没有人会在乎这个废人,母后不在乎,本宫不在乎,所有人都只当他是废人。” 懿儿听他这样说,很心疼梁王,难怪往日见他都不开心,原来竟是没有人喜欢他。 “你们都不在乎,我在乎,我不会让你们欺负他的。”懿儿生气地说。 太子本想好好地整治一下懿儿,但是,见她着实无趣,一点挑战性都没有,便起身对那两名爪牙道:“赏你们了。” 宜妃娘娘今日来了这里上香,倒不如去窃玉偷香还比跟这个丫头耗好。 那两名爪牙瞧着懿儿细皮嫩肉的脸,摩拳擦掌地道谢,“谢殿下。” 柴房的门关上,懿儿站起来,退后一步,眼底才有了惊恐,“你们不要过来,你们不要过来。” 高个子爪牙狞笑道:“小娘子,放心,爷会好好地疼你的。” 第三百五十六章 找到懿儿 而子安和懿儿母亲也分别得到了乞丐的消息。 子安带着人去到寺庙山下的时候,便见到懿儿母亲,她手里牵着一条……看似是狗,但显然不是,仔细看真一点,是狼。 她的脚步很快,一点都不像在公主府时的恣悠淡定。 子安带着刀老大跟上,懿儿母亲回头瞧了一眼,也不诧异,只是淡淡地道:“王妃也来了?” “是的。”子安走上去,只见她牵着的狼忽然便腾起前腿,凶狠地想要扑子安,懿儿母亲厉喝一声,“退下,没点眼见力,好人坏人都分不清楚?” 那狼被懿儿母亲一呵斥,顿时便退下匍匐在脚边,十分乖巧。 子安好奇地看着她,总觉得这个女子不简单,不禁问道:“不知道怎么称呼您呢?” “流月。”懿儿母亲道。 子安看着她,有些惊愕,“流月?你是流月?” 懿儿母亲静静地看着她,“是六月,不是流月。” 子安想起懿儿说她的母亲有血羚羊角,难不成真的是偷走血羚羊角的盐帮帮助流月? 子安心里一阵狂喜,如果是的话,真是太好了,壮壮有救了。 但是,她不动声色,道:“走吧!” 一行人上山,流月和子安健步如飞,这等山路,对她们来说简直等闲。 来到寺庙门口,有小沙弥在外面扫着落叶,见有人来,他神情有些惊慌,“你们是谁?这里不是你们来的地方。” 刀老大上前道:“大胆,摄政王妃来到,还不赶紧恭迎进去?” 沙弥听了刀老大的话,再看看子安身后的几名暗卫,穿着都是一样的,看来应该是宫里的人。 “这……”小沙弥指着流月带的狼,有些惊吓,“狼可不能进去。” “这是狗!”流月说。 小沙弥没什么见识,却也知道这条不是狗,连忙摆手,“是狗也不能进去,免得惊扰了贵客。” 子安只道他说的贵客是太子,没想到宜妃也在此。 子安淡淡地道:“本妃要进去,她是本妃的朋友,也要进去,你想要阻拦吗?” 小沙弥怔了一下,虽说摄政王妃不比宜妃,可真要论起来,如今掌权的可是摄政王。 权衡再三,他退后了,“王妃请!” 流月牵着狼进去,进去之后便放手,狼撒腿就跑,流月紧追,子安也追了上去。 狼一直跑向柴房,远远便听到了懿儿的呼救声。 流月脸色一寒,冲上去一脚踹开柴房的门,只见懿儿已经被一名爪牙扑在了地上,衣衫破损,一脸的狼狈。 在旁边看着的爪牙见有人进来,一拳便打过去,却被狼咬住大腿,生生地拽下一块肉。 六月飞扑过去,一手揪住那扑在懿儿身上的爪牙,子安还没看清楚,便听得“咔嚓”一声响,那爪牙软软地瘫在地上,脖子被扭断,人也断气了。 子安扶起懿儿,拉好她的衣衫,懿儿哭着躲在子安的怀里,“这些人怎么那么坏?” 流月解决了那爪牙,冷冷地看着懿儿,“跟你说过多少次?不可私自出门,你还不信。” 懿儿委屈地道:“我不知道他们是坏人,他说他是大头哥哥的弟弟。” “那狗杂碎太子呢?”流月也没安慰她,只直接问道。 “不知道,他说把我赏给这两个人。”懿儿抹了一把眼泪,圆乎乎的脸还挂着泪珠,叫子安也不禁心生怜悯。 “四眼,退开!”流月对着那狼呵斥一声,然后蹲下一把拉起已经半死不活的爪牙,“你们太子呢?” 那爪牙疼得是呲牙咧齿,“和宜妃娘娘在厢房里。” 流月站起来,背对着子安,“王妃,这次不劳您了,您帮我看着这个蠢货。” 子安知道她要单独收拾太子,而且听到爪牙说宜妃也在,那她是真的不适宜出面,不想看辣眼睛的那一幕。 “好!”子安道。 流月带着四眼狼走出去,叫人觉得无比的帅气。 子安脱下自己的外裳给懿儿穿好,轻声问道:“没事吧?” “没事,他们打了我一顿,还脱我衣裳,不知道想干什么。”懿儿说。 子安不禁诧异,这懿儿是单纯过头还是被保护过度啊?怎么连这些都不知道? 难怪,流月叫她蠢货。 她脑子里忽然闪过一道灵光,然后笃定地对懿儿道:“他们是要污辱你,知道吗?若梁王殿下问你,你就告诉他,你被太子的人污辱了。” 懿儿看着她,“梁王就是大头哥哥?” “是的,你不知道他的身份吗?”子安问道。 懿儿有些伤心,“他说他家里是做生意的,那他是骗我了?” “傻姑娘,世间是充斥着谎言的,但是有些是善意的谎言,他对你说的都是善意的,本意不是想伤害你。”子安道。 子安心里暗暗称奇,这个流月看起来那么流弊,但是为什么教出的女儿不懂得功夫也不懂得处世?单纯得跟一张白纸似的。 子安让她坐下来,为她把脉看看有无内伤。 她的脸色慢慢地沉重起来,看着她,这才明白,为什么她看起来什么都不懂,应该是被保护过度的。 “我没事!”懿儿收回手,见子安神色凝重,便笑着安慰。 子安看着她,她自己应该是知道的,这姑娘真乐观可爱。 她都有点内疚,刚才叫她跟梁王说的那些话。 但是,内疚只是暂时的,她站起来拉着她的手,“走,我们出门口等你阿娘。” “好!”懿儿乖巧地跟着她出去,见刀老大在身后处理尸体,便又回头叮嘱了一句,“这位小哥哥,尸体你拖出去,外面有野狗,给野狗吃了填肚子,别浪费了。” 子安脚下一滑,差点滚下石阶。 她让暗卫带着懿儿,自己则去找流月,她可以不出面,但是一定要看热闹。 流月带着四眼,一间间厢房地找,终于,看到有侍卫和宫女驻守门口的一家厢房。 在侍卫和宫女没见到她之前,她闪到了一边,然后从左侧的窗口跳了进去,她进去之后,四眼也跟着跳进去。 床上的人正在颠鸾倒凤,哪里听到有人进来? 流月缓缓地坐好,拿出一把匕首再拿出一块小小的磨刀石,慢慢地磨起匕首来。 不堪入耳的声音充斥着,她仿若不闻,就那样静静地磨着刀。 子安就在房顶上,掀开一块瓦片,看着底下的一切。 阳光透下去,照射在匕首上,发出夺人的光芒。 第三百五十七章 痛打太子 子安暗笑,这流月还不动手,莫非是想等他们办完好事?确实也是,打破人家的好事等同杀人父母。 一声闷吭从太子的嘴里发出,然后一切都停止了。 流月的声音缓缓地响起,“事儿办妥了吗?” 太子和宜妃吓得惊跳起来,宜妃拥被坐起,怒道:“你是什么人?” 门外的人听得声音,猛地撞开,四眼发出一声嘶吼,扑了过去。 两名宫女逃窜而去,太子的侍卫暂时可抵挡,但是,四眼着实凶恶,纠缠之下,两人都被咬伤,不敢乱来。 流月把匕首放在桌子上,又取出了她的佛珠,在手中转动,谦恭有礼地道:“是太子殿下吗?” 太子急乱中穿好衣裳,勃然大怒,“你是怎么进来的?滚出去!” “滚是要滚的,太子息怒,佛门清净地,不宜喧哗!”她缓缓地站起来,手里转着佛珠,对宜妃道:“这位银妇(同音),您先出去,我有话要跟太子殿下说。” 宜妃已经穿好了衣裳,只觉得羞辱无比,眼底杀意顿生,但是在这佛门,她没有足够的人手,而且,此人可以无声无息地进来,一定不简单,好汉不吃眼前亏,她盯了流月一眼之后,出去了。 其实倒不是流月无声无息地进来,只是,他们太沉迷运动,没有留意到。 宜妃出去之后,子安继续看,她本以为流月会先兴师问罪,再动手。 但是这个流月不按套路出牌,宜妃刚走,她一把拿起匕首,便扑了过去。 然后,子安听到过这辈子最脏的脏话,所谓的什么狗杂碎,扑街,日你娘亲,问候你家祖宗之类的话跟流月说的比起来,只是日常问候语而已。 她的话不怎么带有器官,有也只是一两个,但是,却让人无比联想到某些肮脏的事情,大概的意思有你的鸟那么小为什么要充大雕之类的,这些听着是欢喜的。 但有些是子安听到之后有些不自在的,因为她是用一种奇怪的方式问候着慕容家的祖宗。 比较文雅的翻译就是你家山坟是不是被屎灌了才生出你这条狗之类的,慕容家的祖坟真累啊,作为慕容桀的媳妇,她表示亚历山大,反正刷新了子安对脏话的认知。 但是想起太子的行径,想起若来迟一步,懿儿会怎么样,她火冒三丈,暗暗道:使劲骂吧,慕容家祖坟的棺材板我都帮你摁住了。 太子也被揍得毫无还手的能力,流月出手狠毒,净往脸和子孙根招呼,没打死,却也半死不活了。 宜妃出去之后马上喊了寺庙的人过来,但是,这些出家人平日里不练功夫只念经,打不得,骂不得,也只是在外面干瞪眼。 子安看到宜妃怨毒的眼神,知道不能躲起来了,否则懿儿母女会很麻烦。 横竖宜妃都憎恨她,不在乎多憎恨一些。 她从房顶跳下来,落在宜妃的面前。 宜妃看到她,咬牙切齿地道:“是你?” “是我!”子安含笑,“宜妃娘娘这么好兴致来这里礼佛啊?” “夏子安,本宫是哪里得罪了你?”宜妃冰冷地道。 子安摇头,“没有,宜妃娘娘放心,我的嘴巴很密,不该说的我一个字都不会说。” 宜妃威胁道:“你若说出去一个字,便是自寻死路,你以为你有慕容桀护着,本宫便奈何不了你?” 子安又摇头,“宜妃娘娘误会了,王爷从不护着我,若知道我得罪了娘娘,他一定会押着我去给娘娘请罪,再去皇太后殿里忏悔。” “你休想用皇太后来压本宫,本宫不怕,你即便回去说,又有几个人信你?本宫只是来这里拜佛,太子殿下也刚好在此,本宫是七皇子的生母,朝中大臣也容不得你诬陷本宫。” 子安听她一时说不怕她说,一时又说她若敢说出去一个字便是自寻死路,可见她是怕得要紧。 子安道:“娘娘,我从不干涉你的事情,我也不想得罪宫中的人,今天的事情,只冲太子,不冲娘娘,娘娘是来拜佛的,拜完便回去吧,太子殿下的随从死在这里,官府会来调查,娘娘还是不曾出现过为好。” 她虽不怕宜妃,但是也不想节外生枝,他们那点肮脏事,谁说出去都好,她都不想说,脏了自己的嘴巴。 宜妃盯着她,轻咬下唇,恨意如烈焰布满眸子,“谢王妃提醒,本宫铭记在心,一刻不能忘。” 说完,她抬起高贵的头颅,带着宫女走了。 流月打够之后,一个匕首插在了太子的膝盖上,只听得撕心裂肺的一声惨叫,流月手里转动着佛珠,一脸平静慈悲地走出来,对子安道:“王妃,走吧。” 子安道:“你先走,我还是得露个脸。” 流月看着她,“王妃没有必要这样做,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担当得起。” “不,我只是看他不顺眼,多揍一拳而已!”子安静静地说,她相信流月可以担当得起太子的报复,但是,担当不起皇后的毒手。 她说完,便进去了,一脚踩在炕上,拉起太子的衣领,冷冷地道:“这一次是小惩大诫,再有下次,要你狗命!” “夏子安,本宫要你死无全尸!”太子歇斯底里地疯喊着。 子安冷冷一笑,“老娘等着!” 横竖,他们都没打算她留个全尸的,想拿她性命的人多了去了。 想起他对梁王做的那些事情,想起他对原主夏子安做的那些事情,她又一拳打下去,正中太子的腹部,太子弓起身子,痛得说不出话来。 子安神色冰冷地道:“殿下受着吧,五月院子里发生的事情,我都记着,记着太子是怎么把我往死里打的。” 她决然走出去,夏婉儿和陈玲珑由母亲决定杀不杀,但是太子的命,她是一定要拿的。 下山的时候,子安问流月,“懿儿说你有血羚羊角,是吗?” 流月手里依旧转动着佛珠,“没有。” 懿儿道:“阿娘,我们有啊,为什么说没有?可以救公主一命的。” “闭嘴,你懂什么?蠢!”流月恶狠狠地道。 子安知道她就是梁国太子宋瑞阳说的盐帮帮主流月,可她不愿意承认,因为她知道梁国太子就在大周京都,一旦她承认她有血羚羊角,且拿了出来,便等同告知梁国太子,她在这里。 宋瑞阳可是咬牙切齿地说过要收拾她的。 只是不知道流月还偷走了宋瑞阳什么呢?会让他恨了十几年。 子安虽有所猜测,却不敢下定论,瞧了瞧懿儿,真有几分像宋瑞阳。 第三百五十八章 狡猾的流月 她让刀老大照顾懿儿,对流月道:“能否借一步说话?” 流月看着她,默不作声地走到一边去,子安跟着过去。 “我们做个交易。”子安道。 流月摇头,“我不是生意人。” “懿儿有病,娘胎来的病,是吗?”子安道。 流月诧异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我刚才为她把过脉!”子安道。 流月点头,“我记得,你懂得医术,你是说你可以治愈她?” 这话一出,子安便知道她一直也有留意京中发生的这些事情。 子安摇头,“我没有绝对的把握可以治愈她,但是,可以确保她两年都不犯病。” 金针术里是有对心症的治疗针法,当然过于复杂,她现在还没融会贯通。 “两年?”流月摇头,“显然没有吸引力。” “那,”子安话题一转,盯着她,“你如果不同意,我会去跟宋瑞阳说,你在京城,你别想逃,你逃不了,一旦下令封锁城门,你就绝对跑不了。” 流月瞪大眼睛,怔怔地看着她,好久,才迸出一句脏话,“草,他到底都说了什么?你们都知道?” 子安点头,“是的,大部分都知道了,如果不是的话,怎么知道你有血羚羊角?” 流月恨恨地道:“他是怎么说的?” 子安呵呵两声,“例如,有人偷走了血羚羊角,还偷走了一样很重要的东西,例如孩子之类的,我不说,你知道的,你心里明白。” 流月脸色发白,“他这样说?说我偷走了他的孩子?” “嗯哼!”子安模棱两可地道。 流月狠狠地跺脚,“我怎么知道会有孩子?又不是我想要的,谁知道就怀上了呢?如果不是他找人追杀我,我早就把孩子打掉了,谁稀罕呢?他要的话领回去就是。” 子安暗暗吃惊,宋瑞阳还派人追杀过她? 她梳理了一下所知道的信息,大概是两人发生关系之后,她跑了,还偷走了血羚羊角以及一样很重要的东西,现在不知道是他的心还是他的孩子,然后派人追杀她?如果说是偷心,就是宋瑞阳爱上了她,不可能会追杀她的。但是如果说偷走孩子,她说她也不知道会有孩子,证明她跑的时候还不知道怀孕了,那么,宋瑞阳大概也不知道。 “他追杀你这件事,他是不承认的。”子安故意这样说,试探一下她口中所谓的追杀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有脸不承认?他就是追杀了,去盐帮找我,把盐帮闹了个天翻地覆,这个人小气得很,我不就睡了他一次吗?至于要派那么多人追杀我?”她挽起袖子,手臂上有一道伤疤,“这是他追杀我的时候我被砍的,如果不是我跑得快,早就没命了。” 子安看到那道疤痕很深,如果再砍深一点,大概是连手都保不住,这么说来,宋瑞阳真的派人追杀她。 但是,会不会是她另外的仇家? 她继续试探,“他反正说过没有派人追杀你,倒是派人找过你,会不会是另外的仇家下的手?” “不是,是他东宫的人,我认得。”流月忿忿地道:“他这人太坏,狠心,又恶毒,我当初就不该贪图他长得好看去睡他的,不,我当初不该只下迷情药,我该下毒药毒死他。” 子安啼笑皆非,是下药的?那看来宋瑞阳是没什么感情可言,夺走一样很重要的东西,希望他说的不是他的第一次吧。 哎,这下可麻烦了,她大概不会拿出血羚羊角,怕暴露身份。 想了一下,子安道:“这样,你私下给我,我不会把此事告知任何人,如果你不给,我会告知宋瑞阳,你在京中。” “你是威胁我?”流月眯起眼睛看她。 子安点头,老实地说:“是的,我在威胁你。” 流月很生气,但是想了一下又说:“你还真可以威胁我,谁让我有短处给你拿着?” 子安觉得她这副面容有些蠢萌,倒是和懿儿有几分相似。 “那你是同意了?”子安问道。 流月摇头,“我不可能同意,给了你血羚羊角,宋瑞阳一定会知道我就在京城,因为,大长公主必须要血羚羊角才能救活,这是京城所有人都知道的, 我岂不是等于自己暴露身份?” “但是,你若是不给,我会直接告诉宋瑞阳。”子安道。 流月侧头,笑了一下,“你不会,你知道你一旦说了,我首先会毁掉血羚羊角,一石二鸟……不,一拍两散的事情,我最喜欢做了。” 子安没想到她这么难对付,脑筋那么清晰,这可麻烦了。 威胁不行,只能是动之以情了,“大长公主如今危在旦夕,只有几天……” 流月打断她的话,“不要再说,说破天我都不会心软,你以为我不知道宋瑞阳来这里做什么?他是来娶大长公主的,这厮派人追杀我,这么可恨,我是绝对不可能让他得逞,娶个美娇娘回去的。” “你误会了,大长公主有意中人,他是大将军萧枭。” “萧枭死了,就算没死,萧枭也有夫人了,且还是皇太后指婚的,除非她一个不小心走出去扑街死了,否则,她活着一天,萧枭都不可能休了她。”流月一副你别当我是傻子的模样。 她继续说:“而且,大长公主喜欢不喜欢他,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喜欢人家啊,十一年前,他就来求亲了,只是那时候没有得手,没想到他贼心不死,十一年后还卷土重来,这样的人,若落在我的手里,我必定把他碎尸万段。” 她说到之后,几乎是咬牙切齿的。 子安奇异地道:“你这么憎恨他?那不正好了吗?你直接去找他,暴打他一顿啊,你连太子都敢打。” 流月瞧着她,理直气壮地道:“你以为我傻啊?我打太子,是因为有你这个王妃在这里,知道你也必定会揽上身,因为我有血羚羊角,你不可能让太子惦记着我,你今天若不来,我只会带走懿儿,然后去找梁王,鼓吹梁王和他弟弟反目成仇。” 子安彻底写了个服字,“不愧是盐帮帮主,领教了。” 流月道:“你现在一大堆的麻烦,回到京中,估计就得出事,所以我也不怕你威胁,你还是看看怎么过太子和宜妃这一关吧,过得了这一关,才来问我要血羚羊角。” 第三百五十九章 梁王奋起 子安听了这话,笑着搭住她的肩膀,“流月,等着,我会有办法让你乖乖地交出血羚羊角的。” 流月斜眼看她,“靠你的那些威胁吗?还是靠你卖惨?” “都不是,我要你心甘情愿地拿着血羚羊角来给我,信不信?”子安说完,神秘一笑,走了。 这下子轮到流月诧异了,她会有什么办法可以让自己乖乖地把血羚羊角交出来? “你站住,把话说清楚。”流月追上去。 子安耸耸肩,却不发一言,只是依旧含着那一抹神秘的微笑,叫流月看了心里发毛。 这一抹神秘的笑,让流月心里发毛,她最不喜欢这种感觉了。 “你把话说清楚点啊。”流月追着问。 子安就是不说,一路下山都不说了。 到了山下,暗卫已经把马车驱来了,子安上了马车,“送你们?” “好!”流月本来不想上,但是她要问出个所以然来,不然今晚没办法睡着。 就这样,流月一路纠缠子安,等到马车抵达京城,子安才松了口,举起手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好了,我哄你的,我没办法让你交出血羚羊角。” “骗我?”流月很生气。 子安看着她,“是的,骗你的,但是呢,你方才说的话我要纠正过来,其实宋瑞阳不是真的喜欢公主,他喜欢的是另有其人,而且,他把这个人放在心底很多年了,到现在都没能放下,他要娶公主,不过是要巩固两国的关系,你应该了解他的,他不是那种好战之人,若能通过这种方式安定两国,何乐不为呢?” 流月怔了一下,“他喜欢的人是谁?” “这个就真的不能告诉你了,你不能给我血羚羊角,是因为你有你的原则,这个是宋瑞阳的秘密,我也得坚守自己的原则,不可告知旁人。” 说完,她首先下马车,让她与懿儿带着四眼下去。 流月显得有些心神不宁,犹豫着,还是牵着四眼下了马车。 子安吩咐刀老大,“走吧!” 刀老大道:“是!” 马车徐徐而去,子安掀开侧帘,看到流月一手牵着四眼,一手牵着懿儿,怔怔地看着马车远去。 刀老大问道:“大小姐,我们不要派人跟着她们吗?不然,如何知道她们住在哪里?” 子安放下帘子,胸有成竹地笑了,“不必,她会找上门来的,带着血羚羊角。” 刀老大怔了一下,“您方才不是说骗她的吗?” “傻小刀啊!”子安笑着摇头,“你不懂得女人的心思。” 刀老大确实不懂,“那是为什么?” “小孩子不要问那么多。”子安道。 刀老大嘀咕道:“我才不是小孩子,奴才甚至比您都大。” 子安失笑,哎,真是纠结,她真的是看谁都是孩子啊。 子安刚回到公主府,子安吩咐道:“告知梁王,人找到了。” “是!”暗卫出去了。 没多久,便见梁王和萧拓回来了,两人匆匆进门。 梁王满脸的着急,进门便问道:“懿儿呢?” 子安沉重地看了他一眼,道:“你先坐下,冷静地听我说。” 梁王心中一沉,颤声问道:“出事了?她出事了?死了?” 子安摇头,“不,她还活着,跟她母亲回去了。” 梁王松了一口气,“那你一脸死老爹的样子,可吓死本王了。” 他忽然抬起头,看着子安,“她怎么样?安好?” 子安轻轻叹息,眼角已经染了湿意,草,装哭真难,不是影后的料,“她只是受了些轻伤,没什么大碍的,只是……” 萧拓跳了起来,“你倒是说啊,只是什么?可急死人了。” 子安看着萧拓,心里不知道他着急个什么劲,该着急的人他不着急。 梁王盯着子安,“说,出什么事了?” 子安站起来,走到梁王身边,“你不要知道为好,你既然已经选择了跟你母后妥协,便一直妥协下去吧,不打紧,但是,你放心,我会帮懿儿报仇的。” 梁王脸色都变了,转脸凶恶地问刀老大,“你说,出什么事了?” 刀老大显然被吓了一跳,“我……我不知道,我们去到的时候,看到一个男人趴在懿儿小姐的身上……” 如晴天霹雳一般,把梁王炸得四分五裂。 然后,是狂怒从脚板底一路直窜到脑门,这一把火,埋在他的心底已经十年有多,如今爆发,非同小可。 他握住拳头,子安站在他的身边,能清晰听到故骨头咯咯作响的声音,曾经死了的梁王,总算是活过来了。 被欺负了这么多年,隐忍了这么多年,他该苏醒了。 他缓缓地转身,一步步走出去,没有像子安预设那样狂奔,但是,这一步一个脚印,沉得叫人心里发痛。 萧拓也很震惊,“天啊,慕容桥也太过丧心病狂了。” “萧拓,去看着他,给太子留一口气。”子安淡淡地道。 太子还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在梁王的手中。 “杀了也不冤枉!”萧拓恨声道。 “去吧,太子不能死在梁王的手中。”子安道。 萧拓沉住一口气,“好,我这就去!” 确实,太子不能死在梁王的手上。 萧拓走后,子安坐在椅子上,事情越发闹大了,但是,也该闹起来了,不是吗? 刀老大茫然地道:“大小姐,我说错什么了吗?梁王殿下好似很激动。” 子安道:“没,你没有说错,你把看到的说出来而已。” 他们进去的时候,确实有个男人趴在了懿儿的身上,仅此而已,是梁王误会了。 希望他真的能面对他们的母子关系兄弟关系,振作起来,治好他的腿伤,拒绝和林家小姐的婚事。 一切都还来得及的。 萧拓走后,胡欢喜过来了,她有意无意地道:“听闻,贵太妃提出要把那纨绔子弟孙灿硬塞给公主做夫婿。” “孙灿?”子安知道他,是柔瑶的弟弟,真真一个二流子。 “其实,只是掩眼法,把他先摆出来,是为了后面那位做准备的。” “谁?”子安问道。 “梁太傅的孙子梁树林,二房所生,梁太傅不爱重,当他无物,偏这个人有些才干,不甘心被家族忽视,所以他投靠了贵太妃和南怀王。” 梁树林?子安努力想了一下,没这个人的信息。 第三百六十章 粤东王回来了 胡欢喜道:“梁树林,正五品怀化郎将,梁太傅随便给了一个差事,任太子东宫的羽林卫统领,手下仅有十二卫,是梁家官阶最低的人,也是梁太傅最不重视的孙子,不过,若果这一次他能娶了公主,他将会成为梁太傅的心头大患。” “太子宫里的人?”子安冷笑,“贵太妃真是高明啊,用了梁家的人,还是太子宫中的人,她胆子很大。” “她有武皇的野心,也有武皇的狠毒,更有武皇的谋略,此人要小心。”胡欢喜道。 “这些消息,你是从哪里得知的?”子安看着她,她一个富商,怎会知道贵太妃的内情? 胡欢喜眸眼一抬,“然则,你以为我聚贤居是做什么的?真赚那些贵人的银子吗?若不打探点消息,我这生意也没办法做,靠天吃饭靠还得皇家政策吃饭,不是吗?” 子安笑了,“胡欢喜,该你发财的。” “娶了公主,才会发大财,公主身份尊贵,历经三朝皇帝,她的家财丰厚到出乎你的想象。” 子安点头,“我知道,从今天宫里来人说皇太后有心要为公主搞什么婚礼,我就知道他们冲什么来。” “你有什么办法应对吗?”胡欢喜看着子安问道,她是真的很担心公主,对她而言,子安这个老乡对她的意义还不如公主的,她记仇,也记恩。 子安想了一下,“等老七从宫里出来再算,他入宫很久了,至今还没回来。” “听闻粤东王也入宫了,粤东王会同意为公主找一个夫婿的,而且,粤东王与萧家有不和,是因为当年萧枭辜负公主的事情,虽然我觉得事情说清楚了,粤东王会对萧枭改观,但是,他不会委屈公主嫁给萧枭,因为萧枭有正室了。” 子安道:“这也是我担心的,如今我找到了血羚羊角,找到了流月,但是,我不敢百分百肯定她会交出来,她和宋瑞阳之间,有过节……或许是过节吧。” “抢?或者偷?”胡欢喜建议。 子安摇头,“我想过,但是,她是盐帮的帮主,很聪明,也很狡猾,她知道一切肮脏的招数,她会有所防备,除非是她自愿叫出来,否则,就是把她的家翻转,都不可能找到血羚羊角的。” 胡欢喜道:“我听说过这个盐帮帮主流月,祖上是西南人,后娶了大梁女子,便在大梁扎根,盐帮是大梁朝廷的心腹大患,听闻当初大梁的京默大长公主曾召见她,要把盐帮收纳朝廷,不过,最后京默大长公主却放了她走,不知道因为什么,后来,她离开盐帮,且离开了大梁,没想到竟来了大周京都,还生下一个女儿。” “懿儿是宋瑞阳的女儿。” 胡欢喜笑了一下,“那么,你推断她喜欢宋瑞阳?” “我已经让人去调查她什么时候来京城的,如果刚好是十一年前,那么,我的推断就对了,十一年前,宋瑞阳来到京城,要迎娶公主。” 胡欢喜提醒道:“子安,盐帮不好惹,自从她离开之后,盐帮现在还没有帮主,证明大家还是在等着她回去,盐帮的势力很大,甚至力压漕帮,要知道,漕帮以前的帮主,是飞龙门的温意,也就是大梁国的太皇太后。” 子安道:“我知道,所以如果她真不交出血羚羊角,我暂时还没法子,只希望我能突破她的弱点。” 胡欢喜起身,“嗯,有需要我帮忙的,派人去找我吧。” “嗯,你去吧,我知道你最近也焦头烂额,你家里的那点事……不提了,免得你烦恼,去吧。”子安道。 胡欢喜淡淡地道:“没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两人都是一路披荆斩棘过来的,明白当中的苦况。 慕容桀到晚上亥时才回来,子安守在壮壮的床前等他,听得倪荣的声音,她快步走出去。 “情况怎么样?”子安为他脱去外裳,见他一脸铁青,知道情况不好。 慕容桀生气地道:“母后执意要为壮壮找夫婿,且得到了粤东王的同意,这件事情,本王作为后辈,无权干预,因为非朝中事,吵了一晚上了,皇叔半句都不让,他马上就要到了,要见壮壮。” 子安担忧地道:“连你都搞不定粤东王?” “谁搞得定他?”慕容桀还是很生气。 子安道:“今天发生了一些事情,你见到梁王了吗?” “没啊,怎么了?”慕容桀侧头问道。 子安把今天太子抓走懿儿的事情说了出来. 慕容桀冷笑一声,“这废物真是自取灭亡。” “但是也好,至少,梁王不会再退让了。”子安道。 “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慕容桀想了一下,“他应该去找太子,有派人去看着他吗?可别真的把他给打死了。” “派了萧拓去。” “那就行,萧拓虽然笨,但有时候也懂得分寸。”慕容桀略放了心。 门外响起了脚步声,应该是粤东王来了。 子安走出去,看到一个身穿黑色绣四爪金龙亲王朝服的人带着几个人进来,他年纪大约六十多岁,步履沉稳,面容上的表情和慕容桀一样,黑得透亮,可见,两人在宫里真的是吵了一场。 子安福身,“夏子安参见粤东王!” 粤东王冷冷地扫了慕容桀一眼,再看着子安,倔硬地道:“不敢当,你家王爷都没把本王放在眼里了,他这个摄政王,已经一手遮天,你身为他的王妃,跟着他威风就是。” 慕容桀哼了一声,“不可理喻!” “慕容桀,是谁不可理喻?”粤东王的脾气果然暴烈,一句话就爆炸了,“你眼里还有你皇叔吗?还有你母后吗?还有你小姑姑吗?她才那么年轻,你就让她无主无庙地走?还是想等她走了你才找冥婚?” “现在小姑姑还没死呢,”慕容桀怒道,“你这不是诅咒她吗?” “谁诅咒她?本王会诅咒她?她出事,本王是最伤心的人,你们心里哪里有她?她这么些年过的什么日子你们谁关心过她?一个个都不管她!”粤东王骂着骂着,声音就哽咽了。 子安听出,他是用愤怒来掩饰伤心,他这话指的是自己,他知道壮壮过得不好,但是他没有关心好壮壮,现在她要死了,他想做点事情来弥补。 “我懒得理你,小姑姑有喜欢的人,你随便为她找个人家许配过去,她会高兴吗?”慕容桀转身,又忽地回头,“你就是茅坑石头,又硬又臭!” 粤东王大怒,跳起来便要打慕容桀,“本王不打你这个坏小子,你不知道尊重你阿叔。” 第三百六十一章 东宫寻仇 子安轻轻叹气,转身进去了,任由这两叔侄在这里闹。 坐在壮壮的床头,看着她平和的脸色,因服用了七节虫,吸收了她身体里的毒,她看起来就像睡着了一般。 这两日能够给她灌一些米汤,营养自然是不够的,所以几天的时间,她瘦了很多。 握住她的手,柔若无骨,拉开她的衣袖,看到手腕上有许多伤痕,不深,但是很多,叫人看了心酸。 不知道她是如何撑过那些漫长漆黑的夜晚,翻开御医以前为她开的方子,多半是安神茶,她是需要靠安神茶才能入睡的。 有脚步声悄然走进来,子安听得出,是粤东王。 子安轻轻叹气,“记得壮壮跟我说过,她不喝酒,不敢喝酒,因为喝了酒,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她是生生地煎熬过来的。” 粤东王粗暴的语气从她身后传来,“皇太后说你是大夫,医术很高明,你为什么没有办法救她?” 子安把她的袖子拉下来,她知道,粤东王已经看见了。 “所有人都想救她,她是无法让人憎恨嫉妒的,她的美好,就像一个仙女,我认为,凡间任何的凡夫俗子,都配不上她。” 粤东王不愚蠢,听得出子安的弦外之音,冷冷地道:“帮着慕容桀那小子?你既然那么珍惜壮壮,应该知道,她若就这样走了,就是无主孤魂。” “我不信那些,她是个例外。”子安抬起头,看着走在她身侧的粤东王,“她有喜欢的人,让她嫁给任何人对她来说都是一种亵渎。” 粤东王不做声,但是面容依旧冷硬。 子安站起来,“王爷和公主相处一下吧。” 子安心里觉得很彷徨,虽然有血羚羊角的下落,但是她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拿到,如果壮壮真的死了,按照这大周该死的俗例,壮壮是要举行冥婚的。 她一直觉得,这个时代和她所处的时代,是平行时空,封建迷信几乎是被当成文化看待的。 就等同她之前所处的社会里,即便已经接受了不少外来的文化冲击融入,但是,几千年一些根深蒂固的东西还是在血液里,挥之不去。 皇太后和粤东王和太皇太后不同,他们对壮壮的感情或许很深,但是要壮壮做一个无主孤魂,他们不会愿意,因为,这对他们来说,若真的对壮壮好,真的宠爱壮壮,就一定要为她找一条好走的路。 价值观的问题,是很难通过沟通去改变。 子安走出去的时候,听到粤东王压抑的抽泣声,子安心里沉重,男人的哭泣和女人的哭泣不一样,女人的哭声未必能引得人类的触动,但是,铁汉的哭声,却可以像锤子一样,一声声敲在人心上。 梁王没有四处去找太子,而是一直在东宫等着太子回来,萧拓也陪在身边。 萧拓一直都没说话,主要是因为梁王没说话,他认识梁王这么久,没见过梁王的脸这么恐怖。 他就是一堆行走的炸药,感觉说话大声点,都能把他引爆。 这一等,等到晚上亥时,才见侍卫抬着太子回来。 太子是坐在肩舆上进入殿中的,他浑身上下都是伤,在庙里已经找了大夫医治过了,歇顺了气才被抬回宫中。 进得宫中,便见梁王和萧拓在等着了,太子正一肚子的火没地方发泄,见梁王自动送上门来,顿生凶狠之意,“好啊,本宫不去找你这个废物,你倒是入宫来讨打了。” 在他的印象中,梁王一直都处于弱势,从不会反抗,这不会反抗久了,就会让人认为是不敢反抗。 看到梁王缓缓地站起来,眼底燃着熊熊烈火,他哼了一声,“摆个死人脸给谁看?贱种!” “懿儿是你抓走的,是吗?”梁王轻声问,拳头却已经咯咯作响。 太子在侍卫的搀扶之下站起来,冷冷地道:“是本宫抓走的,怎么样?你这么凶是要打本宫吗?打啊,你有种就打,你敢吗?废物!” 他走到梁王面前,抬起头,嚣张至极,鄙夷地道:“废物,不敢动手吗?给你一个水缸做胆,你都不敢动本宫一根毫毛,没错,是本宫抓走那小贱人的,还赏给了奴才,想你这个废物也没动过那小贱人吧?倒是可惜了,叫奴才们尝了鲜。” 他一边说,一边伸出手在梁王的脸上拍打,狠狠地拍打,“懦夫,要不要本宫去母后面前为你求亲啊?这会儿你娶那贱人可就合适了,这残花配得你起了。” 梁王脸上没有一点的表情,甚至所有的怒火都敛去了,但是,就在那一刻,他陡然抬头,眼神凶狠得把太子吓得退后一步,但是随即稳住心神怒道:“你……你瞪个死人灯笼眼想吓唬谁啊?废物,你就是个废物,说错你了吗?” 拳头带着呼呼风声从梁王左侧伸出,这一拳似乎是用了排山倒海之力,重重地落在太子的腹部,太子整个飞起,呈抛物线飞出门口。 他人还没落地,他口中的那废物便已经飞窜出来一脚踹在他的裆部,疼得太子眼前一黑,几乎晕过去,疼痛把所有的声音都隔断了,只觉得尖锐的痛楚从裤裆处一直蔓延到四肢百骸,呼吸都几乎被疼痛掐断。 东宫统领梁树林快步上前,拦住梁王,“梁王,手下留情!” “滚!”梁王嘴唇里吐出一个字,却带着雷霆万钧之势,让梁树林都为之震惊,这是之前那位隐忍退避的梁王吗?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 萧拓上前,拦阻梁树林,“梁统领,他们兄弟之间的事情,外人不宜过问。” 梁树林是个圆滑的人,他自知现在不能得罪梁王,但是作为太子宫中的统领,他不可能袖手旁观的,于是他道:“请萧将军劝阻梁王殿下,属下去禀报皇后。” 他去禀报皇后意味着他不在场,那么,这里发生什么事情,他虽然也免不了罪责却也不是主要责任,总胜过与梁王和萧拓面对面碰撞。 反正,迟早是要禀报皇后的,这事瞒不住。 萧拓也知道梁树林懂得处世,道:“去吧。” 梁树林出去之前,吩咐十二卫看着,但是,言明不可伤了梁王,也不可让梁王伤了太子殿下。 但是,显然无人能拦阻得住愤怒至极的梁王,他一把揪起太子,这么多年的新仇旧恨都一并发泄了出来,朝太子的脸连续打了几拳,太子仰天倒下,口吐鲜血,却依旧嚣张地道:“本宫要杀了你,杀了你这个废物!” 废物两个字还没落下,一把长剑飞过去,落在他的小腿上,直直便插了进去。 太子发出杀猪一般的嚎叫,十二卫见梁王动了武器,立刻围了上来。 第三百六十二章 去提亲 梁树林也没有耽搁,直接去找了皇后,算上来回路程,梁王殿下这口气大概也出完了。 梁王在太子的身上刺了三十八刀,避开了所有的要害,最狠的一刀刺在了双腿之间,没去势,但是,但是要治愈只怕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梁王就坐在院子里,任何人都不许上前,不过十二卫也上不来,他们全部被踢翻,萧拓没有出手,全部都是梁王打的。 东宫的人,从没见过梁王动手,他们也不知道梁王会有这般的好身手,就连太子自己都不能相信。 他以为在东宫里,自己怎么也不可能吃亏。 皇后听得梁树林禀报,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当她带着人匆匆赶过去的时候,太子已经躺在地上,如破布一般,满身血迹。 奄奄一息的太子见皇后来到,勉强撑起头,眼底赤红地喊道:“母后,杀了他,杀了他!” 皇后看到太子一身的血,心脏都几乎停止了跳动,手心几乎是即刻就冒出了冷汗,“快,快,传御医!” 梁王在一众忙乱之下,起身,一步步地往外走去,甚至也没看皇后一眼。 皇后怒道:“站住!” 梁王站定身子,也没回头,声音冰冷地道:“臣伤了太子殿下,自会请罪,容臣出宫一趟,明日一早,马上回来服罪!” “你……”皇后气得浑身发抖,但是见太子伤势太重,她暂时无暇料理他,“来人,把梁王带入静宁宫,等本宫回去。” 皇后的侍卫随即围了过来,梁王转身看着皇后,“母后便这么不相信儿臣吗?我说过,明日我会入宫请罪。” “你不能出宫去,马上去静宁宫。”皇后怒极,厉声道。 “不!”梁王眸色冰冷地看着皇后。 皇后看着他的眼神,倒抽一口冷气,她一直希望他们兄弟之间不要起争端,但是没想到极力避免却还是发生了。 “你大逆不道,刺伤太子,是死罪,你知道吗?”皇后又悲痛又愤怒,她怒斥侍卫,“还不赶紧拿下?” 她虽生气,虽心痛,但是也不希望他落在父亲梁太傅的手中,若被父亲知道他打伤太子,一定会依法办事,所以她要先惩处了他。 侍卫冲了上去,梁王却把剑架在自己的脖子上,看着皇后,“母后,我答应你,明天一早就会入宫请罪。” 皇后厉声道:“胡闹,你以为用剑来恫吓本宫,本宫就会如你所愿?你就是仗着本宫疼你,无法无天,连你的亲弟弟都下得了这样的狠手,往日我还总觉得你有残疾,多照顾你一些,没想到宠出个祸头来,真是悔不当初。” 梁王听了这话,笑了出来,心底却悲愤得无以复加,当下心灰意冷地道:“谢母后昔日的爱顾,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不会逃去,放心吧。” 他转身,在侍卫逼近之前,他用剑砍向自己的左手,这一剑下去,鲜血横流,伴随着他清冷的声音,“若母后不信,我便先给你一些上期,尾款等我明日入宫再给清。” 萧拓也吓住了,急忙上去扶着他迅速离开,侍卫自然是不敢去追的,怕再惹得梁王干出自残的事情来。 “母后,你赶紧杀了他,杀了他!”太子扯着嗓子直吼。 皇后身子一阵虚晃,几乎晕倒,宫女急忙搀扶着她,她干哭了一声,满心的悲愤与痛楚却哭不出来,喃喃地道:“疯了,都疯了。” 梁王出宫之后,便直接去了林家,路上的时候萧拓为他包扎了一下,看着他一脸的决然,萧拓有些深思。 林大人听得梁王点下来了,不知道多高兴,但是梁王只是送来一封退婚书,这封退婚书是在东宫写下的,他出宫主要是办两件事情,一件是退婚,一件是求婚。 林家那边没有接退婚书,只说要入宫找皇后,萧拓淡淡地道:“你还是接了吧,林大人,这回头皇后娘娘亲自命人送来就不好了。” 林大人是个聪明人,梁王私自退婚,皇后娘娘会感到愧对林家,必定就有所补偿,但是如果等到皇后退婚,那大概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毕竟,人家是母子,梁王若坚持不娶,皇后也不会太过勉强的。 林家终究是接下了退婚书,但是却十分忧愁,因为之前不少人登门求亲,他都没有答应,这个孙女长得不错,是他仕途的筹码,自然不能随便嫁出去。 没想到现在攀登高枝不成,反而跌得一身泥巴,真是偷鸡不着蚀把米。 如今只盼着皇后娘娘的赏赐不会少,否则,真的亏大了。 退婚之后,梁王便回公主府,找子安问懿儿的地址。 子安摊手道:“我不知道。” 梁王气结,“你竟然没留下地址?” “不着急,叫户曹去查吧。”子安道。 就这样,梁王命户曹连夜查流月的地址,查到之后,梁王规规矩矩地跪在子安的面前,“皇婶婶,求您帮本王一个忙。” 子安知道他要做什么,“不着急,你总不能大晚上去的。” “不,打铁趁热,现在就去,明天入宫请罪之后,便去请皇祖母懿旨,求她赐婚。” 子安见他心意已决,可又想到明日入宫请罪一事,不禁担忧,“明日请罪,带着你皇叔去。” “不必,她不会对我怎么样,不外乎是痛打几十个大板。”梁王淡淡地道。 “你没必要受这几十大板。” “他是当今太子,只是几十大板算便宜本王了。”梁王说。 子安想想,也觉得惩罚是少不了的,便道:“好,那就去吧,我命人准备一下,也不能随便提的。” 梁王说:“不必准备什么,我和我的心去就好,你主要是拉开她娘亲。” “你提亲是打算跟人家懿儿提?”子安大为诧异,这倒是追得上潮流,只是,这时代怕不合适吧? “先问了懿儿,再问她阿娘。”梁王说。 萧拓一直在旁边看着,神情有些奇怪。 子安推了他一下,“你跟着去。” 萧拓摇头,“我不想去。” “为什么?” “我留在这里看着,王爷和粤东王生气了,您一旦走了,回头他们就要打起来了。”萧拓说完,直接便进去了。 子安看着他的背影,“这厮,神经兮兮的。” 第三百六十三章 赶鸭子上架 但是,梁王的一鼓作气,却没能见到懿儿,按照户曹给的地址去到之后,无人在家。 子安提着两坛子好酒,脖子上挂着两只椰子,椰子上贴着红纸,巴巴地来到吃了好大一碗闭门羹,真不知道是好笑还是想哭。 梁王很泄气,黯然地道:“她们离开京城了?一定是的,懿儿一定没办法面对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本王不该先入宫,应该先找她的。” 子安看着他,安慰道:“不用担心,她们会回来的。” 但是,子安心里也有些担心,虽说已经交代了城门那边不让两人出城,可流月不出城就在城中躲起来,要找也不容易。 只希望,她会出来吧。 两人怏怏不快地回去,萧拓见两人拿着东西回来,问道:“咋了?没求成吗?” “人没在。”子安把东西卸下。 萧拓看着两只椰子上张贴的红纸,笑了起来,“既然不在,就不要求啊。” “粤东王还在壮壮的房间?”子安问道。 “是的,王爷也进去了,两人都在呢,方才吵过,还差点打了起来。”萧拓哭丧着脸道。 “两人的脾气就是火星撞地球,哎,算了,不管他们,我去厨房看看,给他们张罗点吃的。”子安说着,便带着小荪和嬷嬷去了厨房。 萧拓见梁王失魂落魄地坐在椅子上,想了一下,过去问道:“你真的很想娶懿儿吗?” 梁王抬眸瞧了他一眼,“你不明知道吗?” “但是,成亲有什么好?”萧拓不明白地问。 梁王淡淡地道:“本王喜欢她,想和她在一起,每天都想见到她,最好是她陪我走一辈子,就这么简单。” 萧拓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但是喜欢一个人也不一定要成亲啊?” “为什么不成亲?难不成等别人来娶她吗?”梁王反问。 “都那么久没人娶,忽然就有人娶了?这不可能的。”萧拓安慰道。 梁王翻翻白眼,“你什么思想?当初二皇叔就是以为等他出征回来再向丹青县主求亲,没想到回来只能喝她的喜酒,错过就没了。” 他顿了一下,“算了,本王跟你说不明白,你是榆木疙瘩。” 说完,他起身,进了内室。 萧拓坐在想了许久,一会皱眉,一会叹气。 最后,他出去了。 子安和嬷嬷做了宵夜回来,吩咐小荪,“小荪,你把椰子和酒收一下,明日再去一趟,放好点,这椰子不好买。”今晚敲了几家店才买到的。 小荪应声走过去,回头道:“没见,可能是梁王殿下放好了。” “嗯,那就行。”子安和她们一起端着东西进去了。 陈府外。 有一个人徘徊在漆黑的陈府门口已经有一刻钟了,他脖子上挂着两个椰子,手里提着两坛子酒,也不知道该进去还是不该进去。 他的脚刚上了石阶,又犹豫了一下退回来,转身走了两步,又回头看这漆黑的大门,停下来想一下,如此反复十几次。 终于,他叹了一口气,转身走了。 一行人如同鬼魂般从天而降,把他团团围住,隔阻了他的去路。 陈鼠实在是着急生气,刚才在屋顶上看了许久,等着他自己进去,没想到他愣是不敢进,最后还要调头走,真是气死人了。 “这不是萧贤弟吗?一场来了,便进去坐坐吧。”陈鼠笑着说,一把搭住了萧拓的肩膀。 萧拓本就是一时冲动,后来想清楚了,便马上想走,不妨被陈家兄弟拦住,不禁有些慌神,“我,我还有要紧事办,就先不进去了。” “来便来了,还带那么多东西,多不好意思啊。”陈龙拉着他进去,身上的东西也被陈家兄弟洗劫一空。 “不,别啊,我改天再来,真有要事,我哥……不是,我爹出事了,我是去找大夫的。”情急之下他把家人拖出来受累。 但是,陈家兄弟哪里肯让他走?这一走,怕是要连柳柳的命都给丢了。 进了屋中,陈龙喊道:“快,去找祖母来。” 萧拓被摁在椅子上,六人把他围住,他想站起来又被人摁下去,着急得几乎想哭出来。 他就不该受到梁王和懿儿的事情鼓动,他不该这么冲动的。 哎,这一入陈府如同入了虎穴,怕是不容易出去了。 远远地便听到陈太君的龙头拐杖响起,伴随着她粗暴的语气,“最好有什么要紧事,否则大晚上的把你们祖母从床上挖起来,定抽你们个神魂……” 她的声音在进入正厅后戛然而止,眼睛锐利的她一眼就看到了桌子上的两个贴着大红纸的椰子和两坛子酒。 陈太君暴怒的面容随即变得和蔼可亲,“哟,是姑爷来了?” 她挺直腰肢,中气十足地吼道:“姑爷来了还不赶紧伺候茶水?一个个没眼见力的,站在这里等死吗?快去,快去。” 府中的人马上就忙活起来了,新姑爷?这可是盼了许久的事情啊,盼都院子里的树叶都下来了。 “哎!”萧拓这下脑袋都大了,他后悔了,真后悔了,连忙站起来,这话还没说,又被摁了下去。 陈老太君笑不拢嘴,盯着萧拓只差点没流下口水,今晚真是意外啊,意外啊,看来那天去侯府说了一通,还真有用,这小子怕是被家里揍了吧? “你祖父是怎么跟你说的啊?是你祖父让你来的吧?”陈太君问道。 “祖父?”萧拓茫然地摇头,“没啊,祖父让我来做什么?” 陈太君听得此言,大喜,“换言之,你是自己来的?” 萧拓老实地道:“是的,我自己来的。” 他弱弱地伸出手,指着椰子和酒,“这些东西我是借来的,我要还……” “管家,把姑爷拿来的东西马上收妥当了,麻溜地!”陈太君喝了一声,把萧拓的话打断。 管家立刻上来把东西拿走,速度之快,萧拓此生未见。 他傻了眼,看着陈家十二位将军和陈太君的眼神,像是要把他吞到肚子里去一样,他就有种落荒而逃的冲动。 但是,他也知道进了陈家是不可能逃得出去的。 “妹婿,怎么这么晚才来?该早点来的,柳柳这个丫头大概都高兴坏了。”陈龙一脚踏在萧拓的椅子上,撑着半边身子说。 陈牛说:“对啊,还没人去叫柳柳吗?赶紧啊!” 萧拓急了,猛地站起来,“我不是来提亲的。” 十二把明晃晃的刀顿时亮了出来,齐刷刷地架在了他的脖子上,萧拓吞吞口水,“我只是想来问问柳柳愿不愿意嫁给我!” 第三百六十四章 好多嫁妆 他这话一出口,满屋子的声音震耳欲聋地响起,“愿意!” 不管是陈家十二兄弟还是府中的下人,都吼出了这两个字,可见,陈柳柳的婚事着实是老大难的问题。 萧拓把溢上喉咙的鲜血硬生生地吞下去,脑袋有片刻的眩晕,他后悔了,真的后悔了,冲动会害人一生啊。 柳柳是被抬出来的,她脚伤未好,府中下人也没说什么事,直接把她从床上挖起来然后迅速抬出来。 柳柳以为出什么大事了,来到正厅的时候,陈家十二兄弟马上把武器收起来,看到这一幕,她误会了,以为哥哥们把萧拓绑回来强娶她。 “放开他!”柳柳怒道。 陈家兄弟连忙退开,陈老太君笑眯眯地道:“柳柳,萧拓来提亲。” 柳柳看着萧拓,萧拓的眼神一直躲避,连看都没敢看柳柳。 柳柳心中有数,忍住泪水道:“萧拓,你走吧。”她是很想嫁给他,但是,用武力相逼算什么?他不愿意的事情,她现在不会做了,虽然以前她也想过霸王硬上弓。 萧拓一怔,什么意思?她竟然还不同意了? “柳柳,你疯了?萧拓是来求亲的。”陈龙不敢置信地道。 “我不嫁,让他走。”柳柳生气地环视众人,真的气得呕血,看来是她之前执意不愿意嫁给祖母说的付家少爷,所以才会出此下策逼迫萧拓。 “柳柳,真的是萧拓自己来的。”陈虎强调道。 柳柳看着陈老太君,这些日子的倔强终于软了下来,“祖母,我答应和付家少爷的婚事,你放他走。” “为什么?”萧拓顿时跳起来,冲到陈柳柳的面前,生气地道:“你原先一直说想嫁给我,为什么现在我来提亲你还要嫁给付家少爷?你以前是戏弄我的吗?陈柳柳,你……你欺骗我的感情。” 他已经忘记刚才的后悔,听到陈柳柳说要嫁给付家少爷,他脑袋就轰了一声。 柳柳瞪大眼睛,有些不相信地看着他,“你说你来提亲?不是他们绑架你来的?” 萧拓冷声道:“就凭他们也能绑我来?” 陈家十二少同时咳嗽一声,表示对这话严重的不赞同。 柳柳眸光冷冽地扫过去,十二少齐刷刷低下头颅,陈龙更是苦口婆心地道:“是啊,我们也没办法绑得了他啊?他武功顶天,一人抵百,不是他自愿的话我们怎么能勉强他?” 陈柳柳把所有人都赶出去,她说要亲自跟萧拓谈,不许任何人干扰。 陈家兄弟被赶出去之前,都压了一下拳头,用凶狠的眼光瞪着萧拓。 “祖母,你也出去!”陈柳柳见老太君如泰山一般屹立不动,道。 陈太君啊了一声,“祖母也要出去啊?” “你最凶,有你在这里,萧拓不说实话。” 陈太君只得站起来,拍着萧拓的肩膀,和蔼可亲地道:“萧拓啊,把你方才说过的话告知柳柳,你当面问她,实诚点好,老身喜欢实诚的人。” 说完,才出去了。 柳柳跳着过去把门关上,十三颗脑袋顿时贴在了门缝上。 柳柳看着萧拓,认真地道:“萧拓,你回答我,是不是你自愿来提亲的?你是真的想娶我还是因为我祖母逼迫你?你只管说实话,无人敢伤害你的。” 面对柳柳的大方,萧拓倒是有些忸怩起来,想了一下,抬起头问柳柳,“成亲之后,你会管着我吗?” “原则上不会的。”柳柳说。 “那你会把我的银子都拿走,也不给我喝酒吗?” “基本不可能。” “那你会打我吗?我武功比你好,但是我不能打女人。”萧拓委屈地说。 柳柳摇头,“没事我打你干什么?打你也费力气的。” 萧拓嗯了一声,略有些安心,但是也还是有些犹豫,“那成亲之后,我们要怎么过?你说这忽然就成亲了,多不习惯啊?” “我也不知道,我也没成过亲,不过王爷和子安以前也没成过亲,相处得还是很好的。” 萧拓叹了一口气,“柳柳,我心里总觉得怪怪的。” “那……”柳柳想了一下,“要不,你先回去考虑两天?” 萧拓松了一口气,“但是,你祖母和哥哥愿意让我考虑吗?” 柳柳微笑,“愿意,只要我说,他们一定会愿意的。” 萧拓眉开眼笑地看着她,“柳柳,其实你也挺善解人意的。” 柳柳也笑了,跳着去拉开门,压低声音面容凶狠地对外面十三颗人头道:“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务必要他明天一早正式来提亲。” 之前以为他是被逼的,但是他是自愿来的,可见对她也有心,只是心里踌躇未能落实,她自然要扇一把火的。 十三副面孔怔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反应,柳柳便高声道:“你们都不要逼萧拓,让他回去想清楚。” 一家人心意相通,齐刷刷地点头,“好!” 萧拓感激地看着柳柳,开始觉得柳柳真的很好了。 萧拓要走的时候,陈龙说:“对了,萧拓,听闻你十分痴迷兵器,我带你去兵器库看看,不少珍品啊。” 这是拿捏了萧拓的软肋,萧拓喜欢酒,喜欢武器,京中人人皆知,陈龙的这个提议,萧拓没有任何理由去拒绝。 来到陈家的兵器库,萧拓嘴巴就没合拢过。 十八般武艺对应十八般武器,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鞭锏锤抓镋棍槊棒拐流星锤,这陈家是强盗吗?竟然这么多宝贝。 “这把碧玉剑,是前朝武林盟主的随身武器,玄铁铸造,剑柄这一颗翠玉坚硬无比,一旦染血,便会多一条血丝,你看,这块碧玉上已经有许多血丝了。”陈龙介绍。 萧拓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这把流星锤,是湘西鬼派掌门人的武器,纯金制造,重三十二斤,这一锤下去,敌人的脑袋飞开花不可。” “你们陈家这么多宝贝?都是从哪里找来的啊?”萧拓抹了一下口水,把突出的眼珠子摁回去,掩饰不住心底的嫉妒和羡慕问道。 陈龙哈哈笑了一声,“这就算多了?还有一个大兵器库你还没见过呢,当然,那也不能随便让人进去,必须要是我们陈家的人才能进去的,这里的十八般武器,是准备给柳柳的嫁妆!” “嫁妆?” “对,等柳柳出嫁的时候,这些东西便陪嫁过去男家那边。”陈龙说。 第三百六十五章 她不会得逞 陈龙一边说,一边看着萧拓,萧拓下巴都快掉在地上了,陈柳柳有这么丰厚的嫁妆,为什么嫁不出去? 陈龙笑道:“本来嘛,柳柳出嫁,这些嫁妆是不该提前公开的,但是祖母说赶紧把她嫁出去,便于提前公布了她的嫁妆,这几日登门求亲的人,几乎把门槛都踩崩了,这不,付家少爷也说明日一早就登门求亲的。” “明日一早?”萧拓怔了一下,“这么早啊?” “他多半也是冲着嫁妆来的,可有什么办法呢?柳柳的婚事不能拖了,萧拓,柳柳说可以让你考虑几天,我们也不该勉强你,放心,明日付家少爷过来的时候,我们会想尽办法拒绝的,就怕我爹娘他们心急,答应了。” 萧拓几乎是立刻道:“我还有点事,要先走了。” 说完,他旋风一般就跑了出去。 他策马回到侯府,拿着门房里敲走水的铜锣满屋子里敲,一边敲一边喊:“起来,起来,都起来!” 侯爷被他吵醒,出来见没走水,怒气冲冲地提着他的耳朵道:“你最好有要紧事。” 这话莫名熟悉,但是,不管那么多,萧拓放下铜锣,噗通地就跪了下去,“我要娶陈柳柳。” 侯爷见他跪下的时候便以为他惹祸了,抡起了铁砂掌就要一巴掌打过去,没想到出口的是这么一句话,他生生地把那巴掌打在了自己的脸上,笑着扶起他,“起来说话,我们慢慢商量!” “不能商量,商量的话柳柳就要被付家少爷娶走了,快准备聘礼过文定的东西,现在马上就走啊。”萧拓着急地道。 萧拓阿爹萧统领奇怪地道:“为什么那么着急?这过文定得挑好日子,明日未必是好日子。” “好日子,明天就是好日子,抓紧点先给定金过去,不然被娶走了。”萧拓急得团团转,如果去晚了,什么流星锤碧玉剑都没了。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着急要娶柳柳,但是萧家是很乐见此事的,他们侯府要的儿媳妇不是那种柔柔弱弱的,柳柳这样的正合适,且也可以巩固和陈家的关系,武将之间联盟起来,势力非同一般啊。 就这样,萧家张罗了一宿,总算在天亮之前来到陈家门口等着。 到太阳跳出来的时候,侯爷便敲开了陈家的大门,而陈家老太君,已经优雅地坐在屋中太师椅上,看着自己的孙女婿一步步地走进来。 这边甜蜜地说着婚事,早朝却剑拔弩张。 粤东王在早朝提出,要为公主寻驸马,公主出事,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但是始终是皇家的事,拿到早朝上说是不妥当的,百官们也不好给意见。 可粤东王在早朝上直接便把此事说了出来,说哪家有公子合适的,便可自荐或者请人保媒。 慕容桀气得脸都黑了,他本想着今日偷偷地去打消皇太后的念头,毕竟那日粤东王在,皇太后多少看他点面子,不好太过强硬地拒绝,若私下再谈谈,她或许会改变主意。 但是没想到,粤东王竟然当着朝臣的面提出来了。 慕容桀虽然全程黑脸,但是粤东王还是继续说:“冥婚风俗由来已久,即便太皇太后在的时候都不曾反对过,大长公主被皇上封为镇国公主,位分之尊贵可比皇后,她的婚事自然不是皇家私事,该由礼部和内府协同办理。” 粤东王的话也挑不出错处来,但是大家看慕容桀的脸色,知道他大概是反对的,一时间,无人敢做声。 至于太傅等人,自然也不想插手的,这毕竟是他们皇家的事情,再说,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粤东王见无人出列说话,便道:“既然大家都没有反对,此事便由本王与皇太后着礼部内府主办,大家可举荐贤能之士。” 礼部尚书提出了一个问题,“王爷,若公主一旦成亲,这驸马爷,是按照其他驸马的待遇给予吗?” 粤东王道:“自然!” 慕容桀的脸都黑了,“够了!”不过,懂得他的人却看得出,他虽震怒,却是松了一口气的。 礼亲王听了这话,也是甚为诧异,这老头真是闹得够了,这话岂能当着朝臣的面说?这若和其他驸马一同的待遇,公主一旦大去,又无儿女,她的财产,岂不是都由驸马继承? 果然,粤东王这话一说出来,朝臣便震动了,就连梁太傅都为之挑了一下眉毛。 朝堂发生的事情,也传到了贵太妃的耳中,贵太妃生气极了,破口大骂,“这粤东王坏了哀家的好事。” 她本打算让孙灿提出娶公主,但是孙灿人品不行,粤东王自然不会同意,到时候梁树林再出面,两者对比,权衡之下,粤东王和皇太后都会觉得梁树林胜出一筹。 但是,粤东王把这话放在了前头,便等同是告知了众人,娶了公主,这辈子就打断腿都不用发愁了。 那要迎娶公主的人,还不蜂拥而至吗? 若有其他更优秀的人,如何排得上梁树林? 慕容桀与粤东王是一同出宫去公主府的,粤东王看着他,“要不要与你阿叔同乘一辆马车啊?反正目的地是一样的。” 慕容桀瞧着他,哼了一声,“老狐狸!” 但是却上了他的马车。 马车徐徐驶出北门,粤东王得意地道:“是不是觉得本王更胜一筹啊?” 慕容桀没好气地道:“有什么更胜一筹的?这成亲一事本就不该提出的。” “本王不提出,你以为你母妃和皇太后不提出?皇太后舍得让你小姑姑就这样走了吗?必定是要找个门口让她进的,当然了,本王也是这样想的,她没成亲就走了,死了会成为孤魂野鬼。只是昨天你入宫前,本王就问过皇太后,要为壮壮找人家的事情,是你母妃提出来的,任何人提出来,本王都不会怀疑,唯独是你母妃,本王便要警惕。” 说起贵太妃,慕容桀的脸一般是没什么表情的。 粤东王瞧了他一眼,“你母妃对你做的那些事情,本王都知道了,皇太后昨天说,抵受不过你母亲的软硬兼施,下了旨意准许南怀王回京,看来,京中是免不了一场血雨腥风。” 慕容桀淡淡地道:“她不会得逞的!” “自然是不会得逞,但是小心防备总没错,至少,在南怀王回京之前,把你母妃有可能得到的一切都封锁掉,她提出要为你小姑姑找人家的目的是什么?不外乎是你小姑姑丰厚的家财,慕容家的人都知道,你小姑姑的那些封邑和家财,朝廷都无权收回的,若她真的去了,便宜了谁?自然是驸马。” 第三百六十六章 你为什么不知足 粤东王见慕容桀不做声,还以为他不相信自己说的话,继续道:“你啊,不要太天真,对你母妃和你弟弟还有心存善念的想法,他们没打算给你活路的,南怀王在封疆南国,已经不断地巩固兵力,听闻南国那边但凡年满十七,便要强制征调入伍,即便独子也不可免役,朝廷没有赋予他征兵的权力,他这样做是为了什么?而且,这些年他大力发开铁矿,炼制武器,还从北漠那边购买精钢,至于你母妃,则在京中不断地培植势力,笼络朝臣,争取拥护者,当然,你可能会觉得凭她一个妇人可以做什么?朝臣也未必会受她的蛊惑,但是,你这样想便错了,据本王所知,这些年她不断出动探子,几乎是蹲在人家的床板底下偷听隐私,大周的这群京官,真正清白的有几个人?被她拿捏了软肋能怎么办呢?不想丢了官途的便只得从了她。” 粤东王这番话,不是随意说出来的,他是经过深刻调查的。 慕容桀还是没做声,粤东王见此,不由得叹息,“你不信便罢了,如今朝政由你主事,你一味防备梁太傅,却不知道祸起萧墙啊。” 慕容桀抬起头看他,静静地道:“皇叔,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且比你知道得更多。” 粤东王一怔,“你知道?” “我眼睛没瞎。” 粤东王笑了,笑中又有些同情,“你这小子,难怪皇帝会给你这么大的权力,有你这道屏障,他确实是可以放一半心的。” 只能放一半心,这意味着,粤东王都认为贵太妃很难对付,她的心机非寻常妇人可比的,铁腕手段,目的明确,且为了这个目的,不惜一切。 许多男人都不可能做到她这样,这样的人,若是生为男子,必定是枭雄。 两人回到公主府,子安没在,又陪着梁王去了找懿儿。 自然也是无功而返。 梁王送子安回到府中,道:“你继续帮本王找懿儿,找到她的话,告知她,我想娶她。” “你入宫?”子安问道。 “是的,本王说过,要入宫请罪!”梁王面容阴郁。 “要不要你皇叔陪你去?”子安还是不放心他去。 梁王抬起头,有些惨然地笑了一下,“这些年,有什么是本王经受不起的?” 子安想想,确实,他都是这样过来的,不免心痛。 梁王带着侍卫大金,策马离开公主府。 皇后今日没让嫔妃请安,都打发了回去,太傅得知太子受伤一事,下朝之后赶过来问,她都没让他插手管。 她希望,他能知错。 “皇后娘娘,梁王殿下来了。”宫女进来禀报。 皇后缓缓地抬头,看着他一瘸一拐地进来,以前,她看到他走路的姿势,心里会疼痛,想着如果他能好起来该多好。 鑫儿一向听话,都是被夏子安教坏了。 梁王跪在地上,“儿臣参见母后!” 皇后挥挥手,让宫人出去。 她看着他的手上缠着纱布,有药味渗出,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听说,你去林家那边退亲了。” “是的!”梁王头也不抬。 皇后道:“本宫对你很失望。” “习惯就好,习惯了就不会失望。” 皇后见他说话死气沉沉,活像是他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沉痛又愤怒地道:“你可知道你弟弟的伤势有多重吗?差一点,他就和你以前一样,不能人道,他至今还没子息啊,你怎么就那么狠心?” 梁王淡笑,却没说话,狠心?不,当初他被宣告残疾和再也可能和正常人一样生儿育女的时候,她还安慰在旁边一直哭着的慕容桥,让他不要愧疚。 是狠心,只是不知道是谁狠心。 皇后见他还是不说一句软话,也来气了,“这事你看怎么办?这么多人看着你伤了太子,太傅已经来问过了,且你祖母始终会知道,母后总得要给大家一个交代。” “母后想要什么交代?”梁王依旧跪在地上,神情波澜不惊地问道。 皇后拍了一下桌子,怒道:“你怎么变成这样子?你伤了你弟弟,便一点愧疚都没有吗?你说本宫该如何惩处你?” “任凭母后发落。”梁王静静地道。 皇后真的很失望,她摇摇头,“你弟弟说,要断你一臂来偿还,但是母后终究不忍心,想着你去跟他道歉认罪,打板子便算了,但是,没想到你没有丝毫悔改之心,真让母后失望啊。” “对不起,儿臣让母后失望了。”梁王顺着她的话去说,没有半句分辨的话。 皇后厉声问道:“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以前总觉得你懂事,识得大体,现在怎么会这样?是夏子安教唆你的吗?” 梁王终于抬起了头,逼视着皇后,冷笑,“母后,你以前真的觉得我懂事吗?” “你……”皇后一怔,“你什么意思?” 梁王继续冷笑,“不是我懂事,是我不能不懂事,因为,无人会为我出头,无人会为我说一句话,无人会怜惜我的伤痛,无人会理解我经受了怎样的委屈与苦难,对你来说,两个儿子不相争就好,你不介意我是委屈退让的那一个。以前,你不在乎我的伤是谁造成的,只要我不追究不闹事就行。现在,你不在乎我的腿能不能好,只要我无权参与皇权斗争就好,你不在乎我有没有喜欢的女人,只要我听话成亲就好。这就是你要的听话的好儿子,你希望我一辈子都这样懂事听话,即便我这一辈子,连一天的好日子都没过过,你也不在乎!” 他的声音是慢慢地扬高到最后变成尖锐的质问,一声声,敲在了皇后的心上,皇后怔了许久,两行泪水落下。 “不,不是那样的!”她喃喃地说,语气焦灼痛楚,但是,辩驳是无力的,因为,她意识到,就是那样。 可又有什么不对吗?太子是要登基的,日后是要做皇帝的,会带给她荣耀,会延续皇家的威仪,她也心疼梁王,可他吃喝不愁,富贵不忧,这样不好吗?他缺失的,她都会想尽办法补偿给他的,就算她补偿的未必是他想要的,可有什么是人生非得要的呢?他已经很幸运了。 第三百六十七章 板子 皇后的心很难受,她甚至责怪,梁王既然都知道她的苦楚,为什么不能再懂事一点? “你起来吧!”皇后轻轻叹气,“你觉得本宫偏袒了你弟弟,或许是的,但是你作为兄长,不该让着他吗?” 梁王没站起来,依旧跪着,讽刺地道:“不让吗?母后,若儿臣没有受伤,若儿臣和正常人一样,你认为,父皇会封他为太子吗?” 这话,本是最不该说出口的,皇后也认为,他一辈子不会说,也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背后他受伤背后的利害关系。 皇后只觉得心惊肉跳,心里有一道声音响起,这下真的要坏了,他是铁了心要和他弟弟争了。 脑子里闪过几个念头,都被她轻轻搁下。 “母后一直都知道的,但是母后真的替我不甘过吗?没有,您心安理得,因为太子依旧是您的孩子,您没有吃亏,我也相信,若是其他娘娘的儿子弄得我伤了腿不能人道,您一定会找他拼命,我不怀疑您爱我,您只是不够爱而已。” “鑫儿,你这么认为,母后真的很难受,这些年,你委屈,痛苦,母后没有一刻能安心的,在想弥补给你……” 梁王打断她的话,“真想弥补,就不会明知道我有机会痊愈,也不让皇婶婶医治我,若真心疼我,就不会明知道我不喜欢林家小姐却依旧要我娶她,所谓的弥补,只是让您心安理得的一种方式,于我无益,反累我不快,这补偿,不要也罢。” 话都说得如此清晰了,皇后反而清醒冷静了许多,她承认,她确实偏袒了太子,但是,作为一个母亲,她没有别的办法。 她心灰意冷地道:“既然如此,也没必要说了,你既然不喜欢林家小姐,那便罢,横竖亲事都退了,林家那边本宫会给一些补偿过去。但是,你伤了太子这件事情,本宫怎么也得有个交代,本宫会与皇室宗亲就你重伤太子一事进行议罪,母后不可能包庇你,也包庇不了,初步定褫夺你亲王封号,但你依旧是皇子,且你必须要给你弟弟道歉,否则的话,褫夺封号之余,还得打三十大板。” “谢皇后娘娘!”梁王伏地,“臣领罚,也领打!”不可能包庇?当日又是谁包庇了慕容桥?是谁把御医和在场伺候的宫人全部灭口或遣走? 皇后摇头,“你宁可打三十大板,也不愿意去给他道歉?” “是!”梁王倔强地道。 皇后胸腔里有一道怒火涌上来,盯着他,“你真的变了,自从夏子安治愈了你的隐疾,你就变了,你的刚强没有用来对付外人,而是用来对付你的弟弟和母亲,出息啊!” 梁王冷笑,“有什么办法?欺负我的,偏生是我的母亲与弟弟。” 皇后一拍桌子,“本宫跟你好声好气地说,你还当本宫还欺负是不是?你因为本宫非得护着你不可?你必须跟你弟弟认错道歉,否则,本宫打你六十大板,要你半条命。” “皇后娘娘!”贴身宫女红月惊呼出声,“五十大板,可会要命的。” “他在乎自己的命吗?他自己不在乎,谁在乎?”皇后厉声道,眉心跳跃着怒火,依旧盯着他,“再问你一次,是去认错还是领六十大板?” 梁王缓缓地站起来,“臣领罚!” 皇后气得指尖发抖,“好,好,来啊,拖出去,杖打六十大板。” 皇后对梁王的疼爱和愧疚,很大程度源自于他的隐忍和听话,当他有所反叛,她对他的那份愧疚便没了。 梁王被拖了下去,被摁在院子的长板凳上,这板凳是专门杖打犯错的宫人的。 “打,打到他认错为止!”皇后怒道。 梁王闭上眼睛,像以往那样,把所有的不甘心都咽下去,但是这一次他觉得很轻松,因为,只有这一次了,这一次之后,他做任何事情都不需要再顾忌她。 把她认为亏欠的,都还给她吧。 侍卫问道:“娘娘,是用荆条还是用竹板子?” 杖责,有两种,一种是用荆条制成的,分大杖法杖和小杖,荆条打下去是带刺的,十个杖子下来就能让人血肉模糊。至于板子,则相对轻松一些,但是五十大板,一般的宫人也要了命了。 皇后犹豫了一下,有些心软,但是看到他闭着眼睛倔强的样子,火气又窜了上来,厉声道:“上荆条大杖!” 侍卫倒抽一口冷气,五十荆条大杖,这腿怕是真的废掉了。 “行刑!”皇后厉声吩咐之后,转身进去,眼泪从眼角急速滑落,她不能不这样,那夏子安有本事的,便治吧,若治不好,他这辈子就再也站不起来了,也休想再争夺太子之位。 她直接便回了寝殿,痛哭失声,心里反复地说着,鑫儿啊,你不明白母后的一番苦心,唯有这样,才能保住你的性命啊,断了腿,护了命,也是母后唯一能为你做的了。 大金听得是上五十荆条大杖,心里咯噔一声,悄然离去,然后飞快奔向皇太后宫中。 负责掌刑的侍卫,下手都比较重,但是对着梁王,他们没敢下狠手,可也不能敷衍太过,荆条一棍棍落下,不过十来杖,便见了血。 梁王趴着,一声不吭,他的腿因骨头错位压迫神经,每个月都会有几次无法忍受的疼痛,一直在疼痛中走来的人,却也差点无法忍受这种尖锐刺生的痛楚。 他咬着唇,嘴唇溢出鲜血,额头冒着大汗,背已经湿透,但是他的身子因为疼痛瑟瑟发抖,荆条下来的时候,刺入皮肉那些伤口里,引起一轮又一轮的火烧疼痛。 杖打到三十大板的时候,宋瑞阳带着使臣来到,按照规矩,他是这个梁国太子是来拜见皇后的,今日一早他已经先行拜会了皇太后,中午便到皇后这里。 见院子里行刑,本以为只是打犯错的太监,却没想到是梁王,宋瑞阳一怔,这梁王犯了什么错,竟要下荆条? 在大梁,一旦被封了亲王的,不会在宫中上杖刑。 他本想阻止,但是使臣公孙燕说:“殿下,这是大周的家事,您不宜干涉。” 宋瑞阳想想也是,他不禁怜悯地看一下梁王,见他忍受着极大的痛楚却一声不吭,大为欣赏,也大为惋惜。 殿中的人进去通报,皇后听得梁国太子前来拜访,便端正神色,“请进来。” 第三百六十八章 问宜妃 她自然不能在寝殿里接见宋瑞阳,移步出去,免不了是要听到荆条打在梁王身上的声音,她的心很痛,却不得不硬起心肠。 “大梁宋瑞阳见过大周皇后娘娘!”宋瑞阳上前拱手行礼。 “太子殿下免礼,快快请坐!”皇后含笑道,努力忽略门外传来的声音。 那逆子也太倔强了,这样杖打连吭都没吭一声。 宋瑞阳瞧了瞧门外,“不知道梁王殿下犯了什么大错?” 看刚才的情形,起码熬了几十个板子,却还没停下来,可见一定是大错了。 皇后苦笑,“不听话。” 宋瑞阳是个识趣的人,也不问了,只吩咐使臣,“来啊,把本宫送给皇后娘娘的礼物呈上来。” 且说皇太后听得大金说皇后要对梁王下荆条大杖,急忙便带着人过来。 但是,来到的时候,五十板子已经打完,梁王在最后几下,终于熬不住晕了过去。 侍卫进去复命的时候,皇太后就到了。 皇太后看到她的宝贝孙子血肉模糊地趴在院子刑凳上,心都要碎了,怒道:“一个个还愣着做什么啊?赶紧传御医啊,扶进去!” 殿中皇后听得皇太后的声音还有太监的传话,便走了出去。 皇太后见到皇后,也不顾宋瑞阳在场,劈头就骂,“你这个娘的怎这般狠心?他还是不是你的儿子?他犯了多大的错要这样往死里打他?还上荆条大杖,你这是要他的命啊,他这辈子受的苦还嫌不够多是吗?还得要你这个做娘亲的添些好逼死他是吗?” 皇后拉下脸,这婆子妈也真是,一点分寸都不懂得了,大梁国的太子和使臣在这里,她就当面呵斥这个当朝皇后,叫人瞧见,不是笑话吗? 宋瑞阳见此情况,立刻便起身告辞了,皇后自然也不留他,强行挤出了个笑脸,“本宫还盼着和殿下多说几句,了解一下大梁的风土人情,真是可惜了。” 宋瑞阳道:“下次还有机会的,先告辞!”说完,带着使臣急匆匆地走了。 出了静宁宫门外,使臣公孙燕若有所思地道:“这大周皇室真是有趣得很啊,梁王这番出事,殿下还是多与大周太子来往才是的。” 宋瑞阳冷冷地道:“闭上你的嘴!” 公孙燕还想再劝说,宋瑞阳冷冷地道:“出宫去公主府,这件事情也不知道摄政王知道不知道,先去报一声吧,可别真把梁王弄死了,这小子可惜啊。” 公孙燕道:“摄政王始终不是大周皇位继承人,掌权是暂时的,臣认为,殿下不必与他走得太近,于殿下也没有帮助。” 宋瑞阳瞧着公孙燕,心里头的警钟大响,但是不溢于表,只仍旧淡淡地道:“走吧,不要多说。” 宋瑞阳走后,皇后才回答皇太后的话,“他是臣妾的亲子,若不是罪大恶极,臣妾也舍不得这样打他。” “他犯了什么事?”皇太后倒是不怀疑皇后疼爱梁王之情,但是有什么错要打成这样? 皇后道:“他昨天带着萧拓闯进东宫,伤了太子,还差点断了太子的根,太子如今还下不了床,太傅已经命人来问过了,说明白要查出凶手。” 皇太后震惊,随即又问:“他为什么要打太子?” 皇后怔了一下,这倒是没问,“这……大概是被人挑唆了吧?他们兄弟感情一向很好的。” “感情好?大概也只有皇后这么认为了,”皇太后冷笑,“你连他打人的缘由都没问清楚,便对他用这么重的刑,你这个母后做得还真够称职的。” “不管是什么缘由,那是他亲弟弟,再怎么都不该下这么狠毒的手段。”皇后道。 皇太后见梁王已经奄奄一息,心痛难当,也没心思与皇后争辩,着人先把梁王抬进去,但是梁王却醒过来,迷迷糊糊地道:“奶奶,我要回家,不想留在这里。” 一声奶奶,叫得皇太后心里针扎似的,且他说不愿意留在这静宁宫,可见他心里是多委屈。 “好,回家,会奶奶宫里。”皇太后安抚着,命人把梁王抬到寿安宫,然后才抬起头用刀子般锋利的眸光看着皇后,“打也打了,这罪也受了,你也该去查一下,他为什么要对自己的亲弟弟下狠手了。” 皇后兀自争辩,“太子虽然顽劣,却也不是那种不知道分寸的人,应该是鑫儿被人挑唆……” 皇太后一声呵斥,断了她的话,“够了,说的人不害臊听的人也害臊了,你不查,哀家命人去查。” 说完,大手一挥,着人送梁王走。 皇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心头说不出的悲戚恐惧,看着刑凳上的血迹,心里也是一阵阵的揪痛,她有什么法子啊?她这个做母亲的,只是千方百计地避免他们兄弟相争而已啊。 一直都相安无事,一定是有人挑唆的。 想到这里,她下令道:“马上去调查一下,看看梁王和太子之间到底还有什么私怨。” 侍卫上前道:“回皇后娘娘,事情经过微臣也知道一二,是听萧将军的侍卫说的,太子命人带走了梁王的心上人懿儿姑娘,带到了城外皇寺里,还叫人玷污了,摄政王妃夏子安带着人去到皇寺那边,救下了懿儿姑娘,且告知梁王,梁王得知此事便入宫找太子,经过大概就是这样的。” “懿儿?就是那民间女子?”皇后勃然大怒,“为了一个女子,他竟对自己的亲弟弟下这样的狠手?可见本宫没有怪错他,还有夏子安,她是巴不得天下大乱的,这种女人,蛇蝎心肠,当日本宫不该做主,让她嫁给慕容桀,助长她的气焰害了丞相一家,还有,摄政王慕容桀,好坏不分,枕边风一吹便忘记了自己摄政王的身份,可见也不是成大事的人。” 皇后做事虽不是极为谨慎,但是至少也很少被人拿住短处,说话也多半滴水不漏,但是今日这番怒骂,却是有心传出去的,可见她是怒到了极点。 “娘娘,皇寺一事怕是别有内情,听闻宜妃娘娘那日也在场的,不如,请宜妃娘娘来问个明白?”红月道。 “宜妃也在场?”皇后忽然想起早两日宜妃来请旨说要去皇寺那边为慕容壮壮祈福,本是去七天的,却忽然回来了,看来她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宜妃知道也不来禀报,怕真的还有内情。 想到这里,她道:“请宜妃!” 第三百六十九章 挑拨离间 宜妃听得皇后宫中命人来传,也知道大概是因为那天的事情,也没有拖延,马上就过去了。 来到静宁宫,见礼之后,皇后直接便问了,“你去皇寺祈福,怎么那么快就回来了?” 宜妃道:“昨天发生了点事,臣妾便先回来了。” 皇后见她没有隐瞒的打算,才请她坐下来,“你说给本宫听,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宜妃坐下来,叹息一声,“这事儿臣妾也犹豫了一晚上,不知道该不该跟皇后娘娘说,因为,始终臣妾是局外人,这话由臣妾来说,怕会挑拨娘娘与王妃妯娌感情,更会伤害到太子殿下与摄政王之间的叔侄感情。” 皇后淡淡地道:“若是真感情,怎么也伤害不了,若是虚假,也不存在伤害不伤害,你有话便直接说吧。” 宜妃抬眸,瞧着皇后那张冰冷的面容,脸上也浮起了无奈之色,“皇寺里没有旁人,除了大师们,臣妾便是唯一的见证人,那天太子是抓了一个民女到皇寺柴房里关着,但是,听侍卫们说,这个民女对太子出言不逊,太子才抓了她关起来,只是想恫吓她一下,没想到这个民女来头不小啊,才关进来没多久,王妃便带着人来了,不由分说地打了太子一顿,还杀了太子身边两名侍卫,当时臣妾都吓糊涂了,这好歹也是皇家寺庙,怎可随便杀生?而且,王妃的气焰也十分嚣张,和往日大有分别,若不是臣妾亲眼所见,怕是怎么也不会相信的。” 皇后听得肺都快炸了,咬牙切齿地道:“看来本宫当日真的是小看了她,难怪此人把丞相和老夫人都会斗垮了,原来是这样厉害嚣张的角色。” 宜妃道:“谁说不是呢当日见她可怜兮兮地,还以为她真的备受冷待,其实从当日悔婚梁王便可看出她心机深沉,她若不想成亲,可以一早说出来;偏当着这么多宾客的面丢梁王的面子,如今她是巴不得做一些事情来讨好梁王,好让殿下对她改观,要知道,摄政王可是很爱重梁王殿下的,昨天之事,怕也是一个陷阱,那民女是在公主府离去的,而当时王妃也在府中,听闻冲突是在公主府发生的,那民女冲撞太子殿下,对他出言不逊,怕也是仗着自己有王妃撑腰。” 皇后思前想后,觉得宜妃说的话很有道理,之前鑫儿便说要娶这个王懿儿,后来被她强烈反对加上他自身的问题,所以才作罢,如今他好了,只怕这个念头又动了,难怪昨天就马上去找林家退婚。 她想起侍卫说王懿儿被玷污了,便问宜妃,“那丫头被抓到皇寺之后,太子真的叫人玷污了她么?” “这事儿臣妾没亲眼见到,殿下是去了皇寺,但是先来给臣妾问安,他没在柴房里,怕侍卫会对那丫头动了妄念也有可能的。”宜妃说。 皇后嗯了一声,心里想着,不管有无玷污,那懿儿是决计不能嫁给鑫儿的,而且,夏子安的挑唆能这么顺利多半是那小子心里还有这丫头,怕只有她死了,才能断了他的念头,也不至于再被人利用。 想到这里,她看着宜妃,“宜妃,皇寺发生的这件事情,始终对太子名誉有损,还望你不要跟外人说起半句。” 宜妃微笑道:“娘娘,臣妾断是不能说的,总不能说殿下因为一个民女而被当朝王妃痛打一顿吧?再说,佛门清净地,出了这样的事情,说出去也不好听啊。” “是的,毕竟是皇寺,出了这种事,坊间会怎么猜测?”皇后心底自顾自地盘算着,没看到宜妃脸上破有深意的眼神。 宜妃自是对子安恨之入骨的,但是,要杀一个人,最利落的办法便是借人之手,皇后出手比她出手更为适宜。 “若没什么事,臣妾先回去了。”宜妃站起来躬身道。 “好,你先回去吧,对了,前两日听闻七皇子有些不舒服,如今可好了?”皇后问道。 “好多了,皇后娘娘还惦记着这事啊?臣妾替七儿谢谢娘娘。”宜妃含笑道。 “自然惦记,他也是本宫的孩子,得空多些带过来静宁宫玩耍。”皇后敷衍地道。 “好!”宜妃说。 打发了宜妃出去,皇后始终是放不下梁王,命人去皇太后宫中问问情况,红花回来禀报说梁王要求出宫回府,皇太后已经命人准备了。 皇后很生气,“让他走吧,省得烦心,御医有没有说什么?” 红花迟疑了一下,“御医说,双腿怕是保不住了,以后未必能站起来。” 这虽然是皇后所求,但是,听到红花这样说,心里还是很痛,两行泪水凄然落下,惊痛地道:“他自此怕是恨死本宫了,可他知道本宫的苦衷吗?本宫也是为了他好,虽没了双腿,却能活着。” 红花安慰道:“母子之间,无隔夜仇恨,殿下会明白娘娘的苦衷的的。” 皇后轻轻地拭去泪水,“只能这么盼望着了,你出去叫潘丹去王府照顾着吧,本宫这里的侍卫,唯有潘丹他是比较放心的。” “是!”红花领命出去。 且说宋瑞阳出宫后便直奔公主府,告知慕容桀和子安在皇后宫中见到的一幕。 子安道:“梁王入宫之前,便已经做好了被打一顿的心理准备。” 她倒是很放心,想来皇后也不至于太狠,因为记得第一次入宫的时候,皇后本是想要她的命,最后是看在她救了梁王的份上才放过她,那时候见她是很紧张梁王的。 宋瑞阳听得子安说,不由得诧异,“到底是什么事?皇后下手可不轻啊,看样子梁王一双腿算是废掉了。” 慕容桀霍然起身,“废掉?打得这样厉害?” “可不是吗?上的是荆条大杖,听着侍卫数的,六十大板。”宋瑞阳道。 慕容桀和子安脸色大变,六十大板那还得了吗?这弄不好连命都没了。 慕容桀对宋瑞阳道:“本王先告辞了,太子殿下若无事便在公主府走走,失陪!” 宋瑞阳道:“我只是来说一声的,也得走了,我这还有事办。” 说罢,他便起身告辞了。 命人准备好马车,子安急忙进去检查药箱,看看止血消炎的药都有了,便背着药箱和慕容桀飞奔出去。 第三百七十章 皇太后兴师问罪 慕容桀和子安以为梁王还在静宁宫,却不知道梁王已经张罗着从北门送了出去。 去到静宁宫,宫人前去禀报,皇后正要找子安,听得她来了,厉声道:“叫他们进来。” 潘丹正好出去,见到子安和慕容桀,迟疑了一下压低声音道:“梁王殿下已经被皇太后送出宫了,梁王殿下坚持回府。” 两人听得潘丹的话,急忙又走了。 红花出来传两人,潘丹却说他们走了,红花看着潘丹,轻声道:“潘达人,你的主子是皇后娘娘,希望你记住。” 潘丹拱手,“谢红花姑娘提醒。” 红花摇摇头,转身进去了。 皇后听得慕容桀和子安又走了,冷笑一声,“不敢面对本宫是吗?你给本宫出去传个旨意,让夏子安马上到静宁宫来。” 红花得令便转身出去。 红花自然是追不到慕容桀和子安的,他们两人已经飞快地出宫去梁王府了。 红花要传懿旨,就得跟着去梁王府,但是,慕容桀下令,任何人不得允许,不许进入王府,红花也被挡在了外面。 不得已,红花只好转告门房,便走了。 子安看到梁王腰以下的伤势,直掉泪,打得真狠啊,若梁王不是有底子,这六十大板,就要了他的命了。 腰部以下,血肉模糊一片,因为是用大荆条打的,所以伤得特别恐怖,露出血淋漓的伤口,御医只做了初步的处理,其实也处理不了什么,因为伤口实在是太大太多。 荆条大杖打六十大板,骨头怕也有所伤害,但是无法检查,他只能这样趴着,而所呈现出来的皮肉,都是伤,血淋淋的伤。 子安知道荆条,但是按理说荆条都不可能打成这样血肉模糊的,她颤声问慕容桀,“荆条为什么打成这样?荆条不都是去了节的吗?” 慕容桀咬牙切齿地道:“宫中的荆条大杖,都有小铁刺,铁刺很短,但是很密,是用来对付犯了大错的宫人,皇后是要他的命啊。” “命不知道能不能保住,腿……”子安浑身冰冷,牙齿都咯咯作响不知道是因为怒火还是因为恐惧。 她从医多年,没见过这样的伤,命能保得住,腿都未必保得住。 要熬过这一关,梁王需要极大的意志力。 她开始慢慢清洗伤口,因为荆条上有铁刺,这些铁刺肯定不会先消毒的,生锈的铁刺容易引起破伤风,但是,是毫无办法的,因为即便破伤风,她也没有针可以打。 这一场治疗是浩大的工程,慢慢剔除已经打掉的皮和肉,进行大幅度的消毒,上药,这过程很痛,昏迷中的梁王也痛醒了,子安看着他咬着牙关死撑,轻声道:“你叫出来吧,痛便叫出来。”‘ “没事!”他浑身颤抖,冷汗淋漓,依旧撑着。 慕容桀本是要入宫去找皇后的,但是见到梁王这个情况,也不敢走开,怕出什么事,便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这段时间慕容家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先是丝竹姑姑,继而是壮壮,如今是梁王慕容鑫,生离和病伤让慕容桀的容忍度到了极点,他如今就像被点了引子的炸药包,随时要爆炸了。 梁王的伤,处理了四个时辰,四个时辰八个小时,对子安来说,除了要忍受心理上的折磨,还要忍受体力上的疲乏,当处理完伤口之后,她整个人都瘫软了。 慕容桀抱着她,凝重地问道:“情况怎么样?” 子安张大嘴巴吸了两口气,哽咽地道:“不好,很不好。” “性命无忧?”他再问,只要还能活着,就还有希望。 “不知道。”子安泪水倏然落下,“我没办法保证不出现感染,一旦感染,我没有药可以治他。” “金针术呢?”慕容桀声音嘶哑,指尖微微颤抖。 “没用,没用!” 慕容桀不做声了,只是紧紧地抱着她,像是抱着他所仅有般小心翼翼又战战兢兢。 苏青萧拓和柳柳得知之后过来了,看到这情形,大家都很难过。 皇太后也数次派人来问情况,在宫中的时候,御医避重就轻,说只是外伤,但是皇太后自己心里明白,伤成这样,怕是很危险的。 皇后没有派人来问过,倒是潘丹来了,只说是奉命来保护梁王,被慕容桀打了出去,没走,一直在外面候着。 柳柳本来很高兴,因为萧拓终于要娶她了,她很想告知大家,这件开心的事情,可说不出来,她也开心不起来了。 她一直都知道,生命是真的很脆弱的,但是没想到,脆弱成这个样子,梁王已经昏迷了,趴在床上,一点生气都没有。 因为子安说要靠他的意志力撑过这一关,所以大家都轮番在他的床边说话,让他知道,大家一直都在。 到了半夜,便开始高烧,子安早就备好了抗菌消炎的药和退烧药,出现高热即刻便灌下药汁,但是,退烧药下去半个时辰,没有退,反而越发地热。 因他有癫痫,所以子安怕高热引起癫痫发作,一刻都不敢离开,一直守在床边。 孙公公在深夜的时候亲自来了一次,查看情况,子安如实相告,说梁王殿下或许过不了这一关。 孙公公难过得很,回宫禀报皇太后,皇太后伤心得不得了,带着孙公公便去了静宁宫。 皇后已经睡下了,但是也没睡着,听得红花说皇太后深夜来,起身迎接,心里自然不高兴。 她知道梁王懂得武功,所以想着六十大板应该是可以熬过的,顶多是断了一双腿。 但是,她却忘记梁王自从癫痫发作以来,身体一直都不好,大量用药,底子早就伤了,这六十大板是真的会要了他的命。 “母后这么晚过来,是有什么要紧事吗?”皇后福身,也不问安,直接便问了,语气也是极为不耐烦。 皇太后看着她,眸光很冷,冷得入骨,“对皇后来说,不算要紧事,但是对哀家来说,却是天大的事情。” 皇后懒洋洋地坐下来,伸手擦了一下有些红肿的眼睛,她今晚睡不着,也哭了几场,如今心里还烦乱得很,不想应酬这个老太婆。 “天大的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母后早些休息吧,明日一早臣妾去请安。” 皇太后一拍桌子,她做的位子便是今日白天皇后做的位子,她也连续两三次冲梁王拍桌子怒吼。 “哀家只想看看你的心是什么颜色的,自己的亲儿子也能下得去这样的狠手,你若要他死,一刀砍了便是,何必连累他死前还要受这种苦?” 第三百七十一章 婆媳挑话 皇后听到又是为了这件事情来,也生气了,“母后,臣妾跟您说过,他犯了错,今天打他板子是惩戒他,六十大板,他可以撑住的,不会有事。” “不会有事?”皇太后倒抽一口冷气,看着皇后那张冷漠的脸,“他都快死了,你还说他不会有事?你见过他的伤势吗?腰部一下都打烂了,孙公公亲自去看过,子安说,怕熬不过今晚。” 皇后哪里相信?只认为是皇太后故意这样说找茬的,“臣妾已经传御医问过,御医说是皮肉伤,不碍事,顶多是断了骨头。” 皇太后见她还是一副不在意的样子,气得简直肺都要炸了,“六十大板荆条大杖,只是皮肉伤?你这个母亲做得好,真好,天下的母亲,或多或少都会有些偏心,你偏心没出息的那个,行,哀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私下多疼他补偿他便是,他打太子,固然不对,但是哀家去了解过,是太子先抓走了他喜欢的女子在先,事出有因处罚也可从缓,按照我大周律例,伤人案需交给衙门审理,皇家的案子,也可交给刑部,调查前因后果才可根据伤势做出判决,但是,此事你一没有通报衙门,二没有上禀哀家,便私自做主,几乎要了他的命,你到底是什么居心?你别以为哀家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你以为没了鑫儿,便无人与太子争夺帝位,远不说,便是眼下皇帝就不仅仅两个儿子。退一万步讲,就算皇位继承人必须从你这里抉择,你以为打死了他,这皇位就一定是太子的吗?皇后啊皇后,你父亲的心思,这么多年你都没看明白?你不是脑袋有病就是眼睛瞎了,哀家把话说在前头,如果鑫儿出什么事,你这皇后也不要做了。” 皇后见她说得严厉,不仅仅是口头警告,当着孙公公的面竟说要废掉她的后位,她十分生气,“母后,您不也是偏心吗?太子不是您的孙子?他都被伤成这个样子了,御医说,差点就不能人道了,他自己遭过这种罪,却要自己弟弟也遭同样的罪,他心思恶毒啊,再说,交给衙门审理,真追究起来,皇家的颜面也不好看,而且,到时候若判个入狱监禁,岂不是更严重?如今虽说打了板子,可养几天就好,臣妾自认没有做错什么,母后若要大动干戈废掉臣妾,臣妾也无话可说。至于母后说臣妾的父亲有什么心思,没有任何的证据,黄口白牙一说,却有攀咬诬陷之嫌,皇太后位分高贵,哪怕哼一声也是分量十足的,还请您慎言。” 皇太后见她丝毫没有认错,反而让她慎言,气得是浑身发抖,脸色铁青,“慎言?哀家说的哪句不是实情?你心里明白,鑫儿当初的腿伤和隐疾是怎么来的,可你为他做了什么没有?粉饰太平的活儿你倒是干得挺好,儿子委屈不委屈你也不管不顾,说是疼爱自己的孩子,真疼爱了吗?这么多年,你一直在梁王府中放着人监视着他,你也必定知道外间关于他恶毒残暴的话都是太子传出去的,可你为他说过什么了吗?甚至你为此呵斥过太子一句吗?你什么都没做,只想着他不闹便行。今天哀家不妨把话跟你说个明白,太子做的那些事情,哀家知道,皇帝也知道,阿桀也知道,但是为什么至今还留着他不废掉他太子之位?是因为鑫儿从没有做太子的野心,从没有想过要继承皇位,皇帝在三年前便试探过他,他一口回绝,阿桀也直接问过他,他都没有答应,他真要抢这个位子,抢不到吗?哀家便头一个支持,太子什么玩意?是哀家的孙子没错,但是哀家羞啊,羞得很啊,瞧他做的那些事情,当日为了夏婉儿,竟然到相府逼打子安,若不是子安命大,那日就要死在他的手中了,这些事情,你敢说你不知道?皇帝病重,没有让太子太傅监国而是选了阿桀,便是要阿桀重新培养太子,从他膝下的儿子选一个继承大统,梁王无意,其他皇子又未成年,暂时便让他霸占着太子之位,但是,若他再不收敛,这东宫也得挪出去。” 皇后听得胆战心惊,她真的没有想到,这背后那么多的事情,老婆子心里毒跟明镜似的,知道得一清二楚,而且,她说皇上也知道,真的吗?有可能吗?若皇上知道太子做的那些事情,为什么还会饶过他? 不可能的,皇上登基至今,行事果断,铁腕不下慕容桀,若他知道太子的行径,怕是早就废掉了。 是皇太后故意恫吓她?但是她的目的仅仅是为了让她对鑫儿多关爱吗? 皇后顿时心乱如麻,分辨不清楚皇太后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如果说,皇上真的有废太子的心思,那就一定会施行,施行之后,会选择谁做太子?如今只有鑫儿和梅妃的三皇子竞争了,三皇子年纪虽然小,但是过了十岁一般都会考虑入内。 天啊,如果这样说,岂不是她生生地把太子之位送给了三皇子? “皇后,虎毒不食子,你好好琢磨琢磨吧。”皇太后的目的已经达到,起身离去。 有些事情皇后不明白,但是太傅明白,她这个做祖母的,只是希望皇后这个做母亲的,不要再难为自己的儿子,让她知道太子不中用,让她知道梁王或许会成为她的依靠,或许,会对他手下留情。 当然,这一切,都要他熬得过今晚这一关。 但是,熬得过今晚,熬得过明天吗?皇太后心里难受极了,针扎似的,跟孙公公说:“哀家总算明白,为什么太皇太后不愿意回来了。” 孙公公黯然,“太后宽心,殿下会没事的。” “哀家是这么盼着的,这孩子受的苦太多,没过一天好日子,就这样走了,能活生生把哀家疼死啊,还有壮壮……哎,去佛堂吧,哀家要恳求菩萨,有什么事,便冲哀家这副老骨头吧,为难这些年轻的做什么?” “太后别想太多了,真急坏了自己的身体,还不得年轻的担心?要担心大长公主还要担心殿下,回头还得惦记您,这可就为他们添麻烦了。”孙公公劝道。 “罢了,罢了,若壮壮和鑫儿真有什么事,哀家也不活了,到头了。”皇太后说着便又落泪了。 她从来都不是一个有野心的女人,这么多年身居后位,享尽了荣华,也见惯了斗争,她真的厌倦得很。 今晚把掏心窝子的话跟皇后说了,肯定也会为阿桀带来麻烦,但是,作为一个祖母,她也是没有办法了,她像一只疲倦的母鸡,护着她心疼的人,但是,无论是壮壮,还是鑫儿,她都护不住,因为对他们下手的人,本该是最疼爱他们的人。 第三百七十二章 去找懿儿 皇太后走后,皇后思前想后,让红花马上出宫去看看梁王的情况。 虽然不相信皇太后说的那么严重,但是,她这样一说,若不求证,心里总不安。 梁王半夜曾出现高热惊厥,虽没造成严重的后果,但是也着实把大家吓得够呛,子安筋疲力尽地守着他,一直在他耳边说:“你得撑过去,这一次无人可帮你,得靠你自己,你不能丢下我们,想想那么多在乎你的人如今都陪着你,你一定要撑下去。” 子安是反复一遍一遍地说,慕容桀问她,“这样说有用吗?他可以听见吗?” “他有意识,可以听得见,如今真的只有靠他自己撑过去,我们可以做的,都做了。”子安说。 慕容桀嗯了一声,脸色很不好,从一开始他的拳头就没有怎么放松过。 子安知道他想做什么,但是现在不是时候,她轻轻地掰开他的手指,道:“现在只求他能活过来,只要他好了,你想做什么,我陪你做。” 慕容桀没做声,但是额头青筋跳动,子安知道他在极力忍耐,他已经忍了好久了。 他政事上雷厉风行,自己的生活原先也是一丝不苟,但是,家里的事情却和政事搅和在一起,这让他无法忍受。 到了四更天,子安见情况越来越不好,让大金再为他擦酒物理降温,情况不太理想。 子安急了,怒道:“慕容鑫,你必须要撑下去,你还得去找懿儿提亲的,这件事情没有完成,你怎么可以死?” 子安的声音有些尖锐,梁王的眼皮跳动了一下,竟缓缓地睁开了一下眼睛,但是也只是一瞬间,他又闭上了眼睛。 慕容桀怔了一下,“他在乎懿儿,不如叫懿儿来吧?” 子安点头,“对,对,找懿儿,他在乎懿儿,我脑子乱了,竟没想到,但是,懿儿不知道在哪里,能找到她吗?” 慕容桀看着苏青和萧拓,两人随即站起来,“我们马上进行全城客栈排查,她们多半是住客栈里。” “快去!”慕容桀道。 两人飞快地出门,带上倪荣和大金,直奔衙门,带着官差和巡防司进行快速的排查。 子安再命人煎药,加重了连翘和金银花,再灌下去,但是这一次却很难灌得进去,嘴巴都撬不开了。 子安着急得跟什么似的,如果药汁下不去,很难退热。 这个时候,皇后宫中的红花来了,她是前来问情况的,进了便问:“皇后娘娘着奴婢前来问梁王殿下是否安好?” 子安正是盛怒中,一把揪住她让她扑在梁王的床前,厉声道:“你自己看看,他是不是安好?” 红花看到梁王趴在床上,牙关紧闭,触及手背,只觉得火烫般热,吓得直哆嗦,“天啊,这么严重?” “去告诉皇后,如果她的目的是要梁王死,那快达到了,杀人不过是头点地,自己的亲生儿子,要这样活活打死,她还有良心吗?” 红花吓得顿时便跑了,回宫复命。 且说萧拓和苏青他们进行全城排查,果然在客栈里发现了流月和懿儿母女,因为,要找一个带着狼的母女不难。 流月是睡得迷迷糊糊地被吵醒的,萧拓告知她们,梁王因为帮懿儿出头被皇后打成重伤,有生命的危险,流月也丝毫没有迟疑,让懿儿跟着萧拓走。 萧拓本以为要花费一些唇舌说服流月,但是没想到她二话不说便让懿儿跟着她走,感激地道:“谢谢夫人!” 懿儿显得很紧张,亦步亦趋地跟着萧拓他们下了楼,上了马车之后便问梁王的情况,“他现在很要紧吗?” “很严重,如果不是情况严重,也不会深夜全城找你们。” “我不会医术。”懿儿说。 “王妃说只是让你到梁王面前说些话,让他知道大家都在支持他。”萧拓说。 懿儿点头,“那肯定是要支持的。” 她沉默片刻,“他真的是梁王啊?我之前听说过,梁王很凶的,还打女人。” 苏青说:“之前也有人跟我说,王懿儿做买卖不老实,但是我没相信。” 懿儿啊了一声,“谁说的?” “就是我身边的一些朋友,他们之前见过你卖玩意,说你凶巴巴的还不老实。” 懿儿生气,“他们胡说八道,我做买卖都很老实的。” 苏青说:“是的,我把这些话告知梁王的时候,他也不相信,他说那些人胡说八道,懿儿是个老实的人。” 懿儿怔了一下,“他相信我啊?” “相信,因为他说他认识懿儿,和懿儿相处过,知道她不是那样的人。” 懿儿有些脸红,想起和他相处的过程,他绝对不是那样的人,便笃定地点头,“对,很多人都爱胡说八道,他是好人。” “他当然是好人,知道你被太子欺负,便入宫去找太子为你报仇,没想到皇后把他打成重伤。” 苏青这样说不是为了增加懿儿的内疚感,而是让懿儿明白,梁王对她的心思。 懿儿心里也很难受,那天太子说过,大头哥哥曾经去求他母亲,说要娶她,这件事情她一点都不知道,他一定是认为她很好,所以才会娶她的。 阿娘说,如果有一个男人,可以为你去打架,可以为你做很多事情,那这个男人一定很爱你。 她现在有很多话要问他,她想知道,他是不是真的要娶她。 马车飞奔来到梁王府,懿儿马上跳下马车,也不等萧拓和苏青,急匆匆地往里走。 见到懿儿来到,子安一把拉住她的手,恳求道:“懿儿,你去跟他说话,说什么都可以。” 懿儿见到这么多人在这里,有些害怕,但是当一眼看到床上的梁王时,她显得很难过,他看起来很不好。 她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子安掀开让她看到梁王腿部的伤口,懿儿一下子腿软,眼泪滴滴答答地就落了下来。 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抚摸着他的手,想触碰其他地方,但是怕他痛,哭着问:“他阿娘打他的吗?为什么打得这么伤?” “是的,他阿娘打他。”子安本来就忍了许久的眼泪,见到懿儿哭得那么伤心,也落泪了。 懿儿半跪在床边,伸手扶住胸口,深呼吸了一口,她把头枕在床边,就像她病的时候,四眼把脑袋枕在床边看她那样,巴巴地看着梁王。 第三百七十三章 真是奇迹了 她吸吸鼻子,然后伸手弄他的头发,把乱发一点一点地拢起来,然后再伸手在他的眉头和眼睛上扫过,仿佛是要确定他是她认识的那个人。 “我都没事了,你不该去找太子的,找了太子还连累自己被打,多傻啊。”懿儿说,因为在场的人多,她有些不自然,声音也有些颤抖。 她停了一下,回头问子安,“我要说什么?” 子安拭了一下眼角,“说什么都可以。” 懿儿哦了一声,回过头,拉住梁王的手,但是怕扯痛他,最后改为让他的手压住她的手背,轻声说:“我现在没做买卖了,阿娘说我赚不了银子,还总是被人骗,就不做了,我现在每天都在家里带四眼,早上带它出去走一次,中午带它出去走一次,晚上也带它出去走一次,我带四眼出去的时候,我就想起你了,我试过去找你的,但是我不知道你住在哪里,京城又那么大,我问过好多人,问他们认不认识你,他们都说不认识一个叫大头的人,倒是有一个人说认识,要带着我去找你,但是要五两银子,我回去偷了阿娘的银子给那人,他却不带我去,拿着银子就跑了,最后我也被阿娘打了。” “我阿娘打人也很凶的,看到什么抡起就打,那一次我跟她说我偷了五两银子,她抡起扫帚便打我,可狠了……但是,她之后会给我上药,还会安慰我,你不要难过,你阿娘也会安慰你的。” 懿儿说着说着,便不知道说什么了,她其实也没什么话可以说的,她的生活很平常。 想了一下,她回头瞧了子安一眼,轻声问道:“我能不能问他话?” “当然可以。”子安道。 懿儿脸色有些红,“可我问他的话不想让大家听到。” “那要不我们出去,要不你凑到他耳边问。”子安说。 懿儿想了一下,觉得要子安他们出去也不好,毕竟大家都关心他,肯定想看着他的。 于是,她俯身在他耳边轻轻地说了几句话,旁人都听不到,子安也听不到,不过,这话问了之后,梁王的眼皮跳动了一下,手指也动了一下。 众人屏息看着,都不敢做声。 懿儿脸色像火烧一般,旁人都好奇她问了什么。 “你再说,你再跟他说。”子安催促道。 懿儿哦了一声,却也不知道说什么,想了一下,道:“那如果你答应的话,得去找阿娘说的,你得好起来啊。” 梁王终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乌黑的眸子凝望着懿儿,挤出一个嘶哑破裂的嗓音,“好!”然后,众人看到他的眼睛有些濡湿,有些激动。 懿儿稚气地笑了,却笑出了眼泪,“你醒来了?吓死我了。” 子安连忙吩咐,“快,端药上来。” 他醒了,这药便能灌进去。 梁王喝了药,然后勉强伸出手,拭去懿儿脸上的泪珠,轻轻地笑了,“小傻瓜!” “你会好起来吗?”懿儿抓住他的手,小脸蛋皱起来,又担忧又认真,“萧将军说这一次你要靠自己,你要好起来。” 梁王说:“好。” 他趴得很辛苦,但是也没办法变换姿势,只能继续这样趴着,他努力把头转向懿儿,就这样一直看着她,也不能让她松开手。 “你跟我说话!”梁王哑声说,眼皮有些控制不住。 “说什么?你想听什么?”懿儿连忙问。 “四眼呢?”梁王问。 “和阿娘在一起,你想见它是吗?我去带它来。”懿儿说。 “不,你别走!” 懿儿安抚,“好,我不走,我叫萧将军去带四眼。” 其实梁王不是真的想见四眼,他和懿儿在一起的时候,懿儿总是带四眼出来,懿儿要做生意的时候,四眼就匍匐在她的脚下,她最喜欢说四眼的趣事,说得活灵活现,说得眉飞色舞。 “四眼乖吗?”梁王强撑住要耷下来的眼皮,问道。 “不乖,爱打架,还贪吃,偷隔壁大娘的鸡吃,隔壁大娘上来找阿娘配银子,阿娘四眼不是我们家的,是自己来的,让隔壁大娘带走自己处置,隔壁大娘以为四眼是狗,去牵它,被四眼吓得夺门就跑,后来我偷了银子去还给隔壁大娘,隔壁大娘还骂我呢。” 梁王笑了,但是眼睛却慢慢地闭上了。 懿儿紧张地看着他,然后回头问子安,“他会死吗?” 子安摸了他的额头一下,感觉温度有些低了,才略放了心,“放心,他没事,开始慢慢地退烧了。” 感染会迅速吞噬他的精神,侵袭他的抵抗能力,他会变得很疲惫,没有力气。 这一晚众人都胆战心惊,懿儿坚持要萧拓去找四眼过来,她认为梁王是要见四眼的,她说一个人生病的时候,最好按照他说的去做。 萧拓是带不来四眼的,要流月亲自带,来之前,流月问萧拓,“对了,那个梁国太子宋瑞阳在不在王府啊?” “没在,他怎么会在?”流月听得萧拓这样说,才同意答应带四眼来。 来的时候,已经是天亮了,安亲王礼亲王带着王妃阿蛮过来了,他们本来一直都在公主府的,得知消息之后便过来看看,公主府那边则由粤东王看着。 陈太君也来了,带着十二位将军过来,大家自然也没有留在房间里,进去看过之后都出了院子。 流月牵着四眼走进来,看到一大堆的人,有些抵触。 但是懿儿走出来拉着她的手,“阿娘,我带你去见大头哥哥。” 流月牵着四眼进去,四眼乖巧地趴在床边。 子安看着流月,轻声道:“夫人来了?谢谢!” 流月淡淡地道:“举手之劳。” “夫人也可以做其他举手之劳。”子安意味深长地说; “得寸进尺了。”流月依旧是那样淡淡的语气。 慕容桀得知是流月,也没说什么,子安之前笃定地说她会交出血羚羊角,如今若掀开她的身份,怕她会不自在反而坏事。 大家心里都明白,她肯定不会想让宋瑞阳知道她在这里。尤其今天这么多人在,她更加会谨慎小心。 梁王又醒来一次,子安又叫人灌药,看到他慢慢地退热且没有出现高热癫痫,她直言道:“真是险得很,也是奇迹了。” 且说,宋瑞阳今日一早起来,便听得侍卫说梁王昨晚情况很危急,他想了一下,觉得还是应该前来探望一下。 第三百七十四章 跑啊 之前先帝便曾说过,宋瑞阳将来会是一个好皇帝,但是未必是一个好的政治家,也不会是一个野心家,所以,他把壮壮嫁给宋瑞阳,巩固两国友好邦交,让两国在贸易上能进一步和谐。 宋瑞阳的做事方式确实亲民,来大梁的日子里,他四处拜访有学识之士,听他们说治国之道。 这样光明磊落的人,是不擅长耍心机,所以他和自己的谋臣也经常发生意见相左的时候,使臣公孙燕先前是太子陪读,之后便一直跟在他的身边。 但是,公孙燕善于心计,且总有危机意识,他认为宋瑞阳的位置不稳固,所以总是给出建议,让他多笼络朝臣,以及和周边邻国有才能有地位的人来往。 来之前,公孙燕便三番四次劝说他与太子慕容桥和梁太傅保持紧密来往,因为,大周皇帝如今病重,慕容桀只是暂时摄政,一旦皇帝驾崩,太子登位,太傅作为辅助大臣,也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对他日后登基和治理国家也有帮助。 他很反对宋瑞阳跟慕容桀梁王等人来往,这自然是因为如今大周形成的两股势力,他们是敌对的,跟慕容桀和梁王亲近,便是疏远了太子和太傅,得不偿失。 所以,宋瑞阳提出要去探视梁王的时候,他是反对的,劝导:“殿下,梁王是被皇后惩罚的,且他之前伤了太子,您去探望多少有些不合适。” 宋瑞阳却不管公孙燕说什么,道:“没那么多顾忌的,本宫欣赏慕容鑫,以后也是可以做朋友的,他受伤,本宫前去探望一下并无不可。” 说完他径直便走了出去。 公孙燕见劝说他不听,摇摇头,跟随了上去。 红花去回禀了皇后,皇后听闻情况这么严重,也慌神了,“这怎么可能?他一向是有练武的,才六十大板,怎就伤成这样?” 红花道:“王妃很生气,她是把奴婢丢出来的,看情况确实很严重。” 皇后摇头,“不可能这么严重的,本宫也问过御医,御医说顶多是废掉一双腿。” “确实也奇怪,在宫里的时候,人还是清醒的,若情况这么严重,皇太后应该不会送殿下出宫去。” 皇后想了一下,“不行,本宫得出去看一看,本宫如今对夏子安很不放心,她会不会故意加重梁王的伤势?” 红花说:“应该不会的,王爷也在那边,王爷不会容许她这样做。” “慕容桀的人品你也相信?他对鑫儿的好只是做戏而已。”皇后冷道。 “这,奴婢便不知道了,娘娘若是要出宫去,那奴婢命人准备一下。”红花说。 皇后道:“去吧,既然传夏子安不进宫,本宫便亲自去见她。” 辰时过,梁王的高烧逐渐退了,退了烧是很好的进步,至少,证明得到了控制。 子安斟酌药方,把三七白药的剂量都加重了,虽然这样做会损害底子,可必须争取机会把感染控制住。 消炎是最重要的一步,这么大面积的伤口不可能包扎的,只能用纱布覆盖住,每天都得消毒,所以,烧退了一些之后,子安开始消毒伤口。 子安让懿儿他们先出去,但是懿儿坚持要留在这里帮忙,子安拗不过她,只得让她留在房中,其余的人都出去了。 流月牵着四眼坐在廊前,有些百无聊赖。 礼亲王对她的狼很有兴趣,便与她聊天。 “喂生肉还是喂熟肉?”礼亲王问道。 “喂斋!”流月说着的时候,转动手腕里的佛珠。 “啊?”礼亲王很吃惊,“它是狼啊,吃斋?” “我喂斋,但是它会偷吃肉。”流月侧头看他,“你很喜欢它?” “本王养了一条狗,叫大金,比它壮。”礼亲王有些骄傲,“但是,本王也喜欢狼。” “喜欢就带走。”流月说。 “真的?”礼亲王怔了一下,“你哄本王是吧?” “不哄,养不起,总是偷吃,不过你也带不走它,它粘我,粘懿儿。”流月老实地说。 “本王养得起啊,如果你们愿意,可以去王府住,然后本王供你们吃喝,等它跟本王熟悉了,你们再走啊。”礼亲王大喜。 王妃阿蛮咳嗽了一声,有些警告的意味。 礼亲王回头瞧了她一眼,诧异地问:“咋了?”他自然知道她这样咳嗽是不开心了,但是,她为什么不开心啊。 “你侄子还在里面躺着生死未卜,你就想着养狗养狼?”阿蛮冷冷地道。 “没有冲突啊。”礼亲王说。 阿蛮翻翻白眼,“行,爷您高兴就好。” 礼亲王还真不搭理她了,继续问道:“为什么叫它四眼啊?” “两个眼睛上有两圈白毛,远远看着像四只眼睛,所以叫它四眼仔。”流月敷衍地说,她叹了一口气,显得有些心事重重。 她当然心事重重,本来躲避开子安就好,可以忘记那个问题,但是现在看到子安在里面,就想起她说的话,宋瑞阳有一个深爱了多年的人,这臭表子到底是谁啊? 他至今还没有太子妃,为什么喜欢这个女人又不娶回去? 这两天,她挠破脑袋都想不到。 防线在一点点地松懈,如果再想不到,她大概就要妥协了。 “王爷,你是男人,我请教你一个问题。”流月干脆问道。 礼亲王满心都在四眼上,道:“说。” “你会喜欢一个人,喜欢十几年然后又不娶她吗?” 礼亲王认真地想了一下,“不知道,本王没有喜欢的人。” 阿蛮从背后一脚就踹了上来,“把话说清楚。” 流月站起来,瞪着阿蛮,“你是谁?为什么打人?” 她问着话呢,这女人是怎么回事啊?老打岔。 阿蛮倒抽一口冷气,“你问我是谁?我是他的王妃。” 流月呃了一声,“你是他王妃?我以为你是他姐姐,你显老,长得也不如他好看。” 阿蛮气疯了,对礼亲王怒道:“你听她说什么了没有?她诋毁我。” 礼亲王有些茫然,“她什么时候诋毁你啊?” “她说我难看,显老。”阿蛮气得嘴巴都歪了。 礼亲王沉默了一下,“这……这也不算诋毁,她说的是事实,你以前也不是这样的,听不得真话了吗?” 阿蛮气得发疯,一把拉住流月,流月一个反手,便要把她甩出去,这是她的本能反应,阿蛮虽然懂得些武功,却哪里是盐帮帮主的对手? 就在流月要丢她出去的时候,看到一个人背着手走进来。 这个人,流月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妈的,跑啊! 第三百七十五章 她是礼亲王的女儿 流月一把放开阿蛮,趁着宋瑞阳没发现她之前,拔腿便要跑。 阿蛮却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臂,怒道:“你刚才是要对我动手吗?你好大的胆子。” 流月压低声音怒道:“你放开我啊,泼妇!” 她飞快地看了宋瑞阳一眼,坏了,他看过来了。 宋瑞阳整个人怔住了,几乎以为自己看错,等他确定是那个人之后,他咬牙切齿地爆吼一声,“流月!” 流月知道躲不开了,呵呵地笑了一声,弯腰走过去,一脸谄媚地道:“哟,这不是太子殿下吗?您也来大周了啊?真是他乡遇故知啊。” 宋瑞阳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他乡遇故知?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吧?” 流月哈哈地假笑了一声,“怎么会是仇人呢?好歹大家都是大梁人嘛。” “你是西南的。” “一样,一样的,我自小在大梁长大。”流月面容有些僵硬,但是还是继续讪笑着。 众人都面面相窥,什么事? 懿儿刚好在这个时候开门出来,冲她喊了一声,“阿娘!” 她分明看到宋瑞阳眼底腾起的怒火,还有那张几乎要吃人的脸,“阿娘?” 流月头皮一硬,坏了,如果他知道懿儿是他的女儿,一定会弄死她的,当时他派人追杀她的时候,刀刀往她肚子里招呼的。 “懿儿,懿儿,过来。” 懿儿走过去,疑惑地看着宋瑞阳,他看起来很生气,是阿娘又得罪人了吗?这一次是偷鸡还是偷鸡蛋? 流月一脸愧疚地看着她,扶着懿儿的肩膀意味深长地道:“阿娘一直都骗你,说你爹死了,其实你爹还活着。” 懿儿一脸震惊,“什么?他在哪里”懿儿看了看宋瑞阳?是他吗? 流月伸手,一把拖过礼亲王,“他就是你爹!” 这真是一个惊雷啊,至少,有两个人的脸上是狂怒将至的。 一个是王妃阿蛮,一个是宋瑞阳。 其余的人则面面相窥,慕容桀也站在门口,有些疑惑地看着眼前这一幕,有点叫人摸不着头脑啊。 子安端着水出来,也站在慕容桀身边,看到宋瑞阳和流月这个僵局,意味深长地笑了。 “慕容恺,你把话说清楚!”阿蛮气得浑身颤抖,“你说你不介意我不能生育,原来是因为你早就在外面和其他女人生了,你对得起我?” 礼亲王皱起眉头看着懿儿,又看着流月,莫名其妙地问:“她是本王的女儿?” “是啊,懿儿,快叫爹!”流月说。 懿儿有点害怕,她虽然一直都很想有爹,但是,她看着礼亲王,心里没有丁点亲切感。 “叫啊!”流月厉喝一声。 “爹!”懿儿被吼了一声,下意识地马上叫。 “哎!”礼亲王竟然很顺理成章地应了一声,也是因为流月的那一声吼,和阿蛮太像了,以前阿蛮一厉喝他就条件反射地应。 阿蛮抡起铁砂掌,一巴掌就拍在了礼亲王的脸上,伤心地跑了。 礼亲王清醒过来,瞪着流月,正欲发怒,流月一把抱住他,在他耳边轻声道:“血羚羊角,今晚送到。” 众人没听到她说话,却看到她抱住了礼亲王,都觉得礼亲王会马上推开她然后义正辞严地呵斥,毕竟,他这种老学究是很反感这些的。 但是,他竟然没有用力推开她,只是缓缓地推开,然后盯着她的眸子审视了一下,才道:“她是本王的女儿,你为什么现在才说?” “你成亲了,有媳妇,我怎么能说?”流月一脸伤心的样子。 礼亲王的脸开始扭曲,变形,他咬着牙,“这件事情来得太突然,本王很难接受。” 要他撒谎,比杀了他还舒坦,但是,看在血羚羊角的份上,他不能不硬着头皮。 如果流月没有依照诺言交出,他发誓,会把她剁成肉酱喂他的大金和四眼。 宋瑞阳盯着流月好一会儿,才冷冷地道:“我们之间,有些话要说明白。” 流月擦拭着眼角,压根没有眼泪,“是的,我们之间也有些恩怨要了结,你住在哪里?我明天去找你。” “你会去吗?现在就走。”宋瑞阳咬牙切齿地道,他已经上过当了,十七年前。 懿儿看着宋瑞阳,又看看流月,“阿娘,你认识这位阿叔?” “老相好,不,”流月口误之后,迅速抬头,“老乡,都是大梁的。” “既然是老乡,为什么他这么凶?”懿儿有些害怕,这个阿叔看她的眼光也很凶狠,像是想杀了她一样。 流月看着宋瑞阳,见他确实狠狠地盯着懿儿,心里陡然来气,虽然整件事情开始错的人是她,是她对他下药,但是,事后她也付出过代价了啊,他不断派人追杀她,她东躲西藏,过着非人的日子,早就还清他那半个时辰的努力了。 为什么她现在要对他屈服?还一副欠了他的样子? 想到这里,她一改方才的谄媚,怒道:“好了,宋瑞阳,我没欠你什么了,这么多年,你派人追杀我,我好几次死在你的人手中,欠你的早还给你了,我跟你也没什么好谈的,滚蛋吧你。” 宋瑞阳有片刻的怔愣,随即回复平静,“那么,我们更有必要谈一下了。” 公孙燕上前,轻声地在他耳边道:“殿下,恩怨都已经过去,没必要再纠缠,她如今是礼亲王的人,且又与礼亲王育有女儿,不宜再说。” 流月盯着他,“我记得你,你这个龟蛋,曾经带人追杀过我。” 公孙燕神色微白,“你休得胡说。” 宋瑞阳看着公孙燕,脸色变得很难看。 公孙燕连忙道:“殿下,她胡说八道,逮人就攀咬,臣没有派人追杀过她。” 流月怒了,一手挽起袖子,露出手臂狰狞的伤疤,“我胡说八道?你看看,这一刀便是你砍的,你不敢承认吗?为什么不承认?你家主子派你来追杀我,你伤了我便可以领赏啊,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子安和慕容桀看到这里,都有些明白了,大家都是从阴谋诡计里过来的,怎么会不明白? 慕容桀上前道:“宋兄,这里有厢房,不如你和她在这里把话说清楚,本王可以保证,懿儿不可能会是我三哥的女儿,她今年十六岁了。” 礼亲王哎了一声,“阿桀,你不清楚其中的事情,不能胡说,她就是本王的女儿。”说完,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 这阿桀也真是的,什么都不知道在这里乱说,回头流月不交出血羚羊角,小姑姑就没救了。 第三百七十六章 我跟你道歉 宋瑞阳二话不说,拉着流月便走,四眼见状,猛地窜起,扑向宋瑞阳。 “四眼!”懿儿喊了一声,四眼便乖巧地匍匐下来,懿儿觉得阿娘和这个叔叔有些奇怪,所以要给他们说清楚,她认为,所有有恩怨的人都应该把误会说清楚就没事了。 两人进了旁边的厢房里,宋瑞阳关的门,很大声,震耳欲聋。 礼亲王见他们进去,拉着慕容桀和子安到一边,“流月说本王只要承认是懿儿的爹,她今晚就把血羚羊角送过来,你们不要帮倒忙,要口供一致说懿儿就是本王的女儿。” 说完,他冲一直看着他的懿儿挤出了一个笑容,他认为这个笑容很慈祥了,但是懿儿吓得想哭,太狰狞了。 子安和慕容桀面面相窥,子安心里头有些无力,为什么变得这么逗比?以前看他倒是十分严肃严谨的一个人。 子安道:“就算你不承认,她一样会拿出血羚羊角的,之前她没有拿出来,是因为怕宋瑞阳知道她在这里,如今都见面了,她就没什么顾忌了,她会救壮壮的,她看着强悍,心里很软,否则就不会让懿儿过来这里,更不会萧拓去找她说梁王要见四眼,她就亲自带过来了。” 礼亲王瞪大眼睛,生气地道:“这些人,怎么老耍什么心计?本王最厌恶。” 说完,他蹬蹬蹬地跑了出去,追王妃去了。 子安和慕容桀对望一眼,都有些无力。 慕容桀道:“他这个人,一便一,二便是二,容不得半点拐弯抹角,今天要他承认懿儿是他的女儿,也算为难他了,他在乎壮壮,在乎则乱。” 子安自然明白,心里头算是松了一口气,至少,壮壮那边是有救了,只要壮壮活着,就没什么冥婚的事情出现,算是解除了危机。 只是,这一次的冥婚事件,却让争斗逐渐地浮出了水面。 且说宋瑞阳和流月进了厢房里,流月见他关门用力,又一脸的怒气,她有些心虚,但是随即又觉得自己才是理直气壮的那个人,遂怒道:“你别以为我会怕你,这里是大周,不是你梁国,你手底下的那些人,真要打起来,也未必是我的对手。” “过来!”宋瑞阳眸子紧锁她的面容,怒气也渐渐地褪减。 “我不怕你的。”流月走过去,警惕地瞪着他。 宋瑞阳一把拉住她的手,把袖子撸上去,看到那一道伤疤,他神色几度变幻,最终,只是轻轻地问:“疼吗?” 流月有些意外,本以为他是要动手的,没想到却问她痛不痛,她收回手,摆了一下,“不痛,我们行走江湖的人,每天都过着刀口舔血的生活,这算什么?” 她说着,想要挽起衣裳,但是想想不妥,又放下,“不过你那个公孙燕啊,确实狠,这一刀算轻的,砍在肚子里的那一刀,才差点要了我和懿儿的命。” 宋瑞阳眸色微微一变,“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从我离开大梁,追杀就没有停止过,后来生下懿儿,我躲在了业镇,才算停止。”流月说。 她浑然没发现,自己已经暴露了懿儿的身份。 宋瑞阳便装作不知道,淡淡地道:“你最后躲在大周,难怪谁都找不到你。” “可不是?你们怎么也不会想到我躲在大周的。”她有些洋洋得意,才不承认,她是跟着他来的。 “你来大周多少年了?” “十一年了。”她脱口而出,随即怔了一下,“不,不对,我记错了,应该是十六年了,在业镇躲了一个月然后来大周。” “是吗?”宋瑞阳看着她,“那你知道懿儿是我的女儿吧?” 流月张大嘴巴,震惊地看着他,“你怎么有脸这样说?” “是不是?”宋瑞阳盯着她问道。 流月顿时心乱如麻,这人在她怀着懿儿的时候便多次追杀,且对着她的肚子也砍过一刀。 “我当初是怀着你的孩子,可是那公孙燕砍了我肚子一刀,孩子就没了啊,这个是后来怀上的。”她说着,便脱开衣裳,急欲要证明她当初已经小产。 她越是心急,动作便越是笨拙,冷不防,宋瑞阳一伸手把她抱入了怀中,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你还要逃到什么时候?” 流月伏在他的胸膛,抵抗了一秒,然后便开始擦眼泪,这眼泪是止不住地流,怎么都擦不完,鼻子很快就堵住,“你这算什么?先找人追杀我,然后又哄我,明知道我抵抗不了这种,你太狠毒了。” “对不起!”宋瑞阳的声音也有着沉痛,闭上眼睛,使劲地把她抱住。 流月心里说不出的怪异和彷徨,这算怎么回事嘛,本来以为这辈子都不见了,就算见了也会打个你死我活。 良久,他才放开她,低下头望她,“给我看你的伤疤,所有的。” 流月也没羞赧,直接就解开了衣裳,腹部,胸口,背部,手臂,加起来六道伤痕,遍布白皙的肌肤。 宋瑞阳眼底的光芒逐渐凝成怒火,但是随即敛去,他的指腹扫过那些疤痕,小心翼翼,仿佛她还是会痛那样,然后,为她穿上衣裳,哑声问道:“痛吗?” “不痛,算什么痛?我生懿儿的时候才叫痛啊。”流月擦了一下眼泪,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所以,如果你要杀了懿儿,我就跟你拼命,因为她是我用命换回来的。” “我不会杀她,不会,她是我的宝贝,你送给我的,最好的礼物。”宋瑞阳轻声说,他曾发誓,找到她之后,会狠狠地打她一顿,想过各种折磨她的方式,但是当真的见到她的时候,却发现,哪怕是轻轻打她一下,都舍不得的。 他不年轻了,没了年少轻狂的怒气,十七年,从最初的愤怒到后来的蚀骨思念,他明白这一次重逢并非是偶然,是他多年思念累积下来的缘分。 所以,面子没那么重要,她在就行。 流月听着他说话,觉得像是在做梦一样,感觉他像变了个人似的,“你当初命人追杀我,为什么现在又对我这么好?你是不是耍什么诡计?我跟你说,你要对付我,就明刀明枪地地来,别跟我耍阴谋诡计。” 宋瑞阳没有辩解,只问道:“我以前做错了,你能原谅我吗?我跟你道歉。” 第三百七十七章 我才是你爹 流月看着他诚恳的眼神,心里暗道:这个男人知道她的软肋,不好对付啊。他有什么企图? “你肯原谅我吗?”宋瑞阳再问。 流月摆手,“你让我想一下。” 她狐疑地看着他,想起夏子安说的话,不禁问道:“夏子安说你心里有一个喜欢了十几年的女人,是谁?我认识不认识?” “她这样跟你说?”宋瑞阳有些诧异。 “是的,那天我们去救懿儿……”流月急于知道答案,便把那天发生的前因后果都说了出来。 宋瑞阳的重点却没放在子安说他有喜欢十几年女人上,而是眯起了眼睛问道:“这么说来,是太子抓走了本宫的女儿,梁王才与太子闹翻的?” “可以这么说吧,但是谁知道他们兄弟之间以前有没有什么积怨。” 宋瑞阳冷笑,“不管如何,慕容桥抓走懿儿,且让人欺辱她,是事实。” “没欺辱成功,”流月小心翼翼地说,“我们及时赶到了。” 她努力避开欺辱这个话题,怕他想起旧事,想起她做的那些事情,当年,她是对他下药的。 “如果你们没能及时赶到呢?”宋瑞阳问道。 流月想了一下,顿时勃然大怒,“好你个孙子啊慕容桥,老娘要宰了你。” 没错,如果那天没有及时赶到,懿儿就要被欺负成功了,想到这里,她才觉得当初自己是多么的过分啊,竟然对他下药强迫于他。 她抬起头看他,笃定地道:“宋瑞阳,我原谅你,同时,我也请你原谅我当初对你的无礼冒犯,你怎么处置我都可以,我认罪,不跑了。” 宋瑞阳挑眉,“真的?” “真的,千真万确,真是天道轮回啊,阿弥陀佛。”她转动着手腕上的佛珠,无限感慨地说了一句。 “你念佛?”宋瑞阳简直觉得不可思议,她是忘记自己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吧?竟然念佛了? 流月无比汗颜,“不太虔诚,这大概就是我一直厄运不断的原因吧,有个大师跟我说,如果我潜心修佛,懿儿就能好,他还送了我一串佛珠,说我与佛有缘,以后大概是要出家的。” “胡说八道!”宋瑞阳拉下脸,“休想出家。” 流月也十分忧愁,“是啊,我觉得我是出不了家的,我打听过,出家要六根清净,还要吃素,我馋,一天不吃肉我就全身无力,至于不骂脏话,这个倒是可以戒掉的,我跟夫子学过文化,现在都能出口成章了。” “是吗?”宋瑞阳显然不相信。 “对,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一不通了。”流月自我感觉良好。 “你刚才说,只要你潜心修佛,懿儿就会没事,是怎么回事?”宋瑞阳问道。 “懿儿出生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被夹坏了,反正那会儿难产,痛了两天两夜没出来,出来的时候,没呼吸,没心跳,全身都是紫色的,稳婆说拿出去丢掉,我拍了几下才哭出来,虽然是活过来但是身体不好,动不动就晕倒,大夫说她有先天心症,怕是活不过三岁,在她三岁那年,我都买好了棺材,却又死不去,后来大夫又说她过不了五岁,五岁那年我跟着你来大周,想着把她的尸体给你送回去,那段日子我混得不好,赚不到银子,买不起棺材,结果来到这里,又没死,于是,一直到现在,还没死,白吃了好多年的米饭。” 宋瑞阳哭笑不得,“你这个娘亲,做得着实失败。” 这话说出来,却是无比的心痛,她这个娘亲失败,但是好歹养活了懿儿,他这个父亲做了什么? “你是跟着我来大周的?”宋瑞阳没有错过她的话。 “是啊,我不是因为你来大周娶公主我才来的,我是因为想着把懿儿的尸体还给你,她生是我的人,死是你们慕容家的鬼,反正那会儿我怀着孩子,你也想着杀了她,杀了我的,我想着我对不起你,就把尸体给你了你心愿。” 宋瑞阳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你是脑子坏了还是怎么回事?你认为我有可能会追杀你吗?” 流月怔了一下,“你那么凶做什么?公孙燕不是你的人吗?就是他带人来追杀我的啊。” “我只是让他找你回去,夏子安说我心里有喜欢的人,十几年了,一直没能娶到她,那人是你,你逃了十几年,我一直都没能找到你。”宋瑞阳咬牙切齿地道。 “啊!”流月目瞪口呆,“是我?那我这些年不是白跑了吗?” 但是她顿时又意识到不对劲,“不对啊,你让公孙燕找我,但是他为什么见到我就拔刀?我跟你说,我好几次要剁了那孙子,如果不是我怀着懿儿,十个公孙燕都不是我的对,我恨死了他,这孙子出手忒狠毒,招招杀着,要置我死地,我身上六道伤痕,有四道是他造成的。” 门外,有人轻轻地敲门,还响起弱弱地声音,“阿娘,你还活着吗?” 流月走过去拉开门,生气地道:“活着,做什么啊?” 懿儿小心翼翼地探头进来,瞧了宋瑞阳一眼,“我爹刚才气呼呼地走了,他似乎不喜欢我。” “你爹?”流月一时没回过神来。 “对,他刚才很生气地走了,我不知道该不该去追。”懿儿说。 宋瑞阳狠狠地瞪了流月一眼,“瞧你做的好事。” 他看着懿儿,温柔地道:“你叫懿儿?” “是的,我叫懿儿。”懿儿想起他刚才凶狠的眼神和现在温柔的眼神,咋变了个人似的? 今天的人都很奇怪。 “我才是你爹。”宋瑞阳说。 懿儿震惊地看着他,“我两个爹啊?” 她膛目结舌了,要么没有爹,要么一来就两个,今天是怎么回事啊? 宋瑞阳继续温柔地道:“不,礼亲王不是你爹,我才是,刚才是你阿娘骗你的。” 流月瞧着宋瑞阳,“你怎么能说我骗她?” “那你解释为什么你会说礼亲王是她爹。”宋瑞阳拉她出来对着懿儿。 流月想了一下,没想到什么借口,然后有些颓然地道:“我刚才是骗你的,这个才是你爹,懿儿,别失望,他虽然没礼亲王好看,但是,也算是美男子,在大梁国,很多女人追着他跑的。” 外面的人听到这句话,都有些哭笑不得,如果不是因为梁王的情况稳定,加上壮壮痊愈有望,子安肯定把流月丢出去,净一本正经地胡闹。 大家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轻松的,这段日子,憋得太难受了,壮壮出事,冥婚,梁王出事,现在都因这一家人,迎刃而解。 只要壮壮活过来,就没有必要冥婚,梁王有懿儿的陪伴,意志力惊人,也退热了。 第三百七十八章 血羚羊角不见了 所有的事情都往好的方向去发展,阴霾也总算在众人心头散去。 流月出来之后,子安问道:“那么,是否可以把血羚羊角给我们了?” 流月忸怩地道:“又不是我的,你问他呗,当年我是偷他的。” “承认就好。”宋瑞阳白了她一眼,当年完事之后,她偷走了血羚羊角便跑了。 子安看着宋瑞阳,“殿下,那我只好问您了。” 宋瑞阳对流月道:“拿给她吧,壮壮情况很不好,需要血羚羊角才可活命。” 流月道:“在客栈里,你们谁跟我去拿?” “萧拓!”子安喊了一声。 “来了!”萧拓走过来,“在呢。” “你跟流月去拿血羚羊角,苏青去听雨轩接夏霖,我等梁王的情况稳定一些就过去。”子安道。 “好嘞!”两人一同出门,分工合作。 宋瑞阳没有跟着前去,他看着公孙燕,神色冷漠地吩咐,“你先回驿馆,没有本宫的吩咐,不得离开驿馆一步。” 公孙燕脸色灰暗,“臣告退!” 公孙燕由两名侍卫送走,公孙燕的武功很高,是他身边唯一一个文武双全的人,与他从少年一起走来的情谊,本该是最知道他的心,但是,他背叛了他。 懿儿一直躲在子安身后偷偷地看着宋瑞阳,心里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宋瑞阳笑着招呼,“过来。” 懿儿走过去,嗫嚅地道:“在。” 宋瑞阳看着她,心里自然也是有一股子奇怪的情愫,他至今尚未有子嗣,因着这点,被父皇责备过多少次,作为太子,繁衍子息是他的责任,但是,所幸父皇虽责备,却也没有强迫过他。 “懿儿,你告诉我,你阿娘是怎么跟你说我的?”宋瑞阳问道。 懿儿说:“阿娘说我爹死了。” “死了?”宋瑞阳脸色微愠,“她说怎么死的吗?” “被狗咬死的。”懿儿见他不太高兴,却也不敢撒谎,“他说您跟狗抢饭吃,被狗咬死的。” 宋瑞阳咬牙切齿地道:“她真有脸说。” 懿儿安慰道:“您不用生气,阿娘说您死的时候,也吃饱了,算是做了饱死鬼。” “不都跟狗抢饭吃了吗?怎么还能吃饱啊?”宋瑞阳不高兴地道。 “您抢赢了,但是打败了。” 在一旁听到的子安和柳柳,哈哈大笑起来。 宋瑞阳面容扭曲,“回头非好好地打她一顿不可的。” 懿儿有些懵,“那您最后是怎么活下来的?狗没咬死您吗?” 子安趁着宋瑞阳发疯之前,拉开懿儿,笑道:“懿儿,你阿娘骗你的,你爹没跟狗抢饭吃,也没有被狗咬。” 懿儿摇头,“不,阿娘不会骗我,而且,这件事情她自己说了好几次,她肯定也以为阿爹被狗咬死了。” “她只是希望我被狗咬死。”宋瑞阳也懒得生气了,气死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懿儿看了看他,又看看子安,觉得难以理解当年发生的事情。 且说流月和萧拓回到客栈,流月伸手推门的时候,便发现有些不对劲了。 门打开过。 她推门进去,只见屋中一片凌乱,她的包袱被翻找过,衣裳丢了一地,她冲过去翻了一下,震惊地道:“血羚羊角不见了。” “什么?”萧拓大惊,走过去和她一同找了一下,果真没有看到,“会不会是你放在家里了?” “不可能,我出来的时候收拾放在包袱里了。”流月道。 “这里明显有人来过,你的银子没拿走,不是走空门,是冲血羚羊角来的。”萧拓道。 他马上冲出门去,刚好有小二走过,他一把拉住,“今天有谁来过这里?” 小二被他恶狠狠的面容吓住了,结结巴巴地道:“没有啊。” “遭贼了,一定有人来过。”萧拓提着他进来,小二看到一屋的凌乱,也西震惊了,“小店从没发生过偷盗的事情,这是怎么回事?” “你马上去问一下店里的人,看有谁来过。”萧拓道。 “是,小人马上去!”店中大白天有贼,这可不是小事,小二马上下楼了。 萧拓查看门锁,这是一把铜锁,很坚固,铜锁有撬开过的痕迹,还残留了铁丝。 可以肯定,这个人是冲血羚羊角来的。 片刻之后,掌柜带着小二来到,掌柜的认得萧拓,连忙拱手,“原来是萧将军。” “掌柜的,今天有没有陌生人来过?”萧拓问道。 这所客栈分一楼二楼,一楼前院是吃饭的地方,后院是住人的,有分隔开,非本店住宿的人,是不能进入客房的,如果要进入,一定要登记。 掌柜的道:“回将军的话,今天无人进来过客房区的,在下今天一直都在柜台,若有人进来,必定知道。” 萧拓四处看了一下,这二楼只有一条通道,换言之只有一个门口可以进来,窗户是临街的,且密封住,不会是从窗户进来。 而且,门锁有被撬过的痕迹,可以肯定,人是从门口进来的。 “不,一定有人来过。”萧拓笃定地道,“你们看门锁,门锁有被撬过。” 掌柜的凑过去看了一下,果然看到锁眼上有摩擦的痕迹,且残留了铁丝,他脸色大变,“有贼进来了?” 掌柜的马上传所有的小二来问,但是店中的小二都说没有见过陌生人进来,走过的都是住房的客人。 萧拓想了一下,“你把入住客人的名单给我看一下。” 掌柜的有些为难,“这,这不好吧?” “为什么不能看?”萧拓顿时横眉竖眼,“莫非你心虚?” “不,不是的,客人的名单我们也不能随便泄露,将军如果要看,得先报官由官府调出名单资料。”掌柜说。 萧拓知道规矩是要这样的,便道:“那还不去报官?” 掌柜的马上吩咐小二到官府去报案,过了一会儿,便见捕头带着两名官差来了。 问清楚情况之后,捕头出示官府批文,道:“马上给名单萧将军。” 掌柜的取出入住名册交给萧拓和捕头,两人细细核查,发现今日退房的有两人,一个是住在流月隔壁的,这人是昨天入住,然后刚刚退房不久,至于另外一个,则是刚来住下便又办了退房,两人登记都是外地人。 “两人都有出示公验吗?”萧拓问道。 但凡外地人,出城入城都要出示公验,在客栈入住也得出示公验。 “有的,都有公验的,萧将军看,他们出示的公验我们也纪录了下来。”掌柜说。 第三百七十九章 是什么人做 捕头查案的经验丰富,他看了一下两人的名字,道:“这个杨铭倒是拿着公验到衙门盖印,至于这个李奇,却是没有的。” “捕头如何知道?”萧拓问道。 “因为户曹大人这几天病了,卑职刚好无任务,大人便调了卑职去户籍办公,卑职很肯定,没有盖过李奇的,而且,您看,这个李奇的公验是昨天才到衙门去盖的,昨天发生的事情,卑职怎么会不记得?而且,这里写着他是漳州的,一路入京需要经过七个州府,但是,他只有三个州府大印,这意味着,他这份公验是伪造的,他为什么要伪造公验?因为他是本地人,但凡外地人都必定有公验的,只有本地人没有。” 萧拓立刻问掌柜的,“你还记得这个李奇的长相吗?” “记得,记得。”掌柜的连忙道。 小二也说:“下人也记得。” 流月在一旁听到,“是不是住我隔壁的这个?我也记得啊,我见过他两次。” “那就好,马上请画师把他的容貌画出来。”萧拓说。 流月道:“何必这么麻烦?我亲自来画。” 她最近作画的造诣有所增进,正好可以验证一下。 “你?”萧拓有些不相信地看着她。 “当然。” 小二张罗好文房,流月回想了一下那个人的容貌,大笔一挥。 片刻,她拿起画卷,递给萧拓,萧拓瞧了一下,皱起眉头,然后拿给掌柜的和小二看,“像吗?” 掌柜的和小二怔了一下,一同摇头,“不像。” 流月一把夺回来,生气地道:“哪里不像了?我看着就像。” 掌柜的道:“眉毛没这么黑,脸也没有这么方,眼睛没有这么大。” 萧拓无语了,对捕头道:“你去请画师,我先回去禀报王爷,到时候,在公主府汇合。” 流月收拾了东西,再看了看那画像,确实也不太像,这才灰溜溜地跟着萧拓走。 小二和掌柜自然也要跟着回去,有三个人见过小偷,这画像应该可以画得很精准。 萧拓等人回到梁王府,大家已经移步去了公主府,他们只得又去了公主府。 慕容桀和子安听得血羚羊角不见了,都为之变色。 刚问清楚情况,苏青便带着夏霖来了,夏霖还带来了袁翠语,袁翠语陪同他来,也想探望一下公主。 安亲王道:“既然有人见过那小偷,便叫翠语画吧,想必她画得比画师要好。” 慕容桀看向岳母大人,“您的意思如何?”他知道她已经不作画许久了,不知道是否愿意。 袁翠语心结早就解开了,她道:“可以。” 见她答应,安亲王悄然松了一口气,他一直希望她能重新作画,因为这意味着她抛弃了过往的伤心事。 袁翠语分别问了三人关于这个李奇的长相,三人说的都有些出入。 慕容桀皱着眉头道:“分明是一个人,为什么说的都不一样?这让县主怎么画啊?” 袁翠语微笑,“不打紧的,融合一下就是了。” 其实,三人说的都是一样,只是表达出了问题,袁翠语以前曾有一段日子专门画人物像,虽久没动画笔,却也没有生疏。 只见她寥寥数笔便勾勒出一个轮廓,轮廓是肯定没有错的,因为三人都异口同声说是国字脸,眉毛,眼睛,鼻子,嘴唇,三人说的有所差异,就等于流月说他眼睛很大,但是小二却说不是很大,因为他每天见很多人,肯定也见过很多大眼睛的人,所以,他认为这个李奇眼睛不算特别大。 画好之后,袁翠语把画像递给萧拓,萧拓在三人面前展开,三人顿时目瞪口呆,指着画像道:“没错,是他,一模一样。” 流月顿时对袁翠语惊为天人,她崇拜地道:“你都没见过他,怎么画得这般神似?” 袁翠语微笑,“但凡人,便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只是大小各异,画得出不奇怪的。” 萧拓把画像递给捕头,慕容桀下令,“就算挖地三尺,都要把这个人找出来,要快。” “是,王爷!”捕头领命而去。 慕容桀亲自下令,衙门不敢怠慢,除了衙门之外,还有巡防卫也一同出动,务必要在短时间内找出这个人。 果然,第二天便有消息了。 捕头抓捕了这个人前来,流月一眼便认出来了,“是他!” 这人脸上有伤,应该是受了刑,捕头禀报道:“王爷,此人叫张琦,是个市井流亡民,他已经供认不讳,是他偷血羚羊角的,但是已经把血羚羊角交给了指使他的人。” “是什么人指使你偷血羚羊角?”慕容桀神色冰冷地问道。 张琦跪在地上,瑟瑟求饶,“王爷要命啊,小人只是收人钱财的,小人也不认识他,前天他找到小人,且给了小人一份公验,让小人到悦来客栈入住,然后伺机偷取隔壁房间的羚羊角,事成之后,便可给小人一百两银子,小人一时贪财,便答应了。” “指使你的,是什么人?”慕容桀仿佛没听到他的辩解,再冷冷地问。 “小人说了,小人不认识他,是他自己找上门的。”张琦辩解道。 慕容桀缓缓地抬起头,嘴唇勾起一抹残冷,“带他进刑房,先剁掉他是跟手指,若还是不说,再把脚趾一根根剁掉。” “是!” 张琦吓得连连磕头,“王爷饶命啊,小人是真的不知道,小人以前压根都没见过这个人,您饶了小人吧。” “带下去!”慕容桀厉声道。 萧拓马上拖着张琦下去,张琦回头求饶,看起来真的很冤枉。 柳柳于心不忍,道:“王爷,他兴许是真的不知道。” 慕容桀还没说话,流月便道:“这孙子肯定知道,他在撒谎。” 柳柳问道:“你怎么知道他在撒谎?” 流月哼道:“一眼就看出来了,他若不认识这个人,公验为什么和他只相差一个字?证明伪造公验的人和他是早认识的,知道他的名字,当然,这个可以说是对方认识他,他不认识对方,但是,他眼神躲闪,面容心虚,分明就是有所隐瞒,我看人很准,这点错不了,相信王爷也是这样认为的。” 慕容桀点头,欣赏地看着流月,“没错,看来盐帮帮主果然名不虚传。” 子安笑了,这些个大人物,一个个私生活十分的二逼,但是真办起正经事来,一个比一个厉害。 第三百八十章 召集百官 果然,不到一刻钟,萧拓便回来了,道:“招了,才一根手指就招了,他说,找他去偷血羚羊角的是张全隆,他的表哥,早年入宫,如今在东宫伺候。” 慕容桀倒是有些意外,他本以为,会是她的人,“嗯,带他回衙门。” “是!”捕头领命而去。 子安也有些意外,“竟然是太子那边的人?” 慕容桀淡淡地道:“他是被人利用的,流月住到悦来客栈两天,但是这个张琦是今天才去的,证明这个人是今天才知道血羚羊角有什么作用。” “太子没理由这样做啊,这个节骨眼上,他为什么还要害壮壮?这对他很不利。” 慕容桀摇头,“只怕他不是要害壮壮,而是要害阿鑫,如果本王没有猜错,找他出手的这个人,是告诉他,只有血羚羊角才可以救阿鑫,所以他拿走了。而且,他拿走了血羚羊角,肯定会毁掉,他不会让阿鑫还有机会活着。” 子安想了一下,觉得他说的也并非没有道理,心顿时就凉了半截。 贵太妃一直都命人监视着他们,她应该早就知道血羚羊角可以救壮壮,但是没有出手去夺,因为她知道流月厉害,如果没有得手,反而会暴露了自己,她现在不可能暴露自己,毕竟,南怀王还没回来,她过早暴露自己,对她的计划有损。 所以,她让人告知太子,血羚羊角可以救梁王,太子恨毒了梁王,怎么可能让他活着?所以,他马上就派人行动。 他如果是早有计划,应该是早就伏在了流月身边,可没有,张琦是今天才去的。 但是,另外一个退房的人,那带着公验的人,就大有可能是贵太妃的人,因为,他是在流月住进去的时候就跟着住进去了,他在得知流月出门之后,马上通知了贵太妃,贵太妃也马上行动,如果说太子没有得手,他也会偷走血羚羊角,但是因为他的公验是真的,要追查也不难,因此不到万一,他不出手。 她把这种想法拿出来与慕容桀沟通,慕容桀道:“你说的这些,本王也想到,你先会梁王府,本王要召大臣议事。” “你想做什么?”子安心中一紧。 慕容桀瞧着她,“做本王早就想做的事情。” 子安拉他到一边去,“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但是,事关重大,你只怕无权做主。” 慕容桀摇头,“本王以前说过,皇上赐予本王废除太子的权力,并非空口白话,皇上确实给过旨意。” “有明旨吗?” “没有,口谕。” “那百官未必会信,除非皇太后与你一同口径。” 慕容桀淡淡地笑了,“你认为本王真的要在这个时候废太子吗?” “什么意思?”子安不解地看着他。 慕容桀道:“太子不中用,但是现在废他还不是时候,本王只是要给皇后和太子提个醒,他们该收敛一下了。” 子安想了一下,明白过来了,太子和皇后收敛,他便可以一心一意对付接下来的危机,这个危机,就是南怀王和他的母妃。 “但是,梁太傅怕不会被你唬到的。” “那就先收了他。”慕容桀冷冷地道,“他是太子外公,又兼任太子太傅,太子犯错,他脱不了干系。” “但是要扳倒他,只凭这一条,怕不行的。” “本王还不至于这么幼稚想凭着这一次扳倒他,他的势力盘根错节,且日益壮大,性格也越发自大,不在这个时候打他一记耳光,他不会消停,这一巴掌,起码能为我们换回一点平静的日子,本王有几条政纲要施行,便是趁着这个时候了。” 子安抱住他,轻轻叹气,“以后咱也不做这个摄政王了,谁爱当谁当去,这不是人过的日子。” 要应付多方算计,还推行利好国策,还要分神与周边的野心家周旋,如今更甚,还得烦家事,子安真的觉得自己一点用都没有,什么都帮不上。 “傻瓜,男人生来就该保家卫国,我是慕容桀的人,更是责无旁贷。”慕容桀笑了。 “去吧,这里我会照应的。”子安轻声叹气,“每一次面对这些阴谋算计,我都觉得疲倦想离开,但是见到你这般积极又这般辛劳,我又觉得我还能再扛一阵子。” 慕容桀亲吻她的额头,难得深情地道:“我答应你,等这些事情都完了,我带你离开。” “好,我等你。”子安轻声道。 只是,心里却明白,这怕是遥遥无期的。 慕容桀入宫之后,吩咐下去,召三品以上官员到前殿议事厅,且请了皇室宗亲。 慕容桀这般大张旗鼓,后宫自然知道,皇后刚出宫来到梁王府,还没进去,便听得宫人传来消息,她马上打道回宫。 议事厅是一直都有官员在办差的,三省六部,但凡三品以上,逢二逢七便在议事厅,至于三省中的门下省,中书省,尚书省三位大人,则多半在议事厅。 今日是初七,所以刚好六部的人也在,慕容桀还传了御史台,九寺卿一同入议事厅。 慕容家很多皇室宗亲其实都没挂职,所以如果是一般的朝政大事,是不需要传他们的,除非,这件事情十分危急又或者与慕容皇家有关的,才会传召进来。 如今慕容家的宗长是皇帝,副宗长是宝安王,宝安王是惠帝兄弟的儿子,也就是壮壮的堂兄,今年已经六十八,朝政之事不管,只管着皇家那群子孙。 慕容桀也请了他入宫。 这般阵仗,慕容桀什么都还没说,群臣便开始纷纷议论了。 梁太傅也刚好在议事厅,他一脸的淡然,仿佛慕容桀要说什么,都和他没有关系,他也可以应付。 但是他心里却是暗暗着急,慕容家这般举动,一定是有重大的事情宣布,连宝安王都请进宫里,或许只为一样,那就是废黜太子。 太子对抓走民女的事情,他也知道,不过,如果慕容桀想用这件事情来废黜太子,那就太天真了。 只是慕容桀是那样天真的人吗?他不是,莫非他手里还有什么太子的把柄? 梁太傅心里有些不踏实,趁着还有些大臣和皇室宗亲没有入宫,便命人去了一趟静宁宫去找皇后,再命人去东宫问太子,还有什么事情是他不知道的,他好做应对措施。 第三百八十一章 累死太傅 太子正在东宫养伤,梁王那三十八剑对他没有造成很大的伤害,倒是命根子比较严重一些,如今敷药卧床休息。 梁树林已经回来禀报,“殿下,血羚羊角已经拿到,且已经丢下了深渊,无人能找到。” 太子咬牙切齿地道:“好,他伤了本宫,本宫要他的命。” 梁树林眼底闪过一抹狡猾的光芒,“是的,没了血羚羊角,梁王再也活不了了。” 正是他无意中告知太子,梁王需要血羚羊角救命。 其实,外面很多人都知道血羚羊角是用来救大长公主的,可太子之前并不关心大长公主的情况,加上受伤在东宫与外界没有接触,所以竟不知道,梁树林这么一说,他便相信了。 “殿下,太傅命人过来,说是有话要问太子殿下。”宫人走进来道。 “传!” 太子想坐起来一些,但是伤口痛,一动就撕扯得厉害,他冲梁树林怒道:“还不赶紧过来扶本宫起来?像木头那样站在做什么?猪头猪脑的东西!” “是!”梁树林连忙上前,扶着他坐起来,且在他后腰上塞了一个垫子。 太傅的侍从疾步进来,跪在地上,“奴才参见太子殿下。” “什么事?”太子问道。 “殿下,摄政王召集百官和皇室宗亲,说是有要事商议,太傅让奴才来问问殿下,这些日子可有发生过特别的事情。” 太子听得摄政王召集百官和宗亲,十分紧张,“慕容桀是要干什么?为什么要召集宗亲?” 侍从道:“回殿下的话,太傅也不知道,但是太傅猜测是针对太子而来的,所以让奴才前来问问太子,最近可发生了什么事情而他是不知道的,太傅必须要全部知道,才可有应对之策。” 太子怒道:“针对本宫?他凭什么针对本宫?本宫被那废人得成这样也没见他来看本宫一眼?本宫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你回去禀报太傅,如果他纠缠不休,反议他一条祸害太子之罪便是。” 侍从知道这位太子难缠且不知道天高地厚,这反议摄政王一条罪名岂是这么容易的? 他耐着性子道:“殿下,此事非同小可,您若有隐瞒一定要告知太傅,太傅猜测,摄政王此举大有可能是要废黜殿下。” “他敢?”太子暴怒,“他有什么权力废黜本宫?父皇还没死呢,他就敢这么大胆妄为?他眼里可还有祖宗法制?” 侍从提醒道:“殿下,皇上确实有口谕,只要证实殿下有大过,经朝臣和皇室宗亲商议,摄政王是有权废黜太子的。” “只有口谕又没有明旨,谁知道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太子嗤道。 “殿下,不管真假,此事还是做好万全的准备为宜。” 梁树林也劝道:“对,殿下,太傅明智,他若这样交代定有原因的,还是听太傅的话为妙。” 太子心里其实也是戚戚然的,他知道慕容桀不好对付,只是碍于自己的威严,不想露出惊惧之色叫人笑话。 听得梁树林这样说,他沉思了一下,道:“也没什么了,就是那天抓走那废人的心上人一事,还有……” 他沉默了一下,宜妃的事情不知道该不该交代一下,那夏子安是知道此事的,如果把这件事情在朝堂上公开,太傅又不事先知道,怕无法应对,细想之下,他招呼侍从过来,在他耳边把与宜妃的事情也告知了侍从。 侍从大骇,“您是说,这件事情,摄政王妃是知道的?” “她撞过进来,亲眼见到,且那天在皇寺里,本宫正办着好事,她也闯了进来,亲眼所见。” “那除她之外,还有什么人见到?”侍从问道。 太子想了一下,“还有那民女的母亲,叫劳什子流月的,皇寺的僧人也知道,宜妃宫里的两个宫女知道,本宫身边也有几个人知道。” 侍从真没想到太子会做出这种事情,这事一旦公开,都无需商议,直接可废了。 他是银乱宫闱,偷自己父亲的妃子,大逆不道,哪里还需要商议?最重要的是此事还被摄政王妃知道了,难怪,慕容桀今天会大张旗鼓召集百官和宗亲,他是有实证啊。 “除此之外,还有吗?”侍从问道。 太子摆摆手,“哪里还有?没了。” 今天偷血羚羊角的事情是万不能说的,否则传到母后的耳中,母后会恨死他的。 “那奴才先行告退!”侍从施礼,匆匆而去。 侍从回去把太子交代的事情告知太傅,太傅气得脸都青了,“他不死也没用了,身为太子,正事不做,净干这些男盗女娼的事情,外面那多女人,为什么偏偷到他父皇的头上?这件事情万不能公开,你马上去一趟宜妃宫里,让她严防死守她那边的人,一个字不可外泄,必要时候,把知情,人全部灭口。” “那皇后娘娘那边如何交代?” “此事不能告知皇后娘娘,只说是夏子安诬陷,若让皇后知道,她必定会除掉宜妃,在这个节骨眼上,万不能再出任何差错。”太傅严声吩咐后又压低声音交代了几句,让他转告皇后。 “是!” 太傅深呼吸一口,他心里明白,这是一场大战了。 如果真的废掉太子,他便无可扶植的人,没有扶植的人,梁家的万年大计也无从实施。 他心底再次咒骂,真是个废物。 侍从们分头行事,一人去了宜妃宫中,宜妃得知此事要被掀开,竟一点都不担心,对侍从道:“此事是无中生有,你告知太傅,不必紧张。” 侍从疑惑地看着宜妃,“娘娘,此事非同小可,摄政王妃是亲眼所见的。” “那又如何?她与本宫早有积怨,且她不喜太子,所以栽赃诬陷,说不过去吗?” “那娘娘屋中的人?” 宜妃妩媚一笑,竟有说不出的风情和冷冽,“放心吧,本宫这里的人,知道的都是死人。” 侍从心中一震,“是,那奴才告退。” 侍从走后,宜妃招来两个贴身宫女,“你们出宫一趟,帮本宫去买些东西。” “是!”贴身宫女道。 两人刚出宫,宜妃便传来侍卫,“跟上她们,带到无人之地解决了。” “是!”侍卫领命而去。 皇后那边,先是有人来问明白情况,继而便有侍从前来告知,“娘娘,摄政王那边打算诬陷太子殿下与宜妃娘娘有私情,用这个大罪来废黜太子。” 第三百八十二章 多方奔走 皇后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凭什么这样诬陷?他们有什么证据?” “那日太子抓走民女,宜妃也刚好在皇寺,太傅得到消息,说他们打算以此为由诬陷殿下与宜妃娘娘。” 皇后恨得是牙痒痒,“夏子安真是不能留了,留了她,害了本宫,害了太子。” “所以,太傅说,若需要娘娘出去作证,娘娘便说是您派宜妃到皇寺为大长公主祈福的。” “那太子抓走民女一事,会不会……” 侍从微笑,“娘娘放心,一个民女而已,且又没有造成什么伤害,那民女依旧完好无缺地回来了,还有,殿下也因此被梁王殿下打了一顿,一个恶作剧,换了一场毒打,就算百官和宗亲觉得殿下德行有亏,也不至于会马上废黜太子。” 皇后这才略放了心,“但是,诬陷一事,还是不容小觑,让太傅多找点证据反驳。” “娘娘,身正不怕影子斜,殿下与宜妃娘娘是清白的,太傅不容许有人诬陷他们。” 皇后点头,“那太傅要本宫做什么?” “娘娘可先去皇太后宫中禀明情况,免得皇太后先听到风声传召夏子安入宫,到时候若由夏子安先说,皇太后先入为主一定会相信了她的话,然后,以太子有伤为由,请求皇太后与您出席议政大会旁听,您和皇太后在场的话,至少摄政王不敢太过明目张胆。” 皇后嗯了一声,“好,本宫马上便去。” 皇后打发了侍从之后,便急忙去了皇太后宫中。 皇太后也得知了慕容桀传召百官和宗亲的事情,正命人去打听什么事,见皇后急匆匆来到,便知道和太子有关。 她始终对皇后心存怨恨,因着梁王的事情。 所以,见到皇后来到,便语气淡漠地问道:“皇后去看过鑫儿了吧?他情况如何?” 皇后一怔,她倒是忘记了此事,不过随即反应过来道:“回母后的话,臣妾今日出宫去看过了,他情况有些不太好,但是,应该没有大碍。” 她虽没进去,但是问了门房说他退热且清醒了过来,所以料想没有大碍,也觉得之前皇太后说特别严重只是骗她的。 皇太后知道她出宫的,听她说去见过且没有大碍,心里放松了一些,脸色也好看了点,“没大碍怕是安慰哀家的,哀家昨晚连番命人出去问情况,都说严重得很,但是有子安在,应该也不需要太过担心的。” 皇后讪讪地道:“是的。” “那你来,是有什么要紧事吗?”皇太后问道。 皇后收敛心神,道:“母后,摄政王召集了百官和皇室宗亲在议事厅里,说是有要事商议,臣妾命人去问过情况,得知是有人跟摄政王告状,说太子私通宜妃,此事纯属是诬陷,请母后明鉴。” 皇太后霍然起身,瞪大眼睛厉声道:“是谁这样诬告?这可是大逆不道的罪行。” 要知道,太子得叫宜妃一声母妃,若说他与宜妃私通,岂不是等同告知天下人,他偷自己父亲的女人?这对皇家的声誉有损,即便是真的,也不可当着朝臣的面公开。 “是谁诬告暂时不知道,但是,听闻说夏子安那日前去皇寺救人,刚好看到宜妃也在皇寺里。”皇后淡淡地道。 皇太后凤眸紧眯,“你是说,是夏子安说的?” “臣妾不知道,但是,宜妃和太子一向没有什么来往,忽然被这样诬告,肯定是有误会的,如果是子安说的,或许子安也误会了也不定,毕竟那日跟着去的人也不少,若有人跟子安胡说了两句,子安信以为真,便跟王爷说了,劳得王爷大动肝火,本来因为鑫儿的事情,王爷就迁怒太子了,这一次发难,召集宗亲,怕也是盛怒所为,没有深思熟虑的。” 皇太后想到这件事情一旦掀开,必定引起一场风暴,她暂且不理会真假,连忙下令,“快,叫王爷到哀家这里来。” 孙公公马上领命而去。 皇后继续道:“母后,此事并非是臣妾有心拖子安下水,但是确实子安对太子有很多的不满,这点您原先也应该知道,子安因为悔婚一事对鑫儿心有愧疚,这一次太子抓走的那个民女,叫王懿儿,是鑫儿所喜的人,为了弥补鑫儿,所以子安带着人去救走王懿儿,这点臣妾很是感激,若不是她立刻赶到,怕太子是要犯下大错的。” 皇太后定了定神,“你是说,太子带走的那个民女,是鑫儿所喜欢的?” 皇后道:“是的,之前鑫儿便曾跟臣妾提过要娶她,只是,她只是一介民女,怎可匹配鑫儿?臣妾自然反对,后来,鑫儿也没有再提,臣妾便以为他放下了,没想到原来这个女子在鑫儿拒绝之后,一直纠缠不休,想做王妃,鑫儿本就对她有意,见她露出痴情的模样,又再次心动。听得下面的人回报,说太子抓走她,是因为她先恶意挑衅,太子动怒才抓了她打算整治她一下的,也没想着怎么样,没想到却差点酿成大错,不过,子安已经连杀了太子身边的两人,也算是为鑫儿和王懿儿出了一口气,实在不该遭受这等侮辱。” 皇太后不高兴地道:“纵然是民女又如何?难得他喜欢,这些年,他跟你要求过什么吗?你当初就不该拒绝,今日这个局面,你做母亲的要负大部分责任。” 皇后连声悔恨,“臣妾知道做错了,当日不也怕您反对吗?毕竟门不当户不对的。” “门当户对也得看情况,他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是不能生育的,腿又有残疾,不是说找不到高门大户的贵女,只是难得有一个是他喜欢的,哀家也不忍心反对。” 皇太后是真心疼惜这个孙子,想起他所受过的苦,心里就难受得要紧。 “是,等此事平息了,臣妾会为他做主的。”皇后道。 如今她什么都愿意答应,只要皇太后出面阻止摄政王。 孙公公很快就回来了,但是只有他一人回来,“太后,王爷说有要事与大臣们商议,等商议过后才来见您。” 皇太后急道:“等商议完就迟了,所有大臣都到齐了吗?” “还有两位宗亲没到,宝安王已经到了,其余三品以上大臣都到了。”孙公公道。 皇后站起来,焦灼地道:“母后,我们得一同过去才行啊,这事儿无论如何都得阻止,这是于皇上和太子声誉有损的,一旦传出去,皇家尊严荡然无存了。” 皇太后对慕容桀也有些不满了,这事怎可公开?就算是真的,也得私下处理,更何况没有经过查实的。 第三百八十三章 剑走偏锋 议事厅那边,所有人都到齐了。 皇家的宗亲来了总共十三人,连同副宗长宝安王在内,至于粤东王,也被临时请了入宫。 慕容桀请大家入座,这里是议事厅,往日大臣们便是在此商议政事,所以,这里有很多椅子和办公案。 众人入座之后,慕容桀环视了一下大家,缓缓地开口,“今日请大家到议事厅,是有一件事情本王要跟大家商议的。在场宗亲和大臣都知道,皇上曾授权本王,若太子犯下恶行,大逆不道,本王有权废黜太子。” 梁太傅马上便站起来道:“王爷,敢问此事可有皇上明旨?” 慕容桀的眸光落在梁太傅的脸上,“太傅是不相信本王说的话吗?” 梁太傅笑着摇头,“不,王爷休要误会,下官只是觉得,废黜太子乃国家大事,不能轻率而为,若没有皇上的明旨,下官等不敢就此事进行商议。” 慕容桀道:“太傅若不敢就此事进行商议,可退席。” 太傅遽然道:“王爷,兹事体大,请恕下官无礼直言,当初立太子是为巩固我大周根基,动摇太子的地位,便是动摇我大周的根本,若无皇上的明旨,下官认为,今日压根就不该劳师动众地提出。” 慕容桀冷笑,“太傅这么着急做什么啊?本王现在提出废太子了吗?” 梁太傅一怔,神色有些恼怒,“王爷说话颠三倒四,方才分明是你说召集宗亲和百官是为废太子而来,如今又说没有提起。” 尚书令崔大人道:“太傅何必动怒?方才王爷只是跟大家提出,他是有权力废黜太子,并没说要废太子啊,倒是太傅一听到这个问题便着急上火,又是要明旨又是大周根基地砸出来,不免叫人深思。” 梁太傅悻悻地道:“若不是心存废太子的念头,何必召集这么多人来?” 众人都十分诧异,这梁太傅往日是最沉得住气的,怎么今日王爷什么都没说,他便急着发飙了?这反常得很啊。 慕容桀倒是知道,他在拖延时间,先发难,不让他把今日的议题说出来,等着皇后和皇太后的到来。 果然,听得侍卫在外喊道:“太后娘娘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慕容桀分明看到,梁太傅的神色一松,人也坐了下来。 皇太后由孙公公陪同快步走进来,皇后紧随其后。 宗亲和百官起身,“臣参见皇太后,参见皇后娘娘!” 慕容桀也起身,上前扶着皇太后,“母后怎么也来了?” 皇太后淡淡地道:“听闻王爷召集了宗亲和百官议事,想必十分要紧,哀家正好无事,便过来旁听,王爷不介意吗?” 她的声音语气都是十分冷淡的,对慕容桀也不若往日亲近,可见是不喜他今日的所为。 “母后想旁听自然是可以的,”慕容桀命人搬来椅子,让皇太后坐在正座之上,自己则挪了一下位子。 皇太后却坐在他方才坐的位子上,道:“王爷是摄政王,且议的是国家大事,哀家妇道人家什么都不懂,只是旁听一下而已。” 慕容桀也不推搪,坐了下来。 皇后与太傅交换了一个眼色,都各自入座。 皇太后虽说只是旁听,坐下来之后却问道:“今日议的是什么事啊?竟要劳动宗亲入宫。” 慕容桀道:“母后,刚刚本王与太傅正在讨论,到底本王有没有权限罢黜太子。” 皇太后眸色一紧,道:“王爷自然是有权这样做的,哀家亲耳听到皇帝的口谕,但是,不知道太子犯下了什么大罪,竟要废黜他呢?” 皇太后主动把话题挑开,倒是把皇后吓了一跳。 不过她看到皇太后身子微侧,十分僵硬,双手放在椅子的扶手上,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她便知道如果摄政王把太子和宜妃的事情说出来,她就会马上起身制止。 慕容桀高声道:“诸位,今日传召大家入议事厅,是因为日前太子做了一件损害大周与梁国友好邦交的事情,且今日又对镇国公主犯下不仁不孝之罪,让本王对太子的德行产生了极大的怀疑,本王请诸位入宫,便是就此事进行商议,该给太子定什么样的罪才合适,说白了,今日就是对太子的殿审议罪。” 皇太后听得此言,身子微微松弛了下来,至少他说的这两宗罪行,没有涉及与宜妃私通的事情。 倒是皇后和梁太傅怔了一下,这损害两国邦交的事情,怕是他摄政王的欲加之罪,至于对镇国公主不仁不孝,这更是胡说八道,镇国公主如今躺在床上,只剩下一口气了,太子的不孝顶多是没有前去探望,拿这两件事情来议罪,真是荒谬。 梁太傅问道:“请王爷说一下,这损害两国邦交的事情,到底是什么事?是梁国太子宋瑞阳找王爷告状吗?太子这两日都在宫中养伤,按理说不可能得罪梁国太子的。” 诸位宗亲和大臣也是面面相窥,对啊,听闻太子受伤了,这如何得罪了梁国太子?如果是梁国太子找王爷告状,就有些居心叵测了。 “王爷,这会不会是有什么误会?太子殿下应该不会与梁国使者发生冲突的。”户部尚书道。 慕容桀伸手压了一下,“稍安勿躁,本王既然提出罪状,自然会说明白情况,今日,梁国太子宋瑞阳跟本王说,太子慕容桥绑架了梁国郡主王懿儿,且带到了皇寺里,本王已经命人前去带皇寺的僧人前来,片刻便可入宫,因证人没到,如今先说第二件。” 慕容桀的话音刚落,皇后便说话了,“王爷,这王懿儿怎么会是梁国的郡主?她分明是我大周百姓。” 慕容桀淡淡地睨了皇后一眼,“是与不是,回头自有梁国太子入宫作证,不过,听皇后的话,似乎是知道太子抓走了王懿儿一事的。” 众人看向皇后,皇后面容有些难堪,但是她直言不讳,“没错,此事本宫知道,且就此事本宫已经责罚过他了。” “敢问皇后是如何责罚?如何处置的?”慕容桀问道。 皇后抬起下巴道:“本宫已经责罚他禁足三月,本宫这般轻罚,是有原因的,梁王已经教训过他,打得他遍体鳞伤,所以就没有再杖打,只罚了禁足三月。” 宝安王道:“皇后娘娘这般处置便有失偏颇,且不管这位王懿儿的身份是不是梁国的郡主,哪怕只是我大周一个民女,太子绑架民女便是刑事罪行,必须按照律法处置。” 第三百八十四章 庭审 皇后道:“宝安王言之有理,本宫在处理这件事情上,确实是有失偏颇,但是,本宫也并非是存心偏袒,了解过前因后果,得知是王懿儿先故意挑衅太子,太子才一怒之下抓走她,并无心伤害,只是想警告她一下,否则,也不会抓到皇寺去,皇寺可是有许多得道高僧在,太子只是见王懿儿着实嚣张,带她到皇寺聆听佛音,好收敛性子,虽有错,却没有大错,且之后梁王因此事痛打了他一顿,所以本宫认为,三个月禁足的处罚,也并非偏私。” 她先承认了自己偏颇,陈情之后又说自己没有偏私,虽颠倒前后,却反而给人谦恭的假象。 皇后的话,得到很多大臣的认同,确实,如果只是一个刁毒的民女,又对当今太子殿下出言挑衅在先,那太子惩处一下也并无不可。而且,正如皇后所言,这个民女不曾受伤,更不曾有什么损失,只是带到佛门清净地聆听佛音,三个月的禁足若真说有误,也是过重了。 所以,宝安王也道:“若真如皇后所言,那便不足以议罪。” 慕容桀冷笑了一声,“是的,若真如皇后所言,确实不足以议罪,但是,事实真的是这样吗?这王懿儿是梁国太子之女,梁国的郡主,她到公主府,是来提供血羚羊角的下落,如何出言挑衅太子?本王问过公主府的人,这所谓的挑衅是不存在的,起因是太子与梁王有私怨在前,得知梁王中意郡主,便生了报复之心,命人强行挟持了她到皇寺,关押在柴房,且下令着侍从冒犯郡主,这点,本王的王妃夏子安以及皇寺所有僧人皆可以作证。” 慕容桀此言,震惊了在场的人,便连皇太后都为之震怒,她素知慕容桀性情,是不会诬陷太子的,他言之凿凿地说出来,必定就是事实,且此事不仅仅只有夏子安作证,还有皇寺僧人作证。 皇后漫笑了一声,“本宫知道王爷一向不喜欢太子,昔日也曾威胁过本宫,要废黜太子,既然皇上给了你这个权力,你若想废太子,行动便是,何必撒这弥天大谎?还说王懿儿是梁国郡主,简直荒谬,至于僧人作证,王爷是有备而来的,怕僧人也屈服于王爷威风之下,替王爷圆这谎言罢了。” “是弥天大谎还是事实,回头便知,”他下令道:“来啊,请太子出来。” 皇后阻止道:“王爷,太子有伤在身,怕是不宜出席,太子虽不才,却也受不得叔父对他的诬陷,若因此受到刺激伤势加重,王爷于心何忍?王爷是他的皇叔,相煎何太急啊?” 慕容桀道:“既然是议罪,他就必须在场,这也是给他一个自辩的机会,如果皇后代替他放弃这个机会,本王无所谓。” 皇后暗咬银牙,道:“王爷咄咄逼人,是已经定了太子的罪吗?一天没定罪,他还是清白的,王爷当着这么多宗亲大臣的面,对他如此苛刻,本宫怀疑,王爷就算真的审问此事,也会有失公允。” 慕容桀沉下脸,“皇后,这是廷议,后宫本就不得干涉,若皇后有意见,可事后再向本王提出。” 说罢,他下令道:“传本王命令,请太子上来,若太子无法行走,便抬上来。” 殿卫得令而去。 皇后面容铁青,“王爷太过狂妄了,皇太后也在此,是不是连皇太后都不能干预啊?” 慕容桀转脸看向皇太后,“母后是来旁听的?” 皇太后见他没说出宜妃的事情来,心里就松了一大截,她觉得自己刚才也有些鲁莽了,竟怀疑他,听得他这样问,皇太后便道:“若是朝廷大事,哀家管不着的,也不该出席,只是听闻与太子有关,哀家这个祖母便过来听听,但是,哀家也不做任何主意。” “母后!”皇后没想到皇太后这样说话,心里怨恨她的偏心,她这么紧张鑫儿,却对太子不管不顾。 太傅给了她一个警示的眼神,示意她不要再说,现在议罪都没开始,她便反对这个反对那个,反而不妙。 皇后见父亲投来眼光,稍稍定神,环视了众人道:“母后说得没错,本宫也不该干预。” 太子慕容桥被带了上来,他是被人抬上来的,显得特别的虚弱,一张脸惨白没有半点血色,眼底也没了往日的张狂,显得十分愧疚和不安。 太子惶恐地环视了一下众人,低下头颅道:“皇叔,我知道错了,我不该为了几句挑衅而命人绑架了王懿儿,但是我事先真不知道是皇兄喜欢的女子,皇兄也打了我,我知道错了。” 太子往日一直都是高高在上,大家从没见过他这副模样,他现在哪里还有半点太子的风范?让人觉得只是一个做错事受了惩处的小男孩,这个模样,倒是让皇室宗亲对觉得心疼。 慕容桀却丝毫不买账,冷声道:“这件事情,先搁下不提,等回头证人都入宫之后再行问话,现在本王问你,你今天是否命人悦来客栈偷了流月的血羚羊角。” 太子一脸的茫然,“血羚羊角?我没有啊,我连血羚羊角是什么都不知道。” “是吗?”慕容桀冷笑道:“不知道是吧?来啊,把人带上来。” 众人看出去,只见禁军押着两人进来,一个是太子身边的太监全公公,另外一个人看样子受了刑,是被拖着进来的。 “张琦,是谁指使你去偷血羚羊角的?” 梁太傅陡然站起来,“王爷,你方才说太子的两宗罪状,只说他抓走民女,且对大长公主不仁不孝,现在又生出一条小偷的罪名来,看样子,王爷是存心要废黜太子了,只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慕容桀连看都没看他,更遑论搭理,继续审问张琦,“说,是谁指使你去偷血羚羊角的?” 梁太傅气得要死,心里更是恼怒太子,慕容桀这话大概不是诬陷,那混蛋小子真的是有做过,方才问他却半句没提此事。 张琦这个市井之徒,往日在民间欺行霸市,但是到了宫里,面对慕容桀威仪,哪里还有半点威风? 他伸手指着全公公,嘴唇发抖地道:“回王爷的话,是小人的表哥指使小人偷的。” 张全隆大怒,厉声道:“你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指使过你去偷血羚羊角?你是受何人指使在这里胡说八道要诬陷太子爷?你有几条命?” 第三百八十五章 太子承认 张琦被他这个无根之人一喝,那市井霸道之气便回来了,怒道:“分明是你指使的,你还给了我一百两银票。” 说罢,他从袖袋里取出一百两银票放在地上,“王爷,这便是他给小人的银票,说事成之后还给小人一百两,但是小人把血羚羊角交给他之后,他却不再给了,还说让小人别那么贪心。” 太子听得此言,眸光冷冷地扫过张全隆,他是给了五百两银子让他去找人办妥此事的。 张全隆往日跟在太子身边,嚣张习惯了,加上知道今日有皇后和太傅在,太子定必会没事,便没把慕容桀放在眼里,遽然道:“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请您明鉴,奴才从没指使过他去偷什么血羚羊角,一切纯属诬陷,血口喷人。” 高御史厉声道:“你回谁的话啊?皇太后和皇后娘娘只是旁听,你不老老实实地回答王爷的问话,却跟皇太后和皇后回禀,你明知道后宫不可干政,这不是陷害皇太后和皇后吗?” 高御史是个十分尖锐刻薄的人,也铁面无私,只执着于律法礼教,所以,见张全隆这般放肆,当下便怒斥了。 皇后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但是皇太后却是十分宽慰,她认为,朝中就都有这些老古董在,设下些框框条条,规范百官与宗亲。 张全隆讪讪地道:“王爷,奴才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忽然被诬陷怒火控制不住才会失态的。” 慕容桀竟也不跟他计较失态,只是面无表情地问道:“你说你没有指使他去偷血羚羊角,是吗?” “奴才绝对没有,奴才敢以一家老小的性命发誓,奴才没有指使过他,而且,他虽然是奴才的表弟,但是自从入宫之后,奴才便许久没见过他了。”张全隆红口白牙地说,甚至不惜用家人的性命赌咒,倒是叫人有几分相信的。 慕容桀眸色冷冽,“好,既然你嘴硬,本王便叫你心服口服,来啊,带孙二苟。” 张全隆听得这话,顿时吓得脸色发白。 孙二苟被带上来,跪了下来,“小人孙二苟,参见王爷。” “孙二苟,你是做什么营生的?”倪荣厉声问道。 孙二苟吓得全身发抖,“回大人的……的话,小人……小人是在东市刻章的。” “说明白点。”倪荣怒道。 孙二苟惊慌地道:“是,是,小人刻章,也顺便,顺便帮客人做点假的公验,例如过所,驿券之类的。” “那你看看这个人,他有没有找你做过假的公验?”倪荣指着张全隆问道。 孙二苟抬起头瞧了张全隆一眼,脸色灰白地点头,“有,有,他是全公公,太子身边的,光顾过好多次,今天叫小人做了一张过所。” “过所是谁的名字啊?” “叫……叫李奇!” “是不是这张啊?”倪荣抖出来一张公验过所,丢在了地上,孙二苟只瞧了一眼,便点头道:“是,就是这张。”‘ 倪荣道:“诸位王爷,诸位大人,这张过所,便是在张琦身上搜出,也证实他是用这张过所在客栈登记入住,经过客栈掌柜和小二认出,他和入住的人一模一样。” 慕容桀冷哼一声,“张全隆,你说你没有指使张琦去偷血羚羊角,那么,你给他这份过所和一百两银子,是做什么用的?” 张全隆眼珠转了几下,掩饰住心头的惊慌,“这,这奴才确实是有办过这张过所,不过,是他求到奴才,说在京中犯了点事,怕仇家找上门来,不敢住家里,所以让奴才帮忙做了一张过所,让他找一家客栈住下来,那一百两银子,也是奴才给他应急用的。” 慕容桀大怒,“混账,前言不搭后语,你刚才还说自打你入宫以来,便许久没见过他了,怎地又是他求了你?还有,你这一百两银子,是从哪里来的?这国资银号开出来的银票,宫中给你的俸禄,三年加起来都没有有一百两,即便有,你是如何能存得进国资银号?还大手笔地给了一个许久没见的表弟?” 慕容桀的疾言厉色吓住了张全隆,他本就心虚,堆砌出来的谎话在慕容桀的咄咄逼人之下显得苍白无力,他看了看太子,又看了看太傅,一时没了主意。 “说!”慕容桀哪里容他拖延?当下暴怒中厉喝一声。 张全隆浑身一个哆嗦,伏地道:“奴才,是奴才让他去偷的。” 慕容桀继续逼问,“太子让你去偷血羚羊角目的何在?” “奴才不知道,奴才只是奉命行事。” 梁太傅恨不得一巴掌打过去,他这样说,岂不是等同承认是太子让他去偷的吗?好歹在宫中呆了这么多年,连慕容桀的语言陷阱都听不出来。 众人惊呼,竟然真的是太子偷了血羚羊角?天啊,谁都知道,血羚羊角是可以救公主的啊。 太子如今仍旧不知道,他嘴犟地道:“没错,是本宫让他去偷的,但是纵然本宫有犯错,可这如何说得上本宫对大长公主不忠不孝?” 慕容桀脸上的怒火收敛,看起来竟十分和颜悦色,他问道:“好,太子,你告诉本王,你偷血羚羊角的目的何在?” 太子自然知道不可能用贪玩这样的借口推搪过去,所以他忿忿地道:“因为本宫知道梁王府在找血羚羊角,他因那民女的事情痛打了本宫一顿,且在本宫身上刺了三十八刀,这口气本宫吞不下,所以打算先偷了血羚羊角吓唬吓唬他。” “不,你是因为听说,梁王需要血羚羊角才可以活命,你不想让他活命,于是,你偷了血羚羊角,是吗?你断了梁王的后路,断了他唯一可以活命的机会,是吗?” 太子辩解道:“不,不是这样,本宫只是打算先藏起来,倒是没想叫他死的。” “好,既然如此,那血羚羊角呢?既然只是藏起恫吓他一下,那么最后你一定会交出来的吧?”慕容桀问道。 太子沉默了片刻,道:“那些狗奴才做事不妥当,血羚羊角不小心掉下了悬崖。” 慕容桀挺直了腰,收敛了笑容,神情漠然,锐利的眸子盯着他。 皇后听得此言,脸上的血色一寸寸地褪减,最终苍白得像一张宣纸。 她心里有说不出的尖锐的痛楚,她知道,慕容桀说的或许都是真的,他是真的想杀死阿鑫。 宗亲和百官听得这番对话,心里也有数了,太子是想杀了梁王,但是,梁王为什么会受这么重的伤?倒是听说过梁王是因为被皇后娘娘责罚,可也只是打了板子而已,怎会危及性命呢? 第三百八十六章 慕容桀的目的 皇太后就坐在皇后的身边,看着她指尖都在发抖,皇太后心底悄然叹气,真是冤孽。 太子抬起头看着慕容桀,“虽然本宫偷了血羚羊角,却也是和梁王之间的兄弟争斗,如何说得本宫不忠不孝?如果皇叔的意思是本宫被他刺了三十几刀之后还能顾念他是兄长而对他孝顺,那请恕本宫不是圣人,本宫做不到,皇叔要怎么处置便怎么处置吧。” 崔大人道:“太子殿下,需要血羚羊角的不是梁王殿下,而是镇国公主。” 太子一怔,下意识地回头看向门口的梁树林,梁树林低着头,没有看入殿中。 “这……这本宫不知道。”太子辩解道,心里却恨不得把梁树林撕碎。 慕容桀忽地一拍椅子扶手,厉声道:“一句不知道便可推搪过去了吗?如今镇国公主因为你偷盗了血羚羊角而危在旦夕,你便是犯下了不忠不孝之罪,身为太子,正事不办,每日干着这些偷鸡摸狗的事情,为寻私怨,你觉得血羚羊角是梁王唯一的生机,便命人偷走断他活路,不管血羚羊角是谁用的,你都犯下了杀人大罪。” 太傅又站了起来,反驳道:“王爷,你这话不甚妥当,太子说,他本意偷走血羚羊角是为了恫吓一下梁王,并不知道奴才会弄丢了,这属于无意之错,虽有错却可以谅解,而且太子这样做也是有前情的,梁王为一个民间女子闯入宫中,不顾兄弟情分先伤了太子,太子报复虽不理智却也可以谅解,再说了,梁王伤重也非太子造成,你说他犯下杀人重罪,无理可依,本官认为不成立,顶多是挟私报复,且大长公主需要血羚羊角救命一事,他是不知情的,所谓不知者不罪,也怪不得他。” 慕容桀冷冷地道:“不知者不罪?本王想问问皇家宗亲和朝中大臣,你们可知道血羚羊角是用来救公主的?” 众人沉默了一下,都说知道,因为,已经张贴了皇榜寻找血羚羊角,怎么会不知道? “本王张贴皇榜,重金寻找血羚羊角,但凡关心公主的人,都知道此事,太子却说不知道,简直废话,你可以前去公主府探望了几次,怎会不知道此事?” 太子生气地道:“你不要胡说,本宫就是不知道,本宫关心大长公主,却也不是大夫,如何知道要用什么药?再说了,害死了大长公主对本宫有什么好处?本宫总得有一个动机吧?” 慕容桀冷声道:“你那天去到公主府门口,有人听到你问门房,问公主是不是需要血羚羊角救命,门房告知你说是,问了之后,你还嘀咕了一声说本宫非得拿到血羚羊角,有门房作证,你还不承认?” 太子听得这般冤枉,大怒,“你血口喷人,本宫到公主府门口,压根都没跟门房说过话,只是见那小贱人出来,得知她是梁王这个废人的心上人,便马上命人抓走了,一刻钟都没有逗留,好你个慕容桀,你要入本宫的罪也得拿出铁证来,而不是靠一味的诬陷。” “闭嘴!”皇后浑身惊跳,陡然起身,“休得胡说。” 太子一怔,有些茫然地看着皇后,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慕容桀面容铁青地道:“你之前说你抓走王懿儿,是因为她出言挑衅,侮辱于你,你一时气愤才抓走了她,但是现在又说见她出来,得知她是梁王的心上人,便马上抓走了她,你说的到底哪一句才是真的?” 太子怒道:“你好狡猾,竟这样套本宫的话?本宫没有前后矛盾,她先是出言挑衅,继而本宫得知她是梁王的心上人,抓走了她报复梁王,没错,本宫承认是有心向梁王寻仇,可那王懿儿也没有受到伤害,本宫只是抓她到皇寺聆听佛音而已,你若要惩处本宫,本宫也只有这一条罪,但是为了一个民女如此大动干戈,甚至召集了百官与宗亲入宫议罪,你就是针对本宫,企图堆砌罪名废黜本宫好让你自己登上帝位,成全你的霸权野心,是不是?” 太子的厉声质问,换来梁太傅的赞同,梁太傅阴阳怪气地道:“没错,王爷今天的问罪也是没有章法,随口就编出一条罪名加以放大,好让大家觉得太子没有德行,进而动员大家废黜太子,居心叵测啊。” 慕容桀一点都不心急,道:“本王是堆砌罪名还是太子真的丧德败行,很快就知道。” 他看向副宗长宝安王,“皇叔,小王想问皇叔一句话,若当今太子强夺邦国的郡主,强行关押且让侍从对其进行污辱,该议一个什么罪?” 宝安王道:“若此罪确凿,废!” 慕容桀点头,沉声道:“好,话到这里,本王便为大家梳理一下前情后果,以解除大家心里头的疑惑。方才太傅说本王问罪没有章法,随口堆砌便是一条罪名,但是,所有的事情,源自于一个人,那就是皇后,皇后的偏心,造就了太子的跋扈冷漠,也让梁王受尽了委屈,受尽了谩骂,大家所知道的梁王慕容鑫,是个残暴的人,但是,这是真的吗?” “你胡说什么?”皇后没有想到最后慕容桀会把罪名往她身上引,顿时惊怒。 很多人看到这里忽然就明白了,今日这一场议罪,议的不是太子,而是当今的皇后,议罪皇后确实可以敲山震虎,还能震慑太傅,一举三得。 太子无能,这是事实,太子做了什么,废黜不废黜,眼下都不是最重要的事情,但是,皇后和太傅的行径,却会直接影响这一场皇权争夺战。 这意味着,争夺战其实早就在皇庭内展开,只是许多外臣不知道罢了。 大家的猜测没有错,但是慕容桀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皇后本打算做的那些事情,他要先断其后着。 皇后曾说,要夺梁王的封号,虽还是皇子,却和亲王大不一样了,皇子是没有实权的,但是亲王有,亲王有兵,有封邑。 还有一点,那就是他要为梁王正名,让所有人知道,外间所传言暴戾狠毒的梁王,是有人故意抹黑。 慕容桀为什么要给梁王正名,这些年,他都没有为梁王说过一句话,没有调查这背后的种种,是因为,那时候梁王不管是个什么人,都不会影响到他正常的生活,那时候的梁王,只要求正常的生活而已。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既然他存了心思要废黜太子,就得为梁王正名,好叫宗亲和百官都知道,梁王真正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第三百八十七章 冲皇后而来 很多睿智的大臣,已经窥探到慕容桀背后的意图,顿时精神大振,因为,太子的德行,让他们看不到大周的未来,如果大周最后是要交托到这种人手里,迟早败掉。 当然,大家对梁王还是有所保留的,不过既然慕容桀说大家所看到的梁王,是有人故意抹黑,那真实的梁王是怎样的?大家都想知道。 慕容桀没搭理皇后的愤怒,继续沉声道:“梁王在十三岁的时候,摔断了腿,大家想必都听说是他不小心摔断的,真相却是太子造成的,太子当时存了什么样的心思害得梁王受伤,暂不考究,但是,皇后明明知道真相,却下令封锁事情,但凡知道此事的宫人,都被赶出了宫中。梁王受伤残疾,没多久之后,皇上确立太子之位,慕容桥被封为太子,本王想问诸位亲贵大臣,若当初梁王没有受伤,太子之位会是何人的?” 慕容桀这样说话,几乎是从没有过的,他从来都是说一不二,但是显然他今晚打算以故事的形式说出这件事情,最后一句拷问,让太子慕容桥狂怒,他厉声道:“慕容桀,你休要胡说八道,当初是他自己摔断了腿,和本宫有什么关系?再说,母后没有偏袒,当时是父皇觉得他德行不够,才没有立他为太子的,你这样说,是不是质疑父皇的英明?你好大的胆子。” 梁太傅也冷声道:“原来王爷今日是借着议罪的名头来胡说八道,大动干戈又是说太子破坏邦交又是说太子不忠不孝,却是翻一堆陈年旧账,事情都过去这么久,真真假假,谁知道呢?” 慕容桀看向皇后,“皇后,本王是在胡说八道吗?” 皇后脸色苍白,悲声道:“王爷明知道这是本宫心里的大痛,却不惜当着诸位亲贵大臣的面挑开,虽过去多年,但是王爷今日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尖刀刺向本宫的心。” 慕容桀漫笑,“是吗?皇后会痛心,证明不是一个冷漠的母亲,但是,你做的又是什么事?当年的真相要追查起来,不难,皇后以为这个世界上真的没有目击者了吗?” 皇后双手握住椅子的扶手,指甲几乎深深地印进去,面容从苍白变成铁青。 皇太后厉声道:“阿桀,说下去!” 慕容桀的眼睛从皇后脸上移开,继续道:“没错,在梁王受伤之后,皇后确实表现出痛惜无比的真情,所以,她为梁王求了亲王之位,求了封邑,求了兵马,企图补偿他的损失,但是,同时她也害怕梁王会和太子过不去,所以,自从梁王离宫立府邸,她便一直派人潜伏在他府中,监视他的一言一行,皇后派去监视的人,如今还在王府,诸位若想知道,本王可以揪出来。同时,太子也担心梁王会记恨他当时的伤害,为了让大家厌恶梁王,他怂恿皇后为梁王府纳了很多姬妾,但是这些姬妾进了府中之后,无端丧命,死前还遭受暴打,渐渐便有流言传了出去,说梁王因为残疾性格扭曲,残暴,对这些无辜的姬妾下毒手,太子做的这些事情,皇后都看在眼里,她对梁王动之以情,让他原谅弟弟的任性妄为,因为他如今是太子,不能让他名声受损,梁王愚孝,不忍伤害皇后,一忍再忍,一退再退。” 众人倒抽一口冷气,没想到,梁王竟背负了这么多。 皇后却冷笑,一直摇头冷笑,“胡说八道,胡说八道。” “是不是胡说八道,本王自有人证,回头便知道。”慕容桀淡淡地扫了她一眼,继续道:“这么多年,梁王便是这样过来的,背负着母亲和弟弟的伤害,到前些日子,本王的王妃懂得医术,她告知梁王,她可以医治他的腿伤,但是却遭到了皇后的反对,皇后顾忌什么呢?她是眼见本王对梁王爱重有加,怕他有足够的政治资本与太子争夺,于是,她再一次召见梁王,以他的心上人王懿儿的性命威逼他主动放弃治疗,因为她知道,梁王之所有不能被立为太子,就是因为他有残疾,如果他好了,皇上必定会重新审视储君的问题。梁王再一次退让,可太子依旧不依不挠,在公主府见到前来告知血羚羊角下落的王懿儿,他抓走了王懿儿,且吩咐侍从随意污辱,幸得王妃和王懿儿的母亲,大梁国盐帮帮主流月的及时赶到,才不至于让王懿儿受辱,此事,本王刚才说过,皇寺的僧人皆可作证。太子这一次的挑衅,终于让梁王爆发,他闯入东宫,痛打了太子一顿,刺了太子三十八剑,但是,他始终认这个弟弟,三十八剑,都避开了要害,所以,太子今日可以依旧在堂前嚣张。可因为毒打太子的事情,梁王却遭到了皇后的重责,用荆条大杖打了他六十大板,且扬言要褫夺他亲王的封号,降为皇子……” 慕容桀说到这里,忽然被宝安王打断,“不对,皇后娘娘就此事找过本王,皇后娘娘说上了法杖打了梁王三十大板而已,并非是荆条大杖六十大板,也提过要褫夺其亲王封号,但是,此事本王还在斟酌,没有立刻召开宗亲大会商议。” “皇叔,是六十荆条大杖还是三十板法杖,不如直接问皇后?”慕容桀转脸看着皇后,“是吗?皇后自己说如何处置梁王的?” 皇后一双眼几乎喷火,她死死地盯着慕容桀,她知道今天的主角就是自己,,慕容桀是要把他们母子三人的事情曝光在宗亲和大臣的面前。 皇太后见她不做声,厉声喝道:“说啊,是三十大板还是六十大板?” 皇后抬起头,下巴的弧度特别的尖冷,“六十荆条大杖,手足相残,且伤害的还是当今太子,六十大板,不为过。” 宝安王没想到皇后竟然骗自己,当场气得脸色铁青,“六十大板不为过,但是六十荆条大杖却过了,后宫的荆条大杖,都有勾刺,六十板子下去,就算能活着,两条腿就真的废掉了,皇后于心何忍?若有摄政王说的前情在前,梁王才是不得已为之的,不得已为之引发的后果该酌情处理,那是你的亲生儿子啊,怎么下得了这个手?真要打死了他,打残了他才满意么?而且,身为皇后,竟然对本王隐瞒事实,本王身为皇室副宗长,在皇上病重期间掌管皇宫内外事务,皇后的刻意隐瞒会让本王做错判决,岂不是要陷本王于不义吗?” 第三百八十八章 弃车保帅 皇后脸色铁青,却无话可以辩解,梁太傅一时也没办法反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臣们在底下窃窃私语。 慕容桀见此情况,对倪荣打了一个手势,倪荣会意,转身出去。 人证早就在外面了,但是他却借着人证还没到场先公布了皇后的事情,因为,皇后做的事情不足以问罪却能引起众怒。 趁着底下纷纷议论,桀轻声对皇后说了一句话,旁人听不到,唯独皇后听见了,他说:“一会的事情,皇后可以承认,也可以否认,但是,否认的结果,就是公开宜妃与太子的事情,掂量着办吧。” “你威胁本宫?”皇后咬牙切齿地道。 慕容桀淡笑,“那也是跟皇后学的,你不也这样威胁了阿鑫吗?他吞了多少委屈,皇后今晚也吞多少吧,但是皇后不该觉得委屈,因为,这是事实。” 说完,他坐直了身子,神色冰冷,没有再看皇后那张气得狰狞的脸。 首先入殿的是皇寺的僧人,僧人把那天在皇寺里发生的事情在殿中说了出来,自然是隐去了宜妃这一段的。 “也就是说,当日王妃带人去到的时候,太子的两名侍从正准备对郡主下手是吗?敢问大师,若王妃来迟一步,后果会是怎么样?”倪荣问道。 那名僧人沉默了一下,“出家人不敢说这些龌蹉之事。” “什么郡主?她就是个贱人,那废人喜欢的贱人!”太子一路听来,已经到了忍耐的极限,听了僧人的述说,不顾身份地爆吼起来。 “闭嘴!”皇太后怒斥,“身为太子,一口一个贱人,一口一个废人,那废人是你兄长,是被你害的。” “皇祖母,他在诬陷本宫,那分明就是一个贱女人,他却冠上什么梁国郡主的名头,分明是要陷害本宫祸害两国邦交,他的目的是想夺皇位,皇祖母你怎么能这么糊涂?他是坏人,他是乱臣贼子,要篡位,你可不能上当啊。”太子着急地道。 “哀家是糊涂,糊涂得很啊!”皇太后气得直哆嗦,“你休得插嘴,是真是假,回头便知。” 僧人退出去之后,入殿的便是梁国太子宋瑞阳和王懿儿。 懿儿显得有些惊慌,也有些好奇,这么多人都端着严肃的脸,是在为大头哥哥出头吗? 她看向中央,看到皇太后,顿时想起大头哥哥说的奶奶,惊喜地跑过去,“你是大头哥哥的奶奶,是吗?” “懿儿,不得无礼,那是当今皇太后。”宋瑞阳道。 懿儿顿时止住了脚步,生生地收回手,有些无措地道:“我……对不起,我只是见到大头哥哥的奶奶有些激动,我见过她的画像,大头哥哥给我作过画,画的就是这位奶奶。” “你叫懿儿?你说的大头哥哥是鑫儿吧?他在你面前为哀家作过画吗?”皇太后看着懿儿问道。 懿儿点头,老实地说:“对啊,他画的时候说这个是世界上唯一真心疼爱他的人,他画了好多张,我家里还有好几张呢,您要不要,我给您送过来。” 平平淡淡的一句话,皇太后却在片刻怔愣之后,凄然落泪,怨恨地瞪了皇后一眼,招呼懿儿过来,“你告诉哀家,是太子绑了你吗?那些人欺负你了吗?” 懿儿回头瞧了太子一眼,点头说:“是他,他说要大头……梁王哥哥伤心死,所以要找两个人污辱我,这个人很坏,他一直说梁王哥哥的坏话。” “委屈你了,孩子!”皇太后看向宋瑞阳,见他俊脸上凝着一股怒火,虽极力按压却还是能明显看到,她轻轻地叹气,看向了慕容桀,示意让他处理此事。 “皇太后,王爷,”宋瑞阳坐下来之后,淡淡地道:“本宫这一次来,是问大周要一个交代,本宫的女儿在大周的京城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且绑走她的还是大周的太子,即便本宫肯罢休,只怕事情传回去,我大梁的皇帝和百姓也会愤怒不已。” 皇后冷冷地道:“据本宫所知,殿下还没子嗣吧?怎么忽然有个女儿还在我大周的京城里?” 宋瑞阳生气地道:“皇后这话是什么意思?是暗指本宫与摄政王勾结诬陷你们的太子吗?” “本宫没有这个意思,但是太子殿下还没有子嗣,忽然多了一个女儿,不免叫人怀疑。”皇后淡淡地道。 宋瑞阳也冷冷地道:“皇后把本宫想得太伟大了,为了和你们的摄政王勾结,本宫故意冒认一个女儿,且带着一个冒认的女儿回去大梁入玉牒,记在皇家册上。” “到时候太子带不带她回去,谁知道?”皇后道。 “皇后若不信,何不来一个滴血验亲?”宋瑞阳冷道。 皇后没有做声,闭嘴沉默。 太子道:“本宫又不知道她是梁国的郡主,你们这些乱七八糟的关系,谁知道呢?” 宋瑞阳冷冷地道:“听太子的话,如果懿儿不是本宫的女儿只是一介民女便可任由你随意欺辱?若是这样,大周的女子都该警惕了,他们的太子,他们未来的皇帝,是这种草菅人命的暴君。” “你……”太子气极,“你胡说八道。” 宋瑞阳却不管他,看着慕容桀,“王爷,这件事情,你无论如何都要给本宫一个交代,否则,本宫回国之后,立刻终止与大周的邦交。” 他的态度很强硬,也十分愤怒,宗亲大臣们可以理解这种愤怒,堂堂大周的郡主,却被这般欺辱,传出去,梁国的颜面何存? 听得他说要终止与大周的邦交,宗亲大臣们都急了。 慕容桀道:“太子稍安勿躁,本王自然会给你一个交代,殿下可先行离去,本王保证,三天之内,本王会亲自到驿馆请罪。” 宋瑞阳起身道:“好,本宫便静候摄政王的交代。” 说完,带着懿儿出殿而去。 事情问到这里,前后联系,包括血羚羊角一事,都可以看出太子是故意针对梁王的,这个兄弟间的战争,是他先挑起来。 但是,慕容桀显然还没罢休,一个个证人传上来,包括一直潜伏在王府的内应,都上殿作证,直指皇后与太子。 皇后开始还能辩解几句,但是到最后,她干脆不做声了,任由所有的罪名都扣在她和太子的头上,她确实被慕容桀吓住了,一句和太子和宜妃的事情,让她不敢发怒。 慕容桀最后没有说话,而是把话语权交给了副宗长宝安王。 宝安王沉默了许久之后,抬起头环视众人,“太子无德,残暴,自私,狭隘,不顾兄弟情分,已经难当太子大任,我大周的千里江山,怎可交托给这样的人?” 皇后浑身颤抖,死死地盯着宝安王。 宝安王又沉默了一下,“血羚羊角一事,太子虽针对的是梁王殿下,却害得镇国公主失去了救治的机会,等同是他害死了镇国公主,如何处置,本王需要与诸位宗亲进行商议……” 梁太傅忽然起身,道:“不必商议,太子犯下的所有事情,都是皇后指使的。” 没有人看见慕容桀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除了一直死死盯着慕容桀的皇后。 她心中顿时凉了半截,今天不是要废太子,而是要废后! 第三百八十九章 废后 梁太傅的话一出,宗亲大臣震惊。 宝安王问道:“梁太傅,若无真凭实据,你这句话便是诬陷皇后,是大罪。” 梁太傅缓步走出来,沉痛地看着皇后,然后转脸看着宗亲大臣,眸子里浸着说不出的悲痛,“本官今日便知道此事,但是太子恳求本官,说要为母顶罪,不许本官公开此事,眼见太子如此孝顺却遭受千夫所指,本官心如刀割,这所有的事情,其实都是皇后在背后指使,她不知道王懿儿是梁国郡主,只以为她是大周民女,不愿意让梁王娶她,便教唆太子掳走,太子唯恐伤害兄弟感情,又不敢违抗母命,遂私下命人通知本官想办法,本官得知后暗中命人通知王妃去把王懿儿解救出来,大家细心想一想便知道,太子若真要杀掉王懿儿,半路就可以下手,为什么要送到皇寺去呢?他是知道皇寺僧人心慈,定会想方设法阻拦,这才拖延到王妃赶到,至于偷血羚羊角,此事太子是不知道的,是张全隆受皇后指使做的,此事办完之后,张全隆才告知太子,太子立刻命人告知本官,刚好此时,王爷召集宗亲大臣开廷议,太子自知是追查这两件事,哭着跪下来哀求本官,无论如何不可把真相说出来,不可让皇后与梁王反目,也不可让皇后声誉受损,太子这般愚孝,让本官很生气,也很痛心,但是太子说,惠帝曾教化后世,以仁孝治国,他这样做,也是秉承惠帝的精神,本官不得不答应太子,同意隐瞒此事。” 崔大人问道:“既然太傅答应太子代为隐瞒,为何却说出此事?还有,方才太子对梁王殿下的质控,声声咬牙切齿,看样子是真恨毒了梁王,不像有假。而且,皇后为什么要偷血羚羊角?她与大长公主可没有过节,这说不过去。” “因为权力,镇国大长公主,和皇后平起平坐,且辈分也高于她,所以,她不希望大长公主活过来。” 皇后脸色苍白得厉害,神情却依旧倨傲,听着这一切,仿佛和她没有半点关系。 无人知道她心底如今承受着怎样的愤怒和痛楚,更无人知道她如今的绝望与无助。 因为,她甚至不可能反驳自己父亲说的话。 只要反驳,太子就会被废掉,那么,她这个皇后就算能保住,也形同虚设,只要保住了太子,就算她现在被废,日后也可以重登后位。 宝亲王看向太子,“太子殿下,太傅说的都是真的吗?” 太子本以为自己会被废掉,没想到太傅留了这一手,他一直听着太傅说,慢慢代入角色,忽地听得宝亲王这样问,他顿时大哭,“外公,你为什么要说出来?你是要陷本宫于不忠不孝之地啊。” 太子是真哭,哭得好伤心,眼泪鼻涕流下来,说不出的凄惨,他哭,是因为终于可以保住太子之位,方才可真把他吓得魂都丢了。 宝安王看着皇后,“皇后你有什么说的吗?” 皇后缓缓地抬起头,怨毒地看着太傅,太傅也看着她,眸色冰冷。 皇后冷笑了一声,“父亲,没有想到,是你出卖了本宫,那傻小子都愿意替本宫顶罪了,你何必多事?你到底当本宫是你的女儿吗?” 太傅沉声道:“皇后,臣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太子被你拖入泥潭,他虽不才,本性却不坏,否则皇上当日也不会这么快确立他为太子,皇上英明,容不得你玷污半点。” 他知道百官对他说的话还有怀疑,因为方才太子的言词确实嚣张跋扈,所以,他刻意提醒大家,如今他们怀疑的这位太子,是皇上亲手册立的,是皇上选中的人,若真的丧德败行,皇上怎会选他为太子? 果然,这话一出,宝安王便再执着于这个问题,而是看着皇太后,“太后娘娘,后宫之事,还是您处置比较妥当,臣等也不宜干预。” 皇太后看向皇后,再看向太子,她心里很明白,那些事情是谁做的。 皇后脸上依旧骄矜,维持着她皇后该有的尊严。 她轻轻地摇头,“皇后,你可认罪?” 皇后看着太子,太子也紧张地看着她,眼底尽然是哀求。 皇后身子僵硬,双拳紧握,眼里有复杂的情绪,最后,她轻轻地放松身体,道:“没错,都是本宫做的。” 皇太后沉声道:“既然你承认,那么,做了的事情便要承担后果。” 皇太后这话,听得明白的人不多,她是说皇后既然选择为太子顶罪,便要承担顶罪的后果,而非那些指控。 皇后凄然冷笑,“臣妾知道。” 皇太后沉默了一下,缓缓地抬起头看着众人,“哀家会与摄政王商议一下,对皇后的罪行做出处罚。” 皇太后始终还是想给皇后一次机会,因为,站在她的立场,始终认为,废后和废太子一样严重,废后,是动荡了后宫,后宫一乱,许多事情也跟着乱,她实在是没有心力去管理整个后宫。 廷议之后,皇太后叫了慕容桀和宝安王粤东王进了侧殿。 四人商议了大约半个时辰,最后,皇太后一道旨意下来,废后,皇后降为梁嫔,三日之内迁出静宁宫,搬到舒心宫去。 皇后听到孙公公宣读旨意,瘫软在地上,神色哀戚。 太子竟撑着伤势前来扶起她,当着大臣的面跪下来哭道:“母后,儿臣早便劝过您,您为什么不听啊?” 皇后的身子微微颤抖,盯着太子,眼光像刀子一样锋利。 废后旨意下去之后,皇太后也单独了留下了慕容桀。 “今天你是要废后吧?哀家猜到你的心思。”皇太后直言不讳地问。 慕容桀也直言不讳,“是的,今天儿臣做这么多,就是要废后。” “你是没有权力废后,所以你大张旗鼓,让她自投罗太傅肯定不可能会让你废掉太子的,最后必定是他们自己自相残杀,阿桀,你的手段很高明,但是,你让哀家怎么办呢?这后宫,哀家实在是管不过来了,有心无力。”皇太后轻声叹息。 慕容桀道:“母后,事有轻重缓急,皇后自私偏心,不能再一味地霸着高位,否则旋涡会越卷越大,梁家这一次遭受废后打击,至少会安分上一段日子。” 皇太后点头,“哀家理解你的做法,后宫的那些妃子,你看,谁能帮衬着哀家一把?” 第三百九十章 还有指望 慕容桀眼底闪过一丝锋芒,老太太这问话,看似是淡淡一说,其实是征询他的意见。 因为,抬起谁,便意味着谁在后宫掌权。 但是,后宫之事,慕容桀是不可能干预的,他道:“后宫娘娘们都很贤惠,母后可放心用,只是,要吸收皇后的教训了,外戚坐大的,不可能再提拔起来,否则便是第二个皇后。” 皇太后想了一下,没有外戚势力的,又在妃位以上的,大概只有梅妃了。 梅妃的娘家因夏家老夫人的事情牵连,一蹶不振,一个人若受过挫折,至少知道怎么做人做事。 皇太后心里有数,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皇后今日巴巴地来找哀家,说你要诬陷宜妃和太子有染,这是怎么回事?” 慕容桀笑了,“母后是问宜妃和太子是怎么回事还是问儿臣有没有企图诬陷?” 皇太后笑打了他一下,“哀家什么时候怀疑过你?但是皇后急匆匆地来找哀家,必定是你放出去的风声。” 慕容桀大呼冤枉,“儿臣还真没放出什么风声,这事儿还是有分寸的,这于皇家的声誉有损,儿臣不可能会这样做。” “那是怎么回事啊?皇后总不会编造这事儿来哄哀家吧?对她和太子都没有好处,还把宜妃拉下水了……” 她说着,忽然止住了嘴,除非,除非是他们心虚。 为什么心虚?因为这是事实。 皇太后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她看着慕容桀,“你告诉哀家,你知道什么?子安是真的看见了吗?” 慕容桀搂着她的肩膀,笑骂道:“你这老太太,疑心倒是很重,子安什么都没看见,看见了还不得马上入宫跟您告状吗?子安和宜妃可不对付啊。” “真的?你可别当哀家是傻子哄。”皇太后不信他的话。 慕容桀道:“哄你一老太太做什么啊?要哄,本王也找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哄啊。” “去去去,别企图转移话题,不过你说起这个事情,哀家倒是有些担心,那皇后以前也是折堕,对子安下了重药,子安是不能生育的,你这摄政王一脉可不能断了啊,这事儿你别怪哀家多事,就是哀家不提,你母妃也得提。” “哟,这么快就想着提本王找妾侍了?这本王可做不主,跟子安说去。”慕容桀懒洋洋地道。 皇太后道:“你答应了的话哀家可真问了?” “问吧。”慕容桀一本正经地道。 皇太后眯起眼睛,“她会同意吗?” “敢不同意吗?您亲自跟她说的,她不同意也得同意。”慕容桀横眉竖眼地道。 “瞧你装得那威风样子,怕也是个惧内的,得了,咱慕容家的子孙,都惧内,看老三就知道,在阿蛮面前跟个孙子似的。”皇太后笑了起来,笑容却是十分勉强,可见心里还是藏着不痛快的事。 慕容桀怎会不知道她是强壮欢颜?望了她一眼,宽慰道:“行了,行了,开心点,天塌下来不也有慕容家的男儿顶着吗?你该吃吃去,该睡睡去,该玩乐玩乐去。” 皇太后也装不下去了,垂泪道:“你们都别哄哀家,哀家知道鑫儿的情况不好,壮壮命悬一线,血羚羊角不见了,这下该怎么办啊?你说我们慕容家,怎就出了太子这个混账东西?哀家真是无颜面对先祖啊。” “和你有什么关系呢?别什么狗屁倒灶的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 皇太后拉住他的手,“如今皇帝的病情又严重了一些,看样子,怕是熬不过这个年关了,可怎办啊?局势太乱了,他若驾崩,不定得乱成什么样子。”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能怎么办?”慕容桀蹙眉,皇上的病情确实严重了,但是,又能如何呢?他的病是不能公开的,母后也不会同意让子安去看,再说,这病压根无药可治,就算子安去治,也未必能治好,反而会落一个罪名。 皇太后心里始终念着那件事情,想了一下,她凝重地看着慕容桀,“如果宜妃和太子之间真有点什么,你千万得压住不许任何人公开此事,他还活着的时候,多少给他留点颜面,哀家会去查证,若真实的,宜妃不能留。” 慕容桀正色地道:“这是子虚乌有的事情,你可别去查,一旦查了,即便没有也会叫人猜忌,后宫是非多,知道吗?” 宜妃不是等闲角色,她贸贸然去调查,漏了风声,宜妃一旦狠下心肠,她会很危险。 皇太后见他再三保证,才放了心,“那好吧,听你的,哀家不查。” 为了让她高兴起来,慕容桀凑到她的耳边说了一句话,顿时惊得她几乎跳起来,“你说真的?” “这还能骗你?”慕容桀道。 皇太后一边抹眼泪一边喃喃地道:“那就好,那就好,替哀家好好谢谢子安,没想到,哀家还能盼到这一天,他一定要活着,他这辈子有希望了。” 静宁宫那边,一派死气沉沉。 自打廷议废后的旨意下来之后,皇后便一直坐在静宁宫正殿的椅子上,坐的姿势很直,和往常接见嫔妃那样,姿态傲然。 往事像走马灯似地在她脑海中掠过,她是从龙之妃,当皇上还是太子的时候,她便已经是太子妃了,到皇上登基,她便随即被封为皇后,她这一辈子,都是平步青云,从没受过什么苦,也无人可以动摇她的地位。 她以为,她这辈子若还有什么改变,那就是从皇后变成皇太后。 坐了许久,便听得殿外有声音响起。 宫女走进来,“娘娘,太子和太傅大人来了。” 皇后看着殿门,神色漠然地道:“传!” 她已经不是皇后了,只是梁嫔,连个封号都没有,以娘家姓氏冠在嫔前,是不是意味着,她不是皇家的人了?可她也不是梁家的人了啊,打从她嫁给皇上那天起,她就不是梁家的人了。 太子和太傅入殿之后,便把殿门关闭,所有宫人都遣走出去。 殿门一关闭,太子便直挺挺地跪在地上,痛哭失声,“母后,儿臣不孝,连累了母后。” 皇后没有动,只是那样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哭,他的眼底,一滴眼泪都没有。 她也没有。 太傅见她这般神情,知道她心里有怨,道:“今日此举,是不得已为之,总不能真的让慕容桀废了太子,太子被废,你还有希望吗?” 皇后古怪地笑了起来,“没有希望吗?太子被废,立的会是何人?梁王,梁王也是本宫的儿子,本宫依旧有指望。” 太傅冰冷地道:“你以为梁王还能活得下去吗?方才为父去问过当日诊治的御医,御医说活下去的机会不到两成。” 第三百九十一章 绝处逢生 皇后迅速抬头,面容怒骇,“你撒谎,本宫去过梁王府,他的情况已经稳定。” 太傅冷冷地道:“是暂时稳定,但是,能不能活下去,还得看后续。” 皇后摇头,“父亲何必这样诅咒他?他也是你的外孙。” 太傅厉声道:“为父没有诅咒他,如果你不信,大可以出宫去看,他是我的外孙没错,但是他胳膊外拐,就算他被封为太子,也只会亲近慕容桀,此等反骨忤逆之徒,我是绝对不会让他坐上太子之位的。” 皇后惨然一笑,“是吗?他纵然亲近慕容桀,可本宫还是他的母后,你还是他的外公,只要你一心一意地辅助他,他不会对你怎么样。” 太子止住了哭泣,不高兴地道:“母后的意思是说,儿臣被废掉,册立梁王那废人做太子你才高兴?如果母后真这么想,在议事厅便可提出来,也不必替儿臣顶罪害得你丢了皇后的位分。” 皇后阴阳怪气地笑了起来,“太子,这是你的真心话吗?” 太子怔了一下,见她一脸的怪气,心里头也有些厌恶了,横竖如今太子之位已经保住,他也没什么顾忌,“是不是真心话又怎么样呢?反正你现在心里只有那废人,真怕他死了的话,去他床前守着吧。” 皇后盯着他,“他是你的皇兄,你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不也跟母后学的吗?本宫是太子,他就该事事相让,母后若不是偏心他,本宫也不至于会针对他。”太子冷道。 皇后缓缓地起身,站起来走到他的面前,柔声道:“母后错了,伤口还痛吗?” 太子见她忽然改变了态度,很是满意,他道:“当然疼,虽然说只是轻伤,但是好歹刺了三十几刀,本宫不会放过那废人的,就算他能活下去,本宫也要他生不如死。” 皇后点点头,“嗯,好。” 她眼底倏然闪过一抹冷狠,扬起手,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巴掌打在太子的脸上,打得太子跌倒在地上,还没反应过来,皇后便又一脚踹在了他的脸上,这一脚也是十分的狠,踹得太子眼冒金星。 他回过神来,怒道:“你疯了?” 皇后整了一下发髻,收敛了方才的凶狠,坐回椅子上,没理会太子,而是看着太傅,声音冰冷地道:“带他走,最好让他收敛一点,否则,本宫会杀了他。” 太傅摇摇头,失望地道:“这点挫折你都受不住,日后如何能成大事?” “滚!”皇后眼底迸发出恨意,咬牙切齿地从唇间碾出一个字。 太傅只得扶起太子,恨铁不成钢地道:“好,既然如此,梁嫔好自为之吧。” 皇后冷冷地道:“太傅,半年之内,本宫要从梁嫔的位子重回皇后的位子,若你做不到,本宫就抱着梁家一起死。” 太傅一怔,脸色陡然阴沉下来,“你什么意思?” “本宫帮了梁家这么多年,梁家因为本宫这个皇后成就了今天的势力,是时候本宫问梁家要回一点利息了。”皇后面无表情地道。 “你真的疯了吗?”梁太傅勃然大怒。 皇后阴毒地笑了起来,“是疯了,所以,太傅不要惹一个疯女人,尤其,梁家这些年做过的事情,本宫都一清二楚,太傅想要什么,本宫也清楚,去吧,本宫虽然不是皇后,却仍旧是太子和梁王的生母,你动不了本宫,但是本宫却可以把梁家拖入地狱。” 太傅意识到她是认真的,他盯着皇后,眼底神色几番变幻,最终,他软了下来,“都是一家人,说这些话便伤感情了,放心,父亲一定会尽力帮你的。” 皇后也定定地看着他,“好,那女儿便等着父亲。” 太傅扶着废材太子转身离去,两人走后,宫女进殿,正想说话,皇后忽然发疯狂怒,“滚出去!” 宫女吓了一跳,急忙退出去把殿门关上。 殿外,几名宫女太监都听到皇后那撕心裂肺的哭声。 子安他们在梁王府等着慕容桀回来,宫中的消息已经传了出来,皇太后下旨废后,消息是宋瑞阳和懿儿回来说的。 这个消息自然也是振奋人心的,至少,为梁王出了一口气。 但是,大家也确实高兴不起来,因为血羚羊角已经没了。 而且,梁王虽说退热了,但是还没度过危险期,大家还是提心吊胆,就唯恐出点状况。 懿儿回来之后便进去陪着了,她眉飞色舞地告诉梁王,她看见皇太后了。 梁王已经醒过来,就是神智有些不清,但是他喜欢听懿儿说话,也喜欢看着她,所以一直撑着精神和她说话。 流月坐在廊前,听子安和陈柳柳说话,听到血羚羊角的时候,她耷拉着脑袋,很是懊恼,如果她早把血羚羊角给了子安的话,也不至于会累了大长公主一条命。 宋瑞阳坐在她的身边,“想什么?” “想着被偷了的血羚羊角。”流月怏怏地说。 “也拿不回来,多想无益。”宋瑞阳安慰道。 流月侧头看他,“我之前不知道这个东西如此矜贵,否则就不偷你的了。” “你为什么要偷?”宋瑞阳很是奇怪,当时她“正事”办完之后,就偷了血羚羊角走。 “因为看起来不值钱,我就想随便带点东西走,算是给自己留个念想。” “留什么念想啊?你还会念想?念想你就不跑了啊。”宋瑞阳眸色生动。 流月郁闷地道:“那时候是这样想的,谁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想呢?” 她看过去,见子安和柳柳都一脸的颓然,她轻轻叹气,“如果当初我不是输了另外一只,那就算被偷了一只还有一只啊,都怪我好赌。” 宋瑞阳猛地扶住她的肩膀,“你被偷的是一只?” “是啊,另外一只去年输掉了。”流月说。 子安和柳柳听得这话,连忙走过去,“输给谁了?” “中生堂的大夫啊,我欠他十两银子,便用一只血羚羊角抵债了。” “你这二百五,”子安忍不住怒斥,“你知道血羚羊角多值钱吗?十两银子你就卖了?” “我现在知道了,皇榜说值千两黄金。”流月郁闷地道,她真是卖亏了,但是谁让她输银子了呢? “苏青!”子安扯开嗓子喊道。 “在!”苏青急忙跑过来,手里拿着一把药,“怎么了?” “你赶紧去一趟中生堂,找一位……”子安看着流月,“叫什么大夫啊?” “袁国柱!”流月连忙说,“但是你不用找,这个中生堂没开了,袁大夫也不知道去哪里了,如果他在京城,看到皇榜,还不巴巴地拿着血羚羊角来换吗?” 子安看着苏青,“用尽所有可以用的办法,都要把这个袁国柱找到。” “必须啊!”苏青丢了药,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第三百九十二章 她得吃醋 慕容桀出宫之后,听得子安说的好消息,也开心起来,两人都没就宫里的事情讨论,只顾着眼前的事情。 眼下只要能找到袁大夫,壮壮就有希望。 流月看到大家忙里忙出的,心里暗自忐忑,她觉得自己说出袁大夫来,给了他们希望,最后如果找不到袁大夫,那得多难受啊。 但是她也没能留在梁王府,而是被宋瑞阳带走,宋瑞阳说要带她回驿馆暂住。 萧拓想挽留,但是被宋瑞阳一记狠狠地眼光瞪过来,他顿时止住了话,然后吞吞口水,“慢走!” 陈柳柳见大家都静下来了,便对子安道:“既然公主可能被救回来,那我也有事情宣布。” 子安看着她,“你要宣布什么事?” 柳柳深呼吸一口,脸色羞红,却按耐不住眉心的兴奋,“萧拓要和我成亲了。” 子安淡淡地看了萧拓一眼,“我们知道了啊。” 柳柳一怔,“知道了?你们怎么会知道的?” “萧拓说的啊。”子安道。 柳柳看向萧拓,“你什么时候说的?” “我们来的时候没多久我就说了啊,一个个通知了。”萧拓说。 柳柳咬牙切齿地道:“你为什么要这样通知人家?就不能聚在一起的时候公开吗?” “有区别吗?”萧拓不明白地看着她,见她凶神恶煞的样子,他皱起眉头,“你这是干嘛?什么表情?要吃我啊?” 柳柳泄气,“我不是凶你,我就是觉得,这么大的事情,我们应该找一个机会公布,而不是逮见一个通知一个。” “有区别吗?”萧拓还是那句话,“女人就是事儿多。” 柳柳想了想,确实是没什么区别的,反正大家都会为她高兴,但是,她还是觉得这个事情应该两个人站在一起,脸上带着娇羞向大家公布,然后接受大家的祝贺。 “萧拓,你以后能懂点风情吗?”柳柳问道。 萧拓咦了一声,顿时气吞山河地吼了一句,“还没过门,便嫌东嫌西了?再嫌弃我马上去你家把椰子拿回来。” 柳柳顿时挤出笑脸,“这不是说笑吗?拿什么椰子呢,真是的,进了我们家的东西我们不会退,出了门的东西,我们家也不接受退的。” 子安听得椰子,抬起头来看这萧拓,“那是梁王给懿儿提亲的椰子,你偷走了?” 萧拓呃了一声,讪讪地道:“这个……这个主要是大晚上的没找到椰子,见横竖也浪费了,便借来用一下,明儿我给他买回四个。” “为什么还要带椰子啊?这个场合应该不可能事先带着椰子走吧?”倪荣走过来,不明觉厉地插嘴。 柳柳顿时警觉起来,“你是怎么跟大家说的?” 萧拓脸色变了变,语气却明显弱了,“就是说事实啊,事实是怎么样就怎么样说。” “那你告知大家的事实是怎么样的?”柳柳这一下真的是柳眉倒竖了。 大家瞧着萧拓,也没说话,看来,萧拓说的事实,不是事实啊。 “子安你说。”柳柳转脸问子安。 子安摆摆手,“我忘记了。” “倪荣你说。” 倪荣也摇头,“我也忘记了。” 柳柳跺脚,转脸看着慕容桀,张嘴了却没问,转而去找其他人问。 慕容桀却已经是打算说了,没想到柳柳直接转过他去找其他人,他诧异之下问子安,“她为什么不问本王啊?” 子安失笑,“她觉得你这个木葫芦不会说。” 慕容桀不高兴地道:“本王还想跟她说呢。” 柳柳听得这话,连忙转头问他,“那王爷告诉我,他是怎么说的?” 慕容桀却摆起了脸,“不说。” 柳柳气得跺脚,正欲冲萧拓发火,角落里传来弱弱的声音,“他说你跪着求他娶你。” 众人看过去,却见是刀老大躲在角落里啃猪蹄,满嘴的油用袖子一擦,整张脸是油光。 “萧拓!”柳柳发出河东狮吼,直接震彻凌霄。 萧拓“嗖”地一声,光速消失。 柳柳咬牙,因腿伤没办法追上去,只得黑着脸一个个地解释,“不是那样的,是他去求亲,大半夜的带着椰子和酒到我府中提亲,是真的,我没撒谎。” “信我,是真的,我没跪着求他,我还拉不下这个脸……好吧,就算我拉得下这个脸,我也不会这样做,他如果不愿意娶我,我求他又有什么用呢?” “柳柳,我们信你。”子安说。 “不……你们肯定不信我的,一直都是我纠缠他,你们一定信了他的话。” “不……” “不用辩解,我知道你们都不信我。”柳柳坐在石阶上,显得很落寞,她虽然如愿了,但是却和她所想的不一样,她以为萧拓是真心愿意娶她的,他一定不是真心娶她,否则,怎么会不愿意跟大家说是他提亲的? “柳柳,”子安坐下来,“你告诉我,你真的很想嫁给萧拓吗?” 柳柳看着她,点头,“我很想嫁给他。” “他这个人,就是这个性子,其实大家都知道你不可能跪着求他,他这样说,是因为他觉得丢人,不是因为娶你感觉丢人,是因为他之前一直在我们面前说他不会娶你,也不会喜欢你,忽然他就去求亲了,他觉得面子挂不住,所以,才想了这么个笨拙的理由跟大家解释。” “真的?”柳柳疑惑地看着子安,“因为这样?” “是的,我肯定。”子安宽慰。 柳柳想了一下,“我去问他。” “去吧。”子安拍拍她的肩膀道。 柳柳起身,带着丫鬟走了。 慕容桀坐下来,咳嗽了一声,“对了,有个事情跟你做个心理准备。” “什么事?”子安见他神色有些奇怪,“你又有什么事瞒着我?” “母后说,”慕容桀再咳嗽一声,伸长了脖子显得有些不自在,“母后说,可能会为本王找侧妃之类的。” “你不有侧妃了吗?” “有,但是她说不嫌多。”慕容桀再再咳嗽,眼神开始躲闪。 “嗯?然则你答应了?”子安声音里裹着冷寒。 慕容桀摇头,“本王肯定不可能答应,所以,她说要问你。” “你不想娶的话自己拒绝就行了啊。”子安道。 慕容桀沉默了一下,“本王希望你去拒绝。” “为什么啊?”子安扬起声音。 慕容桀又沉默了一下,“因为,这是你应该做的,只要本王不喜欢,你的职责便是露出你张牙舞爪的本性,抵抗所有入侵者。” 其实他最希望,是她亲口说,喜欢他,然后不许任何女子接近。 她得吃醋! 第三百九十三章 后宫怎办 子安看着他,仔细地读他极力隐藏的情绪,然后,微微笑了,“你不想娶侧妃,是吗?如果你不想娶,我可以代替你去拒绝。” 慕容桀有些恼怒,“不是本王想不想娶的问题,而是你希不希望本王娶,如果你不喜欢,自己去跟母后说。” “我无所谓。”子安看头了他的心思,耸耸肩,“你喜欢就行。” 慕容桀哼了一声,起身又不忿地坐下来。 子安托腮,心事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担心阿鑫?”慕容桀问道。 “担心他,也担心壮壮,更担心现在的局势。” 慕容桀不做声,废后只是第一步,先震慑太傅那边,然后专心应付南怀王回京的事情。 他说:“废了皇后,宫中会出现短暂的凌乱,本王已经提议提拔梅妃起来,你偶尔可以入宫去跟她谈谈。” “梅妃?”子安微微错愕,“你竟然提拔梅妃?” “她是最合适的人选,你不要记着她以前帮过老夫人。再说,夏霖的事情,和她没有多大关系。” “我知道,是夏槐钧做的。”子安倒是没有太怪梅妃,梅妃当时只想自保,也想为三皇子找一条出路,一时迷茫,后来她落魄,老夫人和夏槐钧也没有帮她,她应该能吸取教训。 诚然,梅妃是最合适的人选,娘家不强势却又因老夫人的事情被打压过,懂得收敛。 子安看着慕容桀,“其实你心里头有什么打算?你废后,意味着你是要拉下太子,你属意梁王?” 慕容桀摇头,“梁王不会争夺太子之位。” “可你做那么多不是为了把他扶上去吗?为他除去恶名,为他建立人脉,为他营造好名声,看起来都像是要他做皇帝的。” 慕容桀没做声,只是看着她。 子安想了一下,“你是要他做挡箭牌,或者是障眼法?你想让所有人都以为你是要扶他做太子?” 慕容桀还是没做声,便等同没有否认。 子安有些生气,“你把众人的焦点都吸引在他的身上,会害死他的。” “他是慕容家的子孙,他理应承担这些,而且,他自己也会愿意这样做,他之前只是颓废了。” “你问过他了吗?”子安问道。 “男人之间的交流,有时候不需要语言,一个眼神就够了。” 子安瞪着他,“你这只老狐狸。” 顿了一下,她又道:“但是,你把梅妃提拔起来,后宫那些嫔妃也会极力打压吧?你的心思怕未必能瞒得过梁太傅和贵太妃。” “所以,梅妃只是协理后宫之事,还得再找一个人与她一同协理。” “谁?”子安问道。 慕容桀看着她,“你觉得宜妃怎么样啊?” 子安想了一下,“不错。” 慕容桀笑道:“本王就知道你会选择宜妃。” 非宜妃莫属啊,宜妃阴险狡猾却一直躲在暗处,是时候把她置身在阳光底下,接受众人视线膜拜啊。 一个人,若身居要位,就一定有人盯着,宜妃和什么人来往,每天做些什么,吃些什么,上几次茅房,都会有人关注着。 而且,宜妃和梅妃两人之前虽说友好,但是,宜妃心里是不妥梅妃的,梅妃心里也对宜妃有些防备,且宜妃娘家显赫,梅妃握有她的把柄,都不可能真正交心。 子安见慕容桀还是笑着,且笑得十分阴险,便问道:“你还有什么其他打算?” “你不觉得,还得再加一个人进去,才好玩吗?”慕容桀阴恻恻地道。 子安没好气地道:“我吗?” “你这个摄政王妃,帮着母后分忧,不也是正常的吗?当然了,你只能是站在母后这边,中立的。” 子安轻轻叹气,“我是外妃,如何干涉后宫的事情?” “所以,只让你协助母后管账,后宫的账很乱,内府禀报说,这几年,宫中的开支高达八十万两银子,这仅仅是宫中的开销。” 子安有些震惊,“八十万两?不可能吧?” 她嫁入王府的时候,看过王府的账本,王府每年的开销在三千两左右,自然宫中和王府不可比,首先人口就比不上了,王府上下加起来是五十八人,但是王府三千两一年的开销,过的日子也算很可以了,宫中是怎么可以用掉八十万两? 而且,她记得历史上,明朝的时候最奢华的皇帝一年是用了九十万两左右,到了清朝,康熙控制开销,一年开销大约是在十万两左右。 “是的,皇上健康的时候便已经提出过,说宫中开销太大,有意控制一下。今年的开销还没统计出来,但是年底必定是要统计一次的,本王要你管着这个账,控制开销,多出来的银子,拨为粮饷,年底给将士们做棉衣和加餐,再多发一个月的军饷。” 子安点头,心里却有些沉重。 她知道,但凡朝廷重视军士,便意味着有可能会打仗,如今节衣缩食,也大概是为这个做准备,是北方的北漠还是南方蛮夷? “好,我知道了。” 寻找血羚羊角还没下落,壮壮那边只剩下三天的时间了,大家都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却又无计可施。 就在这个时候,朝中多位大人都开始举荐驸马人选。 孙灿这天也入宫求皇太后,跪着说他早就喜欢公主了,如今他不顾公主是不是会死,只想在她临死之前娶她过门做自己的妻子。 皇太后呵斥了他,但是他死赖着不走。 若无人来求亲,皇太后或许会考虑把公主许配给他,但是,今日已经有几位大臣前来推荐才俊了,皇太后又怎会把这个不成器的娘家侄子放在眼里? 所以,贵太妃入宫的时候,皇太后便生气地把孙灿入宫求亲的事情说了,且生气地道:“这厮就是想着壮壮的家财,一辈子都没出息,跟他父亲一样,若没了我们两姐妹,这孙家得树倒猢狲散。” 贵太妃微笑着安慰,“姐姐生气什么啊?不管他便是了,难不成还真的把公主嫁给他不成?” “若他出息,这也没有不可以的,好歹娶了壮壮,他也是驸马了,也算是为咱家做了点事情,可哀家想起他做的那些事情就来气。” “好了,不说他了,有合心的吗?”贵太妃问道。 皇太后顿时警惕起来,“你也有举荐的?” 贵太妃笑了,“我与那些后生也没来往,怎认识什么才俊?不过是想帮眼看看。” 第三百九十四章 去见韩清秋 皇太后嗯了一声,不着痕迹地观察了一下,见她确实没有什么异样的表情,才道:“有倒是有合心的,但是,哀家有些犹豫。” “犹豫什么?”贵太妃问道。 “哎,”皇太后轻声叹气,“壮壮一直都喜欢萧枭,让她嫁给其他男子,她心里肯定不高兴的,哀家救不了她,却也希望她走得安心。” “萧枭是有夫人的,这也没办法啊,这门亲事还是您亲手指的呢,总不能打发了她走,这件事情要是传出去,公主得落一个骂名,岂不是更不好?” 皇太后看着她,“你说,要是哀家出面跟她谈谈,给她一些补偿封号什么的,你觉得可以吗?” 贵太妃笑了,“但是她未必同意啊,听闻这个萧夫人也很爱大将军。” “总得试一下。”皇太后道:“她不同意再议吧,哀家想为壮壮做点事情。” 贵太妃低首敛眉,“也好,试试吧,但是我们也别强迫人家。” “那不会,到底是哀家亲手指婚的。”皇太后心里其实也很矛盾,她是一个特别传统的人,自然不能让壮壮做孤魂野鬼,这个小姑子她是真心疼惜的。但是,她又为壮壮和萧枭的爱情感动,这两个孩子受了太多的苦难,如果壮壮要另嫁他人,这个结局,太惨。 所以,她希望能说服韩清秋,她如果退让,皇家会补偿给她。到时候不管萧枭是死是活,壮壮都入萧家的门。 皇太后传召韩清秋入宫的旨意头一晚上便下达了,她自然知道是什么事。 自从萧枭和壮壮出事之后,她就一直没出过门。 想了好多天,想了好多事。 晚膳她没有吃,只是喝了几杯酒,喝了之后觉得胃有些不舒服,便躺下了。 但是躺下也不安心,坐起来喊道:“来人,备马车。” 她去了公主府,在公主府门口坐了许久,都没有进去。 门房早就去通报了琴之和琼华,两人很生气,本想出去赶走她,但是,守在这里的柔瑶县主和胡欢喜都说让她在外面坐吧。 终于,半个时辰之后,门房再次通报,说韩清秋求见。 柔瑶县主准许她进来。 粤东王是不太喜欢这个韩清秋,便走开不见她。 “你来做什么?”韩清秋进入院子里,琴之便拦住了她,凶巴巴地问道。 韩清秋抬起头,看着琴之,静静地说:“琴之,我想见公主。” “你能见公主,公主却没办法见你,走吧。”琴之冷冷地道。 韩清秋站在那里,也不走,也没再哀求,神色很复杂。 胡欢喜走上前去,“夫人,公主现在昏迷,你见公主有什么事吗?” 韩清秋有些茫然,她不知道见公主有什么事,她只是想来。 “没要紧事。” “没要紧事,便回了吧,大概公主也不愿意见到你的,而且,晚点王妃也会过来,王妃不会想在这里见到你。”胡欢喜道。 韩清秋咬了唇,“我就想见见公主,和她说几句话。” “公主都被你害成这样了,你还来做什么啊?你走吧,别激怒了我。”琼华走过来,憎恨地盯着她。 韩清秋也不走,就在那里站着。 胡欢喜见状,便道:“去吧,让她去见,听听她说什么,如果说些不敬的话,打出去就是。” 柔瑶也道:“是的,便许她进去吧。” 琴之和琼华听得两人这样说,便道:“你进去可以,但是公主如今虽然昏迷,却可能听到我们说的话,如果你出言刺激了她,我不会放过你,就算你是大将军夫人,我也顶多赔了这条命也要杀了你。” 韩清秋的身子颤抖了一下,面容有些凄清,她看着琴之,“你对公主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那是因为公主对我也很好,我不像你,对你来说,一心要做夫人做主子,若真有这个命,就不需要耍心机争夺,该是你的,上天总会给你,不该是你的,你得到了也会失去,韩清秋,看在我们昔日一场姐妹的份上,劝告你一句,懂得感恩吧,没有公主,就没有今天的你我。”琴之冷冷地道。 韩清秋心里像是被什么撕咬一般的疼痛,抬起头已经是湿润了眼圈,她努力地不眨眼,不让眼泪落下来,跟着琴之和琼华进去。 壮壮躺在床上,依旧穿着那身嫁衣,琴之没有帮她换下来,她说,如果公主选择穿这些嫁衣走,那就让她一直穿着,她活着的时候没能做萧枭的新娘,死了,也盼着她能做到。 韩清秋看到这身嫁衣,心里就像被针扎了一般,她知道这身嫁衣不是萧枭命人做的那身,因为,成亲当晚,他就把那身嫁衣烧了,他厌恶地跟她说,这身嫁衣不是给你的,被你玷污了,就没必要留着。 她后来命人重做了一身,是假的,但是她留着。 她站在床边,看着公主消瘦的容颜,往事一幕幕在心头闪过,她有满腹的话,但是没一句成言。 最终,她黯然地走了,一句话都没说过。 琴之看着她离开,道:“莫名其妙,说有话要跟公主说,见了公主,什么都没说。” 琼华道:“她该不是心存愧疚了吧?转性了?” “她会转性?呸,打死我都不信。”琴之呸道。 韩清秋来的事情,子安晚些过来也知道了,听她什么都没说便走,子安想了一下,道:“我去找韩清秋。” “你想跟她说什么?”胡欢喜问道。 “方才孙公公去看梁王,说皇太后明日召见她,应该是希望她退让,离开萧家。” “但是萧枭如今生死未卜,也没办法休她。” “她可以请求和离,他们的婚事是皇太后赐婚的,皇太后准许和离然后去寒山让人握住萧枭的手问下手印就行,也无人会追究这个事情。”柔瑶县主道。 “但是,她会愿意吗?”琴之问道。 “所以,我想跟她推心置腹地谈一下。”子安道。 “如果她不听呢?”胡欢喜问道。 子安淡淡地笑了,“她若不听,便随便她了,莫非我还能勉强她不成吗?” 胡欢喜却觉得她既然去找韩清秋,就绝对不会只是劝说这么简单,一定还有些手段的。 “哎,杀了她得了!”琼华生气地道。 “那可不行!”柔瑶连忙道,“杀了她,她就永远是萧家的大夫人了。” 子安笑而不语。 胡欢喜看到子安神情异样,问道:“你想什么?” “没有,没有。”子安笑着否认。 胡欢喜看着她,觉得她今晚不是去找韩清秋的目的不仅仅是问她愿意不愿意的。 第三百九十五章 谁对我公平 韩清秋刚回到府中,便听得摄政王妃来了,她沉默了片刻,“请。” 子安带着小荪和刀老大进来,韩清秋见到子安,便规矩行礼,“妾身参见摄政王妃。” “夫人免礼!”子安看着她,见她面容有些落幕,脸色泛红,有酒味,应该是喝了点酒。 “王妃请坐!”韩清秋招呼道。 “夫人有酒吗?我想跟夫人喝两杯酒。”子安坐下来之后问道。 韩清秋一怔,“酒?” “是的,有些乏,喝了酒今晚好睡。”子安笑意盈盈地道。 韩清秋连忙命人去准备酒和下酒菜,管家亲自去张罗。 酒是容易入口的桂花陈酿,香气足够却偏甜。 子安喝了一杯,见韩清秋不动,便道:“夫人不赏脸?” 韩清秋勉强笑了一下,“妾身酒量不好。” “喝吧。”子安淡淡地道。 韩清秋只得端起酒喝了,她不想喝是因为之前喝了几杯,且夏子安来者不善,她想保持清醒。 “不知道王妃今晚来……” “喝酒!”子安亲自为她倒酒,“想找个人喝酒,知道夫人还没睡,所以过来找夫人喝两杯。” 韩清秋道:“妾身的荣幸。”但是,她却显得十分不安。 被子安连续灌了几杯,她的不自然才消失。 子安放下酒杯,漫不经心地问道:“对了,听说夫人今晚去了公主府。” 韩清秋神色一端,警备地看着子安,“是,王妃知道了?” “你刚走,我就来了,不知道夫人去公主府做什么呢?听琴之说你想跟公主说话,但是见了公主又什么都没说。”子安问道。 韩清秋见她这般直白地问,也不好回避,“是,妾身听闻公主出事,想前去探望。” “我还听说,明天皇太后传召你入宫去。”子安再问。 韩清秋放下杯子,看着子安,“王妃,不如您有话便直接说吧,拐弯抹角的妾身也听不明白。” 子安道:“皇太后传召你入宫的原因,大概你也想到吧?” 韩清秋摇头,“妾身不敢妄自揣测。” 子安笑了,“皇太后一定会让你与萧枭和离。” 韩清秋吃惊,她是知道皇太后的意图,但是有些诧异夏子安就这样把话挑明。 “你愿意吗?”子安看着她问道。 韩清秋没回答,却反问子安,“王妃您今晚来的目的就是劝说妾身?” “不,我只是想问问你愿意不愿意。”子安道。 韩清秋道:“既然王妃直问,我便直接回答,我不愿意,我深爱萧枭,为什么要和萧枭和离?而且,公主也不可能活了,莫非我放弃我自己的幸福就是为了能让萧枭娶一个牌位进门?” “你的意思是说,如果公主活着的话,你愿意放弃这段你耍诡计得来的婚姻?”子安问。 韩清秋沉默了一下,“王妃知道事情的始末,也想必知道,妾身也是不得已的。” “不得已?不得已你会杀了瑶芷?知道皇上为什么选中你吗?四大侍女,他没选别人,独独选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韩清秋嘴硬地道:“我不知道,或许是因为,我和瑶芷去找萧枭。” “那他也可以找瑶芷,不一定要找你,皇上找你的原因,是因为他早就看出你对萧枭有非分之想,他早知道你有做主子的心思。” 韩清秋激动地道:“我就不能喜欢萧枭吗?难道我做奴婢便连喜欢人的资格都没了?谁不想做主子?我不是非得做一辈子奴才的,你们高高在上,当然看不起我们。” 子安冷笑,“人都是力争上游的,你要做主子,没有人会说你什么,但是你为了做主子,背叛了对你有恩的公主,杀害了和你情同姐妹的瑶芷,便令人发指。你有什么不得已?别说得那么无辜,韩清秋,标子作了,就别想立牌坊,你坦荡荡地承认我还看得起你,可你做了这些龌蹉事,却还要以无辜受害者的身份装出委屈的模样,让人厌恶。” 韩清秋站起来,冷硬地道:“看来我跟王妃没有什么共同话题,王妃请回吧。” 子安坐着不动,手里把玩着酒杯,淡淡地道:“你今晚去找壮壮,是觉得愧疚吗?你心里可有半点想过退让?” “没有,”韩清秋冷冷地道:“我没有必要退让,没错,自从公主出事以来,我确实夜不能寐也食不知味,我想起许多以前的事情,公主对我很好没错,但是,她给不了我想要的,且我也尽心伺候她多年。今晚,我想去看看她,我想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后悔或者愧疚,但是,我看到她穿着嫁衣,我心里很痛,王妃知道为什么痛吗?因为,我也曾经穿着同样的嫁衣,嫁给我喜欢的人,但是,在成亲当晚,他烧了我的嫁衣且说我玷污了这件嫁衣,所以,在看到公主的时候,我想起了我自己遭遇的事情,你们都觉得公主无辜,那我呢?我难道就不值得可怜吗?我喜欢萧枭十几年了,我心里从没有过旁人,但是他连看我一眼都不愿意,你们谁可怜过我?” 她说开了,便止不住,悲愤地道:“这多年来,不管他是在边关还是回来京城,他的心都没在我这里,我曾经以为,只要我默默地守护,他始终会知道我的好,他也始终会忘记公主,我那么天真的等着,等了十一年了,可等来了什么结果?是他们双双自尽,他宁可和公主去死,都不愿意和我在一起,谁又给我公平?你们都指责我,都说我是坏人,我摸着良心说,我唯一对不住的就是瑶芷,却没有对不起公主,不是我,也会是旁人,她有本事找皇上去,难为我做什么?” “换言之,即便明天皇太后传召你入宫,你也不会退让了?”子安问道。 “不会,绝对不会,这门亲事是皇太后亲自指婚的,她也不可能强迫我。”韩清秋有些激动,她盯着子安,“王妃也休想用瑶芷的死来威胁我退让,我不会,这件事情没有真凭实据,现在谁都追查不到,一旦追查此事便会把皇上牵连进来,我不是愚蠢,我明白,所以王妃别想威胁我。” 子安脸色没有丁点变化,依旧素淡自若,她站起来,“你说得对,我们确实没有共同话题,当我今天没来。” 说完,她大步而去,小荪和刀老大急忙跟上。 出了将军府门口,子安吩咐刀老大,“你今晚在屋顶上盯着,藏好一点,有杀手进来的话,不要救她,让她死吧。” “大小姐知道今晚有杀手?”刀老大骇然。 “贵太妃不会让她入宫的,她怕韩清秋妥协,所以最好的办法便是杀了她,这样她就永远是将军夫人,我来,只是想看看她值不值得救,显然,她不值得。” 第三百九十六章 韩清秋死了 子安走后,韩清秋还是很气愤,她悲声对侍女道:“为什么所有人都当我是坏人?难道我就不值得同情吗?她摄政王妃念着大长公主的好,那是肯定的,因为她出身好啊,如果我是大长公主,不定多少人捧着我呢,可就因为我是侍女出身,我走到今天这个位子,所有人都来嫉妒我憎恨我,难不成我就是做侍女的命吗?我就不能寻找自己的出路?” 侍女道:“夫人别生气了,早点休息吧。” “我就是心有不甘,公主自尽之后,我一直都不开心,我还觉得有点对不住她的,但是我今晚见到她,她竟然还穿着嫁衣,她都要死了,还念着要嫁给我的夫君,她不过分吗?十一年了,她为什么不放过萧枭?如果她早就嫁人,萧枭也会忘记她的,是她没给我活路,到头还是我错了?还有那些看不起我的人,她们凭什么看不起我?那陈太君出身也不好,不就是得了太皇太后的赏识吗?她们可以被提拔起来做主子,我为什么不可以?我祖上也是显赫家第,不是奴才的啊,她们是嫉妒我,嫉妒啊。” 侍女抬起头,有些欲言又止。 韩清秋盯着她,“你想说什么,便尽管说吧。” 侍女轻声道:“陈太君虽说是得了太皇太后的赏识,但是也得她有本事,她武艺超群,且擅长计谋,当了将领之后,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打了好多胜仗,她受人尊重是应该的。” “你是说我不应该吗?你是说我没本事?”韩清秋顿时大怒,一巴掌打在了侍女的脸上,“连你也这个说我?你不要忘记,你也只是个奴才。” 侍女跪下来,惶恐地道:“夫人息怒,奴婢不是存心顶撞,只是奴婢听到夫人拿老太君说事,奴婢心里一时感触,奴婢是边城人,当年幸得老太君率兵赶走鲜卑,否则,奴婢的祖父早就死了。” 韩清秋坐下来,心头悲哀,也懒得跟侍女计较,“你滚吧。” 侍女站起来,退了出去,退到门口,忽然道:“夫人,如果奴婢告诉夫人,奴婢也喜欢大将军,您心里头高兴吗?会不会可怜奴婢想做主子的心?” 韩清秋勃然大怒,拍案而起,“你好大的胆子,不要命了吗?” 侍女犹豫了一下,又跪了下来,“奴婢不是真的喜欢大将军,只是这么一说而已。” 韩清秋顿时明白她的意图,她怔了一下,缓缓地跌坐下来,“滚!” 侍女退了出去,把门关上,只是双腿却吓得发软,她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只是,听夫人拿老太君做比喻,她一时便激动了,老太君是她一家的恩人,她不是夫人那样的人。 从侍女忤逆的话中,韩清秋知道自己在这个府中,从来就没得过真心对待,即便是奴才,也只是表面敬畏,心里是瞧不起她的。 这么多年,她到底得到了什么啊?除了这锦衣玉食外人瞧见的风光,她什么都没有。 她背叛公主,杀了瑶芷,带着一颗心来投奔她心底所爱,她从没想过会是这种下场。 刚才侍女的话,让她如遭电击,不是侍女不可攀登高枝,而是她不能夺恩人所爱。 她走到柜子里,取出一封信,反复地看了几次,悲痛得无以复加,之后,她把信放好,痛苦地趴在桌子上,心里反复地说:萧枭,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不求你全心全意对待我,只求你把对公主的爱分一半给我,我便心满意足,但是,你从不看我一眼,我现在算什么?我对不起公主,对不起瑶芷,也得不到我想要的。 她哭得很伤心,仿佛心底有说不出的委屈。 哭够了之后,她抬起头,却见桌子对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坐着一个人。 “你……你是谁?你怎么进来的?”韩清秋惊慌地道。 那人含笑,“走进来的。” “你出去,我不认识你。” “但是我却认识你,夫人,”灯光照在那人的脸上,笑容盎然,“我是贵太妃身边的人。” 她缓缓地倒酒,把酒杯推到韩清秋的面前,“陪我喝一杯,贵太妃可以相助你,让萧枭忘记公主,只专心一意地爱你。” 韩清秋也不傻,自然知道不可能,“我不需要,你走吧。” “不信?”那人缓缓地笑了。 “我不需要。” “放心,贵太妃只要你明天入宫的时候,坚持说自己是萧枭的夫人,不会和离,至于萧枭会忘记公主,他甚至不会记得有公主这个人,只记得你这个夫人。” “真的?”韩清秋实在是太渴望有这一天了,她知道眼前的人不可信,但是,心里还是存了一分希望。 “这是贵太妃对你的承诺,”她从袖袋里取出一张纸,递给韩清秋,“你看可以拿着,如果萧枭回来,还记得公主的话,你可以把这份承诺书公告天下。” 韩清秋看了一下,里面一五一十地写着如何让萧枭忘记大长公主,其中,写到了忘情丹。 “你为什么要帮我?”韩清秋不傻,仅仅因为不能让她放弃萧夫人的位子? “萧枭回来之后,他只会爱你一人,到时候,你要劝服萧枭归顺贵太妃,仅此而已。”那人说道。 韩清秋沉默了一下,“好,我答应你。” 那人笑了,再一次把酒推到她的面前,自己又倒了一杯,“来,为我们的合作喝一杯。” 韩清秋想着自己刚才趴着,没看到她进来,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在酒里动手脚,她见这个人已经端起了酒,放到唇边,她道:“我要你这一杯。” 那人轻笑,“夫人,我若是要杀你,方才进来就可以动手了,何必下毒呢?不过,你喜欢吧。” 她把自己杯子里的酒递给韩清秋,自己则取了韩清秋那一杯,一口饮尽。 韩清秋见她如此坦荡,倒是显得自己有些战战兢兢,小气得很,便也喝了。 那人笑盈盈地看着她,然后,把那份承诺书拿在手中折叠起来,放回袖袋。 韩清秋一急,“你……” 一阵绞痛从胃部传来,喉咙像被千万支针扎一般,又痛又酸,她掐住脖子,惊骇地看着那人,“你……” “ 第三百九十七章 被诬陷 那人温柔地道:“放心,不会痛苦太久的,虽然我方才就可以杀了你,但是,我还是比较喜欢用毒,因为用毒可以嫁祸人。” 韩清秋卡住自己的脖子,跌倒在低山,面容痛苦,她骇然地看着那人,眼里有惊恐的问号。 那人俯身,轻声笑道:“夫人,其实,要你永远保住萧夫人的身份,最好的办法,就是你死了,你死得太晚了,如果我是大长公主,在你和萧枭成亲之前,就会杀了你,还会让你死得很惨。” 她的笑容有说不出的风情,说不出的妩媚,像一朵盛开到极致的罂粟花,美丽却有毒。 她从袖袋里取出一朵簪花,丢在了地上,她打开门,从晕倒的侍女身边掠过,消失在夜色中。 韩清秋意识飘散之前,耳边响起了他的话,“不管你接不接,这封休书,我放在这里,你可以继续以将军夫人的身份在将军府生活,但是,你只是将军夫人,不是我萧枭的夫人。” 那是新婚当晚啊! 那时候,她怀着满心的喜悦成为他的新娘,但是等来的是一封休书,还有他烧掉嫁衣,那封休书,她不会拿出来,他知道她不会拿出来,也不会公告天下,因为,他们是皇太后赐婚,一旦他新婚当夜休妻,被皇太后知道,他会获罪,她费尽心思得来的主子位子,也会因此失去。 她拿着休书,一直等他,等他来到她的身边,她觉得他会来的,到时候,她就可以把休书还给他。 她没有等到,等来的是他们双双自尽的消息。 她真的不甘心啊! 翌日,大将军府的人入宫禀报,说韩清秋死了,没办法入宫觐见。 皇太后大惊,韩清秋死了,意味着,她永远都是萧枭的夫人了,名分已定,不可更改。 但是韩清秋为什么会死?皇太后下令,追查到底。 韩清秋死了的消息,自然也传到了梁王府,子安听了之后,也没什么说的,只是淡淡地点头。 陈太君今天也过来看梁王,她听得消息之后过来的,来到之后直接便问子安,“你昨天去过大将军府,今天就说韩清秋死了,你跟她说了什么?” 子安道:“没什么特别,两个女人谈谈心什么的。” “就这么简单?”老太君眼底透着精明。 “喝了点酒,她说她很爱萧枭,说她心里很难过之类的,我也表示了同情。” 老太君冷笑,“她当然难过,抢回来的东西始终是要还的,不还感情就还命,有什么值得同情?对了,是你杀的吗?” 子安笑了,“有可能吗?我怎么会杀她?” “老身还真希望是你杀的。”老太君忿忿地道:“死在别人的手里还诬陷你一把,太可惜了。” 子安笑道:“老太君何必生气呢?谁杀不也一样吗?横竖都死了,何况,少杀一个人,便染少一点血腥。” 老太君看着她,“老身方才说的话你没有听清楚吗?” “听清楚了。” “老身说什么了?” “您说希望是我杀韩清秋的,结果韩清秋是死在别人的手里连带我还被诬陷了一把。” 老太君眯起眼睛,警告道:“你一点都不担心?听闻现场有拾获你的随身物品。” “我去过找韩清秋,不小心掉了东西也情有可原啊。” “她是中毒死的,最后验证她的杯子有毒,你喝的杯子无毒。” 子安继续笑着,“我喝的当然没有毒,否则我早就死了。” “你真不担心?” “不担心,我没做过,清者自清。”子安落落大方地道。 陈太君罢手,“好,既然这样,老身白来了,老身最近可忙,不得空管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既然是乱七八糟的事情,就不必费神,老太君还是专心筹办婚事吧,日子定了没?” “定了,十天后。” 子安诧异,“这么仓促?” “到手的鸭子得赶紧煮了,免得飞掉。” 子安想了一下,“言之有理,我也是受邀宾客?” “在名单中,人不到,礼也得到。”老太君霸气地说。 子安笑了,“人和礼都会到的。” 老太君松了一口气,“梁王情况怎么样?” “往好的方向发展。” 老太君低声咒骂,“真该死,梁王的礼很大一份,皇后造孽啊,若来不了,老身记恨皇后一辈子。” “梁王的礼已经送了,萧拓提亲的椰子和酒本来是他跟懿儿提亲的,被萧拓偷走了。” 老太君微微诧异,“萧拓这么有出息啊?不亏是老身的孙女婿。” “行,您回吧,这护短都护到梁王府了,这小偷还有拥护者,咄咄怪事。”子安失笑。 “老身走了,老太太过两天到,老身得回去做一些改变。”老太君烦恼地说。 “老太太?”子安一时没回过神来,他们陈家还有一个老太太? “柳柳太奶奶,柳柳出嫁,她说要来打点。” 子安呃了一声,“您婆母?怎了?婆媳关系不好?” “倒不是,她对老身很好……”老太君摆摆手,“罢了,你们小年轻不明白。” 说完,她一脸忧愁地走了,倒是叫子安觉得诧异。 慕容桀还没回来,今日一早便上朝议政,一般到响午或者是午后才会回来。 梁王的情况好一些了,爱情的魔力很强大,在懿儿的照料下,他稳定了许多,但是因为伤口太严重,子安也不能打包票一定会好起来。 他也清醒了许多,今日可自行吞服几口药。 苏青今天一早回来过,禀报了进程之后,又匆匆出去。 “还是没有消息?”安亲王问道。 子安轻轻地摇头,“没有。” “只剩下两天了。”安亲王担心地道。 子安脸色也十分凝重,“我已经让夏霖和母亲住在了公主府,两天之后,若不行的话,引出七节虫看能不能再封针一次。” 安亲王不语,封针也顶多能维持三天,而且第二次封针,按理说要比第一次短,兴许只有一两天。 中午时分,便果真有衙门的人登门了,是京兆尹梁大人亲自来带着捕头过来问话。 刚好,慕容桀也回到,梁大人诚惶诚恐地先问安,跟慕容桀说明白情况,然后小心翼翼地道:“下官这一次来,只是问问话,循例的。” 慕容桀厉声道:“什么循例?如果有嫌疑就得问,莫说是王妃,就是本王有嫌疑也得按律法办。” 梁大人连声道:“是,是,下官口误,下官口误。” 慕容桀嗯了一声,背着手进去,“进来问吧。” 子安在里面就听到他义正辞严的话了,走出来见他一脸威严地进来,摆出了他摄政王的款儿,特别傲娇,无语。 “梁大人!”子安微微躬身。 “王妃多礼了,多礼了!”梁大人急忙还礼,一点都没有子安是嫌疑犯的架势。 第三百九十八章 那封休书 子安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问道:“梁大人有什么事吗?” 梁大人犹豫了一下,陪着笑脸道:“是这样的,下官来是有些话想问问王妃。” “好,请坐!”子安坦荡荡地道。 梁大人刚坐下,便听得慕容桀咳嗽了一声,他急忙站起来,讪笑道:“下官坐久了,腰有些酸,站着就行。” 这京兆尹不好做啊,立场不鲜明,之前又配合太傅太子做了一些对不住王妃的事情,他知道自己讨嫌,也不敢造次,这一次本不想亲自来的,但是又怕派官差来会得罪了王妃,只得亲自前来。 横竖这气是受定了。 子安瞪了慕容桀一眼,慕容桀只当看不到,端着茶神态淡定地喝着。 “大人有什么要问我的?”子安礼貌地问道。 梁大人端正神色,“是这样的,萧大夫人昨天晚上死了,不知道王妃可知道这事?” 子安一脸诧异地道:“死了?怎么会死了的?” “王妃不知道?”梁大人问道。 “知道了。” “啊?” 子安笑道:“大人刚才说了,她死了,所以我知道了。” 梁大人怔了一下,有些尴尬,“噢,是的,根据大将军府的下人说,昨晚王妃去找过萧夫人,不知道有没有这样的事?” 子安承认道:“是的,我去找过她,在她屋中大概逗留了有一刻钟,说了几句话,然后就走了。” 梁大人松了一口气,他本以为夏子安会不承认的。 梁大人继续道:“是这样的,我们在案发现场,看到一朵簪花,经过辨认,这朵簪花是皇室之物,翻查了内府,才知道是王妃成亲的时候,宫中赏赐的,便想来问问王妃,是否遗失了?” 子安伸手摸了一下发髻,“噢,一定是昨晚去找韩清秋的时候丢失了。” “王妃这么不小心啊?”梁大人看着子安,“按理说,这簪花戴在头上,若无拉扯,应该不会掉的。” “拉扯?”子安想了一下,“我出门的时候,萧夫人挽留我,算不算拉扯呢?” 梁大人没说什么,只是讪笑了一下,顿了一下之后,他又道:“对了,现场还发现一封休书,是萧枭将军写的,不知道王妃有没有看过这封休书?” 子安诧异地道:“休书?我还真没看到过。” 她是真诧异,根据小刀说,昨晚那女人下毒杀了韩清秋之后,只丢下簪花,没有丢下什么休书的。 慕容桀也被吸引了住了,主动坐过来,“什么休书?” 梁大人命高捕头拿出来,递给慕容桀,慕容桀接过来打开,果然是休书。 “日期是宏宝元年?”子安吃惊地问。 “没错,就是皇上登基那一年写下的,如果这封休书是真的,那么,下官得呈交皇太后,由皇太后对萧大将军定罪。”梁大人道。 子安把休书折叠好,递给梁大人,“你马上进宫去,让皇太后找萧枭问罪,这无故休妻,得重罚。” 慕容桀又重新拿过来,仔细辨认笔迹,确实是萧枭的,这小子,原来当初娶妻的时候便休妻了?没听他说过啊。 “下官还有些细节……” “你先进宫,然后我明天去衙门亲自跟你说。”子安道。 梁大人听得这话,便起身道:“那好,下官先告退。” “本王陪你进去!”慕容桀拉着子安,“你也去。” 子安知道他想做什么,便道:“也好,昨晚的事情也好当面跟皇太后分辨明白。” 梁大人有些疑惑两人的态度,本来以为这封休书他们会扣下来的,毕竟这关系萧枭的面子,如果让世人知道萧枭在成亲的时候便休妻,一则获罪,二则名声也不好听,没想到他们还主动让他入宫去找皇太后,反倒是案子的事情不重视了。 梁大人自从上一次之后,也没再敢掺和太多,他只想好好地做他的京兆尹,上一次已经差点被罢官了,这一次可不想再出什么幺蛾子。 三人入到宫中,皇太后看了梁大人递上来的休书,看了一下,问慕容桀,“你确定是萧枭写的” “是萧枭的笔迹。”慕容桀道。 “十一月二十六,不就是他成亲那天吗?”皇太后问道。 “应该是。” 皇太后微微叹气,“梁大人,你先出去,哀家与王爷说几句话。” “是!”梁大人应声出去了,在官场混久了,他知道,有些事情知道得越多对自身越有危险,所以,他不想知道。 梁大人出去之后,皇太后道:“娶亲那天便给了休书,这是他对皇帝的抗议,不过,这封休书,只以他萧枭的身份休妻,还承诺韩清秋可以继续住在侯府,韩清秋是决计不会把这封休书公开,她还得做她风光的夫人,因此,他休妻也无人知道,只是在他心里,他清楚知道自己没有夫人。” “母后是否会把这封休书公开?”子安问道。 皇太后有些犹豫,“要公开也不是不行,但是,要侯爷承认这封休书,但是侯府一旦承认,那么,萧枭就得问罪。” 抗旨,这罪名不小,不是说打几个板子就没事的。 “母后,功过相抵,萧枭这些年驻守边关有功,可适当减轻罪责。”慕容桀提醒道。 “这样说,是说得过去,但是,他现在人生死未卜,拿他问罪,问个什么罪呢?”皇太后犯愁了。 “这容后再议,但是,儿臣建议公开这封休书。”慕容桀道。 “阿桀,侯府未必会愿意的,因为,一旦公开这封休书,意味着萧家有一个抗旨不遵的罪名,皇上还在啊,萧家怎么也会有所忌惮的。” 子安想了一下,“如果说,是因为韩清秋有杀人嫌疑呢?” “杀人嫌疑?”皇太后一怔,“什么意思?” 子安道:“韩清秋曾经杀害了公主身边的侍女瑶芷,如果说,萧枭是因为怀疑她有杀害瑶芷,犯下杀人罪行,所以给了休书。” “但是,如果说他怀疑韩清秋杀害了瑶芷,他为何不报呈官府?这若论起来,萧枭还有包庇之罪。”皇太后道。 子安道:“所以才说是怀疑,怀疑,却没有证实,因为一直没有证据,虽然因为怀疑而休妻有些鲁莽,但是,真论起来,可以理解的,罪责也可以轻一些,更不会牵连到侯府。” 皇太后点头,“嗯,这主意不错,就看侯爷那边怎么说了。” 第三百九十九章 注意分寸 处理完这个事情,子安便主动跟梁大人交代了昨晚去找韩清秋的事情。 “也就是说,王妃和韩清秋说完话之后就走了?” “是的,侍女可以作证。” “侍女确实是这样说,还说王妃走后,韩清秋还是清醒的,没有中毒的迹象,而且还与侍女说了好一会儿话,侍女说她的情绪十分激动,且哭了一场。”梁大人道。 皇太后淡淡地插嘴,“会不会她服毒自尽?” “回皇太后的话,这也是有可能的,但是翻遍整个房间,都没有找到残留的毒药,也没找到包装毒药的纸。” “那如果只是一粒药丸,藏于袖袋中,也不需要包装的。”皇太后道。 梁大人自然还有疑点,但是听皇太后都这样说了,也就打算以此结案,毕竟,萧家的人似乎也不太在意,更不会追究,此事唯一下过命令追究的就是皇太后,如今连她都这样说,他更是乐得不必费神。 他犹豫了一下,“只是,此案得上交刑部,那微臣该怎么……” 慕容桀淡淡地开口打断他的话,“昨晚韩清秋曾去探望公主,且当着公主府的人前痛哭流涕,说她对不住公主,本王猜测,她大概因愧疚而服毒自尽了。” 梁大人抹了一下额头的汗,“王爷所言有理,若因愧疚服毒自尽,加上休书的事情,自尽便是清理中事了。” “嗯,去吧!”慕容桀道。 梁大人连忙告退,这事儿本以为会很难办,毕竟韩清秋可是大将军夫人啊,没想到这么轻易就过了。 皇太后也不想听韩清秋的案子,只想着如何去说服侯爷。 慕容桀与子安便出宫去,让她自己一个人琢磨。 路上,子安把昨晚刀老大看到的事情都说了出来,“这个女子,小刀说没有见过,她拿出我的簪花,证明是从王府拿走的,是王府的人吗?” 慕容桀道:“是芳儿,老八回来了。” “芳儿?芳儿是谁?”子安以前从没听过这个名字。 “芳儿是柔瑶的姐姐,庶出的,被逐出了家门,后来,跟着老八去了南国。” “听起来有故事啊,那不也是你的表妹吗?为什么会被逐出家门的?”子安好奇地问道。 “具体原因不太清楚,但是有人说和本王有关。”慕容桀看着窗外,一脸无辜地说。 “和你有关?谁说和你有关?” “嗯,所有人都这样说。” “你赶她走的?不可能吧?你也不可能干涉人家的家事啊,这到底怎么回事,你别说一截吞一截的,快说。”子安更是好奇。 慕容桀慢吞吞地说:“她喜欢本王。” 子安的头发顿时竖起来,警觉地道:“她喜欢你?她也喜欢你?不是说以前柔瑶喜欢你吗?”听刀老大说,那是他这辈子见过最好看的女人。 慕容桀忧郁地叹了一口气,用深邃的眸子看着子安,“是啊,有什么办法呢?本王天生就招女人喜欢。” “滚,这到底怎么回事,说清楚!”子安炸毛了,忽然又来一个情敌,而且事先一点征兆都没有。 慕容桀耸耸肩,“就是有一天,芳儿忽然来找本王……” “全名,说她的全名,芳儿芳儿地叫,那么亲密。”子安生气地道。 “好吧,孙芳儿忽然来找本王,说她要嫁给本王,还想抱本王,本王不喜欢女人碰,就踢开了她,一不小心,力度有点重,她撞在了墙上,便大闹了一通,闹到了母后跟前,后来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反正就被赶出去了。” 子安目瞪口呆,“你说了?” “说了,就是这么回事啊。”慕容桀道。 子安冷冷地道:“省略了许多重点和细节啊,你敷衍我?” 慕容桀看着她,“她喜欢本王,是本王的事情,本王和她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情,也是本王和她的往事,你虽然是本王的王妃,但是你也不稀罕本王啊,你咄咄不休地追问,是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吗?例如,你不小心发现你也喜欢本王?” 子安怔了一下,“没有啊,没有这样的事情,我就是好奇,八卦一下嘛,没事,不说也没事。” 子安在心底咬牙切齿地道:你不说我便没办法知道了吗?萧拓苏青肯定知道。 “既然只是好奇,本王可没义务满足你的好奇心。”慕容桀凉凉地道。 子安看了他一眼,“那她现在是嫁给南怀王了吗?” “没有,是他身边的谋士。” “谋士?” “芳儿……孙芳儿懂得点医卜星相巫蛊下毒之类的旁门左道,为人又十分歹毒有点计谋之类的,再加上,老八娶不到柔瑶,便在她身上找安慰,反正两个狗男女就凑到一块去了。” 狗男女! 好,你毒舌你赢。 “你这个芳儿表妹,擅长下毒和阴谋,但是显然她这一次陷害我的阴谋不算那么高明啊。”子安道。 “她也没想过要陷害你,她只是让衙门定性为服毒自尽,因为你掺和其中,衙门顾念本王的面子,加上韩清秋那边无人追究,最后必定会以畏罪自尽定案的。” “明白了,衙门一旦结案,就没她什么事了,是不是这种毒识别度很高,她怕人家会追查到她身上去呢?” “嗯,她擅长蛊毒,你信不信,如果你过两天把韩清秋剖开,一定可以看到很多蛊虫在她肚子里爬出来。” 子安在现代的时候,林教授曾跟她说过巫蛊之术,多半是在苗疆和泰国一带,巫蛊两个字,人一听就觉得恐怖,是因为确实有不少文献和影像记载过关于巫蛊的可怕,且有时候,解蛊的方法也是十分吓人的。 慕容桀说的解剖韩清秋,会见到蛊虫,一点都不奇怪。 子安心里头警惕了一下,如果说南怀王身边有一个擅长用蛊毒的人,她也得在这方面钻研一下,否则,一旦被下蛊也毫无所知。 不知道霖霖的毒经有没有关于蛊毒的记载呢,她得找霖霖好好谈一下才行。 慕容桀嘴巴很紧,撬不开他与芳儿的事情,子安回到梁王府见到柔瑶,便把柔瑶拉进了房间里。 慕容桀也要跟进来,被子安推了出去,“女人聊天关你什么事啊?滚出去。” 慕容桀看着柔瑶,眼神警告,“跟你嫂子说话,注意点分寸,别乱说。” 柔瑶显得有些慌张,“什么事啊?” 第四百章 误终身 子安利索地要关门,慕容桀的小腿强行插入,“不用关门,本王在外面保护你们。” 子安拉开柔瑶,盯着他,“你想干什么?” 慕容桀懒洋洋地道:“没干什么,这房间你能进,本王也能进,又不是你的。” “那我们去听雨轩。”子安拉着柔瑶。 “本王也去。” “听雨轩不是你的地方了吧?” “是我老岳母的,本王去探望老岳母,不需要你批准吧?”慕容桀痞痞地说。 子安生气地道:“够了,问你你不说,我问柔瑶还不行吗?要不你跟我说,芳儿到底怎么回事?” 柔瑶大吃一惊,“什么?子安你说什么?芳儿?” “没错,你大姐。”子安道。 柔瑶破口大骂,“她不是我大姐,孙家没有这个人,她最好是死在外面,不要回来了,我见到她也不会饶了她。” 说完,一把推开子安,跑了出去。 子安怔怔地看着慕容桀,“怎么回事?柔瑶这么憎恨她啊?” 慕容桀一脸无辜地道:“本王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子安恨得牙痒痒,但是又奈何不了他,他若不愿意说,便是拿屠刀撬开他的嘴巴都不会说的。 但是子安笃定芳儿和他之间一定是发生过什么事的,最后弄得被赶出家门,还被家人这般憎恨,这件事情一定很严重。 既然无法从柔瑶这里下手,子安便打算问萧拓,但是萧拓和苏青出去找袁大夫,至今还没回来。 无奈之下,只好去为梁王换药。 梁王已经没有高烧,但是还有低热,伤口有发炎的情况,消毒不够彻底,但是对子安来说,没有出现破伤风症状,已经可以杀猪还神了。 梁王可以稍稍移动身体,子安为他检查骨头,疼得他咿呀直叫,懿儿紧张地在一旁看着,口中道:“王妃,你轻点,轻点……” 子安笑道:“痛是好事,至少证明神经没有坏死。” 懿儿却不明白,嘀咕道:“痛怎么会是好事?痛才不好呢。” 股骨被打断,大腿骨也有断裂,子安轻声叹息,“梁王,这一顿打,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至少,我不必再打断你的脚了。” 梁王咬着牙关忍住痛楚问道:“怎么说?” “你母后打断了,刚好断的是你之前断过的位置,所以,等你伤势好转,就可以直接治疗了。”子安道。 梁王没做声,眉头紧锁。 子安扬高声音,“你还没打算治疗自己的腿吗?还是想着放弃自己?” 梁王微微摇头,“不,子安,用一切办法,也要治好本王。” “那就好。”子安舒了一口气,还真怕他就这样放弃了。 懿儿看着子安,轻声问道:“王妃,那他现在是没有生命危险了吗?” 子安道:“进展不错,但是有发炎,最怕是再引起高热,懿儿,你得小心护理着,有什么事叫我就是。” “好。”懿儿还是不放心地追着问,“那还会不会有危险?” 子安看着她那张皱起眉头的小脸,也不忍让她担心难受,道:“只要一直是这样进展良好,基本不会有危险了。” “那就是还没肯定啊!”懿儿说。 梁王道:“懿儿,我会没事的。” 懿儿笑了一下,“那当然,你肯定没事的。” 子安拿着换出来的纱布,道:“你休息吧,我去看看萧拓回来没有。” 梁王叫住了她,“还没找到袁大夫吗?” “嗯……还没!” 梁王轻轻叹气,“人海茫茫,要找一个人,谈何容易?” 子安安慰道:“放心,她会没事的。” 子安拿着东西要出去,忽然又想起芳儿的事情,或许梁王会知道也不定。 她转身,看着梁王,“对了,芳儿回来了,有人告诉过你吗?” 梁王淡淡地道:“她回来意味着南怀王回来。” 看样子是知道内幕的,她把东西丢出去,没看到慕容桀,便连忙把门关上。 “你告诉我,芳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当年那么喜欢王爷,为什么最后却要被赶出家门?”子安问道。 梁王道:“你不去问皇叔?问本王做什么?” “他事儿多,顾不上跟我说。”子安道。 梁王微笑,“他不说是吧?” “是,他不说,但是你可以说啊,你告诉我吧。” 梁王道:“不行,他不说,本王也不能说。” 子安不禁泄气,“好,不说就算了。” 她刚想出去,懿儿却道:“你为什么不告诉她呢?她看样子很想知道。” 梁王柔声道:“这是人家的私事,我不好说给她听的。” “有什么打紧的?我们的私事我也说过陈二哥听了啊。”懿儿说。 “我们的私事?”梁王眼睛一亮,“我们的什么私事?” 懿儿道:“你告诉王妃,我也告诉你。” 子安几乎要亲懿儿一口,这小妮子有前途。 她眸光熠熠地看着梁王,“我实在是很好奇,懿儿到底是怎么和陈二哥说你们的私事呢?” 懿儿却不知道子安是激将梁王,只以为她是真的好奇,便直接说:“说我们要成亲的事情啊!” “真的?你真的这样说?”梁王大喜,整个人都精神起来了。 子安耷拉双肩,这称赞的话还真不能轻易说,一说就不值得称赞了。 懿儿看着梁王道:“我说完了,该你了。” 梁王怎么会拒绝懿儿,而且,他也知道既然芳儿回来了,那么这件事情也瞒不住的,就算他不说,萧拓苏青也会说,尤其萧拓,那呆头可禁不住夏狐狸的套话技巧。 于是,他便把当年的事情说了出来。 原来,当年孙芳儿和柔瑶都喜欢慕容桀,开始只是柔瑶喜欢,因为孙芳儿是庶女,在家中也不受宠,很少有机会出来见人,之前她很少与慕容桀碰面,直到有一次,贵太妃生辰,柔瑶身子不适,孙夫人便带着她去了。 那天,其实孙芳儿也不舒服,但是她怕说出来之后,夫人会不带她出去,所以,她强行撑住。 结果,在游园赏花的时候,她忽然晕倒,是慕容桀扶住了她,且摁住她的人中把她救醒,当时慕容桀还让人去找大夫为她医治,就这样,她便看上了慕容桀。 算是一见帅王误终生的桥段。 第四百零一章 侯爷不同意 然后接下来的剧情就比较狗血了,孙芳儿开始争夺上位战,她娘亲重金为她请来一位苗疆师傅,教导她巫蛊术,这个师傅也算是有些本事的,懂一些医卜星相,孙芳儿开始对师傅十分尊敬,哄得师傅把所有的本事都教给了她,诚然,有一句古言叫做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在孙芳儿师傅这里,却是教会了徒弟害死师傅。 孙芳儿出师之后,第一个杀的人,便是她的师傅,用的也正是她师傅教的蛊毒。 无药可救,她师傅一命呜呼。 然后,她杀了她的生母,以孤女跪在正室夫人的门口,孙夫人本来就是个心软的女人,见她可怜,便以自己亲生女儿般看待,自此之后,但凡去哪里,都带着她与柔瑶。 也终于,她逮到了机会,对慕容桀下了爱恨蛊,这种蛊很厉害,没有解药,一旦中了爱恨蛊,几乎没有办法解开。 慕容桀被她迷惑了半个月,而且,最后竟然还跟皇太后提出要娶她。 皇太后自然不答应,让他亲自去寒山问太皇太后,他还真的义无反顾地就去了。 不过,他回来之后,却命人把孙芳儿拿着,他给孙芳儿吃了一粒药,孙芳儿当场承认,她对他下了蛊。 在本朝,蛊毒和诅咒都是厌胜之术,是禁止的,孙家自然得把她逐出家门。 孙芳儿去求孙夫人,但是孙夫人却没有心软,孙芳儿一怒之下,对孙夫人下了蛊毒,孙夫人差点死去,幸好得安然老王爷相救,才活过来。只可惜,蛊毒的毒性却让她失聪。 子安听了之后,大为震惊,“难怪柔瑶这么憎恨她,难怪慕容桀不愿意说她,原来竟有这样的事情。” “没错,自打那一次之后,皇叔便厌恶女子,不许任何女子接近,听说,是因为当时他痴迷孙芳儿的时候,孙芳儿曾抱过他。”梁王说。 子安挑眉,“就只是抱过?” “听闻还亲了,反正之后,皇叔一个月都用烈酒漱口。” 子安笑道:“这可怜的孩子。” 梁王道:“你还笑得出啊?这孙芳儿可是十分歹毒的人,连她母亲和师傅都可以下手的,她后来投靠了南怀王,跟着他去了南国,这一次他们回来,怕是不容易离开了。” “嗯,我知道。”子安点头。 子安转身出去,刀老大刚好有事来找,他跟子安说了几句之后,子安大喜,跟着刀老大离开。 她到晚上才回来,慕容桀不高兴地问她,“你去哪里了?” 子安附在他耳边说了两句,慕容桀啊了一声,“真的?” “千真万确!”子安说。 慕容桀嗯了一声,也没显得很开心,仿佛是预料中事。 且说皇太后传了侯爷入宫,给侯爷看了休书,侯爷眉心紧蹙,跪在地上,“太后,这休书不可公开,老臣也不会承认的。” 皇太后道:“即便公开,哀家认为也不打紧,侯爷何必固执?” 侯爷摇头,“不是微臣固执,而是这封休书来历不明,虽是萧枭的笔迹,但是未得家里同意,更不是韩清秋拿出来的,兴许,只是萧枭写着玩儿。” 皇太后道:“你应该知道,萧枭是不愿意娶韩清秋的,他是不得已而为之。” “不,太后不要这样说,萧枭是自愿的。”侯爷纠正皇太后的话。 皇太后轻轻叹气,知道侯爷为人谨慎,他始终是怕萧枭娶公主,哪怕,只是娶一具尸体,他都怕,因为公主背后的势力即便在她死后,都是存在的,也会归附萧家。 他怕,是因为他知道皇帝忌惮萧家,他要力保萧家不出任何状况。 皇太后本还盼着侯爷会同意,但是侯爷如此固执,再说下去,也不会同意,她叹气道:“算了,你走吧,哀家不勉强你,哀家只是心疼他们。” 侯爷沉默了一下,眼底有复杂之色,他不心疼吗?他心疼,比任何人都心疼,但是,他有什么办法?皇上还在啊,皇上一天忌惮萧家,萧家都得夹着尾巴做人。 侯爷不同意,那驸马的人选又得重新提上日程。 崔大人这一次举荐了一个人,让皇太后有些意外,崔大人竟然举荐梁太傅的孙子梁树林。 皇太后命人了解,得知梁树林在家中不受重视,虽是个睿智的人却一直屈在东宫做个侍卫统领,手底下人也不多,就十二个人。 对其他大人举荐的,皇太后都没正眼看,因为,举荐者本就其身不正,是陷入争权夺利的党派中去的,唯有崔大人,他一向是支持摄政王的,且为人刚正不阿,任尚书令多年,政绩彪炳,是实打实地办事的官员。 所以,皇太后对他举荐的人,也就另眼相看。 恰逢贵太妃入宫,皇太后便与她说起梁树林。 贵太妃对此人一无所知,但是听得是梁太傅的人,她便有些不同意,“嫁给梁家的人,这不太好吧?无形中不是坐大了梁家?” 皇太后道:“这倒是不会的,哀家命人观察过,发现梁树林和太傅感情不好,太傅也一直打压这个孙子,这个梁树林在梁家,可以说是异类,受尽压迫艰难求活的人。” “那品行呢?”贵太妃问道。 “品行不错,哀家问过与他共事的侍卫,都说他人品很好,文武双全,为人没什么也野心,太傅对他这么冷落,他也毫无怨言,只做好本职的工作。” 贵太妃听得此言,淡淡地道:“若还有其他人选,还是再看看吧。” “看不了,哀家命人去问过子安,壮壮那边,若再次封针,也顶多能支持两三天,所以,务必要尽早确定此事。” 贵太妃便不做声了,两人沉默了一下,皇太后是为壮壮伤神,贵太妃则显得并不是很关心此事。 “对了,老八回来没有?”皇太后问道。 “应该是这两日就到了。”贵太妃娴静地说。 皇太后看着她,“老八回来了,你便可安心了吧?这一次你们母子好好聚一下,否则这一次分别,下一次见面又不定是什么时候了。” 贵太妃淡笑,“如今也看开了,若实在想儿子想得要紧,便去看他吧,我这副老骨头,还能走得动,老些就难说了。” “你懂得这样想就好,你和阿桀闹成这样,老八回来若能调和一下也不错,只是这兄弟俩吧,也是不对眼,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便不要管那么多了。” 贵太妃眼底掠过光芒,“是啊,不管了。” 第四百零二章 婚事已定 翌日议事的时候,慕容桀叫住了崔大人,“听皇太后说,你举荐了梁树林为驸马,是吗?” 崔大人道:“是啊,王爷也听说了?梁统领为人热心,老实忠厚,最难得的是他对公主也是一往情深啊。” 慕容桀听得崔大人对梁树林赞不绝口,淡淡地笑了,把玩着手里的玉扳指,“本王竟不知道崔大人与梁家也有来往。” 崔大人一怔,连连摆手,“王爷不要误会,下官与太傅并无来往,只是这个梁统领,日前却救过下官一命,是下官的恩人,后来下官宴请他答谢,他推辞不来,是下官三番四次去请他才来的,后来经过深谈,才知道原来他在梁家颇为不受重视,太傅也不喜欢他,备受打压。” “救过你一命?怎么回事?”慕容桀眸子锁紧他问道。 崔大人道:“说起来也是三天前的事情了,下官在回家途中,遭遇刺客,幸好梁统领恰巧经过,伤了刺客,救了下官一命,否则,只怕下官已经是一缕孤魂了。” “竟有这样的事情?”慕容桀怒道,“天子脚下,竟敢行刺我大周官员,刺客可抓住了?” “没抓走,跑了。”崔大人无奈地道:“这也没什么,下官做事比较刻薄,自然得罪了一些人,有人要收买下官的性命也不奇怪。” “这种事情,以前发生过吗?”慕容桀问道。 “不曾,这是头一次,所以下官才没有防范。” “以后要多加注意,本王会拨人保护你的安危,对了,你说他对公主一往情深,这又从何说起?”慕容桀问道。 崔大人笑着说:“那晚与梁统领深谈,才知道原来他一直都倾慕公主,但是知道自己身份低微,不敢提亲,因为心里有公主,他至今未曾娶亲,也算是情深难得了。” “是他让你举荐他做驸马的?” “不是,只是听了他这番话之后,下官便问他,如今还愿意娶公主吗?他说求之不得,但是也自知皇太后不会看上他,所以没敢提出,于是,下官便上荐书给皇太后,也算是报答了他的救命之恩。” 慕容桀点头,“原来如此。” 他后又细细地问了一下被刺杀的细节,问完之后,他便心中有数了。 出宫后,他让倪荣去暗中追查此事。 “王爷怀疑刺杀是有人安排的?”倪荣问道。 “没错,崔大人说,那刺客的武功不算高,他不懂得武功都能几次躲避过去,但是以梁树林的武功却只是伤了他而没办法擒获,还让他跑了,这不叫人生疑吗?” 倪荣道:“或许,他是担心崔大人,所以顾不上追刺客。” “崔大人没有受伤,又有下人照顾,而且,不需要追,梁树林武功很好,宫中三四个侍卫,都未必能近得了他的身,一个武功一般的刺客他不出十招便可擒获。” “那就是做戏了,崔大人不懂得武功,所以没看出来。”倪荣拱手,”属下马上去查。” 要查当晚的事情,一点都不难,倪荣先找崔大人和当晚跟随他的人描述刺客容貌,找丹青县主画出,崔大人说刺客受伤,又没有出城记录,那这个人还在城中,有伤就一定得找大夫,几家医馆盘查下来,便已经认出了画像的人。 此人住在东来客栈里,是随州人,带着随州户籍署开出的过所,入城已经有大半年,每月都有到衙门盖印续过所,这意味着,此人是打算暂居京城。 倪荣查过,他几乎不干活,也不做营生,但是每个月都有足够的开支,吃喝奢侈穿着富贵,像是有人养着的。 倪荣把调查所知告知慕容桀,慕容桀道:“你再调查一下,京中像他这样的人有多少。” “王爷怀疑……” “本王猜测,这种人不会少,他们应该有一个联系人,想办法找出这个联系人。”慕容桀道。 “是,属下马上去查。” 皇太后招粤东王和慕容桀入宫,就驸马的人选进行商议,粤东王看了之后,都觉得梁树林比较适合。 于是,问慕容桀的意见,慕容桀道:“本王没有意见。” 皇太后道:“既然大家都没意见,那此事哀家得见一见这个梁树林。” 粤东王道:“他在东宫当差,便叫他过来吧。” “也好。”皇太后遂命人去传梁树林。 梁树林年纪不大,但是长相比较老成,二十出头的人,看上去像三十岁左右,但是无形中给人一种忠厚老实的形象,而且,他谈吐得体,谦恭有礼,丝毫没有武将的那种粗鲁,这让皇太后很满意。 “哀家听闻你早对公主有心,是真的吗?”皇太后审核过硬件之后,便开始问核心问题。 梁树林有丝毫的不自然,“臣……臣自知配不起公主。” “天下的男儿郎,都配不起她,但是,皇太后只问你对她是不是有情。”粤东王道。 在他心中,这个小妹妹是最美好的,任何男子都匹配不起,就连萧枭都没不行。 但是,总得为她寻个人家,哎,他家种了二十几年的老白菜…… 梁树林马上回答:“是,臣倾慕公主已久,若能娶得公主为妻,臣不惜一切。” 皇太后满意地点头,“那,如果你娶了公主,得住在公主府,和梁家便算独立开来了,金钱上乃至各种利益往来,都是不可以的,你愿意吗?” 梁树林道:“臣愿意!” 皇太后微笑,“好,那你先回去准备准备,哀家会先命人拟旨,明日一早,旨意会在早朝宣读,婚事便定在后天,有些仓促,但是,你也知道,这也是没法子的。” “臣不在乎婚礼是否盛大,臣只在乎新娘。”梁树林哽咽地道,眼底似真有泪痕。 皇太后见此,还道他真的很爱公主,轻声叹息,“行了,你去吧。” 虽然说这个人不是壮壮喜欢的,但是,胜在他喜欢壮壮,总胜过那些奔着钱财来的人。壮壮是个纯粹的人,她喜欢一切纯粹的事情。 梁树林走后,皇太后看着慕容桀,“那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母后是小姑姑的嫂子,您和皇叔说了算。”慕容桀笑道。 皇太后看着他,“你笑得古怪,哀家总觉得你留了一手。” 慕容桀哈哈大笑,“母后,儿臣笑是高兴,小姑姑要出嫁了啊。” 说完,他起身告退,出到门口,看到孙公公,孙公公躬身,他站定身子看着孙公公,“公公是看着壮壮小姑姑长大的,是吗?” 第四百零三章 是你指使夜王 孙公公点头,“是的,王爷,奴才看着您,看着公主长大,奴才还记得王爷五岁那年,在太后宫中,说是要跟奴才比谁射尿射得远。” 慕容桀呃了一声,咳嗽一声,端正神色,“这事儿年代久远,且本王一直认为你记错人了,你说的应该是三哥,他对这些事情比较执着,不管如何,闲事休提,本王就想问问你,愿意为公主做点事情吗?” 孙公公点头,“奴才愿意,任何事。” 慕容桀道:“那就行。”他凑近孙公公耳边说了一句话,孙公公一怔,“王爷真打算这样?” “是的。”慕容桀道,“你放心,母后追究下来,本王替你担当。” “奴才不怕。”孙公公微笑,“奴才老了,什么事都不在乎。” 慕容桀道:“那本王替公主谢过公公。” 慕容桀走了两步,孙公公身声音传来,“王爷,奴才记得是您,不是礼亲王。” 慕容桀一个趔趄,飞快而去, 出宫之后,慕容桀吩咐倪荣,“你马上命人跟着梁树林,看他去哪里。” “是!”倪荣领命而去。 子安今天心情很好,她去了找胡欢喜,慕容桀却不知道,东奔西跑找了梁王府和公主府,都没见到她,后来还是金侍卫见他可怜,说:“王爷,您是找王妃吧?她去胡家了。” 慕容桀生气地道:“你不早说?” “王爷也没问。”金侍卫无辜地道。 “她去胡家做什么?”慕容桀不跟他计较。 “奴才不知道。” 慕容桀想了一下,直奔胡家。 刚去到胡家大宅门口,便见子安出来,他埋怨地道:“你以后去哪里能不能先说一声,有要紧事找你也找不到,都快把本王急死了。” ‘什么事啊?”子安见他行色匆匆,怨气十足,便问道。 “当然是要紧事,上马车再说。”慕容桀不由分说地拉她上了马车。 上了马车之后,他把皇太后的决定说了出来,子安听了,道:“挺好的啊。这就是你说的急事?” “嗯,就是这个事情,挺急。”慕容桀心底腹诽甚多,总不能说他想她了吧?这话可不能说,说了这个狐狸能上天。 “这事儿不着急,回去再说都可以的。”子安道。 “你来找胡欢喜做什么?”慕容桀问道。 子安看着他,“问一些事情。” “问什么?” “这件事情,本该早就要问,可一直都被耽搁,如今事情总算往好的方向发展,我便想起这事儿来了。”子安依旧盯着他。 慕容桀被她盯得有些发毛,“什么事啊?” “你还记得我们成亲的时候,我被人抓走的事情吗?” 慕容桀脸色变了变,但是很快就恢复正常,“这事儿?记得,当然记得的,那时候可急死本王了。” “嗯,”子安心底冷笑,脸上却温柔得很,“我一直都不能释怀这件事情,想起我成亲当天被人丢进臭泥潭我就想杀人,你说巧不巧,那天安然老王爷来的时候,我见到了这个抓我的人。” 慕容桀啊了一声,“是吗?你见到他了?对了,说起安然老王爷,不知道萧枭现在怎么样呢?” “对,我见到他了。” “哎,本王是真担心萧枭,不如命人去问问情况,”他掀开帘子,“本王有点事,前面停下来。” “不用,王爷没什么事,继续赶车。”子安阴恻恻地道。 “你这是做什么?本王真有事。”慕容桀苦口婆心地道。 “天大的事都不如我现在要说的这件事。”子安咬牙切齿地道,温柔褪去,脸上尽然是狰狞之色。 慕容桀很生气,“你能有什么要紧事?做人家妻子第一条,就是不能耽搁夫君的正事,消停消停,有什么事情晚上回去再说。” “你走,你走的话我们今晚开始分房睡。”子安冷冷地道。 慕容桀叹息,一脸失望地看着她,“聪明的女人从来不会用闺房之事来要挟夫君的,夏子安,你最近真的很不如人意啊。” 子安干脆掀开帘子,“没错,我就是这样,你走吧,今晚我回去收拾一下,干脆搬回听雨轩。” 慕容桀放下帘子,语重心长地道:“夫妻之间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动不动就回娘家可不明智,自己吃亏不说还得害岳母担心。” “废什么话?”子安听他东拉西扯的装知音体哥哥,就是不入主题,顿时火冒三丈,“你再唠,再唠!” “行,你说,说你的要事。” “夜王是你九弟吧?”子安开始质问。 “这本王也不知道是不是,长得跟本王不太像,而且,父皇也不喜欢他,其实本王怀疑过他是捡回来的。” “好,捡回来的,但是他跟你是不是最要好?”子安忍了,继续问。 “那可说不定的,小时候他老抢本王的东西,而且他朋友多,对朋友也好。” “我说的是这么多兄弟,他和你是不是最好?”子安继续忍,但是语气已经很不耐烦了。 慕容桀坐正身体,“说起兄弟,这厮有一群结拜兄弟,其中不乏各国高手,听闻武林盟主也是他的结拜兄弟,本王这个兄弟对他来说,一点都不重要。” 子安使劲地揉着眼角,不能生气,不能生气,一旦生气就得爆炸了。 “是不是你指使他掳走我的?是不是你让他丢我进泥潭的?”子安怒问道。 “这怎么可能……”慕容桀大呼冤枉,子安冷冷地道:“说实话我会原谅你,如果你敢做不敢承认,我马上回娘家。” 慕容桀耷拉脑袋,“是,是我指使的,但是……”他陡然抬头,眼里一片凶狠,“但是本王做错了吗?当时本王又不知道花轿里的人是你,莫非你是要本王心甘情愿地娶其他女人过门才满意?是不是这个意思?” 子安见他承认,本以为在脑子里盘旋一百种折磨他的方法,却听得他忽然发飙,而且发飙得有点道理,这个……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如果花轿里的人不是你,而是另外的女人,你希望本王怎么做?是欢天喜地地迎娶她进门还是丢她去茅坑?你自己说。”慕容桀找回威严,厉声质问。 “这个……” “不许吞吞吐吐,赶紧说。” 子安郁闷地发现,自己已经处于被动的状况了。 “说啊,说啊。”慕容桀没放过她,继续逼问,“本王当时为了你,明知道是老祖宗赐婚,也敢抗旨而行,把她指定的新娘丢掉,换做是你,你敢吗?你还埋怨本王?本王冒着杀头的危险,只想确保本王要娶的人是你,你还在这里大兴问罪之师,你对得住本王的一番苦心吗?” 子安掀开帘子,“阿鹿,前面有慢,我有要事办!” 车夫阿鹿瓮声瓮气地道:“慢什么啊?先吵着,还没打起来呢。” 第四百零四章 富甲天下的公主 马车去到公主府门口,慕容桀还在喋喋不休地说,子安捂住耳朵,“你够了。” “难道不是吗?你体谅过本王的一番苦心吗?你难道不该反省不该道歉……” “好,我错了,对不起。”子安是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件事情,唯一吃亏的人是她,唯一受折磨的人是她,但是为什么到最后是她道歉。 慕容桀这才消停下来,但是依旧显得余怒未消,“你方才质疑本王,让本王很伤心,你想着怎么弥补吧。” “还要弥补?”子安扬高声音。 “不然呢?白白被你骂一通吗?”慕容桀也提高声音。 “你不都骂回来了吗?” “没有骂回来这回事,本王骂你,是因为你该骂,但是你骂本王,本王很委……” 子安趁着他发挥长篇大论的时候,盯着他问:“听闻你以前要娶孙芳儿……” “屈……”慕容桀骂上瘾了,这一个委屈出口,意识到情况已经发生逆转,他冷冷地道:“你自己反省吧,本王懒得理你。” 说完,哼了一声,拂袖进去了。 子安看着他的背影,“小样,迟早弄死你。” “说什么?”慕容桀耳尖,走到廊前忽然回头质问,“还不服气是吧?” “问你芳儿的事!”子安大声说。 慕容桀充耳不闻,转头就走。 苏青和萧拓这两天都在找袁大夫,累得跟个狗似的,这天傍晚回来,两人都垂头丧气,“一点消息都没有,怎么办?” 子安和慕容桀对望了一眼,两人都显得很担心,子安说:“是啊,人海茫茫很难找的,不过,尽力就算了。” 萧拓和苏青对望一眼,她这么快就放弃了?之前不是还说刮地三尺都要找出袁大夫来吗?这会儿倒是叫尽力就算了。 “没这么容易算,萧拓,我们随便吃点东西,继续出去。”苏青站起来,他不能放弃,眼看都有下落了,真不能在这个时候认输。 萧拓站起来,“好,去厨房找点吃点的。” 琴之道:“除非里有几个馒头,没别的了。” 于是,两人咬着一个馒头手里拿着俩就要出门,苏青是干咽下去,差点绝气,萧拓一边走一边帮他拍后背,“要不要喝点水?” “出去找喝吧,抓紧点。”苏青伸长脖子咽下去,道。 子安和慕容桀对望一眼,子安道:“我们会不会有点残忍?” “你是有点残忍。”慕容桀道。 “光我残忍?不是你出的主意吗?”子安拧起眉毛道。 “怎么就成本王出的主意了?那天是你自己说的,你还沾沾自喜呢。”慕容桀道。 子安知道没法说得赢他,“话说,你和芳儿到底怎么回事?听闻当初都要成亲了。” 慕容桀拉下脸,扭头不搭理她,一定是阿鑫这小子说的,她什么都知道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可厌了。 子安心里头好得意,总算找到整治他的办法了。 且说梁树林离开宫中之后,便径直去了摄政王府。 梁树林很小心,从后门进去。 贵太妃的清宁阁里,倪荣静静地趴在屋顶上,梁树林武功很好,但是却不如倪荣对王府熟悉,尤其倪荣知道他的目的地,早早便潜伏在屋顶上了。 “参见贵太妃!”梁树林进去之后,恭谨行礼。 “来了,坐吧!”贵太妃尾音拖得很长。 “谢贵太妃!”梁树林拘谨坐下。 “事儿妥了吗?”贵太妃问道。 梁树林回答说:“皇太后说明日早朝便会宣旨,且后日便马上办婚礼。” “那就好。” 梁树林犹豫了一下,“那,贵太妃承诺的事情,可办了吧?” “着急什么?你好好为哀家办事,哀家自然不会亏待你。”贵太妃淡淡地道。 “微臣说的是,贵太妃可以放了紫葳了吗?”梁树林问道。 贵太妃冷笑,“痴情种子,你放心,等你做了驸马,紫葳自然会送到公主府伺候你,她出身红尘,是断不能做你的妾侍,倒是可以在你身边做个丫头。” 梁树林松了一口气,“贵太妃安排周全,微臣谢过贵太妃。” 娶公主并无不好,他也不觊觎那些财产,但是,却可守着驸马的名分,一辈子不娶,也倒是成全了他与紫葳。 而且,做了驸马,虽说钱财都给了贵太妃,公主手底下的那些人可都是效忠他的,指着这些人,他也能有一条活路。 “行,你先回去吧,以后不要直接过来,哀家见你,自然会命人找你的。”贵太妃道。 “是,那微臣先告退。”梁树林起身告退,他亲自走这一遭,其实是想看看南怀王回来了没有,他始终觉得,还是跟南怀王要一个保证比较好。 梁树林刚走,贵太妃便让阿福出去守着门口。 一个人从内堂闪出,笑容阴狠,“母妃,看来,小姑姑这笔遗产,都是我们的了。” “嗯,如果一切顺利,应该无碍了。”贵太妃微笑着,用慈爱的眼神看着面前这个人。 此人,正是奉旨回京的南怀王,他上一次离开就没有回南国,而是在京城附近隐藏,这一次皇太后下旨,按照脚程,他是还没到的,所以只能暂时躲藏起来。 “那梁树林会不会顺遂交出?”他有些担心地问。 贵太妃道:“他不敢私藏,哀家有他的把柄在手,等他做了驸马,哀家便会安插人进去做账房,支配公主的钱财。” “大约算过有多少?”南怀王问道。 “已经着人核算过,房产田产是固定的,每年只能收租,田租一年折算银子大概是一万两,至于她在国资银号的存银有三百三十万两,至于府中的珠宝古董,估计不下三十万两。” 南怀王骇然,“这么多?”要知道,即便是母妃,一年的例钱也只有三千两,就算她镇国公主和皇后平起平坐,但是也只是收和皇后一样的年俸五千两,这如何能有三百多万的家财啊? 要知道,大周一年的各项税收加起来才两千多万两。 “她是惠帝的女儿啊,历经了三朝皇帝,太皇太后走之前,也把自己的私房给了她,加上她也有各项投资生意,和胡家便有合作的,那些珠宝古董只是初步的估价,认真算起来,大概是远远不止的,还有,哀家听闻她不止把银子存在了国资银号,其他民间的银号也有她的存银,如果是真的,老八,那你这位小姑姑是真的富甲天下啊。” 第四百零五章 准备婚事 南怀王只知道慕容壮壮很有钱,却不知道这么有钱,他顿时激动起来,“母妃,有了这笔银子,我们就可以添置兵器了。” 贵太妃道:“你上次命人传信说要在大月国购买一批弓弩,现在可以联系了。” “得等下一批了,我入城的那天还联系过那武器贩子,这批武器,他们已经打算卖给了武林盟的人。” 贵太妃冷冷地道:“不能等下一批,夺过来就是。” “这,儿臣问过,他们说已经和武林盟达成了意向,已经给付定金。” “那就让他们双倍退定金,这批武器得先拿下,你这一次回京,没有带太多的人,哀家手底下是有人,但是缺乏兵器,得留备用以防万一。” “退订?但是一旦他们退订,这赔付的定金得由我们出,现在小姑姑的银子还没到手,我们哪里有银子?” “双倍定金哀家还是赔付得起,你跟他商议,让他先留着弓弩,等银子下来我们高于他们给武林盟的一成拿下,这些武器贩子,只看银子,银子多了,他们才不会管什么诚信。” 南怀王想了一下,“但是,银子并非十拿九稳到手。” “现在是十拿十稳了,你去吧,听哀家的,没有兵器在手,人再多也没用。”贵太妃道。 南怀王见她胸有成竹,便道:“那好,儿臣马上去联系。” 不过,他又很担忧地道:“母妃,若我们要截下这一批兵器,必须要确保足够银子付给人家,否则的话,以后儿臣就是没信用之人,他们未必会再跟儿臣做生意,而且,那些人也不是好惹的,虽然我们也不怕他们,只是没必要惹一身骚。” “行了,看你前怕狼后怕虎的性子,如何是做大事的料?优柔寡断,没点气魄,这点你真要跟你哥哥学习一下,他虽不孝顺母妃,但是他确实比你有魄力,有能耐。”贵太妃不耐地道。 南怀王眼底闪过一丝恨意,但是很快消失不见,“是,那儿臣去办了。” 贵太妃取出钥匙从柜子里拿出一张票据,“这是母妃在国资银号的存银,你全部取出来,去吧!” “好,儿臣这就去。”南怀王拿着票便走。 所谓国资银号,是朝廷开设给侯爵皇亲们存银子的钱庄,国资银号把这些存银拿出去借贷,收取利息,国资银号抽取利息的两成拨归国库国库再把些利息用作廊下食和封爵皇亲们的食邑。 普通百姓是不能进存国资银号,民间有富豪开设钱庄和银号,但是民间的钱庄比较麻烦的是,不能各家通用。 打个比方说,胡欢喜的鼎丰号便开设有钱庄,百姓的银子存进去,钱庄给出银票,这张银票只能在鼎丰号的钱庄才可以兑换银子,拿着鼎丰号的银票到其他钱庄是无法兑换。 因为国资银号的银票只能在国资银号兑换,所以这票据不能直接给兵器贩子,只能是把银子取出来然后再存进民间银号,让他们自行支取。 因此,南怀王有些担忧,这样大笔取出金子或者银子再存进民间银号,动作太大,会引起猜疑的目光。 所以他让人找到了梁侯爷,把国资银号的票给梁侯爷,交换梁侯爷的鼎丰号银票,因为梁侯爷与鼎丰号胡家有生意的合作,这样便神不知鬼不觉了。 梁侯爷把银票换了,却把此事告知了胡欢喜,胡欢喜留了心眼,让人留意到时候是谁拿梁侯爷的银票来兑换银子。 胡欢喜当夜也把此事告知了子安,子安再告知慕容桀,慕容桀那边正愁没办法找到这个兵器贩子,胡欢喜的消息十分有用,慕容桀对子安道:“胡欢喜是天生的商人,她的触觉很敏锐,你与她多些来往。” “嗯,我知道。”子安为他拿来外裳,“今天有些冷,多穿点。” “不冷,你一会去哪里?”慕容桀问道。 “我再睡一下,才五更天呢,睡一下便去公主府准备你的重头戏啊。”子安揉揉眼睛,有些困,慕容桀算是勤政之人,逢一五九便早朝,所以,一个月总有好几天得起这么早。 “嗯,那你先睡一下,别耽误了时辰。”慕容桀难得的温柔,在她额头亲了一下。 子安抱了他一下,叹息道:“悔教夫婿觅封侯,古人诚不欺我啊!” “啊?”慕容桀一时不解。 “没事,撒撒娇。”子安抬起头,俏皮一笑。 慕容桀戳了她脑门一下,“多老的人了,还撒什么娇?去,睡去!” 子安爬回床,这话真不好辩驳,她不是十六岁的人,而且,之前似乎不小心透露过一些事情,脱口而出她自己做了军医多年,只是他一直没问。 贵太妃今日一早便进宫了,与慕容桀前后出的门,但是她是直奔后宫。 自然,她美其名曰是协助皇太后办理壮壮的婚事。 “来这么早啊?”皇太后正在梳妆,见她来了,诧异地问。 贵太妃道:“一晚上睡不着,公主要出嫁了,是大事,但是我这心里就是高兴不起来。” 皇太后也黯然地道:“可不是吗?哀家也没睡,多少年了,一直盼着她成亲,可真的要成亲了,却不是哀家所想那样,心里憋得慌,心痛她啊。” 贵太妃道:“那梁树林,怕公主压根都没在意过,就这样嫁给了他,虽说不得已,却也委屈了公主。” “是啊,哀家也不知道是对还是错,但是肯定一样,公主不会开心,有时候哀家想,这人死了是否真的有灵魂?若没有,何必这强迫了她呢?可风俗就是这样,尤其她是皇家的人,更是怠慢不得。” “算了,不要多想,国师什么时候来?要不要让国师先去公主府?”贵太妃问道。 皇家的冥婚,都是要国师主持的,如今虽然算不得冥婚,但是,说白了,梁树林娶的就是一个死人,所以,按照规矩,应该也都让国师前去的。 “哀家昨晚已经去传旨了,让他等旨意颁布便直接去公主府准备。”皇太后道。 贵太妃起身,让宫女退下,她亲自为皇太后梳头,瞧着镜子里的人,她说:“还记得我们在娘家的时候吗?我总是替你梳头,你为我上妆,这一眨眼,我们姐妹都老了。” 皇太后也觉得时日飞逝,“是啊,一眨眼,都老了。” 她回头握住贵太妃的手,语重心长地道:“哀家希望,我们姐妹两人能一辈子都这么好,仿若少年那样。” 贵太妃浅浅一笑,“真希望回到当年啊。” 第四百零六章 赐婚萧枭 皇太后听她这样说,心里有些酸涩,其实,她那句话不外乎是要她的一个保证,因为,老八也快回到了。 但是,她故意避开,这和她之前一直说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争有些相悖。 梳妆完毕,皇太后传来孙公公,“旨意拟好了吗?” 孙公公低着头,“回皇太后的话,拟好了。” 皇太后道:“你念一次给哀家听。” 孙公公怔了一下,“现在宣读?” “是的,读一下。”皇太后道。 孙公公应道:“是,那奴才去取旨意,横竖得太后您亲自盖宝印呢。” 孙公公转身而去,刚取到旨意,便听得门外传来声音,“摄政王驾到。” 皇太后微怔,“这会儿不是早朝时候吗?怎地过来了?” 慕容桀笑着走进来,他的笑容在触及贵太妃的时候收敛了,“母后,儿臣是来取您的懿旨。” “噢,”皇太后错愕,“现在就要了?你不得先商议了政事吗?” “先颁旨吧,旨意下达之后,底下的人也好做事,毕竟时候仓促,也就那么一天半天的时间筹备了。” 皇太后想想也有道理,便对孙公公道:“取哀家的宝印。” 孙公公松了一口气,马上便取印来,他微微舒开懿旨,遮蔽了一部分。 皇太后盖下宝印,正想看一下,慕容桀却快步上来拿了旨意,“大臣们都在等儿臣,儿臣回头再来。” 皇太后道:“既然是先颁布旨意,哀家和你一同前去吧。” 慕容桀道:“也行,去吧。” 皇太后回头邀请贵太妃,“你也一同去吧。” 贵太妃神色淡然,“妹妹就不去了。” “去吧,去吧,壮壮也是你的小姑子,你该去的。”皇太后让她去,是有心让她参与皇家的事情,让她有归属感,不要总想着自己是外人。 孙公公担心地看了慕容桀一眼,但是慕容桀却没有给看他,仿佛丝毫不知道旨意的内容有变。 梁树林是东宫的统领,自然不能列席早朝,但是,他也借故到了殿前巡逻,只等着旨意颁发。 梁太傅昨天便知道皇太后要把梁树林钦点为驸马,心里头是有些期待的,昨晚也故意跟梁树林示好,梁树林的态度很好,这让太傅很满意。 萧侯爷自然也知道今日早朝会颁发壮壮与梁树林的婚事旨意,他今日本想借病不早朝,但是,一宿没睡好,最后决定还是来了。 既然选择了,就要承受一切的后果。 没有人知道,他有多喜欢大长公主,那样秀外慧中又睿智聪敏的女子,若能嫁给萧枭,确实是萧家的幸事。 天意弄人,他们即便殉情,也走不到一块去。 这才是最残酷的。 他是愧对萧枭的,这些年,萧枭建功立业,稳固萧家的地位,萧家在他的战功下威风赫赫,但是,付出这一切的人,却什么都落不到。 “皇太后到,贵太妃到,摄政王到!”殿前司礼太监高声喊道。 早朝的钟鼓响起,一声声,震彻京城。 百官跪下,三呼太后千岁。 至于摄政王虽暂代皇帝之职,百官上朝的时候也不需要跪拜,只是躬身行礼。 礼毕,慕容桀坐在龙椅之上,眸光环视众人,他不笑的时候,是十分的严肃冷峻的,眸光也特别的锐利,所以基本无人敢直接触碰他的视线。 “今日早朝议政之前,皇太后有旨意要颁布,诸位便先把打算上禀的事情先搁下,听皇太后的旨意。” 皇太后看着文武百官,神色威仪,“想必大家都知道,公主已经过了适婚年龄,婚事得抓紧了,因此,她如今虽然带病,哀家觉得,也该为她找个驸马,以夫运帮扶,或许公主可以渡过这一劫。” 有大臣安慰:“太后放宽心,公主自会吉人天相。” “是的,有诸位大人的祝愿,她会好起来的。”皇太后道。 她压了一下手,想让孙公公入殿宣旨,但是慕容桀却抢先一步道:“这份旨意,便让司礼监宣读吧!” 皇太后点头,“也对,这里是大殿,便让司礼监宣吧。” 司礼监李公公拿着旨意进来,当众宣读,“惠帝有女,镇国大长公主慕容壮壮,秀外慧中,温良敦厚品貌出众,老身闻得……” 李公公宣读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回头瞧了皇太后一眼,神情有些犹豫。 皇太后不悦地道:“快宣!” 李公公应声,“是!” 他继续接着宣读,“老身兹闻萧侯爷嫡出长孙暨皇帝亲封大周大将军萧枭武艺超凡,文武双全,与公主更是青梅竹马,老身与摄政王躬闻之甚悦,特封为驸马,大婚礼仪,交由礼部和内府着办!” 这份旨意在宣读到大将军萧枭的时候,太后便知道出了问题,但是,她不能阻止李公公宣读下去。 现场疑惑之色顿起,因为在宣读之前,大家都知道,驸马的人选是梁树林。 尤其贵太妃,她马上就看向皇太后,压低声音道:“怎么回事?不是梁树林吗?” 太后的脸色有些难看,但是却也解释不得,只看着萧侯爷道:“侯爷还不接旨?” 萧侯爷迟疑了半响,脸色灰白地走出来跪下,“老臣接旨,老臣叩谢皇恩。” 梁太傅眸色冰冷,心底也冷笑了一声,且看他们耍什么花招。 梁树林在殿外也听到了宣读,他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为什么会是萧枭?可昨天太后不是说了他才是驸马人选吗? 怎么就过了一个晚上,什么都变了 老献王出列,“太后,萧枭已经有发妻,如何能娶公主?” “皇叔,”慕容桀道:“韩清秋已经死了。” “死了,她便是萧枭的正室夫人,牌位上她都得先于公主,这于尊卑不合。”老献王道。 壮壮是老献王的堂妹,作为皇家的人,自然不愿意尊贵的镇国公主死后还得屈居于其他女子之下,尊称其他女子一声姐姐。 慕容桀笑道:“皇叔不必担心,韩清秋早被萧枭休了。” 他看向萧侯爷,“是吗?侯爷?” 萧侯爷捧着旨意的手有些发抖,“是的,萧枭已经休了韩清秋,他们早不是夫妻,只是他为了不被皇太后降罪,一直不公开此事。” “这就怪事了,萧枭为什么要休妻啊?那休书何在?”老献王问道。 慕容桀这才让孙公公进来,取出休书,递给老献王,“在成亲当晚,萧枭便已经休了韩清秋,萧枭并非有心抗旨不遵,而是在大婚当夜,听到韩清秋与丫头说起公主近身瑶芷一案,萧枭隐约听到韩清秋说她杀了瑶芷,萧枭不愿意与一个杀人凶手同枕,却又苦于没有证据指证韩清秋,他后来出征,拜托本王代为调查瑶芷被杀一案,本王当时年幼,没放在心上,直到这几个月,本王才命人重查,且带着证据前去问韩清秋,韩清秋知道自己的罪行迟早暴露,一时惊恐惶惶,最后畏罪自尽。” 第四百零七章 反将 这番说辞,毫无毛病,萧枭这样做,不仅合情合理还合法。 但是,证据呢? 但是,谁又会让慕容桀当堂拿出证据来呢?放眼朝廷,谁会在大殿之上,质疑慕容桀的话?挑战他的权威? 梁太傅往日是敢的,但是现在的他只能韬光养晦,敛住锋芒,夹着尾巴做人,只求旁人不找他的麻烦便算了,他哪里还敢找慕容桀的麻烦?再说,这件事情和他没有半点关系。 当大家都以为这件事情将要翻篇的时候,贵太妃说话了,“若韩清秋真的杀了人,萧枭休了她也不算抗旨,只是,瑶芷一案调查得怎么样了?韩清秋自尽之前,可有认罪?不认罪零口供也是可以入罪的,只要证据足够,不如便请王爷当着大家伙的面,呈出韩清秋杀人的证据,如此,萧大将军休妻一事,便合情合理,以后再无闲言,否则,公主嫁过去,少不了是要沾点闲话,这对公主不公平的。” 慕容桀道:“贵太妃言之有理,根据苏青的调查,罪证是有的,但是不足以入罪,所以,本王打算把此案重开,因刑部之前侦查不力,本王打算另外指派人去办。” “不知道王爷打算指派谁去办呢?这人命案子,不是京师衙门就是刑部,或者越级上大理寺,只是不管是京师衙门还是刑部抑或大理寺,当初都没有查清此案,属失职。”贵太妃道。 谁不知道大理寺卿是他的人?让大理寺去办,随便弄个证据出来糊弄人也不是不可以的。 慕容桀淡笑,“没错,所以本王也没打算让大理寺去办,正好,南怀王马上就要到京了,本王想把此案移交给南怀王侦办,一则,可让南怀王延迟离京的日子让他与贵太妃团聚,二则,本王也想看看,南怀王在南国多年,都历练出什么来了。” 贵太妃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没想到他在这里等着她,此子阴谋算计实在是不在龙太后之下。 若他有心,这江山简直就是唾手可得的。 此案若给南怀王去办,确实是可以让他在京中多留些日子,但是,因着查案,他一言一行便得遭受监管,很难单独行事。而且,此案当初是怎么回事,大家心里都有些明白的,让南怀王去查,最后总会查到萧枭娶韩清秋的原因上去,等同查到皇帝的头上,可若不查,根据他慕容桀提交的所谓“证据”,那韩清秋是必定入罪的,那也就等同是认可了他今天在殿上说的话,还了萧枭清白,还能让萧枭娶慕容壮壮的鬼魂。 宣旨一事毕,皇太后与贵太妃自然要离开。 回到后宫,皇太后怒不可遏,一巴掌甩在了孙公公的脸上,“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私自更改哀家的懿旨?你这颗脑袋不想要了是吗?” 孙公公跪下磕头,“奴才有罪,请太后责罚。” “当然要责罚你,你当哀家宠你便舍不得罚你吗?老祖宗让你陪在哀家身边,不是让你胡乱出主意。” 贵太妃冷冷地道:“连太后的懿旨都敢私下更改,你是真的不要命了,仗着老祖宗对你的宠爱误作非为。” 说完,她对太后道:“姐姐,更改懿旨是死罪,不可姑息。” 皇太后确实是生气,但是,也舍不得斩杀了他,略一犹豫,道:“来啊,先拖出去痛打三十大板,打完了再回来领罚。” “是!”侍卫得令,拖起孙公公便出去。 这边刚拖出去,慕容桀又来了。 “慢着,退下!”慕容桀道。 “是!”侍卫放开孙公公,退开两步。 皇太后脸色铁青,“你连政事都不管了吗?巴巴地来做什么?是不是要救这奴才的命?是的话你尽管带走,横竖你现在都出息了,眼里没有哀家,做什么事情都不必经过哀家的同意。” 她岂会不知道,篡改旨意是他授意的,否则便是给孙公公一个水缸做胆,他都不敢。 慕容桀淡淡地瞧了贵太妃一眼,“贵太妃先出宫去吧,本王有事跟母后说。” 贵太妃坐着不动,也回以淡淡的语气,“王爷有什么尽管说就是,既然王爷尊哀家一声贵太妃,那么,后宫的事情哀家都可以过问,也可以知道。” 慕容桀道:“后宫之事可以过问,但是本王要和母后说的却是母子之间的话,贵太妃不便在场。” 贵太妃霍然起身,眼底闪过愠怒,“慕容桀,你够了!” 母子?他们难道不是母子吗?他知道是谁生了他吗? 皇太后见母子两人准备开火,也暂时收敛怒气,对贵太妃道:“你便先回吧,明日再来。” 贵太妃伸手扶着发髻,眼底的怒火敛去,取而代之是一贯的冷淡,“既然如此,便不妨碍王爷母子叙话!” 说完,冷然转身而去。 慕容桀这才和缓了神色,坐在了皇太后身边。 皇太后坐过去一些,他便挪过去一些,也不说话,就是这样盯着她。 “好了,滚开些,哀家浑身都是火。”皇太后怒道。 慕容桀起身倒了一杯水,“来,消消火。” “一杯水就想哀家消火?你是真当哀家好糊弄是不是?阿桀,你休想嬉皮笑脸地蒙混过关,哀家很生气,你让哀家怎么面对梁树林,这孩子,实诚得很……” “实诚?”慕容桀冷笑着打断她的话,“母后,他一点都不实诚。” 皇太后一怔,“怎么说?莫非另有内情?” 慕容桀看着她,“不生气了?” “生气,但是再生气,哀家也听得进去你的理由,哪怕是你说出来哄哀家的。”皇太后叹气,真是前辈子欠他的,这狗东西这辈子是来要债的。 慕容桀含笑道:“让你见一个人,若见了之后,您还气的话,儿臣这颗脑袋便给您拿去。” “滚去!”皇太后踹了他一脚,“见什么人?” 慕容桀扬声道:“进来吧。” 只见殿门处人影晃动了一下,子安大步进来。 皇太后哼道:“怎么地?让你媳妇来哀家就不生气了?” 子安笑道:“我当然没这么大的脸,这不,还有一个人在后面呢?” 皇太后定睛看过去,果真在她身后跟着一个人,身穿黄色斗篷,遮蔽了头脸,她进来之后,子安便迅速把门带上。 “谁家姑娘啊这是?”皇太后见她入殿也不脱掉斗篷,便有几分不悦了。 第四百零八章 壮壮 只见来人徐徐地把斗篷脱下,露出一张瘦削苍白的脸。 皇太后整个人一震,猛地站起来,“天啊,哀家是眼花了吗?” 她踉跄着扑过去,来人一把扶住她,顺势便抱住了。 皇太后这才有了真实感,抱紧了她哭着说:“是哀家的宝贝疙瘩啊!” 慕容桀笑着上前,“好了,疙瘩疙瘩地叫着,也不嫌恶心,小姑姑不能久站,她才刚好,让她赶紧坐下来。” 没错,来人正是那位已经半死不活的大长公主慕容壮壮。 皇太后急忙放开她,子安上前搀扶着她坐下来,“先坐着,可不许激动的。” “没事!”壮壮喘了一口气,她的身子确实是虚弱,但是休息了两天,也好很多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什么时候醒来的?哀家怎么不知道呢?”皇太后抹干了眼泪问道。 子安道:“其实两日前,便已经找到了袁大夫,且暗中买下了血羚羊角,有了血羚羊角做药引,当天人就醒过来了。” “两天前的事情都不告知哀家?”皇太后大怒。 慕容桀安抚道:“这自然不能说的,一旦说了,小姑姑的生命还是有危险,母后啊,您还不知道吗?梁树林就是贵太妃举荐的人,她是要小姑姑的家产,若小姑姑醒来的消息被她知道,她会不惜一切地杀了小姑姑。” “梁树林怎么会是你母妃举荐的人?”皇太后一怔,“他是崔大人举荐的啊。” “其中缘由,容子安慢慢跟你说。”慕容桀倒是一推四五六,把所有的事情都推给子安。 子安瞪了他一眼,把梁树林收买杀手刺杀崔大人再出手相救的事情说了出来,且还把梁树林与贵太妃勾结的事情也一并和盘托出,最后道:“我们一开始便知道贵太妃与梁树林勾结,贵太妃的目的是要公主的家财,同时也以公主出事为由让您下旨传南怀王回京,两边计划同时进行,我们便将计就计,让她误以为自己您真的会选梁树林为驸马,让她没有防备,今日当殿宣旨,她压根没有时间挽救,这也是为什么,王爷会让孙公公修改您的懿旨,这必定是要连您都瞒过去的,否则,您会有可能在贵太妃面前吐了真言,只要是提前让她知道驸马的人选是萧枭,她就会不惜一切破坏,这好事必定得横生枝节,那我们便前功尽弃了,所以王爷虽欺骗了您,却也是为大局着想,太后别怪他。” 皇太后骇然不已,“这么说来,她还是没放弃那门心思?” “她不曾放弃也不会放弃!”慕容桀道。 皇太后想起她最近是频频入宫,其实不外乎是要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好确定自己的计划是不是成功。 她不禁冒了一身的冷汗,当时还真以为她改过,所以如果预先知道阿桀的计划,是真会吐给她听的。 皇太后不禁又伤心又生气,“她这般冥顽不宁,真是伤尽了哀家的心。” 壮壮说:“皇嫂,气坏自己不值当,以后她说什么,你都不要信就是了。” 皇太后拉住壮壮的手,垂泪道:“壮壮,你这一次可真是吓死哀家了,哀家年纪大了,经不起你们这样三番四次的折腾,迟早得把这条老命搭进去,你不念着其他人的好,也顾念一下哀家,好吗?” 壮壮眼中蓄泪,“对不起,皇嫂,我不是故意要让你难过的。” 皇太后抱着她,“好,都过去了,你没事就好。” 子安道:“是啊,都过去了,其实今日公主可以不入宫,但是她坚持入宫让您见见。” 皇太后叹息,瞧着她那张瘦削的脸,想起了皇帝对她做的那些事情,她不禁又再叹息,“哀家代皇帝跟你说声对不起。” 壮壮笑了,笑得跌出眼泪,“和你没有关系,不用你说对不起,至于皇帝的心思,我知道,我不怪他,或许,如果我是坐在他的位子上,我也会这样做。” “你真这样想?”皇太后不信她看得开,毕竟,皇帝的这个决定,让她苦了十一年。 “当权者,有许多无奈,容不得半点心软,若他顾念与我的亲情,放任威胁,也是不理智,再说,萧家这么大,侯爷和萧枭没有野心,旁支未必就没有。”壮壮说。 她其实心里不是这么认为,萧家对朝廷的忠心,可昭日月,但是,唯有这样想,心里才能舒服点。 而且,她知道萧家不会造反,是因为她以前长期和萧家接触,可皇帝没有,对皇帝而言,萧家和其他军候一样,实权在握,兵力充沛,所以有所忌惮也是正常的。 皇太后默然点头,忽然又想起一个问题,她问慕容桀,“对了,你母妃……贵太妃那边有什么行动?壮壮醒来两天你们按兵不动,等到今天才宣布,是因为她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她昨天取出了国资银号的银票用以购买一批兵器,这批兵器价值不菲,她没有足够的银子支付,所以,她只能给付上期。”慕容桀淡淡地道. 皇太后怒目圆瞪,“所以,她打算等梁树林娶了壮壮之后,取得壮壮的家财,再支付尾款?” “没错!” 皇太后冷笑,“那这一次,她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子安眉目不抬,“其实,我们拖延两天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要您赐婚,为他们两赐婚,我们也料到侯爷不会同意公开休书,所以,最好的办法,便是在朝中公开逼得他承认休书,如今懿旨下了,他也接旨了,一切就好办。” “他顾虑甚多,哀家明白他。”皇太后道。 慕容桀道:“萧枭顾虑,侯爷顾虑,您顾虑,小姑姑顾虑,才会差点酿制悲剧,本王倒是觉得,没什么好顾虑的,想娶的娶,想嫁的嫁,天大的事,都有解决的办法。” “嗯,如今是,只是当时韩清秋还没死……”皇太后看着慕容桀,“韩清秋真的是畏罪自尽的吗?” 慕容桀沉默了一下,“是的,确实是她杀了瑶芷。” “这贱人!”皇太后怒不可遏,“自尽算是便宜了她,若落哀家手里,非得把她凌迟不可。” 皇太后知道壮壮曾为瑶芷的死很伤心,她一向是重视这些感情的。 壮壮不说话,但是清冷的面容添了几分冷峻,她当初怀疑过韩清秋,只是苦于没有实证,加上不想与他们两人纠缠,如今得知是她杀了瑶芷,壮壮恨不得是自己手刃了她。 第四百零九章 喝点汤 如今,所有人的顾忌都被慕容桀搬到了台面,不管谁忌惮谁,谁又害怕谁,都不重要了,因为赐婚旨意已经下了,不管萧枭是生是死,慕容壮壮也是非他不嫁了。 壮壮醒来的那天,子安便把萧枭殉情的事情告知了她,壮壮听了只是笑着带泪地说了一个字,“傻!” 然后,她的眼泪使劲地掉,怎么也擦不掉,但是再没有就两人殉情的事情说过一句话。 谁也不提。 他们的爱情走到这一步,若再不能在一起,那就真的是一个悲剧。 壮壮身体还没完全恢复,所以也没有在宫中久留,送出宫回到公主府之后,子安与慕容桀坐了一会儿便回去。 路上,子安问慕容桀,“其实为什么不把两人都送走呢?这样就不必被世事干扰,能过自己的日子多好啊。” 至少,她很向往那种生活。 慕容桀白了她一眼,“理想化了,人在尘世中,就得面对尘世种种磨难,壮壮生在这里,长在这里,也必定会老在这里死在这里,当然,以后他们可以出去走走,但是始终得回来,他们爱得天经地义,为什么要躲为什么要藏?而且,壮壮的所有亲朋好友都在京中,她又不是那种只看爱情不重友情亲情的人,她怎么舍弃得了这里的一切?” “就这样?没别的原因。”子安问道。 慕容桀沉默了一下,“还有一个不算理由的理由,但是,不值一提,严格来说,算不得是理由。” “那你说说你这个算不得理由的理由到底是什么理由?”子安拗口地问。 慕容桀再沉默了一下,“萧枭是大将军。” “然后呢?” “大将军的职责就是保家卫国,大周朝武将不少,军候世家也不少,但是如今能指望的,就是武安侯一家,萧家和陈家,陈家老太君已经老了,不可能在出征,陈家十二位将军虽勇猛,但是缺乏实战经验,至于武安侯……立场不明。” “所以,你这个不是理由的理由便是萧枭必须得和你抗在同一阵线上,有仗打,他上,没仗打,杵在大周朝的大将军位子上也能吓唬吓唬人,是吧?” “是这样没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职责,你也有……”他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你不是也在军医生涯里熬了八年吗?” 子安的心噗通噗通地跳着,然后,强行挤出一个傻笑,“咱晚上吃什么?” “你们做军医的时候,晚上都吃什么啊?” 子安伸手扶住额头,“有些头痛,我回去得歇一下,我今晚不吃饭了。” “头痛?你不是军医吗?自己给自己治一下。” 子安默不作声,也不在装了,扳着手指,盘算着该怎么糊弄过去。 “若你说的不是真话,就不要说,本王厌恶你撒谎的样子。” 子安瞪大眼睛,“我什么时候撒过谎啊?” “你什么时候不撒谎?”慕容桀斜着眼睛问道。 这,似乎是真有。 好,这个话题过了。 “对了,夏霖去寒山了,估计两日之后回来,到时候我们就能知道萧枭的情况。”子安转移开话题道。 “不担心,安然老王爷能把人带走就有把握,他不会带一个死人走的。”慕容桀道。 “这位老王爷的医术很高明啊。” “他是温意的传人。” 温意,又是温意,子安真觉得这个温意很传奇,尤其,那本金针术,最后那些部分是用简体字写的,莫非她真的是个穿越老乡? “不知道能不能拜访一下这位神医温意呢?”子安问道。 “难,她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或许你改天问问老王爷吧,如果温大夫还活着,他应该会推荐你去的。” 温意,温意,子安心头咀嚼着这个名字,总觉得很熟悉。 慕容桀见她愁眉紧锁,便道:“你也不用纠结,听老九说,安然老王爷有心收你为金针术的传人,如果温意大夫真还在的话,你一定可以见到她的。” “他真这样说过?”子安心头激动了一下,对医术,她是很执着的,她虽然跟林教授学过中医,也学过针灸,但是,金针术真的很神奇,她希望自己能学会,虽然能看懂,但是始终不能融汇其精髓,若有老师教,那是大不一样的。 “是的,说过。” “太好了。”子安欢喜地道。 慕容桀看着她脸上的欢喜之情,道:“所以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职责和使命,你有,本王有,萧枭也有,你这下理解他们为什么不能走了?留下来,面对皇上的猜忌,或许很难,但是,做人都这么艰难。” 慕容桀一下子变成了人生导师,这身份切换得如此迅速倒是让子安不习惯,她笑道:“好,受教了,慕容夫子。” 慕容桀骄傲地道:“你还别说,本王是真的文武双全,担得起夫子这个称呼。” 子安失笑,这孔雀真骄傲。 回到府中,便收到陈家送过来的请帖。 陈家那位老太太来了,明日要设宴款待亲朋好友,子安和慕容桀自然在受邀之列。 子安道:“刚好,也叫公主出席,让大家都知道她好了。” 慕容桀蹙眉,“本王不太想去,要不,你自己一个人去?” 子安知道他一向不太喜欢出席宴会,但是,陈太君那边帮了自己挺多,既然诚心邀请,他不去的话便是不赏脸。 “去吧,只有我一个人去多无聊啊?顶多我们吃了饭便走。” 慕容桀没做声,但是还是一脸不太想去的样子。 子安爬在他的身上,双手勾住脖子,“去嘛,我们成亲以后,发生了很多事情,这一下刚好让我们放松放松,你想啊,陈家宴客,少得了美酒吗?” 慕容桀很纠结,在去和不去之间摇摆不定,酒,陈老太太,酒,陈老太太…… “算了,陪你去吧。”到底是酒虫子暂居了上风,虽然他在心头痛骂自己好了伤疤忘了痛。 他推开子安站起来,道:“你该喝汤了!” “不想喝!”子安厌恶地皱眉头。 “不喝就强行灌下去!”慕容桀嫌弃地看着她胸前,“都这样了还不踏实喝汤,这方子是本王特意问院判拿的,对你有好处。” “你喝吧,对你也有好处。” “好,本王陪你喝,来。”慕容桀扯开嗓子,“嬷嬷,上汤!” 第四百一十章 陈府宴客 子安这边闹得活色生香,但是贵太妃那边是真的大头冒烟。 南怀王一脸阴郁地回来,进来之后一屁股坐下,也不说话,只独自生闷气。 贵太妃知道他生气什么,淡淡地道:“把定金拿回来就是,这批先不要,等下一批。” “怎么可能拿得回来?那些人收了双倍赔付给武林盟的定金,现在我们不要那些弓弩,还得让我们赔付双倍定金,本王都说了,先等等,确定了此事再找他们,现在好了,白白亏了一大笔银子。”南怀王怨气十足地道。 贵太妃气恼得很,“谁知道他留了这么一手?这本都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忽然来个休书,改了人选,还让你去调查瑶芷一案。” “他哪里是这么好对付的人?若真的这么愚蠢,儿子也不会这么多年都不能回京,大概你和梁树林结盟的事情早被他知道了,梁树林救崔大人的事情,本来就经不起调查,只怕如今都告到皇太后那里去了。” 贵太妃沉默了一下,眼底生出怨恨,“哀家不是低估他,哀家只是以为,他多少会顾念母子亲情,就算知道哀家与梁树林结盟,他顶多是从中获利,谁想到他直接断了后路,他真是疯了,自己也没打算做皇帝,为什么就不能让你做?他这般拼命,不是为了帝王之位,也不是为了钱财,到底是为了什么?” “母妃想得可真是幼稚,你都要杀他了,他怎么还会顾念母子亲情?他的心是石头做的,不会对任何人心软。” “他对夏子安倒是不错,”贵太妃想了一下,“你觉得,夏子安如何?能不能从她那边入手呢?哀家就不信她不想做皇后。” 南怀王冷笑,“母后这话问儿臣妥当吗?如果你与夏子安合作,那么做皇帝的就是慕容桀,有儿臣什么事?” 贵太妃自知失言,这话也不该当着他的面去说,但是这念头种下了,便不断落地生根。 夏子安这个人,她观察过,是功利性的,她所结交的人非富则贵,胡欢喜,慕容壮壮,陈柳柳,柔瑶,而且,当日她不嫁给梁王,大概一则是知道梁王暴戾,二则是因为梁王没有什么实权。 可一旦说赐婚给慕容桀,她倒是屁颠屁颠地同意了,她没有野心?不可能。 她安抚着南怀王,“母妃自然不可能找夏子安,毕竟,以前母妃对她下过手,她对母妃也恨之入骨,不过这个人的手段倒是可以利用一下,人嘛,总有喜好的东西,不是钱便是权,权她现在有了,钱,她却不多,而且,你看她结交的胡欢喜,公主,陈家,都是有钱人家,所以,这可能会是一个突破口。” “母妃,您想得太简单了,夏子安不好收买,她和慕容桀之间,大概是有感情的。” “感情也有个价,再说,他们真正相处的日子不多,何来的感情?”贵太妃从不信所谓的感情,一个人一辈子不可能只追求感情,而不追求实质的东西,“而且,她若是聪明人,就该知道慕容桀没打算做皇帝,他现在树大招风,得罪了许多人,若不捞点好处,退下来的时候她怎么办?权是暂时的,唯有拿在手里的银子才是实际的。” “我们现在哪里来的银子去收买她?” “萧枭生死未卜,若萧枭死了,壮壮的家财便落在了萧家的手里,如今慕容桀还当权,他可以下旨,把壮壮所有的家财收归国库,当然了,最后是不是收归国库,夏子安可以动手脚的。” “慕容桀会听夏子安的吗?”南怀王觉得此事行不通,他和贵太妃不一样,贵太妃她是以自己的惯性思维却想任何事情,她认为,每个人都可以被收买,像慕容桀那样什么都不求的人,几乎没有,夏子安从相府一个不受宠的女儿攀登到现在的摄政王妃之位,一定也用了不少的手段,她是有所求的人。 只要有所求,就有弱点,抓住这个弱点,便可大肆利用。 这一点,她是从龙太后身上学到的,当年龙太后晓谕六宫,但凡争夺之人,得首先有这个本事,没这个本事的话,就藏起自己的弱点,别被人利用了,因为,只要是人,就一定有弱点,一旦被人抓住自己的弱点,便得赔付自己的性命。 当时她牢牢记住龙太后这句话,她一直都隐藏自己的野心,尤其在龙太后面前,她小心翼翼,但是,不管她怎么做,龙太后那双眼睛就像是能看穿人心思般锐利,因此,也不喜欢她。 南怀王心头却警惕了起来,他心里很清楚,母妃要的只是皇太后的位子,她要权势,不管是他还是慕容桀两人谁做皇帝,她都不在乎。 如果夏子安一旦投靠了她,且说服慕容桀争夺,那么,自己的命运也到头了。 陈老太太宴请宾客,也邀请了贵太妃,但是她不会去。 因为,她知道陈家不可靠拢她,没有利用价值的人,她不会去接近。 不过,她却听到了一个消息,大长公主慕容壮壮也会出席。 她骇然不已,质问阿福,“你不是一直都命人监视公主府吗?为什么她好了你却不知道?” 阿福也十分委屈,“是的,贵太妃,我们的人到现在还没撤走,也不知道她怎么就活过来了。” “废物!”贵太妃破口大骂,如此说来,今日宫中的那场闹剧,她都是知道的。 刚生出收买夏子安的念头,便被迅速浇灭,她不禁颓然。 不过,这样或许更好,如果慕容桀在乎夏子安,那么他一定会听得进去夏子安的话,夏子安叫他争夺皇位,他就算不会马上答应,一会慎重考虑,只要他愿意去深思,愿意去尝试,一旦尝试到权势的甜头,他就会欲罢不能。 这就是人心。 陈府今天很热闹,美其名曰是请宾客吃饭,其实就是试办一下婚礼检验下人的反应和应对,毕竟,对陈府来说,柳柳出嫁是大事,到时候是容不得有丝毫的损失。 今天自然也邀请了萧家的人过来,子安和慕容桀进去的时候,老太太正在一本正经地跟萧侯爷说彩礼和陪嫁的事情。 子安在现代不怎么参加过婚礼,但是,也知道这是一场角力,即将结为姻亲的两家人,一场关于钱财和地位的角力。 但是,对话却让子安大跌眼镜。 第四百一十一章 老狗和二豁子 身穿一袭大红袍子的老太太坐在高堂之上,微微弯腰,与侯爷说着话。 她年纪很大了,脸上全都是皱纹,头上却挂满了珠翠,且穿得十分喜庆,仿佛今天是她做新娘,而不是宴客而已。 “彩礼随便给点就是,十两左右看着办,至于陪嫁……”她转脸看着旁边的陈太君,“老狗,咱家有多少银子?” 陈太君爱财,这是真的,这些年也赚了不少,说到彩礼,她是打算半步不让的,因为陪嫁不少。 听得老太太说十两以内,差点卖大包赠送了,她脸色就有些不好看,尤其在听到老太太叫她老狗的时候,她脸都绿了,但是碍于礼数,她还是谦恭地回答:“咱家人口多,开支大,这些年也没剩下什么,大概就……”她竖起一根手指,意思是十两的彩礼,给一百两陪嫁差不多了。 老太太点头,欢天喜地地跟萧侯爷说:“陪嫁,咱给一万两。” 陈太君拉住她的手,“不,老太太,咱家只能出……” “十万?”老太太瞪圆了眼珠,“你有这么多银子?好你个老狗,你藏了这么多?” 子安扑哧一声笑了,见老太君投来杀人的眸光,她连忙转过脸,把头埋在了慕容桀的胸前。 慕容桀仿佛是听惯了,丝毫不觉得好笑。 子安轻声问道:“为什么这样叫陈太君啊?” “老太君养父姓苟,老太太乡下的风俗是女子一旦成亲,就得在姓氏前加个老字,等同你,若是她叫你是叫老夏了,叫你母亲,叫老袁。”慕容桀解释道。 子安呃了一声,这个她是知道的,在现代也有些地方是这样。 “陈太君是姓苟的吗?不是说姓陈的吗?”子安记得陈太君也是姓陈的,当时还问过说为什么夫妻都姓陈。 “养父姓苟,后来跟回生父的姓氏。” “又养父又生父,听着像是有故事的人啊。”子安道。 慕容桀淡淡地笑了,“陈太君的故事?说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那边厢,说彩礼陪嫁的事情说得不亦说乎,但是萧侯爷一句话都没能插上嘴,都是陈太君和老太太在说。 最后,老太太被她说得恼怒了,一拍桌子,“老狗,你还敢顶撞老身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家柳柳能嫁出去就是幸事,你还想要多少彩礼?倒贴就倒贴,咱家贴不起吗?” 老太君见老太太发怒,便不敢说了,因为老太太开始喘大气了,她身子不好,一旦被激怒会晕倒,她虽满心不忿却也得忍了下来。 倒是萧拓戳了萧侯爷的后背一下,小声道:“祖父,多给点,他们家陪嫁很多,十八般武器都有。” 萧侯爷怒瞪了他一眼,“有什么出息?滚一边去。” 萧拓委屈地站在身后,嗫嚅道:“现在大哥都要娶公主了,大把的银子,您怎么能那么吝啬?多给点怎么了?多给点又不伤您什么。” 子安拉着慕容桀想退了出去,她没见过这样谈婚事的,贻笑大方啊。 刚要出来,她听到老太太怒问老太君,“你给句实话,多少彩礼?多的话人家不要怎么办?十两愿意不?愿意就这么落实了。” 萧侯爷也问老太君,“陈太君,十两确实少,您要多少彩礼,您说便是。” 陈太君张张嘴,叹息一声,“多有多的做法,少有少的做法。” “那是多少?多了我们家拿不出,我祖父铁公鸡,顶多是不娶了。”萧拓不耐烦地问了一句。 陈太君沉默了一下,“好吧,十两。”萧拓的一句不娶,吓坏了她,事实上,当初的她倒贴都是愿意的,只要萧拓愿意娶柳柳。 柳柳听到她值十两银子,肺都快气炸了。 不过,自然萧侯爷也不是那样的人,就算是,被萧拓说他铁公鸡,他都不好再给十两。 最后的彩礼钱敲定了一万两,陪嫁随意。 老太太不断地对老太君说:“多好的人家啊,去哪里找呢?换做别家,就死倒贴一万两都未必要你孙女啊。” 来参加宴会的人还真不少,商贾政客不下几百人,可见老太君人脉多广。 壮壮在宴会开始之前来到,引起了轰动,很多人围了上去问候,壮壮只浅笑着站在人群中央,琴之和琼华护着她。 萧侯爷远远地看过去,眼神复杂,壮壮看到萧侯爷,神色也有些僵硬。 陈家办宴会,不是分食一人一桌,而是十人坐一个圆桌,子安知道现代的婚宴都是坐圆桌了,但是在当时可不普及。 子安和慕容桀壮壮胡欢喜梁氏柔瑶礼亲王安亲王等人坐一桌,就挨着老太太旁边。 子安没见过这么憋屈的老狗……不,陈太君,她想喝酒,老太太一眼瞪过去,“你这孩子,还敢喝酒了?” 老太君跟人说话端着太君的身份,老太太一眼瞪过去,“你这孩子,礼貌呢?” 一口一个孩子,老太君还反驳不得,她今晚算是在同僚和亲朋好友面前丢光了面子。 这老太太不让老太君喝酒,她自己倒是喝了两杯,还按桌敬酒。 来到子安这一桌,慕容桀低着头,努力不看老太太。 但是老太太却一眼看到了他,喜不自胜地道:“二豁子来了?来了咋不跟我老太太打招呼呢?” “二豁子?”子安惊异地看着慕容桀。 慕容桀咳嗽了一声,装作听不到老太太的话,仿佛老太太不是叫他。 老太太见他不答应,走过去拉住他的耳朵,“你这小子,老太太问你话还不答应了?” 陈龙将军见状,连忙拉住她的手,“太奶奶,不能这样,这是王爷,摄政王,跟您说过的。” “摄政王?摄政王不就是二豁子吗?”老太太有些疑惑,瞧着慕容桀,“做了摄政王就不认老太太了?小时候不老跟着老身混糖吃吗?” 慕容桀脸色可难看了,心里头别提多怄气,早就知道不该贪陈府的美酒,不过,现在只叫了个绰号还没说其他事情,得赶紧打发走她。 想到这里,他站起来,“本王敬老太太一杯,祝老太太福寿康宁。” “乖,真乖!”老太太眉开眼笑,没有牙齿的嘴巴像一个黑洞,一笑起来脸瘪进去,特别的喜感。 第四百一十二章 我一定会对你好的 谁知道这个老太太喝了酒还不走,眯起眼睛看着子安,“这长得那么俊的丫头是谁家的啊?” “太奶奶,这位是摄政王妃。”陈龙介绍道。 “摄政王妃?那不是二豁子家媳妇?”老太太哎呀地叫了一声,一个劲地看着子安,“真俊,真好看,二豁子媳妇啊,你姓什么啊?” 子安想着叫老夏总比二豁子媳妇好,于是,她站起来道:“老太太,我姓夏,您可以叫我夏子安或者子安。”希望别老夏吧,听着人都老了几岁。 “好,好!”老太太拿着酒杯,嘴巴笑得又圆成一个黑洞,“多喝两杯啊,二豁子媳妇。” 子安额头落下一排黑线,老太太又跟大家伙喝了一杯,然后便走了,她走后,她捶了慕容桀一下,“都怪你。” 慕容桀脸色也臭得很,哼了一声喝酒不管她。 子安问道:“你为什么叫二豁子啊?” 壮壮在那边笑道:“因为他七岁那年,爬陈家的树掉下来,刚好磕掉了两颗门牙,那时候说话漏风,老太太便叫他二豁子,说是她乡下的话,没门牙的都叫二豁子。” 慕容桀冷着脸,“够了,喝酒喝酒。” 这场宴会闹得沸沸扬扬,都因老太太的插科打诨,这老太太倒是幽默得很,让子安很是喜欢。 不过,老太君和慕容桀就不太开心了,尤其老太君,在老太太面前,像个拘谨的小姑娘,什么都不敢做,什么都不敢说。 晚宴过后,婚事便正式敲定了。 婚事一旦敲定,便红红火火地办起来。 嫁衣是不需要赶制了,因为陈家早就准备了嫁衣。 两家来往了礼单和嫁妆等等的东西,萧拓看到竟然没有那天陈家兄弟承诺的武器,很生气,直接就奔到陈家去问。 那些武器只是请君入瓮的道具,不可能真的全部陪嫁过去,萧拓以你们家那么多武器给他十几件怎么了为理由,死缠烂打,就是不肯走。 萧侯爷听了,命人去把他抓回来,萧拓回来还发了一顿脾气,说如果不给他武器就不成亲,萧侯爷一气之下,说要把他赶出去。 萧拓也是个倔强的东西,当下便要去收拾东西离开侯府,他心心念念想要那些武器,他觉得侯爷可以为他争取一下的,但是他没有这样做。 萧侯爷怒道:“你这个臭小子,你不必收拾东西,你所穿的衣裳你每日食用都是府中出的银子。” “我的俸禄……”他止住了嘴巴,貌似俸禄都被他败光了,确实自己的衣食住都是府中出的。 他满屋子乱转,“我有买过东西的,用自己的俸禄,我带走,不便宜你们。” 但是找遍整个侯府,都没有什么是他购置的,倒是前阵子练木工,给家里弄过两张长板凳。 “不便宜你们。”他气呼呼地一手拿一条板凳,又想起去年为母亲买过一个紫砂药锅,也一并去厨房里带走。 手头上也没余银了,他只能去投靠慕容桀。 但是萧侯爷已经先一步派人各门通知,谁都不许收留他。 他被子安赶了出来,去找苏青,苏青闭门不见,去公主府,公主府称不能收留男眷,去找梁王,懿儿同情他,给了他俩馒头,打发他走。 没办法之下,他只得去找胡欢喜,让胡欢喜借银子给他住客栈。 胡欢喜拿出写下一张欠条,他拿起来看了一下,眼珠子都快掉下来,“利息这么高?” “咱家是做生意的,不能吃亏。”胡欢喜说。 “一个月下来,这利息不是高于本金了吗?你们家是抢劫的啊?” “实不相瞒,有打算转行。” 他是收年俸的,挨到发放年俸的时候再还银子,他压根背负不起,他没有拿银子,只是气呼呼地撂下一句话,“好,虎落平阳被犬欺,我这一次算是知道什么叫墙倒众人推了。” 胡欢喜也不勉强,指着门口道:“爷您请好。” 抱着两张板凳和拿着一个药锅,在京城转了一天,就吃了俩馒头,饿得他肚子直打鼓。 他委屈得很,觉得被陈家欺骗了,也被自己的家人欺负,但是能怎么办? 眼看就天黑,他连今晚住哪里都不知道。 大晚上的,蹲在东市的大榕树下,志气在慢慢消失。 饿,他不能饿的。 所以,当柳柳带着两个鸡腿和一壶酒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几乎哭了,“柳柳啊,还是你对我最好。” 柳柳坐下来,“你不想娶我的话,那就别娶了,我不勉强你。” 萧拓啃着鸡腿,喝了一口酒,“说什么傻话?冲你这一份义气,我都要娶你的,你不知道,我今天去了很多地方,都没人收留我,还是你够意思。” 柳柳笑了,托腮看他,“萧拓,你长得真好看。” 萧拓用手擦了一下嘴上的油,有些意外她会这样说,“苏青比我好看,所有人都这样说的,你为什么不喜欢苏青?” “我觉得你比苏青好看,而且你武功比苏青高。”柳柳说。 “真的?你真这样觉得?”萧拓开心极了,其实他和苏青的武功是差不多,几次比试都不分上下,但是,他心里是认为他的武功比苏青高。 “是啊。”柳柳靠在他的肩膀上,“萧拓,其实我真的很想嫁给你,不是因为我要找个人成亲,不是因为我怕死,我就是想嫁给你,和你过一辈子。” 萧拓放下鸡腿,心里头有些奇异的感觉在缓慢地升起,这是他从前没试过的感觉。 很……不知道怎么形容。 “陈柳柳,”他想了一下,觉得马上要成亲了,连名带姓地叫不合适,“柳柳,但是我很多缺点,所有人都说我不解风情,虽然我不知道风情是什么,但是女人都喜欢男人懂风情,有情趣。” “不要紧,你做你自己就好,我就喜欢原原本本的你。” 喜欢?萧拓心里头的那点奇异感觉顿时蔓延起来,像大火一般烧着,“你说的喜欢,是不是像戏文里说的那些女子喜欢男子的那种喜欢?” “就是那种喜欢。”柳柳软声道。 萧拓扶着她起来,让她坐在自己做的板凳上,认真地道:“那我也决定喜欢你,从来没有女子跟我说喜欢我的。” 柳柳泪盈于睫,凝望着他,“真的吗?” “真的。” 柳柳一下子哭出来了,“萧拓,我一定会学习做一个好的娘子。” 萧拓见她哭了,皱了皱眉头想了一下,然后伸出衣袖为她擦眼泪,一粒黄豆大小的肉泥粘在她的睫毛上,还有整个眼圈都被鸡腿的油抹匀了。 柳柳使劲眨眼,眼前的人影模糊,她哭笑不得。 第四百一十三章 等他回来 他们在大榕树下坐了许久,说了许多话,这是头一次,两人坦率地对话,萧拓也指出,他不愿意成亲的原因是觉得女人很麻烦,以后有夫人他再不能像以前那样逍遥自在了。 柳柳保证成亲后,他喜欢做什么都可以,唯独不可亲近其他女人,萧拓很放心,女人一个都嫌多,再多一个他得烦死。 一直聊到差不多子时,萧拓才送柳柳回去,然后搬着板凳偷偷的爬围墙回府,明日一早,依旧像往常一样去跟老侯爷请安。 老侯爷也仿佛他没有出走过,一如既往地淡淡叮嘱了几句便打发去。 萧拓出到门口,便见壮壮带着琴之和琼华过来。 “公主来了?”萧拓以为是来找他的,哼道,“也不必赔罪,反正也不止你不收留我。” 壮壮面容素淡,浮上一抹浅笑,自从伤毒痊愈之后,她的脸色一直都很苍白,也不若之前强壮活泼。 “我不是来找你的,别自作多情,我找你祖父。”壮壮说。 “找那老头干什么?”萧拓心头警钟大生,“问罪?” “不,就是乏得很,想找个人聊天。”壮壮说。 “我陪你进去。”萧拓怕她记恨祖父不愿意让大哥娶她的事情。 壮壮也不拒绝,任由萧拓带着她进去。 侯爷听得公主来访,有些怔愣,但是也随即整顿仪容出去接见。 “老臣参见公主殿下。”侯爷躬身。 “侯爷免礼。”壮壮看着他,看着这个曾为大周浴血奋战的老战将。 “公主请进。”侯爷退开一步,依旧躬身请她。 壮壮不推辞,径直进去。 两人坐下之后,萧拓便站立在侯爷身边,警戒地看着壮壮。 “老臣还没恭喜公主大病痊愈。” 大病痊愈,而不是自尽痊愈,可见他有心粉饰太平。 壮壮点头,“谢谢侯爷。” 现场的气氛有些尴尬,两人似乎都找不到话来说。 萧拓也不做声,看了看琴之和琼华,两人低着头,站在壮壮的左右两侧,像护法一样保护着她。 最后,还是萧侯爷沉不住气,“公主今天来,是有什么事吗?” 壮壮抬起头,有些茫然,“没什么事。” “那……”侯爷倒是有些不知道怎么说了,她没什么事却又来找他,找了也不说话,他面对过很多危机,也处理过很多危机,却不知道如何处理女儿家的心事。 他觉得,公主对他应该是有恨有怨的。 但是,难啊,他理解公主,只怕公主不会理解他。 沉默就这样蔓延,萧拓奇怪地看着壮壮,也看着他祖父,这两人打哑谜吗?怎么不说话? “公主,那要不你今天留在这里用饭。”萧拓打开话题,主要是觉得太诡异了。 壮壮也没反对,也没答应,只是喃喃地说了一句,“吃饭?” “吃饭,人都得吃饭的,你瘦很多了。”萧拓说。 壮壮笑了一下,“是吗?” “你都不知道吗?你问问琴之,那脸都小了。” 萧侯爷没阻止萧拓与公主说话,有人说话总比沉默好。 但是,萧拓的话也没能说下去,因为,壮壮没再搭话。 她仿佛真的是来坐一下的。 萧侯爷却坐不住了,对萧拓道:“你先出去,祖父跟公主说几句话。” 萧拓瞧了瞧壮壮,有点不想走,不过相信公主也没什么恶意,便道:“那好吧,我就在门外。” 琴之和琼华也一同出去了,壮壮手里端着一杯茶,不喝,只是静静地看着杯子里的茶沫子。 “公主!”萧侯爷叫了一声,壮壮抬起头看他。 萧侯爷看着那张瘦削的脸,因为瘦削显得特别大的眼睛,“公主,您怨怪老臣,是吗?” 壮壮怔了一下,“怎么会?” “真人不说假话,公主怨恨老臣,老臣明白。”萧侯爷道。 壮壮摇头,不明白地道:“为什么要怨恨你?我和萧枭的事情跟你没有关系,你也是被动阻止的。” 萧侯爷没想到公主这么深明大义,不禁惭愧,只是,“公主若不是怨恨老臣,前来问罪,那是为什么来?” 壮壮笑了一下,环视着四周一切,“我就是想来看看,想来这里坐一下,这里有他的气息,其实我想去他房中,但是,我觉得有些冒昧。” 侯爷心里有些难受,没想到她是来的目的是这个,他叹息一声,“萧拓,进来吧,带公主去你大哥的房中。” 萧拓马上就推门进来了,傻兮兮地道:“去大哥房中做什么?大哥又不在。” 侯爷看着壮壮,见壮壮起身,他忽然问道:“对于太后赐婚,公主有什么想法?” 壮壮又坐了下来,“没什么想法,侯爷怕?” 侯爷没做声,他确实是怕,光他自己就算了,但是,萧家不止他一人。 萧拓不明白地道:“有什么好怕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天大的事情都有解决的办法,大哥和公主经历了这么多,如果祖父再棒打鸳鸯,我萧拓第一个就要站出来。” “闭嘴,胡说八道。”萧侯爷恼怒地呵斥他。 “我不是胡说八道,我只是不明白祖父你为什么前怕狼后怕虎的,你又没有谋反之心,就算皇上忌惮我们萧家怎么了?没做过就是没做过。” 侯爷虽然生气,但是也觉得萧拓言之有理,他老了,忌惮太多,其实皇上忌惮萧家又如何呢?赔上了萧枭的幸福,他还是会忌惮的。 如果真到万不得已的时候,退下就是,只要人保住,其他的又有什么打紧呢? 想到这里,他忽地端正神色,“公主若没其他想法,那等萧枭伤愈回来,老臣正式向皇太后提亲。” 壮壮怔怔地看着他,眼泪刷刷落下,“你……同意了?” “旨意不可违。”侯爷有些狼狈,不愿意让人窥探他心底的想法,也不敢看壮壮的眼泪,他和萧枭的事情,他要负一部分的责任。 壮壮躬身,“谢谢,你的肯定,对本宫意义非凡。” 她跟着萧拓走了,坐在她喜欢的男人的房间里,这里都是他的气息,她用指腹抚过他看过的书,穿过的衫,用过的杯。 她落泪不止,哭着又笑,心底才算有了真实感。 其实醒来这几天,她一直都仿佛活在虚幻里,醒来之后,子安告诉她,萧枭殉情在她床前,她当时脑子里只想着,他终究是不负她。 开始两天,对于谁谁谁要算计她的家财,她是一点都不在乎的,直到这一刻,她才慢慢地从梦境里走出来,走到现实。 她要嫁给萧枭了,但是萧枭还没回来,他是否会好,无人能回答她。 她不妄想婚事,只求他安然无恙。 否则,她这条命还是留不住的。 第四百一十四章 婚前小状况 倪荣回来告知慕容桀,已经找到了梁树林喜欢的那个女子,被贵太妃关押在城外的别院里,有专人看守。 “王爷,是否把她带走?”倪荣问道。 慕容桀却不着急,“先调查她的背景,还有调查她与梁树林认识的经过。” “她是春香楼的姑娘,应该是梁树林去春香楼的时候认识的吧?”倪荣猜测。 “梁树林不是那种地方。”慕容桀淡淡地道。 “也对,”倪荣想起梁树林这个人,倒是很安分守己的,这种风尘地方他是不会去,“王爷怀疑这个紫葳接近梁树林是别有用意的?” “有什么奇怪?”慕容桀用手敲着桌子,“你先去调查,如果证实是有人暗中指使她的,查清楚指使她的人是谁。” 倪荣想说这还需要调查吗?如果说她真的是故意接近梁树林,那么,背后这个人也一定是贵太妃。 慕容桀其实心里明白,如果有人指使紫葳,这个人一定是贵太妃。 但是他不要半明不白,他要的是查清楚,所有的事情他都要清晰。 倪荣调查所得,果然不出他所料,他们两人是在城外认识的,当时紫葳的马车坏了,入城有一处官道狭窄,她的马车停在路中间,阻挡了去路,刚好那天梁树林办差回来,见官道上堵塞得厉害,便去帮紫葳修好马车,紫葳为了报答,便宴请他吃饭,这样一来二往,就搭上了。 “不过,这个紫葳姑娘似乎对梁树林动了真情,属下监视她的时候,看到她闷闷不乐地作画,画中人是梁树林。”倪荣道。 慕容桀没做声,只是兀自沉思。 良久,他道:“你暂且想个法子把她救出来安置好。” “王爷有什么打算?”倪荣问道。 慕容桀淡淡地道:“到时候自然有用。” 梁树林是一个很好的棋子,他是梁家的人,有着旁人没有的优势。 最近喜事儿比较多,梁王还没痊愈,便让慕容桀入宫为他请旨,他要娶懿儿 。 而且,婚期越快越好,最好是和萧拓一起成亲。 亲王成亲,自然没有这么快速,光筹备婚礼都要三个月左右,但是,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的人都流行闪婚,都动了这门子的心思。 不过,梁王是有心思的,因为梁国太子要回国了,且他要带着流月回去,如果懿儿没有成亲,那是一定得跟着回去的。 不过,宋瑞阳没打算让梁王如愿,他虽对梁王很满意,但是千辛万苦才找回妻女,他不可能不带她回家便直接让她草率地嫁人。 带走懿儿,等同要了梁王的命,不过,幸好懿儿安抚,她告知梁王,她也想回去见一下自己的家乡,至于婚事,会走两国联姻的路线。 梁王也觉得仓促娶懿儿会委屈了她,只得同意放行,但是,要喝过萧拓的喜酒才走。 萧拓在婚前几天,总是往陈家跑,后来老太太说,成亲前不能见面,让萧拓不要再来了,萧拓很郁闷,因为来陈家,可以跟陈家兄弟和柳柳过招。 他开始喜欢陈家的人了,当然也包括柳柳。 本来天天见,忽然不能见,萧拓和柳柳都不习惯,所以,婚礼的前天,柳柳偷走出去见萧拓。 但是,一直到傍晚都没有回来。 老太君让陈龙陈鼠去带她回来,两人去到侯府,萧家的人说萧拓在王府,陈家两位兄弟只好又去了王府,萧拓是在王府没错,但是却说柳柳没有来过。 萧拓道:“我今日一早就来了王府,没见过柳柳啊,是不是她去找我没见到我,又回去了?” “没回来,今日响午出去的,到现在还没回来。”陈龙说。 “那会不会去了公主府?或者是去了柔瑶那边?”萧拓道。 子安有些不放心,道:“大家伙出去找找吧。” 于是兵分三路,分别去了公主府,梁王府和鼎丰号,最后还去了找柔瑶,都说没见过柳柳来。 这下大家可着急了,慕容桀调动巡城卫去找。 陈太君急得不得了,她忽然想起,柳柳的生辰快到了,十九岁的生辰。 她心慌得很,把陈家所有的人都遣出去找。 亥时左右,终于听得下人来急匆匆来报:“太君,小姐回来了。” “这丫头,看老身不打断她的腿!”陈太君拍案而起,疾步走出去,却看到陈柳柳是被抬着回来的。 她浑身鲜血,脸色惨白,远远看过去,只道是没了呼吸。 “天啊,怎么会这样的?”陈太君腿肚子都软了,扶住了圆柱。 送柳柳回来的是人竟然是玲珑夫人和夏婉儿,这两人已经消失在众人视线许久了,大家都几乎把她们母女给遗忘掉了。 “快,叫王妃来!”管家看陈太君已经不懂得反应了,立刻下令。 府中的人一顿混乱,因家丁和护卫都出去找人了,这会儿家里就剩下婆子和丫头,老太君还是亲自搭把手把柳柳抬到床上去的。 陈玲珑道:“老太君,人送回来了,我们母女也该走了。” 陈太君迅速抬头,眼神凶狠得叫人心惊胆战,“她为什么受伤?” 陈玲珑摇摇头,“不知道,她就倒在我们家门口,我出来锁门的时候看到的,认出是陈家小姐陈柳柳,便请了人送她回来。” 老太君阅人无数,看得出陈玲珑没有撒谎。 “你们先回去,老身改日答谢!”陈太君没心思理会两人,打发了去。 陈玲珑犹豫了一下,“这个,我们请人也花了银子……” “来人,去账房取五十两银子给她。” 陈玲珑千恩万谢地作揖,和以前得意洋洋的玲珑夫人有天渊之别。 那夏婉儿一直是没怎么做声,也没什么表情,听得老太君说给银子,这才笑了,与陈玲珑一同下去。 送走陈玲珑母女,陈太君马上检查柳柳的伤势。 柳柳身中八刀,刀刀入骨,胸前两刀,后背四刀,腿上两刀,刀口很大,不是剑和普通刀造成的伤口。 她呼吸微弱,人已经昏迷过去了,嘴唇苍白得没有丁点血色,陈太君马上给她服下金疮药然后止血。 她初步处理之后,子安等人也到了。 萧拓看到一点血色一点生气都没有的柳柳,吓得连呼吸都停顿了,前几天,她还活蹦乱跳地跟他过招,不过是两天没见,她就成这样了。 “是谁下的手?”他咬牙切齿地道。 第四百一十五章 凶手是谁 欺负到陈家头上去了,这可真是了不得。 陈家在京中是十分有名望的,虽然不是世家,陈太君夫妇也不是什么高门弟子出身,他们夫妇都是实打实地从战场上熬出来的,保家卫国,陈太君是有名的女战将,挂帅出征,多次大战,都是凯旋归朝。 现在她退下来了,但是有她一天,百姓心中才感觉到踏实,她是武将的泰山。 所以,无论是皇上还是朝中的某些势力,都不会轻易动她,一则,陈太君确实强悍,手底下十二位将军武功卓绝,不容得罪,且陈家在军中有很大的影响力,陈家出事,是真的很大的一件事了。 柳柳的伤势很重,首先最严重的问题是失血过多。 封针可以,刺激骨髓生血也可以,但是没什么大的作用,只能是紧急输血。 但是,没有输血的器械,也无法确定合适的血源。 “马上命人打造银质小管,输血!”子安沉重地下令,她取出针,暂且封住大穴,但是,封穴只能暂时拖延时间,这管子必须在半天之内做好,然后进行紧急输血。 血源只能从陈家人身上找,孪生兄弟的血型是一样的,但是同父同母的血型却不一定一样,这是很冒险的做法,却也是不得已了。 子安跟陈老太君说明白其中风险,如果血型不吻合,有可能出现很大的问题。 陈太君沉声问道:“若不输血,有救吗?” “不可能,她失血过多,我暂时封针,只是维持她的生命,还有,她是急性失血过多,且导致过休克,昏迷,身体各个器官也有可能因为失血导致严重的后果,我把最差的情况说给你听,希望你做好心理准备。” 陈老太君到底是经历过风浪的人,她知道时间就是生命,也不能干预大夫的诊治,她道:“子安,你根据你的诊断去做,需要我们做什么,我们都会配合。” 子安点头,封针之后,开始准备输血的器具。 最初的输血术,就是用银质小管,但是因为没有注射器,所以子安要跟慕容桀商量。 “我要用管子把两人的静脉连在一起,然后,你有没有办法可以让陈家兄弟的血通过管子进入柳柳的身体?”这需要外力催动,她对武功不懂。 “有管子?那就是推血过宫,可以的。”慕容桀道。 那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血型排斥问题了。 只盼着他们的血型是一致的。 子安不敢让所有陈家兄弟输血,只是挑选了其中三胞胎。因为三胞胎的血型肯定是一样的,如果输对了,风险就降下来了。 在输血之前,子安再三跟陈家说起风险,陈太君只一句话,“输血!” 此事还瞒着老太太,陈太君下令瞒着的,让人带了她出去游玩,让她知道她的心肝宝贝出事不得疯了。 输血的过程是很顺利的,和子安预想的不同,慕容桀运功帮助陈家三兄弟推血过宫,血液沿着管子进入柳柳的静脉。 这个过程有些漫长,因为不可能一下子把血涌过去,所以,他也得很小心把握力度。 输血之后,便是观察反应。 柳柳的脸上出现了红疹,手臂手腕上也有,这是输血出现的过敏反应,让子安很担心。 她开了过敏的方子让人拿去煎药,中药对付过敏总是缓慢,但是也是没办法了。 所幸,除了出现皮疹之外,没有其他的反应,这让子安心里放松了很多。 再观察一个多时辰,还是没出现排斥现象,子安正式地松了一口气,“血源对了。” 和子安一同诊治的,还有慕容桀从宫里传来的御医院判,他负责处理伤口,对输血的事情一窍不通。 但是他见到这个输血技术,见到子安对柳柳抢救的方式,很是震惊。 柳柳的脸色也没有那么惨白了,当然依旧是苍白的,至少比刚送回来的时候好多了。 柳柳的外伤也都处理好了,院判说:“最严重的是腿伤的两刀,入骨了,只怕好起来之后会影响走路。” 大家只求她活下来,至于影响走路,还是后续的问题。 萧拓的心是从没有过的震撼,在治疗的过程中,他全程都在看着,没有离开,提心吊胆,大气不敢喘一口,就唯恐出点什么事。 他意识到,如果救不回来,他以后都不可能再见到柳柳了,这个认知让他心痛,茫然无措。 当子安宣布稳定之后,他第一个念头就是找出伤害她的人。 于是,留下院判在看着,几人紧急就此事进行分析。 “伤口本王看过,刀口很大,深,但是下刀的人不快,证明武功不算高,柳柳没有进行过反抗,有两种可能,第一,柳柳认识这个人。第二,柳柳中了迷香或者是软筋散。” “迷药这点,有这个可能,因为送回来到现在,她没醒来过。”子安道,虽然说昏迷,但是,伤口这么大,处理伤口的时候是很痛的,就算昏迷也会有本能反应,但是柳柳是全然没有反应的。 “是谁送回来的?”子安问道。 陈太君道:“陈玲珑母女,说是昏迷在她家门口,出来关门的时候看到,送回来之后还讨赏了。” “柳柳出去不带侍女吗?”子安问道,记得以前柳柳出门,身边也带个小丫头,不过,偶尔也不带的。 “她是偷偷溜出去找萧拓的,怎么会带丫头,府中所有的丫头都被老太太下了严令,要她们看着柳柳,不许她出门。”陈太君神色伤痛,在过去的十九年,她都担心这一天的来临,做了许多心理准备,可还是特别的难受。 “王爷,让倪荣去找陈玲珑母女问问吧,也问问她们旁边的邻居。”子安看着慕容桀。 慕容桀点头,出去吩咐倪荣,让他查过现场环境之后把陈玲珑母女带回来。 苏青柔瑶和壮壮也来到了,这段日子发生太多的事情,不断有人出情况,都让大家觉得心力交瘁也愤怒无比。 倪荣只带了陈玲珑回来,去到的时候,夏婉儿没在家里。 子安再度见到陈玲珑,她落魄了很多,依旧穿着离开相府时候的一身华服,但是已经很旧,皱巴巴的,头上没有什么装饰,脸上化了浓妆,脂粉很厚,遮不住已经晕染眼角的细纹。 她比之前老了很多,再没有养尊处优时候的圆润风致。 第四百一十六章 是她 陈玲珑重见子安,也有些不自然,但是也不过是片刻,生活磨人,她不认为这个时候还可以说什么尊严之类的。 “陈玲珑,你是如何发现柳柳的?”慕容桀问道。 陈玲珑道:“王爷,陈家大小姐是昏迷在我们家门口,亥时前,妾身出去把院子的门锁上,看到门口躺着一个人,掌灯出去看才知道是陈家大小姐,便急忙拍了邻居的门请几个壮丁抬她回来。” “那你之前可有听到什么异常的声响?”慕容桀再问。 陈玲珑摇头,“没有听到。” 倪荣道:“王爷,问过附近邻居,都说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这就证实了柳柳不曾呼救,甚至不曾发出过声音,那就是被人迷晕了。 让陈玲珑过来,慕容桀主要是想看看她有没有撒谎,显然她没有。 打发了陈玲珑走,倪荣继续禀报,“地上有拖行的痕迹,不甚明显,那边是平民区,人多口杂,出入的人也多,但是因为是晚上,便少了人出门。” “拖行的痕迹没有血痕?” “没有!” “这意味着她是被拖到陈玲珑的门口被砍的。” “有可能,因为陈玲珑的门口是在胡同最里面,是最幽静的,在那里动手,除非是民居的人发现,否则没有过路人会见到。” “没有人见到,就没有人证,柳柳身上的财物可有丢失?”慕容桀问道。 陈太君道:“荷包不见了,首饰没有了,但凡值钱的东西,一概不见。” “是抢劫?”倪荣问道。 慕容桀摇头,“不,抢劫不会迷昏,能迷昏她的,一定是她认识的人。” 她认识的人,而且还没有防备,证明她要么是跟这个人很熟悉,要么是这个人压根引不起她的防备。 陈玲珑没有撒谎,陈太君和慕容桀都能达成一致共识,陈玲珑不是一个高深的人,她若撒谎,两人都能看出来。 那么,是谁? 柳柳这个人,对谁都热情,跟谁都没有过节,谁会对她下这么重的手? 子安看向慕容桀,见他眉头紧锁,似乎有些线索。 不过,他既然不说,也就不好当着大家伙的面问。 柳柳出事,且是在婚前出事,这让大家心里很难过。 萧拓回去陪着她,这个傻小子,要到柳柳出事才知道心里头多紧张她。 过一会儿,趁着众人不注意,子安拉开慕容桀,“你有什么想法?” 慕容桀摇摇头,“有些猜测,但是不确定。” “你说出来分析分析?”子安道。 慕容桀看着她,“萧拓娶了柳柳,与陈家结成亲家,萧枭好起来之后娶小姑姑,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萧家会迅速壮大?”子安问道。 慕容桀面容阴郁,“萧家如今的立场,是和本王站在一起的,如果本王的猜测没有错,伤害柳柳最终的目标,是本王。” “你怀疑是谁?”子安觉得这样问有些残忍,梁太傅那边暂时不敢动,因为皇后被废,剩下的就是贵太妃了。 慕容桀看着她,“你认为呢?” 子安轻轻抱住他,“爱谁谁,查到一个也甭想逃。” 慕容桀和她不一样,她对夏槐钧只有原主残留的丁点感情,但是慕容桀不是,他从成长的道路一直对贵太妃充满感情,所以,他会说为贵太妃在湖边搭建一所房子,让她安享晚年,因为他以为这是贵太妃的心愿。 他看似没有逃避,但是其实一直在潜意识里逃避,他对贵太妃的视若不见,只是冷对抗而始终没有实质的对抗,他心里其实还残留一份希望,希望她能回头是岸。 同时他心里又清楚她不会改变,因为他明白野心一旦在一个人的心底扎根,是很难除去的。 因此,他很矛盾。 不过,这一次,慕容桀和子安是真的冤枉了贵太妃。 不是贵太妃做的,她虽忌惮萧家和陈家联盟,但是也不至于傻乎乎地现在出手,因为现在有丁点的差错,都会导致南怀王从此不能回京。 自然,梁太傅也不会动手。 这件事情,是太子做的。 那愚蠢不可一世的太子,他伤害柳柳也是临时起意,起因竟然是当初在公主府,萧拓连累他被安亲王责打。 他自打和夏婉儿取消婚约之后,两人便断了来往,直到前阵子,花光了银子的夏婉儿托人找到他,说可以帮他对付夏子安,太子见夏婉儿褪去相府千金的光环,换上小家碧玉的衣裳和装扮,有些新鲜,便重新勾在了一起。 昨天下午,太子外出游玩,见柳柳一人走在东街上,柳柳当时是打算去王府的,便打算在东街买两坛子好酒,没想到却见到太子。 太子憎恨萧拓,便故技重施,像骗懿儿那样骗她,只是换了一个说法。 他告知陈柳柳,说看见萧拓被几个人围攻,陈柳柳没懿儿那么单纯,压根就不相信,也不搭理他,太子见她不上当,也打算放弃。 但是,也该柳柳命中注定有这一劫,太子刚走,柳柳便听得有百姓在议论说前面有几个人在打架,其中一人被打得很伤。 柳柳以为是萧拓,追上去找太子,让太子用马车送她过去。 他本意是想掳走一下陈柳柳关押几天,好让陈家着急一下,也成不亲,为了推脱罪状,他故意在东市榕树头附近放她下马车,说让她走过去,就在前面不远。 但是柳柳刚下马车没多久,人就晕倒了,尾随而至的太子马上命人把她重新带上马车,原来,在柳柳下马车的那一刻,太子的侍卫在掀开帘子之际便朝柳柳吹了一口迷烟,只是当时柳柳没有发现。 带走了陈柳柳,他却不知道安置在哪里,绕了一圈才想起夏婉儿家。 去到夏婉儿那边,陈玲珑外出没有回来,只有夏婉儿在。 而胡同口很小,马车是进不去的,所以,只能把马车停在胡同口,拖陈柳柳下车拖进去,地上才残留了拖行痕迹。 夏婉儿见到陈柳柳心生一计,说让人重伤陈柳柳,然后由她们母女送回陈家去,到时候,陈家欠她们母女一份情,日后慢慢熟悉也好拉拢陈家。 夏婉儿倒不是真的要拉拢陈家,她只是想讨点好处,因为,太子虽然与她重新来往,但是除了隔三差五给几两零花钱之外,再没有其他。 太子也是个废物,听得夏婉儿的计划,觉得可行,加上废后一事他得罪了太傅,正想做点成绩出来让太傅看看,便同意了夏婉儿的计策。 第四百一十七章 骗 于是,他们先把陈柳柳藏在胡同尽头的角落里,等陈玲珑回来入屋之后,才让人砍柳柳。 砍完之后,夏婉儿从屋外回来,故意跟陈玲珑说忘记关门了,让她去关一下。 因此,陈玲珑是没有撒谎的,而老太君当时因为担心柳柳,所以只看了陈玲珑,她认为,如果这件事情是她们母女做的,陈玲珑就一定是主谋。 后听得陈玲珑回答得毫无破绽,且她们母女也没办法伤害柳柳,才把她们母女排除在外。 因为这个排除,导致慕容桀和胡欢喜做出了错误的决定。 倪荣继续带人出去调查,问了当晚的更夫,说是看见南怀王的车入京,刚好就是在柳柳出事前后经过东街。 慕容桀也跟城门那边求证了,确实南怀王是那个时候回京,没有大张旗鼓,而是低调地带着几个人回京。 因开始就怀疑是贵太妃的人做的,加上南怀王这一次回京的时间与柳柳受伤的时间吻合,慕容桀和陈家都觉得是南怀王做的。 但是苦于没有证据,没办法光明正大拿下。 不过,胡欢喜却告知慕容桀,说南怀王与梁侯爷换了银票,那些银票到现在还没去钱庄兑换。 慕容桀授意胡欢喜,让她吩咐钱庄,如果有人带银票来,便说银票是假的,不能兑换。 说起来也真是巧了,胡欢喜刚回去交代了掌柜,弄好了伪造的银票,便有人拿着梁侯爷的银票前来兑换。 胡欢喜亲自接待的,她看了一下银票,是银号最大面值的一千两,共二十一张,意味着是两万一千两银子。 来兑换的人抬着箱子来的,一共来了六个人,虽穿着土布衣裳,但是个个面容凶狠,看样子是刀口舔血的人。 胡欢喜早就准备好了假的兑票,因柜台高出一截,所以,取了银票进去之后,仔细验证后,抬起头道:“您这银票,是从哪里来的?” 为首的那个人大约三十多岁,面容黝黑,皮肤很粗糙,嘴角到耳边有一道淡淡的疤痕,胡欢喜站在高台里,能看到他的手指有些漆黑,他听得胡欢喜问,便道:“做营生客人给的。” 胡欢喜在卓地上抹了点墨,再次验证银票,然后把银票退出来,“您的银票是假的,您是不是被人欺骗了?” 那人大吃一惊,“什么?假的” 胡欢喜对银号掌柜道:“你走出去,跟客人解释一下为什么是假的。” 掌柜点头,“是!” 掌柜的走出去,先请对方坐下来,然后把门关上。 掌柜道:“阁下,您看看您给的银票,是楮纸造的且盖着我们鼎丰号的印,”他取出一张鼎丰号的银票出来做比对,“但是您细看,是有分别的,我们鼎丰号的票雕印是特别清晰,对角的位置全部弧形,但是您看您取来的这些,都是直角没有弧形,而且瞧底下银票的拓印,您取来的特别黯淡,且章印错位,还有这里漆黑……噢,这里是您手脏染了的,这个不算,但是从上面小可指出的,都可印证是假的,您若不信,可请官府前来查验,我们鼎丰号的雕拓楮纸乃至印章,都是在官府那边备注了的。” 那人拿起来仔细对校,果然发现有差异,而那一叠银票,都有黑色的模糊痕迹,是他手脏染了的。 胡欢喜在柜台里道:“阁下,您是外地人吧?京城人士多狡猾,您是被您的客人骗了,还是抓紧到府衙里报案,若需要我们做证,我们也可以到衙门去为您作证的。” 那人站起来,面容铁青,一拱手,“对不住,打扰了。” 说完,拿起假银票,一甩手,领着人抬着空箱子走了。 民间流行的票号,是有地方性权威的,所以,这个人也不敢发难,也没有存疑,总不可能人家票号事先准备假的银票在这里等着。 胡欢喜把此事告知了慕容桀,慕容桀道:“辛苦了。” “不辛苦,白赚了银子。”胡欢喜笑道。 “倒是梁侯爷那边,可能南怀王会去找他麻烦,你知会一声。”慕容桀道。 “已经知会过了,侯爷不怕,因为当时给银票的时候,是验过的,确定真票无疑。” “侯爷那边……”慕容桀本想问他口风可够严密,但是想着此事也不怕人追查上来,南怀王总不敢真的闹大。 “王爷放心,侯爷如今只是个生意人。”胡欢喜对梁侯爷是很信得过的,生意场上,能有这样交心,不多。 且说这个兵器贩子直接便闯入了王府,找到了南怀王。 南怀王昨晚才到,入宫去给皇太后请安了,兵器贩子找不到南怀王,便坐在客厅里等着。 贵太妃怕慕容桀回来会知晓内情,便让人领着兵器贩子去她的清宁阁。 “是谁准许你上门的?你有什么事情,私下联系便是。”贵太妃一开口就发难。 兵器贩子听得这话,便知道贵太妃是知情的,遂冷冷地丢出银票,“你们拿假的银票糊弄我,这生意做不成便罢,这样做是欺人太甚,别以为你们是皇家的人,我们便会怕你,这件事情若不给我一个交代,大家便闹个鱼死” 贵太妃怒道:“哀家还需要骗你这么点银子?你可去过银号了?” “今日便去了,人家掌柜的只差点报衙门把我给抓了,你要么给我真的银票,要么闹出去。”兵器贩子厉声道。 贵太妃吃惊地拿起银票,看到鼎丰号三个字,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民间银号不止她胡欢喜一家,怎么就换了鼎丰号的? “会不会是鼎丰号的人做了手脚?”贵太妃问道。 “不可能,我一直盯着,且说人家又不知道我们拿银票去兑换,怎会事先准备假的银票?我以前也兑换过鼎丰号的票,都没有这样情况。”兵器贩子也不是第一次跟银号打交道,鼎丰号他兑换过多次,从没试过这样。 所以,他笃定,是他们闹花样,企图空手套白狼。 贵太妃想了一下,“这样吧,你先回去,三天之内,哀家一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兵器贩子也不怕她跑了,站起来冷冷地道:“好,三天之后我再来,但是这些银票,我得算利息,三天之后本息归还给我,否则,你等着吧。” 说完,带着人便走了。 贵太妃气得要命,直骂南怀王愚蠢,怎么可能让兵器贩子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还找上门来了。 第四百一十八章 招认 南怀王入宫回来,贵太妃发了好大的一通脾气,南怀王即刻便命接头之人去找梁侯爷,梁侯爷大怒,说当初给银票的时候是再三验过的。 南怀王追查不到梁侯爷这边去,最后推断是胡欢喜捣鬼。 但是,总不能去查胡欢喜,那边肯定把证据都湮灭了,怎还会留下把柄? 最后,这哑巴亏只能是吃了。 但是,得赔钱啊,两万多两银子,贵太妃得重新拿出来。 贵太妃这些年不断笼络朝臣,收买武林人士为她奔走,本来就没多少银子可剩下了。 南怀王这些年在南国,虽说也圈了不少银子,但是征兵,购置粮草棉衣兵器等等,耗费巨大,早就掏空了,哪里有什么余钱? 贵太妃不得已,只能是变卖首饰,变卖古董凑够了给兵器贩子。 她这边赔付了给兵器贩子,那边柳柳便醒来了。 她回忆那天的事情,说是上了太子的马车,然后下车就晕倒了。 这事儿,慕容桀没有出面,而是陈太君出面。 她直接就奔入宫中,找了皇太后。 进宫之后,也什么都不说,掏出一包砒霜便放在桌子上,“太后,您就赐老身死罪吧,老身也活不下去了。” 皇太后吓了一跳,急忙亲自上前扶起她,“哎呀,我的老太君啊,你这是做什么啊?可别吓唬哀家,出什么事了。” 陈太君悲愤不已地道:“太子殿下掳走了我孙女,害得她剩下半条命回来,这件事情若朝廷不给老身一个交代,老身今天就死在这宫里。” 太后还不知道此事,听了老太君说,真是一口老血都要吐出来了,“不省心啊,真不省心啊。” 她震怒之下,立刻传了太子过来。 太子听得陈柳柳醒来了,也不害怕,道:“皇祖母,那天孙子是见过陈家小姐,但是孙子没有对她下手啊,她是去找萧拓的,孙子只是捎她一程,到东市街头的时候孙子便让她下了马车,之后便走了,怎地?那陈柳柳说是孙儿害她的?” “是不是你做的?你若承认,哀家保证此事不会宣扬开去,但是如若你不承认,一旦被哀家查实,你这太子之位也就到头了。”皇太后哪里会信他?老太君是当朝重臣,又对朝廷有过贡献,她怎也不能伤了这些老臣子的心。 太子重重地跪在地上,指天赌咒,“孙儿发誓,如果是孙儿砍伤了陈柳柳,孙儿愿承受天打雷劈。” 陈太君冷声道:“太子既然说在东市街头便放下了柳柳,如何得知她是被砍伤而不是被打伤或者是其他?” 太子一怔,随即道:“陈柳柳被人砍伤的事情,本宫也有所耳闻。” 他冷笑一声,“本宫知道了,因为本宫性子胡闹,所以你们都把所有无头公案的罪责怪到本宫的头上,陈太君,本宫敢问你一句,你指责本宫伤了陈柳柳,可有人证?若没有证据,便是攀咬诬告当朝太子,你该当何罪!” 若是旁人,便被他突发的锐气吓到,但是陈太君不会,陈太君虽然在盛怒之中,也保持敏锐的观察力,她冷笑道:“太子顺路捎了柳柳一程,但是柳柳在下马车不到三步的距离便晕倒了,太子就算在马车里看不见,车夫也该看见,但是太子就这么放任离去?殿下,你真道当时无人看到吗?柳柳在晕倒之后,太子的人马上把她拖到了马车上。” 太子脸上顿生惊慌之色,他怎会知道当时压根无人看到,只是陈太君根据他的反应做出的推测,显然,这个推测是正确的。 “没有的事,胡说八道!”太子极力否认,但是眼神开始躲闪,心虚,皇太后都看出来了。 皇太后方才见他发怒,还真信了他几分,如今见他露出惊慌之色还兀自镇定,便知道陈太君说的八九不离十了。 不过,她也不动声色,“你先回去,这件事情,哀家会命人调查。” “皇祖母,您要信孙儿,孙儿真没有做过,孙儿都可以发誓了。”太子心中越发的慌。 “去吧,你若是清白的,哀家自然会还你清白,可你若不是清白的,记住哀家说的话,你这太子之位,也到头了。”皇太后神色漠然地道。 许多可以废太子的罪名,原先都可以不成立,但是,他现在得罪的可是陈家,陈柳柳是陈太君的命根子,这件事若没处理好,陈家便会对朝廷对皇家生出怨气,陈家有怨气则军心有怨气,这于大周是致命的伤害。 皇太后纵然身居后宫,却也知道陈家是最不能得罪的。 太子忐忑地站起来,心头盘算着皇太后到底能不能查实这件事情,如果当时真有人看见,自己是怎么都脱不了干系的。 而且,如果这件事让太傅知道,太傅一定对他更加的失望,想到这里,他哭着跪了下来,“皇祖母,此事和孙儿没有关系,都是那夏婉儿,孙儿是把陈柳柳交给了夏婉儿!” 皇太后心钝痛如刀割,狂怒顿生,一手拿起茶几上的杯子就砸了过去,正好砸中了太子的头,厉声道:“糊涂,糊涂啊!” 太子吓得面如土色,一个劲求饶,“皇祖母,您息怒,孙儿只是想作弄她一下,没想到她会受伤,一定是那夏婉儿。” 陈太君听到这里,拱手道:“皇太后,冤有头债有主,如果说是夏婉儿伤了我家柳柳,老身就去找夏婉儿,至于太子,多胡闹也总有人管,老身先告退。” 陈太君不干涉朝政,太子也不会因她陈家下台,否则,陈家就是旋涡中心,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只是袖手旁观,喜欢可以插手一下,不喜欢的时候,懒理会。 但是那一句“多胡闹也有人管”注定了太子这一次不能轻易被饶过,其实就等同告知皇太后,太子就是始作俑者,如果您不处置,陈家心不忿。 皇太后自然听得出陈太君的弦外之音,对陈家,朝廷和皇家都不敢轻易得罪,陈家这些年也很是安分守己,这是一只自愿沉睡的狮子,最好,不要惹怒了她。 陈太君走后,皇太后坐在椅子上,扶着额头,看着眼前这个不争气的太子,心里涌上无尽的悲哀,怎么就选了这么个废物? “你招惹谁不好?你去招惹陈家?你真以为你这个天潢贵胄无所不能?糊涂啊,你可知道,我们慕容家的江山能安稳多年,是谁的功劳?若没有这些武将,早就家破人亡了。” 第四百一十九章 抢钱 太子这一次是单独行动没了皇后和太傅做后盾,且又是单独行动,他供出此事之后心里已经完全没了主意,只是一味地哀求皇太后饶了他,求皇太后莫要声张此事。 皇太后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身为太子哭哭啼啼,只求饶不认错,连句冠冕堂皇的话都不会说,真是废物,废物啊。 “连做戏你都不会,这太子之位,你何德何能啊?先祖的江山,又如何能交托到你的手上?”皇太后痛心疾首地说。 “孙儿不敢了,求孙儿不要告知皇叔,也不要告知太傅。”太子哭道。 皇太后恨不得一巴掌打过去,她站起来,有片刻的眩晕,孙公公急忙扶着她,“太后息怒啊!” 皇太后缓慢地坐下来,心里头顿生一个念头,不行,这个太子不行,皇位若是落在他的手里,迟早得把祖先的基业败光。 “滚回东宫去,没有哀家的旨意,不可出,任何人也不可见,连太傅都不可以。”皇太后厉声道。 “是,是,孙儿这就回去。”太子真怕她嘴巴一张,便说要废太子。 “你先别高兴,此事必须得告知你皇叔,如何处置你,让你皇叔做主意吧。”皇太后冷冷地道。 “皇祖母……” “滚!”皇太后一拍桌子,竟力竭声嘶。 太子知道她在盛怒之中,听不进任何的话,只得先行离去。 太子走后,皇太后悲哀地看着孙公公,“哀家只担心,这江山迟早是得败在他的手里。” 孙公公不置可否,“太后别担心了,朝中的事情便让王爷去忧心。” “不,不,”皇太后摆摆手,“哀家趁着皇帝还清醒,得去跟皇帝说一下才行。” “还是不要让皇上烦心了,他养病不宜激动。”孙公公说。 “不行,他总要知道。” 皇太后说完,便着人吩咐肩舆,她要到熹微宫去。 真是祸不单行,太后刚进熹微宫,便见御医急匆匆地跑出来,见到太后,慌忙道:“太后娘娘,皇上情况再度严重了。” 皇太后心中一沉,“什么?” 她快步进去,只见另外一名御医正在榻前守着,皇帝脸色蜡黄,呼吸很困难,人虽然还清醒,但是两眼上翻,随时有失去意识的可能。 皇太后顿时六神无主,“这……如何是好啊?你们快想办法。” “臣可用的办法都用了,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御医跪在地上道。 路公公轻声道:“皇太后,是不是该让王妃进宫看看?” “不,不行!”皇太后一口拒绝,“千万不可。” 路公公道:“太后娘娘,总不能眼睁睁看着皇上出事,莫非您信不过王妃吗?” 皇太后看着气若游丝的皇帝,心如刀割,她在床榻上坐下来,握住皇帝的手,“皇儿,母后在,千万得撑住。” 皇帝睁开眼睛,努力聚焦看着皇太后,他喘着气,“母后,朕怕是不中用……” “不要胡说,不要胡说。”皇太后心底一阵悲凉,哭着道:“你是否愿意让你摄政王妃入宫为你看病?你若愿意,哀家马上下旨。” “不……”皇帝的胸腔发出一阵哮鸣,呼吸也像抽风箱一般,甚至叫人无法捕捉声线。 御前伺候的路公公和包公公一同跪下,悲声道:“皇上,王妃医术高明,不如请她入宫为您诊治吧。” “不……”皇帝再度否决,这一次喘得更急,脸色涨成猪肝色,几乎断气一般。 京城东市街头的民居里。 夏婉儿在这里租住了一所四合院,那一百两银子早就花光了,后来陈玲珑又来找她,母女两人的开销只能依靠陈玲珑出去找野男人帮衬着,她虽然说重新与太子厮混在一起,但是,她心里明白,她不可能做太子妃,所以,她要装扮自己,留住太子的心,最好能生个一儿半女的,就算不能入宫,也至少做个逍遥夫人。唯有这样,才是最好的打算。 毕竟,她也不可能嫁人了,没有人容得下她,一个罪臣之女。 她取出陈柳柳的荷包,荷包里有些碎银和银票,银票是三百两,鼎丰号的银票,当然她不会愚蠢得现在去取。 首饰有好几件,都是好东西,做了多年的相府千金,她自然分得出什么是廉价货,什么是上等货。 这些耳环头饰手链加起来,也值几百两,至少可以让她一年挥霍了。 她把这些东西藏好,听得外面声响,她打开门走出去,“陈家给的赏银呢?你得分我一半。” 陈玲珑没好气地道:“分什么?现在的开支都是我拿的。” “你才拿了多久?这房子是我租的,若没有我,你现在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夏婉儿冷声道。 “母女一场,你何必说得那么难听?我有交房租吧?这个月的房子还是我交的,你现在吃的穿的都是我买的,再说,银子不能到你手上,你也不懂得节省,咱现在都什么处境了,你还买那么多胭脂水粉,买也就算了,还都是上等货,够我们一个月的开销了。” “你别说得都是你的功劳,这个月太子殿下给我的不也都用作开销了吗?前天我才买了大米,还买了一些腊肉,不管,你得分我一半,我也有出力的。”夏婉儿不依不挠地道。 “不给不给!”陈玲珑怒道。 夏婉儿冷冷地道:“你若是不给的话,便搬走。” “你……”陈玲珑气得要死,“你就这样对你娘亲?我生你出来养育你多年,你就这样报答我的?” “你别说得那么好听,养我的人不是你,你不过就是生我出来而已,等我死了,把尸体还你就是,但是银子得分我一半。” 陈玲珑下意识地拢了一下袖袋便往里走,“休想!” 夏婉儿见她执意不给,上前就动手抢,恶狠狠地道:“你还好意思独吞?若不是我,你连一文钱都捞不着。” “你胡说,人是我发现的,也是我让人抬回去的,你不过就是跟着走一遭,凭什么分我一半?滚开!”陈玲珑生气地推开她。 “你以为都是你的功劳?哼,你看看柴房里的柴刀,若不是我砍伤了她,你以为你可以白捡这五十两银子?”夏婉儿冷冷地道。 陈玲珑收住手,吃惊地看着她,“你说什么?是你砍的?你疯了吗你?她可是陈家的人啊!” 第四百二十章 还不如杀了我 夏婉儿哼道:“陈家的人又怎么样?陈家的人就惹不起了?我以前还是相府千金呢?现在不也是地下的烂泥任人践踏?” 陈玲珑急怒,“你就不怕陈家的人找上门来?你以为陈家那老太婆是这么好惹的?” “找上门来?”夏婉儿一脸的不在乎,“她有什么证据?当时太子也在这里,她敢把太子殿下也牵扯进来吗?她陈家有什么了不起的?还不是吃朝廷俸禄的狗官?说白了,陈家就是慕容家的一条狗,看门狗,只有打仗的时候才有价值,如今太平盛世,谁还卖她的账?” 陈玲珑摇头道:“你太无知了,好,既然你要一半,我分你一半便是,我搬走。” 她不可能等到陈家来算账才走的,到时候还走得了? 夏婉儿巴不得她走,“滚滚滚,收拾你的东西马上滚,银子丢下!” 陈玲珑取出二十两,丢在地上,“只有二十两,你要便要,不要拉倒。” “没出息,迟早穷疯了你。”夏婉儿捡起银子冷哼一声便回房间了。 陈玲珑收拾好东西,她已经有落脚处了,她认识了一个男人,相处了一段日子,那男人是屠夫,死了妻子的,让她搬过去同住,当时嫌弃他房子不好,如今看来只能先住下了,以后找到好的再搬走。 她走到门口,想了一下,又回去敲夏婉儿的门,“你要不要跟我走?” “不妨碍你找野男人,走吧。”夏婉儿的声音从房子里传出来,说不出的轻蔑。 “你怎么能这样说话?我不也是为了赚点银子回来开销吗?”陈玲珑气结。 “我受不起,你走吧。”夏婉儿自然不会跟她走,事实上,她走了正好,不会妨碍她,这些银子足够她买两个丫鬟回来好生伺候了。 陈玲珑道:“你真不怕陈家找上门来?” 她站了一会儿,里面没传出声音,陈玲珑哼了一声,“最好没事,否则我不会回来帮你收尸的。” 一只杯子从窗户里砸出来,砸在地上破裂成碎片,伴随着夏婉儿暴怒的声音,“你要滚便马上滚,我死活也不需要你管,你记住,你踏出这个门口,以后乞讨也不要回来找我,我富贵的时候,你也别想来沾亲带故。” 陈玲珑气得发怔,“好,好,我走,我不是你娘亲的话,愿意拿热脸贴你的冷屁股?我倒是看要看你有多出息,不过你记住,你若折堕乞讨,来到我门前,我还是会赏你一口饭吃。” 说完,背着包袱便决然而去。 夏婉儿冷笑,乞讨到你门前?你以为你真的可以跟那屠夫过一辈子?等你人老珠黄,还不是像扔垃圾一般扔了你。 她取出银票再数了一遍,心里盘算着该如何花这边银子。 十两银子可以买一个伶俐点的丫头,再用二十两买一个粗壮的小厮,一般五年期的都是这个价钱,然后再买些家具装潢好自己的家,购置几身好衣裳,虽不是大家小姐,却也能做个小家碧玉。 看着镜子里的容貌,脸上虽有淡淡的疤痕,损了几分,模样倒还好,至少,比很多小家碧玉都好看,有这副皮囊在,再乖巧点儿,起码能哄住太子两三年,到时候若诞下慕容家的孩子,那她的地位就不愁了。 美滋滋地想着,她禁不住露出了得意的笑。 门口传来“砰”的一声响,她站起来,怒火冲天,打开门还没看清楚人便厉声怒道:“你不是要滚吗?尽管滚,以后不要回来烦我……” 她的话音未落,一把长剑便直指她的额头,逼得她不断退后,她举起双手,看着陈家十二位将军从门口进来,身后,还跟着陈家的当家人老太君。 “你……你们想干什么?”夏婉儿心中一慌,但是想着那件事情无人得知,太子更是不会说,顿时又理直气壮起来,“你们这是私闯民宅,我可以报官抓你们。” 陈太君一脚把门踢上,动作一气呵成,丝毫不觉得老态龙钟,她走到夏婉儿的面前,锐利的眸光像两道冷箭,夹着寒冰,“太子说,是你伤了我们家柳柳,是吗?” “胡说,我没有!”夏婉儿想着太子不可能会出卖她,一旦他承认,这件事他也脱不了干系的,“是我们母女救了陈柳柳,你们陈家是想恩将仇报吗?” “恩将仇报?”陈太君冷笑,“我们是恩仇都报。” 她说完,厉声吩咐:“搜,把这里翻个天!” 十二位将军迅速进去,不过片刻,便拿着陈柳柳的荷包和首饰出来,陈虎从柴房里拿出一把柴刀,柴刀上还染有血迹。 东西哐哐当当地扔在地上,夏婉儿脸色顿时苍白,“不是我拿的,那个房间也不是我的,是我娘的。” “柳柳身中八刀,我们陈家也不是占人便宜的,还你八刀,再把你送医,你若能活下去,是你命好,若死了,便是天道不容你。”陈太君缓缓地抬起手,然后落下,示意动手。 “你们……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不是我做的,是太子,你们去找太子,欺负我一个弱女子算什么?”夏婉儿尖叫着退后,脸都吓白了。 陈虎憎恨地看着她,然后回头看着陈太君,“祖母,这八刀,孙儿建议都落在脸上,咱也不要人家的性命,便算是便宜了她,如何?” 陈太君觉得陈虎的提议很是受用,“好,便依你所言,老身年纪大,见不得血,你动手,老身在马车上等着你。” 说完,转身出去,冷毅的面容寒冰未退,真有几分骑在马背上英姿飒爽女将军的威风。 她上了马车,陈家十一位将军也出来,站在马车旁边,听着里面传来尖锐的惨叫,惨叫声惊动了四周的百姓,大家都纷纷围观。 陈龙拱手,“诸位叔伯兄弟,大姑大嫂,这是我们的私人恩怨,诸位可围观,但是不要插手。” 谁都不会插手,夏婉儿虽然搬来不久,但是气焰嚣张,平日里得罪邻里,不得人心,如今大家也只是看着,心里头别提多痛快了。 陈虎做事是很细致的,小脸蛋上画八刀,是技术活儿,得避开五官,所以,这八刀下去,夏婉儿就成了花面猫。 陈虎还很细心体贴地为她止血上药,确保她不会因失血过多而死,夏婉儿痛得昏过去,醒来之后,陈家的人已经走了,还很体贴地把门关上,不许人围观。 她踉跄起来,冲进去看着自己的脸,悲声哭道:“还不如杀了我,还不如杀了我啊!” 第四百二十一章 简单的婚礼 陈老太君回去之后,跟子安说:“有个事得跟你说一下,老身去找了你那个妹妹,且还了她八刀,没死,但是以后也别想好好地活着了,这八刀悉数在她脸上,她想靠着姿色混饭吃是再不可能了。” 子安面无表情,“杀了都不过分。” 陈太君挑眉,“杀了她?不,老身已经不想杀人了,老年人是该过安宁的日子,不可能再手染血腥。” 子安笑了,但是心里很酸,对一个战将来说,杀人是寻常事,战场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只是杀人真的那么痛快毫无心理负担吗?不可能的,就算彪悍入老太君,她对杀人都怀着一种耻辱般的负罪感,所以,她退下来之后,尽可能地不会再动手杀人。 所以,心里明明很想杀夏婉儿,她还是忍住了,只是不想再增加血腥杀戮。或许,她一直都认为,柳柳有可能过不了十九岁,是她杀戮过甚的原因。 “她这样活着,比杀了她还解气。”子安倒不是安慰她,杀一个人,不过是杀她的时候让她恐惧疼痛,但是这样活着,她还有好长的时间痛苦。 所以,原主夏子安的这个仇,算是报了。 南怀王“回来”之后,慕容桀交托的任务也正式下去,要他查瑶芷一案。 南怀王从刑部调取十一年前的宗卷,几乎是没有什么发现的,因为宗卷的资料和证据几乎为零,只是记载了这一宗案子。 不过,倒是倪荣交给了他一些证据,证据直接指向韩清秋。 南怀王拿了证据之后,四处调查,查验证据的真实性。 那边厢,柳柳和萧拓的婚期到了,柳柳现在不可能起来拜堂,不过,婚期也不能延迟,因为老太君说她的生辰马上就要到,延迟婚期也不知道会出什么乱子。 所以,两家商议之后,按照原定日子成亲,但是不铺张,等柳柳好了之后,再寻个日子补办婚宴。 柳柳勉强可穿上嫁衣,但是也得子安为她封针止痛才能穿上,花轿加了软垫,且还得有一个人陪着她坐,怕她摔倒。 陪坐的人自然是子安,坐在这盛大花轿里,她想起自己的婚礼,啼笑皆非。 柳柳半边身子都依靠在子安身上,虚弱,但是很兴奋。 子安心里也替她高兴,但是也替她难受,这婚礼真的不像样,她甚至没办法拜堂。 御医说她的双腿上到骨头,其实并不太严重,砍她的刀不算锋利,是伤到了骨头,可柳柳年轻,恢复能力强,当然,主要是有她这位大夫在。 “刚才你被抬上花轿的时候,你祖母流泪了,柳柳,好多人关心你,你应该幸福的。”子安说。 “是的,我很幸福。”柳柳流泪,心底开始对家里充满了难舍的感情。 花轿来到侯府,按照规矩,应该是喜娘背着她下花轿进去,但是,萧拓等在门口,他不放心任何人碰柳柳,坚持要自己抱她进去。 他小心翼翼地尽可能不触碰到她的伤口,子安一直左侧跟着,她从没见过这么认真的萧拓。 经过这一次,他应该知道爱惜柳柳,不会再闹什么脾气了。 因柳柳伤重,所以大家只是随便吃了顿饭便散去了。 翌日,宋瑞阳要离京归国,临走前,宋瑞阳告知慕容桀,“宜妃曾私下与我身边的公孙燕商谈密谋,宜妃这个人,小心点。” 慕容桀道:“谢谢,保重。” 流月对回国很是忐忑,她过惯了闲云野鹤的生活,想到回去要困在东宫,她就很揪心,时刻想着如何逃跑。 但是,宋瑞阳打消了她的忧愁,“就你这个性子的人,怕是入不了宫的,你就在宫外待着吧。” “那我回盐帮!”流月欢喜地道。 “随便你。”宋瑞阳淡淡地说,眼底却尽然是宠溺。 懿儿与梁王也是难舍难离,执手相看,懿儿轻声安慰,“你放心,我很快就可以回来了。” “嗯,你万事小心点,我会尽快跟皇祖母提咱们的婚事。”梁王心里也是很怄的,萧拓成亲了,他都还没成亲,萧拓还是偷他的椰子。 梁国太子的队伍出城而去,梁王站在城墙,身边站着慕容桀。 看着渐渐变小的队伍,慕容桀道:“太子冥顽,怕是不中用了,你有什么想法?” 梁王看着他,“我能有什么想法?” “你是慕容家的人。”慕容桀皱着眉头道。 “你也是!”梁王反击。 “所以本王临危受命,做了这个摄政王。” “既然你都做了摄政王,不如再进一步。”梁王说。 慕容桀不高兴地道:“做人不能得寸进尺。” 梁王笑道:“可不是?难不成你要我身残志坚,挣扎着从虎视眈眈的狮子身边爬到那皇位上去吗?” 慕容桀显得很生气,“你身为慕容家的人,有些责任是你该承担的。” 梁王依偎在城墙上,神态懒洋洋,“不,没有什么是我非承担不可的,除了我自己的事情,慕容家很多出色的子孙,九皇叔呢?而且,你不是把梅妃提拔起来了吗?三皇弟不错,你是有这个打算吧?” 慕容家没做声,他是有这个打算,但是,如果他愿意做太子,他没有不要提起三皇子和梅妃,就是知道他不会同意。 “罢了,”慕容桀顿了一下,“你以后想干什么本王不管,但是你现在要配合本王,摆出你有心争夺太子之位的架势。” “要我为三皇弟打掩护?好!”梁王一口就答应了。 两人站立了一下,梁王忽然幽幽地问道:“父皇真的不行了吗?” 慕容桀没做声,便意味着没有否认。 “他到底是什么病为什么不能让子安去看看?”梁王问道。 慕容桀摇头,“你皇祖母不会同意,你父皇也不会同意,事实上,等你父皇驾崩,熹微宫所有的人都要殉葬,他早就下了旨意了,只是没宣。” 梁王大吃一惊,“这么严重?这到底是什么病?” 慕容桀看着他,淡淡地道:“你觉得会是什么病让不得不下旨杀了跟了他多年的路公公包公公?是什么病会见不得人?什么病不能公开告知天下?” 梁王想了一下,顿时骇然,“天啊,不会是……” 慕容桀缓缓地点头,“是!” 梁王身子徐晃了一下,不敢置信地道:“怎么会?” 第四百二十二章 死到临头 婚礼在开心和悲伤中度过,萧枭依旧没有消息。 夏霖去了寒山,说好两天回来,并没有回来,只是让缺牙胖子回来通知说暂时先不回来。 至于萧枭的情况,胖子没说。 壮壮没有追问,也没有说要去看萧枭,她就在那里京中等着。 经历了那么多事,壮壮的性子也沉静了许多,偶尔入宫去请安,偶尔去找胡欢喜和子安,更多的时候,是在府中静坐。 南怀王的调查结果出来了,正如大家所料,他的结论是韩清秋杀了瑶芷,这么一来,休书就终于以理直气壮的姿势面世。 韩清秋的墓碑被取走,一个罪人,不该有墓碑,她也不是萧家的人了。 接下来的几天,慕容桀都是早出晚归,而子安白天去梁王府为梁王治疗腿伤,晚上回府准备晚饭,这阵子,两人的晚膳几乎都是她做的。 桂圆调到了账房,账房先生说他很有潜质,也愿意教导他,这让子安很安慰。 日子很平静,但是大家都知道平静不会持续太久。 果不其然,这天她刚从梁王府回来,阿福便来了,说贵太妃要见她。 子安想起嫁进这家门,还没怎么跟这个婆婆相处过,也没去请过安,这一次忽然传召,来者不善。 “王妃,太妃忽然召见,怕有问题,要不要等王爷回来再一同过去?”嬷嬷问道。 子安想了一下,“不打紧,我先去看看她到底想怎么样。” “但是,贵太妃不好对付,您就这样去见她,怕会吃亏的。”嬷嬷很是担心。 “不碍事,在府中她还不敢对我下手,我也想看看她静止了这么久,到底动什么念头。”子安道。 嬷嬷还是不放心,“那要不奴婢陪您去吧。” “也好!”子安应道。 嬷嬷叫来刀老大,两人一同陪着子安到清宁阁去。 自打嫁进来,子安便不曾来过这里,清宁阁很古色古香,当然了,这古代。 不过,这里和子安预设的有些出入,厅子里挂了许多字画,古董,家具都是上好的花梨木或者红木,玉石屏风是唯一一件看起来有些浮夸的物什,因为,屏风雕刻着一只飞翔的青鸟,特别的突兀。 贵太妃就坐在厅子中央的太师椅上,身穿一袭黑色锦缎绣花团锦簇图案外裳,发髻贴服,一如以往高贵的模样。 天气有些冷,所以屋中点着炭火,气温和外面相差起码有十度。 子安脱了外裳,递给小荪,上前躬身请安,“见过贵太妃。” 贵太妃瞧着她,脸上慢慢地扬起笑容,那笑容很是僵硬,像是生生扯出来的,“来了,坐吧!” 子安谢过,然后坐下来。 贵太妃看着嬷嬷与小荪,“你们先出去吧,哀家和子安婆媳两人说说话。” 嬷嬷瞧了子安一眼,子安也道:“去吧,听贵太妃的吩咐。” 嬷嬷是不放心才跟着来的,这来到便被遣出去,她心里头着实担忧,但是,也不能忤逆贵太妃的话,只得带着小荪退了出去。 门被关上,阿福便站在贵太妃的身边,连茶都没有给子安奉上一杯。 不过,即便奉上,子安也不能喝,她身边可是有一个擅长下蛊毒的芳儿。 “在王府住得还习惯吗?”贵太妃好整以暇地问道。 子安微笑,“谢贵太妃关心,很习惯。” “习惯就好,府中也没什么规矩,你自在惯了,很容易习惯的。”贵太妃说,这话倒不是要挑刺,只是她说话一贯是这样。 子安依旧微笑,不说话。 “阿桀与哀家不怎么亲近,但是母子情分在,你这个做媳妇的,可以多往哀家这里走动。”贵太妃说,神态慢慢地放松,没刚进门口时候的威严。 子安道:“是!” 贵太妃点头,“哀家以前曾经对你有些误会,也曾做过伤害你的事情,你不会放在心里吧?” 子安心底冷笑,不会放在心里?怎么可能不放?她可是差点杀了她啊。 “不会!”子安说得很诚恳,不放在心里却记在了脑子里,无一日能忘。 贵太妃看着她手臂上缠着的刀疤索,只觉得格外碍眼,不甚高兴地道:“你手臂上的缠索不怎么好看,脱了吧。” 子安顺手触碰了一下,“没事,习惯就好。” 贵太妃盯着她,“太皇太后给你的,是吧?” “是的!”子安这是头一次与贵太妃这样交谈,从不知道她语锋如此尖锐。 “你觉得这根刀疤索能保住你一辈子?”贵太妃淡笑。 子安摇头,“我从没这么认为过。” 贵太妃眼底迸出精光,“你知道就好,你很聪明,哀家很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 子安道:“贵太妃谬赞了。” 贵太妃看着她,没说话,两人便有短暂的沉默。 子安低着头,她知道贵太妃在研究她,子安实在是很好奇,她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 片刻之后,贵太妃缓缓地开口,“没什么事了,你走吧。” 子安丝毫没显得意外,只是站起来躬身,“是,告退!” 刚走到门口,贵太妃的声音便从她身后传来,“夏子安,你不是个甘于平凡的人,你可想过,一旦皇上醒来或者是太子登基,阿桀和你会是什么处境吗?” 终于说了。 子安回过头,有些茫然,“子安愚钝,不知道贵太妃说的什么意思。” “你知道,别在哀家面前装作无知,你这么努力地往上攀爬,你要什么,哀家很清楚。” 子安笑了,“贵太妃真是慧眼,连我都不知道我要的是什么,贵太妃竟然知道?” 贵太妃淡淡地笑了,眼底依旧闪着精明的光芒,“在哀家面前,你就不要再装,你要皇后之位,你要母仪天下,你是绝对不愿意屈居任何人之下的,像你这样的聪明人,应该知道一旦皇上醒来或者驾崩,阿桀都会失势,他任摄政王期间,得罪了这多人,想过后果吗?” 子安道:“贵太妃有什么好主意?” “回去劝劝他吧,这帝位既然唾手可得,为什么要放弃?”贵太妃终于说出让子安过来的目的了。 子安福身,“朝中之事,我无权干涉,也不能干涉,至于王爷打算怎么做,做妻子的,只能是听从。” 贵太妃冷笑,“方才哀家还说你聪明,想不到你这么糊涂,死到临头也不知道。” 第四百二十三章 同命蛊 子安知道这句话绝非无端说出来的,她装作不明白地看着她,“贵太妃的意思是?” 贵太妃冷冷地道:“实话告诉你,皇上快驾崩了,若你还想保住你摄政王妃的权势,是该好好打算一下了。” 子安心底暗惊,皇帝快驾崩了?但是她怎么知道?熹微宫的消息都是保密的,这件事情,连慕容桀都不知道。 “这不可能,阿桀没有说过。”子安道。 “他知道什么?他若有脑子,就该好好地握住手里的权力为自己做点事,可他现在做的,只是为他人做嫁衣裳,白费了他的脑子。”贵太妃冷冷地道。 子安没做声,心头在盘算着贵太妃话里的真伪。 贵太妃今天巴巴地找她过来,目的很明确,就是要她劝说慕容桀夺取帝位,可她一直都知道慕容桀无心做皇帝的,她也一直都培植南怀王,为什么忽然放弃?除非,是她知道胜算不高了,但是为什么会胜算不高? 因为皇帝快驾崩,时间不多。 子安一直都想知道皇帝到底是什么病,而且以前听过贵太妃找陶德诅咒过皇帝,当然,她不信皇帝是因为诅咒得病,但是,不能见人不能诊治,这个病怕见不得光的。 “皇上到底是什么病?”子安试探地问道。 贵太妃哼道:“想也知道。” 想也知道?她还真的想不明白,不过,贵太妃虽然一副了然的样子,怕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 但是,如果她不知道皇帝是什么病,为什么会知道皇帝快驾崩? 现在除了熹微宫,唯一知道皇帝情况的就是皇太后,难道说是皇太后身边有内奸? 不奇怪,贵太妃一定会在宫中培植自己的人手。 如果皇帝要驾崩,慕容桀是真的要马上做应对措施,幸好现在梁太傅不敢太过明显,太子又被禁足,皇后被废,那边暂且不担忧。 “贵太妃若没其他事,子安先行告退。” 贵太妃淡淡地道:“走吧!” 子安转身,拉开门,贵太妃的声音又阴恻恻地传来,“对了,你精通医术,知道什么是同命蛊吗?” 子安心里咯噔一声,再次回头,眸色已经有些微凉,“不知道,贵太妃什么意思?” 贵太妃淡笑,“回去查一下吧,知道同命蛊是什么之后你会回来找哀家的。” 子安快步离去。 嬷嬷和刀老大小荪追上来,“怎么了?” 子安沉声道:“嬷嬷,宫中是不是有很多医书?” “是的,太医院有专门的书屋,藏着许多医书。” “我马上入宫一趟,小刀跟我走,你们都留在府中,如果王爷回来问起,你就说我有事出去了。” “王妃,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嬷嬷拉着她的手臂问道。 子安心里有莫名的惊慌,想起嬷嬷在宫中多年,或许会听说过同命蛊也不定,她问道:“嬷嬷,你知道什么是同命蛊吗?” 嬷嬷点头,“知道一些。” “同命蛊是什么?中了同命蛊的人会有什么症状?”子安问道。 嬷嬷回答说:“同命蛊,顾名思义,是两个人中同一种蛊毒,分母蛊和子蛊,母蛊死后,子蛊也会死。” “那子蛊死后,母蛊是不是也会死?” 嬷嬷摇头,“这就不知道了。” “那中蛊之人,有什么症状?” 嬷嬷也摇头,“这个奴婢是真不知道,要不,您去问问院判大人,听闻他对巫蛊之术也颇有研究。” “我这就入宫去。”子安刻不容缓,马上就带着刀老大入宫。 子安入宫后直接去找院判,问起同命蛊的事情。 院判听得同命蛊,大吃一惊,“王妃,您这样问,是不是遇到有中了同命蛊的人?” “不肯定,我对巫蛊了解不多,不能断定是。”子安心头还是很慌,之前就发现慕容桀的脉搏和心头都有些不寻常。 院判领着子安进入书屋,这书屋很大,一排排望不到尽头的书架上摆着数不尽的书籍。 都是医书类的。 子安很是震惊,想不到宫中保留了这么多医书古籍,只是她不太明白,既然前人有这么多医书智慧的结晶在这里,为什么本朝的医术还是停滞不前? 她随便抽出一本,打开看了一下,只是一些记载草药药理的书,没有什么实质的理论,都十分显浅。 再打开一本,还是差不多类型的。 一连翻开几本,都没有什么好看,甚至连临床病例都没有写上去。 “这些医书,为什么收集在这里?”子安走过去,问正在找书的院判。 “这些大部分医书都是从前朝留下来的,大周朝民间也有很多,都收集在这里,是供给惠民署教学用的,参考的书籍也有很多,但是没有人打理十分混乱,大海捞针,偶尔能捞到几本好东西。” 子安嗯了一声,若是这样,难怪没有人来了。 换她都没耐心在这书海中找那一两本的珍珠。 院判一直找,找了大约有一刻钟,才惊喜地道:“找到了。” 子安走过去,看到他手里拿着一本残缺不全的书,连书面都没有了,开头几页撕得只剩下一个角。 院判迅速翻书,从头翻到尾,在末页终于看到了同命蛊。 但是,末页却是残缺的,只有半张。 子安拿过去就着黯淡的光线看,同命蛊,母蛊子蛊同命,母蛊可解,子蛊不可解,母蛊死,子蛊立死,子蛊死,母蛊三日后死。 这一页本是有同命蛊蛊虫的记载,但是,已经被撕掉了。 子安看了一下前后,发现最后这被撕掉的末页是新撕的,是有人故意不让她看到同命蛊蛊虫的资料。 “母蛊可解,那就是说,只要子蛊死了,母蛊三天之内能解蛊,就能活下去。”院判仿佛是怕她不理解,特意解释。 子安皱着眉头,“症状呢?中蛊的症状你知道吗?” 院判道:“微臣没见过,但是以前听师父说起过同命蛊,中蛊之人,一个月有几天是会出现心脏不适,脉搏缓慢或者加速,这是蛊毒在体内活动的反应,但是除此之外,没有什么大问题,就跟个正常人一样。” “那如果母蛊不死,中了子蛊的人,是不是也会没事?” “对,子蛊身上的蛊虫是根据母蛊身上的蛊虫进行活动的,打个比方说,母蛊安好,那子蛊自然就不闹事,会静静地潜伏在人的身体内,顶多是吸取一些养分而不会放出毒性和生长繁殖。” 第四百二十四章 检查 子安心中紧缩,“那中了同命蛊的人,还有什么特征?除了你刚才说那些。” “很难知道有什么症状,但是因为同命蛊的蛊虫是潜伏在心脏里,所以可以通过刺激心包经看反应,中了同命蛊的人,刺激心脏对应的穴位,心脏会揪痛,这是蛊虫的活动。” 院判看着她的脸色,“王妃,您遇到的这个病人是谁?” 子安摇头,“不,不是什么病人,只是忽然对这个蛊毒很有兴趣而已。” 院判道:“蛊毒害人不浅,宫中是讳莫如深的,王妃最好不要在宫中研究,皇太后并不喜欢的。” “我知道了。”子安道。 在宫中寻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出宫的时候已经是天黑了。 回到府中,慕容桀等着她回来吃饭,这一次是嬷嬷下厨做的,厨艺当然比子安好,一桌四个菜一个汤,汤都凉了。 “去哪里了?”慕容桀见她进门,便问道。 “入宫给皇太后请安了。”子安含糊地道。 “是吗?午后才过去请安?” “请午安。”子安笑了笑,为他装了汤,“吃饭吧。” “古古怪怪的,连本王都不能说了?”慕容桀道。 子安拿起筷子吃了起来,“没事,有事我一定会跟你说的。” 慕容桀嗯了一声,“吃吧。” 吃过饭,慕容桀便去了书房看公文,子安在屋中待不住,出花园走了一圈,想了一下,拿起针包走去书房。 “怎么了?”慕容桀见她忽然进来,把公文合上问道。 “想起许久没为你检查过身体了,你最近忙得很,我为你施针驱赶疲劳。”子安说。 慕容桀摆摆手,“不,本王又没有病,为什么要施针?” “不是治病,说了只是医治疲劳的,施针之后,我帮你按摩头部穴位,很舒服的啊。”子安哄道。 “按摩可以,施针不要。”好端端的,谁愿意被针扎。 子安凑过去,头趴在桌子上凝望他,“来嘛,顶多今晚,我好好伺候你啊。” 慕容桀义正辞严地呵斥道:“滚,本王不是那样的人,休要用美色来迷惑本王。” 他身子微微探前,“真的?” “我说话一向是一言九鼎的。”子安保证道。 站在门口的倪荣扑哧一声笑了,慕容桀板起脸,“去去去,忙你的去,杵在这里做什么?” “行,属下很识趣的,这就走。”倪荣笑着出去把门关上。 慕容桀看着子安取出针包,他指着短小的针,“用这种。” 子安笑道:“当然是用这种了,长针是治病的,短针只是检查身体。” 子安绕过去,脱去衣裳,从左胸出发,沿着心包经刺穴,一直到手腕的穴位。 子安一边刺穴,一边看他的反应。 整个心包经刺下去,尤其到最后中冲穴的时候,他眉头蹙起,显得有些吃痛。 “痛吗?”子安看着他问道。 “刺穴的地方不痛,但是你你下针感觉胸口很痛,像是被一只手使劲攥住那样。”慕容桀道。 子安的心沉了下去,但是嘴上安慰,“嗯,痛是正常的,证明你最近太忙了,休息不够。” “真的?”慕容桀倒是不太在意,他自觉很健康。 子安道:“是的,我再用针,有什么感觉你告诉我。” “还要再用?”慕容桀不高兴了。 “就再一遍嘛,忍一下就好了。”子安轻声道,眼圈已经有些微红。 再施针的时候,慕容桀根据子安的提示说出每一个穴位的感觉。 刺激对应心脏的穴位时,他或多或少都会有难受或者是揪痛感,偶尔是烧灼感和搓揉感,至于其他穴位只有轻微的胀痛,这是属于正常的。 撤针之后,子安诊断脉搏和心跳。 心脏跳动的频率和正常人没什么分别,但是,听久了,忽然能感觉到心脏停止跳动两三秒,之后又迅速恢复。 “刚才胸口是不是不舒服?”子安问道。 慕容桀想了一下,“是有那么点不舒服,最近总是这样,偶尔出现一次喘不上气的感觉,许是像你说的那样,最近真的是太累了。” 子安低着头,嗯了一声,默默地把针放好。 “怎么了?”慕容桀见她一个劲地低头收拾,就那几根针,收拾了好久。 “没有,忽然想起了一些不开心的事情。”子安抬起头,泪痕已经是掩饰不住了。 “怎么好端端想起不开心的事情?”慕容桀见她哭了,心头也有些难受,他都没见过她这样无端落泪的。 伸手把她圈到身前,坐在他的腿上,“如果是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 子安抱着他的脖子,下巴枕在他肩膀上,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她还没确定,先别自乱阵脚。 她深呼吸几口,再面对他的时候,已经是灿烂的笑容了,“没事了,就是偶尔伤感。”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愁善感了?”慕容桀蹙眉,“可吓人的。” “吓着你了?”子安扑哧一笑,“故意逗你玩呢。” 慕容桀自然不信,不过,也不追问,“好吧,逗吧,你开心就好。” 子安默默起身,绕到他的身后,手指摁住他的太阳穴,“我说过要帮你按摩的。” “不用了,你也累了,早点回去歇着,本王看完就回去了。”慕容桀柔声道。 他也是难得这样的柔和语气,饱含宠溺。 “不要看了,不如,陪我出去走走吧。”子安拉着他的手起身。 慕容桀想了一下,“好吧,成亲以来,发生了很多事情,本王也没好好陪过你。” 他站起来牵着她的手,走了出去。 花园里挂着羊角风灯,出来之后,气温锐降,慕容桀搂紧了她,“冷吗?” “不!”子安抬起头,冲他笑了一下。 “傻!”慕容桀揉了她的头发一下,搂住她走向湖边。 湖面还没结冰,风灯在风中抖索,光影摇晃迷离,照得这湖面也动荡不已。 两人沿着湖边走,偶尔说说话,虫鸣蛙叫为这夜增添了几分静谧的气氛。 子安的脑子很混乱,被这冰寒的夜风吹着,更觉烦乱,她只是一味靠近慕容桀,那般的小心翼翼,自然引起他的注意。 “子安,你今天怎么了?”慕容桀停下来,扳着她的肩膀问道。 第四百二十五章 皇上的病 子安投入他怀中,把头也埋在他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幽幽地道:“是有些事情。” “你说,说给本王听,有什么事,我们一起面对。”慕容桀抱紧了一些,她的反常让他很不安。 子安沉默了一下,郁闷地道:“我发现,我越发离不开你,慕容,我觉得我应该是爱上你了。” 慕容桀一怔,这是两人谁都不愿意开口的问题,虽然其实大家都明白对方的心意,可从不轻易说出口,他也认为,她或许一辈子都不会说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慕容桀了解她的性子,她绝非那种感性的人,一定是有事。 子安抬起头,“我表白了,你就是这个反应?” 慕容桀摇头,“不,你心里藏着事,以前本王不会追问你,像你说的军医生涯,本王在等你愿意说的时候才说,但是,你今晚让本王很不安,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子安凝望着他眼底的关切,改为牵着他的手,“我们到亭子里坐下来,你有什么疑问,我都告诉你,包括我的军医生涯。” 两人走到亭子里坐下来,慕容桀显得有些紧张,一直看着她。 子安首先道:“我们做个交易,我把所有的事情都告知你,但是你也要把皇上的病告诉我。” 她虽然不知道皇上到底是什么病,自己有没有办法医治,但是,皇上在这个时候驾崩,而他中了同命蛊,便是危机四伏。 所以,知道皇上的病情,她会想办法,尽力一试。 慕容桀摇头,“皇上的病,你没有必要知道,这个病,没办法治愈。” “我们至今应该坦诚相对,皇上不能驾崩,至少在现在不能驾崩,知道吗?”子安有些激动。 “到底怎么了?”慕容桀问。 子安叹了一口气,“今天,贵太妃找了我去谈话,她跟我说皇上快驾崩了,你知道皇上的病情,所以这个事情你大概心里有数,是不是?” “本王虽然很担心皇上,但是,有些事情我们没办法。”慕容桀默然道。 “但是,皇上一旦驾崩,朝中大局便会乱……” 慕容桀淡笑,“你担心这个?没必要担心,皇上驾崩之前,太子一定会被废。” “那皇帝的人选呢?梁王?夜王?三皇子?还是南怀王?” 慕容桀神色有些冰冷,“她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子安没直接回答,只是继续道:“要扶植起梁王或者三皇子,得首先除掉南怀王吧? 子安眸色悲伤起来,“可你不能杀了他,杀了他,你也会死。” 慕容桀一怔,“什么意思?” 子安眼圈红了,“你知道同命蛊吗?你中了同命蛊,你是子蛊,南怀王应该是母蛊,母蛊一死,子蛊必死。” “是谁跟你说的?”慕容桀脸色沉凝,“她?” 子安点头,“她没有直接说,其实前阵子我就发现你的脉搏心跳都不正常,当时没想其他,但是今天她跟我提起了同命蛊,我就马上入宫去找院判,了解了同命蛊初步的信息,回来之后在你的心包经走了一圈,你果然有不适。” 慕容桀沉默了一下,道:“不杀他,本王便没事?” “可以这样说。”子安对巫蛊之术了解不多,但是,听院判的意思是这样的。 “不杀他,还有一百种方法对付他,你担心什么?”慕容桀道。 “不杀他,放了他?放了他,他始终想办法夺取朝中,那么,这大周起码得动荡几十年。拘禁了他?若没指望做皇帝,他有一百种自尽的办法。”子安道。 “你确诊了吗?”慕容桀问道。 “我……”她不肯定,但是,如果不是同命蛊,他的脉搏和心跳都太不正常了,还要,走心包经的时候他心脏会揪痛,除非,是有心脏病,但是,他平日看起来很健康,又能施展武功,没有心脏病的病症。 “先不要瞎担心,好吗?”慕容桀反而安慰起她了。 子安抬起头看他,“皇上到底是什么病?不能让外人知道,难道不可让我知道吗?我不可能会泄露出去的。” 慕容桀道:“你若是有办法医治,告诉你无妨,但是这种病,自打发现起,便无人能治愈。” “之前不是说羊癫疯没办法治吗?我也治好了啊。”子安道。 慕容桀没做声,他还在犹豫。 子安再劝说:“或许我真有办法呢?你也不希望皇上驾崩,是吗?有一线机会,你舍得放过?” 慕容桀抬起头看她,像是下定了决心,“好,本王告诉你。” 子安嗯了一声,看着他。 慕容桀道:“前朝的明帝,是个暴君,苛捐杂税,发动战争,弄得百姓天怒人怨,明帝十五年的时候,他忽然病倒了,脸上身上长出了许多斑点,而且,耳朵旁边还发现了一张小人脸,此事传开,百姓议论纷纷,都说是被他所杀的人冤魂不散,加上上天惩罚明帝,才生了鬼面疮,自此之后,鬼面疮便成了诅咒的病,但凡患上鬼面疮的人,百姓都认为是作恶多端。” “皇上是鬼面疮?”子安不知道鬼面疮是什么鬼东西,但是,脸上身上长斑,这也不少见。 “是的,但是,皇上脸上身上都长满了斑,十分的恐怖,且在他的左臂上,有一张人脸,此事是万不能让人知道的,否则,慕容家在百姓心中便失去了威信,大家都会认为皇上是被上天惩罚的皇帝。”慕容桀沉声道。 “那鬼面疮是怎么样的?以前没发现吗?”子安问道。 “就是一张人脸,有鼻子有眼睛有嘴巴,至于以前有没有,不得知。” 子安想起古代说的人面疮,中医是有记载的,疮生如人面,多生两膝或生两肘,肿类人形眉目口鼻皆俱,本事方云疮口能饮食,而明代的李时珍也曾经遇到过人面疮,后还治愈了,当然,这个时空是没有李时珍。 不知道他说的鬼面疮和人面疮是不是同一样,如果是同一样,那就只是寄生胎而已啊。 不过,寄生胎是从一出生开始就有了,也不会全身和脸上都长满斑点,所以情况还是有些不同。 子安道:“这样吧,你带我入宫去,我想看看皇上的病情。” 慕容桀摇头,“子安,你最好不要去,你一旦接手治疗,治不好,你无法面对百官的指责,而且,若皇上驾崩,有心人会为你堆砌一个什么样的罪名你想过吗?” 第四百二十六章 偷偷去熹微宫 子安道:“我知道,但是如果皇上痊愈,我们的困局就解了,到时候你也可以撂担子。” 皇上还在的话,太子和南怀王都不成威胁,纵然南怀王死心不息,可那位是真龙天子,登基多年,百官归心,和慕容桀的名不正言不顺是不一样的。 他不死心又能如何? 而且,皇上痊愈掌握政权,南怀王也只能是回到南国,至少三五年内折腾不出什么风浪来,她有这三五年的时间,想必也能有办法解开蛊毒。 慕容桀还是不赞成,他是不惧怕任何人说闲话,也不惧怕任何人指责,但是,他不能让子安陷入这样的旋涡中去。 “慕容,让我入宫吧,至少,让我看看他的病情,我如果有把握的话,再请旨入宫治疗,若没有,我会放弃的。”子安哀求道。 慕容桀问道:“好,你说你对鬼面疮有多少了解。” 子安摇头,“鬼面疮按照我的理解,是一种我以前接触过的病,可我不知道是不是,至于你说他手臂上出来一个小脸,这个我得问问以前是不是也有,只是一直你们不知道。” “那小脸就是鬼面疮啊,得了鬼面疮,身体长出红斑,还长出小鬼脸。”御医是这样跟慕容桀说的,慕容桀对病理都不了解,所以只能转述御医的话。 “有前朝明帝的病例资料吗?我想看看。”子安问道。 “有,书房里有许多前朝的文书,都是史官记载的,不算真实,但是应该全面。” 史官记载的多半是朝廷让记载的东西,但是,也有些耿直是史官会另外撰写,流传下去。 只希望记载这些的那位史官,是抱着正确的历史态度却写吧。 两人又重回书房,找出了明帝的历史。 这末页里有写着,明帝脸上长出红斑,且腹部有长出一张小脸,小脸眼口鼻齐全,没有耳朵,嘴巴还会张开,仿若小鬼。 “不是在长在耳朵啊,是长在腹部。”子安道。 慕容桀凑过去看了一下,“噢,民间传说是长在耳朵旁边的。” “除了这些,民间还有关于鬼面疮的记载吗?” “问过御医和惠民署,都说没有,倒是有长红斑的女子,可那些长红斑的女子都是没有鬼面的。”慕容桀道。 子安沉默了一下,再三翻看明帝的病史,这里记载不多,明帝也不是死于这个病,而是被人杀死的。 “慕容,我还是坚持入宫去看看。”子安再一次恳求。 慕容桀见她态度坚决,知道也打消不了她的念头,便道:“好,既然你想去,那今晚就去,别惊动母后,不过你得装扮一下,扮作本王身边的小厮,别叫人知道你进去过。” “好!”子安答应。 慕容桀让倪荣去取一套小厮的衣裳,子安换上,又取煤炭把脸涂抹了一下,轻轻一层黝黑黝黑的,顿时便没了女儿样。 两人入宫,慕容桀让子安低着头捧着一盒人参进去。 往日慕容桀进去从不带人进去的,所以熹微宫的禁军不理会,但是现在他带着人进去,禁军便拦了一下。 慕容桀厉声道:“滚开,本王的人也敢拦?” 禁军恭谨地道:“王爷,皇上有令,不许外人进入,王爷曾得皇上旨意可进入,可不能带人进去的。” 慕容桀淡淡地道:“那本王坚持要带呢” 禁军有些为难,“这……” 在这熹微宫守卫的人,都是皇上身边信得过的人,他们心里也都明白,皇上一旦驾崩,他们也都是要殉葬的。 可若得罪摄政王,或许,不到皇上驾崩,他就丢了性命。 现在谁是庄谁是闲,很清晰了。 禁军默然退开,“王爷请!” 慕容桀带着子安进去,进入殿中一路无阻拦。 进入寝殿的时候,包公公和路公公上前,惊诧地看着慕容桀,“王爷,怎可带人进来?” 慕容桀道:“没事,他是本王身边信得过的人,皇上怎么样?” 路公公叹息一声,面露悲伤之色,“不太好啊,比之前严重了许多。” 慕容桀嗯了一声,回头对子安道:“把东西交给路公公。” 子安应声,递上去。 慕容桀道:“这是千年人参,你拿去炖给皇上喝。” 路公公接过,看到子安的手,微微一怔,再想看子安的面容,子安已经低下了头。 路公公心里有数,对包公公都:“咱家出去吧,让王爷和皇上待一会儿。” 包公公也看得明白,道:“好!” 慕容桀让御医也退出去,殿中便只有他和子安。 慕容桀上前掀开帐幔,子安走近,只见皇上睡着了,他脸上长着许多红斑,有些地方呈现鳞屑,干结,斑印很清晰,凸起的部位比较恐怖,因着这些红斑,都几乎看不清楚他本来的容貌。 “你拉起他的手臂让我看看。”子安轻声道。 慕容桀小心翼翼地上前,从被子里抽出皇上的手,一路挽起直到手臂。 手臂上赫然长着一个小人脸,没有毛发,像一个茶盅般大小,突出,小人脸的额头能看到血管,一只眼睛大一只眼睛小,鼻子是歪的,嘴巴很小,像一个小孔。 子安拿出针,想走过去刺一下,慕容桀伸手拦住,冲她摇头。 子安知道他怕皇帝醒来,只得作罢。 皇帝的呼吸很微弱,如今也不知道是昏迷还是睡着,偶然见他动一下,但是没有张开眼睛。 子安见桌子上有一个本子,想着应该是皇帝的病例,便拿起来看了。 确实是病例,记着皇帝每日病情情况,皇帝有发热,关节痛,关节肿大,肌肉痛的症状,再看皇上脸色的红斑,子安初步诊断是红斑狼疮。 但是红斑狼疮也有几种,暂时无法分辨是哪一种。 如果是系统性红斑狼疮会比较棘手,是最严重的一种,会危及身体内脏器官,例如心包炎,呼吸不顺,肾病综合征等。 红斑狼疮在古代是绝症,几乎没办法医治的。 现代也没办法根治,只能是控制。 “走吧!”慕容桀催促道。 子安放下病例,“好!” 她回头,再看了一眼那当今皇帝,在现代的时候,看电影看电视,皇帝的形象都是极为威严的。 因着他是慕容桀的大哥,且知道慕容桀一向尊敬他,见他毫无生气地躺在那里等死,子安心里也不禁有些难受。 第四百二十七章 我要去杀人 出宫在马车山,慕容桀见子安兀自沉思,便问道:“有头绪吗?” 子安抬起头看他,他眼底还是有一丝渴望的,希望能听到她说出好消息。 子安道:“脸上的红斑和手臂上的人面不是同一种病,他的红斑身体上应该也有吧?这种病叫红蝴蝶疮,是自身免疫性结缔组织病,好吧,这个医学专业术语咱不说了,这种病,确实严重,我也理解你说的没有办法治愈,事实上,我也没办法根治,可控制一下还是可以的。” “你可以控制?”慕容桀几乎不敢相信,“你见过这种病吗?这种病很少见的,至少记载不多。” “记载不多,或许是因为大家把这种病定性为诅咒类型的病,羞于求医,加上你们这的医术都断定这是绝症,得病的人便觉得求医也无用。” “你们这里的医术?”慕容桀看着她,“好吧,先不纠结这点,那人面怎么解释?凸起的小人头,总不能说可以治愈吧?” “这不是病,这是寄生胎,古代是叫人面疮而不是鬼面疮,如果让我去治,我会选择手术割掉,但是中医上也有用药治愈的,用几种中药粉剂混在一起涂抹,然后自然脱落,但是疗程会比较久。” 慕容桀觉得不可思议,“你是说真的?” “我像是在说笑吗?”子安没好气地道。 “但是……”慕容桀还是不相信她说的,红斑她说可以控制,鬼面疮她说可以切除,那这对她来说不算什么重症啊。 “你是认为皇上的病不严重吗?”慕容桀问道。 子安摇头,“不,蝴蝶疮严重,如果是系统性蝴蝶疮,现在病情大概已经到了肾脏和心脏,所以我说只能控制而不能治愈。” “你是说,如果你早一些去治疗,可以治愈?” “不,”子安还是摇头,“这个病无论是从发病期初还是现在,都没有办法根治的,即便是……我,也只能是尽力控制,而且,医药的匮乏,会直接导致控制这个病也比较困难。” “你是说,这是两种病,你能治愈那个……寄生胎,也能控制蝴蝶疮,是这个意思吗?” 子安道:“大概是这么个意思。” “控制不是痊愈?” 子安看着他,“慕容,你智商低了很多。” “……”是的。 “我能控制他病发的情况,能让他不加重病情,但是我没办法根治这种病。”子安再次解释。 慕容桀明白她的意思,只是不太相信,她说得好似一点都不严重,但是,所有人都知道,鬼面疮是绝症,不能医治,且是诅咒之病,也不可让人知道。 “你能控制多久?”慕容桀问道。 子安摇头,“我不知道,我现在对病情不算太了解,这也只是初诊的结果,情况还要深入检查才知道,如果你愿意让去医治,我明天就自己去求皇太后。” 慕容桀道:“你不用去,本王会去跟母后说,此事你也休要声张。” “好。” 翌日议事之后,慕容桀便去跟皇太后说这事儿,皇太后压根不信,“什么蝴蝶疮?就是鬼面疮,且你以为哀家没跟皇帝提过吗?皇帝不同意。” “但是子安说可以治疗,虽不能治愈也能控制,母后,要不您再去问问皇兄。”慕容桀恳求道。 “不,既然他不同意,那便算了,这个病,你真不该带子安去看啊,女子是非多,难保她会把这件事情告知旁人。” “这点母后可以放心,子安绝对不会跟任何人说起。”慕容桀道。 皇太后摇头,“你太不理智了。” 慕容桀呼了一口气,苦笑,“理智?母后,那也是本王的皇兄啊。” 皇太后眸色哀伤,轻声道:“是的,哀家有时候也没有顾及你的感受,阿桀,难为你了。” 慕容桀摇摇头,“既然不同意,那便作罢,对了,宫中的事情,宜妃和梅妃打理得怎么样?本王打算安排子安进来管账,宫中也该节省开支了。” “还算可以,她们二人合作挺愉快的,至于账面上的事情,确实需要有人收拾收拾,皇后……梁嫔当家的时候,宫中花费巨大,此事难保日后是要被御史拿出去说的。” “那好,既然这样,我让她这两日便准备入宫事宜。”慕容桀说。 皇太后轻轻叹气,“哀家是真的老了,有些事情想管也管不动,你之前说让哀家不要追究宜妃和太子的事情,但是这对哀家来说,就是一根刺,你实话说吧,他们两人是否有私情?” 慕容桀不置可否,“你管那么多做什么啊?只管做你的皇太后,享你的清福,得空带带孙儿,对了,本王听闻三皇子得老师夸奖,这小子有出息。” “嗯,这孩子倒是很得哀家的心,比旁的懂事,梅妃吧其实也懂事,就是以前太过小心翼翼,唯恐被人伤害,做过一些错事。” “不打紧,人都是会犯错的,只要没有铸成大错就好。” 母子两人说了一会儿话,慕容桀便出宫去了。 子安听得慕容桀说皇太后不同意她入宫诊治,很失望,“她真的不同意?要不要我去跟她说说?” “不必了,本王看得出,不是她不同意,而是皇上不同意。” 是皇帝自己不同意,那就没办法了。 “阿鑫最近怎么样?” “好很多了,现在每天都在用针,不出一个月,他就能行动自若,其实真的要多谢他母后,这腿断得及时。”子安苦笑。 “柳柳呢?” “也好了很多,但是双腿还不便行走,我今日去看过她,你知道她在做什么吗?”子安想想也觉得好笑。 “做什么?”慕容桀好奇地问。 “绣花!” 慕容桀笑了起来,“她那笨手也能绣花?” “是啊,有爱情的女人就是不一样,她现在幸福得很。”子安感慨。 慕容桀瞧着她,“怎地?你不幸福?” 子安看着他,眸子里渐渐笼上一层哀伤,“幸福。”如果他没有中同命蛊,她很幸福。 现在,只剩下担忧了。 “你明天入宫吧,我跟母后说了,让你去收拾一下账本。”慕容桀说。 “后天吧,明天我有事。”子安道。 “你要做什么?” 子安伸手触摸他的下巴,凑过去,轻轻咬住他的唇,“杀人。” 第四百二十八章 见孙芳儿 旖旎的夜,从子安的主动开始。 她最近都很主动,也很积极。 “那汤还真有点用,比以前大了些。”慕容桀仔细地研究着。 子安拍了他的手,“不是汤的作用。” 她躺下,有些累了。 “那是什么作用?是本王的手?” “当一个女孩从女孩变成女人之后,身材也会有所改变,且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严格上来说,还没成年,自然还能长的。”子安说这话的时候,觉得自己有些不要脸。 她对十六七的姑娘而言,已经是老人家了。 “真的吗?那你能长到几岁啊?”慕容桀凑上来问道。 子安咯咯地笑了,明眸皓齿,“二十。” 慕容桀翻身压住她,“你昨天说你爱我。” “是的。”子安看着她,眸光迷离。 “为什么不是喜欢?”慕容桀撑起手。 “那我改口,我喜欢你。”子安脸红红地说。 慕容桀亲下她的唇,到她耳边,“你是可怜本王?觉得本王中了同命蛊,快死了,所以你说爱我?” 子安推开他,厉声道:“什么快死?吐口水再说!” “你不就是这么认为的吗?”慕容桀坐起来,头发散落,霸道不见,倒有几分狂狷不羁。 子安恨不得抽他嘴巴,“我不想和你说话。” 慕容桀伸手勾起她的下巴,见她身子轻颤,眼底已经染了泪意,心中一软,“傻瓜,我不会先于你死。” 子安看着他,鼻音重重地道:“你说话要算话。” “我像你啊,一言九鼎!”慕容桀逗弄她的下巴,“好了,不难受了,我没事的。” 两人躺下,子安伏在他的胸口上,听着他的心跳声,心里百感交集。 自打穿越,就不曾盼过能收获什么,只求好好地活着,现在危机依旧四伏,但是心底却有了在乎的人,再不能像以前那样不顾一切了。 “慕容,无论发生什么事,希望你能把我看做是你最佳搭档,什么事都不要瞒着我,好吗?”子安轻声说。 “好!”他的声音在夜里显得特别的清凉。 了无睡意,翌日他起床后,她也跟着起床了。 “王妃,要去哪里?”小荪见她一大早便穿戴整齐地走出来,连忙问道。 “小荪,我要和小刀出去,你和嬷嬷去一下侯府,看看柳柳的情况,然后再去梁王府,说我晚上才过去施针。” “好。”小荪应道,“您先不忙出去,嬷嬷今日一大早起来做早点了,吃了再去。” “不……也好。”子安想着今天怕是没时间吃饭,先吃点也行,且嬷嬷一一大早起来做,不能浪费她一番心血。 吃了早饭,子安便带着刀老大出门了。 没有坐马车,两人是骑马出去,出去之后,子安才跟刀老大说去哪里。 刀老大听了子安的目的地,不由得瞪大眼睛,“挖坟?这可不好吧?” “迫不得已。”子安轻声叹息。 “那行,回头您别动手,我来!”刀老大说,挖坟是很损阴德的事情,刀老大独立承包。 子安笑笑,“不碍事,我不怕所谓的报应。” 韩清秋是中蛊毒死的,她要研制蛊毒,就得从抽取活体蛊虫。 韩清秋原本是入葬萧家的祖坟,但是休书出来之后,萧家自然再不能让她入祖坟,而是另外寻了个地方随便下葬,罪名落定之后,连墓碑都拿走了。 挖坟是缺德的,刀老大是这么认为,所以他坚持不要子安动手,一个人满头大汗地挖着那新坟。 子安早就准备了用生姜水浸泡过的口罩,棺材挖出来之后,刀老大把棺木打开,一阵冲天臭味传过来,纵然带了口罩,还是熏得两人几乎作呕。 尸体发胀渗水,面容肿胀得厉害,棺材四周布满了虫子,一条条有筷子尾巴那么粗,有半截手指长短,多数是这样,也有一些比较瘦弱的,米粒般大小。 “太吓人了。”刀老大掩鼻说。 子安拿出带来的小陶罐,用镊子把虫子夹进去,密封好。 她取出刀,挑开韩清秋的衣服,开始解剖。 刀老大看着那些内脏全部都被虫子蚕食,尸液渗出,那模样别提多恶心了,他终于是忍不住,冲上去狂吐起来。 子安却蹲在那里,一丝不苟地挑开看,从肠子胃部心脏一路往上移,最后劈开头颅,发现头颅也有蛊虫。 子安要知道蛊虫在哪个器官活跃得比较厉害,且从哪个器官开始蚕食。 韩清秋的蛊毒是立时发作的,所以,蛊虫进入体内之后就直接撕咬,从五脏六腑的腐烂程度可以判断出蛊虫的活跃度。 做完这一切之后,子安让刀老大把棺木盖上,封土,策马回去。 回到王府,她便躲进了厨房忙活了一阵子,便沐浴更衣,把衣裳交给小荪让她埋在泥土里,连刀老大的衣服也要扔掉。 刀老大很是舍不得,但是子安吩咐,也不得不从。 沐浴之后,她擦干头发问嬷嬷,“南怀王住在哪里?” “就住在清宁阁。”嬷嬷说。 “那芳儿也是住在清宁阁吗?”子安问道。 “是的,奴婢见过。” “好,你替我去传话,说我要见芳儿,让她过来。”子安把头发绾起来,干净利落。 “见她做什么?”嬷嬷的意思是不要主动招惹那些人。 子安微笑,“谈心啊,两个女人,当然可以坐下来好好地谈心的。” 嬷嬷担心地看着她,“王妃,对付她们,不宜太进取。” “嬷嬷,不进取就被动,芳儿迟早会找我的,还不如我先去找了她。”下同命蛊的事情,贵太妃已经告知了她,芳儿也不会按捺得住。 嬷嬷见她执意如此,便道:“那好吧,奴婢这便去一趟。” 小荪道:“王妃,那芳儿姑娘会过来吗?她未必会卖您的账。” 小荪的担心不无道理,因为,人家可是有贵太妃撑腰的。 “她会来的。”子安笃定地道。 虽然她没有见过孙芳儿,但是此人不着痕迹地下同命蛊,且特意在韩清秋临死前招摇了一次,她是要找存在感。 她是被赶出家门的,这一次回来,她就是要重拾尊严,所以她不会甘心躲在幕后。 果不其然,嬷嬷回来告知子安,“她说回头就过来。” “好,备茶等着。”子安道。 小荪不忿地道:“还得给她备茶,多大的脸。” 嬷嬷意味深长地笑了一声,“过门也是客人,不可这样。” 子看向嬷嬷,会心一笑。 嬷嬷是聪明人,她知道子安想做什么,方才没想到,但是一路去找孙芳儿的时候,她就想到了。 第四百二十九章 下毒 子安特意在院子里接见孙芳儿,寒风瑟瑟,黄叶凋零,好一片萧瑟景象。 孙芳儿姗姗来迟,她一身素白滚金边锦缎衣裳,披着薄薄的纯白狐裘披风清淡中不失贵气,行动间,步履从容。 面容淡施脂粉,五官浑然天成的精致,肌肤胜雪,吹弹可破,连毛孔都看不到,翦水明眸,琼鼻小巧,唇不染而红,微微勾唇一笑,贝齿洁白整齐。 她很高,比子安还高,披风下的身段纤秾合度,拖曳着锦缎裙摆走来,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这样的女子,若称为上仙绝不为过。 子安以前觉得母亲袁氏已经是绝美,没想到这个芳儿比母亲更胜一筹。 这样的女子,深爱着慕容桀,他竟然丝毫不动心? 难以想象。 就连身为女子的子安,若不知道她的性情,光看容貌,都有几分倾慕之心。 天下男子,大概都对这种美貌的女子趋之若鹜吧? 她走到子安的面前停下来,裙摆也停止了摆动,一双绣珍珠缎鞋若隐若现,微微福身,“孙芳儿参见王妃。” 声音婉转,若黄鹂。 子安几乎移不开眼睛,真是用倾国倾城来形容她绝对不为过。 “坐!”子安收回眼光,指着她对面的椅子。 “谢王妃。”孙芳儿移步过去,坐下来,姿态不卑不亢。 小荪上前奉茶,她见到孙芳儿,也呆了眼睛,直觉这个女子是个很大的威胁。 “多谢!” 孙芳儿给小荪道谢,让小荪怔了一下,随即红着脸道:“孙小姐客气了。” 孙芳儿微笑,也不喝茶,静静地看着子安,“不知道王妃叫我过来,有什么事呢?” “杀你!”子安端起茶,慢慢地饮了一口,透过茶杯的热气看过去,眸光迷离,这话声音不高,但是语气很笃定。 孙芳儿一怔,随即笑了起来,“王妃真喜欢说笑。” “是的,我很喜欢说笑,”子安放下茶杯,看着她,严肃地道:“但是这一次我不是说笑。” 孙芳儿望着子安,“王妃若不是说笑,那就一定是疯了,在你心里里,人命就这么下贱?你摄政王妃说杀便杀?” “不,在我心中,人命很珍贵,但是你的命对我来说,草芥一条。”子安冷峻地道。 孙芳儿漫不经心地笑了,“王妃想杀我,也只怕不是这么容易的事情,我来你这里,南怀王知道,贵太妃知道,如果我横死,你觉得他们会善罢甘休吗?” “你不死,他们就善罢甘休了吗?”子安冷笑。 孙芳儿看着她,“王妃很聪明嘛。” “不聪明,若聪明就不会被你们下了同命蛊也不知道。”子安冷道。 孙芳儿笑了,“既然王妃知道,还要杀我?杀了我,便再无人知道同命蛊怎么解了。” “同命蛊,无药可解,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是学医的。”子安又拿起了茶杯,冷淡地说。 孙芳儿哈哈笑了起来,“天下间有毒是不能解的吗?万物相生相克,怎么可能没办法解?” “我已经查过古籍,查过同命蛊的所有资料,同命蛊就是没有药可以解,古籍不会错。”子安道。 “古籍是不会错的,但是,这也不意味着同命蛊不能解。”孙芳儿这话有些矛盾。 “好,你告诉我解蛊的办法。”子安道。 孙芳儿不禁笑了起来,摇头道:“王妃啊王妃,我方才还说你聪明,怎地这会儿倒糊涂了?我怎么可能会告知你同命蛊的解蛊方法呢?我们是敌对的啊,你不会真那么天真以为我会说吧?” 子安邪魅一笑,“你说有解蛊的方法,但是你不会告诉我,那我有什么理由不杀你?” 孙芳儿压根不信,“好,我命就在这里,王妃尽管来取。” 子安坐在椅子上,身子渐渐放松。 孙芳儿见她没有行动,冷笑道:“王妃,不是说要杀我吗?尽管动手就是。” 有香味钻入鼻子里,孙芳儿只觉得脑袋有些沉,她努力甩头,看到子安神定气闲地喝着茶,她霍然起身,“你下毒?” “你见到我下毒了吗?你在我这里吃过什么东西喝过什么东西?”子安笑得漫不经心。 孙芳儿是下蛊毒的高手,她已经很小心避免喝这里的茶,也没有吃过东西,手也不会乱放沾染什么东西。 她脑袋越发的沉,身体开始冒汗,呼吸渐渐困难,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 她忽然抬起头,“香味,有奇怪的香味,你是点了迷香?你想怎么样?” 子安指着角落里,那里点着一小撮香,香云袅袅,像凝滞的云朵,十分好看 。 “我只是习惯性点熏香而已。”子安继续喝茶,“这种香会侵袭人的神经系统,心力衰竭,慢慢死去!” “你也闻了,这屋中的人都闻了,为什么你们没有中毒?”孙芳儿绝美的脸上有惊恐之色,这种毒,会让人心慌意乱,失去判断能力。 “因为,这茶就是解药,我们都喝了,你没有喝!”子安说着,又抬头饮了一口。 孙芳儿猛地看向桌子上的茶杯,是她刚坐下来的时候丫鬟给她倒的,她不喝,怕有毒。 她想了一下,冲过去一把夺了子安手上的茶,咕咕咕地喝下去。 子安嘴角含着一抹浅笑,看着她把杯子里的茶喝完。 “你喝过的,有毒的话便一起死!”孙芳儿狠毒一笑。 子安站起来,拿过桌子上给孙芳儿的茶,喝尽,“其实,香是无毒的,只是会侵蚀神经系统,导致短暂的头晕和失去判断能力,休息片刻就会没事。”子安走过去,笑容越发甜美,“但是,你喝的茶却有毒。” 孙芳儿冷笑,“你想骗我?这茶你喝过的。” “我只是假装喝而已,可事实上我一滴没沾,小荪倒给你的这杯,是无毒的,你喝了就会解掉迷香的毒,我手里拿着的,才是下了慢性毒的。” “我不信!”孙芳儿骇然。 “你会相信的,回去吧。”子安转身走进去,走了两步又忽然回头,“对了,忘记告诉你,这种病,一个月要服一次解药,若不服解药,则会五脏六腑溃烂而死,今晚你就知道自己有没有中毒了。” 孙芳儿伸手扣脉,脉象平和,压根没有中毒的迹象。 “你骗我!”孙芳儿涨红着脸怒道:“你以为这么轻易就能骗到我?” “孙芳儿,我都不曾低估你用蛊毒的手段,你却低估我下毒的手段?若是寻常的毒,你随便就可以解开,我何必多此一举?” 说完,子安进了屋中,关上了门。 第四百三十章 你也中毒了 嬷嬷看着孙芳儿失魂落魄地走了,便打开门进去。 “王妃,她会相信吗?”嬷嬷问道。 子安淡淡地道:“她会信的,她真的中毒了,我不是吓唬她,去告诉刀老大,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王妃真的下毒了?”嬷嬷吃惊。 “是的,这种毒是用韩清秋尸体上的蛊虫烤干磨成粉末加入一种新毒素,今晚,她便会知道。”子安神色冰冷地道。 “真的?王妃您真是太神了。”嬷嬷大喜,本来这段时间一直被人压着吊打,已经让大家很是窝火了,想不到王妃下手这么迅速,马上就反击过去了。 子安坐下来,眼神阴郁,“她对我下手,我尚且能忍,对我男人下手,我就跟她闹个鱼死” 而最重要的是她知道同命蛊是有解蛊的办法,显然,没有解药,解蛊不是以服用解药的方式。 孙芳儿方才说话的时候,露了口风。 孙芳儿一来,她就说要杀她,先乱她的阵脚,再以迷香让她乱心,她必然会上当的。 孙芳儿回去之后,贵太妃问起夏子安找她的目的,孙芳儿说:“她对我下毒了。” “你还能被她下毒了?”贵太妃不信地道。 “着了她的道,这个女人很厉害。”孙芳儿咬牙切齿地道。 “你中了什么毒?”南怀王坐在椅子上,阴恻恻地问道。 “不知道,至今还没反应,她说今晚便知道。”孙芳儿恨得是牙痒痒,用毒是她的强项,没想到在自己的强项上栽跟斗。 “你能解毒吗?”南怀王问道。 “她既然下毒,自然不是轻易可解掉的。” “本王为你找个大夫,协助你解毒吧。”南怀王白净的脸上十分阴郁,且眼底有深深的失望,似乎没有想到孙芳儿这么不中用。 “谢王爷,不必。”孙芳儿道,“若是我都没办法解毒,京中的大夫也不可能解开。” “以后你行事小心点,今天你本来就不该去见她。”南怀王不悦地道。 孙芳儿抬起头,声音黯淡,“是,我错了。” 贵太妃与南怀王对视一眼,脸色都不太好。 南怀王想了一下,“慕容桀曾经带了一名小厮去熹微宫,根据我们的人形容,此人身形像夏子安,本王怀疑,慕容桀带了夏子安去熹微宫,可能是给皇上治病。” “有没有办法知道皇上是什么病?”贵太妃问道。 孙芳儿坐下来,道:“有办法。” “什么办法?”南怀王迅速抬头看着孙芳儿。 孙芳儿眼底闪过一丝阴狠,“办法是有的,但是要费些周章。” 到了晚上亥时左右,孙芳儿开始觉得腹痛,开始只是有些胀胀的微酸微痛感,过了一炷香时间,感觉腹部撕咬般疼痛,疼得她在床上直打滚。 “叫王爷!”孙芳儿忍住疼痛吩咐侍女。 “是!”侍女见她痛得要紧,马上便去找南怀王。 南怀王进门便见孙芳儿抱着肚子在打滚,一张脸白得像宣纸,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渗出,嘴唇咬破,血丝渗出。 南怀王扶住她,皱着眉头问道:“感觉怎么样?” 孙芳儿咬住牙关,忍受过一波疼痛,忽地觉得胃部一阵翻滚,她站起来冲出院子,吐了起来。 吐完之后,她开始天旋地转,侍女扶着她回去,疼痛虽然止了一些,可头晕难当,连站立都没有力气了。 “知道你中了什么毒吗?”南怀王见疼痛似乎缓解了一些,问道。 “不知道!”孙芳儿的脸色开始涨红,额头的汗水持续渗出,南怀王伸手摸她的额头一下,竟觉得滚烫无比。 “你发烧了。”南怀王蹙眉,“你说你怎么能那么不小心?在这个节骨眼上着了她的道。” “是我不小心,王爷恕罪!”孙芳儿声音疲软无力,整个人一点精神气都没有。 她从来都知道这个男人不是可以付托终生的人,但是她从就不心存妄想,只想完成他的大业,站在他的身边,告诉慕容桀,当初不珍惜她,是他的错。 疼痛慢慢消除,她整个人都好受很多了,但是,发热让她头晕脑胀,全身的力气在慢慢地卸去。 侍女走进来,小声道:“王爷,芳儿姑娘,摄政王妃在外面。” “她来做什么?”南怀王冷声道。 “回王爷的话,她没说。” “让她进来吧。”孙芳儿惨白着一张脸道。 南怀王坐在一边,阴沉着脸,子安进来的时候,他只是微微抬眸,神情淡漠,却不做声。 “王爷也在啊?”子安笑逐颜开,身后跟着刀老大。 南怀王不做声,他不屑于对子安行礼,更不屑打招呼。 子安丝毫不以为意,走到孙芳儿的床前,坐了下来,“难受吗?” 孙芳儿瞪着她,“你别太得意。” 子安摇头,“有什么得意的?比起你们下的同命蛊,我这算什么?” 南怀王陡然抬头,看着孙芳儿,似乎是有些诧异。 孙芳儿的脸色越发惨白,“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子安见两人的反应,心里有些觉得有些奇怪,同命蛊的母蛊不是下在南怀王的身上?还是说下了他不知道? 这个芳儿是他的人,不是贵太妃的人吧? “同命蛊,在两人身上下蛊毒,所谓同命,一人死,另外一个人也得死,无药可解。”子安好心地解释给南怀王听。 南怀王眯起眼睛盯着孙芳儿,孙芳儿撑起身子,“你到底来干什么?” “帮你!”子安笑着取出针包,“你若不施针,必定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收起你的假好心,你到底对我下的什么毒?”孙芳儿眸色怨毒。 “我怎么可能会告诉你呢?你不也没跟我说解同命蛊的办法吗?”子安取出针,金针在烛光下发出幽幽的光芒,“你要不要我施针?” 孙芳儿还是瞪着她,没做声,似乎在与子安对峙。 子安收好针,懒洋洋地道:“算了,我白跑一趟,你去死吧!” 说完,起身便要走。 孙芳儿厉声道:“站住!” 子安回头,粲然一笑,“舍不得死吗?” 孙芳儿咬牙切齿地道:“我迟早会找到解毒的办法。” 子安又复坐下来,“好,我等着你。” 这个毒,今晚之后,就算她医术再厉害也查不出来了。 施针完毕之后,子安拿出三颗药丸,“今晚吃了药,明天你的毒性会慢慢隐藏,一个月后会再度复发,到时候我再为你施针拟制毒性。” 说完,她拿着针包就要走。 第四百三十一章 大肆改革 南怀王一手拦住她的去路,冷声问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子安好整以暇,“王爷这样问,我竟不知道怎么回答,我也问王爷一句,你到底想怎么样?” 南怀王警告道:“你最好收敛一点,和你没有关系的事情,你独善其身最好,若是硬要插脚进来,有你哭的时候。” 子安淡淡地笑了,“我等着。” “你……”南怀王眼底发狠,杀气顿生。 刀老大见状,一把拦在子安的面前,横眉竖眼,“你想做什么?” “滚开!”南怀王见一个奴才也敢上前叫嚣,怒气顿时无法遏制,一掌就劈过去。 刀老大嗖地一声拔出大刀,子安已经重新把大刀给了他。 “敢对本王动刀子?你想死?”南怀王眼底闪过一丝暴戾,他倒是停了手,看着子安,“你的人,便是这么嚣张?” “是的,我的人一向嚣张。”子安峻声道,丝毫没有阻止刀老大的意思。 南怀王扇了一下手,清宁阁的侍卫涌上,围住了刀老大。 刀老大是以蛮力蛮招见称,这打法若速度不够快,那就不会是侍卫的对手,但是,这小子出刀是极快的,反应迅速,刀刀狠辣,不过十招,便逼得侍卫节节败退。 子安看着南怀王那张俊脸快狰狞成鬼脸了,才淡淡地道:“小刀,回来。” 刀老大收刀,退后两步,站在子安的身前。 子安看着南怀王那张扭曲的脸,冷冷地道:“王爷,京城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子安这话别有所指,南怀王听得出来,他脸上怒气陡然一收,冷笑起来,“是吗?王妃脸上的威风,本王迟早要撕下来。” 子安回以冷笑,“好,我等着!” 说完,一招手,“走!” 刀老大警备地看着南怀王,慢慢地跟着子安退出去。 南怀王站在门口,看着子安的背影,阴冷地道:“夏子安,我们的梁子结定了。” “王爷!”孙芳儿担忧地喊了一声,这个时候不宜和夏子安起什么冲突。 “废物!”南怀王回头,冷冷地骂了一声,眼神极度厌恶。 孙芳儿皱起眉头,强行摁下心头的不耐,她已经对南怀王越来越失望了。 “若不是你着了她的道,我们也不必受她白眼,还有,她刚才说的同命蛊,到底是什么意思?”南怀王回头,一步步走过去,眼神凶狠危险。 孙芳儿有些不安,但是也知道不能再瞒着此事,便道:“是贵太妃授意的,在您和慕容桀身上下同命蛊,那样,慕容桀便不能杀您,因为您死,他也会死。” “若他死呢?”南怀王冷冽地问道,所谓同命蛊,便是生死同命,生一切生,死一切死,他不傻。 “如果他死,王爷有三天的时间解蛊。”孙芳儿道。 “解蛊的方法只有你知道?”南怀王冷笑。 孙芳儿抬起头,面容苍白但坚冷,“是的,只有我知道,同命蛊需要下蛊人的鲜血,所以,要解蛊,也必须要用我的血,我一死,同命蛊再无人可解。” 南怀王眼底狂怒成猩红,随即敛去,他坐在床边,伸手抚摸着孙芳儿白净的脸颊,“很好,这样你便为自己保住了性命,是吗?” 孙芳儿沉默半响,“芳儿只为自保。” “你觉得本王会杀你?”南怀王不怒反笑。 孙芳儿看着南怀王,“会吗?” 南怀王盯着她,忽地笑了,伸手拍了她的脸颊两下,“你很聪明,但是,聪明也会被聪明误,你对慕容桀还没死心,是吗?” “没有,对于一个没有感情的人,我早就死心了。”孙芳儿否认道。 “你没有死心,但是你也会死心的,他不是没有感情的人,他只是对你没感情,他对夏子安很好。” “好只是做给旁人看的,他连我都不爱,怎会爱夏子安?”孙芳儿压根不信,她对自己的美貌很有信心的。 当初她都对慕容桀下了蛊,慕容桀还能跳出去,证明,他压根就是个没感情的人,只要他心底有丁点儿女私情的念头,丁点对她的好感,这个蛊都没办法解除的。 但是,他解除了,从而也证明了他是个没感情的人。 南怀王脸上有残酷的表情,“你不妨看看,反正,你献的这个计策一定会把夏子安牵连进来,就看慕容桀到时候怎么对待夏子安就知道。” 孙芳儿信心满满地道:“他就算不杀了她,也会赶她走,他做事一向是这样,不念半点情分,你不也知道吗?” 南怀王只冷笑不语。 子安接下来两天都频繁入宫,不是为皇帝的事情,而是管理一下宫中的账。 她统一查过这两年的开销账,内府也是抱着额头喊脚痛,因为这每个月的开销都是超出预算的,这也导致年底归账的时候超出一大截。 子安看着一大堆的账本就愁白了腿毛,宫中开销太多,虽说是有分门别类,但是分得不够仔细,例如,进了绸缎,只有一个总数,但是各宫分去多少,也没记下来。 “账本怎么会这么乱?”子安问内府总管,真的想骂街了。 内府总管可怜巴巴地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皇后娘娘之前下令,账本只需要记一项的总账然后归纳整支出的总账里。” “各宫领取东西,也都没记账吗?”子安问道。 “记了,但是不详细。”内府总管说。 子安皱着眉头道:“以后除了每月分发的东西之外,但凡额外取的,都要申请,药材不要归纳内府管,让直接去太医院,我会安排人在太医院专门处理各宫药材的申请。” “那总不能取几斤炭都得申请吧?这样会不会太麻烦?”总管道。 “麻烦?”子安冷笑,“每月分发下去的,本来就够各宫一月所用,例如绸缎,桐油,银炭,针线,都是足够的,只是额外取的才需要申请,哪里麻烦啊?” “那补品类也归入太医院管吗?”总管见子安不好欺负,便妥协了下来。 “是的,一并拨人太医院,要取补品,得先到梅妃那里申请,梅妃同意之后,拿着梅妃盖章的单据去太医院领取,药物不需要经过梅妃,可直接去太医院申请,太医院觉得有必要,才会给。” “还有,各殿的床帐被服舆轿车子花毯装饰等方面的费用,一律节省,尽可能不额外支取,四季衣裳按照位分派发之后,也不能再额外领取绸缎布匹,灯油火蜡各项都得节省下来,各宫廊前乃至院子的风灯,不必五步一盏,改为十步一盏。” 第四百三十二章 触动宜妃 总管大吃一惊,“这些都得节省下来?可这些能节省下来多少银子啊?” 总管心里不免嘀咕,这王妃着实小气啊,是想着抓住鸡毛当令箭,然后在王爷和皇太后面前立功吧? 子安道:“我算给你看。” 她拿着笔,根据每月的桐油蜡烛钱算了个总数,然后减除三分一,递过去给总管,“其实我不该减去三分一,因为御花园和各宫的花园廊栏多,损耗更大,但是,即便是减去三分一,每个月也可以节省出这个数来。” 总管拿过去一看,顿时冷汗直冒,这减去几盏灯和蜡烛,竟然一月能节省出两千两银子多,一年下来就是两万多两了。 “蜡烛入货贵,尽可能用桐油灯代替蜡烛,尤其是公共地方,更没必要燃点蜡烛,一则风大不合适,风吹灭了,便丢弃不用点上新的,我这个数是粗略统计,若真要算起来,不是这个数的,还有,宫殿的修缮,能不动就不动,真要动,直接去找工部,我会跟王爷说一下这个情况,宫中所有修缮由工部核算然后交给户部拨款,不必经由内府。” “是!”总管脸色有些苍白。 “还有,你是内府总管,收着皇家的俸禄,得看紧一下源头,控制价格,光是锅碗瓢盆的价格我看了一下,高于市价一倍多,家禽肉类蔬菜瓜果,也高于市场价,这中间发生什么事,大家心里明白,以前的事情我不追究,但是以后,账目要分明,只能低于市场价而不能高于市场价,知道吗?” 总管抹了一下额头的汗水,“是,奴才知道。” “我无意要阻碍某些人的财路,但是国家财政困难,作为主管的人,收敛一下自己的小心思总没错,别因小失大,到时候丢了性命害了家人。”子安淡淡地道。 总管双腿发软,只差一点就要跪下来了, “这个,奴才明白,奴才会吩咐下去的。” 子安收起账本,“全部拿走,从今天开始,每一笔都要入账。” “是!”总管这才知道她不是小打小闹的,而是真的要改革。 子安打发了总管之后,又去了梅妃的殿中。 刚好宜妃也在,两人商议着宫中的事情,见子安来到,梅妃显得热络,宜妃显得十分冷淡。 “都在啊!”子安含笑进去,却是皮笑肉不笑。 “王妃今日好雅兴啊!”宜妃淡淡地道,“这会儿入宫来找梅妃姐姐,不知道有什么事呢?” 子安道:“倒不是入宫找梅妃娘娘,只是找内府问了一下账的事情。” “账?哦,对的,差点忘记皇太后让王妃管账呢,不过,其实大家都知道这是摄政王的意思,给了王妃这么一个肥缺,以后王府吃喝不愁了啊。”宜妃声音软糯,却带着尖锐的骨头。 子安淡笑,“宜兰宫愁着吃穿吗?王府是不愁的,以前不愁,现在也不会愁,是谁的意思都好,这确实是个肥缺,能为国家节省一大笔银子呢。” 宜妃眉角一飞,“哟,意料中事啊,这王妃不在宫中过日子,宫中人的死活自然也不放在眼里的,只是不知道这一次要削减什么呢?可别连一天三顿都改为一天两顿啊。” “宜妃妹妹。”梅妃嗔怪地看了她一眼,“都是妯娌,说说笑可以,但是不许攻击人。” “这就是说笑啊,”宜妃耸耸肩,瞧着子安,“是不是啊王妃?咱妯娌之间坐在一起,就是说说笑,本宫有些心直口快,若有得罪的地方,王妃可不要放在心上。” 说完,她又笑着扇了一下手,“本宫也是多虑了,王妃气度宽广,自然不会小气,是吗?” 子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一点都不大方,我很小气的。” 梅妃见气氛紧张,连忙打圆场,“瞧你们,说笑便说笑了,还弄得老正经的,来,尝尝本宫做的酒酿丸子。” 宜妃却站了起来,“别了,本宫还是知趣一些,不妨碍你们谈正经事,改日再来。” 说完,扬长而去,态度十分嚣张。 子安看着她的背影,冷冷地笑了。 这般装疯卖傻地说出心底的不满,可见宜妃可真是一株带刺的黑玫瑰啊。 梅妃尴尬地笑了,“子安不要和她计较,她这个人……心直口快!” 子安抬起头看着梅妃,“心直口快?”也是难为了梅妃,弄个心直口快出来,可谁都知道,这不是心直口快。 梅妃笑着吩咐宫女帮子安装一碗酒酿丸子,“别计较,尝尝本宫亲手做的。” 子安也不客气,吃了几个,道:“放了枸杞吗?” “是的,放了枸杞,补身子。”梅妃说。 “梅妃深谙养生之道啊。”子安笑笑,也不吃了,酒味不浓,甜腻腻的,她不是很喜欢。 “往日深宫寂寥,便琢磨此道。”梅妃言不由衷,她钻研倒不是因为寂寥,而是为了争宠,盼着皇上能来,记着她这点好。 子安自然也明白,不过人艰不拆,何必呢?梅妃娘家不得力,要站稳阵脚,自然要比旁人多下几分苦工。 子安不含糊,直接说了来意,“我刚才跟内府说了一下宫中节省开支的事情,晚点你也找总管过来说说你的想法,宫中开销一定得控制下来,年底归账之后,明年的预算要抓紧出来,这点,梅妃娘娘和宜妃商量着办,我也过过目,或者是参与给些意见,你看行吗?” 梅妃点头,“好,这是好事,宫中这两年开销特别大,之前皇上也曾说过,只是皇后娘娘管着总账,且又说各项用度不能删减,怕影响皇家威严。” “威严不是用银子堆砌出来的,这般铺张浪费,御史怕也会不满,咱得先把事儿做好,让人挑不出错来,立功不立功就先不说了。”子安道。 “是啊,王妃说得有理,其实早便有大臣说过,宫中近年各项开支高于先帝朝和惠帝爷的时候,且高出许多,一两年还能忍了,但是日子久了,总归是不好的。” 子安见她倒是真心配合这个节流措施的,不禁放了心,看来慕容桀选的人没错,梅妃虽说以前有些功利,但是在后宫的嫔妃中,也算正面了。 “三皇子呢?”子安瞧了一下,这都傍晚了,还没见三皇子。 “在书房呢,最近总是被老师罚。”梅妃摇头,愁得很。 第四百三十三章 事发 子安略微诧异,听闻三皇子一向懂事,怎么会被老师罚的? 细问之下,梅妃才说原来三皇子总是有些和老师不同的见解,老师生气便罚他留堂。 子安笑道:“有不同见解是好的,不必担心。” 妯娌两人唠嗑了一会儿家常后,梅妃忽然压低声音道:“子安,你得小心宜妃,她不会放过你的。” 子安知道她不是无缘无故这样说,必定是与宜妃来往的期间察觉了什么。 “我知道。”子安说。 梅妃点头,“本宫知道自己以前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本宫心里很愧疚,这一次若不是王爷在皇太后面前提拔了本宫,本宫一定会被宜妃吃得死死的,连带三皇子也会被压制,冠冕堂皇的话本宫就不说了,但是以后王妃有用得着本宫的地方,尽管招呼便是。” 子安看着她,微笑道:“梅妃娘娘不必说得如此严重,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我也没放在心上。” 梅妃的故意示好,子安不全信,梅妃也是个心事重的人,她没有靠山,只能是寻找可依附之人,无可厚非,和她以前一样,都只是想有尊严地活下去而已,并非一定是要争夺些什么。 回到王府,却见苏青和萧拓都来了,三人坐在正厅里,神情严肃。 “发生了什么事?”子安进去见气氛不对劲,便问道。 苏青抬头看着子安,“外面有人谣传,说皇上患了鬼面疮。” 子安看向慕容桀,慕容桀也看着她,神情复杂。 子安心中一沉,“你认为是我说的?” “你去熹微宫之前,这个消息不曾泄露过,便连苏青萧拓都不知道。”慕容桀面无表情地说。 萧拓啊了一声,震惊地道:“如此说来,是真的?皇上真的是长了鬼面疮?” 苏青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方才咱说了半个时辰,你是不相信的?” 萧拓嗫嚅道:“倒不是,只是我成亲之后,少了和你们来往,我方才以为你们合伙起来作弄我,所以我故意装作上当。” 苏青没好气地道:“作弄你也不会拿皇上的病情来作弄你,自己傻别把所有人都当做傻子。” 子安不顾两人插科打诨,只看着慕容桀,“你认为是我说的,是吗?” 慕容桀不说话,神情依旧十分冷峻。 “王爷不是这意思。”苏青连忙打圆场,“咱现在不是讨论吗?” 慕容桀却缓缓地开口,“不,本王就是这个意思,是你说出去的。” 子安冷笑,“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慕容桀也冷笑,“因为你觉得这个病不打紧,你可以医治,你想邀这份功劳,想建立威望。” “慕容桀!”子安心里很失望,“你这样看我?” “你敢说不是?贵太妃私下找过你吧?你们达成了什么协议?”慕容桀继续冷冰冰地问道。 子安眸色微愠,“她找我,我已经第一时间告诉你,你不信我,我也没办法。” 慕容桀沉下脸,“好,既然如此,你也休怪本王无情,来啊,把王妃带到王府地牢去扣押起来。” “你要扣押我?我还要去梁王府施针,慕容桀,你疯了吗?”子安生气得很,他们之间,竟然还会出现这样的信任危机。 真是给她一千颗脑袋都不会想到。 “带下去!”慕容桀厉声道。 “王爷,别闹,不可能是子安的。”苏青阻止道。 倪荣却已经先一步进来,对子安躬身,“王妃请!” 子安看着慕容桀,摇头,失望地道:“希望你只是一时糊涂,不然的话,你真的让我很失望。” 子安说完,转身走出去。 萧拓怔怔地道:“不可能是子安吧?” 慕容桀收敛了眼底的怒火,逐渐笼上一层寒冰,“当然不会是她。” “那你还冲她发脾气?”苏青不解。 慕容桀瞧着他,“为什么皇上的病情这么久都没泄露出去,她去过之后就泄露了?而且坊间的传言,直接指向她,说是她泄露出去的。” “有人故意诬陷她啊。” “诬陷她的原因呢?”慕容桀再问。 “这个……”苏青想了一下,“外面都说是王妃散播出去的,王爷一定会生气,夫妻反目。” “反目是其中一个目的,”慕容桀沉声道:“再者,鬼面疮是诅咒恶疾,大周帝王患上鬼面疮,民间恐慌,大臣会要求面圣,证实此事,如此,本王和皇太后一定会急乱了阵脚,无奈之下冒险让子安入宫为皇上医治,但是这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局,所以,治病不会顺利,一旦治疗期间出现问题,子安就是死罪,皇上的病也会正式公布天下,到时候,皇上就算没有驾崩,也会被逼退位!” “但是,皇太后和皇上都一定会追究的,如今外面都说是王妃泄密,皇太后只怕未必会信子安,皇上更不会信。”苏青担心地道。 “是的,他们不会信,但是,先稳过这两天,再图后计。”慕容桀神色已经恢复了平静。 “王爷有计较了?”萧拓问道。 “没!”慕容桀言简意赅。 “……” “没有你还那么淡定?在百官逼进宫之前,皇太后一定会拿子安问罪的。”苏青担心地道。 “所以,本王扣押了啊。” “你别那么天真……”苏青怔了一下,看着他,“王爷的意思,是告知皇太后,你要亲自调查泄密一事拖延时间?” “这是暂时的办法。” 好吧,确实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只是,王妃似乎很生气。 萧拓提醒,“要不要跟王妃通个气?” “不用了,她会想明白的。”慕容桀了解她的聪慧,“现在只是气糊涂了而已。” “到底是谁说出去的?连我都不知道的事情,外人又如何知道?”萧拓生气地道。 慕容桀没做声,但是其实也能想到,朝中与他作对的,就两拨人,不是太傅太子就是他的好弟弟和母亲。 但是,熹微宫不许任何人接近,口风更是密不透风,是谁撬开了熹微宫人的嘴巴? “苏青,萧拓,你们两人调查一下熹微宫伺候的每一个人的背景,或者看最近谁出过宫去。”慕容桀吩咐道。 “你怀疑是熹微宫的人泄密?” “除了熹微宫的人知道皇上的病情之外,再有就是皇太后宫中的孙公公,你认为皇太后或者孙公公会说?” 苏青摇头,“那不可能,皇太后不会说,孙公公是昔日太皇太后留下的人,肯定不会说的。” “所以……”慕容桀拖长了声音,倏然凶起来,“还不抓紧行动?” 两人顿时火烧火燎地跑了出去,真是的,想偷懒一下都不行,这好日子还没过上几天呢。 第四百三十四章 下牢 正如慕容桀说的那样,子安在地牢了蹲了半个时辰,就想明白了慕容桀的用心良苦。 她绞尽脑汁去想,到底是谁把这件事情泄露出去的,知道此事的人,有几个? 脑子里梳理了一遍,觉得贵太妃和南怀王最有可疑,但是之前很肯定贵太妃不知道皇上的病,否则她早宣扬开去了。 之前不知道,现在又是如何知道的? 梁太傅也有可能,因为皇帝被迫退位,太子就能顺理成章地登基,但是,梁太傅应该也不知道皇帝的病。 子安想起那天慕容桀带她进去的时候,禁军本来是拦阻的,但是后来还是选择放行,可见,熹微宫的人其实心里都明白,自己以后没有活路了,能攀附则攀附,不能攀附的话,皇帝的病情公开,就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了。 诚然,皇帝当初选择住在熹微宫养病,安排在身边的一定是心腹,但凡是心腹,忠诚度就一定很高,不过,再高的忠诚度,都会随着日益加深的死亡恐惧逼近而动摇,如果这个时候,有人出谋划策,让皇帝的病情公开,未必没有人愿意。 子安正想着,便听到口哨声响起。 子安抬起头,旋即背过身子,冷冰冰地道:“你来做什么?” 慕容桀手里拿着一壶酒,端着一碟小菜,“陪你啊!” “不需要!”子安脸色不好看,皱着脸,像黑驴蹄子。 慕容桀打开牢狱,坐在稻草上,“小气,还没想明白吗?” “想明白是一回事,生气又是另外一回事,你可以事先跟我说。” “说了就不逼真了。”慕容桀伸手拉她,她跌倒在他怀中,“好了,不生气了,暂时的嘛。” “那你现在有头绪了吗?”子安也不生气了,也没什么好生气的。 “让萧拓苏青去查了,相信很快就知道是谁泄密的。”慕容桀神定气闲地道。 “你倒是一脸的不在意,这事儿很严重好吗?皇太后那边大概都慌了吧?”子安问道。 “是啊,让人紧急传召本王入宫去。” “那你还不去?”子安夺过他的酒壶喝了一口,噗地一声喷了出来,“你疯了?这不是酒,酸死了。” “这是醋!”慕容桀慢吞吞地说。 “你拿醋来做什么?”子安翻翻白眼,京中的百姓说大周京城有二傻一霸,苏青萧拓是傻,梁王慕容鑫是一霸,依她看,慕容桀才是大傻。 “过酒瘾,保持清醒啊!”慕容桀拿起酒壶,饮了一小口,脸顿时皱起来,像一张千疮百孔的咸菜。 “喝醋怎么过酒瘾?”子安失笑,真是大傻。 慕容桀慢慢地说,“御医说了,喝醋能壮阳,本王坚持多喝点,以后我们就生个大胖小子。” 子安怔了一下,“你这样想?” “是啊,你不想吗?”慕容桀反问。 子安不知道自己这副身体还能不能生育,她的底子很差,且被灌了红花伤了元气,当然了,她知道红花其实未必可以导致人不孕不育,只是底子真的是太差了,要生育,起码得调养两三年吧。 “你真的很想有孩子?”子安其实很纠结,莫说她现在不知道能不能生育,就算能,她真的要生吗? 慕容桀又喝了一口醋,喝了一口之后,他扔到一边去,皱巴巴着脸,“难喝死了。” 子安见他没有正面回答问题,大概是很想有孩子的,“谁说醋可以壮阳的?” “御医说的。” “哪个御医啊?这不是胡说八道吗?”子安没好气地道。 “是胡说八道的吗?”慕容桀不信,“但是他说得玄乎极了,谁谁谁喝了醋,一举得男啊。” 子安看着他,“慕容,问你个正经的问题,如果我不能生育,你会不会找其他女子生?” 慕容桀凝望着她,眼光深情无比,柔得几乎滴出水来,子安瞧着他的眼神都不禁怦然心动,动情不已,然后,他笃定地说:“会!” 子安吐了一斤老血! 又然后,他慢悠悠地说:“你信吗?” “信,怎么不信?你是不气死我就不安生的人,走走走!”子安生气地道。 刚有一点浪漫气氛,都被他破坏。 这个人,能在感情和私生活上不那么二逼吗? “好,好,顶多不找就是。”他十分为难地说。 “不,你还是找吧,也不必找其他人,你府中不是有位孙侧妃吗?”子安冷声道。 慕容桀把醋捡回来,递给她,“你和吧,你合适,至于孙侧妃,刚从太傅府中回来,又去了贵太妃的屋中,人挺忙的,别打搅人家。” 子安怔了一下,“嗯?”有戏啊! 慕容桀看着他,俊脸大刺刺地在她面前晃动,“很奇怪吗?利益主义而已,你是她们的敌人,这些敌人自然会联盟起来对付你。” 子安搭着他的肩膀,“看来,你心里明白的啊,下一步,你打算怎么行动啊?” “关你什么事?你这个坐牢的人,只管好好坐牢就是。” 子安颓然,有些无语问苍天,为什么要找一个这样的男人做丈夫? “好了,走了!”慕容桀拿起他的醋壶,“这些吃的,给你,本王做的。” 子安有些诧异,“你做的?” 他竟然会下厨?这位爷可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啊,最怕脏的。 “感动就哭出来。”慕容桀打开牢门,“晚点叫人给你送被子,今晚一个人睡,本王老舒服了。” 子安气得要死,刚是真有点感动的。 慕容桀站在牢外,“夏子安,本王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 子安啊了一声,泪盈于睫,望着他,正想冲过去给他一个拥抱。 便听得他哼了一声,“要欺负,也得是本王欺负,谁敢夺本王的权?” 然后,拿着他的醋壶头也不回地走了。 “慕容桀,你就不能正常一些吗?说点好听的话会死吗?”子安扯着嗓子大吼。 和他相处,真是少点涵养都不行。 慕容桀头也不回地扇扇手,“歇着吧。” 好听的话谁不想听?但是要说得出口才行啊,谁愿意整天说那些情情爱爱的?腻歪死人了。 女人真是奇怪的东西。 倪荣站在地牢的门口,抽抽嘴角,王妃真可怜。 王爷这个人,瞅着挺好,但是谁嫁谁知道。 子安坐下来,端起那盘黑乎乎的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但是闻着有香味,她皱着眉头,“能吃啊?” “吃不死人就是了。”倪荣在门口大声地说。 子安额头落下一排黑线,还是尝一口吧,到底是他亲手做的,不能错过人家的第一次啊。 她尝了一口,顿时皱着脸咂舌,“难吃出新境界了。” 是小羊肉,但是谁家的羊肉是用醋做料酒的? 第四百三十五章 收起你的妄想 慕容桀不知道是不是喝醋上了瘾,现在是醋不离身,去哪里总得喝上几口。 晚上倪荣送了被褥来牢里,没多久,便见慕容桀也来了,他也抱着一张被子。 “你来做什么啊?”子安看着他直直走进来,遂问道。 “夫妻同命,你睡哪里本王睡哪里。”他瞧了子安的床铺一眼,厌恶地道:“你就这么邋遢?底下都不放一张席子吗?就直接用被子铺在稻草上,多脏啊。” 倪荣道:“小荪已经去拿了,马上就来。” “我现在是蹲大牢,哪里有这么多讲究?”子安白眼道。 “不是你讲究,是本王讲究,本王也得睡。”慕容桀嗅了一下,顿时厌恶地道:“你没沐浴。” 子安没好气地道:“你以为这里五星级牢狱啊?还自带浴室的。” “怎就不可以了?” 慕容桀吩咐倪荣,“去张罗浴桶过来,再打满水,你亲自在外面守着,谁都不许进来,蚊子也得验过是公还是母的才可放行。” “不要麻烦了,我不洗,我哪里都不去,洗什么澡?坐牢也得有个坐牢的样。” “你不洗澡谁跟你睡?”慕容桀横眉竖眼,吩咐倪荣,“马上去。” 倪荣委屈地转身,“我可是五品武官,却净做小厮的事情。” “哪那么多废话啊?”慕容桀吼道。 倪荣掩住耳朵跑了出去,去,去还不行吗?动不动就使出天雷轰,能娶到媳妇就纯粹是看脸了。 女人真是肤浅的动物。 小荪抱着席子红着眼圈进来,她替主子委屈,这无端就下了牢狱,怎能不委屈? “好了,不哭了,不就是坐牢吗?咱坐得起!”子安方才已经安慰过了,这丫头还真是眼泪像海啊。 “奴婢今晚不走,就跟倪大人在外面。”小荪抽抽搭搭地说。 “不,外面可冷了,别在外面等,回去睡觉。” “不,不回去,奴婢都跟倪大人说好了。”小荪倔强地道,“而且,小刀也在外面。” 说完,她出去帮忙张罗洗澡水。 子安看着慕容桀,“瞧,你做的好事,真不明白你,这王府弄个牢室做什么?又不是衙门。” “本王离宫入府的时候,便叫人兴建了这个牢室,等的就是关押你这种不听话的女人,本来设计这墙壁上都是刑具,让人一进这个牢室,便有一种踏入地狱的错觉。”慕容桀呲牙咧齿,扮作恶鬼吓唬她。 子安翻翻白眼,真是二逼青年欢乐多。 不过,她从这个牢室的设计可以看出,这里是关押重犯的。 挖地而入,铜墙铁壁,留两边通风口,头顶一个,空气可以流通,铁栏是用玄铁铸造,设计精妙,虽不懂机关,但是门口和中间位置墙壁上有突出的石头,似乎是开启机关的按钮。 “你这应该不会有地道吧?”子安问道。 慕容桀顿时觉得不好玩,“你从哪里看出有地道?” “前面黑漆漆,光线照过去被吞没,证明没到尽头。” “没错,这里是地道的入口,有什么突发情况,从地道可以撤离。” 子安觉得很惊诧,这太平盛世,他弄个地道做什么? 他是随时有准备逃走的心啊。 慕容桀淡淡地道:“本王得罪人多,难保不会有人想拿本王的人头,多一条退路是好的。” 子安轻轻叹息,“嗯,是的。” 他当摄政王不久,但是,在摄政王之前,他已经是战功赫赫的战将,有人忌惮有人看不过眼也情有可原。 四周都是黑洞洞的枪口对着,这种滋味可不好受啊。 倪荣还真让人搬来浴桶,还打了热水过来,子安在地牢里洗了一个热气腾腾香气喷喷的澡。 睡在这里并没有不习惯,她不是娇贵的人,山野陡坡,只要累极,都能睡着。 而且,本来他们的床就不甚柔软,慕容桀习惯睡硬板床,在这点上,他一直都愿意迁就。 当然,也谈不上迁就,因为她都没要求过高床软枕。 有他的地方,就是家。 “皇太后传召你进去,你还不去吗?”子安蹭在他的怀中,心事重重地问道。 “先不着急。”慕容桀抱着她,在她耳边蹭着,不知道从哪里又拿出她的醋壶,“来,喝一口。” 子安推开,“不喝!” ‘喝嘛,本王陪你喝。”慕容桀说着,自己又喝了一口然后递给她,死活要她喝。 子安开始还以为他喝醋只是为了遏制酒瘾,但是现在看来不是,他不光自己喝,还逼她喝,这一天下来,她感觉自己闻到醋味酸味就想吐。 “老实说,你到底拿这些醋做什么?”子安问道。 慕容桀不搭理他,喝了一口,吧唧了一下嘴巴,凑过去亲了子安一下。 子安猛地推开他,抱着胃作呕,难受死了。 慕容桀却得意地笑了起来,眼底闪过一丝异样。 “疯了,你滚回去睡,不要在这里。”子安生气地道。 慕容桀一卷她入怀,铁臂一圈,脚勾住,“闭嘴,睡觉!” 子安怄气极了,还想再说,他干脆翻身覆盖住她,子安使劲推开,“这可是地牢,外面还有人呢。” “他们不会进来!”慕容桀咬住她的耳垂,“闭上嘴巴,别打扰本王,忙!” 子安心头无力感顿生,他到底知道不知道,现在情况是很严重的? 清宁阁。 今晚下起了细碎的冬雨,天气越发的冷了。 孙芳儿站在廊前,衣衫单薄,冻得她瑟瑟发抖,却不愿意添衣,不愿意回去。 她咬着牙,眼底生恨,廊前的一株常青藤,被她扯得满目疮痍。 “看到了吧?虽然是关押了起来,但是,他却陪着她去睡大牢,他是没心没感情的吗?他只是不爱你,即便你下蛊,他还是不爱你。”南怀王嘲讽的声音传来,一字一句皆如利刃,直入她的心。 孙芳儿面容寂静,恨意敛住,轻声道:“那又如何?” “不如何,只是想起你之前说的,慕容桀会杀了她或者是赶她出去,觉得好笑而已,你是哪里来的底气认为他会这样做?仅仅因为你勾不成他便认定他是无心人?” “够了!”孙芳儿微愠。 南怀王的口气和这冬雨一样冰冷,“本王只是警告你,别心存妄想坏了大事,慕容桀不爱你,他这辈子都不会爱你,不仅如此,他还狠狠地嘲笑了你的真心,这样的男人,你还妄想对他手下留情?” 第四百三十六章 皇帝的决定 孙芳儿无力地垂下手,想起当年的事情,她只觉得满心的恨。 以前还能用他是没感情的人来安慰自己,但是现在眼看他对夏子安这般深情,她还能继续欺骗自己吗? 松开的拳头,渐渐地握紧。 她面无表情地道:“如果没有猜错,慕容桀明日一早便会入宫去,他会以扣押夏子安自己调查为由,拒绝交出夏子安。请王爷转告贵太妃,让她先一步入宫,且跟皇太后说,皇上的病情最初是从夏子安身边的侍女小荪口中传出去的,之后再流传到京中酒肆茶馆,还有,说我懂得医治鬼面疮。” “透露口风的那名禁军,会被追查到吗?”南怀王见她恢复了之前的冷静,满意地点头。 “不会,他已经暴病身亡,给他下的真言蛊含有剧毒,透露消息后十二个时辰之后,他会心脏剧痛,造成暴病的假象。” “那就好。”南怀王冷毒一笑,“他想保住夏子安?只怕不容易。” 宫中确实已经乱成一团,皇太后虽然下令禁止任何人讨论此事,但是,皇上长了鬼面疮的事情还是引得人心惶惶,梅妃和宜妃在极力安抚后妃。 太子被禁足,太傅便入宫商量对策。 皇太后怒不可遏,尤其三番四次传慕容桀入宫,他都不来,更认定他心里有鬼。 “皇太后息怒,许是府中有什么要紧事耽搁了,且这件事情传出去之后,百官惶恐,或许王爷去安抚群臣了。”孙公公宽慰道。 “安抚什么?没听消息回来说他一直在王府吗?” “是的,但是也说他扣押了王妃,王爷也十分重视此事的。” 皇太后生气地道:“哀家说过许多次,不许任何人进入熹微宫,也希望他能谨慎对待,自打皇帝患病,哀家每日如履薄冰,唯恐熹微宫的人泄密出去,却不曾想,最后会是他。” 孙公公叹气,真没想到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泄露了出去,皇上的病,从确诊那天起就是大周的忌讳,大周的机密。 “皇帝那边怎么样?”皇太后寒脸问道。 孙公公道:“路公公说,皇上打算断一臂,再以黑粉涂脸,造成中毒的迹象,不管如何,皇上说不能让人看见慕容家的人得了诅咒之病鬼面疮。” 皇太后眼泪顿时就来了,悲痛欲绝,“他都这样了,还要断一臂?还不如直接杀了他。” 皇帝是她的亲生儿子,自打他被封为太子开始,她这个做母后的便对他要求十分严格,因知他日后是要承继大业的,容不得有半点性子缺陷。 在她的铁腕下,他果然出息,甚至心头从没儿女私情的念头,只一心扑在国家政事上。 在他患病之后,他没有立刻扶植自己的儿子登基,而是把权力旁落,没半点私心,只为大周江山长远计。 如今,若还要断一臂来维护皇家的声誉,她还真宁可杀了他,也不忍心叫他临死前还要遭受这样的痛苦。 “阿桀好糊涂啊,好糊涂!” 皇太后悲愤之后,亲自去了熹微宫见皇帝。 皇帝清醒了许多,是强加用药的效果,暂时撑住。 “感觉怎么样?”皇太后忍住泪水,坐在床边心疼地问道。 “好很多。”皇帝偏头过来,但是难掩疲惫之色。 “他们说你要自断一臂,哀家不同意。”皇太后哭着说。 皇帝沉声道:“母后,事到如今,必须这样做,还有,传阿桀入宫,再由他下令,杖杀造谣之人夏子安,若控不住百官,可让他们进来,便说朕的手臂早就断了,朕方才跟御医商量过,若断臂之后用火药灼过,可掩饰伤口,便说朕是之前在御兽园训虎时被咬断的。” “什么?”皇太后一时怔住了,“你要杖杀子安?” “她泄密,本就该死!”皇帝冷冷地道。 “但是,她应该是无心的,可小惩大诫……” 皇帝看着皇太后,有些意外她会为夏子安求情,声音不禁森冷起来,“母后,这事若不是她,不会闹成今天的局面,她不死,难掩悠悠众口,所以,她必须死,罪名也必须是造谣。” 皇太后犹豫了一下,“这,要不还是先传你弟弟入宫问个明白吧,哀家其实觉得未必是子安说出去的。” “不管是谁,都不是重点,”皇帝调整了一下坐姿,沉声道:“即便不是她,这个罪名也只能是她担下,因为她是夏槐钧的女儿,她造谣毁坏皇家声誉,合情合理,百姓和文武百官都会信服,相信阿桀也知道这点,所以,朕认为,他也会认同朕的做法,江山总比女子重要,而且他们成亲不久,谈不上什么感情,牺牲一个夏子安,可以维持皇室和朕的声誉,他知道怎么衡量的。” 皇太后道:“但是子安于百姓有恩,若杀了她,怕适得其反。” “于百姓有恩?这是怎么回事?”皇帝一怔,看着皇太后问道。 皇太后道:“之前不是和你说过,京中出现僵尸病一事吗?是子安找到了医治僵尸病的药方,京中百姓人人都知道。” 皇帝皱起眉头,“朕知道此事,但是谈不上有恩,她是大周的子民,且又是摄政王妃,更是大夫,治病救人是她的分内事,若是这样说,民间的大夫救人无数,一旦犯事又以曾救人为由开脱罪名逃避刑罚,国法还有尊严吗?” 皇太后叹息,“哀家不是说一定要赦免她,惩罚是要的,但是杖杀,太过严重,她毕竟是你弟弟的媳妇,才刚过门不久,且两人又经历了不少磨难。” 皇帝听得此言,顿时厉声道:“母后,朕实在很难相信你会说出这样的话,还记得昔日朕没有登基之前,你是如何教导朕的吗?你说,儿女私情,只会乱人心智,让人做出错误判断,因此,朕虽喜欢袁翠语,却不接近,就怕朕会被感情用事有所掣肘,最后甚至眼睁睁看着她嫁给夏槐钧,还有小姑姑的事情,你以为朕真的愿意看到她痛苦吗?但是,宁可她难受,也不能让萧家继续坐大,这是为大周江山着想。” 皇太后看着他脸上的愤怒,心尖都在发抖,没错,她以前确实是这样教导皇帝的,但是当时他是先帝还有太皇太后都极为看好的继位人选,大家都对他称赞有加,她是怕称赞的声音多了,他会骄傲自大甚至迷失自己,最后让人家失望。 所以,她便以了良师的身份,时刻提醒他,以免他行差踏错,但是没想到矫枉过正,到现在,他心里除了大周的江山之外,再没其他。 其实当初她知道皇帝对袁翠语有好感,她也因此不喜欢袁翠语。 第四百三十七章 芳儿自荐 皇帝见皇太后还是不同意的模样,不禁失望地道:“母后,你如今知道心疼阿桀了,当初可曾心疼过朕?” 皇太后受不得他这样说,或许,她年纪大了,心软了,如今满脑子只想着儿孙情。 她寂然道:“既然你决定了,哀家说什么也没用,再说,政事哀家本就不该过问,哀家已经下了旨意,让阿桀入宫,到时候,你下旨吧,他如今已经扣押了夏子安,你也可以让他把夏子安带进宫来,问个明白,兴许此事另有内情也未可知。” “母后下旨让他带夏子安进宫吧,若他抗旨不带夏子安进来,则证明他有心袒护夏子安,这样的话,朕会对他很失望。”皇帝道。 皇太后看着他,轻轻地叹气,却也没再说什么。 皇太后回到寝宫,越想心里就越难受,一则是为皇帝决定断臂一事,二则是为了皇帝要杀夏子安。 “你觉得,王爷是否真的喜欢夏子安?”皇太后沉思良久,问孙公公。 孙公公道:“太后,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王爷是在乎王妃的。” 皇太后的心情很沉重,“若是哀家让他带子安入宫,子安就一定会死,哀家真狠不下心肠。” 孙公公也给不了主意,这件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其实大家都觉得未必是王妃说的,可外面的消息又直指王妃身边的侍女。 宫女彩蝶进来,“太后娘娘,贵太妃来了。” 皇太后闻言,伸手揉了一下眉心,“她来做什么?” 自打知道她不曾死心之后,皇太后已经不想见到她了。 “说是有要紧事,必须面见太后。”彩蝶说。 孙公公道:“太后,这个节骨眼上,贵太妃入宫怕不存什么好心,还是不见为妙。” 皇太后想了一下,“算了,让她进来吧,哀家也不好做得太明显。” 彩蝶应声而去。 孙公公轻轻叹息,摇摇头,皇太后始终是太心软了。 若有太皇太后半分魄力,也不必被贵太妃牵着鼻子走。 彩蝶领着贵太妃进来,这一次,贵太妃还带来了一人,正是孙芳儿。 皇太后顿时大怒,“你来便来,带她来做什么?” 孙芳儿是孙家的耻辱,皇太后是孙家的女儿,自然也容不下孙芳儿。 贵太妃跪下来,“姐姐,妹妹这一次入宫,是有一事相求。” 皇太后拧眉,这般卑微,必定有所图。 她冷冷地道:“让她先出去,哀家不想见到她。” 孙芳儿跪在地上,磕头,“皇太后,芳儿自知以前做错了许多,也不敢求皇太后看在血源亲情的份上原谅,这一次芳儿入宫,是想为皇上治病,皇上的鬼面疮,芳儿曾见过,也治愈过。” 皇太后哼了一声,讽刺道:“哀家还以为孙家学医术的是柔瑶,原来是你吗?敢情哀家是记错了?学医术的是你,学巫蛊邪术的是柔瑶?” 孙芳儿神色愧疚,伏地久久不起,再说话的时候,声音哽咽,“芳儿罪该万死,让皇太后失望了,芳儿被赶出孙家之后,已经知道错了,为了弥补之前犯下的错事,便跟了一位神医学医术,救百姓于疾病,虽不成材,却在师傅的教导下,对顽疾略有钻研,芳儿听得皇上患了鬼面疮,便求贵太妃举荐芳儿入宫,都是芳儿自己求的,若皇太后不许芳儿为皇上诊治,也不要怪罪贵太妃,她也是念侄女想赎罪心切,才愿意帮忙的。” 皇太后知道不该信孙芳儿的话,因为令贵太妃和孙芳儿都是信不过的人。 但是,孙芳儿的话却带着莫大的吸引力,尤其如今局势如此紧迫,今日一定会有朝臣入宫追问皇上的病情。 想到皇帝要自断一臂来掩饰鬼面疮,她的心就愁得结成一团。 “你说你见过鬼面疮,也曾医治痊愈,那你说说,鬼面疮是怎么样的?你又是如何医治?”皇太后问道。 孙芳儿回答说:“鬼面疮可长于身体外或者身体内,有些眼耳口鼻齐全,有些甚至还有手脚,也有些残缺的,芳儿之前医治的那人,是长在腹部。后芳儿用了药,不出一个月,鬼面疮便脱落,那病人的腹部平滑光洁,就仿佛不曾长过东西一般。” “用什么药?”皇太后追问。 “雷丸轻粉贝母碾成的粉末敷疮口,再配合汤药服用一个月,一个月之后,则人面疮脱落。” “只用三样粉末敷在伤口上?”皇太后见她说得头头是道,似乎真有几分能耐。 “自然不止,药是每天变更分量的,且在治疗的过程中,人面疮会起脓,这需要割开放脓,治疗起来比较麻烦,但是却是有成效的。” 皇太后开始沉吟,思索其中利弊。 孙公公却先一步道:“芳儿姑娘,你虽能治疗鬼面疮,但是皇上并非长鬼面疮,都是谣传而已。” 贵太妃微怔,“是谣传?哀家还以为是真的,这事儿,可是子安身边的侍女小荪说出去的,她说子安曾入宫见过皇上。” 皇太后神色沉暗,“你亲耳听到她说?” 贵太妃摇头,“那倒是没有,是哀家身边的侍女说的,她与小荪一同除外购买府中用度,走累了,便在京中茶摊坐下来喝茶时候说的,因茶肆有百姓,这事儿便传了出去。” 孙公公含笑道:“贵太妃,侍女之言怎可尽信?那丫头也是嘴贱,说什么不好,偏编派皇上的病情,看来,得拿下好好地罚一顿才行。” 贵太妃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不是真的就行。” 说完,她狠狠地道:“那丫头岂止嘴贱?敢拿皇上的病情造谣,是罪该万死,哀家回府后,非得把她杖杀不可。” 皇太后见她义愤填膺,淡淡地道:“难得贵太妃这么关心皇帝,哀家也很安慰,至于那胡言乱语的侍女,杖杀了便是,起来吧,都别跪着了。” 孙芳儿扶着贵太妃起身,孙芳儿也讪讪地道:“皇太后恕罪,芳儿信以为真,竟自荐入宫为皇上治病,实在是糊涂。” 皇太后被孙公公这么一提醒,是清醒了一些,她神色冷淡地道:“倒不是糊涂,你和贵太妃都是聪明人,且都很有心。” 这话,便是说两人是有心人了,至于有什么心思,大家都知道。 贵太妃见皇太后说话讽刺,脸色便不好看,“我知道这一次是枉做好人了,反倒被人当成小人,但是,纵然我有万般心思,皇上到底是慕容家的人,他真的是患上鬼面疮,对皇家名声有损,百姓会思疑慕容家的子孙是否失德,是否不堪再坐这天下,所以,有时候不是我们有心,而是皇太后多心。” 她这般语气,皇太后不怒,反而深思了起来。 确实,她说得也有道理,若坊间知道皇帝是鬼面疮,无论日后是南怀王还是太子坐这天下,都难保被人非议。 所以,她存着这份心思为皇上治病也说得过去。 第四百三十八章 王爷说用抢的 皇太后想到这里,便道:“皇帝确实不是鬼面疮,这只是谣传,这件事情,哀家会处理的,你们先回去吧。” 贵太妃实在没想到说到这份上,她还不愿意让孙芳儿给皇帝治病,皇帝患上鬼面疮是确凿的事,莫非她真的不管皇帝的死活也要揽着这个面子? 只是既然她否认,她们自然是不能再说什么,至少也不是没有收获的,可以杖杀了小荪那丫头,也算是打了夏子安的脸。 贵太妃一走,皇太后便马上吩咐孙公公,“你马上出宫找王爷,让他把子安带进宫里。” “但是,您方才不是说不想让王爷带王妃进来吗?这一进宫,怕就出不去了。”孙公公说。 皇太后摇头,“不,你还记得老七说过吗?他说子安可以治疗鬼面疮,哀家当时不信,但是,若连孙芳儿都能治疗,那么子安兴许也可以的。” “您是说让王妃为皇上治病?”孙公公实在意外,本以为按照皇太后的心思,会心软让孙芳儿为皇上治病的,毕竟,方才她真的是动摇了。 皇太后冷笑,“令贵太妃存着什么样的心思,哀家其实比谁都明白,今天巴巴地入宫来举荐孙芳儿这个罪人,难保就不是存着歹心来的,哀家虽然糊涂,但是,真都要为皇帝治病,你觉得哀家是会选择子安还是选择那孙芳儿?” 孙公公笑了,“敢情皇太后方才是故意做戏给贵太妃看的?” “倒不是做戏,哀家只是想听听她们是怎么说的,且对鬼面疮这病,哀家了解不多,问了孙芳儿治疗的方法,也可以给子安做参考。” “那,这事儿您信真的是王妃传出去的吗?若不是,杖杀了那丫头,就冤枉了。” 皇太后笑了,“你这老东西,怎就看不明白呢?这王府如今是贵太妃做主吗?就算是她做主,那侍女是子安的陪嫁丫头,还轮不到她处置呢,哀家方才不过是说了让她处理,但是哀家下旨了吗?若没有下旨,那就是他们王府的家事。” “嗯,是这样说没错的,但是,皇上下旨要杖杀王妃,您如何能说服皇上让王妃治病?”孙公公担心这个问题。 “不必说服,让御医给他用点药,子安治病的时候,让他睡着。”皇太后道。 孙公公满意地点头,“皇上现在有病,糊涂了,皇太后帮忙拿主意也是应该的。” 孙公公这一次亲自出宫去找慕容桀。 慕容桀听了孙公公的话,也不意外,仿佛这是他意料中事,“好,你回禀母后,本王回头就带王妃入宫去。” 孙公公见慕容桀一点意外都没有,不禁诧异了,“王爷早就料到了?” 慕容桀冰颜露出一抹诡异的笑,“没料到,但是事情就该这样发展,公公说是吗?” 孙公公呃了一下,“是这样没错的。” 但是,孙公公也说不上哪里不对劲,王爷怎么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孙公公走后,慕容桀亲自去地牢里放子安出来,还强迫她喝了一口醋,看到她闻到醋味就开始想吐,他开心地笑了。 “神经病!”子安心底咒骂。 两人刚出去,嬷嬷便急匆匆地来了,“王爷,王妃,不好了,贵太妃把小荪带走了。” 子安脸色都变了,“抓她去做什么啊?” 嬷嬷说:“阿福说,皇太后下了旨意,要把小荪乱棍打死,说小荪造谣,还造皇上的谣。” 子安急忙便要过去,慕容桀却拉住她的手臂,“你不要去。” 子安一怔,“不去?” 慕容桀扇扇手,招呼倪荣上前,冷声道:“你去把小荪带回来,谁敢阻拦,拿下!” 倪荣立刻雄赳赳地带着几名侍卫便去了清宁阁。 子安看着慕容桀,她倒是没想到慕容桀会为了小荪这样做,自打刺杀的事情发生之后,他一直都不愿意和那边打交道。 “看什么?觉得本王很威风?”慕容桀冷冷地睨了她一眼。 子安花痴地道:“是啊,觉得你特别的威风。” 嬷嬷担心地道:“但是,跟贵太妃直接起冲突,会不会不太好?” 慕容桀道:“有什么不好?本王若不高兴了,一把火烧了清宁阁都可以,她若住不下,滚回宫去做她的贵太妃。” 这话,虽然听起来不那么的孝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叫人心里特别舒服。 倪荣是慕容桀的人,只听慕容桀的命令,贵太妃那边已经准备上刑了,倪荣带着人进去,什么话都不说,带着小荪便走。 贵太妃大怒,命人拦截,倪荣和侍卫一概打出去,且扬言道:“贵太妃,得罪了,属下是奉王爷的命前来带走小荪的。” “连皇太后的旨意他都敢违抗?他真是出息了。”贵太妃怒不可遏地道。 “属下不知道那么多,只听命令行事。”说完,一拱手,一扬手,带着小荪便走。 南怀王一直都没做声,看着倪荣带走小荪,才淡淡地瞟了贵太妃一眼,“看来,母妃在这个府中,是半点地位都没有啊。” 贵太妃脸色铁青地道:“我们母子,只是寄人篱下,你也好不了哀家多少。” 南怀王冷冷地道:“儿子还能回去南国,过我的富贵日子,母妃若一味在这王府住下去,到最后还真的是寄人篱下,母妃该好好筹谋一下了。” 贵太妃如何不知道?但是她的儿子离宫出府,她这个做母妃的,总得要跟着出来,难道死赖在宫里吗? “贵太妃不要生气了,气坏身子不值当,”孙芳儿静静地说话了,“贵太妃位分,就只有您一个,您要好好地保重身子,皇太后身体不好,若有个三长两短,宫中您位分最高,后宫事宜都得您这个贵太妃打点着。” 贵太妃看着孙芳儿,心中倏然一动,她的话,无疑是一盏指路明灯。 她在这个府中,是没办法住下去了,这里是摄政王府,儿子孝顺,她就是这个府中的当家,可现在儿子不孝顺,她便连处置下人的权限都没有。 她为什么要这样委屈? “你有什么好办法?”贵太妃问道,她并不知道,这一问,便在作死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了,甚至,会要了她的命。 孙芳儿微微笑了,“一山不能容二虎,王府有夏子安,您要出头就得杀了夏子安,但是,杀了夏子安,却还有下一位王妃。至于后宫……芳儿不便多说,贵太妃应该心里有数。” 第四百三十九章 入宫治病 皇太后所想的还是太简单,皇帝的戒备心很重,自打用药清醒之后,他就不愿意再服用任何的药,因为他看到了皇太后对夏子安的心软。 不过,慕容桀显然也没有打算用皇太后的计策,他折腾这么久,就是要皇太后同意子安名正言顺地去熹微宫。 他带子安见过皇太后之后,便带着子安去熹微宫了。 路上的时候,子安问他,“你原先不是说,如果我要去医治皇上,那边会出什么诡计吗?现在不怕了?” “她们会出诡计,但是前提是孙芳儿可以去为皇上治病,但是,母后并不准许她进去,本王要等的就是母后拒绝了她们。所以,一旦你进去之后,本王会立刻下令全面封锁熹微宫,不许任何人接近,也不许任何当班禁军离开,即便是休息,也得在熹微宫里休息。” “皇上都不同意我为他治病,你有信心可以说服了他吗?”子安不禁好奇地问。 “本王不行,但是有一个人可以。”慕容桀信心满满地道。 “谁?” “你猜不到吗?猜猜!” 子安想到一个人,“太皇太后?” 慕容桀笑笑,“太皇太后就不必说服了,直接下旨就是,但是老祖宗并不在。” “那是谁啊?别卖关子了。”子安这会儿可没心思猜来猜去的。 慕容桀摇摇头,“没点耐性,好吧,告诉你,是小姑姑,皇上亏欠小姑姑,小姑姑的话,他是听得进去几分的。” “你让壮壮去跟皇上说?壮壮愿意吗?”壮壮可是很憎恨皇上了啊。 “在你蹲大牢期间,本王已经派了说客去找小姑姑,在我们入宫之前,小姑姑已经入宫了。” 子安笑了笑,“这个说客,是老太君吧?” “聪明!”慕容桀赞赏地道。 “所以,皇太后一直传召你入宫说个明白,你都推三阻四的,其实就是等着壮壮入宫说服皇上?还有等皇太后拒绝孙芳儿?” “没错,本王原本以为母后会真的同意孙芳儿入宫的,也做好了费一些周章的准备,却没想到直接拒绝,母后这一次也是看她们不耐烦了。” 子安轻轻叹息,“好啊,慕容,你现在藏小秘密了,啥事都不跟我说了。” “你也出力了,这不是狠狠蹲了一次大牢吗?算是苦肉计,好歹,皇上知道你曾蹲过大牢,心里也舒坦点。”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分明都不是我泄密的。”子安甚觉无力。 “你皮粗肉厚,这黑锅,先背着,总有卸下来的时候。”慕容桀好心地安慰。 子安心头有只狼狗在咆哮,这好心的安慰带着浓浓的恶意啊! 壮壮是和礼亲王一同入宫的,她不想单独面对皇上,所以,拉了礼亲王陪同。 子安和慕容桀都不知道壮壮是怎么说服皇上的,反正,去到熹微宫的时候,便见壮壮和礼亲王从殿里走出来,壮壮对慕容桀点了点头,“你们进去吧。” 子安的注意力被礼亲王吸引了过去,他带着一顶狐裘滚边帽子,但是,没看到有头发,而且,他的脸上有一大堆的疙瘩,站在壮壮的身边,显得尤其突兀。 不仅如此,他还伸手在身上使劲地挠着,活像是万蚁缠身。 子安问道:“王爷,您怎么了?没事吧?” 礼亲王别过头,“没事。” “您这脸长的什么啊?”子安职业病犯了,忍不住想上前看过究竟。 礼亲王却一步退后,粗暴地说:“别过来,都说没事了。” 壮壮笑了,“子安,别管他,他家大金长了跳蚤,那晚他喝醉抱着大金睡了一晚上,被传染了,阿蛮把他的头发全部剃光且未来一个月,他都不能进卧室。” 噗! 子安忍俊不禁。 礼亲王恼怒地道:“都叫你别四处宣扬了,有什么好说的?又不是什么大事。” 壮壮耸肩,“好,不说了,横竖所有人都知道了。” 慕容桀不管这些破事,只问壮壮,“皇上怎么说?” “他可以放过子安,也同意让子安看一下,但是,我看他还是见坚定地要断臂,今日已经有朝臣入宫问了。” 慕容桀嗯了一声,看着壮壮,“难为你了。” 他知道壮壮不想见到皇上,但是,这个说客,还真非她莫属。 壮壮摇头,“没事,他始终是我的侄子。” 礼亲王瓮声瓮气地道:“还不进去?啰嗦什么呢?” 慕容桀便带着子安进去,且十分体贴地问她背药箱。 因着重门关闭,殿中光线不充足,空气中充斥着刺鼻的药味,这味道十分顽固,挥之不去。 红斑狼疮确实不宜见风见阳光,这样密不透风的保护,却有些矫枉过正了。 皇帝靠在床头上,脖子一下,覆盖着锦被,听得脚步声响起,他抬起头,看着慕容桀和子安。 之前子安来的时候,他在昏睡中,这一次,他清醒,即便病怏怏,但是子安还是感觉到了一股威严传来,这种威严,带着说不出的霸气,这是高位者的特有的霸气,让人不敢逼视。 子安跪下来,“夏氏参见皇上!” 她没有抬头,但是能感受到皇帝那锐利的眸光落在她的脸上,几乎要把她灼出两个洞来。 “起来吧!”良久,子安才听到沉哑威严的声音。 “谢皇上!”子安站起来,心头有些紧张。 她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掌握着大周朝子民的生杀大权,她今天若有什么闪失,便连慕容桀都救不了她。 慕容桀走过去,“皇上,可见好些了?” 皇帝把视线收回来,看着慕容桀,脸色柔和了一些,但是眼底却有微愠,“老七,你让朕很失望。” 他的声音淡淡的,却透着万分不悦。 慕容桀知道他是说外间传言子安宣扬他病情的事,便道:“不管皇兄信不信,子安没有说过。” “你调查过了吗?”皇帝倒也没执着这个问题,因为,刚才壮壮跟他分析过夏子安的性子,他不是在乎夏子安的性命,不是在乎冤枉没冤枉夏子安,他只是觉得如果不是夏子安说的,那就得把这个人揪出来。 “李颉傲说的,他已经暴毙!”慕容桀淡淡地道。 子安微微吃惊,他查到了? 但是之前为什么不说? “是他?”皇帝一怔,有些不相信,“他跟了朕多年,怎么可能会出卖朕?” 李颉傲是他的近身禁军,从他还是太子的时候便在他身边了。 第四百四十章 不是鬼面疮 慕容桀道:“他不是要出卖皇上,他只是中蛊了,叫真言蛊,中蛊之人若信念坚定,是套不出任何真话的,但是,他明显有动摇了,皇上应该知道为什么他会动摇。” 皇帝冷峻地道:“他是怕殉葬。” “谁都怕死。”慕容桀淡淡地道。 子安在一旁听着,心里很怄气,他什么都查明白了,为什么不早点说?害得她白白担心。 皇帝说:“虽然你们让小姑姑来做说客,朕已经有决定了,明日是早朝日,大臣入宫想必会来熹微宫探究,所以,朕决定,断臂。” 慕容桀摇头,“皇上,其实臣弟不需要找小姑姑来劝说您,但是,还是请了小姑姑来,希望您能心甘情愿地让子安治疗。” 皇帝冷笑,“听你话中的意思,若朕不同意,你们还能叫朕不心甘情愿地接受治疗?” 慕容桀坐在床边,紧蹙眉头,“是的,老祖宗把刀疤索给了子安。” 皇帝有些诧异,转头去看着子安,“看来,朕有很多事情不知道。” “皇兄,”慕容桀打起了亲情牌,“断臂是无奈中的选择,如今百官还没逼进宫中,您何不让子安看看?她确实接触过这种病。” “她带了刀疤索入宫?”皇帝问道。 “没有,”慕容桀摇头,“臣弟只是希望皇兄自愿接受治疗。” 皇帝沉默不语,仿佛还在思量着。 慕容桀继续道:“若她没把握,您在断臂,不也一样吗?” 路公公和包公公也纷纷劝说,让他同意。 皇帝本来在壮壮的劝说下,已经有些心动,如今听了慕容桀的话,加上他说夏子安得老祖宗信任赐予刀疤索,已经慢慢倾斜,毕竟,老祖宗都放心信赖的人,他又有什么信不过? 终于,他松口了,“好,既然如此,朕便给你们一个晚上,她若在明日一早之前想不到治疗的法子,便依朕原来的意思去做。” 子安听到这话,松了一口气,看向慕容桀,慕容桀也看着她,眼神鼓励。 子安拿着药箱上前,半跪在地上诊脉。 她需要知道现在病情到了哪一步,手臂上的寄生胎要短时间内除去,只能是手术割掉,这种寄生胎的手术且是在手臂,没有太高难度。 她诊脉之后,又用针探了一下反应穴位,他的病情是很严重了,只是不知道御医给了什么药,能让他维持这样的清醒和精神。 那天她看过诊断日志,知道御医所用的药不能让皇帝保持清醒和精神,他这个情况,倒是有点像打了强心针。 “御医,皇上用了什么药保持清醒的?”子安问站在一旁的御医。 御医犹豫了一下,把诊疗日志递给子安。 子安翻开到最后一页,看到竟是用了五石散。 子安点头,在现代的宫斗剧里,五石散出现的频率不要太高,但是,其实五石散最初是以治病的形式出现的。 它是一种中药散剂,有温肺气,壮阳强体力功效,对湿疮溃疡还有少许治疗的功效,可以说作为药的效果不算特别突出,但是副作用却十分的显著,服用后可以让人性情亢奋,浑身燥热,身体肌肤的触觉变得高度敏感,总而言之,通俗点,五石散就是一种兴奋剂。 可以吃,但是不能多吃,因为是矿石炼制,多吃会中毒。 “怎么样?”皇帝见她诊了之后也不说话,反而问他吃过什么药,不由得蹙起眉头,不太信任地看着她。 子安合上日志,看着皇帝道:“皇上,请恕妾身直言,皇上手臂上的不是什么鬼面疮,而是寄生胎,如果妾身没有猜错,自打皇上出生便有,但是以前不明显,只是随着年岁长大,寄生胎也慢慢长大。” 皇帝本没打算听到她发表什么高论,只是,她说打小便有的时候,皇帝的神色便开始专注了起来。 他没有打断子安,便是示意子安说下去。 子安见他没否认,心里便定了许多,继续道:“至于脸上身上的红斑,是另外一种病,叫蝴蝶疮,这种病,其实多发女性,这种病有遗传性,就是说,慕容家的祖上也有可能有人得到过这种病,这种病强悍之处,是会侵蚀人体的五脏六腑,尤其肾脏,如今病情已经引发肾炎。” 红斑狼疮的起因自然不止遗传一种,也有药物或者是环境因素等其他原因,但是子安从慕容桀说前朝明帝的事情,她觉得会不会慕容家祖上也有人得过这种病,否则,他为什么单单在府中收藏了明帝患病的资料 而且,药物因素和环境因素的可能性也比较少,因此,她虽然武断却也不是毫无根据地做出这个推测。 见慕容桀和皇帝都没说什么,子安知道猜对了。 倒是御医诧异地说:“王妃的意思,是说手臂上的鬼面……寄生胎和脸上的红斑不是同一种病?” 子安点头,“没错,所谓的鬼面疮,也有人称人面疮,其实就是寄生胎的一种……” 子安想了一下,要解释清楚寄生胎,还是得废一些功夫,可若不解释清楚,皇上不透彻明白,是不会深信她的。 所以她道:“所谓的寄生胎,其实就是皇太后当年怀着皇上的时候是双胞胎,但是由于另外一个胎儿发育不良渐渐被另外一个胎儿包入,然后寄生在健康胎儿的胎内,不知道皇上有没有听说过,男儿生子或者是婴儿生子?其实就是寄生胎长在了健康出生的婴儿腹腔内。皇上的这个寄生胎,开始只是很小一个,但是随着皇上长大,寄生胎也慢慢长大,而皇上得蝴蝶疮的时候,抵抗能力下降,且大量服用药物,寄生胎无法吸收营养,因而死去,且不知道皇上是否曾用刀子伤过寄生胎,导致它恶化流脓。” 众人听了子安的话,面面相窥,只觉得惊骇不已。 这……按照她说的话,这个鬼面疮岂不是皇上的孪生兄弟?那皇上是吞噬了自己的兄弟啊? 这可真是比鬼面疮还吓人啊。 子安就知道他们会这样想,所以,她只好糊弄道:“这个寄生胎,是本身在母体内就发育不良,无法单独成为个体,他想蚕食皇上,却不料被皇上在母体内健壮对他进行反吞噬,可见,皇上也是经历了一番恶斗才来到人间的。” 子安说这话的时候,心里羞得很,虽然这里的人都不懂得科学,但是她说出这番话,自己还是惭愧不已,觉得对不住科学,对不住医学。 尤其皇帝,是最不能接受这种他自己发起的同室草戈的说法,所以必须得是寄生胎先对他动的手,他进行反吞噬才符合他皇帝的感受。 第四百四十一章 进去侍疾 见大家似乎都懂得了,子安便问御医,“你们之前诊断皇上为鬼面疮,是因为他手臂上的寄生胎还是因为身上脸上的红斑?” 御医嗫嚅了半响,道:“自然是因为手臂上的鬼面……寄生胎,只是参考过以前的病例,发现鬼面疮也有红斑,便认为是一种病。” 子安摇头,“我很肯定地说,这绝对不是同一种病,寄生胎本身若不生长,对身体是没有伤害的,当然,如果寄生胎在身体里就不一样了。至于红蝴蝶斑,治疗起来比较艰难,且治疗的过程比较长,而且皇上的病情已经拖延得比较严重,我只能遏制病情的发展而没办法治愈。” “红斑能褪去吗?”皇帝问道。 子安轻轻地摇头,“只能减轻,不能褪去,但是若皇上怕人看出,妾身也有办法。” “什么办法?”皇帝眸色一亮。 子安启唇,“易容。” 皇帝本以为她说出什么好办法来,没想到却是说易容,他冷冷地道:“易容还能认出朕来吗?若不是朕的容貌,谁会相信是朕?” 子安摇头,“这个易容,并非是改头换面,只是在皇上的脸上敷上人工制造的脸皮,可以做到很薄,能遮蔽红斑却和皇上的容貌无二。” “你能做到和朕一样的脸皮?”皇帝有些不信。 子安道:“可以,也不废什么功夫,但是,这个脸皮佩戴不能过久,一天也不可超过两个时辰,因为假的脸皮是透风性能差,佩戴过久,会伤害皇上脸上的皮肤,也会加重脸上的红斑。” “做这个面具,需要多久?”皇帝问道。 “十二个时辰!” 慕容桀看着子安,微微皱起了眉头,之前都没听她说过会制造假人皮,她这般轻易许诺,若做不到,只怕…… “那朕手臂上的寄生胎,如何除掉?明日想必有一大堆的人入宫要问候朕的病情”皇帝的声音不无讽刺,所谓问候,不过是想看看他是否长了鬼面疮,是否被上天诅咒惩罚。 子安道:“割掉,再敷上人工制造的皮,暂时可覆盖,但是因有伤口,所以只能覆盖半个时辰左右。” “割掉?”皇帝狐疑地看着子安,她似乎说得很简单,但是,真有这么简单吗? 子安站起来,道:“皇上说给妾身一个晚上的时间,如果皇上准许治疗,现在就得动手割掉寄生胎。” 皇帝沉吟了片刻,然后道:“你们都出去,朕和王爷说几句话。” 子安知道他信不过自己,但是他应该信得过慕容桀。 她给慕容桀投去了放心的眼光,慕容桀会意,点点头。 壮壮还没离去,和礼亲王在外殿等着。 见子安出来,壮壮抬起头问道:“他答应了吗?” 子安回答说:“不知道,说是要跟老七谈话。” “他为人一向谨慎!” 壮壮轻轻叹气,心头交织着复杂的情绪。 片刻,她抬起头问子安,“萧枭那边有消息回吗?” 子安摇头,“没!” 壮壮嗯了一声,“没消息便是好消息,若真的不行,是会回来通知的。” 子安安慰道:“我听说这位老王爷医术很高,萧枭经他治疗,一定会没事的,之前夏霖都死了,还不是被他救回来了?” 壮壮点头,没说话了。 片刻,路公公出来传子安进去。 熹微宫的人在忙活起来,说是子安给了一个方子,要买猪皮,还有好几种材料,也不知道要用来做什么的。 翌日本来是早朝日的,但是慕容桀下令,早朝改为后天,让宫中内监去各府知会,明日不必入宫议政。 消息传出来之后,贵太妃那边按捺得住,但是,太子这边却按耐不住了。 他已经得到消息,说子安在熹微宫过夜,他知道夏子安懂得医术,还很高明,她在熹微宫,会不会出现什么变数? 他一定要公开父皇的病情,如今民间只是揣测,谁都没有亲眼看见,若由他亲眼看见再告知群臣,那情况就不一样了。 想到这里,他不顾禁足令,去找梁嫔,说一起去面圣,给父皇请安。 梁嫔从皇后的位分被降下来,知道必须依靠儿子登基才能重回后位,所谓的夫妻情深,都比不上位分重要。 所以,她与太子来到熹微宫,说要求见皇上。 壮壮和礼亲王在外面拦着,不许他们进去。 太子叫嚣着关心父皇的病情,一定要冲进去探望,礼亲王恼怒起来,狠狠地打了他一记耳光。 梁嫔冷冷地道:“礼亲王,你虽是长辈,却不可这般横蛮无礼,太子关心父亲,乃是人伦,你阻拦太子进去面见皇上,是什么居心?” 礼亲王哼了一声,“皇上早就下过旨意,不许任何人探望。” “那为什么夏子安可以进去?”太子捂住脸,仇视着礼亲王,他已经恨透了这些亲王,他若是登基,第一件事就要把他们全部都砍头。 “那是皇上传召的。” “胡说,父皇若清醒,要见的自然是本宫,什么时候轮到她?”太子怒道。 壮壮皱起眉头,“梁嫔,太子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 梁嫔心里其实有些害怕,但是想到自己已经这样了,再差又能差到哪里去? 她挺直腰,冷冷地道:“太子要见皇上,谁也不该阻拦,礼亲王是最讲究规矩的,可曾听说过不许儿子见父亲的规矩?可曾听过不许儿子孝顺父亲的规矩?” 礼亲王一时语塞,竟无法辩驳。 壮壮厌烦地道:“你们到底想闹什么?都说皇上有旨,谁都不见。” “谁都不见,却见了夏子安,也见了公主,本宫怀疑你们是想谋害皇上。”梁嫔叫嚣着。 壮壮正想发火让人把他们赶走,却见殿中走出来一个人。 正是慕容桀,他站在廊前止步,阴沉着脸盯着太子。 太子一向怕他,如今见他面容阴沉,不禁便泻了一半的威风,但是想着如果公开父皇的病情,他这个摄政王也到头了,便像梁嫔那样直起腰,装出架势来,“皇叔,你没有权力阻止本宫去见父皇。” 慕容桀冷冷一笑,“谁要阻止你?皇上虽然生气你们前来打扰,但是,如果你们坚持进去,便进去吧。” 说完,转身便进去了。 梁嫔与太子对视一眼,反而有些不敢动了。 若真有点什么,皇上会准许他们进去? 可事到如今,都到熹微宫来发难了,若不进去,岂不是白费了功夫? 而且,慕容桀这个人攻心为上,他故意说准许他们进去,其实只是虚张声势。 太子一咬牙,道:“走,进去侍疾!” 第四百四十二章 都要见皇上 皇帝还没开始做手术,手术不太复杂,子安不着急,只是先做了面具再说。 太子和梁嫔进来的时候,子安正半蹲在床边,皇帝的衣袖挽起,露出一个小人脸,吓得太子和梁嫔脸色都白了。 皇帝眯起眼睛,敛住眼底的狂暴,从脱皮的嘴唇轻轻地挤出一句话,“朕的好皇儿和朕的好皇后来了!” 这话,轻柔得很,听在太子和梁嫔的耳中,却仿佛雷霆万钧。 梁嫔拉着太子跪下,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臣妾心念皇上,怕有人对皇上意图不轨,所以,冒死前来相见。” 皇帝笑了,笑容是从嘴角缓缓地勾起来,脸上的红斑几乎成殷红之色,眼角的细纹堆起来,近乎可怖,“好!” 太子跪在爬上前,却也不敢太靠近,哭着说:“父皇,儿臣想念您,您可好?” “朕快死了!”皇帝轻轻叹息,闭上眼睛。 太子回头与梁嫔交换了一个眼色,都有些不知所措。 父皇说他快死了,那是不是意味着他可以登基了? 太子又爬前一步,哭着说:“父皇,您有什么话说,儿臣就在这里听着。” 皇帝陡然睁开眼睛,眸光再也掩饰不住的锐利狂怒,“是要朕交托遗言,好让太子登基,是吗?” 太子一怔,连忙磕头,“儿臣不是这个意思,父皇不会有事的,父皇是真龙天子,千岁千岁……不,不,万岁万岁万万岁。” 子安听到太子的话,心头直叹气,真不明白,皇帝当初正值盛年,为什么要这么早就确立太子之位?不过,想想也明白了,他的所谓鬼面疮,一直就有,只是掩饰得好,这件事情,皇太后应该也知道的。 皇后嫡出的只有梁王和慕容桥,嫡长子因隐疾不能立,只能立慕容桥。 但是这么一个蠢货,若不是太傅和皇后这些年保着只怕早就死了。 只是,皇后也蠢了,自从被降为嫔之后,她的智商情商急剧下降啊,今天她不该陪着太子前来的,如果皇帝真的有什么冬瓜豆腐,太子就顺理成章地登基,她着急什么呢?想必是见她与慕容桀一同入宫,怕他们密谋什么吧。 她也听到皇帝几不可闻的无奈的叹气。 慕容桀就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一如既往的冷漠。 皇帝看着太子,“你过来!” 太子颤巍巍地站起来,迟疑了一下,慢慢地走过去,躬着身子,也不敢走太近,在子安的身后停下来,脸色又是惊慌又是茫然。 子安站起来退开,让他们父子对话。 “知道朕得的是什么病吗?”皇帝问道。 太子点头,又猛地摇头,惊恐地移开视线,不敢看他肩膀上的小人脸。 “不知道?”皇帝冷笑,“外面不都在传闻,说朕得的是鬼面疮吗?” 太子不敢作声,在皇帝的逼视下,他显得很无措。 “你说,朕得的是不是鬼面疮?”皇帝问道。 太子下意识地摇头,“不是!” “那朕是什么病?”皇帝再问。 太子支支吾吾地道:“儿臣,儿臣不知道,兴许,是风寒。” “你在熹微宫这么一闹,百官肯定也知道你见过朕了,你出去之后,怎么跟他们说啊?说朕风寒?” 梁嫔俯身道:“皇上得的是痨症,已经将近痊愈。” 皇帝脸上浮起古怪的笑,看着梁嫔,“好,是痨症,你们出去吧。” 梁嫔和太子如获大赦,急忙磕头而去。 这一次,殿门关闭,慕容桀下令,任何人不得擅闯,哪怕是一只苍蝇,都不能进来。 子安准备手术,封穴麻醉,手术器械是一把薄薄的柳叶小刀,锋利无比,在灯光下闪着寒芒。 宫中,一切像是静止了,所有人都留意着熹微宫的变化,宜妃和梅妃控制着后妃们一心想来探望的“思念之情”,皇太后跪在佛前,久久不起。 梁嫔与太子趁黑出了宫,直奔太傅府中。 这个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在太傅的府中,太子看到了南怀王和贵太妃。 以后谁登基,都是未知数,但是,不管是谁,那高位上的人都得除去,皇帝一死或者退位,慕容桀的摄政王之位就得退让,因为,新帝登基,且已经成年,不需要摄政王辅助。 目标既然一致,合作又何妨?慕容桀是最强大的敌人,携手除掉才有出路。 这一次,两党结合,朝中两党的党羽都出现在太傅的府中,这里,几乎是大周的半壁重臣。 太子站出来,心有余悸地道:“没错,本宫与母后亲眼所见,父皇手臂上长着鬼面疮,而且,脸上有许多红斑,和当年明帝一样,是鬼面疮。” “本宫也看见了。”梁嫔沉声道。 两人的话,像是炸弹一样,在人群中炸开。 全场寂然无声。 之后,开始了紧急的密议。 在太傅中的屋顶上,有一黑衣男子静静地躺着,月华流泻在他俊美的脸上,他脸上尽然是讽刺之色。 不知道皇兄看到这一幕,听到他们的议论,心里会有什么感受呢? 这些年的励精图治,对百姓而言,是好事,但是对某些朝臣来说,却过于严苛,当官要为民做主,不如回家种红薯,还是胡欢喜那小贱人说得对,人都是为利益而生的。 夜王听罢,身子凌空而起,仿若暗夜使者一般,消失得悄然无声。 纵然早朝改期,但是,一群臣子还是涌到了宫门,要求入宫觐见皇上。 慕容桀派遣铁骑驻守,但是奈何群情汹涌,说外面谣言尘嚣日上,必须要皇上出来,以正视听。 大长公主慕容壮壮也出面阻拦,但是,一群心怀叵测的臣子,就像一群狂热的传销分子,哪里还管什么公主威仪?太傅与南怀王甚至调动兵马前来,眼看就要冲进宫去。 慕容壮壮没想到事情会失控成这样子,连她都无法阻拦,只能一步步退后,命人去通知慕容桀。 慕容桀派出倪荣出宫,倪荣策马而去。 太子还在咄咄逼人,逼着壮壮,“公主,如今百姓听得父皇得了鬼面疮,人心惶惶,只道是上天惩罚父皇无道,若父皇不出面平息,只怕时间一场,民心思变,再无回天之力。” 壮壮怒斥道:“慕容桥,你还知道叫一声父皇啊?他如今患病,如何出来平息?至于外面的传言,你也知道是造谣,身为太子,不想着如何为你父皇分忧,如何平息民乱,却与一群乱七八糟的乱臣贼子闹事,你这太子之位怕是不想要了。” 太傅冷冷地道:“公主,后宫不干政,公主今日拦阻群臣,必会引得天怒人怨,我们只想求证此事,若皇上真的得了鬼面疮,是我大周之祸,我等肱骨之臣,有责任维持大周的安定。” “说得好!”一道威严的声音传来,众人看去,只见一人带着数百铁骑前来。 第四百四十三章 逼宫 那人身穿金色盔甲,披着黑色绣蟒披风,银发挽起,面容威严,手执长鞭,策马凛凛而来。 她身后,跟着陈家十二子,皆着戎装,在他们身后,金戈铁马,仿若这宫门便是战场。 是陈太君率领着陈家军赶来支援了。 别看老太君年事已高,但是坐在高头大马上,还是显得英姿飒爽,威风不下任何将领。 她策马从人群中穿过,就坐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太傅和南怀王,冷笑一声,“太傅言之有理,身为朝廷的肱骨之臣,就该稳定大周民心,平息谣传,本帅已经查明,谣传便是从太子和梁嫔口中传出,那就请太傅当机立断,处置太子与梁嫔,安定民心。” “你这个老东西,你胡说八道,造谣生事,”太子大怒,竟伸手去拉陈太君,“你滚下来,本宫站着,你凭什么坐在马背上与本宫说话?” 陈太君一脚踹过去,破口大骂,“老身今天不止要要戳穿太子的愚蠢无能,还要打你一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 武安侯的长子鲁丁威站出来,冷冷地道:“老太君,我们都敬你是三朝元老,又曾为大周立下战功,但是你休要在这里挟功生骄,如今早不是你们陈家的天下,你要逞威风,回你们陈府去,免得丢人现眼。” 陈太君冷睨了他一眼,“老身还以为是谁,原来是武安侯家的逃兵。” 鲁丁威大怒,阴恻恻地道:“我不是逃兵。” 陈太君冷冷地道:“不是吗?当日怀北一战,是谁被敌军吓得落荒而逃最后还以诱敌为借口糊弄皇上?鲁家的面子都被你丢尽了,你今天还敢来闹事?老身若是你,赶紧回去你娘胎里躲着,免得丢人。” 鲁丁威怒道:“皇上既然赦免我无罪,便可证明我不是逃走,你这话是不是指皇上也愚昧无知被我们蒙蔽?还是你们陈家已经功高震主,质疑皇上的决断?” “皇上是顾念你们鲁家列祖列宗的名声,不忍鲁家的威风败在你的手里,若是皇上知道你今日会犯上作乱,只怕会后悔当初对你们鲁家面。” 梁嫔冷冷地道:“陈太君,你已经退隐,今日之事,就不要掺和,免得晚节不保。” 陈太君眯起眼睛看着梁嫔,方才梁嫔在人群中,她看不到。 “真没想到,你也来掺和,老身对你真失望啊,简直是愚不可及。”陈太君摇头,看来,他们是笃定皇上是得了鬼面疮,非死便退,有恃无恐了。 而且,还与南怀王勾结,真是毫无底线。 梁嫔面无表情地道:“皇上得了鬼面疮,是本宫与太子亲眼所见,众所周知,得了鬼面疮便是上天不满,本宫不过是要拨乱反正,也是替天行道。” 陈太君仰天大笑,“拨乱反正替天行道?” 她策马上前,环视众臣,凛然冷声,“你们都是朝廷重臣,深受皇恩,如今竟受小人挑唆,意图造反,这是抄家灭族的大罪,你们真的要为谣传搭上自己的身家性命吗?” 众人听了陈太君的话,不禁面面相窥,这造反两个字,他们是万万担当不起的。 梁太傅冷笑,“陈太君危言耸听,皇上患了鬼面疮,便是施行暴政的暴君,我等扶持太子登基,太子也是慕容家的人,江山不曾易主,何来造反一说?” 壮壮冷笑道:“你们现在是笃定皇上得了鬼面疮啊?方才不是说坊间有传言,你们只是要皇上出来平息传言吗?身为太傅,说话颠三倒四,还要脸吗?” 太傅阴恻恻地道:“公主,之前确实未曾证实,但是你没听太子和梁嫔说吗?他们是亲眼所见,太子和梁嫔,一个是皇上的亲子,一个是皇上的枕边人,他们总不会胡说吧?” 陈太君冷道:“老身最看不惯你们这种人,敢做不敢当,造反便造反,何必做了裱子还要立牌坊?皇上是不是鬼面疮先不论,即便是,不还有摄政王在吗?哪里轮到你们在这里瞎嚷嚷?” 太傅冷道:“太君这话便不对了,若是皇上患了鬼面疮,那他便再无权立摄政王,此举可推翻。” 老太君扬起脸,怒声道:“你是说,皇上如果患了鬼面疮,就不是皇上了?你是这个意思吗?谁给你权力废黜皇帝的?你这个吃里扒外靠着卖女儿发家的老贱人,说这话不怕满门抄斩?你不怕,但是拖着这么多臣子跟你一同造反,害人身家性命,罪大恶极,你这种若落在老身的手中,老身定把你千刀万剐。” 老太君一口一个造反,一口一个满门抄斩,确实震慑了一些人。 确实,即便皇上患了鬼面疮,可他还是皇上啊?他若不退,众臣即便相逼,他还是不退,他是大权在握,兵权在手的,朝中还有许多追随他的人。 如今,看陈家的态度不就明白了吗?还有慕容桀,这些可都是手里握住兵权的人啊。 梁太傅对她口出恶言感到十分的愤怒,“老太君自重,不要满口脏话,粗鄙当有趣,本官不必和你多说,你若不退,便是违背天道,来日太子登基,你陈家便是头一个遭殃。” 陈太君哈哈大笑,“若太子登基,我陈家第一个起兵造反,太子无能,愚昧,被你太傅拿捏手中,即便登基做了皇帝,也不过是个傀儡,大权尽在你梁家的手中,皇后昔日看着还算聪明,没想到这会儿如此无知愚蠢,竟帮着你来夺取江山,有她后悔有她哭的时候,至于梁太傅,说你愚蠢你却有几分聪明,说你聪明也算不上,人家南怀王跟你一同逼宫,人家说什么了吗?枪打出头鸟,琢磨吧,再心急,也不该急在一时,如果皇上真的患了鬼面疮,日子就不多了,你连这都不能等?枉费了你筹谋多年。” 南怀王淡淡地道:“陈太君休要挑拨离间,本王与太傅并非结盟逼宫,只想求知真相,皇上若真的是鬼面疮,本王手下有可治疗的人,仅此而已。” 太君冷笑看着梁太傅,“听到没有?这才是聪明人,日后秋后算账,也算不到人家头上,倒是你梁家,就等着倒大霉吧。” 梁太傅复杂地看了南怀王一眼,他自然知道南怀王和贵太妃狡猾,但是这次逼宫,他是要扶植太子登基,南怀王当然不会尽全力,因为两人之后还会敌对争夺帝位,他会保留力量,到真的可以逼到皇上退位之后才发力。 第四百四十四章 一方又一方 太傅为什么会沉不住气,他其实这个时候最不应该动手的。 但是,他不能再等,因为局势不利他,再等下去,只会被慕容桀继续盘剥他的势力,到时候,他真的会输给南怀王。 趁着如今依附他的人还在,他要行动,最起码也要让那些人知道,太子才是正统。 而且,太子与梁嫔都亲眼看见皇上是患了鬼面疮,百官到时候逼进宫去,皇上也不可能不退位的。 所以,他主动联系南怀王,两方暂时平息干戈,等皇帝退位再作打算,因为,皇帝退位到太子登基,需要时间,这空隙便可让两方继续争夺,南怀王是一定会同意的,若皇上不退位,两人都看不到希望。 而且,如今确定皇帝是患了鬼面疮,此事若不闹大,慕容桀便会一点一滴地蚕食他们的势力,壮大他自身,到时候,天下就是慕容桀的。 居于这种种考量,他不能再等,必须要马上出击。 但是,陈太君如今阻拦在前,他们没办法进去,虽然禁军有半数是他的人,可还有一半是慕容桀的人。 他朝鲁丁威的了个眼色,鲁丁威微微点头,悄然离去。 陈太君与他们对峙了有一个时辰左右,便见武安侯带着兵马过来。 与此同时,苏青也出现在陈太君身边,对陈太君说了几句话,陈太君微微点头。 如今便是势均力敌的对峙了。 武安侯坐在马背上,威风凛凛,不下陈太君。 梁太傅看到武安侯带人过来,便与梁嫔交换了一个眼色,都有些得意。 真要闹起来,自然不是陈太君的对手,但是,陈太君要调动大批兵马耗费时日,是远水救不了近火,至于军营的兵马,是不能调动的,只能用各家的亲兵,而陈家因为不管朝中之事,亲兵虽彪悍却不多,是不如武安侯的。 “小屁孩,你也来凑热闹?”陈太君竟直接就喊话武安侯,武安侯已经四十多了,却被当着众臣的面称武安侯,可见老太君半点面子都不给武安侯,甚至,是挑起了火线。 果然,武安侯大怒,策马便朝陈太君冲来。 武安侯是个行动派,从不多话,今日是势必要冲入宫中的,所以,他决定快刀砍乱麻,免得陈家的援兵到。 就这样,本来只是对峙的局面变成了对战的局面。 这一场厮杀,来得诡异,却也顺理成章,因为,大家都按捺已久。 老太君虽年迈,但是底子好,她亲自对阵武安侯,也丝毫不显败迹,长鞭呼呼,鞭鞭凌厉。 不过,老太君的人没有下狠手,只是与武安侯的人周旋,不伤人,不退让,倒像是在拖延时间。 没错,确实是拖延时间。 因为,又有两队人马前来。 一队是由萧侯爷带领的萧家军,另一队,是安亲王率领的王府亲卫。 三方对阵一方,武安侯吃亏,只能退下来。 虽然极力避免伤亡,但是,还是有几十人挂彩,伤势都不算重。 萧侯爷带着人马驻守宫门,手横长刀,沉声道:“没有皇上或者摄政王的旨意,谁敢进这道宫门,就休怪老夫刀下无情。” 太子怒道:“本宫便偏要进,你莫非还敢砍本宫不成?” 说着,便朝宫门走过去。 萧侯爷丝毫没有犹豫,手起刀落,太子只感觉头顶有寒风呼呼,头皮一阵发麻,地上已然多了一缕头发,羽冠散乱。 “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对太子动刀?”太子吓出一身冷汗之后,怒不可遏。 萧侯爷冷冷地道:“下一次落地的,便是太子的人头。” 太子气得脸色发青,却也真惧怕他的大刀,只得恶狠狠地骂道:“你等着,本宫若登基,第一个要砍的便是你这个老匹夫。” 萧侯爷冷笑,脸上一点都不在乎。 安亲王策马上前,微微俯身看着南怀王,峻声道:“你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南怀王拱手,“皇兄,臣弟只是来问个明白,没打算闹事。” “你想要问明白什么事?皇上是不是鬼面疮?” “是的,臣弟只想知道这一点。” 安亲王缓缓地笑了,“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南怀王道:“是的话,臣弟手下有可治疗的人,若不是,臣弟马上去平息民间的谣言。” 安亲王点头,“嗯,那本王告诉你,皇上不是鬼面疮,你可去平息民间的谣言了。” “臣弟还没亲眼看到。”南怀王丝毫不退让。 “你不信本王?”安亲王挑眉。 “若非亲眼所见,臣弟谁都不信。” 安亲王冷冽地道:“太子和梁嫔说皇上是鬼面疮,你未亲眼所见,怎也相信?你若不信,与他们一同来做什么?身为封疆亲王,京中任何事情,都和你无关,你若还想留在京中多陪你母妃,便马上带着你的人离开。” 南怀王依旧一脸的恭谨,“不,二哥所言差矣,皇上是臣弟的兄长,又是臣弟的君主,兄长有病,弟弟怎能不救?臣弟不管政事,也不管梁太傅和太子要做什么,臣弟只想为皇上治病,仅此而已。” 安亲王冷笑,干脆不语,带着人马守在宫门前,姿态淡然地对阵一群虎视眈眈的人。 熹微宫内,子安在寝殿,慕容桀和得到宫外消息赶过来的皇太后坐在外殿。 侍卫不断进来回禀消息,慕容桀都只是听,偶尔发一两道命令,但是,都对大局没什么帮助的。 皇太后心急了,“这如何是好啊?还不调兵吗?回头等太傅的亲兵和南怀王的兵马来到就太迟了。” 慕容桀微笑,“母后,不必着急,本王就是要等他们出兵。” “为什么啊?”皇太后急乱了,“我们也不知道南怀王这一次带了多少人回来,更不知道太傅到底掌握了多少兵马,一旦打起来,我们毫无胜算,禁军也有他们的人啊。” 慕容桀起身拉住皇太后,把她摁在椅子里,安慰道:“担心什么呢?真杀进来,不是也有本王挡在母后的前头吗?要杀也是先杀本王,再说,本王身壮力健,起码也能挨百十刀,本王没死,他们就累死了。” 皇太后虽心急,却也被他逗笑了,“胡说八道,没个正经的,哀家这都急死了,你还在贫嘴。” 孙公公笑道:“皇太后不必着急,王爷的意思是如今一则在拖延时间,二则,是要看到他们动了真章,唯有动真章,才能拿捏住,所以,方才才会让陈太君故意与他们开战。” 第四百四十五章 攻心计 皇太后怎么不知道要拖延时间?就怕那边动了真章,自己这边无力抵挡。 御医进进出出,端着一盆盆的热水进去,又出来,有几分生孩子的架势。 慕容桀进去看了一下,寄生胎已经完全割下来了,本来以为打热水进去是要清洗伤口的,谁料竟然是清洗白玉地板上的血迹。 他嘴角抽了一下,皇兄还真是爱干净,这边动着刀子,倒有心思关心地板脏不脏。 “怎么样?还能坚持吗?”慕容桀走过去问。 皇帝虽然半边身子被封穴,但是人还是清醒的,他点点头,“还能坚持。” 慕容桀淡淡地道:“不是问你,问我媳妇呢,她今天累了一天了。” “滚犊子!”皇帝怒道,又一个娶了媳妇忘了哥的狗东西,只是,心头有些庆幸,幸好没直接下旨杀了夏子安。 慕容桀递过去酒壶,“喝一口撑撑?” “滚犊子!”子安闻到醋味,顿时大怒,他真是有病了,以前是随身携带酒,现在是随身带着醋。 慕容桀耸耸肩,“不要就算了,本王自己喝。” 子安在伤口处用棉布吸干血水,然后敷上药粉,要伤口迅速干水,得有特制的药粉,如果伤口不干水,很难敷假皮。 皇帝看着两人,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他一直认为,慕容桀和他一样,都不会把感情看得太重要,因此他才会把江山暂时交托给他,但是,看到他和夏子安相处,他似乎是动了真感情。 宫门处,还是在僵持着。 萧侯爷和安亲王半步不让,武安侯与陈家对峙,谁都没有再动手,偶尔是打打嘴炮。 这让梁嫔和太子都十分着急,不能再拖下去。 梁嫔拉着太傅到一边商议,“父亲,是不是该派人直接攻进去?” “不,先等等,南怀王还没出手,要动兵,他也得动。”太傅道。 “但是,这样拖下去,要拖到什么时候?而且,慕容桀至今都没出现过,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主意。” “你肯定看到皇上手臂上有鬼面疮?”梁太傅再问。 “没错,千真万确,我们进去的时候,夏子安就在弄鬼面疮,看着很吓人。” 梁太傅沉吟了一下,“这个夏子安医术很神奇,她会不会能治好皇上的鬼面疮?” “不可能的,鬼面疮是无药可治,而且,如果夏子安真的可以治,为什么早不治?慕容桀是早就知道皇上得的是什么病,他会不跟夏子安说?” 梁太傅冷静下来,方才有一个问题,一直都没想到,但是现在冷静下来却觉得十分蹊跷,“为父还有一件事情不明白,皇上既然是鬼面疮,为什么会让你们进去看?而且,慕容桀也在场,就算皇上不下令阻止,他也会阻止你们进去。” 皇后也是一怔,“父亲怀疑其中有诈?但是我和桥儿都亲眼看到的,觉不会有假。” 梁太傅道:“不知道,为父觉得我们这一次太冲动了,或许,真的应该观望一下。” “但是,这是千真万确的事情,如果皇上驾崩,慕容桀再伪造一份遗旨,他直接登基,我们就输了。”皇后急道。 “但是,这事儿真没那么简单,我们鲁莽了。”梁太傅看着这个阵仗,又觉得应该没有诈,若是有诈的话,陈太君不会来,陈太君来的目的,就是要阻止他们进去。 而那边厢,南怀王也与孙芳儿商议。 “是不是该让他们动手了?”南怀王问道。 孙芳儿摇摇头,“不,先看看,不着急。” “本王不想再等,逼退狗皇帝之后,与太傅联手杀了慕容桀,再趁乱杀了太子,本王便可登基了。”南怀王焦躁地道。 他不想再等,他已经等得太久了,这一次是上天都在帮他,那狗皇帝得了鬼面疮,这是逼他退位的好机会。 “不,王爷,您相信我,不能出手,有蹊跷。”孙芳儿沉声道。 “有什么蹊跷?你是担心我们没办法杀了太子?还是担心拿不下慕容桀?完全不需要担心,他们现在还没调动兵马,我们杀进去肯定占先机,我们潜伏在城外的兵马,有三万人,萧家和陈家都不足为惧,他们现在的人不多。” 孙芳儿道:“就是他们到现在还没调动兵马,让人奇怪,慕容桀不是那种临急抱佛脚的人,他一定会做好所有的准备,今日逼宫,他怕是早就料到了,否则,陈太君和萧侯爷安亲王怎么会来?都是事先安排好的。” “但是我们一直命人监视着军营那边,至今没有收到大肆调兵的消息,而且,没有兵部的配合,慕容桀可调动的兵马有限,我们也一直命人跟着兵部尚书,他没有什么动作。” “那现在除了等,就没什么可做的了吗?”南怀王着急得很,这么一个大好机会,真不能白白错过。 孙芳儿冷静地分析,“皇帝确定是鬼面疮无疑的,那禁军中的是真言蛊,他不会撒谎,而且,梁嫔和太子都说亲眼看到,现在问题就在这个亲眼看到上面,皇帝为什么要让他们亲眼看到呢?是要他们传递消息出来吗?这最后的意图何在啊?” “那你说是为什么?狗皇帝既然是鬼面疮,还能设下什么计?请君入瓮吗?” “请君入瓮的前提,必须是他的鬼面疮是假的,但是,显然不是假的。”孙芳儿纵然聪明,也百思不得其解。 慕容桀的局,无疑是很难拆解,真真假假,让人难以分辨。 孙芳儿建议道:“王爷,这一次我们没有十足的把握,最好是隔岸观火。” “隔岸观火?如果他们行动呢?我们岂不是要输一截?”南怀王不同意。 “不,如果他们逼得皇上退位,肯定还要过慕容桀这一关,慕容桀能否让太子顺利登上帝位?不会,先让他们打个你死我活,我们再坐收渔人之利。” “你之前为什么不说?我们可以不掺和这件事情,直接等他们打一场先。”南怀王生气地道,这到嘴的肥肉,眼看要飞走,实在窝火。 孙芳儿眼底闪过算计,“之前我们没想过其中有诈,以为可以直接逼进宫去,但是现在想想,太多蹊跷。而且,若我们之前不与梁太傅联手,梁太傅也未必有底气逼宫,我们的加盟促成了此事,便功成身退了。所以,我建议,我们到此为止,到这个节骨眼上,无论我们退还是进,太傅已经没有退路了,他必须要攻进去的。” 第四百四十六章 皇上有旨 而熹微宫内。 慕容桀正跟皇太后解释不动兵的原因。 “动兵,这场战就在所难免,我们的战士,非到必要,不能京城开战,本王按兵不动,便是给他们一个错觉,这里头有诈,如此,他们便不敢轻易动弹,本王猜测,太傅不会等了,但是南怀王不敢动,他还是有所忌惮的,他的总势力不在京中,如果本王没有低估他和他身边的人,他应该会选择隔岸观火,那就剩下太傅独力难支,老太君和萧家的人足以看住宫门,等到皇上的假皮弄好,再出现,太傅便到头了。” “你不觉得这样做太冒险了吗?一旦你料错了,他们提前攻进来,皇上手臂上的鬼面疮虽然不在,可脸上还是有红斑,要知道,鬼面疮可不是只看那什么寄生胎的。”皇太后担忧地道。 “越是这种情况,就越要用心计,不能时时刻刻动用兵力,我们的将士的性命很金贵,只能用来保家卫国,非必要,本王不会调兵,就算太傅提前攻进来,本王也能力保不失,母后安心就是。” “莫非,你还有安排?”皇太后问道。 慕容桀微微笑,“本王早就安排老九潜伏在皇城四周。” 皇太后松了一口气,“那就好,老九肯出面就好。” “这贱东西,敢不出面?”慕容桀冷哼。 “你也别总是说他,他就这个性子,而且这么多年,你需要他的时候,他哪一次不来帮你?上次你成亲,不也是他帮你掳走了子安……” “嘘,嘘!” 两人的对话声自然传入子安的耳中,正在繁忙的她心里头有只大金在咆哮。 这边的神定气闲,倒是显得那边局势紧张。 梁太傅知道今日不管退走还是攻进去,都没有退路了,因为,他已经在陈太君面前直言皇上患鬼面疮,要退位让贤。 所以,他没有像南怀王这般沉得住气。 与梁嫔商议之后,他也与南怀王商议。 “是进还是退,王爷一句话吧。”太傅决断地道。 南怀王得了孙芳儿的提点,自然不敢鲁莽,正欲说话,孙芳儿却上前道:“王爷,攻吧。” 南怀王怔了一下,但是随即恢复如常,“太傅,事到如今,没有退路了,攻。” 太傅心头沉甸甸的,道:“好,我们马上去调动兵马,攻进去。” “好,本王这就亲自去调兵!”南怀王道。 梁太傅道:“好,两个时辰之后,兵马在南门集合,从南门攻进去。” “好!”南怀王一副豁出去的决然,说完,转身就走。 南怀王要离开,谁都没有阻拦,陈太君瞧了两眼,竟然自动退让让他策马而去。 “父亲,他怎么说?”梁嫔和太子上前。 梁太傅咬牙切齿地道:“那龟孙退缩了。” “退缩了?”梁嫔怔了一下,“但是方才见你们不是谈得很好吗?他似乎点头了,莫非他不是去调兵?” 梁太傅沉声道:“他走了,不会回来的。” 太子怒道:“他骗我们?” “他看出有诈了。”梁太傅脸色很难看,他后悔今日的轻举妄动了,局势不明朗,他不该动手啊。 “有诈有什么诈?父皇是真的得了鬼面疮了。”太子拍着胸口保证,“本宫是亲眼看见的。” 武安侯也上前道:“太傅,事到如今也不能退了,只能是强攻进去,若大家都亲眼看到皇上患了鬼面疮,他不退也得退。” 梁太傅轻轻叹息,看着武安侯,“侯爷,这一次你我都押上了身家性命,事儿若成,你我永保显赫,若败,你我满门抄斩。” 武安侯冷笑,“即便满门抄斩,也总胜过如今,皇上和慕容桀看我不顺眼,已经多番压制,再不反,我鲁家也没盼头。” 武安侯对外表示中立,但是,其实早就跟太傅私下结盟。 他所求不多,只要除掉陈家和萧家,这两个家族,一直压着他们鲁家,他们不除,没有出头之日,所以,他合作的条件不是要什么荣华富贵,只要除掉陈家和萧家。 当然了,除掉陈家和萧家,他鲁家就拔尖了。 梁嫔道:“如今南怀王走了,难保不会在我们逼皇上退位之后,他再带人出现,到时候,我们如何应对?” “他的兵马在城外,且不多,本宫可下令先关闭城门。”太子道。 “但是,下令关闭城门,没有慕容桀的命令,且没有缘由。”梁太傅蹙眉。 “这还不简单?就说宫中发现了刺客,刺客逃去,本宫也可下紧急令关闭城门。”太子这会儿倒不糊涂了。 “好,你马上吩咐人去办,本官调动人马,两个时辰后,逼进宫去。”太傅破釜沉舟地道。 要逼进宫去,便得经历一场厮杀,这是条不归路,要么胜,要么一败涂地。 太傅这一次完全是被逼上去的,以前所有的筹谋都用不上。 其实有明白人,已经看出来这件事情的诡异,有人已经开始打退堂鼓。 不过,还是有乐观的人认为,这一次太子一定可以登基了,皇上患了鬼面疮,必须退位的。 太傅调动三千兵马,且与部分禁军接头,准备开始攻进去。 陈家,萧家,安亲王的人加起来也不过几百人,要应付这一场硬战,有些困难。 陈太君站在马背上,看着梁太傅,“太傅,你是真要造反啊!” 梁太傅冷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太君喜欢怎么说,便怎么说吧。” “你集合兵马围攻南门,难道不是要逼供造反?老身怎么冤枉你了?”陈太君还是在打嘴炮。 “皇上患了鬼面疮,便是失德,必须退位,这是不成文的祖制,陈太君三番四次阻拦,才是逆天而行。” “好,你要逼宫,便从老身的尸体上踏过去吧。”陈太君扬起鞭子,凛声道。 与此同时,萧侯爷和安亲王也策马在前,大战一触即发。 梁太傅举起手,盯着陈太君,进攻两个字还没说出口,便听得有人飞速跑出来,口中道:“皇上有旨!” 梁太傅一惊,盯着那飞奔而来的人,正是皇上御前伺候的路公公。 他一路狂奔,跑出宫门,举起手中的旨意,“皇上有旨,百官接旨!” 梁太傅与梁嫔对望了一下,皆有些错愕。 不过,既然皇上有旨,那就不能先动手了,兴许,他这道旨意是退位呢? 第四百四十七章 入熹微宫 见百官下跪,路公公开始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自病倒以来,人心多思,各方揣测,流言蜚语不断,近日听闻更有甚者,说朕在位不施仁政,遭苍天惩罚,患上鬼面疮,造谣之人,着实可恶,朕又闻百官听得此事,忧心于朕,朕心感欣慰,特旨传百官入熹微宫觐见,钦此!” 这真是特么的尴尬了,梁太傅要攻进去,就是因为笃定皇上患上鬼面疮,可以逼得皇上退位,但是皇上如今下旨传召进去,那这进攻就没道理了。 他们是可以觐见,但是,兵马如何能进?这进去就是造反了。 可若这道旨意不是皇上亲传,而是慕容桀设下的陷阱,他们进去之后,还能出来吗?他们的人可都在宫外啊。 太子和梁嫔和都慌了,皇上有旨在这里,他们总不能带兵进去的,更不能与陈太君他们开战,否则,就坐实了逼宫夺位的罪名。 可就这样进去,怎么行? 路公公走到梁太傅的面前,笑容可掬地道:“太傅,皇上本来是需要静养的,但是听得大家都关心他的病情,特旨请诸位进宫觐见,接旨吧。” 太傅不敢接旨,一接了这道旨意,便等同是有诏令入宫了,日后不管局势如何,他都先理亏,他理亏,便是太子理亏,即便他们见到皇上的鬼面疮,皇上也同意退位,可太子便冒犯在先,不忠不孝,登基也名不正言不顺了。 “太傅,怎么回事啊?”路公公的笑容收敛,板起脸,“您不是要进宫吗?皇上有旨让大家进去,怎么不接旨啊?” 太子一步上来,接下旨意,“儿臣接旨。” 太傅一怔,“殿下!” 太子压低声音道:“外公,如今不容我们多想了,您传令下去,如果我们一个一个时辰后没消息出来,便让大家攻进去。” 太傅知道目前也只有这个法子了,他回头与钱将军商量了几句,以一个时辰为限,若一个时辰没有人出来通报,则强攻。 太傅率人入宫的时候,刚好是子时。 宫中传来更鼓声,声声震荡,仿若催命符,让入宫的官员心中为之一震。 入宫的官员,贵太妃的人已经走了,只剩下追随梁太傅的人。 他们都怀着豁出去的心理,但是,豁出去显然也不够彻底,因为,打从踏进宫门那一刻开始,他们的心便在颤抖。 而熹微宫里,手术已经完成了,假皮也在熬制中,只等着熬制完毕捏形状吹干便可以用。 时间比预算的还要快,估计卯时左右,就能全部做好。 而如今距离卯时,还有两个时辰,就是四个小时。 现在,剩下的时间,只能是等。 慕容桀命人给子安准备了吃的东西,忙活了好几个时辰,她又累又饿,出来外殿后,直接便瘫在椅子上不愿意动弹了。 “已经传旨出去了?”子安问慕容桀,她方才在内殿,路公公已经在拟旨了。 “传了,他们马上就要到。”慕容桀道。 子安这才有时间回想起所有的事情,虽然说贵太妃他们得知了皇上的病情,但是要在短时间内在京城喧闹起来,还是有一定的难度。 她想到了一个可能性,拉住慕容桀出去,“说实话,皇上的病被宣扬开去,你有没有……” “本王只是推波助澜,但是真不是本王泄密。”慕容桀无辜地道。 “你推波助澜?”子安怔了一下,“为什么啊?” 慕容桀道:“事情被传出去的时候,本王便收到消息了,既然已经无法隐瞒,那就干脆往大里吹,让所有人都知道。” 子安想了一下,顿时瞪大眼睛,“我的天啊,那这一次逼宫,也是你意料中事?所以,你是故意让太子和梁嫔进来,让他们看到皇上的鬼面疮?” 她因为一直都在斟酌病情,无暇想这些细节,如今停下来回想,觉得大有可能。 慕容桀显得有些失望,“本王本来只想套老八,没想到太傅等不及了,使劲往里钻,本王可不愿意先套他啊。” “可太子和梁嫔看到了,太傅肯定会行动的。” “只能说本王高估了太傅,按照他现在的情况,其实不该轻举妄动,因为他有太子在手,皇上出什么事,他都可以名正言顺地登基,可老八不是,他名不正言不顺,只能是靠抢占先机,所以本王最初是预料老八会逼宫,因为他的将士已经在宫外待命了,随时准备动手,这一次,他退了,应该是孙芳儿出的主意,依本王对老八的了解,他是耐不住性子的,如果没有人劝着,这一次他就得冲入宫来。” 现在套了太子,反而不妙,因为废掉太子,就得开始争夺太子人选,各宫娘娘们都会使出浑身解数,到时候,精彩了。 子安嗤笑,“既然你都胸有成竹了,我就不必担心,不管是谁,也得先卸掉一个才行。” 其实子安心里暗暗庆幸不是南怀王,他中了同命蛊,如果南怀王被套进来,只怕下场就只有死了。 慕容桀显得很是恼怒,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梁太傅筹谋多年,不该这么轻率啊。” “若没有这个机会,他会耐着性子等,但是,太子和梁嫔都亲眼看到了,他就觉得是天赐良机,怎肯轻易放过?只是可惜了咱慕容夫子的一番算计。”子安道。 “你们俩在这里说什么悄悄话呢?”皇太后忽然出现在两人身后问道。 子安猛地回头,讪笑道:“没呢,就说说闲话。” “这会儿有雅兴说闲话?可见皇上那边是稳住了吧?” “差不多了,还两个时辰左右,基本就能成。” 皇太后放下心来,“那就好,只是这两个时辰也不好拖啊,如今太傅都入宫了。” 慕容桀冷笑,“入了宫,便容不得他不等了。” 这边刚说着,便见路公公疾步进来,“王爷,太傅领着二十三位官员,在殿外候着。” “让他们先候着,就说皇上要沐浴梳洗!”慕容桀吩咐道。 “是!”路公公转身出去。 梁太傅等人在熹微宫院子里候着,路公公出来道:“诸位大人先等一下,皇上正在沐浴梳洗,回头便会传召诸位大人觐见。” “路公公!”梁嫔上前一步,“本宫可进去伺候皇上沐浴梳洗。” 路公公微笑,“怎能要梁嫔伺候?熹微宫有奴才,奴才伺候惯了,也懂得皇上的心意,梁嫔和诸位大人在这里等着便是。” 第四百四十八章 中计 梁嫔道:“那我们进殿里等着吧,这么多大人站在这院子里总归不好,天气又那么冷。” 路公公微笑道:“梁嫔,不过是等一会儿,不打紧吧?若是觉得累,奴才命人搬椅子出来便是。” 梁太傅对梁嫔道:“便等一下吧,皇上沐浴熟悉,顶多就半个时辰,这半个时辰,等得了。” 在宫外都等了那么多个时辰了,还在乎这半个时辰吗? 路公公微笑着进去了,回头便有奴才搬着椅子出来,且还贴心地奉上了热茶。 寒风潇潇,刮面吹来,虽说不是严冬,却也冷得很。 且日前又下过一场雨,气温降了一些,方才在宫外群情激动,倒是不觉得冷,如今坐下来,寒气逼人而来。 太子显得很焦躁,来回地踱步,但是太傅却十分冷静沉稳,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结局已经显然而见了。 他心头盘算着两种可能,一种,中了慕容桀的计,会把他们伏杀宫中,皇上是决计不可能见他们的,他不会以鬼面疮示人。 第二种可能,事成,马上宣布太子继位,登基大典要尽快进行。 如今城门关闭,慕容桀就算要调动兵马,也不轻易了,因为,外面有他的人守着,这宫里无人能出得了宫门。 而外面才陈太君等人,没有兵符,无法调动营中将士。 兵部尚书那边也命人严密监视,一旦去调兵,杀无赦。 从牌面上看,他有八成的胜算。 “太傅,如今看来,慕容桀是有心拖延。”张御史道。 张御史本来是没有立场的,但是议事的时候请了他去,听得太子和梁嫔说皇上长了鬼面疮,他便要履行职责,他是监督皇上监督朝臣的官员,皇上长了鬼面疮,便是没有施行仁政,招惹上天怨怒,惩罚于他。 其实今天他隐隐发现不对劲,但是,这种直肠子的人只认死理,如果看到皇上真的是鬼面疮,他会为民请命。 他现在认为是慕容桀在拖延,而不是皇上,慕容桀为什么不让大家见皇上?就是要保持他摄政王之位,皇上不退位,太子不能登基,那他还是位极人臣的摄政王。 作为监察御史,他对慕容桀的霸权有极大的不满,因此这一次才会被太傅等人利用。 梁太傅道:“稍安勿躁,一个时辰之后,大军便会攻进来,到时候,任那慕容桀做再多都是无用的。” 他方才计算过,宫中的禁军有七百人,其中有三分一的人是他的,加上他外面拥兵三千,对阵陈太君他们,胜算是足够的,杀进宫里,慕容桀外援是来不了,这局势就定下来了。 有梁太傅安定人心,大家便耐心等候。 这一等,半个时辰就过去了,但是内殿还没有任何的动静。 张御史问殿门的禁军,“你进去问问,皇上可以召见我们没有?” 禁军淡淡地道:“皇上若要召见,自然会命人出来传话,等着便是。” “我们是奉旨进来的,皇上不过是要沐浴更衣,为什么要这么久?”张御史不悦地问道,倒不是因为要等而心感不悦,而是因为禁军对他说话的语气不好。 想他监察御史,无论皇上还是百官,谁不对他客气三分?这籍籍无名的禁军卫,竟这般怠慢他,怎不叫他生气? “皇上如今有病,莫说半个时辰,有时候两个时辰都未必能好。” 张御史一肚子的火,又发不出,只得悻悻地回去等着。 这一等,又等了半个时辰,距离入宫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 梁太傅坐在椅子上,手指敲着椅子扶手,眸色冷冽。 他交代过钱将军,一个时辰若没消息出去,便马上攻进来。 他算过,解决陈太君和萧侯爷他们的士兵,大约半个时辰。 但是这一等,又过去了半个时辰,却听不见任何的刀枪剑戟的声音响起。 梁太傅心里觉得不妙,莫非,几千人还对付不了几百人 他当然不知道,打他入宫那一刻起,萧侯爷便擒住了钱将军,擒贼擒王,拿下了钱将军,其他军士便不敢动弹,依旧呈对峙之势。 太傅只算到兵力,没算到萧侯爷他们的功夫卓越,要拿住一个将军,轻而易举。 太傅见一个半时辰过去,还没人进来,他知道出事了。 他脸色微变,站起来道:“既然皇上身体抱恙,我们便不要打扰皇上休养,先回去吧,改日再来!” 太子一怔,“不等了” 梁嫔也知道情况不妙,道:“你父皇身体不适,便不要进去惊扰,走吧。” 说罢,又压低声音对太子道:“快走,不对劲。” 太子有些错愕,“怎么回事?” “走!”梁嫔压低声音厉声道。 太子见母后发怒,虽不心甘情愿,但是也只得听话。 然而,他们刚转身,便见熹微宫宫门已经关闭,百余名弓箭手从天而降,落在宫墙上。 “太傅,既然来到,就不要着急走啊!”慕容桀笑声爽朗地从殿里走出来,背着手,明亮的风灯映照着他一贯冰冷的面容,只是,如今嘴角却扬着一抹戏谑的笑意。 梁太傅慢慢地转身,死死地盯着慕容桀,事到如今,若他还没知道自己被设计了的话,也实在愚蠢。 “王爷好计谋!”梁太傅面无表情地道。 “计谋?”慕容桀轻笑出声,“这谈何计谋?本王在这里侍疾,皇上说要见你们,这不,正沐浴着,快好了,出来通知你们一声,却没想到你们要走。” “我宫外的人,都被你控制了?”梁太傅冷声问道。 “不,”慕容桀摇头,“你的人还安然无恙地在外面,只不过,方才有人进来通报,说钱将军与萧侯爷有些私怨,如今正被萧侯爷拿捏在手中,再着,孙公公也出去告知他们,太傅正与皇上相谈甚欢,他们这会儿不知道多放心呢。” 梁太傅阴恻恻地道:“那又如何?皇上患了鬼面疮,今日不让大家看见,来日总会看见的,你想只手遮天,蒙蔽天下人,只怕不能够。” 慕容桀一怔,微愠道:“是谁跟你说皇上患了鬼面疮的?这坊间的传言你也相信?本王真是高估了太傅。” 太子叫嚣道:“你不要装神弄鬼,本宫和母后都亲眼看见了,父皇就是鬼面疮。” “太子和梁嫔确实是来过,但是,皇上只是痨病,何来的鬼面疮?敢情民间的谣言,是太子散播出去的,如此说来,你们一大群人进宫,不是为了探望皇上,而是要来逼宫?” 慕容桀这最后一句话,夹着冰渣子,砸在每一个人的脸上。 第四百四十九章 见到皇帝了 张御史对慕容桀的态度很不满,上前道:“摄政王,你休要张口闭口说造反两个字,我们入宫不是要造反,一则是探望皇上,二则是要证实皇上是否患了鬼面疮。” 慕容桀斜睨了他一眼,“张御史,听闻你有一个别号叫张刀子,你这把刀是很锋利,只是,仔细被人借刀杀人。” 梁太傅冷笑道:“慕容桀,你何必指桑骂槐?直说便是,到如今,还有需要拐弯抹角吗?” “本王已经很直接了,说的就是你,你的这群党羽啊,路公公今晚都记下来了,皇上会知道你们有多忠心的。”慕容桀说完,也不跟他们废话,直接就回了殿中。 梁太傅等人面面相窥,走不得,留不是,都不知道怎么办好。 众人围了上来,“太傅,如今如何是好啊?如今宫门被锁,外面的人进不来,我们也出不去,这就是困兽斗,斗得过慕容桀吗?” 梁太傅心头也很乱,一时也没了主意。 “你们都确定皇上是鬼面疮?”他再问太子和梁嫔,但是,其实他知道问了也没有意义,只是让自己的心安一些。 梁嫔和太子点头,“没错,我们都看见了。” “是鬼面疮,他能隐瞒多久?”梁太傅是真心不解了,慕容桀摆下这个悬疑阵,到底想做什么? 现在已经过去快两个时辰了,他几乎笃定皇帝不会见他们,因为,鬼面疮无法掩饰,就算掩饰得了手臂,脸上的红斑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但是,他心里头同时也明白,如果今晚见不到皇上,以后谁也见不到,等到驾崩,皇家的人自己办理大丧之事,就不可能公开,如此,皇上的颜面便算是保住了。 众人见太傅拿不了主意,都慌了,心里头都埋怨太傅的急进。 就在这个时候,路公公走出来,道:“皇上召诸位大人入寝殿觐见。” 梁太傅心头微惊,皇上很的要见他们? “太傅,请!”路公公特意上前一步,躬身请他。 太子这个无脑生物面容一喜,道:“好,既然父皇召见我们,我们进去便是。” 这么多人进去,父皇总不能杀人灭口吧?这些可都是朝廷的重臣啊。 梁太傅看着欢天喜地的太子,心里头更是沉重。 只是,如今也只得进去了。 众人跟着路公公进入内殿,殿内点着十几根婴儿手臂粗的蜡烛,照得寝殿光亮如白昼。 龙榻前,帐幔曳地,夏子安就在帐幔外站着,至于慕容桀坐在殿中的椅子上,连皇太后都在。 梁太傅首先便上去跪在地上,痛哭失声,“皇上,臣可算见到皇上了,皇上您可安好?” 他心底却是冷笑,就这样召见?他躲在帐幔后,谁能看见他? 众臣也上前跪叩,“皇上,臣等都十分想念您啊!” 太子冲上去,便要掀开帐幔,口中说道:“父皇,您让大家瞧瞧您吧,大家伙都盼着见您圣颜。” 包公公一步上前,拉开太子,“殿下,奴才们来便是。” 太子退后一步,脸有得色,“好,有劳包公公了。” 包公公慢慢地把帐幔拢起来,拢在两边八个鎏金流苏蚊帐钩子上,一个人半坐在床榻上,慢慢地转过脸,看着众臣。 梁太傅几乎是马上就抬头看过去,看到皇帝的脸,他整个人如遭电击。 皇上除了苍白一些之外,脸上哪里有红斑? 太子和梁嫔也惊呆了,这怎么可能?他们分明看到皇上的脸上有红斑,手臂上有鬼面疮的。 “不,不是这样的!”太子惊骇之下,大叫出声。 皇帝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盯着失态的太子,“什么不是这样?” 太子竟冲过去,一把拉起皇上的手臂,那手臂上,哪里还有什么鬼面疮? “大胆!”皇帝勃然大怒,纵然在病中,雷霆之怒也非同小可,太子噗通一声就瘫软在地上。 “不可能的,我和母妃都亲眼看见的。”他喃喃地说。 皇帝举起手,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地打在太子的脸上,喘着粗气破口大骂道:“畜生,畜生!” “父皇,父皇……”太子哭着爬上去,整个人吓得瑟瑟发抖,“儿臣不是故意冒犯,只是大家都说担心父皇的病情,所以要入宫探望,儿臣什么都没有说。” “滚!”皇帝怒不可遏,“来啊,拉他出去,先重打五十大板,打入天牢,听侯处置!” 皇帝自打知道他们逼宫之后,一直处于狂怒的状态,但是,尚且可以忍耐住,但是见了太子,满心的悲愤便都涌了上来,他怎么就生了一个畜生啊! 他和梁嫔进来见过他的鬼面疮,当时,他心里还想着给他一个机会,如果太子看过而不出去告知其他人,那么他还有救。 但是如今看来,真是无可救药了,白费了这么多年的心血,最可恶的,还玷污了慕容家的名声。 这畜生,有奶便是娘,太傅扶持他,他便连老子都能出卖。 梁嫔双腿一软,跪上前来,哀声道:“皇上,饶了他吧。” 皇帝一记冷眼扫过来,厉声道:“你已经被降为梁嫔,却还不思悔改?今日之事,你难辞其咎,若没有你的纵容教唆,他不至于数典忘祖,来啊,一并拉下去,打入天牢。” 侍卫当下就上来,把太子和梁嫔拖出去,太子哭得撕心裂肺,他知道这一次和上次上上次都不一样,父皇是真的要废他了。 众人见皇帝一说话便把梁嫔和太子都打入了天牢,他们自知罪恶难逃,都纷纷跪地求饶。 唯有梁太傅,却缓缓地站了起来,脸上表情木然,他没必要求饶了,因为,皇帝不会放过他的。 皇帝扫过太傅的脸,对众臣道:“你们今天入宫所为何来,朕心里很清楚,不外乎是外间传言朕得了鬼面疮,是什么人传出去的,朕心里也有数,你们心里也应该有数,没错,最初确实是从摄政王府传出去的,但是,真的是摄政王妃传的吗?如今大概你们都明白,王妃是冤枉的,造谣的,是另有其人。” 消息是从摄政王府传出去的,不是摄政王妃,那还能是谁? 淮南王! 他本和大家一起逼宫,但是临阵逃脱,所以,这压根就是南怀王设下的陷阱,要除掉太子和太傅一党。 张御史是个直肠子,当下就出声了,“皇上,臣知罪,不该受南怀王那恶贼的教唆,臣今日不是逼宫,臣只想求证皇上的病情,如今知道皇上不是鬼面疮,臣心大安,臣也心甘情愿接受皇上的降罪!” 皇帝冷道:“你们先出去,朕与太傅说几句话。” 第四百五十章 朕不杀你 这些太傅党羽,心里已经发憷了,知道就算如今出去,回头还会被问罪,所以,干脆一并跪上前来,纷纷自辩清白,求了皇帝求皇太后。 就这样,各种用心良苦情深的话此起彼落,伴随着断肠的哭声,吵得皇帝皱起了眉头。 慕容桀扇扇手,示意禁卫军先全部拖出去,只单独留下梁太傅。 子安也扶着皇太后出去了,慕容桀在殿内看着。 皇帝看着梁太傅那张木然的脸,“太傅,朕待你梁家如何?” 梁太傅整个人都像是被掏空了一般,灵魂都像是不存在,只是木然地点头道:“臣深受皇恩。” “为什么?”皇帝摇头,声音说不出的齿冷和心寒,“你是朕的老丈人啊!” 梁太傅眼睛渐渐地有了焦距,苦笑一声,“是的,皇上对臣很好,每年给臣的赏赐,在公侯里也是头一等的,在政事上重用臣,可又如何?臣虽是皇上的老丈人,却也是皇上跟前的一条狗。” “狗?”皇帝像是不相信他这样说,“你说你在朕的跟前,像一条狗?” “不是吗?呼之则来挥之则去,不是一条狗是什么?皇上对慕容家的人,从不会如此,再宠信臣,臣也不过是一个外人。” “所以,你扶持太子登基,便是要把持朝政,把所有人都牵过来你的跟前做你的狗?” 梁太傅道:“成王败寇,臣无话可说,皇上要杀要剐,悉随尊便!” 皇帝冷笑起来,“你有什么资格说成王败寇?你以为你的计谋有多高深?你以为你的部署有多成熟?你以为你的策略有多周全?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你的野心朕早就看到了,知道朕为什么不动你反而一直忌惮萧家吗?因为,你野心再大,也不成气候,萧家没有野心,可萧家有造反的资本,所以你有什么资格说成王败寇?你成了,也不会是王,因为,在这朝中,你斗得过谁?连南怀王你都斗不过,可你败了,就正如你所言,是一条狗,没错,你现在就是一条丧家犬!” 皇帝这番话,带着轻蔑鄙夷,比杀了他还叫他难受。 他面容难堪,愠怒浮上眼底,“臣这一次只是上当了。” “为什么是你上当而不是其他人上当?南怀王和你一同逼宫,他为什么走了?你出去看看如今的宫门,还有谁在守着你,武安侯早就走了,钱坤被拿下,士兵走了一半,就你这样的庸才,朕一点都不忌惮,一点都不放在眼里,像是看跳梁小丑一样看你蹦跶,你损不着朕半分,倒是叫朕平添了乐趣。” 梁太傅冷笑,“既然皇上这般高看南怀王,那就等着南怀王做了臣做不到的事情吧。” “南怀王是另外一个小丑,且今日之后,朝中多番势力会针对他,压根无需自己出手。”皇帝冷笑。 梁太傅一怔,“皇上的意思,是要放过外面的人?” “为什么不放?满朝文武,总不能都要求忠心于朕,而且,他们可以成为最锋利的刀子,狠狠地刺向南怀王的心脏。”而且,这世界上有一句话,叫秋后算账。 梁太傅心底如掀翻巨浪,“皇上隐忍,臣自愧不如。”但是,他压根不信,这一切是皇帝筹谋的,一定是慕容桀,这只狡猾的狐狸。 他眼神复杂地看向安坐一隅的慕容桀,他用手撑着额头,显得有些百无聊赖。 “皇上打算如何处置臣?”梁太傅木然冷静的脸,终于有了一丝裂缝,声音也微微变调。 “放心,朕不会处死你,朕要太傅好好地活着。”皇帝脸上蕴着恶毒的笑。 梁太傅知道皇帝有仇必报,绝不会轻易饶了他,怕是要想着法子折磨他。 太傅不再说话,而是听候皇帝的处置。 皇帝唤来路公公,道:“拟旨!” 路公公上前,“奴才在!皇上请宣!” 皇帝看着太傅,“你既然这么想扶持太子,朕给你一个机会。” 他抬起头,看着路公公,“拟旨,废太子,贬为庶民,移居下铵街,太傅净身,保留太傅封号,伺候慕容桥,直到百年归去,命人严密看守,每月用度由宫中发放。” 太傅猛地抬头,脸色狰狞,“你……” “那,梁家如何处置?”路公公恭谨地问道。 “查,查到有与梁太傅一同造反的,杀,收回梁家一切封邑。” 太傅双腿发软,“你还不如杀了老夫!” “杀不得,杀不得啊!”皇帝冷笑,继续吩咐路公公,“为防太傅自尽,断去手筋脚筋,他只能被杀,而不能自尽,看着办吧。” “是!”路公公应道。 梁太傅哈哈哈地狂笑起来,“皇上是要逼死臣啊,还不如直接赐死,无道昏君,我为什么不能反?这天下,本就该是我梁家的,这一次,若不是上当受骗,慕容家的江山,迟早得易主。” 他筹谋多年,算计多年,拉拢了不少党羽大臣,等的就是太子登基。 没想到啊,真是没想到,轻易就中计了,费了他多少功夫多少心血的筹谋,竟丝毫用不上。 这一次,是真的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凭你也敢讲这样的话?还要点脸吗?你有什么本事?南怀王不过是出了一个谣言,就把你套进来了,你说你蠢成这个样子,好意思说这样的话吗?”慕容桀冷冷地道。 “不是南怀王,是你,是你慕容桀!”太傅两眼喷出火花,恨不得把慕容桀当场撕碎。 慕容桀笑了,“好,好,是本王,本王这样说,你心里舒服点吗?” 他站起来,走到梁太傅的面前,“你已经毫无作用,本王也不怕跟你坦白,,南怀王本身没想过要骗你,只不过是故意传开谣言,让皇上失去民心,让皇上所生的儿子无法名正言顺地登基,他便有机会争夺帝位,但是没想到,你自己傻乎乎地套进去,如今输给南怀王,你还强辩说是输给本王,自欺欺人,本王要除掉你梁家,除掉太子,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吗?当日废后的时候,本王便可以直接废掉太子,何必等到现在绕那么大一个圈子,还拿皇上的名声做诱饵?” 太傅脸色苍白,他知道不该相信慕容桀说的话,但是,他说的是最接近事实的,因为,一同说好逼宫的南怀王,临阵脱逃了。 “太傅若还不信,去问问孙芳儿,她知道一切内幕!” 梁太傅的身子微微颤抖,他真的不能接受,输给南怀王这个臭小子,他是一直都没怎么把他放在眼里的啊! 第四百五十一章 解决梁家 慕容桀这番话,依旧是攻心为上。 太傅虽然倒台,但是追随他的人还有很多,倒不是说有多忠心,而是梁太傅拿捏着他们的短处,即便梁太傅多么折堕,他们都不敢不听梁太傅的话。 今日来的,不是全部,且皇上决定留下他们,让他们成为利刃对付南怀王,那就不如再加上梁太傅这把锋利的锥子。 他还有势力,这股势力,不用白不用啊。 隔岸观火,多舒服! 梁太傅的脸色几度变幻,最后,落在皇上的脸上,“纵然南怀王是造谣,但是太子和梁嫔是亲眼所见皇上的鬼面疮。” 慕容桀冷笑,“谣言一出,太子和梁嫔就巴巴地赶过来,动了什么样的心思,谁不知道?所以,皇上便干脆叫子安在皇上的手臂上弄一个假的小人脸,再服用会引起红疹的药,让皇上看起来真的患了鬼面疮那样,目的是要试验太子,给他最后一个机会,若他出去,不声张,皇上便打算给他一次机会,只可惜,他出去便马上找太傅,太傅认为是天赐良机,死死攥住,竟跟南怀王联手,正中南怀王的下怀。” 梁太傅双膝一软,全身的力气卸去,瘫软在地上。 梁太傅被拖出去了,路公公温柔地说:“太傅放心,咱家以前是在刀子房做事的,活儿细致利落,就一转眼的功夫,不痛的。” 梁太傅两眼一翻,终于晕倒在地上。 太傅拖出去之后,皇帝也体力不支,几乎晕过去。 慕容桀马上去叫子安进来,子安看了一下,道:“不打紧,只是累了,休息一下就好,皇上的身子如今很虚弱。” 查办梁家,却发现梁家其实真的不算富裕,家中钱财加起来不过三万两,可见这些年,他真的是费尽心力耗光钱财去笼络人心。 从梁家的账本可以看出,梁嫔这些年给梁家送了许多钱,而梁嫔的钱,从哪里来呢?她的年俸就这么点。 宫中开支这么大,又是她一言堂管账,宫中开销大得离谱,她从中也抽取了不少水头,贴补娘家。 太子被废,移居下铵街,这是京城最穷的地方,四周所住的都是贫苦大众,几乎没有商业区,商品买卖多是摊子,店铺也有,但是多半是拍苍蝇,没有生意,因为,穷人的心理都认为,摊子的东西永远比店里的便宜。 就这么一个地方,却是住着曾经显赫的太傅和当朝太子,谁说人生不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呢? 太傅是真的被净身了,变成了无根之人,挑断了手筋脚筋,他如今就是一个废人。 但是这么个废人,慕容桥还是怕他,因为,自打进去下铵街那一天开始,太傅便对太子说:“你想要东山再起,便得伺候好我,我手上有许多人的把柄,他们将都为我们所用。” 朝廷每日给用度,无人伺候,从此,劈柴做饭,烧水洗衣,都得这位曾经的太子爷做。 而好巧不巧,那位被毁容的夏婉儿,无力为生,乞讨到下铵街,晕倒在慕容桥的门口,慕容桥捡了她进去,令她做丫鬟伺候两人,夏婉儿以前心心念念想嫁给太子,如今终于可以跟在他身边了,只可惜,他已经不是太子。 但是,她也管不得那么多,因为,但凡有一口饭吃,对她来说便如同天堂。 在这个时代,女子没有谋生的能力,且又毁容了,就算想找个市井嫁了,都没有人要她,且她还是罪臣之女,谁愿意招惹这么一尊菩萨回去? 闲话休提,如今还有梁嫔没有处置,皇帝倒不是要念什么情分,只是,他顾念另外一个儿子慕容鑫,梁嫔到底是他的母亲。 皇帝隐隐透露,若梁王替梁嫔求情,则轻判,若不求情,便打入冷宫。 这些年,也有嫔妃被打入冷宫,但是,在冷宫里都熬不过两年。 冷宫的煎熬,不是进去过的人,压根无法明白其中苦况。 大家都认为梁王会求情,因为,他以前一直都很听母亲的话,也十分孝顺。 但是,这一次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竟然没有求情,甚至,连问都没问这件事情,冷漠得仿佛不认识这个人。 皇太后一下子像是老了许多年,病倒了。 她一直都觉得太子不合适当皇帝,也想废了他,但是,真的废了,见他落得如此下场,心里还是很难受,毕竟是自己亲孙子。 皇帝的寄生胎虽然割掉,但是,红斑狼疮已经很严重,肾衰竭,且这里的医疗落后,用金针术虽然能暂时控制,可终究非长久之计。 如今,迫切地需要立太子。 而且,还有一件事需要迫切做的,那就是平息民间的流言。 百姓这个群体很奇怪,有些事情捕风捉影能信个十足,可有些事情即便高位者出来辟谣,却一个字都不信。 最好的办法,便是皇帝自己出来,给大家看到,他不是患有鬼面疮,眼见为实。 于是,礼部和钦天监联手筹备了一个为皇太后祈福的祭天仪式,京兆尹衙门的官差坐在马背上,满京城喊着说到时候皇上会出席祭天仪式。 皇帝身子很虚弱,要出席祭天仪式,是很危险的。 在出发之前,子安为他扎针,凝聚他的精神,但是皇帝还是坚持服用了点五石散,这五石散能让他精神亢奋,看起来人也有活力一点。 只是,出席祭天大典,得严格掌控时间,脸皮是假的,且北风强劲,在室内两个时辰,到外面顶多只能坚持一个多时辰,因为,风厉害的话,会吹得假脸皮干燥脱落,即便不脱落,看起来也会很不自然。 为了稳妥起见,子安多制了一张,可以替换,算上路程和祭天事宜的重重繁琐,确实需要替换。 慕容桀安排子安陪在皇帝的身侧,由于祭天大典不让女眷参加,所以,子安要男扮女装,以防皇帝出现什么忽然的状况。 南怀王还没离京,但是慕容桀已经有意让他走,祭天大典之后,他就得离开了。 之前的设局,套不到南怀王,慕容桀已经很不高兴。 祭天大典这天,南怀王也要出席的,因为,他到底是封疆亲王,且是慕容家的子孙,为皇太后祈福,他在京中,便不能不出席。 清宁阁! “上一次让他逃过去,但是这一次,本王要他在百姓面前,露出那张鬼面疮的脸。”南怀王阴毒地道。 第四百五十二章 不如你娶芳儿 贵太妃蹙眉,看向孙芳儿,“你之前说皇上是用了假脸皮?” “一定是。”孙芳儿笃定地道:“若不是假脸皮,他的红斑是遮蔽不了的,只是我没想到,夏子安竟然会炼制这种假脸皮。” “你会吗?”南怀王问道。 孙芳儿道:“会,其实这活儿说容易不容易,说难也不难,只要各样拿捏到位,就能够做出来。” “这张假脸皮敷在脸上,一点都看不出来吗?” “懂得的人能看出端倪,但是谁敢盯着皇帝的脸看?这种脸皮有一个缺点,太热不行,脸皮会出水,融掉,风太大,会吹得皱巴巴,脱落,且不能长久带着,不透气,对皇帝的病情也有伤害,一般来说,两个时辰就得拿下来,如今的天气若在外面,顶多只能支持一个半时辰,不拿下来的话,脸上的温度会让脸皮慢慢变薄,红斑就会显露出来,甚者,还会脱落。” “从宫中出来,到祭天圆坛起码需要一个时辰,且他如今身体不好,銮驾不能过快,所以,他是必须要换脸皮的。”南怀王道。 “王爷有什么打算?”孙芳儿问道。 贵太妃淡淡地问道:“你认为呢?” 孙芳儿微微一笑,“祭天圆坛是无遮挡的,皇上要换脸皮,只能是用禁军筑建人墙,若在这个时候,忽然有刺客从天而降,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南怀王狰狞一笑,“那就好看了。” 贵太妃对孙芳儿很是满意,也很欣赏,“那天若不是你拉着王爷,他就搭进去了,你心思缜密,遇事冷静,有你在王爷身边,哀家很放心。” 孙芳儿微微躬身,“贵太妃过奖了。” 贵太妃含笑看着她,“不必叫得这般生疏,你是孙家的人,孙家不认你,但是哀家认你,以后便叫姑母吧。” “是,姑母!”一贯淡然的孙芳儿,竟泪盈于睫。 贵太妃看着南怀王,“说起来,你们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可有想过,亲上加亲?” 南怀王的脸色有些僵硬,“母妃,本王还不想成亲。” “你啊,也该找个正妃了,你身边虽然不乏女人,可没个正经王妃管着,还是不行,而且,哀家知道芳儿如今是跟了你的,可无名无分,你也不嫌辱没了她。”贵太妃叹息道。 “芳儿所求不是这个。”南怀王看着孙芳儿,眸色冷峻,“芳儿,是吗?” 孙芳儿勉强一笑,“是的,姑姑不必为芳儿委屈,芳儿是弃女,能得王爷收留已经很满足,不敢再强求其他。” 贵太妃眼底露出精明的光芒,“不敢强求,却不是不想,不过哀家也管不了你们,你们爱怎么便怎么吧,只是,哀家提醒你们一句,祭天大典揭穿皇帝若不成功,你们就得回南国,可若成亲,你们还是可以留下来把婚事办完才离开,先看看吧,若揭穿不了皇帝,这事儿还是得办。” 孙芳儿低着头,看不清楚脸上的表情,但是,肢体语言很僵硬,不知道是不愿意还是不高兴南怀王的态度。 至于南怀王,则一脸的不高兴。 贵太妃见状,便笑着对孙芳儿道:“芳儿,你之前给哀家做过桂花糕,哀家一直惦记这个味道,你可愿意再为哀家做一份?哀家馋了。” 孙芳儿知道贵太妃是要支开她,便道:“姑母若想吃,芳儿这就去做。” 说完,便退拉出去。 孙芳儿一出去,贵太妃当下就变脸了,“你不愿意娶芳儿的原因哀家知道,你还惦记着柔瑶,是吗?” 南怀王摇头,“不是。” “你是哀家生的,你心里想什么,哀家会不知道?哀家劝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你以后是要做皇帝的,娶一个弃妇也不怕人笑话?”贵太妃冷冷地道。 “柔瑶是和离,不算弃妇!”南怀王下意识地为柔瑶辩驳,神情有【片刻的怔惘,在触及贵太妃那冷冽的眸光时,他淡淡地道:“母妃如果希望本王娶芳儿,那就娶吧,不打紧。” “哀家也看不上芳儿,但是,她心思重,计谋多,十分狡猾,若不是你的人,还真不放心。”贵太妃见他松口,脸色也和缓了一些。 “你怕她会跟本王耍心眼?不会,她无处可去,唯有本王收留她,离开了本王,她什么都不是。”南怀王轻蔑地道。 贵太妃摇头,“你啊,真是太自信了,以前无人收留她,你说现在会有吗?她懂得巫蛊之术,且擅长攻心计,得了她,如虎添翼,谁不想要这样一个人?” 南怀王还是不甚在意,道:“母妃不放心,儿臣娶了她便是,也没什么大不了,横竖,本王也需要一个正妃,只是,皇后之位,她是休想了。” “先看看吧,你以后对她尊重点。”贵太妃说。 “行了!”南怀王不胜其烦。 梁王府! 子安自打入宫以来,便没有为梁王针灸,如今事情都落定了,明日需要的脸皮也都熬制好,如今正在晾干,所以,便抽空出来给梁王施针。 子安绝口不提宫里的事情,虽然他没有为梁嫔求情,但是,他的心里应该不会好受。 刚好萧拓也带着柳柳过来秀恩爱,带了一个狐裘围脖,有奇怪的图案。 “你这个鸭子溺水,也挺别致啊!”梁王不无感慨地道,真是成亲的男人都会改变,以前的萧拓是绝对不会用这种东西的,围脖多埋没威风啊。 柳柳抬起头,不甚高兴地道:“什么眼神儿?是鸳鸯戏水,哪里是鸭子溺水?” “鸳鸯?”梁王凑过去看了一下,“恕本王眼拙,真不知道鸳鸯长这个样子,这嘴巴扁得活像死了老爹似的,不是扁嘴鸭是什么啊?而且,你确定那姿势是在戏水而不是溺水?” 柳柳生气了,这是她第一件成功的作品,强迫了萧拓带着过来秀的,本以为火获得赞赏之声,没想到被贬得一文钱不值。 “子安你说,围脖上的是什么?”柳柳问子安。 子安正在消毒针,脑子里想着明日祭天大典的事情,没听到两人吵什么,见柳柳问,便抬起头瞧了一眼,“咋绣一对黑乌鸦喝水?就没别的可绣了吗?” 柳柳脸都绿了,她一把扯下萧拓的围脖,“嬷嬷还说我绣得好看。” “作为两只乌鸦,确实是绣得不错。”梁王哈哈大笑。 柳柳气呼呼地转身出去,子安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们,“闹什么啊?乌鸦怎么了?谁说乌鸦就不吉祥了?都是迷信!” 第四百五十三章 祭天大典 萧拓一筹莫展地坐下来,埋怨地看着梁王,“多嘴狗!” 梁王笑毕,“谁让你们巴巴地来本王这里显摆你们的恩爱?明知道本王正承受着入骨相思煎熬。” “又不是我要显摆,是她拉住我去给人家参观,带那东西虽然说难看点,但是带了她就欢喜,我就是丢脸点,能让她欢喜也不错的。” 子安听了这话,瞪大眼睛,“你这二娃开窍了啊?” “二娃?” “二……的意思,就是你不是排行第二吗?叫你二娃没错。” “是没错,但是这名字可难听,”萧拓皱起眉头,“我不喜欢。” 他坐下来,又道:“对了,今日一早寒山派人送信来。” “真的?”子安和梁王顿时一喜,“信中说什么?” 萧拓道:“祖父看的,我不知道说什么,但是祖父看了之后神色很凝重。” “那你不问?”子安急得跺脚。 “问了,祖父反问我有多少私房钱,我肯定不能说的。”萧拓讪讪地道,自从上次离家出走没银子之后,他现在开始存点私房钱了。 “你们萧家,家大业大,你祖父还会惦记你的私房钱?”梁王不信地问道。 “真的,他是这样问的。” “这么奇怪?那说没说萧枭如今的情况啊?”子安问道。 萧拓又讪讪地道:“说没说我也不知道,见祖父问我拿私房钱,我就溜了。” 子安翻翻白眼,“我对你真是……无语到了极点。” 萧拓只得站起来,“那我马上回去问问祖父信里到底写什么。” 柳柳从外面生了一会儿闷气,便又回来了,听得萧拓说要回去问问,便道:“不用问了,我都问过祖父了,祖父说信中安然老王爷要收诊金,让准备诊金。” “准备多少?”萧拓连忙问。 “没说,这才让祖父头痛,祖父就是打算倾家荡产也得多给。” 子安大喜,“要诊金,就是说活下来了,那真是大喜事,我得赶忙去找壮壮报喜啊。” “你还没施针!”梁王翻翻白眼。 “噢!”子安笑了,“我糊涂了。” 施完针之后,子安来到公主府,胡欢喜也在这里,这段日子,胡欢喜得空就过来陪着她。 “哟,这不是贵人吗?”胡欢喜见子安来到,打趣道。 子安眉开眼笑,“我今天还真是贵人呢。” “哦?”胡欢喜挑眉,“那您这位贵人今日带来什么好消息?” 子安看着壮壮,“寒山有信了。” 壮壮猛地站起来,紧张地看着她,哑声问道:“怎么样?” 子安轻声道:“没说情况,但是问侯爷要诊金。” “诊金我有,要多少?”壮壮连忙说。 “其实,我觉得老王爷倒不是真的要诊金,只是透过要诊金的方式告诉我们,人活了。”子安道。 壮壮的眼泪陡然就冲了出来,掩住嘴,泣不成声。 子安抱着她,拍着她的后背,“哭吧,哭吧,哭出来就好。” 壮壮却收住了泪水,伸手在脸上胡乱地擦着,“不,不,还是得准备诊金,我们不知道他是不是这个意思,若因诊金怠慢了伤情可不得了。” 说完,她急匆匆地便进去找账房了。 子安与胡欢喜对望一眼,心酸之余,也不禁松了一口气。 翌日,便是祭天大典了。 在出发之前,所有预想的可能都演练过一次,祭台上也有重兵把守,安全系数慕容桀争取做到最高。 皇帝的身子如今其实很不宜出门,风很大,銮驾里放了羽绒被子,子安还往他的手里塞了暖手小炉,皇帝不想要,子安坚持要他拿着,凶巴巴的,最后皇帝妥协,只是跟慕容桀说:“你的王妃谁都得罪不起啊。” 慕容桀耸耸肩,“不知道,反正本王是不敢得罪,得罪了她,一根金针就戳死本王了。” “手里拿针的人最大。”皇帝苟同。 一路重兵开路,敲锣打鼓的,引得百姓纷纷跟随,都想参观祭天大典。 当然了,大家都只是想看,皇上是不是真的患了鬼面疮。 銮驾是严丝密缝,瞧不见里面,所以,只能是跟着去到祭坛。 皇帝身子虚弱,銮驾走得很慢,一个多时辰才到祭坛。 皇室宗亲和文武百官已经在等着了,銮驾来到的时候,百官跪拜。 子安男扮女装,扮作皇帝身边的侍卫,所幸她不算矮,所以看起来并不那么突兀。 摄政王慕容桀亲率铁骑,于两旁护卫,上祭台,有百级石阶,这对皇帝来说,是不可能的挑战。 但是,子安早就在昨晚就已经设计好了一套滑轮绳索,可以把皇帝吊上去。 当然,不可能像架着鸭子般吊上去,而是把椅子捆绑严实,皇帝坐上去,高台上有八名侍卫拉着透过滚轮的绳子,滚轮装置虽然简陋,但是十分实用,亏得宫中工匠铁匠联合装置才可以一晚上完成。 为了安全期间,子安还在椅子上加了安全带,系住皇帝的身体,而且皇帝两旁各吊着两名武功高强的高手,一旦出现什么事,高手可以立刻拉住他,以防出现不测。 百姓在皇帝走下銮驾的时候,便已经下跪三呼万岁,大家都看到皇帝那张透着苍白的脸,没有红斑,压根不是什么鬼面疮,流言不攻自破。 子安是先上了高台的,看到底下的百姓,高呼万岁的时候,声音震天,心底也禁不住激动起来。 这种气势磅礴的场合,其实最容易打动人心的,也是最容易让人沉迷权势。 她看向慕容桀,他老人家依旧板着一张脸,没什么表情,倒是眼神十分警惕,如闪电般扫射四周。 他今天穿着一身黄色绣四爪真龙摄政王朝服,俊颜冷漠,比病怏怏的皇帝更有气势,更有威仪,而且,帅! 子安心底忍不住惊叹,太帅啊! 这样一个出色的男人,是她的丈夫,是陪她走一辈子的人。 真是走了狗屎运了,她以前一直都认为自己会孤独终老的,像她这种人,怎么可能会找到合意的男人?谁又会愿意陪她走一辈子呢? 但是,穿越了时空,她找到了。 胡思乱想之际,皇帝安全抵达祭台上,国师上前恭迎,子安退后一步,和其他侍卫守护在侧。 慕容桀则带着一队亲兵卫走上来,再布置防守,之后,便站在了皇帝身边。 第四百五十四章 抓住刺客 南怀王和一些皇室宗亲也都上来了,在皇室宗亲上来之后,朝中二品以上的官员才开始上来,剩下的,则在下面一级。 这偌大的祭台,能容纳两三百人,如今皇室宗亲加上二品以上官员以及慕容桀布防的侍卫,加起来是百余人,祭台还有很多空隙。 皇帝首先走到祭台边上,扶着栏杆对底下的百姓挥手致意,脸上带着笑容,虽虚弱,却仍旧有皇者之风。 今天的天气很好,万里无云,但是,风却特别的疾劲,这对皇上的病情很不利的,红斑狼疮,本就不宜见风,所以,他站立了一会儿便觉得有些头晕,由侍卫搀扶着。 午时到,祭天仪式正式开始。 距离出宫刚好过去了一个半时辰。 南怀王在皇室宗亲中,一点都不显眼,因为他刻意退后一点点,遮蔽了半边的身子。 他一直盯着皇帝的脸看,发现果真如孙芳儿所言,脸上的皮肤很不对劲,白净得很,皱纹很刻意,可见是皱纹是做上去的。 他细细盯着,看能不能透过脸皮看到里面的红斑,但是显然夏子安的手艺很好,丝毫瞧不出来,而且脸皮的贴合度很高,鬓边毫无痕迹。 他也看到女扮男装的夏子安了,不禁冷笑,倒是装扮得挺像样,皮肤涂得黝黑,只可惜,细心的人还是一眼就看出来了。 钦天监点起三炷香,递给皇帝,皇帝手里拿着,对着对着祭桌恭敬地拜了三拜,然后,亲自把香插入香炉里。 再之后,他跪在蒲团上,百官随即跪下,南怀王也跟着跪下。 祝祷之词,由钦天监拟好,皇帝宣读。 宣读的时候,南怀王仔细看着,他说话的时候,脸皮很僵硬,很虚假,其实仔细看是能看出来,但是谁会盯着皇帝的脸看?就算看出有问题,谁又敢冲上前撕开? 读完祝祷之词,钦天监便着百官上来,他带着百官跪拜上苍,皇帝有些眩晕,子安一扇手,顿时便有几名侍卫围了上来,扶住皇帝。 南怀王自然看到,嘴角扬起了一抹冷笑,要换脸皮了。 他早就吩咐下去,只要有人围着皇帝,便马上进行刺杀。 果然,只见几道黑影从天而降,几人的目标很明确,直接刺向被侍卫围着的皇帝。 几个人忽然俯冲下来,边上布防的侍卫压根无法救援,只有在皇帝身边的几名侍卫急忙抽剑抵挡,但是这样一来,就都冲散了。 因有刺客,大家都冲向皇帝,口中喊道:“护驾,护驾!” 南怀王第一个冲上去,一把就拉住了皇帝,他还没来得及看皇帝的脸,便抓住他的手,把他推到栏杆前,让他面对下面的百姓,口中喊道:“护驾,护驾!” 几名杀手,见南怀王已经推走皇帝,顿时做鸟兽散,这些人都是轻功出挑的人,侍卫压根没办法追,慕容桀追上了一个,但是,人还没拽下来,就已经死了,是服毒。 子安冷笑一声,拿出刀疤索,放飞出去,刀疤索离手,直接便飞向一名刺客,且自主地在刺客的嘴巴上缠绕两圈,再飞回来。 所有人都发出惊呼声,南怀王没回头看,只看着底下的百姓,看到百姓纷纷掩嘴惊呼,他嘴角挽起冷毒的笑,抬起头看向皇帝的脸。 他怔住了,皇帝的脸没有丝毫的问题,脸皮依旧烫帖,甚至比方才还要更自然一些,这是怎么回事? 不可能的,孙芳儿说过,两个时辰左右,他的脸皮就会融,必须要换,方才他亲眼看到他还没动手换,刺客便来了。 这不可能! “老八,放开朕,刺客走了!”皇帝沉静地看了他一眼,道。 南怀王像是触电般放手,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下,只见装扮成侍卫的夏子安拖着一个刺客,刺客的嘴巴被捆绑,压根无法咬药自尽。 他的脸色在那一刻苍白透了。 夏子安用针封住刺客的穴位,解开刀疤索,再卡住他的脸颊拿出手绢包住手指伸进他的嘴巴里把毒药扣出来,再用手绢包好,把人推给慕容桀。 慕容桀一脚踢过去,那人穴位被封,无法动弹,只得生生受了这一脚,慕容桀吩咐下去,“带走,严加审问,要不惜一切办法,知道他背后的主子。” “是!”侍卫上前,把人拖走,带下去。 南怀王看着刺客被带下去,心中顿时惊慌万分,只盼着这些人宁死不招,可进了天牢,死倒是享受了,那些酷刑无人能抵受得住,他又没了毒药,如何能自尽? 这怕是要招了。 因有刺客的出现,且祭天大典几乎都完成了,慕容桀下令护送皇帝回宫。 此行的目的只是要百姓看到皇帝不是鬼面疮,平息谣言,目标既然达到,其余的事情都不重要了。 倒是抓住刺客这一件事情上,慕容桀有些意外,在回宫的路途中他一直看着子安,“你这刀疤索运用自如啊!” “还行!”子安微笑,想当初阿蛇姑姑跟她说刀疤索的妙用时,她还不相信,认为刀疤索能引来毒蛇已经是很了不起了,怎么可能成为独立自主有思想的武器? 但是显然,刀疤索老人家是可以的。 当时觉得,夺魄环被拿掉,换个刀疤索太亏了,如今看来,刀疤索这个无需充电就能用一辈子的武器着实好用,还能用意念控制,了不起啊。 “刀疤索还有什么妙用啊?”慕容桀问道,他知道刀疤索的厉害,却不知道刀疤索除了这些之外,还有什么其他本领。 “阿蛇姑姑说让我慢慢发掘,最好一辈子都不要用。”子安说。 “老祖宗很多宝贝的,如果你哄得她高兴,再赏赐你一两件,你就受用终生了。” 子安笑了,“一条刀疤索就够。” “是吗?听闻老祖宗有很多医术名著,她老人家本身就懂得医术,只是一直本王都想不明白,她为什么没给皇上医治呢?” “之前不是说过老祖宗懂得医卜星相吗?兴许她知道皇上此劫不凶险,会有人化解,所以就干脆不出手了。”子安打趣地道。 慕容桀摇头,“哪里有这么玄?大概是有什么内情的,你都能治好,她肯定也能治好的。” 子安翻翻白眼,“是,你一向都看不上我的医术。” 他嘴里说的话永远都带着刺,没一句好听的。 第四百五十五章 朕不想见她们 刺客没能安全地回到天牢,在中途就忽然死了且死因不明。 慕容桀却像是早就预料到,不甚在乎地道:“不打紧,这种死士,就算他不死,也问不到什么出来。” “好不容易套住一个,没想到还是叫他死了。”子安郁闷地道。 “哪里有这么容易才刚扳倒梁太傅,马上就能扳倒老八?你想得真美。”慕容桀嗤笑。 子安笑着摇头,“可不想吗?” 只是,她自然不敢说,是她下针太重,害死刺客的,她拿下刺客想要的只是那一颗毒药,不是希望刺客落在慕容桀的手中。 因为她没办法确定刺客会否真的供出南怀王,若供出,南怀王的下场可想而知,他死不足惜,只是,同命蛊还没解开。 她不能让慕容桀陪着南怀王去死。 这一次出宫,让皇帝刚好点的病情又恶化了起来,子安只能暂时留在熹微宫,一则管着宫中的账,二则,为皇上治疗。 好消息传进宫来,是萧拓带来的,说寒山那边,收下壮壮的诊金之后,告知壮壮,萧枭的情况初步稳定,但是还不能下山。 子安好奇打听老王爷到底收了壮壮多少银子,萧拓扑哧一声笑了,“一百两。” “一百两?那你祖父为什么说要倾尽家财?”子安诧异地问道。 “可不是吗?我都不明白祖父怎么想的,人家信中没说要多少,只是要收诊金买药,我说祖父愚蠢,他还不承认,说老王爷这样的奇人,问你要诊费,指定不能少的。”萧拓耻笑着说。 子安也笑了,“侯爷是尊重老王爷。” “蠢就是蠢!”萧拓嗤道。 子安看着他,心里头有些无语,“萧拓,其实你知道吗?你祖父再蠢,也蠢不过你的。” “这是污蔑!”萧拓涨红着脸争辩。 “是污蔑,你很聪明。”子安一脸诚恳地道。 萧拓看着她,“这是反讽,你以为我听不出来?” 子安笑了,“好吧,不闹了,你就是入宫来跟我说这件事情吗?” 萧拓说:“不是,我现在是禁军统领。” “你以前不是也统领禁军吗?”子安记得他貌似曾管过禁军。 “现在是皇上提拔我上来的,以前是王爷内定的。”萧拓自豪地说。 子安哟了一声,“出息了啊!” “嗯,我忙去了,如今禁军内部比较乱,我还得整顿一下。”萧拓说完就走了。 子安看着他的背影,萧拓也成长了许多,记得以前刚见他的时候,觉得他成熟稳重,后来发现只是外表,内心还是很幼稚的,不过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又成亲了,整个人真的成熟了许多。 这个年关,就在各种繁忙中逼近。 日子尚算平静,除了南怀王说年后二月要娶孙芳儿,留在京中办婚事之外,一切都很顺利。 皇上的病情时好时坏,但是,能撑过年关,皇太后就觉得是奇迹了。 过年放假,到年初八才开朝,所以,慕容桀也难得空闲下来。 这是子安在大周过的第一个年,她很重视。 但是在腊月二十五那天,孙侧妃却暴病死了,她一直不得宠,对贵太妃而言,也没有利用价值,死是迟早的事情。 只是,子安没想到这么快。 子安是王妃,孙侧妃的丧事自然是要由她回去办的。 孙侧妃的死,没掀起什么风浪,但是却让南怀王和芳儿的婚事延迟了。 这意味着,南怀王又得再京中逗留多百天。 办完孙侧妃的丧事,已经腊月二十七了,丧事是草草办完的,因为马上就过年,总不能在新年触霉头。 皇太后自从太子被废之后,身体差了很多,宫中之事,也多半落在了梅妃和宜妃的手中,子安只管账,其余的事情一概不管。 子安在府中见过孙芳儿一次,她落落寡欢,一点都没有即将要做新娘的喜悦,见她的时候,是与慕容桀牵手走过,慕容桀目不斜视,只管牵着她的小手,孙芳儿投来怨毒嫉恨的眸光,子安便知道她心里不曾放下慕容桀。 好强劲地情敌啊,子安心头叹息。 有这么个出色的男人,就得竖起刺猬防御。 所幸,这位爷十分配合,轻易不看其他女子,这点,子安还是很欣慰的。 年二八那天,子安循例入宫为皇帝治病。 以往,皇帝都不会跟子安说太多的话,但是这一天,他精神有些好,竟让子安坐下来陪他说说话。 子安只道他病久发闷,要找人说话,便收好针坐下来,“皇上想说什么?” 皇帝脸上的红斑淡了许多,拿眼睛看着她,久久不移开,倒让子安以为自己的脸上长了红斑,下意识地摸了一下,“皇上?” 皇帝这才收回眸光,薄唇勾起微笑,“没特别的事情,就是想跟你闲聊几句。” 子安觉得他今天很奇怪,这尤其看她的眼光,说不出的怪异。 子安心头警钟大生,心里头盼着希望不要说什么不好的事情,否则这年没法过了。 片刻,皇帝才道:“你母亲好吗?” 子安一怔,这怎么扯上母亲来了?想起之前曾经听说过皇帝当年思慕过母亲,该不是余情未了吧? 不过也不可能啊,他这个人一向不重视男女之情。 子安谨慎地道:“母亲如今生活淡泊,日子写意,很好,谢皇上问候。” “和离之后,她便没想过再找一个人过日子?”皇帝似乎没领会子安的避讳,反而再深一步问。 子安脸色凝重了起来,“这,母亲说过,一个人的日子很好,不想再找。” 皇帝笑了,“你母亲是奇女子,朕这辈子,没遇到一个像她这么美好的女子 ” 子安强行笑了一下,“皇上过誉了,而且,美好有时候仅仅是因为有距离,距离太近了,所看到的都是缺点,昔日夏……我父亲不也觉得她美好么?只是娶了过门,她的美好都成了污点。” “那是他不懂得珍惜。”皇帝严肃地道,“这不是你母亲的错,若是换做其他男子,不定怎么对你母亲好。” 子安心头咯噔一声,这其他男子,该不是说他自己吧? 可千万不要啊,难得母亲和安亲王如今算是打破了僵局,有望苦尽甘来,皇帝可千万不要横插一竿子。 “皇上,对了,梅妃娘娘之前说要来看您,自从您病倒,她便一直记挂着您,要不,您敷上脸皮,见她一面?”子安连忙转移话题。 皇帝却有些意兴阑珊,“不了,不见,朕不想见她们。” 第四百五十六章 你是怎么做到的 子安心头叹气,那可都是你名正言顺的女人啊,自己的女人不想见,倒是一味惦记着不属于自己的女人。 天下的男人是不是都这么犯贱啊? 皇帝还没打算停止谈话,继续问道:“朕听说,老二和你母亲如今来往甚密,是吗?” 子安不知道他到底想怎么样,但是这样追问着实让人心头慌张,“这个,我许久没回去,也不知道他们两人是否如皇上说的那样来往甚密。” 不否认,也不肯定,模棱两可。 皇帝缓缓地笑了,“子安,你很怕朕吗?” 当然怕,您可是掌握上生杀大权的人啊,您是皇帝! 子安当然不会这样说,只是有些错愕地问:“皇上为什么会这样说呢?皇上是王爷的兄长,是一家人,一家人只有亲厚怎么会惧怕?” “一家人?”皇帝细细地咀嚼这句话,又抬起头看着子安,“如果老二真的要娶你母亲,这辈分可就乱了。” 子安哭笑不得,您娶我母亲的话,这辈分不乱吗? 子安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得淡淡地道:“那是他们两人的事情,我们谁过问都不合适,顺其自然吧,母亲曾说过如今单身一人挺好,估计她也没想过说要找个人嫁了吧。” “但是女子总得找个婆家,找个男子依托终身,像她这样的奇女子,天下有谁能匹配?可别再出一个你父亲那样的人了。”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母亲怕是暂时不会想这个问题的。”子安迅速地道。 “谁被蛇咬啊?” 洪亮的声音响起,慕容桀的身影出现在帘子后面,他掀开,大步走了进来。 子安见他来到,顿时就松了一口气,笑着道:“说你怕阿蛇姑姑呢。” 慕容桀道:“本王才不怕。” 子安耸耸肩。 “皇兄今天怎么样?”慕容桀问道。 皇帝坐起来一些,“精神觉得好多了,多亏子安。” 说完,他又看着子安道:“你的医术,是你母亲教的吗?” 子安摇头,“不是,母亲不懂得医术,我只是跟一位老大夫学的。” “能教得出这么出色的徒弟,你师傅一定很了不起。”皇帝赞赏道,“不知道是否能引荐入宫给朕见见呢?” 子安笑道:“师傅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连我都没办法知道他的行踪。” “哦?那他叫什么名字?要不,朕命人去找一下?”皇帝今天像是跟子安扛上了,什么事都要问个明白。 子安怔了一下,“师傅的名讳,其实我也不知道,只知道他姓老。” 老师。 皇帝听她这样说,终于没再问了,看着慕容桀,“休朝了吧?各方都安置好了?年底的赏赐都下去了吗?” “下去了,都领着大肥肉回去过年了。”慕容桀笑道。 朝廷每年过年前都会额外发放羊肉和猪肉,称为年前赐食,按照官阶分给,一品可得两头羊一头猪,如此类推,到衙门的官差都能分得一斤猪肉一斤羊肉。 皇帝舒了一口气,笑得有些苦涩,“朕以为这个年,是熬不过去了,没想到又熬一年,算起来,朕在位也十二年多了。” “还有二十二年,三十二年四十二年呢,净说胡话。”慕容桀沉下脸道。 皇帝瞧着他,缓缓地笑着,眼底温和,“你啊,既然都成亲了,也赶忙和子安生个大胖小子哄一下母后。” 子安没做声,她就是想生也生不出啊。 “嗯,会抓紧的,这不,晚上都在努力呢。”慕容桀恬不知耻地说着,就跟说正事一般正经严肃。 子安可没兴趣听他们当着自己的面说房事,道:“好了,我去一下皇太后那边,内府总管说把明年的预算提交上来,我去斟酌一下。” 说完,起身躬身道:“子安告退!” 她这边刚走出去,便听得慕容桀十分虚心地问道:“臣弟见后宫娘娘们个个体态丰腴,不知道是如何保养的呢?我家就一头瘦牛,怎吃都不胖。” 子安吐血三公斤,飞快地走了,没法听。 宫中的账目,内府这一次做得很好,子安很满意,对明年的预算各种,也都尚算合理,但是,仍旧和她要求的有些出入。 不过,也不能马上就从胖子变成瘦子,得慢慢来。 清宁阁那边是整个王府和皇宫最不安宁的地方。 南怀王计划失败之后,回来臭骂了孙芳儿一顿,但是孙芳儿至今也想不明白,为什么皇帝那天没有露陷。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段日子,她一直在做假的脸皮,想知道其中蹊跷,但是无论她添加了什么,都不能制出一张在狂风呼啸中维持两个时辰以上的脸皮,而且,南怀王回来说过,那脸皮就仿佛新的一样,而他肯定,皇帝没有换脸皮。 对于一个求知欲极为旺盛的人,这段日子够她折磨的了,所以每一次见到夏子安,她都投去怨毒的眸光。 终于,腊月二十九,她忍不住去找了子安。 子安是刚起来打算去梁王府的,慕容桀已经一大早就出门去军营了,说是给军营的士兵开个晚会什么的,今晚也未必回来。 一出院子,便见小荪领着孙芳儿进来,她挑眉,“稀客啊!” 孙芳儿看着子安那张脸,忍住想上前撕碎的冲动,“我想和你说两句话,不知道可以吗?” 子安道:“我能给你一刻钟的时间,我今天挺忙。” 子安自然知道她为什么来,这段日子,她一直在等着孙芳儿来问,之前本以为顶多是十天,没想到,这一等,就等到将近过年才来。 进去之后,孙芳儿没有拐弯抹角,直接便问:“我想知道,祭天大典那天,你是如何维持皇上的脸不显露红斑?我知道你是用了假脸皮,但是,在那天那样的天气里,假脸皮无法维持两个时辰,你也不可能在銮驾里换,因为,你不可能和皇上乘坐銮驾。” “你想不明白吗?”子安轻笑。 “想不明白,不知道你是如何做到的,假脸皮的秘方,你用了什么?”孙芳儿板着脸问道。 子安看着她,“撕下一张脸皮,需要多久?” 孙芳儿一怔,“很简单啊,用袖子遮挡,就能够撕下来,不过是眨眼的功夫。” “嗯,没错,眨眼的功夫,你觉得皇上做不到吗?”子安轻笑出声,“好了,我得走了。” 第四百五十七章 接近孙芳儿 孙芳儿看着她起身,脸色阴沉得厉害,没错,如果她用了两张脸皮,里面的那层有皮肤的温度保湿,外面又有一张防风,确实可以再抵御多一个时辰,这么简单的方法,她怎么会想不到呢? 她心头很不舒服,她自诩聪明,也自恃聪明,当知道有另外一个女人比自己更聪明,这种滋味真不好受。 她为什么处处都比不上夏子安?安排得那么妥帖的计划,就坏在夏子安一个轻而易举的后招上。 还连累她被王爷责骂了许久。 至于那名刺客的死,她是想得明白的,刺客不是死在南怀王的手中,一定是死在夏子安的手中,因为她不可能让刺客供出南怀王。 回到清宁阁之后,孙芳儿把两层脸皮的事情告知贵太妃和南怀王,南怀王当场就耻笑她,“孙芳儿,你自以为聪明,可你连夏子安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难怪你会被孙家赶出家门。” 孙芳儿似乎对南怀王这类辱骂已经习以为常,她没有反驳,只是默默地承受各种刺耳难听的辱骂。 倒是贵太妃出声帮孙芳儿,“行了,芳儿怎知道那夏子安如此狡猾?她已经做得很好了。” 贵太妃其实也不满意孙芳儿这一次的失算,她认为孙芳儿应该把这一层都想到,如今白白浪费了两个死士。 但是,她不能帮着南怀王责备她,恩威并施的道理,她还是懂得的。 南怀王冷然起身,“算了,本王也不想说你太多,你掂量着办吧,再有下一次失误,本王便留不得你在身边。” 说完,冷冷地拂袖而去。 孙芳儿站起来福身,“姑母,芳儿告退。” “芳儿!”贵太妃拉着她的手,温和地道:“你不要怪王爷,事情这么久都没眉目,他心情自然焦躁,你是他身边的人,多体谅他。” 孙芳儿点头,脸上淡然若素,“芳儿知道,芳儿理解。” “你是好孩子,去吧,去买些首饰,装扮一下,瞧你马上就要成为南怀王妃了,却比一个侍女都要素净。”贵太妃说着,给了她一张银票。 孙芳儿谢过,拿着银票出去。 到了院子,她展开银票,五十两。 她讽刺地笑了,五十两,可以买什么属于王妃位分该有的首饰?不外是打发侍女的手笔。 “天下之大,便没我孙芳儿可容身之所吗?”孙芳儿喃喃地说着,北风吹乱了额发,心头的思绪越发混乱,不知道自己做的到底是对还是错。 她一直想出息,想让孙家和慕容桀看看,她孙芳儿不是一个庸才。 但是跟了南怀王这么多年,他虽重用她,却从不善待她。 她不知道是否应该继续跟着他。 嫁给他之后,最大的成就,只能是一个不受宠的王妃,就算日后他夺得江山,他都不会册封她为皇后,他心里,始终只有柔瑶,哪怕柔瑶嫁过一次。 满腹心事无从说,她没有朋友。 独自一人出去,寻了个小酒馆,想喝个烂醉如泥,但是,她不敢,身为一个谋士,她要时刻保持清醒。 即便痛苦,也要清醒。 点了一壶桂花陈酿,闻着酒香味,闻了一下,轻轻地抿了一口,看着窗外热闹的大街。 有熟悉的人影走过,是柔瑶,她抱着很多东西,和她走在一起的,是苏家的公子苏青。 她其实很羡慕柔瑶,不是羡慕她在府中受宠,柔瑶是嫡女,肯定会比她受宠,她羡慕柔瑶的是她可以轻易爱一个人,却又可以轻易忘记一个人。 为什么,她要那么难?该忘记的人,忘记不了。 他们两人站在门口,似乎是要进来,但是,柔瑶看到了她,拉着苏青走,脸上很厌恶。 孙芳儿冷笑,你不认我这个姐姐,我就一定要认你吗? “我可以坐下来吗?孙小姐!” 一道清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孙芳儿回头,只见一个笑容明朗的女子站在身后,她认得她,虽没打过什么交道,但是,她却是名声显赫的人。 “胡掌柜,坐吧!”孙芳儿淡淡地道。 来人正是胡欢喜,她刚见完客户,从楼上的雅座下来,看见孙芳儿独自一人坐在靠窗的位置,她也看到柔瑶和苏青走过。 胡欢喜坐下来,拿过酒壶闻了一下,笑道:“桂花酿?我还以为,孙小姐会喜欢比较烈的酒。” “我不喜欢酒!”孙芳儿一副拒人千里的态度,但是,却又没有反对胡欢喜坐下来,她心头模糊地想着,或许,有一个人坐在身边也好,无论男女,有个人就很好。 “偶尔喝一点吧。”胡欢喜让人取来一只杯子,倒了一杯出来,桂花陈酿的酒色呈黄褐色,比较浑浊,不是上品。 她饮了一口,道:“我自己做了些葡萄酒,改天请孙小姐到我府中喝两杯吧。” 孙芳儿冷笑,“你知道我是谁吧?” “知道,孙芳儿,南怀王身边的谋士。”胡欢喜直言道。 “那你应该知道我和夏子安是敌对的。”孙芳儿声音依旧冰冷,绝美的脸上如笼了一层寒霜。 胡欢喜笑了,“我不过问那些事情。” “那你坐下来有什么目的?”孙芳儿直接问了。 胡欢喜又喝了一杯酒,神色不若之前明朗,反而有些雾霾,“不知道,或许是想找个人陪着吧。” “你要找人陪,多少人可以陪你?何必找我?”孙芳儿压根不信,“你接近我的目的我很清楚,如果你希望从我嘴里套点什么出来,你要失望的,而且,所有人都知道我懂得巫蛊之术,你不怕我对你下蛊吗?” 胡欢喜摇摇头,“我不知道,怕吧,谁不怕呢?巫蛊之术,人人都怕,都厌恶,正如我胡欢喜,胡家谁不厌恶我?谁敢亲近我?我朋友虽多,子安,公主,柳柳,柔瑶,包括萧拓苏青夜王都是我的朋友。” 她说着,又苦笑,“但是,有些话,是可以和他们那些体面人说的吗心里的话,唯有自己知道罢了。” 孙芳儿抬起头看着胡欢喜,眼光研判着,似乎在探究她话中的真伪。 胡欢喜也抬头看她,“你不必看我,我和你没有利益冲突,政事我从不参与,你们争个你死我活,是你们的事情。” “那你实在没有必要坐下来,坐在我的身边,你的那些朋友看到了,会认为你和我之间有什么勾结。”孙芳儿缓缓地说。 第四百五十八章 咱都是玩心机的 胡欢喜道:“何必在意别人的眼光?自己的日子自己过。” 孙芳儿有些触动,为了掩饰心里的情绪,她低头喝了半杯酒。 就连喝酒,她都不能随意,这样的人生,是她自己的吗?她从来没过过自己的日子。 胡欢喜叹息了一声,“算了,不说太多,我敬你一杯吧,祝贺你马上就要成为南怀王妃了。” 说完,她给孙芳儿漫上酒,也给自己倒满,举起杯子,“祝你们百年好合,白头到老。” 孙芳儿神色复杂地看着她,拿着杯子,却迟迟没有举起来。 胡欢喜放下酒杯,“是觉得我不够资格祝福你们,是吗?也是啊,你们这些皇亲贵族,怎会瞧得起我们这些满身铜臭的商贾?我多事了。” 说完,她自己喝完,放下酒杯就要起身。 孙芳儿却忽然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举起杯子,飞快地喝了,含糊地说了一句,“就当谢谢你陪我坐了一会儿。” 这杯酒,她喝了,但是,不是因为她要成为王妃。 胡欢喜轻轻地拍了她的手背一下,“人生就那么回事,别太难为自己,我走了,如果你想找人喝酒,随时找我,我们不说政事,不说两方敌对,你是孙芳儿,我是胡欢喜,仅此而已!” 说完,她起身走了。 孙芳儿看着她的背影,伸手轻轻地触摸她碰过的地方,有温热的感觉,特别的舒服,仿佛可以驱散心底的冷寒之气。 除夕那天,胡欢喜带着礼物各家拜访,忙得马不停蹄,来到摄政王妃,还叫人给孙芳儿捎了一份,是一匹绸缎和一个手镯。 “给她送礼物?”子安看着胡欢喜,“不像你商人的性格。” 胡欢喜耸耸肩,“总得有个人接近她,不然,你有把握拿到同命蛊的解毒方子吗?” “你小心点。”子安告诫道。 “放心,我会小心的,她其实挺可怜的,只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子安道:“她其实最不该是对孙夫人下手,毕竟,孙夫人是真心疼爱她的。” “嗯,柔瑶至今还不能原谅她。”胡欢喜站起来,“她如果能离开南怀王,不继续帮她,我倒是可以给她一笔银子让她自己安生去,只是看她要的是什么,如果她要皇后之位,那我就没办法了。” 子安感激地道:“谢谢你,欢喜。” “不用谢,互相利用嘛。”胡欢喜笑道。 子安自然知道不仅仅是互相利用,大家都是老乡,都希望对方过得好。 只是还是要告诫一下,“她懂得巫蛊之术,性情孤僻,还是小心应付。” “我啊,应付过不少性情孤僻的人,前生也好,今世也罢,没个正常人。”胡欢喜胸有成竹。 “那孙芳儿这个人,你怎么看呢?”子安听她这样说,便知道她私下了解过孙芳儿,确实,孙芳儿是个关键人物,如果她不站在南怀王这边,南怀王就只是一只空有牙齿不知道怎么撕噬敌人的老虎。 胡欢喜道:“她狠毒,这是肯定的,否则也不会杀了她的师傅还害了她的生母和嫡母,得罪了她,她会不惜一切跟你斗到底,而且,她是一个特别能忍的人,南怀王其实对她很恶劣,但是为了她的目的,她可以忍受南怀王对她的一切侮辱,子安,你我都明白,一个有本事的人却死活隐忍,是很可怕的事情。但是呢,人都是有弱点的,只要拿捏了她的弱点,就能攻破她的强大防线。” “那你认为她的弱点是什么?”子安问道,其实她还真没研究过孙芳儿,她和胡欢喜不一样,胡欢喜以前是董事长,她是军医,她研究得最多的是医术,胡欢喜却喜欢研究人。 胡欢喜分析道:“我暗中观察过她,她很喜欢去热闹的地方,但是从不接近人,就是看着人家热闹,偶尔,能看到她眼底流露出来的欣羡和嫉妒,这是很深层次思想,一般人看不出来,但是逃不过我胡欢喜的火眼金睛,她很孤独,渴望和人接触,渴望有朋友。” “所以,你要去做她的朋友?欢喜,这个人心机深沉,且下手狠毒,你还是不要去吧,让她知道你欺骗她,她会杀了你的。”子安道。 胡欢喜狡黠一笑,“心机?我比她更有心机,老夏,别担心我,我不是欺骗她,在她对我没有敌意之前,我是真心跟她做朋友的,我们这些生意人,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 子安笑了,“是啊,谁敢跟你胡董玩心机呢?” 清宁阁。 “孙小姐!”侍女小红在孙芳儿的门口敲着。 “进来!”里面传来孙芳儿一贯冷淡的语调。 小红推门进去,手里捧着锦缎和锦盒子,“孙小姐,这是胡家掌柜送来的礼物,说是给您的。” 孙芳儿一怔,“给我的?” “是的,她进门的时候奴婢刚好在门口,她见了奴婢便私下拉奴婢到一边把东西给了奴婢,然后她便去找了王妃。”小红说。 孙芳儿淡淡地道:“你拿回去给她,我不要。” 小红说:“是!” 说完,她转身就走。 孙芳儿却喊住了她,“你让我看看,盒子里的是什么。” 小红回头,把东西放在桌子上,拿起小锦盒递给她,“奴婢见她手里拿着两份一模一样的,应该也送给王妃了,或许是小金牌,这些商家,都是喜欢送金子的。” 孙芳儿有些诧异,“她给夏子安也是送这些?” “锦缎是一样的,都是蜀锦,颜色不同,您的这个是素净的,云纹暗花,至于给王妃的那一匹,是绯红色绣着芍药的,至于锦盒,奴婢没瞧见王妃的那个锦盒是什么。” 孙芳儿想了一下,“算了,东西你留下来,出去吧。” 小红见她忽然改变主意有些意外,不过,她一向是古怪的,也没问,转身便出去了。 孙芳儿打开锦盒,锦盒里静静地躺着一块晶莹剔透的白玉,白玉雕琢成观音,线条圆润温和,慈眉善目,叫人一看就心生欢喜。 孙芳儿伸手摩挲着白玉,脸上有些奇怪的神色,又伸手触摸了一下锦缎,锦缎柔滑冰凉,却有极好的手感,是上好的料子。 “你接近我,不外乎是为了夏子安,我不信你。”孙芳儿冷道。 但是,说是这样说,却把白玉观音挂在了脖子上。 第四百五十九章 年夜饭 年夜饭,府中是得一起吃的。 子安其实还没跟贵太妃一起吃过饭,更没跟这个小叔子一起吃过饭。 慕容桀下午的时候回来,直接对子安道:“年夜饭不一起吃,我们回去找老岳母吃。” “岳母就岳母,别加个老字行吗?她四十都没到啊!”子安无语。 慕容桀坐下来嗑瓜子,“年纪再小也是老岳母。” “我们回去吃吗?这不太好吧?回头你认死理的三哥可又要说我们了。”子安道,礼亲王可是十分重视这些亲情伦理的东西,他这个人,轴。 “他说我们的话,你就反问他,年夜饭是不是该跟一家人吃?我们跟老岳母是一家人,要不,入宫吃也行啊,只要你不怕被诸位娘娘们缠着。”慕容桀吐着瓜子壳,以往他是不吃零嘴儿的,现在各方面都改变了许多。 “那我们还是回家吃吧。”子安笑嘻嘻地道,其实她很想回去吃,这大过年的,谁稀罕吃一顿有刺的饭呢,过年都不安生。 子安是临时回家吃的,今日并未说过,所以清宁阁那边一直都以为她会命人准备年夜饭,她也就懒得吩咐,只是对南怀王说,等她亲自来请才出去。 这一等,便等到了酉时末,还是厨房的上来问可以上膳了吗她才知道夏子安和慕容桀没在家里吃年夜饭。 贵太妃气得要死,她虽然也不太想和夏子安吃,但是,吃不吃是她说了算,而不是夏子安说了算。 她连说都没说一声,便拐着她的儿子出去吃年夜饭,真是造反了。 “上膳吧!”南怀王看出了贵太妃的不高兴,淡淡地吩咐。 “是!”厨房的头儿也看到贵太妃一脸的铁青,还以为会挨骂,听得南怀王的吩咐,马上便去了。 南怀王随即吩咐人去叫孙芳儿,但是,小红却回来告知,说孙芳儿没在。 南怀王生气地道:“她去哪里了?没说一声吗?” “回王爷的话,孙小姐没说去哪里了,奴婢也没见到她出门,一直以为她在房间里呢。”小红道。 南怀王挥挥手,厌恶地道:“让她去吧,不管她了。” 贵太妃却喊住了小红,“今天有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情吗?” 小红如实告知,“回贵太妃的话,今日胡家掌柜给孙小姐送了礼物,除此之外,便没发生过其他事情。” “胡家掌柜?胡欢喜!”贵太妃皱起眉头,“她给芳儿送东西?送的什么?” “是一个小锦盒,应该是装着首饰的,还有一匹绸缎。”小红说。 “应该是装着首饰?你没瞧见吗?”南怀王问道。 小红摇头,“奴婢没见到,孙小姐支使开奴婢才打开的,不过,她原先说过不要,后来又忽然叫了奴婢送回来。” 贵太妃挥手让她出去,然后看着南怀王,“胡欢喜和你小姑姑还有夏子安都有过密的来往,她给芳儿送礼是什么意思?” “离间?让我们知道她送东西给芳儿,我们便会误会芳儿跟她们有来往。”南怀王首先想到这点。 “不,如果是离间,只要孙芳儿不收,这离间不成了。”贵太妃道。 南怀王想了一下,“那母妃觉得呢?” 贵太妃摇头,“哀家如今是越发看不清楚局势了。” 南怀王道:“算了,不要想了,孙芳儿不会背叛本王,这点本王很笃定。” “你笃定她不会背叛你?你凭什么这么笃定呢?”贵太妃问道。 南怀王道:“因为,除了本王,没有人会收留她,她也不会甘心只过平凡的日子,她太想要争口气了。” 贵太妃摇头,“你啊,哀家之前跟你说过,以前或许没人敢收留她,但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很多人都知道她的能力,不要太笃定,哀家隐隐觉得,胡欢喜接近孙芳儿,是为了策反她。” 南怀王笑了,“母妃多虑了,就算胡欢喜想这样做,孙芳儿也不会,她马上就是王妃了,这位分,是她以前做庶女的时候做梦都不敢想的。” “但是你也应该看出,她不是那么的心甘情愿吧?” “不情愿,是因为本王的心没在她身上,或许,她对慕容桀还有那么几分幻想,不过,她足够聪明,以前慕容桀不拿正眼看她,现在也不会,以后更不会,她是空奢想,她会知道,留着个空奢想重要还是握住王妃的位分重要。” 贵太妃淡淡地道:“你也承认了心没在她身上,可见你还是没忘记柔瑶这贱丫头。” 南怀王转移话题,“不要说了,吃年夜饭吧。” 清宁阁这边冷冷清清,但是听雨轩那边却热闹得很。 开了两桌,一桌是慕容桀夫妇和慕容桀的老岳母袁翠语,另外一桌,是小荪桂圆刀老大兄妹嬷嬷还有伺候袁翠语的下人。 倪荣今晚没来,回家吃年夜饭了。 子安本来是想叫小荪他们一起吃的,但是他们看了一眼王爷的冰颜,说不敢,子安只得吩咐另外开一桌。 今晚的年夜饭竟然是翠玉姑姑做的,大家吃的时候,都纷纷赞赏,说她的手艺比大厨都要好。 子安站起来,举起杯子,“今天,我要敬大家一杯,谢谢大家在过去的半年里,对我的照顾,谢谢!” 这王妃拿起杯子给下人敬酒,可是头一遭,慕容桀没动,只是淡淡地吃菜,嬷嬷他们马上站起来,“王妃,使不得,您怎么能给奴才敬酒呢?该是奴才们给您敬酒才是。” 子安道:“嬷嬷,这杯酒,你们都得喝,不喝就生气。” 刀老大首先就喝了,他不懂得这么多礼数,只知道有人敬酒是得喝完的。 嬷嬷听子安这样说,又见刀老大已经一口喝光,也只得讪讪地道:“那好吧,奴才们就领了王妃这一番好意。” 这第一杯酒刚敬完,便听得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刀老大马上去开,却见梁王来了,是坐在椅子上被侍卫抬过来的,进来便幽怨地道:“你们瞒着本王吃大餐,也不叫本王,自私。” “你不入宫陪你皇祖母,来这里做什么?”慕容桀抬起头,瞧了梁王一眼,淡淡地问。 “皇祖母有这么多儿媳妇陪着,又有一大群可爱伶俐的孙子孙女,本王这个孤家寡人,还是来跟你们凑凑吧!”梁王可怜兮兮地道。 “来啊,给梁王摆碗筷。”子安连忙说。 第四百六十章 多来几个人 子安知道梁王这段日子过得一点都不舒心,这些日子为他针灸,他一直都在强颜欢笑,对皇后被打入冷宫的事情,他看似不在意,甚至不过问,但是大家都知道他不好受。 只是谁也没有说破而已。 “话说,本王听闻小姑婆也没进宫吃年夜饭,那她岂不是孤零零一个人?”梁王忽然问道。 “我邀请过她了,但是有人先一步下手。”子安笑道。 “谁啊?”梁王好奇地问。 “大过年的,她会去什么人家里吃饭呢?当然是特别好的。”子安故意卖关子。 “胡家?胡家就胡欢喜一个人好说话,其他的人都不好对付啊。”梁王道。 “不是胡家。” “老太君家里?” 子安还是摇头。 “皇叔?也不会,几位皇叔都入宫去了,说是在宫中陪老太太吃年夜饭。” 慕容桀抬起头,瓮声瓮气地道:“去了萧家,萧侯爷亲自请她去的,这不,都赐过婚了,去萧家吃年夜饭也名正言顺。” 梁王噢了一声,“可不是名正言顺吗?这萧侯爷开窍了吗?还以为他会一根筋到底的。” 子安问慕容桀,“其实,皇上对于壮壮如今赐婚给萧枭,有什么意见?” “从不谈,他不说,本王不提,就当不存在。”慕容桀道。 “鸵鸟,”子安骂了一句,“你总得试探试探吧?如果还有反对的意见,咱得趁早做准备。” “你不是每日都在宫里吗?你怎么不问?”慕容桀停下筷子道。 “我跟他说这事儿怎么好说?你们是兄弟,且他又那么信任你。” 慕容桀道:“他若信任本王,便知道本王的意思,萧家在梁太傅和慕容桥逼宫的时候,出了大力,皇上只是病了,眼睛没瞎,他能看到的。” “像你说的那么简单就好了。”子安总觉得皇上心里肯定有根刺,否则,他为何从来不提此事? 这是大事,他应该会拿出来说说才是的。 慕容桀道:“你真想知道,便让老三去问吧。” “为什么要礼亲王问呢?” 慕容桀淡淡地抬眸瞧了她一眼,“老三这个人脑筋不会转弯,问错了,皇兄也不会怪罪他的。” “敢情你是怕皇上怪罪啊?”子安耻笑。 慕容桀拿起筷子,没好气地道:“本王如今摄政,跟皇上必定会有些政见不合,现在没有,之后也会有,所以,要避免所有的争端的开始。” 子安想想也合理,人就是这样,小小的不愉快可以说服自己忘记,可真的能忘记吗?不过是积压在心底,等遇到更大的问题时一并爆发。 梁王道:“希望一切顺顺利利,等萧枭回来,便可办理婚事了。” 子安看着梁王,正经地道:“你这话,应该要敬你一杯的。” 慕容桀首先举起杯子,“对,要敬!” 一口喝尽。 子安翻翻白眼,“骗酒喝呢。” “用得着骗吗?本王想喝什么时候不能喝?”慕容桀悻悻地道。 他心里头其实觉得委屈,因为,确实他是骗酒喝,谁敬酒他都先一杯干了,为什么会这样?他自己也没明白,他就那么点爱好,子安也没说要阻止他喝,可他心里知道子安不太喜欢他喝酒,这本来是她自己的事情,对吧,她不喜欢他喝,但是没有强加阻止,他就应该不理会的。 可,他竟然因为她不喜欢,而他喝了,心里产生负罪感。 觉得自己做了多对不住她的事情。 喝酒因此就不是一件痛快事了。 可后来想想,两个人在一起相处,不都是你迁就我,我迁就你吗? 然后,他更郁闷了,他以前从不这样认为,为什么对象是夏子安,他就这样认为呢明明委屈了还劝说自己并不委屈,而他还真特么的觉得为她做点什么不委屈。 好,矛盾了吧,理不明白了吧?像他这么聪明的脑瓜子,都开始犯浑了吧? 女人啊! 子安自然不知道他那么多的心理活动,在她心里,慕容桀在感情方面就是个单细胞生物,压根不会深思。 给他夹了一块鸡腿肉,笑道:“好,就着酒吃肉,多吃点,翠玉姑姑的手艺不错。” 慕容桀咧齿一笑,“还是我家媳妇懂得体贴人。” 梁王轻轻叹息,“都成双成对了,可怜本王啊。” “你怎么了?懿儿没信给你吗?”子安笑着问道。 “鸿雁往来,终究不如亲见一面。”梁王摇头晃脑地说。 “可不是?可以拉拉小手,亲亲小嘴什么的。”苏青的声音响起,他抱着一坛子酒走进来,脸上有促狭的笑意。 “你这混小子,不在家吃年夜饭,不怕你老子揍死你啊。”梁王打趣地道。 “你瘸腿都来,我怎么能不出席呢,别提了,在家吃一顿饭,耳朵就没清净过,不是说张家的二姑娘好便是陈家的三小姐美。” 子安扑哧一声笑了,“这年底相亲,可真是年年相似啊。” “你也二十好几的人了,也该成亲了,大老爷们一把年纪不成亲,谁知道你是不是有断袖之癖?”梁王耻笑道。 “你说我呢?你自己成亲了吗?别以为你现在有懿儿就可以损我了,小心到嘴的肥肉都给飞走了。” 梁王自信心满满,“飞不了,肯定会回来的。” 子安让人摆下碗筷,“哎,通共就这么点菜,梁王来了,就不够吃,你这一来,咱都得饿肚子。” “饿肚子我也得吃的,我在家里没吃饱,吃不下。”苏青摇头叹气。 翠玉姑姑笑着道:“吃,可劲地吃,厨房里还有料子,奴婢这就去做几道。” 嬷嬷和小荪站起来,“我来帮你。” 翠玉姑姑笑道:“好嘞,咱三个快手快脚的,马上就有。” 嬷嬷也笑了,“咱还是得多做几道啊,免得回头又来人了,还得去做。” 慕容桀拉长了脸,“就想清净吃顿年夜饭也不行,就这么不识趣?” “大过年的,不得热闹热闹?”子安推了他一下,“别小气,今天多开心啊,拉长个脸扫兴。” “本王还得赔笑不成?” “不赔笑,陪酒!”子安体贴地问他倒酒,“今晚许你喝醉。” 慕容桀脸色这才好看了点,“那还不错,喝酒的话,多来几个人也无妨。” 第四百六十一章 皇太后薨 翠玉姑姑的菜炒了上来,还真的来人了。 这会儿来的是安亲王,一来就连招呼都不打,直接往丹青县主身边坐下来。 “王爷不是入宫去了吗?”丹青县主微笑着问道。 “回来了,老太太身体不舒服,很快就散了。”安亲王道。 “二哥啊,你这来我老岳母家里,就跟回自己家一样,你害臊不害臊啊?”慕容桀问道。 安亲王淡淡地睨了他一眼,“吃你的菜去,风大,乱说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子安看着母亲,见她脸上的笑意分明多了起来,不禁也笑了,看来,她今晚也是希望安亲王陪在身边的。 年夜饭在说说笑笑中过去,安亲王像是压根没在宫里吃过一样,来到这里大快朵颐,心情极好。 吃完饭,他便说要让丹青县主为他作画,拉着她往院子里去了。 炭火正旺,屋中暖和,这宾客也陆续到来。 到了亥时左右,便见胡欢喜,萧拓夫妇,壮壮,柔瑶等都来了。 大家最近都没怎么聚在一块,今晚别提多热闹了。 子安很喜欢这种高朋满座,一起笑谈风月的日子,让人觉得岁月安静,无限的美好。 年后几天,和子安在现代的过年差不多,都是各家去拜年什么的。 但是,慕容桀不愿意去拜年,也不爱别人来拜年,对他来说,过年是一年一次的休假,十分珍贵。 虽然说距离上次休假也没多久,成亲的时候就休了好几天,但是,谁不渴求平静的日子啊。 在各种打闹中,这个年就过去了。 年初八开朝,慕容桀早上都不愿意起来,被子安踹下床的,不得已,只能是挂着两只熊猫眼却上班,呃,上朝。 休假之后开朝,几乎每年都避免不了相同的难题,就是事儿特别多。 慕容桀到晚上亥时才回来,进门就瘫倒床上,“累死本王了。” 子安端着热茶上来,笑道:“累了吧?来,先喝口热茶,驱驱寒气。” 慕容桀坐起来接过茶,喝了两口,嘴里哈着气,“今日可冷了,看样子是要下雪,下雪之后不要四处乱跑,身子又不好。” “嗯,没什么地方去的,梁王现在好很多了,慢慢地做复健,就没事了。”子安道。 “嗯,皇上的病情如何?”慕容桀问道。 “不太好。”子安摇头,“年后几天都没有太精神,有些水肿,吃药下去也不见消肿,现在只能是靠施针。” “还有再跟你说老岳母的事情吗?” “倒是没说了。” “他再问的话,你回答的时候要注意点,不知道他心里打什么主意,还有,三皇子那里,你也问问功课,本王年前问过,老师说他比较顽劣,不听话,你或者可以跟梅妃谈谈。” “嗯,好的。”子安应道。 年后,坏消息一件件传来,子安已经沉浸在过年的那种宁静的氛围里,忽然来了一堆事情,她头都大了。 第一件坏事,是收到北漠犯境的消息,北漠一支三千人的军队,进入大周边陲小镇,烧杀抢掠,死伤百余人。 这是北漠一贯的手法,之前对付大梁国也是偷偷地派人突境,但是,北漠十分狡猾,打一枪就跑,不会继续深犯,等事情平息之后,又来打一枪,是强盗的所为。 慕容桀震怒不已,连夜召集大臣商议。此事还不敢让皇帝知道,怕他一着急上火,会影响病情。 第二个坏消息,是皇太后的身体忽然变差,子安怎么查都没办法查出病因,每日消瘦,吃不下,脸色苍白。 第三个坏消息,是南国年底上缴朝廷的赋税被抢,消息在过年之后才传回京中。 每年的赋税,都是由朝廷派人到各地运送,而这一次,朝廷派出去的人,全部都死了,赋税抢劫一空,这可是南国一年的赋税。 “查查查!”慕容桀连下了几道命令,火都大了。 这刚派了人下去,又得到蓟县的消息,说蓟县地方的屯粮被抢劫一空。 蓟县的屯粮,是供给给边境战士的,本来年后就运送过去,没想到,却在运送前,被抢劫一空。 而且,放置棉衣的仓库也被一把火烧了。 虽然蓟县的官府马上开始筹措粮食,但是也得需要时间,这意味着,边境的战士,要出现缺粮的危机了。 如今天气寒冷,棉衣短缺,这棉衣是年前赶制起来的,是要和粮草一同送过去,如今,也都没了,短时间内,哪里能赶制起这么多棉衣 如果北漠再度入侵,战事便一触即发,没有军粮,战士们喝西北风吗? 慕容桀下令蓟县附近的州县帮忙筹措粮食,不惜高价购买百姓的存粮,这意味着又是一笔大开销。 慕容桀忙得团团转,子安也没有消停,皇太后和皇帝的病情都很严重,她压根没时间出宫了,晚上都得在皇太后那边侍疾。 皇太后那边没办法找出病因,还是不断地消瘦下去。 子安隐隐感觉到,大周要陷入新一轮的危机中去了。 慕容桀也自然感知到,所以,即便南怀王想留在京中成亲,他也不许,下令让他马上启程回南国。 可就在南怀王要启程前的一天,皇太后忽然吐血,吐出了一堆的黑血,子安当时刚好在熹微宫,赶到的时候,皇太后已经奄奄一息了。 子安下了针,皇太后勉强转醒,却已经不行了,她拉住子安的手,用尽全身的力气对子安道:“令贵太妃!” 这话,恨之入骨。 子安心中咯噔一声,看向地上的黑血,黑血中似乎有些虫子在蠕动,她知道皇太后是中了蛊毒,难怪一直都查不出来病因。 但是,皇太后是什么时候中毒的?孙芳儿除了前几个月入宫说要为皇上医治之外,都没有入过宫,是如何下蛊毒的? 子安恨得是牙痒痒,过年的时候,他们放松警惕,但是,敌人没有,敌人一直都在等着他们松懈。 正月十六,皇太后薨! 这刚过正月十五,皇太后便出事了,这对皇家来说是一个不小的打击,对皇帝也是。 皇太后薨逝的时候,身边除了子安和孙公公以及贴身伺候的宫女之外,无人在场,可以说是没有子息送终。 贵太妃得知消息,跌跌撞撞地入宫,趴在皇太后的尸体上,哭得是撕心裂肺。 治丧之事,由梅妃宜妃办理,各宫一片哀愁。 第四百六十二章 夺嫡的残忍 皇太后颇得民心,她薨逝,民间也是一片哀声。 子安没办法调查皇太后的蛊毒,因为,皇太后的尸体不可能让她动刀子,不过,她知道就算找到是蛊毒,也没办法查到贵太妃身上,因为,贵太妃不懂得下蛊毒,而孙芳儿这么久以来一直没有入过宫。 这事儿,只能先搁下,日后再查。 南怀王没有启程,披麻戴孝进宫磕头,在百官的面前和贵太妃一样哭得撕心裂肺,哭着哭着,一头撞在了皇太后的灵堂前,没死,但是晕了过去。 百官见南怀王如此悲痛,不知内情的官员便觉得他孝顺,纷纷点赞转发……在民间传颂。 皇太后薨逝这么大的事情自然是不能瞒着皇帝的,皇帝哀痛之下,病情越发严重。 皇太后出殡之后,这日,皇帝传召了诸位亲王和慕容桀入宫,商议太子的人选。 南怀王虽被分封出去,但因在皇太后灵前表现的那一幕,许多大臣都上书,让南怀王在京中守孝。 所以,皇帝传召皇室宗亲入宫商议的时候,他也来了。 粤东王资格老,首先说出举荐的人选,他推荐梁王。 此举,得安亲王礼亲王的附议。 南怀王和北玄王则举荐宜妃的儿子七皇子。 两派对抗,争持不下,皇帝看向慕容桀,“你有什么合适的人选吗?” 大家都看着慕容桀,其实大家都知道,慕容桀和梁王感情好,这段日子他也不断提拔梁王起来,所以,大家都觉得,他会举荐梁王。 然而,没想到他却说了一句,“梅妃的三皇子慕容严年少聪慧,臣举荐他。” 此举换来大家的哄笑,就连礼亲王都说:“他便算了,他去年去书房之前,便已经请了师傅专门教导文学和骑射,但是每一位师傅都说他顽劣,不听教导,后来去了书房,李学士说他虽有小聪明,但是却不遵循正道,歪心思多,难成大器啊。之前已经错过一次了,可不能再错第二次。” 慕容桀看着礼亲王,“昔日老祖宗也说三哥朽木不可雕也,最后不也成材了吗?” 礼亲王一怔,“老祖宗什么时候说过这话?怎么本王不知道?你胡说。” “没胡说,所有人都知道的。”慕容桀道。 安亲王皱起眉头,“不对吧,老祖宗说他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不,不,”夜王吊儿郎当地道:“老祖宗说他打小就是小老头。” 礼亲王老脸都绿了,“她说本王少年稳重,以后准成材。” “是啊,成蠢材!” 皇帝也笑了,想起年少的岁月,可真是好啊,什么事都有老祖宗担着,老祖宗在,天便不会塌下来。 说了一会儿话,子安便过来了,“明日再议吧,皇上该休息了。” 一则,是皇帝的身体确实不好,二则,今日也说了好一会儿话了,大家都近距离看皇帝,很容易看出端倪的。 慕容桀道:“是啊,都先散了吧,明日再议。” 诸位王爷都散去,粤东王没走,他还坐着不动。 “王爷,您还有事吗?”子安问道。 “皇上,”粤东王看着皇帝,“本王今日想倚老卖老跟你说几句话,甭管你听得进去听不进去,这话本王都得说。” 皇帝摆摆手,“皇叔,朕知道你要说什么,你想说小姑姑和萧枭的婚事,是吗?” 子安和慕容桀对望了一眼,终于有人提了。 粤东王严肃地道:“本王老了,也没什么在乎的东西,唯独放不下这个小妹妹,往日有你母后看着她,本王多少放心点,可如今,皇太后走了,她眼前都是小辈,她的婚事,也唯有本王能做主,如今萧枭在寒山治伤,且有望痊愈,若他好起来,这婚事希望皇上能恩准,若皇上忌惮萧家,可让壮壮夫妇去我粤东,由本王看着他们,皇上总不至于不相信本王吧?本王也是慕容家的人,谁若威胁慕容家的江山,本王不管是谁,也定不会心慈手软。” 皇帝虚弱一笑,“皇叔,事到如今,朕也不会阻止了,便让她和萧枭成亲吧。” 粤东王一怔,本以为皇帝还得说些什么江山家国的混账道理,没想到就这么顺遂答应了? 子安和慕容桀的心也安了一些,至少,皇上表态了,而且是赞同的态度。 送走粤东王,子安连忙为皇帝施针,“近日皇上劳心劳力,身体吃不消,必须要多休息。” 皇帝笑了笑,“不碍事,以后有朕睡的时候,身后之事若不处理好,朕便是走也走得不安心啊!” 这话,若是从七老八十的人口中说出,子安不会觉得心里难受,可皇帝正值盛年,说这些夕阳哀伤的话,不免叫人心酸。 子安施针之后,退了出去,留下慕容桀与皇帝在这里单独说话。 “说吧,为什么是严儿!”皇帝垂下眸子,淡淡地问道。 “臣弟认为,他会成为一代明君。”慕容桀道。 “朕对他的事情,有所耳闻,教过他的老师,多摇头叹息,说他以后会成为老九这样的人,朕不能把江山托付在他的手中。”皇帝严肃地道。 “皇上,耳闻不如亲见,等您的身子好一些,臣弟带你到书房里去看看。”慕容桀微笑道,“之前臣弟也听说他顽劣,特意让子安观察他,子安看过之后,对他评价很高,臣弟也特意去观察过,他的性子,让臣弟想到了一个人。” “谁?”皇帝眸色一闪,问道。 “皇上。” “朕?”皇帝一怔,随即笑骂道:“绕着圈子骂朕呢?朕可不像他,当年朕像他这么大的时候,老师们对朕是赞誉有加的。” “那是因为,当年的你,已经被封为太子,且你又是母后嫡出的。” 皇帝看着他,“你的意思,是老师们欺负他的出身?他的出身不低啊,他母妃也是妃位了。” “是妃位,他也是皇子,身份确实尊贵,但是,到底不是未来的天子,这看似没有是分别,其实,是有天壤之别的。皇兄,您应该是最明白的,当年的您是太子,所以您提出和老师相反的意见,是破旧立新,有主见,但是,严儿像您一样的时候,老师说他叛逆不听教导。” 皇帝想了一下,“听你这样说,朕也想亲自考考这个小子,改日等朕精神好些,你便带他过来。” “好,等您精神好些,臣弟便带他过来。”慕容桀笑着,忧愁却笼上了眉心,他的精神,还能再好些吗? 经历了母后的事情,他确实一下子差了许多,连子安都没办法给个准话。 尤其今日议论太子人选,他可以预想到,多事之秋,马上就到了。 夺嫡,是皇家最残忍的事情。 第四百六十三章 送礼的风波 正如慕容桀所料,议过太子之位之后,朝中的人果然便开始纷纷看风选主人了。 暂时的局势分三派,梁王一派,但是被拥护的梁王却没什么心思做皇帝,对诸位大臣的明示暗示的靠拢一律装傻充楞,但是,反而让他得到更多的支持,因为,他高深莫测。 但凡成大事的人,都高深莫测,若什么心思都表现出来,这人还不能追随,没心机。 而且,选择梁王的人呢,也是有所考量的,因为,梁王和梁国郡主懿儿的事情,朝中的人几乎都知道,人梁王日后可是梁国的女婿啊,有姻亲关系,这女婿有什么事,做老丈人的能坐视不管吗? 第二派,是宜妃的儿子七皇子。 这几乎是毫无疑问为什么会选七皇子,因为支持他的人可是南怀王啊,南怀王本身就有势力,他就想参与夺嫡,经营多年,筹谋多年,胜算很高,且背后还有贵太妃呢,如今皇太后薨逝了,贵太妃便是位分最高的,只要她愿意,便可入宫主持后宫之事。 选七皇子,便是选南怀王。 最不济的就是三皇子了,一则,梅妃娘家确实不得力,且梅妃这些年虽然一直为儿子的前程奔走,可就连当初夏槐钧都没帮过她半点,不拿正眼看她,谁会看好她呢? 再说,连老师都说三皇子顽劣,不堪成才。 不过,也有些心思拐弯的人认为,慕容桀支持他,只是障眼法,其实是为了自己可以继续控制朝政,日后难保慕容桀自己会当皇帝,因此,三皇子也有追随者了。 这选太子也就等同选皇后了,宜妃和梅妃如今一同协理后宫之事,宫中没有贵妃,皇帝的女人中位分最高的便是妃位,选好太子,怕就选定了皇后人选。 为了知道局势的变化,便有许多大臣家眷透过子安去了解,想知道皇上心里的想法,毕竟,如今子安可是皇上身边的大夫呢。 所以,子安难得出宫回府一趟,便收到许多人送来的礼物,小山似的堆在正厅里,烦得她要死。 收礼物自然是不烦的,但是这礼物的背后,心思不单纯,她压根不愿意应对。 这不,这日刚回来,便又收到了李尚书夫人送来的礼物和拜帖,说明日登门拜访。 小荪打开一个个盒子,看到一件件精美的首饰,道:“王妃,这为李夫人手笔很大啊,瞧瞧这些大金手镯……咦,这不是和胡掌柜过年时候送给您的手镯一模一样吗?看来是在鼎丰号买的。” 子安瞧了一眼,果然是过年的时候欢喜送过来的那种镯子,她道:“放起来吧,欢喜送的我都没带,明日她来的时候,还给她。” 她走出去,却见孙芳儿站在门口怔怔地看着里面,见子安出来,她不像往日那样走开,而是问道:“过年的时候,胡欢喜给你送了金镯子?” “是的,不也给你一份了吗?我听说你也有。”子安淡淡地道。 “嗯!”孙芳儿走进去,拿起镯子看了一下,“我不喜欢金首饰。” “那也是欢喜的心意,她家是开金店的,送礼都是送金子。”子安以为她嫌弃胡欢喜送的东西,便忍着性子为欢喜解释了一下,毕竟,她认为欢喜送东西给她的时候,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心思。 孙芳儿却似乎没有听明白她话里的意思,抬起头问,“你是说,她送给其他人都是镯子?” “是不是镯子我不知道,但是肯定是金子,我收过她一些礼物,都是金子。”子安说。 孙芳儿下意识地伸手摸了一下脖子,“嗯!”眉毛似乎有些飞扬,没之前那样死气沉沉了。 她嗯完就出去了,也没再说什么,子安看着她的背影,有些莫名其妙地道:“奇奇怪怪的,她干什么啊?她若不要当时还给欢喜就是了啊。” 小荪想了一下,“不对啊,王妃,奴婢记得,让小红给她拿去的那个盒子是比您这个小的,她那份应该不是手镯,或许是手链指环之类的,她许是觉得送的不如给您的贵重,心里生气了吧?” 子安没好气地道:“这送礼还送出仇恨来了,我还是去跟欢喜说一下,以后别做这样的事情了。” 正好偷得浮生半日闲,子安便去了一趟鼎丰号。 毕竟,孙芳儿所有的事情都要谨慎应对,因为她懂得巫蛊之术,一旦她心生怨恨,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忙呢?”子安进门便见胡欢喜埋头在一大堆的账单里。 “可不呢?”胡欢喜抬起头,揉揉眉心,“累死了,你不是应该比我更累吗?怎么有空过来啊?” “今日中午没什么事,就过来看看你。”子安坐下来,欢喜命人去倒茶,下人出去之后,她苦笑一声,“我已经连续熬了两个晚上的通宵,都没理清楚这些账,这时候,特别想念咖啡。” “我也想念,想念现代的一切,包括马桶和大姨妈纸。”子安站起来把外裳脱掉,瘫软在太师椅上,“我也累啊,最近事儿特别多。” “嗯,注意休息,我们这些穿越人士,在现代折腾惯了,可在这里身子骨特别弱,动不动就病,这不,前几天我才感冒了,以前特别怕挂水,但是现在想着能挂水然后迅速消失病症投入工作,简直是莫大的幸福啊。” “病了?”子安神色一紧,急忙直起身子,“哪里不舒服?有什么症状?” “瞧你紧张得,职业病啊?”胡欢喜笑道。 “可不跟你扯淡的,你哪里不舒服?”子安正色地道。 胡欢喜也严肃了起来,“我就是感冒啊,你怎么了?” “我怕有人对你下蛊,我问你,你过年的时候去我家送礼,给孙芳儿也送了一份,是不是?” “是啊,你不知道吗?吃醋了?”胡欢喜笑道。 “吃什么醋啊?你这每天往外送这么多礼,我都得吃醋?正经点儿,我问你,你给孙芳儿送了什么?” “和你的一样啊,绸缎一匹,金镯子一只,放心,款式不同的,我今年送出去百余只镯子,有三四十个款式呢,你们这些贵妇人王妃什么的带着我的镯子,便等同是给我鼎丰号做宣传,民间的富商太太们,都喜欢跟风,宫里和贵族们喜欢什么,她们便买什么。”胡欢喜笑着说。 “我去,这还连宣传费都省了,你这霸道总裁穿越成富豪家庶女,可以的啊,找人给你写传记呗,都出息成这样了。”子安打趣地道。 第四百六十四章 口是心非的女人 胡欢喜笑道:“以后肯定会的,这不,之前听流月说她不做盐帮帮主以后打算改行写,我以后找她写呗。” “得了,别扯这些有的没的,流月就一女混蛋。”子安挽起袖子,露出大金镯子,这是她出门的时候特意带上的,“你确定你给孙芳儿送的是镯子?” “是啊,就是镯子。”胡欢喜点头,又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这款式出问题了吧?可能我收拾错了,送给你们同一个款式了,女人可最怕就是爆款。” “不是,我就是问问,我没见过你送给孙芳儿的手镯,只是听小荪说,她记得你给孙芳儿的那个盒子比送给我的小,我就寻思着你是不是出手太低了,然后她记恨你,对你下蛊。” “你这是杞人忧天了吧?就为了送礼这么点小事,她还会对我下蛊?蛊毒就算不要钱买,不也得培植吗?小荪看错了,盒子都是一样大的,是我的贴身侍女帮我收拾的,她做事不会有错漏,且那天我送的全部都是镯子,第二天送的才是链子。” 她说完,想了一下,忽然站起来,“我的天啊,该不会把送给老太太的白玉观音拿错了吧?” “啊?” 胡欢喜顿时哭笑不得,“你别说,真有可能搞错了,当时我按照名帖准备的镯子,后来多出了一份,当时我还以为备多了,没在意,好死不死那时候帮老太太拍的白玉观音给弄丢了,你不知道老太太为了这事儿,闹了我几天,非得我帮她把这白玉观音找回来不可。” “这白玉观音很值钱?”子安问道。 “不仅仅是值钱的问题啊,这白玉观音是出自何岩子之手,何岩子可是国宝级的玉石雕琢大师,他一年才雕刻一个,今年这观音,我早早便定下来了,花了多少银子你知道吗?” “多少?一块白玉,不至于很贵吧?”子安被她的严肃吓住了。 “一万两啊!” “天啊,这么贵?”子安吓了一跳。 胡欢喜愁着脸,“可不是吗?何岩子准备雕刻之前,便发放了风声,说要雕琢观音,这不老太太知道之后便让我无论如何也得拿下,后来丢了,为了这事儿,她闹了我几天,现在偶尔还会说我几句呢,我也是心疼啊,一万两的白玉观音,就这样丢了。” “得了,一万两对你胡家来说,就是一根毫毛,你家的毫毛都比别人的胳膊粗,只是,可能白费了这一万两啊,孙芳儿未必知道你这个白玉观音的价值。” 反正送的礼物不低就好,至少,孙芳儿不会因这事儿记恨欢喜。 “价值不知道有可能的,但是她必定会喜欢,没有人能抵抗得住这个白玉观音的魅力,线条圆润流畅,观音像慈眉善目,叫人一看就心生欢喜,我当时看了都震惊许久,若不是老太太要,我还真想据为己有呢。” “那最后你是怎么安抚了老太太?这老太太可不好对付啊。”子安知道胡家老太太的厉害,这可是个泼妇界拔尖的人啊。 “我跟她说,我求都何岩子明年雕刻两个,都给她。” “你又得破费了。”子安可怜地看着她。 胡欢喜呸了一声,“这孝顺老太太的东西,怎能让我一个人出?公中出也不行,老太太那一大堆的孝子贤孙呢,我便说到时候所有人凑钱,把两件宝贝送给她做寿辰礼物,这不,那堆孝子贤孙哭着呢。” 子安失笑,“算死草,你这个铁公鸡。” 胡欢喜道:“你想个法子,让她知道这个白玉观音的价值,礼物既然送出去,收不回来,我也得让人家知道我送了什么,我不是活雷锋,做了好事不留名的事情我做不出来,恶心我自己。” “行,这事儿包在我身上了。”子安拍着胸口答应下来。 “你巴巴地过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事儿?” “嗯。” “行了,说完麻溜滚吧,我这还忙着呢,而且,最近我也特别烦,请个秘书和助理,一直都不合意,你若有合适的人,便举荐给我吧。”胡欢喜烦恼地说。 “我可不认识什么人。”主要是她认识的那些人,都不需要出来打工受气。 “既然帮不上忙,圆润地离开吧。”胡欢喜赶苍蝇似地赶她。 子安站起来,悻悻地道:“这茶还没喝上一口,便往外撵人,这段日子不知道多少人求着见我,我都不带搭理,反倒来这里受你的气。” “好,好,”胡欢喜站起来拉着她,“你别走,留在我这里,给你个财务总监做做,你帮我算账,算清楚,每一笔每一条,帮我把贪污的人揪出来。” 子安看着那小山般高的账本,吓得直哆嗦,“我还是滚吧,我光管宫里的账我都忙不过来。” “草,这古代的日子真不是人过的。”胡欢喜踹了她一脚把她赶了出去。 她回到椅子上坐下来,忽地面前倒吊下来一颗人头,凸着两颗眼珠看她,吓得她一巴掌就打过去,尖叫起来。 那人冉冉落下,幽怨地看着她,“瞎啊?不看清楚再打?” 胡欢喜抚摸着胸口,“你是有病吧你?这大白天的学人上吊啊?” “你刚跟本王的七嫂说什么呢?什么古代现代?什么财务总监?”那人坐下来,就坐在子安刚才的位子上,挑起脚,吊儿郎当地问。 “听错了,没说过这些话。”胡欢喜没好气地道,嗯,有点心虚。 “本王不聋,要不,这事儿本王去找我七哥讨论讨论?” 胡欢喜抬头看着他,“夜王,你事儿怎么那么多啊?你时间也怎么那么多啊?你为什么不去干点正事啊?” “我没正事干,对了,你方才让我七嫂举荐什么秘书之类的,你觉得,本王来当你的秘书怎么样?” 胡欢喜瞧着他那张帅炸天的脸,让夜王来帮她当秘书?下意识地打了个寒战,“我跟你七嫂客套客套的,没打算雇人。” “你答应就太好了,行,本王明日来上工,工钱呢,一月一千两银子,也不往多里要。”夜王说着,美滋滋地走了。 胡欢喜怔了一下,“我没答应。” “三哥说,女人都是口是心非的动物,你嘴上说不答应,你心里答应了,本王听到的。”他的声音远远传来,促狭。 胡欢喜趴在桌子上,累啊,人累,心更累,跟这里的人没法沟通。 第四百六十五章 欢喜好矫情 子安从胡欢喜处回到府中,便发了一通脾气。 嬷嬷问道:“王妃您这是气什么呢?这刚出门的时候还好端端的。” 子安一屁股坐下来,板着脸道:“这胡欢喜往日说跟我多要好,我今天才知道是虚情假意。” “怎么会呢,”嬷嬷怔了,“胡家掌柜是真的跟您挺要好的啊。” “好什么啊?”子安拉长着脸道:“我今天才知道,原来她给公主送了一块白玉观音,可她给我送的是大金镯子。” “这白玉观音有什么值钱的?还不如这大金镯子呢。”嬷嬷笑着安慰道。 “什么不值钱啊?你可知道,这白玉观音是何岩子亲手雕刻的?他一年才雕刻一块,胡欢喜花了一万两从何岩子手上买回来的,也是啊,公主跟她有生意往来,她送给公主不也是正常的吗?” “谁送东西给本宫啊?”这说曹孟德曹孟德到,只见壮壮带着琴之和琼华进来。 子安连忙站起来,讪讪地道:“没,我胡说几句。” “本宫方才可听到什么何岩子亲手雕刻的观音什么的,还说欢喜送给了本宫?这子虚乌有的事情啊,本宫就得了一只大金镯子和一个缠枝项圈,对了,还有一匹绸缎。” 子安大为震惊,“不是送给你了?那是送给谁啊?” “何岩子的白玉可不轻易买到,你怎么知道欢喜买了?”壮壮问道。 “这不,今天去了鼎丰号,我亲耳听到她的侍女说何岩子那边今年还要不要定观音,说今年的雕刻得很精美。” “许是送给了人家胡家的老太太吧?”壮壮不以为意地道。 子安也平息了怒气,“也有可能的,这么名贵的观音,她应该不会随便送人。” 壮壮笑着道:“瞧你小气的样,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这会儿还说起呢,你缺这观音吗?若是缺的话,本宫命人送你一个就是。” 子安讪讪地道:“倒不是说缺不缺,只是以为她偏心而已。” “行了,小事一桩,本宫今日找你有点事,你跟本宫出去一趟。”壮壮道。 “什么事啊?”子安问道。 “马车上说,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壮壮拉住她就走。 清宁阁。 “你真听到她们这样说?”孙芳儿拿下脖子上的白玉观音,轻轻地用手指摩挲着,神情有些悠远。 “是的,王妃说,这观音可十分名贵。”小红道。 “有多名贵?” “说是从那个叫什么何岩什么的手上买回来的。” “何岩子?”孙芳儿一怔,“是他雕刻的?他的东西可真的贵,起码得一千两吧?” “什么一千两?王妃说值一万两,若是一千两,只怕她不会酸到回来发火的。” “一万两?”孙芳儿猛地站起来,“这么贵?” “可不是吗?”小红凑过来,“您说,胡家掌柜为什么要送您这么名贵的东西呢?” 孙芳儿瞧着她,神色渐渐冰冷起来,嘴角也噙着一抹冷笑,“小红,你虽然是姑母的人,但是你如今跟在我身边伺候,我才是你的主子,知道吗?” 小红神色一慌,连忙退后一步,恭恭敬敬地福身行礼,“姑娘不要误会,奴婢没有什么意图。” “没有最好。”孙芳儿淡淡地道,“来吧,喝杯茶,说了那么多话,你也口渴了。” 小红脸色一变,猛地跪下,“姑娘,奴婢是忠心对您的,绝无二心啊。” 孙芳儿拿起杯子,慢慢地喝了一口,唇瓣含着一抹讽刺,“怕我对你下毒啊?我要对你下毒,你压根不可能知道,不过,我不轻易下毒,若你诚如你所说的对我忠心不二,我更不可能杀你。” 说完,冷然起身,出去了。 小红吓得一身冷汗,对于清宁阁的事情,她多少知道一些,这位孙小姐可得罪不起的。 孙芳儿实在感觉奇怪,胡欢喜送她这么厚的礼是为了什么?接近她?但是过年到现在,她都没有来找过她,可见这礼物送了出去,也没打算要什么收效,莫非是想放长线钓大鱼? 也不会,她压根不知道这白玉的价值,而且,若不是今日小红来说,她永远都未必会知道,若是别有心机地接近怎会不事先说这白玉的价值? 孙芳儿觉得看不透胡欢喜这个人,正如她看不透夏子安。 夏子安对她是很尖锐的,但是,她对其他人都很温和,她信那些人?不,她不信,可不信她为什么又能装出这么温和无害的样子? 而且,她到底有什么好,慕容桀为什么会喜欢她?在她被关入牢中的时候,他竟然不顾晦气去牢室里陪她过夜。 若不是喜欢,若不是爱,她也说不出来是什么。 可他明明就是个不懂得爱的人。 她心乱如麻,在院子里胡思乱想了一下,觉得不愿意这样等下去,她要找胡欢喜问个明白。 如果胡欢喜撒谎,她一定能看出来的,到时候便把这白玉还给她便是。 她才不信,胡欢喜是想跟她做朋友,没有人愿意跟她做朋友,自打知道她会巫蛊之术之后,所有人看她的眼光都是带着厌恶憎恨的。 “还给你!” 一块白玉观音放在了胡欢喜的桌子前,她瞧了一下,抬起头,看到孙芳儿那张寒霜的眸子。 若是在子安没来告知她这个大乌龙之前,孙芳儿这样拿着白玉观音过来,胡欢喜少不了是要露出惊诧之色。 但是,现在不会了。 她轻轻地拿起白玉观音,用指腹抚摸了一下,天啊,真是太美好了,这观音谁不爱啊?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不喜欢白玉!”胡欢喜道。 孙芳儿冷冷地道:“我喜欢,但是无功不受禄,这么贵重的东西,我受不起。” “贵重?这怎么贵重了?”胡欢喜一怔,“不就是一份礼物罢了。” “我知道这观音是何岩子雕刻的,一万两银子。”孙芳儿看着她的眼睛。 胡欢喜点头,“是何岩子大师雕刻的,至于银子是不是一万两,我记得不太真切。” “你送这么厚重的礼物给我,有什么企图?”孙芳儿森冷地问道。 胡欢喜笑了,下意识地推了一下鼻梁……好吧,没眼镜且不近视了,勾唇一笑,“你是怀疑我在利用你吗?但是,你有什么可以让我利用的?又或者说,我如今还需要利用什么人?” 这话,问得霸气十足,倒是让孙芳儿为止一怔,是啊,以她胡欢喜今日还需要利用什么人?要钱,她大把,大周首富也;要权,和慕容桀及大长公主结交,她在京中的地位几乎无人撼动,又需要利用她这个被逐出家门的孤女吗? 胡欢喜轻声叹息,“罢了,其实我也知道你怎么想的,觉得我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是吗?你真没必要想那么多,这压根没那么多事。如果你不想要这观音,我收回来就是,你也不必理会我,不必与我来往。” 第四百六十六章 她要回宫 孙芳儿见她拿回观音,下意识地就伸手去抢,胡欢喜不放手,心头直叹气,你不要便还给我吧,我要,我家老太太还在闹呢。 “你说,那你为什么要送我白玉观音,我知道你送给夏子安也是送大金子手镯。”孙芳儿的声音和缓了下来,面容也没那么冰冷了。 胡欢喜只得撒手,让她拿着白玉观音,心头早就有了说辞,“我给子安和其他朋友都是送大金手镯,因为我想她们帮我打广告,就是说,引领潮流……我的意思是说,她们佩戴的首饰,在京中都会引起跟风潮,这是我做生意的手段。至于送你白玉观音,是单纯觉得你跟这白玉有些相像,表面冰冷,握久了温热,并没什么其他想法。” 矫情! 孙芳儿摸了一下白玉观音,确实已经有了温度,她轻声道:“你真这样想的?” “否则,还能怎么想?”胡欢喜反问道。 孙芳儿竟然说:“我以为你是要接近我,做夏子安的内应。” 胡欢喜一愣,她说得那么直白?按照她的身份,她的心机,应该不会如此坦率吧? 该多几重心思,转几个弯提示她才是的。 不按套路出牌,还好她接得上。 胡欢喜哭笑不得地道:“做什么内应?我这忙得昏天暗地的,哪里还有时间去做什么内应再说,我一无官职在身,而没有封号在身,三不干涉朝政之事,你和子安之间的事情,我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我要横插一竿子。” 孙芳儿像是接纳了她的说法,把白玉观音重新挂在了脖子上,胡欢喜吞了一下口水,她的白玉观音啊,这个美丽的误会。 “好,既然你送我礼物,我也会回送你一份。”孙芳儿说。 她从袖袋里取出一个小瓷瓶,放在桌子上,“这里有一颗药,送给你。” 胡欢喜拿起瓶子,“药?” 她没病啊! “是毒药。”孙芳儿道。 “啊?你给我毒药做什么?”她就是要害人,也不至于要用毒药。 “你拿给夏子安。”孙芳儿说。 “给她做什么?你给她毒药?”胡欢喜这下是真的糊涂了,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还在试探她? “是的,你给她便是。”孙芳儿也没说原因,站起来就要走了。 “等一下,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要给她药为什么不自己给?让我转交给她是什么意思呢?” “给她,可解除她心头的疑惑,当然,人已经没了,只是让她不要这么困惑而已。” 对孙芳儿来说,一切困惑的事情都会让人烦心,她以为所有人都是一样。 胡欢喜看着她离开,用手绢垫着把药倒出来,这颗药黑漆漆的,像是涂抹了一层黑油漆,通体发亮,闻了一下,没什么味道。 胡欢喜不知道该不该给子安,确实,如子安所言,这个孙芳儿确实深沉,难以捉摸。 细思良久,胡欢喜决定还是把药拿给子安。 子安看着这一粒毒药,抬起头有些狐疑地问:“是孙芳儿给你的?她说什么了吗?” “说可以让你解除心头的疑惑。”胡欢喜道。 “解除我心头的疑惑?”子安想了一下,如今她唯一疑惑的,便是皇太后是如何中蛊毒的,孙芳儿确实是入过宫,但是她问过孙公公,孙芳儿没有太过接近皇太后,而且孙公公一直都盯着,她没有机会下毒。 “她是这样说的。”胡欢喜道。 子安点头,“好,我去找霖霖研究一下。” 夏霖昨日刚回来,正好可以找他一起研究研究。 子安去到听雨轩,把这颗药给夏霖。 夏霖拿着药看了一下,然后拿起锤子砸开,说来也怪,这药砸开之后就直接粉碎了,是粉末。 粉末随风飘荡,荡入风中,几乎见不到,夏霖连忙捂住子安的嘴巴,“屏住呼吸。” 子安也迅速捂住了他的口鼻,两人都屏住呼吸好一阵子,才冲出去打开门。 夏霖道:“这些粉末,是虫毒,有虫卵,但是肉眼很难看得到,一旦被吸入身体,便会慢慢成长,吸血。” “天啊,那这些飘散出去的,不小心被吸到的,怎么办?”子安白着一张脸道。 “不碍事,若没有那层漆封住,这些虫卵见了阳光便会死,只有寄在人体内,才可以生存成长。”夏霖说。 子安不明白地道:“但是,当日殿中有四人,孙芳儿,贵太妃,孙公公,皇太后,为什么唯独皇太后中了蛊毒?” “孙芳儿和贵太妃肯定是先服用了解药,至于孙公公,姐姐,你还是去看看他,或许,他也中蛊了,只是他是练武之人,底子好,还没发作。” 子安生气地道:“这种蛊毒,着实阴险毒辣。” “任何毒都阴险毒辣,都是要人性命的。”夏霖纠正道。 子安嗯了一声,想想确实也是,无论什么毒,都是要夺人性命的,说蛊毒阴险毒辣,只是因为防不胜防。 解开了皇太后中毒的原因,子安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因为,她发现自己对蛊毒所了解真的太少了。 “霖霖,你熟读毒经,对蛊毒有多少了解?”子安问道。 夏霖摇头,“不多,毒经里记载的蛊毒很少,而且,蛊毒是以活毒虫炼制害人的毒药,与我炼制的有本质的区别。” “看来,我真要钻研一下蛊毒了,不然的话,什么时候身边的人被她下蛊了都束手无策。”子安沉重地道。 “姐姐,这让我去做就是了。”夏霖轻轻抱住子安,“我要保护姐姐,霖霖也是有用的人。” 子安心中触动,“霖霖真懂事。” 若所有人都如霖霖这样单纯,这个世界该有多美好啊。 子安把蛊毒的事情告知了慕容桀,慕容桀没说什么,只是一直在把玩他的玉扳指,只是子安见他脸色阴沉,知道他心里很生气。 其实之前大家都知道,皇太后的死有蹊跷,也都怀疑到了孙芳儿和贵太妃身上,只是没有办法证实。 良久,慕容桀才道:“她会付出代价的。” 子安从他身后轻轻地抱着他,心底叹息,权势是魔鬼啊,能让人心如蛇蝎,六亲不认。 “她要搬回宫里。”慕容桀道。 “嗯?皇上准许了?”子安绕过来,坐在他的面前。 “不需要皇上准许,她是父皇的贵妃,可以回宫居住。” “那后宫大权?” “不会交给她,但是,她支持宜妃,如今宜妃同梅妃一起协理后宫之事,所以,她等同掌了一半的权。” 第四百六十七章 她是你的姑母 子安听他说得平静,便知道他心中有了计较,“你打算怎么办?” “子安,”慕容桀握住她的手,“你也得入宫。” “我?” “对,你与梅妃要站在同一阵线。”慕容桀道。 “嗯,我听你的安排。”子安点头。 贵太妃入宫,她自然也得入宫了,其实现在她就等同住在宫里了,只是偶尔回府看看。 “小姑姑也会回宫居住一段日子,到时候,你们三个对她们两个,胜算是有的,但是,仔细孙芳儿。”慕容桀道。 “放心,我会的。”子安道,她心里明白,一旦入宫,便意味着是五个女人的撕逼大战。 宜妃有贵太妃,孙芳儿,但是幸好她也有一个镇国大长公主,旗鼓相当。 “军粮筹措得怎么样?”子安问道。 “刚过完年,筹粮成效不大,但是已经调动了蓟县附近州县的粮食储备过去,只是算上脚程,怕会有一两天的缺口,最怕便是这两天敌人来袭。”慕容桀担忧地道。 子安知道他做事一向周密,所想所算都到最尽的一寸,连他都这样说,意味着这种情况很大的机会会发生。 也是,无端粮仓被烧,棉衣被烧,分明让大周军士阵脚打乱,此时是入侵的最好时机。 “你觉得,北漠打算撕毁盟约?”子安心惊胆战地问。 “是的,本王在北漠有探子,但是这两个月,探子没有任何消息回来过,本王猜测,应该是被发现了,本王数次派人去探听北漠的动向,都没什么有用的消息回来,本王推断,北漠皇帝是打算大举入侵了。” “若入侵,如今朝中还有哪位大将可出战?” “本王今日已经和陈太君,萧侯爷商议过,一旦战事开展,侯爷愿意挂帅率领大军,陈家两位将军任先锋,在派四位将军率兵,南北包抄。” 子安见他虽说得有策略,但是还是愁眉不展,便知道情况十分不妙。 “你觉得,侯爷不能挂帅?” “不,”慕容桀摇头,“侯爷可以挂帅,他还是有号召力的,能鼓舞士兵,但是,鲜卑如今也在蠢蠢欲动,本王怀疑鲜卑与北漠勾结,要一同侵吞我大周国土,一旦本王用重兵迎战北漠,后防空虚,鲜卑入长驱直入,我方难以抵挡,且,战事一起,则国乱,老八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 这真是腹背受敌了。 “你有什么办法吗?”子安担忧地问道。 “暂时没有,若只是迎战北漠,本王倒是有足够的胜算,可鲜卑兵强马壮,且军士骁勇善战,都是不怕死的强盗,鲜卑虽然不大,但是可出战的士兵有将近三十万。” “北漠呢?” “去年估计的兵力有八十万。” “我大周呢?”子安听得胆战心惊。 “也是八十万,但是,这些年无战事,兵力比较分散,皇上当初这样做,是为了防止将军们功高震主,某谋反夺权,所以用了三年的时间把兵力分散,想不到,如今却反而害了自己。”慕容桀蹙眉道。 “兵权不是集中的吗?” “兵权是集中,可兵力分散,在对方进攻的时候,我军要会师就难,可不会师,便不能抵抗北漠的主力部队。” “你估计北漠是大举进攻而不是分散进攻?” “北漠的行军策略一向是这样,大举进攻,不轻易分散,如今北漠的将帅是女子,叫秦舟,此人用兵如神,是个狠角,大举进攻也是她的看家本领,此人不用计策,只用勇猛二字,所以她手底下的兵,都勇猛异常。” 子安皱眉,“如果北漠和鲜卑联手,真打起来,我们是没有什么胜算,是吗?” “是的。”慕容桀迟疑了一下,到底是什么都没说。 子安看出他心底是有计较的,但是他不说,她也就不问,家国大事她帮不上什么忙,只希望内乱上能帮他几分。 子安入宫之后,便住在了长生宫。 之前入宫为梁王治病的时候,便在长生宫住过几天,这里临近水边,四周榕树环抱,其实不适宜子安居住,因为,躲藏性很高,若有人潜伏偷听,很难被发现。 不过,宫中殿宇虽然多,但是,这里却距离宜妃宫中最近,所以子安选择住在这里。 慕容桀自然也住在长生宫,但是,他几乎只有晚上才回来睡觉,白天压根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 贵太妃住在了孝宁宫,旁边便是以前皇太后住的慈安宫。 慈安宫是皇太后的宫殿,非皇太后不得入住,所以,她便住在旁边,日夜望着,知道那始终是她的宫殿。 孝宁宫距离长生宫有一段距离,但是子安如果要去熹微宫,便得从孝宁宫经过,自然,也可以不用这里过,但是路程稍微会远一些。 这天子安一大早便去熹微宫施针,经过孝宁宫门口,便听得里面传来痛斥的声音。 子安没有站住听,但是,也能听到几句,是南怀王在怒斥孙芳儿,从殿门看进去,孙芳儿低着头,一声不吭,任由南怀王痛骂。 走过去之后,杨嬷嬷轻声叹息,“这个孙芳儿……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她。” 子安道:“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愿打那个倒是嚣张,只是愿挨的那个,却未必是心甘情愿吧。” “嬷嬷看出什么来了?”子安问道。 “看倒是没看出什么来,只是,这孙芳儿以前听闻是心比天高,思慕王爷不得,才会施展毒计,最后被赶出家门,投奔南怀王,她未必就没有想法,莫非,她甘心一辈子被南怀王利用?” “嗯。”子安竟心有戚戚焉,之前确实憎恨孙芳儿,但是,知道她的事情越多,越发觉得她可怜。 她可怜,可恨,身不由己。 从熹微宫回来之后,子安看到孙芳儿坐在湖边,双手抱膝,怔怔地看着湖面上的冰。 天气寒冷,她穿得十分单薄,鼻子和脸颊都冻得通红。 子安本想径直走过,但是想起她给胡欢喜的药,她走了过去。 孙芳儿听到脚步声,舒展了双脚,淡淡地道:“我不想被打扰。” “孙芳儿,你给我的那颗药,就是你对皇太后下的蛊毒?”子安站在她身后问道。 “是!”孙芳儿直接就承认了。 “她是你的姑母!”子安想起今日曾可怜过她,觉得自己可笑,傻。 “是的!”孙芳儿声音冷硬,但是,眸子却微微阿地垂下来。 第四百六十八章 梁嫔疯了 孙芳儿站起来,看着子安,“你想替她报仇,便来吧。” “我会!”子安冷冷地道。 孙芳儿笑了,“我等着你。” “你到底想要什么?”子安问道。 孙芳儿没有做声,眼底却有迷茫之色,她要什么?她不知道,以前她很清晰的,她要回来告知孙家的人,她孙芳儿比孙家任何一个姑娘都出色,她要告知慕容桀,当初错过她,是他的不幸。 她要他们后悔。 可现在想想,有意义吗? 她现在的日子不比以前轻松愉快,反而,越发的受气。 而她帮南怀王夺得天下之后,又将如何?她的归宿在哪里?就算南怀王娶了她,在他登基之后,只怕第一件事情便是杀了她。 “我不要什么,只是这样过着,不想改变。”孙芳儿轻声道。 “我听说,皇太后以前对你不薄。” 孙芳儿点头,“是的,我在孙家是庶出,不受欢迎,母亲和皇太后对我很好,真心的好,我让她们伤心了。” 她说的母亲,应该就是柔瑶的生母,孙家的夫人。 子安记得这位夫人当初对苏芳儿不错,但是孙芳儿对她下手了。 孙芳儿看着子安,直言不讳,“其实我真的很羡慕你,你和我本来是一样的,为什么最后你可以拥有这么多?我知道,你父亲和你祖母的死,你难辞其咎,我也害了我师傅,害了我母亲,可为什么我就落得这个下场?” 子安不知道她是真的疑惑还是说讽刺的话,不过,她还是如实回答:“因为,对我好的人,我从来舍不得伤害,你不一样,你是专门挑对你好的人下手。” 孙芳儿显得很烦恼,“可我当时并不知道他们的好是真心还是假意,我身边,总是充斥着各样的小人,各种算计。” 她继续说:“还有,皇太后是一定会死的,就算我不出手,最后她也难逃一劫,贵太妃不会放过她,她下手,手段会比我狠毒百倍。” 子安知道她说的是实情,贵太妃为了留住南怀王在京中,不惜一切代价。 “珍惜对你好的人吧,不多。”子安淡淡说完,转身而去。 “夏子安!”孙芳儿叫住了她。 子安回头看着她,“还有什么事吗?” 孙芳儿沉默了几秒,道:“我是解开同命蛊的关键,我若活着,同命蛊有办法解,我若死了,同命蛊再解不了。” “什么意思?”子安冷笑,“你当初不是说过同命蛊无药可解吗?” “你这么聪明,应该也听出我那天的意思,同命蛊无药可解,但是,有解开的办法。” 她走近一步,看着子安,“所以,即便你多憎恨我,我都不能死,我一死,同命蛊里的两个人都要死。” 子安定定地看着她,“你在寻求我的保护?” “是。”孙芳儿道。 “有人要杀你?” “现在不会,以后也会。” “谁?” “你自己想吧,反正,我不能死。”孙芳儿说完便走了。 这回轮到子安看着她的背影发怔了,南怀王应该不会杀她,因为他自己中了同命蛊,杀了孙芳儿,岂不是没有解蛊的办法? 不是南怀王,就应该是贵太妃,可贵太妃要杀她不容易,反倒是她要杀贵太妃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这个孙芳儿,越发的扑朔迷离了。 子安这边带着满腹的疑问回到长生宫,便见梅妃身边的宫女急匆匆地来到:“王妃,您可回来了,梅妃娘娘请您马上过去一趟。” “什么事?”子安这茶还没喝上一口呢。 “冷宫那罪人自尽!”宫女轻声道。 梁嫔?子安眉心突突地跳,首先想到梁王。 “死了吗?”子安连忙问道。 “没死,就一口气了,梅妃娘娘请您过去看看,宜妃那边还不知道呢。” “你先过去,我马上去!”子安道,梁嫔死不足惜,但是,子安不知道梁王心里的想法。 她记得,初初入宫为梁王诊治的时候,皇后很在乎梁王,为了梁王,都晕过去好几次了。 虽然这份母亲最后还是倾斜了,可到底真心相待过。 “小刀,出宫告知梁王。”子安吩咐刀老大。 “好嘞!”刀老大领命而去。 子安回头拿药箱,却见杨嬷嬷怔怔地站在她的身后。 子安知道杨嬷嬷以前是在皇后宫中伺候多年,主仆二人难免也有些感情,她轻声道:“嬷嬷,你随我去吧。” “是!”杨嬷嬷连忙去拿药箱。 宫中的嫔妃是不能自尽的,自尽是大罪,若自尽便会牵连家人,梁王可不能再被她牵连了。 来到冷宫,梅妃已经在门口了,见子安来到,她急忙拉住子安,“快,进去看看,上吊自尽,幸好侍卫巡宫的时候发现及时,否则就没了,此事本宫不敢声张,可关系到梁王殿下呢。” “你做得对。”子安命人封锁冷宫,封锁消息,不可让任何人知道。 梁嫔应该是自尽不久就被发现的,所以,虽背过气去,但是救下来之后也缓缓转醒,不像梅妃说的那样只剩下一口气。 但是,梁嫔的意识有些不清醒,看到人就一个劲地躲,眼神躲藏,像是受了很大惊吓。 子安为她诊脉,她一手就推开子安,抱着被子瑟瑟发抖,嘴里胡乱地喊着,“走开,走开。” 梅妃奇怪地道:“怎么回事?这还伤了脑子不成?” “不是!”子安看着梁嫔,“有人恫吓过她。” “谁?”梅妃诧异地问道,她都这样了,还有谁会恫吓她啊?太傅一党倒台,太子如今已经成了废物,再没有用处,谁还要来恫吓一个冷宫的人? “不知道。”子安不想说太多,但是心里多少明白,这一次是冲梁王来的。 杨嬷嬷看得难受,上前哄道:“娘娘,您还记得奴婢吗?” 梁嫔盯着杨嬷嬷,忽地拿起枕头便扑打她,“你这个贱人,本宫不会让你如意的,本宫要是杀了你。” 冷宫侍卫连忙拉住她,幸好她刚上吊完,力气不大,容易控制。 杨嬷嬷看到她疯了,退后一步暗自落泪。 “摁住她,我帮她施针!”子安道。 “是!”冷宫侍卫摁住梁嫔在床上,她嘴里还是不断地骂人,诅咒得十分恶毒,她诅咒的人不知道是谁,但是一定是有所指的。 第四百六十九章 宜妃来闹 梁王没有进宫,刀老大跟他说了梁嫔的事情,他只是嗯了一声,然后让刀老大回去。 刀老大有些意外,“您不进去看看吗?” “你先回去吧。”梁王打发他去。 刀老大虽然不带懂得规矩,但是见梁王发话了,也只得走了。 刀老大回到宫中的时候,子安还在冷宫里。 冷宫如今人不多了,只有几名侍卫在看守,自然也没有人伺候的,每天有老宫女会送些用度过来,但是一般都不愿意接近冷宫里的人,晦气。 子安没办法问到梁嫔最近接触过什么人,因为,冷宫重门紧锁,里面的人指定是出不来的,也没有人会进去,所以,他们当值的时候只是巡视一圈,然后便在躲在冷宫侧边的一所小屋子里烤火取暖。 送东西来的老宫女,常常只是把东西丢进去,然后就走了,很少开门进去。 既然无人进来,梁嫔又出不去,是谁吓唬她? 能把梁嫔吓唬到疯疯癫癫,也定下了一番功夫的。 子安把冷宫的侍卫都叫过来问了一遍,侍卫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一味保证无人进去。 梅妃下了严令,“梁嫔伤了的事情,不可出去乱说,若有半点流言蜚语传了出去,本宫便奏请皇上按照失职之罪处置你们。” “是,卑职遵命。”侍卫自然听出梅妃话里的意思,此事怕是裹不住的,但是,若有人问起,便说梁嫔是受伤,而不是自尽。 子安让萧拓重新调派人手过来看着,她觉得,对方是想逼迫梁嫔自尽,有一个自尽的母亲,梁王基本就可以退出夺嫡圈子了。 子安知道梁王无心,但是也不能被牵连进去,而且,子安也不确定梁王如今是怎么想的,到底是自己的母亲,皇后不能说不爱梁王,只是不够爱。 那六十大板,怕是打伤了他的心。 纸包不住火,梁嫔自尽的事情到底还是传了开去。 宜妃亲自去了冷宫,探问究竟,但是冷宫被子安的人守着,谁都不能进。 宜妃大怒,带着人便去长生宫。 子安对于宜妃这个人,是很头疼的。 宜妃的爱憎都是激烈的,心肠歹毒却从不掩饰,但凡有谁威胁到她,她是宁可错杀一千也不错放一个,她宫里知道她事情的的人,已经被她杀了大半,她做任何的事情似乎都胸有成竹,可即便事情败露,她也不怕,因为,她自信可以做到一推四五六。 她和太子的事情,并不算躲躲藏藏,但是你总没办法拿到她的证据,梅妃是早知道的,但是又能如何?她甚至一点都不在乎梅妃知道。 因为,她随时都有准备要反咬梅妃一口。 子安并不太愿意招惹她,因为招惹了她,便等同惹麻烦上身,就像今天这样,动不动就过来骂街。 子安其实也十分怀疑,这个宜妃好歹也出身名门,按理说,该有名门闺秀的素养,且她在宫中多年,养尊处优,位分尊贵,可总少了几分后妃该有的沉稳与冷静。 但是,她也绝不鲁莽! 她来到长生宫,也不虚与委蛇,直接便质问子安,“本宫听说你派人把守冷宫,不许任何人进出,是吗?” 子安点头,“是的。” “为什么?” 子安道:“梁嫔病了,我不许任何人去打扰她,仅此而已。” 宜妃冷嗤,“你不许?你凭什么不许?你不许宫人进去便罢,但是凭什么阻止本宫去?再说,那梁嫔已经是个罪人,她是受伤还是病了哪怕是死了,皇上都不在乎,你那么多事干什么?” “梁嫔虽被打入冷宫,但是她封号仍在,且又是梁王生母,怎能弃之不顾?不看僧面还得看佛面。”子安软软地突了回去。 宜妃哼道:“别拿梁王说事,梁王也没打算管她,皇上仁慈,留她性命暂居冷宫已经是额外开恩,她病了,要请御医,便得本宫和梅妃同意,你只是一个王妃,无权管理宫中事情。” “她没有请御医,只是我过去替她诊治而已,没错,我只是王妃,但是,皇上并未限制我在宫中医治人,想必宜妃也不能阻止。” “本宫管你去死,总之,本宫今天要见到梁嫔这个贱人,你若不放行,本宫便命人硬闯进去,看闹出事端来,皇上会怪罪谁。” 子安自然知道不能闹出事端,否则皇上便会知道梁嫔自尽的事情。 她皱起眉头,“梁嫔的病会传染,所以我以大夫的身份下令封锁,如果宜妃娘娘觉得我这样做不妥当,尽管去面圣。” “传染?什么病会传染?”宜妃冷笑,“你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是在替梁嫔掩饰,她不是病了,更不是外面传的受伤,她是自尽,这种罪人,皇上恩赐她活着,她不思感恩反而自尽抗议,罪大恶极,皇上若知道,也饶不了她。” “宜妃娘娘是听谁说梁嫔自尽的?”子安问道。 “别管本宫听谁说的,你心里明白这是事实,你敢说不是?” “不,我敢说不是。”子安道。 所谓自尽,是自己愿意去死的,但是梁嫔不是,她是被吓的。 宜妃一拍桌子,怒目圆瞪,“本宫不跟你废话,只问你一句,你让不让本宫进去?” 子安正想说不能进去,却见孙公公进来,躬身道:“宜妃娘娘……” 孙公公自打皇太后走了之后,便来了长生宫伺候子安。 宜妃见孙公公进来说话,勃然大怒,“你是什么东西?没传你也敢进来?滚出去。” 子安陡然变脸,“宜妃,你要撒野,回去你的宜兰宫,这里是长生宫,是我的地方,我身边的人还轮不到你辱骂。” “本宫骂一个无根的奴才,碍着你摄政王妃什么事?你真以为摄政王如今主政你便是皇后了吗?你没有协理六宫之权,就算皇太后曾有旨意让你管理宫中账目,也不过只是过过场子,你还真把自己当皇后啊?” 子安听了这些话,反而冷静下来,宜妃今日看似是来闹梁嫔的事情,但是背后必定还有更深层的目的。 是宫中账目的问题? 确实如今她管账名不正言不顺,她闹这一场,传了出去,后宫的嫔妃自然少不了要对她指指点点,说她越权。 而且,她见到孙公公进来就发怒,然后还说皇太后指派她管账是过场子,这便是直接否定了皇太后。 她这样做,是要讨好谁? 不难猜! 第四百七十章 去冷宫 子安冷静下来之后,反唇相讥,“所谓人走茶凉,还真是这样,皇太后若泉下有灵,看到她身边的人被宜妃娘娘这样侮辱,不知道有多生气呢。” “别跟本宫扯这些,本宫从不信鬼神之说,人死了就是死了,没了,本宫对她身后的人做什么,她都不会知道,更谈不上什么生气。” 她一扬手,“行了,你也别跟本宫绕什么圈子,你直接回答本宫,本宫能不能去冷宫。” 子安看向孙公公,方才他是有话说的。 孙公公冲子安微微点头,示意自然答应她去看。 子安虽不知道孙公公有什么打算,但是他一向足智多谋,想必宜妃去了也发现不了什么。 于是,她便道:“好吧,既然宜妃娘娘想去看,便去吧,但是,我要陪同在侧,毕竟,梁嫔染了风寒,会传染。” “你爱做跟尾狗难不成本宫会拦着你不成?”宜妃冷道。 “哪里来的贱胚子满嘴生屎?熏得本宫睡个午觉都睡不成,什么地方不去偏来长生宫,是要挑软柿子捏吗?”壮壮的声音从门口传进来,很是不悦。 子安听到这话,安心地把已经到唇边的讥讽吞回去,微笑着站到一边去,吵架虽不是壮壮的强项,但是她身份能碾压人。 宜妃抬头见壮壮走进来,又听了她的话,脸色自然是有几分不高兴的,但是碍于壮壮的身份,不好开骂,只是淡淡地道:“惊扰了公主的午休,臣妾确实罪过,但是,这长生宫里怕是没有什么软柿子的,而且公主说臣妾满嘴生屎,可公主的话也没干净到哪里去。” “本宫的嘴巴干净不干净是你能干预的?但是你嘴巴不干净本宫便能掌你的嘴巴。”壮壮大步进来,径直走过去坐下来,态度嚣张冷傲。 宜妃知道在慕容壮壮面前讨不到好处,也不跟她吵了,道:“好,那下次公主看臣妾不顺眼的时候再掌嘴吧,臣妾要去冷宫探望一下梁嫔,好歹一场姐妹,她病了,本宫理应去探望。” “等一下!”子安见壮壮来了,方才的事情可就得说明白了,免得话传了出去,她反而落了个越权的罪名。 “摄政王妃莫非还想留本宫吃饭不成?”宜妃冷笑。 子安笑道:“宜妃娘娘赏脸的话,有何不可呢?宜妃娘娘不嫌弃酒微菜薄就行。” “摄政王妃不要拐弯抹角,还有什么事?”宜妃甩脸子道。 子安觉得这个人的脑回路着实奇怪,分明是她先扯的,“方才宜妃娘娘说我管账是过过场子,这会儿趁着镇国公主在,不如便问问她老人家的意思,看我管账是名正言顺还是只是过过场子。” 宜妃纠结眉心,“本宫不过随口那么一说,你还当真了?” “宜妃娘娘嘴唇一碰是小事,传了出去就不好听了,还是分明一些好。”子安看向壮壮,“公主,您老人家便给说句准话吧,您是镇国公主,尊贵如后,后宫如今没个支撑,可全仰仗你了。” 壮壮心里骂道:这小妮子可真是会爬杆子直上,还我老人家了。 不过,她自然是帮着子安的,道:“之前不是皇太后下令让你管宫中账目吗?既然是皇太后的命令,怎么就名不正言不顺了?再说,如今不是还没有皇后吗?梅妃和宜妃协理后宫的事情,已经够繁琐了,你这个摄政王妃,怎也要帮忙分担一下,这是你的责任,推卸不得。” 宜妃脸色有些不好看,但是也没说什么,只是道:“公主,那臣妾便先行告退。” “娘娘稍等,我与你一同过去。”子安笑着道。 两人一前一后出去了,宜妃冷冷地道:“夏子安,你躲在公主后面,躲不了多久的。” “宜妃娘娘不是也躲在贵太妃的身后吗?又或者贵太妃躲在宜妃娘娘的身后?大家各为其主,明着过招便是了,暗地里使什么阴招也尽管来吧,我这等着。”子安淡淡地道。 宜妃哼了一声,“本宫怕你不成?但是也不妨告诉你,后位和太子之位,宜兰宫都志在必得。” “这还得问问贵太妃同意不同意。” “想挑拨离间?没门!”宜妃傲然道,语气丝毫没把贵太妃放在眼里。 子安实在是很疑惑,宜妃哪里来的底气觉得自己一定可以扳倒贵太妃?贵太妃是蓄谋已久,而她就算有野心,可无论是从人脉还是势力都及不上贵太妃。 孙公公和杨嬷嬷远远地跟在身后,一路来到冷宫。 来到冷宫门口,便见刀老大从冷宫里走出来。 子安微微诧异,他什么时候来了? 回头瞧了孙公公一眼,孙公公嘴角含笑,子安也笑了,姜还是老的辣啊。 “打开门,宜妃娘娘要进去。”子安吩咐道。 “是!”刀老大把门打开,退后一步,却不小心崴脚,竟撞在了宜妃的身上,幸好宜妃身边有宫女立刻搀扶着,否则,宜妃可就得跌出去了。 “宜妃娘娘恕罪,宜妃娘娘恕罪!”刀老大惶恐地道。 子安没等宜妃出声,便厉声呵斥,“你眼睛瞎了吗?走道都走不稳妥,若伤了宜妃娘娘,你有几条命可丢的?还不赶紧滚出去?” 刀老大连忙道:“是,奴才这就滚,奴才这就滚。”说完,一溜烟跑了。 宜妃本想抓住他痛斥一顿的,见他跑了,不禁气呼呼地冲子安发火,“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便有什么样的奴才,一点规矩都没有。” 子安觉得她的战斗力真是无穷无尽的,也懒得离她,径直越过她进去。 经过她身边的时候,闻到一阵香味,她抿嘴笑了一下,孙公公,你坏! 宜妃走进去,看着满园的荒芜,正殿的横梁都倾斜了,不禁狞笑起来,“梁嫔在这里可住得习惯啊?这里和清宁宫不能比啊。” 这话咋那么让人想抽她大耳光呢?子安停顿了一下脚步,还是忍住,忍! 进了殿里,一阵腐臭的气味传过来,像是死老鼠的味道,又像是腐肉的味道,熏得人几乎作呕。 宜妃掩住鼻子,厌恶地道:“这什么破地方?” 但是,子安却发现她虽然嘴上这么说,脚步却没有丝毫停滞,而是一直往前走。 若其他人像宜妃这样嘴上吵吵叨叨,子安肯定会觉得她肤浅,但是,宜妃虽然嘴上不饶人,却没有给她这样的感觉,相反,子安越来越觉得她深沉,这把刀子嘴,只是掩饰她内心的算计。 第四百七十一章 古怪的宜妃 进了梁嫔住的素锦殿,宜妃前脚还没进去,便见一人从里面冲出来,一头撞在宜妃的小腹上,直接就把宜妃撞出去一丈远。 子安看到宜妃双脚一扬,但是生生收住,任由宫女搀扶起来。 但是这一个动作,却骗不了子安,她懂得武功! 梁嫔没有停下来,继续冲过去,子安这一次选择袖手旁观,看着宜妃的反应。 宜妃嘴里咒骂着,喊人上来拉住梁嫔,但是梁嫔发疯起来是力大无穷,而且,她谁也不冲,就冲着宜妃去。 宜妃东躲西藏,见子安在一旁翘手看,不禁怒道:“夏子安,你还不叫人拉开她?” “拉得住吗?”子安慢悠悠地吩咐,“来啊,拉住梁嫔。” 冷宫的侍卫都在拉着了,但是拉不住,也不敢强行扭住,只得看着梁嫔一次又一次地朝宜妃冲过去。 宜妃实在是怕了她,怒道:“算了,一番好意来探望你,你这般不识好歹。” 说完,一瘸一拐地出去了。 子安看着她的背影笑了起来,梁嫔要追宜妃去,子安一个手刀落在她的后脑勺上,梁嫔晕倒在地上。 孙公公连忙指挥人,“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扶起梁嫔啊。” 侍卫手忙脚乱地抬起梁嫔进去,子安问孙公公,“公公,你让小刀在宜妃身上放了什么啊?” 孙公公笑道:“王妃莫问了,老奴在这后宫多年,总有几道看门良药的。” 子安想着应该是一种会刺激人的香料,刀老大先进来以这种香味激怒梁嫔,所以宜妃一进门,就直接被扑了。 梁嫔被打晕,子安才能为她诊治。 她身体基本没什么大碍,就是精神出了问题,子安开了两服药给杨嬷嬷,然后问她,“你愿意过来这里伺候两天吗?” 子安知道很难为她,毕竟这冷宫还真不是人住的地方。 “愿意!”没想到杨嬷嬷一口答应。 子安点头,“好,那你过来伺候两天。”然后压低声音,“且你盯着这两天有没有特别的事情发生,或者有没有特别的人接近梁嫔。” 杨嬷嬷知道子安有所怀疑,便道:“是,奴婢知道。” 子安回去之后,便马上问宜妃的资料。 宜妃,本命李宜兰,是左光禄大夫的嫡长女,入宫八年,育有一子,今年七岁。 娘家是书香门第,不是什么显赫世家,但是在京中很有名望,左光禄大夫是京中儒家学说的泰斗,门下弟子众,许多文官都是他的门生。 “书香门第,那应该是不可能习武!”子安喃喃地道。 “她不懂得武功啊。”壮壮说。 “但是,我刚才看梁嫔冲撞她的时候,她是有根基的。” “不可能,李大人不喜欢女子习武,且他本身就不喜欢武官,怎会让自己的女儿习武?”壮壮觉得子安想多了,“你看错了吧?” “我不会看错,一个弱女子是没有这样的身手,她一定是懂得武功。”子安笃定地道。 “即便她懂得武功,又如何呢?宫中懂得武功的人可不少。” “懂得武功不奇怪,但是,她为什么要掩藏自己?” “这就不知道了,或许皇上不喜欢女子习武。”壮壮这样说着,又自己否定自己,“不过,皇上倒是不会不喜欢女子习武,相反,他是很欣赏有本事的女子。” 壮壮这样说着,自己也疑惑了起来,“是啊,她为什么要掩饰自己懂得武功呢?这可以成为她争宠的手段啊。” “事出反常必有妖。”子安一向信奉这个道理。 “那要不,再命人仔细调查一下她入宫之前的事情?”壮壮道。 “好,调查清楚,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壮壮笑了,“对她这样的人,还真犯不着花费这么多精神,你啊,就是太小心翼翼了。” “我的好公主啊,小心点总好过被人暗算,宜妃没有那么简单的,她和太子的事情,你觉得是单纯想找个相好吗?” “不是想找个相好,但是,她不算特别受宠,或许是想找个靠山呢?当时大家都不知道太子被废,能依附上太子,日后太子登基,也不会为难她的儿子,做母亲的都是为自己孩子打算的……好,令贵太妃除外。” 子安笑了笑,“你这样猜测也对,但是,宋瑞阳离开京城之前,跟老七说过,小心宜妃。” “这个事情我知道,苏青后来跟我说过,是宋瑞阳身边的公孙燕勾结宜妃,想让我嫁给宋瑞阳。”壮壮冷道。 “是的,没错,但是你想过没有?公孙燕如何能勾结宜妃?公孙燕在大梁,宜妃可是在宫中啊。”子安道。 壮壮细思极恐,“天啊,这宫里该不会有大梁的细作吧?” “许多事情,不妨大胆假设小心求证。” 壮壮看着子安,“子安,你这小心是对的。” “你快去帮我找宜妃的资料吧。”子安催促道。 壮壮笑道:“要知道宜妃还不简单?问梅妃啊,梅妃跟宜妃以前很要好。” “梅妃知道的都是宜妃可以让人知道的事情,其他隐情怕是不知道的。” “宜妃和太子的事情,是不能让人知道的吧?可梅妃知道,宜妃也不怕梅妃知道。” 这个女人,确实怪异。 不过,反正都这样了,也不妨问问梅妃的。 壮壮下旨传了梅妃过来,梅妃不耽误,马上就来了。 “梅妃,”壮壮直接便问了,“你对宜妃的事情知道多少啊?” “宜妃?”梅妃看向壮壮,“公主指的是哪一方面的事情?”这会儿才追究宜妃和慕容桥的事情,怕太晚了吧?如今两人应该是没有来往了。 “你知道她懂得武功吗?”壮壮问道。 梅妃迟疑了一下,“这个,不肯定的。” “不肯定?那就是说你认为她是懂得武功的?”子安连忙问。 梅妃道:“也不是说肯定,只是怀疑,记得七皇子出生那年吧,她刚出了月子,我去探望,奶娘抱了七皇子出来,但是脚下一滑人就飞出去,七皇子也飞了出去,当时宜妃站在距离奶娘有七八步距离,但是,她却稳稳地接住了七皇子,我就站在她的身边,都没看到她是怎么跑过去的。” “有这种事?”子安心里咯噔了一声,如此说来,她的武功还不低呢。 第四百七十二章 想听你的故事 壮壮问道:“宫中数你跟她要好,她和慕容桥的事情你也是最清楚的,你觉得,她是真的喜欢慕容桥吗?” 梅妃听得壮壮这话,吓了一跳,连忙看了看左右,压低声音道:“公主,可不能胡说,咱又没有证据。” 子安道:“梅妃娘娘可以放心,在我这里说话可以肆无忌惮,正如我刚才跟公主说的那样,大胆假设,小心求证。” 梅妃看了看壮壮,“这个……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壮壮好奇地问:“她在你面前也是毫无掩饰的吗?” “也不是说没有掩饰,但是我碰见过两三次,太子十六岁那年便已经在她宫中出入了。” “那也四五年了啊。”壮壮翻翻白眼,“这宜妃胆子可真大,那时候皇上没病啊。” “她胆子确实大,我至今不明白她为什么不避忌一下,这种事情,我们是想都不敢想的,更不要说做了,她是做了还不怕人知道。” 顿了一下,她又觉得这样说不妥当,“也不是说不怕人知道,只是她的保密功夫做得好,相信除了我和王妃之外,应该没有什么人知道。” “你说她这是为什么啊?慕容桥这个人,简直就是个废物,宜妃怎么就看上他呢?”壮壮说。 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子安笑道:“这有什么费解的?慕容桥虽然是废物,但是太傅和当初的皇后不是啊,接近慕容桥,便等同接近了太傅和皇后,有什么消息是床第之间套不出来的?” 壮壮一怔,“子安,你这样说,可就阴谋论了,但是,细想之下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如果她是细作,接近了慕容桥,便等同是接近了我大周的机密中心,可她是谁的细作啊?她可是大周人士。” 梅妃听着她们说话,有些惊恐,“你们说什么细作啊?她怎么会是细作?她可是大周皇帝的妃子啊,是当今七皇子的生母,位分尊贵,她为什么要做细作?这不通啊。” 这点,还真让人挠破了脑袋,若说是个男人,做外国的细作也是有可能的,毕竟男人志在前程,可女人图什么啊?她现在都是妃子了,就算帮别国争夺到,她最后能得到什么?会比现在好吗? 而且,她一个深闺女子,如何接触到别国的人?又是如何做了细作的这都是想不通的问题。 正如梅妃所言,她现在是大周的妃子,又是七皇子的生母,位分尊贵,何必做那劳什子细作? 难道真的是为了兴趣吗? “梅妃娘娘,这件事情,你不要跟任何人说,我们也只是假设一下,并不是说她一定是细作。”子安叮嘱梅妃道。 梅妃点头,“放心吧,我不会乱说的。” 梅妃走后,子安和壮壮两人又商议了许久,都得不出个所以然来。 慕容桀晚上回来的时候,子安跟他说起了宜妃的事情,慕容桀沉吟了一下,道:“本王去信宋瑞阳,让他逼问一下公孙燕。” “公孙燕接触到宜妃一定是有什么渠道的,问他是最好的。”子安顿时被他点醒,她讪笑,“我和壮壮说了半天,都没想到什么办法,还是王爷的脑瓜子灵活啊。” “这是赞赏吗?”慕容桀斜眼看她。 “百分百啊。” “收下了!”慕容桀坐下来,背靠在椅子上,闭上眼睛,疲惫地道:“来,给爷上一针,头痛得很。” “你最近忙得昏天暗地,也没时间睡觉,怎么会不痛?”子安叹气,心疼无比,之前他最怕扎针的,这会儿自己求着扎了,可想而知是一定很痛了。 慕容桀闭着眼睛,“媳妇,这些破事完了之后,我们也去寒山吧。” “好啊。”子安微笑,转动着手中的金针,扎得深一些,“你想去的话,去哪里都陪你去。” “地狱也去?”慕容桀笑问道。 “有你在的地方,不会是地狱。” 慕容桀忽然睁开眼睛,把她拉到身前,“你真这样想?”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了你这只狐狸我便只好满山跑。” “真希望这一切尽快结束。”慕容桀又再叹气,子安发现他最近叹气的次数多了很多,像个小老头了。 “一切都会过去的。”子安挣脱他的手,为他取针,“好点了吗?” 慕容桀揉揉眉心,“好很多了。” “我开个药方给你,早上你吃了早膳便喝药。” “大夫,本王不想喝药。” “那就只能扎针。”子安笑着说,俯身亲了他一下,“听话,现在事多,要保重好身体。” 慕容桀抱着她,头埋在她的头发间,“本王想知道你的事情。” 子安一怔,之前他虽怀疑却从不问,这会儿怎么问上了? “不能说吗?那就别说吧。”慕容桀倒是没勉强她。 子安坐下来,凝望着他,“没什么不能说的,既然我认定了你,我的事情你都可以知道,但是,可能有些荒诞,你未必会相信。” “你说的我都相信。”慕容桀说。 子安有些感触,“命运真是奇怪,想当初,皇后说要把我嫁给你,我心里其实很慌,我知道皇后是用我来羞辱你,没想到,我们今天能走到这一步,皇后当初的一念是恶,却成全了我们。” “你心慌?但是当时本王不觉得你心慌。”慕容桀回忆起这件事情,当时看她的脸色确实是变了,但是她那张脸伤痕累累,本来就很精彩,也不确定是不是真的变了,不过,他倒是很肯定,没有在她脸上或者眼底捕捉到惊慌。 那时候的她,落魄不已,却浑身充满了战斗力,在皇后面前,不卑不亢地陈情,如今回想起来,其实她从那时候开始就很勇敢了。 “怎么会不心慌?外人都知道你和皇后有点不对付,且皇后把我指给你,本来就居心不良,我怎么知道你不会迁怒在我的头上?” “本王是那样的人吗?本王只会针对事而不针对人,孙侧妃嫁入王府这么久,本王知道她的居心,可曾难为过她半点?”慕容桀为自己辩解起来。 “好吧,我竟不知道我的夫君是这么大仁大义的人。”子安笑道。 “好了,该入正题了,说说吧。”慕容桀望着她,他今晚特别想知道她的过去,她的一切,以前觉得他有大把的时间,等她愿意说,但是,他现在不确定了。 今天,他做了一个决定。 第四百七十三章 他要出征 子安知道今晚是该坦白一切的,如今局势不明,他们都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 让他知道,至少自己也不再没隐瞒他的地方。 “我原名也叫夏子安,我不是大周人士,或者说,我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我所处的时代,距离现在大概起码也有几百年至上千年……”她是真不知道这个朝代对应自己的历史,是属于哪个朝代,看文明的进展可做推断是唐宋年间。 慕容桀被这故事的开场白弄得有些懵了,冲口而出一句刀老大的家乡话,“你说啥子?啥?” “稍安勿躁,你慢慢听就明白了,我在我所处的年代的职业是一名特工军医,我所在的特工组是我国对敌特工组,接受机密任务,所以有特派的军医,我就是特工组的特派军医,一个角色顶两个用处,偶尔是军医偶尔也是特工,我也需要出任务。我是在一次出任务的时候被我的领导……就是我的上级出卖,我被枪杀……枪是一种武器,不是我们现在所看到的那种长枪红缨枪,哎,不纠结这个,反正我在我所处的年代是死了,然后醒来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就变成了你们这个时代的夏子安,我醒来的时候,刚好慕容桥和陈玲珑母女在对我逼婚,要我嫁给梁王,当时我的身体受了很重的伤,无法反抗,只能是先答应,之后,便有了你所知道的一切。” 慕容桀伸手摸了她的额头一下,有些紧张,“媳妇,你没事吧?” “你觉得我胡说?”子安就知道他不会相信的,这么荒诞的事情,谁相信谁傻逼。 “你是糊弄本王还是胡说?”慕容桀反问。 子安哭笑不得,“我说的都是真的。” “算了,你不想说便罢,本王也不该勉强你,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秘密,你有,本王也有。”慕容桀淡淡地道。 子安听了这话,头发都竖起来了,“我难得鼓起勇气跟你说我的事情,你竟然还不相信?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对,你刚才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你也有?你的秘密是什么?” 慕容桀慢吞吞地道:“你管我?还是想想你的故事怎么编吧,可别再说什么鬼魂附身之类的了,说出去人家会当你是疯子。” “算了,跟你说真话你还不相信,不说了。”子安显得挫败无比,本来以为他多少会信一部分的,没想到全盘否定还当她是疯子。 她站起来,“你先坐一会儿,我出去让人给你做点宵夜,吃了赶忙洗澡睡觉。” 慕容桀看着她的背影,眉头却缓缓地皱了起来。 虽然子安说的很荒诞,但是他相信。 就是因为相信才担心,如果她的身份让其他人知道了,必定会大做文章,这鬼魅之事,是皇上最为忌讳的。 就算撇除皇上,其他大臣呢?南怀王等人就不会揪住这点构陷罪名吗? 所以,他要杜绝她说出去的可能,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此事。 她的身份,迟早会被人追究起来的,因为,她前后性子相差太大,现在无人拿她做文章,可他走了之后呢?所有的剑都会对准她的。 子安并不知道他的用心良苦,所以,她在做夜宵的时候,想了一下,回来之后跟他说:“其实我刚才都是骗你的,我只是不想承认我是夏槐钧的女儿,但是出身这个事情,没办法改变,不想承认也得承认。” 慕容桀笑道:“本王就知道是这样。” 他吃了两碗粥,吃了两个馒头,也没什么菜了,都是晚上吃剩下的,长生宫中有自己的小厨房,就不必劳烦御厨那边。 子安看他吃得狼吞虎咽,知道他最近遭罪了,红了眼圈为他倒了一杯酒,“喝一口吧,喝了好睡觉。” 慕容桀奇异地看着她,“罕见啊,竟然亲自给本王倒酒?你不是反对本王喝酒吗?” “总比你喝醋好,伤胃。”子安现在还不明白他为什么老拿着醋喝,偶尔还强迫她喝。 “喝醋就是本王的小秘密,不告诉你。”慕容桀得意地道。 “行,你爱说不说。”她起身,想为他准备洗澡水。 慕容桀拖住她的手,“子安,我有话跟你说。” 子安见他脸色忽然变得凝重起来,不由得紧张了,“什么事啊?” 慕容桀看着她,“本王有意领兵出征。” 子安脸色陡变,“你要挂帅出征?不是说让侯爷领兵吗?” “不,本王率领部队迎击北漠大军,萧侯爷则抵御鲜卑。” 子安心中一紧,“确定鲜卑和北漠勾结了?” “今日得到消息,已经确认无误。” 子安顿时心乱如麻,他要出征了?可战场凶险,谁能确保一定能活命回来? “但是,你出征了,朝政之事怎么办?你可是摄政王啊!” “本王已经见过皇上,皇上同意,暂时由梁王与二哥摄政。” “你都决定好了?”子安心里有些生气,他就不能先回来商量商量吗?这便是回来通知一声的意思吗? “怎么会决定好?这不是回来问你的意思吗?你若不同意,我马上去跟皇上说,让他自己出征。”慕容桀义正辞严地道。 子安横了他一眼,“你是决定好了,你是回来通知我一声,不管我同意不同意,你都会去的,是吗?” 难怪他会头痛,难怪他回来就叹气,难怪说要知道她的事情,原来,他竟然是要带兵打仗。 慕容桀听她这样说,也不再嬉闹,正色地道:“我大周同时对阵北漠和鲜卑,兵力显然是不足够的,唯一的办法,便是鼓舞军中士气,若皇上没病,这一次必定是他御驾亲征,天子之师,才是所向披靡的,你刚才杜撰你是军医什么的,也是在军中混过的人,应该明白本王说的。” 子安听到这句话,便知道再没办法阻止他了,而且,也没有任何的理由去阻止,他本来就是个战将,他是属于战场的,身陷在各种政事困扰和阴谋算计中,他厌烦至极,还不如出去打一仗。 她道:“既然你决定了,我虽不想你去,却也只能支持你,但是你要答应我,你是怎么去的,便怎么回来,缺胳膊少腿哪怕是损了一根毫毛,我都不收货。” 慕容桀一把抱住她,“子安,我保证,我跟你保证,我一定会凯旋归朝。” 子安把头伏在他的胸前,鼻头酸楚,她的男人要出征了,像古诗里说的那样,以后她只能望着城门等候,等待他归来。 战争,野心,害了多少人 第四百七十四章 万事俱备 出征之事,还没公开,但是,已经有不少揣测了。 听闻皇上亲传了夜王入宫,这个夜王说起来也是个怪胎,和皇室处处不对付,和兄弟们的关系也不算好,唯独亲近之人是摄政王慕容桀。 上次议论太子之位的时候,他也来了,但是没有立场,也没有发言,只是出席罢了。 子安也听到这个消息说皇上特意传召他入宫,便问慕容桀,“不是说他和皇室关系不好吗?坊间传言还说他被赶了出去的。” “是被赶出去的,惹皇兄生气了呗。”慕容桀道。 “不是真赶?就是闹着玩?” “倒不是闹着玩,当时是生气,只是封号没有褫夺,他还是亲王,只是特赐了个夜王来取笑他。” “夜王这个称号怎么算是取笑?”子安想起了美剧权力的游戏里那位夜王,可是大人物啊,只会让人惊悚而不会让人觉得好笑。 “嗯,但是皇上赐的是夜香王!”慕容桀悻悻地道:“是他后来找了皇太后,又找了礼部强行把这个夜香王改为夜王。” 子安目瞪口呆,这夜香王和夜王可就不是一回事了,这压根就是天与地的差别啊。 “哈哈哈,笑死我了。”子安真是乐了。 慕容桀道:“你还别笑,这小子有点本事,跟了好多个师傅混,如今听闻在江湖中也有门派,是他自己创立的,不过皇上说他是小孩儿胡闹的玩意。” “真的啊?”子安大为诧异,“一个亲王去混江湖,他怕是头一人了。” “他这个人,做事标新立异,想法也和旁人不一样,这不,听闻去了胡欢喜家的鼎丰号做什么秘书助理之类的,皇上得知之后,便传召了他回来臭骂了一顿。” “啊?”子安服了,这位夜王可真会过生活啊。 “本王出征之后,你可以信任他,无论他做的事情有多出格,旁人多不相信他,或者你看到什么,都不要当真,记住本王的话,他是你可信之人。”慕容桀叮嘱道。 “你为什么这么相信他?这人心隔肚皮,你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怎么就能全然相信?”子安还真有点吃醋了,相信慕容桀对她都没这么信任的。 “甭管,男人之间,一个眼神就够了。”慕容桀傲然道。 子安忽然问道:“你什么时候出征?” 两人都一直回避日期,这几天,慕容桀一直都往军营里去,出征之前,必定是有一些动员大会要开的,柳柳来过,说萧拓和苏青也要跟着出征,柳柳倒是很乐观,她甚至跟子安说,如果萧拓回不来,她就自尽,陪萧拓一块去做鬼夫妻。 “五天后。” 这么快? 子安沉默了一下,“北漠如今有什么动向?” “已经在整兵,粮草军需都运过去了。” 这意味着,这场战事已经不可避免了。 “鲜卑和北漠会联手,这让本王很意外。”慕容桀道。 “何出此言?” “北漠和鲜卑,一向争夺疆土,各不相让,是谁促使他们结盟的呢?” “利益吧?攻下了大周,还需要争什么?只分割大周的城池就够了。” 慕容桀摇头,“我问你,换做以前,你会不会跟老夫人结盟?” “肯定不会,无论是为了什么,都不可能跟她结盟的。”子安断然否定。 “对,北漠和鲜卑就是这样,互相仇恨,压根没有可以信任的基础,要促成合作联盟,是不简单的事情,最起码,得有一个共同利益体,你说是为了大周的土地,可谁都知道,北漠不会给鲜卑分一寸土地,鲜卑也不会让北漠半分,这么多年的争夺已经证实了这点,但是,两国国君,竟然会同意结盟?他们可都是把对放看成强盗的,就算要结盟,也不可能这么迅速。” 子安顿时疑窦大生,脑子里陡然迸出一个人,宜妃。 宜妃的身份成迷,莫非真的是细作? 但是她是左光禄大夫的女儿,她的父亲已经是当朝的从一品大员,她是妃位,那她到底是在折腾什么? “宋瑞阳那边什么时候会有答复回来?”子安问道。 “没这么快,估计也得半月左右。” 子安想了一下,见他眉头紧锁,问道:“怎么了?” 慕容桀伸手抱住她,无限怜惜,“本王很不放心你,这京中龙潭虎穴,你怎么闯啊?” “别担心我。”子安不想让他带着牵挂出征,“你只管打胜仗,京中人多,谁都伤不了我,不是还有刀疤索吗我相信太皇太后也一定在暗处看着,京中真有危险,她老人家不会坐视不管的。” “老祖宗走之前,跟本王说,让本王不必过多地护着你,说你终究是要自己挑起大旗的,她老人家是有远见的,怕是早知道有今日。” “是的,她是老狐狸!” 慕容桀叮嘱她,“京中若有大事发生,你必须命人通知本王,不可自己担着,知道吗?” “你就放心吧,我们人多,陈家,壮壮,萧家,夜王,礼亲王,还有安亲王,一大堆的靠山呢我。”子安宽慰道。 “二哥不会留在京中,二哥会带人拦截鲜卑,阻止鲜卑与北漠会师。”慕容道。 “萧侯爷呢?我原本以为你取代了萧侯爷的位子,萧侯爷会带兵迎击鲜卑。” 慕容桀脸上露出了一抹神秘的微笑,“萧侯爷和陈家十二位将军,另有任务。” “啊?” “他们去做跳蚤!” “什么意思?”子安不明白地问。 慕容桀也没说了,“这个是打仗的策略,是本王特意为秦舟元帅准备的小把戏。” 出征在即,京中风平浪静。 谁都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闹事。 京中百姓得知边疆战事将起,又知道摄政王亲率兵马出征,情绪都很高涨,爱国的情绪,在说书先生的激动高昂说辞下,被宣扬开去。 大周的士气,是从百姓中间散发出来的,抵御外敌入侵,捍卫国土完整,保护百姓,所以,慕容桀带领的兵马,是正义之师。 得知边疆战士缺少棉衣,京中由胡欢喜牵头,各大商户纷纷捐献,百姓连夜赶制棉衣,先送到边疆去。 粮草筹措得也很顺利,兵器箭雨等都运往了边疆,慕容桀跟宛国购买了大批战马,且梁国专门出产战车的朱家,也捐献了不少战车给大周,巩固梁国与大周的邦交。 第四百七十五章 赶她走 从面上看,大周如今除了军士不足之外,其他各方面的准备都是十分充分。 慕容桀出征之前,核实了国库银子,且把银子做了军需部分的安排,宫中还是要由子安来控制开销,尽可能不要再增加国库的压力。 而就在这个时候,竟然宜妃牵头让后宫嫔妃捐出金银珠宝,拿出去变卖供做军需开销。 这很让人意外,但是没有人去深究她背后的动机,因为,朝廷确实需要这笔银子,越多越好。 当然了,动机也不难明白,她是七皇子的生母,她得了赞誉,便是七皇子得了赞誉,在夺嫡的上也多了一分胜算。 二月初二,龙抬头。 慕容桀挂帅出征,子安早早便起来,为他穿戴盔甲。 看着威武不已的他,子安心头既骄傲又酸楚,她嫁了一位摄政王,便要相助他平定朝政;她嫁了一位将军,便要为他磨砺宝剑,让他阵前杀敌。 只盼着以后他是一名农夫,她只需要为他挑水灌溉,与他耕作田间。 慕容桀不许她相送,抱着她,许久都不放。 子安不敢哭,纵然心头落了一场大雨,她都不敢哭,不吉祥。 子安亲自倒了一杯酒,盈盈看他,“既然你不让我送出城门,我便在这里给元帅祝酒,祝愿元帅决胜千里,早日凯旋归来。” 他凝望她,心头热血翻滚,握住她的手,顺带握住酒杯,“王妃,等本王回来。” 他拿过酒,一口喝尽,杯子一掷在地,杯子粉碎,再深深凝望她一眼,卷战袍而出,决然果断。 子安看着他的背影,眼泪在眼圈里使劲地打转,她扬起头,缓缓地坐下,深呼吸几口,努力平复情绪。 “王妃,喝口水!”小荪也是难掩泪水,上前为子安倒了一杯茶。 子安端着茶,茶水温暖,暖不到她的心底,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才分别,便相思。” 习惯了他在身边,习惯了他的气息,忽然他要到千里之外,心里怎么都没办法平复下来。 “公主呢?”子安问道。 “公主送兵去了。”刀老大进来,神情有些颓然。 “你怎么了?”子安问道。 刀老大在门槛上坐下来,抽出大刀,“王妃,我想去当兵,我想去杀敌。” “啊?”子安倒是没想到他有这个的抱负,这孩子,之前可就想着吃饱饭就算了。 “这几日,我在京中行走,听到好多人都说想去当兵,想去打仗,我也想保家卫国。” 他开始思考自己的人生,这是很难得的的,因为他长了一颗榆木疙瘩的脑袋,但是他忽然开窍了,京中的当兵潮,首先就洗了他的脑。 他觉得人生可以有另外一种活法,或者说人有另外一种死法。 他渴望那样轰轰烈烈的生命。 “小刀,打仗不好玩,打仗是这个世界上最残酷的事情。”子安语重心长地道。 “我知道,我并不是想去玩,我有一身的力气,我知道怎么杀人,我不想浪费了自己的力气。” 子安啼笑皆非,“不想浪费力气就用来杀人?” “是杀敌!”刀老大纠正,“是保家卫国,不让外敌欺负我大周百姓!” 子安看着他,见他眼底有一种坚毅的光芒,她知道他是认真的,他是真的想上阵前杀敌,想保家卫国。 子安心头也陡然激动了起来,连小刀都知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大周不会输的。 “好,你想当兵的话,等王爷凯旋回来,我便举荐你去军营历练。” “我想现在去。” “你去了谁保护王妃?”小荪瞪圆了眼睛,“咋这么不懂事呢?你都没去过军营,又没有接受过训练,怎么上阵杀敌?你以为拿着大刀一通乱砍就行了?误杀了自己人怎么办?战场上那么多人,敌我难分,你脑子又糊涂,做事不能凭一头热,得深思熟虑,保护王妃是你职责,你吃了护卫这碗饭就得做好自己的事情,你想杀敌,想上战场,你以为只有王爷那边是战场吗?随时这里比战场还要凶险啊。” 子安这下子真的惊叹了,她身边的人,竟然都成长了起来,连小荪这个丫头,也懂得说出这番大道理。 她拉着两人的手,“听我说,不管是宫中还是战场,我们都在做有意义的事情,你不是白费你的生命,白费你的力气,有你用武之地的,你等着。” 刀老大听了小荪的话,又听了子安的话,心里那股激动之情才慢慢地平复下来,他惭愧地道:“王妃,我太不懂事了。” “不,你很懂事,看到你们都成长了,我心里真的高兴。”子安说。 “宜妃娘娘到!” 门外传来一道高喊声,子安放开两人,眉头微微蹙起,“这人还没走远呢,就来找茬?” “王妃若不想见,奴才去挡着。”刀老大立刻就挺身而出。 子安道:“不必了,让她进来吧,躲不掉就只能面对。” 她从来都不是鸵鸟,慕容桀的出征并没有打击到她,相反,她会时刻告诫自己,不可让慕容桀一个人孤身作战。 她在这里,陪着他经历一切的磨难。 宜妃带着两名宫人进来,她今日穿了一件雪白色滚金边狐裘披风,双手放在暖筒里,步履自在,轻轻松松地进来。 “宜妃娘娘!”子安躬身,迎了她进来。 “本宫知道王爷出征了,特意来安慰王妃的。”宜妃笑得春风满面,进来之后,脱下狐裘披风,竟直接递给了子安,让子安帮她拿着。 子安没有接,而是淡淡地看着她。 “拿着啊,一点事儿都不懂。”宜妃不悦地说,直接把披风扔在她的身上。 子安缓笑,退后一步,披风从她的肩膀上滑落,落在地上,子安走过去,踏在狐裘上,留下一个黄色的脚印。 宜妃回头看着她,笑得阴沉,“夏子安,你到底知道不知道你的身份?” “宜妃想说什么?”子安坐下来,态度不卑不亢。 “我想告诉你,你虽然是摄政王妃,但是,有摄政王,才会有摄政王妃,没有摄政王,你就什么都不是,只是个废物。”宜妃忽然恶狠狠地说。 “谢谢赐告。”子安冷笑,“如果只是来说几句废话,说完就走吧。” “赶本宫走?你还真没这个资格,在宫里,如今由本宫说了算。”宜妃恶意一笑,“本宫是来通知你,搬回王府去住,这里没有你的地方。” 第四百七十六章 赶她走 赶她走?子安唇边的冷笑更浓了,“宫中这么大的地方,容不下我一个夏子安吗?宜妃要赶走我,也得问问皇上同意不同意。” “皇上那边,不需要你再去医治,本宫会去跟皇上说,你得了恶疾,不能再给皇上治病。”宜妃冷冷地道。 “我记得刚才宜妃娘娘进门的时候说是来安慰我的,安慰我的方式便是赶我走?”子安倒是好奇,她哪里来的底气,觉得自己可以赶走她? “夏子安,本宫让你走,是为你好,你留在宫中,对你百弊无一利,回去王府,你还能踏踏实实地做你的王妃,享受你的荣华富贵,但是在这宫中,你想过安稳日子,那是不可能的。” “谢谢宜妃娘娘,但是,我这人犯贱,荣华富贵享受不起,就得过这种不得安生日子,这有什么办法呢?我身边都是不肯安分的人啊。”子安凉凉地道。 宜妃冷笑起来,“那你是决定赶这趟浑水了?” “我有选择的权利吗?”子安回以冷笑。 宜妃倏然笑了,她定定地看着子安,“本宫知道你不会走,说真的,本宫还真怕你会跑掉,人生难得遇到旗鼓相当的对手,下场一战,何其酣畅痛快?” 子安觉得她的笑十分诡异,她的张牙舞爪并不让人觉得鲁莽,相反,她是以霸道的威胁碾压着一切,这种强悍是她的武器,她用得恰到好处。 但是,她今天这样来说一通,再加上之前在冷宫那么一闹,让子安确定一件事情。 子安不动声色,“来啊,送宜妃!” 宜妃却没站起来,悠闲地道:“急什么啊?本宫又不赶着走,在你这长生宫多待一会儿不行吗?咱们两人好说也是妯娌,该多走动走动的。” 子安道:“宜妃娘娘,您爱留便留着吧,我不得空奉陪。” 说完,她让小荪去拿药箱,“走,去熹微宫。” “丢下客人在这里,怕不太好吧?”宜妃阴恻恻地笑了。 “什么客人?都是自家人,自家人就该自便的。”子安头也不回地走了。 不管宜妃来的目的是做什么,她都没空奉陪。 一路去熹微宫的时候,小荪问道:“这宜妃娘娘着实怪异,来了说一大通不着边际的话,开始以为是要赶王妃走,可王妃不走,她也不缠着,更没发难,又是讽刺又是指桑骂槐的。” “那你觉得她是想做什么?”子安问道。 “奴婢不知道,只觉得她怪异。”小荪老实地说。 子安笑了,“她不是怪异,她只是想激怒我,从冷宫的事情到今天,她都在不断地挑衅我,激怒我。” “激怒您有什么意义啊?”小荪不明白地问道。 “她在干扰我的思绪,干扰我的判断。” “奴婢还是不明白。” 子安抬头看天,沉沉的,像是酝酿着一场大风雪。 “她要出手了。”子安沉声道。 “啊?”小荪吓了一跳,“她要做什么?” “不知道,但是王爷才刚走,她就来闹我这边,以她的为人,不可能只是来刁难几句。” “那她如今在长生宫,怕不怕她……”小荪压低声音,“会不会想栽赃嫁祸之类的?” “不会,她的手段没有这么低端。”子安这点可以肯定。 “那奴婢实在是想不明白了。” 子安道:“不要想了,还是那句话,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皇上今天精神有些亢奋,自然是因为慕容桀率兵出征,毫无疑问,皇帝是最爱这个国家的,他几乎把自己所有都献给了这个江山。 他一直叹息说若是他没病,该多好。 子安听到这些慨叹,心里感触良多,人生无常,一个怒发冲冠的青年,可以在下一刻横尸战场,一个美貌如花的女子,下一刻也可以香消玉殒。 “朕说这些,闷着你了吧?”皇帝收回悠悠的眸光,看着子安。 “没有,没有的事。”子安也收回心神,笑道:“如今大周局势不算最差,皇上不必忧心。” “朕不忧心是假的,只盼着上天眷顾,莫要叫朕的子民流离失所。” 望天搭救,还不如靠自己。 但是子安却为他这番忧国忧民的心思感动。 一个皇帝,自己危在旦夕的时候想到的不是自己,而是百姓子民,这个人便是明君。 若皇帝不病,哪里有这么多事?至少,南怀王不会这么猴急。 正如子安所料,宜妃不是单单来闹一场这么简单。 从熹微宫出来,便见长生宫火光冲天。 禁军代统领严谨正在指挥人救火,见子安回来,他连忙道:“王妃,长生宫怕是不能住了。” “如何起火的?”子安沉静地问道。 “还在调查中。” “有人在里面吗?” “所幸是没有的,人都跑出来了。”严谨说。 没有人命伤亡就好,但是,摄政王才刚出征,她这个王妃住的宫殿便起火了,这说明什么? 子安不知道说明什么,但是民间却有揣测之声,说这一次火烧摄政王住的宫殿,怕是上天有所昭示。 起火的原因查不出来,子安知道是查不出来的,也查不到任何人的头上去。 谁会查宜妃呢?宜妃怎么会放火呢?她为什么要放火呢?完全没有理由这样做的。 但是,长生宫里的一切,都毁于一旦了,子安的一些物件,壮壮的一些东西,都没了。 长生宫不能住,只能另外寻找殿宇。 宫中丢空的殿宇不少,但是适合居住的,看来只有皇后之前住过的清宁宫和位于宜妃宜兰宫旁边的惠庆宫,比长生宫略远一些。 子安和壮壮都决定搬进惠庆宫。 惠庆宫以前是一个自尽的宫嫔住过的地方,许久无人居住,但是一直有人在打扫清洁,且那宫嫔自尽之前,惠庆宫还修缮过,所以十分新净。 惠庆宫的院子很大,种了许多菊花,宫墙上也攀爬满了夕颜花,这大冬天的,夕颜花竟然开了,也真是咄咄怪事。 不过,知道的也不奇怪,因为惠庆宫是整个皇宫最靠近山边地方,温泉水落,滋润着这一带,进了惠庆宫,便觉得暖意横生,外间的冷空气都仿佛和这里没有关系。 这确实是块宝地。 但是,同时也是一块诡异的地方,因为,宫中之前就传闻过,这惠庆宫闹鬼。 有宫女说晚上经过这里,看到里面有人影,走近一看,看到一个全身穿着红色衣裳的女子在里面唱歌。 这都是诡异之事,之前皇后不许讹传,所以宫中便无人敢再说。 第四百七十七章 第一场战争 其实子安和壮壮都知道,无论是去哪一个宫殿,都有宜妃的诡计阴谋等着她们。 宜妃不准许她们留在长生宫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长生宫距离熹微宫近,有点什么事,容易惊动皇上,说难听点,求救都方便一些。 如今惠庆宫距离熹微宫有一段距离,前面是贵太妃和南怀王居住的孝宁宫,左侧,是废弃长生宫,再往左侧便是宜妃的宜兰宫,右侧是崔贵嫔的彩仪宫,崔贵嫔和宜妃关系不错,这便等同是把子安控制在了中间。 这真是一个腹背受敌的住宅。 之前慕容桀说过,他走后是梁王和安亲王主政的,但是,现在安亲王也带兵离开,主政之人便只有梁王。 不过,就在大军出发后第三天,皇帝忽然下了圣旨,封夜王为正一品太尉,越过兵部尚书执掌军权,协助梁王管理朝中之事。 这便等同是摄政王之位了,梁王虽没被封为太子,已经有了太子的待遇。 对于夜王被封为太尉,朝中许多官员都纷纷摇头,此等胡闹的混账,怎可担任太尉之职? 而且,太尉一职,在惠帝朝便已经没有了,因为太尉权力过大,凌驾在丞相之上,朝中自打夏槐钧死后,便没有确立丞相,如今夜王便连丞相的活儿都干了,朝武百官都觉得皇上是病糊涂了,竟然把大权旁落在夜王这种人手中,这不是拿江山在开玩笑吗? 可怜摄政王如今在外为国杀敌,这边夜王却在败掉大周。 夜王做的第一件胡闹之事,就是让皇帝下旨把废后梁嫔移出冷宫,说是让她悔改。 第二件事,便是把七皇子送到校场,让武状元教他骑射,为了让他专心学习骑射,一月才许回宫一次。 第三件事,后宫如今没有个大老板,他建议,由慕容壮壮这位大长公主暂代皇后之职,统御六宫。 第四件事情,让皇帝下旨,正式任命夏子安为内府总管,管理宫中一切支出开销。 第五件事情,孙芳儿如今还不是南怀王妃,且是孙家驱逐之女,不该留在宫中,惹人非议,要她马上离宫,但是因南怀王要娶她,可由宫中支出银子,给她一所房子居住。 这轻飘飘的五件事情,单独分开,都不是什么大事,皇帝自然都会恩准的。 但是,仔细想想,夜王这几件事情,办得是真的绝。 第一件事,废后移出冷宫,意味着梁王的生母不再是罪人,因为封号不曾废黜,她依旧是梁嫔。 第二件事情,把七皇子扔到校场上去,武状元是他的人,便钳制了宜妃。 第三件事,后宫由慕容壮壮统御,意味着直接夺了宜妃协理六宫之权。 第四件事,子安名正言顺管着宫中的账,宜妃和贵太妃想多吃一顿宵夜,也得看子安脸色,那么,子安以后可以板起晚娘面孔,名正言顺地对付一大堆前来求东西的人。 第五件事情,隔开了孙芳儿和贵太妃南怀王,朝廷出钱给孙芳儿找住处,孙芳儿自然就受朝廷监管。 这五件事情皇帝诺下之后,贵太妃和宜妃气得出了鼻涕泡。 这临危受命,壮壮很乐意,统御六宫不算什么难事,因为她是镇国公主,是皇上的小姑姑,不必讨好皇帝,下手自然就狠辣。 这不,才刚上任做后宫总裁,壮壮也下了三道旨意。 第一道,把贵太妃迁移到慈安宫,皇太后原先住的宫殿,贵太妃一直都想住在慈安宫,这一次,壮壮准许她住进去,但是,却是有一个名头的,她是去守孝,本来七七四十九日之后,便可撤灵位上祖,可壮壮说,为了表达哀思,这灵位要设三年。 这意味着,贵太妃要以妾的名义,为原配姐姐守孝,三年不得随意离开慈安宫。 第二道,提了宜妃的位分,把她册封为贵妃,这对宜妃来说,是好事,终于凌驾在所有后妃之上,如今后宫没有皇后,她的位分是最高的。 只是,正如古话说的那样,位置越高,责任便越大。 镇国公主说她身子不是很好,后宫繁琐之事,管不了那么多,便把一部分工作交托给宜贵妃,例如,削减宫中年俸,要她去逐一跟后妃们说个明白,策划各种大型小型的活动乃至晚会,每个月初一十五,要主持上香拜祭仪式,因为慕容家有祖制,初一十五必须要烧观音经,这抄观音经不能加假手于人,必须要贵妃自己独立完成。 这样一来,宜贵妃便忙得呼吸都觉得奢侈了。 第三道,接陈柳柳入宫陪伴。 这倒是无伤大雅,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壮壮是牢牢地把陈家挡在了所有人的面前,陈柳柳入宫,陈老太君还能闲着吗?这老东西肯定也跟着入宫的,毕竟,陈家十二位将军都出征了,这老太太以照顾备孕孙女的名誉,入宫来住。 这是慕容壮壮下的旨意,谁敢不许? 老太君好歹是是命妇,且有封号在身,入宫小住,只要是当位者愿意,谁都不能质疑。 这场仗,还没开始,便已经暗中较量了一场。 这一个慕容壮壮与夜王,打得宜贵妃和贵太妃一个措手不及。 然后,这位新上任的内府总管夏子安,又连下了三道命令。 第一道,宫中所有宫女太监,一律由她统管,也就是说,这位内府总管,抢了大太监的饭碗。 这意味着什么?不用说都知道,夏老板掌握了宫中工人们的命脉,她老人家一个不高兴,可以随便调派宫女。想讨好差事,就得讨好她。 第二道,各宫膳食,御膳房一律不再供应,各宫的小厨房自己做,御膳房每日的工作只是伺候好皇上的饮食,然后,分发各宫的食材,而这些食材,内府总管夏子安每日都亲自去验过,这就意味着,有人想要在食材里下毒,便不轻易了。 第三道,这一道不算是她可以下的命令,是她找了壮壮,壮壮分发下去的。 她开始对太医院进行一次严格的整改,所有御医,都开始练习针灸,由她传授,就是说,她做了所有御医的师傅。 这道命令的最终目的,让很多人都费解,她这是好大喜功啊! 但是往深里想,便都知道了。 那她要在谁的病情上做的手脚,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了。 这宫中的人,吃五谷杂粮,谁不会有点病痛什么的?传了御医,夏子安便知道谁患了痔疮,谁又便秘了。 这有什么意义吗?有,怎么没有? 第四百七十八章 章 爬上墙的老太君 宫中后妃之间的斗争,有两种方式,一种是争宠,这争宠自然是使出各种手段来吸引皇上的注意力,但是如今皇上病了,她们就是想吸引也吸引不了,因为连皇上的面都见不到。 第二种,就是通过毒害其他嫔妃来巩固自己的位置,在宫中,除了诬陷便是下毒,在宫里要拿到毒药可不容易,宫女太监出去购买,也是很引人注目的,因为宫卫偶尔会搜查,查到身上有毒药,那可就不得了。 宫中有一种人可以接触到毒药,那就是太医院的人,控制好太医院,后宫便会暂时得到平静,这也不至于要她们分神去应付,就专心对付宜贵妃一伙就行,省事多了。 当然了,最重要的是,后妃谁没动过什么小心思啊?这些把柄可都在太医院里,如今子安接管了太医院,那些嫔妃还不得巴结住她,好让她不要曝光以前的事情。 如此一来,后宫便等同是被子安和慕容壮壮拿住了。 老太君入宫也没什么事做,吃过早饭,便去慈安宫陪伴皇太后的灵位,可贵太妃在啊,贵太妃嫌弃她,不爱见她,她就拉着人家聊天。 几天下来,贵太妃躲都来不及了。 可陈太君的脸皮也着实是厚得要紧,人家明着暗着表示说不欢迎她来,她愣是一大早屁颠屁颠地就来了。 进门就扯开她那狮吼功般的嗓子大喊,“贵太妃,起来没得?快起来用早膳了。” 阿福挡住她,“太君啊,贵太妃昨晚很晚才睡,您就让她多睡一会儿吧。” “老人家晚上是要早点休息的,为什么这么晚才睡觉呢?”陈太君竖起眉毛,“是不是你们这些做奴才的让她烦心了?伺候个老人家都伺候不了,你还有什么用?回头叫公主把你换出去。” 一口一个老人家,真是,也不知道她老人家比人贵太妃老多少呢。 阿福哭笑不得,“老太君,昨晚您在这里聊到子时才走,您忘记了吗?贵太妃便是想早点休息都没办法的。” “有这种事?”陈太君蹙眉,“那怎么老身能起来,她起不来?是身体不好吗行,明日老身早点过来,拉着她出去锻炼身体。” 阿福听到这里,都快要疯了,但是强行忍住,道:“您在这里等一下,奴才去叫贵太妃起床。” 阿福进了寝殿,贵太妃已经坐起来了,正发着脾气,那狮吼功过于厉害,想装作听不到都不行,“把她赶出去就是,哀家真不愿意搭理她,她是不是疯子啊?这没日没夜地缠着哀家,盯人也不是这样盯的。” “贵太妃息怒,她方才还说,明日早些过来呢。”阿福无奈地道。 “疯了,疯了,你马上想个办法,让她以后不要来。”贵太妃实在是受不了了。 阿福也是一筹莫展,“能有什么办法?总不能关闭宫门不许她进来的。” 贵太妃陡然抬头,“就关闭宫门,从明天开始,慈安宫宫门关闭。” 第二天,老太君一大早又来了,但是这一次宫门紧闭,只留下两道发亮的铜环对着她。 老太君意味深长地笑了,“这贵太妃,调皮,调皮啊,但是老身喜欢。” 因着关闭宫门,老太君是进不来的,所有贵太妃今日也起了个大早,难得清净一天,她要正经地跟南怀王商议事情。 昨晚,那老东西又呆到子时过才走,真是烦人。 “贵太妃,她又来了,在门口呢。”阿福走进来,笑道。 “让她在外面蹲着,今天都不许打开门。” “一会王爷怎么出去啊?”阿福问道。 “让他从小侧门出去,那边有人把守,她轻易进不来的。” “好!”阿福招呼人进来为贵太妃梳妆打扮,他走出去想喊南怀王过来,却见宫墙外,有一颗人头突了上来。 “我的天啊,这老太君是真的疯了。”阿福看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这七老八十的人,竟然爬着墙进来了。 “阿福是吧?来,搭把手!”老太君趴在墙头上,笑眯眯地伸手招呼。 阿福硬着头皮上去,“老太君啊,您这样做太危险了。” “有什么办法呢?老身叫了好几声都没人应门,以为贵太妃死了呢?这不,吓得马上爬上墙进来看看。” 阿福腹诽,你才死了呢?这一早就诅咒人,心肠怎么那么恶毒的呢。 他心不甘情不愿地过去,伸出手,心里却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如果她摔倒了,摔断了腿,那就没办法再来了。 这念头一生,他便扬起了头,“来,奴才扶着您,仔细点下来。” 老太君把手递给他,“这换做是以前,老身就跳下去了,年纪大了,缺乏了锻炼就是不行,所以老身才一大早来找贵太妃,一起锻炼锻炼。” 阿福踩在石头上,拉住她的手,用力一拖,老太君半边身子过了围墙,但是不妨阿福忽然一个崴脚,他哎呀一声身子往侧面倒去。 此时老太君的身体已经过了围墙,忽然失去支撑的力气,眼看着就要倒竖冲下来,这脑袋下地可不得了,因为那地面上有一块石头,搞不好这脑袋就爆了。 只听得“哎呀”一声惨叫声传来,廊前的宫女太监急忙跑过去,扶起老太君,“这是怎么了?怎么能掉下来?” 老太君笑眯眯地站起来:“不打紧,不打紧,老身没事,倒是不知道阿福有是没事。” 她是掉下来没错,但是,却不知道怎么回事却整个人堕下来压在了阿福的身上。 老太君虽然不胖,但是身子骨还是挺重的,到底是练武之人,一身的铜臂铁骨,砸得阿福屎都出来了。 阿福在太监的搀扶下站起身子,他也实在是凄惨,腰都快断了,在太监的搀扶下还是直不起腰。 老太君走到他的面前,连声感谢,“阿福啊,幸亏有你,不然老身这副骨头可就散了,你是老身的救命恩人啊,贵太妃真是御人有方,教出了你这么一个懂事的奴才。” 阿福被这个哑巴亏噎得死死的,喘气都痛,白着一张脸,“老太君以后可不要这样了,太危险。” “不会了,不会了,”老太君继续笑眯眯地道:“方才老身在外面喊着无人应门,已经叫了人过来,回头把门闩砍掉,以后就不能上锁了,老身过来也就不需要再爬,直接进来,又或许啊,老身直接搬过来这里住,每天每夜陪着贵太妃,姐俩有伴。” “你……”阿福气得吹胡子瞪眼,这什么人啊?怎么有这么难缠不要脸的人啊? 还是老人呢?真是为老不尊啊! 第四百七十九章 阿蛇姑姑回来 贵太妃气得鼻子都歪了。 再这样被她缠下去,这正事半点都办不到,每日跟她在这里家长里短地拉扯,白费了时辰也白费了功夫。 她不能这样跟陈太君耗下去,这耗到什么时候? 被她缠了一整天,好不容易,在酉时左右她走了,这是头一天走得那么早。 她急忙让人去传召孙芳儿入宫,也让人去问南怀王什么时候回来。 不过,孙芳儿那边倒是请到了,说戌时便入宫,南怀王却没在京中,去了京郊,不知道做什么。 她不禁怀疑,这老东西是不是知道老八今晚外出,所以才故意不留在这里。 不过也不打紧,找了芳儿入宫也可以说说正事,且还能商议一下如何把陈太君这块膏药刮走。 愿望总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孙芳儿这才刚到宫门,还没下跪拜见,便听得大嗓音又再响起来了,“贵太妃,老身又来了,这回给您带了些点心,都是柳柳那丫头亲手做的。” 贵太妃气得浑身发抖,心头的怒火噌地一下冒上来,雍容华贵的仪态顿时消失,疾步出来,指着陈太君厉声道:“你烦不烦啊?整天来缠着哀家,你到底想怎么样?别以为哀家不敢对你……” “贵太妃想对她怎么样啊?”一个人影从老太君身后缓缓地走出来,面容阴沉。 贵太妃一怔,“阿蛇姑姑?” 她猛地抬头四处看,看看那人有没有来。 所幸,只有阿蛇一人,并未见龙老婆子。 “不用看,来了也不会让你见到。”阿蛇姑姑冷冷地道。 贵太妃心头窝火,却又不能发泄,只得请了阿蛇姑姑和陈太君进去。 陈太君有些惶恐,“老身竟不知道贵太妃不喜欢老身过来,实在是罪过。” 阿蛇淡淡地道:“你来陪贵太妃守孝,也是你的孝心,若有人不喜欢,是她不知好歹。” 贵太妃忍不住道:“守孝本来就宜清净,每日这般吵吵闹闹,实在是让人受不了。” “有人陪着还嫌东嫌西,老身这想着有人陪也没有呢。”阿蛇姑姑坐下来,看了孙芳儿一眼,“你就是孙芳儿?” 孙芳儿连忙见礼,“孙芳儿见过阿蛇姑姑。” “嗯,倒是长了一副好模样。”阿蛇盯着她,严肃的脸微微皱起,“只是心肠不怎么干净,黑了一边了。” 孙芳儿面无表情,“阿蛇姑姑见笑了。” “事实而已,你衣裳下的一切,老身都见到了,没什么见笑不见笑的,你才黑了一半,夏子安的都黑透了。” 孙芳儿一怔,不知道她这么说的意思是什么。 贵太妃道:“阿蛇姑姑知道就好,有些人心肠黑毒,便得好好清洗干净。” “没用,心肠黑毒只能靠自己去清洗,瞧,皇太后帮你洗白了这么多年,不还是黑的吗?这不止心肠黑,眉心间都透着黑气了。”阿蛇姑姑毫不留情地道。 贵太妃气结,“敢情今晚阿蛇姑姑是来找茬的。” “没那闲工夫,老身是来给皇太后上香的。”阿蛇姑姑指着孙芳儿,“你去,代替老身给皇太后上香,老身这百岁老人,身子骨都脆了,走两步累得够呛。” 孙芳儿只得领命,转身点了三炷香,插在灵牌前,因为还没上祖,所以灵牌暂时设在了正殿的案台上。 三炷香袅袅直上,倏地一阵风从门外卷进来,香被吹得凌乱。 香上完了,谁都没有说话,阿蛇姑姑闭着眼睛,仿佛真的特别累。 孙芳儿悄悄地看了贵太妃一眼,神情拘束。 贵太妃恼怒地瞧着阿蛇姑姑,心头有些烦乱,不知道这老东西这会儿回来做什么?莫是又要回来坏她的好事。 一个夏子安已经很难对付了,还加一个慕容壮壮,后来又来了一个陈太君,若阿蛇姑姑也留在这里,她哪里有什么胜算? 贵太妃心头顿生颓然之感,看向孙芳儿,孙芳儿静默地站立一边,脸上一如既往没有任何的表情,心头更是烦闷,这就跟木头一样,关键时刻,什么忙都帮不上。 阿蛇姑姑忽然睁开眼睛,看着孙芳儿,“你是住在宫里的?” 孙芳儿回答说:“回姑姑的话,芳儿不是住在宫里,只是入宫探望贵太妃。” “夜色浓了,你出宫去吧,一个女孩子家的,别在外面逗留太晚,人心叵测啊。”阿蛇姑姑说。 孙芳儿怔了一下,下意识地看向贵太妃。 这一次轮到贵太妃面无表情了,“去吧,赶紧出宫去。” “是,那芳儿告退。”孙芳儿说着,便退了出去。 她心头有些怅然,今晚被传召入宫,本以为可以说说正经事,没想到被老太君这么掺和,白行了一趟。 不过,怅然过后,她心头竟然有种轻松的感觉,她不傻,知道如今宫中的局势,贵太妃和宜贵妃半点好处都讨不到的,甚至,随时还有可能搭进去,贵太妃一直防备摄政王,以为摄政王出宫,便是她们出手的好时机,没想到,这摄政王还没走几天,她们就被打得几乎趴下来了。 这几天她孤身一人住在外面,觉得无比的舒服,她不需要再看任何人的脸色,不需要再做任何事情,不需要再为她们算计筹谋,每天睡到自然醒,喝茶,吃饭,出去闲逛,虽然也有人监视着,可那些人不靠近她,便是给了她足够的空间。 自打被驱赶出孙家,投靠了南怀王,她已经许久没过过这种舒适的日子了。 她开始怀疑,自己一直追求的东西,是否还有意义。 “姑姑,陈太君,哀家累了。”孙芳儿走后,贵太妃直接下了逐客令。 阿蛇姑姑淡淡地道:“你累了就去睡吧,老身又不妨碍你,老身回来小住几天。” 贵太妃一怔,“你是要住在慈安宫?” “不行么?老身离宫之前,不是和老祖宗住在慈安宫吗?这慈安宫房间这么多,容纳不下老身?”阿蛇姑姑拉长脸问道。 贵太妃咬着牙关,“行,欢迎至极。” 这阿蛇姑姑比陈太君还难对付,看来,她们是打算死死地钳制自己。 不行,一定要想个办法,把这些讨厌的人都赶出去。 第四百八十章 是谁的人 阿蛇姑姑就直接在慈安宫住下来了,那边厢,陈老太君却松了一口气。 她在惠庆宫诉苦,“你以为老身爱往那边凑吗?每天看她那张死人脸,心里就窝火,阿蛇回来帮老身掌几天也好,老身乐得轻松几天。” 子安笑道:“辛苦老太君了,每天像贴身膏药般粘着她,您别说,她那张脸可真叫人厌恶啊。” “可不是吗?每天摆出个皇太后的姿态来,高高在上,跟她说话爱理不理的,像是老身上赶着求她似的。” “行,阿蛇姑姑在这里的几天,您便回去吧。”壮壮说。 “明日一早就走,老身可不爱住在宫里。”老太君打着哈欠,“哎,年纪大了,是真熬不得了。” “祖母,那您赶忙去睡啊。”柳柳心疼她,连忙催促。 “行,你们先说着,老身去吃一顿就睡觉。”老太君有个习惯,每天晚上都得吃一顿夜宵才能睡着。 小荪进来,“早就备下了,就等您去吃呢。” “还是小荪知道心疼人啊!”老太君笑着起身,与小荪一同走了出去。 殿中剩下柳柳和壮壮子安三人,屋中炭火烧得旺,但是刚才小荪开门,还是撞了一些冷风进来,柳柳裹紧了身子,高兴地道:“阿蛇姑姑这一次回来,我们就省事了,最好她老人家把那些坏人都收拾妥当了再走。” 壮壮道:“你不要高兴得太早,老祖宗是离不开阿蛇姑姑的,顶多三天,就得把人带走。” “嗯,而且,我们虽然小胜了一局,但是,相信他们很快就会进行反击,我们要预测他们各种方案,做好各种应对措施。”子安道。 “啊?”柳柳顿时感觉挫败,“还会被他们扳回一局吗?这真是无趣了。” “扳回不扳回另说,但是反击战他们是肯定会打的,”壮壮看着子安,“子安,你觉得他们头一个会拿谁开刀?” 子安看着她,“不用说,肯定是公主你,没了你这个镇国公主,我这个摄政王妃就废掉了,还不任由她们搓圆捏扁?” “你说的有道理,对了,梁嫔那件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这好端端的,人怎么会疯了?”壮壮深感疑惑,而且,梁嫔疯了之后,便没了下文,也无人追究她自尽的事情,自尽的风波,可都是传了风声出去的,难道宜贵妃没打算拿这件事情做文章? 莫非,梁嫔自尽的事情和她们真都没有关系? 子安道:“我已经让杨嬷嬷回去照顾梁嫔,也顺便观察有没有人接近她,但是杨嬷嬷说,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人,而且,几乎无人愿意接近她。” “也不奇怪,一个罪人而已,谁会接近她?”壮壮知道宫中人情淡薄,失势的宫嫔,只会被落井下石,想有人搭救?难。 “看来,当日发生过什么事,只有梁嫔知道了。”柳柳说。 子安和壮壮对望了一眼,是的,看来当日发生了什么事,真只有梁嫔知道了。 柳柳想了一下,又道:“你们说,会不会是梁嫔见太子被废,梁王又不管她,日思夜想,一时想不开,疯了,疯了之后再上吊,这疯子自尽,可是不讲道理的啊。” “你说的也有道理。”壮壮点头道。 子安却不认同,太子被废,不是这几天的事情,她被打入冷宫,也熬了这么久,怎么忽然就想不开疯了自尽呢? 而且疯子闹事见过,杀人也见过,自尽,倒不太会,除非是忧郁症。 她诊断过梁嫔的脉象,她肝火郁结十分严重,且心脉异常,看样子是一下子受到打击疯掉的。 梁嫔这个人,什么没经历过?怎么会一下子受到打击疯掉呢? 太子当初把她给出卖了,她一个皇后被降为梁嫔,她尚且还能扑腾一阵子,最后还弄了个逼宫事情出来。 后来虽然打入冷宫,但是梁王却被提拔起来,她应该心存希望才对的,为什么会疯掉? 事出反常必有妖。 “可能我们看漏了什么,明天我再传召冷宫侍卫问个明白。” 侍卫那边,问不到什么,因为当值的人都去了取暖喝酒,没有守着冷宫。 子安扩大范围,问了附近宫中的宫女太监,看早些日子有谁出入过冷宫。 宫女太监那边也问不出什么来,倒是有一名被废置三年的贵嫔却淡淡地说过一句话,“有一个脸上长麻子的宫女来过,来了两次。” 这是一个线索,子安马上命人去找脸上长麻子的宫女。 但是,风声放出去,人是找到了,找到的却是一具尸体,尸体就伏在惠庆宫外的湖边上,惠庆宫的湖面是没有结冰,因为温泉水引流出去,暖和了一部分湖水。 在自家门口被灭口,子安也真是大受打击。 调查过这个麻子宫女,叫小蝶,今年二十八岁,之前是在梁嫔的静宁宫伺候。 若说她念着旧主子的恩情,前去探望,情有可原。 但是据杨嬷嬷说,这个小蝶平日里不能入殿伺候,只是一个洒扫宫女,不怎么接触过梁嫔的。 子安就暗暗生疑了,既然不曾接触过梁嫔,自然谈不上什么恩情的,要去冷宫探望可不是简单,轻易进不得冷宫,且她如今是在惠浪阁当差,没有主子的吩咐,怎么能随意去冷宫? 惠浪阁是虚卫宫的殿宇,是苏嫔住着,如今小蝶是苏嫔的人。 子安少不了是要问问苏嫔的,苏嫔对这个宫女毫无印象,只知道是内府指派过来的,知道之前是伺候梁嫔,但是,也打发在外做事,没有进殿伺候的。 如今小蝶已经死了,她是谁的人,也不知道了。 子安还是不死心,问了之前在静宁宫伺候的人,有人说发现这个小蝶虽然只是洒扫宫女,但是太傅来的时候,她多半在场。 杨嬷嬷也证实了这点,说之前二十五岁的时候,小蝶是可以出宫去的,但是她选择留在了宫中,而且一直在静宁宫做洒扫丫头,这就很奇怪了。 一个在宫中混了那多年的人,竟然还一直没办法升迁,而且,她还放弃出宫的机会,留在宫中做一个洒扫宫女,说她敬业乐业都说不过去啊。 除非,她是谁的人,有目的。 第四百八十一章 三皇子不见了 子安忽然醍醐灌顶,是太傅。 是太傅的人要害梁嫔,只有这个打击才能让她疯了。 太傅为什么要这样做?很简单,梁嫔自尽了,梁王就有污点,很难被立为太子。 太傅不许梁王成为太子,子安一点都不奇怪,因为在他的眼中,毫无亲情可言。 他要翻身,就不能依附梁王,梁王已经唾弃他,甚至连正眼都不愿意看他。 他之前和南怀王合作过,知道南怀王是小人,应该不会再跟南怀王合作,而且,梁王说过,如今朝中曾经是太傅的人都已经在与南怀王作对。 那么,太傅会跟谁合作? 宜贵妃?可宜贵妃眼下是跟南怀王捆绑在一起的。 子安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莫非,是暗中跟宜贵妃合作,宜贵妃则表面与南怀王结盟?如果是这样的话,就说得过去了,因为之前宜贵妃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身后若没有人脉支持,她哪里来的底气? 宜妃看似嚣张鲁莽,但是回想她做的事情,都仿佛是草蛇灰线,伏脉千里。 与太子勾结,私通,目的是靠近梁太傅,从太子口中知晓梁太傅的一举一动,太子愚蠢,不会防备枕边人,自然有什么都跟她说了。 在太傅失势之后,她找上太傅,要他手中的人脉,与此联盟起来。 她之前一直嚣张地来闹,看似毫无目的,但是,其实是想转移视线,让大家都以为她要针对她这个摄政王妃,她好转身去对付梁嫔,让所有人都料不到更无法阻止。 如果是真的,子安知道自己的劲敌从来都不是什么贵太妃,而是宜贵妃。 子安翌日一早马上出宫,去找胡欢喜。 她的思维,只有胡欢喜一个人能理解,壮壮虽然聪明,但是有时候也跟不上的。 她和胡欢喜把目前的情况都说了一遍,两人设想了许多可能性,子安也就宜贵妃和梁太傅的结盟分析了一下。 胡欢喜听了子安的分析,沉思了一下,“你担忧的很有道理,如果梁太傅和宜贵妃联盟,她们下一步要对付的人是谁?你应该猜到了吧?” 子安脸色发白,“嗯,知道。” “如今阿蛇姑姑在贵太妃的宫中,你们都会松懈,认为看紧了贵太妃,宫中便太平了,甚至孙芳儿入宫,也没能与贵太妃商议什么事情,你们更会放心。” 子安越发觉得胆战心惊,“欢喜,还是跟你谈一下思绪清晰,我得马上回宫了。” “子安!”胡欢喜喊住她,“你缺人手用的话,我这里有。” “不用,老七走之前,留下了暗卫给我。”子安飞快离去。 如果只是后宫争斗,她们下一个要对付的人一定是壮壮,继而是她。 但是如果不仅仅是后宫的争斗,而是夺嫡之争,且一开始就用狠招,那么,宜贵妃就不会对壮壮出手。 子安回宫之后,马上往梅妃宫中去。 “三皇子呢?”子安进来便问。 “去了书房啊,一般是辰时便去,午时回来休息一个时辰,再去。”梅妃见她神色紧张,问道:“怎么了?” 子安还没确定,不想让她担心,道:“没事,我忽然想起王爷出征之前让我问问他的功课,趁着今日得空,我便来了。” “那要不你午时再来。”梅妃道,“难得你这么惦记他,本宫一定会督促他努力学习的。” “好,那我先走了,中午再来。”子安笑着说。 自然不能等到中午,子安马上又去了书房,书房里,文大人正在生气,文大人是后来慕容桀指派给三皇子的老师,之前的已经换走了。 文大人是大学士,袁大学士的门生,虽然才四十多岁,但是学识高,声望高,慕容桀对他是赞不绝口的。 “文大人!”子安进去问道。 文大人见子安来了,站起来见礼,“是王妃来了?下官失迎。” “不必多礼,我是来看看三皇子的,人呢?”子安四处看了一下,没见他。 “这不,下官正在发火,方才说肚子疼,上了茅房,这一去便是半个时辰没回来,下官命学童去找,都没见他,自打下官教他以来,他便不曾这样,还以为改了性子呢,以前齐大人教他的时候,便说他爱逃课的。”文大人吐着苦水。 “半个时辰之前去的?”子安皱起眉头,“他是真的肚子疼吗?” “下官也以为是,他捂住肚子,一个劲地说疼,飞也似地跑出去的,也是往恭房方向去的,下官等了一刻钟,都没见到他回来,便着了学童去找,恭房里压根就没有人,且恭房附近的太监也说没见过他来。” 子安心头咯噔一声,但是面上还是安慰着文大人,“这样吧,我命人去找找,若证实真的逃课,我一定重重地处罚他。” “有劳王妃了。”文大人作揖施礼。 “不必客气!”子安转身而去,出去之后,吩咐刀老大,“马上传我命令,着惠庆宫的人出去寻找三皇子。” “是!”刀老大领命而去。 “慢着!”子安快步上去,压低声音道:“此事不宜声张,先别传到皇上的耳中去。” “是!” 子安回到惠庆宫,跟壮壮说了三皇子失踪的事情,壮壮马上下令封锁各宫门,不许任何人进宫,也不许任何人离开皇宫。 这一找,找到天黑,都找不到三皇子。 宫中已经封锁过,今日出宫之人也都全部纪录在册,壮壮从宫卫处拿了名单回来,与子安研究。 梅妃也知道三皇子失踪了,她红着眼圈来到惠庆宫,作为母亲,她算是坚强了,死死忍住不哭,怕事情传开。 “排查一下出宫的人,看看他们出宫之后,去了哪里。”壮壮下了命令,一个人都不可放过,都必须排查。 “要不要请阿蛇姑姑来?”子安问道。 “好。”壮壮吩咐琴之去请阿蛇姑姑。 老太君今日没在,昨晚就出宫了。 阿蛇姑姑听闻三皇子失踪,问琴之要了三枚铜钱,扔在桌子上,她把铜钱的方位分了一下,眉头紧锁。 “人还活着,但是没在宫里了,被运送出宫了。”阿蛇姑姑道。 子安与壮壮对望了一眼,人若在宫外那就不好找了。 梅妃娘娘问道:“您老人家这样抛一下铜钱就知道人没在宫中了?” 阿蛇姑姑淡淡地道:“你们老祖宗一向擅长医卜星相,老身跟了她那么多年,学了点皮毛。” 第四百八十二章 七皇子也不见了 抬出老祖宗,梅妃自然是深信不疑的。 她着急地道:“那现在他会在哪里呢?是什么人带走了他?会有危险吗?” “有性命之忧,卦象显示,明日日落之前寻不到他,就有生命危险。”阿蛇姑姑道。 只有一天的时间了。 “是宜妃做的吗?”梅妃眼泪跌落,颤声问道。 “谁做都好,现在最要紧是马上找回他。”阿蛇姑姑严肃地看着子安,“你有什么办法吗” 子安一筹莫展,什么都不知道,她哪里有办法?宫外的世界这么大,她能做什么? 细细想了一下,人一定是宜贵妃带走的,但是看了一下今日出宫的人,多半是宫中外出购物的内府太监,是她手底下的人,是乘坐牛板车出去的,藏不了人。 马车就出去过两辆,一辆是今日一早出宫的陈柳柳,一辆是院判大人。 “我去找一下宜贵妃!”子安站起来道,她看着阿蛇姑姑,“鲜卑?” 阿蛇姑姑没说话,但是微微点了点头。 壮壮说:“什么鲜卑?你去找她有什么用呢?她会告诉你吗?” 子安道:“她自然不会说。” “那你还去?” “不去也没办法啊,干坐着等。”子安微笑离开。 “阿蛇姑姑……”梅妃连忙求阿蛇,阿蛇姑姑伸出手,挡了一下,“让她去找吧,她有点头绪了。” 壮壮怔了一下,“她都去找宜贵妃了,能有什么头绪?有头绪就直接找人,何必去找宜贵妃?” “人是宜贵妃带走的,不找宜贵妃,找谁呢?”阿蛇姑姑道。 壮壮一头雾水,她去找宜贵妃有什么用吗?莫非她还会承认不成 这未免把她想得太简单了吧? 但是见阿蛇姑姑什么都不说了,她只得再吩咐人出去找。 子安来到宜贵妃的宫中,宜贵妃正在殿中吃着甜汤,见子安来到,她扬起笑脸,“哟,这不是摄政王妃吗?纡尊降贵来到我宜兰宫,不知道有什么赐教呢?” 子安坐下来,微笑道:“赐教不敢当,路过宜兰宫,特意进来打个招呼。” “路过?怕是特意来的吧?”宜贵妃缓缓地放下白瓷勺子,抬起头看着子安,“听说,三皇子不见了,是不是偷偷地溜出宫去玩了?” “可能是吧。”子安不甚在乎地道。 “王妃不着急吗?梅妃娘娘怕是要把眼睛都哭肿了。”宜贵妃嗤笑。 “小孩子嘛,贪玩总是有的。”子安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贵妃说是吗?” “怕不是贪玩吧?这三皇子性子粗野,总要生点事,怕是惹得谁不高兴了,把他掳出宫去,为难一番也说不定的。” “谁会跟一个小孩子置气?”子安虚心请教。 “谁知道呢?这七皇子今年也年纪也不小了,也称不上是小孩子。”宜贵妃剔着牙齿,神情颇有得色。 子安微笑,“是啊,十一岁的孩子,在鲜卑已经不算小了,听闻鲜卑的男儿,从五岁开始就得接受骑术训练,再练剑术,是不是啊贵妃娘娘?” 宜贵妃收敛了笑容,盯着她,哼了一声,“你说蛮夷之事,本宫哪里知道?” “我也只是说说笑,对了,我也有事在身,就不坐了,贵妃娘娘慢用甜汤。”子安说着便起身,走了两步,忽地回头,“不记得跟娘娘说一声了,三皇子今晚是必须得回来的,否则梅妃娘娘真要哭肿了眼睛,这失去孩子的滋味,可不好受,贵妃娘娘也是为人母亲,如果七皇子被人掳到那蛇窟狼窝,不知道做娘亲的,心里有什么滋味呢?” “你在威胁本宫?”宜贵妃拍桌而起,面容陡然变得狰狞。 “是!”子安笑盈盈地看着她,“贵妃娘娘听得出就好。” “你敢?”宜贵妃逼近她,眼珠都仿佛要突出一般,浑身充满萧杀之气。 子安浑然不怕,与她目光对视,声音冷冽,“宜贵妃,你做得出来的事情,我也做得出来,别以为你会比我狠毒,若我狠下心肠,可以比你狠毒一百倍,三皇子这一次若是回不来,他是怎么死的,我便要七皇子遭受比他更凄惨的死法。” “夏子安,你是要跟本宫过不去了?”宜贵妃的声音尖锐起来。 “我们从来不是好友,你也不会和我和平共处,那只有过不去一条路了。”子安冰冷地看着她,“今晚子时之前,三皇子若安然无恙地回到宫中,这件事情便当没有发生,否则,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说完,拂袖而去。 出了宜兰宫,子安马上传令暗卫,“马上去校场,营造七皇子失踪的假象,务必要瞒过宜贵妃。” “是!”暗卫领命而去。 这是争分夺秒的时候,如果宜妃确认七皇子如今在校场,她便不会交还三皇子。 校场是军营的地方,外人不能擅闯,且守卫森严,暗卫进去尚且可以,带走一个人却不是那么容易。 一旦被拿下,可就有杀身之祸,但是,如果在校场内,制造一桩假的失踪案,应该还是可以做到的。 一名暗卫彷如黑鹰般飞入校场,落在七皇子住的院子里。 门口有人把守,校场的侍卫警惕性都比较高,树叶落下的声音都能听到,这暗卫也亏得是轻功了得,才不至于被发现。 他偷偷地翻墙而入,潜入院子里,找到七皇子的房间,门外有小厮守夜,正裹着棉衣打盹,他吹了一口迷烟,把小厮迷魂,趁着侍卫没发现,打开窗子翻了进去。 且说宜贵妃的人也急急往校场而去,校场的将军听得是宜贵妃的人深夜来访,有些意外,急忙出去相迎。 “贵妃娘娘说天气冷了,让卑职来送些棉衣给七皇子。” “那末将收下便是。”将军说。 “贵妃娘娘还有几句话要交代七皇子的。” “这……”将军为难地道:“七皇子如今都睡下了。” 那人傲慢地道:“贵妃娘娘说,这话务必告知七皇子。” 将军想了一下,觉得没必要得罪宜贵妃,横竖也不过是说几句话,说完七皇子便能继续睡觉,不耽误明日训练。 “好,那请大人随末将来。”将军亲自带领他进去。 两人来到七皇子的房门前,小厮丝毫不察觉,没有起来,依旧呼呼大睡。 将军踢了他一脚,怒道:“叫你来守夜,你却在这里睡大觉?” 这一脚下去,那小厮竟也没有醒来,只是身子倒了下去。 第四百八十三章 大家都没事 将军脸色大变,疾步推门进去,只见床榻上空无一人,被子被翻乱,“不好!” 宜贵妃的人四处看了一下,看到窗边有脚印,窗棱上的纸有损坏的痕迹,应该是从窗口翻出去的,他沉声道:“还不快去找?” 将军马上带人去找,校场内,翻了个遍,可躲藏人的屋子小院都翻了,一点发现都没有。 子时之前,宜贵妃牵着三皇子出现在惠庆宫,脸上带着阴恻恻的笑。 “皇儿!”梅妃惊喜交加,冲过去一把抱住三皇子,泣不成声。 宜贵妃看着子安,唇瓣勾起冷笑,“三皇子贪玩,自己一个人溜出宫去,刚好本宫身边的侍卫出宫办事见到了他,便带他回来。” 梅妃把三皇子藏在身后,怒声道:“是你带走了他,我不曾害过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宜贵妃冷冷地道:“梅妃,你真是不识好人心,本宫的人好意带他回来,你不思感恩反而咬本宫一口?” 子安上前,拉开梅妃,“贵妃娘娘,好人自有好报,三皇子平安回来,多亏了贵妃娘娘,人家说,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贵妃娘娘这般善心,想必七皇子也是有福报之人。” 宜贵妃盯着子安,“希望一切如王妃所言。” 说完,转身就走。 壮壮好奇地看着子安,“你是怎么做到的?还真让她把三皇子交出来了?” “知道结果就好,过程不要知道,太肮脏!”子安微笑,拉过三皇子,坐下来问道:“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三皇子点头,“知道。” “怕吗?”子安问。 “不怕,怕了也无用。”三皇子年纪小小,竟十分镇定,从进门到现在,是一点惊惧之色都不曾露出过。 “好孩子,经过这一次,要知道加强警惕了。”子安道。 “婶娘放心,我知道了。”三皇子施礼,“我知道是婶娘救了我,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你这小老头!”子安揉了他的脑袋一下,笑着说,“行了,跟你母妃回去休息吧。” 梅妃感激地看着子安,哽咽道:“正如皇儿所言,你的恩德,没齿难忘,这一次若不是你,三儿怕是回不来了。” “别当着孩子的面说这些,快去吧,孩子出去一整天,怕还没吃饭,回去给他弄点吃点,让他早点休息,明儿还得上课呢。” “好,好,”梅妃擦了一下眼泪,再深深地看了子安一眼,“那,我便先去了。” “嗯,去吧!” 梅妃跟壮壮施礼告退,又对子安点了一下头,牵着三皇子出去了。 “小刀!”子安喊了一声。 “在呢!”刀老大从殿外进来。 “去宜兰宫一趟,便说方才阿蛇姑姑卜卦,说七皇子就在房中,或许是睡得太死,掉在了床底下,让他们去找找吧。”子安说。 “是!”刀老大笑着出去了。 壮壮坐下来,嗤笑一声,“你这混账,竟然懂得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了!” “毫无线索,只能这样了。”子安耸耸肩,“但是放心,没对你侄孙儿下手,且校场守卫森严,要带走一个人不容易,只是给他吹了口烟,藏在床底上,让他睡大觉。” 壮壮点头,“我知道你做事有分寸,必定不会伤害他,只是个孩子罢了。” 壮壮这样说着,却也皱起了眉头,七皇子的性情,若说只是孩子,那这个孩子的教养就太差了。 也有可能是品行,可这品行总不能是与生俱来的,一定是有人教导。 七皇子被送去校场也好,省得被宜贵妃荼毒了。 “经过这一次,宜贵妃必定会加强守卫,让人暗中保护七皇子。”子安本来不想动用这一招的,因为这是最狠的杀招,轻易动了,以后便很难把宜贵妃拿捏在手中。 阿蛇姑姑果然没住多少天,临走前,叫了子安和壮壮过来,“江山代有才人出,你们的事情,老身和老祖宗不想管,也管不了,总不能管一千年的,是不是?” “是的。”壮壮说,“放心吧,您去陪着老祖宗,她如今身边也离不开人。” “嗯,老身也没什么可给你们的,只给你们一句话,遇事不要慌,一定要冷静,不要被人牵着鼻子走。”阿蛇姑姑严肃地道。 “子安受教!” “这一次三皇子的事情,大概可以看出一些问题来,那就是对方很着急,为什么这么着急呢?因为皇上的病情拖不了多久,他们要皇上立太子,而不是要一份遗诏。” “阿蛇姑姑,那您认为,梁太傅和宜贵妃之间,是否有勾结来往?”子安问道。 “不知道,总之,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人心思变啊,为了权势,为了帝位,多残毒的事情都能做得出来,老身这么多年,也见了不少,你们看着办吧,有什么事,自己解决。” 阿蛇姑姑招呼子安上前,递给她一瓶东西,“送给你,对你有益处。” 子安接过来,掀开盖子闻了一下,顿时皱起眉头,“醋?” 这阵子她是跟醋扛上了吗? “多喝点,喝醋有益身心健康啊。”阿蛇姑姑意味深长地地看着她。 子安放下瓶子,“老七也给我喝醋,您也给我喝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就不能说个明白吗?” “不能,什么事都说明白了,这世间还有什么好玩的呢?”阿蛇姑姑透着几分严肃。 子安无奈地道:“好吧,都喜欢猜,猜了才有意思是吧?” 这在古代生活,光猜来猜去,脑细胞就能每天死一箩筐。 你喜欢我吗?你猜! 你今晚吃饭了吗?你猜! 你是不是傻逼?你猜! 阿蛇姑姑走了,老太君也出宫去了的,壮壮让老太君入宫克制贵太妃,老太君虽不愿意,却也只能来了。 因为,皇上的病情加重,子安无暇应对其他,只能是专心守着皇帝。 皇帝如今可真是不能驾崩啊,一旦驾崩,这烂摊子够呛的。 梁王和夜王两人虽说扛得住一阵子,可两人在朝中几乎没有人脉,若不是崔大人和礼亲王帮衬着,很容易着道。 夜王行事刁钻,但是政事上的东西,光凭行事刁钻是无用的,因为终究是有其规律在。 这不,太尉这一次遇到了麻烦了。 第四百八十四章 塘报来传 因朝中如今没有丞相,连太傅都被炒了鱿鱼,摄政王出征,带走了萧拓苏青倪荣,所以这位夜王人手远远不够啊,那怎么办呢?底下的人又不知道哪些可靠哪些是二五仔,只能是用了自己身边的暗卫。 这暗卫是没有官职在身的,等同他在江湖中设立的那个帮派,稍微好一些,好歹叫暗卫,也受皇室认可,却不受朝廷认可。 无官职在身,办起差事来自然就遭受多方的质疑,首先跳出来,就是那些拉屎下冰雹都不肯挪移半分的御史。 早朝上,他们提出,若再让暗卫干预朝政之事,便去皇上面前参奏一本。 御史有一个很大的特点,是有错就认,认错之后继续一意孤行,从不改过。之前梁太傅逼宫一事,皇帝饶恕了一群人,美其名曰是为了让这些人对抗南怀王,其实,是他身子骨不好,国难当前,他不能大批撤换官员,只能是暂留其职,但是这些人留下来之后,直接就和南怀王搞起了对抗,这本来是和夜王没有什么关系的,可偏这个南怀王唯恐天下不乱,每日议事本没他什么事,却总爱来晃悠,还经常搭着夜王的肩膀老九老九亲密地喊着,这不禁让人觉得,这夜王和南怀王结盟了。 这不,夜王用自己的人办差,便被有心人利用了一番,在御史面前煽动情绪,御史存在的最大功能,就是挑错,挑所有人的错。 这好不容易找到存在感,当然不愿意放过。 所以,这日的早朝,便几乎成了声讨夜王的大会。 这事儿其实也不难办,只要夜王答应不再用自己身边的人办公差就行,毕竟,也只是一句承诺,可私下你爱用谁用谁,谁管得着你啊? 御史只是见有官员反应问题过来,便处理一下而已。 您夜王好歹给人家点面子,是不是 可这个夜王还真是轴,又轴又倔,这早朝上人家声讨他半天,他似乎浑然听不出来,还跟着附和,说这种人就该逐出朝廷,不让他回来。 这让人家怎么说话呢他可是皇上请回来主持朝政的,本来小惩大诫就没事,你偏说要逐出朝廷,这不是打皇上的脸吗? 更有甚者,他竟然说自己不懂得处理政务,不能担当太尉之职,要当场挂靴而去。 这可吓着了御史,他这走了干脆,横竖谁都不爱看见他,但是,他可以死,可以患病,可以遭遇意外,总之一切都可以,就是不能让他们赶走。 这担当不起啊。 这声讨大会,最后变成了挽留大会,再之后,竟成了表彰大会,把他新官上任三把火做的那些事情都抬举成为了好事,他夜王也深得百姓爱戴,百官服从,让他继续在太尉的职位上历练,做几件造福百姓的事情。 梁王看着南怀王的嘴巴几乎都扭成麻花辫子了,实在是好笑。这种事情,也只有九皇叔能做得出来啊。 这不动声色扭转局势,还落了一顿猛赞,说真的,梁王觉得他有点……不要脸。 因为,他今天一直都在附和,人家问罪,他附和,人家赞赏他,他更是附和,一个劲地点头,小鸡啄米般,谦虚地接受了。 退朝之后,子安去了惠庆宫,把今日之事告知了子安和壮壮。 壮壮乐不可支,“他就是这么不要脸。” 子安是刚从熹微宫回来,刚喝了一口水,听了梁王这样说,直接把水喷了出来,喷在梁王的脸上。 小荪急忙拿出手绢为梁王擦拭干净,梁王面无表情地道:“幸好当初没娶你,就这么莽撞的人,本王真要不起。” 子安笑道:“行,我知道谁都比不上懿儿的,最近咋样啊?懿儿还有没有给你信啊?” “给了。”梁王骄傲地抬起头,“隔天一封信。” “哟!”壮壮笑了,“这么痴缠啊?那还不赶紧去禀报你父皇,让他早日定下你的婚事?” “本王给她,隔天一封。”梁王郁闷地说,那小妮子已经足足有半个月没给他来信了。 “啊?你给她写啊?隔天一封,你都写什么啊?有这么多话可以写吗?”壮壮好奇地问道。 “什么不能写啊?我今天吃了什么,做了什么,都可以写。” “那不是记流水账吗?”子安摇头,“你这日常生活可跑断了马腿咯。” “哎!”梁王愁了,“这战事开始到现在,一眨眼半月余,昨天有塘报回来说如今大军在北桥附近扎营。” “在北桥扎营?距离阵前有多远?北漠那边动向如何?”子安连忙问道。 “距离阵前吧也有些距离,塘报不够详细,本王也不知道如今实际情况如何,倒是打了一场,小打小闹。” “打过一场了?”子安心惊胆战,这战场就是厮杀的地方,是天下间最残酷的地方,她每天晚上躺在床上,都担心不已。 “别担心,就是先头部队碰上了敌方的百余人,应该是前来探路的,都拿下了。” “嗯,有什么消息马上告诉我。”子安道。 壮壮安慰道:“你放心吧,老七战场经验丰富,是老将了,没事的。” 子安勉强一笑,“是啊,我不担心的,他又不是头一次上战场。” 壮壮拉着她的手,“真没事,我不是安慰你,老七选择挂帅出征,就有一定的把握。” 子安点头,“我知道。” 一定的把握而不是十足的把握啊,而且,战场上的事情,诡异多变,谁都不可能说自己是常胜将军的。 “那个秦舟元帅,听说很厉害,你对她了解吗?”子安问梁王。 梁王道:“北漠是重武的国家,武将在北漠有很高的地位,秦舟……或者说秦家在北漠的势力十分大,皇帝也很是倚重,即便是北漠的镇国王爷,都得让她三分,至于之前来的祁王爷,和秦舟不同主派,两人听闻也暗中交手过几次,可他都在秦舟的手上吃亏过,这个人不简单,虽然是女将,却比很多男儿都厉害。” “我听闻她打仗很少吃败仗,是不是啊?” “是的,她几乎没有怎么吃过败仗,但是听闻她也很怕一个人。” “谁?” “南梁的懿礼公主。” “南梁?懿礼公主?懿儿吗?”子安一时糊涂了,怎么又来一个梁国? “不,不是,有两个梁国,一个是北梁,一个南梁,北梁便是宋家的天下,至于南梁,则是李家的天下,这个南梁懿礼公主,坊间有传言,说她是清河郡主死后附身上去的,当然了,这只是坊间的传闻,不足以信,但是北漠在与南梁交手的时候,便曾在这个懿礼公主手下吃过亏。” 第四百八十五章 保重 “你快跟我说说,这个懿礼公主是如何打败秦舟的?”子安连忙问道,这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秦舟这么厉害,还是对她做多点调查比较好。 “是北漠使臣去了南梁,在国宴上,懿礼公主骑术胜了她,且在军事方面,秦舟刻意刁难,都被这个懿礼公主逐一拆解。” 子安不禁失望,“那只是打嘴炮吧?嘴上说说的,在战场上却未必是这回事。” “可秦舟却怕了,她一代名将,却怕一个皇室公主的军事谋略,若只是打嘴炮,她会怕吗?”梁王道。 “有这方面的资料吗?”子安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有是有,不过要找一找,你要来做什么?” “研究一下。” “好,本王命人拿进宫给你。”梁王说。 第二天,梁王便命人拿了资料进来给子安,其实资料不多,因为懿礼公主和秦舟没有怎么交手,不过国宴上的事情被传颂了出去。 子安研究了一下她们两人纸上谈兵的例子,不禁觉得,这个懿礼公主着实厉害,即便是排兵布阵,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难怪秦舟会怕。 虽然只是纸上谈兵,但是子安却能观摩出秦舟大概的作战模式。她这个人很进取,强攻是不可能攻得下,因为对方兵强马壮,强弱悬殊,但是秦舟怕计谋,怕游击战,她是大部队碾压过去的,打游击战不行。 她再找了资料研究秦舟的作战模式,发现果真如此。 她写了一封信给慕容桀,让驿站的人马上送去。 不过,送去之后,她忽然想起慕容桀出征之前说的,让萧侯爷和陈家的十二位将军去做虱子,应该也是打游击战了。 子安不禁笑了,哎,她担忧他,一个劲地做着无用功的事情,正如壮壮说,他都是老将了,怎么会不先摸清楚敌人的作战方针? 只是,真挂心啊,静下来的日子好难熬。 北桥军营。 自打大军开拔至今,已经有半月余。 双方都在按兵不动,守住这北桥战线,是因为北桥镇有作战优势,三面环山,要攻入北桥,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西北边的官道,官道被高山夹住,大周军队已经占据了两面的高山,若秦舟部队开进,则进入伏击地带。 当然了,秦舟不可能会贸贸然进攻,她必定想办法避开官道。 萧拓苏青和慕容桀三人在营帐内,正说着战略的事情,便见倪荣掀开营帐进来,“京中私信啊!” 京中来信,分官函和私信,官函自然是朝廷发出问战况的,至于私信,便是将军家属的来信,是家书。 “又写信来了?烦不烦啊?”萧拓一脸的不耐烦,但是眼底却生光,自打在北桥扎营,柳柳便一日一封信来。 他一手伸过去,想要抢夺倪荣手上的心,倪荣却巧妙避过,“别烦了,不是你的。” 萧拓一怔,“不是我的?那是谁的?谁还有人写信来啊?” 倪荣递给慕容桀,“是王妃写给元帅的。” “啊?王妃也会写信?她认字吗她?”萧拓撇嘴,酸溜溜地道:“那我没有么?昨天都没有了,陈柳柳干什么去了?怎么不给我写信?” “方才不是说厌烦吗?”苏青取笑道。 慕容桀打开信,萧拓凑头上来,“写什么啊?” 慕容桀把他的脑袋撑开,“一边去,人家的闺房密话是你能看的吗?” “什么闺房密话?就你们俩还有这东西?”萧拓悻悻地坐在一边,看了倪荣一眼,“是不是你把我是信藏起来了?” “是啊,藏了好多呢,都拿去给将士们传颂了,可好看。”倪荣打趣地道。 萧拓哼了一声,“就知道那丫头玩疯了,都不记得我了。” “行了,这战场上呢,就知道儿女情长,像话吗?”苏青不禁摇头,“所以说,男人还是不要成亲为好,一旦女儿情长便势必会英雄气短。” 萧拓托腮,“还真是这样,要不,回去和离好了。” 苏青叫苦,“哎呀喂,我的祖宗,可别,你回去和离,老太君不得把我的脑袋给拧下来啊?” 倪荣不管他们两人,这半月精神紧张,难得找点话题轻松轻松。 “王爷,王妃说什么?”倪荣可不认为王妃特意来信,是因为了说几句闺房密话。 慕容桀收了信,含笑道:“没说什么,就说了如何思念本王。” “不信!”三人齐刷刷地摇头,这夫妻可不比旁人,至少,他们没办法想象王妃在信中痴缠地说着如何思念出征的郎君。 光想一下就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慕容桀淡淡地睨了他们一眼,道:“子安来信说,秦舟不擅长打游击战。” “她怎么知道?”苏青奇怪地问。 “她研究过秦舟的作战策略,发现了这点,便来信告知本王。”慕容桀心里头暖暖的,傲娇的想着,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呢。 “王妃真是万能的啊,以后叫她万能安。”苏青笑着说。 “我不信,王妃怎么还懂得打仗了呢?”萧拓总觉得是慕容桀杜撰的,一个女子,为什么懂得这么多啊? “自己看。”慕容桀把信拿出来递给萧拓。 萧拓取过来看了一下,“还真是啊,这王妃,可能耐了。” 不过,他又随即抬头看着慕容桀,可怜地道:“为什么一封信下来,都没一句私人话?哪怕一句想你都没写啊。” “滚一边去!”慕容桀一把夺过信,把萧拓推开。 萧拓捂嘴偷笑,“什么夫妻啊?就是同僚吧?” “萧拓,”慕容桀严肃下令,“你马上带人出去侦查,日落之前,不许回来。” 这是典型的乐极生悲。 苏青咧嘴笑着,嘴巴都拉到耳朵后方去了。 三人走后,慕容桀取出子安的信,仔细研究了一下,之前确实制定过要打游击战,但是因为见对方大部队碾压过来,他便有心想整改方案,想过会师之后全力迎击,但是子安的信,让他冷静了下来。 不能够全面迎击,因为胜算不高,就算勉强可胜出,伤亡必定惨重,大周还要余出兵力应付鲜卑,不能和她秦舟背水一战。 “万能安,幸好你提点了一下本王,否则本王便要沉不住气了。”慕容桀收好信,轻声说着。 想了一下,命倪荣准备好文房四宝,他要回信。 想了许久,满肚子的话,可不习惯写下来,不过当面说也是说不出来的。 最后,只得硬着头皮写了两个字,“保重!” 第四百八十六章 可悲的南怀王 信是夹在塘报里送回去的,塘报是沿路跑断马腿送回去的,驿站换马,三天后,抵达了子安的手中。 当子安看到那大刺刺的“保重”二字,哭笑不得。 真吝啬,标点符号都舍不得给一个。 就这性子,谁让你还喜欢了呢? 话分两头,话说夜王自从被闹过一次之后,人气反而水涨船高,在朝中说话也有人听得进去了。 这个闲散王爷,能混到今天这样也着实不容易。 不过,他显然要在作死的道路上继续狂奔。 这天,他入宫探望皇帝,病重中的皇帝强撑精神跟他说了一会儿话,就这一会儿话,夜王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就是要驱逐南怀王离京。 他原先留在京中是为了成亲,可后来下了旨意,让他回去南国成亲。最后,是皇太后薨逝,他留在京中守孝,可眼下贵太妃已经搬进去慈安宫守孝了,代替了他,那他这个庶出的儿子,就没什么事了,该去的去,该走的走了。 南怀王又再一次接到驱逐令,但是这一次,他一点都不生气不着急,他早就预料到有这一天了,也为这一天做好了准备。 他要留在京中,总有办法。 为了成大业,他可以不惜一切。 如今战事吃紧,京中自然容不得他留在这里。 他来到孙芳儿的院子,他已经命人干扰监视孙芳儿的人,确保对话不被人听去。 “王爷想要留在京中,似乎已经没有什么办法了。”孙芳儿听了他的来意之后,直言相告。 倒不是全然没有办法,只是她有些心灰意冷,不想费脑子罢了。 “不是让你办法,你给本王一种蛊毒,本王要一个人,在五天之内,毒发身亡。”南怀王道。 “五天之内?”孙芳儿抬起眸子,“王爷想毒杀谁?” “谁死了,本王才能留在京中?”南怀王冷笑,眼底透着狠毒的光芒。 这眼下,要么是贵太妃死,要么是皇帝死,可他要对皇帝下蛊,几乎是不可能的。 他要对自己的母亲出手了。 孙芳儿垂下眸子,“为什么是五天毒发?” “本王三天后离京,她在本王离开京城两天之后毒发,谁都怀疑不到本王的头上来,而且,两天的时候,本王没有走远,回京也不需要多费时。” 孙芳儿脸上有凉凉的笑,“王爷想得真周到。” 南怀王伸出手,抚摸她的脸,“有时候,本王真的很怀疑,为什么慕容桀对你一点感觉都没有,你比夏子安长得要出色不知道多少。” “王爷想说什么?”孙芳儿对他伸手触摸感觉有些不适,下意识往后挪了一下。 “想说慕容桀没有选择你,是他的损失,你不也一直这样想吗?你也一直想向他证明,这一次,母妃一死,他也会死,是吗?”南怀王盯着她。 孙芳儿脸色微变,“什么意思?” 南怀王冷笑,“别以为本王不知道,芳儿,你是对慕容桀用了同命蛊,但不是用在本王与他的身上,而是用在了母妃和他的身上,对吗?是母妃让你这样做的,因为,她始终防备着有一天,慕容桀会对她下手。” 孙芳儿脸色苍白,低头没说话。 “你不要害怕,本王并不怪罪你背叛本王,事实上,你这样最很好,本王若到最后,杀不了慕容桀,杀了母妃,也能达到目的了。”南怀王轻轻地拍着她的脸颊,“不过,瞒着本王的事情,一次就够,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本王早就晓得此事,也对你动过杀机,否则,你也不会去找夏子安,让她保着你。” 孙芳儿难以置信,“王爷都知道?” “本王在京中培植了这么多年的势力,你以为本王就只能依靠母妃和你?”南怀王狂笑起来。 “夏子安身边,有王爷的人?”孙芳儿实在难以相信,夏子安一向小心,怎么会被安插了人在身边而不知道? 南怀王只笑不语,眉心透着一股子阴寒之气,阴柔狰狞。 孙芳儿道:“王爷给我半天的时间,我把蛊虫给你。” “本王便在这里等着你。”南怀王也不着急,他相信孙芳儿不会再敢背叛他,奴性思想就是这样,是被禁锢的,背叛只是想找更好的出路,但是她现在知道,母妃那边已经没有她的出路了,她只能听从他的吩咐。 五天就毒发的蛊虫,其不需要半天才能给,她养的蛊虫,想什么时候毒发,便什么时候毒发,她可以控制。 但是,她却有些犹豫了。 倒不是说怜惜贵太妃,而是觉得这样做还有意义吗?慕容桀死了,她跟谁去证明自己? 心仿佛被挖去了一块,空落落的。 母亲说,她从小就是个死心眼的丫头,认定了一件事情,就一头扎到底,撞了南墙也不会回头。 她知道自己是,从慕容桀宣布厌恶她,她却不死心的那天起,她就知道自己倔。 可有什么办法呢?她控制不了自己。 静静地坐在药房里,手里握住一罐毒虫,拿起一些毒药扔下去,这些毒虫都是吃毒药长大的,毒药的分量也都是控制过,她这辈子,就这么点能耐了,却要用来害她曾经爱过的人。 想起慕容桀决绝的语气,她的心又冷硬起来,你在这里怜惜他,他知道么?即便知道,一样不顾一屑,他心里只有夏子安。 夏子安,一个什么都比不上她的女人,到底有什么地方值得他喜欢啊? 不止他,还有许多人,都喜欢夏子安。 也好,死了也好,死了,谁都得不到。 她握住瓶子,走了出去。 “取一粒放在酒中,喝下去,五天之后,她会暴毙。” 南怀王接过来,得意地笑了一声,“好,放心,等本王大事成了,少不了你的好处。” “谢谢王爷!”孙芳儿福身,脸上依旧恭谨,只是,眼底很冷。 她知道,南怀王拿走这蛊毒,绝对不会只是为了杀贵太妃这么简单。 这是毒虫,要五天之内杀死一个人,就一定会有中毒的迹象,到时候追查起来,谁最有嫌疑? 不过,她不想管,因为她不喜欢夏子安,最好她也死了吧。 都死了,就都清净了。 她看着南怀王得意而去,心中不禁悄然叹息,他留在京中的方式,只有死人,死自己的亲人。 可悲啊! 第四百八十七章 五日毒虫 这日,南怀王难得在留在慈安宫。 “想不到,你还是要离京,我们的计划,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成功?”贵太妃已经很不耐烦了,她等太久了,从入宫那天起就想着母仪天下,如今,皇太后都死了,她还是没看到希望。 “母妃不必着急,如今国难当前,儿子在这个时候也动不得,动便是国贼,落得这样的骂名,难以名正言顺登基,这么多年我们都等了,再等等又何妨呢?”南怀王安慰道。 贵太妃确实心浮气躁,“不是母妃不能等,而是如今宫中尽然在夏子安和慕容壮壮的掌握中,陈家那老太婆总是过来盯梢,好几次哀家真想杀了她。” 南怀王眉心一动,“杀了她?” “可不是吗?她一天都在这里,哀家若要下毒,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贵太妃冷哼,“若不是看在陈家难缠的份上,加上死在慈安宫里,哀家脱不了干系,早就下了杀手。” 南怀王从怀里取出一颗药,“这是今日儿子去问芳儿要的,藏在身上,以防不时之需,母妃,你就在汤里下毒,你和她一同喝,但是你事先服下解药,五天之后,她就会暴毙而亡。” “这是毒药?”贵太妃拿过,倒出来看了一下,“芳儿不是擅长用蛊毒吗?这是什么毒药?” “这是蛊毒,里面裹着都是虫卵,服下去之后,若没有解药,虫卵便会长大,五天后,可夺人性命。” 贵太妃大喜,“好,你马上去问芳儿拿解药,哀家先行服下解药,解决掉那陈老太婆。” 南怀王举起杯子,眸色深沉,“母妃,陈家以老太君马首是瞻,她死了,陈家就散了,以后,我们又少一个敌人了。” “你说得对,”贵太妃笑容满面,“阿福,来啊,把哀家的陈年好酒拿上来,难得王爷今日得空,我们母子要好好地喝一杯。” “母妃,还藏着好酒?”南怀王嗔怒,“早该拿出来了。” 贵太妃叹息一声,“这本来是早年藏下的,原先是给你哥哥准备的,当时哀家和先帝都觉得他大有出息,没想到,他这么反叛,也罢,如今哀家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你的身上,这酒,便与你一同喝吧。” 阿福拿来陈年竹叶青,打开黄泥封口,便闻到一阵阵的酒香扑鼻,香气横溢叫人闻一下便沉醉了。 “好酒,好酒啊!”南怀王大喜,他也好美酒,且非美酒不喝。 像慕容桀那样,虽说也好酒,但是,他是什么狗屁垃圾都能放入口中,就这一点,一直都让他很看不上。 贵太妃亲自为他倒酒,问道:“你那边想出留在京中的办法没有?” 南怀王道:“如今皇上虽说没下明旨让儿子回南国,但是有这样的意思了,且老九也在殿上说过,儿子是怎么也得走一走的,借着守孝的名誉留在京中,这段日子儿子也笼络了不少人,所以,这一次的任务便算达成了,回去也不打紧。” “嗯,你暂时回去也可以,回去之后,你也该招兵买马,好好地筹备一番了。” “儿子知道。”南怀王应道。 “来,母妃敬你一杯,祝愿我们的大事早日可成。”贵太妃再举杯,南怀王与她碰杯一口喝尽。 他放下杯子,道:“母妃,这五日毒虫,还是得赶紧给陈太君喝下去,此人十分精明,您下药的时候要特别注意,但凡她有警惕之心,您都不要冒险而为。” “放心吧,有心人装无心人,她怎么都不是哀家对手。”贵太妃自信满满地道,“你确定给哀家的五日毒虫是有解药的吗?” “当然有,不信您传召芳儿入宫问问便知道。”南怀王笃定地道。 “倒是不必的,你只管把解药给哀家就是,哀家伺机下手。” “好,儿子明日入宫交给您。”南怀王说。 翌日,他果然便拿了解药入宫给贵太妃,“母妃,您要记住,必须先服用解药,再饮毒酒,前后顺序不可错乱,否则,解药无效。” “嗯,哀家记住了。”贵太妃手里拿着那颗解药,手竟有些颤抖,脸色也很不自然。 “母妃,您怎么了?”南怀王发现了她的不对劲,问道。 贵太妃吸吸鼻子,“不知道怎么回事,今日起来便觉得头重脚轻,回头得传个御医过来看看。” “是冻着了吧?以后儿子不在您的身边,您可得注意自己的身体。” 贵太妃望着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哀家命苦啊,生了两个儿子,却像没有一样。” “母妃别说傻话,儿子不过是暂时离开,终究会回来的。” “是的,”贵太妃看着他,“你会回来的。” “明日儿子就要离京了,母妃好好保重身体。”南怀王说着便起身,跪在了地上,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母妃身子不好,儿子没能陪伴在旁,儿子心中有愧。” 贵太妃端坐在椅子上,坦然接受了他三个响头,然后才伸手拉他起来,“哀家总觉得,你这一次走不了。” “母妃为什么会这样觉得?”南怀王心头暗暗吃惊,脸上却是不兴波澜。 “不知道为什么,只是有这个直觉,觉得你这一次走不了。”贵太妃笑着,笑容十分冰冷。 南怀王看着她,心里头竟觉得毛毛的,她不会知道什么吧?芳儿应该不会乱说的。 不过,为谨慎起见,他离开慈安宫的时候,还是问了一下宫卫,“孙芳儿昨晚和今天有没有入宫?” “回王爷,不曾见过。”宫卫道。 南怀王这才放心,孙芳儿没有入宫,母妃也没有出宫,她们两人不曾碰过面,想来此事是十拿九稳了。 翌日离宫,他便先来拜别贵太妃。 刚好,陈太君也一大早就来了。 “陈太君也在啊?”南怀王微笑。 “老身听闻王爷要离京,怕贵太妃伤心,便特意来陪伴。” “太君有心了。”南怀王道。 “王爷客气了,此去南国,路途遥远,王爷路上保重。” “是路途遥远,但是习惯了,这来来往往,便当时游历了。” 陈太君轻笑,“王爷这种心态难能可贵,老身敬佩。” 她起身,“老身先出去吧,免得妨碍贵太妃与王爷母子话别。” 说完,便走出去了。 第四百八十八章 酒中之话 南怀王见她出去,压低声音对贵太妃道:“母妃,今日是好时机,您得抓住机会。” 贵太妃看着他,“放心吧,你先离京,但是别走远,就在附近住下,两天之后,哀家会让人接你回来。” 南怀王微怔,“母妃有法子让儿子留下?” “是的,自然有法子。”贵太妃笑容自得,“你且去吧。” “那……”南怀王上前一步,“母妃不如说说,是什么法子?” “着急什么啊?你只管去等消息便是,记得不要走远,免得回来还得花费时候。” 南怀王心里头有些忐忑,总觉得事情过于顺利。 为了谨慎起见,他离宫之后,马上吩咐死士,若贵太妃没有服下五日毒虫,将不惜一切杀了她。 孙芳儿没有跟随南怀王离开,因为,他的离开只是一个幌子,过两天就得回来,孙芳儿跟着他走,那些侍卫肯定会先跟着两天,还不如不带她去。 孙芳儿自打给了五日毒虫南怀王,心里头便总觉得厌烦,心绪不宁。 这日她在街上闲逛,路过鼎丰号,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 胡欢喜听得孙芳儿来了,有些诧异,着人请她进来。 孙芳儿坐下之后,也没说话,只是静静地坐着。 胡欢喜是忙得两头生烟,着实没时间陪她静坐,便打破僵默,问道:“你来有什么事吗?” 孙芳儿茫然地摇头,“没有,我只是路过。” “路过?”胡欢喜端起茶,也请她喝,“那就先喝口茶吧,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不舒服啊?” 孙芳儿又摇头,“没有。” “今天南怀王离京,你不跟着走?” 孙芳儿拿起杯子闻了一下,才喝了一口,“你巴不得我跟他走吗?” 胡欢喜一怔,这话从和说起啊? “你倒是没必要这么尖锐的,我只是随口问问。”胡欢喜道,心里想着如何不着痕迹地赶走她又不至于得罪她。 她是真忙啊。 孙芳儿放下茶杯,“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这样。” “不打紧。”胡欢喜说。 孙芳儿搜肠刮肚,想跟胡欢喜说些话,但是,又想不到可以说什么,或许,她是真的不适合和人交流,便道:“我走了,我知道你忙着,不好意思妨碍你。” 胡欢喜本来是巴不得她走的,听她这样说,倒觉得奇怪,“孙姑娘,你是不是心里有事啊?要不,你跟我说说。” 孙芳儿想了一下,“也没什么事。” “真没?” “我想找人说话,但是我不知道找谁,找了你,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孙芳儿老实地道。 胡欢喜干脆站起来拿起披风,“走,陪我出去吃点东西,我饿了。” 孙芳儿哦了一声,站了起来,亦步亦趋地跟着她,竟有几分小媳妇模样。 出到外面,冷风嗖嗖,胡欢喜见她一个劲地颤抖,便皱起眉头道:“今日这么冷,你连棉衣披风都不穿一件?真是要美不要命了啊?” 她把自己的披风给她,且亲手帮她系上,“这披风也不是什么好料子,你穿着吧。” 孙芳儿有些无措,“这……你不冷吗?” “我内里穿了羽绒,能抗寒,而且我壮啊,瞧你弱不禁风的样子。”胡欢喜招呼马车过来,扶着她上去。 孙芳儿似乎是十分享受这种被人照顾的温暖,低着头没说话,但是脸上的弧度十分柔和。 胡欢喜直接带她到胡家开设的聚福楼,找了花园里的一个雅间坐下来。 屋中点着炭火,十分温暖,胡欢喜道:“你把披风脱了吧,这里暖和,回头吃了酒,会热的。” 孙芳儿伸手拉紧披风,摇头,“我不吃酒,我也不热。” 胡欢喜笑了,“好吧,你喜欢就好。” 胡欢喜着博士过来点菜,问孙芳儿,“你喜欢吃什么?” 孙芳儿道:“随便就好。” 胡欢喜微笑,“你真随和。” 心头却腹诽,最烦人家说什么随便就好。 她点了三个招牌菜,又让人暖了一壶酒,她自己先喝了一杯,暖和暖和冷僵的身子,见孙芳儿一直瞧着她,便给她倒了一杯,“你喝点吧。” “喝点。”孙芳儿拿起杯子,就真的只是喝了丁点儿,是用嘴唇沾了一下下。 胡欢喜不禁失笑,“你是怕我下毒吗?” 孙芳儿摇头,“不是,喝酒会让人丧失理智,我要保持清醒。” 胡欢喜听了这话,心底有些异样,她曾经也过过这种日子。 “和我在一起,你没必要防备太多。”胡欢喜这话是真心的,只要不是害人,她真不会管那么多。 孙芳儿听了这话,怔然地看着她,冲口而出,“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 “好?”胡欢喜觉得莫名其妙,“我也没有特别对你好啊。” “可我没见过对我这么好的人。” “你师傅和你母亲呢?”胡欢喜知道她的往事,知道她害了自己的师傅,害了柔瑶的生母也就是她的母亲。 孙芳儿摇头,“师傅对我不好,他总是打我,至于母亲……” 孙芳儿沉默了一下,“她对我好,可和柔瑶是不一样的,她很少骂我,但是她会骂柔瑶,她看柔瑶的眼神是宠爱,看我的眼神是客气。” 胡欢喜看着她,没想说什么去安慰她,她的师傅对她好不好,这点无从知道,但是,孙夫人对她是好的。 不过,这是她自己的事情,胡欢喜没打算过问。 胡欢喜只是说:“有时候,我们想得到一些东西,就要付出一些东西,人和人的交往也是这样,你想别人对你真心,你就得首先交出真心,这个世界除了父母,无人会无缘无故地对你好。” 这番话,其实真的很幼稚了,许多人都懂得,跟孙芳儿说这些显浅的道理,胡欢喜觉得自己有些多余。 但是,她是真的无话可说,高估了自己承受木头的能力。 但是,孙芳儿听了她说的这番话,神色却深思起来,仿佛,她从不知道这个道理。 博士又暖了一壶酒进来,笑眯眯地道:“掌柜,这是小人自己酿制的米酒,给您尝尝。” “你酿制的?那我真要试试。”胡欢喜笑道。 “给点意见,若不好,回头小人再改良一下。”他给胡欢喜倒酒。 胡欢喜喝了一口,咂了一下舌头,“香,不错,起码是三蒸了吧?” 博士笑着说:“不,是双蒸。” “双蒸?”胡欢喜点头,“真不错,这酒可以挂牌了。” “真的?”博士大喜,“那回头小人跟李掌柜说一声。” “嗯,去吧。”胡欢喜微笑道。 博士欢天喜地地出去。 这一幕,孙芳儿看得怔了,问胡欢喜,“他做博士的,你为什么许他酿酒?” 第四百八十九章 有戏 胡欢喜道:“人都有力争上游的心,他不甘心只做博士,学会酿酒,便可加工钱,且他也喜欢,人都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不是吗?” “可不是每个人都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孙芳儿反驳道。 “是啊,”胡欢喜轻声叹息,“我们很多时候身不由己,但是,总有一两样是我们可以做的,例如我,我忙得很,但是我喜欢和朋友聊天,所以,我会在百忙中抽出时间去找朋友说话,一如今天和你聊天。” 孙芳儿心头有些触动,“我一直认为,你接近我是有目的的。” “哪里有这么多目的呢?人活一辈子,总得图个自己高兴。” 孙芳儿忽然伸出手拉住她的手,“胡欢喜,我跟你说一件事情,说了之后,你能不能把我当成你真正的朋友?” 胡欢喜被她忽然的严肃正经吓住了,“我是把你当朋友啊。” “不,虽然你说没有目的,但是或多或少,你心里没有把我当成你真正的朋友,我想做一件让自己高兴的事情,也可以让我朋友高兴的事情。” 孙芳儿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发光,眼底也发光,精神很是振奋。 “你说!”胡欢喜有些心虚,确实,她这种老狐狸,不可能真正把孙芳儿当成朋友,至少,现在还没有,接近她,也不是说非得有什么目的,只是来往一下,做生意的人,并非只有朋友才可来往。 孙芳儿道:“同命蛊,是贵太妃和摄政王,不是南怀王和摄政王,而且,南怀王日前问我要了五日毒虫,他要杀贵太妃,贵太妃死了,摄政王就一定会死。” 胡欢喜吓了一跳,“你说什么?南怀王要毒杀贵太妃?” “是的,而且,他一定会想尽办法嫁祸给夏子安……我不喜欢夏子安,她死了最好,但是,我知道她是你的朋友,她死了你一定会难过,你是我的朋友,我不想你难过。” 胡欢喜怔怔地看着她,这孙芳儿,说的是真的? 她是这么单纯纯粹的人吗?不像啊,她是擅长用度,用计谋的,她是故意说这些混淆视听? “她什么时候服下毒药?”胡欢喜问道。 “我不知道,我现在也不能入宫了。”孙芳儿说。 “但是,”胡欢喜有些疑惑,“南怀王为什么要这样做?” “之前,他一直以为我是对他和摄政王下了同命蛊,但是不知道他是怎么发现我下的是贵太妃和摄政王,如今皇上说要让他离开京城,为了留下来,为了杀死摄政王,所以,他要杀了贵太妃。” “又是以守孝的名义继续留在京中?”胡欢喜真是哭笑不得了,就没别的法子了吗? “他也没别的法子。”孙芳儿说。 胡欢喜问道:“其实你和他是什么关系啊?你马上就是他的王妃了,你可知道,你现在是出卖了他。” “倒不算出卖,他低估了贵太妃,贵太妃看出了他的心思,已经让人来问我要了解药。” “啊?”胡欢喜有些不解了,“看出了他的心思直接不服用那什么毒虫就是了,为什么要解药?” “贵太妃的计谋,其实高于南怀王,她必定是有所打算,至于她要做什么,我不知道,不过我还能肯定一样,就是南怀王如果见她没有毒发,会让人直接下杀手,他身边有很死士。” 胡欢喜不禁摇头,“他们母子两人,真是奇葩。” “奇葩?” “极品。”胡欢喜正色地看着她,“谢谢你告知,我会转告子安。” “你不要跟她说是我说的。”孙芳儿神色有些不自然,“我不想她认为我在救她。” “其实……你是可以交子安这个朋友的。”胡欢喜道。 “我不想,她和我最喜欢的人成亲了,我不喜欢她,也不想做她的朋友。”孙芳儿说。 胡欢喜看着她那张绝美的脸,觉得有些看不透了。 她这么直白地说出这句话,真的好吗? 与孙芳儿话别之后,胡欢喜立刻入宫。 子安听得是孙芳儿说的,心里有些保留,“你觉得孙芳儿说的都是真的?” “我不知道,不敢肯定,所以原话转告你,让你自己判断。”胡欢喜道。 子安想了一下,孙芳儿为什么要这样做呢?真的只是为了交胡欢喜这个朋友?朋友对她来说,有那么重要吗? 她可是要做南怀王妃的人啊,如果让南怀王知道她出卖了他,她到手的一切都会失去。 子安想起之前孙芳儿说过,有人要杀她,莫非,这个人是南怀王? 如果她说的是真的,那么,南怀王是真不能留了。 可若她说的是假的,南怀王才是同命蛊的母蛊,杀了南怀王,老七就危险了。 真真假假,子安一时都不敢乱下判断。 沉思了一会,子安心里头便有了计较。 “小刀,去找夜王,便说我有事跟他商议。”子安吩咐刀老大。 “是!”刀老大应声而去。 胡欢喜问道:“你找他做什么?” “要知道同命蛊的母蛊是谁,我有办法。”子安压低声音,在胡欢喜耳边低语了两句。 胡欢喜听了之后,蹙眉道:“你这个方法如果可行,还得有一个先决条件,那就是他们母子两人,确实知道,谁才是真正的母蛊。如果南怀王以为是贵太妃,但是其实是他自己,他不知道,你的计划便失败了。” “你说得也有道理,但是,反正对老七没有伤害,不妨试试。”子安道。 “也行,但是此事你还是得拿捏好分寸。” “放心,我知道的。”子安道。 “好,那我就先走了。”胡欢喜起身,一脸的厌烦,“其实我自己都忙得要死。” “夜王之前不是说去了你那边做秘书吗?”子安打趣地道。 胡欢喜打了一个机灵,“行,别说了,说起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们怎么回事啊?我怎么觉得他老是围着你打转?” “谁知道他?神经病,他是个疯子。” 子安笑道:“该不是看上你了吧?” 胡欢喜呸呸呸了三声,“不许胡说,说起来都叫人……”她这样说着,神色却有些深思起来。 子安却看着她,“叫人怎么样啊?” “恶心!”胡欢喜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走了!” 子安笑看着她的背影,这两人,有戏。 第四百九十章 刺客来袭 翌日,宫中有人在传,说摄政王中了伏,如今伤重,怕随时有性命之危。 这个消息,听闻是从夜王那边传出来的,消息可靠。 慈安宫自然也收到了消息,中午时分,便见阿福匆匆出宫去,回来的时候,把孙芳儿也带了入宫。 孙芳儿在宫中逗留了一个多时辰,然后由阿福送她离开,而当晚,阿福没有回来。 第二天早上,子安去了慈安宫,要给皇太后上香。 慈安宫上下,充斥着一种让她厌恶的味道。 是醋的味道。 整个宫殿,都有这种味道,打从宫门进入,到内殿,都充斥着酸臭味。 子安想起慕容桀老是让她喝醋,阿蛇姑姑也说过让她喝醋,莫非,这解蛊毒能和醋联系在一块? 她上香之后,求见贵太妃。 贵太妃没有见她,而是一直留在寝殿里。 子安没见到她,自然不心死,硬闯进寝殿里。 “夏子安,你好大的胆子!”贵太妃本就坐立不安,见夏子安闯进来,陡然变脸怒斥。 “贵太妃!”子安看着她,“我来,是有事相告。” “你的事情,哀家不想听,滚出去!”贵太妃厉声道。 子安发现这寝殿里醋味更是厉害,她看向桌子,桌子上放着一碗褐色的东西,大概就是陈醋了。 而醋的旁边有一个小碗,小碗上似乎几滴凝固了的血。 母蛊真的是她? 但是,解蛊有这么容易吗?就喝醋加孙芳儿的血? 贵太妃见她四处看,立刻便唤来侍卫,“赶她出去。” 子安道:“既然贵太妃不愿意和我说话,我走便是。” 她这般气急败坏,倒像是真的恼羞成怒了,看来,孙芳儿说的话没有假,她是母蛊。 与此同时,慕容桀阵前重伤的消息,也被“有心人”传到了南怀王那边,他如今刚走到桥镇,听得消息,命人立刻去查探真伪,倒不见其他动静。 暗卫把南怀王的反应也传达给子安听,子安心中大概有数了。 她出宫去,找到了夏霖。 而在南怀王离京后第三天傍晚,贵太妃传了孙芳儿入宫,一如既往地,老太君一早就来了,贵太妃今日一反常态,没有露出厌恶之色,反而挽留了她在慈安宫一同用膳。 席间说说笑笑,竟也没有半点不愉快。 吃完饭,老太君便要走了,贵太妃起身相送,在门口扶着老太君的手,轻声叹息:“今日听老太君一席话,让哀家茅塞顿开啊,人一辈子,要的是什么呢?罢了,以往是哀家执念过甚,如今老八回了南国也好,哀家便好好修补与老七的母子关系。” 老太君看着她,她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方才在吃饭的时候,她可从没说过什么大道理,那所谓的听君一席话,茅塞顿开压根不存在的啊。 老太君正想出言反问,空气中陡然便有杀气笼罩过来。 身为多年沙场战将,她对这种杀气再熟悉不过了。 她第一个反应便是贵太妃找人杀她,但是,当她看到黑衣人凌空从屋顶飞下来,直刺向贵太妃的时候,她知道自己猜错了。 “来人啊,有刺客!”阿福尖声喊道,提剑上来与黑衣人厮杀。 这些黑衣人,能潜伏在慈安宫屋顶,轻功非同一般。 老太君挥动龙头拐杖,与两名黑衣人缠打起来,她虽年纪老迈,但是这些年大概也是没放下功夫,只见她出招迅捷,丝毫不拖泥带水,龙头拐杖裹着疾风而去,招招夺命。 孙芳儿护着贵太妃往殿中退去,孙芳儿面容上没有什么表情,她知道杀手是谁派来的。 她回头道:“贵太妃莫慌……” 她怔住了,只觉得腹部一阵疼痛,她艰难地低头,看到一把匕首插在了自己的腹部,她伸手抹了一下,手里全然是血。 她慢慢地抬起头,看到贵太妃那张狰狞得意的脸,“为什么?” 贵太妃冷笑,“你觉得呢?” 孙芳儿摇摇头,“同命蛊还没解开,你要杀我?” “同命蛊的母蛊,不在哀家身上,而是在老八的身上。” 孙芳儿踉跄退后一步,脸色苍白,“不,是在你身上。” “哀家没有喝母蛊酒,是老八喝了,他自己都不知道,你以为哀家是傻了吗?用同命蛊牵制老七,却冒险让自己做母蛊。”贵太妃冷道。 “不可能,那昨天你为什么让我入宫解蛊?”孙芳儿记得是亲眼看她喝下了同命蛊毒酒的。 “若不是这样,夏子安怎么会认为哀家就是母蛊?既然哀家是母蛊,那她还会对老八手下留情吗?老死,慕容桀就必须死,他受伤是假的,不过,这一次会变成真的。” 孙芳儿倒抽一口冷气,“那你是早知道王爷会派出杀手了?” “没错,他让我给陈太君服下五日毒虫,也让哀家服下,一旦哀家没有下毒,他就会派出杀手,这孩子啊,痴傻得要紧,这么多年,他身边莫非就没有哀家的人吗?”贵太妃啧啧摇头,忽地面容一冷,抽出匕首捅向孙芳儿的心脏位置。 匕首抵达心脏之前,孙芳儿死死地抓住她的手,与她对抗。 “你设下这么大一个局,就是要杀我?”孙芳儿浑身颤抖,她虽知道贵太妃计谋深远,却不知道她算到这一步上去。 “你错了,哀家不是要杀你,哀家只是要杀陈太君,至于你……”贵太妃冷笑,“你也该死了。” 孙芳儿用尽全身的力量撑住,但是腹部受伤已经体力不支,她的手掌就抓住匕首刀刃,鲜血一滴滴落下,心头混乱疑惑,“不,不,说不通,说不通,南怀王和摄政王都死了,你还有什么指望?” “若自己的亲生儿子都指望不上,哀家指望谁不是一样吗?七皇子年幼,扶他起来,哀家便是太皇太后。” “你未免把宜贵妃想得太简单了,她怎么会受你的控制?” “一个鲜卑贱女子,若不是哀家,她如今也不过是秦楼女子一个。”贵太妃陡然发狠,用尽全力刺向她的心脏。 孙芳儿仰天倒下,匕首从左胸上划过。 当贵太妃再想下手的时候,那边侍卫和老太君已经难以抵挡,黑衣人攻了进来。 贵太妃丢下匕首,冷笑一声,看着一步步逼近的黑衣人,手中一扬,粉末散开,黑衣人没有蒙脸,呼吸之间,便已经吸入粉末。 第四百九十一章 念旧情 七名黑衣人,纷纷倒地,阿福带着她的暗卫进来,贵太妃迅速打开内殿的门,有两名黑衣人走出来,且把地上已经死去的两名黑衣人拖进去,然后在每一个黑衣人的胸口补剑,之后,两人再互相捅一剑,倒在了地上,嘴里含着一粒毒药。 老太君等人冲进来的时候,贵太妃握住手臂,而阿福带着的侍卫收剑,指着地上的刺客。 与此同时,大批的禁军也赶到了,受伤的两名黑衣人被拿下,昏迷的孙芳儿也被抬出去。 阿福见孙芳儿还会动弹,想追出去,但是被贵太妃阻止,孙芳儿活不成了,刚才她虽伤重倒地,但是也吸入了毒粉,虽然分量不多,但是应该支撑不了多久。 宫中遇刺,且事情发生在皇太后的宫中,自然引起了重视。 此事传到了皇帝的耳中,皇帝着梁王和夜王赶忙过去处理,务必查出刺客的身份。 拿下的两名黑衣人,被押下去审讯。 其余的几名黑衣人,则在检验尸体之后,丢弃乱葬岗。 审讯是由夜王亲自坐镇,与刑部尚书一同审问。 老太君受了轻伤,但是不碍事,子安为她包扎过,基本没有大碍。 倒是孙芳儿,情况比较严重,至今还没醒来。 贵太妃红着眼圈对院判道:“你们要不惜一切,把她救回来,她可是未来的南怀王妃。” 子安听得此言,想来,贵太妃是很看重孙芳儿的,毕竟,孙芳儿可是大帮手啊。 “我去看看吧!”孙芳儿是解蛊的关键,还真不能死。 贵太妃却冷着脸道:“你?死了是不是你负责?你滚,不许接近她。” 子安私下对院判道:“情况若不好,你马上跟我说。” “是,王妃!”院判道。 其实不需要审讯,子安认为这些刺客是南怀王派来的,正如胡欢喜转告孙芳儿的话,南怀王要刺杀贵太妃,好让他继续留在京中。 这一下,生母死了,他守孝怎么也得一年,这一年,足够他在京中翻腾了。 子安觉得那两名活着的刺客是查问不出什么来,南怀王的死士她见识过,是宁死不开口的。 而且,他们当中有五人已经中毒身亡,应该和上次一样,咬碎了毒药自尽的。 另外两个活着的刺客嘴里也发现了毒药,但是可能因为受伤被拿住,无法咬碎。 “这一次可真是险啊,你不是已经命人去保护贵太妃了吗?怎么还有刺客可靠近呢?”壮壮问子安,如果这一次让南怀王得逞,贵太妃死了,老七可就真的危险了。 “还没,人手我发出去了,想着先制住南怀王以绝后患。”子安心里暗惊,如果这一次不是老太君在场,贵太妃还真的遭毒手了。 壮壮骂道:“这个老八真是离谱,自己的亲娘说下手就下手。” “他们母子就是一类人,当初贵太妃不也对老七下手了吗?”子安坐下来,前后思量着整件事情,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反复地想,着实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啊。 “怎么了?还在后怕?”壮壮见她脸色苍白,问道。 “不是,”子安看着壮壮,“你觉得事情有没有诡异的地方?” 壮壮怔了怔,“哪里诡异了?是刺客潜伏在慈安宫?老八的人都是武功高强之辈,轻功了得,能潜伏在慈安宫不奇怪,不过,老八是棋差一招,没算到老太君在慈安宫,否则,这一次就得手了。” 子安道:“是啊,但是他为什么没算到陈太君在呢?陈太君这些天一直都杵在慈安宫,而且,当时陈太君是要走了,无人发现刺客的存在,刺客大可以在陈太君离开之后,才下手啊?不过这点也说得通,老八想连陈太君都一同杀了,所以在老太君离开之前就下手。” “是啊,陈太君一死,他便少了一个障碍。” “但是,南怀王为什么要杀孙芳儿?”子安不明白这点,南怀王和贵太妃应该都不会杀孙芳儿的,莫非,是知道孙芳儿和胡欢喜来往的事情? 可南怀王离京之后,孙芳儿才去找的胡欢喜,他又如何知道孙芳儿把一切都告知了胡欢喜呢? 就算南怀王一直命人监视孙芳儿,可她的人也一直监视着南怀王,期间无人报信给南怀王啊。 这点,子安怎么都想不通。 “听闻孙芳儿是被匕首伤的,刺客不是用剑吗?”壮壮忽然问道。 子安道:“是,这点我也很不理解,可殿中只有贵太妃和阿福,贵太妃不可能会杀了孙芳儿的,除非同命蛊解了。” “这不可能的,子蛊死了,母蛊才能解开,子蛊不死,母蛊是解不了的。” “你怎么知道?”子安诧异地问道,这点,连她都不知道的。 “阿蛇姑姑来的时候,我问过她。” “阿蛇姑姑懂得解蛊?” “她说不懂,但是知道大概是怎么回事。” 子安想起阿蛇姑姑说醋的事情,又在贵太妃的屋中见过醋,“难道喝醋可以解蛊?可如果像你说的那样,同命蛊是需要子蛊死了之后才可解母蛊的毒,如今子蛊没死,贵太妃折腾孙芳儿的血和醋做什么?” “她大概以为老七没了吧?”壮壮想了一下道,“老七没了,她自然就得张罗解蛊。” 似乎说得通,子安一时也挑不出什么来,可就是觉得心里有很奇怪。 “你调派了多少人去伏击南怀王?”壮壮问道。 “暗卫全部出动,连同夜王的人。” “下狠手吗?”壮壮问道。 子安点头,“夜王启禀了皇上,皇上说,出了桥镇,就动手,斩草除根,但是这件事情不能由朝廷由皇上去做,只能是我和夜王两人派人出手。” 壮壮算了一下,“如今他在桥镇是吧?明日一早起行,白天大概是不动手的,毕竟官道人来人往,过了桥镇,晚上应该会宿在苏江府,苏江府有山贼作乱,杀了老八,还能推给山贼,这计策好啊。” “我其实是想制住他,倒没想说现在就拿他的性命。”子安道。 壮壮蹙眉,“但是,斩草不除根,怕后患无穷啊。” “是的,如今我们正在打仗,着实熬不起内乱。”子安说着,心里却还是有些忐忑,总觉得,这事儿还有内情。 南怀王这个人丧心病狂,连自己的亲生娘亲都可以下手,他狠毒起来,真的可怕,此人早除早妙。 “你到底在担心什么啊?”壮壮见她还是犹豫不决,以为她心软,不禁来气了,“莫非,你还念着他是老七的弟弟,想要对他面?你可想好了,你把人家当小叔子看,人家可不是这样想的,说杀就杀了。” 第四百九十二章 哪里不对劲 子安摆摆手,“不是,你不要误会,我念什么情分啊?他和老七虽是兄弟,但是从没把老七当做哥哥,他无时无刻想杀了老七,我怎么可能会对他手下留情?” “那你是怎么回事啊?”壮壮问道。 子安也说不清楚,毕竟没有证据,一切都只是她的猜测。 她想了一下,“算了,依照夜王的计划去行吧,杀了便杀了,好让老七无后顾之忧。” 他在前线,若还惦记朝廷的事情,难免分心,两军对垒,生死博弈,是最不能分心的。 壮壮点头,“你懂得这样想就好,其实老八是我的侄儿,骨肉相连,多少有些不忍,可他狼子野心,不得不除啊,他若再掀起内乱,京城会变成什么样子?这江山会变成什么样子?记得老祖宗之前曾经教导皇兄,黎民百姓,江山社稷,是先有百姓才可巩固江山,百姓在战乱之中,生于忧患,死无尸骨,是乱世是炼狱,外人造反,咱没办法,可老八是我们慕容家的人,慕容家先乱,这怎么也得严惩。” 子安道:“既然都做了决定,那就按照原计划行事吧,我先去看看老太君。”子安道。 “我陪你过去吧。”壮壮起身,“她伤势严重吗?是你帮她包扎的吧?” “伤了手臂,不要紧的,休养几天就好,老太君是老当益壮啊。”子安是真的心生佩服,虽说当时有侍卫在场,但是老太君却是武功担当啊,力战几个死士,还只是受了点轻伤。 老太君在惠庆宫的厢房里休息,子安进来的时候,她也刚好想出去,是柳柳摁住她,死活不让她出去的。 “子安你来得正好,她老是嚷着要见你。”柳柳见子安来了,如获救星。 子安眸色一正,看向陈太君,“好点了吗?” “方才老身便想跟你说话,但是有外人在场,你坐下,老身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老太君正色地道。 子安心中咯噔一声,“您也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是的,今晚我与孙芳儿在慈安宫用膳,贵太妃十分客气,当时老身以为她下毒,但是验过食物,都没有毒,吃完之后,她竟然亲自送了老身出去,且在门口,高声与老身说了一番话。” “高声说?说了什么?”子安连忙问道。 “她说,今日听了老身一席话,让她茅塞顿开啊,还说什么人人一辈子,要的是什么呢?说以往是她执念过甚,南怀王回了南国也好,她要好好修补与摄政王的母子关系。” 子安与壮壮对视一眼,都有些奇怪,这话不像是贵太妃说的啊。 “莫非,她真的转性了?所以老八才下了杀手?”壮壮疑惑地道。 “这番话,是故意说给谁听的,她当时怎么知道有人在?难道她预先知道有人行刺?”柳柳也深感疑惑。 子安问道:“老太君,那些刺客是招招下狠手吗?” “是啊,若不是这样,老身怎么会受伤?就这么几个小毛贼,若不是拼命去厮杀,老身至于会挂彩吗?” 看来,是百分百的杀招了,但是,如果说贵太妃知道南怀王会杀她,为什么没有防备?她甚至没有调派人手护卫,实在是说不通啊。 可说她不知道南怀王会下手,那她与老太君说的这番话,是说给谁听?肯定不是说给老太君听的,要说早说了,一顿饭那么长的时间都不说,偏要相送到门口的时候才高声说,唯恐旁人听不到。 “老太君,刺客有几个人?你看清楚了吗?”子安问道。 “七个,看得真切,七个都与老身交过手,轻功着实是了得。” “七个都没蒙面吧?” “没有。” “那你记得清楚那些人的模样吗?” 老太君笑了,“怎么可能记得呢?打起来的时候,只顾着看对方出招,哪里会看他长什么样子?而且,七个人那么多呢,记得一两个可以,都记清楚,不可能的。” 壮壮问道:“你怀疑什么?” 子安没回答,继续问老太君,“您和刺客对峙了多久?您受伤之后,那些人便没继续缠您而是攻进了殿内?” “对峙了有一炷香的时间,老身受伤后,他们便都进去了。” “那您没有跟进去?” “没有,因为当时有箭雨的声音响起,老身以为,对方还有人潜伏,所以,留在宫门守着,等待第二批刺客。” “但是,没有第二批刺客,是吗?您说听到箭雨的声音,最后,有箭射过来吗?” “有!”老太君道,“现场不是有箭吗?就是刺客攻进去之后,敌人射发出来的。” 子安道:“现场没有箭。” 老太君一怔,“怎么会没有呢?老身转身进殿的时候,地上有被老身打落的箭啊。” “没有,禁军检查现场的时候,没有发现箭。”子安道。 老太君疑惑地道:“是没有发现还是被捡去了啊?” “这点先不提,我比较困惑的是,活着的两个刺客,为什么没有咬碎毒药自尽呢?若说被制住,可我根据宫卫的叙述,他们入殿后,禁军还没来到。” “禁军是没来到,但是阿福带着暗卫来了。”老太君道。 “您在刺客入殿后多久才进入殿中?”子安问道。 “也没多久,就那么一会儿的功夫,半注香的时辰不到。” 子安沉声道:“这就是问题的所在了,您和侍卫抵御七个刺客,用了一炷香的时间,最后没能伤到刺客,甚至,您还被刺客所伤,但是刺客入殿一会儿,便全部受伤最后咬毒自尽,阿福和贵太妃身边的暗卫,武功这么高强?还有,孙芳儿是怎么受伤的?她受的是匕首伤,不是剑伤。” 老太君道:“是的,这是问题的关键,老身就是发现不对劲,才说要找你商议一下,孙芳儿不可能是刺客杀的,虽说刺客带两件兵器是有的,但是,杀人的时候,用一件便用一件,尤其对付一个手无寸铁的女人,更不需要换兵器。” “您也是这样想?孙芳儿的伤是关键,既然她不是刺客杀的,只有一人可下手,是她护着贵太妃进去,殿中只有她与贵太妃,我之前便这样猜测,只是有一点想不通透,既然她是母蛊,在子蛊没死之前,她的蛊毒是解不了的,还没解除同命蛊,她为什么要杀孙芳儿?” 第四百九十三章 还有中毒的痕迹 老太君猛地问道:“孙芳儿呢?她死了没有?” “御医说情况不太好,我倒是想去看看的,但是贵太妃只让院判治疗,不许我接近。”子安道。 “快去,一定要保住孙芳儿的性命。”老太君连忙道。 子安马上带着刀老大过去,院判和两名御医还在慈安宫,慈安宫的守卫森严了许多,宫门有贵太妃的亲卫在看守,见子安来到,阿福便上前道:“王妃,贵太妃有令,任何人不得传召,不可入内。” “是吗?”子安拿出刀疤索,缠在手臂上,“这样能进去吗?” 阿福摇头,“对不住,王妃,这是贵太妃的命令,奴才们只是照做。” 子安冷笑,“这是太皇太后的信物,我拿着它到熹微宫,连皇上都不会阻拦。” “皇上不会阻拦,是因为没有阻拦的必要,您是皇上的诊治大夫,皇上自然让您进去的,但是贵太妃受了惊吓,即便是太皇太后亲临,贵太妃也有权利不见。” “我不是要见她,只是要进慈安宫。” “那也不行。”阿福一口拒绝。 刀老大嗖地一声拔出刀,阿福厉声道:“好大的胆子,在慈安宫也敢动兵器?拿下!” 他一声令下,便有亲卫围了上来,纷纷持剑对着刀老大。 刀老大被这么多人围着,丝毫没有胆怯,只等子安的命令。 子安解下刀疤索,冷眼扫视侍卫,“我看谁敢上前拦阻?” 她一扬,刀疤索在空中发出“呜呜”的风声,宛若游龙。 亲卫怔了一下,有些退却,阿福厉声道:“这只是太皇太后废弃的一根绳索,无需担忧,有什么事,自有贵太妃担当。” 他看着子安,“王妃三思,这慈安宫才刚遭遇过刺客,王妃便带着人杀过来,传出去,只怕会让有心者编派王妃啊。” “身正不怕影子斜,有心人要编派便让他们编派。”子安陡然出手,刀疤索缠上阿福的脖子,“让不让?” “王妃要进去,杀了奴才吧。”阿福浑然不怕,他才不信夏子安会杀了他,这个节骨眼上她动手杀人,不就是等于把脏水往自己的身上泼吗? 子安冷笑一声,“好,我便杀了你。” 手中收势,刀疤索越缠越紧,阿福几乎呼吸不过来,脸色涨红,他使劲挣扎,但是这刀疤索是越反抗越缠得紧,不过片刻,他便感觉脑袋一阵空白,胸腔几乎要爆炸一般。 “住手!” 殿门传来贵太妃威仪愠怒的声音,子安没收回刀疤索,只是稍微松了一下,让阿福能喘上半口气。 “在我慈安宫里动手,你是真把自己当皇后了吗?”贵太妃厉声呵斥,疾步走下来,“还不放开他?” 子安看着她那张寒霜傲雪的冷脸,道:“贵太妃,您身边的人不懂事,我为你教训教训。” “不懂事也轮不到你来教训,你算什么东西?敢在哀家的宫里撒野?”贵太妃见她还不放开阿福,上前就扬起手想朝子安的脸打下去。 子安另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腕,冷冷地道:“贵太妃,这慈安宫还不是您的宫殿,您只是暂时住在这里的,我也不是来找您,您的人拦阻了我,且对太皇太后的圣物口出恶言,这种人不教训,还得了?” 贵太妃勃然大怒,“来啊,把摄政王妃拿下!” 亲卫方才还在犹豫,如今见贵太妃亲自下令,当下就攻了上来。 刀老大已经等了很久了,手都痒了,再不出手他就得抽自己两巴掌才能舒服,只见他抡着大刀,冲进去亲卫群里一顿乱砍,招式是混乱的,但是无招打有招是他的强项,凭着一股子蛮劲,倒是能顶住一阵。 亲卫倒是不敢跟子安动手,子安甩开阿福,刀疤索飞出去,缠住一个亲卫抛出墙外,阿福呼吸过来,目露凶光,拿起剑便上前挡住子安。 子安这副身体是有些吃亏的,学识是在脑子里,可手脚的灵活性是得锻炼出来的,原主夏子安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纵然子安穿越过来之后练过一阵子,始终只有招式没有实质劲道,只有依靠刀疤索。 刀疤索的构造子安至今想不明白,它是懂得自己作战的,子安要做的就是不断地挥舞,挥出去之后,自己懂得避开阿福的剑且往阿福身上缠过去,远远看着,便像是一条灵活的蛇。 打了一会儿,便见一个宫女从走廊那边急急过来,在贵太妃耳边低语了两句,贵太妃脸上露出冷笑,抬起头道:“都撤下吧!” 亲卫听得此言,纷纷跳出圈子,阿福也收剑回来,他的脸很精彩,若再不收,只怕这一张脸就得废掉了,他被刀疤索打了好几鞭子,一张脸像花面猫般,红印清晰,几乎渗出血沫子来。 贵太妃看着子安,“你来慈安宫闹着一场,所为何来?” “我想见孙芳儿!”子安这样说,但是心里却有不祥的预感,方才宫女来报,大概是报孙芳儿的情况。 “早说不就得了吗?哀家还以为你是来闹事的,进去吧,人随便你看,要带走也行。”贵太妃说完,嘴角含了一抹恶毒的笑,转身就进去了。 阿福也跟着进去了,临走前,狠狠地瞪了子安一眼。 子安带着刀老大冲进去,正如她所料,孙芳儿确实快不行了。 院判有些惋惜地道:“她的情况忽然变差,本想马上通知王妃的,却来不及了。” 子安查看孙芳儿的情况,呼吸脉搏都十分微弱,气若游丝,是大去之兆了。 子安取出长针,封住她的经脉,道:“大人,送她去惠庆宫。” “去了也无用,王妃,这一次不必以往,她还中毒了。”院判道。 子安一怔,翻开她的眼皮再查看嘴唇,以针探血管,果然发现银针微微变色,是中毒了。 “怎么会中毒?你刚接受治疗的时候便发现中毒了吗?” “是的,当时便发现中毒了,但是很轻微,且在治疗的过程中,毒素竟然自己消失,不过,方才又发现了中毒的迹象,大概是之前脉象异常,没看出来,以为毒除了。” “你是一直都在这里吗?”子安问道。 院判摇头,“不,就方才贵太妃让臣去了一趟,问了一下孙姑娘的情况,等臣回来诊治的时候,她的情况已经很差了。” 第四百九十四章 不是同一种毒 子安还是下令带走孙芳儿,这一次,贵太妃的人没有阻拦,甚至还十分配合地送孙芳儿走。 出殿门的时候,贵太妃对子安道:“哀家知道你医术高明,你一定要救回芳儿,她将是你的妯娌啊。” 子安皮笑肉不笑地道:“贵太妃,放心,我一定会救回她的。” 贵太妃点头,“那就好,哀家等着你施展浑身解数,也好叫人看看你的医术有多高明。” 子安懒得跟她废话,“只盼着不要让贵太妃失望就是了。” 至于怎么样才是失望,那她才知道了。 贵太妃盯着子安的背影,忽然下令,“马上调查一下这个夏子安。” 阿福怔了一下,“调查她?她的背景,贵太妃不是知道了吗?” “哀家觉得,她不是夏槐钧的女儿,一个人再怎么改变,都不会变成第二个人,除非,她本来就是第二个人。” 假冒,她不陌生,宜贵妃就是这样来的,也是她当初一手安排的,只是,她的安排也有失算的时候,这个宜贵妃,越发不受控制了。 阿福听得她这样说,便道:“好,奴才马上去调查。” 子安把孙芳儿移送回来,她的伤势确实比较严重,腹部中刀,应该伤了内脏且又中毒了,胸口也伤但不严重。 子安对壮壮道:“你给小刀手令,让他去接霖霖入宫。” “好!”壮壮招呼刀老大一同出去。 子安为孙芳儿做全面的检查,发现腹腔有积血,估计是脾脏破裂导致内出血,要控制出血和清理积血,免得引起其他器官病变。 子安下了止血药,强行灌下去。 清理积血很难做到,因为要做手术,在这里做手术,风险性很高,几乎看不到胜算,因为,麻醉药她可以选择封穴,可并非是全然不痛,因为封穴只能封住经脉,可器官之痛,难以抵挡。 男子的忍痛能力好一些,孙芳儿只是一个女子,不懂得武功,身体的底子不好,且在中毒的情况下,再施加手术,怕熬不住。 而且,她任何医疗器械都没有,只能用一双肉眼去做这一个开腹腔的手术,吸血也只能用棉花,且消毒不好,会不会引起什么并发症,还说不定的。 可眼下,若不清除积血,她就会死。 子安没有多少时间考虑,她要尽快做出决定。 孙芳儿没有家人,这个风险,是她自己一个人承担的。 与壮壮做了初步商议之后,子安决定手术。 决定做一个手术,不简单,尤其在医疗条件落后的地方,准备功夫一定要做足了。 子安请了院判和一名御医过来做助手,院判对于子安总是采取各种奇怪的手段救治病人,是见惯不怪了。 手术之前,刀老大把夏霖带了入宫。 “霖霖,她中毒了,你快看看她中的是什么毒?”子安来不及废话,急忙拉着夏霖去看孙芳儿。 夏霖哦了一声,看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孙芳儿,眼睛都发直了,回头看着子安,“大姐,这个姐姐长得很好看。” 子安精神本十分紧张,孙芳儿是一个关键人物,她一定要撬开她的嘴巴,因此导致自己压力巨大。 听得夏霖这话,她忍不住笑了,“是好看,快看看这位好看的姐姐中了什么毒!” 夏霖嗯了一声,打开药箱取出几根针,分别在廉泉,天池,神厥,血海,商丘下针。 子安发现他下针的手势很熟悉,像是金针术的套路,看来是安然老王爷教的。 这几个穴位,是从脖子到脚底了,留针片刻,夏霖拿起针瞧了瞧,咦了一声。 “怎么样?知道中的什么毒吗?”子安问道。 “这个姐姐,身体可以解毒啊。”夏霖拿着针分析给子安听,“瞧天池和商丘这两根针,是微微黑色,毒素很淡了,但是神厥血海可能有伤,吸收毒素较慢,所以看出黑色比较重,这证明她的身体可自己吸收毒素。” 子安怔了一下,“她可以自己吸收毒性?” “是啊。”夏霖拿出一颗解毒丸,“大姐,这个给她服下去,研磨成粉末,调在温水里,喝下去能解毒的。” 子安把药递给御医,让他去灌孙芳儿服药,然后把夏霖拉到一边,从袖袋里取出一颗药,“你看看,这个好看姐姐中的毒,和这颗药是一样的吗?” 这一颗药,是从活着的黑衣人口中抠出来的。 夏霖拿过去验了一下,摇头道:“是一样但是也不一样。” “怎么说?”子安大为诧异。 “这个姐姐中了两次毒,第一次中毒轻微,自己吸收了,只残留了丁点,第二次中毒比较厉害,身体吸收不及,才会出现中毒的症状,至于第二次中毒的毒药,和你给我这个是一样的,但是第一次是不一样的。” 子安神色微怔,忽然想起什么来,拉着夏霖便出去找壮壮,“壮壮,你马上去找夜王,让他把夏霖带到那几名刺客尸体的地方,让夏霖验一下,他们中的毒到底是什么毒,是不是和那两名活着的刺客一样。” “那几名刺客的尸体被丢到了乱葬岗,怕是尸骨无存了。”因为有活口,所以尸体便没有留下来,若是以往,没有活口尸体肯定会先保留的。 “哪怕是有一小块皮肉,我都能验出来的,我很厉害的。”夏霖憨憨地说。 壮壮笑了,“好,霖霖很厉害,那我便让人带你去。” “保护好他!”子安叮嘱道。 “行,你先去忙,或许真的像你说的那样,情况古怪,所以孙芳儿不能死。”壮壮说。 “是的,从贵太妃不让我救治孙芳儿开始,我就断定,孙芳儿一定是知道了什么,而她知道的,恰恰是贵太妃不能让我们知道的。” 说完,她转身进去,准备手术。 壮壮为谨慎起见,和护卫亲自送夏霖去乱葬岗。 众人举着火把上山,正如她所言,那几名刺客的尸体早被吃光了,但是,在乱葬岗附近,发现几头被毒死的恶狼尸体,还有些鸟雀的尸体。 这些恶狼和鸟雀应该是吃了刺客的尸体而中毒身亡的。 刺客的骨肉都被吃光,恶狼的牙齿很厉害,除了头骨之外,其余的都啃下去了。 夏霖还没检验,就说了:“这些人是中毒死的,但是绝对不是大姐给我的那种毒药。” 壮壮诧异地问:“你都没验过,怎么就知道不是呢?” 第四百九十五章 还念姐妹情 夏霖解释道:“大姐给我的毒药,是以蜡包裹的鹤顶红,见血封喉,咬碎后马上就会毒发身亡,毒发之后,毒性只会在喉咙部分,所以,就算恶狼和鸟雀吞噬了他们的尸体,都不会全部死亡,只有吃了他们带毒的喉咙才会毒发身亡。” “那这些人中的是什么毒?”壮壮问道。 夏霖蹲下来,挑起地上的丁点碎末,仔细查了一下,又用毒针验过。 “是一种粉末毒,吸入之后,会毒发身亡,且毒性会残留体内,因为死之前,毒性会通过呼吸运送到身体各处。” 壮壮大为诧异,“粉末?刺客是同一批刺客,怎么用的毒不一样呢?” “这个我不知道,但是肯定不是同一种毒。”夏霖笃定地道。 壮壮想起之前皇帝祭天时候遇刺,子安说过,扣走了刺客嘴里的毒药,看来,得回去验一下那种毒。 回到宫中,子安刚做完手术出来,情况不算很好,伤了她的匕首带倒钩,伤了脾脏,匕首抽出来的时候又钩伤了肠子,虽说是缝补好了,可失血太多,术后不能刺激骨髓生血,活不活得下去,只能是看她的造化了。 在医疗条件这般落后的地方,这台手术做得算是细致了。 孙芳儿还没醒来,且危险期没过。 听了夏霖的话,子安问道:“霖霖,还记得上次我给你看过的那种毒药吗?” “记得,”夏霖把她刚才给的毒药拿出来,“我记得是跟这个一样的,是同一种毒,蜜蜡包裹鹤顶红,见血封喉。” “也就是说,这两个刺客和之前刺杀皇上的刺客是同一批人,但是,死了的那几个,不是?” 同一批人下来,但是为什么用的毒不一样?而且要咬毒自尽,嘴里藏着毒药是最快捷的,危机关头,谁能撒什么毒粉? 且同一批人出同一个任务,用的竟然不是同一种毒药,总不能说是因为毒药数量不够,便用毒粉代替吧? “霖霖,孙芳儿第一次说中的毒是不是和刺客的一样?”子安忽然问道。 夏霖点头,“对,一样的,但是,那位姐姐中毒很轻,应该是当时她已经受伤,呼吸不重所以吸入不多。” “而她第二次中的毒,是鹤顶红吗?”子安又问。 “不是,是鸩毒!”夏霖说。 “鸩毒?”子安知道宫中鸩毒很常见,赐死多半是把鸩毒放入酒中,因为鸩毒毒性很强,死亡迅速。 壮壮诧异地道:“她服下了鸩毒,竟然还没死?” 夏霖道:“她的身体自己可以解毒,但是因为受伤解毒得慢,不过,也比旁人好很多,至少,不会立刻夺命,我方才已经给她吃了解毒丸,她的毒应该解了。” “是的,她现在身体没有毒性了。”子安道。 三种毒,出现在今天,孙芳儿中毒很明显是贵太妃下的,贵太妃要杀孙芳儿,虽然不理解为什么要杀孙芳儿,但是先做这个的推测。 第二种毒,是吸入性毒粉,但是殿中有贵太妃和孙芳儿,孙芳儿吸入了,中毒了,但是贵太妃没有,唯一的可能性,便是她事先服下解药。 如果说毒粉是她撒的,那么就说得过去了。 壮壮也想到了这点,“七个刺客,五个吸入了毒粉死了,另外两个可能距离比较远,捂住了口鼻,没有中毒,因为怕毒粉蔓延不敢上前,因此被阿福和暗卫制住,且禁军随即赶到,他们来不及咬碎嘴里的鹤顶红自尽被擒住。” “先看看审讯的结果,我们再做推测。”子安虽然觉得这个推测合情合理,但是,心头还觉得有疑虑。 按照她们这样推测,贵太妃是早有了准备才会事先服下解药。 贵太妃知道南怀王会对她下手,所以早做了准备不奇怪,可根据孙芳儿中毒的迹象,她是先受伤的,就是在刺客入殿之前,她就被贵太妃所伤了,孙芳儿虽然不懂得武功,但是要被贵太妃暗算只能说明白一点,她认为贵太妃不会杀她。 她为什么如此笃定贵太妃不会杀她?因为贵太妃是母蛊,要解蛊的话,需要她的血。 可偏偏,贵太妃动手了。 孙芳儿是下蛊之人,她笃定没有她就无法解蛊,对贵太妃就没有防备。贵太妃这个中蛊之人,却没有顾忌这一点,难不成她真的不要命吗? 子安想不明白的就是这一点。 “这事儿不都很清晰了吗?至于审讯,我觉得那些刺客嘴里既然藏了毒药,就抱着必死的心,且你说他们都是死士,怕是从他们的嘴巴里撬不出一个字来的。”壮壮说。 子安点点头,“不说是正常的,我倒是不指望他们会说点什么,只希望……” 壮壮看着她,“只希望什么?” 子安抬起头看她,假设道:“如果说,那两个刺客和死的那些不是同一路人呢?故意不自尽,而是留着活口来指证谁,有没有这个可能?” 壮壮摇头,“这不可能的,老太君说了,刺客是七个人,来的时候是七个,且一同发起攻击,若不是同一批,怎么会一起攻击?” 这倒也是! 壮壮见她困扰,便道:“算了,你不要想太多,正如你说的那样,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 子安嗯了一声,“是的。” 如今多想无益,一切还得等孙芳儿醒来。 只是想到这一点,子安又不禁担忧,孙芳儿会醒来吗? 宫人进来通报,“公主,王妃,柔瑶县主来了。” “请她进来。”壮壮道。 “是!” 柔瑶进来之后便东张西望,子安问道:“柔瑶,你看什么啊?” 柔瑶努努嘴,“我听闻说她受伤了,你接过来这边,我瞧瞧她在不在。” “她?”子安错愕,随即想到她说的是孙芳儿,便道:“她在房间里。” “她……”柔瑶咬唇,“她要紧吗?” 壮壮道:“柔瑶,你还关心她?你不是都恨死她了吗?” “谁关心她?”柔瑶哼了一声,“我是看她死了没,她死了我便高兴了。” 子安道:“柔瑶,她还没死,但是,不知道能不能熬得过。” 柔瑶脸色苍白,啊了一声,“这么严重?” “她腹部中刀,还中毒了,情况比较严重的,至少目前还没脱离危险。” 第四百九十六章 刺客招供 柔瑶怔怔地看着她,喃喃地道:“竟然这么严重?我还以为,她这种人是这么都死不去的。” 子安道:“难得你还惦记她,如果你愿意,去看看她吧,我也不敢说她能撑过来,事实上,她的求生意志不算强烈。” “她求生意志不强烈?怎么会?”柔瑶压根不信,“她做这么多坏事,不就是想好好地活着,出人头地吗?” “或许是离开孙家之后,她一直郁郁不得志吧,南怀王没有善待她。” “那是她活该的,自己家人不珍惜,去投靠那些狼子野心的恶棍,不是活该她吗?若不是母亲知道她受伤让我进来看她,我才不来。”柔瑶愤怒地说着,眼圈却更红了。 “孙夫人真是柔善心肠,都被她害得双目失明了,还念着她。”壮壮叹息道。 柔瑶终于是忍不住落泪了,“母亲说她以前不是这样的人,只是被她师傅教坏了,母亲始终念着她的好,不记得她的坏,我可没那么好欺负,我不去看她,她死便死了吧,横竖都不是孙家的人了。” 子安握住她的手,“你心里怎么舒服便怎么来吧,不要勉强自己。” 柔瑶嗯了一声,坐下来默不作声,良久,她道:“母亲让我看看她,我便去看看吧,也就看一眼,她死活我是不管的。” 壮壮知道她心里爱恨交织,这种感情让人难受,“子安,你带她去吧。” “嗯!”子安应道。 她带着柔瑶过去,小荪刚捧着水出来,子安问道:“醒来了吗?” “没有呢,御医还在里边。” “你打水给她洗脸吗?” “是的,奴婢打了盆热水替她擦了一下脸,暖和了一下手。” “行,你去吧。”子安打发小荪去。 柔瑶讽刺地道:“像她这种坏人,都有人可怜她,子安,真不知道说你傻还是说你糊涂。” 子安笑道:“我面对病人的时候,是大夫,没有其他的立场了,小荪是我的身边的人,和我一样的,当我不是大夫而是对手的时候,你会看到我并不傻也不糊涂。” 柔瑶没有做声,轻声进去。 看到床上那张已经没有神气的脸,她泪水簌簌落下,她使劲地擦着,胡乱解释,“其实我倒不是说难过什么,我对她早没了感情,姐妹之间早就断了来往,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她这样,眼泪就忍不住。” 子安明白,就像在现代,她没见过自己的爸爸,但是知道他是谁,得知他去世的消息,心里本来没什么感受的,就是眼泪止不住,哭了一场。 “你在这里坐一下吧,我出去!” 子安刚出门口,便见梁王身边的大金侍卫过来了。 “王妃,梁王殿下请您到御书房。” “有什么事吗?”子安问道。 大金侍卫说:“那两名刺客受不住酷刑,招供了,把幕后指使者招了出来。” 子安几乎是下意识地说:“招供了?他们是不是异口同声地说我公主是幕后指使?” 大金侍卫一怔,“不是。” 子安松了一口气,“不是?那就好。” 大金侍卫看着她,“刺客说王妃是指使者。” 子安垂下眸子,“我还是高兴得太早了。” 她在心底想过好多次,刺客落那么简单,一定是有所针对,但是当时她猜测的是针对壮壮,因为壮壮如今掌管后宫,她若有嫌疑,就算无法入罪,后宫之事怕也不能干预了。 只是没想到,对方没动壮壮,反而动了她。 她苦笑,夏子安啊夏子安,你可是魅力惊人啊。 “好,我进去跟柔瑶说一声就去。”子安道。 “行,那属下先走了。”大金侍卫拱手而去。 子安进去,交代了御医注意事项,然后便走了。 来到御书房,夜王和梁王都在,两人的神色都有些凝重。 子安自然知道怎么回事,这一次审讯,是刑部尚书陪同审讯的,且皇上身边的包公公也去了,皇上很重视这一次的刺杀事件,不是因为贵太妃,而是因为陈太君在场。 而且,宫中出现刺客,是挑衅皇帝的威严,任谁都不能忍。 皇帝病久了,不知道什么同命蛊的事情,他只看表象,表象就是他大周的国宝差点被杀。 “刺客怎么说?”子安问道。 梁王沉声道:“本来死活不愿意说,后来是刑部尚书说用刑,最后才招供,他们招认,是王妃重金收买他们刺杀贵太妃。” 夜王咳嗽一声,“包公公已经去回禀皇上了。” “嗯!”子安苦笑,“看来,我低估了贵太妃。” 梁王恼怒地道:“早知道拿住那两人,本王便当场杖杀了。” 夜王淡淡地道:“人多杂乱,你杀也杀不了,人家既然已经设好陷阱等着她,这一次不成还有下一次。” “但是,包公公已经去禀报父皇了,这是宫中出现刺客,以父皇的性子,怕是宁枉勿纵的。” 夜王淡淡地道:“放心吧,你父皇如今是不会处置皇嫂的,不还要皇嫂治疗他的病吗?” “话虽如此,但是想必不能当无事发生的。”梁王是知道皇帝的性子,伴君多年,且又父子连心,怎会不知道? 夜王面容清冷,“只要不伤害性命,便怎么都行,如今人已经全部派出去了,怕是后日一早便有消息回来。” 子安眉心突突地跳了一下,抬头看着夜王,“夜王,你还是先把人撤回来吧,先不能杀南怀王。” 夜王疑惑地看着她,“为什么?” “我不确定母蛊是不是贵太妃,如果母蛊是南怀王,那老七就危险了。” “可之前不是都试验过了吗?”夜王道。 “是……”子安如今也没有实证可以说服两人,只是心头很不安,觉得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 “放心吧,母蛊应该就是贵太妃。”梁王道,“本王得到消息,说南怀王因此怪罪孙芳儿,这一次孙芳儿也被伤了,应该就是因为此事,南怀王自视甚高,容不得人背叛。” 子安道:“不,孙芳儿不是南怀王的人杀的,是贵太妃杀的。” “他们母子是一丘之貉,谁杀不都一样吗?而且,之前试验,怕是母蛊已经解掉了,其实解掉母蛊,子蛊应该就不会毒发。”梁王说。 事情没有这么简单的,不可能这么简单,子安心头越发惊惧,因为连夜王和梁王都似乎顺着贵太妃引导的方向走了。 第四百九十七章 七皇子 子安没办法拿老七的性命去冒险,纵然这一次是被误导了,但是杀南怀王的机会还很多。 “夜王,你如今下令可召回暗卫吗?”子安问道。 夜王算了一下路程,轻轻地摇头,“怕是来不及了,今晚老八在桥镇,明日一早启程到苏江镇,明天晚上就会动手,就算本王如今派人出去,快马加鞭也得一天半的时间才到桥镇,勉强可追上的,但是不能打包票,因为,不确定暗卫是晚上动手还是白天逮空动手。” 子安自己也算了一下,南怀王离京三天才走到桥镇,他脚程比较慢,所以用了三天的时间说得过去,如果半路不停歇,快马加鞭一天半可到,这一天半可到的话,就算暗卫明天晚上才动手,都来不及了。 她心头胡乱地想着,总觉得是要出事的。 “你是不是多虑了?”夜王见她神色不断变幻,想来是心头有事。 子安把自己怀疑的说出来跟夜王和梁王分析了一下,两人听后,神色也都凝重起来。 照子安这样说,事情确实是诡异得很。 而且,如果说南怀王真的要杀贵太妃,而贵太妃反制一把,最有可能牺牲的人是谁? 必定是慕容桀夫妇的。 如今刺客一口咬定背后的指使者是子安,这就说明了问题。 “宁可放他一马,也不能让七哥冒险!”夜王下了决定,马上走出去。 夜王一走,孙公公便来了,“王妃,包公公到惠庆宫找您,说皇上要传您过去。” 子安道:“我知道了。” 梁王看着她道:“本王陪你过去。” 子安摇头,“不,我自己去,你不要牵涉进去,皇上疑心很重,你若替我说话,反而不妙。” 如今夺嫡关头,虽说梁王无心,但是人心隔肚皮,皇帝并不确定他是否真的无心角逐,若怀疑他为了夺嫡而施阴谋诡计,串通摄政王妃收买刺客入宫行刺,够他喝一壶的。 在去熹微宫的路上,孙公公告诫子安,“王妃,皇上问您的时候,您不着急反驳,不着急辩解,不必说太多,只说自己没做过便可,皇上疑心重,您说多错多,顶多逮到空子的时候,说一下自己的委屈,但是旁的不可多说,要说,也必须在皇上说起的时候,你一针见血地把要害说出来,话不宜多,但要精致。” 子安知道孙公公昔日伺候过老祖宗,他在宫中是老人了,皇帝是他看着长大的,他是最熟知皇帝性情的人。 所以,子安谨记在心头,“谢孙公公告知。” 孙公公轻声叹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有时候,我们以为最容易对付的人,其实是最难对付的。” 子安觉得孙公公这句话有饱含深意,“公公,有话不妨直说。” 孙公公轻声道:“皇上看似深信王爷,深信王妃,甚至不惜把一切大权都交给王爷,这份信任,反而是掣肘王爷的武器,皇上的一个决定,会让王爷寸步难行,王妃,您好好琢磨一下老奴的话,这一次,切不可让皇上对您起疑心,一旦对您起了疑心,便会引发对王爷的信任危机,王爷如今将在外,容不得朝廷和皇上对他有丝毫的猜忌啊,那可是生死一线的时候。” 子安深知厉害,“我知道的。” 来到熹微宫,看着关闭的朱红色殿门,殿门上的两道锁环在月亮下发出寒光,子安进出熹微宫多次,没有一次,像现在这般沉重的。 这慈安宫发现刺客,这一晚,注定会让许多人无眠。 进得殿中,路公公在前头带路,来到寝殿门口,路公公道:“王妃在这里稍等,宜贵妃和七皇子在里面。” 子安低首敛眉,皇帝从不见宜贵妃,但是这一次在这个节骨眼上却召见了她,是蒙着假脸皮吗? 而且,七皇子不是在校场吗?怎么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子安心底越发的不安,连七皇子回宫她都不知道,看来,她是真的被整得心绪紊乱了。 子安等了有一炷香的时间,只觉得脸都被冷风吹得麻痛,才见宜贵妃牵着七皇子走出来,宜贵妃脸色很好,画了淡妆,如云秀发缠成堕马髻,说不出的妩媚风情。 七皇子一见子安,便撒腿便往殿中跑去,一边跑一边惊恐地叫着,“坏人,你是坏人。” 子安惊愕间,见到宜贵妃眼底那一抹恶毒的笑。 殿中传来皇帝的咳嗽声,“怎么了?” “父皇,是那个坏女人来了,就是她抓走了儿臣的。”七皇子哭着说,声音特别可怜。 殿中一阵沉静,宜贵妃冷笑一声,转身入内,哄道:“七儿乖,你认错了,不是什么坏女人,那是你的皇婶婶啊。” 子安跟着进去,看到七皇子躲在床边,双手攥住皇帝的手腕,使劲往皇帝身边躲着,眼神惊恐,“不,就是她,她说要把儿臣的皮剥下来,眼珠子挖下来,就是她,儿臣认得。” 皇帝抬起头,看着子安,那眼神森寒至极,子安纵然一路经历风浪过来,却还是感到心底生出一丝恐惧来。 但是,她努力稳住自己,脸色平静。 皇帝淡淡地道:“贵妃,带皇儿下去。” 宜贵妃应声,招呼七皇子过来,七皇子死死攥住皇帝的手腕不松开,宜贵妃走过去强行拖走,七皇子便躲在她的后面,与子安拉开一段距离。 宜贵妃经过子安的身边,抬眸,冷笑,然后拖着七皇子离去。 子安上前,“参见皇上,皇上今日感觉怎么样?” 她一如既往地问安,仿佛不曾发生过什么事。 皇帝盯着她,声音低哑,干瘦,仿佛是从嗓子眼上挤出来的声音,“不怎么好。” “我先为皇上请脉。”子安上前,却被皇帝伸手阻挡。 “慢着,”皇帝依旧盯着她,“方才,包公公回来禀报朕,刺客已经招供,指认你是幕后指使,朕想听听你有什么话说。” 子安平静地道:“皇上,我没有做过,也没有必要这样做。” “你和贵太妃素有争端,朕听说,自打你嫁入王府,便不曾去请过安。” 子安道:“是的,这是事实,我和贵太妃之间,有些不愉快,她不想见到我,我也不想见到她。” 皇帝笑了,“你倒是很直接,也不懂得掩饰一下?她到底是你的婆母。” 子安道:“我和她不对付,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我掩饰也没用,皇上肯定也知道的。” 皇帝点头,身子往后靠了一下,“你之前和皇儿见过几次?” 这话问得漫不经心,但是子安知道,这绝对不是随口一问。 第四百九十八章 都不信 子安没有余暇思索,直接道:“见过几次,但是,没说过话,至于他今天为什么会说我是坏女人,还要剥皮挖眼的,我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皇帝招呼她过来,“你帮朕把脸皮脱下来,这假脸皮带久了,人不舒服。” 子安走过去,沾了点水在手指上,轻轻地把脸皮给剥下来,露出红斑满脸的面容。 “这脸皮不透气,自然不舒服。”子安道。 “嗯,朕现在的身体越发不好,时刻身边都少不了人,你把你手上的功夫交一下,以后便专门过来熹微宫侍疾吧。”皇帝淡淡地说。 他没再质问刺客的事情,也没深究七皇子的话,只是做了这样的安排,一切正如夜王所料,他还需要依靠子安,所以不会发难,但是起了疑心,便会有所防备,留她在身边盯着,可安心许多。 子安知道这是无法逆转的决定,她垂下眸子,“好!” 她按照孙公公的交代,一切都不多言,不辩驳,皇上说什么便是什么。 皇帝听她说好,便让她坐下来,微微抬眸,“朕知道,你或许会认为朕是在思疑你,但是,朕想告诉你,朕心里不是这样想,老七如今在外打仗,朕留你在身边,一则是护你周全,二则是免得你卷入朝廷夺嫡纷争中去,老七在朕身边这么多年,一直中直磊落,你是妇道人家,难免被人利用,朕不希望,老七的名声会因你被利用蒙蔽而有所损害。” 这话说得很明白了,夏子安,你这个妇道人家,就踏实地留在宫中,哪里都不要去,免得给老七招黑。 “是!”子安应道。 皇帝轻轻摇头,“你心里是不是很不服气?” 子安抬起头,眸色澄明,逼视着皇帝,“不,皇上,我没有不服气,我只是委屈。” “你委屈什么?”皇帝轻声问,语气却陡然森冷起来。 子安坦白地说:“其实我知道皇上心里觉得刺客是我派出去的,也觉得七皇子说的那些话,是因为我对七皇子做过什么,但是,我对这些事情,一无所知。” “你是觉得,一个七岁的孩子会撒谎?还是说他今天说的都是有人教唆的?话可以教唆,但是他的反应怕是装不出来吧?”皇帝冷道。 子安知道自己说得有些多了,孙公公的话是很有道理的,因为有些事情无法辩解,说多错多。 就七皇子这件事情,说出来,怎都是她的错,一个孩子是不会错的,因为一个七岁的孩子,怎么可能撒这么大的谎?事实上,连她今日都觉得七皇子不是撒谎,因为他的反应太过真实,他的害怕也是真实的。 若说一个孩子能做戏做得影帝般的高度,那七皇子还真是恐怖。 子安垂下眸子,无以辩解,“是的,七皇子不会撒谎,但是,我确实没恫吓过他。” “行了,这事情朕不追究,你也不要一味证明自己的清白,朕留你在身边,便是给你一个机会,你若做错了,还能改正,你若没做过,始终会水落石出。”皇帝厌烦地挥手。 子安不再说话了,刚才那句话,她都不该说的。 “你出去吧,回去跟公主交代一下你如今手上要处理的事情,然后专心过来给朕治病。”皇帝打发她去。 子安躬身告退,知道多说无益,反而会让皇帝觉得她砌词狡辩。 出到熹微宫外,却见宜贵妃和七皇子站在湖边,冷风嗖嗖,她已经披上一件狐裘披风,笑意盎然地看着在玩耍的七皇子。 见子安出来,她笑着道:“王妃出来了?” 子安看着七皇子,七皇子也抬头瞧了她一眼,眼神开始惊恐,整个人往后面缩去,捂住嘴巴,看样子就像是要崩溃那样。 子安蹙眉,这孩子怎么回事啊?以前见她都不会这样的。 正猜测的时候,却见七皇子扑哧一声笑了,仿佛是一瞬间,所有的恐惧惊悸都褪去,上前牵着宜贵妃的手,“母妃,咱回吧,一点都不好玩,这女人愚蠢得很。” 子安蹙起的眉头久久没有放松,心头是惊骇的,眼前的真是一个七岁的孩子吗?他的伪装,他的虚假,他的心计,说他二十七都不为过啊。 宜贵妃走过她的身边,冷笑道:“看不明白?不要紧,你看不明白的事情还多着呢,等着吧,夏子安,这个世界不是你一个人可以玩转的,没有本宫,你多无趣啊。” 说完,狂肆一笑,与七皇子一同而去。 子安看着他们母子的背影,只觉得后背有风直透肌肤,冷得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看来,确实低估了宫中的这宜贵妃和贵太妃。 回到惠庆宫,壮壮和梁王正在着急等待,见她进来,壮壮一把拉过她,急问道:“皇上说什么了吗?怪罪你?” 子安沉声道:“他没问罪,但是,却让我放下手头上所有的事情,去熹微宫侍疾。” “真的?”壮壮脸色一愠,“他信了刺客的话。” 子安顾不得想这个,拉着壮壮坐下来,把刚才七皇子的反常说了出来。 壮壮和梁王都为之一惊,壮壮问道:“你是说,在皇上面前,他表现得很害怕你,还说你是坏人?” 子安道:“是的,他说我是坏女人,曾威胁他要活剥他的皮,挖他的眼珠子。” 壮壮骇然,“莫非,有人假装成你的样子,曾去恫吓过他?” “不是,”子安摇头,“出来的时候,我在湖边见到了他们母子,七皇子开始的时候也表现得对我十分恐惧,但是,到后来我知道他是假装的,他笑了,笑得……十分恶毒。” 子安实在不想用恶毒两个字来形容一个七岁的孩子,但是,七皇子的那个笑容,如今回想起来,还觉得脑袋一阵阵发麻。 壮壮和梁王对望了一眼,都有些不信。 梁王道:“小七这个孩子,虽说平日里算不得乖巧,可也不至于……恶毒吧?还有,你说他对你的恐惧是假的,那在殿中的时候,父皇就没看出来吗?一个七岁的孩子,怎么都不可能瞒得过父皇的金精火眼吧?” 子安苦笑,“莫说皇上,就连我,在殿中看到他那副模样,都认为是真的,事实上,当时我也猜测,是不是有人装扮成我的模样去恫吓过他,才会让他对我这么恐惧。” 梁王显得有些难以接受,毕竟,七皇子是他的弟弟,他的弟弟只是个孩子,一个七岁的孩子啊。 第四百九十九章 孙芳儿醒来 夜王进来的时候,便见两人一脸震惊的样子,问道:“怎么回事?” 梁王把七皇子的事情说了一遍,结尾道:“这不可能的,孩子是会撒谎没错,但是能瞒得过父皇,本王是怎么都不信。” 夜王坐下来,笑了笑,“你最好信。” 子安迅速看着夜王,“王爷何出此言?你知道什么?” 壮壮和梁王也对视一眼,诧异地看着夜王。 夜王拿起桌子上的茶壶,放在炭炉上,用袖子扇了一下,炭火旺起来,不过片刻,那半开的茶壶便发出滋滋滋的声音。 夜王倒了茶,喝了一口,依旧没做声。 壮壮生气地道:“你故弄什么玄虚?赶紧说啊。” 夜王把杯子放在两个手心里搓着,薄唇一勾,“孩子,容易对付吧?但是,这小七比你们想象的要坏,坏透了。” “坏透了?怎么会呢?不过是一个七岁的孩子啊!”壮壮真是懵了。 “小孩子怎么了?”夜王冷哼,“真要狠毒起来,小孩子毒得更纯粹。” 子安只觉得后宫的水越来越深了,她道:“老七在外杀敌,这宫里出现了个小七对我们下手,真是讽刺啊。” “没什么讽刺的,皇家就得经历这些,之前有老祖宗在,几代都没出过这样的事情了,就算出现,也被老祖宗过早扼杀,现在老祖宗离开了,谁不想攀登高位?且老祖宗在宫中的时候,风头无两,谁都想成为她那样的人,物极必反,如今有野心的不光是慕容家的子孙,还有慕容家的媳妇。” 壮壮怔怔地看着他,“如今,我算是明白为什么皇上这么忌惮萧家了,因为,但凡任何一个有野心的王爷皇子得到萧家的相助,都能事半功倍。”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萧家没有造反的野心,但是,有造反的本事。”子安轻声道。 “这朝代更替,改朝换代,本没我们女人家什么事,若萧枭安然无恙回来,我便与他离开这京城,再不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壮壮感叹道。 不是她自私,而是她真的厌倦了。 她这一辈子,有几天是为自己而活的? 她不想浪费了自己的时光。 子安心头也揪了起来,看着夜王问道:“七皇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是有人教唆还是他本性如此啊?” 她真的不愿意相信,一个七岁的孩子本性就这么恶毒。 夜王淡淡地道:“大部分的孩子的本性都是良善的,但是,小七的本性,本王也说不准,本王说件事给你们听吧,是前几个月发生的事情,左光禄大夫的儿子也就是宜贵妃的弟弟入宫探望宜贵妃,言语上与宜贵妃有些冲突,他离开的时候,左脚被砍断了。” “啊?”壮壮大惊,“你别跟我说,是小七做的。” “是他,”夜王抬眸道:“他在院子练剑,剑飞了出去,刚好砍在了李少爷的腿,这一剑凌厉异常,竟把脚筋都给砍断了。” “他才七岁,哪里来这么高深的武功修为?” 夜王冷笑,“自然不是他亲自下手,而是与他对剑的侍卫,受他指使在击飞他剑的时候用了巧劲。” “这事儿,你怎么知道?”壮壮问道。 “本王亲眼所见,刚好路过。”夜王说。 “这么巧就让你看见了?” “就是这么巧,本王是去慈安宫给母后请安的,路过宜兰宫而已。”夜王弹了一下杯子,面容冷漠,“其实说巧也不是巧,本王会看到,只能说明这种事情高频率发生,你可以去查看一下,这一年来,宜兰宫死了多少宫女太监。” 壮壮骇然,“你为什么不早说啊?” “本王是皇室弃子,不想干预太多宫中的事情。”夜王神情有些落寞,子安看得出,他倒不是因为皇室弃子的问题,而是因为后宫的波云诡谲前朝的阴谋争斗。 想好好生活的人,看到这种事,谁不心灰意冷啊? 换她,若不是因为老七,她才懒得赶这趟浑水,早哪里凉快哪里躲去了。 梁王转移话题,“已经派人出去拦截暗卫了吗?” 夜王道:“人派出去了,但是能不能拦截,还得看老八的造化了。” 暗卫这一次出动,一则人手充足,二则夜王得皇帝暗示,要下狠手的,所以如果拦截不了,南怀王这一次是劫数难逃了。 子安眉心又突突地跳,如今所有的事情都等闲,唯独是老七的安危,他没事的话,她承受再多都不要紧。 她承受得起。 “柔瑶还在里面啊?”子安问道。 “是的,还陪着,没走呢。”壮壮说,“柔瑶其实心里还是惦记这个姐姐的。” “我看得出,或许,孙芳儿以前也曾对她好过的,只是,后来变了,人一旦有了欲念,就会变得很恐怖。”子安感慨。 柔瑶确实是对孙芳儿还有感情,当初有多爱护,如今便有多憎恨。 只是再憎恨,也因为曾经的好而舍不得不顾。 柔瑶坐在床边,看着她奄奄一息的样子,想起年少许多事情,心里难过极了,她轻声道:“如果一切都没改变,多好啊,这么几年来,我想起你,都是恨之入骨,可再恨你,我都没有去杀你,总用我们年少的岁月来原谅你,只是,还能原谅你多少次呢?你再这样下去,你回不了头了。” 她说着,泪水湿透了眼睛,伸手随意擦了一下,心头吹过仓皇的悲痛,“算了,跟你说再多都无用,你听不到,听到了也大概只会笑话我,笑话我懦弱,笑话我愚蠢,你都这样对母亲了,母亲还惦记着你的死活,我确实也是愚蠢,还来看你做什么呢?死了便死了吧,便当少一个姐姐,孙家不缺一个坏人。” 说完,她起身,便想离开。 一只手迅速拉住她的手腕。 柔瑶一怔,几乎是一瞬间回头,不敢置信地看着床上的人。 孙芳儿慢慢地睁开眼睛,眼里盈满了泪水,定定地看着她。 柔瑶不知道如何面对,甩开她的手,飞奔而出。 子安刚到门口,便见她冲出来,连忙拦住,“柔瑶,怎么了?” 柔瑶哭着说:“她死了!” 子安啊了一声,飞快跑进去,冲到床边,不禁松了一口气,这柔瑶…… 第五百章 解惑 孙芳儿睁开了眼睛,眼睛无神,舌头舔了一下干枯的嘴唇,嗓子干哑,“柔瑶……走了?” “她跑出去了,你觉得怎么样?”子安坐在床边,掀开被子看她的伤口。 孙芳儿没做声,只是眼神痴痴地看着门口,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是眼底很激动。 伤口没什么异常情况,子安拿出针刺穴,毒性已经清除了,人醒来,意味着她从鬼门关回来了。 “是你救了我?”孙芳儿移回眸子,看着子安。 “算是吧。”子安丝毫不谦虚。 “我不会多谢你。”孙芳儿说。 子安看着她,“贵太妃为什么要杀你?”她感激不感激,她一点都不在乎,救她只是要知道她所不知道的事情。 孙芳儿沉默,没有回答。 子安知道要撬开她的嘴巴不容易,最起码,孙芳儿不会对她说。 她走了出去,柔瑶还在院子里,子安对柔瑶道:“柔瑶,帮我一个忙,你进去问她,母蛊是不是南怀王。” “什么东西?”柔瑶擦干眼泪,有点不愿意进去,但是见子安神色凝重,知道事关重大。 “你这样问她,她应该会回答你的。”子安道。 柔瑶点点头,“好,我去问。” 她进去,一炷香之后,她出来对子安道:“她说母蛊是南怀王。” 子安恼怒,“她骗了胡欢喜?” 随即,也觉得没什么好恼怒的,这个时候,谁不走阴谋啊? 柔瑶摇头,“不,她自己也以为母蛊是贵太妃,但是直到贵太妃对她下手,她才知道贵太妃把母蛊的酒给了南怀王喝,而且,她怀疑南怀王如今应该中毒了,贵太妃可能在南怀王临走前,给他喝了毒酒。” “什么?”子安大惊,“那南怀王毒发了吗?贵太妃为什么要这样做?” “这是她猜测的,因为贵太妃的毒药都是她给的,唯有她知道如何解毒,贵太妃如果要杀她,早就可以下手,但是一直没有,却在南怀王离京之后才动手,所以她猜测应该是贵太妃对南怀王下毒了。” 子安听得不太明白,忍不住,冲了进去,“孙芳儿,我救了你,你还我一个人情,我们之间就两清。” 孙芳儿看着她,想了一下,“好,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告诉你知道,我不欠你救命之恩。” 子安不说任何的废话,直接问:“你让胡欢喜转告我,说南怀王问你要了五日毒虫要对贵太妃下毒,你故意引导我们,说贵太妃才是母蛊,是吗?还有,贵太妃为什么要杀你?你知道了什么?” 孙芳儿也是个爽快人,既然答应什么都说了,便道:“我确实是让胡欢喜转告你说南怀王要杀贵太妃,且问了我要五日毒虫,但是贵太妃识穿了他,没有上当,也没有中毒,至于贵太妃要杀我,因为我是解蛊的关键,没有我的血,无法解蛊,她不能让南怀王解蛊,更不愿意让南怀王知道他自己是母蛊。” “说不过去,她要杀你,大把的机会,为什么会选择在这个时候下手?”子安问道。 “这点我猜测是因为她对南怀王下毒了,她所有的毒药都是我给的,杀了我,她对南怀王下的毒就无人能解,至于之前不杀我,因为我还有利用价值,可现在她不需要我了,因为她自认为已经可以掌控一切,最重要的是,她是疑人不用,她对我有疑心,且觉得我是南怀王的人,狡兔死走狗烹,我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 “她对南怀王下毒,是什么毒?什么时候会毒发身亡?” “只要她不给解药,一个月后便会毒发身亡,母蛊死了,子蛊也会死,所以,她杀南怀王最终的目的是因为要杀慕容桀,当然了,如果我的猜测没有错,她下的是慢性毒药,不会马上要南怀王的命,而是要通过下毒的手段控制她,如果我没有死,她就达不到控制南怀王的目的。” 子安不解了,“你死了,同命蛊就不能解,如果说,老七出事了,南怀王这个母蛊也会死,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孙芳儿冷冷地道:“她的势力若足够惊人,就可以通过控制任何一个皇子达到她的目的,她和梁嫔不一样,梁嫔是为了自己的儿子,但是她只为她自己,任何一个皇子登基,只要是她扶持上去的,她的势力就还在,她就是背后摄政之人,她就是太皇太后。” 子安没想到贵太妃的野心竟然大到了这个地步,她大概是想效法老祖宗了。 “最后一个问题,醋和你的蛊毒有什么联系?”子安问。 孙芳儿有些错愕,“你为什么会这样问?” “你不要管,你只管回答,醋和你的蛊毒有什么联系。” 孙芳儿这一次沉默了一下,“谁跟你说这点的?” “你不需要知道。” 孙芳儿摇头,“你若不说,我拒绝回答。” 子安见她态度坚决,只得道:“太皇太后身边的阿蛇姑姑说的。” 孙芳儿的脸色一片惨白,“如此说来,当初他中了我的蛊毒,却对我那么绝情,是因为太皇太后早就为他解了蛊毒。夏子安,我聪明一辈子,以为什么都可以在蛊毒下掌控一切,可这些在太皇太后的看来,都只是小孩儿的玩意。” “那就是说,醋可以解蛊?”子安问道。 孙芳儿摇头,“不,醋是不能解蛊的,但是醋能够遏制蛊虫的生长,能让蛊虫不听我的使唤,且经常喝醋的人,蛊虫是不会进驻的,因为蛊虫怕醋的味道。” 原来是这样,难怪,老七总是逼迫她喝醋,真是一物降一物,糯米治木虱,蛊虫这种骇人听闻的东西,竟是用醋来遏制。 子安嘲讽地笑了,“贵太妃对你下毒,以为你会死的,没想到你还能活下来。” 孙芳儿静静地道:“他们母子两人以为对我一切十分了解,但是,我自有他们不知道的地方。” “你还是有危险的,她会派人来杀你。”子安道。 孙芳儿看着她,“你放心,我不会寻求你的保护。” 子安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事实上,如今我也自身难保。” 孙芳儿微怔,“你?” “那些刺客,是南怀王派来的?死了五个人,剩下的两个,指认我是指使者,皇上信了。” 孙芳儿摇头,“死了七个,不可能死了五个的,我的毒粉除非是事先服下解药,否则都会死。” 她昏迷前,看到七个人都倒下去了,不可能有活口。 第五百零一章 箭阵 子安脑子顿时一片清明,死的是七个人,现场发现五个,有两个活口,那么,这两个活口一定是事先准备的,受尽酷刑后招供,就是他们的目的。 这么说来,还有两具尸体,这个节骨眼上,贵太妃是没办法把尸体运送出宫的,因为自打刺客之后,宫中守卫已经森严了许多,各个宫门把守,夜王还加强了对空的防御,就是晚上走在宫里,或许会听到大树上有呼吸声,就是他安排的人。 尸体还在宫中。 只要找到两名刺客的尸体,就能够还她清白。 “你确定死的是七个?”子安再次确认。 孙芳儿笃定地道:“绝对是七个,殿中只有我,贵太妃,还有七个刺客,毒粉一撒,但凡吸入丁点,就会没命,当然我是例外的,毒粉是我研制,我所有的毒都预先试过,我对毒性有抵抗作用,我会中毒,但是不会死。” 子安想起老太君说的放箭的事情,问道:“刺客来的时候,是七个人,老太君说外面有人放箭,但是现场没有拾获箭,你知道为什么吗?” 孙芳儿讽刺地笑了,“这还需要问我吗?能这么迅速收拾现场,除了贵太妃身边的亲卫便是禁军。” 子安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如果是贵太妃是人,不奇怪,但如果是禁军,便是有内奸。 “谢谢,我知道了。”子安拱手,走了出去。 她出去之后,交代壮壮一定要保护好孙芳儿,因为贵太妃一定会再下手。 这一次没杀死孙芳儿,她的计策就有后顾之忧,只要南怀王找上孙芳儿,孙芳儿就会为他解毒,孙芳儿对南怀王有一种骨子里的恐惧,这种恐惧,让她在南怀王面前不敢不从。 她让夜王和梁王去找那两名刺客的尸体,她是没办法去找了。 提着药箱,收拾了几身衣裳,带着刀老大和小荪,子安去熹微宫“坐牢”了 。 子安走后,壮壮下令封锁消息,不许孙芳儿醒来的消息传出去。 夜王这一次亲自出动,派人盯紧慈安宫。 他赞成子安的话,刺客的尸体不可能送出宫去,如今天气寒冷,尸体能存放两三天不发臭,但是尸体总是要处理的,不能一直存放在慈安宫。 与此同时,夜王对当日进入慈安宫的禁军进行了排查,看看到底是谁拿走了箭。 排查很容易就排查出来了,是前东宫太子的侍卫统领梁树林,这位梁大人,在梁家倒台之后,本来获罪的,但是最后又洗白了,且编制进禁军列中,虽不若往日风光,但是,也算还保住官职。 夜王倒是没把梁树林公开出去,而是私下找了他谈话。 梁树林开始很不合作,但是,当夜王带他到一处别院,看到他那位可爱的小伶,他就妥协了。 他与贵太妃合作许久,知道贵太妃很多事情。 与此同时,夜王来到宜兰宫。 宜贵妃对这位闲散王爷一直都看不上眼,他来了,也不过是淡淡地招呼他,甚至连茶都没端上一杯。 不过,在夜王说了一句话之后,她便开始重新打量这位皇室摒弃的王爷。 夜王说:“想摆脱贵太妃对你的控制吗?褚小乔!” 宜贵妃神色几度变幻,最后,冷笑一声,“你说什么?夜王,本宫听不懂。” “你懂的,本王能叫出你的名字,就意味着已经知道你的来历,褚小乔,鲜卑人,秦楼出生,娘亲是秦楼头牌,十岁被贵太妃买下来训练,你十五岁的时候,李宜兰因逃婚,李家出去找,没找到李宜兰,却找到了你,所有人都把你当做李宜兰送入宫中,就连李家都看不出端倪。这些年,因你对娘家十分冷淡,所以,李家也没什么人来看你,只当你不愿意进宫记恨娘家。” 宜贵妃沉默了一下,亲自煮茶,“王爷有什么话就直说,不必扯那些有的没的。” 夜王微笑,“本王就喜欢和爽快人说话,你放心,你的那点小心思,只要控制在七哥回来之后才动,本王不会对你怎么样,现在本王与梁王主政,便容不得魑魅魍魉闹腾。” 宜贵妃慢慢地说:“本宫自问一直在后宫安稳度日,不曾有过什么小心思,不明白王爷说这些话的意思,但是,如果王爷有需要本宫帮忙,或者是朝中乃至整个后宫有人闹事,本宫这个贵妃,责无旁贷,要出来坚壁清野。” “好,贵妃等本王的通知,需要贵妃出来的时候,本王自然会让贵妃来,贵妃最好别耍什么花招,得罪了本王,一点都不好玩。” 夜王没有喝茶,站起来转身走。 七皇子刚好从内殿走出来,笑盈盈地道:“皇叔来了?” 夜王挑眉,“你今天没去校场吗?” 七皇子走过来,抱住夜王的腿,仰起头露出一脸纯真的笑容,“父皇说我在校场有人陷害,所以不许我去了。” 夜王了然,原来那一场戏除了陷害了一下子安之外,还能让他免去校场。 “嗯,那就在宫中好好跟老师学。”夜王说。 “知道了!”七皇子笑着,“皇叔要走了么?不如,跟我玩一会儿?” 他的手稍稍变换了一下角度,想攀住夜王的手,夜王一把扭住他的手腕,掰开他的手掌,只见他两指之间捏着一枚金针,金针发出青色的光芒,像是染了毒的。 夜王重重地推开他,七皇子跌倒在地上,那笑容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嗜血的狠毒和憎恨。 宜贵妃上前扶起七皇子,咬了咬牙,“王爷,慢走!” 这一声慢走还没说完,她便打了一个手势。 一道冷箭从门口凌厉射入,裹挟着疾风,朝夜王的脑袋而来。 夜王是没带武器来的,要空手抵御不容易,因为箭来得迅捷,且劲道很厉害。 他一个弯腰避过,箭从他额头擦过,只差一寸的距离,便伤了他。 随即又有箭雨飞过来,他没有武器打落箭,眼看也不可能避得过这么多来势汹汹的箭。 宜贵妃拖着七皇子躲在了屏风后面,冷冷地道:“夜王,知道得太多也不是好事。” 她料定夜王不可能躲得过去,要在宜兰宫下手,本不是她所愿,但是,已经容不得她选择了。 她从没想过,夜王会成为她的劲敌,一直都小看了这个人。 第五百零二章 邪寒楼 只是,她还是小看了夜王,在十几支箭飞进来形成天罗地候,夜王竟然身轻如燕,在殿中箭阵穿梭自若,几个跳弹,便来到屏风后,一手拿住七皇子的脖子,推了出来。 宜贵妃一脚飞起,手同时搭在七皇子的肩膀上把他往后拖,想藏在自己的身后,宜兰宫的侍卫从殿门飞入,围攻夜王。 宜贵妃一个轻身而起,从人群中跃出,带着七皇子,却依旧游刃有余,落地之后,她迅速往内殿跑去。 一把长剑嗖地从她脖子右侧飞过,稳稳地插在她右侧的檀香木隔厅柜上。 她猛地回头,几名侍卫已经七零八落地躺在地上,而殿中,多了几名黑衣人,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到的。 夜王啧啧地摇头,“贵妃看来是敬酒不喝喝罚酒了。” 宜贵妃恼怒地道:“王爷,本宫好歹是皇上的贵妃,是七皇子的生母,你在宜兰宫如此放肆,就不怕皇上震怒?” “不怕!”夜王踩过侍卫的手往宜贵妃面前走过去,狂肆一笑,“本王怕过什么?看来贵妃对本王还是了解不深啊,或许,我们一同去皇上面前,好好说道说道。” 他说完,一把扭住宜贵妃的手腕,另一只手迅速在她身上几个穴位拍了下去,宜贵妃只觉得喉头一阵腥甜,一口鲜血喷出,双腿失去力气,几乎站立不稳。 “你放开我母妃!”七皇子大怒,起脚飞向夜王,夜王一掌打过去,七皇子飞出一边去,随即又一个鲤鱼打挺起来,顽固地像小火箭般冲向夜王,夜王邪佞一笑,举起了手,“找死!” “夜王!”宜贵妃吓得魂魄都飞了,一把拉住夜王的手腕,急速地道:“行,你说什么便是什么。” “母妃,不必怕他,他是什么东西?敢对本皇子动手,他是不要命了。”七皇子戾气十足地道。 夜王捏住他的下巴,使劲地往上掐,“好小子,你说本王是什么东西啊?对你动手便对你动手了,你不是说夏子安要剥你的皮吗?她不会,但是本王会,不仅仅会剥你的皮,还会挖你的眼珠子,把你的舌头伸出来一刀刀地割掉,再开膛把你的心肝脾肺肾全部挖出来,放在烈火上烤,烤熟了,逼着你母妃一口一口地吃下去。” 七皇子轻蔑地道:“你不敢!你有这样恶毒的心肠,就不会混成这个熊样,慕容家,最没用的便是你和废太子。” 宜贵妃看着夜王眼底腾起的杀意,连忙怒斥,“闭嘴,他是你的皇叔,不可口出恶言。” “母妃,你怕他做甚?他若有本事便不会来这里威胁你,他是黔驴技穷才来找您的,在这宜兰宫,他若敢大开杀戒,便是不要命了。”七皇子吼道。 说完,他伸手拍打夜王的手腕,怒道:“你来求我们,好声好气,我们还能考虑帮你,反正本皇子也是看那老太婆不顺眼,可你出手就要打要杀,本皇子还就不帮你了,你能拿我们怎么样?有本事,便杀了我们,看你逃得出这个皇宫吗?” 身后传来哄笑声,一名黑衣人掩嘴偷笑,走上前来,拍着夜王的肩膀,“哎,被一个小屁孩威胁,你也有今天了。” 夜王看着七皇子,手里忽然多了一把匕首,且溜了一会儿花式,“好,便如你所愿吧,杀你是不行的,但是在你身上划个十几刀,应该还是可以的。” 他最后一个字尾音还没落下,七皇子便觉得脸颊一阵冰冷,然后一阵濡湿,他愣了一下,伸手去摸,一手的血。 “你……”七皇子指着夜王,但是那根手指还没伸好,锋利的匕首便在他的手指上划过,断是没断,可登时便血流如注。 “放开他!”宜贵妃跪在地上抱着七皇子,愤怒地看着夜王,“本宫已经答应了你,你还想怎么样?” 夜王收了匕首,“这不是他自己要求的吗?要杀了他,本王本来是懒得动手的。” “他只是一个孩子啊!”宜贵妃扯出手绢包好他的手指,眼底怒极,却也十分惊惧。 “是个孩子,但是长大了,绝对是一个恶人。”夜王退后一步,“贵妃看着办吧,本王方才说活剥人皮的话,可不是随口说说,本王做这营生,还做得少吗?出去打听打听,我邪寒楼是做什么的。” 说完,一扬手,带着人走了。 宜贵妃瘫软在地上,瑟瑟发抖,邪寒楼? 他是邪寒楼的人? 邪寒楼是这些年江湖兴起的一个门派,手底下有一大批武功高强手段狠毒的杀手,接的都是高端的生意,听闻要邪寒楼出手杀一个人,最低一万两起。 最重要的是,邪寒楼杀人的手段十分狠辣,活剥人皮是常见的。 “皇儿,以后不可招惹他,知道吗?”宜贵妃牙齿打颤地叮嘱七皇子。 七皇子一个七岁的孩子,被割了脸割了手指,竟然还能不哭,眉头都不皱一下,正如夜王所言,这七皇子长大了,了不得啊。 他咬牙切齿地道:“本皇子不会饶了他,以后落在本皇子的手里,定必要活剥他的皮,挖他的眼珠子。” “母妃说了,不可招惹他。”宜贵妃厉声道。 七皇子努努嘴,“母妃,他就是恫吓你,若真有胆子,今天就会杀了我,可惜他没有,只是虚张声势,你若被他吓倒,以后还有什么作为?” 说完,他竟然扭身进去,浑然不顾还在流血的手指。 宜贵妃追进去,见他坐在妆台前,用手绢擦拭着脸上的血,那阴狠的眼神,看得宜贵妃都为之一震。 不过,人必须要狠毒,才能够不被人欺负,她从五岁那年开始,就知道这个道理,如果你要做人上人,就一定要足够心狠手辣。 她上前,轻轻地搂住七皇子,“皇儿,我们这一次必须要跟夜王合作,母妃已经厌倦总是听贵太妃命令的日子了,只有她死了,我们才可以跟南怀王合作,南怀王比她好对付,且他手上,已经有足够的兵力和势力,借助了他,你才可以登上皇位。” 七皇子满脸戾气,“母妃,我憎恨夜王,合作之后,你一定要杀了他。” “你放心,等你登上帝位,要杀谁,都是你一句话的事情。”宜贵妃轻轻拭去他脸上的血痕,“你要记住,在南怀王和我们达成共识之前,不可惹夜王,母妃会想到对付他的办法。” 她眼底迸发出狠毒的光芒,邪寒楼,他竟然是邪寒楼的人,好,皇上以前曾经说过,邪寒楼会成为皇室的心腹大患,有意铲除,便想个法子让皇上知道他是邪寒楼的人。 第五百零三章 老太君面圣 翌日,夜王借着肃清刺客的由头,对宫里进行了大肆的搜查。 而老太君这天却特意来熹微宫求见皇上,她打着的旗号是伤口有些发红起脓,想找子安看看,竟然来到熹微宫,自然得求见皇帝的。 皇帝见老太君来,便请了他进殿。 皇帝对陈太君的倚重,从他还是太子的时候便开始有,陈家当时的风头无两,显赫英勇,陈老太君往那朝堂上一站,便是一道阻挡外敌入侵的屏障,纵然是现在,她老人家还是战场上的一个传奇,让蛮夷小国闻风丧胆。 皇帝登基初期,老太君已经半退休状态,但是,她在朝堂上一句“陈家世代愿为大周江山效犬马之劳”让皇帝的威望被推到最高,陈家的宣誓效忠,稳固了皇帝的地位。 最重要的是,陈家和萧家不一样,萧家手握兵力,势力盘根错节,虽说侯爷谦卑,却总给人功高震主的架势,因为萧家子孙多在朝中担任要职。 可陈家不是,陈家老太君说退便退,陈家的子孙,除了如今的十二位将军之外,其余都不太掺杂朝政之事,即便是这十二位将军,也都没有谋取高官厚禄,不和朝臣来往过多,朝廷有事,老太君一声令下,十二位将军可为朝廷效力。朝廷无事,这十二位将军便连军营都不去,低调成这个样子,谁忍心说什么呢? 自打刺客伤了陈太君之后,皇帝便一直惦记此事,如今老太君亲自前来,他自然要接见的。 子安为皇帝上了脸皮,请了老太君进来。 包公公亲自出去请老太君进殿,老太君进得殿中,也不左顾右盼,瞧着床榻上的皇帝,她怔了一下,随即悄然叹气,走过去行礼,“皇上,老臣来了。” 皇帝在包公公的搀扶下坐起来,扬起了脸上的笑容,却仿佛无力扯动假脸皮般生硬,“来了,赐坐!” 老太君坐下来,打量着皇帝,她自然知道皇帝带的是假脸皮,但是,也只能当做不知道,她说:“皇上的脸色还好,要多注意休息,保重龙体。” “太君有心了,朕很好。”皇帝看着她手臂上的缠带,“太君受伤严重吗?” 老太君摇头,“不甚严重,只是昨夜清洗伤口没注意,染了生水便有些发红,听得王妃在这里,老身便过来,一则给皇上请安,二则,也请王妃为老身看看。” 皇帝叹息,“太君受惊了。” “倒不算什么,七个刺客而已,若老身年轻几年,他们哪里是老身的对手?只是,老了,终归是老了。”老太君自嘲。 “太君老当益壮,七个刺客,有五个最终不也死在了太君的手底下?”皇帝知道刺客不是死在太君的手下,只是认为是太君逼得他们咬毒自尽。 老太君摆摆手,“不,不,老身可不敢居功啊,外援刺客放箭的时候,七个刺客都冲进去要杀贵太妃,贵太妃也真是命大,七个刺客冲进去,殿中又无人护驾,只有一个孙芳儿,她却安然无恙,是上天保佑啊。” 皇帝微微错愕,“七个刺客进去的时候,殿中没有侍卫?” “没有,侍卫是在刺客死了之后才来的。”老太君说。 皇帝神情便有些玩味了,下意识地看了包公公一眼。 这件事情,先是包公公来禀报,然后才是夜王来的,夜王说了大概,却没说细节,因为夜王想说的时候,他告知夜王已经知晓细节,夜王也以为他知道,因此没有细说。 但是,包公公却没有说刺客死的时候,只有贵太妃和孙芳儿在,他一直都在引导是老太君和侍卫逼得刺客自尽的。 “刺客冲进殿之后,还有人放箭?”皇帝问道。 “是的,有人放箭,但是放箭的刺客没有出现,在放了第一批箭之后逃去无踪,禁军派人追截也没办法追截成功,初步怀疑刺客还在宫中。” “刺客还有可能在宫中?”皇帝下意识地看向子安,子安垂下眸子,站立一旁,脸上毛表情都没有。 “自打刺客入宫之后,夜王和梁王就立刻封锁了各个宫门,且调动了素月楼的人手防御外宫墙四周,没有发现刺客的踪影,这意味着,刺客大有可能在宫中,只是不知道躲藏在哪里,老身听得夜王已经命人在宫中大肆搜查。” “不是拿下了两名刺客吗?何不从刺客口中逼问?”皇帝问道。 “两名刺客身份十分可疑,老身去看过,发现刺客竟然武功修为很低,甚至不如一个府中侍卫,这两人,未必是刺客。”老太君道。 这话若是旁人说,皇帝一个字都不会相信,但是,这话出自老太君的口中,皇帝却相信了。 他端正了神色,“太君说说您的看法。” 老太君道:“皇上,因老身也被刺客所伤,且又是在慈安宫行刺,老身不得不重视,从拿下刺客到刺客招供,老身一直命人看着,且也亲自去看过刺客,检查过物证,发现刺客嘴里虽然咬着毒药,但是毒药却不是五名刺客所中的那种毒,却是和当日在祭天大典上刺杀皇上的那些死士嘴里咬的毒药是一样的,这意味着,祭天大典上的死士和那两个刺客,出自一门。” 老太君着重了死士两个字,皇帝是聪明人,听得出她话里的意思。 子安听到这里,便知道老太君他们在酝酿一场反击战,这场反击战,她因为涉嫌,只能置身事外。 便当做不知道。 那天派来的刺客,是南怀王的人,皇帝心里明白,绝不会是夏子安派来的。 而老太君说,当时殿中只有贵太妃和孙芳儿两人,但是刺客死了五个,两个是如何被拿下的?凭老太君和孙芳儿? 他轻声叹息,“朕病倒以来,底下的人便都开始耍心机了,是觉得朕这一次熬不过了,纷纷找新主子了。” 包公公听得此言,脸色陡然煞白,他噗通一声跪下来,“皇上,老奴并非故意欺瞒,只是皇上龙体抱恙,老奴只是不忍心看皇上还为这些事情劳心。” 老太君一怔,“怎么回事?” 皇帝冷笑一声,“刺客入宫一事,朕知道的只是片面,如今听太君说,才知道事实的全部。” 这点,子安和老太君都是比较意外的,本来以为皇帝已经是得悉了全部的细节,老太君还说,皇帝不可能认为单凭刺客的口供就认为子安是指使者,因为前面可疑的地方这么多,皇上总不能视若不见的。 原来,竟是有人故意隐瞒。 第五百零四章 吃瘪的南怀王 子安看着包公公一个劲地磕头,而皇帝神色未动,她便道:“是我曾私下吩咐包公公和路公公,说皇上的病情如今不宜劳心,让他们多帮衬着。” 包公公怔了一下,抬头看着子安。 皇帝瞧了一眼,心中有数,便对子安道:“王妃,你先在屏风后给老太君看看伤口,要紧的话马上给她用药。” “是!”子安上前搀扶老太君,老太君站起来,躬身,“有劳王妃了。” 子安心底发笑,这老狐狸,往日哪里有过这般的客气,对她多半是大呼小叫。 “客气了!” 老太君的伤口确实是发红起脓了,她的伤口是子安亲自处理的,不可能会发红起脓,除非是自己做了手脚。 子安心底感动,嗔怪地瞪了她一眼,“一把年纪了,也不注意着自己的身体。” “有什么办法?老身总不能让人伺候沐浴的,年纪大了,粗手粗脚的,难免就沾了生水。”若不是伤口真的发炎,这一遭,她便算是专门入宫见皇帝说那一番话的,皇帝对她虽没有戒心,可这样做太过着迹,刻意,反倒不好。 “您等一下,我出去拿药箱,得重新清洗伤口,不然发炎严重的话,整条胳膊就废掉了。”子安蹙眉道。 皇帝在外面听得情况这么严重,便着人去请御医过来看看。 这殿中是有御医在外候着的,请御医也不麻烦,出去传一声便到。 御医见到老太君的伤势,不禁倒抽一口凉气,“老太君这伤口得小心处理,可别再发炎了。” 老太君道:“不妨,不妨,老身这辈子受的伤还少么?这身上光刀伤剑伤箭伤便不下数十处,这点不碍事的。” 皇帝在外面听到这句话,心中感慨又愠怒,后宫纷争也好,夺嫡之战也好,都不该把这位老太君拉下水的。 他重新咀嚼了一下老太君方才说的话,在御医和子安为老太君处理伤口期间,传召了路公公进来。 他下旨,严查此事,宫中所有禁军,配合夜王的肃清行动,会敢抗旨,斩! 这道旨意下去,便等同信了子安一半。 子安瞧了老太君一眼,老太君也瞧着她,眸色若明火,子安无言感激。 处理好伤口,老太君拍着子安的手,“不用担心,老身没事,你只管在这里伺候好皇上,老身等着皇上病愈。” 她是要子安放宽心,她虽被暂时困在此处,但是,外面的人会想尽办法还她清白。 子安如今倒也不担心此事,只是挂心到底夜王的人有没有刺杀南怀王成功。 送走陈太君,子安回到殿中,包公公依旧跪在地上,身子瑟瑟发抖,路公公在一旁,想劝说,却也不敢。 子安在这熹微宫出入多日,其实对两位公公的性子都了解,包公公倒不是说背叛了皇上,而是他确实是心疼皇帝,希望所有的事情都以最简单快捷的方式去解决,别烦扰到皇帝便是了。 当然了,也不排除他稍稍靠拢哪一边的意思,因为,皇帝的病情大家都很明白,熬不住多久了,包公公寻找新主子,也是正常的。 包公公跪了一晚,皇帝便打发他出去,之后继续用他,关于这件事情却绝口不提了。 且说南怀王从桥镇那边出发,一路无事,晚上抵达苏江府,住在苏江府驿馆。 他一直在等京中的消息,等贵太妃薨逝的消息传来,所以,脚程缓慢了下来。 他知道,毒发是需要时间的,如今离京已经第五天早上了,他估摸着,明日便会有飞鸽传书来。 驿馆无官员居住,他下榻的时候,便把人都赶出去了。 这里是他临时大本营,他要在这里,指挥京中的一切。 当时离京的时候,他派人出去,吩咐说若贵太妃没有对陈太君下毒,便是识穿了他的计策,要人下狠手直接刺杀,所以无论贵太妃是哪一种方式死,他的目的都达到。 当夜,确实等来了消息,贵太妃没有下毒,杀手刺杀,七名杀手全部死在慈安宫,陈太君轻伤,贵太妃安然无恙,孙芳儿则重伤昏迷。 听到这个消息,南怀王心里知道计划失败了,母妃知道了他的行动。 因为,他的人不可能对孙芳儿下手,至少目前还不能够。 如今孙芳儿重伤昏迷,在那宫中,活得下去也难。 “母妃一向重视孙芳儿,即便知道本王的心思,她也可以把孙芳儿留在身边,为她出谋献策甚至贡献毒药,但是为什么要下杀手呢?”南怀王与谋臣商丘进行议论。 不过,他很快就知道为什么了。 当他腹痛如绞的时候,请了大夫过来诊脉,他中毒了。 他想起临行前,贵太妃给他喝的酒,当时她说,本是为慕容桀准备的,却先给了他。 他怒极狂笑,“母妃,你到底放了多少人在本王身边?本王一举一动,你了如指掌。” 她定是识穿了他要对她下毒,所以,才会反制一把。 “王爷,有您的飞鸽传书!”侍卫进来,手里拿着一根小竹筒。 “呈上来!”南怀王咬牙切齿,这个时候的飞鸽传书,只有她了。 侍卫从小竹筒里勾出纸条,递给南怀王。 他看完之后,一把丢入炭炉中,瞬间燃起青烟。 谋臣商丘问道:“王爷,是贵太妃吗?” “是她!”南怀王脸色阴沉,“本王中了毒,是孙芳儿研制的毒药,只有孙芳儿有解药,因此,她要杀了孙芳儿。” “看来,贵太妃早就知道您的心思了。”商丘沉吟道。 “她知道,所以她下的是慢性毒药,一个月必须服用一次解药,否则,本王会肠穿肚烂而死。” “她没直接下杀手,证明还要利用王爷!” “没错,她要本王在原地待命,等待她的指令。”南怀王站起来,走到窗边,背手而立,面容阴晴不定。 “王爷,那您还是选择跟贵太妃冰释前嫌吧,想必,贵太妃那边也会当没事发生一样,毕竟,各取所需。”商丘建议。 南怀王语气森寒,“商丘,你仔细想想,她要杀孙芳儿,意味着什么?” 商丘想了一下,忽然抽了一口冷气,“她杀了孙芳儿,证明她不是母蛊。” “她不是母蛊,那谁是?”南怀王陡然回头,眸光阴狠。 商丘看着南怀王,艰难地道:“王爷,我们一直都被贵太妃戏弄了。” “之前,孙芳儿便说本王是母蛊,后来本王调查加上刺探母妃,最后认定母妃才是母蛊,我们是被她误导了。” 第五百零五章 搜宫 南怀王想了一下,道:“你马上派人刺探军情,看慕容桀和北漠战事如何。” 商丘问道:“王爷,您想怎么样?” 南怀王狠下心肠,“不能再拖,母妃必定会钳制本王,我们先了解军情,好做下一步打算,你马上派人去找解毒圣手,若本王的毒一解,便从南国支取银子,请邪寒楼的人去杀了她。” 若慕容桀得胜,声望便水涨船高,到时候民间对他的呼声拥戴也会涨到最高点,平定了北漠,慕容桀头一件事情便是解决他,所以,他不能让慕容桀回来。 所以,他把商丘招呼过来,在他耳边低语,“你亲自去一趟北漠,找到北漠的镇国王爷,说本王有意相助北漠。” 商丘怔了一下,“但是,北漠狼子野心,就算王爷相助,日后成事,也不会与王爷瓜分大周。” “本王自有计较。”南怀王冷笑,他当然不奢望北漠会与他瓜分大周,事实上,他也不可能与北漠分食大周国土,他是慕容家的人,容不得国土不完整。 他只是在慕容桀的军中,安插内奸,通报慕容家的军情给北漠知道,让慕容桀吃败仗,进而,南国将士则拯救慕容桀大军,到时候,兵权自然就落在他的手中,他便是大周的功臣,以功臣的身份,重回京师。 那样,不管是梁王还是三皇子,抑或是七皇子,都只能仰他的鼻息做人。 至于慕容桀,因同命蛊,杀不得,可也能废他手脚,软禁他于京中。 所有计划的前提,就是要解毒。 所以,他乔装打扮一番,要潜入京中。 京中名医多,且孙芳儿只是重伤,有可能会活下来,只要孙芳儿能活着,他就能让孙芳儿为他解毒。 他当然知道,夏子安吃了这个大亏,他身边的人肯定憋大招等着对付贵太妃,所以,他此行要小心翼翼。 南怀王回京解毒这一笔,暂且先不提。 贵太妃那边,自然也知道夜王等人要反击。 可她还是要除掉孙芳儿,对于孙芳儿中毒没死,她很震惊,因为当时夏子安来带人走的时候,毒已经下了,按理说,不用回到惠庆宫,人就会死。 但是,人竟然活下来了,真是说不出的诡异。 贵太妃自然不知道孙芳儿身体有抗毒功能,毒性入侵也比一般人慢,且加上夏霖的解毒丸,她最严重的就是伤势了。 伤势那边有夏子安这个国手在,也算不得十分严重。 阖宫搜查,贵太妃知道肯定会搜到慈安宫来的。 两名刺客的尸体,如今已经被扔到了慈安宫的井底下,那是一口废置的水井,但是,若要搜查,还是可以搜查得出来。 所以,她在夜王来到之前,就命人再次处理尸体。 所以,她如今要做的,就是严防死守,不许夜王的人进来搜查,就算来,也要拖延时间。 傍晚时分,夜王带人来了。 夜王是先去了其他殿宇搜查,给了她充分的时间去做处理工作,算是对得住她了。 阿福先行阻挡,夜王直接没把他当回事,说他阻拦搜查,先命人把他拿下,直冲进殿。 “放肆,夜王,你如今是得意了,连哀家都没放在眼里了吗?”贵太妃见阿福被拿下,走出来怒斥道。 夜王拱手,气焰确实十分嚣张,这人就不懂得谦卑收敛为何物,只见他拱手冷道:“贵太妃,本王奉旨搜查刺客,即便是熹微宫都要搜查,莫说慈安宫了。” 语气十分冷硬,倒是从气势上碾压了贵太妃。 贵太妃见他来势汹汹,且语气这般强硬,断不可能说什么人情的,便声音高一度,冷硬地道:“慈安宫设了皇太后灵位,哀家绝不能让你进去惊扰皇太后,若要搜查,便先从哀家的尸体上踏过去。” 一般皇室的子弟,听到贵太妃这话,就算不退,也必定会另寻方法,或者是态度软下来,可夜王这个泼皮竟不管不顾,“若是皇太后在天有灵,也会希望本王早日找到刺客,所以,贵太妃就不要拿皇太后做挡箭牌,该让的让,不让本王就直接拿下。” 贵太妃冷笑,“好,那你就从哀家的尸体上踏过去吧。” 说完,她竟拔下簪子,对准了自己的脖子,一副你要过去我就死给你看的样子。 确实,她是贵太妃,阻挡夜王进去搜宫的理由也很强大,里面设置了灵堂呢,是当今皇太后的灵堂。 若在这个过程中,闹出点什么事,他夜王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所以,禁卫军暂代副统领张将军见夜王打算不理会,连忙劝道:“王爷,这可使不得了,免得误伤了贵太妃。” 在宫人和禁军的眼里,这些后宫主子们都十分金贵,伤了根毛都说要追究,张将军这般谨小慎微,也是正常的。 毕竟,人家都拿簪子对准自己脖子的大动脉了,再不退缩一下,对不住人家一番激动。 夜王背着手,看了张将军一眼,“皇上可是有旨意的,谁敢阻挠,便杀无赦,这贵太妃是有心阻挠,本王没杀她,她自己自尽,关本王什么事?” 夜王对张将军说完,又对着贵太妃道:“贵太妃,您要死,死一边去,别耽误了本王的正事,本王这弃子难得受到皇上的重用,这等着表现呢,您可别沾污了本王飞黄腾达的康庄大道。” 贵太妃没想到夜王竟然如此软硬不吃,这性子真是和那逆子一模一样,只是那逆子对旁人是这样,对她是不敢的,夜王却丝毫不卖她的账。 夜王这性子,确实也是随慕容桀,想当初,慕容桀的胡搅蛮缠让许多大臣为之头痛,软硬不吃,油盐不进,说干就干,当初贪污案子爆发,多少人说他不会全部斩杀,没想到,他一道命令下去,那些巨贪都去见阎罗王了。 慕容桀出征之前,便交代过夜王,但凡对付泼皮行为的人,就得比对方更为泼皮,对方要寻死觅活,你就让他死,死了干净,横竖没打算要什么好名声,名声这个东西,吃不到肚子里去。 她威胁道:“好,你要搜,哀家便让你搜,但是,你今日惊扰皇太后一罪,哀家是必须要到皇帝跟前,好好地议一议。” 贵太妃本就是拖延时间,如今想着应该是差不多了,便放夜王进去。 第五百零六章 有发现 议罪,本来就十分扯淡,因为是皇上下的旨意,他夜王执行,就算执行的态度过于恶劣,也不可能被获罪的。 夜王知道这点,贵太妃知道这点,大家也不过是场面上你凶我,我凶你罢了。 刚才搜宫,禁军都是十分仔细的,这慈安宫是夜王的重头戏,所以,他下令,每一个角落都要看个清清楚楚,绝对不能有所纰漏。 从正殿到偏殿,再到寝宫;从回廊到亭子再到花园,禁军像验尸一般严谨,把可以藏人藏尸体藏断手断脚的地方都搜了个遍。 暂时没有发现。 夜王站在古井旁边,若有所思。 贵太妃一路跟着搜查,阿福也被放开了,夜王随意掌了两巴掌,便算惩处过他阻挠之罪了。 “是不是还要下井看啊?下吧!”贵太妃见他站立井边,便冷冷地道。 夜王回头看着她,“贵太妃,本王有一事不解,还望贵太妃为本王解惑。” “夜王还有不解的事情?”贵太妃扯动脸皮,扬起一抹僵冷的笑,“说说吧。” 夜王走近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本王奉旨搜宫,是追查刺客的下落,各宫娘娘都十分配合,唯恐刺客躲藏在自己的宫中,对自己下手,可贵太妃的态度,却截然相反,刺客是先行刺了贵太妃的,继而躲藏在宫中,按理说,皇上下旨搜宫,最配合的人应该是贵太妃,但是为什么贵太妃却要百般阻拦呢?” 贵太妃一怔,随即阴笑起来,“夜王这罪名可真是冠得哀家措手不及啊,哀家阻拦了王爷搜查刺客吗?哀家只是不许你们惊扰了皇太后的灵堂,不忠不孝,这是重罪,哀家也是为王爷着想,王爷好不容易才得到皇上的看重,入宫办差事,若行为不端丧失孝道,被皇上降罪,可就真的可惜了。” “就这样?但是本王所见,贵太妃似乎压根不担心刺客还在宫中,本王的调查早就公布下去了,刺客还没全部拿下,贵太妃丝毫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受到威胁吗?” 夜王忽然说这些,倒是让贵太妃警惕起来,她看向回廊外,见路公公站在廊头石阶上,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的,显然也听到了夜王说的话。 贵太妃心头微惊,这是怎么回事?不过是搜宫,皇上怎么派人来了? 而且,方才她得知消息,夜王带人去搜宫,并没有皇上身边的人跟随。 难道说,皇上对她起了疑心?按理说不会的,皇上这时候,应该怀疑夏子安,夏子安也被下了禁令,交出一切大权,只能在熹微宫伺候了。 而且,这段日子,皇上指派熹微宫的人出来,多半是派包公公,这一次来的竟然是路公公,难道说…… 贵太妃细思极恐,看来,今天是断不能让夜王搜出尸体的,否则,不知道会有什么等着她。 她心头隐隐有不祥的预感,夜王这一次大规模行动,绝不仅仅是搜出刺客这么简单。 “贵太妃!”夜王见她忽然不安,也没回答他的话,便再问了一下,“如今路公公也来了,可见皇上对此事极为重视,您是否确定让本王搜查慈安宫?” 贵太妃如今可不能说不同意了,她伸手抚了一下发髻,淡淡地道:“夜王搜查刺客是为了哀家的安危,哀家怎么会不同意?” 夜王微笑,回头吩咐人下井。 因古井是废置的,所以并无打水装置,只能是临时用绳子系着下去。 两名禁军先后下去,片刻上来,“王爷,井底没有发现。” 夜王这一次倒是有些意外,这慈安宫前后都搜过了,按理说最能藏尸的地方就是这水井了,方才他发现这个废置的水井有动过的痕迹,所以,也断定水井是丢弃尸体的地方。 但是,竟然没有发现? 夜王看向贵太妃,只见她微微侧脸,唇角勾起,仿佛是有几分嘲笑轻蔑的弧度。 贵太妃见夜王看着她,便冷冷地道:“夜王不如亲自下井,看个明白,不查得仔细一点,唯恐叫刺客逃过一劫。” 夜王看着下井禁军全身湿哒哒,他摆摆手,“本王才不下去呢,这大冬天的,下井去找尸体,有病啊?” 两名下井禁军对望了一眼,有些无语。 贵太妃冷笑,“那王爷把整个慈安宫都翻遍了吧?若都翻遍了,便走吧,这个时辰,哀家也该给皇太后上香了,希望夜王还记得,哀家是在慈安宫守孝的,惊扰了皇太后的灵堂,谁都担当不起。” 说完,她看向路公公,“路公公,你说是不是啊?” 路公公含笑道:“那是自然的,不管做什么事,总不能惊扰了皇太后的灵堂。” 夜王暗自奇怪,这整个皇宫都搜遍了,怎么会没发现那两名刺客的尸体?莫非,是他们的推测有误?还是说,孙芳儿撒谎了?死的只是五个刺客而不是七个? “怎么样啊?王爷若认为还有可疑的地方,那就再搜一次好了。”贵太妃哼道。 夜王抬起头,“好主意!”他不信刺客不在这里,如今路公公在,他提出重新搜一次不合理,但是贵太妃自己提出来,那可就得顺着杆子往上爬了。 贵太妃本来就那么一说,没想到他真的还要再搜一次,完全不按套路出牌,气得发怔,“好,你搜,尽管搜,方才搜不出来,哀家不信再搜一次能搜出什么来。” 夜王分散人手,再次搜查慈安宫。 贵太妃退到路公公的身边,悲声道:“先太后才走了几天啊?先是有刺客来,继而是三番四次的搜宫,她在天之灵也不能安息啊。” 路公公这一次觉得夜王也着实有些胡闹了,皇上下令搜宫,可其他殿宇他不过似乎随便搜搜,唯独针对慈安宫,搜一次不够,还要再搜一次。 就算刺客真的还在这宫里,也不可能再躲藏在慈安宫了吧?摄政王如此英明,为何临走前却向皇上举荐了夜王这个闲散王爷呢? 他大概也只是懂得在外面胡打胡闹。 第二次搜宫,夜王是有发现的。 不是发现了刺客,而是发现贵太妃的态度有异常。 他发现,他去其他地方搜查,贵太妃多半不跟随,即便跟,也不过远远地看着,唯独又回到花园里,她便亦步亦趋,开始刁难。 他觉得,玄机就在花园里。 但是古井搜过了,没有,花园其他地方,都种着花草,墙角那一堆花盆,是以前便有的,看样子也不曾移动过…… 不,花盆移动过,靠左边墙壁,有黄泥的痕迹。 第五百零七章 好大的黑锅 夜王指着墙角,“来人,把所有的花盆都移开。” 贵太妃闻言,陡然抬头,厉声道:“夜王,你胡闹够了没有?这些花是昔日先太后亲手种下的,而且花盆如何藏着刺客?” 路公公也道:“对啊,夜王,这花盆总不能藏着大活人吧?一眼都看到了。” 这花盆底下,就是草丛,莫非,刺客还能藏到地下去吗? 夜王道:“活人藏不了,可尸体总可以藏了吧?” “尸体?”路公公怔了怔,“夜王推断刺客是死了吗?若是死了,谁会藏起刺客的尸体啊?” 这宫中发现刺客,死了的刺客在验尸之后都丢去了乱葬岗,活着的两人也被带走了,如果还有刺客,一定会东躲西藏,若死了,为什么贵太妃会藏起尸体?那可是刺客的尸体,她藏着难道能生金子啊? “是死是活,总要查找过才知道。”夜王指挥禁军前去搬开花盆。 花盆底下的草丛是松软的,有挖掘过的痕迹,花丛是后来铺回去的。 贵太妃脸色苍白,但是她不能上前阻止,她还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禁军挖开草丛,果然发现两名刺客的尸体,禁军把刺客的尸体拖了出来,丢弃在夜王的面前。 贵太妃掩嘴惊呼,“天啊,怎么会有尸体在这里?” 路公公也大为诧异,不解地看着夜王。 夜王没有解释,只是下令道:“来啊,请摄政王妃和刑部仵作前来验尸。” 慈安宫发现尸体一事,在宫中不胫而走,各宫都派了人过来刺探消息。 路公公已经第一时间回去禀报皇帝,皇帝听了之后,许久都没说话,而后,抬头看着子安,“你去吧,仔细验一下,有任何的发现,由你亲自向朕回报。” “是!”子安躬身,退出了殿中。 她看着暮色四合的天际,深呼吸一口,她出来了,皇帝让她亲自禀报,意味着对她有了几分信任。 贵太妃啊,皇帝可不好糊弄的。 尸体很快就验出来了,和那五名刺客中的毒是一样的,子安亲自回禀皇帝。 夜王和梁王也来了,大家都在等皇帝下一个决定。 大家都知道,皇帝如今心里算是明白了的,就看他下不下这个决定。 但是,大家也都知道,皇帝这个决定是很难下的,因为,贵太妃是他母后的亲妹妹,是他的姨母。 而且,这个决定一下,便是违背了先祖以仁孝治国的祖训,同时,给先帝脸上抹黑,因为,贵太妃是先帝的贵妃。 皇帝要查办先帝的贵妃,首先就是打先帝的脸,由他这个儿子去办这件事情,着实为难了他。 但是,眼下除了他,还有谁可以拿贵太妃问罪? 他沉默良久,抬头看着子安,“子安,你过来,朕有话跟你说。” 子安心中一沉,希望不是她所猜测的那样。 皇帝挥手,叫众人出去,只单独留下子安在殿中。 殿中的气氛,顿时变得局促起来。 子安心中忐忑,等待着皇帝开口。 皇帝沉默了许久才说话,声音听得出十分艰涩,“刺客一事,如今闹得人尽皆知,百官都在翘首盼望,等着夜王能调查出刺客的身份和幕后指使者,刑部也加入了调查当中,其实,朕还真希望是你做的。” 子安勾唇,讽刺的想着,是啊,处置一个摄政王妃,总比处置一个贵太妃好。 皇帝继续说:“这件事情,一旦调查到贵太妃身上,便是牵一发动全身,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如果贵太妃定罪,便连累先帝脸上无光。” 子安嗓子干哑地道:“我明白。” “所以,”皇帝盯着她,“朕知道这样做或许是委屈了你,可也别无他法,这件事情,若老七知道,也会这样做,你放心,朕不会怎么处置你,顶多是把你一品王妃降为二品,但是也会私下补偿给你,至于贵太妃那边,朕会找人杀了她,以暴毙公布天下,免得她再做出有辱先帝颜面的事情来,也留她几分颜面,算是为老七留了颜面。” 末了,皇帝加了一句,“朕只是和你商量,并非是下旨,你可以不同意。” 子安心底苦笑,她可以不同意吗?她哪里有选择的权利啊?所谓牵一发,动全身,其实只是伤害了先帝的颜面,至于贵太妃手底下的那些官员,难道就不该查办吗?他们可是结党营私,企图谋朝篡位啊。 她心中沉重,倒不是自己要背这个罪名,而是她看清楚了皇帝的心思,皇帝始终忌惮老七,之前梁太傅的人,他没有处置,说是用来牵制南怀王,可如今贵太妃的人,他还是不处置,只处置了贵太妃一个,那些人留着做什么?南怀王还没死啊,那些人一直是跟着南怀王和贵太妃的,死了一个主子还有一个主子,基本都没变过。 当初萧家没有谋反的意图,他都这般忌惮,甚至不惜牺牲壮壮的幸福,如今,他分明知道南怀王和贵太妃的谋反野心,却一再纵容。 夜王说他同意派出暗卫刺杀南怀王,如今明白他是因为有贵太妃在,所以可以对南怀王下手,如今要杀贵太妃,他就一定会放过南怀王。 而做这一切的背后,其最主要的目的,是为了给老七留出对手,留出可以牵制老七的人。 子安的沉重,是为慕容桀,为她的男人,她觉得这一切太可悲了。 他可还在战场上啊,他是把性命都交托出去了啊! 皇帝的声音冷冷地飘来,把她从思绪中来了回来,“王妃,你考虑得怎么样?” 考虑?压根没给时间她考虑。 子安垂下眸子,“子安一切都听从皇上的意思。” 皇帝问道:“你是自愿的?” “自愿!” 自愿?她是傻子才自愿,她是被逼的。 皇帝舒了一口气,“嗯,老七一直说你深明大义,朕看来,果真如此,很好,朕会跟刑部那边交代,说你因为和贵太妃有私怨,所以令暗卫恫吓一下贵太妃,朕念在摄政王在战场上抵御外敌,且贵太妃又没有受伤,故对你从轻发落,暂时留在宫中,以观后效。” 子安忍住心头翻滚的血气,“子安谢皇上恩典!” “你出去吧!”皇帝挥挥手,打发了她去。 子安告退,一步步,退到殿门后,然后转身打开殿门出去。 夜王,梁王,老太君,都在殿外等着子安。 见子安出来,梁王疾步上前,“如何?旨意下了吗?” 子安抬起头,看着梁王,一字一句地复述皇帝的话,“下了,摄政王妃与贵太妃有私怨在前,暗卫恫吓一下贵太妃,朕念在摄政王在战场上抵御外敌,且贵太妃又没有受伤,故对你从轻发落,暂时留在宫中,以观后效!” 第五百零八章 猥琐的孩子 此言一出,众人震惊。 唯独夜王,淡淡勾唇,仿佛是早就料到了。 陈太君沉声道:“走,回去再说。” 子安不知道是怎么回到惠庆宫的,满心的悲愤,说不出的憋屈,说不出的委屈,说不出的气愤。 为她自己,也为老七。 壮壮问了了情况,子安也复述了一遍。 梁王坐下来,喃喃地道:“怎么会这样的?我们做这么多功夫,不都白费了吗?” 夜王淡淡地道:“你啊,问得出这话,证明你不是做皇帝的料子啊。” 梁王抬起头,“皇叔早就知道父皇会做这样的决定?可为什么?” “为什么?”夜王冷笑,“想想就明白了,贵太妃一党,是不可能悉数打尽铲除的,都铲除了,如今朝中百官便都是七哥的人了,你觉得,皇上会乐见这个情况发生吗?” “难道做皇帝的,不就是希望百官归心吗?”梁王是真的不解。 “不,关键时候,是要百官归心,例如打江山的时候,可守江山便不是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性子,自己的行事方式,自己的野心,做皇帝的,是不可能完全控制住一个人,只能是通过掣肘的方式去牵制,朝中最好是分党派,只有分党派,才能互相牵制。” “但是,分党派也得看时候吧?”梁王对这种做法不敢苟同,“如今内忧外患,外患未除尽,内乱也起,难道内乱不该打压吗?打压了内乱才好一心御敌啊。” 夜王看向子安,“你想明白了吗?” 子安凝声道:“怎么会想不明白?皇上一说我就明白了。” 夜王道:“你也不要觉得委屈,皇权的牺牲品,你绝对不是头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且也不会是最惨的一个。” 陈太君看着子安,“没错,你有功劳在身,是百姓心中的活菩萨,你被百姓推到了高位,皇上必须要拉你下来的,否则,你便可助长摄政王的势力,直接威胁到中央权力。” 子安苦笑,“我明白,你们不必开解我。”她应该早就想到的,但是,她一直认为皇帝是例外的,如今想想,有什么例外呢?一个人,为了自己的帝位,连爱恨清欲都可以遏制,还有什么做不出来? 子安觉得颓然,有一种从心底透出来的心寒,就好比是你排除万难,以为终于可以站在巅峰上看到阳光的时候,却发现高山上还有另外一座无法攀越的高峰,而此时,你已经筋疲力尽。 她看着壮壮,壮壮神色淡漠,她是头一个牺牲品,是皇权的牺牲品,对皇帝有这个决定,已经不奇怪。 “留着那些人,是为了牵制老七,而我还得背着这个黑锅,我心里想想就憋屈。”子安抬头看着夜王,“我不甘心,你有什么法子?之前你们是打算怎么做的?” 夜王眸色晶亮,“你还想干一票?” “就算要我背这个罪名,我也得闹一场。”子安咬牙切齿地道。 夜王拍手,“好,好,本王就欣赏想死得惨烈的人,你既然要闹,本王便陪你闹,反正事儿都闹到了这份上。” 夜王看着陈太君,“您老怕不怕啊?” “怕什么怕死吗?”老太君瞪了他一眼,“老身都闻到棺材香了,怕什么呢?” 梁王有些懵了,“这怎么闹啊?父皇那边是打算如何处置贵太妃?” “说是寻个由头让她自尽,然后对外宣称暴毙。”子安道。 陈太君冷笑,“宣称暴毙?这是不可能的,外人肯定会揣测,到时候,你刺杀贵太妃的罪名落定之后,就有把柄在他的手中,外人不会说贵太妃是暴毙,只会说她是被你逼死的。” “是啊,我逼死了自己的婆婆,老七也跟着落了个不孝的罪名,有了这个污点,老七可就寸步难行了。”子安道。 夜王看着子安,“本王原先的计划,便是让宜贵妃做一场戏,如今,这场戏还需要继续做,你要不要加戏?” “宜贵妃?”子安倒不知道他已经找了宜贵妃,“你说说你们原先的计划。” 五人凑到一块,商议了一个时辰。 然后,各自不动声色的,散去。 这事儿,还不能马上闹起来,还得等一下,等安排妥当,等各方都准备好。 子安不必守在熹微宫,便去看了一下孙芳儿。 孙芳儿还不能起床,伤口进展得很好,御医照顾有功。 刚好夏霖入宫,带了些糕点给子安,是丹青县主亲手做的。 夏霖听得子安在孙芳儿的房中,便直奔来了,刚好子安在看孙芳儿的伤口,夏霖大大咧咧地进来也丝毫不避嫌,孙芳儿恼怒地道:“你出去!” 夏霖怔了一下,嗫嚅道:“我怎么了?” 孙芳儿迅速拉过被子遮住自己的腹部,脸色凝霜,“滚!” 夏霖委屈地转身跑了出去,手里的糕点掉了一地。 子安淡淡地道:“你那么生气做什么?他什么都不懂,他只是个孩子。” “他还是个孩子?”孙芳儿没好气地道,“没见过这么大的孩子,如果是,也是个猥琐的孩子。” “行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子安掀开被子,继续为她上药粉。 上好之后,子安把地上的糕点捡起来,走了出去。 夏霖坐在殿门外的石阶上,一脸的无措。 “姐姐,我是得罪了仙女姐姐吗?我做错了什么?”夏霖不安地问道。 子安坐下来,伸手摸着他的脸,这孩子,说起毒经理论是一套一套,可在生活上,还是个傻子啊。 “没事,那位姐姐她身体不好,受伤了,伤口痛,就难免心情不好找人出气,不是专门针对霖霖的。”子安安慰道。 “她还没好吗?”夏霖回头瞧了一眼殿中,自然是瞧不到孙芳儿的,神情依旧有些局促不安,“我听到她说我是个猥琐的孩子,猥琐是什么意思啊?” “猥琐……”子安笑了一下,“猥琐是不好的话,她只是不了解你,等她了解你之后,就不会这样说你了。” “那我以后不进去了。”夏霖说。 “嗯,你别进去也行。”子安可不想再看到夏霖受委屈,这孙芳儿也真是小气,她不是知道夏霖是个傻子吗? 第五百零九章 哀家要出手了 夏霖把脑袋伏在子安的肩膀上,他牛高马大的,伏下去腰都弯成一个褶子了,“大姐,娘亲来找过我。” “她找你做什么?”子安猛地打了一个激灵,这陈玲珑可不是什么好货色。 “她说想我了。”夏霖红着眼圈说。 “除了说想你之外呢?”子安觉得没这么简单。 夏霖道:“想我,想给我买东西,但是没银子,让我给银子她,然后她送我东西。” 子安恼怒地道:“她问你要多少银子啊?送你东西还要你给银子?” “要一百两,我没有一百两。” “那你最后给没给她啊?” 夏霖直起身子,看着子安,“大姐,她说我是她儿子,我是要养他的,这个是我的责任,我问过翠玉姑姑,翠玉姑姑说是的。” “翠玉姑姑也让你给钱她?”子安顿时生气,当初就不该留下翠玉,还以为她真的改过了呢,没想到伙同陈玲珑来骗夏霖的银子。 “大姐你别生气,我就给了五十两,我问母亲要的,母亲给我。” 子安安抚道:“大姐不生气,不就是五十两吗?没事。” 五十两,陈玲珑,你倒是好意思要。 夏霖笑着说:“我给了她五十两银子,她给我买了两串糖葫芦。” 神情竟是说不出的满足。 子安拳头握紧,“好了,你入宫也有许久了,咱回吧,我也许久没看过母亲了,这一次我陪你一同回去。” “好啊!”夏霖开心地跳起来。 回到听雨轩,子安首先便把翠玉姑姑喊到面前来,屏退左右。 “王妃,有什么事吗?”翠玉姑姑问道。 子安冷冷地道:“翠玉,母亲当初说收留你,我是反对的,但是母亲坚持,我便让你留下来,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伙同陈玲珑来骗夏霖的银子,你不能再留在这里了,收拾东西走吧。” 翠玉姑姑一怔,“奴婢没有啊!” “没有?”子安扬起声音,“夏霖来问你,说他是不是该供养陈玲珑,你为什么告诉他说是应该的?” 翠玉姑姑啊了一声,“可少爷不是这样问奴婢的啊,奴婢压根不知道陈玲珑来问他要银子,他回来问奴婢,说做儿子的是不是该要养母亲,奴婢当然说是的,奴婢压根不知道陈玲珑来过。” 子安将信将疑,“真的?” “王妃,奴婢是走投无路,县主收留了奴婢,奴婢怎可能还帮着陈玲珑来骗少爷的银子呢?”翠玉姑姑委屈地道。 子安听得此言,便道:“如果是这样,那是我冤枉了你,对不起了。” 翠玉姑姑怔了一下,对不起?做主子的会跟奴婢说对不起? 子安却已经起身出去了,陈玲珑来讨要银子的事情,倒是让她顿时有了一个主意,或许,可以从废太子那边开始闹起来。 梁太傅命人杀梁嫔的事情,是被她强行压下去的,当时是不宜大动干戈,也不想让皇帝的病情加剧,但是现在想想,她还是考虑太多了。 你想让人家好过,人家却偏不让你好过。 废太子那边,是一直有人监视着的。 子安大致了解了一下那边的情况,然后回去和梁王商量。 因始终关联到他的母妃也关系到他,所以,这件事,要经过他的同意。 梁王一听子安的主意,便立刻同意了,他答应,子安便回去找夏霖,让他研制出和刺客一样的毒药出来。 且说贵太妃那边,一直在听着各宫的动静,眼睛盯紧了熹微宫和惠庆宫。 从子安在熹微宫走出来之后,她就开始忐忑。 她知道必须马上除掉孙芳儿,除了因为她懂得解毒之外,还因为她知道太多了。 贵太妃是很有危机感的,她知道这一次是自己最大的劫数。 与此同时,她发现夜王在调动素月楼的人,而夏子安则在调动暗卫。 皇帝也加强了对慈安宫的防护,不过,她认为这是监视。 “贵太妃!”阿福急匆匆地进来,“奴才刚去了内府一趟,发现内府的人在准备丧礼的事情。” “丧礼的事情?准备谁的丧礼?”贵太妃大惊,问道。 阿福沉声道:“听闻是奉了皇上的旨意,丧礼的规格是贵妃以上的。” 贵太妃震怒,“再去打听,监视着熹微宫,看看熹微宫那边有什么动静,还有,拿银子去找包公公,哀家要知道一切。” 阿福拿着一叠银票便去找包公公。 包公公收下了银票,淡淡地道:“咱家只会回答一个问题,你问吧,问了之后,以后不必来找。” “皇上想对贵太妃做什么?”阿福问道。 包公公抬起头,道:“杀!” 阿福大惊,“为什么?” 包公公冷笑,“就一个问题,咱家不会再回答,上次帮你们掩饰,咱家已经引起了皇上的疑心,咱家不会再背叛皇上。” 说完,转身走了。 阿福没追上去,细思极恐,急忙回去禀报贵太妃。 夜王在转角处拦住了包公公,包公公躬身道:“按照王爷的吩咐,已经散布出去了。” 夜王嘴里含着一根草,痞笑道:“好!” “王爷,此事皇上一旦知道,咱家性命难保,希望您能保密。”本来杀贵太妃就是要暗中进行的,以防她有所防备,到时候事儿闹大不好看。 但是如今让贵太妃知道皇上的杀心…… “本王这主谋都不怕,你怕什么?放心,皇上若知道此事,怪罪下来,本王一力承担。”夜王说完,施施然地走了。 阿福把包公公的话回禀了贵太妃,贵太妃大骇,前思后想,越发心惊。 不行,她要出宫一趟。 所幸皇帝如今虽说加强对她的防备,但是却没限制她去哪里,只是派人跟踪。 她回到王府,回到清宁阁,进入密道,乔装打扮一番,从密道出去。 这是她许胜不许败的关键时刻。 夏子安和夜王想做什么,她不知道,但是事情到了这一步,夏子安都不会放过她的。 所以,这一次调动素月楼和暗卫,她认为最大的可能,便是刺杀自己。 皇帝对她起了杀心,夜王和夏子安也要她的命,她已经无路可退了。 她把手头上可以调动的一切杀手死士都集合起来,分三路进行刺杀。 第一批人,刺杀夏子安和孙芳儿。 第二批人,则刺杀三皇子和梅妃。 第三批人,梁王和夜王。 杀了这些人,朝廷和后宫都一定会大乱,朝廷大乱,皇帝也不可能再躲在熹微宫里,只要他踏出熹微宫那铜墙铁壁的防护,她就有下手的机会。 杀了皇帝,扶持七皇子登基,她就可以把大权握在手中。 至于慕容桀,他即便胜仗归来,只要老八那边不给解药,他就会死。 第五百一十章 贵太妃的套路 贵太妃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这一次,她下了血本,把所有的死士都分发了出去。 南怀王手中的死士,都是她培养出来的,其中一批分送到了南国,但是她手头上还是有三百余名,这些人都是不要命的,只要完成任务,不惜一切。 行动就定在明天晚上,她安排好一切之后,便回宫,传了宜贵妃和七皇子过来。 “哀家这两天觉得乏闷,你把七皇子留在这里陪伴哀家吧。”贵太妃淡淡地道。 宜贵妃微笑道:“贵太妃若觉得乏闷,本宫和小七一同在这里陪着贵太妃便是。” “你?”贵太妃抬起头,皮笑肉不笑地道:“贵妃要处理后宫事物,十分繁忙,便不必留在这里陪伴哀家了,留下七儿便可以。” “那不行,”宜贵妃笑容继续增大,拳头却微微靠拢,“本宫再忙,贵太妃也是长辈,是母妃,做儿媳妇的,是该陪伴在身边照顾周到。” 贵太妃冷笑一声,“行了,你就不必留下来了,哀家也不想见到你,听闻说,夜王去找过你,是吗?” 宜贵妃点头,“没错,打起来了呢。” “是吗?”贵太妃淡淡地抬眸,盯着她,“是打起来还是做大戏啊?这得贵妃自己心里才明白了,哀家只知道,自打夜王去了你宜兰宫,贵妃这两日便说不出的安分。” “不许你怀疑我母妃!”七皇子陡然起身,冷眼瞪着贵太妃。 贵太妃笑着招手,“小七,你过来,告诉哀家,你想当皇帝吗?” 七皇子傲然道:“当然想。” “有志气,哀家告诉你,你当皇帝的机会马上就来了,只要你留在哀家的身边,哀家保证,一定会让你登上帝位,成为九五之尊。” 七皇子抬头看着宜贵妃,“母妃?” 贵太妃漫不经心地笑了,“你母妃没有这个能力,只要哀家可达成你的心愿。” 七皇子一步步走过去,宜贵妃站起来,冷然道:“贵太妃,本宫不可留他在这里。” 贵太妃拉住七皇子的手,轻声道:“你告诉你母妃,你想留在哀家身边吗?你想当皇帝吗?” 宜贵妃看着她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只觉得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旁人不清楚,可她很清楚贵太妃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了达到目的,她是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可以牺牲的,小七留在她的身边,太危险,而且,她这一次一定是有行动,只要她成功了,扶小七登基,那么她这个母妃就没有作用,一定会被她除掉。 她一把拉过七皇子,怒道:“你不能留他在身边,本宫不会让你这样做的。” 贵太妃拍拍七皇子的手,“你先出去,哀家跟你母妃说了两句话,可不能让她坏了咱们的大事,是不是?” 七皇子转头,恼怒地看着宜贵妃,“母妃,你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你不想我做皇帝吗?” 宜贵妃怔了一下,下意识地看向贵太妃,贵太妃正一脸得意地看着她。 宜贵妃咬了咬牙,“小七,你先出去。” 七皇子见母妃沉下了脸,只得走出去。 宜贵妃握住拳头,冲贵太妃厉声道:“我知道你的心机,你这一次是想挟制小七威胁本宫威胁皇上,你休想。” 贵太妃气定神闲地道:“贵妃,你何必想得太悲观呢?就不许哀家这一次得手吗?” “你得手又如何?扶了小七上去,你一定会杀了本宫。”宜贵妃冷笑,“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这一次是放手一搏的,赢了,本宫得不到好处,你输了,七皇子便被你拿捏在手里,保你的性命,本宫不会容许你这样做的。” 天色渐渐地暗沉了下来,余光从窗户透进来,驱散不了殿中的阴暗。 贵太妃拿出火石,点亮殿中的蜡烛,风吹进来,烛光跳跃,映照着贵太妃那张阴晴未灭的侧脸。 “褚小乔!”贵太妃缓缓地开口,“哀家当初选中了你,把你从鲜卑带到大周,从一个秦楼女子变成今日位分尊贵的贵妃,你觉得,哀家会没为自己留点后路,以防你的背叛吗?” 宜贵妃骇然,“你对本宫做了什么?你下毒了啊?” “不,”贵太妃轻笑,“你不觉得,你的皇子比任何人都要歹毒吗?” 宜贵妃惊惧,“你对他做了什么?” 贵太妃摆手,“他不是皇帝的儿子,他是一个嗜血狂魔的儿子,他的骨子里,有着他父亲的狠毒。” 宜贵妃惊得跳起来,“你胡说!” “胡说?还记得你怀他的前两个月,哀家与你一同去慈云庵吗?那几天晚上,你是否觉得整个人都昏昏沉沉?是因为哀家对你下了药,晚上,七皇子的生父便会过来与你相会,回去没多久,你便怀上了。” 宜贵妃冷汗淋漓,确实是有这么回事,那几天在慈云庵,她总觉得昏昏沉沉,吃了斋饭就睡觉,可怎么睡都不够,白天累得是腰酸骨痛,当时贵太妃还说她是因为上山太累,患了风寒所致。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宜贵妃歇斯底里地大喊,杀人狂魔?她的孩子竟然是杀人狂魔的孩子?她本以为她出身低下,可她的孩子却有一个极好的出身,是皇子,天潢贵胄。 “不止如此,在七皇子三岁开始,哀家便暗中命孙芳儿对他下蛊,控制他的思想,至于为什么要这样做,你想不明白吗?你知道哀家的事情太多了,若你反了,哀家岂不是毫无保障?你的儿子,便是哀家对付你的武器,你若不听话,哀家甚至可以控制他杀了你。”贵太妃说话的语气很轻,听在宜贵妃的耳中,却是雷霆万钧,惊得她魂飞魄散。 她自诩聪明,以为贵太妃虽狠毒,虽心机深沉,可她一路跟过来,觉得看透了她的套路,却没想到,在很早以前,她就已经给自己套下了绳索,捆得她万劫不复。 她跌坐在椅子上,摇头,“你骗我,你骗我。” “哀家是骗你的,”贵太妃取下发簪,挑了一下蜡烛心,火苗陡然窜上去,照着她脸上每一条细纹,清晰无比,每一道细纹里,仿佛都蕴藏着阴毒的寒意,“所以,你尽管去跟夜王合作,七皇子的生父,便是哀家死士的训练教头,他只要站在皇帝的面前,皇帝便会知道七皇子是谁的孩子。” 第五百一十一章 波云诡谲 宜贵妃吸了一口凉气,“你真是太可怕了,从那多年前就开始处心积虑,若摄政王与你一条心,你岂不是早就夺得了天下?” “这些话自是不必提的,你掂量着办吧,七皇子必须要留在哀家的身边,唯有哀家,能护他安危,否则,你带了他走,哀家自有办法叫皇帝看到他的生父,那样,不管哀家成功与否,你们母子都必须死。” 宜贵妃骇然过后,便开始思考,若她说的都是真的,那么,自己唯有助她成功,这也是唯一的办法了。 但是夜王的邪寒楼…… 她也不敢得罪邪寒楼,邪寒楼的追杀令一旦出了,就算她躲到天脚底,都躲不过去的。 左右为难,宜贵妃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昔日她自以为可以掌控一切,但是到真正博弈的时候,她才知道自己的幼稚可笑。 她不是夜王的对手,更不是贵太妃的对手。 “你走吧!”贵太妃下了逐客令。 宜贵妃扶着桌子起身,双脚发虚,迈不动步子。 贵太妃嘴角含笑,脸上是一种悲壮的神情,这是她最后一击了,若不成功,她是活不了了。 宜贵妃失魂落魄地出了慈安宫,七皇子在宫外候着,宜贵妃看着他,真觉得他和皇上没有一点相似,也不像自己,也难为了皇上这么多年都不曾想过这个问题。 “母妃!”七皇子静静地站立在她的身边,“你不用担心儿臣,儿臣知道贵太妃的心思,儿臣借助她,却不会为她所用,一旦儿臣登基,您就是皇太后。” “皇儿!”宜贵妃抱着他,身子发抖,“乖孩子,母妃知道你孝心。” 只是,这孩子却不知道,贵太妃可以控制他的思想,蛊毒这个东西,她知道不多,但是也知道某些蛊毒是可以做到控制一个人的思想,让人成为扯线木偶,甚至是杀人凶器。 宜贵妃回到宫中,便开始病了,对外宣称,病得十分严重,不见任何人。 消息传到惠庆宫那边,子安笑道:“看来,宜贵妃也不敢相助我们啊。” “本王就没打算让她相助,只是到她宫中下个马威,让她不要干涉此事。”夜王淡淡地道。 子安道:“嗯,确实,宜贵妃这些年也积攒了一些政治本钱,也有一定的人脉,她若相助贵太妃,我们还得分神去应付她。” “你那边都安排妥当了吗?”夜王问道。 子安端起茶杯,“嗯,已经妥当了,好戏马上开场。” 夜王也端起茶杯,看着她气定神闲的样子,忽然好奇地问,“你和胡欢喜是不是有什么关系啊?” “关系?”子安一怔,“什么关系?我们会有什么关系啊?” “你们……”夜王用杯盖轻轻地扫着茶沫子,“你们有很多相似的地方,说话,神情,做事的态度,果断,骄傲,不可一世……” 子安轻笑出声,“开始是好的,后来便开始贬了,看来,我们胡大掌柜很是让王爷头痛啊。” 夜王若有所思,“这个胡欢喜嘛……性子泼辣,虚伪,手段很是狠毒啊,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本王瞧着她就有一种……” 他皱起眉头,似乎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觉。 子安早就认为他们两人有戏,如今见他说起胡欢喜,更是一脸难言的样子,便更觉得这戏是好戏啊。 “有一种心动的感觉?”子安问道。 “呸!”夜王瞪了她一眼,又想了一下,“你不知道那种感觉,就是你看着她得意洋洋的脸,就恨不得狠狠地打她几巴掌把她的得意打掉,你看她牙尖嘴利的模样,就恨不得把她踩在地上拔掉她的尖牙,看她眼眸生光,侃侃而谈的样子,你就恨不得把她的眼珠子挖出来……” “她若是跟其他男人调笑嬉闹呢?”子安顺着他的话问下去。 夜王陡然大怒,“那本王便把她的腿打断……。”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夜王起身,谦恭有礼地道:“皇嫂,臣弟有事忙,先走一步了。” 子安看着他那副道貌岸然的脸,笑得内伤,“去吧!” 中午时候,照顾梁嫔的宫女便前来禀报公主,说梁嫔不见了。 因梁嫔之前被害过,所以壮壮便隆重其事,命人满宫了寻找。 此举自然惊动了熹微宫,皇帝传召了代禁军统领张将军前来问个明白,张将军如实告知,说梁嫔失踪了。 说完之后,张将军忧心忡忡地道:“之前梁嫔在冷宫便惨遭杀害,被逼得疯癫,如今失踪,怕是要出事了。” 皇帝听了这话,少不了是要问缘由的,可缘由张将军也说不清楚,只说有人要行刺梁嫔,但是行刺不遂,梁嫔看到凶手的模样就疯掉了。 这是一个很大的问号,皇帝这种精明的人,一听就听出了端倪,见到凶手的模样就疯掉了?梁嫔的心理素质强大,她会疯掉,可想而知,对她下手的这个人,是她所认为绝不可能的。 遣走了张将军,皇帝招来路公公,“废太子如今怎么样?” “回皇上,一直命人看着呢,废太子如今虽说颓废倒是也安分,就是梁公最近频繁私下会见人。” “见的什么人啊?”皇帝淡淡地问,却警觉性顿生。 “是他那些门生。” “他的门生?可都是朝廷大员啊。”皇帝冷笑。 路公公迟疑了一下,“是的,而且,贵太妃身边的阿福,也去见过他。” “嗯?”皇帝皱起了眉头,显得有些烦躁不安,“真的?” “回皇上,是的,阿福去过两次,且两次逗留大约半个时辰左右,第一次是在半月前,第二次,则是刺客入宫前两天。”路公公道。 “为何此事不来禀报?”皇帝生气地问。 “皇上息怒,此事老奴已经禀报过夜王了,夜王命老奴再盯紧,若发现要紧事情,便立刻回禀皇上。” 皇帝沉思了一下,“你再去探,有任何消息,直接回禀朕。” “是!”路公公退了出去。 “慢着!”皇帝忽然叫住了他。 “皇上,还有什么吩咐吗?” 皇帝端正了一下神色,“昨晚到今天,惠庆宫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路公公道:“回皇上,昨天王妃出宫回了听雨轩,与丹青县主说了几句话,吃了顿饭,然后就回了,一路都有人跟踪。” “不曾去过其他地方?” “不曾!” 皇帝嗯了一声,“去吧!” 第五百一十二章 雪下了 梁嫔找到了,是在宥鸣宫找到的,宥鸣宫如今无人居住,在皇宫的最北角,无人知道她是怎么去到那边的。 找到她的时候,她浑身发抖,整个人都脏兮兮的,像是在泥地里打过滚一样。 梁嫔被带到了皇帝的面前,她还是整个说不出话来,只知道颤抖。 皇帝见到她这样,到底一场夫妻,终究是有些不忍,安抚了一下,问道:“梁嫔,你认得朕吗?” 梁嫔慢慢地抬起头,眸子里惊恐未退,一个劲地扭着袖子,惶恐不安。 “梁嫔,这是皇上,您还记得吗?”路公公俯身轻问道。 梁嫔定定地看着皇帝,好一会儿,忽然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声,“皇上,您救救臣妾啊,臣妾知道错了,贵太妃和父亲要害臣妾啊,臣妾不想死!” 皇帝的假脸皮没有用上,脸上的红斑越发清晰,眉心纠结起,怒气渐升。 良久,他木然道:“传御医!” 若梁嫔不是疯掉,便是有人教唆。 但是,如果真的是疯掉了,一个疯子是无法教唆的,她所言,必定真实。 经过御医的诊断,梁嫔确实是疯了。 皇帝再追查冷宫的事情,把冷宫的侍卫和夜王都传召了过来。 夜王自然把宫女谋害的事情说了出来,因宫女已经死了,无从追查,可有脑子的人都能想到,这宫女就是梁太傅之前安插在梁嫔身边的人。 皇帝眸子里的怒气越发炙盛,他可以容忍一帮人在闹,但是不能容忍他们联手。 他心里很清楚,如果贵太妃的人和梁太傅之前的人联手,会是什么后果。 这不仅不能牵制慕容桀,反而会威胁到他这个皇帝。 屏退了所有人之后,路公公轻声问道:“皇上,是不是该下旨了?” 皇帝抬起头,“下什么旨?” “皇上,您昨天不是说过,这刺客一罪,由王妃承担,刑部那边还等着皇上的旨意呢。”路公公说。 皇帝沉默了一下,“先搁一下。” 他抬起头,“贵太妃那边有什么动静?” “回皇上,贵太妃那边接了七皇子过去陪伴,说是在宫中乏闷。” “除此之外呢?” “昨天出宫回府了一趟,在府中逗留大约一个时辰。” “她回府期间,有人到王府吗?” “不曾发现,但是王府大门关闭,贵太妃进入清宁阁之后,一个时辰后才出现,且跟踪的暗卫发现,在清宁阁哪一处都找不到贵太妃的踪迹,像是凭空消失了一个时辰。” “人是不可能消失一个时辰的,除非,王府有暗道可直通外面。”皇帝对摄政王府的建筑很清楚。 路公公没做声了,有些事情,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皇上想得太多,反而想不清楚,他们在局外看的人,看得很清楚。 只是,他们什么都不能说。 “南怀王那边有什么消息?”皇帝再问道。 “之前消息回来说从桥镇去苏江府,如今应该是离开了苏江府。” “一路无事?” “无事!” 皇帝又想了一下,“嗯,你先下去,刑部那边先让他等着,不必着急结刺客的案子,至于贵太妃那边,你先赏一壶酒过去,看看她的反应。” “是,老奴这就去办。” 过了半个时辰,路公公回来禀报道:“皇上,酒赏赐过去了,但是贵太妃不小心撞倒了。” “不小心撞倒了?”皇帝冷笑,挥挥手,“行,你去吧。” “是!”路公公退了出去。 下午的时候,子安过来诊脉。 皇帝嘴上长了几个泡,喝药都觉得疼痛,更是吃不下东西,子安劝道:“皇上,任何事情都不及龙体重要,凡事都得往宽处想。” 皇帝看着她,“王妃,你心里可有半点责怪朕?” 子安笑着摇头,“皇上,为何这样问呢?我的夫君都已经去了战场,我还有什么可介意的?不过是名声,女子要名声何用?” “你真这么认为?”皇帝倒是觉得她说得太大公无私,人都是有私心的。 子安拿出金针,轻轻叹息一声,“怪罪是谈不上的,我也不敢,只是心里多少觉得委屈,可仔细想想,又觉得没什么可委屈的,委屈什么呢?我与贵太妃确实互相看不顺眼,这中间牵涉了太多的事情,一时也说不清楚,若说,我没有害贵太妃的心,我才是真正的委屈。” 这话,便等同是跟皇帝承认她若有机会,是会对贵太妃下手的。 这般大逆不道的话,在皇帝跟前说出来,若皇帝真要论,子安这是大罪。 这话,换做之前说,皇帝不管心里对贵太妃有什么看法,都一定会对子安愤怒甚至会降罪,但是,现在不会。 因为,他已经感受到贵太妃带给朝廷带给皇权的威逼感。 如果证实了他的猜想,她和梁太傅有勾结,那么,便和他的初衷背道而驰。 朝中本来分为三个党派,互相牵制,达到平衡,他才安枕放权给慕容桀,但是,如果两党合起来,那么,这个平衡就失去了。 后果就会很严重。 子安走后,包公公进来伺候,犹豫了半响,才道:“皇上,大可不必相信夜王和摄政王妃的话,他们未必就没有私心。” 皇帝怪笑几声,“是吗?” 包公公忐忑不安地道:“是的,夜王之前来找过老奴,让老奴在皇上面前进言,说贵太妃的坏话,但是老奴没有这样做。” 皇帝沉下脸,“滚!” 包公公吓得脸色微变,躬身退了出去。 出了熹微宫,夜王又在转角处等着他了。 “王爷,已经按照王爷的吩咐,在皇上面前说了几句您和王妃的坏话了。” “包公公,本王不能忘记你啊!” 说完,又施施然地走了。 让包公公去告状,说他和摄政王妃的坏话,当然会引起反效果,因为,皇上已经不信任包公公,且认定他和贵太妃之间曾有过勾结,他这个节骨眼上去为贵太妃说话,且攻击夜王和子安,在皇帝看来,就是居心叵测了。 而且,能让他对贵太妃更加的怀疑,更加的提防。 傍晚的时候,开始下起了雪。 倒春寒往往是最厉害的,寒流像海水倒灌一般,席卷了全城。 皇帝今晚没有用膳,只是服下了子安开的药,人精神了一点,也让御医过来诊脉,御医在他的面前,赞赏了子安的医术,皇帝深以为然。 “若不是她,朕怕是连年关都过不了的。”他说着,微微叹息。 第五百一十三章 将计就计 御医深感惶恐,“皇上,臣等无能,让皇上一直受病痛折磨。” “不怪你,许是朕作孽太深了。”皇帝笑了笑,话是这样说,神情却完全不是这回事。 作孽?这话,皇帝自己可以说,旁人猜测半句都不得。 “你说,朕可以痊愈吗?”皇帝问御医。 御医道:“皇上洪福齐天……” “场面话不要说,朕要知道事实。” 御医心里暗暗叫苦,事实,他不是早知道吗? “说啊!”皇帝扬高声音,厉声问道。 御医连忙道:“按照王妃的说法,如今皇上的病情在控制之中,只要不断了药,再持续施针,想来,是没有大碍的。” “持续施针?”皇帝蹙眉,“你们看了她施针这么多次,都没能掌握要领吗?” “这针灸实在是一门高深的学问,并非是眼看便可领会的。” 皇帝想了一下,道:“这样吧,朕会让王妃教你们熟习之后针灸之术,你们都给朕好好学,不求全部学会,懂得五成便很好。” 御医大喜过望,“若是这样,实在是臣等之福。” 不过,随即御医又有些担忧,“但是,王妃会愿意吗?” 皇帝缓缓地笑了,“朕也想知道,她说的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若她借故推搪,则证明她说的是假话,若她一口应诺,倒是有几分可信的。” 御医狐疑地看着他,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皇帝却挥挥手,“你出去吧,让人去传王妃过来。” 子安今日是走马灯般,进进出出,这刚走没多久,皇帝又传她回来,不过由此可见,皇帝心里确实也是忐忑不安。 “皇上!”子安进殿,垂手而立。 皇帝脸上的神色很好,“王妃,朕有话要问你。” “皇上请问。”子安道。 “你的针灸,师承何人?”皇帝问道。 “回皇上,是安然老王爷教的。”子安说谎丝毫不脸红,但是,也不算假话,因为,金针术确实是温意传给安然老王爷,至于传到她的手中,经过哪一种方式,她都算是师承安然老王爷了。 可不敢说她和安然老王爷是平辈,师承温意的。 皇帝一怔,“安然老王爷?是他?” “正是!”子安道。 皇帝没想到是安然老王爷,意外了一下之后,问道:“安然老王爷传的,是金针术?”安然老王爷师承温意,以金针术著称。 “是的!” 皇帝大为震惊,“竟然是金针术,朕闻名已久,没想到竟然是真的金针术,难怪这么厉害。” 子安微笑,不说话。 皇帝道:“安然老王爷传授金针术给你的时候,可曾说过,不许你外传?” “不曾,”子安多少能摸清皇帝的心思,“医术无边界,以治病救人为任,只要金针术能帮到病人,谁有兴趣,都可来学。” 皇帝笑了,“那很好,明天开始,你得空的时候便教教御医学习金针术,我大周的医术过于落后,远远比不上梁国,便是因为名医们谨守门派,医术得不到传承。” 皇帝说这话的时候,一直盯着子安看,连她脸上任何的一丝表情都不放过。 子安竟丝毫没有犹豫,道:“这是好事啊,只要御医们愿意学,我有教无类。” 皇帝看着她,“你不怕教会了他们,威胁到你?” “这怎么会威胁到我呢?我又不靠治病赚钱养活自己,这不是还吃着朝廷的食邑吗?”子安失笑,仿佛他说得极为荒唐。 这话,也等同在嘲笑皇帝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皇帝见她一口答应,神色反而有些不自然了,“嗯,你答应就好,你先去吧。” “是!”子安福身退出。 出了熹微宫,子安的心情没有轻松,方才大家都笑着,但是大家都藏着一只鬼,一只互相怀疑的鬼。 雪越下越大,子安走在雪地里,脚下是细碎的雪花,踩在上面,发出“吱吱”的声音。 小荪撑伞前来,轻声道:“王妃,雪大了,仔细冷着。” 子安苦笑,“小荪,我的心,如今是真的很冷啊。” 皇帝要她教御医们金针术,若是往日,她是很乐意的,但是,她真的不喜欢医学被冠上阴谋的帽子,皇帝要御医学金针术,是用来控制他的病情,想必,下一步就是要她教授假脸皮的炼制方法。 她很乐意传授医术,很乐意教导这些,可这些的背后,不单纯。 “王妃,旁人寒了自己的心,自己便为自己取暖,不必依靠旁人给温暖的。”小荪忽然说了一句很富有哲理性的话。 子安搂着小荪的肩膀,“小荪,你真的长大了。” 小荪憨厚一笑,“再大,还不是王妃的奴婢?” “你长大了,以后就会嫁人,生子,有你自己的家庭,有你自己的人生。” “不,小荪不嫁人!”小荪抬头,倔强地道。 “傻孩子!”子安笑了,“女孩子总得嫁人,有自己的家庭,有疼爱自己的人。” “小荪不会遇到一个对自己好的男人,就算嫁人,以后的夫君也必定三妻四妾,既然不能一心一意,小荪何必将就?” 子安愕然,没想到这话能从古板的小荪口中说出。 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小荪的话,也让她意识到自己的幸运,她若遇到其他的男子,若爱上其他的男子,只怕她在这里的整个人生都是一个悲剧。 相比之下,她宁可像现在这样,虽然阴谋算计不断,可到底自己爱的那个人,也一心一意地爱着自己。 想到了这点,她整个人就像打了鸡血一般,振奋了起来。 一切,静待晚上的轩然大波。 今晚,是一个刺杀之夜,有多少杀手将在今晚死去,天知道。 邪寒楼和素月楼今晚送来了一批人,都是江湖上手染鲜血杀人无数的汪洋大盗,夜王和他们开了一个“友好”的会议之后,给他们服下了毒药,且嘴里也咬了一个,若他们能杀出重围,是他们命好,可以前来领取解药,杀不出重围,死在人家的手下,他们就得咬碎毒药自尽,不然,到夜王给服的毒药毒发的时候,会惨不忍睹。 这些汪洋大盗看到夜王拿一名山寨做试验的时候,他们都看到那种死法,还真宁可咬毒药自尽。 万事俱备,只等贵太妃一声令下,这些人便会按照夜王的吩咐,分别去熹微宫和皇室一些宗亲府上进行刺杀,当然夜王也早安排了充足的人手防护,且严令了大盗们,只可伤人不可伤性命,否则的话,就算活着出去,也得不到解药。 第五百一十四章 大战来临 壮壮得知这些人的身份,对夜王道:“他们杀了那么无辜的百姓,如果真的杀出重围,真要给他们解药放他们走?放了他们之后,他们又祸害百姓,岂不是放虎归山?” 平日剿匪,牺牲了不少将士,如今邪寒楼和素月楼的人抓了他们过来,怎么也不能让他们逃脱的。 夜王乜斜了壮壮一眼,“小姑姑你这个人,真是没诚信,咱说话得算话,不过你放心,就算给了解药,他们也没办法去作恶了。” “真的?” “当然!”夜王口气轻柔地说:“本王做事,一向斩草除根。” 壮壮嗤笑,“本宫怎么就那么喜欢你这小子呢?” “长得好!”夜王不可一世地道。 “就你?”壮壮哼道。 “是不够咱小姑夫长得好。”夜王凑过来,“话说,也休怪做侄儿的爱打听,小姑姑就没想过要去寒山看看小姑夫?” “去看?”壮壮怔了一下,她还真的没想过,“可以去吗?” “为什么不可以去啊?你若真想见,阴曹地府都拦不住的。” 壮壮道:“我是想去来着,但是怕惹恼了安然老王爷,惹得他生气,他不救萧枭怎么办?” “行,回头我跟那老头子说一声,准你去看两眼。” 壮壮笑道:“是啊,你跟安然老王爷熟悉,你去跟他说说情,我就见一面,他若好,我就回来了。” “他若不好呢?” “去!”壮壮怒斥。 夜王身子往椅背上靠着,懒洋洋地道:“等事儿完了,我们都该干嘛干嘛去,别老赶着往朝政之事上凑,你还得劝劝七哥,他可做不出咱这么决绝来。” “那是因为你父皇自小对他寄以厚望,把他当皇帝般培养,只可惜,他不是嫡出,也不是长子,否则随便摊着一样,今日就是名正言顺的皇帝了,不过,说可惜,也不可惜,做那皇帝,绝情绝义,有什么好做的?” 夜王没说话,确实如此,做皇帝有什么好的?像他那样才快活,手里头有邪寒楼这个杀手集团,还有素月楼这个消息贩卖中心,每天都有大批的人送银子给他,他这辈子都花不完了。 若不是看在七哥的面上,他可不愿意掺和这种混蛋事。 “本王出宫去了,今晚可忙了,不像你和七嫂,今晚就光在惠庆宫喝茶看热闹。”夜王说着,便起身出去了。 惠庆宫今晚没有什么宫人伺候,子安为了避免宫人受伤,提前安排他们离开。 今晚的晚饭,是小荪和夏霖两人做的,夏霖会做饭,有赖老王爷的贪吃,生生把夏霖培养成一代名厨。 孙芳儿还未能起来吃饭,小荪送了饭菜到她的房中,忘记了端汤,夏霖便又亲自送去了。 但是碍于之前孙芳儿怒骂过他是畏缩的傻子,他也不敢声张,进去放下便想走,倒是孙芳儿叫住了他。 “是你救了我?”孙芳儿问道。 夏霖不敢回头,站着摇头,“不是我,是大姐。” 孙芳儿却不愿意承认,“是你救了我。” “我只是给你解毒丸,是大姐救了你。”夏霖这才回头,固执地说。 孙芳儿瞧着他,“你真的是傻子?” 夏霖摇头,“母亲说我不是傻子。” “你母亲说?那你自己认为呢?” “我……我自己认为我也不是傻子。” 孙芳儿扑哧一笑,“还说自己不是傻子,只有傻子才说自己不是傻子。” “那你是傻子吗?”夏霖反问。 孙芳儿一滞,“你……” 夏霖不高兴地道:“你长得这么好看,为什么说话不好听呢?母亲说,不能取笑别人的缺陷,人家会难过。” 孙芳儿见他眉目舒朗,温润,若不是他说话过于傻气,真不敢相信他是个傻子。 “好,对不起,我不该说你傻子。”孙芳儿道歉。 夏霖笑得眉目弯弯,“我原谅你。” 孙芳儿看他笑得那么天真自然,也禁不住笑了。 夏霖走出去,子安刚回来,大家便开饭了,因今晚情况特殊,壮壮说小荪刀老大琴之琼华都一起吃。 这顿饭,注定是不能安生地吃。 刚吃了一半,殿外响起了兵器的碰撞声。 夏霖和小荪有些紧张,刀老大已经握住了刀柄,子安一声令下:“都坐下来,吃饭。” 来惠庆宫的人,都是贵太妃的死士,子安早就安排了人手抵御,和死士的战斗,是生死搏斗,刀老大虽然蛮力惊人,却不懂招式,横冲直撞能顶一阵子,但是持久战,不行。 众人继续吃饭,但是这饭吃得很不踏实,偶尔有惨叫声传来,不知道是敌人还是自己人,小荪胆子小,好几次惊呼出声。 琴之笑着夹了一块肉给她,“吃吧,怕就用棉花塞住耳朵。” 小荪问道:“琴之姐姐,您不怕吗?” 琴之笑道:“怕什么啊?不就是杀手吗?这辈子见杀手见多了。” 杀手夺命,有些朋友却诛心啊,在这皇室府潜,见得还少? 子安一直没做声,只顾着吃饭,偶尔停下来听外面的声音。 她的刀疤索缠在了手臂上,刀疤索今晚很不安分,子安喝酒的时候,倒了一点在绳索的头上。 倏然,有杀手裹挟冷风进来,持着长剑直冲众人而来,刀老大拍案而起,大刀抡过去,逼得杀手翻身落地,子安的刀疤索已经抵达,直穿他的胸口,刀老大一脚踹了他出去,刀疤索自己飞了回来,染成了红色,带着血腥味缠回自己的手臂。 琴之惊叹,“太皇太后的宝贝可真了不得,还会自己作战。” “太皇太后的宝物多了去了,这算不得什么的。”琼华笑着说,姐妹两人脸上一点惊惧之色都没有,仿佛方才压根没有杀手进来过。 夏霖方才害怕,如今见子安的刀疤索大显神威,便安心起来,挪着椅子到子安的身边,“我靠着大姐安全。” 子安笑道:“不要怕,有大姐在,无人能伤害你的。” “今晚的杀手,粗略估计,光我们惠庆宫就得有二十余人。”壮壮放下筷子,端起酒杯,“贵太妃真的看得起我们啊。” “可不是?我们也是重头戏啊。”子安淡淡地道。 “孙芳儿那边,有人防守吗?” “有,人手不多,但是,孙芳儿早知道危险,所以她自己有保护自己的方式。”孙芳儿养的蛇虫鼠蚁可不是白养的,子安进她的房间时,便能闻到腥味,是蛇的腥味。 孙芳儿被贵太妃所伤,起了戒备心,所以,召唤了毒蛇前来保护,相信杀手还没靠近她,就会被毒蛇咬死。 第五百一十五章 贵太妃大败 一切正如子安所料,孙芳儿那边压根不需要担心,她在听到金属的声响之后,便知道刺客来了,从袖袋里取出一根小小的笛子,吹了起来。 不过片刻,她的厢房门口,窗户,屋檐上,便爬满了五彩斑斓的毒蛇,把厢房守卫得是严严实实。 熹微宫问题也不大,因为夜王是重点保护熹微宫的,除了禁军之外,还调派了邪寒楼的人在此镇守。 熹微宫不在贵太妃动手的范围,所以,这些“刺客”其实就是邪寒楼和素月楼抓回来那些杀人如麻的大盗。 但是,纵然防护得力,皇帝还是震惊不已。 他虽料到贵太妃这两日会有所行动,但是,怎么都没想到会刺杀到熹微宫来。 而在这个危急关头,夜王和梁王都没在宫里,各自回府了。 当然了,回府也没啥事好干,就等着刺客临门。 就这样,这个晚上,简直像唱大戏一样,陈太君府中,礼亲王府中,六王爷府中,粤东王府中,都纷纷有刺客光顾。 这一场厮杀,连附近的百姓都知道了,刀光剑影中,杀机尽然显露。 礼亲王府上,动静是最大的。 刺客来临的时候,整个王府都了起来。 因为礼亲王的大金犬一声嘶吼,整个后院的狗都起来了,笼子打开,几十条黑狗冲出来,尤其闻到了血腥味,越发的疯狂。 礼亲王府可以说是不废一兵一卒,就拿下了全部“刺客”的尸体,这些杀人如麻的大盗们,付出了鲜血的代价。 贵太妃坐在慈安宫里,静静地坐着,七皇子就睡在她的身边,她伸手抚摸着七皇子的脸,神情说不出的平静。 她一生筹谋,便看今晚。 所以,她反而冷静了下来,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她知道游戏规则。 阿福被派出去,暗中指挥对惠庆宫的刺杀,但是,当他看到熹微宫也有刺客出现的时候,他知道情况不妙,急忙赶回去禀报贵太妃。 “你说熹微宫也有刺客?”贵太妃霍然起身,双眸圆瞪。 “是的,熹微宫发现了刺客,打扮装束和我们的人一模一样。” 贵太妃心底暗叫不好,她这一次出动了大部分的死士,只留下十几名顶尖的高手,用来事后刺杀皇帝的,因为,熹微宫铜墙铁壁,又有暗道,死士压根无法攻入,攻入也找不到暗道。 她是要通过杀掉夏子安等人,逼皇帝出来的,因为,刺杀夏子安和夜王,不是谋反,他认为他还能降得住她。 可如今刺杀皇帝,便等同直接挑衅皇权,是造反,皇帝一定会不惜一切反攻。 暗杀夜王和夏子安,和刺杀皇帝,意义大不相同。 但是,最大的问题,是她没有下令刺杀皇帝,没有下令攻击熹微宫。 她跌坐在椅子上,脸色一寸寸地灰白,光芒从她的眸子里褪去,她开始颤抖,开始害怕。 原来,她以为自己不会害怕的,她可以坦然面对失败。 可真发生了,她发现自己没办法面对。 不,她要奋力一搏。 “你马上传信号出去,着剩下的死士,全力攻进熹微宫,杀了皇帝!”贵太妃厉声道。 “是!”阿福急忙转身出去。 她坐下来,捏住了七皇子的脸颊,七皇子疼得醒过来,“贵太妃?” 贵太妃嘴唇颤抖,却挤出了一抹笑容,“小七,我们的好日子马上就要来了。” 七皇子是她的护身符,若落败,手里拿捏着他,还能退出皇宫。 七皇子一咕噜起身,“真的?” “没错,你起来,哀家带你出宫,如今哀家的人已经杀入宫中,等他们杀了你父皇,便会迎你回宫做皇帝。” 慈安宫,在近日布防过,都换上了她的人。 如今宫中刺客混乱,她必须要趁乱出去,否则,等皇帝那边解困,她就再走不了了。 现在走了,若自己胜,杀了皇帝,便可风光回宫。 但是,贵太妃就是用尽所有的脑细胞去想,都不会想到后续的发展。 肃清刺客,用了整整一个晚上的时间,夜王和梁王都分别挂彩,当然是轻伤,这是为了增加可信程度的苦肉计。 子安和壮壮,安然无恙,但是,听闻受惊过度,公主已经吓病了。 这一场清洗行动,夜王总共调动禁军五千人,邪寒楼三十人,素月楼三十人。 真正的死士,没有被拿住,全军覆没,有一部分死在了禁军和邪寒楼素月楼的手中,有一部分咬毒自尽。 至于熹微宫里,尸横遍野,血腥冲天,死了三十余名刺客,逃去三人,没有落 皇帝退入暗道之后,路公公持圣旨去了军营,调动官兵肃清刺客,把慈安宫和摄政王府围得严严实实。 贵太妃这一次,是大败! 一败涂地! 皇帝的龙威,被任何人都要厉害,天没亮,就开始全城搜查,并且开始实施宵禁。 被刺客这么一闹,皇帝自打病倒以来,第一次传令下去,他要出席早朝。 子安五更天便被传召过去伺候,为他上脸皮,吃药,施针,反正用一切的办法,只要他能有足够的精神支撑整个早朝。 夜王在子安抵达的时候,也入殿禀报,“回皇上,昨晚出动的刺客大约有一千人,死亡九百八十三人,逃走十七人,所有的刺客,嘴里都有一颗毒药,因被诛杀,有部分还来不及咬碎毒药自尽,有些被逼得无路可走,咬毒自尽了。” “没有拿住活口?”皇帝冷冷地问。 “没有,但凡活着的,都咬毒自尽了。” 皇帝转身下令,“朕已经下令搜索全城,你马上带人守住各个城门,出城的一律严查。” “是!”夜王领命。 皇帝看到他手臂上缠着的血带,蹙眉,“你也受伤了?” “小意思。”夜王道。 “昨晚遇刺的皇亲大臣,列一份名单上来。” 夜王从袖袋里取出,“已经纪录好了,都在这上面。” 路公公接过去递呈给皇帝,皇帝展开看了一下,缓缓地蹙起了眉头。 这些给刺杀的人,都是支持摄政王的人,。 平衡已经失去。 夜王退了出去,梁王站在殿外,见他出来,走过来问道:“你觉得,父皇会怎么做?会不会顺带把南怀王也除掉?” 夜王微笑,“不会!” “为什么?” “因为,贵太妃已经没有活路了,梁太傅和废太子不中用,如今可牵制你七皇叔的,唯有南怀王,不过,如果皇上病愈,他是会考虑,除掉南怀王的。” 做皇帝的,自己若不能制住有兵权的人,就一定会为他准备一个敌人,用以互相牵制。 第五百一十六章 皇帝带走孙芳儿 梁王对朝政之事,还不如夜王看得透彻。 他郁闷地道:“那七皇叔如今做的,还有什么意义?” “他不争权夺利,他保的只是大周的江山,大周的百姓。”夜王静静地说着,背着手往前走,“就因为他是这般的纯粹,本王才愿意出手相助。” 正如夜王所言,贵太妃被下了通缉令,且拔出了一大串和贵太妃有过勾结的大臣,打下了大牢,且来了一个秋后算账,把当初跟随梁太傅和废太子逼宫的大臣,也拿下了一部分。 所以,现在的局面便是,留出一部分梁太傅的人牵制南怀王,又留下南怀王的一部分人,牵制摄政王。 皇帝当殿公布调查结果,慈安宫遇刺,是摄政王妃夏子安指使的,但是其目的不是要真的行刺,只是为了恫吓一下贵太妃。 而贵太妃是真正的居心叵测,想造反,且带走了七皇子,企图挟天子令诸侯,因摄政王妃的刺杀引发了她提前行动,所以,摄政王妃罪咎不追,功过相抵。 所有的事情,没有提及南怀王。 把子安牵涉进此事,便是要降她的声望,降了子安的声望,自然就降了慕容桀的民望。 夫妻一体。 这个结局,在子安和夜王的预料之中。 倒是壮壮有些意外,因为,之前说让子安顶罪,是因为贵太妃是先帝的贵妃,皇帝这个做儿子的,不能处置先帝的贵妃。 但是,如今既然已经定下她谋反之罪,谋反罪大于一切,便不存在什么尊敬不尊敬先帝一说了,在这个时候还把子安捎搭进去,多此一举。 不过,意外只是暂时的,壮壮很快就想明白了,不顺带把摄政王的人牵涉进来,怎么对得住这个大好机会呢? 因为贵太妃带走了七皇子,所以,皇帝的严令一下再下,务必要尽快找到她。 皇帝甚至出了悬赏,若是官员,带人捉获贵太妃,加官,若是百姓或者是江湖人士,赏金万两。 贵太妃似乎已经是无处可躲了,在这么悬赏制度下,全城百姓都出动了。 皇帝没有降罪孙芳儿,反而是让她继续留在宫中,住在惠庆宫里。 因为,孙芳儿始终还是南怀王没过门的王妃,赐婚已下。 事情落定之后,柔瑶再次进宫探望孙芳儿。 这一次,柔瑶的态度虽然也不好,但是,至少能坐在一起说几句话了。 梅妃这天过来坐,那晚上,三皇子和梅妃也都遇刺了,不过夜王安排了足够的人手,所以,梅妃和三皇子都没事。 “这一次真是菩萨保佑啊,本宫打算带皇儿出宫去镇国寺上香。”梅妃说。 子安道:“现在贵太妃还没抓到,你就出宫去?太危险了。” 梅妃笑道:“不打紧,此事本宫跟皇上说了,皇上也觉得最近事情多,应该去镇国寺上香,求菩萨继续保佑,皇上说,如今全城都在搜捕贵太妃,她是没办法再作恶了,如今她躲都来不及,还敢出来吗?” 既然是皇帝都同意了,子安自然就不好说什么了。 子安想了一下,“我也想回府探望一下母亲,这样吧,我陪梅妃娘娘走一趟。”她自己一个人去还好,带着三皇子,子安是真的不放心。 老七寄托了很多希望在三皇子的身上,如果三皇子出点什么事,便乱了他的整个布局。 “那敢情好!”梅妃笑着说。 翌日,梅妃一大早就来了,梅妃刚进门,路公公也来了,他对子安道:“皇上让老奴来接孙姑娘去熹微宫。” 梅妃一怔,“皇上要接孙芳儿去熹微宫?做什么?” 子安和壮壮对视了一眼,都有些诧异。 “皇上说,孙姑娘是先太后的侄女,虽被赶出家门,但是好歹有骨血亲情在,怕她在惠庆宫会再次遇到刺客,所以接到熹微宫养伤。”路公公笑着说。 壮壮可不信这话,她拉路公公到一旁,“你跟本宫说实话,皇上为什么要带孙芳儿走?” 路公公垂手,“公主就想不到吗?” “为了牵制南怀王?可南怀王对她压根也没感情。”壮壮道。 路公公笑了,“不是这样的,公主,贵太妃的势力分崩离析,南怀王这两年内都难成大器,至于孙芳儿,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啊!” 子安听到这话,心咯噔一声沉了下去。 孙芳儿怀的什么壁啊?她是懂得巫蛊之术。 皇帝一直都憎恨巫蛊之术,如今,他也要启用了吗? “明白了,公公,不要跟皇上说本宫问过。”壮壮眸色清冷。 “知道!”路公公道,扬手,便着侍卫进去带孙芳儿走。 孙芳儿还不良于行,但是她坚持自己走出来,不需要侍卫的搀扶,倒是小荪搭把手。 上了肩舆,孙芳儿微微回头,瞧着子安,眼底朦胧,神情冰冷。 “我能与王妃说句话吗?”孙芳儿在肩舆要起的前一刻,问路公公。 路公公微笑道:“当然可以的。” 子安走过去,孙芳儿看着路公公,“我想与她单独说。” 路公公犹豫了一下,屏退左右,自己也退后几步。 孙芳儿垂下眸子,长长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派剪影,楚楚可怜。 “我这一辈子,虽努力抗争,却仍身如浮萍,我嫉妒你,憎恨你,但是对我的命运没有丝毫的帮助,所以,也罢,我这辈子都成不了你。如今我只求你一件事情,若有一天,我身不由己,做出伤害百姓的事情来,求你,千方百计,杀了我。” 聪明如她,知道这一次去熹微宫的身份,和在南怀王身边的身份是一样的,无人怜惜她,只是要利用她。 那年,她被慕容桀救了,就那么一眼,误了她终生,她在执狂的道路上,再也回不了头了。 子安默默点头,“嗯!” 她心中是颤动的,孙芳儿大概自知自己的命运,但是,她的命运,谁能改变? 孙芳儿见她答应,又笑了,“其实,我如今这样请求你,是因为我已经走投无路,心里软了,可但凡我能站起来,我又会站在你的敌对面,到那时候,今日我所请求你的,就是废话。” 孙芳儿走了,她就一直面容平静,眸子再不泛起一丝波澜。 子安明白她的意思,她现在是稍稍心软,但是她自认自己骨子里始终是绝情的,她不知道自己能心软多久,趁着心软的时候,她想做一回好人。 仅以此心,安慰自己罢了。 第五百一十七章 梅妃有问题吗 柔瑶进宫的时候,孙芳儿已经走了,得知是皇帝带走了她,柔瑶笑了笑,抬起头看着子安,眼底竟然有些悲伤,“如果她留下来,或许,她会变回一个好人。” 子安不敢下判断,对孙芳儿,她始终持着保留的态度。 孙芳儿的骨子是好是坏,她不知道,孙芳儿为了生存,为了好好地生存,她抗争是可以的,却不该伤害对她好的人。 子安始终介怀,她对柔瑶母亲下手的这件事情。 因为,在这件事情上,她看不到孙芳儿有半点感恩之心,一个人,若缺乏了感恩之心,说她多良善,都不会有人信。 越是在冷漠中长大的人,越是渴望温暖,难得有一个对自己好的人,怎舍得伤害? 无人知道孙芳儿最后的宿命是什么,或许,她现在是身不由己的,但是很多事情,是她自己先做出了选择,她选择伤害了孙家的人,选择对慕容桀下蛊,选择杀了她的师傅,选择跟随南怀王与他一同造反。 每一个人,都该为自己的选择买单。 出门的之前,子安写下药方,递给壮壮,“回头你去让御医按照药方给皇上抓药,这是新方子,之前的药吃久了,会有耐药性,所以我换了个方子。” 子安又说了一些服药要注意的问题,让壮壮记得转告御医。 去镇国寺的路上,子安在马车里依旧郁郁寡欢,这一次出门因为不想高调,所以,她只带了刀老大,小荪没来,至于梅妃,也只带了宫女小青和两名侍卫。 出到宫门,马车上没见三皇子,子安问:“三皇子呢?” 梅妃说他不适,便不去了。 子安想着他不去更好,免得危险。 因为打扮低调,所以一路上,也没多少人侧目,只认为是一般富户夫人出行。 来到镇国寺山下,稍作休息,因为马车是走不到山路上的,只能是步行上山。 镇国寺是名寺,香客很多,上山的路上人影络绎不绝。 子安和梅妃都随身带了干粮,在山下随便吃了点。 雪今日一早便停了,但是上山的路比较滑,还是有些不便的。 子安倒是无所谓,只是梅妃身子娇贵,走得比较慢。 子安暗暗着急,若按照梅妃的脚程,今晚怕是要住在镇国寺的。 皇帝傍晚的时候,让人来传子安。 壮壮想起子安交代的方子,便道:“王妃陪同梅妃出门了,她留下了新方子,本宫去一趟熹微宫,跟御医交代一下吧。” 来到熹微宫,壮壮也得沉一沉气,才走进去。 皇帝见她来了,神色也有些不自然,但是还是极力挤出了一丝笑容,“小姑姑来了?” 壮壮轻声道:“是的,子安出宫的时候留下了方子,我想着顺便过来看看皇上,便亲自送来了。” “王妃出门了?去哪里了?”皇帝倒不是真的想问子安的去向,只是,他不知道说什么。 “陪梅妃去镇国寺。” 皇帝闻言,微微皱眉,“这个时候,去什么镇国寺?” 壮壮一怔,“皇上不知道梅妃去镇国寺吗?” “朕怎么会知道?”皇帝看着她,坐直了身子,“是梅妃跟你说,朕让她去镇国寺的?” 壮壮摇头,“倒不是,只是以为她在这个时候出宫,是皇上授意的。” 壮壮心底疑窦顿生,梅妃说过,皇上也赞同她出宫去上香的,但是皇上显然不知情,怎么回事? “朕没有让她去。”皇帝说。 “嗯,”壮壮转身,“我把方子给御医,这是新方子,子安说有些话要交代御医的。” “嗯,去吧。”皇帝见壮壮离去,松了一口气。 因为她和萧枭的事情,皇帝一直都觉得愧对这小姑姑,面对也无话。 有些事情,名头上是理直气壮的,但是,午夜静下来,还会有不忍。 把子安交代的话说给御医听之后,壮壮便匆匆离去。 回到惠庆宫,她吩咐琴之,“马上叫夜王或者梁王或者陈太君入宫,谁在叫谁,还有,马上派暗卫去镇国寺,看到王妃,不管她在做什么,先带回来再说。” 琴之见事态紧急,也不问为什么,马上就去了。 琴之出去之后,壮壮叫来琼华,“去乐清宫中问问情况,看三皇子在不在。” 琼华马上便去了,没多久便回来,道:“三皇子在乐清宫里,没去上香。” 壮壮沉声道:“梅妃很有问题。” “怎么办?王妃今日只带了刀老大一个人出门,暗卫都没跟着去的。”琼华急道。 “先别慌,本宫已经让暗卫去了,希望能赶得及。” “但是如今都天黑了。” 壮壮也有些乱,梅妃有什么问题?她想不明白,之前怀疑过身边有内鬼,但是,这个内鬼会是梅妃吗? 她没有必要这样做,如今老七都站在了三皇子这边,她没有理由做出伤害子安的事情来。 子安如今就是她的靠山啊。 难道是皇上授意的?皇上要对子安下手? 但是,也不会,老七如今在战场上呢,子安出事,肯定是遮瞒不过去的,皇帝不可能让老七在这个时候分心。 贵太妃?梅妃不可能是贵太妃的人啊,贵太妃可是对乐清宫也派了刺客的,那是货真价实的刺客,不是老九的冒牌货。 梁太傅?更不可能,就算梅妃以前真有想过投靠太子投靠梁太傅寻求护佑,可如今梁太傅已经是去势之人,各种去势,梅妃怎么还会为梁太傅所用? 难不成是宜妃吗? 宜妃这会儿自己都急乱了吧?哪里有闲暇去对付子安呢? 壮壮细想无果,又不知道子安如今的情况,真真个急死人了。 首先入宫的是陈太君和柳柳,夜王和梁王都没在府中,这两位爷都带着人去搜捕贵太妃去了。 “公主,怎么回事啊?老身听得琴之说王妃出事了,出什么事啊?”老太君进门便问道。 柳柳也很紧张地问:“是啊,如今还能出什么事啊?” 壮壮沉声道:“老太君,先别紧张,一切都只是我的推测,今日子安陪同梅妃出宫去镇国寺了,梅妃说是皇上授意的,但是我去见过皇上,皇上压根不知道梅妃去镇国寺的事情,而且,子安之所以会陪着梅妃去镇国寺,是因为梅妃说会带着三皇子前往,可三皇子没去,如今还在乐清宫里。” 第五百一十八章 子安不见了 柳柳听得是梅妃带子安去镇国寺,便摆手笑道:“公主,你真是杯弓蛇影,草木皆兵了,梅妃娘娘怎么会害子安呢?她现在靠着子安啊,子安出事,她头一个遭殃。” “我也是这样想的,但是,梅妃为什么要撒谎?”壮壮道。 陈太君也觉得事情有不妥,但是,为了不让大家恐慌,她道:“兴许,梅妃是自己想去上香,为了不让大家说她,便说是皇上授意的,刺客入宫,乐清宫也遇刺了,她一个妇道人家认为是菩萨保佑才躲过一劫,去镇国寺感谢神恩,也说得过去。” 壮壮听了陈太君的宽慰,心里稍稍松了一下,“也是,或许是我真的太敏感了。” “最近事情多,公主小心谨慎也是好事,先别忙着猜测,派人去镇国寺了吗?”陈太君问道。 “派人去了,让琴之派了暗卫去,吩咐过让带子安回来的。”壮壮说。 “嗯,此去镇国寺不远,若脚程快,一日来回也行,是什么时辰出门的?” “巳时出门的。” “那兴许会在镇国寺住一晚了,否则的话,回到都子时过了。”陈太君道。 “暗卫是刚派出去的,最快速度一半个时辰可抵达镇国寺。”壮壮说,“去到镇国寺,如果找到子安,迅速带回来,也就是三个时辰多点。” 暗卫是快马去的,子安和梅妃是乘坐马车,若要舒适不颠簸,起码要三个时辰才可抵达,若快一点,也得两个半时辰。 陈太君道:“我们现在也只能等了,等三个时辰。” 夜王在晚些的时候也入宫了,听了壮壮说,他蹙起眉头,“镇国寺?” “你觉得不妥,是吗?”壮壮问道。 “肯定不妥啊。”夜王想了一下,“你派了暗卫去,是吗?” “是的。” “不行,本王得让素月楼的人去,素月楼对镇国寺那边的地形熟悉。”夜王转身出去了。 连夜王都说不妥,壮壮这心里更是不踏实了。 这一等,就等到了丑时,暗卫回来一个人禀报情况,说王妃确实是去过镇国寺,但是,已经走了。 “走了?那路上见到她们的马车了吗?”壮壮问道。 “一路回来,不曾见到。” “找,找!”壮壮急了,“一定是出事了。” “公主稍安勿躁,已经留了人在镇国寺那边,镇国寺的和尚也在帮忙找了,臣只是先回来禀报情况。” “镇国寺说子安是什么时候走的?” “是晚上亥时才离开的。” “那就是入夜了,入夜她还坚持走?” “镇国寺的住持大师说梅妃娘娘亲自来跟他告别的,王妃在轿子里等着,跟高僧说明日一早有要事,所以必须马上赶回宫中。” “就是说,走的时候,镇国寺的人都没见到子安?” “没见到。” “那子安和梅妃娘娘是什么时候抵达镇国寺的?”陈太君问道。 “回老太君的话,酉时三刻左右。” “酉时抵达,亥时离去,中间停留了两个时辰,如果是赶着回来的,不必要逗留两个时辰,上香烧经,一个时辰足矣,子安不是这样没安排的人。”陈太君道。 她抬起头,“老身得亲自去一趟。” “本宫也去!”壮壮道。 就这样,大半夜的,老太君,柳柳和公主策马而去。 老太君是武将,骑术精湛自然不在话下,壮壮年少的时候,跟萧枭也练过骑术,之后更是把萧枭教导的骑术发挥到了极致。 柳柳这个闹腾的货,更是擅长骑术,一行五人,加上琼华琴之,五匹快马离宫而去。 出城的时候,因有宵禁且全城严搜,壮壮出示了令牌,顺口问了一声,“今日梅妃娘娘的马车可入城了?” “梅妃娘娘?入城了。”守卫说。 “入城了?”壮壮大为诧异,与陈太君对望了一眼。 陈太君也有些怔然,“你可看到里面坐着的是梅妃娘娘?” “看倒是没看,只是给出了梅妃娘娘的令牌。” “什么时候?”壮壮问道。 “就一刻钟之前!” 壮壮对陈太君道:“你先去镇国寺,本宫与琴之琼华追上去看看。” “行!”陈太君扬起马鞭,与柳柳一同出城。 壮壮带着琴之琼华回头,因方才来的时候,没有与她打照面,所以,壮壮断定,马车是从北道进去。 追了大概有半个时辰,才追上马车,确实是梅妃的马车。 “停下来!”琴之和琼华追上去,拦截了马车。 马车停下来,车把式见是壮壮,连忙下马车行礼。 帘子掀开,梅妃走了下来,神色有些意外,“公主?” “梅妃,子安呢?”壮壮直接问道。 梅妃笑道:“子安还在镇国寺,她说想在那边小住两日。” “她要小住两日?那你为什么不跟她一同在镇国寺住而要连夜赶回来?”壮壮质问道。 “三儿病了,本宫必须得赶回来的。”梅妃说道。 壮壮盯着她,“梅妃,你最好说真话。” 梅妃讪笑一声,“瞧公主说得,本宫为什么要说假话?王妃就在镇国寺啊,您若不信,可以去找找啊。” 壮壮见她还不肯说,厉声道:“本宫早就派出暗卫,暗卫说,子安没在镇国寺,镇国寺的住持说和你一同回来了,但是你现在却说她在镇国寺,你说本宫是信你还是信住持的话呢?” 梅妃沉默了一下,抬起头道:“她就是在镇国寺,她自己不愿意回来,公主刁难本宫也没用,又不是本宫捆着她在镇国寺的。” “好,梅妃,你可以推搪,本宫现在暂时不跟你算账,但是放话在这里,如果子安有什么事,我第一个饶不了你。” 壮壮说完,翻身上马,与琴之琼华一同策马而去。 陈太君抵达镇国寺的时候,镇国寺上下还在找子安。 陈太君直接去找住持大师,住持大师见陈太君亲自来,连忙出迎。 “阿弥陀佛,老衲许久不见太君,太君可好?” 陈太君施礼道:“劳大师惦记,老身很好。” “快快请进!”住持大师道。 陈太君与柳柳随着住持大师进入寺中,住持大师先说了,“公主的侍卫已经来过,老衲知道怎么回事,今日梅妃娘娘和王妃确实来过,但是,在亥时左右,她们坚持回去,老衲还派了弟子送到了半山。” “大师,跟你告辞的是梅妃还是王妃?” “是梅妃娘娘,王妃在轿子里,梅妃娘娘说她有些不适。”住持大师道。 第五百一十九章 是梅妃捣鬼 陈太君道:“王妃不适,在轿子里?她们是乘坐马车来的。” “马车难上山,因此一般香客若不善行走,会用轿子让轿夫抬上来。” “如今都找过什么地方?”老太君暂时还不好下判断,但是镇国寺名声很好,按理说不可能会跟某党派合作,绑走子安的。 “镇国寺上下都找过了,如今派了弟子沿着山下去找,但是,镇国寺是麟山峰顶,麟山一带,都是密林,且连绵数百里,若真是在麟山出事,光找就很难了。”住持大师叹息道。 陈太君知道麟山的复杂,取在这里建造镇国寺,本就是取天地灵秀之气,麟山山脉连绵百里,密林处处,山脉最高处,高耸入云。 “梅妃娘娘和王妃来这里,是上香还是做什么?”陈太君问道。 “事实上,老衲只见到了梅妃娘娘,梅妃娘娘来上香,抄写佛经,然后给本寺捐了香油银,逗留了大约两个时辰,就走了。” “大师是说,你压根没见到王妃?” “没见到,王妃来的时候一直在轿子里休息,梅妃娘娘说王妃身子不适,老衲便让人请王妃到厢房里休息,轿子是一直抬到门口,老衲没有跟随过去,至于走的时候,梅妃娘娘让人抬着轿子到门口,接了王妃出来。” “那你听到王妃的声音了吗?” 陈太君怀疑,子安压根没能到山上来,许是在上山的途中,就出事了。 她却故意带着子安上来故弄玄虚,掩人耳目,做出一副子安来过的样子。 如今探究太多也无用,若是在上山的途中子安遇害,那么,这大山还真的难找。 “算了,先去找找吧。”老太君也是没了办法,只盼着壮壮能从梅妃那边套出点什么来,最好,是子安就在梅妃的马车上。 壮壮很快就来到了,进门,她就问住持大师,“梅妃说王妃自己要留在镇国寺住两天,有这事儿吗?” 住持大师摇头,“公主,王妃没有自请留在寺中,甚至,老衲都没见过王妃。” 陈太君把方才住持大师说的话告知了壮壮,又道:“梅妃说子安自己要留在这里住两天?” “是的,她说三皇子病了,她得回宫,但是子安不愿意走。”壮壮气愤极了,“早知道我就带着她过来,逼问她说出子安的下落。” “她若说,就不会害子安。”陈太君沉思了一下,“先派人四处找找,飞鸽传书给夜王,让他逼问梅妃。” “你带了信鸽?” “带了,出门怎么能不带信鸽?”老太君转身出去。 夜王收到飞鸽传书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了。 他直接便去了乐清宫,梅妃身边的掌事宫女小青拦着他,“王爷,梅妃娘娘患了风寒,谁都不见。” “滚开!”夜王厉声道。 “对不住,娘娘有旨,谁都不见。”小青丝毫不害怕,挡在夜王的面前。 夜王皱着眉头,直接就闯进去,梅妃宫中的人阻拦不得,跟着跑进去。 梅妃其实早就起来了,看到夜王来势汹汹,她扬手,让宫人出去,淡淡地道:“夜王是没把本宫放在眼里啊,这乐清宫,说闯便闯了。” “七嫂呢?”夜王不废话,直接问道。 “本宫早就跟公主说了,子安自己留在了镇国寺,她让本宫先回来的。” “七嫂没在镇国寺,住持大师压根没见过她,是不是在上山的路上,你就对她下手了?” “夜王你怎么说话的?本宫为什么要害王妃?”梅妃生气地道。 “别跟本王打马虎眼,这事,你若不说,便到皇上跟前说个明白。” 梅妃听得要去面圣,便有些害怕了,口气软下来,但是依旧坚持说不知道,“去皇上面前,本宫也是这句话,王妃自己留在镇国寺,本宫总不能绑她回来吧?住持大师说没见过她,这也不奇怪,因为她在去的路上便说有些不舒服,一路是请了轿夫上山的,到了镇国寺,住持大师听得她不舒服,便让她在厢房里休息,走的时候,她说喜欢镇国寺宁静,想在那里多住两天,本宫便自己回来了。” 她这话,字面上挑不出任何的问题,但是却全是问题。 “好,既然如此,便请梅妃陪本王去一趟镇国寺!”夜王说完,扬手,“来人,请梅妃上马车。” 当下便有两名素衣打扮的女子进来,两名女子走路带风,装束和一般宫女有异,应该是素月楼的人。 两人拉住梅妃,便往外拖,梅妃惊得大叫,“夜王,你好大的胆子,这在乐清宫就敢掳劫后妃?” 三皇子听得叫声,从里面跑出来,“皇叔,母妃,这是怎么了?” “皇儿,你回去,没你的事!”梅妃连忙道。 夜王却已经看到了三皇子,脸色微变,“你怎么了?” 三皇子的嘴唇,竟然变成了紫黑色,而且眼睛泛红,看着挺恐怖的。 梅妃挣脱了素衣女子,扑过去抱住三皇子,“他病了。” 夜王走过去,伸手轻轻地刮了一下三皇子的嘴唇,不是染色,像是中毒了。 “母妃!”三皇子像是忽然知道什么,猛地拉住梅妃的手臂,“你是不是?” 梅妃脸色苍白,拉着他使劲往里面走,“快回去,不要出来。” 三皇子挣脱她的手,怒道:“你是不是对皇婶婶下手了?你是不是疯了?” 夜王听到这里,大概明白了,他扬手,屏退殿中的人,拉着梅妃和三皇子进殿,把门关上。 “有人对三儿下毒,让你害子安,是不是?”夜王盯着梅妃问道。 梅妃仓皇摇头,“不,你别胡说,不是的,他不是中毒,他是病了。” “病了为什么不请御医?梅妃,是谁下毒?是贵太妃的人?她用三儿来控制你?”夜王扬高声音。 三皇子噗通一声跪在梅妃的面前,哭着说:“母妃啊,皇婶婶对儿臣很好,且帮过我们多次,您不能恩将仇报啊,您害了她,就是救了儿臣,儿臣又有什么颜面见皇叔?” 梅妃听了这话也哭了,一把抱住三皇子,绝望地道:“母妃也不愿意这样做,可母妃没有办法,母妃只剩下你了,你若有什么事,母妃也活不下去了。” 夜王冷冷地道:“好了,你们别哭了,告诉本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七嫂如今在哪里?” 第五百二十章 谁是卧底 梅妃却还是摇头,“不,夜王,你就是杀了本宫,本宫还是什么都不能说,子安不死,皇儿就会死,本宫只能狠心这么一次。” “你……”夜王气得快疯掉了,“你不说,七嫂有什么事,你以为你母子能活吗?” “本宫不能说,杀了本宫,本宫也不会说的。”梅妃依旧固执。 三皇子站起来,退后两步,摸了脸上的泪水,忽然冲到柜子前拿起一把剪刀对准自己的脖子。 梅妃吓得魂飞魄散,“皇儿,你这是做什么?快放下啊!” 三皇子看着梅妃,哀哀地道:“母妃,您一直都教导儿臣,要懂得感恩之道,七婶对我们很好,你以前害过她,她都没跟你计较,一直帮我们母子两人,若不是她,我们只怕早就被害死了,现在,你要用她的生命来交换儿臣的生命,儿臣活着也只是个恩将仇报的坏人,七皇叔教导儿臣,做男子,要顶天立地,保护自己的亲人,可您这样做,便是叫儿臣做一个缩头乌龟,既然这样,儿臣还不如死了算了。” 说着,手上用力,脖子便印出了血痕,梅妃吓得尖声大哭,“你放下,你放下,母妃说,母妃什么都说。” 她跌坐在地上,哭着道:“就是那夜刺杀之后,贵太妃在宫中消失,本来本宫以为事情过去了,一切就会好,没想到,本宫的近身小青却对皇儿下毒,以此要挟本宫,要本宫把子安带到镇国寺的山上,若事成,便给本宫解药,若事败,则皇儿会在七天之内七孔流血而死。” “所以,你就跟七嫂说你要带三儿去上香,你看准七嫂不放心,一定会跟着去,就在途中下手?” “是的,”梅妃嘤嘤地哭,“其实本宫心里也很难受,很不愿意这样做,可没办法啊。” “她们是怎么下手的?”夜王问道。 梅妃说:“因马车无法上山,我们便寻了个向导带我们走山路,那向导自然就是贵太妃的人,带着我们进了密林,密林燃烧了毒香,我们都中毒了,子安和刀老大被带走,本宫醒来的时候,小青就在本宫的身边,是她给本宫服下了毒烟的解药,且还准备了轿子,说让本宫上山逗留两个时辰。” “小青?”夜王冷冷地道:“就是方才在门外拦着本王的宫女?” “是她!”梅妃绝望地哭了,“她一直是本宫身边最宠信的人,却没想到,她是贵太妃安插在本宫身边的内应啊。” “伶俐,抓住那小青!”夜王冲门外喊了一声。 “是,主人!”那两名素衣女子急忙便去了,片刻,便把那小青抓住,丢了进来。 夜王俯身,捏住小青的脸逼着她抬头,“模样倒是好模样,只是跟错了主子。” 小青丝毫不害怕,媚笑一声,“王爷若怜惜奴家……” 这个“家”字还没完全落下,便见她面容陡然冷冽,有钉子从她嘴里飞出,直逼夜王的眉心。 只听得“哐当”一声,夜王用手阻挡,钉子嵌入夜王的手背,小青毒笑一声,“这钉子有剧毒,半个时辰内若无解药,你就会死,马上送我出宫,我保你不死。” 三皇子听得此言,狂扑过来,狠狠地抽打了她两个耳光,“马上把解药交出来。” 小青冷笑,“三皇子,你尚且自身难保,还能顾得了别人?” “你……”三皇子眼底狂怒,虽然只有十岁,但是一身怒气凛然,倒真有几分威仪,“来啊,搜她的住处,搜她的身,务必要搜出解药。” 小青哼道:“我的住处,你们不是都搜过了吗?我会这么愚蠢,把解药随身携带?” 她看着夜王,“时候不多了,夜王若不想死,马上送我离宫。” 夜王笑了起来,笑容极为阴寒,只见他举起手,那钉子就嵌入他的手背,只是,却没有看到血。 夜王问梅妃,“有手绢吗?” 梅妃怔怔地递过手绢,夜王取过,包住钉子拔出来,钉子无血。 小青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怎么会这样的?” 夜王叹息,“倒是浪费了好皮肉啊,本王得再做一张了。” 只见他拿出匕首,在手背上轻轻地划下去,掀开手背的皮,露出一只黑幽幽的铁手。 小青倒抽一口冷气,“你的手,是假的?” “伶俐!”夜王退后一步,淡漠地吩咐,“带她下去,用尽你毕生所学,让她交出三皇子的解药来。” 伶俐拱手,“是!” 只见她走上前来,一把扯住小青的头发,使劲地往前拽,狞笑一声,“走吧,咱姐俩好好聊聊。” 小青被拖了出去,没多久,便听得外面传来惨绝人寰的叫声,像林子里即将被吞噬的野兽。 又过了没多久,伶俐进来,“主人,招了,三皇子的解药放在梅妃娘娘的床榻下,用一张红纸包裹着。” 梅妃连忙叫人去取,果真从床榻下取出一小包东西来,里面包裹着三粒药丸。 “拿一颗给她服下!”夜王道。 伶俐应声,转身出去了,片刻回来,道:“主人,她服下去了,把过脉象,没有异象。” “再拿一颗,投入水中。”夜王吩咐。 伶俐倒出一杯水,把药丸投下去,水十分清澈,慢慢地变得浑浊起来,夜王瞧了一下,拿起来闻了闻,点头道:“嗯,是解药了,给他服下去吧。” 毒药一般是做到无色无味,但是解药则不然,因为解药多半是用药材制成的,多数有味道。 三皇子服下解药后,片刻,便见唇上的黑色慢慢地褪去,眼底的红筋也悉数褪去,梅妃抱着他,放声大哭起来。 夜王冷冷地道:“遇事若与本王或者七嫂商量,其实都不是事,梅妃是不信我们啊。” 梅妃惭愧不已,“是我错了,我当时六神无主,不知道怎么办才好,那小贱人又把毒性说得这么恐怖,我便任由她们摆布了。” 夜王哼了一声,吩咐伶俐,“再出去逼问,贵太妃是如何跟她联系,抓走七嫂,关押何处。” “是!”伶俐像个陀螺般又转了出去。 片刻,她回来道:“贵太妃派人联系她的,但是她不知道接头人在哪里,是哪个宫里的人,再逼问,人没气了。” 夜王蹙眉,“那就是没交代出七嫂的下落。” “属下无能!”伶俐惭愧地道。 “不打紧,还有一个接头人。”夜王冷笑。 第五百二十一章 你落在哀家手里了 梅妃道:“但是,那个接头人,怎么会自己现身呢?” 夜王道:“梅妃,你现在带着三儿出去走一圈,让人看见三儿已经没有中毒的迹象,接头人肯定会来问情况的。” 梅妃道:“但是,就算接头人来问情况,也只是私下问小青,小青都死了。” 夜王看着陀螺伶俐,这一次,不需要夜王吩咐,伶俐自己走了出去。 三皇子好奇,便跟着出去看了一下,片刻,呕吐声传来,三皇子跌跌撞撞地回来,吓得脸色发白,“天啊,剥皮了。” 梅妃骇然,一把抱住三皇子,惊恐地看着夜王,“这……真剥皮了?” 夜王坐下来,神态悠闲,招呼三皇子来到跟前,“三儿啊,这人死了才剥皮,其实一点都不好玩,体会不到其中乐趣,等咱们找到贵太妃,活剥了她的皮再拿她的皮给你做一双小皮靴,你敢穿吗?” 三皇子想起贵太妃的狠毒,陡然生了勇气,毅然道:“皇叔敢做,侄儿就敢穿。” 夜王笑道:“好,有胆识,但是呢,皇叔跟你说,活剥皮那是世间上十分残酷的刑罚,只有大奸大恶的人,才可用这一手段,记住了吗?” “记住了!”三皇子点头道,眸色明澈。 夜王拍了他的肩膀一下,“好,不枉你七皇叔疼你一场。” 三皇子见他说起七皇叔,便问道:“七皇叔什么时候回来啊?侄儿可想他了。” “你七皇叔很快就会回来。”夜王笃定地道。 三皇子顿时露出笑容,“等侄儿长大了,也要跟七皇叔一样,征战沙场,为国立功,保卫我大周疆土,保护我大周百姓。” “这小屁孩,有出息!”夜王赞赏地道,然后抬起头看着梅妃,神情严肃,“梅妃娘娘,别浪费了这么好的孩子,以后是大有出息的,你身为他的母妃,应该做到遇事不要慌,镇定一点,有什么多与我们商量,没什么是解决不掉的。” 梅妃惭愧极了,“是,本宫记住了。” 剥皮下来,得马上处理,陀螺……不,伶俐马不停蹄地回了一趟惠庆宫,没多久,便又来了。 她换上小青的衣裳,在房间里弄了一下走出来,梅妃震骇,“你……” 那活脱脱就是一副小青的模样了。 伶俐笑道:“梅妃娘娘不必害怕,属下不是小青。” 梅妃自然知道她不是小青,只是看着死了的人忽然又活生生地站在自己的面前不免有几分心惊。 梅妃按照夜王的吩咐,牵着三皇子出去走一圈。 果然,没多久,暗中潜伏的暗卫便发现殿外有一人在探头,且在墙上叩了三下。 伶俐走出去,那人便往前走,伶俐跟着他去,到了槐树底下,那人陡然见四周无人,陡然怒道:“谁让你为三皇子解毒的?贵太妃说了,等她的命令方可解毒。” 伶俐啊了一声,“但是,贵太妃说抓到摄政王妃便可解毒啊。” “只是抓到摄政王妃有什么用?要梅妃办的事情可多了,谁跟你这样说的?我传达命令的时候,严令你要等到贵太妃的命令才可解毒。” 伶俐显得无措,“那怎么办啊?现在都解毒了,而且,梅妃那边也容不下我了,顾忌我是贵太妃的人,这两日肯定得杀了我。” “谁让你愚蠢?有你这样办事的吗?以前倒见你机警,没想到关键时候犯糊涂,不过,你让梅妃抓了摄政王妃,也算是功劳一件,你想个法子溜出去,去找贵太妃,在她身边待命吧。” “是,是,但是,贵太妃在哪里呢?”伶俐问道。 “你出了宫,去找林大人,林大人自然会命人带你去的。” “是,谢公公!”伶俐感恩戴德地道。 那人转身就走,伶俐退回去,便见一人飞快地掠过树梢,跟踪前往。 伶俐回去禀报夜王,夜王冷笑,“这位林大人啊,之前他的孙女因被废后赐婚给梁王,占了个便宜升了官儿,竟还这么不安分,与贵太妃沆瀣一气,行,你去吧。” “是!”伶俐转身而去。 梅妃道:“既然知道那人是贵太妃的内应,为什么不拿下?” “拿下做什么?这不得一连串拿下吗?拿住一个顶什么用?”夜王淡笑。 且说子安与梅妃一同上山,她没去过镇国寺,不知道上山的路途这么遥远,梅妃走得又慢,且还迷路了。 幸好有一个猎户出现,梅妃便连忙叫住了他,给他银子带到镇国寺去。 到了半山,子安便知道有些不对劲了,因为越走越往密林处去,但是猎户说这是捷径,上山快。 到了一处山坳,暂时歇息一下,便见密林里散出浓烟,迅速飘过来,子安大叫一声不好,已经太迟了,浓烟席卷过来,她头晕沉沉,瞬间便失去了知觉。 昏迷前,她看到梅妃和宫女也倒地了。 她醒来的时候,四周一片漆黑。 她全身还是一点力气都没有,身体也像一团棉絮,轻得几乎怕自己飘起来。 她慢慢地爬起,光线一点也无,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她叫了一声,“有人吗?” 门外有脚步声,但是没推门进来,脚步声越发远去,像是去禀报。 她朝着脚步声的方向摸索去,有一扇石门,冷冰冰的,子安断定这是个密封的石室。 她坐下来凝神定气,听到四周并未风声,更是断定了。 过了片刻,外面传来脚步声,子安站起来,退后两步,听得石门开动的声音,非人手推动,而是机关开启的。 眼前霍然一亮,人还没进来,火把已经照亮了这个密室。 子安的眼睛在黑暗中久了,忽然眼前光亮,她下意识地掩住眼睛,再慢慢地移开。 眼前的人影成像,子安勾唇,“原来是我的好婆婆。” 站在子安面前的,正是刺杀失败之后逃去的贵太妃。 她依旧穿着一身贵太妃朝服,宽袖对襟,襟边沿上有金线刺绣,发鬓贴服,步摇流苏静止在耳边,面容沉静,若眼底那一抹恨意没有太过明显,她俨然是一副高高在上的皇太后之尊。 她冷笑一声,“夏子安,你落在哀家手里了。” 第五百二十二章 婆媳对垒 子安笑了,没着急和她抬杠,打量着密室里的环境,这里空荡荡的,方才她是躺在地上,没有桌子椅子,空无一物,空气中有潮湿的味道,是属于山中密室,但是附近应该有水源。 密室外的一切看不清楚,黑幽幽的,但是隐约可见到人影浮动,瞧不清楚有多少人。 不知道刀老大是不是被关押在附近,还是已经遇害了? “不用看了,你进来这里,便逃不出去!”贵太妃冷道。 子安看着她,“贵太妃抓了我,又不杀我,想做什么呢?” “别装作镇定,哀家知道你心里害怕,”贵太妃盯着她,“你有没有想过终有一天,你会落在哀家的手里?” “胜败乃兵家常事。”子安下意识地伸手,却发现刀疤索没在自己的手臂上,她心中一沉。 “是吗?你这么乐观就好。”贵太妃缓缓一笑,眼角的皱纹堆了起来,这么明亮的光线下,反而显得她苍老。 她的双手在宽袖里交叉,走过来,神态安静,“你放心,哀家暂时不会杀你,不过,你也要合作一点。” “不知道贵太妃要我合作什么呢?”子安也回以平静的神情。 贵太妃扬起手,“来啊!” 便见黑衣人搬着椅子桌子进来,还有文房四宝,在子安面前摊开,贵太妃道:“用你的笔迹,给慕容桀写一封信。” “信中的内容?” “你被皇帝扣押,企图冠以谋反之罪。” 子安嗤笑,“难不成贵太妃以为我这样写,王爷就会连北漠大敌都不管,带着兵马杀回京师吗?” “或许会呢?哀家总要做好两手准备!”贵太妃没有笑,甚至连眼底的恼怒都消失了,这一次是真的显得十分平静。 “就算王爷会,但是,他会信吗?我失踪,夜王自然会去信给他,我落入何人之手,夜王会不知道?而且,若我真的被皇上关押,我怎么能写信?” “夜王去信给他也好,皇帝下旨也好,终究不是你的亲笔信,至于你为何被皇上关押还能写信,这很好解释,你身边的小厮刀老大冒死送信出去,死在军营附近,军营的士兵发现了他的尸体,再把他身上所带的信呈给慕容桀。” 听到这话,子安略放了心,刀老大还没死。 不过,这个计策真的好啊,她以自己的安危做威胁,让刀老大前去送信,一路派出杀手跟随,刀老大抵达军营之前,出手杀了,军中有士兵巡逻四周,刀老大的尸体很快就会被发现,军营附近出现百姓,必定回禀元帅,他的死,也为他所带的信增加了可信度。 只是,子安不明白,“退一万步讲,就算王爷带兵杀回京城,只要他抵达京城,一切就都真相大白了。” “他身为元帅,擅离职守,带兵逃离,这个消息传递皇帝的耳中,皇帝会无动于衷?他会把慕容桀打为逆贼,让武安侯带兵围剿,国中乱局便生了。” 子安冷笑,“您这位母亲,对您的儿子是真的好。” “哀家对他好,他不领情。”贵太妃指着文房四宝,“你好好想想,如今,你唯有与哀家合作,才可活下去,否则,你会活活地饿死在这里,哀家一直都觉得,你是个聪明人,但是,你做的不是聪明事,哀家若成了皇太后,你也是皇后,何乐不为呢?” 子安实在不明白了,“您做了皇太后,我就是皇后,这个前提必须是老七是皇帝,可您都把老七打为逆贼了,他还怎么做皇帝啊?” “他既然是逆贼,就没有退路,胜者才可篡改历史,他唯有登基做皇帝,才可为自己正名。” 子安呵呵笑了一声,“我真是替老七感谢您的厚爱啊,承蒙您看得起,老七这个逆贼,能说反就反,真当大周八十万大军死的啊?” “八十万大军,慕容桀自己可握住二十万,六十万抵御外敌,皇帝手上没有多少人可用了,而且,朝中有半数的官员,都已经听命于阿桀这个摄政王,哀家这个算盘没有打错,兜兜转转,他是最合适的人选。你其实无从选择,因为,你知道他中了同命蛊,你若不遵照哀家的意思去做,哀家会杀了老八,事实上,你这么聪明,应该也知道老八如今是中了毒的,若没有哀家的解药,他是必死无疑,你想要自己活着,想要老七活着,就必须得听从哀家。” 子安再一次叹息,贵太妃该生为男儿的,生为男儿,怎也是一代枭雄啊。 “你不是带走了七皇子吗?”子安问道。 “带走他,只是以备不时之需,至于七皇子,指望不上了,哀家这一次损兵折将,老八和哀家也反目成仇,他不会再信哀家,还不如指望一个一直指望不上的人吧,最起码,他有这个能力,放眼大周,他是最合适的人选了。” 贵太妃这么坦诚地说出心底话,甚至把子安当做了一个倾诉的对象,这意味着,事成之后,她是会杀掉子安的。 或者说,不管事成还是事败,她都会杀了子安。 她现在说话的态度,就像是对一个死人说的。 子安坐下来,慢慢地研磨石墨,心底在想着对策。 “做皇太后,就那么重要吗?”子安问道。 贵太妃抬起头,笃定的道:“做皇太后或许是不重要的,但是哀家已经厌倦了做贵妃,做贵太妃,总要屈居人下,哀家为什么就不能站在最高位?哪怕一辈子就那么一天,哀家都心满意足了,凤翔哪里比哀家好啊?论模样,她不若哀家,论才华,她更比不上哀家万一,论手段,她望尘莫及。我与她同时孙家的女儿,为什么她就是皇后,而我只有生了阿桀才可升为贵妃?先帝甚至连一个皇贵妃的称号都没给我,不过,皇贵妃和贵妃也一样,都得看凤翔的脸色,她是死得太轻易了,若她活着,就好,哀家盼着她能看着哀家登上那最高位,号令天下,只可惜,那时候哀家眼界不够远,还寄望老八,为了留住老八在京中,不得已对她下了手,如今想想,哀家真是走错太多步了,或许从一开始,就不该寄望老八,而是一直给老七灌输皇帝的观念。” 凤翔,是皇太后在孙家的闺名。 第五百二十三章 密室难逃 子安不知道可以说什么,这番理论,听起来,真是……挺无奈的,她把自己说得太无奈了,太委屈了。 是啊,同时孙家的女儿,为什么她是贵妃,而另一位是皇后?她分明什么都比她出色,为什么要屈居人下? 这道理说得通啊。 可仔细想想,又觉得不通。 世间上,比贵太妃出色的人多了去了,那些人是否也都来争夺一番?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轨迹,都有自己要承担的责任。 她或许从外在看,样样胜过皇太后,但是,从做人看,她哪一样胜了? 就说为人母,她便是失败的,两个儿子只是她的工具,哪里有过半点母亲的样子?身为皇帝的妃子,她一心只想攀登高位,曲意侍奉,皆是有居心的,对人无一点真情真意,只有算计与阴谋,所有人都可以被她拿来当争权的工具,眼中无百姓,无国家之念,只有自己的私欲,霸权。 这样的人,又如何能成为皇后? 在这点上,先帝的眼光还是不错的,母仪天下,首先便得有仁心大义,皇太后虽然优柔寡断,但是无论在处理哪一件事情上,都是以仁义以大局出发。 贵太妃的欲壑难填,始终是朝廷的大患。 “你若不想写,便先想想,哀家不着急这一会儿了,在这山中,是无人能找到你的。”贵太妃见她研磨石墨许久都没动笔,便知道她还在盘算。 她不着急啊,之前就是太过着急了,急则乱,乱则变。 说完,她转身出去了。 这一次,倒是给她留下了一盏桐油灯,光线微弱,燃烧着石室的氧气。 子安听着外面的脚步声,太过杂乱,听不出有多少人看守。 其实对于贵太妃的势力,她们一直都没了解得太清楚,那天晚上刺杀,应该是出动了大部分的死士,可她手上应该不止死士,她身家一穷二白,想来这些银子都用来培植人手了。 子安趴在桌子上,身体还是乏力,伸手摸了一下袖袋,针包还在。 毒性大概是除了,但是,还有残留在体内,所以她才会全身无力。 给自己施针,感觉好了一些,可身无长物,要反抗也无从反抗。 这时候若她不知道梅妃是出卖她的人,那就太愚蠢了。 只是她不明白梅妃为什么要这样做。 她开始想着,她和刀老大之间的默契。 不过,想了一下她觉得有些颓败,刀老大心眼单纯,不会耍什么把戏,也领会不了她的手势或者眼神,若是小荪,还好一些。 贵太妃肯定不会让她与刀老大单独对话,有旁人在场的情况下,她也不能提点刀老大,否则,只会白白送了他的性命。 子安推断这里是镇国寺附近的山脉,来之前,问过宫人,镇国寺位于麟山顶峰,她本以为麟山很低,毕竟镇国寺多半是贵人和鬼人家参拜的寺庙,建在那么高峰,这些人上山岂不是累死? 只是,她忘记了,还有肩舆上山一说。 她没办法推断这里距离镇国寺有多远,因为不知道自己昏迷的过程中,是被抬着走了多远。 这一带的山脉如果是密林多,容易掩人耳目,如果说抬着她走了一两个时辰也不足为怪,毕竟一路都不会遇到什么人。 毫无头绪! 刀疤索又不在身边,就算想杀出去都不可能。 毫无办法之下,子安只得在密室内四处敲敲,看看,石门刚才她看到了,大约二十寸厚,坚固得很,凭她之力无法推开,而且,应该是从外面用机关开启的。 子安觉得,这个密室未必是用来关押人的,所以,或许在密室内有机关。 只是墙壁十分光滑,顶端有藤蔓,长得不算好,能滋生藤蔓,意味着会有水分,这是临溪或者是泉水? 机关会不会在顶端?但是顶端有两三丈高,她压根无法飞上去,而四周墙壁光滑,无法攀爬。 而且就算开启了石门,外面的人都不是她可以应付的。 一天悄然滑过了,这一天,贵太妃没有给子安一滴水,一粒米。 她觉得饿还是能熬得住的,就是口渴难以忍受,从上山开始,她就觉得口渴,后因中毒,解毒也消耗了身体太多的水分。 她舔着干枯的嘴唇,脑子里还是高速飞转,不肯停歇。 她知道大家都着急不已,一定会集中人手在镇国寺附近寻找。 她坐起来,对,大家都会在镇国寺附近找,夜王的邪寒楼和素月楼对镇国寺一带比较熟悉,所以,贵太妃一定不会把自己藏在镇国寺附近。 虽然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可她现在不能冒险,子安推断,这里不是镇国寺附近,起码距离镇国寺有五十里之遥。 人手搜寻,她觉得要搜到这里,起码得一个星期之后。 到时候,她怕都饿死了。 指望不得外援,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而且,她不能这样饿下去。 想了一会儿,她敲了敲石门,“有人吗?我要见贵太妃。” 门外传来低沉的声音,“王妃稍等一会,我这就去通报。” 没多久,贵太妃来了。 她还是穿着昨天那身衣裳,显得有些皱巴巴的,但是,发鬓依旧贴服,多了一件竖领披风,遮蔽了耳朵。 眼圈有些黑,淡施脂粉,遮蔽不住青黑的眼圈,看来,昨晚睡得不好啊。 “想清楚了吗?”贵太妃进来便问道。 子安道:“我可以写这封信,但是,我们来谈谈合作的条件。” “什么条件,你说。”贵太妃没有欢喜,脸色十分平静,仿佛看穿了子安心底的真正想法。 “我先先确认我的小厮是否还活着。” “你写好了信,自然能看到他。” 子安摇头,“不,我如果要写这封信,就要确保他还活着,但是你放心,我只要见到他就行,不会和他交谈。” 贵太妃想了一下,问道:“就这个条件?” “食物,水!”子安舔了一下唇,“我又饿又渴,还有,如果山中有被褥,请给我一床,这里很冷。” “被褥没有,但是可以让人给你拿一盆炭。” 子安苦笑,“这是密不透风的密室,你给我一盆炭,我还能活着吗?” “那没办法了,或许让人给你弄点干草,这里不比王府也不比皇宫,王妃就委屈一下吧。”贵太妃说完,扇扇手,让人去带刀老大。 第五百二十四章 逃出黑洞 刀老大被带过来了,是被两个黑衣人押着过来的,他受了点伤,脸上有血痕,想来是因为不合作被揍的。 他看到子安,眼底顿生欢喜,“王妃!” 子安双手环抱,手指在手臂上弹了一下,看着刀老大。 刀老大只顾冲过来,一身的蛮力让两名黑衣人无法抵挡,但是,却被门口的那名黑衣人一棍子敲下去,刀老大闷哼一声,晕倒了。 “你们……”子安大怒,猛地看着贵太妃,“他只是担心我,你们实在没必要下这么重的手。” 贵太妃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他一身的蛮力,若不用点武力,他怎会乖巧?现在你见了他,这信可以写了吧?” “好,先让我吃饱。”子安干脆地道。 贵太妃也不含糊,命人准备饭菜,子安笑道:“我想喝点酒。” “如你所愿,但是,如果这一次你耍花招,下一次,就没这么好招呼了。”贵太妃说完,转身出去,“你吃好就马上写,写完哀家再来。” 上的饭菜只是山间野菜,没有肉,一碗白米饭,外加一壶水。 送了饭菜上来之后,石门也关闭上,只留下如豆灯光,照亮着密室。 子安用金针验过,都是没毒的,不过想来也多余,她如今在贵太妃手中,要杀她不需要用毒。 倒出一杯水,慢慢地喝下去,渴得很,反而不能急喝。 喝了水,子安慢慢地吃饭,细嚼慢咽,吃了半碗便停下来了。 没多久,便有人抱着干草进来,铺在地上,也同样不发一言,铺好就出去。 子安停顿了一会儿,拿起酒在密室的四个角落里都散了酒,口中道:“阿蛇姑姑说洒下酒,叫你的名字你便能出现,就看看你是不是真的通人性。” 然后继续吃饭,先把一抓米饭放在袖袋里,然后把剩下的白米饭吃光,野菜也吃光,才慢慢地走到干草前面,躺下。 刀老大未必能看出她的意图来,刀疤索一直是缠在她的手臂,希望刀老大能看出她双手抱着手臂的用意。 但是,只怕他自己也自身难保,未必能逃开去找刀疤索。 只要找到刀疤索,把它解开,按照阿蛇姑姑说的话,刀疤索能顺着酒味过来。 当然了,还要给刀老大脱身的机会。 子安推断,如今山中人手不多,因为押着刀老大的那两个人,在石门打开的时候她曾见过。 人应该都被贵太妃吩咐下山,执行任务去了。 她给自己再施针,吃了饭喝了水,感觉体力慢慢地恢复了。 子安拿起桐油灯,点着了干草。 这一招,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希望,贵太妃还真舍不得她死。 火势冲天而起,子安一脚踹向火堆,把烧着的干草踢到顶端上去,藤蔓有些湿润,很难烧得着,所以,子安把桐油灯砸了上去,顿时,火势就蔓延开了。 子安再把椅子桌子推过去,把文房四宝也焚在火中。 子安冲到石门上,使劲地敲,“来啊,起火了,起火了。” 石门没打开,但是听得杂乱的脚步声。 火势逼了过来,火是烧不到整个密室的,但是会迅速燃烧光空气,子安已经感觉到呼吸困难了。 就在她感觉呼吸喘不过来的时候,石门打开了,有人冲进来,拖住她的头发往外走。她吃痛,但是没有反抗,现在反抗,只会更加遭罪。 许多人拿着水桶进去灭火,子安看到越来越多的人,心里便放松了,人都过来这里救火,刀老大那边应该就能想到办法脱身。 子安被押在通道里,是一条狭隘的通道,救火的人从她身边跑过。 没多久,贵太妃也来了,她命人拖了她进旁边的一处空地,这里没有门,不是密室,只是一块比通道大一点的空地。 贵太妃盯着她,倏然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敬酒不喝喝罚酒!” 子安笑道:“贵太妃何必生气?只是不小心走水了,莫非我会想烧死自己?” “夏子安,别以为哀家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哀家警告你,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如果再有下次,哀家会马上杀了老八。” “行行行,您息怒,我不反抗了,行吗?”子安连忙求饶。 贵太妃回头看着来回救火的人,怒道:“火熄灭了吗?” “回贵太妃,熄灭了,如今就剩下浓烟,浓烟驱散,便可关押回去了。”黑衣人回禀道。 这里果真没有多少间密室,这是唯一一间关押人密室。纵然被火烧过,贵太妃也只能把子安关押回去。 火势熄灭之后,黑衣人拖着子安回去,子安进门便呛得直咳嗽,烟熏得眼睛生痛,泪水直流。 贵太妃站在石门口,冷道:“自作自受!” 因有浓烟,还真怕熏死了子安,所以,石门没有马上关闭,当然,贵太妃也没走。 空气中,传来熟悉的“嗖嗖”声,子安忽然笑了,一步冲出,一手掐住贵太妃的脖子,“贵太妃,借您的贵体一用。” 贵太妃浑然不怕,“你以为你能逃得出去吗?拿住了哀家,也没用,你杀了哀家,你也出不去。” 子安伸出手,只见一道金色的绳索飞过来,瞬间缠绕在她的手臂上,她看着贵太妃,冷笑道:“现在就不一样了,现在哪怕我杀了你,还是一样可以逃得出去。” 黑衣人顿时围了上来,子安捏住贵太妃的脖子,厉声道:“退开!” 贵太妃冷笑,“没用,除非是哀家亲自下令,否则,他们是不会听任何人的命令。” “那就请贵太妃开开尊口。”子安掐住她的脖子,咯咯作响,贵太妃脸色涨紫,却依旧睥睨着子安,浑然没有下令的意思。 刀老大已经冲进来了,手里抡着大刀,与黑衣人厮杀。 刀老大不是这些人的对手,子安只得推开贵太妃,拿着刀疤索冲上去。 子安的泰拳在这个狭窄的通道里显得特别的管用,虽然力气不足,但是出拳快,却招招要害,而对方剑术高明却无用武之地,这里连并排走两个人都难,剑挥出,子安一弯腰,便砍在墙壁上,火光四射。 但是,子安想到体力的问题,不宜恋战,对刀老大喝一声,“猫腰,我要放毒粉了。” 她从袖袋里取出一把东西,朝黑衣人和贵太妃撒了过去,那些人纷纷掩住口鼻,子安拉起刀老大便往外逃去。 子安吼道:“请你们吃饭了,不用谢!” 第五百二十五章 落网 子安这辈子没试过像现在这样跑得这么快,她几乎以为自己双脚生风,要飞一般了。 刀老大跑着回头看,黑衣人追了过来,他喘着粗气道:“出到外面我们就死定了,我们不懂得轻功。” 人家用轻功追,三两下就把他们拿下了,而且,外面是什么地形,他们都不知道,兴许是悬崖峭壁,那么冲出去就是四个字,粉身碎骨。 前面便是尽头了,有光线投进来,逃?怎么逃?逃出去就死了。 千钧一发之际,子安看到门口有一扇石门,她道:“一会我们冲出去之后,然后迅速放下石门,所以你听我口令,我说跑的时候你迅速抱住我,我要争取和他们甩开一段距离。” 虽然放下石门只能阻挡一阵子,但是如果外面是密林,他们就能找到藏身之所。 “是!”刀老大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要抱着她,抱着她岂不是跑不动了,但是他习惯了听子安的命令,子安说什么他都不会质疑的。 将近到洞口了,还余十米左右的距离,子安喊道:“跑!” 刀老大立刻回身抱住她,子安把刀疤索往前一伸,刀疤索飞出去,嗖地一声,拖着两人飞了出去。 飞出洞口后,子安迅速回头,一脚踹在石门口旁边的大石头上,只听得“轰隆”一声,石门落下,隔阻了黑衣人的路。 但是开门很迅速,子安带着刀老大跑了几步,然后拖着刀老大的手臂,伸出刀疤索,嗖地一声,竟飞了回头,直上石门口的那一株高大古树上,幸好树高叶密,躲藏在上面只要不做声,不动弹,压根看不出来。 黑衣人很快就打开石门,看着草丛,有脚步的痕迹,便往子安方才跑过的方向去追。 子安和刀老大在树上提心吊胆地看着黑衣人越跑越远,才松了一口气。 刀老大压低声音道:“王妃,您太聪明了,竟然还懂得给他们指印方向,现在人都追去了,我们走吧。” 子安嘘了一声,“还有两个人。”方才动手的时候,她数过人头。 果然,过了片刻,又有两人奔跑而出,在洞口张望了一下,最后也是顺着黑衣人的方向而去。 子安拉着刀老大滑下树,古树枝干粗大,两人狼狈得很,落地之后,迅速往反方向跑了。 京中,子安失踪超过第三天。 这件事情,京中人人皆知了,皇帝也知道,他忧心忡忡,一方面是担心子安,毕竟,子安出事,摄政王若得知,必定分心。 一方面,是担心自己的病情,所以,他再通缉贵太妃的悬赏中,加了一项,找到王妃者,赏赐万两白银。 镇国寺那边已经开展过地毯式的搜索。 终于是有发现了,是一个废置的山洞,但是最近有人出没过,夜王带人进去,看到一条长长的通道,有两间密室,还有烧火做饭的地方,一间密室被烧过,另外一间还有床褥被子等生活用品。 曾有人在这里住过。 细细搜查了里面,没有迹象表明子安来过这里,但是,夜王从墙壁上的刀痕得知,刀老大在这里动过手,因为墙上留下他大刀的痕迹。 他蛮力惊人,所以砍过地方很深。 “莫非是转移了?”梁王也跟着来了。 “动过手,有可能七嫂和小刀逃走了,也有可能被害了。”夜王沉声道。 梁王吓了一跳,“不会吧?不是还有刀疤索吗?” “刀疤索不是万能的。”夜王道。 梁王白了脸,“若是真出点什么事,七皇叔回来,可得发疯了。” 夜王道:“先别想那么多,找吧。” 第四天,出现了戏剧性的变化。 皇帝下旨,让夜王等人回京,王妃和七皇子被救回来了,且贵太妃也落 夜王带着人马飞速赶回京城。 看到殿前的一幕,他傻了眼。 只见南怀王背着荆条跪在大殿前,贵太妃也跪在旁边,但是却五花大绑,等候皇帝召见。 皇帝自然不会召见他,所以下旨让夜王和梁王这两位主政的回来处理。 南怀王痛哭失声,哭得嗓子都哑了,只是一味干嚎,嚎得吐了几回,地上脏兮兮的。 至于贵太妃,一脸死灰,一脸的绝望,嘴里淌着血,不知道是受了内伤还是怎么回事。 她大概是怎么也没办法想到,最后抓到她的,会是他的儿子。 从皇帝下旨到夜王回京,差不多四个时辰,他们便在这里跪了四个时辰,整整八个小时。 但是,贵太妃还是跪得笔直,一点都没有失去她贵太妃的威仪,跪也要跪得比旁人有姿势。 至于南怀王,哭了八个时辰,还能哭得出声,夜王断定,这个人是人才啊。 因着南怀王负荆请罪,自然是要召开紧急大臣会议。 在议事厅办事的大臣,被传唤至大殿。 夜王和梁王坐在龙椅旁边的椅子上,传南怀王和贵太妃入殿。 夜王和梁王是先去见过皇帝,问皇帝如何处置。 皇帝只说了一句话,“赏罚分明!” 赏罚分明,这话很清晰了。 南怀王带了子安和贵太妃回来,有功,得赏,贵太妃谋反之罪,该罚。 少不了,在殿上是要问话的。 南怀王哭着说:“臣去到了苏江镇,听得京中传来消息,说母妃率刺客入宫刺杀皇上,臣深感震骇,怕母妃一错再错,便不惜抗旨回京,亲自缉拿母妃归案,做儿子的没能劝住母妃犯下大错,臣亦有罪,遂负荆请罪。” 南怀王反反复复就说这几句,旁的一句不多说,整个人像是受过打击,神智错乱般。 贵太妃一言不发,也说不出话来了,夜王命人检查,发现她的舌头都被割去。 “既然缉拿了她,为何要割去舌头?”梁王问道。 南怀王哭得气若游丝,道:“抓拿她的时候,她嘴里不断咒骂圣上,臣不得已,才割掉她的舌头。” 合情合理! 只是说了不了,可以写吧? 也写不了,她的一双手,已经烧得不成样子了,发出焦香的味道。 夜王和梁王见状,都忍不住摇头,这儿子的心是有多狠毒啊? 既然这样,也没什么好问的了,反正子安都回来了,贵太妃也落前皇上也没打算追究南怀王,就这么着了吧。 只是,总不能真的赏赐他两万两的,夜王用一个比较损的办法,把这些赏银扣押了下来。 “南怀王抗旨回京,实属大罪,但念在救王妃有功且缉拿了谋反逆贼,便功过相抵。至于孙氏,褫夺其令贵太妃封号,先押入天牢等候皇上处置。” 第五百二十六章 教训 惠庆宫今日也是炸开了锅。 夜王梁王处理完南怀王的事情之后,便迅速赶了过去。 惠庆宫那几个八婆正在谈论得如火如荼,连宫女都参与了讨论。 “怎么有人脸皮厚成这个样子啊?瞧他在那里干嚎奴婢就觉得脸都红了,眼泪都没有就一个劲地干嚎,嚎得都吐了。”琴之说。 “你们还别说,还是贵太妃有威仪啊,瞧她跪了那么久,愣是不动,眼睛都没见她眨过几下,想来,她这一次是受到打击了,一辈子阴谋算计,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要杀,最后还落在自己儿子的手里,连舌头都被割掉,瞧着她真是觉得可怜又可恨啊。”壮壮也觉得叹为观止。 “负荆请罪这一招都出了,怎是他的对手啊?只听过做父亲的替儿子负荆请罪,没见过做儿子的替母亲负荆请罪,这位南怀王,日后若不成一代枭雄,还真对不住他如此隐忍委曲求全的苦心啊。”陈太君算是见多识广了,也被今日之事震惊到。 夜王和梁王是刚到,所以还没听到子安是如何脱险的。 子安自然得再说一次,“……就这样,我与小刀逃出去了,在密林里东躲西藏,就怕贵太妃的人找到,追兵一直在我们后面,当时我已经意识到不妥,因为追我们的人,不是黑衣人,可我们也没办法,只能一直跑,最后被他们的人两面包抄,我和小刀也打算拼死一搏,没想到,南怀王竟然出现了,他来到,就满脸惊喜地说,皇嫂,臣弟救您来了,说实话,我当时都蒙圈了。” 子安只能感叹,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也不能不承认,南怀王这一招,狠啊! “当时我们跟他走了,他的人也抓到了贵太妃,那场面,惨不忍睹啊。”子安摇头,想起那一幕,她还是觉得心有余悸。 她见过许多血腥的场面,那一幕算不得十分血腥,但是,却叫人寒心。 母子相残,她至今脑子里还印着那一幕画面,南怀王亲自动手,把贵太妃是舌头割下来,且浇了火油在她的双手烧了。 贵太妃被全身捆绑,舌头被割掉,嘴里只能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但是一直都没掉过一滴眼泪。 “贵太妃抓了我,其实只是最后一击,她的人都用完了,但是她不死心,想抓住我,让我去信给老七,说我被皇帝拿住,冠以谋反之罪。”子安道。 夜王寂然地道:“若是再给她时日筹备,她未必就不会事成。” “是的。”子安赞同这话,又或许,是她的对手也太过强悍了,而且有猪一样愚蠢却又像狼一样残毒的队友。 南怀王做这些事情,想必背后有高人指路,子安与他见过几次,从谈吐看,他只是个厚脸皮的人,算不得计谋高深,甚至连贵太妃的十分一都比不上。 大概也是因为这样,皇帝选择保留了他。 南怀王,其实不也是被玩弄在人家掌心上的小丑? 他偏不自知,野心太大了,蒙蔽了他的眼睛。 这些闹剧性的结局确实是出人意料,但是细想一下贵太妃和南怀王的性格,也一点都不奇怪。 “王妃,梅妃娘娘来了。”小荪进来通报。 子安道:“请她进来吧。” 方才壮壮已经告知了她,梅妃为什么要相助贵太妃。 梅妃带着三皇子过来,进来便泪涟涟地跟子安告罪,“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害你,你原谅我。” 三皇子也道:“婶娘,你就原谅母妃吧。” 子安微笑,“傻孩子,我不怪你母妃,不过呢,婶娘有几句话要单独跟母妃说。” 子安说完,抬头看着梅妃,“梅妃娘娘,我们移步说话,好吗?” 梅妃垂泪点头,“好。” 两人进入内殿,子安便当场发飙了,“梅妃,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我没想到最后出卖我的人是你,三儿被下毒,你被要挟,这些事情,难道你不该告诉我们吗?还是你认为我们不会帮你或者是没办法解决?” 梅妃惭愧地道:“对不起,我只是一时慌神,我只能听她们的话去做。” “其实你心里压根就不信我们,是不是?你觉得我们只是利用你们母子,你怕贵太妃她们,但是同时也不相信我们,你觉得你们母子是在这夹缝里生存。可你有没有想过,皇帝这么多皇子,老七为什么就偏偏看上你们家三皇子了?如果老七是为了扶持一位皇子而达到巩固他地位的目的,压根不需要选择三皇子,毕竟,你和我之间是有私怨在先的。” 梅妃张大嘴巴,无法辩驳。 确实,她是这样想的,正是因为她和子安曾有过不愉快,所以她认为摄政王不是真心想扶持皇儿,她认为,自己母子也只是被他们利用,可目前没有办法,除梁王和废太子外,三皇子是最大的,容易引人注目,且容易被人下手,她纵然不信慕容桀,也只能依靠他。 “本宫也不知道心里是怎么想的。”梅妃不敢直说心底话,只得讪讪地说。 子安叹气,“你如果觉得,三皇子不适合当太子,便说吧,我们不会勉强。” “不,不!”梅妃连忙道,“本宫没有这样想过,谁不希望自己的儿子成龙成凤?只是,只是本宫实在看不清楚人心,不知道这局势。” 子安严厉地道:“若不是完全交心,我们压根没办法合作,我用合作两个字,你心里会不会舒服点?如果不交心,这种事情以后还会出现,这一次我出事,你知道你们母子会有什么下场吗?这后宫也好,前朝也好,都是弱肉强食的战场,你们母子不算十分受宠,没有娘家可指望,我敢断定,不出一年,你梅妃母子便在这后宫消声敛迹。” 梅妃被子安这么指点,吓得脸色发白,她想想确实如此,当初她为什么要找夏槐钧做靠山,就是因为夏槐钧在朝中有足够的势力,她想保住自己的孩子。 可如今,她做的又是什么混蛋事啊? 想到这里,她真诚地道:“子安,我跟你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不管遇到什么事,我都会马上跟你说。” 子安知道这个保证虽然真心,可梅妃始终不是完全相信自己,没有绝对的信任做基础,这保证再华丽都没用。 第五百二十七章 皇帝好转 子安拉着梅妃坐下来,语重心长地道:“梅妃娘娘,你和我昔日的事情,是私怨,且都过去了,你没做出什么伤害我的事情来,夏霖也没事回来了,一切就一笔勾销,大家都不要记恨谁。我们妯娌两人如今在这里,并无旁人,我也不妨跟你说句心底话,老七看中三皇子,不是要利用他,而是真的觉得这孩子会成材,你对自己的儿子难道没信心吗?不觉得他懂事出色吗?这慕容家每一代都必定是要出一个可承担起大周江山的人来,上一代,是皇上,如今老七说三皇子可造,那何不相信我们一次?利用你们,对我们有什么好处?说句大逆不道的话,你认为如今老七若是要做皇帝,需要依靠扶持一位皇子去得民心吗?” 梅妃深以为然,确实,若是摄政王想来争夺帝位,皇家几乎无人能敌。 他是摄政王,且有战绩在身,民间声望也很高,更是先帝看重的皇子,他还需要依靠她们母子吗? 若不是利用,那想必是真心想要扶持三皇子了。 想到这里,她一颗悬着的心才总算落下,跟子安也是完全交心了,“你说得对,是我顾虑太多,是我太过小心翼翼,在这后宫之中,经历了这么些年,我总觉得谁都不能深信,因为处处是算计,处处是陷阱,我若不小心谨慎,便会万劫不复,你看,纵然是昔日高高在上的皇后,如今也沦为疯子一个。” “皇后有今天的下场,原因很多,你不要纠结这点,你听着,所有的阴谋算计都和你无关,你只管做好一件事情,就是照顾好三皇子,看好他的功课,若有人找你们母子麻烦,尽管告知我们就是。” 梅妃泪盈于睫,连连点头,“好,好!” 子安知道这几句话算是说到她心里去了,以后会发生什么事,谁都不知道,梅妃会不会再度出卖她,也不知道,可眼下只能这么走,老七说三皇子合适,他的眼光是不会错的,怕就怕他的母妃,会不会做出一些偏颇的事情来,害了他的前程。 送走了梅妃母子,人也纷纷告退了,让子安去休息。 子安躺在床上,想起这些闹剧,只觉得又无奈又寒心。 南怀王对贵太妃那一幕,她真的不能释怀,这母子互相残杀的狠毒,让她对亲情产生了怀疑。 半夜,命人准备文房四宝,她想写信给老七。 她想说说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想说说贵太妃和南怀王,这两个都是他至亲的人。 她疾笔写了三张纸,最后轻轻叹气,把写好的都烧掉,写来做什么呢?何必让他分心 他虽然总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可人心肉做,谁能真正无动于衷?就算是她这个穿越女,夏槐钧和老夫人不是她的亲人,可他们做的那些事情,还不是叫她寒了心? 她趴在桌子上,“老七,你在做什么?我可想你了。” 真的特别想他,子安真有种冲动,什么都不想管,直接去找他,生和他在一起,死和他一同战死…… 呸! 夏子安你盼着他点好行不行?什么战死?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呸呸呸! 午夜星寒,远在战场的慕容桀,今晚也没睡着,躺在床上翻来覆去。 战争没有密锣紧鼓地站开,按照他之前的思路,让虱子去咬秦舟,这里放一箭,那里砍一刀,等着秦舟发狂。 但是显然,她的忍耐心比他当初所想的还要好,已经连续十次以上的突击,可秦舟还是没有任何的动静。 北漠大军,依旧稳固如泰山。 大梁国朱家出产的战车已经送抵前线,将士们都十分高兴,这战车是用精钢制造,可乘坐两人,且摁下按钮便可自动放箭,而且是排箭,这意味着,杀伤力惊人。 将士们都怀着昂然斗志,摩拳擦掌等着和北漠的生死一战。 然而,就在前两天,北漠忽然退军三十里,是毫无预兆的退军。 这让慕容桀看不透。 所以,这晚上,他和将军们商议过后,也是久久不能入睡。 上了战场之后,他心里一直都有所惦记,不过,也尽量不让自己不可分心。 子安很少给他写信,他理解,她没有信来,意味着一切安好,她也是不想让他分心。 他从不知道相思会如此入骨,总说英雄气短儿女情长,他往日是不信的,如今落在自己的身上,是信了。 他觉得以前自己特别的幼稚,竟然会纠结谁先说喜欢的问题,如果现在子安站在他的面前,他丝毫不会犹豫,会抱着她狠狠地亲上几口,然后告诉她,他有多想念她。 京中的局势,多半是不会通过公文的形式传到他的耳中,将在外,就是要一心一意应对战事。 但是,因着苏青和萧拓两人的信,且他的暗卫偶尔也会传达消息过来,因此,京中的事情,大部分他都是知道的。 北漠退军三十里的消息,通过塘报回到京中。 这是诱敌之计还是另有原因?京中的大臣开展了激烈的评论,但是,这些评论都是废话,因为,一切还得看阵前元帅和将军们的看法。 不过,武安侯提出,既然北漠退军三十里,证明是忌惮我大周军士,要皇帝下令,着慕容桀全面进攻。 武安侯提出之后,得到很多人的附议。 这确实是个大好机会,退军三十里,从地形看,是退到了黑河一带,如果大军攻过去,北漠军将无路可逃。 皇帝也十分心动,这日,竟然又出现在早朝上,就武安侯的建议,与朝臣们商议。 皇帝的气色出气的好,脸上有红色斑点,但是很淡,用脂粉一抹,就几乎看不见。 他是不带假脸皮出来的。 而且,他的精神也很不错,若不是他行动间还有些缓慢或者迟钝,实在看不出是个重病之人。 大家都知道,皇帝的主治大夫是子安,纷纷称赞子安的医术了得。 但是子安知道,这一切和她无关,因为他自打回来之后,便不曾为皇帝看病,连施针都不需要了。 其实不用想,也知道这最大的功臣是孙芳儿。 一个用蛊毒用得出神入化的人。 对于皇帝会用蛊毒治病,她实在有些不能相信,毕竟,之前皇帝是很厌弃蛊毒的,觉得蛊毒阴邪害人。 皇帝显然是不想让人知道他的病是孙芳儿治疗的,所以,在大家称赞子安医术了得的时候,他也深以为然地说:“摄政王妃医术出神入化,实在是我大周之福。” 第五百二十八章 太迟了 壮壮来问子安情况,担忧地道:“皇上用蛊毒治病,总让人心里不安,子安,这蛊毒是不是邪道啊?” 子安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安慰壮壮,“这治病是没有分什么邪道正道的,治好病就是正道。” “可蛊毒是害人的啊。” “蛊毒方面我了解不多,不知道孙芳儿是采取什么手段治病,可若不是以伤害皇上龙体为基础,且最终能治好皇上,这也没什么不可的。” 壮壮轻轻叹气,“他虽这样对我,我还是不希望他有什么事。” 子安不置可否,对皇帝,她已经没了之前那种信赖感。 “对了,”壮壮道:“之前天牢里来了人,说贵太妃表达过意思想见你。” “想见我?”子安一怔,“她应该恨我吧?怎么会想见我?” “不知道,你去不去便随便你吧,我如今只担心,北漠退军到底是什么意思?皇上今日召开了廷议,也不知道商议得怎么样了。” 子安蹙眉道:“其实行军打仗,抉择还是留给阵前元帅做比较好,远在千里之外的,虽知道军情却不知道实际情况,做任何决定都是不适宜的,而且,皇上若下了圣旨,战场上的元帅发现有不妥的变化,及时变换策略,便犯上了欺君之罪,若不变换策略,便败兵,一样要问罪。” “是啊,打仗就是这样,一将功成万骨枯,可功成也不是永久的。”壮壮感慨。 “这事先不说了,咱后宫不得议政,加上还是家国大事,更不宜说,至于贵太妃那边,该不该去见一见呢?皇上是否把处置权交给了夜王和梁王?” “没有,皇上一直都没表态,也没让老九接手,只关押着他,至于南怀王,则被留在了京中,听闻皇上打算赐他一座府邸。”壮壮苦笑。 子安无语了,还赐府邸?这是要长久留他的打算吗? 这一次负荆请罪哭了四个时辰,看来值得。 这一波波的事情袭来,让人觉得心累。 夫君在战场,朝中宫中纷争不断,子安真的特别疲惫。 “壮壮,我真想走了,这地方留了让人心寒。” 壮壮默然,她何尝不想走?何尝不心寒? 可眼下子安能走,她却不能走,她是慕容家的人啊。 即便是走,也走得不安心。 “你若想走,便走吧,去战场找老七,这一切都不要管了。”壮壮道。 子安想了想,心头真有这个冲动,可冲动过后,便慢慢地缓下来了,她怎可能走呢?即便走了,还不是要回来?老七不走,她就得留下。 老七是慕容家的人,他不会把这一个烂摊子抛给任何人,他骨子里便有慕容家坚韧的血统,要肩负起很多东西。 子安最后还是去见了贵太妃,在壮壮跟她说第三天后,她才去见了贵太妃。 贵太妃躺在天牢的稻草上,整个人都发臭了,嘴巴流出血脓,双手焦黑发脓流血水,她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天牢顶,眼里一丝精神气都没有。 子安来的时候,脚步声很轻,但是她还是听到了,转过头,注视着子安。 她笑了,笑得十分怪异,嘴巴咧开,看到那截被切割的舌头,有血水从嘴角渗出。 “你想见我?”子安忍住心底的颤抖,说实话,看到一向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贵太妃落得这个下场,子安心底有说不出的感觉。 尤其,她是亲眼看到南怀王对她下手的。 贵太妃点头,爬着坐起来,张大嘴巴,嘴巴里发出几个音节,不成句,她反复地说,一边流血水一边说,子安最后听到她的意思,“杀老八!” 这世道是怎么了?做儿子的想杀母亲,做母亲的想杀儿子,这前生就是有冤有仇也不至于啊。 权力,真让人昏了心啊。 子安让狱卒打开门,狱卒犹豫了一下,“王妃,她很臭,您还是不要进去了,免得吐。” “不要紧,开吧,我有几句话想跟她说的。”子安道。 狱卒只得把门打开,然后掩鼻退开。 子安进去,看着她,然后坐下来,坐在稻草上,取出手绢,擦拭掉她嘴角的血水。 贵太妃古怪地看着她,似乎莫不清楚她这番动作是为了什么。 子安轻轻开口,“我其实不想见你,恨透了你,你派人杀过我,杀过老七,本来你落得今日这个下场,我是很痛快的,可我也实在痛快不起来,因为,怎么说,你都是老七的母亲,他从不说对你有什么感情,可他在梦里,念过一句话,要为你建造一座湖边木屋,他梦里不忘的事情,便知道他对你是有感情的,可你伤他太深了,你派人杀他,为了站在所谓的最高位,你把你的亲生儿子置于何地啊?没有一个做子女的能接受自己母亲对自己下手,这是噩梦,跟随一辈子的噩梦,当然,你也得到报应了,你也被自己的亲生儿子所伤所害,你一直保护的儿子,反过头来这样对你,何尝不是一种惩罚?可你的这个下场,有些人很欢喜,认为你是活该的,你该有此报,但是,老七会欢喜吗?他若见到你这个下场,他会开心吗?他会认为大仇得报吗?母子之间,沦落至此,你是罪有应得了,也很快就会死,可老七怎么办啊?你和他的厮杀,这场噩梦,注定会纠缠他一辈子了,我心疼他,所以我来见见你,顺便,送你上路。” 贵太妃一直冷笑着,脸上有闪过许多表情,不屑,冷狠,鄙视,轻蔑,最后,那双眸子里流出了眼泪,她张开嘴巴,像是大笑,又像是大哭,最里发出奇怪恐怖的声音。 她心底有否后悔或者对老七的愧疚,子安无从得知,只要她自己才知道了。 “你是否愿意一死求个痛快?你如果愿意,我可以帮你。”子安问道。 贵太妃看着她,定定地看着她,然后,摇头。 子安有些诧异,都到现在这个地步了,她还坚持什么?她是必死无疑的,难不成还有后招?哪里还能有后招啊? 贵太妃眼底陡然迸发出恨意,咿咿呀呀地说了几句话,子安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但是,从她眼底的恨意,子安看得出,她是想活着等,等南怀王死。 只是,她能等到那时候吗?固执啊,至死都那么固执。 不过,子安不理会了,她提出要为她解决痛苦,只是想帮老七尽最后一点孝道,她既然不接受,便罢了。 子安转身走的时候,听到她呜呜呜地喊着什么,喊得撕心裂肺,虽模糊,但是子安听得出,她是叫“阿桀”! 太迟了! 第五百二十九章 不走寻常路的皇帝 子安离开天牢,心情很差,本来心情就不好,见了她,更差了。 人的一辈子,到底求什么啊?像贵太妃那样,若她安分一点,是可以安享晚年的。 或许,她这一辈子只想折腾这么一次,即便落得如斯下场,她也不后悔。 只是真的不后悔吗?她最后撕心裂肺地喊着那个名字,她不后悔吗? 策马回到宫门,见到南怀王从宫里出来,他骑着白马,高高在上,穿着一件亲王朝服,四爪真龙显得英武不凡,面容冷峻,眉毛像是故意画起的飞星入鬓,子安记得,他以前的眉毛是很短的。 两人相遇,南怀王首先便谦卑地拱手,“皇嫂!” 子安看着她,笑了,明媚的阳光透入她的眼中,让她的笑容看起来十分真诚,“王爷救了我,我还没正式跟王爷致谢。” 南怀王也笑了,“区区小事,皇嫂不必言谢。” 子安手执缰绳,“我实在是很好奇,王爷是如何知道贵太妃在麟山?” “不过是凑巧而已。” “凑巧?”子安笑了起来,“还真是巧啊,凑巧去到麟山,凑巧救了我和七皇子,凑巧拿了贵太妃,只是,王爷便真不念半点母子情分吗?” 南怀王显得正气凛然,“孙氏逆贼,狼子野心,人人得而诛之,大是大非前,哪里有什么母子情分?当以江山社稷,黎民百姓为重。” “连母妃都不叫一声了,王爷撇得真是干净啊,逆贼孙氏,好,有出息!”子安激赏地叫着,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激动,分明她一点都不同情贵太妃,一点都不觉得她可怜。 南怀王静静地看着她,阴柔一笑,“皇嫂去哪里回来?莫不是去了天牢?” “没错,我去了天牢。”子安不否认。 “嗯,去了也只是见一面,她说不了话,写不了字,也无法再害人了。”南怀王微微叹息。 “你是怕她会说什么吗?”子安讽刺。 “不怕!”南怀王诚恳地说,“其实她说什么又怎么样?有人会信吗?大局是这样,皇上要保我,她便是说破天,也改变不了什么,你以为本王割掉她的舌头,烧了她的双手,是因为怕她胡说?” 南怀王轻轻地勾起了嘴角,策马上前,身子与子安并齐,然后,阴恻恻地道:“本王只是要惩罚她,惩罚她对本王下毒,惩罚她连亲生儿子都杀害。” “难不成王爷没有对她下毒?那五日毒虫!”子安鄙视地看着他。 “宁我负天下人,莫天下人负我,你这般仁慈,迟早是要败在我的手里。”南怀王笑着策马从子安身边离开,说不出的得意洋洋。 子安的心情更差了,草他七舅老爷的七外甥! 这混账入宫所为何事?大概是找孙芳儿的,他也中毒了,但是孙芳儿在熹微宫,他能见到吗? 这贵太妃安插在宫中的内应还没除尽,那些内应,原先便认他南怀王为主子的,让这些人入熹微宫拿解药,也没什么不可的。 皇帝终于接纳了武安侯的精辟之见,下了一道旨意,让大军全面进攻,且着安亲王和萧侯爷的大军也与主力部队会师,展开正面的战争。 他再派出武安侯,率领京中驻守的三万人连同粤东七万人,暂时应对鲜卑,但是不与鲜卑正面冲突。 这场战事,若由皇帝指挥,元帅便无用武之地,只需要执行将军便可了。 但是,说来也真是凑巧,皇帝的旨意虽然是下达给了慕容桀,可慕容桀没有收到,唐州驿站的驿马飞快回京,说传达圣旨的驿马在唐州遇到山贼,被洗劫一空,人也受了重伤,因这名受伤的驿马昏迷了两日才醒来,醒来之后告知说带着旨意前往边关,便快马加鞭进京问这道旨意的内容是什么。 传达圣旨的驿马被山贼抢救,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情啊,朝野震惊,震惊的是,皇上下令全面进攻的旨意没有传达到元帅慕容桀的手中,也就是说,慕容桀如今还没进攻。 只是不知道安亲王和萧侯爷那边是否接到会师的旨意,一直也没塘报回来。 皇帝听了驿马的回禀,也没说什么,但是脸色不太好看。 朝廷的驿马,尤其是赶往边疆的驿马,一般是朝廷最快的马匹,且中途不休息,只到驿站才停下来换马吃喝,若疲惫不堪,则由驿站的驿马替换送去,马匹也会有驿马字样,哪个山贼会这么没眼见力去抢劫驿马? 若不是山贼抢劫,那便是慕容桀故意不接旨了。 消息也传到了熹微宫。 子安笑了一笑,却禁不住担忧。 这是摆明了和皇上作对啊。 皇上的态度慢慢地明显了起来,朝武百官都是见风使舵之辈,之前跟他的那些人,看到皇帝病情好转,一定会再度臣服皇帝,若有几个阴险狡诈之徒投其所好,说几句他的坏话,可就不得了。 子安觉得危机逼近,她对战事国事都不太熟知,梁王和夜王虽说能干,可到底老七在边关,他们在朝中,且皇上对他们信任不多,帮不上什么实质的忙啊。 且看这一次,下令进攻的旨意传达下去,他们两人还懵然不知,便可看出皇帝故意避开两人发放的旨意。 并且就在这个时候,皇帝忽然下旨,说后宫之事,由梅妃和宜贵妃主理便可,公主和王妃可各自回府,至于王妃,则需要每隔两日入宫教导御医金针术便可。 这旨意说明了什么?大家心里都明白,皇帝是要把慕容桀的权力慢慢地瓦解,因为他认为自己已经好起来了。 皇帝再下了一道旨意,着苏青和萧拓回京,另外派遣了两位将军取代他们成为先锋将领。 慕容桀是元帅,苏青和萧拓一直是跟随他的,三人之间有默契,撤换掉左右先锋,这场仗便失去了默契,皇帝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大家都看不明白。 就算忌惮慕容桀,要打压慕容桀,也不可能说拿战事开玩笑吧?一旦北漠入侵成功,大周便会国破家亡,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这太不符合常理了。 在子安和夜王认为,皇帝虽然多疑,狠辣,但是,却把国家兴亡看得比任何都重要,他现在还是皇帝,绝不会容许大周江山败在他的手里。 子安无奈之下,去请教老狐狸陈太君。 这位见过三朝风云的女将,她或许能看出点端倪来。 第五百三十章 孙芳儿出宫 子安去陈府见老太君,她手里拿着一个馒头,坐在廊前石阶上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看着她有些百无聊赖。 这大冷天的,她挽起裤管,裤管上还有泥巴,旁边放着锄头,整副模样看着就像是刚下田归来的老大娘。 子安说着,她就吃着馒头,偶尔点头,偶尔笑着。 最后,她轻轻把馒头一口咬尽,然后紧紧地皱起眉头,一副忧愁的样子。 子安见状,急问道:“您倒是说话啊。” “情况比较严重啊。”老太君摇头叹息,咽下馒头,脖子伸得老长老长。 “严重?您看出什么问题来了?”子安哎了一声,“您别卖关子行不行?” 老太君转头看她,叹了叹气,“去年,老身能吃排骨,吃小羊肉是一顿能吃一斤两斤,去年,吃肉也毫不费劲,今年,吃个馒头都觉得牙酸,老了,牙口不好了,你说严重不严重?” 子安泄气,“您说这个啊?人老了,牙口不好不是正常的吗?” “是正常,但是谁愿意接受呢?老身好吃,就光剩这点爱好了,对老身来说,没什么比这个更悲惨的。” 子安不禁也恻然,这人老了,在年轻人看来,是寻常事,可老去的那个人,愿意接受吗?可不愿意接受,不也得接受?这是天地规律,谁能改变?谁能青春常驻? “不明白?”老太君见她沉思,神情也有点哀伤,便笑了,“老身说这道理,其实显浅得很,皇帝在那高位之上,他其实知道自己去到了生命的尽头,知道他病情的人都知道,可他愿意接受吗?不愿意接受怎么办呢?使劲呗,用尽一切办法呗,就跟老身还盼着有一朝一日,能一口咬碎排骨的小脆骨那样。” “您说的是他启用巫蛊之术治病一事?这我倒是理解,为了活着啊。”子安点头,“但是,他召回苏青和萧拓,这是怎么回事?” “这你就不懂了,打仗的将领,手里握住兵权,这兵权是什么?是帝位的根本,没有兵,皇帝的尊严谁来维护?皇帝下旨全面进攻,他看似是听信了武安侯的话,其实他自己是有计较的,因为他很了解王爷的能力,用尽大周所有的兵力去迎战北漠,虽我大周会伤亡惨重,可北漠也讨不到半点好处,秦舟是非胜仗不打的将领,她受到重挫,便会鸣金收兵,不再轻易言战,又因武将在北漠有很高的地位,尤其秦舟,她的意见是直接可左右皇帝的意见,秦舟不打,北漠皇帝还会打吗?这便为两国取得了短暂的和平。只是,这和平是暂时的,且也是用我大周数之不尽的将士鲜血性命换来的。” “太残酷了!”子安摇头。 “战争有不残酷的吗?皇帝下令全面进攻,你们家王爷倒好,捏造了一个什么驿马被抢劫的谎言出来搪塞皇帝,皇帝当然觉得他已经不受控制,一个不受控制的将领,手里又握住重兵,能没有让皇上产生危机感吗?有了危机感怎么办?就得断他一手一脚啊,苏青和萧拓,便是你家王爷的手脚,断了两人,再派他的两人去做左右先锋,一旦慕容桀有什么决定不合皇帝的意,嗯哼……” 老太君不说了,子安也明白了。 “皇上如今派去的两位将军,一位叫常粟,一位叫傅佳,这两人,您怎么看呢?” “不用看,”陈太君笑了笑,“皇上派去的人,会是摄政王的人吗?不过嘛……” 子安见她又卖关子,不禁着急了,“不过什么啊?” “不过,这两人昔日是老身的旧部,后来从老身的陈家军脱出,担任天子脚下的重职,这两人是忠心大周的将领,但是老身于他们有知遇之恩,想来,若老身去信,他们两人多少还是看点老身的老脸的。” 子安笑了,“原来如此,难怪您老这么淡定呢。” “淡定?远着呢,这局难解啊,皇帝下令全面进攻,摄政王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若是这一次两位将军前去,还有所推搪,只怕就要派遣监军前去了,监军一旦去了,这调兵遣将便没这么自由了。不过,咱能做的事情也没什么了,只看王爷如何拆解了,他不可能会拿将士的性命随意牺牲只为换取一两年的和平,这一次若没有七八成的把握,他不会全面进攻。” “是的,秦舟这人是强攻的高手,和她正面碰撞,不是好主意,最好是打游击战,偷袭,弄得她心烦意乱,这样才有胜算。” “嗯,你分析得很对,想不到你这么有见地,皇上这边,无人能制衡,且朝中只怕风向会有所不同,对王爷很不利啊。”老太君也不禁忧愁了起来。 “嗯!”子安知道这点,所以才巴巴地来请教她。 日子静静滑过,这转眼便过去了半月余。 苏青和萧拓已经在回程中,算算日子,该是这两日就抵达京城了。 四月十二,夜王命人来报,说贵太妃孙氏死在了天牢里。 子安听了,心里也没起什么波澜,能撑到今时今日,算她能耐了。 以她的伤势,当初可曾断定她活不过三天的。 她的执念很顽强,若心思但凡正一点,她也是一名出色的人才。 自打孙芳儿去了熹微宫之后,子安便不曾见过她。 但是,这日她竟回来了,去了清宁阁那边拿东西,子安便过去了。 她瘦了很多,脸色显得特别的苍白,眼睛越发的大,但是无神,她取出一个锦盒,递给子安,“劳烦你帮我转交胡欢喜,便说我配不起她送的礼物。” 子安打开盒子,是胡欢喜年底的时候送给她的白玉观音,子安道:“你既然出宫,为什么不亲自送回去?” “不了,便当给她留点好的印象吧,我如今……”她看着子安,眼底一片苍凉,“拜托你一次,转交给她。” 说完,转身就走。 “孙芳儿!”子安喊住她,“你为什么不离开皇宫?” 孙芳儿停下脚步,回头,苍白绝美的脸上,浮起一朵几乎枯萎的笑容,“问这话,不荒唐吗?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能去得了哪里?” “他让你做什么?”子安觉得她的白异常得很,像是一点的血色都没有了。 “没做什么,”孙芳儿想了一下,“惠庆宫我住的厢房里,有一个瓷瓶,瓷瓶里有我的血,我用了药水,所以血不会凝固,我就那么点血有用了,你去拿出来,若你能研制到解蛊的方法,这血很重要。” 第五百三十一章 苏萧回朝 子安暗暗诧异,“什么意思?你的血就那么点有用?你怎么回事了?” “没什么,不要你多事,记住我的话吧,醋虽然可遏制蛊虫,但是,南怀王一死,他还是要死,只是因为长期服用醋遏制了蛊虫的生长,所以会子蛊反而会比母蛊慢一些,却也只有半月左右的时间给你解蛊,还有,解蛊也只能从母蛊死后开始,因为,其中解蛊的关键,是南怀王体内母蛊虫的尸体。” 子安对蛊毒的研究,至今还没有进展,她想多问一些,孙芳儿却已经丢下一句话便走了,“送你母亲和你弟弟走吧,尽快!” 子安骇然,忽然想起当初皇上曾问过母亲的事情,莫非,他这一次是要对母亲…… 子安冲出去,一把拉住孙芳儿的手臂,“最后一个问题,皇上的病是好了吗?” 孙芳儿挤出一个古怪的笑容,“他认为他好了。” 她挣脱子安的手,“我不能久留,皇上有派人跟着我,我说我只是来拿我在摄政王府的东西,如今东西拿好了,我也该走了。” 皇上恩准她出宫回府拿东西,意味着这个东西对皇上是有用的,否则不会准许她亲自出来。 子安确实看到有人跟着她,是路公公和一名太监,那太监手里捧着两个罐子,子安知道那些罐子,都是蛊虫。 看来,皇帝对孙芳儿是深信不疑了。 皇帝的忽然转变,让子安很费解。 不过,想起他对壮壮做的那些事情,也不觉得奇怪。 他一向是帝权为重的人,病中的时候,无良医,慢慢地接受自己将近到尽头的事实,但是她的出现,让他重新回到政权中心,之后孙芳儿更是用蛊虫为他治病,他觉得自己会好,毕竟,他还年轻啊。 一个曾经差点失去帝权的人,忽然又重新拥有,那种心态可以很疯狂。 这个心理,和曾经失去心爱之人又重新得到的感觉是一样的,都会在失而复得之后加倍珍惜,且用一切的方法去保护。 而且,在重新得到的过程中,会滋生一种膨胀的心态,认为自己确实是天之骄子,他会想要更多。 一个人,若出现这样的扭曲心态,是很可怕的,最可怕的,这个人还是皇帝,掌握这天下人的生杀大权。 子安觉得危机感四伏,夜王和梁王是无法驾驭这种霸气的。 偏生,老七又在战场上。 苏青和萧拓是在两天之后的黄昏回到京城。 两人回京之后,便直接入宫复命。 出宫,已经是亥时了。 夜王,梁王,壮壮,都在摄政王府,陈太君也被柳柳拖了过来,一起等着两人,因为壮壮在宫门派了人给他们两人传话,让他们出宫便马上到摄政王府来。 萧拓和苏青进门的时候都很疲惫了,一脸的风尘,看样子无精打采。 柳柳见到萧拓,冲过去,却也没有冲得太近,紧张兮兮地看着他,眼底生光。 倒是萧拓笑了,“你瘦了。”伸手揉了一下她的头发,再搓一下脸,这么多人在场,当然是不会拥抱的,没那么开放的民风。 柳柳也笑了,泪盈于睫,“虽然你被换回来我是不该开心的,可我见到你,很开心,竟很高兴皇帝把你给撤了。” 大家听到这话都笑了,这实诚的丫头。 因着这一句话,气氛有些和缓,大家紧绷的神经算是松弛了一下下。 请了两人进去,坐下来之后,两人都喝了一大杯茶,异口同声地问:“还有吗?” “渴得这么厉害啊?在宫里连口水都没吗?”陈太君蹙眉道。 两人的脸色奇差,嘴唇都干了,看样子是真的很渴。 “哪里有茶水?我们在熹微宫等了一个时辰,皇上才接见我们,隔着帐幔,我们也瞧不见他,问了我们一大通,一点一滴都要问个明白,说得我俩唇干舌燥,愣是不给一滴水喝。”苏青诉苦。 众人对望了一下,夜王淡淡地道:“不知道的,还以为御驾亲征的是他呢。” 子安看着萧拓,“王爷……好吗?” “好。”萧拓笑了笑,“他当然好。” 这个笑容有些……诡异。 子安心里有些……不安! “对了,北漠军退后三十里,你们可查探到什么?”陈太君比较关心战事。 “这还用问吗?退后三十里,就是黑河,我军不擅长水战,且也没有足够的战船,一旦在黑河开战,我们哪里有胜算?这是秦舟的诱敌之计。”苏青道。 “那,其实皇上的旨意是抵达了王爷的手中?”陈太君再问。 “看到圣旨了,可我们不能进攻啊,一攻就中计了。”萧拓说。 “嗯,确实不能进攻。”陈太君沉吟了一下,“那王爷可有什么打算?这么耗下去也不是办法。” 苏青道:“打算是有了,但是皇上一定不会同意,而且,朝中一直左右战事,对我军很不利,所以,王爷做了一个决定,至于是什么决定,因涉及军事机密,暂不能说。” 听得说慕容桀有了决定,大家心里也都放松了一些。 苏青忽地问道:“对了,我们回京的途中,听说贵太妃被拿了,死在天牢里,这是怎么回事啊?” 梁王把贵太妃刺杀逃走后被南怀王抓回来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原来如此,刺杀一事我们是知道的,也知道王妃被抓,暗卫前来通报过,倒是后面那闹剧般的结局是不知道的。” 子安有些紧张地看着苏青,“王爷知道刺杀一事有什么看法?” “你自己问他吧……等他回来的时候。”苏青说。 子安蹙眉,“你们怎么回事啊?说话像是有所保留似的,莫非出征一趟连我们都不信了吗?” 萧拓摇头,“不是,可能是累了吧?” 子安见两人确实一脸的疲惫,餐风露宿地回来,水都没喝一口,便马不停蹄地进宫去述职,怎能不累? “好,不说了,先吃饭,我叫人备下了酒菜,给你们接风洗尘呢。”子安连忙吩咐人去上菜。 萧拓嚷嚷道:“对,快上酒菜,我都快饿死了。” 饭菜很丰盛,子安亲自甄选的菜式,都是迎合两人的口味,这一顿饭,两人吃得风卷残云,不消一会儿,盘子便见底了,而两人似乎还意犹未尽。 第五百三十二章 子安再被袭 吃饱了之后,苏青忽然道:“对了,我们回京的时候,救了一个胡人,便先安置在王府吧,也好保护你。” 子安道:“不用,我身边有小刀了,你带回去吧。” 苏青道:“我府中已经有足够的人手,而且,我父亲不喜欢胡人。” 子安看向萧拓,萧拓摆手,“不必,我祖父也不喜欢胡人。” 子安只得道:“那好,先留着吧,若能干就留在府中,干个杂役吧。” 府中其实也不缺人手,主子不多,哪里需要这么多人伺候? 苏青道:“他武功不错,有用。” 壮壮道:“若是为难,便安置在我公主府吧,横竖也不怕多养一个人。” “不行!”苏青和萧拓齐声反对。 子安和壮壮怔了一下,看着两人,子安狐疑地道:“为什么不行?” 苏青呃了一下,只得诚恳地道:“其实,这个胡人是王爷救的,他交代,让这个胡人和小刀一起保护王妃。” “真的?”子安问道。 “当然是真的,这话你到时候可以问王爷。”苏青说。 “那胡人呢?可带来了?”子安听得是老七救的,自然是要收留,怎么也是他一番心意。 “来了,在外面呢。”苏青忽地有些凝重,光顾吃,把他给忘记了,“他大概也饿了,再准备点酒菜,菜不需要多,酒要多,这厮好酒。” 子安连忙让人去准备,苏青也走出去,叫那胡人进来。 那胡人进来之后,子安等人顿时膛目结舌,这是胡人还是胡子人啊?这一张脸都是毛,眉毛也老长,一眼看过去,还以为是毛人呢。 这毛长得黑,遮蔽了整张脸,连嘴巴都遮蔽了,瞧不出五官,头发是乱糟糟的,一身土布衣裳,一双棉鞋已经布满了尘埃,他站在那里,顿时遮住了灯光。 “他不会说中原话,但是会听,你们可以跟他说话。”苏青道。 子安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阿蠢!”苏青道。 “阿纯?单纯的纯?” 苏青纠正,“愚蠢的蠢。” 子安看着阿蠢,阿蠢只有眼睛是看得清楚的,那双眼睛正瞪着苏青,显得很是愤怒。 “饿了,他饿了,这胡人是饿不得的。”苏青连忙解释,然后吩咐道:“先上酒,有了酒,他就安分了。” 上了酒,便见阿蠢拿着一坛子酒就灌,子安哭笑不得,这是请了一尊酒鬼回家啊? 喝了半坛子酒,便见他眼底果然怒气消散,子安让他坐下来吃饭,他也毫不客气,一盘饭吃了个清光,还吃了四个包子。 刀老大见到这食量,都禁不住吞咽唾沫,忒能吃。 “这是饿了多久啊?”子安道。 苏青叹息,“一路赶着回来,压根没怎么停顿,路上吃了点干粮,喝了点水,熬回来的。” “这么着急?” 子安记得是旨意下达之后半个月了,他们要回来是有足够的时间慢慢走的。 “是啊,三天要回到京城。” “你们是三天之前才开始出发的?” 苏青嗯了一声,“是的,本该半月前就要动身,这不,还得帮衬着做点事,便拖延了,在军营拖延了,就得在路上抢回时间来。” 子安想想也是,忽然接到旨意要回来,他们肯定不愿意,就算要走,也得帮着老七部署好,真是辛苦他们了。 吃完饭,又说了一会儿话,阿蠢坐在廊前,靠在圆柱上睡觉。 过了一会儿,苏青等人便要走了,都送走之后,回来看到阿蠢还在睡,她便吩咐小荪,让她帮阿蠢安置个房间休息。 小荪上前拍了拍阿蠢的肩膀,“阿蠢,醒醒。” 阿蠢睁开眼睛,看着小荪,又越过小荪看子安。 子安道:“你跟小荪下去,和刀老大一个房间吧。” 阿蠢站起来,点头,没说话,便跟着小荪下去了。 子安回到房中,卸妆,准备沐浴。 下人打了水,小荪也回来了,笑道:“那位阿蠢可真够累的,去了刀老大的房间,直接就睡了刀老大的床,刀老大这会儿可气了。” 子安笑了,“其实王府房间是足够的,不过到底是陌生人,还是让小刀盯他几天。” “王爷找的人您也不放心吗?”小荪为她找好寝衣,问道。 “多个心眼总归没错。”子安脱了衣裳滑下浴桶,“行了,你不要伺候我了,都去睡觉吧。” 小荪知道她一向不太爱人伺候在身边,尤其沐浴睡觉,都是喜欢一个人的。 她把寝衣挂在屏风上,道:“行,那奴婢便回去了。” 子安点点头,闭上眼睛,享受着难得的放松。 浴桶里加了草药,她这副身体的底子不好,所以,她给自己开了泡浴的方子,在宫里也好,在王府也好,都得熬药水沐浴。 雾气氤氲,药草的香味钻入鼻子里,让人放松,子安不愿意想如今的乱局,只想好好享受这沐浴的十几分钟。 听得门咿呀一声响,子安蹙眉,这小荪,都让她不要伺候了,还来。 “小荪,没事就回去休息吧,我这里不需要伺候。” 脚步声反而往屏风后进来了,子安闭上眼睛,算了,不管这丫头,爱伺候便伺候吧。 但是,闭上眼睛却听到脚步声有些异样,这不是小荪的脚步声。 存在感在头顶形成,子安猛地睁开眼睛,却看到胡人阿蠢站在了屏风后。 子安大怒,厉喝道:“谁让你进来的?滚出去!” 阿蠢盯着她,眼底生出一种渴望,一种近乎饥,渴般的渴望,与此同时,他开始脱衣裳,就当着子安的面,脱掉外裳,再脱掉棉衣,棉衣是穿了两层,难怪看起来这么壮实。 子安心头惊骇,自己在浴桶里什么都没穿,自然不能起身与他打一场,刀疤索在外面,她只得用最原始的方式呼救,“来人啊,救命,来人啊!” 阿蠢忽然说话了,他怪笑着,“这一次,你便是喊破喉咙也无人听到了。” 子安骇然,他会说中原话?苏青和萧拓都被骗了。 他大手一捞,拉住子安的手臂,把子安整个从浴桶里提起来,子安羞怒之下,一拳打过去,被他握住了手腕,子安丝毫动弹不得,只觉得他的五指像铁钳一般,紧紧地攥住,她一丝力气都使不上。 “放开我!”子安使劲往屏风边上拖,拽下来一件衣裳裹住身体。 第五百三十三章 他回来了 阿蠢忽然放开她,用正常的声音说话,“你怎么回事啊?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没有,府中来了陌生人,你一点防备之心都没有。” 子安包好身体,听到这话,她眯起眼睛,细细地看着他,然后伸手在他脸上胡乱扒拉,把一堆的毛扒下来,露出一张熟悉又让人讨厌的脸。 她一怔,满心的喜悦涌上了脑子心上,使劲抱住他,“你怎么回来了?” 抱了一下,又忽然想起方才的事情。 “好你个慕容桀,竟然装成狂徒来吓我?”子安大怒,抡起拳头便砸下去。 慕容桀只管脱衣服,也不反抗更不躲闪,“要打打快点,我这要忙了。” 子安见他脱衣裳,哼了一声,“你自己忙吧,今晚休想碰我,你这么吓唬我。” “谁碰你?本王要沐浴,这好多天都没沐浴了,一身的污垢。”慕容桀说完,还真的滑下了浴桶,发出舒服的声音。 子安不禁心疼,绕过去帮他洗头,这头发不知道多久没洗过,都打结了,子安放了自己调制的洗发露,轻轻地帮他揉着。 “还是回家好啊。”慕容桀发出舒心的叹声,伸手拉住她的手腕,拖她到面前,凝望着她,“有一句话,本王在边关的时候,便发誓见到你一定要说的。” 子安知道不会是什么好话,以前就是这样,总是一本正经地看着她,偶尔还深情款款,但是说出来的话能呛得她半死。 用手的泡泡为他洗脸,没好气地说:“好,什么话,说吧,我洗耳恭听。” 他抓住她的手,“本王说正经事呢,你先别忙着。” “好,好,你说,你说。”子安把手浸泡在浴桶里,看着他。 “我喜欢你。”慕容桀忽然便迸出这四个字来。 子安怔了一下,“你说什么?” 没听错吧?他也会说这四个字?虽然,她盼着的是三个字,但是四个字也不错啊。 “过来!”慕容桀勾手,把她拽到身前,吻上她的红唇。 这是一个深情而悠长的吻,到最后,便越发狂野肆意。 他站起来,一把抱住她便往床上去。 子安理智还没消退,“不,先擦干身子。” 慕容桀转身,“好,听你的。” 他抱着她又走回浴桶旁边,放下她,让她俯身撑住浴桶,他从身后抱着,身子紧贴,身子炙热的温度像是会传染般,连空气都燃烧了。 他喘着气,“本王见过,三哥家的大金,就是这样做的。” 子安发誓,以后不管做什么,先把他的嘴巴给封住,他是浪漫终结者。 出征两个月余,爆发力和持久力都是很惊人的,像一个饿狼一般,掠夺一切。 ……此处,省略三万七千八百二十三个助词感叹词! 疯狂毕,子安为他擦干头发,两人躺在床上,裹着棉被,开始进入正题了。 “你回来,那边关怎么办啊?将士们怎么办啊?这场大战怎么办啊?” “萧枭去了,萧拓和苏青一直坚持等到现在才回京,便是为了等萧枭,从接到圣旨那一天,我便去信寒山,但是还要等啊,这一等便是十天,萧枭才来到。” “萧枭好了?”子安大喜,“壮壮知道会高兴坏了。” “嗯,是的。”慕容桀用手指把玩她的头发。 “但是,萧枭代替你,你私自回京,这合适吗?皇上知道不会发难吗?”子安担心地道。 “放心,都安排好了,在本王回京之前,故意安排了一场突击,本王假装重伤,且事前调了陈家十二位将军过来,无人可进入本王的营帐,至于萧枭,在军中很得人心,他暂代受伤的本王指挥战事,无人敢质疑,此事也以塘报的形式回禀了朝廷,塘报应该在两三天后抵达京城。” “那你回来,有什么打算吗?” “是有些打算。”慕容桀淡笑着,眸色异常森冷。 “能说吗?”子安问道。 慕容桀抱着她,“还没确定的事情,先不说。” “那你这一次回来,一直都要隐藏身份吗?” “暂时的。”他亲吻着她的头发,“暂时还不宜让皇上知道本王回来,本王还有些顾忌。” “嗯,是的,小心点好。”子安枕在他的胸口前,几乎不相信他真的回来了,两个多月的相思,多少个晚上幻想着他在身边。 这一下梦想成真,她还是觉得有些不相信呢。 他低头看她,眸子里有沉痛慢慢浮起,“对不起,你遇到困难的时候,本王没在你身边。” 他说的是她被贵太妃抓走那件事情。 子安巧笑倩兮,“那你在边关的时候,我不也没在你身边吗?夫妻之间,没有必要说对不起,除非是你背叛了我,另外找了女人,才需要对我说一声对不起,不过,那时候说对不起也没用了。” “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慕容桀道。 “是吗?可不能说过头的话,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子安可不信男人的话,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或许是真心的,但是男人的真心是会变的,有时候不是他们自己愿意变,是变了,他们也没办法,反之,女人亦然。 子安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变得这么悲观,或许是最近没发生过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 算了,他在就好,他在身边就是天大的喜事,而且,萧枭好了,这简直是这段日子里,最值得开心的事情。 子安趴着,觉得头很痒,伸手挠了一下,“奇怪,昨晚才洗头,怎么就痒得这么厉害了呢?” 慕容桀咳嗽一声,“那明天晚上洗吧。” “嗯!”子安睡下来,“睡吧,你也累了。” 慕容桀潜入被窝,拿了一件衣裳过来把头包住。 “包着头做什么啊?”子安奇怪地问。 “习惯了,边疆风沙大,冷,晚上睡觉得用东西包着头,不然会着凉的。”慕容桀侧躺下来,看着她。 “这两个月很辛苦吧?”子安心疼地看着他,虽说以前他也经常上战场,可到底在京中也养尊处优几年了,忽然过回那种餐风露宿的生活,怕是适应不了的。 “不辛苦,这有什么辛苦的?军中生涯不言苦,”慕容桀伸手捂住她的眼睛,轻声道:“快睡吧。” 子安抱着他,哪里舍得睡?真怕这睡着了,醒来发现是一场梦。 第五百三十四章 庆祝一下 第二天,小荪来伺候子安的时候,便发现胡人阿蠢站在了子安的房间里,她诧异了一下随即激赏地道:“你还挺早啊,知道伺候王妃。” 阿蠢嗯地点头一下,出去了。 子安看着他的背影,笑了,早上起来帮他沾胡子,沾了一早上,看来得改良一下,每天早上起来要沾胡子可不好弄。 “王妃吩咐他出去做事吗?”小荪见他出去了,便问道。 “是的,我吩咐他白天出去办事,晚上他会在这里守夜。” 子安总要找个合理的理由,解释他为什么每天早上都会出现自己的房间里。 “守夜?王妃不是一贯都不需要人守夜的吗?”小荪诧异地问。 “嗯,往日是的,但是最近京中有些异常,加上之前我曾出事,觉得事事小心点并无不可,好了,我回头还得去一趟公主府,你先帮我梳头,昨晚我的头可痒了,不知道是不是我做的洗发露不好。” 梳头这事儿,她是做不来的,因为这个朝代王妃的发髻,十分繁复,有时候出席比较正式的场合,她得坐在妆台前让她们弄一个时辰呢。 小荪道:“不是前夜才刚洗过头吗?怎么又痒了?” 小荪用牛角梳把头发分开,然后梳理,梳着梳着,她忽然怪叫起来,“天啊,王妃您是长虱子了吗?被礼亲王传染了?” 礼亲王被大金传了跳蚤剃光头发的事人人皆知,子安长了虱子,首当其冲是怀疑礼亲王的。 子安惊得白了脸,“虱子?” “是啊,奴婢给您抓一只。”小荪手指飞快地分开她的头发,抓取了一只虱子,用两个拇指指甲夹住掐死。 子安觉得有点晕,一定是老七,他这是多久没洗头啊! 难怪昨晚就抓了一宿。 子安无奈地道:“不要梳发髻了,随便用什么东西帮我把头发绑起来,方便抓痒痒。” 这弄了发髻,回头可不好抓痒。 小荪嘀咕道:“最近也没跟礼亲王来往啊,怎就惹了虱子呢?” 子安有些心虚,礼亲王是白担了这个罪名啊,人剃头之后就没虱子了。 子安开了一个方子,让小荪去抓药,回来熬水洗头,她特意吩咐了,“晚上的时候烧水,多放点水,最好烧一大锅。” “能去虱子吗?”小荪问道。 “当然能,洗两三次就没了。” 小荪扑哧一声笑了,“那礼亲王这头发算是白剃了。” 子安也笑了,“行,你去吧,对了,回头你着人入宫一趟,把嬷嬷请出来吧,梁嫔那边,我让梅妃另外派人伺候。” 嬷嬷跟在她身边有些日子了,所有人都知道嬷嬷如今忠心于她,留她单独在宫中,怕会招人下手。 “是!”小荪应道。 吃了早饭,桂圆过来对账。 “都上手了吗?”子安看着桂圆,自从入了王府之后,这孩子就使劲长高,如今看起来也有一米七八左右了。 桂圆羞赧地道:“账房先生教得好,都熟悉了。” “好好做。”子安打开账本,看着一条条开支收入都十分清晰,不禁点头称赞,“做得很好。” 王府的开销如今是控制下来了,尤其贵太妃走后,南怀王又另外赐府居住了,开销越发的少。 子安觉得,府中没必要这么多下人,想了一下,道:“你回头让杨大人来一下。” 杨大人是府中家臣,替她照管府中上下的事情。 “是。” 子安一早是都与杨大人就府中下人去留的问题进行商议,贵太妃那边伺候的人得全部开出去,且给了遣散费。 杨大人道:“王妃,这些可都是卖身进来的,如果您觉得用不着,何不卖出去呢?咱还能赚回点银子。” 杨大人虽然知道这个王妃行事怪异,但是,这放着银子不赚还说要给钱送走府中下人的事情,着实有些愚蠢啊。 子安道:“不,不卖了,让他们各自散去,做点营生也好,回乡下也好,在王府走了,若要再卖身,也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总归是现代去的人,她没有办法心安理得地卖人口。 处理完府中的事情,子安便外出去了公主府。 今日心情好啊,所以她特意带了一壶酒,还让人去叫欢喜过来。 也叫了柳柳,但是柳柳说今天要陪萧拓回娘家,便不过来了。 胡欢喜进门便嚷嚷了,“今日有什么好事情啊?特意让我过来吃酒呢。” 壮壮笑道:“我也不知道,王妃说有好事,我想了一通,眼下还有什么好事啊?” 胡欢喜瞧了一下,“柳柳没来啊?” “柳柳便罢,萧拓回来了,她今日不得粘着萧拓啊。”子安坐下来,把酒放在桌子上,笑着说。 “那倒是可惜了,琴之今日做了翡翠珍珠糕,是她最爱吃的。” “人现在也不稀罕你这一口,现在在她眼里,什么比得上萧拓鲜美呢?”胡欢喜笑道。 “可不是?”子安还没说喜事,见到胡欢喜便想起孙芳儿的嘱托,取出柏玉观音递给她,“这是孙芳儿让我转交给你的,说她现在配不起这块玉了。” 胡欢喜接过来,“怎么回事?我之前看她挺喜欢的啊?” “她现在在熹微宫里,整个人都瘦了许多,我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她说配不上这块玉?”胡欢喜心里头觉得怪怪的。 “是的,她是这样说,问深了,一句不谈。”子安想起她说让抓紧送走霖霖和母亲,看来这话还得信一下,明日便让母亲动身离开京城。 只是,骤然间要离开,也不知道安排去哪里才好,或许可以去投奔袁大学士。 壮壮打开酒瓶,闻了一下,“陈年桂花酒,下了重本啊,说,今日到底有什么好事。” 子安卖了个关子,“是好事,但是不是我的好事。” 胡欢喜奇道:“不是你的好事你还巴巴地拿酒过来庆祝?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反正值得庆祝。”子安倒酒,见琴之端了糕点进来,“琴之,你去弄几道下酒小菜,这糕点吃酒味道不对。” “这还讲究了。”壮壮翻翻白眼,笑着对琴之道:“便听她的,去做几道过来,再弄个酥炸小羊排。” “公主是一直惦记着小羊排啊,行,奴婢这就去弄,弄好了,奴婢也听听这到底是什么喜事,值不值得吃这小羊排。”琴之说着,便转身出去忙活了。 第五百三十五章 悠闲的下午 胡欢喜举杯,“行了,你就别卖关子了,是什么喜事啊?” 子安看着壮壮,“是公主的大喜事。” 壮壮一怔,“我的喜事?我怎么不知道啊?” “我是内部消息,提前知道的,不过,塘报也会在两日之后抵达京城,到时候,你一样知道。”子安眉开眼笑。 “塘报?我的喜事跟塘报有关?”壮壮实在是想不到她有什么喜事是和战事联系在一起的。 “没错,萧枭去了战场。”子安放下酒杯,看着她说。 壮壮的手一哆嗦,差点把酒给潵出来了,“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我没听错吧?” “没有听错,萧枭已经好了,去了边关,如今暂代老七的元帅之位,老七……受了点伤。” “我不信。”壮壮嘴唇有些颤抖,她不信,这都做了多少次梦了,每一次梦见他活下来了,最后却发现是梦一场。 子安和胡欢喜碰了一下杯子,“你信不信也好,过两天就知道了。” “咦,你是怎么知道的?萧拓和苏青没说啊。”壮壮不信她,昨天萧拓和苏青回来,压根没提这事。 “反正我知道。”子安笑得神秘兮兮的。 壮壮盯着她,“如果让我知道你骗我,拿我寻开心,我饶不了你。” 子安耸耸肩,“行,如果是假的,我的人头就给你当凳子坐了。” 听到这话,壮壮忽然站起来,端庄地道:“我回去一下,你们先喝着。” 说完,便急急走进了内室。 胡欢喜诧异地看着她,“这么平静?我以为至少会大笑或者大哭。” “平静?”子安笑了,“谁知道呢?兴许进去就哭了,或者笑了。” 胡欢喜道:“你该不是真拿她寻开心吧?” “我怎么可能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她最在乎了,我这一大早忙进忙出的,哪里有时间寻她开心?若不是真事,这酒我还就省出来给我家老七了。” 胡欢喜这才放了心,真心地道:“这真是值得高兴的事情,终于是等到了。” 不过,胡欢喜随即又道:“这人好了,怎么就忽然去了战场?也不知道先回来看看公主。” “战事吃紧吧?”子安搪塞过去,老七回来的事情,是不能跟任何人说的,倒不是信不过胡欢喜,只是没必要说。 壮壮好一会儿才出来,眼圈红红的,但是眉头喜悦,她坐下来,敛了一下衣裳,“说什么了?” “说你是不是进去哭了。”子安笑道。 “谁哭?”壮壮嗔怒,“这不是高兴事吗?哭什么?” 她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手指还是有些颤抖,“不过,这是你说的,我没见到人,也不会全信。” “行,你就当我说假的吧。”子安笑道。 壮壮一怔,“你说假的吗?” 眉宇间已然有些愠怒。 “好姑奶奶啊,真的,我说真的,行了吗?”子安可不敢惹一个大喜大悲的女人。 胡欢喜道:“她说的应该是真的,她不都说摄政王受了点伤吗?总不至于为了寻你开心诅咒她家王爷的。” 壮壮看着子安,“老七没事吧?” “没什么事,小伤。” “那就好。”壮壮放了心,同时,压在她心底那块大石头,总算是挪开了一大半。 琴之和琼华亲自端着菜上来,摆放在桌子上,“好了,就这几道,小羊排也好了。” 琼华问道:“王妃,到底什么喜事啊?” 子安道:“萧大将军伤愈了。” 琴之琼华闻言,大喜,“真的?” “你们怎么跟你们公主一个反应?当然是真的。”子安没好气地道。 琴之抹了一下眼泪,“这可是大喜事,吃什么小菜啊?奴婢这就去做几道精美的上来。” 说完,拉住琼华就下去了。 闺蜜叙话,难免就说起了男女之事,壮壮算是等到云开见月明了,胡欢喜却没什么着落。 “夜王这厮对你是不是有什么企图啊?”子安问道。 “呸!”胡欢喜顿时拧起眉头,“你少拿这话膈应我。” “瞧你反应这么大,心虚啊?”子安笑了,扇扇手,“行,不说你了,咱开个赌局,看柳柳第一胎是男孩还是女孩。” 壮壮笑逐颜开,“这倒是好主意。” “基因好,说不定头胎就三个,有男有女。”胡欢喜说。 “基因?什么叫基因?”壮壮问道,她发现,有时候胡欢喜和子安对话的时候,总说一些她听不明白的话。 “嗯,遗传,我娘亲的乡下说基因。”胡欢喜连忙纠正。 “你娘乡下?”壮壮不知道她娘亲乡下是哪里的,胡家那些事情,也是乱七八糟,一堆的牛鬼蛇神。 子安转移话题,“我觉得未必有三胞胎,柳柳就是单胎生的。” “这难说啊。”壮壮不赞同。 三人嘻嘻哈哈说到傍晚,好不开心,许久都没这么放松了,这段日子神经都是绷紧的,难得有这样悠闲的午后。 真希望平静的日子就一直这样延续下去。 落黑的时候,子安和胡欢喜都起身告辞了。 胡欢喜出了门,忧愁地对子安道:“这享受了一个下午,晚上就得加班了。” “钱是赚不完的,悠着点。”子安劝道。 “钱多钱少不都这样干吗?你也知道我们家的事情,我若不做出点成绩来,多少人质疑我?”胡欢喜也有一大堆的难处,一个女子出来做生意,担起一个家族,在这个时代,已经是异类。 “行,那你赶紧回吧。”子安道。 胡欢喜取出白玉观音,交给子安,“你回头见了孙芳儿,还给她吧,便说我胡欢喜认她这个朋友,送出去的礼物,也不会收回。” “你不是很喜欢这白玉观音的吗?好歹是名家所作啊,难求。” “喜欢的东西,只是开始喜欢,时间久了,喜欢的感觉就会慢慢地淡去。” “有所感触啊,好吧,那我收着,回头见了她,便还给她。”子安把白玉观音放好。 “真希望,每天都可以这样过。”胡欢喜上马车之前,发出了感慨。 子安何尝不想? 她想着老七没有这么快回来,便去了一趟听雨轩,跟母亲商量一下,离开的事宜。 只是去到听雨轩,翠玉姑姑却说皇上今日中午传召了她和夏霖入宫。 子安没想到皇帝这么快就出手了,吓得脸色发白,急忙便着车把式赶车入宫。 第五百三十六章 皇帝召见县主 子安巴巴地赶到熹微宫,却听得宫人说皇上在御花园接见了丹青县主。 御花园?子安可真是诧异了,皇上的病可是不能见风啊,如今虽是春日了,却还是比较寒冷,他怎么就到御花园去接见母亲了? 莫非是真的好了? 子安去了御花园,果真远远便见皇帝的銮驾在亭子附近。 亭子里挂起了帘子,人大概是在帘子里说话。 她走过去,包公公见到她便上前,“王妃来了?” 子安微笑,“包公公,我去熹微宫给皇上请安,宫人说皇上来了御花园赏花,我便过来看看。” “是的,皇上如今在亭子里呢。”包公公躬身,“王妃请稍等,奴才去禀报一声。” 帘子里的皇帝已经听到了子安的声音,传出洪亮的声音,“是王妃来了吧?进来吧。” 子安听到这声音,不由得微微一惊,皇上什么时候这么中气十足了?看来,这巫蛊治病还真有一套啊。 子安应道:“是!” 包公公上前掀开帘子,子安躬身进去,见皇帝和袁翠语坐在亭子的石凳上,石凳铺了软垫。 夏霖站在袁翠语的身后,而孙芳儿则站在了皇帝的身后。 夏霖见到子安来,顿时欢喜,“大姐!” 子安微微点头,上前见礼,“子安见过皇上!” 皇帝心情很好,脸色也是十分红润,斑点若不是细看,几乎看不到,“你来得正好,朕与丹青县主说了一会儿话,刚说到你呢。” 子安微笑,抬头瞧了袁翠语一眼,她脸上带着微笑,淡淡的,但是子安熟知她,看得出她这个笑容很勉强。 “说我什么呢?”子安笑着问。 皇帝伸手,“坐下来吧,刚沏上来的雪尖,胡家的出品。” 子安坐下来,看着清澈的茶汤,“皇上今日真好雅兴啊。” “朕见身子好了些,便叫县主入宫叙话,说起来,朕和县主也有好些年没见了。”皇帝看向袁翠语,眸光总觉得耐人寻味。 子安心中微沉,却还是笑着说:“皇上身体好很多了,找些老朋友叙旧也并无不可,只是仔细风大。” “不妨,有芳儿在,朕的病好很多了。”皇帝回头瞧了孙芳儿一眼,孙芳儿苍白地笑了一下,也是十分勉强的。 这情形,看得叫人觉得怪异无比。 包公公为子安倒茶,子安喝了一口,道:“这茶味清香,入口微苦,但是落喉便觉得甘甜,好茶。” “胡家的东西,很多都做得十分精致,对了,王妃,朕听说你跟胡家的大掌柜很熟悉,是吗?”皇帝问道。 子安道:“见过几次,熟悉算不得十分熟悉。” “嗯,那倒是个奇女子。”皇帝若有所思地道。 子安觉得他但凡露出这个表情,自己心里便会发毛,不知道他到底盘算着什么。 夏霖却说话了,“大姐,皇上说让我们在宫中玩几天呢。” 子安呵呵笑了一声,“你这性子在宫中能住得下吗?毛毛躁躁的,回头还给皇上惹麻烦呢。” “不会,母亲在宫里住,霖霖便在。”夏霖连忙说。 子安还没说话,皇帝便道:“朕请丹青县主在宫里小住几天,一则是陪朕说话解解闷,二则,县主诗画名满天下,也好叫皇子公主们跟县主学一下,不求成个人才,盼着走出去别太寒酸便是。” 子安道:“皇上可真是抬举了母亲,子安替母亲感谢皇上,只是,母亲到底不是宫中的人,住在这宫里,未免惹人非议。” “非议?”皇帝侧头看着子安,“谁敢非议?县主和你父亲和离之后,便是自由人,莫说只是入宫教导公主皇子们功课,就是入宫为妃,也无人敢说什么的。” 这话一出,袁翠语和子安的脸色都陡然变白,互相对视了一眼。 袁翠语笑着说:“皇上这话说得,若叫旁人听了便误会了。” “误会便让人误会,朕倒是觉得妥当,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子安你得空也可多些入宫陪陪你母妃……不,母亲!” 皇帝不知道是口误还是故意的,听得子安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子安还想再说,在帘子旁边的路公公已经冲她微微地摇头,子安慢慢地垂下眸子,“是。” 子安心中懊恼,孙芳儿已经提醒过她了,但是没想到还没来得及安排,皇上就迅速出手了。 喝了一会儿茶,也没什么好说了,皇帝道:“你们母女先坐坐,朕有些乏了,先回去休息。” 子安和袁翠语站起来,“送皇上!” 皇帝看着袁翠语,“县主,你便住在惠庆宫吧,每日午时,便到熹微宫陪朕喝喝茶,说说话。” “是!”袁翠语低头敛眉,轻声应道。 皇帝意味深长地凝视了她一眼,才离开。 孙芳儿经过子安身边的时候,抬了一下眸子,有些犹豫,却终究什么都没说。 皇帝的銮驾离去,子安握住双拳,“他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可别趁着安亲王出征,他便来这么一招。” 袁翠语坐下来,沉声道:“子安,他留我在宫中,倒不是对我有非分之想,只是想拿我牵制安亲王而已,至于霖霖……” 她回头对夏霖道:“霖霖你先去,母亲与大姐说几句话。” “好!”夏霖乖巧地走了出去。 袁翠语拉住子安的手,“我倒是担心霖霖,皇上方才问了他许多话,都是关于毒经的,看来,他留下霖霖在宫中,是为了让霖霖研制毒药或者是其他什么。” 子安不愿意两人牵扯进这些事情来,可如今已经太迟了,她道:“霖霖不懂事,我回头去梅妃宫中说一声,让她多关照着你们,我留下小刀在你们身边,若有什么事,让小刀马上出宫去找我。” “好,你放心,我也会见机行事的。”袁翠语眼底有一抹决绝,“若她强迫我做出一些伤害安亲王的事情来,我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子安怕的就是她这种决绝,“有什么事,先不要冲动,与我们商量后行,知道吗?” “嗯,你去吧,如今局势不明,我虽是女子却也看到一些,你要多加小心。”袁翠语叮嘱道。 “我知道。”子安点头。 出宫之前,子安去了一趟乐清宫找梅妃。 梅妃听到皇上扣下丹青县主,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子安,皇上昔日曾喜欢过你母亲,这一次,他留下县主在宫里,怕是有心……哎!” “所以,我才要请梅妃娘娘代我多关照,我如今不能常留在宫中,一切只能拜托你。”子安道。 “你放心吧,本宫会看着的。”梅妃保证道。 第五百三十七章 暖暖的 子安回府的时候,已经亥时了。 老七还没回来,嬷嬷倒是回来了。 “小刀呢?没跟着您?”嬷嬷问道。 “我让他暂时留在宫中。”子安显得心事重重。 “出什么事了吗?”嬷嬷察言观色,问道。 子安把皇上要袁翠语和夏霖留在宫里的事情说给嬷嬷听,嬷嬷听了之后,道:“皇上对情爱一事,一向是抑制的,此番故意露出对县主的仰慕之情,怕是要故意让人误会,此番是何用意,王妃想不到吗?” 子安听到她这样说,知道她对皇上比较了解,便连忙请教。 嬷嬷继续道:“安亲王和县主的事情,闹得是沸沸扬扬,且安亲王当年为了县主宁可终生不娶,皇上也是知道的,如今安亲王出征在外,他若夺安亲王的心上人,安亲王会怎么想?” “肯定心里着急啊,那他何必故意让人知道呢?这是对战事不利的啊。”子安还是不明白。 嬷嬷道:“是的,安亲王肯定会疑惑,会着急,但是,如果说皇上最终决定让县主出宫,岂不是有相让之意?一旦做出相让的艰难决定,安亲王自然就会对他死心塌地了,因为现在战事还没正式展开,还有日子让他故布疑阵,奴婢保证,等到战事真的展开,他让县主出宫的消息,一定会传到安亲王的耳中。” 子安没想到其中还有这样的心思,不禁叹息道:“这等小手段,看似幼稚,但是却有很大的作用啊,安亲王把母亲看做了世间上最珍贵的东西,皇上看上了却又肯放过归还给他,自然会把安亲王感动。” 嬷嬷点头,“对,至于夏霖少爷,这点,大概就有真正作用了,因为夏林少爷现在懂得研制毒药,也懂得解毒,皇上留了巫蛊孙芳儿在身边,再留了夏霖少爷在身边,大概也是为了他的病情,王妃先不着急,且观望数日,若再出现变故应对也不迟的。” 子安得嬷嬷解释一番,心中略轻松了些。 回到房中,小荪已经熬好了药水,刚打了上来,慕容桀便回来了。 他进门就坐下来,小荪见到他,顿时嚷嚷,“哎,你懂不懂规矩啊?快起来。” 子安知道慕容桀累极,便对小荪道:“洗澡水打好了你们就先出去吧,我跟阿蠢有话说,今日我着他去办事情,看样子是办妥了。” 小荪听得是子安吩咐他去办事,且办了一日,便也不计较,“那奴婢在门口等着王妃。” “不必了,我今晚不需要有人伺候了,阿蠢会在这里守夜的。” 小荪诧异地道:“王妃连晚饭都不吃吗?” “噢!”子安才想起今晚连晚饭都没吃,便道:“不吃了,你们去吧,对了,锅里还有药水吗?”顶多回头跟他出去外面吃点。 “有,您还要吗?” “一会要的时候我让阿蠢去打,你先去吧。” “那,那奴婢便走了。”小荪觉得奇怪,但是也没问,看样子阿蠢和王妃真有要紧事说。 小荪出去之后,子安便上前倒茶,“累了吧?” “饿!”慕容桀把脸上的胡子扒拉下来,一脸的哀怨,刚进门就听说没饭吃,他可不高兴了。 “先洗澡,然后跟你出去吃点。”子安道。 “洗澡做什么?不着急,先吃了吧。”慕容桀伸手挠了一下脑袋,见子安看着他,讪讪地改为拍拍头上的灰尘,把手放下来。 子安看着他,心里有些微疼,“过来吧,我帮你洗头,你长虱子了。” “你才长虱子!”慕容桀脸色恼怒,又难堪,前阵子才取笑过三哥,打死也不愿意承认他也长虱子了。 “是,爷您不是长了虱子,但是妾身想伺候您一下,行吗?”子安连哄带骗地把他拖过去,他长虱子一点都不奇怪啊,以前他的房子就乱得可以养一窝老鼠和蟑螂。 老鼠虱敢情都不少的。 药水有些味道,老爷便闹了脾气,说他闻不惯这个味道,呛鼻得很,子安轻轻揉着他的头发,忍。 谁让她心疼他? “洗两三次就没了,忍一下行吗?” “本王都说没长虱子,你还说?”慕容桀愠怒地道。 子安看着泡泡上那些死掉的虱子尸体,用梳子慢慢地梳下来,浸在药水里,水晃动,那虱子尸体就飘到慕容桀的面前,他闭着眼睛,就看不见。 洗了头,子安把浴桶木塞打开,引水出去,洗澡间是她嫁过来之后改良过的,不算特别好使,但是方便。 慕容桀洗了之后,便去给子安打水。 这一次,换他给子安洗头了。 他的手指粗糙,摩挲着子安的头皮感觉有些发痛,他其实已经极尽温柔了,可伺候人确实不是他擅长的事情,加上这双手在边疆的风沙吹袭下,起了很多倒刺,掌心的茧子也越发才粗厚。 子安虽然觉得痛,却也不舍叫他停下来,闭着眼睛,不知道是享受还是忍受。 子安洗好之后,穿戴整齐,“我们去聚福楼吃点吧。” “这么奢侈?”聚福楼可是胡欢喜的顶级饭店,吃一顿不便宜啊。 子安笑了,“没打算给钱,赊账。” “那每天都去赊账。” “不要脸!”子安扑哧一声笑了。 他哀愁地看着一桌子的胡子,“又得沾胡子了?” “不用,你媳妇有一双巧手。”子安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些瓶瓶罐罐,“这是问伶俐要的,专门用来易容。” 得知伶俐是易容高手之后,子安便跟她请教过,这些东西,是她强取豪夺的。 她把各种粉涂在他的脸上,五官变化不大,但是,因用粉的问题,鼻子看起来扁平了一些,下巴底端用了铅粉,看起来下巴短了一些,皮肤黝黑,左脸上贴了一颗黑痣,黑痣上还煞有介事地沾了一根毛。 眉毛连了起来,飞星入鬓处略作修正,即便细看,都不敢承认这个就是慕容桀啊。 慕容桀自己照了镜子,“也没黏脸皮啊,怎么看上去就变了个人呢?” “伶俐还是很厉害的。”子安满意地道。 “不好看啊!”慕容桀左看右看,不太满意,这甚至还不如之前沾着满脸胡子的糙汉子好看。 “你要那么好看做什么?”子安没好气地道。 “行,就这么着吧,明日也这么装扮,本王明天要拜访一个很重要的人。” “谁?” “你要跟本王一块去吗?” 子安听得可以跟他一起去,当然乐意了,“当然啊。” 第五百三十八章 北漠瘟疫 出门的时候,子安才跟慕容桀说起皇上留了袁翠语在宫中的事情。 慕容桀听了之后,道:“不过是小手段,你不必担心。” “嬷嬷跟我分析过。”子安沉默了一会儿,“我觉得,皇上似乎变了很多。” “变?”慕容桀笑了笑,“这就是他的本性,病了的时候,妥协了很多,可如今他健康了,他迫不得已地要把一切都掌握在手中了。” “你早知道,为何对他如此忠心?”子安实在不解。 “他对本王一直都很好,这是其一。其二,本王忠心的,是大周江山,不是他。” “之前,你们兄弟感情一直都很好。”子安不免惋惜。 “我们的兄弟感情确实不错,他病着的时候,是本王的兄长,不是皇帝,但是他现在是皇帝,子安,你比本王还不能抽离这个角色,当角色转换的时候,人也得抽离出去,不然的话,容易被感情迷惑。” 子安不禁羞愧,确实,她甚至还不如他这个当事人看得清楚,或许,是她始终希望,皇帝能给他兄弟的感情,而不是帝王。 他一直都没有家人的关爱。 自打他回来,不曾问过贵太妃的事情,她也没打算说,他应该是什么都知道的。 子安其实希望他说的,因为,他不可能一点感受都没有,他习惯了隐忍,习惯了把一切都放在心底,不是什么好现象。 走进聚福楼,里面的掌柜和博士都认得她,慕容桀自动站在她的身后,像一个侍卫。 掌柜亲自给她挑选了房间,就在一楼花园的小雅间。 点上沉香屑,燃起蜡烛,四月轻寒,已经不需要炭炉,窗户开启一点点,刚好有风进来吹得烛光摇曳,帐幔轻扬,倒是有几分浪漫的气息。 博士拿酒进来,是醇香的桂花陈酿,子安点了三个菜,上菜后,博士退了出去。 慕容桀自斟自饮,子安想喝,他说:“不要喝了,你身子不好。” “没事,就喝一点点。”子安想陪他喝一点。 “就一杯!”慕容桀退让了。 子安笑道:“你知道喝酒不好还老喝?” “习惯了,就这点爱好,还真戒不掉。” 子安与他碰杯,“你什么时候要回去战场?” 这话问得不合时宜,至少,在这个温馨的场合,不该问啊,破坏气氛的。 “这场仗,打不打得起来,还得再看,现在有个机会,可能可以促成和谈。”慕容桀跟她交底了,这就是他回来的目的。 “真的?”这对子安来说,是最好不过的消息了。 慕容桀道:“本王与秦舟见过一次面。” “嗯?”子安抬头看着他,“你和她见过谈得怎么样?” 这两国交战,还没正式打起来,双方的元帅竟然能会面?这可真是新鲜啊。 “是祁王爷促成了这一次的会谈,是秘密的会谈,皇上不知道,北漠的皇帝也不知道。” “秦舟会同意停战吗?她不是好战分子吗?”子安不解地问道。 “若在正常情况下,秦舟当然不同意停战,但是,北漠如今陷入了一场国难中,一个月前,北漠发生了一场地震,死了有三万余人,且引发了一场瘟疫,北漠的医术落后,对这场瘟疫束手无策,每天都有大量的人死于这场瘟疫,祁王爷找到了本王,让本王劝说安然老王爷去北漠,若安然老王爷能去,这场仗便有停息的可能。” “所以,你明天要去找安然老王爷?”子安问道。 “是的,但是,北漠和大梁有些边界问题的纷争,安然老王爷未必愿意去。”慕容桀担心这点。 “你可以让夜王去请老王爷,犯不着亲自回来一次啊,你身为元帅,私自回京,若让人知道,会很严重的。”子安当然希望他回来,但是,只是考虑到其中的风险问题。 “不,此事还得本王促成才行,中间涉及太多的问题,两国要停战,不是那么的容易,而且,祁王爷提出,若安然老王爷请不动,会递国书给皇上,请你过去,本王不能让你去北漠,北漠狼子野心的人多,本王不放心。” “我?”子安一怔。 “是的,你治好了僵尸病一事,北漠也知道,对你的医术很是推崇。” 若能停战,子安是愿意去的,只是,正如他所言,这不是那么简单说去就去的事情,她对北漠的瘟疫病症等等一无所知,而且,治好了瘟疫,北漠是否会真的撤兵,难说啊。 一个不讲诚信的国家,怎可让人放心信任? “那之前秦舟退兵三十里,就是因为地震的事情?”子安问道。 “是的,北漠的军队大部分出动了应付这场战事,而地震需要士兵救援,秦舟退兵三十里,其实是诱敌之计,她想快刀砍乱麻,国难当前,北漠军定气势如虹,若我们进攻,必定大败,所以,本王不得已,才说驿马被抢劫,没收到圣旨。” “那秦舟为什么不直接进攻?” “因为,我们大周军地处位置十分有利,她若贸贸然进攻,胜算不高且有可能把战线一再伸延,她不愿意让大军分散,所以退军三十里,其实逼我军前进放弃有利地形。” “秦舟作战有一手的,她也有足够的耐性,能这么逼着你们进攻,看来是真的等不及了。”子安道。 慕容桀点头,“是的,北漠如今陷入危机中,此事很快就会传到京城,本王相信,我大周许多官员,都会劝皇上对这件事情袖手旁观,并觉得,这是进攻北漠的最好时机。” 子安点头,“是的,北漠是敌国,北漠的危机,就是我大周的好机会。” “是的。”慕容桀虽点头,“你也这么认为吗?” “从大国博弈看,确实如此,但是,我是医者,那些苦难的人不是政要,而是百姓。”子安轻声道。 慕容桀轻声叹息,“正是如此。” 若观望一阵子,秦舟或许会主动进攻,又或许会部分退兵继续留下部队与大周僵持。 但是,作为一个国家的摄政王,他始终希望两国可以和平,虽然和平未必是永久,可任何的和平都不会是永久的,即便打了这一场,打得北漠溃不成军,他们就会永久和平了吗? 不会的,野心还在,始终还会再度兴兵来犯。 可至少,若大周在北漠这个时候施以援手,北漠主和一派就能出头,百姓也会反对战争,从长久看,是有利的。 第五百三十九章 山寨摄政王 慕容桀喝了一口酒,“所以,这一次本王回来,是希望先从劝服安然老王爷,私下和祁王爷达成这个协议,秦舟说了,只要老王爷动身,她就撤兵。” “北漠会遵守协议吗?” “北漠太子和秦家的两位将军愿意来大周,作为质子。” 子安道:“但是皇上似乎对这一战,十分有信心啊。” “举全国之力,去打这一仗,没有必要,劳民伤财,百姓流离失所,战争会祸害多少个家庭?无法估计。皇上并非是有信心,他只是想着用尽本王最后一点力气,为他解除边疆危机,解除北漠和鲜卑对大周的威胁。” 这是他一贯的作风。 子安点头,心里有些复杂,大周这一次若趁着北漠危机,大举入侵,其实分析之下有两种极端的可能。 第一种,北漠无法应对,大败。 第二种,北漠愤怒,怒军气势高涨,大周会大败。 只是,即便是第一种,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同归于尽,有必要吗? 子安觉得自己或许是妇孺之见,但是,战争若能不打,最好是不打,为什么一定要用将士和百姓的鲜血,来填满当权者的欲壑? “我明天跟你去见安然老王爷。”子安道。 “你不是说了陪本王去的吗?怎么弄得像现在才决定一样?”慕容桀漫看了她一眼。 子安笑了,“之前是想着陪你去,但是这一次我觉得自己应该去,不一样的嘛。” “嗯,好吧。”慕容桀抱她在怀中,“只要说服了老王爷,于两国的百姓有益。” “若老王爷不去,你会让我去吗?”子安问道。 慕容桀沉默了一下,“本王不希望你去,而且,这也只是祁王爷自己的主意,北漠的皇帝未必会同意,秦舟也未必相信你。” “祁王爷必定是要说服了北漠皇帝才会上国书给皇上,是不是?” “是这样说没错,但是,你若不是北漠皇帝真心要请的那个人,去到北漠,就会遭受多方质疑,北漠的主战派,以镇国王爷为首,不好对付。” 而且,是在人家的地头上,肯定也不会让他这个大周摄政王陪同的。 子安想起皇上留下母亲的那点小心思,只觉得想笑,这大局如此,他却还在耍什么小花招,格局明显不够高啊。 两人喝了一会儿酒,便回去了。 翌日一早,子安起了个大早,夜王的马车已经在外面等着,这一次,夜王也陪同前往寒山。 有他在旁说几句,效果会好很多。 寒山听得多了,但是子安还没去过。 一路奔波自然不必说,因为要抓紧时间,路上只是停下来吃了一顿干粮,喝了几口水。 慕容桀没有沾着胡子,而是按照她给他画的装扮出门。 在马车上,夜王和慕容桀也各自交流了信息,说到了南怀王,少不了是要提到贵太妃的。 慕容桀只问了一句,“葬在哪里?” “在西山。” “嗯!” 西山不是乱葬岗,但是,但凡犯错的嫔妃或者是在冷宫里死去的嫔妃都会葬在那里,一口薄棺,没有墓碑,就这样埋葬了贵太妃的一生。 子安握住他的手,给予无言的安慰。 慕容桀倒是没有显得伤心或者难过,依旧神色平静地和夜王分析目前的情况。 他让夜王去信给安亲王,让他不必为丹青县主入宫一事担心。 夜王道:“已经去信了,二哥一向理智,且他应该知道皇上的心思,不会轻举妄动,只是,这件事情,说到底终归是好笑,皇上什么时候要对自己的兄弟用这样的小诡计了?是可悲还是可笑呢?” “不必理会。”慕容桀沉声道,“他病愈,总要做点什么来彰显他的威仪又或者是仁慈的。” “他其实有没有想过,这样做或许会有反效果呢?二哥对他很忠心,他这样做是多余的。” “皇上素来疑心重,他只相信一切用手段握住的忠心,而不相信发自内心的忠心。” “这件事情,七哥,有必要跟老祖宗说一声吗” “老祖宗不会理会朝中之事了,便不必惊扰她老人家,让她和阿蛇姑姑好好地安享晚年吧。”一大堆的慕容家子孙,不济事,总得劳动一个年迈的老人出来主持政事,说出来不嫌丢人? “嗯,也是!”夜王点头。 马车抵达寒山脚下,便得策马上山。 山上的路好走,马儿能行,但是到了寒山中段,就得步行了。 寒山的风光是真的美啊,子安去过九寨沟,当时觉得九寨沟已经是人间仙境,但是到了寒山,才知道一山还有一山美啊。 山中有四季,十里不同天,感觉活脱脱就是寒山的写照。 层层叠叠的枫叶林,竟然有不同的颜色,黄,红,青,山中湖水如镜子般,倒映着山中美景,有时候总让人有种错觉,这湖中的景色才是真实的。 又或者,眼前的一切,都是虚幻的。 山花烂漫,五颜六色,绚丽灿烂,香气萦绕,远远看上去,雾气凝着山巅,那顶端就像是仙境一般。 往山下看,一条条的翠绿色的玉带缠着山体,路则像一条腾飞的龙,从山涧跃出。 吸一口空气,便觉得清冽无比。 “老祖宗真是太会挑地方了,如果以后朝中太平,我也想来这里隐居啊。”子安不禁感叹,这一路的美景,让疲惫荡然无存。 “只怕老祖宗舍不得把这个地方让给你。” “那就打仗,跟她抢地方。”子安豪气干云。 “老祖宗现在都不在寒山了,这里只是暂时给安然老王爷居住。”夜王说。 “老祖宗去了哪里了啊?莫非这天下间还有地方比这寒山还要更美?” “或许,”夜王耸耸肩,“去找擎天摄政王了吧?” “啊?”子安听起来有戏,“擎天摄政王?” “擎天摄政王是老祖宗的……相好,老祖宗自己是这样说的。” 子安连忙问擎天摄政王和老祖宗之间的故事,这段故事,其实皇室的人都知道,但是一向不敢私下谈论。 听完老祖宗的故事,子安叹为观止。 “人家摄政王和我们的摄政王,还是有分别的,我们这位,大概是山寨货。”子安感叹。 “闭嘴!”慕容桀恼羞成怒,吼了一声,“上个山,你们两人的吧的吧地说了一整天,累不累啊?还记得今天是去干什么的吗?” 第五百四十章 稀世奇珍 好不容易上到寒山山巅,迎接他们的,却是缺牙胖子。 缺牙胖子笑嘻嘻地道:“爷爷知道你们来,所以去云游了。” 慕容桀石化。 子安也大失所望,“他去哪里了?有说过什么时候回来吗?” “有日子不回来了,但是他知道你们会来,所以给你们留了一封信。”缺牙胖子从袖袋里取出一封信,递给了慕容桀。 慕容桀迅速打开,只有一句话:不用打老夫主意! 夜王哭笑不得,“这是他一贯的作风。” 子安摊手,“那怎么办啊?” 这大老远地赶来,打算请他出山,他一声不响就走掉了,她还打算正式拜师呢。 “回去吧。”慕容桀摇摇头,神色有些凝重,老王爷走了,这意味着,子安会被列入考虑的范围。 但是,他不愿意这样。 “王妃稍等!”缺牙胖子出声道。 “还有什么事?” 缺牙胖子上前,“爷爷有东西要给王妃的。” “什么东西?”子安有些意外,有东西给她? “请跟小可进来。”缺牙胖子竟然文质彬彬地说。 子安与慕容桀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有些诧异,跟着缺牙胖子进入木屋里。 缺牙胖子从内屋抱出一堆书,“这是爷爷给王妃的。” “书?”子安走过去,取出其中一本,顿时就惊住了,“这些医书都是给我的?” “爷爷说都是给你的,说是温意大夫亲手编写的,是她这么多年看症的病症,诊断方法和医治方法都写了下来,还有,还有一封信。” 缺牙胖子笨拙地从一堆书里找出一封信,递给子安,“这是爷爷给王妃的信。” 子安激动地接过信打开,慕容桀凑过来,念出来:“我这一辈子,致力在找传人,但是寻了多年未果,安然虽用心学习金针术,奈何对我所讲的医理,领会不多,不怪他,医术是一门博大精深的学问,千年之后,医术日新月异……” “千年之后?”慕容桀看着子安,“她说什么意思?” 子安已经惊得满眼泪花,不管他继续看下去,“安然所学的中医,是我后半世致力研究的,可若有人能看得懂我所有医书,便是我温意传人,可承继我留下的医书及医学器械。” 温意,温意? 子安仔细咀嚼这个名字,当初看到金针术的时候,便觉得温意这个名字很熟悉,只是记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忽地,像电光霹雳一般,在脑海里呈现出一幕,当时,她刚毕业,曾在广市的市一人民医院实习过几个月,那时候,心脏科有一位医生叫温意,当时温意还关照过她,两人关系不错,只是后来她加入特工之后,两人再没有见面,后来听说她被一名病患的父亲所杀。 会不会是她? 天啊,如果是她,那真是太巧合了。 她迅速打开医书,医书里多是手写,字迹她不认得了,但是,那些属于现代医学的知识,那么的熟悉,一下子跳在她的脑海里。 “信中说的那些医学器械呢?”子安连忙问缺牙胖子。 缺牙胖子搔头,“在地下室里。” “快带我去!”子安激动得浑身发抖,不知道温意会有什么器械,还有,她是如何得到这些器械的?该不会是从现代带过来的吧?可她死了,是魂穿的啊,莫非她找到什么时空通道回去现代。 缺牙胖子带着三人走到地下室。 一般来说,人家理解的地下室,多半是局促的,狭小的,密不透风的,但是,当子安走下这个所谓地下室的时候,只差点没稳住自己的心脏。 这是地下室吗?这是地下城好吗? 官道那么大的通道,一路进去,墙上装饰不是用风灯不是用蜡烛,而是用夜明珠,一颗颗的夜明珠滚圆滚圆地镶嵌在石壁上,石壁发出金光灿灿的颜色,子安伸手刮了一下墙壁,别告诉她是金子。 寒山富庶成这个样子? 寒山,不是寒酸的山寨吗 第一间大堂,有正午殿那么大,这个大堂里放着许多箱子,缺牙胖子打开其中几个,子安差点眼珠子都掉出来了,这……这是金银珠宝吗?没看错吧?这么多? “不好意思,小可都不记得是在哪个箱子了。” 缺牙胖子陆陆续续打开好几个,才总算在一个大箱子里找到了那些医学器械。 子安扑过去,听诊器?血压计?针筒?输液管?针头?手术刀?满满的一大箱啊。 天啊,这都是珍宝啊,对子安而言,这就是珍宝啊。 “马上,马上抬下山。”子安回头,激动地对慕容桀道。 慕容桀走走过去看了一下,狐疑地道:“这些都是什么东西啊?” “稀世奇珍!”子安翻找了一下,没有药,哎,算了,就算找到药,也过了保质期。 但是,有这些东西,就已经很好了。 没找到安然老王爷,却找到一大堆医术和器械,这对子安来说,也不枉此行啊。 “这么多东西,怎么驼下山啊?”慕容桀问道。 夜王道:“不要紧,后山有骡子。” 缺牙胖子笑着说:“夜王最清楚了,夜王在这里住过。” 子安觉得以后要把寒山抢过来,在这里定居。 她现在才总算明白那些要发动战争的皇帝,为什么那么执着,因为,没办法不执着啊,人家的地方那么好,自己住的地方,寒酸得要死,要夜明珠没夜明珠,要金矿没金矿,差评! 三人下山,一人牵着一头骡子,盘满钵满。 三人刚走,安然老王爷便出现了,坐在木屋前面,吧嗒吧嗒地抽着烟袋,“走了?” “爷爷,人走了。”缺牙胖子急忙上前装烟袋。 “嗯,去告知龙婆婆,就说人来过,把东西都带走了。” “是!”缺牙胖子装好烟袋,就挪着胖乎乎的身子,往山的另一边而去。 那一边,白鸟飞翔,奇花异草盛放,更胜人间陷阱……不,仙境,虽然这些仙境里面,有无数的毒蛇毒虫,但真的很美丽。 “龙婆婆,爷爷让小可告诉您,人来过了,东西也拿走了。” “嗯,去吧,告诉你家爷爷,夏子安去北漠的时候,让他暗中跟着去。”太皇太后坐在花丛中央,手里拿着一本书。 “是!”缺牙胖子应道,凑过去瞧了一眼,笑呵呵地道:“龙婆婆您又看没有字的书啊?” “去!”太皇太后白了她一眼。 缺牙胖子吓了一跳,那眼睛,刚刚一看怎么有火焰?仔细看,又没有了。 第五百四十一章 老祖宗的吩咐 缺牙胖子走后,阿蛇从山洞里走出来。 “子安来过了?” “嗯,小胖说来过了。”太皇太后在花丛站起来,坐在旁边的摇椅上。 “你真打算让她去北漠?”阿蛇有些不明白,“这事儿,让安然那小屁孩儿去不就行了吗?” “不,安然不能去,如今北漠和大梁的关系有些微妙啊,安然去了的话,会为宋家皇室造成压力。” “但是,子安去到北漠,能活下来吗?那边可都是吞人的野兽啊,不说其他人,就说北漠的那位皇帝和曹后,那可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畜生。” 太皇太后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不许胡说,怎可随意口出侮辱之词?畜生也是有尊严的。” “你知道他们连畜生都不如就好,按我说,阿桀这一次是太过仁慈了,应该趁机打过去,打得北漠落花流水就是了。”阿蛇忿忿地道。 “你啊,一把年纪了,还不收收火气,北漠主战派,以曹后和镇国王爷为首,皇帝倒未必是想打仗的,只是被曹后迷惑,又被镇国王爷牵制,才做那糊涂营生,这一次北漠地震引发瘟疫,是一个很好平息干戈的好机会,我们大周本来是无法干预北漠的政事,但是子安去了,则可以暗中让皇帝意识到主战派带给北漠的毁灭性的伤害。” “她可以做到吗?”阿蛇倒不是说怀疑子安的能力,只是一个大周的王妃,去到北漠,能改变什么啊? “她做不到,老七可以做到。” “老七不可能去的吧?” “怎么就不行啊?老七陪着王妃去北漠治病,又没有带兵马去,北漠皇帝若不同意,子安就不去,打就是了,谁怕谁?” “这您刚才不是说不打吗?” “北漠会让瘟疫肆行吗?所以,最终还是得同意的。”太皇太后笃定地道。 “但是,老七去了,大周怎么办啊?皇上如今……怕是有些偏激了。” 太皇太后慢慢地道:“皇上命不久矣了。” “不会啊,病不是好了吗?” “他以为好了,”太皇太后丢出三枚铜钱,“你自己看看。” 阿蛇姑姑凑过去,瞧了一下,“哟,还真是,那这是临死前的一哆嗦了?” “这哆嗦,还是得有人去镇镇的。” “您去吗?” “哀家不去,哀家老了,不干预政事,传信给老七,让他去北漠之前,想个法子,把局面控制好。” 阿蛇嘀咕道:“说不干预,这不还是干预吗?” “哀家得要等到最后一刻的时候,回去那张龙椅上坐坐,稳一下百官的心就是了,这叫适当干预,而不是全程干预,老七不是皇帝,镇不住那群人,还得哀家这把老骨头回去的。” “行,我这去传信。”阿蛇说完,转身回去了。 太皇太后道:“慢着,这临死的一哆嗦,让他也不能轻视啊,只是皇帝到底为大周,为百姓做了许多贡献,这死前面子死后哀荣,都得给他,让老七看着点办,不可伤了皇帝颜面。” 阿蛇姑姑笑了,“什么时候你也会讲究皇家的面子?” “从大局着想,慕容家的江山还得延续下去,皇家的颜面不可伤,皇家的威信不能削。” “行。”阿蛇姑姑点头,“按照你说的办就是,我这就去传信。” 阿蛇姑姑走着,摇摇头,这大周江山,看似平静,只是到底是帝王之家,波云诡谲,什么时候才真的能离了老祖宗啊? 慕容桀接到信,已经是一天之后的事情了。 他本以为老祖宗已经不理会朝政之事,但是没想到却一直关注着。 只是,如今这个局,难以拆解啊,他还得马上飞鸽传书给祁王爷,说无法请安然王爷出山。 这场仗,他真都不希望打,胜算不高,只是拿将士的性命去牺牲,打仗,有该打不该打,国家尊严疆土保卫,该打,但是,但凡可以和谈,但凡对方有退让之意,都不该以极端的方式去解决。 兵者,其实不该轻易言战,懂得战争的人,都不希望打仗。 朝中那些官员,民间那些激烈分子,总是嚷嚷着哪国如何如何,该打一场,因为上战场的不是他们。 真要打起来,他们逃得比谁都快。 子安自打从寒山搬回医书之后,就一头扎进去了,看得昏天暗地。 无论中西医,无论古代医术还是现代医术,她都看,温意是主攻心脏科的,对她大有裨益。 慕容桀和礼亲王见过一面,两人谈了许久。 跟礼亲王谈完之后,慕容桀又去暗中见了老太君。 老祖宗说,朝中的情况,要先控制好,但是,如何控制,是一个很大的难题。 如今皇上以为自己痊愈了,打算重新掌控局面,他一定会采取一些极端的手段,来维护他帝王的尊严。 还有,南怀王如今和皇上走得很近,他知道皇上的心思,是想用南怀王来牵制他,可这是养虎为患。 幸好,如今丹青县主袁翠语在宫中,或许,可以通过她,知道一些熹微宫的事情。 所以,这日子安丢下书,进宫一趟。 袁翠语是可以自由活动的,皇上并未限制她,子安见她也十分顺利。 “母亲,皇上那边,你可打听到什么吗?”子安直接便问道。 袁翠语摇头道:“打听不到什么,其实,除了那天皇上与我在御花园谈过话之后,就一直没召见过我,倒是传了霖霖去几次。” “他传霖霖去做什么啊?” 看来,老七和嬷嬷的分析都没错,皇上不是觊觎母亲,而是真的要拿她当做牵制安亲王的手段。 “霖霖说,皇上让他和孙芳儿,谈话,孙芳儿问他,他便回答,都是毒经上的事情。” “皇上要知道毒经?” “应该是,还让霖霖研制什么丸,如今霖霖也和孙芳儿在一起。” 看来,皇上是真要利用霖霖的毒经,他的病是用毒来医治的? 但是,毒如何治疗红斑狼疮? “母亲,你等霖霖回来的时候,你跟他说,让他记下孙芳儿问他什么,皇上吩咐他什么,还有,皇上让他研制什么毒,用来做什么。” “嗯,我会跟他说的。” “你们在宫中一定要小心,有什么事记得让小刀通知我,知道吗?”子安再叮嘱道。 “行,你放心吧,我知道注意安全的。” 第五百四十二章 你愿意去吗 塘报从边关送来,塘报上说,萧枭奔赴了战场,慕容桀受伤,军中一切,暂时交给萧枭。 萧枭去了战场,这点让皇帝很放心,同时又很不放心。 萧枭是大周的名将,他出战的经验丰富,为人冷静,心思缜密,运筹帷幄,具备名将所有的特质。 不放心在于,这一次,萧侯爷带兵,萧枭带兵,萧家再一次为出尽风头。 他不信萧家会造反,但是,萧家有造反的能力,萧枭又感情用事,难免不会被人利用。 这是皇帝的担忧。 皇帝野心勃勃地计划着一切,但是他并不知道,他所做的这一切,以后看起来是多么的可笑。 因为,这一切,都不可能会实现,但是,他这么折腾,唯一得到好处的,便是南怀王。 皇帝一直觉得自己是具备真知灼见的皇帝,他知道南怀王有异心,但是他认为身为帝王的他,可以控制住南怀王。 南怀王在他身边迅速崛起,之前,连番的设计打击,已经让南怀王丧失了谋反的能力,只能是苟延残喘。 但是,如今,他又重拾昔日的辉煌。 皇帝对他的提拔,并不意味着信任,他在南怀王身边放了大量的人,用来监视控制南怀王。 但是,南怀王真正的行动,怎么可能让这些人知道?所以,这些人回报过去的,都是假消息。 提拔起南怀王的目的是什么?当然是为慕容桀准备的。 他并非不信慕容桀,但是,这一次战事,慕容桀若胜仗归朝,便是大周的功臣,功高可以镇主,他这个皇帝兼兄长,只能嘉奖,赏赐,不可能对刚刚立下战功的兄弟进行打压,这事儿,便得由南怀王来完成。 以前,他深信慕容桀,但是,如今他认为,慕容桀尝过皇帝的滋味,他掌握过整个大周江山,所谓请神容易送神难,摄政王若与萧家联合,他这个皇帝也到头了。 皇帝如今唯一担忧的,便是战事。 他觉得这一场仗,在所难免,所以,没有想过不打,不打,一直有外敌扰攘,这是损害大周的尊严,死伤他大周的百姓。 从这点看,皇帝还是顾全大局的,在百姓看来,他还是明君。 因此,接到祁王爷亲自送来的国书,他顿时大喜。 因为,如果这场仗打不成,慕容桀就不会成为大周的功臣。 皇帝不是一个暴戾的人,他不会想过通过战争来获取什么,因为,他知道战争是残酷的,会导致生灵涂炭。 他立刻便召集朝臣商议。 朝臣的声音有反对,有同意的,各抒己见,整个朝堂,好不热闹。 朝臣有什么声音,不要紧,皇帝一点都不在乎,因为他早就有了决定,他召集朝臣商议,只不过是希望所有人都支持他的决定。 而毫无疑问,在他说出自己的圣意之后,便没有其他的意见,只有遵从他的意思。 他着路公公下旨,传子安进宫。 这一次,慕容桀以阿蠢的身份,跟随子安入宫。 因易容出色,没有引起皇上的注意。 皇帝在御书房接见了子安。 “子安参见皇上!”她进去,慕容桀站在御书房外。 皇帝笑吟吟地看着她,“平身吧,坐。” “谢皇上!”子安对于今天皇帝传召她入宫的意图也很清晰了,只是,不动声色。 “你母亲入宫了,朕本想着她在宫里,你这个做女儿的便会常常入宫看她,只是,朕没有见到你进来啊。”皇帝开始寒暄。 子安微笑道:“母亲入宫教导公主皇子们作画,子安怎好总是进来打扰?若教不好,皇上岂不是归罪子安?” “哈哈哈!”皇帝笑了起来,“你这张伶牙俐齿啊,有时候真是叫人又爱又恨啊。” “皇上谬赞了。”子安也笑了笑,心里却觉得这样的寒暄太过尴尬了,还是直接进入主题吧。 皇帝显然没有打算这么快进入主题,询问她,“对了,老七有信给你吗?” “没有。”子安摇头。 “这小子,在塘报里也从没有给你的信,朕以为,他会私下送信给你。” “王爷大概是忙于排兵布阵的事情,不得空写信给我吧?”因着慕容桀如今在京中,所以,子安难免便多了个心眼。 “嗯,是吗?”皇帝看着她,眼光很锐利,好方才闲聊的神情完全不一样。 子安被他盯得有些发毛,“皇上,不知道皇上今日传召子安入宫,所为何事?” 皇帝收敛神色,道:“是这样的,北漠祁王爷送来国书,北漠天灾导致瘟肆行,已经死亡了几万人,北漠向我大周提出请求救援,希望你能带人去医治瘟疫,你是什么意思?” 子安小心翼翼地问:“那皇上是什么意思?” “朕传你入宫,便是问你,你愿意去吗?” 子安略为难了一下,“但是北漠和我大周,如今正在打仗,我去北漠,合适吗?如何保证的我人身安全呢?” “这件事情的好处是,战事会暂时停止,若你能治愈北漠的瘟疫,则北漠愿意承诺,永世不兴兵来犯。” “承诺?”子安淡淡地笑了,“但是北漠和我大周不是有和平的协议吗?显然,他们没有遵守,皇上认为,仅凭他们的承诺,便可相信?” 皇帝盯着她,眸光又仿佛方才那样锐利。 子安顿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北漠和大周之间的事情,属于政事,她不能干预甚至不能发表自己的意见。 “子安只是觉得,这一次北漠挑衅,累王爷要出征,子安心里头自然不高兴的。”子安故作嗔怒地说,让皇帝觉得她方才议论北漠和大周的事情,是因为不满夫君出征。 虽然不满夫君出征皇帝也不会高兴,但是总比在皇帝面前妄议朝政好。 “嗯,”皇帝淡淡地应了一声,神色间已经有些不悦,“北漠如何履行他的承诺,这不是你关心的事情,朕只问你,你去还是不去?” 子安只得道:“若皇上旨意要子安去,子安自然去。” 皇帝对这个答案似乎很满意,才愿意和颜悦色地道:“你放心,朕会派人保护你,你在北漠不会受到伤害。” 子安一副听从安排的模样,“是,子安谨遵皇上旨意。” 皇帝道:“此事,朕会告知老七,你便安心去吧,此事你若做妥了,战事停止,老七也就可以回来了。” 子安知道好后续的事情是老七自己处理的,所以她不便多说,道:“是,那子安告退!” 第五百四十三章 北漠国书 传召过子安之后,皇帝便安排与祁王爷进行会议。 当然,是就所谓承诺的问题。 皇帝现在自然不敢狮子大开口,因为,子安去北漠,并未必能一定可以控制瘟疫,找出治疗瘟疫的方法。 他只要祁王爷承诺保护好子安在北漠的人身安全。 倒不是说他多在乎子安的生死,只是,子安这一次是奉旨去的,若在北漠出了任何问题,都是挑衅他这个大周皇帝的尊严,也是挑战大周的尊严。 他会派人跟着子安一同去,如果子安找出良方,才是他跟北漠谈判的筹码。 祁王爷对皇帝的担忧很理解,他说:“王妃启程的那一天,我北漠太子也会启程,来到大周京城,暂时以质子的身份住下来,便拜托大周皇帝多多照顾。” 用一个王妃来换一个太子,怎么说都值得的。 因事情紧急,所以子安不能耽搁,必须要尽快出行。 皇帝和祁王爷商议过,觉得明日就得启程。 子安不能反对,但是老祖宗有命,要先控制好局面,如何控制?时间那么仓促。 她回来跟慕容桀商议,慕容桀想了一下,“今晚,是不是要设宴款待祁王爷,为祁王爷和你饯行?” “是的。”子安记得路公公是这样说过。 “嗯,那今晚的宴会,我们就给南怀王下个套儿。”慕容桀淡笑道。 如今大周,皇帝虽说偏颇,可始终是皇帝,且他在位多年,施政上没有任何的过失。 只是,他如今辨人不清,想弄各种手段去稳固自己的位子,如果能控制好南怀王,便算是控制好了局面。 子安听得慕容桀说,便道:“下套儿可以,但是他还得活着的。” 同命蛊,还没解开。 子安其实这些日子一直都有想解蛊的事情,但是,关于蛊毒的记载,实在太少。 从寒山上拿回来的温意手稿,她还没翻完,她得看看有哪些是写蛊毒的,一并带过去北漠看才行。 慕容桀道:“放心,只是要让皇上知道,他是控制不了南怀王的,甚至,南怀王现在还没放弃谋反的心,他就会知道用什么态度和手段去对付南怀王了。” “你的意思,是让他们自相残杀?”子安说完,讪讪地笑了,自相残杀这个词,似乎不是很恰当。 但是从腹黑的角度看貌似又很恰当啊! 慕容桀瞟了她一眼,“如今夜王被封为太尉,但是只是暂时的,本王去找过三哥,也找过崔大人,说皇上有意要撤掉夜王的太尉之职,提拔老八上去,他以为老八现在是无兵司令,提拔了他上去也不打紧,反而可以遏制本王,但是,如果让皇上知道,他不仅仅不是无兵司令,甚至,手里还有一大堆的人脉和兵力物资,你说皇上还会提拔他吗?还会重用他吗?” “那当然不会了,老八有野心,他是早知道的。” “没错,到时候,他会认为老八比本王更会成为他的威胁。” 子安点头:“没错,但是,今晚就要举行饯别宴会了,来得及部署吗?而且,南怀王的人应该都没在京城吧?” “还记得那个被胡欢喜坑掉的兵器贩子吗?”慕容桀神秘一笑。 “噢,那倒霉蛋!”子安笑了起来,“他还在京城混饭吃吗?” “战事将起,他的生意好做了。” 子安笑着道:“是啊,生意好做了,但是这些武器贩子,应该什么生意都做吧?只要有利可图。” “倒不是本王冤枉老八,而是,他确实放了风声出去,要这个武器贩子手上的弓弩,这一批货,值不少银子啊,但是武器贩子不太愿意跟他合作,因为,曾被他骗过,或许,本王可以促成这一次的合作。” 他说完,又若有所思地道:“如今皇上传召了孙芳儿入宫,孙芳儿可是未来的南怀王妃啊,你说,皇上知道孙芳儿如今还跟南怀王暗中通消息,他会怎么样呢?” 子安看着自家男人脸上诡异的笑,“老狐狸!” 南怀王府。 南怀王的府邸,曾是肃亲王的府邸,肃亲王死后,因没有子嗣承继,皇家便收回了他的府邸,如今赐给南怀王。 曾经的肃亲王府,也是说不出的奢华,虽然经过岁月的洗礼,奢华褪色,可若略微修整,还是能重现当初的风貌。 南怀王没有修整,因为,这个府邸只是他暂时住的地方,哪怕每一寸的砖头都是用金子堆砌的,他都看不起。 他心中向往的住宅,只有皇宫。 南怀王和贵太妃在某个程度上,是很相似的。 他们都是野心家,都要做这个天下的掌权人,为了这个目的,贵太妃可以杀姐,杀子,牺牲一切可牺牲的。 至于南怀王,为了这个最终目的,可以委曲求全,可以装孙子,可以在金銮殿外嚎四个时辰。 论心机,南怀王远远是及不上贵太妃的,贵太妃的失败,在于她心急,在于她多疑。 绝情的人可以成大事,但是贵太妃反而因为绝情而耽误了大事,最后落得和自己的儿子自相残杀。 因此,性格决定命运这句话没有错。 南怀王隐忍,能屈能伸,这种性子,若有高人扶持,是很可怕的。 他身后,正好有一位高人,这个高人,叫商丘。 商丘是一个神棍,能窥见三分天意。 这种神棍一般神机妙算,揣测人心十分厉害,还懂得旁门左道,江湖中有不少这种神棍,但是,有商丘这么厉害的,无人。 慕容桀决定,从商丘这种聪明人入手,因为,越是聪明的人,便会越谨慎,越谨慎,便越束手束脚。 今晚的饯行,对皇帝来说也是重头戏。 因为,这是他病愈之后,第一次的国宴。 他要通过这个国宴,告知所有人,他已经痊愈,且重新把政权都拿了回来。 这一次筹备,很仓促,宜贵妃和梅妃几乎把嗓子都喊哑了,宫中的奴才把腿都跑细了,才把今晚的宴会布置妥当。 因为是国宴,所以皇帝也让宫人逐一出宫通知皇亲国戚和二品以上的官员入宫参加。 这一次,是不带家眷的。 子安即将要去北漠的消息,也在京中迅速传开。 百姓都很骄傲,因为北漠和大周本来是要开战的,但是,现在北漠却要求着大周的王妃,要王妃去拯救他们的国民。 第五百四十四章 飞鸟失机 南怀王对于皇帝的心思,自然也很明白的。 现在他在皇帝的面前,就跟个孙子似的,皇帝让他往东,他不敢往西。 今晚的国宴,他获邀出席,本来是要入宫鞍前马后地帮忙准备,但是商丘让他今晚以客人的身份入宫,皇帝既然有心要升他为太尉,他如今就得矜持身份了。 也就是说,孙子暂时做到这里,可以慢慢地尝试做回大爷了。 而且,商丘对于边疆的消息,是十分留意的。 萧枭如今暂代元帅之位,慕容桀重伤。 这个消息,他只信了前面部分,而不信后面的慕容桀重伤部分。 若是慕容桀真的重伤,萧拓等人怎么会愿意回来?虽说皇命难为,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顶多是日后回来跟皇帝请罪,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且大军开发到现在,都没有发生过重大的战事,不过是小打小闹。 以慕容桀的策略和战场经验,若在这小打小闹中受了重伤,就显得不可信了。 但是,如果慕容桀不是重伤,前线又让萧枭做了代元帅,慕容桀会做什么? 这是商丘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 他也把这个担忧告知了南怀王。 “你是说,他会回来刺杀本王?”南怀王冷笑了一声,“他不敢,不是还有同命蛊吗?” “若说,夏子安找到解同命蛊的办法呢?”商丘道。 南怀王一怔,这未必不可能的,这夏子安的医术,真的是出神入化。 “看来,还得再找芳儿问问。”南怀王沉吟了一下道。 商丘摇头,“不,王爷如今万不能与孙芳儿接触,之前孙芳儿给你解药,帮你解毒,已经有人跟踪到,皇上如今对你没有释疑,你还是要谨慎行事。” “孙芳儿是本王的未来王妃,皇上是心知这一点的。” “他心知,但是也绝不会让你现在和孙芳儿成亲,甚至,他或许从没打算让你和孙芳儿成亲,如今孙芳儿是知道他病情一切的人,孙芳儿无法出宫,去哪里都要有人跟着,这背后,皇上打的什么主意,王爷还不清楚吗?孙芳儿什么都知道,一旦皇上彻底好了,孙芳儿就得死!” 南怀王皱眉,“看来,这同命蛊还是得尽早解除。” “现在还是盼着先不要解掉,因为,如果同命蛊解了,摄政王只怕未必会容得下王爷,这一次他所谓的重伤,会不会回京暗算你?很难说。” 南怀王想了一下,“你起卦算算,看看慕容桀是不是暗中回来了?” 商丘点头,“我正有此打算。” 商丘精通周易算卦,梅花易数,算卦,求一件事情,往往是最精准的。 他算卦是用龟壳,反反复复抛了六次,每一次都记下阴阳数。 然后,他画下卦象,慢慢地皱起了眉头。 “怎么样?”南怀王问道。 商丘收起龟壳,道:“是无妄卦,异卦,是下下卦,有天雷无妄,无妄而得的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南怀王不解地问。 “飞鸟失机落笼中,纵然奋飞不能腾,目下只宜守本分,妄想扒高万不能,看来,慕容桀真的是回到了京城,且有遏制王爷之嫌,而且,飞鸟失机落笼中,这意味着,摄政王回到京中,对王爷已经采取了行动。” 南怀王暗惊,“他真的回来了?” “卦象显示没有错,且卦象有出现了变卦,这意味着,可变通,变通之法便是忍耐谨慎,安守本分。” 南怀王想了一下,“那我们之前想购买的弓弩,看来是要停下来了?” “暂时不要轻举妄动,等夏子安去北漠之后,再做打算,到时候,所有的人的眼光都会注视在夏子安身上,摄政王怕也会暗中跟过去,到时候,王爷再动不迟,如今只担心,这个飞鸟失机,会不会有暗指。” 南怀王连忙道:“来人啊,马上去查探一下四周,看有没有可疑的人。” 侍卫领命出去,在府外走了一圈,果然发现有几个人暗中探头,见到侍卫就急忙走开,像是监视着王府。 侍卫急忙回去禀报,“王爷,发现有几个人在府外鬼鬼祟祟的,一见到属下,就借故走开,看他们的步伐,应该是内家高手。” 南怀王与商丘对视一眼,果然如他所料。 南怀王把牙都给咬碎了,没想到慕容桀竟然杀回来对付他。 亲兄弟,何至于此? 商丘再算一卦,道:“王爷,今晚是凶兆之时,过了今晚,便渐趋平安。” “如此说来,本王今晚不宜出门?”南怀王皱眉。 “只能如此!”商丘转动着龟壳,道。 “只是,今晚是国宴,若本王不出席,皇上怕会有想法。”南怀王为难地道。 商丘微笑,“托病不去,就算皇上真的怀疑,派人前来查问,我也有办法应对。” “托病?”南怀王想了一下,“并无不可,事到如今也没有办法了,只能这样,一切便听先生的吧。” “只是要委屈王爷,先喝下巴豆汤。” 皇帝疑心重,他一向是防备王爷的,若王爷今晚不出席,定生疑心,也一定会派人查问,所以,托病,只能是真的病了。 这苦肉计,卖惨计,一向是南怀王的拿手好戏。 他道:“好,你去准备,本王命人入宫。” 王府侍卫,得令入宫去告假。 侍卫禀报路公公,说王爷吃错了东西,今日一早便开始拉肚子,至今已经十几回,是连路都走不了。 路公公打发了他回去便禀报皇帝。 果然,皇帝听得南怀王称病不来,便生了疑心,他道:“今晚二品以上官员都入宫了,他不来,是不是有什么打算?这京中如今已经撤了宵禁,他若打什么主意,怕是防备不及。” 皇帝始终记得,南怀王最擅长的就是刺杀,且他手中的死士是否都没了至今还没刺探明白。 路公公道:“皇上若不放心,不如奴才出宫一趟,探探虚实。” “嗯,你带个御医出去,若他真的是装病,御医定能看出来。”皇帝道。 路公公应道:“是,奴才这就去。“ 路公公说完,退了出去。 皇帝想了一下,又命人传了孙芳儿进来。 第五百四十五章 装病 孙芳儿是被人搀扶进来的,她脸色异常的苍白。 进来之后,宫人便直接扶她坐下来,她几乎是无法站立了。 皇帝下过旨意,恩准她入宫赐坐的。 “参见皇上!”孙芳儿虽坐下却不忘礼数,只是这坐着见礼,未免叫人觉得不伦不类。 皇帝打发了宫人出去,看着孙芳儿,“你是老八的未婚妻,又曾跟他在南国生活多年,对他的事情,你是了如指掌的,是吗?” 孙芳儿点头,“是的。” 确实如此,孙芳儿不敢撒谎,她的命就在皇帝的手掌心上捏着。 虽然,活着也不如意,但是,她还是想活着,活着,就有无限的机会。 “你是真心想嫁给他还是因为其他原因?”皇帝这话,问得可真是……直白,叫孙芳儿也有片刻的错愕。 其他原因,还会是什么其他原因呢?不外乎是南怀王的谋反野心。 孙芳儿觉得皇帝心里头什么都明白,却又像是什么都不明白。 或许,是他看得明白,想不明白吧。 “不知道如何回到?”皇帝冷笑,“在朕的心中,你一向是个聪明懂事的人,南怀王如今是强弩之末。” 孙芳儿不得不承认,有慕容桀,有皇帝,还有夜王等人,南怀王确实像个跳梁小丑一样。 她从来都是见风使舵之人,或者说,她只是在寻求更强大的依靠。 “王爷说要娶民女,民女觊觎王妃之位,同意了。”孙芳儿说。 皇帝笑了一声,“你倒是很直接。” “民女不认为,这点小心思可以瞒得过皇上。”孙芳儿说。 并非是刻意奉承,而是她真的这么认为,皇帝怎会看不出她对南怀王没有感情?不过是互相利用。 “嗯,朕知道,当初你与老七的事情,是闹得满城风雨,如今对老七的心思,可消了?”皇帝问道。 “心思?早没了,民女这辈子都做不了王爷的王妃,他心里没有民女,但是,若问民女对他还有没有感情,是还有的,民女这辈子就爱过那么一个人。” “这辈子都做不了王妃?只怕未必,如果夏子安死了,朕为你们赐婚,你不就可以做王妃了吗?”皇帝笑盈盈地道。 孙芳儿自然不会那么天真,她知道皇帝不过是要抛出橄榄枝,接下来,应该是要有用她的地方。 但是,装蠢何尝不是保护色? 她猛地抬头,难掩眼底的喜悦,“真的?” “君无戏言!”皇帝道。 “只是,如今民女与南怀王有婚约。” “婚约?”皇帝淡淡地笑了,“朕一道旨意下去,这婚约不就没了吗?” “这解除婚约,师出无名。” “有名无名,不就是一句话的事情吗?芳儿聪明,该知道怎么做的。” 孙芳儿自然不愿意再与南怀王有什么关系,虽然知道做不了摄政王妃,但是能帮她摆脱南怀王,也是一件好事。 她虚弱地站起来,慢慢地跪下,“芳儿请皇上做主!” 皇帝满意地点头,亲自伸手扶她起来,“好,既然南怀王如今不是你未来的夫婿,你也没有必要护着他,告知朕,南怀王这些年在南国的部署,还有他的死士,到底有多少人,这些人,都在哪里。” 孙芳儿道:“死士应该是差不多没有了,这些死士其实都是贵太妃培养出来的,南怀王和贵太妃串谋,因此死士也听命于南怀王,只是这些年,南怀王在南国招兵买马,势力不容小觑,这些势力虽然远在南国,可若南怀王一声振臂高挥,这些人就会挥军北上,皇上自然可镇压,可也会对京城造成一定的威胁。” “这些朕大致了解,那么,他在京中的部署呢?”皇帝问道。 孙芳儿摇头,“这民女确实不知道,因为,当民女靠拢贵太妃的时候,南怀王已经不信任民女,但凡笼络朝臣,都是瞒着臣女的。” 孙芳儿不可能不知道,但是,这些话她暂时说不得,因为,牵涉太大,京中一变,皇帝的地位反而不稳,皇帝不稳,她也就难以安身立命。 除非,她可以离开京城,离开这一切,否则,她不可能和盘托出。 皇帝阴恻恻地笑了,“所以朕说,芳儿是个聪明人。” 皇帝知道孙芳儿有所隐瞒,但是不打紧,她终究会说的,现在不过是观望南怀王的能耐。 孙芳儿没做声,低着头,眸子低垂。 “你回去吧。”皇帝淡淡地道。 “是,芳儿告退!”孙芳儿站起来,摇摇晃晃,却也能勉强行走几步,掀开帘子出去,便有人搀扶她出去。 路公公去了南怀王府,带着两名御医同行。 商丘带着路公公和御医进去,抱歉地说:“王爷从今日一早开始,就腹痛如绞,已经用了三次药了,但是没有丝毫好转,王爷这才不得已,命人入宫告知皇上,缺席今晚的宴会。” “是吃错了东西还是怎地?”路公公问道。 “大夫说,应该是受凉了,加上昨夜夜宵贪杯,多喝了几杯,就着吃了些粉肉。” 粉肉是用纯肥猪肉沾上粉炸的肉,特别肥腻,一般吃两三块就觉得腻了。 “原来如此。”路公公道。 进了房中,便闻得房中一阵臭味,路公公掩鼻走进去,看到南怀王一脸土色,整个人一点精神都没有,哪里还有半点以前的精神奕奕? “皇上得知王爷身子不适,特让咱家带着御医出宫为王爷诊治,王爷可感觉好点了?” 南怀王睁开眼,“哟,是路公公来了?本王失敬了。” 他便挣扎着要起来,南怀王如今对皇帝身边的也是十分的恭敬,一点架子都没有。 路公公连忙压住他的手臂,“王爷快躺着,别起来了,以后王爷可得注意饮食了。” 南怀王叹息,“哎,本王也是贪口腹之欲,在南国,许久没吃京城的小食,厨师做了,本王一时忍不住。” “以后王爷会长留京中,就不必贪一时了。”路公公安慰了两句,便着御医上前诊治。 御医诊治过后,开了药方,“王爷按照药方连吃两日,便可无恙。” 南怀王感谢,命商丘送他们出去。 路公公回宫之后,禀报皇帝,“皇上,经过御医诊断,王爷确实是得病了,看他脸色都白了,御医说脉象无力沉缓,是大泻之症。” “大泻?”皇帝蹙眉,“御医怎么说?可是吃坏了肚子?” “有这个可能,但是,御医提了一句,若是吃了巴豆,也有这种症状。”路公公道。 皇帝淡淡地笑了,“嗯,朕知道了,传召张卿家,今晚禁军加强防备。” “是!” 第五百四十六章 开始小状况 国宴在酉时末开始,宫中一片张灯结彩,一天赶出来的货,也十分细致,多亏了梅妃指挥得当。 内府和梅妃搭配都很好,如今内府总管已经习惯事无大小去跟梅妃禀报了,虽然宜贵妃是贵妃之位,但是,如今宫中以梅妃马首是瞻,连皇上都似乎默认了。 梅妃没有娘家依附,皇帝用起来也自然放心的。 宜贵妃以前在皇帝的心目中,是乖巧的人,但是他自打病倒以来,便察觉了宜贵妃的小心思,而且,渐渐也有些关于宜贵妃和废太子的风言风语传到了皇帝的耳中,皇帝虽不去证实,可心中肯定会有芥蒂。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因此,今晚国宴,他让梅妃坐在他的身边,而不是位分尊贵的宜贵妃。 夜王今晚也奉命带人在皇城四周巡逻,本来身为太尉又是亲王,今晚他是应该出席宴会的,但是皇帝却偏把他派了出去。 可见,夜王任职太尉期间,做的事情不太如他的意。 这晚宴才刚开始,皇帝甚至还没来得及说几句场面话,就看到夜王带着人进来了。 皇帝蹙眉,不是让他今晚只在外面巡逻吗? 夜王径直走来,路公公走下去,“夜王,您不是在外面巡逻吗?怎地来了?” 夜王轻声道:“公公,本王有事禀报皇上。” “今晚招待外宾,若不是重要事情,不如明日再说?”路公公道。 夜王道:“非常重要。” 路公公犹豫了一下,“夜王稍等,奴才先回了皇上。” 这夜王忽然出现,让大家伙都有些紧张,因为,大家都知道,他今天主要的任务是巡防。 皇帝听了路公公的禀报,便道:“让他过来吧。” 路公公对夜王招招手,让他过来。 因为晚宴还没正式开始,所以,大家的眼睛都盯着夜王。 祁王爷心里也有些戚戚然,大周和北漠如今的关系这么紧张,他的人身安全,其实也会受到威胁。 所以,他虽然看似淡淡地喝着茶,眼睛却一直盯着夜王和皇帝。 夜王走过去,皇帝便起身,两人进了内殿。 夜王进去之后,在皇帝的耳边轻声说:“回皇上,张将军今天搜查的时候发现,城东蛟河居情况异常,有人藏了大批的弓弩在那边。” 皇帝倏然而惊,弓弩是兵器,在大周的京都,是禁止贩卖兵器,且禁止私下交易的。 “人拿下了吗?”皇帝问道。 “人没拿住,但是,弓弩扣了下来。” “怎么会没拿住人?” “那是一个暂时停放的仓库,有人看守,张将军带人前来搜查的时候,那人就偷偷地溜走了,张将军立刻派人去追,但是,那人却进了……。”夜王说到这里的时候,停了下来,有些犹豫地看着皇帝。 皇帝知道有情况,他问道:“进了哪里?” 夜王道:“张将军说,一路追着那人,发现那人进了南怀王府。” 皇帝听得此言,脸色有片刻的怔愣,“真的?” “臣弟没在现场,臣弟在皇城巡逻,是张将军亲自来报,臣弟便进来禀报皇上,请皇上定夺,要不要进去搜搜。” 皇帝想了一下,道:“传张卿家来见朕。” 他对夜王,倒不是说不完全相信,只是,他到底和慕容桀来往得比较近,难保会编派什么。 路公公出去传张将军,张将军就在宫外等着夜王的消息。 张将军被传召进去,夜王也被留在了外面。 夜王站在帘子外,冷冷地勾唇笑了。 过了片刻,张将军出来了。 夜王问道:“皇上怎么说?” 张将军道:“皇上说思量一下,让末将在这里等着。” 夜王淡淡地道:“等着吧。” 皇帝问过张将军,情况属实,他很生气。 留下了路公公在殿内,阴沉着脸。 “皇上,张将军还在等着您的定夺。”路公公轻声道。 皇帝道:“这个老八,朕知道他不会安分,但是没想到,这贵太妃才死了多久,他就开始蠢蠢欲动了。” 路公公道:“会不会是那人误打误撞进了南怀王府?” “误打误撞?那今晚老八不出现,是真的病了吗?”皇帝冷笑,“只怕未必,不要忘记,御医说服用巴豆也可以造成严重的腹泻。” “那皇上打算怎么做?真的去搜查南怀王府吗?” 皇帝摆摆手,“不,就算搜查,也查不到什么。” “但是,不是一直有人守着吗?” “那人进了去,如果真的是他的人,如今已经怕已经成了府中的下人了,你还能查探得出什么来?”皇帝冷冷地道。 路公公点头,“确实也是。” 皇帝眯起眼睛,想了一下,“你马上传朕的旨意,说今晚的国宴少不了他,让他出席,若病得厉害,抬着进来就是。” 祁王爷明日就离开京城,如果有人心怀鬼胎,今晚就是动手的好时机,所以,他得把南怀王盯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路公公得令而去。 皇帝让夜王加强巡视,张将军则把弓弩起出来收归兵库。 但是,张将军去到蛟河居,却发现所有的弓弩都被盗走了,而且,他的人也重伤了不少,倒是没伤性命。 这可是重大的事情,谁能在这么短时间内,伤了禁军还把弓弩给搬走了? 张将军立刻下令封锁城门,再亲自去禀报皇帝。 张将军入到宫中,皇帝已经是在强颜欢笑,因为路公公去请南怀王,南怀王还是托病不来,路公公提出要抬他入宫,南怀王直接晕了过去。 路公公知道他是装晕的,但是勉强不得,只能回宫禀报皇帝。 皇帝的心里怎么会好受?但是有外宾在,只能是强颜欢笑。 看到张将军来,皇帝的脸色凝了一下。 张将军径直走到皇帝的身边,附耳道:“皇上,弓弩被搬空,禁军被伤。” 皇帝怒极,一拍桌子,惊得祁王爷和大臣们纷纷侧目,都错愕发生了什么事。 子安和壮壮对视了一眼,也装作十分惊愕地看着皇帝。 皇帝收敛怒气,笑着压了一下手,“没事,大家继续喝酒,朕有些事情要处理。” 他径直站起来,回了内殿,张将军也跟着进去。 皇帝按耐不住眉头的怒气,进了内殿便厉声道:“不是让你派人守着吗?谁有这个能耐在禁军手中把弓弩抢走?” 张将军连忙跪下请罪,“皇上息怒,臣确实已经命人看守,但是,对方人多,且武功高强,末将问过禁军,这些人似乎都是江湖中人,轻功很高,且组织得十分迅捷,禁军人手不足,无法抵挡。” 第五百四十七章 你要杀本王 皇帝显得很燥火,他背着手转了一个圈,“封锁了城门没有?这么大批的弓弩,是运不出去的。” “臣已经即刻下令封锁城门,也派人四处搜寻。” “着夜王领人巡查,务必要把这一批弓弩搜出来。”皇帝沉声道。 “是,臣马上去!”张将军拱手而去。 张将军走后,皇帝也没心思吃酒了,但是祁王爷还在,他还得强打精神去应付。 熹微宫内。 两个人影悄然从琉璃瓦顶飞下去,直接进入了孙芳儿住的小苑。 一会儿,一个黑衣人抱着一个女子走出来,轻功一跃,飞上了屋顶。 又过了片刻,孙芳儿从小苑里走出来,她走出来之后,四处看了看,确定无人,便从侧门闪了出去。 但是,皇帝一直派人盯着她,她不出门则已,一出熹微宫的门,便有人盯上。 监视她的人有一人去回禀皇上,另外两人继续跟随。 皇帝这顿酒,真是吃得一点都不顺心,宫人回禀他说孙芳儿悄悄出去,他警觉性便大生了,着人一定要跟着孙芳儿,看她与什么人会面。 梁王也来找皇帝,皇帝本来就心烦意乱,见梁王不好好地坐着吃酒,愠怒地道:“你又想做什么?” 梁王轻声道:“父皇,方才儿臣见了张将军,知道八皇叔那边可能出现了情况,不如,儿臣便以探病为由,去一趟南怀王府刺探虚实。” 皇帝听了这话,收敛了怒气,沉吟了一下道:“也好,你抓紧去一趟,要不动声色,不打草惊蛇。” “是,儿臣马上去。”梁王拱手道。 不好的消息,不断地传回皇帝的耳中。 孙芳儿在聚福楼和两个人见面,其中一人,竟然是南怀王身边的商丘,至于另外一个人,根据皇帝的暗卫辨认,是大月国的武器贩子。 而梁王出宫之后,上了马车,大金侍卫竟然也坐上了马车一同前去。 到了南怀王府,梁王命人进去通报,说是奉旨前来探病。 路公公来过两次,第一次是带了御医前来,第二次,则是传皇帝旨意让南怀王入宫,南怀王装晕。 因此,这一次梁王来,商丘便对南怀王说,应该是皇上让他来探听病情的虚实,必须得见。 梁王带着大金侍卫进去,进去之后,大金侍卫动手,把门关上,且关门之后,在脸上做了一个扒拉的动作。 这一转身,叫商丘震惊,“摄政王?” 南怀王本来虚弱地躺在床上,听得商丘叫了一声,连忙撑起身子。 果然,只见慕容桀穿着大金侍卫的衣裳,一步步地走过来,梁王则守在门口的位置,寸步不动。 “你竟然擅自离开军队?你好大的胆子,你就不怕皇上知道?”南怀王不敢置信地看着他,虽然猜测他回来了,但是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大胆出现在南怀王府。 “很奇怪吗?这普天之下,有什么是本王不敢做的?”慕容桀轻笑一声,坐了下来,神情狂傲。 “你想做什么?你想杀本王?不要忘记,你我还有同命蛊!”南怀王坐起来,拉了十几次,他的脸色已经很差,如今见到慕容桀,更惊得煞白。 商丘喊道:“来人啊,来人啊。” 梁王淡淡地道:“不必喊了,本王来传皇上旨意,早就令所有人退下,如今外面站着的,是我梁王府的人。” “梁王殿下,如今皇上正是器重梁王殿下的时候,殿下行事务必三思,千万别被人利用。”商丘道。 梁王笑了,“正是父皇让本王来的,你们不知道吗?本王来办差,怎么会被人利用呢?八皇叔身边倒是很多这种胡言乱语的人啊,且似乎不知礼数,见了本王和皇叔也不行礼。” 商丘脸色有些僵硬,“在下商丘,见过梁王殿下,见过摄政王。” “在皇家人面前,自称在下,这得多大的气焰啊?”梁王淡淡地道。 商丘躬身下跪,“草民商丘,参见摄政王,参见梁王。” “嗯,免礼!”梁王得意地说,让人看着就像是胡搅蛮缠。 商丘站起来,神情开始微愠,但是,慢慢地平复,他不能被刺激到,梁王就是要他生气,搅乱他的思绪。 南怀王盯着慕容桀,“你到底想做什么?” 慕容桀掀开桌子上的杯子,“没做什么啊?听说你病了,本王来看看你。” “你会来看我?得了吧,何不开门见山?”南怀王觉得他应该不敢在王府对自己下手,而且,不是还有同命蛊吗?莫非,同命蛊真的被夏子安解了? 慕容桀自己给自己倒茶,神情淡然地道:“看你是真心的,当然,也不仅仅只是来看你,还给你带来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南怀王瞳孔缩了一下。 他慕容桀说的好消息,对他来说,肯定就是坏消息。 慕容桀慢慢地饮着茶,“你还记得那位武器贩子吗?你不是心心念念地要从他手上买一批弓弩吗?” “你胡说什么?”南怀王恼怒地道。 “没胡说,这交易你跟他做不成,但是本王帮你做成了,那批弓弩,如今就在蛟河居后面的民居里放着,不好意思,叫你失望了,又再一次得不到。”慕容桀勾起唇瓣,得意地笑了。 “本王不知道你说什么,但是,你逃离军队,回京购买兵器,到底意欲何为?”南怀王冷冷地问。 “你想做什么,本王就想做什么啊,这批弓弩,是好东西,大月国的武器确实非同凡响,比起梁国朱家的,也丝毫不逊色啊。”慕容桀对这批弓弩是赞不绝口。 南怀王惊叫起来,“你此番回京,是要造反?” 这句话一出,他自己也震惊了,对,为什么没想过慕容桀回京的目的呢?他不仅仅是针对他而来,如今京中防备虽然森严,但是人手不充足,而且,与北漠的战事没能展开,他便可回拨大批的兵马杀回皇宫。 他是否带兵回来?一定是的。 “造反?”慕容桀冷冷地笑了,盯着他,“这天下本来就是本王的,何来造反一说?不过是拨乱反正而已,皇上昏庸无能,重用你这种佞臣贼子,大周江山在他手里,迟早败落,本王不过是要替祖宗守着这百年基业。” “你已经控制了皇城?你要杀本王?”南怀王顿时惊乱起来。 第五百四十八章 倒戈 慕容桀缓缓地笑了,“杀你?怎么可能呢,不是还有同命蛊吗?本王此番前来,便是告知你,你一直做不到的事情,本王做了,你就等着看本王登上帝位,成为九五之尊,而你,自然还不能死,同命蛊一天没解,你便一天不能死。” 说完,他起身,吩咐梁王,“派人严密看守南怀王府,不许南怀王出府一步,也不许任何人误伤南怀王,一切等大事成了之后,再做定夺。” “是!”梁王应道。 南怀王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又看着梁王,“慕容鑫,你是疯了吗?那是你的父皇,你竟然跟他一起造反?” 梁王淡淡地道:“父皇从来不重用本王,倒不如跟着皇叔,总比现在做个废物王爷好。” 慕容桀对梁王道:“你不必听他蛊惑,在这里守着,本王如今去开城门。”说完,他便出去了。 梁王守在门口,手里把玩着一把长剑。 商丘和南怀王对视一眼,眼底都有些震惊。 这一幕变故来得太突然,却也应了飞鸟失机落笼中的卦象,如今是真的被困住了。 南怀王心头飞快地盘算着,如果慕容桀今晚得手,他便可立刻登基,到时候,祁王爷带着夏子安去北漠,北漠承了他慕容桀的情,他稳固了边疆,稳固了两国关系,谁还会质疑他这个篡位逆贼?只怕大家都会跪在他的面前三呼万岁请他上帝位。 不能让他得逞! 想到这里,他与商丘打了一个眼色。 商丘会意,眼底闪过一抹阴狠,他对梁王道:“殿下,不如过来坐坐?” 梁王冷冷地道:“别白费心机了,外面都是本王的人,你们两人是插翅难飞的。” 商丘笑了笑,小眼睛里精光尽然敛去,诚恳地道:“梁王殿下,请听草民一席话。” “不必听了,巧言如簧,也救不了你们。”梁王道。 商丘上前一步,轻轻地摇头,说不出的惋惜,“草民倒不是为自己,只是觉得殿下被摄政王这般利用,着实是可惜了。” “你想胡说什么?皇叔怎么会利用本王?”梁王瞪着他。 商丘再前一步,“殿下不妨深思,摄政王若得了天下,他会忌惮什么人?” 梁王盯着他,“你想说什么就直说,不必拐弯抹角故弄玄虚。” “好,草民就直说了,”商丘站定身子,直视梁王,“草民自知此番逃不过,但是也不甘心摄政王就这样得逞,必得把他的心计呈现给殿下听,摄政王一旦得逞登基为帝,他便是乱臣贼子,要正其名,便得给皇上栽许多罪名,让大家觉得他是为大道而取而代之。因他是谋反上去的,所以一定会忌惮皇上的儿子,梁王身为皇上长子,首当其冲,便会遭到摄政王的毒手,其实梁王殿下细想便知,谁会把一个威胁放在自己的身边?且飞鸟尽良弓藏,到时候,他已经不需要利用梁王殿下,还会念什么叔侄之情吗?他可是连兄弟之情都不念啊。” 梁王冷着脸,“你休要离间本王与皇叔的感情,本王深信皇叔不会这样做,他也不是那样的人。” 商丘闻得此言,笑了起来,“殿下可真是天真啊,他不是那样的人?那他是什么样的人?好人会造反?” “他若要造反,他是摄政王主政的时候便可造反,如今是迫不得已。” 商丘步步逼近,声音也越发的冷峻,“那时候他当然不会造反,因为他认为皇上病入膏方,迟早都会大去,他何必劳师动众兴兵造反然后被冠上一个乱臣贼子的帽子?如今可不一样了,皇上好了,他知道自己的野心不会得逞,便趁着和北漠停战协议的期间,率领兵马回京,再利用梁王殿下在京中的人马和势力为他稳定人心,如今殿下还有利用价值,他自当哄着你,可一旦他已经得势登基呢?殿下于他还有什么用处?” 梁王的脸色有些不好了,但是仍旧兀自嘴硬道:“那只是你的揣测之言,并不意味着他就会这样。” 商丘笑了,“殿下,草民的名字,想必殿下也听过了,草民不才,却对算卦起卦颇有研究,若殿下不信,不妨,草民当场为殿下起一卦?” 梁王沉默了一下,“你尽管起,但是本王不会相信你的。” 商丘含笑回头,与床上的南怀王对视了一眼,南怀王嘴角微微挽起,极为细微的动作,若不仔细看,压根看不出来他在笑。 商丘起卦,起好之后便开始计算,手指飞快地掐着,嘴里念念有词,然后,卦象生成,他画在纸上,请了梁王过去看。 “殿下请看,此乃第五十六卦,火山旅,象曰,飞鸟树上垒窝巢,小人使计举火烧,君占此卦为不吉,一切谋望枉徒劳。卦象从表面看,已经是大凶之兆,殿下看似是在为自己的前程添枝加叶,只可惜,小人已经躲在你的树干之下,手里拿着一把火,这把火,会把殿下所有的一切都焚烧殆尽。” “哼,”梁王脸色微微变了变,却兀自道:“本王不懂得这个,神是你,鬼也是你,依本王看,你不过是在离间本王与皇叔。” 商丘摇摇头,“既然殿下不信,那草民真是枉做小人了,罢了,只是告诫梁王殿下一句,卦象是不会骗人的,草民以天直说,也不可妄言,否则便会遭天谴。” 说完,他便闭口不言,坐了下来。 南怀王叹息道:“真没想到,慕容桀收买人心这般的厉害凶狠,阿鑫你身为皇上的嫡长子,如此背叛皇上,拥护慕容桀,慕容桀登基还有什么阻碍?只是,你好自为之吧,本王的下场,只怕就是你日后的下场。” 梁王退回门边,一直默默不语,但是神色不断变幻,似乎在思量着。 良久,梁王抬起头看着商丘,用极不情愿的口吻问道:“那依你所见,本王该怎么做?” 商丘抬起头,眉宇慢慢散开,“殿下若想知道,便过来容草民慢慢跟您说。” 梁王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你说,但是本王未必会采信你的话。” 商丘微笑,慢慢地倒了一杯水,“殿下,若想为自己的前程,便听在下一言。” 第五百四十九章 最佳影帝 三人在房中谈了一会,没多久,便见南怀王走了出来,身后,商丘用剑架在梁王的脖子上,逼着侍卫退开。 梁王显得很慌张,使劲地扇手对侍卫道:“你们退开,退开!” 侍卫一步步后退,大金侍卫走在前头,怒斥南怀王,“南怀王,你掳劫殿下,是要造反吗?” 南怀王冷笑,“不是本王要造反,本王要入宫。” 商丘把剑往梁王的脖子处印了一下,厉声道:“都给我退开。” 梁王只觉得脖子微微疼痛,不禁咒骂,这个神棍,下手也不知道轻重。 侍卫一路退,退到门口,而王府的侍卫反攻进来,与梁王的人对峙,这言语上难免就有些激动,梁王的侍卫都是心高气傲的人,哪里受得住辱骂?当下就跟王府的侍卫打了起来。 商丘见局面开始控制不了,大怒:“都退下,都退下。” 他压低声音对梁王道:“殿下,你也得让你的人退下啊,否则我们怎么出去?” 梁王扯着脖子大吼,“一群废物,都不顾本王的命了吗?” 但是,这些侍卫打得起劲,竟像是没听到他的命令,一路打到门口去。 这说来也巧了,刚好,张将军带着侍卫来到,见梁王被劫持,顿时大惊,派人把王府围了个严严实实。 他走上前来,对南怀王道:“王爷,先放了殿下,有什么事,都可以商量。” 南怀王知道张将军如今是办着皇帝吩咐的差事,他看见自己劫持梁王,怕会有误会,便道:“张将军,本王并非劫持阿鑫,只是要入宫面圣。” 张将军听他这样说,便道:“好,王爷要面圣,末将带王爷入宫,但是王爷要先放了殿下。” 商丘放开梁王,大金侍卫急忙上前把梁王扶开,张将军见梁王脱险,一扬手,便有禁军上前擒住南怀王和商丘。 南怀王一怔,急忙辩解,“张将军,你误会了。” “有什么误会,到皇上面前辩解清楚吧。”张将军冷冷地道。 南怀王想着也不必跟他解释,见了皇上自然清楚,便道:“好,你便带本王入宫去。” 张将军走到梁王的面前,问道:“殿下,您没事吧?” 梁王瞧了南怀王一眼,道:“本王没事,走,入宫吧。” 宫中晚宴正是热闹的时候,舞姬在丝竹之声中翩翩起舞,皇帝虽然心中不宁,但是也要营造一片大好局面。 子安和壮壮看得很入迷,今晚老太君姗姗来迟,吃了一半才来到,说病了,皇帝少不了是要问候几句的。 夜王也在宫外巡逻,按照皇帝的吩咐,要严防死守,确保今晚安然无恙。 一舞罢,大臣们纷纷拍掌,精彩,真是精彩啊。 就在这么精彩的时候,张将军带着南怀王来到,本来张将军是安排南怀王到内殿去,等皇帝亲自接见,但是,南怀王远远听到歌舞声,竟飞扑了过去,口中喊道:“皇上,皇上,出事了。” 皇上一整晚都在粉饰太平,要让所有人相信,他重新大权在握之后,没有出现任何异常情况。 但是,南怀王却不是这样想,南怀王始终怕皇帝会念着和慕容桀的兄弟之情,此事会私下处理,所以,他要当着大家伙的面,公开慕容桀的阴谋。 歌声琴声戛然而止。 皇帝缓缓地皱起了眉头,一张脸可怖得很。 众人看着南怀王,都暗暗吃惊,这南怀王不是病了吗?这会儿出来喊什么出事? 出什么事了? 南怀王不等皇帝问话,便噗通一声跪下来悲愤地道:“皇上,慕容桀要造反,他私自逃离带兵回京,且就在今晚要攻入皇城了。” 这话一出,惊得在场的人顿时寂静无声。 子安当下大怒,站起来怒道:“南怀王,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趁着我家王爷为国出征的时候,攀咬他谋反?” 子安护夫心切,纵然失态,但是大家都认为是可以原谅的,因为王爷亲自挂帅出征,是为国为民,却遭到诬陷,作为妻子的愤怒是无可厚非。 但是,在南怀王看来,他却认为子安是心虚。 他没有搭理子安,而是继续道:“皇上,千真万确啊,今晚,慕容桀到了我南怀王府,企图软禁臣,幸好,梁王殿下识穿了他的阴谋,和臣施计逃了出来,才得以把他谋反的消息传达皇上,请皇上尽快定夺,缉拿慕容桀。” 皇帝的脸色铁青,“你说你今晚看到摄政王?” “千真万确,不信您可以问问梁王。”南怀王道。 皇帝看着梁王,梁王一脸的茫然,“儿臣没有见过皇叔啊。” 南怀王听得此言,陡然抬头看着梁王,“你……” 脑子里顿时有一道闪电劈下来,他中计了! 他惊怒交加,“慕容鑫,你和慕容桀串谋,你们都想谋朝篡位。” 梁王怒道:“皇叔,你这是什么意思?先是说七皇叔要谋反,现在又说小王,你到底想做什么啊?” 皇帝看了看梁王,又看了看南怀王,却是问张将军,“张卿家,这到底怎么回事?” 张将军上前单膝跪地道:“回皇上,臣奉命追查弓弩的下落,经过南回王府门口,便见南怀王府外侍卫打了起来,臣立刻前去查看,便见南怀王身边的谋臣商丘用剑架着殿下的脖子走出来,南怀王见了臣,便立刻说要见皇上。” 南怀王飞快地看了身后的商丘一眼,商丘也是一脸的苍白,但是,他神色未乱,眼睛在转动,似乎在想着应对之策。 皇帝又看着梁王,“张将军说的情况,是怎么回事?朕不是让你去南怀王府探望病情吗?” 皇帝觉得有内情,但是他确定,因为但凡涉及谋反两个字,总会触动他的逆鳞,所以,他理智至今还没跟上。 “回父皇,儿臣带着侍卫去了南怀王府,刚进去没多久,那商丘从外面回来,商丘向儿臣行礼,儿臣没有防备,却被他拿剑架在了脖子上,架着出去,而外面,南怀王府的侍卫和儿臣带去的人也打了起来,这正打着,张将军便率人来到,皇叔见了张将军,便说要见父皇,事情就是这样,儿臣至今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梁王说得恳切,眸子坦率地直视皇帝,一点都没有心虚,看着不像撒谎,而且,他说的时候,也疑惑地看向了南怀王和商丘,似乎在研究他们的目的。 子安看在眼里,禁不住在心底叹息,梁王不去拍戏真是浪费了,这是影帝的料子啊。 第五百五十章 泼妇子安 皇帝对自己的亲生儿子,总归是多几分信任的,尤其梁王,他一直都对梁王比较偏爱,虽然因为他最近亲近慕容桀心里存了点儿想法,但是,以前他对慕容桀也没有想法和太多的防备。 信任的基础是稳固的,因此,这次,他选择相信了梁王,看向南怀王的眼光,便冷峻了几分。 皇亲大臣们都不敢做声,这会儿看不清楚情况,谁敢说话? 祁王爷的身份是比较尴尬的,这是大周的事情,他这个外国王爷,本不该听,可这会儿也走不得,真叫他有几分失措。 南怀王听了梁王的话,冷笑几声,“真没想到啊,阿鑫,你竟然是这么功于心计的人,本王看错了你了,你进来的时候,商丘一直都在房中,而且,你是带着慕容桀来的。” 梁王恼怒地道:“皇叔,侄儿什么时候带着七皇叔去了?侄儿自打七皇叔出征之后,便不曾见过他了,你今晚到底是要做什么?那商丘用剑架着我出去的时候,你们说什么武器就在后院,是不是你们想造反?” “你胡说什么?”南怀王厉声道,前后的事情一串联,他明白到这个是慕容桀和梁王的阴谋,企图堆砌他一条谋反罪名。 皇帝缓缓地扬起手,对祁王爷道:“王爷,朕的家事,叫你看笑话了,这叔侄往日就有些不对付,没想到今晚竟闹了起来,失礼,失礼了。” 祁王爷连忙道:“皇上,家事本就难断,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但是不打紧的,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误会说清楚就好。” 他借势站起来,“小王明日要出发回国,先回去收拾收拾,感谢皇上的诚意款待,小王先行告辞!” 皇帝笑道:“那你先去吧,明日一早,朕在金銮殿送你。” 这意味着,祁王爷明日还得入宫辞行。 祁王爷拱手,“是,小王告退!” 祁王爷如释重负地走了,祁王爷一走,大臣们自然也得纷纷走了,谁都看出,皇帝故意打断问话,让祁王爷离开,便是要私下处理此事。 宴会一收,皇帝起身,銮驾回了熹微宫,走之前,对张将军打了一个手势,让张将军把人带到了熹微宫。 子安和慕容壮壮也没走,跟着去了熹微宫,皇帝没说不让她们跟着,作为慕容桀的王妃,她对夫君被攀咬的事情很生气,所以怎么也要跟过来看。 回到熹微宫之前,他先传了孙芳儿进来。 孙芳儿没在宫里。 就在南怀王进宫之前,暗卫消息来报,孙芳儿与商丘和一名大月国的兵器贩子见面之后,商丘和武器贩子先离开那里,孙芳儿还没走。 确定了这一点之后,皇帝才传召了人进来。 “你方才说,阿鑫带了摄政王去你府中,是吗?”皇帝坐下来之后,缓缓地问南怀王。 南怀王自知如今说什么皇帝都不会信,但是,他也唯有死咬住,他跪下来,坚决地道:“皇上,臣弟没有撒谎,敢以性命赌咒,慕容桀回来了,他擅自离军,回来了,且他对臣弟说,他要带兵入宫谋反,且与梁王串通,他有一批弓弩,就在蛟河居后面的民居里。” “张爱卿,”皇帝面无表情地吩咐,“你带人去一趟蛟河居的后面的民居搜,再带人到南怀王府的后院去搜。” “是!”张将军领命出去。 张将军走后,皇帝便进了内殿,只留下商丘,南怀王和梁王在正殿里。 而壮壮和子安则在帘子外,听着里面的动静。 南怀王见人都走了,站起来盯着梁王,“你好歹毒的心肠,假意与本王合作逃出去,却原来都是你和慕容桀的阴谋诡计。” 梁王坐下来,生气地道:“得,皇叔,得了,你闭嘴吧,父皇如今不在这里,你也没必要攀咬本王,本王不想知道你有什么居心,不想知道你到底筹谋算计什么,只求你,念在一场叔侄的情分,不要把本王拖下水。” “慕容桀没有要造反,你们是故意设套害本王的,是吗?”南怀王质问道。 皇上虽然进去了,但是他看到路公公在帘子后,那双鞋子,瞒不过他。 梁王哼了一声,一副懒得搭理的模样。 商丘上前道:“梁王殿下,如今王爷对皇上忠心耿耿,你何必要这样陷害他?你们好歹一场叔侄,相煎何太急呢?摄政王今晚是回来了,你我亲眼看见,皇上只需要派人到军中调查便可清楚,你是瞒骗不了皇上的。” 子安听到这里,掀开帘子就走进来,指着商丘的鼻梁怒骂,“你这个江湖神棍,我忍你许久了,你是不是唯恐天下不乱啊?说我家王爷谋反便算了,如今把梁王都拖进去,简直丧心病狂。我问你,梁王为什么要谋反?难道他希望做皇帝的是他叔叔而不是他的父亲吗?这逻辑说得过去吗?老七如今出征在外,受了伤,你们便趁着这个机会诬陷他私自回京,挑拨他和皇上的关系,心肠何其歹毒?好啊,你说他回来了,你倒是找他出来啊,你封锁城门,逐一搜查,把他找出来。” 商丘对子安的怒骂丝毫不以为忤,只是淡淡地道:“王妃,真人面前,不说假话,还是那句话,都不要做戏,这些事情,大家都知道的,在下今晚已经亲眼见过摄政王,便是谁来问,在下都敢赌咒,不怕天谴。” “你不怕天谴是因为你迟早都会遭天谴,我家老七到底哪里得罪你们啊?你们说他要谋反,说他要当皇帝,倒是拿出证据来啊,他和皇上兄弟感情深厚,这么多年,也不曾红过脸,他有多么维护皇上,有多么爱护大周,所有人都看在眼里,你以为你挑唆几句,便可离间他们兄弟感情?” “既然只是挑唆,王妃您这么着急跳脚做什么啊?瞧您,脸上的青筋都出来了,若非真实,您又何必动气?”商丘讽刺地道。 “我岂止动气?我杀了你的心都有了,不,我现在就杀了你,便是皇上怪罪我也管不得那么多,我家男人可不是被你随便攀咬诬陷的,他如果有做皇帝的心,为什么要等到现在?皇上病的时候不就可以夺权了吗?你再说一个字,你看我撕烂你的嘴巴不。”子安像个泼妇般大骂,她知道,她今晚骂的每一个字,都会传入皇帝的耳中,她便是通过斥骂商丘提醒皇上,这么多年,慕容桀一直对他忠心耿耿,而且,他有很多机会可以做皇帝,但是他没有这么做,难道不足以说明什么吗? 今晚,她知道自己说什么,做什么,皇帝都不会怪罪,因为,皇帝还要她来平息与北漠的战争,他如今的处境,是能不打仗就不打仗。 第五百五十一章 大家心里明白 南怀王对子安今晚的嚣张气焰实在是忍无可忍了,怒道:“皇嫂,请你自矜身份,你是王妃不是泼妇,这里是熹微宫也不是闹市,不是你撒泼耍赖的地方,慕容桀昔日没有造反,是因为他不需要造反,他手执皇权,手执兵权,他哪里需要谋反?可如今不一样了,皇上病愈重掌朝政,他坐惯了高位,怕是不愿意下来了,便趁着两国停战期间,杀回京城,夺取帝位,此等险恶用心,才是真正的狼子野心,即便皇嫂再巧舌如簧,也辩解不了。” 子安闻言,转头恶狠狠地盯着他,“你一个谋反之臣,说得如此道貌岸然,你要不要脸?你不嫌恶心我还替你羞愧呢,你以为你跟贵太妃的那些事情,能瞒得过谁?不收拾你皇上念及兄弟之情,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你以为你和那武器贩子的事情能瞒得过谁啊?在王府的时候,贵太妃便曾问我要银子,说要修缮清宁阁,谁知道这些银子最后给了武器贩子,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胡家的掌柜胡欢喜跟我说过,有人拿着我的银票去兑换,那人十分诡异,她为谨慎起见便着人跟踪了一下,发现他是大月国人士,且以贩卖兵器为生,我事后调查,发现贵太妃在问我要银子之前就取走了国资银号的银票,因武器贩子无法兑换国资银号的银票,你便着人去找梁侯爷兑换,梁侯爷至今还被你蒙在鼓里。” “你胡说!”南怀王气得浑身发抖,他总算知道当初为什么武器贩子说那些银票是假的了,原来是胡欢喜和夏子安暗中做的手脚。 他恶狠狠地盯着子安,几乎恨不得把子安活剥生吞了,若不是她弄得他与武器贩子反目成仇,这批弓弩,早就到手了,何至于今日横生枝节。 但是,这事儿她提起来,绝非偶然,这么长时间她都不说,现在忽然在这里说了,看来,这确实是一个铺天盖地的阴谋。 子安可没打算就这么放过他,这些日子吞下的憋屈气,她决意要在去北漠之前爆发出来,除了爆发给南怀王听之外,还要爆发给皇帝听。 “我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明白,老七跟你是亲兄弟,你数次对他下手,他念在兄弟情分上,一直对你忍让退避,你还要诬陷他? 他真有心去争夺这个帝位,就不会自动请缨挂帅,离京出征,他难道不知道,他离开对他的处境有多危险吗?但是他别无选择,因为他是慕容家的子孙,他是皇上的亲弟弟,他不为皇上分忧,谁可以担起这个大旗?你也是慕容家的人,可你为慕容家的江山百姓做了什么?你不断地挑拨离间,为了你的野心你的私欲,犯下了多少兄弟相残的罪行?皇上仁慈,再三给你机会把你提拔上去,可这点情分总有用光的时候,你就作吧。” 南怀王彻底被她激怒了,但是商丘却冷静了下来,他拦住南怀王,对着子安躬身,“王妃,方才草民言语之上多有得罪,请王妃见谅,南怀王和摄政王手足情深,不曾出现过王妃所说的那些残酷,坊间若有这样的传言,也必定是别有用心的人流传出去企图伤害王爷兄弟感情的。” 子安冷笑一声,“是吗?”说完,她对壮壮道:“我们走吧,是非曲直,自有天道论分明。” 她拉着壮壮走了。 商丘是个语言组织能力很强的人,看他在短时间内迅速冷静下来便知道,她不可能留在熹微宫,等待他的反击和辩白。 因为大家心里都知道,今天的话,看似是双方对话,实际都是说给皇上听的。 皇帝在内殿,是听不到两人的对话,但是,路公公把殿中方才所有的话都禀报了回去。 皇帝听了之后,沉默了一会儿,才道:“王妃这话,说得义正辞严,字字声讨,是声讨老八吗?不,她是在声讨朕,她对朕是有诸多的不满。” 路公公担忧地道:“但是,皇上如今万不能降罪下去,她明日可就得去北漠了,虽不知道可不可成,但是,至少能换了北漠太子来京中做质子,且又能分开身去对付鲜卑,这机会,难得啊。” 皇帝摇头,“朕不会怪罪她,更不会处置她的,她说的话无道理,大概也是趁着临去北漠,故意发一场难,发泄心底的不满,小路子,她这般反而叫朕放心,至少,若真有居心,这话她不会说出来,她发难,恰恰证明她坦荡,朕最近,确实有些……。” 他说着,便停了下来,侧着头想了一下,忽然冷笑了起来,“只是,她却不明白,皇权是必须要集中的,容不得任何人觊觎,且任何事情都要取得一个平衡,若失去平衡,局面便不受控制,南怀王有野心,但是无实权,老七无野心,可大权在握,不是朕不信任老七,是朕必须要小心防备任何人扰乱我大周江山。” “皇上此言有理。”路公公想了一下,犹豫地道:“只是,正如皇上所言,任何的事情都要取得平衡,若一味地打压摄政王,不是失去平衡了吗?他如今可还在战场上,这场仗未必就能止息的,安然老王爷不愿意出面,祁王爷上书请摄政王妃去,王妃治愈过僵尸病,可到底缺乏医理经验,能否治愈北漠的瘟疫尚未确定。” 皇帝笑了笑,“你真认为老七如今还在军中?” 路公公一怔,“皇上的意思是说,南怀王所言是真的?” “他说的未必是真的,但是老七就一定不在战场上,其实老七心里也明白,朕虽不知道他的行踪却知道他想做什么,朕没有去追查,其实也是信任的一种,信任,基于老七是真心为了大周,真心为了朕。” 路公公吃惊地看着皇帝,“这……若是真的,那今晚这个挟持事件,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必查,南怀王是真有野心的,且也一直都没打算放弃过要购买兵器和招兵买马,先不管他挟持鑫儿是真还是老七的阴谋,但是,孙芳儿今晚出去和谁见面了?孙芳儿如今可是留在朕身边的人啊,接触到她,便是等同探听到朕的事情,朕实在是太大意了,总认为孙芳儿这个人见风使舵,却没想过她到底跟了老八这么些年,他们之间,不是如她所言那么简单的。” 第五百五十二章 打了个小胜仗 路公公想了一下,“那皇上让张将军去调查,调查出来之后,如何处置?听皇上的分析,似乎,南怀王也是被人摆了一道。” “不打紧,总是要调查的,那批弓弩,落在朕的手中不好么?不花费一文钱。”皇帝缓缓地笑了。 “那皇上原先有心把南怀王提为太尉……”路公公迟疑地问。 皇帝摆摆手,“不,今晚的事情,提醒了朕,朕最近确实有失偏颇,若不制止,便会失去平衡,朕看,太尉一职,老九便干得挺好的,让他继续干。” 路公公笑了,“可不是吗?夜王如今可不胡闹了,这太尉一职,胜任有余!” 皇帝轻轻地舒了一口气,看看路公公,“你说,朕最近是不是太过偏激了?” 路公公笑着道:“皇上所思所虑,都是为了江山社稷的稳固,怎么就称得上偏激了?” “江山社稷,朕很在乎,兄弟情,朕以前也在乎,现在……”他没说下去,他不是不在乎,只是,心里总觉得,似乎,他也不是那么的重要。 以前,他觉得任何一个人,掌管朝政,都不会有他这样的魄力和英明,但是,显然老七可以做到,且没有比他做得差,昔日他登基,还要靠着老祖宗帮衬着才可以稳固大臣们的心,如今,老七在多方危难之下,还能屹立不倒,这让他感觉十分的不安全。 路公公见他神色深思,也不敢做声,低头站在一边。 过了一会儿,皇帝道:“老八那边,给点警示吧,这一次他挟持梁王,有人看见,若不做点什么,朕便失去了公允。” “那,也得等张将军把弓弩搜回来再行处置吧?”路公公道。 “嗯!”皇帝半躺在贵妃榻上,心里头思绪万千。 左思右想,又说:“你下个旨意,让摄政王若伤愈,一同去北漠,北漠皇帝若不同意,便着人把王妃送回来。” “皇上,这是为何啊?”路公公一怔。 皇帝抬头看着他,“老七怕是早跟秦舟和祁王爷通过气了,他离开军营,应该也是为了此事,他怎么会放心夏子安一个人去北漠?朕若不下这道旨意,他必定还得折腾点事儿出来,朕累了,不想和他斗智斗勇,他是朕的亲弟弟,且又是一心为了大周,朕或许该成全他这点心思,而且……,而且,他此去北漠,或许,还能联系一下北漠的主和派,这场战事,能不打,最好是不打。” 路公公有些错愕,“皇上,您还要委派任务给摄政王?”这,这不是意味着皇上还相信摄政王吗? “是的,他始终是朕的亲弟弟,若他没有异心,也是我大周的肱骨之臣,且夏霖和丹青县主在宫中,他该知道轻重,再说,不还有老八在京中牵制着他吗?他此去北漠,若不成事,老八那边不会坐视不管,势必得生出点风波来,这便挫了他的威望。若成事,便追究他之前私自离军的罪行,功过相抵,也同样建立不了威望。“ 路公公笑了,“还是皇上有远见啊。” 路公公是笑不出来的,亲兄弟之前这样算计着,对他们这些做奴才的,也是一种折腾啊。 摄政王的才干其实大家都有目共睹,且忠心耿耿,大周有他在,生不了什么事,可若皇上一味猜忌制压,反而不妙。 虽说这一次,看似是顺了摄政王的心意,只是,这背后的算计他未必就看不出来,看出来之后,只怕也会心寒的。 张将军在南怀王的后院里,起出了一批弓弩。 南怀王辩解无力,只能等待他的宿命,看来,卦象没有错,真的是飞鸟失机落笼中了,皇上这一次,可以以谋反之罪,把他打得死无葬身之地。 商丘却十分笃定,因为这个卦象,是有变卦的,所谓变卦,就有绝地逢生的机会,这一线生机,就是皇上的对亲兄弟的算计。 果然,皇上只是下旨,让他回南怀王府反省,且不得过问朝中之事,至于弓弩之事,皇上在旨意里只字不提,既然不提这茬,便没有谋反的事情,一切以他欺负侄儿的罪名来论。 皇帝甚至连当面斥责南怀王都没有,直接让人捆了他回府,撤换他府中的人,全部用禁军看守。 皇帝此举,进可攻退可守,一旦慕容桀和子安立功回来,南怀王到时候罪孽赎完了,也可以为他兴风作浪了。 消息传到了摄政王府。 萧拓跺脚生气地道:“咱做了这么多功夫,就只是禁足?” 苏青展开羽扇,“禁足就很好了,你以为咱做得很周密吗?皇上指定是看出来了,否则,怎么会下旨让王爷陪同去北漠?皇上可不傻啊,他精着呢。” 慕容桀神态淡定,“苏青说得对,我们原本也没打算要即刻办了他,这样挺好的,对谁都好。” “只是,”壮壮蹙眉,“你们说,皇上会相信孙芳儿真的背叛他吗?” “他会相信,”慕容桀笃定地道:“他本来就不太信任孙芳儿,当他不信任一个人的时候,但凡出了丁点的差错,他都会无限放大,若小姑姑怕他不信,不如,找个人放点风声出去,便说老八之前曾中了贵太妃的毒,只是最后不知道谁帮他解了。” 壮壮笑了,“还有谁帮他解?自然是孙芳儿了,在皇帝的眼皮底下,孙芳儿都能为老八解毒,那之后有接触就不奇怪了。” “老九!”慕容桀冲门口喊了一声,“伶俐呢?人换回来了吗?” “皇上打着算盘算计咱们的时候,就换回去了。”夜王坐在门口,回答说。 “孙芳儿那边,确定没办法露出什么口风吧?”壮壮问道。 夜王笑了,“伶俐没别的本事,弄点迷魂药之类的,可是强项,孙芳儿虽然是蛊毒的高手,却不是用毒的高手,所以,如果皇上问起她今晚去了哪里,她只有一个答案,那就是睡觉了。” “谁信呢?皇上都派人去看过,她是出去了。”壮壮笑道。 “所以啊!”夜王耸肩。 今晚的所有计划,其实都瞒不过皇上。 但是,夜王和慕容桀都笃定,皇上不会真正深究,因为,中间出现了孙芳儿的问题,孙芳儿今晚所谓的出宫和商丘等人见面,其实和整件事情是分开的,但是因为在今晚发生,所以,从表面上看就是同一件事。 在同一件事情里,但凡出现丁点让皇上觉得不受控制的事情,他就会反思,会戒备,会严谨。 孙芳儿,就是那丁点不受控制的事情,因为,她对皇上所有的情况都了解,皇上其实最忌惮的人,是她。 第五百五十三章 出发北漠 接下来,便是安排去北漠的人手。 夜王是不能去的,首先他如今还是太尉,身居要职。 其次,他说起北漠的时候,悠长地叹了一口气,“本王在北漠一身的债,去了就回不来了,不过,倒是可以给你推荐一个人,到北漠之后,七哥你去找她,有什么事,她都会帮你的,但是,千万不要跟她说还活着。” “嗯?”慕容桀挑眉,“什么意思?” 壮壮笑了,“情债啊,能有什么,这把戏他都玩转了。” “胡闹!”慕容桀道。 “她是北漠的安公主,皇帝的妹妹,在北漠有些能耐,反正你去找她就对了,还有一个人,你要去见的,这人叫高凤天,是我的结拜兄弟,他为人仗义,在北漠的绿林,算是呼风唤雨的人物,见不得人的事情,你找他就对了,我派伶俐跟着七嫂。” “伶俐?好!”慕容桀对伶俐很是满意,这丫头,聪明得很。 萧拓说:“禁军已经有人掌管,我如今是无业游民,也可以跟着去。” 苏青道:“我也是!” 慕容桀看着萧拓,“你就不要去。” “不打紧,柳柳会支持的。”萧拓说。 柳柳是会支持,但是唯一的要求,是她也跟着去。 到最后,不禁柳柳去,柔瑶也跟着去。 子安啼笑皆非,这是大周旅行团啊。 不过,柳柳和柔瑶跟着去也好,她需要几个护士,柔瑶是懂得医术的,且又是自己人,用起来也放心。 至于柳柳懂得拳脚功夫,没心眼,偶尔派出去做条凶人的狗也不错,加上她是陈老太君的孙女,陈老太君虽说对北漠造成了多年的威胁,但是,北漠的百姓对她很敬重,因为,北漠这个彪悍民族的人,都敬重有本事的人,陈老太君以一个女将的身份,守住大周江山多年,她收获粉丝无数,就连秦舟,都是她的粉丝。 当然了,敬重归敬重,真的在战场上狭路相逢,还是会打个你死我活。 翌日一大早,马车便备好了。萧拓和苏青入宫,跟皇帝自动请缨要跟去北漠,皇帝自然同意,因为此去北漠,事关重大,从大局出发,多几个有能耐的人跟着,是好事。 祁王爷入宫跟皇帝辞行之后,也来到了摄政王府门口。 他对子安道:“我北漠的太子已经启程,相信五日之后,就会抵达大周京城。” 他说这话只是让子安放心,因为北漠的太子来了,她在北漠的安全便有保障。 子安点头,“嗯,我相信你。” 慕容桀依旧装作大金侍卫,跟着出了城。 百官在城门相送,百姓也纷纷加入了送行的行列,有狂热的分子,喊着摄政王妃,引得化作大金的慕容桀频频侧目。 这一次出行,子安带了小荪和嬷嬷在身边,还有伶俐。 她知道北漠也会安排侍女给她,到底是交战国的王妃,北漠不会掉以轻心,所以,她多带几个人,有时候用起人来也安心。 临行前,子安千叮万嘱夜王,要他一定确保夏霖和母亲的安全,刀老大本想跟着去的,但是,子安让他保护县主和少爷,他便听话地留在了大周。 祁王爷心里其实很着急,如果快马加鞭,三天可抵达北漠。 但是念及王妃是女子,舟车劳顿一定很辛苦,若要她策马,怕是受不得苦的,他强自忍耐心里的着急,却也一路叮嘱,马车要快行。 疫症不能等啊,等一天,便死许多百姓。 出了城,抵达五里亭,远远便见有数匹骏马在候着。 子安让马车停下来。 祁王爷蹙起眉头,这才走了几里地,就要休息了?这不要说五天,就是十五天也到不了北漠啊。 他硬起头皮上前,对子安道:“王妃,您是觉得累了还是饿了?” 这马车已经是极尽舒适了,就算再矜贵的人,也不该走几里地就就觉得受不了了。 子安微笑,“不,不是的。” 她回头吩咐小荪和嬷嬷,“你们坐马车跟随大队伍前行,我们骑马,疫症刻不容缓,路上不能耽误。” “是!”嬷嬷应道。 柳柳,柔瑶纷纷下了马车,走向五里亭。 子安看着微怔的祁王爷,道:“王爷,便劳烦您辛苦一点,陪我们策马而去,好吗” 祁王爷顿时大为感动,“本王不辛苦,只是怕辛苦了王妃。” “我能撑住。” 做特工的,体力苦算什么苦?三天三夜哪怕不眠不休,她都不打紧的。 这些马匹,是夜王精心挑选西域的千里马,若不休息,日行千里是没有问题,只要他们辛苦一点,两天便可抵达北漠京城。 这具身体,是弱了点儿,但是,为医者,在病人备受折磨的时候,使命感总能让她疲劳尽消。 慕容桀,萧拓,苏青出城的时候便是骑马,他们三人自然是不必说的,骑术精湛。 慕容桀也恢复了本来面目,祁王爷对慕容桀道:“慕容兄,这一次你们大周出手相助,这份情谊,本王铭记在心。” 慕容桀道:“为两国利好,本王该做的。” 就这样,十余骑扬尘飞驰,往北漠方向而去。 北漠京都皇宫。 无数金色飞檐伫立在日光中,流光溢彩,彰显着天家富贵。 春风轻抚,吹绿了御花园里的柳枝,吹开了万紫千红。 北漠的曹后坐在御花园的凉亭里,金色绸缎绣大朵牡丹的皇后朝服显得她贵气无比,保养得当的肌肤看起来十分光滑温润,淡抹脂粉,遮掩眼角细细的皱纹,身穿绯色宫裙的侍女两边排开,她身后是殿宇深深,日光倾泻,好一幅美不胜收的画卷。 她神态懈怠地看向旁边站着的青年男子,“楚月,此去大周,事事小心。” “母后放心,儿臣知道。”那被成为楚月的男子,器宇轩昂,天庭饱满,一身月白色的长袍,显得身段颀长,英武不凡。 他是北漠皇帝的第七子,被封为齐王,苏贵嫔所生,在北漠皇帝的十二位皇子中,算是最不得宠的一个。 而北漠的太子,是皇帝的第四子,曹后所生,唯一一个嫡出的皇子,珍贵无比,曹后自然不可能让他去大周的。 但是,疫情刻不容缓,祁王那蠢驴,竟提出要太子去大周做质子,满朝文武,竟也同意,所以,曹后不得不想了个折中的办法,让齐王代替太子前往大周。 第五百五十四章 老七被骗了 一行人快马加鞭来到北漠,子安不得不佩服夜王,他找的这几匹马果然是千里马啊,虽说夸张了点儿,但是,一天走个几百里,简直是湿湿碎啊! 两天抵达北漠,因为不取官道,走捷径,比之前预算的要快。 这条捷径,是慕容桀带着走的,祁王爷脸都绿了,因为这条捷径,他自己都不知道。 看来,摄政王对于两国的地形,比他熟悉很多啊,与他敌对,他便是强敌,所向披靡的强敌。 进入北漠境内,子安看到山带断裂,房屋倒塌,这里应该是地震的重灾区,所幸的是,完全没有波及到大周境内。 不过一路过来的时候,在边城歇息问过一些百姓,说地震的时候,边城也感觉到震感,也十分强劲,但是,没有伤亡。 祁王爷听到这里的时候,跟北漠的侍卫说了一句话,“这真是上天惩罚北漠啊。” 不管是不是惩罚,北漠这一次因为天灾而断了进攻的野心,不知道是福是祸。 因为,这场仗打起来,伤亡的人数,也绝不必天灾少,甚至会更多。 只是无人愿意看到任何一个局面,子安是太平盛世的特工,但是也见识过第三世界国家的炮火,知道战争有多残酷。 她希望,自己是真的能平息这一场瘟疫,进而平息这一场战争。 进入北漠境内的时候,他们便放慢了走,一路所见,哀鸿遍野,死尸腐烂在路边,来不及收拾,蚊蝇在尸体上叮咬,天气渐渐地热了起来,这些蚊蝇就是传播疫症的途径。 重灾区是在北漠京都百里外的器城,这里城为器城,是因为这里有北漠最大兵器制造工厂——铁忠库。 铁忠库是皇室开设的,器城的百姓许多都在这里工作,铁忠库很大,足足占据了器城一半的版图,这里曾经显赫辉煌,但是,如今断墙残垣,碎砖烂瓦,说不出的凄凉悲壮。 他们进入器城的时候,是刚刚黄昏,夕阳余光照射在铁忠库上,往日的辉煌遍寻不着,官差和军人在救援,一砖一瓦地搬开,清理底下的尸体。 距离地震,已经过去一月,早就没有生命的迹象,但是因为疫情所以没办法很快展开清理工作和重建工作。 且因为与大周开战,朝廷派出了重兵,救援缺乏人手,没能及时清理尸体才会引发瘟疫。 所以,祁王爷说,上天要惩罚北漠,其实不然,惩罚北漠的,是北漠的好战分子。 若没有这场战事,北漠未必就会发生这场大规模的瘟疫。 救出来的百姓,如今暂时安置在器城外大平谷里,搭建了许多帐篷,马儿还没走到,便闻到了熏天的臭气。 随着马儿前行,子安看到了叫人心碎的场景。 失去家园失去亲人的百姓,茫然失措地坐在临时帐前,他们双眼红肿,像是没断过哭泣,官差不断地从里面抬出尸体,有人追出来大哭。 一个妇女抱着孩子,死命地往他们的方向跑,她一边跑一边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声,“我的孩子还有救,他没有瘟疫,你们不要带走她。” 她身后,有两名士兵追上来,抢夺她怀里的孩子,那孩子早就没了气息,甚至,已经出现脸部肿胀腐烂的情况。 士兵不发一言就抢走了尸体,妇女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这一幕,叫人瞧见,也不禁心酸难过。 柳柳是最心软的,她也跟着落泪,鼻音重重地对子安道:“子安,我们一定要治好这场瘟疫。” 来的时候,大家都觉得,是北漠的人有瘟疫,他们是来平息战争的,瘟疫能治就治,不能治,也没办法的。 但是,当看到这副情景,大家都觉得,战争什么的都不重要了,北漠和大周也不分了,只想治好这场瘟疫,让所有人都好起来。 子安心里也难受得很,她点头,“我们尽最大的努力。” 柔瑶喃喃地道:“僵尸病的时候,觉得僵尸病很恐怖,但是,如今看起来,僵尸病和这场疫症相比,真是……” 她也忍不住落泪,作为医者,她也有悲天悯人的救治之心,她只希望自己能发挥所学,解除百姓的痛苦。 祁王爷脸色苍白地看着这一幕,他轻轻地摇头,又叹气,“我们走吧。” 这里只是沧海一粟,他们一路走过,还有许多这样的情况。 子安问祁王爷,“如今疫症病人是否已经隔离开来了?” 祁王爷道:“本王去大周的时候,皇上已经下令隔离,但是,这是浩大的工程啊,一时怕是做不了,而且疫症每日都有新的病例,如今压根没有足够的人手可以去做这件事情。” “为什么不调兵回来?”子安怒道。 “调兵”祁王爷苦笑,“不会调,皇上和曹后始终认为,如今和鲜卑联手,是进攻大周的最好时机。” 众人听得此言,纷纷一怔,随即愠怒。 慕容桀冷冷地道:“祁王,看来你和本王谈的时候,隐瞒了很多。” 祁王爷自知理亏,道:“慕容兄,我们抵达再详谈吧。” 大家鼓着一肚子气,策马扬鞭,一路疾驰而去。 进入北漠京都,已经是午时左右。 因为按照路程,他们还没抵达,城门不见有人相迎。 但是,抵达北漠国境的时候,祁王爷已经命侍卫快马加鞭回去禀报,按理说,就算没有大规模的迎接,皇帝也会派几个人出来意思意思。 现实是,一个人都没有。 慕容桀等人顿时觉得受骗了,慕容桀这暴脾气,极力压下去,却也一脸的铁青了。 祁王爷没做声,他心虚理亏,如今也不是详谈的地方,只能是默默忍受大家的白眼。 回到祁王府,祁王爷吩咐人去做酒菜,然后请他们进入正厅。 慕容桀道:“祁王,你还是把真相说出来吧,不说清楚原委,这酒本王也吃不下。” 祁王爷脸色灰白,默然地伸手,请诸位坐下来。 他命人把大门关闭,才轻声道:“慕容兄,本王要跟大家说一声对不住,这事儿,确实有所隐瞒。” 慕容桀冷笑,“本王还有上当受骗的一天?真是报应。” 这话自嘲,但是也是真话,他是将心度人了,因为他也曾是摄政王,掌管大周天下,以为做皇帝的,总归是以百姓为念的。 他在心底暗自咒骂,草他大爹的三姨娘,这北漠皇帝,这龟孙子,真是想打仗想疯了。 第五百五十五章 商量对策 祁王爷把事情娓娓道来,“这事儿确实是有所隐瞒,但是,也并非全部隐瞒,皇上确实希望暂时平息干戈,因为瘟疫实在是扩散得太快,且无法控制,他也不得不这样做,只是,慕容兄应该知道,我北漠是分主战派和主和派,主战派以曹后为首,一直对周边国家虎视眈眈,认为北漠是天之骄子,该统一天下,这一次,若能请来安然王爷,则一切问题都没有,可若请不来,只能请王妃,曹后主战派便有所打算,不撤兵,先温和后对峙。曹后跟皇上说,一旦北漠撤兵,大周不顾摄政王妃的安危,大肆来犯,这北漠便有危险。” “危险你个脑袋,本王都已经从军中离开,可见诚意,你们北漠是哄骗了本王与王妃过来为你们控制瘟疫,然后再试图侵犯我大周,祁王,本王对你真的很失望。”慕容桀破口大骂。 慕容桀是真的很生气,因为,他觉得自己做了冤大头,而他是从来不做冤大头的,这辈子只有他算计别人,还不曾被人算计过,除非是心甘情愿。 他选择跟秦舟和祁王爷和谈,是出于对大周百姓的保护,他是不怕打仗的,只是不想打。 而在这件事情上,他认为北漠是该比他更低姿态的,但是没想到他来到北漠,却被告知原来他们只是后备,好,这点他早知道,但是,他认为纵然是后备,也该是很有信服力的后备。 而且,最恼火的还是北漠还想着打,是不是已经认定子安没办法治好瘟疫? 到底还有什么图谋? 祁王爷脸都绿了,虽然说他在这件事情上是很心虚,可他也是北漠的王爷啊,位高权重,被慕容桀这么指着痛骂,他也下不来台。 他脸色不好地道:“慕容兄你先稍安勿躁,听本王说一句,首先本王表面立场,本王是不希望打仗的,本王作为主和派之首,比任何人都渴望和平,但是,本王的兄长镇国王爷和曹后,一直都怂恿皇上,他们两人,是不会管百姓死活的,这次若不是死了这么多百姓,他们也不会同意让你们来,本王选择坦言相告,如今更是没有丝毫隐瞒了,便是在这里给大家做个保证,主和派,会不惜一切争取停战。” 大家面面相窥,这算哪门子的求助啊?这分明只是让他们来安抚一下北漠的百姓,告知大家,朝廷不是不管大家的死活,你看,我们和大周在打仗,都反去请他们的神医过来控制瘟疫。 萧拓道:“你这算哪门子的坦言相告啊?都骗了我们过来才说,还有,我严重怀疑,即便我们治好了瘟疫,你们北漠也不会放弃战事,是不是?” 萧拓这话问到了点子上,因为,大家都看到祁王爷神色怔了一下,然后低着头不敢说话。 慕容桀真是火冒三丈啊,他这个摄政王是有多幼稚好骗啊? 这,按照寻常的逻辑,北漠经过这一次大灾难,死伤这多人百姓,且损毁了这么多的房屋,需要大量人手救援和重建,需要大批银子安置灾民和治疗瘟疫,北漠并不算特别的富庶,因为常年兴兵的缘故,国库是空虚孤独已久了,任何正常的脑回路,都不会选择对来帮忙的友国起兵。 子安也很生气,这简直是奇葩到了奇葩它祖先的地步了。 国内不安,还如此野心勃勃,这北漠皇帝真当他是三胖啊? 祁王爷的话,就像是一盘冰水,狠狠地泼在了众人的头上。 大家都怀着平息战乱,救治北漠百姓的热情前来,虽不说多伟大,但是一定是有大爱的,祁王爷一下子把整件事情的格调降下来,弄得他们现在只差像拿着破兜前来乞讨的丐帮弟子一样。 祁王爷接下来的一句话,更是让大家气得冒烟。 他说:“大家先稍作休息,小王先入宫禀报皇上。” 苏青瞪大眼珠子都掉下来了,“你说什么?连朝文馆都不让我们住?” 北漠是朝文馆,是专门招待外宾的,当然了,也只有级别高的外宾才能入住。 但是,一个摄政王,一个王妃,另外两个也是将军,至于柔瑶和陈柳柳,也非等闲门第的人,入住朝文馆,已经是为朝文馆擦亮了招牌了。 他们还想怎么地?怎么……地嘛? 祁王爷脚步抹得很快,怕再听到他们抱怨生气的声音。 出了正厅,他吩咐好家臣好好伺候慕容桀等人,便飞快入宫去了。 萧拓怔怔地问慕容桀,“怎么办?” 慕容桀生气地道:“你问本王,本王问驴啊?” 柳柳道:“我们走吧,回去,当权者都不管百姓的死活,咱凭什么管?都死了算了。” 柳柳这样说,又想起路上见到的那些受灾百姓,不禁跺脚,恨恨地道:“这北漠就该换个皇帝。” 还是子安先冷静下来,在场的这些公子哥儿王爷县主的,出身高贵,没受过什么委屈,自然会生气的。 她也生气,但是生气过后,也就慢慢地冷静了。 没办法,这么多个人里面,在受委屈这个领域,子安还是遥遥领先的。 “老七,我们分析一下。”子安道。 听子安说分析,大家便围了过去。 子安因为一路骑马,腿有些痛,没办法站直,坐下来屁股又痛,所以,蹲了下来,大家自然就跟着她蹲下来围成一个圈。 “不管北漠的皇帝欢迎不欢迎我们,或者说对我们没有存什么希望,只是用我们来忽悠一下百姓,安抚百姓,这都是他们的打算,我们呢?我们得有自己的打算,刚才听祁王爷说,北漠的主战派是以曹后和镇国王爷为主,主和派以祁王爷为主,我们首先的就是不能先得罪祁王爷,毕竟还要他牵头去联合主和派的人,至于疫症,我们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但是也别给他们什么保证,反正他们也没想过我们能治好,只让我们来忽悠人的。在这个情况下我们不能忘记我们来北漠的两大目的,第一,治疗瘟疫,第二,联系主和派营造势力逼皇帝退军,好,我有点啰嗦了,主要是因为生气。” 子安的话,让大家的怒火也都平息了一些。 柔瑶在这个时候,问了一个比较关键的问题,“那个秦舟对这场战事是什么打算?七哥你和她还有祁王爷谈过,她的态度是什么?” 第五百五十六章 被怠慢了 慕容桀道:“秦舟是一个武将,她秦家在北漠被抬上神台,是因为北漠重武,也就是说,有仗打,她的地位就会更高,你说她会同意放弃战争吗?她是迫不得已,因为,秦族壮大,枝叶也多,刚好有一房在器城,这一房人,有过半数染了瘟疫,秦舟是一个家族观念很强的人,所以,她才同意祁王爷的建议。顺带说一句,主战派,也以她为首,不仅仅是镇国王爷和曹后,而且,曹后是她的表姐。” 慕容桀说完,大家刚燃起来的一点热情又熄灭了,悲观啊。 他们被祁王爷卖了猪仔,心塞啊! 怒! 怒! 怒! 但是,再怒,也不能回去了,他们是持着皇命来的,带着大周百姓的期盼,带着北漠百姓的渴望。 做好人最吃亏的一点,就是你跟人家说仁义道德,人家当你二百五。 但是,更让人愤怒的还在后头。 祁王爷入宫面圣,皇帝和曹后在御书房接见了他,在场的,竟然还有太子。 祁王爷大惊,“太子不是该早启程去大周了吗?” 他可是跟大周皇帝保证过,太子会尽快赶往大周的,这会儿还不去,回头大周皇帝以为他空口说白话,那可就不妙了。 太子拱手一笑,“皇叔,不必奇怪,七弟已经启程了。” “楚月?”祁王爷懵了,“之前不是说好了吗?是太子去大周做质子。” 曹后微笑开口,“王爷,原先我们是说好了,如果能请得大梁的安然王爷来,才让太子去大周做质子的。” “若安然王爷能来,还需要太子去吗?皇后娘娘,我们可是跟大周皇帝保证过,是会把太子送过去的。”祁王爷甚觉不妙。 “不,你听错了,”曹后依旧笑着,一脸的神定气闲,“本宫和皇上都没有说过。” “皇上!”祁王爷猛地看着皇帝。 北漠皇帝今年五十三,但是保养得当,看起来就像四十出头的人,他身穿黑色龙袍,斜斜地靠在椅子上,对祁王爷的着急紧张丝毫不以为忤,漫不经心地道:“皇后说你听错了,那就是听错了,不过,也不打紧,北漠无人见过太子,就算楚月去了,大周的人也不会知道,错有错着,也算好事一宗。” “皇上,”祁王爷这次可真是哭笑不得了,“这怎么会无人见过太子?大周可是有好几位臣子见过太子的,不说旁人,就说萧侯爷和陈太君,都是见过太子的。” “萧侯没在朝中,不是领兵出去了吗?至于陈太君,她年纪大了,不管朝中之事,就算管,想必她老人家也不会老到糊涂地挑起两国的纷争,所以,皇弟你不用担心,皇后这个安排,朕很满意啊。” 祁王只觉得心底一股子怒火直窜脑门,真是报应啊,他骗了慕容桀,现在自己也被皇上和皇后骗。 “皇上,摄政王妃是来给我们治病的,我们是不是先讲信用啊?”祁王爷语重心长地道。 祁王爷这样说着,却悲哀的觉得自己很愚蠢,跟他们说什么信用?他们如果有信用,就不会这样耍无赖。 他顿时心灰意冷,这些年,也不是头一遭心灰意冷了,可又能如何?北漠多位君主,都是主战派的人,只有靠他们几个老弱残兵顶着。 皇上登基的时候,野心也没有这么大,但是,自从曹后得势之后,每日不知道吹什么枕头风,举荐了一个三石道人和一个狐媚子进宫去,每日迷得皇上五迷三道的,政事大部分都交给了曹后,说是曹后和镇国王爷秦舟三人会帮他扩展疆土,他就是千古一帝了。 祁王爷觉得,自己怕是撑不住多久了。 “如今,摄政王夫妇已经抵达了京都,皇上是否设宴款待?”祁王爷忍住怒气问道。 皇帝想了一下,“这设宴款待,也不太合适,毕竟如今国难当前,瘟疫肆行,百姓都知道他们是来治病的,依朕看,便让他们抓紧去疫区治病吧。” 祁王爷气得一口鲜血都要吐出来,“皇上,他们可是我们求着来的啊,若让人知道我们北漠如此怠慢,传出去,岂不是有辱我北漠名声?” “放肆!”曹后厉声怒斥,“设宴款待也要看时候,正如皇上所言,如今瘟疫肆行,若让百姓知道大夫来了,不去疫区治病反而在宫中设宴吃喝,这罪名你担当得起吗?” 太子笑道:“皇叔,你还是走吧,回去好好招呼着,在府中设宴和在宫中设宴,不也一样吗?酒菜备好点就是了。” 祁王爷气得脸色铁青,“殿下,人家千里迢迢,一路甚至休息都没有休息过,飞奔到我北漠只为救治灾民……” “行了,行了,”皇帝忽然就不耐烦起来了,“你到底是真不明白皇后的用意还是假不明白啊?这慕容桀是何许人啊?他是大周的摄政王,也是大周的战神,他的身份何其金贵?若朕再奉他为上宾,他在我北漠,岂不是如入无人之境?那些臣子,只怕会把他的门槛都踏破,我北漠的内政,容不得任何外人干涉。” 皇帝口中说的那些臣子,是指主和派,大周派人来,明显是有和谈的目的,主和派那些人还不巴巴地前来跟他会面吗? 如果朝廷重视慕容桀,则会让他们产生错觉,觉得朝廷的风向趋向和谈,便失去了进可攻退可守的先机了。 但是晾着他们,则可以告诉主和派的人,朝廷不到万一,不会和谈,不会撤兵。 当然了,能治好瘟疫,就另说,可现在看来,不是夏子安一个人前来,是慕容桀带着萧拓苏青等人也来了,目的就不纯,北漠是不能够先低头的。 这是北漠的尊严。 祁王爷听明白了皇帝的意思,也知道他不会改变主意,遂愠怒地道:“既然皇上和皇后这样认为,那臣弟便告辞了。” 他甚至连礼都不行,转身就大步而去。 皇帝蹙眉,“越发的没规矩了,这些年,是抬得他太高了,这一次也得趁机压他一下,莫要叫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曹后淡淡地笑了,“皇上息怒,何必跟他置气?祁王为人天真,以为慕容桀和夏子安是真的来治疗瘟疫的,可他不明白,若只是治疗瘟疫,来一个夏子安就够了,慕容桀巴巴地来做什么?” “皇后的意思,是慕容桀怕了北漠,其实不敢迎战,所以寻求和谈?若是这样,便更不能见了。”北漠皇帝道。 第五百五十七章 皇帝的野心 曹后道:“所以,臣妾也说先晾着他们,横竖如今他们在北漠境内,任他慕容桀再厉害,莫非还能翻天不成?” 她扇扇手,示意太子出去,太子躬身退了出去。 曹后拍了一下手掌,道:“来啊,请青妃娘娘!” 皇帝听得请青妃,一张脸才和缓了一些,“还是皇后知道朕的心意。” 曹后端起酒,笑盈盈地饮了一口,眼底光芒一闪,随即敛去。 片刻,便见青妃抱着琴进来。 她身穿一身青色宫裙,只见她肌肤白皙胜雪,杏眼琼鼻,红唇娇润,这大秋天的,这一身对襟宫裙贴身,露出洁白修长的脖子,堕马髻慵懒,步履间更觉得万种风情,是我见犹怜之姿。 皇帝见了她,眼睛就发直了。 皇后笑着起身,“好了,臣妾还有事要办,青妃你好好陪陪皇上,皇上这正烦心呢。” “是,臣妾恭送皇后娘娘!”青妃福身,红唇轻启,软语如涓涓流水,叫人只听其声,便沉醉其中。 皇后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缓缓而走,裙裾扫过殿中的白玉石阶,说不出的华贵雍容。 青妃福身,“臣妾参见皇上!” 皇帝开怀一笑,招手道:“过来!” “是,皇上!”青妃走过去,坐在皇帝的大腿上,琴放在桌上,回身搂着皇帝,娇媚一笑,“听皇后娘娘说,皇上心烦,到底是何人惹得皇上心烦啊?” 皇帝伸手捏了她的下巴一下,“没什么好心烦的,朕如今正得意。” “得意?那是什么好消息啊?不如说给臣妾听,让臣妾也得意一下。”青妃掩嘴轻笑。 “朕诱骗了大周的摄政王过来,战场上没了慕容桀,大周想赢,可就难了。”皇帝笑了起来,眼底精光尽露。 青妃疑惑地道:“但是,那摄政王夫妇不是来治疫症的吗?” “那不过是安抚民心,这仗,怎么都得打下去,至于摄政王和夏子安过来,也叫主和派那些人被总是在朕的耳边絮絮叨叨。”皇帝亲了她的脸颊一下,大手攀上胸前,便是肆意搓揉。 青妃娇羞一笑,“皇上,这还是大白天呢。” “大白天怎么了?你是朕的。”皇帝霸道地说。 青妃躲了一下,“皇上真坏,不仅欺负臣妾,还连祁王都一并欺负了,祁王若知道皇上的真正用心,怕是要气坏了。” “朕这个皇弟啊,就是一根木头。”皇帝停下手,显得有些意兴阑珊,“好,你去抚琴一曲,朕想喝点酒。” 青妃站起来,“好,皇上想听什么?” “金戈铁马!”皇帝霸气一笑。 北漠的先祖,是马上得的天下,只有战争,才可以扩建功业。 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受了皇后的怂恿,才会不断征战。 青妃纤指扫过琴弦,发出铮铮琴音,这首金戈铁马,从一开始就大开大合,千军万马奔腾,非琴艺十分出色不能演绎。 皇帝闭着眼睛,幻想着北漠的金戈铁马踏过大周的国界,杀往大周京都而去。 大周,就是他的终极梦想,肥沃的土地,美丽的女人,还有,那名闻天下的袁大小姐。 只见过一面,看她作画一次,便终生不能忘啊,若不能尝其滋味,他做这个皇帝,又有什么意思? 祁王爷离开御书房,站在宫门口,竟不知道何去何从。 他不敢回府,不知道如何跟摄政王交代,之前的承诺,都像是放屁一样。 不得已,他只好去给皇太后请安。 在皇太后屋中说了一会儿话,皇太后乏了,要去休息,他只能在御花园闲逛。 他知道,这场仗,不会停止了。 慕容桀来了北漠,把对方军帅拿捏在手,北漠的胜算很高。 只是,这样一来,疫区的百姓,只怕就没救了。 疫症是会扩散的,要如何遏制这种情况?皇上难道真的打算牺牲十几万百姓的生命? 他背着手,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这烂摊子,他真是没办法面对啊。 他最怕就是辜负人家的信任,尤其,对方还是大周的摄政王。 从皇太后处出来,便见青妃带着宫女前来给皇太后请安。 “青妃娘娘!”祁王拱手。 青妃淡淡地点头,“王爷也来给皇太后请安啊?” “是的,皇太后已经歇息了,青妃娘娘改日再来吧。”祁王道。 青妃有些失望,“歇息了啊?本来还想着给她老人家弹琴,罢了,那本宫便回了吧。” “青妃娘娘慢走!”祁王道。 “祁王你在这里稍等,小灵,回宫里给祁王取份人参,让祁王带回去给太妃。”青妃吩咐道。 “是!”祁王应答。 青妃瞧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祁王等了一会儿,便见青妃身边的小灵拿着一个盒子来。 “这是太妃之前入宫的时候,问青妃娘娘要的,太妃怕是知道青妃娘娘得了皇上赏赐的千年人参,当着皇太后的面问青妃娘娘要的。”小灵说,语气显然有些愤然。 祁王淡淡地道:“请代本王谢青妃娘娘。” “王爷不必客气,只是,娘娘身子也不好,这人参本是皇上赏赐给青妃娘娘补身子的,所以,这一声谢谢,青妃娘娘还是担得起的。”小灵说完,傲然转身走了。 祁王爷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捧着那人参盒子,便往外走。 这刚走了没几步,便见太子从身后追过来,“皇叔,本宫也要出宫去,和你一块走吧。” 祁王瞧了太子一眼,垂头丧气地道:“好,走吧。” 两人往外走,太子瞧了祁王手上的盒子,道:“这不是父皇赐给青母妃的人参吗?怎么会在皇叔的手中?” “青妃娘娘说送给母妃,让本王拿回去。”祁王心事重重地道。 “哦?”太子笑了笑,眼底闪过一抹精光,“本宫听闻,这是千年人参,本宫还没见过千年人参呢,不知道皇叔能不能打开让本王看看?” 祁王停下来,瞧着太子,“不如,便送给太子吧?” 太子连连摆手,“这使不得,这是青母妃送给太妃的东西,本宫岂敢要呢?不过是看看,长长见识。” 祁王爷打开盒子,“这千年人参,本王也没见过,母妃也真是的,这皇上赏赐给青妃娘娘的东西,怎么就好意思问呢?” 盒子里躺着一条人参,也不算特别大,但是人参须特别多,通体皱巴巴,不像人参,倒像是个老头。 太子盯着那盒子,然后笑了,“这就是千年人参啊?其貌不扬啊!” 祁王爷把盒子收起来,“其貌不扬的,通常是好东西。” 太子笑了笑,“对了,本宫想起还有些事要办,便先不跟皇叔出宫了,皇叔先行。” 祁王爷嗯了一声,“好,那本王便走了。” 第五百五十八章 还以颜色 太子看着祁王的背影,冷笑一声,转身走向长廊里。 长廊的尽头,一袭衣裙若隐若现。 “母后,看过了,盒子里确实是人参。”太子躬身道。 曹后嗯了一声,“那就行。” 太子疑惑地道:“母后怀疑什么呢?莫非您怀疑青妃会和祁王串通?” “皇儿,做人小心点,总没错的。” “只是,母后不是一直教导儿臣,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吗?既然放了青妃在父皇身边,又为何要防备她呢?” 皇后徐徐转身,往前走着,“你父皇喜欢青妃吗?” “喜欢,自然喜欢。” “既然你父皇喜欢她,便意味着她在你父皇心底是有一定的分量,有可能会左右到你父皇的决定,而且会从你父皇那边窥探到许多消息,旁人不知道的消息,若青妃有背叛之心,泄露了这些消息,对本宫的排兵布阵,便有阻碍。” 太子噢了一声,“原来如此。” 曹后慈爱地道:“你啊,还太年轻,好好学,总有一天,你会有你父皇的手段。” “父皇有什么手段?还不是被母后左右?”太子轻蔑地道。 曹后轻轻地摇头,“傻孩子,不要把你父皇想得太简单,若不是母后引了青妃和三石道人进宫,迷惑了你父皇,他如今,岂会这么听本宫的话?” 太子似懂非懂地点头,“不过,儿臣也不必担心,凡事都有母后为儿臣筹划。” “你自己也得长进,不妨跟你皇叔多学着点,你几位皇叔,都是大有出色之辈。” “是!”太子应道。 祁王爷出宫之后就马上上了马车,吩咐车把式,“快走!” 车把式得令,扬起马鞭,“咋!” 祁王打开盒子,拿出人参,往锦盒底下探了一下,取出一张纸,他飞快地看了一下,然后塞入袖袋之中。 看完这张字条,他的心情更沉重了。 他的猜测没有错,皇上是真打算挟持慕容桀在北漠,然后着秦舟继续开战。 而且,这不是曹后的主意,而是皇上的主意,之前,他们一直认为皇上是受到了曹后的迷惑,才会做出许多糊涂的决定,但是,原来,曹后的可怕,远不及皇上。 回到王府,他深呼吸一口,才迈腿进去。 慕容桀等人已经吃过饭了,家臣也安排他们住下来,就住在王府的昔阳馆。 昔阳馆是王府最大的楼宇,有十二个房间,一个正厅两个偏厅,独立花园,足足占据王府三分一的土地。 安排慕容桀在此,也可以看出,祁王爷对慕容桀的看重。 “慕容兄,王妃,吃得还习惯吗?”祁王爷进门就扬起笑脸问道。 慕容桀在院子里擦拭着剑,见他进来,也不过是淡淡地抬眸,“习惯?有什么习惯不习惯的,有些事情,慢慢就习惯了,例如被骗。” 祁王爷讪笑了一下,“这……慕容兄真会说笑。” “祁王,老实说吧,北漠皇帝的意思,本王知道了,也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们皇帝,是想拘本王在此,继续进攻,想必,他在本王双脚踏入北漠疆土的时候,便开始传旨秦舟让她进攻了,是吗?” 慕容桀一边说着,一边试剑,动作如云流水,一气呵成,不过是随手一舞,便觉得剑气逼人。 祁王爷听了这话,一个头两个大,这点,他也不知道,他道:“秦舟将军怕是不会进攻,毕竟,秦家还有一房人在器城。” “皇帝在圣旨里,也会说大周夏子安压根无法治疗疫症,到时候,秦舟还有什么需要顾忌?她本来就想打这一场仗。”慕容桀冷笑。 祁王爷硬着头皮,“慕容兄,本王对不起你们,这一次,本王也被皇上和曹后哄骗了。” 慕容桀收剑,忽然狂邪一笑,“不打紧。” 祁王爷一怔,“慕容兄?” 慕容桀把剑竖起来,背手进去,道:“旨意下去之后,不消数日,北漠皇帝就会收到好消息。” “慕容兄,你说明白点。”祁王追了进去。 慕容桀却反手把门锁上,“本王累了。” 祁王吃了个闭门羹,却丝毫不能发怒,谁让他理亏在先呢? 慕容桀进了厅,坐在太师椅上,子安在一旁看着书,她听到了祁王和慕容桀的对话,便笑道:“你为难他也没用啊,你没见他吗?都平白愁多了几根白头发了。” “愚蠢!”慕容桀冷哼一声,“愚蠢之极,北漠皇帝的话可也信?” “你不也信了吗?”子安笑道。 “本王虽然信了,可本王做事从不赶绝自己,不还留了一手吗?等着吧,北漠的皇帝想挟持本王在这里,好对大周进攻,本王便叫他首先吃了一个败仗,尝尝吃哑巴亏的滋味。” 子安好奇地问:“吃什么哑巴亏啊?如果秦舟进攻,会怎么样?” “保密!”慕容桀笑了,“你啊,就专心等待消息吧。” “我还真不管了,温意留给我的医书,关于瘟疫的记载有很多,我得快看。”子安道。 “嗯,今晚去疫区吧。”慕容桀道。 “好!”子安是希望越快越好,但是,只怕祁王那边不配合。 这弄得那些患上疫症的是他们大周的子民,北漠那边,倒是轻松啊。 “子安,本王先和你分析一下北漠皇帝的心思,他如今是不信你可以治愈瘟疫,但是,他会先对外宣布,说你能治愈瘟疫,让大家看到希望,让大家对你信任有加,但是,当你研制不出方子,他们对你的信任就会变成怨恨,当初有多大的希望,最后就有多大的恨意,百姓的怒火,会把我们活活烧死。反之,如果你能研制出方子,他们也一定会暗中派人掠夺,抢了这个功劳,然后告知北漠的百姓,你夏子安还是什么用处都没有,于是我们便会遭受北漠百姓的唾弃,所以,不管是哪一种,我们都一点好处没有。” 子安点头,觉得慕容桀分析得很透彻。 “那我们该怎么做?这场瘟疫,我们不管了吗?但是就算不管,我们现在进入了北漠境内,要离开怕也不容易。”子安问道。 “瘟疫,我们是要治的,毕竟,那些都是无辜的百姓,你放心,本王自有良计,接下来的几天,你和柔瑶柳柳伶俐她们去疫区,本王和萧拓苏青四处走动。” “这是北漠境内,你一定要小心。”子安道。 “放心,本王的能耐你还不知道吗?”慕容桀伸手扯了一下她手臂上的刀疤索,“北漠皇帝敢欺骗本王,本王总要还以颜色。” 眼底,登时露出霸气的光芒。 第五百五十九章 安公主 疫区是在东南一带,东起杏山一直延绵到安城。 安城就是北漠京都外不到五十里的地方,旁边紧挨着器城,罗县,器城,安城都在同一条线上,所以,属于地震重灾区,也是灾民最多的地方。 因为死亡人数比较多,且加上抽调了部分官兵回京都,因此,疫症蔓延得很快。 慕容桀和子安等人一大早就出门去了,祁王爷来到昔阳馆的时候,昔阳馆已经人去楼空。 问了家臣,才知道原来慕容桀已经一大早留带着王妃出去了。 罗县,器城,安县都是重灾区,安城因为是天子脚下,灾民为了引起朝廷的重视,都一窝蜂地涌过来,想当然,京城是不会容纳这么大一群灾民的,而且疫症爆发之后,一直投入的医疗人手严重不足,哪些是患有瘟疫,哪些是健康的,不得而知,在这种情况下,曹后下了一道命令,城门,只出不进。 这意味着,这是对外的封锁线,隔开了天堂和地狱。 慕容桀等人一路走来,亲眼所见的那些惨状,虽然就在天子脚下,但是皇帝见不到,大臣见不到,京城百姓也见不到。 见到尚且不怜悯,没见到,岂不是更能当没事发生一般吗? 子安想去疫区,但是,必须要朝廷的人带着去,才能参与治疗。 但是,祁王爷那边像是软了下去,他们只能自己想办法。 所以,这天,他们一行人,带着从大周带来的特产,就来到了安阳公主府。 安阳公主,也称为安公主,是皇帝的亲妹妹,一奶同胞的。 这个安阳公主,是个怪人。 北漠的人都这样说。 她不成亲,也不相亲,多少名门才子捧着金银珠宝跪在公主府为了目睹她一面风采,她收了礼,人却不见。 北漠有两大出名的吝啬鬼,一个是路太妃,路太妃,便是祁王爷的生母,如今住在祁王府。 至于另外一个,就是安阳公主。 她是真的很吝啬,那么有钱,府中过的却是抠死人的生活,奴才下人没几个,出门基本靠骡子,连马车都没有备下,她说养马浪费银子。 下人的工钱,是朝廷出的,所以她才勉强留下了几个。 按理说,一个尊贵的公主府,府中起码也得百几十人伺候,可她偏不,留了一个贴身的宫女,一个花王,一个厨子,两个洒扫婆子,一个院子里伺候的丫头,连门房都没有的。 侍卫?更是没有的。 像大周慕容壮壮那样有一大批的暗卫?更不可能,首先不管说谁发工钱,这得花多少钱吃饭啊? 府中有什么奢华的东西没有?没有。 一件都没有。 皇帝没赏赐?没人给她送礼?不,赏赐了也送了,但是她变卖了啊,安公主认为,天下没什么比银子更亲的,亲人会死,爱人会变,银子始终就是自己的亲生子。 不过,她倒是藏了一些古董,至于藏在哪里,无人知道。 因为有京中宵小之徒知道公主府没有侍卫,便前来捡点便宜,但是找了一通,诺大的公主府,竟没有值钱的东西。 小偷生气得很啊,想着要不,带件好衣裳回去变卖了也能吃一顿好的,结果,打开衣橱,小偷哭着走了。 他祖母穿的都要比安公主的好。 没错,安公主的抠门,已经到了巅峰的状态,京中……不,国中无人比她更抠。 慕容桀等人一大早来到安阳公主府,这府门紧闭,苏青瞧了下,“门房在哪里呢?” 萧拓道:“这么早怕是没起吧?” “这都什么时候了,门房还不起来?”柔瑶不信,走上前扣动兽头古铜门环,“有人吗?有人吗?” 里面没有什么声音,柔瑶倾听了一下,听到有细碎的脚步声响起。 柔瑶道:“这公主府怎么这般松散?门房竟然躲在里面去了。” 萧拓道:“等等吧,听到里面有人的。” 果不其然,一会儿,门便被打开了。 开门的是一个老妪,她头发都白了,眯起眼睛瞧了一下,“谁啊?” 众人一怔,这门房竟是老妇人? 柔瑶也不细想了,上前道:“老婆婆,我们是大周来的使臣,,想见安阳公主。” “大周来的人?”婆婆噢了一声,直起腰肢打量着他们,“嗯,你们先进来吧,老奴去请公主。” 众人见她连背都驼了,都想安然公主怎么会让这样一个老人家去做门房呢?真有急事要她去通报,怕是半个时辰都回不来啊。 只是,进入这公主府之后,对于老婆婆是门房的事情就不执著了,因为,这公主府外面看着不错,毕竟是皇家的赏赐下来的府邸,一砖一瓦都有讲究。 但是,进了府中,看到院子和正厅,众人都膛目结舌了。 这院子确实很大,一眼看过去,几乎不到头,但是,都种满了瓜菜,一朵花都没有,如果油菜花算话,也是有的。 除了瓜菜之外,还有一片果树,枣子树,梨子树,山楂树,榛子树,还有银杏树。 院子里,有一个身穿粗布衣裳的妇人在浇水,看样子,应该是种了矮黄和茄子。 那老婆婆走到妇人身后,道:“公主,有人来找您。” 众人一惊,这妇人就是公主?就是安阳公主? 这北漠虽说不是最富贵的国家,但是,北漠的人自打明肃帝开始,就崇尚奢华之风。 到了这一朝,曹后在后宫的作风十分奢侈,高调。 无真丝不穿,无名贵新鲜不吃,已经是举国闻名,连大周的百姓也有所耳闻。 曹后得势,她的作风自然人人奉行,人人跟风,尤其以皇室中人为甚。 但是,这个安阳公主,竟然如此朴素节省?实在是万绿丛中的一点朱砂红啊。 安阳公主直起腰,慢慢地转过身来。 众人只觉得眼前一亮,方才从后面看她,觉得她是妇人,主要是因为她凌乱的头发和粗布衣衫,如今她回过身来,见她面容姣好,浓眉大眼,虽不说极美,却也是中上之姿。 而且,她的面容很贵气,鹅蛋脸,丹凤眼,眉毛浓黑,即便穿着这样朴素的衣裳,也丝毫没有埋没她的气质。 她仿佛是天生的公主,好吧,她本来就是天生的公主。 安阳公主的眼睛落在了慕容桀的脸上,打量了一下,才福身道:“是大周摄政王慕容桀是吧?” “慕容桀见过公主!”慕容桀拱手回礼。 第五百六十章 尴尬的国宴 众人确定这是安公主,才纷纷见礼,安公主也一一见过,难得的是她竟然一点架子都没有。 安公主确实是没有架子的,她甚至只是把自己当做普通人家的女子。 “公主一眼就认出了本王?”入座之后,慕容桀才略微诧异地问道, “夜香王,是你弟弟吧?他现在人在哪里?”安公主问道。 “……夜王,死了。”柳柳代替慕容桀回答,神色忧伤。 萧拓看向安公主,又看了看柳柳,附在她耳边轻声道:“你撒谎时候的神情很自然啊。” 柳柳身体僵硬,脸部僵硬,只当听不到。 安公主冷冷地笑了,“死了?如果是真死了,那死得好啊。” 当时夜王让大家告知安公主,说如果安公主问起他来,就说他死了,当时大家都觉得是情债,可如今看来,安公主不像喜欢他的啊。 子安直接问了,“不知道夜王和安公主之间有什么恩怨呢?公主这般恨他入骨。” 安公主咬牙切齿地道:“这厮,骗了本宫一百两银子,从来就无人能从我手中抠出银子的,你说我能不恨他吗?” “啊?” 大家面面相窥,这算什么事啊?一百两银子的事情而已吧?怎么要弄得你死我活似的? 苏青连忙拿出一百两银票,“公主,这是鼎丰号的银票,您可以在北漠的鼎丰号兑换。” “北漠还没有鼎丰号呢。”萧拓拍了一下他的手。 “不必,那一百两银子,他早就还给我了,如今不是一百两银子的事情,而是让人知道他从我的手中骗走了银子,我的面子往哪里搁啊?” 所有人都知道,她安公主的银子是只进不出的,这么多年的功力,被他夜香王破了功。 众人想起夜王说安公主的时候,大家猜测是情债问题,他还沾沾自喜不予否认,都不禁想,脸真是大,哪里是什么情债?分明就是钱债。 这提了点闲话,安公主显得很生气,可说正事的时候,确实正如夜王所言,她义不容辞地帮忙。 他们是来治疗瘟疫的,但是北漠的百姓压根不知道他们来了,皇帝也一味晾着他们去另做打算,所以,子安跟安公主说,希望她能制造舆论压力,第一,要百姓知道他们来了;第二,要北漠皇帝亲自请他们去灾区治疗瘟疫。 进入灾区,绝对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朝廷已经派了人前往疫区,要这些人听她的话,且配合她的研究和治疗,她就一定要得到北漠皇帝的旨意。 安公主听了子安的话,如实告知,“疫区的事情,本宫已经做过调查,器城,罗县,安城三个地方,是疫症最严重的州县,但是不意味着其他地方没有,不仅如此,除了瘟疫之外,如今老鼠横行,啃咬尸体再去咬人,本宫虽不懂得医理,却也知道这样会传染疫症,总之,疫症比之前更多了一种传播的途径,对我大周百姓,是大大的不利。” “皇上是如何打算的?”慕容桀问道。 安公主冷笑,“在他看来,百姓的生命,是他走向霸主的台阶,垫脚石。” “真狠毒!”萧拓想也知道,北漠皇帝会怎么对待这些患有疫症的病人。 想要彻底消除这种病毒,最好的办法,就是把所有怀疑染病或者是已经染病的人,全部烈火焚烧。 人死了,疫症自然就没了。 只要他能入侵大周,以后,大周的百姓,也就是他的国民。 霸主,是从来不计较几条人命的得失。 最重要的是,如果皇上是有这个打算,如今疫区内,帮助这些灾民的,不是大夫,而是官兵手上的刀。 “安公主,疫症我会尽力而为,但是,这两件事情,你得帮我办好。”子安立刻道。 “行,你们先回去等消息,明日,本宫保证,所有人都知道你们带着大周皇帝美好的祝愿而来。”安公主笃定地道。 子安从没见过这么爽快的女子,顿生结交之心。 不过,当子安他们出去之后,一份账单也随着送了出来。 “三百两一件事?两件事六百两?这是要我们给银子吗?”子安啼笑皆非。 “本王来吧。”慕容桀拿过下人手中的笔,在底下写了个欠字,然后签下夜王的名字再写上结算日期,便叫回给下人。 “夜王会恨死你的。”子安笑着道。 “他横竖都招人恨了,多一宗不多。”慕容桀耸耸肩。 安公主办事真的特别爽快,明日中午左右,祁王爷便开心地回府,告知慕容桀,说皇上要传召他们入宫去,还设下了宫宴款待。 子安道:“既然北漠皇帝要接见我们,那么,我们可入住朝文馆了吧?” 接见便等同承认,这国宴都能设下了,还不能入住朝文馆吗? 祁王爷连连点头,“那当然,皇上说了,命人先把你们的东西挪到朝文馆去,接受百姓的膜拜,皇上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就对你们改观了。” 子安失笑,这祁王爷,脑子没事吧?这么幼稚的话也能说得出来? 皇帝会对他们改观?那是不可能的,必定是有人在背后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而且,皇帝不是不让他们去疫区,只是不愿意下这个圣旨,赋予她特权。 她真的很想知道,安公主是如何做到让皇帝一夕之间改变主意的。 所以,在入宫的时候,子安见到安公主,直接问道:“公主做了什么?” “没什么,就是让人骑着骡子满大街喊着,说大周的神医王妃来为北漠灾民治病,皇上还下旨设宴款待。” 子安失笑,“就这么嚷嚷?” “这事有多复杂啊?既然是想大家都知道,最好的办法不是广而告之吗?而且,大周的王妃来了,还来了一位摄政王,这设下国宴款待不是正常的吗?这件事,好巧不巧也让母后知道了,母后说,人家是来给咱北漠治病的,必定要奉为上宾。”安公主说。 “想必,是公主跟皇太后娘娘说的吧?”子安道。 “不是,还真不是本宫,本宫是打算说的,不过,去到母后宫中的时候,母后正传了皇上过去,要他立刻设宴款待你们。” 安公主说着,飞快地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对子安道:“你今晚小心点,有人不愿意疫症被治好,肯定会刁难你的。” 第五百六十一章 咱走吧 谁会不愿意疫症被夏子安治好?当然是主战派了。 因为,夏子安治好了疫症,北漠还怎么对大周开战?这不是恩将仇报吗? 子安心底早就有了准备,所以听了安公主的提醒,也不过是淡淡一笑。 北漠的国宴很奇怪,并非是分食,而是同食,就是十人坐在一张圆桌上围着吃。 这同食国宴,是北漠的皇帝用来专门招待武将的,其寓意就是说,朕虽然贵为天子,但是和大家分甘同味。 久而久之,就成了国宴的最高规格。 皇太后今夜也列席了,北漠后妃的穿着,也比较特殊,皇太后和皇后的朝服都是黄色的,而皇帝的朝服是黑色的龙袍。 皇太后见了慕容桀,竟十分亲切地喊他上去说话,“你啊,许久都没来看哀家了,回头哀家得惩罚你多喝两杯。” 这说话的语气,竟然跟个撒娇的老太太一样。 只听得慕容桀也笑着说:“这不是来了么?” “多些来,多些来啊!”皇太后拍着他的手背,“回头你跟哀家坐一块,你的王妃是哪位啊?怎地不来见过哀家?” 子安其实就站在慕容桀的身侧,她上前一步,笑盈盈地道:“夏子安参见皇太后,愿皇太后万福吉祥。” “好好!”皇太后打量着她,一脸的欣赏,“不错,长得好看,人瞧着也机灵,回头去哀家宫中坐坐。” “是,皇太后!”子安如今只想等皇帝下令然后去疫区,听皇太后这么热络,也只是敷衍了一句。 然而,这场国宴,皇帝皇后竟然两人同时没有出席,只是让祁王爷主持。 而且,来的大臣也只有寥寥几人,这个场面,让皇太后都震惊了。 她命人去请皇帝,但是皇帝也命人前来回禀,说身子不适,曹后亦是如此。 皇太后脸色已经铁青,但是,她依旧笑着和祁王主持了这一场让人发笑的国宴,且由皇太后亲自下懿旨,恭请大周的摄政王妃去疫区救治北漠百姓。 若说有刁难,那么,这场刁难就是帝后和百官的不出席。 谁都看得出,这并非是北漠皇帝的旨意,只是皇太后出来说的,到时候,他北漠的皇帝大可以说,不曾恩准过夏子安进入疫区。 是利用皇太后,抑或本身就是皇太后的主意,不得而知。 只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北漠上下,都欺人太甚。 慕容桀在皇太后说了让子安去疫区配合治疗之后,就直接带着子安离去,离去的时候,还把杯子给摔了。 大周的人自然也一并走齐了。 祁王爷也没脸追出去了,只是黯然回府,过了几个时辰便叫人去朝文馆送东西,说是致上问候。 然而,人去到朝文馆,却说慕容桀等人没有回来过,再一查看,今日刚搬过去的东西,也被搬走了。 因没想到慕容桀会走,城门那边还没打过招呼,想必,若他离开,是可以大摇大摆地走。 果不其然,问过城门的守卫,慕容桀真的走了。 祁王爷这下懵了,他所知,慕容桀不是一个意气用事的人,他做事一向理智慎重,这一次怎么会被皇上这么冷待一下,就逞一时之气走了呢? 他这一走,这场仗,岂不是真的要打了? 祁王爷即可入宫禀报皇帝,皇帝一点都不紧张,甚至和曹后说了几句话才回答祁王爷。 “不必担心,去疫区自然能找到她。” “皇上的意思,是他们自己去了疫区?”祁王爷怔了一下。 “他们让安公主对外宣布来救治瘟疫了,还说了朕设下国宴款待,面子充得这样大,真走了,慕容桀的脸也不必要了。” 曹后瞧着祁王爷,不禁讽刺地道:“祁王啊祁王,你难道还看不明白吗慕容桀停战的资本是什么?就是两国百姓的停战意愿。他如何争取北漠百姓停战的意愿啊他非北漠人,只能够是治好疫症,收买人心了。既然这件事情是他迟早都要做的,为什么我们要领这么大的恩情?这样袖手旁观不是很好吗?进可攻,退可守。” 又是这句话,进可攻,退可守,祁王觉得已经听腻了,任何的事情,都不讲究本质了,只看这件事情能带来什么功利,为统一天下能带来什么好处。 祁王下了一个决定,不去管皇上怎么做,他要去找慕容桀和夏子安,由他带着他们进入疫区。 他离开皇宫,派人沿路查问,看看慕容桀是不是去了疫区。 不过,一路追查下去,都说没发现慕容桀在疫区,也就是说,大周来的那群人,都不见了。 北漠皇帝这下才真正重视起来。 在安公主那日的大肆宣扬之下,如今京中的百姓和疫区的百姓都知道大周的神医来了,也期待着他们进入疫区。 但是,他们竟然失踪了。 北漠皇帝这一次是真的失算了,他和祁王爷一样,都没想过慕容桀会走,因为,大周的兵力远远不如北漠的,且大周还有鲜卑作为联盟,大周要苟延残喘,只能是求和。 所以,慕容桀应该会不惜一切的代价,拉动北漠的主和派,再由主和派的人……祁王带着去疫区,不管功过如何,都会按照他之前的计划去做,即是说,若无良方,百姓会对他们恨之入骨,若有方子,夺过来,务必要主和派和慕容桀白费心思。 但是,慕容桀完全不按套路出牌,他带着人就走了,早知道如此,他必定会先派人看住他们,限制他们的行动. 就是因为笃定慕容桀不会走,舍不得走,他才会这般大意。 如今已经发了命令过去,秦舟会在两日之后进攻大周,如果慕容桀回去,还能赶得上迎战。 “皇上,若慕容桀回去了,我们这一次的进攻,胜算不高。”曹后道。 “皇后,进攻不是你的主意吗?”皇帝冷笑。 “是,臣妾有错,只是当时认为慕容桀被我们拿捏在手中,萧枭会有一定的顾忌,打仗最忌乱心和有所恐惧,所以我们胜算高,如今慕容桀走了,他回去襄助大周军,士气递增,此战,我们吃亏。”曹后道。 曹后的意思是先按兵不动,但是,皇帝显然没打算这么做,他淡淡地道:“先进攻,把战争打响,别再拖拖拉拉。” 曹后轻声道:“皇上,疫症真的不管不顾了吗?这场疫症若真爆发起来,后果很严重。” 皇帝眼底闪过一丝阴狠,“管?怎么管?御医和惠民署的人都说没办法了,难道还真的指望夏子安吗?若她来到,朕立刻接见,下旨送他们入疫区,朕便要对大周低头,且若没有之后的计较,夏子安治好疫症,我北漠对大周,便再硬气不起来,百姓也会纷纷被大周友化,你不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吗?这而已是朕为什么,一定要晾着他们的原意。” 第五百六十二章 全城搜捕 曹后道:“大家都以为慕容桀来了北漠,便逃不出去,也以为他不想逃,没想到他说走就走,如今百姓都知道大周来了神医,大家都在翘首盼望着,就等着这位神医去疫区呢,皇上,您看,怎么办才好?”” 曹后其实是希望皇帝先收回命令,暂缓对大周的突击,外战,内乱,天灾,瘟疫,这些倒霉的事情都落在了北漠国土上,受苦的不是那些在高位者,是那些可怜无辜的老百姓。 这种情况下,如果再发兵侵略,百姓只怕真的会暴动。 但是,皇帝显然是要尽早确定战况,想了一下问道:“皇后有什么建议呢” “臣妾还真是想到一个办法,可以让皇上顺理成章地出兵攻打大周,却不会让百姓指责您不顾瘟疫灾情,一心好战。” “快说!”皇帝眼睛一亮。 曹后微微一笑,道:“皇上可马上命人散播消息,说慕容桀偷了我北漠的圣剑,逃回大周,再派人全城严查,追出城去,沿路张贴通缉令。” 皇帝听了此言,哈哈大笑,“皇后真是朕的左膀右臂啊。” 皇后笑盈盈地站起来,“臣妾是皇上的发妻,所想所思都是为了皇上。” “说得好。”皇帝张狂一笑,“慕容桀啊,你以为逃了出去,便可为难朕了吗?朕要打北漠,哪里需要什么借口?” 圣剑,是北漠先祖得到天下的时候留下来的一把剑,后被尊为圣物,民间更是有世外高人说,这把圣剑因为斩杀了无数敌军的性命,饮饱了鲜血,具有灵性,能保护北漠永世不败。 所以,百姓都认为,圣剑是北漠不败的武器,若是圣剑丢失了,北漠便有灭顶之灾。 慕容桀偷取北漠圣剑的消息若传了出去,只怕北漠百姓若见到慕容桀,都会把他活剥生吞了。 第二天,全城在搜捕慕容桀。 因丢失圣剑,事关重大,皇帝着刑部把事情前后交代下去,公告于民众。 官府衙门的公告板上,写着圣剑失窃一事,有侍卫亲眼看到是大周来的摄政王偷走,偷走的时间是初八晚上亥时左右。 也就是昨晚亥时左右,刑部并没定下慕容桀的罪名,只说有侍卫看到是他。。 这消息一传开去,北漠的百姓果然震怒,一致认为,要开战,不能姑息大周这个伪善的国家。 北漠的百姓对于被欺骗是很生气的,尤其,慕容桀和夏子安是打着来给百姓治疗瘟疫的名头来的,这说都多好啊,可真正的目的却是来偷圣剑的,连带提出要请夏子安过来的祁王爷,都一并怨恨上了。 祁王爷的民心,是千辛万苦得来的,他为北漠做了许多事,都是吃力不讨好的硬骨头,才换来如今的声望,才有百姓会听他那一套停战主力发展国内经济和农业的国策。 却不曾想,因为这件事,他二十多年积累下来的名声,一朝丧尽。 祁王爷是大受打击,本来皇帝之前的态度就让他难受了,如今出了这档子事,民间对他是怨言纷纷,甚至,如今在京城,已经听不到有人在谈论瘟疫的事情,只在谈论圣剑失窃一案。 刑部给出的告示,虽说没有指定慕容桀是窃案主谋,但是,京城上下,谁会相信他是清白的? 祁王爷一气之下,带着人四处寻找慕容桀。 他当然不信慕容桀会偷走圣剑,只是,他心里是有些生气的,之前他去大周,跟慕容桀说得好好的,要共商停战之举,如今不过是遇到小小阻碍,他便带着人离去,甚至连招呼都不打一声。 他这辈子,一直在从事和平的工作,这工作本来就不好做,有些委屈,他在大周受过,为什么慕容桀来到北漠,就不能受点委屈? 如今这样意气用事,已经惹得北漠百姓震怒不已,这场仗,哪里还会停下来?两国怕是一直都不会有和平的。 他一辈子都在阻止战争,心血全然白费了。 皇帝派出大量禁军,去大肆搜捕慕容桀,因为,他竟意外地发现,自从散播圣剑失窃的事情之后,百姓的注意力已经不在瘟疫上了。 所以,他派出大量的禁军,把这件事情有多大就闹多大。 要闹大事情,就要派人进去疫区,通过慕容桀偷走圣剑的事情,来转移没有神医来治疗疫症的事实。 带领禁军的,是曹后的亲弟弟曹国舅。 曹国舅以前是秦舟父亲麾下,后来皇后下令把他调回京中执掌禁军,且同时统领京中巡防和城门守备,等同是把整个京都的治安都交给他去管理。 因为在北漠,武将的地位是很高的,所以,北漠的京中,便会出现一种怪异的现象,那就是,刑部尚书也好,当朝宰相也好,见了这位禁军统领,却会拱手施礼,十分尊敬。 这就导致了曹国舅越发嚣张的性格。 姐姐是皇后,外甥是太子,他自己又是禁军统领,在北漠,除去秦舟之外,还有谁可到达他这个高度? 祁王爷很不喜欢这个曹国舅,曾经在早朝的时候多番弹劾,说他好大喜功,行事乖张,霸道狠毒,因有曹后在,所以,这些弹劾便等同泥牛入海。 只是,却引来曹国舅对祁王爷的极大不满意。 慕容桀是祁王爷带来的,曹国舅自然把握住这个报复的机会,最好是抓到慕容桀,先不管那么多,打一顿再让他指认是祁王爷指使的,那就简直最好不过了。 他唯一担心的是慕容桀已经离开了北漠,那可就白白错失了一个好机会了。 这天,他带着人来到安城。 安城就是天子脚下的州县,之所有被成为安城,是因为这里曾有驻军十几万,用来捍卫京都,有城在,京都就安,因此被成为安城。 安城很大,东面面向京城,因为是京城外的郊区,所以耕地面积很大,村庄也十分多,地震之后,村庄很多房屋都损坏了,朝廷第一批派遣下来的人,被留在了木寨里。 木寨,是安城的一村庄,这个村庄很大,差不多有七八千人,木寨是北漠最大的一个村庄。 木寨的位置靠近西面,已经临近了器城的边界,翻过一座山,就是器城地界了。 而器城接近木寨的地界一带的山地和房屋,都是秦家这个大家族的。 因此,这三十多年,就出过几段美好的爱情,要么是木寨的俊美小哥娶了秦家的刁蛮小姐。 要么,就是秦家的霸道少爷娶了傻白甜的农家木寨小妹,联姻几次之后,木寨的村民也得到秦家的提拔,纷纷种起了果树,开会时发家致富。 第五百六十三章 入了寨 地震之后,同向木寨的路就被山泥覆盖,桥梁断裂,这批救援的人进去之后,路才开始断的,为了能早日通路,这批救援的人便留在了木寨帮忙清理淤泥,再修补桥梁和官道。 木寨在这一次地震里,死了三百人,伤了九百多人,因为出不去,这九百多名伤者,后来又死了两百多人,最后不得已,入木寨救援的官兵,只能绕另外一条更远的道出去找大夫。 后来,大夫是请来了,却谁能想到,大夫竟然会在入木寨之后第三天,就病倒了。 大夫患了疫症,入木寨之前,因为还没出现症状,所以连大夫本人都不知道。 进木寨三天,几乎所有的伤者他都看过,接触过,这些伤者没有抵抗能力,超过半数的人,染上了疫症。 因为自打爆发疫症之后,皇上便下了旨意,但凡爆发疫症的村庄,地区,都务必要对外实施封锁,隔断所有来往,民间大夫不得随意去医治疫症,必须由地方衙门指派大夫进去。 朝廷的惠民署,是养了一批大夫的,惠民署,各地皆有,等同公立医院一样。 那位患有疫症进入木寨的大夫,就是惠民署的大夫。 但是,自打出了事之后,按照皇帝的吩咐,隔开与外界的联系,传信出去,让官府派大夫进来,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大夫来。 就这样,疫症在这个木寨爆发开来,当初伤的那些人,死了大半,其中小部分是因为伤重不治,大部分死于疫症。 进去救援的官兵已经分隔开患病和健康的人,分东南西北区。 东区健康的人,住在东区。 南区是怀疑有病的人,先隔离观察。 西区,这是证实有病的人,直接就进入西区,不能再出来,一出来就会被官兵射杀。 北区,是一块空地,是火化尸体的对方,官兵没对疫症没有了解,但是,也知道患有疫症的人死亡之后,一定会用火烧掉。 就这样,木寨从当初的八千人,到高凤天带着慕容桀等人进去的时候,就只有六千人左右了。 没错,慕容桀和子安走了之后,去找了高凤天,告诉高凤天,他们需要一个相对隐秘,却又有疫症病人的大夫,进行疫症治疗和研究。 且,这一次安公主也是跟着前去了,也就是说,在初五那天早上,安公主和高凤天就带着慕容桀等人进了木寨。 而刑部公告,初五晚上丢了圣剑。 因为木寨和外界隔断了联系,也封锁了消息,所以,木寨里的人都不知道刑部说慕容桀偷走了圣剑。 直到这天,曹国舅带着禁军进入木寨。 曹国舅为什么要进入木寨呢? 因为木寨和秦家三房是有联姻的,他得把这件事情也闹到秦家那边去,秦舟如今可是带着秦家军去打仗,慕容桀偷走圣剑的行为,可耻可恨,秦家军愤怒之下,会士气大增,他便等同为皇上立功了。 曹国舅进入木寨才发现,原来木寨已经有几百人感染了疫症,且也死了几百人。 如今北漠乱都很,哪里有疫症,大概连皇帝自己都不知道。 木寨的莫村长见曹国舅带兵来到,以为是朝中派来的救援,急急忙忙前去相迎。 曹国舅皱起眉头,看着西区的病人,“这是怎么回事啊?这些人,都是在地震中受伤的吗?” 莫村长抹了一把汗水,道:“回大人,这并非是在地震中受伤的百姓,他们是患上疫症的人。” “患上疫症?木寨也爆发疫症了?”曹国舅一怔,随即厌弃地皱起眉头,策马退后几步。 “大人不知道吗?木寨也爆发了疫症,皇上前两天才派人来木寨为大家医治呢,连安公主都来了。”莫村长深感自豪地道。 “安公主在这里?”曹国舅吃惊,这安公主往日是出了名的抠门,且她是那种无宝不落的人,若没有好处,她是不会管的,这一次,竟然亲自来疫区? 这是要名还是要利啊? 不过,既然是听得安公主在这里,他怎么也得下来拜见的。 “带路吧,带小爷去见安公主。”曹国舅翻身下马,厌恶地瞧了西区一眼,道:“疫症病人就全部赶到外面去,留在村子里,会害死其他人的。” “国舅爷,这是苏沐大人安排的?” 苏沐大人,就是带人入木寨救援的校尉,他带了三十余人入木寨,如今只剩下二十五人了。 挖通官道的时候,三人死于余震,一人掉下了悬崖,找不到尸体,另外几人,都感染了疫症,死了。 这是一次比较悲壮的救援。 “苏沐那小子,本官知道,让他来见本官。”曹国舅道。 “是!”莫村长有些担心地看了曹国舅一眼,这厮,该不会去找苏大人的麻烦吧? 不过,应该不会,安公主来的时候,也赞赏了苏大人。 曹国舅走过西区,却见有两个长得十分好看的女子端着药走过,那模样竟然是十分好看。 奇怪了,这木寨竟然有这么好看的女子?莫非是安公主的侍女? 不会,安公主家中的侍女都是极为丑陋的,唯有她身边那个能看得入眼。 这两人,绝对不是安公主的侍女。 “慢着!”曹国舅指着那两名女子问莫村长,“那两个女人是谁啊?她们手里端着什么?” 莫村长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噢了一声,道:“她们二人,是大周摄政王妃身边的人,她们在给给感染疫情的人送药,那些病人是不能出来的,一旦私自出来,就会射杀。” “大周王妃?”曹国舅一把拉住莫村长,两眼圆瞪,“你是说,大周的摄政王夫妇在木寨?” “是的。” 曹国舅大喜,“好你个慕容桀,找遍整个京城都找不到你,想不到你躲在了木寨。” 因立功心切,他竟然丝毫没有想到,方才村长说安公主也在的事情。 他一扬手,吩咐身后的禁军,“来啊,先把那两人给我拿下。” 那两人,一个是柳柳,另外一个是伶俐。 第五百六十四章 抓拿慕容桀 子安进来这里两天,开的方子都是极为保守的方子,就是先清毒,抗病毒的方子,但是木寨中,药物已经没有多少了,只能是从山中采摘新鲜的。 只是要找齐一个方子里需要的药草也不太容易,幸好,木寨是在山下,三面环山一面临水,勉强能找齐这些药。 连翘,黄芩,板蓝根,吐下珠,夏枯草,鱼腥草,蒲公英等都是属于比较常见的,且时值春夏交接,山中百草繁花都是鼎盛时候。 但是,要找灭活病毒的药材却没有那么容易了。 例如人参,灵芝,黄芪,茯苓,黄精,菟丝子,刺五加等,菟丝子勉强能找到,但是其他的药材,怕是要下山买。 幸好,子安他们找不到,高凤天给找到了。 他今日命人把这些药买了过来,买药如今也是一个大难题,惠民署的药不放出来民间,民间只能自己进货,但是因为地震,山路断裂,器城,罗县安城一带,可以说是一片狼藉,加上瘟疫肆行,连卖药的商人都不敢进来了。 且病人这么多,药材的耗费也不少。 子安还在尝试找出合适的药方,所以,今天就挑了两个人来试验新药。 刚煎好药,子安便让柳柳和伶俐端过去,喂两个病人服下。 柳柳好伶俐还没走进西区,便见几个人凶神恶煞地过来,还二话不说就把她们手上的药给拍了。 柳柳这辈子很少做厨房的活儿,烧火熬药更是头一遭,看着自己辛辛苦苦熬出来的药汁被人拍倒在地上,她整个人都炸了。 那禁军没有等她发火,一手扣住她的手腕,厉声道:“走,大人要见你们。” 柳柳气得牙齿都磨碎成粉了,一拳朝他的眼睛打过去,随即起脚,直接就踹子孙根了。 禁军主要是没想到柳柳看着弱不禁风,却懂得武功,一时没有防备,着了道儿。 “咦?竟然懂得功夫,好家伙,看来这个大周摄政王,是真有目的而来的,连随行丫头都懂得武功。” 他说着,一手探过去,想要把柳柳拽到身前扭住,殊不知柳柳一个弯腰旋转,手撑地上,扫堂腿横扫千军,生生把那禁军扫了个狗吃屎。 “上,一起上。” 几名禁军顿时冲上去,各种分开攻击柳柳的双腿,胸前,头部。 他们压根没把旁边那个十分娇弱捧着药看似瑟瑟发抖的伶俐放在眼里,直接无视她。 今天煎的药就只有她手上这一碗,倒掉的话要重新熬,而且,还得浪费药材。 所以,她趁着柳柳和那些人开打,就从边上小心翼翼地过去,好歹能叫一个病人先试试药方合适不合适,别浪费了摄政王妃的一番心思。 曹国舅见打了起来,即刻就带着剩余那些人过来,见伶俐蹑手蹑脚地要走,冷笑一声,一个箭步冲上去拦住了伶俐且出手就给了伶俐一掌。 这曹国舅出身军旅,武功虽不是极好,却也专门费过心思学过的,这一掌下去,即便是懂得点花拳绣腿的汉子都也被他拍出去。 伶俐是飞了出去,但是,却不是被他拍飞出去,而是小心翼翼地护着药,御空而起,施展轻功飞出去的。 伶俐是得护着这碗药,不然的话,怎会躲开? 曹国舅一怔,咦了一声,“好家伙,竟然能避得开你爷爷这一掌?” 他一扬手,狞笑一声,“都给我上。” 禁军悉数出动,形成强攻之势,伶俐端着药,飞快冲进去,想放好药再出来对付这群孙子。 但是她跑了进去,禁军也随即追了进来,一脚过去,那桌子轰然倒地,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桌子倒了,她护了好久的药也砰踏一声,碎了。 伶俐怒得眼睛都出血了,抡起拳头,就冲了过去。 一阵噼里啪啦,把禁军全部都丢了出去。 那边厢的柳柳,却没有伶俐那么痛快,三名禁军围攻她,她一时脱不开身,甚至渐渐独力难支了。 忽然,一道身影从天而降,落在了柳柳的身前,一把长剑,旋风般刺出,不消片刻,剑便架在了曹国舅的脖子上。 这位忽然而来救了柳柳的英雄,就是萧拓。 就在这个时候,慕容桀,苏青,公主,还有高凤天等人都来了。 他们是在厨房里帮子安选药配药,因为这山中没有大夫,其他百姓不懂得医理,苏大人带来的人更不懂,慕容桀和萧拓苏青等人,或多或少是懂得一些,因为毕竟是学武长大,就算不知道药长什么样子,也知道药性。 听得外面的打斗声,子安便让他们出去看看情况,她则继续在研究方子。 曹国舅见到慕容桀,就瞪大眼睛叫了起来,“慕容桀,你果然是在这里,你好大的胆子,这里是北漠,不是你的大周,你竟然敢挟持本国舅?” 慕容桀看着地上的倒洒了的药汁,一张脸笼着寒气,那两碗药,是他燃的炭炉,是他看的火,竟然撒了? 气打一处来,他冷冷地对萧拓道:“还愣着干什么?丢出去。” “你敢?”曹国舅听得此言大怒,“慕容桀,你偷了圣剑,如今整个北漠的人都在找你,你还敢对本国舅不敬?你若识相,就乖乖地跟本国舅回去向皇上请罪,若不然……” 安公主走了出去,杏眼圆瞪,“不然什么啊?是谁说他偷了圣剑的?有人亲眼看见吗?” 曹国舅对这个公主是有几分忌讳的,是因为她的行事作风。 但是,这会儿他占理,也就不怕她,道:“公主,有禁军亲眼看到他偷走了圣剑,公主不知道此事吗?皇上已经下令通缉。” “本宫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本宫初五白天就来木寨。”安公主道。 曹国舅伸手推了一下萧拓的剑,眼底闪过一丝狡猾,道:“那难怪公主不知道,会被这些恶贼蒙骗,收留在此,他们是初五晚上偷走了圣剑,一路潜逃,逃到这里来的,公主没下山不知道此事,下官会跟皇上言明公主不知情的情况,想必皇上不会怪罪公主收留敌国奸细之罪。” “本宫先谢谢你的好意。”安公主淡淡地道。 “不知者不罪,公主不知道他们偷走了圣剑,以为他们懂得医术,留在这木寨中照顾病人,是爱国爱民之心。” 安公主眉眼轻轻抬起,“不,不是本宫收留了他们,是本宫带他们来的,初五那天,我们就已经来了。” 第五百六十五章 上枷锁游街 曹国舅的笑容慢慢地收敛,看着安公主,“公主,您确定是初五白天就来了吗?” “国舅爷的意思是说本宫撒谎还是怀疑本宫什么?”安公主皱起眉头。 曹国舅摆摆手,“公主不要误会,下官没有其他意思,只是,宫中有禁军言之凿凿地说看见大周摄政王偷走了圣剑,这应该不会有假……” 安公主怒道:“本宫和禁军之间,一定有一个人撒谎,若不是本宫就是那名禁军,你方才说禁军说的不会有假,是不是指本宫撒谎?” 这安公主平日里看十分随和,穿着简朴的衣裳,笑容堆在脸上,看着十分好应付,但是,她一旦冷起脸来,就有一种天家威严,不怒自威的气势也浑然外溢于表。 曹国舅心里暗暗叫苦,也有些懵,莫非真不是慕容桀偷走圣剑的? 可禁军说亲眼看到他偷走的。 安公主说得没错,她和禁军之间一定有一个人撒谎。 东南区的百姓之前是远远地看着的,但是听到曹国舅和安公主的争吵,便围了过来,纷纷为慕容桀证明,说他确实初五就来了。 继而,是连苏大人也一同来作证,还拉来了高凤天为慕容桀证明清白。 “对啊,王爷是初五白天就来到了,怎么可能初五晚上才回去偷圣剑?且初五晚上,王爷还帮忙处理死于瘟疫的村民的尸体呢。”村长说。 “没错,我们都亲眼所见,一定是那禁军撒谎,想要诬告王爷。” 曹国舅看着逐渐的人群,又看了看一脸寒霜的安公主,再看看浑身散发冷然气息的慕容桀,有些慌了。 不过,他很快就镇定下来,道:“公主,具体情况下官也不知道,只是奉命缉拿慕容桀,如果公主觉得他是冤枉的,也有证据证明他是冤枉,便随下官一同回朝,向皇上说个分明吧。” 公主冷厉地道:“谁许你用缉拿二字的?皇上从没下过这种旨意,众所周知,皇上去国书大周,王爷王妃来,是为了控制瘟疫的,皇上前几天召开国宴恭迎王爷的时候就说过,会不惜一切配合王爷夫妇的治疗,你却在这里胡说八道离间皇上和王爷,也就是离间大周和北漠,造成战争,本宫岂能容你这种恶意搅乱朝政的无耻小人?” 说完,安公主一声令下,“来啊,把他给我拿下,上枷锁,一路游街回去,宣告民众百姓,这厮到底犯了什么罪!” 曹国舅一怔,“公主你是认真的吗?” 他不相信,因为游街是很大的罪行,而且前提条件是必须已经定罪了的。 他被定了什么罪?安公主也没资格审判他啊。 如果公主认为皇上没有下过这道缉拿令,直接回朝询问就是,为何要大兴问罪之师把他游街示众? 他看到铁面卫从天而降的时候,他知道安公主是认真的了。 铁面卫兵是先帝病倒之前着苏吴大将军培养出来的一批卫兵,挑选六岁骨骼精奇的孩子入队培训,武功骑射都经过刻苦训练。 先帝死后前,便把这一批人赏给安公主,但是安公主不要,因为当时这一批铁面卫兵刚好是长身体吃饭的时候,她说养不起,而且以后还得发放俸禄,亏。 可这些铁面卫兵怎么办呢?皇命不能违抗啊,皇上说他们是安公主的人,那就是安公主的人。没办法之下,铁面卫兵队长阿镚就找到了皇太后,皇太后便说既然是先帝培养下来的人,就朝廷养着,以后供朝廷用。 只是这些铁面卫兵也是养不熟的人,迟着朝廷的饭,却只为安公主用。 主子无赖,侍卫更加无赖。 说的就是公主府。 闲话休提,这铁面卫兵从天而降,拿下了曹国舅,曹国舅脸都气青了,瞪着安公主,“公主的心思,下官明白了,只是,下官也不是让人肆意利用的人,这事,咱回头皇后娘娘面前见。” 安公主粲然一笑,“好,回头见。” 仿佛是早有准备,铁面卫兵取出一块大木板,木板上写着曹国舅冤枉大周前来治疗瘟疫的摄政王夫妇,其目的是希望北漠百姓排斥憎恨慕容桀,把瘟疫中死亡的悲伤愤怒转嫁大周身上,主战派便可顺利出兵,替百姓出一口“恶气”。 因为是曹国舅看到这块板子,冷笑一声,“说公主没有串通大周,也无人敢信啊。” “锣鼓准备好了吗?”安公主不搭理他,只问铁面卫兵。 “公主,已经准备好了。”阿镚回答说。 “走吧,带咱国舅爷溜一圈。”安公主笑着说。 她的笑容,总是让人琢磨不透,仿佛带有极大阴谋,但是定睛看,却又很坦率。 曹国舅这辈子还没受过这样的屈辱,他虽不敢当着安公主的面发难,只是看着慕容桀咬牙道:“你的阴谋不会得逞,等着吧。” 慕容桀笑了起来,露出贼白的牙齿,“本王等着,你也回去告知北漠皇帝,让他也等着,好消息马上就到了。” “什么意思?”曹国舅警觉地看着他,眼底露出一丝狐疑。 慕容桀懒洋洋地道:“不知道呢。” 铁面卫兵拿着枷锁,把曹国舅套上,推了出去。 这一路,敲敲打打,经过许多个瘟疫村子,铁面卫兵一面押着曹国舅游街,一面说着他的罪行。 这一路游到了京都,从城门进去绕着京都城绕了两个圈。 这两个圈走下来,安城,器城,罗县以及京中人人都知道慕容桀没有偷圣剑,是主战派酿制的阴谋,其目的是为了继续侵略大周,罔顾百姓的死活罔顾瘟疫带来的伤害。 然后,在公主府关押一宿,第二天早朝的时候,安公主也回到了,她亲自押送曹国舅入宫,就在金銮殿上,把曹国舅推了进去。 皇帝昨晚便知道此事,他昨晚就想派人把曹国舅从公主府接出来。 但是,他在下令之前,接到了塘坝,秦舟刚刚进攻,本来气势如虹,可军队还没走出五里,粮草就被闪电击中,击中之后,焚烧起火。 三军未动,粮草先行,这没了粮草,士兵吃什么? 就算马上筹措粮草,也不可能筹措得这么多,这么快,如今灾民人数逐渐增多,国内用于救助灾民和重建善后工作的资金,已经远远不足,再购买粮草用于出兵,只怕百姓会暴动。 尤其,粮草是被闪电击中焚烧的,这若是传开去,对皇室对朝廷都会很不利,这分明是上天谴责北漠啊,且圣剑又“丢失”,真是应了一句话,不作死,就不会死啊。 在这个情况之下,曹国舅被公主拿住,以诬陷大周摄政王之罪游街,他可以有两个选择。 第五百六十六章 狐狸精来抢 第一个选择,是治安公主包庇胡闹之罪,然后派人把木寨的见证人都杀光,继续筹措粮草送往边关。 第二个选择,以污蔑陷害入曹国舅的罪,且承认安公主所说的一切,慕容桀是他亲自请来治疗瘟疫的,且也以国宾的身份对待,任何诋毁慕容桀的行为,都是挑衅皇权的行为。 至于圣剑丢失一事,也得由刑部正儿八经地调查一番,再公告天下,洗清慕容桀的嫌疑。 这两个选择,他其实只能选择第二个。 因为,他要极力隐瞒边关粮草被雷劈了的消息,这样做的最好办法,就是转移视线。 神医夏子安来为北漠治疗疫症,已经在木寨开始研究方子,而之前有人恶意诬陷摄政王一事,已经在调查当中,只等着调查结果,有什么比这两件事情更有转移视线的力量? 所以,安公主押着曹国舅上朝的时候,皇帝只是眼底闪过一丝不耐烦,并没表现得太过愤怒。 说实话,这个小舅子,他还是很看重的,除了是曹后提拔上来的人之外,他做事也确实利落,识趣,懂眉头脸色。 这样的人,留在身边,将是一条很好用的狗。 如今要牺牲这条狗,舍不得啊,而且,皇后那边,也得交代过去。 皇帝身边的孙总管走下去,躬身对公主道:“公主,皇上有旨,请您先带国舅爷到御书房,皇上和几位大人马上就过去。” “好,本宫就在御书房等。”安公主命人把曹国舅押下去。 曹国舅看到皇帝不愿意当殿问此事,便道皇帝是有心偏帮,识穿了慕容桀和安公主的阴谋诡计。 “公主,我们的梁子,算是结下了。”站在御书房前等皇帝,曹国舅冷冷地道。 “看来是的。”公主点头,一张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哼!”曹国舅冷冷地扫了她一眼,转眼看向别处,虽还狼狈,却比方才多了几分傲气。 安公主看着他,忽然笑了出声,“曹国舅,你以为你这一次还能翻身吗?” “你什么意思?”曹国舅冷笑一声,“想恫吓我?可惜,我是被人吓唬大的,我那位皇后姐姐,可没少吓唬我,只是吓唬归吓唬,却始终记得我是她的弟弟。” “别拿你姐姐来压本宫,如果本宫这一次没有猜错,来审你的,就是你的姐姐,他们拿你当替罪羊,傻瓜!”安公主转身,“姐弟相残的局面,本宫就不看了,本宫心软。” 说完,她就走了。 刚走乾坤宫门口,就见曹后迎面走来,一脸的冰冷,见到安公主,眉心跳动了几下,强忍怒气,挤出一抹笑容,“公主回来了?” 安公主看着她,忽地轻轻摇头,“皇后,你累不累啊?” 皇后一怔,抬头看着她,“公主说什么?本宫不明白。” 安公主道:“我说你每日这么端着,装着,不累吗?你分明想把我活剥生吞了,却偏要对我挤出笑容来,我瞧着你那张硬绷绷的脸皮,都替你难受。” 皇后还是笑着,只是眼底多了几分森冷,“公主说的哪里话?本宫和公主是一家人,一家人自然相亲相爱,怎么会憎恨公主?” 安公主挥挥手,“行,你就装吧,横竖你不难受,我也没必要替你难堪。” “公主慢着,”皇后喊住她,“公主不是把本宫的弟弟拿了进宫吗?皇上命本宫前来处理此事,还有话要问到公主的。” 果然! 安公主扬唇讽刺一笑,这位皇兄啊,真是…… 他知道处置了曹国舅,皇后那边自然会有意见,可若把曹国舅交给皇后自己处置,那么,事情就好办了。 皇后即便会徇私,也一定会先把面子工程做好。 这是死罪,可皇后有办法只让他丢官儿。 “本宫所知的一切,由阿蹦回答。”安公主说完,施施然地走了。 她不用去看曹国舅会被如何处置,因为他只是一个工具,是皇帝的工具,也是她的工具。 只不过,这个工具的所有权不是她的,她偷过来用一下而已。 用曹国舅来敲山震虎,且也顺理成章地把慕容桀和夏子安来北漠治疗疫症的事情公告了天下。 她不得不佩服,慕容桀这个计策,毒辣。 他不废一兵一卒,不花一分一毫,甚至还过了两天悠闲日子,就把整个局势逆转了。 回到木寨,安公主拉着慕容桀坐下来,“你是如何知道,皇上会诬陷你偷圣剑?又是如何猜到曹国舅会找到木寨来?” 慕容桀一身白色的宽袖衣裳,头发微微散乱,手里提着一壶酒,竟有几分疏狂的气质。 “公主你错了,诬陷本王偷圣剑和曹国舅找到,都不是本王预料到的。”慕容桀喝了一口酒,漫不经心地道。 “哦?”安公主一怔,“你没预料到?那你叫人做什么枷锁和木板牌啊?” “第一,本王不知道皇上会诬陷本王偷圣剑,但是知道他一定会诬陷本王点乱七八糟的罪名,不管什么,总得为本王找个罪名不是?第二,本王确实没料到来的是曹国舅,我们躲在这个山野沟沟里,要人家主动找过来确实困难,所以,本王让凤天兄有意无意地去找镇国王爷府的世子来,公主没见那木板上,名字是更改过的吗?见到来的人是曹国舅,子安就已经在内屋把名字改过来了,这个办法,虽说是缺德了点,但是,若不是这样,我们怎么可能名正言顺地去治病?又如何进一步……” 他的话说到这里就停止了,有些话,如今尚不能说。 子安正好走出来,见慕容桀和安公主站在一块聊天,安公主那张脸都快凑到他的脸上来了。 她咳嗽一声,走上去,“说什么呢?” 安公主见子安来到,竖起大拇指,“你啊,好一只狐狸精啊。” “狐狸精?”子安脸都绿了,“你什么意思啊你?” 这安公主是看上老七了吧?这出去回来谁都不找,光找老七聊天了。 “狐狸精。”安公主又笃定地说了一句。 “你才狐狸精。”子安没好气地道,虽然两人名字里都有个安字,说实话,她不是太喜欢这个安公主。 觉得总有狐狸精想来跟她抢老七。 第五百六十七章 北漠行动 安公主白了她一眼,“说你狐狸精是夸你聪明,你以为是夸你长得漂亮。” 说完,她也不搭理子安了,继续问慕容桀,“这个粮草被烧,是怎么回事啊?你可别跟我说,连雷公都听你的命令,一道轰天雷打下去。” 慕容桀看向子安,笑了一下,“没错本王给雷公下令,所以,雷公就把北漠的粮草给劈掉了。” 安公主冷笑,“糊弄本宫是吗?本宫知道你们带了人出去,但是,你们是如何让人觉得粮草是被雷劈的呢?这事若让百姓知道,皇上可真是难做人啊。” “这个,本王真不知道。”慕容桀摇头,脸上挂住舒心的笑容,这一波轻轻的反击,应该会让北漠皇帝知道,漠视一个恩人,该有什么下场。 他不伤他北漠一兵一卒,只是要饿他们两天。 但凡等待多时的战役,一旦下令进攻,定必气势如虹,锐不可当。 但是,就好比一个蓄势待发的武林高手,在即将冲,刺的时候,拿个小石子绊他一下,狼狈的跌法会让他气势顿消。 北漠皇帝认为,慕容桀被他拿捏在手中,且大周毫无准备,此举出击,必定十拿九稳。 这种锐气充盈的部队,要挫其气焰,便得用这种极端的手法,让你饿,饿是最能消磨一个人的意志力的。 至于天雷轰打,不过是要增加这件事情的神秘色彩和阻吓作用。 所谓的雷劈,是朱家研制的一种武器,子安稍作改良,但是,子安和朱家的人,竟坚决不肯把这种武器的研制方法告知他。 这是一种会爆炸的武器,他所能看到的就是硝石硫磺等东西。 不过,这种武器这么厉害,他确实想知道,只是…… 或许不知道为好啊,大杀伤力的武器,最终伤害的是生命。 若能和平,要那么多武器做什么? “好吧,你们有你们的计划,本宫也不问了,问了你们也不说,总之,本宫这一次协助你们,一则是看夜香那小子的面子。二则,是为北漠百姓计,希望你们能找到治疗瘟疫的良方。”安公主说。 慕容桀道:“公主,本王明天便会离开木寨,子安和柳柳等人则会留在此处,如今既然你们北漠皇帝已经承认了我们是前来救助北漠的,子安在这里行事就会方便许多,只是,必定还有人前来阻挠为难,希望公主多看着当然,务必要尽快找出方子。” 安公主一怔,“你要去哪里?” 慕容桀淡淡一笑,“本王的王妃都没问呢,公主问那么多做什么?” 安公主看了子安一眼,“你不问?” 子安看着两人对话,仿佛她自己是个多余的,这会儿倒是记得她了,遂没好气地道:“他要去哪里,我这个做妻子的,心里没点数吗?” “那他去哪里啊?”安公主着实好奇,虽然才刚接触慕容桀和夏子安,但是这两天,这对夫妇给她的惊喜实在太多了。 子安失笑,“公主,您还是别问了,总之不会祸害北漠就是。” “罢了,神秘兮兮的,本宫不问就是了。”安公主倒不是八卦之人,只是,着实想了解这对夫妇。 安公主转身离开,慕容桀搂着子安过去,“累了吧?” 这两天几乎没怎么休息,都在试验方子和观察病人的进展,她眼底都生出淤青了。 “还好,能熬一下。”子安轻轻叹了一口气,“只是,没想到疫症严重到这个地步,百姓都这样了,还打什么仗啊?国土再辽阔又如何?也没百姓半点好处,北漠是强国,按理说这个时候应该大力推行经济发展和农耕,可皇帝却把所有的精力,都花在了打仗上去了。” “这一次粮草被烧,他会放慢脚步,本王有足够的时间活动,这场战事,北漠消耗不起,其实我们大周也消耗不起。” “嗯,希望能停下来吧,大家和平共处不是很好吗?”子安轻轻地依偎在他的怀里,“你要小心,你始终不是北漠人,而且,祁王爷这个人……怎么说呢?我始终觉得他魄力不够。” “他魄力不够,是因为他看不见希望,忌讳太多,而且,他从没试过认认真真彻彻底底地去联系主和派的人,高凤天已经帮本王调查过,这些主和派的人,其实在朝中都是重臣,在北漠也是十分有名望,这些人若能拧成一股线,不至于会被镇国王爷骑在头上。” 子安道:“镇国王爷的头上,可是皇上与曹后啊,你四处活动联络这些人,皇帝和曹后绝对不会坐视不管,总之,你答应我,小心为上,不行的话,我们就回大周。” “嗯,不用担心本王,倒是你,别太累,三餐定时,一天必须要保持四个时辰的睡眠,不然的话,你也得垮掉。”慕容桀叮嘱道。 “知道了。”子安应道。 两人靠在一起一会儿,享受难得的宁静。 在这木寨里,见到这些无辜百姓,子安更笃定,这场仗他们都要不惜一切去阻止。 百姓何其无辜?他们只是想要过安宁的日子。 “老七,这场仗,无论如何都不能打,不仅仅是为了我们大周的百姓,也为了北漠的百姓。”子安轻声道。 慕容桀点头,“你不说,本王也会努力促成和平。” 他不能白白受了委屈,北漠皇帝总得为他的野心付出代价。 皇后如何处置曹国舅,他们也不关心,但是,皇帝却下了一道旨意,要北漠所有官员,惠民署所有大夫,全力配合大周摄政王妃在北漠一切医疗行动。 与此同时,下旨召回大将军秦舟,北漠大军,退后五十里,且调回十万兵马,在灾区进行重建。 这个旨意下来之后,祁王爷欢天喜地地来到木寨,见到慕容桀就兴奋地说:“我北漠还有救啊,皇上还不至于被野心泯灭了贤明。” 慕容桀一盘冷水泼下去,“若粮草没烧,这旨意会下来吗?” 祁王爷神色一僵,“慕容兄,你便让本王自欺欺人一下不可以吗?” “你这些年,还没欺够吗?就是你这种优柔寡断的性格,才会让镇国王爷和曹后一流得势上位,左右皇帝的决定。” 其实慕容桀想说皇帝本来就是个野心家,只是考虑到祁王爷对皇帝的情意结,便把话说得轻一些,不过,相信他自己心里都明白了,只是不愿意挑破。 这个处境,他明白,因为,他同样有一个皇帝哥哥。 第五百六十八章 施压祁王 祁王爷收敛神色,“慕容兄,凤天兄已经跟本王说过你的计划,也考虑了一下,其实本王之前也想过,只是,你毕竟是大周的摄政王,本王是有些顾忌,不过,或许像你说的那样,本王自欺欺人太久了,性格也优柔寡断,才会一直被人牵着鼻子走,如今秦舟即将回京都,本王一人是做不了什么,如果慕容兄愿意,本王会全力配合你。” 慕容桀如今可不轻信祁王爷了,倒不是说他有心欺瞒,只是此人意志力不够坚定,他是有心人,却缺少了魄力。 北漠的太子还在京都,这点他已经知道,但是根据他暗卫的消息,北漠的太子已经启程去了大周,所以,他知道去大周的太子,是假的。 他也不妨把话挑开,“祁王,本王问你,去大周做质子的,是谁?” 祁王爷不妨他这样问,神色一时不自然,嗫嚅了半响,才道:“慕容兄知道了?” 慕容桀冷笑,“北漠太子还在京中招摇,你说本王能不知道吗?但是此事本王已经代为隐瞒,如今大周京中所有人都以为去大周的是北漠太子,不过,本王告诉你,纸包不住火,之前北漠皇帝和曹后做什么打算,你我心里有数,可如今不一样了,停战之后,北漠也得看我大周几分脸色,你是明白人,本王不说其中厉害关系,如果要我国皇帝全面停战相信你,相信北漠皇帝有心修好两国关系,太子就必须消失一段日子,祁王如果能做到这点,我们再来谈余下的事情。” 祁王神色有些犹豫,“消失?这只怕本王是说服不了他的,也说服不了皇上和曹后。” 慕容桀冷冷地道:“祁王就没别的办法了吗?” 祁王想了一下,还是显得很为难,“这,很难。” 慕容桀摇头,“祁王,你让本王怎么相信你?就这么简单的一件事情,你都做不了,你是不愿意去做还是真的做不了呢?你心里明白,宫中有你的人在,青妃娘娘,就是你的人,何不利用一下她?你扶她到娘娘的位置上,难道就只是要套点消息吗?” 祁王爷吓了一跳,瞪圆了眼睛,“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件事,几乎无人知道,连曹后都一直认为青妃是她的人,为她所用。 慕容桀淡淡地道:“你北漠野心勃勃,也不是第一天的事情,你们会留意我大周的事情,本王也会先命人查明白北漠的事情。” 此事,是夜王告知他的,夜王在北漠的渗透力很强,几乎各行各业都有人脉,这个夜香王,其实一点都不废。 祁王神色变换了几下,最终,咬了咬牙,“好,慕容兄等本王的消息。” 慕容桀看他终于下定了决心,才道:“好,本王等你的好消息,不过,如果祁王没有头绪,本王倒是可以提点一下的。” 祁王怔了怔,定定地看着他,顿时觉得自己是被慕容桀带着节奏走,这个摄政王的厉害之处,他算是领教了。 祁王走了之后,苏青和萧拓走过来。 两人刚帮病人换了衣裳,然后洗手回来就看到祁王走了。 “王爷,他可信吗?”苏青对祁王有很大的怨气,他觉得他们是被骗过来的。 “可信倒是可信,只是,希望他这一次能硬气一点,一个国家,若没有正直的脊梁,撑不起一个民族的希望。”慕容桀道。 苏青点头,“确实如此,据我们调查北漠的主和派,其实有硬气的,但是多半是官职低微之人,主和派的重臣也不少,但是这些老臣子,说白了,心肠是好,但是或许是在官场混久了,且食惯了高官厚禄,家大业大,不敢轻易触碰界限,才会被主战派一再逼退。” “他们怕,是因为知道皇上也是主战派的人。”萧拓一句到明白真相。 “秦舟马上就要会京都,我们的敌人很强大,秦舟,镇国王爷,曹后三人联手,我们的胜算是很低的,所以,我们在北漠的一切活动,都要在背后进行,你们收拾收拾,跟本王下山,让子安不受打扰地研制药方,否则,我们留在这里,始终会牵连到她。”慕容桀道。 “这个秦舟,王爷你曾跟她亲谈过,觉得怎么样?”苏青问道。 慕容桀道:“她这一次跟本王谈停战,是因为秦家也受瘟疫之苦,她是一个家族观念很强的人,她的荣誉,就是家族的荣誉,她本身的性格,本王也不太清楚,而且,或许是久经沙场,她没有一个女子该有的柔软,无论是说话还是态度,都是十分强硬的,这是一个霸道的女人。” “一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婆。”萧拓毒舌地说。 苏青扑哧一声笑了,“你还别说,秦舟在北漠,还是有追求者的,多少人想攀上秦家这棵大树啊?” “娶一个虎姑婆回去,这辈子都过得窝囊无比,何必呢?我们家柳柳虽说也粗鲁了点儿,但是,偶尔还是像个女人的。”萧拓一脸春风地说。 “什么时候像女人?”苏青好奇地问,他所知道的柳柳,无论动作谈吐,都没几分女人的样子。 “病了的时候,特别温顺乖巧。”萧拓说。 苏青用你已经没救的眼神看她,“喜欢吗?” “喜欢!”萧拓嘿嘿笑了一声,“特别喜欢。” “算了,装什么情深款款?你原先也不想娶她。”苏青戳破他,“不外乎是为了他们家的陪嫁。” “她就是最好的陪嫁!”萧拓义正辞严地呵斥,“苏青,你没心没肺,忽视柔瑶的感情,我不想说你,但是你不要诋毁我和柳柳的感情。” 苏青嗯了一声,“是的,我知道你很喜欢柳柳。” 他的眼角余光,看到柳柳就站在他们的身旁不远处。 柔瑶也在。 苏青轻轻地皱起了眉头,柔瑶,不是他喜欢的类型啊。他喜欢和柔瑶做朋友,做兄弟,但是,做妻子,真不行。 他和萧拓不一样,萧拓是后知后觉,其实他早就喜欢柳柳,萧拓是糊涂。 但是他不是,他很清楚自己的感情,他有喜欢的人,只是,这个人…… 算了,不想了,正事要紧。 只是说了不想,却看到那人走了出来,他眸子紧锁,看着她,眼底缓缓升起了轻愁。 第五百六十九章 镇国王爷 萧拓抬头,见子安和伶俐从厨房端药走出来,便道:“王爷,你和王妃道别吧,我们回去收拾东西。” 子安站定身子,吩咐了伶俐几句,伶俐点头,端药进去了。 子安走过来,“祁王走了?” “走了。”萧拓说,“我们也得走了,回去收拾东西。” 说完,他拖了苏青一下,苏青怔怔地收回眸光,“哦?走了是吗?好,走吧。” 萧拓见他神色怪异,“你怎么了?” “没事,有什么事?”苏青拖着他赶紧走了。 子安看着苏青脚步飞快,不由得问道:“苏青怎么了?” “谁知道?”慕容桀瞧了苏青的背影一眼。 “这小子这两天似乎有心事。”子安想起他这两天的古怪行动,和之前似乎有很大的分别,莫非,柔瑶又跟他表白了? 但是,柔瑶说过,不会逼他的。 不过,也不必纠结,如今还真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 慕容桀本来打算今晚就走,但是安公主前来告知他,说明日镇国王爷和惠民署的官员会来,慕容桀便打算先在此地会一会镇国王爷。 翌日一早,果然,惠民署大批大夫抵达,且来之后告知苏大人,皇帝将派镇国王爷前来问候灾区情况。 镇国王爷直到午时左右才来到。 因为是皇命抵达,木寨没有染病的百姓都纷纷出来迎接。 镇国王爷是大队伍过来的,他带来的士兵都驮着粮食和衣物,还有一些生活用品。 慕容桀和子安站在西区前,看着一个骑着白马身穿黑色蟒袍的中年男人,距离虽然有些遥远,但是,却也能感觉到他的气势。 他的腰杆挺得很直,头微微抬起,形成居高临下睥睨众生之势,手执缰绳,策马缓缓而来。 百姓跪拜,他也只是微微点头,然后策马走过来,直到西区,看到慕容桀,他也没有下马,只是远远地和慕容桀对视。 一个是大周手握杀伐大权的摄政王,且是征战沙场多年的战将。一个是北漠皇室的族长,且霸气十足,势力庞大的镇国王爷。 两人的对峙,隔着空气都能味道那种硝烟味道。 慕容桀不卑不亢,面容遽然。 镇国王爷气势嚣张,高傲霸气。 气氛像是一下子凝固了起来,随行搬动物资的人,也停下来了,这气氛,让人觉得下一秒,两人就会开打。 但是,并没有。 镇国王爷忽然一笑,翻身下马,哈哈大笑着走过来,“摄政王,久闻大名啊,今日终于得见,三生有幸。” 慕容桀微微勾唇,俊美的面容笼上一层讽刺之色,“镇国王爷,你我不是第一次见面,这三生有幸,从何说起?” 镇国王爷哈哈地笑着,一手拍在了慕容桀的肩膀上,“慕容兄,你还是这么有趣啊。” 慕容桀轻轻地移开他的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有趣?确实。” 大周的一切,对镇国王爷来说,都是十分有趣的。 “走,进去坐!”镇国王爷大手一挥,显得豪气干云。 “这里不便坐,去东区吧。”子安在旁边道。 镇国王爷把视线转到子安的脸上,脸上依旧带着张狂的笑容,但是,眼底却多了几分研判,“这位,是摄政王妃?” “见过王爷!”子安微微福身。 “好,好,”镇国王爷打量着子安,神情颇有些讽刺,“王妃真是女中豪杰啊。” 子安微微笑,“王爷口中的这句女中豪杰,还真叫我有些莫名其妙啊。” “是么?”镇国王爷盯着她,还是带着几分研究,“许是本王不善表达,本王是在赞赏王妃,只是,本王一直认为,女子是该安分地在家中相夫教子的,王妃这般的……能干,倒是让本王刮目相看。” 子安笑了一下,“王爷这句话,还真应该叫秦舟大将军听一听。” “秦舟?”镇国王爷一怔,微微恼怒,“你觉得自己可以与秦舟大将军相比?” 慕容桀道:“自然是不能的,秦舟何德何能及得上本王的王妃万一?” 镇国王爷哈哈大笑,“摄政王啊,你这话若是叫秦大将军听见了,她怕是要跟你拼命的。” 这笑声里,透着说不出的森寒之气,聋子都能听得出他咬牙切齿的怒火。 秦舟,是北漠的大将军,是主战派的领头人物,镇国王爷岂容任何人说她分毫?尤其,还是一个大周摄政王。 慕容桀丝毫不买账,“是啊,镇国王爷方才说本王的王妃不及秦舟,本王也想跟你拼命的。” 镇国王爷的笑声更厉害了,笑得几乎都打跌了,“好,好,摄政王果然是风趣,本王很是喜欢。” 子安和慕容桀对视一眼,都觉得,这个镇国王爷真是疯癫啊。 当然了,这只是表象。 这边唇枪舌战,那边萧拓却和镇国王爷的一名侍卫闹了起来。 萧拓这个暴脾气,嗓门也大,这一闹,大家的注意力就被吸引了过去。 “萧拓,怎么回事?”慕容桀扬声问道。 萧拓瞪了那侍卫一眼,道:“王爷,刚才有个村民走过来领东西,他推了人家一把,还嫌弃地说这些死瘟疫不要靠过来。” 慕容桀看过去,果然见旁边站着一个委屈的村民。 慕容桀认得他,因为自打他入木寨之后,就是这个村民帮忙走动,很热心的,他这一次领物资分发,是出于习惯,因为自打地震以来,他就一直帮着大家干活。 这个村民,叫李福。 百姓听得镇国王爷带来的人嫌弃大家,都纷纷停下了手,十分愤怒。 镇国王爷勃然大怒,厉声下令,“来啊,把他拖下去,杖打三十,以儆效尤。” 那侍卫噗通一声跪下来,却也不是求饶,只是磕头认罪,“王爷,卑职知罪领罚。” 慕容桀看着他被拖下去,就在西区的边上打起来了。 三十大板,只是拿这里的废弃木条来打,三十大板下去其实也不痛,但是,却营造出镇国王爷赏罚分明,亲子爱民的作风。 慕容桀只是讽刺地别过头,这场戏,恩威并施,恩是施给百姓的,威也是做给百姓看的,让大家都知道,皇上虽然下旨重视木寨,但是,他们也得记住自己的身份,皇权不可挑衅,慕容桀只是大周的摄政王,真正掌握杀伐大权的,是北漠的皇帝,或者是他这个镇国王爷。 第五百七十章 吵架 处置完侍卫,镇国王爷友好地和慕容桀寒暄,说的话不着边际,但是,字字透露着优越感。 寒暄过后,话题一转,问子安,“王妃,对疫症可有什么头绪?” “有一些的。”子安道。 “有什么头绪?有什么进展?”镇国王爷看着她问道。 子安知道他要探知病情,也知道他要探知方子的进展,但是,岂可让他知道太多? 遂道:“如今所知道的,是疫情传播的途径,可经过空气,呼吸,唾沫,皮肤伤口接触等途径传播。” “呼吸?”镇国王爷神色微变,“你是说,这些病人呼吸的时候,也会传播疫情?” “没错,所有苏大人选择隔离是对的。”子安道。 镇国王爷冷笑,“若是呼吸都能传染,岂不是人人都会感染?” 看来只是不学无术之徒,空有其名。 子安却一本正经地道:“没错,若是有病人和王爷说话,王爷抵抗力差一点,也会被传染。” “那方才我们所在的西区,是安置病人的地方,他们在里面呼吸,透出来的气也有病?” 问话的是北漠的方丞相,他是和镇国王爷一同前来慰问疫区病人的。 “可以这样理解。”子安道。 方丞相只觉得不可思议,“若是这样,北漠岂不是会遭受大灾难?” “没错。”子安言简意赅,就是不透露太多的信息,甚至,连是什么疫症都没说。 镇国王爷自然是不信的,疫症虽然在灾区爆发,但是现在死亡的人数也不是特别多,而且染病的人也不是特别多,至少,这木寨之中,几千人口也只是染病几百人。 镇国王爷并不知道,染病的这些人,在木寨来说百分比也很高了,是百分之十以上的人染病。 “那如何治疗?方子可有了?”镇国王爷问道。 子安道:“已经有些头绪了。” “只是有头绪?王妃进入疫区,也有三天了吧?”镇国王爷提高音量,显得很不悦。 “不如王爷问问那些在疫区的大夫,疫区爆发至今有半个月多了吧?他们可找到什么头绪了?” 镇国王爷眸子扫过惠民署的大夫,他们都不约而同地低头,然后怨恨地看着子安。 “那王妃预算,什么时候可以研制出方子来?”镇国王爷耐着性子问道。 子安想了一下,“不能说准确的日子,一两天不定,三四天不定,七八天也不定的。” 镇国王爷笑了,笑得又放肆又冷漠,“王妃在糊弄本王呢?” “王爷这么认为?”子安皱眉。 “难道不是吗?能不能治疗,你在接触病人的时候便知道了吧?能不能研制出方子来,都三天了,还没个定论,王妃不是在糊弄本王是什么呢?” 慕容桀闻得此言,冷笑了一声,“王爷说这话,让本王觉得这北漠还真是卧虎藏龙之地啊。” 才进入疫区三天,就要方子,没有方子就是在糊弄,简直笑话。 接下来镇国王爷问任何的话,子安都三缄其口,甚至,最后说要看病人的进展,离开了。 子安走了,便剩下慕容桀与镇国王爷对话。 两位霸者,对话自然是围绕战争。 例如,北漠和大周这一场战争。 “摄政王,本王一直十分好奇,你们大周如今兵力严重不足,但是你们也敢兴兵来犯,莫非你们大周皇帝,竟是个糊涂蛋?” 慕容桀转动着手里的指环,扫了苏青一眼,他不屑回答这个问题。 苏青冷笑一声,“镇国王爷才是真有趣之人啊,这兴兵来犯这四个字用得巧妙,我们大周犯谁了?是谁要侵吞我大周疆土?防御在镇国王爷的眼中,竟然是侵犯?就好比两人打架,另外一人肆意攻击,而另外一人抵抗反击就不可了?” 镇国王爷瞧着苏青,“苏家的小子吧?牙尖嘴利。” “见笑!”苏青冷然道。 “牙尖嘴利的人,上了战场,多半是怕死之徒。”镇国王爷笑着说,语言极尽轻蔑。 他自然是看不起苏青的,若不是仗着祖上的风光,他苏青算什么? “那镇国王爷一定很怕死了。”慕容桀凉凉地道,“听你今天滔滔不绝,实在算是牙尖嘴利之辈啊。” 镇国王爷看着慕容桀,笑了笑,“摄政王,你知道你现在是在北漠的国土吗?” 慕容桀冷道:“那镇国王爷知道,如今我大周兵强马壮,你北漠粮草不继,若本王一个不高兴,率兵打进来,你们北漠抵挡得住几天?且,你们北漠这一次粮草为什么被烧?天雷轰打,连上天都没打算给你们北漠活路,你又有什么脸面在这里耀武扬威?” “你……”镇国王爷气得脸色发青,“你胡说八道什么?” 粮草被天雷焚烧,这事儿暂时不能在京中公开,尤其今日还有主和派的人在场,这番慰问,就是做给这些人看的。 如今这些人听到慕容桀说的话,已经带着疑惑看着他了。 他神色转变得很快,话题转变得更快,“本王方才言语上多有得罪,摄政王不要见怪,对了,听闻大周最出名的秦楼,叫春星楼,本王还真想去见识见识啊,大周的人最喜欢寻花问柳,秦楼也特别多,本王羡慕啊。” 这话题,慕容桀自然是不屑回答的。 于是,苏青便回答说:“大周出名的秦楼不多,春星楼算一个,不若北漠,这京都里大街小巷,都有各种大小秦楼,说来,末将也想去见识见识。” 随行的一名主战派的将军,听得苏青说话老是带刺,不由得也生气了,“都说大周的人阴柔,爱耍嘴皮子,也爱耍阴谋,如今看来,果真如此。” 这话,便等同说大周多奸诈狡猾之徒了。 萧拓之前看着大家唇枪舌战,他丝毫接不上,心里着急,如今听得这个将军说话,立刻就有话反驳了,“耍阴谋计策,这证明我们有脑子,不像有些人,看着脸大脑袋大,却一看就知道是草包无脑之辈。” “你说谁是草包无脑之辈?你这人说话怎么出口伤人啊?”那将军本也是个鲁莽之辈,冲动,听了萧拓的话,顿时就炸毛了。 “没说你,但是你自个要对号入座,我也没办法。”萧拓瞪着大眼睛说。 “你……”那将军词穷,不懂得反驳。 苏青笑了,萧拓说话,本来就没什么技巧,但是这个将军,连萧拓都吵不赢,可见,真是一个无脑之人啊。 这一场暂时的对峙,确立了对立关系,镇国王爷看着慕容桀,慕容桀也看着他,两人心里都想着同一句坦率的话,我要弄死他。 第五百七十一章 鼠疫 战场上停止了战争,但是,慕容桀和镇国王爷都知道,他们的战线,正式拉开了。 这是一场北漠主战派和主和派的战线,只是主和派加入了慕容桀这个外来人士。 镇国王爷回去的时候,生气地对方丞相说:“慕容桀这个乡巴佬,气焰太嚣张,在我北漠的境内,说话半点客气都没有,莫非真以为本王不敢动他?若本王动手,他死无葬身之地。” 方丞相却沉默了,他知道,慕容桀今日不算张狂,作为北漠的丞相,也是主战派的首脑人物,他对慕容桀自然有过一番调查。 此人手段不说残毒,也不是特别的狠,但是,做事十分到位,是武夫一个,却擅长阴谋算计,阴谋布置得是滴水不漏。 在大周,他任摄政王期间,大力整治贪污官员,手段高明,一拔一连串,就连大周皇帝都没有这样的手段和魄力。 帝王者,魄力是很重要的。 “怎么?你也觉得那乡巴佬能折腾点水花出来?”镇国王爷不悦地看了方丞相一眼。 方丞相手指敲着大腿,道:“王爷,慕容桀不容小觑,还是小心应对好。” “他在我北漠境内,能做什么?你就是净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镇国王爷不高兴地说。 方大人摇头,“不,王爷,本官这话倒不是长他人志气,您方才看到夏子安和慕容桀的神色吧?他们对疫症,似乎是胸有成竹的,一旦他们治愈了瘟疫,那么,在北漠他就有一定的声望,不要忘记秦舟大将军的家人,如今也染了瘟疫,如果慕容桀夫妇救了秦舟大将军的家人,秦舟大将军那边,会不会……” 镇国王爷眯起了眼睛,这倒是值得担心的。 秦舟这人,很重视自己的家族,如果说夏子安真的研制出药方治好了她的家人,她或许真会念点情分。 女人真是麻烦,是万不能让秦舟心软。 他想了一下,揪住缰绳停了下来,招呼侍卫上前,“这里主事的那个人是不是叫苏沐?你今晚带他来见本王。” “是!”侍卫应道。 慕容桀下山之前,子安终于确定了病情。 之前已经有所怀疑,但是因为接触的时间短,这个病又极为凶险,她不敢随便下定论。 但是,方才看到一个西区一个病人死去,她知道,自己的诊断应该是没有错了。 这个病,靠她一个人,压根没办法。 “我希望自己的判断错误,我怀疑是鼠疫。” “鼠疫?”慕容桀没听过鼠疫,“你是说,这是老鼠带给人的病?厉害吗?” “文献记载,全球……几个国家加起来的文献记载,曾爆发过三次大型的鼠疫,死亡人数加起来,是我们几个国家加起来的人口总和。”子安沉重地说。 “这么严重?”慕容桀怔了一下,“之前你不是说只是寻常病毒吗?” “不,不是,”子安显得很忧心忡忡,“当时我不敢随便确诊,因为,我所接触的传染病不多,但是,经过几天的观察和用药,加上死亡人数的攀升,各种症状加起来,鼠疫的可能性很大。” “天啊!”慕容桀不禁骇然,“这么严重?这鼠疫没办法治疗吗?这老鼠传染的病怎么就这么厉害?” 听他这样说,子安可以断定,无论是大周还是北漠,应该都没爆发过鼠疫的。 这是一种毁灭性的传染病。 鼠疫可以通过呼吸传染,所以,西区被隔离开,子安很赞赏苏沐的做法,如果不是他早划分区域,木寨的人已经死了过半。 当然也不是说接触到鼠疫病人,就一定会感染,这得看抵抗能力。 但是,总的来说,传染性极高,也极为凶险。 全球曾经爆发过三次大流行鼠疫,第一次是在六世纪,起源于中东,当时几乎所有国家都感染了,造成一亿人口的死亡。 第二次,是十四世纪,那一次也造成了大量人口的死亡,不下于第一次。 第三次爆发,起源于中国云南,是在十九世纪的中叶,经由香港传播到世界各地,六年之内,六十多个国家都有鼠疫死亡的报告,这一次的鼠疫,持续了很长时间,死亡人数,根据不完全统计是在一千三百万人到两千五百万人间。 这是很恐怖的病,被称为黑死病。 子安不是传染病科的,对传染病的研究很少。 但是,就算有研究,在现代对传染病的研究在这里几乎可以说是毫无作用的,因为,现代应用于鼠疫的药,这里没有。 子安知道一些治疗鼠疫的方子,这两天也给了那些病人服用,病情是稍微稳定,但是,没有好转的迹象。 证明这些方子,也并非是全然可治好鼠疫。 而且,哪怕是在现代来说,初期症状的人多半可治愈,但是病情严重着,得用大量的抗生素才可治疗,且也不是百分百能治愈。 在古代,在这个医药落后的古代,治疗鼠疫,便更加困难。 而且,光从控制上来看,也十分困难了,地震过后,尸体处理不及时,蛇虫鼠蚁啃咬尸体,导致疫情泛滥。 “那什么法子都没有吗?”慕容桀骇然过后,立刻问道。 “暂时还没什么好办法,只盼着这一次不是大流行,所以,我们要通知我们大周的皇上,让他下旨,在全国灭鼠灭虫,且禁止北漠人进入我大周境内。” 三次大流行期间,也有地方爆发过鼠疫,但是都没有流行起来,死亡人数也比较少,这是控制得好。 子安希望,杜绝传染的源头,否则,鼠疫一旦传染开去,是毁灭性的伤害。 “本王明白了,本王马上下山。”慕容桀知道子安不会乱说,她既然说是鼠疫,那就一定是鼠疫。 “你们下山?哎,也是没法子,先喝了药再下山,尽量少接触人。”子安其实心里都是恐惧的,因为,她没有药。 子安让木寨的人赶制了许多口罩,所有人都必须佩戴口罩。 而且,调制了药水,在木寨的范围大面积地杀菌消毒,死亡的尸体全部焚烧,死亡病患的东西,也一并焚烧。 子安不断地换方子,希望能遏制病情的蔓延。 全球爆发鼠疫的时候,当时对鼠疫认知不多,所以会造成大量的人死亡,子安希望能靠自己对鼠疫的认识,对中医的认知,阻止这场瘟疫成为大爆发的鼠疫。 上天如果是要惩罚北漠皇帝,不该惩罚在百姓的身上,而且,鼠疫一旦流行,没有国界的,所有的国家都会被波及进来。 第五百七十二章 受阻 因为惠民署的人襄助,惠民署可发出卫生令,子安要求惠民署的祝大人下令全国灭鼠,且给了一个方子,让全国的百姓都用这种方子,不管是有病还是无病的人,不管是疫区还是安全区的人。 祝大人一点都不配合,“你这不是胡闹吗?有病的人服药就算了,你还要没病的人也服药?” “皇上说让你们惠民署全力配合我的一切医治行动,这就是我做的第一步,如果你不做,你自己入宫请罪。”子安严肃地道。 祝大人很生气,“皇上是要惠民署配合王妃的治疗行动,而不是胡闹,你让本官下令,也得合情合理啊?这没病的人服药做什么?” “防止传染。” “喝了这个药,就能防止传染?” “不是一定可以,但是,有一定的预防作用。” “不,本官不能这样做,王妃自己入宫请旨吧!”祝大人说,这道命令下去之后,那就是一个笑话,莫说同僚会取笑他无知无能,百姓都会指责他瞎折腾。 在全国喝这种药,得花多少银子啊?如今国库空虚,这摄政王妃是要耗尽国库的银子吧? 祝大人压根不信大周来的人,大周和北漠是敌对关系,他们怎么会真心帮忙? 子安看着他的背影,知道他是主战派的人,深感无奈。 如今能帮上忙的,只有安公主了。 “柳柳,今晚看见苏大人了吗?”子安回屋问柳柳。 柳柳道:“下山了。” “下山?”子安一怔,“他接触过西区的病人,不能下山的。” 镇国王爷他们上山的时候,因为当时子安还不敢确定,所以,放了他们下山。 不过幸好是他们没有接触过西区的病人,应该无碍。 “是什么病?确诊了吗?”柳柳问道。 子安想了一下,“你把柔瑶和伶俐叫过来。” “好!”柳柳见她神色凝重,也不敢耽误,马上便去叫人。 四人坐下来之后,子安跟她们说了自己的诊断,也把这个病情的凶险说给了她们听。 三人听后,都大为骇然,她们压根没想到,这么严重。 “那……怎么办啊?会死很多人吗?会大爆发吗?”柔瑶惊恐地问道。 “不知道,希望不会,但是在灾区,已经有多发的情况,如今没有及时控制,大爆发会出现的。” “我们该做什么?我们要走吗?”伶俐冷静地问。 “不,不,不能走,先不说其他,我们都接触过病人,不能走的。”子安伸手压了一下,“想个法子,通知安公主,把我的方子拿下去,让大家都服用。” “你有方子可以治愈?”柳柳眼底顿时一喜。 “不,这个方子不能治愈,只是增强一下抵抗能力,且清热解毒,灾区,需要进行大面积的消毒,杀灭老鼠跳蚤等等传播病源。” “但是我们不能下山,如何找安公主?”柔瑶问道。 这是一个问题,之前没确诊,还说能派人下山,可如今都确诊了,她们三人都不可下山,这里的人都不可以下山。 还有,惠民署那些大夫,也不能走。 鼠疫的潜伏期,是两天到八天,要下山,必须要隔离八天左右。 但是,八天之后,外面是什么情况? 谁都不敢说。 苏沐当晚就回来了,他回来之后,子安去找他。 “王妃,有什么事吗?”苏沐脸色有些苍白,见子安进来,他连忙就站了起来。 “苏大人,你有办法可以联系到公主吗?”子安问道。 苏沐点头,“可以的,下官明日可以下山,只是,王妃找公主有要事?” “你不能下山,现在我大概确定了病情,是鼠疫,是一种传染性很高的病,你下山之后接触过什么人?” 苏大人眼神有些躲闪,“下官回家一趟了。” 子安皱起眉头,“你回家了?” 苏大人道:“是的,今日镇国王爷来的时候,带来一名侍卫,和下官是邻居,他告知下官,说下官的儿子发高热,便回去看了一下。” “你接触了你儿子?”子安顿时一急,“那你得赶紧找个人,把我的药方送给你的家人,让他们都服用。” 苏大人怔了一下,“服用药方?治疗退烧的方子吗?那倒是不用的,下官回去的时候,他已经退烧了。” “不是,我们接触过病人,有可能会被传染,这是一种高传染,高致命的病毒,可以通过呼吸传染,你家中孩子正在发热,抵抗能力下降,若你携带了病毒,他便有可能感染。” 苏大人吃了一惊,“这么厉害?” “是的……”子安把鼠疫的厉害说给了他听,包括鼠疫曾经肆行害死多少人也说了出来。 苏大人听了她说的话,看着她。 今天镇国王爷的人命他下山,他得镇国王爷接见,王爷说,慕容桀夫妇居心叵测,会谋害北漠,甚至会制造流言,造成北漠百姓恐慌。 而她会研制方子,但是这个方子未必可以治愈瘟疫,甚至,会对北漠百姓的身体有害。 镇国王爷让他盯着夏子安,如果她出了方子,先偷走然后交给他,他会让御医看过,看是不是对人有害。 当时,他并不太相信镇国王爷的话,因为,他所见的摄政王妃,不是那样的人。 可如今她却说,这个病会很厉害,几个国家的人都会因这个病而死亡。 这太荒唐了。 如果这句话传了出去,将会引起多大的恐慌? 苏沐正想着,便听得子安继续说:“这个情况,你必须立即告知皇上,至于你们要不要在民间宣布此事,你们自己决定,但是,我觉得,灾情最好不要隐瞒百姓,让他们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也好防备一下。” 在现代,疫情虽然还没能做到完全透明,但是民众有一定的知情权,像这么严重的疫症,百姓是应该知道的。 苏沐又想起镇国王爷说的那句话,如果慕容桀夫妇得逞,大周不会停战,他们会在北漠受到病情侵害的时候,趁虚而入。 苏沐是盼望和平的人,以往总觉得镇国王爷过于野心勃勃,但是,如今想想他说的话,觉得后背一阵发凉。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么,北漠将真的会被大周所灭。 “苏大人,你听到我说的话吗?”子安见他发呆,喊了一声。 苏沐抬起头,直视子安,“听到,王妃放心,下官会想办法通知安公主的。” 第五百七十三章 小人之心 子安听到他这样说,略放了心,“好,我现在去写方子,你想办法把方子送下山去,最好不要你自己去,有飞鸽传书的话,用飞鸽传书吧。” 子安知道镇国王爷来的时候,留下了一笼鸽子,用以迅速禀报消息的。 “好,下官知道了。”苏沐回答说,但是,他心里却说,万万不能通知安公主,安公主如今是深信了他们的。 苏沐的心情很复杂。 因为,在这之前,他其实很敬重摄政王妃。 他还曾经以为,大周和北漠,会有可能和平共处的,因为他看见了摄政王夫妇的的态度。 想到这里,他忽然很生气,生气自己被蒙蔽了。 他决定亲自下山,去找镇国王爷。 他立马去找子安拿方子,拿到方子之后,便下山了。 去到镇国王府的时候,已经是翌日早上了。 镇国王爷还没起床,他在廊前等着。 等了约莫一刻钟,镇国王爷便传了他进去。 镇国王爷刚洗漱完毕,还在梳头,但是见苏沐一大早就来了,知道是要紧事,便让他进来。 “下官参见王爷!”苏沐上前行礼。 “免礼,有什么事?”镇国王爷看着铜镜,眼角余光扫过苏沐的脸。 “回王爷,昨天下官回去之后,摄政王妃跟臣说,这疫症叫鼠疫,会大幅蔓延,甚至会蔓延到其他国家,且她让下官通知安公主,让安公主把药方放出去。” “药方?”镇国王爷眼睛一亮,“她有药方了?” “这药方不能治愈瘟疫,说是增强什么抵抗力之类的,喝了之后,也不是说不会染病,就是减少染病的可能性。” 镇国王爷一阵失望,命人停止梳头,转头看着苏沐,“什么方子?你拿到了吗?” “拿到了,在这里,除了方子之外,还有一封给安公主的信。”苏沐把方子从袖袋里取出来,呈上去给镇国王爷。 镇国王爷打开方子看了一下,看不懂。 然后,他把信递给奴才,“念!” 奴才接过来,打开便念了,“安公主,情况紧急,请务必让皇上把这方子公告天下,这方子虽不能治愈疫症,却能减少疫症感染。” “就这么点?”镇国王爷皱起了眉头。 “回王爷,没了。” “没头没尾的,也没说是什么病,这方子用来做什么也没说,就这样发给安公主?” 苏沐道:“回王爷,摄政王妃说,这病叫鼠疫,曾经造成很多人死亡,且史上也有记载,曾有三次大爆发,每一次爆发,都祸延了几个国家。” “鼠疫?”镇国王爷冷笑一声,“本王压根没听过,这话编得太没水平了。” “王爷,这方子,您看着要不要交给安公主或者皇上,下官得先回去了,她说下官接触过病人,不可下山,下官是瞒着她下来的。” “嗯,你去吧,有什么消息,记得马上来报。”镇国王爷道。 “是,下官告退!”苏沐退了出去。 镇国王爷拿着方子斟酌了一下,然后道:“找个大夫来。” “是。”奴才领命出去。 大夫看过方子之后,道:“回王爷,这方子,连翘,柴胡,葛根,生地,当归,赤芍,桃仁,红花,川朴,甘草,苏木,石膏,共12味药,加起来是一个活血解毒的方子。” “无毒?”镇国王爷问道。 “无毒。” 镇国王爷觉得奇怪,本来他怀疑这方子会产生毒性。 可若没毒,又不能治愈疫症,夏子安为什么要让这方子传出去? 这不是无用功的事情吗? 打发了大夫去,他把方子藏在袖袋之中,进宫了。 问了御医之后,御医说的话和大夫的大致相同,但是也有补充,“这药方其实用得巧妙,一般瘴气毒气产生的疫症,用这方子是极好的。” “那这方子于这一次疫症毫无帮助吗?” “也不能这样说,疗效是有一些的,或许对那些刚刚初起的病人来说,服用这方子,可减轻病情,甚至,持续服用的话会好起来也不定,但是,对于已经病重的病人,这方子作用不大。” 镇国王爷还真是摸不透夏子安的意思。 不过,当御医说了一句话之后,他忽然明白了。 御医说:“这个方子的药,可不便宜啊,寻常人家,一家人都服用几天的话,怕是负担不起的,而且,这方子里的生地和当归,我国产量很少,只能是从大周购买。” 镇国王爷眸光一寒,没错,这就是她的目的。 这药方若是下去,朝廷必须要调整药材的价格,再从大周大量购买药材回来,这边损耗了一笔银子,国库本来就空虚,要赈灾,要重新筹措军粮,还要用以购买药材,压根负担不起。 但是,这方子若公告了下去,百姓肯定会把它当做救命良方,这药材无法购买,百姓就一定会暴动。 想到这里,他不禁冷笑,好一个歹毒的妇人。 祁王那傻子,竟会相信他们是真心来帮助北漠的。 想到秦舟马上要回来,他得先要跟秦家那边通通气,让秦家老将军知道夏子安的毒计。 他出宫之后,便立刻去了秦家。 秦家的老爷子,是秦舟的祖父。 秦舟的父亲已经战死沙场,被追封为烈大将军。 秦家的老爷子也曾是名将,为北漠立下赫赫战功。 秦家的战绩,是一代延续一代的,几乎每一代都会出一个名将。 因此,秦家在北漠的地位,无法撼动。 如今秦舟手握重兵,虽不是皇爵,在北漠的地位,却直逼他这个镇国王爷。 幸好的一点是秦家世代忠良,对皇家的命令,是从不违抗,不骄矜自大,皇上用着也放心。 秦家老爷子见镇国王爷亲自来访,便知道是有要紧事。 这秦家老爷子,也曾是主战派的领军人物,只是随着年纪渐长,不再过问国中之事。 秦老爷子这些年身子不好,加上三房那边被困在疫区中,他日夜思虑,导致病情加重。 但是,依旧带着病,见了镇国王爷。 “老将军,身子可好些了?”镇国王爷见到他,也不等他见礼,便首先问候了。 秦家老爷子拱手,“王爷有心,老臣这是老毛病了,一时半会好不了,王爷请坐。” 他招下人进来奉茶,自己也披着一件衣裳坐下来,咳嗽一声,问道:“王爷有什么要紧事吗?” 镇国王爷取出方子,递给秦老爷子,说了子安的“歹毒”心机。 第五百七十四章 子安生气 秦老爷子大怒,“皇上是糊涂了吗?竟然还让惠民署的人配合她,这方子且不说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就算没有,像王爷说的那样,要大量投入银子,损耗国力,还得借助她大周的药材,我们就彻底被大周牵着鼻子走了。” “没错,就是这样,而且,她还打算在北漠造成恐慌,把这场疫症说得十分严重,竟还建议把疫情的严重性公告全国。” 秦老爷子激动的拍桌直喊,“那还了得?” 镇国王爷很满意他的反应,便进入了正题,“如今皇上已经下旨让秦大将军回来,她不知道京中的情况,或许会受人蒙蔽,这点,还需要老将军从旁提醒。” 秦老爷子也不是糊涂的人,他虽然不问政事,但是他热爱这个国家,也绝对不会容许任何人扰乱这个国家。 “王爷放心吧,阿舟回来之后,老夫会点她一下。” 镇国王爷拱手,“那本王就放心了。” 他离开大将军府,勾唇冷笑,慕容桀,你的阴谋是绝对不会得逞的。 木寨已经开始用子安的药方,药方的作用不算很大,但是,确实有疗效。 至少,患病的人,情况算是稳定下来了。 只要稳定下来,她就有时间钻研方子。 倒是苏沐也不知道是否已经传了药方出去,更不知道北漠皇帝会不会把药方公布。 而且,苏沐这一两天的态度,也有些奇怪,以前吩咐他做什么事,他都很爽快就去做,从不问原因,但是现在叫他做点什么,他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甚至,也不是太愿意去做。 而且,安公主那边,到现在也没什么消息传回来。 子安觉得,需要跟苏沐聊一下。 她来到苏沐的房间,他们住的地方都是临时搭建的,在东区和南区中间。 “苏大人!”子安敲门。 苏沐好一会儿才打开门,但是没给子安进来,而是走了出来,神色淡淡地问:“王妃,有事吗?” “我们进去说吧。”子安看到外面村民忙碌着,便道。 “不了,王妃有事在这里说,下官……屋子里乱。”苏沐把门关上,对着子安道。 子安是敏感的,她看出了苏沐和之前态度截然不同。 “苏大人,发生了什么事?”子安直接就问了。 苏沐笑了笑,但是十分淡漠,“王妃怎么会这样问?会发生什么事啊?” “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苏沐摇头,“哪里有什么误会?王妃多心了。” 子安蹙眉,“苏大人,如今疫情凶险,我们都在一线工作,希望我们有什么误会的话,就都坦诚相见,不要影响工作。” 苏沐笑了一下,“病情凶险?确实,王妃有方子了吗?” “我就是想来问问你,我给你的方子,你传下去给安公主了吗?安公主有消息回来吗?” 子安见他什么都不肯说,只好进入主题。 “王妃的方子,是否真的能治愈瘟疫呢?” 子安听他说话的语气阴阳怪气的,心里也不大高兴,“苏大人,你还是把心里的不愉快说出来吧,不然我们没办法对话。” 苏沐说:“王妃何必生气呢?下官就是随口一问,没有别的意思的。” “我没有生气,但是我想知道发生什么事,想知道方子你传下去了吗?”子安耐着性子问。 “传下去了。”苏沐道。 “那公主可有派人回话?皇上是否公布了方子?” “公主没有回话,至于皇上有没有公布方子,这就不知道了,不过,倒是下官把方子拿下山去的时候,给大夫看过,大夫说,这种方子,他们也能开,但是,没有疗效的。” “我本来就没说这个方子可治愈鼠疫,这方子只是……你刚说什么?你说你亲自拿下山了?我不是说过,你不能下山吗?”子安实在生气,苏沐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之前对她的话都唯命是从的。 “是亲自下山了,但是下官在木寨这么久,没有染病,王妃限制下官下山,是有什么目的吗?还是说,诅咒下官染病?”苏沐的语气开始不好了。 子安怔了一下,定定地看着他,“你其实压根不信我,是吗?你不信疫症的严重性,你不信我给你方子是用来预防疫症急速蔓延,你甚至不信我来北漠,是真心治疗疫症的,是吗?” 苏沐笑了,眸子冷淡,“王妃说的什么话呢下官怎么会不信?两国交好,停战,和平,这都是下官渴望的。” 子安道:“你还是把话说清楚吧,你压根没有把方子给公主,是吗?” “方子是拿下去了,但是,下官没有交给公主,而是交给了镇国王爷。”苏沐说。 子安大吃一惊,“你给了他?他不信我,怎么会把方子交给皇上?苏沐,你真是糊涂啊。” “糊涂?是的,下官确实是好糊涂,若不糊涂,也不会被王妃牵着鼻子走了。” 苏沐冷哼一声,严厉地道:“既然话说开来,便不妨说得明白一点,有我在这里,你休想害我北漠百姓。” 子安气得发怔,“我山长水远地来你北漠,深陷疫区,你说我害你们?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得了,王妃说得那么高尚,虚伪的话,大家听着都恶心,大周的忌惮我北漠,想趁虚而入,我不怪你们,是北漠犯境在先,但是,一码事归一码事,有什么,在战场上见真章就是,不要拿百姓折磨。” 说完,他转身,冷冷地丢下一句话,“王妃,没什么事,下官就先回房间了。” 他进了房间,把门关上。 子安转身,深呼吸几口,“冷静,冷静,犯不着生气,病人要紧。” 她走了两步,忽然转身,大步冲了回去,口中说:“我冷静你个球!” 一脚把门踹开,手中刀疤索飞出,飞蛇一般钻进去,直接就套住了苏沐的脖子。 苏沐大惊,伸手使劲拉开刀疤索,口中怒道:“夏子安,你想做什么?你想杀人灭口吗?” 子安不搭理他,拖着刀疤索往外走,苏沐也踉踉跄跄地被拽出去,一路出去,一路挣扎着喊,“你放开我。” 他越是挣扎,刀疤索便勒得越紧,他几乎透不过气来。 第五百七十五章 刀疤索出马 周围的人都聚了过来,纷纷诧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惠民署的大夫也都停下来,抱着看戏的心态围过来。 “王妃,苏大人怎么了?你为什么绑着苏大人?”村民李福上前问道。 子安也不回答,继续拖着他出去。 苏沐的兵见到他被子安拖着,也围了上来,但是一向尊敬子安,一时也不敢上前冒犯。 直到看到苏沐几乎快要被勒死了,才有士兵上前拦阻,“王妃,苏大人快喘不过气来了,您放开他吧,有什么事好好说。” 子安站定身子,看着陆续围上来的人,西区那边,柳柳等人也诧异地看过来,她略微松了一下刀疤索,让苏沐可以喘气。 然后,她环视众人,高声道:“你们的苏大人,认为我来北漠,不是真心为大家治病,而是要挑起战争,继续两国相残,我想问问大家,在座有多少人,是和苏大人一样猜想我呢?” 这话一出,在场顿时了起来。 但是他们也没有指责苏沐,因为自打地震以来,苏沐就驻守在这里,帮着救灾救难,大家对他都是很感恩的。 只是,也帮忙劝说苏沐,说王妃没有这番心思。 李福对苏沐道:“苏大人,下人一向很尊敬您,也十分尊敬王妃,小人虽什么都不懂,但是与王妃相处的这几天,觉得王妃是个好人,绝对不会心怀叵测的。” 苏沐呼吸顺畅了一些,见子安挑拨众人的情绪,更是愤怒,听了李福的话之后,他说:“你们都不要被她迷惑了,她就是引起我北漠恐慌,她给的方子,至今治愈了谁?都没有,西区的尸体,一天天地抬出去,有一个人好了吗?” 这话,是大实话,确实至今,子安还没治愈过一个病人。 倒是另外移开的那两人,病情稳定下来可也没有好啊。 不过,百姓的心思是很单纯的,他们亲眼看到子安这几天的辛劳,所以,苏沐这话,没有让大家对子安产生怀疑。 村长道:“苏大人,这疫症来得凶猛,这么多大夫不也没办法治好吗?这事儿,实在是着急不得啊。” 惠民署的大夫听得村长这话,便有些不高兴了,一名大夫走出来道:“她可是皇上专门从大周请过来的神医啊,我等如何能比?只是这神医来了之后,移了两人进去,可也没研究出什么治疗瘟疫的办法来,倒是给了一个说什么固本培元又解毒清体的方子,可有什么用呢,治不好病,一切都是徒劳。” 子安也不做声,只是盯着那人,任由他们先说下去。 惠民署的大夫说的这番话,像是有一根刺插入了村民的心里,确实,她不是神医吗?为什么来了木寨这么久,都没研究出什么方子来呢? 每天都有疫症病人抬出去,而且,也只是吩咐说什么灭鼠灭虫,这病情和这老鼠虫子有什么关系?人有病,总不会是老鼠带来的不是? 所以,大家都私下窃窃私语,看向子安的眼神,也多了怀疑和复杂。 老村长到底见过世面,他出来伸手压了一下,“大家稍安勿躁,听老朽说两句。” 老村长德高望重,他走出来,大家伙就都静下了。 老村长咳嗽一声,道:“虽然王妃来到此处,也没有治愈过谁,但是,这几天,染病的人,是不是比以前少了许多啊?以前我们村子,一天起码得有四五个人染病,半月下来,就死了几百上千的人,但是自打王妃来了之后,给我们服用了药,我们木寨四天下来,就只有一个人染病,这是不是王妃的功劳?还有,移入病房的那两名病人,至今还没死,病情还稳定了下来,可见,王妃的方子虽不能马上治愈,却也是有效的,相信给王妃多些日子,王妃一定能找到治疗疫症的办法。我们木寨已经这样了,还能坏到哪里去?大家不要猜忌,大周和北漠若真要打仗,直接打起来就是,何必派王妃来这里呢?这不是让我们北漠拿捏了把柄么?” 这木寨的山野村长,能说出这番话来,实在是让子安刮目相看。 不过,也不奇怪,因为木寨和秦家那边有联姻,耳濡目染,总是能学到点儿的。 老村长这话一出,大家那点怀疑之心都没了。 但是,却更让苏沐着急生气,因为,他觉得所有人都相信了夏子安,这就是她的目的,她达到了。 他心急,正想说话的时候,刀疤索忽然就扯紧了,卡着他半点声音发不出来,只能微微喘气。 子安又陡然放开苏沐,把刀疤索缠回手臂上,道:“在这木寨之中,我不是什么大周王妃,我只是一个大夫,治疗疫症,是我的工作,我知道苏大人不相信我的话,认为我夸大了病情,但是我告诉你,任何无端的恶意的猜忌,都将为此付出巨大的代价,你觉得我夸大病情,那么就请你睁开眼睛,去看看器城,罗县,安城的瘟疫,是否已经开始大幅扩散,你不要相信他们呈上来的数字,你自己亲自去吧。” “你不是说我不能下山吗?怎么现在又让我去了?王妃说话真是好笑,颠三倒四的。”苏沐被松开之后,深呼吸几口,听了子安的话便连忙反驳了。 子安看着他,“没错,我原先不让你下山,是因为怕你也感染了,在这木寨之中,我要开展工作,就一定要靠你苏大人,因为我没有人手,你我一旦猜忌互相不合作,受到伤害的就是村民和病人,我知道没有歹心,只是满腔热血,爱国爱民,否则,我今天会杀了你。” 苏沐冷笑,“王妃口气真大,杀了我?只怕王妃做不到,便是摄政王还在这里,也不是这么轻易就可以杀了我。” 子安盯着他,倏然勾唇一笑,拍了一下刀疤索,刀疤索直飞出去,从苏沐的耳边擦过,然后飞向他身后的一株枣树,不过片刻,那枣树便顿时倾倒,枝叶散尽。 这不过是顷刻的事情,这枣树便化作了残枝败叶,在场的人,都震骇得说不出话来。 苏沐也是脸色陡变,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走过去,蹲下触摸了一下那些枝叶,然后想拾起刀疤索,但是刀疤索嗖地一声飞起来,竟自己缠回了自己的手臂。 此举便是更震骇了。 第五百七十六章 苏沐染病 这不过是一根绳索,怎么可能会自己飞起来?这是有鬼了吗? 子安是故意露这一手的,自己在这里没人脉,没人手,只能是靠刀疤索去故弄玄虚,好叫他们觉得自己高深莫测。 人对自己不知道的事情,总是怀着敬畏之心。 存着敬畏之心,便会存着恭谨的态度。 “王妃,这……这是什么神物啊?”任是见多识广的村长,也忍不住惊骇地问子安了。 子安道:“这是我师傅温意大夫送给我大周的太皇太后,继而太皇太后传给我的,别看它其貌不扬,但是却是以天山神尾草做成,韧性惊人却又坚不可摧,天山神尾草大家想必听过,在天山这种冰天雪地里生长,集天地之灵气,吸月光精华,编织成绳子之后,放在护国寺三年,每日聆听佛言,已有灵性。” 伶俐在那边,听到这番话,转身就进去了,说:“王妃这牛皮吹得可大了。” 柳柳扑哧一声笑了,“但是,她说得言之凿凿,谁会怀疑?这功力深厚啊。” 村民和士兵都震惊不已,其实他们哪里听说过什么天山神尾草?不过,既然说吸收天地灵气,又放在佛祖跟前三年,想必真是神物了。 而且,她竟然是温意大夫的弟子?若是这样,可真了不得了。 温意是一个享誉七国的神医,在每一个国度都有很高的名望,虽然,很多人都没见过她,却听过她的事迹。 子安再一次把温意请出来作为自己的后盾,也是到了没办法的地步了。 苏沐的神色也开始犹豫了,他狐疑地看着子安,“你真的是温意大夫的弟子?但是你才这么年轻,温意大夫不是早已经……” 子安快速打断他的话,“你若还要怀疑,我没有什么好说的,你尽管按照我说的话去做,下山,去看个分明。” 鼠疫的蔓延速度是很快的,因为皇帝对疫症的怠慢,想必比她所预料的要更快,但是惠民署和各地衙门呈报上去的数据,是否真实,这点她不知道。 因此,她让苏沐去看,一则是她自己要了解,二则,苏沐也该去接触真相。 镇国王爷一定是给他洗脑了,不然,他不会这样怀疑她。 苏沐看着刀疤索,刚才那一击,如果是落在他的身上,那是摧枯拉朽的毁灭。 她若真的别有居心,方才在屋中,便可杀了他,继续蒙骗大家。 “我相信王妃!”李福首先说。 李福一说话,大家都纷纷表态,“我也相信王妃。” “我也相信王妃!” “王妃自打来了木寨,便一直医治村民,这几天吃不好睡不好,我相信王妃。” 大家的表态都是真诚的,子安听到这些话,心里的气才总算下了,至少,觉得自己的辛苦不是浪费的。 惠民署的大夫没有表态,但是也没有说什么,因为方才子安露那一手,真的叫他们震惊。 苏沐最终是选择了下山,为了证实子安说的话,他带了三个人下山,一同见证。 他始终希望,子安说的是假的,疫症没有这么严重。 他策马,一日之间,走访了器城,罗县,和安城三个的地方。 他所看到的,都是遍地尸体,这些尸体无人处理,就丢弃在路边,苍蝇老鼠满地乱转。 一幕幕触目惊心的恐怖景象,敲打着他的心,他只觉得心尖都在发颤,这是怎么了? 他一直都在木寨,以为木寨的灾情是最严重的,因为几千的人口,有差不多上千的人感染了瘟疫。 可如今走访了这些地方的村落,城镇,他才知道,木寨其实是最轻的。 但是,不对,不对,朝廷公布出来的死亡瘟疫数据,一成都没有,这是怎么回事?死亡人数造假吗? 他想起子安说的快速蔓延,便带着人到了器城邻县的清远州,清远州没有受到地震所害,只是临近器城的山体被地震破坏,但是,清远州的百姓没有死于地震的。 但是,当他带着人进入清远州,看到昔日繁华的清远州,如今已经像是一座死城,街上无人行走,商铺关门闭户,医馆开着,长长的队伍,都是病容满面的人,有些直接躺在地上。 他们的脸上长了红点,脓包,眼睛充血,红通通的,和木寨患病的人一模一样。 他震骇不已,翻身下马,问了其中一个百姓,“怎么这里也有瘟疫吗?” 那人慢慢地抬头看着苏沐,嘴角有些唾沫,他应该是属于症状初起,脸上的红点没有太多。 “客官从外地来?快走吧,不止这里有瘟疫,很多地方都有了,快走吧。”那人说。 苏沐震惊得无以复加,他说的很多地方都有,指的是器城罗县和安城吧? “罗县器城安城都有瘟疫,我知道。” “不止,不止啊!”那人叹息,眼底是绝望的恐惧。 苏沐身边的士兵问道:“衙门的人呢?皇上派来赈灾的人呢?清远州惠民署的大夫呢?疫症应该是由惠民署医治。” 那人冷笑,“衙门的人自然是躲在衙门里,至于赈灾,这里又不是受灾的地方,怎么会有赈灾的人?惠民署的大夫,早就被调到器城去了,皇上要任由我们自生自灭。” 苏沐身子一个踉跄,士兵扶着他,轻声说:“大人,王妃说的是真的。” 苏沐哆嗦了一下,急忙道:“快,我们回京,去安公主府。” “但是,药方我们没有拿。” “走,走,我记得,我都记得。”苏沐之前拿到药方的时候,就已经背下来了。 四人连忙上马,往京城的地方奔跑而去。 入城来到安公主府,安公主却没有在府中,公主府的人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四人不敢进去,只能坐在门口等。 因为子安说过,他们接触过病人,有可能也会被感染。 等着的时候,苏沐一直在咳嗽,脑袋眩晕。 “苏大人,您怎么了?”士兵见他咳嗽得实在厉害,便问道。 “没事,着凉了,这几日比较奔波。”苏沐说。 士兵怀疑地看着他,“大人该不会?” “不会,我们在木寨这么久,若要被传染,早就传染了,哪里会等到现在?”苏沐不以为意地道。 他不是疫症,症状都不一样,疫症病人脸上身上都会有小红点,他没有。 第五百七十七章 疫情蔓延 这一等,等了将近两个时辰,才看到安公主牵着一头骡子回来,骡子身上背着许多东西,看样子,是药材。 苏沐见到她,顿时跳起来,连忙上前行礼,“下官参见公主。” 安公主正兀自沉思,忽然听到他的声音,吓了一跳,抬起头看他,“苏沐?你不是在木寨吗?” “公主,容禀!”苏沐几乎要哭出来了,这一路看到的景象,他魂魄都快飞散了,他能做的不多,所以盼着公主能帮帮百姓。 “进去说。”安公主道。 “不,”苏沐退后两步,想起子安说的话,如今是深信不疑了,他虽然觉得自己没有染上疫症,但是安全一点为好,又连忙从袖袋里取出一个子安让赶制的口罩带上,“公主,就在这里说,王妃让公主把一个方子递给皇上,让皇上着惠民署公告天下,叫所有百姓不管有病没病的,都要服用这方子。” “你躲那么远做什么?方子呢?”安公主蹙眉道。 “方子下官已经交给了镇国王爷,但是,下官脑子里也记得方子。” 安公主脸色微变,“你给他做什么啊?是摄政王妃让你给他的?” “不,不,下官有罪,王妃本是让下官交给公主的,但是,下官……下官猜疑王妃,所以把药方给了镇国王爷。”苏沐惭愧地说。 “你怎地这般糊涂?方子快写下来。” “公主请让人把笔墨取出来,下官不能进去,王妃说木寨所有人都不可接触外人,怕感染,这场瘟疫叫鼠疫,会大规模地蔓延,甚至会蔓延到其他国家,必须要马上遏制。” “这么严重?”安公主震惊。 “是,王妃是这样说的,下官下山也走了一路,如今连清远州都爆发了疫症。”苏沐的声音带着哭腔。 “清远州没有被地震波及,怎么会也染上疫症了?你是不是看错了?” 苏沐摇头,“没有看错,下官和他们都可以作证,请公主马上准备笔墨,容下官写下方子。” 安公主知道事态严重,即便便牵着骡子进去,片刻,她与一个下人走出来,带着文房四宝。 苏沐口述,让下人写,他不敢接触那张纸。 写好之后,苏沐道:“公主,您马上带着方子入宫找皇上,告知皇上事情的严重性,王妃说,这方子一定要传出去的。” 安公主收好药方,“本宫马上入宫去,你告诉本宫,你都跟镇国王爷说什么了。” 苏沐道:“镇国王爷问了一些关于王妃在木寨的事情,下官都一一告知,那些,也并无不能让人知道的。” “以后,镇国王爷传你,你别什么都说,懂得点说话的技巧。”安公主这话等同是为他辩解了,指他是不懂得说话的技巧才会吐露这么多。 苏沐羞愧不已,“是,下官谨记。” 安公主命人把骡子上的货卸下,然后骑在骡子上,走了。 苏沐回到木寨向子安请罪。 子安道:“我是大周的人,你怀疑我是正常的,我不怪你,你把你这一次下山所见,都告诉我。” 苏沐想起就觉得触目惊心,那些腐烂的尸体,那些排长龙的病人,他觉得一阵阵反胃,强忍住恶心,他说:“一天之内,下官策马走了很远,从安城罗县器城一直走,走到清远州,都发现了瘟疫肆行的情况,疫情真的很严重,但是下官不知道上报给皇上的死亡数字是不是真实,如果只是朝廷公布的那些是远远不止的,光下官肉眼所见,也不止了,更不要说下官见不到的,那尸体,是堆积如山啊,叫人见了也……也难受。” 苏沐的话,到最后竟有些哽咽了。 “清远州?”子安对北漠地形不了解,“清远州在哪里?你有地图吗?” 苏沐没有地图,但是他可以画。 他当场就画了一张,并不细致,有些笼统,但是,方位没有错的。 子安看着他指出的清远州,皱起了眉头,“地震的时候,清远州是不是受灾区?” “不是,地震没有波及到清远州,所以,下官很震惊。” 如此看来,疫症是真的蔓延了。 子安心里沉重,鼠疫一旦大幅蔓延,而朝廷又不想办法制止,这场疫症,真的会死很多人的。 战争,哪里比得上天灾? “你说,朝廷公布了死亡人数的数据,是多少?”子安问道。 “三万七千八百人。” “是死于瘟疫的?” “不,是地震以来死亡的人数。” 子安摇头,“不对,不对,我在大周的时候,祁王爷跟我家王爷说的死亡数据已经达到了三万多人,怎么过去了这么久,还是三万多人?这数据造假。” “是造假,也有可能是人手严重不足,压根没有点算,现在死了的人,都没人处理尸体,死了就丢出去,够一定的数量才放火烧了。” 子安连连叹气,“这样一来,鼠疫会蔓延得更快。” “那,王妃认为,如今如何是好?这场瘟疫,真的会大爆发,甚至祸延几个国家吗?” “如果大爆发,就一定会祸延几个国家。”子安想起在现代的那三次鼠疫大流行,其中最多的,波及了六十多个国家,死亡人数,是以亿计。 子安心里很愤怒,这场地震是天灾,但是鼠疫的爆发,有一部分是人为。 如果北漠不是派兵打仗,就有足够的人手去处理灾情,处理尸体,不会让尸体腐烂,不会让鼠疫横行,而且,因为打仗,国库空虚,赈灾银子掏不出来,药物无法发放下去,即便是到了现在这个阶段,皇帝和曹后,还是想着攻进大周。 百姓的性命,在这些当权者眼里,就这么低贱吗? 她的愤怒,无处发泄,一脚踹向桌子,把桌子也踹翻了。 苏沐见到她情绪这么激动,便知道她是忧心灾民,想起之前对她的恶意揣测,更加的内疚,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 他咳嗽了两声,觉得脑袋有些沉,大概是这一天奔波,累了。 “苏沐,你病了?”子安警觉地问道。 苏沐摇摇头,便觉得更晕了些,他强撑起精神,道:“没事,就是有些累了。” 子安瞧着他的脸色,比较苍白,嘴唇干燥发红,她的心沉了一下,“我给你把脉。” 第五百七十八章 为什么学医 诊脉之后,子安道:“你稍等一下,我回去拿点东西。” 她回去拿了听诊器和探热针又回来了。 他似乎有些低热,但是手触不敢肯定,拿了探热针来为他探一下。 “王妃这是什么东西?”苏沐之前就见她拿过出来,但是一直没好意思问。 “你放在胳肢窝里,我让你拿出来你就拿出来。”子安道。 “是!”苏沐不好意思地转过身,把探热针夹在了咯吱窝里。 转过来之后,子安用听诊器听气管和肺部,他有些咳嗽。 这里无法用现代仪器检查他是否患上鼠疫,只能是根据症状做判断。 肺部没有杂音,但是气管有,有发炎的症状。 探热针取出来之后,三十七度三,低热。 眼球微微充血,他说之前觉得恶心想吐,这些症状,都是鼠疫的初期症状。 “你觉得恶心想吐?”子安问道。 “是的,但是下官是因为看了很多尸体,那些尸体腐烂不堪……”苏沐捂住胸口,有些说不下去了,一阵阵恶心翻涌,他差点就吐了出来。 子安轻轻叹气,正是需要用人的时候,如果苏沐感染了,真是一个头两个大啊。 苏沐强忍住恶心,看到子安微微变色的面容,自己也有些害怕了,“王妃,下官该不是?” 子安道:“现在还没确诊,但是你需要隔离,你就在屋中,哪里都不要去。” 隔离,不能去西区,西区是确诊了的病人,也不能关在南区,虽然南区的都是有症状的,但是,希望苏沐的抵抗能力足够强,他只是感冒了。 苏沐面容微微变色,“下官真的患病了?” 他有些害怕,他见过那些疫症死去的人,死得很痛苦,也不体面。 “先不要担心,自己看看身体有没有起红疹。”子安轻声道。 苏沐退后几步,“王妃快走吧,下官若感染了,绝不能传染王妃。” 子安道:“你放心,我喝了药。” “那药,真的可以预防感染吗?”苏沐问道。 “不能百分百……不是一定可以,但是,有效果,而且,对初起的鼠疫也有效果,我回头会命人给你送药,你按照我的吩咐,每天喝两次。” “谢谢王妃!”苏沐感激地道。 子安看着苏沐,“你快好起来,我需要帮手。” 苏沐心里头很难过,很憎恨自己,不管是之前怀疑王妃,还是因为现在自己不争气患病,他真的觉得自己无用,子安这样说,叫他红了眼圈。 子安宽慰了几句之后,便出去了。 苏沐的感染,给子安的心头笼上了一层阴影。 虽然老七他们下山之前喝了药,但是,就喝过一次,那药力也不是太强,如果出事,自己又没在他们身边,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而且,苏沐这种武将,抵抗能力本来很好的,都不幸染病,可见这场瘟疫有多凶猛。 不行,她要再调整方子。 嬷嬷和小荪在当天傍晚来到,子安不许她们进入,让她们回去安公主府。 但是嬷嬷和小荪坚持留下,子安不能叫人捆了她们走,不敢叫人接触她们,最后还是同意了她们留下来。 自打确诊鼠疫之后,子安的心就没平静过,晚上也睡不好,提心吊胆。 旁人不知道鼠疫的严重性,但是她知道。 学医的时候,涉猎过一下下传染病学,看过鼠疫的一些资料。 鼠疫,也称为黑死病,病死率很高。 她要调整方子,便连夜翻书,看从寒山上带下来的医书。 晚上的时候柔瑶过来,见她在忙,便想走,子安叫住了她,“柔瑶,你来得正好,你也一同看看。” “你让我看?”柔瑶怔了一下。 “是啊,多个人,多双眼睛,温意大夫治疗过许多疫症,或许,会记载鼠疫。”子安道,在现代的黑死病治疗方法在这里是毫无作用的,只能是从中医出发,中医,温意几乎是权威了。 “但是,这些书,是温意大夫给你的,你让我看,会不会……” 子安道:“你怎么会这样想?医术本来就不该有筑起一道道的封闭墙,若不交流,如何能把医术发扬光大?” 柔瑶笑了,“武林中很多门派,都不会随便把武功传给他人的。” “武功怎么一样呢?武功若是坏人练了,只会害人,但是医术不会,学医的,多半以救治苍生为己任,用医术害人,少见,除非是毒。” “也是。”柔瑶觉得子安是真的大方,坐了下来,“你跟我说说鼠疫的病症,或许温意大夫不会用鼠疫两个字呢?” “不是鼠疫,就是黑死病,你往这两个词去查。” “你怎么肯定?鼠疫和黑死病,我都没听过。” “因为……”子安差点把和温意是同时代的人说了出来,“你没有听过,但是我听过,这种病的名称不是我起的,温意大夫见多识广,医治过这么多病人,遇到过那么多病症,她一定知道的。” “好,那我们开始查吧。”柔瑶道。 查书,是艰辛的,这里很多书,都是温意治过比较特殊的病例,而且大部分手写,纵然极尽工整,但是每个人的书写习惯不一样,且温意后来的手稿用了简体字,柔瑶看起来的时候总觉得艰涩。 “休息一下吧。” 看了一个时辰,子安见柔瑶眼睛都红了,便给她倒了茶,让她休息休息。 柔瑶揉揉眼睛,“苏沐是不是感染了?” “初步怀疑是。”子安叹气,愁眉紧缩。 “真是屋漏兼逢连夜雨。” “他病症比较轻,希望我的药对他有效果。”子安道。 “嗯,这个病如此凶猛,实在是我平生未见。”柔瑶说着,又苦笑了一下,“不过,我平生也没见过太多的病症,而且我治疗过的病人,有几个走了,我用尽全力去救他们,最终还是没能救活。” 子安对治病是深有感触的,“生老病死,每个人都要经历的,有时候不是说我们尽力了,就能救到人。” 柔瑶看着她,“子安,你当初为什么要学医?” 这是个很深刻的问题,几乎可以说是拷问人心的。 “你呢,你为什么要学医?”子安反问。 “想救人,孙芳儿害人,我想救人,替她赎罪。”柔瑶毫不掩饰。 子安笑了笑,“我没有你那么高尚,我当时选择学医,是因为觉得做医生能赚钱。” “啊?赚钱?”柔瑶怔了一下。 子安也怔了一下,随即笑了,“我说笑呢,你听不出来吗?” 第五百七十九章 方子. 子安继续说:“但是我没有你那么高尚是真的,我当时在相府不受宠,你也知道的,被人欺凌,总会受伤,且病了也无人替我们请大夫,刚好有这个机会让我遇见懂得医术又愿意教导我的人,我就学了。只是,刚开始学医的时候,没有想过日后会如何的治病救人,只为自己着想,但是慢慢地,你觉得自己的医术能帮到人,便以此为使命,我觉得,人这一辈子,总得有自己要做的事情,有自己的责任和使命,学医者,治病救人就是我们的使命。” 柔瑶听得入迷,痴痴地道:“其实我一直都有个梦想,我希望能开设一家医馆,做大夫,但是,我知道家中的人不会同意,一个大家小姐,出去抛头露面,伤风败俗。” 她说完,又苦笑了一下,“不过,如果我们真的可以活着离开这里,我一定会遵照自己的心愿,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能否活着离开,这是她们之前都不敢想的问题。 因为,瘟疫无情,苏沐染病让她们心里都开始不安,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轮到她们。 子安的药方,是不能全然预防的,哪怕只有千分之一的机会感染,也有可能会轮到她们。 子安被她这么一说,心里戚戚然。 “我们会没事的。”子安苍白无力地安慰,但是,连她自己都觉得这句话,底气不足。 柔瑶舒了一口气,“不说这么沉重的话题,我去找伶俐过来,她也略懂医术,让她一同来帮忙,人多力量大。” “嗯,去吧,让柳柳也过来。”子安道,柳柳虽然对医术一窍不懂,但是,找找资料,还是可以的。 叫来了伶俐和柳柳,四人开展新一轮的查找工作。 子安发现,伶俐很快,她几乎是一目十行,瞬间就翻页。 “伶俐,你看这么快,会不会不能注意到?”子安提醒道。 伶俐道:“不,错不了,鼠疫,黑死病,这五个字,有的话我一定知道。” “你怎么看得那么快你眼睛不累吗”柳柳问道。 “不累!”伶俐继续翻页,甚至可以一边说话一边看。 子安觉得伶俐这个人,来历不简单,虽说她是夜王的侍女,但是,总觉得她说话也好,做事也好,都高深莫测。 “继续,继续。”伶俐见大家都看着她,便拍着书说。 三人低头,继续看。 大约半个时辰左右,伶俐陡然把书拍在桌子上,“找到了,这里有写鼠疫两个字。” 众人大喜,马上放下手中的书去看伶俐的。 子安拿起来,果然发现有鼠疫的记载。 这里写水灾之后发生瘟疫,当地鼠虫肆虐,百姓患上鼠疫,不过,只在小面积发生,没有泛滥。 当然,没有泛滥的原因,是因为来了一位神医。 温意,她刚好路经那里。 “没有方子?没有治疗的方法?”伶俐翻到最后一页,竟然没有了,不禁失望。 “啊,真没有?”柳柳拿过去看,也失望地说。 子安道:“不,不是没有,而是这本写完了,她一定会记载在另外一本,快找。” 四人又是一顿翻找,柳柳道:“温意大夫为什么没有把书做一个记号呢?分一二三四不就好了吗?也免得我们找个半死。” 子安道:“别埋怨了,快找吧,救命的方子啊。” 她快速翻阅,这会儿比之前好找多了,至少知道肯定是在开始几页。 “找到了,找到了。”柔瑶兴奋地摇着书,几颗脑袋凑在一块。 但是,看到接下来的内容,几人都失望了。 书中是有方子,但是方子不齐全,被虫子吃掉了三味药。 所有的书,都保存得极好,唯独这本,被虫子蛀了,真是天意弄人啊。 唯一可喜的是,预防的方子,和子安出的方子是一样的,也有适当的治疗功效,但是,要彻底治愈,就得靠被虫子蛀掉的方子。 “怎么会这样的?这不是白费功夫了吗?”柔瑶失望地道。 子安看着这个方子前面的药,有一部分和她原先的方子一样,也有四味药的改变,这些药,她看了一下,都是属于清热解毒的,也就是说,没有消炎的。 换言之,这三味药,应该是消炎抗菌的药。 到底是什么药?子安把中药中可抗菌消炎的药过滤了一遍。 她想起现代曾有一味中成药,是以金银花百部大黄大青叶等几味药材组成。 其中,金银花具有广泛的抗菌谱,对痢疾杆菌伤寒杆菌大肠杆菌百日咳杆菌白喉杆菌绿脓杆菌结核杆菌葡萄球菌链球菌肺炎双球菌等,均具有抑制作用,还有抗流感病毒的作用,如果温意大夫用药,应该会用金银花。 子安把金银花写下来,当其中一种。 还有鱼腥草,鱼腥草在现代也被成为天然抗生素,拟菌效果很好。 她也暂时写下来,只是,还有一味。 柔瑶拿着书道:“你这里写了两味药,还有一味,子安,你看这里,下面有说明,说这个金钥匙是关键,不可不用,若不用便达不到彻底消炎抗菌的效果,这金钥匙是金子还是药啊?莫非是把金子扔到药里一起煎熬吗?” 金钥匙?金钥匙?子安咀嚼着这个药名,真没有听过。 莫非,真的是金子? 柳柳震惊地问道:“这金子也能当药用吗?那我祖母可很多药的。” 柔瑶生生她弄笑了,“是啊,你祖母富甲一方。” 陈太君有多富裕,无人知道,不过,她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例如,黑吃黑之类的。 “是的,我祖母几年前跟人家做过药材生意,现在她还是大周最大的药材商人。”柳柳骄傲地说。 “然而,你对药材一无所知。”柔瑶无语。 “嗯……我的心思,用在了其他地方。” 子安听得柳柳这样说,问道:“你祖母是药材商人?我怎么不知道?” “她现在不怎么打理了,交给底下的人去做,她光收银子。” 子安大为诧异,真的没想到老太君还有做生意。 之前也疑惑陈家为什么这么有钱,也没见陈家谁出去做生意啊。 原来,竟做过药材生意。 “是啊,祖母还做过很多生意呢,之前和胡家的老爷子也合伙做过,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两人就没来往了。” 第五百八十章 打人 虽说是闲聊,但是子安却上了心。 北漠的药材业真的不发达,医术也很落后,北漠很多地区现在还用巫医,甚至有人觉得,生病了做一场法事驱邪就会好。 但是,要北漠皇帝求助大周购买药材,只怕不容易。 虽然没来往过,子安从他的种种决定,认定他是一个只有野心而没有爱民之心的皇帝。 这样的皇帝,是抹不开面子的。 尤其,他一直把自己摆到高高在上的姿态,怎会求助大周?之前去大周找安然王爷,也是迫于压力,因为要开战,就得先平息百姓的怒气。 可大周也不可能自动伸出援手,老太君更不会。 要做到真的重视这一场瘟疫,主和派就得压住主战派。 子安想起老七,不知道他能不能做到。 而且,挑衅主战派,人身安全也会受到威胁。 自打成亲以来,他们总共就没过过几天舒心的日子。 沉沉地叹了一口气,心思还得转回来,把方子给捋顺了。 金钥匙,金钥匙是关键啊。 但是,金钥匙到底是什么药? “柔瑶,有些药是有别称的,你想一下,会不会有些药的别称是金钥匙?” 柔瑶想了一下,摇头道:“我不知道,也想不起来有什么药材的别称是金钥匙,不如,去问问惠民署的那些大夫。” “也行,我出去问问。”子安道。 伶俐生气地道:“那些大夫,来到疫区,什么都不做,跟个大爷似的,一看就是来跟我们作对的。” 柔瑶实在很不理解,“这些大夫为什么都不治病救人呢?就不怕有人回了皇上吗?” “他们若能治疫症,早就治了邀功,就是知道治不了,不想动手也不想沾染病人,免得自己也被传染了,这种人,不配做大夫。”伶俐哼道。 子安站起来,道:“惠民署的大夫,是隶属朝廷的,虽说服务百姓,却混迹官场中,变得圆滑自私,是肯定的,那些真的想治病救人的大夫,只怕在惠民署也出不了头。” 她走出去,“也管不得那么多,先问问吧。” 子安走出去,走到东区那边,惠民署的几个大夫都在那边晒草药,这是他们“力所能及”的功夫了,在木寨,这些人神憎鬼厌,但是因为他们是朝廷派来的,百姓心里虽憎恨厌恶,却也不敢不敬。 子安走过去,问道:“打扰一下,请问大家有没有听过金钥匙这种药材?” 那些大夫抬起头,漫看了子安一眼,其中一人淡淡地道:“金钥匙?金子吗?药材哪里有叫金钥匙的?王妃该不是要弄些什么难题来为难我们吧?” 子安见他傲慢嘲讽的脸就来气,但是为药方计,也暂时只能忍下,“不是为难你们,只是我忽然想起,我师傅说过,有一道药方是可以治愈鼠疫的,这药方有一味关键的药叫金钥匙,我又不知道是什么,便特意来请教一下诸位。” 那些大夫都哄笑了起来,方才说话的那人站起来看着子安,“王妃是在说笑吧?你是神医,你都不知道,我等怎么会知道?而且,这所谓金钥匙,是不是药名,真没人知道。” 这位大夫说话的口吻特别古怪,讽刺中带着调笑,一句话里面说了三个知道,但是每说一次知道,就总要拉长尾音,这嘲讽的意味,莫说子安了,便是村口那条狗都能听得出。 子安不怒反笑,“好,不知道是吧?行!” 她转身就走。 身后传来一阵哄笑。 伶俐在对面看着,脸色震怒,子安打了一个手势,然后去了南区。 伶俐也转身回房间,没多久,一个身穿粗布衣裳的男子从她房间里走了出来,此人打扮和村民无二,面容也极为平凡。 他直接走向东区,走的时候,路边有一条木棍,他随手就抡了起来。 那些大夫又坐下来晒药,太阳都没有,他们还是在晒药。 “李兄,你刚才说话可真是好笑啊,你没看那摄政王妃,气得脸色都青了,却也不敢冲我们发脾气,真是解恨啊。” “可不是吗?说是温意大夫的弟子,也只能是哄哄那些无知村民了,温意大夫都不知道死了多久,她才多大啊?竟敢说是温意大夫的弟子,这脸皮真厚。” “我们偏不卖她的账,看她的样子,也是没办法的,等这些村民都死光了,我们也就下山复命。” “几位大夫,看这里!”黑衣男子走到他们身边,笑着说。 大夫们抬头,看到一个村民那着木棍站在身边,遂赶苍蝇地挥手,“走走走,不要过来,别妨碍我们晒药。” “我来帮帮你们,怎样啊?”男子走近一步,脸上的笑容极其古怪,说不出的温和,又说不出的阴冷。 李大夫问道:“你是从哪个区过来的?” “西区!”男子笑盈盈地说。 “西区?”众人一怔,随即站起来退后几步,恼怒地道:“西区都是染病的人,滚滚滚!” “滚,我会滚的!”男子忽然狰狞一笑,木棍抡起,冲过去,对着这群大夫就是一顿乱殴。 那几名大夫抱头鼠窜,但是哪里跑得了? 那木棍分明只有一根,但是他们走到哪里,那木棍便出现在哪里。 他们都是学医之人,文弱书生一个,莫说不懂得功夫,就连多走几步路都会喘气的,男子这一顿胖揍,真叫他们好受了。 李大夫见村民围了上来,却无人帮忙,怒道:“你们吃屎的吗?还不上来拖开这个疯子?信不信我回了王爷,把你们都砍……哎呀!” 他的话还没说完,后背又着了一棍,他整个人噗通跌上前,这一次真是跌了一个狗吃屎。 百姓对这几个大夫是恨之入骨的,哪里愿意上前帮忙? 见他们如此狼狈,百姓都掩嘴偷笑,暗暗佩服这个敢动手的人。 只是,这人是谁啊?他们都不认识。 子安和柳柳柔瑶站在西区门口前,袖手旁观着这一幕。 子安想起他们方才的嘴脸就生气,示意伶俐动手,实在是忍无可忍了。 格老子的,不打一顿,他们还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吃谁种的粮食。 “我也好想上去打啊。”柳柳手脚有些痒了,特别想出去揍几拳,老早就想揍了,只是子安一直没有表示,这口鸟气,都快把自己憋死了。 子安白了她一眼,“你就安分点吧。” “对,伶俐是装扮过的,事后也追究不到她.”柔瑶说。 第五百八十一章 闹着下山 柳柳好奇地问道:“话说,伶俐的易容术怎么这么高明啊?我跟她住一个屋,对了那么多天,都没办法看出这个男人是她,她似乎长高了。” 嬷嬷也走出来,笑道:“哪里是长高了?鞋子加底了。” “厉害,厉害啊!”柳柳决定要把伶俐封为偶像。 倒是柔瑶,看着伶俐的时候,有些深思。 这个时候,或许是不该想这些事情。 “苏青喜欢伶俐!”她还是忍不住说了。 子安和柳柳诧异地看着她,柳柳问道:“你说什么?苏青喜欢伶俐?” 柔瑶苦笑一声,“是的,他喜欢伶俐。” “你怎么知道?什么时候的事情?”柳柳问道。 柔瑶深呼吸一口,眼底微红,“他们其实早就认识了,至于他什么什么时候喜欢伶俐,我不知道,来北漠之前,我笑着问他,说等我们从北漠回来,我们就成亲,他跟我说,已经有喜欢的人,那人就是伶俐。” 柳柳见她难过,也难过起来了,伸手抱着她,“县主,你不开心,想哭的话,就哭出来吧。” “没什么好哭的。”柔瑶笑了笑,眼底却有泪意涌起,“我成过亲,不是黄花闺女,他不喜欢我也是正常的。” “不,苏青不是这么肤浅的人,他和伶俐如果一早就认识,那么,或许早就情根深种。”子安安慰道。 “不要紧,不要紧,我习惯了,当初喜欢表哥,表哥也不喜欢我,如今喜欢苏青,苏青也不喜欢我。”柔瑶再深呼吸,把泪意逼退,“对不起,这个时候,我确实不该想这些,看看这些百姓,看看这些村民,他们只是要活下去,我不该奢望太多,毕竟,我还活得好好地。” 子安是真心疼柔瑶,这姑娘的心真的很好。 孙芳儿这样对她,对她的家人,她嘴上说怨恨,但是却去学医救人为她赎罪。 她喜欢老七,但是老七不喜欢她,她也不会死缠烂打。如今喜欢苏青,苏青有喜欢的人,她也只是把难过暗暗地藏在心底,这样坚强倔强的女子,让人心疼。 “柔瑶,相信我,你会遇到一个真心喜欢你,疼爱你,想和你过一辈子的人,这个人,也必定是人中龙凤。”子安握住她的手道。 柔瑶笑了,笑中带泪,“没事,就算找不到,我就开一家医馆,我记得,胡欢喜曾经跟我说过,人生,不仅仅只有爱情,还能有许多追求,许多其他的目标。” 这个的姑娘,真好。 子安都觉得,老七没有接受她,是老七的损失。 柳柳也想安慰,但是不知道说什么,绞尽脑汁想了一下,道:“也不是没有人喜欢你啊,南怀王不是很喜欢你吗?” 柔瑶白了她一眼,“送你,要不?” 柳柳讪笑一声,“不要,我有萧拓了。” 那边,伶俐已经打得那群大夫浑身青紫,满头包了。 她把木棍往外一扔,大步而去。 “她去哪里?”柳柳一怔。 “她当然得出去除掉那身衣裳才回来。”子安敲了她的脑袋一下。 “哦!”柳柳笑了。 没多久,果然便见伶俐从外面回来,手里还拿着一把草药,见大夫们相互搀扶,无人帮忙,身上又带着伤,不禁诧异地问:“这是怎么回事?谁在这里打人了?” 子安忍俊不禁,好一个腹黑的女人。 难怪苏青喜欢她。 李大夫的眼光扫过来,远远地看到子安,他觉得是夏子安让人打他们的。 他怒气陡生,拉着那几名大夫去找苏沐。 苏沐在隔离中,子安自然不能让他们进去。 “你们想做什么?苏大人累了,要休息。”子安阻拦道。 “你们都看着我们被打,为什么不上来帮忙?”李大夫质问子安。 子安回头看着柳柳,“你看到吗?” 柳柳茫然地摇头,“我没看见啊。” “你们……”李大夫气得发怔,使劲锤门,“苏大人,你马上出来,杀人了。” 苏沐在里面听得嚷嚷的声音,拉开门,见到几个大夫都受伤了,不由得问道:“怎么了李大夫,你去打架了吗?” “我们在这里被人打,你是这里的主事,这事儿你是不是该管一下?”李大夫怒道。 “打人?那你们可看清楚是谁打的?” “看清楚,一定是这木寨的村民,你马上派人把这人找出来。”李大夫挺直腰背,盛气凌人地道。 苏沐看了看子安,是在请示子安的意思,子安对他点点头。 苏沐心里有数,道:“既然李大夫说要彻查,那就彻查。” 他喊了一声,“阿四,过来。” 一名士兵上前,“苏大人。” “你马上带人搜查,带李大人去认人,务必把打人的凶手找出来。”苏沐下令道。 “是!”阿四领命,当下便带着几个人去找。 木寨里东区的人,全部都被聚合到空地去。 阿四走到李大夫的面前,道:“李大夫,人都齐了,你去认一,看谁是打你的人。” 几千人,黑压压地站了一地,诺大的空地,几乎容纳不下。 几名大夫逐一辨认,他们恨极了那个打人的凶手,务必要把他揪出来。 然而,找了一圈,都没找到方才打人的凶手。 李大夫问村长,“人都齐了吗?” “没染病的人,都在这里了,如果李大夫认为打人者没在这里,可以去南区西区或者北区找。” 村长一向和善,但是这次也是生气得要紧,这些净吃饭不干活的东西,他若年轻几年,也想揍他们一顿。 南区是怀疑有病的人,西区是证实有病的人,而北区,则是尸体,不过都烧了,让他们去这三个区找,倒是叫大家哄笑了一阵。 几名大夫都是惠民署的人,他们往日受人尊重,去到哪里,百姓都对他们趋之若鹜,因为,惠民署是朝廷开设的,医疗价格低廉,资源又多,百姓自然捧着。 哪里受过这般的屈辱? 于是,他们闹着要下山,要找镇国王爷说个明白。 子安巴不得他们滚蛋,每日在这里白费米饭,又指指点点,指桑骂槐的,着实惹人生气。 但是,他们在木寨住过,下山是不适宜的,免得带着病毒源下山。 “李大夫,所有人都不可以下山,你若要通知王爷,可以飞鸽传书!”子安道。 “你这是要软禁我们吗?凭什么你不许我们下山?我们偏要下山。”李大夫生气地道。 子安也不废话,对阿四道:“捆起来。” 第五百八十二章 秦舟回朝 捆住了几名大夫,软禁住,木寨算是安静下来了。 子安开始调制药方,虽然不知道金钥匙是什么,但是,或许有些药是可以取代金钥匙的。 现在比较担心的是,安公主到底能不能说服北漠皇帝。 当夜,安公主命人送来消息,方子已经给了皇上,但是,皇上有什么打算,她不知道。 子安更是担心,如果连安公主都没办法说服北漠皇帝,那情况就真不妙了。 两天之后,秦舟带着十万兵马回朝,浩浩荡荡,铁骑踏过瘟疫泛滥之地,秦舟几乎不能相信眼前所见。 这是她的北漠吗? 她本打算直接入宫面圣,但是,秦老将军拦下了她,让她先回府更衣,再由他陪同入宫。 秦舟有些意外,因为也是祖父教导,但凡出征回朝,都必须先入宫面见皇上。 如今半路拦下,莫非是出什么事了? 秦舟从不忤逆祖父的命令,在城外驻扎好军士,便即刻回府。 回到府门口,便见老将军已经穿戴整齐。 “孙女参见祖父!”秦舟跪下见礼。 “起来,”秦老将军骄傲地看着孙女,但凡她出征回来,他总会觉得骄傲,仿佛看到自己年轻的影子,“祖父和你一同入宫,皇太后寿辰在即,祖父先入宫给她老人家请安。” 秦舟知道祖父已经鲜少入宫,皇太后寿辰当日,他都未必会出席。 她便知道情况很严重,尤其一路所见,她实在震骇。 心里头有些恼怒,那夏子安,来了这么多天,毫无用处吗? 祖孙两人在马车上谈了许久,秦老将军把镇国王爷说的话都转告了秦舟。 秦舟听了,没有老将军那么激动,她深思了一下,“这场瘟疫,不是那么简单的,祖父,孙女一路所见,饿孵遍野,尸体堆积如山,实在叫孙女震骇,或许,夏子安所言,并非夸大或者是有心引起我北漠百姓惊慌。” 秦老将军没想到秦舟会这样说,不由得微愠,“你竟相信那夏子安?你见过她吗?她可是大周摄政王妃,你真信她是真心来给我们北漠治疗瘟疫?” 秦舟道:“祖父,孙女不信她,只信自己眼中所见,孙女每日都有发塘报回朝,朝中的信息孙女也知道,地震至今,死亡人数只有三万多人,孙女不信。” “你信不信,这不要紧,三万人和三十万人,本质是一样的,死去的已经死去,如果任由夏子安的言论在北漠传开,那么,朝廷就失去威信,百姓就会恐慌,到时候,大周若趁虚而入,我们何以抵挡?” “但是,”秦舟想了一下,“如果说,真如夏子安所言,这场瘟疫,会大肆爆发,莫说祸延其他国家,单单在我北漠国土肆行,对我们而言,都是灭顶之灾。” “荒谬,老夫今年七十二,此生见过许多场瘟疫,不管多凶险的瘟疫,最终都被治愈,地震之后,死伤人多,出现瘟疫有什么奇怪?至于你沿途所见,是因为如今国中没有足够的救灾人手,尸体处置不及时,才会形成堆积如山的景象。” 秦舟对祖父是十分尊敬的,听他动怒,也不敢再辩驳,道:“祖父放心,孙女知道怎么做了。” “那就好。”秦老将军满意地道。 顿了片刻,他又说:“听闻这夏子安,最会迷惑人心,收买人心,你可千万不能上当,大周与我北漠,虽说多年来一直有和平盟约,但是,骨子里早把北漠当做敌人,你记住,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这么愚蠢,敌国出事,还巴巴地来救,慕容桀夫妇,是带着阴谋前来的。” 秦舟想起与慕容桀谈过的那一次,毫无疑问,慕容桀是她这辈子见过,最高深莫测最难以对付的人。 那一次谈判的结果,是出乎她的意料的,因为慕容桀竟然答应了去请安然老王爷,最后请不动安然老王爷,把自己的王妃给送了过来。 如此顺利,倒是叫人不放心的。 “祖父,这慕容桀如今在何处?也在木寨吗?”秦舟问道。 “没有在木寨,听闻下山了,但是去了哪里,无人知道,祖父如今担心,他会乔装打扮,混迹京都,接近主和派的人,主和派的人如果串联起来,对我们来说,很是麻烦。” 他想起主和派,顿时破口大骂,“主和派的这群人,脑子里长满了草,竟以为和平真的是唾手可得,殊不知,这和平也得通过打仗才能得到,你不打,如何震慑四方?如何叫人畏惧从而不敢来犯?如何……咳咳!” 秦老将军说着,有些激动,连连咳嗽了几声。 “祖父切莫激动,主和那群人,是出不了头的,有皇上和皇后在那里压着呢。”秦舟连连宽慰。 她知道祖父征战多年,一直以打仗为骄傲,秦家也只有在打仗中,才可体现出价值来。 老将军咳嗽过后,深深地呼吸了几口,觉得有些呼吸不过来,“到底年纪大了,身子不耐熬,祖父是眼看着一年比一年差,一天比一天差,这秦家,必须要你扛起来,你可不要做那些让祖父失望的事情来。” “孙女知道。”秦舟扫着他的后背,应诺道。 入宫之后,秦老将军没有去见皇上,而是去给皇太后请安。 秦家是很安分的,退了下去的人,除非皇上召见,否则绝不会主动往跟前凑。 所以,皇帝用着也很放心。 “臣参见皇上,参见皇后!”秦舟入殿跪拜。 帝后微笑,看着一身金色盔甲,英姿飒爽的女将秦舟。 “朕说过,你不需要行跪拜之礼。”皇帝和蔼地道。 “皇上,君臣有别,礼不可废。”秦舟站起来恭谨地道。 皇后笑道:“一路辛苦了,快坐。” “谢皇后娘娘赐坐!”秦舟这才坐了下来。 “如今十万将士,都安顿好了吗?”皇帝问道。 “回皇上,都安顿好了,稍作休息之后,便可马上出发到灾区。”秦舟道。 “嗯,那就好,你回来,朕的心也安定了许多,对了,大周军有什么动向吗?”皇帝问道。 “回皇上,自打退兵,大周兵马便一直按兵不动。” “嗯,秦豹在军中,朕也放心。” 秦舟道:“皇上,自从粮草被烧,虽附近州府送来粮草,但是无以为继,还是要大批筹措军粮才行,否则,大周一旦发动攻击,我军压根无法抵挡。” 第五百八十三章 攻心为上 曹后安抚道:“大将军莫要着急,如今粮草已经在筹措中,也已经分批送往边关,大将军回朝的时候,应该也看到运往边疆的粮车。” 秦舟道:“是的,臣看见,只是,这数量是远远不够的,还有,臣一路回来,看见灾区百姓纷纷逃离别处,到处都是饿极的难民,莫非是朝廷的赈灾粮食下不去?” 这话,也只有秦舟敢问了。 但是往日秦舟是不问的,从不质疑皇帝的任何决定,只是这一次回京途中,她所见实在震骇。 北漠地震是常有的事情,也因此,皇上在会不断想要侵占别国的国土,让百姓脱离地震之苦。 只是,这一次地震带来的后遗症,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厉害。 瘟疫不是没有爆发过,但是都很快可以控制住。 这一次,地震至今,已经将近一个月,灾区不仅没有开始重建,甚至,还没收拾完毕,尸体堆积,处处颓垣败瓦,甚至,连维持秩序的军人都没有。 她当然知道因为大部分的军人都已经出征对阵大周,但是国内还有部队,还有将士,为什么皇上没有派这些人进入疫区?如今还要从边关调动兵马回来? 皇帝道:“赈灾的粮食,早就下去了,至于百姓逃离,朕也得悉了这个情况,了解过是因为瘟疫肆行的原因。” 秦舟又问:“皇上对这场瘟疫有什么看法?似乎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厉害,而且,大周的摄政王妃夏子安提出,这场瘟疫会大规模地蔓延,不知道皇上可有什么措施?那夏子安给了一个方子,皇上可有命人研制方子是否有遏制瘟疫的作用?” 秦舟这般咄咄逼人,叫皇帝有些不高兴了。 曹后见皇帝脸色微变,连忙打圆场,“大将军刚回来,也累了,先回去稍作休息,再入宫跟本宫说说话吧,至于你带回来的将士,皇上早有决断,会分拨三万人进入灾区。” “三万人?但是这一次臣带回来了十万人,皇上旨意上不是这样说吗?”秦舟不解。 皇帝慢慢地道:“剩下的七万人,暂时不做安排,驻扎在城外。” 秦舟声音微微抬起,“七万人驻扎城外?这是为何啊?皇上,这不是浪费兵力吗?他们回来了,就该进入灾区,若是为了京城治安防护,京中原本就有驻军。” 而那批驻军,本就该在地震的时候进入灾区救援,但是皇上没有派他们出去,只是让受灾区域的衙门和冲清远州抽调部分驻兵前往救灾,才会导致人手严重不足。 皇帝看着秦舟,唇角勾起,“大将军很多疑问啊,是对朕的举措有不满的地方吗?” 秦舟一怔,随即意识到自己太过尖锐了,连忙躬身道:“臣不敢,臣逾矩了。” “大将军一向不会逾矩。”皇帝有意无意地提醒。 秦舟心中一沉,连忙起身单膝下跪,“臣确实不会逾矩,这一次,是臣过于心急鲁莽了,实在是这一路回来所见,叫臣震惊,臣才会口出不敬之词。” “大将军做任何事情,说任何的话,朕都不会计较,快起来,至于灾区之事,朕已经有妥善安排,大将军不必担心,先回府休息吧。”皇帝说。 秦舟起来,拱手道:“是,臣告退!” 秦舟出去之后,皇帝对曹后道:“你去跟她说几句。” 曹后站起来福身,“是,那臣妾去一下。” 秦舟出到宫巷,便听得曹后身边的宫女叫唤,“秦大将军,皇后娘娘请您去一趟。” 秦舟不觉得诧异,她和曹后素有来往,私下也会说话,便道:“请带路。” 曹后在御花园的凉亭里等着她,早已经备下了酒菜。 曹后一身端庄华贵的朝服,气度雍容,见秦舟来到,微微一笑,“快坐下来,早就命人备下了饭菜,给你接风洗尘的。” “皇后娘娘有心了。”秦舟拱手,也不客气,坐了下来。 曹后亲自给她倒酒,道:“这一路辛苦了吧?” “回家哪里有辛苦的?出征的战士,都是归心似箭。”秦舟举杯,“臣敬娘娘一杯。” 皇后伸手压了一下,正色地道:“先不忙着喝,有封信,本宫要给你看看的。” 秦舟见皇后神色如此凝重,便放下酒杯,“什么信?” “这是大周朝的宜妃命人送过来的信,看了之后,你就会知道慕容桀夫妇来北漠的真正目的以及大周皇帝的谋算。” 曹后从袖袋里取出一个锦囊,递给她,“你自己看。” 秦舟知道北漠有奸细已经混入了大周的皇宫,且跟大周的七皇子生母宜妃娘娘取得“合作”。 她接过来从锦囊里取出信,展开看了一下,脸色陡变,大怒道:“好一个慕容桀,竟然敢欺骗我?” 信中,宜妃说慕容桀与夏子安此行,是为了联系北漠的主和派,逼当今皇上退位,助祁王爷起兵造反,至于夏子安,则制造瘟疫的恐慌,叫北漠百姓对皇上失去信心,转而支持祁王爷。 曹后冷笑,“慕容桀是何许人也?你和他虽没正式开战,但是小打小闹,也吃了他不少亏吧?他是那么顺遂的人?两军对垒,说停战就停战,还派人援助我北漠,若不是心存歹意,还真不符合他的性子。还有,他的那位王妃,本宫也打听过了,是个歹毒之人,她的父亲和祖母就是死在她的设计之下,仅仅只是因为,她的父亲没有归顺慕容桀,投靠了太子,她就下了狠手,可怜的夏丞相啊,怕是至死都没想到,他会死在自己女儿的手里。” 曹后一边说,一边看着秦舟的脸色。 她素知秦舟是个家族观念很重的人,十分孝顺,最恨的便是数典忘祖,背叛家人的恶劣之徒,想来,听了这些话,她对夏子安是憎恨入骨了。 果然,秦舟冷冷地道:“那夏子安最好是别落在我的手里,若落在我手里,定要她生不如死。” 曹后叹气,“如今你知道皇上为什么要留下一部分人驻守在京中了吧?这是为了防止祁王爷和慕容桀串通起兵,一旦皇城失守,边关的战士将会遭受慕容桀的突击,到那时,是什么局面,大将军也可预料到了。” 第五百八十四章 迷惑人心 秦舟深思了一下,其实她倒是不相信祁王会起兵造反,但是,如果说祁王受到慕容桀的撺掇呢? 祁王这些年一直致力退让,口中说是和平,但是,和平没有那么容易,北漠兵力强大,即便不犯别国,别国也会认定北漠是威胁。 祁王不明白这些,总是嚷嚷说和其他国家和平相处,能和平相处吗?谁都不希望打仗。 “夏子安说,这场瘟疫叫鼠疫,是从老鼠跳蚤身上传染过来的,一旦传开去,整个北漠的人都会染上疫症,不仅北漠,连临近的国家都会传染,大将军,你想想看,如果这些言论传到了其他国家,其他国家的人会怎么想?” 秦舟道:“娘娘倒是不必担心这点,她的这些话,无人会信。” 秦舟说这话的时候,瞧了曹后一眼,秦舟这个人很聪明,她知道曹后也很聪明,这些无稽的言论,曹后不该会放在心上,但是却故意在她面前提起,这让她感觉异样。 不过,她和曹后两人来往已久,虽然曹后的话让她觉得奇怪,也没有深思下去。 曹后察言观色,知道不能再说下去了,遂笑道:“好了,不说了,陪本宫喝一杯。” “好,臣敬娘娘一杯!”秦舟释疑,举杯道。 临出宫的时候,曹后忽然提醒,“大将军在京的日子,多注意点,那慕容桀如今不知道去向,若真如宜妃所言,他有可能会对大将军下手,大将军出事,北漠军队,失去将帅,群龙无首,便任由宰割了。” 秦舟淡笑,气势凛然,“那,本将倒是很想看看,慕容桀在我北漠境内,还能翻起什么风浪。” 说完,战袍一扬,拱手大步而去。 曹后站在凉亭的石阶上,看着秦舟的背影,微微地笑了起来。 她缓缓地举起手,然后,落下。 秦舟去皇太后宫中接了老将军,然后一同回府。 她对如今的局势,太多疑问,所以,并未在府中逗留,而是带着两名侍卫就出去了。 她要再去疫区,看看疫区的情况。 她不信夏子安所言,但是,凡事只有看过才放心。 回来的路上看到那些尸体,总像一根刺在她心中刺挠。 她来到安城,把马儿拴在牌坊前,与两名侍卫步行进去。 尸体依旧堆积,发出阵阵恶臭,几欲发呕。 秦舟掩住鼻子,大步进去。 地震之后,安城到处一片废墟,倒塌的房屋把道路堵塞了,到处都是颓垣败瓦,烂木石头,有些倒塌的围墙下,还压着尸体,竟也无人清理。 安城仿若死城,一眼看过去,没有百姓行走。 走着便见一名官差走过,低头像是在寻找什么。 秦舟喊住那名官差,“城中的人呢?都安置在何处?” 那人瞧了秦舟一眼,“你是外地的吗?走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我是东山来的,来投靠亲戚,这里发生什么事了?”秦舟问道。 “地震,瘟疫,死了好多人了。”官差挥挥手,“去去去,i别回头染了疫症,传染了出去。” “这么多尸体,为什么不清理?”秦舟再问。 “关你什么事?走走走!”官差没搭理她,往前走。 侍卫见他如此无礼,一把拉住他的手臂往后拽,“大胆,秦大将军在此,问你什么如实说就是。” 那官差诧异地看了秦舟一眼,态度变得恭谨了起来,“您是秦大将军?” 秦舟点头,“告诉我,尸体为什么不清理?” 官差这才回答说:“清理了,哪里清理得及时?安城衙门早就塌掉了,死了好多人,朝廷是派了人过来,但是都安置灾民了,灾民如今安置在南城那边,活人都顾不过来,哪里顾得了死人?” “染病的百姓,有多少?”秦舟问道。 “数不清,不知道有多少,半数人都染病了。”官差说着,又生气地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的,之前也没那么多病人,祁王爷和安公主带着一个方子来,说是大周那位神医王妃开的方子,可以预防和治疗疫症,结果大家喝了药之后,病人就多了起来,还说神医呢?分明就是神棍。” “什么?”秦舟脸色大变,“你是说,大周摄政王的王妃给大家伙开了药方,大家喝了才变得严重?” “可不是吗?”官差说。 秦舟大怒,“慕容桀,夏子安,本将怎能饶了你们?” 秦舟回头问侍卫,“夏子安如今是在木寨,是吗?” “回大将军,听说是的。”侍卫回答说。 “走,去木寨!”秦舟凛然道。 官差连忙道:“大将军,您要去木寨,那真是太好了,木寨那边,也有惠民署的大夫去了,但是听说都被夏子安控制起来,那夏子安每日给村民灌输思想,迷惑人心,如今木寨的人,对她都信了个十足,她还让木寨的人去器城找大将军您三房的亲人,让他们去说服秦家相信她呢。” “你是如何得知的?”侍卫打量着他,问道。 “小人的表哥,之前就是木寨的大夫,昨晚逃了下来,如今就住在小人的家里,大将军若不信,可跟小人去家中问问。”官差道。 秦舟道:“前面带路。” 秦舟是个做事实打实的人,她既然要彻查,就一定会彻查到底。 官差带着秦舟来到安城西面的市安道,这里还有些百姓居住,这一带的房屋损毁不是太严重,街道上也没看到尸体。 官差打开门,便见里面有一个人影飞快地躲起来。 官差连忙道:“表哥,莫怕,是我,我回来了。” 官差说完,歉意地对秦舟道:“大将军恕罪,小人表哥之前受了些惊吓,对陌生人有些害怕。” 片刻,便见一个人从柴垛后面探头出来,是个大约三十来岁的男子。 他的脸很肿,有伤,张大嘴巴,能看到缺了两颗门牙,门牙是刚掉没多久的,牙口上还有些血肿。 他走出来,小心翼翼地看了一下四周,见到秦舟,他顿时眼睛一喜,噗通一声跪下,“大将军,是您吗?救命啊,快救小人的命啊。” 秦舟见他一脸的伤,不禁皱起了眉头,“你是惠民署的大夫?怎么回事?你的伤是何人打的?” 第五百八十五章 老王爷一直在 那人正是惠民署的李大夫,本来子安已经捆住了他们,但是,有人潜入救走了他。 李大夫哭着说:“大将军,小人姓李,是惠民署的大夫,镇国王爷派遣小人等去木寨协助摄政王妃治病,没想到,那摄政王妃压根不是来治病的,她是要害我北漠的百姓啊,大将军,您一定要禀报皇上啊。” 秦舟着人扶起他,道:“你先别哭,你现在安全了,慢慢跟我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李大夫巍巍颤颤地站起来,抹了一下脸,道:“回大将军的话,几日前,我等奉镇国王爷的命令去木寨医治瘟疫,当时大周的摄政王夫妇也都在木寨里,我等协助她医治了几天,发现病人不仅没有好转,反而,越来越多人染病,当时小人觉得很奇怪,便和其他几位大夫偷偷地研究药方,发现她的方子并非是治疗疫症的方子,反而是削弱体质,损阳气的大泻之方,当时小人拿着药去找她,跟她理论,却被她的人打了一顿……” “她的人?她带了很多人去吗?木寨的百姓呢?都染病了?不是说苏沐在木寨吗?你怎么没跟他求助?”秦舟发现不妥,马上打断了他的话。 李大夫气愤地道:“那摄政王妃跟村民说,她是温意大夫的弟子,她的医术很高明,病人多是因为瘟疫凶恶,如果不是她的方子,所有人都会染病,苏大人哪里能帮小人?他也得病了,不止他,木寨许多名官兵都染病了。” “苏沐也染病了?”秦舟怒火更炽,看来,大周宜妃所言不虚,慕容桀夫妇是别有居心。 李大夫说:“是啊,那日她命人打了小人便捆了起来,后来得一个村民襄助小人才能逃出去,她也知道小人逃了,派人追截,小人不敢回京,怕她派出来的人找到,便投奔小人的表弟了。” 若是往日,这李大夫的话错漏百出,是未必能骗得过秦舟的,但是,曹后先说在前,且又看了宜妃的信,加上刚那官差说夏子安给的药方喝得很多百姓都病了,她便认定夏子安居心不良,要谋害北漠百姓。 她忍住怒火,让侍卫把李大夫送回京城,她要亲自上一趟木寨 找夏子安。 侍卫劝道:“大将军,您一个人去太危险,还是让末将送您去吧。” 秦舟道:“不必了,这里是北漠,不是大周,本将怕什么?” 说完,出了牌坊,便翻身上马,扬鞭而去。 子安这边忙着试验药方,这两天可以说是忙得昏天暗地。 苏沐在昨天的时候出现了高热,但是用了新药,高热退下,可见这个药方对初起的病人是有作用的。 但是,同样的药方,用在病重之人身上,疗效不明显。 开始认为是分量的问题,加重了药量,但是收效依旧是甚微。 看来,是要找出金钥匙才行。 “子安,有飞鸽传书。”柔瑶进来,手里拿着一张纸条,递了过来。 子安正焦头烂额,听得飞鸽传书怔了一下,伸手接过来,“飞鸽传书?是老七吗?” “不是,是高凤天,伶俐给的。”柔瑶道。 子安马上打开看了一下,之前她托高凤天去大周看看,有没有瘟疫蔓延到大周边境。 高凤天说,边陲小镇还没发现鼠疫,一切平静。 没有发现疫症,这让子安放心了一些。 “大周没有发现疫情,我们还是要留在这里。”柔瑶道。 只有这里才有鼠疫,要观看病情,要研制方子,就只能在这里。 子安道:“没有就更好,虽然留在这里比较危险,但是,至少,我们在这里,老七就能做事。” “嗯,今天出新方子吗?”柔瑶问道。 “今晚吧,西屋的两个人,怎么样?” “情况不太好,高热一直不退,说胡话,皮肤溃烂。”柔瑶解下口罩,“但是,苏大人的情况好很多了,相信再服几天药,应该没事,这方子是有用的,至少,能治疗初起和预防疫症。” “柔瑶,你把方子用飞鸽传书发给高凤天,让他送一份到大周边陲的几个小镇,着衙门发公告,务必要百姓服用方子。”子安道。 “好!”柔瑶亲自写了一份方子,“我回头拿出去给伶俐。” 子安问道:“安公主那边有回复吗?” “没有,泥牛入海,没有任何回复,北漠的皇帝,大概也没把方子分发下去,不知道安公主能不能想到办法。” “柔瑶,我们不能寄望北漠皇帝,得自己遏制疫情蔓延。”子安放下手中的药,道。 “但是,我们能做什么?”柔瑶显得很颓然,这里毕竟不是大周,做任何事情都受制于人,尤其,她们势力单薄,人手也不足。 “要北漠配合我们,只有几个国家一同给他施压,你觉得,有谁可以迅速把这个消息传给北漠周边的国家呢?而且,还要有说服力,能让其他国家相信这个事情的真实性。”子安问道。 “我去找伶俐。”柔瑶眼睛一亮,转身出去。 一会儿,柔瑶和伶俐进来,伶俐听了子安的话,想了一下,“倒是有一个人,这个人,就是安然老王爷。” “安然老王爷?”子安一喜,没错,安然老王爷的名声享誉七国,他若说疫症会蔓延,那大家就一定会相信。” “但是,安然老王爷不是失踪了吗?谁能找到他呢?”柔瑶愁苦地问道。 “也是,要找他,谈何容易?”子安不禁又泄气了,如果他在,大概是知道金钥匙是什么。 伶俐没说话,但是嘴唇动了一下,看着子安,又把话给吞下去了。 柔瑶看着她,问道:“伶俐,你是不是知道他的下落?” 伶俐瞧着柔瑶,支支吾吾了一下,却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子安见状,道:“伶俐,你若是知道他的下落,赶紧说出来吧,这犹豫间,就有不少百姓死于瘟疫。” 伶俐这才说:“其实,我们来北漠,老王爷是跟着的,前些日子还跟我有联系,只是这几天,不知道去哪里了。” “啊?”子安震惊,“他跟着来?那他为什么不自己去医治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但是听闻北漠和大梁之间,有些不对付,至于中间牵涉到什么,我也不是太了解。” 子安觉得很难接受,“有什么不能先放下呢?这场瘟疫,死的人是百姓啊,这么多条人命,他是做大夫的……” 第五百八十六章 咱就闹吧 伶俐轻声道:“老王爷在疫症出现的时候,就来过了,但是,他没办法治疗。” “他没办法?”子安一怔,“莫非,连他都不知道金钥匙是什么?” “他或许是知道,或许不知道,但是,他未必看过这个方子,未必可以断定这个是黑死病,夜王说,温意大夫留下来的医书,他很多都看不明白的。” 子安明白了,温意的医书多半是简体字,且又用了很多现代医学的术语和诊断手法,安然老王爷未必都能贯通。 “你说这几天,他忽然失去了踪迹,这是怎么回事?” 伶俐摇头,“就是那天我问他金钥匙的事情,他诧异了一下,然后就走了,至今都没出现过,而且,我找不到他,只能是他来找我。” 柔瑶好奇地问道:“北漠和大梁国,到底怎么了?我听闻说,北漠皇室的人都很憎恨老王爷,但是之前他们又为什么去请老王爷呢?” 伶俐摇头,“这点我也不知道。” 这看来是一个谜,但是这个谜和眼前的事情不相干,每一个国家的大波士,互相总会看不顺眼,未必就一定是具体的事情。 听说安然老王爷也跟着过来,子安的心莫名就安定了许多。 柔瑶把方子给伶俐,“你去发给高大侠,让他送到大周边城。” “嗯,我这就去。”伶俐接过方子,走了两步,忽然回头,“对了,捆起来的那个李大夫,逃了。” “逃了?”子安有些诧异,“捆着的,怎么能逃了?就逃了他一个?” “是的,应该是有人放走了他,而且,秦舟也回京了,听闻说的秦舟带回来的人只拨三万去救灾,其余的用来防御京都,且从昨天开始,就没有再给灾区送粮食。” 子安有些玩味,“这木寨中还有人会放了他?真有意思,带回来十万人,用了三万人去救灾和重建,好。” 如果说,木寨里潜伏着人,到现在忽然出手放了一个李大夫,那么,接下来的事情,怕是要“好玩”了。 灾区死亡人数这么多,地震损坏了这么多的房子,十万人回朝却用了三万人去救灾,这七万人是防御什么呢?用膝盖都能想到北漠皇帝是要用所动作才会有所防御。 而且,安公主一直都没有好消息传来,她几乎可以肯定,皇帝没有公布疫情,也没有公布方子。 子安这段日子一直都很沉重,因为她几乎每天都面对病人的死亡。 在这样的氛围里,伤心,悲哀,无奈充斥着她的心,但是,就那么一瞬间,她觉得所有的情绪都化作了一种,那就是愤怒! “好!”子安忽然站起来,把东西用力一摔,“等着吧,咱就好好地玩一场。” “你想怎么做?”柔瑶被她吓到了。 “伶俐!”子安走到伶俐的面前,厉声道:“我知道夜王在这里有一部分的势力,你也有可以调动的人,你把鼠疫的严重性给我放出去,且把方子给我也传出去,就以我夏子安的名誉,说这方子可以预防鼠疫,谁若不信,来木寨找我,另外,把北漠军粮饷被天雷轰打的消息也传出去,有多远给我传多远,联系上王爷,让他去信萧枭,大周军队,往北漠压二十里。” 伶俐和柔瑶都大吃一惊,柔瑶道:“但是,这样一来,我们的处境就会很危险。” “老娘跟他赌这条命!”子安眼底迸发出狠毒之意,“大军压境,他不敢动,因为他没有粮饷,消息传出去,他不敢杀我,因为我有方子。镇国王爷留这些废物大夫在我身边目的是什么?他私下联系苏沐,跟苏沐说我所谓的居心,其目的又是什么?就是要看我能不能研制出方子来,一旦我有了方子,他就还会夺去,否定我的功劳,我还不如直接先公布预防的方子。” “子安,你这样做太冲动了,如果你最后研制不出治疗瘟疫的方子,你的名声就臭了,北漠的百姓也不会放过你的。”柔瑶担心地道。 子安道:“所以我说我跟他赌这条命!” 她深呼吸一口,又道:“而且,这些消息一旦传了出去,老七那边也方便做事,只要主和派上下一心就能够占据上风,皇帝就算再有野心,也受制于主和派和百姓的怒火。” “可,万一你最后也不知道金钥匙是什么呢?”伶俐问了一个比较关键的问题,现在方子难就难在不知道金钥匙是什么。 “不管,什么都不管,既然要闹,咱就一起闹,他那七万人存着做什么?咱都明白,他不愿意再给灾区送赈灾粮食,不愿意再赈灾,所以,他那七万人,是防着暴动。他要牺牲这些百姓,保住边疆可进攻的战士,所以,我要让萧枭大军压前二十里,形成威逼之势。” 伶俐沉默了一下,忽然抬起头,坚定地道:“好,就狠狠地干他娘的一票大的。” 说完,转身就出去了。 柔瑶很担心,她觉得子安这样做太冒险了,这等于直接跟北漠朝廷叫嚣了。 她劝道:“子安,我觉得此事还是审慎一点为好,如果真出事了,无人能帮到我们。” “柔瑶,你怕吗?如果你怕,我先命人送你回朝。”子安道。 柔瑶沉默了一下,“怕是肯定怕的,毕竟,谁都不希望客死异乡,但是,我不回去,这里有我的病人,我心里没把他们当做北漠人,在我心里,病人就是病人。” “如果真出事,我会不惜一切,保护你。”子安道。 “不,不,”柔瑶摇头,看着她说:“如果真出事,你就马上逃,谁都不要救,没有你,就没有方子,我压根没办法找到方子。” 子安伸出手,轻轻地抱住了她,“柔瑶,对不起,我做这个决定之前,没有跟你们商量。” “不,子安,我知道你也忍了许久,以你的性子,早就该发难了。” 子安的声音裹着伤感和痛楚,“我发难不起,这是北漠,尤其我们自己觉得自己只是大夫,但是北漠人认为我们是大周人,我一直忍着,希望能找到方子,我不在乎说北漠皇帝会把方子的功劳归在我头上,我只是希望,这些病人都能好,瘟疫不会蔓延,只希望,真的可以平息战争,希望我们能回到大周,过我们的安生日子。” 第五百八十七章 本将错信了慕容桀 伶俐飞鸽传书下山不久,秦舟就来到了。 秦舟是何许人啊?本朝的大将军,在百姓的心里是很有民望的。 见过她的人少,但是,在山中的士兵,一下子就认出了她。 百姓听得秦舟来了,都过来跪拜。 因为木寨有一部分人跟秦家三房那边联姻,秦舟在木寨,就是神话一般的存在。大家对她的敬重,甚于当今皇帝。 秦舟骑在马背上,一身黑色绸缎衣裳,头发束冠,面容肤色如蜜糖色,眉毛浓黑,眸光锋利,一眼看过去,会让人产生一种错觉,她是个男子。 她俯视着一群跪拜的百姓,看着他们身后倒塌的房屋,缓声道:“起来吧,都起来吧!” 百姓起身,围了过来,亦步亦趋地跟着,“大将军回来真是太好了。” 秦舟环视了一圈,没见到夏子安,便问士兵,“夏子安呢?” 士兵恭谨地回答:“回大将军的话,王妃在屋子里,小人去喊她。” 秦舟勾唇冷笑,“不,她是大周的摄政王妃,是本将亲自去见她。” 这话,说不出的森然。 子安和柔瑶在屋子里,自打伶俐走后,她们又继续翻书。 如今安然老王爷不知道去了哪里,她们目前只能靠自己,一定要尽快地研制出方子来。 听到外面的喧闹声,柔瑶走出去看,然后,脸色苍白地回来道:“子安,秦舟来了!” 子安把书啪地一声,扣在了桌子上,抬起头,眸子里锋芒毕露。 秦舟刚刚回朝就来木寨了,有什么目的? “她带多少人来?”子安走出来问道。 “瞧,似乎就她一个人,正走过来!”柔瑶说。 子安看过去,秦舟骑在白马上,黑色的衣裳,黑色的披风,干练无比,大约二十八九岁,脸上一点脂粉也无,给子安的印象是英气,硬气。 浑身上下,看不到丁点女儿的影迹。 女生男相,注定了此生不凡。 子安不懂得面相学,但是脑子里就迸出这么一句话来。 这就是北漠的显赫名将秦舟。 子安的面容,慢慢地冷凝起来,因为,秦舟眼底分明闪过一丝杀气。 子安前生是军医,今生也经历了多场厮杀陷害,她对杀气十分敏感。 秦舟隔远就看到了子安,她的嘴唇慢慢地扬起,却叫人觉得弧度冷峻。 百姓在她身后跟着,她的白马徐徐行走,即便是在这木寨之中,她都丝毫不损她名将本色,仿佛率领着千军万马,朝子安走过来。 马儿停在了子安大约十步之遥,她望着子安,眼神仿佛是带着穿透力,打量着子安,左右上下,似乎是要把子安看个透。 村长笑着上前,“王妃,这位就是我北漠的秦大将军!” 子安也勾唇一笑,眸光没有移开,直视着秦舟。 “秦大将军,久仰大名!”子安率先开口。 “秦舟见过王妃!”她没有下马,只是身子往前微微倾俯,依旧形成睥睨之势,唇角微勾,倒是有几分玩世不恭的意味。 只是藏在玩世不恭的背后,是那森冷的杀气。 子安道:“大将军有礼了。” 子安不卑不亢,不惊不惧,沉着应对,她知道秦舟此番来,不是那么简单。 秦舟笑了,“王妃不远千里来到我北漠,日夜辛劳,为北漠的疫症劳心劳力,本将这一次回京,谁都不见,也得先来拜访王妃,亲口说一声谢谢。” “大将军客气了!”子安当然知道这一句谢谢,背后隐藏着什么。 秦舟与她对望一下,这才翻身下马,走到子安面前,却故意四处看了一下,“不是说,有惠民署的大夫在这里么?怎么一个都不见了?到底是地主,怎可让王妃一人忙活?这群窝囊东西,本将定要好好教训。” 村长听到秦舟的话,连忙禀报道:“回大将军的话,那几名大夫自打来了木寨,便什么事都不干,那日还诬陷王妃,这不,被苏大人拿下,扣押在屋子里。” “是么?”秦舟冷冷一笑,看着村长,“惠民署的大夫诬陷王妃什么啊?说出来听听。” 村长已经发现有些不对劲,因为秦舟的脸上,带着森冷的寒意。 但是,话都说了一半,也得说下去,他硬着头皮道:“是这样的,大夫们诬陷王妃,说她心存不轨,夸大病情,还说王妃找人打他们,这实在是可笑之言。” 秦舟盯着子安,“确实是可笑之言。” 她一步步走来,“王妃,不请本将入屋坐一会儿吗?” “疫区之地,遍布病毒,大将军还是请回吧。”子安道。 “来都来了,有什么打紧?战场上杀本将不死,若死于瘟疫,也是本将的命。”说完,她径直走进去,虽与柔瑶打了个照面,却连看都没看柔瑶一眼。 然纵如此,柔瑶却被她脸上森然吓着了,她这辈子见过不少有能耐的女人,但是,秦舟身上的气势,是与众不同的,她的一个眼神,都仿佛带着金戈铁马。 子安跟着进去,轻声对柔瑶道:“你站在这里。” 柔瑶点头,“你小心点。” “嗯!”子安进去了,把门带上。 秦舟一扬披风,坐了下来,子安看她的那个动作,有片刻的错觉,觉得眼前的是一个俊美潇洒的男子。 但是,分明她是女人。 “坐!”秦舟气势凛然,指着凳子对子安道。 分明,她是客,但是进了屋中,她倒是像主人了。 子安坐下来,看着她,“大将军刚回京,就来木寨找我,有什么事?” 秦舟是个武将,直爽之人,她没有拐弯抹角,“你来北漠,有什么目的?” “目的?”子安讽刺一笑,“不是你和祁王让我来的吗?你们可是给我大周皇帝去了国书,请我来的,你们叫我来是什么目的,我来就是什么目的。” “我们请你来,是让你治疗瘟疫,但是,你来了这么久,可有成效?”秦舟严厉地道。 “注意你的态度!”子安冷下脸,“记住,我不是你们的奴隶,不是你们的下人,我来,只是看在可以停战的份上,否则你们北漠的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放着安稳舒适的日子不过,每日在这里跟死神打交道,你觉得我是为了什么?” “是本将信错了慕容桀。”秦舟冷冷地道。 第五百八十八章 看谁改变谁 子安真特么想笑,“你信错了慕容桀?是我们信错了你和祁王,你们是真心请我来医治瘟疫吗?不,你们只是请我来做戏给老百姓看,让他们看到皇室对百姓的所谓重视,你们营造一个假象,告诉老百姓,宁可放下敌对的身份,请我这个大周王妃过来治病,甚至还不惜把太子送到大周去做质子。事实呢?事实却是太子还在北漠,你们送去了一个假太子,王爷和我来到北漠,你们皇帝怠慢,甚至连疫区都不许我们进,若不是安公主,我们至今还没能接触病人,种种胡搅蛮缠,如今还好意思说你信错了我家王爷?是我们信错了你。” 秦舟冷笑,“你这样说,本将便会信吗?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北漠的太子如今已经在大周,且若皇上不许你们进入疫区,你们又是如何能在这里?还有,怎还能有惠民署的大夫相助?” “秦舟!”子安皱起眉头,“你回京多久了?你了解过事情的真相吗?” “本将了解得很清楚,你夏子安是个什么样的人,本将也都知道,就连你们大周的人都指责你数典忘祖,为帮夫婿,连自己的亲人都能下手,你这种忘恩负义,反叛忤逆之人,若是本将的妹妹,本将定把你斩首示众,教化世人!” 子安有些诧异,这个秦舟怎么回事?这就算调查过了?连太子没去大周都不知道,她算调查什么? “是谁跟你说我数典忘祖,对自己的亲人下手?” “谁不知道你那点事?你的名声,在大周已经臭了。”秦舟冷道。 “是吗?凭你说这句话,我便断定你没有调查过我,都是听旁人说的,至于这个旁人是谁,不难猜,大周和我有仇的,不多,但是,能和你们北漠串通消息的,更是少,宜妃?” 子安看着秦舟的脸色,这不是她胡乱猜测的。 宜妃之前是贵太妃培植起来的人,这些年结交了不少外邦之人,宋瑞阳身边的那位公孙燕就是其中之一。 北漠和大周在反目之前,数年签订和盟,两国是有使者往来的,使者来,必定要入宫,然后在京中逗留数日乃至半月,宜妃当时虽是贵太妃培植起来的人,但是暗中与太子往来,便知她是有心要摆脱贵太妃,要独立起来,就得不断拉拢,这些外邦使臣,察言观色是最厉害的,宜妃摆出的那个态度,人家还不主动来接近吗? 不过,她也不敢肯定,毕竟,在大周憎恨她的人,不只宜妃一个。 只是看秦舟的脸色,八九不离十了。 “你尽管否认,事实就是事实,本将这一次只是来警告你,希望你好自为之,若你不是大周的王妃,本将会马上把你击杀马前。” 秦舟的话,自带一股萧杀之气,那种战场历练回来的气势非同一般,面容倔强冷狠,眸光冰冷如箭。 那一刻,子安心里还真有几分寒。 但是,也不过一刻间,之后,她站起来,“秦大将军,不送!” “惠民署的大夫,本将会带走!” “不可以!”子安一口拒绝。 “你说什么?”秦舟眸色陡然一冷,仿佛是有些不相信她如今还敢这么嚣张,“你敢阻止本将带走他们?” “他们在疫区待过几天,不能下山,秦大将军最好也不要来了,免得感染了瘟疫。” “你是在诅咒本将?还是把本将当做木寨的村民,让你随意欺骗戏弄?”秦舟口气冷冽,一双带火焰的眸子紧盯着她。 “都不是,只是谨慎起见。”子安淡淡地道。 “若本将非要带走他们呢?”秦舟双手抱胸,轻狂一笑。 “那只怕大将军要带足够的人马来抢了。”子安回以同样的张狂。 秦舟眯起眼睛,她不明白,夏子安哪里来的底气?竟然敢跟她这般叫嚣。 她真以为这里的村民信了她,便能保护她? 还是说,她在木寨四周,早有布防?会不会慕容桀就潜伏在这四周? 毕竟,慕容桀如今下路不明。 秦舟今天本来是要杀了子安,但是,她知道现在杀了子安,会对北漠军造成威胁,大周死了一个摄政王妃,死在北漠境内,且这个摄政王妃又是来北漠治疗疫症的,不管是谁杀了她,大周军必定会攻过来,她已经回朝,且退了十万将士,边疆粮草不继,如今开战,胜算很低,除非,是一鼓作气攻下大周,抢夺大周的粮食再歼灭其余的。 但是,这太难了。 所以,她上木寨的途中,就改变主意不杀夏子安,但是,不杀她,也没打算让她继续好好活着。 她是个武将,不耍其他心机,她的办法就那么两个,先威胁,恫吓,警告。若毫无作用,便引她出去,把她抓下山与瘟疫病人关在一块,让她染上瘟疫。 一个大夫,不是被人杀死,而是死于瘟疫,也算死得其所了,且也不会让大周认为夏子安是被杀死的。 死于瘟疫,多光荣,还成全了她的名声。 秦舟决定,先用缓兵之计。 一则,探知慕容桀的下落,二则,观察看夏子安身边,是否潜伏暗卫,若确定没有的话,再带走。 所以,她听子安说不能带走惠民署的大夫,便道:“好,既然如此,那本将也不走,就留在这木寨之中。” 子安道:“随便你。” 秦舟横竖都不会放过她,她走还是留,其实是一样的,或许,反而更好。 子安心里其实是另外有所盘算的,秦舟是主战派的,且在主战派中,除帝后,便是她与镇国王爷为第二把手。 如果说,秦舟若能转为主和派呢? 当然了,子安觉得这个想法很难实现,因为,一个人是很难改变自己的政治立场的。 秦家所有的荣耀,都是打仗获取的,这种军候世家往往是通过打仗来增加自己的威信和寻找价值观,秦舟怎么会转为主和派? 但是,她听到秦舟说北漠的太子如今在大周,还说她在大周的名声有多差,她便觉得,机会或许是有那么一丝丝的。 子安打开门走了出去,柔瑶在门外,见到她出来,松了一口气,轻声问道:“没事吧?” 子安伸手拂了一下刀疤索,笑道:“怎么会有事?” 等同告知柔瑶,她有刀疤索,秦舟奈何不了她。 第五百八十九章 叫我夏大夫 秦舟留在了木寨,她留下来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把惠民署的大夫放了出来。 这几个大夫被秦舟救出来之后,痛哭流涕,异口同声指责子安,子安也在场听着,却冷冷地笑,一句话都没有辩解。 秦舟也只是听着,时而给子安投去一个冷冽的眼神。 秦舟强行干预子安的治疗,她下的药方,全部都要给惠民署大夫看过。 木寨的百姓对于秦舟放了几位大夫出来觉得不解,以为她不知道情况,便前来告知秦舟。 秦舟呵斥说:“惠民署的大夫是朝廷派来的人,你们把他们关押起来,便是违法,不尊重皇上,山中缺大夫,仅有王妃和柔瑶县主两人是不行的,必须要大夫一同诊治处理。” 木寨的村民听了秦舟这样说,也就不做声了。 村长安抚了众人离去,对秦舟道:“大将军,这些大夫往日在村中也不干活,不治疗病人,若大将军能叫他们为村民治病,是最好不过的。” 秦舟听了这话,微微蹙眉,“他们是不治疗病人还是夏子安不许他们治疗?” 村长道:“大将军,您怕是对王妃有些误会,其实王妃从不针对这些大夫,也叫过他们去诊治病人,但是,他们说西区病人会传染,也无药可治,何必劳费心力?” 秦舟开始不太相信村民说的话,但是老村长她是知道的,老村长的孙女嫁给了秦家三房的秦乐峰,她见过老村长几次,交谈过,觉得老村长是个睿智的人。 其他村民,可以说是被夏子安欺骗了,老村长,应该不至于这么糊涂的。 可他也这样说,难道说,这些大夫…… 秦舟心里存这样的怀疑,便亲自去叫他们去西区。 这些人往日连南区都不去,如今怎么会去西区? 虽然违抗秦舟的命令很严重,可进入西区,都是染病的人,那苏沐这么强壮都染了病,他们还能幸免吗? 所以,一个个说自己被夏子安的人毒打,伤势未愈,无法治疗。 秦舟气得脑袋生烟,没想到这些大夫,果真一个个是贪生怕死之徒。 这些大夫不愿意进去,借伤推搪,秦舟也不可能把治病的主动权给子安,遂亲自下山去找大夫。 但是惠民署的大夫压根走不开,惠民署总不能没有大阿大夫吧?这京都的百姓也会病啊。 秦舟无奈,回府叫人去医馆找大夫,且言明是进入疫区,诊金十倍。 重金之下,没有勇夫,谁不知道瘟疫会死人? 那些开设私家医馆的大夫,命比银子矜贵。 秦舟以前从没发现这个问题,或许是从不关心吧,她觉得,惠民署为什么会这么少大夫?北漠的医疗制度,到底是怎么回事?各州各府,乃至京中各区,都有惠民署,怎么如今要用几个人,这么困难? 她带着几名侍卫,行走在京都大街,繁华不若之前,但是,还算平静的。 她想起疫区,想起那些頽桓败瓦,想起那些堆积如山的尸体,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撕咬一般,这就是她的国家,她无能为力。 没办法,她只能去了京郊的村子里去找赤脚大夫。 她知道这些赤脚大夫医术不怎么样,但是,聊胜于无。 她刚出城,便见一名背着药箱的大夫在官道旁边走过来。 他大约五十多岁,衣衫脏破,蓬头垢面,脸上挂着疲惫之色。 她马上上前拦阻,“你是大夫?” 那大夫无端被拦住了去路,抬起头有些茫然,但是还是点点头,“是的。” “很好!”秦舟心中一宽,找了这么久,没找到大夫上山,如今遇到一个,虽知道一个不济事,但是,对她是一个极大的安慰。 大夫怔怔地看着她,看到她扬了扬手,然后,她身后的侍卫便抓住了他,丢上马。 “你们想做什么?放开我,放开我啊!”大夫挣扎呼救。 秦舟道:“你别喊,我是秦舟,没有恶意,我只是想带你去木寨,那是疫区,你放心,我会算银子给你,是你诊金的十倍。” 那大夫听了这话,没有再挣扎,“疫区?” “是的,去木寨!”秦舟说。 那大夫道:“你放开我,我愿意去,我也不要诊金。” “嗯?”秦舟眯起眼睛,不信他,她找了一整天的大夫,之前给十倍银子,都没有大夫愿意去,现在他不要银子也去。 “是的,”那大夫挣扎着坐直身子,一脸的凄凉,“我不要银子,我只要能进疫区。” “为什么?”秦舟问道。 大夫沉默了一下,摇头,“我只想治瘟疫。” “你懂得?” “不懂!” 秦舟瞧着他,他的样子像是经历了许多,“哪里人士?” “器城石头口。” 秦舟心中一震,器城是重灾区,石头口所有房屋倒塌,石头口有一半的村民死于地震,之后染上瘟疫。 秦舟没有再问,扬手,一行人往木寨而去。 这大夫叫林丹,行医半生。 秦舟带着林丹出现在子安的面前,道:“以后他和你一同医治病人,你所有的方子,都要给他过目。” 子安本以为她会带几名惠民署的大夫或者是京中医馆大夫上来,没想到,却只带了一个人,瞧他衣衫破损,草鞋破烂,倒是像行走的赤脚大夫。 但是,医者无界限,只要他真心治病,子安不在乎药方给他过目。 “嗯!”子安应道。 秦舟看着子安脸上的神色,有些恼怒,虽然她分明没有嘲弄,但是她越发平静,就越觉得她心底在耻笑。 秦舟对林丹道:“以后她用方子,你都要一一看过,有发现异样,跟我回报!” “是!”林丹已经知道秦舟的身份,一路上侍卫跟他说过了。 但是他不知道子安的身份,见一个美丽的女子在这疫区中治病,只觉得有些诧异。 子安带着他进入南区,介绍道:“这里划分东西南北区,东区是无病百姓,南区是怀疑隔离的,西区是证实病例,至于北区,是焚烧尸体的地方。” 林丹问道:“敢问您是?” “我叫夏子安,你可以叫我夏大夫。”子安道。 “夏子安?”林丹想了一下,忽然眼神一亮,“您是大周的王妃,摄政王妃?” “叫我夏大夫就好了,或者直接叫我夏子安。” 在这里,没有什么王妃将军,就是大夫和病人。 第五百九十章 是你慕容桀 秦舟的眸光淡淡地扫过来,嗤之以鼻! 子安没搭理她,带着林丹进了西区。 第二天,死了三个人,都是林丹进去之后被抬出去的。 他看着火化,掉了眼泪。 子安没想到他心理承受能力这么差,“林大夫,还好吗?” 林丹擦了一下眼角,“对不住,我一时……想起我的家人。” “你的家人?如今在何处?”子安问道。 “死了,媳妇和儿媳妇都死于地震,儿子孙子感染了疫症,都死了,全家就我一个了。”林丹深呼吸一口,灰白的头发下,那张凄惶惨淡的脸越发显得沧桑。 子安没想到他是灾区的人,看着他脸上的难过,子安不知道如何安慰,只是陪他一同沉默。 良久,林丹问道:“夏大夫,这场疫症,能不能治?” 子安忽然想起他是赤脚大夫,行走许多地方或许知道金钥匙也不定,连忙就问:“林大夫,你知道金钥匙是什么吗?” “金钥匙?”林丹想了一下,“知道,这是金钱草的别称啊。” “啊?”子安两颗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了,“金钱草?” “是的,不过我们这里叫金钱草,大梁那边是叫金钥匙,这种草药,在北漠不多见,因为北漠气候偏冷,大梁国倒是漫山遍野都是。” 子安没想到竟然是金钱草,她想起金钱草的作用,有清热利尿祛风止痛止血生肌消炎解毒杀虫之功效,而且,金钱草的抗炎消菌的作用是很显著的,现代应用金钱草,多用于结石和尿道炎症一类。 她真是太愚蠢了,怎么会忽略了金钱草的抗菌效果呢? 这和鱼腥草一样,活脱脱的天然抗生素啊,而且,还能鱼腥草互相配合,互补不足。 子安这些天一直困在雾霾了,心急如焚,这方子就在眼前分明唾手可得,但是她却不知道是什么,如今得林丹指点拨开迷雾,她只觉得一道甘泉直灌进来,欢喜得跳起来抱着林丹就往他的额头亲了一口,“老爷子,我太感谢你了,太感谢你了,你救了很多人。” 说完,便飞也似地往东屋跑回去。 林丹整个人都石化了,回头看着子安的背影,嘴唇哆嗦了一下,“王妃……是疯了吗?” 秦舟远远地看到这一幕,脸上也有些石化。 她正欲上前问林丹看夏子安到底为什么这么欢喜,便见侍卫上前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两句,秦舟脸色陡变,“什么?是谁传开去的?” “不知道,老将军让您马上回府。”侍卫道。 “走!”秦舟一扬衣袍,飞快地离去。 一股流言,在疫区和北漠多个地方传开。 流言说,这一次的疫症十分凶险,将会大幅蔓延,甚至会蔓延到其他国家,如果无法遏制疫情,北漠大部分人都会死于这场瘟疫。 而且,流言还说,皇上没打算继续赈灾,已经有两三天没有往灾区运送物资粮食,所筹措的粮食都运往了边疆,因为,还要打仗。 再且,皇上没有履行与大周的诺言,没有派太子到大周当质子,有可能会惹闹大周皇帝,传召摄政王妃回大周。 北漠经历了战乱,经历了地震,经历了瘟疫,已经是身心疲惫,唯一坚持着的就是指望朝廷赈灾,指望摄政王妃拿出治疗的方子。 但是,赈灾的粮食一直供给不够,衣物也没有,甚至摄政王妃来了之后,一个方子都没给出,百姓的耐心已经逐渐消磨,怒气和怨气越发的深重。 这个流言一出,就等同是往一万吨的炸药里丢下一丢火苗,“砰”地一声,炸开了。 数不清的灾民,大量涌入京城。 而秦舟下山之后,才知道皇帝留下七万兵马是要来做什么的,就是用来驱赶灾民的。 她亲眼看到,她麾下的将士,筑起了厚厚的人墙,有灾民涌上来,便拿挥动长枪驱赶。 有十几名灾民,已经伤在他们的长枪之下。 这些人都是她的士兵,虽说现在没有杀人,但是,一旦情况变得严重起来,杀人是肯定的。 秦舟大怒,策马上去,“住手,都给我住手!” 然而,这个局面,哪里是她一人之力能控制得住的?她即便是策马而来,也迅速淹没在人群中,灾民涌上,将士抵挡,谁都没听到她的声音。 秦舟没想到才上木寨一两天,局面就会一发不可收拾。 她着急如焚,看着自己的将士伤自己的百姓,心里就像被火烤一般焦灼难受。 “大将军,先回府吧,老将军说要您一同入宫。”侍卫道。 “镇国王爷呢?”秦舟回头大声问道。 “王爷病了,从昨日起就病了。”侍卫说。 “走,先回去!”秦舟知道自己无法控制局面,她要马上入宫才行。 只有皇上下旨,才可平息这一场骚乱。 守门的士兵见她来了,飞快地看了一眼,见人墙没有被灾民突破,连忙打开城门,她冲进去之后,城门关闭。 她入城之后,翻山下马,飞快上了城楼,俯瞰下去,只见越来越多的灾民涌过来,这些都只是附近的灾民,不出所料的话,明后两天,会到达高峰期。 到底是谁?到底是谁散播的谣言? 她握住双拳,面容震怒。 倏然,她看到左侧城墙上,站着一个人,身穿白色袍子,衣袂翻翻,俊美非凡,气势凛然,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神情。 慕容桀! 她狂怒顿生,飞身过去,一把长剑抽出,直指了过去,“是你?” 慕容桀伸手捏住她的剑尖,轻轻一弹,她的剑偏移几寸,指着空气。 慕容桀轻哼,“本王?本王做了什么?” 秦舟怒道:“是你散播谣言,你故意扰乱我北漠,好大举来犯,是不是?” “谣言?哪一句是谣言?疫情的严重性?还是你们北漠皇帝不赈灾置百姓死活于不顾?你带回来的十万将士,多少人去了救灾?” “你……”秦舟无法辩驳,疫情的严重性,她不信,她原本就不信的,但是,她走访过疫区,在木寨待过,她知道,就算疫情不如外面所传言那么可怕,也一定不止皇上说的那么轻描淡写。 “秦舟,你违背盟约,欺骗本王,哄骗了本王与王妃来到北漠,这笔账,本王慢慢再跟你算!”慕容桀冷冷地道。 第五百九十一章 闹事 秦舟怒道:“本将什么时候骗过你?” “没有?你和祁王答应,只要子安愿意来北漠,你们便把太子送到大周作为质子,你们做到了吗?” “太子已经去了大周!” “去了大周的,是七皇子,不是太子,七皇子不受宠,你们北漠的皇帝随时可牺牲。” “不可能!”秦舟骇然,去的人分明是太子,皇上也说过,会派太子去的。 “这一笔暂且不计,我们之前说好,两国停战,等疫症结束之后和谈,但是你趁本王在北漠期间,打算兴兵攻击,这一笔,你怎么算?”慕容桀厉声道。 秦舟道:“不,是你们大周动兵在前,你们突袭了我军右翼,杀了百余人,我不得已,才意图兴兵逼退你们。” “信口胡言,自打本王离开,我军一直按兵不动,几时突击过你们右翼?若我们要突击,杀你们一个措手不及,你们会只死了百余人吗?是小看我大周军还是高看了你的北漠军?” “不,不,”秦舟盯着他,“分明是你们突击在前。” “你亲眼看过你右翼军的尸首吗?” 秦舟一怔,当时右先锋派人前来禀报军情,说右翼被大周军突击,死了一百三十八人,而隔了不到三天,皇上便送来圣旨,说先率兵压过去把大周军逼退。 如今想想,她才刚把塘报送去没多久,皇上的圣旨就来到了,这时间上,不吻合。 除非,是皇上在接到塘报之前,就已经下达了进攻的圣旨,但是,皇上如何能未卜先知? 秦舟的脑子顿时一片混乱。 忽地,她想起疫区所见,那名官差所言,就算皇上违背诺言在前,她夏子安却用方子荼毒北漠的百姓。 两国交战,不伤平民,无论如何,慕容桀和夏子安的做法都太过歹毒了。 如今更是捏造谣言,说疫情会蔓延到其他国家,这个谣言若是传出去,其他国家,必定要限制北漠人进入,他们辛苦安抚许久的边疆和平,就得毁于一旦。 想到这里,秦舟脸色一变,厉声道:“你休要转移视线,你和夏子安所做的一切,本将都看在眼里,你说太子没有去大周,本将会去问个明白,也会给你一个交代,但是,以药方荼毒我北漠百姓制造恐慌的罪名,你和夏子安逃不了。” 说完,她飞身而去。 慕容桀冷笑一声,轻声道:“秦舟,本王便等你调查,最好你能承受所有的真相。” 苏青跃下来,道:“王爷,好消息,龙老将军为他的孙女举办比武招亲。” “我们去看看!”慕容桀面容一喜,道。 龙老将军,北漠的名将,名宿,北漠皇帝的恩师,当年和秦家的老将军,并称北漠的两道屏障。 但是,和秦家不一样的是,这位龙老将军,却是主和派的人。 他不管朝政之事已久,因为当年因为主张和平,被奸人所害,夫人和儿子都死于非命,整个家族,就剩下他和一对儿孙。 祁王说,若是他老人家出来振臂高挥,主和派的人必定会以他为首,上下一心,直逼皇上。 但是他这些年关门闭户,不见任何人,慕容桀之前和祁王数次拜访,他都不愿意见,这一次,举办比武招亲,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且说秦舟离开慕容桀之后,马上就回府。 只是,她还没回到家中,便遭遇了刺客。 这些刺客身穿大周服饰,黑布蒙面,这大白天,从天而降,七八人,一来就形成了夹攻之势,来势汹汹。 秦舟正愤怒之际,见有刺客来到,冲天而起,一把长剑使出剑招,如天女散花,剑光四射。 侍卫也赶到,加入了战圈。 不过百招,所有刺客被逼退,秦舟把剑架在其中一人的脖子上,厉声问道:“说,是谁让你们来的?” 那刺客冷冷地道:“北漠狗,人人得而诛之!” “北漠狗?显然你不是北漠人了,你是大周人?”秦舟怒极,剑指他的胸口,“是不是慕容桀歹毒之人派你来的?” “王爷的名讳,岂容你这种贱人玷污?”那刺客破口大骂。 秦舟收回剑,冷冷地道:“滚!” 刺客一怔,似乎没有想到秦舟会放了他。 “还不滚?”秦舟厉声道,“回去转告慕容桀,想取本将的性命,亲自来。” 那刺客死里逃生,连爬带滚地逃了。 侍卫有些不解,“将军,为何要放他走?拿住他去找慕容桀,他便无法抵赖!” 秦舟深呼吸一口,收好剑,看着侍卫,“如果你是慕容桀,在北漠的国土上刺杀本将,你会暴露身份吗?” 侍卫吃惊,“将军的意思,是说有人故意冒充慕容桀刺杀您?” “是的!”秦舟轻轻叹气,心里头有些茫然,如果不是慕容桀,还能是谁? 这些刺客不是要拿她的命,只是要制造一场刺杀而已。 “走吧!”秦舟收敛心神,事情,越发的诡异了。 回到府中,秦老将军已经在等着了,见到她回来,便立刻道:“阿舟,马上与祖父入宫。” “祖父,入宫做什么?”秦舟问道。 “你不知道外面都闹成什么样子了吗?必须马上入宫请旨,你再奔赴边疆,杀大周一个片甲不留!”秦老将军激动的须发颤动。 秦舟伸手压了一下,“祖父,不宜轻举妄动,如今我们粮草不继,不是大周的对手。” “这点你可以放心,之前筹措军粮,已经差不多完成,且你回京的这几天,也有粮草不断地送去,鲜卑那边,也借粮完成,不出十天,便可抵达边疆。” 秦舟大吃一惊,“这怎么可以?我们北漠跟鲜卑借粮,是用来赈灾的。” “皇上自有安排,这点不是我们武将该担心的事情,且皇上已经下旨全国提前缴赋税,今年的赋税,比往年多了一倍。” “如今还没到收场的时候啊,起码还有一个月。” “那就提前收割。” 秦舟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祖父,您说什么?提前收成百姓会损失多少粮食您知道吗?而且,提前一个月,麦子还没成……” “不打紧,皇上说,先收沿江一带的稻谷。” “那也还有半月才能收,如今稻谷未饱满,收了也是低产,而且今年天灾这么多,还增加赋税,百姓只怕真要暴动了。” 第五百九十二章 祖孙吵架 秦老将军听了秦舟的话,气得胡子颤抖,“阿舟,有什么比成大业更重要?皇上也只是想扩展版图,你要知道,一旦攻下了大周,我北漠的版图讲扩展一半有多,那是我们秦家的功劳,我们秦家千秋万代,永垂青史!这不也是你一直想要的吗?你难道不想告知天下,你秦舟纵为女子,也可成就霸业吗?” 秦舟看着祖父那张激动生气的脸,心里隐隐觉得不妥。 是的,这是她的理想,但是,她的理想不是踩着北漠百姓的白骨上去的。 她爱北漠,希望能为北漠扩展疆土,她想为北漠的百姓谋一份肥沃的土地,希望他们能安居乐业,不受颠沛流离之苦。 但是,现在这样子,如果她要成就霸业,就得牺牲许多百姓的性命,百姓的口粮,都拿去打仗了,疫症也不管了,这是她想要的吗? “祖父,我们不能这样做!”秦舟这辈子,从没忤逆过祖父,这是头一次,她心里很难过,但是,她不能不这样做。 秦老将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你不能这样做?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吗?” 他一时激动,痰涌上来,他猛地咳嗽,咳得眼泪水都冒出来了。 “祖父!”秦舟连忙拍着他的后背,“您怎么了?” 秦老爷子咳得腹部疼痛,好不容易停下来歇了一口气,然后拍开她的手,“你这个不肖孙女,滚开!” 秦舟难过地看着他,“祖父!” “你若还叫我一声祖父,就必须听我的。”秦老爷子激动过后,脸色涨红,眼底也殷红一片,眼底的渴望和贪婪都呈现在眼球里。 秦舟沉默,不知道该怎么跟祖父说明白。 看来,祖父已经跟皇上同一阵线了,但是祖父怎么会这么糊涂呢?祖父一直教导,身为大将军,当以百姓为先。 但是,他现在是牺牲百姓啊。 “阿舟,”秦老爷子见她沉默,也冷静了下来,“祖父这辈子,所求不多,只希望能为我北漠扩展疆土,这个心愿没达成,祖父死不瞑目,你父兄都不如你,祖父唯有指望你,知道吗?希望你不要让祖父含恨而去。” 秦舟心头天人交战,一边是她敬爱的祖父,一边是北漠的百姓,孝和义,如何取舍?忠和仁,又如何平衡? “听祖父的话,入宫请旨出征,替北漠立下这千秋之功!” 秦舟猛地抬头,“祖父,让我入宫请旨,是您的意思还是皇上的意思?” “没有分别,任何人的意思都没有分别,最重要的是你要去。”秦老爷子有些不自然。 “是皇上的意思,是吗?”秦舟紧盯着他。 “皇后今天派人来过,她的意思,是让你入宫请旨,皇上这个时候下旨出征,必遭主和派攻击,唯有你这个大将军入宫请旨,方可让皇上置身事外。” 秦舟忽然怒气生出,“既然是皇上的意思,为什么皇上要置身事外?祖父,我此去,不是为北漠立下千秋之功,我是横竖都会成为北漠的罪臣。” “怎么会?你若凯旋归来,谁还会追究你什么?所有人都只会尊敬你,吹捧你。” “不是,”秦舟的脑子不糊涂,事实上,经过方才的刺杀,她的脑子清醒了许多,“若我胜,北漠虽扩展了疆土,但是我秦家执意出征,罔顾百姓死活,罪在不仁不义。若我败,是我好大喜功,牺牲百姓的利益,更是不仁不义不忠不孝,因为,必定也会牵连我秦家的名声,损我秦家先祖打下来的基业。” 秦老将军看着她,道:“饶是如此,秦家依旧是英雄。” 秦舟心凉如水,“是的,只要到时候,我死了,秦家依旧是英雄,是功臣。” 秦老爷子沉默,良久,他轻声道:“身为秦家的儿女,你为秦家的名声基业做出牺牲,是你该做的本分。” 秦舟愤怒地握拳,“我这些年,做的还少吗?秦家的人,如今哪个不是喝着我的血?” 秦老爷子站起来,阴冷地道:“老夫警告你,这一次,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老夫已经答应曹后,你今日一定会入宫请旨,若你不去,只有老夫挂帅出征。” “你……”秦舟悲哀地看着他,“祖父,我也是您的孙女啊,您就不能怜惜我半点吗?” “祖父怜惜你,但是,我们秦家的家业,必须要传承下去,你弟弟已经长大,这一次你带他去,立下战功,有你的一份,也有你弟弟的一份,到时候,秦家也后继有人。” 秦舟怔了一下,忽然哈哈大笑,笑到跌出了眼泪,“好,好,我没有想到,祖父昔日说我是秦家的希望,只是哄着我的话,其目的不过是要我替弟弟建功立业,好让他继承秦家的基业,我竟傻乎乎地相信了你。” 秦老将军见她几欲疯癫,大怒,“你看你像什么样子?那也是你的弟弟,你为他做点事情就不行吗?” “行,行,行!”秦舟连说了三个行,退后一步,眸光碎裂,“我现在就入宫,如你所愿!” 秦老将军脸色一喜,“祖父陪你进宫。” 秦舟怒喝一声,“滚开,你这老东西,这一次之后,我与你们,永不相干!” 秦老将军怒极,“你……竟敢对祖父如此无礼?” “我秦舟这辈子,以秦家人为耻!”秦舟说完,转身就跑了出去。 秦老爷子气得一口气堵在嗓子里,他伸手扶了一下椅子,忽地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老将军!”下人连忙冲过去。 秦舟已经跑出去了,听得下人惊慌的喊叫,她回头,看到祖父昏倒在地上。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跑了回来。 “请大夫!”秦舟吩咐道。 “是!”下人飞奔出去。 秦舟扶起秦老将军,心里依旧生气难受,但是,到底是尊敬爱重了多年的祖父,一时间还不能割舍。 下人把秦老将军抬了回去,大夫很快就来到。 一番诊治,又问了伺候老将军的下人,大夫脸色沉重。 “怎么样?”秦舟问道。 大夫瞧了她一眼,“大将军,外面说话。” 秦舟见他神色凝重,心中一沉,起身与他走了出去。 第五百九十三章 这是你的报应 两人走到门外,退到廊前,大夫看着秦舟,凝重地道:“大将军,老朽怀疑,老将军是得了疫症。” 秦舟大吃一惊,“疫症?怎么会呢?祖父从没出门,没有跟疫症病人接触过,如何能染到疫症?” “老朽医治过疫症病人,症状一样,高热,咳嗽,眼睛发红,呼吸急速,这病一起,就十分危险,至今无药可治。”大夫说。 “不可能的,这疫症也得接触疫症病人,祖父从没接触,怎么会得了疫症?”秦舟还是不相信。 大夫摆摆手,“这是老朽一家之言,将军若不信,可再请大夫登门,或者,入宫请个御医出来,老朽无能,许是断错了,告辞,告辞!” 大夫说完,便进去取了药箱就走,连方子都没开。 秦舟懵了,祖父怎么会得疫症? 这必须得接触过疫症病人,才有可能被传染吧? 秦舟不信,唤来下人,“拿我的令牌,入宫去请御医。” 当今皇帝给了秦舟特殊的待遇,持着她的令牌到任何地方,都是通行无阻的。 至于宫中的御医,皇帝在一次正式的宴会上宣布过,宫中的御医,秦家一样可用,只要拿着令牌入宫请便是。 皇帝对秦家的恩宠,让北漠的武将无一不振奋,因为,只要皇上重视武将,他们就有出头之日。 如今,秦舟想起这些特殊的待遇,只觉得可笑可悲,是的,皇上恩宠她,叫天下人欣羡,将领也好,士兵也好,都拼尽身体里的血,去换取那些殊荣。 冷静下来,她也缓缓地坐下来,传来贴身侍卫,吩咐道:“你去打探一下,看看太子是否去了大周。” 侍卫阿景犹豫了一下,道:“将军,太子还在京都。” 秦舟闭上眼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肃然冷笑了一声,“去打听一下,是皇后的意思还是皇上的意思。” 阿景轻声道:“将军,其实是谁的意思都没有分别的,太子还在京都,我们就先失信了。” “是的,我们失信了,但是大周突击我右翼……”秦舟忽然站起来,整个人显得焦躁不安,“你,你马上去查一下,右翼军被突击,是怎么回事!” “是!”阿景领命而去。 秦舟整个人都有些颤抖,今天发生的事情,颠覆了她的生命。 她一直以为,自己真的是家族的骄傲,毕竟,秦家如今也是靠着她才能屹立不倒。 但是,没想到她只是一个可随时丢弃的棋子,她要做的就是把弟弟扶起来,替她支撑秦家,而她是该为秦家牺牲的人。 她用鲜血换回来的一切,都没她什么事。 这个真相太过残酷。 秦老将军缓缓转醒,咳嗽了一声。 秦舟回头,远远地看着他。 秦老将军也看着她,然后扬手,屏退左右。 “阿舟,你让祖父很失望,祖父原本以为,你会遵照祖父的话去做的。”他的声音很疲惫,带着浓重的失望。 秦舟面无表情,“祖父失望,是因为觉得我就算知道这背后的残酷,也会坦然接受。” “秦家,谁不是在牺牲?看看府门口那块牌匾,染了我们多少先祖的血?显赫的军候世家,都是用鲜血和牺牲换回来的,祖父昔日,难道就不是和你一样,浴血奋战,为秦家换回功勋吗?” 秦舟身子动了一下,但是,面容依旧倔强冷漠。 她可以牺牲,但是,她不背叛北漠百姓。 忠君爱国,她必须先做到爱国,爱民,才是忠君。 秦舟轻声道:“已经入宫请御医了,祖父先休息,我出去歇口气。” 秦老爷子的眼底扬起愠怒,但是他努力按压住,没有发火。 秦舟走出去,便见弟弟秦豹坐在院子外,见她出来,便问道:“祖父怎么样?” 秦舟想起祖父的话,对他爱答不理,只是淡淡地道:“你自己进去。” 秦豹笑了一下,竟是无比的苍凉,“我听到他跟你说的话,我不想进去。” 秦舟一怔,“为什么?他殚精竭虑,为你筹谋算计,你该多谢他。” 秦豹冷笑一声,“是吗?他今日能为家族牺牲你,来日就不会牺牲我?什么名誉,什么显赫,我都不要,我要的,从来不是那些。” 秦舟一直都轻看这个弟弟,因为他真的没有出息,从小就见祖父逼着他练武,学文,但是,他的成绩从来不让祖父骄傲。 所以,这些年,她也真的认为,祖父是把家族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她的身上。 “那你要什么?”秦舟的声音和缓了一些。 秦豹看着她,眼底有些痛苦,“还记得小时候,你,我,还有大哥三个人偷跑出去挖田鼠,偷果子吗?我要的是我们三兄妹,还如以前那样。” 秦舟心里蓦然一痛,儿时记忆涌上脑子里,再回不去了。 大哥死了。 她从没想过,秦豹的“没出息”,只是因为他对人生要求不多,他一直记着,童年的开心。 他们一路走过,都迷失了,秦豹还守着本心。 秦豹一步步走来,看着她,声音已经哽咽,“已经没有大哥了,你也要死吗? 秦舟猛地转身,掩嘴哭泣。 这么多年,再辛苦,再折磨,她都没有落过一滴泪,因为祖父说过,她虽然是女子,但是所有的北漠人,都只会把她当做英雄,英雄是没有眼泪的。 弟弟的哽咽,像一把利剑,戳穿了她的心。 “姐!”秦豹忽然伸手抱住她,她能感觉到他的身子在颤抖,他在害怕,“你不要去,不要去打仗了,回来吧,你每一次去,我都怕你回不来了。” 秦舟抬起头,逼退眼泪,深呼吸一口,伸手拍了一下他的手背,然后,推开他,大步而去。 她已经没有办法在任何人面前,表露她的脆弱,她不能脆弱。 这个家族还压在她的肩膀上。 秦豹看着她的背影,抹去眼泪,走进房间。 他厌恶地看着床上的人,这个人,霸道了一辈子,掌控了一辈子。 “糊涂,糊涂!”秦老将军看着他,方才听到了姐弟两人的谈话,他气极,却无法起身,“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你日后添砖加瓦,你身为秦家的嫡子,是要承继家族的荣耀,若没有她,你凭你的能力,可以做什么?” 秦豹冷冷地道:“我不要她为我牺牲,我和你不一样,你心里没有骨肉亲情,但是我有,大夫说你患了疫症,这是你的报应。” 说完,他转身走了。 第五百九十四章 秦舟反 秦老将军气得发抖,“你这样诅咒你祖父,你眼里就有骨肉亲情吗?” 御医来的时候,秦家没有什么人守在他的房中,只有下人。 御医诊治之后,一脸震惊地道:“老将军,您最近都去过哪里?可曾去过疫区?” “没有,老夫没有去过。”秦老将军听御医这样说,面容微变,“你怀疑老夫得了疫症?” “症状是一样的。”御医沉声道。 “不可能!”秦老将军很激动,“你是不是断错了症?” “下官先给您开两服药,如果喝了药没有任何的效果,那就八九不离十了。”御医说。 秦老将军激动地道:“是不是秦舟故意让你这样说的?” 御医诧异,“老将军您这是什么意思?秦大将军怎么会让下官这样说呢?” 御医顿了一下,忽然又问道:“老将军可曾接触过镇国王爷?他也得了疫症。” “什么?”秦老将军一震,“他也得了疫症?” 他想起之前曾见过镇国王爷,莫非,是被他传染了? 御医见他怔忡的神色,便知道他接触过镇国王爷,那么这症就没有断错。 但是,他安慰道:“老将军不要太过担心,先服药。” 秦老将军整个人都懵了,这是他始料未及的事情。 “老将军最近可曾接触过谁?”御医忽然问道。 秦老将军脸色煞白,他最近接触过谁? 皇太后! 那日,他入宫去找过皇太后! 秦舟其实在外面等着,御医出来之后,秦舟问道:“是不是疫症?” 御医道:“大将军,基本可以确诊,是疫症。” 秦舟脸色苍白,“疫症,至今还没办法治愈!” “是的,听说摄政王妃给了方子,皇上把方子烧了。”御医说。 夏子安! 秦舟心里很纠结,这个夏子安,到底能不能信得过? 曹后说的那些话,宜妃说的那些话,官差说的那些话,一直在她脑子里反复响起。 “本将送你回宫!”秦舟觉得,她必须要入宫一趟,曹后让她入宫请旨出征,但是…… 秦舟入宫,没有去见皇帝,而是去了曹后的宫里。 曹后见她来了,显得很开心,“你祖父跟你说了吗?” 秦舟看着她,“说了。” “这是我们的好机会,一旦你立下战功回来,你的位置,会更上一层,我们主战派的地位,无人可撼动了。” 北漠的站队分得十分明确,秦舟是主战派的头领人物,和曹后,镇国王爷并称主战派的三大神。 所以,曹后认为,秦舟也会把握这一次的机会。 “太子殿下如今何在?”秦舟没有回答,反而问道。 “太子?”曹后微微一怔,“你问这个做什么?” “太子没有去北漠,是吗?”秦舟问道。 曹后冷下脸,“秦舟,这事儿你不需要管,去大周的就算不是太子,也是皇子,是皇上的儿子。” “是皇上的儿子,不是皇后的儿子。”秦舟皱起眉头,“皇后让我失信慕容桀,陷我于不义。” 曹后冷冷地道:“不义?你跟敌国将领说不义?所谓兵不厌诈,现在虽然停战,但是,本宫认为,现在还在打仗,只是下战场的不是将士,而是你我,是慕容桀,是大周皇帝。” “皇后,”秦舟显得很失望,说不出的失望,“我一直以为,皇后对我应该是有几分尊重的,但是,你让我对大周许下诺言,再反口,甚至也不跟我说一声,你让我对着慕容桀,很心虚,很理亏。” “你为什么要理亏?秦舟,本宫不明白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你这是怎么回事了?去一趟木寨,也被夏子安收买了心吗?”皇后严肃地道。 秦舟还是没有回答,“让我请旨出征,是皇上的意思,是吗?” 皇后生气了,“你别管是谁的意思,总之,你按照本宫说的去做。” 秦舟缓缓地坐下来,神色冷峻。 这些年,秦舟战功赫赫,深得皇帝重视,这是皇宠,但是其实很多人都知道,皇上也得靠着秦家,才能巩固地位。 因为,北漠人好战,狼子野心的人很多,皇帝的龙椅,自然就坐得不踏实。 但是秦舟一直都显得十分低调,丝毫没有好大喜功,这让皇帝和曹后都觉得,秦舟到底是女子,心肠不够狠,可以被他们肆意利用。 但是,帝后一直都错了,她是女子,但是她不是不够狠,她只是不想去争夺。 “皇后派人刺杀我?”秦舟问道。 曹后一怔,“你胡说什么?本宫为什么要派人刺杀你?” “你派来的人,伪装成大周人,是想嫁祸给慕容桀?”秦舟冷冷地道。 曹后眸色恼怒,“你胡说八道!” 但是心底却暗暗吃惊,她是怎么知道的?那些人还没行动啊! “皇后不承认不要紧,这事儿,我也没打算追究,劳烦皇后转告皇上,疫症不除我不会会战场。” 秦舟说完,拂袖而去。 这是她头一次对曹后如此不敬,曹后几乎不能相信秦舟的转变。 而另一边,慕容桀在去惠城的路上,龙老将军如今就在惠城。 “王爷,杀手都回来了。”苏青策马追了上来,道。 慕容桀挽唇,“嗯,好,秦舟那边有什么反应?” “她果真以为是皇后的人。”苏青笑了。 “嗯,她被乱了思绪,会判断错误的。”慕容桀道。 祁王爷笑道:“慕容兄真了解秦舟。” “不是了解秦舟,是了解人心。”慕容桀自负一笑,不过随即又有些泄气,“只是,本王再能耐,不也被你祁王算计了一道吗?” “还提这事儿呢。”祁王心虚一笑,“都过去了,不提,不提。” “日后还得好好清算啊。”慕容桀斜视了他一眼,算?不算?等事儿都解决之后,这就是他逼祁王让步的筹码。 祁王看着自信满满地慕容桀,其实他心里没底,因为龙老将军已经不过问朝中之事,之前他去过几次,龙老将军都没见他,这一次比武招亲,人家是真心实意招孙女婿的,他们去胡搅蛮缠一场,到时候只怕会激怒了龙老将军,形式反而不妙。 “对了,祁王,您到底对太子做了什么啊?”苏青问道。 第五百九十五章 双剑合璧 祁王不禁笑了,“没做什么,只是告诉他,皇太后寿辰在即,她老人家说喜欢东海珍珠,最好是东海出产的一颗颗圆润无比的珍珠,他为了讨好皇太后,已经屁颠屁颠地去了东海淘珍珠了。” 祁王说得轻描淡写,但是,苏青知道不是这么简单,东海,怕是有什么等着太子吧? 以前觉得大周的太子是废物,不成器,但是这北漠的太子更废物,还残暴好,色,已经不少京中女子遭了他的毒手。 去东海,卸掉他一条胳膊也好,一条腿也好,总得给他点教训。 秦舟走后,曹后去面见皇帝,告知皇帝秦舟的态度。 皇帝大怒,却在这个时候,接到大周军逼近二十里的塘报。 北漠皇帝慌了,连忙下旨传召镇国王爷和老将军入宫,却得到镇国王爷和老将军双双病倒的消息。 传了御医,御医说两人都感染了疫症。 “皇上,这王爷和老将军怎么会无端就得了疫症?还有那秦舟,忽然就变了态度,这太诡异了。”曹后说。 北漠皇帝扬起狰狞的面容,“夏子安说的没错,疫症是要大爆发了。” “啊?”曹后震惊。 “疫区禀报上来的死亡人数逐日攀升,地震至今,已经有十万百姓死于地震和疫症,这还是保守估计的人数。”皇帝沉声道。 “怎么会这样的?夏子安没来之前,疫症还没这么严重,怎么她来了,疫症反而加重了?”曹后不解地问道。 皇帝阴郁着脸,“不是夏子安捣鬼,她还没这么大的能耐。” “如何是好?”曹后愁了,“如今灾民都涌入京城,能抵挡多久?” 皇帝冷冷地笑了,“不必抵挡,都安置好。” “如何安置?”曹后不解,但是看着皇帝那狠毒的眼神,她忽然有些明白了,“皇上的意思是说把灾民安置在一个地方,然后……” “没错,然后全面封锁安城,器城和罗县,任何人不得进去,也任何人不得出来,出来一个,杀一个,那样,不到半个月,所有的疫症病人都没了,疫症自然就好了。”皇帝阴恻恻地道。 这是屠城! 曹后喜道:“好主意,如此,还能省出军粮送往边关。” “嗯,只是,秦舟那边,得下点功夫。”皇帝沉吟了一下,“老将军怕是降不住她了。” 曹后看着皇帝,压低声音道:“或许,秦舟该换下来了,曹集如今也成气候……。” 皇帝怒斥,“糊涂,现在的秦舟,还是当初刚提拔起来的秦舟吗?你说换就换了?你也别想着总是举荐曹集,他还没成器,离秦舟远着呢。” 曹后缩了一下,“但是,如今怎么办?她大权在握,若是反……” 曹后不敢说下去了。 皇帝实在不明白,局面为什么扭转得这么快?明明是他占了主动权的,到现在,却如此被动。 慕容桀和夏子安做了什么?分明什么都没做,就是散播了一下流言,秦舟为什么就相信了那边? 那可是他重用了十年的人啊。 这中间,到底哪里出了差错?莫非,真的是天要灭他吗? “清除行动,必须要马上进行,趁着现在流言传得还不够广,其他州府不知道此事,一定要抓紧去办。”皇帝笃定了心思,“还有,杀了夏子安,如此,秦舟便不能再被她迷惑。” “木寨那边,如何处理?”曹后问道。 皇帝从牙缝里迸出一个字,“烧!” 曹后点头,“这事儿……让曹集去办?” 曹集是她娘家弟弟,这些年,她一直想把娘家人举荐上来,但是,纵然皇上对她十分重视宠信,却总是不肯用曹家的人。 “就让他去办吧。”皇帝终于松了口。 曹后微笑,站起来福身,“是,那臣妾命人去传旨!” 曹集如今只是在兵部挂了个闲散的官职,一直都没得到重用, 是空怀大志,一直得不到舒展,这是他的自我认为。 这种人,憋了许久的“大志”,一旦得到宣泄的渠道,那是不得了的。 子安知道了金钥匙就是金钱草,很激动,她带着伶俐跑了一山,但是,正如林丹所言,北漠偏寒,而金钱草她所知是生长在热带或者是亚热带的,所以跑了一山,竟然没找到。 如今靠着朝廷供给药物是不可能的,但是子安总得先拿到一点,用作试验。 所以,她只得让人传话叫高凤天帮忙购买一些金钥匙上来。 但是高凤天没有带来金钥匙,他是亲自带了人前来。 “王爷让我来带你们离开。”高凤天神色凝重地道。 子安问道:“离开?为什么要离开?我找到方子了。” “皇帝有大动作。”高凤天压低声音,“这一次,我是来疏散村民的,北漠的好皇帝,要烧村。” “什么?”子安骇然,“他怎么能做这个的决定?这里有几千人啊。” 高凤天冷笑,“几千人的性命对他来说,算什么?他已经命人把涌入京城的灾民都安置在安城,承诺派大夫和食物过去,而且,封锁安城,器城,罗县,任何人不得进入和出来,除了送粮食和药物的人。” “这不是好事吗?”子安不明白,集中灾民,送粮食,送药,没问题啊。 “他派了曹集去做这件事情,而且,这些日子筹措的粮食,已经加速运往边疆。” “你的意思是?”子安脸色大变,“你是说,他要把这些灾民困住,活活饿死?” “没错,清妃已经打探到消息,皇上和曹后有这个打算。” 愤怒包裹住子安,她握住双拳,“他怎么能这样做?这些可都是他的子民啊!” “对他来说,疆土才是最重要的。” “是我错了,我不该让人散播消息,我害了这些灾民。”子安心头钝痛,如果不是她把疫情公布,灾民不会涌入京中。 “你不要自责,和你没有关系,就算你不散播,皇帝也没打算赈灾,到时候,疫情还是一样会扩散,他们还是会死,病死,饿死,结果是一样的。”高凤天安慰道。 子安稳住心神,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 “王爷呢?王爷他现在在哪里?”子安连忙问道。 “王爷去找龙老将军,然后由龙老将军联合主和派的人逼宫,但是,前提是,必须要足够的兵马才可抵挡御林军和巡城军马,所以,这点,要靠秦舟。” 第五百九十六章 见到龙老将军 子安想起秦舟的态度,“她是主战派的人。” “是的,她是主战派的人,但是希望她最后能想明白,如果没有她的帮助,我们的胜算会低很多。”高凤天说。 “你了解秦舟吗?”子安问道。 高凤天想了一下,“不算很了解,但是,知她一二。” “你觉得,她心里会有丁点的慈悲心肠吗?”子安心里抱有希望,因为,秦舟在木寨的时候,她看着那些受苦的病人,她的眼光是很痛苦的,若心底没有感触,怎会有这样的眼神? “不知道,但是你不要去找她,这个人……也是有野心的,她的恭顺,并非毫无条件,总之,挺难猜测,你小心点好。”高凤天道。 “我不去找她,她恨我呢。”子安想起她看自己的眼神,确实恨,她似乎认为是她害了北漠的百姓呢。 不过,不找她? 如果找她有转机的话,她可以去找一找。 “先不要管太多,马上带人撤离,那曹集安置好城门的灾民,就会来木寨。”高凤天道。 “好,我去找苏沐,幸好苏沐好很多了,不然我们还真不够人手。”子安飞快地跑回去。 龙将军府! 老将军吹胡子瞪眼地看着眼前这个俊美狂肆的男子,一肚子的气等鼓上眼睛里,“你不娶是什么意思?你跟老子说明白了。” “在下已经成亲,总不能让龙小姐去给我做妾。”慕容桀坐在椅子上,慢慢地擦拭着剑。 刚刚赢得了比武招亲的魁首,他显得有些骄傲,哎,都说他一出手,旁人便连争夺的机会都没有了,苏青和萧拓还不信。 “你成亲了?”老将军这下是真的气炸了,“你成亲了还来比试,你分明是来闹事?老夫虽然退隐,却容不得有人在老夫门前放肆,来啊,拿我的长枪过来。” 府中下人连忙安慰,“老将军,您年纪大了,不宜舞刀弄枪的。” “是的,收拾一个小毛贼,哪里需要您出手?您吩咐一声,奴才们就把他给剁了。” “那你们倒是上啊!”老将军吹着胡子怒道。 但是没人上,一个个反而往后退,方才这个“毛贼”的武功大家可都是见识了,十招都不到,就把武功最高的孙二公子给放倒了。 “也不是一定得动手的。”管家讪笑着,“以和为贵,以和为贵!” “一群都是没出息的东西!”老将军怒道。 慕容桀笑了,眼底深深浅浅,透着锐光,“好了,龙老,在下这样做,也是迫不得已的,之前上了数次拜帖,您老人家避而不见,硬闯将军府,又多有失礼,便只好趁着孙小姐比武招亲的这个机会,见您一面。” 老将军一怔,眯起眼睛看他,叫了起来,“哦,哦,你是大周的摄政王慕容桀,祁王举荐你来的,祁王那混小子,是寿星公上吊,嫌命长了,竟敢和大周的人一同来戏弄老夫?” “不是戏弄!”慕容桀瞧了瞧厅里的人,“既然在下都来了,不如,我们促膝长谈?在下保证,谈妥之后,孙小姐的婚事,包在在下的身上。” “放屁!”老将军破口大骂,“你用这般肮脏的手段见老夫,老夫岂能如你所愿?做人没半点光明磊落,简直是辱了我们武将的风骨。” “这手段哪里肮脏了?不是挺光明正大的吗?在下可是从正门走进来的,”慕容桀一摊手,“好,既然老将军不嫌弃在下已经有妻室,在下娶孙小姐就是。” 龙老将军闻言,脸色顿时就不同了,“真的?” “男人大丈夫,一言九鼎。”慕容桀道。 “好,要娶我家叶儿,你得下一封休书。”老将军道。 “行,等她来了,在下马上给休书,只是,在下的这个王妃,有些难缠,到时候还得劳烦老将军帮帮忙。” “难缠?”老将军大手一挥,“不要紧,多给点银子打发了便是,再难缠,能比我那孙女难缠?” “嗯,只要给她足够多的银子,应该是可以的。”慕容桀点头,一脸认真地样子。 门外的苏青和萧拓听了,脑袋一阵阵发麻,休妻?王爷你以为你的脑袋是韭菜啊?割了还能长。 老将军退隐,对朝中之事不管,大周的事情,也了解不多,不过,他忽然想起,似乎摄政王慕容桀的王妃,就是夏子安。 他试探地问了一下,“你的王妃,是皇上请来的那位神医夏子安?” “正是!”慕容桀道,“听闻,她刚刚研制出治愈疫症的方子。” “啊!”老将军瞪大了眼睛。 帘子迅速被掀起,一个身穿紫烟衣裳的少女飞奔出来,冲到慕容桀的面前,惊喜地道:“你说,你的王妃就是夏子安?” 慕容桀瞧着眼前这个少女,只见她面容明媚,眼底泛起喜悦,眉目与老将军有几分相似,想来,这位就是要比武招亲的龙家小姐了。 这龙小姐眉目周正,虽不极美,却也清丽可人,怎地就要比武招亲呢? “正是!” 龙小姐跺脚,喜道:“你快领我去见她,我很仰慕她。” 仰慕?是他以为的那个意思吗? “朱朱!”龙老将军咳嗽一声,“矜持。” “祖父,他的王妃就是夏子安啊。”龙朱朱回头,面容生辉。 “嗯,知道了。”龙老将军站起来,看着慕容桀,“你说,夏子安找到治愈瘟疫的方子?” “没错。”慕容桀闲闲淡淡地说。 “王爷,不如,我们入内堂谈一下?”老将军竟亲自邀请。 虽不问世事,但是地震,疫症,这么大的事情,他岂会不知道? 每日忧心似焚,却无计可施。 慕容桀唇瓣微微勾起,成功了! 龙家小姐亦步亦趋地跟着,慕容桀好心安抚,“龙小姐,等本王的王妃来了,一定代为引荐。” 龙家小姐捣米般点头,眼底冒着梦幻的泡泡,“好,好,谢谢你。” 她和老将军不一样,老将军不问世事,她却最喜欢了解天下事,夏子安在大周的时候,她就听说过了。 她治愈了僵尸病,治愈了梁王,听说大周的皇帝本来都快死了,还是她救的。 慕容桀瞧着她,这女孩,特别有意思,子安应该会喜欢吧? 第五百九十七章 我要和你谈一下 木寨的人在迅速撤离,撤离是艰辛的,因为有几百的病人无法行走,只能是抬着走。 高凤天几乎出动了他自己所有的人,也动用了一些江湖的朋友力量,大规模的撤离,让木寨的村民很不安。 他们经历了地震,疫症,神经很脆弱敏感,大家一直在问情况,苏沐跟他们说,是因为木寨水源被鼠疫感染,必须要撤离。 但是,瞒不住多久的,大家都不傻。 几千人,没有地方可安置得下,所以,他们不是往山下去,而是往山上走。 木寨偏西走大概二十里地,便有几座比较隐蔽的山头,叫狼尾巴山,可掩人耳目,因为,那边没什么人烟,曹集一时半会找不到。 高凤天的人,已经备下了粮食在狼尾巴山,且提前搭建一部分的帐篷,撤离的时候,衣裳和被子和日常用品如锅碗瓢盆都是背着走的,因此,去到狼尾巴山的时候,便可开锅煮食。 村民看到竟然是来大山里居住,心里多少有些明白了,如果说木寨的水源染了,那朝廷应该会为他们安排住处,但是,朝廷的人没有出现,一直是高凤天给他们张罗的。 再愚蠢,再与世隔绝,他们都能基本猜到,朝廷不要他们了,再往深处,便谁也不敢想。 “王妃,下官能和您说两句吗?” 安顿好村民之后,苏沐上前对子安道。 子安也是刚坐下来喝一口水,这二十几里地,从早走到晚,从晚走到深夜,因为有病人,路上必定是要被耽搁的。 “说。”子安的心情很坏,看着这满山的村民,说不出的愤怒。 苏沐席地而坐,病愈后的他,显得很瘦,脸色苍白,“皇上这一次赶尽杀绝,我等要怎么做,才能保住这些百姓的性命?” 苏沐的神情十分凝重,这个军人,自打地震之后进入木寨至极,为了木寨的人,可以说呕心沥血,他救了很多人,从烂砖瓦砾底下,从乱石杂木底下,他一直以为,自己是朝廷派往灾区的正义之师,因为地震发生的时候,上级马上就调派他来了。 但是,没有想到,所有人都停止了救援,唯独是他,还傻乎乎地带着大家在救灾治病,而他做的那些,对朝廷而言,一点用处都没有,他救回来的人,皇上如今要杀掉。 这些事情,超出了他的接受范围,今天迁移,他一句话不说,怕百姓心里难受,如今安顿好,他才忍不住来找子安。 他不想骂皇上,因为毫无意义,他只想救大家,地震至今,一个多月,他已经是木寨的一份子。 子安沉默了一下,道:“苏沐,你看好大家,我得下山一趟。” “您去哪里?”苏沐急了,“您去找秦大将军吗?可千万不要去,秦大将军就是主战派的人,她就盼着打仗。” “苏沐,看看身后的这些人,曹集迟早能找到这里的,他们无处可去了,我只能放手一搏。”子安眼底,尽然是激愤的怒气。 她前世今生经历了很多事情,从特工军医到相府嫡女,种种争斗,她觉得自己的性子真的沉淀了许多。 已经许久没有这样愤怒过,是一种恨不得去杀人的愤怒。 伶俐从身后走上来,道:“王妃,我陪你去。” 子安道:“不,伶俐,你留在这里,安抚好村民,还有,想个法子联系老王爷,让他从大周或者大梁运送金钥匙过来,一定要快,抓紧时间。” “好!”伶俐干脆地回答,她是服从惯命令的,所以,子安吩咐,她便照着做。 子安让伶俐帮忙看着,她到附近的山涧洗澡沐浴,换了一身衣服,虽然不能保证不带病毒下山,但是,干净一些总没错。 苏沐派了一个士兵带她下山,子安不认识北漠的路,所以,必须有人带着。 子安下山之后,就直奔秦大将军府。 到了府门口,子安吩咐那士兵,“你先回去帮忙,我这里不需要人了。” “那王妃一切小心。”士兵说。 “嗯,我知道了。”子安翻身下马。 门房走上来,打量着子安,“你找谁?” “秦大将军在吗?”子安把马栓好,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小人进去通报一声。”门房说。 “夏子安!”子安拱手。 门房一怔,“夏子安?大周摄政王妃?” “是!”子安不卑不亢。 门房躬身,“王妃请稍后,小人马上去通报。” 说完,便转身进去。 门房并未太重视这个摄政王妃,不然的话,便是先请她进去,不必她站在门口等着。 子安也不以为意,坦然地站着。 片刻之后,秦舟亲自出来,她本来是打算去木寨的,但是因为祖父的病耽搁了。 “你来做什么?”秦舟今日着一身宽袖描金长袍,发冠束起,簪一根白色和田玉素簪,眉目清朗,面容意味疏淡,薄唇抿起,眼底冷峻。 “我想和你谈一下。”子安直视她。 秦舟冷笑,“本将想不出和你有什么好谈的。” “北漠的百姓,你真的不关心了吗?”子安移步走上石阶,眸子熠熠生光,敛住了怒气,尽可能地平和,“我在大周的时候,便听过你的名声,你战功赫赫,手握兵权,势力直逼皇帝,北漠的百姓,把你当做英雄,甚至有些地方,只知道有你秦舟而不知道有皇帝。” 秦舟眼底薄怒,“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是想挑拨本将与皇上的关系吗?” “不需要我挑拨,你和北漠的皇帝,本就该有嫌隙才对,因为,北漠的皇帝,眼里只有疆土,只有野心,没有百姓,你秦舟不是。” “可笑!”秦舟冷笑,眉目笼着一层愠怒,“如果你来是为了跟本将说这些荒诞可笑的话,那你来错了,你散播流言,谎称疫症的严重性,闹到灾民涌入京中,秩序大乱,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你还想来蒙骗本将?你真仗着自己有几分小聪明,便可把我北漠戏弄在你掌心之上?可笑!” “秦舟!”子安沉声道:“到现在,你还觉得我说的话是假的吗?你是眼睛瞎了还是心瞎了?你也看到城门口的灾民,若只是我随口一说,他们会涌进京城吗?若皇上对他们好,积极配合灾后重建或者派大夫进入疫区治疗,他们会走?他们是看不到希望,等不到救援的人,才逼进京城的。” 第五百九十八章 治病 秦舟反唇相讥,“你说皇上对他们不好,如今不是已经下旨安置了吗?你想挑起民愤的希望落空,便想来撺掇本将?夏子安,你未免太小看本将了。” 子安笑了,笑得苍凉气愤,“我不是小看了你,我是高看了你,本以为你是北漠的大将军,最起码脑子是清醒的,你们的皇帝,真的要善待灾民吗?真的是要安置他们吗?” “你又想说什么?”秦舟眸子一沉,阴鸷地盯着子安。 她心里本来就有不祥的预感,因为,她听到皇上下旨说要曹集安置灾民,且全部安置在安城,这本来就不合逻辑,因为安城已经是废城,就算勉强可住人,也住不下这么多人,还有,皇上说要派医疗和送粮食进去,如今粮食在哪里?都已经在送往边疆的途中了。 所以,她听得门房说夏子安来了,心里便更觉得不妥,若没有这样的想法,她是断不会出来见夏子安的。 如今听了子安的话,她心头的不安越发强烈。 子安上前一步,正欲说话,便见府中有人疾步走出来,在秦舟的耳边低语了两句,秦舟脸色微变,“御医怎么说?” 下人道:“御医建议隔离开,情况不好。” 子安耳尖,听到隔离两个字,心头暗自揣测,莫非,秦家三房的人来了? 她知道秦家三房有人感染了疫症,会不会是这番消息流出去之后,秦家三房的人都来了京中? 若是病人进入了京都,那就危险了。 秦舟猛地抬头看着子安,“好,本将给你一个机会,让你与本将对话,但是,有一个条件。” 子安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但是,至少是有这个机会。 心里头憋屈得很,这是北漠的事情,她这个大周人还得求着北漠的人。 忍,她是大夫。 大夫就不该有身份国度的限制。 子安跟着她进去,气势恢宏的大将军府,子安都无心观赏,沿着回廊进入后院,到了一所庭院处,两层高的庭院,飞檐翘起,琉璃瓦顶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秦舟到门口便停下就脚步回头对子安道:“本将的祖父病了,你去为他诊治,若你有办法治好他,再说你今日来的目的。” 子安心中微惊,她的祖父,不就是前主战派的首脑人物秦老将军吗?染病?刚才那下人说要隔离的。 不会是…… 如果是,那就真是太狗血,又或者说,天道轮回啊。 她不动声色,踏进门槛,便见一名身穿青色官服的中年男人从里面走出来,子安看他的官服礼制,应该是北漠的御医。 御医先对秦舟行礼,然后打量着子安。 “御医,祖父怎么样?”秦舟问道。 “情况有些不好,今日便一直高热,咳嗽,咳痰,头痛,胸口痛,喝了药,病情没见好转。”御医说。 秦舟点头,“这位是大周的摄政王妃夏子安。” 御医有些诧异,连忙拱手,“下官参见大周王妃。” “御医多礼了!”子安还礼,问道:“老人家得了什么病?” 御医神色有些为难,眼神躲闪,“这个……这个下官医术,医术不精,至今还没断出是什么症。” 御医为难,但是秦舟很干脆,“初步怀疑是疫症。” 子安看向她,见她墨发下的眸子似染着几分冷然,又有些伤感,看来,她对这个秦老将军的感情也很复杂啊。 子安进去,见床边站着几个伺候的下人,便微微蹙眉,若是怀疑疫症,屋中就不该有这么多人。 她对秦舟道:“你让这些人下去吧。” 秦舟正欲说话,帐幔后传来低沉苍老的声音,“不必,这些都是伺候的人,老夫身边,得有自己的人在。” 秦舟掀开帐幔,道:“祖父,我请了夏子安来给你治疗。” 子安看进去,只见床榻上躺着一个苍老的人,眼底微红,嘴唇略黑,确实是有几分疫症的症状。 他听得来人是夏子安,当下便沉下脸,怒道:“大周之人,居心叵测,撵出去!” 秦舟却冷然道:“祖父配合一下,不会耽误太久。” 说罢,不理会秦老将军的反对,对子安说:“你去为他诊治。” “滚!”秦老爷子发怒,却引得一阵咳嗽,这一咳,便似乎要把肺都咳出来,痛苦得他拱起身子,捶着床板。 子安见状,从袖袋里取出针包,针包她是随身携带的,至于药箱倒没拿来。 她也顺便取出口罩,戴在脸上,在床边坐下来,扣住秦老将军的穴位,然后在肺腑附近的穴位下针。 不消片刻,咳嗽便停止了,但是这一顿咳嗽,着实折腾了老将军半条命,他喘着气,无力再反抗。 子安初步检查,症状是和疫症一样,也问了一下伺候的人,对得上疫症的症状。 她站起来,看着秦舟,“确实是疫症。” 秦舟面容不改,问道:“能治吗?” 子安还没说话,秦老将军那边喘过这口气,便怒道:“老夫就是死,也不要大周的狗来为老夫治病,老夫死也不让你们脏了老夫。” 子安闻得此言,大怒,取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往床上一扔,厉声道:“好,你赶紧死,死了好别连累人,谁稀罕治你,你是死是活于我有什么关系?你以为你高高在上,为北漠立下战功,所有人都得供着你?告诉你,老子最看不惯的就是你这种自以为是,自大自负的人,老子真不愿意治你,只是作为医者,有医无类,老子何尝不憋屈?你最要言出必行,死了算了,省得脏了老子的手。” 子安素日里,自矜摄政王妃的身份,纵然震怒,也多少讲点仪态,算是是给慕容桀一点面子,好叫人家不说他的王妃这般粗鄙。 但是,经历了这些天的事情,加上今日分明是来找秦舟商议事情,是帮北漠的,却弄得她求着他们似的,这口气真的咽不下,那秦舟爱谈不谈,横竖这大将军府,困不住她。 秦舟有些震惊,她自打与子安认识以来,总觉得她说话太虚伪,这般震怒还是头一遭。 她瞧着她,见她眉目盛怒,娇容似火,眉目间晕染了一丝因愤怒而充血的绯红,她有片刻的怔愣。 第五百九十九章 刀疤剑 秦老将军却气得几乎一口老血喷出,他捶着床板,叫嚣道:“来人,把这个贱人给老夫打出去。” 顿时便进来几个人,秦舟犹豫了一下,还是退开了,算是默认。 子安冷笑一声,“不必,我自己走。” 说完,拿起针往地上一扔,倒是浪费了她这根针。 但是,秦老将军哪里容她自己走?当下挥手,叫人动手。 子安面容冷凝,眸子里盛满狂怒,她轻轻地伸手抚摸刀疤索,侍卫逼近她没有后退,反而走前一步。 秦舟看着她,只见她一声冷笑,在侍卫动手的瞬间,手中刀疤索迅速飞出,在空中甩出一个优美的弧度后竟自己飞向侍卫。 秦舟本来就对这根其貌不扬的绳索十分好奇,如今见果真是刀疤索自己飞出去的,更觉得震骇。 刀疤索在几名侍卫中穿梭,像一条游龙,无比灵活,侍卫压根无法靠近夏子安,一味被刀疤索缠着。 秦舟心中一动,拔剑指向子安,剑气凌厉。 子安不闪不避,只是狰狞一笑,秦舟在看到她这个笑容的时候,知道自己要吃亏了。 果然,那本来缠着侍卫的刀疤索,竟然瞬间就缠绕在她的剑上,一直缠绕到她的手腕。 她反而镇定下来,因为,她的宝剑,可是西域玄铁铸造,锋利无比,削铁如泥,莫说一根绳索,便是一道铁索,得都叫它马上断开。 她手腕一抖,凝神贯气,内里灌输到剑锋,然后邪狂一笑,等着看刀疤索断开一截截。 只听得“哐哐哐”的几声金属声响,刀疤索飞起来,缠绕回子安的手臂,但是绳头立起来,仿佛气势昂然的蛇头,虎视眈眈地对着那几名侍卫和秦舟。 秦舟看着自己的剑,心疼得要死。 那把浑身冒着寒光的锋利宝剑,竟然变成了一把梳子,形状还十分好看,齿的分布很工整,像是故意打造的一把工艺品。 地上,碎裂了几块寒铁,还发着青幽幽的光芒。 众人都震惊了,这把宝剑的来历可不得了,是北漠太祖创建北漠的时候,路经西域,得西域名匠相送,后凭着这把宝剑一路斩杀当时的大丹军队,夺得了天下。 康帝的时候,这把宝剑赐给了秦老将军,秦老将军转送给秦舟。 但是,现在变成了一把玄铁梳子。 秦舟的心,是真真的疼啊,她可钟爱这把宝剑了,人家美人爱红妆,英雄爱宝剑,她不是美人,她只爱宝剑。 子安捡起地上的玄铁碎片,递给秦舟,一脸无辜地道:“还给你,拿出去叫铁匠熔了再打一下,虽然未必能恢复原型,但是,我有刀疤索,你有刀疤剑,也挺不错的。” 秦舟盯着她,眼底冒火,“你……” “我走了!”子安心头大快,看到秦舟出手试探,她反而淡定了下来,至少她不是无动于衷。 子安大步而去,对秦舟和秦老将军的怒气视若不见。 秦舟沉默了一下,冲了出去,拦住子安。 “你知道拦不住我的。”子安挑眉。 秦舟忍住一口气,“先治病!” “我是大周人,不是大周狗!”显然,子安还是很介意老将军那句话。 秦舟眯起狭长的眼眸,竟有些低声下气,“是的,显然你是人,不是狗。” 子安勾唇,“秦舟,我可以给你祖父治病,但是,我要和你先谈。” “不,先治病!”秦舟坚持道。 “告辞!”子安转身,又大步而去。 子安听到几不可闻的叹气,然后,秦舟说,“去本将的房间!” 子安微笑,慢慢地回头看她,“将军请带路!” 秦老将军的爆吼声从里面传出来,“你休要被她迷惑,大周人,没有好人!” 子安星眸冷凝,“我真想把他的嘴巴缝起来。” 秦舟瞧了她一眼,没说话,但是脸色却有些和缓。 秦舟带着子安走出庭院的门口,左拐上了回廊,因着心情舒畅了一些,子安便看了看四周的景色。 花园几乎没有什么花,种的都是高大的梧桐树,亭台楼阁很少看到,只是极目看去,远远地见到一座假山和亭台。 这里的建筑很恢弘,琉璃瓦层层叠叠,且并列有致,却给人一板一眼的感觉。 走了大约三分钟,便到了一所院落前,秦舟推门道:“进来!” 子安跟着进去,进门便看到一个诺大的练武场,廊前的地方摆放着十八般武艺,没有花木,仿佛到处都是金戈寒芒。 穿过庭院,进入厅子,这里清一色是红木家具,样式很传统,对着门口的太师椅后面的墙上斜挂着一把宝剑,太师椅上放着一个软垫,其余的椅子,两排开摆放,摆列有序。 “坐!”秦舟淡淡地扬手,自己率先坐在太师椅上。 子安也毫不客气地坐下来,抬起头看她。 秦舟的坐姿很直,眉目清寒,分明,棱角清晰,浓眉如剑,略略飞扬,多年战场历练,让她的皮肤印染了太阳的颜色,加上她身穿袍子,又像男子一般束冠带玉,倒叫子安有几分错觉,她是个男子。 不过,这只是错觉,因为她没有喉核,秦舟是一个真真正正的女人。 “你想与本将说什么?”秦舟开口,声音清越。 子安收敛神色,方才嘴角那一抹小得意的笑容也收了起来,正色地道:“我是从狼尾巴山来的,木寨的百姓,已经撤走了,你知道吗?” 秦舟微怔,“撤走?为什么撤走?不是还有病人吗?你们撤到什么地方?狼尾巴山?” “是的,我们迁到了狼尾巴山,因为那里隐秘,我来找你,透露了大家的行踪,其实很冒险,因为,我不知道你会不会帮我们,如果你把木寨百姓的行踪泄露给曹集听,百姓就有危险。” “你到底在胡说什么?”秦舟怔过后,墨发下的眸子倒映着怒火,“曹集如今奉旨安置灾民,你却带着灾民逃去,是什么道理?你还想挑拨什么?你这个刁妇,怎么就这么胡搅蛮缠?” 子安冷冷地道:“是啊,我放着好好的王妃不做,来你北漠闹事,还带着百姓逃到荒野去喝西北风,你倒是说说,我有什么理由这样做?” 第六百章 说服秦舟 秦舟冷漠地道:“你存了什么样的心思,你自己知道,本将也不欲点破,有些事情,大家心里明白就好,只是有一句话,本将得放在前头,有本将在,你任何的阴谋都不会得逞,还有,如果你今天来找本将,只是为了嚼舌根子,那大可不必。” 子安瞧着她,轻轻地摇头,“嚼舌根?行,就当我嚼舌根吧,既然如此,我也不妨再嚼多一件事情给你听,曹集把所有灾民都安置在安城,但是,不会有粮食,不会有大夫,不会有药物,安城是一片废墟,压根无法容纳这么多人,这些人进去之后,就再也出不了了,这个世界,比罪恶更为残暴的,是冷漠,是视而不见,你这个北漠百姓心中的英雄,便尽管相信你们的皇帝,相信他会放弃进攻大周,护住灾区百姓。” 秦舟的心里,翻起了惊天巨浪,但是脸上依旧不形于色。 夏子安所说的话,她其实心里有那么片刻闪过,可她不敢深思,因为,这实在是骇人听闻的事情。 但是,纵观种种,这个猜测却是最贴近事实的。 因为,在这个时候,增加赋税,让百姓提前收成,刮尽一寸百姓可刮的油水,这些粮食,这些银子,最终的开支去向是哪里? 如今筹措的粮食,都运往了边疆,那么,安城安置的那些灾民,吃什么? 她脸色终于几度变幻,最终,一拍桌子,厉喝一声,“阿景!” 一道黑色的身影飞快推门进来,拱手站立,“将军!” “马上去查一下户部有没有往安城运送粮食和药物,看看皇上安排了什么大夫去安城。”秦舟下令道。 “是!”阿景领命,退了出去。 秦舟盯着子安,声音冰冷地道:“本将姑且信你一次,命人去调查,如果发现你骗本将,就算你有……”她瞟了一眼子安手臂上的刀疤索,“那神索在手,也出不了将军府的大门口。” 子安道:“你尽管去调查,最好把所有的事情都调查清楚了,我只怕你不调查,只是,我也要问你一句,如果你调查所知,我所言一切属实,你会怎么做?” 秦舟沉默了一下,眉峰紧锁,怎么做? 她不知道,但是,如果证实夏子安所言实属,她会很愤怒。 可她能做什么?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她只是臣子。 “秦舟,自古忠义两难全,是忠于皇帝,还是无愧于百姓,我不能替你做主,但是,做人最要紧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你大将军的位子,是皇帝提拔起来的,至于你英雄的名声,是百姓信奉你,加冕在你的头上,你对得起皇帝,就对不起百姓,对得起百姓,便不忠于你的皇帝,如何取舍,我不多言,也无权多言,但是,我希望你不要做出叫自己后悔一辈子的决定。” 秦舟看着她,心底闪过一丝疑惑,也闪过一丝震惊。 夏子安眸光清朗,坦率,像是苦心婆口,又像是恨铁不成钢。 “你为什么来北漠?”秦舟沉默片刻之后,轻声问道。 子安苦笑,“说被你们骗来的,信吗?其实,发现你们骗了我们之后,我们大可以一走了之,但是,我们没有走,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秦舟眸光锁紧她,见她红唇微微勾起,挤出的却是一抹无奈苦笑,她无奈什么? “因为,我没有办法漠视生命,我沿路看到震后地区,那些失去亲人的百姓,茫然失措,无助渴望的眼睛,满目疮痍的房屋,堆积如山的尸体,还有等待救援的疫症病人,我能走吗?莫说只是知道你们欺骗了我,哪怕前面是龙潭虎穴,我也不能回头啊,秦舟,人一辈子,有所追求也有所承担,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我是大夫,治病救人就是我的使命,而你呢?你是战场上保家卫国的名宿秦舟还是跪在金銮殿前对皇帝俯首称臣的大将军?你的使命是什么?你要承担的是什么?我往日其实不爱跟人说大道理,因为我觉得我说的都是显浅的,所有人都该可以领会,尤其,是你,对于一个战场上千生百死过来的人,你其实比我更明白。” 子安的眸光恳切,面容悲凉。 秦舟浑身一震,子安的话,像一把利剑,刺入了她的心脏,刺穿了表层的麻木,刺中麻木包裹着的丹心。 她是该忠君还是该爱民? 子安见她有所动容,继续道:“若你无能为力,我今日不会来找你,但是,放眼北漠,能和皇帝对抗的,唯有你,所以,秦舟,今天不是我夏子安来找你,是灾区所有灾民,是北漠的百姓来找你,来求你,求你为他们做主。” 秦舟猛地抬头,竟被子安眼底的光芒镇住。 但是,她还不至于丧失理智,她沉吟片刻,道:“你是大夫,你说的使命是治病救人,可你还有一个身份,你是摄政王妃,慕容桀是你夫婿,就算你没有野心,没有对北漠意图不轨,可慕容桀呢?他未必像你这样想,他堂堂大周摄政王,被骗来此竟不发难也不离去,如此委曲求全,也是为了我北漠的百姓?本将不信。” 子安长长地叹息一声,草,秦舟这块顽头,真是又臭又硬。 她需要一根烟,才能忍住想发狂地冲动。 “我大周为什么要跟你们北漠打仗?因为你们犯境,你们狼子野心,想吞噬我大周江山,没有这个前提,你觉得大周需要对北漠动兵吗?但凡有一丝不用开战的希望,老七都不愿意放过,你是武将,岂会不明白老七心里想什么?战场的残酷,不需要我说你都明白,我不妨告诉你,老七正在联系北漠的主和派,希望形成一股势力威逼皇帝退兵,赈灾,治国,真正为北漠百姓谋福祉。” 秦舟冷笑一声,“就凭他一个大周的摄政王,便想联系我北漠的主和派就算联系又如何?就算有这一股势力又如何?没有兵马,逼得皇上……” 她猛地抬头盯着子安,“所以,你今天来找本将,是想本将相助你们?” “没错!”子安沉凝点头。 “可笑!”秦舟拍案而起,齿冷一笑,“你们的如意算盘打得真好,只可惜,本将不会受你们利用。” “我有治愈瘟疫的方子!”子安轻声说。 “……” 草! 第六百零一章 信了子安 秦舟口气软了下去,“方子,交出来,本将会考虑。” 子安道:“方子我可以给你,我没打算用方子做要挟,但是,方子里有一味药,北漠是没有的,或者说很少,要从大梁或者大周那边进口……引进。” 子安从袖袋里取出方子,递给她,“你手上捏着的是瘟疫病人的生命,希望你,就算不能相助我们,也能把这方子公开,然后引进药材,而且是要马上,不容耽搁,我已经去信安然老王爷,希望他能先进一批金钥匙,疗效到时候你会看到的。” 秦舟没想到她这么爽快就交出方子,她有些不信,从方才子安说出已经有方子开始,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要和夏子安 斗智斗勇,也必须要把方子拿到手中。 她接过来,心中百味杂陈。 “我走了,这方子也能治愈你祖父。”子安拱手,转身出去。到了门口,子安又忽然站定身子,略顿了一下回头看着秦舟,眸子里有深深浅浅的光芒,“秦舟,你是主战派的人,且和曹后来往甚密,知道我为什么还要来找你吗?甚至不惜把老七现在做的事情告诉你。” 秦舟脱口而出,“为什么?” 这也是她的疑问,按理说,夏子安不该这么愚蠢来找她,她是主战派的人。 子安轻声道:“因为,我相信你和曹后,和皇帝不一样,你心里,装着百姓。” 说完,子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走了。 秦舟这一次没有追上去,而是坐了下来,手里捏着药方,反复想着子安的话。 子安回到狼尾巴山,伶俐在半山迎接。 “王妃,如何?”伶俐问道。 子安轻轻摇头,“你严密监视大将军府,如果秦舟没有相助的意图,杀了她,你冒充她的样子暂代大将军一职。” 说完,解下刀疤索给她。 “是!”伶俐接过刀疤索。 杀秦舟,不容易,她们人不多,将军府又守卫森严,秦舟更是武功高强,伶俐不是她的对手,必须要刀疤索出马。 伶俐换马下山,子安步行回去。 秦大将军府。 傍晚的时候,侍卫阿景回府,神色十分凝重。 他径直进了秦舟的院子,屏退左右,道:“大将军,正如摄政王妃所言,曹集只是安置了百姓进去,没有送粮食和医药,反而,在安城四周布防,设下封锁线,不许任何人进入,也不许任何人出去。” “问过曹集了吗?”秦舟眸色一冷。 “问了,属下与曹大人聊了几句,曹大人气焰十分高涨,不太搭理属下,只是,属下说要进去找一个人的时候,曹大人不许属下进去,而且,还让属下以后都不要来,打发属下走,属下借故离去,后偷偷潜回去偷听,听到曹大人吩咐说安置好之后明日要去木寨,且还叫人准备三十桶火油。” “火油?”秦舟怒不可遏,“他是要烧村?” “看样子是的,而且,属下看到安置在安城的灾民,已经有些开始怀疑,前去问曹集的时候,被曹集命人拖走,属下看到曹集的手下回来的时候,剑上有血。” “好你个曹集!”秦舟拍案而起,眉目间尽然是盛怒。 “大将军,这怕不是曹集的主意,就算给曹集一百个胆子,他都不敢这样做,瞧他嚣张的气焰,怕是奉旨了。”阿景担心地说。 “器城那边情况如何?本将一直命你着人留意那边,三叔公的人是否都安好?” “秦三爷一房有半数染了瘟疫,走是走不动的,器城有一大半的人都开始涌入京城,相信明日便到,只是,进了京怕也只是安置在安城的。” 秦舟心内焦灼万分又愤怒万分,她背着手转了几个圈,思量着。 “大将军,这些百姓,怕是死定了!”阿景看着秦舟,眼里有些不忍心。 秦舟想起回京时候沿路所见,那些百姓渴望求生的眼神,正如夏子安所言,她尚且不能无动于衷,她这个作为北漠大将军的人,又能无动于衷吗? “对了,叫你查右翼被突袭的事情,调查得怎么样了?” 阿景压低声音道:“方才已经得到了消息,秦臻将军清点过右翼人数,发现只是死了三个人,但是,那三个人,非大周军所伤,而是死得不明不白,右翼军压根没有遭遇过突击。” (这里修改一下错误,之前说在军中的是秦豹,是六月笔误了,在军中的是秦家二房的嫡长孙秦臻,也是秦舟的堂弟,至于秦豹,是秦舟的亲弟弟) “本将上当了。”秦舟心底透凉,说不出的寒冷,皇上知道她不会轻易出击,所以故意营造右翼军被袭击的假象哄她出战。 右翼军的将军,是良妃娘娘的亲弟弟,是皇上的心腹。 定是皇上授意他这样做,若不然,皇上没有这么快得知消息,更不会这么迅速便来了进攻的旨意。 皇上啊皇上,你这是要逼反秦舟啊! 她咬了咬牙,神色变幻了几度,心头盘旋着一个决定,但是迟迟没能说出口。 因为,她知道这是一条不归路,一旦选择了,她再回不了头。 她站起来,道:“走,去一趟狼尾巴山!” “大将军是要去找摄政王妃?”阿景问道。 “是的,在做这个决定之前,本将还要见一下夏子安,本将要确定一些事情。” 秦舟是一个十分谨慎的人,她对百姓对北漠是有一腔热血,但是,这不足以让她马上就与皇帝对峙。 她只是对皇帝失去了信心,失去了忠诚度,可这不意味着,她要跟皇帝对着干。 因为,她的家族,还压在她的肩膀上,稍有不慎,她就是乱臣贼子,整个家族都跟着遭殃。 “查到慕容桀的下落吗?”秦舟忽然想起慕容桀。 “查到,龙老将军举行了一场比武招亲,替他的孙女招相公,听闻,慕容桀去比试了,且一举夺魁。” 秦舟冷笑,“本将还真不能小看这个慕容桀,若要主和派上下一心,确实需要龙老将军出马。” “我们需要做点什么吗?”阿景问道。 秦舟想起夏子安那张严肃冷峻的小脸,忽地笑了笑,“要,当然要的,礼尚往来嘛,莫要叫大周的客人觉得我们北漠不懂得礼数。” 第六百零二章 杀无赦 阿景怔了一下,“要送礼?送什么礼?” 秦舟勾唇一笑,“给他送两个美女,便说是本将送个他的,若他不要,便是没有与本将合作的意愿,本将倒是要看看,他们夫妻之间的感情,能不能经得起考验,那夏子安,又是否像她说的那般大义凛然。” 阿景瞧了秦舟两眼,觉得诧异,大将军以往从不做这样的事情,这些把戏,往日在她看来,就是胡闹。 翌日,秦舟便带着人去狼尾巴山。 北漠皇宫。 御书房。 “皇上,昨日夏子安去过大将军府,且与大将军私下谈了许久,谈完之后,大将军今日便出城了。” 一名身穿下人服饰的男子跪在皇帝和曹后的面前,禀报道。 曹后蹙眉,“她和夏子安说了什么?知道吗?” “她们是关起门说的,且奴才们都进不了,所以不知道她们都谈了什么,只是夏子安走后,阿景侍卫回来,跟她禀报了安城的事情,大将军听罢,便出城去了。” “出城?”皇帝眯起眼睛,扬手叫下人出去,然后道:“秦舟啊秦舟,你可不要让朕失望啊。” 曹后想起她之前的反叛之言,道:“皇上,秦舟这个人,我们怕是控制不了了。” “之前朕让你秦家的太老夫人跟她说说,你没找吗?”皇帝问道。 “找了,但是太老夫人说她年事已高,不过问孩子们的事情,且秦舟长大了,有她自己的想法。” 皇帝冷笑一声,“看来,这秦家的人是要反了啊。” “如今能帮得上忙的秦老将军又病了,镇国王爷也病了,真真叫人头痛啊。”曹后说。 皇帝闭上眼睛,手指轻轻地敲在椅子扶手上,似乎在思量。 曹后不敢打扰,知道他只有在做重大决定的时候,才会这样。 她心底闪过一丝狠毒,希望皇上能决绝一点,秦家倒下,她曹家的人才能上来。 秦家也凶了那么多年了,是该轮到曹家了。 良久,皇帝倏然睁开眼睛,“来人!” 门外闪进一人,单膝跪地拱手道:“皇上,奴才在。” “你传令曹集大人,着他先把手头上的事情放一放,跟踪秦舟,看她去哪里,如果发现她与夏子安或者慕容桀私下联系……” 他的手呈微微抬起之势,然后,缓缓地落下,“杀无赦!” 杀将,是大战前的大忌,尤其,秦舟是他的爱将。 但是,做皇帝,就该杀伐果断,秦舟既然已经有了不臣之心,就必不能留,趁着她还没有防范,务必迅速下手,否则,等她筹备完毕,那可就不好对付了。 曹后神色顿时松弛下来,好,皇上肯下这个心就好,她只怕皇上狠不下心肠,舍不得。 秦舟这人,虽说低调不嚣张跋扈,只是势力始终在那里摆着,尤其如今存了反逆的心,她若是归了主和派,整个北漠都会改变了。 皇帝做了这个决定,然后便一直没说话。 曹后安慰道:“皇上,那也是没法子的事情,秦家这些年得皇宠过盛,她日渐坐大,若不遏制,会威胁皇权。” 皇帝看着她,“皇后,北漠从开朝以来,大将军的地位,便至高无上,这点,你清楚吧?” 曹后心中一凛,有些摸不清楚皇帝的心思,“皇上,只是,也得学一下其他国家,收权集中方是长久之计。” “收权?北漠若要收武将的权,便是任人鱼肉,朕还是给秦舟一个机会,若她不是去见夏子安,那么,她该是什么位子,还是什么位子。” 曹后讪笑道:“那当然的,如果她不是去找夏子安,也不是去找慕容桀,那她自然还是北漠的大将军。” 皇帝站起来,淡淡地道:“你和秦舟一向合作无间,希望你不是心口不一,莫要总想扶你曹家的人上位。” 曹后道:“皇上多心了,臣妾很是倚重大将军的,至于曹家,有臣妾一人为后,已经是无上的荣耀。” “是这样就最好!”皇帝轻哼一声,拂袖而去。 皇帝的忽然翻脸,叫曹后心里很不安。 至于秦舟,一直以来,她都认为秦舟会臣服她一辈子的,因为她这个人实在太低调了,从不是持宠生骄。 吩咐她做什么,她便你做什么,从不反抗。 其实,以她的身份,压根不需要这样低眉顺眼,或许若从一开始,她就表现得傲气一点,那么现在的“不听话”就显得没什么了。 这些年,因为她自认降得住秦舟,所以皇上总对她礼待三分,凡事都问问她的意见。 可如今…… 曹后细思极恐,觉得依靠旁人终究是不成的,唯有曹家的人上去,才是她坚强的后盾。 想到这里,她传来心腹,“你传本宫懿旨,着曹大人……” 眸色陡然一狠,虽说秦舟或许还有作用,但是,她该让位了。 狼尾巴山! 伶俐比秦舟先一步回到狼尾巴山,告诉子安,秦舟正在来的路上。 子安松了一口气,“伶俐啊,秦舟其实真是个人才,如果最终要杀了她,我也会很可惜的。” “是的。”识英雄,重英雄,伶俐知道秦舟的能耐。 “你先去化妆成秦舟的模样。”子安道。 “为什么啊?现在还需要化妆吗?”伶俐问道。 子安笑道:“至少,叫她知道我们其实并非没有她不可的,她这个人,对皇帝没有傲气,对我们倒是傲气十足。” 伶俐点头,“这个秦舟确实是这样的。” 说完,伶俐转身就走了。 子安所料没错,秦舟来势汹汹,是夹着傲气来的。 她虽然心里已经同意合作,可她认为,她需要拿一个主动权,而不是慕容桀和子安拿主动权。 所以,来到狼尾巴山,见到子安,她便先安置她的人进驻,直接先夺了苏沐的权。 苏沐倒是不在意,因为,他已经累了太久了,有人来帮忙,是最好不过。 子安依偎在树旁,看着秦舟在狼尾巴山里指点江山,嘴角微笑。 村民对于秦舟的到来显得很惊喜,这意味着,他们还有希望。 秦舟接受了百姓的膜拜之后,来到子安的面前,傲然道:“谈一下?” 子安耸耸肩,“好!” 两人走向溪边,子安一屁股坐在溪边的大石头上。 第六百六二章 子安大获全胜 子安从袖袋里取出针包,轻轻地擦拭着,之前在秦大将军府浪费了一根。 “夏子安!”秦舟站在子安的面前,形成居高临下之势,阳光斜斜地从枝丫间投下来,子安的面容柔柔,像是铺了一层金光。 “大将军请说。”子安依旧擦拭着针,显得漫不经心。 秦舟对她的态度有些微愠,“本将来,你不是该高兴吗?” 子安抬起头,露齿一笑,“我知道你会来。” 秦舟冷笑,“你这么自信?” “不是自信,我只是信你。”子安毫不吝啬对秦舟的赞美,事到如今,送几顶高帽子给她带,她带得舒服,后续的事情就顺利。 秦舟不自然地别过头,“是吗?” “还记得你带上来的林丹大夫吗?”子安问道。 “他怎么了?”秦舟回过头看子安。 “他的家人,都在地震和疫症中没了,”子安轻声道,“但是,他在木寨和狼尾巴山这里,把患病的百姓当做他的家人般医治对待,他让我感动,也让我知道,北漠人和大周人其实是一样的,一个赤脚大夫,尚且有这种慈悯心肠,你身为北漠的大将军,怎会没有?” 秦舟有些触动,眸子逐渐发光,却沉默不语。 子安也没做声,让她慢慢地去想。 她也知道,秦舟要做出这个决定,很艰难,这可能会颠覆了她的人生。 沉默良久,秦舟忽然抬起头,眼底有坚毅的光芒,“好,本将答应你,但是,你和慕容桀也得先答应本将一个条件。” “你说!”子安道。 “首先退军!”她始终希望给皇上一个机会,只要大周退军,她便说服皇上退军。 如果大周退军,皇上不退,那,她就不会再犹豫了。 子安摇头,“你知道不可能的,我大周并非侵入,只是防御,你北漠如今源源不绝地运送粮食到边关,我大周怎能退军?” “那不能谈了,这是唯一的条件。”秦舟冷硬地道。 子安道:“你倒是说一个让我退军的理由。” “你退军,本将说服皇上退军。”秦舟道。 “你若是无法说服你们皇帝呢?” 而且,子安也不能全然相信秦舟,毕竟,她以前是主战派的,而且她是一个有野心有谋略的人,这种人可相信却不能尽信。 “本将有这个信心,你是不信本将吗?”秦舟微愠。 “秦大将军,就算我同意,王爷也不会同意,萧枭更不会同意。” “退军难道就不能防御了吗?你可以先退后五十里。” “五十里,我军便失去了主动权。”子安记得,之前老七分析过,前进三十里,或者退军,都失去了有利的位置。 秦舟不由得冷看了她两眼,“看来,你也不简单,军事上的事情你也懂得,那么,本将更不可能无条件跟你合作,如果你不同意,那此事就作罢,就当本将没有来过。” 子安微笑,“大将军昨天说我未必可以轻易离开大将军府,但是,如今你也只怕不能轻易离开狼尾巴山。” “你以为你真有本事杀了本将吗?就算你凭着你那根绳索,可以杀了本将,可本将若死在你的手下,你知道大周有什么后果吗?”秦舟桀骜一笑,眼底杀意顿显。 子安站起来,把针包放回袖袋里,轻轻地拍手。 秦舟微怔,正疑惑她不知道做什么的时候,只见树林里走出一个人。 她见到此人,脸色陡变,那人竟然和她一模一样,而她身上所穿的衣裳,她也有一件。 那人走上来,微微一笑,“大将军是不是觉得这身衣裳很熟悉?没错,是您的。” 秦舟挑眉,然后微微蹙起,这声音都是一模一样的。 子安扬手,叫伶俐退下去。 伶俐淡然一笑,那神情,竟然和秦舟的神情一模一样。 “本将简直不能相信,天底下,竟然有这样厉害的易容高手。”秦舟是真的震惊,容貌相似,这个不难做到,但是身高,声音,动作,神情都极为相似,她是怎么做到的? 一个人要如此了解另外一个人的动作神情,必须要十分熟悉这个人,莫非,大周早就潜伏了人在她的身边? 是谁? 她绞尽脑汁想了一下,想不到是谁。 子安笑了笑,露出洁白的贝齿,“大将军不要想了,她并非是你认识的人。” 秦舟瞪着她,“你是想杀了本将,然后让她冒充本将?” “大将军觉得这个赝品怎么样?若扮演你,会不会被人认出呢?”子安问道。 秦舟不语,莫说其他人,就连她自己,都觉得极为相似,似乎是看着另外一个自己。 她的视线慢慢地移回子安的脸上,她眸色清朗,神情疏淡,眼底似有自得,但是却没有骄矜狂肆之意。 这般不卑不亢,不骄不躁的女子,生平,她也就遇到过一个。 那人……也是个特别的人,一个公主,有着清澈的心灵,睿智的脑子。 这个夏子安,似乎不下于她。 子安适时说了一句,“大将军,请问北漠的长治久安计。” 秦舟迅速抬头,微微撼动。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秦舟心里竟没半点生气,似乎,一切都那么顺理成章,又或许,这本来就是她心里所想。 长治久安,如何能长治久安?皇上在位一天,便无法长治久安,等待北漠百姓的,将是战乱,战乱,战乱! “合作愉快!”子安只能稍稍点一下,却绝不能说太多,有些话,适可而止能让秦舟反思,但是,如果说过了头,秦舟便会认为她另有心思。 北漠是该乱一乱了,就算秦舟这一次乱不成,也至少,让主战派大受重挫,那样,相信十年内,北漠都很难兴兵去犯大周。 子安转身而去,留下秦舟站在溪边。 秦舟看着她的背影,眼底深邃。 有些念头,一旦落了根,便会迅速茁壮成长。 秦舟临风而立,衣袂翻飞,她伸手把头发束紧一点,阳光射入她的眼底,仿佛是融入了金戈铁马的战场,那些刀光剑影,一一在她脑子里闪过。 心底,便生出吼天喝月的怒气,我北漠,为什么总是要打仗?我北漠的男儿郎,为什么总得马革裹尸归?我北漠的妇人,为什么长年累月都只能倚门等人归? 第六百零四章 有兵是大王 疫症病人经历了奔波周转,病情都有加重,但是药物稀缺,子安这个巧妇也难为没米之炊。 幸好的是这大山中有不少草药,加上伶俐说已经联系到了老王爷,原来,老王爷回了大梁,自打子安说要金钥匙的时候他就走了,回了大梁大批地购买药材。 与此同时,柳柳也去信老太君,让她在大周运送草药过来。 只是,这都需要时间,疫症病人必须要先熬过这一关,才有可能等到救命的药材。 子安反复地研究方子,这个方子十几味药,互帮互助,环环相扣,真是让子安震惊,这用药之人,真的太能,也太勇敢了。 鼠疫在现代医理治疗中,也不是轻易的事情,尤其是鼠疫晚期病人,得用大量抗生素,且治愈之后,对身体器官都有不同程度的损害,这就使得鼠疫成为恐怖瘟疫。 秦舟的合作,对狼尾巴山的病人也是有利的。 因为,秦舟总共带了三十多个人来,这些人手全部被子安调动去下山入京购买药材。 但是,因为疫症爆发初期,朝廷是往灾区送过药材的,因此,京中的药也不全。 这就使得子安只能在山中采药,虽然品种不多,但是可代替的也不少,她希望,能撑过这段时间。 晚上又传来一个好消息,那就是龙老将军已经愿意配合老七,且会主动联系京中主和派的人。 子安把消息告知秦舟的时候,秦舟也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还真叫他办成了。” 主和派的势力不小,但是因为分散,没有凝聚,和主战派不一样,主战派的三股势力都是强大的势力,镇国王爷,秦舟,曹后,这三人是真真的行动派,以强势压着主和派,若主和派多几个像祁王的人,情况早就不一样了。 祁王爷这些年也努力奔走,只可惜,他的号召力真的有限,当然这和他的性格也有关系,他做事比较温吞,优柔寡断,所以大家都不太相信他。 而现在比较紧急的,就是曹集安置在安城的那些灾民。 如今能在京中动兵且能与曹集抗衡的,唯有秦舟一人。 这晚,子安与秦舟,柔瑶,伶俐及苏沐等人在商议。 因为,安城的灾民,粮食和药物都必须供给进去,否则,一天死一批,没几天,人就都死光了。 只是曹集下令,任何人不得进入,所以,想送粮食和送药物,也无从送进去,且也没有粮食和药。 “之前在城门拦阻灾民的人,都是本将的人,只是后来安置在安城之后,曹集便用了京中巡防和禁军,把本将的人全部撤走,所以,如果要掌握局面,安城所有的布防,都要换上本将的人。” “你可以信心做到?”子安问道。 秦舟显得有些狂傲,“那些都是本将的部下,跟了本将多年,眼里只知道有本将不知道有皇帝,你说,本将能不能做到?” 子安翻翻白眼,自打秦舟决意合作之后,傲气便都出来了。 “好,既然秦大将军说可以做到,那么现在就剩下一个问题了,药从哪里拿?粮食,从哪里拿?”柳柳问道。 这确实是最大的问题,没有粮食,没有药,什么都是百搭,安城的灾民,总不能喝西北风喝饱肚子的。 苏沐嘴唇动了一下,但是犹豫地看了秦舟一眼,又不敢说。 秦舟见状,道:“苏沐,有话就说。” 苏沐讪讪地道:“这,下官倒是有个主意,只是,有些大逆不道。” “说!”秦舟现在似乎很喜欢大逆不道几个字,仿佛唯有大逆不道,才符合她如今的行径。 苏沐得她命令,看了大家一眼,大家也都看着他,期待他说出能解决的方案。 “御兽园那边,不是有一批储粮吗?”苏沐舔了一下舌头,显得有些紧张,毕竟,打皇家的主意,真的大逆不道,“我们能不能先借用了呢?这批储粮,起码够安城百姓吃上十天左右。” “御兽园储粮?”子安看向秦舟。 秦舟淡淡地瞧了她一眼,解释道:“御兽园是皇家别院,皇上冬天便到御兽园住两三个月,那里储粮丰盛,也有药库,确实可以下手。” “也在京都吗?” 苏沐道:“是的,在京都西南角,甚至比皇宫还要大,还有一个牧场,养了牛羊鸡鸭,是皇上冬日去住的时候,偶尔去狩猎用的,也供给大臣和皇家食用,皇宫大臣们每日赏赐下去的食邑,也都是从牧场里出。” 子安冷笑,“百姓都吃不上饭了,大臣们还吃什么肥美的肉?” 苏沐眉目舒展,“那,是不是该送点去给百姓,补补身子,解解馋?” 自打地震瘟疫以来,灾区的百姓都没吃过一顿好饭,肉是吃不上的,赈灾的粮食也是隔年的粮,能喝点稀粥就很不错了。 荤腥,怕是许久都没沾过了。 子安拍案而起,“好,既然要干,咱就干一票大的,先偷御兽园的储粮和搬空药库,再下手牧场。” 秦舟斜睨了她一眼,冷冷地道:“哟,王妃想干一票大的啊?本将的兵马,您调动得了吗?” 子安看向她,眉目里尽然是谄媚,“那,大将军以为该如何?” 秦舟沉默了一下,“先偷御兽园的储粮和搬空药库,再下手牧场!” 众人一怔,这还不是和王妃说的一样吗?看来,王妃和秦大将军是在争夺发号施令的大权啊。 子安咳嗽一声,“嗯,那我们就按照大将军说的去办。” 这乱世,有兵就是大王,她说什么便是什么吧,最重要的是大家理念一样。 既然事情这样安排,子安便与伶俐策划一下,她们这边应该如何配合秦舟。 秦舟也起身,带着侍卫阿景走了出去。 “阿景,拿本将的手令,去找辉将军。”秦舟道。 阿景犹豫了一下,“大将军,您真的决定了吗?” 秦舟回头看着阿景,“你不同意?” 阿景舒了一口气,摇头道:“不,末将很赞成大将军这样做。” “为什么?”秦舟心里虽然有了自己的答案,但是,这件事情毕竟是冒天下之大不韪,所以,她想听听其他人的答案。 第六百零五章 王爷艳福啊 阿景声音有些意难平,“皇上这些年,派大将军南征北伐,牺牲了无数将士的性命,如今我们北漠,看似强大,但是,经不起折腾了,国库空虚,粮食不继,耕者,都是老弱妇孺,一门一子仍旧征兵,百姓所谓的拥戴,也不过是朝廷散播的声音,百姓心里真的想过这样的日子吗?皇上残暴,眼底心里都没有百姓,只想着称王做霸主,大周就满足他的心了吗?不,大周之后,还有大梁,还有大月王国,人有贪念,无止息,受累遭殃的还是百姓。” 秦舟声音模糊,“本将还没打算反他,只是希望用这种方式警醒他。” 她只是女子,虽有野心,可不至于要做皇帝,做霸主。 征战这么多年,她真的疲惫了。 最重要的是,她的疲惫是毫无意义的,父辈们,前赴后继地奔赴战场,为皇帝的江山添砖加瓦,百姓骨血逐渐流失,这是一场残忍的轮回。 其实她知道自己那句话言不由衷,因为,一个有野心的人,就算历经教训,只要他手中还有权,他就不会放弃他的野心。 所以,到最后,她免不了,还是要和提拔她起来的皇帝,进行一场对峙。 只不过,看她是想要自己坐在那帝王座上,还是把楚家的人扶上去。 良久,秦舟轻声道:“阿景,去大周把楚月王爷接回来。” 阿景错愕,“大将军,实在没有必要。” “不,”秦舟摆摆手,苦笑一声,然后看着自己的双手,“我这双手,是握兵器的,我可以上战场杀敌,我可以浴血奋战,可我不懂得治国,我受不了各种算计阴谋,我也不懂得揣测人心,要我坐在高庙之上,看着底下的人沆瀣一气,互相勾结,我会气死的。” 阿景知道她的性子,她虽是女子,却是磊落之辈,哪里受得住各种的阴谋歹毒? “本将只盼着,”她眸光看向远方的山脉,金光涌入,薄金流泻在她的脸上,像是为她渡上了一层光圈,“终有一天,本将手里的重兵,是用来保卫我北漠百姓,而不是去侵吞别人的领土,厮杀别国的百姓。” 楚月王爷,她不深交,却了解,他是北漠皇室的异类,他若得权,或许,一切都不一样。 阿景拱手,下山而去。 慕容桀晚些时候,也带着苏青萧拓上了狼尾巴山。 秦舟见到他,冷笑了一声,“王爷,还喜欢本将送你礼物吗?” 慕容桀盯着她,剑眉飞扬,“当然喜欢,大将军送的,是北漠的风情,本王当然喜欢的。” 子安在旁边听着,问道:“她送你什么了?” “好东西!”慕容桀道,神情却有些怪异。 秦舟道:“喜欢就好,本将还怕你不合意,想再为你挑选一份。” “不劳烦大将军了。”慕容桀轻哼,瞧了子安一眼,子安眸色锐利,倒叫他有几分窘迫。 秦舟了然一笑,拱手而去。 子安好奇地问:“到底是什么礼物啊?” 苏青摇动扇子,叹息道:“委实是一份好礼物啊,只可惜,人家说明白了是给王爷的,我就是有心想要,也要不上。” 萧拓瞪大眼睛,“那两个女人有什么好看的?你也想要?那你拿去就是。” “萧拓!”慕容桀恼怒地低喝一声,“就你嘴巴宽。” 子安冷笑,“女人?” “可不是吗?”萧拓被慕容桀喝了一声,没退缩,反而跟子安唠嗑开了,“长得也不好看,就是屁股大,胸口大,跟我们家柳柳是不能比的。” 柳柳冷冷地道:“嗯?是吗?若不盯着人家看,怎知道人家屁股大,胸口也大啊?” “这还用盯着吗?送来的时候,压根都没穿什么衣裳,我们在王爷的房中谈事呢,人就送来了,就披了一层薄纱,那薄纱也遮不住什么,看一眼就什么都看到了,那两个女人还扭着腰肢坐在王爷的大腿上,王爷那手也是忒不老实了,怎就能搂住人家的腰呢?看着就恶心。” “滚!”慕容桀推搡萧拓,对柳柳说,“你带他去切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都装着干草。” 柳柳同情地看了子安一眼,笑盈盈地道:“不用切开,王爷说的基本属实,不是干草还能是什么?豆腐渣吗?” 说完,拉住萧拓就走。 萧拓还甩开她的手,不满意地道:“就没见过像你这样的婆娘,一点都不帮着自己家男人,我脑袋里的是干草,你脑袋就装金子了?还不是烂棉花?” 柳柳敲了他的脑壳一下,“蠢,我拉你走是帮了你,没见王爷的眼神啊?都想把你活剥生吞了,人家苏青都溜了。” 萧拓回头瞧了一眼,果然见苏青已经溜得没影了。 他嘟哝道:“事实也不能说了?我还没说那两个女人都在王爷的房中过了一宿,也不知道那晚上都做了什么。” “闭嘴!”柳柳连忙捂住他的嘴巴,说那么大声想死啊?” 这话,子安自然也听到了。 慕容桀扬起无辜的眸子,“本王觉得,本王可以解释。” “嗯?”子安挑眉,一双眸子在燃烧,“解释?你的手没放人家腰上?” “放了。”慕容桀老实地回答。 “那你是没跟人家住一房间?”子安眼底的烈焰越发炽热,形成熊熊大火。 “住了!”慕容桀也点头。 “那你想解释什么啊?”子安忽然就笑了,笑得十分无害温和。 慕容桀见她笑了,心头一松,又忽然觉得她笑得有些发麻,“你不信我吗?” “信,我当然信,”子安笑盈盈地道,“没事,这都是秦舟挑拨我们夫妻关系呢,别放在心上,我不介意的。” 慕容桀一把抱住她,“真好,我就知道你不会介意。” 子安轻轻地推开他,忽地,一脚踹向他的小腿,恶狠狠地道:“是啊,我一点都不会介意,但是,如果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仔细我拆了你的祠堂。” 说完,不怀好意地看了他的裤裆一眼。 慕容桀搂住她的肩膀,“瞧你,小气了是不是?不信我了是不是?我早就说可以跟你解释了呢,你还想不听,走,回房间,我好好跟你解释。” “这里没有房间!”子安推开他,“滚一边去,别蹭上来,你摸过别的女人的爪子,别往我身上招呼!” 第六百零六章 婚姻危机 慕容桀继续搂着她的肩膀,“那有营帐吧?去你的营帐,我慢慢解释给你听。” 子安踹了他,打他,愣是像牛皮糖一般缠着。 子安生气得要紧,“滚,我得煎药去了。” “叫苏青和萧拓去。”慕容桀努努嘴,“那边不是一大群人在忙着吗?你伺候本王就够了。” 说罢,拉着子安便进了帐篷里。 一进去,便是抱着一顿热吻,这般主动热情倒是头一次,可见这心着实虚得紧。 吻完之后,他才解释道:“那两个女人,是秦舟故意送来膈应本王的,本王发誓,除了碰了一下她们的腰,便哪里都没碰过了。” “有人自动送上门,你也会错过?”子安哼道。 “那也得看质素是不是?夜叉也要吗?起码得比你漂亮才行。” 子安眯起眼睛盯着他,“是不是有比我漂亮的送上来,你就会心动?”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不过,你也不必担心,这世间怕是找不出有比你更漂亮的人了。” 子安乜斜了他一眼,“还懂得贫嘴了啊?变化真大。” “这是甜言蜜语,苏青说女人都爱听。”尤其是如果做错事了,多说几句对赦免罪行有帮助,他也不是真想要搂她们的腰啊,只是她们坐上来,那轻纱看着料子很好,就摸了一下。 子安恼怒,听萧拓形容得极为活色生香,不穿衣服就披了一件透明的轻纱,秦舟这是想干什么啊? “好了,不生气了,跟你说正经事。”慕容桀端正神色,严肃地道。 子安恨恨地道:“以后回到家才慢慢地收拾你。” 夫妻两人,先是把最近的消息互相交换了,然后,说了各自的计划。 慕容桀逗留的时间不长,亲自跟子安这边接触过之后,便又匆匆下山了。 临走前,慕容桀走到秦舟的面前,摇摇头,“想挑拨我们夫妻感情?幼稚!” 慕容桀比秦舟高一个头,气势完全碾压,秦舟却只是冷然一笑,“是吗?” 慕容桀剑眉飞扬,掩盖不住的春风得意,带着苏青和萧拓扬长而去。 秦舟气打一处来,“本将迟早要你哭。” 子安依偎在树旁,闻得此言,笑道:“好啊,我等着。” “女子都爱吃醋,你不吃醋吗?”秦舟没好气地问,她是女子,可真对女子了解不多,但是见高门大户里的女子不是每日斗个你死我活吗? 子安走过来,辣辣地说:“当然吃醋,但是,正事要紧。” 秦舟想起她吩咐阿景去办这事儿的时候,阿景看她的眼神,觉得她有些傻,如今想想,还真是。 她恼羞成怒,“有你哭的时候,那两个女子,比你漂亮多了,慕容桀和她们日夜相对一定会生情的。” 子安嫣然一笑,眉目生情,凑近秦舟,“是吗?确实很多人觊觎我男人,大周也不少,你这般起哄,该不是也对他动情了吧?” 秦舟一怔,随即大怒,“你胡说八道!” “哈哈哈!”子安大笑起来,“还恼羞成怒了?莫非真叫我说着了?” 秦舟瞧着她活跃的面容,悻悻地道:“闭嘴。” “说中你的心事?不过,我劝你还是别想太多了,他虽欣赏你,却也不会喜欢你的。”子安笃定地说。 秦舟盯着她,忽地伸手拉住她的手臂便往自己的身前拉。 然后,她有片刻的怔愣,继而快速停下来,推开子安,大步转身离开。 子安怔了一下,“你还想打我?” 秦舟走得飞快,眼底布满了阴郁。 子安高声道:“我就跟你开开玩笑,莫非是真的?” 柔瑶刚好走过来,见秦舟被鬼追似地走了,不由得奇怪地问:“她怎么了?” 子安道:“这北漠的人开不得玩笑,我就是取笑她是不是也喜欢我们家老七,她就恼羞成怒走了,刚才还想打我呢。” 柔瑶看着她,一脸深思地道:“你该不会是说中了她的心事吧?” 子安愣了一下,“不会吧?” “谁知道呢?她都快三十了吧?还没嫁人,她自己心里不着急?” “多心了。”子安觉得秦舟的反应有些奇怪,但是想来也不至于会喜欢老七。 老七这个人,是近看还好,相处下来,那性子会活活把人逼死的。 “谁知道?”柔瑶嘀咕道:“总之多加防备没有错。” 子安摆摆手,“不会的,这秦舟不嫁人,怕是因为觉得天下的男子都匹配不上她,再说了,她跟老七之间也不对付。” “不对付?那只是开始,还记得我们年少的时候吗?如果我们喜欢一个人,也不会跟他好,都只会假意和他对抗吸引他的注意力,这秦舟的举动,摆明就是心虚。” “不至于,”子安觉得柔瑶是真的多心了,“如果她喜欢老七,怎么还给老七送女人呢?” “你说这事儿?刚我还听柳柳说了呢,她为什么给王爷送女人?那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吗?子安你往日看着精明,怎么到了关键时候这么糊涂?她是要挑拨你们夫妻感情,让你们反目,她不就可以趁虚而入了吗?” 子安看着秦舟消失的方向,心里开始觉得柔瑶说的并非没有道理。 其他人秦舟看不上,但是老七这个人嘛,偶尔还能唬人的,否则柔瑶,孙芳儿之前怎么那么喜欢他? 而且,自己也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老七是很有吸引力的嘛。 柔瑶继续说:“你也别太掉以轻心,王爷其实心里很欣赏秦舟的,如果秦舟对他真的有意思,难保王爷不会动心,由欣赏而生爱,本来就是很寻常的事情,而且,你和王爷之间,还真没看到有多爱,多半是打打闹闹,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兄妹呢。” 子安瞪大眼睛看着柔瑶,心里很震惊,“我和他看着像兄妹吗?” “真的像,你们虽然有默契,也虽然偶尔表现得很恩爱,可我从你们的眼里,还真没看出爱情的火花。”柔瑶一副爱情专家的模样说。 子安这下子是真的有些慌神了,她和老七之间有这么……违和吗?她觉得这样的相处很舒服啊,恩爱的时候恩爱,打闹的时候打闹,但是无论对方出什么事,另外一方总是牵肠挂肚。 不,不对,如果老七出事,她是会牵肠挂肚,可若她出事呢?老七是否也会同样的感受? 第六百零七章 下山探路 柔瑶瞧了她两眼,又说:“你也休怪我坦白说,王爷虽然不是京中长得最好看的男子,可有权有势,气势威风,走出去那是迷倒一群少女,可反观你呢,长年累月的不梳妆打扮,蓬头垢面,什么都不讲究,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婢女,说真的,你如今的模样看着和小荪差不多,甚至小荪看着还要好一些,子安啊,女子总得注意一下自己的仪容,回到京都,你都好生打扮一番了。” “我有这么差吗?”子安被她贬得一文不值,实在是哭笑不得。 柔瑶搂着她的肩膀往回走,苦口婆心地道:“我真一点都没有夸张,做女人就得对自己好点,如果我们能回京,我一定帮你,好好地拾掇你的模样,对了,你有没有听说过百蜜归脾丸?” “什么东西?没听过。” “那可是好东西,女子吃了能容光焕发,焕肤生血,是极好的女人至宝。” 远远的,子安的声音传来,“那百蜜归脾丸该不是你自己研制的吧?” “谁做的有什么打紧呢?只要你吃得好,我就安心了,然后顺便在京中到处给我传传,我这名气大了,医馆就开得顺利是不是?” 虽然柔瑶的话半真半假,但是,却像一块石头般压在了子安的心头。 晚些的时候,秦舟麾下的辉将军上了狼尾巴山,与秦舟商议了差不多一个时辰。 后来,秦舟让阿景去请她进去。 子安进去,只见一名五大三粗的汉子和秦舟坐在地上,两人面前都摆放着一大碗茶。 辉将军见她进来,站起来拱手道:“末将参见王妃。” 子安连忙伸手一托,“将军多礼了。” 阿景为子安介绍,“王妃,这位是辉将军。” “原来是辉将军。” 秦舟淡淡地道:“坐下来吧,既然要行动,你也该参与计划的决策。” 说完,她又瞟了子安一眼,“我们这些粗人没有太讲究,有地方就坐,如果王妃坐不惯地上,就……” 她话还没说完,子安就已经盘腿坐在了地上。 秦舟别过脸,有些悻悻。 辉将军拿出地形图,道:“这是御兽园的地形图,粮仓就在西北角上,那边守卫很多,因为除了粮仓之外,隔壁还有一个库房,库房里放着的多是皇室用品,也有珍宝。” 子安看着这地形图,不由得惊叹,“这御兽园可真大。” “是的,总共有三百七十五个房间,分三十六个宫苑,比皇宫都要大,这御兽园是皇室登基元年开始建造,大前年方建成,足足建造了十八年,里面的东西都十分珍贵,名贵花卉,家具装饰,皆用上品,有地道密室,只是地道的地形图,末将没有。” “这御兽园,为什么建造得比皇宫还要富丽堂皇呢?”子安实在不解,如果是别院,按理说,规格再高也不能高于皇宫啊。 秦舟淡淡地道:“皇上有心迁宫,但是碍于连年征战,国库空虚,一旦全面迁移宫殿,还需要再高一规格,金碧辉煌是不在话下的,皇上所用后妃所用,都得重新定造,皇上不愿意屈就,必须要最好的东西,便把迁移的日子一再延迟。” 子安哦了一声,原来如此。 “这御兽园,花了不少银子吧?都说国库空虚,弄个别院都弄了十八年,能啊!”子安发出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感叹。 秦舟不语,但是从她铁青的脸色看,她其实不赞成这个御兽园的,但是当年建造的时候,她还不是大将军。 “好了,言归正传!”子安看着秦舟,“行动之前,我们是不是该探探路呢?” “本将会亲自探路的,你在山中听本将的消息便可。”秦舟道。 “我和你一起去。”子安是想着既然去了,就不妨去一下药库,带点药回来,有些病人是真不能等了。 “不行,御兽园里的守卫武功高强,本将此去,只是探听守卫站岗方位和巡逻规则,本将一人去便可,免得你拖累了本将。”秦舟反对道。 子安轻笑,“我拖累你?” 口气无尽讽刺。 她秦舟可是她的手下败将啊,这话可真好意思说出口。 秦舟有些恼怒,“本将是为你好,你纵然有那神索护体,却也抵挡不过羽箭。” 子安却执意要去,“你必须带我去,我还要去药库取药,有几位病人已经不能等了,若拿不到药,他们会死的。” “你要什么药,本将替你拿便是。” “你不懂得医理,也不懂得药,我跟你说也说不明白,若拿错了,就功亏一篑。” 秦舟想了一下,“本将去看看那几个病人,看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子安翻翻白眼,这秦舟怎么这么爱怀疑她呢? “去吧!” 秦舟起身,往病人的区域走去。 没多久,她回来,一脸沉郁,“你跟着去也行,但是行动必须得听本将的。” 那几个人,确实快不行了,林丹说,若没有药,只怕熬得过明日也熬不过后天。 “好!”子安一口答应。 两人说走就走,趁着天黑下山去。 阿景本来是要跟着,但是因为是去探路,人多反而容易打草惊蛇,所以秦舟拒绝了阿景跟随。 策马下山的时候,子安忽然想起她祖父的病,“你祖父喝药了吗?” “喝了!”风声伴随着秦舟的声音,显得模糊不清。 “能找到金钥匙?” “北漠虽然没有金钥匙,但是宫中有。” 子安嗯了一声,又叹息,“若灾民都有你祖父的待遇,多好啊,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秦舟沉默不语,只管扬鞭。 子安发现她和她祖父之间,似乎有些嫌隙了。 这些将门的事情,她也不想过问。 倒是秦舟,忽然便慢下速度,“那药喝了之后,是不是就能痊愈?” “不知道,这方子不是我的,是温意大夫的方子,我只是从她的书中看到。”子安说。 “你真是温意大夫的弟子?”又是怀疑的口气。 子安这一次没跟她计较了,毕竟,她是真的名不正言不顺。 “信不信随便你。” 秦舟又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希望你是真的,那样,灾区的百姓就有救了。” “那也得有药。”子安策马追上她,“秦舟,我有一件事情想问你,希望你能告知我。” 秦舟冷冷地道:“你又想问本将是不是喜欢慕容桀?多余!” 第六百零八章 潜入御兽园 子安却道:“不,不是这件事情,我想问你,大周和曹后来往的人是谁?是不是宜贵妃?” 秦舟道:“你既然知道,何必问?” “只想证实!”子安心头咒骂了一声,还真是那碧池。 秦舟瞧了她一眼,见她眸子里蕴含着薄怒,却隐忍不发,本来她没有八卦之心,但是,还是忍不住问了,“这个宜贵妃,和你有仇吗?” 子安瞧了她一眼,有些意外她这样问。 她这样问,是不是意味着对自己已经完全信任?否则,不会说有仇。 子安不想把大周的家务事告知她,只是淡淡地说:“有才能的人,多半会惹人嫉妒。” 秦舟笑了,开始只是轻笑,继而哈哈大笑,笑声十分爽朗,清越。 子安被她笑得莫名其妙,“好了,你笑什么啊?” 秦舟好不容易止住大笑,“本将竟不知道,你是这般自傲的一个人。” 子安额头落下黑线,说自己有才能,只是敷衍的话,不想回答她的问题,她还听不出来啊? 这秦舟,也是傻里傻气的。 子安忽然发现了一个规律,那就是越有本事的人,其实在日常生活或者是待人接物上,都是比较傻,比较轴的。 不过,秦舟往日板着脸,看着十分严肃冷峻,忽然见她笑开,眉目飞扬,这笑容搭配今天这一身青萝宽袖锦缎长袍,竟叫人觉得有几分鲜衣怒马的青春贵族气息。 好吧,她都觉得自己的形容词有点问题,但是,就是这种矛盾的视觉效果,让她觉得秦舟有些不一样,和往日不一样。 秦舟本是笑着的,忽然见她定下来盯着自己看,不由得问道:“看什么?” 她翻身下马,走到树底下坐下来,取出干粮。 子安也下马,走到她的身边坐下来,忽然搂住她的肩膀,装作熟稔地说:“大将军,你可有意中人?” 秦舟是有吸引力的,柔瑶的话再一次在她心头回荡,子安第一次使出对情敌外交手段,就是刺探敌情。 秦舟却陡然变脸,一手掰开子安的手腕,用力一扭,面容狰狞地道:“放开本将,你想说什么?” 子安被她的举动吓住了,挣脱她的手,“不就是聊聊天吗?你至于这么大反应吗?没有就没有。” 秦舟恶狠狠地道:“你是不是也认为本将身为女子,就该嫁人?如果不嫁人就是怪物?” 子安揉揉手腕,“有人这样说过你吗?你别多心,我没有这个意思。” 这女人心理阴影这么大,怕是一直被人说了吧? 秦舟抿住薄唇,面容像是笼了一层寒冰,干粮也不吃了,冷冷地道:“赶路!” 说完,翻身就上了马。 子安嘀咕道:“神经病!” 两骑快马,一前一后地下山,披风飘飘,林中,有鸟雀惊起,却更显得山中寂静无比。 纵然从地形图上知道御兽园有多大,但是,当两人栓好马,潜到御兽园的时候,子安心里还是震惊了一下。 她们所在的方位,是御兽园的西侧门,两边是两道固若金汤的围墙,只是这围墙已经这般气势磅礴,进去了还得了? 秦舟带着她轻身飞起,落在琉璃瓦顶上,月光很好,极目看去,只见琉璃鸳鸯瓦层层叠叠,朱漆大红牖隐隐可见,赤柱拔地而起,园中殿宇不说,便是触目可及的院子,奇珍异卉无数,花香一阵阵飘过来,深深呼吸一口,便叫人觉得心旷神怡。 “民脂民膏啊!”子安震惊之余,不禁说了一句。 “你不懂得轻功,在这里等着本将,本将先去探一下巡防和站岗。”秦舟方才带她上来,便知道她不懂得轻功,若跟着她去的,便无法脚步轻缓,这里的侍卫,都是大内高手,稍有不慎,便会被人发现。 子安坐在瓦顶上,“好,我在这里等你,你小心点。” 秦舟嗯了一声,如飞燕般跃起,落在另外一栋宫殿,继而,便如蜻蜓点水般跃去,片刻,便不见了踪影。 诺大的御兽园,这晚上并不显得漆黑,因为无论是院子还是殿宇廊前,都挂着羊角风灯,光线虽不十分明亮,却能把一切都尽收眼底,且在柔和的风灯下,这一切又显得如此静谧,美丽,磅礴的气势都笼着一层柔光。 子安在大周的宫中管过账,知道这些开支真不少,她不禁叹息,这些银子,若用在灾民的身上,该多好啊。 有侍卫巡逻而来,子安俯下,看到有十二个侍卫巡逻而过,手里举着火把,腰上有佩剑,巡逻的时候,一手举火把,一手摁在腰间的佩剑上,十分警觉。 十二个火把照得院子一下子明亮起来,院子旁边的廊前,圆柱上的雕龙画凤清晰无比。 这些侍卫虽然有十几个人,但是脚步很轻,可见确实都是内家的高手。 这波人刚过去不到一刻钟,又有一拨人巡逻过来,子安仔细看了一下,还是方才那十二个人。 看来,这十几个人,只是负责这里的巡逻,这里并非重要宫苑,财物库房都不在这边,巡逻还是这么紧密,其他地方,怕是更严密一些。 子安担心秦舟会被发现,不过看刚才她轻功如此出众,且她为人机警,应该能应付得了。 过了大约半个多时辰,子安才看到远处有一个黑点跳跃,黑点越发地近,仔细看,是秦舟。 秦舟落在瓦顶的时候,是整个腹部贴住瓦顶,没有发出一丁点的声响。 秦舟刚回来,方才的巡逻队伍又来了。 两人都不做声,呼吸屏住,等巡逻队伍过去之后,秦舟才道:“走,去药库。” 秦舟拉住她的手腕,运气一起,两人如鹏鸟般掠起,子安虽然不懂得轻功,但是她带得极好,子安只需要控制自己下地的那一瞬间,尽量地轻柔。 药库那边,只有几个人巡逻,两人躲在大树后,等巡逻的人过去之后,才飞快地跃过去。 秦舟守住门口,压低声音道:“你赶紧进去,本将在这里看着。” 子安回头瞧了一下,见她躲在圆柱后,刚好是巡逻的盲点,便道:“好。” 她拿出匕首,扣动门锁,“咔”地一声开了。 秦舟瞧了她一眼,心道:这偷鸡摸狗的把戏倒是懂得。 第六百零九章 混战 里面一片漆黑,子安拿出火折子,吹了一下,燃起微弱的光线。 她摊开随身携带的两个大口袋,然后按照库房里药柜,把所需要的药物都清空了,统一倒在大口袋里,回去再慢慢分开。 这药库很大,但是药柜里装的药不是很多,子安装好之后,绕过去看了一下后面,见后面用巨大的布袋子捆了许多包东西在这里,她用匕首捅开,发现竟然全部都是药材。 子安举高火折子照过去,这里哪里只是几袋药材? 整个库房里堆放的都是药材,一个个的布袋捆得滚圆滚圆,起码有几百袋。 天哪,莫非士兵们说一直无法购买到多少药材,是因为皇帝先囤了起来?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子安细思极恐,悄然打开门压低声音对秦舟说:“你进来看看。” 秦舟不耐烦地道:“完事了没有?完事赶紧走。” 子安坚持道:“有些东西,你得进来看一眼,免得到时候说我造谣。” 秦舟怔了一下,飞快看了一眼外面,侍卫刚巡逻过去,应该没有那么快回来。 她闪了进去,跟着子安进入药库。 看到药柜后面整整一屋子的药材时,她整个人怔住了。 脸色瞬间苍白。 她走过去,拔剑刺向布袋,掏出里面的药递给子安,“这是什么药?” “鱼腥草。”子安道。 秦舟冷冷地道:“鱼腥草如今在市面上已经短缺。” “但是这里很多。” 秦舟眸子里闪过复杂的情绪,片刻,她道:“走!” 子安背起一袋,秦舟也拿起一袋,两人出了门口,趁着侍卫没来,飞身而起,落在瓦顶上,然后她拖着子安,跃过瓦顶落在围墙外。 两人把药绑在马身上,然后牵着马走出去。 刚离了御兽园的范围,便听见马蹄声阵阵,火光通天。 两人定睛看,只见曹集带着几十人拦住了去路。 曹集坐在马背上,身旁的禁军手持火把,照得他面容狰狞得意。 “秦大将军,有日子没见,想不到,堂堂大将军,竟然干起了鼠窃狗盗的营生,真叫人震惊啊。” 秦舟下意识地把子安护在了身后,眸色冷凝,“你一直跟着本将?” “倒不是一直跟着,只是从你们下山,本官便得知消息,想着大将军定有大事要办,便在这里恭候大将军。” 曹集策马前来,居高临下,好一副得意的模样。 子安听了这话,便知道狼尾巴山上,有奸细。 她们下山之后,奸细便马上去通风报信,所以曹集赶在这个时候前来拦截。 秦舟淡笑,“是皇上派你来的还是皇后派你来的?” 曹集狂傲一笑,“有分别吗?秦舟,本官往日还觉得你是个识时务的人,没想到你这般糊涂,竟背叛皇上,如今你死到临头,若有遗言,尽管交代吧,本官看在一场相识的份上,替你转告秦老将军。” 秦舟也不生气,静静地问道:“曹大人新官上任,本将还没祝贺,想必御兽园药库里的药,也是曹大人的杰作吧?” “这你倒是猜错了,”曹集身子微微向前倾斜,火光映照着他眼底的奸诈光芒,“这是十天前,皇上命人购置放于御兽园的,这疫症如此厉害,京都岂能毫无防备?这些药,若都运往灾区,京都怎么办?” 秦舟眼底跳跃着冷怒,“皇上想得可真是周到啊,未雨绸缪,京都是至关重要,不容有失,只可惜,十天前,并没有药方治疗瘟疫,藏起这些药,没有方子,又有什么用?” “那时候,摄政王妃不是来了吗?她若研制出方子,自然就能按照方子抓药。” “皇上这么笃定,我一定可以研制出方子?”子安冷笑。 “那倒是未必的,”曹集笑了笑,“只是凡事得都往好的方向去想,是不是?总不能由王妃公布方子,那到时王妃岂不是北漠的大功臣?” 子安呵呵笑了一声,无比冷讽,“是啊,皇上的如意算盘打得好,我研制出了方子,他拿去了,然后杀了我,还能诬陷我一个散播谣言制造恐慌的罪名,那样,他便可抓住这点进攻大周,名正言顺。” “哈哈哈!”曹集狂笑,“王妃真聪明,本官对王妃可十分敬仰呢。” 子安冷冷地道:“不敢当,有你这样的人敬仰,恶心了我。” 曹集笑得更加厉害,整个身子都颤抖了,倏然,他手一扬,一道冷光直冲子安飞过来,口中道:“牙尖嘴利,本官便先把你的脑袋砍下来,看你的嘴巴还能不能动。” 那道冷光,是一把弯刀,直冲子安的脖子而来。 秦舟拔剑抵挡,只听得“哐当”一声,冷光落地,秦舟冲天而起,啸声清亮,随着一声,“夏子安原地待着不要动!”人便飞了出去。 她的身形极快,长剑没有指向曹集,反而先解决了曹集身边的两人。 曹集冷笑一声,也轻身而起,脚尖踩在马背上,挥动手中长鞭,袭向秦舟。 子安对古代的武术一直都十分好奇,这人怎么能说飞起来就起来呢?以前问过老七,老七说练轻功最重要的是内功心法,除了内功心法之外,练习的时候还得在脚上背上绑沙袋爬树,跳跃,慢慢地训练得身体肌肉等都有了记忆,才开始松开训练。 无疑,秦舟的轻功很好,方才子安被她带着飞的时候便知道,但是,此刻看到秦舟的长剑舞出美丽的剑花,她才知道,秦舟不仅轻功了得,武功也很好。 当然,曹集也不弱,曹家能上得了台面的人很多,曹集是佼佼者,曹家因为曹后的缘故,总是被皇帝压制,本事无法得到施展,所以,曹家的能耐没有多少人知道。 秦舟本以为她可以快速解决曹集,她往日和所有人的看法一样,曹家没有大本事的人。 但是,曹家的武功,出乎她的意料。 秦舟应付曹集的同时,还要应付其他侍卫的攻击,开始是有些自顾不暇,因此,便有人飞身而出,去对付子安。 子安早已经把刀疤索拿在了手中,看到三名侍卫持剑飞过来,她放飞刀疤索,刀疤索从三人的脖子上绕过飞快地回来,三个侍卫,已经倒地。 刀疤索这一次,下了狠手,子安总觉得,刀疤索是有感知能力的,它大概知道这些人都是来取子安性命的,因此,没有手下留情。 第六百一十章 我会帮你报仇的 曹集只看到子安顷刻便杀了三人,不知道刀疤索的能耐,只以为子安武功高强,顿时大怒,“杀了夏子安,秦舟我来对付。” 一时间,所有的侍卫都冲了过去。 子安放飞刀疤索,然后抽出匕首,侧身闪过一把剑尖,回旋拉住那侍卫的手臂一脚踢向侍卫的腹部,正想下刀的时候,一把长剑嗖嗖地从她后面袭来,她弯腰,刀疤索迅速赶到,把那名侍卫放倒。 这场混战,十分凌乱,凌乱的缘故,是因为刀疤索,它的左穿右插,上缠下绕,弄得侍卫们脚步大乱,出手也杂乱无章。 杂乱无章就好,子安要的就是这种打发。 她不懂得武功,且力气不足,只能是靠灵巧取胜。 她熟知人体的弱点,所以,出手就要命。 秦舟本来还担心子安,但是见她和刀疤索游走在侍卫的刀光剑影中,十分轻松,便放了心,一心一意对付曹集。 论武功和狠辣,曹集不是她的对手,始终曹集没有太多的实战经验,而秦舟是以杀人为生的。 侍卫退下之后不过百招,秦舟便伤了曹集三处,曹集被她打得发狠,连连发动几个攻击都被击退,大怒,飞身落马,高喝一声,“弓箭手准备!” 子安已经连杀了数人,正杀得眼红之际,听得曹集这话,她大惊,也大怒,“我草,曹集你这个贱人,还真带了弓箭手!” 计划来御兽园的时候,秦舟就说过,她的刀疤索虽然厉害,却难以抵挡羽箭,真被秦舟这把乌鸦嘴说中了。 侍卫迅速退下,曹集坐在马背上,头发散乱面容却阴狠无比,“大将军,请看!” 这里是御兽园的宫墙外,仍旧属于御兽园封锁的范围,高墙林立,而如今,这些高墙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站满了弓箭手,一个个半蹲着,手里拉弓,箭已经在弦上,蓄势待发。 “走!”秦舟怒喝一声,首先翻身上马。 子安也飞快上马,但是因为药碍了马背太多地方,她一时坐不稳,马儿颠簸的时候差点把她颠下去。 她迅速揪住缰绳坐好,同时,咬破手指,把血染在刀疤索上。 “你这是做什么?”秦舟大怒,“快走。” 只见刀疤索染了血之后,通体发红,迅速飞起,如一道红光,飞向高墙。 但是,曹集已经下令放箭,顿时,百余箭划破空气飞过来,走是走不了,只能是拔剑抵挡。 秦舟护住子安,以剑打落利箭,子安只有短匕首,无法抵挡。 刀疤索感知她的危险,又迅速回防,来回飞跃,弄得刀疤索很无奈。 “先杀了秦舟!”曹集看出了门道,那根妖孽的索只会维护夏子安,不会护着秦舟。 顿时,所有的箭都朝秦舟而去。 刀疤索见子安脱离危险,飞了出去,顷刻间,五六个弓箭手被它拖下,缠死。 秦舟只有一双手一把剑,开始还能勉强抵挡,但是慢慢地力不从心。 只见她挥动宝剑,打落一地的箭,却不妨,曹集已经从马背上取了一把弓箭,一根鎏金箭头的箭从她左侧飞过来,她回防不及,眼看这箭便要刺穿她的左胸。 子安就在她的身边,她要么坐视不管,要么用短匕首去接那根箭。 坐视不管,秦舟会死,接,她无法确保自己不会被箭伤。 无暇去思考,子安扑过去,企图用匕首去打落那根箭。 曹集的内力深厚,他是要置秦舟死地的,子安没有内里,强行去抵挡,哪里抵挡得住? 哐当一声,箭没有改变方向,只能削减了一部分凌厉之势,箭从子安的左肩刺进,强大的力量,也把她撞落了地上。 “夏子安!”秦舟惊喊一声,一边抵挡一边回头看。 箭停了,高墙上的那些人发出惊恐的喊声,不知道什么时候,许多色彩斑斓的毒蛇从地上爬上去,缠住了那些人的脚。 刀疤索飞了回来,子安勉强吐出一口气,“杀了曹集!” 刀疤索像是懂得人话,倏然飞起,却没有飞向曹集,而是威风凛凛地站在马背上,绳头摆动,像是在下令进攻。 数以百计的蛇飞了起来,飞向曹集。 曹集大惊失色,想策马而去,但是马儿轰然倒地,他也摔了下来。 “走开,走开!”他抡起剑,使劲地砍着,吓得心都要跳出来了。 蛇越来越多,竟堆积如山,把他湮灭在色彩斑斓中,只听得他发出一声声凄惨的叫声,慢慢地,叫声沉了下去,那些毒蛇,竟然吃起了肉。 秦舟看着一身鲜血的子安,有片刻的脑袋空白和呼吸困难。 然后,她飞快地抱起子安,脱下外裳撕破成一条条布段,缠住箭的周围,控制出血量。 “没事的,我马上带你去找大夫。”秦舟脸色苍白,嘴唇和手都在发抖。 子安痛得眼泪都冒出来了,她想拉住秦舟的手,但是手压根抬不起来,只能勉强说:“秦舟……” “是不是很痛?”秦舟声音竟无限的痛惜。 “不要去找大夫,去找个隐秘的地方,我教你疗伤!”子安说完这句话,眼前一黑,人就昏过去了。 秦舟吓得心脏都快停顿了,探向她的鼻息,还有呼吸。 她飞快地解下子安马背上的药,系在她自己的马背上,拍了拍马背,“你若能找到回狼尾巴山的路,我秦舟以后把你当做恩人。” 那马儿仿佛听得懂她的话,竟发蹄就跑。 秦舟抱起子安,飞上马背,双腿夹马腹,马儿也跑了起来。 马背是颠簸的,但是秦舟用内里平衡住,尽可能地不要伤到子安。 纵然如此,子安还是痛得醒来了,前生受伤那么多次,都没有受过这种钻心的疼痛,这副身体,果真是太虚弱了。 “没事的,你会没事的。”秦舟见她醒来,连忙安稳,但是她显然不懂得安慰的话,反复就这么一句。 子安苍白的脸上浮起一朵讽刺的笑,“我如果……就这样死在北漠……亏啊!” 被多少人算计都没死,却死在了曹集的手下。 “我会帮你报仇的!”秦舟眸子燃起烈焰,烈焰在燃烧,烧得她那张英气的脸尽然是狂怒。 第六百一十一章 箭伤 子安闭上眼睛,忍受着漫无止境的疼痛,她咬着牙关,咬得嘴唇都出血了。 箭附近都被绑紧,某个程度上,箭已经成了子安身体的一部分,无法乱动,也减少了颠簸造成的痛楚,秦舟在处理外伤上,还是有一手的。 秦舟心里说不出的愤怒和恐惧,她一手抱紧子安,另外一只手揪住缰绳,策马上山。 寻了一个比较偏僻平坦的地方,秦舟停下,抱着子安飞下,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子安放在地上。 “那匹马,是我骑的吗?”子安已经没有力气了,却还是指着马儿问。 “你不要说话,我为你疗伤。”秦舟道。 “马鞍的口袋里,有金疮药,我袖袋里,有针,你用针帮我止血。”子安艰难地说。 伤口四周虽然被勒住,但是,还有血缓慢地渗出,若她不想失血过多而死,就一定要马上止血。 “我……我不会用针!”秦舟从她袖袋里取出针包,有些无措。 她真的害怕,这辈子经历了许多场惊心动魄的战役,但是,没有一场战役让她这么束手无策,又胆战心惊。 心仿佛悬在高空,一个轻微的声响,都能让她的心掉下来。 “我教你,我选穴,你下针!”子安皱着眉头,强忍住疼痛。 “好!”秦舟深呼吸一口,“你是大夫,我听你的。” 子安对她的果断感到很安慰,在这个生死关头,如果秦舟犹犹豫豫,反而连累她性命。 秦舟小心翼翼地解开她的衣裳,冰冷的山风钻进来,子安是又冷又痛,她吸了一口气,秦舟手犹豫了一下,“忍着,很快就好。” 子安屏住呼吸,怕呼吸太重扯动伤口。 她闭着眼睛,手指落在自己的肌肤上,慢慢地移动,定在中指定在云门穴,尾指定在气户穴上,“就在这里下针,慢慢地钻进去,下针之后,你数三十下,三十下之后,起针。” 秦舟嗯了一声,捏着针,慢慢地刺下去。 子安的皮肤很细嫩,这副身体还很年轻,胜雪肌肤被染了血,猩红一片。 子安指尖与皮肤接触,指腹也染了血,移开的时候,手指上的血像一根针,刺入了秦舟的眼底,她纵然不愿意承认,也知道子安是为了救她才中箭的。 她稳住心神,把针钻进去,她一定要救回夏子安,否则,夏子安死了,她这辈子都还不了这份情。 下针之后,她开始在心底默数三十下,一下不敢多,一下不敢少,数完之后,起针。 之后开始下针气户,下针之后,依旧默数三十,起针。 继而,在子安的引导下,她又连下了三针,但是这三针,子安说不起针,就留着封穴。 秦舟看着箭头没入的地方,终于血止住了。 她松了一口气,但是随即眸子一紧,止血之后,便是拔箭了。 她在战场上中过箭,知道拔箭的痛楚是有多难承受。 夏子安看着弱弱的,她能承受这种痛楚吗? 子安仿佛看穿了她所想,轻声道:“拔箭吧。” 如今止血拔箭便是最好的,血是没办法马上冲开涌出,拔箭之 后半个时辰之后,才起针。 那时候,因为伤口处理且也包扎好,血不会一下子涌出。 秦舟握住箭,竟有些下不去手。 子安已经没有力气去鼓励她,双眼一个劲地发黑,她虚弱地拉住秦舟的手,就说了一句,“快,否则我会死。” 这一个死字,刺激了秦舟,她握住箭身,运气一提。 子安只觉得一阵尖锐的疼痛贯穿全身,痛得全身都几乎要爆炸了,她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这一晕,不知道过了多久,醒来的时候,感觉说不出的冰冷,伤口还是很痛,但是这种痛和方才拔箭的痛相比,真算不得什么。 秦舟就坐在她的身边,生起了火堆,火光暖暖,子安却还是浑身颤抖。 “觉得怎么样?”秦舟见她醒来,连忙问道。 “好一点!”子安说。 秦舟就穿着一件单薄的衣裳,之前在御兽园外的时候就已经脱了外裳撕破给她包扎,如今又脱了锦衣覆盖在她身上。 火光映照在她的脸上,她的眼底有深深的担忧和不安,子安嘴角浮起一朵苍白的笑,她从没见过这样的秦舟。 秦舟见她笑了,怔了一下,“你笑什么?” 子安无力回答,只是微微地摇头,眉头皱起,像是十分痛苦的模样。 秦舟见状,连忙说:“你不要说话,歇着,别伤了气。” “嗯!”子安应了一句,却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秦舟说:“这里是狼尾巴山下的平谷,明日一早会有人找下来的。” 子安没想到竟然回到狼尾巴山,秦舟的心可真够大的,这一路颠簸回来,就不怕她死了吗? 秦舟似乎也看出了她的心思,道:“回来的途中,你晕倒了,我便点了你的穴,所以,在我解穴之前,你的命不会出问题。” 子安疲惫地嗯了一声,点穴和下针刺穴不同,点穴是用内力,力道很大,点穴不能封穴过久,施针则不然,因为力道缓缓,还余了血的流通,所以可以增加心脏的耐受能力。 子安闭上眼睛,这个时候,她特别想念老七。 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若知道自己受伤,怕是要急坏了吧?想起他跳脚皱眉气急败坏又疼惜关爱的模样,子安还是忍不住想笑。 柔瑶一定说得不对,老七想必是爱她的。 “夏子安,你没事吧?”秦舟见她一直发笑,反而慌了。 子安睁开眼睛,秦舟那关切担忧的模样映入她眼帘之内,她说:“我没事,就是想起柔瑶说的话。” “她说什么让你这般好笑?”秦舟知道她疼极,但是如果柔瑶说的话能让她笑,起码让她放松,便顺着她的话去说,好转移她的注意力。 子安凝望着她,“她说,你喜欢我家王爷!” 秦舟脸色一黑,咬牙切齿地道:“回头本将撕了她的嘴!” 子安笑了起来,顿时安心,“柔瑶说错了,你没有喜欢老七。” 少了这个劲敌,子安还真的开心,因为,秦舟真的太出色了,长得虽然不是极美,但是自有一股引人的英气风姿,墨发黑眸,皮肤健康,行动利落,气势凛然,她若是男子,大概也会喜欢这样英气的女子的。 第六百一十二章 本将要做皇帝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天色渐渐透明起来。 子安缩了缩身子,轻声道:“秦舟,你穿上衣裳吧,冷。” 秦舟摇头,“本将不冷,你冷吗?” 说着,她便随手添了柴,又把火堆往子安身边剔了一下,怕火星沾到子安,伸手挡了挡。 子安又笑了一下,“没想到你还懂得体贴人。” 秦舟漫看了她一眼,“在你心中,本将是个什么样的人?” 子安想了一下,努力地去想,尽全力地去控制伤口传来的痛楚,然后,她说:“我记得,我们相府后栏里,养了一头驴。” 她说着,便笑了起来,侧头看着秦舟,因疲惫和伤痛而星眸迷离,“我每一次叫那头驴往东,它便偏往西,人家说,驴都是倔强的。” 秦舟不懂得隐喻,有些不解地问道:“本将是问你,在你心里,本将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扯驴干什么?” 子安没想到她这么逗,笑得更欢快了一些,但是乐极生悲,笑得大伤口的痛楚也放大了,她呲牙咧齿地吸气。 “怎地?伤口痛?”秦舟眉心一蹙,想了一下,盘腿坐着,运气把手掌贴在她伤口附近。 子安看过不少武侠剧,以前总觉得推血过宫的事情很好笑,但是现在感觉到一股暖流在伤口处徐徐地蔓延开去,在四肢百骸游走,才知道金庸所言不虚啊。 痛楚渐渐地减弱,子安瞧着秦舟,见她额头渗出细碎的汗珠,便知道这样运气推血过宫是很伤她元气的,便道:“我觉得好多了,快停下来吧。” 秦舟撤手,她只是想让子安好受一点,始终是要保留元气,因为,现在她们的处境还是比较危险的,既然曹集能对她们下杀手,证明皇上和曹后对她也动了杀机。 曹后的性格,一向是斩草除根,尤其,曹集死了,她更不会放过自己。 想到曹集的死状,秦舟还是忍不住浑身打了个冷战,北漠偏北的方向,是有很多沙漠,沙漠有毒蛇,所以北漠的人对毒蛇不陌生,毒蛇会咬人,但是她从没见过毒蛇会吃人。 倒是在南方见过一种会缠人的巨蟒,缠着人之后,便整个吞下去。 蛇是不能咀嚼的,它们竟然撕咬人肉,当时情况危急,她没有细看,但是瞥眼看见的那一幕,还是在脑海中久久挥之不去。 当然,她更奇怪的是无缘无故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毒蛇出现?而且,都只攻击曹集的人,对子安和她都没有攻击。 秦舟不由得把目光放在子安手臂上缠着的刀疤索身上,神情也变得十分古怪,“夏子安,你这个绳索,那么丑陋,但是却像是有生命一般,莫不是什么妖怪吧?” 秦舟这话问出口,自己都觉得白痴,她是不信这个东西的,但是,如今除了这个解释之外,真找不到其他合理的解释。 子安道:“说实话,我也不知道。” 秦舟只以为她不愿意回答,反正这个夏子安浑身上下都充满了谜团,她要深究也深究不了。 子安见她神色,便知道她不相信,本也不想解释,但是两人好歹历经了一场生死,算是生死之交了。 所以,她说:“我是真的不知道,这条绳索叫刀疤索,为什么叫刀疤索呢?因为它通体都是疤痕,是大周的太皇太后给我的,我开始只知道它是鞭子,至于它为什么会能自主作战,这点,太皇太后并没有解释。” 秦舟听说是大周的太皇太后给的,也就不奇怪了,因为那个太皇太后浑身上下都很奇怪。 她记得,当年自己还是十岁的时候,便曾跟祖父去过大周见过这位太皇太后。 当时太皇太后是在慈安宫接见了他们,进殿的时候,太皇太后便斜斜地靠在椅子上,神情很是慵懒,她身边站着一个姑姑,记得是叫阿蛇姑姑,长相美丽,但是十分凶恶,祖父那时候不知道说错了一句什么话,太皇太后没介意,倒是阿蛇姑姑变脸骂人,祖父竟也不敢反驳,就任由她骂。 当时她就觉得很奇怪了,不过是太皇太后身边的一个奴婢,怎敢如此放肆?而且祖父为什么这么怕她 晚宴的时候,祖父敬酒,她小小年纪,竟也拿着酒杯去敬太皇太后。 仍记得太皇太后眼底有些诧异之色,然后细细地打量她,拉她到身前,还在她眉心上点了一下,说:“女生男相,日后大有作为,只是戾气太重,哀家帮你扫去,希望你能固守本心。” 她记得这个太皇太后,是因为她在自己的眉心上点的那一下,痛得她几乎哭出来。 而且,太皇太后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虽然轻柔,眼底却十分凌厉,她记起她的那个眼神,总觉得害怕。 “太皇太后很厉害。”秦舟说了一句。 子安诧异,“你见过太皇太后?” “见过,少年时候见过一次。”秦舟也不隐瞒,把当年面见太皇太后的事情告知了她。 然后,她又跟子安说:“回到北漠之后,本将把此事告知了太奶奶,太奶奶竟很生气,连续几天不理睬本将,后来,她忽然又传了本将去,让本将读兵书,练武,且告诫本将……” 秦舟的话,忽然止住了,她自己也怔住了。 子安正听得入迷,见她忽然停下来,神色有异,问道:“怎么了?她告诫你什么?” 有些记忆穿过时空直透秦舟的脑子,秦舟惊得说不出话来,当年,太奶奶说,无论你日后是将军,是侯爵,还是皇帝,你都必须要记住,固守本心,是你的本心必须建立在百姓的身上,以百姓的你安居乐业为念。” 秦舟摇摇头,“不可能的,当年太皇太后怎么会看得那么远?怎知道我今日要做的事情?” “怎么了?”子安见她喃喃失神,更觉得怪异。 秦舟忽然看着子安,“夏子安,古往今来大概从没有过女皇帝,本将若想做皇帝,你是否觉得很荒谬?” 子安怔住了,她为什么忽然这样问? 之前她了解秦舟的想法,虽然推翻皇帝,但是她没想过要自己做皇帝,且听说她吩咐阿景命人去大周接回楚月王爷,这件事情,老七已经去信大周皇帝,让皇帝放行了。 怎么一下子,她会想当皇帝?难道是因为她记得太皇太后曾说的那一句大有可为? 第六百一十三章 女子就一定得嫁人吗 秦舟见她沉默,以为她觉得自己荒谬,遂冷冷地道:“果然是世俗之见,本将还以为你和其他人不一样的。” 子安摆摆手,“不,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事实上,我希望你做皇帝,这话虽然听着大逆不道,但是北漠的百姓需要贤君。” 秦舟的想法,其实一闪而过,只是当时忽然就有这种冲动了。 她希望,楚月王爷能是她所希望的那种人,成为百姓的想要的贤君,也不枉她今日背着谋反的罪名。 子安不知道她心里所想,见她继续沉默,以为她不信自己的话,继续说:“其实你说古往今来,没有女皇帝,是错的,至少我知道有一个朝代是出过女皇帝的。” “没有!”秦舟熟知历史,知道子安是骗她的。 “有,秦舟,这个世界是很大的,你所走过的地方,甚至不及这个世界的千分之一,在大周,大梁,北漠以外,还有很多国家,跨越远洋,一路去,有几百个国家是我们目前无法去到的。那里,我们无法企及的一个国度,叫大唐,出了一位则天大帝,她是女子……” 子安精神了许多,且痛楚缓解,便把武则天的故事娓娓跟她说了。 秦舟听了武则天的故事,心神向往,“一个女子,成为皇帝还能和男子一样建功立业?” “是的,至少,则天皇帝在位期间,有许多政绩建树,许多皇帝都及不上她。” 秦舟连连叹息,“若是本将能见到这位则天皇帝,便太好了,你说说,她都有什么政绩?” 子安看着秦舟那发光的眸子,不由得暗笑,却也解答道:“她提出薄赋敛息干戈省力役等主张以保障农时,在其执政的半个世纪中,大唐的经济发展得很快,生产力也十分旺盛。” “薄赋敛息干戈省力役?”秦舟喃喃地道。 大周的男子,都去打仗了,所以,无法确保农时,北漠长年累月不够粮食,需要从周边国家借粮买粮,年年如是,周而复始,所以大家都认为,只有侵吞别国,那样就再不需要借粮还粮了,到时候,所有的一切都是北漠的了。 “算了,”秦舟忽然挥挥手,“本将只是随口说说,本将不想当皇帝。” 子安没说话,但是,她知道秦舟一定会争夺帝位。 因为她有这个野心,秦舟这个征战多年的大将军,在北漠有至高无上的势力,和当朝皇帝分庭抗礼是足足有余,若不是心早有背叛皇帝的意思,怎会被她三言两语说服进而马上与皇帝曹后对抗? 皇帝不赈灾,烧死疫症病人,便给了她一个借口,一个说服自己说服天下人的借口。 当然,她也十分震怒此事,也因为这样,子安更认为她会做皇帝,因为她除了有野心之外还有百姓。 子安笃定,今日她起了这个念头,这个念头便会落地生根疯狂生长。 许多年后,秦舟坐在那高高庙堂之上,想起今日山野间和子安的对话,她都会露出微微的笑容,然后轻声念道:“薄赋敛息干戈省力役,朕是真的做到了,也不枉卿昔日用心良苦。” 她会一次次地想起这个清朗坚强的女子,想起那山间野外,曾和她畅谈江山。 只是,如今秦舟还是没能卸下为人臣子的包袱,她还是倾向于扶持楚月王爷登基。 只是,她或许也没有想到,世事多变,那楚月王爷,最终是没这个福分按照她预设的计划做上皇帝。 倒是,楚月王爷会成为她登上高位的石阶,她同样感念他。 那已经是另外一个故事了,在此不累赘多言。 天色渐渐亮了,秦舟没有灭了火堆,因为,山中依旧有些寒冷。 古树密林,纵然看着太阳攀爬上来,却没有阳光照入。 秦舟道:“我们得马上离开这里回到狼尾巴山,你可以吗?” 子安已经没有太痛,也知道留在这里非长久之计,便道:“我没事,走吧。” 秦舟扶她起来,子安的伤口虽然没有这么痛,但是体力已经耗尽,哪里能行走?整个身子都靠在了秦舟的身上,任由她搀扶着她走到马儿前。 秦舟扶着她,她散乱的头发从她脸上拂过,有泥土和芳草的味道,拂得她的脸也痒痒的。 子安听到她几不可闻的一声叹息,怔了一下,“怎么了?” 秦舟苦笑,“没有。”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自从遇到夏子安,一切都变得很奇怪。 秦舟先扶子安上马,然后才翻身上来。 之前子安神志不清,伤口一直流血,所以她一路抱着她来,但是如今子安是清醒的,她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子安见她上了马也没有赶马离开,便道:“怎么了?” 秦舟稍稍往后,但是子安的身子也跟随往后,因为她压根无法自己坐着,上身的重量都必须压在秦舟身上。 子安见她往后挪,便道她不习惯和人接触,不禁道:“你和老七真的很登对啊,他以前也是不习惯和人接触的,我刚跟他在一起的时候,碰他一下都反感。” 秦舟淡淡地道:“是吗?” 子安笑得没心没肺,“可不是吗?这好不容易才教得今日这么有亲和力,你也该多笑,你笑起来很好看。” “好看?”秦舟冷笑一声,“本将不需要长得好看。” “又生气了?你怎么这么容易生气啊?”子安轻轻叹气,女人的性格,果然是难以捉摸的。 秦舟扬鞭赶马而去,马儿徐徐行走在山间的路上。 路途陡峭,马儿驮着两个人上山的时候比较吃力,但是幸好秦舟也没想要走太快,便任由马儿挑选比较平整的路来走。 秦舟好一会儿,才闷闷地对子安道:“你不必担心本将抢走慕容桀,本将不喜欢他。” 子安没想到她主动说起此事,不由得好奇地问:“你至今没成亲,是没有看得上眼的,还是因为其他原因?” 秦舟又沉默了一下,才用压抑的声音道:“你觉得是女子就得嫁人吗?不嫁人就是怪物?” 她的声音还是带着极大的忿忿,这句话,已经是子安第二次听到了。 子安不知道怎么回答,在她看来,当然不是的,她所处的世界里,有很多不婚主义的人。 但是,在这个时代,女子不成亲,确实会受到异样的眼光。 第六百一十四章 大火 子安不知道她出于什么理由不嫁人,但是这个时候自己的命还得靠她,便安慰道:“一切随心所愿,嫁人得遇到一个自己真的喜欢的人,才会动成亲的念头,若遇不到,总不能随便将就的。” “本将这辈子都不会成亲!”秦舟冷冷地道。 山风在秦舟的脸上掠过,坚毅英气的面容上挂着清冷的表情,她的腰挺得很直,军人生涯端正了她所有的气质,她首先是给一个军人,然后才是一个女人。 “这倒是没必要这样说的,你现在没遇到一个喜欢的人,以后遇到了,就或许会成亲。” 人都不能把话说得太死的。 秦舟却再次强调,“本将不会成亲,本将这辈子都不会遇到倾心的人,就算本将喜欢人家,人家也不会喜欢本将。” 子安怔了一下,“其实你现在有喜欢的人,是吗?对方不喜欢你?” “那人已经成亲,且一辈子都不会喜欢本将!”秦舟冷冷地道。 子安轻轻叹息,没想到秦舟这样的赤胆儿女也有这样的侠骨柔情。 “我认识一个人,他一直坚守一份爱情,但是,他所爱的人,早就成亲生子……” “你是想说大周的安亲王?他所爱的不就是你的娘亲吗?”秦舟打断她的话。 子安没想到老安的事迹已经传到了北漠,不由得讪笑,“是他,但是其实我不太赞成他这样做,用一辈子来空等一份无望的爱情。” “但是,他等到了,不是吗?你娘亲和你父亲和离,你父亲也死了,他们是可以在一起的。” 子安顿时没话好说,本来只是想劝劝秦舟,但是自己打自己嘴巴,夏子安,自作聪明!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秦舟调整了下坐姿,只以手扶着她的身子,然后稍稍拉开距离。 良久,秦舟的声音淡淡地飘来,如这山风般清洌,“夏子安,你这辈子都不会懂得本将心里想什么的。” 子安没来由地打了一个冷战,脑子里涌起奇怪的情绪,她反复思量,最后笃定地说:“你真的喜欢老七!” “闭嘴!”秦舟低吼一声,竟如雷霆万钧,把子安吓得一个趔趄。 “只有你把慕容桀那老狐狸当宝贝,本将还看不上眼呢,就是那萧拓,都比慕容桀好。” 良久,子安低低地道:“没想到你喜欢萧拓。” 秦舟咬牙切齿,恨不得把子安推下马。 子安又小声地道:“萧拓成亲了,柳柳的性子也不好惹……” “闭嘴!”秦舟眉眼一厉。 子安吞了一下口水,这秦舟凶起来,还真的吓人。 “好,我不说了。” 秦舟本是扶着她,改为轻轻地抱着,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绝望。 你所求的,这一辈子都不会得到,即便来日,你登上帝位,君临天下,手握生杀大权,但是你所要的,上天也不会恩赐于你。 “本将从没像现在这样,憎恨自己是女儿身!” 她发恨地说。 子安知道她肯定有心事,但是,想起她多变的性格,便也不再言语。 两人没有再说话,走了大概有半个时辰左右,秦舟把马儿停了下来。 “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秦舟忽然问道。 子安吸了一下鼻子,脸色微变,“是浓烟,烟烧味道。” 这里是狼尾巴山,如果秦舟的马回去了,那么,阿景或者伶俐一定会找下来,但是,没有。 “这狼尾巴山,有几条路?”子安猛地问道。 “两条,这里是正道,还有一条在赤字山,从赤字山可以去到狼尾巴山。”秦舟也意识到什么,急声道:“你坐好,忍一下,我们快点回去。” 马蹄声在山间响起,哒哒地飞奔起来。 过了山坳,便远远看见狼尾巴山上浓烟滚滚。 子安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握住双拳,眼底喷火,“不,不!” 秦舟策马停下,扶着子安下来,“你在这里等本将,本将上去看看。” “我和你一起去。” “不,你在这里等我,记住,不要走开!”秦舟压住她的手臂,眸色低沉,掩着狂怒,“刀疤索可以保护你,你躲在草丛里,我若不回来,你就不要出现。” 说完,她飞快上马,策马而去。 子安想追也追不上,心里着急愤怒,一定是皇帝放火烧山了。 秦舟飞奔上山,接近狼尾巴山的时候,她从马背上飞起,在林间跳跃飞纵,片刻,便抵达了狼尾巴山。 一片火海! 秦舟触目所见,皆是熊熊烈火和烧焦的尸体,已经没有活人了。 帐篷,锅碗瓢盆,全部都在大火里烧毁。 秦舟缓慢地走着,脚下满是横七竖八的尸体,火势已经蔓延到其他山头,这狼尾巴山,可以烧的,都烧光了。 她全身都在颤抖,怒气从脚底一直窜到脑袋,她整个人都几乎要爆发了。 几千条人命,都死在这里了。 尸体从狼尾巴山的平谷到山坡都有,可见起火的时候,他们在逃生,但是逃不出去,火势太大,他们都是被活活烧死的。 “大将军……”忽然,脚边传来微弱的声音。 秦舟猛地看过去,只见山坡上的乱世下躺着一具被烧得不成样子的人,通体漆黑,已经辨别不出他的面容,但是他还活着,或者说,还余一口气。 “你怎么样?”秦舟想扶起他,但是他全身都被烧,她无从下下手,只能是干着急。 “我……我是村长……救……我们,朝廷派兵马屠杀……屠杀我们,逃了三百人……救我的村民,柔瑶县主死了,她救……” 村长的声音,低了下去。 秦舟探向他的鼻息,断气了。 他烧成这样,却强撑住这一口气,留到救兵来,他的村民还剩下三百人,他要救这些村民。 “楚敬,我不会放过你的!” 秦舟的声音,在这山中回荡,声音悲痛狂怒,喊出了她一直想做,却有犹豫不决的决定。 子安在草丛里等了大概一个时辰,才听到马蹄声响起。 她撑起身子,看到秦舟策马从山上下来,只有她一个人。 子安的心一沉,天啊,真的出事了,她的人,都还在山上。 秦舟远远就下了马,迈着沉重的脚步走过来。 她手里握住一个玉佩,一个已经烧得发黑的玉佩,那是她从一具尸体上扯下来的,她记得,这个玉佩是柔瑶县主的。 而那具尸体的胸口,还插着一把匕首。 她走着,把玉佩摊开,她甚至不敢看子安,不敢看她眼底的震怒和悲伤。 第六百一十五章 你会怎么做 子安的呼吸都屏住了,脑袋轰轰作响,她伸出手,手颤抖得厉害,接过秦舟手里的玉佩,那是柔瑶的。 这是柔瑶祖母送给她的,她一直带在了身边。 “对不起,本将救不了他们。”秦舟声音隐晦不清,眼底却有她自己都压不住的狂怒和悲痛。 狼尾巴山上,有跟随她多年的旧部和士兵。 子安嘴角扯动了一下,泪水却滚滚落下,她疯了似地喊出来,又哭又喊,悲绝伤痛。 秦舟心里也很难受,见到崩溃的子安,她心底的怒气不断聚拢,她要不断深呼吸,才能维持正常的思维。 “你别哭,还有三百人活着。”秦舟也不知道如何安慰,但是,眼下不是悲伤的时候,一定要尽快找到那三百人,护他们周全。 子安听得还有三百人活着,抹去了眼泪,她从袖袋里取出针,在伤口附近的穴位下针。 “山上是什么境况,告诉我!”子安的脸色阴沉得可怕。 秦舟轻声道:“烧了一切,本将去到的时候,村长还留了一口气,他说有三百人逃了,柔瑶县主为了救人,死了,胸口还插着一把匕首,那匕首没有被拔起来,可见,当时杀她的人又急忙去追杀其他人。” 秦舟的声音很轻,但是,咬牙切齿,恨意在每一个字里浸淫。 子安盯着她,眸子里渗出血一般的红,每一个字都仿佛在牙根了碾压了无数次,“秦舟,你告诉我,你会怎么做?” 秦舟甚至都不忍看她红肿的眼睛以及眼睛里焚烧起来的怒火和悲绝,她几乎没有考虑,道:“本将会亲手杀了楚敬和曹素。” 楚敬,便是当今北漠的皇帝,曹素,曹后。 她要用帝后的血,来为这几千百姓殉葬。 子安静静地道:“你记住你的承诺,你欠我一条命,你若不杀了他们,我便向你讨这条命。” 秦舟肃然,道:“本将以性命起誓!” 子安苍白的面容上,露出了阴狠之色,“我不惜一切,相助你起事。” 秦舟道:“好!” 但是,她凝望着子安,心底却是说,不需要你相助,你只要好好地就行。 两人分析了一下他们会逃生的路线,便策马去找。 逃生的路线,无非是有三条,但是秦舟觉得阿景还没死,虽然那些尸体辨认不出模样,可她觉得,阿景应该还活着。 只要阿景还活着,就一定会留下线索供她找到,多年生死,他们之间有默契。 她一路上山,经过了狼尾巴山,子安看到那些横七竖八的尸体,身子颤抖得厉害。 “你的玉佩,是从哪里找到的?”子安看着这火场,一切皆焚烧漆黑,不辨之前模样。 秦舟带着子安走到一具尸体前,那是一具焚烧得不成样子的尸体,她说:“就是这具尸体。” 子安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伸手拔起她胸前的匕首,丢在一旁,她伸手触摸柔瑶的脸,那张脸,哪里还是脸? 她深呼吸,努力地深呼吸,把一阵阵的眩晕压过去,脑子里却疯狂想起柔瑶的话。 “虽然我很生气祁王欺骗了我们,但是,看到这些百姓,看到他们现在受的苦,我也不忍心走啊,我是大夫。” “我想开一家医馆,每个人都有自己想做的事情,若我没有人喜欢,我就开一家医馆吧。” “子安,我的百蜜归脾丸只要做成功了,医馆就能顺利开设,府中的人再不会质疑我的能力,我要成为大周第一个名闻天下的女大夫。” 子安握住拳头,泪水禁不住凄然落下,“对不起,柔瑶,是我害了你,这北漠之行,艰险重重,我本不该带你来的。” 柔瑶,只想救人,她的心思那么单纯。 “她说,如果她能活着回去,她就会开设医馆。”子安磕头,“柔瑶,我答应你,如果我能活着回去,你这医馆,一定可以开成,你的百蜜归脾丸也一定可以推出去,到时候,你会是名闻天下的女大夫。” 秦舟扶她起身,道:“这里本将会命人处理,县主的尸体会另外放开,到时候风光送回大周,现在,我们先找到其他人。” “你的人呢?秦舟,你便无可以调动的人了吗?”子安面容显得有些狰狞,事发到现在,都没看到秦舟的人。 “本将带回来的七万人,本将都可以调动。” “你马上下山,去调动人马去找他们,他们现在肯定还在被追杀中,若没有救兵相助,就算我们找到他们,也救不了。” “但是,你……” 子安眼底有厉色,“你不要管我,马上去!” 秦舟摇头,“不行,你有伤在身。” “我有伤在身,却也有刀疤索护身,你赶紧去。”子安抬高了声音,“你若再不去,他们一定会死。” 三百人,还有三百人啊,这些人可千万不能再遭毒手了。 秦舟想了一下,道:“好,你在这里等本将,本将马上下山。” 说完,她立刻上马飞奔下山。 子安陪在柔瑶身边,坐了一会儿,也没有留在原地等秦舟,而是按照他们刚分析的路线,继续去找。 她的伤口封针,可以坚持两个时辰,且之前得秦舟内力相助,暂时是没有大碍的。 山坡上,许多尸体横陈,火势没有烧到的地方,也有尸体,他们被杀死的,血流了一地。 子安一一辨认这些人,相处这么多天,虽说不是每一个人都熟悉,但是,那些人都是她见过的,每日相处的。 看着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如今了无生息地躺在这里,子安心如刀绞,也悲愤不已。 秦舟,你最好说到做到。 一路没看见伶俐柳柳小荪等人的尸体,子安的心却没有放松,因为,那些被烧焦了的尸体,会不会是她们? 想到这里,子安终于忍不住,坐在这山坡上放声大哭起来。 想起穿越的这一路陪着她走来的小荪和杨嬷嬷,柳柳柔瑶,还有后来的伶俐,往事一幕幕在心头闪过,她是真的肝肠寸断啊。 知道如今不是伤心的时候,可哪里忍得住? 这山中寂静,死灰一般的寂静,亡魂几千在她头顶萦绕,她费尽心力治疗过的人,每日所思所想,晚晚钻研方子,只是想救救回他们的性命,这好不容易,方子出来了,却被楚敬的一把火,全部没了。 第六百一十六章 狭路相逢 哭了一场,子安便上路去寻找。 这狼尾巴山的地形她不算熟悉,但是之前采药的时候走过两次,大致能分得清楚方向,加上秦舟和她分析过地形,她便挑了偏僻的道路去寻找,逃生,总不会走康庄大道,只盼着偏僻小路或者山涧洞里有躲藏的地方。 这一路走,子安不敢停下来,她手里握住刀疤索,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找到他们。 有些地方,有打斗过的痕迹,且路旁有鲜血,这种打斗的痕迹大概有四五处。 走了大概一个多时辰,翻过了两座山头,她看过去对面的山头,似乎有人影浮动。 她机警地躲在了大树后,偷偷地看过去,没错,那边确实有很多人,清一色禁军服饰打扮,一个个手里持着长剑,在山中寻找。 子安看着他们,目赤欲裂,恨不得冲过去把他们都杀了。 但是,对方人多,她有伤在身,刀疤索也不是万能的。 子安努力沉住怒气,分析了一下情况。 他们还在寻找,这意味着那三百人还很安全。 但是,山坡上有人死于长剑之下,证明他们逃跑的时候,禁军是马上追上去的,这一路,老弱残兵多,禁军为什么会没有追上?为何后面便没发现尸体? 子安再三分析,认为秦舟的人或许派人抵挡,让村民逃跑,一路上所见的那些打斗痕迹可以证实这点。 如果有抵挡过,那这三百人应该是分散了,且应该都躲得不远,禁军在对面山头搜查,大概是发现他们是躲在了对面山头。 子安心里暗暗着急,可千万躲严实了,最起码要等到秦舟的人来。 子安目测了一下,现在所看到的大概有两百人左右,都是训练有素的禁军,但是子安觉得这不是全部,应该禁军也是分散去追了。 要对付六千人,子安推断,禁军最起码出动一千人左右。 因为是趁黑偷袭,且又放了火,这一千人足够了。 从狼尾巴山回去调兵,以跑死马的速度推算,来回也得三个时辰。 如今方过去一个多时辰,最起码,他们还得撑住一个时辰左右。 只盼着秦舟快,快,快! 子安小心翼翼地走,对面山头和这里有一段距离,子安一路掩映而去,倒也不引人注目。 忽地,右侧一把长剑指了过来,瞬间架在她的脖子上,伴随着一声厉喝,“站住,转过头来!” 子安心底暗叫不好,方才只顾着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忘记防备左右,没想到这里竟然有埋伏。 她转过头去,只见两名禁军拿着长剑指着她,两人上下打量着她,见到她身上的血迹,冷声道:“你是谁?为何在这里?” 他们未曾见过子安,所以一时不知道子安的身份。 子安显得十分惊慌,道:“回军爷的话,小妇人是山下的村民,小妇人的夫君昨天上山砍柴,至今未归,小妇人担心,便上来寻找夫君。” “山下的妇人?”那两名禁军瞧着她,见她发鬓凌乱,身上衣衫破损,虽狼狈却难掩清丽之色,衣衫是寻常的穿着,却也十分得体。 只是手上拿着一根绳索,这绳索想来是捆柴禾用的。 “你身上的血迹,从何而来?” 子安苦兮兮地道:“今日是小妇人夫君的生辰,小妇人便在家中杀鸡,没想到那鸡都割了喉咙,却扑腾到了小妇人身上,小妇人便这一身好看点的衣裳,也舍不得换,留着给夫君庆祝生辰的。” “鸡血?”那禁军上前嗅了一下,因血迹干了,且一路过来血腥味虽然重,却也一时闻不出是人血还是鸡血。 “你是山下什么村庄的人?”个字比较矮小的禁军冷声问道。 “小人是大同村的人,夫君姓陈。”子安显得十分慌张,四处看了一下,“军爷,您在这里找什么?可见到我夫君?他大约和军爷您一样高,长得很壮,皮肤黑。” 子安的戏很好,且加上方才哭了一场,眼睛红肿,手里无措地拿着一根粗陋的绳索,着实像一个寻找丈夫未果的村妇。 两人没打算杀山下的村民,因为若山下的村民死在这里,必定是要闹到官府里去,拔出萝卜带出泥,免得把狼尾巴山的事情传了出去。 两人盘问了子安一会儿,见着实问不出什么可疑的迹象来,便打发她,“你走吧,这里出了山贼,你回去告诉村民,莫要上山,免得遭遇不测。” 子安大惊,“山贼?天啊,那我夫君会不会被山贼所害啊?小妇人得赶紧去找他啊!” 说完,猛地转身就走。 在这里杀了这两人倒是不难的,但是,这一旦动手杀人,便势必惊动对面的人,自己有伤跑得不远,还是不宜动手。 子安刚走出几步,便听得那禁军又叫了一声,“站住!” 子安身子僵硬,手里握紧了刀疤索,慢慢地转身看着那禁军。 那禁军道:“你别走这条道。” 他伸手一指,指向右侧的小路,“从这里可以下山。” 子安怔了一下,这里是有一条小路,但是,之前采药来过这里,阿景说这条路尽头就是悬崖了。 两人盯着子安,眼底有精光忽闪。 子安顿时便知道这两人试探她,因为她若是这附近的村民,必定知道这条路是下不了山的。 他们不敢杀村民,但是也唯恐放走了木寨的人,木寨只要还有活口,屠村一事就掩盖不住。 子安摇摇头,老实巴交地道:“军爷,您别往这边去,这里尽头就是悬崖了,且还有毒蛇!” 毒蛇…… 子安脑子里顿时有了主意,但是必须得先离开这里。 那两名禁军听了子安的话,这才没了怀疑,那些木寨的村民是逃难到狼尾巴山的,对这里一带的地形肯定不熟悉,尤其是妇人,更不会来此,唯有当地的村民,才会对山中地形十分熟悉。 自然,他们两人也没想到,眼前这个人,就是摄政王妃夏子安,她才带人来这里采药。 “是吗?那你走吧,原路回去。” 这里过了山坳便可下山,无需经过狼尾巴山,想来,她是没有从狼尾巴山过来的,否则,看到那场面,早就吓死了。 那禁军这样想着,却又看了子安一眼,子安已经转身而去了,但是,她的裙裾上,赫然染着灰烬。 第六百一十七章 认出她来 子安感觉到身后杀机凛凛,她知道自己骗不过去,眼底寒意一起,冷然转身。 剑光在她眼前倏然一闪,高个子禁军已经欺身上来,用剑指着她厉声问道:“剩下的人在哪里?” 子安冷冷地笑着,想起死去的村民,再也忍不住,陡然出手,挥动刀疤索,刀疤索径直卷着那禁军的长剑,她用力一扬,长剑飞出,落在不远的草地上。 “你不是木寨的村民,你是大周的人。”两名禁军顿时一喜,抓到或者杀死大周的人,皇上可是重重有赏啊。 子安不欲和他们废话,迅捷出手,刀疤索穿过矮个子禁军的胸口,染了血,飞了回来。 此举,震骇了高个子禁军,他扬声大喊,“来人啊,是大周的人……” 他的话还没说完,刀疤索便已经贯穿了他的喉咙,他几乎不敢置信,眼睛瞪大,定定地看着子安。 血从他的脖子里喷薄而出,子安抽回刀疤索,看见对面山的禁军已经被惊动,正穷凶极恶地往这边追。 子安拿起禁军的剑,把手指割破,血染在刀疤索上,道:“你若有灵性,把你的毒蛇都召唤出来吧。” 刀疤索本来染了两名禁军的血,猩红一条的,但是,说来也怪,那些血很快就被吸收进去,倒是子安抹上去的那一抹还在。 子安没有跑,眼底生出狰狞的恨意。 她是跑不掉的,如果毒蛇没有出来,凭着刀疤索,她能放倒起码几十人,那样,就算自己死,也总算是为了柔瑶报了丁点的仇,有这些恶魔陪葬,她值! 禁军很快就蜂拥而至,全部都是杀红了眼睛,凶神恶煞,她把刀疤索拿在手中,心中又焦灼又恨。 没有毒蛇出现,这意味着,她必须要一人和刀疤索应对这起码三百名禁军。 “你是何人?”一名身穿紫色武将官袍的男人从围兵中走出来,冷厉的眸光盯着子安,上下打量着。 他打量了一下子安,又看了看地上的尸体,旋即大怒,“你杀了他们?” 子安站直了身子,盯着他,他的模样和曹后有些相似,“你叫什么名字?” “凭你也配问我们大人的名字?说,是不是你杀了他们?”一名禁军厉声问道。 子安倏然笑了,笑得十分讽刺,“这不是显然而见的事情吗?不是我杀了他们,莫非,他们自尽的?” 那名禁军大怒,正想拔刀,那名紫袍将军却忽然伸手拦住,眼底似乎有一丝了悟,也有一丝兴奋,如果是摄政王妃,那就太好了,便不枉费姐姐扶持一番,这起码是大功劳一件。 “你是谁?”他问道。 子安却没回答,而是问他,“你又是谁?” 紫袍将军道:“本将叫曹乐。” “曹集是你的谁?”子安侧头,忽然发出了笑声,笑声十分悦耳,像风铃一般的悦耳。 “你认识我大哥?”曹乐一怔。 曹集是昨晚死的,他们兄弟分两路行动,一人得知消息之后去拦截秦舟,曹乐则带人上山,所以,曹乐并不知道曹集已经死了。 子安走近一步,便见方才说话的那名禁军怒喝一声,“站住!” 子安止住了步,脸上继续挂着笑,盯着曹乐看。 曹乐瞧着她,见她一身狼狈,衣衫上染有大幅血迹,发鬓凌乱,面容极是好看,两丸眼珠像两汪幽深的古井,有一股震慑的气势,看来,是摄政王妃无疑了。 旁人没有这样的气势。 “你认识我大哥?”曹乐再问,心里却有一丝不祥预感,昨天得知消息,秦舟和夏子安下山去,大哥是带人截杀的,如今夏子安在这里,大哥失手了? 想到这里,他眉眼笼上一层寒冰,“我大哥呢?” 子安哈哈大笑,笑声嘹亮,枝丫上的鸟雀,也被她的笑声惊起。 “你想知道他怎么了吗?你过来,我告诉你!”子安在拖延时间,刀疤索没有出过差错,这一次,怎还没有毒蛇来? 曹乐没有过去,只是拧起了眉毛,眼底闪过一丝戾气。 “你说不说?你若不说便杀了你。”那禁军见子安三番四次地拖延,按耐不住怒火怒喝道。 “杀我?”子安轻笑,“你们不会杀我,至少现在不会,你问问你们的曹大人,他舍得杀我吗?” 禁军还不知道没猜到她的身份,听得她这样说,陡然拔剑,恶狠狠地逼上来,“你别以为你仗着有几分姿色,便在这里卖弄风情,我们曹大人什么漂亮的女子没见过?会舍不得杀你?” 子安伸手移开剑,笑盈盈地看着曹曹乐,“你不如问问你们曹大人,是不是真的舍不得杀我?” 曹乐挥了一下手,示意禁军退下。 禁军一怔,还道曹乐真的看上了此女的姿色,不由得大急,“大人,此女一定是木寨的人,必须得杀了她。” 曹乐摇摇头,声音冷冽,“她不是木寨的人,你们不认识她吗?她进过宫,见过皇上和皇后,你们都曾在宫中当差,都没认出她来?” 众人听得此言,纷纷盯着子安看。 只是,这么多人,也没都见过子安,见过她的,也就那么几个,那日子安身穿华贵服饰,高贵不凡,气度大方,他们辨认了许久,才终于认出眼前这个灰头土脸的女人就是那日与大周摄政王一同入宫的摄政王妃。 “你是大周的摄政王妃夏子安!”有人认出来了,高声喊道。 在场的禁军闻言一怔,大周的摄政王妃?她?看着哪里像? 但是,不管像不像,如果是她,那他们可就立下大功了。 禁军顿时就激动了起来,他们用嗜血的眼睛看着子安,就像是饿狼看到了食物一般凶狠兴奋。 子安冷笑,正欲说话,却见对面山上,忽然出现了几个身影,子安虽辨不清楚,但是,却能从跑姿看出是小荪和柳柳等人,想来是方才那禁军叫喊了一声,被躲藏起来的柳柳等人看见了。 她的心悬起来了,若她一人反倒好办,纵然刀疤索没有召唤到毒蛇,勉强护着她,还有可能拖到秦舟来到。 但是,若她们来了,三百禁军,顷刻便可把她们剁成肉酱,刀疤索压根救不过来。 她不敢再看,怕他们会跟随她的眼睛看过去。 第六百一十八章 舍不得放开本官 确实是柳柳等人,本来她们几人都躲在对面山的一个小山洞里,当时禁军在搜查的时候,差点就搜到了她们,但是,当时他们被高个子禁军叫唤了过去,所以,柳柳她们躲了过去。 她们躲在山洞里,并未看到外面的情况,虽听到有人叫喊,但是不敢出去看,直到那禁军高声喊了“你是大周的摄政王妃夏子安”,她们才知道,他们是找到了子安。 伶俐探头出去看,见子安被人团团围住,回去一说,小荪和柳柳便无论如何要去救。 这没办法,伶俐只好带着她们跑过来。 子安着急得心都要跳出来了,手心直冒汗,秦舟没有那么快来到的,刀疤索啊,你怎么在这个节骨眼上掉链子了呢? 曹乐见子安忽然神色大变,回头瞧了一眼,见有人跑过来,他哈哈大笑,“有趣,有趣啊!” 子安倏然出手,刀疤索飞出去,卷上曹乐的脖子,厉声喊道:“伶俐,带她们走。” 曹乐大怒,一剑砍在刀疤索上,剑断了,刀疤索丝毫无损。 伶俐脸上蒙着布,止住了脚步,知道她们的出现反而坏事了,她沉声道:“走!” 小荪哪里肯走?哭喊着要冲过去,这么多人围着王妃一个,王妃哪里还能活? “刀疤索能应付,我们出现,反而会坏她的事。”伶俐气急败坏地说,也恼怒自己竟忘记了刀疤索在子安手上。 杨嬷嬷拉着小荪,“伶俐姑娘说得有道理,快跑,被拖累了王妃。” 她们又飞快地往回跑,禁军在身后狂追,伶俐和柳柳是可以跑得动的,也能跑得掉,但是拖着不懂武功的小荪和杨嬷嬷,很快就被禁军追了上来。 伶俐和柳柳都有负伤,想来之前已经经历了多场恶战。 追上来了,能怎么样? 伶俐一咬牙,道:“柳柳护着小荪和嬷嬷,老子杀了这群龟孙!” 伶俐旋风一般飞起,又旋风一般落下,她的剑法说不出的精妙快捷,不过片刻,便抹了三人的脖子。 但是禁军也不是吃干饭的,适应了伶俐的打法之后,便以剑阵应付,禁军是受过长期训练,应付强敌,都有自己的阵法。 伶俐被一片刀光剑影笼罩住,丝毫不慌,飞起来在人头上踩过,回身绝杀,剑气如虹,是应付得游刃有余。 只是,柳柳那边就显得力不从心了,柳柳的武功不差,可要护着小荪和嬷嬷,就显得十分吃力了。 “叫他们撤下!”子安见柳柳应付不暇,便猛地拖紧刀疤索,厉声对曹乐道。 曹乐眯起阴狠的眸子,“不可能,王妃若敢杀本官,尽管动手就是,但是杀了本官,你们都休想逃。” 子安冷笑一声,抽出匕首,也不言语,直接就在曹乐的脸上画了一刀,血液沿着脸颊流淌,说不出的阴狠恐怖。 “我不跟你废话,叫你的人撤走!”子安冷冷地道。 曹乐竟伸手抹了一下脸上的血珠子,放到嘴边舔了一下,眸子里竟越发的嗜血,大声道:“杀,给我杀,一个都不留!” 子安控制他,本是想挟持以退敌,但是没想到这个曹乐竟然丝毫不怕,尤其舔血的动作,子安竟看到了曹后的影子。 他是曹后的弟弟,大概歹毒心思和曹后一样。 子安心头动了杀机,死了曹乐,便意味着她们三个要应付这三百人,而且,还有远处去搜寻的禁军听得混战声音,必定会杀回马枪。 所以,曹乐暂时还杀不得,曹乐大概也知道子安的心思,所以竟丝毫不害怕。 眼看柳柳那边应付不暇,手臂再添两道伤痕,子安眉头一拧,拉住刀疤索把曹乐拖曳到身前,匕首便抵住曹乐的裤裆,冷冷地道:“我不杀你,但是,叫你断子绝孙倒是好玩。” 曹乐眼底涌上狂怒,“你敢?” 子安听到这两个字,心里便安了下来,邪魅一笑,匕首用力,“你说我敢不敢?” 曹乐眯起眼睛,“你会死得很惨。” “是吗?”子安厉声道:“我数三声,你若不撤,我便下手。” 曹乐看到她冰冷的面容上闪过一丝狠辣,知道这个女人说得出做得到。 男人,可以丢掉性命,却不能丢掉自己的子孙根子,否则跟宫里的太监奴才有什么分别? 曹乐的神色变幻几度,最后咬了咬牙,举手厉喝一声:“都撤下!” 禁军得令,全部撤退,退回曹乐的身后,虎视眈眈地看着子安。 伶俐和柳柳不恋战,退后两步,伶俐扶着柳柳,问道:“怎么样?” 柳柳脸色苍白,显然已经体力不支,她手臂再负伤,血还没止住。 杨嬷嬷立刻拿起她的剑割断自己的衣裳,为她包扎伤口。 子安道:“你们快走。” 小荪担心地道:“王妃,您怎么办?” “不用担心我,快走!”子安看到对面山上越发多的禁军来到,不由得催促道。 伶俐见情况确实不妙,银牙暗咬,道:“撤!” 嬷嬷切切地看了子安一眼,难掩眼底的担忧,见子安不断地挥手让她们走,便拉着小荪往子安身后的方向撤退,免得与对面山的禁军再度碰上。 曹乐见人都跑了,盯着子安,冷冷地道:“王妃,双拳难敌四手,你逃不了了。” 子安没放开他,一直等伶俐她们跑得没影,才冷冷地道:“曹乐,木寨的村民都是无辜的百姓,你竟狠得下手屠杀,你们曹家真是一门狼豹。” “谢王妃夸奖,”曹乐轻蔑一笑,在北漠,狼和豹都是褒义,他听着十分受用,“木寨的村民是不是无辜百姓,本官不知道,本官只是奉命行事,皇上既然要他们死,他们就一定是罪大恶极的。” 子安听了此等言乱,怒极,用力一扬,刀疤索从曹乐的脖子上离开迅速地在他脸上烙下一道痕迹,又迅速地缠回他的脖子。 动作之快,便连曹乐都没反应过来,更莫说趁着空档出手制服子安。 “人都走了,王妃还舍不得放开本官吗?”曹乐抹了一下脸,这下,左脸右脸都有一道伤痕,是礼亲王十分喜欢的左右对称。 “不急,方才不是还跟曹大人说起您的兄长吗?”子安有心拖延时间,柳柳负伤,小荪和嬷嬷都跑不快,所以,她能拖得一刻是一刻。 曹乐冷冷地道:“如今不见秦舟,要么是他杀了秦舟,要么是秦舟杀了他然后去调兵。” 第六百一十九章 姗姗来迟的蛇 子安道:“曹集是你的大哥,他死了,你这个做弟弟的,就一点都不难过吗?不过,也是啊,像你们曹家这种狼子野心的人,怎会有骨肉亲情?” “王妃,你故意拖延,莫非真以为秦舟可以来救你?”曹乐冷毒一笑,早便看出子安的居心,“她除非不带人来,一旦来了,便都叫他们有来无回。” “什么意思?”子安心中一沉。 “王妃一路上山,莫非没注意到这山中所有的路口都有火油吗?只要秦舟的人一上山,便有火箭飞射过去,点着火油,到时候,整个狼尾巴山都是一片火海。” 狼尾巴山和这里的路程大概相差一个时辰,火势是不会立刻蔓延到这里来,她忽然想起方才寻来的时候,山体和山体之间,已经砍出了放火带,也就是说,大火只能是在狼尾巴山焚烧,不会烧到这里来,对禁军毫无影响。 她忽然浑身冰冷,秦舟知道她在狼尾巴山等着,一定会从狼尾巴山寻来的,就算不是她在狼尾巴山,秦舟也会带人从那里上山,因为路程是最近的。 她真是太大意了,方才只顾着寻找生还者,却忘记了注意路边情况。 看到子安脸色大变,曹乐很满意,伸手扯了一下刀疤索,“担心?不用担心,横竖今日的狼尾巴山成了地狱,便不妨再添恶鬼。” 子安看着他那张跋扈张狂的脸,脑子里闪过许多念头。 这三百人,她是应付不了的,刀疤索这一次掉链子了,没有召唤毒蛇出来。 就在犹豫之际,对面山的禁军也赶到了,黑压压的人头,都往这边压过来。 子安目测了一下,人数在八九百。 “不用看了,这里有八百人,另外两百人,潜伏在狼尾巴山上,只要有大部队进入,就放箭点火油。”曹乐得意地道。 子安摇头,“不,我上山的时候,你们的人并未拦截。” 曹乐傲慢地道:“当然不会拦截,若只拦截你们一两个,岂不是大物小用?如此大阵仗,是应付秦舟和她的兵马,只是,本以为兄长可以解决你们,没想到,还真被本官算到了,我兄长那个废物,你杀了还好,免得跟本官抢夺功劳。” 子安看着他那张残毒的脸,冷冷地道:“你们曹家一门,真是叫人恶习透了。” 她看到曹乐的手做了一个动作,便有禁军逼过来,子安顿时厉喝一声,“都给我站住!” 她收紧刀疤索,顿时勒得曹乐脖子“咯咯”作响,他呼吸困难,却仍自维持得意张狂的笑。 倏然,他一掌托出,直击子安的左肩,子安左胸口本就有伤,也不妨他忽然出手,下意识往右侧一闪,一支长箭划破长空飞过来,从子安的右臂擦过,虽没有没入手臂,却也擦掉了一块肉,鲜血直流。 刀疤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穿过射箭禁军的喉咙,禁军倒地身亡。 但是,刀疤索只知道杀了那人,却忘记子安还在危险中。 等刀疤索回防的时候,子安已经中了一剑,曹乐夺了旁边禁军的剑砍过来,子安拿着匕首抵挡,只是曹乐的力道岂是她能抵挡的? 匕首落地,子安的手腕被挑伤,刀疤索嗖地一声缠在她的手腕手臂,子安的血融入刀疤索,刀疤索通体发着红光。 子安被步步逼退,十几把剑顿时架在她的脖子上。 曹乐狞笑一声,“王妃,还是乖乖地跟我们走吧。” 子安冷冷地道:“是吗?那还得看你们的本事。” 她话音刚落,便见刀疤索如毒蛇般在十几把剑上穿梭,听得“哐当哐当”的声音,十几把剑顿时断落。 禁军怔住了,这是哪门子的妖法?这平平无奇甚至有些丑陋的绳索,竟能卷得宝剑都断掉。 曹乐看出了门道,知道这根绳索厉害,便下令道:“来啊,拿火油。” 因行动是火烧狼尾巴山,因此,许多禁军身上都随身携带一小瓶的火油。 取出火油,纷纷泼向刀疤索,刀疤索飞得很快,在禁军身边穿梭,少不了被染了火油。 子安看得提心吊胆,她猛地夺了曹乐手中的剑,便与禁军厮杀起来。 子安不懂得武功,本就没什么套路章法,全凭不要命的打法,这应付三两个还好,这么多人,不过几招,便被禁军所伤,曹乐见她实在顽固,冷笑一声,“找死!” 他旋即飞起,身子倾斜,连番踢出几脚,皆落在子安的胸口,子安飞了出去,只觉得猴头一阵腥甜,一口鲜血喷出来。 刀疤索回防已经太迟了,它冲向曹乐,曹乐知道他的厉害,连忙躲避,且下令道:“点火!” 火把掂着,曹乐接过使劲挥舞,刀疤索有火油,若沾了火星,便定会焚烧起来。 “本官便不管你是神物还是妖物,今日要你命丧于此。”他狞笑一声,火把反追刀疤索而去。 倏然,他觉得左脚有什么东西缠上来,然后微微一痛,他低下头看了一眼,不禁倒抽一口冷气,一条海碗口般粗壮的蛇缠盘着他的左腿,而脚髁处,有两滴鲜血渗出,染红了袜子。 他被毒蛇咬了。 他一剑砍下去,蛇断开两截,在地上蠕动翻滚,样子可怖极了。 “来人……”他两眼发黑,却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大批的蛇涌了过来,且全部都是毒蛇。 他看到禁军三三两两地倒地,抽筋,片刻就死去。 他知道这些毒蛇的厉害,他不敢犹豫,举剑便往自己的左脚砍下去。 “啊……”山谷中回荡着各种凄厉的喊声。 子安见此情况,不敢逗留急忙拿着刀疤索便跑。 有禁军追上来,毒蛇的数量明显是不够的。 不过,追上来的人数零散且有间隔,刀疤索就好对付了。 只见它呈现出前所未有的威风,势如破竹地在禁军的胸口穿过,只是,它染了血,毒蛇却渐渐散去,为那些人解困。 子安顿时想明白为什么了,要刀疤索召唤毒蛇,必须是她的血,但是若旁人的血覆盖了她的血,刀疤索便失去统领毒蛇的功能。 想到这里,她心念一动,刀疤索飞回来在她的手中,子安已经顾不得自己会不会失血过多,使劲地掐着伤口挤出血来,抹在刀疤索的身上。 果然,血抹了上去,退走的毒蛇又回来了。 她不敢再让刀疤索自主作战,而是挥动它自卫。 第六百二十章 救兵 子安看向曹乐,曹乐断了一腿,血流了一地,会不会死不知道,但是,最起码,他作战不了。 “杀了她!”曹乐怒极,厉声下令。 蛇虽说灵动性很强,但是禁军有了防备,一刀刀地斩杀,且带了火油的人往地上倒火油再点着,把蛇吓得纷纷退后。 脱离危险的禁军,都纷纷去追子安。 子安只得再次放飞刀疤索,自己拿着匕首负隅顽抗,只是,她知道自己杀不了几个,今日大概会死在这里。 心底闪过一丝凄然,临死,也见不到老七最后一面。 正心灰意冷之际,她听得马蹄声震天地响起。 与此同时,如雨般的箭飞了过来,冲过来的禁军,纷纷中箭倒地。 围攻子安的那几人,也被刀疤索回防解决。 子安急忙看过去,只见山头上赫赫列着一队骑兵,为首的竟然是秦舟! “秦舟!”子安大喜,使劲地跑,但是又有禁军追了过来。 秦舟策马飞奔而来,风扬起她的袍子,她一副面容沉冷,如地狱使者一般,她骑在马背上,拉弓引箭,子安身边的禁军纷纷中箭倒地。 子安也倒下来了,她跑不动了,封针的时辰过了,新伤加上旧伤,疼得她呲牙咧齿,消耗着她最后一丝的体力。 秦舟飞快来到,翻身下马,焦灼的脸在子安的头顶上晃动,“夏子安,你没事吧?” 子安脑袋一偏,昏过去了。 秦舟却吓得差点死掉,颤巍巍地伸手到子安的鼻子下方,感觉到有呼吸,才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的那场混战,子安便不知道了。 醒来之后听秦舟说她昏迷了两天,敌方全军覆没,至于那逃散的三百人,也都寻找回来了。 子安松了一口气,却想起柔瑶的死,心里又是一阵难受。 “这是哪里?”子安打量着这家厢房,问道。 “器城!”秦舟瞧了她一眼,又补充道:“这里是器城秦家的别院,你放心,外面重兵密布,无人能潜入来。” “我自然是放心的,”子安想坐起来,秦舟压住她的肩膀,“你还不能走动,躺着吧。” “柳柳和伶俐都受伤了,她们怎么样?” “她们两人在养伤,至于你那位丫头和嬷嬷,守了你两日,本将打发她们去歇息了。”秦舟说。 子安轻声道:“谢谢你!” 秦舟今日着一身黑色蟒袍,这是她大将军礼制的常服,宽袖交领,领口到衣襟滚了金边,刺绣精美。 头发束冠,这般锦衣金冠倒是叫人觉得有几分俊俏郎君的风情。 “对了,”秦舟忽然开口,“柔瑶县主兴许没死。” 子安猛地抬头,“你说什么?” “本将问过伶俐,说事发的时候,柔瑶县主本已经逃出去,后见阿莫父子两人被禁军拖住,她跑回去相救,禁军伤了她,却没死,倒是扒拉了她的财物,后阿景赶到,杀了那禁军,带着柔瑶跑了。” “真的?”子安大喜过望,“她真的没死?” “不肯定,伶俐说当时混乱漆黑,她也瞧不真切,只看到阿景杀了人,然后抱着一个人跑了,却没看到是谁。” “那派人去找他们了吗?”子安急忙问道。 “已经派出去了,但是几个山头都找过,没找到他们。”秦舟说。 “但是,那玉佩?”子安疑惑地问道。 “玉佩是从那尸体身边扒拉下来的,大火烧的时候,尸体衣衫烧尽,尸体也烧得漆黑,这块玉从腰间的位置取到,本将便以为是柔瑶县主,但是如今想想那尸体的高度,推测应该是个男人。” 这对子安而言,真是最好的消息。 但是,秦舟接下来的话,又兜头兜脑地泼了子安一盆冷水,“你先别太高兴,因为,伶俐说确实看到柔瑶中刀了,就算阿景带着她逃走,她也未必能撑得过,伶俐说中刀的部位是心脏。” 子安的心情就像坐过山车一般,一时起一时落,但是不管怎么样,至少,还有一线希望。 “对了,情况如何?药物和粮食都拿了吗?”子安问道。 秦舟点点头,“都拿到了,粮食和药物已经运往安城和各大灾区,对了,安然老王爷命人送了金钥匙过来,如今已经用你的方子给百姓煎药,今日刚接到消息,说许多高热的病患,在服药之后,都有不同程度的退热。” 子安大为欣慰,只是想起木寨的村民,心里又一阵阵的难受,就差那么点儿,他们都没能等到。 秦舟见她眼眸微红,便道:“木寨活下来的有三百一十七人,本将派去的人,只剩下二十人。” 子安心中一阵悲恸,那些士兵,本是沙场杀敌的猛将,却死在自己国人的手中。 “查到内奸了吗?”子安忽然想起这茬,问道。 秦舟点头,眼底闪过一丝阴寒,“是苏沐手底下的一个人,叫李木胜,他兄长在镇国王府当差,镇国王爷便让他做内奸,透露消息,那天晚上我们刚下山,他便马上去通风报信了。” “杀了他没有?”子安记得这个李木胜,长得十分敦厚,做事特别的卖力,没想到,他竟然是内奸。 “已经被苏沐活活烧死!”秦舟薄唇一抿,眼底说不出的悔恨懊恼,她若是早些相信夏子安,也不会有今日的下场。 防备太慢,让楚敬和曹后占尽了先机,才会害了木寨的人。 说话间,便见竹帘一动,一名披着面纱的女子和柳柳走了进来。 “子安你醒来了?”柳柳见子安醒来,脸色顿时欢喜。 子安见她手臂包扎着,软声问道:“你伤势如何?” “我没事,粗皮厚肉的,我能有什么事?”柳柳大大咧咧地道。 子安笑打了她一下,“被你祖母知道你受伤了,还不把我活剥生吞了?” “受伤算什么事?那老东西身上都是伤疤,她总是说,受伤就等于吃饭,一天不流点血心里都不踏实。” 子安被她一本正经的表情逗笑了,抬头见伶俐站得远远地,脸上蒙着黑纱,不由得问道:“伶俐,你的脸怎么了?” 当时在山中的时候便见她蒙着脸,还道她是被烧伤了。 伶俐道:“没事,有点糊了。” “糊了?”子安怔了怔,有些糊涂,“什么糊了?” “脸糊了。”伶俐摆摆手,不甚在意地道:“总之不打紧,过两日就好。” 顿了一下,又补充道:“习惯了。” 第六百二十一章 醒来 秦舟见三人说话,便道:“你们聊一会,本将出去一下。” 子安却问道:“秦大将军,你打算怎么做?” 秦舟抬起头,脸上露出一抹冷峻的笑,“你很快就知道。” 子安已经习惯了古代人隐晦的说话方式,一句话不能明明白白地说,总得要你猜。 她无力地道:“好,我等着看。” 秦舟转身出去。 柳柳瞧着秦舟的背影,看到竹帘落下之后才坐在子安的身边道:“这个秦舟总是冷冰冰的,瞧着吓人。” 子安想起和秦舟相处的这几天,便笑笑道:“她是外冷内热,没什么的。” “倒是没看到她的热。”柳柳嘀咕道。 子安注意力在伶俐的脸上,黑色的面纱不透肉,但是可以看到眼底有一丝的粉色。 “别看我,我没事,过两天就好。”伶俐见子安总是盯着她看,便道。 子安知她是个有往事的人,便也不深究,问道:“伶俐,你看到阿景带走了柔瑶,是吗?” 伶俐道:“我倒是没看真切,浓烟太厉害,且当时很乱,我顾着疏导人逃走,远远看见柔瑶为了救人被伤,阿景扑了过去,然后便见阿景抱着一个人跑了。” 柳柳红了眼圈,“柔瑶可千万不能死啊,我们这么多人来,便得这么多人回去。” 子安抱了柳柳一下,默默无言。 伶俐道:“苏青将军来了信,说如今他们已经在赶往京城的途中。” 子安放开柳柳,“妥了吗?” “妥了!”伶俐道。 “那就好!”子安眼底生出一丝恨意,“五千多条人命,总得跟他慢慢算清楚。” 柳柳难过地道:“这大概是我长这么大,经历最恐怖的一次。” 子安抚着她的头发,安慰道:“没事,都过去了。” “昏天暗地,浓烟滚滚,烈火焚烧,像饿狼一样扑上来厮杀的禁军……”柳柳不禁哽咽,“连孩子都没有放过……” 说完,放声大哭起来。 她是忍了许久了,早就想哭,但是怕别人说她已经成婚却不懂得隐忍之道,最重要的是伶俐一滴眼泪都没掉过,她不好意思哭,心里憋了好几天,见了子安说起那夜的事情,实在是忍不住了。 她打定主意,要狠狠地大哭一场,以后再慢慢地成熟。 便等同那些每天扯着嗓子吼要减肥的人,想着马上要减肥了,怎也得放开肚皮豪吃几顿的置之死地心态。 所以,这一哭就是惊天动地。 子安本也伤心,见她哭得眼泪鼻涕一起流,鼻涕流下来碰到了唇沿,“丝”地一声巨响,又被她吸了回去。 子安的眼泪顿时便凝固了,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只想拿纸巾使劲地堵住她的鼻子。 她伸出手绢,递给柳柳,柳柳接过来往脸上胡乱一擦,又丢回去给子安,继续放声大哭。 子安咦了一声,真是好好的悲伤气氛被她弄得像唱大戏似的。 子安也是真想哭一场的,实在是哭不出来了,便拍着她的肩膀道:“好了,好了,不哭了,接下来的事情还多着呢。” 柳柳闻言,捡回手绢擤鼻涕,鼻音重重地说:“那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子安叹息一声,“你先去洗个脸,我跟伶俐说两句。” 柳柳的眼睛红肿得像成熟到几乎烂掉的桃子,只露出眼线,实在是强撑也撑不开眼睛,便道:“那好,我先去洗脸,你们说什么回头得告诉我。” “去吧。”子安打发她去。 柳柳出去之后,子安端了端神色,“木寨死去的百姓,尸体可都敛葬了?” “一一敛葬是不可能的,也辩不清楚了,加上有些确实也是瘟疫患者,最后只得一把火烧了,骨灰全部挪回了木寨安放,算是送了他们回家。” 子安心头堵了一口气,在五脏六腑里横冲直撞也出不去,遂愤怒地道:“如今只看那秦舟有没有这个魄力了,否则这些百姓真是枉死。” “秦舟倒是有魄力的人,但是,她能打入皇宫去?乱臣贼子的帽子可不是谁都愿意戴的,秦舟看着也挺爱惜羽毛。” 伶俐一言便道出了问题的所在,这也是子安一直担忧却没有问出口的。 秦舟到底是皇帝身边的重臣,且秦家这么多年深受皇恩,秦舟要反的理由不充分。 当然了,为百姓请命这个理由倒是说得过去的,只是,安城和木寨的事情,如今还没传出去,倒是皇帝安置灾民在安城的事情传了开去,得了一些薄名,秦舟要反,名不正言不顺。 且木寨的人都死了,无可深究,安城那边被秦舟控制了局面,皇帝大概也因时制宜改变了策略。 “这个,等老七回来,我们得好好议一议。”子安道。 伶俐言道:“秦舟是铁了心要反的,且她手中有重兵,这两日见她不断接见营中将领,有时候一谈便一两个时辰不出来,可见她决心足够。” 子安想了一下,“我回头跟她谈谈,她如今按兵不动,想来也是有计较的。” 她抬起头看着伶俐,“你抓紧点去找找阿景和柔瑶,如果阿景真的带走了她,如今必定负伤。” “这点你就放心,早便发散了人出去找,秦舟那边着实也紧张,回来的那天,便见她发了三拨人出去寻找。” “如此便好。”子安说了这么一会儿话,也有点乏了,道:“麻烦你便托一句话给秦舟,让她得空来见我一下。” 伶俐听她这样说,便知道她或许有良策献给秦舟,便道:“好,我这便出去。” 子安又瞧了她一眼,“伶俐,你的脸,真没事吧?” “不打紧!”伶俐挥手,便出去了。 伶俐出去没多久,便见竹帘牵动,子安抬头望,秦舟端着药进来。 她脸上难得地挂了一丝柔和,便显得面容的弧度没有这么冰冷。 “先喝药,这是安然老王爷开的药,说是疗伤圣药。” “我自己来!”子安见她作势要喂,便连忙撑起身子,却想不起自己两手都有伤,这一撑便牵动了伤口,疼得她是呲牙咧齿。 “别动!”秦舟沉下脸,“逞什么能呢?本将虽不会伺候人,喂药却也难不倒本将。” 子安苦笑,“我这躺着也不好喝药啊。” 第六百二十二章 得子安点拨 秦舟放下药,小心翼翼地扶她起来,往她腰后塞了一个绣海棠锦缎软枕,自己便坐在了床边。 她拢了下衣袖,端起药,勺子在药碗里搅动了几下,热气腾上,袅袅地从她面前飞升,倒显得她眸色如水,说不出的温柔。 她吹了一下,便把满药的勺子放到子安的嘴边,“该不烫了,喝吧。” 子安有些不好意思,怎好劳动人家大将军给自己喂药呢?只是自己确实也不方便,只好张嘴。 看秦舟的动作,便知惯常不伺候人的,这般细致的活儿做得有些粗糙,药汁好几次滴落锦被上,她忙不迭地擦,反而晃了药碗洒漏得便更多。 子安很无语,“还是我自己来吧!” 秦舟闷哼一声,仍旧把勺子伸过来,“你只管张嘴便是。” 子安见她细长的眼线跳跃着微愠,只好用尽全力去接受她的伺候。 好不容易喝完,秦舟和子安都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秦舟放下碗之后,竟然从袖袋里取出一包蜜饯,“瑟瑟”地打开展在子安的面前,“吃。” 子安微怔,这秦舟还懂得体贴人了呢。 子安挑了一颗放在嘴里,其实她也不大爱吃这些甜甜酸酸的东西,只是不想拂逆她一番好意。 “伶俐说你有话要跟本将说!”秦舟见她吃了,便利索地包好往床边的矮几上一塞。 子安忙吐出核,秦舟竟下意识地伸手过来,然后她怔了一下,讪讪地收回,拿了旁边的手绢递给子安,子安眉头跳动了一下,如果没看错,那上面还有柳柳的鼻涕。 但是秦舟望着,她也不好不接,捏了个角边把核吐在手绢上,却滑了下去。 秦舟蹙眉,“手疼是吧?” 她一手拿过手绢,便往子安的嘴唇上擦了一下,“这还有药汁。” 子安脑袋轰地一声,我草你二大爷! 你讲不讲卫生啊? “怎么了?傻了是吗?”秦舟不悦地捡起那核子丢在痰盂里,把手绢往她袖袋里塞,“说,什么事?” 子安便觉得浑身不舒服,颤巍巍地抽出那手绢丢在地上,“那是柳柳擦过鼻涕的。” “……” 秦舟秀致的眉皱了一下,讪讪地道:“这个柳柳,有点不大讲究啊。” 岂止是不讲究?简直就是脏乱……算了。 “以后少些让她来。”秦舟堆起的眉头也没散开,眉峰像一个川字,一副很嫌弃的模样。 “……” 子安艰难地开口,“我找你来,是有些事情想跟你说说。” “你说!”秦舟立刻就接话,显然她也有事要跟子安说。 子安拢了一下被子,慢慢地开口,“你们秦家在北漠,虽是赫赫世家,却也是一直得皇家扶持,你要起事若没个好的缘由,不免就得被人指着脊梁骨痛骂忘恩负义数典忘祖,所以,我想问问你,你自己心里头到底有什么打算?” 子安说完,又添了一句,“你别跟我说你心中有数了,这事儿既然都摊到这份上,乱子我也有份惹的,便希望你能敞开心扉,我们合计合计。” 秦舟想了一下,“你说的问题本将想过,只是也没什么良方好策。” “你素来带兵打仗,是不知道朝廷弯弯曲曲的门道,北漠的国情如何我虽不了解,但是想来也重视名声,你若要逼宫也好,自己做皇帝也好,都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若没了这个理由便不是正义之师,皇帝无道,你我心里知道,却百姓未必知道,这么多年的温水煮青蛙,让百姓都接受了皇帝那一套,认为扩展疆土才是为子孙后世计,加上木寨一事做得极为隐秘,即便我们现在散播风声出去,百姓也未必相信,且时间仓促,容不得我们等民变再起事。” 秦舟只知道自己要干一场,却不知道要怎么干。 这么多年,带兵打仗,朝中武将多出身秦家军,曹后那边的人不足为惧,只是,治国不是只有武官,还得要文官,这些文官素日里不是揪着这个错便是那个不是,着实磨叽得很,若没一个好由头,日后即便扶楚月王爷登基,那群老东西也不会臣服,朝政反而便乱了。 如今听了子安的话,便觉得子安大概是有良策的,便虚心请教,“王妃有什么高见?” 子安顺了一口气,道:“本你北漠的事情,我这个大周人是不该插手的,可你们的皇帝既然骗了我们过来,又杀了我的病人,我便不能袖手旁观,这事纵然理不通,情面上还是过得去的,我所知道,主战派是你,曹后,镇国王爷三人为主,曹后必定是为太子计,但是镇国王爷为谁?只怕也是为他自己,若他没半点野心,只怕这些年也不会一直蹦跶,所以,镇国王爷会是一个很好的切入口。” 秦舟正听得入神,见子安忽然便不说了,抬起头道:“你继续说。” “我只能说到这里,之后的,你去找找安公主。” “安公主?”秦舟讽刺一笑,“她可是楚家皇朝的人。” “安公主是个秒人,”子安略压低了声线,眼眉挑了一下,“我只问你,她身为大长公主,府中吃喝用度如何?” 秦舟道:“极为简单。” “公主的派头如何?” “基本没有。” “可过问过朝中的事情?” “也没有。” 子安点点头,“是的,她这些年所做的,不外乎是跟朝廷和皇家撇清关系,她是公主,这身份没办法撇清,可这公主的待遇,她是宁可不要的,知道为什么吗?” 秦舟显得有些紧张,也有些兴奋,她是嗅出了一丝味道,“为什么?” “因为,她不赞成北漠皇帝所做的一切,且她也是个有远见的人,知道暴政之下必致民反,她先撇清了,对自己,对百姓也有交代。” “这撇清,如何是对自己和对百姓有交代?”秦舟不懂得这些弯弯心思。 子安只得耐着性子跟她分析,“她若享受皇家公主的待遇,势必就得担负皇家公主的责任和义务,日后若兵临城下,她这个公主大可以甩手不管,因为她虽出身皇家,却没享受那些民脂民膏,据我所知,朝廷的封赏乃至她封邑的收入,她都用在了百姓的身上,她希望尽一点力,为自己这个皇家公主的身份去做补偿,这点,你可以去问问高凤天,他是知道得一清二楚的。至于对百姓有交代,她若帮了北漠皇帝,便是对不住百姓,至少,我认为她是这样想的。” 子安已经尽可能地简单明了去解释安公主的心思。 秦舟也总算明白过来,若有皇家人的默许,她的心思也大胆了许多。 第六百二十三章 开始紧张 秦舟得子安指点之后,便真的去找了安公主。 安公主盘腿坐在一张竹席上,旁边放着一个鎏金百兽香炉,镂空的盖子里渗出丝丝缕缕的香雾。 在听秦舟说话的时候,她不吭声,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秦舟说完之后,她也只是淡淡地瞧了秦舟一眼,便起身出去了。 秦舟怔了怔,觉得会不会是错信了子安? 但是,片刻,又见她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锦盒,递给秦舟,“你打开看看。” 秦舟见那染了红漆的盒子十分精美,雕花极为精致,有一个金黄色的锁扣。 她接过来,摁下锁扣打开了盒子,盒子里放着一份明黄色似乎是圣旨的文书。 秦舟心中一动,拿起来打开。 这是一份只有先帝宝印而没有任何内容的圣旨。 秦舟疑惑地问道:“公主,这份圣旨是先帝留下的?圣旨的内容却是没有的。” “是的。”安公主的脸色微微苍白,“秦舟,本宫不会帮你太多,你若为天下计,废了皇上,也得扶楚家的人上去,明白吗?” 秦舟心中一荡,“公主放心,臣已经命人从大周请楚月王爷回来。” 安公主微微点头,“那就好,希望你说到做到,这份圣旨,拿回去给夏子安身边的侍女伶俐,她会按照先帝的笔迹,写一份你需要的遗旨,有了这份遗旨,日后楚月登基,便可名正言顺,你也不会背负谋反的罪名。” “伶俐?” 安公主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面容依旧显得很苍白,“是的,她是大周夜王的人,是个秒人,你跟她说,她便明白了。” 秦舟见安公主脸色难看,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只是道:“公主,臣迫不得已!” 安公主抬起头,瞥了她一眼,“本宫不是冲你,不是你,也是旁人,本宫宁可是你,至少,你愿意扶楚家的人上去。本宫虽不是个有远见的人,但是好歹读过几年圣贤书,知道皇帝暴戾无道便必激起民愤,皇上这些年,连年征战,苛捐杂税不断,如今北漠天灾,他还要酿造人祸,百姓的生命在他的眼里,就如同草芥,一个不把百姓当人的皇帝……哎,罢了,本宫做好了准备,你去吧。” 安公主显然也不想跟秦舟说太多,她自有她为难矛盾的地方。 当今皇帝,是她的亲人,纵然恨他暴政,可骨血之情难割断啊。 秦舟拱手告退,回去便找伶俐。 伶俐刚好也在子安那边,秦舟展开这份圣旨的时候,子安微怔了一下,便随即明白过来。 这份圣旨,大概是先帝故意留下来的,本是给公主一个保障,因为先帝心疼公主,怕皇帝对她不好,又不知道会以什么方式对她不好,便留下没有内容却盖下宝印的圣旨。 “北漠的圣旨,宫中可留有存份?”子安问道。 秦舟摇头,“没有,圣旨便只是一份,没有留下存档。” “那就好。” 秦舟拱手对伶俐道:“姑娘,公主说,你……” 伶俐打断她的话,“我明白,你且随我来。” 两人去了没多久,伶俐便回来了,秦舟倒是不知去向。 子安问道:“她叫你去做什么?” 伶俐道:“模仿先帝的笔迹。” “你会?”子安觉得伶俐真的是万能的。 伶俐眼角扬了一下,“不是什么难事,北漠先帝的笔迹,我曾看过。” 看过,便可复制,她是复印机吗? “你们家王爷命真好,底下都是能人。”子安打趣说。 伶俐也笑了,“若没点真本事,怎能跟在主子身边?” 子安见她眼角虽是飞扬起来,却没感觉到她的半点笑意。 子安想道: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的故事,伶俐的过往,怕是不轻松的。 如此,便过了数日,子安只静养身子,秦舟每天都会来看她,告知她外面的情况。 例如,灾民们现在胃口不错,吃着御兽园的皇家粮,一口气能吃十个馒头,病人喝药之后,都好很多了。 又例如,曹后的两个弟弟死了,曹家那边哭崩了半边天,曹后哭过之后,执意要为两个刚踏出政治生涯,正欲振翅高飞平步青云却被子安和秦舟射下来死翘翘的弟弟报仇。 再例如,如今木寨的村民被烧村的消息也被传了出去,消息不胫而走,几天下来,整个京城都传遍了,京中许多外地走贩,把这个大消息也带到了全国各地。 还例如,楚月王爷马上就要抵达京都。 但是,子安从秦舟说的这些话里,却听出缺失的消息。 老七呢?为什么还没回来?皇帝呢?皇帝有什么反应?有什么措施?她秦舟的行动呢? 这些,秦舟都没有说。 初八的这天,忽然见秦舟调动人马,府邸里增加了不少人手,且秦舟下令,任何人不得进入,任何人也不得离开。 子安知道,秦舟大概是要起事了。 她已经可以下地行走了,小荪为她梳头,道:“王妃,您可不要出去,听府中的侍卫说,这几天怕是有大事发生。” 子安道:“我不出府,就是在院子里走走。” 秦舟十分关心她的伤势,这些天都没让她出外,一直督促她在床上养伤,她自己也亲自来照顾,还照顾得十分周到,至少,后来喂药,便再没有洒漏过,想来是回去苦练了一番。 自然,秦舟的照顾,子安认为是她是心存愧疚,毕竟,自己是为了救她而伤的。 出去院子里溜达了一圈,其实就是感受一下战前的气氛。 府中,没什么气氛。 和伶俐柳柳在院子里坐了一下,伶俐的消息还是比较灵通的。 说镇国王爷昨天晚上起兵了,竟然是直杀入皇宫。 镇国王爷的府兵及二十营的兵马杀进去,与皇帝的禁军对峙。 秦舟,没有任何的行动。 子安微微挽唇,是的,楚月王爷还没回到,她不能动,如今谁逼进宫里都好,总归,秦舟一旦出手,就一切都是她的了。 “对了,北漠军,悉数退军。”伶俐忽然说。 子安道:“这仗不打了,真是好啊。” “这几十万人撤回来,后果……” 大家都没说话,期待着秦舟能演一场好戏。 柳柳忽然疑惑地问道:“这个镇国王爷,为什么忽然就起兵了呢?” “我觉得,”子安微微笑,“他是被人撺掇,被人骗了,不过,若没野心,谁都骗了他起兵。” 第六百二十四章 老七来了 伶俐瞧了子安一眼,“王妃倒是什么都清楚。” “不清楚,我对外面的事情都不清楚,这好歹养了这么多天的病,哪里知晓发生了什么事”子安伸伸懒腰,伤口已经不痛了,养伤的这几天真是躺得骨头都快断了。 伶俐道:“听说,秦家的那位老太太去找了镇国王爷,还说要支持他做皇帝,镇国王爷一时鬼迷心窍,就上了当。” “秦家的老太太?”柳柳侧头,“是秦舟的祖母吗?” “非也,是秦舟的太奶奶,也就是那位冥顽不宁的秦老将军的母亲。” “听起来,倒是个人物啊!”子安来了兴趣,“伶俐,说故事。” 伶俐便摆出说书先生的模样,她如今已经不带面纱了,一张脸和原先也没有任何的分别,甚至连小伤口都看不到。 “秦家老太太,说起来,和大周的太皇太后有些渊源,是什么渊源便不知道了,总之,那天安然老王爷送了药过来,便直接去府里见了这位老太太,两人谈了许久,也不知道说什么,之后,老太太便传了秦舟回去,又谈了许久。再之后,秦家老太太便拿着药去找镇国王爷,说要为他治病。镇国王爷当时得了疫症,都快死了,秦老太太的药救了他,他便感激不尽,留了秦家老太太在镇国王府做客,做客期间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旁人都不知道,总之,秦老太太走了之后,镇国王爷翌日就起兵了,我自己猜测,那老太太应该是许诺了要助他为帝,他才会不惜一切地豁出去,毕竟,如今京城这么乱,他若有心谋反,这是最好的时候了。” “这位镇国王爷啊,大概以为秦舟是他的后盾,可秦老太太不能代表秦舟啊。”子安笑了。 “是不能代表,但是,所有人都知道,秦舟对这位太奶奶是言听计从的。” “所以,”子安拢了一下头发,眉目飞翘,“镇国王爷误会了。” “那也是故意让他误会的啊,他不误会秦舟怎能成事?”柳柳以为子安不明白,便解释道。 伶俐瞧了柳柳那殷殷老实的脸,叹息了一声,“柳啊,啥时候能长大?” 柳柳怔了一下,“我不是都成亲了吗?你一个没成亲的姑娘怎能说我没长大呢?” 子安扑哧一声笑了。 翌日,慕容桀带着楚月王爷来到器城。 他是提前得知了子安受伤的事情,所以,把楚月王爷送给秦舟之后,便要直奔子安的厢房。 秦舟拦了他一下,“你看起来很生气。” “嗯?”慕容桀挑了一下眉。 “不是夏子安的错,她是为了救本将。”秦舟解释道。 “嗯?”慕容桀继续又挑了一下眉。 “不要骂她!”秦舟觉得在他强大的男性气场下,自己显得很弱势,遂轻声道。 “废话!”慕容桀从牙缝里迸出两个字,旋风一般走了,这北漠就没一个正常人。 秦舟看着他的背影,眸光悠长,有些怔然,有些惆怅。 到底,人家是正经夫妻,自己一个外人,能说什么?能做什么? “夏子安!”慕容桀还没到院子,就扯开嗓子直吼。 子安眉心跳了一下,连忙对小荪道:“快打开门,别叫他踢坏了。” 小荪已经飞奔过去了,却还是迟了一步,门砰地一声被踢开了,小荪幸好还没跑到,不然这门撞过来的力道能让她晕上好几年。 子安见状,飞快地走过去,一手就挽住他的胳膊,嘴巴一张,便是一连串的甜言蜜语,“王爷来了?路上辛苦了吧?吃得可好睡得可好?都快想死我了。” 说完,便要往他的脸上狠狠地亲一口。 但是,嘴巴还没靠近,脑袋便被他的五指山撑开,子安讪笑着,对上他如墨漆黑的眸子,眸子里跳跃的那一丝,是怒气? 接下来,就是一声高似一声的暴怒狂吼,“你出息啊,帮人家挡箭,什么时候练的一身铜皮铁骨啊?你有几条命可丢?还学人家美救英雄,人家需要你救吗?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就你那身子骨,便是叫爷欢愉两次都说受不了的,还好意思去帮人家挡箭?” 小荪本来是走回来了,听到这骂声,顿时站住脚步,然后飞快往外跑去,羞死人了! 子安连忙捂住他的嘴巴,小狗般的讨好,“行了,我知道错了,你别说了,嚷嚷啥呢?” 真是的,这生气得也没了理智,这话能说吗? “知道错便骂不得了?”慕容桀一手拉开她的衣裳,“伤口在哪里?本王看看。” 子安自己动手解开,露出了伤口,伤口已经在结痂了,可见老王爷开的药极好。 慕容桀本还是盛怒之中,见了这伤口,也像是受了惊吓,怔怔不语,为她弄好衣裳,便坐了下来不说话。 “怎了?”子安知道他心里不痛快,便摇着他的手臂。 一路奔波,风尘满脸,浑身散发着血汗的味道,想必他也是经历了数番厮杀。 “老七,对不起。”子安见他仍不说话,便踏踏实实地认错。 慕容桀剑眉蹙起,脸上的线条越发的坚硬冰冷,便连眼底都抹了一层寒霜,“夏子安,你可知道,你这伤口若再偏一分,便能当场要了你的命?” 子安自然知道,若射偏一些,正中心脏,她也就去卖咸鸭蛋了。 “你在帮她挡箭的那一刻,可想过你出事,我怎么办?你我可是拜了堂许了诺的,你死了,丢我一个人,我以后便是做什么事都不会痛快了。” 他的声音,竟有些意兴阑珊,说不出的失望。 子安心中一紧,当时情况危机,她也来不及去想,事后,她确实也后怕,怕死是肯定的,但是也怕他会伤心。 “对不起,我保证以后不会了。”子安抱住他,轻声道。 慕容桀摇摇头,依旧冰冷地道:“这一路,北漠皇帝一直派人追杀我们,但是,每一次遇到伏击,本王都会想到若本王出事,你会怎么办,因此,本王都以保护自己为前提,绝不逞强。” 子安眼底濡湿,胸口更是涨了说不出的波涛汹涌,如潮般涌着,他还没说过这么好听的话。 珍爱对方最好的办法,莫非不是好好地保护自己吗? 子安深感愧疚。 第六百二十五章 京都戒严 一个冷面的王爷,说出这样惊惧的话来,可见子安真是吓到他了。 因为他知道,这里不是大周,这里是北漠,不管是秦舟还是祁王,都不是可以深信之人。 见子安踏实地认错,慕容桀才缓了一口气,说起柔瑶的事情,慕容桀道:“你也不要担心太多,高凤天已经派人出去四处找,相信很快就有消息。” “希望如此。”子安想起柔瑶,总是忧心忡忡。 她真的希望柔瑶能得到幸福,这是个善良的女孩,敢爱,敢恨,尽全力地让自己洒脱。 以她的门第身份,她是有足够骄矜的脾气,但是并没有,她家教极好,爱一个人,那人不爱她,她就放弃,不会死缠烂打。她有自己的自尊。 她知道柔瑶成亲过一次,但是显然那个夫婿不是她所喜欢的,只是当时为什么要嫁呢? “柔瑶成过一次亲,当时是为什么?”子安问道。 慕容桀摇头,“不知道。” 他对这些事情,从不问,不管。 “一点都不知道?” 慕容桀想了一下,“似乎听倪荣说过一下,老八对她死缠烂打,还让……贵太妃去提亲,你知道贵太妃的手段,她那宝贝儿子喜欢的,定会为他夺来,柔瑶是个倔强性子的人,不愿意嫁给老八,便寻了一门亲事,那人也是高门子弟,只是,身患恶疾,命不久矣,柔瑶嫁过去后没多久,她夫婿就死了。” “原来如此!”子安不禁叹息,这么个热烈的女子,为什么就不能得到自己的幸福?如果这一次她死了,怎不叫让人悲痛扼腕。 夫妻之间说了一下自己的近况,经历了这一次分别和受伤,两人的感情增进不少,或许,从北漠这一场瘟疫和屠杀中,他们都看穿了一些东西,便越发觉得没什么比得上还好好地活着,然后好好地珍惜身边的人。 接下来的两天,秦舟依旧是按兵不动。 京中的消息,偶有传来。 全城戒严,宵禁,京中巡防已经被镇国王爷的人除掉,九门有四门也被镇国王爷拿下,百姓惶恐不敢出,每天晚上都能听到厮杀的刀枪剑戟声此起彼伏,早上若有大胆的打开门,便能看到有胜利者的一方在清洗街道上的血迹。 宫中还没什么消息传来,但是只是没传到子安的耳中,秦舟和楚月王爷每日都在商议。 慕容桀倒是给子安带回来一些消息,宫中两军对峙,皇帝已经等同被软禁,镇国王爷不忙着下手,听闻是要逼皇帝下旨禅位。 皇帝毫无办法了吗?不,皇帝一直在等待秦府的秦老将军入宫护驾。 但是,皇帝却不知道,秦老将军确实有护驾的心,却没护驾的力,府中被老太太接管,老太太下令,秦老将军不得踏出府门一步。 听闻秦老将军病愈反抗过一阵子,但是老太太何等的威风?一言不合就把他的腿打断了一条。 老将军身残志坚,不顾孝义,指天笃地咒骂自己的老母忤逆君上,坏了秦家多年忠义之名。 老太太倒是也干脆,直接便给他两大耳光,指着他的脑门神气地说:“没错,老身就是忤逆君上,老身就是要反了,怎地?” 泼妇骂街的功力,显然老将军这个老男人是不及老太太的,虽说他巴掌的力道也很惊人,却也只敢打在床板上,连掌风都不敢碰到老太太的。 宫中的消息也不是没有的,曹后多年也不少大臣,但是奈何皇帝和曹后都没有想过,起事的会是镇国王爷,之前一直监控着秦舟的动作,不妨镇国王爷忽然就带兵攻进来了,是实打实地杀了个措手不及,便连消息都传不出去。 有几个皇室的忠心拥护者想入宫护驾,可手底下没喽啰啊,武将大部分都被秦舟拿捏在手中,便有一些,也是龙老将军的旧部。 龙老将军倒是活跃得很,一改之前的低调,不断地游走在各位大臣中间,把灾区发生的种种,都活灵活现地说了出来,期间,还落下了两滴浑浊的英雄泪。 诚然,老将军的号召力是惊人的,他对北漠的贡献都深入民心,他的四处演讲,感动了很多人,当然,感动是面子上的,最重要的是看到他来,大家都明白了,皇帝已经失去了支撑。 连皇家的老将都不支持皇上了,皇上还有什么活路? 于是,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声讨皇上的大队伍。 既然官员声讨,民间肯定也有声音的。 龙老将军只是开了个头,接下来的百姓疏导工作,就由其他官员去做了。 官员呢,也有自己的广播渠道,例如,茶楼里的说书先生,街头巷尾的小贩,还有忽然冒出来的正义教派,由官兵打扮成道友的模样,抬着一个刚出土的活神仙,大街小巷里游走,高声 说着皇帝的罪行。 子安听罢,笑道:“但是,这样一来镇国王爷入宫讨伐,岂不是顺应民意了?” 慕容桀撸起袖子为她细细剔除伤口边上的药汁渣子,“是的,顺应民意了,但是,不要忘记,无人不知的一点,皇上所做的一切,镇国王爷原先是领头之人。” “这就是秦舟要拿捏的转折点?”子安笑了笑,“秦舟没有这种弯心思,谁出的主意?” “楚月王爷。” “这个楚月王爷,是什么样的人?”子安知道秦舟会扶这个王爷上位,只是,不知道他是否和太子一样的残暴? “不错,”慕容桀想了一下,才下了这个定论,子安知道他看人一向挑剔,若他说不错,定然就很出挑了,慕容桀又说:“最重要的是他的生母,是被曹后害死的,听闻,死前还折磨了一番。” “哦!”子安顿时为曹后感叹,“这一次,曹后娘娘怕是要死得很惨了。” “不是应该的吗?报应。”慕容桀拉好她的衣裳,淡淡地道:“北漠皇帝这些年重武将的原因,是要不断讨伐四方国家,他倒不是不忌惮秦舟,只是以为秦舟是女子好控制,且他的权力下放得太彻底,可若不是这样做,秦家怎会心甘情愿为他打江山?只是,他自己一手培养起来的老虎,最后反噬,也是他活该了。” 子安知道北漠皇帝为了扩展疆土,已经豁出去了,才会一直抬举秦家,秦家本是军候世家,名望很高,五代掌兵权,威望和权力直逼皇帝,他却以为控制好了秦舟,便能控制一切,可秦舟是个有思想的女人,不是你皇帝说能控制就能控制的。 后来见秦舟有些失控,便要下杀手,以为这样做便能收回秦舟手中的兵权,可那秦舟每日顶着刀枪吃血饭的人,哪里是你坐在高庙威风凛凛的皇帝可算计的? 第六百二十六章 皇帝薨 其实,北漠皇帝若能稍稍地收敛一下自己的傲气和野心,对秦舟那边能糊弄一下,忽悠一下,那么,他还是可以很安稳地做皇帝。 只可惜,他真的看错了秦舟,以为秦舟这些年的低调恭顺是她的本性,哪里知道她恭顺低调的背后,却藏着一只嘴上没上嚼子的野马。 北漠皇帝的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政策,在秦舟这里是彻底阴沟翻船。 他触碰了秦舟的底线。 他一直都没看清楚过秦舟,以为她和自己一样,为了扩展疆土,可付出一切代价,包括百姓。 京中的流言在十五这天,出现了逆转。 镇国王爷正式成为讨伐的热点。 他这些年对百姓的暴行彻底被撕开,甚至说皇帝对灾民的这些政策,都是他出的主意。 就这样,皇帝和镇国王爷都成了坏人,百官和百姓都期盼着有一股清流,能把黑暗势力都瓦解。 清流出现了,七月十六傍晚,流火季节,秦家军回朝,把京都围得是严严实实,楚月王爷和秦舟率领兵马入宫。 那夜,子安和慕容桀在院子里吃茶,这是北漠的事情,和他们没有关系,他们如今只等着楚月王爷登基,然后,他们成为北漠和大周的功臣,拿着一份百年不交战的盟约文书,回大周朝做大周朝的英雄。 外面传来嚣喧的战鼓声,不到两个时辰,便听得宫中传来鸣钟声,昭告着秦舟和楚月王爷的胜利。 莫说子安,便是慕容桀也从没见过任何一场逼宫如此迅速快捷,且秦舟对阵的还是两方敌人。 “秦舟胜利了。”子安说。 慕容桀手里转动着琉璃杯,眸光随着杯子转动而熠熠生辉,“与秦舟作对,下场都很惨。” 这就是他千方百计避开这一次和北漠的对战的原因。 消息不断地传回来。 首先,是镇国王爷在宫中杀死北漠的皇帝,企图登基。 其次,是秦舟和楚月王爷带人入宫拿下了镇国王爷,拯救了北漠皇帝的尸体……为他留得全尸也是功德一件。 之后,曹后在乱战之中负伤,命悬一线,楚月王爷为救嫡母,也被镇国王爷的人所伤,孝义可嘉。 再之后,便是曹后请出了先帝的遗诏,原来先帝在楚月王爷刚出生的时候,便十分喜欢,命国师算过,觉得此子日后大有可为,便留下遗旨一份,日后北漠若发生什么冬瓜豆腐,册楚月王爷为太子。 这份遗诏相信的人不多,但是,先帝大大的宝印和亲笔书在那里,谁敢质疑? 秦舟适时地出来说谁质疑就自己下去亲自问先帝爷。 于是,质疑的人纷纷表示和先帝的缘分已尽了,生死不复相见。 于是,一切都那么的顺理成章,楚月王爷变成了皇帝。 一切都在预料之中,但是,有两场戏,子安觉得需要隆重地说一说的。 第一场,便是北漠皇帝的死。 其实,在秦舟逼进宫之前,皇帝就被镇国王爷杀死了。 当然,秦舟也知道这点,她是皇帝抬举起来的将领,她不会弑君,而楚月王爷是皇帝的亲生子,他也不是弑父,因此,两人都占据了道德的最高点,可以把手中的红缨枪对准了弑君弑兄的镇国王爷。 镇国王爷的逼宫可谓是快很准的。 他入宫的时候,跟守着宫门的禁军胸弟们寒暄过几句,然后赐了好酒,大抵说了一些同志们辛苦了之类的话,激励士气。 因为镇国王爷和皇上是好兄弟,且是站在同一政治阵线上的,从没露出过自己的丁点小心思,因此,任何人包括皇帝都对他没有防备。 他赐的这些酒,成了那些禁军的送命酒,一醉就醉到了天尽头,死了。 守门的人死了,便是大开宫门,他的人便能悠闲悠闲地进去散步。 这个教训教育后世,不要太相信那些总是对自己卑躬屈膝的人,他们愿意这么卑躬屈膝,必定有所图谋。 镇国王爷不动声色地带人入宫,先是和禁军展开一场厮杀。 然后,破门而入,把皇帝拿了个正着。 皇帝对他可是一番疾言厉色,毕竟,这个弟弟一直都对他诚惶诚恐,他无论是样貌上还是气势上,都可碾压他几条街。 但是,这个往日在他跟前像小乖猫的弟弟,忽然变成了呲牙咧齿的大老虎,十几把刀剑刷刷刷地架在了皇帝的脖子上。 皇帝不愧是皇帝,他面不改色,大条大条的道理甩在了镇国王爷的脸上,不外乎是说我是你哥哥,我也是这个国家的ceyi,你如果杀了我,夺了权,你就是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遗臭万年之类的。 镇国王爷也丝毫不逊色,大巴掌大巴掌地把自己的怒气甩回皇帝的脸上,再跟皇帝说了一番大道理,不外乎是皇候将相宁有种乎之类的,且大家都是先帝的儿子,你样貌不及我,才能不及我,就连小时候偷鸡你也没我利索。 皇帝恨得吐血三公升,仰天长啸,说想到过任何人造反就是没想到他造反,还说秦舟会带人来勤王护驾。 镇国王爷自然把自己身后的靠山说出来,就是秦舟那丫让我来杀你的,你小弟反你了,你服不服? 听说皇帝当场就跌坐在地上,痛骂秦舟没眼光,我是皇帝你不跟我混,反而跟这个瘪三混。 当然,镇国王爷这个瘪三嘛,也是很讲胸弟情意的,给了皇帝两个选择。 第一个选择,你写诏书禅位,我留你全尸。 第二个选择,我留你全尸,你写诏书禅位。 皇帝临死倔强,怎么也不愿意下诏书禅位,镇国王爷拿起剑想吓唬他一下,这皇帝终于烈性了一会,竟挺起脖子往他的剑上撞去,自己死了。 镇国王爷痛哭流涕,大哭兄长你好无情啊,你都要死了,还不把皇位给我,这和你的性格很不相符啊,打从小时候起,但凡你不要的东西,你都会给弟弟我的,这一次你竟然不给了,做人不能这样有始无终的。 于是,悲伤之下引吭高歌,刀剑乱舞,竟把皇帝的尸体砍了个稀巴烂。 他在宫中大肆杀伐,但凡皇帝的忠实拥护者,他都以刀剑伺候,皇宫是血流成河啊。 曹后想化作成小宫女溜出去,但是奈何她那张老脸若是愿意化成老嬷嬷还能遮瞒过去,偏不服老要装小宫女,这就引人注目了。 镇国王爷想装作看不见都不行,一手就拿下了。 第六百二十七章 平定北漠 镇国王爷显然对曹后是格外开恩一些,让曹后做个见证,说皇帝“病死”之前,说要把皇位禅让给他。 曹后也是个见风使舵之辈,知道大势已去,但是还想为自己的儿子争夺一下,毕竟她儿子如今还是太子。 于是,她对镇国王爷说,不如你去找皇太后做见证人,皇太后更具有说服力一些。 镇国王爷被她说动了,便去找皇太后。 可皇太后自己吊死在殿中,尸体还柔软,镇国王爷来迟了一步。 禁军放弃了抵抗,丢下了武器正义凛然地拍着胸口表示,他们早就看皇上不顺眼,只是没有明主的出现。 如今明主出现,他们当然是要弃暗投明的。 这番话,后来他们也跟楚月王爷说了。 现在要说第二件事情,那便是秦舟带人入宫之后,楚月王爷从镇国王爷的手中救下了曹后。 当时镇国王爷的人和秦舟的人正为争夺地盘打个你死我活,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曹后总是在战圈里,一不小心就挨了几刀。 楚月王爷见状,心疼嫡母,当下上前救驾,听闻为此,手指软组织挫伤,秦舟的人纷纷惊叹,王爷真是孝顺之人啊。 就这样,曹后被楚月王爷送回了殿中,还传了御医过来诊治。 御医在楚月王爷的瞪视下,帮曹后包扎伤口。 曹后历经一番生死,好不容易被救下,且见来救自己的是一直被自己欺压的小庶子,当下就摆出了嫡母的气势,让他去迎接太子回朝。 曹后这些年把持朝政,手中有一定的权力,她对镇国王爷忌惮,也对秦舟忌惮,唯独没有对这个小庶子忌惮。 这个是正理,就等同你养了一条狗,这条狗每天都得对你摇尾乞怜才有饭吃,你以后会高看这条狗吗? 不会,你还是会把他当成狗,因为,一天是狗,终生是狗。 习惯了颐指气使,便是那条狗坐在帝位之上,你都不会尊重他一分。 当楚月王爷取出一分遗诏,说要她当着许多人的面给他,曹后破口大骂,说你丫的忘恩负义,老娘当初赏你饭吃才把你养得人模狗样,你现在竟然反过来咬你主人一口? 楚月王爷也不生气,笑盈盈地听着她骂,骂完之后,问了一句,“我母妃是怎么死的?” 子安听在场的人说,楚月王爷问了这一句之后,曹后的脸色就变了,且气温应该也急剧下降,因为曹后开始发抖。 不过,楚月王爷倒是个心慈的人,他对曹后说:“母后你放心,我不会杀你,顶多就是把你的手脚剁去,一天三餐如常供给,身边侍女宫人一应按照皇后礼制给你,你一定要好好地保重身体,长命百岁,看着你的小庶子登上帝位,对了,不知道皇兄现在在哪里呢?既然母后有福气,皇兄也得回来跟母后一同享福才是的。” 曹后颤抖几下,昏死了过去。 曹后很快就醒来,因为秦舟觉得有些话要跟曹后说明白,于是,叫人用冷水泼醒了她。 秦舟的话比较简单,语言也比较简洁,大概就是说,曹家的兄弟杀了很多百姓,你们曹家的人都该死,所以,你和太子可以按照楚月王爷的意思活着,可曹家的人坐牢的坐牢,上刑场的上刑场。 曹后激怒之下,呸了秦舟一口,“本宫真是信错了你。” “你不是信错了本将,”秦舟伸手擦了一下,淡淡地道:“你是信错了自己,你以为自己能耐大到能控制手握几十万重兵的武将。” 曹后瘫软! 子安听完这些,双手托腮,不免有些叹息,“这一切听起来像儿戏啊。” “倒不是儿戏,一个皇帝,若要对外强悍,那么,对内就一定不能严谨防御。”慕容桀总结道。 “所以,大周的兵权看似分散,但是其实是皇上牢牢地掌握在手中。”子安说。 “北漠皇帝重信武将,导致北漠出现一个怪现象,那就是武将的地位直逼皇权,北漠皇帝大概知道这样做很危险,可他的野心胜过一切,他要不断地扩展疆土,做他的千古一帝,没有比这个更重要的事情。他更以为秦舟只是女子,容易控制,殊不知,这个女子的心性却比男子更强悍许多。” “他若不是触犯了秦舟的底线,秦舟未必会反他。”子安说。 因为,从北漠的献帝起,武将的地位都很高,但是,却从没发生过夺权一事。 这主要是因为武将和皇帝的目标一致,都是要为北漠扩展疆土,到了秦舟这一代,秦舟异常低调,更让皇帝和曹后觉得,这个秦舟简直是可以被他们利用到血骨全无。 谁知道这个看似来像小绵羊的女人,反起来这么狠毒。 但是,慕容桀末了,又犹豫地说了一句:“一切太过顺利,本王觉得其中必定有鬼。” 子安神色一凛,也隐隐觉得有内情。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顺理成章了。 新帝登基,改国号“康平”,寓意从今年开始,北漠一切安康和平。 新帝登基之后,首先肯定要一番赏赐和惠民政策。 减免赋税一年,普天同庆。 秦舟被封为英郡王暨兵马大元帅,赏赐金银和封邑无数。 但是因为现在国库空虚,赏赐的金银先打欠条,容日后国库充盈之后算上利息补上。 其余将领也一一封赏,至于龙老将军则被封为护国伯侯,超一品的封赏也是他应得的。 治好疫症的子安,因是大周人,自然不好给封号的,人家都是摄政王妃了,你北漠封赏啥呢?但是,也是有办法的,北漠皇帝以神医之名,下诏全国,神医摄政王妃夏子安,是北漠的大恩人,北漠百姓可建功德碑歌颂她。 至于慕容桀,得了一份文书。 这份文书,沉甸甸啊,那可是几十万将士的生命。 这个楚月王爷是个上道之人,签下这份和平文书的时候,是请了大梁,大月两国的王爷作为见证人。 北漠从此就和平了吗?不,外乱止息,内乱就要起。 那位太子可被祁王弄到爪哇国去,不久之后,这位太子便以入宫救母的名头,带着一群乌合之众杀了回来,与此同时,因楚月王爷一个分散兵权的决定,导致了北漠正式陷入内乱,再之后,秦舟…… 而这一切,也竟不远。 在所有的好事里,唯一的坏事,是柔瑶和阿景还没找到。 第六百二十八章 说说心事 回国之前,新帝备下了国宴,宴请慕容桀和子安一干人等。 来的时候,没有表现出最高礼仪,走的时候,新帝不想亏待北漠的恩人。 因此,这一次的国宴,是十分的隆重,三品以上的官员,皆可携带家眷出席。 这只是宴请慕容桀夫妇那么简单?不,新帝也要借此机会,好好地笼络朝臣一番。 楚月王爷在皇上……如今该说先帝了,楚月王爷在先帝的诸多皇子中,是最不出挑的一个,其实,除了曹后所出,所有的皇子,都是不出挑的,被压着,能出挑吗?真有点才干的,也懂得韬光养晦,避开锋芒。 新帝的王妃,是礼部侍郎王大人的庶女,一个王爷娶庶女为妻,这本来就是个笑话。 但是,这门亲事是曹后做主,谁敢质疑? 一个根红苗正的王爷娶了侍郎大人的庶女,如今这位庶女,便被封为皇后,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子安入宫之后,和王皇后说了好一会的话,从谈话中,子安听得出这个王皇后的担忧。 她担忧的唯一根源,是秦舟。 和天下女子一样,女子的担忧都只是那么点事,就是怕皇上会封秦舟为皇后。 因为,她这个便宜皇后是秦舟给的,连皇上都是秦舟扶上去的,要封赏秦舟最好的办法,不是给她一个郡王的身份,而是给她一个皇后的身份,到时候,都是一家人了,秦舟即便是手握天下兵马,又有什么好怕的? 所以,王皇后绕了一大圈,见子安似乎一点都不能领会她的意思,竟直接地就问了,“听闻王妃与郡王来往甚密,不知道她如今可有心上人了?” 她说完,又掩嘴轻笑,“郡王今年年岁也不小了,女子再能干,也得嫁人生子,她这一次相助皇上登基立下了汗马功劳,本宫想着,皇上封赏郡王是面上的表彰,若真为郡王考虑,最好是为她寻一门亲事。” 子安心底直叹息,皇后啊皇后,若是秦舟与新帝之间有什么,怕也是你阻碍不了的。 心里是这样想,面上却还是要说上几句场面话,“娘娘,其实我与郡王也不过是萍水相逢,算不得深交,至于她有无心上人,我真不知道。娘娘一番体恤之情真叫人感动。娘娘放心便可,秦家老太太身子还坚朗,她必定比娘娘更关心郡王的婚事,且如今娘娘刚入宫,后宫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娘娘劳心。” 这话绕了个弯弯,其实就是告知皇后,先管好自己的事情便好了,秦舟的事情自有秦家的人帮衬。 皇后见子安油盐不进,自知是问不出什么了,便意兴阑珊地笑了笑,“是啊,后宫确实还需要整顿整顿,也罢,本宫与你说的话,你也休要与郡王说起,免得她心里有什么想法。” 子安道:“那是自然的。” 打发了子安去,秦舟竟在外面候着。 她今日着男装打扮,一身黄色郡王朝服,宽袖交领,领子滚黑边,通体绣着蟠龙,刺绣精美细致,贵不可言。 三千青丝挽起,束金冠,面容俊俏,眉目分明,脸上的线条有些和缓,不若之前坚毅冷硬。 子安有时候觉得秦舟是个男子。 尤其,如今她站在槐树下,灯光影影绰绰,投影下来的树叶影子像一只静止的蝴蝶,眼底深邃,静静地看着她。 “来了?”子安走下来,今日她也是刻意打扮了一番,身穿秋香色暗云纹绣大幅牡丹图案锦缎宫裙,小荪特意为她梳了个松散的堕马髻,插着两根银点翠蝴蝶簪,再点缀了一根银珐琅扇形步摇,额发贴了金钿子,和往日的随意简单浑然不同,仿若两人。 她行动间,衣裙款款,掩映着脚上一双黑底锦缎翠玉鞋,鞋头的珠翠若隐若现,说不出的尊贵大方。 秦舟打量着她,见她行至身边,香粉的味道钻入鼻中,秦舟便笑了,“你竟用了香粉?” 子安怔了一下,随即摇头,“倒是没用的,可能是皇后娘娘方才与我靠得近,沾染了香气。” “是吗?”秦舟似乎一点都不关心皇后跟她说了什么,“我们到湖边走走,本将……本郡有些话要与你说说。” 子安道:“也好,横竖我过两日便要走,临了,也有些事情想托付你。” “柔瑶县主的事情?”秦舟转身,背着手踱步走着,“你不必托付,本郡会一直派人寻找他们,找到为止。” 子安一直放心不了柔瑶,如今她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柔瑶的生死一直悬在心头,她无一日可安。 听了秦舟的保证,她也只是强颜一笑,“谢谢!” 秦舟瞧着她,有些欲言又止。 其实,她已经得到一些消息,有人看见过两个人,一个从那人的描述中,得出应该是阿景。 但是阿景带着一个受伤的人,那人却也是个男子。 她不忍告知子安。 “怎么了?”子安见她神色颇为怪异,便问道。 秦舟摇头,“没有,只是想着他们若活着,会去哪里呢?” “是啊,如今都平定了,他们肯定也得到消息的,若没事,怎么不回来?”子安也觉得很奇怪。 “原先他们逃走的时候,是有禁军在追杀的,或许,他们躲在山沟沟里不知道消息。”秦舟语言艰涩地安慰。 子安虽知道有些牵强,但是也希望是真的。 “你要跟我说什么话?” 说话间,两人走到了湖边。 远处三三两两的宫女端着盘子结伴从弯弯曲曲的抄手游廊里走过。 风很好,吹得湖面起了一层又一层的皱褶,落叶在湖中打了个旋,荡荡漾漾,意境十足。 秦舟沉默了一下,“也没什么。” 子安怔了怔,“嗯?” 秦舟抬起头,眉宇间似乎有些轻愁。 “伯侯向我提亲。”秦舟忽然说。 “伯侯?您是说,龙老将军?” “替他孙子向我提亲。”秦舟自嘲了一声,“他的孙子,比我小几岁。” “你见过他?”子安没想到秦舟会跟她说这些,她以为,只有闺蜜才会说这些话题的。 “见过。” “长得如何?人品如何?你喜欢吗?”子安顿了一下,“或许,只问你喜欢不喜欢他便够了。” 秦舟在石头上坐下来,随手一扬,把衣袂扬起,动作潇洒利落。 第六百二十九章 秦舟的婚事 她从地上捡起一块小石头,投向湖中,石子咕咚一声就沉了下去,涟漪一圈圈地荡漾开去,但是很快,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无人问我喜欢不喜欢,老太太说,龙老将军看上了我,是我的福分。”秦舟的声音艰涩得很。 “你太祖母?” “是的,”秦舟抬起头,细长的眼线挑出深深浅浅的意味,“我不止一次问过你,女子是否一定要嫁人,你似乎都没有给我一个真心的回答。” 子安心里觉得有些无力,其实她回答过,至于真心不真心,哎…… “我说过,随心而行。”子安道。 “随心而行?”秦舟咀嚼着她话里的意思,“说得容易,做起来却是困难。” 她陡然抬起头,看着子安,“皇后是不是问你,我与皇上之间是否有私情?” 子安愣了一下,“你……皇后倒是没这么直白。” 她怎么猜到的? 秦舟脸上有些淡漠的意味,“不那么直白便是有这个意思了,这门亲事,其实是她提出来的,在龙老将军被封伯侯的时候,她便找了龙老将军,提了这门亲事。” “皇上怎么看?”子安反而关心这个问题,皇后怎么想不要紧,皇上怎么看才是要紧的。 “皇上还不知道。”秦舟说。 子安皱起了眉头,“你是新贵郡王,你的婚事,皇上也能不知晓吗?他还未知道,伯侯便跟你提亲了?” “提亲倒是没正式提亲,就是跟老太太那么说了一下,老太太很喜欢。” 子安试探地问道:“你对皇上……” “闭嘴,没有的事。”秦舟低声打断她的话,眸色晕染出了冷冽。 “你心里头,便没看得上的人?”子安听着前头传来的喧闹之声,皇上如今正和群臣谈笑,笼络感情。 老七也被祁王和龙老将军拉了过去。 秦舟眸光灼灼,“有!” “谁?”子安问道,却觉得她的眸光有些异样,心中遂一沉。 “慕容桀!”秦舟说。 子安轻轻叹息,“秦舟!” 秦舟倏然笑了,“好,不逗你,说说你吧,你很喜欢慕容桀吗?你们的感情一定很轰轰烈烈吧?” 子安也坐下来,托腮,细细思量了一下,却掩不住眉目的风情,“当初嫁给他,也是赶鸭子上架,乱七八糟,坎坎坷坷,但是如今回望却真的庆幸有他,至于你说轰轰烈烈,是真的没有,甚至可以说是平淡如水。” “平淡如水,你也感觉这么幸福?”秦舟冷笑一声,“怕不是平淡如水,你只是不愿意跟我说是吧?” “这倒是没什么不能跟你说的,平淡如水也可以很幸福的,看你要的是什么。”她的面容挽起了笑意,如那花朵般开放。 秦舟一滞,一时移不开眼睛。 秦舟把心事压下,有些话,她是一辈子都没办法说出口了。 又说了些无关要紧的话,两人便回去了。 两人回到光明殿,却发现笑语早就停下来了,气氛甚至有些怪。 坐在高位上的皇帝身子微微倾斜,手里捧着一杯茶,神色颇为斟酌。 他崭新的龙袍显示着他如今身份的尊贵,墨发下的容颜和皇帝有些相似,如今薄唇紧抿,望着跪在地上的龙老将军。 王皇后已经来了,就坐在皇帝旁边,脸上带着薄薄的笑意看向皇帝,但是,眸光却似浸了一层寒冰。 百官没有反应,见秦舟和子安来到,众人都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皇帝的眸光颇为凌厉,隔着空气,如刀片般落在了秦舟的脸上。 祁王连忙和缓气氛,“郡王来得正好,这不,伯侯正向皇上求大喜事呢。” 秦舟脸色一凝,快步走了过去。 子安见状,也坐在了慕容桀的身边,慕容桀低声道:“龙老将军向皇上提出要为他的孙子和秦舟赐婚。” “好玩!”子安苦笑。 皇后见秦舟来到,便笑着说:“说郡王,郡王就来了,伯侯爷,不如您先问问郡王的意思。” 她声线微沉,却故意营造欢笑的意味,子安微微蹙眉,看来,又是一位宫斗的高手。 秦舟这种武将,怕不是深宫大院女子的对手啊。 众人都看着秦舟,秦舟却只感受到皇帝那冷厉的视线。 轻轻叹气,龙老将军怕也是受人撺掇的,他之前家人被害,总觉得的要保护自己的子孙最好的办法,便是把最大的威胁变成自己的亲人。 秦舟坐下来,神态恣意,颇有大将之风。 她微微挑眉,眸光便落在了皇后的脸上,“问臣的意思?有什么需要问臣的意思?” 皇后微笑道:“伯侯爷适才提出,想让皇上为郡王和伯侯嫡长孙赐婚,不知道郡王的意思如何?” “皇后的意思如何啊?”秦舟丝毫没有谦恭的态度,相反还显得十分傲慢。 皇后怔了怔,看向皇帝,见皇帝的眸光依旧在秦舟的脸上,便咬了咬唇,遽然道:“本宫自然觉得是极好的,你们两位都是皇上的左膀右臂,若能缔结姻亲,便是一家,想必皇上也乐见,皇上,是吗?” 慕容桀俯在子安的耳边,轻声道:“这个王皇后的后位,怕是坐不久了。” 子安深以为然。 才刚当上皇后,便猜忌皇帝身边的重臣,还自作主张地当着百官弄这么一出,愚蠢。 龙老将军和秦舟都是手握兵权的人,皇上把他们分化都来不及,怎么还会为他们赐婚? 也不知道秦家老太太打的是哪门子的主意,按理说这么睿智聪明的老太太,不可能会同意这门亲事的。 只是,皇帝的态度也让人费解,他似乎很生气,可他不该表现得很生气啊,至少,今天的晚宴是他的舞台,他要对百官恩威并施,就算他不愿意促成这门亲事,也不该盯着秦舟不放。 子安看过去,却倏然发现站在皇帝身边的宦官正为皇帝倒酒,倒完便转身而去,那背影和动作,竟有些熟悉。 子安沉吟之际,便听得皇帝淡淡地道:“郡王,你意思如何?” 秦舟笑了笑,上前扶起龙老将军,“老将军,快快起来,今晚是为摄政王和王妃饯行的,我们怎好喧宾夺主?” 她扶起龙老将军的时候,便在龙老将军的耳边低声说了一句,“仔细被人挑拨了。” 龙老将军一怔,看向皇帝的脸色,心中顿时一震。 他和秦舟一样,都是武将的心思,甚至他比秦舟还要简单一些,否则当年也不会被人算计。 他活到如今,最忧心的就是自己的孙子孙女,秦舟如今兵力在握,又得皇上看重,若能笼络到她为自己的孙媳妇,那一双孙儿便可高枕无忧。 因此,他并未细想着背后的种种。 如今得秦舟提醒,他后背一阵濡湿,若两家结亲,可真是大大的危机啊。 第六百三十章 秦舟喜欢你 龙老将军顿时摆手,道:“诸位见笑了,实在是老朽见了郡王长相俊秀,便起了贪念,恨不得把她娶入我龙家,实在没有深思熟虑,也没问过郡王是否已经早有意中人。” 北漠虽说不是民风开放,但是也比大梁好一些,所以当着大臣们的面说秦舟是否有意中人这种比较羞赧的事情,也不算什么。 子安看着皇帝的脸色好转,握住了老七的手,轻声道:“皇上怕是喜欢秦舟了。” 慕容桀淡淡地道:“有什么奇怪?由敬生爱。” 接下来,便是觥筹交错,好一番热闹。 老七一贯是好酒的,但是今晚竟忍得住酒虫子,前后就喝了那么几杯,往日便是连塞牙缝都不够的。 秦舟的眸光偶尔飘过来,子安与她对望的时候,她便淡淡一笑,转开了视线。 子安摸不准她是看自己还是看老七,总之,觉得秦舟今晚很奇怪。 但是所幸,他们要走回国了,虽然大梁国那堆事儿也是乱七八糟的一片,但是,到底是自己的地头,好做事。 宴罢,皇帝还拉着慕容桀说了好多醉话,说了一大堆,但是中心思想就一个,和平,我们是给了的,但是北漠的那点事,还望摄政王嘴下留情,回国的时候说起,也留他几分面子。 慕容桀步履不稳,豪气干云地拍胸口说北漠新帝如何英明神武,就这样,你敬仰我,我敬仰你,互相敬仰了三分钟,之后拱手走人。 出了宫,慕容桀的步履就稳当了起来,对子安道:“明日一早,我们就走人。” 子安笑了,“这么着急?” “是非之地,不宜久留!”慕容桀狭长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冰寒,“新帝新作风,必定是得有一番整治,我们留在这里,徒惹是非。” “我只是放心不下柔瑶。”子安轻叹。 “高凤天已经着人去找,而且,安然老王爷也留下来了。” 说起来,子安还没见到安然老王爷,他似乎躲着她一般。 “他若在,我还安心一些。” 一夕无话。 翌日一早,便收拾行装,准备回国。 秦舟早早便来了,备下了长长的马车队伍,几十辆的马车里满载着皇上送的礼物。 秦舟今日着一身白色锦缎衣裳,依旧做男儿打扮,策马徐徐而来,像一个活脱脱的男儿郎。 她看着子安和慕容桀,拱手道:“慕容兄,王妃,本郡特来相送。” 子安笑语晏晏道:“有劳郡王。” 慕容桀正想说话,便见祁王也来了,且拉着慕容桀便往一边去。 秦舟翻身下马,走到子安的面前,子安今日也是一身的素色打扮,和秦舟站在一起,竟叫人觉得说不出的温和暖目。 子安伸手帮她整理了一下衣襟,然后扫去肩上的一抹落花,用婆婆看媳妇的眼神看着她,烫帖一笑,“很好。” 秦舟眸光一闪,竟闪出了几分不舍,怔怔地看着她。 老七那边正和祁王说话,眼睛瞟过来,随即冷笑了一声,但是还是不动声色地继续和祁王说话。 柳柳和伶俐搬着东西出来,见秦舟来了,柳柳爽快地上前打招呼,热情的她隔开了子安和秦舟。 “郡王爷,您来了?您真是客气,还亲自来送我们呢。”柳柳今日显得特别的高兴,终于可以回国了。 “是的。”秦舟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 “郡王爷您得空也去我们大梁玩玩啊。”柳柳热情地邀请她。 秦舟点头,“嗯,有机会去的。” 不过,她本是敷衍着柳柳,看着子安的时候,却忽然觉得,真应该去一去的。 所以,她随即便笑着对子安说:“我们会再见的。” 说了这句话之后,她便豁然开朗,既然两国如今都结兄弟之好,以后往来不就是常事了吗?且两国路途并不遥远,若取小道,几天便到。 一切妥当,苏青便来喊道:“走啦。” 慕容桀对祁王拱手道别,随手过来一把拉住子安的手臂,却忘记了子安之前曾受过伤。 “哎”,子安轻叫出声,皱起了眉头。 秦舟一脚就踹了过来,厉声道:“你不知道她手臂曾受伤吗?你怎么做人家夫君的?” 这一脚自然是踹不中慕容桀的,慕容桀虽心疼子安,也懊恼自己的鲁莽,但是看着秦舟那一脸的着急关切,不由得淡淡地道:“本王的娘子,本王自己心疼,和你有什么关系?” 秦舟的脸色陡然就沉了下去,“慕容桀,本郡警告你,你若是敢待薄了她,本郡便……” 子安见气氛不好,连忙就打圆场,把秦舟拖到一边去,好生安抚,“没事,他对我好着呢,方才只是不小心,我也没事。” 心中却暗自疑惑,秦舟为什么对她这么上心啊?竟为了她和老七闹起来。 秦舟见大家都奇怪地看着她,也觉得自己有些小题大做了,便淡淡地道:“你是我们北漠的大恩人,谁敢欺负你,便是跟我们北漠过不去。” 柳柳痴痴地把头压在萧拓的肩膀上,“郡王爷真是太体贴了。” 萧拓把她的脑袋撑开,瓮声瓮气地道:“上车。” 回京的队伍迤逦开去,京中百姓纷纷相送,子安从马车侧边伸头出去跟大家挥手致意。 子安仿佛在人群中看到了安公主,仔细一看,却又不是。 想起自从新帝登基之后,便再没见过她了,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秦舟策马跟着她,就在她马车的右边,不徐不疾。 子安冲她笑了一下,“郡王,保重!” 秦舟还来不及说话,子安便被慕容桀拉了回去,她忿忿地瞪着马车,却发气不得。 子安没好气地道:“我说你有马不骑,坐什么马车?弄得小荪也得坐在外头。” 慕容桀凉凉地道:“本王有些乏了,坐马车休息一下不行吗?” 子安还欲探头出去,慕容桀厉声道:“你如果还想搅乱秦舟的心思,便继续与她打情骂俏吧。” 子安啊了一声,看着慕容桀,“你胡说什么啊?” “她喜欢你,看不出来吗?”慕容桀恨不得把她的脑袋劈开,看里面是不不是塞了一团草。 “虾米?”子安这一次是真的震惊了,秦舟是拉拉?噢漏! 她发誓,她真的没有歧视拉拉,事实上,她赞成所有的人去追求自己的幸福,追求自己的爱情,只要目的纯粹。 只是,她是万万没想到,在现代没遇上拉拉,却在古代遇到了一个,这真是……老七你胡说八道! 第六百三十一章 苏青心事 一路上,大家的心情既是沉重又雀跃。 沉重是因为柔瑶,雀跃是因为终于可以回家了。 北漠的事,从此就和他们不相干了。 至少目前大家都是这样想的,毕竟求了和平回来,大周的子民总算是有好日子过了。 战火连天,带给百姓的惨痛,是无法估计的。 北漠退兵的那一刻,萧枭也开始班师回朝了。 一路整顿军务,也着实繁忙,推断起码也得半月才能抵达京城。 所以,慕容桀便先命人去给萧枭送去好消息,也着倪荣先回。 苏青回京的途中一直都显得很开心,插科打诨,笑语不断。 即将抵达京城的前一天晚上,留宿驿馆,慕容桀见大家连日赶路确实疲惫,便着人准备了好酒好菜,打发了小荪和嬷嬷吃过便先去睡觉,他们几人留在花厅里喝酒。 喝酒的时候,慕容桀这才透露了,原来他曾去见过一次镇国王爷。 北漠王爷当时被打入死牢,因谋逆大罪,他死是死定了,但是新帝要起一批和他串通谋逆的官员,是以还没处置。 新帝要建立威信,当然要来一次清洗行动,众所周知,镇国王爷和先帝十分亲厚,来往的官员,也是先帝所宠信的。 揪出这一批人,其实就是等同揪出了先帝的心腹大臣。 镇国王爷倒是个利落的“汉子”,见到慕容桀,他二话不说,跪下就磕头。 为了活命,磕头算什么?他给慕容桀提供了一些信息,然后,希望慕容桀救他出去,他只求活着,哪怕隐姓埋名也可。 “他跟你说了什么?”子安好奇地问道,对镇国王爷的人设一点都没有崩塌,因为,镇国王爷只是窝里横的人,却也识时务,能活着,为什么一定要端起高傲的头颅呢? 懂得低头的人,才会混得长久。 “楚敬和曹后原来早就派奸细进入我大周境内,其中一部分潜伏在我北大营的军中。” “啊?”萧拓大怒,“那算他死得快,不然我必定得把他剁掉。” “你们见过楚敬的尸体吗?”慕容桀忽然这样问。 众人齐齐惊骇,“什么?” 慕容桀淡淡地道:“这就是镇国王爷给本王第二个消息,楚敬早就潜逃出去了,在秦舟排兵布阵的时候,他就走了,死的不过是他的替身。” “这怎么可能?”子安摇头,细思极恐,“他若早知道会有逼宫,为什么不早做准备?却要私下逃走?” “他能做什么准备?京都七万兵马,都是秦舟的人,且秦舟已经下令北漠大军班师回朝,若他等到那时候才走,走得了吗?”慕容桀淡淡地道。 “那他既然早知道会有这个后果,为什么却要对灾民狠下杀手?”柳柳不解。 “镇国王爷说,楚敬之前从没想过秦舟会背叛他,所以,对秦舟几乎是没有什么防备,这些年下放给秦舟的权力也很大,直到上一次秦舟因为灾区的事情质疑他,他才感觉到害怕,但是,那时候,秦老将军还是站在他的这边,且秦老将军一直都能控制秦舟的,因此,他才决定快刀砍乱麻,处置了灾民的事情,让秦舟马上回到边疆进攻我大周,在军中,他有所埋伏,只要秦舟获胜,便暗中斩杀她,这样,他既可成为霸主,又不必被秦舟掣肘。杀死灾民是他最迫不得已的决定,因为若果灾民不死,消息一直流出去,百姓便会暴动,他也没有足够的粮食和医药分供边疆和灾区,他只能做一个取舍。” 子安喃喃地补充,“只是他没有想到,此举彻底激怒了秦舟,当他知道秦舟开始调兵的时候,便知道大势已去。” “没错,他逃了,还有一线生机。” “生机?”苏青摇头,“只怕不然,新帝应该会知道,那只是一具替身,镇国王爷既然能跟王爷你说,想必也会跟新帝说。” “他不会,镇国王爷以前对新帝很差,新帝都恨死他了,镇国王爷大概心里也明白,所以才找到本王。” 慕容桀继续道:“镇国王爷说,在北漠的东海南郡,是北漠洛亲王的封疆藩地,洛亲王因为要镇守南郡,抵御大月的犯境,所以,手中有十五万兵马,洛亲王和楚敬关系很好,因此,他应该会逃去南郡。” 苏青道:“洛亲王,我知道,他的兵擅长水战,听闻武器精良,加上南郡本是富庶之地,粮草充足,若他真要杀会京城,假以时日,一定可以做到。” 萧拓冷冷地道:“他倒是想得美,他名声都臭了,百姓也不会支持他。” “不要忘记,太子还没死,且,也不知道是不是天意,祁王为了教训太子,竟叫他去了东海寻珍珠,还着人打断了他的腿,这个太子可是入了楚家宗祠,玉牒上有名的,他是名正言顺的继位人选,若打着他的名号杀回京中,新帝便名不正言不顺。” 众人听得此言,一时怔然。 苏青瞧着子安,轻声道:“那楚敬看来是个心机极深又野心极大的人,可千万别叫他知道秦舟心里……否则,必定想尽办法,拿捏你来掣肘秦舟。” 子安脸上一阵发烧,连苏青都知道?这事可真是…… 倒是柳柳茫然地看着苏青,“拿了子安去威胁秦舟?秦舟又不是傻的,她跟子安不过是相识罢了,怎就会乖乖地听他的摆布?” “丫头啊,你虽嫁人了,却也还是个糊涂蛋。”苏青轻轻叹息。 柳柳最烦人家说话不说清楚了,“糊涂什么啊?你倒是说明白,你也不是书呆子,怎么说话老是拐弯抹角的,真气人,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来。” 伶俐扑哧一声笑了,“倒也形象。” 说过了正事,便见苏青一杯接着一杯地喝,喝得一张英俊白净的脸生出阵阵红晕来,眼睛迷离。 萧拓道:“敢情这酒没花你银子是吧?可劲地喝,人出酒你出命,划算不划算?” 苏青伸手揉了他的脸一下,“命有时候也不比酒值钱。” “混账话!”萧拓是个直肠子,知道他心里不高兴,“你若是不放心柔瑶,便留在北漠去找便是,何苦叫自己心里难受?” 苏青提着酒壶,“不与你这种武夫说话,没得意思。” 说完,便摇摇晃晃地出去了。 第六百三十二章 事情没那么简单 说起柔瑶,大家心里都一片的愁云惨淡。 柳柳问萧拓,“对啊,其实苏青可以留在北漠的。” 柳柳觉得苏青没心肝,好歹柔瑶喜欢他那么久,他怎么也该留在北漠找她才是。 子安道:“大周大概也是乱局一片的,如今北漠那边这么多人找柔瑶,苏青在那边没有人脉也不知道地形,留下来也没用。” “但是好歹有这份心思啊,整日喝酒,还不如留在那边找她。”柳柳说。 伶俐悄声道:“他觉得柔瑶死了。” “啊?为什么?你不是说看见柔瑶被阿景带走了吗?”柳柳吃惊地问。 伶俐叹息一声,“如今回想起,我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看错,真怕给了你们假的希望,只盼着是真的。” “你可别吓我啊!”柳柳张张嘴,便想要哭了。 萧拓连忙道:“你可别信伶俐的话,她是真的吓唬你呢。” “你叫我别信她哪句啊?”柳柳哎了一声。 子安和慕容桀对望了一眼,皆叹息一声。 慕容桀淡淡地道:“本王不懂得安慰人,你去吧。” 子安摊手,“我其实就这点用途,是吧?” 虽是这样说着,却走了出去。 苏青坐在廊前石阶上,意味着旁边的栏杆,抬头看天。 月儿躲在云层里,星光点点,说不出的迷惑诱人。 子安坐下来,“心里难受便说出来吧。” 苏青眉眼便扬起了笑意,“说出来有什么用柔瑶会回来吗?” “你心里到底喜欢不喜欢她?”子安不禁问道。 “她是一个很好的姑娘。” 好人卡?柔瑶不需要。 “你喜欢伶俐?” 苏青把酒壶放在一边,伸伸懒腰,然后便又慵懒地靠在栏杆上,显得十分颓然,“我如今不想说这些。” “罢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劝你。我心里始终对柔瑶怀着一份希望,觉得她会回来的。” 苏青笑得眉眼深刻,“是啊。” 他这般封闭自己的心,倒叫子安不知道说什么了。 两两无语,子安起身,轻轻地拍了他的肩膀一下,便进去了。 有些事情,谁安慰都没用,得要自己慢慢地一步步地走过去。 各自回房,子安沏了一壶茶,给慕容桀递了一杯过去。 慕容桀把一只通体金黄描梅枝含苞茶杯握在了手中,神色颇踌躇。 “想什么呢?”子安卸掉妆容发饰,转头问他。 慕容桀浅浅地饮了一口,“回京了,心里有什么感受?” “能有什么感受?不外乎是想念家里的高床软枕了。”子安轻笑,心里却有些怅然。 “我们这一次是带着功劳回去的。”慕容桀言简意赅。 “是啊,瞩目,却也会变成众矢之的。”子安看着镜子里的容颜,这些日子的忙碌奔波,加上受伤卧床,脸色苍白得很,眼底的淤青散不去,憔悴得自己都不忍目睹。 “本王定不会叫你再受委屈!”慕容桀眼底冷狠。 “我未必就会委屈。”子安走过去,双手攀上他的脖子,他一伸手,拦腰抱住横坐他的腿上。 自打成亲,便很少这般耳鬓厮磨。 子安轻声道:“老七,回去之后,你该做什么,便做什么,千万别因我有所顾忌。” 慕容桀眼底有一丝隐忍,张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只是吻上了她的唇。 亲热一会,两人才分开,子安实在是忍不住破坏风景,“话说,镇国王爷与你交换条件,你救他了没有?” 慕容桀扬起了眸子,“他会活着的,但是怎么活,活成什么样子,那就不是本王该管的了。” 他点了一下子安微红微肿的唇瓣,伸手一抱,两人便滚在了床上。 慕容桀欺身上来,嘴里有薄薄的酒气,吐在子安的脸上,子安本多喝了几杯,头脑微熏,脸色红得像一朵掐得出水珠的花朵,慕容桀入迷地看着她。 但是,子安却有些心不在焉。 慕容桀不悦地道:“脑子里想什么呢?这么不专心。” 子安干脆便坐起来了,道:“那日在宫中饮宴,我见康平帝身边的宦官有些眼熟,倒不是说长相眼熟,只是他的动作,步伐,背影,似乎在哪里见过。” “宫中的人你能认识几个?”慕容桀笑道。 “是不认识的,就进过那么一次宫,且连皇帝都没见过的。”子安也觉得费解。 “那你许是多心,你别担心太多,临走的时候,本王已经跟祁王……” 子安猛地抬头,“祁王,对,那人的动作,步伐,都酷似祁王。” 慕容桀一怔,然后伸手抹她的额头,“你没事吧?一个宦官怎么会像祁王?而且,若真的像祁王,怎本王没瞧见。” “不是长相,而是背影,动作,都像极了祁王。”子安脑子里觉得有什么东西卡住了一般,怎么也想不到其中的玄机。 慕容桀想了一下,忽然打开门去找伶俐。 伶俐过来听得子安这样说,皱着眉头想了一下,“这易容术,能改变一个人的容貌,但是,肢体语言因为习惯的原因,总是很难改变,所以,有些人被揭穿,多半是因为惯性的动作手势和说话的语气。” “伶俐,你见过楚敬吗?”子安问道。 伶俐自负一笑,“自然见过,那北漠皇宫,我也走过几次了。” “那你觉得他和祁王,有相像吗?”子安问道。 兄弟之间,有时候除了容貌相似之外,动作,神情也会相似。 子安这么一问,伶俐便有些怔住了,“说起来,还真有那么点相似,两人很喜欢负手走路,走路的时候腰挺得很直,且我见祁王喜欢甩袖子,我入宫的时候见那楚敬,也有这个动作的。” 说完她便甩了一下袖子,示范一次。 慕容桀怔怔地道:“没错,祁王是喜欢这样的。” 子安猛地看向慕容桀,“镇国王爷撒谎,楚敬没有去南郡找洛亲王,而是留在了康平帝的身边。” 慕容桀冷静下来,压了一下手,对伶俐道:“叫苏青和萧拓来,事情或许有变。” “是!”伶俐转身便去。 苏青来的时候已经喝得七八分醉,但是听得北漠有变,急忙一个激灵,酒醒了一半,和萧拓一起瞪大眼睛看慕容桀。 第六百三十三章 安公主来了 子安把方才和慕容桀伶俐分析的事情说给了他们听,两人听罢,互相对视了一眼,萧拓闷了半响,道:“会不会是你多心了?凭着一个身形背影和动作便断定楚敬留在康平帝身边?他若逃得出去,为什么要这么冒险?” 苏青虽是有几分醉意,但是心思一向比旁人细腻,道:“萧拓,只怕不是王妃多心,而是真有可能,天底下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他若易容成为康平帝身边的人,谁会对他起疑心?反倒是他若逃出去才危险。” 子安道:“我有两个疑点,只是我一家之见,但是大家也不妨讨论讨论。” “你说。”慕容桀眯起眼睛。 子安点头,伸手压住了红木茶几,轻声道:“镇国王爷起事,是秦老太太撺掇的,秦老太太说秦家会为他撑腰,镇国王爷便带着人入宫去了,可镇国王爷入宫之后,秦家的人没到,那时候他怎么没有起疑心?好,就算他起了疑心,但是那时候已经势在必行了,他也只能弑君,谋取大事,可皇帝竟然是撞在他的剑上死了的,这听起来就像是……榕树头说书的情节。” 子安顿了一下,觉得嗓子有些发干,便喝了一口水继续道:“第二点,龙老将军去找秦家老太太提亲,但是秦家老太太竟然赞同了这门亲事,你们觉得奇怪吗?” 慕容桀淡淡地道:“这点,本王也觉得不妥。”说完,他赞赏地看了子安一眼。 萧拓想了一下,“她或许是忧心秦舟的婚事呢,她又不知道秦舟不喜欢男子。” “不,一个看得如此透彻的将门老太太,会犯这样原则性的错误?龙家和秦家一旦结亲,皇帝会不觉得有威胁?这点,她肯定能想到,但是,竟然撺掇龙老将军去圣上面前求赐婚,这分明就是给了皇上一个警示,苏青,若你是皇上,你会怎么做?” 苏青想了一下,道:“首先,当然是不同意这门亲事,秦家和龙家手握兵权,若结合成一家,皇帝压根就是形同虚设。其次,会慢慢想办法把瓦解秦舟和龙老将军手中的兵权,做皇帝,总得把兵权集中在自己的手中才安全,毕竟,如今也和我们大周达成了百年和平,朝中武将,也会慢慢地下放一部分。” “你都能想到,那老太太会没想到?”子安反问。 苏青脸色变了变,“你是说,老太太真正支持的人是楚敬?但是,她为什么要撺掇镇国王爷杀入宫中?” 慕容桀道:“因为,有些事情瞒得过镇国王爷,却瞒不过秦舟,先死在镇国王爷的手底下,还激得镇国王爷把尸体砍了个稀巴烂,秦舟和康平帝总不会慢慢地验尸。” “但是,最终不也瞒不过镇国王爷吗?” 子安缓缓地道:“没错,最终是瞒不过镇国王爷,他们兄弟多年,定是对彼此十分熟悉,镇国王爷怕也是后来细想才知道的,当然有一部分的原因,是因为他们筹备得十分仓促。” “秦舟是临时起事的,他们当然应对仓促。”慕容桀道。 “但是,”苏青不明白了,“如果是真的,那楚敬留在宫中为了什么?莫非他乔装成一个宦官便能左右康平帝的决定?他总不会是想杀了康平帝吧就算杀了康平帝,又能如何?兵权可是在秦舟手中啊。” “如果秦舟死了,那兵权落在何人之手?”慕容桀反问。 苏青沉吟片刻,“若皇帝还来不及收回兵权,那么,兵权定时落在秦家老将军或者老太太的手中。” “那秦老将军和老太太若真的都是楚敬的人,这江山,最终回到了何人的手中?还不是楚敬?到时候不仅江山回来了,兵权也回来了。” “他楚敬就那么笃定,秦家老太太和老将军会一直忠心于他吗?”萧拓还真是费解了。 子安道:“秦家一直都没有反叛过,这么多年,都以楚家皇朝为主。” “如此说来,秦舟不是叫她祖母给背叛了吗?”苏青失声。 “这个计划,怕也是临时起意的,他们知道无法应对秦舟的反叛,所以将计就计。”子安说。 苏青皱起眉头,“若真叫楚敬得逞,只怕两国还真看不到和平的那一天。” 慕容桀道:“没错,而且,楚敬若是真化成康平帝身边的宦官,那这个宦官一定是跟随了康平帝多年的人,王皇后大概也是深信他的,否则,是谁告知王皇后,康平帝对秦舟的心思?这分明就是要王皇后挑起这门亲事,若康平帝机警,便会想办法瓦解秦舟的兵权,但是若此计不成,便会对秦舟下手,太子如今在南郡,大概秦老太太也早去信洛亲王,到时候里应外合,这北漠,还不是他们的?咱做这么多,就是白费了。” 萧拓嘀咕道:“怎么我听起来,觉得一切都是个阴谋?会不会只是皇帝想收回兵权,兵行险着,故意杀了百姓叫秦舟谋反然后趁着他们松懈,一举夺回?” “这样做太危险,怕未必是楚敬的原意,他当初大概也只是想尽快入侵我大周,所以才会杀死灾民掩盖一切。”慕容桀道。 这样分析来分析去,越发的叫人惊恐。 慕容桀沉思片刻,对苏青道:“秦舟和康平帝身边,能用的谋士不多,苏青,你和伶俐去一趟吧,提点着,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和平,可别真叫毁掉了。” 苏青道:“行,我马上收拾行装,连夜回去。” 苏青刚出了门口,便见驿馆士兵进来,“王爷,有一名安姑娘求见。” 慕容桀与子安对望一眼,安姑娘?莫非是安公主? “快请她进来。”子安连忙道。 来人果然是安公主,她一身粗布衣裳,发丝绾了一个干净利落的丸子髻,只以一根碧玉簪子稳住。 与她一同来的,还有几人,都是她的暗卫。 几人都行色匆匆,看样子是连日赶路追上来的。 请了进来,安公主便着人在门外候着,神色凝重地道:“所幸你们还没到,出事了。” 众人心中一震,这才刚说完,安公主就到来说出事了。 子安先请她坐下来,递上一杯茶,“你嘴唇干得很,先喝口茶润润嗓子。” 安公主接过来,说了一声谢谢,一口气把茶水喝尽。 第六百三十四章 好歹毒的楚敬 安公主定了定神,道:“你们走后第三天,王皇后便薨了,是秦舟杀了她。” “什么?”众人大惊。 子安摇头,“我不信,秦舟再怎么也不可能会杀当今皇后。”这天下好不容易才安定下来,秦舟怎会在这个时候起乱子?杀皇后,这可是大罪,皇帝也维护不得的。 “人证物证俱在。”安公主凝重地道。 “人证是谁?物证又是什么?”子安问。 安公主瞧着众人惊诧的神色,苦笑道:“人证竟然是秦家的老太太,至于物证,则是秦舟的随身佩剑,且是当场拿住的。” 子安和慕容桀对视一眼,看来方才所猜的那些,是八九不离十。 安公主沉了一口气,才把原委说了出来。 “那天,王皇后一早便传了秦家老太太入宫,因赐了秦家老太太一品诰命的封号,所以老太太本是要入宫谢恩的,旨意并没指明要秦舟入宫,是秦家老太太要秦舟陪同。入宫之后,去了皇后的怡萱殿,听闻还叫了几位太妃过来,后来,秦舟和王皇后因为龙老将军的婚事吵了几句,最后,秦舟竟拿剑刺了王皇后,王皇后当场就死了。” 子安倒抽一口冷气,“你的意思是说,还有几位太妃亲眼看到秦舟杀人?” “太妃倒是没看到,是秦老太太见到,因吵起来的时候,秦家老太太请了皇后和秦舟进入内殿,说是要私下说两句,只是进去之后,秦舟还很生气,一直在怒骂,这些太妃也听见的,后来,便是听得王皇后一声惨叫,等人进去的时候,王皇后已经死了。” “太匪夷所思了。”子安道,“到底秦舟和王皇后吵什么?” “是秦舟的婚事,王皇后说龙老将军找到了她,要她主持公道为秦舟和龙太孙赐婚,秦舟反感,王皇后就说了一句,说郡王如此瞧不上龙老将军的孙子,莫非是起了攀凤的心?秦舟便大怒了,竟不顾身份,顶撞了王皇后,王皇后身份尊贵,哪里能忍?当下便呵斥了几句,秦舟本就是个烈性子,竟说王皇后企图挑拨她和皇上的关系,因这些话当着太妃的面说十分不雅,秦家老太太在场,便怒打了秦舟一个耳光,提了她进去内殿教训,后又请了王皇后进去让秦舟给她请罪,只是进去之后,王皇后竟还出言讽刺挑拨,于是秦舟就杀了王皇后……” 慕容桀听出了问题,“也就是说,看到秦舟杀人的,只有秦家老太太?” “是的,但是秦家老太太应该不至于撒谎吧?那可是她的宝贝孙女啊。”安公主道。 慕容桀淡淡地道:“谁知道呢?” 安公主一怔,看向慕容桀,见他神色有异,当下也深思起来。 子安问道:“公主,秦舟现在怎么样?” “秦老太太亲手绑了她,已经押入了天牢,且在朝堂上,秦老太太亲自跪罪,说管教不严,出了暴戾恶劣之孙,请皇上降罪秦家一门,还说,先把秦舟逐出军中,削去军籍。” 慕容桀冷冷地道:“若无军籍,便无法掌兵权,老太太玩的一手好把戏啊。” “你能见到秦舟吗?”子安问公主。 安公主摇头,“哪里能见?便连祁王都见不着,因弑杀皇后,案子早竟惊动了刑部,皇上就算想徇私,也不可能了,且还是皇上连夜命人来找本宫,着本宫去找王爷和王妃,说两位定能有办法救得了秦舟。” 新帝刚登基,他如今所拥有的一切都是秦舟给的,他便是连自己的人脉都没有,没有了秦舟,他的皇位就等同虚设。 他是没办法越过刑部,私自放了秦舟的。 子安忽然想起萧拓刚才说的话,会不会,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阴谋?火烧狼尾巴山,饿死安城灾民,这都是一个阴谋,目的是要秦舟谋反,再一招大摆尾,夺了秦舟的兵权,因为,没了秦舟,新帝算什么?还不是肉在案板上,任由宰割? 萧拓这个人一向大头虾,但是或许这会,窥探到了真相。 想到这里,子安连忙问道:“安公主,跟在皇上身边的那名宦官,你知道是谁吗?” “宦官?”安公主眯起眼睛想了一下,“你是说刘师吗?” “我不知道,但是那日国宴,皇上身边站着这么一个人,伶俐说他看着很像楚敬。”子安道。 “王爷,”安公主看向慕容桀,“祁王哥哥跟我说,皇上……先帝没死,是不是?” “镇国王爷说的,应该是真的。”慕容桀道。 安公主叹息一声,“其实,本宫当时就觉得一切都太过顺利了,所以,一直暗中留意着,只是觉得事情虽然怪异,却也查不出什么来,倒是秦老太太,一个本来不大理事的人,忽然活跃起来,当时本宫就觉得奇怪的。还有刘师本是伺候楚月多年的人,也是当年皇太后赏赐给楚月的,其实,皇太后在诸多皇子公主身边,也都安插了人手,本宫身边也有,只是本宫后来打发了出去,如果皇上没死,留在了宫中,那么……” 安公主自己说说都觉得可怕,竟说不下去了。 子安疑惑地问道:“楚敬若没死,他耍这么大一场戏,其目的只是为了瓦解秦舟的兵权?” 子安觉得不妥,一定还有什么是想漏了的。 慕容桀的脑子却倏然电光火石一般,厉声道:“不,不仅仅如此,康平帝和我们签下了和约,我们走了,同时,萧枭退兵了。” 子安猛地站起来,脸色煞白,“没错,萧枭退兵了,秦舟如今下狱,兵权便在秦老太太和龙老将军的手中,如果这个时候,急起直追,杀我们一个措手不及,我大周,必定溃不成军!” 苏青也白着一张脸道:“没错,如果我们没有识破其中阴谋,捧着这份和平国书,便以为边境和平,哪里还会留下哨岗刺探军情?到时候只怕兵临城下我们都不知道的。” 慕容桀一拍桌子,怒道:“好歹毒的计策。” 子安震怒之余,却不得不佩服楚敬,这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方式,甚至连自己的帝位都可以暂时丢弃,就是为了要侵吞大周,他的野心,胜过了一切,若得逞,大周绝对不会是他们的最终目标。 而他们如果拿着这份和平国书回去,全国松懈,到时候北漠大举入侵,他们便是大周的罪人,遗臭万年的罪人! 第六百三十五章 子安回京 子安和慕容桀心里头都暗叫了一句,好险! 没时间总结经验,必须要马上分派人手。 好,人就那么几个,幸好是近京中,苏青可以回去调动人手。暗卫一律调动过来,且刀老大一直心动想出任务,这会儿,便有他的份儿了。 夜王趁夜来了,听了北漠的乱局,他毫不客气地指责七哥七嫂,“你们太大意了,楚敬岂是这么容易对付的人?这些年,他躲在曹后和镇国王爷的后面,隐忍甚深,若手上没有几分权术和底气,怎能安坐龙椅这么久?他的底气,是秦家,不是秦舟,你们都被他愚弄了。” 慕容桀和子安双双惭愧地低头,日了狗的楚敬! 安公主闻言,冷冷地道:“是吗?说得倒是透彻,只是听闻当初你也上了他的当,差点卸下一双胳膊才走的,若不是本宫相救,你如今就是……嗯哼。”说完,淡淡地瞟了一眼他的双手。 夜王恬不知耻地道:“那是因为我知道公主会出手相救,我最后不也全身而退吗?说到底是我人脉足够,你们带这么小猫三几个便想撼动楚敬的江山?真是笑话!” “够了!”慕容桀恼羞成怒,说他一句可以勉强忍着,一而再再而三便不能忍,“这本来就是北漠的事情,谁知道那秦舟这么不中用。” 子安不禁为秦舟辩解,“这倒是和秦舟无关,她只是武将,脑子简单……单纯,被自己的太祖母利用了,也是情有可原的嘛,而且,谁知道那老太太一向正义,却如此腹黑歹毒呢?” 子安来古代之后,发现女人越老越不简单,从相府老夫人到贵太妃,还有太皇太后,如今再出一个秦老太太,真是……不如打麻将吧。 加上老太君的段数,还能从旁买个马什么的。 慕容桀听得她为秦舟辩解,黑着一张脸,眯起眸子透出寒光,“是吗?早知道就按照本王的方式,让龙老将军笼络主和派相逼,总好过这么贸贸然出手,反倒是中了楚敬的计。” 萧拓道:“我倒是觉得,那楚敬就是知道王爷要联合主和派的人相逼,才会让秦老太太出手逼镇国王爷逼宫的,或许,秦舟身边一直都有奸细,我们的决策和行动都被对方知道,如今想想,秦舟他们进入御兽园取粮食和拿药,怎么就那么容易呢?死伤也不过十几人。” “奸细之前不是找出来了吗?不过……”柳柳想了一下,看着子安,“我们为什么会认为,奸细就一个人呢?” 子安顿时感到挫败,之前成功的喜悦已经荡然无存了,只剩下被人愚弄的愤怒。 是的,为什么就认定奸细只有一个人呢? 夜王虽然很喜欢看到人家吃瘪的表情,但是,事关重大,如今大周已经全面退兵,要通知萧枭再整顿军士奔赴之前占据有利位置,怕是不可能了。 所以,最好的办法,便是相助秦舟,识破楚敬的阴谋,让他从此永远地在那个位置上退下去,死无葬身之地就最好了。 商议过后,慕容桀问夜王,“如今京中情况如何” 夜王笑了一下,“精彩!” “精彩?如何精彩?捡重点说!”慕容桀微愠。 “首先,”夜王一本正经地清清嗓子,“恭喜你多了一位嫂子,咱皇帝哥哥立了后。” “母后去了还没一年,他就立后?”慕容桀眸色里迸出一丝冷然。 “没错,这位皇后着实手段强悍,不过接过凤印半月,后宫便被她整顿严严整整。”夜王讽刺地道。 “新后是谁?”子安问道。 夜王道:“胡家的嫡长孙女,胡欢龄,胡欢喜的堂姐。” 众人啊了一声,子安觉得脑袋都大了,胡家也牵涉进来了? “胡老爷子为什么会同意这门亲事?而且,皇上立一个商贾之女为后,这实在是……”苏青皱眉。 皇后身份尊贵,必定要出身大家,最好是世爵或者是重臣之女或孙女,商人就算富甲天下,地位总归是低下的,怎能为后? 子安淡淡地道:“容得了胡老太爷不同意吗?那是圣旨啊,谁敢违抗?” 夜王点头道:“没错,立了后,还册封了一位贵妃,孙芳儿。” 这个,大家倒是可以预料到,只是,孙芳儿到底是南怀王的没过门媳妇,他强抢弟弟的媳妇,皇上如今是半点脸面都不要了。 “不仅如此,咱还多了一个母后,为了这事,把三哥折腾得几夜睡不好。”夜王苦笑。 “哪位母后啊?”慕容桀神色冰冷地问道。 “袭太妃,如今被封为盛德皇太后!” 大家都几乎忘记了这号人,袭太妃,是先帝还是太子的时候便立下的第一位太子妃,但是因为善妒,害死了当时的金良媛腹中孩儿,被先帝降为良媛,入宫之后,也只是封了个贵嫔,一直无所出,也不受宠,在宫中煎熬多年,先帝薨逝之后,她因娘家显赫也捡了个太妃。 没想到如今皇上竟封了她为盛德皇太后,与胡欢龄一起掌管后宫。 所以,夜王看着子安,“七嫂,梅妃娘娘如今受压得厉害,所以,北漠你便不能去了,疫症既然已经有了良方,你还是回去帮衬着点儿吧。” 子安一个头两个大,就不能消停点? “南怀王呢?”子安皱着眉头问道。 “他如今倒是安分,被禁足了,也闹不出什么来。”夜王说。 子安看向慕容桀,慕容桀有些不放心她在这个乱局回去,道:“便无人可降得住那袭太妃吗?” “那位的性子,七哥不知道么?” 夜王是最烦这些事情的,若不是因为胡家也牵涉进去了,他还真打算当个甩手掌柜。 “我母亲还在宫中?”子安问道。 夜王点头,“没错,你弟弟和母亲都还在宫中。” 那子安是得回去的,之前和胡欢喜聊天的时候,便听她说过这位胡欢龄的难缠。 她既然被封为皇后,皇帝对母亲又有那样的心思,保不定会被她怎么挤兑。 若是光挤兑还好点,最怕是那些内宅阴险的手段都往母亲身上招呼。 想到这里,她对慕容桀道:“我便先回去吧,你此去万事小心,这份和平盟约怕是先拿不回去的,哎。” 慕容桀也只得同意了,他也不顾这么多人在场便伸手抱了子安入怀,道:“你放心,本王很快就会回来。” 他又叮嘱了夜王,无论如何,以确保子安的安全为前提。 第六百三十六章 老太君吃亏了 如此,天色凉了之后,便兵分两路。 女眷们跟着夜王回京,慕容桀则带着苏青萧拓刀老大等人,转回北漠。 除了暗卫之外,夜王又拨了一些人手给慕容桀。 因是私自行动,慕容桀是不可能拨兵去的,府兵要留在府中保护子安,因此,也只能是借助了一下夜王的人和自己的暗卫。 子安回到京中,已经是中午时分。 马车是先到陈老太君家,柳柳说先去探望老太君,然后再回侯府。 子安见反正已经到了陈家的门口,且之前陈老太君也应自己的所求给北漠送去药材,怎也得去拜谢一番。 进了陈家,子安竟有种仿若隔世的感觉,在北漠疫区待久了,回到大周,随便一个地方都叫她觉得是家。 天气已经开始炎热,高大的槐树和梧桐树上蝉鸣阵阵,丫头们拿着粘杆在树前转着圈儿。 门房早就来通报,陈老太君刚着人切茶便见一道身影飞扑了过来,在她怀中使劲地蹭。 陈老太君一贯冷硬的面容不禁柔和了起来,“傻丫头,这一会,可吃足苦头了吧?” 柳柳想起在北漠遇到的一切,鼻子一酸,便了落了泪,“苦倒是不要紧,就是柔瑶出事了。” 陈太君自然知道此事,安慰道:“不用担心,县主是个有福之人,怕是被人救下来了,只是一时还没回去。” 安抚好了柳柳,老太太看着子安,轻轻地叹息一声,“王妃回来便好。” 子安听老太君的话,竟是说不出的无奈憋屈,想来,她这个一向油盐不进的老太太,怕也吃了点亏。 子安进陈府,一则是为了跟老太君道谢,二则,是想了解一下如今的情况,夜王说的到底是比较笼统一些,若要知道具体情况,还得问老太君这个百晓生。 老太君屏退左右,着人重门关闭,且留了粗实的侍卫在外看守。 子安见老太君这么大阵仗,不由得肃穆凝视,看来,大周的这一次地震不比北漠的轻。 老太君拿起了烟袋,吧嗒吧嗒地抽了一下。 往日老太君是个爽快人,像这般卖关子还是头一次,但是,见她神情凝重,倒不是卖关子,而是不知道从何说起。 烟雾在她面前萦绕,她的眸光像刀子一般透出锋利的寒芒,“王妃休要怪老身这么慎重,这府中,前些日子来了几个婆子,都是盛德皇太后恩赐过来的,说是陈家家业庞大,府中使唤的人太少,着了些人出来帮衬老身,不止老身府中有,便是连摄政王府,如今怕也多了一串黑心老白菜,这些人,面上倒是十分和善,骨子里却是黑透了。” 子安还没说话,柳柳便道:“这是为何啊?莫非不够使唤的人手我们不会买吗?这皇太后打的什么主意?” 子安代老太君回答,“怕是所有的军候世家都有吧?只怕不是皇太后的意思,而是皇上的意思,皇上防备了。” 老太君眼底透出一丝激赏来,“王妃所言没错,老身琢磨也是皇上的意思,这位袭太妃,本来就是先帝的罪妃,沉寂多年却总不会无故被抬起,她娘家又是显赫世家,皇上抬举她一则是要笼络她的娘家,二则,有些腌臜事还得有人办才行。” 她顿了一下,又抽了几口烟,继续说:“盛德皇太后前些日子办了个茶会,着了一群命妇入宫,先是好意安抚了一番,继而便严厉呵斥说如今京中侯爵大府道德败坏,不知孝义为何物,甚至,还拿了王妃的娘家说事,直指王妃为了攀附富贵,陷害祖母父亲,败坏相府声誉,还说若是先帝还在,断不会叫这样的女子成为王妃。” 柳柳大怒,“那夏老夫人和夏槐钧已经获罪,是大周的罪人,如何说得上子安谋害他们还败坏名声?” “呵呵,”老太君眼底透着冰寒,“相府的这个案子,并非皇上亲审。” “那又如何?证据确凿,那夏槐钧串通逆贼,导致僵尸病横行,害死了多少人?这莫非是子安砌词诬陷不成?她的手巴掌在大,也总不能遮得过刑部和大理寺吧?” “只是盛德皇太后这样说,皇上没有表态。”老太君看着子安,“所以,你明白是什么意思吗?” 子安自然明白,“我名声之前奇差,只是后来治愈了僵尸病,才得百姓拥戴,要削我名望,自然是砌我罪名,入宫的都是世家命妇,相信我的恶名,很快就会传遍整个京师,只是,任由百姓如何说我,皇上总是没错的,因为,他没有否定我在僵尸病瘟疫中做出的贡献,也从不承认盛德皇太后说的那些话。” 老太君淡淡地道:“没错,如今盛德皇太后说要重整风气,惠祖当年以仁孝治国,如今便要拨乱反正,这些个婆子,说白了就是来揪各个世家的小辫子,哪家高门大户里没有点见不得人的事情?一旦被抓住,又刚好是整治期间,怕便是要拿出来祭旗了,所以,王妃,你的摄政王府首当其冲,会成为盛德皇太后重点整治的对象。” 子安道:“我府中没有长辈,更是没有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亲戚长辈牵连,如何整治?” 孝义也得有长辈,才能挑的出她的错处。 老太君看着子安,“如今,所有王妃,缝一,四,七都要入宫跟皇太后及皇后请安。” 子安冷笑起来,“怕也是针对我的吧?其他王爷都有太妃在府中,唯独我没有。” “知道就好。”老太君说着,顿了一下,又恨恨地道:“莫说你们王妃,便是我们这些有诰命在身的,也得一月去三次,说是以世家命妇为首做天下妇人的表率,可恨老身这辈子都没学过宫规,那老婆子又是个要命摆款的东西,上次入宫请安,老身竟然被罚跪了。” 子安大惊,“什么?此事皇上不管吗?”她记得,皇上对老太君是十分敬重的。 “在她内殿里,严严实实都是她的人,莫非老身受了罚,还学那小儿哭哭啼啼地去找皇上告状不成?”老太君恨声道。 “她这是拿着鸡毛当令箭啊!”柳柳瞪圆了杏眼,怒道。 第六百三十七章 有外敌入侵 老太君继续恨声道:“那老婆子还呵斥了老身,拽了一大堆的文,说什么仁义兴则道德昌,道德昌则政化明,政化明而万姓宁,老身浑是不懂,平白叫人取笑了一顿。” 子安觉得事情很严重,老太君是什么身份的人?即便真的不懂宫规失态,也顶多是申饬两句,怎地就罚跪?她可是大周朝的武将功臣,得万民爱戴,这般辱没她的面子,看来不仅仅是奉行什么道德礼仪了。 子安轻声问道:“您老人家昔日莫非与这个皇太后结怨?” 老太君怒道:“哪里有与她这种妇道人家结怨……”她说着忽然皱眉想了一下,“你这么一说,倒是叫老身想起一件事情来,只是,那件事情也不过就是闲话两三句,莫非她竟记恨在心?” “什么事情?”子安连忙问道。 老太君道:“是久远时候的事情了,那时候皇上还没登基,那天老身入宫见太皇太后,她便跪在太皇太后的跟前,老身本想出去,但是太皇太后也不避嫌,让老身在旁听着,原来竟是这位太子妃嫉妒那良媛怀了太子的骨肉,在食物里下毒使得良媛落胎,老身一时忍不住,便说了一声,这东宫怎也学了那些内宅妇人的阴毒,平白害了一条性命,当时老身便觉得她看过来的眼光说不出的怨怼歹毒,老身马上也知道逾矩了,便安坐不再言语,后来太皇太后要褫夺她太子妃之位,逐出去,还是先帝求情,说看在她父亲的份上,饶过她这一次,因此后来只降为良媛。” 老太君皱着眉头,又仔细想了想,道:“她被降为良媛之后,有一次老身入宫与她在御花园遇上,当时她笑着跟老身说,多谢老身在太皇太后面前为她说情,这份恩情,她永生不忘,必会回报给老身,老身当时还懵了,想着哪里为她求过情?她做的那些腌臜事,老身是最憎恨不过的。” 子安长叹,老太君是在再磊落不过的人了,怎地想到这些深宫妇人的弯弯心思? 那袭太妃怕是早就恨了她,只是一直郁郁不得志,加上老太君势力无法撼动,她动不得。 如今落了个实权,还被封为皇太后,便是实打实地压着老太君,还不使劲摇着这根鸡毛当做令箭,杀杀老太君的威风出一口憋在心里头多年的过期怨气。 只是,这番整治道德孝义之风,皇帝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只是为了揪住大家的小辫子? 但是,皇上怎会不知道,这些小辫子各家都总有一些,真放到台面上,又能如何呢?总不能说因为这些内宅的事情处个大罪吧? 不过,当老太君说了以下这一句话之后,子安便明白了。 老太君说:“皇上也十分赞成皇太后要整治高门大户的风气,甚至,还说若有检举,检举查实重重有赏。” 明白了皇帝的意思,子安反而松了一口气。 既然有检举,那么,各家就必定有许多眼睛盯着。 那些个世爵大家也好,重臣大员也好,谁没几个政敌或者是世仇?既然皇上发话,那要出气要报仇,最好的办法莫过于死死地盯住对方的各房各门,大家长不会犯错,可那些子弟就不好说了。 皇帝用这个方式,来监控世家和百官。 只是,叫老太君受委屈,怕也不是他的初衷。 柳柳也是愁了眉,“规矩我也没怎么学过,我要进宫吗?” “你倒是不用的,你如今还没封号和诰命在身。”老太君和缓地道。 柳柳刷地看向子安,“子安,我似乎见你也不懂得那些宫规,你昔日在相府,可有专人教你礼仪?” 子安叹息,“我不受宠,哪里有这个殊荣得专人教导?” “那你怎么办啊?你一四七要入宫请安,得学啊。”柳柳道。 子安挥挥手,“我回去再慢慢思量。” 老太君狠狠地道:“那些个婆娘,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有本事跟老身出去打一架。” 子安笑了,“是啊,若什么恩怨都能打一架就算数,那该多好啊。” 后宫争斗,内宅争宠,都是杀人无形的战场,死一大堆脑细胞之余,有时候还得赔上性命,还不如一开始就打一场,是生是死,凭自己的本事。 说了这些事情,子安又问道:“皇上的身体如今怎么样?” “瞧着倒是精神了许多,脸上也有血色了,只是孙芳儿却越发的形销骨立,那日老身入宫请安,她也在,坐在角落里一声不吭,一眼看过去,像鬼一样苍白,吓人得很。” 子安这段时间因疫症的事情,查阅了许多书,其中温意的手札里有说到蛊毒治病。 只是,蛊毒可治病,但是方法极其阴毒。 由控制蛊虫之人以自己的血养着蛊虫,再放入病人的身体里蚕食病源。 这种方法,看似是只是对养蛊之人有损,但是其实长久用下去,对病人也是有损的。 开始,蛊虫会分泌一种有益的营养素,通过血液进入病人身体,病人会觉得元气大增,但是久而久之,蛊虫的营养就会消亡,反而会吸取病人身上的血来维持自己的生命,因为,养蛊之人的血在一定时候,已经无法供给蛊虫足够的营养。 温意的手札中记载不多,但是想来孙芳儿便是用这种方法给皇上治病。 皇上如今看似是好了,但是,只是还没到蛊虫反噬的时候。 如今想起之前孙芳儿说皇上的病情,脸上总是带着不屑之色,她应该是明白的。 只是,不知道皇上是否明白呢? 了解到京中的基本情况之后,子安便起身告辞了。 京中繁华依旧,商铺林立的街道,透着盛世气息。 只是,子安却觉得这繁荣的背后,总是透着阵阵腐朽,连日头都照射不散的腐朽。 回到府中,府门大开,门房见子安回来,一溜烟地招呼府中的人出来帮忙搬东西。 北漠皇帝送了许多东西,都跟随马车回来了,好一阵的忙乱。 府中看似一切依旧,但是,当子安看到正厅门口站着的那几个婆子和丫头时,便知道这个摄政王府,已经有外敌入侵了。 一名身穿石青色暗云纹绣团菊衣裳的老婆子率人走下来,齐刷刷地对着子安福身,“奴婢等恭迎王妃!” 第六百三十八章 下马威 子安瞧了瞧,除了方才出去搬东西的杂役和下人之外,这些全部都不认识的。 子安没发话,只是微微点点了头,然后踏步进去,小荪紧随其后。 杨嬷嬷是宫中出来的人,熟门熟路,这些人她也认得一些,便淡淡地道:“王妃刚回来,有些疲乏,你们容后再去请安。” 方才发话的那名婆子微微笑了笑,“杨嬷嬷,许久没见,没想到昔日皇后娘娘身边的人,竟来王府伺候,常言道,人往高处,想不到嬷嬷却越混越回去了啊。” 杨嬷嬷沉暗的面容笼上了一层讽刺之色,“梁嬷嬷倒是出息了,不也来了王府吗?” 这人是梁嬷嬷,原先跟在袭太妃的延袭宫伺候,昔年入宫的时候曾在太皇太后身边伺候过两年,后来不知道怎么被打发出去,管了一段时间的胭脂水粉,最后数度辗转,伺候过很多位主子,后被内府安排到袭太妃的屋中伺候。 袭太妃失宠,等同清水衙门,昔日见了人,她都得低头三分,如今袭太妃被扶到了皇太后的位子上,延袭宫里的人都出息了,再不用低头三分,反而还能昂高头颅行走。 梁嬷嬷依旧维持着淡笑,身后的一众婆子丫鬟,也用嚣张的眼神瞪着杨嬷嬷。 杨嬷嬷一概不管,径直进去。 子安先回了房中,原先院子里伺候的人都被打发了出去,有几个新面孔的丫鬟和小厮在院子里忙活,见子安等人回来,一应上前问安。 子安也不管,只吩咐去打水和做饭。 杨嬷嬷和小荪把行装放好,小荪气愤地道:“屋子里伺候的人都换走了,爷是不喜欢陌生人伺候的,他回来怕是要大发雷霆了。” 杨嬷嬷瞪了小荪一眼,“如今不比往日,一言一行也有人监督着,以后说话注意点。” 小荪一向惧怕嬷嬷威严,听她呵斥,也知道如今形势不比往日,“知道了。” 嬷嬷把门关上,压低声音道:“王妃,您有什么打算?” 子安笑了笑,眸色微闪,“没什么打算,还是那一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穿越女,打怪升级是常事,经历了北漠这一次,她觉得再难也能撑下去。 嬷嬷见她心中有数,便也放心了。 “对了,回头叫桂圆来一下。”子安吩咐道。 小荪立刻便说:“奴婢去找他。” 说完,也不等子安说话,蹦蹦跳跳地就去了。 嬷嬷忍不住眉梢的笑意,“这丫头,倒是对桂圆上心了。” 子安怔了一下,“真的?” “可不是吗?王妃您这个主子啊,还真是后知后觉。” 小荪的婚事,子安不是没想过,她是自己身边的丫头,总想着为她找个好人家。 若她自己有喜欢的人,那是最好不过了。 侍女打水过来,嬷嬷伺候子安梳洗完毕,便见小荪一脸怒气地回来,“找一圈没找到桂圆,问了那个梁嬷嬷,才知道原来桂圆被打发了出去。” “打发出去?”杨嬷嬷微愠,“桂圆是王妃带过来的人,她凭什么打发出去?” “说是庄子上需要人用,便打发了他去帮忙。” “庄子上不是有庄头吗?” “谁知道?反正就是要把原先的人打发走吧。”小荪憋住一口气,也不敢说什么,怕外面有人听到。 “桂圆打发了出去,那账房先生呢?”子安问。 “也不是原来的人了,说是宫里来的命令,要撤换王府的账房。” 子安冷笑起来,“什么时候宫里的人也能干预王府的事情了?看不顺眼就撤换,是不是想连我也撤换了啊” “王妃,您说怎么办?桂圆去了庄子,也不知道是做个什么差事。”小荪忧愁地说。 “小荪,礼亲王离我们家近,你去一趟,便说我给他带了东西,让他过来取。”子安梳整完毕,回头吩咐。 “好,奴婢这就去。” 小荪出去之后,子安对嬷嬷道:“昔日府中的那些人,撤换了一部分是好的,以前王爷不管事,府中是贵太妃和孙侧妃主事,那些人对我未必就是忠心,你去找一个人伢子,让他带些人来,你妥善选一批,最好是要找教过的,入府后便出不了差错,你仔细挑挑,但凡有小聪明的一律不要。” “那皇太后送来的那些人呢?”杨嬷嬷问道。 子安冷冷地道:“随便派个闲职,不许入屋伺候。” “这……会不会得罪了皇太后啊?”杨嬷嬷谨慎地道。 子安没回答,只是道:“你看着时间,若礼亲王差不多来到,你便去把梁嬷嬷和那些婆子叫过来。” 子安掀开鎏金铜兽香炉,挑了一小勺子香料进去,杨嬷嬷见状,一怔,“王妃,那可是……” 子安微微笑了,“嘘!” 她从柜子里取出一个玳瑁小盒子,用指甲挑了点儿,在自己的鼻子下方闻了一下,然后又给嬷嬷闻了一下,道:“不必担心,既然皇太后要给我一个下马威,咱就顺应她的意思便是。” “奴婢明白了。”杨嬷嬷眼底露出精光,笑了起来。 礼亲王府离摄政王妃就是一顿饭的功夫,礼亲王和王妃听得子安回来,还带了东西回来,就急忙地赶过来了。 王妃阿蛮在马车上对礼亲王道:“子安挑的东西,想必是最有趣的。” “本王找她有事。”礼亲王一本正经地说。 阿蛮笑了一下,“是有事,怎好说去拿人家的东西呢?” 礼亲王不高兴地道:“妇道人家,你懂什么?” 阿蛮哼了一声,“有气冲我发算什么英雄?有本事进宫里闹一场。” “闹什么?既然皇上封了她为皇太后,礼法在那呢,总不能心存不敬。” “是,是!”阿蛮翻翻白眼。 杨嬷嬷按照子安的吩咐,估摸差不多时候了,便亲自去叫了那梁嬷嬷和一众婆子过来。 这些都是宫中的老嬷嬷,但凡得脸的那些,如今都在各宫主子跟前伺候,是不可能指派出来的。 她们也曾经风光过,只是一朝天子一朝臣,那些有子息的太妃都跟随了儿子另居府邸,也只挑了身边得力的人出去,她们是被丢弃在宫中,当个闲职,加上年纪也上去了,要再重用是很难的,如今得皇太后起用,心里便打定主意要报效皇太后,对子安是压根不放在眼里的。 第六百三十九章 先弄一个小目标 进了屋中,便见子安穿着一身素色锦缎衣裳坐在椅子上,头上绾着堕马髻,头饰简单,只以一根银点翠百宝簪妆点。 脸上脂粉淡抹,眉色微浓,鼻头小巧挺秀,唇不染而朱。 她旁边的乌木雕花茶几上摆放着一只粉胎姹紫斗彩葡萄纹茶杯,斗柜旁边摆放着一只三角兽香炉,烟雾袅袅,屋中香气萦绕,沁人心脾。 一众人进得屋中,规规矩矩地行礼,除了神情骄矜之外,是寻不出半点的错处来。 她们是来执礼仪的,自然礼数上是要周到的。 “叫什么名字?都报上来。”子安脸上带着微笑,十分的和蔼可亲。 梁嬷嬷见她这般,便道她知道厉害,毫不客气地道:“奴婢等是皇太后身边的人,奴婢姓梁。” “原来是梁嬷嬷。”子安含笑,执了准备好的红包,“这是给嬷嬷的见面礼。” 梁嬷嬷也不客气,上前拿了过来,掂量掂量大概约有二两银子,心底当下讽刺,二两银子便想要收买了她们么?好歹也是出身相门的大小姐,竟是这般不懂得礼数。 只是,她也不说话,拿了红包便退到一边去。 “奴婢姓陈,昔日在宫中尚寝局当差。” “奴婢姓孙,昔日在宫中尚工局当差。” “奴婢姓黄,昔日在宫中盛德皇太后身边当差。” 四位嬷嬷都拿了红包,接下来便是底下的宫女。 “奴婢叫明春。” “奴婢叫明夏。” “奴婢叫明秋” “奴婢叫明冬。” 这几个宫女倒是长得好看,模样明媚,礼数也十分周到。 子安问话的时候,她们微微福身,领取红包的时候又特来谢恩。 报了名字也领了新主子的红包,子安便慢慢地发话了,她首当其冲便是看着那梁嬷嬷,“这王妃自贵太妃走后,便一直无人打理,如今皇太后恩德,着你们几个出来为本妃执掌是事务,本妃心里也很高兴,但是,所谓无规矩不成方圆,你们来王府当差,有些规矩,便得先与你们说明白。” 说完,招招手,示意杨嬷嬷说话。 杨嬷嬷走出来,对那梁嬷嬷道:“府中人手本来是不够的,如今你们又散去了一些,所以,得王妃的吩咐,我已经人伢子去挑一些过来……” 杨嬷嬷还没说完,那梁嬷嬷便道:“王妃,奴婢看着倒不必这么麻烦,您若是不够人用,尽管去请皇太后拨人来就是,宫中闲散的人手多,实在没必要去找人伢子,再说,王府是贵重之地,那些人伢子找的又来历不明,用起来也不放心。” 杨嬷嬷冷笑一声,“王爷另居府邸,已经脱离了宫中,若便是连人手的事情都要麻烦皇太后,岂非荒唐?若各家各户都是这样,皇太后便是有十张嘴都吩咐不过来的。这是王妃的意思,你先听完再辩驳。” 梁嬷嬷恭顺低头,语言却是十分犀利,“杨嬷嬷不亏是昔日伺候过皇后的人,威风大得很。” “在主子跟前,哪里有什么威风不威风?梁嬷嬷,既然皇太后发派了你在王府供王妃差使,那么你的主子就只有王爷和王妃,希望你记住这点,主子吩咐的话还没完你就急着插嘴,知道的说王妃仁慈,不知道的还道是宫里出来的人竟也这么不懂礼数。” 梁嬷嬷不服气地道:“不知道杨嬷嬷在宫中是几品啊?说话口气这么大,主子不也还没发话吗?你就的吧的吧地先说一大通了,若叫皇太后知道你的气焰,哼……” 她出宫的时候,皇太后便恩赐了二品掌事嬷嬷,想来,这个杨嬷嬷也不会越得过二品去。 杨嬷嬷冷冷地道:“这里是王府,不是宫中,别动辄把皇太后挂在嘴边,皇太后恩典你们来,是为了伺候王妃的,没的王妃没伺候好,净嚼舌头根子。” “你说谁呢?谁嚼舌头根子?”梁嬷嬷怒气袭上,一张老脸顿时涨红,“你是说我还是说皇太后啊?你这不是把皇太后也扯进来了吗?你好大的胆子。” “我说皇太后了吗?我说的嚼舌头根子,是说你在府中乱说,而不是说你回宫乱说,你这么恼羞成怒,心虚了吧?”杨嬷嬷哼道。 “王妃!”梁嬷嬷顿时便跪了下来,竟有几分撒泼的意味,“老奴等人是奉旨来王府伺候的,没曾想还没伺候上主子便遭人这么编派,您得跟老奴做主啊。” 子安不做声,只是唇瓣微微勾起,她起身走到香炉前,又放一勺子香料,合上盖子后,又坐了回去,眼眉挑起,睫毛便忽闪忽闪的,竟有几分活泼之意,“杨嬷嬷说话惯常是这么冲,梁嬷嬷担待一下就是。” 梁嬷嬷跪前一步,只觉得那香气兜头兜脑地袭来,她深呼吸一口,越发觉得心头血气翻滚凌乱,恨不得把心里的话都发泄了才舒坦。 她努力控制自己的怒火,却还是禁不住厉声说:“王妃,奴婢等人是奉旨来的,若是受了委屈,知道的会说王妃身边的人不懂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王妃授意,若叫皇太后误会了便不好。” 她的口气很冲,叫身后的那几名婆子和宫女也都怔住了,想着这梁嬷嬷怎这般沉不住气? 杨嬷嬷大步向前一迈,怒道:“你竟敢在王府面前大呼小叫的?是没把王妃放在眼里吗?自打你们进得屋来,通共王妃才说了那么一两句话,你便不依不挠地发难,到底是谁没了礼数?你好歹也是宫里的老人了,也不知道自矜身份,难怪在宫中越混越回去,如今得皇太后恩典抬起,便来王府里作妖。” 梁嬷嬷大怒,一跳起来就扑了过去,“你这个老虔婆,瞧我不撕烂你的嘴巴!” 她抓住杨嬷嬷的衣衫,抬起手就要扇她耳光,杨嬷嬷弯腰一躲,脚下一歪,整个就摔倒在地上了。 所有人都怔住了,便连梁嬷嬷都怔住了,她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又看看倒在地上的杨嬷嬷。 但是也只是略怔一下,便觉得心头怒气还在攀升,竟对子安说:“王妃,您也看见了,是她先撩奴婢的。” 子安端起茶几上的那只粉胎姹紫斗彩葡萄纹茶杯,扫动盖子,轻轻地吹了一口气,也不说话。 梁嬷嬷见她这样,心里头反而一怵,却想着恶人先告状,色厉内荏地叫了一声,“王妃!” “哪里来的奴才,这般没规矩?”便听得一声阴沉威严的声音在门口出炸开。 第六百四十章 拖下去 说话间,便见一个神色威严的锦衣男子和一名着华贵衣裳的贵妇领着一众家仆进来,威风凛凛,气势逼人,若头上不是带了一顶帽子,还更威风。 这不是礼亲王夫妇又是何人? 子安起身,“三哥,三嫂,你们来了!” 她微微福身,掩住眼角的一抹锋芒,抬头的时候,已经是明媚含笑,记忆中,礼亲王的出场方式,多半是这样,先闻其声,再见其人。 众婆子自然是认得礼亲王夫妇的。 礼亲王不悦地踏步进来,厉声道:“本王刚到回廊,便听到你们在这里嚷嚷了,谁家的奴才,这么不懂规矩?” 子安连忙道:“叫三哥见笑了。” 礼亲王看了子安一眼,“以往便说过这府中下人松散,管治不力,迟早得出乱子。” “三哥何时说过?”子安一怔。 “贵太妃还没死的时候,本王便再三说过。” 子安看向礼亲王妃,王妃点点头,“着实是说过的。” 子安一点都不诧异,这位礼亲王的个性,怕是连太皇太后都敢顶撞的,只要他看不过眼。 子安苦笑一声,请他们两人入座,她则走到香炉前,用勺子把香炉里的香料都压下去,见香料全部熄灭,方才坐下来。 礼亲王坐下来,便见梁嬷嬷站在人杨嬷嬷的面前,身子微微发抖,杨嬷嬷则倒地,艰难爬不起来。 “方才说话像母鸡的人,是你?”礼亲王睨了她一眼,问道。 梁嬷嬷脑子逐渐地清醒了过来,想起方才的举动,她吓得噗通一声跪下来,“奴婢失礼了,请王爷恕罪。” 礼亲王却先不看她,看着杨嬷嬷,“杨嬷嬷,你这是怎么回事?” 杨嬷嬷哎了一声,“王爷见笑了,奴婢这腰闪了一下,站不起来。” “你们是死人吗?还不赶紧扶她起来?”礼亲王暴喝一声。 春夏秋冬连忙便上前搀扶着杨嬷嬷起身,杨嬷嬷“哎呀”地痛叫两声,眉头皱起。 梁嬷嬷瞪了她一眼,腹诽道:不就是撞了你一下,装成这个样子,谁信? 礼亲王看着梁嬷嬷,英俊的面容笼着不悦之色,“你是这府中的奴才?” 梁嬷嬷挺直了一下腰杆,道:“回王爷的话,奴婢是皇太后派出宫来伺候王妃的。” 礼亲王怒道:“伺候?有你这般伺候的吗?若本王不是亲眼所见,竟不知道皇太后送过来的人这般嚣张跋扈,本王怕是要入宫请教一下皇太后,这伺候主子的规矩,是不是她教的?” 梁嬷嬷听着他怒斥,也不敢做声,只是低着头跪在哪里。 礼亲王侧头看了子安一眼,恨铁不成钢地道:“你好歹也是个王妃,便任由她这般放肆?她现在敢动手打你身边的人,来日便敢打你。” 子安一筹莫展,“三哥,她到底是皇太后身边的人,弟妹我……。” “那又如何?即便是皇上身边的人,不懂规矩,也得教的。” 子安顿时虚心请教,“那像她这般当着主子的面动手的奴才,该如何处罚?这若处罚不得当,回头她入宫禀报了皇太后,皇太后怕是会怪我的。” 子安说得极是委屈,一点都没了往日的神定气闲。 阿蛮心底暗笑,你这丫头,装得倒是很像。 礼亲王盯着梁嬷嬷,眸光异常锐利。 梁嬷嬷浑身打了个颤,哆嗦道:“王爷,奴婢是太后身边的人,方才是她不懂得规矩,奴婢教训她而已。” “主子吩咐你教训了吗?”礼亲王严肃地问。 “这……”梁嬷嬷看了子安一眼,迟疑地道:“王妃心底善良,又见她是昔日皇后身边的人……” “问你什么你回答什么便是,主子吩咐你教训了吗?”礼亲王抬高声音,已有薄怒喷发。 “这……倒是没。”梁嬷嬷嗫嚅道。 “主子没说教训,你凭什么教训?你是个做奴才的,只能听主子的命令办事,主子还没发话,你便动了手,你是不是想越过王妃去?” 梁嬷嬷不服气地道:“奴婢并没这样说。” “还敢顶嘴?”礼亲王着实恼怒极了,在礼亲王府,便容不得这样没规没矩的,当下便对子安道:“嘴上不饶人,顶撞主子,首先掌嘴三十再计较她动手一罪。” 子安听了礼亲王的话,连忙虚心地道:“感谢三哥指点,弟妹管理府中的事情不久,实在不知道如何拿捏分寸。” 说完,她伸手一指,指向黄嬷嬷,“你,上去掌嘴!” 黄嬷嬷怔了一下,却不敢上前动手。 梁嬷嬷见状,道:“王妃,奴婢可是皇太后派来……” 子安不等她说完,便站起来厉声道:“看来是指派不动你们了,明日便回奏了皇太后,把你们都送回去,本妃亲自行刑。” 黄嬷嬷一怔,若送了回去,皇太后定说她们办事不力,莫说晋升,怕还会落一番责打。 想到这里,黄嬷嬷连忙道:“怎劳王妃出手?奴婢来就是。” 说罢,她走过去,抡起手掌正要打的时候,礼亲王阴恻恻地道:“若没力气本王便着侍卫进来动手。” 侍卫动手,三十巴掌下去,怕是一个月都说不了话。 黄嬷嬷本还想着轻手些,听了礼亲王的话,当下不敢留力,扇着巴掌“噼噼啪啪”地就下去。 这些婆子往日在宫里教训小宫女是上道的人,这三十巴掌下去,掌掌生风,直打得梁嬷嬷晕头转向,耳朵嗡响,杀猪般大叫。 三十巴掌打完,她已经瘫软在地,动也动不得了,脑袋一阵阵发胀发痛。 “拖下去!”子安厉声道。 此举已经震骇了春夏秋冬和几位婆子,听得子安吩咐,急忙上前拖走梁嬷嬷。 梁嬷嬷站不直,嘴巴犹恨恨地道:“谢王妃赏赐,奴婢一定会禀告皇太后的。” 春夏秋冬哪里敢让她再说,只死命拖她走,她是没听见礼亲王方才说什么吗?这三十巴掌只是打她顶嘴的,还没论打人那一笔呢。 只是子安吩咐了拖下去,礼亲王却不容,面无表情地道:“来啊,把这个不懂规矩的老东西拉下去,打二十大板。” 梁嬷嬷身子一软,又跌在了地上。 礼亲王的吩咐,从来是说一不二的,他的侍卫当下便进来拖了人出去,雷厉风行地二十个板子下去,便又听得外面杀猪叫般的哭声传来,片刻,侍卫进来复命:“王爷,人昏过去了。” “二十大板打完了吗?” “打完了。” 礼亲王这才满意地点头,“嗯,拖下去吧。” 第六百四十一章 失窃案 人拖了下去,礼亲王却没打算放过子安,“皇太后这一次往各府都送了人来,本王府中便不曾出这样的事情,主要是规矩得严格,你若没规矩,便谁都不服你,知道了吗?” 子安捣蒜般点头,“知道,弟妹知道了。”横竖入宫请安的时候,有你做了见证,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礼亲王讲究礼数规矩,是出了名的,只怕是宫中的教引姑姑都没他讲究,即便到了皇太后面前论起来,她也吃不了亏。 “嬷嬷,没事吧?”子安问杨嬷嬷。 因着礼亲王还在,这位爷可不太接受人家糊弄的,因此她面容上还闪着痛楚,“奴婢回去抹点药酒就没事了,谢王妃。” “嗯,赶紧去吧。”子安道。 “奴婢告退!”杨嬷嬷福身下去。 杨嬷嬷走后,阿蛮才恨声道:“这些个狗仗人势的奴才,本妃恨不得一个个打杀了。” 礼亲王奇怪地看着她,“若讲规矩,你打杀人家做甚?” “咱府中来的那位,哪里有什么规矩?不过也是在你面前讲规矩罢了。”阿蛮没好气地道。 子安听出不对劲来,“你们府中,就来了一位?” 她这里可是八个啊。 “就一个。” 子安阴阳怪气地道:“皇太后可真是关照我啊。” “方才那几个都是?”阿蛮怔了一下,“难怪觉得面生得很。” “可不是?”子安看向阿蛮,“你们也是要缝一四七入宫请安吗?” “嗯,是的。”阿蛮是公主出身,但是对这些礼俗也是很轻蔑的,尤其每一次入宫,那新晋皇太后的脸不要太难看了。 礼亲王摆摆手,“入宫请安这是礼数,也是孝道,做儿媳妇,本该如此。” “你没吃过亏,所以你说话不腰疼,那日连梅妃娘娘都被斥责了。”阿蛮说。 “梅妃被斥责?怎么回事?”子安追问,她记得梅妃一向是懂得进退的,按理说不会得罪她。 “具体什么事,我也不知道,就是听梅妃身边的宫女说的,被斥责之后还罚跪了两个时辰。” 子安冷冷地道:“她到底是要做什么?” 阿蛮扬了一下手,显得有些晦气,“谁知道?母后走了才多久?竟破格把太妃抬为皇太后已经够可笑了,竟还娶了一个商贾之女为后,甚至还夺了弟弟的媳妇,那孙芳儿也被封了贵妃,你知道吗?” “我知道,但是这些事情,三哥你……?”子安是想问他,您看得顺眼吗? 礼亲王显得很生气,“本王办差去了,回京之后,这一切都成了定局,本王进宫去找皇上理论,皇上说都拜了宗庙,玉牒也入了,凤印也发了下去,更改不得,要更改,便是要废后废太后,皇上让本王拿出废后和废太后的理由来,本王细想,实在暂时也没犯错,不能废。” 这一板一眼的办事方式,真是……被皇上拿捏住了。 “明日就是二十四了,缝一四七入宫请安,明日你就得去了,辰时一刻便要到延袭宫候着。”阿蛮提醒道。 “我知道了。”子安端起茶,不慌不忙。 “你府里来了八个人,可见她对你是特别的……优待,明日你要仔细点,莫叫她挑出什么错处来。” 子安道:“她横竖都要挑我的错处,便是没有,也得挑出几条来,放心,我会见机行事的。” “还有方才那奴才,你打了她,怕是要入宫告状的,幸好,我们过来亲眼见她这般放肆,回头在皇太后面前,还能为你说上两句,否则的话,皇太后一味偏信,便有你苦头吃。” 子安听得阿蛮也这般忌惮她,看来这位皇太后还真有几道板斧。 子安把祁王送的一些礼物转送给礼亲王夫妇,礼亲王咳嗽一声,压低声音对子安道:“之前,听说你有除虱子的药,给本王开一副。” 子安扑哧一声笑了,瞧着他的帽子,想来是因为剃头之后,头发还没长好,被人笑话过了,“莫不是大金又有虱子了?” “可不就是吗?”礼亲王甚为恼怒。 “行,我回头开好之后命人抓好药送到你府中。” “行,你把药方子也给本王,这一次除了,回头若还有本王便叫人去抓药。” 子安点头,看向阿蛮,阿蛮使劲地翻白眼,“你甭看我,他心里,大金永远比我重要。” “瞧你,”礼亲王正经地说,“你还能跟畜生计较?” 阿蛮冷笑,“计较?我畜生不如啊,我计较什么?” 子安笑着送走了这一对活宝,让人把大门关上,转身,冷笑几声,吩咐下去,“来啊,把宫里来的人,都叫到正厅里去。” 方才只是开场白,接下来的才是戏肉。 梁嬷嬷被打了板子,走不动道,子安叫人扶着她出来。 一行八人,悉数跪在了子安的面前。 子安也不发话,只是端着一杯茶,静静地喝着。 梁嬷嬷有伤,跪不住,便忍不住发恨,“王妃您叫奴婢们过来,有什么吩咐吗?” 子安轻轻地吹着热茶,慢慢地饮了一口,才温和地笑了笑,“不要怕,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就是本妃方才清点了一下首饰盒里的首饰,发现少了几件,便叫你们来问问,本妃不在的时候,是谁伺候屋里的清洁?” 梁嬷嬷冷笑几声,“王妃,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您是故意找奴婢们的茬,是吗?” 子安一点都不生气,软声道:“嬷嬷,本妃也没说是你们拿去,只是,若真拿了,便交出来,本妃便当什么都没发生过,皇太后那边,一个字本妃都不会透露的。” 黄嬷嬷见礼亲王不在,又见她方才事事都要找礼亲王做主,便耐不住气道:“不知道王妃丢失的是什么东西?王妃屋中的东西,奴婢们都没碰过,王妃怎肯定是奴婢们拿了呢?也不见问其他人?府中可还有好几个原先的人呢。” 子安噢了一声,“黄嬷嬷倒是提醒了本妃,来啊,把府中所有的人都叫过来,本妃要仔细问。” 片刻,府中的人都齐了。 家臣王俊听得府中失窃,便道:“回王妃的话,自打皇太后赐了她们过来之后,王妃屋中一应都是她们打点的,奴才等人无权进入。” “打扫清洁呢?”子安问。 王俊说:“打扫是明夏和明秋两人打扫。” 明夏和明秋两人连忙喊冤,“王妃明鉴,奴婢从没拿过任何东西,王妃的首饰盒子是上了铜锁的,奴婢们怎敢撬开?” 第六百四十二章 先下手为强 说话间,伶俐也进来了,进了正厅,对子安微微点头。 杨嬷嬷上前道:“王妃,既然都不承认,不如,逐家搜查,到时候,凭赃物说话。” 子安道:“倒是个好主意,空口无凭,也怕冤枉了诸位,毕竟,你们都是奉旨出来王府,本妃总不能冤枉了你们。” 梁嬷嬷顿时警觉了,她半个身子都靠在黄嬷嬷身上,却仍挑了一下眉,“奴婢认为不必要,不如王妃先说说您丢失的是什么?奴婢们四处去找找,兴许能找回来。” 杨嬷嬷走出来,报说:“王妃丢失了一串红珊瑚手钏,一条沉香木佛珠,翡翠镶嵌宝石步摇两根,八宝流云簪一根,翡翠手镯两个。” 梁嬷嬷道:“既然如此,奴婢等四下找找便是。” 她心里有预感,这些东西一定在她们的房中,王妃是想栽赃嫁祸。 子安也不反对,道:“伶俐,跟着她们四处找,找不到的话,便逐个房间搜。” “是!”伶俐应道。 梁嬷嬷见只吩咐了一个侍女跟她们去找,也就放心,想着她们这么多人,便弄不掉一个侍女么? 子安看着她们出去,嘴角挽着淡笑,又重新端起茶,问道:“饭菜好了么?” “王妃,早就做好了,只等您有空吃呢。”王俊笑着说。 “饿了,快上。”子安眉开眼笑。 吃饱了,才有力气跟皇太后斗啊。 皇太后叫了这八个人来,便是要给她一个下马威,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好震慑她。 她便不妨敲山震虎,悠悠地送回去。 北漠地处偏寒,饭菜多放辣子,子安虽说喜欢吃辣,也不甚挑食,但是顿顿辣着实让胃部吃不消。 如今吃回家里的饭菜,觉得无比的满足。 人所求,真的不多啊。 正吃着,伶俐便拿了人回来,只是这一次,几个婆子的脸上都有手指印痕。 伶俐用力一推,便骨牌效应般全部倒下,伶俐怒喝,“跪好!” 梁嬷嬷跪下来,却扬起一张精彩的脸愠道:“王妃何必这样耍奴婢?若要处置,您是王妃,尽管处置便是,便是叫奴婢们去死,奴婢们也不敢不去啊,弄这些把戏,不免叫人笑话。” 伶俐一脚踹过去,恨恨地道:“拿了赃你还敢这么嚣张?这些东西,可都是在你的床底下搜出来的,王妃才刚回府,连你们住哪里都不知道,如何陷害你们?至于府中的下人,方才你不也看见都在这里么?” 梁嬷嬷被伶俐踹了一脚,当下抱着肚子在地上打滚,嚎啕大哭,“太后啊,奴婢愧对您啊,您让奴婢来伺候王妃,奴婢不讨王妃喜欢啊,奴婢有罪!” 伶俐发了狠,蹲下便给了她几巴掌,“哭,你尽管哭,看皇太后能不能来救你?我便不信,皇太后为了你这么个狗奴才,跟王妃翻脸。” 梁嬷嬷被打得晕头转向,竟伏地一趴,就晕了过去。 伶俐哪里能放过她?一手揪起她的头发,“装晕?你姑奶奶我行走江湖多年,哪里是你一个深宫老奴才能瞒得过的?” 梁嬷嬷被她弄得生死不得,只愤怒地道:“张嘴闭嘴奴才,你莫非不是奴才?” 伶俐冷然一笑,“你说对了,我还真不是奴才,我不入奴籍,不过是受王府驱使赚点银子花花。” 她站起来,一拍手,“来啊,先把这四个老奴才关押起来,另外那几个小丫头,送我房间去,瞧着细皮嫩肉的,老子心里不高兴,怎么也得把她们的脸给划了。” 四个丫头哪里经过这么恶毒的事?当下就吓晕了过去。 王府的人早就恨透了这几个老婆子,得令便急忙来拖,尤其对梁嬷嬷,更是下了狠手,一路石阶下去,挫得她屁股都得脱一层皮。 安置好这些个狗眼看人低的奴才,杨嬷嬷才道:“桂圆那边叫人去了解过了,去了庄子那边干苦活儿,已经传了您的话,说叫他回来,只是庄子那边的庄头说皇太后吩咐他去的,没皇太后的命令,不敢放人。” 子安哼道:“不敢放人?我王府的庄子,还得皇太后为我做主了?” “明日要入宫请安,这几个人,如何交代过去?”杨嬷嬷担心地问道。 “所以我今日先拘了她们,免得先入宫哭一场,反倒叫盛德皇太后有应对之策。” 子安想了一下,道:“桂圆那边,等明日请安回来,我再亲自去一趟。” “是。” 子安沉吟了一下,“王府通共有四个庄子,这些庄头昔日都是贵太妃打发下去的人吗?王爷就没过问过?” “这,得叫王俊进来问问。”杨嬷嬷道。 “你去叫他来一趟,这王府的家财总不能落别人的手中,往日事多,顾不过来,且那位在的时候,把揽一切,我也不好插手,如今是时候拾掇拾掇了。” 杨嬷嬷去叫了王俊过来,王俊是王府的家臣,在王府多年,昔日贵太妃在的时候不甚得脸,后来贵太妃那边的人都发卖了,便提拔了他。 “回王妃的话,四个庄子加起来共有六千多亩土地,其中良田三千多亩,连同贵太妃的食邑分封也在这里了,本是不止这些的,但是贵太妃这些年瞒着王爷也卖了有七百多亩,之前的账都经她的手,后王府嫁过来后要管家,账目都归过来了,但是庄头却还是贵太妃信任的人,且王妃也一直没过问庄子里的事情,这中间,怕是被人吃了很多油水。” 子安冷然,“吃了油水,便肯定希望有人能对付了我,好叫我不能去查账。” 她想了一下,对王俊道:“桂圆如今在庄子里,你去传个话,说我会带他回来,但是,得过几天之后,让他好好了解一下庄子里头的事情。” “是!”王俊应声。 打发了王俊,子安便琢磨着明日入宫请安的事情。 这还没想通透,便见小荪快步进来,“王妃,公主来了。” 子安叹息,“王府今日还真是热闹啊。” 话是这样说,却也十分高兴,毕竟许久没见壮壮了。 壮壮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了胡欢喜来。 因着皇太后大丧未过,所以壮壮的穿着十分素雅,绾了一个朝仙髻,只以一根银点翠如意簪稳住,身穿一袭月白暗云纹襦裙,腰间系着淡青色宫绦,黑底白面缎鞋在裙摆下若隐若现,脸若桃花,红粉菲菲。 第六百四十三章 了解敌情 至于胡欢喜,几乎是千年如一日的打扮。 石青色流水纹绣小朵黄菊襦裙,窄袖掐腰,头上梳元宝髻,插流云簪,耳垂挂着她自己设计的米粒小耳钉,说不出的利落干净。 到底是做过总裁的人,脸上的霸气,即便是在这个十几岁的身体里,也彰显无遗。 两人身后,跟着两名奴婢,是琴之和琼华。 至于胡欢喜,即便出门带着人,也只会让自己的人在门外等候,从不许进入。 “本宫看看,似乎瘦了许多。”壮壮进得门来,便上下打量着子安,啧啧地道:“这北漠的水土不养人啊。” 胡欢喜一屁股坐下来,她今天累了一整天,实在是能坐着绝不站着。 子安笑着说:“水土养人也不行啊,吃不饱。” “哟?还敢这么怠慢我们的活神仙啊?不要命了呢。”壮壮打趣道。 子安挥手,“行了,你就别埋汰我了,北漠什么情况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还真是不太清楚。”壮壮也坐下来,琴之琼华两人便退到门口看着。 “不说北漠,话说,皇太后可派人去你公主府了?”子安问道。 壮壮嗤笑一声,冷冷地道:“倒是来过,被本宫打发了出去。” “打发出去?那她没说什么吗?” “她倒是敢?”壮壮横眉怒目,“她什么身份?还真把自个当皇太后了?她心里也明白,皇上不过是要用她娘家的势力,再者,她无子,抬她起来用着也不用担忧,若真要封个皇太后,那么多有子息的太妃呢,哪里轮得到她?” 子安轻轻摇头,“这赐封皇后我倒是听过,这册封个皇太后,还真是头一遭听呢。” “可不是吗?哪里有这么做的?老三都快气死了,说名不正言不顺的,大家都知道,但凡皇太后,要么是先帝的正妻,要么是现在皇帝的生母,若有个额外的,也得必须有子息吧?真不知道皇帝心里想什么,外敌未清,倒是一门心思要对付自己人。” 子安一时默然,还能想什么?不外乎是老太君分析的那些罢了。 胡欢喜一直没做声,壮壮碰了她一下,“你倒是说句话啊?闷葫芦似的做什么?久没见子安生疏了是不是?” 胡欢喜强打精神,“我有什么好说的?我现在可是皇后的妹妹,身份金贵,以后我得要自矜身份,说话深思熟虑才行。” “你怎么了?”子安听她说话似乎有怨气,不由得问道。 胡欢喜冷笑,“我能怎么了?没听出来吗?我是皇后的妹妹,胡家就是皇后的娘家,商贾出来的女儿做了皇后,不也得讲点规矩吗?” “啊?你家也有?”子安大吃一惊。 “可不是?早几日便上门来了,闹得胡家是血雨腥风,烦透了。”胡欢喜道。 “你的段数,也对付不了?”子安不禁好奇,胡欢喜的手段一向狠辣,应该不至于这么苦恼的。 “我对付得了有什么用?我们家那群牛鬼蛇神一个劲地巴结着,不配合我啊。” “原来你是生你家里人的气。”壮壮说。 “也没什么好生气的,横竖我一天在家里呆的时间也不过是睡觉那几个时辰。”胡欢喜摆摆手,“不说我了,说说你们明日入宫,看怎么对付吧。” “本宫是大长公主,本是可以不入宫的,但是子安你明日要去,便陪你去吧。”壮壮说。 子安道:“你若不想去,便不去吧,我一个人可以的。” “嗯?听起来你似乎有所准备了。”壮壮好奇心大增。 子安把今日回府之后的事情说给了她听,壮壮听罢,不禁开怀大笑,“若是如此,明日我更是要入宫去了。” 胡欢喜虽也赞赏,但是想了想,道:“只是,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 子安和壮壮异口同声地说,说完,两人对视一眼,壮壮笑着说:“便知道你会这样说了。” 子安耸肩,“免得废脑子去想她下一招,先接好这一招再算。” “欢喜,你的姐姐胡欢龄,之前听你说过,她是个巨难缠的人,能跟我说说她吗?”子安问道。 胡欢喜眸色淡漠,“能啊,她的事情我能说上三天三夜不带重样的,但是,我也不啰嗦,就一句话总结了她,是个自命不凡,自以为是,自恃其才,自作聪明,自甘堕,落且惯会自相残杀的人,你自求多福吧。” “好文采!”子安和壮壮目瞪口呆。 “好文采?我还能再说上几句,怙恶不悛,穷凶极恶,大奸大恶,恶迹昭著,赃盈恶贯……” “赃盈恶贯?”子安打断她的话,“她昔日曾贪污?” “她是大房的,曾在府中管账,贪了不少了。”胡欢喜冷冷地道。 子安噢了一声,神色有些深思。 “但是,你仔细她,她是个惯会做戏的人,表面和气得很,人畜无害,但是,她的心是黑透了的,你便是信谁都莫要信她,亏得我定力够,不然早就杀了她。”胡欢喜冷冷地道。 “你还不如杀了她,如今还叫她做了皇后。”壮壮叹息。 胡欢喜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气冲冲地道:“为这这事,我已经悔青了肠子了。” “不激动,悠着点。”子安见胡欢喜对她的评价这么恶劣,看来,这个胡欢龄还真是个恶劣的人。 三人逗留到晚上亥时才离开,一同吃了顿饭,喝了点酒,因明日要早起入宫请安,她们才走,不然的话,姐妹淘得聊通宵。 送走了壮壮和欢喜,子安便传了嬷嬷进来。 “你跟我说说那皇太后的事情。” 虽知道一些,但是,要对付敌人,还是要知道得透彻一些。 嬷嬷道:“袭太妃……皇太后出身侯府,是如今献侯齐著的长姐,皇太后的父亲齐恕,当日和陈太君其名,也是名将,昔日得过太皇太后的重用,被封为献侯,他死后,嫡子齐著继承侯爵之位。” 嬷嬷顿了一下,又说:“当年太皇太后倒是十分欣赏先献侯爷的,所以才会把齐袭指婚给先帝,这个袭太妃为人十分小气,心胸狭隘,且阴险歹毒,一点都没有献侯的气度,太皇太后曾说过,她这辈子做过三个错误的决定,把齐袭指给先帝,便是其中之一,其实当年哪里止金良媛腹中的孩子被打掉?她身上起码也背负了七八条的人命,奴婢说的还是她是太子妃时候的事情呢,入宫之后谁知道?若不是她父亲显赫,对朝廷有功,怕是早打杀了。” 又是一个恶劣的人,皇帝最近对劣迹斑斑的人很有兴趣啊。 一夕无话,翌日鸡啼时分,子安便起身了。 第六百四十四章 皇后与皇太后 马车一早就在府门口妥当准备了,子安命人捆了梁嬷嬷,一同入宫去。 延袭宫里,新上任的皇太后也起了个大早。 昨天她就得到了消息,说摄政王妃回来了。 张罗了那多天的戏,总算可以开场,她心里也是十分的期待啊。 阖宫的人一大早就忙碌了起来,皇太后有个习惯,一大早起来得沐浴,沐浴必须得用鲜花花瓣,漱口后要用炖两个时辰的羊奶燕窝润嗓子,香粉得用雅高阁出的白芷香粉,价格昂贵。 这往日做太妃的时候,后宫曾削减开支,她的各项用度都减少,如今做了皇太后,后宫一应是她和胡欢龄主理,因此在用度上,要比往日更奢华上几分。 且胡欢龄娘家有的是银子,这些日子没少给她上贡,因着这点,她对胡欢龄虽说满意,却也是骨子里瞧不起,到底是商贾之女,也就懂这些巴结谄媚的把戏。 延袭宫的掌事宫女如容手里执着一把青国进贡的犀牛排梳慢慢地梳理着皇太后的头发,瞧着铜镜中已经年过六十的人,这些年,侯府也贡了不少银子进来,给她打点和花费,她一股脑地用在了保养上,所以,模样看着也不过是五十出头。 只是不能笑,一笑的话,眼角的鱼尾纹特别明显。 “皇太后真是越看越耐看。”如容伺候了她十几年,知道她最爱听人恭维她容貌的话。 皇太后伸手压了一下眼角,叹息道:“到底岁月催人啊,想哀家年轻的时候,登门求亲的人,把侯府的门槛都踏破了,哀家如今还记得,先帝第一眼瞧见哀家,眼底的那一抹惊艳,若不是后来,那些狐媚……罢了,罢了,都过去了。” 她眼底升起的怨怼缓缓地沉下去,得意地瞧着镜子里的自己,孙太后比她,可就差远了。 顿了一下,她说:“哀家听说,那摄政王妃是个水做的美人儿,不知道比起哀家年轻的时候,可有逊色?” “那自然是比不上皇太后的。”殿内伺候的宫女欢颜笑着走过来,手里捧着一袭皇太后礼制朝服。 皇太后淡淡地道:“也是老七不懂事了,娶了个媳妇,竟也不领给哀家瞧瞧,说到底,其实是孙太后不懂礼数,若但凡周全些,阖宫的太妃不得叫她亲自拜见?再怎么,也是先帝的妃子,迈过了床头,他老七不得叫一声母妃?” 欢颜道:“皇太后不必生气,之前没给您磕头,今日不得给您补回来么?还是以皇太后的礼数呢。再说,梁嬷嬷是个办事妥帖的人,她出马,想必那王妃也吃不了好,先给了她下马威,今日入宫请安,她也得夹起尾巴来,您也好在诸位王妃公主面前,叫她吃个大亏。” 皇太后缓缓地道:“哀家倒不是说要为难她,只是到底是摄政王妃,若没个礼数,这大周风气还不都被她带坏了么?哀家昔日和相府的老夫人也相熟,知晓她不是那样的人,夏子安是太过分了些。” “瞧着就闹心,”欢颜嘴巴一撇,“如今京中的百姓还都说她好呢,可不是吗?皇上那时候病重,她又有王爷撑腰,要成就个美名不是轻易的事情吗?奴婢也是见识少了,竟不知道做女儿做孙女的,为了高枝富贵,这般毒害自己的家人,听闻她的庶母玲珑夫人和庶妹夏婉儿也是被她整得半死不活。” 如容绾好发髻,用压髻簪稳住,巧手在头发上旋转了一下,稳稳地把发髻往下移了分毫,嘴里说:“这听说过有不孝子不孝孙,还真没听过一家的长辈都欺压一个人的,但凡有脑子的人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偏那些百姓还信了她个十足,也不想想,当初当街悔婚,是谁闹出来的丑事。” 皇太后嗯了一声,“孙太后当日没处置她,哀家却容不得她这般放肆,今日她入宫请安,若她态度倨傲,你们就看哀家脸色行事。” “是,知道。”两人应道。 一身黄色朝服披下,精致刺绣寸寸彰显荣贵,极好的胭脂香粉抹在脸上,遮蔽了衰老,焕发少女般的光泽。 “这昭贵妃送来的香润露还是不错的,哀家用了几天,觉得整张脸都有了光泽。”皇太后摸着自己的脸,十分满意地道。 “着实是,那昭贵妃也是个有心人。”欢颜说。 “能不有心么?她可是昔日孙太后娘家的人,虽说被逐出家门,可若要得我们皇太后的欢心,这功夫可就不能少了。”如容细细地把裙摆弄好,把领子和脖子上挂着的大红珊瑚串整理妥帖,便满意地笑了。 至于皇后的静宁宫,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昔日梁后也算是个有品味的人,如今胡欢龄住进去之后,整得是一屋的金碧辉煌。 胡家出名的是黄金和大米,所以,首当其冲,这正殿寝殿的布置便焕然一新,说不出的奢华瑰丽。 梨花木家具被换了出去,以金箔包裹红木家具取代,就连四折白玉大屏风,都以金子滚边,真是……亮瞎狗眼的装饰。 胡欢龄比胡欢喜大两岁,及笄那年,也不少名门公子来求亲,只是胡欢龄的父亲在她出生的时候,便说她来日大有成就,最高能到母仪天下,于是,便一直奇货可居,终于,成了皇后。 “听闻今天摄政王妃也入宫请安,娘娘您可算是能见到这个人了。”静宁宫的掌事宫女红裳为她装扮整齐,含笑道。 “嗯,本宫倒是很想见见她,昔日听欢喜说过她,是个拔尖的人。”胡欢龄掩住嘴角的一抹笑意,柔声说。 “娘娘,拔尖不拔尖,奴婢不知道,但是听闻也是个厉害的角色。”红裳说。 “厉害不打紧,本宫与她是妯娌,自当相亲相爱的。” “娘娘心真善良。” 胡欢龄微微扬眉,“走,先去延袭宫,总不能叫皇太后等本宫的。” 延袭宫中,早早便来了一群华服贵妇,在殿前候着。 宫灯还没完全熄灭,晨曦的光芒也只是在天边泛出一抹青灰色,渐渐地,鱼肚白显露,才有金光跃上地平线。 “皇后娘娘到!”随着静宁宫太监的传话,便见殿前的贵妇都上前见礼。 第六百四十五章 入宫请安 胡欢龄在一群宫人拥簇中走进来,步履款款,裙摆几乎不翻动,可见纵是商贾之女,却也是学过规矩的。 “诸位姐姐免礼!”她入宫最迟,虽说是后位,却比她们都年少,皇后入宫的时候,众所周知,便是个温和谦逊的女子。 但是,她的谦逊,并未能获得尊重,出身不好。 说话间,便听得门外有人喊:“摄政王妃到,大长公主到!” 众人看过去,只见夏子安身穿摄政王妃礼制朝服,缎红鱼纹锦绣宫裙上缀着飞凤刺绣,堕马髻上插着清雅的银点翠发簪,耳垂上挂着两粒东海珍珠耳坠,如此简洁,便知道是胡欢喜的手笔。 大长公主今日倒是穿得十分素色,裙子上只有暗云纹的净色,袖口刺小朵小朵海棠,对襟滚青色边也绣了几朵,十分的雅致。 胡欢龄没想到夏子安的容貌竟是这般的出色,往日听得她的传言,不外乎是说她的医术如何高明,手段如何犀利,却不曾听过她容貌这么出挑。 她捏住了手里的手绢,脸上却维持着得体的笑容。 子安的眸光也落在了皇后的身上,和胡欢喜有些相似,但是,脸上的弧度却比胡欢喜更柔和一些,眼底眉梢都是浅淡的笑意,一眼看过去,便觉得是个温良恭俭让的大家闺秀,但是子安想起胡欢喜的形容词,不禁暗自在后面加了一个,口蜜腹剑! 她再看过去,宜贵妃今日着一身黄色暗云纹绣夹竹桃锦缎宫裙,双手笼在宽大的袖子里,淡施脂粉,梳着流云髻,长长的金布摇金色流苏坠下,在耳际旁微微晃动。 她神色淡漠,静静地站立一边,七皇子站在她的身边,神情竟是和她一样。 梅妃今日的脂粉略厚重一些,但是无法掩饰脸上的掌印,看来,之前不仅被罚跪,还被掌嘴了。 她今日穿青色宫裙,挽着堕马髻,不甚出挑,也不敢出挑,三皇子扶着她,一脸的平静隐忍,子安瞧着他这副模样,想起了老七,或许,他年少的时候,就是这样。 子安走到胡欢龄的面前,微微福身,“夏子安参见皇后娘娘!” 胡欢龄笑着握住子安的手,“子安是吧?本宫早就听说过你,果真长得清丽可人。” 子安含笑道:“皇后娘娘过奖了,子安容貌粗鄙,哪里有皇后万一?” 胡欢龄笑容更甚,脸上飞起了红霞,“子安妹妹说笑了。” 说话间,便听得有人喊“昭贵妃到!” 众人看过去,子安发现,许多人的脸上都出现了不屑的神色,甚至是鄙夷。 往日见孙芳儿,她的打扮都十分简单,但是今日一身的华贵宫裙,宫裙上绣着繁复的精致的图案,面容十分白皙,白得几乎没有半点血色,五官绝美,柳眉细长,睫毛弯弯,琼鼻巧立,唇瓣染了唇蜜,说不出的清淡诱人。 纵然见过孙芳儿好几次,但是每一次子安总会为她的美丽而震惊,她的美丽,仿佛是世外的仙子,不沾染半点尘埃,可她偏偏,又堕入了这个凡尘世俗,因此便显得格格不入。 她走到皇后面前见礼,声音淡漠毫无感情,“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妹妹,身子可好些了?”皇后怜惜地看着孙芳儿,轻轻叹息,“你真的要好好地养身子,如今你在皇上跟前伺候,大小事情都离不了你,你要好好保重。” 好一副关心体贴的神情,叫人挑不出半点错处来,分明只是个商贾之女,却有母仪天下的风范。 孙芳儿低首垂眉,“谢娘娘关心。” 子安因站在皇后的身边,自然是要行礼的,她微微福身,“昭贵妃万安!” 孙芳儿微微扬眸,瞧着子安,眼底似乎有一丝嘲弄,但是旋即掩下,如旧的一副淡然温和,“你回来了!” “是的!”子安打量着她,虽然脸上施了脂粉,但是却掩饰不住苍白的底色。 “本宫有几句话要问你,王妃能借一步说话吗?”孙芳儿问道。 子安点头,“当然可以的。” 子安与她走到一边,眼角余光看到大家都盯着孙芳儿看,都带着愤恨之色。 方才听皇后说,孙芳儿是在皇帝身边伺候的,这等“宠冠后宫,怎不招人嫉妒?只是,怕只有孙芳儿自己才明白,那不是荣宠,而是毒害。 如果说,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任,那么,孙芳儿也应该如此。 她若不想卷入这些是非争斗中,离开京城,她也绝对可以活得很好,只是,她一直想要证明些什么,到最后,从可以选择变成无法选择。 孙芳儿绞着手绢,红唇都几乎咬破了,才涨红着脸问出一句话来,“柔瑶……她怎么了?” 子安知道是问柔瑶的事情,只是,本以为会在回头请安之后才问,却没想到现在就迫不及待地问了,可见她心里也是有柔瑶这个妹妹的。 “她失踪了,生死未卜!”子安如实告知。 孙芳儿的脸色惨白了一下,片刻,咬牙切齿地道:“你带她去,为什么不安全地带她回来?你不是很能耐吗?” 子安问道:“你如何知道她出事?” “我在皇上跟前伺候,你们在北漠的消息,每日都有信回来禀报。” 子安知道老七也有回报情况,但是,并非每天都发信,这么说,皇上自打他们离京开始,就一直命人暗中监视。 他得知了他们在北漠的一切情况。 若说皇上心里对老七是全然信任的,那就是放屁! “慕容桀没回来,他是不是去找柔瑶了?”孙芳儿问道。 子安微微诧异,“这事……” 如此说来,皇上并不知道他们返程的原因? 也就是说,他们在北漠的一切举动有人汇报给他,可他们回京之后的事情,却无人汇报了,莫非,是北漠的人给他报信?皇上和北漠的人有联系? 孙芳儿见她神色深思,知道自己说多了,便道:“罢了,便当我没问,我原也不关心这些事情。” 她刚说完,便听得廊前出来一个人,高声喊道:“皇太后请诸位娘娘王妃夫人入殿!” 子安整了整神色,正欲迈腿,便听得孙芳儿轻声道:“你仔细点这个皇太后,不是好对付的。” 子安没想到孙芳儿竟也会提醒她,心里头直叹气,这孙芳儿还真难以捉摸。 第六百四十六章 飚戏 满园的人由皇后带领,进了殿中。 子安留意到宜贵妃神色一直都淡淡的,和之前的嚣张狂傲有天渊之别。 进了正仪殿,便见一名身穿太后礼制朝服的中老年人坐在一张梨花木雕花太师椅上,她神情颇为威严,眸光锐利,脂粉很厚,显得皮肤尤其白皙。 她的年纪,一眼看过去,也大约五十左右,但是若细细看鬓边眼角,便知年岁有六十以上。 袭太妃甚至比昔日孙太后还要大上两岁,所以,正经论起来,今年应该是六十有三了。 一个六十多的老妇女,却能保养得这么好,实在是不简单。 子安跟随大家跪了下去,三叩问安。 皇太后也没发话,只是端着茶慢慢地饮着,摆足了架子。 底下一言不发,可见大家也都知道她的手段,尤其梅妃,身子虽强撑着不动,却还是忍不住瑟瑟发抖。 良久,方听到淡漠威严的声音想起,“都起来吧!” “谢皇太后!”皇后领着众人起身。 皇太后也没让大家坐下来,眸光在众人面上巡梭了一下,最后落在子安的脸上,却又顷刻转了过去,只是淡淡地问:“几位王妃,才来了一位?” 子安才发现,礼亲王妃和其他几位亲王的王妃还没到。 皇后善解人意地上前解释,“皇太后息怒,几位王妃料理府中的事情,怕是比较繁忙,一时起晚了也是有的。” “是么?”皇太后的尾音拉得很长,子安便是用脚趾头听都能听出其中不悦的意味。 她鼻音重重地哼了一声,“府中的事情再多,多得过宫中么?哀家料理宫中的事情,不也一样妥当得体?怕是没把哀家的话放在心里,横竖入宫问安,也不过是礼节上的虚文,谁拿哀家当回事呢?” 众人心中一震,纷纷告罪。 这阵仗让子安看得不是很懂,这老太太到底是如何让大家都惧怕她的? 莫非,皇上还真支持她这般胡搅蛮缠么? 壮壮看不下去了,淡淡地道:“请安论的是孝心,严令去办的是差事,愣是把孝心弄得上纲上线的,像办差事一般,不免叫人反感。” 皇太后闻言,冷冷地笑了起来,“大长公主,哀家知道你素来不服哀家,听你这话,莫非那些上朝的大臣,也可以随意迟到?” “用上朝来相比,那就是笑话了,什么时候,这延袭宫成了光明殿?”壮壮之前入宫几次都没怼过她,是因为觉得没得意思,但是知道子安今天为皇太后准备了好戏,她总得先打头阵,挫挫她的锐气,免得她还真把自己当回事。 皇太后厉声道:“公主你虽与哀家平辈,却也得叫哀家一声皇嫂,长嫂当母,再如何,你也不该当着一众后辈的面顶撞哀家,这些年,孙太后多番对你纵容,让你礼教全无,你至今未曾婚嫁,莫非就没想过,是你的问题?” 子安没想到,这开场的戏竟没半点缓冲,直接就飚戏了,虽心里知道自己很快会成为下一个目标,却还是忍不住为壮壮叫了一声好。 壮壮闻言,也不生气,只是含着讽刺的笑说:“皇嫂是正经的皇太后,是皇上的生母,哪里容得半路出家不明不白的野路子妄论她半句?再说,本宫嫁得出,嫁不出,关你何事?也不吃你半粒米饭,倒是你,听闻昔日是给皇兄做太子妃的,只是后来为什么入宫了郁郁多年不得宠?皇太后有没有想过,只是你自己的问题?” 皇太后阴阳怪气地笑了,“是啊,哀家忘记这位大长公主是个牙尖嘴利的人,果然名不虚传,叫人讨厌得很。只是哀家如何就论不到孙太后?论起来,她还得叫哀家一声姐姐,即便她活着,见了哀家,不也得恭恭敬敬么?若早知她纵得你如此没有规矩,哀家定必会告知先帝,议她一个治宫不严,教养不当的罪名。” “马后炮!”壮壮冷嗤一声,“如今皇嫂都不在了,你才说自己如何如何威风,怎不见你当日出来治皇嫂和本宫的罪啊?那时候,你这延袭宫,就等同冷宫,除了蜘蛛蚂蚁,怕是无人光顾的。” 好! 子安心底暗叫,战斗力旺盛,好的开始。 皇太后脸色微变,愠怒笼罩,正欲发怒的时候,便听得外面传来声音,“瑾太妃到,礼亲王妃到,齐王妃到,炎王妃到。” 皇太后狠狠地刮了壮壮一眼,端正了神色,“回头哀家再说你。” 三位王妃扶着瑾太妃进来,却只见四人发鬓凌乱,一副狼狈的模样。 “这是怎么回事啊?”皇太后声音发尖,“发髻不整,哪里有半分太妃王妃的体面?” 瑾太妃面容上还残留着余悸,先是福身拜见,然后解释道:“回皇太后的话,今日着实是失礼了,即将到宫门口的时候,竟遇到一辆马车横冲直撞出去,把我们三家的马车都撞得几乎翻了过来,幸好礼亲王妃懂得功夫,飞过来救了妹妹,不然的话,妹妹这副老骨头,今日怕是要散了,后细细问了一下,才知道这马车原来是皇太后身边的人出宫购置,因匆忙才与我们的马车相撞的。” “胡闹!”皇太后半点面子都不给瑾太妃,厉声呵斥,“哀家说过多少遍,马车停在宫外,步行进来便出不了差错,宫中每日要办的事情这么多,马匹马车出入络绎不绝,你们一个个身子金贵走不得道是么?还得叫宫中的马车避让你们才算?” 子安觉得,这纯粹就他妈的无理取闹了。 但是,依旧不动声色,继续看着一场场的好戏。 瑾太妃是德高望重之辈,昔日哪里受过这种委屈?如今当着后辈的面被呵斥,这口气咽不下去,却也不敢发作,那日见她罚过陈太君之后,大家心里都怵了,倒不是怕被罚,只是怕丢脸。 瑾太妃委屈地道:“马车若都停在宫外,行进来约莫也得半个时辰,臣妾也是怕耽误了请安的时辰。” 入宫的马车,一般是入了宫门,通过长长的宫巷,才停在了华仪殿外,如此,从华仪殿进入后宫,虽说还有一段距离,却也不会太远。 皇太后冷道:“若怕耽误时辰,便不知早一些入宫?若真有心,怎么也耽误不了。” 第六百四十七章 一个个地算账 礼亲王妃不服了,道:“皇太后,若是臣妾们便罢了,瑾太妃身子不好,叫她走半个时辰,不是遭罪吗?这入宫请安,怎地就变成收买人命了?再说,延袭宫的马车在外面横冲直撞,本就是延袭宫奴才的不对,怎还能怪罪到瑾太妃和臣妾们的头上来?” 皇太后怒道:“你说你们入宫请安,可你们进来可曾下跪请安了?进来便是一顿解释,莫不是心虚,解释什么啊?” 礼亲王妃是那种你看不惯我,好,你出来走两圈,咱打一场的人,实在不是打嘴炮的高手,听她这样说,一时辩解不得,脸色涨成猪肝色,只懂得瞪眼。 “礼亲王到!” 似乎总是这样,但凡有解决不了的困局,这位爷就会从天而降。 实在是,礼亲王定律。 因亲王是不需要入宫请安,这是规范命妇的,至于亲王自然也可入宫请安,只是没有规定。 今日礼亲王是刚好有事入宫找皇上,送了瑾太妃来,他本不想进来,但是,他若不进来,心里头不舒服,因为,规矩是这样,都来到了,那位的名分又是皇太后,怎也得进来请安的。 但是,来到门口,就听到了这些对话,他顿时火冒三丈,却也谨守礼仪,叫人传了话才进来。 进得殿中,他也规规矩矩地问安,然后才站起来道:“皇太后,方才本王在外面便听到喧闹声,瑾太妃今日受了冲撞,惊吓中不忘进来请安,身为皇太后,您要做的,首先是问候她以示体恤之心,其次听她们的解释再追究延袭宫里办差冲撞的人,可您不分青红皂白,便论她们一个不尊不敬的罪名,本王看来,倒是针对人了。” 皇太后挑了挑眉,冷然地道:“听闻礼亲王一向是懂得礼数,样样周到,怎地今日进得殿中便挑剔哀家,这莫非也是仁孝之道?” “那皇太后倒是论一下,本王哪里做得不妥当?哪里失了礼数?”礼亲王理直气壮地道。 皇太后一时语塞,方才他进殿,叩请问安,确实是没失礼数。 她淡淡地道:“你若懂得礼数,便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失了哀家的颜面。” “礼数,也大不过一个理字,若仅仅尽了礼数没了道理,便等同拜了堂不洞房,算不得正经夫妻。” 这比喻,虽说有些难听,但是,似乎也就那么回事。 众人听了礼亲王的话,心里头都觉得有些解恨。 皇太后恼羞成怒,“那你觉得,哀家必须得饶了她们迟到的罪方算懂理?” “她们迟到,是有缘由,且也说明白了缘由,且迟到并非罪大恶极,为什么要用到饶这个字?皇太后言词失当,不懂宽容之道,实在让本王很失望。” 已经有嫔妃暗暗偷笑了,皇太后锐眼一扫,顿时寂静无声。 “还有,”礼亲王可没打算这么轻易就算了,“上一次听得陈太君被罚跪一事,本王听了,简直是怒不可遏,陈太君虽是命妇,更是我大周的肱骨之臣,没了她,哪里有我们慕容家江山的稳固?陈太君军旅出身,本是豪爽之辈,却非得用宫规去限制她,她又不是宫里的人,这规矩她原本就不必守,皇太后倒好,老太君通共说了那么几句话,便治了一个大不敬之罪,不顾她年纪老迈罚她出去跪,本王倒是要问问,哪个国家的皇太后,会这么对待自己的战将功臣?这事若是传到了皇上的耳中,即便是皇上不来说个分明,本王也必容不下这样荒唐的事情。” “你……”皇太后气得嘴唇发抖,她惩治陈太君,一则是因为昔日的私怨,二则知道她德高望重,只有处罚了她,才可震慑底下的人。 处置了陈太君之后,着实叫底下的嫔妃王妃们好一阵子的听话,她也得意了好久。 她本打定主意,就算此事传到皇帝的耳中,皇帝也总不能因为已经过去的事情来跟她发难。 却没想到,皇帝没来,倒是这个轴小子来了。 这个礼亲王的礼字,是礼仪的礼,也是道理的理,她是知道这个人的,从小龙太后就对他十分看重,且也抬举他的这个性子。 她脑子里转了几个念头,今日本来是有心在摄政王妃面前立个马威的,没想到这群人之前没找她麻烦,倒在今天一并来挑衅了。 她也不敢再跟礼亲王论,因为,此人极为难缠。 幸好,她回头还得挑夏子安的错,也能挽回点面子。 想到这里,她深呼吸一口,淡淡地道:“既然王爷代你们求情,这一次便算了。” 说完,她看着礼亲王,“王爷便先去吧。” 礼亲王本还想论一场,但是想着确实有要紧事找皇上,也就不耽误了,反正以后机会多。 但是,临了却还说了一句,“皇太后身后的宫女,若按照正常站位,该是一边两个,如今一边三个一边两个,显得特别突兀,大概也是因为这样,本王心里才会这么不舒服。” 说完,还坚持让站在殿外的华容进去站到左边去,如此,便是一边三个,十分妥当,这才罢休。 看到礼亲王这般小事都挑得出错处来,倒是叫皇太后不敢再为难礼亲王妃。 她的眸光,也终于缓缓地落在了子安的脸上。 子安纵然是低着头,也能感受到她那冷冽尖锐的眸光,好,终于是轮到自己了。 “摄政王妃,你今日初初见哀家,本是该向哀家行三跪九叩之礼,即便你不懂事,你身边便没人提醒你?公主是与你一同进来的,公主肯定提点了你,只是你并没有跟哀家行大礼,且孙太后大去不久,阖宫嫔妃都穿着素淡,唯独你便着缎红正装,是为不孝,理当受罚。” 子安微微一笑,她也是做过功课的。 “回皇太后的话,妾身入宫之前,也得身边杨嬷嬷提醒,需行跪拜之礼,是以,方才妾身已经和诸位娘娘一样,行了跪拜之礼,至于三跪九叩,因只是寻常问安,妾身也非新嫁娘,若行三跪九叩,未免繁琐失去了婆媳亲厚,且妾身嫁入皇家之时,也按照祖宗定下来的礼制,向皇太后行过大礼。” 这话便是说,老子成亲的时候,已经跟那位正统的皇太后行过三跪九叩的正礼了,至于你,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野路子,还妄求她三跪九叩正礼? 咱都省省好吗? 第六百四十八章 传梁嬷嬷进殿 壮壮看着皇太后那张激怒的脸,道:“没错,成亲的时候,子安确实已经跟皇嫂行过大礼了,如此,若非皇太后寿辰,不必三拜九叩!” 皇太后的脸色越发的难看,“好,既然已经跟孙太后行过大礼了,这事儿便作罢,只是你的穿着,实在不合礼数,国丧为过,便穿得如此艳红,是为不敬不孝。” 子安心里头吐槽,这位皇太后,是专门来找茬的? 没见过这样的请安阵仗。 幸好,功课也做到了这一步。 “回皇太后的话,妾身头一次入宫给皇太后请安,穿着若素淡了,便是对皇太后不敬,若穿其他服饰,显得不够庄重,这摄政王妃礼制的朝服,是不受大丧限制的,这点不需妾身说,想必皇太后也知道。” 皇太后一怔,那是摄政王妃的朝服? 她却不知道摄政王妃的朝服是这样的,还以为和寻常亲王王妃的朝服是一样的。 她没想到挑了两次,都被子安软软地反弹回来。 她想了一下,道:“既然是摄政王妃朝服,那便是不论的。” “谢皇太后体恤。”子安福身,面容恭谨。 皇太后又道:“哀家给你府里派去了几个人,她们昔日都是哀家身边得脸的人,府中事务,她们一应会为你打点妥当,至于账目事项,哀家会派为你寻个妥当的账房和家臣,务必要叫王爷安心边疆事务,不为后院繁琐事情所困。” 子安哎了一声,跪了下来,面容哀泣,“皇太后,妾身有罪啊!” 皇太后挑了一下眉毛,却兀自端了一脸威严,“你有什么罪?且说出来。” 子安拿出手绢,仔细地在眼角边上拭了一下,老太婆你硬着来,老子就跟你装柔软。 “是这样的,妾身昨日方从北漠回来,回府之后,皇太后派遣出去的人便上前拜见,态度谦恭有礼,可见着实是教得极好,只是,妾身当天收拾行装,把北漠祁王爷赠与之物收归库房的时候,却发现丢失了几件首饰,当下着梁嬷嬷传了府中的人来问话,却全不承认,若是寻常物件,那也就罢了,只是有一串红珊瑚手钏,是太皇太后赐给妾身的礼物,妾身万不敢丢失的,不得已,只得下令全府搜查,开始搜查的时候,梁嬷嬷多番阻难,开始妾身不知何解,最后却从她的床底下,搜出了妾身丢失的首饰,一应俱在,一件不少,妾身大怒,她可是皇太后恩赐给妾身的人,行那鸡鸣狗盗的勾当,岂不是辱没了皇太后的面子?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皇太后着她来惦记王府的财物呢,所以,臣妾便命人先捆了她,送入宫中,让皇太后惩处。” 皇太后听得眼珠都突出来了,“你可查清楚了?梁嬷嬷并非是这样的人。” “回皇太后,赃物是从她床底下搜出来的,至于梁嬷嬷,怕也是蒙骗了皇太后的信任啊,昨日回府,开始的时候,梁嬷嬷和一众婆子丫鬟,确实是谦恭有礼的,只是后来妾身分布任务,她稍有不满意,竟当着妾身的面,厮打妾身身边的杨嬷嬷,此事,礼亲王夫妇也亲眼目睹,皇太后若不信,可问问王妃,那梁嬷嬷着实可恨,想必她在皇太后面前,也是装得谦恭温顺,岂止那只是她的表象,一旦得了势,便恃宠生骄,嚣张跋扈起来,幸好妾身识破了她的真面目,才不至于叫皇太后面子受损。” 皇太后憋了一肚子的气,阴恻恻地问道:“这般恶劣之徒,哀家定要好好审问,你说已经押送了她入宫,如今何在?押上来!” 她料定夏子安是砌词诬陷,梁嬷嬷若见了她,定不会再惧怕她。 子安道:“来啊,把那奸佞贱妇带上来。” 她说奸佞贱妇四个字的时候,眼睛有意无意地瞟了一眼皇太后,但是她的神情却是十分恭谨,皇太后虽气,却也说不得什么。 此时,殿中的人神色各异。 皇后脸上始终维持着得体温和的微笑,因入殿之后,皇太后不曾叫她们坐下来,所以,她和其他嫔妃一样,只是恭谨地站立着。 宜贵妃的神情有些讽刺,她甚至没看子安也没看皇太后,她是和夏子安打过擂台的,这个新晋皇太后也不过是只有几道威吓的板斧,若不下真本事,是弄不倒夏子安的。 壮壮倒是已经大模大样地坐了下来,慵懒地看着自己手指上的指环,然后,又伸出手审视指环是否合适自己,觉得略有不搭配,便皱起了眉头。 孙芳儿如泥人一样,若不是细细看,只怕她是否呼吸都不知道。 梅妃眼底有些期待,但是也有些惊恐,攥住三皇子的手,眼睛也不敢四处瞟。 至于其他嫔妃,都有看戏的态度。 片刻,便有侍卫把捆了个严严实实的梁嬷嬷推了进来,只见她一身的伤,脸上肿得老高。 梁嬷嬷进得殿中,便嚎啕大哭,“皇太后,您快救救奴婢啊,奴婢快被人打死了!” 皇太后怒不可遏,却还没发话,便听得一直闲闲淡淡的壮壮倏然脸色一变,厉喝一声,“放肆,皇太后和本宫在此,不曾问你话,你便大呼小叫,还懂不懂规矩?来啊,掌嘴!” 皇太后大怒,“公主……” 但是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见一个孔武有力的侍卫走进来,对着梁嬷嬷的嘴巴就是一巴掌劈打下去。 这一巴掌,打得梁嬷嬷脑袋一偏,牙齿都飞了一颗,嘴巴里当下就有血流出。 皇太后怒不可遏,“公主,你还记得这里是哀家的延袭宫吗?” 壮壮噢了一声,“不好意思,本宫是见不得这些没规矩的东西,一时恼火,也忘记了这里是延袭宫,且她又是皇太后派出去的人,自当皇太后您来处置。” 皇太后气得手都发抖了,但是奈何这位大长公主身份贵重,且论起来她责打一个奴才也挑不出大错来,只得作罢。 只是这口气,她会暂且记下。 她看着梁嬷嬷半瘫在地上,怒道:“来人,松绑!” 殿外进来两人,冲皇太后行了个礼便上前为梁嬷嬷松绑,梁嬷嬷方才嚎啕大哭被甩了一巴掌,如今松绑后也不敢造次,只是小声地哭着。 皇太后见她脸上的伤,动怒道:“摄政王妃,你所谓的人赃并获,只怕是屈打成招吧?” 子安道:“回皇太后,搜查到拿下,没动过刑。” 第六百四十九章 确实是被陷害的 皇太后冷笑一声,却掩不住眸子里的怒火,“你当哀家瞎的吗?她脸上的伤莫不是自己磕出来的?” 子安又伸出小手挥摆了一下,“回皇太后的话,这倒不是她自己磕的,昨日她在王府厮打妾身身边的嬷嬷,此事刚好被礼亲王看见,礼亲王斥她目无主子,恃宠生骄,嚣张跋扈,才施以小惩,执刑也由礼亲王身边的侍卫,非妾身所为。” 礼亲王妃走出来道:“此事千真万确,这恶仆实在嚣张,竟敢当着主子的面厮打宫中伺候多年的老嬷嬷,还口口声声说奉旨来的,如此跋扈若不惩处,日后还得了?丢的不也是皇太后您的脸面么?” 皇太后面容上的肌肉颤抖了一下,狠狠地瞪了礼亲王妃一眼,礼亲王妃抬高了头颅,丝毫不惧怕她。 之前她惩处了老太君,震慑了大家,可如今被自己男人和子安撕破,也不过是纸老虎,哪里有什么好怕的? 皇太后心里头憋着一口气,看着梁嬷嬷,“礼亲王妃说的可都是真的?若有人冤枉了你,你也别怕,有哀家在这里为你做主。” 这话如此偏颇,叫在场的人发出了丝丝的抽气声。 她浑然不顾,只是用眼神鼓励着梁嬷嬷。 梁嬷嬷牙齿掉了一颗,嘴巴痛得发麻,听得可以辩解,连忙就强自跪直了身子,哭着道:“皇太后明鉴啊,奴婢在您身边伺候多年,您素质奴婢的性子,哪里是这种嚣张跋扈的人?奴婢自入王府,便把王府的下人管治得妥妥当当,下人上下一心。那日,实在是王妃身边的嬷嬷自恃伺候过废后梁嫔,且见奴婢深得府中下人信服,竟对奴婢出言挑衅,且还对皇太后不敬,奴婢实在是忍不住,才想出言制止,殊不知奴婢劳累多日,身子虚弱,且又狂怒至极,一时站立不稳竟撞了她一下,她便借故摔在地上,刚好礼亲王来到,王妃便故意呵斥,让礼亲王误以为奴婢厮打杨嬷嬷,竟下令杖打奴婢,奴婢实在是冤枉啊。” 这番辩词,子安听着感觉真是……忒不要脸了! 皇太后冷冷地看着子安,“王妃,她说的可是事实?” 子安道:“皇太后,您是相信妾身和礼亲王,还是相信她?” 皇太后哼了一声,“她在哀家身边多年,哀家知她不是个跋扈鲁莽的人,此事只怕另有内情。” 子安忧愁地道:“若真有内情,怕真是礼亲王冤枉了嬷嬷,既然她是皇太后身边的人,妾身若强行要了去,着实不孝,皇太后便留她在身边吧。” 皇太后一怔,却随即稳住心神,“这点容后再说,至于你指认她盗窃,哀家也想听听她如何辩解。” 她如今可不敢说礼亲王冤枉了她,若礼亲王知道,怕是三更半夜都得入宫跟她理论一番的。 “也好。”子安静静地说,眼睛眨了几下,愣是没任何的波澜。 皇后一直都没做声,却在嬷嬷辩解的时候,忽然说了一句,“嬷嬷是皇太后派出去的人,想来不会起这贪念,会不会,是府中的奴才故意栽赃陷害?毕竟,王府的规矩一直都比较松散,嬷嬷等人去了,样样持正,难免便叫那些散烂狡猾之徒起了怨怼之心,趁着王妃回来,动了鬼祟心思也不可知的。” 皇太后顿时赞赏地看了皇后一眼,皇后神色不变,依旧恭谨地站立。 梁嬷嬷听了皇后的话,顿时便喊冤了,“还是皇后娘娘英明,奴婢实在是冤枉啊,一定是有人陷害,且陷害奴婢的人,怕不是奴才这么简单。” 说完,她便恨恨地看着子安。 子安瞧着她,心头直叹息,你要死,我能拦着你?真以为皇太后能为你撑腰吗? 子安看着皇太后,道:“妾身也想过这个可能,会不会是有人故意陷害嬷嬷呢?是以,叫了一干人等前来问清楚,果然,妾身发现了可疑的人。” “是谁?”皇太后旋即问道。 子安面容轻愁,“只是这人,来头也不小,妾身虽怀疑,却也不好用刑审问。” “胡闹!”皇太后怒斥,“在王府,你是王妃,是主子,底下的都是奴才,谁敢拿大不许你审问?若你不敢,便传入宫中,哀家替你审了。” 子安面容一振,连忙道:“有皇太后这话,妾身便放心了,趁着梁嬷嬷在此,妾身有几句话要问嬷嬷,若问实了,便可知道嬷嬷确实是被此人陷害。” “王妃请问。”梁嬷嬷只当她怕了皇太后,故意给自己下台阶呢。 子安果然便露出了讨好之色,“嬷嬷,你自打入王府,是不是总觉得有人有意无意地给你使绊?” 梁嬷嬷点头道:“没错的。” “是不是总有人质疑你的决定,不按照你的吩咐行事?” “确实有。”梁嬷嬷道。 “是不是总觉得你屋中缺少了东西,有好些首饰不翼而飞?” 梁嬷嬷心中一动,她怕是要在府中随便寻个人出来,好招认此事,也算她懂事,若真跟皇太后计较起来,她算什么? “没错!”梁嬷嬷大声道。 子安微微一笑,抬起头看着皇太后,“太后,妾身基本可以确定嬷嬷是被人栽赃陷害的,至于陷害她的人,正是跟她一个屋的孙嬷嬷!” “不可能!”梁嬷嬷闻言,随即大声辩驳。 皇太后冷笑,“王妃,你在玩什么把戏?” 子安澹然道:“皇太后,您应该也听出来了,方才梁嬷嬷说自从入王府以来,便把王府的下人管治得妥妥当当,府中上下一心,所以,王府原先的下人是不会给她使绊的,此其一。梁嬷嬷又说杨嬷嬷是看府中下人对她信服才出言挑衅,那想来也不是府中的人会质疑她的决定,不按照她的吩咐行事,此其二。至于说她屋中的物品时常不翼而飞,妾身曾问过几位嬷嬷,她们的屋子,是从不许外人进入,都是上了大把铜锁的,那么,唯一能下手的,就是和梁嬷嬷住一个屋的孙嬷嬷。这个孙嬷嬷和梁嬷嬷一同出宫入府,两人都是皇太后面前得脸的人,所以,见梁嬷嬷得府中下人信服,心中嫉妒不忿,见妾身回来,借着替妾身收拾东西的时候,偷走了几件首饰放在梁嬷嬷的床底,且说起来,还是这位孙嬷嬷提议要逐房搜查的。” 子安说完,又看着杨嬷嬷,温柔地问:“梁嬷嬷,你觉得本妃说得对吗?你是被陷害的,是不是?抑或,本来就是你偷的?” 第六百五十章 初战告捷 这个问话简直粗暴恶劣,只能有一个答案了。 梁嬷嬷心思转了几回,却没想到怎么说出一个破解她这句话的答案,只能道:“奴婢是被陷害的。” 然后,她想补充一句,说陷害她的人未必是孙嬷嬷,但是,方才的一番分析,除了孙嬷嬷,便再无旁人,因为确实无人有她屋中的钥匙。 不过,想到这里的时候,她自己也打了个顿,对,无人有她屋中的钥匙,除了孙嬷嬷。 门锁她看过,并未有撬锁的痕迹,而且,似乎确实入府以来,孙嬷嬷多番和她有意见上的争持,好几次闹得不甚高兴。 莫非,真如王妃所说的那般? 再仔细里想,似乎王府自打回府以来,也没怎么为难过她,之前她厮打杨嬷嬷,王妃也默不作声,后是礼亲王来了,礼亲王代为出头的。 难道说,这压根不是王妃陷害,而是王妃真的丢失了那些首饰,而那些首饰,就是孙嬷嬷偷的放在她床底下用来陷害她的? 子安看着她惊疑的神色,又柔声问道:“那梁嬷嬷,你可知道,是谁陷害你?你只管说出来,凡事有皇太后为你做主。” 梁嬷嬷顿时抬头,大声地道:“没错,就是她,就是孙嬷嬷。” 她看到子安眼底有一丝几不可查的笑意,但是,仔细瞧,却又没有,只是一脸的惋惜遗憾。 只听得她说:“想不到那恶仆如此狡猾,竟敢陷害一同在宫里出去的人,实在是辜负了皇太后的信任,妾身回府之后,定饶不了她。” 皇太后怎会看不出端倪来?但是连梁嬷嬷这愚蠢的东西都这样说了,她能说什么? 她生生地咽下这口气,一时也想不出办法来。 皇后笑盈盈地道:“原来竟是一场误会,弄清楚了便没事了。” 壮壮淡淡地道:“皇后真是会粉饰太平,这哪里算是一场误会?分明就是皇太后派出去的人勾心斗角,才会出现这种腌臜事,像孙嬷嬷这种奴才,便该打杀了才是。” 皇太后气得更甚,恨铁不成钢地看了梁嬷嬷一眼。 子安趁机道:“皇太后,孙嬷嬷是您派出去的人,您看着是妾身在府中处置了她,还是送她入宫让皇太后您处置?” 皇太后眉头一皱,“这,怕是另有内情,你还是把人捆回来,哀家会仔细查问。” 若由夏子安处置,只怕孙嬷嬷魂魄都没了。 子安微微一笑,“妾身知道皇太后爱重摄政王府,这一次派遣了八人入府伺候,也是您的恩典,只是,妾身听说梁嬷嬷在您身边伺候了许多年,深得皇太后的宠信,妾身是万不能夺您身边的爱将啊,否则便是大不孝,所以,梁嬷嬷和府中那两名嬷嬷,妾身都会送回宫中,至于那几名丫头,若皇太后愿意割爱,便留在府中,您看如何?” 皇太后大手一挥,冷冷地道:“不必那么麻烦了,只把孙嬷嬷送回来便是,梁嬷嬷和其余的人依旧留府伺候。” 子安向前一步,恳切地道:“皇太后您的厚爱,妾身领受且感恩,只是,皇太后提倡仁孝之道,妾身身为皇家妇,自当起带头模范的作用,几位嬷嬷都是皇太后身边伺候久了的人,主仆感情深厚,妾身虽不懂事,却也不敢这般贪福,若是为了她们,让皇太后心伤难受,妾身于心何忍?因此您便是降罪妾身,妾身也万不能这样做的。” 所有人都知道,这几个除了梁嬷嬷之外,都不是在她身边伺候过的人,可她不会承认,因为,不是妥帖的人,她为什么要派出去伺候? 子安自请降罪,可她纵然恼怒却也不能降罪,因为人家是按照她提倡的仁孝之道在尽孝呢,若降罪,岂不是自打嘴巴? 气氛顿时变得很诡异,谁都没有做声。 皇太后死死地盯着子安,子安却浑是一脸的恳切真诚,挑不出半点的错处来。 皇后又轻声道:“太后娘娘,臣妾也以为王妃说得有道理,不如,您看宫中可还有德行兼备的人?不如,便换一批人出去吧?” 子安本是要把这几个难对付的老婆子送回去,若再招几个回去,岂不是功亏一篑? 她自是不能让皇后得逞的。 所以,她微微笑道:“娘娘厚爱,只是,再指派另外的人出去,若不是皇太后熟知的人,怕也信不过,如果再出现昨天那样的事情,不是枉送人命么?且还辱了皇太后的面子,拂了皇太后的好意!” 这是威胁,你送一个我折一个,来啊,互相伤害啊! “所以才说要德行兼备的人啊。”皇后含笑道。 “是否德行兼备,眼睛是看不出来的,必须得日久相处观察方可知道。” “如果哀家一定要给你王府赐人呢?”皇太后淡淡地道。 子安有些为难,略沉吟了一下,“若皇太后真要赏赐,便把您身后的几名姑姑赐给妾身,毕竟,姑姑们年纪轻一些,在太后身边的日子也没那么久,用几位姑姑把嬷嬷们换回去,这样,既领受了皇太后您的好意,也不会失了孝道,太后您觉得怎么样?” 皇太后眼色一厉,眼底迸出火焰,但是,很快,那火焰就慢慢地沉寂了下去,手指捏住宽大袖子上精美的刺绣,温和地道:“之前,你与王爷都不在府中,哀家怕府中下人作乱作妖,才派了人去替你先行管治,如今你回来了,便也不必哀家劳心,既然你也有了主意,便着她们回来吧,至于那几个丫头,你若是看着顺眼,便留下来吧。” 子安恭谨地道:“是,妾身知道。” 一道冷漠的眸光在角落里射过来,子安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宜贵妃。 她的眸光,总是带着穿透力,似乎要把人盯个透彻才放心。 只是,子安却不理会她,初战告捷,她的心情并未轻松,因为,后宫如今的这一趟浑水,背后必定包裹着更大的阴谋。 且如今看,这个阴谋,就是冲着摄政王府而来。 皇帝并不昏庸,至少如今在百姓的心中,他还是一个贤君。 但是,他如今尽做着这种不合常理的事情,搅乱一池湖水,想来,最大的目的是要转移注意力。 又或许,只是寻些由头,先让外面的人自顾不暇,也就管不了他的事情。 第六百五十一章 入宫见皇上 送走几位嬷嬷,子安把那春夏秋冬放到了院子里,做点洒扫的工作,且严令不许她们进入自己的屋中。 想起自贵太妃走后,这府中还没拾掇过,确实也比较松散。 皇太后此举,引起了子安的重视。 王俊找了人伢子,送了一批人进来。 子安挑了几个伶俐的留在身边,着杨嬷嬷教导一下入屋伺候,帮轻一下小荪。 至于账房那边,也得重新盘账,皇太后的人除了那几个丫头之外,都赶走了,然后她让王俊重新把之前的账房先生叫回来。在新的下人进驻之前,子安下令王俊盘点库房,把所有的东西都列册纪录下来。 如今府中就她和慕容桀两个主子,伺候的人虽然用不了多少,但是打理这么大的府邸,若少了人,还真顾不过来。 子安问了一下公主府,府中下人约在八十人左右,至于礼亲王府中,也有六十多人。 至于原来贵太妃在的时候,府中下人高达百余人。 如今遣走了一批,再招些人回来,大约有七十多人。 子安做了各院的安置,至于她屋中,留了四个丫头,两个小厮,还有小荪贴身伺候。 至于杨嬷嬷,子安让她跟王俊一同协理府中的事情,王俊负责买办购置和与庄子看管事宜,杨嬷嬷则管着府中大小事务,为了让她安心理事,特意派了两个丫鬟伺候她近身事务,如此,杨嬷嬷也算是府中半个主子了。 杨嬷嬷是个雷厉风行的人,规矩很严格,之前松散的风格全然不见,整个府邸被她收拾得齐齐整整,规规矩矩。 各个岗位的安排都十分恰当,没有多余的人手,也不会过于辛劳。 倒是厨房那边,她多安排了两个人,这两人专门是伺候子安补身事宜的,她觉得,王妃的身体太差,且之前在重伤的时候被灌了红花,若不好好调理,生育子息也有困难。 子安又问了一下王俊,说府中各院名称自打先帝赐府下来便不曾改变过,她琢磨着其他地方改名也不好,便把自己住的屋子改为“和煦阁”,这个名字,简单粗暴直接地表现了她心里的渴求。 拾掇这些事情,也不过用了几天的时间。 接下来,她让王俊去把桂圆接回来。 桂圆整整瘦了一圈,人也黑了。 “王妃,您回来可真是太好了。”桂圆哽咽地道。 子安轻声道:“桂圆,你受苦了。” “奴才不苦,奴才为王妃办事,甘之如饴。”桂圆真心诚意地道。 子安点头,“庄子里头的事情,你都跟我说说。” 主仆二人,在房中说了差不多有一个时辰的话,把庄子里头欺压佃户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子安心里头也有了计较。 钱,必须要攥在自己的手中,且还得要管束底下的人,免得自己不出错,反倒叫人祸害了。 所以,她找到胡欢喜,叫她代为物色人选,替她管理庄子。 胡欢喜擅长管理,她手底下的人很少出差错,由她代为物色是最理想的。 子安迅速地处理好自己的事情之后,便入宫去见皇帝。 回来这么多天,皇帝没有传召过她,她也没有去问安,作为皇家的媳妇,若皇帝不传召,她是不需要去给皇帝问安的,只要按时按侯去给皇太后请安就行。 但是,作为皇帝曾经的主治医生,她倒是可以去问候一下。 她在御书房外等了差不多一个时辰,皇帝才传她进去。 见皇帝,其实不过是求恩典去见母亲和弟弟,因为他们如今还住在熹微宫,那是皇帝的寝宫,外人不得进。 除非,皇上准许。 进入御书房之前,路公公轻声道:“王妃,不该问的话,千万别问。” 子安知道路公公的好心,怕她会问起后宫皇太后和皇后的事情,便道:“谢公公提醒。” 七八月的天气,天气炎热,御书房却异常的清凉,仔细瞧,才见屏风后面有寒气渗出,想来是从冰窖里取了冰块来降温。 皇帝坐在一张巨大的乌木御案后,一身明黄的龙袍常服,脸色很红润,子安一眼看过去,便知道没有佩戴人皮,是他肌肤的颜色。 皇帝含笑看着她,虽威严,却也不若之前的仇大苦深。 桌子上摆放着许多奏章,像小山一般,有些凌乱,分门别类地摆放齐整,一名小太监在殿前伺候,旁边香案上,摆放着一只鎏金莲花座镂空铜盖香炉,喷出袅袅香雾。 子安不敢再看,恭谨行礼,“妾身夏子安参见皇上!” 皇帝的声音缓缓地传来,“王妃起来吧。” “谢皇上!”子安谢恩起身。 “你回来,朕还没得空与你谈一谈,本想这两日便传你入宫,却没想你自己却来了。”皇帝的声音带着春风般的温暖,竟让子安觉得,坐在那御案后的那人,就真的是她兄长一般。 “皇上日理万机,自是繁忙,妾身今日打搅,也并无旁事,只是想问问皇上龙体如何?” 若是其他人问这句话,怕是不妥的,但是子安曾是他的大夫,她问,即便也觉得突兀却也在情理之中。 皇帝道:“王妃有心了,既然王妃一场入宫,便给朕诊诊脉,朕也只相信王妃,宫中的那些御医,一个个都不是顶用的人。” “皇上谬赞,御医医术高明,并非妾身可比,妾身也就懂得几个山野方子。” “王妃谦虚,上来,给朕诊诊脉。”皇帝道。 子安福身上前,小太监取了个手帕垫在桌子上,皇帝把手伸出来,子安扣脉,细细地听着。 听了一会儿,子安便笑着道:“恭喜皇上,皇上脉象平和,已经痊愈了。” 皇帝满意一笑,“也是多亏了你之前开下的方子,朕一直持续服用,没想竟真的好了。” 子安心里知道,哪里是她的方子凑效?他的病,本已经是强弩之末,若按照她的方子服用,确实能控制病情不继续恶化,且会略有好转,但是,想痊愈却是不可能的。 “皇上洪福齐天,是上苍保佑,非妾身之功。” 皇帝摆摆手,问道:“北漠的疫症,可都治妥了?” “回皇上的话,妾身已经研制了药方,疫症已经得到控制。” “王妃真是百姓的福星,也是朕的福将,老七娶了你,是他的福气。” 皇帝这般不断的赞赏,子安却越听越渗人。 且她虽然低着头,却总能感觉他的视线十分锐利。 第六百五十二章 县主的信 子安也不想逗留太久,便道:“皇上事务繁忙,妾身就不打扰您了,妾身许久没见母亲,也想和她说说话,便先告退!” 皇帝善解人意地道:“也是,你去北漠也有差不多两个月,去吧,她如今在熹微宫里,朕叫人带你去。” 子安能听到他几不可闻的松弛,显然,皇帝也并不想对着她。 皇帝传了路公公进来,吩咐路公公带她过去。 子安福身,慢慢地退了出去。 御书房前栽种了一排的松树,长势很好,亭亭如华盖,遮去了灼热毒辣的日头。 子安穿过松树林,跟随着路公公走出去。 路公公也显然是松了一口气,他静静地说:“奴才还以为王妃会问皇太后的事情。” 子安道:“这些事情,原不是我可以过问的。” “这是皇上的决定,确实不是臣子可以过问的,只是皇上确实也是烦透了大家总是来问这事儿,尤其礼亲王,为这事,都来了有十遍了。” 是的,这件事情,虽说和其他人无关,但是,封一个皇太后,是何等要紧的大事?一些老臣子肯定要问个明白的,而且,依照礼亲王的个性,若不说出个道理来,他是不会罢休。 子安没应答,路公公却反而说开了,“其实皇上此举也并非是荒唐,盛德皇太后当初嫁给先帝做太子妃的,也算和先帝是结发夫妻,虽说后来被废,却也总算和先帝一场夫妻,且这么多年,盛德皇太后已经改过自新,在后宫没有太后的情况下,把她老人家封为太后,是……是皇上的一番孝心,道理上也是说得过去的。” 子安听了这话,实在替路公公辛苦,他大概是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的,因为,通篇话下来,他的语气十分艰涩,且道理也没那么通达,充其量只能算是死鸡撑锅盖,死撑。 尤其说到是皇上的一番孝心的时候,他自己都语滞,因为若说孝心,皇上断不可能扶袭太妃为皇太后,她是先帝的弃妃,扶她为皇太后,便是拂逆先帝的心意,这才是大不孝。 皇帝明知道这是落得骂名的,却一意孤行,可见,他真的是被逼急了,且也努力要摆脱这种困境。 来到熹微宫,子安只能在正殿里候着,路公公去找丹青县主和夏霖。 片刻,两人便跟随路公公出来。 夏霖见到子安很是激动,“大姐,你可算回来了,霖霖都想死你了。” 子安含笑看着这个弟弟,见他精神虽然不错,但是脸色却有些苍白,不由得问道:“你怎么回事?在宫里吃喝用度都是极好的,你怎么反而脸无血色?” 夏霖憨笑一声,“我想念大姐,晚上睡不着觉。” “傻瓜!”子安掐了他的脸一下,却见他眼神躲闪,心里便知他有事隐瞒,也不追问,只是看着丹青县主。 县主气色也不好,眼底淤青严重,可见在宫中是担惊受怕的。 她握住子安的手,也显得很激动,“你回来就好。” 殿外,路公公遣走了伺候的人,他自己站在外面候着。 子安知道他的心意,此举怕也是瞒着皇上的。 “母亲可好?”子安问道。 丹青县主一路拉着子安的手,她的手十分冰冷,宽大的袖子几乎把自己的手也覆盖住,子安触摸到纸张,便就着她的手把纸条塞到自己的袖袋里去。 “好,母亲很好,倒是你瞧着瘦了,去北漠很辛苦是吗?”县主眼底尽然是担忧和不安。 “再辛苦,都过去了。”子安说。 “那就好,那就好。” 子安知道母亲大概早把要说的话都写了下来,所以她也不问其他,只问夏霖,“霖霖,你在宫中可有听话啊?有没有惹皇上不高兴?” 夏霖嘴巴嘟起,“大姐这是小看人呢,皇上不知道多喜欢我。” 子安掐了他的脸颊一下,“多吃点,把肉长回来。” “嗯嗯,我顿顿吃肉。”夏霖笑着说,说不出的天真可爱。 子安不禁笑了,看向丹青县主,见她也看着夏霖,眉目却尽然是担忧。 子安心中有数,也着急看母亲给她的纸条,加上路公公在这里,她们也不可能说什么,便站起来道:“我府中还有事,得先走了。” 县主站起来,殷殷看她,“好,路上注意。” 夏霖却不高兴了,“这才来了多久?又要走了?” 县主道:“不许孩子气,姐姐还有事情要办,等她办妥了,会入宫看我们的。” 夏霖瞧着子安,有些依依不舍,“霖霖也想回去了。” 县主苍白一笑,“好,等姐姐忙过了这阵子,就接你出去。” 夏霖摇着子安的手臂,“我不想待在宫里了,我想回去。” 子安知道皇帝不让他出宫,自己暂时也没法子带走他,遂轻声道:“好,大姐忙过这几天,就来接你,你听话,听母亲的话。” 夏霖见子安也这样说,才道:“那你记得要来接我。” 子安点头,看着县主,千言万语只能化作一句,“母亲保重。” “嗯,你也是!”县主眼圈微红,轻声道。 子安转身,夏霖却忽然抓住她的手臂,“大姐,这里让人不舒服……” 路公公却迅速打断他的话,含笑道:“夏公子,奴才送您回去。” 然后,对子安道:“王妃请。” 子安知道必须要走了,否则,以后怕是不能来这里见他们。 离开熹微宫的时候,在院子里看到了昭贵妃孙芳儿。 孙芳儿是从侧殿出来的,后面跟着两名侍卫。 宫里的主子出去,都是带着宫女,她却是带着侍卫。 子安多少知道她的处境,只是微微福身,“参见昭贵妃娘娘。” 孙芳儿双手笼在袖子里,阳光从树顶上投下来,细细长长的松针落下一层层如梳子般的阴影,漫在她的脸上,她眼底连丁点的阳光都没有,阴暗潮湿,空洞无味。 “有柔瑶的消息,请马上告知我。”孙芳儿许是还不习惯用本宫两个字,张口闭口还是我来我去的。 “她会没事的。”子安说,倒不是为了安慰孙芳儿,只是她坚信柔瑶会没事。 孙芳儿的眼底才有了一丝的暖意,“是的,我知道,所以,请你如果有她的消息,务必要告诉我。” 说完,她继续笼着袖子,从子安的面前走过。 第六百五十三章 刺探出事 子安离宫之后,在马车上取出袖袋里的信,立刻打开。 这张纸是从画纸上撕下来的,信就写着三个字,可见县主身边也一直有人看着,心中写着:救霖霖! 子安心头沉重,霖霖一定是有事的,方才她走的时候就看出来了,且他的脸色那么苍白,身体也必定是出了问题。 而且,霖霖似乎很反感留在宫里,她去北漠之前,他不是这样的。 而且,今天他想说话的时候,路公公立刻就制止了。 她当时觉得路公公遣走那些宫人是希望让他们一家三口好好谈谈,但是现在想起来,只怕不是这样。 路公公是来监听他们说话,且,如果发现话题有不能谈的地方便立刻制止。 霖霖在宫中到底出了什么事? 子安越想越害怕,人在深宫之中,又是在皇帝身边,在熹微宫,她甚至无法知道发生什么事,更不要说救他。 “伶俐!”她掀开马车的帘子,叫了伶俐进来。 伶俐进去坐下,“王妃,怎么了?” 子安把县主的纸条给伶俐看,道:“你看能不能潜进熹微宫,看一下霖霖到底怎么回事。” 伶俐脸色也有些沉重,道:“好,我今晚便去。” 她顿了一下,道:“要不要找夜王?” “也好,你马上去。”子安说。 “是。”伶俐说完,掀开帘子就跳了下去。 回到王府,子安马上把字条烧了。 忐忑不安地等到晚上亥时,便听得外面传来脚步声。 子安马上打开门,伶俐一身夜行衣,捂住手臂,疾步进来。 “你受伤了?”子安大惊,连忙扶着她坐下来。 伶俐道:“不碍事,小伤,一时不小心,着了道。” 子安马上取来药箱为她止血,伤口不大,但是很深很薄,可见用的是利刃,而且对方武功怕是很高强。 “忍一下!”子安为她消毒,再包扎好。 伶俐笑说:“小事,这点小伤算什么?” 子安蹙眉道:“别掉以轻心,这道伤口很深,深可见骨。” “没事,没事,习惯了。”伶俐嘴上满不在乎地说。 她趁着子安帮她处理伤口,说:“熹微宫守卫森严,而且多了很多高手,我本想潜伏在屋顶上,看看有没有什么发现,却不料被人发现了,真是奇怪,这熹微宫的巡防,竟连屋顶都巡了,皇上是有多少秘密不能让人知道啊?这么的小心翼翼。” “如此说来,你什么都探听不出?” “探听不到,只是,我看到孙芳儿进了夏霖少爷的房间,大约有一刻钟才出来。” “她自己进去?” “是的,自己进去的,手里拿着一个东西,没瞧真切是什么,用锦布覆盖住。” 子安心里大为紧张,“那可听到有什么声音?” 伶俐摇头,“没有声音。” 她想了一下,忽然道:“对了,我和侍卫打了起来的时候,看见县主急匆匆地进了夏霖的房间,然后被人架了出去,县主似乎在哭,在说什么,不过,我那时候顾着应付侍卫,瞧不真切,也听不真切,隐约是听到一两个字。” “什么字?”子安急忙问道。 “似乎是放了,也似乎是忘了,我就听到这一两个字。” “放了?忘了?”子安细细咀嚼着,会不会是你们放了他?还是她被发现递传纸条,然后被质问内容她说忘了? 显然,后者不太可能。 伶俐把衣裳穿好,道:“我家主子说,这件事情他会命人去查只是,今晚我惊动了皇上,皇上应该会怀疑我们。” 子安问道:“你回来的时候,有无人跟踪?” “有人追着,但是我先跑了一趟城东,甩掉了他们。”伶俐说。 子安想了想,觉得不妥,道:“伶俐,你得先躲一下,我估摸着,会有人找上门来。” “好,我先回去换衣裳,穿着这身夜行衣,若找到来,不必辩解了。” 伶俐说完,马上便回房间去。 她换好衣裳,把染血的夜行衣拿去厨房,锅里炖着汤,她便把衣裳塞进去,加了一把柴,看着夜行衣被焚烧彻底,才放心。 做完这一切,她刚想出府,到夜王府中躲避一下,却听到擂鼓般的敲门声。 她一惊,急忙往回走,子安也听到了敲门声,把她拉进了房间,然后拿出针道:“我先为你封针,你会暂时失去痛感。” “谢王妃!”伶俐迅速脱掉衣裳,让子安施针。 施针之后,子安又拿了纱布,再把她的伤口缠了一圈,若侍卫试探,希望血不会渗出。 “你别想着走,只怕这会儿,府中四周都围满了侍卫,所幸没有真凭实据,只要不被他们发现伤口,就能遮瞒过去。”子安道。 伶俐把衣服穿戴整齐,便听得急乱的脚步声响起,还伴随着杨嬷嬷的怒斥,“你们这是干什么?这里是王妃的屋子,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往里冲?” “本官是奉旨办差,请让开!” 是熟悉的声音,子安觉得自己应该听过这声音。 “是梁树林!”伶俐提醒道。 子安冷笑一声,“这位梁大人的仕途可真是迂回曲折啊。” “可不是?没想到如今竟然混到了皇上的跟前。”伶俐说。 子安坐在榻上,随手拿起一本书,伶俐整了整衣衫和头发,才上去把门打开,不悦地道:“怎么回事?都什么时候了?吵吵闹闹的,像什么样子?” 她见院子里站着许多禁军,微怔,问杨嬷嬷,“嬷嬷,他们来干什么?” 还不等嬷嬷说话,一身绿色锦服的梁树林便上前拱手:“本官是熹微宫禁军卫戍统领梁树林,宫中发现刺客,本官一路追着刺客而来,在王府附近失去踪影,本宫怕刺客伤到王妃,遂进来问一下。” “哦?”伶俐淡淡地笑了,“梁大人?你不是东宫的禁军统领吗?怎么变成熹微宫的统领了?” 梁树林神色不变,“不管在哪里办差,都是为皇上办差而已。,请姑娘代为通传一声。” 屋中传来女子清冷的声音,“进来吧。” 伶俐哼了一声,先进去了。 梁树林伸手压了一下,“你们在这里等着,本官先进去,没有本官的命令,谁都不许进入。” 换言之,若他一声令下,便都可涌进去。 第六百五十四章 差点露出马脚 梁树林进了屋中,眸光先锐利地四扫,然后才对着坐在贵妃榻上的女子拱手行礼,“下官梁树林,参见王妃。” 子安放下手中的书卷,漫看了他一眼,“梁大人?” 她站起来,走到椅子上坐下,“这么晚来,有什么要紧事吗?” 梁树林恭谨地道:“回王妃的话,熹微宫今晚来了刺客,下官一路追着那刺客,却发现刺客来到王府附近便失踪了,下官担心刺客会对王妃不利,特来查看。” 子安心底叹息,这借口,真是陈腔滥调了,电视剧都是这么演的。 按照伶俐所说,他们压根没有跟踪到伶俐,不过是怀疑王府罢了。 她按照剧情的需要,皱起了眉头,“熹微宫进了刺客?皇上可有受伤?” 梁树林道:“王妃不必担心,刺客还没靠近皇上,便已经被发现。” 子安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顿了一下,她又抚住胸口,“我母亲和弟弟……他们没事吧?” 梁树林眼睛本就四顾,听得子安忽然发问,只好转回视线再道:“县主和夏霖公子也无事。” 子安一副放心的样子,道:“既然如此,你便带人四处看看吧,宫里出了刺客,这可大可小,你奉命办事,务必谨慎细致。” “是,谢王妃体恤!”他说完,走到门口道:“王妃命你们四处查看一下,务必查看仔细,若发现有可疑,马上来禀报本官。” 禁军得令,当下领命四散搜查。 “你不去?”子安看着梁树林。 梁树林微笑,“不知道下官能在这屋中看一下吗?” 子安沉下脸,“梁大人这个要求有些过分吧?我一直在这里,你说要搜查这里,不是为王府解除威胁,反而像是怀疑我窝藏刺客。” 伶俐也厉声道:“梁大人,你好大的胆子,连王妃的屋子也敢搜查?” 梁树林一脸的为难,“王妃息怒,下官也是为了办好差事,那名刺客的武功十分高强,虽说王妃一直在屋中,可总有看漏眼的时候,若刺客躲藏在王妃的屋中,出了什么事,下官真的担当不起。” 子安冷笑一声,“如此说来,大人是非得搜查不可了?” “不敢,不敢,”梁树林低头,“下官也只是奉命行事,请王妃谅解。” 杨嬷嬷生气地道:“奉命办事也有个度,你要搜查王妃的屋子,分明就是怀疑王妃窝藏刺客,王府受不得这种侮辱。” “嬷嬷多心了,下官没有这个意思。”梁树林声音淡淡,“若王妃不许下官搜查,那下官便如实回了皇上。” “你是威胁王妃吗?”伶俐冷声道。 梁树林又是低首道:“不敢,不敢!” “不敢?我看你是真敢。”伶俐哼道。 子安淡淡地道:“伶俐,你去看看我的炖汤好了没有,既然梁大人要搜,由得他搜吧,他也只是奉命而来,没必要刁难他。” “是!”伶俐领命,转身出去。 “谢王妃!”梁树林拱手道。 他在屋中转了几圈,屏风后,柜子后,偏室也看了一下,然后走出来。 子安淡淡地道:“怎么样?梁大人可有发现?” 梁树林却也没有表现得尴尬,只是微微笑道:“王妃,下官都看过,王妃没有威胁。” “那我真要好好谢谢梁大人了。”子安面无表情地说。 梁树林含笑拱手,“下官也只是奉命办事,王妃不必言谢。” 竟是如此的厚脸皮。 子安便不管他,吩咐杨嬷嬷把书给她拿过来,她继续看。 梁树林看了看外面,像是嘀咕,又像是问子安,“那位伶俐姑娘,怎地还没回来?莫非,是遇到刺客了?” 他这般说着,对着子安拱手,便大步走了出去。 子安神色一变,却也不能跟着出去。 所幸,伶俐并未走远,听得声音,便又回来了,在门口与梁树林擦肩而过,进入屋中道:“王妃,怕是还要炖一刻钟才行。” 子安嗯了一声,“好,那就再等等。” 梁树林又走了回来,这一次,却是看着伶俐,“伶俐姑娘,您身上有伤?” “什么意思?”伶俐厉声问,心里却是一凛。 “下官闻到姑娘身上有血腥味道。”梁树林逼近,眸子里闪着危险的光芒。 “是吗?”伶俐冷笑,“梁大人真厉害,连女子来了葵水都能闻出来,好本事。” 梁树林面不改色,道:“今晚的刺客,从身形判断是个女子,听闻伶俐姑娘曾跟着夜王,也是素月楼的人,想来武功很高。” 子安的脸色很难看,“梁大人,你想说什么?” 梁树林回头瞧了一眼,搜查的禁军还没回来,他倏地下盘一沉,鹰爪功迅速出手,抓向伶俐的手臂。 伶俐一掌拦住,脚步飞快后移,梁树林欺身而上,依旧朝着她手臂抓过去。 他出手很快,伶俐没想到他功夫这么好,她手臂有伤,虽说被子安止痛了,但是速度肯定不如梁树林的,被他一抓,竟抓住了。 子安眸色一寒,手放在右臂,正想拿出刀疤索,却见梁树林放开了伶俐,压低声音飞快地道:“得罪了,下官只是想知道是不是王妃的人,王妃放心,夏霖少爷暂时没有大碍。” 子安怔了一下,玩味着他话里的意思,肯定不能承认的,谁知道是不是试探?若她追问,便露了马脚。 外面,响起了禁军的脚步声,梁树林走出去,问道:“可有发现?” “回大人,没有任何的发现。”禁军道。 梁树林显得很失望,“可都查清楚了?” “大人,都查遍了,角落都没放过。” 梁树林沉默了一下,回头进屋对着微微怔愣的子安道:“王妃,得罪了,下官告退!” 说完,大步而去。 持着火把的禁军走得很快,一如来的时候。 杨嬷嬷吓得心都悬在嗓子眼上,她怎会看不出端倪? 见人走了,她飞快着人关闭大门,然后把屋子的门带上,对伶俐道:“伤势要紧吗?” 伶俐松了一口气,“嬷嬷不要担心,我没事,他下手很轻。” 子安却狐疑地道:“这梁树林,什么意思?” 伶俐道:“我手臂缠着纱布,他肯定知道我是刺客,但是却没声张,甚至,还对我们说夏霖少爷暂时没事,他是敌还是友?” 子安也觉得很奇怪,梁树林的立场总是摇摆不定,他投靠过太子,投靠过贵太妃,甚至后来和南怀王也有来往,而现在,还是熹微宫的禁军统领。 这个人,能信? 第六百五十五章 回到北漠 只是有一样,如果梁树林可信,那么,皇上一定是想对夏霖怎么样。 而且今晚伶俐入宫查探一下,他就那么紧张兮兮地派人追过来,这里面一定有一个很大的秘密,他很怕人知道的秘密。 到底是什么 她不能让霖霖有危险。 但是,她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怎么做。 “先按兵不动,如常入宫请安,过两日,我再去熹微宫,看能不能见到母亲。”子安想了一下,道。 虽然冒险,但是她还是选择相信了梁树林一次,他说霖霖暂时没有危险,如果她这边若太过进取,反而会误了他的处境。 子安这边焦头烂额,慕容桀那边也不见得轻松。 或者说,是秦舟那边不见得轻松。 他返回北漠之前,马上着人通知萧枭,让他万万不能退兵,且还要占据有利位置。 他再命人快马加鞭传文书给安亲王,让他重击鲜卑,许胜不许败,力挫鲜卑之后,带兵走水路拦截北漠洛亲王,断了楚敬的后路,切断他的援助。 萧枭本以为可以回京,没想到慕容桀让他原路返回,仗有可能会打起来,他气得够呛,他是打算回去见他壮壮的。 愤怒的将领,愤怒的兵,这一路赶得将士们脚板都长了茧子,总算是比预料更快回到原先驻扎的地方。 萧枭分出部分兵力襄助安亲王和萧侯,他估摸和北漠就算打得起来,都还有日子,因为,楚敬那老狐狸如今可还没废掉秦舟。 北漠京都。 秦舟以谋杀皇后罪被打入天牢,这个案子交给了刑部审理,随着刑部的接手,秦舟,也被移到了刑部大牢。 刑部大牢,可谓是铜墙铁壁,想越狱,是断不能够的事情。 慕容桀等返回北漠之后,入住朝文馆,见了祁王,祁王也是束手无策了,“有人证,物证,而且,人证还是郡王的太祖母,她的口供,可信程度很高。” 慕容桀问道:“皇上那边,有什么反应?” 祁王道:“很奇怪,这几日,皇上压根不见本王,不仅如此,甚至连早朝都没上,皇上身边的刘公公说皇上因为皇后的遇害难过心伤,竟致病倒,而且,皇上严令刑部,务必尽早彻查,定秦大将军的罪。” “刘公公?”慕容桀眸子细眯,刘师?楚敬? “是的,可分明出事的那天,皇上传召了本王,让本王想办法救秦舟出去,而如今,有些官员已经在蠢蠢欲动,说要废掉秦舟的军籍,只等着皇上的圣旨了。” “不能废秦舟军籍,她如今是兵马大元帅,若没了军籍,兵权就会旁落。”慕容桀道。 “本王也知道,但是,指不定皇上什么时候就会下旨了,如今本王都没办法见到皇上。”祁王也是暗暗着急。 慕容桀听了祁王的话,基本可以推断出皇帝大概已经被制住了,楚敬为帝多年,新帝登基的时候,并未大清洗,所以宫中有多少楚敬原先安排的心腹,谁都不知道。 外面还有一个秦老太太为他奔走,这位秦老太太,可是了不得的人物。 只希望,皇帝能扛得住。 秦舟是郡王且又是大将军,手里握住兵权,朝野百姓都看着,所以,刑部也不敢随便定罪,不定罪,皇帝的旨意就下不来。 如今唯一的办法就是证明秦舟无罪,且不能让刑部独立审问此案。 慕容桀忽然问道:“能不能见到秦舟?” “不能,大牢内任何人不许进入。”祁王显得很无奈,他这个王爷,如今是越混越回去了。 见慕容桀深思,他道:“见到秦舟也无用,她自己怕也没什么办法的。” 慕容桀却摇头,“不,本王是想知道秦舟的态度,她该不会想着认罪吧?” “这怎么可能?除非皇后真的是她杀的,只是……” 祁王也不知道怎么说,总觉得皇后不是秦舟杀的。 可若不是秦舟,那就一定是老太太杀的,皇后总不能自己刺自己一剑吧? 如果说秦舟知道是老太太杀的,便知道老太太要陷害她,怎会认罪? “在场那几位娘娘的口供,你都看了吗?” 祁王道:“看过,她们听到秦舟和皇后吵架,老太太也说话了,但是老太太的声音比较低沉,她们听不到,总之,皇后被杀的时候发出尖叫声,她们也都听到。” 慕容桀道:“必须要见一见秦舟,现在我们毫无头绪。” “难。”祁王摇摇头,“刑部大牢要进去可不容易,层层铁门,几乎可以说是铜墙铁壁。” 慕容桀眼底闪过一丝精光,“王爷在京中为官多年,在刑部里,便没有相熟的人?” 祁王想了一下,忽然面容狂喜,“有,有,王爷一言惊醒,本王马上去奔走,救秦舟出来是不行的,但是见上一面,他总归还是能办到。” 说完,他匆匆地走了。 苏青摇头,“这位祁王,真不知道说他可怜还是说他什么,这么多年,也不懂得为自己积聚政治本钱。” 慕容桀道:“算了,难得有个明白人,就算无用些,总胜过没有的。” “嗯,如今我们返回来,要不要去找一下高凤天?没有他,我们在北漠的活动没有那么容易。”萧拓问道。 慕容桀伸手压了一下,“不忙。” 苏青倒是看出了端倪,“王爷怀疑高凤天?” “老九的眼光不会错,他说高凤天可信,那高凤天就应该可信,只是,高凤天可信,不意味着他身边的人可信,你们想一下,自打我们第一次进入北漠境内,见到高凤天开始,高凤天的人便一直跟随我们左右,即便是木寨,高凤天也安排了人进去,高凤天是想倾力相助我们的,只是也容易叫有心人钻了空子。” “那,我们在北漠可用的人不多了。”萧拓说。 “还有安公主。”慕容桀道。 萧拓摆摆手,一脸的嫌弃,“就公主府那几个老嬷嬷和丫头?算了吧?” “你啊,还真别小看这几个嬷嬷丫头的,而且,安公主是有远见的人,且不说她手上的暗卫和府兵,单单是她这些年活动的人脉,就不是祁王或者镇国王爷可比。” 慕容桀说到镇国王爷,忽然笑了笑,“或许,我们去见见这位镇国王爷?” “你到底安置他在哪里啊?”苏青问道。 “不是本王安置,是本王让高凤天亲自安置了他。” “高凤天不会让底下的人代办吧?”苏青担心地问。既然怀疑高凤天身边的人,若他们插手,只怕镇国王爷也没了。 “不会,本王早就对他身边的人有所忌惮,所以,特意交代了高凤天,让他亲自安排,且不许对任何人说他的身份,高凤天也知道,这件事情非同小可,毕竟,镇国王爷是逆王,他协助逆王逃走,被人知道了,他也惹一身臊。” 第六百五十六章 混入牢内 苏青忽然问道:“既然是高凤天安置的,那王爷又说不去找高凤天,那如何能见到镇国王爷?” 慕容桀漫看了他一眼,“不是本王亲自安置,可本王也可以知道他去了哪里,不需要找高凤天。” 只是,他又皱起了眉头,神色烦躁。 萧拓搔头,“哎,真累,有什么事不能打一架呢?拐来拐去的,心都累了。” “你心思不及旁人,武功也不及旁人,若不是我带着你,你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苏青揶揄道。 萧拓哼了一声,“我心思是不及你,可武功比你高,这些年我救你多少次?大言不惭也不脸红。” 苏青笑嘻嘻地道:“是啊,你武功高强,不也是靠着柳柳陪嫁过来的武器吗?说起兵器,咱就得说说厚脸皮这个事情,听闻陈家说不陪嫁那些兵器过来的,是有人三朝回门的时候在地上打滚,要死要活的,听闻还把陈家地上的青苔都磨干净了,不得已,老太君才让你挑了几件。” “苏青!”萧拓恼羞成怒,一掌就劈过去,“闭嘴,我哪里有磨地?我就是讨个说法。” “讨说法为什么要躺在地上?那不是泼皮的行为吗?”苏青伸手一拦,和他过起招来。 “我撕烂你的嘴巴。” “来,来,来!”苏青挑衅,“许你做便不许人说了?” 慕容桀见两人当场就打起来了,摇摇头,坐在椅子上,“都消停会吧。” 两人闹得正欢,哪里听到他的话?依旧在厅子里你一掌我一拳地打着。 慕容桀见两人不停下来,心里也窝了一肚子的火,再想起这些日子的憋屈,也忍不住了,冲天而起,一掌就劈向两人。 三人顿时缠在一起,你一拳,我一掌,他一脚,打了竟有一刻钟。 打完之后,慕容桀站起来,甩了身上的灰尘,觉得心里头畅快多了。 苏青也停下来,笑看着慕容桀,“舒服点了吧?” 方才见慕容桀皱起眉头,便知道他心里不痛快,窝着一肚子的火,才故意挑衅萧拓打一场,好拉王爷下水。 虽然他是斯文人,但是也认为,没什么比打一场更能发泄心里头的郁闷。 慕容桀斜睨了他一眼,“自作聪明。”只是唇角却禁不住地飞扬了起来。 苏青哈哈大笑。 萧拓一头雾水,然后僵硬地挤出一个笑,呵呵! 虽然不知道他们笑什么,但是如果他们笑,他不跟着笑,显得他很愚钝。 祁王这一次总算威风一次了,翌日兴冲冲地来到,说已经打点妥当,可以让一个人混进天牢里,但是,仅仅能混进去跟秦舟说几句话,要带走秦舟是不可能的,且逗留的时间也不能过长,因为,大牢内半个时辰就有人巡视一次。 慕容桀问清楚了一下,才知道原来祁王认识大牢官监里的牢头。 刑部大牢是分普通监和官监,官监比普通监要森严许多,牢头可安排狱卒的值班,调班,所以,可以装扮成狱卒潜进去。 但是,因为狱卒值班之前,都会事先签到,会在刑名房里领取武器,这是有登记的。因此,牢头只能收买其中一个狱卒,在他登记之后,借故去茅房蹲上一会,好叫伪装的那人以他的身份混入内。 因刑部内的都官门史令会半个时辰巡视一次,且会查证狱卒的身份,因此,这个交换身份,不能超过半个时辰。 否则,就会被都官门史令识穿。 苏青与慕容桀对望一眼,心里都忍不住叹气,祁王啊祁王,你好歹认识一个都官门史令啊。 祁王还显得特别兴奋,“本王以前曾救过他一次,之前他犯错,刑部尚书想要废掉他,本王刚好在刑部,便提他求情了,没想到他还记得着本王的恩,这人实在啊。” 慕容桀也终于知道,为什么主和派这么多年都没办法出头了,因为,主和派的这位首脑人物,连人脉经络都疏通不了。 又或者说,他没有这个意识。 总觉得办事就是办事,什么事只要按照一个理字来走便可畅通无阻,因此便没有交际应酬。 如今遇到要不靠讲理的事情,绞尽脑汁才想到一个牢头来。 只是见他一脸的兴奋,大家也不好点破他。 萧拓毛遂自荐要进牢内,但是慕容桀认为苏青为人谨慎小心,他去比较妥当。 苏青自然当仁不让,跟着祁王就走了。 刑部大牢固若金汤,这真不是说笑的。 一堵厚实的墙壁,隔断了大牢与刑部办事处,进了墙内,便是一道道的铁门,总共过了五道门,才接近刑部大牢。 大牢的装置,并非是以铁栏隔开,而是一间间坚固的青石砖牢室,牢室内再装上铁门。 一条宽大的通道,两旁是数不清的牢室,漆黑,阴暗,潮湿,这里是久不见阳光的,且刑房就在大牢第一间,总有血腥味飘过来,久久散不去。 官监的环境要好一些,屋顶上有一块明瓦,日头可透进来,且比较干净,因在另外一处,所以,也没什么血腥味道。 牢头带着苏青一步步走过去,苏青低着头,亦步亦趋地跟着牢头。 秦舟关押在尽头的牢室里,即将到达的时候,牢头却陡然拦住了苏青。 苏青微怔,随即知道牢头为什么拦着他了,秦舟的牢室里有人,有声音传过来。 因是大晚上,且牢内光线阴暗,苏青看过去,却看不到是何人,只是大概可以看出是个老年妇人。 莫非,是秦家老太太? 苏青小心翼翼地走前几步,身子贴着墙壁,仔细听着声音。 苏青所料没有错,来的正是秦舟的太祖母,秦家的老夫人。 只是,纵然贴得再近,苏青也听不到她们的交谈,他心中不免着急。 而且,时间不多,那秦老太太还不走的话,到时候都官门史令来检查,那就麻烦了。 正着急的时候,见人影晃动,他连忙恭谨地站立一旁,低着头。 牢头也哈腰,“送老夫人!” 秦老夫人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淡淡地吩咐,“不许委屈了郡王,否则老身要你狗命。” “是,是!”牢头连声应着。 秦老夫人走后,牢头腿肚子都发软了,“妈啊,这老太太好大的威风。” 苏青看着老夫人的背影,那不是威风,那是杀气,杀戮之气,一个战将才有的杀戮之气。 便是尽力收敛,这种气场都收不住。 第六百五十七章 说服秦舟 听到铁门哐当一声,牢头连忙对苏青道:“大人,您快去,时间不多了。” 苏青拱手,快步上前,进入秦舟的牢室内。 牢内没有灯,只靠着通道墙壁上的风灯照明过来。 秦舟见有人来,陡然抬头,静静瞧了一下,诧异地道:“是你?” 苏青见秦舟憔悴了许多,头发散乱,所穿的衣裳也是刑部犯人的“囚”字衣裳,只是纵然如此,她的气势不减半点。 “郡王,王爷命我来的。”苏青轻声说。 “王爷?慕容桀?”秦舟陡然站起来,眉宇间有些恼怒,“你们不是回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夏子安呢也回来了么?” 苏青摇头,“不,只有王爷和我回来,王妃已经在大周了。” 秦舟听得这话,松了一口气,却也没言语。 苏青抓紧时间问道:“郡王,事情到底是怎么样的?是谁杀了皇后?” 秦舟淡淡地道:“你让慕容桀回去吧,不要留在北漠,大周的情况大概也不轻松,夏子安一个人在大周,不安全,不必为我的事情担心,该怎么样便怎么样吧。” 苏青怔了一下,“什么意思?难道王皇后真的是你杀的?” 秦舟看着他,眸光淡漠,“是不是我杀的,有什么要紧?最重要的是,现在坐在牢里的人是我。” “你疯了?”苏青厉声呵斥,“你可知道,你一旦被定罪,就会被褫夺军籍,到时候,兵权就会旁落。” “也不要紧,当今皇上圣明,不会轻易动兵,且大周与北漠又签订了和约,你们大周大可以不管这事。”秦舟道。 苏青冷笑,“大概你还不知道,楚敬还没死吧?他不仅没死,且一切都是他的阴谋。” 秦舟笑了,“你这话,听谁说的?我亲眼见过他的尸体,他的尸体被砍得稀巴烂,若这样还能活着,那真是见鬼了。” “你是见过他的尸体,但是你查验过吗?当日伶俐冒充你,一模一样,你看得出吗?”苏青反问。 秦舟正色道:“不可能,据我所知,北漠无人懂得易容术,且要瞒过那么多人,就算懂得,也不可能这么精深。” “那若不是北漠人呢?” 秦舟脸色微微变了变,“你说一切都是阴谋?这太可笑了,总不能说他设计楚月回来登基吧?岂不是把皇位拱手让人?” “怎么会拱手让人?他人没死,势力还在,且还有你太祖母为他奔走,到时候,你一死,兵权回到他的手中,不比原先好吗?若是换做以前,你会把兵权还给他?” 秦舟怒极,“苏青,你越说越离谱了,竟说我太祖母也牵涉此事?她一向反对战争,莫说你说的不是真的,就算是真的,楚敬还没死,她都不会帮楚敬。” 苏青冷笑,“那你以为,你为什么会在大牢里?王皇后不是你杀的,是你太祖母杀的,是不是?你们在殿里争吵,你太祖母忽然帮你出头,杀了王皇后,只是郡王爷,你好好想想,你太祖母是什么人啊?她会这么冲动,因为皇后与你有口角之争就出手杀人?那可是皇后啊,还有,你和龙老将军孙子的婚事,也是你太祖母提议的,是吗?” 秦舟白着一张脸,“不是!” 苏青擅长捉摸心理,见她这样,便知道她心里想什么,“其实你心里什么都明白,你只是不敢相信,你甚至不敢怀疑她。” 秦舟冷着一张脸,“你走吧,叫慕容桀回去大周。” “你以为王爷愿意在这里?若不是为了两国不交战,我们至于返程吗?都到家门口了。”苏青生气地道。 秦舟摇摇头,“走吧,这里不需要你们,我相信皇上,我也相信我自己所见的一切,楚敬已经死了,死了的人,怎么都不可能活着。” 苏青怒道:“你为什么这么冥顽不宁?你宁可相信害你的太祖母,也不相信你所怀疑的一切?” 牢头在外面轻声喊道:“快走,马上巡视了。” 苏青忍住一口气,语重心长地道:“烧狼尾巴山,也是楚敬的阴谋,就是要逼你反,在你反之前,他策动镇国王爷反……” “镇国王爷反,是我策动的。” “是你让你太祖母去的,但是,这同时也是楚敬的意思。” 牢头见两人还在说,便进来拉苏青,“不能再说了,要马上走。” 苏青见她还是一脸的冷漠,狠了心,道:“好,看来我得去信给子安,让她亲自来一趟,她一向足智多谋,应该能拆解这一次的困局。” 秦舟迅速地抬头,厉声道:“你扯她进来做什么?跟她有什么关系系?你们赶紧回去,不要掺和此事,我自有主张。” 牢头使劲拉着苏青走,苏青只得道:“你自己想想吧,看你的太祖母是不是真的值得你信任。” 说完,跟着牢头迅速离开。 秦舟跌坐下来,双手捂脸,深深地呼吸一口,她不是不想相信苏青,她是不敢啊。 那是她的太祖母,她这辈子最敬重的人。 而且,她的立场很明确,她不是主战派的人。 “太祖母,我不信啊。”她喃喃地道,想当初她是主战派的人,曾数次惹得太祖母生气,太祖母是个祈求和平的人。 只是,只是……她若是祈求和平的人,为什么她从不参与主和派的事情? 苏青回去之后,跟慕容桀说了秦舟的反应,生气地道:“她其实心里知道她太祖母不能相信,可她就是什么都不做。” 慕容桀听了之后沉思了一下,“这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局,她深陷其中,哪里容易看得破?而且她在牢中,对外面的消息也一无所知……你放心吧,她会想明白的,秦舟不是其他人,她心里,装着这个国家,装着这国家的百姓和将士,所以,她不会容许自己沉浸在对太祖母的盲目信赖中。” 听慕容桀这样分析,苏青才松了一口气,“希望她能快点想明白,否则,堂审的时候,她还坚持给她太祖母顶罪,承认是她杀了王皇后,这军权就得交出去了。” “还有五天就开始审理,这五天,希望祁王能争取到参与此案中。”慕容桀道。 “不可能啊!”萧拓一言道破,“祁王办事不力的。” 苏青和慕容桀对视了一眼,就连萧拓都知道的事情,看来,祁王是真的没什么鸟……雀用。 第六百五十八章 镇国王爷 镇国王爷被高凤天安置在罗县的一个偏僻小村庄里,本来镇国王爷以为慕容桀会安排他到大周,没想到却还没出天子脚下,虽有怨怼,但是这些天倒也平静,没有追兵来搜。 小村子只有几百人,地震疫症的时候死了百余人,如今满打满算,也就只剩下三百多人。 高凤天对这个村子里的百姓有恩,他带镇国王爷来的时候,便说是他乡下的一个堂兄,因走难来此,想找个安静地方生活,村民善良,对他也是多番照顾。 镇国王爷知道自己的小命在人家的手上捏着,也不敢摆架子,可到底洗衣做饭,样样不会,且他感染疫症后,总是咳嗽,身子差了许多,久而久之,在村子里就落了个懒汉的称呼。 大家因着他是高凤天的堂兄,也没有不敬,偶尔来帮他做饭,至于洗衣裳等等家务活,他得自己干。 这位金贵了半辈子的王爷,第一次尝到了做小头百姓的辛苦。 这真是要了他半条命啊。 “懒汉,今天又不下地吗?”村民陈三哥从他门前走过,打趣地笑道。 镇国王爷依偎在门边,懒洋洋地道:“今天头痛。” “昨天不是说肚子痛吗?怎地今天又变成头痛了?”陈三哥知道他是个惯会装的人,也忍不住笑他。 “昨天是饿,所以肚子痛,许是吃的药不对,今天就变成头痛了。” 高凤天安排得很好,给他弄了一亩三分地,只要勤劳耕种,吃喝是有的。 然而,这位爷连做饭都不会,哪里会下田? 陈三哥摇头,“你这么懒,到收成的时候,你什么都没有。” “我明天就下地。”镇国王爷憋屈地道。 陈三哥扛着锄头走了,临了说一句,“晚饭到我家里吃吧,家里老母鸡死了,我婆娘说要炖汤。” “好,好!”镇国王爷两眼发光,有肉吃,怎么都成。 自打来这里,就是高凤天还没走的时候吃过一顿肉,之后不是红薯就是芋头,吃得他胃部胀气,一天到晚放屁。 慕容桀等人来到的时候,镇国王爷刚好从陈三哥家吃完饭回来,嘴里咬着一根草枝,满足地摇头晃脑。 “想当初,鲍参翅肚都没这么美味啊。” 他刚说完,便见自家门口站着三个人,他走近一瞧,见是慕容桀,冷笑一声,“哟,今天有贵客啊!” “特来探望楚兄,楚兄日子滋润啊!”慕容桀含笑道。 镇国王爷把木门推开,进屋点了油灯,“寒舍简陋,希望不失礼贵客!” 他坐在椅子上,那是一把矮脚的椅子,从村长家里搬过来的,他身子高大,坐在矮椅子上,总觉得格格不入,但是,他却摆出王爷的款头来,抬起头颅,浑然不见了白天的散懒。 屋中,除了这把椅子,便只有一条长板凳。 他伸手一指,“摄政王请坐!” 慕容桀也不客气,一扬衣袂坐了下来。 “楚兄果然是做大事的人,能屈能伸!”慕容桀尽量让自己说得真诚一点,能屈能伸这点,从他当初在狱中提出交易的时候,便知道。 为了活着,他也是挺不要脸的。 可若不能活着,要脸做什么?想来,他倒是个识时务的人。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以后的事情,谁说得定?”镇国王爷冷笑。 萧拓和苏青没地方坐,便百无聊赖地在屋中转了一圈,走到桌子旁边,瞧了一眼,“红薯” “那是本王的点心!”镇国王爷睨了他一眼,慢慢地说:“肉吃多了,吃点红薯消消滞。” 仿佛,他还是那位有无数封邑的镇国王爷。 “好东西,我饿了,能不能吃一块?”萧拓是最喜欢吃这些杂粮的,顿时来了胃口。 “吃,吃去,瞧那馋样!”镇国王爷轻蔑地道,吃饱了肉,自然没把那几块红薯放在眼中。 萧拓捧着碗走到破烂的门槛上大快朵颐。 慕容桀瞧着他那没出息的样子,摇摇头,然后看着镇国王爷,“今日来,是有一事请教楚兄的。” 镇国王爷摆摆手,“若是谈天说地,本王欢迎,若涉及朝中之事,恕本王不能相告。” “楚兄,事关重大,”慕容桀从袖袋里取出一块金子,有意无意地把玩着,“还盼着楚兄能告知一二。” 镇国王爷的眼睛,一下子瞪大,泛着梦幻般可爱的泡泡,金子?有了金子,他就能顿顿吃肉,不用下地。 以前他有数不清的金子,真是落架凤凰不如鸡啊! 他咳嗽一声,努力地收回眸光,吞吞口水,想着舒服地换个姿势,但是身子陷在了椅子里,换姿势是不可能的,只能是挪动一下下。 “你带来的这两个人,是你的奴才吧?这样吧,也不说本王太过无情,外面有两身衣裳,让他们洗了,再把厨房里的锅碗瓢盆刷一下,你们要问什么,本王回答就是。” 萧拓正吃着红薯,听了他的话,差点没噎死,使劲伸长脖子吞咽下去,艰难地道:“我们不是奴才。” “你既然吃了人家的红薯,就得洗碗,洗碗的时候,顺便把锅碗瓢盆刷了。”慕容桀淡淡地吩咐,然后看着苏青,还没说话,苏青便自动自觉地道:“我洗衣服去。” 萧拓很不情愿,“这可是妇道人家做的活儿,我又不是娘们。” “行了,去吧,洗碗又死不了人。”苏青扯着他的手臂把他拖了出去,老远还听到萧拓忿忿的骂声。 镇国王爷见两人出去忙活起来,这才满意地看着慕容桀……手里的金子,沉吟了一下,有些疑惑地道:“你手里的玩意,有些熟悉,本王以往也有,能给本王瞧瞧吗?” 慕容桀抛过去,镇国王爷一手接住,连看都不看,就放在袖袋里,咳嗽一声,“说吧,有什么事。” 慕容桀瞧着他那一气呵成的动作,不禁惊叹,这人日后若真的得势出去,指不定是一个人物啊。 慕容桀看着他,问道:“是这样的,我想知道,当初秦家老太太去找你的时候,跟你说了什么?或者说跟你保证过什么?你怎么就那么顺当相信了她的话,毫不怀疑地带着人入宫去了呢?按理说,这个老太太已经不管事,且听闻她以前也不是主战派的人,你应该不会相信她的啊。” 第六百五十九章 当年内情 镇国王爷摆摆手,也没显得多生气,仿佛对这个失败已经看透了,他说:“本王信她,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她哪里就不是主战派的人?事实上,她就是主战派的,本王知道,皇上知道,曹后也知道,她只是不出面而已。” “秦舟不知道吗?”慕容桀问道。 镇国王爷笑了笑,“秦舟只懂得带兵打仗,哪里懂得观测人心?且她又那么敬重老太太,就算老太太露出蛛丝马迹,她也不会相信。” “那当天老太太来找你,跟你说了什么?” “她带来秦舟的亲笔信,说会全力支援本王,只要本王答应,登基之后,积极救治灾民,且不得对周边国家轻易动武,本王当然答应,得秦舟相助,这皇位就是本王的了。” “如此说来,你是相信秦舟而不是相信她?” “若是她,本王还不相信呢,她就是老狐狸,哎,也怪本王利欲熏心,一心想做皇帝,竟着了她的道,其实细细想来便知道,她对皇上忠心耿耿,怎么会为了本王背叛皇上?” “我还真不明白了,”慕容桀看着他,“秦家老太太为什么就对皇上那么忠心?虽说秦家有今日是皇上恩赐的,但是,这只是说法而已,所有人都知道,秦家有今天,全然是靠几代人浴血奋战拼搏出来的。” 镇国王爷脸色迟疑了一下,“这,这本王就不知道了。” 慕容桀瞧着他的神色,便知他定然知道一些内情,他又取出一块金子,放在手里把玩。 镇国王爷走过去一手夺过来,“本王落难,被你一再利诱,这个仇,以后总是要报的,等本王飞黄腾达之后,拿一筐金子砸死你。” “好,本王等着。”慕容桀真诚无比地说。 镇国王爷坐下来,装出大爷的款来,这一次,底气足了很多,好歹是有金子的人了,“有些小道消息,只是不知道真假,有人说,楚敬的母妃,是秦家的秦若之小姐。” “啊?听说?”慕容桀不解了,“楚敬的生母,不是皇太后吗?” “楚敬出生三个月,便被皇太后接去抚养,至于他的生母是谁,谁都不知道,父皇也从不说,接到皇太后膝下抚养之后,一岁的时候便把他封为太子,如此看重,怕也只有秦家的那位秦若之小姐了。” “秦若之,是老太太的女儿?” “是的,是老太太的女儿,当年隐隐传出她未婚生子,后来跳河自尽,听闻是被秦老太太逼得跳河自尽的,当然,这都是小道消息,都没证实的,至于秦家对外宣称秦若之是失足跌入河中死的。” 慕容桀道:“如果是真的,那楚敬就是楚家老太太的外孙,做外婆的支持自己的孙子,那一切就说得过去了。” “也可能是出于对秦若之的愧疚吧,当年秦若之本来是要被选入宫中的,秦若之有意中人,死活不愿意进去,总之这事闹得挺大。” “内里大有文章啊。”慕容桀道。 镇国王爷告诫道:“总之,小心这个老女人,她厉害着呢,楚敬这些年做的事情,没少是她安排的,曹后以为自己很厉害,其实她哪里及得上老太太半分?” 镇国王爷忽然问道:“对了,曹后呢?死了没有?” “没死,皇上留她性命。” “这么仁慈啊?楚月的生母是她杀的,手段可残毒了,若本王是楚月,是断不能放了她的。” “但是,也没什么好日子过了。”慕容桀说。 镇国王爷点头,“那就好,回去转告秦舟一句,让她别相信她太祖母了。” “秦舟杀了王皇后,如今被关入天牢了。” 镇国王爷啊了一声,显得十分震惊,不过,随即又摆摆手,”不意外,不意外啊,楚敬还没死,秦家老太太怎么也会为他奔波的,秦舟被废是迟早的事情,除非她能狠下心肠,和整个家族作对,但是本王所知,秦舟对这个太祖母深信不疑,对家族也十分的看重,要她反秦家,等同要了她半条命。” “可人家现在要她一条命。”末了,他又补充一句,“希望她能想通,如今军权还在她的手中,若她要反,就一定可以反。” 慕容桀又问了一下洛亲王的情况,镇国王爷都说得十分详细。 楚敬和洛亲王感情很好,如果楚敬张嘴,洛亲王会鼎力相助。 末了,镇国王爷又神秘兮兮地说:“不过,要分化他们的感情,也不是不可能的,本王知道一些小道消息。” “嗯?”慕容桀饶有兴味地看着他,看来,这个镇国王爷很有门路啊。 很像八婆。 镇国王爷伸出手,啧啧了两下,眸色闪亮着诚实。 慕容桀取出荷包,全部丢给他,“最好值得。” 镇国王爷笑嘻嘻地道:“值得,当然值得。” 他抛了一下荷包,然后把金子倒出来把荷包丢回去给他,“荷包不要,免得显眼,财不可露白。” 慕容桀接回来,往袖袋里一揣,“说。” 镇国王爷凑近他,“洛亲王的王妃,当年入宫之后出来,就上吊自尽了,皇上后来处置了出言侮辱洛亲王妃的恭妃娘娘,但是,洛亲王妃却不是因为恭妃娘娘责骂几句自尽的,是另有内情。” “内情是什么?”慕容桀瞧着他鸡婆兮兮的样子,很想脱下鞋子朝他的脸狠狠地抽下去,说话能一次性说完整吗? 镇国王爷拉动椅子,移过来,“当年,楚敬血气方刚,洛亲王妃和大周的那位袁翠语长得极为相像,众所周知,楚敬是喜欢袁翠语的,所以楚敬曾轻薄过洛亲王妃,至于轻薄的程度,那就无人知道了。” 慕容桀眸光一闪,“你是如何得知的?”轻薄自己的弟媳,楚敬怎么会被人知道? “当年伺候楚敬的太监被私下处置,此事楚敬是让本王办的,那太监临终的时候求饶,把这件事情爆了出来。” 那可信程度就有几分了。 “你若不信,也可以调查一下,这件事情,宫中的老人总有知道的,楚敬把所知道的人杀掉,可那些人,也有亲厚的人,这事瞒不住。” 慕容桀点头,“你刚才说,楚敬喜欢袁翠语?” “就是你王妃的母亲,当年在大周见了一面,便惊为天人,回国思慕过一段时间,还派人去求亲,只可惜,袁翠语竟嫁给了夏槐钧那老匹夫,浪费啊。” 第六百六十章 会不会畏罪自尽 从镇国王爷处离开,慕容桀把他说的话都告知了苏青和萧拓。 苏青分析了一下,“如今萧大将军打算安排安亲王和萧侯爷去拦截洛亲王,此举我认为不可为,毕竟,那是北漠的内政,我们强行干预,总归是不好的。” “那时候不是没法子吗?”萧拓摆摆手,“虽说不妥,可这也是唯一的法子,先切断他的后路。” 苏青点头,“嗯,不得已而为之,但是如果有更好的办法,我们也能减少损兵折将。” “只是,年代久远,我们未必能查到此事。”萧拓说。 两人看向慕容桀,“王爷以为如何?” 慕容桀策着马,薄唇扬起一抹狡猾的笑,“年代久远,我们查不到,但是谁又能查到?既然查不到,那就不查。” 萧拓怔了,“可若没真凭实据,怎么去跟洛亲王说?” 苏青却明白过来了,“有没有证据都不要紧,我们也不是要洛亲王跟楚敬撕破脸,只是要洛亲王对楚敬心存芥蒂,夺妻之恨啊,那个男人能等闲视之?” 萧拓这才明白过来,怔怔地看着慕容桀,“王爷,我心里一直有个问题。” “问吧!”慕容桀斜睨了他一眼,“你的狗嘴里还能吐出象牙问题来不成?” 萧拓一脸敬仰地问道:“为什么你总能想到那么损的事情?为什么你总是那么狡猾?” “苏青揍你那顿算轻的。”慕容桀哼道。 “谁不是实打实地去做声呢?你故弄玄虚又故意虚张声势,这事,谁能想到啊?” “谁想不到啊?有脑子的都能想到。”慕容桀用马鞭轻轻地抽了他一下,“你脑子里别总是想那些有的没的,就能想到。” “什么是有的没的?我脑子里想什么我都不知道。”萧拓蠢萌地道。 “就是说你笨!”苏青大笑,策马而去。 慕容桀随即跟上,萧拓想了好一会儿,郁闷地道:“为什么总是欺负我?” 其实,在不是很熟悉他的人面前,他还是很有威严的。 这倒是真的,萧拓若沉默的时候,确实有萧侯爷和萧枭的几分风度。 消息是有了,但是找谁去放风声给洛亲王,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安公主这个时候毛遂自荐了,“我去!” “你?”苏青摇摇头,“不妥,你如今站派分明,洛亲王会怀疑你的目的。” 安公主淡淡地道:“有什么比我这个亲眼目睹的人去说更合适?” “亲眼目睹?”三人一怔。 “你说真的?当年你真的亲眼看到?”慕容桀不太相信地问道。 安公主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语气也是淡漠得很,“当年,我十岁,在福康宫里被罚抄书,恭妃娘娘和皇嫂在说话,皇兄来了,他并不知道我在内殿,后来顺妃娘娘来请恭妃娘娘出去,殿中便只有皇兄和洛亲王妃,皇兄开始只是跟洛亲王妃说话,但是后来言语冒犯,洛亲王妃很生气,当场呵斥了皇兄,皇兄恼羞成怒,竟把殿门关闭,命人看守,把洛亲王妃侮辱了,全程,我在屏风后都瞧见了,事后,他警告洛亲王妃,如果她回去说起此事,那么,她夫君的性命就会断送在她的手中,第二天,我就听到嬷嬷说洛亲王妃被恭妃娘娘怒斥,不堪受辱上吊自尽。” 三人怔然无语,楚敬大概没想到自己的小妹妹会看到这一幕吧? 他把殿外的人都处理了,以为此事无人知道,没想到,安公主亲眼瞧见了。 安公主看着三人的神色,忽地扑哧一笑,“你们还真信啊?” “你骗人的?”萧拓很恼怒,“你为什么骗人?” 安公主漫声道:“许你们糊弄,便不许我骗人么?真假又如何?谁都不知道了,当年看见的人都死了,谁能说出真相来?至于我,这个所谓的在场见证人,说的话就是真相。” 萧拓没想到安公主和自家王爷一样狡猾,不由得叹息道:“你跟我们家王爷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怎么说话的?”苏青呵斥。 萧拓挠头,“许你们胡说,就不许我胡说了?” 安公主瞧了慕容桀一眼,见他兀自深思,似乎压根听不到萧拓的话,她道:“你们继续商量着办,我得去想想如何把这件事情说到更叫人可信一些。” 说完,她便走了。 萧拓坐在椅子上,郁闷地道:“我还以为她说的是真的。” 苏青笑着摇头,“你啊,真是,什么是真话什么是假话都听不出来。” “谁知道她撒谎呢?听着就跟真的似的,连过程都说出来了,我当然当真的。” 苏青笑说:“她说的就是真的,当年她真的是看到了。” 萧拓懵了,“啊?可她说是假的啊。” “所以说你真假不分啊。” 萧拓跳起来,最近他的尊严和智商总是受到挑衅,“我不跟你说,王爷,你觉得安公主说的都是真的吗?” 慕容桀抬起头,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当然是真的。” “你们从哪里听出来是真的?”萧拓急了。 “她刚听我们说这事,就把过程说出来了,连地方人物都有,就算想也得想一会儿吧?” “可,她后来说的是假的。” 慕容桀压了一下手,“你不要争辩真假的问题,如今本王倒是担心另外一件事。” “什么事?”苏青方才见他忽然兀自沉思,便知道他想到什么了。 “要削秦舟的军籍,要她交出军权,交出兵符,一时半刻他们还未必能做到,可万一,秦舟畏罪自尽呢?” “这不可能啊,秦舟怎么会畏罪自尽呢?”萧拓摇头,“就算她真的杀了皇后,康平帝也能暂时力保她不死,她也还有希望,秦舟不会这么傻的。” “如果说,有人去劝说她畏罪自尽呢?这个人,还是她十分信任的人。” “秦家老太太?”苏青眸色一寒,“这倒不是说不可能的。” “秦舟如今虽说听了你的话,心里存疑,可镇国王爷也说了,她对太祖母很信任,很敬重,且也十分爱护自己的家族,她现在不反抗,就是铁了心想要替老太太顶罪,可如果老太太跟她说,这件事情,有人看到真相呢?老太太可能一辈子的英明都毁于一旦,秦舟会怎么做?” 苏青听他这样说,才知道他为什么听安公主说目睹了一切的时候,忽然就沉默起来了。 原来,竟想到这一层去了。 第六百六十一章 遇神杀神 慕容桀沉吟良久,“看来,在安公主回来之前,我们得玩一票大的,先保住秦舟的性命。” “人在大牢里,如何能保住她的性命?总不能劫狱吧?就算劫狱,我们也没有足够的人手。”苏青道。 萧拓也附和,“没错,总不能挖一条地道钻入天牢里把秦舟拖出来吧?难啊,除非忽然一道天雷,把刑部大牢给炸了。” 慕容桀瞧着萧拓,忽地伸手搓揉他的脸,“没错,就是要这一道天雷,有什么比天意更叫人敬畏?秦舟是冤枉的,所以天雷轰炸大牢,实在完美。” “啊?”萧拓拍掉他的手,傻乎乎地看着苏青,“王爷是疯了吧?哪里来的天雷?又哪里会这么巧就炸在了牢里?” 苏青笑了,“萧拓,还记得北漠军队的粮仓,是怎么没了的吗?” “噢!”萧拓呜呜叫了两声,显得十分兴奋,但是随即又沉了下去,“可我们不会弄那个东西啊,总不能现在叫朱家送过来吧?而且,王妃也不在这里,做不出来啊。” “本王会!”慕容桀挽起袖子,“走,忙活起来吧。” 慕容桀所谓的会,只是子安告知他制作的方法,作为一个特工军医,子安对这些也很擅长。 慕容桀的天资很高,听子安说过一次,也把方法记住了。 可有时候,方法是记住了,但是分量若掌握不到,也达不到想要的效果。 所以,接下来两天,在木寨附近,总是听到一声声的闷响,活像是打旱雷。 “又失败了。”萧拓很颓废地蹲在地上,瞧着一地散乱的泥,炸是炸了,但是威力不惊人啊。 慕容桀闷声不吭地走回去,关在屋子里,继续鼓捣。 北漠皇宫。 今日,秦家老太太入宫觐见康平帝。 在御书房里见她的,却不是康平帝,而是康平帝身边的太监刘师。 刘师坐在椅子上,看着面前站立的老太太。 老太太满头银发,满是皱纹的脸带着微微的笑意,看着刘师,“宫中安排得如何了?” “已经安排得差不多,楚月这个逆贼,已经被软禁起来了,只等着刑部审讯结束,便可下旨。” 刘师的声音,缓慢,但是颇具威严。 秦老太太点头,“那就好,但是也要谨慎行事,虽说楚月身边没什么得力的人,可毕竟还有龙老,且慕容桀等人也在北漠,总得预防他们做点什么。” “慕容桀做不了什么,他在北漠甚至没有可用的人,唯一可用的就是高凤天,但是朕得到消息,他还没去找过高凤天。” 秦家老太太皱起眉头,眼盖耷拉下来,稀疏的睫毛中透出精光来,“这反而让人不放心,他若不找高凤天,能找谁?祁王是个没出息的东西,龙老将军年事高了,且如今还不知道情况,按理说,他能找的只有高凤天了。” “嗯,老太太这么一说,朕也得注意一下,这个慕容桀诡计多端,且夜王当年在北漠积下了不少的人脉,和安然也素有来往,安然那边,你也多留个心眼。” “安公主已经离京,去找洛亲王。”秦老太太冷笑一声,“她大概想说服洛亲王。” “她去找三弟?”刘师……不,楚敬暗暗吃惊,“她凭什么认为自己可以说服三弟?” “怕也是想拼死一搏,你和洛亲王之间,没什么可离间。” 楚敬沉默了一下,忽地抬头,眸子里迸发出一丝狠毒的光芒,“不,不能让她去找三弟,你马上派人追上她。”他做了一个杀的手势。 秦老太太看着他如此狠毒的神情,却是慈祥一笑,眼神充满了欣赏,“嗯,你能这样想,那就太好了,大丈夫做大事容不得半点心慈手软。” 楚敬淡漠地道:“朕和她虽是同一个父皇,却到底相隔年岁太大,之前数次给她赏赐,她都给脸不要脸地推了。” 秦老太太说:“做大事,就得这样,遇神杀神,遇佛杀佛,我北漠地大,却始终不如南方国家富庶,要成就大业,就得有人牺牲,拿下大梁和大周,是你祖父一直希望的事情,他没能做到,无论如何,你也要办到,把我们北漠的疆土,扩张到前所未有的大,才不负你父亲对你的厚望。” 她走前一步,眸子里熠熠发光,“你尽管放心去做,无论你想做什么,老身都会支持你,不管谁阻拦你的道路,老身都会为你清扫干净。” 楚敬走下来,握住秦老太太的手,“外祖母,若不是得你这些年一直控制着秦舟,我北漠,也不会有今日的版图,西征东兰国,小谷国,南收南郡,为我北漠夺得富庶之地,也有了沿海地区,只要攻占大周,收大梁便是指日可待之事,到时候,朕就会成为中原霸主,我北漠再不需要仰人鼻息,不需购买粮食。” “好,好,有志气!”秦老太太拍着他的手,“老身就是等着你大干一场,如今秦舟入狱,刑部审判下来,旨意一下,军权便尽然掌握在你的手中,到时候,你想打谁就打谁。” 楚敬笑了,笑着,便有些担忧,“外祖母,还有一事,朕一直有些担忧。” “什么事?”秦老太太问道。 楚敬拉着她坐下来,道:“秦舟如今在狱中,可外面到底有为她奔走的人,而且,案子多少人盯着,纵然刑部是朕的人,也不能只手遮天,而且,秦舟怕也不是糊涂之人,若拖得太久,出现了变故,或者,她改口,我们就功亏一篑了。” “她不会改口,只是,”秦老太太想了一下,“只是,你说得对,到底外面有为她奔走的人,如今她虽入狱,却始终没正式承认,王皇后是她杀的,但凡她透露出一丁点她是冤枉的,她的那些旧部将士,为了她怕是连天都敢捅破。” 楚敬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狠,“朕就是担心这个,不过,若秦舟在狱中畏罪自尽呢?” “我们要下手是可以,但是,事后一定会被人追查出来,她的旧部不信她会畏罪自尽,所以肯定会调查的,在狱中下杀手,要么是动刀子,要么是用毒,这两样都是瞒不了人的,而且,只怕会顺藤摸瓜,摸到我们这里来。” 楚敬微微笑,“朕是说,如果她真的畏罪自尽呢?” 秦老太太一怔,看着他,顿时,知道了他的意思。 第六百六十二章 反而失策 刑部大牢的门,再次打开。 秦老太太走在大牢的通道里,两旁是密不透风的牢室,墙壁上的灯光发出微弱的光芒,仅可见路。 牢里的狱卒见了她,自动自觉地低头问安。 她浑是不顾,抬头挺胸,大步进去。 即将抵达秦舟的牢室,她放慢了脚步,腰微微地驼了下来,那威仪不可一世的神情也收敛起来,手在发髻上拽了一下,那顺帖的发髻便有些松散,就那么几个简单动作的转换,整个人看起来就狼狈颓然许多。 “太祖母!” 她踏进去之后,秦舟便连忙起身行礼。 秦老太太望着她,轻轻叹息,“你又瘦了,真是要了太祖母的命啊。” 她说着,一副心碎神伤的样子。 秦舟鼻子一酸,“太祖母不要难过,我受得了。” “都是我这个老糊涂啊,害了你。”秦老太太哽咽,两颗浑浊的泪水从眼角滑下,却又迅速地别过头去擦掉。 秦舟见一向骄傲强悍的太祖母如今竟这么落魄失魂,不禁心疼,“太祖母,别这样说,您也是为我出头。” “坐下来吧,让太祖母好好地看你。”秦老太太拉着她的手,凝望着她,一脸的怅然,“太祖母回去想过了,刑部开审那一天,太祖母会一力承担所有的罪名,我老了,死不足惜,你还年轻,秦家还都靠你支撑起来,以后,你要秉承我秦家的祖训,世代忠心于楚家皇朝。” “不!”秦舟迅速抬头,“不可,您若承认此事,您这一辈子的英明就丧尽了,而且,谋杀皇后,罪罚当诛,您如今没有军功在身,若承认,便是死路一条,我不同,北漠素来有功过相抵,我若揽下此事,顶多就是判刑监禁。” “不,你听太祖母说,”秦老太太正色地道:“太祖母年事已高,便是活着,能活几年?到时候,你只管说是老身威逼你承担此事,你出于孝顺,心甘情愿替我顶罪,如此,你落了个孝顺的美名,也能摘干净杀人罪行。” “不,“秦舟摇头,悲痛地道:“我绝不能这样做。” 秦老太太陡然沉下脸,“你一向听我的话,如今不听了吗?” 秦舟沉默了一下,抬头看着秦老太太,眸子里盈着泪水,“太祖母,只要您吩咐,任何事情,我都会为您去办,哪怕非我所愿,哪怕违背良心,只要您说,我都会去做。” 秦老太太微微一颤,看着她。 秦舟也看着她,“但是唯独这事,我不听。” “你听不听,老身都决定了,只有老身揽下此事,你才能脱身,你也不必替老身难过,老身罪有应得,趁着这几日,老身会安排好身后之事,望你以后事事以家族为念,也考虑好你的终身大事,这样,老身就是在九泉之下,也可放心了。” 秦舟看着她,眼圈微红,她的心很痛,痛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好孩子,听话,太祖母走了。”秦老太太见她这副神情,便知道目的已经达到。 她站起身,走出牢室,身后却传来秦舟的声音,“太祖母,我此生最敬重的人是您,甚于皇上。” 秦老太太猛地转身,看着她,试图从她脸上察觉点什么,但是,秦舟的脸上只有悲伤。 她略定了心,道:“既然如此,就听太祖母的话。” 秦舟看着她的背影,眼底渐渐地笼上了冰寒之色。 她若不来这一遭,兴许,她便信了。 可她来了,她说她要认罪,要在公审的时候认罪,她却一个字都不信。 此番她来,目的何在?也不难猜。 “太祖母,我这些年,听你的话,却不意味着我是傻子啊,你怎么就把我当傻子了?”秦舟讽刺地笑着,脸上一片冰冷。 她伸手擦去泪痕,缓缓地走回去坐了下来。 要她死,大概是因为外面有营救她的人,所以,巴巴地来这一趟。 如果说,还有什么能避开审讯那天,就是她畏罪自尽了。 她自尽,此罪便板上钉钉,再无翻盘的可能。 而事实上,她纵然对苏青的话半信半疑,却始终狠不下心,甚至,刚才她还在给她机会,如果她愿意坦诚相告,这条命,便给她就是。 可她不说,只一味地用那温情计来诱她。 秦舟的心,痛不可当,这些年,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秦家,没想到最后,她成了秦家可以随意牺牲的棋子。 她痛,但是也清醒了。 思量计策,要逃出去,怕是不可能,审讯的时候,不认罪?也不行,太祖母见她拒绝认罪,一定会作证质控,刑部尚书是楚敬的人,审讯的时候必定有所偏颇。 虽不至于屈打成招,刑部却自有阴毒的法子。 苏青的话大概是真的。 多不愿意承认,秦舟也只能承认,在事实面前低头。 如果楚敬没死,皇上的处境就很危险了。 兵权落在他的手中,那就是生灵涂炭。 只是,她若出去,罪名也洗不掉。 且她的罪名是怎么都洗不掉的。 脑子里飞速地闪过几个念头,但是都不是理想的办法。 慕容桀,你既然派苏青进来见我,可有法子? 她统计了一下,自己若出去,可调动的兵力。 ————老子是分界线———— 自从康平帝登基之后,龙老将军便回京居住,康平帝赐了一座府邸给他,在皇城的西边。 伯侯府气势磅礴,建筑恢弘,是北漠京都除秦家以外,最大的府邸。 今日,府门口迎来了一个愣头愣脑的小子。 “你要见我们伯侯爷?你是什么人?”门房打量着这个后生,怀疑地问道。 来人正是刀老大,他来到北漠之后,便被慕容桀派去办了一件事情。 如今办完,便按照慕容桀的吩咐,来找龙老将军,也就是如今的侯爷。 “大周人!”刀老大挺直胸膛说。 “大周的?叫什么?” “刀老大!” “怎么说话的?你还想做谁的老大了?”门房不高兴了。 刀老大一怔,“你不是问我喊啥子名字吗?我就叫刀老大。” 门房嘀咕了一下,“小小年纪,老大老大的,也不害臊。” 刀老大一下子恼怒了,“我是家里的老大,不喊老大喊啥子?” “谁在大呼小叫?”府门口走出一个少女,只见她身穿绿色衣裳,面容圆圆的,皮肤白皙,走出来便杏眼圆瞪地看着刀老大。 第六百六十三章 大水冲了龙王庙 刀老大瞧了她一眼,不太喜欢她脸上的骄矜气,以前没跟王妃之前,就曾经吃过这些骄矜小姐们的亏,“我叫刀老大,要见龙老将军。” “什么阿猫阿狗都见我家祖父?哼!”少女瞧着他手里的大刀,眼睛一亮,态度顿时转变,“你会耍刀?” “我还会杀人!”刀老大没好气地说。 “真的?你还会杀人?”少女连忙用崇拜的眼光看他,“那你杀一个给我看。” “杀你?” “谁叫你杀我了?你随便杀一个。” 刀老大迟疑了一下,“我家王妃说,不能随便杀人,除非她吩咐。” “你家王妃?你是哪家的奴才?”少女问道。 “我家王妃就是我家王妃,还有哪家的王妃?”刀老大白了她一眼,活像这天下许多王妃都能跟他家王妃相比似的。 少女见他说话特别有趣,一点都没方才大呼小叫的样子,问道:“你找我家祖父做什么?” “有事。” “什么事啊?”少女闪亮着大眼睛问道。 刀老大迟疑了一下,“我不能跟你说,我要跟龙老将军说,这个事情很要紧。” 少女哼了一声,“有什么了不起的?你告诉了我祖父,我祖父还不是会告诉我?” “那不会。”刀老大笃定地说,“我家王爷没说可以让他告知其他人的。” “你家王爷不许说,我祖父就不会说了啊?我祖父可是连皇上都不怕的。”少女骄矜地道。 刀老大觉得她好生没趣,净是阻挠,便瓮声瓮气地道:“你到底给不给我进去嘛?” “不给!”少女退后一步,摆出架势来,“除非你能打赢我。” 她话音刚落,刀老大的拳头便呼呼而至,两拳都落在她的眼睛上。 “你……”她脑袋晕了一下,站立不稳,踉跄着往后倒,“好大的狗胆。” 便听得轰地一声,倒在地上晕过去了。 侍女急忙上前扶着她,取出随身携带的药油往她人中抹着揉着。 “你敢打我们家小姐?”门房和两名下人冲过来,揪住刀老大的衣襟便要拖进去。 刀老大想着横竖都是要进去的,也就不还手,任由他们拖着走。 拖到正厅里,刚好龙老将军走出来,见下人拖着一个小子,怒问道:“怎么回事” “侯爷,这小子好大的狗胆,竟然出手打了小姐。”下人连忙告状。 一对儿孙是龙老将军的心肝宝贝,听得这小子揍,他当场就火冒三丈,“好小子,挑事挑到我伯侯府来了?有几条命啊?” “是她喊我打的。”刀老大嚷嚷说,但是气势看着就弱了一重,这老将军看着好威武啊。 “她喊你打?”龙老将军哼了一声,“那我喊他们打你,你服不服?” “为什么打我?”刀老大很生气,鼓起腮帮子,“你们一点道理都不讲。” “你打人还讲道理?”龙老将军怒道。 龙朱朱也醒过来了,被侍女搀扶着进来,手指颤抖地指着刀老大怒道:“祖父,打死他。” “天啊!”龙老将军见宝贝孙女两只眼睛都黑淤了,又心疼又愤怒,厉喝一声,“来啊,先把这小子捆起来,打一顿再说。” 打人是府卫的事情,便见三个府兵上前,要对刀老大动手。 刀老大嗖地一声,亮出大刀,怒道:“还以为这龙老将军很讲道理,竟也是蛮子,好,打就打,谁怕谁?” 刀老大的武功不好,但是蛮力惊人,一刀下去,那府兵身后的一株大树,轰然倒塌。 众人震惊,龙老将军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上下打量着刀老大,竟傻乎乎地问了一句,“你砍的?” 刀老大冷声道:“这算什么?以前在梁王府,比这棵大一半的大榕树,我一刀下去都劈开两边。” 神色竟是有几分骄傲。 “上!”龙龙将军有心想看他的本事,便下令继续动手。 然而,这一次却是龙朱朱出声阻拦,“慢着,不许动手,谁都不许动手。” 她颤巍巍地走过去,用崇拜的眼光看着刀老大,“你好厉害啊,谁教你的功夫?” “倪荣大人。”刀老大说,倪荣曾指点过他手脚功夫。 “倪荣大人是谁?” “就是倪荣大人。”刀老大翻翻白眼,用你很白痴的眼光看他。 “小姐,他是大周人!”门房在旁边说。 “大周的?”龙朱朱啊了一声,一把拉住他的手臂,“那你认识摄政王妃夏子安吗?” 刀老大听得她说起自己家王妃,脸色好看了一些,“当然认识,她是我家王妃。” 龙朱朱的眼睛陡然瞪大,啊啊啊地叫了几声,“是你家王妃?” “没错。” 龙朱朱跺着脚,“你,快带我去见你家王妃,我想见她。” “那不行,我家王妃没来北漠,你要是想见,得去大周见。” “我跟你去大周,我跟你去大周,”龙朱朱跳着脚,大呼小叫,“小翠,快收拾东西,我们要去大周。” 上一次夏子安来的时候,她没能见到,一直引以为憾。 祖父接她和哥哥回来的时候,王妃已经回国了,为此,她还发过一通脾气。 “朱朱,不许胡闹。”龙老将军沉脸道。 刀老大看着她,顿时笑出了猪叫,“猪猪?” “对,我叫猪猪,你叫什么名字?”龙朱朱竟然一点也不生气,跟着刀老大套热乎。 没见到王妃之前,她身边的人都值得她敬重,能在她跟前伺候,多荣幸啊。 刀老大觉得这一家子都是疯子,想起自己的任务,便从袖袋里取出两封信递给龙老将军,“这里有一封信是我家王爷给您的,这封是一个叫龙婆的人给您的。” 说完,他本想转身就走,但是想起王妃之前教导的规矩,便行了个拱手礼,“告辞!” 龙朱朱连忙喊他,“你等一下啊。” 但是刀老大已经跑得没影了。 龙老将军已经听得他说,已经迅速打开信,首先打开的是慕容桀的那封,信上只有一句话,“送信的那愣头小子,是您的外孙子。” 龙老将军眼珠子再一次突出,急声喊道:“快追,无论如何不许他走。” 顿时,十几名府兵冲出去追刀老大。 龙老将军颤抖着打开另外一封信,龙婆?他记得,当年女儿出嫁的时候,龙婆是陪嫁的嬷嬷。 第六百六十四章 好大一台戏 “祖父,怎么了?”龙朱朱见他脸色大变,心中兀自一怵,之前北漠叛变,引发了一摊子的事情,她以为,又是朝政之事。 龙老将军却顾不上回答,细细地读着信中的每一个字。 龙婆说,当年龙家齐家遭难,龙霁和刚出生没多久的孩子得府卫护着外逃,负伤逃到了大周蜀地,被蜀地一家姓刀的农民救下,没多久便死了,孩子也被那农民夫妇收养,龙婆当年是一直跟着逃难的,但是途中失散,一路寻到蜀地,打听到龙霁已经死了,孩子被农民收养,且养得很好,已经有两岁,见到他的时候,已经是个胖小子了。 这么多年,她一直没敢回到北漠京都,怕再被仇家追杀,直到大半年前,忽然有一个人找到她,打听那家农民的事情,且送她回到北漠,隐居生活。 她本来想找龙老将军,但是路途遥远,她年事已高,走路已经十分艰难,这事便一再搁下。 她在信中,把当年逃难之事都说了个明白。 “祖父,怎么了?”龙朱朱见祖父看了信之后,竟然激动落泪,吓得她够呛的。 “朱朱啊,方才那人,是你的表哥啊。” 当年,女儿和儿媳妇先后怀孕,龙霁的孩子早出生几个月,后来,朱朱母亲刚生下朱朱,就遭难了。 想起往事,总是禁不住的难受心酸。 “表哥?”龙朱朱傻了眼。 “快,再派人去追,务必要追回来。”龙老将军一声令下,嗓子吼得几乎山崩地裂,府中但凡腿脚啰嗦的人,都跑了出去。 而那边十几个府兵追出去之后,很快就看见刀老大。 他跑出去之后,便慢悠悠地走,没想到身后传来急速的脚步声,十几个人追着他,他暗叫一声,“这伯侯府欺人太甚了。” 他自知未必是这十几个人的对手,若杀了人就不好办。 于是,十几个人在后面追,他玩命地在前面跑。 府兵紧追不舍,刀老大逃窜不止。 脚下功夫,刀老大是比不上这些有功夫在身的府兵,没多久,便被追上来围得团团转。 这些府兵不知道刀老大的身份,老将军下令的时候语气很重,想来是要拿他问罪。 于是,一场混战就开始了。 刀老大怕伤人之后连累慕容桀,所以,处处躲闪,躲闪不过才还手,一拳下去飞一个,一拳下去又飞一个。 但是,他自己也被拳头揍得满头包,等那些后来追上的人到了之后,刀老大的脸已经肿得跟猪头一般,哪里还是之前那个青俊憨厚的后生? “我的天啊,快住手啊!”人都变形了,老将军还收不收货啊? 刀老大眼睛肿得厉害,见又来了一堆人,心里发恨,眯着眼睛使劲地左一刀右一刀地狂砍,自然也是没砍到人的,嘴里嚷嚷道:“谁敢来?谁敢来我砍谁,还欺负人了,这么大的伯侯府欺负老子,我砍死你们。” 一名武功好些的府兵绕过去,点了他的穴,大刀哐当一声落地,刀老大旋即被扛了起来,然后两个人抬着他,飞快地跑回去。 龙老将军在府中着急如焚地等着,终于听得杂乱的脚步声和人声响起,他冲出去,看到府兵扛着刀老大进来,眼珠子再一次掉下来,怒得头发都竖起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谁打他的?” “回侯爷,属下等追过去,这小子二话不说就动手,不得已,属下等只得还手。” “还不快点解穴!”老将军怒道。 府兵见他雷霆震怒,也不敢怠慢,连忙上前为刀老大解穴。 刀老大活动了一下筋骨,猛地回头没见他们把自己的刀拿回来,心头又怒又疼惜,竟哇一声坐下来嚎啕大哭,“你们赔我刀,赔我刀!” 这把刀是王妃送的,比他原先那把还要锋利好使,一定被人捡了。 龙老将军竖起眉毛,“他的刀呢?” “属下马上去捡!”几名府兵一溜烟地跑了。 龙老将军见刀老大坐在地上大哭,心疼得不得了啊,连忙走过去柔声安慰,“乖,咱不哭,回头给你送一大堆。” “不一样,那是王妃送给我的。”刀老大抹着眼泪,他最宝贝的就是这把刀了,还有他这身衣服,还有他这双鞋,还有他在大周弄的腊肉。 “他们能捡回来的。”龙老将军亲自拉他起来,上下打量,竟忍不住老泪纵横,一巴掌就甩在了自己的脸上,“你这模样,和姑爷多相似啊,我怎么就看不出来呢?” 龙朱朱走过去,疑惑地瞧了瞧,“姑丈就长这个猪头样?” “闭嘴,闭嘴!”龙老将军怒斥,见孙女顿时扁嘴,连忙又哄道:“不是叫你闭嘴,叫他们呢。” 他手一指,指向静默在一旁的那些下人奴才们。 下人奴才们面面相窥,表示很冤枉,他们很安静啊,连屁都使劲缩了回去,唯恐惊了这一场祖孙相认的戏。 刀老大止住了哭泣,看着龙老,又看着龙朱朱,“你们说什么?” 这老头忒怪了,竟然自己打自己。 莫非这种就是王妃经常说的神经病? 龙老拖着他的手,激动地道:“孩子,进来,听外祖父跟你讲。” 外祖父? 刀老大脑子轰地一声。 他外祖父死而复活了? 家乡遭灾,家里除了他和刀小二之外,都死了。 龙朱朱傻乎乎地跟着进去,打量着这个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表哥。 虽然她不爱多一个表哥,但是,这个表哥是摄政王妃身边伺候的人啊,自己跟人家不是一个档次的。 “你是我的外孙子,你母亲叫龙霁,是我的小女儿,当年,龙齐两家遭了大难,你母亲带着你逃去,去到蜀地,你后来的养父母收养了你,外祖父一直都以为你们死了,真是上苍怜悯,你竟然活着,真是太好了,齐家总算有后啦。”龙老激动地道。 刀老大“聪明”的脑子里顿时有两个想法,第一个,这老头真的疯了。 第二个,应该是王爷让自己冒认是他的外孙子潜伏在他的身边,至于王爷为什么没跟他说明白,是为了营造他现在有些蠢蠢的反应。 再至于王爷为什么会挑他来做这个任务,是因为他确实聪明,他聪明这点,从他可以马上联想到这一切背后的原因就可以看出。 第六百六十五章 小刀的任务 他的脑子里使劲搜刮所看过有限的戏文,想表现得自然一点。 但是,确实是有限,他还没看过这种戏码,所以,一句话都挤不出来,只是呆呆地看着龙老将军。 龙老将军见他痴呆的样子,便道是他一时没办法接受,便把当年两家的事情都说过他听。 ——————老子是对着一个疯老头的刀老大的分界线—— 木寨。 这一次的试验,总算略有成效了,炸出了一个土坑。 三人兴奋得跟什么似的,若加大剂量,应该就成事了。 “对了,王爷你让小刀去办什么任务?他一个人可以吗?人生路不熟的。”萧拓忽然问道。 “叫他去找龙婆。”慕容桀收拾了东西,往回走,神情十分欢喜。 “哦。”苏青和萧拓也没诧异,当年把刀老大送到王妃身边的之后,便已经派人去蜀地查过他的身世家底,不查个清楚,用起来也不放心。 “但是我们也没肯定是不是啊。”萧拓说。 “所以才叫他去找龙婆。” “龙婆其实心里也不确定是。”当年派去蜀地查探的,是直接回报萧拓,萧拓再回报给慕容桀,所以萧拓苏青对此事都很清楚,龙婆也是暗卫送回去北漠的。 “是不是都不要紧,总之,龙老将军相信就行。”谁在乎是不是呢?龙老将军若得见外孙,且又是龙婆说的,自然信个十足,至少,现在会信,把这个老头子弄高兴了,以后的事情就好办。 以后他若要调查,也调查不清楚了,刀老大那村子里没剩几个人,且当时他派人去调查的时候,也说刀老大是收养的,是一个外地女子带过来,那女子死了之后,刀老大的养父母就收养了刀老大。 这些信息,充分地可以“证实”刀老大是龙霁的儿子。 至于那个外地女子,是不是龙霁,谁知道? 年纪对得上就行。 或许真是呢。 “难怪你没让刀老大入奴籍,原来早就想着要送他回来。” “倒不是,”慕容桀摇头,继续往前走,“不入奴籍只是觉得没有必要,至于送他回来倒是没想过,那时候也没利益,折腾个什么劲?现在不是有利用价值了吗?当然要充分利用。” 嗯,很符合人物性格,无商不奸,无利不政。 三人回到木寨上,开始商议下一步计划。 “救走秦舟之后,如何打算?”苏青问道。 “当然是反攻。”萧拓毫不犹豫地说。 “反攻,那就是打内战。”苏青摇头,“现在情况和之前不一样了,如今楚敬在幕后,秦舟以什么名堂打?总不能对外宣称打她自己扶持起来的皇帝吧?这不就等同告知天下人,他秦舟要谋反了吗?” 萧拓想了一下,“那就先为她翻案啊。” “没有什么案可翻。”慕容桀淡淡地插话,“她被救走,虽说我们要借龙老将军的嘴巴对外宣称是上天震怒,可这案子真的没有办法翻,秦舟也不会指证自己的太祖母。” “那不能翻案,也不能打,莫非救她出去带她回去大周就算完了?”萧拓懵了。 慕容桀和苏青同时点头,“没错!” 萧拓啊了一声,这是什么套路啊? “他们不是要兵权吗?秦舟尸体没找到,秦舟就是没死,就算楚敬再心急,也必须得等一年后秦舟若找不到,再宣告秦舟的死亡,然后想办法把兵权拿回来,但是这一年里,楚敬就只能躲在幕后,也不敢杀了康平帝。” “可秦舟走了,兵符在何人的手中?这一年,这些将士若被调动,还不是一样可以出战?”萧拓道。 苏青摇头,“北漠和我们大周的情况不一样,北漠的兵符本身就是一件衬托品,北漠的军队说白了就是秦舟的军队,当然,康平帝登基之后,有部分拨入了龙老将军的麾下,但是主力部队还是在秦舟的手中握住,这些人,也只认秦舟,除非秦舟真的死了。没有秦舟签发,大军就不会动,而如果秦舟出去之后,召集将领,吩咐好事宜,基本可以笃定,无论是康平帝,还是楚敬,都无法调动军队出征,倒是那老太太和秦家老将军,兴许还能调动一些人,可要攻打大周,就得主力部队,楚敬不会傻到派十万八万人去攻打我大周的,那无疑是以卵击石。” 萧拓问道:“但是,如果楚敬杀了康平帝,重新做皇帝……”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苏青否定,“这点丝毫不用担心,在北漠人的心中,楚敬已经死了,若他杀了康平帝登基,便等同是给了秦舟一个反攻的机会,他不会自取灭亡。” 萧拓听到这里,就真的不明白了,“若是这样说的话,就算楚敬得逞,他也不可能重新坐在帝位之上啊。” “哎,脑子呢?”苏青叹息,“若他都得逞了,证明已经无人威胁到他,秦舟也死了,他为什么不能说当初镇国王爷谋反,他被救走,然后逆王找了个假冒的尸体来代替他?到时候,康平帝暴病而死,他登基做皇帝,所有的故事,都是他这个胜利者来书写,他要写什么不可以?可秦舟一天没死,军队一天没在他的手中,他就不会暴露自己,也不会让康平帝暴病,懂得了吗?” “懂,懂,懂!”萧拓连连点头,这一次是真的懂,顿时竖起大拇指,“你们竟然分析得这么透彻,真不错。” 但是,随即他又问道:“但是,秦舟不在的话,楚敬会不会拉拢龙老将军?他的威望也很高啊。” “龙老将军确实是有些糊涂啊,这就是为什么我要派小刀去伯侯府了。”慕容桀慢慢地说。 “但是,小刀这个人不会来事,不懂得拐弯抹角。” 苏青翻翻白眼,“你也不会来事,不懂得拐弯抹角,怎好意思说人家呢?” 萧拓哼道:“说小刀就说小刀,说我做什么?” 慕容桀掀开桌子上的篮子,拿出一条今日早上做的红薯,仔细剥皮慢慢吃着,道:“要的就是小刀的不会来事,到时候,只需要给他下一个命令,他就会贯切始终地执行。” “什么命令?”萧拓呆呆地问道。 苏青又翻翻白眼,“让他跟好龙老将军,提醒龙老将军,任何人要他手中的兵权,哪怕是康平帝,都一个字,不!两个字,不给!” “嗯,如果这样吩咐了小刀,他会用尽各种蛮力去阻止这种事情发生,倒是个好人选。”萧拓煞有介事地道。 第六百六十六章 本王信他 秦老太太回府之后,就一直关注着刑部那边的消息,她十分笃定,秦舟为了让她免罪,会用自尽的方法了结一切。 毕竟,现在秦舟所认为,天下太平了。 这个丫头,这些年都是这样为秦家牺牲的,最后牺牲掉性命,也算是她为秦家做的最后一点事。 但是,连续等了两天,都还没消息传来。 她不由得有些着急,因为,后天就得开审了,开审的时候,如果秦舟看到她没有依言去顶罪,心里会有什么想法? 她会不会改变初衷? 只是她虽然着急,面上却没有表露半点。 “母亲,您真的确定舟儿会自尽?”秦老将军却是坐不定了,显得特别的忐忑不安。 “不必担心,她一向孝顺。”秦老太太沉住一口气,不悦地看了儿子一眼,“倒是你,之前不该在她面前说这么多的,你说的那些什么为家族牺牲,会让她对家族起了怠慢不敬之心。” 秦老将军理直气壮地道:“这是秦家人的宿命,她应该要明白,且也应该昂然接受,即便换做儿子,儿子也会毫不犹豫地为家族牺牲。” “那是你,不要把你的想法加诸在任何人的身上,舟儿比你当年要出息多了,她甚至比我们秦家任何一位先祖都要出息,之所以还能控制她,是老身自小教导有方,若是换做其他人,有这么高的功勋,怕是早反了。” 秦老将军叹息,“若是她生为男儿身,这北漠,便是我秦家……不,不对,”他陡然正色起来,“母亲,即便她不是男儿身,可她手里握住兵权,若她反,这帝位不就是我们秦家的吗?” 秦老太太陡然变脸,劈头劈脑地痛骂道:“胡说八道什么?我秦家列代宗良,绝不干那大逆不道的事情,你以后休要再提。” 秦老将军一向敬畏老太太,见她动怒,心里怵了一下,但是却忍不住道:“那边再亲,到底也只是外孙,可我是您的亲儿子,您就不能为儿子为秦家着想吗?” “你……”秦老太太气得发怔,“你糊涂,糊涂啊,你以为这天下是一块肥肉,谁有能力抢就可以抢了?这江山如今还是姓楚的,若最终落在秦家的手中,我们秦家列祖列宗都要背上逆贼的骂名,你是不是想当皇帝想疯了?连祖宗都不要了?” 秦老将军被她痛斥一顿,也不敢再说了,只是,心里到底存了这样的心思,怎肯轻易罢休 逆贼?以后他做了皇帝,谁还敢说他是逆贼? 他今年才六十,若夺得帝位,至少还能在帝位上坐二十年,以后秦家,就是正统大帝,这是光宗耀祖的事情。 秦老太太是素来知道他的心思的,见他脸色变幻,便厉声道:“我警告你,你趁早打消念头,今日老身可以牺牲舟儿,也能牺牲你。” 秦老将军神色一端,“母亲放心,儿子只是随口一提,不敢存那大逆不道的想法。” “是这样就最好!”秦老太太心里头烦乱,“去去,打听一下刑部那边有什么消息。” “是!”秦老将军起身告退。 ————老子是一心要当皇帝的秦老将军的分界线———— 南郡,洛亲王府。 “王爷,安公主进入南郡地界。” “安然?”一名满脸虬髯的中年汉子微怔,“以往本王邀请她来,她都不来,这一次是所谓何来啊?” “属下不知,只是公主进入南郡之后,便三次遭遇伏杀,所幸她带了暗卫,虽受了点轻伤,并无大碍。”侍卫回答说。 “伏杀?”洛亲王猛地起身,“是何人伏杀她?可查清楚刺客的身份?” “回王爷,虽然我们的人追了刺客而去,但是并不知道刺客的身份。” 洛亲王暗暗生疑,“安然一向与世无争,是谁要杀她?” 他挥挥手,“行了,你先派人去接公主,务必护她周全。” “是,属下告退!”侍卫转身出去。 洛亲王看向坐在一旁的一名中年白面书生,“先生,你说安然此番来意为何?” 他便是洛亲王府的幕僚,天机子。 天机子微微一笑,“王爷,怕是与皇上有关。” “皇上?你是说皇兄还是说楚月那逆贼?” “自然不是康平帝。” 洛亲王拱手,“愿闻其详。” 天机子道:“安公主在这一次变乱中,虽说没有直接参与,但是,可以看出她是乐于看到康平帝登基的,也就是说,公主怕是知道了皇上还没死的消息,也知道皇上来信王爷,向王爷求助,公主是来阻止您的。” “糊涂。”洛亲王脸色微愠,“她身为皇家的公主,受皇上大恩,竟偏帮逆贼?且她又凭什么来阻止本王?莫非以为本王会听她的话么?” “王爷莫急,”天机子端起茶,慢慢地饮了一口,继续道:“安公主做事周全,为人也很有远见,她支持康平帝,怕是经过深思熟虑,想必,皇上也有让安公主不满的地方,否则,以她的能力,虽说未必能阻止秦舟和康平帝,却能争持一下。但是,她并没有这样做。” 洛亲王点头,“嗯,先生继续说下去。” “安公主支持康平帝,无非有两个原因,第一个,是看不惯皇上对灾民所作的一切。第二个,便是因为皇上的主战国策。安公主这些年一直都努力把自己排斥在皇家之外,不享受公主待遇,像一个寻常百姓地活着,她大概预见了皇上若继续这样下去,必会引致民反,而安公主这些年,积极敛财,可这些财,她都用在了百姓的身上,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呢?王爷明白吗?” 洛亲王挥手,怒道:“她这是无聊之举,大概是博个名声吧!皇兄登基至今,虽说称不上一个贤君,但是,至少对百姓也算不错,至于外间传的那些什么火烧狼尾巴山,杀害灾民,也不过是大周人传出来的,那大周慕容桀其心可诛,秦舟和楚月更是狼子野心,他们说的话,本王一概不信。” 天机子微微叹息,“王爷,大周人在我北漠,没有这么大的影响力,此事或许未必尽然如外间所言,但是,皇上大概是真的错待了灾民。” “本王不信,”洛亲王摇头,一脸不悦,“先生今天所言,颠三倒四,浑然没了往日的冷静睿智,看来,也是受了流言影响,京都离南郡几百里之遥,流言传到这里,已经扭曲了原来的事实,且皇兄在信中言明,他已经全力救灾,本王信他,他一向是个光明磊落的人。” 第六百六十七章 兄妹相见 洛亲王确实有足够的底气信任楚敬。 因为,兄弟两人年岁相仿,但是从小,洛亲王便对这个皇兄十分尊敬,因此,楚敬也对他关爱有加。 洛亲王自打王妃死后,便再没有娶妻,府中倒是有两名侧妃,只做延续子息用。 王妃的死,对他打击很大,他和王妃并非指婚,而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成亲后十分恩爱,死的时候,腹中已经有两个月身孕。 楚敬念他丧妻伤心,免得他在京都触景生情,便分封了南疆给他,前些年秦舟收下东海南郡一带的富庶之地,楚敬连眼睛都不眨,便又把南郡分封给他,这般的厚爱恩宠,是前所未有。不仅这样,为了巩固南郡势力,开发南郡,给他留了十万兵马,至今已经扩展到十五万,且南郡无须向朝廷缴纳赋税,财政收入收归南郡王府用以发展南郡,所以,南郡除了名誉上挂着是北漠的疆土,其实算是一个独立的小国。 而他府中的两名侧妃,也是楚敬赐的。 因此,洛亲王虽不爱,却也对这两名侧妃存着一分敬重,这是为了顾忌楚敬的面子,且也是对楚敬的一种报答。 这些年,南郡脱离北漠政治军事经济,发展得极好,虽说不需要缴纳赋税,可每年,洛亲王都送大量的银子珠宝入京,粮食也源源不绝地地运往京都,是楚敬南边的一道经济补给线。 如今,他还需要洛亲王的十五万兵马。 有了这十五万兵,那他便是如虎添翼。 如果到时候,洛亲王暴病或者是出点意外,那么,南郡所有的一切,由朝廷接管。 南郡如此富庶,有大量的珠宝,有大量的粮食,招兵买马,添置兵器马匹,都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这些,洛亲王不会想,因为他身在其中,深信楚敬。 但是,身为他的谋臣幕僚,天机子却看得十分透彻。 物极必反,南郡这些年发展得太快,引人注目,且背后有多少利益?怕是王爷自己都不知道的。 这一次安公主来,天机子希望她能带来一些叫王爷清醒的信息。 若一味的迷信楚敬,下场是可以预见的。 一个野心勃勃的皇帝,心中已经被权欲沾满了,再没有多少位子可放下兄弟骨肉亲情。 “先生,关于这样的言论以后也不要再说了,本王和皇兄手足情深,他要做什么,本王自当鼎力相助,如今他落难,皇位被夺,本王焉能袖手旁观?所以,不管安然说什么,本王都不会改变主意,还有,你安排人手,软禁安然在此,本王不希望她卷入这一次的纷乱去,到底是女孩子家,不寻思找婆家好好过日子,折腾什么?” 天机子只得道:“是,一切听王爷的吩咐便是。” 安公主这一路,着实是遇到了不少刺客。 在她进入南郡地带之后,刺客几乎是倾巢而出。 但是,显然对她下手的人,对她真正的实力不了解,且是严重低估,她知道不是因为自己幸运或者是对方有多愚蠢,这是她这么多年隐藏自己的结果。 楚敬和秦家都知道她有暗卫,但是,这些年她面子上从不亲近这些暗卫,甚至,也没有什么任务指派他们去做。 她不争,不夺,不理事,甚至落了个贪财敛财的名声,所有人都认为,她安公主是个唯利是图的人。 因为这样,无人防备她,也无人觉得她是威胁。 这一次她来南郡,楚敬和秦老太太大概也只是想着怕她折腾起什么乱子,派杀手来杀了她,一了百了,但是,他们的重心肯定没在她的身上,派出的杀手,也并非是最顶尖的。 负伤,是故意为之,受了轻微的伤,也好叫三哥知道,楚敬绝非他所见的那样。 到了南郡府,便见王府的兵马前来迎接。 安公主知道,打从她进入南郡开始,就已经引起了三哥的注意。 “公主,王爷命卑职等前来迎接!” 王府的侍卫孙洋上前见礼。 他身后,有百余兵马,还有车鸾。 安公主下了自己的马车,一路奔波,再遇到各种伏杀,这辆马车已经是伤痕累累。 “有劳孙大人!”安公主看着眼前这样黝黑皮肤的男子,道。 “公主还记得卑职?”孙洋有些微怔,他只跟随王爷入京过两次,也只和公主见过一次面,没想到,公主竟然记得他。 “但凡英雄,本宫从不忘记。”安公主微笑道。 孙洋神色一整,“英雄两个字,卑职不敢当。” “孙大人谦虚了,走吧!”安公主走向马车,孙洋想伸手搀扶,她却已经自己踏步上去。 孙洋上马,挥手下令,“走!” 安公主的人,跟随着队伍徐徐入城,往洛亲王府而去。 洛亲王带着两名侧妃在门口相迎,兄妹相见,自然也是分外激动。 “安然,这些年总叫你来,你都不来,可寒透了三哥的心啊。”洛亲王笑着说。 安公主娇憨地道:“这不是来了么?我若来得多,只怕你这南郡都要被我搬空了。” “你尽管搬,搬得动的都搬走!”洛亲王哈哈大笑,戳了她的脑门一下,“还是那贪财的性子,也不怕人笑话。” “谁敢笑话我?不要命了?”安公主挽着他的手臂进去,她手臂上缠着纱布,纱布上有殷红血液。 “伤了?怎么回事?”洛亲王一副浑然不知的样子,蹙起眉头问道。 “路上遇到了几个小毛贼,一时技痒,便跟人家过了几招,只是花拳绣腿着实不管用,挂彩了。”安公主豪爽地道。 “女孩子家的,舞刀弄枪的做什么?”洛亲王一边走一边轻责。 “咱们北漠的女子,可不比其他地方的女子,秦舟不也是女子么?照样为朝廷建功立业!” 洛亲王闻言,淡淡地道:“往日本王很是欣赏秦舟,只是,到底是看错了她,深受皇恩,却背叛造反,扶楚月那逆贼做皇帝。” 他本只是想摆出自己的态度,好叫安公主不要劝说。 然而,安公主闻言却是一怔,站定了脚步,“三哥,这些话你是听谁说的?秦舟和楚月并非是造反啊,造反的是二哥,他领兵入宫,杀了皇上,秦舟和楚月才带着人入宫的,只是,去迟了一步,皇兄已经被二哥杀了。” 第六百六十八章 言辞犀利 洛亲王摆摆手,“你也休要信他们说的话,二哥是个什么样的人?糊涂至极,看也是被他们利用的,指不定,是秦舟和他串谋。” “串谋?”安公主笑了笑,神情极为讽刺,“二哥这个人,自负甚高,他会跟秦舟串谋把皇位拱手让给楚月?” 洛亲王道:“京都发生什么事,本王不想过问,你也休要说这些,你来,本王很高兴,但是本王不希望听到任何关于皇兄不好的话。” 安公主轻轻叹息,“三哥,你觉得我大老远的来,就是为了跟你叙兄妹之情吗?” 洛亲王对她丝毫的不掩饰感到厌恶,冷笑道:“楚月派你来做说客,显然失败了,好歹你也掩饰一下来意,跟本王叙叙旧,再进入正题,你这样,让本王首先就反感了。” “说话的艺术,是对外人的,对自己人,没有不要这么拐弯抹角。”安公主放开他的手臂,大步进入正厅,坐了下来,解开手臂上的绷带,这是临时包扎,甚至没有在伤口上药,只是在伤口上方扎住让血液停止渗出。 洛亲王到底也是重视兄妹之情的,蹙眉道:“本王叫个大夫来,给你看看伤口。” “不打紧,回头我自己上点药就好。” 洛亲王坐下来,依旧皱着眉头,“你是公主,怎么弄得自己跟个落魄百姓似的?你就该千人万人捧着,护着,这才是皇家公主该有的模样。” 安公主把那块纱布缠在手中,血迹已经干了,像一朵失去鲜艳颜色的玫瑰。 她垂下眸子,长长的睫毛在眼底下透出一排阴影,神情也是无比的阴郁,“公主?我生来就是公主,和其他公主一样,受尽荣华富贵加身。” “受尽?”洛亲王不高兴了,“你用受尽这个词未免不妥当,难不成,这些荣华富贵还能挠身子不成?天下人,谁不盼着荣华富贵?多少学子起早贪黑,多少武士日夜苦练,为的就是出人头地享受荣华富贵,你生出来便有的东西,旁人要经过多少努力才能得到?你太不懂事了,亏父皇还这么宠爱你,你若是觉得委屈,大可以不享受这些。” “自我出宫立府居住,便刻意避开这些,是啊,谁不想一辈子荣华富贵?但是,我心里不安,我的荣华富贵,是谁给的?父皇?皇兄?都不是,是北漠的百姓,我们皇家,都是靠百姓供养的,享受了这些荣华,便必须要做相应的事情来回报他们,我自问我一介女流,做不了什么,所以,我宁可不享受。至于三哥说的,学子起早贪黑,武将日夜苦练,他们有出头的时候,便是安于荣华而不做半点实事吗?或许有部分人,是真的为荣华富贵而来的,可也有很多人,是真心想做点事情,想改变这个国家,想为这个国家的百姓做点实事。” “改变这个国家?我们北漠不好么?需要改变什么?”洛亲王直摇头,“哎,你从小就很有主见,以前父皇还赞你日后大有出息,但是看来,你是长歪了心思。” “自我进入南郡,便见南郡富庶一方,百姓安居乐业,茶肆酒馆生意兴隆,百业兴旺,南郡是北漠的,但是北漠不是南郡的,如果三哥觉得南郡如今的一切,就能代表北漠,那你就错了,这几年,北漠陷于战乱,国库空虚,多少百姓流离失所?多少人家家破人亡?百业废尽,农田无人耕种,寡母抱着稚子跳河而尽,这些事情,在北漠,少见吗?” 安亲王反驳,“本王也是从京都来的,且三年回去一次,本王所见,和南郡差不多,且若北漠真的像你说的那样,为何每年本王向朝廷进贡,皇兄都来信说不要?” “但是,结果是要了吗?每年送,每年都要。”安公主摇摇头,看着洛亲王,“三哥啊,皇兄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我都清楚,他的心有多歹毒,经过三嫂的事情,莫非你还不清楚么?这些年,你的两个侧妃,在你的耳边,说了多少皇上的好话?” 洛亲王神色微愠,“你胡说八道什么?你三嫂的事情和皇兄有什么关系?至于侧妃是皇兄赐给本王的,她们感念皇兄的恩德,在本王面前说皇兄的好话,巩固我们兄弟关系,这不是正常的吗?是你自己心里龌蹉,便把如此正向的事情说得肮脏不堪,看来,你我兄妹二人,没什么话好谈,本王会命人先带你歇息,等你看明白了,我们再谈。” 说完,他冷然起身,拂袖出门。 但是,脚刚踏出门槛,便传来安公主的冷笑,“当年三嫂是何等坚韧的女子?她会因为恭妃娘娘的几句羞辱的话便明知道自己怀着你的孩子,也要上吊自尽?你与三嫂一同长大,你竟不知道她的性情?这么多年,你也竟然没有想过其中的缘故?” 洛亲王几乎是迅速回头,恶狠狠地盯着她,怒斥道:“够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安公主这个时候却站了起来,淡淡地道:“三哥先好好想想,三嫂出宫后,自尽前,跟你说过什么,然后再来找我。” 说完,她走出去,又问道:“是不是给我安排了住处?我先安顿好。” 洛亲王脸色很难看,本想追问下去,但是又觉得这个是安公主的套路,她就等着他问,强忍之下,他吩咐人带安公主和她的人先安顿好,自己则回了书房。 刚回到书房,杨侧妃便端着炖汤来了,款款而入,“王爷,还在忙呢?妾身命人炖了些红参老鸽子汤,先喝了,回头在吃饭。” 他揉揉眉心,一脸疲惫地看着杨侧妃,脑子里禁不住就想起了安公主的话,他伸手,招呼她过来,“你坐下。” 杨侧妃命人把汤放下来,打发出去,也不坐下,只是打开炖盅的盖子,用勺子轻轻搅动,让汤冷却,“王爷您说。” 看着侧妃温柔的动作,他的神色轻松了一些,自打她们来了南郡,便尽心伺候他,一日三餐,都监督着下人做他最爱吃的菜,伺候妥帖。 “这么多年,辛苦你了。”洛亲王无限感慨地说。 杨侧妃掩嘴,“王爷说什么话呢?伺候王爷是妾身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哪里便称得上辛苦?” 第六百六十九章 杨侧妃 洛亲王起身拉她的手过来自己的身边,杨侧妃一怔,有些受宠若惊,入府多年,虽说王爷一直对她很好,但是这般亲昵温柔,却是前所未见。 她不禁红了眼圈,“王爷,您对妾身真好。” “这便好了?你这就满足了?”洛亲王笑着看她,然后又轻轻地叹气,“其实本王自知多年对你们两个也不算太好,总是疏忽你们,辜负了皇兄对本王的一番心意啊。” 杨侧妃柔声一笑,“皇上送妾身到王爷身边,来之前,便千叮万嘱,要妾身等务必伺候好王爷,绝不能有半点怠慢疏忽,皇上对王爷是真真的好,叫妾身也感动了。” 洛亲王心中一动,抬起头看她,“皇上当年叫你们姐妹千里迢迢地来到南郡,背井离乡,你们不觉得委屈吗?” “王爷说的什么话?”杨侧妃轻声道:“能来伺候王爷,我们姐妹怎么会觉得委屈?这是多少人都盼不到的福分?” “只是,你们也是出身大家,容貌才情又是这般出色,要找什么人家找不到?偏离别父母来到这里,莫非就没半点怨怼委屈么?” 杨侧妃眼底有一丝不自然,“王爷今天怎么了?老是问这些奇怪的问题?” 洛亲王微微笑了,松开她的手,“没事,随口问问。” 他翻开宗卷,“对了,今天安公主来了,跟我说起京都的事情,说户部尚书梁大人之前患上疫症,且一度十分危险。” 杨侧妃低着头,哦了一声,随口道:“那后来要紧吗?” “安公主说,现在还没好转,大概是熬不过了。”洛亲王淡淡地说。 杨侧妃惋惜地道:“那真是太……” 她陡然怔了一下,捂住嘴巴,“怎么会这样的?父亲怎么会患上了疫症?” 洛亲王看着她,没做声。 杨侧妃的眼圈陡然便红了,紧随着,眼泪滴滴答答地落下,“天啊,怎会这样?父亲可好啊?” “你父亲?本王什么时候说你父亲了?”洛亲王说,声音却带着一分冰冷。 “王爷不是说户部尚书……”她脸色僵硬了一下,“王爷方才说的是梁大人?” “你连户部尚书换了人都不知道?你父亲如今已经不是户部尚书了。” “妾身,妾身一时记不起来。”她想了一下,这么要紧的事情,记不起来?又补充了一句,“此事其实妾身不知道。” “一月一封家书,家中并没告知你此事?” “并……并没说。”杨侧妃很快就镇定下来,“妾身在南郡,每日伺候王爷,检查火儿的功课,对京都的事情也不关心了,至于父亲,他仕途也不是妾身可劳心的。” 南郡王的心底,有一种说不出的害怕,他转移了话题,“火儿最近怎么样?” “他很好,天机子先生说他进步很快。”杨侧妃回答说。 “嗯,你先出去吧。” 杨侧妃迟疑了一下,见他脸色怪异,也不敢说什么,只是叮嘱道:“那王爷记得喝汤。” “摊凉了,本王会喝的。”洛亲王脸色很快就恢复如常,温柔地道:“你先回去吧,晚点本王忙完就来陪你吃饭。” “好!”杨侧妃露出笑容,“妾身等王爷。” 她转身的时候,似乎松了一口气,洛亲王一直盯着她的背影,看着她的双肩慢慢地松弛下来,眼底多了一抹深思。 杨侧妃走后,他吩咐道:“来人,请先生。” “是!”门外有人应声而去。 片刻,一身青色衣裳的天机子走了进来,拱手道:“王爷!” “先生,”洛亲王抬起头,“把门关上。” “是!”天机子转身把四扇雕花木门关上,走了过来。 洛亲王也站了起来,走到两旁的椅子上坐下,也对天机子道:“先生请坐!” 天机子也不客气,坐了下来。 洛亲王道:“本王也不拐弯抹角了,先生知道安然到了吗?” “知道,方才在下已经见过公主。”天机子神色平静地道。 “说什么了?”洛亲王问道。 “并没有,公主只和在下打了个招呼,便进屋了。” 他见洛亲王神色有异,便问道:“王爷的脸色有些不好,是不是公主说什么了?” 洛亲王拧起眉毛,“安然是冥顽不宁,她进门便跟本王说皇兄的坏话。” “进门就说?”天机子心底暗暗点头,要的就是即时的冲击,安公主做得好。 “是,实在是让本王困扰,她为什么就对皇兄这么不信任?” “那公主具体都说了什么?王爷能告知在下吗?” 洛亲王沉默了一下,遂把与安公主的对话都告知了天机子。 末了,他道:“本王知道她是故意的,留下这么个悬念,就是叫本王心里难受,等着本王去找她问,但是本王能问出什么来?不外乎是她编造的谎话,为了楚月和秦舟这两个逆贼,她连自己的亲人都不要了。” 天机子却不言语,沉默了起来。 洛亲王自顾自地说:“太子在来南郡的路上遭遇刺客,断了一腿,如今还在府中养伤,这件事情是谁做的?他们是要太子的命啊,太子死了,楚月就能名正言顺地登基,安然大概是不知道这些,可纵然她知道,只怕也不会相信,她已经对秦舟和楚月深信不疑了。” 天机子还是没做声,继续沉默着。 “秦舟这个人,本王以前还很欣赏,觉得一个女子能有这样的魄力和决断力,是多少男子都比不上,只是没想到,她的野心也是许多男子都比不上,最可恶的,是她竟然利用安然。” 他说得自己都心烦意乱,抬头瞥了天机子一眼,“先生倒是说句话啊,难道你不觉得安然这一次来,是想挑拨本王与皇兄的关系吗?” 天机子听了这句话,这才抬起头,缓缓地问道:“先不说其他,只说王爷方才复述公主的话,当年王妃出事的时候,在下还没有为王爷效力,所以不知道情况,王爷若不介意,能否把当年王妃出事前后,说给在下听?在下虽不才,但是若了解前后,也定有语言可应对公主的……诡计。” 他说诡计的时候,眉头皱了一下,似乎并不情愿。 第六百七十章 抽丝剥茧 洛亲王神情渐渐的暗沉了下来,哀伤笼上他的眸子,虬髯遮蔽着原本俊美的面容。 “王妃与本王打小认识,她是当年太傅之女,本王上书房的时候,她也在书房里旁听,且伺候太傅的茶水。本王这辈子,就爱过她一个女子,从十岁那年,便对父皇说,以后要娶她为妻,她及笄那年,父皇便做主,为我们俩赐婚,成亲之后,她体质虚寒,七年未孕,一直都叫宫中御医调理身子。终于,到了第八年,她怀上了,当时本王和王妃都高兴坏了,但是这个消息一直都隐瞒着不敢公开,因为民间说,若孕期不足三月,便不能对外说,怕孩子小气,她强烈要求本王不许跟任何人提起此事,因此,她还是按照往常一样,要入宫请安。” 洛亲王的脸上,有悠远的神情,沉浸在往事中,甜蜜也伤感。 接下来,他的面容沉了沉,如风暴来袭般,眸子也染了一抹黯淡的蓝色。 “那天,本王因事外出,她自己入宫请安,她和恭妃的感情之前一向很好,以往去跟皇太后请安之后,都会去恭妃宫中坐一下,那天她回来的时候,本王还没回到,亥时时分到府,见她哭得眼睛都肿了,怎么问都没问出个所以然来,只是一味地大哭,本王怕她哭伤了身子,便去找了陪护入宫的侍女问个明白,只是侍女说当时王妃去了恭妃殿中,她们是不能入殿的,后来更是被指派去了茶水房,等王妃出来的时候,王妃已经是失魂落魄,哭得伤心不已了。侍女不知道此事,本王只得入宫一趟,想去找恭妃娘娘,但是人还没到皇宫,府中侍卫便追了过来,说王妃上吊自尽了。本王惊得肝胆俱裂,回到府中,王妃已经……气绝身亡!” 他说到这里,忍不住男儿泪滚滚落下,声音颤抖。 天机子黯然,少年相爱,又是无比情深,怀着孩子上吊,对王爷的打击自然是很大的。 “王爷节哀,王妃想必也不愿意看到王爷为她伤心。”天机子安慰道。 洛亲王深呼吸一口,忍住悲伤,“本王至今也想不明白,她怎么就舍得丢下本王?” “王爷可有入宫去问?”天机子问道。 洛亲王点头,“办完丧事之后,本王便入宫去,入得宫中,才知道恭妃已经被处死,原来,皇上彻查了此事,是恭妃那天对王妃出言侮辱,恶意刁难,王妃不堪受辱,加上御医后来说,王妃初初怀孕,性子会变得敏感脆弱,平日里受得的,怀孕时候却未必受得,多思多想,一时伤心难过,便上吊自尽了,皇兄很是愧疚,竟也落泪对本王道歉,说后宫管理不力,叫王妃受了委屈也不知道,本王看得出,皇兄真的很伤心难过,他并非是装出来的,王妃死后,他对本王更是关怀备至,总劝本王再娶王妃。” 天机子听了这些话,又问道:“恭妃娘娘到底说了什么话?会让王妃自尽?” “皇兄彻查过,当日王妃和恭妃叙话的时候,说起自己有孕,而恭妃那时候还没生到皇子,恭妃觉得王妃是在挑她的短,一时生气,说了重话,而王妃因为怀孕情绪不好,顶撞了回去,便叫恭妃惩罚了一顿。” “这些话,是恭妃的侍女说出来的?王爷可亲自去问过?” 洛亲王摇头,“没有,恭妃处死之后,她宫里的人都领了罪,皇兄把她们都打杀了。” “这与她们何干啊?”天机子知道皇宫素来有主子犯错奴才遭殃的事情,但是,也不至于打杀了所有的奴才。 而且,恭妃惩罚王妃,那些奴才也干预不了啊! “皇兄是在用尽一切办法替恭妃向本王赔罪,本王当时伤心过度,也没再追查下去,恭妃也死了,本王也觉得没必要追究,这件事情,毕竟和皇兄无关,他能为本王做的,都做了。” 说罢,他恨声道:“安然此番来,进门便说起此事,叫本王想起当年的伤心事,为了秦舟和楚月,她连我这个三哥的感受都不顾啊,当年,王妃对她也是很好,她怎么就这么忘恩负义?” 天机子没接他的话,反而提出了疑问,“王爷方才复述公主的话,提到公主说了一句,王爷素来知道王妃的性子,那依照王爷看来,王妃会不会因为恭妃的刁难而忍心舍弃深爱的夫君带着好不容易怀上的骨肉自尽?” 洛亲王道:“本王也想过此事,但是后来御医跟本王解释,王妃有孕,情绪多思,才会这样的。” “恭妃自己是怎么说的?” “皇上说,恭妃认罪,甘愿服下毒酒自尽。” 天机子细细咀嚼,“王妃跟恭妃娘娘说她怀孕,作为多年妯娌,感情又比较好,且不论恭妃是不是刁横之人,就是再心肠歹毒,也不该对王妃进行惩处,若出了什么事,恭妃岂不是要背负责任?恭妃是这等无脑愚蠢之辈?” “若不是因为这样,那还能是因为什么会使得她对王妃出言侮辱且加以惩处?”洛亲王反问。 只是,脑子里却想起恭妃来,恭妃一直给人的感觉都是十分敦厚贤淑,确实,就算真的嫉妒王妃怀孕,她面子上也不可能做出那样的事情来,顶多是背后使坏。 这事出来的后果,她莫非不知道吗? “王爷,王妃八年才怀上孩子,且王妃强烈要求王爷不许跟任何人提起此事,她自己又怎么会跟恭妃娘娘说?若恭妃娘娘是个有祸心的人,王妃与她相处多年,怎会不知道?若知道,更是不会说的。” 洛亲王疑惑地道:“但是,若不是她说的,这件事情皇兄和御医如何知道?王妃下葬一个月之后,本王才跟母后提起王妃有孕的事情,若王妃不说,本王之前也没说,皇兄和御医是绝不可能知道的。” “除非,王妃当时在宫中遇到某些危险,而她认为,把她有孕的事情说出来,便可逃过一劫。”天机子道。 “在恭妃的宫中,能有什么危险?恭妃总不能说要杀了她?当然了,若恭妃要惩处她,她对恭妃说有孕,那倒是说得通。” “是啊,可到要被惩处的时候才说,她和恭妃发生矛盾的原因又是什么?要么,是恭妃在撒谎,要么,是……” 他没说完,只是看着洛亲王。 第六百七十一章 神机妙算 洛亲王脸色顿时变得煞白起来,怔怔地看着天机子,眼神几乎是凶狠的,“你休得胡说!” 天机子轻轻叹息,“那么,王爷认为,王妃为什么要上吊自尽?且腹中怀着艰辛得来的孩子,人家说,为母则刚,她遇到什么事,才叫她不顾一切地但求一死?王爷,王妃到底遇到什么事了?您的不敢问,不敢猜,莫非就不怕叫王妃九泉之下不得瞑目吗?” 洛亲王顿时跳起来,一脚踹向旁边的乌木雕花茶几,茶几被踢翻在地,杯子哐哐当当掉了一地。 “胡说,你简直胡说八道!”他像一只野兽般大叫起来,指着天机子,“安然方才到底跟你说了什么?是不是连你也要帮着她?帮着秦舟楚月那两个逆贼?” 天机子岿然不动,只是定定地看着几乎疯狂的洛亲王,眼底却是有说不出的怜惜。 慢慢地,他从袖袋里取出一封信,“这是京都传来的。” 洛亲王一手夺过去,依旧喘着气,额头青筋爆现,他看完,一手丢开冷笑,“秦舟入狱?可笑,秦舟怎么会入狱?这是诡计,这封信,大概也是安然给你的吧?” 天机子摇头,捡起这封信,拿出火折子烧掉,淡淡地道:“这两年,其实在下都安排了人在京都,打探京都的消息,虽说不能接触皇室内部,却也知道京都大小事情。” “你派人在京都打探消息?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洛亲王瞪大眼睛,怒气还在焚烧。 “因为,”天机子站起来,慢慢地扶起茶几,“在下只想寻一个地方,好好地生活,不希望有战乱惊扰,在下和皇上没有骨血亲情,因此,在下不如王爷这么对皇上深信不疑,京都的消息,其实每隔两个月就会传来,这封信上,王爷可以看到京都的实况,和皇上来信所言,天渊之别,信中说,皇上火烧狼尾巴山,杀害灾民,用自己人突击右翼军使得秦舟对大周发动攻击,这一切一切,王爷信吗?” “本王一个字都不信,皇兄不是那样的人,他对百姓很好,至少,至少他这么多年,都没收过南郡的赋税!”洛亲王怒道。 天机子道:“在下知道王爷不信,所以,若非紧要关头,在下都不愿意说太多,这些年,王爷进贡朝廷的银子,远远超过赋税,皇上为什么还要收赋税?” 洛亲王的眼神十分凶狠,像要杀人一般盯着天机子。 天机子浑然不怕,面容淡然地与他对视,继续道:“若王爷还愿意相信在下,便去找公主,问明白当年到底发生什么事,公主若真是为忽悠哄骗而来,她该更有技巧一些,而不是进门就挑明来意,莫非她不知道会引起王爷的反感?可情况危机,公主也不愿意婉转绕圈,她最后没选择跟王爷说明白王妃的事情,大概是恨铁不成钢。” 说完,他退后一步,作揖拱手,“王爷三思,在下告退!” “慢着!”洛亲王忽然出声拦阻,“那封信,真的不是安然给你的?” 天机子道:“公主和在下说话不到三句,且距离相隔三丈之遥,府中下人可以作证!” 说完,他转身而去。 洛亲王扶着椅子的扶手,慢慢地坐了下来,身子颤抖得要紧。 那信上说,皇上有心把灾民困在安城,让他们自生自灭,饿死病死,且对来北漠救治的夏子安赶尽杀绝,甚至,火烧狼尾巴山,杀了几千条人命,连大周来的柔瑶县主,也死在一场大火里。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王妃的死,是否另有真相? 他很想马上跑过去问安然,但是他不敢,他几乎能猜到真相必定是鲜血淋漓的。 不,不可能是真的,皇兄来信,皇位被夺,百姓被屠,他如今在宫中伪装身份,苟且偷生,只忧心北漠百姓,让他等候命令,带兵入宫勤皇。 一个即便帝位被夺仍旧忧心百姓的人,会是这么一个暴君? 他不相信啊。 他宁可相信皇兄,也绝对不会相信天机子和安然。 想到这里,他怒喊道:“来人。” “王爷,属下在!”侍卫孙洋进来。 “把安然公主送走,不许他留在王府。”他浑然忘记了之前要软禁安然的决定,如今他只想安然马上走,想恢复她来之前的平静。 “王爷?”孙洋一怔,“真的要让公主走?” “马上!”他怒目一瞪,“是不是连你也要忤逆本王?” 孙洋只得道:“是,属下马上去办。” 他在门外听到王爷和先生的谈话,知道王爷不会接受这些事情。 他和皇上的感情太深了。 孙洋走上回廊,天机子依偎在栏杆上,“王爷让你去送公主走?” “先生神机妙算。”孙洋无奈地道。 天机子叹息,“王爷对皇上的忠心,可昭日月啊,只是,皇上对王爷呢?哎,京中的事情到底是个什么样,他若愿意深思,愿意了解,就一定会知道,可他不敢啊,他怕挑开,就再没回头路,除了王妃,他这辈子最看重的人,就是皇上了。” 孙洋点头,“属下明白王爷的心,王爷对属下也是恩重如山,若有人告知属下,王爷一直都算计属下,陷害属下,属下是宁可死也不愿意相信的。” “是的,听之前府中的老人说,王妃走后,王爷十分消沉,一度有轻生念头,是皇上对他一直关怀备至,甚至偷空出来陪他喝酒开解,他才可以慢慢地走出来,皇上曾经是他的救命稻草,在他心里有山一般重的地位,哪里是我们三言两语可推开的?” “那真的叫公主走?”孙洋有些不甘心,“皇上这一次分明是利用王爷,要王爷支持粮草,支持兵力,若弄不好,王爷连命都会丢掉,那秦舟可不容易对付啊。” “秦舟如今已经被他们老太太算计入狱了,但是,此事应该会有出乎意料的结果。” “先生如何知道?”孙洋好奇地问。 天机子神秘一笑,“天机不可泄露也!” 孙洋愁道:“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能泄露?公主一走怕是无人能说服王爷了。” 天机子笑了,“公主不远千里而来,她会这么容易走?她是背着任务来的,达不到目的,她岂愿意善罢甘休?咱们这位公主,可不是等闲之人,她若发火,只怕是连王爷都敬畏三分的,且王爷其实如今也信了几分,只是他退缩,自己欺骗自己罢了。” “哦?”孙洋有些期待。 “等着吧,王爷这一次怕是要吃点亏了。”天机子笑道。 第六百七十二章 当年真相 孙洋还想继续追问,天机子却道:“你去告诉公主,便说王爷下了逐客令,要公主马上离开南郡,你把话说难听点,尽可能激怒她,不过,你说了赶走她这话,已经激怒她了。” 孙洋得到点化,连忙拱手,“那属下马上就去办。” 安公主被安置在兰香园,暗卫三人随她住,其余人等,一律在兰香园的耳房住。 三名暗卫是她往日最重信的,所以安排在身边。 “公主,王爷会相信您吗?”暗卫平时从不多言多问,但是,这一次看到王爷这般执迷,他们心里也没底了,忍不住问了一句。 安公主的神色反而平静了下来,“他不信也得信,这是事实。” 皇上在他心中的地位太重要了,要全盘否定他,对三哥来说,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 尤其,是一个陪着自己走过最黑暗时段的人。 她静静地喝了一会儿茶,便见孙洋带着人进来,他进门便道:“来啊,帮公主收拾一下,王爷说,公主要连夜回京。” 说完,他才进屋,对着安公主行礼,“公主,王爷吩咐卑职来,帮助公主收拾东西,送公主出城。” “本宫的椅子还没坐暖,就要往外撵人?”安公主冷笑一声。 孙洋一脸的为难,“这,王爷是这样吩咐的,卑职也不知道。” “本宫不走。”安公主岿然不动地道。 “公主,您就别难为卑职了,王爷的吩咐若卑职做不到,指定要受罚。”孙洋苦兮兮地道。 “他说要赶本宫离开南郡还是要本宫离开王府?”安公主问道。 孙洋迟疑了一下,“王爷的原话,是叫安公主马上滚出南郡的地界。” 安公主冷冷笑起来,“离开南郡地界?真好。” 她忽然把簪子松开,头发悉数散落,然后,徒手挽起一个利落干脆的发髻,再拿曾经包扎过伤口的纱布缠住头发,包扎得是严严实实,没有一丝的乱发。 然后,她站起来,一手夺过孙洋手中的佩剑,便大步出去了。 孙洋一惊,夺剑?这得要出事啊,先生,你莫不是料错了? 他要追过去,三名暗卫顿时以身子挡住他的去路,“公主有要紧事做,你不要破坏。” 暗卫面无表情地说。 孙洋咬咬牙,自己若被制住还好一些,否则最后真的闹出事来,王爷还不把自己给剁了? 想到这里,他忽然出手,本以为自己至少能跟暗卫过十几二十招,毕竟,他的武功在府中也算中上水平的。 然而,他的出招还没完成,身子便陡然凌空,他是活生生被人提着领子提起来的,等他反应过来,人已经被丢了出去。 随即,一道绳子落在他的身上,眼前一黑,一道黑影覆盖过来,他被揪起来转了几个圈,定下来的时候便已经被捆得严严实实了。 虽然有些丢脸,但是,这就是他的目的,他这样安慰自己。 但是,作为王府一个忠肝义胆的侍卫,他要表现出对恶势力的不妥协及对王府的忠心,他张嘴,破口大骂,“你们好大的狗……” “砰”地一声,一拳挥过来,他依稀隐约看到一行红色的东西在眼前飞过,他许久之后才想起来,那应该是他的鼻血。 孙洋昏过去了。 安公主提着剑,直奔书房。 门口的侍卫见她来势汹汹,急忙想上前拦阻,但是,却看到回廊旁边站着天机子,天机子冲他们摆手,示意他们退下。 他们迟疑了一下,还是依言退了下去。 安公主冲天机子点头,然后一脚把门踹开,瞧着屋中坐着的那人,一剑飞过去。 洛亲王大惊失色,急忙偏头,剑从他的耳旁擦过,钉在他身后的屏风上。 “安然,你胡闹什么?”洛亲王大怒。 安公主比他更怒,一脚把门又重新踹上,拿起一张椅子乱砸一通,然后快步走过去从屏风里拔出剑,横在身前。 “你还想杀我不成?好,你杀,你来!”洛亲王气得发怔,指着安公主的手指也微微颤抖。 安公主还真的一剑刺过去,嘴里厉声道:“我今天就要打醒你这个糊涂的东西,妻儿的仇不报,却净为仇人打算,你如果真的愿意调查,焉会不知道三嫂是怎么死的?你想知道她临死前都经历了什么吗?” 她的剑,稳稳地刺向他的左胸,没用太大的力气,只是仅仅刺破了皮,有血液缓缓地渗出。 “闭嘴!”洛亲王怒道,一手握住剑,安公主放手,他便握住剑刃,眼神无比的骇然。 安公主喘着气,头上系着的那一抹殷红说不出的妖异,怒吼道:“你不敢听?你不是很爱三嫂吗?她在九泉之下,就是不能瞑目,那么勇敢的一个女子,为了护着你的性命,她宁可死,也不愿意你受到一丝的伤害,你这个懦夫,懦夫!” 安公主一步步逼过去,盯着他那双已经开始慌乱的眼睛,“想知道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我告诉你,当日,我就在恭妃娘娘内殿里,所有的一切,我都看到了。” 洛亲王捂住自己的左胸,死死地盯着安公主。 “那天,恭妃和三嫂本来在说话,后来有人找恭妃,她出去了,叫三嫂在殿里等她一会,后来,皇兄来了……” 洛亲王的脸色变得苍白起来,眼神说不出的骇人。 “你知道他做了什么吗?他侮辱了三嫂,三嫂求饶,说她已经怀有身孕,求皇兄放过她,但是,皇兄像个禽。兽一般,扒开她的衣裳,三嫂甚至连挣扎都不敢,只是一味地捂住腹部,她怕伤害了她的孩子。那年,我十岁,躲在屏风后面,死死地捂住了嘴巴,不敢吭一声,我恨不得出去杀了皇兄,但是我不敢,我知道我出去,就是死路一条,我也不可能救得了三嫂……” “你胡说!”洛亲王发出野兽般的惨叫,“你胡说!” “足足半个时辰,所有人被关在了殿外,所有人都听到了三嫂的惨叫声,无人敢进来,恭妃也不敢进来,皇上临走之前,威胁三嫂,如果此事叫你知道半点,洛亲王府,鸡犬不留,她不堪受辱,不能报仇,她只有死,死了才是永保秘密,才能保全洛亲王府。” 安公主说着,狂笑起来,笑得跌出了眼泪,笑得蹲在地上,像个疯子般嚎啕大哭起来。 顷刻,她跳起来,拿起地上的剑,看着已经全身颤抖的洛亲王,“当年,我没本事救她,这么多年,这件事情一直折磨着我,我不嫁人,不享受皇家恩典,因为我羞耻,我内疚,如今,你信也好,不信也罢,这就是事实的真相,我没能救得了三嫂,如今跟她赔罪。” 说完,长剑一扬,锋利的剑刃从她的腹部穿透过去。 第六百七十三章 本王会想明白 洛亲王傻了眼,他几乎不敢置信地看着刚刚还怒骂叫嚣的女子顷刻就倒在了血泊之中。 “来人啊!”他扑过去,抱起安公主,疯也似地大喊。 安公主艰难地拔出剑,染血的手拉住他的袖子,使劲撑起身子,泪水从她的眼角滑落,“三哥……对不起,我当年……我保护不了三嫂,我去跟她赎罪!” “不!不!不……”洛亲王脑子里所有的东西都像是瞬间清空,心却尖锐地痛起来,他甚至无法触摸到痛点在哪里。 天机子听到声音,立刻冲进来,看到此情此景,他也是震惊了,虽然想到安公主会用一些比较偏激的手段,却没想到是伤害自己。 但是,诚然,这是最好的办法,还要什么比在王爷面前因为王妃的事情自尽更能打醒他?更能叫他痛彻心扉? 天机子懂得医术,即刻吩咐送安公主到附近的房间,平卧。 “先生,先生,”洛亲王一手的鲜血,抓住天机子的手臂,牙关打颤,一张脸白得吓人,“你无论如何,一定要救她,不能叫她死了。” “王爷放心,在下会尽力的,王爷先出去。”天机子知道伤势不轻,急忙往外赶人。 然而,门一关,安公主便自己坐了起来,径直走到铜镜前,当着天机子的面解开衣裳,露出一个血淋淋的伤口。 “看什么?还不赶紧过来帮忙?”安公主从铜镜里看到天机子震惊的面容,淡淡地道。 天机子看向她腹部的伤口,这伤口很深,但是,却是从右侧插过,是靠着边了,应该是她下剑的时候,故意偏了身子,让剑刺偏了。 但是纵然是刺偏了,伤口这样的深,也应该很痛,且还在不断地淌血。 她竟然能自己站起来,自己走路,还自己脱掉衣裳,她没有痛感吗? “公主您还是先躺着吧。”天机子轻声道。 “你没见过女人的身体吗?脸都红了,”安公主回头,冷笑,“金疮药取过来,我自己包扎。” “还是让在下帮您吧。”天机子看着她惨白却依旧倔强的脸色,其实她和王爷真的很像,容貌和性子都像。 安公主随手拿起一块手绢擦拭着伤口的血液,“不用了,这么多年,都是本宫自己处理伤口,不需要假手于人。” 天机子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看向她的……身体,竟是有大大小小无数的伤口。 他没问,默默地把药递过去。 安公主接过来,点了伤口上方穴位,然后往伤口洒药粉。 “公主,您该先清洗伤口。”天机子忍不住出言提醒。 “不需要!”安公主冷硬地道。 她三下五除二,很快就把伤口包扎好,穿上衣裳,然后才缓缓地走到床边躺下来,声音也温和了许多,“先生,本宫无意冒犯,请见谅。” 天机子看着她这一系列行云流水的动作,娴熟得不得了,可见,她往日真的是自己处理伤口。 “公主不必在意。”天机子扯扯嘴角,很不自然地别开眼,往日总觉得自己神机妙算,十分聪明,但是,眼前这个女子,聪明不在他之下。 而且,隐忍也不在任何人之下,看着她这个伤口,他这个局外人都觉得痛,她却丝毫不皱眉头。 “本宫的事儿了了,剩下的事情,便是先生的事情了。”安公主疲惫地闭上眼睛,她是真的觉得累了。 天机子实在是好奇,“公主为何认为,在下会帮公主?” 安公主睁开眼睛,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你不是帮本宫,你是在帮三哥,也是帮你自己,帮洛亲王府,帮南郡,先生是个聪明人,这么愚蠢的问题,以后就不要问了。” 天机子看着她,苦笑,“公主,在下甘拜下风。” 安公主轻轻叹息,“先生,不必说这样的话,先生聪慧,天下皆知,本宫此次实在是迫不得已才用此下策,但凡有办法,本宫都不会伤害自己。” “公主的良苦用心,王爷会明白的。”天机子对安公主肃然起敬,一个人,默默地在背后替楚敬擦了多年的屁股,就因为她是皇家的公主,她怕是真的憎恨自己的出身。 “王爷那边,本宫相信你有办法去说服。”安公主缓缓地闭上眼睛,“我受了重伤,必须要躺两天,这两天,不要打扰本宫了,本宫真的累了。” 自打地震到疫症,再到夺权乱政,她就没停下来过,一路又遭遇伏杀,即便是铁打的,也扛不住。 天机子没来由地对她生出几分疼惜来,轻声道:“公主睡吧,所有的事情,在下为您办妥。” 安公主真的睡了,呼吸声均匀地传来,睡颜恬静。 天机子静静地看了她好一会,才起身出去。 他转身的时候,安公主的眼角便落下了眼泪,这么多年,从没有人跟她说过这样的话。 不会有人跟她说,你不必担心,有我。 打开门,在外面等得焦灼的洛亲王便急忙问道:“怎么样?要紧吗?” 天机子轻声道:“王爷,轻点声,在下刚为公主刺穴,让她睡着了,睡了痛楚会减轻一些。” 洛亲王连连点头,小心翼翼地退后一步,让他把门关上,神情还是很紧张。 天机子道:“公主伤口虽然很深,但是上苍见怜,并未伤及要害,休养一段日子就会好了,方才公主说,明日就要上路回京,王爷还是得劝劝,她如今的伤势,可经不起折腾,且一路还有人追杀她,若出点什么事,怕是救不及的。” “她说明日就要走?”洛亲王怔怔地问,神情凄楚,“她对本王很失望,不愿意再见到本王了。” “不,公主只是说回京有要紧的事情办。”天机子说。 洛亲王苦笑着摇头,“不,本王知道她怎么想的,方才她自尽那一幕,让本王想起许多事情来,她打小就是个倔强的人,但是是非分明,虽然自打王妃走后,本王很少与她来往,可始终认为,人的本性,不会有太大的改变。” “王爷的意思……”天机子试探地问:“是相信她说的话?” 洛亲王转身,一步步走下石阶,声音空洞,“本王不知道,本王心里头很乱,希望她说的不是真的,可又知道,这很有可能是真的。” 天机子随着他走,也不逼他,“在下先回去写个药方着人抓药,然后找王爷好好谈谈,有些事情,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不,你看着安然,本王会慢慢想明白的。”洛亲王踉跄而去,背影落寞。 天机子看着他,知道他心里难受,一下子遭这么大的打击,任是谁都不可能一下子就看得透。 只是,他也知道,王爷是个聪明的人,他最终,不会再选择自欺欺人,因为,跟了他多年,知道他对王妃真的情深意重。 若他真的走出楚敬为他营造的假象里,他会为了王妃,不惜一切。 第六百七十四章 我信你了 安然夜里忽起高热,幸得天机子在床边照料,到子时的时候,热退了,天机子命人喂了米汤,再喂药,情况便算是稳定下来了。 但是,他已经命人去通知了洛亲王,说安公主的情况忽然加重。 在洛亲王来之前,天机子跟安然说:“白天的时候在下跟王爷说,公主今日要走。” 安公主凝望着他,眼神像是看着一个从不认识的人,那么的陌生,又那么的客气,“谢谢!” “听奴才们说,王爷从兰香园走后,一直在书房里坐着,没有吃饭没有回房。” 安公主便没有做声,脸上是一种高热过后的苍白,白得吓人。 她闭上眼睛,像是累得很要睡了。 天机子便没做声,依旧守在她的身边。 在洛亲王来到的时候,安公主的高热又起来了,天机子皱着眉头,“怎么会这样的?本来都退下来了。” 安公主似乎是听到声音,微微睁开眼,然后,又侧头睡过去。 洛亲王很快就来到,他焦灼地进来,轻声问道:“怎么样?” 天机子正把脉,听得问话也暂时不做声,只等诊脉完毕再回答。 “如何”洛亲王见他离了手,不等他说话,又急忙问道。 洛亲王也觉得怪异无比,“公主的体质很特别,她似乎是中毒了,外伤引起发热,刚是退了,片刻又热起来。” “中毒?”洛亲王大吃一惊,“你可看清楚了?她怎么会中毒的?” “说不准,即便是中毒,或许也是许久之前中的,但是这些年,公主应该自己有吃药遏制,只是,如今伤势过重损了中气,便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天机子这倒不是假话,他怀疑安公主早年曾中毒,毒性一直没除掉,只是吃药或者是用其他方式遏制。 洛亲王坐在床边,瞧着安公主那张白透的脸,她身子有些颤抖,这是高热的人会出现的畏寒反应,虽不懂得医术,他也知道。 “傻丫头!”他伸手,想扫过她的脸颊,想起她自尽的那一幕,他仍旧觉得心魂俱散,即刻如遭电击般把手缩了回去。 “王爷,您还好吗?”天机子瞧着他的脸色,轻声问道。 洛亲王摇摇头,“不好,本王一点都不好。” 天机子轻轻叹息,“在下再去开一个方子,王爷陪陪公主吧。” “好!”洛亲王无意识地应着。 天机子走了几步,忽然回头,“王爷,在下为公主诊治伤势的时候,发现她身上起码有超过三十处的伤口,这些年,她应该不断遭遇伏杀。” 洛亲王陡然抬头,眼底迸出一丝怒火,“什么?” 天机子脸色黯然,“只是猜测,但是一个皇家公主,每日只安静生活,不得罪任何人,这些伤总不会是她自己刺自己的。” “先生有什么话,不妨直说!”洛亲王忽然站起来,眼底有些东西在慢慢地聚拢,怒火的光芒在跳跃。 天机子道:“王爷,公主生活在京都,京都是天子脚下,而在天子脚下敢杀皇家公主的,怕是没几个人,而什么人与她有这么大的冤仇非得要三番四次地刺杀她?公主又如何逃过来的?在下虽不才,却也能看到某些伤口,几乎致命,她若不是捏着人家的把柄,至于么?” 说完,作揖施礼,转身出去。 洛亲王的心,像是被什么狠狠地击中,牙齿咯咯作响,拳头也不自觉地握紧起来。 把柄?安然会握住什么人的把柄?除了她说的那件事情之外,还有什么可让她卷入一场又一场的毒杀中去? 又是中毒,又是受伤,这些年,他的妹妹到底经历了什么? 想到这里,他的心和嗓子,都似乎被什么东西堵住一般,说不出的沉重与难受。 他伸出手,抚摸她的脸颊,手刚碰到安公主的脸,她便陡然睁开眼睛,手迅速抬起,扭住他的手,待看清楚是他的时候,她才缓缓地舒了一口气,“是你……” 她松开手,眼神有些茫然。 洛亲王心头却是兀自的一痛,摇摇头,“安然,是三哥,睡吧。” 安公主却没有闭上眼睛继续睡,甚至有些警觉地看了看四周,不安地道:“我的人呢?” “都在外面候着你,你放心,在三哥这里,无人敢对你下手。”洛亲王最后一句话,像是从牙缝里迸出来,咬着碾碎的恨意。 安公主却只是惨然一笑,“嗯。” 一个单音的嗯,说不出飞讽刺,充斥着怀疑和不信任。 她缓缓地闭上眼睛,声音含糊不清,“对不起,我不该来!” 洛亲王的嘴唇都在颤抖,他知道,安然是在怪他偏信,怪他懦弱。 “安然……”他低低地喊了一声,声音漫着说不出的痛楚。 “三哥,我想睡了。”安然把头偏过去,“放心,天亮我就走,我不打扰你。” “不!”倏然地,洛亲王铿锵一声,如山崩地裂,震得安然公主的耳朵嗡嗡作响,“三哥信你。” 安公主转过头,泪水迅速漫上眼眶,她死死地咬住嘴唇,不愿意哭出声来,这般的倔强委屈,洛亲王瞧了,心痛无比。 “安然,对不起!”洛亲王纵然是心硬无比的人,见了妹妹这个样子,也禁不住动容,且他也并非真的这么冷硬。 “是我对不住你,对不住三嫂。”安然放声大哭,像是把所有日子里遭受的苦难都一并哭了出来,一张脸,布满了泪痕,十分的凄惨狼狈。 她一边哭一边说:“你若还不信,可以去找当日伺候三嫂的人,如果她们还没遭灭口,如今问起,定会告知你真相,当日,她们是不敢说的。” 洛亲王闭上眼睛,泪水也是滚滚落下,心痛难当,愤怒难遏。 当日,伺候王妃的人,在王妃自尽后,全部失踪。 她们失踪的时候,王府屋中也丢失了一些首饰,想来她们是仓皇逃去,因为,她们知道若不逃,死的就是她们了。 他会去查,把当日的事情都查清楚,强妻杀子之仇,他不能不报。 “安然,你为何不早点告诉本王?”他忍住悲痛,竟也带了一丝怨怪。 安公主捂住脸,忽然大叫起来,歇斯底里地大叫,眼见是悲痛到了极点,“我不敢……对不起,我不敢……我怕死!” 第六百七十五章 真相 天机子站在门口,一言不发,心底极为酸楚。 他自然知道安公主此举,有一半是做戏,但是,那心痛和恐惧,怕也不是全然是装的。 想起她这些年所做的事情,对朝政所持的态度,若不是事态紧急,她不会来。 大概,京中真的很乱。 既然说了要帮她,天机子心里便有了打算。 忽地,又听得洛亲王问道:“皇兄……他,他知道你那日在内殿吗?若知道,怎肯放过你?” 安公主缓缓地把手从脸上移开,咬牙切齿地道:“他开始不知道我在,但是,有一天他去给母后请安,母后说起那日的事情,说我就在内殿里罚抄,他便留了心,多番刺探,我都装作不知,且我也交代了身边伺候的人,说我那日早就走了。只是这样他还不放心,对我下了慢性毒药,若不是大梁的京默大长公主来访,与母后说话的时候,刚好我在被她瞧出了端倪,只怕我早就死了。” “京默大长公主为你解毒?”洛亲王听得此事越发牵扯得大,心中不由得更多了几分深信。 “倒不是,她不擅长医术,只是身上刚好有携带解毒丸,便给了我一瓶,只是,这种解毒丸,却不能彻底把我的毒解掉,我每年得吃一颗,去年,刚好吃完最后一颗,到今年冬天,若再无解毒丸,我便会死。” 洛亲王立刻便道:“不打紧,既然解毒丸有用,三哥去大梁找京默大长公主为你求来。” “谢谢三哥!”安然泪盈于睫,又开始抽泣,“这么多年,便无人对我这么好。” 洛亲王本也是试探最后一次,若一切都是她杜撰的,必定不会让他去找大长公主,可她同意了,意味着,这一切都是真的。 洛亲王心底便不由得沉重了几分,握住她的手,轻声道:“放心,以后有三哥在,无人可伤害你了。” 天机子走进来,道:“王爷,药方已经命人去抓,公主如今需要休息,您还是先回吧。” 洛亲王站起来,看着天机子问道:“她情况如今怎么样?” “不太好。”天机子摇头道。 “那本王就在这里守着,等她完全脱离危险才走。”洛亲王笃定地说,他已经对这个妹妹疏忽了好多年,只因为一直不知道她过得这么凄惨,之前听楚敬说,她性子刁钻,爱我行我素,甚至,连亲人的好意都拂逆了,如今看回头,那不是亲人的好意,那是歹意。 天机子点头,“那好,既然王爷陪护在侧,那在下便去监督下人煎药。” 说完,他走了出去。 即将天亮的时候,安公主的热才又慢慢地褪去,观察了半个时辰,确实没有再烧,洛亲王和天机子才放心离开。 出了兰香园门口,叮嘱了下人要严密看护,不得出任何差错,若公主又发热,便要即刻来报。 “先生,到书房去,本王有话要说。”洛亲王看着晨光熹微的天边,眼底有一抹毅然和森冷。 “好!”天机子没立刻问,只是随着他一同去了书房。 进了书房,大门一关,洛亲王马上问道:“还有什么是本王不知道的,都一并说了吧。” 天机子问道:“王爷,且不论王妃的事情,关于昨天给您看的信,您信几分?” 洛亲王沉吟片刻,“火烧狼尾巴山,烧死了五千多人,且把灾民安置在安城,要活活饿死他们,这些,本王都不太相信,倒不是本王相信他,只是,这对他有什么好处?损了他的贤明,日后在北漠,他这个皇帝,怕是人心尽失,他不会做这么愚蠢的事情,想必这一切,都是秦舟串通慕容桀捣鬼的。” 天机子拱手,“王爷,此事,或许有人可以跟您说个明白。” “谁?”洛亲王猛地抬头,“先生,你果真很多事情慢着本王。” 天机子苦笑,“在下并非有意隐瞒,只是,若不是安公主来这一趟,在下说的话,王爷会信吗?若王爷不信在下的话,那么在下举荐的人,只怕王爷也不会信。” 洛亲王抬起手指了一下椅子,轻轻地叹息一声,“坐吧,仔细跟本王道来,那你要举荐的是什么人?你一直派人潜伏在京都,又都听闻了什么?你说得对,若是以往你跟本王说这些话,这洛亲王府,怕是容不得你,先生,本王若没了你,只怕会做错许多事。” 天机子笑了,“王爷,在下若不是得王爷知遇之恩,也没今日的安宁日子。” 他清了一下嗓子,道:“在下其实是从三年前起,就开始陆陆续续派人去京都,但是,所用的都不是王府的人,而是在下旧日江湖的朋友,狼尾巴山的那场大火,在下的人尾随了曹家的人去了狼尾巴山,亲眼目睹那惨绝人寰的一幕,这件事,闹得很大,秦舟因为这一场大火,决定反了,立刻命人去大周接回楚月王爷,同时,皇上还在把入京的难民灾民都送往了安城,说是好好安置,其实,是要饿死他们,因为,朝廷并没有往安城运送一丁点的粮食和药物,甚至,夏子安研制出除瘟疫的良方,皇上也没有发布下去,他是执意要这场瘟疫,杀死灾区的人,如此,便可有多余的粮食和药物运往战场……” 洛亲王皱着眉头打断他的话,“不对,大军的粮草,早就有准备了,为什么还要夺取灾民的粮食运往战场” 天机子道:“这得往前说了,北漠地震,瘟疫爆发,皇上为了遏制民愤,便通过以停战的方式,让大周的人去请大梁国的安然老王爷来京都,至于为什么要让大周的人去请,王爷怕也是明白的,之前因为京默大长公主来访,皇上得罪了她,因此,两国一直都没恢复来往。但是,最终没请到安然老王爷,倒是请了大周摄政王妃夏子安来,因是有停战协议,所以慕容桀也跟着来了,只是,他们来了之后,却遭遇皇上的冷待,原来,皇上压根没有打算真的治疗疫症,只是想着平息民愤,不想国中生变,且也哄了阵前元帅慕容桀来大周,以此挟制,好叫秦舟继续出兵。但是秦舟这个人也是个倔性子的人,她觉得既然已经停战,那就不能趁着慕容桀和夏子安在北漠治疗疫症的时候开战,所以,没有理会皇上下的进攻旨意,皇上不得已,竟暗中通知军中内应,以右翼军被大周突击为由,激怒秦舟,秦舟果然中计,大军前行,也就惹恼了大周的代元帅萧枭,萧枭一怒之下,火烧北漠军的军粮储备,这一场大火,烧得十分奇怪,听说,是天火焚烧,但是具体,无人得知。” 第六百七十六章 惊现柔瑶 洛亲王冷笑,“楚敬大概没想到萧枭和慕容桀会绝地反击吧?” “是的,这点确实让皇上有些手足无措,导致他接下来的安排偏离了原来的计划,要打,就得有粮草,这些粮草从哪里来?国库这么多年已经空虚了,我南郡每年进贡的,都用在了军需上,国家没有银子,没有那么多的粮食储备,又要赈灾,又要运往战场继续打仗,两者选其一,皇上选择牺牲灾民。同时,秦舟没有配合皇上的行动,这让皇上很担心,他觉得,他已经无法控制秦舟,但是秦舟手里握住兵权,咬她不进,若逼急了,他反而遭受灭顶之灾。因此,他让秦家老太太去跟秦舟说,只是,秦家老太太没有去说服秦舟,反而,是献上了一条计策,这条计策,就是逼秦舟反,让她扶楚月王爷坐龙椅,而他却早做了准备,假死,镇国王爷的造反,也是受了秦家老太太的撺掇,这是麻痹秦舟和慕容桀,因为,慕容桀当时已经说服了龙老将军,由龙老将军联系主和派的人……” 洛亲王再次打断他的话,“你说慕容桀联系了龙老将军?龙老愿意出面?” “愿意。” 洛亲王不由得眉色一松,“若是连龙老都信了慕容家,想必他是真的不愿打仗才愿意委下,身段过来的北漠,倒不是耍什么诡计。” “嗯,是的,新帝登基,慕容桀和夏子安回了大周,但是,却在这个时候,传来秦舟杀死王皇后,被打入刑部大牢的消息,王爷试着猜想一下,如果秦舟罪名成立,刺杀皇后是什么样的罪?就算北漠有功过相抵,秦舟也不可能再掌兵权,且会削去她的军籍,到时候,兵权回收,皇上再让王爷带兵回朝,杀掉楚月……” 洛亲王伸手,制住了天机子继续说下去,他眼睛里的亮光,慢慢地沉了下去。 天机子说的那个人,太陌生了,完全和他印象中亲和的兄长不是一个模样的。 良久,他疲惫地开口,“你说你的人目睹了狼尾巴山的惨况,他们回来的时候,叫他们来见见本王。” 天机子道:“王爷若想听,或许,在下给王爷引荐两个人,这两人,是在下的人从北漠救回来的,也是狼尾巴山那一场惨剧的受害人。” 洛亲王胡子一抖,“什么?你们还救了人回来?是灾民吗?快,快传!” “不是灾民,这两人的身份,因为比较特殊,所以在下的人救了他们回来之后,便一直让他们藏身于南歌院子里。” “南歌院子?你竟把他们藏在秦楼中去?”洛亲王瞪了一下眼睛道。 天机子无奈地道:“也没办法,在下的人救他们的时候,他们还在被追杀,且其中一人受了伤,若不谨慎点,怕被追杀之人跟上,便白白害了两条性命。” “他们是什么身份?”洛亲王问道。 天机子说:“其中一人,叫阿景,是秦舟身边的侍卫,至于另外一人,她不承认身份,且伪装成男子,对在下的人也没透露过,只是,因为在下的人在京都的时候,对她的事情也稍有留意,知道她的身份是大周的柔瑶县主。” “柔瑶县主?”洛亲王想了一下,“大周的县主何其多?本王不认识。” “大周已逝皇太后的侄女,孙家的人。” “这个县主,为什么会在狼尾巴山呢?她是随夏子安一同来的?这夏子安为什么要带一个金贵的县主过来北漠?”洛亲王的疑心又被勾了起来。 天机子解释道:“这位柔瑶县主,虽说出身名门,却和其他千金闺秀不一样,她成过一次亲,夫君去世后便学医术,在这一场瘟疫中,她也出力不少。” “一个县主,一个王妃,一个王爷,还有一个陈家孙小姐,哎,大周的皇家,才是活生生的人啊。”洛亲王不禁叹息。 “可不是?她们本有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 “请他们来吧,本王要见见她,见见这个奇女子。” 天机子道:“好,在下这就命人去请他们。” 天机子站起来拱手,转身出去。 一个时辰之后,一辆青色的马车抵达洛亲王府门口。 阿景先跳下马车,然后掀开帘子扶着柔瑶下来。 柔瑶男子打扮,一身白色的衣裳,人很瘦弱,足足瘦了一大圈,脸色还是很苍白,虽然是男儿身打扮,但是,眉目精致秀美,一眼就看出是女子。 天机子站在门口相迎,“孙公子,阿景,辛苦了。” 柔瑶上前,拱手道:“还没正式答谢先生的救命之恩。” “孙公子客气了。”天机子含笑看她,“孙公子的脸色似乎好了一些,可好了?” “好很多了,谢先生!”柔瑶回答说。 “那就好,王爷请两位进去。”天机子侧身相迎。 阿景扶着柔瑶,踏上石阶,他一直都没做声,对天机子也比较防备,看到天机子一直望着柔瑶,他便挡在柔瑶的身边,让柔瑶与天机子拉开一定的距离。 柔瑶在他耳边轻声道:“不妨,他若要害我们,早就可以下手了。” 阿景嗯了一声,只是面容依旧警觉。 进了王府,两人目不斜视,跟着天机子走。 穿过回廊,远处的假山伫立湖上,波光潋滟,景致美好。 天机子带着两人来到书房门口,便有下人进去通报,片刻,洛亲王竟亲自出迎。 柔瑶和阿景微怔,但是随即就明白了,怕是天机子早就知道两人的身份。 柔瑶也就不在装男子,福身道:“柔瑶,见过王爷。” 阿景也拱拱手,并没称呼,也没问安。 “县主!”洛亲王还礼,眼光直视柔瑶,柔瑶的模样,出乎他的意料,他怎么也没想到,一个跨国去治疗瘟疫,且意志坚毅的人,会是这么一个弱质纤纤的女子。 “快请进!”洛亲王道,说完,他便自己先进去了。 柔瑶踏过门槛,但是抬步的时候有些艰难,踉跄了一下,天机子见状,急忙上前搀扶。 然而,却被阿景一个身子占过去,生生把天机子挤出一边,他淡淡地道:“我来就好,不劳先生。” 天机子坦然一笑,“好!” 进了书房里,洛亲王请两人坐下,但是,阿景却只是扶着柔瑶坐下,自己站在柔瑶的身侧。 第六百七十七章 柔瑶说出事实 柔瑶坐下来之后,便对洛亲王致谢,“王爷身边的先生救了我们,一直想当面跟王爷致谢,只是苦于我之前有伤在身,出不了门,如今好了些,又得先生邀请,我也好趁机给王爷道谢,谢王爷的救命之恩。” 说完,她站起来躬身。 阿景连忙扶着,也一同躬身。 “县主快坐,本王愧不敢当。”洛亲王汗颜地道:“其实,县主误会了,本王压根没有让先生去救你们,事实上,本王也是今天才知道你们在南郡。” 柔瑶微怔,看向天机子。 天机子解释道:“救你们的,是在下的一些江湖朋友,他们出身草莽,难免有些江湖气息,所以,路上或许对县主有不敬,县主恕罪!” 柔瑶摇摇头,“不打紧,若不是他们出手相救,我和阿景都会死在追兵的手下。” 确实,一路来南郡的时候,对方态度比较粗鲁,动辄斥骂,若不是她身受重伤,阿景怕是早就跟他们打了起来。 但是不管如何,这条命算是保住了。 天机子道:“是这样的,县主,今日鲁莽请您过来,是王爷想了解狼尾巴山的事情,您能否把前后始末都说一遍?” 柔瑶看着洛亲王,仔细一想,天机子救了他们,却迟迟没告知洛亲王,加上阿景之前跟她说过,洛亲王和楚敬的兄弟感情十分深厚,他应该是不信楚敬会做那样的事情。 至于今天为什么会忽然叫他们来,怕是京中出了变故。 她缓缓地走前一步,阿景担心地扶着她,道:“你坐着就好。” 柔瑶轻声道:“不打紧的。” 她依旧看着洛亲王,然后,轻轻地掀开自己的裙摆,挽起宽大的特别定制的裤管,露出两条腿。 洛亲王连忙别过眼睛,不悦地道:“县主,自重。” 柔瑶道:“王爷,在说之前,你先看看我这两条腿,看过之后,或许我说的话,王爷会相信的。” 洛亲王慢慢地转回来,眼光落在柔瑶的腿上,只瞧了一眼,便整个人镇住了。 她的两条腿露到膝盖上一些,膝盖之下,尽然是恐怖的烧伤疤痕,脚肚那里,还有溃烂,她的伤势其实没有彻底痊愈,只是方才见她走路,并没有显得特别的不便,看来,她是坚忍着痛楚来的,难怪,那个大个汉子,如此紧张。 阿景帮她把裤管拉下,然后,放下裙摆扶着她坐下,道:“不必给人家看,你说,他信就信,不信就算。” 阿景的脸色很难看,他不如柔瑶聪明,但是,也能看到洛亲王今日叫他们来的目的。 楚家的人,除安公主和楚月王爷之外,他一个都没有好感。 柔瑶开始说了,“……我们制定了计划,去御兽园偷粮食和药材,自打从木寨迁移到狼尾巴山之后,粮食和药材都是迫在眉睫的东西,若没有这两样,大家都活不了。秦舟说她自己一个人去探路,但是因为药材必须要马上用,子安便决定跟秦舟一同下山,先偷点药材回来,她们两人下山之后,我其实很担心,因为,我对秦舟不是完全的推心置腹,她之前对我们是很不信任的,觉得我们来北漠的目的不是为了救治灾民和瘟疫病人,曾出言不逊,只是,子安说信她心怀百姓,姑且,我们就都信了她。” 柔瑶说着的时候,天机子从门外接过下人递呈的茶水,他挥手让下人退下,自己把茶水送上去。 柔瑶接过茶水,手微微颤抖,眼底还带着惊恐和愤怒,回忆像野兽一般,侵蚀着她的心。 她喝了一口水,然后尽量用平和的语气叙述,“我记得当夜大概是亥时末,很多人都睡下了,因为山中蚊虫多,我怕蚊虫再咬了病人导致病情加重,便趁黑起来,和柳柳……柳柳是大周陈太君的孙女,我们两人往营帐四周燃点艾草熏蚊虫,因为白天有秦舟留下的侍卫官兵在这里守着,所以我们也比较放心。” 她的手,越发抖动得厉害,“做完这一切,便已经是子时过了,我和柳柳再去查看了一下几个病得比较严重的病人,这几个病人若没有药,是撑不过两天了,但是,子安若能取回药,他们就能活下去,为了让他们撑着,当晚,我把仅剩的一点草药煎熬了给他们服下,离开营帐的时候,就听得外面官兵侍卫在急速地跑动,我拉住其中一人……就是阿景,阿景让我们抓紧回营帐,说发现异常情况,我和柳柳没有回房,而是跟着去了看情况,我们刚到狼尾巴山的路口,就看到大队的人马往山上走,当时山路漆黑,我们也瞧不真切,但是,估计也有几千人。阿景和几十名官兵侍卫拦住路口,让我们马上回去疏散灾民,我和柳柳疯了似地往回跑,随手捡起一个锅就使劲敲,但是,已经太迟了,带着火的箭如雨一般飞过来,点着了营帐和干燥的树木,几千人一拥而上,官兵侍卫压根抵挡不住……” 柔瑶的嗓音,沙哑得很,带着浓浓的鼻音。 洛亲王听到这里,脸色已经黑沉得厉害,手里端着一杯水,两指捏得咯咯作响。 他没有做声,而是等待柔瑶缓一口气继续说。 “火势蔓延得很快,我们疏散得很慢,烈火焚烧中,浓烟也滚滚腾起,为了活命,大家死命地跑,我亲眼看到那些长剑刺进了村民的胸膛,血飞溅起来,孩子老人,全都没有放过,那是一场地狱般的残杀,眼前不是火光浓烟,就是鲜血,哀嚎一片,我此生,未曾经历过这么残忍的场面……” 她胸口起伏得厉害,语气也没办法再平静,变得高亢尖锐起来,“当时我本已经跑出去,但是却看到一名村民被官兵追着,那是一个好人啊,我不能见死不救,我跑了回去,但是,我救不了他,亲眼看着他倒在了血泊中,我脑子都快爆炸了,拿起匕首就冲过去,想着横竖是一死,好歹也杀几个垫背,我连杀了三人,最后被夺了匕首,那匕首刺入了我的腹部,火势也烧过来了,我知道自己死定了,破口大骂,那人竟然没有立刻下手,而是抢夺了我身上的财物首饰,抢夺完毕之后想下手的时候,阿景来救我,阿景把匕首插入了那人的腹部,抱着我逃走,我们冲出去的时候,我裙摆被火烧了,但是也没办法停下来扑火,因为,十几个人追着我们……” 柔瑶忍不住地全身发抖,是愤怒,也是害怕,一个女子经历了那样的生死交逼,谁不害怕? 第六百七十八章 安公主高兴了 阿景轻轻拍着柔瑶的肩膀,一直拍,“你不要说了,接下来的,我说。” 他把自己的水杯换了柔瑶的杯子,他的杯子因为没有打开盖子,所以比较温热,“先喝口水,我这个还暖着。” 柔瑶接过来,感激地道:“谢谢!” 阿景放开她,然后看着洛亲王,“接下来,我带着县主一直躲藏,追兵大概是知道县主和我的身份,所以穷追不舍,我们一直在比较偏僻的村落里躲藏,因为县主除了腿部被烧伤之外,还有腹部中剑,为了掩人耳目,县主做了男装打扮,因为不断地跑,县主的伤没有得到好好的治疗,所以,伤势一度恶化,最后,还是被追兵追上来了,我双拳难敌四手,且连日奔波,已经消耗体力,眼见要死于对方的剑下之时,先生的人出现救了我们,且强……行把我们带到南郡,这就是事情的始末。” 阿景的话,简单快捷,交代简短但是十分清晰。 洛亲王听了之后,许久都没说话,但是胸口起伏很大,像是在努力按压住震天之怒。 “王爷不信?”柔瑶问了一句。 洛亲王抬起头,深深地吸气,看着柔瑶,“本王信,你们来之前,本王也信了此事,你们是当时在场的人,也是受害的人,听了你们说,本王的心……说不出的难受,说不出的愤怒。” 柔瑶咬住唇,问了一个压抑在心底许久的问题,“王爷,狼尾巴山上,有多少人逃出去了?” 他们一路被追杀,不知道世事如何变幻,来到南郡之后,有人看守,压根无法出去探听消息,且京都和南郡有一段距离,大概消息也不会这么快传过来。 但是,洛亲王应该是知道的。 这段日子,她一直都担心,不知道子安和柳柳伶俐她们怎么样了,更不知道如今北漠乱成什么样子,灾民是否都安好? 这些事每日都堵在胸口,她也无法安心养伤,导致腿伤一直没痊愈。 天机子代为回答:“逃出去了大概有六百人,你放心,大周来的人都很好,摄政王妃和陈家孙小姐已经回了大周。” “真的?”柔瑶的心顿时安了下来,苍白的脸上露出了惊喜之色,“她们都安全回了大周?” 但是,随即她又伤心,“死了几千人,那些,可都是……都是无辜的百姓啊,当权者何其残暴?” 洛亲王站起来,对柔瑶施礼,“本王替北漠的百姓感谢县主,也替楚敬向县主赔罪,县主放心,本王定会命人护送您安全回到大周。” “谢王爷!”柔瑶道。 “先生,劳烦你安顿好县主,等县主的伤势痊愈,便安排人手,送他们回去。”洛亲王吩咐道。 “是,王爷!”天机子松了一口气,这是最妥善的安排了,之前救下这两人的时候,王爷对秦舟和大周来的摄政王一行人都十分有偏见,因此他迟迟没敢引荐,自然也不敢送走。 如今这样,真是太好了。 阿景却问道:“先生,如今京都的局势如何?大将军怎么样了?” 天机子道:“等你们安顿下来,在下再慢慢说给你们听。” 他亲自带两人到兰香园旁边的苏荷园入住,吩咐好一切事宜,他整了整神色,去了兰香园。 安公主已经醒来了,天机子跟她说:“大周来的柔瑶县主和秦大将军身边的先锋将军阿景就在隔壁,公主若好一些,便叫他们来见。” “柔瑶?”安公主急忙撑起身子,惊喜地道:“她还活着?” “是的,在下的人救了他们。”天机子说。 “太好了,太好了,本宫这就去见。”说吧,她便要掀开被子下床。 “公主!”天机子连忙摁住她的肩膀,却又猛地缩回手,“公主,您还有伤在身,不能随便走动,且柔瑶县主也有伤,先让他们休息一下,晚点再叫他们来就是。” “柔瑶要紧吗?”安公主听得柔瑶还有伤,急忙紧张地问道。 “是烧伤,至于刀伤已经痊愈。” 安公主听得柔瑶也被烧伤,不由得长长地叹息一声,“我们北漠,欠人家大周良多啊。” “是!”天机子想叫人进来扶她躺好,但是安公主却自己躺了下来。 天机子倏然笑了笑,“公主,您真的很耐痛。” 他俯身伸手,想为安公主拉好被子。 安公主却在听到他这句话的时候,忽然撑起脑袋,两颗脑袋碰在一起,安公主“哎呀”地叫了一声,然后苦兮兮地道:“疼死了!” “对不起,对不起!”天机子连忙道歉,猛地伸手为她揉着额头,“要紧吗?” 安公主扑哧一声笑了,“你不是说我耐痛吗?刀伤我都不怕,哪里怕你这颗榆木脑袋磕碰一下?” 天机子脸色涨红,不自然地收回手,笑了笑,“公主使坏啊。” 安公主望着他,见他白净的面容上泛起红晕,想不到他竟是个容易脸红害羞的人,她不禁笑了,“先生名闻天下,才情过人,机智过人,却如此敏感害羞,倒是叫本宫惊讶,只是,你昨天看看过本宫的身体……” 她说着,一直盯着他,神色也慢慢地严肃起来,“等本宫好了,你两颗眼珠子,本宫是得亲自摘掉。” “啊?”天机子想起昨天的一幕,不禁火烧脸颊,火烧耳朵,一颗脑袋也赤赤地红了起来,“这对不住,在下不是有意的。” 他自然知道安公主在开玩笑,只是,说起来,他确实是瞧了,且还瞧多了好几眼。 真好看! 安公主心情好了起来,见人家一代名士被自己捉弄得手足无措,也觉得自己恶劣,笑道:“好了,本宫一时心情好,跟你开了个玩笑,先生不要介意。” 天机子望着她,脸依旧在发烧,“不,公主能开玩笑,证明很多不开心的事情,已经从公主心底移走了,在下……开心……不是,在下是替公主开心。” 安公主瞧着他眉目分明的面容,还有眼底那灼热的火焰,忽然想起他在她受伤的时候在她耳边低说,“所有的事情,在下都会为你办妥。” 倏地,她的脸也顿时如火烧一般的红,她闭上眼睛,慢慢地说:“那本宫就先睡一下,先生自便!” 第六百七十九章 洛亲王的打算 天机子有些尴尬地走出去,在门口,狠狠地抽了自己两大耳光,“看你像什么?像个情窦初开的愣青头一样,说话都不利索,动不动就脸红,你红个什么鬼?丢脸,丢人!” 他大步迈开,正要下石阶,却看到一张脸大刺刺地在面前晃动,他吓了一跳,定睛看,没好气地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孙洋扶着腰,凸着两只黑眼眶,怪异地看着他,“先生您中邪了吗?先是打自己耳光,继而还说自己情窦初开,您看上谁了?” “胡说八道!”天机子猛地回头瞧了一眼,然后捂住他的嘴巴拖着他走下去,“可不许胡说,在下没说过这样的话。” 孙洋哎呀呀地惨叫,之前被公主身边的暗卫胖捶了一顿,如今身子可痛呢,哪里经得起他这么乱推? “先生您失态了!”孙洋扶着树干,与天机子保持距离,“别过来,您以往说话都不带喘气的,今日还出手推我,您情窦初开也不能这样啊。” “闭嘴!”天机子愠怒地瞪了他一眼,“我方才是说,厨房里今日买的青豆刚开了,可以煮了,公主喜欢吃。” “我?先生一直都说在下的!”孙洋越发觉得他怪异,“青豆初开?别欺负属下没学问,属下知道青豆是不用开也能煮的。” 天机子大步往前走,“懒得跟你说。” 孙洋一瘸一拐地追过去,“说说嘛,就说说嘛,说说您的青豆怎么这会儿才开呢?您都三十多了,之前您的青豆都没开过吗?想您昔日是多威风能耐的人啊,属下不信您的青豆一直都没张开过。” “你再说,我撕烂你的嘴巴!” 屋中,安公主静静地听着外面的声音,她的耳力一向很好。 她勾唇,微微冷笑,继而这抹冷笑慢慢地有了温度,暖和起来。 天机子…… 其实,如果你一直都是孤身一人作战,你会特别渴望有一个人能站在你的身边,跟你说,不要怕,什么事我都会为你办妥的。 如果有人跟你这样说,你的心一定会沉,沦,尤其,那人还长得比较好看。 天机子打发掉让人厌恶的苍蝇孙洋,整了一下衣衫,端正了神色,才敲开了书房的门。 刚进去,便见洛亲王已经写好了一封信,见他进来,道:“这封信,你快马加鞭,送到京都,告知皇兄,便说本王会倾力相助,不日,便率军北上。” “王爷……”天机子一怔。 洛亲王道:“先生只管照办。” 然后,他取出另外一封信,递给天机子,“这封信,是给慕容桀的,让他尽一切努力救出秦舟,然后把秦舟带到大周去,半年之内,不必回来。” 天机子却不是太明白,“王爷您想怎么做?真的带兵回去?” “没错。”洛亲王冷笑,眼底闪过一抹戾气,“本王也该跟他好好算算夺妻杀子之恨了。” 天机子心底燃起了一丝激动,“王爷打算怎么做?” 洛亲王走下来,道:“他不是一直想要秦舟的兵马吗?但是这些人,秦舟若还活着,他是调动不了的,秦家老太太能调动一些旧部,但是到底旧部不多了,所以,秦舟一走了之等同这几十万兵马就是闲置在那里,他能看,不能动,他唯一能动的兵,就是统计起来一万多的禁军和京都巡防卫兵,只是,这些人加起来,都不足四万人,本王带领十五万兵马回去,京都便在本王的掌握之中,本王先假意哄得他与秦老夫人的信任,继而,慢慢揭露他的真面目,本王算了一下,半年的时间,足矣。” 天机子露出了笑脸,“好一招关门打狗,在下明白了,这封信,便是叫他安心,即便秦舟失踪,也不要乱了阵脚胡乱出招,让慕容桀可以顺利带走秦舟,因为,王爷已经带兵过来,一切都要等王爷到了再从长计议。” “这是其一,其二,本王怕他狗急跳墙,对楚月不利。” 他轻轻叹息,“其实,本王哪里不知道楚月是做皇帝的最好人选?只是,之前误以为他弑父弑君夺权,才对他有了偏见,如今一切误会消除,本王这个做叔叔的,还是希望帮他一把。” 天机子点头,却忽然想起了一个人,“那太子呢?王爷打算如何处置太子?” 洛亲王想了一下,“他与本王到底是叔侄,他父亲犯下的错,与他无关,且始终是亲人,本王想给他五千人,让他在东海自立门户。” 洛亲王并不知道,这个决定,便是放虎归山,太子这个碌碌无为的人,在东海竟得了能人相助,短短数年的时间竟然集合了一批人,杀回了京都。 “好,那在下马上命人快马加鞭,把信送入京都,相信,两日便到。” “信要先送去给慕容桀,缓一天再给楚敬送去。” “是!”天机子拱手告退。 洛亲王看着天机子离开,眼光缓缓地转回来,定定地看着书桌上那一盅炖汤。 良久,他唤人进来。 “王爷,有什么吩咐?”孙洋一瘸一拐地进来,问道。 洛亲王回身走上去,刚准备坐下来,却看到孙洋那张比较精彩的脸,错愕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孙洋讪讪地道:“属下,不小心得罪了公主身边的人,被揍了。” “活该!”洛亲王笑了。 孙洋不服气地看着洛亲王,“王爷也不知道什么事,怎地就说属下活该?” “人家总不能平白无故揍你一顿吧?好,你倒是说说,人家为什么打你本王为你评理。” 孙洋慢吞吞地瞧了他一眼,这哪里能说?总不能说他故意去激怒安公主吧? 摸了摸脑袋,他讪讪地道:“大概是属下愚钝,说错话了。” 洛亲王哼了一声,“还算你有自知之明!” 孙洋问道:“王爷叫属下有什么吩咐?” “你去帮本王查点东西!”洛亲王淡淡地道。 “王爷请说!” 洛亲王伸手掀开炖盅,口气淡漠,“看看这几天,杨侧妃那边有没有和府外的什么人来往。” 孙洋一怔,“王爷……” “去吧,不要多问,你的嘴巴用来吃东西就好,旁的一句不许多问。”洛亲王白了他一眼。 “属下是想问,是看大杨侧妃还是看小杨侧妃?” “两个都一起盯着,多派几个人,必须要轻功过关,不可露出蛛丝马迹。” “是,属下马上去办!”孙洋神色一整,领命而去。 第六百八十章 窝里反 在洛亲王府的几日,柔瑶和阿景算是松了一口气,因为,除了洛亲王似乎相信了他们之外,还见到了安公主。 安公主看到柔瑶的烧伤,很是心疼,也很是愤怒,她郑重地跟柔瑶道歉了,还告知柔瑶,子安和柳柳她们十分担心她,以为她死了。 柔瑶归心似箭,便听话养伤,天机子的医术虽然不算十分高明,却能对症下药,不过几天,柔瑶的伤便已经结痂。 只是他很遗憾地告知柔瑶,她腿上烧伤的疤痕,怕是一辈子都要跟随她了。 柔瑶听了这话,也只是笑笑,“不打紧,横竖也无人要的,有疤痕就有疤痕。” 天机子听得此言,瞧了瞧站在一边木头似的阿景,他似乎没有动容,便道:“怎么会无人要?县主容貌出色,心地善良,一定大把的男子追着您跑。” 柔瑶笑着说:“谢谢先生的安慰,我觉得一个人挺好的,且我有自知之明,我成过亲,怕是无人看得上我。” 天机子意味深长地道:“只怕未必啊。” 柔瑶见他神色高深莫测,不禁笑道:“先生莫不是想跟我说,你打算娶我?” 阿景陡然抬头瞪着天机子,天机子咳嗽一声,连忙撇清,“在下年纪大了,也是无人要的,县主说笑了。” “先生也不过三十多,怎就年纪大了呢?” 天机子微怔,“在下一直以为自己七老八十了,原来竟才是三十多吗?” 柔瑶笑了,“先生这些年,怕是经历许多事吧?” 天机子眼底闪过一丝复杂,“或许是吧,好多事情如今回望,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柔瑶神色一时怅然,回望前事,她何尝不觉得是上辈子的事情? 阿景见柔瑶本来开开心心地说话,却被天机子勾得伤感起来,不由得粗声粗气地道:“县主该休息了,先生请回了吧。” 天机子瞧着阿景,见他一脸护犊子的紧张神情,遂笑了一笑,对柔瑶道:“县主,有时候,幸福或许就在身边,只是您没看到,好了,在下不耽误县主休息了,告辞。” “阿景,送先生吧。”柔瑶虽觉得他话里有话,但是也没追问。 “是!”阿景拱手对天机子道:“先生,请吧!” 天机子拱手出去。 洛亲王府书房。 杨侧妃带着侍女,出现在书房门口。 孙洋打开门,道:“侧妃娘娘请进。” 杨侧妃整了整发鬓,嘴角含着一缕温柔的笑,推门进去。 “妾身见过王爷!”她和往常一样,福身行礼。 洛亲王从一堆文案中抬起头来,胡子遮蔽了大半的脸,露出炯炯有神的眼睛。 如今,那双眼睛像利刃般,直透杨侧妃的脸。 杨侧妃心里微微一慌,但是随即稳住了心神,“王爷,您叫妾身来,有什么吩咐吗?” “来南郡这么多年,你可想念京都?想念你的父母?”洛亲王问道。 杨侧妃眼底便蕴了一抹伤感,“王爷,哪里有做儿女的会不思念自己的父母?只是,路途遥远,且妾身又要带着火儿,不能时时回京。” 他素来是个孝顺的人,这般回答,可圈可点。 洛亲王道:“那就好,本王这两日便要启程回京,你收拾一下,随本王一起回去吧。” “王爷要回京?”杨侧妃一怔。 “是的,本王要回京,这一次会在京都住一段日子,所以,你们姐妹两人随本王一同回去。” “王爷……只是我们一家子回吗?”杨侧妃试探地问。 “不,”洛亲王淡淡地道:“这一次,本王会带兵回朝,襄助皇兄,你抓紧点收拾收拾,两天之后,便启程回京。” 杨侧妃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垂头道:“是,那妾身回去告知妹妹,妹妹一定很高兴的。” 洛亲王点头,“去吧。” “那妾身告退!”杨侧妃退了出去。 杨侧妃走后,孙洋进来,“王爷!” “看着她,她发了信回京之后,马上带他们姐妹来见本王。” 洛亲王淡淡地道。 经过这几日调查,他发现杨侧妃院子里养着的那些鸽子,都是用来传信的鸽子,而她隔几天就会发一封信出去。 而就在昨天,孙洋拦下了一只信鸽,上面是京都传来的信,让她探清他是否真的要领兵回朝。 孙洋把此事禀报之后,又把信绑了回去,让鸽子飞回杨侧妃的院子。 即便前几天,他去了信说会带兵回朝,楚敬却还是不相信啊,还要叫人刺探虚实。 洛亲王冷笑,所谓的兄弟感情,从来都是他一厢情愿。 杨侧妃回到院子里,便把下人遣走,回屋写了纸条,便在后院里取了一只鸽子,把信绑上,放飞鸽子,动作十分娴熟,一看就是知道是做惯了的。 只是这一次,她却不知道,鸽子没有飞回去,而是刚飞出府外,就被孙洋射了下来。 “姐姐,这一次回京都,王爷要带我们回去,是不是意味着,我们的任务都完成了?”小侧妃喜悦地问道。 杨侧妃舒了一口气,“是的,终于算是完成了。” “那,”小侧妃轻声问道:“姐姐认为,皇上是否真的会迎我们入宫?封我们为贵妃?” 杨侧妃摇摇头,“迎我们入宫,应该是会的,但是贵妃的位分,怕是给不了我们,北漠的后宫制度,皇后之下,只能有一名贵妃,接下来是四妃,所以,估摸着四妃我们姐妹能占两个。” “可如今也没有贵妃啊,兴许皇上会封我们其中一人为贵妃呢?”小侧妃捂住嘴巴笑了,“姐姐,您是生育过的,皇上就算要恩赐您,怕也是做不了贵妃,倒不如,您到时候跟皇上说说,把妹妹封为贵妃,妹妹定不会忘记您的。” 杨侧妃点头,伸手取了茶壶为她倒茶,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我们姐妹两人,荣辱与共,谁做贵妃都是一样的,来,我们喝一杯,庆祝我们前程锦绣。” 她端起茶杯,指甲不着痕迹地浸入了茶汤里,然后顷刻移开,把茶递给了小侧妃。 小侧妃接过来,难掩眉宇间的欢喜,“谢谢姐姐,妹妹日后做了贵妃,一定会尊姐姐为长,如此,姐姐便和贵妃一样的地位了。” 杨侧妃含笑喝着茶,“那倒是不要紧的,能陪在皇上身边,便是我们姐妹无上的荣耀,哪里论什么贵妃不贵妃的?” 小侧妃也喝了茶,叹息道:“可不是吗?当年我们姐妹被承蒙皇上看中,离了那脏乱之地,我们姐妹都对皇上一见倾心,这南郡几年,日子虽然好过,王爷心里却始终惦记一个死人,我们姐妹两人,容貌不逊任何人,才情出众,为什么就比不过一个死人?但凡他能爱重我半点,我也不至于会总念想着回去京都,回到皇上的身边。” 第六百八十一章 处置杨侧妃 杨侧妃只是含笑看着她,一言不发,眼底渐渐地,便浮起了一丝残毒之意。 小侧妃忽然捂住了胸口,面露痛苦之色,“姐姐,我肚子好痛啊!” 杨侧妃神定气闲地看着她,“是吗?” “你……”小侧妃眉心一跳,看向茶杯,“你下毒?” 杨侧妃笑意越发的深,“妹妹说什么呢?这是你的屋子,也是你自己备下的茶水,你喝的茶,姐姐也喝了,怎么可能是我下毒?” 她伸手扶着小侧妃,一脸担忧地问道:“是不是妹妹的心症发作了?你自小就有心症,只是这几年不曾发过,这一次该不是太高兴引致心症发作了吧?” 小侧妃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肆意乱抓,疼得她几乎脸色陡白,呼吸都几乎透不过来,她狠狠地盯着杨侧妃,“我从没……心症,你要害死我,你要独占贵妃……之位。” “妹妹都病糊涂了。”杨侧妃笑得十分惬意,“竟然不记得自己的旧症,或许,到时候皇上可以为妹妹向王爷证实这一点。” 她站起来,看着小侧妃倒在地上,不断地抽搐,嘴角的冷笑慢慢地扬起。 “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啊,毒妇!”小侧妃咬着牙关,怒声诅咒。 杨侧妃云淡风轻一笑,“不得好死的,如今是你,不是我。” 小侧妃眼底射出怨恨的光芒,当时很快就被痛苦取代她在地上打着滚,像一条垂死挣扎的鱼。 很快,就了无声息,眼睛瞪大老大。 杨侧妃蹲下,伸手往她鼻翼里探了一下,才嚎啕大哭,“来人啊,快来人啊,妹妹,你怎么了?妹妹?” 门被大力地推开,来人竟然是洛亲王和孙洋,身后带着几名侍卫。 杨侧妃连忙扑到了洛亲王的面前,大哭道:“王爷,您来得正好啊,妹妹心症发作,您快请大夫啊!” 洛亲王却是一脸的冷漠,一脚踢开她,“心症?她什么时候得的心症?本王如何不知?” 杨侧妃被踢翻在地上,心中一惊,连忙跪着道:“王爷,妹妹打小就有心症,只是这些年来南郡后得王爷眷顾宠爱,没有发作,方才妾身来告知妹妹说王爷要带我们回京都,妹妹一时激动欢喜,竟致心症再次……” 她的话还没说完,孙洋便把一只信鸽的尸体丢在了地上。 杨侧妃死死地盯着那只信鸽,脑子嗡地一声,脸上的血色也一寸寸地褪去。 她慌了神,“王爷……妾身,这不是妾身的。” 洛亲王手里拿着那张纸条,徐徐地展开,读:“王爷已经决定班师回朝,相助皇上,妾幸不辱命……” 他把纸条递给孙洋,“拿出去,绑在另外一只信鸽腿上,让杨侧妃的消息传回去,叫咱们皇上高兴高兴!” “是!”孙洋取过信,转身出去。 “王爷……”杨侧妃使劲磕头,“王爷恕罪,不是您想的那样。” “方才……”洛亲王微微弯腰,拉起杨侧妃,眼底闪过一丝厌恶,“本王就在外面,你们姐妹两人的对话,本王都听得一清二楚,原来,你竟然是要做贵妃啊,难怪本王这南郡府,留您这尊大佛不住啊。” “不,不,王爷,您听妾身的解释,妾身是迫不得已的,妾身是被皇上威逼的,求王爷念在妾身为王爷诞下一子的份上,饶了妾身这一次,妾身保证,以后会对王爷忠心,再不敢背叛王爷了。” “是啊,”洛亲王不无讽刺地道:“你为本王生下了火儿,却还是心心念念想着回去做贵妃,你回去做了贵妃之后,你的儿子怎么办啊?不要了?丢了?” “不,不,妾身不是这样想的,”杨侧妃惊得眼泪都落下来了,眼珠子一直慌乱地转着却想不出强有力的辩白之词,她抱住洛亲王的腿,哭着道:“妾身没有想过丢下火儿,妾身也不会留在京都,妾身对王爷一片情深,请王爷您明鉴啊。” 洛亲王踢开她,冷冷地道:“收起你虚伪的语言,本王见到你就恶心,念你是火儿的生母,本王不杀你,但是,你也休想离开王府回到京都。” 说完,他怒道:“来人,把她带下去,关在暗院,严加看守,不许她踏出后院一步,也不许任何人进去探望。” “不,王爷,王爷……”暗院是专门关押犯错的奴才,那里死过许多人,阴森恐怖,她不要去暗院,她是贵妃啊,她要做贵妃啊。 侍卫进来,架起她就往外拖,凄厉的哭声传得很远很远。 “王爷,小侧妃……”孙洋放了信鸽,回来看到小侧妃的尸体,遂问道。 “丢到暗院里,让杨侧妃看着她的尸体腐烂。”洛亲王毫不怜惜地看了小侧妃的尸体一眼,转身出去。 “是!”孙洋脑袋一阵阵发麻,这太恐怖了,看着自己害死的人在自己的面前一丁点一丁点的腐烂,会吓死人的。 杨侧妃的尖叫声,整个王府都听到了。 柔瑶在安公主的兰香园,听到这些声音,不由得摇头道:“怪瘆人的。” 安公主立于廊前,看着云卷云舒的天际,“光怪陆离的时代,无论成功者还是失败者,手里都得染满鲜血。” “权欲的争夺,真是无止境,累人,累心,难怪,老七宁可委屈自己,丢失尊严吗,也要阻止这场战争,因为,其实到头来,谁都不是赢家,可输家一定是那些卒子和平民百姓。” “慕容桀,面冷心热,若他登基,堪为千古一帝,只是,他志不在此,北漠的乱局,大周便没有么?不,在那个位子上做久了,便再也放不开了,大周的皇帝,未必就比楚敬仁慈,只是,还是有分别的,至少,大周的皇帝,严格来说,还是一位贤君,他心里有百姓,大概,这也是慕容桀为难之处,只是,也别说做皇帝的,凡尘世俗,谁又没半点野心呢?安守平凡的人,真的太少了,若多一些,只怕这世间也安宁许多。” 柔瑶一时没做声,安公主的真知灼见,恰恰刺痛了她的心。 孙家出了一位皇太后,又出了一位贵太妃,本是最荣耀的门第,但是,皇太后避嫌,没有提携家族,这原本不能指责什么,可因为身份上去了,孙家哪里有人甘心安守平凡?即便眼前的是富贵人生,却也企图再攀登高峰,因此,这些年,帮着贵太妃做了多少腌臜事? 第六百八十二章 好消息 大周的京城,倒不如安公主所说的那么乱,一切都看似是恢复了秩序。 只是,后宫之扰攘,一直都冲着子安而去。 子安不胜其烦,却也不能不先对付着。 这一天入宫请安,皇太后又给她出了个难题。 “阿桀为我大周立下了汗马功劳,他这一房,子息尤为重要,你们成亲至今,你的肚皮还没动静,哀家和瑾太妃商量过,觉得该为阿桀立两位侧妃,只是阿桀如今还没回来,立侧妃这事儿若没问过他的意见也不好,所以便先搁置,只是,府中也该纳些人了,因此,便先往府里送些人,若日后能生下男孩,便扶为侧妃,子安你看怎么样?” 瑾太妃今日也一同进来请安的,听了这话,她愕然地抬头,想申辩几句,但是,触及皇太后那锐利威严的眸子,到唇边的话生生又吞了下去。 子安还没发话,礼亲王妃便淡淡地道:“皇太后管得还真宽,我嫁给老三这么多年,也没生下一男半女的,皇太后是不是也得为礼亲王府填几个人啊?” 礼亲王妃是没给她留面子了,嫁给老三这么多年,她多少学了老三几分,就是不高兴的事情,怎么也得说出来。 皇太后扫了她一眼,冷冷地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若是贤惠的妻子,在嫁入一年若没生下子息,便该为夫婿张罗妾侍了。” 她没直接说礼亲王妃,但是,这怼得十分到位,因为,礼亲王这些年确实没有立侧妃,更没有什么姬妾通房。 只是,谁都知道不是礼亲王妃不愿意让他娶,而是他不愿意。 礼亲王妃闻言,淡淡地道:“我一向是个不贤惠的人,这件事情,街知巷闻。” 皇太后阴阳怪气地笑了起来,“哀家可没这样说,只是王妃有这样的自知之明也很好,你们那位王爷,是个古板的人,哀家若跟他讲道理怕是讲得哀家嘴皮子都磨损了,还没讲得通他,所以,哀家也就管不得那么多了。” 她把眸光移回子安的脸上,“你若没有什么意见,哀家便着手去挑选,你放心,哀家的眼光不敢说是最好的,却也不会往你府中乱塞人。” 子安抬起头,慢吞吞地道:“谢皇太后为王府挂心,子安是个妇道人家,什么都不懂,事事要靠王爷做主,纳姬妾是大事,子安不敢擅自做主,王爷如今也快回来了,不如,到时候皇太后跟王爷说?或许让王爷自己挑,更合意一些。” 皇太后满不在乎地道:“小事一桩,也得劳他自己亲自选?你这个主母,便无半点担当么?像你这样,日后如何撑起府中事务?” 子安摊手,“这不是有皇太后么?皇太后连姬妾这种事情都替王府做主了,子安便是无用些也不打紧的。” 皇太后怪笑一声,“你这话的意思,是不是同意了哀家的提议?” “这是皇太后的决定,子安不敢不从。” 提议?决定! 子安也懒得跟她闹,她要往府里塞人,那就塞吧,若老七看得上眼,也没办法的。 若看不上眼,等他自己打发就是。 皇太后闻言,微微笑了,“王妃善解人意,堪为贤惠之妻,如此,哀家便着手去挑选了。” 子安没做声,她摆出来的态度很明显,就是老子啥事都不管,你爱张罗便张罗去吧。 皇太后自讨没趣,便淡淡地道:“你们都回去吧,哀家这还有事。” 众人舒了一口气,纷纷告退而去。 出了门口,礼亲王妃对子安道:“你不该不同意的,她也不知道会往你府里塞什么人。” 子安笑道:“不打紧,来了也无用啊,老七这个汉子都不在家,来了顶多就是多给碗饭吃,王府还不至于穷得给不起这顿饭。” “你啊,就该好好损她一顿,免得她总是拿着鸡毛当令箭。”礼亲王妃恨恨地道。 子安笑得更甚了,“没必要,何必跟她置气呢?人家辈分在哪里摆着呢,算咱的长辈,若得罪了她,便是自找麻烦,还不如让她爱折腾就折腾,反正,不伤自己皮肉的,便不管。” “也是啊,好歹也盯着咱婆母的名头,真是憋屈。” 回到王府,嬷嬷告知子安,说梁王一大早就来了,如今正在院子里等着呢。 子安连忙大步进去,果真见梁王坐在凉亭里喝茶,见她回来,眉飞色舞地道:“本王是来讨赏的。” 子安呸了一声,“讨赏?我的赏可没这么容易讨。” “这一次,必定是有重赏。”梁王笑嘻嘻地道。 “快说!”子安一屁股坐下来,“我心里头正懊恼着呢,你给我说点好消息,让我消消火。” “怎地了又给你气受了?”梁王问道。 子安白了他一眼,“合着所有人都知道她会给我气受啊。” “可不是么?她就针对你,你没回来之前吧,那些都是虚张声势,你回来了,你就是受气包。”梁王说。 “我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子安哼道,翻翻白眼瞥了他一眼,“你的好消息是说还是不说啊?不说的话我可回去吃饭了,站了一大早,又饿又累的。” “吃什么饭?本王今天做东,早就叫聚福楼准备了一桌酒席,请你,柳柳,伶俐,还有姑奶奶一同去吃饭,庆祝庆祝。” “庆祝什么啊?”子安不由得大为好奇。 “北漠来信了,要不要看啊?”梁王从袖袋里取出一封信,在子安的面前晃动了一下。 子安精神一振,“快,给我看看。” 梁王把信丢给她,道:“你不用看,就两个事情,第一个,救出秦舟了,正打算带秦舟回京,第二件事,柔瑶找到了,如今在南郡回京都的途中,到时候,与皇叔一同回京。” 子安猛地打开信,飞快地看,一字一句都看得清清楚楚,她捂住嘴巴,已经有眼泪从眼角渗出,“太好了,太好了,柔瑶没事。” 梁王促狭地问道:“那是不是该赏啊?这个消息,值得赏么?” 子安激动地道:“赏,要什么尽管说。” 梁王笑道:“今天的饭钱,你出怎么样?” 子安站起来,“不要在聚福楼吃了,就在王府吃,把大家伙都叫过来,陈太君也请过来,我亲自下厨。” “你亲自下厨?”梁王苦兮兮地道:“若我再送上一个好消息,是不是可以去聚福楼吃啊?” 第六百八十三章 欢聚一顿 子安已经走了两步,听得还有好消息,连忙回头,“什么好消息?” “已经探听清楚,昭贵妃过两日会国安寺礼佛。”梁王正色地道。 子安坐了下来,“礼佛?” “目的是不是礼佛,不知道,但是,总算是可以出宫,到时候,我们可以去找问清楚夏霖的事情。”梁王道。 “好,此事你去安排好,事成之后,请你在聚福楼连吃三天。”子安一口诺下。 “太好了。”梁王高兴地说。 夏霖的事情,始终是子安心头最牵挂的事情,比挂心老七还甚。 夏霖只是个孩子,那天听他的语气,便知道他十分委屈,十分想回来。 想到这些,子安的心便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恨不得马上救他出来。 子安宴客,府中十分热闹。 礼亲王夫妇来了,老太君和柳柳来了,壮壮来了,欢喜来了,夜王是在欢喜进门之后,贼兮兮地来的。 “听说有好吃的,本王便急忙从城外赶回来了。”他跟欢喜说。 “是么?”胡欢喜别过脸,不搭理他。 “胡大掌柜,不见数日,你似乎憔悴了,思念本王要紧么?”夜王托腮问道。 众人听得这话,纷纷转头看着胡欢喜和他。 胡欢喜恨得牙痒痒,但是强自挤出一个笑脸,“这几日比较忙,睡不好自然是憔悴的。” 夜王噢了一声,“那你得注意点休息了,女子本就该水灵灵的,若成了干巴巴的老太太,便再也嫁不出去了。” 老太君横了他一眼,“你这话,老身就不爱听了,怎么干巴巴的老太太就无人喜欢?你是说老身吗?” 夜王竖起眉毛,用讨打的语气说:“怎么可能说老太君您呢?您哪里是干巴巴的老太太?哪个瞧,谁不说您水灵灵呢?若您要再嫁,这美男子怕是从城门口一直排队排到陈府门口的。” 老太君哈哈大笑,“你这小子,有时候就是太实诚了。” “可不是?我从不说假话!”夜王得意洋洋地道。 礼亲王慢吞吞地瞧了老太君一句,“他说的就是假话,你若要再成亲,怕也只有糟老头子要了。但是也不是图什么,就图你陈家的家财。” 末了,还补充一句,“本王这才是实话。” 老太君白了他一眼,“罢了,老身还是听夜王的实话,你的实话伤人。” “伤人的才是实话!”礼亲王倔强地说。 老太君看着礼亲王妃,“你们成亲多年,你就没有过要自尽的念头?” 礼亲王妃叹息一声,“老太君,若我说,每个月起码得有一次想上吊的冲动,您信么?” 老太君的眼光扫过礼亲王那张古板脸,点头道:“信,你至今还不疯,是祖上积德了。” 陈柳柳和壮壮笑得前俯后仰,胡欢喜也笑了起来。 倒是礼亲王淡淡地扫了王妃一眼,“你为什么想自尽?本王有这么难以忍受么?本王也忍受你许多年了,从不说半句的,你倒是在外人面前说本王的不好,可见,皇太后说你不贤惠,也是大实话。” 礼亲王妃拍了一下额头,看着老太君,“瞧,这是轻的了,若重几分,我怕是要在子安这里上吊了。” 众人哈哈大笑,礼亲王皱起眉头,想不出什么话来辩驳,只得不服气地闭嘴。 子安走了进来,笑道:“你可别在我这里自尽,还是回你们礼亲王府自尽吧,恶心恶心三哥也好,别恶心我啊。” 礼亲王冷冷地道:“你的饭菜都做好了么?” “做好了,马上就可以吃了,下人回头就上菜。”子安擦了擦手,坐了下来,“这顿饭可不简单啊,不名贵,却十分巧心思。” “真的啊?”夜王开心地道,“本王最喜欢吃好东西了。” “保证你们没吃过。”子安意味深长地道。 片刻,便有下人进来摆放桌子。 这一次,是分食,每人一张矮几,盘腿坐在蒲团上,然后,小小的炭炉端了上来,炭炉里已经点燃了炭火,有精壮的小厮拿着大水壶进来,往炭炉上的小锅里注水。 胡欢喜看到这里,就笑了起来,“火锅?” 子安笑道:“没错,火锅。” 火锅不是现代的产物,但是,子安来到这里,便不曾见过有人吃火锅,作为一名吃货,火锅文化得带到这里来啊。 一碟碟的火锅配菜端上来,摆放得矮几都放不下了,子安命人先放在大桌子上,适时添加。 “这倒是头一次吃。”礼亲王研究了一下,“这叫火锅?” “没错,把生的肉夹进去,熟了便蘸我特制的酱汁调料吃,调料微辣,若吃不得辣的,可用蒜末。” “本王吃得辣,这是鱼片吗?”礼亲王夹起一块,仔细瞧了瞧,“是你切的么?怎地切得这么薄?” 子安道:“这是新鲜从湖里钓上来的鱼,放进锅里片刻便可夹起来吃,三哥试试?” 礼亲王对新鲜事物的接受力是有限的,但是,这般新鲜的吃法也着实吸引他,便按照子安说的去做。 一口新鲜的鱼肉放入锅中,片刻夹起来,蘸了调料放入口中,顿时满嘴生鲜,还伴随着微辣的口感,他大呼,“竟这么好吃?” 众人知道他一向严苛,竟也说好吃,便都纷纷尝试。 大热天的吃火锅,还没空调,着实是为难了这一群古人,但是大家吃得很欢喜,一时间,只知道吃东西,而不知道谈话。 “这牛肉片嫩得很啊,比炒着吃好吃多了。”夜王看向胡欢喜,“为什么你的聚福楼没这种……火锅吃法?” 胡欢喜淡淡地道:“聚福楼是高档的地方,至于火锅,我曾在书中看过,得知是一种比较廉价的吃法。” “廉价?谁吃过这么廉价又好吃的东西?”夜王不赞同了。 子安看向大快朵颐的梁王,“这顿饭,可满意?” 梁王一边吃一边竖起大拇指,“好,满意得很,明儿再来一顿,毕竟,三个好消息呢。” “什么好消息?”柳柳问道。 子安诧异地看向梁王,“你没跟他们说么?” 梁王抬起头,“不是你说么?” “我不是在厨房里忙着么?哪里顾得上说啊?”子安没好气地道。 壮壮放下筷子,看着梁王,“什么好消息,快说快说。” 第六百八十四章 救出秦舟 因今日来的都是自己人,且外面有自己的人把守,不可信的人是进不来的,因此,梁王便把三个好消息都说了出来。 柳柳当场就哭了,“真是太好了,柔瑶还活着,她还活着啊。” 陈太君也是泪光闪闪,叹息道:“真不容易啊,这丫头能活下来真不容易。” 伶俐这个硬女汉子,也忍不住热泪盈眶,转过脸擦了一下,道:“总算是齐全了。” 去这么多人,回来这么多人,真好。 这顿饭,接下来更是热火朝天,柔瑶还活着的消息,像焰火一般在众人的心中炸开,每一个毛孔都是舒服美妙的。 吃了饭,众人告辞,陈太君却留了下来。 “这一次,王爷带着秦舟回来,皇上怕是有意见的。”她说。 子安道:“皇上肯定会防备秦舟,但是,最起码不必打仗了,想必皇上也会安心的。而且,秦舟在大周,对皇上也是有好处的,他不必防着边疆。” “只盼着是这样啊,但是,秦舟到底是一个麻烦,来了大周,皇上会怎么安置她?总不能把她当做等闲人。” “老太君,您觉得,皇上会怎么安排秦舟?”子安知道她了解皇上,便请教她。 老太君淡淡地笑了,“皇上为什么要立孙芳儿为昭贵妃?” “这个,自然是因为孙芳儿要为他治病。” “是的,皇帝其实也是个天真的人啊,他认为,女子一旦成了他的人,便会忠心于他,所以,老身猜想,如果秦舟真的来了京城,最大的可能,是皇上会娶她。” 子安大吃一惊,“娶她?” “只是老身的猜想,但是,从他娶了孙芳儿便可看出,他如今想把一切都掌握在手中,秦舟手里握住北漠的兵马,而北漠此时又乱成一团,皇上若娶了秦舟,至少,在未来五年,大周和北漠是真正的和平。” “但是,秦舟不会同意。”子安蹙眉,秦舟不是让人随意摆布的人。 “秦舟当然不会同意,只是,她拒绝了皇上,她在京城的身份就很尴尬。” 子安沉思了一下,“老七让秦舟来大周,会不会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老太君摇头,“不,秦舟必须得来大周,只有秦舟来了大周,两国才算真正停战,这大概是王爷的考量,而且,秦舟到底不是姓楚的,她如今留在北漠,帮不了什么,因为,康平帝是她亲手扶上去的,楚敬躲藏在背后,这些百姓和朝臣都是不知道的事情,若她反,便是反康平帝,那她就是乱臣贼子,秦舟不会背负这种罪名,可如今楚敬的势力还没剥掉,她留在北漠,只有一种活法了,那就是反,因此,她来大周,对两国对她自己都是一件好事,相比之下,大周皇帝对她的算计,反而不是那么要紧了。” 老太君的分析很到位,这是岁月沉淀在她身上的智慧,子安听了,也大为叹服。 有些事情,她也没能想到的。 北漠京都。 慕容桀他们行动的那个晚上,忽然打雷闪电,也不知道是上天帮他还是帮秦舟,总之,那些闪电雷鸣过后,刑部大牢忽然就炸开了。 不止炸开,还起了大火,幸好的是,暴雨在爆炸之后也迅速降落,不至于酿成大祸。 只是,当刑部的人忙着救火救人的时候,却发现秦舟不知所踪了。 秦舟逃了? 就在刑部打算把秦舟逃狱的消息公布的时候,民间却忽然大张旗鼓地敲锣打鼓庆祝,说上天知道郡王是冤枉的,所以大显神威,救走了秦舟。 这当然是有人故意传播出去的,但是,不管真假,民间是大肆流行这个说法了。 国难当前,迷信是百姓最好的心理安慰。 秦舟不需要躲藏,因为,如今好歹还是康平帝当政,他只是下了个旨意,让人寻找秦舟,因她还没定罪,因此,不能用搜捕两字,毕竟,你刑部大牢不是人秦舟炸开的,你怎么好意思说人家逃狱? 你硬要说人家逃狱,就是跟百姓过不去,百姓如今可是说上天大显神威的。 秦舟就住在朝文馆,和慕容桀等人在一起,只需要等到柔瑶回来,便可一同回京。 而洛亲王那边已经有信来,说大军启动,不日便抵达京都。 而秦舟这边,已经开始接见她的部下安排事宜了。 楚敬是知道她在朝文馆的,但是,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天秦老太太入宫了,楚敬发了一通脾气,“朕不信什么上天大显神威,一定是慕容桀去劫狱的,他是越发的大胆了,竟连我北漠的内政都敢干扰。” 楚敬不仅愤怒,还很心焦,因为,秦舟被劫走,意味着要偏离他的计划了,且有可能,回不了原点。 “你倒是说句话啊!”他怒到了极点,看向秦老太太。 秦老太太如今却在沉思一个问题,“秦舟如今肯定是躲藏在朝文馆的,但是,接下来,她会怎么做?她现在做什么都不合适啊,她总不能率兵打进来,那她到底想做什么?” “她不会打进来,但是,我们也拿不到兵权,秦舟如今肯定是接见了她的部下,安置妥当,然后找个地方躲藏起来,她一天没死,兵权都不会回到朕的手中。”楚敬生气地道。 楚敬转念一想,又道:“杨侧妃已经来了信,说三弟要带兵回来,他手中有十五万兵马,如果秦舟的人不动,那么,朕还是有把握保住现在的局面,只是,要攻打大周,怕是不行了。” 秦老太太问道:“洛亲王抵达京都之后,皇上打算怎么办?” 楚敬也是一筹莫展,“秦舟若不死,楚月那贱人也不能死,朕自不能公开身份,不能重新坐回龙椅之上,朕等同是什么都做不了。” 这才是最让人着急愤怒的地方,如今洛亲王都愿意率兵回朝了,按照他之前的计划,审判了秦舟,夺了她的军籍,之后便由洛亲王带兵以救他为名,杀了楚月,再扶他重新登基,到时候,便可公布天下,说他本没死,是楚月这个乱臣贼子关押了他,因秦舟已经被剥掉军籍,那么,兵权当然要回到他的手中再重新分配。 如今,纵然洛亲王回朝,对他也没多大的帮助,只能是继续控制局面,慢慢地侵蚀掉秦舟的势力,只是,这也需要时间,如果秦舟的势力也慢慢地渗回,那么,楚月反而会摆脱现在的局面。 不行,不行,要想个法子。 第六百八十五章 作茧自缚 秦舟这会儿确实在朝文馆,她一连接见了十几位部下,安排好未来半年的事情。 北漠的武将,有这么崇高的地位,这是北漠皇帝捧起来的,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只因为要巩固军权,扩展疆土,满足自己的野心。 慕容桀这一次没有动用高凤天的力量,自己完成了救秦舟的事情,果然,此事便没有再出纰漏,所以,慕容桀也去信高凤天,告知他,身边有奸细。 第二天夜晚,高凤天来朝文馆,告知慕容桀,已经查出奸细。 奸细,不是皇帝派进去的,而是秦老太太派进去的。 高家是北漠武林的泰斗,出了这样的事情,高凤天自己也很自责。 他对慕容桀道:“若是我兄长在,怕是不会出这样的差错。” “你兄长?”慕容桀竟不知道他还有兄长。 “是的,他比我聪明许多,也细心很多,高庄若是他当家,如今怕是天下闻名了。”高凤天显得有些惆怅伤感。 “你兄长如今在哪里?”慕容桀听得连高凤天都如此推崇的人,不禁来了兴趣,他一向爱结交有能之士。 “在南郡,洛亲王身边。”高凤天犹豫了一下,“他昔年因一些事情,和家父决裂,便一直离家不归,甚至,家父死的时候都没有归来。” “洛亲王?叫什么名字?”慕容桀心中一动。 “高凌天,如今叫天机子。” 慕容桀不禁啼笑皆非,“原来是他。” “王爷认识他?”高凤天微怔。 慕容桀点头,“不算认识,但是和他有过书信往来,他也要回京了。” “真的?”高凤天看着慕容桀,眼底有些狂喜,但是努力隐忍。 “对,应该明日就到了。”慕容桀道。 高凤天难掩激动之情,喃喃地道:“他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好歹去父亲坟前上香,父亲临死还惦记他。” 慕容桀对他们的家事不感兴趣,只是觉得如果天机子是站在秦舟这边,那么,北漠的事情有他和洛亲王在,那秦舟离开北漠之后,也不必担心太多。 便先叫他们在北漠跳跳舞,唱唱歌,关起门来,爱怎么闹就怎么闹,他只管带走秦舟,解决两国边疆的危机。 第二天晚上,洛亲王带兵进了京都,住在他以前的洛亲王府邸。 楚敬连夜出宫去见洛亲王,兄弟二人,自然少不了一番虚伪客套。 楚敬在洛亲王的们面前,痛哭失声,说如何被自己的弟弟和儿子出卖背叛。 若是往日,卖惨苦肉计是凑效的,但是,如今洛亲王虽然也挤出了两滴眼泪,但是,心底藏了仇恨,便怎么看他都觉得虚假。 楚敬是敏感的,他很快就发现了洛亲王的态度截然不同。 所以,他在卖惨之后,进入了正题,“你此次带了十五万兵马入京,是吗?” 洛亲王道:“没错的。” “那……”楚敬瞧着他,如今虽然他化妆成为太监刘师,但是眼底的那一抹狡猾的光芒依旧没有削减,“这十五万,你是否都愿意交给朕?” 洛亲王淡淡地抬眸,瞧着楚敬,“皇兄您怎么会这样问?臣弟此番入宫,就是为了皇兄而来。” “那,兵符……” 洛亲王快速打断他的话,“如今康平帝如何处置?” 楚敬对自己的话题被生生打断有些不悦,但是也耐着性子回答说:“那逆子,如今被朕下了药,他不敢乱来,若乱来,他性命难保。” “既然如此,便不能叫他削了秦舟的军籍吗?”洛亲王问道。 楚敬摇头,“不能,即便是朕昔日也不能这样做,兵权在秦舟手中,兵符也在他的手中,若没有罪状,如何能服军心?反而会逼反秦舟。” 如今,他可冒不起这个风险。 洛亲王放了心,道:“皇兄,明日臣弟便入宫去见见这个逆贼。” “你去见他做什么?”楚敬不悦地问道。 洛亲王眯起双眼,嘴角却含着笑,“臣弟回京,如何能不入宫拜见皇上?若叫人知道反而会生疑。” 如今楚月身边,怕都是楚敬的人,宫外要传话进去,是不可能的,既然暗中传话不可以,那他就明着去。 而且,他这个传话,一则是要给康平帝听,二则,是要给楚敬听,他要直截了当地跟楚敬表明态度。 楚敬总觉得他有些变了,但是又说不出哪里,他的态度还是很谦恭。 “皇兄认为呢?难道说臣弟回京,不需要入宫见他?”洛亲王反问。 楚敬神色僵硬了一下,“这个……确实也是要的。” 只是,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嗯,对,那就等臣弟见过楚月这个逆贼,再和皇兄您详谈,或者,明日把秦老夫人也叫宫去商议一下?毕竟兹事体大,以后我们要怎么行动,必须要达成一个共识。” 楚敬看着他诚恳的面容,又觉得方才只是自己多疑了,他一向不会忤逆自己,也一向信赖,否则,这么多年来,也不会年年向京都进贡那么多粮食和银子。 “也好!”楚敬道。 洛亲王见他答应,便道:“皇兄你如今身份不一样,先回宫吧,明日午时左右,臣弟便回入宫去。” 楚敬本还想跟他说几句体己话,却听得他下了逐客令,想想确实也不宜久留,“那好,朕便先走了。” “送皇兄!”洛亲王起身,拱手相送。 楚敬站定身子,瞧着他,好一会儿,才道:“三弟,辛苦你了。” “为皇兄办事,哪里有辛苦二字可说的?”洛亲王眉目不动,依旧垂着头。 楚敬终究是没能瞧出什么来,只得走了。 楚敬走后,天机子上前,“王爷明日有什么打算” 洛亲王瞧着天机子,眼底生出一丝复仇的狠毒来,“先生有没有见过猫抓老鼠?” “没!” 洛亲王缓缓地坐下来,神色冷漠地道:“猫抓到老鼠,不会咬掉它,而是肆意玩弄一番,玩得老鼠筋疲力尽,才会下手。” 天机子知道他心底有恨难纾,道:“在下倒是很想看看。” “他不也把本王玩弄在掌心多年了吗?该本王了。”洛亲王闭上眼睛,这些日子,脑子里都不断浮现起王妃自尽的尸体,心便无可遏制地痛。 他要把楚敬的希望,一点点地打碎,再一点点地看着他作茧自缚。 第六百八十六章 你是恶魔 天机子在晚上子时的时候,来到了朝文馆,且亲自把柔瑶和阿景送了过去。 柔瑶见到慕容桀,就忍不住哭了起来。 慕容桀也总算懂得心疼这个表妹一次,安慰道:“不哭,本来就丑,越哭越丑。” 柔瑶本是哭得很伤心了,听了他这话,不由得白了他一眼,“懂不懂得安慰人啊?也就是子安能忍你这种性格了。” “你本来哭着,本王安慰之后你就不哭了,你甭管本王说了什么话,总之凑效就是。” 秦舟见了阿景,也是十分激动。 阿景跟了她多年,他出事之后,秦舟一直很担心,如今见他平安回来,总算是放心了。 慕容桀宣布道:“好,后日,我们便启程,回国。” 秦舟道:“只是,我始终不太放心皇上。” 慕容桀道:“你呢,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手里掌握着兵权,又有杀人嫌疑,你留在这里能做什么?反吗?反谁?还不如让洛亲王和先生去处理?” “但是,王爷不是可以帮衬点吗?”天机子道。 慕容桀摆手,“不,这是你们北漠的的事情,自然让你们北漠的人去舞动,本王不干涉你们的内政,只为平息两国战乱而来的。” 北漠乱,那是他们关上门来乱,关他什么事呢?大周还更乱呢。 横竖停战就行,秦舟都被他拿捏在手中了,这份和平国书,总算可以送抵皇上的手中。 再不摆平,萧枭吃了他的心都有了。好不容易痊愈回来,人家等着和小姑姑团聚,结果三番四次地出乱子,弄得他有家归不得,有亲成不得,有房洞不得。 “既然如此,明天回去不就行了吗?为什么要后天才回?”柔瑶是真的归心似箭了。 慕容桀神秘一笑,“明日,洛亲王入宫,或许有好戏看呢?一场来了,怎么也得看场好戏才回国的。” 不然,怎么对得住他这些日子没日没夜地研究硝石硫磺? 又怎么对得住子安独守空房这么多天? 天机子临走之前,慕容桀想起高凤天的话,又想起之前高凤天多次相助,便多嘴说了一句,“你兄弟叫你到你父亲的坟前上香。” 天机子的脸色陡然变得苍白起来,“坟前?” “他死了,你不知道吗?”慕容桀微怔。 天机子失魂落魄起来,摇摇头道:“我不知道。” “哦!”慕容桀见他似乎很伤心,便没再说了,他有自知之明,安慰人从来不是强项。 看着天机子像木头人一样走出去,慕容桀有些不放心,对萧拓道:“你沿路送他回去吧。” 萧拓嗯了一声,随即跟上。 慕容桀回屋之后,看着秦舟问道:“你要不要见一下你的太祖母?” 秦舟神情冷漠起来,“自然得拜别的。” 慕容桀道:“那就趁早吧,明天之后,她大概会很落寞,趁着如今人家还得意的时候,先去沾沾她的气焰。” 有些事情,总得说个分明。 洛亲王是不会轻易饶了楚敬,老太太也不见得会有什么好下场,怕再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是兵刃相见,还不如有什么旧情绵绵,趁着如今说个明白,一刀两断也胜过来日互相假惺惺。 秦舟淡淡地道:“阿景,你去一趟,便说我在朝文馆,让她过来见我。” 阿景怔了一下,“她会来吗?” “会!”秦舟笃定地道。 “不怕她带人来?”柔瑶不禁问道。 苏青在一旁轻笑出声,“她不会做以卵击石的事情。” 秦舟已经见过她的部下,这朝文馆,不管来多少敌人,都能叫他们有来无回。 秦舟在大牢的时候,或许还会任人宰割,如今不一样了。 秦舟从没有失势的时候,是她自己傻,甘心替她的太祖母顶罪。 如秦舟所料,秦老太太来了。 她来的排场很大,三十二个侍卫,一边十六分两排守着门口,再带了十人进去。 灯光映照下,她一头银白的头发闪着光芒,后背挺直,脸上的沟壑纵横,沉淀着威仪。 她的眼光很锐利,直接射向坐在正厅太师椅上的秦舟。 慕容桀等人没有在场,或许是在的,只是不知道躲在哪里偷听。 秦舟身边没有一个人,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对着她昔日尊重敬仰的太祖母。 她孤军作战。 这是一场亲情的残酷战争,她只能孤军作战,虽然,整个家族,如今都因她秦舟而辉煌。 “秦老夫人,请坐!”秦舟慢慢地开口,无惧秦老太太冷冽的眸光,用尽量平静的眸光与她对视。 秦老太太冷着脸坐下来,“秦老夫人?你是连家都不要了啊。” “孑然一身,何来的家?”秦舟淡笑,疏淡的眉目,尽然是冷漠。 “你叫老身很失望,枉费了老身这些年对你的栽培!”秦老太太失望地道。 秦舟笑了出声来了,“我还以为,你会像在牢中那样,对我虚与委蛇,我们便可互相粉饰太平,各自道别。” “你既然知道了,我何必掩饰?我老太太还不至于要看你的脸色做人!”秦老夫人不屑地道。 秦舟点头,“是的,你一贯是威风的,在秦家,无人敢逆你的话,纵然我位高权重,在府中,我依旧是做不得主,说不得话,其实,我真的很容易满足啊。” 三言两语的好话,她连命都可以不要。 秦老太太冷声道:“做秦家的子孙,本就不该有太多的主见,秦家所有的人都是为家族荣誉而生,为家族荣誉而战,老身只是秦家妇,也能做出多番让步与牺牲,你是秦家嫡出的孩子,却不愿意为秦家做多一点,既然你这么自私,你也不要再姓秦,秦家,没有你这样的忤逆子孙。” 秦舟讽刺一笑,“姓秦,从来就不是我的选择,只是,你只能代表你自己,却不能代表所有秦家的列祖列宗,你是国贼啊,来日,还是你无颜面对秦家的列祖列宗吧?” “大胆!”秦老夫人威仪一拍,桌子轰轰作响,“你才是国贼,你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你才是国贼。” “出卖百姓,置百姓与兵乱战火之中,你不是国贼是什么?你说的所有荣耀富贵,都是百姓给予你的,而你为他们做了什么?扩展疆土?不,不是你做的,你没有为北漠扩展过一寸土地,我有,但是我后悔,我悔不当初。地震,瘟疫,你捐献过一文钱一粒米吗?你没有,你还对楚敬献计,对灾民赶尽杀绝,你不仅是国贼,你还是恶魔,一个彻头彻尾的恶魔,若公开你这些罪名,你说,北漠的历史,会如何书写你?” 第六百八十七章 骗自己很成功 秦老太太听了秦舟的质控,也只是冷笑,“是吗?不过是你一面之词,历史从来都是成功者去书写的,但是你秦舟没有这个机会。” 秦舟哈哈大笑,“秦老夫人,你说我有没有这个机会呢?我手里握住超过五十万的兵马,只要我杀入皇宫,北漠就是我的。” “你不会这么做。”秦老太太直视她,“你如果要这样做,压根没必要叫老身过来。” “确实,我不会这样做。”秦舟也不否定,甚至连吓唬她都没兴趣,“只是,我不这样做,不意味着其他人不会。” “没有你这五十万兵马,谁能抵御洛亲王的十五万兵马?”秦老太太锐利地看着她,还是一步步地试探。 秦舟笑了,“不知道呢。” 秦老太太收回眸光,淡淡地道:“打什么主意都没用,你总有死的一天。” “你们认为,我死了,一切就都是你们的了,或许确实如此的,只是,你们怎么让我死啊刺杀?暗杀?我秦舟是不能死得不明不白的,我死得但凡有一丝的可疑,都有人会去调查,你以为,查不到你们身上去?若查到,你认为那些人还会是楚敬的吗?” 秦老夫人的眉毛拧起,戾气地道:“你的一切,都是皇上给你的,秦舟,做人不要忘本。” 秦舟摇头,冷声道:“不,我所拥有的一切,是我自己拼搏回来的,他们认的不是我这个大将军的头衔,而是我秦舟这人,他们认为,我是值得追随的将领,值得交命的兄弟。相反,楚敬的一切,才是我给的,若没有我为他稳固边疆,若没有我为他开展版图,他能安坐帝位?北漠能抵御鲜卑的入侵?他忘记了国仇家恨,竟与鲜卑结盟,此事我本就很不高兴,但是,我依旧听了他的话,因为,我渴望,那是最后一场战事,为北漠的百姓夺得肥沃的土地,我便功成身退,于是我成为主战派的将领,带着我的部下南征北伐,他却背地里算计起我,算计百姓,我的愚忠,害死了很多人。” 秦老太太整理了一下衣裳,淡淡地道:“看来,我们是怎么都谈不到一起的,还不如不谈。” “我传你来,本就不是为了交谈,只是为了和你断了这份骨肉亲情,从今,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秦舟冷冷地道。 “传?”秦老太太笑得不可自拟,“你凭什么传老身来?难不成你还真把自己当郡王?” “没错,我是郡王,我扶了康平帝上去,便会一直让他坐在帝位之上,而你,才是真正的乱臣贼子。”秦舟指道。 秦老太太站起来,冷笑一声,“好,姑且看看,谁能笑到最后,老身知道你要去大周,大周是个好去处?去了大周,你的五十万兵马无法跟随过去,若出点什么事,谁能救得了你?” 这是撂话了,她秦舟只要去了大周,便有办法杀了她。 秦舟毫不在乎,“我在大牢的时候,你们都弄不死我,大周,不是你们的势力范围,我怕什么?难不成凭你们在大周的那一位宜贵妃吗?” 老太太眉心跳动,面容上的肌肉也急跳了几下,不过,随即她平静地道:“那就走着看吧!” 说完,她挺直胸膛,大步走出去。 秦舟在背后淡淡地道:“太祖母,走好一些,莫扑了!” 秦老太太勾唇冷笑,眼底的怒气逐渐腾起,猛地转身,“你真以为,在大牢里要你死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吗?老身是在给你机会,是你自己放弃了。” “机会?”秦舟哈哈大笑,“诬陷我杀了王皇后,我顶罪,入罪,之后呢?我能安然无恙吗?” “至少,像你说的,北漠律法规定,功过相抵,你终究还能活着。” “苟且偷生,我还不如奋力一搏!”秦舟瞬间止住笑意,盯着她,“事实上,我也给过你机会,在大牢里,你最后一次来探望我,我跟你说,我敬重你,你叫我做什么都可以,但是,不要耍心机,你可知道?看着你在那里惺惺作态地演戏,我多恶心” 她是痛心,但是,此刻却不愿意承认这点。 秦老太太垂下眸子,“好,都不要打口水仗了,老身等着看你秦舟是否能回来继续位极人臣。” 说完,冷冷而去。 秦舟冷着脸,看着她的背影,看着侍卫跟在她的身后,如此的威风凛凛,完全没了当日对着她那种慈祥的态度。 她竟从没看清楚过这位太祖母。 她扶着椅子的扶手,慢慢地坐下来,全身的力气都像是在一瞬间被卸去,方才对峙的冷漠与坚硬,都是装出来的,她可以在站前冲锋陷阵,手下不留半点情,却没办法,和自己的亲人打仗,那才是最残忍的仗。 她强忍住心底的难受,但是忍不住全身地颤抖。 慕容桀慢慢地走出来,坐在了方才秦老太太做的椅子上。 他也没看秦舟,只是像在沉思。 倒是秦舟说:“王爷不必担心,本将没事。” 慕容桀抬起头,有些茫然地看了她一眼,“什么?” 秦舟见他一副心不在焉的神情,便知道他不是来安慰她的,不由得没好气地道:“没说话。” “嗯!”慕容桀继续低头,兀自沉思中。 秦舟站起来,“王爷慢坐,本将回去休息了。” 慕容桀又抬起头,“心里舒坦不?” 秦舟看着他,“王爷以为呢?” “不知道!”慕容桀摇摇头,薄唇上挽着一抹讽刺的笑,“本王又没经历过这些,怎么会知道?” 秦舟冷冷地道:“王爷骗谁?你母亲不是也害过你吗?这种滋味,王爷最清楚不过的。” 慕容桀有些怔愣,“谁跟你说她是本王的母亲?” “不是?”秦舟眯起眼睛,令贵太妃不是他的生母吗? 慕容桀慢吞吞地道:“从她存了半点害本王的心思,她就不是本王的母亲。” 秦舟看着他,有些哭笑不得,“王爷安慰人的话,都是这么别出心裁吗?” “谁安慰你呢?不过是说事实,她害了你,你还把她当亲人,伤心的是谁?吃亏的事情,为什么要做?” “人非草木……” “简直放屁!”慕容桀起身,冷冷地道:“对害你的人还要讲什么情?你若想,就强迫自己不要想,你若念,就强迫自己不要念,真要念想,也得把那些人拨入你仇人选项里。” 说完,他也走了。 留下秦舟怔怔地站在原地,咀嚼着他的话。 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但是,背后的无奈,怕是要经历过才知道的,他若真能这么痛快放下,又怎么当初没反击? 大概,也只是自欺欺人罢了,不过,他倒是很成功。 骗自己骗得很成功。 第六百八十八章 都挑开了话 翌日一早,洛亲王便人入宫了。 康平帝没有早朝,所以,在御书房接见了他。 康平帝坐在龙椅上,面容苍白,太监刘师站在康平帝的身侧,与此同时,秦老太太也来了,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见洛亲王进来,也不过是微微欠了身,没有起身见礼。 洛亲王大步进去,单膝跪地,“臣楚权参见皇上。” 康平帝看着他,眼底露出憎恨之色,却也只能淡淡地道:“皇叔平身!” 自打秦舟入狱,他便不能再跟外界接触,一切由楚敬监视,拦阻,他只能按照楚敬的吩咐去做事。 他更知道,洛亲王和楚敬的关系有多好,只要楚敬说一句,洛亲王便会愿意为他赴汤蹈火。 “皇叔一路辛苦了,赐坐。”康平帝木然地说。 “谢皇上!”洛亲王扬了一下袍子,坐在了秦老太太的对面,对着秦老太太拱手,秦老太太依旧没起身,还是欠了欠身子。 洛亲王坐下来之后,看向康平帝,“皇叔,臣这一次回京都,一则是恭贺皇上登基,二则,是跟皇上讨个人情。” 康平帝嘴角含了一抹冷笑,“皇叔请说。” 他即便不知道,也能猜出昨晚楚敬去见过洛亲王,因为,昨晚楚敬出过宫,没在他身边监视着。 至于,这个所谓的人情,大概不知道是两人商议的什么诡计。 洛亲王道:“皇上,臣与王妃没有无所出,倒是昔日先帝送了一名侧妃给本王,这名侧妃生下一个儿子,名火儿,本王想把他归入正房,且以嫡子写在玉牒上。” 康平帝淡淡地道:“准!” 这意味着他以后都不会娶正妃。这些事情,他不理会,不过是个顺水人情,准了便是。 洛亲王伤感地道:“王妃死的时候,腹中已经怀有孩子,这孩子虽没能出生,但是,臣还是希望皇家玉牒上有他的位置。” 康平帝蹙眉,“只是,皇叔并不知道这孩子是男还是女。” 洛亲王笑了笑,看向楚敬,“刘公公,你说本王这孩子会是男孩还是女孩?” 楚敬含笑道:“王爷,这些事情,如何得知呢?毕竟,孩儿还没出生。” “是啊,还没出生,真是可惜了。”洛亲王有意无意地看着楚敬,自然,不会从他的假脸皮上看出什么来,只是,那双眼睛还真是坦荡荡啊,仿佛什么都不知道。 秦老太太淡淡地道:“王爷,既然没出生,便是与王爷没有缘分,何必多此一举?” 她心下不悦,这洛亲王昨晚言明要她也入宫,说好要商议之后的事情,却一直缠着康平帝说这些没用的事情。 “若没有缘分,王妃就不会怀上这孩子,许多事情,不是天意,而是人为。”洛亲王把人为两个字说得很重,且意味深长地看了楚敬一眼。 楚敬心头突突地跳了一下,想起安公主,这丫头也是命大,连番派出杀手都被她逃脱。 莫非,当年她真的在恭妃的殿中,看到了一切然后又告知了楚权? 他兀自稳住心神,对康平帝道:“皇上,既然王爷有所求,皇上何不应了呢?” 他不想再纠缠此事,只想快点进入正题。 康平帝想起王妃,心里头黯然,皇婶婶是个十分亲切的人,对他也有过关照,便道:“皇叔与皇婶婶夫妻情深,那孩子虽没出生,却也是我楚家血脉,便写在玉牒上吧,因不知是男是女,不如,便以龙凤胎写上去。” 洛亲王站起来,然后缓缓地跪下去,“臣谢过皇上!” 洛亲王的下跪,叫三人都吃了一惊。 楚敬眼底明显不悦了,压根无需下跪,他跪什么?那都是面子上的事情,楚月心底都清楚的。 康平帝也是吃惊的,大家都在虚与委蛇,他……是什么意思? “皇叔快请起,这是侄儿……朕仅能为皇婶婶做的,她……她昔日对朕也很好。”康平帝轻声说。 洛亲王却没有起来,只是笃定地道:“皇上的恩德,臣定当图报,皇上若有任何差遣臣的地方,尽管下旨就是。” 秦老太太猛地抬头,“洛亲王是什么意思?” 她没有再掩饰了,而是直接指责洛亲王。 洛亲王奇怪地看着秦老太太,“自然是宣誓效忠皇上了,秦老夫人认为还有什么其他意思?” “你效忠哪个皇上?”秦老太太咄咄逼人。 洛亲王站起来,慢慢地把视线转移到楚敬的脸上,“这里,有几个皇上?” 康平帝眼底陡然生出一丝光芒来,但是随即敛去,不会那么简单的,洛亲王与楚敬一向感情深厚,这一次不会无端帮他。 这是他们的阴谋 但是,秦家那老太太的怒气却也不是假装的。 他不做声,只是依旧静静地看着,听着。 楚敬缓慢地走下来,问道:“王爷,不如我们谈一下吧。” 洛亲王依旧盯着他,眼底已经没了之前的平静,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憎恨和愤怒,“谈?也好,不如我们就谈谈当年王妃在恭妃的殿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楚敬定定地看着洛亲王,声音空洞,“王爷,你是不是听了什么人中伤的话?” 洛亲王哈哈大笑,“中伤?大概谁都不知道,安然当日就躲在恭妃的内殿里,她目睹了一切。” 他说罢,眼底充满了怨怼狂怒,一步步逼近,“这么多年,你把我当成傻子一样看待,弄了两个女人来监视我,真是想不到啊,为了让那两个女人忠心于你,不被南郡的荣华富贵吸引,你竟许下诺言,说日后要迎娶他们入宫,如此肮脏低端的手段,也是一国之君用的?你真是让我恶心透顶了。” 楚敬摊手,无奈地道:“朕竟不知道,你对朕有这么大的误会,你的两位侧妃,都是杨大人的千金,你大可以找杨大人问问,朕也知道,其中一位侧妃,还为你生下了孩子,这不足以说明一切么?” “收到她的飞鸽传书了吗?”洛亲王冷笑,“那封信,我也看了,是我命人先射下鸽子,然后把信丢在她的面前,她供认不讳,然后我再叫人把信传回来给你,让你松懈防备,我们之间,夺妻杀子之恨,是该好好地算一算了。” 洛亲王说完,对康平帝道:“皇上,您先回去吧,臣和您身边的这位公公,还有好多旧账要算。” 康平帝随即就站了起来,拱手道:“皇叔,你们慢谈,朕先去一步。” 他走到洛亲王的面前,眼底升起难言之情,“皇叔……节哀!” 第六百八十九章 猫抓老鼠 康平帝出去之后,门一关上,洛亲王顿时笑了起来,对着楚敬道:“皇兄,臣弟的演技还可以吧?” 楚敬眯起眼睛,神色微怔,“你……” 洛亲王哈哈大笑,“好玩吧?给他希望,再狠狠地踩灭了他,对付忤逆反叛之人,就该这样。” 楚敬僵硬一笑,看了秦老太太一眼,“是的,就该这样。” 洛亲王眉开眼笑,“方才他肯定以为本王会帮着他,便看他怎么跳窜。” 秦老太太怪笑一声,“王爷还真是出人意料。” 洛亲王自顾自地坐下来,“安然之前来到南郡,竟然跟本王说是皇兄害死了阿依,本王岂会相信?” “简直荒谬!”楚敬哼道,“安然一直都对朕有成见,没想到他竟会帮着秦舟,在背后中伤朕。” 秦老太太可不是那好糊弄的人,她慢慢地道:“方才,王爷说杨侧妃的信鸽……” 洛亲王嗯了一声,“对,杨侧妃确实是放了信鸽,但是,经过本王的逼问,她说了出来,原来,她是受了楚月和秦舟的指使,要诬陷皇兄,本王便觉得奇怪了,这么多年都没见过她放信鸽,怎地京都出事她就放了信鸽?还直指皇兄呢?幸好那贱人受刑不过都招认了,且她还告知本王,安然来南郡,也是那慕容桀授意的,本王岂能被他大周的人蒙骗?哼!” 秦老太太继续怪笑,“王爷真是英明啊。” 洛亲王哼道:“我与皇兄岂是外人三言两句可离间的?若不是皇兄,本王只怕早就颓废了,哪里有今日?” 楚敬叹息道:“也怪朕啊,说起来,王妃的死,朕多少有些责任,恭妃始终是朕的嫔妃……哎!” 洛亲王摆摆手,“都过去了,休提,休提。” 秦老太太一直盯着他,似乎是在察看他是否在说真话,但是,洛亲王的神色十分恳切,哪里有半点虚假? “王爷,有一事,不如我们现在先说说。”秦老太太道。 “老夫人请说。”洛亲王道。 秦老太太说:“如今宫中并非全然是我们的人,兵力短缺是我们目前的困境,王爷不如先给我们三万人,我们也好布防一下。” 洛亲王一口答应,“行,等本王安顿好,马上拨人。” 楚敬与秦老太太对视了一眼,“那就真的太好了。” 洛亲王笑道:“臣弟还有事,告退。” “这么着急?”楚敬一怔,“不是得商议一下么?” 洛亲王笑道:“着急什么啊?皇兄,来日方长啊!” 说完,笑着拱手,便转身出去了。 这般的态度,又忽然叫人捉摸不透了。 楚敬看着秦老太太,“老夫人以为,他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 秦老太太脸色笼上一层阴郁,却没回答他的话,“昨天,秦舟叫了老身去,她在朝文馆里。” “她?”楚敬顿时便怒了起来,“她胆子可真大。” 秦老太太一脸生气,“她的胆子当然大,整个北漠都被她控制在手里,除了没坐坐这个皇位之外,如今什么不是她说了算?老身估摸着,康平帝一死,她就要带人攻进来了。” “老夫人,那您觉得,三弟这一次是什么意思?”楚敬又问道。 秦老太太摇摇头,“这一次,连老身都看不明白了,她说杨侧妃受刑招供,是楚月和秦舟指使,但是,洛亲王会信吗?杨侧妃可是嫁到了南郡多年啊,如何指使得了她?” 楚敬点头,“朕也觉得他在糊弄朕,甚至,他是相信了安然的话。” 顿了片刻,他又摇头,“但是依照他对王妃的深情,若真信了安然,怎会不对朕发难?” 秦老太太问道:“当年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楚敬淡淡地道:“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一个女人而已。” 秦老太太便知道他心虚了,不禁叹息道:“皇上啊,不过是一个女人,何必为了她伤了兄弟间的和气?” “他如此偏执,朕有什么办法?”楚敬眼底恼怒,当时也不过是一时冲动,哪里便想到这个贱人如此愚蠢,回去就上吊自尽了?空长了一副与翠语相似的面容,哪里有她半分玲珑心? 秦老太太继续叹息,“罢了,以前的事情,不说也罢,想知道他是否真的相信安然,且看他是否真的会拨人给你。” 楚敬心里着实着急,也愤怒得很,“每日看着楚月那逆子坐在帝位之上,朕却奈何不得,杀不得,退不得,之前或许真的做错了,不该兵行险着。” “要成大事,就一定要冒风险,秦舟肯定会安排好她的人然后躲到大周去,如今只盼着宜贵妃那边能帮衬着我们点儿,杀了秦舟,一切都好。”秦老太太道。 楚敬想了一下,皱着眉头道:“方才洛亲王的神情和语气,朕总觉得不妥,他不像是在戏弄楚月,是在戏弄我们。” “如果他真的信了安然,那么,此番必定就是要对付我们的,我们也得防备一下。”秦老太太说。 “但是我们手上的人不多。” “先看看,等两天后,看他的态度再说。”秦老太太道。 楚敬也没了办法,总觉得一切都似乎失控了,分明,在楚月登基的时候,一切都按照他预设的方向发展,可如今,什么都失去了控制。 且说洛亲王出了宫,天机子在马车上等着,见他来了,问道:“王爷,如何?” 洛亲王酣畅淋漓地把方才说的话告知了天机子,天机子笑道:“王爷,如今他们怕在揣测您呢。” “他还有得揣测,要本王的三万兵马,可以,等着吧,本王慢慢地跟他磨,磨到他一兵一卒都没有为止。”洛亲王冷冷地道。 夺妻杀子之恨,怎么对他都不过分。 慕容桀本打算看一场好戏,没想到这场戏如此低调,他叹息道:“浪费了本王一天的时间啊。” 秦舟淡淡地道:“洛亲王就该这样做啊?现在跟他闹翻,有什么好处” “怎么没好处?至少看客看得过瘾啊!”慕容桀不无遗憾地道。 秦舟哭笑不得,“若你大周出了这样的事情,看你是不是还这么云淡风轻,用看戏的心态去面对。” “罢了,收拾东西,动身吧。”慕容桀自然知道洛亲王的用意,如今闹翻,对康平帝也没什么好处。 第六百九十章 伶俐的脸 然而,慕容桀正欲离开京都之时,却见洛亲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撤换了大部分的宫卫。 慕容桀听得这个消息,道:“特别想看楚敬和秦老太太现在的脸色。” 没什么好脸色,楚敬都快气疯了,撤换了大批他的人走,如今宫中只有康平帝身边的是他的人。 自然,洛亲王不敢换他身边的人,至少现在不敢,逼急了,不怕他真的杀了康平帝么? 去大周的途中,慕容桀对秦舟道:“洛亲王这一次撤换大批宫卫,是为了让你走得安心。” 秦舟白了他一眼,“你这话说得,活像本将是要去死一般。” “谁知道呢?大周也是龙潭虎穴,只怕不少要你命的人等着你呢。” 这倒是实话。 秦舟耸肩,“既然都选择来了,龙潭虎穴,也得闯一下。” 秦舟这一次可不是没有准备而来的。 三千人,已经以商人的身份,首先进入了大周,再者,她自己也带着百余人在身边,一位郡王,带着百余人伺候,也不算过分。 毕竟,人家地位堪比北漠的皇帝,你大周总不至于没有这容人之量,连百余个粗壮的“小厮”都容纳不了。 于是,秦舟这边浩浩荡荡,慕容桀这位摄政王倒显得十分寒酸。 暗卫是不出现的,刀老大留下来了,只带着苏青萧拓柔瑶等几个人,也呈现出浩浩荡荡之势,因为,祁王给他送了一群羊,沿路赶着回来。 只是比起秦舟的威风,他这个摄政王,脑袋一直耷拉着。 也罢,好歹是回国,且是带着和平国书回国的,沿路也不少百姓追着跑。 这里要说说刀老大,在慕容桀走的时候,他哭了一鼻子,说想回国,回到王妃身边。 苏青语重心长地告诉他,你这一次任务重大,立功之后,回到大周,想吃什么肉吃什么肉,还能余出点过冬吃腊肉。 吃货的心总是强大无比的,听得随便吃肉,刀老大思乡的心便被吃肉的心取代了。 他挥着胖手,送别大周一行人。 北漠这事儿,起码得扰攘半年,也就是说,刀老大至少得留在北漠半年。 开始,龙朱朱以为他可以回大周,她便可跟着去见偶像,但是没想到刀老大被留下来了,她可气了,对刀老大也没了之前的客气。 总是想方设法地作弄他。 例如,往他的房子里放毒蛇,那些毒蛇最后被刀老大烤来吃了。 例如,往他的洗澡水里放青蛙,青蛙最后也被吃了。 例如,趁着他吃东西的时候吹胡椒粉,刀老大轰天的喷嚏,喷出了两条肠粉粗大的鼻涕和唾沫星子,都喷在了她的脸上,喷嚏震天的时候,屁股里也在震天喧闹,肠胃之气轰轰而出,他一脚把门揣上,拉住龙朱朱不许她走,直熏得她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吐。 自此之后,她对这个表哥算是“心悦诚服”了,至少,是不敢再捉弄他了。 且刀老大的气焰也日渐嚣张起来,往往自称老子,实在是了不得了。 闲话休提。 且说,梁王那边已经安排好了,只等着孙芳儿出宫去国安寺礼佛。 梁王也了解到,国安寺在京郊外的一座深山里,位置比较偏僻,虽说也有石阶可上去,但是,国安寺后面,就是深山老林。 要鼓捣什么毒物,这种地方是最多的,所以,梁王安排子安在老林里等着。 深山野林子里,蚊虫鼠疫特别多,毒蛇出没,这里长久不见阳光,因此阴暗潮湿。 虽然不知道孙芳儿什么时候会来这里,但是,梁王知道她在国安寺是待两天的,因此,子安再怎么难熬,也只是在这里等两日。 也够呛了。 所幸,前生的职业关系,她在老林里活动惯了,等闲毒物是近不了她的身。 且这一次还有伶俐陪着,倒也还好。 梁王自然也来了,他还安排了人在外面望风,若看到孙芳儿来,便即刻通知。 第一天,孙芳儿没来,三人捉了一只竹鼠,大快朵颐,夜王似乎是闻到了味儿,也来打了顿秋风。 夜里留宿,得扎起营帐,这都是事先准备好的。 两个营帐弄好,生起火堆,围着便说说话。 夜王吃了之后便走了,临走前吩咐了伶俐好生看着。 伶俐对夜王十分恭谨,在子安面前偶尔还有傲气的时候,但是对着夜王是浑然没有的。 子安好奇地问:“你跟了夜王多少年了?” “五年!”伶俐说。 “五年?那你不是十一二岁便跟着他了?” “我今年二十了。”伶俐挑了一下火,火光映照着她那张浑然不见半点毛孔的脸。 “还真看不出来,若不说,我顶多以为你十六七。”子安一边说,一边看她的脸。 伶俐抬起头,“王妃有什么话要问便尽管问。” 子安道:“也没什么,只是有些好奇,你这张脸……” “假的!”伶俐一口就回答,丝毫没有隐瞒。 “噢!”子安见她这么干脆,便继续问,“那你原先的脸,是怎么回事?” “王妃想看吗?” 子安瞧了瞧梁王,清清嗓子,“如果你不介意,看看无妨。” 满足一下大家的好奇心嘛。 伶俐二话不说,丢下火棍,便撕开了脸皮。 子安与梁王看过去,都兀自一怔。 那是一张……怎么说,五官都在,但是没有任何的辨识度,眼睛没变,但是鼻子和嘴巴,总觉得看不出来有似的,不,嘴巴是有的,但是和脸上的颜色是一样的,若不张嘴或者细看,是看不出来。 鼻子没有鼻梁,皮肤也有些发红,甚至能看到血丝。 “你的脸怎么回事?”子安问道。 “毁容了啊。”伶俐把人皮面具带上,淡淡地道。 子安吸气,“毁容?” “是的,鼻子被砍了,嘴巴也被砍了,脸被一把火烧了,后来遇见主人,主人带我去找安然老王爷,他治好了我,只是,恢复不了以前的容貌了。” 伶俐说得极为轻淡,似乎说的不是她自己。 子安没想到伶俐经历过这些惨痛,“对不起,我不该勾起你的伤心事。” “有什么好伤心的?我就是毁容之后才过上好日子的。”伶俐淡笑。 第六百九十一章 苏青和伶俐的故事 梁王打着哈欠,“你们聊吧,本王先去歇息一会儿。” 女人家说心事,他这个大男人总不好在旁边听着。 见梁王识趣地离开,伶俐笑了一下,“王妃想知道我以前的事情?” “你若愿意说,我当然想知道的。”子安道。 伶俐耸耸肩,“也没什么不能说的,都过去了。” 她从包袱里取出一颗蜜饯,自己吃了一个,然后又给子安拿了一个,子安道:“你很爱吃甜食。” “甜的不好吗?谁爱吃苦的?”伶俐把蜜饯含着,说话便有些模糊了,“我出身也不算差,是乾州知府的女儿,只是,出生的时候,有大师为我算命,说我灾星转世,日后要为家族带来大难,必须要送出去到八岁才可以回家。所以,从我周岁开始,母亲便带着我移居乡下,直到八岁那年,又因为父亲要升迁,便接了我们回去。只是,那时候父亲已经又纳了几房妾侍,且内斗得很厉害,母亲长期与我住在乡下,自然不懂那些诡计阴谋,母亲生我弟弟的时候,被下了毒一尸两命,父亲疼爱小妾加上家丑不外传,便没有追究,只是暗中冷落小妾一两个月,之后,还是疼爱有加。母亲死的时候,我十岁,当时并不知道母亲是被毒死的,直到后来我及笄那年,父亲为我说了人家,是一位侯爵府的三公子,听说,他对我一见钟情,回去便着人问了父亲,婚事就这样定下来了。” 子安听得入迷,若只是这样,一切都还好的。 但,后来定生了变故。 伶俐又取了一个蜜饯放入口中,“但是,在置办嫁妆的时候,我无意中听到那小妾与她身边的妈妈说话,才知道了我母亲死的真相,这个小妾还不愿意我嫁给三公子,要暗中使绊,我激怒之下,冲了进去……” 伶俐说到这里,苦笑了一下,“若是换做现在的我,必定不会这么冲动的,自打母亲死后,她便被扶为夫人,府中都是她的人,我不过是一个待嫁的闺女,哪里斗得过她?” 子安望着她眉宇间的一点微愠,她虽努力按压住情绪,却恨意始终太过深刻,杀母之仇,怎能云淡风轻? “我进去之后,她百般抵赖,不承认害死了母亲,我哪里肯信?便说要出去闹一场,她便假意说愿意找父亲说出真相,其实父亲早就知道,她不过是哄我的。我离开之后,当夜便被人劫走……我被丢在一所废置的木房子里,全身加起来有三十二道刀伤,然后,木房子起火,满身鲜血的我,那时候只有一个下场,就是等死。” 伶俐低着头,双肩及不可见地颤抖。 子安没想到她经历过这样的事情,总觉得这个女孩傲气,能干,利落,却不曾想,这么悲哭。 “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十天之后了,”她忽地又笑了,“我第一眼看到的人,就是主子,你知道他跟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么?” “嗯?”子安饶有兴味地看着她,夜王会说什么? 伶俐笑着,眼底却有泪意,“他当时皱着眉头,跟我说,天啊,怎么那么丑?” 子安扑哧一声笑了,只是笑了又觉得难过,能叫那位三公子一见钟情,伶俐之前的容貌肯定出色。 “因为毁容,安然老王爷为我动了好多次的刀子,把我脸上的棱角磨去,他跟我说,横竖都这样了,还不如拿这张脸学点本事,因为五官不突出,我易容起来比旁人出色很多,该捏高鼻子捏高鼻子,该开眼线开眼线,嘴唇要怎么捏都可以。就这样,我跟了安然老王爷足足两年,两年之后,也跟主子学了本事,进入了素月楼,一直到现在。” “你……没有回去报仇?”子安问道。 伶俐摇头,“没有!” 子安一怔,以伶俐的性子,竟然没有回去报仇? 这太不像她现在的性格了。 也不像她以前的性格啊,她之前听了小妾和老妈妈的对话,便已经激愤的冲进去了。 现在学了周身的本事,竟然没有回去报仇? 伶俐眼底生出一丝戾气,但是,很快就淹没,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星尘般的浩渺,“我答应过安然老王爷,不念私仇,脱胎换骨之后,我便好好生活,忘记以前的事情。” 子安知道她心有不甘,遭此大难,怎会不念复仇? 但是,她信守承诺,这姑娘,真是叫人心疼。 “所幸,”伶俐忽然地笑了,“那场大火,没有烧得太厉害,所以,我最严重的只是刀伤,否则,我就真的变成一个怪物了。” 子安轻声说:“伶俐,我真心疼你,但是,也特别为你骄傲,你是重生了。” 伶俐眸光熠熠,“王妃,每个人都有故事,有自己的经历,有些人平凡一些,有些人坎坷一些,有些人幸运一些,不要紧,不好的事情都会过去。” 子安笑道:“嗯,看你,如今像个人生导师一样了。” 她话题一转,“苏青喜欢你,你知道吗?” 伶俐眼底有些尴尬,“知道。” “你不喜欢他?还是说你喜欢……夜王?”子安试探地问道。 伶俐连忙摆手,“这怎么可能?我怎么会喜欢主子?” “那你对苏青,是什么感受?”子安方才见她说起夜王的时候,眼底似乎是有特殊感情的,只是,希望不是爱情吧,这姑娘已经苦了前头的十几年,真希望她能得到幸福。 夜王,肯定是对欢喜那货有感情的,所以,伶俐若喜欢他,只会让自己伤心。 伶俐笑了,“那位三公子,就是苏青。” “啊?”子安几乎跳起来,“你说,苏青曾对你一见钟情?天啊,他知道是你吗?” “谁知道呢?我知道是他就好,但是,我现在……配不起他。”伶俐还是耸肩,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天啊!”子安喃喃地道,“这太巧合了吧?” 她竟然不知道苏青以前曾有过喜欢的人,而且,一见钟情这种事情,会是苏青这种性格的人做的吗? 他一向温吞,本以为,即便是爱情,也是克制隐忍的。 没想到他会对人一见钟情。 “其实我就见过他一次,当年他跟他父亲来府中拜访,那天,刚好是我及笄的时候,打扮了一番,他或许是见我好看,只是……你看我现在,哪里还有半点以前的姿色容貌?而他如今所谓的喜欢我,大概也是因为我这张 假脸皮,若他看到我现在的真面目,怕会吓得尖叫逃走。” 她说着,便自嘲的笑了起来。 第六百九十二章 夏霖真的有危险 子安从她的自嘲中听出了伤感,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苏青的这份感情,只怕还得历练一下啊。 只是,苏青也不是肤浅的人,当日所谓的一见钟情,应该不是冲着容貌去的。 或许,他以前就见过伶俐? 子安想着伶俐的前生,也不禁想了自己的前生。 真的是仿若隔世啊,不过一年间的事情,却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前生幸福吗?她也不知道,前生的生活便利,或许是幸福的,但是她拥有什么?她死了,或许为她伤心的人没几个吧? 亲人,没有,朋友,很少,战友……革命友谊是有的,但是大家都做好了牺牲的准备,因为,她所在的不是普通的编制部队,而是特工,这特工二字,代表了两样东西,一样,危险,第二样,工作高难度。 两人沉默片刻,都各自沉思在往事中。 良久,两人都同时叹息一声。 然后,又同时相对一笑。 一笑,便淹没了一辈子。 有脚步声狂疾而来,梁王倏然掀开营帐的帘子把脑袋伸出来,“有人来了。” 子安和伶俐马上站起来,果真看到大金侍卫疾步而来。 “王爷,看到昭贵妃往东面走去了,已经有人尾随跟着。” “我们马上过去!”梁王利索地穿好鞋子,对子安和伶俐道。 子安问大金,“她自己一个人吗?” “是的,她自己一个人,抱着一个罐子提着灯笼,属下远远便见到她了。” “走,果然是出来找毒物的。”子安立刻招手。 梁王吩咐大金,“你们远远地跟着就行,防备着不许其他人进来。” “是,王爷!”大金领命,疾步而去。 三人提着灯笼,在黑夜的林子里飞快地走着。 走了大约一刻钟左右,便见前面有微弱的光线。 子安嘘了一声,道:“你们两人先躲起来,我去跟她说就好。” “怕不怕危险?她可是懂得用蛊毒的。”梁王道。 子安拍了一下刀疤索,“不打紧,我也有召唤毒物的家伙。” 伶俐和梁王寻了一株大树,躲藏好,便道:“行,我们躲在这里,这里看得清楚,也好防备有没有人跟着过来。” 孙芳儿这一次是来寻找毒物的,皇上肯定会派人跟着,或许没进入林子,但是如果孙芳儿尖叫,肯定会把人引来。 子安点头,提着灯笼便朝着那光线走过去。 渐渐地,看到一个身穿黑色衣裳的女子,蹲着身子在地上寻找着东西,灯笼放置在一边。 听得脚步声,她猛地抬头,一手拿起灯笼照向来人。 看到是子安,她的神色明显地松弛了下来,“是你?” 子安走过去,“昭贵妃,深夜来此,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孙芳儿把罐子往身后挪了一下,淡淡地道:“我来上香,睡不着,出来走走,王妃这么有闲情,大半夜的来深山游玩?” “我是来找你的!”子安直接就说明白了来意。 孙芳儿皱着眉头道:“你找我做什么?” “我要知道你对霖霖做了什么?”子安走近一步。 孙芳儿冷笑了一下,“我会对他做什么?” “我不知道,所以才问你。”子安看着她不停地往身后挪,那罐子也不断地往后移。 她把刀疤索拿在手里,甩出一个弧度,刀疤索捆上罐子,子安一收,便把罐子挪到了自己的脚下。 孙芳儿急道:“你想做什么?” 子安一脚踩住罐子,冷道:“没想干什么,就想你回答我的问题。” 罐子是密封住的,是一种普通的陶罐,外面饰有花纹。 里面装着的,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孙芳儿愠怒地道:“你知道那么多做什么?总之他不会死就是。” “我要他出宫。” “不可能的。”孙芳儿一口拒绝,皱了皱眉头,和缓了一下语气,“皇上不会让你母亲和他出宫去,我做不了主。” “你可以做到,你说的话,皇上会听,我知道你有办法让他出宫。”子安收了刀疤索,脚依旧踩着陶罐。 孙芳儿冷冷地道:“你太高看我了,我也是身不由己,我尚且自身难保,如何能救得了他?” “救?”子安心头一怒,“皇帝或者是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孙芳儿沉默了一下,“总之我答应你,不会让他死,好了吗?你把罐子还给我。” “不,我要他出宫,我要他和我母亲出宫。”子安坚定地道,她不能冒险,正如孙芳儿自己说的,她尚且自身难保,如何能护住霖霖?唯有他离开皇宫,才能放心。 孙芳儿看着她,眼底笼了一层悲苦,“夏子安,你真的高看我了,你弟弟如今入了皇上的眼,皇上哪里轻易叫他出去?” 子安怒道:“你们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孙芳儿道:“不是我对他做了什么,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说清楚,说人话!”子安压低声音,却压不住狂怒。 听孙芳儿的话,霖霖现在一定做着危险的事情。 什么咎由自取,一个孩子而已,他做了什么会咎由自取? 孙芳儿眼底竟有些心虚,不敢看子安的眼睛。 “孙芳儿,”子安沉住怒气,试图打动她,“正如柔瑶出事的时候,你很担心,夏霖是我的弟弟,我也很担心他。” “不是我不愿意,是我没办法。”孙芳儿握住拳头,精致秀丽的脸上布满了不甘心与愤怒,“我有什么办法?是他自己跟皇上说的,若不是皇上知道他的本事,也不至于会这样,我不需要他帮。” “你不需要他帮,但是他帮了你,是不是?他帮了你,你还想置身事外吗孙芳儿,我以往总觉得你不是个坏透了的人,霖霖只是一个孩子啊,在宫中他唯一可依仗的人就是你,你为什么要见死不救?” “我怎么救他?若他不死,皇上是不会放他出去的!”孙芳儿忍不住怒吼。 说完,她自己也怔了,迅速转过脸。 子安心凉了半截,这才是真正的结果,夏霖不死,他就出不来,皇上是要把他利用到油尽灯枯。 什么没有危险,只是暂时的没有危险,如果不救他出来,他是活不下去了。 子安慢慢地放开脚,看着孙芳儿,声音冰冷地道:“好,现在我们来说说合作的方案吧。” 第六百九十三章 我就是想说说话 孙芳儿想走,但是陶罐就在子安的脚下,她取不回来,只能耐着性子道:“我们没有什么合作的,你走吧。” “我们有!”子安弯身抱起了陶罐,再从袖袋里取出一包药粉,“我打开罐子,你这些宝贝都要死。” “你……”孙芳儿神色明显一紧,“你别傻,里面什么都没有。” “怎么没有?都是你的宝贝,你带它们来这里,因为它们一年得吃一次其他的毒物,这保安寺的后山,最多的就是毒虫毒蛇,你得为它们增加营养,是不是?”子安冷笑。 之前她以为孙芳儿来这里是抓毒虫的,但是显然不是,因为她很紧张这个罐子,一直在往后挪。 所以,她猜测,罐子里有她的宝贝,而她带她的宝贝来打秋风。 孙芳儿恼怒地道:“夏子安,你不要欺人太甚,夏霖的事情跟我有什么关系?若不是他自己跟皇上说他的血可以解毒,皇上就不会要他的血。” “你说过,他为了帮你,是吗?”子安阴沉着脸问。 孙芳儿发怒,“我没有让他帮我,是他多事,他多事,他傻,在后宫多事,就是寻死,他要死我有什么办法?我能阻止得了他吗?” 子安问道:“好,你跟我说说,他是怎么多事,你不帮我可以,但是我要知道他在宫里做了什么,皇帝对他做了什么?” 孙芳眉峰蹙起,“你都猜到,不是吗?” “前后始末,你跟我说个清楚明白,这陶罐里的东西,是你的活命的东西,这些宝贝死了,皇帝也会杀了你。”子安抖动着药粉,一副要放下去的样子。 “你放下!”孙芳儿紧张地道。 “说不说?”子安眼底冒着怒火,“我已经不让你帮我了,就问清楚原委,你也不愿意说么?孙芳儿,你真是辜负了柔瑶对你的一番情意,也辜负了欢喜对你的一番信任。” 她把药粉放好,从袖袋里取出白玉观音,往孙芳儿面前一晃,:“你让我把这个白玉观音还给她,她没有收,她说,这天下配得起这个观音的,就只有你,且她送了给你,便没打算收回。” 孙芳儿神情有些怔惘,“我配得起?我配不起。” “在她认为,你配得起,但是,现在看来,你是真的配不起。”子安把那观音扬起,便要丢掉。 孙芳儿急道:“不,不,你给我,还给我。” 子安把白玉观音丢给她,她接在手里,取出手绢使劲地擦拭, 神情紧张得不得了。 子安轻轻叹息,放下陶罐,“罢了,我不强迫你,你不说便罢了。” 说完,她转身,“你好自为之吧。” “慢着!”孙芳儿出声喊住她。 子安没回头,但是眼睛精光尽露,“放心,我不会揪着你不放的。” 孙芳儿藏好白玉观音,然后抱起陶罐,道:“我告诉你,大那是,我没有办法带他离开皇宫,我只把方法告知你。” 子安慢慢地转身,恳切地道:“谢谢!” 孙芳儿指着旁边的一块石头,“到那边坐下来,我慢慢跟你说。” 说完,她便自己先过去了。 她把陶罐放在地上,然后取出一个白色的瓷瓶,往石头外边撒了一些白色的粉末,粉末发出一种幽香,香气是十分细腻的,丝丝缕缕地钻入鼻子里。 撒了白色粉末之后,她慢慢地打开陶罐,陶罐的盖子十分严实,要很使劲才能扭开。 扭开之后,她就放置在原地,然后与子安退到石头上,坐了上去。 子安看着那陶罐,只见一条条的毒蜈蚣从里面钻出来。 这些蜈蚣很粗壮,每一根都有拇指粗大,长度有二十厘米,足很长,通体黑色,黑得发亮,头尾的触须很长很尖锐。 一放出来,它们就开始爬行,动作十分灵敏。 子安虽然见了不少的毒蛇,但是,这些蜈蚣还是叫她觉得恶心,瘆人。 “你的宝贝……多大了?”子安问道。 “五岁了!”孙芳儿神情有些伤感。 五岁,子安知道蜈蚣的寿命只有五六年,也就是说,再多明年,孙芳儿的这些宝贝儿就得死了。 孙芳儿怔怔地看着这些蜈蚣,看着它们抓毒虫,身段灵敏矫健。 子安看到有两条蜈蚣追着一条青竹蛇,青竹蛇很毒,这些蜈蚣竟也浑然不怕。 “这些年,它们一直陪在我的身边,它们只有我,我也只有它们。”孙芳儿喃喃地道。 子安没做声,用毒物来作伴,真不知道说是可怜还是可悲。 “所以,其实我很羡慕你,你样样不如我,却比我拥有多很多,你有亲人,有朋友,有夫君,每一个人对你都死心塌地,我呢?我有什么?我亲人容不下我,朋友没有,夫君?皇上吗?不过是要我的血罢了。”孙芳儿苦笑。 子安笑了笑,“我样样不如你,这个样样,都有哪几样啊?” “家世,容貌,用毒,你哪样比得上我?”孙芳儿反问。 子安失笑,“你真是很自信啊,但是也别拿你的长处和我的短处比好吗?” “你有什么长处?”孙芳儿问道。 子安想了一下,“没有。” 孙芳儿幽幽地道:“其实,我就败在自私两个字上,但是,谁不自私呢?做人不是该自私吗?” “做人肯定会自私的,谁都是先为了自己着想,但是,总不能因为自私而害了别人,不是吗?”子安并不想和她讨论这些问题,但是,她显然真的很孤独,想找人说话。 孙芳儿道:“我不是存心想害人,我只是想出息,想叫人知道,即便是庶出,也可以比嫡出更有能耐。” 她抖了一下衣裳,摇摇头,“算了,和你说这些,你也不明白,不说了,若是胡欢喜在,或许她会明白我在说什么。” “那说说夏霖吧。”子安好不容易听到她终结话题,精神顿时一振。 孙芳儿见她这个态度,反而又有些不悦了,“听我说话,很为难你吗?” “不是。”子安蹙眉,“只是,我不擅长安慰人。” “我也不需要你安慰,我就是想找个人说说,你便听听都不行么?”孙芳儿白净的脸上尽然是不悦,眼底的孤独和失望也一览无遗。 第六百九十四章 孙芳儿献计 子安见她这样,只得耐着性子道:“对不起,我只是有些担心霖霖,并非不愿意听你说话,好,你想说,我陪你说说。” 孙芳儿看着她,张张嘴,搜肠刮肚却又说不出来了,只得道:“算了,算了,你既担心夏霖,我便跟你说吧,其实之前我便跟你说过,让想办法带他走,那时候,皇上只是刚知道他的用毒功夫厉害,并没依赖他,若那时你能想到法子带他走,便不至于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子安也很是愧疚,“是我做得不好,我没及时带他走。” 那时候,也乱成一锅粥,她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可以带走夏霖。 孙芳儿嗯了一声,“你大概也能猜到,皇上的病为什么会好转得那么快,确实是用蛊毒来治病的,这些蛊虫,除了要服食毒物之外,还要吸取我的血才能治疗皇上的病,五天一次……” 她挽起袖子,子安看到她的手臂上竟有数不清的微红的小孔,其中有好几个还在发炎。 “这些蛊虫对你没伤害吗?”子安倒抽一口凉气。 “没有,它们是伤害不了我的,只是吸取我的血来为它们提供营养。但是,这种方法也不是长久之计,因为这些蛊虫虽然能治病,但是同时也带着一种毒素,慢慢地这种毒素会侵入皇上的身体里,快则一年半,慢着两三年,皇上会中毒而死。” 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那天,我在喂养蛊虫的时候,刚好被夏霖撞门进来见到,他说,我如果继续这样,会死的,我把他赶了出去,他竟跑去跟皇上说,让蛊虫吸取他的血,因为,他的血可以解毒,这样的话,皇上便不会被毒死。” “然后,皇上便用他来替换了你?”子安听得揪心极了。 “不,皇上还不至于完全相信他的话,那时候,我便知道他有危险,也在皇上面前说过,蛊虫不认他,不可能用他的血来取代我的血,我这样做……其实不是为了他,而是,蛊虫是我的仅有,夏霖的血有解毒的功效,蛊虫慢慢地就会失去毒性,再不能发挥作用,如果要持续有效,我便要服用毒药或者是经常带蛊虫出来吃毒物。皇上开始是信了我的话,因此,我也跟你说他暂时不会有危险,只是,只是没想到,后来皇上晕倒了一次,竟铁了心要试试夏霖的血,他不敢让蛊虫直接从夏霖身上吸血,而是叫他放血和我的血融合在一起,喂养蛊虫,想达到治病又能解毒的功效,最后试验了几次,竟然成功了。” 她叹气,一脸的无奈。 子安想起夏霖说要回家,事情怕是没这么简单的,“除了这个,皇上还强迫他做了什么?” 孙芳儿看着她,道:“皇上现在要让毒虫直接吸他的血了,他很害怕蜈蚣,毒蛇都不怕,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怕蜈蚣。” 子安也不知道,他是用毒的人,之前见过他掏出一大堆的毒虫,也没见他害怕的。 “蜈蚣咬人是很痛的,他是怕痛。”子安忽然想到。 “这……这点痛算什么?”孙芳儿怔了一下。 只是这样说,她又回想起第一次养蛊虫的时候,被蛊虫咬,她哭了一个时辰。 “他只是个孩子啊!”子安连连叹息,心疼得不得了。 孙芳儿道:“如果他不死,皇上是不会放他出去的。” “你方才说有办法,是什么办法?”子安问道。 孙芳儿道:“我师兄有一种假死药,服下之后,人会出现假死症状,你去找他要这个假死药。” “你师兄是谁?”子安连忙问道。 孙芳儿神色有些异样,“我也没见过他,但是,只知道他年前入了京,一直留在京城,想找我为师父报仇,但是,他接近不了我,你去找他,说可以帮他杀了我,问他要假死药。” 子安皱起眉头,“你没见过他?” “是的,师父收我的时候,他已经出师了,之后……更没见过。” “叫什么名字?” “梁汉文,吉州人士,你去官府查一下,应该能查到他的地址,外地人来京居住,必须在官府登记在册的。”孙芳儿道。 子安看着她,“孙芳儿,希望你没骗我。” 孙芳儿有些恼怒,“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子安站起来,“好,如果这一次成事,我欠你一个人情,以后有需要我夏子安的地方,你尽管开口。” 说完,她走过去,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蜈蚣,提起灯笼便要走。 孙芳儿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在子安走出很远,她忽然喊住了子安,“等一下。” 子安转身,提高了灯笼,照着她。 孙芳儿滑下石头,慢慢地走向她,眼底有些难堪,“对不起,我骗了你。” 子安没生气,只是冷冷地看着她。 “假死药,我有。”孙芳儿泄气地道。 “那你让我去找这个梁汉文,什么意思?” 孙芳儿咬了咬嘴唇,“他要杀我,我希望你能找出他在哪里。” “就这样?”子安盯着她,好生窝火,“我说过我们可以谈谈交易,你帮了我,我自然会帮你,你若只是叫我查这个人,我可以帮你,何必骗我?多拖一天,霖霖就多一分危险。” “我……”孙芳儿别过头,苦涩地道:“我不知道你会不会帮我,我……你们都不喜欢我。” 子安看着她那张十分委屈的脸,哎,长得好看就是有这个好处,谁能对这张绝世倾城的脸生气? “算了,你的假死药,可靠吗?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孙芳儿摇头,“我不知道,没用过。” “啊?” 孙芳儿连忙解释,“这个方子是师门独方,我虽然没用过,但是师父用过。” “怎么用?你能给我一颗吗?”子安听得有人用过,也放心点,但是,始终是很危险的,她想拿回去研究研究。 “我没带在身上,你明日入宫,想个法子去熹微宫,我把假死药和解药给你。”孙芳儿说完,脸色红了一下,“顺便,你试试分量,我不知道该下多重的分量。” “……”子安瞪着她。 孙芳儿连忙解释,“我不是说了吗?我没用过。” 子安也无语了,“算了,我明天入宫去,我不去熹微宫,会惹皇上生疑,我明日入宫去找皇太后。” “但是明天不是请安的日子啊。” “不打紧,她不是要赐几个姬妾给老七吗?我去说这个事情。”子安没想到这个反而成了她入宫的借口。 第六百九十五章 摆摆架子 孙芳儿看着她离去,轻皱眉头,苦笑道:“一个痴傻儿,也有人极力营救,谁又会来救我?谁想过帮我?” 她的声音本是极轻极轻,但是子安却一字不漏地听到了,或许是这林子太静。 她依旧走出几步,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然后又走回头,道:“对了,有一件事情忘记跟你说,找到柔瑶了,应该明天或者后天就能回京。” 孙芳儿怔怔地看着她,嘴唇哆嗦了一下,“真的?” “真的,老七会带她回来。”子安望着她,她眼底盈满了激动的泪水。 孙芳儿这个人,子安不知道怎么下定论,很自私,也很可怜。 “谢谢,谢谢!”孙芳儿躬身,喃喃地道。 子安复杂地看着她良久,终究也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 梁王和伶俐走出来,随着她身后走,梁王追问道:“说了吗?” 子安道:“说了,我们先收拾下山,路上说。” 连夜下山,一路把孙芳儿说的事情告知了两人,最后,还把孙芳儿自怜那一句也说了。 梁王神色也有些复杂,“孙芳儿其实也没坏透,否则,柔瑶的母亲也不会还关心着她,只是,救她,我们是无能为力的。” 子安知道,要救孙芳儿比救夏霖艰难得多。 但是,孙芳儿那句话,却反复在她心头回荡。 翌日,梁王探听到孙芳儿在中午的时候回到了宫中。 子安也马上便入宫去,因为孙芳儿出宫礼佛,按照规矩,回宫之后是要给皇太后请安的。 这会儿去,便能“顺理成章”地与孙芳儿碰头。 皇太后对于子安今天入宫显得有些诧异,但是,听了宫人禀报了子安的来意,她便得意地笑了,对身边的人说:“都说这个夏子安做事稳妥淡定,如今却忽然不淡定了,可见也是个心胸狭隘,嫉妒容不得人的。” “太后娘娘见不见她?”如容问道。 皇太后淡淡地道:“着急什么啊?先叫她在外面等着,晾她半个时辰再见她,挫挫她的锐气也是好的。” “是,只是,昭贵妃也在殿外,也一并晾着么?”如容再问。 皇太后冷笑一声,“那小毒妇如今有皇上撑腰,晾她不起,只是,打发了去吧,便说哀家知道她的心意了,她一路辛苦,着她回去休息。” 顿了一下,她又冷道:“你出去传话的时候,也顺带说几句给夏子安听,刁难她一下。” “是!”如容说完,退了出去。 殿外,子安和孙芳儿在候着,两人见面的时候,也互相见过礼,孙芳儿许是出宫一趟辛劳,上石阶的时候步伐不稳,子安还扶了她一把。 只是,孙芳儿显然不接受子安的好意,站稳之后,便随即拂开子安的手且退后几步,与子安保持距离。 子安对这种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的女人,也没太在意,只是冷冷一笑,“贵妃娘娘凤体金贵,保重啊。” 孙芳儿恼怒地瞧了她一眼,但是没做声。 如容出来的时候,便见两人神色不对付,分开站得老远,她素知两人昔日有些旧怨,心里暗笑了一声,上前对孙芳儿道:“贵妃娘娘,太后午歇刚起,正梳妆打扮,说念贵妃出宫礼佛辛苦,着您先回宫里休息,改日再来请安。” 孙芳儿眉目不抬,微微福了福,“劳烦转告太后娘娘,臣妾告退!” 说完,连看都没看子安一眼,便转身走了。 子安也傲然别过头,一副不屑她的样子,只是双手笼在袖子里。 “王妃,您得再等一会儿,太后娘娘正在梳妆呢,梳妆完毕之后,还得服了养身汤,再处理一会儿事情才得空见您呢。”如容气定神闲地看着子安说。 子安道:“那我岂不是打扰了皇太后?” 如容淡淡地笑道:“皇太后管理着诺大的后宫,大事小事都得她老人家劳心,今日又不是入宫请安的日子,所以,皇太后并未余出空暇来见您,只是,百忙抽空,也总归能抽出点闲余来,就是得劳烦您多等上一会儿,或许,半个时辰不定,一个时辰不定。” 子安便知道她有心刁难,所幸今日入宫的目的也不是要见她,便道:“皇太后如此辛劳,我不能帮衬着点反而一直添乱,实在是不懂事,便请姑姑转告太后娘娘,我便不耽搁她的时间了,等请安的日子再行入宫。” 说完,她对着殿门略一福身,转身大步而去。 如容本是奉旨刁难她一下,没想到她竟会就这样走掉。 怔了一下,连忙喊着,“王妃请稍等。” 子安却置若罔闻,出了门便右拐,如容追出去的时候,已经不见了人影。 她恨声道:“这摄政王妃好大的脾气啊!” 她回殿,皇太后还在细细地看着镜子里的妆容,对妆容的浓淡很是不满,如容进来,禀报道:“太后娘娘,王妃竟走了。” 她陡然抬头,眉目凶狠,“走了?” “可不是?嘴上说是不打扰您,但是分明是不愿意等。”如容说。 皇太后一拍桌子,妆台上的铜镜兀自一震,几乎跌落,如容急忙上前扶着,“皇太后息怒!” “怎么息怒?”皇太后霍然起身,“她好大的胆子,哀家叫她等,她竟敢不等?莫非真以为哀家不敢往王府里送人么?” 如容道:“她今日巴巴入宫,说是为了这事儿来的,但是,却半刻都不愿意等待,可见架子是极大。” 皇太后气难平,越想便越觉得愤怒,“看来,哀家若不给她点颜色看看,她是真不会把哀家放在眼里。” 如容进言道:“皇太后,这王妃处处顶撞您,请安的时候态度也十分倨傲,自打她回来,无论是宫妃还是命妇,对对您怠慢了许多,陈家那老太君,一直托病不入宫请安,可见也是受了她的撺掇。” 皇太后更加的愤怒,“没错,便是她回来之后,那些贱人的态度都变了,陈家那老婆子算什么东西?哀家准她入宫请安,是抬举了她,她却仗着昔日龙太后对她的看重,没把哀家放在眼里,她也不看看,如今后宫是谁在做主,还是龙太后么?” 如容趁机道:“皇太后,您是该振一振您的威风了,若长此以往,只怕谁都没把您放在眼里。” 皇太后点头,斟酌了一下,“你去叫内府的总管过来。” 之前摄政王曾拿下了一批贪官,贪官砍头之后,女眷一律赏赐下去,有些没入了奴籍,用以日后赏赐。 挑几个人,赏到摄政王府,也算是对王爷功绩的一种肯定了。 第六百九十六章 赏赐下来 子安刚回到府中不到半个时辰,宫中的赏赐就来了。 这不是皇太后的赏赐,而是皇上的赏赐。 因为,慕容桀已经先一步着人快马加鞭回京,禀报了此次从北漠带回来的好消息。 北漠和大周,正式停战,这对皇帝而言,真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而以此同时,也收到了安亲王的捷报,大军以摧枯拉朽之势,对鲜卑夺得了压倒性的胜利。 鲜卑投降,且上了投降国书,以后成为大周的附属国,每年进贡,永远不敢再言兵。 鲜卑人狡猾,说什么永远不敢言兵,皇帝自然不信,但是,解决掉鲜卑,确实值得开心。 鲜卑这一次大败,是败在了军心散涣上。 因为之前鲜卑是和北漠联手要攻下大周,只是,楚敬玩了一手好把戏,之前也没跟鲜卑通气,鲜卑以为楚敬真的大败,再无法抵挡大周,他们想到,北漠丧失战斗能力,大周必定倾尽全力去对付鲜卑,鲜卑只是一个小国,哪里抵挡得住大周铁骑? 心理上先输了一层,加上安亲王用兵如神,竟然比预期提前了五天的时间,抵达战线逼得鲜卑步步败退,最后,安亲王兵临城下,鲜卑国王和朝臣们用了半个时辰去商议,迅速投降。 鲜卑也是一个能屈能伸的民族,有空子可钻,打几枪,打不过,投降,横竖没吃亏。 若说楚敬率领的主战派是一头恶狼,那么,鲜卑就是一只狡猾的黄鼠狼,偶尔来偷只鸡,也不大闹,之前一直都是这样,大周丢了一只鸡,觉得事儿不大,也没有大张旗鼓地去抓捕黄鼠狼,可总那样便像狗皮膏药那样,怎么都甩不掉,这一次,安亲王当场把这只黄鼠狼拿住,至少,大周的鸡舍,这两年是安全了。 皇帝得两个天大的好消息,龙颜大悦,不等慕容桀回京,便先赏赐了一批下来。 自然,也给安亲王府赏赐了一批,安亲王不在府中,便先压下来,等他回来再送过去。 皇帝此举,也鼓舞了百姓,都纷纷称赞皇上有功必赏的主政方式,且对皇家一片和乐表示了极大的信心。 自然也平息了前阵子的流言,前阵子民间便有所谓的先见之明人士在说,若这一次慕容桀立功回朝,皇上必定惧他功高震主,会想方设法削弱他的威望,那时候,百姓便隐隐担心,怕外乱止息,内乱又起。 如今,皇帝这个举动,安定了许多人的心,也安定了一些原本就支持摄政王的朝臣的心。 只是,有看得透彻的人,还是隐隐担心。 担心皇上此举,是先行麻痹王爷,等王爷骄矜自大,再挑其错处。 立功回来,又得这般泼天恩宠,谁不会膨胀? 皇上的赏赐下来没多久,皇太后的赏赐也来了。 皇太后的赏赐倒是有些精彩。 三匹素锦绸缎,说是如今还在服丧期间,王妃的衣饰过于色彩斑斓,特赐了素淡的绸缎让王妃做几身衣裳。 三根银点翠镶白玉簪子,说是王妃的头面太过华贵,不适合服丧期间佩戴,特赐了几款简单的饰物给王妃出席各大场合。 三本佛经,一本金刚经,一本心经,一本地藏王菩萨本愿经,且特意嘱咐王妃多念地藏王菩萨本愿经,用以救赎父亲和祖母,因为,他们死得惨。 另外,还有两位罪臣之女,个个长得花容月貌,说在宫中教导过,懂得规矩,且本就出身大家,性子贤淑,能帮忙持家,更是断文识字,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以后也可以陪着王爷出席宴会。且,因本身涵养极好,日后若诞下孩儿,也不至于会举止粗鄙。 因是罪臣之女,所以,原本的名字已经被夺去,皇太后还特意赐了新名字,让她们好生伺候王爷……和王妃。 皇太后赐了一个叫婉慧,一个叫婉静,赐了林姓,让她们双木成林,日后为王府诞下一片树林。 如容略带了嚣张的神色颁布了旨意,然后对子安道:“王妃,皇太后对您可是一番的良苦用心,希望您不要辜负了她的好意,这两位美人如今还没位分,且等王爷回来,皇太后会跟王爷说晋她们侧妃之位。” 言下之意,这两人日后都是有位分的,你可不要欺负人家啊。 子安看向两人,容貌确实是出色,尤其那叫婉慧的女子,容貌细致,皮肤白皙细腻,柳叶眉下的丹凤眼那么悄悄一飞,便是说不出的风情万种。 至于那位婉静,眉目端正,姿色比不上婉慧,却也是个美女。 “两位小主,上前见过王妃!”如容道。 两人便莲步上前,在子安面前矮了一矮身子,“奴婢参见王妃。” “妾参见王妃。” 见礼的时候两人的自称不一样,婉静说的是奴婢,而婉慧则自称妾。 子安淡淡地应了一声,吩咐小荪,“带她们下去,回头再带来见我。” “是!”小荪应声,敌意地看着两人,道:“两位,请跟我来。” 小荪没有自称奴婢,她可不愿意把这两个女人当做主子,分明就是敌人。 如容冷冷地笑了一声,“王府的规矩确实不严格,看来,王妃该好好拾掇拾掇了。” 子安微微一笑,眸色却冷漠似刀锋,“是么?皇太后宫中的规矩都不严格,我怎敢严格?” 如容依旧冷笑,反驳道:“王妃此言差矣,皇太后治理后宫……” 子安打断她的话,冷冷地道:“严吗?一个宫女也敢肆意指责本妃,这是哪里来的规矩?改天本妃倒是要好好地问问皇太后,她宫里的规矩是不是这样?做奴才的,可以随便挑剔主子。” 如容一怔,还想辩解,子安却已经一扬袖子,“不送!” 转身就率人走了回去。 如容气得牙痒痒,恨声道:“难怪都说这个摄政王妃嚣张,果真如此。” 她也气呼呼地带着送礼的人回去了。 子安知道她回去必定得编派一番,但是也不打紧,得罪不得罪她,她都没打算给自己好日子过。 两个婉被安置在蓝婼阁,子安把皇太后赏赐的那四个奴婢春夏秋冬都分了过去伺候她们两人。 安置好了之后,两人去找给子安请安,但是子安没见,只是吩咐她们先行回去休息。 第六百九十七章 只有两个时辰 因着知道老七要回来了,子安心情很好,也懒得去计较这些事情。 两个婉暂时还是很懂事的,不敢闹什么幺蛾子,子安让王俊找两个人去看着她们,不许她们乱跑,到底是罪臣之女,又是宫里赏赐下来的,若在这个欢喜的日子里出点什么事情,麻烦可就多了。 处理好这些事情,子安便对王俊道:“你命人去抓几只老鼠过来,我晚点要用。” “老鼠?”王俊瞪大眼睛,“王妃要老鼠做什么?” 还是晚上用的。 “有用!”子安神秘兮兮地笑了笑,不再言语。 王俊也不是个多事的人,只是见子安要找老鼠觉得诧异才问了一句,如今听她说有用,也就不再问,领命下去。 傍晚的时候,王俊果真提着一个铁笼子过来,里面装了好几只老鼠,灰白的皮毛,在笼子里活蹦乱跳。 “行,放那就行。”子安指了一下墙角,道。 “好嘞。”王俊放下老鼠,轻轻地踢了一脚笼子,“还很活泼呢。” “要的就是活泼。”子安道。 打发了所有人出去,子安单独留在房间里。 孙芳儿给了她三颗假死药,还有三颗解药,另外附有一张说明书。 孙芳儿的字写得十分娟秀,排列有序,收笔也十分干脆。 子安自己斟酌分量,把一颗假死药磨碎,用指甲挑了点儿,拌饭喂了一只老鼠。 然后,如此类推,接下来的老鼠都以此添加多一点的分量,开始计时。 第一只老鼠,吃了饭之后,大概一个个时辰,便开始不动了。 其他那些,都在一个时辰之前进入假死状态。 孙芳儿这里写着,假死之后只能维持十二个时辰,若十二个时辰之后不服下解药,就会变成真死。 所以,翌日午时,子安陆续喂下解药,分量都把握得十分仔细,只是,所有的老鼠都没有醒过来。 十二个时辰不到,喂下解药老鼠都没有醒过来,要么是她下假死药的分量太重,要么是解药无效。 傍晚的时候,老鼠还是没有醒过来,子安只得命人把老鼠全部扔出去,然后再抓一些老鼠回来。 这一次,她缩短了时间放解药,喂下假死药之后,她分别在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三个时辰,四个时辰下解药。 而一个时辰和两个时辰服下解药的老鼠都醒过来了,三个时辰和四个时辰的老鼠都没醒来。 这意味着,假死药不是像孙芳儿说的那样,十二个时辰之内服下就可以解开,而是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时间是远远不够的。 发现夏霖死亡,皇上一定会传御医过来看,这中间起码耽搁了半个时辰。 证实死亡之后,皇上不会立刻下旨送他出宫,因为,他会全面调查夏霖的死因,这一耽搁,可就不是一两个时辰,而有可能是一两天。 那样霖霖就会从假死变成真死了。 两个时辰,如何能在两个时辰之内让皇上送霖霖出宫? 她是不可能去接的,因为,霖霖是突然“死亡”,在此事还没公开之前,她是不可能从正规的途径收到消息。 因此,她也不能入宫。 想得脑子打结的时候,小荪进来说大长公主来了。 子安只得收拾好心情,出去见壮壮。 壮壮今日显得特别开心,带着琴之和琼华进来,满脸的笑容。 见到子安,她皱起了眉头,“按照脚程,老七他们应该在今天抵达,你这个做妻子的怎么看起来不大高兴啊?” 子安勉强扬起笑脸,“哪里有不高兴?” “你看你,笑得多勉强?怎么了?”壮壮拉着她的手进去,“因为皇太后的赏赐吗?” 子安笑了一下,“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啊。” “她大张旗鼓地往你府里塞人,谁不知道?”壮壮哼了一声,“她这个恩典啊,还真叫人生气,你也是,怎么就收下了呢?” “我是懒得跟她闹。” 壮壮见她愁眉不展,问道:“那是怎么回事啊?” 子安吩咐小荪把门关上,然后把孙芳儿给的假死药计划说了她听,也把自己研究的结果都说给了壮壮听。 壮壮听了之后,不禁生气,“他是真的疯了不成?” “为了自己能活着,牺牲一下别人又有什么要紧?大概许多人都是这样的心思,自己的命总归是比别人的命重要的。” “两个时辰,怎么可能把夏霖运送出宫来?若耽误了时辰,可就是死路一条了。”壮壮也愁了起来。 “我都想过好几个方案了,但是不可行。” 壮壮想了一下,道:“你看这样行不行,夏霖假死之后,两个时辰之内,皇上肯定是看过他了,确定他死了就不会再看他,就算调查,也不会看着尸体调查吧?那样便可以让孙芳儿偷偷地把解药灌下去,服下解药之后夏霖醒来,但是依旧装死,直到可以运送出宫,你觉得怎么样?” 子安摇头,“你说的这个我自己也想过,但是不可行,一个人若没死,便会有呼吸,怎么也得有声响和动作,加上霖霖是不擅长伪装的,若露了马脚,反而不妙。而且,宫中处理尸体的一定是熹微宫里的人,这些人都是皇上的心腹,糊弄不得也收买不得。” “你觉得,梁树林能不能帮点忙?”壮壮问道。 “我也想过,他若能帮忙,是有一定的胜算,但是,此事总不能只经他一人的手,若露了马脚,莫说他的官职,大概是连人头都不保,你觉得,梁树林会愿意舍弃身家性命来帮霖霖?” 壮壮摇头,“那倒不会,上次放过伶俐,是因为没有损害他的利益。” “就是,上次他只是做了个顺水人情。” 两人苦思毫无结果,最后,壮壮道:“要不,先等老七回来问问他有什么办法?总胜过我们两人在这里想得脑袋都破了。” 子安忧心忡忡地道:“我只怕,他在宫里多一天,便多一分的危险。” 壮壮心头也十分愤怒和担心,在子安去北漠的这些日子里,他们虽然见过面,但是,都只是淡淡地点头,没多说过一句话。 想起那些欺骗,她只觉得心头说不出的憋闷和锐痛。 一直,她都劝说自己,算了吧,他所做的这一切,也不尽然是为了他自己。 但是,每当夜阑人静的时候,往昔那些锥心刺骨的痛楚又会浮现出来,提醒她,亲人之间,甚至比陌生人还要淡漠。 不痛过的人,怕是不知道其中滋味。 第六百九十八章 终于回来了 慕容桀直到晚上亥时左右,才回到府中。 他是先把秦舟安置在皇宫西苑才回府。 皇宫西苑,是专门招待国宾的。 本来,萧拓这个大嘴巴提出要她住在王府,目的也是为了更好的监视她,但是慕容桀怎么可能会把她招回去?连夜送了她去西苑,才回了府。 秦舟倒是不愿意住王府的,有些事情,亲眼所见总比想象更让人难以接受。 秦舟在来北漠的途中,一直心事重重,一则是因为离开北漠,虽然知道此时离开对她来说是最好的选择,但是,总怕生出变故来。 二则,有些事情,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马车离开西苑的时候,萧拓道:“王府这么大,其实留秦舟住在王府不是更好吗?她做什么都在咱们的眼皮子底下,那多安全啊。” 苏青敲打了他的脑袋一下,“安全?你从哪里看出秦舟住在王府会很安全?秦舟是北漠的将帅,手里握住重兵,且如今北漠四分五裂,若有人暗中揣测,王爷请她来是为了帮王爷……”苏青压低了声音,“叛变,然后王爷再相助她回北漠夺取帝位,那王爷真是水洗不清了,这是多大的麻烦你知道不?” 萧拓哪里想到这一层去?听了苏青的话,他顿时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可如今就算住在西苑里,人到底是王爷请回来的,皇上会不会认为王爷有居心?” “肯定会有这样的想法,所以更要避嫌了,以后我们和秦舟的来往不可过多,也不可过密,总之,你记住两个字,避嫌,莫要为你们萧家招惹麻烦。” 皇上一直都忌惮萧枭,如今萧枭马上就要回朝了,萧拓若不知道轻重,一个劲地往西苑跑,那可就是瓜田李下了。 “我知道了。”萧拓点头应道。 苏青看着一直没发话的慕容桀,道:“王爷,皇上那边,您打算怎么说?” “直说。”慕容桀简洁地说了两个字,皇上早有内应监视着一切,若隐瞒反而不妙。 “也好,反正我们的目的只是要带秦舟离开北漠,让战事可以真正地终止,而皇上也不会对秦舟怎么样,非关要紧,我们也不要管太多。” 慕容桀嗯了一身,但是,显得心事重重。 萧拓问道:“王爷,你还担心什么?” 慕容桀扬了扬浅淡的眸子,道:“本王只是担心,洛亲王未必能斗得过楚敬,我们回国之前,本王与天机子见过一次,天机子也担心这点,因为,洛亲王如今被杀妻之仇蒙蔽,未必听得进劝,如果楚敬出了狠招,他不一定招架得住,如果意气用事,反而会伤了康平帝,而且,洛亲王是要给秦舟洗清罪名的,我只怕他没有以这个为主,只一心想要复仇,那么,秦舟就始终背着杀王皇后的罪名,在大周耽误的日子也要久一些,而她在大周越久,对我们的处境就越不利。” “这对我们处境越不利是什么意思?我们避嫌不就行了吗?”萧拓问道。 苏青代为解答:“因为,秦舟不是一块石头,一根木头。” “不懂!”萧拓直接道。 苏青叹息,“若皇上要刁难秦舟,你觉得秦舟会像一根木头般没有反应吗?” “皇上为什么要刁难秦舟?”萧拓问道。 苏青看着这个问题青年,决定放弃解释,“不会,皇上不会无端端刁难秦舟,是我们多虑了。” 萧拓掀开帘子,看着外面漆黑的夜色,“总算是回来了,柳柳肯定等得着急了。” 他回头瞧了慕容桀一眼,“王爷,明日不是早朝日,要不要入宫?” “当然要。”慕容桀白了他一眼,“刚回来就想睡懒觉了?” “倒不是,只是明日想去老太君家里。” “那就出宫回来再去吧。”苏青说。 萧拓显得郁郁寡欢,一时没了话。 苏青拍了他一下,“怎么回事?忽然就像斗败的公鸡那样了。” “不是,”萧拓看着他,浓眉大眼的汉子,却愣是挤出了一丝深宫妇人的哀怨来,“你说,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苏青一怔,没想到这个大大咧咧的萧拓,竟也忽然伤春悲秋起来了。 只是,他说得对啊,这些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想当初刚入官场,意气风发,总想着要干一番大事,十六岁跟着出征,到如今,七八年过去了,却发现,原来早就厌烦了这样的日子。 慕容桀没做声,他生为皇家人,这些是他的宿命,逃不开。 但是,也着实厌烦。 以前心头没惦记的时候,觉得无所谓,可如今不一样了,他开始向往平静的生活。 但是,他这辈子还会有平静的生活吗? “有时候想想,真的羡慕二哥。”慕容桀苦笑。 想管的时候,就管,不想管的时候,门一关,管你天崩地裂。 “羡慕安亲王,还不如羡慕礼亲王。”苏青笑着说。 萧拓瞪圆了眼睛,“怎地急羡慕礼亲王了呢?他就是个事儿精,什么事看不过眼都得管一管,你说秦舟……” 萧拓忽然一拍大腿,“我们怎么就想不到呢?以后秦舟但凡出点什么事,就让礼亲王去解决,满朝可无人敢惹他呢,就是皇上见了他,都得躲。” 慕容桀和苏青对视了一眼,皆笑了,两人都把手放在萧拓的肩膀上,苏青说:“呆子,你的脑筋开始活动了。” 萧拓推开他们,“得了,我知道你们又在笑我。” “这一次是真心赞赏你,你说得对,若说大周还有一个人是连皇上都不敢惹的,那非礼亲王莫属了。”苏青说。 礼亲王,是真真的事儿逼啊。 礼亲王府! “啊吃,啊吃!” 早早睡下的礼亲王,在睡梦里忽然连打了几个喷嚏,他坐起来,怔愣了一下,总觉得耳朵发热。 “怎么了?这睡觉都不踏实,像个孩子似的。”阿蛮睡眼惺忪地坐起来,不悦地道。 礼亲王揉揉鼻子,“这大热天的,怎么睡着睡着就打喷嚏了呢?” “是不是鼻子又不舒服了?叫你沐浴之后不要跟那狗玩闹,那狗毛总是往鼻子里钻。”阿蛮起身,从床尾爬下去,“躺着,我给你拿药去。” “不要去了,没事了。”礼亲王拉了她一把,用脚一顶,把阿蛮生生地摔回了里面,然后闭上眼睛继续睡觉。 阿蛮气得牙痒痒,兀自想了好一会,生了会儿闷气,道:“嫁给你,真是倒了八辈子血……。” 见他已经发出均匀的呼吸声,知道他睡着了,便也不说了。 礼亲王翻了个身,瞪大眼睛看着她,火大地道:“你倒是把最后一个字说了啊,我等着呢。” “睡吧!”阿蛮痛快地转身,抱着被子心满意足地睡觉去。 礼亲王却再也睡不着了。 兀自生了一宿的闷气,又舍不得吵醒阿蛮。 第六百九十九章 老子先不吃了 慕容桀却披星戴月地回到了王府。 子安早早就命人热着菜,备好了酒,就等着他回来。 从酉时开始等,一直等到子时,才听到外面有人飞快地奔走。 小荪奔跑着闯进来,一张小脸蛋都笑成了花儿,“王妃,猜猜是谁回来了?” 子安戳了她的脑门一下,“还能有谁?” 说着,便已经跑出去了。 小荪笑着说:“王妃太心急了。” 子安还没跑出和煦阁的大门,便只觉得灯光被一阵阴影笼罩。 抬头还没来得及定睛看,便被一双铁壁圈入了一个宽敞的怀抱中。 那人使劲抱住,勒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子安眼底便陡然生了一丝雾气,双手抱着他,泥土灰尘的气息钻入鼻子里,哽咽地道:“可算回来了。” “是回来了,但是明日还得去一下城门,装作明日才到。”慕容桀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本来是策马回来的,因着不想被人知道今夜回到,便先坐了马车回来。 因为,皇上早就命人去了途中驿馆传旨,说不管他什么时候回到,总之,明日一早,会有百官在城门迎接他。 他松开子安,扶着她的脸,贪婪地看着那张叫人思念入骨的面容,不甚高兴地道:“瘦了!” “吃不下,想你!”子安依旧哽咽,看着他脸上长出来的胡子,越发的英气勃发。 想来是回京的时候刮了胡子,只是这几日,便又长了出来。 “你倒是懂得说几句好话了。”慕容桀眼神一紧,一把抱起她便往屋里走。 小荪跟在后面,连忙捂住眼睛,“奴婢就在外面,王爷王妃要吩咐,尽管喊。” 慕容桀进屋之后放下子安,皱起眉头:“那小丫头脑子里想什么啊?该不是以为本王一回来就要便野兽吧?” 子安笑了,冲门外喊了一声,“小荪,准备热水,王爷要沐浴。” “好嘞!”小荪兴高采烈地去了。 打发了小荪,杨嬷嬷却又随即到了,进门就福身,喜悦地道:“王爷可算是回来了,可把王妃的眼睛都盼穿了。” 慕容桀坐在椅子上,飞了子安一眼,“有么?” “怎么没有?一天起码得念道三十次的,这不,知道王爷兴许今天回来,这锅里一直做着热菜呢。” “还有酒!”王俊出现在身后,手里抱着一坛子酒,他身后,跟着好几个传菜的小厮。 慕容桀虽是饿了,但是本是想跟子安说说话再吃饭,却看到满院子的人涌进来,不由得道:“先退下去,回头再吃。” 杨嬷嬷噢了一声,对王俊道:“那先撤了吧,让王爷歇口气再吃。” 王俊扬手,“好嘞,那就先撤了。” 只是他也不走,只是含笑看着杨嬷嬷。 杨嬷嬷道:“先去,先去,王妃横竖都等了一晚上,再饿一会儿也没事的。” 慕容桀闻言,“慢着,慢着!” 他看着子安,“你也没吃?” 子安笑眯眯地道:“等你陪我吃。” 慕容桀连忙招手,“还愣着做什么?上菜,上菜!” 杨嬷嬷笑得眉开眼笑,就知道王爷一定紧张王妃的。 两个人,五道菜,还有两盅炖汤。 杨嬷嬷笑得十分神秘,道:“大的那盅是王爷的,小的那盅,是王妃的。” 慕容桀把两盅炖汤对换,对子安道:“你喝大的,多喝点,瘦成那样。” 杨嬷嬷连忙道:“可使不得的,功效不一样,王爷的这个……是强身健体,是专门给男子喝的,女子喝了受不得,王妃这个呢,是滋阴补肾,专门调理女子体弱血虚。” 慕容桀皱起眉头,“还有这个讲究的?” “当然,当然,王妃要调理身子,皇太后这几日还老说王妃不能生育,已经往府里塞了两个人,说是给王爷您传宗接代的。” 杨嬷嬷从不是多嘴的人,但是,这话她得说,可不能眼睁睁看着王妃被欺负的。 慕容桀果然就愠怒了,“传什么宗,接什么代?本王传宗接代还得她帮忙?马上送回去,简直胡闹。” 子安道:“不忙,咱府中又不缺这碗米饭,先养着。” 如今事儿还多着呢,这些小事,犯不着劳心。 “她往府里塞人,你就照单全收?”慕容桀瞪着她。 子安亲自为他倒酒,一张脸笑得跟花朵似的,“先喝一杯消消气,我慢慢再跟你说。” 她起身,对杨嬷嬷道:“你们先下去吧,这里不用伺候。” 杨嬷嬷福身,“是,那奴婢们就先告退了,王妃……您记得喝汤。” 杨嬷嬷打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委屈自己。 子安知道她的担心,便宽慰道:“没事,我有分寸。” 杨嬷嬷便与众人退了出去。 慕容桀拉她在身边坐下,问道:“她给你气受了?” 子安凝望着他,黑了一些,但是,依旧帅气得惊人,“没有,她倒是想给,但是我不受。” “明日把那两人送走。”慕容桀皱眉说,“本王不爱府中有陌生人。” “行!”子安自然不想留着这两人,只是眼下还有更要紧的事情。 “先喝汤吧。”慕容桀见她面容一下子变得沉重起来,便知道她必定有事要说,但是得先让她吃饱。 他亲自把汤倒在碗里,用汤匙慢慢地搅动,热气腾腾地升起,他吹了几下,把汤递到子安的唇边,“喝。” “我自己来!”子安伸手去拿汤匙。 “喝!”慕容桀把汤匙再递近一点,威严地道。 子安巧笑倩兮地饮下,一口一口,慕容桀喂得很慢,子安喝得很急,倒像是要完成任务一样。 这些汤是她自己开的药膳,已经喝了好几天,味道确实不咋地。 只是,慕容桀那一盅,却不知道是什么,是杨嬷嬷自己做主炖的。 喝完一盅汤,子安便已经饱了大半,她打开慕容桀那一盅,也没看,只是细细地闻着味道,便知道下了什么药材。 菟丝子,肉苁蓉,巴戟,杜仲…… 她顿时哈哈大笑,“这杨嬷嬷,是在小看咱们王爷吗?” 慕容桀见她忽然就大笑,狐疑地问道:“什么汤?” “强身健体的。”子安收了笑容,一本正经地说,但是收不住眉角那抹春风。 慕容桀盯着她,忽地站起来,“老子先不吃了。” 一把抱住她,便往内室里走去。 第七百章 希望怀孕 小荪领着几名小厮一桶桶的热水往门口里提,却见杨嬷嬷守在了门口,一脸会心的笑。 “嬷嬷,您怎么不进去伺候着?”小荪奇怪地问道。 嬷嬷嘘了一声,“你们先候着吧,等一会儿吩咐了再提热水进去。” “等一会儿?水可热呢,先放浴桶里摊凉啊。”小荪道。 “着急什么?先等着!”杨嬷嬷道,“这事更着急。” “什么事这么着急啊?”小荪好奇地问道。 “王妃生孩子的事情,不着急么?”杨嬷嬷笑眯眯地反问,药膳用了那多天了,她也暗地里下了一剂猛药,专门找了一位以前宫中退休出去的圣手问要了一道方子,每天浸泡身体,用以驱寒暖宫的。 自然,也没那么快见效,但是,总得存点希望,若王妃怀上了,皇太后还有什么借口为难王妃? 杨嬷嬷在宫中多年,见惯了不少嫔妃和命妇们因为无子而遭受的刁难,在这个大周朝,无子,就是罪大恶极。 礼亲王妃是无人敢刁难的,因为挡在她前头那人,谁都不敢轻易说半句闲话。 记得之前孙家那位老夫人,在宴会上无意中说了一句,指礼亲王妃成亲这么多年还没有所出,只是闲话一句,但是这话传到了礼亲王的耳中,礼亲王连续一个月,每天登门去孙家,说老夫人既然这么关心他子息的问题,他也得做点什么来回报。 于是,但凡人家歇息的时候,他就说要去人家房间里,监督人家做生孩子的事情。 整整一个月,孙家的那位老爷,都只是单独一人睡在床上,一动不敢动,因为,榻上有一个人虎视眈眈。 这个举动虽然变……态,但是,却十分凑效。 自打那之后,再无人敢说礼亲王妃半句闲话。 只是,礼亲王会做的事情,咱家王爷可不会去做。 而且,杨嬷嬷也太想看到王妃怀上孩子了。 太苦了,那一碗红花,圣手说本来不会导致女子不育,但是,王妃那时候是身受重伤,且底子本来就极寒,因此,对身体的损害也就极大。 杨嬷嬷心里十分愧疚,因为这一碗红花,是她熬的,分量下得很重。 王妃一天没怀上孩子,她就一直愧疚。 小荪见杨嬷嬷脸色时而哀愁,时而伤感,便道:“生孩子是着急,但是,王妃都没怀上啊。” “你再阻挠,王妃就真的怀不上了。”杨嬷嬷没好气地道。 本来成亲之后就总是分居两地,如今难得重逢,圣手说,这夫妻分开一段日子再重聚,可是十分了不得的,兴许,就真的能怀上。 小荪这会儿总算明白过来了,捂住嘴巴,吱吱吱地笑了起来,“我知道,我知道,我这就让人撤走。” 小荪使劲地往外撵人,那小嘴巴一直捂着笑,大家都知道怎么回事了。 总之,当慕容桀和子安危坐正襟地在餐桌上吃饭的时候,门外总是偶尔飘来一阵阵暖昧的笑声,偶尔还能听到窃窃私语,说什么生孩子的事情。 子安狐疑地瞧了瞧外面,又狐疑地看了看慕容桀,慕容桀大模大样地吃菜喝酒,浑然不受影响。 “那些货都在笑什么啊?”子安郁闷地道。 她扬声,“小荪!” 小荪急忙扑进来,“王妃!” 子安瞧着她脸上那大刺刺的笑容,问道:“你们在外面说什么生孩子啊?” 小荪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没啊,没说生孩子啊。” “没?我分明都听到了,你们还在哄笑。”子安放下筷子道。 “噢,对,说小三子呢,小三子的姨婆今年都五十了,还生了一个儿子,这不,大家都笑着呢。”小荪脸上红彤彤的,欢喜极了。 子安无语,“五十就不能生了?老蚌生珠不也有的吗?” “是,是,是!”小荪捣蒜般点头。 慕容桀瞧了瞧子安,一脸嫌弃地道:“方才他们在外面是说你呢。” “说我?我老蚌生珠?”子安瞪大眼睛。 她的听力虽然不错,但是,却也及不上慕容桀。 慕容桀嗤笑了一声,继续吃菜。 子安黑了脸,合着一个个都盼着她生,如今可不是生孩子的最好时候,这一堆堆乱七八糟的事情,若此时怀孕,还真是危险。 只是,她心里多少也有些感动的,她太清楚一个女子若不能生育将要面对什么样的社会压力。 尤其,皇太后如今还以她无子为由,往王府里塞人。 杨嬷嬷她们是真心疼惜她的。 “想什么?吃吧,有就有,没有就没有,本王不在乎。”慕容桀往她碗里夹了一块糖醋排骨,眸色灼灼,“你在就行。” 子安心里头暖暖地,这老小子,很少说这种温情的话。 小荪听到自家王爷表态,也是眼底濡湿,转身出去,把王爷的话说给了杨嬷嬷听。 杨嬷嬷道:“阿弥陀佛,王爷对王妃是真真的好。” 只是,总也得有孩子才行,否则,以后王妃还是很难在皇家立足。 吃了饭,东西撤下,小荪便着人往浴桶里打热水。 大浴桶里,能容下两人,还绰绰有余。 子安帮他擦着背,他大手一伸,拉她到身前,紧紧地抱着,“子安,嫁给本王,你便没一天的安生日子过,你后悔吗?” 热气腾起,迷了子安的眼,他的面容有些模糊。 她轻轻地抱着他坚实的肩膀,把头枕下去,“我没想过后悔不后悔,嫁给你,在一起的时候,我的心是欢喜的,不在一起的时候,我的心是想着你的,哪里有时间想后悔不后悔呢” 慕容桀的铁臂收紧了一下,轻轻叹息:“本王总觉得亏待了你,你看哪家的王妃,不是在家中安享荣华?哪里像你这样东奔西跑,还得担惊受怕?” 子安笑了,撑起身子看着他,“你忘记了?当初我们成亲的时候,太皇太后便说过这摄政王妃不好当,且我也必须要和你站在一起而不是躲在你的身后,当时,你还说相信我的能力,怎地如今却觉得我是那种该在家里躲起来的小女人了?” 原话不是这样,但是意思一厘不差。 “是这样说没错,但是,总还是希望能叫你过点安稳的日子,因此,本王才会努力促成两国和平,不再兴兵有战事,希望尽快把所有的事情都妥当安排,然后陪在你的身边。” 慕容桀重新搂着她入怀,这些日子,他们聚少离多,忙着的时候还好一些,可晚上静下来,他总觉得愧对子安。 第七百零一章 一场噩梦 子安闻言,胸口盈满了感动。 搂住他的脖子,热气染得脸色通红,眉眼里也晕染了温情暖意,风情柔媚。 看到他的眸子颜色顷刻变得深邃,她主动献吻,用唇齿的辗磨来诉说她心底的感动和情意。 他大手缠上她的腰肢,盈盈不足一握,触感细腻光滑,是叫他思念千百次的温柔入骨。 抱着她上了床榻,帐幔落下,便遮住了一床的风情无限。 这一晚,子安累得全身酸痛。 将近天亮,才能睡去,临睡前,看到他支起手臂凝望,她迷糊地道:“睡一下吧。” “看着你睡,等你睡着了,本王还得去城门,快睡。”他伸手抚摸她看着累透了的脸,动作轻柔。 子安真的睁不开眼睛了,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醒来的时候,床榻已经空无一人。 她掀开被子,赤脚落地,喊了一声小荪。 但是外面无人应答,甚至,没有任何的声响。 子安觉得诧异,莫非,都去城门外看热闹了? 她回来穿了鞋子走出去,竟看到外面雪地消融。 子安一怔,这夏天,怎么就有雪地?这里……这里不是王府, 这里是哪里? 怎么叫,都无人答应,子安只觉得后背凉透了,裹紧了衣裳,沿着石阶往外走去。 这里,果真不是王府,是她睡着的时候,老七带她来的? 老七呢? 沿着石阶走了出去,上了回廊,听得那边有动静。 她急忙跑过去,看到小荪和桂圆在一所院子外坐着,两人都急得团团转,眼睛时而瞟向里面,小荪在哭,桂圆也在抹眼泪。 “小荪,桂圆,你们怎么了?”子安诧异,连忙上前问。 然而,两人似乎看不到她,没听到她说话。 这到底怎么了?子安脑袋一阵阵的发痛,恐惧钻上了心头。 忽地,听到里面传来撕心裂肺的叫声,惊得子安急急退后几步。 小荪和桂圆也听到了声音,小荪惊跳起来,想冲进去,却被桂圆拉住,桂圆着急地道:“你不要进去添乱,你什么都不懂,反而碍事。” 忽地,门打开了,杨嬷嬷惊慌地从里面跑出来,她一张脸都白透了,小荪见她出来,连忙拉住她问道:“王妃怎么样了?” 嬷嬷带着哭腔道:“生不出来,还是生不出来,我得去拿药。” 说完,推开小荪就急忙跑了。 子安脑袋轰地一声,王妃?生不出来? 她呆呆地走进去,只见房中有好几个人,有两个稳婆模样的人在床边,壮壮和欢喜也在,欢喜就坐在床头拉着床上的人呆呆的手,一脸的着急。 秦舟也在,秦舟一身的戎装,脸上有伤,她握住拳头,也是十分着急。 老太君也在旁边坐着,一脸的沉重。 还有柔瑶,柳柳…… 子安吃惊得很,看过去,顿时被惊呆了,床上的人是她自己。 腹部隆起,应该是临产了。 稳婆都要哭了,道:“看到脚,天啊,天啊,怎么是脚先出来的?这孩子得闷死啊!” “休得胡说!”秦舟怒喝一声。 子安脑袋轰轰地响着,没有人看到她。 她难产?老七呢?方才在外面没看到老七。 这是幻境?梦境?还是真实? 她伸手掐了自己的脸一下,似乎感觉到疼,但是也似乎感觉不到疼。 她听到欢喜拉着她的手哽咽地说:“子安,你一定要撑过来,孩子马上就要出来了,老七如今生死未卜,你可不能再出事了。” 床上的子安,几乎已经昏迷了过去,听了这话,陡然睁开眼睛,“老七……老七!” 子安双腿一软,老七生死未卜?这是这么回事? 她走到秦舟的面前,伸手,想摇她一下,但是,手穿过了秦舟,没有触摸到她。 怎么会这样的?怎么会这样的? “谁能告诉我,到底出什么事了?”子安喊道,但是无人能听到她的话。 杨嬷嬷冲了进来,手里拿着一瓶药粉,道:“这是王妃之前研磨的药粉,说如果难产便服下药粉。” “快,服下药粉!”一道男声响起,子安仓皇看过去,原来屏风后面还有一个人。 她疾步走过去看,认得此人是宫中的御医。 子安脑子里还在打结,但是多少理清楚了眼前的事情,她难产,然后老七也出事了,大家都来守着她。 子安哭了,看着眼前忙乱的一切,这些人,都提心吊胆,只盼着她活过来。 忽地,她听到床上的自己传来一声叫喊,紧随着,杨嬷嬷惊喜地道:“出来了,出来了。” 她连忙冲过去想看,但是,忽地,胡欢喜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怒道:“你怎么回事啊?” 她脸上一痛,吃惊地看着胡欢喜。 “子安,子安,你怎么回事?你哭什么啊?” 耳边,传来胡欢喜焦灼的声音。 子安猛地睁开眼睛,看到杨嬷嬷小荪欢喜都围在了床边,她一把拉住胡欢喜的手,“生了吗?是男孩还是女孩?” 胡欢喜皱起眉头,“什么生了?你没事吧?” 小荪扶着她起来,子安环视了一下,不禁吃惊,这里是和煦阁她的房间。 欢喜,小荪,嬷嬷,都在。 “怎么了?”子安嗓子沙哑,脸上冰凉冰凉的,她伸手抹了一下,脸上都是泪水。 小荪哭着道:“王妃,奴婢方才听得您在梦里一直喊着,便进来叫您,却怎么都叫不醒,刚好,胡大掌柜过来,便叫了她进来瞧瞧,打了您的脸好几下您才醒来,可吓死奴婢了。” 她伸手摸向自己的腹部,没有孩子。 一切都是梦? 天啊,这个梦太真实了。 “没事吧?要不要找个大夫来看看你?”胡欢喜一脸担心地问道。 子安撑起身子,摇摇头,“没事,做了个噩梦。” 杨嬷嬷看着她,“王妃您做什么噩梦?太吓人了。” 子安勉强笑了一下,“梦到我自己难产呢。” “难产?”杨嬷嬷呸呸呸三声,“怎么会难产?胡说,胡说。” 小荪却抹了眼泪惊喜地道:“这是不是意味着王妃会怀上孩子啊?” 子安瞧着小荪那张天真的脸,笑道:“或许是的,我承小荪你的贵言。” 胡欢喜站起来,对杨嬷嬷道:“嬷嬷,你和小荪去给她张罗点吃的,再煮点宁神茶。” “好,那劳烦胡大掌柜看着王妃。”杨嬷嬷还是有些不放心,走了两步回头叮嘱子安,“先别忙着起来,歇口气才起。” 说完,便拉着小荪出去了。 第七百零二章 多好的日子 两人出去之后,胡欢喜问道:“你梦见什么了?可真是吓人。” 子安却反问,“你进来见到我,是什么样子?” 胡欢喜道:“今日京中热闹,说是迎接摄政王带着和平回国,我懒得去凑热闹,便想着先来王府等候,这不来到你这里,小荪便哭着跑出来说要找大夫,说你叫不醒了,我便进来看看,见你抓住被角,闭着眼睛大哭,嘴里不知道叫什么,好凄厉的样子,怎么叫你都不醒,不得已,我只好给你两巴掌,你这才醒来。” 子安摸了一下脸颊,还有火辣辣的痛楚。 “说来真是奇怪啊,这个梦,太真实了。”子安想起梦中的一切,依旧心有余悸,“我梦见我在生孩子,你和柔瑶她们都在,但是唯独老七没在,我听到你在我耳边说,老七如今生死未卜,叫我千万要撑下去,然后,杨嬷嬷给我灌了药粉,然后我就生出来了。” “做梦而已。”胡欢喜松了一口气,但是,也觉得有些诧异,这做梦她也做过,但是,没试过陷入一个梦里,怎么都叫不醒来。 子安掀开被子起身,只觉得双脚一点力气都没有,整个人也是晕沉沉的,她踩在地上,便仿佛踩在来了棉花上,差点没倒下去。 胡欢喜连忙扶着她,“你还是先不要起来,躺着吧。” 子安坐在床边,看着外面,“什么时辰了?” “午时了!”胡欢喜道。 “我睡了这么久啊?”子安拍拍脑袋,也不知道是不是昨晚太……如今全身都酸痛不说,还一点力气都没有。 “你是不是病了啊?”胡欢喜把手放在她的额头上,“也没发烧啊。” “我没事,可能是这个噩梦太真实了,我回不过神来。”子安不想她多担心,便强自挤出了一个笑容。 “你躺着吧,王爷应该没这么快回来,京中可热闹了,都在欢迎他回来,大家都说,这一次,摄政王爷可是大功臣啊。” 胡欢喜这样说着,但是却也没有特别开心,反而,眉头蹙了起来。 子安也苦笑,“物极必反,这样的威望,未必是好事。” “谁说不是呢?摊上一个多疑的皇帝,加上王爷之前曾主政,民心所向,如今更是立下大功,只怕这荣宠风头是暂时的。” 子安的心,没来由地慌了一下。 两人沉默了一下,子安便道:“也没什么的,还是那句话,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胡欢喜扑哧一声笑了,“这句话,已经成为你的口头禅了。” “有什么办法?”子安无奈地耸肩,“这事儿一出出的,就没个停歇的时候,我总不能预想到人家下一步要对我做什么。” “也是,乱七八糟。”胡欢喜轻轻地叹息,“我那位姐姐啊,自打入宫之后,她那房的人都嚣张起来了,尤其我那位堂哥,如今可不得了啊。” “需要帮忙吗?”子安问道。 胡欢喜摇摇头,“暂时不需要,有需要的时候,我会找你的。” 子安知道家宅的事情,旁人多半是不能插手的,只是,胡欢喜帮了她很多,若真的她需要帮忙,自己怎么也得帮回她。 胡欢喜道:“其实我就是不想老头子失望,这个家,总得有人撑起来,家业太大了。” “皇上娶了胡欢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胡家的银子,你得守严实点啊。”子安道。 胡欢喜摆摆手,“说真的,若用银子能打发得了,我不在乎,只是,皇帝的胃口不小啊,如今大房都起用了,听闻还要提拔我伯父做官,他如今意气风发,但是,眼界始终太短浅,没把皇上真正的用心看得透彻。” “胡家多年从商,虽说是首富,但是,商人的地位始终不如做官,如今能鲤跃龙门,怎不昏头?只怕日后会连累你。”子安不禁叹息。 胡欢喜点头,“我这边你不需要担心,先顾好你自己,如今老七回来,想必这两三个月,你们还能有点安稳日子过,但是之后……” 胡欢喜没把话说得太明白,子安却是知道的。 如今老七立功回来,皇上暂时肯定不会对他怎么样,甚至,还会不断地有恩赐下来。 而且,皇上也得争取时间来治他的病。 如今只等救出夏霖,便可有一两月的安稳日子过。 小荪张罗了饭菜,胡欢喜陪着吃了点,吃了东西下肚,子安便觉得舒服多了,只是脸色还是特别的难看。 胡欢喜道:“你要不要再躺一会儿?” “不了,出去走走。”子安道。 “行,我陪你!” 子安从铜镜里见自己脸色苍白,便上了妆,见胡欢喜一直看着她,便笑道:“我前生很少上妆,一年起码有三百天在出任务。” “前生……久远的事情了。”胡欢喜道。 “是啊,久远的事情了。”子安眨眼笑了一下,“你觉得,在古代省心还是在现代省心?” 胡欢喜想了一下,“都不省心。” “是的,都不省心,可见,活着是真的不容易,好好地活着,更不容易。” 子安刚说完,便听得一道声音响起,“什么不容易呢” 一道青色的身影,从门口闪了进来。 两人看过去,不是柔瑶又是何人? 子安连忙站起来,一把抱住了她,“你回来,真是太好了。” 柔瑶鼻子塞塞的,“没想到你这么在乎我,早知道,你便不嫁给表哥,嫁给我就是。” 话是笑着说的,仿佛取笑,却也是真感动。 子安捶打了她一下,“没个正经。” “正经,多正经呢。”柔瑶笑嘻嘻地道。 子安瞧着她,眼底便生出了雾气,“伤都好了吗?” “没事了,都好了。”柔瑶瞧着胡欢喜,转移了伤感的话题,“知道今日王府热闹,你是来讨好酒喝的?” 胡欢喜笑道:“可不是?今日皇上肯定有赏赐下来,我来看看,有什么好东西我好顺手拿走。” 柔瑶笑得不可自拟,“不要脸,你胡家什么好东西没有?还惦记这个穷酸王府的赏赐。” “那怎么一样?到底是御赐的东西,宝贝呢,我留着给我的子孙后代,那就是传家之宝。” 柔瑶笑得更厉害了,“瞧你?也不知道害臊,没出阁的女子,便想着子孙后代了,莫非是有意中人了?” “没有!”胡欢喜一口否定。 “瞎说,你跟夜王,分明就是……嗯哼!”柔瑶取笑道。 “你才瞎说!”胡欢喜的脸却红了起来。 子安瞧着两人斗嘴,心里说不出的高兴,真好啊,日子若一直都是这样,多好啊! 第七百零三章 你娶她得了 三人打打闹闹地在院子里说了好一会儿的话,便见萧拓带着柳柳进来了。 两人身后,还跟着苏青。 “你们都回来了?王爷呢?”子安连忙问道,他们应该是被一起夹道欢迎入宫的。 “皇上留了王爷在宫里说话,我们早就回来了,还去看了一趟老太太呢。”萧拓说。 “皇上留了他说话?单独?”子安问答。 “是的,应该是问秦舟的事情。”苏青回答,见柔瑶在胡欢喜的身后,便笑着打了声招呼,“哟,这不是咱大难不死的县主么?今日没见你那跟屁虫啊?” 柔瑶笑骂道:“闭嘴,人家可不是跟屁虫。” 一路从北漠回来,阿景虽说是跟着秦舟,但是总是对苏青虎视眈眈,苏青想跟柔瑶说几句话,他也在边上盯着,时而握住拳头做威胁势。 子安见柔瑶跟苏青说话的态度潇洒大方,浑然没了之前在木寨的时候那种忧愁尴尬,便知道经过一场生死大难,她已经把感情看得很开了。 只是,苏青说的跟屁虫,她也很好奇,“什么跟屁虫啊?” 苏青打趣道:“就是秦舟的那个将军,就是他救了柔瑶。” “阿景!”子安点点头,记得那个大傻个。 长得魁梧,有些粗犷,不爱说话,但是办事却十分细致。 “改天我得好好感谢一下他才行。”子安补充了一句。 “我已经谢过了。”柔瑶笑着说,说起阿景,她脸上是很开心的。 “救命之恩,你怎么谢的?该不是要以身相许吧?”苏青笑眯眯地道。 柔瑶怔怔地看着他,脸色陡然就沉了下来,“苏青,你什么意思?” 苏青笑道:“开个玩笑嘛,你这么认真做什么?” 柔瑶咬了咬唇,眼圈便红了,“这是玩笑吗?” 苏青见她真生气了,连忙告饶,“好,是我错,我不该乱说话了,我自打嘴巴。” 说着,还真朝自己的脸上抽了几巴掌。 柔瑶笑了,“行了,你滚一边去,人家几个女子说话,有你什么事?” 苏青嘿嘿笑了两声,拉着萧拓便往外走,“人家女的说话,你粗一大男人凑什么热闹?” 萧拓很无辜,“我哪里凑热闹了?我都没说过话!” 只是,人却被苏青拉走了。 两个男人一走,柔瑶便有些失魂落魄了。 她坐下来,眼圈还是红的。 子安见状,与柳柳对望了一眼。 柳柳担心地问:“柔瑶,你还是放不下,是啊?” 柔瑶勉强笑了一下,“哪里有?早放下了。” “既然放下,怎地还为了他说的那句话难过?”柳柳拉住她的手,道:“你若真放不下,便学我那样死缠烂打,总有得手的时候。” 被柳柳这样一说,柔瑶反而笑了,“萧拓和苏青不一样,而且,萧拓本对你就有好感,只是他自己糊涂不知道,可苏青知道得很清楚,他心里不喜欢我,他有喜欢的人。” 柳柳生气地道:“苏青往日也不是那样口没遮拦的人,方才怎么就胡言乱语呢?还说什么以身相许。” 柔瑶苦笑一声,“他是希望我跟阿景在一起,想试探我,若我真的喜欢阿景,他心里就舒服一些,一个人,若做着和他本性不搭的事情,总归是有原因的。” 子安还道柔瑶已经放下了苏青,没想到…… 哎,也是,真喜欢一个人,怎地就那么容易放弃呢? 之前她喜欢过老七,老七不喜欢她,她为了躲避和南怀王的婚事嫁了,夫君死后,她毅然离家学医,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苏青的,怕也有些日子了。 只是,这段感情,只怕连柔瑶自己都知道是无望的,所以,她一直都没采取什么行动。 想当初治疗僵尸病的时候,柔瑶以为苏青喜欢她,还十分排斥她,那时候,她大概是想着努力一把的。 只是,柔瑶始终不像柳柳,她不会一直付出,不会一直等到一份没有回报的感情。 这是现代女人的理智。 理智的女人,总是清醒地痛着。 “其实,”柔瑶慢慢地说,“我对苏青确实放下了许多,经历了一场生死,有什么看不开?只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子安,不怕说,当初我喜欢表哥,表哥拒绝了我,我心里是很难受的,那段日子,苏青总陪我说说笑笑,我说我自己的事情给他听,他说他自己的事情给我听,我知道他心里有喜欢的人,但是,他喜欢的人已经死了,我以为自己会有机会,结果,他却喜欢上了伶俐……” 柔瑶轻轻叹气,“原来,不是你的,怎么也强求不来,给我些日子吧,我会慢慢地放下。” 柔瑶清醒理智得让人心疼,这么个姑娘,真值得一个好男人真心爱护啊。 子安轻轻地抱住柔瑶,安慰道:“你是个好姑娘,以后,你会有一份属于你自己的感情。” “不想了,我如今只想开个医馆。”柔瑶深呼吸一口,“做人,也不尽然只有爱情。” 胡欢喜一拍手掌,“没错,女人也可以有自己的事业。” 子安翻翻白眼,“行了,大总裁,知道你现在有一番事业呢。” “大总裁?”柳柳看着胡欢喜,“你的绰号吗?什么意思?” “总管的意思,胡家的家业都是她在裁决,所以叫她总裁,胡总。”子安解释道。 “噢!”柳柳笑了,“那还真是形象,胡总。” 胡欢喜觉得这个称呼真是……真是许久没听过了,方才还和子安说着前生的事情。 人生,有时候一天就是一个轮回啊。 这里几个女人叽叽喳喳,萧拓被苏青拉出去之后,便是再后知后觉,萧拓也觉得不妥了,“你为什么来挑柔瑶的刺?” “嗯?我哪里有挑刺?”苏青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你方才说以身相许,这是你能说的吗?起码不是你该对柔瑶说的,开玩笑也不能这样开啊?柔瑶以后还得嫁人呢。”萧拓说。 苏青走上凉亭,坐了下来,心事重重。 良久,他才看着萧拓问道:“柔瑶是不是好姑娘?” “当然是!”萧拓说。 苏青情亲叹息,“我很在乎柔瑶,很在乎,但是,不是爱情,我最艰难的时候,是柔瑶陪我一起度过的,我很珍惜与她之间的友谊,我比任何人都希望她幸福,希望她不要痴心错付,她已经受过一次伤了,我盼着她幸福,开心。” “那你娶她就得了,她喜欢你啊。”萧拓不理解。 第七百零四章 是爱情么 苏青摇摇头,“我说过,我们之间不是爱情。” “不是爱情?那你为什么在乎她?我除了柳柳之外,我就不在乎其他女子了。” 苏青问道:“你在乎王妃吗?王妃难过伤心,你会高兴吗?” “那当然不高兴了,我跟王妃可是有过命的交情。“ 当日一同堕海,他们就成了生死之交。 “那你愿意娶王妃吗?”苏青问道。 萧拓张大嘴巴,瞪大了眼睛,“你疯了?被王爷听到,我会被打死的。” 苏青解释道:“我只是在跟你说,人和人之间,有很多种感情,像你和柳柳那样的,是爱情,像我和柔瑶那样的,是友情,其实,友情远比爱情坚固,信不?” 他看着萧拓露出招牌式的茫然,便知道他不懂。 “算了,说了你也不明白,我不是要辜负柔瑶,我知道,若我娶了柔瑶,柔瑶会对我很好很好……但是,不一样的,终究是少了点什么,你懂不懂?” “懂!”萧拓点头。 苏青看着他,他懂?不信。 萧拓却坐下来,道:“我真的懂,你们都觉得柳柳不好,是不是?我或许该娶个比柳柳更贤惠的大家闺秀,那些大家闺秀或许甚至还不会顶撞我,以我为天,可我想着那种日子就觉得枯燥无味,她们都不是柳柳。” 这次,换苏青张大嘴巴,目瞪口呆了。 萧拓这是开窍了吗? 萧拓自顾自地补充,“天下间,只有一个柳柳……” 苏青感动得热泪盈眶,萧拓这个大傻,终于是长大了。 “天下间,也只有陈家有这么精锐的兵器,我若不娶柳柳,那些兵器都与我无缘……” “你去死吧你!” 苏青奋起,揍了萧拓一顿。 慕容桀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日头偏西了。 慕容桀还没回到和煦阁,小荪已经先一步气呼呼地进来了。 “怎地了是谁惹我们小荪姑奶奶生气了?”柔瑶打趣地看着小荪那张气鼓鼓的圆脸。 小荪苦兮兮地道:“县主您可别取笑奴婢了,奴婢是生气,真真的生气了。” “怎了?”子安见好脾气的小荪竟也气得脸色涨红,不由得问道。 “王爷回来了。”小荪说。 “王爷回来你生气什么啊?”子安奇道。 小荪本想忍住,却最终是忍不住,“王妃,您不知道,王爷才刚进门,本是想奔咱和煦阁来的,却不料,蓝婼阁那位婉慧小主却忽然出现,还在王爷面前崴脚,疼得在那里掉眼泪。” “那你们家王爷什么反应啊?”柳柳顿时来了兴趣,最喜欢听着这样的事情了。 “王爷自然是看都没看她一眼,她倒好,竟一瘸一拐地追着王爷说话,说得多动听啊,说自己的父亲罪有应得,还说若不是王爷,她父亲这么贪污下去,迟早得连累满门抄斩,她说王爷下旨查封,是救了她,是她的救命恩人。” 众人听得生奇,竟有这么“大义凛然”的女儿? 柳柳兴奋地追问,“那接下来呢。” “接下来,王爷还真搭理她了,问她是谁的女儿,还问她为什么在这里,我回来的时候,王爷竟被她带去了蓝婼阁。”小荪气呼呼地道。 “他去了?”众人一怔,这不像老七的作风啊。 “可不是么?去了!”小荪哭丧着脸道。 柳柳喃喃地道:“莫非,这个罪臣之女,长得很漂亮?” 小荪气愤地道:“再漂亮,也是个狐媚子。” “那就是很漂亮了,”柳柳看着子安,“你得小心了,还是赶紧打发了出去吧。” 子安笑道:“漂亮的女子满京城都是,若他真的会被漂亮的女子吸引,我赶走一个,还会来一个,那我以后就不用干别的事情了,只专心赶狐媚子就是。” “你还是别太淡定啊。”胡欢喜道。 子安道:“我不是淡定,只是,这京城里,诱,惑无处不在,我赶得了那么多吗?他的心若在我这里,便不会为之所动,若心不在我这里,我急也没用。” 子安这样说着,自己也怔了一下,什么时候,她也开始说心了 和老七成亲,两人相处,自然也是有感情的,她也慢慢地觉得,这是爱情,可,事实上,他们之间并未有过那种轰轰烈烈的感觉。 她甚至觉得,如果老七爱上其他女子,她会难过,但是不至于伤心。 但是,现在一个等闲的女子出现,几乎不会构成什么威胁的,她嘴里说着淡定,却不免想到了以后若真的有这样的女子出现呢? 她就真的可以那么淡定? 胡欢喜拍拍她的肩膀,“既然你家王爷回来了,那我便先走了,不妨碍你们夫妻恩爱。” 胡欢喜走,大家也都说要走了,毕竟,人家分别这么久呢,多少事得忙啊。 “别啊,留下来吃饭吧。”子安挽留道。 “明儿吧,今晚留给你们夫妻两人。”胡欢喜道。 柳柳是不大愿意走的,她和萧拓说了要过来吃饭的,只是,胡欢喜说得也对,人家久别重逢呢。 她和萧拓也是久别重逢,但是,萧拓却带着她满大街跑,回了娘家,又来王府,都没好好说过话呢。 慕容桀进和煦阁的时候,胡欢喜等人刚走。 “这么多杯子,方才好多人吗?”慕容桀进门,见桌子上摆着好几只杯子,便问道。 “嗯,欢喜她们刚走。”子安站起来,很顺手地为他脱掉外裳,这贤妻做惯了,有时候,便会无意识地去做。 “不留她们吃饭么?”慕容桀问道。 小荪收拾着杯子,回答说:“王爷,胡大掌柜说要让王爷和王妃两人独处。” 她用力地说了独处两个字。 慕容桀露出了笑容,“胡欢喜一直很识趣。” 子安把衣裳挂好,不甚在意地问道:“才回来?” “嗯,刚进门不久。”慕容桀坐下来,俊美的脸上挂着一丝笑容,“想本王了?” “嗯!”子安看着他,见他心情似乎很好,“有高兴的事儿?” “皇上赏赐了很多宝贝,保准你喜欢。”慕容桀伸手刮了她的脸颊一下,把她拖到身边来,瞧着她的脸色,“怎地?谁惹你不高兴了?准是陈柳柳。” 小荪瞧了子安一眼,见子安不做声,她也不敢说,便收拾了东西出去。 第七百零五章 好多赏赐 子安看着他那张骄矜跋扈的脸,不由得轻笑出声。 方才那点小心思,自己想想都觉得可笑。 什么时候,她也学小女儿心态,开始患得患失了? “今天入宫,皇上跟你说什么了?”子安问道。 昨晚两人厮磨完毕,也说了好一会儿话,把霖霖的事情也告知了他。 他给了一个主意,两个时辰,或许是可行的。 但是,前提是他们都得在宫里,而且,最好是霖霖一旦假死成功,可以马上把人带走。 要那么多人都在宫里,只有一个条件,便是举行庆功宴的时候。 只是,庆功宴,未必会让夏霖参加,如此,便需要一个人做内应,这个人,会在庆功宴的时候,跑到宴会上去通知,好叫大家都知道。 这个人,不可能是孙芳儿。 子安跟慕容桀提过梁树林,但是,慕容桀持保守意见,因为,梁树林不是他的人,不能确保绝对可靠。 如果梁树林事先告知皇上,此计不成不说,夏霖更会被藏得更深,只怕,到时候会关押在地牢里,这会把夏霖吓疯的。 “皇上说,如今二哥和萧枭也在回京的途中,庆功宴要等到他们回来再举行。”慕容桀道。 “还要等多少天?”子安有些着急,主要是她能等,霖霖不能等啊,若再耽搁下去,他真的会有危险的。 她亲眼见过那些蜈蚣,看到它们撕咬毒虫时候的疯狂歹毒,想到霖霖要被这些蜈蚣咬,她心里说不出的疼痛。 “最快也得十天,始终是大部队,脚程没那么快。”慕容桀道。 “十天?”太久了,真的太久了。 慕容桀想了一下,“能否再找一下孙芳儿,让她给夏霖用点药,让他营造出夏霖病了的假象,至少,可确保十天之内,不会再被吸血。” “但是,孙芳儿不出宫,我是没办法接触到她的。” “入宫给那老怪物请安的时候呢?” “……”老怪物! 子安瞧了瞧他,“请安的时候人很多,孙芳儿基本不会说话,请安完毕就会马上离开,且她身边也有人跟着,是不允许她跟任何人接触的,上次拿假死药和解药,因是一瞬间的时候,碰撞一下,是没问题的,但是,若要她帮忙下药让霖霖病了,这不是一两句话的事情,起码得商议一下,用什么药,分量如何等等,孙芳儿只是擅长蛊毒,真正下毒用药,她不擅长,所以,药还是得我自己配。” 慕容桀见她愁眉深锁,眼圈都下陷了,不由得心疼地道:“你别太担心,这事交给本王去处理。” 子安哪里能不担心呢?这事一天没解决,都是插在她心头的刺。 “明天陪你出去走走,散散心。”慕容桀拉她到身前,圈入怀中,柔声道。 “你明天没事忙吗?”子安垂下眸子,浓黑细长的睫毛投在眼圈底下,更显得眼圈青黑。 “暂时无事。” “好!”子安其实打不起精神,但是,难得他有闲暇,且有这个心情,便陪他出去走走,如今毫无头绪,或许出去走走,能想到好办法也不定。 “对了,”慕容桀忽然道:“蓝婼阁里的那个叫婉慧的女子,我已经命人送出去了。” 子安差点忘记这事了,“你送出去了?送哪里去?” “送到三哥那边了。”慕容桀淡淡地道。 子安扑哧一声笑了,“你这是给阿蛮添麻烦啊。” “反正不麻烦了你就是。”慕容桀一脸的戾气,方才那女人什么心思他不知道么?不过,既然她要翻身,攀高枝,便给她一个机会。 “皇太后不会说什么吗?”子安问道。 慕容桀粗声道:“管她那么多做什么?而且,她不是说你无子才送这两个女人来吗?三嫂也没孩子,那就一人一个,公平。” 子安笑跌了,“你就等着三哥上门找你麻烦吧。” “不会,他会入宫,因为我叫人告诉三哥,是皇太后的好意。” “皇太后怎么会承认?” “承认不承认都不打紧,她爱闹,就让三哥陪她闹,看谁功力深厚。” 子安笑着摇头,“那剩下的那个呢?你要怎么处置?” 慕容桀道:“方才本王去见过她们两人,剩下的那个,看着本分,你想打发出去也行,留在府中做个奴婢也可以,反正入了奴籍,本王也不会收房,你看着办。” “嗯,好的!”子安想来他特意去了一次,想必是有原因的。 慕容桀见她没问,自己说开了,“这个婉静的父亲,昔日也是个有抱负的官员,只是,始终抵不过一个贪字啊。” 子安没说话,知道他有些帮婉静一把,想必,那个婉静的父亲,当初确实有功于朝廷。 抱负再大,若撑不过一个贪字,也是枉然,只会连累了家人。 因着慕容桀这样说,子安便命人查了一下这个婉静。 婉静的父亲,叫姚业,本是刑部侍郎,后外放到刑州做知府,这一次外放,本是吏部看起了他,历练回来便重用的,谁知道在刑部做得好好的,刚正不阿爱民如子,外放之后见满地鱼肉,竟动了贪念,这一发不可收拾,最终连累了自己的性命。 抄家之后,男丁没入奴籍,未出阁的女眷也被收入宫中为奴。 姚家在姚业出事之后,逃去了大半,这个婉静没逃,一直听任处置。 婉静是庶出,原本在府中也得两面讨好才能有好日子过,姚业不太重视庶女,可以说,婉静在府中能吃饱穿暖,但是,也是小心翼翼地在正房夫人的眉眼下讨饭吃的人。 其实这个婉静是可以逃去的,因为姚业被拿走的时候,押送上京审问,还没定罪,家业未封,是最后定罪了才抄家的。 可她就是不走。 子安听了王俊的回禀,也对婉静有几分好奇。 皇上的赏赐,接二连三地下来,从金银珠宝到绫罗绸缎再到吃喝用度,一应俱全。 连续三天,这些赏赐都没停过,王府的库房都被堆得满满的。 慕容桀本打算带子安出去的,也因为要接旨受赏而耽误了。 除了皇上的赏赐之外,这几天,王府的门槛都被送礼的大臣富商们踏破了。 慕容桀不愿意应付,子安这个当家主母只好挺身而出。 但凡送金银珠宝的,一概不要,退回去。 送吃喝用度的,也甄选过才留下,不太名贵就行。 然而,这个推礼物,还真是一门技术活啊。 第七百零六章 推礼 她在现代的时候,便见过许多送礼方法。 往卡里打钱,都是十分直白的。 中秋节送月饼,月饼盒里没有月饼,都是钱,这些,也没什么技巧。 送烟,送酒,送购物卡,虽说婉转了一些,可到底是实物,一堆堆地提过来,谁都看见。 自然也有些讲究技巧的,送女人,这个女人还佩戴了名贵首饰,不小心留下在主人家的床上,然后,你也找不到这个女人,怎么办?只能收下不是?财色兼收。 开一家公司,让你老婆孩子或者是三姑妈六大姨妈名誉入股,钱不需要出,分红有你一份,高兴不高兴?完了你还能置身事外,名利双收。 更别提那些趁着办喜事送礼的技巧了,赞助商赞助,不是送礼。 买房?好,打个折,折头有多低?几乎不需要掏钱的折头。 买车?行,先拿去试着开,你不要就还回来,但是,会还吗? 子安面对这些官员的“好意”时,才知道老祖宗留下的送礼技巧,现代人学不到多少啊。 例如,李大人送来一头烤全羊,说是让王妃王爷补补身子的,剖开,里面都是金子?不,怎么会这么肤浅?就真的只是烤全羊而已,只是肉质比较好,只是吃烤全羊,也得有调料不是?那调料盒子里,装的都是啥啊?又白又黄的,亮瞎狗眼! 哎呀,王妃,您家的围墙有个缺口啊,不着急,下官刚好认识一群泥瓦班子,马上就来帮您修补修补。 用的不是青砖泥砖,用的就是金砖。 王妃,下官刚得了一块上好的狐狸皮,做了一件披风,您气质好啊,只有您才配得上这件纯白的狐狸皮。送了,临了,还意味深长地瞧了一眼狐狸皮的内衬,那一叠……是手纸? 王妃,您院子里的花木,看着精神萎靡啊,不要紧,下官当官之前,可是做过几年花王,看下官的巧手! 料理完毕,哟,你带来的是什么花泥啊?能种出一大堆的名贵首饰? 子安的心真累,这些东西都是好东西啊,只是,她不能要,如今老七正风头上,她可不能出半点差错。 这送礼人家都巧心思了,退礼也得巧心思,不能落了人家的面子,又得看起来接受了人家的好意。 慕容桀在和煦阁里发了一顿脾气,“都知道本王肃贪,他们还敢一个个地往王府里堆砌金银珠宝,就不怕本王再查一次吗?” 苏青也赖在了王府,听得他发火,闲闲地回了一句,“你现在虽然名头上挂着是摄政王,可到底不主政了,以往你不收,人家却不知道你如今也不收啊,礼多人不怪嘛,再说,人家可没说是贪污得来的东西。” 在位者,得拿出点政绩来,整治贪污,便是最好的政绩。 但是如今您老人家不主政了,莫非也不敛财吗?人家多善解人意啊,都以己度人了,想着你王爷好不容易立功回来,不得趁机敛财一笔? 这天下间,还有人嫌银子臭的? 慕容桀瞪大眼睛盯着苏青,“合着你也有人送礼?” “怎么没有啊?我苏青怎么就不能有人送礼呢?好歹我也是跟着摄政王去北漠,争取回这一份和平的。”苏青傲慢地道。 “退了?” “退了!”苏青趴在桌子上,显得无精打采,“能看不能吃,没劲透顶。” “去,你老是窝在王府做什么啊?”慕容桀打发他走,有外头的那些苍蝇还不够,他还来凑热闹。 诚心不给他和子安过点安静日子的。 苏青撑起下巴,有意无意地扫视了一下,“小荪呢?” “自然是陪着子安在外头。” “噢,杨嬷嬷呢?” “忙活吧,府中的事儿可多了。” “那伶俐呢?” 慕容桀看着他,俊脸大写的不悦,“合着你三番四次地来王府,就是为了见伶俐?” “不是,只是来了,便顺道打个招呼呗!” “伶俐去了老九那边。” 苏青慢吞吞地站起来,“哦,那不打扰你们小夫妻过日子了,我去找夜王唠嗑去。” 说完,便留下一道翩然的背影,人已经飞快出去了。 子安好不容易把礼都退了,回到和煦阁,却不见了慕容桀。 问了王俊,才知道慕容桀刚出去了。 “去哪里了啊?”子安坐下来,捶着小腿,今日可真是累啊,跑了好几家退礼呢。 “回王妃的话,没说呢。”王俊道。 子安挥挥手,“行,知道了,你去吧,我歇会儿。” 慕容桀到酉时才回来。 进门便对子安道:“合适的人选找到了。” “谁?”子安知道他说的什么人选,这几天,两人都在想着合适的人选。 “小墩。” “三皇子?”子安一怔。 慕容桀给人取了个外号叫小墩,三皇子其实现在不胖,小时候胖,如今都瘦下来了。 “没错,本王这几日一直让人盯着宫里,若皇上身边的人出宫,便告知本王一声,方才来报说路公公出宫,本王便马上去了一趟。” 子安知道路公公这些日子也帮了不少他们,但是,路公公是始终是跟了皇上多年的人。 “路公公跟你说,三皇子可行?”子安问道。 慕容桀笑道:“自然不可能的,只是,本王假装与他偶遇,拉着他说了几句话,套出三皇子每日去熹微宫请安的时候,都会与夏霖玩一会儿。” “那就是说,我们可以通过梅妃去找孙芳儿,然后再让三皇子在庆功宴的时候出去告知众人,是吗?” “是的,如果是这样,点要卡得很准,各方都需要周详才行,尤其梅妃对孙芳儿这一部分,梅妃如今做事也谨慎了许多,应该可靠,其实,最好的办法,是能让你母亲把下药的方法告知孙芳儿,然后,让夏霖先病几天,那么,假死就顺理成章了,梅妃,是不得已的人选,因为,接触不到你的母亲。” 确实,如果是母亲的话,事情会牢靠许多。 不是说梅妃不好,梅妃如今确实也是小心了许多,可有时候就是因为小心,瞻前顾后的,不敢张开手去做,尤其,这件事情一旦败露,对梅妃也有很大的影响。 有了这个希望,子安的心总算定了许多,这三天,她寝食难安啊。 慕容桀伸手搂住她,柔声道:“好,明天我们去见见秦舟,然后,带你出去放松放松心情。” “见秦舟?”子安记得他刚回来的时候说过,不要和秦舟来往太多,免得瓜田李下。 “是的,昨天她入宫见了皇上,皇上也说,让本王好好招待秦舟,当然了,这好好招待,只是一句话,我们还是不能和秦舟来往太多,不过,既然有了这句话,若不闻不问,也不好。” “好,都听你的。”子安说。 第七百零七章 喜欢和爱 子安忽然想起明天要入宫请安,道:“我请安出来回到府中已经是中午了,那我们干脆就到秦舟那边用膳。” “嗯,你喜欢就好。”慕容桀没反对。 子安想起他们之前说秦舟喜欢她的话,觉得始终不太相信。秦舟对她,一直都是淡淡的态度,从哪里看得出,秦舟喜欢她? “老七!”子安看着他,有些扭捏地问道:“你真觉得秦舟喜欢我?” 慕容桀眉头一沉,“问来做什么?她也是女人,莫非你还要跟她跑了不成?” “不是,我只是觉得不可能。”子安笑道。 跟一个女人跑?不。 慕容桀淡淡地道:“她看你的眼神,有一种黄鼠狼要抓鸡的感觉。” “啊?”子安哭笑不得,“我怎么没看出来?而且,黄鼠狼抓鸡,怎么就是喜欢了?” “怎么就不是喜欢?你去打猎,看到自己的猎物,会不会两眼发光?” “你这比喻,简直是胡闹。”子安越发觉得不可能了。 她松了一口气,若不是,还好一些,若真是的话,她不知道怎么面对秦舟。 只是,又想起秦舟问过她几次关于女子不成亲的问题,会不会她真的有蕾,丝倾向? 但是,这个时代,若她真的喜欢女子,只怕会招人唾骂吧? 这可是口水都能淹死人的时代啊。 想到这里,她问慕容桀,“若秦舟真的喜欢女人,你对她会有什么看法?” 慕容桀奇怪地看着她,“她喜欢不喜欢女人关本王什么事?本王为什么要有看法?” “但是,你们这个年代……我们大周也好,北漠也好,女子都是要嫁人的,可她又不喜欢男子,只喜欢女子,自然是不能嫁人的,你就没什么看法么?” 慕容桀很干脆地回答:“管人家那么多事做什么?只要不觊觎本王的王妃,管她喜欢女人还是喜欢狗,喜欢黄鼠狼也不关本王的事。” 这小子,倒是接受同性的。 子安很安慰,虽然嫁了个古董,但是思想并没有太古板。 她其实也觉得,喜欢什么人,是人家的事情,又和自己没有半点关系,为什么要说三道四呢? 但是,也罢,这原本就没什么好讨论的。 每个人的思维不同。 “你怎么那么关心秦舟啊?”慕容桀眯起了眼睛,“婆娘,你可是有夫君的人啊,莫不是你对女人也有好感?” “没有,没有,单纯好奇。”子安双手捧着他的脸,一脸的痴迷,“瞧我家王爷长得多俊啊,有了你,我这心还能喜欢别人?不能够。” “真的?”慕容桀的脸上攀爬上得意和笑容。 “千真万确!” 慕容桀顿了一下,“如此说来,你爱本王?” 子安怔了一下,爱?开窍了吗?懂得说爱这个字了? “那你……”子安试探地问道:“你爱我吗?” 好吧,承认有些别扭,但是,问出口之后,心里反而坦然了。 她始终坚持,他们是有感情基础的婚姻,而不是盲婚哑嫁。 尤其,在发现自己对他的感情之后,她希望,能得到相应的回报。 是谁说,爱情不需要回报的? 单方面的付出,坚持不了多久。 慕容桀定定地看着她,眸色如浩瀚夜空,深不见底。 良久,子安都听不到他说话。 她眼底的光芒,一寸寸地灰暗下去。 “本王对你不好吗?” 慕容桀最后挤出了这么一句话。 子安点头,“好!” “那不就行了吗?为什么一定要说那个字呢?”慕容桀别扭地道。 子安淡淡地道:“是你先问的。” “你可以对本王说。” “你却不能对我说?”子安嘲讽。 慕容桀沉默了良久,道:“本王不知道,这是不是爱,但是应该喜欢的。” “只是喜欢?” “不知道。” 子安一怔,定定地看着他,她是真的无法揣测他的心思,看他的样子对自己是有感情的,但是,他说的不知道是不是爱又是什么意思? 或许,她真不该这么矫情,那个字说不说,又有什么打紧呢?说了就真的是爱了吗?不说就不是爱? 她安慰着自己,但是,心里始终存了一份小女儿心思,很难释怀。 “我去查查账!”子安觉得气氛有些尴尬,便找了个由头出去了。 慕容桀看着她的背影,眉头紧锁起来。 在乎她,这个是肯定的。 但是,为什么那个字到了唇边,他却说不出口? 他其实很肯定子安爱他,她自打嫁给他之后,一直以他为念,受多大的委屈,都没听她抱怨过半句。 还是说,他真的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爱她?在乎,是因为她是他的王妃? 他自己的理不清楚。 他的脑筋一向清晰,任何事情都能保持理智的头脑却分析,但是,他分析不出自己的心态。 提着一壶酒,他去了找夜王。 夜王今现在的心情很暴躁的,今晚他佳人有约,但是,先是来了一个苏青,继而来了一个摄政王。 真是瞧着都烦人。 “你们就没地方去了吗?本王今晚有客人!”他往外撵人。 “谁?什么客人?”苏青问道,他今晚是打算磨烂席了,不走。 伶俐出任务去了,很晚才回来,方才夜王说的。 他想要一个答案。 “你管得着吗?”夜王一张帅得叫人不忍移开眼睛的脸笼着一层焦躁怒怒火。 “胡欢喜!”慕容桀淡淡地道,自顾自地喝酒。 心情真他妈的郁闷。 “夜王春心动了?”苏青嗤笑。 “春什么心?本王约了她谈生意。”夜王脸色臭臭地道。 “我们一起谈,我也懂得做生意。” “滚滚滚!”夜王没好气地道。 苏青不做声,也不动,仿佛压根听不懂那个滚字什么意思。 夜王没了办法,坐下来,看着慕容桀,“七哥,怎么了?” 慕容桀仰头喝了一口酒,酒香勾得苏青不断地吞口水,但是,夜王不招呼酒水,想从慕容桀嘴里抠一口出来喝,比登天还难。 “怎么回事啊?来本王这里借酒消愁啊?”夜王火大得很。 好不容易,那小狐狸今天赏脸过来,他可是摆下了鸿门宴的。 一堆损友。 “苏青,你喜欢伶俐还是爱伶俐?”慕容桀忽然问道。 苏青抽抽嘴角,“有什么分别?” “听说是有的。”慕容桀郁闷地道。 夜王爆吼道:“喜欢就是喜欢,觉得这个人还好,挺欣赏,爱的话,是你愿意为这个人去死。” 说完,拉着苏青的手,“你去死吧!” 第七百零八章 蛊毒可以解 苏青拍着他的手,“两个大男人,别拉拉扯扯啊,被人瞧见,成什么样子?” 夜王恨不得抽出一把宝剑,对着苏青那张倔强的脸狠狠地刺上百来个洞。 净搅和好事的东西。 慕容桀不悦了,“老九你怎么回事?本王多久才来你这里一次?你至于往外撵人吗?长气性了是不是?” 夜王哭丧着脸,“你们两个没人爱的东西,为什么就今晚来?多少日子都没见你们来,偏挑今晚来,这不是坏事吗?” 夜王话音刚落,便听得府中下人进来道:“王爷,胡大掌柜来了。” 夜王顿时跳起来,抬头看到胡欢喜就跟在下人的身后,他又慢悠悠地坐下来,一副欠揍的嚣张气焰,傲慢地道:“来了?” 胡欢喜瞧见慕容桀和苏青也在,便道:“既然王爷有客人在,我们便改日再谈。” 说完,转身便走了。 夜王猛地站起来,“你……” 胡欢喜回头,淡淡地问:“王爷还有吩咐吗?” 夜王咬咬牙,“没事了,明天晚上再谈吧。” 胡欢喜一脸的为难,“明天晚上我怕是不行,接下来几天都比较忙,要不,我们另外再约时间?反正,这个项目也不着急的,到时候大家凑凑时间再商议一下,我先走了。” 夜王一张俊脸拉下来,赶苍蝇似地道:“你走吧。” 胡欢喜还真的走了,而且是不回头地走。 夜王坐回椅子上,狠狠地扫了苏青和慕容桀一眼,“你们看!” 苏青一脸茫然地道:“看什么?人都走了。” “就是你们俩,你们俩混账,自己没好日子过,还不许人家过好日子。”夜王哼道。 “你果真是喜欢老胡。”慕容桀想了一下,问道:“是喜欢还是爱?” 夜王反唇相讥,“那你呢?是喜欢七嫂还是爱七嫂啊?” 慕容桀木木地道:“本王就是不知道,躲你这里避难了。” 苏青听得此言,来了兴趣,“你愿意为王妃去死吗?” “看情况!”慕容桀想了一下说。 夜王冷冷地道:“他哪里是爱七嫂?若真爱一个人,怎舍得要她陪着熬那么多苦?在北漠,差点连命都丢了,也不知道七嫂怎么想的,怎么就嫁给这么危险的人呢?想来她也是被逼的!” 慕容桀哼了一声,“你又不是她,怎么知道她是被逼的?兴许她对本王早就有了感情呢?” “感情?”夜王哈哈大笑,用看怪物的眼光看他,“七哥,你能有点自知之明吗?就你这么一个麻烦的人,不解风情,不解温柔,至今在七嫂面前都是本王本王的自称,总是把她置身在危险里,贵太妃那时候陷害她,你帮过她半点吗?贵太妃是你的母妃,可不是她的母妃,你不敢面对贵太妃,便把她推出去,她有脑子都不会爱你的。” 慕容桀陡然起身,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闭上你的臭嘴!” 说完,一把扫了酒壶落地,“砰”地,酒壶碎了,他拂袖就走。 苏青怔怔地看着夜王,“你这话,有些失分寸了。” 夜王也自知失言,但是,强自辩解,“这是事实,他是不敢面对贵太妃和老八对他的残毒,只是,他却没为七嫂着想。” “贵太妃的倒台,他也出了不少力气,你这样说,未免太失偏颇。”苏青站起来,想了一下,“你总不能让他自己去杀了贵太妃的。” 夜王叹息道:“苏青,其实你我都知道,以他当时的能力,有许多方法对付贵太妃,但是,他没有下手,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苏青又坐了下来。 夜王瞧着门外那一排竹林,“因为,他自小就很爱他母妃,小时候,我们兄弟说话,说得最多的,就是他说以后要在湖边为他母妃建一所房子,他娶媳妇,生孩子,一大群的孩子围绕在她的膝下,让她安享晚年。若说他此生有谁是最爱的,非贵太妃莫属。” 苏青对这些事情大概是知道一些的,但是,自打他洞悉贵太妃的心思之后,就一直没说过这样的话。 其实,他许久之前就知道,贵太妃不是一所湖边屋子可满足她的,她要争夺,要母仪天下,所以,在慕容桀年少的时候,便一直督促他练武,要他在沙场立下功勋,为日后争夺帝位做准备。 但是,王爷不会这样做,因为,他爱他的母亲,也爱他的兄弟。 可笑的是,如今,母亲要他死,兄弟也不见得对他好。 “他和七嫂如今看着很好,但是,他心里始终有保留,因为,他曾那样推心置腹地对某些人好,却总是得不到好下场,贵太妃那样对他,他的心已经伤透了。” 苏青喃喃地道:“未必像你说的那样。” “你看着吧,就拿老八做例子,就算没有同命蛊,他也不会杀了老八,你以为他真的没办法解开同命蛊吗?可怜七嫂还总是在想办法解蛊,他是可以解开的,但是,他没有解,因为,解开之后,他再没有借口留老八的命了。” 苏青骇然,这事,他是真的不知道啊。 “不对,夜王,你该不是恼怒我们破坏你跟老胡的约会,所以故意捏造事实吧?” 夜王扬拳就想揍他,“你以为本王傻啊?这些话可以乱说?若是换做萧拓,本王还不说呢,是见你平素足智多谋,看能不能解开他的心结,所以才说给你听的。” 苏青一时也没了主意,“那这事总不能告诉王妃吧?咦,不对啊,之前你对王妃解同命蛊的事情还大力支持呢,你如果知道王爷自己能解,为什么还要鼓动王妃?” “刚还夸你来着,马上就犯糊涂了,本王若置身不管,七嫂这么聪明,怎么会想不到其中有内情?本王这是陪着做戏,而且,七哥的戏也很深啊,老是拿着一瓶醋来喝。” “喝醋没作用?”苏青白了脸。 “那压根就不是醋,而是蚂蚁酒,用了药材浸泡,但是留了蚂蚁的酸味,这种是温意当年研制的,叫蚁酸酒,就是用来治疗蛊毒的,喝了,蛊毒也不会侵身。” “那他现在的蛊毒解了没?” “没,他只是遏制住,他暂时不会解的。” 苏青喃喃地道:“难怪如今没见他喝醋了。” 夜王苦笑,“其实,当年老八对他也是真真的崇拜,他对老八比对我们任何一个兄弟都要好,老八做错任何的事情,他都会帮老八顶罪,我们若要欺负老八,也得先过他这一关。” 苏青道:“嗯,这些事情我是知道的,但是,南怀王对他是真崇拜?不是,从小就假。” 第七百零九章 苏夜打架 夜王笑了,“你我都看得出来,他就看不出来吗?他心里知道,但是他不愿意相信,又或者,他以为自己可以改变老八和贵太妃,所以,当年便让皇上把南国分封给老八,以为他成了一方封王,便会满足,岂止,一个人若起了贪念权欲之心,怎可轻易罢休?” 苏青嗯了一声,抬头却见伶俐站在了门外。 他微怔,“伶俐?” 她听到了? 伶俐神情复杂地走进来,“王爷,事儿已经办妥。” 夜王神情淡适,“嗯,那你回摄政王府去吧。” “是!”伶俐连看都没看苏青一眼,转身就走。 苏青追上去,“伶俐,我有话跟你说。” 伶俐低着头走路,“我得回王府了,有什么话以后再说。” 苏青一把拉住她的手臂,“不,现在就要说。” 伶俐眸色暗沉,“苏将军,你我之间,其实没什么好说的。” 苏青盯着她,“我只想要一句话,你对我,有没有一点点……” “没有!”伶俐一口拒绝,“我已经委身夜王,从此以后,生是夜王的人,死是夜王的鬼。” 说完,大步转身离去。 苏青怔怔地站在原地,忽地,白净俊美的面容生出一丝狂怒,“慕容老九,我跟你拼了!” 夜王被唬得整个跳起,“跟本王有什么关系?本王不是她……苏青,住手,你听本王说……不是你想的那样,日,打就打,以为老子不是你的对手吗?本王打死你这个没脑子的东西,她骗你的……” 伶俐骑着毛驴,心事重重。 夜色吞没了她的身影,雾霭沉沉,四周都是压抑的空气。 伸手触摸了一下脸颊,便如同触电般躲开,她不在意?在意。 非她妄自菲薄,而是苏青的身后,是一个家族,她所要面对的,是整个苏氏家族。 她无法面对以前,她甚至不敢去报仇,不恨吗?怎么会不恨每天晚上躺在床上,仇恨便如毒蛇一般钻进来,撕咬得她浑身疼痛。 老王爷不让她去报仇,是因为,那时候的她,浑身上下都充满了仇恨和戾气,她若去报仇,必定会大开杀戒,牵连无辜。 她也知道,不可能控制得住,所以,她答应老王爷,不去报仇。 如今沉淀数年,她也历练了世事,知道残酷的人心,无处不在,那份仇恨,虽没削减,却也理智了许多。 或许,是该正式地跟往事道别了。 一路思绪纷乱,想了自己,又想了一下王妃。 方才苏青和主子说的话,她都听到了。 在北漠的时候,王妃总是挑灯夜读,看鼠疫的资料,也看蛊毒的资料。 原来,她所做的都是白费功夫。 王爷对王妃,其实真的不公平。 只是,这话她是不想对王妃说的。 主子其实希望她对王妃说,因为,主子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已经见到她来了。 主子的意思,是希望王爷夫妇能坦诚相对,让王妃帮着王爷走出这一个心理创伤。 其实真的很难,她是过来人,被伤得差点连命都丢掉,可对生她的那位被称作父亲的人,还是下不去狠手。 真不知道,王妃当初是如何撑过来的,自己的父亲,屡次下手,那真是锥心刺骨的疼啊。 当然,伶俐并不知道,那位夏丞相,并非是子安的父亲,子安只是一缕来自未来的灵魂,她对夏丞相本来就没有感情,因此,可以毫不犹豫地下手。 若是生身父亲,谁又能坦然面对? 哎,她叹息,下了毛驴,一步六个脚印地走回夜王府。 她在门外石狮子后面躲了一会儿,看到苏青一瘸一拐地牵着马走了,才叹气走回去。 小茗在帮夜王上药,一张脸,青肿难分。 伶俐扑哧一声笑了,夜王两记冰冷的眸光射过来,她的笑容顿时僵硬,一脸心疼地道:“苏青下手怎么这么狠啊?” 夜王冷笑,“你没见到他吗?他腿都快断了。” “可不是?他的伤比王爷可重多了。”伶俐点头说。 她把小茗打发出去,道:“你去煮两个鸡蛋来,祛瘀的。” “是!”小茗福身下去。 伶俐接过热毛巾,替夜王擦着脸。 夜王不悦地道:“你和苏青之间,就不能把话说清楚吗?” “说不清楚。”伶俐道。 “把脸撕下来,他若走,就没什么好说的,若不走,就关上门来慢慢说。” 伶俐却转移了话题,“主子是要我跟王妃说蛊毒的事情么?” “你听了,说不说便随便你。”夜王道。 伶俐微微诧异,“主子也拿不住主意?” 夜王接过毛巾,自己使劲地印着眼角,抽了抽嘴巴道:“倒不是拿不准主意,说与不说,其实都不打紧,只是,本王不希望他继续这样自欺欺人。” “主子为什么不劝劝王爷呢?” “劝?他就是一头水牛,谁能劝得动?而且,这是他的心结,他不愿意面对,宁可这样僵持着,若逼急了,以他的性子,不定有什么后果呢。” 伶俐坐下来,一脸忧愁地道:“我真不愿意跟王妃说。” “你若说不出,便不说吧。”夜王道,他抬起头,“不是走了么?又回来做什么?” 伶俐道:“马上就走了。” “怕本王会打死苏青?”夜王嗤笑。 “是的!”伶俐老实地道,“王爷喜欢人多欺人少,一向如此。” “你放心,便是单挑,他也不是本王的对手,犯不着那么多人去打他。”夜王哼道。 伶俐心里也没有感觉好受一些,便道:“算了,我还是走吧。” “走走走!”夜王挥手,“到底是女生外向,养大的闺女,就想着替外面的男人来欺负自己的主子了。” 伶俐笑着道:“得了,主子,谁还能欺负到您?咱素月楼可不是真吃素的。” 而且,不还有邪寒楼吗? 伶俐骑着毛驴回去,心里始终是没个主意,但是,既然主子说了,告不告诉王妃,都不打紧,便先看看再说吧。 夜王坐在正厅的太师椅上,瞧着暮色四合,他轻轻叹气,“这算什么事呢?” 小茗取了鸡蛋来,他却忽然站起来,“帮本王备马,本王要出去。” “好,王爷要去哪里?要奴婢跟随吗?”小茗问道。 “不需要,本王……去一下胡家。”他看着小茗,“本王的脸,伤得怎么样?” 小茗瞧着他,犹豫了一下,“不碍事,就是眼睛肿了,颧骨肿了,脸颊上有几道抓痕,只是,也真不碍事,顶多是说王爷被哪位红颜抓伤了。” 夜王怒道:“苏青就是个娘们,大家还用指甲。” 小茗安慰道:“王爷,您也别太生气,苏将军比您伤得多了,他脸上,有七八道的指甲抓痕。” 夜王傲娇地道:“那还用说?当本王这些年走南闯北,围观泼妇打架,你以为真的只是看热闹?本王学本事呢。” 第七百一十章 这个请安有点热闹 这一晚,慕容桀将近子时才回来,喝得酩酊大醉。 子安坐在贵妃榻上看医书等他,见王俊扶着他进来,已经是走不稳道,她放下医书,皱着眉头道:“怎么喝那么多?” 王俊道:“王爷是自个出去的,回到府门口就在府门口躺着了,门房瞧见才叫人扶进来的。” 子安帮忙扶他到床上躺下,对王俊道:“行,你叫小荪打点热水来吧。” “行,奴才再叫人拿解酒药。”王俊说完,便转身出去了。 子安瞧着床上沉醉的人,皮肤毛孔都散发着酒味,她轻轻地叹气,帮他脱了鞋子,再扶起他脱掉外裳。 “喝那么多做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做什么了。”子安有些怔然,本来久别重逢,大家都很开心的,或许,有些问题真不该问,这是放着好日子不过偏要闹别扭的节奏吗? 小荪端着热水进来,肩膀上搭着一块毛巾,杨嬷嬷跟在身后,手里拿着一个小瓶子。 “王爷怎喝得那么醉啊?”杨嬷嬷见状,连忙用 桌子上的开水调了瓶子的解酒丸,灌了下去。 小荪要为他擦脸,子安道:“我来吧。” 小荪说:“水烫,王妃注意点儿,仔细烫手。” 子安嗯了一声,“你们都出去吧,我来伺候就好。” 小荪问道:“那要不要给爷打热水洗澡?” “不了,喝得那么醉,最好是不要洗澡。”子安说。 杨嬷嬷道:“好,奴婢就在外面,王妃有事便言语一声。” 子安道:“不了,你们不必守夜,嬷嬷,你劳累了一天,该早点歇息去。” “不打紧,就在外面。”杨嬷嬷拉着小荪出去,她看出了王爷和王妃之间有些不愉快,也不放心去睡觉,总得确定无恙了才安心。 门关上了,子安用热毛巾擦着他的脸,嘴角有些方才灌下解酒药的痕迹,她也一并擦去。 热毛巾覆盖上他的脸时,他发出了不悦的声音,伸手扒拉毛巾,子安打了他的手一下,然后把毛巾取开。 再拧干过来的时候,却见他睁大了眼睛,乌黑的眼珠静静地看着她,脸上是一种沉醉后的认真。 子安道:“你心底若有不高兴,尽管说就是,喝那么醉,伤了身子,谁心疼?” “对不起!”慕容桀拉住她的手,想撑起来,但是随即无力地垂下脑袋,“晕得厉害。” “躺着吧。”子安又用热毛巾给他擦手。 许是温暖,许是头晕,他很快又睡着了。 子安却睡不着,坐在床上,想着他或许能说一两句醉话,但是,他的嘴巴就是严实得厉害,除了呼噜,愣是一个字都没吐。 子安到三更天才眯了一下,后被强行圈入一个怀抱里,头顶是均匀的呼吸声,她悄然叹息,真是一头猪。 五更天她便起来了,因为今天要入宫请安。 小荪蹑手蹑脚地端水进来,见子安脸色不好,便压低声音问道“王妃一宿没睡吗?” “睡了一会儿。”子安打了个哈欠,越发觉得没精神。 主要是,入宫请安让她实在打不起精神来。 小荪狐疑地道:“爷怎么就喝得那么醉呢?往日虽说爱喝两盅,却也是有分寸的。” 子安没回答,自顾自地漱口洗脸,换了衣裳,小荪便帮她梳头,她自己则上妆。 梳头她是没办法自己梳的,发髻繁复,她怎么都弄不来。 但是上妆等,她是可以自己做,自打穿越,但凡自己能做的活儿,都自己做,不等人伺候。 打扮完毕,子安瞧了瞧还在呼呼大睡的慕容桀,然后轻声对小荪道:“走吧。” 小荪和伶俐多半是跟着她入宫的,嬷嬷留在府中打点一天事宜。 出门的时候,子安特别交代了别去吵醒慕容桀,让他睡。 进了宫,来到延袭宫外,今日,一众打扮华贵的宫嫔命妇等在殿外。 上前逐一见过之后,子安便站在一旁,孙芳儿就在她身旁大约五米的距离,她双手笼在袖子里,一身雪白的缎裙,滚黄边交领除绣了繁复细小的花儿,倒也不至于显得特别素净。 她神色淡淡,子安问安的时候,她也只是微微点头颌首,脸上一点笑意都没有,精致绝美得像瓷娃娃。 子安想起霖霖的事情,心里虽然着急,却也知道如今不是说话的好场合。 阿蛮还没来,至于皇后胡欢龄则姗姗来迟。 她的打扮中规中矩,一身黄色蜀锦暗云纹绣牡丹百褶裙,脖子上挂着一串殷红的血珊瑚,如一滴滴的鲜血串联在一起,说不出的光彩夺目。 众人上前行礼,她颌首微笑,端庄大气,丝毫看不出只是一个商贾之女。 片刻,便听得如容出来道:“诸位娘娘王妃夫人,皇太后有请。” 众人移步,正打算进去,便听得身后传来脚步声。 子安回头看去,只见礼亲王和阿蛮正走进来。 阿蛮的神色有些无奈,礼亲王则显得雄赳赳的,一副战斗圣佛上身的样子。 子安忽然想起老七把那个婉慧送过去的事情,怎地?今天才爆发啊? 阿蛮见到子安,快步上前,一脸的埋怨,“你们家老七,做的好事啊。” 子安一脸愧疚,虽然心里不怎么愧疚,“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阿蛮压低声音道:“还不是那什么婉慧的事情?老七送过来,说是皇太后赏赐给他做生孩子用的,我一直把这人藏起来,不让他知道,这不,昨天知道了,气得一宿没睡,说今天要入宫来问个明白。” 子安顿时来了精神,“总算有点热闹看,不至于那么枯燥了。” “你还想看热闹?”阿蛮横了她一眼,“回头你得帮着点。” “我帮着?瞧你家那位的战斗力,可不需要我帮啊。”子安瞧了一眼礼亲王,他正在整理自己的仪容。 这是一个特别讲究的人。 “不是帮他,”阿蛮无奈地道:“帮里面的那位,好歹,人也是皇太后,且不说位分,辈分在那里摆着呢,怎好叫人家落不了台?弄得太难看,对谁都不好。” 子安眉目生情,“我忽然发现,无论遇到多难扛的事情,你那口子一出马,准天下无敌。” 阿蛮苦笑,“他?算了吧,连自己的虱子都解决不了的人,你还盼着他能解决什么?” “说谁呢?”礼亲王整理好,便听到虱子两个字,敏感脆弱的玻璃心裂开,顿时便厉声道。 第七百一十一章 快要被气死了 阿蛮连忙拉着子安,“走走,我们进去,他现在可听不得那两个字。” 子安掩嘴笑了,“不是给了药吗?” “用了,确实是有效,不然,他还得再剃头。”阿蛮说。 子安回头,见礼亲王一脸的愤怒,却也辩驳不得,吃瘪地撇嘴。 皇太后今日心情不错,打扮得十分细致,脂粉抹得脸上连一丝丝的皱纹都瞧不见,眼角的粉扑得更厚,咋一看去,还真叫人吓了一跳,白得……像雪人。 她的笑容在触及礼亲王的时候,僵住了。 礼亲王的礼数倒是很周到,按照规矩,上前问了安,直到皇太后抽着嘴角说了一声,“都免礼,坐吧。” 原来请安,是不赐坐的,但是今日因为有礼亲王在,所以,特意赐坐。 礼亲王首先坐下来,还不等其他人说话,便道:“皇太后,本王今日入宫,是为一事而来的。” 子安分明看到皇太后的眼眉突突了两下,但是,终究维持了端庄威仪的神情,“什么事?” 礼亲王道:“皇太后居后宫首位,母仪天下,以教化天下女子为首任,这点,本王觉得皇太后做得不错,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本王与王妃成亲数年,一直膝下空虚,本王确实不孝,但是,御医检查过王妃的身体,王妃并非不能生育,如此,不能生育大抵是本王,不过这点本王不曾公开,也就怪不得皇太后不知道。” 众人听到这里,纷纷看着礼亲王,觉得匪夷所思。 这天下间的男子,即便是自己不能生育,也会把这个罪名归咎于女子,怎么会自己承认? 尤其,他还是当今的亲王,名声显赫。 若传了出去,他以后还要不要做人? 子安却是恨不得立刻鼓掌,轻声在阿蛮的耳边说:“有婿如此,夫复何求?” 阿蛮怔住了,她也压低声音对子安道:“其实,难怀孕的人是我,我体质不好。” 子安更是赞叹,承认自己的问题已经是难能可贵,如今还帮妻子揽下不育的罪名,莫说古代,便是现代,又有几个男人可以做到? 不能生育,这可关系到面子的问题啊。 皇太后听他说了一大篇,虽觉得奇怪,但是也没表露出来,因为,人家开头赞美了她,说她在教化天下女子这方面做的很好。 “哀家确实不知道,是王爷的问题。” “嗯,如今你知道,所以,今日本王入宫是有所求的,既然皇太后原先认为本王不能生育,便送了一个女子入府说为本王延续子息,如今知道是本王的问题,那便是送千百个女子来也无补于事。” 皇太后道:“你是想要找个孩儿过继吗?” “不,过继,一则不是本王的骨血,二则也不是阿蛮的骨血,要做本王的儿子,要么是本王的血脉,要么是阿蛮的血脉。” “你……你的意思是?” “请皇太后为阿蛮找个人品相貌都上乘的男子,送入王府。”礼亲王一字一句地道。 这话,便等同在这延袭宫里投放了一颗原子弹,炸得在场的人魂魄都不全。 怎么会有这样的要求?这皇太后能下旨吗? 这真是……真是说出去都丢人啊!身为王爷,为了生孩子,竟让自己的王妃去找其他男人生,关键是生了之后,他也愿意承认。 这样的想法,真是千古未闻啊。 就算他这个想法,过得了自己和王妃那一关,可皇太后若下旨替王妃找男人,只怕天下臣民都会指着皇太后的脊梁骨唾骂,说她缺德败行。 皇太后闻言,怒道:“胡闹,天下间,哪里有做夫君的替自己的夫人找野男人?” 礼亲王振振有词,“怎么就不行?皇太后以为王妃不孕,替本王找了个女人,如今本王告诉你,是本王不孕,依理直推,自然也可以替王妃找个男人生儿育女。” 皇太后脸都黑了,“哀家什么时候往你府中送过女人?” “婉慧。” 皇太后生气地道:“那是送往摄政王府的,哀家也只送过两个女子去摄政王妃,不曾送到你的礼亲王府。” 事情听到这里,大家也都明白了,是皇太后往摄政王府送了两个女人,但是摄政王妃怕是送了一个到礼亲王府,惹得礼亲王今天入宫发飙。 大家都以为,礼亲王会把枪头对准子安,毕竟,人是你们摄政王府送过去的。 然而,礼亲王的脑回路往往就是这么出人意料。 他很生气,但是不是冲子安生气,而是冲皇太后生气。 “这个就是公平的问题了,老七成亲没多久,他的王妃不能生育,你就巴巴地往他的府中送女人,本王成亲多年,也没有所出,你也没往本王的府中送女人,同样是先帝的儿子,同样被封为亲王,皇太后为什么要厚此薄彼?论长幼有序,本王是老七的三哥,论事情的严重性,本王成亲的年月比他久远,皇太后就算要送女人,也该先送去礼亲王府,再送到摄政王府,皇太后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皇太后的脸都黑了一大半,“哀家倒不是说要厚此薄彼,只是,只是哀家没得到王妃的同意……你若纠结此事,那收下那婉慧就是。” 礼亲王道:“收下婉慧可以,但是,咱又回到第一个问题上了,你既然给本王送了女人,那就该给阿蛮也送一个男人,皇太后下旨吧。” 这一下,笑的人便很多了,其实开始大家都想笑,只是碍于皇太后脸色黑沉,不敢笑出声来。 皇太后气得关节都发白了,眸光冷冷地一扫,底下便寂然无声,“哪里有下旨给王妃赐男人的事?自大周开朝以来,就不曾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凡事总得有个第一次,当初不也没有大周么?若不是先祖率领……” “行行行,你说,你要怎么办?”皇太后连忙阻止他的长篇大论,气得嘴唇都哆嗦了。 礼亲王奇怪地看着她,“怎地问本王?是皇太后要怎么做。” “哀家什么都没做。”皇太后气道。 “不对,你不是给摄政王府送了女人吗?”礼亲王道。 皇太后脸上的肌肉抖动,站得近的,分明能看到她眼角的粉刷刷地落下,“那和礼亲王府也没有关系啊。” “怎么没关系?那婉慧不是在我礼亲王府吗?” “不是哀家送过去的。” “人是皇太后下旨送出宫的吧?” 皇太后深呼吸一口,看着礼亲王那张绷得老紧的古板脸,又再深呼吸一口,连续的深呼吸,觉得脑袋一阵阵发晕,她张张嘴,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哀家……如容,快,传御医,哀家胸口疼……” 第七百一十二章 夫妻生疏 皇太后一走,人自然就散去。 礼亲王却不罢休,跟着进了内殿。 子安看着阿蛮,“你不进去?” “我才不管。”阿蛮道,“倒是你,进去圆个场吧,免得弄得太难看了。” 子安知道这事是老七惹下来的,若真出祸端,她也有责任,便道:“好,我进去看看。” 但是,子安刚进去,便被礼亲王赶了出来,“这事和你没有关系,你瞎掺和什么?” 不得已,子安只得退了出来。 阿蛮在殿前等着,看到子安马上就出来,笑了笑,“猜到了,不许你多言,是不是?” “可不是?”子安真诚地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老七会把人送到礼亲王府去。” 阿蛮本是不愿意惹这样的事情,但是事到如今也没办法了,又见子安一脸的愧疚,便道:“不打紧,本来老三就看皇太后不顺眼了,只是一直苦于没有机会,如今纠缠一番,希望她以后安分一些。” 两人走出去,梅妃在外面等着,见两人出来,便笑道:“子安,阿蛮,不如到乐清宫坐一会,怕王爷是没这么快出来的。” 阿蛮苦笑,“看来,谁都知道他的品行了。” “好事,其实大家都不知道多羡慕你呢。”梅妃不无感慨地道,虽然说方才礼亲王说的话惊世骇俗,可哪个女子心里没这样的盼头? 子安因要与梅妃说说夏霖的事情,所以明知道一会儿要去秦舟那边,也得先耽搁一下。 阿蛮交代了侍女在延袭宫外等礼亲王,三人便往乐清宫而去,行经御花园的时候,见宜贵妃带着七皇子在湖边散步,身后跟着几个宫人。 而恰巧,胡欢龄也带着几个嫔妃从她对面走过来。 宜贵妃十分规矩地对胡欢龄行礼,七皇子也是规规矩矩地见礼,母子两人,浑然没了之前的凌厉气势。 阿蛮嗤笑,“还不曾见过宜贵妃这么低声下气的呢,往日对着那位梁皇后,也没见她礼数这般周到。” 梅妃淡笑道:“有钱能使鬼推磨,宜贵妃娘家没人,没府外供给,胡欢龄刚入宫,便给她送了一大堆的金银珠宝,若是变卖了,不下万两,她为什么要跟胡欢龄交恶?” 子安觉得她从北漠回来,便觉得宜贵妃特别的安分。 往日见了她,远远地都会给一个挑衅的眼神,如今却不会,虽不至于平和,但是绝对没有表现出恶意来。 远远地看着宜贵妃加入了胡欢龄的游园队伍,三人只管往前走,不想招惹是非。 在乐清宫坐了半个时辰,梅妃对于子安所求之事,一口允诺。 她是知道,如今局势不明,她只能依靠摄政王,所以,她巴不得多帮子安和慕容桀做事。 子安走的时候,礼亲王还没回来,子安为皇太后默哀了几秒,笑着走了。 回到府中,慕容桀已经命人准备好了马车,杨嬷嬷也准备了一些礼物,让子安带过去的。 宿醉之后,他的脸色有些发白,胡子刚长出茬儿,青青一片,倒是增添了几分疏狂之气。 “头痛吗?”子安问道。 他的头痛症若睡不好,多半会发作。 “有点,但是没什么事。”慕容桀忽然伸手抱她入怀,勒得很紧,呼吸有些急速。 子安微怔,“怎么了?” 慕容桀的声音压抑沉哑,“没事,就是忽然想抱着你。” 子安笑了,“我们得出发了。” 慕容桀缓缓地放开她,凝望着她青浅眉目,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子安,对不起。” “好端端的,说什么对不起?”子安心里莫名就觉得有些酸楚,但是强自挤出了一个笑脸。 慕容桀揉揉她的额发,“只是觉得,你自从嫁给本王,本王便没让你过一天的安生日子。” 子安眼底微微酸涩,她不在乎的,过什么日子她都不在乎,在乎的是身边的这人,对她是不是真心真意。 她已经感觉到他的疏离,当大家都置身危难中的时候,有些距离是感觉不到的,但是如今事儿静止下来,她便知道,他对自己并未完全的交心。 一句喜欢和爱,便可看出。 子安沉默了一下,道:“我不在乎,我爱你,跟你过什么日子,我都甘之如饴。” 慕容桀触动了一下,定定地看着她。 眸子里,卷起了一重重的波澜,深若浩瀚,嘴唇微微张启。 子安也看着他,想等他说一句。 但是,他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扶住她的后脑,在她的额头亲了一下。 子安眼底的光芒,逐渐黯淡下来。 她知道,并非没有感情,只是没有深爱。 慕容桀牵着她的手,出了门。 这难得闲暇下来,说好的,要趁着这段日子去游玩放松一下,但是,这出行变得一点都不让人期待了。 即将抵达西苑的时候,子安才道:“今天我见过梅妃了,和她说起霖霖的事情,她愿意帮忙。” 慕容桀点头,“嗯,那就好。” 接下来,子安没说话,慕容桀也没有再说话。 小荪在外面与车把式一起走,听不到里面传来说话的声音,兀自觉得奇怪,王爷和王妃,怎地不说话? 直到下马车的时候,慕容桀先下去,伸手拉子安的时候,子安略一犹豫,还是把手伸过去,慕容桀对着她笑了笑,“不高兴?” “没有!”子安下意识地摇头,其实,她确实不高兴,但是,她开始在他面前隐藏自己的情绪了。 子安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走着走着,反而生疏了起来。 但是,她是无能为力的。 大周皇室专门用来招待国宾的西苑,富丽堂皇,建筑雄伟,这里曾住过不少别国的贵宾,当年北漠的楚敬也曾在这里住过半月。 大梁国的温意大夫,京默大长公主,也都在这里住过。 阳光斜斜地投下来,照在青砖围墙上,这西苑虽修缮过,但是大部分保留着开朝初建时候的模样。 一眨眼,岁月流过,西苑也有了历史的痕迹。 门前的两尊石狮子,威风凛凛,门口站立着大周的士兵。 见慕容桀来到,两人也岿然不动。 有专门迎宾的侍卫在里面,急忙相迎,把两人迎进去。 “郡王呢?”慕容桀问道。 “回王爷的话,郡王在潇湘苑里舞剑!” “嗯,你去吧。”慕容桀打发了他去。 侍卫拱手,退了下去。 子安和慕容桀两人带着小荪穿过正殿,上了回廊往潇湘苑子里去。 第七百一十三章 去看秦舟 踏进潇湘苑内,便见一道青色的身影飞快地移动,她整个人笼罩在剑影中,衣袂飘飞,旋转成舞,姿态优美,却不损英武之气。 又见她仗剑而起,身段清雅潇洒,随着剑招变化,她的身姿也飘飘若仙。 子安看得呆住了,她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剑法,一直认为,但凡武功杀戮,都是残酷的,哪里会优美? 电视上拍的什么玉女剑法,柳絮剑法,独孤九剑,特效之下,也是十分好看雅致,但是,她总觉得很虚假。 如今亲眼所见,才觉得,电视上拍的哪里有秦舟这一半的好看? “王爷,王妃!”阿景见两人,便急忙上前。 秦舟闻言,收剑,回身,一个旋转,利落优美。 秦舟今日依旧男装打扮,头发束冠,青衣锦玉带,竟有几分魏晋剑客的疏狂清新。 “你们来了!”她把剑抛给阿景,拱手道。 眸色,淡淡带扫过子安的脸,然后,落在了慕容桀的脸上。 子安含笑望着她,许是阳光明媚,映照得她眸色也明媚,她扬手,叫小荪把杨嬷嬷准备好的礼物拿上来。 “你来了几天,本是该早些来看你的,只是,正好有些事耽搁,郡王见谅。”子安福身道。 秦舟道:“不要紧,你有事忙你们的事就好,我挺好。” 她反而不希望她来,自己的身份,在大周的京城,是一个麻烦,是是非,他们若来多了,反而会招人猜忌。 她请慕容桀和子安进去殿内。 这西苑有八个殿宇,潇湘苑是中间的一个,不会太吵,也不至于偏僻得渺无人烟。 茶水有人伺候,是大兴出产的顶尖云雾茶,这云雾茶非常名贵,在西苑,吃喝用度都是极好的,尤其秦舟的身份特殊,皇帝是以国君的待遇来款待秦舟。 子安问道:“郡王在这里还习惯吗?” “没什么习惯不习惯的,军人不讲究这些,但凡有口吃的,就行。”秦舟说。 这点,子安是赞同的,她也是特工出身,属于军人,对军人来说,吃苦一点问题都没有。 慕容桀忽然站起来,道:“你们先聊着,本王出去走走。” 子安诧异地看着他,他一直都说秦舟对她有那个,现在却撇下她出去? 慕容桀不等她回答,便先走了出去。 殿中只剩下秦舟和子安,气氛有些尴尬,尤其,子安想起慕容桀和苏青说的话,越发的感觉不自在。 而且,她的心里很乱,不知道慕容桀为什么忽然走出去。 秦舟看出了她心里的烦乱,轻声问道:“你们……闹不愉快了?” 子安垂下羽睫,“没,没有闹不愉快。” 他们,甚至没有吵过一句,相敬如宾。 “你要不要去看看他?我不需要人陪的。”秦舟道。 子安摇摇头,歉意一笑,“对不起,失礼了。” “我们的交情,不需要说这样的场面话。”秦舟皱眉。 子安怔了一下,我们的交情?他们的交情,似乎也没有太深。 气氛一下子又变得很尴尬,子安连忙打破宁静,道:“你方才的是什么剑法?很好看。” 秦舟眉目顿时飞扬起来,“是越女剑法,其实这一套剑法,只是好看不中用,杀伤力是不够的,甚至不如落花剑法。” “落花剑法?” “对,顾名思义,这一套剑法,若使出来,周边的花叶都得掉光,剑气十分厉害。” 子安不禁羡慕,“我多想像你们一样,有一身厉害的武功。” 秦舟笑了,“摄政王的剑法,比我的更加高明,若剑法比试,我在他手底下,过不了百招。” “真的?”子安诧异,她虽然知道老七很能打,但是,还真没见他正式的舞剑。 “你不知道么?他在府中没有练剑?”秦舟奇怪地问。 “我没见他怎么练过。”子安老实地道。 秦舟哦了一声,见子安眼色有些落幕,宽慰道:“他的剑法高超,出招随心而发,所以不需要怎么练习了。” 子安错愕,随即知道秦舟会错意了,其实,她没有为老七不让她知道剑法的事情。 “你有什么打算?”子安把话题转移开。 秦舟淡淡一笑,“没什么打算,过一天,算一天。” 子安端着茶,想起她之前被入狱的事情,便问道:“你的罪名洗清了吗” “洗清?你相信我没杀王皇后?噢,对,摄政王会跟你说。”秦舟笑着摇头,“我若洗清了罪名,也不至于要来大周的。” 其实慕容桀没有跟子安说太多秦舟的事情,北漠的内乱和秦舟的事情都是几句带过。 子安轻声道:“你征战多年,这一次来大周,便权当做来散散心了。” “嗯,我是这样想的。”秦舟点头道。 子安瞧着她那副正经的样子,想起她以前总是本将本将地自称,不禁扑哧一声笑了。 秦舟怔了一下,瞧着堆着明媚笑容的脸,她的心也陡然开花,“你笑什么?” 子安摇摇头,却依旧忍不住笑意扩张,“想起你我认识的时候,那时候,你对我很有意见,也不相信我。” 秦舟也笑了,“是啊,我那时候,有眼无珠,若早些信了你,或许,有些事情就能阻止其发生。” 她说着眸色就黯淡了下去。 子安知道她说狼尾巴山的事情,那是她们一同经历的惨痛事件,如今说起,自然引起了子安的感触。 那都是她曾经医治过,接触过,活生生的生命啊。 “我在木寨的时候,村长对我很好,不止他,很多村民都对我特别的友善,我如今也总是想起他们的笑脸,在那样艰苦的环境下,他们还能保持纯粹的心,却完全相信一个从敌国来的王妃,我……” 子安的声音微微哽咽,想起那些人,她的心也是一片酸楚刺痛。 权力的斗争,为什么受伤害的总是这些平善的百姓? 秦舟望着她,眼底温柔,安慰道:“不要难过了,都过去了。” 她依旧不擅长安慰人,但是,至少,她愿意去安慰。 子安喝了一口茶,云雾茶香气沁入心脾,叫人通体舒泰。 伤感的话题,也不宜继续,子安只得另找话题,因为,秦舟是不擅长找话题的。 正想开口的时候,秦舟却忽然问道:“这京城,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第七百一十四章 试探一下阿景 子安抱歉地摇头,“我其实也不知道,我几乎没出去玩过,你想出去?要不改天我来带你出去走走?” 秦舟摇头道:“不,我只是问问,你在京中长大,也不曾出去走走?” “未出阁前,女子不能随便出去抛头露面,成亲之后,又有许多事情困身,也就懒得出去了。” “趁着摄政王最近闲暇,多出去走走,走多了,人的心便开朗。”秦舟恳声道。 子安才知道,原来她是怕自己憋坏自己,所以想她出去散心。 子安感动,“嗯,谢谢!” 且说慕容桀走了出去之后,在整个西苑都走了一圈。 从西苑的防卫,侧门,殿宇和殿宇之间的距离,都一一了解清楚。 西苑以前也有来过,但是,以前没必要去留意这些,这一次不同,他需要重新对西苑布防,暗中布防。 子安其实是错怪了他,他倒不是因为心里别扭走开,只是,他往后不可能经常踏入西苑,所以,要把西苑了解清楚,以防不测。 其实换做往日,子安倒不会想什么,只是因为先前有了不愉快,导致她现在的心绪紊乱,才会这般胡思乱想的。 慕容桀回来的时候,子安和秦舟已经谈得很开心了。 刚刚见面的时候尴尬气氛荡然无存,秦舟笑得很开心,因为,子安也开朗了许多。 “说什么?说得这么开心?”慕容桀进门便问道。 子安笑着说:“我们刚说到阿景和柔瑶,这不,刚说,阿景就跑出去了,这厮害羞。” 慕容桀笑道:“难怪本王见他方才跑出去,脸还红着呢。” 秦舟微笑道:“他不承认。” 子安道:“他不承认,可我们都瞧出来了。” 秦舟摇头,“就算是真的,他也不会承认,他前晚喝醉过一次,我也问过他,他不愿意承认,他觉得配不起柔瑶,他说不是喜欢柔瑶,只是保护她而已。” 子安忽然有了个主意,“不如,我们试试他?” 慕容桀瞥了她一眼,“你又生什么坏主意?” 子安乐了,“不是坏主意,只是想试试他的心。” 秦舟也来了兴趣,“其实柔瑶真的很好,如果阿景能跟柔瑶在一起,那就太好了。” 她一直觉得愧对了阿景,在北漠,像他这的年岁,早就成亲生子。 但是,他却一直跟着她在军中,阿景的父母都说过好几次,盼着他早日成亲。 “柔瑶……会看得上他吗”秦舟又有些担心,怕伤了阿景的心。 子安道:“柔瑶如今是喜欢苏青,但是,已经慢慢地走出去,如果有个人陪着她,慢慢地度过,就算现在没感情,以后也会有,日久生情嘛。” 秦舟点头,“你说的总是对的,那我们就试试他。” 子安道:“行,我们走了之后,你明天跟他说,柔瑶被伤了心,要独自一人离开京城,我也会找个借口,让她明天出城门。” 秦舟点头,面容生光,“好。” 因说旁人的事情,三人的气氛好了很多,说说笑笑,便过去了半个时辰。 秦舟命人备膳,慕容桀和子安吃了饭才走。 走的时候,秦舟相送,慕容桀走在前头,子安和秦舟走在后头。 秦舟压低声音对子安道:“你不要与他闹矛盾,夫妻同心,才能度过艰难,他心里有你,真的。” 子安错愕,“你知道我和他闹什么矛盾?” “看得出,”秦舟微微笑着,面容有些伤感,“你想什么,我应该是知道的。” 子安心中触动,“谢谢你,秦舟。” 秦舟依旧维持着微笑,却没有再说话。 送别两人,秦舟慢慢地走回去,神色落寞。 异国他乡,她怎么会开心?但是,总不能在子安面前表现得特别不安。 虽然不知道她会不会为自己担心,可总盼着她是开心的。 “郡王,他们走了?”阿景手里提着一桶水,见秦舟自己走回来,便问道。 “走了,你提水做什么?”秦舟问道。 阿景憨笑了一声,“院子里的蔷薇看着要开了,但是泥土干燥,末将浇点水,别枯了蔷薇。” “你什么时候喜欢蔷薇的?什么时候做了惜花人?”秦舟错愕。 阿景放下水,挠挠头,不好意思地道:“也不是我喜欢,就是之前末将和县主逃难的时候,躲避在一个村子的人家里,那屋子墙头开着一株蔷薇,她就一直盯着蔷薇看,说特别漂亮。” “是为了柔瑶?”秦舟了然,只是,随即摆摆手,叹气,“算了,你也不要浇水了,花开了她也未必能看到。” “怎么不能看到?”阿景笑着道:“到时候花开了,末将便去请她来看。” “她……哎,算了,你浇水去吧。”秦舟背着手,沉重地叹了一口气,进去了。 阿景见状,怔了一下,连忙追上去,“郡王,您是不是知道什么?县主怎么了?” 秦舟望着他一脸着急的脸,欲言又止,“算了,没什么事。” “您倒是说啊,她怎么了?”阿景见她这样,更心急了,县主一定是出什么事了吧? “没事,不要多心,我先去睡一下。”秦舟说完,飞快地回了房间。 阿景瞪大眼睛,咚咚咚地跑了过去,但是,门关着,他也不敢进去,只在门外使劲地转。 他一转,就转了半个时辰,秦舟还是没出来。 “睡这么久?”阿景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得是团团转。 他开始咳嗽,开始使劲打喷嚏,偶尔又发出点惊叫声,用尽一切低调的方法去吵醒秦舟。 秦舟在贵妃榻上,轻轻地翻了个身,脸上挂着闲适的笑,这小子,嘴里不承认,心里却不是那么回事,连我也敢骗了? 门外的咳嗽声越发的大,越发的密,秦舟闭上眼睛,双手枕在后脑勺,假寐起来。 连日来,沉压的心情,因子安的来到,欢愉起来。 只是可惜她不能经常过来,自然,也不能叫她经常过来的,会害了她。 子安和慕容桀离开了西苑,马车便一路往城外而去。 因着在秦舟那边活络了气氛,两人倒是没了之前的生疏,在马车里也说说笑。 小荪在外面听到,一直担忧的脸也露出了笑容。 第七百一十五章 爬山 子安心情也确实放宽了许多,等同她方才说阿景和柔瑶,现在不爱,可日子有功,以后会生出感情也不定的。 一辈子,岁月那么漫长,她可以等。 而且,老七确实也是对她有感情的,只是,不如她所料的那么浓烈。 申时末左右,便出了城。 子安让小荪在马车里等候,她和慕容桀要登山。 “为什么想登山?”慕容桀自然奉陪,但是也好奇她为什么想登山。 “难得出来,自然要游览一下城郊风光,这京城繁华,我是不想看了,还不如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慕容桀见她笑容明媚,心中松了一口气,牵着她的手道:“你若想看繁华,我陪你看,你若要饱览山河风光,我也陪你。” 子安眉目动情,好话人人都喜欢听,尤其女人,甭管真心不真心,总归耳朵舒服。 且老七这样说,并非虚假,至少,他现在是这样想的。 “我喜欢爬山,到老了,爬不动了,我还是想爬。”子安舒了一口气,沿路上来,山路还算平坦,所以走得特别的舒适。 “为什么那么喜欢爬山呢?”慕容桀问道,然后便笑了笑,“老了,你若想爬,本王便背你上来。” 子安心中自然是欢喜的,“从小就喜欢,总觉得爬到顶峰,便能看到我往日看不到的风光,以前我也特别喜欢看日出,自打来了……自打成亲之后,我便再没有试过登山看日出了。” 慕容桀瞧着她眼底的遗憾,忽地心念一动,“你想看日出,明日我再陪你来。” “明日,咱们不是得看一场好戏么?”子安笑道。 想起柔瑶,她还是很心疼,柔瑶真的值得拥有一份属于她的爱情。 慕容桀墨色的眸子染了一层笑意,“被你说得我也有些期待了,往日,我是不爱看这样的热闹。” 子安忽然站定身子,用乌黑的眼珠看着他。 “怎么了?走不动了?”慕容桀见她忽然停下来,问道。 子安摇摇头,只笑着说:“你今天说话有些奇怪。” “有什么奇怪?”慕容桀一怔。 “往日你跟我说话,总是本王本王,今日怎么我来我去的呢?” 慕容桀错愕,忽地一笑,伸手在她眼睛上一覆,吻下她的额头,“不知道,或许,我只想和你做寻常夫妻,你不是王妃,我也不是王爷。” 他放开手,子安眸子晶亮,这算是对她今天那句话的回应吗? “子安!”慕容桀忽然正色起来。 子安嗯了一声,继续牵着他的手前行。 慕容桀轻声道:“我不是一个懂风情懂温柔的男人,谢谢你一直包容。” “你对我一直很好。”子安低头道。 山路的泥尘,染了缎青色鞋头,再看他的,也是一样。 她忽然很喜欢这样的感觉,两人徒步前行,染了一路的灰尘,就像这一条人生路,他们会经历许多,但是,最终都不会放开彼此的手。 慕容桀嘴唇动了一下,但是什么都没说。 他其实想说,他觉得自己对她不够好,他希望他们之间,能再好一些,可他不知道怎么做。 他说不出口,他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会说出口。 子安把话题岔开,说了一些北漠的事情。 说说走走,也走了有大约半个时辰多,但是距离山顶,还起码得有半个时辰。 沿路有砍柴的樵夫背着一捆柴下山,就在路边歇息,见两人衣衫华贵,容貌不凡,便多看了几眼。 慕容桀见旁边有块岩石,便对子安道:“走这么久,你也累了,先休息一下。” 子安觉得此处风景甚好,便依言坐下来。 她见那樵夫席地而坐,从怀里拿出一块煎饼,吃了起来。 两人是刚从西苑吃了饭没多久,自然不饿,但是看那樵夫吃得这么香,不禁也食指大动。 樵夫大概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便讪讪地问道:“爷,夫人,吃煎饼不?” 子安笑道:“谢谢,但是您也不够吃的,留着您吃。” 樵夫从怀里拿出油纸包,打开道:“还有,还有,您想吃便吃。” 说完,起身走过去,把油纸包递在子安的面前。 他有些害怕慕容桀,因为,他的眸光一直很锐利。 倒是这位夫人,看着十分和善。 子安着实被那金黄色的煎饼卖相吸引,便拿了一块。 她想放进嘴里的时候,慕容桀伸手拿了过来,自己先咬了一口,咀嚼吞下,也不给子安。 子安笑道:“你若想吃,再问大哥要一块就是。” 慕容桀运气一周,觉得无恙,便道:“我就吃一口,你吃。” 说完,把煎饼递给了子安。 樵夫把剩下的煎饼递到慕容桀面前,“这位爷,您也吃一块。” 慕容桀含笑摇头,“多谢了,我吃过了,你留着吃。” 樵夫见他不吃,也不强求,便走回那边去坐着吃。 因着吃了人家的东西,子安便与他寒暄起来。 得知他叫周三,是山下村庄的人家,成亲六年,好不容易妻子今年怀上了,马上就要临盆,所以,他便勤快干活,多赚点银子等待孩子出生。 周三说话的时候,眉目里尽然是幸福的笑意。 一个平民百姓,追求的不是什么大富大贵,只是一份安稳的生活,养妻活儿,仅此而已。 子安听他说话,听得很是入迷。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总觉得这样平淡的日子与她无缘,但是,如今听了周三说,她特别的向往这样的生活。 为两顿饭忧愁,总胜过为自己的命忧愁。 周三说完,便与两人道别,挑着柴下山了。 两人继续往前走,走到山顶,互相依偎着看了一会儿云,看了一会儿山,便开始往下走。 走到山下的时候,天色已经沉暗了下来,天边最后一丝光芒都沉没在西山。 虽然下了山,但是,还得走一段小路才能出到官道,天色又这般漆黑,慕容桀便道:“我们去村子里借一个灯笼吧,小路崎岖,免得摔伤。” 子安隐约见前面有村庄静静地卧在平谷上,往平谷再走一段,便是官道了。 “这会不会是周三的村子呢?”子安道。 “应该就是了,他说家在山下的。”慕容桀瞧了瞧,夜幕已经降临,也看不真切是什么村子,倒是和之前闹僵尸病的石头村相隔大约不过十里。 第七百一十六章 遇见凶案 子安笑道:“如果是周三的家,我还真想见见他的孩子。” 慕容桀想起她听着周三说话时候的模样,眼底分明是欣羡不已,不禁觉得愧对她良多。 握住她柔软的手,轻声道:“好,我们过去问问。” 两人从山下下来,所以入村便是从后山入村,没看到村子的名字。 慕容桀知道这附近有几个村子,村子的名字他也记得几个,但是,没来过这里,所以,不知道是什么村子。 落黑之后,家家户户都点了灯,风很轻,青烟袅袅而上,子安看过去,只觉得万家灯火,说不出的舒适恬静,远远地听到狗吠声,村路两旁,屋子静卧,院子里有父亲斥责儿子的声音传出来,叫人心里顿时安宁下来。 “若我们可以什么都不管,只来这里过自己的日子,多好啊。”子安叹息道。 慕容桀的手攥得更紧一些,道:“是啊。” 他抬头,眸色如墨,瞧不清楚情绪。 忽地,前面传来一阵惊叫声,继而是急乱脚步跑动的声音。 慕容桀和子安相视了一眼,急忙朝着声音发出的地方跑过去。 那是一所茅屋,盖了个小院子,跑出来的是一个中年大娘,神色慌张,嘴里还发出惊叫声,喊着“死人了,死人了”引得邻居四周都过来看。 子安和慕容桀瞧进去,只见院子里有一堆打碎了的鸡蛋,篮子在旁边着旋儿。 再看进去一点,只见鲜血在柴房附近流了一地,一个肚子高耸的女人伏尸地上。 子安和慕容桀皆是一惊,急忙冲进去。 孕妇是用菜刀砍了自己的脖子,失血过多而死的,死了大概有半个时辰左右,染了血的菜刀就跌落在旁边。 慕容桀看先子安,子安一脸惨白地摇头,“断气了。” 是朝着自己颈部大动脉砍下去的,失血过多,死亡会很快来到,几乎没什么痛楚。 “怎么会这样的?怎么会这样的?周三呢?” 人群中,响起了一道声音,慕容桀看过去,见一个老者颤巍巍地来到,一脸的悲痛震惊。 子安震惊,“周三?” 这个是周三的媳妇? 天啊,看肚子,确实已经是快临盆了。 慕容桀忽然拉住子安的手,一把往后拖,抽出子安手臂上的刀疤索,往前一扬一手,刀疤索便捆了一条毒蛇回来。 众人骇然,“五步蛇?” 那蛇被刀疤索缠住,挣扎了几下,就没了气。 慕容桀从院子里取下马灯,照过去柴房,看到一个人趴在柴垛上,人已经断气了。 众人倒抽一口凉气,是周三! 子安脸色苍白,无法相信一个半时辰前还见着活生生的人,忽然就死了。 慕容桀检查了一下,周三是被毒蛇咬了小腿,小腿还残留了毒蛇的牙齿印痕,伤口黑了一片。 “被毒蛇咬死的!”慕容桀沉声道。 子安见过不少死人,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都见尽了不少,尤其,经历了狼尾巴山的惨剧,她觉得,已经没什么能震骇到她了。 但是,看着被毒蛇咬死的周三,因丈夫死去而自尽的周三嫂子,她只觉得全身都冰冷了。 怎么就这样呢? 今天还听周三规划他的未来,分明,这摆在他眼前是一条虽然艰辛点但是至少幸福能看到希望的道路,可一个半时辰之后,一切都止息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这个村子的。 耳朵嗡嗡地响,只记得离开之前,听到慕容桀吩咐人去报官府,找仵作。 出了官道,看到马车在路旁等着,她也看到小荪上来,小荪的脸上有明显的担忧。 慕容桀抱着她起来,她忽地就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耳边的声音忽然尖锐起来,她听到慕容桀惊慌失措地喊道:“子安!” 一切,人事不知。 她堕入了一个梦境里。 身份对调了,老七是周三,她是周三的媳妇。 她怀孕了,老七从外面砍柴回来,亲吻了她的肚子一下,然后,温柔地跟她说,要去做饭给她吃。 她幸福地坐在厅中,抚摸着腹部,幻想着以后的日子。 不知道这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呢?起什么名字?以后这孩子要做什么? 她一下子多思起来,但是,终究是幸福的,眉宇间荡漾着幸福的微笑。 老七做饭做了许久都没回来,往常这个时候,他都做好端进来了。 她冲门外喊了一声,“老七!” 无人应答。 她的声音很大了,老七是应该听到的。 但是,他没回答。 她站起来,手放在腹部慢慢地走出去,走到厨房,却见老七躺在柴垛上,已经没了呼吸。 她看到菜刀,老七今晚做了蘑菇骨头汤,那菜刀,是剁骨头的。 脑子里有一把声音在回荡,老七死了,我还活着做什么? 她拿起了菜刀,对着自己的脖子,一刀砍下去。 血飞溅出来,洒了一地,她看到了那一道伤口,看到自己脖子上的那一道伤口。 子安猛地睁开眼睛,却见老七面容憔悴地坐在她的身边,一脸的担忧着急。 “老七!”子安挣扎起身,一把攥住他的手,惊道:“不,周三嫂不是自尽的,她是被人杀的。” 慕容桀望着她,轻声安抚道:“你做噩梦了吗?不要怕。” “不是,不是,”子安心里很着急,肚子里有一大堆的怀疑,但是,她不知道怎么说。 不是自尽的,在梦里,她拿起菜刀,割下自己颈部动脉,要反手割下去,刀口会从后面延伸出来,落刀处会略轻,但是,她看过周三嫂的伤口,平整得很,是利落的一刀,而且刀口处反而力度比较重。 这是被人砍下去的,被人砍下去,下刀那一下力道是最重的。 那个梦,是她经验累积的反应,当时惊慌失措,脑子没转过来,但是那伤口印入了她的脑子里,这个梦,就是警示。 “你信我,真的,不是自尽的,她是被人杀……”子安胡乱地说着,又着急,又忧虑,又怀疑,脑子像是堵了一团团的乱丝线,怎么都没办法理清,理顺。 “子安,子安!”慕容桀抱住她,手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安抚道:“没事的,不要担心,我已经让人调查过了,是自尽,你不要多想。” 他的声音低沉温和,有很强的说服力。 “真的?真的是自尽?”子安喃喃地道,难道,是她记错了那伤口,不是那样的? 最近她怎么了?总是觉得神思恍惚,出什么问题了? 第七百一十七章 怀疑自己中毒了 她连着深呼吸几口,慢慢地让自己冷静下来。 “小荪,端水来!”慕容桀见她没这么激动,便喊了一声。 小荪和杨嬷嬷一直都在外面候着,等待吩咐,听得王爷叫,马上就进来了。 她倒了一杯热茶,担心地道:“王妃,您是不是太累了?” 子安看着小荪那张忧愁的小脸,她勉强笑了一下,“可能是的,真是太累了。” “以后可不要去爬山了。”小荪说,把茶递过去,慕容桀接过来,挥挥手着她出去。 “来,喝一口水。”慕容桀把水递到她的唇边,温柔地道。 子安喝了一大口,舒了一口气,脑子似乎清醒了许多。 她抬头,见慕容桀担心地看着她,便让他把水放下,投入他的怀里,轻声道:“不要担心,我没事。” “嗯,没事就好,来,躺下,再睡一会。”他的声音,有些压抑的情绪,但是,控制得很好,没表现出来。 子安躺下来,静静地看着他,脑子平静了一些,但是疑问又不断地浮现出来。 “快睡,我在这里守着你。”慕容桀抚摸着她的脸,轻声道。 子安慢慢地闭上眼睛,她心里知道有什么不对劲,但是,她暂时理不清楚是什么。 慢慢地,她又睡过去了。 慕容桀一直坐在她床边,等她睡着之后,他走了出去,吩咐杨嬷嬷看好子安,他亲自去了一趟衙门。 作为一个用剑的高手,他一眼就看出那孕妇的伤口有不妥之处,而且,毒蛇不会无端端攻击人,除非是收到威胁,而咬人之后,会马上逃走,怎么还可能留在柴房? 除非,是有人故意营造毒蛇咬人的假象,再抓了毒蛇回去,因这条毒蛇不是咬人的那条,所以,会暂时潜伏在那边。 人冲进来之后惊了蛇,才逃出来。 “王爷亲自驾临,可是为了鳌头村的命案?”梁大人见他来了,急忙相迎。 “尸体都验过了吗?发现什么?”慕容桀坐下来,问道。 梁大人招招手,便见一名身穿灰色衣裳的仵作走了进来。 他恭恭敬敬地上前跪下行礼,回答道:“回王爷,卑职初步检查过,发现周三是被毒蛇咬伤毒发而死的,且他的脸上现在呈现出青色的淤痕,呈手掌捂住嘴巴的形状,应该是他被毒蛇咬了之后,有人捂住他的嘴巴,不许他呼救。” “嗯,你说的淤痕,本王当时也看见了,但是当时不明显,可见那时候死亡还不久,那孕妇呢?”慕容桀问道。 他扬手,示意他站起来回答。 仵作谢恩后站起来,道:“那孕妇只有脖子一道伤痕,且是致命的,伤口很大,凶器就是那把菜刀。” “凶器?”慕容桀点点头,“那就是说,你也认为是他杀?” “基本排除自尽,是她杀的,因为,菜刀一直放在案板上,而通往案板的空地上,没有孕妇的脚印,地上濡湿,如果孕妇走过,一定留下脚印,这就意味着,菜刀不是孕妇自己拿过来的,是有人跃起拿了菜刀杀了孕妇,伤口也能看出这一点来,且灶台上也有一个浅淡的脚印。” “本王也倾向他杀,非自尽,问过附近邻居没有?可看到陌生人出入?” “也问过,”梁大人回答说,“周边的邻居全部都问了,说没有听到什么异样,邻居周大娘就坐在他们的隔壁,说周三回来的时候还跟她打了招呼,说要回去做饭给娘子吃,周三背了一捆柴回来,分了她一半,她便说要给周三送鸡蛋,她安置妥当家里的事儿,便把鸡蛋拿过去,前后大概是相隔大半个时辰。” “她发现尸体的时候,本王在场。”慕容桀沉吟了片刻,“没有人看到可疑的人入村?” 梁大人正欲说话,便见捕头进来,拱手道:“王爷,大人,卑职刚把所有的村民都问过了,有一名村民发现周三回来的时候,有一个人尾随而至,此人身穿黑色衣裳,大约二十七八岁,五尺半左右高,但是当时不肯定是跟着周三,现在经过回想,才觉得这个人是一直朝着周三家的方向而去,和周三相隔大约三十丈距离跟随着。” “可带有武器?”梁大人问道。 “回大人的话,没有带武器,那人不像是路过,倒像是专门跟着的,脚步很轻,不东张西望。” 慕容桀听他们的禀报,自己再分析,基本可以确定,这是一起谋杀案。 “你去调查一下,看周三可有与其他人结怨?”慕容桀道。 “是,王爷,卑职马上去调查。”说完,便转身出去了。 仵作犹豫了一下,道:“王爷,其实卑职也认识周三,他是个孝子,母亲久缠病榻,去年才走了,这些年,他们夫妻一直伺候老母亲,邻居们都知道他们夫妻孝顺,而且,周三这个人敦厚,怕事,从不主动惹事,就算遇事多半也忍着就过了,应该不会与人结怨。” 梁大人瞧了他一眼,道:“你虽认识他,却也不知道他与人私交如何?有些事情,还是得调查之后才知道的。” “是,是!”仵作垂头道。 离开衙门回到府中,慕容桀吩咐暗卫去暗中调查。 此事没那么简单,他觉得,这两条人命,都是冲着他和子安去的。 子安睡着之后,又做了噩梦。 她梦到慕容桀为了救他,被人砍得浑身是血,她想跑过去救他,但是怎么都跑不动。 “子安,子安,醒醒!” 她猛地睁开眼睛,已然一身的冷汗。 对上慕容桀忧心忡忡的眸子,她怔了一下,哑声道:“我又做噩梦了?” “你在梦里一直叫着我。”慕容桀大手覆盖住她的额头,然后亲她的唇,“我没事,你也没事,别担心,什么事都有我在。” “老七,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子安撑起身子,只觉得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了,这里,也和梦境差不多,一切都那么真实又那么虚幻。 “申时了。” “申时?那命案是昨天的事情了”子安竟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 “是的,是昨天的事情。”慕容桀轻轻地扶她起来,“先吃点东西。” “我不想吃!”子安敲了一下脑袋,觉得昏昏沉沉的。 她想了一下,道:“老七,你帮我取针包过来,我怀疑我中毒了。” 第七百一十八章 舞剑 慕容桀眸色一冷,“中毒?你怀疑自己中毒了?” 子安道:“我连番噩梦,是前所未有的,而且我发现自己的情绪不受控制。” “这是中毒的迹象?” “不知道,这是我自己的感觉,要么是我的精神出了问题,要么是我中毒了。”子安觉得额头汗不断地流下来,脑门都发寒,伸手一擦,却一滴汗水也没有。 她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掌,越发觉得不对劲。 慕容桀给她取了针包,然后让人拿他的令牌去请御医。 子安自己给自己检查了一番,也刺穴了,精神是振作了点儿,但是,没发现自己中毒。 莫非,她的精神真的出问题了? “对了,周三的案子,衙门那边可有什么消息传回来?”子安掀开被子下了床,坐在桌子前,大口大口地喝着凉水,凉水能让她保持清醒。 慕容桀道:“我方才在你睡着的时候去了一趟衙门,也亲自验过尸体,周三确实是毒蛇咬死的,而他的妻子,也是自尽,伤口没有可疑。” “没可疑?莫非是我看错了?”子安错愕。 “是你看错了,你最近太累了,不要想太多。”慕容桀从后面搂住她,温柔地道:“你乖,先吃点东西,好吗?” 子安知道他很担心自己,所以虽然没什么胃口,却也说:“好,我饿了。” 慕容桀笑着道:“我也饿了,从昨天到现在,我也陪你饿着。” 子安拉住他的手回头,“你也没有吃?傻了啊?” “不傻,你不舒服,我也吃不下。”慕容桀绕过来,把她抱在怀中,沉默了一下,道:“子安,我只想跟你说,你在我心里很重要,我不愿意你受到一丁点的伤害,但是,我似乎总是做不到这点,我很愧疚。” 子安舒服地闭上眼睛,感觉心底有一朵朵的花在盛开,“傻瓜,我真的没事,而且,夫妻是应该并肩而立,而不是我躲在你的身后。” 慕容桀抱她抱得更紧一些,紧得让子安几乎透不过气来。 子安感觉到异样,推开看着他,“怎么了?” 慕容桀摇头,“没事,就是想这样一直抱着你。” “傻不傻?”子安笑了,“我饿了,快去叫人传膳。” 她是怕他饿了。 杨嬷嬷早就炖着菜了,听得慕容桀说传膳,便即刻叫人上膳。 吃过饭,慕容桀说要陪子安在府中溜达溜达,当然借口是他吃得太饱了,御医又没来到,趁着这个空档出去走走。 子安自然答应的,走出去之前,慕容桀取出点醋,道:“你喝一口。” “醋?”子安闻得醋都有些反胃了,这醋味道很重。 “是的,喝点。”慕容桀哄道。 “你是怕我中蛊毒啊?”子安摇头,“我不是中了蛊毒。” 慕容桀自己先喝了一口,“求个安心。” “喝了这个醋,蛊毒就真的侵不入了吗?”子安闻得酸味阵阵涌入鼻子里,问道。 “阿蛇姑姑是这样说的,说是一则蛊毒怕这种味道,二则,这种醋和蛊毒有一种相似的味道,你喝怕了,若有人从食物中对你下蛊,你就能知道。” 子安为了让他安心,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酸得她把脸都堆成咸菜了。 慕容桀瞧见她那张咸菜似的脸,哈哈大笑。 子安捶打着他,“还笑?你自己喝的时候不也那样吗?” “不,我喝给你看。”慕容桀仰头,咕噜咕噜地喝了一大口,咽下去之后,眉头都没皱一下下,他咂了一下舌头,“我从小喝到大,习惯了。” 子安一怔,“从小就喝?不是说……” 不是说,孙芳儿对他下那种蛊的时候,才喝的么? 慕容桀放下醋瓶子,牵着她的手往外走,“小时候喝的不是这种,而是另外的东西。” “什么东西?”子安好奇地问道。 慕容桀笑了笑,眸光看着远方,“酒。” 药酒,从小,母妃对他的要求就特别严格,练武的时候,总是一身的伤,老祖宗便叫人给他浸泡了去淤固本的药酒,每天睡觉前喝一口,且还用药泡身子。 “酒和醋都不是一个味道。”子安嘀咕道。 今日的阳光很好,从枝丫间投下来,温度宣示着太阳的威力。 来到花园里,有几个新进府的丫头在踢毽子,一来一往,花式好看得很。 见两人来到,连忙停下来过来见礼。 子安笑道:“你们玩你们的,我跟王爷就走走。” “你会吗?”慕容桀问道。 “以前会一点点,好久没踢过了。”子安想起念书的时候,课间的时候经常踢毽子。 只是,这具身体的协调性不好,怕也踢不出以前的水平来。 慕容桀眉目笼着宠溺,“你踢给我看。”他想看她活力四射的样子。 子安确实也被这些丫头勾起了少年时候的兴趣,便问那些丫头,“能借给我玩一下么?” 丫头们受宠若惊,连忙奉上,“王妃,请!” 大家退开几步,都开心地等着王妃踢毽子,小荪从那边走过来,见子安在玩,也凑过来看热闹。 子安站到人群中央去,冲慕容桀笑了一下。 慕容桀也笑着看她,阳光下,她的笑容特别的明媚,带着一种透明的风情。 他心底有一种声音响起,以后,她就得成为这样的人,每天脸上都是无忧无愁的笑容,他要用尽他所有的努力,让她幸福快活起来。 子安把毽子抛起,众人只见眼前一花,毽子直坠而下,子安抬脚,把毽子踢起来,一个旋转,接住,踢起,接住,再踢起…… 她今日穿的还是昨天那身绯色衣裳,裙子上淡红芍药刺绣,踢起来旋转的时候,裙摆跟着旋转,远远看过去,便像一朵朵的芍药开起来,围着她转动。 小丫头们纷纷拍手,都赞叹说王妃踢得真好。 慕容桀一刻都移不开眼睛,看着那美丽优美的身姿,他想起了那日秦舟的舞剑,她眼底有惊艳之色。 他随手折下一根树枝,冲天而起,树枝一抖,枝上的叶子被内力震落,他旋转而下,把落叶也带动得旋转起来。 抬手,刺出,转动,反刺,虽是树枝,却刺出了剑气冷厉。 他出招的动作很快,划出一道道剑气弧度,仿佛能看得见一道道的光环围着他。 若说秦舟的剑法是清隽高雅,他的便是潇洒疏狂,恣意不羁,他飞腿一起,衣袂扬起,手中的树枝展开了重重光影,去势奇疾而收剑极快,仿佛无处不在。 第七百一十九章 阿景跑死马 子安手里拿着毽子,退到一边,只觉得心头有热血不断地翻涌,几乎要落泪。 这种感觉,就像是她听国歌的那种激动,她不知道为什么会有同样的感觉,不过,她很快就想明白,那是一种骄傲,一种自豪,一种已经刻入骨子里的崇拜。 这个男人,是她的,是她的夫婿,这辈子,他会陪着她走。 认识他的时候,他傲慢,冷漠,对她连笑都不笑一下,他坐在皇后的宫里,冷冷地盯着她时,那种眼光,她至今还记得。 他受伤,为他治疗,他开始信任她,别扭地接受她的管束,但是却会偷偷地喝酒,被抓包的时候,心虚而恼羞成怒。 成亲后的日子,种种温情,都在心头里闪过,像电影般,一幕幕重要的时刻,都印入了她的心上。 她记得,成亲之后,老祖宗跟她说,让她不要指望他去保护她,她要学会保护自己,甚至,要帮他对抗敌人,他所遇到的危险,所遇到的陷害,其实远远超过她的。 他从没怨她做得不够好,却反省他自己做得不够多。 他只是没有跟自己说一句我爱你,她心里便开始别扭,开始否定。 夏子安,你傻不傻啊? “怎么哭了?” 一只粗粝的手指在她的脸上轻轻地刮过,动作温柔。 她抬起头,才惊觉他已经停下来了,乌黑的眸子静静地看着她,坚毅俊美的脸上,挂满了担忧。 子安笑了,眸子熠熠生辉,“不是哭,我只是觉得,我能嫁给你,太幸福。” 慕容桀笑了,“傻里傻气的。” 他丢了树枝,牵着她的手,“走。” 子安痴痴地看着他,“老七,你真是太帅了。” “帅?” “就是长得好看。” 慕容桀失笑,“男子长得好看有什么用?” “养眼!”子安笑着说,忽地,她想起今天的事情,连忙问道:“柔瑶那边,我忘记去通知她出城了,也不知道阿景有没有去找她。” “放心,”慕容桀笑着道,“我已经让人去通知柔瑶出城门接个人,想必,阿景已经去了。” “真想看啊。”子安觉得阿景是真的喜欢柔瑶,如今只看柔瑶能不能放下苏青,重新踏上爱情的征途。 “你想去看?不行,回头御医出来,你又出去了,身体重要,你若想知道结果,晚点陪你去一趟西苑。” “好!”子安也想知道自己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且说柔瑶那边接到了慕容桀的通知,说出去城门口接个人,此人是从北漠来的,是老相识,却不说是谁。 柔瑶挠破脑袋,都想不到这个人到底是谁。 要她亲自去接的,这人身份一定不简单,莫非是祁王? 不对,祁王来的话,肯定是大臣出去迎接。 她觉得应该是高凤天。 而秦舟那边也配合得很好,在阿景密锣紧鼓的追逼下,秦舟终于透露,说柔瑶被苏青拒绝,伤心之下,今天要离开京城,独自一人远走他乡。 阿景听了之后,就寻了个借口,拉着黑马跑出去了。 阿景先是去了孙府,但是府中的下人告知她,县主出城去了。 阿景大惊,急忙就追了过去,一路把黑马跑得快断气了,就怕追不上柔瑶。 来到城门口,他也没有勒马缰减速,而是他手里扬起西苑令牌,冲出了城门,扬鞭加速,一直往外奔去,身后是灰尘滚滚。 柔瑶也是带着丫头在城门口等着,见一人骑着黑马跑出去,定睛一看,竟是阿景,她想叫,但是阿景已经跑得没影了。 “莫非出事了?”柔瑶见阿景没命地策马而去,不由得想到,和阿景相处了一段时间,知道他为人一向沉稳,这般着急,还是头一次见。 只是,出事的话他出城做什么?应该去找王爷啊。 想到这里,她吩咐丫头,“你去一趟西苑,问问出什么事了。” 丫头不认识阿景,也不知道县主为什么会说西苑出事了,但是既然县主吩咐了,她就只能是照办。 柔瑶让马车送丫鬟去,自己一个人上了城楼,想看看她要接的人到了没有。 只是,极目看去,也没看到一个自己认识的人,且还是从北漠来的。 阿景那厮,出了城,死命地跑。 他一路只看着前面有没有骑马的女子或者是马车,但是跑了差不多半个时辰,也没有看到一辆马车,或者是骑马的女子。 他觉得柔瑶已经去了很远,他得快马加鞭地追。 柔瑶那边,等了许久都没等到北漠的人,倒是丫头回来说,西苑那边没出什么事。 “你见到郡王了吗?”柔瑶听了丫头的禀报,便问道。 丫头回答说:“没见到,就是进去西苑问了一下侍卫,说西苑一切如常。” 柔瑶大为诧异,阿景不会无缘无故地出城,还跑得像被大火烧屁股似的。 她想了一下,道:“先回一趟摄政王府,叫王爷自己派人来接,然后,去西苑。” 她觉得,一定是出什么事了。 子安那边是刚送走御医,便听得柔瑶来了。 御医说子安并没什么事,只是身子虚了一些,气血不顺,调理一下就没事。 所以,慕容桀心情大好,听得柔瑶来了,便打趣道:“该不是来问罪了吧?” 子安道:“也好,正好听听她怎么想的。” “小荪,请县主进来。”子安吩咐道。 小荪福身道:“是!” 片刻,便见小荪带着风风火火的柔瑶进来。 柔瑶进门,见慕容桀也在,便道:“正好了,表哥,你要接什么人啊?你自己找人去接吧,我这还有事呢。” 慕容桀和子安对视了一眼,有些诧异。 “你没去城门?”慕容桀问道。 “去了,等了差不多两个时辰,都没见到人,到底是谁啊?高凤天?”柔瑶坐下来,见桌子上有茶水,连着喝了几大杯,真是渴死了,城门那边可热。 “呃,就是高凤天,没见到他么”慕容桀眼睛都不眨一下。 “没见到,是不是记错日子了?会不会明天才到?”柔瑶听得果然是高凤天,也就算了,好歹在北漠帮过他们不少,等上两个时辰,也不算多的。 子安不禁好奇地问道:“你在城门等了两个时辰,没什么……特别的事情?” 第七百二十章 放过自己 柔瑶顿时端正了神色,“对了,我特意过来,就是为了西苑的事情,西苑是不是出事了呢?我在城门等高凤天的时候,看到阿景策马出城,跑得可快了,一眨眼就不见了人。” 子安啊了一声,“阿景跑出城了?” “是啊,可快了,我叫了阿菊去西苑问过,说西苑没什么事,却不知道他为何飞快出城。”柔瑶奇怪地道。 子安与慕容桀对视了一眼,慕容桀板着一张脸,淡淡地道:“该!” “该什么?”柔瑶问道。 “该讨不到媳妇。” 柔瑶嗤笑,“他是个办事认真的人,怎么就讨不到媳妇了?表哥也别小看人嘛。” 子安却是十分认真地道:“这一次,我认同老七的话。” 柔瑶奇怪地看着他们,“人家出城,怎么就说人家讨不到媳妇呢?我们要不要去西苑看看?或许,西苑那边真出什么事也不定的。” “不必的,若真出事,阿景就不是出城,而是来找本王了。”慕容桀说。 柔瑶点头,“我想也是的,或许是出城办差去了,应该是秦舟差遣他去办事,他这人,办事实诚稳妥,秦舟得他相助,是真的如虎添翼啊。” 子安瞧着她那张认真的脸,打趣道:“你对阿景,但是好评十足的。” 柔瑶道:“那当然,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啊,逃亡的时候,我便说了,若我能活下来,回来开医馆,把我自己研制的药推出去,赚了钱我分他一半,当做报答。” “他也不缺俩钱,阿景的家族在北漠,也是将门,不容小觑,好歹是银钱不缺。”子安顿了一下,暗示道:“倒是听秦舟说,阿景的家人,一直忧心他的婚事,你若想报答,不如为他找一门妻子。” 柔瑶摆摆手,笑道:“这找媳妇的事情,我可办不来,他这个人,也挑得很,不是什么女子都看得入眼。” “他与你说过他的择妻条件么?”子安问道。 柔瑶摇头,“倒也没说过,只是,到南郡的时候,那天机子派来伺候我们的丫头,有几个长得特别标致,他却不拿正眼瞧人家,好几次我还说他不懂得怜香惜玉呢。” 慕容桀继续淡淡地道:“人倒是实诚,就是愚蠢了点。” “表哥这话我便不认同了,阿景这个人不愚蠢,相反,他很聪明,全凭他,我们在躲过一次次的追踪掠杀。” 子安不好说什么,这精心策划的一场戏,本以为多少有点结果,却是以这样擦肩而过的方式告别。 只是,子安不说,慕容桀却全盘告知,“阿景出城,不是秦舟叫他去办差,他是去找你的。” 柔瑶一怔,“找我?我就在城门啊,他出城做什么?” “傻呗!” 柔瑶看向一脸笑意的子安,微微正容,“到底怎么回事?莫非,你们是故意支使我去城门的?” 子安指着慕容桀,“都是他,他出的鬼主意。” 柔瑶沉下脸,“你们跟他说什么了?” 子安起身拉住柔瑶的手,“我们出去走走。” 慕容桀跟着起身,被子安呵退,“你留在这里,俩女人说话,有你什么事?” 慕容桀两粒黑眸顿时圆了起来,忿忿地道:“过桥抽板。” 两人信步走到花园里,柔瑶也无心看花,只追问道:“阿景那边,到底是怎么回事?” 子安拉住她在凉亭坐下来,诚恳地道:“首先,我要跟你说对不起。” 柔瑶看着她,一张俏脸布满了不解,“什么意思?” 子安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特别的愧疚,“其实今天没什么北漠的客人来,是老七……不,是我们的意思,让你去城门,然后告诉阿景,你要离开京城,所以,阿景是追你而去的。” “啊?”柔瑶站起来,惊讶地看着她,“你怎么……表哥也是,怎么也跟你们胡闹呢?骗他做什么?他对我……哎,没什么的。” 子安道:“昨天我们去了西苑,跟秦舟说起这事,秦舟也发现他心里有想法,只是他怎么都不肯承认,秦舟是真的很爱护阿景,她希望阿景能找到一个好女子,我知道这样骗你是不对的,可我们也希望,你能早点走出来,有人陪着你走,总胜过你一个人。” 柔瑶无奈地道:“我是应该很生气的,你们竟然骗我到城门吃了两个时辰的风,还骗得阿景跑出城外,如今也不知道会追去哪里,哎,但是罢了,有人在乎我,总胜过无人关心。” 子安拉着她的手,“柔瑶,你真好,真的很好很好。” 柔瑶苦楚一笑,“你知道我好有什么用?我喜欢的人,却不知道我的好。” “不是不知道,而是,感情很奇怪的,不是说一个人多好,就一定能收获她想要的感情,苏青和伶俐……” 子安把伶俐的身世娓娓道来。 柔瑶听完,大为震惊,“没想到,伶俐早年受了这么多的苦,苏青知道她就是昔日的未婚妻吗?” “苏青应该是看出了端倪,但是不敢肯定。” 柔瑶沉默了一下,轻声道:“苏青是个好男儿郎,希望他能开心幸福。” 子安动容,柔瑶的心胸,莫说女子,便是男子也比不上的。 她见过太多为爱疯狂的女子,见过太多因为她认为的爱情而理直气壮伤害人的女子。 柔瑶瞧着她,笑了笑,面容有些伤感,“其实,感情不是不撞南墙不回头,这些年,我一直都保护自己,若对方不爱,我便抽身,用尽一切的努力,最终的目的就是不希望自己受到伤害,其实我早知道苏青的心不在我这里,只是我以为,我以前对表哥的感情太轻易放弃,想着在苏青这里坚持一下,或许能成,可原来我的初衷是对的,不死缠烂打,不委曲求全,不强迫自对方和自己,不得,放手,重新上路。” 子安心里酸得很,“柔瑶,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你,在感情方面,我算个白痴。” 柔瑶叹息,“其实我说得容易,做起来却很难,但是,若不做,这辈子就这样陷进去不能自拔,像孙芳儿那样,一味钻牛角尖,把自己逼进了进退两难的死胡同里,又如何呢?” 是啊,求不得,便潇洒地走,至少,放过自己。 第七百二十一章 那婉静 柔瑶说到最后,她不无伤感地道:“其实我和孙芳儿一眼,都是很自私的,都只为这里自己着想。” 子安摇头,“你和孙芳儿的自私不一样,你从不伤害人。” 自私,和自重,还是有很大分别的。 柔瑶沉默了良久,道:“等阿景回来,我会跟他说清楚。” 子安轻声道:“悠着点,别太伤害那根木头。” 柔瑶轻笑出声,“我只问他一句话,我如今心头有一个人,但是我会努力忘记,问他愿意不愿意等我。” 子安一怔,脸上光彩顿生,“你说真的?” “何必难为自己?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若女子终究是要嫁人的,不能嫁给自己喜欢的,总要嫁一个喜欢自己的。” 柔瑶洒脱一笑,又问道:“你是否觉得我很随便?” 子安脱口而出,“不,柔瑶,我想,我爱上你了。” 柔瑶哈哈大笑,“行,你回去休了老七,我们成亲。” 子安也乐了,“可以。” 老七远远地瞪着,他耳力极好,莫说她们的对话,便是她们轻声叹气,都尽收耳中。 休了他?有一个秦舟不够,还得来一个柔瑶? 得马上把柔瑶嫁出去。 大家本以为阿景晚上就会回来,但是,阿景足足过了三天都没回来,柔瑶着实是有些担心。 今日,梅妃刚命人来过摄政王府,说夏霖“病了”,子安总算放心了一些。 慕容桀在这三天,也没有闲暇下来,而是安排着萧枭和安亲王回京之后的庆功宴。 那天,务必要救出夏霖,否则,子安的病也不会好。 子安确实病了,几乎每夜都是噩梦缠绕,醒来,精神明显不足,几天下来,人就整整瘦了一大圈。 连入宫请安的时候,皇太后都看出来了,千叮万嘱她要好好休息,至于闺房之事,那婉静既然都去了府中,便让婉静代劳,好早日为王府开枝散叶。 子安自然少不了一番“真心实意”的感谢。 皇太后自然听她的感谢没有一分的真心实意,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她对夏子安也有了初步的了解。 总之,这个人,狡猾都很,看似无害,也看似没有任何的还击,但是身边的人总会为她出手,她善于利用人,因为她知道每一个人的优点和弱点,所有和她有关的事情,她都隔岸观火,半片花叶不沾身。 之前被礼亲王烦了好几天,她也暂时放弃对付夏子安了。 至少,在没有好的办法之前,她宁可不出手,免得敌人毫发不伤,自己倒是不断地损兵折将。 子安当然不会与她有正面的冲突,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喘口气。 而摄政王府,也正好在阿景回来的这天宴客。 宴请秦舟。 这其实也是皇上的意思,因为,自打秦舟来了大周之后,便许多官员亲贵们想要宴请她,其中有什么心思,不言而喻。 所以,昨天皇上便在慕容桀入宫的时候,有意无意地提了一句,说秦舟来了大周这么多天,似乎未曾为她接风洗尘。 慕容桀便知道怎么做了。 用一天来准备一个小型宴会,子安觉得可以的,最重要,是杨嬷嬷觉得可以。 因着子安神思不振,最近府中许多事情都交给了嬷嬷处理。 嬷嬷曾笑着对子安道:“奴婢昔日果真是没有投错,若非当日奴婢慧眼,又哪里有今日的风光?” 子安知道她在说笑,因为,在皇后身边当个得脸的人,哪里会把一个王府放在眼里? 但是嬷嬷却不这么认为,宫里到底水深,到处都是主子,而在王府里,她已经是半个主子了。 她年纪慢慢地大了,斗不动了,如今这样过日子,很好。 小荪来找子安,问道:“那婉静小主,要不要请她来?” 子安才想起她来,道:“请吧,但是,你跟她说,若她愿意来,便来,若不愿意,便罢。” 慕容桀的意思,倒不是要把她抬为姨娘或者姬妾,只是这般将养着,也不是个办法,主子不是主子,奴才不是奴才的,所以,子安也费煞思量,要如何安置她。 所以,吩咐了小荪,便又道:“这样吧,你叫她来一趟。” 她是个罪臣之女,入了奴籍,要为她寻个出路也不容易,若说她心头高,像那婉慧那样,要攀高枝,顶多是做个妾侍美人,若要嫁给平头百姓,兴许还能做个正室,就是手续上,得繁琐一些,不过,相信老七能摆平。 且看她如何选择了。 一盏茶的功夫,便见小荪领了个女子来。 见到她的时候,子安便微微怔了一下。 王府的下人,在她从北漠回来之后,杨嬷嬷便统一了服饰,这样出外便也叫人知道是王府的人。 奴婢丫鬟是青色衣裳,家丁小厮是蓝色。 样式也是规范了的,是就着做事方便来设计,窄袖掐腰,衣襟上有绣有花瓣来分开几等丫鬟侍女。 小荪和杨嬷嬷是她身边的人,进屋伺候,是一等侍女,因此,衣裳绣的是菊花。 二等丫鬟绣的是海棠。 三等丫鬟绣的是夕颜。 而今日婉静穿的,是绣着夕颜的青色衣裳,是属于三等洒扫侍女的工衣,不知道是不是问那春夏秋冬随便一个人借的。 穿着这一身衣裳来,有两个意思。 第一个意思,是说王府把她当做了三等侍女。 第二个意思,是她愿意在王府做一个三等的侍女。 婉静进屋后,也没敢正眼看子安,只是双腿一弯,就跪了下去。 “奴婢婉静给王妃请安。” 她的声音如她的名字,婉转沉静。 子安看着她那张不曾施了脂粉的脸,清素但是可人。 第一日见她的时候,便觉得她端庄温和,如今纵然穿了下人的衣裳,也没有抹去她贵家小姐的气势。 倒是个不俗的人。 “你起来!”子安的声音不由得便温和了起来。 婉静站起来,垂首敛眉,静待子安的吩咐。 子安道:“你这身衣裳,是谁给你的?” 婉静恭谨地回答:“回王妃的话,是奴婢亲自做的,料子是着屋中的人在外边买,奴婢赶了两日赶制起来。” “这是下人的衣裳。”子安提醒道,怕她不知道府中下人衣着的规格。 婉静却说:“奴婢知道,奴婢入了奴籍,便是奴才。” 第七百二十二章 妥当了 子安觉得此人倒是个随遇而安的人,至少,没有怨天尤人,没有不甘委屈,倒像是命运给她什么,她就坦然接受什么。 一个官家的小姐,沦落为奴婢,眉宇见不见半点屈辱之气。 要么是戏好,要么是她真的认命。 子安道:“皇太后送你出宫,入了王府,是让你做王爷身边的人,你愿意只做一个奴婢?” 婉静依旧没有抬头,不卑不亢地道:“奴婢既然入了奴籍,便安守本分,不会有其他奢望。” “嗯。”子安点点头,“你的事情,我也听王爷说了,识字算数吗?” “回王妃的话,识得几个字,算数,也略懂。”婉静道。 子安对小荪道:“你叫桂圆把这个月的府中的账本送过来,把算盘也拿过来。” 小荪应声便去。 婉静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只是也没问,垂着手在一旁等着。 片刻,桂圆和小荪便气喘喘地来到,桂圆一手拿着账本,一手拿着算盘,进门便行礼。 “婉静,你把这个月的账算一下。”子安道。 小荪脸色微白,有些惊讶地看着子安。 婉静也怔了一下,只是也还不敢问,依言上前接过桂圆的账本和算盘,蹲在地上,就着矮几算了起来。 子安道:“你坐着。” 婉静道:“不妨不妨,很快就好。” 桂圆道:“这是这个月府中开销的账,不多,但是琐碎。” 桂圆的意思是这些琐碎的账,也不是一时半会能算清楚。 婉静冲桂圆感激一笑,手指却在算盘上飞快的拨打起来。 她的手指很纤细,动作优美飞快,屋中,算珠的清脆的声音不绝于耳,竟让人觉得是一首动听的音乐。 桂圆看得眼睛都发直了,他虽说算账不久,但是也有些日子了,这速度还没人家一半快啊。 而且,她是一边打算盘一边翻账本,压根无需一一用手指对着算,就是一眼下来,那边飞快地打着。 一盏茶的功夫,她便站起来,用账本上夹着的炭笔写下了数字道:“回王妃,算好了。” “桂圆,对一下!”子安道。 桂圆凑过去看了看她的算盘的算珠,眼睛再瞪大了一些,“王妃,基本无误的。” 这个月的账,因还没到月底,所以,桂圆不曾结算,但是每天的支出,桂圆都会先归账,所以,有个每天开支的总数,桂圆心里有数,婉静算出来的这个账,和他自己每日归总是不差的。 子安满意地笑了,对桂圆道:“从明天开始,你带一段时间婉静,让她接你的手。” 桂圆和小荪都是微微变色,桂圆嘴唇哆嗦了一下,脸色灰白,“是!” “婉静,你可愿意?”子安问道。 婉静这才抬起头,眼底盈了泪水,“王妃,便没有女子算账的。” “王府没那么多讲究,你只说愿意不愿意。” “婉静谢王妃提携之恩。”婉静跪下来,声音已经不若之前平静,激动了许多。 子安道:“也得你有这个能耐,你先去吧。” “婉静告退!” 她退了出去,出到门口,泪水便簌簌落下。 若说认命,那是无奈的,不认命她能做什么?做个奴婢,虽受人白眼,却也能活下去。 账房虽然也是府中的下人,但是,却不必做伺候人的活儿,这是王妃的恩典。 婉静刚走,小荪便忍不住了,“王妃,你让她做了桂圆的活儿,桂圆怎么办啊?你偏心!” 桂圆连忙道:“小荪,不要胡说。” 子安嗔了小荪一眼,“女生外向,说的没错。” 小荪红了脸,“哪里?只是替桂圆觉得不公平,他很努力了。” 子安轻哼了一声,看着桂圆,“桂圆,在府中算账,最大的出息也就是个账房先生,你可愿意去庄子里头?” “庄子?”桂圆猛地抬起头,“去庄子做什么?” “当然是管事。”子安笑道。 小荪啊了一声,圆脸蛋掩不住的欢喜,“王妃是要提拔桂圆去庄子做管事么?” “没错,做个管事,不比在府中做个账房先生好么?”子安笑道。 桂圆激动地道:“但是,但是奴才怕做不来。” “我相信你,庄子里头的事情,王爷也都了解过了,放心吧,你去之前,王爷肯定为你洗了路,那些黑心贪心之辈,都得先撵走,如今王府的几个庄子,都暂由你接管,以后你会很辛苦。” “桂圆不怕辛苦,就怕半不好差事。”桂圆道。 小荪不禁听得要管几个庄子,不由得道:“他一个人,算得来那么多账吗?” 子安失笑,“傻瓜,桂圆是去做管事的,不是去做算账的,每一个庄子里头,都有算账的先生,桂圆要做的就是汇总,查账,总管事,以后他身边必定得配几个人,好帮衬着,庄子里信得过的人,你自己也看着办提拔一下,但是,必须可信的才能提拔。” “桂圆知道,谢王妃!”桂圆擦着眼泪,他做梦都没想过,能做庄子里头的管事,而且,不是一个庄子的管事,是几个庄子的总管事。 小荪笑嘻嘻地问道:“那桂圆以后多少月钱啊?” 她在府中一个月是一两银子,已经是很好了,其他府中,多是二钱银子,最多也不过是五钱。 “一百两一年!”子安道。 “啊?啊!”小荪惊叫出声,激动地看着桂圆,“你要请客。” 桂圆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一百两银子一年?这太多了,就算如今庄子的总管事也没有一百两银子一年的。 “王妃……这太多了,太多了!”桂圆连忙推辞。 子安道:“这个薪酬,合理的,多历练历练,只要你做得好,以后有的是机会。” 小荪也苦口婆心地道:“对啊,王妃恩典,你谢恩就是,说那么多做什么?” 子安翻翻白眼,小荪…… 桂圆千恩万谢地出去了,小荪一味地傻笑。 “怎地?一百两银子是你的了?”子安哼道。 小荪笑嘻嘻地道:“哪里?奴婢这是替桂圆高兴。” “替你自个高兴吧?” 小荪火烧般地红了脸,“王妃胡说。” 子安漫声道:“说来,桂圆年纪也不小了,该娶亲了,回头得叫嬷嬷留意一下,看哪家姑娘贤惠,便……” 小荪急得直跺脚,眼圈说红就红了,“王妃,你欺负人。” 子安哈哈大笑,“行了,逗你的,谁不知道你这丫头思慕人家许久了?回头等事儿妥了,便给你们把大事给办了,可好?” 小荪娇羞地道:“王妃怎么说便怎么办吧,奴婢素来是个听话的。” 子安乐得前俯后仰! 第七百二十三章 阿景和苏青的私人恩怨 秦舟在申时左右便到了,柔瑶先她一步,见秦舟来了,便连忙问道:“阿景还没回来吗?” 秦舟也显得很无奈,“还没啊,都三天了,已经派人出去追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追上。” 柔瑶道:“他怎么就那么傻啊?” 秦舟笑了,看向子安,子安也笑得眉目弯弯。 陈太君今日带来了一串“葡萄”一模一样的葡萄。 子安见到陈将军&039;s,高兴坏了,“你们都回到了?” 陈龙道:“王妃,我们昨夜便回了,今日入宫见过皇上,听得今晚王府宴客,便厚着脸皮来啜一顿。” 子安笑道:“欢迎欢迎,萧枭什么时候到?” “大将军后天便到,他要先跟安亲王的会师之后,安置妥当才入京。” 子安瞧了壮壮一眼,甚是欢喜,“那就好,那就好。” 喜事,都是喜事啊。 壮壮和萧枭,是别后第一次见,子安都忍不住替她高兴,也特别想看那个场面,她觉得自己需要感动地哭一场。 壮壮虽然极力维持着平静,但是,眼底的波澜彻底出卖了她。 怎么能平静啊?多少个日夜,多少个时辰,多少个瞬间,那人就仿佛刻在她的脑子心上,怎么都拂不去。 秦舟和老太君是一见如故。 老太君是北漠的头号强敌,但是,却深得北漠人民爱戴,这真是奇怪的现象,不过由此可见,北漠人是崇拜有能者的。 老太君拉着秦舟的手,不无感叹地道:“见到你,想起昔日的自己,你比老身更出色。” 秦舟少不了是要谦虚一番的,好歹是老前辈呢,“哪里?太君谦虚了,小将哪里及得上太君半分英明?” 气氛空前融洽。 这种融洽的气氛,在礼亲王夫妇来到的时候,戛然而止。 慕容桀见到礼亲王进门,便寻了个由头想脚底抹油。 礼亲王哪里容他逃?当下大喝一声,“大金,上!” 三个大金,窜了出去。 一个大金,是他的侍卫,另外一个大金,是梁王身边的侍卫,还有一个大金,是他的金毛狗王。 人能比狗跑得快吗?这显然是不可能的,尤其,在慕容桀还得顾忌形象之下。 于是,大金狗咬住了慕容桀的衫尾,礼亲王府的大金也窜上去拦住了,至于梁王府的那位,是条件反射出去的,后得知不是自己的主子吩咐,也就讪讪地退下。 这里得说一下两块金。 两个大金,容貌几乎没有什么分别,双生子,但是,谁都不愿意做小弟,因为,大金们的娘,都记不清楚哪个先出生。 于是,两人都自称是大金,谁要以成就论大小,最后一个去了礼亲王府,一个去了梁王府,都跟着王,如今还论不上什么成就大小,旗鼓相当。 礼亲王也是个半点脸面都不给人留的主,他走到慕容桀面前,哼了一声,“前些日子,你往我礼亲王府送了礼物,今日,是回礼的。” 说完,一扬手,便见两个侍女带着被慕容桀送出去的婉慧回来。 婉慧显然是怕了礼亲王,见到慕容桀,便跪下来哭道:“王爷,奴婢求您别赶走奴婢了,奴婢再也不敢。” 慕容桀脑仁有些发痛,他皱着眉头,“杨嬷嬷!” 杨嬷嬷连忙挥手,让人拉走婉慧,先安置回蓝婼阁。 今日这么多宾客在场,可不能叫她丢了面子,好歹是她办的第一个比较像样点的宴会。 子安看到婉慧被拖下去的时候,嘴角那一抹得意的笑。 她还心存希望。 子安有些无语。 秦舟瞧出了端倪,直接便问子安,“杀了她?” 子安失笑,“不用。” 秦舟皱着眉头道:“她是个威胁,是个祸害。”秦舟的意思,主要是这婉慧心术不正。 “除了杀人,还有很多办法。”子安望着她道。 秦舟眉头没有松开,“有些事情,半步不让。” “谢谢,我知道的。”爱情的领土只能有两个人,多一个,就容不下。 倒是慕容桀听到秦舟说要杀了婉慧的时候,他眼底闪过一丝杀机。 他想剁了秦舟,她才是个威胁。 子安扫过去,慕容桀顿时和煦一笑,“进去说话。” 迎了一行人进去,柔瑶还在门口张望,却不见那人。 她失望地跟着大家往回走,刚走了几步,便听得门口有急乱的脚步声响起。 她连忙回头,只见进了一个灰头土脸的人,一身的肮脏,发鬓凌乱,胡子拉茬,眼窝陷下去,眸子却异常的锐利。 不是阿景,又是何人? 柔瑶惊呼一声,“你怎么变成这样子了?” 阿景本是寻不到柔瑶,便打算回京问问子安,知道柔瑶去哪里不。 结果,进来就听到柔瑶的声音,他揉揉眼睛,果真是她。 寻找了三天,他就认着这张脸去找,每一刻都盼着下一个见到的人是她,突兀地站在眼前,他跳后一下,惊愕地道:“你……县主?你怎么在这里?”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啊! 众人看到这样的阿景,都十分吃惊。 秦舟上前,问道:“你怎么回事?这三天去哪里了?怎么如此落魄?” 阿景伸手胡乱擦了一下脸,看了看柔瑶,县主回来了,却是千万不能再提她伤心的事情。 “有吃的没?三天没吃一顿,光喝溪水了,没带银子,不好意思抢。”阿景道,他是军人,军人不抢。 “我的天啊!”子安闻言,连忙转身找王俊,“你快给他弄点吃的来。” “是,马上!”王俊急忙就去。 三大鸡腿,一盘大米饭,一锅小羊肉汤,一碟山药糕点,整整十二块,只见阿景风卷残云,片刻就见底了。 “天啊,你真是三天没吃啊?”柔瑶瞧见他这样,心里可酸可酸的,“你这傻瓜!” “吃,吃过一顿,前天半夜吃了条蛇。”阿景抹了一下嘴巴,又喝了一口说,便听得有人说苏青来了。 阿景眼底杀气顿生,他飞快地看了柔瑶一眼,见柔瑶定睛看着一身青色衣裳的苏青,和府中的侍女差不多的款式。 他手里摇着羽扇,好一副俊俏郎君的模样。若不是两只眼圈比较黑,脸比较肿,走路比较不便,还真是京中绝色公子。 阿景看到柔瑶不敢看苏青,甚至还下意识地往后躲了一下,他大怒,竟也顾不得失礼了,一拍桌子,走到苏青的面前,“苏将军,末将有话跟你说,你出来一下。” 苏青怔了一下,“有话跟我说?就在这里说啊?” 众人上前,正想劝说,阿景却伸手压了一下,“私人恩怨,死人恩怨!” 说完,便拉住苏青出去了。 第七百二十四章 我想成亲 柔瑶担心地看着慕容桀道:“要不要出去看看?” “私人恩怨,打死无怨!”慕容桀说完,转身就进去了。 众人也大概知道怎么回事,倒是柳柳和萧拓,有些不明白。 柔瑶跺脚,哎,跑了出去。 那边厢,苏青已经被阿景提了起来,苏青主要是不知道情况,见阿景忽然发凶,连忙问:“阿景,怎么回事?我得罪你了?” “你这个满嘴仁义道德的小人,你伤……”他的话刚出口,就见柔瑶跑了出来,他连忙把苏青放下来,仔细扫着苏青肩膀上的尘埃,口中道:“是这样的,那日见你用了一招剑法,一直心神向往,想跟苏将军讨教讨教。” 苏青怔了一下,“我什么时候用过剑法?” 他侧头,看着小跑出来的柔瑶,“你跑那么急做什么?” 柔瑶拉开苏青,道:“你先进去,我有话跟阿景说。” “但是阿景说有话跟我说,你排队。”苏青心里通透,虽然不知道具体情况,如今算是明白过来了。 “我的事比较要紧,你进去。”柔瑶道。 苏青却以为柔瑶要跟阿景说知难而退的话,阿景确实是个好男儿,他希望,柔瑶跟阿景能成,所以,怎么也不愿意让柔瑶跟阿景摊牌。 至少,在摊牌之前,他得跟阿景做好疏导工作,让他千万不要被柔瑶打击得真的退了。 虽然,阿景从没进攻过。 “柔瑶,你先进去吧,我跟阿景说几句话,说完,你再说,好吗”苏青摆出杀死人不偿命的眉眼,企图以色动人。 阿景奔波了三天,一直在寻找柔瑶,他心里头如今跟明镜似的,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见苏青之前拒绝了柔瑶,如今又摆出要勾,引的姿势来,当场大怒,一拳就打了过去,正中鼻梁。 苏青脑袋嗡了一声,两行鼻血当场流了下来,他怔怔地伸手抹了一下,看到手背都是血。 他第一个想法是,今年一定是流年不利,今年年头的时候没拜太岁。 怎么老被揍? 柔瑶生气地道:“阿景,你怎么打人呢你?” 她拿出手绢,帮苏青擦了鼻血,“要紧吗?” 阿景看到这一幕,脑袋也是嗡嗡地响,胸口憋着一口气,在体内不断地流窜,总觉得要打谁一顿才能出了这口气。 柔瑶见阿景还想动手,沉下脸厉声道:“你给我站一边去。” 阿景看着她,见她一张俏脸欺霜傲雪,顿时不敢造次,讪讪地退到一边,却是拿一双凶狠的眼睛瞪着苏青。 “伶俐!”柔瑶喊了一声。 伶俐在墙头上趴着,看着,本以为谁都不知道,但是柔瑶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她爬上去偷看了。 苏青抬起头,便见伶俐讪讪地从墙头跃下。 “你带他进去,上点药,仔细被打傻了。”柔瑶道。 伶俐瞧着苏青那张比较精彩的脸,想起前几天他才跟主子打了一架,如今又被阿景揍一拳,这小子,最近招黑啊。 “伶俐!”苏青眸子一暗,记起她说的话。 她生是夜王的人,死是夜王的鬼。 伶俐叹气,“我有话跟你说。” 苏青却苦笑,“不听!” 怕又是重申一下,她对夜王是如何的忠心吧? “不听也得听!”伶俐恼怒。 苏青转身,“我回去了。” 伶俐怔怔地看着他,不过是片刻,他整个人就落寞起来了,背影叫人觉得无比的伤感。 苏青心里,确实是难受。 阿景也好,萧枭也好,纵然经历多少事情,但是他看得出,最后他们都能收获美好,唯独他,不可以。 何必直面残酷? “伶俐,追上去看看。”柔瑶道。 伶俐苦笑,“不用了。” 她转身进去,便只剩下阿景和柔瑶站在那里。 阿景有些无措。 “阿景!”柔瑶喊了他一声。 阿景应声,“在!” “你这三天,去找我了?”柔瑶问道。 阿景摇头,“不是。” “真的不是吗?”柔瑶明眸染了斜阳的金色。 阿景看她一眼,便像是触电般,连忙移开视线。 “我……我是去找你,我以为,以为你离开京城了。”阿景说。 “我离开京城,你为什么要去找我?”柔瑶问道。 阿景有些难堪,他觉得,柔瑶的意思是她离开京城和他没有关系,他凭什么去找。 “我……我不知道,就是不想你走。”他的声音如蚊蝇般细声,柔瑶几乎听不清楚。 柔瑶轻声叹气,柳叶眉弯起来,眸子垂下,“阿景,我心里有一个人,怕一时半会忘记不了,你愿意等我吗?” 阿景张大嘴巴,“你……你说什么?” “我说,你若愿意等我忘掉那个人,我们便在一起,好吗?”柔瑶咬音清晰地道。 阿景嘴巴再张大了一些,几乎能看到喉咙,“你说真的?” “是!”柔瑶点头,微微抬眸,眼底有些濡湿。 阿景傻笑起来,“你不忘掉我们也能在一起啊。” “这对你不公平。”柔瑶摇头道。 阿景摇头,“不打紧,人都是我的了,心迟早也是。” 柔瑶扑哧一声笑了,整个人笼罩在他高大的阴影下,显得她特别的娇小。 阿景一直傻笑,笑得跟个二百五似的,嘴巴都快咧到了耳朵后面去,但是随即,他的笑容一收,“我……我是北漠人。” “是的,我知道,但是想来经过秦舟和表哥的努力,北漠和大周以后就是好朋友了。” “可我……我没有爵位,我委屈你。”阿景有些懊恼,早知道他会遇到自己喜欢的人,就该再努力一些的。 柔瑶依旧笑着,“不打紧,我不在乎。” 阿景哦了一声,“那……那我明儿去提亲?” “明儿?”柔瑶一怔,他是听不清楚么?等她忘记了苏青。 “是啊,一宿,你还忘记不了苏青吗?他有什么好的?就是个纸板人,风一吹就得飞走,哪里有我厚实?”阿景挺起了胸膛,在北漠,高大强壮才是王道。 柔瑶摇头道:“再等一些日子。” 阿景看着她,恨不得把她抱在怀里使劲地亲,“等多久?我想成亲,想和你洞房。” 柔瑶啊了一声,脸色顿时羞红,“你……你无耻!” 阿景懵了,“我……我哪里无耻?” 她的脸红成了樱桃色,阿景瞧着,喉咙咕咕作响,一股子邪火就上来了,柔瑶这副模样,他就恨不得把她搂在怀里恣意疼爱。 他哪里错了? 第七百二十五章 忽然病倒 柔瑶早就听说北漠人性子直爽,不拘小节,但是和阿景逃亡的途中,他一直以礼相待,从没半点逾矩,本以为,她表明态度之后,他依旧会像之前那样退缩温吞,不曾想,竟是这般的热烈。 她心里有些不安,却也有些……说不出的异样。 仿佛,她骨子里就是期待这样一份狂热的感情。 她不禁嘲笑自己,也轻视自己,心里头还有苏青,却被阿景这个莽夫几句话叫撩拨得心头大动,哪里有半分女子的矜持和自重? 柔瑶想着,眼圈便越发地红了,转身飞奔进去。 阿景傻了眼。 苏青的离席,虽说叫大家遗憾,但是因为安亲王萧枭马上就回京,眼前摆着的都是喜事,大家也就忘记了苏青。 酒席间,觥筹交错。 子安一时高兴,贪饮了几杯,脸上便抹了飞霞,说不出的明媚动人。 慕容桀眸色如墨,眼珠追着子安转动。 痴迷的模样,便是说他大声宣告不在乎这个女人,也无人相信。 秦舟瞧得心中酸涩,一杯杯下肚,大周的酒,终究是过于温纯,不若北漠的烈性,因此,这酒便苦不过心底,掩盖不住眼底的苦楚。 她盼着夏子安幸福,因为,这是她不能给予的。 但是,分明是这样想,心里头却怎么那么难受? 秦舟的落寞伤感,落在了壮壮的眼中。 壮壮今日也显得很高兴,但是没有贪杯,从很多年前开始,她就不喝酒了,怕酒后露了思绪,怕蚀骨相思一发不可收拾。 她最能理解秦舟心里的苦楚,爱而不得。 甚至,秦舟比她会更苦一些,因为,秦舟是个女子,她所想的那些,是为世不容的。 壮壮盼着,秦舟的这些心思,藏得好些才好啊,若让人知道了,子安的名声也得受累。 子安喝得半醉,心情越发的好,看向胡欢喜,面容一怔。 她看到胡欢喜拿着手机在拍着大家喝酒的场面,拍了之后,还拿着手机不知道写什么。 她猛地站起来,走到胡欢喜的身边。 胡欢喜问道:“怎么了?” 子安揉揉眼睛,却发现胡欢喜没有拿着手机,手里拿着是一杯酒。 错觉? “没,我想跟你喝一杯!”子安脚步僵硬地转了一下,手里空荡荡的,没带酒杯。 她刚刚是过来做什么的? “子安,子安……” 她觉得自己仿佛踩在棉絮上,耳朵尽然是嗡嗡嗡的声音,四周都是雾霾,她看不清楚任何人,又似乎听到有人叫她,她下意识地回答,眼前有人影晃动,头很晕…… 有人抱住了她,她看到老七着急的脸,她也听到自己说:“我没事,老七你怎么了?” 子安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她还是前生,在队里执行任务,她被派遣到金三角地区,要找一个毒枭。 她在金山角的大山里迷路了,不知道怎么就忽然起火,火势很大不断地往她身前逼过来,她使劲地逃,使劲地逃,跑了很久,跑得筋疲力尽,但是,逃亡的路是没有尽头,无论她怎么跑,都跑不出大火的包围。 她看到很多人死了,身边不断倒下的都是烧焦了的尸体,她听到柔瑶在喊,她回头,却见满身鲜血的老七站在她的身后,冲她苍凉一笑。 “老七!”她跑回去,但是大火迅速吞噬了老七,老七整个身子都着火了,他痛苦地喊着她的名字,子安毫不犹豫地冲进了火场。 很痛,痛得她尖声大叫,她看不到老七了,老七在哪里? 她在地上打滚,她看到自己的身体像一个火球,马上就要爆炸了。 “老九,找到安然老王爷了吗?” 夜王进来,颓然地摇头,一脸的疲惫。 慕容桀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三天了,子安昏迷了三天了,每天都在梦里大哭大喊,却怎么都叫不醒来。 这三天,他也没睡,一直守在她的身边,安亲王和萧枭已经于今天抵达京城,如今都在宫中,今晚就是庆功宴。 屋中都守满了人,秦舟虽不能守在她的身边,但是,这三天也在王府没有离去,子安每一次的尖叫,她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就没有别的出色的大夫吗?”秦舟抓紧了拳头问道。 “御医都束手无策,说她压根没病。”陈太君道。 “没病怎么就醒不来?是那些御医无用。”慕容桀像一只狂怒的狮子,暴跳如雷却毫无办法。 夜王安慰道:“七哥,我已经素月楼的人去找,找到老王爷,就马上带回京中。” “三天了,本王不知道她还能坚持多久,这三天,只能灌米汤……”慕容桀喉头腥甜,急怒急乱,气血翻涌。 “她显然是在噩梦里……”壮壮想了一下,“要不要,请个法师来看看?” 她也不是特别信这些,但是,这不是中毒也不是有病,忽然就这样,太奇怪了。 “请,去请!”慕容桀也是没了办法,但凡有一线希望,他也要试一下。 壮壮即刻便去办,请了当朝得道的高僧过来,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倒是高僧临走的时候说了一句,“王妃的命格,似乎在去年便发生了改变,老衲也无能为力。” 去年?去年发生了很多事情,在子安的身上。 高僧走了之后,子安倒是沉静了许多,没有再继续尖叫,但是,还是惊悸不安。 “七哥,今晚是庆功宴,我们还有事要办,是时候入宫了。”夜王道。 慕容桀哪里还有心情?但是,救夏霖是子安最想做的事情,若夏霖救不出来,即便她醒来,还是每日忧心忡忡。 慕容桀对壮壮道:“今晚你不要去,留在这里看着。” “我知道!”壮壮愁容满面,“你放心去。” 胡欢喜却道:“不,公主你去吧,我和柔瑶柳柳在这里,且伶俐也在,今晚萧枭回来,你们许久没见,去吧。” 壮壮摇头,“他回来了,我要见他,随时都可以,子安这样,我也没心思去。” 秦舟是不想去的,但是皇帝邀请了她,她不能不出席。 梁王已经早早入宫打点了,因为今晚是要三皇子报信,所以梁王对三皇子也再三叮嘱,教他怎么做,怎么说。 孙芳儿那边,在子安昏迷的第二天,柔瑶便入宫见过了她,也跟她通过气。 柔瑶跟孙芳儿说,如果能救出夏霖,姐妹两人,冰释前嫌。 孙芳儿虽然嘴上不在乎,但是心底却很重视和柔瑶这份姐妹情。 她已经没有亲人了。 第七百二十六章 庆功宴 庆功宴并不算隆重,一则是因为今年皇太后才刚大去,还在服丧期间。 二则,是因为皇上的身体这几日也不太好,因此吩咐了内府,宴会简单一些便可。 因着是庆功宴,诸位亲贵大臣自然是要列席的,五品以上都得出席,但是不带家眷。 庆功宴和其他宴会不同,只为表彰有功之臣,同时庆祝大周获取大胜。 安亲王和萧枭回朝之后,就马上入宫见皇上,皇上龙颜大悦,留下两人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酉时左右,天色还没暗沉下去,设下庆功宴的万寿殿便灯火通亮,自打子安之前管理后宫,削减开支之后,宫中着实有一阵子节俭,但是自打胡欢龄做了皇后,再封了袭太妃为皇太后之后,奢华之风又开始盛行。 确实,人胡欢龄的陪嫁也不少呢,这些陪嫁,她自己挑了一部分留在身边,其余的,一并给了皇上。 胡欢龄是善解人意,贤惠大方的,最重要的是大方。 胡家有的是钱,富甲天下,丝毫没错。 她陪嫁的这些银子,足足叫皇上龙颜大悦了三天。 因着心情好,皇上今日也格外开恩,特赦了南怀王,准许他入宫参宴。 南怀王已经沦为笑柄,他曾给京中营造了压力,就像是夏日的暴雨来临之前,电闪雷鸣,狂风大作,到最后,一滴雨都没下。 有些粗鄙的百姓,更形容他是肚子里翻江倒海的气,到最后,只蹦出了一个屁,还不响。 而且,他的未婚妻孙芳儿,最后成了贵妃,南怀王是从脚板底一直绿到了头顶,说起他,大家都掩嘴一笑。 今晚他很早便来了,一身王爷礼制蟒袍,消瘦了许多,神情畏缩,见人也没点大方气,一味躲闪,显得很可怜。 人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若说一个人气焰高涨的时候,很多人会看不顺眼,可一个高位者忽然堕入泥尘里,卑微得像只丧家犬,同情心就会油然而生。 或许,不是同情心,就是想表现出自己虚化若谷和大仁大义来。 不少大臣,竟过去跟他打招呼,且宽慰几句。 南怀王表现出十分感激的态度,连连作揖,一点皇家王爷的气派都没有了。 慕容桀来的时候,南怀王正与户部侍郎说话,南怀王低着头,专心聆听,时而点头,时而露出卑微的微笑。 反观户部侍郎,却是骄矜自豪,一副施恩的态度,到之后竟然拍拍南怀王的肩膀,有种高位者教诲低位者的傲然。 慕容桀只当瞧不见,被众人拥簇着进来。 他一进来,南怀王那边顿时就没有人围着了,纷纷上前,对着慕容桀说一些恭喜的话。 慕容桀全程黑脸,这和他一贯的形象相符,大家也见惯不怪了,若他忽然很好心情地跟大家说说笑笑,大家反而害怕。 南怀王犹豫了一下,也上前见礼。 “七哥!”他卑微地拱手,背微微驼着,慕容桀近距离瞧他,竟发现他鬓边的头发有些微霜。 他今年,才二十多年啊。 “嗯!”慕容桀从鼻腔里发出的声音,喉咙有些声音也作响,他极力摁下。 他从来不是一个卑微恭谨的人。 即便面上是,骨子里都不是。 庆功宴,后妃出席的不多,皇上只带了皇后胡欢龄,宜贵妃和孙芳儿。 孙芳儿今日穿得很素净,石青色暗云纹绸缎宫裙,没有任何的绣花,迎风走来,叫人觉得形销骨立,且面容又是极为苍白。 她目不斜视,跟在胡欢龄身后,和她并排走着的是宜贵妃,宜贵妃今日倒是穿了一件绯色绸缎百褶裙,绣着精致的芍药,梳堕马髻,云鬓慵懒,说不出的风情。 胡欢龄着正装,一袭皇后礼制朝服中规中矩,绣着精致飞凤刺绣,鹅蛋脸淡施脂粉,眉目端庄,头上带皇后礼制宝冠,说不出的雍容华贵,若不说,谁知道她是商贾出身? 皇帝穿着明黄常服,行动有些迟缓,脸色也比前几天差了一些,但是因着心情好,眉目里都染着笑意,因此,显得人也精神。 跟在皇帝身后的,是大将军萧枭和安亲王。 两人皆是银甲未换,风尘仆仆,面容是清洗过,但是沧桑之气难掩。 安亲王脸上有些伤痕,已经痊愈,只是留下淡淡的痕迹,倒是和昔日的温秀清隽有些差别,显得疏狂霸气。 萧枭依旧是沉稳内敛的,但是因着战气未散,是以总叫人觉得凌厉。 皇上在他们两人进入京城的时候,就马上宣旨让他们入宫,不让他们私下跟任何人见面,甚至连府中都不曾回过。 如今两人见了慕容桀,也只是微微地点头。 百官叩见,三呼万岁,气氛一度热烈。 皇帝含笑请大家入席,且给功臣祝酒。 平定了鲜卑,北漠那边也算是暂时停战,皇帝心里头着实是放松了许多,也觉得之前做的事情有些偏颇。 因此,酒过三巡,他拉着慕容桀的手,一脸欣慰地对百官道:“当年先帝在的时候,便对老七赞誉有加,说他聪敏大气,心怀贤德,是大将之才,日后可成为朕的左膀右臂,如今,老七果然不负先帝所望,为朝廷为大周立下了汗马功劳。” 在场部分的老臣子,乃至皇家年长一辈,例如粤东王等人,却知道先帝对慕容桀确实是青眼有加,而且,一度动了心思,要立慕容桀为太子。 当然了,慕容桀不是嫡子也非长子,立他也没有先例,加上当时的太子如今的皇上也是十分出色,先帝便没有坚持。 皇帝激动之下,道:“有朕一日,便绝不猜疑摄政王,也不撤摄政王之位,他将与朕一同,治理大周的江山。” 慕容桀听了这话,面容恭谨,但是,眼底微凉。 把他捧得这么高,是要做什么?携手治理大周的江山,不撤摄政王,可能吗? 南怀王今晚一直都没做声,喝酒的时候喝酒,皇上说话的时候,他静静地聆听,就跟一个隐形人似的。 皇上的情绪越发的高涨,正要传舞姬的时候,却听得外边传来惊慌喧闹之声,隐约能听到三皇子喊道:“夏霖死了,夏霖死了。” 皇帝猛地起身,神色大变。 众人看过去,只见三皇子已经瘫软在地上,一脸的苍白,口中胡乱地嚷嚷,“好可怕啊,我去探望他,他说着两句话,忽然就吐血死了……” 他身边的奴才,使劲地捂住他的嘴巴,要把他拖走。 但是,三皇子像是受了惊,死命地挣扎,大哭大喊。 皇帝身边的路公公疾步走过去,怒道:“还不赶紧把三皇子带回去?脑袋还要不要?” 第七百二十七章 成功救出夏霖 慕容桀惊疑地道:“他说的可是夏霖?夏霖怎么了?” 皇帝本想掩饰,但是夏霖对他很重要,若真的出事了,他必须要马上宣御医过去。 因此,也顾不得其他了,道:“摆驾!” 慕容桀和梁王夜王交换了一个眼神,也都跟着过去。 安亲王也站起来要跟过去,他知道,丹青县主如今在熹微宫里,他要见她。 因夏霖是慕容桀的妻弟,皇帝不可能阻止慕容桀过去的。 但是,因着秦舟在,他吩咐夜王和梁王两人照顾宾客,他去去就回来。 他心中着急,一时也没探究夏霖怎么会忽然出事,銮驾起的时候,他下令道:“去传御医,所有的御医,都给朕叫过去。” 一行人到了熹微宫的门口,便听得丹青县主的哭声,皇帝心中一沉,马上道:“把昭贵妃也叫过来。” “是!”路公公急忙使人去请。 进得夏霖的寝室,便见丹青县主一双眼已经哭肿了,夏霖躺在床上,闭上眼睛,没了声息,嘴唇边上,有擦拭过的血液痕迹,床边,也是有一滩殷红的鲜血。 袁翠语见皇帝进来,哭着跪下来,“皇上,求您救救霖儿。” 皇帝见她哭得凄惨,心中一沉,嘴唇竟也有些哆嗦了,走过去,夏霖面容苍白得没有一点血色。 “御医呢?御医呢?”皇帝疾声喊道,心中已经乱了分寸。 御医几乎是禁军提着过来的,所有的御医都来了,院判也在,上前一诊治,都白了脸。 院判嘴唇哆嗦了一下,道:“皇上,夏公子已经……已经断气了。” 袁翠语闻言,又掩面痛哭。 皇帝脸上的肌肉抖动了几下,眼底狂怒顿生,“一群废物,你们之前不是说他无恙,只需要休息几日吗?怎么忽然就没了?” “这……这之前夏公子确实是气血亏损,将养数日便会好,脉象……脉象显示,他是并无大碍的,不曾想……”院判额头渗出细碎的汗珠,在皇帝狂怒的眸光之下,他的声音越发的小。 孙芳儿及时来到,她疾步过去,瞧见此情此景,也是面容陡变,声音都哆嗦了,“怎么会这样的?” 她摸着夏霖的脸颊,嘴唇,鼻息,再扣脉,大惊失色,“天啊,皇上,快找夜王来。” “夜王?”皇帝一怔。 孙芳儿道:“唯有夜王能找到安然老王爷。” 安然老王爷的医术已经是出神入化,有人传他可起死回生。 皇帝精神一振,连忙道:“请夜王。” 那边,安亲王扶起袁翠语,袁翠语仍兀自痛哭,好不伤心。 夜王迅速赶到。 “九弟,那安然老王爷如今何在?能否请他马上入宫?”皇帝的声音已经掩不住慌乱了。 “回皇上,安然老王爷如今在寒山,来回一趟请他,花费时辰,还不如,直接把夏霖送到寒山上,或许能抢回一条命。”夜王道。 皇帝略一犹豫,“送到寒山上?” “是,安然老王爷确实有起死回生的能力,但是,也是有讲究的,先前听他说过,若死亡超过六个时辰,则神仙难救。” “此去寒山,若快马加鞭,再命几名武功高强的禁军送上山,应该来得及。”慕容桀道。 寒山路途不算遥远,只是攀登上山耗费需时。 皇帝听得是由禁军送上去,便沉思了一下。 夜王急道:“皇上,需早做决定,耗费多一刻,夏霖便少一分活下去的希望。” 皇帝还是做不出决定,片刻,他问道:“若派人去请,一来一回,大概需要多少时辰?” 夜王道:“一来一回,就算赶得及,但是,若没有寒山的寒池,怕也是白行一次。” “寒池?” “对,寒山上的寒池,池水千年积雪滴下而成,老王爷说,这池水集天地灵气,日月精华,是起死回生的关键。” “安然老王爷,真能起死回生?但是他对朕的病,并没有办法。”皇帝不禁心存怀疑。 夜王轻声道:“皇上乃地上帝君,岂容一个王爷更改命数?安然老王爷并非是没有办法,只是不敢。” 皇帝便有些不悦了,“莫非,上天的旨意是要朕死么?” “皇上,您的命数,是由上苍和您自己决定的,您能改变,旁人却未必能改。” 夜王这一番神棍理论,看似荒唐,但是却入了皇帝的心。 孙芳儿见他似有动容,便福身道:“皇上,能否移步说话?” 皇帝墨色的眸珠定定地看着孙芳儿,眼底,有着复杂难言的情绪。 片刻,他转身出去,孙芳儿急忙跟着出去。 出了殿外,孙芳儿屏退左右,凑上去道:“皇上,夏霖的血至关重要,若他死了,皇上纵然能用蛊毒去病,但是终究会被蛊毒反噬。” “便无其他办法么?”皇帝问道。 “臣妾不力,着实想不到其他办法。”孙芳儿一脸无奈。 皇帝瞧着廊前羊角风灯,眼底的火焰也是一明一灭地跳跃。 终于,他松了口,“送上去之前,能否再叫神虫吸一次他的血?” 孙芳儿身体慢慢地放松,但是完美的掩饰过去,“可以!” “你去办,办好之后,让夜王迅速带走。”皇帝道。 “是!”孙芳儿福身告退。 屏退了所有人,孙芳儿迅速拿出蛊虫,瞧着夏霖那张苍白的脸,轻声道:“这是最后一次了,这一次之后,你要好好地活下去。” 他真的只是个孩子。 孙芳儿心里,竟有些不舍,夏霖是她在熹微宫唯一的一丝温暖,他走了之后,这熹微宫纵是在夏日,也叫人觉得寒冷无比。 夏霖被夜王迅速送出了宫,皇帝派了禁军跟随,所以,人是必须要送到寒山上的。 所幸,路上便可给解药,因为,夜王的人行得较快一些,禁军只是跟着,并不能见到马车里的夏霖。 上山的时候,夜王亲自背他,禁军是跟不上的。 到了山中,他会告知禁军,老王爷不许任何人进入寒山地界,他们要么回去,要么在寒山下等着。 人只要救了出去,便再不可能送回去的。 要从他夜王手中抢人,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行,除非,胡欢喜来。 第七百二十八章 交换条件 宫中庆功宴还在进行,但是皇帝已经没了之前高涨的情绪。 夏霖如果真的死了,他知道,自己也不能活太久。 孙芳儿说过,蛊毒是会反噬的,就算蛊毒能暂时治愈他的病,可他最后还是会死于蛊毒。 不知道内情的大臣,见皇上因为夏子安的弟弟死了,便这般失魂落魄,都十分不解。 就算皇上再重视摄政王,也不可能为了他的妻弟这般失落啊? 再进了几杯酒,皇帝便以身子不适为由,首先离席。 皇帝走了,这庆功宴自然也就散了。 萧枭几乎是立刻起身,战袍一卷,人就已经出了万寿殿。 慕容桀追上来,道:“壮壮在王府。” 萧枭眉眼一锁,“为什么在王府?” “子安出事了。”慕容桀眸色暗沉,“走吧,路上说。” “安亲王呢?”萧枭问道。 “他在熹微宫。”慕容桀补充了一句,“皇上走的时候,他就跟着走了,应该是去熹微宫的。” 数月分别,相思之苦,哪里是见一面就能缓解的? “皇上……怕是不会让他见。”萧拓凑上来,道。 萧枭望着萧拓,用比较严厉的眸光。 萧拓一向怕这个兄长,如今见他眸色冷厉,脑子里顿时飞速转动起来,他最近做错了什么?没啊,一则没看良家妇女洗澡,二则没有偷鸡摸狗,于是,腰背便直了起来。 萧枭却是道:“你不跟去寒山在这里做什么?” 萧拓顿时矮了半截,“夜王有很多人……” “你也该跟去,禁军多少听你的话。”萧枭道。 “我这就去!”萧拓灰溜溜地走了。 两人正欲转身,便见秦舟也跟上来了,秦舟身边跟着万年木头脸阿景。 “王爷,回府?”秦舟问道。 “是的,郡王爷。”慕容桀想也知道她要做什么。 “一起?”秦舟问着,但是语气却是不容拒绝。 萧枭挑眉,“秦大将军?” “萧大将军,久仰!”秦舟瞧着眼前这个锋芒毕露的战将,一身冷厉气息,着实是个出色的人物。 “久仰!”萧枭简短地道。 “仰够就走吧。”慕容桀背着手,已经走出了几步。 一行人,都去了王府。 壮壮一直守在子安的身边,慕容桀走后,子安又开始陷入噩梦,一直冒冷汗,惊悸不安,双拳紧握。 壮壮试图灌点汤,但是这一次却灌不进去,都从嘴角里流了出来。 “哎,这可怎么办?”壮壮眼泪直落,看向胡欢喜。 胡欢喜一向是足智多谋,但是,这一次,却是没有任何的办法。 她也坐在床边,听着子安说的梦呓,旁人许是听不懂,但是她能听懂。 除了她嘴里叫着老七之外,还夹着一些前生的事情。 “高僧都无能为力,柔瑶,你可有办法?”胡欢喜又求助柔瑶。 “若有办法,我早便用了。”柔瑶坐下来,又疲惫又心焦。 小荪疾步来报:“公主,王爷回来了,大将军也来了。” 壮壮抬头,见小荪一张脸红彤彤的,巴巴地看着她。 众人也都看着她,用鼓励的眼光。 大家心里担心着子安,却都替她高兴。 壮壮站起来,脚步有些浮软,她胡乱地整理了一下头发,又整理了一下衣裳,走了出去。 夜已深了,月华如练,风细细,吹得树梢洒洒作响。 子安病倒的时候,慕容桀便着人点亮了院子里所有的风灯,树上挂着灯笼,他说要这和煦院子和白昼一样光亮,那么,子安就不会惧怕噩梦和黑暗。 所有的光芒,投进壮壮的眼帘,泪水模糊了光线,梦中的那人,徐徐走来。 她几乎看不清楚,但是,知道是他。 瘦了许多,黑了许多,沧桑了许多,老了,却难掩其狂傲气度。 记忆中的那个少年郎,已经快三十了。 身边有许多人,但是她只看到他。 高大的阴影笼罩住她,光影在他的身后,如落日余晖般朦胧。 “我回来了!”他说。 声音,低沉,温柔,缱绻,像是穿越了时光,倏然来到她的面前。 “嗯!”她说。 声音哽咽,便再挤不出一句话来,四眸相对,都染了湿意。 两人未哭,倒是叫看的人落了泪。 胡欢喜与柔瑶转身,擦去眼角的泪水,与慕容桀秦舟等人一同进了屋中,把时间空间都留给他们。 生离死别,本以为此生不见。 他们有太多太多的话要说了。 但是,就在慕容桀等人转身进去之后,却见王俊疾步进来。 他快步走到慕容桀的身边,道:“王爷,南怀王来了。” 慕容桀神色有片刻的冷凝,随即道:“不见。” 王俊轻声道:“他带来了一个人,说能让王妃醒过来。” 慕容桀眸色陡然一闪,“什么人?” “是他身边的商丘。” “是他?”慕容桀眯起眼睛,寒光尽露。 秦舟道:“既然有人能救醒子安,请进来啊!” 柔瑶道:“对,能让子安醒来的,不管是什么人,都先往里请。” 慕容桀沉声道:“请他们进来。” “是!”王俊领命而去。 壮壮和萧枭走进来,他们在门口就听到了,壮壮进来便道:“怕不怕有诈?” 慕容桀道:“几双眼睛盯着,不信他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这倒是,只是,这商丘有点……叫人猜不透,之前离京的时候,他们主仆吃过一次亏,这一次是反击? 不管是什么,总归不会是好心。 猜测间,便见王俊领着南怀王与商丘进来。 南怀王走到壮壮的面前,恭谨行礼,“见过小姑姑!” “嗯!”壮壮盯着他,一段日子没见,他消瘦了许多。 商丘也上前逐一见礼。 慕容桀眸光锁住他的眼睛,“你不知道王妃是什么病,如何口出妄言说能救她?” 商丘胸有成竹地道:“回王爷,在下虽不如王妃精通医术,但是,也听说王妃是困于梦靥,在下知道是怎么回事。” “那是怎么回事?”慕容桀问道。 商丘说:“梦靥,是心里的乱象,困于心中,郁郁不发,是思绪的沉。沦,亦是精神的阴暗,会导致气闷不涌,气血堵塞,从而神绪被困,才会醒不来。” “如何医治?”慕容桀听了这个解释,并不懂,他只要知道救醒子安的法子。 南怀王上前,“七哥,七嫂可以醒来,但是,弟弟有个请求。” 第七百二十九章 商丘的还魂丹 慕容桀唇角一勾,一抹浅淡讽刺的笑意扬起,“你要跟本王谈条件?” “是!”南怀王态度已经恭谨,但是,多了几分底气。 “说!”慕容桀冷冷地道。 南怀王比他略矮了一点,但是,挺直了胸,想在气势上碾压慕容桀,显然是不成功的,“我要回南国。” “你要回南国,请皇上恩准就是,皇上会很高兴你提出这样的要求。”慕容桀道。 南怀王讽刺一笑,“那是以前,但是,现在他不会再准我回去。” “你千方百计想要留在京城,为什么忽然想回南国?” 南怀王凄然一笑,“我如今留在京城还有什么用?被软禁起来,莫说其他,便连出门都不行。” 之前赶他回去,是因为他具备谋反的条件,虽说不太成熟,可若奋力一搏,也能在大周哆嗦几下,那时候,朝廷也没有足够的人手去应付。 所以,皇上留他在京中,一则,看住他,二则遏制慕容桀。 可如今不一样了,鲜卑被击退,和北漠的战事也停了,外攘止息,便是清内乱的时候,皇上已经能张开手去对付慕容桀,再不需要他这个棋子。 在除掉慕容桀之前,他会先死。 躲回南国,他至少还有一线生机。 留在京中,他必死无疑。 慕容桀沉思片刻,道:“本王答应你,只要子安醒来,本王会入宫请奏皇上,准许你回南国。” 南怀王松了一口气,作揖,“谢七哥!” 商丘从怀里取出一个瓷瓶,倒出两粒药,一粒自己吃下去,另外一粒,交给慕容桀,“这是在下研制的还魂丹,研磨成粉,让王妃服下,不出一个时辰,王妃就会醒来。” “若有毒……”慕容桀两指捏着药,眼神冷得像数九寒天的檐前冰柱,“本王会把你们千刀万剐,五马分尸。” “王爷,可留我们在这里,直到王妃醒来,在下也服下了药。”商丘无畏地道。 慕容桀却没那么好打发,他回头看着柔瑶,“你从子安的药箱里取两粒毒药来,给他们服下,若子安无事,给他们解药。” 子安药箱里有些毒药,是之前夏霖给的。 柔瑶知道哪些是,所以马上打开子安的药箱,取出两粒乌黑的毒丸递给慕容桀。 南怀王与商丘连看都不看,拿了一颗便服下。 慕容桀见他们如此爽快,也就不犹豫,让柔瑶把药研磨成粉,喂下去。 不是中毒,也不是病了,却能凭着一粒所谓的还魂丹便好起来,其中,是有内情的。 慕容桀心里清楚,南怀王与商丘也知道慕容桀心里清楚,但是,他们也不怕,这是一个交易。 交易,是没有绝对的公平。 不需要等到一个时辰,大约半个时辰左右,子安的眼睛便开始动了。 “子安!” 慕容桀一直坐在床边守着她,见她有动静,连忙叫唤。 子安缓缓地睁开眼,眼神有些散涣,她定定地看了慕容桀一会,然后又看看其他人,虚弱地问道:“怎么这么多人?” “柔瑶!”慕容桀连忙喊柔瑶过来为她把脉。 柔瑶挤身过去,拿起子安的手腕,扣住脉象,听了一会儿,又检查了一下眼睛和舌头,松一口气道:“脉象平和许多了。” 商丘和南怀王对望一眼,两人的脸上都没有什么表情。 “老八!”慕容桀站起来,看着他,神情严峻,“这是最后一次,本王放过你,但是,你走之前,最好给本王想一个很好的理由,解释一下你的所谓还魂丹,为什么可以救子安。” 南怀王坦然道:“七哥不必怀疑,本王敢对天发誓,不是本王,只是,恰巧知道而已。” “谁?” 南怀王摇摇头,“七哥自己去调查吧,总归不是我,若是我,我不可能来。” “如果本王调查到是你,便是你回了南国,本王也能叫你生不如死。”慕容桀狠声道。 南怀王丝毫不惧,退后一步拱手,“本王静待七哥的好消息。” “给他解药,让他们走!”慕容桀对柔瑶道。 柔瑶从药箱里取出解药,递给商丘,商丘接过来,“谢县主赐药。” 两人再一拱手作揖,然后走了。 子安看得懵了,“这是怎么回事?” 她撑起身子,慕容桀快步过去扶住她,皱起眉头,“不要动,你先躺在。” 子安道:“不打紧,我没事,睡够了。” 她环视了一眼,见萧枭在屋中,不由得一怔,“你回来了?这么快吗?” “你睡了三天了。”慕容桀道。 子安震惊,“我睡了三天?这是怎么回事?” “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吗?”慕容桀担心地问。 子安努力想了一下,抬起朦胧而茫然的眼睛,“我们设宴,款待秦舟,然后,然后……” 她猛地看向胡欢喜,定住了,她记得,她看到胡欢喜手里拿着手机,在不断地拍照,她走过去,却发现她手里的相机,是酒杯。 众人见她看着胡欢喜,也都纷纷看着胡欢喜。 胡欢喜愣住了,“怎么?” 子安知道自己引起了误会,连忙道:“我当时走向欢喜,想跟她喝一杯,但是我发现我没带酒杯,刚想回头的时候,就一阵天旋地转,之后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你昏迷了三天,这三天里,你是不是连续做噩梦?”慕容桀扶着她,见她额头还有细碎汗珠渗出,便伸手擦了一下。 子安浑身打了一个冷战,惊悸地点头,“是的,我不断地做噩梦,很恐怖。” “子安,你记得,之前也试过一次吗?”胡欢喜蹙眉道,“你是怎么回事?你自己知道吗?” “之前……”慕容桀看向胡欢喜。 胡欢喜道:“就是你从北漠回来的那天,我中午来找子安,小荪哭着说她怎么都醒不过来,后来我进来叫了她,许久才醒。” 慕容桀皱起眉头,“你怎么不告诉我?” “当时觉得没什么事。”子安神思还有些恍惚,让她有种错觉,如今还是在梦里。 一切都太诡异了。 “方才南怀王和商丘在这里,是怎么回事?”子安问道。 “是商丘给了你一颗还魂丹,你才醒来的。”胡欢喜道。 “还魂丹?”子安觉得很奇怪,“他知道我是什么病吗?” “他压根没诊治过你,只是说你服下药就会醒来。” 柔瑶凑过来,问道:“子安,你自己也是大夫,你不知道自己发生什么事了吗?” 子安摇头,苦笑道:“能医不自医!” 第七百三十章 留住南怀王 夜已经深了,子安又已经醒过来,慕容桀一颗心落地,便让众人先回去休息。 壮壮看着萧枭,轻轻地舒了一口气,“你回来真是太好了。” 萧枭拱手,“谢王妃惦记。” “我不惦记你,惦记你的是另有其人。”子安笑着说。 萧枭眉宇染了一丝温柔,凝望着壮壮。 壮壮轻声道:“我们走吧。” “好!”萧枭说,声音如云,说不出的温和舒适。 子安看着两人深情的凝眸,又双双离开的背影,真觉得是神仙璧人,心底不禁羡慕。 所有人走了,慕容桀一把抱住子安,脸埋在她的头发里,双臂如铁般坚固,勒得子安几乎透不过气来。 子安知道他吓坏了,昏睡了三天,也不知道什么病,确实可怕。 她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轻声安抚,“我没事了。” 慕容桀放开她,严肃地道:“我再重申一次,以后无论你发生什么事,心里想什么,都要跟我说,不能有丝毫的隐瞒。” “我知道了。” 子安看着他深陷的眼窝,这几天,怕是累坏了他,心里不禁涌起了阵阵的暖意。 她主动拉起他的手,保证道:“我发誓,以后不管我发生什么事,哪怕是胃口不好,我都会跟你说。” “子安,没什么比你更重要。”慕容桀伸手抚摸她瘦削的脸,三天,只喝米汤,她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他瞧着心疼极了。 “放心,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以后也不会。”子安心潮翻滚,想起之前对她的猜疑,真是无谓啊! 她猛地抬头,“萧枭都回来了,那庆功宴什么时候举行?” “今晚已经举行,放心,”慕容桀凑在她耳边轻声道:“霖霖已经安全了,老九把他送去了寒山。” “真的?”子安激动地道。 “嗯,送往寒山只是权宜之计,接下来,我会安排他离开这里。” 子安点头道:“是得送走,他不能在留在京中,只是,他可以去哪里?” “我已经有计划了,皇叔过些日子就要回去,我想着,让皇叔把他带走,暂时代为照顾。” “粤东王?” “是的。” 子安放下心来,粤东王是可以托付之人,若他愿意帮忙,霖霖便有人照顾了。 皇上最后是怎么都想不到,粤东王会带走他。 最大的心事落下,子安心里头总算高兴了。 但是,慕容桀却没有放松,因为,子安一直沉睡不醒的原因还没找到。 他连夜派了许多人去调查,把这段日子接触过子安的人都查个清楚明白。 直觉上,他觉得子安是被下毒了,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毒,连子安自己都不知道。 夜王送了夏霖到寒山之后,着缺牙胖子照顾,然后便回来了。 他入宫复命,说老王爷和太皇太后不许他在山中,说若夏霖痊愈,便会来信去接。 皇帝听得太皇太后还在寒山,有些吃惊,但是并没说什么。 皇帝已经冷静了下来,他传了三皇子来,问了许多话,三皇子早有准备,对话并未露出破绽,且三皇子之前确实也去熹微宫找过夏霖玩,少年朋友,在夏霖病了的时候,他前去探望,怎么都挑不出错处来。 他也阴沉着一张脸去找了孙芳儿。 孙芳儿是个擅长撒谎的人,但,夏霖不在熹微宫对她没有半点好处,少了一个人的血,便只能用她的血养蛊,这么自私的人,会愿意牺牲自己来帮人?还是帮一个傻子。 所以,皇帝对孙芳儿的怀疑,很快就释疑了。 萧枭回来之后,和壮壮的婚事便要提上日程了。 因皇太后薨了不到一年,虽说壮壮只是小姑,可出于孝敬之心,壮壮觉得,过了年再议亲。 此举正合皇帝的心,他确实对萧家还有些顾忌,尤其,萧侯爷也是立功归来的人,且他们和慕容桀来往过密,难保不会结党营私。 壮壮如今反而不着急了,她不希望萧家因为她而被冠上莫须有的罪名。 慕容桀上书,请皇上准许南怀王回到封地。 可皇帝对南怀王已经有了戒心,他不会轻易放他走,只是,也没有正面拒绝慕容桀,只说会为南怀王寻一门亲事,等他成亲了再离京回南国。 皇帝抢了人家的媳妇,如今补偿一个,情理上说得过去。 但是,这都是借口,谁都知道。 皇帝却为这事儿忙活了起来,命五品以上官员的女儿入宫选秀。 这一次选秀,是为南怀王选妃。 而且,还赐了前朝勤王住的府邸给南怀王,已经着工部开始装潢。 南国那边,因靠近粤东,所以,一并暂时归入粤东王管辖之内。 这等同是收回了南怀王的分封,如今南国的人还是认南怀王这个土皇帝,但是,粤东王管辖几年之后,人心便会归顺粤东王,皇帝的如意算盘,打得很响。 他没有正式收回南国,只是拨给粤东王暂时……暂时的管辖,南怀王因有大才留用京中,因此,无人为南怀王打抱不平,相反,觉得他要平步青云了。 崔大人被提拔为丞相,入主内阁。 崔大人对慕容桀很是信赖,但是他不完全归顺慕容桀,也谈不上归顺慕容桀,他是大周忠心的官员,因此,皇帝先把他笼络了过去。 这是要一步步削弱慕容桀的权力,而且,一个摄政王,也没有其他官职在身,皇帝如今龙体安康,皇帝主政,摄政王这个位子,就显得鸡肋了。 看似什么都能管,但其实,他的权力已经正式移交给了皇帝,他就是等同一个闲人。 这点,朝中明眼人都能看得明白。 只是,慕容桀却不会这么快失势。 因为,他的人脉和功劳,不可能在短时间能消磨完毕。 南怀王来访过一次,幽怨地看着慕容桀,说了几句不咸不淡的话,然后带着商丘走了。 他来的目的,就是告诉慕容桀,你欠我一个人情,我救了你的王妃,你没给我办回实事。 慕容桀就一味装傻充愣,让他交出下药之人。 你说我欠你一个人情,你也没帮我把事儿办好啊。 南怀王临走之前,幽幽地对慕容桀说:“七哥如今处事是越发圆滑了。” 慕容桀也是幽幽地跟他说:“嗯,跟你学的,接下来还得跟你学能屈能伸。” 南怀王伸直了脖子,像是勉强把他的话咽下去。 第七百三十一章 心头高的女人 蓝婼阁。 婉静已经打算跟子安说要搬出蓝婼阁,她如今是府中的下人,应该和下人一样住开,而不是像主子般住在蓝婼阁这么豪华的院子里。 婉慧听到她要搬出去,眉目便染了一丝愠怒,“你这个人,也不知道怎么说你,见过力求上进的,却没见过上赶着去做奴才的,这蓝婼阁不好么?你在这里住,好歹还有人伺候着,且夏子安也没叫你搬走,你何必讨这个好?” 婉静淡淡地道:“不是我上赶着去做奴才,是我已经入了奴籍,莫说我做的不是伺候人的活儿,就算是,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婉慧柳叶眉一挑,冷冷地道:“不是伺候人的活儿也是下人奴才,你以为你是从外边请来的账房吗?充其量给你五钱银子的月钱,这点银子便是买盒好点的胭脂都买不到,还不如想个法子,让王爷给咱俩开脸,做个宠妾,好歹是吃喝用度不愁的,得了王爷的宠爱,莫非那夏子安还敢挑咱的刺不成?” 婉静轻轻叹气,望着她道:“婉慧,我与你昔日便认识,也一同获罪入宫,我希望你能认清楚现实,你已经不是昔日的官家千金,虽然皇太后赐了我们给王爷,可王爷收不收房,不是我们说了算的,而且,我也不认为做个宠妾就一定比账房好,以色事人,总有色衰爱迟的一天,且你还看不清楚吗?王爷压根没有把我们收房的意思,就算王爷要收房,也不会收我们。” “为什么不会收我们?论容貌,论才情,我们都是出挑的,且我们还是领旨出宫的,难道王爷要跟皇太后对着干?”婉慧不服气地道。 婉静耐着性子道:“京中多少有才情有容貌的女子?入得了王爷的眼吗?而且恰恰是因为我们是奉皇太后旨意出宫的,皇太后多番挑剔王妃,王妃怎么会这么愚蠢,把我们两人安置在王爷的身边?” “皇太后挑剔她,是她做得不好,而且,皇太后挑剔她和王爷没有关系啊,王爷总不会得罪皇太后也得帮她出头的,总归是她这个做王妃的不够贤惠得体,但凡有点心胸的,皇太后教导她,她也该领受,而不是回来告状,皇太后怎么算也是王爷的母后,咱大周以仁孝治国,她若敢撺掇王爷不孝顺,我……” 婉静皱着眉头道:“你怎么样?你能怎么样?婉慧,看在我们一场相识的份上,我劝你一句,收起你那些小心思,像今天这样的话以后也不要再说,否则惹祸上身,王妃有没有撺掇王爷不孝敬皇太后,我们不知道,但是,我却看到王爷十分爱重王妃,若有人为难王妃或者是往王妃身上泼脏水,头一关要过的就是王爷。” 婉慧听了她这些话,觉得心烦气躁,“我不信你说的,你看得清楚什么啊?你这账房也没干多久,夏子安也只召你一次,你便装得多了解他们似的,横竖我觉得,若她真有王妃的气度,自己不孕,该做的事情便是给王爷找侧妃或者妾侍,可她便是连个通房都没安排,我听说,她屋中的小荪是陪嫁过来的,一般陪嫁的丫头,都会挑一两个开脸,可她就这么一个陪嫁,也都压着不给,这就是自私,嫉妒,我不信王爷会爱重这样的女人。” 婉静摇摇头,“你若一味沉浸在你自己的认为当中,你认为的只是你自己意愿,不是事实,王爷和王妃的感情也不是你我可猜度的,总之,若想顺顺当当地过日子,便去找王妃谋一份差事,也不怕从三等下人做起的,你做得好,王妃自然会晋升你。” “做不好呢?扫把出门是吗?”婉慧冷冷地道。 “你若尽心去做,怎么会做不好?放下你的身段吧,你理智一点,做人,一定要认清楚现实,现实就是我们家族已经获罪,要活下去,就得有所付出。” 婉慧杏眼圆瞪,“又不是我们犯错,为什么要我们承担后果?” “我们享受了吧?我们的父亲是贪污获罪的,你以前吃好穿好,其中有一部分就是贪污得来的,你既享受了,怎又说无辜?” “那又不是我们能选择的。” 婉静也不想跟她说了,“那眼下也不是你能选择的,罢了,我也不说了,我说的话你也不爱听,我先去忙了。” 说完,便想冲冲出门。 婉慧一把拉住她的手臂,强硬地道:“你不能搬出去。” “你要留在蓝婼阁,你自己留,我是要搬出去的。”婉慧见怎么说她都说不通,也微愠了。 “我一个人怎么留?你走了,我自己住这么多的院子,回头指定被人编派。” “我顾不得你那么多。” 婉慧生气了,一张脸气得发白,“你这人怎么这么自私啊?我们一同出来的,你就丢下我在这里?如今王妃已经看我不顺眼,你一走,她就要对付我。” “她若要对付你,现在就可以,你以为她会顾忌我吗?你脑子能不能清醒一点?做宠妾有什么好的?还不如靠自己双手赚饭吃,这样才是永久。”婉静终于是忍不住怒了,厉声骂道。 婉慧哪里受过这样的气?忿忿地道:“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做妾还看不上了?难道做奴才好吗?靠自己的双手赚饭吃,吃得饱吗?就算日后得主子喜欢,寻了人家,也顶多是个平头百姓,不还得劳碌一生?” 婉静已经不想说话了,与她对视了一下,叹气出去了。 婉慧一屁股坐下来,看着屋中奢华的家具,又瞧了瞧铜镜中自己的容颜,自顾自地道:“我比那夏子安更好看一些,若王爷宠了我,我怀上孩子,以后一辈子就是荣华富贵享受不尽,这才是捷径。” 想到这里,她对着镜子便开始装扮起来。 出宫的时候,皇太后赐了几身漂亮的衣裳,她挑选了一下,挑了一件绯色宽袖掐腰缎裙,换了上去,衣裳颜色明亮,趁得肌肤胜雪,说不出的美艳动人。 “明冬!”她喊了一声。 “来了!” 帘子撩起,便见一个丫头进来了,她便是皇太后打发出来的宫女,春夏秋冬,最后都被子安送到蓝婼阁来伺候她们两人。 春夏伺候婉静,秋冬伺候婉慧,但是,婉静如今已经不需要人伺候,就都过来伺候婉慧。 第七百三十二章 香囊的错 明冬躬身,“婉慧小姐,有什么吩咐?” “瞧瞧我,好看么?”婉慧得意地转了一个身,问道。 明冬看着她,献媚地道:“当然好看,皇太后也说过,婉慧小姐容貌出色,虽不至倾国倾城,却也是绝色美人,否则也不会挑了您来王府。” 婉慧很满意,“比起那夏子安,又如何?” 明冬脸色微微僵了一下,这个…… “怎地?我没有她好看么?”婉慧的脸拉下来,语气也不善。 明冬见她生气,也知晓她的脾性,“怎么会?王妃顶多算是清丽,哪里比得上小姐您明艳?” 婉慧这才笑了,“嗯,回头王爷宠幸了我,有赏。” 明冬一怔,“王爷要宠幸小姐了么?” “迟早的事情!”婉慧妩媚一笑,发髻上的步摇流苏一颤,发出轻灵的声音。 这头面是皇太后赏赐的,虽不是精品,却也算是她如今拿得出手的首饰了。 ————老子是野心勃勃要做宠妾的婉慧的分界线—— 天气晴好,秋风又起,小荪便拾掇了一下屋子,把子安的被子拿出来着人去洗晒。 屋中也丫鬟进来打扫一番,这大扫除,小荪坚持十天一次。 子安的久没穿的衣裳也拿出去晒,她贴身的东西,也都一一换了。 子安见她忙活,慕容桀又去了安亲王府,她便去了公主府串门子。 “如今人回来了,心里头总算没牵挂了吧?”子安瞧着她红润的面容,打趣地道。 “本来就没牵挂,自打知道他活着的那一天,我的心便定了。”壮壮慢慢地饮着茶,神色淡定。 “是么?”子安轻笑,“往日偶尔也见你失魂落魄,行了,我知道你怎么想,如今只盼着,婚事早日定下来,你也老大不小了,成亲,生子,人生大事便办了。” “不着急,好事多磨,磨到如今若上天还想再考验一下,那就考验吧。” 他的心有她,便没什么好怕的。 壮壮抬眸,瞧着她,“这两天还有做噩梦吗?” “说来也怪,自打服了商丘那一粒还魂丹之后,一直都没有再做噩梦,真想知道,那到底是什么药,如此神奇。” “这个商丘,也是个人才,只可惜,跟错了人。” 子安忽地心中一动,“商丘确实是人才,不过像你说的那样,这么聪明的一个人,为什么会押南怀王呢?” 壮壮一怔,“你的意思?” 子安点头,“没错,他不会无缘无故把宝押在南怀王的身上。” “老八还有什么本事没使出来?”壮壮明白子安的意思,商丘这个人,看着就知道是为功名利禄而来的,而且野心极大,要做开国功臣。 他凭什么觉得,南怀王会夺得天下? 他能窥探天意?还是知道南怀王的实力?南怀王还有什么实力? 子安本只是心念一动,但是如今深思,又觉得其中必定是有些什么,是现在他们还不知道的。 这事得提醒一下老七才行。 因慕容桀出门的时候说过,晚膳会回来吃,所以,子安也没有在公主府逗留太久,申时末便回去了。 回到府中,小荪还在忙活,桌子上堆了许多杂物,子安看了一下,都是她的贴身物品,香囊,手绢,荷包,针包等。 小荪见她回来,便道:“王妃,奴婢为您换了一个香囊,之前那个脱线了。” “嗯,脱线了你帮我补一下,回头有换用的。”子安道,之前的香囊,是嬷嬷做的,也带了许久,在北漠的时候一直带着,里面放了艾草和薄荷,用以驱蚊和清醒。 小荪把东西拾掇了一下,那换出来的香囊便扔在一边。 “对了,香囊里的香料,您叫谁配的和您之前配的那些味道不一样!”小荪随口问道。 “不一样?一直就是这种啊。”子安道。 “不是,味道不一样了。”小荪取过那丢在一旁的香囊,把药材香料倒出来,闻了一下,“您的香囊一直是奴婢换的,味道奴婢记得,和这个不一样,而且,上一次换香囊的时候,是用奴婢给您做的那个,这个是杨嬷嬷给您做的。” 子安的香囊因装的都是艾草薄荷类的东西,所以,几天便得换一次料子,一直都是小荪帮她换的。 在北漠的时候忙,便一直没换,回来之后,小荪就马上换了。 子安一怔,“我没有换过,一直都是你帮我弄的啊。” “这就奇怪了,莫非杨嬷嬷换过?”小荪忽然笑了,“杨嬷嬷许是见您带着奴婢绣的,心里不平衡,换了她自己绣的,奴婢去取笑一下她。” 正好,杨嬷嬷掀开帘子进来,道:“大白天的,说我什么呢?小荪!” 小荪笑道:“说您老人家小气呢,王妃带我的香囊便不行么?前几日我才换过,您这又给她换了,脱线了,瞧见没?” 说着,她就拿起香囊,扯开给嬷嬷看。 杨嬷嬷接过来,果然看到封口的地方有点脱线,应该是扯烂了。 “香囊是近身的事情,我最近忙着府中事务,没给王妃换啊。”杨嬷嬷走到柜子里取出针线,便当场缝补起来。 子安若有所思地看着桌子上的香料,然后取下簪子,慢慢地拨开,香料是她配的,有什么料她很清楚。 但是,其中有些细碎的东西,不是她配的。 她挑了点儿在手指上捏了一下,然后放到鼻子下闻了闻,脸色微变。 “曼陀罗。” 杨嬷嬷和小荪同时抬头,“曼陀罗?是什么东西?” 子安眼底微凉,“是一种致幻的花,可入药,但是,若剂量大,一直闻着气味,会使人产生幻觉,且有麻醉的功效,会使人沉睡。” 两人大惊,杨嬷嬷惊道:“莫非,王妃之前昏睡不醒,还一直噩梦,就是因为这个香囊?” 子安分开香料,发现这种曼陀罗花干是故意搓碎了,而且颜色比一般的曼陀罗干花深一些,应该是浸泡在许多曼陀罗花汁里,味道其实很浓,但是和薄荷艾草等放在一起,气味被冲淡。 她冷冷地道:“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到底是谁要谋害王妃?”小荪大怒。 第七百三十三章 胭脂也有药 子安嘘了一声,示意小荪先不要声张,她觉得,单凭这点曼陀罗,就算是浓缩浸泡的,也不至于会对她产生这么厉害的作用。 她慢慢地把香囊里的香料分开,发现除了曼陀罗之外,还有一种粉末,这种粉末颜色比较多种的,研磨得很细碎,像珍珠粉那般细腻只是有颜色而已,拿起来闻了一下,有些硫磺的味道。 她对小荪道:“你拿一杯水过来。” 小荪知道子安有了主意,便连忙在瓷杯里到了一杯水,递过去给子安。 子安把粉末放入水中,搅动了一下,水杯里的水打着旋儿,粉末迅速融化。 她再把剩余的那些,用布料隔开,对着粉末轻轻哈气,那些粉末竟然飘散开来。 子安明白过来了,这些如尘般的粉末,是可以从香囊里飞出,她行动间,粉末飘出,便会吸进鼻子里。 她之前因为劳累,精神不振,所以常常会拿香囊来闻,因为没有想过香囊被动手脚,因此,也没有仔细注意香囊的味道,且艾草和薄荷的味道浓烈,曼陀罗的香味被掩盖,所以,若不是仔细闻,是闻不出来的。 这粉末是用什么调制,她暂时不知道,但是想必是和曼陀罗形成互相搭配的功效,会让她产生幻觉,昏睡。 “这怎么那么像五石散啊?”杨嬷嬷忽然道。 子安脸色一冷,“五石散?” 钟ru硫黄白石英紫石英赤石炼成,但是,五石散的功效不是让人沉睡,却会让人精神勃发。 杨嬷嬷瞧了一下,有些不肯定,“像是,又像不是,奴婢只见过一次,之前民间有些公子哥儿,最喜欢用这种东西,似乎颜色对不上。” 颜色对不上,那么,就有可能是改良的五石散。 “小荪,马上请柔瑶过来,还有,让她请几个信得过的大夫,就是在石头村跟她一同医治僵尸病人的大夫,记住,切莫声张。”子安道。 小荪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连忙点头,“奴婢这就去。” 杨嬷嬷恨声道:“若是让奴婢知道是谁下的手,定叫她不得好死。” 子安道:“嬷嬷,你去检查一下我所有的随身物品,看有没有什么东西是被人做了手脚?” 杨嬷嬷被她一提醒,连忙去查看妆台的胭脂水粉和沐浴用的香料花瓣。 她把一盒胭脂拿出来,感觉里面有些异样。 子安多数的衣裳都被小荪拿出去晒了,所以,衣物应该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床铺上枕头里,茶叶罐子,杨嬷嬷都仔细检查。 她在宫里多年,知道不少这样的手段,她心里很懊恼,怎么就在眼皮子底下,被人下了药也不知道。 除了那一盒胭脂之外,其他没有发现。 “王妃,您看看这胭脂颜色是不是不对?”杨嬷嬷递过去。 子安细细看了一下,胭脂的粉也是十分的细腻,但是,若仔细看,有丁点的淡青色和微白物混合在里面。 “胭脂也有!”子安沉声道。 杨嬷嬷的脸抽动了一下,眼底迸出火光来,咬牙切齿地道:“好啊,到底是什么人,如此神通广大?” 子安道:“府中最近大换血……换了许多人,人伢子带过来的那些,我都让人调查过,没有什么可疑,宫里出来的四个嬷嬷,两个打发了,还剩下孙嬷嬷和陈嬷嬷,还有明四季,明四季打发到了蓝婼阁那边,近不了我这里,陈嬷嬷和孙嬷嬷到院子和库房……” 子安说到这里,忽然瞧了瞧胭脂外盒,“这胭脂,是不是我从北漠回来之后才拿进来的” “是的,之前的奴婢都扔掉了,怕被人动手脚,且去了北漠这么久,那些东西许久没用,奴婢便都换了新的。” “你打发了谁去库房?” 杨嬷嬷怒目圆瞪,“孙嬷嬷,也是料理一些日常用品,分发派送的活儿,贵重的东西都不经她手,想来,是她往胭脂盒里放了药,奴婢这就去把她揪过来。” 子安伸手压了一下,“不,不,先稍安勿躁!” 她把胭脂合上,淡淡地道:“你安排一下,便说她活儿做得仔细,可以到我房中伺候,而且,你再挑两三个侍女一同送过来,也都是入我屋中伺候的,做个样子教教规矩。” 杨嬷嬷道:“如今明知道她有鬼,还招她到房中伺候?就怕防不胜防,太危险了。” 杨嬷嬷知道子安要拿正着,但是,这也太危险了,还不如直接抓住打发了出去,至少,可保之后无恙。 子安摇头道:“她好歹是皇太后派来的人,若没个说法,她抵死不承认,反而叫王爷不好做人,如今王爷立功归来,要避锋芒,虽说皇太后闹不出什么来,可也免得被有心人抓住把柄。” “但是,这孙嬷嬷是皇太后遣来的,指定是她指使。” “不!”子安又摇头,“你错了,不会是皇太后,她还不至于这么糊涂,人是她派出来的,出了事,她脱不了干系,耍些小心机是有可能,但是下毒害人,她不会。” “不是她?那会是谁?那两人是她派出来的啊。”杨嬷嬷疑惑地问道。 “是她派出来的,但是,这两人都不是她身边的人,这个孙嬷嬷是尚寝局出来的。” “王妃的意思是说,这个孙嬷嬷,是另外受人指使的?” “嗯!” 杨嬷嬷脑子里顿时把宫中会害子安的人过滤了一片,除了宜贵妃,还真想不出第二个来。 子安也是这样想的,所以,她要当场把孙嬷嬷拿住。 柔瑶带着几个大夫来了,小荪在路上没说出具体情况,因为子安说先保密,柔瑶见小孙不说,便以为是子安又病了,急忙按照子安的吩咐把那几个大夫找齐过来。 进了和煦园,她掀开帘子没见着人便道:“怎么了?要紧吗?” 却见子安端正地坐在椅子上,看着精神得不得了,“不是说病了么?” 子安摇头,“不,我找你有要紧事。” 柔瑶叫了那几个大夫进来,杨嬷嬷马上出去守着门口,不许任何人接近。 “你看看,这是什么粉末。”子安把香料里的粉末挑出去给柔瑶看。 柔瑶仔细瞧了一下,又闻了闻,不敢用力闻,怕吸入粉末。 她皱起眉头,“要硫磺的味道。” “还有,这胭脂!”子安一并推过去。 第七百三十四章 倪荣回来了 柔瑶用指甲挑了点儿在手掌心上搓揉了一下,问道:“怎么回事?” “有人在我的香囊和胭脂里下了药。”子安道。 柔瑶一怔,“你贴身的物品,也有人能下药?谁做的?” “先不管是谁做的,你知道这是什么吗?”子安问道。 柔瑶摇头,“我看不出来。” 她让几名大夫过来,道:“你们瞧,可看出是什么东西来?” 几人凑上去看了一下,嗅了一下,其中有一人竟用手指头舔了一点进去,然后,他皱起眉头,用手绢擦掉。 “是五石散吗?”子安问道。 那大夫道:“有点像,但是应该不是五石散。” “瞧出门道吗?”柔瑶望着他问道。 那大夫抬起头看了看柔瑶,然后看着子安,道:“王妃,在下曾见过一种销魂散,和这个十分相似。” “销魂散?”子安一怔,她并未听过这种东西。 那大夫说:“是的,销魂散,这种东西,其实是由五石散改良而成的,是一名修道人炼制,在贵族子弟间流传,服了之后,会使人产生幻觉,沉睡,进入梦境里,因为这个梦境,是有所分别的,若日子欢愉,则梦境十分美妙,若日子忧愁,则便是噩梦不断,那些贵族子弟,每日寻,欢作乐,日子哪里会有愁苦?因此,便依赖此药沉睡梦中,要醒来也不难,沉睡中叫人灌下以灵芝人参炼成的药丸,便可醒来。” 柔瑶大惊,“这不就是你之前的症状吗?” 子安沉声道:“没错,这些粉末极细腻,容易吸入,而且,香囊中,还添了曼陀罗花瓣,都是研碎了浸泡了许多花汁的,浓度很高。” “到底是什么人,要你连番的做噩梦?”柔瑶怒道。 那大夫摇头,“不,这做梦沉睡,产生幻觉,只是第一步,若长期吸入,人会疯癫,神志不清,若在疯癫之时,再加五石散,便会凶狠异常,做出伤害人的行为。” “什么?”柔瑶霍然起身,眼底燃起熊熊烈火,“心肠如此歹毒,到底是谁?” “暂时怀疑是孙嬷嬷,但是还没证实。”子安轻声道。 “那老东西怎敢如此?”柔瑶是气得没了理智。 子安伸手拉她坐下来,因着其他大夫在场,也不便细说太多,只是道:“怀疑而已,如今事实没有查清楚,谁都有嫌疑。” 柔瑶忽然想起,“对了,你之前不是说你自己没中毒吗?御医也看过,你确实没中毒啊。” 那大夫说:“这种销魂散毒性不强,即便有,也是微不可查。” 柔瑶知道接下来要说的便是谁下手的事情,便对几名大夫道谢,且千叮万嘱此事切莫张扬开去。 那几人跟她也算是有过命的交情,这些事当然是不会说的。 杨嬷嬷送他们出去的时候,塞了银子,他们说什么都不要,杨嬷嬷只得千恩万谢,送他们上马车。 屋中,柔瑶坐下来,“孙嬷嬷,是皇太后送出来的人,是吗?” “没错,但是我没有怀疑皇太后。”子安道。 柔瑶点头,“嗯,她不至于这么愚蠢,你是大夫,此事若稍不留神,被你发现,头一个怀疑的就是她,怕是有人收买了她的人对你下手,而这个人,想必是这么都不会暴露出来的。” 子安沉思片刻,“所以我要拿个正着,只是,我疑惑的是,胭脂她可以下手,香囊一直是我的随身物品,她是如何拿到的?又是如何往里面放东西?这双管齐下,是真的要我疯癫啊!” “必须严查!”柔瑶咬牙切齿地道,她实在是憎恨这些背后下手的鼠辈。 只是,她也疑惑了,“你身边伺候的,就只有小荪和杨嬷嬷,她们两人跟了你许久,应该说不会有二心。” “我不曾怀疑过她们,而且,嬷嬷近些日子来,只管着府中的事情,很少近身伺候我,而且,我的事情,多半能做的便自己做。” “屋中伺候是小荪,但是进屋打扫呢?那些洒扫的丫头,也未必都信得过啊。” “进屋打扫的,都是从人伢子那边买来的丫头,不曾入过宫,应该不会被人收买。” 柔瑶却道:“不会被宫中的人收买,会不会被宫中出来的人收买呢?你这香囊,可曾除下?” 子安道:“除下肯定是有的,沐浴的时候晚上的时候都会除下,但是,沐浴时也多是小荪在,轻易近不得身。” 子安说到这里,尾音停顿,她忽然想起,似乎有一两天自己在房中沐浴的时候,小荪因帮嬷嬷料理府中的事情,添加热水的活儿,便是其中一个丫头做的,那天,似乎她的衣物从屏风上滑下,那丫头便为她捡起,会不会,是那丫头换了香囊? 她备用的香囊一般都在柜子里,要取得也容易,换了香囊往里面添加了东西,因下手仓促,扯了得脱了线也不是不可能的。 只是,她记不清楚,到底是哪个丫头了。 “你好好想清楚,身边的这些人,不管是谁,都先防备着,对了,倪荣还没回来吗?” 子安道:“他回朝之后便回了家探望嫂子,老七准他几天的假期,不过想来也快回来了。” “倪荣回来之后,让他盯紧点下人,倪荣十分细心,下人若有异常,他一眼便能看出。”柔瑶道。 子安点头,“嗯,我知道了。” 柔瑶走后没多久,倪荣便回来了,一手提着一笼鸡,一手挽着一大袋农家出产,径直便进了和煦园。 杨嬷嬷瞧见他这副模样,不禁笑了,“倪荣,你这是要把你嫂子的家搬空啊?” 倪荣气喘吁吁地道:“空不了,多着呢,还能拉两牛车。” 子安走出来,见一笼鸡在那里咯咯咯地叫着,她也笑着说:“你提这些东西回来,可给你嫂子银子了?” “给了,死活不要,说是孝敬王妃的。”倪荣放下东西之后上前行礼。 “进来喝口水,瞧你累得够呛的。”子安疼惜地道。 “身上脏,有鸡屎。”倪荣一屁股坐在廊前,看到小荪进来,便吹了一下口哨,“小荪,给你倪哥哥倒杯水。” 小荪乐了,“你可算回来了啊?进去喝呗,好叫王爷回来打你一顿。” 王爷可最烦脏兮兮的人,虽然他以前的房子也是脏兮兮的,可他就是个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人。 第七百三十五章 饿太久 倪荣哼了一声,“得了,回头煮叫花鸡,没你份儿。” 小荪这馋猫便连忙告饶,“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么?我这就去倒水!” 说着,一溜烟跑了进去,端了一大碗水出来。 杨嬷嬷道:“讨了水喝,便赶紧把鸡放后院里去,在这里多脏啊。” “我知道,就是想先见过王妃。” “嗯,你先去洗一下,洗好了过来,我有事找你。”倪荣闻言,应了一声,一口气喝尽,提着东西就跑后院了。 他先回屋,沐浴洗后过来。 “王妃,有事?”沐浴过后,整个人便清爽了许多。 “嫂子还好?”子安问道。 “好着呢。”倪荣笑着说,“劳王妃惦记。” “嗯,你得空便多些回去看看她,一个女人,也苦。”子安道。 倪荣的哥哥,已经死了,嫂子一个人带着侄子过活。 “属下知道了!”倪荣应道。 子安请他坐下来,然后道:“我有件事情,交给你去做,但是,在没查证之前,你谁都不能说。” “王爷也不能说吗?”倪荣问道。 子安点头,“没错,连王爷都不能知道。” 在没抓住那人之前,不能让老七知道,老七紧张她,肯定是宁枉勿纵,到时候反而得罪了皇太后。 虽然不怕得罪她,但是,也没这个必要。 子安把事情前后说了一遍,然后对倪荣道:“明天开始,我屋中会增加许多人,你就在我院子里值班,不必刻意盯梢,但是,留意众人举动。” 倪荣是个聪明的人,听子安这样说,便知道子安是要制造机会给那个下毒的人,便道:“属下知道了。” 刚叮嘱了倪荣,慕容桀便回来了。 他进屋,见倪荣也在,一贯严峻的脸露了丝丝笑容,“回来了?” “王爷!”倪荣起身拱手。 “嗯,跟王妃说什么呢?”慕容桀坐下来,瞧着子安,不等倪荣回答,又问子安,“今日感觉怎么样?” “没事,精神挺好的。”子安连忙笑着说。 他在桌底下牵住子安的手,道:“若不舒服,便马上告知我。” “知道了。”子安着实喜欢被他这样惦记挂念的感觉,仿佛她就是在他的心尖上捧着。 虽然,这种想法未免太小女儿娇态,可哪个女人不稀罕? 倒是倪荣瞪大了眼睛,又伸手揉了揉,没看错吧?虽然说之前王爷对王妃也不错,可哪里有这般的温柔宠溺?金刚?绕指柔? “你还有什么事吗?”慕容桀转向倪荣的时候,便没这么好脸色了,一点眼见力都没有,没见你家爷出去一整天,正需要跟王妃腻歪腻歪的时候吗? 倪荣傻傻地道:“方才王爷问属下在这里做什么,属下还没回答,回答了就马上走。” “那你在这里做什么?”慕容桀挥挥手,示意他赶紧回答然后下去。 倪荣笑着说:“属下给王妃请安。” “请完了吗?” “呃……请完了!” “那你像木头一样杵在这里,是显得你高大?” “属下告退!” 倪荣退了出去,哎,失宠了。 子安听着两人对话,不禁笑了,“你方才进来见到他,脸上分明是有笑容的,怎地就要怼怼他才舒服?” “他回来本王当然高兴,好歹多了个人用,但是,没眼见力的人,便值不得好脸色。” 他一把抱起子安,皱眉摇头道:“太瘦了,你真得好好养养身子。” “已经好许多了,最近饭量见增啊。”子安拉着他的手往自己腰间掐了一下,“瞧,肉多起来了。” “哪里有肉?”慕容桀上下其手,最后落在了小笼包上,不甚满意地道:“不行,不行,再吃多点。” 子安笑着打开他的手,“滚!老不正经的东西!” 慕容桀抱起她便往床榻上扔,随即整个人压下去,邪恶地道:“本王就不正经给你看。” 子安咯咯笑着,“你好歹是当朝摄政王,白昼宣淫,也不怕人笑你。” “谁笑?”慕容桀吻住她的唇,大手便探入了衣衫里,弄得子安一阵喘,息。 “好了,好了!”她好不容易推开他,举手投降了。 “还没好。”慕容桀低头便解她的宫條,脸就像小狗般在她的身上乱蹭,今天去了三哥府中,被三哥拉住走不得,心里却总想着她,想了一天,也压了一天的邪火,如今回来,哪里还让她逃? 小荪刚把东西收了想拿进来,却听到屋里传来奇怪的声音,她细细听了一下,顿时脸红耳赤,急忙往外逃。 “怎么了?” 杨嬷嬷从院子门口进来,见小荪像见鬼般往外躲,便问道。 小荪脸赤赤的,一手抱着东西,一手拉着杨嬷嬷,“快走!” 杨嬷嬷甩开她,“我找王妃有事。” “王爷在里面啊!”小荪压低声音,一张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 杨嬷嬷怔了怔,“王爷在里面怎地了?” 她瞧着小荪的脸,顿时便明白过来了,笑着道:“你这小丫头,还敢听房了?回头撕了你的皮。” 小荪越发羞红了脸,跺脚道:“我哪里是去听房?我就是想把东西收回去,哪里知道……这天还没黑呢。” 杨嬷嬷含笑拉着她的手往外去,“你先去准备热水,主子要洗澡的,这天黑不黑有什么打紧的?打紧的是如今王爷越发对王妃好了。” “也是!”小荪想了想,又有些哀怨地道:“但是我总觉得是王爷在欺负王妃。” 杨嬷嬷笑得打跌,“你这丫头,这事哪里有谁欺负谁的?两厢情愿的事情,而且,若不是这样,王妃又怎能怀上孩子?你就不盼着有好事?” “当然盼着,我做梦都盼着。”小荪连忙表明心迹。 杨嬷嬷瞧着小荪那张迫切的脸,活像盼着怀孕的是她自己似的,不禁笑了。 这床上一顿忙活之后,子安披衣起来,瞧见天色已经沉了下来,却无人进来,便知道方才肯定被小荪和嬷嬷听见了,不由得冲床上懒洋洋躺着的人嗔怒道:“我的名声都是叫你败坏的。” 慕容桀支起手,眸色如墨,唇角是慵懒的笑意,像吃饱了的小馋猫,“回头我跟她们解释一下,就说我们方才在练武功。” 子安抽出他后背的枕头就拍过去,“练什么武功?你当人家傻啊?” 慕容桀一手拉住她的手腕,往床上拖,“好你个小恶棍,方才放你走便不情愿,你还敢送上门来?” 子安连声尖叫,拍着他的肩膀,“不许胡闹,快用晚膳了。” “我这还没吃上呢,吃什么晚膳?”他翻身压上去,牢牢地把她控制住,他容易吗?从出征到去北漠,回来没吃上几顿她又病了,饿了多久了? 第七百三十六章 赶出去 慕容桀本想着今晚吃完饭便带子安出去走走,她却累得腰酸骨痛,沐浴之后赖在床上便不愿意动弹了。 慕容桀叹息道:“就这么点活动量,就起不了身,怎生是好?” “收起你那野兽的眼神。”子安有气无力地道。 “你躺着,不免叫人想入非非啊!”慕容桀眼底果然又升起了一股子火气。 “你变了,再不是我闷,骚的摄政王了。”子安捶着脑袋,一脸惋惜地道。 慕容桀嗤笑,“得了,不折腾你,本想陪你出去走走,也罢,皇上昨日命人送来的折子,我还没看一眼,你睡吧,我去书房看看折子。” 皇上送折子来,也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他还是摄政王,总归得让他涉足朝政之事。 总而言之,就是做做样子。 慕容桀也落得清闲,看折子,也不过是做做样子。 只是,皇上认为的小事,在他认为,却不是,他一直认为,国中无小事。 且,周三的案子,梁大人那边一直没查出什么来,他总认为此事有鬼。 慕容桀走后,杨嬷嬷取了药油进来,道:“王妃,奴婢帮你揉揉。” 子安羞得脸色发红,“不用,没什么事,睡一下就好。” 杨嬷嬷笑着说:“不打紧,奴婢年纪大了,什么事没见过?王爷如今对您是越发上心了,奴婢打心底里高兴。” 子安伸伸脖子,“小荪那丫头呢?” “打发去了。”杨嬷嬷知道她羞赧,笑着说。 子安这才掀开被子起身,小荪如今还只是个没出阁的丫头,这些事情,还是……免得教坏小朋友。 她趴在床上,嬷嬷把药油在手心里搓至发热,然后双手一展,贴住子安的后背,开始推揉起来。 她的力道刚好,不会太重,也没有太柔,一推下去,子安便舒服地发出了哼声。 杨嬷嬷一边推一边说:“如今王爷和王妃这般好,若能锦上添花,那就更好了。” 子安知道她说的锦上添花是什么意思,也知道她心里一直愧疚当日那碗红花,遂安慰道:“嬷嬷,其实从药理的角度看,红花只是祛瘀活血,不会导致不孕,你不用放在心上。” “王妃这样说,是为了安慰奴婢,红花的作用,奴婢后来查了许多,也问了好几遍御医,若正常人服下,问题不大,只是,王妃那时候受了伤,身体虚寒,且那碗红花,奴婢下了极大的量……” 杨嬷嬷说着,便哽咽起来。 子安翻过身来,握住她的手,“嬷嬷,你不要这样,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这些日子,你陪着我经历重重磨难和艰险,若没有你,或许我早就死了,我们名分是主仆,但是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的长辈,以后这样的话不要说了,余下,我们还有许多日子要过,互相愧疚怎过得了一辈子?” 杨嬷嬷泪盈于睫,“王妃,你对奴婢越好,奴婢的心越是难受愧疚。” “别这样,你难受,我心里也不痛快。” 嬷嬷迅速抹干眼泪,“不说了,不说了,再推一下。” 子安语重心长地道:“嬷嬷,你听我说,我现在生活得很好,很满足,你知道我以前过的是什么日子,一直无人关心,无人在乎,现在我有老七,有你和小荪,已经很幸福了,我知足,至于孩子,像你说的那样,只是锦上添花,有没有都不打紧。” “不,不要乱说,一定会有。”杨嬷嬷连忙道。 “你若真希望我有,那以后你再给我调理身体,我还年轻,民间有句话,叫不怕羞,生到四十九吗?” 杨嬷嬷扑哧一声笑了,“四十九还生十九都得生了,四十九就抱重孙子了。” 子安翻翻白眼,抱孙子还差不多,重孙子…… 只是,从古代人早婚早育来推断,十五六生子的大有人在,三十二岁就能做祖母,四十九确实是差不多可以抱重孙子了。 慕容桀看了一会儿折子,心思始终是在子安之前昏睡病及周三夫妇死亡的事情上,他一直想着,这两者会不会有联系? 但是,怎么都联系不上的,杀了两个平民,若他们不去找周三,压根不会发现这事。 那样,对他们来说,又有什么影响? 他想不通,心里头便有些焦躁,喊了一声,“倪荣!” 倪荣急忙掀开帘子进来,“王爷,属下在呢。” “去一趟衙门,问问梁大人,周三的案子调查得怎么样。”慕容桀道。 “是,属下这就去。”倪荣急忙便退了出去。 梁大人之前说过,若有消息,是会命人前来通报。 慕容桀知道,衙门还没进展,只是他心里着实着急,叫倪荣去,也不过是施加压力罢了。 倪荣走后,他继续看折子。 确实都是繁琐的事情,可因着打发了倪荣去,心里稍稍安定了些,也就看得认真仔细。 听到珠帘声响,他以为是子安来了,头也不抬地道:“不是叫你好好休息么?” 浓浓的脂粉气味扑鼻而来,金玉之声叮当作响。 “妾身见过王爷!” 娇媚的声音,却不是子安。 慕容桀陡然抬头,一张俊脸顿时笼了一层寒霜,“谁许你进来的?” 婉慧被他的冷漠气息吓得滞了一下,但是,她见过他与夏子安说话时候的温柔,她总不信,王爷会不喜欢她。 她上前一步,声音越发的娇柔,“王爷,妾身今晚来,是有话要跟您说的。” “出去!”慕容桀厉声道。 她心头发惊,却没有退后,反而又继续进了一步,肩膀上的轻纱在行动间滑了下来,竟露出了半个白玉般的肩膀。 “王爷,皇太后让妾身好好伺候您……” 一向行动优雅的她,在说完之后,竟一个箭步跑过去,伸手想搂住慕容桀。 “痛,痛……”她疼得呲牙咧齿,娇容失色。 慕容桀竟扭住了她的手腕,对付一个弱女子,他下手不轻,只听得“咯”一声,手骨都捏碎了。 “倪荣,倪荣!”慕容桀厉声喊道。 倪荣已经出去办事,他一时愤怒不记得,但是侍卫听到他的声音冲进来,却看到那一向高傲美丽的婉慧小姐跌坐在地上,嘤嘤地哭着。 “王爷!” 慕容桀冷声道:“把她丢出去,本王不想再见到她。” “是!”侍卫顿时上前动手。 婉慧哭着求饶,“王爷,妾身错了,妾身再也不敢了,求您不要把妾身赶出去。” 第七百三十七章 解蛊的方法 慕容桀一张脸黑得跟锅底似的,侍卫哪里敢逗留?拖着她便往外走。 拖到书房门外的时候,便见子安与杨嬷嬷走过来。 杨嬷嬷见婉慧哭哭啼啼地被拖出来,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便冷下脸道:“不要脸的蹄子!” 婉慧见到子安,连忙爬着上去哀求她,“王妃,我错了,我错了,求求您,让王爷别赶我走。” 子安瞧了瞧她,对侍卫道:“先送回蓝婼阁。” “是!” 婉慧见子安没赶走她,脸色顿时一松,拳头紧握,只要她还在王府,就一定有机会。 侍卫拖了她走后,杨嬷嬷不解地道:“王妃,您为什么还要留她在府中?这女子是祸患。” 子安看着杨嬷嬷,道:“第一,我们至今还不知道对我下药的是什么人,如果是这个婉慧呢?第二,她是皇太后的人,就算要送她走,也得是送回皇太后那边。” “但是,留着她在这里……”杨嬷嬷瞟了子安一眼,想说婉慧狐媚,怕勾了王爷,但是想着王爷既然赶走了她,想必是不会的。 子安笑道:“嬷嬷,我知道你想什么,但是,我信得过王爷。” 杨嬷嬷点头,“是的,奴婢也相信王爷。” 子安颌首,“你去给他做点菜,我陪他吃点东西,聊会儿。” “是!”杨嬷嬷听得两人要聊天培养感情,心里高兴,便急忙去了。 子安进了书房,见慕容桀还是一脸的铁青,遂笑着道:“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 慕容桀白了她一眼,“本王的口味还不至于这么差。” 子安做过去,手肘撑在桌子上托着腮,“如此说来,我倒是美味佳肴了?” “还行,”慕容桀拿折子打了她的头一下,“一身排骨,若有点猪腩肉,会好很多。” 子安嘿嘿笑了一下,“你还别说,有些年代,是以骨感为美。” “有些年代?”慕容桀定定地看着她,放下手中的折子,“子安,我们之间,有些事情要坦白。” “嗯?”子安见他忽然正经起来,也端正了一下神情。 慕容桀起身,拉着她到榻上坐下来,道:“首先,我要跟你坦白一件事情,希望你能原谅我。” “你做了什么?”子安脑子顿时高速运转,警觉心大生,该不是方才,被那蹄子得逞了吧? 慕容桀清清嗓子,“是这样的,同命蛊的事情,你是知道的,是吧?” “嗯!”子安听他提起同命蛊的事情,心里一下子就沉重了起来。 是啊,至今还没找到解开同命蛊的办法。 “这种蛊毒,很厉害,很霸道,几乎是没有解蛊的办法,相信你也问过孙芳儿,孙芳儿是解蛊的关键,但是,其实是连她自己都没什么把握的。” 子安握住他的手,轻声道:“我们一定会想出办法的,不要紧。” 慕容桀张了张嘴,眼底闪过一丝狼狈。 这话,便越发说不出了。 “温大夫留下的医书,我还没看完,或许,她的医书里有记载解蛊的办法,所以,你不需要太担心。” 慕容桀看着她的眉头都皱成了酸菜,伸手为她扫了扫,“我相信你,你一定可以想到办法的,但是,也不要太劳累,因为……我知道怎么解同命蛊。” 子安瞪大眼睛看着他,“你说什么?你知道怎么解同命蛊?” “不是我知道,是我知道有人知道。” “谁?” “阿蛇姑姑!” “你不早说?”子安跳起来,“我们马上去找她。” 慕容桀一手拉住她,漆黑的眸子里有些东西闪来闪去,似乎是心虚,“你找她也没用。” “为什么?” 慕容桀嗫嚅了半响,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你倒是说啊!”子安都快急死了。 慕容桀深呼吸一口,“好,我说,我说。” 他眼珠一转,“方才听到你跟杨嬷嬷说让她去做点吃的,怎地这么久没来?” “慕容桀!”子安怒吼一声,眼底已经升起了狂怒。 慕容桀不满地看了她一眼,“你生气什么啊?不就是同命蛊吗?桃花蛊我都不怕,还怕什么同命蛊?” “你解了?”子安忍住怒气,脑子里已经在思索,厨房里哪把刀比较锋利。 “还没,但是,要解蛊也不难。” “说啊!”子安扑过去,一把掐住他的脖子,“你要急死我啊?” “这不是怕你生气吗?”慕容桀顺势抱住她,往榻上一滚,“好,我从实招来,好了吧?” 子安用拳头挥了他的胸口几下,“说!” 慕容桀坐直身体,扶住她的肩膀,一口气道:“解蛊的药方我有,但是,需要用下蛊之人的一滴血。” “孙芳儿?” “是的!”慕容桀点头。 “那还不简单?”子安瞪圆了杏眼,“这么简单的事情,你为什么不早说?” “喝别人的血,多脏?”慕容桀一脸嫌弃地道。 子安盯着他,冷冷地道:“这不是一个好理由。” “可就是这个理由。” 子安瞧着他,见他眼神似有躲闪,脑子里豁然开朗。 他不想解蛊,因为,解蛊之后,他找不到借口留南怀王的命。 他心里,始终念着那个兄弟。 即便那个兄弟每日都烧高香且身体力行地干着让他死的行当。 子安从不知道骨肉亲情是怎么回事,但是当初夏槐钧那一家人对她做的事情,原主残留在她体内的感受,她至今还记得。 对亲人下手,是这个世界上最残忍的事情。 老七面冷,可心不冷啊。 他其实是最念亲情的。 如果不是,在他大权在握的时候,大周早就已经…… 她没有点破他,像信了他的理由那样劝道:“就算再脏,为了我,你也得把蛊毒给解了。” 慕容桀脸色有些为难,“其实,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这药得服三次,一月一次。” “你是怕孙芳儿知道你是要解蛊,不肯答应帮你?” “孙芳儿其实自己都不知道解蛊的办法,只知道解蛊需要用她的血。” “那你是担心什么?” 慕容桀沉默了一下,道:“这解蛊之人,必须是心甘情愿地帮我。” “为什么?”子安一怔,不就是要她的血吗?至于本人是不是心甘情愿,压根没有关系吧? 就等同你要用一种药来治病,还得考虑药的感受?她觉得有些荒唐。 “药方是这样写的,说若下蛊之人不是心甘情愿解蛊,她的血反而会增强蛊毒的毒性,对我会有性命之危。” 第七百三十八章 我们的秘密 子安还是不太相信,“这药方在哪里?能给我看看吗?” 慕容桀站起来,走到书架前,拿出几本书,伸手一探,便拿出一个木盒子。 他走回来,把盒子递给子安。 子安接过来,伸手触摸了一下木盒上的雕花,是紫檀木,盒子的表面刻着几只毒虫,形状狰狞。 至于木盒两边则各有一朵莲花,莲花底座是一个“”字符号,且刻有云纹。 木盒看着有些岁月了,底部有些磨损。 紫檀盒子上了铜锁,她轻轻伸手摁了一下突出的铜头,紫檀盒子啪地一声打开了。 盒子里,静静地躺着一叠纸。 是一叠。 子安拿出第一张,金蝉蛊。 第二张,情蛊。 第三张,蛇蛊。 第四张,石头蛊。 第五张,同命蛊。 底下,还有一大叠。 子安放下盒子,拿同命蛊的药方看,“蚂蚁?五步蛇?蝎子?蜘蛛?六眼沙蛛?金蝎?下蛊人心甘情愿的血?” 果真是要心甘情愿。 子安放下方子,皱起眉头道:“这些毒虫,前几个还好些,六眼沙蛛和金蝎哪里去找?” “这些嘛,也不麻烦,有现成的。”慕容桀的脸不知道为什么,显得特别特别的心虚。 “现成的?”子安狐疑地看着他。 慕容桀的头低了下去,“醋!” “醋?”子安声音有些微凉,“你是说,你一直给我喝的醋,就是这些毒虫浸泡的药?” “正确来说,是蚂蚁酒。”慕容桀眼神飘了飘。 子安气得发怔,好一会儿,她才摇摇手,“你还有什么瞒着我?” 慕容桀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没了,这一次真的没了。” 子安先不跟他计较,继续看药方底下的备注。 只是,阿蛇姑姑的解释,却叫她不太能接受。 这里说需要下蛊人心甘情愿地贡献出三滴血,是因为下蛊本就用了下蛊之人的心志意愿,蛊毒也算厌胜之术,会有能量控制。 这个能量,子安解释为怨气或者是鬼灵之类的东西,她虽然是穿越的人,可到底是西医科班出身,深信科学,对于鬼怪灵异之事,虽然不抵触,但是,要深信,却说服不了自己。 “这就是本王不解蛊的原因,其实,解蛊不解蛊都不打紧,只要老八不死,我就没有危险。”慕容桀解释道。 子安道:“你能护住他一辈子吗?就算他没有被杀,却也会病死。” 子安说完,见他脸似有变色,便知道他始终还是过不了心里那一关。 她叹气,“解蛊是必须的,孙芳儿那边,我会跟她说,顶多是再做一个交易,而且,也得快一些,否则,迟早她得死在皇上的手中。” “好!”慕容桀这一次倒是没有反驳。 子安定定地看着他,认真地道:“老七,我与你说心底话,我和你既然结成夫妻,真正和你同命的,只有我,不是南怀王,老八是个心思重的人,他以后的路会怎么样,无人能预知,纵然他愿意放下他的野心,皇上也不见得信他,你说我自私也好,说我无情也好,我要确保自己的夫君平安无事,与我牵手一辈子,你一直不说爱我,可我知道你也是在乎我的,既然在乎我,便希望能在乎我的感受。” 慕容桀动容,狭长的凤眸凝成一道缝,似乎想掩饰眼底的情绪,但是,随即他又睁大眼睛,袒露着他心底的想法。 子安副修过心理学,知道他以前有掩饰情绪的习惯,但是,那睁眼看着她的举动,已经代表着他愿意慢慢地做出改变。 她知道眼前的这个人一辈子都不可能热烈地表达他心里的感情,他就是这个性格。 她闷,骚的摄政王啊! 嬷嬷送来了宵夜,慕容桀让取了一坛子酒来,他觉得,今晚既然坦白了一些事情,子安也该坦白了。 两人的杯子都把酒满上,慕容桀不必人伺候,杨嬷嬷便退到了门口。 慕容桀举起杯子,瞧着眸光潋滟的子安,道:“子安,我隐瞒你的事情说了,你隐瞒我的,是不是也该坦白?” 子安酒刚端在手中,便听得他这句话,心里没来由地突突跳了几下,“什么……什么意思?我哪里有什么隐瞒你?”莫非,他知道胭脂和香囊的事情? “特工军医,我们这时代!”慕容桀提醒。 其实,子安露过很多次的口风,但是,他始终没有问。 子安放下酒杯,讪笑了一下,“说什么呢?什么特工军医呢” 有些话,不是不能说,只是说出来也没人相信啊。 老七会认为她疯了。 慕容桀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不懂是吗?” 子安在他的盯视下,心里有些慌。 慕容桀见她良久不开口,不禁道:“算了,我以为,我说了我的秘密,你应该也会敞开心扉,你若不想说,便不说吧。” 子安握住白瓷描金边瓷杯,踌躇了一下,抬头用澄明的眸子看着他,“其实,我不是不想说,只是怕你不会相信。” “你说的,我都相信。”慕容桀道。 子安喝了一口酒,然后把杯子放下,有些不知道从何说起。 良久,她才道:“你还记得,我以前有个指环,叫夺魄环吗?” “嗯,记得,那叫夺魄环?”慕容桀点头。 “是的,夺魄环,是高科技的产物,夺魄环会跟着我来这里,我至今还是很诧异。” 慕容桀不解,“高科技的产物?跟着你来这里?” 子安理了一下思绪,道:“或许,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夏子安,是二十一世纪z国的隶属东南部队的特工军医,不是夏槐钧的女儿,不,或者说,我的这副身体,是夏槐钧的女儿,可我脑子不是。” 慕容桀怔了一下,“你身体是,但是脑子不是?你的脑子被人换过?” 子安便知道很难叫人相信,也很难解释得清楚,因为,她自己都解释不了。 想了想都没办法找一个很好的说法,便只得灵异一些道:“正确来说,我的身体是,可我的灵魂不是,我的灵魂来自千年之后,在我们的世界里,眼前我所处的时代,是历史的一部分,我是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出事死了,但是死的只是我的身体,我的灵魂却穿越了时空,来到了大周,附身在相府千金夏子安的身上,从此,我便顶着她的身体,代替她活着。” 第七百三十九章 狐狸精 慕容桀想起她之前说的话,虽然觉得荒诞,但是其实心里多少是相信的。 子安瞧着他的脸色,问道:“之前我跟你说过这个问题,但是你没有追问太多,为什么现在又想知道?” 慕容桀沉声道:“如今民间有人在传说一个故事,你或许没听过。” “什么故事?”子安一怔。 慕容桀走回书桌上,拿了一道折子,递给子安,“这是刺州知府递上的折子。” 子安狐疑地拿过来打开看,看完之后,神色大变。 刺州知府说刺州有关于摄政王妃的流言,这流言还尘嚣日上。 说如今的摄政王妃夏子安是狐狸精,祸国殃民,有高僧断言,若王妃不死,大周将灭在她的手中。 刺州知府上书,要皇上彻查此事,好平息百姓恐慌。 “此事本不想让你知道,但是,我要想法子应对这种流言,所以,才想问个清楚明白。”慕容桀轻声道。 “你方才才看见这道折子?”子安问道。 “是的,折子递呈皇上之前,我未曾见过。” 子安冷冷一笑,“我如今在大周声望极高,又在北漠立功回来,如今弄个狐狸精出来,百姓忌惮鬼神之说,必定当我妖孽,恨之远之。” “你不要担心太多,只管把你的来历再说一遍,我打算去找老祖宗。” “老祖宗?”子安一怔。 “是的,老祖宗应该和你来自同一个地方。” 子安眸色如墨,“你……肯定?” “不肯定,但是应该是。” “可你也不知道老祖宗去了哪里。”子安知道这一次看着是针对她而来,其实是针对老七。 老七如今还顶着摄政王的头衔,皇上没有撤掉,那么,怎么说也算大权在握的。 他立功归来,皇上嘉许他,赏赐了这么多东西给他,已经彰显了皇帝的气度,天家的恩典,可若民间传说的这些若闹到了京中朝堂上,皇上要“秉公办理”那就是再合情合理不过了。 “你猜到是谁做的,是吗?”子安问道。 慕容桀把把折子丢在一边,淡淡地道:“知道。” 子安摇头,“除了找老祖宗,别无他法了吗?” 慕容桀手里转动着指环,眸子低垂,却难掩眼底的精光,“办法是有的。” 他没说什么办法,但是,子安知道他想的办法必定不到万一不走的办法。 到时候,什么亲情都不会再念了。 子安心头也是说不出的悲哀和无奈,更多的是愤怒。 本以为,多少能平静一两个月,没想到,皇上这么快就出手了,而且,这一次出手,干净利落,谁都联想不到是他。 而且,以妖孽论来编派她,是最迅速最有效的方法,百姓对这种事情,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 “明天,我会去一趟刺州。”慕容桀说。 “嗯!”子安仰起脸,眼底一片冰冷,“对不起。” “傻瓜!”慕容桀伸手抚摸她的脸,柔柔一笑,“这日子闲暇,还不自在呢。” 子安把头伏在他的胸口,只觉得无比的心酸,其实,她知道他很渴望这样的日子。 只是,这股邪风,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停止? “还有一件事情,现任刺州知府,是伶俐的父亲。”慕容桀淡淡地说了一句。 子安微怔,就是那个娶了新妇忘记旧人的负心人? “此事,你看着要不要让伶俐知道。”慕容桀继续说。 子安问道:“你是如何知道伶俐的事情”这件事情,还是伶俐跟她说,她才知道的。 “伶俐来你身边的时候,我便找老九问清楚伶俐的来历,若不是可信,怎会让她留在你的身边?” 他大手包围着她的小手,子安心里微暖。 对她的事情,他一直都那么谨慎小心,唯恐她出事。 可这股邪风,终究是防不胜防。 “想知道我前生的事情吗?”子安问道。 慕容桀点了她的额头一下,“还有什么没说的吗?” “之前说的那些,只是个大概,我想跟你说的是我所经历的那些。” 或许是思乡情切,或许是对如今的生活的厌恶,她特别怀念即便是出任务时候的艰难险恶。 夫妻说了一晚上的话,慕容桀几乎没睡,一大早便带着倪荣出去了。 中午的时候,子安去整理书房,那堆折子堆放在案头上,她知道不该过问朝廷的事情,但是忍不住打开几个折子看了一下。 这些是各州反应民意的折子,算是例行折子,许多都是上书朝廷,请奏皇上嘉许表彰慕容桀的。 所有的折子,都有红色朱批,可见皇帝都看过了。 他本可以不送来,但是,他还是把这些折子送了过来,连同刺州知府那一份,而那一份,没有朱批,意味着,皇上对慕容桀表明了态度,他不信。 虚伪! 子安冷笑! 她再细细读了一下刺州知府的折子,其中连她在相府的事情说得一清二楚,说她性子突变,祸害家人,相府在狐狸精附身之后,家破人亡。 而相府倒台,是摄政王主政期间,所以,百姓纷纷传言说摄政王受狐狸精撺掇,陷害大周忠良重臣。 折子最后,更是罗列了夏丞相在任期间的功绩。 一个已经死了的人,即便推翻他的罪状,都不打紧的,最重要的是,那死去的人可以变成利刃。 子安心里头说不出的悲凉。 母亲如今还在宫中,如今只盼着安亲王那边能想出办法,救她回来。 老七的同命蛊,也得抓紧治疗。 药是有了,就是差血。 孙芳儿之前是留下了血,但是只能用一次,也就是说,怎么也要跟她再商量一下。 想到这里,她急忙去了冰库,取出之前孙芳儿留下的瓶子。 她打开盖子,便闻得一阵臭味,她一惊,仔细看,只见瓶子边沿爬出许多虫子来,虫子是红色的,约莫牙签般大小,线形,足足有十几条。 子安骇然,孙芳儿的血,怎么会变成了虫子? 子安知道如今入宫找孙芳儿,未必能见到她,但是,她一定要见到她,怎么也得试一下。 让小荪和嬷嬷准备一下,她马上就入宫去了。 入宫后,她直接就来到了熹微宫。 皇帝如今还在御书房,还没回宫,子安让人通报。 但是,宫中的人说孙芳儿去了御书房伺候皇上,没在熹微宫里。 子安哪里肯走?便道:“既然如此,我便留在这里等她吧。” 第七百四十章 情蛊 宫人也不坚持,道:“若王妃要等,不如,去跟县主说几句话吧,县主这几天茶饭不思的。” “母亲怎么了?”子安惊问道。 “应该是因为夏公子的事情,伤心过度吧?”宫人说。 子安站起来道:“马上领我去见母亲。” “王妃请!”宫人福身。 子安却有些诧异,自己往日要见母亲,是很难的,今日怎地说见就能见到? 来到袁翠语的院子里,便见院子外有几个侍卫守着,见她来,都上前行礼。 子安知道这些人是监视母亲的,也没给什么好脸色,跟着那宫人径直便进去了。 进了寝殿里,便闻到一阵的药味,床前站着几个垂手而立的宫女,形成一排,守着她。 子安本以为是茶饭不思,却没想到要躺在床上不能起动这么严重。 她疾步走过去,掀开帐幔,看到一张苍白的脸,不过几天的时间,她整个人都瘦了许多。 “母亲!”子安坐在床边,拉住她的手,焦灼地喊道。 袁翠语本是闭着眼睛,听得子安叫唤,便慢慢地睁开眼睛,神情颇有些茫然,一会儿才道:“子安?” “母亲,怎么了?”子安扣住她的脉搏,心中兀自一惊,脉象浮数实,表示正衰而邪不退,属逆证。 “子安,你来了!”袁翠语慢慢地坐起来,双手撑住床头,冲着子安微微一笑,那笑容,让子安觉得说不出的怪异。 “母亲觉得哪里不舒服?”子安握住她的手,手心发热。 “我没有不舒服啊,我很好,我早就跟皇上说,我没事,他偏是不信,还特意叫你入宫来见我的?”袁翠语说着,嘴角扬起了一丝甜蜜的笑容。 子安心头发惊,“不是皇上让我入宫的,是我自己进来的。” “子安。”袁翠语拉着她的手,眼底盈满了幸福和甜蜜,“母亲有一事要跟你说。” “母亲,你说!”子安心头越发惊惧。 袁翠语撩了一下额发,露出那张精致美丽的脸,“你的事情,我都跟皇上说了,皇上承诺我,会追封死去的子安为郡主,你说好不好?” 子安脑子嗡地一声,看着袁翠语那张快活的脸,她说了?她怎么会说?不可能的。 “子安,你不高兴吗?”袁翠语见她不说话,脸上的笑容慢慢地收敛,“你就忍心让我死去的女儿做个孤魂野鬼?她被追封为郡主,那即便是在阴间,也可享受荣华富贵。” 子安扶着她,看着她的眼睛,“母亲,你看着我,看着我。” 袁翠语甩开她的手,“你只管告诉我,你是不是不高兴子安被封为郡主?” “高兴!”子女的声音冰冷得像石头一样,一直盯着袁翠语。 她眼底,有一种光芒,是从心底里发出来的。 “高兴就好,高兴就好。”她喃喃地说着,幸福的笑容又再嘴角荡漾,“子安,以后,我就有两个女儿了。” “你还有一个儿子。”子安说,心里头慌得不得了,说夏霖,是想看看她有没有把夏霖的事情都说了出去。 袁翠语连连点头,高兴地说:“对,我还有一个儿子,我有两个女儿,一个儿子,我跟皇上说,霖霖是假死的,皇上不知道多高兴呢,皇上还说要娶我,子安,你说我嫁给皇上好不好?” 子安从袖袋里取出针包,往袁翠语的当阳穴刺下去。 当下,便有人厉声呵斥,“王妃,千万不要。” 阻止她的,是一直在门口盯着的禁军。 他快步过来,冷冷地道:“王妃,皇上下令,除御医之外,不许任何人为县主治疗,请你拔针。” 子安把针拔掉,当阳穴不可留针,刺一下足够了。 袁翠语整个人打了一个激灵,但是很快,又恢复了原先那种笑容,“子安,你还没回答母亲,好不好啊?我嫁给皇上好不好啊?” 那禁军听得袁翠语这样说,才慢慢地退出去。 袁翠语见子安没说话,一把抱住她,喃喃地道:“你生气了吗?子安,我嫁给皇上你不开心是吗?” 她竟伏在子安的肩膀,嘤嘤地哭了起来,然后,子安听到几不可闻的一句话,“顺耳蛊,情蛊。” 子安握紧拳头,眼底燃起熊熊烈火,但是旋即,眸子垂下,掩盖了一切。 好,好得很。 难怪,忽然就找到一个狐狸精的说法,原来,是早知道她魂魄穿越的事情。 袁翠语喜极而泣地说:“子安,你答应了是吗?真好,不用母亲劝你,你答应了,真好,母亲的心就安乐了,由你亲口说,母亲的心,总算放松了,母亲多怕你不愿意母亲嫁给王帝将相,但是幸好你同意了,母亲总算安心了,母亲很好,你也要好好的。” 她这番话,一直反反复复,但是,母女同心,子安知道她话里隐藏了她真正要表达的意思。 这句话,其实就一个意思,劝安亲王,你们要好好的。 顺耳蛊,是对针对她和老七,至于情蛊,却是针对安亲王。 若母亲真的嫁给了皇上,安亲王会如何?反! 这是一定的事情。 子安起身,退开,深深地看了袁翠语一眼,“母亲,女儿很高兴你终于有人疼惜,女儿告退。” “去吧,去吧,不必来看母亲了,母亲心里很快活,你去吧。”袁翠语慢慢地躺回床上,她不是善于伪装的人,片刻的清醒,已经感受到锥心的痛,她怕自己无法藏住眼泪。 但是,很快,她的笑脸又堆砌起来了,眉眼都是幸福的笑意。 子安的一针,只让她片刻清醒。 子安刚转身,便听到外面有太监喊道:“皇上驾到!” 子安脚步一滞,退后一步低头。 一双翘头绣金龙长靴出现在子安的眼底,明黄色衣袂轻轻地摆动,便停了下来。 “参见皇上!”子安垂首行礼。 皇帝的声音充满了亲和力,“子安,你来了?” 子安不动声色,“是,皇上,我进来看看母亲。” “你真是孝顺。”皇帝含笑,从她身边走过,走向床边。 袁翠语坐了起来,脸上依旧是那一抹幸福甜腻的笑容,眼神有一种狂迷般的崇拜,“皇上,您来了?” “好些了没有?”皇帝坐在床边,是子安方才坐的地方。 袁翠语脸色含羞,“妾身根本就没事,是皇上不相信。” 皇帝伸手在她的脸上扫了一下,声音充满了宠溺,“傻瓜,御医说你身子不好,你就得卧床休息。” 子安见了这一幕,只觉得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一幕,太恶心了。 第七百四十一章 血虫 袁翠语依偎着皇帝,手紧紧地抓住他的袖子,说道:“皇上,子安已经同意了我们的事情。” 皇帝的眼光远远地看过去,子安只觉得那眼光充满了含义,但是,仔细看,却又是那么的温和亲切。 “子安同意那便是最好的。”皇帝微笑说。 子安头皮发麻,只能是扬起了讪笑。 袁翠语随即又担心地道:“但是,你和王爷是兄弟,妾身如何能嫁给皇上?” 子安定定地看着皇帝,等着他的回答。 只见皇帝轻轻地拍了一下袁翠语的后背,柔声道:“所以,我们不打算走这个仪式,你以县主的身份留在宫中,但是你可以放心,朕一定会对你很好的,你不要觉得委屈就行。” “妾身不委屈,能跟着皇上,妾身怎么都愿意的。”袁翠语温柔地说。 子安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躬身道:“皇上,子安告退。” 皇帝淡淡地道:“嗯,去吧。” 子安转身,却又想起什么,问道:“妾身想见贵妃娘娘,不知道她可回来了?” “回来了,你去见她吧。”皇帝依旧是淡淡的神色,显然已经不在意子安去见孙芳儿。 子安瞧着他眼底的神色,便知道他只怕早就安排好了一切,不在怕孙芳儿会透露什么给她听。 孙芳儿穿的依旧十分素净,只是,发鬓上多了一朵黄花。 见子安来到,她也不意外,淡淡地看了一一眼,一句话也不说。 子安知她往日不爱这样的打扮,所以,多看了她那多黄花几眼。 孙芳儿似乎知道,伸手触摸了一下,讽刺一笑,“方才与皇上从御书房回来,他心情好,随手摘下一朵黄花,给我戴上,好看吗?” 子安没回答,只是盯着她。 孙芳儿似乎知道她为什么生气,摇摇头,“你方才在皇上面前,怕是沉得住气的,但是来了我这里,为什么就沉不住气了?” “为什么?”子安咬牙切齿地问道。 “为什么?”孙芳儿忽然哈哈大笑,笑得癫狂,笑得掉出了眼泪,“你不知道吗?你们让我救走夏霖,皇上如此聪明,岂会想不到?一切失去了控制,你觉得他会罢休?他要控制你们,就得知道你们的弱点,而你的母亲对你的一切是最了解的。而且,你不知道么?他从少年时候起就对你母亲有心,如今,他可以得偿所愿了。” 子安知道皇帝最后会看穿,但是,她认为就算知道都不怕了,因为夏霖已经送出宫去。 没想到,救夏霖会成为他对母亲下手的诱因。 “我没有办法不听他的话,我已经脱离不了他的掌握控制,我逃不出这笼牢,我要活着,就必须听话。” 她忽地把头上的黄花丢下来,怒道:“为什么当初你们不把我也救走?谁都有人救,为什么我就得孤零零在这里?我也是人啊!” 子安看着她白净的面容上,两行泪水凄然落下,心里不免也有些酸楚。 一直,她都觉得孙芳儿是咎由自取的,毕竟,她害过很多人,为了自己的私心。 可她确实很多时候都是身不由己的,走错了一步,便步步错。 无人帮她回头。 孙芳儿蹲下来,慢慢地捡起那朵黄花,花瓣已经七零八落,只剩下花蕊和两瓣花瓣,她慢慢地戴回头上,面容越发显得苍白无比,“我以前总想着,我要活得比任何人都要好,但是,我如今只想平安地活着,我很怕死,我这一辈子,还没有人在乎过,重视过,我不想死!” 她把花瓣戴好,然后看着子安,重重一跪,“夏子安,我一直恨你,但是我知道,你有办法救我,我求你,救我出去,我不想死。” 子安伸手扶她,心里说不出什么感受,“起来吧。” “求你!”孙芳儿看着她,一张脸,充满了恳求与渴望的火焰,但是,那火焰虽然焚烧着,却能在眸子里看到了绝望。 她求,是最后一线希望,但是,她其实已经不抱有希望了。 谁会愿意救她?她那么坏,所有人都说她是坏人。 她的腿软了软,瘫坐在地上,凄凉一笑,“如今回想起来,对我好的,竟只有一个傻子,也好,我总算是救了他出去,也算报答他的恩情。” 子安再拉她,用口型道:“我会尽力。” 这话,她没有说出声,因为,她知道虽然屋中没有任何人,但是,四周都是耳朵。 孙芳儿看着她,泪水瞬间涌出。 子安又说:“对不起,我无能为力,你是皇上是贵妃,该好好侍奉皇上,我这一次来,只想问问你,之前你送给我的那条人参,为什么会长了虫子?” 孙芳儿闻言,脸色顿时煞白,“什么?” “是的,很奇怪,红色的线虫,在你送给我的人参上长出来,而人参,不见了。”子安说。 孙芳儿骇然地摇头,“不,不可能。” 子安知道她明白自己的话,但是,那些血为什么会变成线虫,她自己都不知道。 “你亲眼看见吗?这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孙芳儿捂住脸,失声痛哭起来,一边哭,一边说:“那我死定了,我死定了。” 子安懵了,“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心里忽然就慌了,那些血变成了线虫,是不是意味着孙芳儿的血出了问题? 那她的血,是不能再救老七了? 子安这样说着,便见正在哭着的孙芳儿忽然笑了起来,且笑得癫狂,整个人像是疯了一般。 然后,子安便看到她用嘴型说:“皇上必死!” 子安怔了一下,看着笑到前俯后仰的孙芳儿,她的笑又变成了哭。 她之前哭,是因为知道自己会死,后来忽然笑,是因为知道皇帝也会死,那一直控制她的男人,终于也要死了。只是,笑罢,她却还是免不了要一死。 子安知道和孙芳儿再谈不到什么了,起身,躬身,“贵妃保重!” 说完,大步走了出去。 她没有回府,而是去了鼎丰楼。 胡欢喜见她忽然来到,有些意外,“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子安打了一下眼色,胡欢喜便屏退左右,然后凝重地问道:“出什么事了?” “我穿越的身份,被皇上知道了,且用此事来造谣,说我是狐狸精。” 第七百四十二章 开始布局 胡欢喜站了起来,骇然地看着子安。 “怎么会这样的?” 子安把入宫所见的一切都告知了胡欢喜,然后道:“我来找你,是希望你能谨慎一点,因为,皇上知道有穿越一事,那就一定会留意这些人,例如像我这种前后性子突变的。” 胡欢喜点头,“我知道了。” 子安凝重地道:“欢喜,我感觉,京城这一幕戏,越来越大了,也越来越残酷了,或许,会有很多人被搅和进来,你一定要置身事外,不管如何,知道吗?” 胡欢喜沉声道:“我知道了,你万事小心。” 子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乱世是商人的好机会,但是,不一定只发展大周,相信你在现代,生意遍布全球,如今大周邦交国家很多,你是不是该暂时离开京城,把鼎丰号打出国门?” 胡欢喜知道子安是要她离开京城,免得遭受这一次的无妄之灾,尤其,胡欢龄是皇后,被皇上利用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胡欢龄那一房每月每年的分红不少,这些银子,若都悉数襄助皇帝用以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那对慕容桀等人是莫大的威胁。 皇帝用国库的银子,总得有名堂,必须向户部和朝臣交代,若有其他来源的资金,他便能做许多旁人不必知道的事情。 皇帝私下的银子,多半来源于胡家。 但是胡家如今的当家人是胡欢喜,鼎丰号是她在掌权,若她能转移重心往外发展,那么,就有借口暂时停止分红,毕竟扩展是需要资金的。 “欢喜,谢谢你!”子安轻声道。 “不要说这样的话,在这里,我和你才算是亲人。”胡欢喜想起老爷子,当然,还有老爷子。 老爷子一直的宗旨是趋吉避凶,不愿意卷入朝廷的事情去,相信这个措施,他也会赞成。 但是,她也不免担心子安,因为,她看得出,子安是打算主动出击了。 “嗯,以后,我们少些往来。”子安上前,抱了她一下,“欢喜,感恩有你。” 胡欢喜被她弄得鼻子发酸,“感性不是你的套路。” 两人再深深地互相看了一眼,子安转身而去。 子安回府之后,去了蓝婼阁。 婉静已经搬出去了,只剩下婉慧住在这里。 她被丢回来之后,一直都忐忑不安,怕被赶出王府。 见子安忽然来,她猛地站起来,警备地看着她,“你……你想做什么?” 她自然不认为子安昨天留她下来是真心的,她肯定是想在王爷面前表现她仁慈大方的一面,虚伪! 子安坐下来,手指轻轻地瞧着桌面,眸光直视婉慧。 婉慧被她盯得心里发毛,又问了一句,“王妃来做什么?” 子安这才倏然一笑,“不要紧张,我是来跟你闲话几句的。” “王妃请说。”婉慧却不认为她们有什么闲话说。 子安一脸亲切地道:“坐下来。” 婉慧小心翼翼地坐下,已经戒备地看着她。 “婉慧,我给你两条路,一条,滚出王府,以后我再拿到你,见一次,打一次,第一次断腿,第二次砍手,如此类推。” 婉慧见她脸上带着温和的笑,但是说出来的话却是这般狠毒,不由得心里惊慌,“你……你怎敢如此?我是……我是皇太后……” 子安伸手一压,“不要跟我说这些废话,听我说第二条,第二条路,我送你回宫……” 婉慧听完,顿时跳起来,“你要我帮你害皇后?你休想!” “那你是选了第一条是吗?”子安冷着脸,“来人啊,把婉慧……” “我选第二条。”婉慧见杨嬷嬷带着两名侍卫出现在门口,凶神恶煞,不由得急道。 子安挥挥手,让杨嬷嬷等人退出去。 她一脸温和地道:“这就对了,做人一定要识时务,否则怎么活下去?” “但是,你如何送我回宫?”婉慧想了想,又道:“而且,就算回宫,皇后也不会留我在身边伺候。” “这我自然有办法,你只需要听我的吩咐便是。”子安嘴角含着一缕轻笑。 婉慧看着眼前这个笑容温和的女人,只觉得她像魔鬼一样。 翌日请安,子安带了婉慧入宫。 入宫之前,刻意打扮一番,又叫她笼上轻纱,遮蔽面容。 去了皇太后那边请安之后,又去了给皇后胡欢龄请安。 胡欢龄对子安十分客气,子安却是一脸的愁容。 胡欢龄问道:“王妃,心里有不痛快的事情?” 子安轻轻叹息,“哎……算了,也没什么事。” 胡欢龄轻笑道:“你有什么事,不妨说,若本宫能帮得上的,一定帮你。” 子安摇摇头,凄然一笑,“皇后怕是帮不了。” “你不说,如何便知道本宫帮不了?”皇后笑道。 子安打发了婉慧出去,皇后瞧了婉慧一眼,瞧不见她的容貌,却听得子安轻声道:“皇太后送了两个女人进我王府,这事儿,皇后娘娘是知道的,本来以为王爷不会给她们开脸,却不曾想,前两天,这贱人偷偷进了王爷的书房,两人竟然……哎!” 子安一脸的愤恨,“真是小看这蹄子了。” 皇后一怔,便安慰道:“这本也是寻常事,男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的?王妃看开点就是。” 她打心里里瞧不起子安的小家子气,你以为你是国色天香吗?还能独享王爷的宠爱。 “那天被我撞破,两人倒是还没成事,只是,迟早的事情,倒不是我心眼小,容不得王爷有其他女子,只是,这婉慧容貌着实出色,我只怕……只怕像皇上独宠孙芳……贵妃娘娘一样,哎!” 皇后的脸色微变,却扬起了一抹好奇心,“这婉慧,长得真这么出色吗?不知道比起贵妃娘娘,又当如何呢?” “更添了几分妩媚!”子安又轻叹,“而且,还是致命的妩媚,男子,就爱这种,虽说她是奴籍,家里也获罪了,不能升为侧妃,可到底只是一个王爷,他若坚持,旁人顶多说几句,也没什么的,真宠入骨髓去,哪里还顾得旁人说?王爷的性子娘娘怕也是知道的,独断独行,虽说和皇上是兄弟吧,可皇上做事,比他有分寸多了。” 胡欢龄不愚蠢,听得出子安的意思。 如今后宫孙芳儿独宠,若能有一人能摊分皇上的宠爱,他的心思便会慢慢地从孙芳儿身上移走,而且,最重要的是,婉慧出身奴籍,顶多就是宠爱而已,名分上不会有任何的抬举,若是由她举荐,皇上若宠了婉慧,对她也就另眼相看。 皇后笑了笑,“王妃不要担心,王爷对王妃自然是不一样的。” 第七百四十三章 把公主请过来 子安只一味愁苦,两人说了会儿话,子安便叫婉慧进来拜别皇后。 婉慧依言进来,对着皇后下跪行告退礼。 皇后方才被她说得好奇,便道:“你叫婉慧是吗?” 婉慧低头,“回皇后娘娘的话,奴婢叫婉慧。” “你的面纱,脱下来叫本宫瞧瞧!”皇后道。 婉慧迟疑了一下,看了看子安。 子安点头道:“你便让皇后看看吧。” 婉慧缓缓地解开面纱,露出一张清丽绝色的容颜。 妩媚的丹凤眼,一飞便是无尽风情,白皙的肌肤吹弹可破,整张脸,虽不是十分完美,却叫人看了,有一种忍不住要怜爱的冲动。 婉慧今日的妆容,是子安亲手画的。 她深谙佛靠金装人靠伪装,婉慧眉目是美丽,但是和孙芳儿相比是差一层的,要和孙芳儿比容貌,她是必败无疑。 可男子看女人,不单单看容貌,还看身段和风情。 尤其,若女子的风情气度突出,便胜过容貌带给人的震撼。 只见婉慧跪在地上,眸色盈盈,红唇娇艳却没太烈,睫毛垂下,剪影美丽妩媚,堕马髻更添了几分慵懒。 皇后微微点头,“果然是好颜色。” “谢娘娘夸奖!”婉慧显得有些羞涩,白皙的脸绯红起来,便越发叫人喜爱。 皇后自然没有立即收下婉慧。 但是,在子安出宫后不久,胡家长房的人便气冲冲地入宫,说胡欢喜要扩展生意,年内除了生活用度之外,不会再派发盈利分红。 胡夫人是要皇后对付胡欢喜,但是,皇后却知道自己纵然是一国之母,却无法用身份压制胡欢喜,改变鼎丰号的经营方针。 可没了资金援助,她的容貌,不算特别出色,如何留得住皇上? 她想起了婉慧! 她命掌事宫女华锻去王府,说想接婉慧姑娘入宫小住几日。 与此同时,王府的下人也开始有一波新的调动。 这一次变动,提拔了孙嬷嬷和几个新来的丫头入屋伺候。 杨嬷嬷叫了她们到院子里,王妃要训话。 底下的人排成一行,垂手而立。 子安坐在廊前的椅子上,手里捧着一杯茶,神态淡淡的,“你们入府也有段日子了,这一次把你们提拔到我的身边伺候,一则,是经过这些日子的观察,你们确实办事牢靠利落,二则,我近日身子不好,身边总是少不了人,杨嬷嬷要料理府中的事情,顾不得屋里,单靠小荪一人,确实忙不过来。以后,白天安排三人,晚上守夜三人,七天一轮,换班的时候,小荪和孙嬷嬷顶替,既然是进了屋中伺候,有些规矩,杨嬷嬷会跟你们说个明白,丑话说在前头,总好过秋后算账,你们仔细听便是。” “是!”众人应声。 杨嬷嬷站在石阶上,眸光锐利地扫过每一个人,她的声音不必子安温和,十分的冷厉,“老婆子我是宫里出来的人,手底下的规矩是很严格的,尤其是进屋伺候,便是更得严一些,规矩我已经命人写下,回头会叫婉静宣读一次给你们听,你们仔细听且要记牢了。” “是!”众人又是应声。 婉静过来宣读规矩的时候,子安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看着每一个人脸上的变化。 孙嬷嬷眼底是有一丝得色的,但是掩饰得极好,到底是宫里出来的人,历练过,世故得很。 子安要先揪出那个对她下药的人,这人不揪出来,她便寝食难安。 她初步断定那丫头是受人指使的,指使她的人,应该是孙嬷嬷。这点,伶俐已经查实,听到那丫头和孙嬷嬷对话。 拿住那丫头,也没什么意思,首要的是先拿下孙嬷嬷,揪出幕后之人。 香囊的药,隔几日就要换,所以,她不需要等太久。 那些新人来了之后,子安几乎就只依靠她们伺候,小荪和嬷嬷都忙着府中其他事物。 伶俐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子安算是赤果果地把自己暴露了出去。 看着要换香囊的时候,子安以那丫头办事不力为由,打发了出去。 那么,孙嬷嬷来不及找另外的人,必得亲自下手。 这个下午,子安便发现放在柜子里的香囊不见了。 那么,今天晚上,孙嬷嬷就一定会动手。 果不其然,今晚她说要沐浴的时候,孙嬷嬷便先打发了其他丫头出去忙活别的事情,她自己伺候子安沐浴。 房梁上,露出一双黑眼睛,盯着底下的一切。 子安在浴桶里闭着眼睛,享受着温水的包围。 脑子里,空前的清净。 什么都不想。 外面有瑟瑟的声音,她知道是孙嬷嬷在翻找她的东西。 这屋中没有旁人,她在屏风后,一切都瞧不见。 一根银针,划破空气。 只听得孙嬷嬷痛叫一声,便有人从房梁上跃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把她推进屏风后。 子安在热气腾腾的水中慢慢地睁开眼睛,水汽染得眉毛睫毛都一片濡湿。 她搓了一下脸,似笑非笑地看着孙嬷嬷。 孙嬷嬷眼底闪过一丝惊慌,但是随即镇定下来,因为,她还没来得及换。 “是她?”子安缓缓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是她,亲眼看到,亲手拿住。”伶俐冷声道。 “嗯,先把香囊处理好,人捆住。” “王妃,老奴不明白什么意思,请您明示!”孙嬷嬷强硬地道。 伶俐冷笑一声,从她袖袋里扯出新的香囊,确实还来不及换,但是这个香囊里已经装有销魂散和曼陀罗花瓣,她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把子安原先香囊的药倒进去这个香囊里,压住底下的东西。 “这香囊不是老奴的,即便送入到皇太后的面前,老奴也不会承认。”孙嬷嬷镇定下来,她什么都没做。 “你放心,我不送你入宫。”子安邪气一笑,“既然皇太后把你交给了我,我便能处置你。” 孙嬷嬷急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王妃,您若单独处置了老奴,皇太后不会善罢甘休的,您这是打她老人家的脸。” 子安侧头想了一下,露出明媚的笑容,“对,你说的有道理,到底是宫里出来的人,不能私下审讯。” 孙嬷嬷松了一口气,却又听得子安说:“伶俐,找人去一趟公主府,把公主请过来。” 第七百四十四章 孙嬷嬷招供 孙嬷嬷也是欺负子安不敢用刑,到底是皇太后派出来的人,好歹也得送回宫中听候皇太后发落的。 之前梁嬷嬷便是这样。 但是,押入王府的暗室时,孙嬷嬷腿都软了。 子安也不着急动手,只是叫她瞧着那些刑具。 这些东西,往日是没有的,无论是慕容桀还是贵太妃,都不需要这种东西,他们母子倒是有一个相同的地方,手段干净利落,打便打板子,砍便砍脑袋,不整这些花架子。 这是子安让王俊前两天去买回来的。 为的就是今天这一幕。 壮壮来到的时候,听得拿住了孙嬷嬷,进了暗室,往子安身边一坐,冷笑一声,“招了吗” 不等王俊说话,孙嬷嬷便大呼冤枉,“公主,奴婢真的是冤枉的,求公主为奴婢主持公道啊。” 壮壮哼了一声,“当然主持公道,本宫巴巴地连夜赶过来,莫非还是看热闹不成?一个个愣着做什么啊?这里家伙是有了,招呼着啊。” 王俊见那孙嬷嬷狡猾不已,早就想动手了,但是王妃一直没下令,他只得生生忍住一口气,如今公主发话,当下大腿一伸,一脚就踹了过去,孙嬷嬷整个往后倒去,这一声痛叫还没出口,王俊便一把抓住她的头发拽起来,反手两耳刮子下去,直打得孙嬷嬷晕头转向。 孙嬷嬷还兀自喊着冤枉,呼天抢地地,声音尖锐得很。 王俊当下一挥手,便着人把她捆起来,搬了一张老虎凳,要把孙嬷嬷丢上去。 这老虎凳,其实就是一张寻常的椅子,唯一和其他椅子不一样的,是上面插满了钢针,一根根钢针拔木而起,尖锐锋利,这刚丢上去,那孙嬷嬷便杀猪般大叫起来。 火盆也架起来了,烧得红彤彤的铁块在炉子上发出灼热的光芒,孙嬷嬷见此阵势,吓得大喊,“奴婢是冤枉的,是冤枉的啊。” “声音太吵,往她嘴里塞一块铁坨子。”壮壮厌恶地道。 “公主,塞了便说不出话来了。”王俊说。 “说不出话便不说吧,回头告诉皇太后,她指认皇太后为幕后指使,横竖,她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子安淡淡地道。 “你……”孙嬷嬷骇然,“你怎敢如此?” “你是她派出来的人,除她还有谁指使?审你,也不过是过过场子,出口气罢了。”子安手指瞧着椅子扶手,一派冷漠淡然。 孙嬷嬷惊骇地看着王俊用铁钳夹了一块发红的铁坨子便往她走路过来,她无法挣扎,越挣扎,钢针插得便更深,只是不断地惊呼。 终于,在铁坨子要靠近她的嘴巴时,她猛地瞪眼,喊道:“我招,我招!” 子安和壮壮对视了一眼,然后,子安吩咐道:“松绑,让她跪着慢慢招供。” 王俊得令,上前拖起孙嬷嬷,往地上一扔,这一会儿的老虎凳,已经让她屁股后腰染了一滩的鲜血。 孙嬷嬷跪在地上,哭着道:“奴婢招了,是梅妃娘娘指使奴婢在您的香囊里下销魂散的。” 子安眸色一冷,“梅妃?” “是,是梅妃娘娘。”孙嬷嬷连连磕头,“奴婢一时贪心,得了梅妃娘娘的一百两银子和一根簪子,求王妃恕罪啊。” “你把梅妃如何指使你下毒,逐一招来!”壮壮冷冷地道。 孙嬷嬷哭得眼泪鼻涕都一起流,听得壮壮问话,她便用袖子擦了一下鼻涕,说:“那是奴婢出宫入府的前一天晚上,奴婢在屋中收拾东西,便见梅妃娘娘身边冬梅来找奴婢,她让奴婢在王妃从北漠回来之前,在所有的胭脂水粉里下药粉,给奴婢一百两银子报酬,奴婢当时想着,王妃横竖还没回来,这事儿没什么风险,便诺了。之后入府,奴婢便趁着府中无人,把药粉先放入所有的胭脂里,本以为此事就这么了了,不曾想,王妃回来没几天,冬梅竟出宫来找奴婢,给了奴婢一些花瓣,让奴婢碾碎了加些药粉混入王妃的香囊里,因着王妃不信奴婢等,也不许奴婢靠近和煦园,奴婢只得收买了一个丫头让她去换,因冬梅说过,这药是查不出来有中毒的迹象,所以,奴婢当时也不担心,这不,要再换药的时候,那丫头却忽然被打发了出去,不得已,奴婢只得亲自来换……公主,王妃,奴婢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求您给奴婢一个机会,奴婢再也不敢了。” 子安冷冷地道:“一派胡言,梅妃有什么理由要害我?打,打到说真话为止!” 然而,王俊不管怎么打,那孙嬷嬷一口咬死了是梅妃指使的。 壮壮瞧着她的神色,着人停手,与子安走了出去。 “我相信她,是梅妃做的。”壮壮冷道。 子安摇头,“不会。” “她曾害过你,你还相信她?”壮壮气结,“那孙嬷嬷看着不像撒谎,她说的是真的。” 子安也觉得孙嬷嬷不像是在撒谎,但是,她却不信梅妃会这么愚蠢,这对她有什么好处? 除非,梅妃也是受人指使。 可不会,若她受人指使要害自己的话,霖霖的事情她就一定会告发,这难道不是更直接有效的手段吗? 但是,那孙嬷嬷确实也不像是在撒谎! “容我好好想一下,我始终觉得,梅妃不可能这么愚蠢。”除非,除非是三皇子又被人拿捏,可三皇子显然没事。 这个对她下毒的计划,她还在北漠的时候,人家已经开始筹谋。 “你还要想什么啊?肯定是梅妃。”壮壮瞪了她一眼,“你就蠢死吧,她都害过你了,你还信她?” “不,壮壮,没有那么简单的。”子安如今还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是,她的直觉应该没有错,一个人要做一件事情,必定是有动机的,梅妃经过上一次的教训,她会明白到,只要老七和她不倒,三皇子才有出头的机会。 做母亲的,总盼着自己的孩子能出头,三皇子有是个有出息的人,梅妃不可能不为他的前途着想。 可孙嬷嬷说的…… 壮壮见她还在沉思,便生气地道:“你若不信,我也不管了,便让她继续害你吧。” 说完,壮壮便走了。 子安懊恼地想叫住她,但是,自己眼下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便只得先让她回去,自己再调查调查。 第七百四十五章 搜出赃物 子安命王俊搜查孙嬷嬷的住处,果然搜出了一百两银子和一根簪子。 这根簪子杨嬷嬷拿到子安的面前,她说:“这根簪子,奴婢见过,是梅妃娘娘的。” 这是一根银点翠叉尾簪,不算名贵,但是,做工考究精致,是宫廷出品。 这根簪子,子安见梅妃戴过,但是,因着是寻常款式,宫中很多娘娘都有。 “王妃,要如何处置那刁奴?”王俊问道。 子安道:“先关押。” “是!”王俊领命。 回到和煦阁,子安久久不能入睡。 她不是相信梅妃,她是不相信梅妃能拿到这种药,梅妃在宫中没有什么势力,娘家又不得力了,要银子没银子打点,要权势没有权势依仗,且她也不会这么愚蠢,明知道眼下乱局这般逼人,她还在这个时候给自己找点事。 “王妃,公主怕会直接去找梅妃。”杨嬷嬷说。 子安想了一下,“不妨,让她去。” “但是,若公主去了,梅妃娘娘是清白的话,怕会离了心。”杨嬷嬷担心地道。 “若她真的没做,离不了,她只会恨,恨背后陷害她的人,这件事情,若我没有猜错,是有人利用了她,那冬梅,怕已经是背叛她了。” 子安唤了一声,“伶俐!” “在!”伶俐从门口闪进来。 “你去调查一下这个冬梅,看她原先在哪里伺候。” 伶俐道:“不必去,梅妃宫中的人,我都调查过了,冬梅原先只是宫中一名洒扫宫女,后进了乐清宫伺候,但是也只是做些下粗重的活儿,去年七月份的时候,梅妃娘娘在湖边摔了一跤,她背着梅妃娘娘回去,自打那一次,便进殿伺候,两个月前,才被升为乐清宫的掌事。” “没有在其他宫中伺候过?” “没有。” 子安暗自生疑,一个洒扫三等宫女,却能在短短一年之中,升为乐清宫的掌事? 这是破格提升,梅妃应该是不能擅自升她的,宫中奴才也得是要论资排辈。 而她去过乐清宫,似乎也没见过这个冬梅,至少,在殿中伺候的人,没有冬梅,都是梅妃以前的奴才。 而且,她叫冬梅,伺候梅妃,却没有因为忌讳改名? “是谁升冬梅为掌事的?”子安问道。 “皇上!” 子安眸子里忽地生出一抹寒光,皇上?会是他吗? “皇上为什么会升冬梅为掌事?” 伶俐道:“听说是梅妃给皇上送参汤的时候,带了她去,刚好皇上有些难以决断的国事烦恼,便与梅妃说了两句,梅妃想不出好办法,倒是冬梅提供了一个好办法,皇上赏识,便笑着对梅妃说,你身边有聪慧的人,比你如今乐清宫的掌事好多了。还有,冬梅这个名字,也是皇上赐的。” “嗯?”皇上会为一个宫女赐名? “是的,说她长得如冬天雪地里的梅花,美丽自有一股清傲之气。” “皇上这样做,合适吗?赐名冬梅,这不是犯忌讳了吗?” “皇上怕是一时没想这点,金口已开,也收不回来了。”伶俐说。 子安想起前几日去梅妃那边,也没见这位掌事宫女,若梅妃真的重信她,定会叫她入殿伺候,但是没有。 可见,梅妃也是升她为掌事,也是心不甘情不愿的。 “伶俐,你相信会是梅妃吗?”子安问道。 伶俐想了一下,“不知道,后宫水深,且梅妃娘娘之前也曾出卖过你,再卖一次也不奇怪。” “但是,这个时候,她出卖我,对她没有一点好处,她为什么要做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但凡能想出丁点对梅妃的好处来,这怀疑才算成立。 总不能心血来潮,想对她下毒就下毒的。 还这般大费周章呢。 因着之前梅妃出卖过子安的事情,她身边的人对梅妃都不是太信任。 所以,子安不断地为梅妃说话,反而叫杨嬷嬷和伶俐担心子安会再次上当。 只是,两人也没有说什么过激的话。 子安沉思良久,把簪子递给伶俐,“你去一趟公主府,把这根簪子给公主,说是从孙嬷嬷那边搜出来的。” 伶俐一怔,“王妃,你任由公主去找梅妃吗?” 子安点头,“没错,如果这件事情真的是梅妃做的,公主去闹一闹,并无不可。若此事不是梅妃做的,那么,背后的人是要一箭双雕,嫁祸给梅妃也害了我,那就让那人以为自己成功了。” 伶俐点头,“明白了,我这就去。” 壮壮回府之后还是很生气,琴之劝了好几句她都听不进去,琴之只得作罢,出去熬碗清心茶给她喝。 “公主还在气头上,劝也劝不进去。”琴之让琼华去库房那边取药,叹息道。 “公主是厌烦了,这些事没完没了的,且也心疼王妃,王妃为大周做了什么,所有人都看见,怎么就没个好报呢?“琼华也是抱不平。 “可不是吗?真不知道王妃前生做了什么,这辈子竟要遭这么多的罪。” 琼华犹豫了一下,却最终什么都没说。 琴之见她欲言又止的,道:“怎么了?” 琼华瞧了瞧四周,压低声音道:“今日我出去买东西,听到茶楼里有人说王妃是狐狸精转世,祸国殃民。” 琴之大怒,“是谁在胡言乱语?就不怕嘴巴生毒疮?” “哎,此事若让公主知道,公主怕要气死了。” “你千万不能告诉公主。” “知道,我怎敢说?”琼华顿了一下,道:“听闻这些传言是从刺州那边传过来的,刚好王爷去了刺州,不知道是不是去查这个事情呢?” “真是荒诞,老百姓总不能信吧?”琴之说着,也有些担心。 “若一人说,当然不信,可人人都这样说,始终会信的,流言就是这样。” 两人都不禁愁了,没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清心茶熬好之后,伶俐也来了。 壮壮刚饮了茶,见伶俐来到,便没好气地道:“你家主子让你来劝本宫不成?你回去告诉她,她要做乌龟,本宫不做,明日一早,本宫就去乐清宫。” 伶俐笑道:“公主误会了,不是王妃叫我来的,是我自个来的,王妃始终相信梅妃,只是,我等却不信。” 她取出一根簪子,递给公主,“这根簪子,我曾见梅妃戴过,是从孙嬷嬷屋中搜出来的,那孙嬷嬷招认,梅妃给了她一百两银子和这根簪子作为下毒的报酬。” 第七百四十六章 入宫问罪 壮壮拿起这根簪子仔细瞧了瞧,“这是宫中寻常款式,不止梅妃,许多宫嫔也有。” “是的,明日公主可问问梅妃,她若能拿得出来,便不是她,若拿不出来,八九不离十。”伶俐道。 “嗯!”壮壮把簪子收好,“你家主子还是那个态度吗?相信梅妃?” “是的,她觉得梅妃不可能会是背后指使之人。” “那她有没有说怀疑谁?”壮壮冷静了一些,也没那么生气了。 “没说。” 壮壮沉吟了一下,“其实梅妃真没必要这样做,但是,她曾出卖过子安,却那孙嬷嬷看着不像是撒谎,重刑下去,她坚持不改口,便可见她认为的指使者,是梅妃。” “她认为?”伶俐挑眉。 “嗯,”壮壮想了想,“但是,如今先不说那么多,明日我入宫去问过梅妃才算。” 在壮壮心里,梅妃始终是嫌疑最大的。 虽然,她也隐约觉得不妥。 翌日一早,因着不是请安的日子,所以,入宫的不多,梅妃也稍稍起得晚了点儿。 壮壮却是一宿没睡,鸡鸣时分就入宫了。 到了宫中,天色才刚刚蒙蒙亮。 她来到乐清宫,也不许人去叫梅妃,只让她睡,她则一个人坐在正殿里喝茶。 冬梅让人伺候她,但是,壮壮却指着冬梅说:“不必这么麻烦,你来伺候就好。” 冬梅一脸为难地道:“公主,奴婢是乐清宫的掌事,这一天的事儿多着,如今还得去安排奴才们干活儿,不如,便让菊儿伺候您?” 壮壮眸色淡淡地扫过冬梅那张年轻但却世故的脸,她端着一脸的恭谨,但是话却不是那么个意思。 “废话什么?让你伺候你就伺候,乐清宫没了你就转不了吗?”琴之冷冷地道。 冬梅连忙作揖躬身的笑说:“瞧姑娘说的,伺候公主是奴婢的福分,只是,这乐清宫确实也忙,皇上说午膳过来用,奴婢还得让小厨房那边准备准备呢。” 壮壮勾唇一笑,“原来还得伺候皇上啊?甚好。” 冬梅躬身,“既然公主体谅,那奴婢便先行告退了。” “本宫什么时候说过让你走?”壮壮脸上的笑容顿时一收,冷冷地盯着她。 冬梅一怔,随即皱起了眉头,“公主,请不要为难奴婢。” “好大的胆子,竟敢说公主为难你?”琴之怒道。 “跪下!”壮壮厉声道。 “公主……”冬梅心底有些慌神,但是兀自维持着脸上的镇定,“奴婢不是有心开罪公主,只是,着实是……” “跪下!”壮壮眸色阴寒,“不要让本宫说第二次。” 冬梅虽不甘心,但是也只得跪了下来。 她朝身边的宫女打眼色,示意她去请梅妃。 壮壮见到了,但是也不阻止,只是悠然地喝着茶。 小宫女连忙去找梅妃,梅妃听得公主一大早便来了,正拿冬梅出气,她便连忙起来。 换了身衣裳,简单盥洗便出来见壮壮。 来到正殿,见冬梅跪在地上,脸色微微沉了一下,冬梅自打被升为掌事之后,态度一直比较倨傲,如今怕是得罪了公主了。 这位皇姑姑的脾气……哎! 梅妃笑着上前,福身行礼,“臣妾参见公主。” 相比起梅妃温婉的笑容,壮壮一张脸可谓冰寒至极。 “梅妃,本宫久没来你这乐清宫,竟不知道这乐清宫如今是了不得啊,便连一个小小的掌事,也敢顶撞本宫。” 梅妃知她难缠,那冬梅是疯了不成?竟去得罪她。 她愠怒地瞪了冬梅一眼,又堆起笑脸道:“公主息怒,是臣妾管教无方,回头臣妾定好好教训她。” 冬梅心有不甘,却也不敢做声,只觉得梅妃无用软弱,被人欺负到乐清宫还不甘反抗。 “梅妃,坐吧,本宫有一事请教!”壮壮淡淡地道。 “是!”梅妃坐下来,“公主请吩咐。” “吩咐不敢当,”壮壮取出一根簪子,丢在了梅妃的面前,“这簪子,你也有,能不能把你的取出来?” 梅妃瞧了一下,道:“对,这簪子臣妾也有。” 她喊了一声,“菊儿,去首饰盒里把这根簪子取过来给公主瞧瞧。” 她的眸光扫过跪在地上冬梅的脸,见她脸色忽然变白,梅妃心底不由得也咯噔了一声,莫非,出了什么事? 壮壮一直盯着梅妃,见她开始神色不变,但是在眼睛瞥过冬梅的脸时,她明显有些探究和怀疑。 壮壮心底升起狐疑,莫非,真的怀疑错了她?按理说,若是她指使,拿出簪子的时候,她就该变容了。 但是,却在见到冬梅脸色苍白的时候,她才有异色。 这意味着,冬梅总是做一些阳奉阴违的事情,她这个做娘娘的,甚至有时候也管不得她。 菊儿很快就回来了,噗通一声跪下来,带着哭腔道:“娘娘恕罪,娘娘恕罪,那簪子,竟找不到了!” “找不到了?”梅妃大吃一惊,“可都找齐全了?这簪子本宫素日最喜欢戴,应该是放在显眼的位置,怎么就找不到?” 菊儿是贴身伺候的人,首饰等她也有权去碰,如今不见了,她难辞其咎,因此,带着哭腔道:“奴婢已经找了好几遍,都没找到。” 壮壮冷冷地道:“那梅妃不妨看看,这根簪子是不是你的?” 梅妃疑惑地看着地上的簪子,着菊儿取过来。 菊儿爬过去把簪子拿了递给梅妃,梅妃仔细看了一下,道:“这根簪子是臣妾的,内府做的这些簪子,其实是有分别的,臣妾是梅妃,因此,簪头上雕刻了一朵梅花,但是纹路很淡,若不细看,看不出来。” 她说完,抬头见壮壮的脸色已经阴沉下来,她心头一慌,“公主,这根簪子,在哪里找到的?” 琴之回答说:“梅妃娘娘,这根簪子是在孙嬷嬷的屋中搜到的。” “孙嬷嬷?哪个孙嬷嬷?”梅妃一脸的狐疑,下意识地看向冬梅,冬梅却已经有些瑟瑟发抖。 “皇太后曾送了四个嬷嬷去摄政王妃,其中两人被打发了,还剩下两人,一个孙嬷嬷,一个陈嬷嬷,这根簪子和一百两银子 是从孙嬷嬷的屋中搜出,她对子安下药,被伶俐当场拿住,一番严刑她招供了,说是梅妃指使她做的。” 第七百四十七章 你竟敢冤枉贵妃 壮壮的话不带一丝情绪的色彩,平铺直书,仿佛说极等闲之事。 但是,她的眼睛却锐利得像一把剑,这把剑,就钉在梅妃的脸上,梅妃脸上眼底,任何的一丝表情,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梅妃张大嘴巴,骇然布满了眼底。 “不!”梅妃悲愤地道,“那孙嬷嬷陷害臣妾。” 壮壮冷冷地道:“孙嬷嬷招供,说是你宫中的冬梅与她联系,给了她毒粉让她加在子安的胭脂和香囊里,子安前些日子昏迷,便是因为这些药粉,孙嬷嬷指认,冬梅给了她一百两银子和一根簪子作为报酬。” 梅妃转头看着冬梅,眼底充满了狂怒,“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冬梅方才有些慌乱,但是,见梅妃发难之后,反而不怕了,“娘娘,不是奴婢,奴婢没有做过。” 她知道梅妃的手段,她不敢怎么样,自己又是皇上提拔起来的人,她讨好皇上都来不及,否则这些日子她怎会容忍自己? 壮壮瞧出了端倪,她看着冬梅,“你先出去,本宫有话跟梅妃说。” 冬梅站起来,“是!” 遂转身昂头出去了。 梅妃看着壮壮,摇头,眼底已经噙泪,“不是臣妾!” 她不知道如何辩解,她出卖过子安,谁都不会信她的。 壮壮看着她,也有些辨不清真假了,“是不是你,本宫先不下定论,但是,你屋中的冬梅,是逃不了的,孙嬷嬷已经招认,是冬梅联系了她,也是她给的药粉。本宫今日来,本是要为子安出一口气,但是如今……本宫给你一个机会,你自己去调查,查出来,你自己处理。” 说完,她站起来,“但是,此事绝不能不了了之。” 说完,带着琴之和琼华,冷冷地走了。 梅妃握住拳头,眼底升起狂怒。 公主显然是不完全相信她的,子安更不会信,作为被害的人,且又那孙嬷嬷指认了她,她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自己的清白,谁会信她? 这事儿,就算闹到皇上跟前,自己也是不占理。 她自己倒罢了,若被冤枉落实,会害了皇儿。 脑子里反复想起这些年在宫中的日子。 这件事情,是谁陷害她? 她不需要思索太久,脑子里便自动迸出一个人来。 宜贵妃。 那贱人! 梅妃所有的隐忍,最后都化作了愤怒。 她这些年,什么都忍,因为她知道自己无所依靠,容貌不是特别出色,留不住皇上的心,娘家也没有得力,没有后盾。 即便是得摄政王和王妃支持,曾得了个协理后宫的权,却也总是被宜贵妃压制。 她以为,只要自己忍,虽屈辱一些,可日子总过得下去。 没想到,如今火直接烧到自己的眼前来。 还能忍吗? 如今,连一个宫女,都能欺负她。 冬梅,冬梅,连名字都在提醒她,若隐忍下去她在这宫中,便连宫女都不如。 想到这里,所有的软弱隐忍,都悉数褪去。 她所遭受过的屈辱欺负,都变成了力量。 “来人!”她缓缓地吩咐。 “娘娘!”菊儿走进来。 “叫月大人带几个人去冬梅的房中,但凡发现可疑的东西,一律带到本宫的眼前来。” 冬梅在门外听到这话,蹬蹬蹬地进来,瞪圆了眼睛看着梅妃,“娘娘,您这是不信奴婢吗?” “是!”梅妃盯着她,眼底毫不掩饰的厌恶。 “奴婢没做错什么!”冬梅理直气壮地道。 “做错没做错,不是你红口白牙说的。”梅妃声音再高了一度,对菊儿说:“还不赶紧去?” “是!”菊儿闻言,急忙便去了。 冬梅连忙拉住菊儿,不许她去,回头悲愤地看着梅妃,“娘娘若不信奴婢,何必答应皇上把奴婢升为掌事?” 梅妃冷冷一笑,“用皇上来压本宫吗?皇上说你聪慧,可你如今看着,却是愚蠢至极,皇上再赏识你,却也不会为了一个奴婢与本宫翻脸。” 冬梅一时慌了神,不对,梅妃往日不是这样的啊,往日但凡她有什么得罪不敬,只要说了这话,梅妃总是忍下去的。 怎地今日不一样了? 菊儿推开她,便出去喊月大人。 月大人是乐清宫禁军首领,得了梅妃的命令,马上带人去搜冬梅的屋子。 这一搜,便搜出了一大堆的东西。 光是梅妃的首饰,就有十几件,都是她寻常不太戴,放在箱子底下的,可也价值不菲。 还有一些花盆古董,藏在她的床底下,月大人一翻,劝都找了出来。 而在她的枕头底下,发现了一个瓷瓶,瓷瓶里装有药粉。 这些东西往冬梅的脸上一放,她整个人都瘫软在地上了,喃喃地道:“不是我的,这些东西不是我的。” 梅妃冷冷一笑,“不是你的?确实都不是你的,是你偷的。” 梅妃看着这个瓷瓶,打开倒了丁点在纸上,然后对菊儿道:“你马上出宫去找王妃,便说本宫请她入宫一趟。” “是!”菊儿急忙便去。 梅妃一定要力挽狂澜,她已经没有任何靠山,不能再失去慕容桀和子安的支持。 不管最后子安信不信她,她要做完自己的事情。 “娘娘,您不能冤枉奴婢,奴婢是皇上提拔起来的,您不能随便把东西放到奴婢的房中便说奴婢偷的,奴婢没有,更没有指使那孙嬷嬷,奴婢压根不认识她。” 冬梅一个劲地辩解,但是字字句句,都指向梅妃故意陷害她。 月大人拱手道:“娘娘,东西确实都是从她的房间搜出来,至于她说不曾见过孙嬷嬷,这是假的,臣亲自见过她们鬼鬼祟祟地在御花园的假山后会面,当时臣不知道她们在密谋下毒陷害之事,只以为是寻常聊天。” “你血口喷人!”冬梅怒道,“分明是你们眼红我得皇上赏识,你们眼红我。” 梅妃厌恶她那张张牙舞爪的脸,连看都不愿意看她,只下令道:“带下去,先打五十大板,丢入暴室,等本宫见过王妃再定夺。” “不……”冬梅跳起来,一脸的惊恐骇然,五十大板,那就直接要了她的命啊,哪里还用如何处置? 她这次是真的慌了,没想到一贯软弱的梅妃,要么是不动手,一动手就要命。 “娘娘恕罪,奴婢真的是无辜的,是……是宜贵妃娘娘……” 梅妃怒道:“你好大的狗胆,竟敢说是宜贵妃指使你的?本宫与宜贵妃感情甚好,谁不知道我们亲厚?你竟敢当着本宫的面诬陷宜贵妃?来啊,拉下去,打!” 第七百四十八章 翻脸 冬梅被拖了下去,嘴里还嚷嚷着说是宜贵妃指使。 梅妃缓缓地靠在椅背上,没有让人去阻止冬梅的话,就让她嚷嚷。 不用冬梅说,她也知道是宜贵妃。 冬梅说出来,不过是为她自己找了一条死路。 “诬陷”贵妃,当诛! 乐清宫的动静,自然也传到了宜兰宫去。 宜贵妃坐在临窗的贵妃榻上,手里执着一卷书,听了宫女的禀报,也只是淡淡地笑了一笑,“是么?” 宜兰宫的人事流动很快,宜贵妃每隔一阵子便要打发一批人出去,再收一批人回来。 她打发出去的理由,自然是伺候不得力,因此从她宫里出去的人,经过内府的安排,最后分流到各宫去。 宫中,宜贵妃是以难伺候出名的,因此,从她宫中出去的人,其他宫也没有说太忌讳不能用,相反,因为她规矩十分严格,她宫里出去的人,会比寻常的宫女好一些。 横竖不是进殿伺候的,便是收回宫中,做些洒扫日常的活儿,一不打紧,自然,也有做事稳妥,提拔上去的。 方才说话的叫青凫,入宫不久,教引姑姑刚教完规矩,宜贵妃宫里又打发了几个人出去,内府便急忙把人送过来,千叮万嘱要她们好好伺候。 因此,如今宜贵妃身边,一个旧人都没有,都是新人。 梅妃宫中却是从不敢用宜贵妃打发出去的人,只是,她也没提醒任何人不能用。 宜贵妃十分擅长分析人的心理,且懂得如何钳制一个人。 她甚至不需要用武力和其他手段。 就像得对梅妃那样,梅妃知道她那么多秘密,但是她有警告过梅妃一句叫她不外泄吗? 不,她不说,但是也知道梅妃不会透露。 她只是让梅妃知道她有足够的能力,转黑为白,颠倒是非。 她拿捏了梅妃的弱点,怕事,谨慎,懦弱,且她的话,在宫中也没什么力量。 因此,宜贵妃对梅妃一直扮演的角色,都是十分满意的。 “此事闹大了,娘娘可有对策?”青凫问道。 宜贵妃抬了抬下巴,神情轻蔑,“要什么对策?” “就不怕梅妃去皇上跟前说吗?” 宜贵妃笑了一下,“她敢吗?” “只是,她请了摄政王妃入宫,她不敢,摄政王妃也不敢么?” 宜贵妃悠闲地看着窗外,日光斑驳,是极好的天气。 “夏子安信她?梅妃可是害过她的,若她这样也信梅妃的话,那可就真的是愚蠢了。” 她转头,看着青凫,笑意越发加深,“本宫盼着她信,只要她信了,本宫就等着她去找皇上。” “娘娘都安排好了?”青凫道。 宜贵妃不做声,只是嘴角的笑意加深。 无论夏子安信与不信,她都不打紧。 夏子安不信,此事便不了了之,顶多,是她下药失败了而已。 夏子安信,此事闹开,皇上那边就等着她闹,如此,便落实了民间所传的一切。 子安响午的时候入宫。 来到乐清宫的时候,便见冬梅奄奄一息地被丢在院子里。 子安皱了皱眉头,但是什么都没说,径直走了进去。 梅妃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看着子安走进来。 “见过梅妃娘娘!”子安上前行礼,态度有些生疏。 梅妃轻声道:“坐!” “谢娘娘!”子安坐下来,脸上没什么表情。 梅妃看着她,轻轻叹息,“本宫知道你不信,可确实不是本宫做的。” 梅妃的话很无奈,也很绝望,她甚至没有办法去为自己辩解。 子安却忽然笑了,望着她,“梅妃娘娘……” 子安在乐清宫逗留了一个时辰左右,便出宫回府了。 倒是有消息传乐清宫传出来,说王妃和梅妃娘娘吵了一架,王妃走的时候,是气冲冲的。 这话传到宜贵妃的耳中,宜贵妃却有些诧异,“吵了一架?” “是的,吵什么无人知道,但是听得乐清宫的人说,王妃还砸了一个杯子,走的时候,一脸怒气。” “梅妃呢?”宜贵妃好奇地问道。 “听说梅妃娘娘在王妃走后,关门哭了半个时辰。”青凫道。 宜贵妃摇头,“不对。” “娘娘觉得什么不对?”青凫连忙问道。 “夏子安就算不信梅妃,也不会跟梅妃吵起来,你去打听打听,是因为什么事?” “是!” 然而,青凫却打探不出什么来。 而且,这件事情,仿佛就这么完结了,谁都没有再提起。 冬梅死了,尸体被卷出了宫中。 宫中人人都知道,梅妃和王妃结怨,但是因为什么事,却没有人知道,总之入宫请安的时候,两人都是冷冰冰的,不会理睬半句。 这天,壮壮找到胡欢龄,说起两人的事情。 胡欢龄一向得不到这个大长公主的喜欢,如今见她主动来找,不禁受宠若惊,她是不关心梅妃和夏子安的事情,但是见公主烦忧,她也便烦忧了起来,道:“是啊,都是妯娌,一家人的,若真有什么嫌隙就不好了。” “可不是吗?本宫夹在两人中,也很难做人。”壮壮道。 胡欢龄想了一下,道:“不如,本宫办个家宴,就邀请几个宫嫔和王妃们入宫吃酒,趁机调停一下。” 壮壮对她这个提议很是赞赏,“皇后想得周到,有什么不愉快的,摊开来说,一家人莫非还能记仇记一辈子不成?” “既然公主不反对,那本宫便着手去办。”胡欢龄欢喜地道。 “嗯,”壮壮漫不经心地提了一句道:“人不必多,昭贵妃那边也招呼一声吧,她若来便来,不来便算,不强求。” 胡欢龄眼底有些异样,她试探地道:“这昭贵妃,和公主有不愉快么?” “没有!”壮壮立刻便说,冷笑一声,“人家可是皇上宠到心尖上的人,本宫怎么会跟她有不愉快?自开朝以来,便不曾见过后妃直接可以住在皇上的寝宫里的,这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皇后呢,可就是皇后,也不能住在皇上的寝宫里啊?皇帝是昏了头了,被这么个狐媚勾了心,连祖宗规矩都不管。” 胡欢龄心里头也是恨,若说宠也就罢了,可宠到一直和皇上住在一起,那就真的过了。 而且,那孙芳儿以前还是南怀王的未婚妻,真是不要脸。 壮壮似乎真和她有不愉快,忍不住继续吐槽,“如今已经这么不得了,若怀上龙种,怕是得再进位分啊。” 胡欢龄一怔,“如今她已经是贵妃,还能进?” 壮壮瞥了她一眼,“本宫往日也不喜欢你,但是,你入宫以来,也算是克尽己任,后宫上下归心,这皇后你做看来是合适的,本宫昔日也看错了你。只是,你到底出身摆在那里,若你被孙芳儿抢先一步,只怕……” 第七百四十九章 和稀泥 胡欢龄听了这话,心里越发的着急。 她就是想遏制孙芳儿,才会找了个婉慧来。 只是,皇上来过她这里两次,也见了婉慧两次,就是没办法“推销”出去,皇上压根连正眼都不看婉慧。 公主说得对,如果那孙芳儿真的怀上了龙种,自己出身又不高,这皇后之位,怕是要拱手相让的。 壮壮察言观色,知道已经戳中了胡欢龄心底的弱点,便做好人安慰道:“罢了,本宫心里不快,和你多说了几句,你也不要放在心上,至少,如今皇上还得用胡家的……” 最后家财两个字,壮壮便没说了,但是,胡欢龄心里明白。 只是,听了这话,她心底越发的不安。 胡欢喜说了,不能分红,也就是说,她已经没多少银子可拿出来了。 宫中打点的还是有的,可皇上那边,若没点贡献,她这后位还会稳吗? 且有那孙芳儿一天,皇上都不会发现她的好。 京城的传言却也尘嚣日上,开始只是在百姓间流传,渐渐地,官家贵族里也听到这些狐狸精的传说了。 但是谁都没有在子安的面前说,子安便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在胡欢龄举行家宴的那天下午,慕容桀从刺州回来了。 一路风尘仆仆,他是不带喘口气地赶路回京的。 回到京中,洗了脸,吃了一顿,便神定气闲地对子安道:“一切都妥了。” “流言止住了?”子安问道。 “不,越发扩大了。”慕容桀神秘一笑。 子安怔了怔,“扩大了?那是怎么回事?” 慕容桀伸手抚摸她的脸,“从明天开始,你去西苑小住,不要回王府。” “为什么啊?”子安奇了,他一向不喜欢她和秦舟接近,如今竟然还要搬去秦舟那边住? “便宜秦舟那银贼了!”慕容桀轻叹,但是,脸上却没半点担心。 “说说你的计划。”子安哪里能忍受问号一直在脑子里盘旋,怎也得问个清楚明白。 慕容桀牵着她的手,一步步走向床榻,“本王好好跟你说,慢慢跟你说,仔细跟你说。” 门外,小荪扳着手指算着,“一个,两个,三个……” 杨嬷嬷打了她的脑壳一下,“什么一个两个三个的?” 小荪道:“我听礼亲王府的大金哥哥说,王府的大金黄狗做爹爹了,它媳妇下了六只狗崽,大金哥哥说,大金黄狗睡了它媳妇六次,所以生了六只,我这不是算着王爷最近睡了王妃几次吗?嬷嬷,我估摸着,王妃若怀了,得有十几个。” 杨嬷嬷一脸惋惜地看着小荪,“长得倒是挺好,就是蠢了点儿。” 小荪不服气地道:“我当然知道人和狗不一样,但是,陈家那边生了四个三胞胎,人家可以,咱们王妃也可以的。” 杨嬷嬷没好气地道:“我先去沐浴,你在这里守着,今晚我陪王妃入宫。” “不带我么?”小荪问道。 杨嬷嬷笑了一下,“今晚不合适你,你还是乖乖地留在府中吧。” “什么嘛?人家现在已经机灵很多了。”小荪嘀咕道。 宫中今晚设宴,这请了宫中的后妃和几位亲王妃公主等。 胡欢龄自然也请了皇太后,但是,皇太后不屑跟这些小辈闹,便摆起架子不来。 胡欢龄今晚是以帮子安和梅妃修补感情为由宴请大家的,事先也都跟大家通过气。 宜贵妃也赏脸来了,她如今对胡欢龄十分臣服,胡欢龄叫她做什么,她几乎都会做。 胡欢龄很满意宜贵妃的“乖巧”,因此,她最大的威胁,是孙芳儿。 宴会设在万寿殿,皇上是亲自陪着孙芳儿来的,因是女眷的聚会,他喝了一杯酒便走了。 皇上对孙芳儿的重视,真叫不知道内情的人恨得牙痒痒,偏生那孙芳儿还装出一副委屈冷漠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不满足皇上对她的恩宠。 因着胡欢龄的刻意安排,子安和梅妃是相邻而坐,但是子安却偏跟壮壮换了个位子,坐在了孙芳儿的身边,这便离梅妃很远了。 大家看在眼里,便觉得子安还在记恨梅妃。 两人闹翻的原因,消息封锁了几天之后吊足了大家的胃口后,又经过几日的发酵和某些人故意放出去的风声,大家也都知道了个大概,听说是冬梅收买了那孙嬷嬷,对王妃下毒,导致妯娌两人反目成仇。 良妃见孙芳儿脸色不好,便道:“贵妃娘娘伺候皇上辛苦了,但是也要保重身体,瞧您,一天比一天苍白。” 孙芳儿淡淡地抬眸,“有心了。” 宫中后妃,谁不恨孙芳儿? 良妃这话,其实是杯葛孙芳儿的开始,一句伺候皇上辛苦,叫多少人红了眼睛。 果不其然,大家看孙芳儿的眼神便多了几分愤怒和嫉妒。 珍妃淡笑一声道:“贵妃娘娘身段风.流,容貌出色,哪个男子不爱?只是以色事人,不能长久,若不养好身子,为皇上诞下龙子,这荣宠,也不过是三两年的事情。” 珍妃生下了四皇子之后,便一直深居简出,倒不是她不想争宠,而是她的四皇子出生没多久便发了一场高热,脑子有些糊涂。不过,不管怎么说,有皇子在,她这妃位便算是稳固了。 因此,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显得十分骄傲。 她以过来人的身份告知那些吃醋嫉妒的人,不必在意,过两年皇上觉得腻烦了,她身体不好,生不出孩子,皇上自然就冷落了她。 胡欢龄听着这些话,心里是慌的。 因为,孙芳儿没有怀孕,她也没有。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怎地就没怀上呢? 她暗暗愁着,却也没办法。 她见底下的人不断地说着昭贵妃的事情,不由得皱起眉头道:“今日本宫请大家来这里聚一聚,一来是增进姐妹妯娌间的感情,二是……” 她瞧了瞧子安和梅妃,语重心长地道:“本宫听得摄政王妃和梅妃之间有些不愉快,大家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不愉快的,不妨摊开来说,千万不要伤了皇家的和气。” 梅妃怔了一下,下意识地看了子安一眼,子安也看着她,但是见她看过来的时候,便马上移开眼睛,装作和孙芳儿说话。 梅妃不由得气恼,“皇后娘娘,不是臣妾不想和解,而是有些人太过固执,听不进解释。” 子安淡淡地道:“娘娘言重了,我不是固执,而是择善固执。” 第七百五十章 反击的开端 胡欢龄见两人一句不到就开始针锋相对,不由得看了壮壮一眼。 壮壮皱着眉头道:“好了,你们俩消停点儿,又不是多大的事情,子安你也是,往日见你倒是大方得体,这一次怎么就钻牛角尖呢?无凭无据,也不能冤枉了梅妃,快别吵了,浪费了皇后的一番心意。” 子安脸色铁青,但是也不敢顶撞公主,只是心不甘情不愿地道:“可那孙嬷嬷为什么就指认她不指认其他人?” “那刁奴的话岂能相信……” 壮壮正欲说一番道理,却见孙芳儿噗通一声,就往左侧倒了下去,刚好就倒在子安的身上。 “娘娘,娘娘!”子安一把扶住她,吓得拍拍她的脸。 哎,这孙芳儿真是一点耐性都没有,先吵一架不好么偏这么快就来了。 杨嬷嬷一直站在子安的身后,见孙芳儿忽然晕倒,立刻与公主的两位侍女走过来,帮忙扶着孙芳儿。 胡欢龄见孙芳儿晕倒,虽然很不得她死,但是也得做做样子,急忙便道:“快去找御医。” 良妃凉凉地道:“王妃不就是大夫吗?叫王妃看看就是,怕是昨夜劳累,今日精神不够罢了。” 良妃这话酸得很,众人听了她这话,纷纷幸灾乐祸地看着孙芳儿那张白得跟宣纸一样的脸。 壮壮道:“不说那么多,杨嬷嬷,琴之,你们先把昭贵妃送进殿中休息,再命人去请御医。” “是!”几人扶着孙芳儿进了内殿,这万寿殿虽说无人居住,但是殿内一应俱全。 御医没来之前,子安先为她诊脉,胡欢龄想进去,却被壮壮拉住了手腕,低声警告道:“你怎么那么傻啊?避嫌不知道吗?” 胡欢龄怔了一下,“公主的意思是?” 壮壮没好气地道:“她为什么忽然会晕倒?她擅长什么?” “这……”胡欢龄顿时就明白过来了,这孙芳儿是懂得用蛊毒的,若近了她的身,着了她的道,到时候水洗不清了。 她正容,“谢公主提醒。” 壮壮冷冷地道:“我倒不是有心要救你,只是免得你被攀咬一口,到时候,皇上便名正言顺地废后,叫她得逞。” 胡欢龄咬牙切齿地道:“好歹毒的心机。” “也只是我的猜测,未必就是这样,兴许她是真的病了,看她的面相就不是什么有福之人,你也是的,身边就没个得力的人吗?” 胡欢龄惭愧地道:“这,本宫确实是……” “你身边倒是有个模样不错的。”壮壮瞧了瞧婉慧。 胡欢龄哎了一声,愁道:“但是皇上看不上啊。” “皇上通共来你这里几次?大概是没仔细看的,若婉慧是在孙芳儿身边,皇上日夜见到,那就不一样了,不过,你也得确定能完全掌控她。”壮壮说。 胡欢龄心中一动,这个婉慧她了解过,是有心攀高枝的,她若得了宠,也得依靠自己才能稳固地位,自然是不敢反她。 只是,如何能把婉慧送到熹微宫去呢? 那孙芳儿指定是不答应的。 正想着,便见琴之走出来,“皇后娘娘,请您派个人先进去照顾着吧,王妃着奴婢等人去打热水和拿针。” 胡欢龄抬起头看着婉慧,迅速地道:“你马上去伺候贵妃娘娘。” 婉慧默然点头,进去了。 然而,皇上听得孙芳儿晕倒,没有让御医过来,而是直接派人把孙芳儿接了回去,让熹微宫专门的御医诊治。 孙芳儿的身体,皇上是不会放心让其他御医看的,子安笃定这点。 婉慧也只能进去呆了一会儿,便被打发走了。 因着孙芳儿的这件事情,宴会也都散了。 对于皇上如此重视孙芳儿,胡欢龄真是看红了眼,回宫之后,问婉慧,“你在里面,可听到昭贵妃是什么病?” 婉慧摇摇头,“奴婢没有听到,只是,倒是听王妃跟那杨嬷嬷说什么有孕要注意事宜等。” “有孕?那孙芳儿有孕了?”胡欢龄大惊,脸色也陡然发白,一手抓住椅子的扶手,指甲深深地印入。 “这……这奴婢倒是没确定。”婉慧低声说。 “不可,不可!”胡欢龄咬牙切齿地道,脑子里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婉慧轻声道:“娘娘,若她诞下皇子,娘娘的处境很危险。” 胡欢龄跌坐在椅子上,是的,很危险,但是她有什么办法? 婉慧见她脸色只一味发白,却丝毫没有办法,便压低声音道:“娘娘,不如去找宜贵妃,她在宫中日子久,或许,有办法也不定。” 这是她刚才在万寿殿里听到杨嬷嬷说的,她说什么宫中没有什么好怕,就怕宜贵妃容不下昭贵妃。 所以,她才会出这个主意,想邀点功劳。 胡欢龄没好气地道:“若你争气点,本宫也不至于一直要找旁人帮忙。” 宜贵妃不是不能找,但是她胃口太大,入宫这些日子,往她身上不知道花了多少银子。 但是也没办法,她是贵妃,若她对自己恭顺,则其他嫔妃便再不敢小看她。 这皇后的面子,她是用银子买回来的。 婉慧也显得很委屈,“奴婢容貌不如昭贵妃,皇上自然看不上。” 心里却腹诽甚多,皇后你自己的姿色也不差,怎就留不住皇上?倒还埋怨起她来呢。 胡欢龄坐立不安,不知道该不该去找宜贵妃。 她如今的银子不多了,若找宜贵妃,这些银子花光之后,娘家那边又没有银子供给,她在宫里会很吃亏。 一向大方惯了,皇太后那边每月也少不了贡献。 可她不能让孙芳儿生下孩子啊! 思忖良久,她终究还是去了宜兰宫。 子安和壮壮一同出宫。 马车哒哒哒地跑在京城大街上,行人已经稀少。 “你确定婉慧会把那些话转告皇后?”壮壮问道。 子安笃定地道:“会,婉慧在宫中多日,皇上没正眼看她,若得不到皇上的欢心,胡欢龄肯定不会留她,她自己也知道这点,所以,她会出谋献策,证明自己的价值。” “但是,你不是让她去害胡欢龄吗?她怎么会变成讨好胡欢龄?”壮壮问道。 子安含笑道:“她做得了害人的事情吗?心是有的,但是没能力,她自己也知道自己的能力,她不会帮我害皇后,相反,她会紧紧地抱住皇后的大腿,盼着有一天,能得皇上看中,做一个嫔妃,总比在王妃做一个宠妾好。” “希望你不要猜错才好啊,她若真对胡欢龄下手,我们反而麻烦,她到底是你送进去的人。”壮壮担心地道。 “我一没给她毒药,二没给她武器,她在宫里如何徒手害皇后?” 壮壮想想也是,那婉慧不至于这么愚蠢,“那她会不会跟皇后说你送她入宫的目的?” “不会,她说了,皇后会信她真心归顺吗?这婉慧聪明着呢,其实,她从不认为我是叫她入宫杀皇后,她只觉得我是寻了个借口打发她走,所以,她会抱住皇后这棵大树。” 第七百五十一章 让我帮你 壮壮点头,“听你这样分析,我便放心了。” 顿了一下,她却又担忧地道:“但是梅妃那里,你觉得她真的能做到?” “给她点信心,她可以的。”子安微笑道。 “可她一直都那么懦弱。”壮壮看着子安,“我们真的不需要帮她?” 子安严肃地道:“不需要,壮壮,你千万不能插手,而且从明天开始,你也不要总是入宫去,我们跑宫中的次数频繁,便会引都皇上怀疑。” 壮壮不禁好奇地问:“为什么忽然你对梅妃这么信任?我始终觉得她是有可疑的,但就算不是她害你,可救孙芳儿和扳倒宜贵妃这么重的任务,你让她一个人去完成,你放心我还真不放心。” “我也不是让她一个人去完成,我都部署好了,你放心吧,,梅妃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没用,她之前只是懦弱,但是经过这一次,她很清楚知道,如果宜贵妃不死,她这一辈子都得被宜贵妃压住,以后三皇子是要做大事的人,梅妃是他的母妃,不能再这样懦弱。”子安伸手摸了一下刀疤索。 她们不能入宫,但是有一个人可以入宫,且皇上对他至今还不算戒备,这个人,就是梁王。 壮壮看着她,知道这是她寻求安全感时候的小动作,也是出击前的小动作。 是没安全感,还是要出击了? 翌日,子安便以替母探望袁大学士为由,离开了京城。 自然,她没有离开京城,而是住进了西苑。 皇帝知道她住进了西苑,因为,西苑有皇帝的线眼。 但是慕容桀和子安也不怕他知道,只是让京中百姓得知,她离开了京城。 在子安离开京城之后第二天,传言开始大幅蔓延,短短两三天,上升为京城热点。 那救人救难的摄政王妃,竟然是狐狸精? 听说,皇上还特意传了一位高僧入宫,就是要诛杀狐狸精。 而狐狸精王妃在知道高僧要入宫,连夜逃去,如今不知所踪。 流言发酵了数日,到最后,发展成为要朝廷诛杀狐狸精。 朝廷不得已,张贴了皇榜,说已经请了高僧,若证实摄政王妃是狐狸精,一定会出手诛灭。 百姓是很健忘的,他们已经忘记子安曾经遏制过一场僵尸病的蔓延,曾救了许多人的性命。 如今,他们口诛笔伐,都是那些莫须有的罪名。 例如,摄政王妃爱吃人心,一天得吃一颗活人的心脏。 例如,摄政王妃爱用人血做脂粉,人血做出来的脂粉十分细腻,能让人看上去很有精神。 例如,摄政王妃爱剥人皮,剥了人皮做鼓,摄政王府里每天都会敲鼓,那些鼓就是人皮做的。 子安在西苑里,吃得好,住得好,一点都不受流言蜚语的影响,但是,摄政王慕容桀可就没那么好运了。 王府被暴民冲击了几次,每天都有人往王府的围墙里扔石头,也有人试图放火。 这种全民性针对慕容桀的暴动,朝廷也派人阻止,但是,到底对方只是百姓,皇上说只能劝走不能动武。 这些暴民,当然有些是真的只是百姓,可煽动的那些份子,就别有居心了。 慕容桀从北漠回来不过月余,已经从一个功臣王爷变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皇帝为了免他受到伤害,特许他不必入宫议政。 于是,慕容桀便等同被软禁在王府了,哪里都去不得。 后来不知道谁把消息传了出去,说怀疑狐狸精王妃躲在西苑,一群暴民就带着人去西苑那边闹事。 只是,西苑却不像王府这么好对付,毕竟是有外宾住着,皇帝派来的人没动手,秦舟带来的那几千人,把西苑围了个严严实实。 “叫那狐狸精出来受死!”为首的一个暴民举着火把高声喊道。 他一喊,暴民就跟着喊。 阿景带着人守着,所有人严阵以待,却一言不发。 那为首的暴民见他们不让,便怒道:“你们这些北漠狗,包庇狐狸精,意图对我大周不轨,识相的马上把狐狸精交出来,否则,要你们一个个变成烧猪。” 大言不惭,没让阿景生气,阿景双手抱胸,神定气闲,人墙全部都穿着盔甲,且看这些暴民能如何攻击。 “把狐狸精交出来!” “把狐狸精交出来!” 一声高似一声的呼唤叫喊,传进了西苑内。 子安和秦舟在院子里下棋,杀得正酣,仿佛丝毫不受外面影响。 “你确定要走这一步?”子安挑眉,手里捏着一粒白子。 秦舟想了想,一脸无奈地道:“我输了。” “我赢了!”子安把手里的白子落下,秦舟的黑子便无路可走了。 子安慢慢地收拾着棋子,笑道:“不过,我知道你是故意让我。” “没有!”秦舟摇头,“下棋和打仗,我都不会谦让。” “昨天你杀得我全盘皆输,怎么今天就被我连胜三局?分明是让我的。” 秦舟听着外面的声音,苦笑着摇头,“那些人的嗓门高得很,扰乱了我的心思。” 子安瞧着她,知道她是担心自己,遂轻声道:“不要紧,外面的人说什么,影响不了我。” “但是,却因为这些事情,连累得你有家不能回。” 子安笑了,“我回府也没用,老七压根不在王府。” “嗯?”秦舟一怔,“他不是等同被软禁在王府了吗?” 子安摇摇头,“不是,那些暴民,其实有部分是他自己找来的,也有一部分是皇上找的,只是大家都不知道对方的身份罢了,皇上是要软禁他,可他也要营造无法出府的假象。” 秦舟笑了,“我总觉得,你嫁的这个男人,聪明绝顶。” 子安托腮,“还行。” “瞧你美得!”秦舟凝望着她,有些感触地点头,“你幸福,就好,真的好。” 子安也真诚地道:“谢谢!” 秦舟笑了一下,眼睛移开,“子安,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子安看着她,“你问。” 秦舟问道:“在你心里,对我可有半点怀疑?或者说,你是否能完全相信我?” 子安一怔,“你怎么这样问?我们都是历经生死的人了,我对你还能有什么怀疑?” 秦舟忽然拉住她的手,认真地道:“既然如此,把你的计划说出来,我可以帮你。” 子安摇头,“这一次真的不需要,我和老七都安排好了。” 第七百五十二章 多一分胜算 秦舟苦笑,“活像我是个废物似的,什么都帮不上。” 子安没想到她会这样想,不禁握住她的手,严肃地道:“不,秦舟,这一次只是扳倒一两个小猫小狗,不必劳动你出马,若有需要,我怎么会放弃你这位名将不用?” 秦舟瞧着她的手,如葱白皙,和她的粗粝完全不一样的触感,柔软,温暖。 心里,莫名地一荡。 她迅速抽回自己的手,不自然地道:“好,那我就等你打大老虎的时候,再出手相助。” 子安瞧着她的神情,想起苏青和老七说的话,也有些不自然了。 虽然一直都觉得老七他们想多了,但是,经过这几天的相处,她觉得,秦舟对她似乎还真有那么点的意思。 她是想收获一段友情,而不是一段基情。 “对了,康平帝如今不知道怎么样呢?”子安转移话题,她知道,秦舟一直都有留意北漠的消息,在来北漠之前,她都把人安排好了。 秦舟兀自松了一口气,“一切暂时在掌握中。” “楚敬没有什么特别动静?” 秦舟笑了笑,“他如今受制于人,闹得出什么花样来?” “那就好!”子安点头。 宜兰宫。 宜贵妃听完皇后的话,也是微微的诧异,“你说昭贵妃怀孕了?” “是的!”胡欢龄苦涩地道:“想不到,连她都比本宫有福气。” 本以为那孙芳儿身体不好,见她脸上总是苍白得很,料定她是不能生育的,毕竟,皇上宠她在熹微宫也有些日子了,一直没好消息传出来。 没想到…… 宜贵妃虽不至于像胡欢龄这样担心,但是也感觉到了点儿威胁。 虽然她不完全清楚皇上留住孙芳儿的真正用意,但是想必是和他的病情有关的。 皇上的病若一直都要依靠孙芳儿,那么孙芳儿的荣宠就不会少,她若诞下皇子,再以治病为诱,让皇上册封她的儿子为太子,也并非不可的。 她筹谋了这么久,不能叫人白白夺了太子之位。 眼下,废太子无用,梁王无心,梅妃的三皇子聪明睿智,但是,到底梅妃没多大的能力,是肯定不是她的对手。 四皇子就不必说了,脑子都是个不清醒的,良妃的五皇子自小多病,也难当大任,且良妃心胸狭窄,目光短浅,要弄掉她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换言之,孙芳儿如果生下皇子,则是她最大的威胁。 胡欢龄也不拐弯抹角了,直接便道:“贵妃,本宫入宫这么久,和你算是比较亲厚的,本宫也不妨把话说得明白一些,如今孙芳儿有孕,使得本宫寝食不安,若贵妃能帮本宫去除心头大患,本宫定当铭记于心。” 宜贵妃笑道:“娘娘抬爱,臣妾深感荣幸,只是,昭贵妃深得皇上宠爱,要让皇后心头没有芥蒂,怕是不容易的。” “本宫知道不容易,所以才会找贵妃。” 胡欢龄一把拉住她的手,恳切地道:“贵妃放心,只要此事妥帖,自有贵妃不少好处。” 和宜贵妃说话,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她不拐弯抹角。 所以,宜贵妃听了这话,也就笑了笑,反握住胡欢龄的手,然后在她的手掌心上写了一个数字。 胡欢龄怔了一下,心头大怒,好大的胃口。 她强忍住不悦,“贵妃昔日也得了本宫不少的好处……” 宜贵妃没等她说完,便放开她的手,淡淡地道:“是啊,那就当臣妾没写过,皇后放心,臣妾会尽力而为。” 尽力而为,却未必能妥帖。 胡欢龄咬了咬牙,举起了一只手,“如何?” 宜贵妃笑得满目生情,“皇后娘娘别吝啬小钱啊,对胡家而言,这点银子算什么?” 她拉着胡欢龄的手,再掰了两根手指,“七万两买皇后安枕无忧,臣妾认为,值得。” 胡欢龄见她减了三万,便想着能谈,便道:“六万两,如何?” 宜贵妃哈哈笑了一声,笑罢,然后才压低声音道:“皇后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气了?此事要承担多大的风险皇后不知道吗?若一个不小心,臣妾便死无葬身之地。” 胡欢龄盘算了一下,她如今手头上还只余下五万两,让父亲母亲凑一下,应该能凑到七万两,只是,如今已经入秋,各项还得打点,皇太后那边也少不了一笔银子的,还有,皇上之前提过…… “贵妃,本宫只能拿出五万两。”她实在是没有办法再拿出这么多银子。 宜贵妃含笑道:“不着急,横竖孙芳儿才有孕,距离她生育还有日子,皇后娘娘去凑吧。” 她也知道胡欢喜如今是砍断了她的财路,所以,这应该是最后一次从胡欢龄手里要银子了,七万两,胡欢龄拿得出来。 但是,拿了这七万两,胡欢龄便没有什么剩余的了,到时候,胡欢龄失宠,皇太后那边也看她不顺眼,这个后位,形同虚设。 对她便更构不成威胁了。 这一箭双雕之计,她怎能错过? 她开始就没打算要十万两,但是,她知道胡欢龄今非昔比,所以,预料她会讲价,所以把价格开高一点。 胡欢龄恨得是牙痒痒,没想到这宜贵妃真是半步不让。 但是,孙芳儿是必须要解决的。 沉默良久,她抬头看着宜贵妃,“好,本宫答应你,七万两,先付你三万两,事成之后,再交其余的。” 宜贵妃站起来,含笑躬身,“谨遵皇后娘娘的吩咐。” 送走胡欢龄,宜贵妃伸手压了一下发鬓,传了青凫进来,“昭贵妃是不是每月都要出宫一次?” “是的,贵妃。”青凫道。 “嗯,你算一下,她上个月是什么时候出宫的,距离下一次出宫,需要多少日子?” 青凫道:“娘娘,这事儿风险太大,她每一次出宫,皇上都会派人沿路护送,要在路上杀她,难。” “谁说要杀她的?”宜贵妃缓缓地坐下来,瞧着院子里斜风轻吹树梢,“留着她,拿捏在手中,或许,以后皇上便会……” 她没说下去,但是,神色自得,一切胸有成竹。 孙芳儿是为皇上治病的,孙芳儿入住熹微宫之后,皇上就一天比一天好转,所以,她几乎可以肯定,孙芳儿对皇上的作用。 或许,能用孙芳儿交换一个太子之位。 当然,她不肯定,可手上多拿捏一样,便多一分胜算,这么好的机会,她当然不能错过。 第七百五十三章 搜查 宜贵妃所想的一切,正正是子安算计的。 子安已经研究过宜贵妃这个人,她是机关算尽的人,且擅长钻各种空子,也长袖善舞,否则,以一个后妃,她怎么能在大梁北漠鲜卑三方游刃有余? 宜贵妃就是一只凤凰,无宝不落,有宝绝不错过。 孙芳儿是皇上的命脉所在,她拿捏了孙芳儿,且又能掌握外局的话,基本便可确定太子之位是七皇子的了。 所以,秦舟说要帮忙的时候,她不需要,有宜贵妃这个能人在,还需要什么帮手?她可是充分相信宜贵妃的能力的。 只是,宫里的事情不插手,一旦孙芳儿离了宫,那情况就不一样了。 相信老七这几天,也都安排好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孙芳儿每个月都要出宫一次,她知道,这是宜贵妃下手的好机会。 熹微宫中。 因着孙芳儿上次晕倒,皇帝对她更加的重视,她出入都要派人跟着,且也免了她去皇太后宫中的晨昏定省。 此举,惹得皇太后不悦,宫里嫔妃来请安的时候,便当着皇后和嫔妃的面,怒斥孙芳儿恃宠而骄,还指责皇后管理后宫不力,没能让皇上雨露均沾。 呵斥之后,便叫皇后去一趟熹微宫,以探病为由,罪责于她。 胡欢龄一直都想去见孙芳儿,但是,之前孙芳儿一直都没来跟她请安,她总不能纡尊降贵去找她。 但是,今非昔比,现在宜贵妃要动她,自己是千万不能往枪口上撞的,否则以后追查起来,怕自己惹一身臊。 她见良妃在此,便吩咐梅妃,叫梅妃去探望孙芳儿。 至少,日后若出了什么事,追查起来,也有人做见证,她是没去熹微宫的。 梅妃犹豫了一下,道:“但是,皇太后这是让娘娘去的,臣妾去,是不是不太好啊?” “本宫倒是想亲自去的,只是昨日吹了风,今日便觉得有些头痛,劳烦梅妃走这一趟吧。” 胡欢龄说完,也不等梅妃答应,径直走了。 梅妃一脸的不情愿,嘀咕道:“哎,活该被人驱使的命。” 良妃闻言,笑道:“皇后怕是不愿意见那狐媚,其实谁愿意见她?梅妃姐姐怕也不愿意的吧” “妹妹,那不如你去一趟?”梅妃巴巴地看着她,恳切地道。 良妃却一脸的嫌弃,“不,本宫才不去,那熹微宫是皇上的寝宫,若是去见皇上还好,见她算什么啊?” 梅妃叹息,“可不是吗?罢了,本宫去吧。” 说完,她领着菊儿便往熹微宫而去。 皇上今日早朝,起码响午才会回来。 梅妃进得熹微宫,便见县主袁翠语坐在廊前的秋千上,她看过来,神色有些失望,“是梅妃娘娘啊!” 她站起来,便对梅妃行礼。 “县主今日可好些了?”梅妃问道,她知道县主之前病了数天,不能下床。 “好多了!”袁翠语神色冷淡地道。 “多保重!”梅妃说完,便告别她而去。 袁翠语又坐回秋千上,一直看着门口,似乎在等着皇上回来。 她神情时而痴罔,时而羞赧地笑,时而又忧愁,活像一个恋爱中的女子。 孙芳儿的寝殿,有十几个人看守。 梅妃要进去,也得有几个人陪同,且不能单独说话。 孙芳儿半依在榻上,手里执着一卷书。 见梅妃来,也只是淡淡地抬眸,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梅妃小碎步上前,福身道:“臣妾参见贵妃娘娘。” “有事?”孙芳儿淡淡地道。 梅妃看着孙芳儿那冷漠的面容,显得有些不自在,“没……没事,就是今日请安,皇太后听说您生病了,便叫臣妾过来问问,瞧您的情况可有好些?” “劳皇太后惦记,我没事!”孙芳儿姿势没有变换,只是把眼睛移回窗外,仿佛不愿意搭理梅妃似的。 梅妃走近一步,强装出一丝笑意,“如果娘娘觉得闷,臣妾可陪娘娘说话解闷。” “不需要!”孙芳儿头也不抬,依旧冷淡地道。 梅妃面子有些挂不住了,“是,那娘娘多保重。” 孙芳儿缓缓地侧头,看着她,“劳梅妃娘娘把茶端给本宫。” 茶几上,放着一碗茶,已经凉了。 菊儿听得此言,便想上前端茶,这孙贵妃冷冷地道:“你还没资格伺候本宫。” 菊儿一怔,看着梅妃,觉得这贵妃娘娘真的是欺人太甚,虽说她位分比梅妃高,但是,好歹梅妃娘娘入宫先于她,且育有皇子,怎可叫梅妃娘娘亲自给她端茶。 梅妃受辱般吞了一口唾沫,然后走过去端起茶,慢慢地走过去,双手递上给孙芳儿,她的手微微颤抖,像是忍住心头的怒气。 孙芳儿袖子一盖,遮住皓白的手腕与半个手掌,把茶慢慢地接过来,倨傲地道:“谢梅妃。” “贵妃客气了,臣妾伺候贵妃,是天经地义的。”梅妃的声音也有些哽咽,迅速地收回双手笼在袖子里,退在一边。 “嗯,去吧!”贵妃冷冷地道。 这两三个字,这语气,就仿佛是打发一个宫女般。 梅妃纵然气度再好,也都忍不住了,脸色铁青,随便福了身,转身便去。 可能是心里太生气,她大步转身的时候,撞在了菊儿的身上,菊儿连忙扶住她,“娘娘,小心!” 孙芳儿冷笑一声,“梅妃娘娘走好啊,莫在我这里摔着了,出去不知道会给我安什么罪名,我可不是那夏子安,任由人欺负。” 梅妃气得浑身发抖,咬着牙,对菊儿道:“走!” 菊儿急忙跟着她出去,不知道是因为慌张还是因为其他原因,菊儿的脸微微变色。 梅妃出到熹微宫殿门,便见一名老嬷嬷上前,含笑福身,“老奴参见梅妃娘娘!” 梅妃不悦地道:“什么事?” “梅妃娘娘能否让奴婢看看娘娘的袖袋?”老嬷嬷笑着说。 梅妃怒道:“连你一个老奴才也来欺负本宫是吗?本宫犯得着来这里偷东西吗?” 老嬷嬷连连作揖告罪,但是脸上却没半点惶恐,“娘娘息怒,皇上吩咐过,但凡与昭贵妃娘娘有过肢体接触,都必须要搜查,老奴这是奉命行事,娘娘就不要难为奴才了。” 梅妃一怔,“本宫哪里与贵妃有什么肢体接触?” “方才娘娘端茶给贵妃娘娘,手底下有些动作,老奴眼花看不清楚。”老嬷嬷依旧笑着,但是眯起的眼睛却生出了一丝精光。 第七百五十四章 梅妃受了委屈 梅妃张开双手,“嬷嬷查便是。” 那老嬷嬷还真的上前,慢慢地检查梅妃的袖袋,荷包,腰间,确定没有什么可疑的东西,才赔礼告罪,“娘娘恕罪,娘娘请慢走。” 既没有解释为什么要搜,也没有多余的话,搜完没有发现,便迅速离开。 梅妃离开熹微宫之后,菊儿的脸色越发苍白,梅妃道:“你先回乐清宫,本宫去找宜贵妃娘娘说说话。” 菊儿飞快地瞧了她一眼,应道:“是!” 梅妃意味深长地道:“不该你看的,你一个字都不要看。” “是!”菊儿惶恐地道。 梅妃嗯了一声,菊儿她是信得过的,但是,也得提点一两句。梅妃独自一人,去了宜兰宫。 宜贵妃对于梅妃的到来,有点点的意外。 其实,这阵子,梅妃已经很少来这里了。 本来两人就积怨在前,但是宜贵妃认为梅妃不敢发,所以,她便连找梅妃和解都觉得没必要。 梅妃见礼之后,便坐了下来,像是鼓着一肚子的气,闷闷不做声。 宜贵妃笑道:“谁惹咱梅妃生气了?说给本宫听,本宫帮你出头。” 梅妃抬头瞧了她一眼,“算了,我只是没地方去,想找个人说说话,满宫没几个说得上话的,便来您这里坐坐。” 宜贵妃漫笑了一声,两手伸开,露出十指,蔻丹殷红,红得像指头染了血般。 “好看么?”宜贵妃似乎一点都没把梅妃的抱怨放在心上。 梅妃瞥了一眼,“好看。” 宜贵妃收起手指,瞧着她,“好了,有什么不痛快,便跟本宫说说吧,是你和摄政王妃的事情么?” 梅妃挥挥手,厌烦地道:“我和她有什么事情啊?是她自己多疑,我压根没叫冬梅害她,也不知道冬梅那贱人是怎么把我的簪子拿了去的。” “噢?”宜贵妃眼珠流转,“既然你没做过,管她做什么?横竖你对着她,也吃不了亏,她啊,是时候了。” 梅妃叹息一声,“她倒是不必管的,只是,你知道么?” 她坐近一些,压低声音道:“我听说,那孙芳儿有孕了。” 宜贵妃横了她一眼,“那又如何?你不也有儿子了吗?” 梅妃烦躁地道:“皇上如今对我也不是很上心,对三儿也没有太重视,如果孙芳儿诞下皇子,我的地位只怕更不堪了。” “担心什么?三皇子日后分封了亲王,你就跟着享福去了。” “你就不担心么?”梅妃忍不住问了,仿佛她今天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引起宜贵妃同仇敌忾的心,“如今孙芳儿可以说是冠宠后宫,若生下皇子,贵妃的地位也会受到影响。” 宜贵妃漫笑,“本宫才不在乎呢。” 梅妃不禁泄气,“哎,你也不在乎,所有人都似乎不在乎,那倒是我多心了。” “是你多心了。”宜贵妃站起来,眉眼里挑着一抹轻蔑,“我这还有事,你先回了吧。” 梅妃心有不甘,“我们难道就不该想个法子?” “没什么好想的,你只管好好培养你儿子就行。”宜贵妃不耐烦地道。 梅妃见她着实不想留自己了,自己强留着也是自讨没趣,只得怏怏地走了。 离开宜兰宫,她没有再停留,而是迅速回了乐清宫。 菊儿已经在殿中焦灼不安地等待,见她回来,马上迎上去,“娘娘!” “进来!”梅妃沉下脸道。 “是!”菊儿跟着她进了内殿。 进了内殿之后,菊儿从袖袋里取出一张纸条,递给梅妃。 梅妃接过来,细细看了一下,然后点了火烧了。 “你看过吗?”梅妃问道。 菊儿连忙摇头,“娘娘,奴婢没有看过,没有娘娘的吩咐,奴婢不会看。” 梅妃点头,“嗯,菊儿,你一贯不是多事的人,本宫信得过你,你放心,往后若三皇子有出头,你也跟着享福。” “谢娘娘!”菊儿连忙跪下。 “起来吧,接下来,本宫还得有一场大戏要做。”梅妃缓缓地坐下,握住了拳头。 今天跑宜兰宫这一趟,自然不是上赶着找难堪。 相信宜贵妃觉得自己今天去,只是为了让她做出头鸟,除掉孙芳儿。 宜贵妃确实是这样以为,所以在梅妃走后,她冷笑一声对青凫道:“那胡欢龄跑过来要本宫帮忙便算了,她梅妃也沉不住气?可见这宫里十余年的生涯,还是没教会她隐忍,三皇子倒是个人才,只是摊上了个无用的母妃,浪费了。” 青凫笑着说:“若人人都如娘娘您这般聪明,那才不好呢,咱也应付不过来啊。” 宜贵妃叹息道:“虽说贵太妃最终还是失败了,但是本宫却是很佩服她,只是,时不待她啊,又或者说,她不是败在任何人的手中,她是败在了自己的手中,她败在了隐忍多年,到最终,还是沉不住气,她是连自己的儿子都不信啊,所以,本宫在她身上,也吸取了教训,适当的时候,也得相信人。” “可不是么?”青凫点头道。 “自打出了个太皇太后,世上的妇人都想着跟风,以为会成为第二个她,只是,世间聪明睿智的女子多,又有几个有她那样的手腕和魄力?昔日的贵太妃,梁后,到北漠的曹后,秦家的老太太,无一不是以龙太后为榜样,以为可以成为她那样的人。” 她轻轻地依偎在贵妃榻上,神情慵懒,“但是本宫不一样,本宫不要成为她那样的人,本宫不在乎自己是不是皇后,或者是不是皇太后,本宫只是要赢,要七儿出头,而不是自己当政。” “梁后想必和其他那些是不一样的。”青凫道。 宜贵妃冷笑,“只可惜,她有两个儿子,又太偏心那无用的废太子,落得如斯田地,也是她自找的。” 说到这里,她自己也停顿了一下,想起和昔日太子的事情,脸上也生出了一丝红光,那小子,倒也是个可人儿,床上卖力,只可惜,性子跋扈,目空一切,又没有真材实料,注定成不了大气,只会成为别人的踏脚石。 也好,好歹利用了他一场,他也算功德完满了。 “青凫,找个机会,问问我们在熹微宫的人,看梅妃今天可是被昭贵妃气着了?” 虽确定自己的判断,但是,她做事一向稳妥,还是查清楚好一些。 她不能千算万算,栽在梅妃的手中。 第七百五十五章 养猪 自打她被贵太妃看中,选入宫中,鲜卑的贵族得知她是鲜卑人的身份,每年都往宫里送人,都是事先培养好的。 所以,她宫中每隔一段日子,便要往外打发一批人,这些人,渗入各宫,就连熹微宫都有她的人。 如今留在身边伺候的青凫和静兰,也都是培训过送进来的。 “是!”青凫福身道。 很多人愿意襄助她,只要她的儿子登上帝位,对鲜卑是大有好处的,因为,他的生母是鲜卑,他身上流着一半鲜卑人的血。 尤其如今鲜卑大败,大家更是把希望寄托在她的身上。 不求日后如何,只求鲜卑不必每年向大周进贡。 梅妃得知了孙芳儿出宫的日期后,便趁着下一次请安的时候,偷偷告知壮壮,好叫宫外的人筹备配合。 将近中秋,宫中也开始热闹起来了。 中秋佳节,各宫的娘娘都要打赏,胡欢龄头一年在宫中过中秋,自然各方打点是少不了的,光皇太后那边,就送了上千两银子的珠宝首饰,再给了五百两的过节钱。 因着胡欢龄起了个头,各宫自然都得往皇太后宫中送东西。 梅妃往日的开销大,也没有娘家支援,所以,总是捉襟见肘。 所以,她去了一趟宜兰宫,想问宜贵妃借点银子。 宜贵妃倒不是吝啬的人,但是该花的地方花,不该花的地方,一文钱都不会花。 梅妃是长期的穷人,借出去的银子,是没个回收的,所以,她也哭穷,给了梅妃十两银子,打发她去。 梅妃大怒,竟头一遭与宜贵妃翻脸,吵了起来。 宜贵妃干脆便把她赶了出去,且让她以后不必来。 梅妃向宜贵妃借钱不果的事情,很快就在后宫传遍了,谁都看不起梅妃,倒不会说宜贵妃不厚道。 强者,做什么都是有道理的。 梅妃回宫之后,一怒之下,竟病倒了,传了御医来诊治,却诊断她有孕。 这消息,可真是重磅炸弹啊,炸得后宫的人一阵外焦里嫩。 这梅妃,一月都轮不上一次宠幸,怎么就怀上了?且生下三皇子之后,这么多年都没有,听闻,皇上就是上个月宠幸过她一次,就这么一次,真是走了狗屎运了。 嫉妒归嫉妒,但是各宫都送来了礼物。 皇帝心情也是很好,嫔妃有孕,意味着他还有心有力。 但是为了避免出错,所以,皇帝叫了好几个御医来诊脉,几个御医都说,确实是喜脉,皇上这才安心,当即下令赏赐,且连续三天晚上,都留宿在宜兰宫。 久没有承宠没受重视的梅妃,忽然得皇上这样的恩宠,也是喜不自胜,但是她并没有骄矜,反而事事谨慎,就是唯独一次在给皇太后请安的时候与宜贵妃相遇,说了一些讽刺的话,让宜贵妃下不来台,听闻宜贵妃走的时候,在门口还故意推了她一下,害得她差点摔倒。 此事看见的人没有,但是这个事情传都有鼻子有眼的,仿佛,大家都亲眼看到一般。 而朝堂上,终于风云起了。 有朝臣在早朝上上奏,说民间流传摄政王妃是狐狸精附身,请皇上正视民间的声音。 皇帝在朝堂上呵斥此言荒唐,但是拗不过朝臣激动,只得下令刚封的国师,也就是日前入宫的高僧去验证一下。 过了两日,国师在祭台开坛,但是,开坛的时候,竟然连香火都点不着。 国师不禁愁容满面,悲声道:“国有妖孽,国有妖孽啊!” 底下的百姓听闻此言,纷纷震惊,有人高呼,要国师诛杀妖孽。 国师高声道:“此妖确是狐狸精托生,意图乱我大周,灭我大周,狐狸精寄生为女,属木,擅长伪装掩饰,以好名流传于世,迷惑人心,出嫁前后,先祸害家族,刑克父辈祖辈,是为妖气大发,妖气大发时,我大周先经离乱,再经战乱,若此妖不除,大周必亡。” 底下,有有识之士解读国师的话,告知百姓,如今虽没说明白狐狸精的身份是谁,但是这个人吧,之前有很好的名声,但是这些都是她故意营造用以迷惑人心的,在出嫁前后,家族便为她所毁,父辈祖辈都因她而死,她的妖气也是在这个时候发出,发出妖气的时候,大周国内发生了许多事情,如果再任由她作乱下去,大周还得经历战乱最后灭国。 说得这么明白,还不知道是谁吗?那就是脑子有问题了。 只是,众所周知,那位狐狸精已经离开京城去探望归田的袁大学士了,既然没在京中,百姓也没办法,只能是高高举起手臂,让皇上下旨,把狐狸精杀了。 更有甚者,说既然那夏子安是狐狸精,她如今去找袁大学士,会不会害死袁大学士啊?要知道,妖孽连父亲祖母都杀了,怎么会对外公手下留情? 袁大学士德高望重,曾为百姓办过许多实事,在国内民望极高,于是,又一拨人举起手臂,让皇上赶紧派人去保护袁大学士。 因着狐狸精的事情,京中大乱,街头巷尾都在说这件事情。 曾经菩萨一样的摄政王妃,忽然就变成了妖孽,这样的大反转,导致热点高居不下。 但是当事人,却像个没事人似的,每天该吃的吃,该喝的喝。 用柳柳的话来说,像猪一样。 秦舟特别宠她,她喜欢吃什么,便叫人做什么。 子安以前对点心不太喜欢,但是,最近特喜欢吃,秦舟便叫厨子每天做,什么桂花糕,红枣糕,椰汁糕,发糕,子安每天吃,也不觉得腻,这避难的十来天,她足足胖了一圈。 壮壮过来,见她脸色红润,便取笑道:“敢情王府的饭不好吃,西苑的饭好吃。” 子安笑着说:“还真是,就拿这些糕点为例吧,在王府嬷嬷也老做,可我就是吃不了多少,但是在西苑,我天天吃都不嫌腻的。” 壮壮看着秦舟笑道:“你啊,还真别把她养得跟猪似的壮,回头有人吃醋。” “他没养好自己的王妃,是他没本事。”秦舟说,英气的眸子扫过子安的脸颊,确实是红润了许多,比刚来的时候简直换了个人似的。 子安嘴里塞得鼓鼓的,今天做的椰子糕特别好吃,清甜清香,吃下去,满嘴生香。 “回头你让厨子教一下嬷嬷,回府后我还得吃。”子安一边吃一边对秦舟说。 秦舟笑道:“这就是杨嬷嬷做的啊。” “啊?”子安诧异,“怎地觉得以往没那么好吃啊。” 第七百五十六章 有孕 杨嬷嬷笑着走过来,“哟,奴婢这是被嫌弃了啊?” 子安连忙咽下一口糕点,连忙告饶,“没有嫌弃,没有嫌弃,只是赞赏你的厨艺精进了。” 她见杨嬷嬷手里端着一碗七色的丸子,问道:“这是什么?莫不是汤圆?” “元宵!”杨嬷嬷把五色汤圆放在桌子上,“奴婢新做的,王妃尝尝?” 子安在现代吃过苏州的五色汤圆,记得是用南瓜,芝麻,紫薯,糯米粉,菠菜等材料做成。 她尝了一口,觉得比在现代吃的还好吃,便问道:“嬷嬷,我吃到桂花的味道,你是放了桂花么?” “没错,”嬷嬷笑着说,“五色元宵,每一色都是用不同的料,但是,每一样的原料,奴婢都放了桂花汁,知道王妃您好这味道。” 壮壮皱着眉头道:“好了,你不要吃了,你方才已经吃看很多糕点,我来的时候,就见你往嘴里塞了好几块椰汁糕,再吃,仔细撑着了。” 子安确实也有些饱了,“我再吃一口。” 杨嬷嬷笑着道:“不打紧,多吃点,吃胖一些才好,吃胖了就能怀上。” 秦舟愣了一下,“怀上?你要生孩子么?” “这总是要生的啊。”杨嬷嬷代替子安回答,“这女人,总得生了孩子才完整。” “嬷嬷不也没生孩子吗?”秦舟不认同这话。 “奴婢是没有,只是,奴婢若能抱着王妃的孩子,奴婢此生无憾了。”杨嬷嬷叹息道。 子安知道她心结未解,轻轻地拍了一下她的手,“孩子是缘分,强求不得,该来的时候,一定会来,若不该来,便是强求也无用。” 壮壮问道:“子安,若真怀了,你是想要儿子还是女儿?” 子安笑道:“我还真没想过,其实儿子和女儿都是一样,自己的孩子,哪里有不疼爱的?” 秦舟却冲口而出,“那生个女儿,以后我做孩子的干娘。” 壮壮笑道:“不,你不能抢先我一步啊,子安生孩子,干娘肯定是我。” 秦舟怔了一下,“你怎么可能做孩子的干娘?按照辈分,您应该是孩子的……” 秦舟忽然有点不知道怎么算他们的辈分,想了想,“公主你是慕容桀的姑姑是吧?那孩子以后得叫你祖姑奶奶啊!” 壮壮翻翻白眼,“我就是知道,我不要做祖辈。” 她还年轻啊。 “这可不能乱了,辈分是这样摆着的嘛。”秦舟一本正经地说。 子安也笑了,对一脸郁闷的壮壮道:“是啊,如果你要做我孩子的干娘,得首先过三哥那一关啊。” 老三那死古板。 壮壮没好气地道:“行了,活像你真怀上了似的。” “就是现在没怀上,也快了。”杨嬷嬷笃定地说。 “那可说不准。” 杨嬷嬷立刻便道:“公主别乱说,肯定快了。” 秦舟看着外面的斜阳,心里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子安的孩子,叫她干娘。 那这孩子,不就是她们的孩子了吗? 她心里注入了一丝阳光,仿佛那斜阳一般,虽不热烈,却也暖暖的。 抬头看着子安,秦舟很严肃地道:“你得赶紧怀上。” “这事儿,不是我能做主的啊。”子安苦哈哈地道。 尤其,如今不是怀孕的好时机,她希望自己的孕期是和平稳定的。 “哎,我这等着做干娘呢,我这辈子,怕是不会自己做娘亲了。”秦舟道。 “瞎说,”杨嬷嬷笑了,“郡王您这么漂亮,又这么能干,不知道多少男儿郎做梦都想要娶您呢。” “可越是能干便越是无人喜欢,这年头,男人都喜欢女人傻一点吧?”秦舟摆摆手,示意终止话题。 “子安,会不会你现在就有了啊?你吃这么多,而且你以前都不爱吃这些甜食。”壮壮问道。 子安道:“我没有不爱吃啊,以前我也爱吃,只是没有这么爱吃而已。” 不过,她自己这样说的时候,心里忽然一动,似乎,似乎这个月没来啊。 可若怀上了,她自己就是大夫,自己会不知道吗? 她下意识地扣脉,细细地听着。 听了一下,她忽然抬头对嬷嬷道:“你快去找柔瑶来。” 她听到是滑脉,但是不肯定,她自己不敢肯定。 自己听自己的脉搏,总觉得有些奇怪。 “天啊!”杨嬷嬷脸色大喜,“奴婢这就去,这就去。” 秦舟和壮壮看着她,异口同声地问道:“真的?” 子安心跳得很快,会是吗? “应该是。”子安清清嗓子,瞧了瞧壮壮,又瞧了瞧子安。 说不出心底什么感受,但是,刚感觉到滑脉的时候,她记得,自己的心强烈地跳动了几下,然后,一阵狂喜倒灌。 原来,不管你如何计算,如何部署,当在你意料之外来到的新生命,是如此的震撼人心。 是可以让你抛弃一切负面的情绪,只一心为这个生命鼓动。 “我的,是我的。”秦舟有些手足无措,“这孩子,是我的。” 壮壮扑哧一声笑了,“你这话让人误会了啊。” “不,这孩子,是我的干儿子,或者干女儿。”秦舟一把拉住子安的手,激动地道:“以后,这孩子有我罩着,谁都不能欺负他。” 秦舟这话,一语成谶。 这孩子,有北漠女皇帝做干娘,谁都不敢欺负,连做老爸老妈的慕容桀夫妇,都半句打骂不得,人一不高兴,就说要飞鸽传书去找干娘。 秦舟把这孩子宠入骨髓,也是以后的事情。 柔瑶几乎是被嬷嬷拖来的,嬷嬷嫌弃柔瑶动作慢,恨不得扛着她就跑。 嬷嬷找到柔瑶的时候,只剩下半条命,因为,她跑了好多个地方,终于在侯府找到和柳柳说话的柔瑶,但是柔瑶却慢吞吞地要等柳柳一同过来,柳柳那厮,换身衣裳,换了一刻钟,嬷嬷恨不得砸门进去拖。 柔瑶来到西苑的时候,发鬓松散,衣衫都被嬷嬷扯得乱了。 柔瑶直呼认识嬷嬷这么长时间就没见过她这样的。 “快,快诊脉!”嬷嬷急得眼冒火星。 柔瑶笑着道:“她是不是有孕,自己不知道么?” 说是这样说,却拉住子安的手放上桌子上,用手枕垫着,开始诊脉。 “怎么样?”嬷嬷急问。 柔瑶慢慢地放开手,看着子安,“滑脉!” “什么意思?”嬷嬷问道。 “滑脉,即喜脉!” 嬷嬷噗通一声,晕倒在地上。 第七百五十七章 将养着 大家伙吓了一跳,子安连忙弯腰扶她,被秦舟拉住,“你坐好。” 她扶起嬷嬷,柔瑶拿了药油在嬷嬷的人中穴上揉了几下,摁了几下,嬷嬷这才慢慢转醒。 她醒来,便不断地擦眼泪,看着子安,心尖都在颤抖,喜得颤抖,嘴里喃喃地道:“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奴婢以后吃斋念佛,报答神恩。” 子安心里感动,替她擦了眼泪,“瞧你,不是该高兴的吗?你一直盼着我有孕,怎么哭了?” “高兴,高兴,太高兴了。”嬷嬷确实是高兴得有些不知所措了,她小心翼翼地看着子安,“有哪里不舒服吗?想吐吗?” 壮壮哈哈大笑,“吐?她吃这么多没见她想吐,她是想吃。” 子安也奇怪,“算算日子,顶多一个月多些,怎么就吃那么多呢?按理说,现在应该是孕吐的时候。” “不,不是所有人都是这样的。”嬷嬷连忙道:“奴婢在宫里便见过有些娘娘,怀相很好,什么都能吃得下。” “我得控制一下饮食,不能吃太多。”虽然不是妇产科的医生,但是子安也知道孕初期,没必要补充太多营养,三个月以后再慢慢养着不急。 孕期饮食若调整不好,各种妊娠症状啊。 “不,不,要多吃点,多吃点孩子才会胖。”嬷嬷着急了,脑子里不断盘算,该吃什么补充营养。 “子安是大夫,听她的没错。”秦舟说。 秦舟看着子安的腹部,心里也是一阵阵的狂喜,不过是才想了一下,就真的有了,这孩子跟她有缘分,注定是她的孩子。 唯独没说话的是柳柳。 她一直看着子安的肚子,脸上一阵阵的难受,半响竟哽咽地道:“你都怀上了,我还没有,我好嫉妒你。” “傻瓜!”子安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在自己的身边,“你这么年轻,很快就能怀上,而且,你自己就是个半大的孩子,那么年轻生孩子可不好,还不如和萧拓多享受几年二人世界呢。” 萧拓和柳柳都幼稚得很,确实这个时候做人父母不是太合适。 “不对,你和我差不多大,你都怀上了,我也怀不上,是不是我有什么问题啊?你帮我诊断诊断,开点药给我调理一下,我想当娘亲。”柳柳把手伸出来。 子安和柔瑶对视了一眼,都笑了,这柳柳,自打看上萧拓那天开始,就梦想着和萧拓成亲生子,如今见子安身体这么差都怀上,她自己怀不上,当然是着急的。 子安便安慰般帮她诊脉,其实也知道她身体不错,到时候糊弄她一下,给她开两服药让她用就是。 子安为她诊脉,神情却是慢慢地严肃了起来。 柳柳紧张得不得了,“怎么了?我是不是有什么暗病啊?” 子安慢慢地放开她的右手,“左手。” 柳柳连忙伸出左手,脸都白了,“我如果有什么病,你得跟我说,不能瞒着我。” 子安没做声,嘘了一下,让她闭嘴。 这样,弄得大家都紧张了起来。 须臾,子安放开她的手,问道:“柳柳,你的月事正常吗?” 柳柳点头道:“正常,一年有四次的。” “四次?”柔瑶啊了一声,“那叫什么正常?一个月一次才叫正常吧?” “啊?”柳柳骇然,“但是,祖母说一年四次也正常啊。” “你行的是四季经,你对上一次来,是什么时候?”子安问道。 “我不记得了。”柳柳快要哭了,“我是不是得病了?我是不是不能生育?” 子安深呼吸一口,觉得很滑稽,“柳柳,你怀上了,而且滑脉清晰,你起码两个月了。” “两个月?不可能!”柔瑶一口否定,“如果是两个月,推算日子是北漠的时候,但是,那时候大家都忙着治病救人,他们哪里能过夫妻生活啊?” 柳柳脸色一红,“对啊,对啊!” 子安看着柳柳,“你确定没?” 柳柳脸色越发地红,“这个……这个那一次,晚上,在那个木寨后面,那个乱葬岗……那个萧拓他们不是来了么,似乎,似乎一时……就是不小心……” 她嗫嚅半响,就是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但是,大家都知道怎么回事了。 柔瑶瞪大眼睛,“乱葬岗?不是吧你们?” “这个……一时也是……也是……情不自禁嘛。”柳柳脑袋低下去了,但是旋即抬起头看着子安,“你说我怀上了,是真的吗?” “是!”子安点头。 柳柳捂住嘴巴,“天啊。” “别晕!”子安警告道。 柳柳深呼吸几口,眼里迸发出狂喜来,“我不晕,让祖母那老东西晕,不行,我得回去,我得告诉祖母去。” 子安笑着对柔瑶道:“你送她回去吧,免得她一蹦三跳的。” “我不会,我不会。”柳柳慢慢地站起来,伸手给柔瑶,“你扶着我走,扶着我,小心点儿。” 柔瑶在她脑门弹了一下,笑道:“你这是怀孕而已,没有做皇太后,滚去。” “你打我?”柳柳顿时不得了,“我生完孩子跟你打架。” “你跟我打架,我打你孩子。”柔瑶替她高兴,跟她闹了起来,两人说说笑笑地往外走。 子安和壮壮面面相窥,这……算怎么回事?流行怀孕吗? 老姑娘壮壮的心里有些不平衡了,这些小姑娘一个个成亲生子,她…… 杨嬷嬷今日是真欢喜啊,一直用带喜带泪的眼光看着子安,就活像自己养了几十年的猪,终于会下崽那种欣慰。 西苑也开始了前所未有的戒备状态。 秦舟命人通知夜王,说西苑必须要配备一个很好的大夫,最好是妇科圣手。 她跟夜王说,她要备孕。 夜王虽然被雷得外焦里嫩的,办事速度却也很迅速,马上就送了一名大夫过来。 这名大夫身份可不得了,竟然是一直失踪的安然老王爷。 这对子安而言,才是最大的惊喜啊。 安然老王爷岂会不知道是子安怀孕了?秦舟那“臭男人”,怀什么孕嘛。 他为子安诊脉之后,警告道:“你自己也是大夫,知道自己的体质,所以,要注意什么,不需要我提点了,从现在起到生产,你只需要做一件事情,将养着。” 偶像放个屁都是香的,子安捣蒜般点头,“是,记得。” 第七百五十八章 偷梁换柱 陈家和萧家,开了一场紧急会议。 老太君很认真,很严肃,很隆重地召开这一次的会议,是为了柳柳的怀孕。 因为,这大有可能,是三胞胎。 萧家那边盼着新生命盼得脖子都长了,闻得柳柳怀上,也是紧张得不得了。 这个会议,在十二位生肖将军的严密防守下,隆重召开。 最后的决定,柳柳被软禁了。 当然,出门还是可以的,但是必须由十二位生肖将军陪同,半点差错都出不得。 柳柳这下傻了,怀孕怎么能闷在家里啊?她想象过千百次,她如果怀上了,她要挺着大肚子,从城东一路昂首挺胸走到城北,再从从北绕到城西,总之,她要京中所有人都知道她怀上了。 这是大喜事,怎么能藏着掖着?怀个孕怀得那么小家子气,还不如不怀。 柳柳这边大张旗鼓,但是子安那边,却是严密封锁消息。 有安然老王爷在,虽然说保险一些,但是,老王爷不能看着子安的整个孕期,他的事情比较多,所以,外人不知道她怀孕,便好。 尤其,如今京中关于狐狸精的传说,已经抵达了的境界。 子安身边比较亲近的人,都知道她怀上了,但是,没有人想过,有一个人最该知道,却还不知道。 那就是老七。 老七人却在千里之外,他陪同粤东王去了一趟南国。 南国如今虽还是南怀王的封地,但是,朝廷下旨,让粤东王接管,因此,慕容桀亲自去一趟,看看那些势力该击碎,那些势力该招安。 而最重要的是,在这里,南怀王很得人心,孙芳儿也很得人心。 孙芳儿自打投奔南怀王之后,就一直在南国为南怀王筹谋献策,是以谋臣的身份留在南怀王身边的。 所以,南国许多官员,都知道孙芳儿。 这件事情,看似没有任何的意义,甚至,觉得慕容桀不需要在这个时候去办这件不着急的事情。 但是,这里是大有玄机。 从狐狸精的传说出来的那一天起,慕容桀便已经另有打算。 大周和北漠不一样,之前说过,北漠的武将有很高的地位,且兵权是集中的。 可大周的兵权没有集中,甚至可以说分散。 慕容桀手底下是有兵马的,但是真正是他掌握的兵马,不多,当他主政的时候,确实可以调动大批的兵马,但是,如今不行,如今皇帝已经重新亲政,且之前皇帝一直英明,百姓和士兵归心,因此,和北漠皇帝与士兵离心是很不一样。 慕容桀知道,他必须要有自己的兵马,自己的封地。 南国,他决意侵吞了。 皇上做这这么多小动作,其实就是怕他造反。 他不是要造反,只是要自保,而且,他要反将皇上一军,要达成他一个一直以来,都想完成的目的。 但是,南国这边,要收也不容易。 尤其,他只是逗留在这里几天的时间,要南国的武将都对他臣服,即便打着孙芳儿的口号,都不可能。 因此,他做了一个决定。 “南怀王”忽然出现在南国了。 这个南怀王,当然是出自柔瑶的手,而假扮南怀王的,就是昔日跟在南怀王身边的侍卫,被慕容桀收买过来。 他跟着南怀王身边多年,对南怀王一举一动了解得十分透彻,因此,假扮南怀王,一点压力都没有。 “南怀王”在南国,当着南国官员和将军的面,与慕容桀和解,握手言和。 且慕容桀还许诺,为南国争取减免一年赋税,因此,不过短短数日,慕容桀便已经尽得南国百姓的心。 这是他最后的一步,若不是必要,他不会走这一步。 做完这一切,他便飞快回京,算算日子,宫中的局,应该也快开始了。 皇上把南国交给粤东王之后,对南国肯定就没有了防备,因此,这后援的力量,会是在皇上的意料之外。 当然,他最希望的,是不会走到这一步。 宫中。 孙芳儿要出宫了。 出宫的前一天晚上,皇帝便让人沿途封锁,要把孙芳儿安全送去国安寺。 这一天,看似一切平静,但是,许多人都在等着。 孙芳儿依旧是以去国安寺祈福为由,准备了许多祈福要用的东西,一直都没踏出熹微宫半步。 傍晚的时候,宜贵妃去了一趟乐清宫,还带了好些糕点来,说是赔罪的。 那日,本来是因为借银子的事情起的争端,没有说谁对谁错,因此,梅妃也就没太放在心上,吃了她的糕点,和她和解了。 宜贵妃在乐清宫里跟她说了一会儿话,便走了。 到了晚上子时左右,梅妃忽然腹痛如绞。 她是有孕在身的,半夜腹痛哪里得了?当下菊儿便去了熹微宫找皇上,再找御医。 御医说梅妃是吃了不干净的食物,导致腹痛。 皇帝大怒,便着人彻查,菊儿把白天吃过的东西都告知了皇上,连同宜贵妃送来的糕点。 皇帝连夜命人把宜贵妃传过来,宜贵妃承认是送了些糕点来,但是,没有下毒。 御医也说没下毒,只是这些食物不干净,有可能是隔夜的。 宜贵妃大呼冤枉,说这些的糕点都是新鲜做起来,是她盯着奴才亲手做的。 因着不是下毒,所以,皇帝虽然断定是那些糕点让梅妃腹痛,却也没重责她,只是打发她回去了。 皇帝留在乐清宫,陪了梅妃一宿,即将天亮,才回了熹微宫。 熹微宫中,孙芳儿已经准备好要出发了。 她刚梳洗完毕穿好衣裳,梁树林领着人守在殿外,只等她出来。 皇帝进去,跟她交代了几句,孙芳儿便抱着陶罐出去。 孙芳儿上了轿子,梁树林让轿夫起轿,便抬了出去。 马车在宫门外候着,到了宫门,轿子落下,梁树林亲自扶着孙芳儿上马车。 百余名禁军在前头开路,因着之前就封锁了孙芳儿出城的道路,因此,一路并无阻碍。 马车出到城外,孙芳儿叫停了马车。 梁树林上前,“娘娘,有什么吩咐吗?” 孙芳儿掀开马车的帘子,冲梁树林笑了一下,那笑容,竟是无尽的轻蔑。 梁树林怔了一下,“娘娘?” 孙芳儿把手放在脸上,轻轻地撕下脸皮,竟然是一个脆生生的丫头。 梁树林大惊,一把掐住她的脖子,“你是谁?娘娘呢?” 丫头的嘴巴渗出黑血,依旧是那抹轻蔑的笑,头一侧,身子抽搐了几下,从马车上栽倒下去,已经毒发身亡了。 梁树林惊呼:“快,回宫,封锁城门!” 马车出城,需要半个时辰,这半个时辰,足够让真正的孙芳儿离开皇宫了。 第七百五十九章 这些年你一直欺负我 孙芳儿不见了。 这个消息传回宫中,皇帝一口鲜血喷出来,眼前一黑,几欲昏倒,强忍住翻滚的怒气,厉声下令,“查,彻查!” 人不可能在眼皮子底下不见的。 那丫头的尸体被抬了回来,这丫头是原先在熹微宫的洒扫宫女。 这名宫女,入宫两年,先是在宜贵妃宫中伺候过,后打发出去,在梅妃宫中也伺候过,良妃宫中也都伺候过,最后,分派出去,在熹微宫做洒扫宫女半年。 几乎没有什么可疑。 且一个洒扫的宫女,背后一定有人指使,她甘愿为了这背后的人付出生命,要么是真的忠心,要么是有把柄被人拿捏。 但是,一个小宫女,搜查过她的床,什么都没有发现,且根据内府所记载的,这小宫女父母双亡,只有一个哥哥,这个哥哥在她被送入宫之后,也不知所踪了,就这么一个没有背景没有来历的人,能被人拿住什么把柄? 梁树林封锁了城门,全城搜查,便连西苑都没有放过。 皇帝一直都知道子安在西苑,但是,所以,梁树林在这里见到她,也没有什么意外。 倒是子安见他阵仗这么大,便问发生了什么事,梁树林没有说,只是说搜查一个杀人犯。 大家粉饰太平了一番,梁树林便走了。 皇帝已经气得要把熹微宫的房顶都掀了,梁树林回来禀报没有任何消息,皇帝一个杯子砸过去,正中梁树林的额头,鲜血顿时涌出,他不敢擦,只跪在地上请罪。 在他眼皮子底下,孙芳儿就消失了。 他不是没有想过慕容桀和夏子安,但是,他一直命人盯着摄政王府和西苑,且若要策划这么大一个偷梁换柱计划,若宫中无人接应,压根不可能,就算宫中有人接应,他们也必定会出来活动,但是,不管是慕容桀还是萧拓苏青,都没有活动,夏子安更是一直躲在西苑不敢出来。 他营造的这一场狐狸精大戏,反倒为他们洗脱了嫌疑。 既然不是慕容桀,那会是谁? 他狂怒过后,开始冷静地思考。 昨晚他留宿在梅妃宫中,可见,是有人引开他。 引开他的人是梅妃?他昨晚一直都留在乐清宫,所以不会是她,梅妃吃下不干净的食物,是宜贵妃送过去的。 且宜贵妃昨晚也在乐清宫外跪了一宿,她没有离开过。 不是这两人,便几乎没有任何的线索。 其余嫔妃包括皇后,都办不到这样的事情。 莫非梅妃的腹痛,只是刚好给了下手之人一个机会?人是什么时候换的?容貌如此相似,必定是用了易容术。 易容术,夏子安是擅长的,但是,但是,夏子安现在不敢轻举妄动,就算她是背后策划,也都有人为她办事。 而且,如果之前她真的有能力这样做,夏霖就不必假死,直接偷运出宫便是,毕竟,他盯夏霖没有盯孙芳儿那么紧。 既然当初夏霖需要用假死一计,便是无计可施了。 连续三天,京中戒严,城门关闭。 他希望,人还没送出城外,只要还在城中,那就还有希望能找到。 梁树林去过王府,慕容桀确实在王府,且,王府上下都翻了个遍,没找到孙芳儿。 短短三天,禁军几乎把京中每一块地皮都给扒了个遍,孙芳儿仿佛蒸发了一般,没半点痕迹。 搜查了五天,终于,皇帝渐渐地死心了,他知道,过去了五天,他不可能再找到孙芳儿了。 他病了,熹微宫中殿门关闭,皇帝自打病愈之后,第一次,没有早朝。 宫中的气氛紧张得一点即爆,莫说后妃,即便是宫人也都小心翼翼,唯恐引爆了这惊天雷。 但是,梅妃痊愈之后,却亲自去了一趟宜兰宫。 秋风猎猎,她今日穿了一件暗云纹织锦金银线错绣花开富贵图案宫裙,梳着堕马髻,插着如意纹金镶玉簪子,脂粉未施,却因着孕期的调养而染了了几分红润之气。 她领着菊儿前来,竟是一脸的春风得意,丝毫没有后宫众人那般的谨慎小心。 “梅妃今日怎得空前来?”宜贵妃依旧是半躺在临窗的贵妃榻上,漫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道。 “是的,本宫来看看你,看看你临死前,是什么模样的。”梅妃说,这话,说得极轻,却是咬牙切齿。 宜贵妃侧头看她,咦了一声,似乎有些诧异,但是随即冷笑,“梅妃有孕之后,果然大不一样啊。” 梅妃神色自得地笑了一下,坐了下来,对菊儿道:“你到殿外去,我跟贵妃娘娘说两句话。” 菊儿脸色有些苍白,瞧了瞧梅妃,但是还是依言出去了。 宜贵妃淡淡地道:“想问那日本宫是不是对你下毒?御医说过,你没有中毒,所以,我们没什么好说的。” “但是,那些糕点,确实有问题。”梅妃撩了一下发鬓,昔日的唯唯诺诺,如今竟变得自信起来。 “是又如何?你有证据吗?”宜贵妃冷笑,依旧是一脸的轻蔑。 梅妃也笑了,“是啊,我没有证据,对你的做的事情,我怎么可能有证据呢?你跟太子私通,我没有证据,虽然我亲眼所见,你害子安,我没有证据,就算我都知道,你害我,我也没有证据,虽然我确实被害了,你偷运孙芳儿出宫,我也没有证据,虽然,我一切都清楚明白。” 宜贵妃的眼底,陡然凶狠起来,“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梅妃坐过去,就坐在她的身边,轻笑道:“你做那么多坏事,为什么没有报应在你儿子身上?” 宜贵妃一手掐住她的脖子,狠狠地,用力地,眼睛突出,狰狞不已地道:“你找死?” 梅妃几乎无法呼吸,脸上变成紫红色,她用力一拽,宜贵妃的指甲刮过她脖子的肌肤,生生划出两道血痕,而宜贵妃的指甲,也断了一块。 梅妃浑然不顾,脸上有狠辣的神情,“你说,我若去跟皇上说,那死去的宫女,是你的人,皇上会不会信呢?孙芳儿是你偷运出宫的,皇上会不会信呢?” 宜贵妃盯着她,忽然哈哈大笑,“你去说,尽管说,看皇上会不会信你。” 梅妃瞧着她那张嚣张跋扈的脸,一直都是这样,宜贵妃做什么,都是热烈嚣张的,毫无顾忌的,因为,她算好了自己的每一条退路。 门外,似乎传来菊儿的咳嗽声。 梅妃凝望着她,忽地伸出手,轻轻地为她拨好头发,却陡然把宜贵妃头上的簪子扒下来,迅速退后一步,对准自己的胸口。 梅妃脸上的笑容越发加深,“这些年,你一直欺负我,你记得吗?” 第七百六十章 我从来都看不起她 宜贵妃死死地盯着她,“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说呢?”梅妃笑得极为冷冽,“你真以为我软弱可欺?真以为我什么都必须得让着你?你以为我没有娘家可依仗便得听你一个鲜卑蛮子的话?” “你胡说八道什么?”宜贵妃恼羞成怒,厉声怒道。 “我说错了吗?你就是鲜卑人,当年,是贵太妃为你伪造身份,送你入宫伺候皇上,你一边为贵太妃所用,一边又勾结鲜卑人,更与大梁国和北漠有勾结,你用尽一切可用的资源,为你的儿子铺排后路,甚至,为了接近梁太傅,你不惜委身太子,如今,以为昭贵妃有孕,竟生嫉妒之心,怕她日后生下皇子,会成为你的威胁,你竟叫人杀了她,把她的尸体,剁碎了埋在你宜兰宫的后院,宜贵妃啊宜贵妃,你觉得自己脏吗?觉得自己的心黑吗?” 宜贵妃眼底闪过一丝杀机,冷冷地道:“你一派胡言,到底意欲何为?” 她很快就发现了不妥,她刚进门的时候,说知道她运了孙芳儿出宫,如今却说她剁碎了尸体埋在后院。 梅妃呸了一声,“你以为我今日是有所图谋才来的?你错了,我是来揭穿你的真面目。” 宜贵妃不怒反笑,“凭你?” 梅妃脸上的戾气尽然收敛,露出了一个妩媚中暗含几分冷冽的笑,手中的簪子,狠狠刺向自己的腹部,鲜血飞溅出来,她浑然不顾,再抽出刺向自己的胸口,然后,整个人一扑,扑到了宜贵妃的身上,尖声喊道:“救命啊,救命啊!” 宜贵妃一脚踹开她,凤眸狂怒,杀机顿生,却在举手的那一瞬间,看到了路公公出现在门口。 今日一早,鲜卑进贡了许多金银珠宝,皇上让路公公和包公公下发各宫,贵妃这边,自然是路公公亲自送来的。 梅妃的头,沉沉地倒在了地上,才觉得胸口和腹部传来尖锐的疼痛,方才站着的时候,先刺了腹部,所以血沿着腹部一直流下去,那么,便会达到她想要的效果。 宜贵妃的簪子被梅妃夺去,发鬓松散,散发飘飞,秋风一卷,便像癫狂了一般,她盯着梅妃,眼神阴郁,杀意未褪。 “来人,请御医!”路公公快步进来,抱起了梅妃,然后冷冷地对宜贵妃道:“贵妃娘娘,太过了。” 宜贵妃只觉得喉头一阵腥甜,满眼生血,她整个人都浸在了狂怒中,全身颤抖,怎么会败在梅妃的手中?怎么会中了她的计? 后院里,确实埋了一具剁碎了的尸体,或者说,不止一具。 她这个宫里,并非全部都是她的人,有几个是内府送来的,只是负责殿外的事情,那日,送走孙芳儿,被那丫头瞧见,按照以往的惯例,她都是叫人剁碎了埋了。 路公公走后没多久,便有禁军冲进来,把宜兰宫团团围住。 但是无人进来,只等着皇上。 皇上在乐清宫,自打孙芳儿失踪之后,这几天他一直处于狂怒的状态中,如今惊问宜贵妃刺伤梅妃,他一张脸,暴雨欲来。 他来到的时候,梅妃还在昏迷,浑身血污。 “孩子如何?”皇帝一把揪住御医,眼珠都突出,话也是从牙缝里迸出来的。 御医吓得浑身哆嗦,双腿一软,“皇上……梅妃娘娘小腹受伤,已经诊不到滑脉了。” 久病成医,皇帝知道,若诊不到滑脉,意味着孩子已经没了。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阖宫的人跪下,面带惶恐地道。 皇帝踉跄两步,一张脸悲怆欲绝,“天亡朕啊,天亡朕啊……” 夏霖,孙芳儿,如今连孩子都没了。 这是上天给他的警示。 上天惩罚他啊! “皇上,”路公公跪在地上,毅然道:“奴才有话禀报。” 皇帝盯着他,然后,冷声吩咐御医,“若救不回梅妃,提你们的脑袋来见朕。” 梅妃的伤势不算很重,比较严重的是小腹,胸口的伤口并没有伤到心脏,因此,没有性命之忧。 但是,她失血过多,一直在昏迷中。 殿外。 “你千真万确听到她这样说?”皇帝一张脸,绷得几乎要断了。 路公公道:“千真万确,奴才送鲜卑进贡的东西到宜兰宫,在殿外,便听到了梅妃娘娘和宜贵妃在争吵,奴才本想在外面等两位娘娘说完才进去,不曾想,最后越吵越烈,梅妃娘娘说的每一个字,奴才都听得清清楚楚,梅妃娘娘说完片刻,便听得她大喊救命,奴才立刻破门而入,刚好看到贵妃娘娘一脚踢开浑身是血的梅妃娘娘,那一脚,可见她是有武功底子的。” 皇帝的声音,像是从天外传来一般,透着泼天的愤怒,“她是鲜卑人?贵太妃伪造她的身份送到朕的身边来?勾结鲜卑,勾结北漠大梁?与废太子私通,因嫉妒杀了孙芳儿,这些,你千真万确听到?” “梅妃娘娘是这样说,宜贵妃并未否认,在梅妃娘娘说了这些话之后,贵妃便出手了,奴才进去的时候,贵妃娘娘眼底的杀机还来不及掩饰。”路公公道。 “摆驾……宜兰宫!”皇帝的声音,轻柔得像呼气那样,叫人几不可闻。 但是,眼底的那一片猩红狰狞,却把路公公也吓着了。 宜兰宫内。 自打路公公带走梅妃,禁军来封锁之后,宜贵妃便一直坐在廊前,青凫和静兰陪在她的身边。 “七皇子呢?”她抬起头,脸上是冷漠的笑。 “回娘娘的话,在书房。”静兰说。 宜贵妃轻轻叹气,抬头看着天空,秋高气爽,万里无云,天气真好。 “青凫,静兰,你们喜欢大周的天空吗?”宜贵妃侧头,笑着问道。 “不喜欢。”两人异口同声地道。 宜贵妃点头,双手笼在袖子里,“是啊,本宫也不喜欢,但是,本宫喜欢大周的太平盛世,喜欢大周的歌舞升平,喜欢大周的荣华富贵,喜欢这后宫里呼风唤雨的权势。” 她神情有些痴罔,“差一步,真的只差一步,十年了,我这个梦,做了十年了,在皇亲和权臣中,我游刃有余,无人不卖我的账,我手里拿捏了许多人的弱点,那些有本事反我的人,我都拿住了他们的短处,我能掌控一切,唯独梅妃,我从不放在心上的人,我从来都看不起的人,却狠狠地咬了我一口。” 第七百六十一章 五马分尸 她说着,便笑了起来,双手再笼紧了一些,“我是从来都看不起她啊,她有什么值得人看得起的?知道么?本宫被封为宜妃,她巴巴地来恭贺本宫,又是讨好,又是巴结,寒酸得很,她那时候,好歹也有个相府老夫人和丞相撑腰,但是她姿态摆得很低,很卑微,看不起她啊,本宫真看不起她。” 她侧着头,想着许多前尘往事,总觉得现在就像在梦中一样,她的失败,只是一场梦吧? 不可能会败在梅妃的手中,她连想都没想过。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娘娘!”静兰和青凫都落泪了,事到如今,什么都做不了,宜兰宫被封,甚至连求救的消息都传不出去。 这一个噩梦,来得太突然,她们丝毫防备都没有,一切都那么顺遂啊,就连全城封锁,她都能把孙芳儿送出宫,妥善安置,怎么就阴沟里翻船呢? “皇上驾到!” 路公公的声音,如地狱使者般,在宜兰宫响起。 宜贵妃浑身一颤,她抬头,看着静兰和青凫,“你们,想个法子通知出去,让他们,无论如何,要保住三皇子。” “是,娘娘!” 一道明黄的身影疾步进来,身后跟着一群人。 宜贵妃看着他,冷冷地笑了起来,初初入宫,她也曾和其他嫔妃一样,心里对他有过期待。 但是,爱情是不长久的,正如他的恩宠。 而且,她从不认为,爱情是她人生的一切。 自打有了孩子之后,她便开始步步为营,为自己的儿子打算,她的孩子,以后不必像她儿时那样,经历各种离乱,他应该被扶持着,一步步登上高位。 她依旧看着他,他眼底燃烧着狂怒,那狂怒的火,几乎能把她焚烧起来。 梅妃挑了个好时候啊,夏霖走了,孙芳儿失踪,他几乎理智全无,所以,他不会冷静地去思考梅妃所做的一切,是否合情合理,只会一股脑地把怒火发泄在她的身上。 她轻轻地咬碎了嘴里的药,脸上渐渐露出了笑容。 “父皇,父皇!”一道身影飞扑出来,冲过去抱住皇帝。 她神色一僵,是皇儿?这傻孩子,自小聪明,他一定是知道了,但是,千万不要为她求情啊。 “父皇!”七皇子哭着跪了下来,“您可来了,儿臣好怕啊,母妃变得很可怕啊,吓死儿臣了。” 皇帝微微低头,看着这个吓得浑身发抖的孩子,他面容苍白,眼底充斥着惊恐和慌乱,像八爪鱼一般抱住他的腿,半跪地上。 “七皇子,快,快起来!”路公公急忙上前拉开他。 七皇子使劲地抱住路公公,浑身颤抖得厉害,“公公,救我,母妃说恨死父皇,要杀我,让父皇心痛,她说她喜欢大哥哥,她恨我不是大哥哥的儿子,我怎么办?” 七皇子说着,嚎啕大哭起来,哭得好不凄惨。 宜贵妃听着这些话,看着自己一直视若宝贝似的儿子,自小,她便觉得这个儿子聪慧过人,脑筋灵活,因此,她认定他以后是做帝王的料子。 他真真的是聪明,这样一说,他父皇便不会再怀疑他不是他的儿子。 宜贵妃嘴角渗出一滴黑血,盯着七皇子,眼底恨意如焚,“逆子,我死也不会放过你。” 此言,便等同印证了七皇子所言。 “贱人!”皇帝气得浑身发抖,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 宜贵妃倒了下去,她的眼睛一直盯着七皇子,说不清是爱还是恨,又或许两者有之。 “为什么要这样对母妃?”她的声音,含糊不清,只有她自己听到。 她赞赏他的聪明识时务,但是,她却不希望他这样对她。 三皇子使劲地往后缩去,哭得好不伤心。 路公公急忙把他藏在身后,不让他亲眼看着宜贵妃死。 皇帝不顾身份,竟扑过去,一把揪住只剩下一口气的宜贵妃,怒道:“说,孙芳儿在哪里?” 宜贵妃嘴里不断吐出黑血,梁树林见状,道:“皇上,那假扮昭贵妃的侍女,和贵妃娘娘一样,都是嘴里渗出黑血。” “你说不说?”皇帝狂怒,连续打了她好几巴掌,宜贵妃白皙洁净的面容,顿时肿了起来。 宜贵妃虚弱地笑了起来,“她死了,你永远都找不到她,她死了,你也活不了……” 她忽地抽了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爬向路公公,袖子里射出毒针,口中怒吼,“杀了你,逆子,我要杀了你!” 路公公迅速抱着七皇子轻身而起,躲过毒针,虽躲过去,却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皇帝见此情况,眼底的狂怒更炙,他站起来,憎恨地盯着她,缓缓地下令,“来人,把她拖出去,五马分尸!” 梁树林得令,一扬手,让人拖着已经奄奄一息的宜贵妃出去。 皇帝强行站着,却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不断发黑,他闭上眼睛,想努力遏制那种眩晕,眼睛一闭上,人便轰然倒地。 “父皇!” “皇上!” 熹微宫中,宫中所有的御医都围在了龙榻前,等着床上的人转醒。 皇帝已经昏迷了两天两夜,两天的时间,只能强行灌下米汤,几乎是看着他的生命一寸寸地流失,无能为力。 他身上的红斑,开始慢慢地显示出来,脸上也开始出现淡淡的印痕。 孙芳儿之前晕倒,他便体恤孙芳儿,让她暂停用蛊,如今,已经超过十天没有用了,所以,他的病,慢慢地发作。 眼皮仿佛千钧重,但是,他还是努力地撑开了。 “父皇!”梁王在床榻上,哽咽地喊了他一声。 皇帝看着他,忽然觉得这个儿子很陌生,但是,心底却是涌起了一股子暖意,他的儿子,他的长子,长大了。 “皇上!” 路公公也上前,喊了一声,“您觉得怎么样?” 皇帝慢慢地把视线转过去,脑子里慢慢地把晕倒前的事情倒灌就进来,他胸口一阵揪痛,那贱人…… “梅妃如何了?”他问道,对梅妃,他现在才觉得有些许的愧疚,这个被他忽视了许久的女人。 “梅妃娘娘已经醒来了,今儿听得皇上病了,哭着要来见皇上,这不,梁王殿下刚劝住,才过来的。”路公公说。 皇帝静静地听着,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忽地,眼睛一瞪,咬牙切齿地道:“宜兰宫……挖地三尺,把昭贵妃的尸体挖出来。” 第七百六十二章 自食其果 梁王道:“父皇,宜兰宫已经挖过,在宜兰宫的后院里,挖出了许多尸骸,初步估计,超过十具,尸骸不完整,应该是把肉全部剁碎,骨头砍断,然后埋在地上,挖开的时候,发现一堆烂肉,应该是刚死不久的。” “是昭贵妃,是吗?”皇帝的头,慢慢地放松,眼睛却一直盯着梁王。 “无法得知。”梁王神情难过。 强大的失望涌上心头,慢慢地变换成绝望。 是孙芳儿,他把整个京城都搜遍了,城门封锁,若孙芳儿还活着,是不可能搜不出来的。 人早就变成了肉酱,难怪找不出来。 皇帝喃喃地道:“以前,老祖宗总跟朕说,最毒妇人心,当时,朕还笑她,说您也是妇人,为什么却要这样说?” 他看着梁王,“你猜,老祖宗怎么回答朕的?” 梁王眼睛一紧,“儿臣愚钝。” 皇帝叹气,伸出手,想努力抓住点什么,但是,手伸到了半空,又慢慢地垂下,“她说,女子的歹毒,多藏于心,擅长伪装掩饰,一滴眼泪,一眼秋波,便能叫男人交了心,信个足。朕自小跟在老祖宗身边,听她的话长大,因此,对女子并未完全交心,即便是对着朕最喜欢的,朕也宁可不要,因为,朕不想因为女子,而乱了心,做错了决定,却没想到啊,没想到,原来,那躲在你身边,不声不响的,才是至毒的蛇。” 皇帝说着,慢慢地闭上了眼睛,人显得很疲惫,呼吸也开始不畅顺。 “御医,父皇到底如何?”到底父子一场,梁王虽不齿父亲所为,但是,终究断不了骨肉亲情。 院判拉着梁王出了殿外,轻声道:“殿下,皇上旧病再犯,且体内有毒血翻涌冲撞,他会慢慢地出现幻觉,幻听,神智错乱,胡言乱语,方才臣见他一直说话,应该是出现了病症,若没有良药,怕……” 梁王心中一痛,“如何?” “怕是熬不过一个月。”院判说完,即刻便跪下请罪。 梁王用手搓了一下脸,眼泪便忍不住落下。 片刻,他拉起院判,“半点办法都没有了么?” 院判道:“微臣无能,只是不知道王妃是否还有法子。” 梁王不做声,子安如今有孕,自然不能入宫的。 而且,父皇也没脸再传子安入宫。 按照他方才说的话,他应该是知道自己做错了。 知道错,便知道羞愧。 皇帝时而清醒,时而昏迷,时而胡言乱语。 有时候,拉着路公公便说起以往的事情,有时候,拉着梁王说他未来治国大计,有时候痛斥乱臣贼子,有时候,又静静地坐着,沉思,眼底露出凶狠之色。 许多事情,是一个轮回,他似乎回到了孙芳儿入宫之前,或许情况更差。 民间声讨子安的声音,也越来越厉害。 自从国师开坛之后,王府已经数次被人冲击,子安在西苑的消息,原本没多少人知道,但是也逐渐传开去,西苑连番地被暴民冲击。 但是,其实子安在梅妃出事的时候,已经被暗中送出了城外,就在保安寺里住着。 所以,当暴民终于冲过西苑的防线,进去喊打喊杀的时候,却没找到子安。 京中陷入前所未有的乱局。 终于,皇帝下旨,传国师来熹微宫觐见。 狐狸精一说,本是从刺州而起,当然,也是他一手设计的。 他要的,就是毁掉慕容桀和夏子安的民望。 为了制造这一场全民恐慌,他筹备了许久,甚至,安插了许多人在京中制造流言。 但是到现在,他才知道他做这么多事情,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想个法子,平息民怨,为王妃正名。” 皇帝的精神今日好些,因为,院判开始用王妃以前留下的药方,给他服用。 幻觉少了许多,人也精神了许多,不过三服药,便见效了。 他没有孙芳儿了,要活下去,就只能依靠夏子安。 但是,他不可能传召一个狐狸精进宫侍疾,夏子安,必须还是以前那个为民治病,救苦救难的夏大夫。 “皇上,”国师并不知道情况,听得皇帝这样说,便不同意了,这一场戏,虽然是皇上策划的,但是背后他出了不少力气,只要暴民再冲击,就能把夏子安诛杀,“我们做了这么多事情,若此时正名,便白费心机,空忙活一场了。” 皇帝冷厉地看了他一眼,“朕让你怎么做,你便怎么做,废话什么?” 国师见他神情威仪,心中一凛,虽有不甘,却也不敢造次,“是!” 国师缓缓地退了出去,身上的热血,慢慢地冷却下来。 心头烦乱,却是如何也平息不了。 修行之时,不窥见人间富贵,他尚且能静心。 但是自从被封为国师,每日有不少皇公候爵登门拜访,对他谦恭有礼,他便感受到了权势和帝宠的滋味。 阿弥陀佛! 国师再度开坛,这一天,万里无云,天空澄明得像一块碧玉。 国师公告天下,已经找出狐狸精,且已经诛杀。 狐狸精,便是来自鲜卑的宜贵妃,且在坛上,一一宣读了宜贵妃的罪状。 伪造出身,欺君犯上,谋害宫妃,毒杀宫女,把宜兰宫中的人,挖心吞噬,挫骨扬灰,设计陷害摄政王妃,甚至,把昭贵妃碎尸万段,种种罪行竟不下百条,甚至,孙太后之死,也和她有关。 国师又说,之前一直没有为王妃证清白,是因为不想打草惊蛇,免得被狐狸精察觉。 王妃在蒙受委屈之后,依旧默默忍受,赤胆忠心,日月可鉴,故此,皇上特把王妃册封为一品王妃,表彰其忠心与爱民之心。 百姓是最好骗的,且,在国师开坛之前,已经有消息从刺州传过来,说那狐狸精,是来自鲜卑。 且在这之前,宫中透露出来,说从宜兰宫里挖出了许多尸骨,尸骨全部都没了肉,只剩下白森森的骨头,而且,还说昭贵妃与她腹中的孩儿,也是被狐狸精吸食了骨髓,死状凄惨。 流言在一天之内,大逆转。 之前跟随暴民去冲击的百姓,也都纷纷撇清,说当时是被狐狸精作法蒙蔽了,才会犯下那糊涂事。 慕容桀听到了这些消息,是安置好了孙芳儿之后,回到王府之后。 他淡漠一笑,“白忙活一场,岂会这么容易甘心?” 这是计策的一部分,狐狸精的事起,他没有想过去平息,反而,不断地闹大。 他要那高位者,自食其果。 而他,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静静地等待便可。 不过,回想起整个计划,梅妃真的是功不可没。 第七百六十三章 非进攻 慕容桀终于可以去保安寺接回子安了。 子安是素月楼的人送出去的,期间,和慕容桀没有见过面。 在国师开坛之后,民间便有消息说,王妃探望了袁大学士回京之后,就立刻去了保安寺为国为民祈福,希望早日诛伏妖孽。 这么一来,狐狸精事件之后,子安的名声民望更上一层。 所有人,只知道有摄政王妃,而不知道有皇后。 毕竟,那位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在狐狸精于宫中作乱的时候,并无半点贡献。 慕容桀去到保安寺,却见安然老王爷也在,有些诧异,连忙上前拜见。 “老爷子,您可算露面了,见您一面,可难于登天啊。”慕容桀道。 老王爷面如春风,“老七啊,要见老夫可容易,但凡有喜事的地方,就有老夫。” “喜事?那今天是有什么喜事,值得您老人家来呢?”慕容桀笑着问道。 “大喜事。”安然老王爷回头瞧了子安一眼,“你的喜事啊。” 子安白了他一眼,这事儿本打算回府之后,自己跟他说呢。 “你们说吧,我进去把东西给收拾一下。”子安说完,便转身进去。 慕容桀看着老王爷,“本王的喜事?本王还有什么喜事?” 老王爷摇着一根手指,哼道:“你这小子,装傻充愣的,想躲一顿酒是吧?小气!” 说完,也转身进去了。 慕容桀回头问倪荣,“什么喜事?” 倪荣也是一头雾水,这些日子,他一直跟着王爷,哪里知道什么喜事? 想了想,认真地道:“或许是王妃终于不是狐狸精了。” 慕容桀也想了想,“这确实是喜事。” 好歹说得过去。 小荪帮子安收拾好东西之后,杨嬷嬷扶着子安出来。 子安笑着道:“嬷嬷,我腿没残疾,我能自己走。” “台阶,仔细台阶,走路别说话。”杨嬷嬷很是紧张地道。 倒不是她瞎担心,而是王妃的身子之前一直不好,又被下过药,若不谨慎点,这好事就……呸呸呸! 慕容桀见杨嬷嬷搀扶着子安出来,便笑道:“嬷嬷,她还不至于这么矜贵,让她自己走吧。” 嬷嬷还道安然老王爷已经跟他说了,便板起脸道:“王爷这话,奴婢就不爱听了,怎么就不矜贵了?女人这一辈子,矜贵的就那么点日子了。” 子安横了他一眼,“怎地?你还觉得嬷嬷对我好些是不应该的?” 慕容桀告饶道:“哪里有这样的意思?就是瞧着怪异。” 子安问道:“你就没别的话要对我说?” 慕容桀以为她说的是孙芳儿的事情,便道:“放心,一切都安排好了。” 子安以为他说的是安排她整个孕期的事情,不由得赞赏道:“这么迅速?要赞。” “那当然。”慕容桀扶她上马车,许久没见子安,今日再见,自然欢喜,高兴之下,竟也学嬷嬷那样,恭谨地道:“王妃仔细脚下,可别摔着了。” 子安嗔了他一眼,“滚!” 慕容桀笑着上了马车,小荪和嬷嬷则坐另外一辆。 回程的途中,慕容桀问道:“你没跟伶俐说她父亲的事情吗?” 子安摇头,“没说,但是她自己应该知道,素月楼的消息灵通,只看她愿意不愿意回去了断这一切。” 慕容桀道:“嗯,如今也不打紧了,当时本王想着,若是你跟她说了的话,她回去闹一通,本王得改变一下策略。” “孙芳儿如今安置在哪里?” “送去寒山了。”慕容桀道。 “是怎么从宜贵妃的手中把人抢过来的?”子安好奇地问道。 慕容桀等马车起步的时候,便跟子安说:“宜贵妃确实很小心,人换走之后,她没有立刻送出宫中,而是留在了宜兰宫,皇上满京城封锁,搜查,甚至把王府也挖地三尺,却哪里想到,人还在宫中?找了几天,找不到人,皇上自然心灰意冷,搜索的力度也减轻了,连续关闭了几天的城门,京中人心惶惶,无人能出城进城,百姓的怨气也很重,所以,在城门开始解封的时候,宜贵妃便把孙芳儿送出宫,宫中每天都有送泔水的板车出去,宜贵妃是把人绑在板车底下送出去的,板车毫无遮掩,且每天都是同样的人,宫卫一般不严查,就这样,人便送了出去,宫外自是有人接应的,宜贵妃确实也很聪明,人送出宫去之后,便藏在下更的猪圈附近,城门一开,猪圈是要送猪肉出城到附近村子叫卖,一般,在丑时末,还没天亮,便一批送出去,猪肉贩子差不多有三十多人,其中跟着学徒,孙芳儿被易容,扮作小学徒,就这样堂而皇之地跟着那些人出城,城门口的守卫虽然森严,但是,却专门查过往的路人,这些每天都要路过的人,一般也不会严查,就这样,人出城之后,便被本王的人救走。” 子安听过程觉得很简单,但是想必,这条线能跟得如此清晰,不是那么容易的。 “负责跟踪的人是谁?”子安问道。 “梁王,皇上对梁王没有太过防备。” “嗯!”子安笑了一下,心里是完全松懈了下来,“回头我好好感谢他。” 慕容桀搂住她,闭着眼睛,享受着难得的安宁。 子安也静静地把头靠在他的怀中,顿了一会儿,道:“希望,皇上能真的想明白,不要再折腾什么了,我们没有野心,就想好好地生活。” 慕容桀伸手抚摸她的脸,“放心,他会收敛的。” 慕容桀缓缓地睁开眼睛,眼底锋芒尽露。 他知道不会,但是,他会用一切方法去阻止。 “我这一次,去了南国。”慕容桀慢慢地说,“南国那边,情况比我预想的好一些,因为孙芳儿有一定的人脉,所以,可能我会带孙芳儿回去一次,她若能留在南国,相助那位假的南怀王,那么,局面我们很快就能掌控。” 子安其实一直不太理解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因为,她觉得,南国虽然有一定的兵力,但是都是南怀王发展的,而且,这些兵力压根无法跟朝廷抗衡。 “你控制了南国之后,有什么打算吗?”子安问道。 慕容桀握住她的手,望着她的眸子,认真地道:“我要重新布我的兵力,不是用于进攻,而是用来防御。” “嗯?”子安更不明白了,防御?皇帝总不能打到南国去,南国是他亲手交给粤东王的。 第七百六十四章 有什么本王不知道的 慕容桀看进了她的眼睛,道:“你不是一直都想离开这里吗?” “但是,你能放下这里吗?”子安知道他放不下,如今肩膀上,他的担子还是很重的。 “他若真走逼我到那一步,我要么是走,要么是反,你是我,你会选择哪一条路?” “反,你是做不出来的,走?你能走到……”子安忽然明白了,“你要走到南国去,他若赶尽杀绝,你便以南国作为根据地,从南国沿粤东招兵买马?” “我只要有足够的兵力,他便不敢轻举妄动,他纵然再怎么,也不会乱开内战。”慕容桀说。 子安反握住他的手,心中盈满了感动,“谢谢你为我做这么多。” 他愿意为了她离开京城,放下他的担子,她已经很开心,如今,更为了她要安稳两个字,未雨绸缪,布置这么多…… 慕容桀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发,然后轻声叹息道:“傻瓜,若说只是为你,也不尽然,或许,是我自己也厌烦了吧,这没个止息的日子,何时才能停歇?还不如自己寻个安静的地方,离京城远远的,再不过问朝中事情。” 子安知道他如果下了这个决定,必定是安置好了以后的事情,且也会争取定下太子人选,所以,这太子人选,怕是最后的一场风波了。 “太子的人选,你确定了是三皇子了吗?”子安问道。 慕容桀点头,“阿鑫和小三子都是很合适的人选,但是阿鑫不愿意做太子,他逍遥惯了,所以,只剩下小三子可选了。” “嗯。”子安没给太多的意见,对朝廷以后的局势,她肯定看得不如慕容桀。 只是,想起梅妃这一次在救孙芳儿和扳倒宜贵妃上出了不少力,她道:“梅妃娘娘这一次,是真的出乎我的意料,本来,我已经让孙公公在宫中帮衬点儿,没想到,她竟然不需要,自己一个人都能解决,从布局到实施,她一步都没有走错,真了不起。” “是的,梅妃这一次也让我很意外,不过,其实她是对付宜贵妃最好的人选,宜贵妃对她压根没有防备,且一直都看不起她,轻敌,必败。” 慕容桀说完,顿了一下,“这一次,梅妃必须要出头上位,这贵妃之位,她当之无愧,而且,母凭子贵,子以母贵,若梅妃能坐上贵妃之位,三儿便当之无愧,可成为太子。” 是的,做这么多,就是要梅妃上位。 回到府中,杨嬷嬷便连忙拾掇好贵妃榻,让子安半躺着,叮嘱道:“马车有些颠簸,您得歇息起码一个时辰才能起身。” 子安笑着道:“没事,我不累。” “您虽然是大夫,但是这些事情听奴婢的准没错。”嬷嬷劝道,然后吩咐小荪去准备热水,要给子安擦脸洗手什么的。 子安把脚放下来,嬷嬷眼角余光看见,顿时板起脸,“躺着。” “我得去……” “哪里都不许去。”嬷嬷连忙扶着她上去,“要做什么跟奴婢说便是,奴婢叫人去办。” “我要小解!”子安无奈地道。 嬷嬷喔了一声,“那行,奴婢把夜壶拿进来。” 一旁的慕容桀看呆了眼,“这是怎么回事啊?小解都得在榻上?子安,你是不是不舒服?” “没有!”子安连忙投去一个宽慰的眼神,免得老七以为她肚子不舒服,对嬷嬷道:“瞧你,紧张得,把王爷吓着了吧?” 嬷嬷许是也觉得自己有些大惊小怪了,便讪讪地道:“那行,奴婢陪您去。” 子安也懒得反对了,自打有孕之后,嬷嬷整个变成了紧张大师,老七都没她那么紧张。 不过,男人对这些事情,一向都是粗枝大叶的。 尤其老七这种战将,在沙场什么没见过?且也知道她以前是特工,不至于怀个孩子就得这般小心翼翼。 她倒是很稀罕老七的态度,至少,老七没有给她压力。 对着嬷嬷和小荪,她是真的亚历山大啊,就怕自己出点差错,这两人就得崩溃。 慕容桀看着嬷嬷扶着子安出了门口,他疑惑地看着倪荣,“这嬷嬷怎么跟宝贝似地对待王妃?” 倪荣道:“她一直宝贝王妃。” 慕容桀想想,“也是!” 但是,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啊。 小荪打了热水过来,他问小荪,“王妃最近身体怎么样?” 小荪把盆子放在桌子上,道:“回王爷,王妃最近还行,吃得好,睡得好,一天吃四顿呢,一口气能吃五个馒头。” 慕容桀这才放了心,但是不免埋怨道:“那嬷嬷为什么这么紧张?害得本王以为王妃怎么了呢。” 小荪扑哧一声笑了,“嬷嬷就是老紧张,王爷别担心,有什么事,不还有安然老王爷在吗?” 倪荣说:“这一次安然老王爷是专门为了王妃来的吗?之前被那宜贵妃下药,可真是惊险啊!” “可不是?如今想起都胆战心惊呢。”小荪道。 慕容桀蹙起眉头,这种事情,以后一定要杜绝发生。 子安去小解回来,又被嬷嬷赶上贵妃榻。 “你先歇息一下,我去一趟二哥那边。”慕容桀道。 子安抬起头问道:“对了,母亲的事情,跟二哥说了没有?让他不要轻举妄动,具体情况,等我入宫见过梅妃娘娘再说。” “我这就是去安抚着他,若不安抚着,他老早就带人进宫了。”慕容桀道。 子安嗯了一声,“那你去吧,早去早回。” “那我去了。”慕容桀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然后又抱住她,“可不愿意出门了,就想陪着你。” “先把正事忙了,晚上我等你一起吃夜宵。”子安笑着说。 她现在一天吃四顿,晚上也得吃,其实知道该控制一下的,但是,饿啊。 慕容桀眉目一展,嘿嘿笑了一声,“好,晚上吃夜宵。” 他说的夜宵,可跟她说的不一样。 而他则以为,子安说的和他想的是一样的。 子安看了一会儿书,便觉得有些困了,嬷嬷给她拿了一张薄被,让她睡觉。 “快睡,今晚做了您爱吃的菜。”嬷嬷轻声说。 子安枕着软枕,瞧着嬷嬷,满足地道:“嬷嬷,有你在我身边,我真是幸福啊。” 虽说她对袁翠语也有感情,但是,她始终没经常在自己的身边,这份感情,反而不若和嬷嬷亲厚。 嬷嬷笑得眼角都皱起来了,泪光闪动,“我的傻王妃。” 第七百六十五章 我要当爹了 子安睡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嬷嬷便叫她起来吃饭。 吃了之后,在院子里溜达了一下,消消食之后,便沐浴梳洗,等了会儿老七,还没见他回来,她又开始困倦了,便想着先睡一下,等他回来再吃宵夜。 睡了不知道多久,便觉得有人在摩挲自己的脸,她睁开眼睛,睡眼惺忪地看了一眼,见一双黑色的眸子静静地看着她。 她笑了笑,把脸贴住他的手掌心,“回来了?” “对不起,跟二哥喝了点酒,一时耽误了时辰。”慕容桀轻声道。 “不打紧,”子安拥着被子坐起来,问道:“他怎么样?” 慕容桀坐下来,叹叹气,“算是暂时安抚住了,但是,这事儿拖得越久,越危险,且不说二哥能不能按捺得住,岳母也怕会有危险。” “我明天要入宫一趟,想个法子,把配好的药给梅妃娘娘。”子安道。 “嗯,但是要梅妃看好时机才好下手,皇上如今……如果发现 梅妃的小动作,就会联想到宜贵妃的事情,很危险。”慕容桀提醒道。 子安觉得也是,想了一下,她道:“要不,我去熹微宫的时候再给母亲解蛊吧。” 皇上平息狐狸精的事情,为她平反,无非是要还利用她的医术为他治病,以后,她出入熹微宫的时间便会多起来。 只是,要安亲王能忍耐才行。 “你最近真要千万看紧了二哥,不要让他中计。”子安再叮嘱道。 “其实他自己也知道,这是局,但是,在情之一字上,理智不管用。” 他的手,从她的脸颊一路抚摸下去,眼底火势燃烧,分别多日,他想得最多的,便是把她压在身下。 他亲上去,子安犹豫了一下,道:“不,还是先忍耐一下吧。” “你累?我轻点。”一路从保安寺回来,路上颠簸,她肯定累了,但是,他特别想念她。 嘴里说着话,却一路引火下去,子安知道他忍了许久,便轻声道:“好,但是轻点。” 慕容桀以吻封缄,轻轻地把她放置于身下,无限怜惜。 子安的夜宵没吃上,慕容桀的夜宵倒是吃了。 子安累得腰酸背痛,她警告自己,以后不可纵容了。 因为累,她睡得很死。 直到耳边传来嬷嬷震天的吼声,她才慢慢地睁开眼睛。 嬷嬷不是吼她,而是吼慕容桀。 慕容桀起了个大早,开门叫人进来伺候。 嬷嬷这老人精,一眼就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事,那火啊,顿时就来了,也顾不得冒犯,对着慕容桀吼了起来,“王爷您怎么能毫无节制?王妃如今身子可不比以前了,这就是再耐不住,也得忍着,若伤了王妃如何是好?” 慕容桀顿时沉下脸,冷冷地道:“什么时候,本王与王妃的床笫之事,嬷嬷也要管了?” 子安见老七生气了,连忙起来打圆场,对嬷嬷道:“嬷嬷,没事,我是大夫,我知道分寸的。” 嬷嬷虽被慕容桀呵斥,但是丝毫不畏惧,直视着他道:“往日奴婢不管,但是如今不一样,这安然老王爷千叮万嘱,头三个月,是千万不可贪欢,王爷若真怜惜王妃,怜惜王妃腹中孩儿,就该自制一些才是。” 慕容桀刚拿了一件衣裳,听得这话,瞪圆了眼睛猛地盯着嬷嬷,“你说什么孩子?” 嬷嬷本以为他瞪大眼睛,是想发飙,已经做好了应对之势,忽地听到这么一句问话,她怔了怔,然后回头瞧着子安,便有些明白了,“王妃,您没跟王爷说么?” 子安也愣住了,“老王爷说了啊。” “说什么啊?”慕容桀爆吼一声,把子安吓得一个哆嗦。 嬷嬷连忙怒道:“王爷凶什么?王妃怀孕了,这事儿您不知道么?” “谁知道了?谁跟我说了?”慕容桀暴跳如雷,从昨天到今天,竟然一直都没有跟他说过。 子安啼笑皆非,“昨天老王爷不是跟你说了吗?” “没啊,他哪里有说?”慕容桀想了一下,“啊?他说的喜事,莫非就是说你怀孕的事情?” 子安笑道:“我以为他说了,所以我就没再提。” 慕容桀瞪大的眼睛忽然变得很圆,很圆,所有的戾气,似乎在一瞬间收敛,一张脸也变得虔诚起来,慢慢地,把视线移到子安的小腹,他的眼睛,越发的圆,圆得几乎冒泡泡。 真是太神奇了,他的孩子,他和子安的孩子,在她的肚子里住着。 他忽然正儿八经地跟嬷嬷认错,“嬷嬷,你说得对,是本王没分寸,没自制力,你骂得对,以后,还得骂。” 嬷嬷笑得几乎打跌:“谁想到王爷这个做爹爹的,竟然不知道呢。” 慕容桀走过去,弯腰扶着子安,“快别下床那么快,继续睡着,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饿了吗?想吃什么?” 子安道:“我要起床了,今天得入宫,你忘记了吗?” “不许去,哪里都不许去。”慕容桀一口拒绝,还有,他得好好想想,有哪些人不能来,柳柳这些莽撞之辈,是万不能见面的,看她那样,动不动就瞎蹦乱跳的,容易冲撞了子安。 还有,伶俐也要远一些,伶俐杀气重,对胎儿影响不好。 倪荣,也不行,倪荣总爱鼓气,这孩子在母亲的体内,总瞧见这么一个鼓气包,以后也会变成鼓气包。 秦舟是断不能来往的,这人心思重,容易觊觎孩子。 他扳指算给嬷嬷听,以后但凡这些人,都要往外撵人。 子安没好气地道:“倪荣每天都在这里,怎么就不能见了?且他哪里鼓气啊?他是脸比较肿。还有,柳柳,她就是想活蹦乱跳都不行了,她也怀了,至于伶俐,她若不在我身边,谁保护我?你能确保每天十二个时辰都跟在我身边吗?” 慕容桀有些吃瘪,嬷嬷笑得不能自拟,心里高兴啊,昨天见王爷态度这么冷淡,她还胡思乱想了一下觉得王爷不重视王妃,原来,他竟然是不知道的。 “那以后她来,你得跟她保持一定的距离。” “但是,我今天得入宫啊。”子安说。 慕容桀一副没得商量的口吻,“不行,哪里都不能去,头三个月,中三个月,尾三个月,哪里都不能去。” 他听说过,怀孕最要紧的就是开头三个月,中间三个月,尾巴三个月,就是九个月都是比较要紧的。 第七百六十六章 如何做一个父亲 子安捂住脑袋,还宁可他不知道吧。 慕容桀紧盯着,子安是逃不了,所以,只得叫壮壮入宫一趟去找梅妃,她其实想自己进去,看看梅妃的伤势,顺便听听梅妃说一下过程,她好谨慎有什么错漏的地方,想好说辞,也好应对日后突发。 壮壮听得慕容桀命人传话,要她入宫去找梅妃,却不愿意答应。 因为她今天难得跟萧枭约好出去游湖,这好不容易有点自己的日子,可不愿意花在入宫上去。 慕容桀只得亲自跑一次公主府,求爷爷告奶奶的,许诺了一大通,只没差点答应以后若她怀孕,他搬过来亲自伺候了。 壮壮见他这副孩子奴的模样,不禁又好气又好笑,最后捶了他的手臂一下,“破例一次,没下次了。” “好,好!”慕容桀正色道:“所以,本王什么时候都说,小姑姑才是对本王最好的人。” “你啊,以后是当爹的人了,要对子安知冷知热,别老是板着脸,免得吓坏了子安还吓坏了她肚子里的孩子。” 慕容桀郁闷地道:“本王哪里有总是板着脸?” “没有吗?就跟谁都欠你二五八万似的,回去练练,笑得好看些。”壮壮打发他去。 慕容桀揉了揉自己的脸,走出去。 想了想,问倪荣,“倪荣,本王总是板着脸吗?” “嗯!”倪荣老实地道。 “你怕本王吗?” “怕!”倪荣还是很老实。 慕容桀站住脚步,扳过他的肩膀,对着他,慢慢地,挤出了一个笑容。 倪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王爷,你想干什么?” “怎么样?”慕容桀依旧笑着,只是笑得十分狰狞,“还怕吗?” 倪荣沉默了一下,伸手推了一下,“王爷,我怕您亲过来。” “滚!”慕容桀怒道,亲你?也不看看你那鼓包脸多油腻。 倪荣语重心长地道:“王爷,笑容是发自内心的,您回去多练几遍,以后世子出生,您就能笑得慈祥了。” “慈祥?”慕容桀捏住下巴,慈祥?老祖宗是老人家,她对自己的笑肯定是慈祥的。 于是,他再对着倪荣,展开了一个老祖宗式的微笑。 倪荣头皮顿时发麻,有种落荒而逃的冲动,这是慈祥?这是太皇太后要杀人之前的淡笑。 “算了,王爷,其实您不笑的时候,也是很有亲和力的。”倪荣昧着良心说。 慕容桀哼了一声,自顾自地翻身上马。 他心里头是真的不好受,虽然他从不跟子安说,但是,他心里特别渴望有自己的孩子。 只是那时候知道子安被灌了红花,怕她心里有负担,所以,他总跟子安说有没有都不打紧。 如今真的怀上了,他全身的毛孔都在开花,可他也很怕,很难受,因为他觉得,自己未必能做一个好父亲。 他甚至连笑,都笑得不自然。 他感觉自己肩膀上的担子,一下子就重了很多很多。 其实倪荣是知道王爷心里的担忧,跟了王爷那么多年,他怎么会不知道呢? 先帝虽说重视他,但是,自小便对他十分严苛,因为,先帝是以太子的条件来培养他的,他少年吃的苦,太多太多。 至于贵太妃,不提也罢,她所做的,从不是一个母亲该做的事情,甚至,连一个路人都不如。 他策马,追上去,安慰道:“王爷,不管您是什么样的,世子都会接受。” 慕容桀眸子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花若解语还多事,石不能言最可人。” 倪荣好不容易安慰人一次,却吃了个钉子,他讪讪地道:“那您跟王妃学学,王妃亲切。” 慕容桀很认真地认为,自己应该好好地学一下,怎么做父亲。 他脑子里使劲地想着,京中那些人家是父慈子孝,相亲相爱的。 萧家和陈家都不错,尤其陈家,家庭氛围真的很好。 他其实向往那样的。 所以,他决定去一趟陈家,找陈老太君取经。 陈太君听慕容桀说是来取教导孩子的经,傻了眼,她哪里知道怎么教孩子啊? 一直以来,外面的人都说她护短,太宠,她有时候也无言反驳,想想确实是宠得要紧,尤其柳柳,弄得几乎无人问津。 但是,摄政王一番前来取经,看他那虔诚的眼神,简直是此生未见的虔诚,她着实不好意思说自己不会。 搜肠刮肚,这个没什么文化水平的老战将,想弄几句古人的话,却一句都没有。 慕容桀见她如此,便道她不愿意教,不禁失望地道:“老太君也这么吝啬吗?” 老太君硬着头皮,清清嗓子,“倒不是吝啬,这也没什么好吝啬的,就是,这所谓生育生育,生了便要教育,这个……” 她忽然想起,昔日听太皇太后教导先帝的话,先帝那时候,还是太子。 于是,她说:“生而为人,从一出生开始,肩膀上便有他注定要负担的东西,不管是什么,哪怕只是为了对父母尽孝,对子女尽责,对江山社稷黎民百姓尽忠……” 慕容桀蹙起眉头,打断了她的话,“对百姓尽忠?” “这个……”老太君怔了一下,努力回想,没错啊,太皇太后是这样说的,她说,其实所谓皇帝也好,官员也好,就是百姓的高价仆人,收了这份俸禄,享受了这份荣华,就得为主子办事。 “您就说说,您是怎么教导您的孩子和孙子的。”慕容桀道。 老太君实在是想不出什么说辞来了,便老实地道:“给饭吃,给衣服穿,做得对,表扬赞赏,做错了,一顿鞭子,就是我们治军说的赏罚分明……嗯,就是这么回事,对士兵,对孩子,都是这么个道理,士兵……孩子心思偏差的时候,跟他谈谈心,说说道理,孩子若有上进心,便多加鼓励支持,嗯……老祖宗曾经说过,对待孩子所有的问题,是所有的问题,没有陪伴两个字解决不了的。” 慕容桀两颗眼珠子圆得跟龙眼核似的,冒着崇拜的泡泡,“好有道理啊。” “嗯!”老太君挺直腰杆,觉得自己没说错了,便继续道:“其实教育孩子,本来就没有一个所谓的正统方法,教会他们明白事理,树立正确的观念和人性,就足够了,至于其他,因材施教吧,每个孩子的天分和性格都不一样,看着来就是。” 慕容桀深以为然,虽然他听得出老太君的话是东凑西凑,但是,也说到了他的心坎上去了。 第七百六十七章 心里头多痛快 辞过老太君,他回了王府。 子安刚喝过汤,坐在院子里,见他回来,便扬起了脸瞧他,“壮壮愿意去吗?” “去了。” “那就好,她去我就放心。”子安把书放下,“你去那么久,我还以为她不愿意呢。” 慕容桀走到她的身边,轻轻地搂住她的肩膀,“不是,我去了一趟陈府。” “陈府?去那边有事吗?”子安眸子里闪着疑惑。 慕容桀慢慢地蹲下来,拉住子安的手,看着她,阳光从树上上透下来,照在她洁净的脸上,仿佛渡了一层金光。 “子安,我要和你谈一下。”慕容桀认真地说。 子安的心噗通噗通地跳了一下,“怎么了?” “你听我说,”慕容桀继续拉着她的手,眸色郑重,“本王是头一次做父亲,所以,有些不知道如何处理这种情绪,我心里很高兴,同时我心里也很惶恐,很多忧虑,我怕自己教不好这孩子,所以我去找了一趟老太君,陈家上下和睦,想必她是有经验的。” 子安的心徐徐放下,真吓死她,还以为怎么了呢,原来是产前焦虑,好吧,她这个孕妇都还没焦虑,做父亲的倒是焦虑上了。 “那跟陈太君谈过之后,现在知道怎么做父亲了吗?”子安问道。 “不知道,但是至少心里有底了。”慕容桀想了一下,想把心里杂乱的话总结总结,片刻,道:“以身作则。” 子安挑眉,这话真是很有水平啊。 小七,好样哒。 “不管这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本王都不希望像本王那样人见人怕。所以,本王会在孩子出生之前,改变自己的脾气和性格,若我忍不住发火或者是脾气暴躁的时候,你要从旁提醒。” 子安失笑,“不是,老七,你没必要这样,严父慈母,一人分饰一角,挺好的。” 慕容桀想了一下,“但是,本王希望,本王是慈父,而你是严母。” “好,不要紧的,都是为了孩子好。”子安道。 慕容桀瞧着她,心里头有些懊恼,似乎连子安都处理比他好啊。 哎,好惆怅。 “老七,这孩子的到来,你是真高兴吗?”子安略有些担心地问道,他确实表现出开心来,但是,这开心没持续多久,就变成了担忧。 慕容桀点头,“怎么会不开心?我愿意用我的生命去交换这个孩子,但是,就因为很开心,很重视,我才会担忧,我怕……怕他会成为废太子和老八那样的人。” “不会。”子安泪盈于睫,“我们会一直陪伴着孩子,教导他正确的三观,教导他做人的道理,告诉他,什么事情可以做,什么事情不可以做。” “你说的话,和老太君说的话一样的,老太君说,没什么问题是陪伴不能解决的。”慕容桀道。 “是的,孩子所有的问题,都能用陪伴来解决,还有你说的那句话也很重要,以身作则,老八为什么会变成那样?因为当他萌生权力争斗的时候,你母妃没有阻止反而一直助长他这种权欲心,任由其膨胀。废太子为什么会落得如斯田地?是因为负责教导他的皇后,心偏了,且从小跟他说,以后他就是要当皇帝的人,他会大权在握,他不需要努力都能得到想要的一切,这就是她们没有以身作则的后果。” 慕容桀点点头,“你说得有道理,这教育孩子,真是好大的学问,以后,要去请教外祖父。” 他说的是袁大学士。 子安道:“老七,你真不必这么紧张,教育是一条漫长的道路,现在我们还不需要想这一点,我们首先要担心的,是他会不会健康,还有,朝中会不会再乱,我能不能安然无恙地把孩子生下来。” 这是子安心底的担心,因为,她之前中过销魂散,也服用过一些药,会不会伤害孩子,她自己都没把握。 且这个年代,孕期是没有现代医学监测,许多数据都不知道。 而且,皇上那边,真的愿意停息了吗? 慕容桀保证道:“子安,我会不惜一切代价去保护你们,不会叫你们受到丁点的伤害。” 子安凝望着他,他眼底的坚定和毅然叫她信任无比。 这个男人,是越发走进她心底深处了。 乐清宫。 梅妃的身体好些了,但是到底失血过多,需要调养一段日子。 壮壮打发了人出去,只留下琴之和琼华在这里守着。 见她脸色还是很苍白,便道:“记得叫奴才们多给你炖点补汤,慢慢地调养回来。” 梅妃苍白一笑,“谢公主,臣妾会吩咐她们的。” “嗯,皇上那边,对你可有什么怀疑?”壮壮问道。 “暂时还没有,公主放心。” 壮壮点头,“那就好,但是正如子安所言,这件事情,始终还是有漏洞的,你要想好说辞,例如,你是如何知道宜贵妃杀了孙芳儿,又是如何知道她往后花园里埋尸,皇上如今不问,等他冷静下来,他一定会问的。” 梅妃道:“公主放心,臣妾都有周详的说辞。” “还有,阿鑫来你宫中互通消息的时候,是他亲自过来吗?” 梅妃摇头,“没有,王爷不是亲自过来的,是请他身边的人送来补品,祝贺臣妾有孕,只来了两次,所以,都是有正经理由,因此,这点不必担心。” “嗯,那就好,那就好。”壮壮想起之前曾怀疑她,确实是自己多疑了,“本宫当时怀疑你害子安,是冤枉了你,本宫给你赔罪。” 说着,便站起来对着她福身告罪。 梅妃吓了一跳,连忙托住她的手,“本宫,使不得,使不得,臣妾受不起,公主怀疑臣妾,也是正常的,确实是臣妾身边的冬梅勾结了宜贵妃。” “幸好子安坚持相信你啊,否则,本宫真的错怪你,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呢?对了,子安让你吃下的那颗药,会诊断出滑脉,御医们都没有怀疑吧?还有最后失胎的时候,御医可有什么特别的话说?” 梅妃摇头道:“御医没有怀疑,一致认定是喜脉,至于后来失胎的时候,我故意刺了小腹,那身衣裳很松,血会沿着小腹的皮肤往底流,因此,也有小产的假象。” 壮壮听她这样说,不禁握住她的手,“难为你了,要你受这么大的苦。” 梅妃一笑,“这有什么的?这口气,臣妾也忍了十年了,如今心里头不知道多痛快。” 第七百六十八章 刺探各方 壮壮想起宜贵妃刚刚入宫的时候,只是一个热烈却也乖巧的女子,那时候,谁想到她竟是这般的心机深沉? “公主,如今外面关于子安的谣言,都停止了吗?”梅妃问道。 “嗯,皇上命国师开了坛,说狐狸精是宜贵妃,子安现在就是大模大样地走在大街上,都不会有人扔她臭鸡蛋。” 梅妃扑哧一声笑了,“那就好。” 壮壮却笑不出来,愁眉深锁,“也不知道是喜还是忧啊,皇上为子安正名,是因为她还有利用价值,谁知道,到时候会出什么手段呢?人的心思一旦出现了偏差,便会越走越错,对他的手段,我们是防不胜防啊,而且,如今子安有孕,更是出不得半点差错的。” 梅妃高兴地道:“子安有孕了?真是太好了。” 壮壮抬头看着她,见她的欢喜是真心的,不由得笑了,“你啊,就不怕她生了个儿子出来,以后老七存了私心,要扶他自己的儿子……” 梅妃连忙打断她的话,“公主休要胡说。” 她四处瞧了瞧,确定只有琴之和琼华在,便压低声音道:“若真是这样,臣妾反而没什么好怕的,臣妾从不敢奢望三儿能当太子,当皇帝,只求他能安安稳稳地做个亲王,若王爷真的走那一步,至少,三儿是安全的。” “嗯,你懂得这样想,便很好。”壮壮赞赏地道。 梅妃叹息道:“如果说,见了贵太妃和臣妾姑母那样的人,还不知道的心生满足,那臣妾也就枉为人母了。” 她的姑母,是夏老夫人。 机关算尽,最后落个惨死,何必呢?人这一辈子,有十分的能力便做五分的事情,切莫做过了头,也切莫强求。 壮壮入宫的这一次,和梅妃谈了这么久,心里是很满意的。 至少,梅妃和其他人不一样,她有知足的心。 懂得知足,很难得啊。 离开乐清宫,她想了想,去了皇后宫中一趟。 自打宜贵妃出事之后,皇后的心便一直在颤抖,她很担心皇上会追查到她的身上来,她自然不知道其中那么多的事情,可她第一次出手要人命,就出事了,且她到底没见过多少世面,怎不心惊胆战? 听得壮壮来了,她心里更加的不安,因为,她在壮壮面前,说过孙芳儿不好的话,她怕壮壮怀疑她和宜贵妃串通害孙芳儿的。 想了想,她也觉得宜贵妃太残忍了,杀了人便是,怎么还剁成肉酱埋了呢?这手段真是凶残啊。 “皇后脸色不太好,还在为昭贵妃的死伤心?”壮壮问道。 胡欢龄揉了一下太阳穴,泛起一丝勉强的笑,又叹息了一下,“这真是骇人听闻啊,杀了人,还得剁碎了尸体,本宫想起都觉得心寒。” “是啊,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宜贵妃是这么黑心的人呢?这宫里头,若能踏踏实实地过日子,却非要折腾,总归是没什么好下场的,也好,宜贵妃算是给后宫的娘娘们提了个醒儿,想必,皇后日后管治后宫,也不必这么费心费力了。” “是啊,是啊!”胡欢龄总觉得壮壮这话别有所指,额头冒出了虚汗,一个劲地擦着。 壮壮见她着实是怕了,便道:“也只有一个宜贵妃了,所幸已经除掉,倒是梅妃这一次受了极大的委屈,失去了孩子,差点还连命都丢掉,你做皇后的,便多抚恤一下,她宫里但凡缺点什么,你只管送过去,皇上会知你贤德的。” “谢公主提醒。” 这真是一言惊醒啊,梅妃是受害者,她只要跟受害者来往,便可撇清她是下手者的嫌疑。 且皇后本来就该体恤后妃,梅妃又刚失去胎儿,自己趁着这个时候多走动走动,皇上见了,也会赞赏她的。 壮壮见她神色,便知道她听进去了,继续道:“本宫不妨跟你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你若愿意听,便记在心上,若觉得不中听,便当本宫说废话。” “请公主训示。”胡欢龄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壮壮道:“本宫与你妹妹胡欢喜有些交情,你入宫的时候,她便拜托过本宫对你多加照顾,你不必怀疑她是不是虚伪,她这话,也不单纯为了你,你背后是一个家族,你但凡出了点差错,胡家都得跟你遭殃,所以,欢喜担忧且拜托于我,这是真心的。皇上娶你为后,目的很明确,他看上了胡家的家财,你只是一个突破口,皇上不可能满足于你那点儿私房钱,虽然,本宫知道,你的私房钱也不少,可并不能满足皇上,欢喜做出扩展的经营策略,是正确的,因为只有这样,才可以保住胡家,保住你一门老小,所以,你不要怪她,她不能只顾着你一个人,而叫满门遭殃。” 若是往日,有人跟她说这番话,她铁定是听不进去的。 但是,经历了孙芳儿和宜贵妃的事情,她才觉得,自己想得太简单了,以为用点银子,就能控制住一切局面,殊不知,她只是管中窥豹,只看了个皮毛。 所以,她连连点头,“是。” 壮壮见她听得进去便又继续说:“本宫叫你去关照梅妃,是为你着想,梅妃虽只是妃位,但是有皇子,在后宫地位稳固,经过这一次的事情,皇上会对她更加的怜惜疼爱,你靠拢她,对你是百里无一害的。” “本宫明白了。”胡欢龄连连点头。 “皇后,一人的力气,终究是有限的,而那些只靠着用银子买回来的人心,不可靠,以利相交,利尽则散,希望你能好好想想本宫今天对你说的话,至于婉慧,你也不必花心思了,当初子安把人送给你,只是打发了她走,不想她在王府,毕竟是皇太后送去的人,她也不敢直接撵出去,本宫婉慧这个人,是有几分气性的,你留在身边也不好,不如,便打发回你娘家去,给你那些哥儿弟弟做个妾侍。” 婉慧当初进去万寿殿,听到嬷嬷和子安说孙芳儿有孕而出来告知皇后的人,因此,婉慧必须要送走,在皇上调查整件事情之前,她就得走。 既然她喜欢做宠妾,那便让她做去。 胡欢龄点头,“我大哥子息单薄,也着实想再讨个姨娘,便打发她去吧。” 壮壮知道她的这个大哥,是个窝囊废,但是夫人泼辣厉害,姨娘偏房什么的,都被她整治得死去活来,哪里会有子息繁衍? 希望,婉慧能在她的手底下活下去。 第七百六十九章 二分天下 壮壮出宫之后,没有直奔王府,而是先回了公主府。 进了府中,她传来暗卫,“盯着外面,若跟踪的人走了,回禀本宫。” “是!”暗卫转身出去。 琴之进屋,不悦地道:“皇上连公主都要防备,真是想不到。” 壮壮淡淡地道:“不打紧,他一贯是个多疑的,且我素于子安走得近,他防备我是正常不过的事情。” “皇上到底还想做什么呢?”琴之不禁犯愁,这些事儿真没个消停的。 “不知道。”壮壮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如何知道一个人的心里在想什么呢? 尤其,他已经越走越偏颇了。 “皇上以前是个好皇上,如今……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猜忌好人,王爷和王妃多好的人啊!” 壮壮心里头也不痛快,皇上对她做的那些事情,她至今未能释怀。 没有人有办法,让他停下来。 足足等了两天,盯着壮壮的人才离开,不过,壮壮也没等到他们走了才出去,她命人准备了礼物,先亲自去了一趟萧家,给柳柳送东西。 然后,才去了王府。 期间,一直有人跟踪她。 在王府逗留了半个时辰,把宫里的一切都交代给子安听,便马上离去。 皇帝的盯梢,让大家都觉得不自在。 而终于,在这天下午,皇帝下旨,让子安翌日一早入宫去为他诊治。 慕容桀一直都不让子安出门,但是,即便是他,也不能违抗旨意。 皇帝的病情,在孙芳儿“死后”便已经开始加重,但是他一直等到现在,才叫子安进宫,想必,是有了铺排。 “你放心,我一定会注意的,且这也是我唯一能救母亲的方法,如果我不进去,谁能给她解药?”子安劝慰道。 慕容桀一张脸绷得很紧,“放心是不可能放心的,我陪你去,陪你回来,总之不能留在宫中住。” “好!”子安知道他现在是紧张大师,让她单独入宫是不可能的。 子安翌日一早才入宫,但是慕容桀当天傍晚就先入宫见皇帝。 有些话,他不吐不快。 皇帝病情,其实没有想象中的重,因为,他在服用子安之前的药方。 但是,之前的药方虽说能维持一下,但是,他的身体,被蛊毒反噬,所以,这稳定只是暂时的,他自己也知道。 兄弟两人,已经许久没有单独说过话了。 慕容桀坐在床前,看着半躺着的兄长,脑子里想起许多事情来。 一直,皇兄都是他所敬爱的人,是什么时候改变了 “感觉如何?”慕容桀轻声问道。 皇帝面容灰暗,红斑浮现,已经没了半点昔日的英伟,只有一双眼睛,还锐利威严,留着几分皇帝的气势。 他盯着慕容桀,语气不甚友善,“感觉并不好,七弟,朕快要死了,你有什么想法?” 他从没这么尖锐地问过慕容桀,之前即便心里有算计,也总能维持表面的和睦。 慕容桀没做声,这话,不知道如何回答。 皇帝见他不做声,脸上浮起了冷笑,“听说,子安有孕了。” 慕容桀点头,“嗯,是的。” “恭喜你,有后了。” “谢皇上!” “有什么打算?”皇帝盯着他问道。 慕容桀蹙眉,“什么打算?要有什么打算?” “你若有了后,难道不为他打算吗?你甘愿他一辈子屈居人下吗?”皇帝的语气尖酸无比,脸上,有控制不住激动的潮,红。 慕容桀看着他,苦笑一声,“皇兄以为臣弟会造反?会谋取帝位?既然皇兄把话说开,那臣弟也就不妨问问皇兄,如果臣弟有这样的野心,在您之前病重的时候,便可把大权收归囊中,何必等到现在?” 皇帝阴沉地道:“那是因为,你以为朕熬不过,所以你不心急,你没想过,朕会好起来,会重新掌权,甚至,架空了你的摄政王之权。又或者,以前你不会,但是经过这么多事情,朕对你做了什么,朕也没打算掩饰,你心里也是很明白的,朕不信经过这些事情之后,你对朕还如以前忠心。” 慕容桀看着他,“是不是微臣说什么,皇上都不会相信?” 他没有再自称臣弟,也没叫他皇兄,对这份兄弟情,他寒心了。 “要朕相信你,”皇帝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幽幽地看着他,“可以,朕愿意相信你,但是,你也得为朕做点什么,是不是?” 慕容桀心头一冷,“做什么?” “老七,还记得以前朕是如何相信你吗?”皇帝又叹气,深邃的眸子静静地看着他,仿佛染了一层亲情,“朕曾说过,天下人都会反朕,唯独你不会,朕曾对你推心置腹,甚至,在朕重病的时候,几乎把皇位给了你,这份信任,难道不值得你付出丁点儿吗?” 慕容桀没说,只盯着他。 “你变了,真的变了,自从娶了夏子安,你就变了。”皇帝脸上充满了失望,“这门亲事,当初母后真不该同意的。” “皇上到底想说什么?”慕容桀站起来,退后一步,依照臣子之礼站着。 表面恭谨,实际是与他保持了距离。 “把夏子安府中的孩子打掉,休了她,朕与你二分天下。”皇帝缓缓地说。 慕容桀双手握拳,额头青筋暴现,他深呼吸一口,忍住一拳打过去的冲动,道:“皇上,臣有子,便叫您觉得有这么大的威胁吗?” “做了父亲,就一定会为自己的孩子着想,朕是过来人。” “既然如此,你立下太子就是。” 皇帝轻笑,不无讽刺地看着他,“太子?即便是扶太子登基,日后朕驾崩了,这帝位还不是你摄政王的?” “那么,即便你如今叫我休了子安,日后你驾崩,我便什么都做不得了?”慕容桀也讽刺道。 “所以,”皇帝缓缓地看着他,“朕为你准备了一种药,吃下去之后,你此生无子,只要你无后,那么,即便你能霸住帝位一时,也总要交还出来。” 那样,他就真的可以放心了,而且,夏子安一旦被他休出去,传入宫中,她便只能在熹微宫一辈子,他死,她死,断救不了老七的无子之症。 “朕不会让你马上答应,你去考虑考虑,但是,如果你真的答应,朕会马上下旨,让你摄政,且按照你所有的意愿去治理大周,也承诺,在朕有生之年,与你二分天下。” 慕容桀退后两步,衣袖一卷,遮掩住青筋暴现的手腕,“臣告退!” 第七百七十章 抢人 他转身,皇帝的声音,便阴沉地传来,“你若不答应,后果自负。” 慕容桀没有稍作停留,甚至丝毫犹豫都没有,愤怒而去。 皇帝笑了起来,开始只是轻笑,继而哈哈大笑,笑得跌出了眼泪。 “皇上,龙体为重。”路公公瞧得心酸,上前安慰道。 皇帝伸手,拭去眼角的泪痕,“朕无情,是吗?但是朕能不这样做吗?这份兄弟情,怕是从此断了。” 路公公实在是忍不住,道:“皇上,会不会是您多虑了?王爷怕是从没有过夺权的野心。” 皇帝眸色冷厉地扫过路公公,路公公心中一慌,急忙跪下请罪,“奴才失言,皇上恕罪。” 皇帝闭上眼睛,萎顿的面容是苍凉的悲伤,“朕不能不这样做,以前,朕信他没有,但是现在?不,他已经尝试到了权力的滋味,但凡是血性男子,都不会无视权力,谁没野心?谁不想一统天下?只有他成了和你们一样的人,才会消磨他的野心和血性,那么,朕即便死,也能瞑目了。” 路公公愕然,皇上怎么会这样想?这未免太残忍了。 变的不是王爷,变的是皇上啊。 但是,做奴才的,却不敢说这句话。 斟酌再三,路公公说:“皇上,您一直都是贤君,想您初登基的时候,励精图治,唯才是用,我们大周的国力,在您登基四年,便已经赶上了大梁国,便连太皇太后都赞赏您,说您勤政爱民,是个好皇帝,且皇家一直父慈子孝,兄友弟恭,这也是您的功劳呢。” 路公公前面的铺垫,都只为了父慈子孝,兄友弟恭这八个字,他希望,皇上能记得,王爷和皇上的感情一直都很亲厚。 但是,皇帝显然是领会了他的意思,却冷冷地道:“兄友弟恭?父慈子孝?老八在做什么?你知道吗?废太子那逆子,连朕的妃子都敢觊觎,算什么父慈子孝?朕就是太相信他们了,先是废太子和梁太傅,继而是贵太妃与老八,哪一个,不是朕曾深深信任的?老七会是一个例外吗?他不会。” 他挥挥手,道:“你不必说了,明日,若夏子安没有入宫,你传安亲王入宫见朕。” 他就是要死,也得先断了老七的念头。 路公公心中一颤,“皇上打算?” “你多嘴了!”皇帝冷冷地道。 路公公跪着退后两步,垂头道:“奴才有罪!” 兄弟间的这番谈话,彻底伤了慕容桀的心。 慕容桀不可能会让子安入宫,但是,子安却不能不去,母亲还在他的手中。 夫妻二人因此争吵了一下,最后,慕容桀还是没有妥协,只说他会想办法救出袁翠语。 慕容桀心里头也烦躁,他没有把皇帝说的话告知子安,这话,他对谁都说不出口。 子安知道他进过宫,出宫之后,他便说不许她入宫,她知道肯定发生了什么。 追问过几次,他都不愿意说,子安也没有办法。 “那你说说,你有什么办法去救母亲?派人硬闯进去吗?熹微宫守卫森严,要救人,谈何容易?弄不好,母亲反而会因此丧命。” 子安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皇帝调派了许多高手守住熹微宫,要硬闯熹微宫,就必须要夜王的人出马,这么一来,夜王就被他们生生拖下水了。 而且,夜王的人多是江湖中人,对宫卫看不顺眼,这动辄就会大开杀戒,若因此又丧生几条无辜的生命,她怎忍心?一条生命的背后,牵连的是一个家庭。 慕容桀沉思良久,道:“你放心,本王去找梁树林谈谈。” “你觉得,他会帮我们?” “本王没有绝对的把握,但是,总得要试一下。” 知道了皇上有害子安的心思,他是绝对不会让子安入宫的。 哪怕后果是被逼反,他也在所不惜。 那一番话,彻底断了兄弟情。 他继续命人部署南国,那是他的退路,他一家人的退路。 安亲王那边,一直都在等着皇帝传召子安入宫,之前,慕容桀曾安抚他,说等子安入宫便可为袁翠语解蛊,所以,听得皇帝下旨传子安,他很高兴。 他下午的时候,便去了王府,想知道情况。 早上入宫,就算下午还没回来,也差不多了。 然而,他却看到子安没有入宫,依旧在王府。 “皇上不是下旨传你进去吗?你为什么不去?”安亲王问道。 慕容桀道:“是我不许她去的。” “为什么?”安亲王生气地问道。 慕容桀没说话,只是看了看子安。 子安站起来,轻声叹气,“你们兄弟说说话吧,我去院子里走走。” 慕容桀招来伶俐,道:“寸步不离跟着王妃,不能让她离开王府。” 子安扬眸瞧着他,“老七,你入宫一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就不能跟我说吗?” 她本已经不打算追问了,但是,他愿意跟安亲王说,就不愿意跟她说? 慕容桀垂下眸子,道:“没什么,我只是不愿意你入宫而已.” 子安轻轻摇头,“罢了,你不说便算。” 她与伶俐走了出去,院子里,阳光晴好,却让子安的心有说不出的阴郁。 “王爷做任何事情,都是为了王妃好,王妃实在没必要纠结。”伶俐安慰道。 子安沉默了一下,上了回廊,扶着栏杆看着院子里的风光,“我知道他是为了我好,我只是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不说,必定是难言之隐,或者,是很不堪的事情。” 子安实在想不到,皇帝会叫他做什么事情。 如今,他可是有求与她的。 安亲王见他特意支开子安,便知道情况比较严峻,他沉了一下心,问道:“说吧,为什么不让子安进宫。” 慕容桀也坐下来,缓缓地松开紧握的拳头,咬牙切齿地道:“他要子安落胎,再要我休了她,且,要我服下无子药,此生不能生子,不能人道。” 安亲王不怒反笑,“他是疯了吗?”无子药他知道,吃下之后,便和太监一样,虽有那话儿,却已经是不中用了。 “他是疯了,他如今的想法做法,都是十分偏激,明知道他有这样的企图,我怎么可能还叫子安入宫?” 安亲王一拍桌子,厉声道:“既然如此,那就入宫抢人。” “我原本也是这样打算的,但是,此事还得找老九商量商量,我们身边武功高强的人不多,他重兵保卫着熹微宫,要进去抢人,若不是一举成事,县主就唯恐有性命之忧。” 第七百七十一章 臣不会答应 安亲王盯着他,眼底生出一丝狰狞来,“你手底下,能用的人有多少?” “兵力?” “是!”安亲王从牙缝里迸出一句话,“大不了,反!” 慕容桀沉吟了一下,“不瞒二哥,你说的,我想过,但是,如今不妥。” 慕容桀带着他去书房,从书房里拿出一份排兵图,道:“这是我昨晚连夜做的,之前整顿兵力,打算迎击北漠,所以兵力集中了起来,兵符我交给了萧枭,萧枭回朝的时候交给了皇上,因此,本来分散的兵力,如今是反而集中在了皇上的手中。当然,凭你我之力,可策反一部分,但是,如此一来,消息走漏,我等是以谋反之事起的,不会有太多人响应。” 安亲王瞧着那份排兵图,“按照以往,这些士兵最终是得分散,分驻各地,你我手上的兵马加起来也不超过十万人,但是,这些人,都因之前的战事归纳了朝廷,所以,我们能完全调动的,就是你我的府兵,你的府兵算多,一万人,我的府兵仅五千,没有任何的胜算,至于那十万人,勉强,或许可能调动,但是,若不行,便功亏一篑还会害了将士的性命。” 他虽可为了袁翠语不顾一切,但是,他是武将,不会动辄在毫无胜算的情况下,牺牲自己士兵的性命。 但是,兄弟二人,都起了这个心,这是两人之前从没想过的。 他们甚至不能想象,有一天,他们会有这个念头。 但是,反,暂时是不理想的,除非,联系了陈老太君,萧侯爷,武安侯等人。 可他们兄弟二人的事情,又怎么能牵连他们?且老太君与萧侯爷都不可能会做逆贼,先不说老太君,萧家世代忠良,是那种就算皇帝把大刀架在他们的脖子上,他们只会昂然赴死也绝对不会言反。 “如今,唯一的办法,是让老九的人出手,救出县主之后,我们退到南国。”慕容桀把他的计划说出来。 “嗯,但是,也有风险。”这个念头,安亲王方才也闪过了一下,但是,他很快就否定了。 因为,老九虽说一直听老七的话,但是,要动用他的门派,他就得冒风险,不管之后事成事败,素月楼和邪寒楼都得遭受朝廷的重击。 甚至,有可能是灭门之灾。 他定定地看着慕容桀,“老七,你不能否认,子安入宫,是唯一的办法了。” “我不会同意让她去冒险。”慕容桀一口回绝。 安亲王手指轻轻地敲着桌子,兀自沉思。 晚些的时候,安亲王府的侍卫前来,说皇上召他入宫。 兄弟二人,对视了一眼。 面容皆有些微变。 慕容桀皱起眉头,“希望不要被我猜中。” “八九不离十!”安亲王沉重地叹气。 他转身而去。 宫中,纵然是龙潭虎穴,他也得闯。 他深爱的人,在宫中,他不能置之不理。 皇帝没有在熹微宫接见安亲王,而是拖着病重的身子,去了御书房。 其中原因,安亲王自然明白,不想让他见到阿语。 皇帝的心,多少觉得有些愧对安亲王。 因为,安亲王这些年,几乎不过问朝政之事,但是只要国家有难,他便会挺身而出。 像这一次北漠来犯,他率兵迎击,后更是平定鲜卑,于国有大功。 他强撑精神来见安亲王,但是,再怎么强撑,也只是强弩之末,他知道自己,若没有合适的疗法,他命不久矣。 夏子安没有入宫,让他很震怒。 他知道,老七没有把他昨天晚上的话听进去。 多可惜啊,只要他愿意,他们兄弟,便又可以回到以前那样了。 可人心是能强求的吗?他不同意,便证明老七已经存了反叛之心,再不是昔日听话的七弟了。 换做以往,哪怕是叫他牺牲性命,他也丝毫不会犹豫。 “皇上传召微臣入宫,有什么事?”安亲王自打丹青县主入宫之后,对皇上的态度,便十分疏离冷漠。 如今,纵然见他一脸病容,仍丝毫不动容。 皇帝看着他,天色已经沉下来,殿中点了十余根婴儿手臂粗壮的蜡烛,照得如白昼般亮光,但是,他眼底却没能激发出半点的火焰,如死寂了一般。 皇帝缓缓地开口,单刀直入,“二弟,朕知道你思慕丹青县主已久,朕也打算成全你们。” “谢皇上!”安亲王脸上没有半点喜色,这开场白虽然直接,但是还不够直接。 皇帝招呼他上前,双手撑着御案,忍住一阵翻涌的腥甜,平淡地道:“朕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个,杀了老七。第二个,杀了夏子安,然后给他吃下断子药。” 安亲王看着他那张平淡的脸,道:“如果臣能让子安入宫为您治病,是否还有第三个选择?” 皇帝摇摇头,“不是真心的,你觉得朕会让她入宫吗?” “皇上,若要她真心入宫为您治病,昨天,因何要跟七弟说那样的话?您是觉得,子安治不好您,所以,宁可断了他们的后路,也要确保您的无后顾之忧?” 皇帝眸色下沉,“夏子安虽不能治愈朕,但是,却能让朕支撑一两年乃至两三年,只可惜,朕的一切便得被他们夫妇拿捏在手中,既然如此,朕何必争这一两年而冒着失去江山的危险?” “说句冒犯的话,若您驾崩,这江山始终是要失去的。” “至少,朕可以确保继位的是朕的儿子,而不是旁人。” “皇上口中的旁人,是您的亲弟弟,是对您尽忠了多年,为您出生入死无数次的亲弟弟!”安亲王的声音,微微扬高,竟有几分尖锐。 皇帝盯着他,眼底注入了一丝怒火,厉声道:“你如果是朕,也会和朕一样,为了自己在乎的人,在乎的东西,不惜一切,你今日入宫,不也是为了你的心上人吗?休要把自己说得那么清高,你和朕,有什么区别?” 安亲王失望地道:“臣不敢和皇上比,也比不得皇上。” “你只说一句,答应还是不答应?”皇帝激怒之下,面容的红斑越发明显,竟叫人觉得狰狞无比。 安亲王摇头,“第一,臣不会杀了自己的亲弟弟。第二,臣也不可能会叫自己的亲弟弟断子绝孙,此等阴鸷之事,若臣做了,以后有何颜面面对祖宗?” 第七百七十二章 逼他反 皇帝看着他,许久没做声,眼底波澜翻滚,一瞬间,千百种念头闪过。 但是,最终,他扬起了一抹浅笑,轻轻地咳嗽一声,“二弟今日陪朕用膳吧。” 安亲王眸子闪了闪,“是!” 这顿饭,自然不是说骨肉亲情。 但是,安亲王也没料到,他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只以为他没放弃,要继续劝说。 当他坐在饭桌前,看到有人掀开帘子,徐徐走来,那身影,那面容,说不出的熟悉,他顿时就明白了。 她瘦了很多,整个下巴都尖了,但是整个人很有生气,很有活力,她身后跟着两名侍女,步履款款,举手投足,皆有了几分媚态,浑然不似往日的优雅。 她进来之后,眼睛便只看着一个人,秋波朦胧,唇瓣的微笑蕴含了几分柔情娇羞。 她羞赧行礼,“参见皇上!” 皇帝执着她素白的玉手,抬了抬下巴,“这位是安亲王,去见过安亲王!” 袁翠语仿佛这才看到安亲王也在场,她抬起头,脸上的笑意减退一分,维持了往日的端庄,矜持地福身,“见过安亲王。” 她方才的柔情媚态,也只是对着皇帝一个人。 安亲王只觉得一口鲜血不断地翻涌,从脚底窜到了脑门,脸便激怒得红了起来,只差点没一口鲜血喷出。 他的眼睛,一直盯着皇帝的手,他的手,如今正拉着阿语的手。 “王爷?”袁翠语见他久没答应,便唤了一声。 安亲王吞下那一口鲜血,兀自沉静地道:“县主多礼了。” 袁翠语含笑坐下,道:“许久没见王爷了,王爷可好?” “好,县主有心了。” 皇帝听得此言,却是微微诧异,“你记得他?” 袁翠语笑道:“我与王爷有过数面之缘,怎么会不记得?” 皇帝面容微微变色,孙芳儿跟他说过,顺耳蛊和情蛊双料齐下之后,她只会记得是自己亲人的男人。 也就是说,她只能记得她的父兄和他,不可能会记得老二的。 因为下顺耳蛊的时候,孙芳儿在她耳边,只念了一个男人的名字,那么,她心里记住的,就是这个一个男人。 其他即便多熟悉,她都不会记起来,包括夏槐钧。 下蛊的那天,她连每天在她眼前晃动的梁树林都不记得,是后来才重新认识的。 下蛊之后认识的人或者告知她的人,她会记住。 若只是情蛊,她倒不至于会忘记,顶多是忘情,可连同顺耳蛊一同下,那就不一样,是不该记得的,顺耳蛊美其名曰,就是听话蛊,听了下蛊之人的话,除非解蛊,否则,将一直受到控制。 莫非,孙芳儿骗了他? 他念及此,一把搂住袁翠语的肩膀,把她往自己的身边搂,袁翠语娇羞地道:“皇上,王爷在此呢。” “自家弟弟,有什么要紧的?以后他便是你的小叔子了。”皇帝似笑非笑地看着安亲王说。 安亲王一双手握成了铁拳,脸上涨红得几乎要冒出鲜血来,他掩住眼底的惨烈,缓缓地垂下眸子,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袁翠语笑着看向安亲王,心底倏然便有些异样,然后便是尖锐的一痛,她伸手捂住胸口,脸色瞬间惨白。 “怎么了?”皇帝见她神色不对,问道。 “没事!”袁翠语抬起头,眼底茫然地看着安亲王,“只是方才看着王爷,我这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忽然痛了一下。” 安亲王的心,因她这句话,却剧烈的疼痛起来,心底有模糊的喜悦,是不是意味着,她即便中了情蛊,却还是有他? 皇帝的脸色沉了下来,“你先回去,好好歇一下。” 一定有什么不对劲。 “但是,您今天不是说,如果叫我过来的话,让我跟王爷说说话吗,劝说劝说他吗?”袁翠语疑惑地问道,“怎地又让我走了?” 安亲王的眸子陡然冷冽起来,原来,倒不是单纯要刺激他,而是要阿语来做说客。 皇帝淡淡地道:“现在不需要了,王爷会答应的。” 袁翠语嫣然一笑,“那就好,那我便先回去了。” 她站起来,对着皇帝福身,又对着安亲王福了一下身,临走的时候,看了安亲王一眼,眼底又闪过一丝疑惑。 安亲王的眸子,叫人瞧了,心莫名就会痛。 她茫然地出去,路公公在外面扶着她,轻声道:“县主,仔细台阶。” 袁翠语看着路公公,问道:“公公,皇上本来让我劝说安亲王,叫他杀了老七的媳妇,这个老七是谁?他的媳妇又是谁?” 路公公笑道:“这奴才怎么会知道呢?” 皇上故意没说王爷的名字,是因为宫中有人谈论,慕容桀是子安的夫婿,如果说名字,她会知道是子安的夫婿,若说老七,却不知道是谁。 路公公垂眸掩饰眼底的情绪,继续扶着袁翠语走下去,然后,打发人送她回熹微宫,他则依旧站回殿外候着。 皇帝在袁翠语走后,便摆明了态度,冷硬地道:“夏子安不死,她死,你自己选择吧,不仅仅是夏子安死,还要老七服下断子药,只要你做到,朕马上为你们赐婚,而且,若唯有夏子安死,你才能名正言顺地娶阿语。” 安亲王怒道:“你就不怕逼反了他吗?” “他会吗?”皇帝静静地问道。 安亲王盯着他,眸子喷着怒火,但是,皇帝的眸子却沉静如古井。 安亲王忽然就明白了,倒抽一口凉气,“这就是第三条路,是吗?老七是有第三条路走的,若他不按照你之前说的去做,你就要逼反他,他反,你便能名正言顺地杀掉这个功臣,杀掉你的亲弟弟。” 皇帝笑了,笑得有些轻喘,良久,他轻声说:“你多心了,多心了,朕没有这个意思。” 安亲王看着他的神情,心里却什么都明白了,这才是他最终的目的。 老七想必也知道,否则,他不会策划起兵的事情,他不会死活不让子安入宫,因为,他知道,子安入宫就一定会死在宫中,子安死,老七反,这个是肯定的事情。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逼老七反。 他知道老七不会杀了夏子安和他腹中的孩子,更不会服下断子药,所以,老七其实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反。 而且,他几乎可以肯定,如果老七反,皇上一定会委派他这个安亲王去做剿逆大元帅,因为,阿语在他的手中。 他可以为阿语终生不娶,就一定会为了阿语,去剿灭逆贼。 因为,老七一反,就再没有兄弟情,他若不去,便是不忠,而且,若他不去,还有萧侯,萧枭,陈老太君,这些人,断会为他所用。 第七百七十三章 不如我们偷偷走吧 安亲王不知道是如何出宫的,浑身的怒气,几乎要把他焚烧殆尽。 他哆嗦着上了马,站在宫门口,却不知道何去何从。 回府?去摄政王府?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杀了那昏君。 昏君,是的,他如今再不是贤君,而是昏君。 最终他决定摄政王府。 慕容桀似乎知道他会来,打发了子安先去休息,自己在院子的凉亭里等他。 倪荣带着安亲王来的时候,他已经喝了半醉。 安亲王一手夺了他的酒壶,“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喝。” 慕容桀斜睨了他一眼,“什么时候,该喝还是得喝。” 他抢了回来,又仰头喝了一口,“说吧,我们的好皇兄,找你说什么了?” “两条路,杀你,或者杀子安,你服下断子药。” “这背后呢?”慕容桀嗤笑,“背后的意思,二哥不知道么?” 安亲王沉默了一下,“知道,他要逼反你。” 慕容桀一手捏碎了酒壶,面容陡然便笼上了一层阴郁,“没错,他要我反!” 这个反字,咬牙切齿。 这就是他为什么昨夜出宫,便画下了排兵图,他要知道自己的胜算有多高。 “那你打算怎么做?”安亲王问道。 “他时间不多,若我不乖乖听话,他就会先动手,我便等他动手吧,能怎么样呢?”慕容桀讽刺一笑。 现在,他能怎么样?他兵力不足,南国未曾布置好,子安又有孕,他是寸步难移。 “等他动手,你只有一条死路。”安亲王眸光晴灭未定。 “我死,他也死。”慕容桀拿着碎片把玩着,碎片染了一抹殷红的鲜血,是他方才捏碎酒壶时伤了手心。 安亲王看着他,“你就没打算过去找老祖宗吗?” 慕容桀笑了,“想过,且昨晚已经让人去找,若找不到,或者老祖宗不愿意回来,我便只有一条路走。” 他不想找老祖宗,为人子孙,他没能让她老人家安享晚年,已经很不孝,如今还得她一把年纪出来保他一家大小,他很羞愧。 若是他孑然一身,他会奋力一搏,也不会找老祖宗让她不得安宁,可子安有孕了,他太期待能看到自己的孩子出生。 安亲王略松了一口气,若老祖宗回来,好歹还有一线生机。 老祖宗断不会让他这样作为的。 只是,老祖宗还在寒山吗?若不在寒山,谁又能找到她呢? 熹微宫。 皇帝半躺在床榻之上,刚喝了药,包公公挑了一块蜜饯给他,他含在嘴里,衰弱地道:“这药,越发没用了。” 包公公瞧得心酸,“皇上会没事的。” “世间能救朕的,只有一个人了。”皇帝苦笑起来,“但是,她不会救朕,她曾说过,皇帝的命,是天定的,她无权修改,真是残忍啊,她宁可眼睁睁地看着朕死,也不愿意施以援手。” 皇帝悲凉地道:“其实,他们都误会朕了,朕没想过要老七死,他对朕而言,确实是一个很大的威胁,但是朕不会杀他,老八对朕没威胁吗?但是朕也只是软禁了老八而已,没有杀他,朕做不出来杀害自己亲兄弟的事情,他们终究是不明白朕。这一次,若老祖宗施以援手,救了朕,朕另外想个法子,让老七离开京城,威胁不到帝位。” “至于夏子安,她确实是个祸水,老七娶了她之后,整个人都改变了,所以,夏子安纵然不死,朕也不会轻易放了她,至于老七的孩子,也断不能由她生下来……” 他沉默了一下,喃喃地道:“但是,最好老七是能服下断子药,那么,朕便再无担忧了。” 包公公一直都没做声,只听他说,这些话,他憋在心里头许久了,做皇帝,高处不胜寒,身边便是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也是够苦的。 皇帝低头,想了许久,再抬头的时候,眼底也有些茫然,“朕做错了吗?朕也只是为大周江山计,国不能内战啊,有能力造反的,朕都要压制,当年对小姑姑和萧枭亦是如此,朕心里就不难受么?谁能明白朕的苦心?小姑姑至今还恨着朕,朕都知道,朕愧疚,可朕没有办法啊,这是先祖好不容易打下来的江山,不能败在朕的手里,老七,朕可以抬起来,甚至愿意与他二分天下,可那是因为朕知道,朕在的一天,便能压制住他,朕若死了,他无子,终究继承大统的,也是朕的儿子,如此,最终也能拨乱反正,可萧家,萧家不是啊。” 他思绪纷乱,想到最后,眼前便生出了许多幻觉,他一时悲愤,一口鲜血喷出,哀声呼道:“老七,你不懂朕啊!” “皇上……”包公公尖声喊道,“御医,御医!” 皇帝的病,便越发严重了。 连续吐了两天的血,血里有些肉眼几乎不能看见的虫子在蠕动,但是,数量很多,所以,血吐出来,吐在手绢上,能看到血在移动,这是蛊毒反噬的迹象。 而慕容桀那边,一直等不到老祖宗的消息。 他找了夜王,得到了夜王的相助。 夜王连夜下令,让邪寒楼的人入京。 子安因担心袁翠语,也担心那日老七入宫的事情,她知道,皇上一定是逼得他没有路走,他才会阻止她入宫的。 她太想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如今知道这件事情的,有三个人,一个是皇上,一个是老七,一个是安亲王。 老七不说,她又出不了门,如何能知道? 这两天,她看到夜王密密来找,觉得夜王也是个知情人,于是,便着伶俐去打探消息。 伶俐出去一趟,回来跟子安说:“主子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如果安亲王知道的话,不如,今晚我陪您去一趟安亲王府。” “但是,老七不让我出去,外面有人守着呢。”子安道。 “您放心便是,我会安排好的,保管神不知鬼不觉,今晚王爷约了主子,主子答应,会把王爷拖到子时才让他回来,所以,我们只要子时回来便可以了。” “夜王答应帮我偷走出去?”子安觉得有些意外。 “是的,主子也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王爷一直不愿意跟主子说,主子这不也担心着吗?”伶俐道。 子安虽觉得有些不妥,但是她太想知道皇帝的计较,于是,便答应了下来。 第七百七十四章 偷走 伶俐出去之后,没多久,慕容桀便回来了。 他看着有些疲惫,子安知道他这几天都没睡好,一直奔波,自己又帮不上忙。 “今日这么早回来了?”她上前为他解去外裳,轻声问道。 “是的,晚些约了萧拓那小子,一起说说为人父亲的事情。”慕容桀笑着说。 子安知道他是约了夜王,但是也只当不知道,笑着道:“萧拓那小子,胡闹便有,哪里懂得做人父亲?” “所以本王便去教他。”慕容桀伸手圈住她的腰,邪气一笑,“本王教人可是有一套的。” 子安没好气地道:“确实,得有好教材呢,当初成亲的时候,你也教了我,枕头上放着一本书,那可是好教材呢。” 慕容桀脸色大窘,“还提那档子事做什么?”那是他一生的耻辱,早知道书上那些只是理论和不实际的姿势,还不如十五岁那边就找个通房好好地精进业务。 “只是想起那些鹤立鸡群,忍俊不禁罢了。” 子安每每想起,总是忍不住笑,那书上有一招叫鹤立鸡群,他偏说书中的是前人经验所致,便按照书上的来,这个鹤立鸡群如何能办好事?不过是花架子罢了,若不撕掉那本书,她还不知道要遭多少罪呢。 “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人也是有道理的,只是你不懂得武功,谁知道你一只脚站不住?” “你倒是站住了。”子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结果呢” 结果就跟僵尸那样跳了几下,两人一起跌在一堆。 “休要再提!”慕容桀咬牙切齿地道。 子安哈哈大笑,“这鹤立鸡群还好一些,但是,那一招飞鹤腾空就真的很扯了。” 慕容桀搓揉她的脸颊,恶狠狠地道:“叫你再说。”脸色却越发的发窘。 子安还是笑得前俯后仰,最后,还是得慕容桀用嘴唇封住她,才算停止了。 只是一番厮磨,便叫他生出了几分邪火,子安半趴在他的身上,“是不是该给你找个通房呢” “你敢?”慕容桀大怒。 子安邪肆一笑,伸出五指,“这位五姑娘,好使得很。” 年纪正盛年,热血的男儿,又初尝美好没多久,怎就能忍得住那前三个月,中三个月,后三个月? 晚上用膳的时候,慕容桀一直看着子安的手,很是欣慰地道:“本王也是有妾侍的人了。” 子安举起手,一拳便打过去,“是啊,你这妾侍不仅能伺候你,还能揍你。” 慕容桀一把握住,问道:“那这位妾侍,可有名堂啊?” “便叫兰花拂穴手。” 慕容桀连连点头,“好名字。” 小荪在旁边听着,有些懵懂,“王妃,什么妾侍?这个妾侍还懂得武功?” 两人只顾闹,却浑然忘记未成年少女小荪在一旁,子安笑得红了脸,道:“没事,我跟王爷闹着玩的。” “吓得奴婢还以为真有一个懂得武功的妾侍,那王妃不得被欺负死啊?”小荪抚住胸口道,一副后怕的样子。 慕容桀也笑着挥手,“行了,小荪你出去吧,不需要伺候了。” “是!”小荪再没眼见力,也知道人家夫妻要说恩爱话呢,便福身退了出去。 慕容桀亲自给子安舀了汤,脸上调笑的颜色一收,轻声道:“我问过安然老王爷,你体质不好,加上之前一直劳碌奔波,所以,这几个月,你得多吃点,吃好点。” “我也是大夫,放心,我知道怎么养胎。”子安笑着道。 慕容桀摇头,“你知道归你知道,但是到底你没生育过,听一些老前辈的话总没错,还有,以后若本王不在你的身边,你也得学会照顾自己,千万以自己的身体和孩子为重,知道吗?” 子安警觉地看着他,“为什么你会不在我身边?” “我说的是如果,当然,我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最好是你生育之前,我寸步不离地跟着你。”慕容桀连忙说。 “嗯,最好不过的。”子安道。 人都是有惰性的,且贪图享受,子安如今越发是希望发生任何事情了,她太渴望像现在这样,能每天晚上都见到他,每天早上醒来,那张大刺刺的帅脸就在她的面前。 救出母亲之后,她真的想去南国,离这京城千里之遥,再不用想着谁会陷害自己。 以前没孩子,觉得豁出去也不过是一条命,但是如今有了孩子,她也有了牵挂,再容不得任性了。 慕容桀却继续说:“假若,以后若本王真的出了什么事,你带着孩子,便去找个好男人改嫁,别孤零零过一辈子,知道吗?” 子安听了这些话,觉得心底发寒,“老七,你今天晚上怎么回事?总说这些丧气话。” 慕容桀勉强一笑,“不是说丧气话,只是,许多事情未必在我们预料之中,又或许是本王心里头多了牵挂,便总是胡思乱想,想着千万种可能,本王这同命蛊还没解开呢,霖霖也未必能研制出解药救孙芳儿,总之,本王是想得多,心绪乱,便跟你说说这些话,也好叫你心里头有个打算。” “闭嘴!”子安怒道,“这话我一个字都不爱听,以后也不要再说,我们一家三口共同进退。” “好,好。”慕容桀见她生气,便不敢再说了,哄道:“本就是胡言乱语的,你可不能当真。” “你心里头有事瞒着我,是不是?”子安问道。 “没什么事,只是自打知道你有孕以来,我心里便想了许多以后会未知的可能,我知道自己多思了,也问过安然老王爷,他说这个是正常的,人嘛,总是一个阶段一个阶段地走过来,每一个阶段都会有不同的担忧,我愿意跟你说,便证明无事,是不是?” 子安想起他之前的焦虑,想来,也是因为初为人父导致的紧张。 但为了谨慎起见,她还是沉了脸道:“你若是有什么打算,不告诉我,瞒着我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情,我若知道,定不会轻易原谅你,会记恨你一辈子。” 慕容桀笑了,“瞧你说的什么话?我若有什么打算,怎能瞒得过你?” 子安见他笑得心虚,便越发觉得有事,看来,今晚是必定要去找安亲王,怎么也得想办法知道宫里的事情。 第七百七十五章 送走子安 用了晚膳之后,慕容桀便准备要出去。 出去之前,他抱着子安,许久都没松手。 子安心头不安,“怎么了?” 慕容桀放开她,凝视着她那张挂满担忧的小脸,他笑了一下,“没怎么,就是忽然想抱着你,如今是走一步都舍不得啊,只想在你身边,所谓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大抵便是如此。” 子安笑了,“瞧你那傻样,哪里还是我当初刚认识那位威风的摄政王啊?我还是喜欢你意气风发的样子。” 慕容桀在她的额头亲了一下,心尖却是在发抖,“子安,我爱你。” 子安怔了一下,迅速便有泪水涌上,这句话,以为他一辈子都不会说的。 她抱着他,把头埋在他的胸前,鼻音重重地道:“真坏,偏弄得人家落泪。” “傻瓜,你应该说,我也爱你才对啊,怎么反而哭了?”慕容桀怜惜地道。 子安抬起头,睫毛沾满了泪水,“我爱你,你是早知道的。” 慕容桀温暖一笑,眸子里是难以割舍的柔情蜜意,“我知道,一直都知道。” 两人相拥了一会儿,慕容桀轻轻地放开她,“嗯,我走了。” 子安依依不舍地放开他的手,“好。” 本想叫他早点回来,但是想到自己今晚要偷走出去,这话,便略下不说了。 看着慕容桀一身黑衣出门,临走,他回头瞧了她一眼,眼底盛满了暖意,风扬起他黑色的袍子,他回头的那一瞬间,子安只觉得,风越发的狂了。 心里头,便又不祥的预感。 她回屋,怔怔地坐着,脑子里胡思乱想。 她发现,老七如今隐瞒了许多事,什么都不叫她知道,自打怀孕,她就跟个傻子似的。 虽知他是保护她,但是,她真的不喜欢这种感觉,她希望自己能和他共同进退,共同面对。 伶俐进来的时候,便见她在发呆,道:“怎么了?” 子安抬起头,收起眼底的茫然,“没什么,伶俐,我们什么时候去?” “我先去安排一下。”伶俐瞧着她,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了?”子安见她神色怪异,站起来问道。 伶俐走过去,道:“王妃,其实,您不必想太多,王爷不告诉您,只是希望您能安心养胎,所以,这一次我们去找安亲王,若得不到真相,您也不必忧心的。” “我知道。”子安知道安亲王未必会说,但是,总得去试试。 若不知道,她每日都在胡思乱想,着实也难受。 伶俐点点头,“那好,我出去安排一下。” 说完,她便出去了。 子安也换了一身衣裳,叫小荪帮忙梳了一个利落点的发髻,到底出门,是越简单越好。 过了大概一炷香的时候,伶俐便进来了,“我们可以走了,从后门出去,马车在后巷里等着。” 嬷嬷闪进来,手里捧着一碗药,“奴婢也跟着去吧。” 子安瞧着伶俐,“你跟嬷嬷说了?” “说了,还得靠嬷嬷把院子里看着您的人调走呢,您要出门,她不跟着能放心吗?”伶俐笑着道。 也是,嬷嬷如今跟老七一样,都紧张得不得了。 嬷嬷道:“出门可以,但是得先喝了安胎药,已经煎好了。” 她把药放下来,用勺子搅动了一下,让药凉得快一点。 这安胎药是安然老王爷开的,子安已经服用了好几天,这药可一点都不好喝,倒不是说苦,而是又苦又甜腻,说不出的怪滋味。 所以,子安捏着鼻子,一口气便喝完了。 “王妃真听话!”嬷嬷笑着,笑容里却有些凄酸。 子安只顾着低头接小荪递过来的蜜饯,并未看到嬷嬷脸上的神情。 片刻,三人便出门了,嬷嬷叮嘱小荪看好门,交代了几句,愣是不放心似的,小荪笑着挥手,“快去吧,再啰嗦,王爷都要回来了。” 嬷嬷道:“这小丫头,越发的不把老婆子放在眼里了,还敢说我老婆子啰嗦。” “小荪如今也是能独当一面了,您老放心吧。”伶俐笑着说。 “还得历练历练啊。”嬷嬷口气却是很欣慰的。 上了马车,子安便觉得有些困,她道:“最近吃了饭便犯困,精神真不够。” 伶俐道:“去安亲王府有段路程,您先睡一会儿,到了便叫醒您。” “也好!”子安越发觉得眼皮子搭下来,困意阵阵涌上,竟说睡着便睡着了。 嬷嬷把她的头移到自己的肩膀上,轻轻叫了一声,“王妃,王妃!” 子安没答应,显然是已经睡着了。 嬷嬷眼泪便簌簌落下,“只盼着王爷这一次能成事,救出县主,然后我们马上赶去粤东,否则,王妃知道,定是要伤心生气的。” 伶俐安慰道:“别想太多,相信王爷,若没有把握,断不会贸贸然出手的。” “是的,一定成。”嬷嬷嘴里这样说,但是心里却是十分担心,宫里的防护,她多少是知道一些的。 禁军里,有拔尖的高手和弓箭手,这些拔尖的人,如今都调往了熹微宫,这熹微宫,就是个龙潭虎穴。 马车哒哒哒地跑着,却不是去安亲王府,而是往城外而去。 慕容桀去了太尉府。 动手不是今夜,只是,动手之前,得策划好一切。 他是不得已送走子安的,这件事情,怎么算,皇上都知道是他做的。 不管成功还是失败,最终都会追究到他的头上去,所以,断不能叫子安留在京中。 他已经让安然老王爷殿后,把子安送往寒山。 如果失败,他因此被问罪,被问斩,至少,保住了子安。 若成功,他会马上去寒山接子安,然后马上赶往粤东。 到时候,天高皇帝远,他便与京中,一刀两断。 “这一次,连累了你。”慕容桀愧疚地对夜王道。 他知道,老九这些年,避走京城,创立了素月楼与邪寒楼,是花费了大心思的,他不想卷入朝廷和皇室斗争去,却最终,还是被牵扯了进来。 夜王斜了他一眼,“兄弟间,说这些便是见外,真觉得愧对我,以后有好酒,赏我几坛便是,我知道你藏了许多好东西,你王府的酒窖,我是去过的。” 慕容桀笑道:“若成事,我便把藏品都给你。” “说了算话啊。”夜王顿时眉飞色舞起来。 “一言九鼎!”慕容桀拍着他的肩膀道。 第七百七十六章 今晚就行动 夜王取出皇宫地形图,着重分析了一下熹微宫。 “其实我们如今最要防备的,就是弓箭手,禁军虽然多高手,但是我们也不差,若论武功,我们会更胜一筹,但是,我们的武器,却是不能跟禁军相比的,因为,一旦配备了弓箭,就容易被人发现。” 慕容桀点头道:“没错,所以,我已经准备了软甲,但凡入宫的人,都得穿上软甲,宫廷用的剑和箭头都是精钢而成,十分坚硬也十分锋利,多一重防备,总没错的。” 夜王看着他,道:“其实,我觉得,七哥没必要去。” 慕容桀摇头,“不,本王熟悉熹微宫,你邪寒楼的人只凭一张地形图,难免会出错,由本王带着,便可减少伤亡。” “只是,若你出了什么事,我也没办法跟七嫂交代啊。”夜王蹙眉道。 “放心,他们还伤不了本王。”慕容桀安慰道。 夜王怔怔了片刻,轻声叹气道:“只是,这么一来,我们跟他的关系,怕是此生也无法修补了。” 慕容桀没做声,半响,才点点头,“是!” 夜王苦笑一声,“想当初,他是多好的大哥啊,怎地觉得年少的事情还在眼前,一下子,就物是人非了。” “人都是会变的。”慕容桀看着地形图上的标记,一个个的红点映入眼帘,也印在了心头,只是,这些红点,便跳跃成一幕幕的往事。 他何尝愿意这样?快活舒心的日子,谁都想过,只是不行,也不能强求。 他此战,为妻女,纵死无怨尤。 只是为了子安和孩子,他怎么也会保全自己。 “嗯,不要想往日,想起来心便软,做不了大事,我们来商议下,明天晚上如何布置。”夜王收拾心情道。 “宫中如今布防是固定的,但是也不是完全固定,本王从梁树林那边侧面了解到,弓箭手是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在,一天三班,这意味着,我们要躲开弓箭手是不可能的,但是,禁军换班,有半炷香的空档,我们就趁着这个空档,分三路,熹微宫正殿,侧殿,屋顶进攻。” 夜王点头,觉得他的分析很对,因为弓箭手是由一个人下令的,如果分三个不同方位,弓箭手便容易出错,只要出错,就能减少伤害和争取到多一些的机会。 慕容桀继续道:“我们是分三拨人下去的,但是本王会带几个人,由这三拨人掩护下去救人,救到人之后就马上撤走,不恋战,这点,你得跟你的人说明白了。” 武林中人,多少有些气性,若因同伴受伤起了报仇之心,则会引起更多的伤亡。 夜王听着他有条不紊的排兵布阵,心中不禁叹息,若皇上信任他,重用他,他将是大周一道无法攻破的后盾,有他在,还愁什么外敌入侵? 他就是一个军事天才。 “怎么了?”慕容桀说着说着,见他忽然发愣,便以为他不认同自己的说法,“你有意见的话,也可以提出来,我们再一个更好的方法去进攻。” 夜王俊脸露出了几许笑意,“没有,我只是觉得,父皇当初真的没看错你,你确实是全能之才。” 说起父皇,慕容桀的心是微微沉了一下。 父皇的教导,仍在耳边,“你们都是慕容家的子孙,要记住,兄友弟恭,绝不可做出伤害兄弟之事来。阿桀你打小懂事,记住父皇的话,以后好好辅助你的皇兄,他宅心仁厚,断不会亏待你。” 他记得,父皇说这句话之后,皇兄拉着他的手,真诚地道:“七弟,哥哥跟你发誓,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必定会先信了你,对你绝无半点怀疑之心。” 言犹在耳啊,却已经物是人非。 胸口微痛,他努力地甩去记忆,冷硬地道:“那就这么决定了。” “好!”夜王把地形图一收,“走,咱兄弟喝两盅,七嫂怕是要十二个时辰之后才会醒来,她醒来,必定恨你入骨。” 慕容桀苦笑,“这个,可以想象得到的。” 想起她会盛怒的样子,慕容桀的心便揪紧了,他不愿意欺骗她,但是,若不这样,她不会离开。 寒山上。 子安醒来,已经是翌日的黄昏了。 她睁开眼睛,却看到一张陌生的帐幔,她一怔,猛地坐起来,打量着四周。 竹子做的房间,简单整洁,房中没有多少家具,只有一张竹子做的桌子和四张竹椅。 她心里疑惑,这里是哪里?自己怎么会在这里?不是去安亲王府吗? 她穿鞋下地,便见门被推开,伶俐站在门口,见她醒来,快步走过来。 “醒了?”伶俐问道。 子安问道:“这里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我睡了多久?” 伶俐双手垂下,眼底有些不自然,“这里是寒山,您睡了大概十个时辰。” 安然老王爷还说她会睡十二个时辰呢,没想到,还差两个时辰,她便醒来了。 子安心头一震,“什么?我在寒山?怎么会在寒山的?” 伶俐瞧着她道:“您别生气,我告诉你便是。” 子安也瞧着她,顿时明白过来了,倒抽一口凉气,“好啊,伶俐,你跟慕容桀串通,要送我走,他要做什么?你快告诉我啊。” 伶俐道:“王爷和主子打算入宫救人,怕事败会牵连到您,所以,叫安然老王爷开了药给你,送您到寒山躲避一下。” “入宫救我母亲?”子安扶着椅子,慢慢地坐下,心头骇然,“这么短的时间,他怎么来得及策划?太危险了。” 这是一场流血事件,就算救出了母亲,也会伤害多条人命,且老七打算自己去?天啊,那些禁军的武功十分高强,若他带头,必定只针对他。 子安越想越觉得骇然,“不,我要下山。” “王妃!”伶俐拉住她,乌黑的眸子静静地看着子安,“此事无论成败,都要马上离开京城的,您只管在这里等着便是,王爷不会有事的,邪寒楼的人,会不惜一切,护住王爷,您去已经太迟了,今晚,他们便行动。” 子安心头大惊,如此说来,此去果真是十分凶险。 “我该入宫去的,我该想办法入宫去给皇上治病,便不必牺牲这么多人的性命。”子安心中悲痛,此去,必是要丢几条人命的,她知道,熹微宫的防卫如此森严,几乎就是龙潭虎穴,哪里轻易闯得进去?若要人拼死才能护得周全,必定是比她所想的更为凶险。 第七百七十七章 神鬼难辨 伶俐见她如此自责,忍不住道:“王妃,您不要傻了,您以为皇上真的想您为她治病吗?他只是要逼反王爷。” “什么意思?”子安猛地抬头,眸子骇然。 “知道王爷那天晚上入宫,皇上跟他说了什么吗?” “你知道?你为什么不跟我说?”子安气得发怔,没想到,伶俐也瞒着她了。 伶俐老实地道:“因为,便是跟您说了,也没有办法,还不如,别叫您担心。” “你说,你说,到底那天狗皇帝跟老七说了什么?”子安气急败坏地道。 伶俐道:“其实您叫我去找主子,问入宫的事情,刚好,王爷就在太尉府,王爷听说您打探此事,便把所有的事情告知了我,并让我将计就计,跟您说去找安亲王了解此事,实际是要哄你离开。” 她也坐下来,看着子安愤怒的眼睛,继续道:“那天,王爷入宫,皇上要他把你腹中孩儿打掉,且要休了你,之后服下断子药。之后,安亲王入宫去找皇上,皇上也给了他两个选择,第一个,杀了摄政王。第二个,杀了你,再逼王爷吃下断子药。” 子安没想到,皇帝竟然会这样做,他是不是太心急了?老七和她才立功回来多久啊?就连几天的安生日子都不给他们过了? 难怪,老七从宫里回来之后,便死活不许她入宫。 但是…… “我不明白,皇上为什么要杀我?他不是要我为他治病吗?”子安实在不解,若不是为了这个目的,皇上大可以不必为他正名,任由世人误会她是狐狸精不是更好么? 伶俐冷冷地道:“他若不施恩,怎与王爷谈条件?不是跟摄政王,而是跟安亲王,安亲王始终念着您是县主的女儿,对您有一份特殊的感情。” “那就奇了怪了,既然是要施恩给安亲王,那为何又给安亲王两个选择,要他杀了我?” “因为,他知道安亲王不会选择杀了您。”伶俐轻声道。 “难不成皇上会认为,安亲王宁可杀了老七这个亲弟弟,也会保着我?”子安觉得不可能,皇帝不会这么认为的。 伶俐怔了一下,“这个,这个也真是想不通啊。” 子安脑子里烦乱不已,各种念头不断往脑子里钻,此事,必有蹊跷,必定有蹊跷。 皇上要逼反他们,这个是肯定的。 但是,皇上也一定知道他们不仅仅只有反一条路,还可以逃。 可若逃的话,便一定会先救出母亲。 若皇上料到这一步,熹微宫的布防,便会比往日更加森严。 说不定,会设下什么陷阱,等着老七他们去送死。 皇帝逼反老七,无非是为了名正言顺地杀老七。 但是,他也可以不名正言顺地杀他的,毕竟,他如今已经可以说是没脸没皮了,还用得着对天下人交代吗? 与其大费周章,甚至不惜损兵折将,也要逼反老七,最终的目的是什么? 子安想得脑袋都破了,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除非,除非他的目的不是杀老七,而是要抓住老七威胁一个人,威胁谁?她吗? 不会,她还不值得皇帝这样大费周章,且她之前跟皇帝说过,自己没有办法救他的命,因此,她的利用价值不高。 对了,是谁能救他的命,且这人又紧张老七,他便要威胁谁。 如今放眼天下,除了能救他的,不外乎是温意大夫和安然老王爷,还能有谁? 子安的脑袋忽然迸出一个人来,太皇太后龙展颜! 子安脑袋激烈交战中,有一人,悄然走了进来。 她抬头,连忙站起来见礼,“见过老王爷。” “嗯,想什么呢?”须发皆白的老王爷走进来,坐下来之后,缓缓问道。 子安道:“我在想,皇帝的真正用意。” 安然老王爷看着她,“那你想到了吗?” 子安看着他,冲口而出,“老祖宗?” 安然老王爷嘉许地点点头,“没错,就是老祖宗。” 伶俐一怔,“老祖宗?为什么啊?但是王妃能想到,主子和王爷为什么都没想到?” “因为,他们都当局者迷,皇上是直接威胁了王爷,王爷急怒之下,怎会想其他?但是王爷能想到皇帝是要逼反他,已经算冷静了。” 伶俐不明白了,“太皇太后回去的话,难道就会帮着他对付王爷和王妃了?” “不会。” “那他为什么要逼太皇太后回去?”伶俐问道。 安然老王爷叹气了一声,“因为,能救他性命的人,只有老祖宗了。” 果然如此。 得到肯定,子安反而宽了心。 老祖宗在乎老七,这点,皇帝知道,所以,他只会拿住老七却不会真的伤害他。 “孙芳儿和霖霖呢?我想见见他们。”子安道。 京中,一切如常。 既安静,又风云乍起,如天空有云卷云舒的时候,也有天昏地暗的时候。 自打皇帝赐了府邸给南怀王,他得空便去监工,看着自己的府邸一点点地修缮好。 夕阳如血,天空有苍鹰盘旋而过,为这黄昏增添了几分寂寥。 新的南怀王府,地势较高,站在完好无缺的亭台上,临风望去,便可看到许多人家,炊烟袅袅升起,万家灯火,也在逐渐地亮起来。 南怀王的心,尖锐地疼痛起来。 那是一种渴求不得的疼痛。 他这辈子,从没试过得到他真正想要的东西。 少时,是父皇的疼爱,后来,是柔瑶的温柔,再后来,是皇位,他想要的,一样都没有得到。 而这三样,那人,都唾手可得,但是,他却不在乎。 父皇疼爱他,他只觉得等闲。 柔瑶喜欢他,他视若无睹。 曾经帝位他伸手便可摘到,他弃之不要,可恨的是,他不要,却也没让他这个弟弟得到。 他用尽全力去争取,如今两手空空,便连南国,也即将成为他的囊中物。 为什么,同样是慕容家的子孙,命运却有云泥之别? 不甘心啊。 “王爷,今晚,慕容桀便会动手。”商丘来到他的身边,轻声道。 斜风,忽然便卷了他的袍子,他张狂一笑,生出了几分歹毒,“好,好得很,这水横竖都已经很浑浊,咱们便搅和得更加浑浊一些,叫人觉得神鬼难辨。” “在下掐指算过,孙芳儿应该还没死,所以,同命蛊能解。” 南怀王摇摇头,薄唇挽起,便是一连串残毒的语言,“不打紧,解不解都不打紧,本王没打算要他的命,便是拿捏在手中,好好戏弄,好好折磨一下,也是好的。” 第七百七十八章 梅贵妃 商丘略一犹豫,道:“但是,皇上的意图,我们都明白,一旦太皇太后归来,若知道摄政王落在王爷的手中,怕不怕……” “怕?”南怀王冷然一笑,“太皇太后老了,你以为她真的可以一切神机妙算吗?没有人见到本王动手,便是她怀疑,本王不承认,她还能怎么样?” “只怕,只怕百密一疏!”商丘始终觉得,太皇太后不简单。 南怀王一卷衣袖,眸子如同淬了寒冰一般,扫过商丘的脸,“人人都说,当年的太皇太后,手腕如何厉害,可本王到底没亲眼见过,这么一个女人,靠着别人生的孩子,一路扶摇直上,成为我大周的国尊,惠帝,父皇,都对她唯命是从,本王还真不信,一个女人,怎地就可成为神明了?本王倒想看看她的手段。” 他其实也曾信过太皇太后的手段,信过那些坊间的传说,但是,慢慢地,他觉得,若她真的这么厉害,大周乱成这个样子,怎不见她回来镇住局面? 而且,若她真的能救那狗皇帝,为什么她要袖手旁观? 大抵,也不过是传说罢了,许多事情,传着,传者,便成了神话。 可笑那狗皇帝,做那么多事情,逼她回来,便以为真的能救他的性命?病糊涂了啊! 商丘却不是这样想的,在他们这行里,有过一个传说。 这三界之中,有一个执掌法度的女子,五百年一任,姓龙,手执龙杖,且设下了水牢,用以惩治那些犯有大错的鬼怪。 这虽然是传说,但是,能在他们这一行流传下来的,也有一两分真。 太皇太后也姓龙,能耐极大,如果,她就是传说中五百年一任的龙女,也并非没有可能的。 五百年是有些夸张了,那或许一百多年呢? 南怀王知道商丘另有想法,但是,他不认为自己想错了,只吩咐道:“邪寒楼今晚所穿的服饰,你都知道了吗?” “都知道了。” “嗯,让我们的人准备准备,入宫的时候,便与他们混合在一起,但是,要记得,有所分别,这个分别,只有我们的人知道,而对方不知道,本王要他们既跟禁军厮杀,也跟自己的人自相残杀。”南怀王冷酷地道。 “是,在下这就去准备。”商丘退了下去。 事到如今,不管怎么样,也得照做了。 然而,这一次,商丘却有些心神不宁。 今日,他依照以往那样起卦,却发现,王爷的卦象,竟生出了变卦。 这一次入宫混战,会不会是变卦的原因? 他不知道,但是,想必是有关系的。 如果这一次事败,王爷,怕是再起不来了。 商丘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当初,跟着王爷的时候,觉得他是一个很有远见的人,且于他有救命之恩,当时起了卦象,显示他命中竟有帝星涌动。 他当然知道,有帝星涌动的人,未必能做皇帝,但是,至少曾有过这样的机会,若争取一把,或许就能成。 就这样,他跟着王爷,一路从南国来到京中,出谋献策,却因贵太妃败北,他想,那或许是王爷这辈子唯一的一次机会了,却没有抓住。 也罢,若事败,便当报答了他这一份救命之恩,成全了他最后的癫狂。 慕容桀一旦落在王爷的手中,王爷便会以皇帝诛杀功臣为由,广告天下,跟随慕容桀的旧部自然不会袖手旁观,陈太君,萧侯,大长公主,都必定会闹一场,大周一乱,便是他们的机会。 皇帝病重,若朝中武将再离心,那时候他天命不久,皇帝驾崩之后,不管谁登基,那皇位也坐不久。 南怀王等人在京中受制于人,自然不知道南国已经翻天覆地,还道是他们的天下? 他能用的,也就仅仅是跟随他离开南国躲在城外的那些人了。 熹微宫中,皇帝吐血之后,病情越发重了。 梅妃身子好些,黄昏时候,便过来侍疾。 梅妃能来,自然便做好了皇帝会问孙芳儿事情的准备,但是,出乎意料地,他没有问。 或许,这对他而言,已经不要紧了。 人已经死了,用不了的人,便不必追究。 伺候过皇帝吃药,梅妃便坐在床前,含悲带悌地看着他,“皇上,您瘦了。” 皇帝看着梅妃,轻轻地叹气,执起她的手,“朕变成这样,你不怕么?” 梅妃摇头,泪水便恰如其分地落在了皇帝的手背上,“不怕,臣妾只是心疼。” 皇帝感觉手背的眼泪温度烫人,他怔了一下,这个透明似的梅妃,几乎在他心里没有任何的分量,但是,回顾她入宫以来,一直都是懂事听话的,还为他生下了一个聪明的皇儿。 “朕亏待你了,你入宫多年,一直没得到朕的大宠。”皇帝轻轻地为她擦拭眼角的泪水。 “皇上,”梅妃抬起眸子,因泪光一染,那眸子便晶亮了起来,“臣妾觉得自己已经得到许多,吃穿不愁,从没有失宠,是臣妾不好,没能保住孩子,竟……” 她说着,越发哽咽,却努力遏制,没有失态地大哭。 这般坚韧自强,皇帝瞧着心喜,只是她说从没失宠过,那是自然的,她也从不曾得宠过。 念及此,皇帝道:“皇后年少,没有魄力,后宫又连着折了两位贵妃,着实需要哟个人担起后宫大事。” 他抬起头,叫来包公公,“你……你来见过贵妃娘娘!” 包公公一怔,随即跪下来喜道:“奴才参见贵妃娘娘!” 梅妃愣住了,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泪刷刷地落下,“皇上……” 她跪下来,喜极而泣,“臣妾,臣妾叩谢皇上隆恩!” 皇帝笑着拍拍她的手背,咳嗽了两声,“起来吧,这也是你该得的尊荣。” 梅妃站起来,却有些手足无措,“臣妾,臣妾做梦都没想过,这辈子竟有这福分,皇上,臣妾心里……臣妾不知道说什么了,臣妾失态了。” 她又喜又慌的神态,叫皇帝心生爱怜,竟忍不住笑道:“瞧你,都三十多的人了,还像个丫头似的手忙脚乱,不就是贵妃吗?朕若高兴了,便是皇后,也都能轻许了你。” 皇帝这话出口,便有些后悔,本也是冲动之下说出去的,若是因此叫梅妃当真,反而难办。 梅妃却正色道:“皇上,臣妾能成为贵妃,已经是无上福分, 是万不敢觊觎后位。” 皇帝徐徐地笑了,“嗯,你果然是个懂事的。” 第七百七十九章 熹微宫之斗 两人说着话,便见一名身穿甲胄的将军走进来。 “臣万旭参见皇上!” “起来!”皇帝瞧了他一眼,道。 那将军谢恩起身,然后对着梅妃拱手,“参见梅妃娘娘。” 梅妃见过他一次,他是皇上新提拔起来的禁军卫副统领,昔日是武安侯的旧部。 她微微颌首,道:“皇上,臣妾先行告退。” “嗯,去吧。”皇帝点点头,对梅妃的知进退十分赞许。 梅妃小碎步地退了出去,领着菊儿走了。 包公公去把门关上,然后站在门边垂手而立。 万旭拱手道:“皇上,今日有大批的武林人士悄然乔装入京。” 皇帝眸子一寒,“嗯,看来他们是要动手了。” “臣马上去加派人手,防御他们。”万旭道。 “去传朕的旨意,把他们都请来,便说这一次,斩杀一人,赏金千两,若拿下摄政王,赏金万两。” “是!”万旭面容一喜,等了好久,终于等到立功的机会了。 皇帝垂下眸子,掩住眼底的那一抹残冷,“记住,可重伤王爷,却不能伤他性命。” “臣遵旨!”万旭毅然拱手,退了下去。 万旭走后,包公公上前,轻声道:“皇上,躺一会儿吧,您今日也劳累了。” 皇帝轻轻地闭上眼睛,“是得歇息一下,朕累了。” 包公公扶着他慢慢地躺下,再盖上被褥,正欲转身离去,皇帝却陡然睁开眼睛,道:“一个时辰之后,叫朕起来,朕不能错过这场戏。” 包公公垂下眸子,应道:“是!” 他退了出去,门口,路公公正端着炖汤过来,见包公公站在门口,便轻声问道:“皇上歇下了?” “是的,歇下了,回头再上汤吧!”包公公说。 路公公嗯了一声,叫了个宫人过来,把汤拿下去。 他见包公公神色有异,便轻声问道:“怎么了?” 包公公抬起头,瞧了他一眼,然后,又瞧了瞧四周,才拉着他到了廊前的槐树下,“今晚,许是要动手了。” 路公公的心头噗通地跳了一下,“这么快?” “嗯!”包公公瞧着已经黑沉下来的院子,熹微宫的围墙,如一道屏障,屏障上,若不仔细看,也不能发现那些蹲伏在上面的弓箭手。 不止围墙上,屋顶也有一批,远处的高阁上,十面埋伏,铮铮箭头,只等着送死之人前来。 这里,便是铜墙铁壁,如何能轻闯进来? 两人对视了一眼,皆发出微不可闻的叹气声。 宫中是一个很残酷的地方,要上位的人,总盼着乱一场,才可找到自己的位置。 但是对这两位老宫人而言,他们的位置已经是固定了,只求不在生事,不再出乱子,这日子便能平顺地过下去,一直到老死或者被恩赦出宫。 年纪大了,便经不起折腾,总盼着日子安稳才好。 而且,谁又知道,这一乱之后,会是什么局面呢? 空气似乎一下子变得凝固了起来,宫中鸦雀无声。 时间在一点点地流逝,所有人的神经都绷得很紧很紧,仿佛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把神经绷断。 皇帝披衣而起,由宫人抬着上了熹微宫最高的通天阁,有一扇窗户,可俯瞰整个熹微宫的情况。 他就坐在窗边的椅子上,静静地看着漆黑的夜空。 他此生从没像现在这样,盼着有人入宫造他的反。 他觉得心头有说不出的悲哀,自打大周开朝以来,大抵,他是最无用的皇帝了。 路公公和包公公站在他的身后,两人都是武功高强之辈,且通天阁上,也布防了弓箭手,无人可靠近。 身后有一张贵妃榻,躺着被下了药的丹青县主,她睡颜恬静, 面容姣好,仿佛所有的事情都和她无关。 其实也是,今晚的厮斗是因她而起,但是,其实她是最无辜的一个。 皇帝的玉扳指,轻轻地瞧着椅子的扶手,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风起了,吹得通天阁下的树枝乱响,这秋日,已经染了几分寒气。 有诡异而轻微的声音,落在熹微宫的琉璃瓦顶上,皇帝的视线,刚好可以看到这一切,他猛地站了起来,随即,缓缓地坐下,依旧像之前那样,用玉扳指敲着扶手,只是,声音却比方才急乱了些。 有金属声音划破空气的声音传来,万箭齐发,穿透了落下来的影子,那些影子不闪不避,径直倒下。 如此不堪一击? 仔细看,却不是人,只是一件件鼓满了风的黑色衣裳。 皇帝叹了一口气,“朕实在不愿意跟老七动干戈,朕对着他,只能人多欺人少。” 继而,便听得刀枪剑戟的声音不绝于耳。 终于来了! 如百鸟归巢般,一个个黑影迅速从天而降,黑影的动作迅速快捷,下来之后,手中寒光一挥,便染了鲜血,黑暗中,有惨叫声传来,有血腥味道钻入鼻子里。 皇帝眸子紧紧地盯着一道黑影,那身影他是在熟悉不过了,他手持长剑,衣裳鼓满了风,他从天而降的时候,像杀神降临于世,分明是一直盯着他,几乎没看到他有什么动作,便已经连杀三人。 皇帝的心,有些轻颤,但是,他兀自稳定心神,来了便好,来了,便逃不了了。 箭如雨,划破空气直击黑衣人。 剑和箭头的碰撞发出了寒光之余,还发出了金属碰撞声,一声声,仿佛催人命般。 皇帝为邪寒楼和素月楼的人,也准备了对手。 那都是江湖上的亡命之徒,他们心性残毒,没半点感情,只要给他们足够的银子,亲爹娘都能下手。 刀口舔血的人,武功是吃饭的家伙,所以,这些人对着邪寒楼的高手,竟丝毫不惊慌,应对之间,游刃有余。 但是,这些人却对应付邪寒楼的人没有兴趣,而是一味攻击慕容桀。 这些人都想着,立功,自然是得立头一份。 活捉慕容桀,赏金一万两,杀邪寒楼的人,杀十个才有这个银子。 一时间,只见七八个人围攻慕容桀。 慕容桀浑身充满了萧杀的气息,纵然在琉璃瓦顶上,面对七八个顶尖高手的围攻,却丝毫不慌乱。 月华如练,照得他一张脸如死神一般冷凝,挥剑之处,虽不见血沫飞溅,却也剑气凌人,逼得一方节节败退。 只是,这方败退,那边进攻,虽有人来帮忙,但是禁军随即又上,且弓箭手不断地发箭,一时间,慕容桀和邪寒楼之人,也难以脱身,更不要说取胜了。 乱局丛生中,只见又一拨黑衣人从天而降,这些人的打扮,与邪寒楼的人打扮是一样的,若不仔细看,是无法看到他们的袖口处,系了一抹红绳子。 第七百八十章 忠仆 邪寒楼的杀手杀意正酣,见又来一拨人,便以为是自己人,因为他们之前便知道,进攻分三路,他们只认自己小组,却不知道其他小组是怎么进攻的。 旁人不知道,慕容桀却很清楚。 他的人,进攻的已经全部出动,只留了十余人殿后,这十余人是没有他的命令,是不会出现的,只是负责帮忙撤退。 他拔剑,砍向那些后来的黑衣人,却叫邪寒楼的人怔了怔。 慕容桀厉声道:“他们不是自己人,看袖口。” 邪寒楼的人才如梦初醒,好家伙,想鱼目混珠? 皇帝站了起来,几乎忍不住要拍掌,“这么危险的局势,老七竟然能冷静如斯,大才,大才啊,难怪,连父皇都说,世人谁比得上他?” “皇上,这后来的,到底是什么人?”路公公看得惊险,忍不住问道。 皇帝淡淡地道:“能这般高明地见缝插针,还有谁?” 路公公稍一思索,“南怀王!” “是他!”皇帝轻轻叹气,“朕对他果然过于仁慈。” 包公公忍不住道:“皇上对南怀王都能这么仁慈,怎地对摄政王……” “住嘴!”路公公不等他说完,便脸色大变,怒斥道。 包公公也知道自己错言了,连忙噤声,脸色发白。 皇帝的眸光,如刀片般刮过包公公的脸。 包公公当日曾帮过慕容桀和夏子安,这对皇帝而言,如芒在背,但是,他也总信多年主仆,他不至于太过分,且当时利益有关,是人之常情。 如今,包公公再一次为慕容桀说话,便触了他的逆鳞,心头杀意一生,便再难压下。 路公公适时提醒,“皇上息怒,如今大局要紧。” 一句大局要紧,把皇帝的理智拉了回来。 如今,确实动不得杀机,他身边,还需要人用。 包公公在宫中多年,主仆情分是有的,不敢真的背叛他。 他慢慢地把视线转回来,看着外面战斗正酣的局面。 包公公脸色颓然,心底已经知道皇上是不会给他活路了,竟生出了几分胆气来,想着横竖是死,便干脆道:“皇上,老奴请战,以赎罪。” 皇帝回头看他,他“砰砰砰”地磕了几个响头,“奴才伺候皇上多年,皇上对奴才恩重如山,奴才却曾做过背叛皇上的事情,奴才万死难赎其咎,请皇上准许奴才出战,奴才会亲手拿下摄政王。” 皇帝略一沉吟,又瞧了瞧慕容桀已经被人围攻得几乎无路可退,就算他有心捣鬼,也放不走慕容桀,倒是可以趁此机会,知道他是否忠心,便道:“嗯,你去吧!” 包公公又“砰砰砰”地磕了几个头,毅然起身,手扬拂尘,便从窗口飞身而出,落在了战圈里。 他拂尘是柔软之物,但是卷向慕容桀的剑,却带着韧劲,一挥一缠,慕容桀的剑便几乎要脱手,但是,到底是老将,临危不乱,随即改变了打发,避开了包公公的拂尘,剑指要穴,步步进攻。 包公公的攻势强劲,看似让慕容桀陷入了更加艰难的局面,但是,因为他是皇上身边的人,他出战,便让许多人退了下来,因此,围攻慕容桀的,由原先七八个人变成了四五个人。 但是,慕容桀也不轻松啊,因为包公公的武功确实高强,且招招狠势,像是要证明给皇帝看,他是忠心的。 慕容桀心中却暗暗着急了,这一次入宫救袁翠语,贵在速度,如果拖延则有大批敌人加入战圈,他必败无疑。 空中,一道冷箭直射通天阁。 一名蒙面黑衣人从几步跃上,身形极快,轻功极好。 路公公暗叫一声,“不好。” 他护住皇上,道:“皇上快走。” 通天阁外,有重兵护着,皇帝站起来,坐上吊椅,路公公放下机关,皇帝便从通天阁内直接吊了下去,下面,重兵保护着他。 正当路公公要放袁翠语下去的时候,那黑衣人已经从窗口跃进来。 来人虽蒙着面,但是从身形看得出,应该是安亲王。 路公公却不能不迎,通天阁楼不大,两人施展不开,倒也僵持了几十招。 有人冲了上来,路公公眸色一冷,双拳探出,却给安亲王留了空档,安亲王的长剑刺入了他的腹部,他一把握住剑,压低声音道:“王爷快带人走。” 安亲王一怔,随即反应过来,拔出剑马上抱着袁翠语从窗口飞出去。 皇帝在通天阁下看到安亲王救走了人,大怒,“传令下去,全力围攻慕容桀,务必要拿下他,只是,别伤他性命。” 弓箭手全部都对着邪寒楼的人,而邪寒楼如今已经是敌我不分了,一面要应对禁军和那些杀手,一方面要应对和他们一样穿黑衣的人,这打发大乱,且出现了误伤。 人救到了,慕容桀便喝令一声,“退!” 邪寒楼的人得令,不再恋战,挥剑砍去来势汹汹的箭雨,一个个撤退。 但是慕容桀却撤退不得,皇帝下令之后,所有人都针对他,而且,也有黑衣人围攻他。 眼看慕容桀的局势越发不妙,且邪寒楼的人也走了大半,发现不妥的上来支援,却也不多,压根无法为慕容桀解围。 慕容桀手臂,肩膀都已经挂彩了,出招也略迟缓,相信不下一刻钟,他便要败北被拿下。 就在这个危机的时候,一直进攻他的包公公,忽然拂尘一扫,与禁军和黑衣人纠缠了起来,且大声喊道:“王爷快走!” 因他是在战圈内,他用身体护着慕容桀,慕容桀是绝对抽得出空隙逃的。 而包公公的打法,是不要命的打法,拂尘所到,血液飞溅。 慕容桀没想到包公公竟然以死相救,沉声道:“公公恩情,本王此生难忘。” 说完,他轻身一起,连斩了两名纠缠过来的黑衣人,冲天而去。 有人欲追,包公公拼死拦下,连伤数人。 皇帝震怒,眸子里如火焰焚烧,歇斯底里地喊了一声,“放箭!” 万箭齐发,包公公见慕容桀走了,也不再抵挡,拂尘落下,剑从他的胸口,心脏,脖子,脑袋,手臂,大腿穿过。 他曾是弓箭手的教练,他亲手教这些人,如何百步穿杨。 一个太监,能培养出这么一批精锐的弓箭手,是他此生最引以为傲的事情。 路公公捂住腹部的伤口,看到这一幕,心神俱裂,心中悲喊:皇上啊,他是在尽忠啊,他是不愿意见您兄弟反目,不愿您成为残杀手足的昏君啊! 第七百八十一章 抓夜王 撤退的人,全部奔向寒山。 皇帝狂怒之下,连下了三道圣旨,第一道,包围安亲王府,见到安亲王和袁翠语,伤了安亲王,杀了袁翠语。 第二道,派兵上寒山,把夏霖抓回来。 第三道,倾尽全力,缉拿慕容桀。 当禁军拖着包公公的尸体到熹微宫外的时候,皇帝连瞧都没瞧一眼,语气冰冷地下旨道:“拖出去,喂狗。” 万旭入殿禀报,“皇上,臣已经查明,夜王今晚虽没入宫,但是,今晚入宫的人却是邪寒楼的人,邪寒楼的主人,正是夜王。” 皇帝的手,紧紧地攥住扶手,咬牙切齿地道:“传朕旨意,命萧侯整兵,攻打邪寒楼,朕要邪寒楼鸡犬不留。” “是,”万旭拱手,自动请缨,“皇上,不如让臣出战,臣对邪寒楼熟悉,且知道邪寒楼总部在哪里,还有,夜王还有一个素月楼,专门刺探各方消息,臣请旨把素月楼一同摧毁。” “你请旨出战?”皇帝皱了一下眉头,想起萧侯家一直和慕容桀来往过密,连跟在他身边多年的奴才都会出卖他,确实不能派萧侯出战。 “臣一定会竭尽全力,完成圣命。”万旭毅然道。 皇帝略一沉吟,“你先去太尉府,把夜王拿下,然后再整兵出发。” “皇上,南怀王那边……”万旭犹豫了一下,“今晚还有一拨人,是南怀王的人,皇上要不要?” 皇帝伸手压了一下,“他不足为患,暂时留他。” “是!”万旭领命而去。 太尉府。 夜王今晚没有跟随慕容桀入宫,但是,他负责接应。 但是,邪寒楼大批人撤走的时候,却没有看到慕容桀,他心中猜测,七哥应该是落在了皇上的手中。 邪寒楼的人撤走了,自然不能再往回送死,他先指挥邪寒楼的人马上离开京城,躲往寒山,因为皇上定会命人一路追踪,喂有寒山,是最安全的。 因城门晚上是关闭的,所以,他必须要亲自带人出城。 送走了人之后,回到太尉府,素月楼的人纷纷来报,说没有见过慕容桀。 夜王担忧得不得了,取出地形图,之前和七哥说过,撤走就必须走南路,他虽离开却也一直命人在那边守着,直到追兵出来。 “通天阁,熹微宫,明月宫,常宁宫,褪华宫,若要撤走,必须经过这几个殿宇。”萧枭指着地形图,“这些,听人回来禀报,说王爷受伤了,会不会被躲在这后面几个殿里?” 萧枭,萧拓,苏青都没有去,此事慕容桀也不许他们跟着,因此,他们只能在太尉府里等消息。 夜王道:“如果是留在宫里了,那么,宫中我们除了梅贵妃之外,几乎没有接应的人,他又受了伤,很危险。” “这几个殿宇都比较偏僻,褪华宫是冷宫,皇上如果觉得他出宫了,或许未必会搜查宫里,这反而是好事。”苏青道。 夜王点头,“苏青说得有道理,但是,七哥负伤,且是最后一个离开的,和大部队有一定的距离,所以皇上会猜测他是不是没逃出去。” 萧枭看着夜王,“皇上一定会传你进宫,到时候,你可适当透露。” 夜王苦笑,“传?想得太简单了,他会命人拿本王。” “他知道你是邪寒楼的主人吗?”萧枭一怔。 “万旭知道,万旭这个奸佞小人,曾在邪寒楼手底下吃过亏,且昔日也曾为宜贵妃所用,宜贵妃知道邪寒楼是本王的。” “宜贵妃如何知道?” 夜王脸上的苦笑加深,“本王亲口告诉她的。” “你……”萧拓很有气势地骂了一句,“你脑子有问题吗?” 夜王也觉得,这是他这辈子犯下的最大的错误。 像胡欢喜说的那句话叫什么来着?脑残! 对,他脑残了。 “散吧,很快禁军便到了。”夜王打发众人离去。 至少,在现阶段,萧枭兄弟,苏青,还是置身事外的。 夜王在众人离去之后,便吩咐了身边的人,若他被抓走,什么都不需要做。 在禁军来到之前,夜王甚至还沐浴打扮了一番,瞧着镜子里那张邪气却又帅气得不可一世的脸,他很满意。 这些年,一直想置身事外,但是,不断发生的事情提醒他,他是慕容家的人,想置身事外?下辈子再投胎吧。 不过,他也很有信心,皇上不会杀他。 不管他的目的是什么,但是在所有人看来,他这个夜香王,只是个闲散王爷,做过一阵子的太尉,无功无过,也没得罪任何人。 一个无功无过的人,是最安全的。 万旭在天亮之前,果然带人来了。 身穿一身甲胄的万旭显得威风凛凛,围着夜王转了一个圈,怪笑一声,“王爷,真对不住,本官也只是奉命行事,还请王爷跟本官走一趟!” 夜王倨傲一笑,“本官?万大人真是忘记昔日在贵妃娘娘的面前,是何等的小心翼翼了啊。” 万旭脸色一变,“你胡说什么?” 夜王凑过去,邪笑着压低声音道:“哟?这是不能说的秘密吗?不过,万大人也没必要这么小心翼翼,谁不知道,大人是贵妃娘娘的裙下之臣?” 宜贵妃的手段,不外乎就是那两三样。 要么,抓住人家的小辫子,要么,给银子收买,用得最多的,便是美人计。 不过也都是看病抓药,因材施教。 万旭听他这样说,眼底杀意顿生,此事他一直以为无人知道的,但是,他竟然知道,而且,若许多人都知道,必定会传到皇上那。 夜王见他脸色大惊,哈哈地狂笑了几声,“放心吧,万大人,有些事情,你知道,本王知道,却无其他人知道,你也放心,在皇上面前,本王是一个字都不会说的。” 万旭咬了咬牙齿,回头瞧了梁树林一眼,这话,梁树林肯定会回禀皇上,夜王是故意的。 想到好不容易才上了位,却可能因此被皇上怀疑,他心中生恨,便一拳打在了夜王的小腹上,怒道:“你休想陷害本官,便是你在皇上面前中伤本官,本官也不怕。” 夜王眼底,缓缓地,升起了火焰,咧齿说了一声:“私人恩怨!” 第七百八十二章 太皇太后回来了 万旭是被人扶出去的。 他被夜王打了一顿,谁都没有帮忙,因为,皇上只下旨抓拿夜王,却没有说可以伤了他。 且明显,人家没有拘捕,对万大人动手,也只是私人恩怨,人家有言在先。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人家府邸屋顶上,蹲着一排弓箭手。 任谁也知道,狗急跳墙的道理,如果逼得夜王拒捕,他们是很难追得回来,皇上震怒之下,只怕一个个吃不完兜着走。 当然,最最重要的是,这万旭是忽然被提拔上去做禁军副统领的,这种空降的头儿,一般都难以服众,禁军又都是气性高的人,本就不服他,见他如此嚣张,大家都选择了袖手旁观。 夜王大刺刺地被带走。 且说安亲王带着袁翠语逃去,本是往寒山方向逃的,但是他在通天阁出去的时候,已经有人追了上来,他只得改变方向,带着袁翠语东躲西藏。 由于带着人,又无人接应,因此,他刚出城就被追上。 袁翠语也醒来了,天色漆黑,追兵手举着火把,照得城外荒芜,如白昼般。 “安亲王,劝你还是乖乖投降!”追安亲王的人,是在通天阁保护皇帝的禁军,武功皆是上乘。 为首的那人,是孙大人的长子龙武将军孙贺。 袁翠语认得孙贺,他曾在熹微宫进出过好几次。 她疑惑地看着眼前的情况,又看了看安亲王,竟下意识地往安亲王身边靠,“这是怎么回事?” 孙贺道:“县主,你被安亲王掳走,皇上命臣救您回去。” 袁翠语怔了怔,马上退后一步看着安亲王,愠怒地道:“你为什么要掳劫我?” 安亲王一把拉住她的手,长剑一伸,沉声对孙贺道:“废话少说,来吧!” 孙贺冷笑一声,“既然如此,就休怪末将手下不留情。” 十余人,冲了上去。 但是却不是砍安亲王,而是砍袁翠语。 皇上有旨,安亲王不能杀,袁翠语要死。 安亲王抱着袁翠语,一跳一跃,剑锋一出,便是凌厉的剑气挥过去,逼得孙贺后退两步。 袁翠语见那些人对着她来砍,不由得大惊,“皇上不是让你们来救我的吗?你们要杀我?” 孙贺冷冷地道:“县主,你过来,过来的话,便无人能伤你。” 安亲王道:“不要过去,他们骗你。” 袁翠语看着他的脸,竟莫名就信了他。 安亲王取出一把匕首,递给袁翠语,“你拿着防身。” 袁翠语一手拿住,身子有些轻颤。 孙贺冷笑一声,“既然县主连皇上都不信,那就跟着安亲王去死吧!” 说完,一扬手,便又是一轮新的进攻。 安亲王一手持剑,一手拉住袁翠语,只防守不进攻,虽打法艰辛,却也能暂时坚持住。 倒是袁翠语,之前被下过迷药,身子虚软,跟不上安亲王的步伐,好几次都差点摔倒在地上,安亲王不得不迁就她,只是这么一来,便让对手有机可乘。 而且,显然孙贺发现安亲王是死命护着袁翠语,所以,他改变了打法,分三人攻击袁翠语,果不其然,安亲王两边防护,便显得捉襟见肘,不过十余招下来,手臂便被砍伤。 有过了十余招,右胸也中了一剑,温热的血液飞溅出来,溅在袁翠语的脸上,袁翠语整个人像是懵了一样,脚下不动,只怔怔地看着安亲王的伤口。 脑子里,顿时便有剧烈的疼痛,许多事情,涌上了脑海。 孙贺见她这般,忽然想起皇上的交代,厉声道:“县主,皇上有令,杀了安亲王。” 她是中了顺耳蛊的,只会听皇上的话。 袁翠语拿起手里的匕首,看着安亲王,眼底顿时多了一抹决然。 安亲王一怔,却没有推开她,他已经看出,孙贺是要她的命了。 袁翠语的匕首,忽地转了一个方向,狠狠地刺向自己的胸口,她艰难地道:“我死了,你就能逃,我不做你的负累!” “不!”安亲王发出惊天吼叫,抱住袁翠语迅速滑落的身体。 孙贺见机会来了,一剑刺出,径直刺向安亲王的心脏。 只听得“哐当”的一声,是剑身断裂的声音。 孙贺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剑断成两截,而击断他宝剑的,竟然是…… 他不能相信,简直不能相信。 那是一朵干了的梅花。 一道身影,徐徐地从天而降。 方才禁军丢在地上的火把,还发着光亮,来人一身萧杀的气息,风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了,卷得她石青色的袍子翻飞如卷。 她手里捏住一朵梅花,眉心似乎有些发光,若仔细些看,是一个像是“”字的符号,但是,很快就不见了。 安亲王悲痛欲绝地喊了一声,“老祖宗!” 孙贺噗通一跪,禁军也跟着跪了下来,“臣参见太皇太后!” 又一人御空落下,是一名身穿灰色袍子的婆子,她落下便冷笑一声道:“好家伙,要杀人了。” 龙展颜眸色淡淡地扫过孙贺的脸,“回去告诉皇帝,便说老身回来了。” 孙贺抬头瞧了一眼,只觉得太皇太后那双眸子如古井一般,深且寒,吓得他连忙低头,“是!” “带走!”龙展颜看了安亲王一眼,吩咐阿蛇姑姑,自己转身走了。 安亲王松了一口气,抱着袁翠语,一步一步地跟着阿蛇姑姑走。 “老祖宗,求您救救她!”安亲王负伤追上龙展颜,恳求道. 龙展颜口气淡淡地道:“死不了,回王府再说。” 回王府,是回礼亲王府,因为,摄政王府和安亲王府已经被包围。 礼亲王竟然什么都不知道,一头雾水。 他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然后瞪大了眼睛,“发生什么事了?老祖宗回来了,二哥你受伤了,县主快死了。” 能被彻头彻尾地蒙在鼓里,可见这位礼亲王也着实是不问世事了。 龙展颜睨了他一眼,“知道她快死了,还不赶紧准备厢房?真要她死吗?” 礼亲王猛地回头,一顿吩咐,然后再命人叫王妃阿蛮。 恰好,今天是入宫给皇太后请安的日子,阿蛮早就起来了,在梳妆打扮,横竖,她今天都迟到了,所以,也不着急,就是去露个脸就行。 顶多是挨骂几句,骂一下总好过不能睡懒觉。 第七百八十三章 坑银子的太后 阿蛮听得在房中听得人禀报说太皇太后来了,顿时跳起来,“好啊,总算有人能压一下宫里的那位了。” 她跑了出去,侍女在身后追着喊:“王妃,这眉毛还没画完呢。” 阿蛮哪里管什么眉毛没毛的事情?这一口鸟气憋在心里头好长时间了,好不容易听得太皇太后回来,还不抓紧去告状吗? 只是这状还没开始告,就被袁翠语的伤势吓着了,“天啊,这怎么回事啊?出什么事了?” 龙展颜是懂得医术的,遣退了人出去,她自己留在房中,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她便出来了,对大家道:“她死不了。” 礼亲王嗯了一声,正儿八经地跪下磕头行礼,也把阿蛮拉下来磕头。 他是最重礼教的,因此,虽然场合不对,但是,许久没给老祖宗磕头,这得补上。 阿蛮磕头之后,则缠着老祖宗,把宫里多了一位皇后和一位皇太后的事情告知了她。 而那边,礼亲王则向安亲王探听发生了什么事,听得昨晚宫中的激斗,他目瞪口呆,“乱了,乱了,这是手足相残啊,不行,本王得入宫跟皇上说说道理。” 阿蛇姑姑拉住他的手臂,“讲什么道理?这道理讲不通。” “天下间,有什么事是道理讲不通的?”礼亲王不服气地道。 “皇上不识字?” 礼亲王怔了一下,“自然识字。” “识字,就该知道忠孝仁义,他知道吗?” 礼亲王道:“所以才要跟他说明白啊。” 阿蛇姑姑懒得搭理这个书呆子,看着龙展颜,问道:“您打算怎么做?” 龙展颜眸子闪了闪,似有怒气涌上,但是很快有消弭无形,良久,她道:“回宫吧。” 熹微宫里。 孙贺回去禀报,说太皇太后救走了安亲王和袁翠语。 皇帝嘴唇哆嗦了一下,本狂怒的眸子渐渐地冷静了下去,“她回来了?” “回皇上,臣亲眼所见。”孙贺想起太皇太后那双眸子,心里还是一阵阵的发寒。 皇帝心里不知道是狂喜还是惧怕,一个劲地颤抖,哆嗦,他有活路了,但是终究,但是,也让她失望了。 他这辈子,一直都努力地不让她失望,可为了活下去,他还是让她失望了。 “袁翠语死了没有?”皇帝忽然问道。 孙贺道:“她为保安亲王,用匕首插向心脏,至于死没死,臣不敢说。” “她应该要死的,”皇帝喃喃地道:“世间的男子,都配不起她,她应该死的。” 有些东西,他得不到,便宁可谁都得不到,唯有她死,她才会完美。 “臣无用!”孙贺请罪。 “罢了,罢了!”皇帝缓缓地坐起来,“扶朕起来,沐浴,更衣,朕要见太皇太后!” 延袭宫那边,因着今日阿蛮没有入宫请安,皇太后借故发了一通火气,她越发不满意阿蛮对她的不敬,若不借题发挥一下,以后只怕越发放肆。 宫中后妃和其他命妇也是暗暗叫苦,这皇太后的脾气实在是难以捉摸,便是以往孙太后在的时候,也远不似这般的,且不说命妇不需要入宫晨昏定省,便是宫中嫔妃,也有可以请假的时候,可这位皇太后,除非是病得起不来,才可请假免了请安。 “好了,”她发了脾气之后,便端正神色,“那些不愉快的事情,便不说了,之前皇后提过,七皇子总得找个母妃,哀家也想过,交托于你们任何一个人,哀家都不放心,这孩子天资聪慧,若教导不善,便埋没了这孩子的天资,因此,哀家决定,把他接到延袭宫来。” 胡欢龄很失望,本来她还想着她来抚养的,毕竟她如今还没怀上,如今得脸不得脸的后妃,都几乎有儿有女,就她这皇后没怀上,总归是吃亏人家一重的。 而且,皇上的身体越发差,只怕她这辈子都没子息了,因此,前日她已经给皇太后送了一笔银子,就盼着她能怜惜自己,把七皇子送到她宫中去。 除了失望,她还很气愤,银子她倒是收得干脆利落,事儿却没办好。 这个人,太贪心了。 除了皇后不满意之外,其他的人都没有什么异议,那七皇子古怪得很,谁都不愿意招惹他。 因此,请安之后,所有人都走了,皇后胡欢龄却留了下来。 “你还有什么事吗?”皇太后见她不走,便皱起眉头问道。 皇后上前,轻声道:“太后,您不是说,七皇子送到臣妾宫里抚养吗?” 皇太后抬眸瞧了她一眼,“哀家并没有说一定送到你宫里去,只说考虑考虑,考虑过觉得你并不合适抚养他,所以才会做出这个决定,怎地?你不满意吗?” 胡欢龄不服气地问道:“太后为什么会觉得臣妾不合适抚养他?” 皇太后不悦地道:“你不曾有过孩子,没有养育孩子的经验,且七皇子今年都八岁了,与你也不过差那十年八年的,如何做一个母亲?” “这……”胡欢龄本想说你不也没养育过孩子吗?但是这话却是不敢说出口,只是多少不甘心,毕竟银子她收了,“还请太后再斟酌斟酌,若是觉得银子少,臣妾会想办法。” 皇太后一怔,随即微愠道:“你什么意思?你觉得哀家是贪图你那点银子吗?不,不对,你那些银子,不是说了过节孝敬的银子吗?怎地?莫非是另有用意的?如果是这样,哀家可不能收。” 胡欢龄恨得牙痒痒,孝敬的银子哪里需要两万两? 她已经没多少银子了,若她不把七皇子给自己抚养,那这银子是得拿回来,便道:“臣妾错了,那这银子……” “这一次便作罢,以后不要再送了。”皇太后说罢,便进了内殿,把她晾在了这里。 胡欢龄脑袋嗡地一声,怒气蹭蹭地就上来,怎就有这么厚颜无耻的人?这一次算了,当然算了,她以后也没多少银子可以孝敬,胡家暂时不分红利的消息,京中人人都知道了,她肯定也知道,这是变着法子坑她一笔银子啊。 她想起当初说起七皇子的抚养问题,皇太后曾提醒她,说她无子,该为自己打算打算,因此,她才会送银子去,没想到原来她从就没想过要把七皇子给她抚养,只不过是要坑她一笔银子而已。 第七百八十四章 从皇太后开始 太皇太后回到宫中,就住在熹微宫。 她有自己的殿宇,这些年,一直给她,每日清扫,保持着和她离去时候一模一样。 她住在熹微宫的东阁,皇帝住在西阁,回到宫中之后,她没下旨见任何人。 皇帝去了两次,她都不见,只说还没安顿好,让皇帝先回去好好休息。 皇帝一直就盼着她回来,如今她回来了,就住在熹微宫,却不愿意见他。 皇帝凄然地对路公公道:“老祖宗一定很生朕的气,朕逼她回来了,她却不愿意见朕。” 路公公那日伤了小腹,伤势虽不算很重,却御医也说过必须得卧床休息,但是,皇上身边不能离了他这些老人,包公公已经没了,他必须要陪在身边。 皇帝也体恤他,在殿里给他安置了一张榻,让他躺着,陪着他。 皇帝的身体已经很差了,他开始进食五石散,用以维持精神。 院判虽然不建议,但是,他简直如此,也是没办法。 五石散服下之后,需要发汗,但是,对虚弱的皇帝而言,能行动就是最好的发汗方式。 他不许任何人陪着,自己走了出去,跪在了太皇太后的殿前。 皇帝跪,这熹微宫里的人能不跪?只是皇帝吩咐不许靠近,他们便远远地跪着,便连路公公也出来跪下。 足足一个时辰,太皇太后都没让人出来。 皇帝服用了五石散,勉强能支撑住,但是,路公公却撑不住,昏了过去,宫人急忙抬他回去休息。 而各宫嫔妃,得知太皇太后回宫,也都纷纷过来拜见,见皇帝跪着,虽不知道情由,也只得跟着跪。 梅妃一路跪上前,跪在皇帝的身侧,用半边身子撑住他,担忧地道:“皇上,您可好?” 皇帝对梅妃体贴却不伤自尊心的做法很感动,他确实有些撑不住了,梅妃这般靠过来,他摇摇欲坠的身子便有了支撑点。 “朕没事!” “臣妾陪您跪着!”梅妃轻声道。 皇帝虽下旨册封她为贵妃,但是还没行册封礼,因此,大家都仍然是叫她梅妃娘娘。 皇帝没做声,便是默许了。 延袭宫中,皇太后也知道太皇太后回来了。 她皱起眉头对身边的如容道:“她回来,这后宫怕是不太平了。” 如容道:“太后娘娘请放心,这太皇太后也是个讲道理的人,且,您如今贵为皇太后,她总不能像以往那样冷待您。” “哀家倒不是担心这个,所谓人走茶凉,以前,确实她算是大周的顶梁柱,但是,如今都走了这么久,回来也变天了,这后宫如今是哀家主事,哀家高兴赏口饭给她吃,不高兴也不必搭理,她也奈何不了哀家,难不成她以为,她回来之后,宫里的人还是听她的?” “既然这样,您担心什么?”如容问道。 皇太后叹叹气,“她这个人,是个善于折腾的人,哀家只是忧心,皇上那边会被她迷惑。” “那更是不必担心,您这皇太后便是皇上亲手扶上去的,总不能帮着太皇太后来跟您作对。” 皇太后想想也是,只是,有一个问题,她至今还没想明白的,就是皇帝为什么要扶她上去做皇太后。 本以为皇上会有所求的,可到现在,皇上对没对她提出什么要求,或者要她以皇太后的身份去做什么事,除了给那夏子安弄了点难堪之外。 罢了,或许是真的想用她来遏制后妃,怕她们蠢蠢欲动串通外戚。 雪盏疾步从外面走进来,道:“皇太后,太皇太后请您过去。” “便说哀家疲乏,歇下了。”皇太后淡淡地道。 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她从不卖那老太婆的账。 尤其如今身份不同了,她是皇太后,她说请,她便要去么? 雪盏怔了一下,“那,好,奴婢出去回话。” 如容却道:“先不忙着。” 然后,轻声对皇太后道:“太后,奴婢觉得,您该去的,毕竟她辈分高于您,且又是刚回宫,您去见一次也是遵循孝道,免得日后被人拿捏了这点,回头跟皇上一说,您也不好做人不是?” “她住在哪里?”皇太后想想也有道理,便问雪盏。 雪盏道:“回太后的话,她住在熹微宫,而且,她如今也不见皇上,皇上在东阁跪了有一个多时辰,她都不见,诸位娘娘也都一同去跪了。” “竟有这样的事情?”皇太后大怒,“她这刚回来就摆什么姿态?还要皇上带病跪她这么久,真把自己当老祖宗了?” 她站起来,倨傲地道:“走,既然她请,那哀家要亲自去一趟。” 雪盏心里头惶恐得很,因为,方才是那婆子来传话的,原话是叫那延袭宫那老太婆过去请安。 那婆子气势很大,那双眼,像毒蛇一般叫人看了一眼就心底渗出寒意。 皇太后来到熹微宫,果然便见皇帝和一众嫔妃跪在外面,她大怒,上前便对皇帝道:“你身子不好,别跪了,起来。” 皇帝头也不抬,只是稍稍调整了一下跪姿,“太后不必担心,朕没事。” “起来起来!”皇太后竟伸手去拉他,怒道:“她真把自个当东西了?敢叫你带病跪这么久?” 皇帝厌恶地扬起眸子,还没说话,便见阿蛇姑姑走了出来,冷眼扫了一下,便对皇太后道:“来了?进来吧,太皇太后要见你。” 皇帝猛地抬头看着阿蛇姑姑,“姑姑,老祖宗可说见朕?” “跪着吧,要见的时候,自然见。”阿蛇姑姑口气冷漠地道。 “你好大的胆子!”皇太后怒不可遏,上前指着阿蛇姑姑的鼻子便厉声呵斥,“你算什么身份?敢对皇上这样说话” 阿蛇姑姑眸色冷冷地扫过来,“你进去不进去?不进去的话,也在这里跪着吧。” 说完,拂袖进去。 皇太后大怒,随即就跟着进去,她倒是要问问那老太婆,是如何管束奴才的。 皇太后还是袭太妃的时候,不,或者是说还是太子良媛的时候,就已经是这种脾气,多年不曾改变过。 其实呢,能一直不改变自己的脾气,也是一种幸福,证明她没吃过关乎生死的大亏。 后入宫多年,虽一直无宠,却也能嚣张过活,自是她的性子旁人一般不招惹,又仗着娘家有几分势力,偏居一隅,也能作威作福。 太皇太后是唯一一个,对她不假辞色的人,其实次数不多,但是,她这个人,一次便能记一辈子。 因此,她这次便发了狠,要赚回点面子。 第七百八十五章 见皇帝 皇太后气冲冲地进入殿中,便见湘妃竹帘子后面有一道人影定定地坐着,她掀开帘子便进去,也不行礼,只怒声问道:“太皇太后,哀家不明白为何你一回宫,便如此劳师动众,竟叫皇帝带病在外面跪着不接见,皇帝孝敬你,是出于惠帝教导的仁孝,你不要蹬鼻子上脸,拿着鸡毛当令箭。” 一份诏书丢在了地上,就落在皇太后的脚下。 皇太后只瞧了一眼,便整个人都要气炸了,“废哀家?你凭什么废哀家?” 这是废太后的诏书,就那么大刺刺地在皇太后的脚下展开。 “凭……”那坐在太师椅上的太皇太后甚至连眸子都没有抬起,淡淡地道:“哀家还是太皇太后。” “你倒是说个缘由,为什么废哀家?”她怒不可遏,听说过废后,便不曾听说过废皇太后的。 传出去,大周的脸面何存? “就为你没有资格做皇太后。”太皇太后还是纹丝未动,甚至没正眼看她。 皇太后冷笑,“你以为,哀家这个皇太后,是你说废就废的吗?” “嗯?”太皇太后这才微微诧异地抬起眸子,“那你说,哀家不能废你的话,谁能废你?” 皇太后见她神色冷峻,心里隐隐觉得,这个老太婆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 她也不是在恫吓她,而是真的要废掉这个皇太后。 但是,不能够,她已经做好了和她战斗的准备,她还没下场,怎就能废掉她? “你不能这样做,你不能废掉哀家,哀家没做错什么?”她白了脸,一时不知道如何辩解,只觉得满心的怒气和恐慌慢慢地渗入骨髓,她不能掉下去的。 她这威风,已经摆出来了。 太皇太后冷冷地看着她,“你还依旧住在延袭宫,还依旧似乎你的袭太妃,以后嫔妃命妇不必入宫请安,用度上,依旧按照皇太后的用度给你。” “你倒是给我说出个缘由来,否则,我便一头撞死在这里。”皇太后发了狠地道。 她不缺那些用度,这些年,她吃喝从不愁,必定是宫里最好的一份。 她浑然不记得自己是来问罪的,这一封废太后的诏书,把她整个方寸都打乱了。 “阿蛇,带她走!”太皇太后垂下眸子,脸上已经有了厌烦之色,不愿与她废话。 阿蛇姑姑使了一下眼色,便见不知道从何处走出两个绿色衣裳的女子,上前拉住她就往外拖。 皇太后被两人一沾了手臂,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甚至连喘气都觉得困难,仿佛那两人捏住的是她的气管命脉。 殿外的人,见皇太后被拖出来,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只觉得心头大惊,连皇太后这么难缠的人,被丢出来却也一声不吭,这太皇太后到底是想做什么? 倒是皇帝的神色变了变,又维持了如常。 殿中,阿蛇姑姑给太皇太后递上了茶水,“废不废她,也不打紧,何必?” 阿蛇姑姑的意思,是没必要闹这一出,劳心劳力还浪费呼吸,管她去死。 “她这辈子,虽刁蛮骄矜,却无大错,没必要陪上一条性命。”太皇太后淡淡地道。 “她要死谁能拦着?”阿蛇姑姑一向冷情,若非自己关注的人,她从不管人家的死活。 太皇太后面容便染了一抹愠色,“哀家就想管吗?好歹也是嫁进了慕容家的人。” “外面还有一个慕容家的人跪着呢,见是不见?”阿蛇姑姑丝毫不为她的愠色所动,只冷冷地道。 她这辈子最厌恶的就是皇宫,没日没夜的斗争,哪里有游山玩水自在? “让他先跪着!”太皇太后也是烦心得很,抬起头问道:“有老七的下落没有?” “发了蛇……人去找,还没消息。” “再找!”太皇太后喝了一口茶,神色越发的阴沉,“还有,通知子安,叫她从寒山回来。” “你打算怎么做?”阿蛇姑姑问道,她自己也是郁闷得很,这老七怎么就不见了呢?虽说回来得晚了一点儿,但是要找一个受伤的人,按理说循着血腥味道就能找到,却偏没消息。 “皇帝不是要治病吗?”太皇太后站起来,神色不耐,“哀家不可能救他,但是哀家会告知子安,如何治他的病。” “那还不是等同干预了?”阿蛇姑姑觉得是投机取巧的事情。 “世人都不可能坦然接受自己的命运,他寿命本该尽了,强行叫孙芳儿用邪法子续命,如今这烂摊子,就是贪生怕死惹下来的,但是,这强行逆改,又能行多久?不是死于病中,便是其他原因,终究是留不得,只是他,是哀家当日一手拉起来的,总不忍叫他继续犯大错,若这一次之后,还是这般,那就没什么好说了。” 太皇太后的话,旁人若听,未必能听得明白,但是阿蛇姑姑却是知道的。 太皇太后想了一会儿,烦忧地道:“罢了,叫他进来吧。” 两名宫人搀扶着皇帝进去,皇帝想跪下,太皇太后瞧了他一眼,道:“外面还没跪够吗?坐着吧。” 皇帝却直直地跪了下去,痛哭失声,“老祖宗,朕错了。” 他跪上去,抱着太皇太后的腿,哭得好伤心,好委屈,仿佛,他不是做错的那一个,而是受委屈被伤害的那一个。 太皇太后闭上眼睛,面容也有些哀恸,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呢?慕容家自惠祖以来,便一直和睦相处,鲜少出现在这种手足相残的事情来。 如今,看看如今像什么样子? 做兄长的没个兄长的样子,做父亲母亲的没个做父母的样子,亲人之间,充斥着算计毒害,为了什么? 她沉重地叹了口气,伸手抚摸他的头,“起来吧,哀家与你说掏心窝子的话。” 皇帝哭得昏天暗地,也不愿意起来,只一味抱着她的腿使劲哭,眼泪鼻涕抹了她一裙摆。 太皇太后见劝他不住,厉声怒道:“够了,给哀家起来,瞧你现在,哪里还有半点皇帝的样子?” 皇帝听她发火,才嗫嚅地移开,抽泣着道:“是!” 阿蛇姑姑扶他坐着,把宫人打发了出去,又叫外面的嫔妃回去,才把殿门关上,她自己则站在外面。 第七百八十六章 你退位 太皇太后瞧着他那张布满泪痕和红斑的脸,想起他小时候的事情,又想想他现在做的事情,便觉得心头时而大怒时而悲伤,时而怜惜。 许多情绪,最终化作了一丝叹息,正色地道:“皇帝,你这一次逼哀家回来的用意,哀家知道。但是,你又是否知道哀家上次回来,为什么跟你说,再也不会回来?” “不知道,朕只是觉得,老祖宗好狠的心。”皇帝在她面前,就像是撒娇的小孩。 “因为,哀家知道,你大限将至,如果哀家不走,看着你死,哀家于心不忍,而你也必定会苦苦哀求,何必?” 皇帝心中一震,“那老祖宗分明是能救朕,为什么要眼睁睁看着朕死?” 太皇太后沉沉地道:“哀家跟你说过,你是帝王,你的寿命自有天定,哀家若强行扭改天意,则会乱了这天地间的秩序。” 皇帝摇头,“朕不想听这些,朕不想死,所有人都不想死,世间为什么有人万金求名医?不也为了续命吗?既然老祖宗有这个能力,为什么就不救救朕?朕也是慕容家的子孙,您今日能为老七回来,证明您心里是有我们的,既然如此,朕不明白为什么就不能对朕怜惜怜惜?还是说,朕在您的心里,永远比不上老七重要?” 太皇太后拉住他的手,缓缓地道:“记得你还是太子的时候,哀家问过你一个问题吗?” 皇帝抬起头,迟疑了一下,“老祖宗问过许多问题,朕不记得是老祖宗指的是哪一个?” 太皇太后看着他,“你想想。” 皇帝开始觉得脑子一片云雾,但是看着太皇太后那清明的眸子,脑子里的云雾竟像是一下子散去,也变得清明起来。 他忽然记起来那个问题,心底便像是浸了一层寒冰,说不出的冷,身子也开始轻颤起来。 但是,他却抬起头,道:“朕,真不记得了。” 太皇太后轻笑一声,笑容极为讥诮,“哀家问你,如果你日后当皇帝,却会英年早逝,你还愿意吗?然后又问你,若让你长命百岁,但是不当皇帝,你又愿意吗?” 皇帝没来由地一颤,当时,当时他是怎么回答的?他记得一清二楚。 他说:“大丈夫自当顶天立地,干一番事业,若因怕死而忘记自己的使命,忘记自己肩膀上担负的责任,那便是长命百岁,又有何用?我要做皇帝,不是为了权势和野心,是我真心要为大周百姓做实事,让国家富强,我要成和皇祖父一样的千古明君。” 太皇太后见他不做声,把他的原话复述了出来。 皇帝听了,低头半响不语,良久,才抬头道:“是的,朕没忘记初衷,朕还有许多国策要施行,朕要励精图治,要为大周谋福祉。” “这些,你弟弟能做到吗?”太皇太后又问。 皇帝浑身一震,“老祖宗是什么意思?” “你所谓的励精图治,强国富民的国策,你弟弟能做到吗?”太皇太后再问。 老七能做到吗?他能,他甚至比自己更合适去做,因为他心无旁骛,他当摄政王期间,是一心为了百姓,对权势之事,想得甚少。 甚至,他从不怕旁人威胁他的位置。 “既然你知道他能做到你一直想做的事情,为什么一直打压他?还是说,你始终眷恋帝位?” “不!”皇帝一口否定,遽然道:“朕心里从没留恋帝位,朕没有忘记登基时候的初衷,若国能富强,便是要朕的命也不在乎,但是,如今朕却不能死,朕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每个人都有许多做不完的事情,这辈子太短暂,思想又太长太少很远,如何做得完?若每个人都像你这样不甘心,又当如何?他们没有一个能干的老祖宗。” “朕……”皇帝一时慌乱了,但是,很快又找到自己的语调,“朕只求老祖宗这一次,若朕能好起来,朕一定会完成当年许下的重誓。” 太皇太后轻轻叹息,“好,哀家再问你一次,若哀家治好你,你是否愿意退位?” 皇帝嘴唇哆嗦了几下,扬起灰白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太皇太后,“老祖宗为什么一定要朕取舍?” “做人不能贪心,你若要长命百岁,就得要舍弃一些东西。” 太皇太后强硬地道。 他沉思着,良久,他咬牙道:“朕愿意!” “好,你现在下诏书禅位给老七!”太皇太后道。 皇帝摇头,“老祖宗不信朕吗?” “是!”太皇太后缓缓地点头道,一双眼睛如利剑,几乎直戳皇帝的心灵深处,他所有的想法,无所遁形。 她站起来,“你先回去吧,好好想想,若你能舍弃得了帝位,哀家救你,哀家不能干预帝王的命,可若你不是帝王,那么,哀家便好做。” 皇帝惨然一笑,“果然,在老祖宗心里,老七比朕重要多了。” 太皇太后厉声道:“皇帝,许多事情,不是由着你来的,天下不是围着你一个人转,明白吗?而无论谁,哪怕是哀家,也不可能兼得鱼与熊掌,你既然要长命百岁,就得有所舍弃,回去吧,哀家不想冲你发火,也不想和你计较你做下的那些糊涂事,否则,哀家一刻钟都呆不下去。” 皇帝站起来,身子颤巍巍地几乎无法站立,“老祖宗,朕可以退位,但是,皇帝人选,不能是老七。” “那你说,除了他,还有谁可当皇帝!”太皇太后厉声道。 “阿鑫!”他胡乱地想了一下,阿鑫不行,阿鑫和老七感情很好,且阿鑫压根不想当皇帝,这皇位,也是拱手让人,“三儿,三儿,可以当皇帝。” 是的,三儿,三儿可以,他虽交出帝位,但是,他还没死,他能长命百岁,他能当这个太上皇,一切都没变。 “你先回去,哀家会斟酌!”太皇太后冷冷地道。 阿蛇姑姑打开门,叫了人进来,扶皇帝离去。 皇帝哀怨地看了太皇太后一眼,悲声道:“老祖宗啊,您就不能可怜可怜我吗?” 太皇太后背过脸,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但是,她的心,却痛不可当,已经许多年没有过这种感觉了。 皇帝最终郁郁而去! 第七百八十七章 下山 他一走,太皇太后便把杯子掷在了地上,狠狠地说:“不知所谓!” 阿蛇姑姑瞧着那好好的白瓷杯子碎成片儿,蹙眉道:“拿个杯子出气做什么?还不如打他一顿更节气?” “打他做什么?打了岂不是告诉他,哀家原谅了他?”太皇太后冷冷地道。 “你以为他还在乎你原谅不原谅他吗?他在乎的是你会不会救他,看来,你叫子安回来是对的,就让他知道,他要活下去,还得靠老七夫妇,免得使劲算计。” “老七……”太皇太后眼底闪过一丝冷狠,但是,随即又慢慢地淡去,“都怪我,当初不该教他顾念亲情,老七这人,哎,他成了我希望的样子,但是,却害了他啊,但凡他能冷狠歹毒一些,也不至于这样。” 阿蛇姑姑难得地没有讽刺而是安慰,“这天下间,本最信得过的就是自己的亲人,谁知道呢?惠祖以来,慕容家便不曾出过这样的事情,怪不得你。” “慕容家的男子,本来个个重情,老七是尤其的重亲情。” 她想了想,道:“你去跟皇帝说,让他派人去找老七,若老七回不来,哀家马上就离开。” “咱们都找不到,他能找到么?” 太皇太后淡淡地道:“他找到找不到另说,但是,他必须要去找。” 便是粉饰太平,也得叫人知道皇家兄弟没有反目成仇。 虽然可笑得很。 阿蛇姑姑去传话了,皇帝听了大惊,“他不是已经逃出去了吗?” “逃出去了,但是失踪了。”阿蛇姑姑冷冷地道。 皇帝脸色变白,“失踪了?是什么意思?” “他带伤失踪,你的追兵一直跟着,你说是什么意思?” 皇帝心虚,蚊蝇般地回答:“朕下过旨意,只可伤不可杀。” “真是难为了皇上,如此重视手足之情,只是,重伤,便不会死?皇上万岁之躯,不也会死吗?再说,当晚不是还有第三批人吗?你的人不会杀他,那第三批人呢?”阿蛇姑姑讽刺地道。 皇帝不敢接茬,心底确实也害怕起来。 他真的不想杀老七,对老七,他始终有一份割舍不下的感情。 “朕也不想他死,朕只是逼老祖宗回来。”皇帝喃喃地道。 “行了,当着我老婆子的面,就不必说那些虚伪的话,你若不想他死,你若真心待他,你这个弟弟绝不反叛,绝不会对不住你。” 阿蛇姑姑说完,转身便走了。 皇帝在阿蛇姑姑走后,又吐血了,他神碎心伤,已经不知道怎么做才好了。 事情走到这一步,他已经没有回头路。 甚至,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走到这一步的。 再不是他所熟悉的模样了,他甚至厌恶自己。 南怀王静静地听了商丘的禀报,勃然大怒,“我们派出去那么多人,就连一个慕容桀都抓不到吗?一个个都是废物。” 商丘道:“王爷,如今太皇太后回来了,她一定知道您从中作梗。” “她没有证据,顶多是怀疑。”南怀王一点都不害怕。 商丘没说话,确实是的,没有活口被抓住,死的死,走的走,基本是没有证据的。 但是,太皇太后需要证据吗? 服众,需要证据,对天下人交代,需要证据。 她不需要,因为,她不对任何人交代,是任何人对她交代。 商丘什么都没说了,默默地退下了。 南怀王眼底生出一丝精光,跟着他去了屋中。 看到床上放着的包袱,南怀王冷笑一声,“先生要走?” 商丘静静地道:“王爷,大势已去。” “就因为太皇太后回来?”南怀王依旧冷笑。 “不,不,”商丘苦笑,有些无奈,“其实,从贵太妃死后,王爷便再无回天之力,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在下跟了王爷多年,如今要走,请王爷听在下一言。” 南怀王冷冷地道:“不需要,你若走,定会后悔莫及。” 商丘道:“但凡还有一丝希望,在下不会丢下王爷不管,王爷,跟在下一起走吧。” 南怀王盯着他,眼底怒气慢慢地涨起来,“先生,你要走,本王不拦,毕竟如今已经无人看好本王,但是,你走之前,帮本王做最后一件事情,便算是还了本王当年对你的救命之恩。” “王爷请吩咐!”商丘艰难地道,忘恩负义,他做不出来,虽然这么多年,他已经为王爷做了很多很多。 但是,一句救命之恩压下来,他无从逃脱。 南怀王附在他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商丘脸色一片灰白,犹豫了一下,拱手道:“是!” 寒山上,伶俐一直收集着京中的消息,知道太皇太后回京,知道慕容桀失踪,知道安亲王和袁翠语获救,她没有隐瞒,把事情告知了子安。 子安听了之后,没有表现得特别担心,还是一直和夏霖孙芳儿两人研究解除蛊虫反噬的解药。 直到太皇太后命人来传她下山,她才忽然地身子一软,坐在了地上。 伶俐急忙上前扶起她,“怎么了?” 子安身子虚软得很,她勉强笑了一下,“没事,我没事。” 自打来了寒山,她一直都睡不着,不管老七失踪前还是失踪后,她都没办法入睡,一闭眼,便看到老七浑身鲜血地出现在她的面前。 你会没事的。 子安坐在椅子上,深呼吸了几口,伸手抚摸着小腹,心里坚定地道。 安然老王爷没有跟随下山,而是留在寒山上,与孙芳儿一同研究解药。 孙芳儿必须解掉蛊毒反噬,才能给慕容桀配解药。 子安这一次下山,孙芳儿竟然破天荒地送子安。 夕阳如血,站在山巅之上,山下美景,尽收眼底。 孙芳儿自从来到寒山,整个人都变得十分开朗,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没有被禁锢的日子,有多幸福,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 “你放心,他会没事的。”孙芳儿笨拙地安慰。 子安对孙芳儿就算始终喜欢不起来,但是也没了以前的憎恶,轻声道:“谢谢!” 孙芳儿看着她,“你下山之后,帮我告诉柔瑶,我对不起她。” “她早就不恨你了。” 孙芳儿面容有些寂然,“她恨不恨我,我都欠她一句对不起。” 子安默然点头,也没再说什么,跟随伶俐一同下山了。 第七百八十八章 疼 吗 山下,有一辆青色的马车等着,是苏青得了命令来接。 但是,一直等到晚上亥时,都没有等到子安下山,他开始觉得不妥,便着人上山去找。 在半山,他看到伶俐倒在了血泊中,已经昏迷了。 “伶俐,伶俐!”他轻轻地拍着她的脸,然后迅速查看她的伤势。 伶俐的伤势很重,小腹和胸口手臂都有伤,他马上抱着伶俐就上了寒山。 安然老王爷见情况严重,什么都没问,便让苏青抱着伶俐进房间,然后施救。 差不多半个时辰,安然老王爷才出来。 苏青着急地问道:“如何?” 安然老王爷让缺牙胖子去开药,然后沉声道:“伤势很重,胸口那一剑,几乎致命,所幸的是她昏迷之前,为自己封穴止血,不然的话,也撑不住你来救她,如今一时半会醒不来,且看明日吧。” 听得没有生命危险,苏青才放心。 “我姐姐呢?”夏霖担心地问。 众人心中一沉,是的,伶俐是和子安一同下山的,伶俐出事了,那子安呢? “请老王爷代为照顾伶俐,我马上下山。”苏青拱手,马上转身而去。 他下山之后,直奔陈府,让陈太君的十二位将军去帮忙,再命人通知萧枭和萧拓,调动王府府兵,开展地毯式的搜索。 一晚无果。 直到第二天中午,萧枭兄弟,苏青三人碰面,交换了消息,竟是毫无头绪。 “到底会是什么人?”萧拓怒道。 萧枭冷静地分析了一下,“不会是皇上,如今太皇太后回宫,他不可能再对王妃下手。” “那还会是谁?南怀王吗?”萧拓想到南怀王那张奸佞的脸,就来气,总觉得是那孙子做的。 “除他不做第二人想。”苏青道。 “找他去!”萧拓耐不住怒气,“王妃现在有孕,落在他的手中,还能有命吗?” 萧枭觉得,这也是唯一的办法。 南怀王也失踪了。 萧枭立刻奔向城门,问了城门的守卫,说昨天晚上南怀王确实出城了。 “一定是他,他抓了王妃走了。”萧拓怒道。 萧枭想了一下,道:“苏青,你马上去安亲王府,让安亲王派人在京中找,还有,守着他的贼窝,我和萧拓马上出城追。” “好!”苏青翻身上马,飞快去了安亲王府。 子安失踪的消息,太皇太后也知道了。 她苦笑,“瞧,所有人都没把哀家放在眼里了。” “是老八做的吧?”阿蛇姑姑蹙眉道,“他要闹什么?事到如今,他还看不清楚局势吗?还心存妄想?” “清楚,肯信吗?”太皇太后缓缓地靠在贵妃榻上,真累啊,真累啊,最该死的人,其实是她,死了,一了百了,何必烦心? “告知皇帝,子安失踪了,他死定了。”太皇太后道。 阿蛇姑姑正想去,她又忽然抬起头,“不,哀家亲自去。” 她站起来,走了两步,又回头,摆摆手,“罢了。” 阿蛇姑姑笑了,“算了吧,你还跟他置气么?你有这时间,起个卦,看看子安那丫头是死是活吧。” 阿蛇姑姑转身出去了。 回来之后,太皇太后道:“你去告知苏青一声,往东追。” “活着?” “嗯!”太皇太后淡淡地抬眸,“他说什么了没有?” “能说什么?吓得脸色都变了,只说早就该杀了老八。” 太皇太后冷笑,“看来,人只有和自己切身相关的,才会知道害怕。” “老七有消息了吗?卦象可有显示?”阿蛇姑姑问道。 “无妨,现在暂时有险,但是,会化险为夷,不必担心。”她也松了一口气。 阿蛇姑姑坐下来,看着她,“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 “什么都不做!” “就在这里干等着?” “哀家已经不问朝政,因此,朝政之事不过问,至于后宫,有一件事可以做做,筹备一下,把梅妃的册封礼办了吧。”太皇太后道。 阿蛇姑姑道:“其实我们都回来了,很多事情可以做的。” 阿蛇姑姑的意思是,何必留下些麻烦给老七,分明她都能做的。 太皇太后想了一下,缓缓地摇头,“不,阿蛇,哀家还能管多久?始终是要交下去的,当初见大局已定,他们兄弟也十分和睦,哀家才能安心地以死避世,没想到啊,哀家始终是缺乏危机意识,真以为亲情能稳固一辈子。” “别想那么多了,一切都会好的。”阿蛇姑姑知道她是真的伤心了,皇上所做的那些事情,和她当年的教导大相径庭,她便把责任揽在了自己的身上。 “对了,”阿蛇姑姑忽然问道:“你卦象显示,老七如今在哪里?” “就在这宫里,难怪外面找不到!”太皇太后苦笑一声,“慕容家,净出好苗子啊!” “嗯?”阿蛇姑姑眸色一冷,“又是哪位慕容家的子孙啊?” “你猜!” 阿蛇姑姑想了一下,在宫中姓慕容的,除了皇帝,还有谁?那几个小屁孩? “该不是……”阿蛇姑姑想到一个人。 “是他!” “要不要去把老七带回来?” 太皇太后缓缓地摇头,“不,也该让那孩子吃点苦头了,不然,他会以为,小小年纪便无不能掌握的事情。” 冷宫! 冷宫是整个皇城里最死气沉沉地方,残败的建筑,褪色的大门,荒芜一片的院子。 “痛吗?” 一个少年脸上带着天真无邪的笑容,看着躺在冰冷地上的男人。 此人,正是那夜失踪的慕容桀。 他伤重,逃出去的时候,被追兵的箭射中,躲藏冷宫中,人也昏了过去,当他醒来的时候,已经被绑得严严实实。 眼前坐着一个小男孩,他的好侄子。 “我最佩服皇叔,皇叔在侄儿心中,就是英雄。”他半蹲着身子,笑容越发天真,然而,他手里却拿着一把锋利的匕首,匕首染了鲜血,而慕容桀的手臂,已经有数刀血痕。 “疼?”慕容桀脸上头发上都是干了的血迹,显得一张脸特别的狰狞,“小子,真不愧是慕容家的子孙,够狠!” 七皇子干脆坐在地上,神情有些傲然,“皇叔难道不知道,你就是输在不够狠上吗?你若狠一点,杀了父皇,你就是皇帝,也不至于落得如斯田地。” 第七百八十九章 慕容桀的下落 慕容桀虽被捆绑,且满身血污,却竟奇怪地丝毫不显得狼狈,甚至,那张血痕斑驳的脸越发的威严冷峻。 “小子,是谁叫你来的?”慕容桀问道。 七皇子笑了,“皇叔,我自己不能来么?” “你?”慕容桀冷笑,“你倒是有这个本事的。” 七皇子的匕首斜斜地落在他的脸上,冰冷的触感让慕容桀的眸色更冷,“皇叔,侄儿也是没办法了,你也知道,母妃死了,好不容易,以为靠了皇太后这个靠山,却不料老祖宗回宫便废了她,只好求助皇叔了。” 他说着求助,但是匕首却开始慢慢地印入,脸上的笑容也越发天真,若不是细看,绝不可能发现他眼底的冷毒。 慕容桀的心头是骇然的,虽然知道宜贵妃所养的这个儿子不简单,却没想到是这么一个冷狠的货。 “你要本王替你做什么?”慕容桀问道,无惧脖子已经开始渗出细碎的血珠子。 手臂,已经有几道他刻下的伤痕。 他听得慕容桀这样说,便抬了抬匕首,有些娇憨地问道:“如果我说了,皇叔会答应帮我吗?” “那得看你说的是什么事。” 慕容桀从他眼底看出了嗜血两个字,他其实不需要再对自己动手,但是,他看到血眼底就有莫名的兴奋。 慕容桀心底暗暗道:此子不能留。 七皇子说:“那我说了,我要当太子,我知道父皇看不上我,皇叔也看不上我,可如今你落在我的手里,你要活着,就只能听我的话。” “嗯?你认为,我被困在这里,能帮你夺得太子之位?”慕容桀盯着他,见他仍旧是那一副无邪的样子。 “现在不可以,但是,我们可以去南国。”七皇子道。 慕容桀怪笑了两声,“你知道的倒是很多。” “是啊,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他又侧头,红唇白齿一笑,“南国如今还不成气候,但是,过两年,过两年就能与父皇抗衡了。” “小子,”慕容桀失笑,“若本王去了南国,你认为还会受你的摆布吗?” “当然!”七皇子一脸认真地道:“你服下了毒药,这毒药,只有我有解药。” 慕容桀一怔,连忙运气,果然发现经脉有所阻碍。 他眼底一冷,“你竟然懂得用毒?” “防身的把戏,总得懂一些的。”七皇子轻轻叹息,“皇叔,你真以为,我母妃死了,他的那些人,我便用不得了吗?你知道母妃的身份,我身上有一半鲜卑的血,那些人,可都盼着我成为太子,成为大周的皇帝啊。” 原来如此。 慕容桀顿时就明白过来了,宜贵妃在宫中本来就培植了不少人,如今她虽然死了,但是七皇子能还活着,那些人便以他为主子了。 他方才还费解,为什么一个八岁小儿,能把他捆绑于此,原来,竟是有人相助。 “我就知道皇叔一定会答应陪我去南国的。” 慕容桀冷冷一笑,“本王还没答应。” 七皇子轻轻摇头,“不,皇叔会答应的,难道皇叔不知道吗?你的王妃如今在八皇叔的手中,他们现在正往南国而去,八皇叔有多憎恨王妃,皇叔不会不知道吧?” “你说什么?”慕容桀一震,眼神凶恶地盯着七皇子。 七皇子像是受到了惊吓般,往后退了一下,抚住胸口喘着气,“皇叔可别吓唬我,又不是我做的,是八皇叔带走了王妃,他要回南国,要重夺南国政权,有王妃在手,粤东老王爷就得听他的话。” 慕容桀猜测着他话里的真伪,子安有自保的能力,且带有刀疤索在身,按理说,老八是害不了她的。 “皇叔不信吗?”七皇子一副失望的神情,“想不到皇叔竟然不信侄儿,这可都是我的人亲眼看见的,八皇叔身边的商丘,跟王妃说皇叔出事了,王妃就乖乖地跟了他去。” 慕容桀心中暗自思忖,如果子安真的像他说的那样被老八带走,老祖宗若回来了一定会带人去追,老八是躲不过去的。 “皇叔啊,回南国可不是一条道,有七八条道啊,你说,八皇叔会选用哪一条道回去?又或者,有没有你我都不知道的道?” 七皇子仿佛看穿了他心底所想,淡淡地提醒。 “还有啊,我父皇是巴不得王妃死的,你说,老祖宗派出去的人或许是会救王妃,但是父皇派出去的人呢?” 慕容桀浑身冰冷,这小子看得倒是透彻,也拿捏了他的弱点。 想了想,他道:“好,本王便陪你去南国。” 七皇子顿时便笑了,一张小脸,如盛开的花朵,说不出的细致好看,“我就知道皇叔一定会答应我的。” 慕容桀瞧着他那天真的脸,心头一阵阵厌恶。 小小年纪,如此歹毒,日后长大还得了? 熹微宫中。 无孔不入的恐惧,一点一点地渗进了皇帝的心底,这种恐惧,似乎是无法压制的,他仿佛能看到自己的生命再慢慢地流失。 太皇太后是回来了,但是,他手上却没有一样可拿捏来威胁她,她看似答应救自己了,但是却是要授意夏子安来救,偏生,夏子安又在这个时候失踪。 他觉得,所有的事情,都像是有一只大手在背后控制,把他这个人间帝王的命捏得死死的,他被恐惧压得喘不过气来。 “包……” 他烦躁至极,想叫人过来,喊了半声,却忽地想起那刁奴已经背叛他死了。 若不是他,若不是他,慕容桀怎逃得了? 慕容桀还在他的手中,他多少有筹码与老祖宗对峙。 “皇上!”路公公小步走进来,他伤势未痊愈,但是,在太皇太后开了药之后,竟好多了。 皇帝瞧着他,眸色渐渐沉了下去,殿中寂静,他的喘气声,越发不平。 “那刁奴,尸体何在?” 路公公心头一怵,“回皇上,已经……已经丢去乱葬岗了。” 事实上,他命人偷偷敛葬了,莫非,皇上知道了? 皇帝胸腔里发出一丝哮鸣声,便似乎有鲜血上涌,他熟悉这种感觉,又要吐血了,血里,还是会有那些细小的虫子。 孙芳儿,你害得朕好苦! “你的伤,好了?”皇帝盯着他问道。 “回皇上,太皇太后给奴才开了一副药,又给了两颗丹药,如今好多了。”路公公回答说。 皇帝怔了一下,微微抬起的手,沉重无力地垂下,“她给你开药,却不给朕治疗。” 老祖宗,你好残忍啊! 第七百九十章 给他一颗药 他发了恨,赤红的眸子盯着路公公,“传朕旨意,去军营调动兵马,务必要把摄政王妃找回来,如果证实是南怀王抓走了她,杀无赦!” “是!”路公公心头一惊,皇上之前多少念着点情分,如今,怕是被逼急了,同命蛊的事情,皇上是知道的,杀了南怀王,那王爷…… 京中有几路人去追南怀王。 皇帝派出去的人,也分成了七八队,把所有去南国的道路派了人。 而住在西苑的秦舟,也带了三千人马,与阿景沿路追去南国。 秦舟在得知子安出事的时候,便已经追了上去,但是,她知道的消息比较迟,她出发的时候,子安已经失踪两天了。 宫外,如滚水翻腾。 但是宫里,却平静得很。 袭太妃本以为皇帝会替她说几句话的,但是自打她被废到现在,皇帝没为她说过一句话。 她开始慌了,也终于按耐不住,去了熹微宫找皇帝。 她要知道,皇帝当初为什么要把她这个太妃尊为皇太后,且是在他的生母死后不久。 “太妃来了!”皇帝今日吐了一次血,人一点精神气都没了,萎靡的面容像一朵颓败的花,带着腐朽的气息。 “皇上!”袭太妃疾步过去,见皇帝病情如此严重,竟也不问候,只顾着问罪,“哀家对你不差,为什么为什么要这般愚弄哀家?” 皇帝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笑容,“朕不明白太妃所指。” “你明白!”袭太妃瞪着他,“你为什么要把哀家尊为太后?为什么如今哀家被废,你却一副不在乎的样子?你甚至没有为哀家求情半句。” “老祖宗的懿旨,朕无能为力。”皇帝厌烦地道。 “便是你说的话那老妖婆听不进去,但是你为哀家说几句,哀家心里也舒坦一些,不,不……” 她依旧瞪着皇帝,满脸的怒气,“你始终没说,为什么尊我为太后,你到底有什么企图?” 皇帝看着她,忽地便笑了,“太妃真想知道?” 袭太妃看着他,点头,“你说。” 皇帝轻轻地叹息一声,“其实,父皇临终前,便对朕说,此生最愧对的人是袭太妃,他叮嘱朕,若袭太妃来日薨去,要追封您为太后,但是,朕自知日子不久,朕便提前把您尊为太后,为表孝道,也是有私心,盼着朕遵照父皇的意思去做,父皇在天之灵会保佑朕度过这一关。” 袭太妃浑身一震,“先帝真这样说过?” “君无戏言!”皇帝说。 袭太妃眼中充满了泪水,张张嘴,却只觉得喉咙被一团棉絮堵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恨了好多年,怨了好多年,原来,他心里一直都有她? 是因为她的骄矜任性,所以他一直都生她的气,才会对她如此冷待,或许,他一直等她改变,可她一直都没改,一直心存怨恨,行事乖张,他一定很失望的。 “太妃不信?”皇帝问道。 袭太妃摇头,“不,哀家信。” 她信啊,因为她不信那人会不爱自己了,成亲的时候,一切都好啊,忽然就变了?肯定是自己叫他寒了心,确实,自己那时候做事也太狠辣了些。 路公公垂手站着,没有抬头看袭太妃。 心底,却是不无悲哀,皇上为什么会尊她为太后,自然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而先帝确实也是厌烦了她的,哪里还有半点爱意? 皇上会尊她为太后,第一,是知道她做事不顾后果,用她来压制摄政王妃。 第二,这个原因,皇上怕是一辈子都不会对任何人说,若不是他恰巧听到,大概,也是不知道的。 元智大师跟皇上说,皇上此劫难度,若是有一人高于皇上,或许,能为皇上挡去这一劫。 皇上是不会让人知道,他竟连这些话都信了,他是何等的绝望才会信所谓挡劫的话? 外人揣测,以为皇上想要拉拢袭太妃的娘家,其实,哪里需要拉拢?只皇上一声令下,袭太妃的娘家怕是愿意为了他拼命的。 一个无权无势,无子又没有得宠过的太妃,无端提拔起来,却是因这种荒唐的理由,说出去,也是无人相信的。 路公公看着袭太妃又哭又笑地离去,几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若她还是皇太后,皇上只怕病得再重一些,便得杀了她了。 她不死,如何挡劫? 路公公吩咐了人进来伺候,然后,退了出去。 他去了东阁,跪在了太皇太后面前。 “哀家还没死!”太皇太后冷冷地道。 “太皇太后,奴才求您,求您去给皇上看看吧,皇上病情越发重了。”路公公哽咽地道。 “拖出去!”太皇太后厌烦地道。 阿蛇姑姑上前,看着路公公道:“我说你何必呢?走吧。” 路公公也不起来,只使劲地磕头,不过片刻,额头便肿了起来,“奴才跟了皇上多年,实在不忍心,奴才知道太皇太后恼了皇上,可皇上也是因为生病,才会变成这样的,求太皇太后看在皇上也是您身边长大的,救救他吧,太皇太后连奴才都肯治,怎就不救救皇上?” 太皇太后忍住一口气,问道:“哀家问你,若哀家死了,他这会儿求谁?” “这……” 太皇太后站起来,冰冷地道:“你来这里求哀家也没有用,还不如叫他抓紧点把王妃找回来,又或者,去问问他,哀家让他想的道理,他想明白了没有。” 说完,她一挥手,转身进了寝殿。 阿蛇姑姑对路公公道:“和你一起伺候他的小包子,死了,是吗?你觉得,他是忠心皇上还是忠心王爷?好好琢磨琢磨,若你也像他那样的忠心,该劝的是皇上而不是太皇太后。” 路公公凄然道:“奴才劝过,但是皇上不听奴才的。” “那就让他自己继续作!”阿蛇姑姑道。 路公公知道这边是求不进去了,只得起来,默然转身出去。 阿蛇姑姑想了想,喊道:“等一下!” 路公公回头,“姑姑还有事?” 阿蛇姑姑回头瞧了一眼,快步出去,从袖袋里取出一个瓶子,往他手里塞,压低声音道:“你拿回去叫皇上服下,这药,能稳他暂时。” 路公公大喜,“真的?还有吗?” “滚!”阿蛇姑姑转身进去了。 路公公知道不可强求,暂时也好,好歹能撑到找到王妃就好。 阿蛇姑姑进去内殿,便见太皇太后冷着一张脸,她讪讪笑了一下,“行了,行了,就这么一次,下次不给了。” 太皇太后生气地道:“连你也不知道哀家的用意吗?哀家若真这么心冷,就不会回来。” “这不是不忍心吗?好歹,好歹也是我抱着大的孩子。”阿蛇姑姑说。 第七百九十一章 在南怀王手上 太皇太后在殿中越想越烦躁,便干脆道:“去御书房,把最近的折子给哀家拿过来。” 阿蛇姑姑笑了,“我就知道,sayi货守不了寡。” “滚!”太皇太后被她识穿,恼羞成怒。 “行,我滚,滚去给你拿折子。”阿蛇姑姑笑着便去了。 太皇太后坐在殿中,觉得越发的气闷,推开窗户,见殿中一切,如她当年模样,只是斗转星移,过去了许多年了。 “慕容擎天,你留下的这些烂摊子,可真叫哀家心烦啊,若老七不是像极了你,哀家还真的懒得管。”她喃喃地说了一句。 皇帝知道太皇太后开始问政,整个人都呆住了。 “她果真是立了心要朕退位了。” 想起当年他登基的时候,她亲口对他说,哀家信你,知道你定会是一代贤君,但是你若做不到,哀家便会把你从帝位上扯下去。 朕不是贤君吗?朕在位,为百姓做了多少事?老祖宗您可看到? 您只看到朕做的错事,朕做一百件的功德,抵不过一件错事。 夜王被关了两天,就被放出来了。 去见太皇太后的时候,太皇太后骂了一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他笑得跟花儿似地,然后死皮赖脸地求了个恩典,便出宫去了。 阿蛇姑姑在他走了之后,奇怪地问太皇太后,“为什么准许他不管朝中任何事情?” 如今正是用人的时候,他不管,谁管?真指望这老太婆? 太皇太后淡淡地睨了她一眼,“莫非,慕容家被牵连进来的人还少?他是要撇清自己,不被人惦记。” “还是老九聪明啊。”阿蛇姑姑道。 “做皇家的人,若不是最高的那位,还不如不要聪明。”太皇太后道。 确实如此。 太皇太后重新执政,对朝中是一个很大的震撼。 至少,可以证明一点,那就是皇上的身子很不妥了。 夜王没有再问朝政之事,也不需要上朝。 太皇太后问政的第一天,便把梁王殿下安排到了兵部,任职兵部尚书,原先的兵部尚书则调任内阁,晋了个右相之位。 大周本只有一位丞相,自从夏槐钧死后,丞相之位也曾旁落,但是做不长久,如今,太皇太后封了个右相,看似是提拔了原兵部尚书,但是,其实是剥了他大权。 因为,右相虽说权力大,但是,上头有太皇太后压着,动弹不得。 倒像是花架子了。 太皇太后雷厉风行,在梁王升为兵部尚书之后,便命人去大梁求亲,要迎娶大梁太子殿下的女儿懿儿郡主。 梁王这个兵部尚书,做得越发卖力。 太皇太后有意整顿兵力,所以,着梁王把大周的比兵力做一个总表再重新分配。 皇帝病愈之后,兵权曾洗牌过,如今重新打乱,原先摄政王的兵马,也渗透各处。 任谁都看得出,太皇太后是在为慕容桀保留实力。 皇帝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帝王之权被剥夺。 他知道,老祖宗是用这种方式,逼得他不得不退位。 他不能这么快认输,只要找到夏子安,老祖宗就得履行她的诺言,不管救他的人是谁,横竖他能活下去,又不必退位。 皇帝和太皇太后像是置气一般,但是,其实太皇太后没有这个心思,确实也是生他的气,但是,对朝政之事,太皇太后从不意气用事。 慕容桀曾提倡的一系列利好国策,太皇太后都以摄政王的名誉颁布下去,她这样为慕容桀累积政治本钱,所有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之前对慕容桀蠢蠢欲动想要弹劾或者排挤的人,纷纷靠拢了回来。 且说子安,她是在一家客栈里醒来的,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脑袋昏沉沉的,竟记不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醒来了?”一道低沉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 她迅速抬头,脱口而出,“是你?” “意外吗?”南怀王的脸,缓缓地扬起一抹阴森的笑容。 子安坐起来,看了看四周,有记忆慢慢地灌入。 她记得,她是跟伶俐下山,在半山的时候看到了商丘和几个黑衣人。 商丘跟她说,知道老七的下落,她走过去,便闻到一阵香味,顿觉天旋地转。 然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她被迷倒了! “你抓了我?伶俐呢?”子安猛地问道。 “不知道,或许死了,或许活着。”南怀王耸耸肩,一副淡然的样子。 “你……”子安下意识地摸向手臂,刀疤索不翼而飞。 “不用找,本王收起来了。”南怀王道。 “你想做什么?”子安沉声问道。 南怀王站起来,慢慢地走向窗边,推开窗户,看着外面的夜色,他的背影显得有些寂寥,声音也寂寥得很,“本王想带你回南国。” 他说完,缓缓转身,看着子安,“你放心,只要你乖乖地跟本王走,本王不会难为你。” 子安掀开被子想下地,却发现全身一点力气都没有,她扶住床沿,“你对我下了什么药?” “放心,对你的胎儿无害,只会让你浑身无力而已。” 南怀王阴郁地看着她,又警告道:“但是,如果你敢耍什么花招,你的命和你腹中孩儿的命,都保不住。” 子安慢慢地靠在床边,忍过一阵眩晕,“我睡了多久?” “两天!” 子安心底担忧不已,老七失踪了,自己又被带走,京中只怕会乱成一团。 老七现在到底怎么样?可有落入他或者是皇上的手中? 她想起下山之前,便知道太皇太后回来了,想她如此神通广大,便自己安慰自己,老七应该无碍的。 倒是自己,得好好应付这个南怀王,她现在不是一个人,肚子里还有一个。 她想了想,问道:“你带我回南国做什么?” 南怀王静静地看着她,说:“自然是要夺回南国。” “便是不带我,你自己回去,也可拿回南国。”子安道。 “拿捏你在手中,本王心里有底一些。”他对着子安拱手,“七嫂,担待一些,你配合,本王不会叫你受罪。” “你恨透了我,怎会不难为我?”子安可不信。 “你还有利用价值,本王一向尊重有用之人。” 子安看着他那张阴沉到了极点的脸,觉得他若是发怒生气,还叫她没那么害怕,至少是正常的。 “七嫂好好休息,你醒来,本王就安心去休息了。”南怀王说完,便转身出去了。 第七百九十二章 兵权的分布 子安在他走后,慢慢地爬下床,坐在桌子前面,倒了一杯水喝,才觉得唇舌没有方才般干燥。 她昏睡两天,证明两天滴水不沾,一粒米也没有下肚,就算没有被人下迷药,也不会有半点力气的。 喝水之后,她歇了一会儿,伸手摸向自己的针包,却是摸了个空,针包被他们取走了。 没有针包,没有刀疤索,她便失去了自救和自卫的能力。 所幸,没有针包,她还是一名大夫,知道穴位未必得用针才能刺激。 但是,如今没吃东西,她也提不起力气来摁穴位。 “有人吗?”她叫了一声。 门外便有人打开门,竟然是商丘,他进来,垂手问道:“王妃有什么吩咐?” “我饿了,想吃饭。”子安有气无力地道。 商丘笑道:“王妃放心,方才王爷出去的时候,已经命人准备了,王妃稍等片刻便能吃。” “谢谢!”子安看着他,问道:“这里是哪里?” “回王妃的话,这里是栾城。” 栾城? 子安一怔,“不是说回南国吗?为何却走栾城?” 栾城和南国一个东,一个南,压根不同方向,虽说地球是圆的,始终能走到,但是,何必浪费时间浪费脚程? 商丘含笑道:“是回南国的,走栾城安全一点。” 子安明白了,他们是故意绕了个圈,他们回南国,许多人都会猜到,但是,他们偏不走南面的道路,取道东边绕个大圈,找她的人在南国若等不到她,肯定以为猜错,不会久留,必定四处去找她。 “王妃,若没其他吩咐,在下便先出去了。”商丘道。 子安猛地喊住他,“先不忙着,你陪我说说话吧。” 商丘含笑看着她,“王妃,若想从在下口中问得什么,是不可能的。” “我知道,你是个聪明人,放心,我只想知道我家夫君是否在你们王爷的手中。” “没有!”商丘道。 “没有?” 商丘道:“这点没必要隐瞒王妃,我们确实派人出去了,但是,没抓到王爷,我们是功亏一篑。” 子安暗暗生疑,若老七没落在南怀王的手中,莫非是落在了皇上的手中? 如果按照之前推测,皇上对付老七是为了逼太皇太后回去,那他的目的已经达到,老七应该就安全了。 “王妃,皇上也没抓到王爷!”商丘似乎知道她心底的想法,直接告知。 子安大吃一惊,“没落在皇上的手里?” “是的,我们离京的时候,皇上已经派出大批人马去找摄政王的下落,因此,我们推断,王爷也没落在皇上的手中。” 子安心头大乱,如果老七没落在任何人的手里,他既然逃出去了就一定会赶往寒山和自己汇合,但是,他却失踪了。 只有两个可能,一种可能是死了。 另外一种可能,则是重伤,不知道找什么地方躲起来了。 但是,正如商丘所言,南怀王是派了人出去的,皇上也派人找他,他要躲起来,谈何容易? 如今只怕京中早就被翻了个遍,若他有力气支撑逃出去,就算不去陈府,也一定会去礼亲王府,否则,他哪里还有藏身之所? 心焦如焚,便觉得腹中一阵疼痛。 她下意识地伸手捂住,脸上呈现痛苦之色。 “王妃保重身体,万事以腹中孩儿为念。”商丘劝道。 她身子本就虚,受孕极不容易,如今还没满三月,胎儿随时都有流产的可能。 这孩子来之不易,她不能就这样没了,否则对不住老七。 念及此,子安努力沉了一口气,脸色苍白,无力地挥挥手,“先生,能否帮我开一副安胎药?” “自然是可以的!”商丘道。 “有劳!” 商丘上前,扶着她走往床边,“在下略懂医理,王妃如今该好好卧床休息才是,那些迷药虽说对胎儿无碍,但是毕竟两日未曾吃过东西,身体极为虚弱,宜卧床。” 子安只觉得腹中一阵阵隐痛,她心中惊怕得很,但是却也没表露出来,只是礼貌道谢。 商丘安置好她,便转身出去吩咐人去抓药。 又过了约莫一炷香,便有一名穿着绿色衣裳的少女端着一碗小米粥走进来。 那绿衣少女径直走到床边,道:“王妃,先生吩咐奴婢端来米粥,说王妃久没进食,应该吃些软绵的米粥方不伤脾胃。” 子安伸手去端,却不料,连端碗粥的力气都没有。 绿衣少女道:“王妃,我喂您吃吧。” “有劳了。”子安只能做个废物。 绿衣少女似乎是不怎么伺候过人的,喂子安吃粥的时候,动作显得特别的生疏,子安看她的手,手背上有些伤痕,且皮肤十分粗糙,倒像是个练武之人。 “你叫什么名字?”子安与她套着近乎。 那少女道:“我叫绿衣。” “绿衣姑娘是伺候王爷的人?” 绿衣倒是老实,“我往日不是伺候王爷的,只是如今出门在外,且又带着王妃,王爷身边没有女眷,便让我来伺候您。” 她没有自称奴婢,想来,确实不是伺候人的。 若不是奴婢,便是办事的人,那她一定知道内情的。 子安也不着急,免得露了心思引起她的警觉。 熹微宫。 阿蛇姑姑自从给了皇帝一颗丹药之后,他精神了好些,每天都往东阁里请安,但是,太皇太后多半不见他,见了也只是让他磕头之后赶紧滚蛋。 中秋节的这天,他特意命宫人准备了家宴,说要与老祖宗吃一顿饭。 但是,太皇太后没有出席,只是在东阁随便吃了点,他不得已,命人把饭菜送到东阁去,全部被太皇太后赏了下去,让奴才们吃。 而就在中秋节的第二天早朝,太皇太后终于落定了兵权的分布,各军候将军手中分别带五万兵马,其余全部由兵部尚书统管,兵部尚书是梁王,如此,便等同兵权是被她拿捏了在手中。 兵权,一直是皇帝的底线,但是太皇太后一直在动他的底线,本以为借着这一次家宴,能融洽一下和老祖宗的关系,没想到老祖宗竟如此心冷,他也终于怒了。 十八晚上,他在宫中越想越觉得憋屈,便披衣去了东阁。 “睡下了,皇上明日再来磕头!”阿蛇姑姑把他挡在了门外。 皇帝阴沉着脸,“若她不见,朕便在这里跪一晚,跪到她见朕为止。” “何必呢?你当知道她是吃软不吃硬的人,这么多年,还不了解她吗?回去吧,别难为了自己。”阿蛇姑姑耐着性子道。 阿蛇姑姑也是怕他逼急了太皇太后,那位一旦动怒,可就没什么人品了。 事情闹僵了,对谁都不好。 第七百九十三章 狗急跳墙 皇帝抬起头,看着阿蛇姑姑,“姑姑,您不必再说,朕今天无论如都要见她。” “那你是决定退位了?”阿蛇姑姑问道。 “朕不会退位。”他想过了,他如今正值盛年,不会把皇位给任何人,他不可能退位,哪怕是做太上皇,也不可以。 “那你见她也没什么好结果,还是回了吧。”阿蛇姑姑口气也冷了下来。 “为什么一定要朕退位?朕只想问她一句,这样逼朕,对得住慕容家的祖先吗?”皇帝忽然厉声道。 一只白瓷海碗从殿里飞出来,“哐当”一声,便碎成片儿,伴随着喘气的声音,太皇太后怒道:“滚进来!” 皇帝的手,明显哆嗦了一下,然后跪着进去。 殿中,太皇太后坐在椅子上,一张脸寒霜傲雪,眼底射出狂怒的火焰,她劈头就问:“你倒是说说,哀家是如何逼你?又如何无法对慕容家的祖先交代?” 皇帝悲声道:“老祖宗,我是您看着长大的,您怎么就能眼睁睁看着我死?” “又如何?惠祖和你父皇都是哀家看着长大的,他们会不知道哀家能救他们吗?他们哀求过哀家半分?这世间,谁不会死?凭什么你就得是特殊的?你如今不愿意赴死,十年后呢?二十年后呢?你总有死的时候,到时候你求谁去?” 皇帝倔强地道:“朕只知道,即便是平民家的百姓病了,家中宁可倾家荡产也得救治,为什么您可以这么狠心?” “狠心?跟你比起来,哀家算什么狠心?好,既然你想知道为什么,那哀家就告诉你,从你出生那天起,哀家就知道你的寿命,哀家可以为你延续,但是,前提是你不能是皇帝,哀家在你懂事之后,问过你几次,你是否愿意平淡一辈子?你说不愿意,你要当皇帝,每一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你既然选择了当皇帝,选择了居于高寒,就得坦然接受你自己的命运,即便是如今,哀家问你愿意不愿意退位,也是在给你机会,若你退位,便不是皇帝,哀家救你,还不算逆天而为,可你一手揽着帝位,一边又要长命百岁,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情?你也休要在这里胡闹,逼急了哀家,你的下场会更惨。” 皇帝摇摇头,“一切,都是老祖宗搪塞朕的话,朕不信,既然老祖宗能为朕续命,又偏要扯上帝位做什么?朕已经登基做了这么多年的皇帝,这和寿命无关,这一切都和寿命无关,朕认为,只要老祖宗愿意救朕,便是大周百姓的福气,只看老祖宗是否真的疼爱朕。” 太皇太后怒极反笑,“你倒是把自己抬得很高,看来,这么多天你非但没有反省,反而越发执迷不悟。” 皇帝沉声道:“如果老祖宗不愿意救朕,朕也不能勉强,但是,朕在驾崩前,会下旨以通敌罪斩杀摄政王与安亲王。” “通敌?”太皇太后脸上的怒气顿收,露出了一抹笑容,只是,那白森森的牙齿,却叫人觉得见了恶鬼。 “勾结北漠,意图侵吞我大周。”皇帝压下心底的恐惧,毅然道。 阿蛇姑姑忍不住道:“你倒是有证据?” “不需要证据,朕的话,就是圣旨。”他说完,冷冷一笑,“横竖,朕都快死了,不拉几个垫背的,怎甘心?这江山,断是不能落在他们两人的手中。” “你就这么恨你两个弟弟?”太皇太后心寒得很,好端端的一个人,怎就扭曲成这样了?她当初是真的瞎眼了啊。 “坦白说,不恨,朕依旧爱重他们,但是,朕不能让他们成为大周的祸乱,有他们两人在,这大周夺嫡之战,就不会停止。” “收起你虚伪的嘴脸,哀家看着恶心。”太皇太后沉沉地叹了一口气,“你打什么主意,哀家清楚得很,你不过是在逼哀家救你,还是那句话,子安若找到,她会救你,她若找不到,死在老八的手中,你也就跟着死吧。” “那么,老祖宗是决意不管老七和二弟的死活?”皇帝逼问道。 太皇太后倏然一笑,定定地看着他,“皇帝,你是不是觉得,哀家不管朝政已久,朝中的人只听你的话,却不听哀家的话?又或者认为,哀家无法软禁一个带病的皇帝?” “老祖宗若愿意背负乱政弑君的骂名,朕也没办法。”皇帝寒着脸道。 话是撂下了,但他心里很笃定,她不会。 她这辈子,最重视的便是对擎天摄政王的承诺。 且他这皇帝,也是她当初亲手扶持的,她怎会自打嘴巴?若她愿意这样做,早就把一切都摆平了,又何必在宫里这么多天? 只是,这一次,他却料错了。 听得太皇太后缓缓地对阿蛇姑姑道:“着人拟旨,大周皇帝病重,御医回天乏术,大去之期在即,着一品以上官员入宫侍疾,聆听遗命。” 皇帝脸色一变,“你……老祖宗是要朕死?” 太皇太后神色冰冷地道:“不是哀家要你死,而是你死期已到,官员入宫,也不会听到的你遗命,他们所听到的,都是哀家的意思,不过是借由你的圣旨传出去罢了。” 皇帝颓然地坐在地上,脸色如雪一般白,倏然,哈哈地狂笑起来,笑得不可自拟,“好,好啊,老祖宗,你是寒透了朕的心。” 他慢慢地站起来,颤巍巍地往外走,路公公在门外听得难受,便急忙上前搀扶,“皇上!” “滚!”皇帝一把推开他,眸色如血,狰狞地道:“朕不需要任何人扶持。” 路公公伤势本还没好全,如今不妨他这么一推,竟整个人滚下了石阶,额头渗出鲜血来。 皇帝大步而去。 “真要传旨?”阿蛇姑姑问道。 太皇太后寒脸道:“你说呢?” 阿蛇姑姑没做声,也没行动,只是一脸的深思。 片刻,她抬起头,“你这样逼急了他,想必,这熹微宫不出一炷香,便会被包围。” “哀家就是想知道,他能做到什么份上!”太皇太后余怒难消,她一再地给他机会,他却没有珍惜过,如果今天不是说了要老七陪葬的话,她不会这么做。 退位,就这么难吗? 这帝位,就真的比一切都重要? 如阿蛇姑姑所料,确实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听得大批禁军的脚步声响起,这东阁,顷刻被包围得严严实实。 第七百九十四章 对上了 走进来的,正是之前被皇帝派遣出去的万旭,只是,太皇太后回来之后,皇帝便把万旭调回来,留在身边,然后另外派了梁树林出去。 万旭这人,目空一切,是十分傲气的,一个傲气的人,当然也都有几分真本事,万旭师承武林顶尖高手长虹剑,碌碌无为多年才被皇帝起用,因此急于求成。 那日被夜王揍了一顿,是他人生当中第一个关于武功的挫败。 为了让洗脱之前的屈辱,他要加倍的努力。 因此,皇帝调动他来围住东阁,不让太皇太后出去,他其实觉得大材小用,因为,太皇太后没带什么人回来,两个老婆子,要他带这么多人来吗? 但是,圣旨是这样,他也只得遵旨而行。 不过,在宫中多日,他也眼见这位太皇太后雷厉风行的手段,她上朝对着百官,丝毫没有胆怯,该骂的骂,该罚的罚,整顿军务,政务,几乎不眨眼睛便能下一个决策,他觉得,这纯属是妄为,她久不碰政事,又哪里知道如今的局势?随便下一个决策,得忙死多少人。 但是,她似乎浑然不顾,而那些百官,虽有怨怼却不敢说。 念及此,他便打算给皇上出一口气,进得殿中,倨傲地道:“微臣给太皇太后请安,皇上有旨,太皇太后年事已高,宜在宫中颐养天年,若无事,便请太皇太后不要出去。” 太皇太后刚拟好一份懿旨,见他进来,又静静地听了他的话,嘴唇轻勾,“若哀家偏要出去呢?” “还请太皇太后不要为难微臣,微臣也是奉旨办事。”万旭道。 阿蛇姑姑在门口瞧了一眼,啧啧道:“皇上可真是大手笔啊,对着我们两个老婆子,竟出动了好几十禁军,这不,把东阁都围得严严实实了,莫说人了,便是连苍蝇都飞不出去半只。” 万旭见她似乎要跨步出去,便道:“姑姑,请回殿中。” 阿蛇姑姑唷了一声,“颐养天年?这分明是软禁。” 这样说,她又觉得不妥,“不是软禁,就是禁锢了。” 她回头看着太皇太后,“怎地?我说中了吧明日也不必上朝了。” “该上还得上!”太皇太后淡淡地说了一声,也不搭理万旭,径直进了内殿。 阿蛇姑姑追着进去,“拟旨了吗?” 万旭冷冷地退了出去,该上还得上?她倒是能出去再说。 万旭带着人,亲自在熹微宫的东阁外守了一晚上,他倒是要看,她如何去金銮殿早朝。 东阁里,也没什么动静,殿中似乎很早就熄灯了,也没见什么人进出过。 翌日一早,路公公起了很早,伺候皇帝穿上龙袍。 如此公然与太皇太后叫板,不是他所愿的,但是,他已经没有办法。 朝中那些老臣子,还是支持她。 他要在金銮殿上,宣布从此以后,太皇太后不问朝政。 如今大周没有后宫不得干政这条规矩,但是,先祖开朝的时候,曾有立下,只是从龙展颜立了惠祖起,这条先祖的规矩便作废,如今,他要再请出先祖遗旨,压制龙展颜。 “皇上,您这么做,便等同是跟太皇太后决裂了。”路公公为他正了一下冠,轻声提醒。 “是她逼朕的,朕还没死,她就回来干预朝政,像话吗?我慕容家没有人了吗?”皇帝冷声道。 路公公心底轻声叹息,这不是您逼她回来的么?以太皇太后的性子,怎会轻易被人威胁? “传万旭!”皇帝冷面道。 “是!”路公公躬身出去。 片刻,万旭大步进了殿中,“臣参见皇上!” “昨晚东阁可有动静?”皇帝问道。 万旭道:“回皇上的话,太皇太后那边没有任何动静,如今也还没起。” 皇帝蹙眉,“没起?她说了今日要早朝的,怎会没起?” 万旭笑了,“皇上,太皇太后怕是知道今日是去不了早朝的,所以也就干脆懒得起来,免得难堪。” 皇帝的眸光冷冷地射过来,“大胆!” 万旭神色一正,“皇上恕罪,臣不是这个意思,臣只是觉得太皇太后是知难而退。” “她从不会知难而退,你看紧点,不管她出什么花样,都不许放她出去!”皇帝叮嘱道。 “是,臣知道!”万旭应道。 “出去吧!” 万旭拱手出去。 皇帝瞧了瞧铜镜中自己的模样,觉得脸上的红斑似乎是淡了一些,但是还是很明显。 他传来路公公,“你帮朕遮一下脸上的红斑,莫要太明显了。” 他不能让百官知道,自己病情加重,难得服下了丹药,精神了些,他要趁着今日,把他要做的事情都做完。 路公公为他涂抹了些粉,但是也并不能遮去红斑,只是略淡了色。 “皇上,或许能找到摄政王妃,您不要心急跟太皇太后起冲突。“路公公忍不住又说。 皇帝冷着一张脸瞥了他一眼,“你是觉得朕制不住她,是吗?” “不是,奴才不是这个意思,奴才只是觉得,若真惹恼了太皇太后,那皇上的龙体,该怎么办?”路公公担心地道。 皇帝神情怅然,“没有办法了,她的心是冷的,朕无论怎么做,她都不会救朕,可笑朕以为她回来之后,纵然生朕的气,可终究不会见死不救,她如今是连老七的命都不顾了,朕若不吩咐好身后之事,只怕这江山……” 他这样说着,却并不觉得开心,这样做,意义何在? 他死了,帝位不管落在谁的手中,和他又有什么关系?横竖不会是外姓人,这江山也没有旁落。 “皇上,不如……”路公公到底跟了他多年,察言观色,知道他有所动摇,“不如,跟太皇太后认个错,然后……太皇太后之前不是透露过,三皇子登基她也是同意的吗?三皇子登基后,您还是太上皇,一切都没变。” 他自是不敢把退位两个字说出来的。 皇帝沉默了片刻,抬起头坚定地道:“不,朕不会退位。” 三儿登基,他确实是太上皇,但是不要忘记,慕容桀还是摄政王,他之前忘记了这点。 他抖了抖身上的龙袍,如今,已经不单单是皇位的事情了,他只想告诉她,她已经不是当年的太皇太后,她不能只手遮天。 他大步走出去,路公公喊了一声,“皇上起驾!” 第七百九十五章 逼他退位 他上了肩舆,刚出到熹微宫殿门,便见大批黑衣人迅速来到,把熹微宫的门口封得严严实实。 “皇上!” 带领黑衣人前来的,竟然是之前伺候皇太后的孙公公。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拦圣驾?”万旭怒道。 孙公公微微一笑,“皇上息怒,太皇太后已经去了上朝,她老人家有令,早朝散去之前,让皇上先留在宫中静养。” 一股怒气自皇帝的心头散开,喉头便有熟悉的腥甜,眼前一黑,便几乎晕了过去。 万旭却冷笑,“胡说八道,太皇太后一直在东阁,并未出来过。” 孙公公扬了一下拂尘,澹然地看向万旭,“万大人火眼金睛,也未必能看得了整个东阁。” “本将派人在东阁各个出口驻守,除非太皇太后懂得穿墙,否则,绝对不可能离开。”万旭肯定地道。 皇帝握住肩舆上的栏杆,手背发白,粗声喘了口气,“打出去!” 孙公公微微一笑,“皇上,何必与太皇太后过不去?” 他微微侧身,让皇帝看清楚他身后的人。 皇帝未细瞧,万旭却是惊叫了一声,往后一跌,整个人坐在了地上。 那些黑衣人,竟然一个个都是脚不沾地的,只是袍子长一些,若不细看,看不到罢了。 万旭害怕若斯,是因为他曾听祖辈说过,前周的战将白擎夜曾得过一队阴兵,叫夜狼军,一个个轻功厉害,阵前杀敌是飞着去的,几乎无人能敌。 但是,前周亡国之后,阴兵便下落不明,莫非,莫非竟被太皇太后得到了? 但是,夜狼军如此彪悍的兵马,怎么会愿意被一个女人统领?这实在是太玄了。 皇帝的脸色,慢慢地变得苍白起来,血色一寸寸地失去。 他怎么会认为,他可以跟太皇太后抗衡呢? 万旭跪在地上,见皇帝摇摇欲坠,失色道:“皇上!” 皇帝面如死灰,缓缓地转了一个身,脚下一个踉跄,便直接往地面上扑去。 熹微宫顿时乱作一团。 万旭实在是想不明白,太皇太后是如何出去的,他一个晚上都看得严严实实,无人能出去。 会不会,压根还在东阁? 想到这里,他去了一趟金銮殿。 在殿前,他看到阿蛇姑姑站在殿前候着,大臣已经在外候着,且有人高喊,“太皇太后传百官上朝!” 他惊得下巴都几乎掉下来,真的出来了? 皇帝醒来的时候,太皇太后已经退朝回来了。 而且,一品以上的官员都跪在了床前,等着他醒来。 太皇太后坐在床边,伸手轻轻地抚摩着他的头发,“皇帝,可好些了?” “老祖宗!”他叫了一声,却连自己都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他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缓慢地把头转出去,便见床边的路公公跪着整理着地上的血。 他吐了好多血。 底下的百官哭声一片,皇后和嫔妃在殿外跪着,没有太皇太后的旨意,不许进来。 皇帝颓然地看着太皇太后,他快死了? 不甘心啊,不甘心啊! 太皇太后俯下,作聆听状,像是听不清楚般问道:“皇帝,你说得清楚一些,立谁?” 百官听得是这句话,顿静了下来,皇上这是在交托后事了。 立谁为太子,意味着皇上大去,便是新帝了。 “谁?”太皇太后又问。 皇帝张张嘴,他想说,但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只是帐幔垂地,众人瞧不真切他到底有没有动嘴,只依稀看到太皇太后附耳倾听。 皇帝用尽全身的力气,拉住太皇太后的衣袖,几不可闻地说了一句,“朕……退位!” 太皇太后轻轻地在他的头上扫过,眼底思绪如海,她站起来,道:“皇上有旨,立三皇子为太子,摄政王监国,等九月初一,皇上退位,太子登基,摄政王依旧行摄政之权,辅助新帝至十八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百官顿首,嚎哭一片。 所谓的皇上退位,也有皇上驾崩的意思,就算皇上能撑到那个时候,也会退位成为太上皇,太子登基之后,摄政王行监国之权,便不需要太上皇协理朝政了。 皇帝听着百官的哭声,他静静地看着太皇太后,身上的力气被盘剥而尽,便是呼吸,都觉得费劲。 百官退下去之后,太皇太后下令,尽快办梅贵妃的册封礼,为了效率计,她决定梅贵妃的册封礼与太子的册封礼一同举行。 宫中至今,大局已定。 太皇太后依旧没有出手救皇帝,而是再给了他一颗丹药,让他等到夏子安回来。 万旭取代了梁树林成为熹微宫的禁军统领,梁树林连升三品,成为禁军的副统领。 至于禁军统领,由萧拓任。 与此同时,太皇太后把苏青升为神武将军,统领京中所有巡防兵卫,掌管各门。 皇帝被软禁在熹微宫里了,梅贵妃在身边伺候着。 梅贵妃没有任何的怨言,尽管皇帝如今已经没有任何的权力,只空有皇帝的名头,但是,她的态度丝毫没有改变。 皇帝被架空,便连万旭都已经悄然瞒着他去讨好太皇太后,原先得力的人,也都纷纷求去,如今熹微宫西阁,除了几个三等宫女太监,便只有路公公一人。 龙游浅水遭虾戏,这是事实,一个等死的皇帝,且上头有一个被他得罪了的太皇太后压着,皇帝算是体会到了人情冷暖。 一个帝王,原本无需经历这一些,但是,太皇太后像是跟他较劲似的,不管谁冷待他,太皇太后也不为他做主,只冷眼看着他受委屈。 而无论皇后也好,良妃等人也好,无人来看他,只怕一个不小心得罪了老祖宗,以后的日子便不好过了。 皇帝的脾气变得特别坏,即便梅贵妃尽心伺候,但是换来的不是他的谩骂便是恶毒的诅咒。 梅贵妃只像是听不到一般,该如何伺候便如何伺候。 甚至,在皇帝病情加重的时候,梅贵妃去求太皇太后要丹药,给他服下。 礼亲王入宫看过他,兄弟二人,相对无言,礼亲王也是头一遭知道,有些人,是听不进去道理的。 壮壮没来过,她心底始终存着怨恨,这份怨恨,大概会一直持续到他死或者她死。 而太皇太后每日会让阿蛇姑姑来一次,听听皇帝说什么,但是,皇帝一个字都没有跟阿蛇姑姑说,阿蛇姑姑回去禀报之后,太皇太后也没说话,只是轻轻地摇头,眼底越发的失望。 第七百九十六章 一路东去 慕容桀依旧行监国之权的消息传了出去。 马车一路出城,慕容桀被捆绑在马车上,随行的便是七皇子。 车夫是胡三,在京中做了几年的屠夫,自然是鲜卑安插进来的人,一路随行的除了胡三之外,还有几名做随从打扮的护卫。 马车往东出发,留宿在栾城。 七皇子倒没有对慕容桀太狠,让人给他开了治疗伤势的药,只是因服了毒药,他的伤势好得缓慢,且一路又添新伤。 这新伤,倒不是他不配合,这七皇子似乎是极为嗜血的人,一天不用匕首割他几下,心里就不舒坦。 留宿栾城,慕容桀知道是怎么回事。 虽说是去南国,但是,从栾城出去,便可有一条小道直取隼城,隼城走水路,虽说路程远一点,但是,却是最安全的道路。 在栾城住了一宿,他便觉得好一些了。 但是因为受伤,所以解毒功能慢,因此,要逃脱就必须运气解毒,才可杀出去。 只是,那小子不信他,一直命人盯着他,要运气解毒,谈何容易? 他的体质本来就不容易中毒,中毒也可自行解开,但是,需要时间,慢慢地耗,三五日便可解除,只是,这样一来只怕未必追的上老八和子安。 不过,他转念想,老八会不会也取道栾城走水路呢? 他抓走了子安,秦舟和萧枭肯定会去追的,想必老祖宗也会派人去追,若走南边,很容易便被人追上。 而用栾城走水路,这条路知道的人不多,至少,萧枭也未必知道,他之前也不知,只是后来打算拿下南国,才会研究了一下京城去南国的路线。 七皇子慕容楠知道不奇怪,因为,他手底下是鲜卑人多,隐姓埋名的同时做着各种营生维持生计,少不了便有些人要走南闯北的。 再说,老八要回南国,必定是要等追兵全部退走,才会出现,这么一来,他就一定不会着急赶路,自己跟着慕容楠上路,反而容易追得上。 想到这里,他便淡定了起来。 门被推开,两名护卫拥着七皇子慕容楠进来。 他进门便作揖,“皇叔,侄儿恭喜您了。” 慕容桀瞧着他花儿一样的脸,想起他拿着匕首划开他手臂时候的残毒,几乎无法相信那是同一个人。 “何喜之有?”慕容桀盘腿坐着问道。 “父皇下旨,三哥为太子,皇叔仍旧行监国之权,看来,我们不必去南国了。”七皇子笑嘻嘻地道。 慕容桀心中一沉,这个时候,皇上会下旨封小三子为太子?定不会是他。 如果不是他,那就必定是老祖宗,老祖宗和皇上翻脸了。 得罪老祖宗,只怕皇上这会儿也吃着苦头,老祖宗要么是不出手,一出手,就不会留余地。 只是,这么一来,逼急了皇上,怕不怕…… 不过,他随即又安慰地想,老祖宗既然走了这一步,怕已经是控制了局面。 虽然,他认为宫中和朝中的局势都不好掌控,或许,老祖宗就是有这个能力也未可知的。 “皇叔,你怎么看?”七皇子看着他问道。 他并非是真心询问他的意思,只是想听听他的看法。 慕容桀想了一下,“只怕,册立你三哥的,不是皇上,而是太皇太后。” “嗯,然后呢?”七皇子笑了笑,一张脸成熟得可怕。 慕容桀却不说了,只看着他。 七皇子狡猾一笑,“皇叔觉得,我们是回京还是继续去南国呢?” “回京!”慕容桀想也不想地道。 七皇子又笑得更深一些,“是啊,回京好!” 他看着慕容桀松了一口气,却又倏然转了口风,“只是,侄儿觉得,我们还是去南国稳妥一些。” 慕容桀急忙道:“何必去南国?老祖宗一向听本王的,若本王回去跟她说说,太子之位,一定是你。” “好,那我们回京!”七皇子盯着他,认真地道。 慕容桀缓缓地放下腿,“那我们便抓紧回京,本王答应你,只要你愿意为本王解毒,本王会帮你。” 七皇子笑得神秘,“好!” 他转身出去了。 慕容桀看着门锁上,心里头却不轻松啊,就怕这小子不上当。 他如今不想回京,只想继续沿路追子安。 方才他见慕容楠的神色,便知道他心里也举棋不定,回京,他把握不大,但是若真的得他相助,这太子之位便可迅速得到。 去南国稳妥一些,天高皇帝远,慢慢掌控了南国之后,再以南国之势压迫回去,虽说慢点,耗费时日,却比马上回京稳当许多。 慕容桀确实没有猜错七皇子的想法,他心里是想去南国的,刚不过是试探慕容桀,若他想回京城,证明他并未有心帮他,也还没完全受制。 因此,他不能回京,他已经派人去追南怀王,只消把夏子安拿捏在手中,便不愁慕容桀不帮他。 七皇子决定,继续去南国。 慕容桀也终于松了一口气,一路上无比的配合,只等着自己元气好转,便可解毒。 过了隼城,便要走水路。 胡大早就命人准备了船只,是一艘比较陈旧的渔船,十分肮脏。 慕容桀回想起这一路上的吃喝用度也不是十分精致,这小子之前在宫中十分尊贵,不过八岁便能忍受这种路途的艰苦,着实了不得,若心术正一些,那可真是大周之福。 上船的时候,胡大推了慕容桀一把,他一路上对慕容桀都十分仇恨,也是,他是鲜卑人,慕容桀早些年曾带兵打过鲜卑,因此鲜卑人对他是又怕又恨。 慕容桀一个踉跄,回头便见胡大狰狞的脸,“脓包!” 胡大恨恨地道。 七皇子淡淡地道:“抓紧点。”他说着,又瞧了慕容桀一眼,“皇叔,水路凶险,你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招,否则,耗了自己的性命。” 慕容桀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本王武功尽失,又身中奇毒,如何能耍花招?” 七皇子得意一笑,“谨慎点总没错。” 说完,他进了船舱里。 胡大把緢收起来,吆喝其他人上船。 这船只是一艘小渔船,仅能容纳七八个人,但是上了船竟有十人。 胡大说:“小主人,要不,我们再雇一艘船?江河凶险,可不比在陆路上。” 七皇子对水路完全不了解,但是也知道凶险,一旦遇上风浪,船翻了,便功亏一篑。 斟酌了一下,他道:“也罢,你去再雇一条小船,两船相距不能太远。” “是!”胡大说完,便轻身而起,上了岸去张罗。 第七百九十七章 逃出去 两艘船,一前一后地航行。 七皇子带着胡大及三名侍从押着慕容桀,后面有四人跟着,开始一天,倒也无惊无险。 船夫是雇来的,因此船上张罗饭菜也是船夫。 船家是个黑实汉子,大约三十来岁,是个本分老实的人,见船上气氛怪异也不敢多说话,只管开船的时候开船,做饭的时候做饭。 顺水而下,还得再走一段陆路,然后绕行,到西江乘船而下。 因此,这一段也不过是走两日船,因着相安无事,七皇子对慕容桀也就放松了些警惕。 上了岸,他还专程给慕容桀找了个大夫,开了些伤药。 慕容桀的伤势在船上的时候,反反复复,期间还试过高热,这是因为伤口感染所致。 他不断地给慕容桀增加小伤口,却也治疗他的剑伤和箭伤,免得他死在路途中。 开了药,便上马车继续走。 七皇子一点都不赶,路上也是慢悠悠地走,对他而言,迟一些到总比早一些到好。 他的想法和南怀王是一样的,要先等那些追去南国的人先散去。 他还不至于傻乎乎地撞上去。 通共就这点人手,虽说控制着慕容桀,可冒不得这些风险。 慕容桀的伤势渐渐痊愈,行动虽还不能自若,却也比原先好了很多。 他估摸着,坚持一天左右,就能把毒全部解掉。 所以,他一直坚忍着,无论胡大说多难听的话,愣是不发火。 这夜,留宿肇州。 肇州是发达之区,因水陆通达,经济十分繁荣。 他们依旧像之前那样,找了一个比较偏僻的客栈,距离繁华大街约莫三里路左右。 小二张罗了饭菜上来,胡大打赏了几文钱,然后问道:“小二,这船好雇吗?” 明日便要继续走水路,因之前安排没有那么周全,因此,也没提前在这里雇好船。 小二笑着道:“客官,这肇州还有不好雇船的?您要多大的,都能给您雇来,只要银子够。” “行,你明日帮我去雇两艘小船。”胡大说。 “好嘞!”小二欢喜地道,帮客人跑腿有赏钱,他是巴不得多跑几次的。 七皇子皱眉,“雇一艘大点的便可以了,约莫坐十来人的。” 小二应声道:“小公子,您怎么说怎么办便是,莫说十来人,坐百来人的船也是有的。” 七皇子对胡大打了个眼色,胡大会意,便拉着小二出了门口,“小二哥,问你个事儿,你们这里最近可有京城来的客人?” “京城来的?”小二哥笑着说,“当然有,这里每日都有京城来的客人。” “那可曾见过此人?”胡大从包袱里取出一幅画卷,打开给小二看了一下。 小二瞧了瞧,连忙道:“见过,见过,这位娘子长得俊,小人记得清清楚楚,就是昨天才刚走的。” “你确定?”胡大眼睛一眯。 “当然确定,我们这里虽说来往客人很多,但是,长这么好看的娘子还是头一遭见着,和她一同来的,还有一个穿绿色衣裳的姑娘及七八个男子。” “都是什么装束?”胡大拉着他渐行渐远。 慕容桀在房中,低着头,仿佛并未听到外面说话。 确实,若不是他听力厉害,是断不能听到的,至少,七皇子和其他几名随从都听不到。 慕容桀知道胡大是在打听子安的下落,因为他曾不小心窥见胡大的包袱里的画卷,正是子安。 按照他们做事的方式,若只拿捏了自己,定不放心,若能把自己也攥在手中,便不怕他不从。 如果说,子安昨天刚走,证明自己的推断是没错的,老八也是走水路去南国。 按照脚程,如今距离南国还有七八天的时间,这是足足比走陆路远了一半不止。 老定是缓慢地去,所以,若他们加紧点,或许大后天便能追上,而若他能脱身,便会更快一些。 今晚,是定不能出什么幺蛾子,因为,过了今晚,应该就能解毒。 然而,吃了晚饭之后,七皇子便端了一碗水进来,笑盈盈地道:“皇叔,该喝点药了。” 慕容桀才喝过药没多久,所以,这绝对不是治疗他伤势的药。 他瞧了一眼那透明无色的水,药?大概是毒药。 七皇子笑道:“侄儿知道皇叔内功高强,之前下的毒或许已经能解掉一些,为保险,还请皇叔再喝一些,放心,分量侄儿掌握得刚好,不会伤害皇叔的性命。” 慕容桀接过来,提起内力在冲撞了一下,还有些阻碍。 但是,这药若下得不重,倒是可以先行喝下,一刻钟之后以内力逼出,那应该无碍。 想到这里,他淡漠一笑,“你既然不放心,那本王便再喝喝吧。” “皇叔真乖,如此便不必受苦。”七皇子手里把玩着匕首,笑得十分天真。 慕容桀实在恼怒他说话的语气,但是,眼下也只能忍着。 他一口气喝下,再以内力提注不许毒液运行。 “你出去吧,本王要休息了。”慕容桀把碗递给他,冷冷地道。 七皇子笑道:“好,不妨碍皇叔休息。” 他接了碗便出去,且把门顺手带上。 慕容桀听得他吩咐门外的人,“好生盯着。” “是!” 门外应声的,起码有三人。 慕容桀盘腿,慢慢地闭上眼睛。 七皇子的房间,便在慕容桀的隔壁,隔音不算好,,能听到他跟胡大说话,至于说话的内容,则有些模糊听不清。 慕容桀也没有仔细听他们说话,只顾着运气排毒。 伤势始终是一个阻碍,运气几度,都逼得伤口几乎爆开,他也不敢心急,先行催吐把之前喝下的毒药吐出来,剩余残留的,则以内力慢慢逼出。 七皇子房中有人在守着,天气有些微凉,连日赶路,陪护的侍从也有些累了乏了,便支着手打盹。 倏然,一阵风从窗户吹进来,把桐油灯吹熄灭,侍从警觉醒来,便见眼前一黑,脑袋一阵疼痛,他闷吭一声倒地。 七皇子骤然惊醒,睁开眸子,便见一张邪狂的笑脸大刺刺地在他头顶荡着,他一惊,张口欲呼,拳头便冷然而至,他脑袋一偏,晕了过去。 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在肇州的衙门大牢里。 他是肇州富户孙掌柜送来的,说是这几个小贼入了他屋中偷东西,被路过的侠士打晕在地上,而在他们的身上,果然找到被盗的银子和首饰。 其中一名还出现在富户小妾的床上,衣衫不整,睡得正香。 而且,这几个人,全部都被挑了舌头根子,也就是说,无法说话了。 第七百九十八章 打了她的胎儿 捕头办案多年,当然知道这其中有内情,正欲严查的时候,却收到一封信。 他看了这封没有任何大印却署名为摄政王的信,心里久久不能平息,是真的?还是假的? 捕头和知府商量了许久,又招来师爷,钻研了一晚上,终于,做出了一个决定。 把这些人当做小贼看待,因为,确实是人赃并获,确实有苦主告了上来,来日就算知道这封信不是摄政王写的,也说得过去,可若真是摄政王写的,那么,可就是立下了大功了。 捕头按照信中交代的那样,对这些人都上了刑,至于那八岁小孩,虽没上刑,却也足足饿了两天才给一口水。 然后,不断地提审,要他们画押认罪。 七皇子虽震怒至极,却也始终想不明白慕容桀是如何逃走的,他的伤势很重,且又中毒无法提气,这毒,总不会无缘无故地解掉。 后来,胡大咿咿呀呀地比划,他才知道,慕容桀有可能真的有自身解毒的能力,这种人一般内力高深, 且说子安被带走,经过栾城之后用了水路,然后在肇州借宿一宿,继续沿着水路而下。 但是,她却变得十分磨叽,一会儿要吃这个,一会儿要吃那个,一会儿又嫌弃衣裳不好看,要再购置一些,尤其在肇州的时候,经过大街小巷,闹着吃不了不少零嘴儿,且一吃便吃很多,弄得好几个摊主和卖糖葫芦的对她印象深刻。 南怀王一直忍着她,是因为知道无人会从这里追上来,在他认为,夏子安的拖延和故意留下线索,只是跳梁小丑的所为。 在肇州上船的时候,她一不小心,便把绿衣推下了水,弄得码头上的人瞧着觉得无比的惊险。 这一路,他其实知道自己穷途末路,因为,他问了商丘好几次,关于他帝星的事情,但是商丘都沉默不语。 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若真要死,也得把该死之人全部杀了。 子安在上船之后,就显得安分许多,没有像在岸上那样闹腾。 南怀王不差钱,雇的船是官家贵人出游的游船,很精致,也十分豪华。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在岸上的时候,吃得太多,也吃得太杂,在上船之后,竟然肚子极不舒服,从没出现过的孕吐,在上船的那日开始,吐得是七荤八素。 而且,也开始吃不下了,船家做的做多的是鱼,但凡闻着点鱼行为,便开始反胃。 船家是夫妇一同上的船,还有两名船员,以为子安是南怀王的夫人,这天见子安着实吐得厉害,船家便跟南怀王道:“爷,不如,在梧州码头靠岸为夫人张罗点药吧,见她着实难受极了。” 南怀王站在船头,淡淡死回头瞧了一眼正在狂吐的子安,“不必了,继续往前,慢点儿便是。” 船家叹息道:“小人见过许多晕船的人,便不曾见过像夫人这般难受的,若爷信得过小人,小人这里有晕船的药,可以给夫人服下。” “不必了。”南怀王口气有不容置疑的冷硬,他的心情并不好,若夏子安也不好,他就感觉好一些。 船家怔了一下,见他神情似有不悦,也不敢再说,他做营生多年,不是没过事的人,因此,便觉得这一次的客人,有些怪异。 子安没想到自己的孕吐会这么严重,且是忽然一下子袭来的,之前毫无征兆。 绿衣对她的痛苦是置若罔闻,反而有些厌恶,因为,她若吐脏了衣裳,她得帮忙收拾,王爷不许任何人接近她。 船家娘子也不行。 “你够了没有?”眼见子安又吐了,她实在是按捺不住,上前质问。 子安腹中痛楚,吐得胃也火辣辣的,哪里管得了绿衣的怒气?她瘫软在甲板上,强行忍住一波又一波的反胃和疼痛。 商丘走过来瞧了一下,蹙眉道:“绿衣,帮夫人收拾收拾。” 在人面前,他们都是叫子安夫人,而不敢叫王妃。 绿衣便知道得要她收拾,虽愤怒也不敢冲商丘发火,便下去取了一块毛巾,洗了一下上来帮她擦脸。 她用劲很大,几乎想要把子安的脸都搓掉一层皮,子安吃痛,死死地拽住她的手腕,指甲在她的手腕上划出了几道血痕,绿衣大怒,一巴掌便呼过去,只打得子安几乎昏死过去。 “绿衣!”商丘出言阻止,神色很是不悦。 绿衣端了端神色,道:“先生,她一路这样吐也不是办法,不如,把她腹中孩儿打掉。” 商丘神情一震,“你胡说八道什么?” 绿衣瞧了瞧站在船头的南怀王,南怀王也淡淡地瞟过来,绿衣便像是得到了暗示一般,道:“横竖如今已经是兵刃相见,何必做这等好人?且若她一路这样吐下去,反而会折了性命,于我们也是不利的。” 商丘看向南怀王,心里便知道这是他的意思,他是恨极了慕容桀和夏子安,这念头,怕是在上路的时候便有了。 只是,他却宁可跟绿衣说,也不与他说,证明他已经认定了自己离去是要背弃他。 他们大概也另有计划了,只是不叫他知道罢了。 他冷眼看着卷缩成一团的夏子安,之前她一直都很精神,忽然这两天就变成这样,怕是绿衣暗中做了手脚。 且绿衣之前对夏子安虽不算恭敬,但是伺候起来也是尽心的,前后态度相差这么大,总不能是没有原因。 绿衣道:“先生,您的主子是王爷。” 商丘转身,“是的,王爷决定怎么做,便怎么做吧,在下一概不过问。” 他走了几步,忽地,又转身径直往南怀王身边走去,拱手道:“王爷,若不伤夏子安,还有退路。” 南怀王眉目凝了寒意,深不可测,“本王宁死,也不要退路。” “王爷,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先生,道不同不相为谋,等这一次先生助我夺回南国,以后,先生便过自己的逍遥日子去吧。”南怀王淡淡地道。 商丘眸色寂寂,拱手道:“在下盼着王爷能成功。” 这话,也是言不由衷了,因为他大概心里有数了。 只是,他却不能让王爷伤了夏子安。 因为,夏子安真出了什么事,慕容桀怕是半点情分都不会念了,死,不可怕,可就怕生不如死地活着,王爷却以为,最坏不过一死,焉知道,死有时候反而是幸福了。 第七百九十九章 商丘的态度 子安被丢到了船上的一所暗室内,吐了一顿,又被绿衣打了一个耳光,她人反而清醒一点了。 她爬起来,四周一片漆黑,绿衣对她态度的改变,让她知道南怀王的态度。 方才绿衣与商丘的对话,她都听到了。 之前还想着从绿衣这边下手,因为知道商丘对南怀王是无比忠心,他那边不好下手,却没想到,商丘反而会为她说话。 她吐了之后,饥肠辘辘,虽然吃不进去东西,但是胃却空虚得很。 她凭感觉爬到门口,使劲地敲着门,“放我出去。” 听到有迟疑的脚步声,但是,终究无人开门。 她颓然地靠在门前,知道那些脚步是船员的,但是,他们不会开门。 南国是富庶之地,南怀王自己便有好几艘船,甚至还有两艘战船,但是,他如今却只能灰溜溜地租别人的船,大概,他对南国如今的局势很是清楚。 南国现在有一位“南怀王”,他要夺回南国,就一定要回去识穿那位假的南怀王。 而且,他回去之后,他的将领便立马能分辨真假。 但是,前提是他得等到追兵全部走了,才能上岸,因此,她还要在这船上受一段日子的苦。 她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船停了。 有人来拖她,她勉强睁开眼睛,是一脸不耐烦的绿衣,她道:“你若能走,便不必受罪。” 子安勉强站起来,“到了?” 她睡了许久吗? “有暴风雨,要上岸避风。”绿衣拽住她,“走稳一些,落了水,没有人救你。” 子安被她抓住走出船舱,站在甲板上便感受到强劲的风吹得人几乎站立不稳。 她打了一个趔趄,绿衣忽然就放开她,她直接倒在甲板上,绿衣恶意地笑了,“没用。” 子安的头磕在甲板上的一块铁皮上,额头渗出了鲜血,她胡乱地擦了一下,便见商丘走了过来,淡淡地对绿衣道:“你去忙活其他,我带她去。” 绿衣冷笑一声,“先生如今倒是懂得怜香惜玉起来了。” 说完,哼了一声,走了。 商丘扶着子安起来,“夫人还好?” “死不了!”子安又擦了擦额头的血,耳边似乎听到一些风声,风声比方才大,而且,貌似有些不寻常,是什么在飞行的风声。 “对不起。”商丘忽然道。 子安勉强站稳身子看着他,“各为其主。” 商丘扶着她走,片刻,才道:“绿衣会这样对你,和在下有关系。” “嗯?”子安不解。 “在下为夫人说过话,她认为在下倒戈。” 子安不做声,她可不认为商丘会倒戈,怕是看出了南怀王的穷途末路。 “她对在下有些难以述说的情感。”商丘一直在为绿衣辩解,“所以,夫人不要怪她。” “我怪她又如何?我现在这样,他们不迁怒于我算不错了。”子安的头发被风吹得很乱,额头的血还在流下来,头晕得很,那飞行的风声还在持续,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又或者,是她的幻觉。 “如果夫人能逃脱,求夫人放过绿衣。”商丘诚恳地道。 子安站定身子,正欲询问,却见南怀王快步走过来。 她止住了话,看着南怀王。 南怀王看着她,道:“我们要上岸避两天,七嫂如果配合,便不必再受苦。” 他是烦子安像之前在肇州那样,胡搅蛮缠,因为临时在这里避风,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很多过往的船只,这些走南闯北的人,未必就没有夜王或者慕容桀的人。 子安看着他那张和老七相似度甚高的脸,道:“我能不配合吗?” 南怀王冷冷地道:“先小人,后君子。” 说完,拂袖而去。 商丘犹豫了一下,想叫住他,却最终也没说什么,只是扶着子安下了船。 因这风来得诡异,又迅速,所以,很多船只都回港避风。 这里是青州,青州虽然是富庶之地,但是,面积很小,客栈也不多,勉强找到了一家比较破旧的客栈,却也只剩下三个房间。 随从们只能安置在大厅里打通铺,子安和绿衣一个房间,南怀王一个房间,商丘和几名武功高强的侍卫一个房间。 上了岸之后,子安感觉好一些了。 商丘拿了些伤药过来,为她止血疗伤。 绿衣在一旁看着,神色很是不耐。 “夫人这伤势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别沾水就好。”商丘吩咐道。 “有劳先生了。”子安道。 “举手之劳。”商丘回头对绿衣道:“你去打热水来,帮夫人洗一下脸,注意伤口不要碰到水。” 小二是不够用的,因此,客人很多时候都要自己忙活。 绿衣看了子安一眼,面无表情地转身出去。 商丘回头瞧了一眼,迅速地道:“王妃,回头绿衣若给你端药过来,你千万不要喝,那是打胎药。” 子安的心一沉,“老八真以为他能夺回南国?” “他认为,最坏不过一死。” 是的,最坏不过一死,他是打算事败之后,自断或者被人杀死,好歹也有垫背的,他死了,老七也要死,其实他的这个想法,是断定老七不会杀他。 说不怕死的人,其实是怕死的。 “你觉得,绿衣要灌我落胎药,我能反抗?”子安讽刺地道,现在她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如何反抗? 商丘意味深长地道:“可以,到时候就可以了。” 子安一怔,看着他。 商丘没说话,只是把沾了她的血的毛巾拿了出去。 过了片刻,绿衣打水进来了,是一盆冰冷的水,她拿起毛巾,也不拧水,直接就往子安的脸上抹去,冰冷的水渗入子安额头的伤口,有尖锐的痛楚。 子安握住拳头,默默地忍下。 绿衣把毛巾甩进水盆里,冷冷地道:“你不要去招惹先生。” 说完,端着水便出去了。 子安下床,推开窗户看着暗无边际的天空,风暴即将来袭,底下巷子里的人疾步而过,闹哄哄的。 这里是二楼,跳下去是肯定不行的,她现在怀孕,跳下去这孩子也没了。 房中没有绳索,压根无法吊下去的。 正门就不用说了,南怀王一定命人看着,她就算能出得了这个房间,也走不下去去。 商丘端饭进来,道:“夫人,先吃点吧,吃不下去也吃点。” 他走过去,扶着子安起来,他的手,有些异样,一个劲地往子安的袖袋里笼。 子安一怔,飞快地看向门口,绿衣正走进来,她连忙推开商丘,双手笼入袖子里,“我自己走。” 第八百章 他来了 商丘瞧了绿衣一眼,道:“你伺候一下夫人吧。” 绿衣淡淡地道:“这么大的人,还用伺候吗?大家都是出门在外的,没必要这么娇气,倒是先生,男女有别,你总是进来也不好,以后这些小事,我做就好。” 商丘木然地道:“那好。” 说完,他出去了。 绿衣盯着子安,愤怒地道:“你到底给他灌了什么迷汤?他一直都对王爷忠心耿耿,就因为你,他跟王爷都闹了几次。” 子安虽然无力跟她说,但是忍不住说两句,“你觉得,以商丘的智商,我给他灌得进什么迷汤吗?他是看到你们王爷穷途末路,想拉他回头,才会叫你们不要伤害我。” 横竖,他们都打定主意,要落她的孩子,如今也不需要顾忌什么,放手一搏就是。 绿衣一巴掌就呼了过去,子安一把攥住她的手腕,恶狠狠地道:“你试试!” 绿衣没想到她忽然变得这么硬气,眉目含怒,“我便是杀了你,王爷都不会说什么。” 子安冷笑,“除非你希望你的王爷死。” 子安放开她的手,神色凝了几分冷峻,手笼在袖袋里,依旧冷冽地盯着绿衣。 绿衣见她不信,便扬手要打过来,只是,手腕忽地一阵轻微的疼痛,手便无力地垂了下来。 绿衣大骇,挽起袖子看她的手腕,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手腕的位置多了一个红色的小孔,像是被针扎过那样。 “夏子安!”绿衣怒道。 “你若不想死,最好不要耗费内力。”子安坐下来,慢慢地吃着饭,自打上船之后,便不曾吃过一顿像样的。 虽然还有些反胃,但是她能勉强吃下几口,若真的要逃,起码得有力气。 绿衣看着她淡定的样子,惊疑不定,“你想骗我?” “你运气便知道我说真还是假。”子安头也不抬。 绿衣深呼吸一口,提气运行一周,果然觉得胸口憋闷不已,还带着微微的疼痛。 “你对我做了什么”绿衣怒道。 “封了你的死穴,十二个时辰之后你会没事,但是这十二个时辰你若想对我动手,就会当场毙命。”子安淡淡地道。 绿衣怒极反笑,“好,你等着,十二个时辰之后,就是你的死期。” 她一把扫落子安吃的饭菜,气呼呼地出去了。 子安轻轻皱眉,其实,并没有封住她什么穴位,只不过是在手腕对应心脏的位置刺了一针,提气是有些艰难,但是一会儿便没事。 方才商丘把她的针包拿回来了,但是,针包远不如刀疤索好用,若刀疤索回来,她就能逃出去。 商丘若助她,为何不把刀疤索也送回来? 还是说,刀疤索压根没有带过来?被他们扔掉或者烧掉了 刀疤索是认主人的,自从阿蛇姑姑给了她之后,除了老七,基本无人能使得动,所以南怀王就算得了刀疤索,也没用。 哎,真的希望刀疤索是有灵魂的,虽说这样想不科学,可她穿越本来就不科学的。 若刀疤索能寻得来,一切问题都没有了。 她看着地上散落一地的饭菜,有一小半碗酱黄瓜还没脏,在破碗里乘着,便拿了起来吃。 如今吃得下的,就是这些蔬菜瓜果了。 晚一些的时候,绿衣给她拿来一身衣裳,是直接丢在地上的,然后让她跟着出去洗澡。 这客栈比较简陋,房间是没有洗澡间的,只能是下一楼厨房边上的公共洗澡间去洗。 子安浑身都黏糊糊的,之前吐了几次,有好些沾在衣衫上,确实也想洗澡清醒一下。 她抱着衣裳走下去,绿衣在身后亦步亦趋。 下楼的时候,与南怀王的侍从迎面遇上,他对绿衣道:“药已经拿了回来,你亲自去煎。” 子安心中沉了沉,只当听不到。 是什么药,她大概能猜到。 这船上没有落胎药,上了岸,便肯定会对她腹中孩儿下手。 绿衣接了药,冲她恶意一笑,便走了下去。 子安一路走下去,浑身轻颤,是愤怒,也是害怕。 她的身后,跟着两个侍从,小二为她打了水,侍从盯着她进了洗澡间,然后才转身出去门口等她。 洗澡间有好几间,都是相连的,用简单的木板隔开,隔音很差,隔壁传来水声,还有人在低声唱歌儿。 子安脱了衣裳,正欲洗澡,忽地门一开,有人迅速闪了进来,她还没看得清楚,那人便捂住了她的嘴巴,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是我。” 子安只觉得脑袋嗡地一声,几乎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那人缓缓地松开手,露出一张伤痕斑驳的脸,是他,真的是他。 泪水瞬间冲上眼睛,她捂住嘴巴,几乎要哭出来。 慕容桀压低声音道:“不用担心,我就在你隔壁的房间,今晚子时,我来救你。” 子安知道外面有人看着,便压下心头的激动,连忙点头,“好,你先出去,仔细别叫人看见你。” 南怀王这一次带的人虽然不多,但是顶尖高手有好几个,若叫他们看见老七,怕是他们两人都逃不了。 “好,等我!”慕容桀捧住她的脸,一字一句地道:“你所受的苦,我都会叫他千万倍还回来。” 子安的泪水又不争气地落下了,她真是做梦都没想到老七会追到这里来。 慕容桀飞快地闪了出去,子安从门缝里看到他抱了衣裳,低着头,慢慢地走出去。 侍从在门口,应该不会细看的。 心头激动得要紧,她的身子止不住地颤抖着。 只是,又不免担心,老七应该是受伤了,不然的话,不可能要等到晚上子时才动手,他现在便可带她杀出去。 他的伤势,严重吗? 洗了澡出去,那两名侍从便跟着她上楼。 子安经过隔壁房间的时候,稍稍地定了定,然后又迈腿走过去。 进了房间,她放置好脏衣裳,门虽然关上了,但是可以看到有两个人影投在门上。 守着她的,都是顶尖的高手,如何逃脱? 她坐在妆台前,心绪紊乱地擦着伤口,一时用力,伤口又渗出了血水。 她脑袋晕了一下,又似乎听到什么在飞行的声音,甩了甩头,那声音还是没有停息。 “这风,是越来越大了。”子安说着,看向窗口,定了定,便做过去,却看到底下也站着两个人。 南怀王竟防她若此?连一楼底下都派人守着,真怕她不要命地从窗口跳下去吗? 第八百零一章 落胎药 不能等到子时啊,绿衣一会儿便会端药上来,就算绿衣因之前刺针不敢对她用强的,门口那两人也不是吃干饭的啊。 子安心急如焚,方才只顾着让他赶紧走,忘记说这事了。 她伸手摁住小腹,心里愁得要紧,就算她拼了这条命,都不会叫南怀王轻易得逞的。 正想着,便见门打开了,绿衣端着药进来,身后跟着南怀王。 绿衣把药放下之后,便对着南怀王福身,“属下先告退。” 南怀王微微点头,着她出去之后,他坐了下来,抬起头,就这么直视着子安。 这是他第一次,用毫无掩饰的厌恶憎恨来看子安。 “喝了吧。”他口气淡淡地说。 他的脸和老七是相似的,但是比老七多了几分阴柔沉郁,自打认识南怀王,子安便不曾见他开心地笑过,她觉得,南怀王其实挺悲哀的,一生都在无所不用其极地追求不属于他的东西。 子安故作不知地问:“这是什么东西?” 虽然拖延时间无用,但是,希望老七能知道她的处境。 “落胎药!”南怀王直言道,“喝下去,你能少遭罪。” “王爷何必这么狠心?”子安笑了笑,也坐了下来,“其实算起来,我跟王爷,算不得是有仇。” “是吗?”南怀王寒着一张脸,“母妃的死,难道不该记在你的头上?你三番四次地坏本王好事,难道都是你的无心之失?” 子安道:“贵太妃的死,如何能算在我的头上?这真是天大的冤枉啊,说起贵太妃,我腹中孩儿,也是她的孙子啊,想必,她也不希望你这么做的。” 她这话,说得很是大声,只是外面吵杂的声音太多,只怕老七在隔壁也未必能听到。 “母妃憎恨慕容桀,怎会希望看到他的孩子出生?你也不必故弄玄虚,在这里,无人能救你,你喝下去,接下来的路程便好受一些。” 子安问道:“其实我真不明白,你母妃为什么要憎恨老七呢?难道老七不是她的儿子吗?” 南怀王看着她,蹙眉,忽地叫了人进来,“马上派人四处搜查一下,看有没有可疑的人,还有,看着先生,不许他出房间门一步。” 他看得出,子安在拖延时间,但是,她不该心存妄想才是,毕竟,这会儿没有人能救她,除非,她知道有,如果真的有,那只有是商丘了。 子安眸色微沉,手指里捏着一根针,她盯着南怀王,南怀王的武功如何,她不知道,但是,如果自己要出手,就都一招击中他的死穴,若不中,自己或许会惨死在他的掌下。 她听到侍从在外面拍门的声音,是拍其他房间的门。 她的心吊了起来,却故作轻松地对南怀王道:“王爷,你真的认为,回到南国,一切还是你以前那样吗?” “本王会尽一切努力。” 子安笑了笑,“我竟不知道南国对王爷是如此重要,以前见王爷用尽各种方法,都要留在京城,以为王爷压根看不上南国这个小地方,人真是很奇怪的,以前弃若敝履,如今却千方百计要夺回。” 南怀王的眸子倏然阴暗起来,他的眼神本来就很阴森,但是故作阴森的时候还更恐怖一些,“你很得意?” 子安苦笑一声,“我有什么好得意的?我已经是死到临头的人了,只是,有些事情始终想不明白,想要请教一下王爷。” “你会有不明白的事情?”南怀王冷笑,一张脸越发的阴郁。 子安瞧了瞧门口,侍从还没回来,倒是听到隔壁有说话的声音,乍听下去,不是老七的声音,是外乡人的口音。 她的心松了一下,道:“例如,我不明白王爷为什么会喜欢柔瑶。” 南怀王猛地站起来,厉声道:“你休要废话,把药喝下去。” “哦?原来柔瑶在王爷心底是不可说的秘密?那真是奇怪了,柔瑶反倒跟我说过好几次王爷呢。”子安故作沉静地道。 南怀王死死地盯着她,几乎恨不得把她活剥生吞了。 他这个样子,倒是叫子安很意外,本以为,他对柔瑶说了什么话,多少会有点兴趣,但是,他没有。 活像柔瑶是他心底的耻辱,他连想都不要想起来。 “绿衣!”南怀王忽然喊了一声。 绿衣从门口进来,“王爷!” “她若不喝,强行灌下去!”南怀王冷冽地吩咐。 “是!”绿衣上前,眉眼尽然是冷意,“夏子安,劝你还是合作一点。” 子安一手端起药,道:“既然王爷要我喝,我喝便是。” 她把药端起往嘴边送,却忽地手一松,药碗跌在了地上,红黑的药汁溅开,湿了她的鞋子。 南怀王的脸,在那一瞬间变得狰狞起来,恶狠狠地道:“给脸不要脸!” 他一巴掌打过去,直打得子安的脸偏出一边去,嘴角渗出血液。 她伸手擦了一下嘴角,感觉耳朵又有风声了,是耳鸣了。 “再去拿药!”南怀王吩咐了绿衣,一把拉过子安的手腕,拖到身前,一双如毒蛇般的眸子钉在子安的脸上,“你以为本王就给你准备一碗药吗?你若喝这一碗,好歹能多保你的性命,你不喝这一碗,等回到南国,本王便杀了你。” 子安捏住针,冷笑道:“你能杀得了我吗?你敢吗?你杀了我,你便是躲在南国,老七都不会放过你。” “本王便杀了你,便是你的尸体,慕容桀都会跟本王要回来,所以,你是死是活,压根不重要。” 南怀王眼底杀机顿生,一把捏住子安的脖子,子安看准了机会,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她的脸上,她的脖子上。 手迅速扬起,往他的脖子插过去。 但是,她的力度始终不足,无法贯穿大动脉直入死穴。 只是,她插进去之后知道力度不够,使劲划了一下,在动脉划开,若他不马上抢救,也会失血过多而死。 南怀王感受到血液飞溅出来的温度,狂怒袭上眸子,如染了火焰般焚烧起来,一巴掌打过来,是用了全身的力气,子安当场晕死在地上。 第八百零二章 一番恶斗 绿衣刚想出去拿药,见情况忽然有变转了回来,却见子安刺伤了南怀王,大怒之下,飞快扑过去,一脚踹向已经昏倒的子安,然后再扶住南怀王。 “王爷,您流血了。”她见南怀王的脖子血液飞溅出来,大惊。 南怀王捂住脖子,咬牙切齿地道:“叫人进来,先把药灌下去。” 绿衣冲出门口喊道:“来人啊!” 子安很快就醒来,只觉得头发被人揪住,嘴巴被人捏住,她想也不想,一脚踢过去,然后胡乱地挣扎。 脸上有滚烫的液体散落,牙齿有瓷器磕碰的触感,两颊被捏得生痛,有人在她耳边暴怒:“你最好乖乖地喝下去,不然的话,叫你死得更难受。” 子安睁开眼睛,绿衣那张狰狞的脸就在她的眼前,她用尽全力挥过去,却打不到绿衣,反倒被绿衣反手抽了一个耳光。 她觉得,额头又再渗血,她伸手一抹,还没看,绿衣又一巴掌打了过来,“贱妇,真是给脸不要脸。” 子安眼冒金星,脑袋和耳朵都有嗡嗡的鸣声。 便见一道身影飞快冲进来,还没看清楚来人,绿衣便飞了出去,撞落在墙壁上再弹在地上,子安清晰听到肋骨碎裂的声音和绿衣痛苦的声音。 子安被一双铁臂抱在了怀中,熟悉的温暖让她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但是,却闻得他身上有血腥的味道,她心中又是一沉,他受伤了。 南怀王看着慕容桀,惊骇之余,反而淡淡地笑了起来,“真是小看你了,想不到你竟能跟到这里来。” 慕容桀看着一身是伤的子安,眼底燃起了狂怒,却也不着急出手,而是用手擦拭了一下子安的额头,柔声问道:“子安,还好吗?” 子安定了定神,努力让自己不晕过去,“我没事。” 刚才的药,她确定并未喝进去半点。 他扶着子安到窗边坐下来,轻声道:“你在这里等我。” 子安迅速抬头看着他,又看着迅速涌进来的人,眼底闪过一丝惊慌,但是,并未说什么,免得伤了士气,只是点点头,痴痴地看着他,“你小心点。” 慕容桀只有一把破剑,且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捡来的,剑刃都还没开。 南怀王冷毒一笑,“上,本王不要他的命,只要他一条胳膊,一条腿。” 上岸的时候,船家便说过,这场风暴来得十分突然,之前没有任何的征兆。 如今,外面电闪雷鸣,轰地一声,炸得天地一阵亮光。 这道亮光之后,风把屋中的灯蜡吹灭了,黑漆漆,谁也瞧不见谁。 但是,高手过招,从来都不用眼睛。 子安只听得屋中一阵金戈剑戟的声音,剑气潇潇,十分凌厉,剑气所到,凳子桌子都飞开两截。 子安只觉得心是悬在了嗓子眼上,因为,她能闻到有血腥的味道,但是不知道是何人的。 虽看不见,但是过招的人很清晰自己的形势,慕容桀是很被动的,因为他背后是要守着子安,不让任何人靠近子安,因此,纵然他自己能避开自己的危机,但是听到有剑气逼向子安,他却不顾自己的危险,为子安抵御,他也因此,被挑了几次轻伤。 子安正慌乱间,有人掐住了她的脖子,子安趁着一道闪电看过去,竟然是被慕容桀踢飞了的绿衣。 她狰狞如恶鬼,使劲掐住子安的脖子,恨不得置她死地,“都是你,若不是你,先生不会背弃王爷,王爷也不至于要兵行险着。” 子安被她掐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她脸上涨红,脖子发出“咯咯咯”的声音,“你去死吧!”绿衣怒道。 一道寒光,从子安的手中扬起,再没入绿衣的脖子上。 绿衣定了一下,脖子有血泼了出来,然后,她整个人轰然倒下来,就重重地压在子安的身上。 鲜血的味道钻入子安的鼻子里,绿衣的血几乎全部喷在了子安的身上,她用劲踹开绿衣,一道闪电劈下来,慕容桀刚好看过来,见子安浑身鲜血,吓得几欲魂飞魄散,一不留神,南怀王的长剑劈向他的手臂,他快速躲闪,却见鲜血喷出。 子安尖叫一声,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爬起来冲过去,用尽全力扑向南怀王,把他撞飞出去。 但是,子安自己也跌在了地上,还是伤了额头,粘稠的鲜血涌出,她浑然不顾,一手拿着针继续扑向南怀王。 她一心想挟持南怀王,让慕容桀全身而退,已经不管自己的生死。 但是,她又哪里是南怀王的对手? 南怀王一个鲤鱼打挺起身,剑尖戳地弹起,跃起到房顶,再落下,剑尖对准了自己的腹部。 这一剑刺下去,无论是子安还是她腹中的孩儿,都将死在他的剑下。 闪电不断地劈开夜空,屋中便如白昼一般,慕容桀心神俱裂,却因受伤且被几名高手围攻,压根冲不出来救子安,且因他分神,反倒连续又被刺了两三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迅疾的风声又在子安的耳边响起,这一次,她听得真切了,是刀疤索。 她厉喝一声,伸出手,刀疤索落在她的手中,在她手腕缠绕了两圈,再缠着南怀王的剑,几番缠绕,剑碎成几截。 子安翻身而起,对慕容桀道:“老七,接刀疤索!” 刀疤索稳稳地飞向慕容桀,慕容桀丢了破剑,接住刀疤索,他见子安竟能站起来,还能毁了南怀王的剑,便知道她虽伤却没有大碍,当下恢复了战斗力。 只听得刀疤索撞击剑戟的声音响起,屋中又再陷入了漆黑中。 她听到有人飞出去的声音,然后,腰间被刀疤索一缠,她整个人凌空而起,然后有手臂抱住了她,从窗口飞了出去。 两人落地的那一瞬间,瓢泼大雨倾盆而至,天地间,几乎瞧不出一丝亮光来。 慕容桀砍断一匹马的缰绳,抱着子安上了马背,策马逃去。 身后,有追兵的马蹄声不断,子安远远能听到南怀王狂怒的声音,“杀了他们,本王不惜一切,都要杀了他们。” 大雨迷了两人的眼睛,也迷了马儿的眼睛,但是马鞭声声落下,马儿撒腿疯跑,也不辨方向,竟不知道跑去何方。 追兵紧紧逼来,竟是有几十铁骑。 子安暗暗生疑,南怀王挟持她走的时候,也不过十余人,怎地这么多追兵来? 她自是不知道,她所看到的是十余人,但是却有几十人一路跟随南怀王而来,只是没有同行,而是不紧不慢地跟着,如今避风在这里,人其实都汇聚了过来,是子安不知道罢了。 第八百零三章 逃去龙王庙 风越来越大了,狂风夹着暴雨砸在脸上,说不出的生疼。 慕容桀把她抱在怀里,让她把脸埋在自己的胸膛,他自己这执着马缰不断地跑。 追兵还是追上来了,慕容桀让子安留在马背上,自己手拿刀疤索飞了出去,也不知道对战了多久,总之,慕容桀飞回马背的时候,又多了几道伤痕。 他们继续逃去,终于,追兵渐渐地远了,没有再听到马蹄声,或许,是这场大雨迷了眼睛,使得追兵无法辨别方向。 慕容桀终究不支,摇摇欲坠,收紧了缰绳,让马儿慢了下来,他自己也无法维持从马背上倒了下去。 子安是跟着他倒下去的,但是她是压在慕容桀的身上。 她连忙爬起来,轻轻拍着慕容桀的脸,着急地道:“老七,老七,你怎么样?” 天地一片漆黑,她无法看到老七的伤势,听不到他的回答,她颤巍巍地伸手去摸他的鼻息。 呼吸是还有,但是摸向脉搏,却是沉缓无力了。 子安心中一滞,擦了一下脸上,也不知道是泪水还是雨水,她心头绝望极了。 如今唯一的光亮是靠着闪电,但是自打雨下了之后,便再无闪电。 她俯身,亲吻着慕容桀冰冷的嘴唇,颤声道:“我不会让你死的,你休想丢下我们。” 她摸出针包,开始摸他的伤势。 选穴,她是可以很精准,不需要有光线,都能凭着手感来选穴。 手臂有伤,腹部有伤,脚有伤,她施针止血之后,开始撕开自己身上的外裳为他包扎伤口。 没有任何的药可以吃,且这样大雨,没有任何的遮挡,他又是受了这么严重的伤,今晚多半会高热。 她脱下外裳,试图举起来为他挡雨,但是,对付这样的大暴雨,一件外裳顶什么用? 且慕容桀所躺的位置比较低,雨水从山上流下来,而底下去水缓慢,他身子底下就积压了一滩雨水,他整个人,就是睡在水里。 子安很不得为他遮挡去所有的风雨,就如方才在客栈里打斗那样,他安置她在窗边,为她挡去所有的刀剑。 但是,她却什么都做不了。 她坐在地上,用尽全力抱他起来,让他的头枕在自己的大腿上,然后弯腰抱住他,挡住雨点和狂风。 到了下半夜,雨停了,但是风还是很大,慕容桀浑身发抖,子安自己也冷得发抖,天空虽未明辨方向,但是,子安知道不能继续在这里等死。 所幸,慕容桀恢复了一些意识,子安在他耳边轻声道:“老七,我不够力气抱你上马背,我扶着你,然后你自己使劲上去,好吗?” 慕容桀模糊中应了一声,子安扶他起来的时候,他也有自己用力,尝试几次,都没能上到马背,反而害得他几次摔倒,更重了伤势。 慕容桀清醒了许多,他微微睁开眼睛,虚弱地对子安道:“你快走,子时左右,秦舟会抵达这里,你躲起来,等秦舟来到之后,找秦舟……” “我们一起走,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子安坚决地道。 “不,你带着我只是累赘,快走。”慕容桀拨开她的手。 子安的眼圈红了,“我走得掉,可你死了,你觉得我还能活吗?” 慕容桀勉强站稳了身子,虽看不清楚她的脸,却能听到她语气里的哽咽,他伸出手,擦了一下她的脸,柔声道:“听话,我们的孩子最重要,孩子可以没有爹,但是一定要有娘。” 子安觉得如今腹痛难忍,更是悲凉,“这孩子,怕是未必能保住了,老七,我们是夫妻,共同进退,走便一起走,死一儿一起死。” 以前看电视剧,看到这样的桥段,总觉得很虚假。 但是,当你心里真有一个深爱的人,那人也恰巧这样爱着你,你就会觉得,其实一点都不虚假,相反,你是真的会这样想并这样做。 慕容桀听到这孩子未必能保住,心里一阵难受,想到子安受过的苦,想到这孩子可能会折在南怀王的手上,他心底一恨,用力揪住缰绳,翻身便上了马背。 他哑声道:“好,如你所说的那样,我们要生一起生,要死,不,我们绝不会死。” 心底有了这样的坚韧,他一手拉住子安的手腕把她拉了上去。 马儿开始慢慢地走着,因着无雨只有狂风,马儿便走得稳妥很多,至少也非乱冲直撞了。 走着走着,便见前面有一所房子,门口点着马灯。 “瞧,前面有人家,我们过去借宿一宿!”子安指着前面亮光发出的地方,惊喜地道。 因天地一片漆黑,压根无法辨别前面亮光是什么地方,但是,风越来越厉害了,且似乎又有一场大雨要来,是必须要找个地方避雨了。 两人策马走过去,发现这里竟不是什么人家,而是一家龙王庙。 青色石砖外墙,朱红色的门上贴着一左一右都贴着一条腾飞的金甲飞龙,门口有两尊小石狮子,不是很多,但是特别的威武,尤其两颗眼睛,在门口的马灯映照下,似乎发出了红光。 子安先滑下马,然后再慢慢地慕容桀下来,两人都有伤,天残地缺地走进去。 门是虚掩的,子安一推便开了。 “有人吗?”子安喊了一声,回答她的,只有呼呼的风声。 “有人吗?” 两人一路进去一路问,但是并没看到有人在。 这龙王庙不大,墙上挂着八个灯笼,照得殿中亮堂。 正殿中央摆放着一尊龙王像,只是,这龙王像有些奇怪,一般的龙王像都是人像的,但是这个龙王像确实一条飞起来的龙,这龙张嘴喷出烈焰。 慕容桀看着这个龙王像,总觉得有一股子的熟悉感,仿佛在哪里见过这个龙王像。 “无人在这里,却摆放了这么多贡品!”子安指着供桌道。 慕容桀瞧了一眼,有鸡,有水果,有茶,还有包子。 “只怕,是因为这场暴风雨,所以,渔民特来拜祭龙王,祈求暴风雨快退吧。”慕容桀道。 沿海沿江地区,反正是靠水路吃饭的百姓,都信奉龙王和妈祖,因此,有暴风雨来临的时候,献上贡品拜祭,也说得过去。 第八百零四章 你真是何其幸福? 两人看着那些贡品,又对视了一眼,都会心一笑。 打了一晚上,也逃了一晚上,伤的伤,残的残,好歹得吃一顿,管他接下来是要打个天崩地裂,做个饱死鬼也是好的。 子安跪在龙王爷的面前,磕头道:“信女夏子安,遇劫难路过贵地,饥肠辘辘,请龙王爷赐点食物,来日若能逃生,定亲自送烧猪前来拜祭。” 说罢,噗通噗通地磕了三个响头,便站起来豪气干云地撕下一边鸡腿递给慕容桀,慕容桀看着她这些举动,竟带着几分痞子气息,不由得笑了,“你先吃。” “吃!”子安塞到他的嘴唇边,“这里还有一只鸡腿呢。” 慕容桀伤势颇为严重,坐下来之后,就很难站起来,他接了鸡腿,却也不着急吃,而是抬头看着子安,然后伸手让她过来。 子安把装着一只鸡的碗放在地上,坐了下来,就坐在他的身边,担心地问道:“哪里难受?” 她伸手抚上他的额头,顿时吓了一跳,他额头滚烫得很。 “发热了!” “别担心!”慕容桀拉住她的手,身子往后挪了一下,余出位置把她拥抱入怀,声音哑哑地道:“子安,对不起,我没好好保护你。” “我生气呢。”子安轻轻推开他,故作严厉地道:“你竟然跟伶俐串通要送我走,你说过,以后做什么事情都不会瞒着我。” 慕容桀本来是刚涌起一点凄凉的心情,忽然就被她这么一句问罪弄得悲凉之意全无。 “是我错了。”慕容桀很老实地认错。 “我说过,我和你才是同命的人,你有任何的事情都不要瞒着我,你纵然是救了我,但是失去了你,余下的日子,我都是煎熬,这种煎熬的日子,我还不如不要,所以不要想着你自己是多伟大,你是在害我。” 慕容桀轻轻叹息,“这一次,真的是阵脚大乱,没想到。” 他的眼神有些散涣,慢慢地,身子侧了下去,竟是晕了过去。 庙外,一阵电闪雷鸣,暴雨又在酝酿着。 子安生了火,烤着两人的衣裳,老七的热已经退下去了,幸好这龙王庙外有采药,暴雨来临之前,采了回来,因是生的草药,因此用不需要煎熬许久,只把碗放在火上烧了一会儿,烧得水开了把采药放进去,片刻便好。 她在老七还没醒来的时候,把鸡腿的肉慢慢地撕下来,接了雨水进来,做鸡汤。 天色将近亮的时候,暴雨还在下,慕容桀醒来了。 他侧着头,默默地看着子安在火堆前忙活,他闻到鸡汤的香味,知道她把那只鸡撕掉做了鸡肉汤。 流落荒野,这个巧手的娘子还能做出可口美味的鸡汤,若不是有伤且还有追兵,他简直以为他们是出去游玩。 “醒来了?”子安回头的时候,便见他睁开一双漆黑的眸子,她松了一口气,额发落下,遮住了她额头的伤口,刀疤索捆住她的手臂上,像一条线条粗糙的蛇,却叫人觉得威武不已。 “好些了吗?”子安顺势把衣衫拿过来,昨晚的衣服都是轮流烤的,先烤外裳,然后脱了里面的继续烤,如今他只是穿着外裳,内里也只是刚烤干。 “你昨晚没烤干衣裳?”慕容桀的声音有一种高烧过后的沙哑。 “我坐着烤火,烤干了。”子安扶着他起来,“伤口痛吗?” “还好!” “我熬了汤,快点喝!”子安端了汤过来,吹了吹,放在他的唇边。 慕容桀就着她的手喝了两口,然后蹙眉道:“味道很怪,你试试。” 子安一怔,“馊了吗?” 她喝了一口,觉得还很清甜,便道:“没变啊。” “你再喝!”慕容桀看着她说。 子安又喝了一口,还是尝不出有什么怪味道。 “没有什么奇怪的味道,快喝。”子安道。 慕容桀道:“我觉得味道不好,不喝了。” 子安一怔,“这荒山野岭,还能做出什么好味道的来?” “横竖不爱喝,你喝吧。” 子安瞧着他的眉目,心里便明白了,她默默地喝了几口,然后递给他,“不爱喝也得喝。” 慕容桀见她喝了好几口,这才愿意喝剩下的。 子时已经过了,昨晚他们离开之后,是什么光景,他们都不知道。 只是,如今两人才能清醒地坐在一起,聊聊分别后的事情。 “你是说,你被七皇子抓走?”子安想起那阴森森的七皇子,不知道为什么,竟丝毫不觉得奇怪。 “嗯!”慕容桀又把接下来如何逃脱如何整治七皇子的事情告知了她,“如今,肇州知府会把人送回去京城,本王觉得,他不是皇上的血脉,所以会先命人调查一下他出生前后,宜贵妃所做的那些事情。” “怎么会有这样的怀疑?”子安怔了一下。 “直觉,一种出于慕容家血脉的直觉。”慕容桀这回答略有些敷衍,自然,他多少知道一些宜贵妃以前的事情。 子安对这种事情没兴趣,只问道:“你如何知道秦舟子时会来?你逃脱之后追了上来,又是如何通知到她的?” “秦舟本是往那边追的,但是阿景提示她往东边追,北漠和大周对峙的时候,阿景其实渗入过大周,对大周的一些地形十分熟悉,所以,秦舟派了一路人往那边追,然后一路人往东边追,且东边是她亲自带队,且让阿景先行出发,我在肇州便与阿景见上了,当时我们在肇州打听,竟然有人对你有印象,甚至,码头的人也知道你,知道你的去向,又大概了解到你们的速度,因此,我和阿景便兵分两路,我先追上你,保护着你,他则回去通知秦舟,让秦舟加快来到,风暴上岸的时候,阿景派人通知我,大队人马在子时左右会抵达,因此,我便跟你说,我们子时会动手,只是没想到,他会对你下落胎药,逼得我不得不提前出手。” 子安听了之后,心头怔忡,“秦舟总是这般为我,我真不知道可以我她做什么。” “她或许也只是希望你好好的。”慕容桀眸如乌星,闪着光芒。 子安听着外面雨声大作,风雨如此狂肆,却一直有人为她遮风挡雨,夏子安啊,你真是何其幸福? 第八百零五章 搜青州 子安对秦舟的感情是很复杂的,自然,她很肯定自己没有被秦舟掰弯,她也相信了秦舟对她是有那种意思的。 她对秦舟,或许可以用她在现代听过的一句歌词来,朋友以上,恋人未满。 倒不是说因为秦舟为她做了那么多,而是她真觉得秦舟的性情和做事方式,很让她欣赏。 她很少这样去欣赏一个人。 “这么大的雨,秦舟能来吗?”寂寂了一会儿,子安问道。 慕容桀想起昨晚逃出去之后,就已经开始下大雨了,如果秦舟的船下来了,就算暴风雨,也只能冒雨前行,然后加速赶到这里上岸避雨。 只是,会不会有些什么意外耽搁了,就不好说了。 只要不出任何意外,以秦舟的行军速度,会按时抵达的。 “或许会稍稍延迟一下。”慕容桀道。 他撑着起身,走到门外看了一下,雨势还是很大,但是天色已经有些发白,应该马上就要天亮了。 这雨下得这么大,慕容桀暗暗皱起了眉头,秦舟怕是未必能来。 若秦舟不能来,这小镇就那么点大,老定会找到。 自己受伤了,子安又不懂得武功,只靠刀疤索也总有顾不到的时候。 “秦舟应该是来不了。”子安站起来,走到他的身边道。 慕容桀安慰道:“别担心,秦舟习惯了行军,水路行不到,还能走陆路来,只是稍稍延迟一下。” 子安不知道陆路怎么走,但是,水路是直下的,陆路却要攀山越岭,就算来到,也不可能一天半天来到。 “走陆路,有多远?” 慕容桀算了一下,“若不是这样的大雨,一两天可到。” “若这样的大雨,几乎不辨道路,怕也要三四天吧?” 慕容桀没做声,便等同是默认了。 秦舟必定是在水路上行走的,但是遇到暴风雨,也会上岸避风,改走陆路的话,得攀过几座大山,还有好长的路程,这样的电闪雷鸣暴雨狂注的天气,三四天确实是保守估计了。 子安扶着他走回去,再度为他检查伤口。 伤口很大,很深,也失了很多血,但是竟然能不发炎,又退烧,真是奇迹啊。 子安在龙王庙里转了一下,发现还有个后堂。 她进去看了看,然后出来惊喜地道:“这龙王庙也真是奇怪,门口竟然长得这么大药材,而且,似乎除了药材,其他的草都不长,而且,后面还有个小厨房,仿佛素日有人在这里住似的。” 而且竟发现后面有个小厨房,堆放着很多干柴,都是劈好了的,摆放整齐,而且,锅碗瓢盆一应俱全,米缸里还有米。 “兴许往日有人在守庙。”慕容桀觉得没什么奇怪的,香火鼎盛的庙,一般都会有人守着,只是或许大暴雨来临,守护的人便先行回家了。 “我先出去采药,你在这里等我。” 子安从龙王像后面取了一件蓑衣,慕容桀一手接过来,“雨这么大,你不要去,我去。” “你怎么知道要什么药?不碍事,就两步路,你在门口看着我就是。” 子安说完,拿了蓑衣穿在身上便出去了。 采药回来之后,用米缸里的米熬了点粥,然后再用水泡着药等吃了粥再煎药。 吃了粥,又喝了药,子安走到门口,发现天色还是像之前看的那样,没有亮起来,雨势也没有减弱。 这一次便是子安也看出不妥来了,“这雨似乎和昨晚没有变化,就是天色微微亮了点,只是,一个时辰前就是这样了。” 慕容桀拖着身子起来,见外面确实如方才一样吗,也暗暗生疑,觉得时间似乎是静止了一般。 “这或许是好事,至少,这样的大雨,无人能找到这里来。”慕容桀道。 子安笑了,点头道:“没做,确实,上天都在帮我们。” 子安坐回去,继续生了火堆,两人坐在火堆前取暖。 天气其实也不算冷,但是因为下雨,加上两人都曾淋湿过,寒气积聚,便觉得寒冷,尤其慕容桀伤势重,若一味冷着不好,才生了个火堆。 慕容桀双臂都有伤,却还是坚持要圈着她,子安轻轻地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老祖宗回来了。”子安微微抬了一下头,“京中一切,都不必担心的。” 慕容桀的手收紧了一些,“嗯!” 他看着火堆,心里也像是被火烤着般难受,这一切,是真不该发生的,他才刚狠下心肠,却没想到,人家比他还要快一步。 有些决定,他是应该早一点做。 如果这一次子安出了什么事,他就算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这么多次的教训,为什么他总心存希望? 夫妻同心,子安知他心底难受,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和老七不一样,她的那些所谓亲人,都不是真正的亲人,如果真的是生身父亲,她当初也未必能对夏槐钧这样狠。 “对了,我见过孙芳儿,现在霖霖和老王爷在为她解蛊毒,等她好了,就能解了同命蛊。” “好。”慕容桀又只是应了一声,然后无话。 如此过了几个时辰,雨势还是没有停歇的迹象,反而越下越大。 而且,天色始终没有亮透,相反,越发的沉暗了,似乎又开始进入夜晚。 两千北漠兵马,进入青州,且迅速以摄政王的名誉控制了青州衙门,且开始了全城搜查。 两天两夜的暴雨停歇之后,青州似乎焕然一新,天空是洁净得近乎透明,连一丝云都没有。 傍晚,阿景快步进入衙门。 “郡王,已经打听到,有疑似南怀王的人曾下榻过西贤客栈,其中一人,像是王妃,昨晚打斗了一场,有人救走了王妃,根据客栈的人形容,应该是王爷。” “码头那边问过没有?南怀王可曾离开?”秦舟一身青色锦袍,做男儿打扮,面容冷峻。 “回郡王,已经问过,今天从青州码头离开的只有几个商人。” “如此说来,人还在青州。”秦舟沉吟片刻,看向旁边那吓得瑟瑟发抖的青州知府一眼,“大人,你派几个人,带着本郡的兵马全城搜查,但凡发现有可疑的人,一律先行扣下,若有武林人士阻挠,立刻回来禀报本郡。” 第八百零六章 抢占先机 青州知府不敢违抗秦舟的命令,她一来就表明白了身份,且说是奉摄政王的命令办事,他虽不信,可人家铁骑铮铮,青州府的官兵加起来,也不过是几百人,如何跟人家斗? 且就算往最近的军营去,也得到肇州,人都被控制住,如何能出去请救兵? 无奈之下,青州知府只能按照秦舟的吩咐去做。 南怀王确实还在青州,且他也知道,若抓不到慕容桀和夏子安,他是无法回到南国地界,一旦出现在南国,就会被慕容桀的探子发现,手中没有拿捏的人,他便是一块在案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所以,他出动了所有的人去找慕容桀和夏子安。 大雨下了很久,从慕容桀救走夏子安开始,一直到翌日傍晚,雨势都没有停歇。 暴雨中找人,视线不好,压根无法寻人,直到傍晚雨停,他才开始去寻找。 青州就这么大,他便不信受伤的慕容桀能翻天去。 然而,一直到翌日晚上,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王爷,秦舟带人来到。”一名黑衣人上前禀报。 南怀王眸子一冷,“带了多少人?” “估计有两三千人,且已经控制了青州府。” 南怀王觉得不太可能,“这暴雨便不曾停过,秦舟是怎么来的?” “应该是走陆路来的。” “这不大可能,即便是从肇州下的罗村渡头上,攀山而过,也得一天多才能抵达青州,这样大的暴雨,压根无法行走,他们怎么可能来得这么迅速?” 暴雨并非不能走山路,而是暴雨太大,视线不好,即便是他手底下的顶尖高手,在这样的大暴雨之下,也很难前行。 尤其这两日,白天夜晚都几乎是一样的漆黑,无法撑火把,摸黑赶路,最起码也得三天。 黑衣人道:“属下也觉得很奇怪,大暴雨,水路是走不了的,她要带人来,只能走陆路。” “先生呢?”南怀王问道。 “他说要亲自葬了绿衣姑娘的尸体,应该已经回来了。” 慕容桀救走夏子安之后,他们便迅速转移了地方,找到了这一所大宅,是青州一个富户的宅子,他们抢占了地方,把富户一家都拘禁起来,鹊巢鸠占。 南怀王站在商丘所住的厢房门口,沉了沉气,才推门进去。 商丘确实是刚回来,鞋子上还沾着一层厚厚的黄泥,地上的脚印也印着黄泥水。 商丘坐在凳子上,手里捧着一个青瓷描花杯子,手指有些轻颤,杯子里的热水升起白雾,他的面容在白雾里,似乎有些怔然。 见南怀王进来,他放下杯子站起来,“王爷!” “葬了?”南怀王问道。 商丘点头,“是的,无棺,一张席子裹身。” 声音有些凄凉。 南怀王直视着他,“来日本王事成,会厚葬她。” 商丘微微一震,抬起头看着南怀王,有些无奈地道:“王爷,放手吧。” 南怀王眸子里怒气陡升,“先生,这话若是早几年跟本王说,本王兴许会放手,如今你才叫本王放手?不可能。” 商丘黯然地道:“只怕早几年说,王爷更不会放手,人要懂得审时度势,王爷以前有贵太妃相助,京中脉络齐全,南国兵强马壮,尚且无法撼动半分,今日,又能如何?” 南怀王冷笑,“这一次,若非先生坏本王好事,本王也不至于会落得如斯田地,绿衣是你害死的,真枉费了她对你的一番情意。” 商丘的脸涨红,“在下,并未坏王爷的好事。” 南怀王缓缓地坐下来,如剑光的眸子盯着商丘,“那夏子安的针,从何而来?刀疤索,为什么会出现在她的手中?如果没有刀疤索,慕容桀也会落在本王的手中。” “针确实是在下给的,但是给她针的原因,只是让她自保胎儿,至于刀疤索,并非是在下给的,刀疤索在上路的时候,便已经烧了,王爷是亲眼目睹的。” “你知道刀疤索烧不了,那是老祖宗的圣物,所以,你只是做个样子给本王看,是吗?” 南怀王不确定自己的猜测,但是,看到商丘的神色,他便知道自己猜对了,心中又愤又悲,“本王真想不到,最后背叛本王的,竟然是先生。” 商丘正色道:“王爷,刀疤索能否被烧毁,在下确实不知道,也想过或许是不能的,只是,始终没亲眼见过,更不知道它真如此神奇,在下敢以性命赌咒,从没在刀疤索上动过任何的手脚。” 南怀王盯着他,似乎要看穿他心底的想法。 商丘也坦荡荡地让他看着。 良久,南怀王收回眸光,道:“先生精通医卜星相,再为本王起一卦,慕容桀和夏子安,如今在何处?” 商丘无奈地道:“王爷,在下已经逆天而行多次,实在是不敢再泄露天机。” 南怀王忍下心头的怒气,诚恳地道:“便算是本王求你这最后一次,这一次之后,先生可自由离开,本王来日事成,当以国礼迎接先生回来,若事败,与先生没有任何牵连。” 商丘看着他那张执迷入骨的脸,轻轻地叹气,“王爷,秦舟已经来了,慕容桀又有刀疤索在手,我们不是他们的对手,何必枉自送了性命?” “你只说,帮还是不帮?”南怀王的口气,渐渐地冷硬起来。 商丘不动,也不语,似在思量。 “当初是先生说本王有帝君之命,帝王之相,煽动本王起了争夺之心,本王每一次心灰意冷想放弃,是先生不断在本王耳边鼓励支持,若没有先生,本王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或许,当初本王真不该救你……” 商丘站起来,脸上便有了薄怒,他自知不是这样的,南怀王的野心,不是他来了才有,至于所谓的心灰意冷,从没有过,这么多年,他从没想过要放弃。 他前面所有的话,都可以置若罔闻,唯独那最后一句,那救命之恩,实在是如泰山般沉重。 “在下帮王爷这最后一次!”商丘沉声道:“从此以后,在下不欠王爷,在下祝王爷前程锦绣。” 南怀王眸子里闪过一丝杀机,随即掩去,“还是那句话,若本王成了,先生富贵指日可待,若本王败了,与先生无尤。” 第八百零七章 龙王庙外的阵法 半个时辰之后,商丘从厢房里走出来,南怀王在门口等着,他把卦象递给南怀王。 他跟了南怀王许久,每一次起卦,商丘都会解释,因此,对六十四卦,他自己也有一定的了解。 不过是半个时辰,商丘老了许多,鬓边染了白发,可见,他真的是耗费了心力去窥探天机。 “这是慕容桀躲藏的地方,精准得很,且,在下为王爷的未来再起了一卦,王爷可看,也可不看。”商丘疲惫地说着,然后把另外一张纸递给他。 南怀王接过第一个张,展开一看,然后藏于袖袋中。 然后,他看着第二张,神色淡漠地道:“不必了,我命在我不在天。” 商丘的手,缓缓地递了回来,轻轻叹气,“既然王爷有此自信,在下也不勉强。” 他拱手,“在下要走了,王爷珍重。” “不急,等抓到慕容桀,先生再离去不迟!”南怀王道。 商丘看着他,眼底竟浮起了浓浓的悲哀,“王爷,在下辅助王爷多年,无功也有劳,请王爷……” 南怀王打断他的话,笑道:“先生说的什么话?先生相助本王多年,恩德如再生父母,本王定善待先生。” 说完,他扬手,招来两人,道:“送先生回房,严加保护,免得被贼人有机可乘。” 说完,他大步出去。 龙王庙,真是一个躲藏的好地方,这青州确实有一座龙王庙,位于青州的西北山下,那边渺无人烟,且还得翻一座山,那晚这样的大雨,他们竟然能带伤翻过去,莫怪他们找不到。 他派人先前往查探,秦舟既然在青州府,再没确定慕容桀行踪之前,他是不可能会大张旗鼓地出行。 两个时辰之后,刺探之人回来禀报,确实发现龙王庙里有人。 南怀王闻言,轻轻地屈起手指,一下下地敲着桌面,然后,叹息了一声,“先生真是神人也!” 他站起来,又道:“真是可惜,可惜啊。” 他走了出去,身后跟着四人,推开了商丘的厢房门。 商丘坐在椅子上,面如死灰,灰白的眸子微微扬起,竟是一丝讽刺的光芒,“王爷,卦象无错?” “先生神机妙算,本王佩服!”南怀王笑道。 “秦舟已经抵达青州,纵然知道摄政王的下落,王爷又能全身而退吗?”商丘问道。 “先生不必担心,本王自有办法。”南怀王对着商丘躬身,拱手作揖,“这些年,得先生殚精竭虑的襄助,本王心中感激万分,也无以为报,这礼,先生受了吧。” 商丘眼底的光芒淡去,“在下多年,从不为自身起卦,若不是王爷相救,在下早就死了,一个已经死去的人,再起卦便是死期来临,但是,终究是忍不住,方才为王爷起卦的时候,也为自己卜了一卦,在下自知,难逃大劫,事已至此,在下说什么,王爷怕也是听不进去了,还有一卦,在在下的袖中,在下死后,王爷可取来看看。” 南怀王微微一笑,“先生说的什么话?先生会长命百岁的。” 他转身,走了出去。 门轻轻地关闭上,他站在廊前,看着墙角伸出来的一株月季,开得十分娇艳,如一抹一抹殷红的鲜血。 房间里传来一声闷吭,便再无声息了。 房间门打开,只见地上一滩红得刺目的鲜血蜿蜒而开,商丘死得不痛苦,眼睛闭上,面容除了略惨白些外,就像是睡着了一般,显然是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他站在门口,对着尸体躬身,“先生走好。” 眼底,染了一些浅浅淡淡的伤感,一转身,便已成了毅然决绝。 三十余人,打扮成富户的家丁,分前后出了宅子。 南怀王扮作富商,上了轿子,由四名轿夫抬着,往西北方向而去。 城中,有大批的人在附近商铺和房屋盘查。 南怀王轻轻地放下帘子,闭上眼睛,秦舟,不过如此。 龙王庙里,雨势收了,天色清朗起来。 这晴好的阳光,照射得大地一片明媚,雨后的世界,像清洗过一般。 慕容桀拖着伤重的身子,在龙王庙附近走了一下,看了看地形,然后,便似乎心中有数地回来。 “我们要走吗?天气好了,他们一定会找来的。”子安问道。 慕容桀轻轻地摇头,“不需要!” 他让子安取下龙王庙里挂着的帐幔撕开,为他把伤口包扎得紧一些,然后,到外面搬动了许多大石头,然后砍了竹子,在门口插了几排,看上去有些滑稽。 “这是什么?”子安瞧得好奇。 “老祖宗以前教的阵法,叫竹排阵。”慕容桀拍了拍手,“能抵挡一阵子。” 子安对老祖宗的本事实在是好奇得不得了,“阵法她也会啊?” “这已经是最简单的阵法了,她还会一些更精深的,只是当时教我,多半只能应用于战场上。” 对于阵法,子安从没深入了解过,但是,在现代的时候读过一些古书和兵书,知道厉害的兵家都善用阵法。 她看着那些竹排和石头,觉得十分简单,路都是能看到的,如何能阻挡敌人? 慕容桀见她似乎不信,便笑着道:“你试着出去然后走回来。” 子安道:“好,也正好验证一下你到底学了老祖宗几分的本事。” 子安踏步走出去,走出去很简单,因为从门口看出去,是能看到清晰的道路。 但是,当她出了阵,却是看不到道路了,只能看到竹林绰绰,还有大块的石头盘踞。 这就是奇怪了,分明都只是一排排插进去的竹子,虽说还带着枝叶,但是在里面一眼就能看出的玄妙,怎么在外面却瞧不真切了。 而且,她在里面看到竹子的摆放是很稀疏的,在外面却看到密不透风般,那一块块的石头,像一座座假山般。 她试图走进来,但是,密林处处,却又有乱石绊脚,无从进入。 “老七!”她叫了一声。 那边毫无动静,她甚至无法看到慕容桀。 子安心底暗暗生疑,刚才她在里面的时候,是看到外面所有的情况看,怎地站在外面,里面丁点儿都看不见了? 这……这个分明是违反任何的物理原则的。 第八百零八章 找不到 子安试图走进去,但是,竟不知道从何处下脚。 她退后几步,想看清楚一点,然而,退后几步,竟看到这里就是一座栽种竹树的小山丘,压根没有什么龙王庙,反而自己左侧本来是一座小山丘,如今却变成了一条直路。 怎么会这样的? “老七!”她又喊了一声。 便见竹林里走出一个人来,正是带着满满笑意的慕容桀,“是不是进不去?这阵法其实就是一种障眼法……怎么会这样的?” 他转身的时候,忽然就停住了话,神色惊疑起来。 “怎么了?”子安见他一下子变得奇怪起来,“是不是有什么漏洞?” 慕容桀竟然呆萌地揉了揉眼睛,伸手触碰那些竹子,又四处环顾了一下,一脸的震惊,“这怎么回事啊?” “是不是阵法错了?”子安担心地问道,之前都没听他说过会阵法,所以她觉得就算懂得,也只是皮毛,摆不出真正的阵法来。 “子安,你看到龙王庙吗?”慕容桀转头问她。 子安摇头,“瞧不见,就是一排竹林和石头,哪里有什么龙王庙?你能瞧见?” “我也看不见。”慕容桀觉得太不可思议了,莫非自己的阵法竟然摆放得出神入化了? 他牵着子安的手,慢慢地从竹林里进去,脚下,竟有许多藤蔓,藤蔓缠绕,需要小心避开。 “天啊,有蛇!”子安大惊。 慕容桀看上去,果然见竹林上挂着密密麻麻的青竹蛇,筷子般大小,若不细看,还以为是竹叶。 慕容桀急忙拉着她快步进去,进去的步法是按照他自己的阵法来的,能安然无恙地进去。 进去之后,看向外面,还是他摆放的阵法,能看到外面的路,左侧依旧是山丘和小树林。 子安见他面容骇然震惊,问道:“怎么了?” “活见鬼了啊!”慕容桀嘀咕道。 他指着外面,“这阵法我以前摆过,十分简单,顶多是阻挡道路,迷惑视线,没试过在阵法外是看不到阵法里的一切。” 子安暗暗吃惊,“那是怎么回事啊?我们在外面确实看不到龙王庙啊。” 慕容桀觉得不可能,进进出出瞧了好几次,确实就是那样。 两人面面相窥,回了龙王庙中,坐在稻草铺上,子安有些惶惑地抬头,却见那飞龙的眼睛上,似乎闪了一下。 她揉揉眼睛,却是没有的,心底不禁苦笑,真是越发疑神疑鬼了。 外面,有杂乱的脚步声,慕容桀眸光一闪,压住子安,自己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只见几十家丁打扮的人从龙王庙外路过,当中一个穿着绸缎的男子,便是化成灰,他都认得。 他的好弟弟。 慕容桀眼底杀气顿起,手一伸,刀疤索也飞了上来,迅速缠绕他的手腕。 只待那些人发现,他便马上冲出去。 只是,那些人似乎也看不见他们,甚至没发现龙王庙,只是一味地往左侧去走。 倒是其中有一两个人疑惑地瞧了瞧四周,然后上前对南怀王道:“属下记得,那龙王庙便是在这附近的。” “那如何不见了?”南怀王驻足四处瞧了一下,总觉得这里透着一股子邪气,但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或许,或许是在前面。”那人道。 南怀王扬手,“留三个人在这里,其余的跟本王往前走。” 三人留下来,四处转悠,其中一人站在竹林前,想进去,身后有一人迅速拉他的肩膀,“疯了?你没见那些毒蛇吗?” 那人抬头看了一眼,顿时面如土色,往后疾步退,然后瘫软在地上,“我的天啊,怎么这么多毒蛇?” “许是下了一场大雨,都跑出来了。” “说来也怪,这暴雨足足下了有两天吧,但是到处都没有水浸,连码头的水位都没涨过,按理说,在暴雨的时候内陆河水位会涨得特别快,因为到处的水流都是往内陆河去的。” “对,这暴雨下了两天,竟像是不曾下过一样。”另外一人接口道。 子安和慕容桀对视了一眼,其实,这个问题他们也发现了,两天这么大的暴雨,莫说山体会倾塌,泥土松软的问题总会出现的,但是他们之前出去转悠了一下,发现除了道路上有点黄泥之外,几乎没有什么暴雨的痕迹,说白了,便是连小草都没打歪一株。 这青州府,真是太奇怪了。 因着敌人没有发现自己,两人都心安了一些。 最好能避开的,因为现在老七的伤势比较严重,若真打起来,没有任何胜算。 种种奇怪的事情,让子安不禁问道:“这个刀疤索,是如何回来的?” 慕容桀解下刀疤索,道:“之前听阿蛇姑姑说过,刀疤索有灵性,是认主子的。” “认主子,以什么认?” “应该是血,主子的血。” 子安想了一下,“我之前额头受伤流血,耳朵就听到一些风声,如今想起来,或许是刀疤索飞行的声音,它与我心灵相通。” “嗯,有可能。”慕容桀撩开她的头发,查看伤口,又是心疼又是愤怒,“还疼吗?” 子安摇头,“好很多了。” “对不起!”慕容桀内疚地道。 子安握住他的手,轻声道:“别总是说这些话,是我不够小心,见到商丘的时候,我就该警惕。” 她想起伶俐,不禁担心地道:“不知道伶俐怎么样,她与我一同下山的,但是商丘只抓走了我。” “应该无碍的,老王爷就在寒山上。”慕容桀宽慰道。 子安想起当时的情况,道:“其实商丘这个人,还真是个能人,什么都懂得,只可惜,跟错了主子。” “他原本是个修道人,精通医卜星相,记得以前老祖宗也说过他很有慧根,老祖宗都知道他,可见他的名声也很响的,这样的人,若为正道人士所用,定能造福百姓。” 慕容桀欣赏有才干的人,对商丘虽恨却也有怜惜之心。 “是商丘偷偷地把针给回我,我才能有基本的自保能力。”子安说。 她这样说着,心里头却有奇怪的感觉。 “商丘会不会被杀呢?”子安问道。 慕容桀点头,“会,以我对老八的了解,他不会容忍任何人背叛他,背叛他的下场,就是死。” 第八百零九章 你逃我挡 子安也觉得会。 真是可惜了,这样一个人才。 而且,她认为商丘的背叛,并非是真的背叛,而是他知道南怀王无路可走了,想为他谋一条后路。 这样忠心的谋臣,不管如何,都是值得敬重的。 “对了,南怀王对柔瑶是怎么回事?我那天本想拖延时间,便与他说了柔瑶,他却忽然勃然大怒。” 慕容桀很老实地道:“对他们俩的事情,我是真不知道。” 子安想起他以前对风月绯闻的不闻不问,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子安抬起头看龙王像,笑着道:“这龙王像是我见过最奇形怪状的龙王像。” “我也是没见过的。”慕容桀也觉得这个龙王像很奇怪,虽然,他认为龙王应该是龙身,但是,和世间百姓所认知的不一样,百姓们都觉得龙王像是人身人脸,顶多是长触角。 慕容桀看着看着,忽然神色有些凝重起来,像是发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子安见状,问道:“怎么了?” 却不料,慕容桀只是笑道:“没有,觉得这龙王太丑了。” “轰”地一声,只听到头顶炸开一道惊雷,然后便是连番的闪电劈开整个晴空,纵然大白天,也觉得眼前倏然火树银花起来。 子安吓得抚住心口,“这真是怪事咄咄,怎有先打雷再闪电的?而且,还是这大白天晴空无云的天气。” 慕容桀却是一直盯着那龙王像,“你发现没,惊雷之后,似乎这龙王更丑更狰狞了。” 子安连忙看过去,可不是吗?这龙王身子似乎扭曲着,龙头显得十分狰狞可怖。 “你还是别说了,这莫非真有鬼了?”子安觉得惊骇不已,今日所见,都是十分诡异的,对鬼神之事,还是心存敬畏之心比较好。 鬼知道有没有呢? 门外,又响起了脚步声。 两人看出去,只见南怀王等人又回来了,在原地看着,走着。 “王爷,属下确实曾在此处见到龙王庙,也看到龙王庙里有人。” 南怀王白净的脸有些不耐烦了,道:“四处找找,人尚且能躲起来,一座龙王庙,如何能躲?” 那人指着竹林道:“王爷,之前我等见到的龙王庙,是在这里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如今却变成了竹林。” 南怀王站在竹林前,看进去,子安见到他那道冷冽的眸光,心底倏然一怵,虽然知道他瞧不见自己,可他眼底的嗜血,还是叫人心惊。 “王爷,小心,这竹林有蛇的。”侍卫对南怀王道。 南怀王抬头,竹林里确实有许多青竹蛇。 但是,这里的一切,太不匹配了。 四周的小山丘,几乎没有竹子,都是松树杉树和一些不知名的小树木,独独在这里,有一片竹林。 他蹲下来,看着地上的土壤,脸上便有了迷惑之色。 子安的心脏几乎悬到了嗓子眼上,就怕他发现了端倪,会命人冲进来。 慕容桀手执着刀疤索,似乎随时等着一战。 “你们过来看看,这里的泥土,和旁边的有什么不一样?”南怀王招呼人过来。 有几个人凑上去,细细看了一下,道:“这竹林的泥土是干的,旁边的是湿润的。” “这么大雨,且也是放晴不久,这竹林怎么半点水雾都没有?”他说着,用力踢了竹子一下,抖落了一条蛇,却没有半滴水。 “王爷,这竹林太诡异了。”一名侍卫道。 南怀王沉吟了一下,道:“派两个人,进去探一下。” 因蛇是怕火的,所以,进去的人便点了火把。 他们小心翼翼地走着,青竹蛇果然纷纷退缩,没有上前攻击。 慕容桀轻声对子安道:“还有针吗?” 子安拿出针包,针包里有十余根长短不一的针,她递给慕容桀两根,“小心点。” 慕容桀点头,走出去站在门口处,只等着那两人穿过阵法,他便下手。 只是,这两人却走不进来,可见虽然有竹林阻挡,但是阵法还是生效了,他们两人在竹林里绕了七八圈,都没抵达门口,最后退了出去。 “王爷,没有什么发现,就是一片竹林。” “竹林之后呢?”南怀王问道。 “是几座小石头山,有点像假山。” 南怀王皱起眉头,“在这山野间,哪里来的假山?” 他的脸缓缓地转过去对着竹林,脑子里顿时想起老祖宗以前说过的阵法,他哈哈大笑起来,“七哥,我知道你在这里。” 这笑声十分尖锐,尖锐得瘆人,惊得林中的青竹蛇纷纷竖起了小巧的蛇头。 他退后两步,下令道:“来人,点火,把这片竹林烧掉。” 子安的心一沉,火一烧,他们便无法躲藏了。 慕容桀执着刀疤索,转身柔声对子安道:“这龙王庙有后门,你从后门跑,找地方躲起来,秦舟应该很快就来到青州,你会获救的,知道吗?” 子安惊慌地摇头,“不,我不走,你也不要出去。” “他们烧了竹林,也会发现我们,你听我说,”慕容桀托住她的脸,极尽温柔地安抚她,“我若不带着你,有刀疤索一定可以全身而退,我会拖住他们,你不要往山上跑,要往山下去,往人多的地方去,然后找地方躲起来。” “不,不……”子安怎会不知道他的伤势严重到什么程度?莫说三四十人,就是三四个人,他都未必能应付的,“你跟我一起走。” 慕容桀轻轻摇头,依旧抱着她,“他们人多,烧了竹林就能马上进来,我们逃不远,只有我出去拖住他们才能争取到你逃生的时间,子安,听我说,我不是为你,是为了我们的孩子,他有权利出生,有权利见见这个世界,你想,我们的孩子,这是我们的孩子啊,如果你出事了,他就没办法来这个世界。” “我现在不出去,只等他们烧了竹林我才出去,逃出去之后,我不会恋战,而是往山上跑,他们只能追着我,这山野那么大,我总会找到地方容身,所以,你不要担心我。” 子安依旧是哭着摇头,“我不可能丢下你走。” 慕容桀神色一厉,“你若不走,我们都要死在这里,我带着你,就是一个负累,你能帮我什么你走了,我还有一线生机,你在这里,我不得顾着你然后处处受制?你这么聪明,怎会不知道这个道理?若我真的出事,死在这里,你舍不得我,生下孩子之后,你赴黄泉陪我就是,怎可叫孩子陪我们一起去死?” 第八百一十章 我们兄弟该谈一谈 子安听得心碎神伤,却也横了心肠,她抹去泪水,看着他,“我走,但是,你要回来找我,我夏子安立誓,生死相随,你死我就不会独活,你若死在这里,生下孩子之后,我会为你报仇,然后带着他的人头回来这里找你!” 慕容桀心中一痛,几乎忍不住落了泪水,他用力抱着子安,亲吻她的额头,嘴唇,痴痛地道:“好,我答应你,我会活着回去找你。” 子安拿了一根针,道:“你坐下来,我为你开穴,可助你暂时凝聚内力。” 慕容桀盘腿坐在地上,闭上眼睛。 子安先把他的伤口包紧一些,然后,施针开穴,慕容桀只觉得身体血液顿时运行迅速起来,他连忙运气压住,体内精力充沛竟胜过从前。 子安叮嘱道:“这是暂时的法子,你务必要快刀砍乱麻,不能恋战,要逃,否则,不超过一个时辰,你就会精力耗尽。” “我知道,你赶紧走。”慕容桀道。 子安凝望着他,热泪滚滚落下,哽咽地道:“老七,活着回来找我。” “好!”慕容桀点头,声音也是微微的哽咽,但是却还是继续催促,“快走。” 子安抱了他一下,在他耳边道:“记住我的誓言,你死我不会独活。” 慕容桀身子一颤,艰难地道:“我知道。” 他看着子安转身,从后门出去,她一步三回头,眼底的不舍与泪水,看得他心在尖锐地痛着。 子安抹着眼泪,从侧门出去,然后爬上小山丘,从另一侧下山。 她一步步走着,心随着脚步一寸寸钝痛,茫然凄凉的痛。 她抬头,看到山上冒起了浓烟,这么大的火,烧一个竹林是很迅速的。 她此生,从没经历过像现在这样的折磨,她觉得自己是一步步走向绝望。 你一定要平安无事! 求你,也求满天神佛! …… 竹林被大火吞噬,看着要烧许久的竹林,但是,却也没有烧得太久,不过半个时辰,一切都成了灰烬。 竹林烧尽,阵法便毁掉了,只剩下一些石头,石头后,便是一座青砖龙王庙。 有一人,手执刀疤索,站在了庙的门口,一身萧杀之气。 南怀王整了一下冠,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七哥,见你一面,真不容易。” 他一步步地走进去,脸上的笑容和眼底的狠毒厌恶成了鲜明的对比。 慕容桀淡淡地道:“既然这么想见到本王,便请进来喝杯水酒吧,说起来,我们兄弟二人,也许久没有在一起喝酒聊天了。” 南怀王笑道:“弟弟纵然有陪哥哥喝酒的心,只是这荒山野岭,哪里来的酒?” 他走到慕容桀的面前,两人差不多高,但是慕容桀站在上面,形成居高临下之势。 然而,南怀王竟然丝毫不逊色,浑身的气势,从眼底开始燃烧起来。 “正好,这里有祭拜龙王的酒。”慕容桀侧身,“你若敢进去,便与我喝一杯吧。” 南怀王哈哈大笑,“兄弟之间,说什么不敢?七哥既然相邀,做弟弟的,怎好拒绝好意?” 他这笑,狂傲至极,丝毫不怕慕容桀会对他动手。 他一扬衣袍,进去坐在稻草上,侍卫要进来,被他喝止,“你们都在门外盯着,若摄政王对本王有敌意,便往山下去追。” 慕容桀眉毛一挑,眸色显得沉墨,“谢谢!” “不碍事,若你死了,她生不如死,还更妙。”南怀王笑了,忽然间,他觉得,回不回南国都不要紧了,他只是要胜过他而已。 从打算回南国那天开始,他或许就没想过会成功,只是,他不甘心而已。 所以,他不看商丘的卦象,甚至,连想看的兴趣都没有,因为,他知道结局,他不在乎了啊! 抓走夏子安,用来威胁慕容桀,就是要看他生不如死,如今,看到了,心头多痛快啊! 他们兄弟之间,是该有一场谈话的。 慕容桀在拖延时间,他不在乎啊。 慕容桀从神台上取下一壶酒,这是一壶渔民来上香进贡的时候放在这里的浊酒,味道很差,好酒的慕容桀喝过一口,难入口。 “七哥这辈子喝尽天下美酒,临了,却只有这一壶浊酒。”南怀王喝了一口,不无感叹地道。 慕容桀拿过来,仰头咕咚咕咚地喝了一大口,稍稍皱了一下眉头,“在这乡野间,有一壶酒,便算不错。” 南怀王静静地看着他,“怕死吗?” 慕容桀笑了一笑,“你怕吗?” 南怀王还真的侧头想了一下,“我更怕,窝囊地活着。” “不尽然吧?在你筹谋的期间,你都是很窝囊的,为了留在京中,你用尽了各种办法,怎地?如今忽然觉得不想窝囊了?不想做皇帝了吗?” 南怀王直言道:“想,很想,做梦都想,但是,我知道不可能了,既然已经做不到我想要做的事情,我便想活得有骨气,死得有尊严。” “真想不到,你这么快就放弃了。”慕容桀扯了扯嘴皮,他压根不想和他说话,只是,正如南怀王所言,他只是在拖延时间,让子安能走得远一些。 “不是我想放弃啊,”南怀王轻轻叹息,再看着他的时候,已经染了几分歹毒,“是你们没给我活路。” 慕容桀轻轻地摇着酒,“做皇帝,就真的这么好吗?” 南怀王笑了起来,讽刺地道:“哥哥这话,就像是一个吃饱饭的人去问一个饿肚子的人,饭有那么好吃吗?” 慕容桀也笑了,“是啊,确实是这样,只是,我认为,我纵然是饿肚子,也不会去抢别人的饭吃。” “不抢,就会饿死。” “所以你这个比喻并不恰当,你不做皇帝,不会死。” 南怀王摇摇头,“我若是一介平民,是从不敢有这个念头,但是,我与他一样,都是父皇的儿子,我哪里比他差?他能做皇帝,我为什么要仰人鼻息地活着?” “他没有亏待你,分封南国,是富庶之地,你若安安分分留在南国,天高皇帝远,和他有什么区别?为什么一定要做他?” 南怀王又摇头,“这便是我和你的分别,你永远满足于你所拥有的,不去争取,你若争取多一点,今日不会有这样的下场,若是你做了皇帝,或许,念在亲兄弟的份上,我便不会有这样的心思。” 慕容桀冷笑,“是吗?你自小便爱把过错往别人身上推,你有今时今日,是你野心造成,便是我当了皇帝,你也一样会反,至于亲兄弟,怕是你从没当过我是你的亲哥哥,又何来亲情一说” 第八百一十一章 一定要逃出去 南怀王想了想,老实地道:“是的,从小,我便不喜欢你。” 他的脸忽然就发恨了起来,“你总是端着个死人脸,不爱与我亲近,母妃自小偏心,她总说,你以后是要做皇帝的,让我事事谦让你,她为你殚精竭虑,可笑的是你竟然这么不争气,母妃说,当初若你能争取一下,老祖宗兴许就立了你,你啊,让她的一番心血付诸东流。” “我认为,为人父母,只求自己的儿女平顺一生,苛求过多,便是她自己心头的野心权欲。” “我只是觉得不公平,若母妃早些年便把宝押在我身上,兴许,我早就成事了,她醒悟得太慢,到最后,又太着急了,可惜啊。”南怀王说着这些事情,脸上是忿忿的不甘。 慕容桀心里头琢磨着子安逃出去所需要的时间,所以,他没有激怒南怀王,而是顺着他的话去说:“你说你小的时候,我不爱与你亲近,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南怀王问,他真想知道为什么,从小,他就爱板着脸,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他都似乎很轻蔑的样子。 按理说,那石头一般的人,是不该知道他的心思的,若不知道,便是他的不是,是他先念兄弟情谊。 慕容桀道:“因为,你对我的亲近,都是有机心的,从小便是这样,还记得你七岁生辰那年,父皇来福康宫坐在内殿与母妃说话,你事先是知道的,当我从书房回来,你故意在门外惹我生气,我一路追着你进去,刚好被父皇逮了个正着,父皇一直教导我们,要兄友弟恭,见我追打你,怎肯轻饶?那是我第一次,被父皇责打,自此,我便疏远你,因为,你的乖巧和笑容背后,藏了太多鬼祟心思。” 南怀王轻轻地笑了起来,他伸手扇了一下,外面的灰烬吹进来,呛鼻得很,“是啊,那一次是我故意的,之后好多次,我都是故意的,我想叫父皇知道,他所认为的好儿子,其实很不堪,我假意讨好你,也是想让你进我的圈套,你说你那时候开始 便开始疏远我,只是,你并没有,你还是一直进我的圈套,只要我假意恭顺,你就会上当,我那时候,并不知道你已经识穿我,只见你每一次都用仇恨和厌恶的目光看我,便越发的想要你在父皇面前出丑,丢脸,让父皇失望。” 这场谈话,更像是一场清算,兄弟二人,从小到大的恩怨,算明白了,也就没有什么情分。 只是,慕容桀本是以拖延时间的心态来进行这一场对话的,说到这里,他便觉得有些悲哀,他对着老八,从小确实不太亲厚,但是,旁人都看得出,他是很在乎这个弟弟的。 他自己心里也明白啊,他重视亲情,对他的冷淡,是因为失望而不是因为不在乎。 南怀王继续咬牙切齿地道:“所有人都说你出色,你分明不是太子,但是却有那么多人敢犯忌讳地说你有帝王之才,我怎能服气?旁人不知道,我却是知道你的,你心不够狠,哪里能做皇帝?你比起他来,纵然样样出色,却是不如他合适当皇帝,他连自己所爱的人都可以毫不犹豫地放弃,只是,他也中了老祖宗的毒,说什么兄弟骨肉亲情,若我是他,早就把你这个威胁铲除,这江山,便稳妥了,你若一早死了,他重病之时,便是我大事起时,真是可惜,可惜啊!” 他连连摇头,脸上是怨恨之色,怨恨慕容桀,也怨恨皇帝,更怨恨上天,只要有那么一个如果出现,他就大事得成了。 上天没有站在他这边,就连他所重用的孙芳儿与商丘,都前后背叛了他。 他抢过慕容桀手中的酒壶,仰天一口喝尽,然后狠狠地掷在地上,酒壶裂开,剩余的浊酒与酒壶瓷片一同飞溅开去,弹在慕容桀的手背上。 “今日,要么是你死,要么是我死,但是不管是你死还是我死,因着同命蛊,最终我们都活不了。” 如指天赌咒一般,剑指慕容桀,便是一道凌厉的剑气。 这小小的龙王庙,一时间,每个角落都充斥了杀气。 “派人下山去追,本王要夏子安亲眼看着慕容桀死。” 前后反复,便是他的性子,一时多变,可见,他已经到了癫狂的地步。 …… 子安一直往山下走,因着奔跑迅疾,她腹中传来阵阵疼痛,她捂住小腹,悲声道:“孩子,你得坚强,要撑住,你爹用生命保护你,你不能不争气啊。” 心里存着这股信念,竟还真的就不那么疼了。 她是跑着下山,身后,有轻功的高手追了上来,她回头,见几人掠过树梢,不断往她的方向去追。 她心中着急,便跑得更快了。 跑到半山略平的地方,便见有几匹马,她解开其中一匹的缰绳,翻身上了马。 身后的追兵,也迅速赶到,并策马追她。 一直下山的路,都比较平坦,子安使劲扬鞭,争取与追兵拉开一段距离。 玩命似的狂奔,还真是凑效,马儿似乎也感知了她的着急和求生念头,又或许是吃不了鞭子的疼痛,飞也似地跑着。 有暗器嗖嗖而来,擦耳而过,有温热的液体渗出,后背也是传来一阵阵尖锐的疼痛,她浑然不顾,只想着奔到青州府,若秦舟能来到,她和老七都会有救。 背后的灼痛更加的厉害,她甚至能感受到自己血液的流失,又开始了头晕,她努力抗住,心里的信念不曾松懈,意志更是不曾松懈。 两边的树木飞快地往身后倒去,眼前的一切如掠影般,那黄色的道路在她看来,像一条丝带,不断地往身后飞逝。 身后,马蹄声越发的紧,子安俯低身子,尽可能地躲避对方的暗器,虽看不到,但是,凭感觉她也知道自己的后背已经变成草莓,血迹斑驳。 终于进入了官道,马儿更是死命狂奔,颠簸让子安越发的不适,她死死地揪住一个信念,便是要为这孩子避过这场大劫。 她想到老七,心尖锐地疼疼痛着,但是恰恰是这一份疼痛,让她还能保持着清醒。 前面,一阵的烟尘滚滚,马蹄声震天,子安心中一沉,眯起眼睛也没办法看清楚来人到底是谁,只是想着,若前面的也是南怀王的人,她和这孩子今日都要死了。 第八百一十二章 同归于尽 一片尘埃中,她看到箭如雨般飞过来。 她手一松,闭上眼睛,果然是南怀王的人,我命休矣! 她从马背上滚了下去,全身痛得像是被几辆车碾过一般,眼前一黑,朦胧中,她看到有一匹黑马飞快而来,那人没有停稳便翻身下马,直奔她而来。 是秦舟,是秦舟! 她身后的追兵,见到秦舟,纷纷策马退后。 她提住一口气,拉住秦舟的衣袖,用尽全身的力气低吼:“龙王庙,老七!” 话说完,黑暗席卷上来,便再也不知。 秦舟看着满身血污的子安,几乎一口鲜血喷出,她抱起子安,厉喝一声:“阿景!” 阿景带了一千五人,直奔龙王庙。 秦舟则带着子安回了青州衙门,青州知府本见秦舟等人出去,刚松了一口气,想着让人去找救兵,却见秦舟抱着一身是血的女子进来,还没回过神,秦舟便爆喝一声:“把青州最好的大夫叫过来,马上,若她有什么事,本将当场割了你的脑袋!” 青州知府双腿一软,几乎瘫软在地上,但是为了自己的脑袋,他顽强地站起来,扯开嗓子吼道:“还愣着做什么?去找张大夫李大夫黄大夫齐大夫,但凡是大夫,都给揪过来。” 这是青州知府为官多年,第一次在没收桌底银子的情况下,如此的雷厉风行。 …… 龙王庙。 这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厮杀,慕容桀是不要命的打法,与刀疤索配合得十分精妙,连杀数人。 他身上也有多处负伤,一件本来就肮脏的袍子,如今染了殷红的鲜血,显得十分悲壮。 天色渐渐地沉了下来,一场暴雨即将来临,在刀光剑影中,忽地一阵惊雷,闪电在头顶劈开,这龙王庙里,似乎有咆哮阵阵。 南怀王站在龙王庙的门口,回头瞧了一眼,只见龙王像扭曲狰狞,十分恐怖。 他丝毫不害怕,只是冷漠勾唇一笑,走了进去,手中灌注内力于剑上,轻身而起,狠狠地劈断了龙头。 他冷笑,“一尊石像,也想威吓本王?” 一道闪电,直直地劈下来,龙王庙里,顿时电光四射,南怀王身子一僵,疾步往外跑去。 又一道闪电劈下来,龙王庙的屋顶被劈开一道裂痕。 然后听得“轰隆”一声巨响,整座龙王庙倾塌下来,尘埃漫天扬起,几乎遮蔽日头。 众人都被这一变故惊呆了,这不过是打个雷,闪个电,怎就能把一座看着坚固的庙给击垮了? 慕容桀早便觉得这龙王庙诡异,如今见无端倒塌,心中便有种奇怪的感觉,似乎是有人在震怒,但是震怒谁?又是谁震怒? 总不能是龙王震怒吧?他们兄弟厮杀,关他龙王什么事? 南怀王丝毫不惧,扬剑指着慕容桀,毒辣地道:“便是上天说我不对,我也不服,我便是要逆天而为。” 天空顿时像绽开了火树银花般,闪电四起,一道道地点燃了龙王庙四周的山体,闪电所到之处,皆燃起了熊熊烈火。 在场的人都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也都不怕死,但是此等惊险骇然的场面却也是头一遭见到,不怕死,但是却怕那些未知的力量,一个个吓得腿肚子发软,竟停止了功攻击。 南怀王怒道:“还愣着做什么?把他的脑袋砍下来,送给摄政王妃!” 他一跃而起,长剑直指慕容桀,这一剑来势汹汹,也浑然不顾自身,仿佛这一剑,便是要与慕容桀同归于尽。 众人也回过神来,一拥而上。 他们都是顶尖的高手,未曾试过这么不要脸的打法,但是,这里实在是太诡异了,他们只想杀了慕容桀,然后迅速离开,也就顾不上什么要脸不要脸了。 慕容桀手执一根刀疤索,舞得是虎虎生风,如游龙般为慕容桀挡去许多致命的刀剑,但是,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这么多高手一拥而上,都是使出要命的招式,他连番中剑,被踢翻在地上。 一把剑,横在了他的心脏,南怀王狰狞一笑,“哥哥,你最终是死在我的手里。” 慕容桀眼底一片猩红,用尽全身的力气,奋力一击,刀疤索贯穿了南怀王的胸口,与此同时,南怀王的剑也刺入了他的胸膛。 雷轰隆隆地在头顶响着,闪电像火舌般连番劈下,四周尽然是熊熊火焰。 南怀王缓缓地倒在地上,脸上是酣畅淋漓的痛快,他杀了慕容桀,杀了他。 闪电包围着龙王庙方圆一里的地方,火焰不断地焚烧,南怀王的侍卫和他请来的高手,都被困在了火圈里,想跳出去,却惹了一身的火,使劲往地上翻滚,却扑灭不了火舌,最终,全部都被烈焰吞噬。 此等景象,若被路人瞧见,怕是要生生吓死。 慕容桀只觉得所有的喧嚣都停止了,一切都很宁静,他目之所及,是一片晴好的天色,那些乌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悉数散去。 他记得,那一次在宫里见到子安,那个满脸是血的女子,倔强地跪在皇后的面前,并不叫人觉得狼狈。 那样倔强的女子,一步步地走进了他的心底,颠覆了他整个人生。 她怀着他的孩子,他殷殷期待,等着他们的孩子出生,他一直想做一个好父亲,想做一个好夫君,想陪子安一辈子。 如今都不能够了。 生命一寸寸地流失,他仿佛能感受到自己的气息散尽。 纷乱的思绪,涌入脑海中,他又似乎在战场,听到了金戈铁马的声音。 那一年,他十六岁,先后跟过萧侯和陈太君出征,从一个无名小卒成为大周独当一面的大将,他一生,有无数的荣光与荣耀,他却只想,与她过一些平顺的日子。 火光中,似乎走出一个人,他瞧不清那人的模样,却见他走向了南怀王,然后,又走向了他,他俯下来,慕容桀努力想看清楚他,但是他的脸似乎被笼了一层光,压根无法看得清楚轮廓。 他觉得胸口一阵刺痛,又一阵的温暖,他微微撑起手,“你……” 却说不出话来,且脑子越来越沉,眼前的景象,慢慢地变得模糊起来,模糊之后,是堕入虚空的黑暗。 第八百一十三章 双双救下 青州的知府,这辈子从没像现在这样受气过,那自称北漠郡王的假男人指挥着他去做这个,做那个,他堂堂五品知府,在她手底下像个奴才一般,真是一口气憋得太难受。 若不是见她一拳把墙打穿了,必得是要拖她出去杖打三十大板的。 救了一个女人回来,说是什么摄政王妃,又救了一个男人回来,说是什么摄政王,还带了一个浑身焦黑的人回来,说是什么南怀王,这都是大人物,怎会来他小小的青州? 幸好,他前两天已经成功瞒过那女贼匪,派人去了肇州,请肇州军营的人来救,想来,很快就会到达了。 “榫头!” 知府大人耳膜又一阵阵的跳动着,真是火大得很,他是有名字的,他姓老,叫榫,字墨白,若她不愿意叫名字,也可以叫一声老大人,偏得要叫他什么榫头,他又不是搞建筑的。 只是心头再不满,到底肇州军营的人还没来,他还得屁颠屁颠地跑过去,“郡王爷,您有什么吩咐?” “这青州还有什么好大夫?”秦舟一张脸凝成了寒冰,“你请来的这群都是庸医,都四天了,王爷和王妃都没有醒来。” 知府大人弯下腰恭谨地道:“也不能这样说,那……在牢里的南怀王不是醒来了吗?” 她既然说是南怀王,那就是南怀王吧,谁让人家拳头大,人还多呢 “本将不管,你马上派人去找名医来。”秦舟一把拉过他的衣领,恶狠狠地道:“如果他们醒不来,你就准备棺材。” 知府大人怔了一下,“这倒是不碍事的,青州的棺材很出名,他们的棺材,下官包了。” 秦舟冷冽一笑,“是你的棺材!” 夭寿咧! “下官马上去!”知府大人浑身打了个寒颤,几乎看到自己躺在棺材里的模样了,连忙转身,拔腿便去。 青州府的大夫,一个个斗志昂然地进入衙门,又耷拉着脑袋走出衙门,那郡王出一千两金子,还真是不好赚,都是半死的人了,除非神仙下凡,否则,谁能救得了? 知府大人很惶恐,因为秦舟方才从他身边走过,说了他一句,“是时候买你的棺材了。” 他便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寒气从他的皮肤渗入身体,他忍不住地又打了个冷战。 …… 秦舟坐在子安的床前,已经整整四天了,她还是没有醒来的迹象,这四天,来了有十几个大夫,一个个都摇头,说她伤势严重,后背都烂了,还有些暗器嵌入了皮肉,虽说挑了出来,但是溃烂严重,都发炎起脓了,怕是好不了。 只是,纵然这么恶劣的情况,她腹中的孩儿却是很顽强。 慕容桀的情况也不好,一直都没醒来,这几天,靠着点儿米汤强行灌下去,算是吊着半口气。 这青州是没什么好大夫,但是,两人的伤势过重,都不宜移动,当天已经马上让人去寒山请老王爷,只是老王爷来或许很快,去的人就是跑断了马腿,都需要几天。 算算日子,老王爷能在十天之内来到青州,便算上天保佑了。。 只是,这十天,子安和慕容桀的情况一旦出现变化,便无人能救。 “郡王不需要太担心,王妃一定会逢凶化吉的。”阿景见秦舟已经好几晚没怎么睡觉了,便安慰了她。 “山上的尸体都处理了吗?”秦舟揉了一下眉心,问道。 “也不需要怎么处理,挖了个坑,全部埋了,本来就烧成黑炭了,若再烧一会,怕都是要成灰的。” “一个活口都没有吗?” “除了南怀王,一个活口都没有。”阿景说。 当时他赶到龙王庙的时候,着实是吓了一跳,他还真没见过这么恐怖的场面,一个火圈围着几十个人,那些人发出凄厉痛苦的嘶吼,如受伤的野兽一般,那惨叫声,他怕是一辈子都忘记不了。 王爷和南怀王也在火圈里,但是两人都没被火烧,也都只是剩下一口气,当时他想一刀结果了南怀王,但是想到之前听伶俐说过同命蛊的事情,便把他也带了回来,叫人医治他。 “这场火,到底是谁放的?”秦舟暗暗生疑。 “是啊,很奇怪,这火只烧一个圈,分明旁边都有野草和干木,却烧不过去,不过,除了这个火圈怪之外,其他也没什么奇怪的,因为,好几处都起火了,衙门的师爷怀疑是天雷电火。” “但是那天万里晴空,哪里有什么天雷电火?” 阿景道:“那天我们赶到山下的时候,看到山上似乎有电火。” “这么奇怪?这电火只在山上?”秦舟想了一下,“你可曾问过师爷,那龙王庙为什么会在山上?一般龙王庙,不都是靠水边的吗?” “师爷说那龙王庙是惠帝建造的,说是火龙庙,不是什么东海龙王或者是西海龙王,这龙王也不喷水,只喷火……” 阿景说着,瞧了瞧四周,压低声音道:“听师爷说,这火龙是昔日的擎天摄政王,说他本是火龙转世,惠帝便在各地建造火龙庙,为擎天摄政王积聚功德。” “这只是坊间传说,擎天摄政王哪里是什么火龙?倒是他跟太皇太后似乎是夫妻……” 阿景摇头道:“这怎么可能?擎天摄政王可是太皇太后的小叔子啊。” “那都是久远时候的事情了,我也不知道,不过总不会是什么火龙就是,这都是传说,当不得真,莫要乱说了,到底是大周皇家的事情。”秦舟警告道。 “是!”阿景本不是八卦的人,只是听了师爷说坊间的传说,便来了兴趣,火龙啊,多威武。 不过,他也知道不可能的。 当天傍晚,知府大人又请来了几名大夫。 他小心翼翼地走进来,道:“郡王爷,这青州府的大夫,几乎都来齐了,若不行,下官也没办法了。” 秦舟站起来,冷冷地睨了他一眼,“青州没有,就去肇州请,去附近州府请。” “好大夫不容易找啊。”知府大人苦兮兮地道。 秦舟冷道:“自然,好大夫哪里有棺材好找?” 知府大人怒了,“好一个小贼,你别以为本官真怕了你,本官好歹也是大周五品……下官马上去找,再命人去找,这附近很多神医,今天找不到,明儿肯定能找到。” 最讨厌这些人,动不动就扬起个拳头,如果不是他的脑袋没有衙门那扇墙坚固,他怎会如此屈辱? 等肇州的官兵来了,你们就等着怎么死吧! 第八百一十四章 子安醒来 大周刚平息外攘,后重新排兵,太皇太后归朝之后,对军士十分重视,士兵的地位水涨船高,因此,于军务上也卖力了许多。 青州府派人来军营求救,肇州将领杨将军问了详细缘由,且问了对方有多少人,知府大人派去的救兵都一一说了,杨将军与军中的将领也商讨了一下,认为这一两千人流寇,知道北漠的郡王爷秦舟来了大周,便打着她的旗号想在青州捞一笔。 他当下便点兵,率领三千人,即日出发前往青州,若拿下这些流寇,也是立了大功。 说来也是凑巧了,这杨将军是慕容桀的旧部,前些日子是与慕容桀一同出征北漠,后大军回朝,重新分配安排,他便到了肇州,整顿肇州军营。 军人出兵,都是极为迅速的,一路也没做修整,只停下来吃过点干粮,喝了口水,便又继续出发。 肇州到青州,走水路是比较快的,但是三千人出发,若都走水路,便得出动许多战船,流寇人数这么多,定会在码头上设人监察,战船又不能隐身,若走漏了风声,流寇把青州洗劫一空逃去无踪,那可是不妙的。 青州后衙,知府大人这一次总算找了个靠谱点的大夫,这位大夫是路过的,见青州城中张贴了榜求名医,他便来了。 这位大夫懂得针灸,为子安诊断之后,便立马施针。 “如何?”秦舟见他和之前那些大夫不一样,之前那些基本是诊断之后,马上就摇手,虽说开了方子,可也都只是外伤的方子,且因子安怀孕,方子也没敢下什么药。 这位大夫却懂得用针,在秦舟这种不懂医术的人看来,他是神医了。 “大人,这位夫人伤势很重,后背的伤口溃烂发炎,且她还身怀六甲,用药不太合适,只能是施针,当然了,也并非全然不能用药,若能外用,便比口服要好。” 秦舟连连点头,“那,生命无恙吧?” 大夫摇头,“这很难说,若说无恙,也不至于这么多天不醒来,可若说全然没救,也不至于,一切看她自身造化。” 他开了方子,对秦舟道:“这是清洗伤口的方子,用来去除血脓遏制发炎的,伤情不能再加深,否则便真有性命之危。” 秦舟听得此言,便急忙让人去熬药水。 诊治了子安,秦舟又带着大夫来到慕容桀的房中。 大夫检查了慕容桀的伤势,又诊脉检查,便开始愁眉深锁。 “如何?”秦舟见方才大夫都没这么紧张,看来,慕容桀的伤势比子安的要严重许多。 大夫抬起头,有些奇怪地道:“我行医多年,像这么严重的伤势,自不是头一遭见到,但是,之前所见的,都是尸体了,他昏迷了多久?” “五天了。”秦舟心沉了沉,回答说。 大夫不禁诧异,“五天了?这样的伤势还能五天不死?那可真是奇怪,他的伤势在左胸,心口位置,伤了心脏,哪里便又不死的?奇怪,奇怪……” 顿了顿,“奇迹。奇迹。” 秦舟听得不太懂,“大夫的意思是?” 秦舟对大夫都是十分尊重的,不管是眼前这个还是之前那些摇头摆手的大夫,她都没有口出恶言,自然是因为他们都是子安的同行。 爱屋及乌。 “他的伤势这么重,寻常人都是熬不过去的。” 秦舟想了一下,“你的意思,是说他死了?” 秦舟是觉得自己问了一句很有水平的话,因为这大夫说这么严重的伤是活不了的。 大夫白了她一眼,“当然没死,若死了,哪里还有脉搏?” 秦舟讪讪地道:“那你看,有救还是没救?” 大夫道:“不太好说啊,我只能尽力而为了。” 大夫瞧着慕容桀,又连连说了几句,“真是奇迹,奇迹啊。” 秦舟等他开了方子,才问道:“敢问大夫姓名?是哪里人士?往日在哪里行医?” “我叫吴燕祖,广州人士,至于行医,也没个固定的,去到哪里,便治到哪里。” 秦舟觉得人家游走四方,想来是很能耐了,连连钦敬地点头。 倒是阿景说了一句,“那岂不是赤脚大夫?” 大夫淡淡地瞧了阿景一眼,“赤脚大夫也是大夫。” 秦舟的额头黑了一排,赤脚大夫?一般的赤脚大夫哪里有什么真本事?不外乎是懂了点儿门道,治个流鼻水或者被毒虫咬伤之类的病症? 方才还以为他多厉害,却不料是个游走江湖的赤脚大夫。 秦舟当下大失所望,也不知道该不该让子安洗那些药水。 那吴燕祖似乎是看出了她的想法,道:“大人若不信我,我也没办法,但是,那位夫人的伤若不抓紧点治疗,不出两天,就得命丧黄泉。” 秦舟想起他方才用针的时候,手势十分娴熟,她见过子安用针,动作大概是差不多的,横竖如今也没什么好大夫,还不如试试,若发现不妥,马上停用便是,横竖,那药也不是吃进去,只是洗洗伤口罢了。 她让衙门师爷安排吴燕祖在后衙住下,随时候命。 至于清洗伤口,她便不假手他人,也没让吴燕祖帮忙,毕竟,吴燕祖虽然都四五十了,可到底也是个男人,需避嫌。 清洗了伤口,又在大夫吴燕祖的指点下,刮了伤口的血脓,重新包扎好,再让子安侧卧,因为她现在有孕,俯卧还覆卧都不合适。 清洗伤口之后,吴燕祖又帮子安施针,这一次,是在和太阳穴施针,秦舟知道这两个穴位都比较要紧,便眼睛不眨地盯着吴燕祖。 吴燕祖收针之后,对秦舟说:“一个时辰左右,夫人便会醒来。” “真的?”秦舟大喜。 阿景却是警备地问道:“若一个时辰醒不来,如何?” 吴燕祖白了他一眼,“那就再等一个时辰!” …… 吴燕祖这个赤脚大夫,还是有点能耐的。 还不到一个时辰,子安便醒来了。 秦舟见到子安睫毛动弹的那一刻,当下大喜道:“赏,赏!” 吴燕祖端着一副悠然自得的姿态,却是暗暗窃喜。 有赏就行。 他们跑江湖的人,刀口里赚饭吃,容易吗?若治不好,便是一顿板子,一双大刀架出去的。 第八百一十五章 他不怎么好 子安醒来的第一句话便是问:“老七呢?” 秦舟连忙道:“你放心,他没死。” 子安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虽没死,但是也没活好,至今还没醒来。”阿景老实地在一旁说。 子安刚放下的心又提了上来,眼睛翻了翻,差点晕过去。 秦舟怒斥道:“胡说八道什么?请大夫下去开药方,你亲自去熬药。” 阿景委屈得跟什么似的,但是不敢违抗秦舟的命令,领着吴燕祖便下去了。 出了门口,吴燕祖便问了,“方才大人说赏,是赏多少?” “若夫人好起来,赏你个十两八两是有的,若你还治好老爷,再多一倍。” 吴燕祖大喜,“当真?” 十两八两,他得看多少个症啊,官家的人出手就是大方。 有银子做鼓励,吴燕祖在给子安开药之后,就一门心思扑在了慕容桀的伤势上,但求多赚十两八两银子。 这也怪不得吴燕祖,如今,一个得脸的大丫鬟月钱也不过是七八钱银子,他走街过巷,为人治病,治好一个病症,不算药费,也就五十文左右,给五十文那也是大方的了,吝啬点的或者是穷点的,给个二十文钱,也是够买十个包子。 赤脚大夫和坐堂开医馆的大夫不一样,收入微薄,是及不上人家十分一的。 因此,穷苦百姓若得病,也不是都有钱去找大夫,顶多是叫赤脚大夫来治。 赤脚大夫刚入行的,未必是医术精湛,但是,比坐堂的大夫却是多了临床经验,在某个程度上,医术甚至比坐堂大夫的要好。 子安虽然醒来,精神还是很不济,秦舟也没有什么废话,只给她交代了事情。 在官道上见到她,救了她,然后阿景带人去龙王庙,去到龙王庙,除了慕容桀兄弟之外,其余的人都烧死了。 南怀王带回来之后,叫大夫治了,没死,醒过来了,如今汤药也供着,关在牢里。 至于慕容桀,至今没醒来,走马灯似的大夫都说治不好,倒是这个吴燕祖赤脚大夫,说有几分把握。 其实吴燕祖倒也没说过有几分把握,但是秦舟为了让子安安心,才故意这样说的。 子安听了秦舟的话,便说要去看慕容桀。 秦舟劝下了,“你的伤势很重,暂不可移动,你便是见了他,又能如何?” 子安急道:“你别忘记我也是大夫。” 秦舟想想也是,便道:“你先躺着,我去叫人准备一下,抬你过去。” 知府大人听说子安醒来了,也稍稍心安,至少那女贼匪不会再总逼着他去找大夫了。 他掰着手指头算着,肇州卫所营的人也快到了。 自打救兵派出去之后,他对秦舟说话也硬气了一些。 不过,他也暗暗生疑,这些个贼人,也只是劫持了衙门,倒是没出去烧杀抢掠。 不过,劫持衙门,便是罪大恶极,便是跟朝廷过不去,是逆贼。 秦舟吩咐他准备肩舆,他虽说硬气了些,却也不敢违抗秦舟的话。 两人抬着子安过去,也不过是几步路,但是子安不行于走,哪怕是出门口也是走不到的,必须得抬过去。 秦舟率先进了房间,掀起帘子让子安进来。 子安一眼便看到床上慕容桀,了无生气,她还没走近,便觉得一股子颓败的气息散开。 她是军医,以前所经手的多半是受伤的人,久而久之,便养成了一种敏锐的直觉,伤重的病人,便会有这种感觉。 秦舟扶子安下来,她坐在床边,瞧着慕容桀苍白得没有一点血色的脸,胡茬长出来了,青青的布满了下巴和唇上方,说不出的憔悴与沧桑。 他呼吸很弱,子安扣住他的脉搏,脉搏也十分沉弱,几不可闻。 他的伤,很重。 那吴燕祖也在场,以为子安是来看看他的,没想到竟然诊脉,便问道:“夫人,你也懂得医术?” “嗯!”子安抬头看着他,点头致意,“你便是救我的那位大夫吧?还没跟你致谢。” “不言谢,大夫嘛,分内之事。”吴燕祖讪讪地说,这夫人太客气了,一点都没官家夫人的那种冷漠骄矜。 子安解开慕容桀的衣裳,看他的伤口,看到胸口的剑伤,她忍不住抽了一口凉气,眼泪直接就掉下来了。 “你有针吗?”她问吴燕祖。 方才听得秦舟说这个大夫懂得针灸之术,那必定是随身携带针包的。 “有,您会?”吴燕祖问道。 “略懂一二!” 吴燕祖取出针包,犹豫了一下,“只是这位爷的伤势很重,不好随便下针,您斟酌着用。” 秦舟取过他的针包递给子安,问慕容桀的伤势,“如何?” 见子安难受,她心里也不好受,盼着慕容桀没事。 取出手绢,替子安擦拭去眼泪。 子安垂头,掩住眸子里的沉痛,“我先为他施针,再开药灌下去。” 吴燕祖微微诧异,她果然懂得针灸? 看到子安选穴和下针比自己都要娴熟,他有些忧心忡忡,怕是没能赚到这位爷的诊金了。 施针刺激穴位之后,子安便开了个方子,交给秦舟,“帮我叫人去抓药,一天两副,这个方子吃三天。” “好!”秦舟接过来,便随手递给了知府大人,“听到怎么做了吧?” 知府大人接过药方,脸上有愠色,他好歹是朝廷命官,却这个像奴才般被人指指点点。 他想反驳几句,却见秦舟已经眸色生寒,只好低着头灰溜溜地出去。 刚出去,便见衙役快步过来,“大人!” 知府大人冷冷地扫过去,“什么事?” “肇州那边的人到了。”衙役压低声音道。 知府大人面容狂喜,“当真?” “千真万确,已经到青州了,如今正往衙门而来。”衙役道。 知府大人把药方狠狠地甩在地上,“好啊,来得正好,看着群贼匪还如何嚣张!” 他一扬手,“走,前去相迎。” 子安坐在慕容桀的床边,是怎么都不愿意回去了。 秦舟担心地道:“你自己也是伤员,怎能坐在这里?回去歇着吧。” 子安鼻子堵得厉害,鼻音重重地道:“我回去心里定不下来,还不如在这里陪着他,秦舟,我没事,我自己知道自己的身体。” 秦舟知道他们夫妻情深,便是叫她回去也是忧心如焚,还不如叫她在这里。 想了想,她道:“这样吧,我叫人在房中多安置一张床,你也在这房间住下吧。” “谢谢!”子安感激地道。 秦舟站起来,“这些客套话,以后就不要说了。” 第八百一十六章 南怀王撞墙 秦舟走出去,便见地上有一张药方,她捡起来看了一下,是子安刚才开的药方。 “这死胖子,好大的胆子!”秦舟怒道。 她也先不急着问罪,吩咐阿景让他张罗一张床进慕容桀的房间,然后又吩咐了人去抓药,才走到前衙,想找知府大人问个明白。 这刚抵达前衙,便见知府大人从外面走进来,她怒喝一声,“榫头!” 知府大人这会儿却不怕了,挺着腰杆怒道:“你这个女贼,敢直呼本官名讳?” “女贼?”秦舟怔了怔,这几天知府无比的听话,她还以为知府已经相信了她的身份,相信了慕容桀和子安的身份。 “本官与你虚与委蛇几天,便是要哄着你,如今肇州卫所营的官兵已经抵达,看你往哪里逃!”知府大人中气十足地道。 秦舟走出去,果然见一名身穿甲胄的将领带着士兵走进来,想来。 此人便是肇州卫所营的杨将军。 他的人,已经把衙门全部包围,方才知府出去迎接的时候,他们便已经抵达,路上说明白了情况,只是,杨将军却没看到对方有这么多人。 因此,只是命人包围府衙,没有贸贸然动手。 杨家将看到秦舟,神色便微微一怔,随即快步上前,拱手道:“末将还说怎么不见流寇,原来郡王爷来了,怕是把流寇都驱赶了吧?” “是杨将军?”秦舟认得他,之前在京中见过一次,是慕容桀设宴的时候,他来过。 秦舟对文官认识不多,但是对武将是比较关注的,因此虽说才见过一次,却也记得。 知府大人听到两人的对话,脸色顿时变了,腿软了软,前途堪忧啊! “什么流寇?”秦舟睨了知府大人一眼,问杨将军。 知府大人噗通一声,跌在了地上,颤巍巍地道:“这个……纯属误会!” 杨将军见此情况,也明白了七八,定是这个没眼见力的知府以为秦舟是贼头。 “杨将军来了便好,王爷在里面。”秦舟道。 杨将军神色一正,拱手道:“烦请郡王爷带路!” 知府大人的心颤抖了几下,真是摄政王吗? 他登时跳了起来,药方,药方! “下官去抓药。” “知府大人!”秦舟慢悠悠地叫住了他,“怎敢劳烦您?药已经有人去抓了。” 知府大人躬身作揖,苦哈哈地道:“郡王爷,您叫下官一声榫头便是。” “不敢!”秦舟哼了一声,带着杨将军进去了。 见到慕容桀伤重昏迷,王妃也带着一身的伤,杨将军的心情也很沉重。 秦舟道:“将军,本将有个不情之请。” “郡王爷请说!”杨将军道。 “烦请将军亲自入京,求见太皇太后,禀明王爷的情况。” 如今京中怕是还有大批的人去寻找子安和慕容桀,她料想太皇太后定必很担心,只是此事还不能随意交托其他人,最好便是杨将军去做。 之前她想过派自己的人回京,但是北漠的将士要求见太皇太后,几乎不可能,因此,见了杨将军,她刚好了了一桩心事。 杨将军拱手道:“好,末将马上就进京。” 说完,他对子安拱手,“王妃,末将告退!” “有劳将军!”子安应道。 知府大人见杨将军出去了,硬着头皮上前拜见子安,“下官不知道王妃驾到,失礼了,请王妃不要怪罪。” 子安蹙了蹙眉,还没说话,秦舟便淡淡地道:“你出去吧,不许打扰王妃和王爷休息。” “是,是!”知府大人连忙应声,他本是上前请罪的,你们两位不怪罪便最好。 吴燕祖听得这两位一个是王妃,一个是王爷,很是震惊,震惊之后,却又不免心塞,怎也不能跟摄政王要诊费啊。 十两银子,怕是打水漂了。 子安看着吴燕祖,道:“吴大夫,劳烦再为我熬药水洗伤口。” 她醒来之后,秦舟跟她说过吴燕祖给她开过药水,她也看了一下,确实是祛瘀生肌消毒消炎的方子。 “是!”吴燕祖得知子安身份,也恭谨了许多,躬身后便退了出去。 子安坐在阿景为她安好的床上,也没侧卧着,问秦舟,“南怀王如今安置在牢里?” “是的,丢进牢里,命人看着,死不去的,你放心。”秦舟知道同命蛊,是怎也不能让他死的。 “他的人都死了?” “阿景去到龙王庙的时候,人都被烧死了,只有他们兄弟二人,王爷胸口中剑,至于那位南怀王胸口也是被刀疤索贯穿而过,去到的时候,是阿景把刀疤索拔出来的。” “他醒来之后,可说了什么?”子安问道。 秦舟摇头,“我不曾去看过,但是听衙役说,他有些疯疯癫癫,一直说胡话。” “说什么胡话?” 南怀王会疯癫?怕是装的吧? “他一直对着墙壁跪着磕头,说什么他没有错,为什么都怪他之类的。” 磕头? 子安有些疑惑,对着墙壁磕头,莫非真的是疯了不成? 至于他说他没有错,是谁说他错了?他自己总不会觉得自己错,然后被良心拷问的,定是有人说他错了,老七说? 老七不会说,顶多是直接开打,而且,老七说他错了,他压根不会在乎。 “你多派几个人看着他,免得他寻死。”子安道. 他思想正常的时候,怕是不会自尽的,但是,如今疯疯癫癫,可就难说了。 秦舟怔了怔,“寻死?不至于吧!” 子安道:“还是保险一些为好,这人若真疯起来,指不定会做什么事呢。” 秦舟想想也觉得子安说得有道理,便叫了阿景去牢里看看,顺便把南怀王给扣起来不让他撞墙。 阿景去了没多久,便跑了回来请吴燕祖,让他马上去牢里。 “怎么回事?”秦舟急问道。 阿景白着脸道:“幸好郡王叫末将去一趟,末将去到的时候,便见他疯疯癫癫地叫了一通之后,就撞墙了。” 子安脸色大变,“他情况如何?” “撞得有些厉害,流了很多血,叫人看着捂住了伤口止血。” 秦舟站起来,“走,本将去一趟!” 她瞧了子安一眼,“不用担心,没事的,这位吴大夫医术不错。” 第八百一十七章 热闹的青州 这南怀王果真是抱着必死的心去撞墙的,伤势十分严重,便脸吴燕祖也都摇头道:“太严重了,太严重了。” 秦舟哪里能让他死?急忙让人回去把子安抬过去。 子安听得南怀王危险,也十分着急,来到牢里,见墙上的血迹殷红,地上也是一滩的血,南怀王已经奄奄一息。 她也顾不得许多,马上为他施针封住几个穴位,然后让吴燕祖包扎伤口。 吴燕祖一边包扎一边道:“王妃真是艺高人胆大,这些穴位封住了,血是止住,但是,若是寻常人,怕就得丢掉性命了。” 因为她封的其中一个穴位,旁边就是死穴,封住也有危险,若懂得武功的人,自身内力会慢慢冲破,是不碍事的,可若是寻常人,怕就没救了。 子安也没心思跟他解释,只继续为南怀王用针。 她在温意那本手札上看到的飞针,许久没用,如今却得用在南怀王的身上。 只是,她有伤在身,用飞针是讲究速度也讲究腕力,这一通飞针下来,她已经是大汗淋漓,身子摇摇欲坠了。 秦舟连忙扶住她,心里头着实大怒,若不是因为同命蛊,她老早就把南怀王剁成肉酱了。 “命算是保住了。”子安虽然累,但是却很宽慰,不是因为救了南怀王,而是她在南怀王身上做了一个试验,她完成了飞针。 如此,歇息一下,便可用在老七的身上了。 她喘了一口气,抬头对吴燕祖道:“吴大夫,麻烦你看着点儿,若出什么状况,再告诉我。” 吴燕祖眼睛瞪得老大,整个人都是震惊的。 “吴大夫……” 吴燕祖回过神来,用复杂的眼光看着子安,“好,知道了,王妃。” “你发呆什么啊?”秦舟不悦地道。 吴大夫摇头,“我很佩服王妃。” 佩服,是面子上的话。 老吴的心情很复杂啊,长得好看,又贵为王妃,已经是人生大赢家,竟然还懂得如此精深的针灸之术,若王妃出来跑江湖行医,就没他这碗饭了。 上天很不公平。 最重要的是,他的赏金到底还有没有? 秦舟扶着子安离去的时候,便听到吴大夫问阿景,“那个,您之前说,赏金什么时候付?” 秦舟回头瞧了一眼,这吴燕祖,对谁都没有用您这个尊称,唯独是对阿景用了您这个字,果然是有钱是大爷。 “有,赏金一定是有的。”阿景含糊地道。 子安回到房中,歇息了一会儿,便要再给慕容桀施针。 秦舟觉得她太累,让她再休息多一会,子安却不愿意,坚持要为慕容桀施针。 施针之后,慕容桀的情况好转了许多,脉搏不再沉弱无力,呼吸也渐渐顺畅起来。 后衙的侍女为慕容桀熬了药,秦舟帮忙灌下去。 慕容桀的求生意志很强,纵然在昏迷中,也没有太抵抗灌药,因此,一碗药也没洒了都多少,灌进去大半。 吴燕祖为子安熬了安胎药,他很清楚,治伤基本没他什么事了,只能是从旁协助,做些看起来大有裨益但是实际没有什么用处的事情,因为,安胎药子安也会开。 但是子安看了他开的方子之后,十分受落,夸奖了他一顿,把他熬的药都喝了。 连着每天施针,终于,第三天的响午的时候,慕容桀醒来了。 距离他昏迷,已经足足九天的时间。 他整个人瘦得厉害,这些日子,也只靠着参汤米汤和药护着性命,因此,虽然醒来,却是十分的虚弱,甚至,连话都说不出来。 看到子安坐在床前,他便笑了,因为瘦而显得特别大的眼睛里有着流光溢彩。 子安泪盈于睫,拉住他的手,微微俯身,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欢迎回来。” 慕容桀笑了,笑得眼睛波光潋滟,细长的眼线挑出一丝怜惜与愧疚。 对视片刻,他的视线慢慢地转移到她的小腹,子安娇柔一笑,拉着他的手放置在小腹上,轻声道:“我很好,孩子也很好。,” 他眼底的波光越发的潋滟起来,嘴唇轻颤,手也微微颤抖,他努力想说话,调动全身的力气,也只是能挤出一个“好”字来。 子安哑声道:“你不要急着说话,先调养好。” 正如吴燕祖所言,他的伤势很重,按照常理说,这般伤了心脏,是死了的。 就算不死,也是泄了真气,伤了底子,治愈之后还得要调养一段日子。 如此过了三四天,慕容桀虽不能下地行走,但是,已经能说话,也能稍稍翻动身子。 这天傍晚,青州府一下子热闹起来了。 安然老王爷来到,陪同他来的,有刚刚伤愈的伶俐和一直挂心着子安及慕容桀的柔瑶与壮壮。 至于苏青和萧拓,因在京中供职,不便前来。 他们来到,是因为之前秦舟命人去寒山请安然老王爷,至于杨将军,怕也是刚抵达京城。 “老王爷,您这脚程可真慢啊。”秦舟笑着道。 安然老王爷嗤笑一声,“老朽怕不来也没事,这青州府,神医遍地啊。” 阿景出去迎接的时候,便先说了吴燕祖的事情,吴燕祖救了子安,子安又救了慕容桀和南怀王,老王爷都知道了。 三个女的不啰嗦客套,直接便去找子安。 伶俐见到子安安然无恙的,一贯冷漠的她竟掉了几滴眼泪,“我还以为我害死了你,你没死真是太好了。” 子安也是一直担心伶俐,如今见她活生生地站在自己的面前,也放心了,笑着道:“我也以为你死了,你没死真是太好。” 壮壮没好气地道:“行了,都没死,消停点儿吧。” 她先看过子安,才坐在慕容桀的床前,心疼地道:“整整瘦了一大圈,遭罪啊。” 慕容桀含笑道:“让小姑姑担心了。” 壮壮道:“哪里止担心?都快吓死了。” 她抚了一下胸口,“幸好秦舟懂事,马上叫人来报,不然可得折磨多少个日子啊?” 柔瑶这个大夫,也凑趣道:“瞧着都大好了,我与老王爷是白来的。” 这话,阿景却不是太同意,他痴痴地看着柔瑶,“不白来,这青州府好吃的东西多,回头我带你去吃。” 柔瑶飞了他一眼,脸上便浮起了一丝红晕,“就顾着吃。” 阿景挠挠头,“不是顾着吃,只是有好东西,也得让你知道。” 子安听了这话,便知道阿景已经是情根深种,只有你深刻地爱一个人,才会想着把好吃的好看的好玩的一股脑地给对方。 看到柔瑶脸色微红,子安与壮壮对视了一眼,看来,柔瑶也找到自己的幸福了。 真是太好了。 柔瑶是她们小群体里的人,若她不幸福,她们也都不好意思幸福,总觉得还缺点啥。 第八百一十八章 师兄 子安私下跟柔瑶说,南怀王就在牢里。 柔瑶听了之后,脸上有些怅然,“嗯。” 子安轻声问道:“你想见见他吗?” 子安觉得,柔瑶心底应该是藏着一个阴影,是被伤害过,当年,她惊慌失措地找个人成亲,想来,南怀王给了她很大的惊吓,这个心结,总得要解开。 柔瑶沉默了一下,道:“不知道,等等吧。” 她没做好心理准备。 子安握住她的手,“好,一切随心,想见就见,不想见就算了。” 安然老王爷为慕容桀检查了伤势,很是欣赏地对子安道:“你的医术,几乎能赶上老朽我了。” 子安心情很好,笑着道:“您可别这么说,我的医术,若能及得上您万一,已经是我此生最大的造化了。” “虚伪,虚伪!”安然老王爷严肃地指出。 “哪里?哪里?”子安汗颜,“论起来,我还得叫您一声师傅呢。” “别,师傅可不是我,充其量,你也只能叫我一声师兄。” 子安一怔,“您的意思是?” 老王爷神秘一笑,“我算是温大夫的弟子,一声师兄,担得起有余。” 子安心头激荡,“温大夫真的愿意收我吗?” “若不收你,怎会把她的医书全部都给你?这拜师礼虽然还没行,但是,她老人家已经是把你当做嫡传弟子了。” 在寒山上,子安虽也这么认为,但是始终没有权威人士出来说一声,她也不敢真的心存妄想,如今安然老王爷这个师兄亲口说,那想来是八九不离十了,她激动地起来,对着老王爷便拜了起来,“师妹见过师兄。” 老王爷笑道:“你啊,活像反悔似的,放心吧,皇婶婶一辈子都在寻找嫡传弟子,你不过是,便把金针术运用得如此出神入化,她不会错过你的。” “皇婶婶?”子安有些错愕。 慕容桀笑着在旁边解释,“老王爷口中的皇婶婶,便是温意大夫。” 子安连忙道:“哦,我知道,我知道了。” 对大梁皇室,子安多少知道一些。 但是,她希望多了解更多更多,对自己所敬仰的师傅,便缠着安然老王爷,让她说温意大夫的事情给自己听。 这一说,便是好几个时辰,子安听得津津有味,慕容桀听得瞌睡连天,事实上,他也睡了一觉,醒来却还没说完。 子安托着腮,一脸神往,“那如此说来,温意大夫便是走了三生三世了?” 不知道大梁有没有十里桃花。 安然老王爷所说的,都是外间不知道的事情,确实是已经把她当做温意大夫的嫡传弟子了。 “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见到她老人家呢。”子安道。 她真的很心急,很想拜师。 术业有专攻,她对中医很想进一步地去了解,认识,而且,金针术她也只是学了皮毛,便这么厉害,若再深入学习,那定是不得了啊。 “不着急,她若想见你的时候,定会出现的,我先与你说说她的规矩。”安然老王爷笑着道。 子安坐得很直,像小学生听课一样严肃,“好,您说,她有什么规矩,但凡什么规矩,我都能遵从的。” 安然老王爷道:“她的规矩,其实也不多,就一样,跟她学医术,立心端正,有医无类,便是十恶不赦的人若求医到你的门前,你也得医治。” 这个,倒是和现代医学相似,便是十恶不赦的杀人犯,送到了医院,也不能说放任不管,该救还得救。 “知道。” 安然老王爷含笑看她,“丫头,这个可不容易做到啊,换一句话问,若不是同命蛊,你会倾尽全力去救南怀王吗?” 子安微怔,看向慕容桀,慕容桀本是闭着眼睛,听得安然老王爷这话,便挑了挑眼皮子,定定地看着子安。 子安一时不知道如何作答,说句心里话,若不是同命蛊,她肯定不会救老八,事实上,她恨不得杀了他,怎会愿意倾尽全力去救他? “医者,有时候不该掺杂太多私人感情。” 慕容桀说了一句,“有些人若是该死的,救了再杀吧。” 摄政王一向简单粗.暴直接。 “师兄,您能做到吗?”子安问道。 “我?”安然老王爷淡淡地笑了,“我若能做到,我便不会叫她皇婶婶,而是直接叫师傅。” 子安抚心自问,若安然老王爷不是用南怀王举例,她或许一口就应下了,但是,偏生是伤害了她又伤害了老七的人,她心里仇恨着,若不是同命蛊,怎会愿意救他? “本王不明白,为什么十恶不赦的人还要救?” 安然老王爷轻轻叹息一声,“这也是有原因的,是皇婶婶当年的亲身经历。” 他拿了一只杯子倒茶,呷了一口,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此事,是她生命当中最大的一个悔恨,也因为此事,她才会立下这个规矩。” 子安和慕容桀都端正神色,听着他说。 “大约是三十五年前,大梁发生了一件命案,严格来说,不是一件,而是多件,受害者全部都是妙龄的少女,刚及笄定下亲事,便惨遭杀害,这些少女死前,都遭受了侵害,且都切下了食指,此案发生之后朝廷十分重视,让京兆衙门抓紧侦查,且让刑部配合,刑部最后锁定了嫌疑犯,是京中包一堂的大夫,这位大夫,是缺了一根食指的,且这些少女被害之前,这位大夫都曾上门为她们调理身子,当时,刑部抓了他回去审讯,他却不承认罪行,百般抵赖,然而,当时有医馆的弟子作证,说看到他半夜出去,且他的夫人也证实,每一位少女死的那天晚上,他都出去了,且回来的时候,都是浑身血污,他的夫人当时觉得奇怪,藏起了其中一件染有血污的衣裳,最后官差去搜查的时候,把这件衣裳搜了出来,认证物证俱在,他却死不认罪,刑部大怒,便对他用了酷刑,打得是只剩下半口气,当时,父王当时问了此案,宗卷一一都查过,确定没有冤枉,刑部判了车裂之刑。” 老王爷说到这里,顿了顿,叹息道:“此事,我父王也是抱恨终生。” 慕容桀知道,车裂之刑十分残酷,若不是十恶不赦的人,是断不用车裂之刑的。 子安虽觉得有内情,但是却听不出温意大夫要为此事负责的原因,只是她也不问,只等着安然老王爷说下去。 第八百一十九章 拜师 安然老王爷又呷了一口茶,继续道:“行刑之前,这位大夫的弟弟在衙门闹了一场,说他是冤枉的,皇叔……也就是当时的皇上,过问了此案,要见一见这个杀人凶手,但是,当时刑部用刑厉害,他已经只剩下一口气了,要问询,就得治好了他,当时京中大夫都没办法治他,只要皇婶婶能治,只是,当时的女死者,其中一人是皇婶婶好友的女儿,皇婶婶看了所有的宗卷,觉得没有冤枉的可能性,最终,选择了不救。” 故事说到这里,子安和慕容桀也知道结局了,这位大夫一定是冤枉的。 “是的,那位大夫是冤枉的,杀人者是他的夫人。”安然老王爷叹息道,“那位大夫是死在了牢里,尸体已经行车裂之刑,此事过了差不多有半年,京中再出现及笄少女被杀一案,经过调查,嫌疑犯锁定了这位大夫的夫人。” “这怎么可能?那些少女可都是被侵犯过的啊,他的夫人如何侵犯那些少女?”子安吃惊地道。 “同犯还有一人,便是包一堂的那位弟子,他长相丑陋,跟着大夫出入贵家,总是被人耻笑欺负,因此便对贵家小姐种下了仇恨,而那位大夫的夫人,是家中庶女,被嫡母长姐陷害,十五岁及笄那年被破了身子,伤了名誉,嫁人生子之后,一直都没事,但是偏生嫡姐嫁入了侯府之后,连生了三个儿子,而她自己一直无所出,她嫡姐还特意来羞辱了她一顿,她受了刺激,自知逆不过嫡姐,便杀人来泄愤。” 子安听得连连唏嘘,这简直是一出宅斗戏,只是,牵连了许多无辜的人和那位包一堂的大夫。 “所以,”老王爷叹气一声,看着她,“皇婶婶对此事耿耿于怀,认为她先入为主,被私怨蒙蔽了眼睛,若她救了那位大夫,此事再调查清楚,必定是可以还他清白,结果,白白连累了一条性命,还再被杀了一位及笄少女。” 子安难断谁对谁错,因为当时被杀的还有温意大夫的一位好友女儿,她看过宗卷也觉得没有冤枉,不救是情有可原的,谁知道内里会有这么多弯弯内情? “人生一辈子,很长,你是大夫,便注定是要行医一辈子的,以后难保会遇到这样的问题,你好好想想,若是你能做到,再行拜师礼也不迟,若做不到,便从医书里学,学得了多少,是你自己的福分。” 子安一时也没办法回答,若是在现代,她是可以一口诺下的,太平盛世里没有那么多的私怨,但是偏生她来来这里,嫁入了皇家,她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大好人,大善人,若说来日真有一人伤害了她身边的人,她会救吗? 只怕未必的。 “不碍事,你好好想想吧,想清楚了再回答我这个问题。”老王爷起身出去了。 子安抬头看着慕容桀,有些无奈地道:“我是很想跟温意大夫学医术,但是,我只怕自己无法做到她要求的那样。” 慕容桀知道她对医术有一股子执狂,这是大好机会,她一定舍不得放弃的,但是,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性情,便是他,也不可能做到像温意大夫要求的那样。 若有人伤害了子安,莫说救他,便是杀了他都嫌不够解恨的。 子安勉强笑了笑,心里却一点都不轻松。 因为,这不仅仅是拜师的问题,还拷问着她行医的原则。 做教育的,有教无类,做医生的,也该是有救无类才是,可她说服不了自己。 她在行医这条路上,已经夹杂了太多私人感情,这种感情,在现代几乎是不可能遇到的。 子安连着两日心事重重,柔瑶看出来了,问道:“有什么事不高兴吗?” 子安也着实憋屈得心里发愁,便把温意大夫的要求说了。 柔瑶听了之后,沉默一会儿,道:“温意大夫的医生确实很厉害,子安,你或许换个角度去想,不要想着这是规范你的规矩,把它当做行医的准则,毕竟,你遇到这种事情的可能性很低,可是,你身边患病受伤的人却会越来越多,人都是会病的嘛,如果你学了温意大夫的医术,你便可救你身边的人,至少,能帮他们延续生命,作为你身边的人的我,是很希望你能成为温意大夫的弟子。” 柔瑶的话,像一道闪电般劈开了子安塞满乱草被压得死死的脑袋,她只觉得脑子顿时开豁起来。 “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真的是一孕傻三年吗?”子安抽了自己一巴掌。 柔瑶扑哧一声笑了,然后,她端正了一下神色,噗通地就跪了下去,吓得子安一个劲往后,“你这是干什么?” “拜师!”柔瑶一本正经地道。 …… “闹什么闹?”子安嗔道。 “显然不是玩的,我是认真的。”柔瑶砰砰砰地就磕了三个响头,“我想学好的医术,我想悬壶济世,想救治世人,纵然要我救我的敌人,我都愿意。” 子安眨了一下眼睛,有些感动,这才是做医生的料子。 子安正沉吟着,便又听得“噗通”一声响。 子安抬头,竟然见回廊尽头,那吴燕祖跪了下来,且跪着上前,“我也拜师,我也拜师。” ……子安无语! 那吴燕祖也不害臊,对着子安拜了三下之后,又对着柔瑶行礼,“师姐!” 柔瑶真是哭笑不得,“您这一把年纪了,叫我师姐,你好意思叫我也不好意思答应啊。” 子安也道:“可不是?您这年纪,我也不好做你的师傅。” “师傅,师傅,”吴燕祖一把掀开脸皮,露出一张白净细嫩的脸,“弟子不老,今年刚二十二,尚未娶亲。” 子安膛目结舌,“你……你竟然带着脸皮?” 而她竟然看不出来? 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她擅长做脸皮,却看不出吴燕祖带了脸皮。 吴燕祖讪讪地道:“这也是没办法,讨饭吃嘛,年轻人,病人不信你啊,只好装得老一些。” 子安直直往里躲,“你们都起来,我不能做你们的师傅。” “我们也不是有心要拜你做师傅,这不是想做温意大夫的徒孙嘛。”吴燕祖直白老实地说,瞧了柔瑶一眼,“是不是啊,师姐?” “你给我滚,我与你不一样,我是诚心拜她为师的。”柔瑶大怒。 “我也是,我也是诚心的。”吴燕祖伏地,轻声道:“师姐做戏真像。” 柔瑶气得发怔,却见子安躲进了房中,便跳起来捶打那吴燕祖,“她便不是温意大夫的弟子,我也要拜她为师的,你知道她医术多好吗?什么都不知道就来拜师,你就是混个名头好出去混饭吃的,我与你怎么能一样?” 第八百二十章 婚事提前 慕容桀的伤势渐渐地好了,柔瑶却始终没有去见南怀王一面。萧枭前来接他们回京,随行而来的,还有杨将军。 “七皇子如今暂时由苏青扣押住,还没送回宫里。”萧枭来到,便跟慕容桀交代七皇子的事情了。 慕容桀已经能下地走路了,这一次伤口的伤,几乎要了他的命,他自己对能活过来还是有些不能置信。 “先关押一段日子。”慕容桀道。 萧枭道:“一个八岁的孩子,能做这样残暴的事情,真是叫人不能相信。” “可想而知,从小到大,他耳濡目染的都是什么事。”慕容桀冷冷地道。 他正了正神色,“京中如何?” “有太皇太后在,一切都安好,只是,大概也只是暂时的,那些老臣自然是服太皇太后的,年轻提拔上去的那些官员,却开始蠢蠢欲动,这当然是皇上宠信的那几人开始闹事的,撺掇了一群人,打算上参后宫不得干政。” “自惠帝起,便没有后宫不得干政这一条。”慕容桀蹙眉道。 “惠帝起是没有,但是惠帝之前,确实是有这么一条的。” 慕容桀冷笑,“如此,他们是要把太祖时候的规矩都搬出来了?” “皇上偏执太过。”萧枭笑了笑,“不过也难怪,谁愿意自己的皇位被人夺走呢?” “不是立了三儿吗?那是他自己的儿子。”慕容桀顿了顿,“他原先传本王入宫,说的便是怕本王日后会夺了帝位,他要确保自己的帝位是传给自己的儿子,如今老祖宗不是让他都顺遂了吗?他想怎么样?” “或许,是他连太皇太后都不信了,因为,无论是先帝还是当年太皇太后,对你的评价很高,也都曾说过,你是帝王之才,这话,其实皇上当年也说过,只是,他当时是太子,说几句淡话,其实在心底早就有了刺。” 慕容桀愠道:“本王是真不知道他到底想怎么样,要如何才能合他的意思。” 无人知道。 整顿出发之前,慕容桀对知府大人耳提面命了一番,说给他一年的考察期,若一年干不出政绩来,便让他回家种番薯。 这位青州知府,不是大贪之辈,却是胆小怕事畏畏缩缩又欺善怕恶的人,遇事躲,有风头要揽尽,慕容桀是看在青州还算太平的份上,给他一个机会。 知府大人本以为自己官儿是要丢掉了,乍听得慕容桀说,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连连跪下来磕头,指天赌咒以后要如何如何,一直说到慕容桀和子安上了马车,他还跪在哪里使劲地说,一边说还一边流眼泪。 不得不说,经历了此事,这位姓老的知府大人还真的是干了一番实事,后来还提拔到了京中去,算是大器晚成。 此乃后话,不提也罢。 且说一行人启程回京,南怀王也没困于笼牢,而是另外置了一辆马车,把他捆得严严实实的,杨将军与他同一辆马车,负责盯紧他。 吴燕祖死活缠着要跟着子安,牛皮糖一般,甩都甩不掉,没带他上路,伶俐给了他三两银子说是感谢他治好了王妃,结果他有了银子,便自己买了头毛驴远远地跟着。 水路凶险,他们最终是选择了走陆路回去。 其实凶险不凶险,倒不是在慕容桀的考虑范围之内,只是,水路快速,他想拖延点时间,在青州也好,在路上也好,总胜过回京。 一路上,因为人多,倒也热闹。 晚上的时候宿在梁州的一个小镇里,秦舟命店家准备了丰盛的晚宴,大家都很有默契,不提京中任何的事情,就是不希望打扰了大家的情绪,毕竟这一路上,大家的情绪都是十分高涨的。 从席间才知道,原来壮壮和萧枭的婚事提前了,提前到了十月。 “这是为何啊?”子安问道。 萧枭瞧了壮壮一眼,灯光柔和,他的眉眼里有蜜意也有些悲伤,“我祖母年事已高,前些天摔着了,请了御医入府治疗,说老人家怕就是这几个月的事情了,所以只得先把婚事提前,也好叫祖母老人家看到我们成亲。” 孙子辈也得要守孝的,若祖母还在的时候不成亲,一旦祖母过了,他便得守孝,起码也得一年。 “那岂不是剩下我一个多月的日子筹备?来得及吗?”子安问道。 “不外乎是忙翻了些人,赶得及的。”萧枭说。 子安瞧了慕容桀一眼,“看来我们还是走水路吧,快一些。” 壮壮连忙道:“不,走陆路就挺好,千万不要走水路。” 子安奇道:“这是为何啊?你这新娘子,莫非不着急自己的婚事?虽说有人帮你打点,可你自己也得看着点儿啊。” 柔瑶笑道:“那是因为回去之后,他们便不可见面了,成亲之前,按照规矩,新人是不能私下见面的,且这一路游山玩水回去多好啊,小两口还能恩爱一下。” 壮壮红了脸,嗔怒道:“你这小蹄子,胡说八道,瞧我不撕烂你的嘴。” “那不行!”一旁埋头苦吃的阿景听了壮壮的话,抬起头来便瓮声瓮气地道,“谁敢撕烂她的嘴巴我阿景第一个不饶了她的。” 壮壮笑得几乎打跌,“好了,阿景,知道你对柔瑶一往情深,收起你的拳头,有你在,谁敢撕烂她的嘴?” 柔瑶却也是红了脸的,嗔了阿景一眼,“女子说话,你一个大男人插什么嘴?” 阿景一本正经地道:“旁的可以不插嘴,但是有人欺负你,我便不管真假也得管的。” 这话可真是撒了一波狗粮,柔瑶的脸越发的滚烫,见大家都打趣地看着她,连忙道:“行了,你闭嘴!” 阿景是个听老婆话的人,便又埋头苦吃。 秦舟手里拿着酒杯,慢慢地晃悠着,嘴角噙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真是个值得高兴的日子啊。” 秦舟依旧是男儿打扮,一身素白暗云纹锦衣裹着高挑的身材,五官本是十分英气,如今叫灯光笼罩着,竟有几分眉目如画的感觉,硬朗之气尽敛,线条柔和,手里举着酒杯,多了几分潇洒,只是眉眼晕染了浅浅淡淡的忧伤和落拓,若是男子怕是不知道要迷倒多少女儿心的。 众人看过去,她便笑了笑,把眼底那一抹忧伤抹去,盈满了笑意,“不是吗?成双成对,都很好。” 第八百二十一章 收了个二皮脸 安然老王爷本也是静静地喝酒,听了秦舟这话,他抬起头,意味深长地道:“女娃娃,你倒是不必伤怀的,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造化,你日后也有你的好日子。” 柔瑶问道:“老王爷,那秦舟这好日子是什么好日子啊?是得配如意郎君吗啊?” “去去去,”安然老王爷瞟了她一眼,“在你看来,得配如意郎君便是好日子了吗?” “那倒不是!”柔瑶脸色又红了红。 秦舟听了老王爷的话,她知道老王爷是高人,便干脆请教,“老王爷,我如今漂泊异国他乡,虽知道有出路,但是眼看着都不是我要走的路,您不如指点指点我。” 老王爷捏须笑了一下,“你的路,不在脚下,在心里。” 秦舟一怔,似有些不解。 这话,慕容桀却是明白了。 他淡淡地代为解释,“你如今过不去的,只是你的心理,若是你能放得下,何愁没有路走?” 萧枭也道:“如今你虽人在大周,但是回北漠,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情,军权还在你掌握之中,若你有心……” 萧枭点到即止,也没继续说下去。 大家明白萧枭的意思,秦舟也明白,其实,所谓的名不正言不顺或者是戴罪在身,她若真计较起来,都不是问题。 秦舟略一怔忡,便笑笑道:“算了,不说也罢。” 子安知道她心里还有所顾忌,便道:“是啊,这说着感情怎么忽然就说这么沉重的话题呢?不如,我们来行个酒令如何?” “不行!” 众人异口同声地道。 “你不能喝酒。”慕容桀警告道。 子安瞪了他一下,“我叫行酒令,但我可以不参与。” “不打紧,输了算我的,我喝。”慕容桀笑着道。 “想得美!”子安嗔道。 安然老王爷摆摆手,“罢了,行酒令,我老头是不在行的,还是早些去歇着,也不妨碍你们这些小年轻玩耍。” 众人急忙站起来相送。 老王爷刚走,那吴燕祖便探头探脑地进来了,进来也一点都不害臊,直接就走到子安的面前跪下来,“给师父请安!” 然后又对着柔瑶叫了一声师姐,“给师姐请安。” 拜师这事儿,在启程回京的时候,便被大家取笑了一番,子安本想着此事搁下了,可这厮却死活跟着。 伶俐笑骂道:“早知道便不给你赏钱,让你毛驴都买不起,看你还怎么跟。” 吴燕祖腆着脸道:“这就是缘分了,缘分来了,便是挡也挡不住,若是没了赏钱,我便买了不毛驴,跟不了师父,一切都是缘分驱使啊。” 伶俐笑道:“你这小子,越发的没脸没皮了。” “有脸,有脸,拜师之后就有脸了。” 子安无奈地道:“你回去吧,我不收弟子。” 吴燕祖谄媚地道:“不打紧,您不收弟子,身边总得有人伺候不是?弟子可以伺候您。” “不缺人伺候!”子安道。 “瞧您说的,这伺候的人哪里有嫌多的是不是?”他笑着说完,对着慕容桀也磕头,“师父好!” “怎地叫他也叫师父啊?你到底是要拜谁?”伶俐笑骂道。 “这,师父的夫君,不叫师父叫什么呢?”吴燕祖侧头去看伶俐。 众人本打算行酒令,却被吴燕祖这么插科打诨弄得大笑不已。 柔瑶憋了半响,对子安道:“要不,你便收了这孽障吧。” 子安翻翻白眼,“我哪里有本事做人家师父?不可。” 她自己都还没拜师,便急着收徒弟,谁知道温大夫会怎么想呢。 壮壮看着那吴燕祖,笑问道:“你说,你愿意在她身边伺候着,你都会做什么啊?” “公主,我啥都会干,只要师父使唤,便是不会也得学会。” 他上路的时候便把这里的人物关系弄得清清楚楚了,回答了壮壮的话,便又哀求道:“公主您素有慈善之名在外,想必也不忍心见我一直求着,不如您帮忙劝劝师父,您是她的长辈,她会听您的。” 壮壮怔了一下,随即笑道:“你这小子,若我不帮,岂不是虚担了这慈善之名?嘴巴厉害啊。” 她看着子安,“得了,瞧他也不是那些心术不正之徒,便先带回来收在身边,观察观察,若真有仁心,便收了吧。” “怎地连你也跟着起哄啊?”子安道。 “是你身边确实也没几个能使唤的人,小刀去了北漠,信得过的便只有小荪和嬷嬷,伶俐又总是外跑,这小子机灵,懂得乔装打扮行走江湖,胆子也大,脸皮更是厚,这种人,日后是大有出息的。” 子安无奈地看向慕容桀,慕容桀看着吴燕祖,“你跟萧将军报个家门,回头调查清楚,若真是身家清白,便先留在王府。” 慕容桀也认同壮壮的话,子安身边就是少几个机灵的人,嬷嬷到底年纪大了,且又要管着府中的事情,不能总跟着子安。 吴燕祖大喜过望,“谢谢王爷师父,弟子马上写下来历,萧将军尽管去调查。” 说罢,一溜烟地跑出去,要找文房四宝。 萧枭也禁不住赞赏道:“确实是个机灵的,若寻常人,说便是了,他却要写下来,免得我吩咐下去出错。” 柔瑶问子安,“那你是收下他了吗?” 子安知道她想什么,道:“柔瑶,我与你是朋友,你若要学医术,我可以教你,但是这师徒的名分,便不必了。” “你教我医术,却也不收我为弟子,吃亏的是你啊。”柔瑶笑道。 “吃亏给你也不打紧。” 柔瑶想了一下,笑道:“也好,这拜师我便不拜了,也省得给那孽障叫一声师姐,生生地降低了格调。” 众人笑了起来,壮壮对柔瑶道:“之前听说,你要开医馆,既然想做,那便做啊,回京城就开。” “我之前做了个蜜丸,回头得找胡欢喜合作一下,把这个蜜丸推出去,先打响名头再开医馆。” 阿景忽然抬头,“那你在京中开医馆,以后都不离开大周了吗?” “我为什么要离开啊?”柔瑶一怔。 阿景急了,“但是,你不离开大周,如何随我回北漠?” “我什么时候说要跟你去北漠?”柔瑶大窘,这糊涂蛋,怎地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这些事情说出来? “但是,”阿景也更急了,“你之前不是说给我机会吗?给我机会便是当你答应嫁给我了。” 第八百二十二章 秦舟有喜欢的人 柔瑶气极,她分明没说要嫁给他,“你胡说八道什么?不过就是随口那么一说,你还当真了?” 说完,扭身便出去了。 阿景怔了一下,也急忙追出去。 众人都笑了起来,这阿景也真是个直肠子,这话怎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柔瑶便是再不拘,却也是私下承诺婚事,于礼教有悖,哪里会承认? “你得教教阿景,他这般莽撞,怕是到嘴的肥肉都要飞走了。”伶俐笑着对秦舟道。 “没办法,”秦舟摇头,“教而不善,叫他入乡随俗,做事说话都三思后行,他就是记不住。” 这么一闹,酒席便散了。 子安见慕容桀有些乏了,便笑着道:“好了,闹了一大通,散了吧,各回各房,有情,人们,寻个小角落花前月下去。” 这话分明是特指壮壮和萧枭,两人在吃饭前便说了,要出去走走,看看这小镇的夜色,子安在旁边听着的。 壮壮瞪了子安一眼,“哪那么多话?这伤势刚好些,便贫嘴了是吧?” “别对号入座啊,没说你们呢,我说我和秦舟出去走走不行吗?”子安本是打趣的话,因着这两日大家都有些恣意了,她一时也想不起来秦舟对她的感情,便冲口而出。 说出来之后,她自己微微怔了一下,下意识地看向秦舟,秦舟却还是捏着酒杯,仿若未闻她那那句有情,人。 各自散去,回了房中,子安懊恼地道:“我方才说错话了。” 慕容桀脸色有些发红,他伤势刚痊愈,今晚却是任着性子喝了两杯,子安知道他心里头高兴,便也不管他。 听了子安这话,慕容桀想了一下,“我觉得,不如你与她谈谈吧,看她能否放下,这样于她自己无益。” 若以前,他未必会赞成子安去照顾秦舟的感情,但是眼见这些日子秦舟为子安付出这么多,人心肉做,他多少感动,只是,秦舟的付出,注定是没有收获的。 若能点明白了她,她放下了,对她自己也好。 “这些事情,不宜点破。”子安眼底有些恻隐,她对感情再迟钝,也能探知秦舟心里的想法,怎忍心去戳破? “点破了,总胜过现在这样,她其实心里不好受。”慕容桀轻轻叹息一声,凝望着子安秀致的脸,“将心比心,若你与人匹配良缘,我这心里大概也是……” 子安面容一震,“你……” “经历了这么多,我还能没半点改变吗?我确实也是被秦舟感动了。”慕容桀说这话,心里有些异样,说不出的别扭。 顿了顿,他道:“趁着如今还没回到京中,这段日子还是我们自己的,把这些事情先说明白了,秦舟也该做个抉择了。” “不是说北漠的案子……”子安迟疑了一下,也觉得案子或许不是那么重要,如果秦舟狠得下心肠。 “案子只是暂时的,她越是和你在一起,便会谩骂消磨她的锐气,她会贪恋这种安宁温馨的日子,怕是到她动身回去的时候,她也舍不得走,我估摸,洛亲王如今虽然看着是掌控了局面,但是他始终不如楚敬心机深沉,且楚敬背后还有一个秦家,秦舟始终是要回去的。” 夫妻两人,鲜少就秦舟的问题进行深入的探讨,如今说开了,子安是一点就明的。 沉思了一下,她道:“也好,我便去跟她说说。” “仔细点说话,秦舟这个人很是傲气。”慕容桀道。 “我知道,我会斟酌再说。” 子安扶他上了床,慕容桀道:“我没事了,你去吧。” “好。”子安低头亲了他一下,“老七,谢谢你。” 换做其他男子,若知道了秦舟对她的心思,怕是没这么大方的。 他掀开被子躺下,“但凡对你好的,本王都心生敬重。” 子安动情一笑,为他盖好被子,便转身出去了。 秦舟今晚喝多了,回房之后,鞋子也没脱,半躺在床上,听得敲门声,她道:“进来。” 门没关,只是虚掩着。 子安推开门,见屋中灯火暗淡,“要睡觉了吗?” 秦舟见是她,打起精神坐起来,“还没,还没沐浴。” 她坐在床沿上,看着子安,“有事?” 子安坐在桌子旁的椅子上,取下发簪挑了一下灯芯,火苗一下子窜起,照得她脸色明艳不已。 “没事,过来和你聊聊天。”子安侧头瞧了秦舟一眼,微笑道。 其实她没组织过语言,也不知道怎么开口,进门的那一瞬间,她就后悔来这一趟,她怕自己言多有失。 她知道老七让她来谈这一场的意义,并非说扭转秦舟的性取向,而是她爱了一个已经有所爱的人。 这便叫她更难开口。 “嗯!想说什么?”秦舟起身,坐在了子安的身边,她发冠未乱,英气依旧,深邃的眸子如两汪深幽的古井。 子安还在斟酌如何开口,秦舟却是笑了一声,“没想到此行你多了一个弟子,真是世事难料啊。” 子安想起吴燕祖,不禁笑了,“这也没什么难料的,且我着实没有资格收弟子,如果他真的想要学,我便指点一二。” 秦舟倒了茶,推给她,嘴里道:“你睡不着来与我聊天,也是正好了,我心里头也有些烦乱。” “为了北漠的事情?”子安呷了一口茶,问道。 “也不尽然。”秦舟像是有些愁了,看着子安道:“皇上之前跟我求亲。” “啊?”子安几乎一口茶喷出来,瞪大眼睛,“皇上?哪位皇上?” 秦舟笑了起来,露出洁白的牙齿,“当然是我北漠的皇上,难不成是你们大周那病君吗?” 子安噢了一声,“之前没听你说过?” “我没想好,所以也就没说。” “那你现在是想好了?”子安怔了怔,觉得此事说得太突然,老七怕也是不知道的吧? 秦舟点头,“是的,想明白了。” 子安顿了顿,试探地问道:“那你对康平帝?” 秦舟露出一丝女儿娇态来,“或许,我心里也有些喜欢他吧?” 子安傻眼,这……真的吗? “你喜欢他?” “皇上是顶好的人,想必日后对我也很好,是个值得付托终生的好男儿。”秦舟说。 子安却觉得奇怪,原先她们俩还讨论过女子是不是一定要嫁人的事情。 “当时家里为我与龙老将军的孙子议亲,我不同意,大概那时候,我对皇上便有了感情,只是我自己迟钝没发现罢了。” 第八百二十三章 归于正途 子安诧异地看着她,她眉目动情,面容柔光朦胧,浑然没了之前的冷峻疏淡,仿佛就是一个正恋爱着的女子一般。 “但是,你之前不是跟我说过,你对康平帝没有这方面的意思吗?你还说,不想嫁人。”子安理了一下思绪,她甚至有些怀疑秦舟是看出了她的来意,故意这个说的,但是,她脸上的这个神情,却是前所未见,她之前没想过秦舟能有这样的神情,因此,一时都懵了。 若她是装的,这也装得太像了。 “你回国之后,我们发生了许多事情,在我被囚禁的日子里,皇上总想办法给我送这个送那个的,哪里有女子会不被感动?”秦舟叹息一声,眉目里似乎有些哀愁,也有些欢喜。 子安这会儿真是摸不准她到底是真还是假了。 “你觉得,皇上如何?若我嫁给她,好不好?”秦舟问子安。 子安想了一下,老七等人对康平帝也是赞誉有加的,可见他是个德行兼备的人,只是,他到底人脉太少,根基太浅,若没有秦舟,他是坐不稳着帝位的,如果秦舟能嫁给他,兴许,北漠就真的能平定下来了。 只是,秦舟真的喜欢他吗?若是为了给康平帝撑腰,而牺牲自己一辈子的幸福,她是不乐见的。 所以,子安严肃地道:“秦舟,你骗我,你并不喜欢康平帝,是不是?” “之前或许是不觉得自己喜欢他,但是今晚,听了老王爷和萧枭的话,我自己也想了想,确定对他是有感情的,而且,我嫁给他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吗?我既不用做乱臣贼子,也能扶持他平定北漠,杀了楚敬。” 她说着,苦笑了一声,“其实我知道你们都盼着我去做点什么,你们的心思我都明白,可若真要我做女皇帝,我不想的,不是我没有这个野心,我征战沙场多年,杀戮无数,我有这个狠手,有这个野心,却同时也有自知之明,我不可能做一个好皇帝,一个只会打仗的将军,是做不了皇帝的,皇帝肩膀上挑着的,可是整个国家的百姓,我没有这个信心,可以让他们吃得饱,穿得暖。” “你现在就背负了太多,秦舟,你该寻一条让自己开心的路去走。”子安叹息,虽然知道这样说不理智,也不符合北漠如今的现实,但是她真的盼着秦舟能幸福,而不是一味地付出,到最后为了北漠的安定,还要付出自己的一辈子。 “开心,子安,真的不骗你,我之前从没想过走这条路,但是方才想了一下,心里头就觉得很欢喜,我以前不想嫁人,是自命清高,觉得天下的男子都配不起我,也许是因为这个念头一直就有,竟没想过自己的人生还能有这个选择,方才得老王爷提醒,我茅塞顿开,我现在真的很想快点回北漠,促成这段亲事。” 秦舟说得很开心,很热烈,仿佛真想马上飞回北漠去嫁给康平帝。 子安见她这个样子,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良久,她道:“你若觉得开心,你便去做吧。” “好。”秦舟看着她,像是忽然想起来般问道:“对了,你来找我说什么?” 子安略怔了一下,你都这样说了,我哪里还有什么可说的? 只是讪讪地笑道:“没事,我就是睡不着,想过来跟你聊聊天。” 秦舟道:“好,你想聊什么。” “也没什么了,你早点去洗个澡,瞧你,一身的酒气,哪里有要做新娘子的模样?”子安笑道。 秦舟也笑了,“他若喜欢我,便是我每天喝得醉醺醺,他都觉得我好看。” “是啊,是这样的。”子安深呼吸一声,凝望着她,“秦舟,我不知道你说的是真还是假,你习惯把心思藏得很深,我窥探不到,因此,我只能祝福你,过得开心,快活。” 秦舟眉目染层如柔光,“我会,你也是,要幸福,要快活。” 子安站起来,“好,我回去了。” 秦舟也跟着站起来,“我送你。” 子安本已经转头,却又转过身来,秦舟今晚热情得很,让子安觉得一点都不像她认识的秦舟。 只是这一转身,便看进了秦舟猝不及防的眼睛里,秦舟满脸僵硬的笑意里,晕染着无法掩饰的悲伤。 “你……” 秦舟一把抱住她,急速地道:“不问,不说,一切都很好。” 她微微颤抖的声音就在子安的耳边,有叫人微醺的酒意散开,子安整个人有些懵了,只感觉秦舟的心跳很快很急速,便是这样抱着,看不到她的脸,却也仿佛见到她眼底的悲伤。 子安心中一沉,果然是如她所想的那样。 只是,她的戏开始演得好,却压不住后面。 也就抱了那么一瞬间,秦舟便马上放开她,脸上已经恢复了如常的神色,甚至比之前还多几分冷峻疏离,“子安,不必为我担心,我无承受不起的事情。” “好好的。”子安觉得胸腔被一种莫名悲伤的情绪堵满,张嘴想说几句话,却也不知道说什么。 “回去吧!”秦舟转身,留给她一个坚硬的背影。 子安慢慢地转身出去,还顺手为她把门关上。 她的脚步很沉重,回到房中,一摸自己的脸,竟发现满脸的泪痕。 “怎么哭了?”慕容桀见状,本是躺着的,便马上起来走过去。 子安猛地抱住了他,闷声哭了一场,慕容桀只管抱着她,也没说话,任由她静静地哭。 良久,她才抬起头,眼睛红肿得厉害,“秦舟说,她要嫁给康平帝。” 慕容桀竟是一点都不意外,“这对北漠来说,是最好的。” 子安想反驳,但是却也无从反驳,因为,这对北漠对康平帝而言,是最好的出路。 但是,对秦舟呢? 北漠的百姓会在乎秦舟付出了什么吗? 还有康平帝,他对秦舟到底是利用还是有几分真情? 一场无爱的政治联姻,竟然会发生在秦舟的身上,子安觉得很难接受。 “你在乎她,所以为她难过,若你置身事外,便会知道,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秦舟也可以回国,且北漠也不必再受楚敬这个好战皇帝的控制。” 子安竟不知道,这短短的回京之途,短短几句话,便改变了秦舟的一生。 没有刻意,一切都顺其自然,仿佛冥冥之中早有注定。 秦舟想过千种回北漠的方法,便是没想过直接嫁给康平帝,甚至老王爷说的时候,她所想的仍然是等待机会杀回去,但是子安的到来,她窥探到子安所思,这主意便是一瞬间生成。 第八百二十四章 此人我不敢得罪 一行人,脚程很慢,走走停停,估摸着,起码得半月才能抵达京城。 期间,南怀王疯癫过一次,一直扯着嗓子吼“我没有错”,不得已,子安只得给他弄点药,让他睡着。 阿景知道他以前曾对柔瑶有过念头,对他没有那么客气,与他一辆马车的时候,没少折腾他,如今睡着了,阿景倒显得有些百无聊赖。 那天柔瑶发了脾气之后,便一直没搭理过他,任他百般告饶,就是一副冷冰冰的面容。 阿景也是有点儿气性的人,见柔瑶不搭理他,也有些生气了,主要是他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两人闹着小性子,大家也遭罪。 例如,吃饭的时候,阿景不小心坐在了柔瑶的身边,柔瑶便起身换位子,阿景见状,甩筷子走人,柔瑶见他甩筷子走人,她也走人,大家伙吃了饭,子安和伶俐还得往两人的房中送吃的,然后分别听了一顿牢骚。 “你说,他倒是有脸生气了?他生什么气啊?我并未答应要与他成亲,他便想着日后要带我回北漠了?就算我是低门小户出来的人,也得三书六礼求娶吧?而且,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我已经与他私许了终生,我就是不要这个脸皮,我父母还要吧?这话传了出去,叫他们如何做人?别的不论,我孙家的家教怕是要被人鞭笞一顿的吧?他便没为我着想过吗?喜欢归喜欢,但说到亲事,该怎么来还得怎么来,把我当那些轻浮的了?随便便可带回家中?便是给秦楼阿姑赎身,不还得人家妈妈同意吗?他就是欺负我嫁过一次了。” 子安劝道:“你别上纲上线的,也没什么原则性的错误,他那性子你是知道的,想到什么说什么,他是着实喜欢你,才说娶你的话,至于求亲一事,这不,咱还没回到京城嘛,回到京城兴许他就马上叫秦舟去跟你父母提亲了,至于你说他嫌弃你嫁过一次,天地良心,这可确确实实是没有的,是你乱想,阿景的人品和对你的心思我们都看在眼里,绝没有你想的那样。” 那边厢,伶俐揉着耳朵,皱着眉头听着阿景那洪钟般的声音,“我到底哪里做错了?说错了?我喜欢她,想娶她,错了吗?你们大周不是有一句话叫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吗?她若是嫁了我,随我回北漠有什么错的?难不成要我在大周做个上门女婿吗?我在大周能有什么作为?大周总不会用北漠的将军吧?难不成要我一辈子都靠她吃饭吗?她喜欢这样的软蛋?” 伶俐顿了一下,让耳朵的嗡鸣声消失之后,才劝道:“之前不是跟你说过了吗?这亲事总不能自己定下来的,便是在你们北漠,定亲不也得有讲究吗?私下定亲,在大周来说,是很不要脸的做法,你也不希望柔瑶被人指指点点吧?至于你说柔瑶不跟你回北漠,现在说来不是太早了吗?你若要她真心跟你回去,得你去感动她啊,让她觉得便是跟你去了北漠这个没有朋友亲人的地方,她也能安心,也能幸福,自然就会跟你去了。” 一个时辰之后,子安和伶俐在客栈的走廊见面,互相叹气,然后摇头,“还说不通。” 壮壮走过来,道:“不必劝,劝也没用,压根就不是闹什么脾气,只是柔瑶还有心结没解,还没能轻易走出去,因此才会抓住一点小事放大了闹。” 子安点头道:“是的,这点我知道,说白了,柔瑶其实还没想好,只是被阿景感动了一下,曾许了一个糊涂草率的诺言,阿景这傻小子便当了真。” 伶俐脸色微微变了变,“因为苏青?” “一部分吧,但是,应该还有的。”子安犹豫了一下,觉得很是按下不说,她并不确定。 柔瑶看似敢爱敢恨,但是,也就说嘴里说说,她对感情其实一直都很卑微,如今对阿景看似是心狠了一些,可也是因为不自信。 她刚才说阿景当着大家伙的面说他们私定终身,分明这话也不会传开去,在场的都是自己人,但是她却因此发了大火,甚至方才还说阿景嫌弃她嫁过一次。 其实不是阿景嫌弃她嫁过一次,而是她嫌弃自己嫁过一次,她觉得,像她这样的人,得不到爱情和幸福才是正常的,对阿景的示爱,她除了开始的时候感动之外,冷静下来便是怀疑了。 她自卑,不自信,却努力做出阳光的姿态来,甚至跟很多人说她喜欢苏青,想嫁给苏青,她企图掩饰这种卑微的情绪。 只是,这种心态,在直面真正的爱情时,便无所遁形了。 她觉得,应该是和南怀王有关。 当年,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才会导致她不顾一切地嫁给一个将死之人,在这个时代,这大有可能意味着丢弃她一辈子的幸福了。 只是南怀王如今疯疯癫癫的,便是柔瑶去见了他,怕也是不能解开心结。 因着阿景和柔瑶闹矛盾,一路上大家的情绪也没之前高涨了,尤其是越发近京城,那种压抑的气氛便开始出现。 只是,子安有一个问题,始终都想不明白的,那就是龙王庙那诡异的大暴雨,连续两天的大暴雨,老七的阵法,还有南怀王无端的疯癫,对着墙壁跪着说他没错之类的,都似乎成了未解之谜。 这天吃饭的时候,她实在是忍不住拿出来和大家讨论,大家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倒是老王爷,一声不发,只是面带微笑地听着大家热议纷纷。 子安见他一副了然的神情,便问道:“老爷子,您是不是知道什么啊?” 老王爷捏须笑了一下,“老朽我什么不知道。” “知道便说说嘛,可吊胃口了。”伶俐道。 老王爷哈哈笑,“或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天助吧。” “您这话是废话。”壮壮笑着说,“您一定知道什么的,快说快说。” “知道也说不得啊,此人我可不敢得罪的。”老王爷只顾饮酒,摆摆手道。 众人一听,竟真有这么一个人? 壮壮连忙追问:“这人是谁啊?不过,便是谁也没这么大的能耐吧?好端端的起了风,然后连续两天的大暴雨,还有子安说的什么龙王庙前阵法,这简直就是见鬼了。” 第八百二十五章 回到京中 安然老王爷白了她一眼,“公主,你姓慕容,这话可不能乱说啊,仔细遭报应。” 壮壮奇道:“我姓慕容便不能说?莫非,此人是我慕容家的人?” 慕容桀也好奇地看着他,“您便说吧,莫非我们慕容家还真出过什么神仙?” 慕容桀自己说着,觉得荒唐,便笑了起来。 安然老王爷白了他一眼,“这天下暴雨,怎就能算在他的头上呢?顶多是在你的阵法里做了些手脚,别想得太神乎。” “到底是谁啊?”壮壮催促问道。 “其实老朽也不知道,但是那龙王庙,知道昔日惠帝是为谁建造的吗?”安然老王爷问壮壮。 壮壮点头,“知道,为擎天摄政王,不仅仅是青州府有,很多地方都有。” “嗯,若真说有什么神怪,或许就是那位擎天摄政王吧。” “那到底是还不是啊?”壮壮好奇地问。 安然老王爷慢悠悠地道:“都说老朽也不知道了,还问什么呢?但是,你们慕容家要兄友弟恭的家训,可不是从惠帝开始的,正确来说,是擎天摄政王和太皇太后提出来的,因此,若擎天摄政王真在那龙王庙里受拜,他老人家见慕容家的后人自相残杀,出来阻止一把,也是有可能的,以上,仅仅是老朽的个人猜测,当不得真。” 说罢,这老头子把碗一推,“吃饱了,老朽睡觉去。” “这个老头子,太可恨了,明知道也不说,叫我们在这里猜度半天。”壮壮笑骂道。 子安是好奇,但是也不是非知道不可,在龙王庙里发生的事情,真得很难用科学去解释。 既然科学是解释不了,要用什么神鬼学来解释,不是她的专长,术业有专攻,若那位商丘在,还能问个明白。 想起商丘,子安不免叹息,“这商丘倒是个人才,就这么死了,有些可惜啊。” 众人唏嘘了一番,便各自散去了。 路上的时光再美好,总会抵达终点。 抵达京城的时候,已经是九月初八了。 距离萧枭和壮壮的大婚,只剩下一个月的时间了。 入京之后,慕容桀先把南怀王扣在了王府里,然后与子安梳洗一番,入宫拜见太皇太后。 熹微宫里。 秋高气爽的日子,已经渐渐有了凉意,熹微宫的树叶像是染了一层金子般,黄了一大半,在明媚秋光的映照下,只见美好风光而不叫人觉得萧瑟。 这是子安头一次踏进熹微宫而没有压抑的感觉。 其实熹微宫没有任何的改变,除了有那位传奇一般的人物在里面之外。 但是,那人在,就叫人莫名心安。 进入熹微宫的正殿,便见到阿蛇姑姑那张招牌式冷脸。 “舍得回来了吗?”她瞟了慕容桀一眼,“也不知道京中的人有多担心,这一路,玩得欢吧?” 慕容桀对着阿蛇姑姑,总是摆不出冷脸的,笑搂着阿蛇姑姑肩膀,“哪里玩?人有伤在身,一路且养着回来。” “还伤呢?”阿蛇姑姑笑骂了一句,“有安然那老头在,便是什么伤都不打紧的。” “这可错了,这一次我的伤,老王爷半点不过问,都是叫子安看的。” 阿蛇姑姑瞧了子安一眼,子安便连忙行礼,“给姑姑请安。” 子安对阿蛇姑姑还是有心理上的恐惧啊,想起在海里小岛上的事情,就让她毛骨悚然的。 阿蛇姑姑嗯了一声,“还能活着回来,不错,有点儿出息。” 子安虚笑一声,“所幸有惊无险。” 阿蛇姑姑嗯了一声,“有惊有险也不怕,年轻人嘛,死不去便行,人这一辈子很长,总得遭遇各种破事儿。” 她顿了顿神色,“老祖宗还在御书房,马上就回来了,你们且先喝口茶。” “还在御书房?那要不,我们去御书房找她去?”慕容桀心里一阵愧疚,老祖宗年事已高,却还要管理朝政,都是做子孙的没出息。 “先踏实地在这里等着吧,那边怕是有点火气。”阿蛇姑姑道,连她见势头不对,也立马回来了,免得火气祸延,殃及老蛇。 “怎么了?”慕容桀问道。 阿蛇姑姑道:“你老祖宗离了朝政许多年,忽然间回来,也不过是那些老臣子给脸,震慑了一阵子,可皇上到底在位多年,虽也弄出了好几桩破事,到底余威还在,少不了是要折腾一阵子的。” 她嗔了慕容桀一眼,“你若还不回来,你老祖宗还真未必扛得住,对国家大事,她一向是慎重的,不会胡乱采取手段,也不能大批换人。” 子安自动把这话理解为,即便老祖宗有手段,也不适合于朝廷。 确实,家国无小事,撤换一个官员容易,要大批撤换,便会导致大乱。 子安不禁佩服太皇太后,都这份上了,还能保持理智和冷静,事事斟酌。 “不过,也休要担心,今日她先发一通火,尚能压住一阵子,你伤还了的话,就得上阵了。”阿蛇姑姑道。 “知道了。”慕容桀心里越发的愧疚了。 两人在殿中等了约莫有半个时辰,阿蛇姑姑又问了子安腹中胎儿的事情,这说话间,半个时辰也很快过去。 但是,御书房那边,着实是差点把瓦顶都给掀了。 昨天早朝,竟有二十几人称病不上朝,不仅不上朝,还没不办公。 而且,太皇太后还得知,这只是前奏,下一个早朝,会有越来越多的人不上朝。 竟有人还上了折子,说太祖有遗训,后宫不得干政,皇上还建在,后宫把持朝政,牝鸡司晨,大逆不道。 今日一早,便有许多份折子送了进御书房,纷纷求见皇上,且对立太子一事存疑。 再之后,更是质疑梁王,无协理朝政的能力,更有甚者,竟别有居心的人以他不能人道,不能迎娶大梁懿儿郡主,会使得两国交恶,为大周埋下战乱的隐患。 老祖宗发了一通火之后,道:“你们尽管回去转告那些称病不上朝的人,这秋日寒凉,病了,哀家可以理解,但是,抓紧看大夫,下一个早朝,若再有称病者,哀家会直接派御医前往,若证实别有居心,一律撤换。” “太皇太后!”孙大人跪着上前,道:“这撤换也不是个办法啊,不如,便随顺了他们的意思,叫他们见见皇上,好歹叫他们知道皇上确实病重,并非是您把持朝政,这样,岂不是皆大欢喜吗?” 第八百二十六章 你为难她做什么 这位孙大人,是国舅爷,便是孙芳儿与柔瑶的叔叔,已故孙太后的侄子,。 孙家之前在朝中并无要职,一则是当年孙太后为避嫌,让族中子弟只担任闲职,且本身有侯爵封号,不作为,便是最好的作为。 二则,孙家这些年的男丁不长进,没几个出息的,便是要提拔,也提拔不起来。 是皇帝病愈之后,孙芳儿被封为贵妃,这才起用了孙家的人,孙家本被冷待多年,忽地被起用,便当皇帝为伯乐,只差点没杀鸡烧黄纸跪在当天赌咒要效忠皇帝。 慕容桀执政的时候,便曾大批撤换过贪污的官员,但是,慕容桀这样做,是因为早就做好了准备,命吏部首先考察了一批人,可提拔上任,甚至,有些破格提升。 只是如今情况不一样,闹事的官员明显之前慕容桀处理的那一批多,且都是身居要职,临急考察官员是来不及的,随意提拔,后果或许会更严重。 这位国舅爷,虽说不是顶聪明的人,但是入主内阁之后,与内阁那些狡猾之徒混多了,便学了点儿戳心窝的本事,因此,一说便是太皇太后的弱点。 只是,太皇太后却是冷冷一笑,“这大周朝,没了谁不行你们尽管把话带到,若想这样胁迫哀家,大错特错。” 说罢,她扬扬手,“都去吧!” 众人面面相窥,今日被召来的人,都是朝中中立一派的人,当然有几个如国舅爷只是面子上中立,内里早就靠拢了皇上。 但凡皇政,以皇帝为尊,皇帝才是正道,因此,这一派也自称为保皇党,名正言顺,占尽道德高地。 众人散去之后,孙公公进来道:“太皇太后,王爷和王妃入宫了,在熹微宫等着您呢。” “嗯!”太皇太后站起来,“把这些折子整理好,送到皇帝的宫里,叫他慢慢看。” “只是……”孙公公怔了一下,“这些,可都是弹劾您的……” “不妨,叫他看吧,看看他的臣子如何忠心。” “是!”孙公公知道她行事一贯叫人猜不透,便亲自收拾了一下,对外喊道:“太皇太后起驾!” 熹微宫那边,已经有人前来通报,说太皇太后正回宫。 慕容桀和子安连忙起身出去殿前迎接,不消片刻,便见太皇太后坐着肩舆回来了。 慕容桀亲自上前,躬身扶她,“老祖宗,您辛苦了。” 太皇太后下了肩舆,皱着眉头对慕容桀道:“还道你要躲起来,再不回来了呢。” 她一张脸写满了不悦,她和慕容桀分明是没有血源关系的,但是有时候,两人的神情却是十分的相似。 “怎敢不回来?养伤呢。”慕容桀笑道。 扶了她进去上座之后,慕容桀才带着子安跪下来磕头,“给老祖宗请安。” “得了,起吧。”老祖宗接过阿蛇姑姑递过来的茶,呷了一口,然后放下,“给哀家来凉水。” “这天气冷了,喝凉水可不好。”阿蛇姑姑道。 “最好是冰水,但是哀家知道没有,便只好喝凉水。”太皇太后甚是不悦,脸上还有余威未退。 “别生气,一把年纪了,生气容易死。”阿蛇姑姑安慰着,继续递着热茶。 子安对两人的相处模式已经是见惯不怪了,这阿蛇姑姑偶尔口出歹毒之言,但是老祖宗也仿佛丝毫不介意,甚至有时候比阿蛇姑姑还要毒舌。 只是如今,她显然是懒得跟阿蛇姑姑斗嘴,原先看着那么淡漠娴静的一个老人,如今却满脸挂着烦恼。 两人起身坐下来,太皇太后便首先问子安,“腹中可安稳?” 子安连忙回答:“劳太皇太后惦记,一切都好。” “这孩子倒是福大命大,日后是个有福分的人。”太皇太后道。 宫人端了些糕点上来,在三人的梨花木茶几上分别都放了几盘,这些糕点极为精致,子安在宫中住过一阵子,便不曾见过这么精致的糕点。 “吃吧,知道你们今日回来,我特意叫人做的。”阿蛇姑姑道。 “您知道我们今日抵达?”子安好奇地问道。 “当然知道。”阿蛇姑姑白了她一眼,仿佛她问了十分愚蠢的问题。 太皇太后显然也饿了,也不与他们说话,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子安本来没什么胃口,回京的途中虽没在船上的时候吐得厉害,但是却也吃不下什么东西,偶尔吃多了,还是吐。 不过见太皇太后吃得香,她一时也有些馋了,便夹了一块茯苓糕吃了起来。 茯苓糕有健脾渗湿,宁心安神的作用,阿蛇姑姑倒是巧心思了。 之前子安吃过宫中的茯苓糕,是有些偏苦,如今吃起来却是没有苦涩味道,反而多了一丝香甜。 “好吃吗?”慕容桀见她吃得津津有味,含笑宠溺地问道。 “好吃。”子安连着吃了两块,便不敢再吃了,怕吃多了吐,失了礼仪。 “吃,再吃。”阿蛇姑姑鼓励道,“不碍事,我加了生姜汁,防吐的。” 慕容桀也道:“是啊,若想吃便吃吧,这一路上你也吃不下去东西,难得如今吃得下,多吃几块。” 子安确实还想吃的,听了阿蛇姑姑和慕容桀的话,便又连续吃了几块。 阿蛇姑姑是没撒谎,这些茯苓糕是下了生姜汁,虽不辣但是子安能吃出来。 老人诚不欺…… 子安吐得胃都快翻转,吐得两眼突出。 慕容桀从没见她吐得如此厉害,不禁也急了,对阿蛇姑姑道:“你不是说止吐吗?怎么吃下去还吐得这么厉害?” “心疼?”太皇太后端坐着,淡淡地看了慕容桀一眼。 慕容桀扶着抱住痰盂大吐特吐的子安,急得眼睛冒烟,“怎地能不心疼?她这一路本就没吃什么好东西,再吐下去,得吐出毛病来。” 太皇太后哼了一声,“心疼就对了,以后你再任性,受罪的还是她。” 慕容桀一怔,“老祖宗,您是故意的?” “没错,是故意叫她吐的。”太皇太后拿手绢擦了一下嘴角,又呷了一口茶,才慢悠悠地道:“这只是小惩大诫。” “不就是因为我们走陆路没走水路吗?”慕容桀也火了,“您有什么冲着我来便是,你为难她做什么啊?” 第八百二十七章 炮灰 太皇太后轻轻地抖了一下衣袖,嘴角一扯,便是一个冷淡讽刺的笑容,“不难为他,你会长记性?你错了,这不单单是因为你没走水路回来,你这段日子,做错的事情太多了,哀家要你记得,你做错一件,就得连累你身边的人,如此,你以后行事才会三思,才会谨慎,才会不留余地。” 子安稍稍好受了些,擦拭了一下嘴角,虚弱地道:“老七,我没事。” 慕容桀瞧着她脸色都白了,心疼得跟什么似的,“快喝口水,别说话,歇着吧。” 子安靠在椅子上,阿蛇姑姑特意为她拿了个软垫,“相比起你早些日子,这些罪算什么?你可是差点连命都丢了,你要怪便怪老七,是他害得你。” 子安抬了抬眼皮,“不,和他无关。” 阿蛇姑姑看着慕容桀,当着老祖宗的面,也是不敢帮他,且还跟着数落,“你自己说呢?和你有关吗?这一次,若不是你擎天摄政王出来帮你,你早就死了,你死了,你媳妇还能活?出息!” 慕容桀诧异地道:“擎天摄政王,他老人家还在?” 太皇太后手一挥,“与他说这些做什么?问问他,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吗?” 阿蛇姑姑看着他,“你错在哪里了?” 平日里顶嘴,但是这一次她看得出太皇太后是动了真火的,也不敢龙头拔龙须,便老实地走一台复读机。 慕容桀想了一想,“还请老祖宗明示。” 太皇太后厉声道:“明示?你至今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就是无可救药,你早知道自己中了同命蛊,为什么不早些找哀家解蛊?你早知道老八的狼子野心,也知道他会对你媳妇动手,你偏装什么仁义讲什么兄弟情?你混黑的吗?便是混黑的也知道但凡伤害自己老婆儿子的,都得三刀六个洞地杀,还有,你还是摄政王,皇帝虽执政,但你有能力与他抗衡的时候,你却任由他折腾,你伟大是不是?你把自己媳妇和江山百姓置于何地?你别跟哀家说你是什么臣子,别说哀家教你兄友弟恭,哀家也曾教过你,什么都比不得江山和黎民百姓重要,关键时候,便是豁出去一条性命,该争的还是要争,该夺的还是要夺,皇帝已经偏执若此,若任由他执政,我大周会变成什么样子?” 太皇太后这番话,夹枪带棒的,丝毫不给他喘气的机会,劈头劈脑下来,把他骂得发怔。 她骂了一通,歇了一口气,继续又骂道:“你不解同命蛊,是因为你还想着放老马,解了,你便不得不杀了他,你顾念兄弟情意,哀家很高兴,但是,当你的兄弟所做的事情已经危及江山社稷,你还妇人之仁?糊涂,糊涂至极!手执大权,便该杀伐果断,你昔日的果毅英明都去哪里了?莫非是娶了媳妇,心里头有了牵挂,反而畏首畏尾了?若是这样,还不如哀家马上就赐她一杯毒酒,也省得你尽做糊涂事,害了自己也害了百姓。” “老祖宗!”慕容桀直直地跪了下去,“我知道错了,您息怒。” “哀家还没说完,皇帝封什么皇太后,把那孙芳儿也叫进宫里封了个贵妃,用那邪法延续生命,近小人,远忠良,你看看他最近提拔的都是什么人,那些人都干了什么事?你去御书房看看,看看御史参奏的折子,你是耳朵聋了还是眼睛瞎了?都看不见是不是?” 子安见老七被骂得着实惨,忍不住为慕容桀辩解了一句,“老祖宗,皇上做这些事情的时候,老七还在北漠,他便是想要管也管不了啊。” “他回来也该管了吧?但是他回来做了什么?皇帝不让他管他还真是翘手不管了?为什么啊?不就是因为怕被人指着脊梁骨唾骂,说他忤逆帝王有狼子野心,就为个名声,你便不管不顾?” 太皇太后是真气得厉害,一边骂着一边用手压着心脏,额头青筋都爆现出来了。 阿蛇姑姑安慰道:“好了,好了,再骂下去就心脏病发了,老骨头自己也得注意一下不是?且那些事情,你也是看了折子叫人去调查才知道的,老七也是不得已,若说他对老八手下留情这点,我也是不帮他的,可皇上做的那些事情,他是真真不知情况,也无从调查啊,且当时不是有战事嘛,别都把责任往他头上推,他头不大,担不起这么多罪名。” 太皇太后骂了一通,气也消了一大半,听了阿蛇姑姑的话,没好气地道:“就是你宠着他,看把他给宠坏了。” 子安觉得自己刚刚上了战场,历经了一顿炮火轰炸,她瞧了老七一眼,他脸色复杂,显然老祖宗是说中了他的心事。 太皇太后对阿蛇姑姑道:“你带子安下去,哀家与他说几句话。” “悠着点,一口屎一口糖,屎吃了好歹给颗糖。”阿蛇姑姑道。 “去吧,烦不烦?”太皇太后皱眉道。 阿蛇姑姑扭身,招呼子安与她一同去了侧殿。 阿蛇姑姑是个明白人,见子安进了侧殿便神色不安,便道:“老祖宗是火大乱语了,你别放在心上,她的性子便是这样,骂出来反而好事。” 子安勉强笑了一下,“方才她说,老七是因为娶了我才会畏首畏尾,姑姑觉得呢?” 阿蛇姑姑想了一下,“肯定也有你的原因在的,他顾念你太多了,之前太皇太后便是看出来他对你在乎的程度,因此特意找你谈过,给你刀疤索让你有自保的能力,别叫他为你担心和折腾,只是,你就是能力再大,他若心里有你,怎也会因为你而有所顾忌的,她三百多岁……三十多岁的时候也是亲身经历了一场感情,怎地会不明白?不过是骂顺口了,顺便骂一骂,不凡显得骂人的内容太过空乏。” 子安听了阿蛇姑姑的话,不禁叹息,老祖宗确实是有先见之明啊,她当时说,让她不要事事依靠老七,还要帮衬着他点儿。 哎,她想起自己在相府的时候,好歹还存了一份狠心,但是后来愈发的畏首畏尾,她和老七在这一场爱情中,竟是互相拖累? 第八百二十八章 我是摄政王 记得刚认识老七的时候,他执掌朝政,与皇后针锋相对,对着太傅,皇后及南怀王一党,分寸拿捏得当,滴水不漏,那时候,日子虽充满了算计,但是他却算无遗策,一个个地扳倒。 如今,他确实不若以前干脆果断了,或许,太皇太后说得没错,是他心里有了牵挂,因此做事总是瞻前顾后,缚手缚脚。 熹微宫中,太皇太后却一改方才的严厉凶狠,“方才骂了你,老祖宗心里也不好受,但是,你真叫哀家失望啊。” “对不起,老祖宗,我知道错了。”慕容桀轻声道,眼底充满了愧疚,便是不说其他,若这次,不是老祖宗回来,他此劫难逃。 老祖宗的话,是当头棒喝,让他清醒了过来。 他事事忌讳皇上,甚至明知道皇上行为偏差,却任由不管,且还冠冕堂皇地说他管不了,跟自己说,再大,大得过皇权吗啊? 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他错得最多。 “算了,哀家也不骂你了,你跟哀家去一趟御书房,看看你皇兄他到底都做了什么糊涂事。” “是!”慕容桀站起来,扶着她出去。 不过,皇上病愈之后,所做的事情不外乎是针对他和排除异己,重新巩固自己的势力,按理说也没做什么伤害百姓的事情,老祖宗为何这么生气? 老祖宗会这么震怒,从他记事开始,便多半是因为国家和百姓的事情,其他事,多半是能忍的了。 但是,当来到御书房,看到老祖宗调出来的那些宗卷,他却是着实吓了一大跳。 他加重税收,全科税和科差税比之前重了一半,科差中的户钞本来是不入国家朝政,是给封地的亲王,公主,勋臣享用的,但是如今却全部归入了国库。 且田赋也增加了鼠耗一项,新生孩儿报户籍时要交丁税,诸如此类的项目,还有七八项那么多。 不说这些花样的,便是耕者必须要缴纳的赋税,一年下来,便死连顿饱饭都吃不上。 “这些,可都颁布下去了?”慕容桀骇然问道。 “已经颁布。”太皇太后道。 “几时颁布的?我怎么不知道?” 增加赋税,是国家重之又重的事情,需得先提交内阁商议,再拿到早朝上商讨,从起草动议到实施,起码也得半年的时间,而竟然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就已经颁布下去? “哀家回京之前,刚颁布下去的,便是你和子安出事的时候,内阁原先所有的大臣,都被撤换走,如今内阁以孙大人图大人为首,这两人,都是皇帝提拔起来的,所以,这项举措能这么快实施下去,没有反对的声音,便是因为这样。” “他是疯了不成?”慕容桀心头恼怒,“父皇在的时候,轻徭薄税,说只有这样,百姓才能吃饱饭,大周才能安稳,他是要逼反百姓吗?” 太皇太后淡淡地道:“是的,要逼反百姓,但是,不是他,而是你。” “我?”慕容桀一怔。 “你看看,”太皇太后抽出一份宗卷,“史官在这里记着,苛捐杂税是你提倡的,也是你筹办及实施,皇上还在病中,想必,增加赋税的告文上,盖着的是你的大印,百姓会怒会怨,是冲着你慕容桀一个人,等他拨乱反正把你逼下台,却已经收了起码半年的赋税,充盈了国库,也收获了圣君的名声,此乃一箭双雕之计。” “好险恶的用心!如今国中不打仗,他要这么多银子做什么?”慕容桀怒道。 “你再看下去!”太皇太后冷哼一声。 慕容桀再翻开第二份宗卷,这里综合了皇帝最近做的事情,首先大兴土木在皇宫西侧建造一座园林别宫,其次,订造了大批量的兵器,且从大月国订造了一批弓弩,且开始大规模的征兵,征兵本是每年都要进行的,但是非强制性,如今却改为强制,但凡一户中有两个儿子,其中一人就必须服兵役。 强制性征兵,只有在国家有战事的时候,才会执行。 如今,大周太平,无外患,内乱只有南怀王,不足为患,他为什么要大举征兵? 慕容桀再看吏部的递上来的折子,吏部举荐了许多有武功的人,看来,是要在各军中安插将领。 “他要建立属于自己的军队。”慕容桀心寒得很,“他不信我,便连大周的将领和士兵都不相信了。” 太皇太后意味深长地道:“老七啊,他不杀你,但是步步算计,步步逼退你,他是要你身败名裂啊,他眷恋的已经不仅仅是帝位,还是名声,你执政短短的日子里,有不少的政绩,深得民心,你父皇与哀家都曾对你寄予厚望,想来这在他心里也埋下了芥蒂,那时候不察觉,当你真的出头了,那一丝芥蒂便如洪水猛兽把他吞噬。” 慕容桀慢慢地把宗卷合上,“建造园林别宫,又是为何呢?不可能为享受的,他不是一个耽于逸乐的人。” “他从苗疆请了许多懂得下蛊之人入京,这些人以后就安置在别院里,别宫建造好之后,他自己也会常常去小住。” 慕容桀明白了,“他要治病。” “他逼哀家回来,但是他心里知道哀家未必会尽力救他,所以,他早就做好第二手准备。” 慕容桀十指交叉,放在宗卷上,“老祖宗,您希望我怎么做?” 太皇太后瞧着他,“哀家先问你,你会怎么做?” 慕容桀沉吟良久,道:“老祖宗断不会眼睁睁看着他死的,一定会救他,如今太子定下,太子位分一定,朝中局势也要趋向稳定,既然我是摄政王,皇上治病期间,自当接掌大权,等皇上痊愈再还政于他。” 短短几句,虽没立下什么宏愿,但是,却深得太皇太后的心,她满意地点头,“嗯,你知道怎么做就好,哀家虽不舍他,却也不是说不能看着他死而不救他,人都有一死,迟早而已,只是他折腾了一大通,结下了种种的孽缘,也总得他还清了结了再走,去吧,孩子,哀家就住在这熹微宫里给你撑腰。” 慕容桀起身,深深一拜,“是。” 他抬起头,眼底多了几分坚定,“不过,出宫之前,我想见见皇上。” 太皇太后微笑道:“去见他吧,且以胜利者的姿势去见他,好叫他知道,这一局,他败了,一败涂地,你也可以正式跟他宣战,先压他一头。” 慕容桀再深深一拜,“知道。” 第八百二十九章 良药 慕容桀转身出去之前,问道:“老八已经押回京中,您看……” “不必管他,自有人收拾他。”太皇太后淡淡地道。 对老八,她的失望更甚。 慕容桀眼底一闪,“莫非,擎天摄政王真的回来了?” 太皇太后微微一笑,“谁知道呢?我与他不熟。” 慕容桀轻笑,“嗯!” 说完,退了出去。 熹微宫。 皇帝的寝殿已经是门庭冷落,只有几名太皇太后派过来伺候的宫人,路公公还伺候在皇帝的病榻前。 慕容桀来到的时候,梅贵妃刚伺候他吃完药。 “贵妃娘娘。”慕容桀瞧着有些憔悴的梅贵妃,“还没恭喜你。” “谢王爷。”梅贵妃见他来了,眼底有些欣喜,只是语言上没有表现出来,皇帝还没睡着,能听到她的话,但是表情她是开心的。 “贵妃娘娘能否出去一下?本王与皇上有些话要说。” “好!”梅贵妃回头瞧了路公公一眼,“公公也出去吧。” 路公公略有些不放心地看了皇帝一眼,皇帝双眼紧闭,若不是呼吸略微急速,喉咙有明显的哮鸣声,便叫人以为他睡着了一般。 “王爷,皇上身子虚弱,需要休息,请您不要说太久。”路公公轻声道。 “嗯,去吧。”慕容桀扬扬手。 梅贵妃带着路公公和两名宫女出去,琉璃帘子落下,声音清脆悦耳,但是,并没叫人觉得欢快。 慕容桀走过去,站在床榻前。 他脸上的红斑很明显了,鼻翼两边尤其的红,鼻梁微黑,像是一只变色蝴蝶粘在他的脸上。 他终究是睁开了眼睛,浮肿的眼皮并未减弱他视线的锐利,仿佛两把钢刀一般,想要把慕容桀脸上的冷漠刮下来。 喉咙里的哮鸣声更厉害了些,他说:“回来了?” 嗓子里似乎是堵了痰,他的声音含糊不清。 “嗯!”慕容桀说,脸上除了冷漠之外,没有任何的表情。 皇帝喘了一口气,气管就像拉风箱一般响了起来,他努力遏制自己不咳嗽,一张脸涨得越发的红,眼珠周围几乎没有了眼白,都是猩红一片。 终于忍不住,他咳了起来,这一咳,便是震天动地,几乎停不下来。 咳得他身子直抖,双手死死地拉住被子,指甲勾了锦被的刺绣,一丝断了的红线藏在指甲里,若不是仔细看,还以为染了血。 慕容桀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咳嗽,难受,丝毫不为所动。 历经生死回来,子安还差点丧命在南怀王的手中,若还念什么兄弟情,他便是愚不可及。 皇帝一口鲜血吐出来,他撑不起身子,血就从嘴角流下来,经过脸颊一路到蚕丝绣花枕头上,发出腥臭的味道。 吐完了血,他直挺挺地瘫在,大口大口喘气,额头满是汗水,仿佛是历经了一场生死归来。 慕容桀这才坐下来,取了床边的毛巾,为他擦拭着嘴角和脸颊的血迹。 “滚,不要你假好心。”皇帝低吼一声,但是尾音却卡在了嗓子里,仿佛是一场咳嗽又要开始,他连忙憋住。 慕容桀却捏住他的下巴,强行擦去他脸上的血痕,“皇上有病,做臣子的,理当为皇上分忧。” “你想说什么?”皇帝眼底惊骇。 “臣还是摄政王,既然皇上病重不能管理朝政,臣自当负起摄政王的责任,替皇上监国,便如现在,皇上无自理能力,臣在,臣便应该要照顾。” 他最后一句,尾音拉长,嘴角勾起了淡漠的笑意,眸子若古井,没一丝情绪。 皇帝用力抬起头,双拳紧握,脸上的肌肉一抖一抖的,眼底迸发出恨意来,“你狼子野心。” 慕容桀笑了笑,直视着他,“本是没有的,生生被你逼成这样,既然摄政王有权不通过内阁商议便可私自增加百姓赋税,可见权限是和皇帝一样的,臣一定不负皇上所望,用心治理好大周朝。” “你……慕容桀,你当真以为朕奈何不了你吗?”皇帝咳了一声,又生生地忍住,一张脸又红又黑。 “奈何得了,”慕容桀站起来,退后一步,躬身,“臣等着,臣告退!” 一句臣等着,便是直接宣战了。 慕容桀转身,大步而去。 路公公急忙进去,惊呼道:“皇上,皇上……来人啊,传御医!” 慕容桀出了殿,梅贵妃疾步上前,“王爷请留步。” 慕容桀停下来,转头看着梅贵妃。 “王爷,”梅贵妃压低声音,上前一步,“皇上看着日子不多了,能否让他安安稳稳地去?” 慕容桀挑眉,有些摸不准梅贵妃的意思。 梅贵妃脸色有些尴尬,“这个,本宫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每日见他难受,心里不忍。” 慕容桀的声音冰冷,“贵妃娘娘,有些话,还是烂在肚子里吧,你急什么?” 梅贵妃一怔,顿时明白慕容桀误会了她的意思,眼圈陡然一红,“王爷不要误会,本宫不是您想的那个意思,本宫只是觉得,太皇太后也不愿意救皇上,御医束手无策,方才你们说的话,本宫都听到了,他终究是时日无多,您要做什么尽管去做,只是别来告诉他了,也别刺激他了。” 慕容桀倒是没想到梅贵妃会这样怜惜皇帝,在诸多有子息的嫔妃中,梅贵妃算是最不受宠的,备受冷落的后宫日子,没让她生出怨恨来,也真是难得。 慕容桀的口气和缓了一些,“你只管督促太子的课业便是,其余的一切不要管。” “本宫会的,王爷放心就是。”梅贵妃连忙道。 子安在侧殿等了一个多时辰,期间喝了一碗阿蛇姑姑特意为她准备的汤,喝下去之后,整个人便昏昏沉沉的,在侧殿的榻上睡了半个时辰,醒来便精神得不得了。 阿蛇姑姑告知她,这是太皇太后私藏的宝贝药材,孕妇喝了,便再无孕吐,还能强健体魄,日后生子也能顺利一些。 子安知道这个年代,难产率很高,生个孩子随时都能丢掉性命,所以,她十分稀罕地问阿蛇姑姑,“还有吗?” “贪心,没了。”阿蛇姑姑板着脸,却仍是给了她一个小白瓷瓶,“这药你放好,十分名贵,光药引便是千年人参,妇人难产,只需服用一粒,便能胎落。” 子安连忙藏起来,千多谢万多谢。 刚好慕容桀回来,两人与阿蛇姑姑话别,便牵手出宫去了。 第八百三十章 寻几个高手 再回到府中,小荪和嬷嬷早就备下了饭菜。 之前子安要入宫拜见太皇太后,因此嬷嬷抓紧伺候,没能问子安一路的惊险。 等子安和慕容桀吃过饭,她便急忙问了。 子安挑了些重点说,也没说得太惊险,只是也把嬷嬷吓得两眼翻白,几乎晕过去。 子安笑着安慰道:“我这不是没事了吗?不要瞎担心。” “如今是没事了,可也太危险了,您说,若不是王爷及时赶到,哎,真是后果不堪设想啊。” 嬷嬷说着,后怕不已,又道:“不行,明日奴婢得去一趟庙里,给您求一张平安符。” “好,有劳嬷嬷了。”子安笑着道。 “什么平安符?本王也要。”慕容桀方才与王俊交代了些事情,出去了一会儿,进来便听到她们说什么平安符,便打趣着插嘴。 “好,奴婢一并求了。”嬷嬷说着,手里赶忙倒了杯茶,放在子安边上,料定慕容桀是坐在子安的身侧。 慕容桀坐下来,端着热茶呷了一口,笑盈盈地看着子安,“回家感觉好吗?” “没什么地方能比家更叫人觉得安稳。”子安叹息,伸手抚摸着小腹,“以后我哪里都不去了,只在家里专心养胎。” “那敢情好。”慕容桀说。 小荪问道:“王妃,那吴燕祖是什么人啊?此人好生轻浮啊。” “他是我从青州府带回来的人,我方才说救我的那人,便是他。” “噢,”小荪连忙改口,“原来是他,他就是恩人啊,难怪说话这么风趣。” 嬷嬷哎呀了一声,“奴婢还以为是买回来的小厮,却不想是恩人,安置不妥当啊,奴婢这就去重新安置。” “嗯,给他个单间,他懂得医术,以后府中的人有什么头晕发烧的,便去找他。”子安道。 “那可不能这样劳烦恩人的。”嬷嬷责备地看了子安一眼,“怎地带了恩人回来也不说一声?真是怠慢了。” 慕容桀道:“嬷嬷你别紧张,他日后可能会是王妃的弟子,他是跟着来拜师的。” “拜师?学医吗?他医术就很好啊,否则如何能救得了王妃?甭管人家来做什么的,总归是恩人,就得好生招呼着。” 子安觉得也是,若是弟子,另当别论,可如今没收下人家,确实该好生招待的。 “那行,嬷嬷你便去安置好他,府中的事情也别叫他做,明日叫他来见我便是。”子安道。 不收他做弟子,但是若有心学医,她还是可以教一些的,只是不担那名分便是。 是夜,星子黯淡,厚厚的云层也阻挡了月亮。 天气微寒,子安累极先睡下了,慕容桀拿着一壶酒,坐在花园的凉亭里,花园对外,便是偌大的一个人工湖。 夜风习习,迎面送来了深秋初冬的冰寒。 倪荣站在一边伺候,慕容桀道:“坐下来,陪爷喝一杯。” 倪荣依言坐下来,一言不发。 “喝啊!”慕容桀见他像木头一样坐着,便道。 倪荣抽了一下鼻子,“王爷,这一次属下没用,没能救到王爷。” “废话,你本一直就没用的。”慕容桀嗤道。 倪荣抬起头,有些委屈,“既然属下没用,您还留属下在身边?” “爷就爱看你这张没用的脸,爷乏闷的时候,能陪爷喝喝酒便不错。” 倪荣被酒香味勾了许久,矫情完毕之后,马上就喝来一大杯,“爷您有心事?” “倪荣,如今小刀没在子安身边,暗卫多有任务,府兵武功一般,所以,你再挑选几个人,武功必得高强一些,且要可靠的人来王府,务必要贴身保护好王妃。” “知道!”倪荣也有这个打算,这一次王妃出事,他知道王妃身边不能只有伶俐一个人,伶俐但凡有个走开的,王妃就危险了,如今可多人盯着王妃呢。 人心难测啊,哪个是人,哪个是鬼,暂时还分不清楚。 “这一次出事,”慕容桀把酒杯轻轻地搁在白玉桌子上,杯子与白玉相碰,发出清脆的声音,显得慕容桀的声音低沉严肃,“先是本王的疏忽,继而,还是护卫不足,且本王一直认为,子安有自保的能力,毕竟有刀疤索在身,但是,却忽略了总有商丘这样的高人,接下来,本王或许会得罪很多人,那些人不会讲什么仁义道德,不会念什么祸不及妻儿,他们也大都知道本王的软肋是王妃,因此,本王有个想法。” “什么想法?王爷您说。”倪荣瞪大眼睛道。 “本王想送王妃去寒山。”慕容桀道。 倪荣怔了一下,“但是,王妃会同意吗?” “所以本王还在斟酌,如何跟她说。” 倪荣道:“但是,在寒山始终不便,王妃有孕在身,一人在寒山,纵然身边有伺候的人,日子也是难熬的。” “这点,本王也想到了。”慕容桀有些发愁,“但是,子安在王府,始终太危险了。” “王爷,像您说的那样,挑几个武功高强的人贴身保护着,再加强一下王府的护卫,问题该是不大的。” “去寒山只是最初的想法,她方才说,在家里才感觉最安稳,因此本王才没直接与她说叫她去寒山,叫你挑选高手也是无奈之举,她去了寒山才是最理想的。” “那……”倪荣斟酌了一下道:“要不,属下叫伶俐去试探一下王妃的口风?” “嗯,也好。”慕容桀道。 倪荣便立刻去找伶俐,伶俐却一口道:“不必试探,王妃一定不会离开王爷的,这一次差点生离死别,王妃心里不知道都怕,叫她一个人在寒山上担惊受怕,不出一个月,她就得愁死了。” 倪荣愁道:“但是王爷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的,要不,你去问问?” 伶俐想了一下,道:“要不,我问夜王要几个人,素月楼的人总信得过吧?” “但是,素月楼和邪寒楼的人如今还敢在京中出现吗?那严旭之前得了皇命,要把邪寒楼和素月楼的人打尽呢。” “他便是有这个心也没这个能力。”伶俐冷笑,“如今皇上自身难保,还想着杀这个杀哪个的,也亏得我们家王爷憋得住,没跟太皇太后说这事儿,否则……” 倪荣瞧了她一眼,“太皇太后也管不得这事儿啊,邪寒楼的人确实攻入了皇宫,皇上要问罪,太皇太后总不能管吧?我认为,夜王不说,便是这样原因,太皇太后若帮了邪寒楼的人,那朝中本对太皇太后忠心的老臣子也会有想法的。” 第八百三十一章 师父要来 伶俐也跟子安说了一下倪荣的意思,子安当然知道倪荣的意思是老七的意思。 她斟酌了一番,觉得若自己留在京中,确实会让老七有所顾忌,而且,她也希望能安心地养胎,因此,她是同意去寒山的。 然而,老七入宫一趟回来,却告知她老祖宗让她去给皇帝治病。 “我?”子安错愕地道。 “她是这样说的。” “但是,我也不知道皇上如今的病情到底如何了,原先的病本就不好治,加上蛊毒反噬,我没把握啊。” “老祖宗说有人教你的。” “谁?”子安首先想到安然老王爷,“老王爷为什么不自己去治?反倒是叫我去呢?这教得我来还不如他自己治呢。” 慕容桀拉过她的手,环抱于身前,“不是老王爷,是老王爷的师父。” 子安捂住嘴巴,“温意大夫?” 慕容桀点头,眼底盈满了笑意,“开心吗?” 子安激动得连连点头,“真的吗?温意大夫要来?什么时候啊?” “老祖宗说就是这两日便可抵达京城。”慕容桀刮了她的鼻子一下,见她一脸激动的狂喜,“你就那么想跟她学啊?就真的那么高兴?” 子安道:“当然,就跟你刚刚上阵打仗的时候,你只是一个小士兵,若得蒙元帅召见和教导,你高兴不高兴啊?” 慕容桀笑道:“你这么想见到这位温意大夫,弄得我也十分期待,抛开她要做你的师父不说,这么一位传奇人物,我也想见识见识。” 子安接下来两天,都一头扎进书堆里,看温意大夫的那些手札,就怕拜师的时候,师父要考她。 其实拜师是其中一个让她激动的原因,还有一个原因,则是从温意大夫的手札便可看出,手札大部分都是简体字,这也是安然老王爷说他许多看不懂的原因,她应该是位老乡,而且,大有可能似乎她以前认识的那个温意。 子安激动的原因,自然也没跟老七说,子不语怪力乱神,虽说老七知道她的来历,但是这些事情,不好总是挂在嘴边。 这日看着书,胡欢喜来了。 子安少不了是要跟她分享这个好消息,胡欢喜听了之后,瞪大眼睛久久不能言语,半响才迸出一句话来,“什么时候,我开通个穿越游,两边的钱都赚了,那才过瘾。” “不愧是做生意的,三句不离本行。”子安笑她。 “你这做医生的,不也是这样吗?”胡欢喜笑道。 两人说了会儿前生的事情,子安才问道:“公司最近怎么样啊?鼎丰号都要打出国门了,骄傲吧?” “也没什么骄傲的,在现代,打出国门算不得什么。”胡欢喜很谦虚地道,但是,神情确实是有几分骄傲的。 毕竟,国情不同嘛。 “你们老胡家的那些尖端份子,如今消停下来了没?” 胡欢喜笑了笑,“他们若消停,我还不习惯呢,每天不给我弄点惊喜,我这心脏就得停止跳动。” “真可怜!”子安给予万二分的同情。 “你呢?把你快要死的故事给我说说啊。” 子安还真像说书先生那样,把经过都给详细地说了出来。 胡总不愧是胡总,听完之后,立马就抓住了重点,“这龙王庙是怎么回事?真有龙王帮你们啊?” “不知道,问了也没人回答。”子安也干脆不问了,横竖活下来就好。 对她们这些穿越人士来说,没什么比得上灵魂穿越更怪异。 “那南怀王如何处置啊?又晾着?”胡欢喜是个讲究快刀砍乱麻的人,风格利落。 “如今也杀不得,那同命蛊的解药不是还没有吗?”子安也很无奈。 “这同命蛊本是用来害王爷的,没想到最后竟成了南怀王的救命稻草,真是……这世事很草蛋啊。” “听老七说,太皇太后不让管这事儿,说自有人对付他。” “那就好,若有人收拾他,谁还管他的破事,见着他就来气。” 说完,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子安看得出胡欢喜眉眼似有有轻愁,问道:“你有心事?” 胡欢喜手里捏着一只指环,神色间似有些犹豫,“你知道夜王最近是怎么回事吗?” “夜王?”子安一怔,“他怎么了?说起来,我回来还不曾见过他呢。” 胡欢喜低着头说:“也没什么,就是觉得许久没见他了,想问问他干什么去了呢。” 子安笑了起来,“你们这对欢喜冤家,平日里见你们总是互相斗嘴,他不来烦你,你还皮痒了不成?” “不是,”胡欢喜红着脸辩白,“哪里像你说的那样?我和他是朋友都算不上的,他不是注资在我的新项目里了吗?我们算合作伙伴,和梁侯爷公主他们是一样的性质,这搭档不见了,我总得问问吧?快别乱想。” 子安盯着她,“不对,欢喜,你能骗得过别人,可骗不过我啊,你分明是对他有意思的,是不是因为你觉得你只是一介民女,而他是亲王,你觉得配不起他?我的天,你是现代来的人,怎么能有这样的思想呢?” 胡欢喜瞪着她半响,“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我会觉得自己配不起他?” 她顿了一下,似有烦忧地摆摆手,“好,我也不怕跟你说个明白,我确实是有些喜欢他,这个原因嘛,你大概也知道,他长得还不错,人也还不错,但是,我不是因为觉得我配不起他,相反,我是觉得他配不起我,他虽然是亲王,可他是个古董啊,在我们的年代,他都是一块骨头了,搞不好是一滩黄泥了,你叫我跟黄泥谈恋爱,nyi!” 这一次,轮到子安瞪大眼睛了,“欢喜啊,你可真是……新新人类新作风啊,咱不来都来了,你所见的,哪个不是在我们的时代已经死了的人?你难道打算一辈子单身吗?” “一辈子单身有什么的?在现代,我就没打算结婚。” “你在现代就一直没有男朋友吗?” “有男朋友不意味着要结婚,结婚多麻烦啊,还得生孩子什么的,于事业有碍。” 说完,她瞧了子安的肚子一眼,“你幸亏是个王妃,吃喝不愁的,家业又大,十几个庄子给你生产米粮呢,可你若穿越成丫鬟,能这么欢天喜地地谈恋爱?怕是伺候不好主人,回头卖给一个七八十的老东西做妾侍。” 第八百三十二章 果然是恩人? 这话倒是实在,子安听了不禁深思。 不过,随即又道:“算了,我来的时候,连个丫鬟都不如呢,丫鬟好歹干活了有饭吃,我……哼,不过是相爷家里随意牺牲的狗。” “都不容易啊,我……我更不容易。”胡欢喜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现在我所拥有的一切,是我努力争取回来的,我不会因为要成亲生子,就放弃我的事业,打出国门只是第一步,第二步……” “上市?”子安笑道。 胡欢喜泄气,“嗯,情况不允许。” 两人对视一笑,都有些唏嘘。 晚上老七回来,子安问道:“老九最近哪去了?你回来都不曾见过他来找你。” “忙邪寒楼的事情,严旭这厮还真找到了邪寒楼的总部。”慕容桀道。 子安猜想也是因为这样,否则夜王这个闲散王爷,又被太皇太后“革职”了,能忙到什么地方去? “怎么了?忽然问起他来了呢?”慕容桀让小荪把外裳挂好,扶子安坐下来问道。 “今天欢喜来了,问起老九。”子安为他倒了杯水,“吃过了吗?” “吃过了,今日去了二哥府中,让他准备一下过两日出发的事宜。” “出发?去哪里?”子安怔问道。 “我决定派他去大梁提亲,与县主一同去,去了之后,县主会在那边安顿下来,等阿鑫与懿儿郡主成亲之后,二哥便作为使臣,到那边小住。” “小住?” “嗯,一年住十一个月,年底才回来一次。”慕容桀笑道。 子安也很高兴,“那真是太好了,他们离开大周,便无人说什么,他们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苦了安亲王这么些年,他该过点自己的日子了。” “是啊,这其实是老祖宗的意思,老祖宗本来以为二哥会一早带县主走的,但是没想到他却踏踏实实地在等,要等到县主说一声同意,他才带走,老祖宗还说他木头,女人嘛,若劝不动,直接绑走就是。” 子安笑了,“还是老祖宗霸气。” “倒不是老祖宗霸气,是老祖宗了解女人,老祖宗大概是早看出县主对二哥也是有感情的,若非这样,老祖宗不会说这样的话,二哥这人吧,平日里你也见他,是严于律己,洁身自好的,得不到县主确定的首肯,他是不可能做那样的事情,否则,当年他出征回来直接绑了县主便得了。” “若早绑了去,或许也就免了我母亲这十几年的苦。”子安不禁叹息,在错的时间里遇上对的人,真是无奈。 “世事总要经历了才知道对错,若当年二哥强行夺妻,县主会恨他一辈子,那时候,她与夏槐钧是有感情的,也是经历了后来的事情,才叫她寒了心。” “是的,”子安微笑看这慕容桀,“想不到,你对感情也有这样的真知灼见。” 慕容桀凝望着她,说了一句特别感性的话,“醉过方知酒浓,爱过方知情重。” 子安笑翻,“你在哪里学来的?” “阿蛇姑姑说的。”慕容桀笑道。 “阿蛇姑姑成过亲没有?”子安好奇地问。 “成亲没成亲不知道,但是以前听老祖宗和她的对话可以听出她曾爱过一个人。” 小荪见两人说话,丝毫没有要沐浴的意思,便出去张罗茶点了。 “老七,你多说一些老祖宗和阿蛇姑姑以前的事情给我听,老祖宗和擎天摄政王到底是怎么回事?”子安好奇地问道。 她所知道的擎天摄政王是太皇太后的小叔子,这让她想起孝庄秘史里的大玉儿和多尔衮,还有甄嬛与果郡王,莫非,他们两个也是这样? 慕容桀道:“当年的事情,我做小辈的怎么可能知道?” “噢,”子安有些失望,“那谁知道?” “老太君或许会知道。”慕容桀想了一下道。 子安道:“我明天去拜访老太君,也顺便跟老太君答应一下温意大夫的事情,虽然那天安然老王爷都说了许多,可我始终觉得,还有些内情,老王爷没说的。” “温意大夫的事情,老太君或许也知道一些,当年温意大夫曾来过大周,和老祖宗,老太君三人总是一起聊天的,她们的感情不错。” “那我得去打听打听,不然师父来了,我什么都不知道。”子安兴致勃勃地道。 自打知道温意要来,子安的心就没停止过激动,一直在亢奋的状态里,特别想知道这几位老人家的故事。 太皇太后的事情,她以前是不大想深入了解的,但是自从知道那位擎天摄政王之后,她就觉得,故事想必会无比精彩。 “好,叫倪荣和伶俐陪你去,不过你要早些回来,傍晚的时候也会有几个人入府,到时候,你得见一下。” “什么人?”子安问道。 慕容桀扶着她到贵妃榻边,让她半躺着,然后道:“叫素月楼那边甄选了几个人,这几人以后就跟着你,所以,你得挑几个合眼缘的。” “好!”子安一口应下,其实挑不挑都不打紧,因为她知道老七肯定都查过来历的,若非可靠不会送过来。 慕容桀也陪她一同在榻上半躺着,让子安枕在他的肩膀上,小荪进来的时候,见到这一幕温馨的场面,笑得嘴巴都歪了,把茶点安置在贵妃榻旁边的花梨木茶几上,便退了出去。 刚出去,便见婉静拿着账本过来,小荪连忙道:“婉静姐,明日再来,王爷和王妃说话呢。” 婉静连忙便止住了脚步,“谢谢小荪,那我明日再来。” “婉静姐,嬷嬷做了些糕点,多了出来,要吃吗?”小荪对婉静已经没了最初的敌意,毕竟是她来了之后,桂圆才能去庄子里头做管事。 婉静感激地看了小荪一眼,“谢谢,我回头过来拿。” 小荪在府中对她的尊重,才使得其他下人也对她一样尊重,之前有些下人曾说她是觊觎王爷来的,幸亏小荪发了一通火,叫那些嘴碎的人闭嘴,才使得有安宁的日子过。 小荪道:“我这会儿也没事,我给你送到账房去吧,顺便给吴大夫也送一些。” 婉静脚步凝滞了一下,微微蹙起秀眉,“小荪,那个吴大夫,是王妃的恩人?” “是的,就是他救了王妃,嬷嬷说,咱得好生招待他。”小荪说。 婉静哦了一声,仿佛是忍下了一口气,“好,知道了。” 第八百三十三章 龙后往事 翌日一早,子安便带着伶俐和倪荣去了陈太君府中。 刚好,柳柳也回了娘家,事实上,最近她总是回娘家小住。 这使得她十二位嫂嫂意见都很大,因为,盼星星盼月亮地把她嫁出去了,没想这三头两天就往娘家跑,因为她是嫁出去的人,老太君和陈将军&039;s对她比之前更上心,待遇也升级了。 子安回京的时候,柳柳本来是要去看她的,但是柳柳也实在是不济事,这怀孕之前,体魄是好好的,能吃能喝能打死小老鼠,但是这一怀孕到了两个月左右,就开始出现各种孕期反应,每日病恹恹的就跟个西施似的 就连萧拓见到,也都大呼昔日是看错了她,以为是母老虎,不曾想是小老鼠。 柳柳怀孕之后,在侯府吃住竟然开始不习惯,萧拓不得已,便送了她回娘家,好歹,这娘家对于生育孩子这门功课是很有经验的。 在娘家乏味了几日,子安来到可解救了她,见到子安便拉着子安大吐苦水,说怀孕如何辛苦云云的,吐完苦水就开始狂吐今日一早吃进去的早餐。 子安见她吐,也是忍不住吐了,陈太君脑仁儿都痛了,站在一边指挥着训练有素的仆妇收拾好地方,仆妇自打柳柳吃下早餐那一刻开始就准备着要清洁的,这好不容易等她吐了,其实不用老太君吩咐,一干人等已经挥着武器……扫把地拖之类的上来了。 子安见这阵仗,连忙对柳柳道:“你还是回去歇着吧,我跟你祖母说几句话,然后去你房中找你。” 柳柳吐了一通,人也没了精神,只想回去躺尸,便着人扶她回去,然后千叮万嘱叫子安回头去看她。 老太君瞧了子安一眼,知她今日不是只过来坐坐那么简单的,便屏退了下人,道:“王妃有什么事要说?” 子安笑道:“还是老太君慧眼,知道我心里藏着事。” “最近京中说乱不乱,但是说太平,也说不上,王妃此番,是为政事而来?”老太君试探道。 子安摆摆手,“不,不,我们这些妇道人家,政事是不过问的。” 老太君有些失望,“噢,那王妃所为何来呢?” 子安不忙着说,倒是有些好奇老太君为何会失望,“老太君,您莫非想过问朝政?” 老太君笑了笑,“倒不是想过问什么朝政,老了,不中用,也帮不上什么忙的。” 子安瞧着她,便有些明白过来了,老七没回来之前,太皇太后独立支撑,却也没找她帮忙,她心里有些失落。 子安道:“老太君是大周的名将,轻易不用,若用您,便是国家有大难了。” 老太君苦笑一声:“老身知道自己,便是国家有大难,以老身这副残躯,也做不得什么,算了,不说这些,王妃要与老身说什么?” 子安先把她和老七在龙王庙前所经历的事情告知了老太君,然后问道:“老七说,若要知道太皇太后与擎天摄政王的事情,最好是问您,这不,我便是为此事而来的。” “你这是好奇擎天摄政王还是好奇太皇太后啊?” 子安笑道:“不都一样吗?” 老太君也笑了笑,“是一样的。” 她呷了一口茶,茶水的雾气上升,使得她的面容隐藏在雾气之后有些悠远,“便先说太皇太后吧,当年,圣祖病重,忠献太后与皇后都是童家的人,为了遏制外戚壮大,圣祖病重之时下了一道圣旨,要皇后殉葬,以削童家势力。忠献太后为了救童皇后,便把童后废掉,与当时的龙相私下交易,要以龙相之女入宫为后,那位龙相之女,便是太皇太后龙展颜,龙相是童家一党的人,牺牲一个不受宠的女儿,又能讨好童家,何乐不为?因此,忠献太后下旨册封龙展颜为皇后。” “当时,大家都认为,龙后入宫之后,圣祖便会熬不至,毕竟那会儿下旨要皇后殉葬之后,他便一直昏迷,谁料,龙后入宫之后,圣祖竟然醒过来了,得知了忠献太后的诡计,又得知龙后的真正身份,便与龙后做了个交易,让她继续做这个假皇后,守护大周的江山,当时,大周的国号还是梁,是惠祖之后,国力胜过当时的大梁国,为区别开,才改国号为周,称为大周的。” 子安打断了她一下,“您说圣祖得知太皇太后的真正身份,太皇太后的真正身份不是龙相之女吗?” 子安不禁深深叹息,大周朝的丞相,多半是卖女求荣之辈啊。 老太君漫看了子安一眼,“到现在,你还认为太皇太后只是一个寻常人吗?” 子安讪笑,“自然不这么认为,只是,太诡异的,也不好去想象啊。”得坚守最后一道科学的防线嘛。 老太君把杯子拿在了手中,轻轻地摩挲了一下杯沿的金边,“太皇太后的真正身份,这里暂且不提,总是不是寻常人,方才说到圣祖知道她的身份之后,与她有了协定,废除皇后殉葬的旨意,但是要她襄助新帝,龙后答应了,所以,龙后与圣祖就是假夫妻,一切只是一场交易,这才有了后来的擎天摄政王与太皇太后的事情。” “圣祖驾崩之后,龙后被封为母后皇太后,原先的童皇后被封为圣母皇太后,王爷慕容擎天被封为摄政王,协助新帝,他们两人配合得十分好……” 老太君足足说了一个多时辰,子安听得津津有味,激动时几乎跳起来,激怒时破口大骂,痛快时拍掌惊叹,对擎天摄政王与太皇太后的爱情波折也唏嘘不已。 听完之后,她久久不能平静,“奇女子啊,真是奇女子!” 老太君笑道:“你不是第一个这样说的,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子安神往了一会儿,又问道:“老太君对温意大夫又了解多少呢?” “温意大夫?”陈太君一怔,“怎地无缘无故说起温意大夫呢?” “她马上就要来京城了,老七说当年温意大夫曾来过大周,太皇太后,您,还有温意大夫三人在一起聊了许久,所以,我想着您应该对温意大夫也知道一些。” 子安惊叹,老太君可真隐藏得深啊,之前一直没透露过她认识温意大夫,甚至说起温意大夫的时候,她也是一副不认识的样子。 第八百三十四章 好多奇女子 老太君震惊不已,“她要来?” 子安看着老太君那张激动的脸,笑道:“是的,她要来,兴许,还可能做我的师傅。” 老太君连连叹息,忍不住的喜悦散开,“好多年没见了,我都怀疑她死了,没想到还活着,真好,真好啊。” 子安起身为她到茶几上续满了茶水,“您继续说。” 老太君显然还是很激动,“温意大夫的事情,其实老身知道不多,但是与她见面聊天,特别的舒服,她是那种……一点架子都没有的人,温婉,睿智,慈善,柔和,心特别特别的好,像……” 老太君侧头想了一下,实在是难为了她,搜肠刮肚也没想到什么好词语来形容。 子安想了一下,道:“像菩萨?” 老太君笑了笑,“其实是像女菩萨,但是,这也是为了区分开大兴国的女菩萨林海海大夫,老身便想要换一个,却也想不到,不过,确实就像女菩萨。” “大兴国的林海海?”子安的脑袋突突地跳了一下,这个名字,也不是头一次听到了,第一次听着,就觉得熟悉得很,当时还想着,她跟着学中医的那位林教授的孙女,不就是叫林海海吗?是出诊的时候出车祸死了,当时她知道这个消息,还十分震惊,那姑娘可真是一位好医生啊。 但是,这位林海海,会是林教授的孙女吗? “大兴的林海海,也真真是一位传奇人物,便是连太皇太后说起她,都带三分敬仰,这是很少见的,至少老身跟了太皇太后这么多年,不曾见过她对谁这么尊敬的。” 子安越来越觉得神奇,有一天,若她能走得开,她真想走遍这七国,想结识每一个国家里的那些传奇女子。 大周,有太皇太后与老太君。 梁国,有温意大夫。 北漠,有秦舟这位女将。 大兴国,有林海海大夫。 大炎王朝,有一位龙星儿。 老太君见她有兴趣,便为她说了一下七国种种传奇故事,子安听罢,已经是响午了,她想起老七说让她早些回去,也就婉拒了老太君留饭的邀请,去跟柳柳说一声就回去了。 回到府中,刚备下了午饭,嬷嬷道:“王爷还没回来,您先喝口汤。” 子安道:“先等等吧,我不饿。” “喝汤不饱肚子,且您必须要每日喝汤。”嬷嬷笑着说,“这汤可是奴婢一大早就开始熬的。” 子安想跟她科普老火汤嘌呤高,但是,想着她心意满满,也就笑着说:“好,我喝,喝。” “这才听话。”嬷嬷回头吩咐小荪下去端汤,她自己则进去找出一件略厚一点的素锦暗云纹绣海棠花外裳,“今日比昨天凉了许多,换件衣裳。” 子安搓手,“确实一下子就降温了,我今日一早出门的时候还不觉得。” “今年凉得比较早,寒冬难熬啊。”嬷嬷叹息道,“您如今还好些,等肚子大一些,活动不便,便只能窝在屋中了,这对生产不好。” 子安坐下来,瞧着嬷嬷紧张的样子,安抚道:“不打紧,衣裳厚一些就好,孕妇和寻常人都是一样的,若太紧张没的显娇气。” 嬷嬷拾掇了一下她的发髻,一路秋风,发髻略微松散,“这女子一辈子就娇气那么几回,这怀上了不娇气,什么时候娇气?孩子出生之后,便是孩子娇气了。” “几回?”子安笑了,“莫不是你还想叫我生好几个吗?计划生育,一个起两个止。” “什么计划生育?能生自然是多生,多子多福嘛,王妃是个有福之人,要生几个世子和郡主才好。” 嬷嬷认为,女子只有生下子嗣,才能得夫家重视,如今王爷看着对王妃很好,可难保以后王妃年纪大了,有那么几个新鲜的小姑娘入了王爷的眼,好歹也有子嗣巩固位置,不至叫人轻易夺了去。 这新人旧人的故事,嬷嬷是看多了。 初初见,觉得心酸,后来便觉得麻木了,如今因为是子安,她便得想使出浑身解数,也得要子安避免遭受那样的伤害。 嬷嬷见子安不甚在意这个问题,便继续絮絮叨叨地说了一些,说得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啰嗦,才总结了一句,“自己生的总归比别人生的好,虽然说日后若有了侧妃诞下孩儿,也得叫你一声母妃,只是隔了一层,到底不如自己生的亲厚啊。” 小荪刚好端着汤进来,听嬷嬷这样说,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侧妃?哪里来的侧妃?王爷要立侧妃了?” “便是寻常男子,三妻四妾也是等闲,莫说皇宫贵族了,咱王爷又是这般尊贵的人,大周亲王都可纳娶两名侧妃,如今是没有的,难保以后没有啊。”嬷嬷念着便上瘾了,说到底是她一宿一宿的睡不着,担忧的就是这个事情。 小荪把汤放下来,道:“嬷嬷,您总说我乌鸦嘴,这事儿还没发生您就老叨叨的,别到最后还真叫您老人家说中了。” 嬷嬷怔了一下,随即自打嘴巴,“呸,呸,以后不说了。” 子安觉得要跟嬷嬷好好谈一谈,不然,嬷嬷还真会得焦虑症。 正想说,便见伶俐进来,“王爷回来了。” 子安抬起头,见老七带着几个人进入院子里,她连忙起身要出去,却被嬷嬷摁住,“先不忙着,喝了汤再去,他们是来伺候王妃的,叫他们先等着。” 子安只得飞快喝了汤,在嬷嬷的首肯下,才走出去。 慕容桀在院子里叮嘱了几句,转身便见子安出来,他含笑迎上来,“来得正好,快看看。” 子安站定身子,那几个人便上前行礼,“参见王妃。” 子安微微点头,慕容桀便把她拉开到一边去。 这通共来了八个人,慕容桀的意思是八个人都得留下来的,但是必须挑三四个是跟随子安一同出门,因此要她看得顺眼的才可以,她挑剩下来的那些,便暗中保护她,多半是不出现的,除非有危险情况。 子安听了慕容桀的意思,道:“不必挑四个随身跟着,有两个就好,伶俐不也跟着我吗?剩下的那些,便当暗卫培养起来吧。” 这八人,都是素月楼代为挑选的,来自名门正派,是武林中一些成名的高手, 看武侠那些高手行走江湖,快意人生,但是,却忽略了他们要吃饭的问题。 成名,只是为了让自己的一身武艺卖得更高价格一些。 第八百三十五章 筹备和亲 这八人也不知道慕容桀到底要几个人,所以当慕容桀和子安走回来的时候,都殷殷地看着子安,等着他挑选。 高手们除了吃饭这个基本问题之外,大都也有理想的,富人家雇的高手,除非价格出得很高,否则是很难雇到一流的高手,因为,除了靠打打杀杀赚钱之外,几乎没有其他出路。 但是,入了贵族官宦人家却不一样,若被主家看得起,提拔一番,进了军中做个小将,日后也大把前程。 尤其摄政王的府邸,便使得高手们更加趋之若鹜。 子安随便点了两人,问道:“你们叫什么名字?” “回王妃,我叫贺云。” “回王妃,我叫狄水。” 两人眼中一喜,连忙拱手回答。 子安对慕容桀微微点头,慕容桀便对两人道:“你们两人便留下来,以后贴身保护王妃,本王会命人安置你们住在耳房里。” “谢王爷!”两人大声说道。 其余六人见慕容桀已经选了,不禁失望地拱手要告退。 慕容桀却道:“你们也一并留下来,会有暗卫带你们,你们以后便负责暗中负责保护王妃,六人分两班,一班三个人。” 六人喜道:“是,谢王爷!” “你们先到王大人那边报上家门,把户籍等各项都留下来,再签一份雇佣书,月例银子每月三十发放,暂定十两一银子一个月,各项福利低王大人一级,住在王府里,吃喝用度也是王府出。” 众人一听,月例有十两,已经算是很高了,当下大喜道: “是,谢王爷。” “去吧。“慕容桀点点头,然后对狄水和贺云道:“你们两人安顿好马上过来,伶俐会跟你们说说这屋中的规矩。” “是!” 王俊便领着八人下去。 伶俐笑道:“很好,我以后有几个小跟班了。” 子安打趣道:“可不是?你的跟班搞不好武功比你高强。” “那可不一定。”伶俐自傲地道,“且就算我武功不如他们,轻功总会比他们好。” 这倒是实话,伶俐的轻功是很好的,正确来说,素月楼的人轻功都很好。 慕容桀心情也不错,凑趣说了句,“还是伶俐划算,还不花银子。” 伶俐道:“可不是?我这还吃着素月楼的月俸,不过,王爷出手真是大方啊,一个月就给十两银子,一般人家才给四两五两就不错了。” 子安心里头默默地换算了一下,其实这个换算吧,也很难对比,清朝的时候,十两银子大约是一万人民币,这是以当时的米价做基准的。 至于大周朝,十两银子,大约在三万人民币左右,一般丫鬟的月钱,也就是两钱到五钱,首席丫鬟或者掌事的,才有一两以上,也就是三千以上。 还是学武好啊,好歹有出路。 便是教书先生,也没有这么多束脩,除非是名气比较大的。 嬷嬷见选定了人,便道:“快吃饭去,王妃都饿了。” 子安笑道:“我刚喝了汤,哪里就饿了?嬷嬷,你这是把我当猪来养啊。” “恨不得是的。”伶俐笑道,“一天给你准备六顿,吃了还得吐,太麻烦了,干脆不吃。” 嬷嬷嗔道:“瞧你说的,不吃能行吗?虽说吐了,也不是都吐光,好歹是进了一部分,王妃太瘦了,必须得吃。” 子安与慕容桀一路进去,笑道:“嬷嬷方才还说,要我多生几个,怕你以后找侧妃。” 嬷嬷跺脚,“王妃怎可这样说呢?奴婢哪里有这样担心过?” 慕容桀蹙眉,“不,只生这一个便够了,瞧你这段日子的难受劲,本王都心疼死了。” 嬷嬷怔了一下,随即笑逐颜开,也不言语,扬手叫小荪一同去传膳。 传膳这个活儿,除了小荪她是不假手于人,她若忙着的时候,也必定叫小荪或者伶俐盯着,在宫中见惯了太多下毒的伎俩,她实在是胆战心惊的。 子安帮慕容桀脱去外裳,轻声道:“嬷嬷如今可是紧张大师,一会儿紧张我吃不下,一会儿紧张你去找侧妃,我感觉怀孕的是她而不是我,回头吃饭的时候,你想个法子让她安心一些,否则,遭罪的还是我。” 慕容桀道:“她是瞎担心了,从成亲的那天起,我便没想要过要找什么侧妃,有你一个就足够了,至于子嗣,从前我便说讲究的是缘分,若有便生下来,若无,也是我命中没有这福分,你怀上了,我确实高兴,可便是你怀不上,我也不会去找侧妃生。” “我知道你的想法,只是嬷嬷……她这辈子见了太多喜新厌旧的男子,见了太多因为无子不受宠的例子。” “她对你是真的好。”慕容桀搂了她一把,趁着嬷嬷和小荪还没来,使劲地亲了亲。 子安笑着挣开他,“是啊,她对我是真的好,当初我落魄时她便跟着我,虽然她一直都说把宝押在我身上,是为了日后能过好日子,可若没真心的疼爱,她不会这么紧张。” “县主离开大周之后,你便无父无母,且县主本就不是你的母亲,有嬷嬷如长辈般关心着你,我也觉得安慰。” “是啊,”子安唏嘘了一番,又问道:“母亲和安亲王什么时候去大梁?” “快了,如今在筹备中,这聘礼可不能少啊,我大周和大梁友好多年,如今又是迎娶太子之女,老祖宗说,虽然懿儿只是郡主,一旦和亲过来我大周,势必是要被封为公主的,因此,聘礼得以公主的规格去办。”慕容桀道。 子安很欣慰地道:“梁王盼得脖子都长了吧?” “可不?如今他督促着礼部抓紧办呢,且得空便去二哥府上,好话说尽,就是想二哥把这事儿办得体面一些。” 子安想起流月和懿儿,道:“懿儿嫁过来之后,流月怕是不放心的。” 到底母女相依多年,女儿要出国,做娘亲的怎能放心? 慕容桀却笑道:“流月回了大梁没多久,便跑了,宋瑞阳如今脑袋都大了,四处发了通缉令,说是要缉拿流月这个大盗归案。” 子安失笑,“这流月就不能好好地过日子吗?偏生要这么折腾。” 不过,流月逍遥惯了,哪里过得了东宫的生活?宋瑞阳还得烦一阵子啊。 第八百三十六章 母女打架 礼部那边确实是跑断腿了,礼部上下大小官员莫说吃饭,便是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这边要筹备去大梁议亲的聘礼,那边要准备大长公主的嫁妆,虽说有内府帮衬着,可许多繁文缛节还是得礼部走啊。 慕容桀也变得早出晚归,子安则安心地等着温意大夫的到来。之前说两天的,但是如今都过去四天了,人还没到。 这日一早,太皇太后下令让子安入宫去先给皇帝做个初步的检查和诊断,具体的治疗等温意大夫来了再说。 本来今天县主说要过来的,子安只得让人去告诉她一声,让她傍晚再过来的。 县主自从上次之后一直养伤在府中,子安回来的时候她便说要过来了,是安亲王不让她过去,说没什么比养伤更要紧,子安也没过去,子安也是安亲王说县主若见了子安会激动,影响伤情,母女情哪里有伤情重要?因此,便被禁止了来往。 吃了早饭,子安便带着伶俐出门,狄水和贺云是必定得跟着的,两人策马跟在马车后面,一行人也不显眼,只是寻常富人家出行一般的规格,甚至好略寒酸点。 子安从不讲究排场,能最不惹人注目便是最好的。 马车“哒哒哒”地行走在青石板驰道上,街道开始活泛起来了,这大街在早上最多的便是早点铺子,热气腾腾的包子和面片飘香,烟火味道很重。 子安掀开帘子看着忙碌的百姓,心里觉得很实在。 “哟,那不是玲珑夫人吗?”伶俐在另一头忽然说了一声,“似乎跟什么人闹起来了。” 相隔许久没听到这个名字,子安都几乎忘记了她。 伶俐怪笑起来,“是夏婉儿。” 她叫车夫把马车停下来,伏在窗口瞧了起来。 子安本是不想看的,她一直当夏婉儿和玲珑夫人死了。 但是,听得外间传来尖锐的骂声,子安也来了兴趣,挪过去一些,与伶俐一同看过去。 果然是陈玲珑和夏婉儿两人,夏婉儿的脸已经不能看了,伤痕累累,穿着一件已经洗得发白的锦缎百褶裙,腰间的部位皱巴巴的,不知道是从哪里掏出来的陈年旧衣。 至于那位玲珑夫人,脸色还好,就是比之前略瘦了一些,穿了一件石青色绣小碎花棉裳,十分朴实,系着一条脏兮兮的围裙,站在一档猪肉摊前,旁边站着一个满脸横肉的粗壮汉子。 子安记得陈玲珑最后是跟了一个屠夫,大概就是她身旁站着的这个,如今他满脸的不耐烦,手持斩骨刀扬起来,粗声粗气地道:“走开走开,别妨碍老子做生意,瞧你那寒酸相,也不是买得起肉的主,滚滚滚!” 说吧,又扬了一下刀,刀口的猪肉末子飞溅开去,差点粘在夏婉儿的身上。 夏婉儿皱着眉头,厌恶地看了屠夫一眼,对陈玲珑道:“你瞧你找了个什么样的人?丢不丢人?” 陈玲珑没好气地道:“是,我知道你高攀了太子,那你便回去享你的清福去,找我做什么?走吧。” “你把银子给了我,我立马就走,你以为我爱呆在这脏兮兮的地方吗?”夏婉儿哼道。 陈玲珑拧了眉,“我哪里来的银子?你别胡搅蛮缠妨碍我做生意。” “怎么没有?”夏婉儿不甘心地道:“当日弟弟是给了你一百两银子的,我满打满算,那时候我们也就顶多花了五十两,还剩下五十两肯定是你拿走了,剩下的五十两,便是你我对分,也得再给我二十五两。” 陈玲珑气打一处来,怒道:“你简直是胡说八道,那一百两银子早被你花没了,光是用在你的胭脂水粉上,便用了多少?吃喝用度你样样都要好的,叫你节省一些,你却偏不听,如今银子花光了,你却来讹诈我是吗?告诉你,我们母女情分早就没了,你以为可以享福的时候,把我一脚踢开,我寻了出路,也本想带你走的,可你是什么态度?” “你别说得那么难听,当时银子都在你的手上,那些胭脂水粉我通共也没用多少,至于到底花了多少银子,你心里清楚,我都打听过了,你说三两银子一盒的胭脂,其实就一钱银子,剩下的都被你克扣了。” 路人渐渐围观过来,得知两人的身份,都围着指指点点。 陈玲珑如今跟了男人,她不要脸,她男人也要脸,见多人围观,且屠夫的脸色已经难看,她便来气了,“那些银子是我儿子给我的,且不说我都把那些银子都花在你的身上了,便是我自己用或者藏起来,都是天经地义的,我凭什么要给你?若不是为了你,我也不至于落得今日的地步,好不容易我过了几天好日子你便来讹诈我?有没有良心啊?你再不走,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巴?” 夏婉儿许是穷疯了,竟也丝毫不惊惧,踮起一只脚便怒骂道:“你撕,看撕烂了我的嘴巴叫你赔偿不?总之今天没拿到银子,我是不会走的,便叫你的姘头砍了我啊?我便不曾见过你这样不知羞耻的女人,自己的女儿孩子都不顾,跟着野男人跑,好歹父亲也是丞相,你这么辱没他的面子,仔细不得好死。” 陈玲珑被她骂得理智都没了,竟不顾这么多人在场,冲口而出,“你以为你的生父是夏槐钧吗?我早便告诉你,你父亲是陈二,你只是个痞子生的臭货。” 众人哗然,虽然此事在京中也有流传,但是到底不曾证实,如今听陈玲珑当面说出来,大家都震惊啊。 敢情,那位死去的丞相,带了好多年绿帽子却不自知。 大家在为丞相鞠一把同情的泪水时,夏婉儿听得此言,羞辱得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二话不说,挽起袖子以当仁不让响叮当之势就冲了上去,与陈玲珑扭打在一起。 这夏婉儿昔日只是个纤弱的姑娘,没想到经历了一段磨炼之后,竟变得力大无穷,这一扑就把陈玲珑扑倒在地上。 那陈玲珑也不是好欺负的,一把揪住夏婉儿的头发,膝盖一顶,夏婉儿便滚出一边去,陈玲珑骑在她的身上,左右开弓,一巴掌一巴掌地下去,直打得夏婉儿哭爹告娘的大喊。 第八百三十七章 哀家也是穿越的 子安放下帘子,淡淡地道:“走吧。” 伶俐虽然看得正过瘾,却也免得被人看到王妃,毕竟,王妃也是从相府出来的女儿。 伶俐吩咐车把式,“走吧。” 子安出行没有什么排场,因此,竟无人知道坐在马车里的就是摄政王妃。 车把式吆喝了一声,挡道的人纷纷让开。 马车走出很远,还能听到夏婉儿的尖叫声及玲珑夫人的咒骂声,她如今已经没了相府宠妾的派头了,浑然一个粗鄙的市井妇人,母女两人的争持怕是越发的难看了,因为,还能听到围观百姓的哄笑声。 人群中,忽然有人看着远去的马车,若有所思地说了一句,“方才的马车似乎是摄政王府的,里面坐着的人会不会是王妃呢?” “是啊,我也认得,似乎是摄政王府的马车,莫非王妃刚才停在这里看了?那可真是解恨啊,听闻昔日这母女两人对王妃可差了,使劲欺负,沦落至今,也是她们的报应了。” 众人纷纷看过去,马车已经在拐角处转了,只能看到马车扬起的轻尘。 陈玲珑和夏婉儿也听到了热议纷纷,两人都停下了手,怔怔地看着街角。 陈玲珑站起来,寒着一张脸道:“你走吧,傍着你的太子享福去,别来找我。” 夏婉儿也站了起来,理了理凌乱的发鬓,瞧着案板上的肉,吞了吞口水,贪婪地道:“我走可以,我知道银子你是还不起的,你得给我一块肉。” 那屠夫冷笑一声,“想吃肉,拿银子来。” 他一刀砍在一块骨头上,案上强烈颤抖了一下,几乎坍塌,夏婉儿吓得一个哆嗦,不甘心地瞪了陈玲珑一眼,“瞧你找的什么人?丢人不丢人?” 说完,仿佛是怕屠夫打她,急忙便跑了。 陈玲珑哼了一声,也伸手理了一下发鬓,回到屠夫的身边吆喝道:“走开走开,不买肉的都走开,别妨碍老娘做生意。” 屠夫恶狠狠地道:“净招惹那些是非之人,今晚回去你就知道!” 陈玲珑缩了一下脖子,眼底闪过一丝恐惧,却是不敢言语。 远去的马车里,子安虽然看不到这最后的一幕,但是,她大概知道这母女过得什么样的日子。 之前,她心里一直耿耿于怀,没能杀了这母女和废太子为原主报仇,但是,如今看她们活得如此狼狈,也总算解恨,这样苟且地活着,比死了更叫人痛快。 只是心疼霖霖,竟摊上这样的母亲,霖霖的痴傻,或许也是福气。 来到熹微宫,路公公在殿前候着,见子安来到,急忙迎上来,“老奴参见王妃。” “公公稍等,我先去给老祖宗请安。”子安道。 “王妃请,老奴在这里候着您。”路公公恭谨地道。 子安微微颌首,让狄水与贺云在外面候着,只带着伶俐进去。 今日本是早朝日,但是太皇太后没上朝,而是让慕容桀和梁王去上,梁王与慕容桀一样有监国之权,听慕容桀暗示过,今天上朝,应该会有一场仗打,其主题便是,后宫是否能干政及一个不能人道的王爷,是否要与大梁国的懿儿郡主和亲。 子安想象到这应该是一场辩论大战,而且,参与辩论的选手都是国中顶尖的人,正反双方肯定会请来名士参与。 阿蛇姑姑领着子安进入殿中,掀开帘子的时候,让伶俐在外面站着,只许子安一人进去。 太皇太后半依在榻上,手里执着一卷书,子安走过去,规规矩矩地跪下请安。 太皇太后头也不抬,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起来!” 子安站起来,因着距离相近,她瞧了一眼太皇太后手中的手,怔了一下,揉揉眼睛,那书上是白纸,竟然一个字都没有。 “坐吧,吃了早饭没有?”太皇太后问道。 子安也不知道坐哪里,总不能跟她一块儿坐在榻上,瞧瞧身边,也没有椅子,椅子都远远地,距离这么远,说话靠吼吗? 还是阿蛇姑姑体贴,搬来一张椅子,“王妃请坐。” “谢姑姑!”子安坐下来,显得十分拘谨。 对着这位曾经百般为难过自己的龙太后,子安总是难以轻松得起来,就算明知道她现在对自己已经没有恶意,只是,“童年阴影”已经形成,弃疗。 “你很怕哀家吗?”龙展颜见她坐得直直的,放下书蹙眉问道。 “不怕!”子安再端正了一下腰骨,不怕……是不太可能的。 “那你坐这大老远做什么?” 子安连忙把椅子挪近一点,便闻得她身上有一股子莲花的香味,心里暗暗诧异,这深秋初冬,哪里来的莲花? 不过,眼角余光却看到她方才放下的那本书,封面有一朵莲花和一个字符号,似乎还发出金光,她定睛一看,却并没发光。 哎,她对太皇太后的心理恐惧,已经影响了视力。 “老七都跟你说过了吗温意那妮子,过两天会抵达京城。” 子安点头:“回太皇太后的话,王爷已经说过了。” 原话,正是这一句,过两天抵达,但是这都过去五天了。 “嗯,听说你要拜她为师。”太皇太后问道。 “是有这样的打算。”子安双手放在膝盖上,眼观鼻,鼻观心,心有些颤抖。 太皇太后又嗯了一声,“温意的医术高明,你多跟她学学,尤其,你们来自同一个乡下,沟通起来也比较方便。” 子安的心再颤抖了一下,“是!” “你……”太皇太后见她还是这般拘谨,便不悦地道:“你知道哀家的意思吗?” “呃……知道,知道。” “那你说说,哀家说的是什么意思?”太皇太后盯着她。 子安老实地说:“您说,温意也是穿越人士。” “哀家也是。” “是……啊?”子安瞪大眼睛,虽然早料到,但是,她如此直白地说出来,还是叫子安好一顿震惊。 “你来到这里,也是哀家安排的。” 子安这下子彻底石化了,猛地抬起头看着那位兀自散发着威严的人,声音颤抖,“您说什么?” 就是你害我在这里受尽封建朝代的苦? “很奇怪吗?若不是哀家救你,你早就死了。”太皇太后哼了一声。 子安讪讪地笑了一声,“这个……这个,着实叫我意外。” 更意外的是,您老人家怎么会有这种能力? 第八百三十八章 终究是舍不得 子安想起老太君说太皇太后的事情,特意隐瞒了她的身份,想来,她的身份大概是和毛小方之类的驱魔大师。 只是,这么说来,这个世界真的有鬼? “世界若是没鬼,你的魂魄为什么能住在人家的躯体里?”太皇太后像是洞悉了她心底的想法,一言戳穿。 子安想了一下,“确实,有些事情,是科学无法解释的。” “得了,今日哀家不是和你探讨科学。” 阿蛇姑姑端了茶上来,先呈给子安,子安连忙站起来,把手里的茶端给太皇太后,“您先喝。” 知道她能跟灵魂打交道,子安越发的敬畏。 太皇太后没接,只是看着她,像是有些无奈地道:“子安,哀家跟你说这些,是希望和你拉近距离,说些掏心窝子的话,你倒好,像见鬼似的对哀家,你之前也没这么怕哀家的,如今这是怎么回事?” 子安见一下子平易近人起来,且脸上也没了那股子威严凝肃的气势,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直言道:“虽然我知道从我穿越那一天起,许多事情便不能用科学去解释,只是,对鬼怪之事,还是心存敬畏,从在龙王庙遇见那些怪事开始,我心里就总像悬在高空上似的,说不出的感觉。” “这是违背你自己信仰的事情,自然觉得怪异,所以哀家给了你刀疤索,是想让你一点一点地接受,你这孩子,也真是执拗啊,不怪你,你本是个学医的。” 太皇太后一下子变得和蔼可亲,子安心中大松,由衷地道:“谢谢。” 太皇太后见她放松了一些,才道:“皇帝的病情不乐观,除了蝴蝶斑加重之外,还有蛊毒反噬,你若治不好,那几个逆贼便得说你弑君,所以,你谨慎一些,温意只会教你医术,不会干预你治疗,哀家也不会过问你如何治疗,具体实施治疗的方案,还是你自己执行。” 子安有些疑惑,“为什么不干脆叫温意大夫为皇上治疗?” 阿蛇姑姑道:“皇上,始终是皇上,有些人,是不能干预皇上的寿命,有些人可以。” 子安更是不解了,明显,她是可以干预皇上寿命的人,莫非,自己还有一层来历?是神仙下凡? “我……这么厉害?”子安试探地问。 阿蛇姑姑没好气地道:“所有懂得医术的人,都能干预皇上的寿命,不,即便不懂得医术的人也可以,是个人都可以,明白了吗啊?” 子安越发的不明白,“是个人都能干预,但是温意大夫和老祖宗却不能干预,你们不是人?” 子安觉得自己的脑袋不够用了,一定是她傻了。 阿蛇姑姑叹息一声,“温意大夫是大梁国的太皇太后,她来给咱大周的皇帝治病,治好了没事,治不好呢?至于老祖宗……” 阿蛇姑姑瞥了太皇太后一眼,“这就是身份的问题,你也甭管是什么身份。” 子安脑筋总算是绕过来了,真是一孕傻三年,她刚进入痴傻的状态,还有三年熬啊。 虽然还是很好奇太皇太后的身份,但是她也很从聪明地不问了,若人家要说,早就说了。 好歹,人家也说了是老乡,老乡同声同气,好说话很多的。 太皇太后见她总算正常回来了,道:“阿蛇,你跟她去一趟,皇帝少不了是要发一通脾气,你在,好歹叫子安不受委屈。” 阿蛇姑姑道:“好,我们这就过去。” 子安连忙起身,“是,那我过去了,告退。” 太皇太后叫住了她,拿起搁在一旁的书,“你过来,看看这本书,你能看出什么来?” 子安瞧着那本无字天书,摇摇头,“除了封面,什么都看不到,没字的。” 太皇太后嗯了一声,似乎对这个答案很是满意,“很好,去吧。” 子安怔了怔,自己什么都没看出来,她反而高兴了? 出了门口,子安忍不住问阿蛇姑姑,“姑姑,那本书,您能瞧出什么来吗?” “能!”阿蛇姑姑道。 子安颓然,“我什么都瞧不出来,所幸老祖宗没说我愚钝。” “你瞧不出来更好,瞧出来,她反而不放心你,那本书,非寻常的书籍,能看出的,不外乎是两种人,一种,是存了鬼肠子的,一种,便是与太皇太后一样的人。” “噢,原来如此!” 阿蛇姑姑叹息一声,“本来,这些事情,你们也是不该知道的,好好过你们的日子便是,只是,这每朝每代,都难免经历同室cayi戈的事情。” 子安深以为然,沉默了一下,她问道:“太皇太后为什么会救我呢?” 阿蛇姑姑笑了,“其实有好几个选择,但是,你是最合适的,因为你是被你上司出卖而死,最能明白背叛的心情,心里也定会有一股子火气,她看准的就是你股子火气,定能掀风浪来。” 子安听着这话,还是不太明白。 阿蛇姑姑似是看出了她的疑惑,继续解释道:“皇帝大劫,她是算到的,老七也必定是会做摄政王,他是最好的选择,且一直和皇帝亲厚,但是,老七娶任何大臣的女儿都不合适,背后都有一个家族,这些家族若和老七不是一条心,那就坏事了,唯有你,即便你在某个家族里出来,但是你并不属于这个家族的人,你只是来自于异时空的一缕孤魂,老七会成为你唯一的依靠,且你是做特工军医的,就算不能帮老七一把,也不会拖累他,当时,太皇太后是这样想的。” 子安瞪大眼睛,“难道从一开始,老祖宗就属意我做老七的媳妇?” “否则,你以为凭什么值得她这么大费周章?” 子安汗颜,“我还是辜负了太皇太后,我没帮上老七什么忙,这一次反而连累了他。” “你也休要这样说,当时老七身受重伤,若不是你,他怕是逃不过那一劫的,且之后你们都能互相配合,至少,太傅一党和贵太妃一党都是你们联手弄垮台的,这一次你们让皇帝牵着鼻子走,归根结底,是老七始终不愿意跟皇帝撕破脸,他依旧是以臣子的心态面对皇帝,从气势上,就吃亏了,你也肯定会问,既然老祖宗都不待见皇帝了,为什么还要救他,皇帝若早去了,事情就好办,但是拖到现在,对大周产生了很多不好的一影响,所以,皇帝必须活着啊,他惹下的乱子,也得以他的名誉去收拾,总不能叫老七担了所有的罪名,从因果循环来看,对皇帝也不好。” 子安点头,“这点我倒是明白的。” 阿蛇姑姑轻轻说了一声,“人是越活越回去的,太皇太后心软了,不如以前冷狠,她嘴上虽然说不管皇帝,却终究舍不得。” 第八百三十九章 我没那么犯贱 子安轻轻叹气,亲情往往是最难割舍的,等同老七,贵太妃这般对他,他还不是没能下得去狠手? 路公公在二门里迎接,见了礼,便领着阿蛇姑姑和子安进去。 梅贵妃还是在床榻前伺候,见子安进来,她眼底便有些濡湿,“来了?” “娘娘!”子安福身。 “快别多礼。”梅贵妃托了子安一下,“看到你平安回来,就好。” “谢娘娘惦记,我没事。”子安含笑看着她,“还没恭喜娘娘晋为贵妃。” 梅贵妃涩然地道:“是喜事,但是……” 她回头瞧了病榻一眼,忧愁地道:“皇上从昨夜便开始睡,至今没醒来过,御医瞧过好几回,都说情况不大好,你这一来,本宫就放心了。” 子安没安慰她,即便安慰也不是真心的,她不想说违心的话。 路公公跪在地上,对着子安就噗通噗通地磕头,“王妃,请您摒弃过往的不快,奴才在这里求您,求您念在昔日奴才也帮过您,帮过王爷的份上,尽力救治皇上吧。” 子安对不忘前恩,对路公公也甚是敬重,拉了他起来,道:“是太皇太后让我来的,我会尽力而为。” 路公公抹了抹眼泪,“谢王妃。” 子安走过去,皇帝闭着眼睛,眼睛底下已经有轻微的水肿,脸上红斑很清晰,只看脸色,确实比以前更严重了一些。 而且,鼻梁两侧有些黑气,和嘴唇的黑气是一样的,这应该是蛊毒反噬的症状。 子安先诊脉,然后问症,因是梅贵妃和路公公伺候都多,所以,问他们两人,基本的情况都能了解。 “吐血比以往多了,昨天便吐了三回,血沫子里面,似乎有虫子。”梅贵妃道。 子安点点头,“嗯,那是蛊毒反噬的迹象,蛊虫在他的血液里身体里大量繁殖,若上了脑,就不好办了。” “那……”路公公大惊,“那如何能知道是不是上了脑?” “皇上最近说胡话吗?有没有胡言乱语或者是做一些奇怪的事情?”子安问道。 路公公和梅贵妃对视了一眼,“也没有,虽说他心情不大好,但是,也不至于说胡话,就是有时候骂几句。” “是正常的话?” 梅贵妃犹豫了一下,“都是怨太皇太后的,算正常吗?” 子安心里想,若不怨恨太皇太后,才是不正常。 “如此看来,蛊虫应该还没上脑。” 子安先开了方子,然后递给路公公,“你叫太医院抓药然后马上煎,每天两副,饭后一刻钟左右服下。” “是,奴才马上去。” 方子都是驱虫的方子,驱虫的药有一定的毒性,健康的人服用没有什么问题,顶多是有副作用,但是,皇上的身子已经衰败,无法承受。 因此,子安还施针封一部分的血脉,遏制药里的毒性,免得肝脏受损。 其实,不需要任何医疗仪器去为皇帝确诊,从她的经验判断,若没有良医良药,皇帝基本是熬不过十天了。 施针之后,阿蛇姑姑取出一颗丹药给梅贵妃,“调水喂他吃下去,让他先醒过来,三颗丹药剩下这最后一颗了,再也没了。。” 子安道:“其实倒不必浪费丹药,施针之后,血气会涌聚上头,皇上片刻便会醒来。” 子安知道这些丹药很名贵,但是这时候若给了丹药,若到时候病情急转下降,却也没了救命丹药,反而不妙。 如果温意大夫来不及抵达京城,毕竟太皇太后早几天便说过两日,却也等了五天没见踪影。 阿蛇姑姑道:“不打紧,叫他吃下去吧,太皇太后的意思是她那边尽力了,一切就看他自己的造化。” 梅贵妃怕子安会阻拦,便连忙把丹药调了水,子安只得作罢,不过,她也理解太皇太后的心思。 太皇太后对皇上怕是失望得要紧,只想尽快完成她该做的事情,之后便不管不问。 这三颗丹药是专门为他做的,便都给他服了下去,之后便再不管了。 梅贵妃喂皇帝服下丹药,不过一炷香的时间,皇帝便醒来了。 梅贵妃坐在半跪在床边,见皇帝缓缓地睁开眼睛,轻轻地唤了一声,“皇上!” 皇帝神情似有些怔惘,但是,当看到子安的那一瞬间,他眼底的焦点都集中了起来,盯着子安,喉咙里发出奇怪的声响,神情也变得很奇怪,不知道是喜还是悲,抑或是恨。 子安神色淡淡地福身道:“参见皇上!” 皇帝似乎真精神了许多,让梅妃搀扶他坐起来。 “老祖宗命你来的?”皇帝的眼睛还是死死地盯着子安,哑声问道。 “回皇上,是太皇太后叫我来的。”子安回答说。 皇帝怪笑一声,“叫你来做什么?毒害朕吗?” 阿蛇姑姑蹙眉道:“皇上,如果太皇太后要你死,何必毒害你?直接不管不顾便是,难不成皇上以为自己的病,御医能救?还是等上苍怜悯?” “朕求了她许久,她都不愿意救朕,莫非她不是要看着朕死吗?” 果然皇帝一精神,便开始怨恨。 子安知道他暂时无碍,也不想留在这里等着降罪,道:“皇上暂时无恙,我明日再来看皇上。” 皇帝冷冷地笑了起来,“你们联合起来,蒙骗朕,是欺君大罪,你回去告诉慕容桀,朕迟早会追究他的罪行。” 阿蛇姑姑愠怒,正欲说话,子安却摁住了她,轻轻福身道:“皇上,您的话,我会回去转告老七,只是有些话,老七大概也想跟皇上说的,兄弟二十余载,自问掏心挖肺,换来的是算计伤害,自此,兄弟情分也好,君臣情义也罢,都不必念半点。” “王妃!”梅贵妃大惊,连忙喝止她。 子安冷冷地扫了梅贵妃一眼,然后才看着皇帝道:“便是我今日什么都不说,跪在你的床前为你治疗,也换不来半句好,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委屈自己?再任由你诋毁我家王爷?虽是兄弟亲,尚不如陌路人,今日若不是太皇太后吩咐,我绝不入宫,我夏子安虽是大夫出身,却没什么菩萨心肠,有杀身算计之恨还得捧着一颗赤胆忠心来给你糟蹋,我没这么犯贱。” 说完,顿了一下,“我家老七也没这么犯贱。” 皇帝一张脸十分难看,怒气一下子点燃了眼底的火焰,他死死地盯着子安,从醒来到现在,这个憎恨厌恶的眼神便不曾变过,如今更甚。 “滚!”皇帝低吼一声,拳头重重地锤在床上。 第八百四十章 怒斥皇帝 子安冷笑一声,转身而去。 阿蛇姑姑面上有了几分笑意,也跟着子安出去。 梅贵妃冲出去,拉住子安的手臂,微愠道:“子安,你何必这样气他?他身子又不好,你还不如不来治疗他,你这是以下犯上你知道吗?真论起来,这是大罪。” 子安挣脱梅贵妃的手,冷然道:“贵妃娘娘,我说的话虽然不好听,却也是事实,老七真心为他,换来什么?我三番四次为他治病,又换来什么?他是你的男人,你维护他,可我家老七呢?我不维护他吗?还有,老七为你和你家太子做了那么多,我如今便连一句公道话都说不得了吗?” 梅贵妃怔了一下,没想到子安发这么大的火气,“这,本宫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现在太子位分定了,你便一门心思伺候好皇上,薄个贤明?” 子安这话,是真的半点情面都不给梅贵妃啊,梅贵妃虽不是皇后,但是儿子被封了太子,日后她肯定会比皇后还尊贵的,子安只是一个王妃,当着熹微宫外这么多宫人的面怒斥她,梅贵妃真是又羞又愠。 “贵妃,你的糊涂,让人心寒。”子安说罢,躬身:“祝贵妃娘娘步步高升。” 说完,也不看梅贵妃那张脸,转身就走。 如果大家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事,她到现在还是这么糊涂,认为眼前的一切已经是唾手可得,那就太天真了。 真以为她来皇帝病榻前,每日守着伺候,便能搏得好名声再无后顾之忧? 阿蛇姑姑与子安走回去的时候,笑着道:“若太皇太后听见你今天说的这番话,肯定会很高兴,昔日她看中你的就是这股子邪性,只是与老七成亲之后,你和老七都改变了许多,差点让太皇太后失望啊,所幸,那股子气性又回来了。” 子安叹息一声,看着这院子的片片落叶,“我哪里便愿意说这样的狠话?之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也不过是因为心底有了牵挂之人,总想着息事宁人便可保对方周全,一直被人逼到无路可退,皇上一句欺君之罪,欺人太甚,老七为大周为他做了什么,他不记得了,只记得老七忤逆过他什么,甚至不问缘由。若说皇上也就罢了,他有自己的立场走火入魔,梅贵妃却是真叫我失望啊,她害过我一次,我还愿意相信她,今日,她却对我说这样的话。” “梅贵妃是真真的糊涂,本以为她是聪明了一回,终究是大事难成之人啊,每一次犯错,每一次醒悟,但是接着又犯错,太子有这样反反复复的母亲,也是不中用。”阿蛇姑姑沉吟道。 子安听她这样说,便知道昔日的事情,太皇太后都知道的。 其实梅贵妃想什么,她心里很清楚,梅贵妃倒不是真的完全是要博取什么贤名,她心里是真的有皇上,只是,那么多年的冷落薄情,她都没能幡然醒悟,反而一味沉浸下去,她要成全自己的爱情,却是牺牲了旁人。 人,最不可饶恕的,便是恩怨不明,错对不分。 尤其,她的爱情还是一厢情愿,真以为如今皇上病榻前只有她一人,皇上对她说了几句知心话,便以为是矢志不渝的爱情? 可笑得很啊。 子安在太皇太后那边说了一会儿话,慕容桀便下朝回来了。 他身后跟着梁王和安亲王,进了殿中,跟太皇太后问了安,慕容桀便走到子安身边,大手一握,她的手便被他的手包围着,“累吗?” “不累,你呢?”子安看他一张脸,似乎是余怒未消,眼底也有些疲惫,便知道今日这一战,他怕是动了真火。 “不累,只是本王今日怕还没那么早出宫去,你要么在这里等本王,要么,先叫人送你回去休息。”慕容桀道。 “好,我便先出宫去,”子安瞧了瞧安亲王,“母亲今日说来府中的,我这会儿回去,时间还充裕。” 安亲王瞧了瞧子安,“你若还行,便去府中看她,免得她来回奔波,她的身子一直不是太好。” 子安笑道:“好,我去便是。” 安亲王嗯了一声,大喝了一口茶,“这辩了一早上,连一滴水都没下,着实是嗓子冒火。” 梁王笑道:“想不到皇叔口才这么好,侄儿今日算是开了眼界了。” 一直以为二皇叔是个闷葫芦,还是三棍打不出一个屁来的那种,今日真是刮目相看啊。 太皇太后看着三人,“今日如何?” “精彩!”梁王也喝了一口茶,“老祖宗,您没能亲眼看见,亲耳听见,实在是太遗憾了。” “你这会儿跟哀家说也是一样的,哀家可不爱听什么牝鸡司晨之类的话。” “如今怕是没什么人敢说了,”梁王还显得很兴奋,“您猜今日皇叔请来了谁?” “谁啊?”阿蛇姑姑好奇地问。 “袁大学士!”梁王赞叹道。 子安一怔,袁大学士,岂不是袁翠语的父亲,她的外公? 太皇太后也有些意外,“你竟然请了大学士回来?只是,时间仓促,如何能请到?” 慕容桀笑着道:“说来也是巧了,大学士刚好上京探望县主,人已经到了青州驿馆,素月楼的人来报,我便急忙命苏青去请了。” “孙国舅说,后宫不得干政,是太祖立下的规矩,大学士直接就说,太祖是因当年钱后把持朝政引致朝政大乱而立下的规矩,只是自太皇太后起,后宫便扶持了三朝帝王,若再用太祖时候的规矩来论,那诸位大臣们的俸禄是不是还得按照太祖朝来算?各项封邑及侯爵的世袭罔替,是不是还得按照太祖朝来?” 太皇太后笑道:“引经据典,便无人能及得上袁大学士,这位老学究,哀家昔日还不大喜欢他,古板得很,只是说起大道理来是一通一通的,叫人无法反驳。” “可不是?这话一出,孙国舅的脸可难看了,太祖朝的时候,便是丞相,年俸也不过才百两,这年俸也就罢了,毕竟,京官还有许多其他收入,但是这个侯爵的世袭罔替,可就关系了某些公侯们子孙万代的问题,谁敢接大学士这茬? 第八百四十一章 还是只有一个好 太皇太后看着慕容桀,“你怕是早有意去请大学士了吧?这些天都没见你有什么动静,却不想在这里等着呢。” 慕容桀道:“自打有人说什么牝鸡司晨开始,我便有心去请大学士,所有人都知道,大学士往日对您是多有不满的,若由他来驳斥其他人,便叫人心服口服。” “大学士倒也没说对太皇太后有不满,这是表面,其实他不知道多佩服咱老祖宗,是吗?”阿蛇姑姑笑道。 “以前确实是有些政见不合的,这老头往日也托大得很,只是后来年纪大了,他看透了许多事情的本质,渐渐地便认同起哀家来了。”太皇太后道。 阿蛇姑姑又问道:“关于懿儿郡主和亲咱梁王,还有人说什么吗?” “这压根不需要搭理,不过是故意挑事罢了,寻个由头,把那几个刺头儿都给惩治了一番,都老实了。”慕容桀说得云淡风轻,但是想必也花费了一番功夫。 梁王若得了大梁国相助,便是如虎添翼,皇上压根不属意梁王,自然是因为皇上认定梁王与慕容桀一伙,且大臣们至于三皇子好驾驭一些,日后小皇帝登基,容易掌握。 所以,反对梁王娶懿儿郡主的人便多了起来,便是保持中立的人,也都纷纷反对,因为,若支持,便是等同支持慕容桀,不支持,毕竟是有怕引起两国交恶的原因在,也说不得是支持皇上,至少,表面上看,还是保持中立的,只是,在这个事情上,各有立场,归纳不到偏颇哪一方去。 这样争辩了一大通之后,慕容桀凉凉地说了一句,“懿儿郡主和梁王早就情投意合,便是梁王残疾也罢,无能也罢,都是人家的事情,诸位一个个争得脸红脖子粗的,本王倒是要问问,人家两情相悦的事情,关卿底事?” 好一句关卿底事,人家懿儿郡主愿意,你们管得着吗? 虽然费些周章,但是总算是把事情都给解决了。 至少,暂时算是安稳下来。 慕容桀说完,便对子安道:“先命人送你回去吧,回府之后你先休息会儿再去找县主。” 得知安亲王要和县主去大梁之后,他便没办法再叫一声岳母,且也知道县主并非子安的母亲,叫一声县主,倒也合适。 太皇太后也道:“你便先回去吧,那丹药能顶两三天,三天之后等温意大夫来了你再入宫吧。” 子安站起来,道:“是,那我先告退了。” 慕容桀也站起来道:“老祖宗,我先送她到宫门那儿,回头去御书房,几位大人在吃廊下食,回头在御书房商议赋税一事。” “嗯,你去吧。”太皇太后含笑看着他,“哀家命人准备了饭菜,等会儿你回来吃。” “是!”慕容桀应声,牵着子安的手走出去。 今日一早入宫的时候,还有些阴霾,如今太阳出来便都散去了,阳光明媚,从枝丫上透下来,斑驳成一块块的薄金。 子安方才骂了皇帝与梅贵妃,结结实实地出了一口气,心头便松了许多,加上听到早朝那边也十分顺当,心情大好,道:“你今晚回家吃饭吗?” 慕容桀特别喜欢听她说回家两个字,俊美的脸庞便扬了一缕浅笑,“争取回。” “那我今天早些回来,要不,咱们请袁大学士到府中做客吧?问问亲王,能不能叫母亲也来。” “应该可以的,我回头问问二哥。”慕容桀握住她柔软的小手,身后跟着狄水与贺云,伶俐很识趣地走远一些,给两人留点空间。 慕容桀如今变得有些絮絮叨叨,一路出去,都是叮嘱的话语,子安听了也想笑,“老七,我是大夫,我知道怎么注意的。” “你知道可你没注意,我若不多念几遍,你不上心。” 慕容桀用力地说。 子安伸手抚摸着腹部,“其实我比柳柳好多了,那天见柳柳也是吐得要死,相比之下,我还好一些,就是之前在船上吐得难受。” “我那天也见了柳柳一次,似乎她比你更显怀。”慕容桀瞧了她的肚子一眼,笑了笑,“或许,她真的怀三胞胎也不定的。” 子安也笑了,“才两个月多点,哪里就显怀了?不过是天气转冷,多穿了衣裳。” 她侧头看着他俊美的脸庞,“老七,你喜欢男孩还是喜欢女孩?” “男孩!”慕容桀想也不想,回答说。 子安一怔,“你重男轻女?你之前说生一个便够了,可若这一胎是女孩呢?” “女孩是更疼一些的,只是我还是盼着你这一胎是男孩,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只生这一个。”慕容桀说。 “可若是女儿,你又盼着有个儿子,怎么办啊?”子安从没想过他会重男轻女,也是啊,重男轻女的思想由来已久,尤其是古代人,更是指望着有个男孩传宗接代的。 慕容桀道:“我们就这么一个孩子,当然希望是儿子,若是女儿,日后嫁人,如何舍得?她在夫家会不会受欺负?她受委屈了怎么办?想想心里都难受啊。” 说完,他叹息了一声。 子安不曾想,他竟已经想得这么长远,“有你这么个父亲在,谁敢欺负她啊?” “我总不能护着她一辈子,若是儿子,教他做人的道理,教他顶天立地,便是受人欺负了,男子汉能屈能伸,受点委屈,吃点苦,算什么?可若是女儿,哪里舍得?尤其若女儿像你,便是自己说一句都舍不得的,叫旁人欺负了,老子只怕会杀人的。” 子安笑了,“说了半天,原来你是重女轻男啊。” 慕容桀也笑了,手握紧了一些,“其实,虽然这样说,我心里却盼着是个娇滴滴的女娃儿,粉嫩粉嫩的。” “那要不,还生一个?”子安自己倒是无所谓的,不过,有条件当然多要一个好,很多人都说,什么生两个做陪伴免得孩子孤独是借口,真正的独生子女,才能了解这种孤独,并非是什么借口。 当然了,没条件,一个便够,只是眼下看王府是吃喝不愁,用度不愁,为什么不多要一个? “不可!”慕容桀一口拒绝,“便只要这一个够了,多一个我还不知道如何处理,疼谁多一点都不好,若有乖巧的哄我高兴,指定是多疼爱一些的,另一个也是我的孩子,怎能厚此薄彼?还是只有一个好。” 第八百四十二章 送走袁翠语. 子安知道他对父母偏心是有心结的,轻声道:“你不会,我知道你不会的。” 慕容桀笑了笑,眉眼笼了一层哀伤,“我怕,我日后真的偏心,便能理解了她,我不想原谅她。” 子安心尖微痛,“老七,过去的便让它过去,不要再想,人都死了,原谅不原谅没有意义,我们只需要过好自己的日子便好。” 慕容桀道:“是的,便是有千万人对不住自己,好歹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便足够了。” “是的,够了。”子安对他说,也是对自己说。 她如今真的感觉到幸福,这是前生从没有过的感觉。 从对老七在乎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此生有了牵挂,或许正因为如此,才会有了之前的退缩避让,人在幸福中的时候,总是患得患失。 晚宴很热闹,慕容桀还专门请了萧枭兄弟和苏青作陪,陈太君得知袁老回京,也很高兴,亲自来作陪。 因为王府宴请袁老,安亲王只得同意县主过去,且他也陪着一起来。 戌时左右,袁大学士来了。 子安也是头一次见到袁大学士,七十岁左右的模样,面容清癯,头发花白,留着长须,一身青色棉衣,朴实无华,书卷气甚浓。 他和袁翠语并不是很像,只是那种气质像极了,一看就是个有内涵的人。 袁翠语见到老父亲,身子剧烈颤抖,未语泪先流,跪在地上,叫了一声父亲,然后便泣不成声。 袁大学士见了她,轻轻地叹气,伸手扶了一把,“起来吧。” 安亲王上前,规规矩矩地见礼,“小王见过袁老。” 袁大学士一手扶着袁翠语,一手托了安亲王的手一把,“王爷多礼了。” 安亲王对袁大学士十分敬重,以前如此,如今更甚。 袁大学士看着袁翠语,眼底也有几分难掩的悲痛,“你这孩子,出了这么多大的事情,怎就不来一封信?” 袁翠语哭着说:“女儿不孝,女儿无颜面对父亲。” 袁大学士轻斥,“你这样想,真真愚蠢,娘家便是你的后盾,你被人欺负至此,竟生生忍着,你确实愧为袁家的女儿,为父教你知书达理,却不曾叫你墨守成规至愚蠢的地步。” 袁翠语哭得更是厉害,几乎站立不稳,安亲王则是一副想扶却不敢扶的神情。 子安见状,连忙上前扶着袁翠语,看着袁大学士叫了一声,“外公!” 袁大学士看着子安,眼底也有些濡湿,欣慰地道:“都这么大了,好,好。” 子安不知道袁大学士是什么时候离京的,只是听闻他离开京城之后便隐世,不问世事,这一次是如何知道京中发生的事情的? “外公这一路辛苦了,快快请坐。”子安不擅长应付这种久别重逢的戏码,毕竟她对袁大学士也不是真正的亲人,做不出那种喜极而泣来。 入席之后,老七和安亲王不是擅长营造气氛的人,幸好有萧拓和苏青在,两人一言一句,很快就把伤感的气氛冲淡了。 而且,陈老太君重见旧同事,也多话了起来,一直跟袁大学士说着旧事,席间,又喝了几杯,大家便都放开了。 说说笑笑的,这顿饭吃到晚上亥时末才散去。 袁大学士还住在袁府,袁翠语自然也得跟着回去住,安亲王一直命人打理着袁府,因此,收拾两件衣裳便可进去住。 安亲王做了袁大学士的专职司机,因为袁大学士喝了几杯,有些不胜酒力,安亲王不放心让车夫送他回去,横竖他也要陪着袁翠语回去收拾东西,便一同离开了。 老太君在袁大学士走后,还感叹了一会儿,唏嘘了一段往事,才叫萧拓扶着走了。 苏青好不容易寻了个无人的机会,想跟伶俐说几句话,但是伶俐扭身便进去了,苏青无奈得很,只得和萧枭这个准新郎一前一后地走了。 过了几天,安亲王和袁翠语这对议亲大使终于启程前往大梁了,送出城门的时候,礼亲王为这事儿念叨了许久,说这趟差事本来是他去的才对。 阿蛮便打趣地问他,“你就那么想去大梁?” 礼亲王振振有词地道:“本王自然不想去的,此去路途遥远,去到大梁都冬天了,遭罪得很。” “那你有什么好唠叨的?”阿蛮失笑。 “本王想不想去是一回事,该不该让本王去又是另外一回事,怎能混为一谈?” 阿蛮懒得搭理她,回头与子安说话。 子安送走了袁翠语,知道她应该不会回来,心里头有些伤感,好歹母女一场。 见阿蛮跟她说话,她便收敛了神情笑着道:“三哥一贯是这个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知道是一回事,能不能承受又是另外一回事。”阿蛮学着礼亲王的话,说着自己都笑了。 礼亲王不悦地瞥了她一眼,“回吧回吧。” 长长的送别队伍,缓慢地启程回去。 马车上,慕容桀握住子安的手安慰道:“你若想她,日后本王陪你去大梁看望她便是,不必难过。” 子安道:“我倒也没有难过,其实还有些开心,她去了大梁隐姓埋名,能和这么爱他的人在一起,我是真心替她高兴。” “傻瓜!”慕容桀用手指扫了她的鼻梁一下,宠溺地道:“你也有一个很爱你的人。” 子安依偎在他的怀中,想着前阵子还在纠结他总不说爱她这两三个字,如今,他已经是能冲口而出了。 想起一句苏得掉牙的话,岁月静好,大抵便是如此。 “温意大夫到底什么时候来呢?” 静静地腻歪了一会儿,子安忽然问道。 慕容桀苦笑道:“阿蛇姑姑私下告诉我,温意大夫压根就不会来。” 子安猛地坐直身子,惊诧地看着慕容桀,“不会来?什么意思啊?她不是要来给皇上……不,教我给皇上治病吗?” 慕容桀道:“你等着吧,过两天老祖宗肯定寻个由头跟你说温意大夫来不了,但是给了方子,这方子会缺一两味药,叫你去琢磨。” “为什么啊?”子安不解。 慕容桀道:“这个方子,大概是老祖宗自己开的,但是她不会把整个方子给你,她或许是下不了这口气,毕竟,皇上做的事情太伤她的心了。” …… 子安觉得自己好被动啊,还空欢喜了一场,那么,那日太皇太后跟她说那么多温意的事情,莫非都在打铺垫?故意营造温意大夫要来的迹象,好叫她相信方子真的是温意大夫给的。 第八百四十三章 缺药的方子 慕容桀说的没错,果真过了两天,子安入宫为皇帝施针的时候,叫了她到寝殿里。 她拿出一张方子递给子安,道:“温意大夫有事来不了,但是命人送来了这张残缺的方子,缺了两味药,你斟酌一下,看是什么药。” 阿蛇姑姑扑哧一声就笑了,太皇太后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子安装作不知,失望地接过方子,“她竟然不来啊,叫我白期待了一番。” “以后会有机会的。”太皇太后含糊地道。 子安看着方子,皱起了眉头,“这药方理气疏肝,且有解毒的功效,是一个很好的方子。” 方子是好方子,但是,确实不完整,因为这方子没办法治好皇帝的病,只能缓解一下症状。 且对蛊毒也没办法遏制,如今用着她自己打的方子,算是暂时拟制了蛊虫的蔓延,但是要杀死蛊虫,还是不容易,寒山那边,孙芳儿和霖霖也没有什么好消息传过来。 “你琢磨看,要添加什么药进去?”太皇太后道。 阿蛇姑姑看着子安,有些着急,“琢磨不出来吗?” 一副你琢磨不出来我告诉你的模样。 太皇太后瞧了她一眼,然后对子安道:“这方子哀家看着是有些效用的,要不,你先给皇帝服用,再慢慢琢磨。” 子安知道这个方子比之前自己开的方子要好,便道:“也好,先服用几天,我再琢磨琢磨看。” 子安把药方放好,太皇太后拍了拍身边的位置,道:“子安,你坐到哀家的身边来。” 子安犹豫了一下,便起身走过去,在她身旁坐了下来。 太皇太后想了一下,有些沉重地道:“如今的局势,老七还没完全掌控,但是哀家却不能留了,哀家把夺魄环还给你,希望你若再出现险情,这指环能助你一臂之力。” 她说完,对阿蛇姑姑点了点头,阿蛇姑姑拿出夺魄环,递给子安,“物归原主。” 子安怔怔地把夺魄环拿在手中,转动了一下,机关和暗扣都在,这是跟着她从现代穿越过来的,救过她的命,当初叫阿蛇姑姑拿了,心里很不舍,如今这夺魄环再回到自己的手中,高兴是有的,但是也知道,只怕太皇太后是再不会回来了。 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得靠他们自己。 “您真的要走?”子安问道。 “是的,我们得走了。”阿蛇姑姑叹息一声,“原本就不该回来了,这一趟回来,乱了许多事,若不是有人苦苦强求,这一趟是不可能回来的。” 子安知道这个苦苦强求的人是皇帝,但是总归,也是她和老七太不争气。 之前对太皇太后的敬畏,如今都变成了不舍,这老太太表面很强悍,但是心里很软,尤其对老七特别的好。 太皇太后面容上也有些伤感,她不是个惯会道别的人,遂挥挥手,“去吧。” 子安拿着夺魄环,站起来福身,然后一步步地退出去。 熹微宫上,有乌云渐渐地笼罩。 子安站在殿前,抬头看天,心里忽然就明白了太皇太后给这方子的意思。 治不治,全在她。 这两味药,不难琢磨,因此,要治也不难。 但是,她能不能过得了这道坎,治好了,便是自找麻烦,可若不治…… 她叹息一声,总算知道安然老王爷跟她说,温意大夫收徒的首要条件是什么用意了,敢情这些老东西都是背后串通了为难她。 离了宫,子安回了府中,关在房中。 之前,柔瑶跟她说,她可以同意温意大夫的这个条件,只为了能学到更好的医术,可以帮到自己身边的人,也能帮到更多的人。 但是,如今情况和之前也更不一样了,治好了皇上,后果会怎么样?皇上掌权,可想而知的。 可若不治疗,便是违背了她的职业守则。 子安好生为难。 嬷嬷见她回来便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有些担心,叫伶俐去问怎么回事。 伶俐道:“她一路出宫回来便是这样,怕是出了什么事的,她若愿意说,肯定会告诉我们,若不愿意说便是问了也白搭。” “哎,这事儿怎么那么多呢?就没个消停的时候?我这心啊,整天悬着,就怕出点什么事,实在是怕了,王妃好不容易才怀上这孩子,可不要出什么事啊。” “别担心太多,不还有王爷吗?”伶俐安慰道。 子安伏在窗边,两人的对话,她都听到了。 是啊,怎么那么多事呢?就没个消停的时候吗?好不容易,过了几天安生的日子,若治好了皇上,这消停的日子怕是不可能有的。 子安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伸手抚摸着腹中的孩子,作为父母,她是自私的,希望自己的孩子能顺利出生,若皇上一直在病榻上,无法亲政,孩子会顺利出生的。 可若皇上主政…… 哎,好生为难。 这几天连着施针,加上之前吃了一颗丹药,皇上情况是好些了,虽然没有接见任何人,但是,路公公的跑动分明比之前多了起来,他如今还没好呢,就想着折腾。 慕容桀回来的时候,嬷嬷便连忙道:“王爷,您快看看王妃,这出宫之后就没出来过,也不让人进去。” 慕容桀神色凝重地点头,“知道了。” 他推了一下门,门是在里面反锁了,他喊了一声,“子安!” 片刻之后,听到脚步声,门打开了。 慕容桀进来之后,顺手把门关上,嬷嬷是想进来的,却不想门又被关上,她只好忐忑不安地在外面等着。 伶俐拉她下去,“好了,别担心太多了,下去叫厨房准备晚膳,王爷和王妃应该饿了。” 嬷嬷道:“你在这里守着,免得有吩咐的时候找不到人。” “知道!”伶俐笑着推她走。 嬷嬷转身走了,伶俐叹了口气,跟了王妃那么久,还没见王妃这样过,方才出宫的时候,便一声不吭,那张脸绷得老紧,到底太皇太后跟她说了什么? 子安手里捏着夺魄环,看着慕容桀,“太皇太后要走,你知道吗?” 慕容桀点点头,拉着她的手坐下来,“知道。” “那……”子安叹息一声,“如你所说,她给了我方子,但是缺了两味药。” 第八百四十四章 秦舟要走了 慕容桀点头,“我知道,老祖宗跟我说了。” 子安轻轻叹息,“你觉得怎么做?” “方子你能琢磨出来吗?”慕容桀问道。 子安取出方子,道:“这方子很惊艳,有好几味药我都是不敢下的,但是如今写出来互相搭配,我琢磨过药性,确实很好,缺的那两味药,我要试一下才知道能不能配出来,但是想来问题不大,因为我心里所想便有几味药可以用,慢慢试一下,看哪些疗效比较好。” 慕容桀道:“显然,老祖宗是把决定权交给了你,你可以选择救,也可以现在不救。” 慕容桀看着她,又道:“你是怎么想的?” 子安坦白地道:“说实话,我不想救。” 皇帝驾崩,一切就太平了,太子登基,梁王和老七辅政,一切都会好的。 她没有理由这么傻,去把一个祸害救回来,让自己不得安生的。 但是,太皇太后肯定会知道她这样选的,莫非,太皇太后也属意不救? 可若她想不救,这方子压根不需要给,袖手旁观就是。 这中间,一定有点什么的,不可能这样简单。 总不能说因为她不救的话,温意大夫就不收她为徒弟,这种抉择并不难,虽然她学不到完整的金针术,但是这本书和她的手札在这里,多花时间钻研,医术也会有所精进的。 还有什么问题? 子安搜肠刮肚,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最后,她问慕容桀,“太皇太后给你解蛊了吗?” 慕容桀道:“解蛊不难,只要孙芳儿能解她的蛊毒反噬,老祖宗给你这个方子,可以解吗?皇上和孙芳儿的蛊毒应该是一样的。” 子安摇头,“不一样的,孙芳儿是蛊虫的宿主,反噬的时候便会更严重,蛊虫和一般的毒不一样,会在宿主的身体内发生很多变异,我之前在寒山跟孙芳儿谈过,孙芳儿说,她身体里的蛊虫已经不受控制,也就是说,产生了变异。” “这变异,从何说起啊?”慕容桀不解地问道。 子安解释道:“孙芳儿一直都是以血养蛊虫的,体内积下了大量的蛊毒,平日里她能拟制这些蛊毒蛊虫,但是当她遭到其中一样蛊虫反噬的时候……” 子安把杯子推倒,杯子滚了几下,滚落在地上,“如此,防线突破,便会兵败如山倒,一发不可收拾,蛊虫在她体内繁殖,凶的吞噬弱的,之后发生变种变异,孙芳儿如今是服用着霖霖调制的百毒丸暂时遏制,但是这百毒丸本身也有毒性,且毒性很强,若不尽快研制出解药,孙芳儿怕也撑不了多久。” 慕容桀瞧着那杯子碎裂成一地,怅然地道:“孙芳儿没能好起来,便是有解同命蛊的办法,也等同是没用。” “是的!” 这也是为什么一定要保住南怀王的性命。 之前一直以为,太皇太后纵然不救皇上,但是一定会出手救了老七,但是,如今太皇太后要走了,也没留下个方子解孙芳儿的蛊毒反噬,反而是给了皇上一个治疗的方子。 她这是什么意思? 子安好生失望,也开始觉得,救不救皇帝,压根不是最重要的事情,救孙芳儿才是头等大事。 虽然说,南怀王可一直控制住他,但是难保有一天看不准,他自寻短见,老七可就危险了。 而且,同命蛊的事情,也瞒不住,总会有别有用心的人知道。 “老七,”子安看着他,“你怎么想的?你觉得我应该救吗?” 慕容桀沉默了一下,摇摇头,“不知道。” 有些事情,他做不出来。 他可以名正言顺地跟他斗一场,但是…… 他倒不是念什么情分,事到如此,他和皇上之间已经没什么骨肉亲情可言了。 “对了,赋税那边如何?收回了吗?”子安看出他也在踌躇,便转移了话题。 慕容桀轻轻叹气,如今局势看似稳定,民间对他的骂声却很多,因为,赋税一事表面上还是他提倡实施的,这政策颁布下去容易,但是要收回,却困难啊,就算现在下旨,地方官员会趁机敛财一笔,还是会弄得民不聊生。 “还得扰攘一段日子啊。”慕容桀道,“就算现在收回,我的名望也会大跌。” 子安想了一下,道:“现在刚颁布下去,你便收回,是不妥的,我觉得,你可以颁布一条下去,这两年,赋税政策不会改变,但是,任何有缴税的百姓,这三年,可以在地方惠民署免费治病抓药,两年之后,赋税回归以前,免费治疗还得继续下去,但是,相应收取医保费用。” 子安之前帮慕容桀想过这个问题,觉得,可以适当借用一下现代的医保,因为,税收的政策不能朝令夕改,这古代不如现代咨询发达,朝廷颁布的所有举措都不是透明的,修改赋税的旨意下达到地方衙门,地方衙门若不颁布,衙门便有作妖的机会,那么,百姓还是会继续骂他。 只是如果再颁布一条医疗政策下去,言明这两年增添赋税收入,是用于医疗且在各地成立多一些惠民署,让百姓不必看贵症,抓贵药,起码便有人受惠,赞誉之声到时候会掩盖骂声。 因这种惠及百姓的举措,地方衙门是不可能扣起的,这和政绩有关,且若不颁布,他们衙门没有任何的实惠可拿,没有利益,就不会冒风险,这是人之常情。 慕容桀一听,顿时来了兴趣,连忙道:“你再说仔细一些。” 这房间门,一关就是一个时辰,天色已经黑透了,慕容桀才打开门,心情愉悦地对等待得忐忑不安的嬷嬷道:“暖酒,本王今晚要喝酒。” 嬷嬷探头看了一下,子安刚点了蜡烛,映照得她一张面容如花,愁容消散,只是略有些疲惫,嬷嬷松了一口气,笑逐颜开,“是,这就去,给爷您暖一壶好酒。” 这个问题是解决了,但是还有没解决的,子安和慕容桀也不心急,横竖,问题都是一个个解决的。 太皇太后走后,秦舟也来告辞,说要回国了。 子安万般不舍,但是秦舟去意已决,且她坚持要嫁给康平帝,回国之后便大婚。 秦舟笑着对子安说:“我的婚礼便不邀请你来参加了,你怀着孩子,来回奔波我也不忍心,等下次我来大周的时候,再请你们吃酒。” 秦舟仿佛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秦舟。 眉眼舒朗,英气,周正,只是眼底,若细细端详,便能看出一抹忧伤来。 第八百四十五章 我们是大夫 子安真诚地道:“虽然盼着你一直留在京中,可我知道你是属于北漠的,北漠有百姓等着你回去,只是这一别,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相见了。” 秦舟神色怔惘,是啊,这一别,什么时候才能相见呢? “不会等太久的,等你生孩子的时候,我会来给你道贺,你腹中的孩子,还得上契给我呢。”秦舟强打精神道。 子安却知道,她若是嫁给了康平帝,怕是不若做大将军时自由了,哪里能随意出去? 但是,离愁别绪太让人伤感,子安也笑着道:“好,你记住你说的,这孩子出生,便等着你来。” 秦舟深深地看了子安一眼,然后才对慕容桀道:“你娶了一位好王妃,好好对她,值得。” 慕容桀点头,一手搂住子安的肩膀,道:“本王会的。” 秦舟笑了,“欢迎你们来北漠做客。” 她一拱手,看了夫妻两人一眼,“我走那天,不必送了。” “什么时候走?”子安连忙问道。 “明天!”秦舟说。 子安道:“我送你们到城门。” 秦舟还想说话,子安却道:“这一程必须送,没得商量。” 秦舟只得道:“好,明日大概辰时末左右,我便会启程。” “好,明天见。”子安看着她,心里伤感得很,秦舟来大周这么久,还没好好地陪她出去玩过,特别的愧疚。 而且,她一直想和秦舟好好地谈一次,关于这次她回国成亲的事情,明日她要早一点过去,先与她谈谈,再一同到城门,起码能相处一个时辰。 因此,她如今纵然有千言万语,却也暂时按下不说,等明日再好好谈谈。 秦舟转身,阿景也转身,他显得有些心神不宁,回京这么多天,他和柔瑶还没谈过一次,他飞快地回头,把一封信递给子安,道:“劳烦王妃替我转交给柔瑶。” 子安接过来,对上阿景有些伤心的眸子,这糙汉子这一次总算是懂得爱情的滋味了。 “好!”子安应下。 翌日,子安起了个大早,慕容桀今日不早朝,也陪她起来一同送秦舟。 然而,去到西苑,却被告知秦舟在昨晚便离京了。 子安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昨晚就走了?昨晚什么时辰走的?” 西苑的侍卫道:“回王妃的话,郡王是亥时走的,她说今日一早王妃会来,所以让属下在这里等着您,她有一句话要属下转述给您的。” “她说什么?”子安问道。 侍卫道:“郡王说,她不习惯依依惜别,所以,不想面对那样的场合,请王妃见谅,她若有机会,会来看王妃的。” 子安心里头失落得跟什么似的,冲着慕容桀几乎哭出来,“她就这样不告而别?” 慕容桀安慰道:“她昨天也算是告别了。” “说好送她一程的。”子安很不能接受秦舟就这样走了。 在她心里,已经把秦舟当做了好朋友,两国路途遥远,且到时候她做了皇后,要再相见,就不容易了,她本以为秦舟和她一样,会珍惜这一次话别的机会,却想不到,她就这样走了。 “真是个绝情的人啊!”子安红着眼圈道。 慕容桀没做声,他心里知道秦舟为什么会不告而别,若心底有眷恋之人,要独身上路,谁愿意面对那样的离愁别绪? 回了府中,子安还是不能平静下来,袁翠语走的时候,她都没这么难受,但是她和秦舟历经生死,早视对方为知己。 “我陪你出去走走吧,你不是有信要交给柔瑶吗?听闻柔瑶这两天总是在鼎丰号缠着胡欢喜,我们不如去找她。” 子安收拾心情,看着慕容桀脸上的宠溺之情,“我去就好,我知道你最近忙于朝政,你去忙你的事情就好,我和柔瑶胡欢喜三人也正好说说女儿家的话。” “也好,你带上狄水和贺云,叫上伶俐。”慕容桀叮嘱道。 “嗯,知道了,你去吧。”子安为他取了披风,“天气冷了,今晚怕是要很晚回来,注意点儿。” 慕容桀亲了她的额头一下,“知道,你也不要想太多,等我回来。” “嗯!”子安挽手送他出去。 因着有贺云和狄水在,所以倪荣又跟着慕容桀去跑差事了。 慕容桀刚走,吴燕祖便在门口探头探脑了。 “你这小子!”伶俐一把拉住他的手臂,“看什么呢?” 吴燕祖连连呼道:“伶俐姐,痛,痛!” 伶俐放开他,“哼,知道痛就好,叫你偷窥。” “不是偷窥,只是来找我师父!”吴燕祖陪着笑脸说。 “谁是你师父?她可不承认!”伶俐喝了一声,“在这里等着,我进去通报一声。” 子安已经听到他们说话了,道:“叫他进来吧。” 吴燕祖对着伶俐讪笑,“我师父叫我呢。” 然后一溜烟地跑进去了,身后珠帘响叮当。 “师父!”吴燕祖进去便对着子安作揖,一脸谄媚的笑。 子安无奈地道:“我不是你师父,别这么叫。” “叫王妃和叫师父都是一样的,不打紧不打紧。”吴燕祖搓手,试探地问道:“对了,师父,之前您说温意大夫要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到呢?” 子安瞧着他,“她可能不来了。” 吴燕祖一怔,失望地道:“不来了?为什么啊?” “不知道,或许是我没资格做她的徒弟吧。”子安对温意的到来着实是期待了一番,知道她不来,也失望得很,所以很能理解吴燕祖的心情。 “怎么会没资格?那天柔瑶姐都跟我说了,说温意大夫只有一个条件,便是要您答应,无论日后面对什么样的病人,若有办法治疗,都得治疗,这您答应不就是了吗?” 子安看着吴燕祖,忽地心中一动,“吴燕祖,若是你,能做到吗?” 吴燕祖一拍胸口,“若温意大夫愿意收我做弟子,我肯定能做到。” 子安笑了,“说得这么绝对?若那人是你的仇人呢?” “仇人也会救啊,谁让我是大夫呢。”吴燕祖哎了一声说。 子安一怔,“大夫?” “我们是大夫,我们要做的事情便是和阎王爷抢人,便温意大夫不是我的师父,我也会治啊,我们的身份就是做这个的,至于这个人是不是该死,大夫应该不必考虑这点吧?若此人真的作恶多端,我信天道轮回,总不会叫他有好下场。” 第八百四十六章 吴燕祖是奸细? 子安顿时对吴燕祖肃然起敬,真没想到,这看着油头粉面,毫无正经的年轻人,竟然对自己的职业这么尊重,且那么坚守原则。 子安似乎有些顿悟,就在她打算把此事将就过去的时候,这个吴燕祖忽然出来提醒她。 “吴燕祖,你让我很佩服,你是一个合格的大夫。”子安真诚地道。 吴燕祖疑惑地看着子安,“你不是这样想么?但是我听柔瑶姐说,你说你可以做到温意大夫要求的那样。” 子安轻轻地摇头,“说得容易,做起来却很难。” 吴燕祖不解,“有什么难的?咱做大夫的,求的不就是精湛的医术,可以救更多的人吗?若为了一个人,固步自封,放弃了救很多人的机会,这是很可惜的。” 吴燕祖见她不做声,又继续道:“还有,我听柔瑶姐说了同命蛊的事情,您如今还没能为王爷解同命蛊,您若是放弃了做温意大夫的徒弟,万一温意大夫有良方呢?” 子安首先是诧异,诧异柔瑶怎么啥都跟他说? 其次,是震撼,没错,她怎么就没想到这点去呢?再深一层去想,这会不会是温意大夫给她的一个考验? 如果她救了皇帝,证明可以做到温意大夫的要求,温意大夫会收她为弟子。 如果她不救,则是放弃了跟温意大夫学医,那么,她就没办法解孙芳儿的蛊毒反噬,等同是没办法救老七,老七要一辈子都被南怀王的生死牵引着。 而如果真的是考验,那么,太皇太后肯定也掺和其中,正如之前所想的那样,如果太皇太后想看着皇帝死,压根不需要给这个方子,直接袖手旁观就好。 还有,阿蛇姑姑那天跟她说的话,都一一浮现在脑海里,阿蛇姑姑说太皇太后年纪大了,心软了,开始舍不得。 阿蛇姑姑是在暗示她,太皇太后其实不忍心看着皇帝死,但是她又不能直接出手,所以才给了她这么一个方子,假意说是温意大夫给的,其目的是要救皇帝。 “师父,“吴燕祖见她忽然分神,看着她问道:“您怎么了?” 子安回过神来,“没事,我只是感叹,你比我更合适做大夫。”不止他,便是连柔瑶都比她专业。 “师父谦虚呢,师父医术这么好,还精通针灸之术,不知道能救多少人。” 吴燕祖看着子安,道:“其实我倒是觉得不难抉择,看您把自己定位成什么人,您若只觉得您是大夫,那么,便无不可救之人。” 子安实在是没想到吴燕祖能说出这番话来,真是哲理啊。 “谢谢你。”子安由衷地道,虽然还没决定怎么做,但是,吴燕祖的话让她有些思路,至少,她会再深思一下。 吴燕祖憨厚一笑,“不谢,帮到师父就好,我可是很希望师父能成为温意大夫的弟子,这样,我便可以成为温意大夫的徒孙了。” 子安笑道:“尽力而为吧。” 她打发了吴燕祖出去,换了身衣裳,带着伶俐和两位高手便去了鼎丰号。 柔瑶果然在胡欢喜的办公室,胡欢喜见她来了,明显可见松了一口气,疾步就起来迎接,“稀客,稀客啊!” 子安笑道:“怎么了?很想念我吗?” 胡欢喜眨了眨眼睛,“当然想念你,快请坐。” 子安坐下来,道:“你想念我也没用,我不是来找你的,我是来找柔瑶的。” “找我?”柔瑶愕然,“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听闻你最近都窝在这里。”子安从袖袋里取出一封信,递给她,“这是阿景给你的。” 柔瑶不情不愿地接过来,撇嘴道:“写信?为什么不直接跟我说?还叫你转交信给我。” “他回北漠了,你不知道吗?或许之前是去找过你的,但是,大概你也不愿意见他。” 柔瑶大吃一惊,“回去了?什么时候回去的?” “昨晚就走了。”子安叹息,“昨天去跟我打了个招呼,说是今天走的,我今日去送他们,扑了个空,昨晚趁黑就溜走了。” 柔瑶冷笑一声,“走了就走了吧,还写什么信?” “他们总是要回去的,柔瑶,到底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你真喜欢阿景吗?” 柔瑶捏着信,有些失魂落魄,“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子安拉住她坐下来,“你莫非对苏青还……” 柔瑶苦笑一声,“我不知道,真不知道,当时听到阿景跟我说,他喜欢我,想娶我为妻,我很感动,但是之后冷静下来,我还是忍不住把他和苏青做了对比,子安,人的心是很奇怪的,若我和阿景一直在北漠流亡,我会爱上阿景,因为那时候我全心全意依赖他,信赖他,但是我回来了,一切又似乎不一样了。” “你觉得阿景比不上苏青?”胡欢喜插嘴问道。 柔瑶摇头,“倒不是说阿景比不上苏青,只是,我是喜欢苏青在先的。” “那又如何苏青不喜欢你啊,单恋有什么用?”胡欢喜是个务实主义者,既然得不到的,还不如不求。 “他是不喜欢我,我也没说一定要和他在一起,这样就挺好的,他喜欢伶俐,我也盼着他能跟伶俐在一起。” “你这是什么思想?”子安诧异地看着她。 “这样……”柔瑶苦笑一声,“比较安全。” 子安和胡欢喜对望一眼,面面相窥,这是什么理论?单恋比较安全?安全什么鬼啊?当然是把幸福握在自己的手中比较重要的。 “柔瑶,你和南怀王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子安决定问她,她觉得,这是柔瑶的心结所在。 柔瑶脸色大变,“我和他之间,能有什么事?你别胡说。” 子安见她这样,只得道:“好,你若不愿意说,便不说吧。” 她转移开话题,“对了,你怎么跟吴燕祖说那么多我们的事情?连同命蛊都告诉他了。” 柔瑶怔了怔,“我没告诉他啊,同命蛊的事情怎么会随便跟他说?我还不是太信他呢,怎么?他知道了?” 子安神色凝重地道:“他知道,而且,他说是你告诉他的。” “不可能,我跟他没那么熟,一路回来的时候,他骑他的毛驴,我们走马车,几乎没怎么说过话,回来之后,我去过你们王府几次?” 子安与胡欢喜对视了一眼,问题很大啊! 第八百四十七章 躲开便是 胡欢喜道:“这个吴燕祖,你们没调查清楚?就这样带回来了啊?太危险了。” 子安道:“老七命人去调查了的,他在青州救过我,因有救命之恩,所以便没想太多。” “你还是回去拿起来好好问问,他若真有问题,你们很危险啊。”胡欢喜凝重地道。 “嗯,我立马就回去。”子安道。 柔瑶连忙把信放好,“我与你一同回去,这厮敢说是我告诉他的,瞧我不打断他的腿。” 子安带着柔瑶回到府中,叫嬷嬷马上找吴燕祖过来。 嬷嬷却道:“吴大夫在您出去之后,也跟着出去了,这会儿还没回来。” “那你看着,他什么时候回来便叫他来见我。”子安道。 “出什么事了?”嬷嬷见她回来便找吴燕祖,且神色十分凝重,便担心地问道。 “我有点事找他,对了,嬷嬷,他在府中的这几天,有没有异常的情况?例如,去见什么人,或者跟大家打探什么。”子安问道。 嬷嬷想了一下,“倒是没有,至少没跟奴婢打听过什么,倒是一天到晚缠着婉静,让婉静叫他算账,婉静也不待见他,但是知道是王妃您的恩人,因此才容忍了他的。” “就只是叫婉静叫算账而已?” “奴婢叫婉静过来,婉静最熟悉他,白天几乎就缠着婉静,有一天晚上,还跟婉静出去游玩了呢,不过,婉静也是逆不过他。” “好,你叫婉静来。” 婉静入府的时间不算久,但是管着府中的账目,这吴燕祖谁都不缠,唯独缠着婉静,莫非,想查账不成? 只是王府的内账有什么好查的?莫非是想查老七有没有贪污?可若贪污,这些账都不会入王府的内账上啊。 而且,老七从不贪污,这大周朝谁不知道?若真要收受好处,给他一坛子好酒比送银子都管用。 嬷嬷转身去找婉静,柔瑶见她出去,对子安道:“说起来这个吴燕祖还真是十分诡异,在青州的时候治好了你,后便要拜你为师,一般的百姓,在得知老七和你的身份之后,哪里还敢纠缠不休?但是他却不是,死缠烂打地要拜师,我记得,当时我说要拜你为师,他也不知道从哪个旮沓冲过来,跪下来就认师父,你不收他,他竟然还买了个毛驴,跟着我们回京,如今回想起来,着实厚颜无耻得很啊。” 子安虽然觉得吴燕祖有些可疑,但是回想起他的种种举动,也没什么恶意,甚至,他今天跟自己说的那番话,似乎有意引导。 “先不忙着下定论,等婉静过来问个清楚再说。”若是他有心接近婉静,一定会问账本上的事情,又或者透过婉静去调查王府,只是,连婉静都不知道同命蛊的事情,他初初来京城,之前素不相识,又是如何知道同命蛊的? 嬷嬷领着婉静过来,婉静如今越发的朴实,穿着和府中丫鬟一样的衣裳,进来便福身,“王妃,您叫奴婢?” “婉静,你与吴大夫很熟悉吗?”子安问道。 婉静白皙的面容上浮起了一丝尴尬和懊恼,“回王妃的话,算不得熟悉。” “嬷嬷跟我说,你与他一同出去游玩过,若不熟悉,孤男寡女的出去,便不怕惹人非议?”子安端过一杯茶,轻轻地拨动茶沫子,双眼却是盯着婉静。 婉静贝齿咬唇,眸子里便盈了泪意,“奴婢也不愿意与他出去,只是,他……” “他怎么了?”子安大生疑惑之心,见婉静这么委屈,莫非,那吴燕祖还能逼着她去不成? 婉静道:“他说……他说他是王妃的恩人,奴婢是王府的下人,王妃不能报恩,便叫奴婢报恩。” 柔瑶大怒,“好一个轻浮的浪荡子,他对你做了什么?” 婉静连忙摇头,“县主息怒,那倒是没有的,只是叫奴婢陪他也出去游走了一圈,他说想熟悉京城。” “就这样?”柔瑶一怔。 “是的。” 子安问道:“那他可曾跟你打听过王府的事情” 婉静点头,“问过。” “都问什么?”子安眼底闪过寒芒,果然…… 婉静说:“他问王妃喜欢吃什么,平日里喜欢做什么,爱什么玩意,都是打听王妃您的事情。” “都只问这些?可问过账本或者其他例如王爷的事情?” 婉静摇头道:“那倒是没有的。” 子安和柔瑶对视了一眼,都只问她? 婉静想了一下,忽然道:“有,奴婢记得,他问过一次王爷的事情。” “他问什么?”子安看着她。 “便是那日出去游玩的时候,我们在吴泾院里吃茶,他问奴婢,说王爷为什么会娶王妃,还问王爷成亲至今,可有什么通房姬妾之类的。” “问这些?”子安甚为诧异,这些,只能算是闲聊,因为慕容桀以前有没有侧妃,如今有没有通房和姬妾,随便问一个下人都能知道的,算不得是打探。 柔瑶不甘心地问道:“你再仔细想想,他还问过什么?账本?庄子?库房?” “这些都没问的,便是问,奴婢也不会说。”婉静道。 嬷嬷听得三人对话,觉得不妥,问道:“王妃,那吴大夫有可疑吗?他不是您的恩人么?” 子安道:“他是救了我没错,也算是我的恩人,只是……” 子安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这吴燕祖,确实是可疑的,但是,是否怀有恶意或者是居心叵测,那可就不得而知了。 一切,都得等他回来问个明白才知道。 子安沉吟了一会儿,对婉静道:“以后,如果他还跟你说要你报恩之类的,你叫他来找我,他救的是我,不能叫你们去报恩。” 婉静松了一口气,“奴婢着实不喜欢与他来往,此人……此人无赖得很。” “无赖?”柔瑶瞧着她问道,“如何无赖?” 婉静脸色顿时飞红,“这个,这个,之前他说,只要奴婢牵着他的手一下,他便以后不叫奴婢报恩了,只是奴婢信了他,给他牵了手,他却还是以此相要挟。” 柔瑶呸了一声,“就说他是个轻浮的浪荡子,你方才还为他辩解。” 婉静脸色越发的红,也不敢做声。 子安见状,笑了笑,“你去吧,以后若不喜欢,躲开他便是。” 第八百四十八章 无法取舍 一直等到晚上,吴燕祖都没有回来。 慕容桀本来今晚答应回来陪子安吃饭,但是与诸位大臣商议医疗一事,实在赶不及,便叫倪荣回来告知子安,他会晚一些回来。 子安知道他在抢占时间,此项施政,最好是在年前就能颁布下去,如此,便会有更多的人受惠。 慕容桀差不多子时才回来,子安还没睡,等他,也在等吴燕祖。 “怎么还没睡?”慕容桀裹着一身初冬寒气回来,见子安还在看医书,不由得轻责道。 “睡不着。”子安抬起头,冲他憨憨一笑,“累吗?嬷嬷给你炖了汤,我叫人端给你。” “不忙!”慕容桀在榻上坐下来,轻轻地抱她入怀,伸手在她小腹上抚摸了一下,“这厮乖吗?” 子安笑道:“连胎动都还没有,哪里便会不乖?” “胎动?”慕容桀惊异地挑了挑眉毛,“还会动吗?什么时候可以感受到动。” “再过两个月,你不知道会动么?这是常识。” “我没有这些常识。”慕容桀显得很高兴。 子安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上,“今日与大臣们商议,如何?” “赞成的居多,但是,也总有些刺儿头,不碍事的,别担心。。”慕容桀简单掠过,在子安面前,他已经选择了不说那么多政事给她听,免她担忧惊惧。 “那就好。”子安把身子靠在他身上,说了吴燕祖的事情给他听。 慕容桀听罢,也并不是太在意,“吴燕祖调查过,且安然老王爷也跟我说过,此人不必怀疑。” 子安诧异,“安然老王爷?但是之前在青州的时候,安然老王爷显然是不认识他的。” “老王爷鬼着呢。”慕容桀笑着说,又补充了一句,“那吴燕祖也很鬼。” “我只是好奇,他为何会知道同命蛊的事情。”子安道。 “他今晚一直没回来?” “叫人守着门口,他一回来便马上带过来见我,至今没见。” 慕容桀沉吟了一下,“明日我去找一下安然老王爷,或许能从他口中知道吴燕祖的身份。” “也好!”子安应道,便要起身,“快洗澡去,我叫人端汤上来。” 慕容桀笑宠地看着她,“特别喜欢你为我忙活的样子。” 圈住她,亲了一口,才放她而去。 翌日一早,子安还没起床,慕容桀便出去了,如此忙碌,叫子安好生心疼,只能叫嬷嬷今晚再给他炖参汤。 嬷嬷刚下去,便见伶俐揪着吴燕祖便进来了。 伶俐昨晚是出去寻这小子,寻了一晚,火气大得很,推搡着进去见子安。 “放开我,我又没犯错!”吴燕祖嚷嚷道。 子安听闻吴燕祖的声音,掀开帘子快步出去。 只见他狼狈得很,衣衫被撕烂,头发凌乱,脸颊也青肿了一块,可见,是被伶俐狠狠地捶了一顿。 子安蹙眉道:“伶俐,带他回来便是,打他做什么?” 事情真相如何,还不知道,若他不是什么奸细,可不是白挨揍了。 伶俐没好气地道:“哪里是我揍的?他是被人揍的,若不是我命京中素月楼的人去找他,指不定今日您见到的就是他的尸体了。” 吴燕祖涨红着脸辩解道:“胡说,我又没做错,他们为什么一熬杀我?” “那他们为什么会打你?”伶俐哼道。 子安疑惑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伶俐道:“昨晚他没回来,我便叫人去找他,知道在哪里找到他的吗?义庄啊,他冒犯死者,被家属揍了一顿,关了起来。” “你去义庄做什么?”子安不解地问道。 “我以为义庄里的尸体没有家属的,所以才想着借他们的尸体种点东西,谁知道呢?”吴燕祖委屈地道。 “那义庄就在村子附近,人家死了娘,准备办丧事,把尸体停放在义庄门口去筹备丧礼,你倒好,二话不说掀开人家盖着尸体的白布,就在人家尸体上扎针,还放毒虫,人家不打你打谁啊?”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还有,柔瑶分明没有跟你说过同命蛊的事情,你是从哪里得知的?”子安盯着他问道。 吴燕祖怔了一下,嗫嚅半响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子安道:“你最好说实话,不然便你是我的恩人,我也对你不客气。” 伶俐配合着子安扬起了拳头,对准吴燕祖的眼睛。 吴燕祖吓得退后一步连忙道:“师父您别生气,伶俐姐手下留情,我说,我说。” “别叫我姐,你比我老。”伶俐没好气地道。 吴燕祖讪笑了一声,“是,伶俐妹妹。” 伶俐面无表情地一拳伸出去,吴燕祖痛叫一声,捂住嘴巴,“哎呀,我错了,我错了,伶俐姑娘,饶了我吧。” 吴燕祖整了整有些凌乱地头发,对着子安告饶,“师父息怒,,不是弟子故弄玄虚,是那人跟我说过,若能叫得师父做了温意大夫的对子,她就一定会叫您收我为徒的。” “哪里见的这个人?是男还是女?老的还是年轻的?”伶俐一连串地问。 吴燕祖揉着脸颊道:“就是大前天早晨的时候,我独自一人去了护城河边上的早点铺子里吃早点,吃了便在护城河那边游玩了一下,忽然就有个人抓了我上马车,还打晕了我,到了一所四合院便把我关在暗房里,我没瞧见那人是谁,声音很低沉,是个女的,她跟我说,让我引导您去为皇上治病,只要您为皇上治病,温意大夫便会收您为弟子。” “同命蛊的事情,便是她跟你说的?”子安问道。 “是的,她还教我怎么跟您说,让您不要忘记,自己是个大夫。” 子安轻轻叹息一声,到如今,她大概知道那人是谁了。 怕真的是温意大夫来了京中。 “除了教你劝导我之外,她还说了什么?”子安问道。 吴燕祖看着子安道:“没有其他了,她就是说,让您别忘记您是个大夫,不要忘记大夫是做什么的。” 大前天,就是太皇太后给她药方的那天,也是太皇太后走之前的一天。 果然她没有猜错,太皇太后是想救皇帝的。 “对了,她还说了一句话,”吴燕祖忽然道,“就是说同命蛊的时候,她说蛊毒反噬,只有温意大夫能治。” 子安微微一颤,真是这样。 这不是取舍的问题,看着是让她拿做决定救不救皇上,但是没办法取舍,也没办法选择。 要解开同命蛊,就必须救孙芳儿。 第八百四十九章 你无情我无义 知道这一切之后,子安反而轻松了许多。 作为一名医生,她实在很难违背自己的良心,明知道可救,也不救。 吴燕祖走的时候,忽然又回头说了一句话,“我这两三天在京城外面走动,打听了一些当今皇上的事情,百姓对皇上的赞誉还是很高的,他们说,皇上是一个好皇帝。” 子安点头,“嗯,我知道,你下去吧。” 吴燕祖犹豫了一下,问道:“那您,会不会救皇上?您不想成为温意大夫的弟子吗?” “我先想想,好吗?”子安轻声道。 伶俐知道子安心烦,便推着吴燕祖走了。 子安靠着窗边坐下来,轻轻叹气,是的,皇上曾经是一个好皇帝,为大周百姓做了许多实事。 这点无可否认,因为连老七都曾说过。 一个好皇帝,忽然变成昏庸的皇帝,是因为他感受到了威胁,他认为,最大的威胁,是老七,他曾经最信赖的弟弟。 也不知道是可笑还是可悲。 子安感慨良久之后,开始踏实地研究方子。 心里有了决定之后,比之前几天好受许多,至少不必思想挣扎。 慕容桀回来的时候,子安告知了他自己的决定。 慕容桀轻抱她入怀,道:“你做任何决定,我都支持你,最坏的打算,是在他好之前,我们离开京城,去南国。” “嗯,去南国,其实去南国,不是最坏的选择,反而是最好的选择了。”子安伏在他的怀中,去南国未尝不是一个好选择,至少天高皇帝远,又有粤东王做邻居,皇上也不会这么傻,去惹一只安分的老虎,所以日子肯定会比在京中安稳。 “治疗需要多长时间?”慕容桀问道。 “快则半年,慢着一年。” “那我们还能等到阿鑫成亲之后再离开。”慕容桀很安慰地道,而且,这一年半载的时间里,他也能把已经略有些偏颇的政策扭转过来,再为太子培植一些人脉。 “不过,那孙芳儿能撑得住这么久吗?”慕容桀问道。 这问题子安也想过,道:“既然那人能跟吴燕祖说这些话,想必她会帮孙芳儿的。” 孙芳儿那边她着实是没办法,也只能仰仗那人帮忙了。 “你不要太劳累了,自己为重,知道吗?”慕容桀叮嘱道。 “我知道,我会收下吴燕祖,他会陪我一同入宫。”子安知道后期施针自己肯定不够精力,好在吴燕祖懂得一些针灸之术,若这两个月里能精进一下,针灸配合汤药,半年到八个月左右,皇上那边就能大好。 接下来的日子里,夫妻两人都很忙。 慕容桀雷厉风行,一连拔出了一串保皇党,也没惩处,只是把他们外派出去,至于皇帝重掌朝政之后晋升的那些官员,着吏部调查过,可用的,留任,若不可靠,一律外调或者降职。 然后,晋升了几名武将,这些武将都是有功之臣,即便日后皇上掌权,也不能夺他们的职。 子安收了吴燕祖,每日带着吴燕祖入宫施针,试药。 皇帝也收敛了脾气,对子安也没了之前的仇恨,十分配合子安的治疗,甚至,也放心让吴燕祖为他针灸。 这日,子安施针之后,皇帝命人准备了茶点,要与子安说说话。 子安遣退吴燕祖出去,扶着皇帝坐下来。 皇帝是勉强可起身,因着试药的原因,他总是觉得眩晕,吐血是减少了,呼吸比较困难。 “坐吧!”皇帝喘了一口气,半靠在椅子上。 子安坐在他的面前,给他递了一块手绢,防止他喘气吐血。 “是老祖宗给你留下了方子,是吗?”皇帝沉了一口气,轻声问道。 “是的!”子安承认,“她给了方子,缺了两味药,她的意思是,救不救,在我,只是,她让人转达给我听,若我救你,温意大夫会收我为弟子。” “所以,你是为了做温意大夫的弟子,才救朕?”皇帝神色稍稍松弛,他喜欢这样,别有所求,而不是受她的恩惠。 “是的!”子安点头道,她宁可是这样,自己心里舒坦一些。 皇帝轻轻叹息,“朕很后悔这样对老祖宗,她老人家一定很失望。” 子安没做声,老祖宗失望,但是却愿意救他。 她大概也能帮孙芳儿解蛊毒反噬,但是她没有,反而是这样连串制衡,逼得她不得不给皇帝治病。 “朕什么时候可以痊愈?”皇帝抬头,眼底生出渴望。 子安道:“按照这个进度,大概七八个月左右吧。” “要这么久?”皇帝不甚相信地看着她,“现在朕都觉得好很多了。” 子安面无表情地道:“皇上之前也好很多了,为什么后来会蛊毒反噬?如今皇上身体里的蛊虫已经大量繁殖,必须要把蛊虫都除尽才可以治疗您的蝴蝶斑,七八个月已经是最快了,若疗效不好,一两年也是有可能的。” “这不是老祖宗给的方子吗?为什么需要这么久?”皇帝压根不信子安的话,老祖宗要救一个人,哪里需要这么久? 子安看着他,“是老祖宗给的方子,但是这方子也不是仙丹,皇上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说句不好听的,是已经病入膏肓了,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皇上若不信,可以把我的方子给御医们看看。” 皇帝眸色冷寂,“若要七八个月,这江山怕都被人蚕食了。” 子安冷笑道:“皇上大可以不需要我来治,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尤其是大夫。” 皇帝盯着她良久,“朕病榻中,一个王妃也敢对朕发脾气了,你的那位王爷,眼里还有朕么?” 子安没说话,是没什么话可以说,一个人顽固起来,说什么都是枉然,浪费唇舌。 “皇上休息吧,我明日再来。”她起身,拿了药箱转身走。 皇帝的声音从子安身后传来,冷冰冰的没有一丝感情,“三个月,朕若没好,便是王妃治疗不力。” 子安转身看着他,面容阴郁,“皇上,有一句话,或许皇上没有听过,你可以得罪任何人,但是千万不要得罪为你治病用药的大夫。” “你莫非还敢弑君?”皇帝厉声道。 子安冷笑,“记住皇上当初给老七的选择,你无情在先,怪不得我们无义。” 说完,她大步出去。 第八百五十章 想表明心迹 经历了上一次痛斥皇帝和梅贵妃,再面对这一次皇帝的质疑,子安觉得自己的心理素质已经无比的强大,强大到再不必管他说什么了。 老祖宗说得对,便以胜利者的姿态面对他,因为不管如何卑微,人家也不会对他们手下留情。 礼亲王因不能去大梁议亲,因此,一门心思扑在了公主和萧枭的婚事上。 大周朝,尚主的驸马一般是不怎么提拔的,除非本身有赫赫战功,所以萧枭算是大周朝驸马的一个例外。 他不仅仅手握兵权,慕容桀还封了他为镇国大将军,这是武将的最高封号,因萧家本来就有世袭罔替的侯爵,因此不另外封侯,萧枭是爵位的继承人,便没此必要。 此番萧枭尚主,慕容桀和礼亲王为她准备了丰厚的嫁妆,说十里红妆真不为过啊。 壮壮自己本身就有丰厚的家财,加上她辈分高,诸位皇亲都为她添妆,尤其粤东王是一车车的珠宝首饰绫罗绸缎往京城里运。 就这么一个妹妹要出嫁,粤东王用丰厚的嫁妆表示了对这个妹妹的宠爱。 大长公主是真的极万千宠爱于一身,即便是不待见这门亲事的皇帝,也不得不命皇后胡欢龄为她添妆。 萧枭虽然另外赐了府邸,且壮壮也有公主府,但是,娶新妇却得先娶回侯府。 婚礼前的几天,子安这个孕妇和胡欢喜也是忙翻天了。 主要是礼亲王信不过旁人,很多事情都必须自己人做跑腿。 胡欢喜找了好多个好命婆给礼亲王过目,但是礼亲王都不满意,他认为,壮壮出嫁,这个好命婆最好是五代同堂,且族中三代不能有任何的死于非命或者是英年早逝的事情出现。 三代以内可就难了些啊,一般家族大的,怎不有点糟糕事? 这可难为了胡欢喜,她跑了户籍那边,细细翻查,终于选了一位寿星,这位寿星可了不得,不是五代同堂,而是六代同堂了,今年已经一百零七岁,身子骨依旧硬朗。 这位李婆子听得是为大长公主梳妆,开心得不得了,当下答应。 梳头的人选是有了,上妆的人选却还没有,且他怎么都不要宫中的人为壮壮化妆,说是宫中有太多的腌臜事,宫中的人多少沾了晦气。 子安找了京中好多家尚仪的店,也给礼亲王看过人家的手艺,在仪容师的手底下,着实是母猪都能便貂蝉,但是,礼亲王不满意啊。 他说了,小姑姑长得好看,不需要掩盖什么,只是要突出壮壮的美。 最后子安被逼急了,把伶俐往礼亲王面前一推,“实在不行,咱伶俐顶上。” 说完,她自己坐在伶俐面前,伶俐巧手一番,子安便像是换了个人似的,美得不可方物。 礼亲王看呆了眼,是看伶俐看呆了眼,“神乎其技,神乎其技,连子安这么难看的人都装扮得这么好看。” 子安差点一口鲜血喷出来,但是,她忍着,好歹人选是敲定了。 伶俐责任重大啊,在婚礼前几天,就抓着府中的丫头来练手,唯恐礼亲王一个不满意,大婚那天还得满京城找尚仪的人。 婚礼前三天,壮壮办了个茶话会,请了一众闺阁女子前来相聚。 本来是没请太多人的,但是,许多贵族命妇得知壮壮开婚前茶话会,竟然不请自来,自然也不是就这么来的,都以送礼的名誉前来。 这位大长公主可是了不得的,嫁的又是京中军候世家,那位萧枭还被封为镇国大将军,手握兵权,更是摄政王的得力助手,自然得来巴结一番的。 壮壮本是想轻松一下,缓解缓解婚前的紧张,不料却被这些人一言一句弄得更加紧张,好不容易,送走了她们,只留了子安等人在府中说话。 “壮壮,以后是住在大将军府还是住在公主府?”子安也是忙腰酸骨痛,拿了软枕塞在了腰间,舒适地叹了口气说。 壮壮道:“我与萧枭商量过,日后是住在公主府,他说我住惯了公主府,怕我住不惯其他地方。” 壮壮说话的时候,嘴角噙了一丝淡淡的浅笑,说不出的温暖妩媚。 子安也知道住大将军府不合适,哪里曾有过一位大将军夫人,虽然已经死了,但是,萧枭怕壮壮心里有芥蒂。 “萧枭是真的爱惨了你啊。”胡欢喜手里暖着一杯茶,“前两天我见了他,他眉眼都是浅浅的笑意,人生小登科,喜不自胜啊。” “可不是!”柳柳也歪了歪身子,方才吃点心的时候贪吃了两件,吐了一次,如今是面如土色啊。 她是想回去了,但是又舍不得,毕竟许久都没这样聚在一起好好说话了。 因此,便歪在榻上,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茬。 壮壮叹了一口气,眉峰凝聚,“皇上那边赐了恩典,我也不知道该不该入宫去谢恩。” 柔瑶怔了怔,“这按照规矩,你是该入宫去谢恩的,但是,你若不想去,也无人会怪你,想必,他自己也不好意思怪你。” “话是这样说,但是,我也希望能跟他说一番掏心窝子的话,以后他病愈,重掌大政,若还对萧枭存着戒备的心,日子终究是不好过,我们和子安不一样,子安以后可以躲动南国去,但是萧家这么大的家族,去得了哪里?” 子安道:“如今的皇上,你便是把心挖出来放在他的面前,他都不会相信。” 子安是深有体会的,这两日入宫施针,他又用敌意的眼光看她,他始终不信需要一年左右的时间才可治愈他,他认为子安是在拖延病症。 “他信不信也好,这话我总得摆在前头,若他觉得萧家锋芒太过,萧枭便离了军队,也好叫他放心。” “萧枭愿意么?”胡欢喜问道。 “我与萧枭谈过,他说希望日后能有安静的日子过,不想再受猜忌。” 子安摇摇头,“怕是不行啊,他虽是忌惮萧枭,却也不能不用萧枭,如今朝中有哪位大将堪比萧枭老七?他是更不会用的。” “一边猜忌着,一边重用着,这算什么事呢?”柳柳皱眉道。 “做皇帝就是这样,心很多,终日怀疑这个怀疑那个。”胡欢喜笑了笑,“其实我们做企业的老板也是一样,虽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但是始终隔着肚皮,谁知道谁可信?” 第八百五十一章 少恶心我 胡欢喜见大家都看着她,连忙举手辩白,“不要误会,我不是替皇上说话,只是有时候,上位者有疑心是正常的,可若疑心重到是非不分,那就不是一个英明的领导,而是昏庸了。” 柔瑶笑道:“阿喜,有时候觉得你说话简单中却蕴含着大道理。” 子安道:“她是从大宅门里争斗出来的,经历了不少风浪啊,怎也能累积点人生经验的。” 柔瑶道:“你们胡家也是乱七八糟,如今是好一些了,早几年你们胡家没几个顶用的,一群纨绔子弟,若不是你,你们老太爷积攥多少家财都没用,迟早败光,只是也替你委屈啊,如今就你一人辛辛苦苦地撑着,赚了银子还得给他们分,多不公平啊。” 胡欢喜道:“所以,是时候琢磨分家了。” 家族企业很难做,这是她在现代便领会的经验,但凡家族企业,若出了几个败家的,不懂事的,很容易拖垮集团,分家,虽说会把一部分产业分出去,但是,她很相信凭着自己的努力,迟早会再登顶峰。 至于分出去的那些,相信也会凭着他们的努力,很快会败光。 “分家,怕是要掀起血雨腥风啊。”壮壮笑道,虽然夸张了一些,但是,肯定不会很顺利,老太爷自打成为大周首富以来,养得族中子弟个个彪悍凶狠,阿喜的手段虽辣,但是始终也要忙于生意,无法总是跟他们周旋,那些人终日游手好闲,难保不会想什么毒计来对付欢喜。 “战斗民族,岂会怕那些鼠窃狗盗之辈?”胡欢喜冷笑。 “用鼠窃狗盗来形容那群人,你真是侮辱了狗又侮辱了鸡啊。”壮壮笑着,“按我说,就是黑心豺狼,毒肝虎豹。” 子安扑哧一笑,“倒也贴切。” 子安知道胡家那群人是怎么回事,这老太爷身子不好,近来已经很少理事,那些人便以为胡欢喜没有依仗,一味瞎闹。 且大房那边有胡欢龄这个皇后撑腰,底气便比以前足了一些,闹起来更是不要脸不要皮的。 也只有胡欢喜这种心理素质过硬的人,才能抵挡得住有那豺狼虎豹。 几人说说笑笑,一眨眼便到了晚上亥时。 “王妃,王爷接您来了。”琴之走进来禀报道。 子安伸伸懒腰,“哎,这快活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啊,瞧,柳柳都睡着了,萧拓还没来接她么?” 众人一看,果然见柳柳支着一只手睡了,嘴角还流下了哈喇子。 “不妨,萧拓没来,回头我叫人送她回去。”壮壮道。 子安起身,“不如我送她吧,免得你的人来回奔波一趟,横竖,我绕过去侯府也不远。” 萧枭要成亲了,柳柳也搬回了侯府住,等着给新大嫂敬茶。 “柳柳!”子安轻轻地摇了一下她的手臂,“醒醒,回去了。” 柳柳睁大眼睛,眼神迷蒙,“天亮了?” 众人扑哧一声笑了,“是啊,天亮了,该回家了。” 柳柳擦了一下嘴角的哈喇子,窘着一张脸道:“我不是故意睡着的,都聊什么了?” “没聊什么要紧事,都是说说闲话。”柔瑶扶她起来,“仔细点儿。” 柳柳一边穿鞋一边无奈地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老是犯困。” “这是正常的,回头等有三四个月,会好一些。”子安道。 “生孩子太累了,真佩服我娘啊。”柳柳撑着腰,只觉得腰酸骨头疼,遭罪啊,想她以前的体魄不知道多好,蹦蹦跳跳一天都没什么事,没想到一怀上,就变得跟病鬼似的。 “你娘是英雌,佩服佩服!”壮壮笑道,其实她多盼着跟柳柳阿娘那样,一胎生三个,她年纪不小了,相比起柳柳子安欢喜,她太老了。 刚出了院子门口,便见慕容桀领着倪荣走进来,他一身黑色蟒袍,腰缠金玉带,面容被院子里的风灯光芒笼罩着,柔和而淡然,他看到子安,唇角飞扬,眉目里暖意盎然。 “累吗?”他牵住子安的手,柔声问道。 子安舒心摇头,“不累,很开心。” 不得不说,今天确实是最近日子以来最开心的一天了。 慕容桀也看出她今天很尽兴,他其实一直都希望她能过这样的日子,每日只陪着三五知己说说话,吃吃茶,不必烦心。 或许,去南国真的是一个最好的选择。 “我们送柳柳回去,萧拓还没来接她。”子安道。 慕容桀瞧了柳柳一眼,道:“萧拓办差去了,估计要明日才能回来,柳柳,你回侯府还是回陈府?” 柳柳听闻萧拓要明日才回来,便道:“那就劳烦你们送我回陈府吧。” 慕容桀点头,“我与小姑姑道别一声。” 壮壮走出来,笑道:“老七,你如今是越发懂得体贴人了,也知礼数,还知道跟我这个小姑姑说一句再见呢。” “说得我以往很无礼似的。”慕容桀笑道。 “你自己回忆回忆,以前但凡来我公主府,是如何的?”壮壮乜斜了他一眼。 慕容桀笑了笑,“不就是来拿几瓶好酒吗?横竖你以前也不喝,都是送人,送给别人还不如送给我,好歹我记你的好。” “怎么是拿?分明是来偷,且专挑我不在的时候来偷,堂堂摄政王,沦为盗贼,也不害臊。” “小气,太小气了,陈年旧事还记得那么清晰。” 壮壮含笑看着他与子安,两人站在一起,是何等的般配啊,且老七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脸上的线条如此的柔和,哪里还要半分往日的冰山寒脸? 真好,真好啊。 “去吧,也不留你们了。”壮壮笑着道。 “那告辞了。” 众人鱼贯而出,这公主府,又归于往日的安宁。 上了马车,柳柳又开始睡了。 慕容桀轻声道:“这柳柳怎地那么累啊?今天是去公主府做苦工了?” “哪里?她在公主府,有一半的时间在睡觉,她孕期反应比我大一些。”子安怜惜地道。 “辛苦你了。”慕容桀不禁觉得,生孩子可真不容易啊。 “傻瓜,有些辛苦是甘之如饴。”子安依偎在他的肩膀上,柔声道。 柳柳嘟哝道:“我还没睡着你,你们要腻歪,回府再腻歪,别恶心我,我夫君没在呢,少刺激我。” 第八百五十二章 命还未必能保住 壮壮搬回了宫中,在宫中出嫁。 因为之后她是要住回公主府的,在公主府出嫁有些不合适,因此选择回宫。 礼亲王是不同意的,正如他之前所说的那样,觉得宫中晦气,身为皇家之人如此嫌弃自己的家族,也只要他了。 但是从礼数上,壮壮回宫待嫁,也说得过去,既然说得过去,礼亲王便没有反对的理由了。 她住在漪澜殿,这是她以前住过的殿宇,她出宫之后,孙太后一直没让人住进去,当时壮壮还笑着说是不是想着她以后是嫁不出去,始终得回宫终老。 孙太后那时候笑得十分凄酸,告诉壮壮,“宫中始终是你的家,你若在外头受了委屈,回家来,嫂子在这里等你。” 如今,人去楼空。 壮壮心头不免酸楚,孙太后还不算太老,至少,不应该是老死的年纪,就这样去了,她心里头是很难受的。 “公主,想什么?”琴之见她抚摸着檀香木屏风失神,问道。 壮壮回过神来,笑了笑,“这屏风,你记得是谁送的吗?” “当然记得,皇太后送的,知道公主喜欢牡丹,便在这屏风上叫工匠雕刻了牡丹,瞧,栩栩如生,真好看。”琴之瞧着屏风上的牡丹,伸手抚摸了一下,甚是感慨。 壮壮叹气,“她一直都盼着本宫能嫁出去,如今本宫出嫁了,她却不在了。” 长嫂当母,她父母早逝,皇嫂便等同她的母亲。 “公主不要难过了,太后知道您幸福,也会很宽慰的。”琴之安慰道。 壮壮收敛心神,“幸福?不知道啊,只是,有他在,便是死,也满足了。” 若没有人阻拦,他们会很幸福的,只是,如今皇上…… 她又叹气,“收拾好东西之后,随我去熹微宫吧。” “公主!”琼华上前,“您真的要去见皇上吗?” “总要见的。” “但是,正如王妃所言,如今皇上不信任何人,您去了,怕也只是浪费唇舌,若他说了什么叫您不高兴,还影响了自己的心情呢。”琼华是怕了那位皇帝,当年,若不是他阻拦,公主如今怕是孩子都很大了。 公主如今是如履薄冰,她们这些跟随在身边的奴婢,也是如履薄冰,唯恐一个变故……哎,想也不敢想,就怕想想也变真。 壮壮打起精神来,“不管,把该说的话都说了,他爱怎么想便怎么想吧。” 琴之知道说服不了她,也知道她心底如今惶恐得很,公主盼了许久才盼到今天,她很怕许多的如果,所以,她想尽一切的努力去维护自己的幸福,哪怕知道这样做或许是徒劳的。 简单收拾了一下,两人便陪着她去了。 子安今日也进宫来施针,壮壮来的时候,子安刚开好新的方子,虽然只有两味药,但是要知道那些药的疗效好,还是得慢慢试清楚。 梅贵妃今日也来了,想跟子安说话来着,但是子安没搭理她,她便讪讪地在一旁伺候着。 路公公煎好昨天的方子上来,让皇帝先服用多一次,在门口见壮壮来到,他连忙便道:“哟,公主来了?” “皇上醒着吗?”壮壮站在殿门前,来这里,总让她觉得喘不过气来。 “醒着,王妃也在里面呢。”路公公端药福身,“贵妃娘娘也在,公主稍等,奴才进去通报一声。” “有劳公公了。”壮壮敛眉,淡淡地道。 路公公笑笑便端着药进去,片刻,出来请壮壮,“公主,皇上请您进去。” 壮壮让琴之和琼华在殿门候着,定了定神,自己迈步进去了。 子安见壮壮来到,不禁轻声叹气,她还是不死心。 她把方子递给路公公,然后对壮壮福身,“小姑姑,来了?” “嗯,你完事了吗?”壮壮问道。 子安知道她要单独与皇帝说话,便道:“刚完事,正准备走呢。” 她看了梅贵妃一眼,“贵妃娘娘,一起走?” 梅贵妃正愁找不到机会跟子安说话,听得她邀请自己一起走,便连忙对着皇帝福身,“皇上,臣妾先告退。” 吴燕祖背着药箱,走在前头,子安回头瞧了壮壮一眼,见她身体绷得很直,似乎对这个熹微宫十分的抵触,但是却勉强自己保持镇定。 子安出了殿外,也没急着走,只是叫吴燕祖先去马车上等着。 梅贵妃瞧了瞧子安,嘴唇动了一下,似乎有话想说。 子安真的很恼她这样,每次如此,但凡做错了什么,便做出一副委屈的样子来,叫人心软。 “贵妃娘娘,有事吗?”子安只得先张嘴问道。 梅贵妃听得子安说话,舒了一口气,“我多怕你记恨我。” 子安看着她,恼道:“记恨你也没必要。” “子安!”她上前拉着子安的手臂,一个劲地告饶,“我知道自己那天说话过分了,别跟我生气,好吗?” 子安道:“贵妃,你如此翻来覆去的,我知道你没坏心还好一些,若是旁人呢?你得改改你的性子,别日后连累了太子啊。” 梅贵妃那日被子安说了一通,也回去思量过,说到底,也不过是那点情爱在心底作祟,但是,有什么用呢?皇上何时有正眼瞧过她? 便是这次立三儿为太子,也是迫不得已的,他还年轻,若治好了,还会有很多儿子,如果看三儿不顺眼,废了他也是有的,自己又何必得罪了摄政王与王妃?那可就真是一条退路都没了。 “我知道,那日太子也跟我说了一番话,这孩子,瞧着年少,却比我看得清楚,如今这太子之位,我们是不争不夺,是太皇太后立下的,日后皇上会不会废了也不可知,且太子也说,如今王爷正为他培植人脉,纵然日后他不是太子,封了个亲王,身边好歹有人帮着,不至于孤苦无依。” 子安正色地道:“太子很懂事,你应该庆幸他没有和你一样糊涂,如今很多人都知道,老七是支持太子的,太子不懂得感恩,会寒了多少人的心?若日后没有这些人死命地支持太子,太子能禁得住皇上几番变幻的心思?” 梅贵妃嗫嚅道:“当时我也是糊涂了,以为大局已定,便想着多要一些,我只是个女人,尤其见了你和王爷……哎,你和我不一样啊,若是可以选择,我哪里愿意做什么贵妃?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男人,多好!” 说典型一点的,就是有了面包,便想要爱情。 子安沉默了半响,道:“别羡慕我,我和老七的命还不知道能不能保住呢。” 第八百五十三章 你到底不信谁 寝殿内,充满了药汁的气味。 壮壮坐在床前,手里捧着热气腾腾的药,紫砂药碗没有一点花纹,壮壮拿着勺子轻轻地搅动着,又轻轻地吹了一下,柔声问道:“皇上感觉可好些了吗?” 皇帝自打壮壮进殿,便半靠在床上闭着眼睛,壮壮坐下来的时候,他没有睁开眼睛,只是身子微微地僵硬着,似乎全线防备。 如今壮壮发话,他才慢慢地睁开眼睛,也没看着壮壮,只是瞧着她手里的紫砂药碗,“好很多,小姑姑有心了。” 壮壮嗯了一声,“那就好。” 她拿下调羹,把碗凑到他的嘴边,“药凉了,喝药吧。” 她没有用调羹喂他,她想做出亲近的姿势,想撇开天家之威,只讲骨肉亲情,但是终究是她自己先做不到。 皇帝就着她的手,把药喝完,然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壮壮拿了手绢,递给了他,皇帝接过来,自己擦拭嘴角,一边自嘲地道:“小姑姑与朕生疏了,若是往日,小姑姑会替朕擦拭的。” 壮壮也笑了一下,“是啊,是生疏了,以前,我是最喜欢跟在你屁股后面的。” 皇帝瞧着她,“一眨眼,你长大了,真怀念从前啊。” “不是大了,是老了。”壮壮依旧笑着,只是笑容却薄了一些,隐隐能看出忧伤来。 皇帝微微怔了怔,伸手拢了一下被子,稍稍扯上一些,叹了口气,“刚刚奴才说今日可能会下雨,不知道你成亲那天,会不会下雨。” 他的眼睛越过壮壮,似乎想看向外边,但是,帘子重重,殿门关闭,又哪里看得到外边? 倒是显得心虚。 “下雨不下雨,都不打紧。” “是啊,都不打紧了,你嫁给萧枭,是偿了心愿,朕很替你幸福。”皇帝说。 “谢谢皇上!”壮壮瞧着他,“只是,我希望皇上说的是真心话。” 皇帝慢慢地收回视线,落在壮壮的脸上,带着研判,“你觉得,朕不是真心的?” 壮壮笑了一笑,一直都心不在焉,但是当质疑他的时候,他就会马上竖起浑身的刺。 “不是我觉得,而是我希望。”壮壮收敛了笑容,认真地道,“我特别希望得到你的祝福,你心里应该明白,我很在乎你,甚至,多于老七,多于老二老三。” 皇帝笑了,“是啊,从小你就爱粘着朕,也不跟其他人亲,弄得后来老七也爱粘着朕,那时候,你还是比较重视朕的,只是慢慢长大,你就跟老七亲了。” “那是因为你开始跟着皇兄主理朝政了,你日理万机,我便是想见你一面都难啊,我又好动,便跟着老七萧枭他们出去玩儿,还记得吗?那时候你在太子书房里,我还偷偷去探过你好几次,被皇兄知道之后,还责骂了我一顿,说我妨碍你呢,我最怕皇兄,自此,便很少去看你了。” 皇帝笑了笑,“是啊,父皇很严厉,你是最怕父皇的,不过父皇也特别宠你啊。” “他宠我?”壮壮言不由衷地笑了起来,“你真这么认为吗?” 皇帝沉默了一下,“你与宋瑞阳的婚事,对两国有利,他是皇帝,不能不做此考虑。” “你呢?”壮壮的声音冷硬了起来,“你帮我回绝了梁国和亲,但是却也拆散了我跟萧枭,是因为怕萧枭得了我襄助之后,可以谋反?” 皇帝感觉气息有片刻的凝滞,下意识地躲闪眸光,“在位者,有时候容不得任性。” “你真觉得萧家会谋反吗?”壮壮问道。 “这个问题,之前我们说过,萧家尽管现在没有谋反的野心,但是,难保以后不会……” “因为萧家有谋反的能力,是吗?就因为你的这点猜忌之心,你让我痛苦了多少年?”壮壮眼泪一下子就来了,她扬了扬头,想努力把眼泪逼回去,但是不成功,她的伤心,不仅仅是与萧枭分别这么多年,还有他对她的冷漠残酷,“知道我今日为什么来吗?我可以不来,我其实不想和你说话,我憎恨你,憎恨入骨,你害死了我身边的侍女,害得我与萧枭两不安生,我每每想起,你登基的时候跟我说的话,我就痛心,就憎恨。” 壮壮最后两句话,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的。 他登基之后,跟她说,不可能会让她嫁给宋瑞阳,嫁到大梁去,自此姑侄分别,再不能相见,更不能让她和萧枭痛苦一辈子。 这些话,曾让她多么感动啊。 他的声音冷寂了下去,“那你今天,为什么来?” 壮壮擦了一下脸,遽然道:“因为你病愈之后,还会是皇帝,你还掌握着我与萧枭的生杀大权,我想来跟你说,萧枭不会谋反,如果他会谋反,我会首先杀了他,再自尽,但是你会信我说的这些吗?我是嫁给了萧枭,但是我是慕容家的人,你为什么就觉得,我爱萧枭,就会容忍他谋夺我慕容家的江山?” 皇帝盯着她,像是在分辨她话的真伪,又像是探视她几分真心。 “皇上还是不信我,是吗?”壮壮悲凉一笑,“我以为,你最起码应该了解我,你是看着我长大的啊。” 皇帝看着她,“嫁给萧枭,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你总说朕不能理解你,你可曾理解朕?你有一句话说得好极了,你是慕容家的人,这江山也是有你的一部分啊,你便不能为慕容家着想?朕在的时候,尚且能遏制萧家,若朕不在呢?萧家一味壮大,即便萧枭和萧拓没有野心,但是难保以后啊,小姑姑,你明白吗?朕是为了大周江山着想。” 壮壮轻轻地叹息一声,挑眸看着他,“你始终是不愿意给我这个祝福,是吗?” 皇帝想了一下,若有所思地看着她问道:“你方才说,朕病愈之后,会重新掌政,是谁跟你说的?” 壮壮嗤笑,难掩眼底的悲凉,“皇上不信子安能治愈您,还是不相信老七会还政于您?” 皇帝没说话,事实上,他都不信。 所有人都以为他偏执,但是,谁又能体谅他的苦心? 是的,他确实是有私心,但是,这种私心人人都有,谁会愿意甘心赴死?谁不眷恋权势?他正值中年啊,他还有许多抱负没有实现。 第八百五十四章 大婚前 皇帝正了正神色,道:“小姑姑,朕也不怕跟你说实话,你虽辈分比朕高,但是在朕的心里,朕一直把你当妹妹看待,事已至此,也不妨说几句心里话。朕在孙芳儿治疗痊愈之后,重新掌政,面对百官对老七如潮般的赞叹,朕心里确实很嫉妒,也曾很生气,你明白一山不能容二虎的道理吗?老七如此出息,又是摄政王,朕怎能不防备?但是,纵然如此,朕也没对老七下过杀心,那天,夏子安说让朕想一下朕曾给过老七的选择,无可否认,对夏子安,朕是有过杀机的,且朕认为,老七变成今天的样子,是因为夏子安,你懂不懂?老七没有野心,但是夏子安有,这个女人是一个祸害,要何等残毒的心,才能对自己的亲人下手?夏槐钧就真的非死不可吗?夏老夫人就那么罪大恶极?身为夏家的女儿,父母祖辈对她的要求,要她为家族牺牲,虽说冷漠一些,却犯得着赔上性命吗?而且,夏老夫人和夏丞相死后,民间反而觉得夏子安做得对,她的心机深沉若此,怎不叫人惊怕?朕给了老七选择,让他选择杀了夏子安,只要他杀了夏子安,朕便信了他,也不会叫他这辈子无子的……” 壮壮不等他说完,便霍然起身,杏眼圆瞪,怒容满脸,“你闭嘴,你竟然认为夏老夫人和夏槐钧不该死?僵尸病,他们是主谋,僵尸病害死了多少人?那都是你的子民啊!子安得民望,是因为她治愈了僵尸病,救了许多人的性命,至于夏槐钧母子,难道不是自作自受吗?” 她顿了顿,脸色依旧怒红,“看来,我今日是真的来错了,我与皇上,说不到一处去,你开头说的那些话,如此冠冕堂皇,又是为了慕容家,又是为了大周江山,若不是你最后这番话,我差点就信了你。你说子安歹毒,这句话如何叫人相信是从你的口中说出来的?真是岂有此理!” “小姑姑,”皇帝冷笑了起来,“看来,你到底是站在了老七那边,与朕作对。” “我从没认为你和老七是对立的,如果你是这样觉得,那是你的问题,不是老七和我的问题,更和子安无关。” 皇帝的眉眼上堆了冷冷的笑意,“若不是对立又怎有对峙?夏霖没死,孙芳儿也没死,是不是?他们明知道孙芳儿和夏霖可以让朕活下去,但是,他们要生生断了朕的希望,说白了,和弑君有什么分别?” “孙芳儿如果真的能治好你,你现在怎么会被蛊毒反噬?够了,不必再说了,谢谢你为我添妆,但是,你到底是我的小辈,为我添妆于礼不合,我会命人悉数退回来给皇上。” 说完,连看都没看他一眼,转身就走了。 子安在殿外等着,见壮壮如她所料那样气冲冲地走出来,便知道这场谈话很不愉快。 壮壮瞪着子安,半响做不得声,最后,从牙缝里迸出一句话,“他走火入魔了。” 她或许真该听子安的话,不去见这一面,恶心了自己啊。 子安轻声道:“算了,你把自己的话带到就是。” “成亲之后,我真想带着萧枭离开京城。”壮壮恨道。 “很美好,但是不现实,萧枭暂时不能离开朝廷,离开军队,他也有自己的抱负,且,你真要他丢下整个家族吗?” 壮壮塌下双肩,“是,我不能那么自私,为了我,要他抛弃家族放弃一切。” 侯府如今已经是树大招风,若顶梁柱再走了,只怕这百年军候世家,不出几年便被蚕食掉。 大婚前的一天晚上,子安便带着柔瑶和胡欢喜入宫了。 因孙太后已去了,皇后又是小辈,所以,壮壮出阁前在宫中的事情,便由那位曾当过皇太后,又被太皇太后打回原形的袭太妃打点。 袭太妃此生真是大起大落两回,第一次做了太子妃,眼看着皇后之位就是她的,却因为嫉妒心让后位旁落。 第二次,是做了皇太后,却是名不正言不顺,更闹了许多胡搅蛮缠的事情,让太皇太后生厌,被打了回去。 经过这两次,本以为会闹出点什么风浪的她,竟消停了下来,也想通透了许多,这一次是劳心劳力地为壮壮的婚事奔走。 且,她拿了自己的体己银子给壮壮置办了一些嫁妆,当然这些银子是从胡欢龄那边“榨”过来的,所以给也给得爽快。 当晚便把好命婆李婆子请了进宫中,这位李婆子气色着实是好,琴之和琼华怕她年纪大,耳朵不灵光,反应不够敏捷,便提前嘱咐了好多,例如,梳头的时候要说什么话,宫中的礼仪如何如何的。 李婆子却大手一挥,道:“我老婆子自打八十岁那年起,一年总得跑十几二十个婚礼,虽说这入宫是头一遭,但是也失礼不了公主的,姑娘们把心放肚子里就行。” 琼华见她精神气十足,便笑着道:“老人家好福气,真希望我们家公主能沾您点儿福气,日后夫妻和顺,百子千孙。” 李婆子一瞪眼睛,“瞧姑娘说的什么话?公主是金枝玉叶,福分定比我老婆子好,只有我老婆子沾公主的喜气,公主哪里需要沾我老婆子的什么福气?” “是是是!”琴之笑着打了琼华一下,“这丫头不会说话,老夫人饶了她。” 袭太妃那边得知好命婆入宫了,便传她过去,谈了半个时辰。 李婆子回来之后,便进殿见壮壮,说有话要跟壮壮说。 子安和柔瑶及胡欢喜等人在殿中为壮壮试凤冠霞帔,见李婆子说有话要跟壮壮说,也不以为意,壮壮道:“老人家尽管说便是。” 李婆子瞧了子安一眼,又瞧了瞧胡欢喜与柔瑶一眼,道:“王妃可留下来,但是县主与胡大掌柜得出去一下才行。” 柔瑶咦了一声,“老人家怎厚此薄彼?这话王妃能听,我就不能听吗?” 李婆子笑道:“县主要听也可以,但是您有母亲和祖母在堂,这些话是轮不到老婆子说的。” 胡欢喜怔了一下,正想问是什么意思,却见柔瑶红着脸拉着她出去,“这话我们还真不合适听。” 第八百五十五章 男子单身告别派对 那边厢,子安也领会过来了,道:“这话我我听了也不合适,公主自个听吧。” 壮壮见一个个地溜出去,不由得大为诧异,“这什么话你们听不得啊?” 李婆子拉着壮壮的手坐下来,道:“公主休怪老身托大,只是既然公主找了老身来为您梳头,这话老身捎带着说,也并无不可,虽说,这些话,本该不是老身的身份说的,但是太妃娘娘说了,她和公主算不得亲厚,这些话她说不出口,便只得托付了老身。” 壮壮虽然是老女了,但是自从萧枭娶了韩清秋之后,她便抵触任何的婚礼,这一次成亲,做了周全的准备,却也没有读过什么婚前须知,因此不知道李婆子要给她说什么,只扬起了狐疑的眸子看着李婆子。 李婆子笑眯眯地看着壮壮,“其实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公主不必紧张,初归媳妇,妇德,妇容,妇工这些,老身就不说了,公主是宫廷出身,懂得比我老婆子多,唯独这成亲当晚的事情,老身却得跟公主说说的。” 见壮壮还是一脸的狐疑,李婆子压低了声音道:“这成亲当晚呢,公主和驸马自是要同床而眠的,这夫妻之道,在乎和谐……” 李婆子一番话还没说完,壮壮的脸便红得跟煮熟的虾子般,但是她却不好不听,只是窘得身子和脸都火烧火烧的。 待李婆子出去,子安等人进来之后,壮壮的脸色还没有褪红,柔瑶看得目瞪口呆,“天啊,公主,你脸红的时候真好看。” 胡欢喜与子安看过去,可不是?眸子里波光潋滟,白皙皮肤泛着胭脂红,唇瓣着了蜜汁色,说不出的饱满丰润。 “萧枭艳福无边啊。”胡欢喜赞叹道。 “也不能这样说,萧枭也是型男一名。”子安对胡欢喜道。 大家都笑了,柔瑶总结道:“好,那就是天造地设,良缘匹配的好一对狗男女。” 壮壮笑不可支,追着柔瑶打。 姐妹们说说闹闹,很快,胡欢龄也带着各宫娘娘过来了,这漪澜殿一下子变得无比的热闹。 拜祖先的时辰到了,袭太妃也过来了,带着壮壮便到祖先牌位前磕头,拜别。 回来之后,便也差不多时候梳头了。 好命婆手里执着檀香木梳子,站在铜镜前,看着铜镜里那个姿色上乘的女子,赞叹道:“老身帮过许多新娘梳头,便不曾见过有公主这般好看的,驸马爷福气可真好,不过,驸马爷的相貌老身也是见过的,配公主也不失礼,以后若诞下孩儿,不知道怎生的好看啊。” 壮壮听得此言,心里又娇羞又高兴,这些话,真好听,像喝了蜂蜜般,心里头甜滋滋的。 孩儿,他们的孩儿,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啊。 子安等人在旁边看得泪盈于睫,真好啊,壮壮要嫁给她喜欢的男子了。 “一梳长命百岁,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子孙满堂……” 随着好命婆吉祥的话,壮壮眼底也蓄满了泪水。 出嫁前夜的梳头,是仪式,翌日大婚的时候,还得再由尚仪师上头上妆。 梳头完毕之后,袭太妃命人送了甜汤过来,让众人喝,壮壮那一碗是不一样的,其他人是汤圆,壮壮那碗加了桂圆百合莲子。 子安和柔瑶等人没有出宫,黏在漪澜殿里跟壮壮说了许久的话,说累了,便东倒西歪地躺着。 至于侯府那边,慕容桀苏青得人也在开告别单身派对。 慕容桀和萧枭都是无趣的人,他们的派对只有一样节目,喝酒。 喝酒,甚至是可以不说话的。 苏青喝得几分醉,连连叹息,“哎,萧枭又成亲了,我这还没着落。” “加把劲,努力一点。”萧枭搭着他的肩膀认真地道:“反正你也得不到伶俐的心,努力一把叫伶俐再狠狠拒绝一次便可死心了,死心之后,你就会将就对付娶一个你父母都喜欢的女子开枝散叶,过完一辈子。” 苏青瞪着他,竟然无言以对。 他亲娘的,说得真在理,如无意外,这就是他以后的人生写照了。 他此生最佩服的人就是安亲王,身为一朝亲王,为了一个女子,说不成亲就不成亲,顶着巨大的压力,把所有说亲道媒的人都挡在了门外。 当然,安亲王可以这样做最大的原因,就是他父母都死了,没有人拿着手臂粗的棍棒在身后追着撵着他去相亲。 他不行啊,如今已经是苦苦支撑,若再过两年,他还没娶到柔瑶的,要么是离家出走,要么是像萧枭说的那样,娶一个父母满意的大家闺秀平淡务实地过一辈子,兴许,这位大家闺秀真的十分秀贤,还懂为他张罗几个貌美如花的妾侍,生一堆小苏青和小闺秀。 哎! 上天不公,连萧拓这个糙汉子,都能和自己喜欢的人牵手成功,实在是没想过,反而是他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苏青,如今还是孑然一身。 “萧拓!”苏青忽然冲着正在喝酒的萧拓吼了一声。 萧拓被吓了一跳,刚到喉咙的酒生生地呛到鼻子上去,但是这气还不足以把酒从鼻腔里喷出,他捂住鼻子,怨恨地看着苏青。 “你和柳柳能成亲,我居功至伟,所以,无论如何,你要帮我把伶俐骗到手。” 萧拓哈哈一笑,那口酒从鼻腔里喷出,还伴随了两个鼻涕泡泡。 “咦!”众人嫌弃地看着他。 萧拓不慌不忙地取了一块手绢擦拭掉,依旧哈哈大笑,“你喜欢谁不好?竟然喜欢伶俐那个野丫头,她是最不好骗的,哈哈……。” “有这么好笑吗?”苏青郁闷地看着他,萧拓的笑点,有时候很莫名其妙,该笑的不笑,不该笑的笑得肚皮发麻。 “喜欢柔瑶不就简单多了吗?”萧拓依旧大笑,一张脸舒朗得像被烈日晒爆裂的黄土地。 “不许拿这些事情开玩笑。”萧枭轻斥。 萧拓最怕萧枭那张寒冰脸,收住笑容,乖巧地低下头,“是!” 苏青心里头懊恼得跟什么似的,哎,他当然知道若喜欢的是柔瑶,一切都简单得多,但是,他也是个认死理的人,喜欢了,便再也改不了。 心里头的那个人,怎是随便一个人可以替代的? 第八百五十六章 大婚 大婚当天。 粤东王和礼亲王夫妇天没亮便入宫了。 漪澜殿中,一大早便放了鞭炮,袭太妃和皇后带着壮壮先去给祖先上香上贡,回来之后,便开始梳妆仪容。 今天的主角除了壮壮之外,还有伶俐。 她从一大早就神色严峻,吩咐这个吩咐那个,脂粉唇蜜蔻丹样样都要最好的,当然这些都是事前准备的,但是易容大师兼紧张大师临场还检查了一番。 “嗯,脂粉细腻,唇蜜糯润……”她十分专业的一一检验,子安想伸手拿来看一下,伶俐一声怒喝,“爪子洗了吗?这都是上品,不是王府用的那些街边货。” 子安讪讪地缩回手,王府用的那些,确实不是什么上品,是她让小荪到铺子里买的,只是寻常妇人用的那些。 壮壮埋怨地看着伶俐,“哎,你弄得我好紧张啊。” 伶俐严肃地道:“女人这一辈子,最漂亮便是她出嫁的那天,一定要慎之重之。” 阿蛮笑着道:“可不是?这不光光是你的脸,还是老三的脸,他回头进来检阅,看到你的脸没他预期的好,你就等着重头再化,一遍一遍,能把咱在场人都折磨死。” 大家伙想起礼亲王的强迫症,都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对,不能马虎。 “他还要进来检查?”子安瞪大了眼睛。 “必须的。”阿蛮心累。 阿蛮的话音刚落,便听得帘子外传来暴躁的声音,“都抓紧点儿啊,别耽误了出门的吉时。” 壮壮忍不住吐槽,“这到底是他出嫁还是我出嫁呢?怎地比我还要紧张。” 胡欢喜面无表情地道:“万年老姑婆终于能推销出去,能不着急吗?且若弄不好点儿,就唯恐萧家退货。” 大家都被逗乐了,好歹是缓解了一下紧张的气氛。 但是伶俐却还是很紧张,叫了大家到外头等着,只留下琴之琼华在旁边打打下手。 子安等人在外头,一等便是大半个时辰,偶尔能听到伶俐传出的尖叫声之外,便再无其他动静。 终于,琴之走出来道:“诸位,公主请大家进去。” 柔瑶首先跳起来,“等得可心焦了。” 众人掀开帘子进去,顿时眼前一亮。 一身大红色滚金边的喜服,喜服上绣织金彩色云龙文,腰间盈盈以金红相间的腰带束紧,广袖宽摆,喜服很长,拖曳在地,刺绣精美得叫人窒息。 头戴八宝凤冠,周边饰以珠翠,中间一粒大红熠熠的宝石点缀,额前垂下的流苏是纯金铸成,流苏末坠着一排小红宝石。除额前的流苏外,其余三边的流苏是飘逸轻袅的纯金,金子能做到轻巧飘逸,着实是考工匠的手艺啊。 她轻轻地提着裙摆,露出一双大红刺绣锦缎鞋子,鞋头各有一颗大红宝石,听说光这双鞋子,便花费千金。 再看妆容,肤如凝脂,粉光若腻,柳叶细眉,弯弯如月,琼鼻高耸,毫无瑕疵,樱唇殷红,娇艳欲滴,再看眸光潋滟,如映入了明媚春。光,这副妆容,敛去了壮壮本来的霸气,多了几分妩媚娇美,活脱脱一个待嫁新娘啊。 美呆了! 众人几乎是屏住呼吸来看她的,都忍不住惊叹道:“伶俐,你这手艺,离了素月楼能出去开个尚仪店。” 伶俐摇着小手,一脸谦虚但是眸光骄傲,“见笑了,见笑了,主要是公主底子好。” “都画好了吗?”礼亲王在外面问道。 “好了,好了!”众人连忙说道。 礼亲王掀开帘子进来,看到壮壮这副模样,顿时有种要老泪纵横的冲动,真好,真好啊,这下保险了,萧枭怎也不会退货了。 大家看着他一贯严肃的冷漠面容开始缓缓地绽出笑意,这才松了心。 “慢着!” 正当大家放松之际,却听得他忽然叫了一声。 壮壮也怔了一下,狐疑地看着他,有什么不满意的吗?她觉得已经是自己这辈子的颜值巅峰了。 只见他走到壮壮的面前,仔细看了看两边的流苏,回头问道:“你们觉得这两边的流苏是不是不对称啊?” “没有,很对称!”众人异口同声地说,伶俐急忙推着壮壮坐到床上,阿蛮也推礼亲王出去,“你先出去打点其他,我们还有话要跟小姑姑说。” 这若是不对称,得叫工匠过来改,这得花费多大的功夫。 礼亲王使劲回头看壮壮,但是子安和胡欢喜自动自觉地站在他的面前阻挡了视线,加上阿蛮一直推他,他只得嘀咕道:“看错了吗?算了,你们说归说,仔细别弄坏了妆容,弄坏了时辰就赶不上了。” 见礼亲王终于出去,胡欢喜抹了抹汗水,“这固执byiy,若真让他挑出毛病来,得忙许久了。” “可不是!”子安瞧了胡欢喜一眼。 吉时是选在了未时一刻,到了未时,便听得外边锣鼓喧天,鞭炮阵阵,好不热闹。 迎亲时候,未出阁的姑娘是不得相送的,于是,胡欢喜和柔瑶便自觉地站到一边去,欣羡地看着已婚妇人子安和柳柳及一大群宫嫔送壮壮出去。 萧枭今日只能用一个字来形容,帅! 帅出了边际,一身大红黑金边新郎喜服,精致地绣着盘蟒,头戴金冠,显得英伟俊美。 子安和柳柳未曾见过他脸上有这般柔和的线条,眉眼里尽然是浓浓的蜜意,他看着壮壮由喜娘扶着走出去,眼底便盈出了泪意,仿佛,他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千百年。 接下来,忙乱得叫壮壮几乎头昏脑涨,迎亲不都是好好迎亲吗?萧家的那些子弟可活跃了,一个劲闹腾,虽然欢天喜地,但是顶着十几斤的凤冠,壮壮觉得脖子都要断了。 侯府异常的热闹,到处都是人声鼎沸,笑语喧天,壮壮覆着红盖头,只能看到许多鞋子在不断地变动,像是在做梦一样。 萧枭执着她的手那一瞬间,她才有了真实感,眼底顿生泪意,她觉得,自己是幸福得快要死掉了。 拜完天地之后,送回了洞房,子安等人才能进入洞房闹喜。 但是大家也不闹,都围着壮壮说话,喜娘穿梭期间,插科打诨地说着喜庆的话讨赏,胡欢喜和子安尤其大方,这一晚上下来,赏银派发下去不止千两。 第八百五十七章 今晚你睡茅房 萧枭今晚就喝了三杯酒,第一杯,是粤东王敬他的。 第二杯,是萧家的大族长敬他的。 第三杯,是他敬所有来宾的。 做新郎能只用三杯酒敷衍过去,这简直是欺人太甚。 但是,人有顶酒团队啊,什么苏青萧拓倪荣和萧家的一些年轻子弟,都是顶酒团队的人。 但凡有人来敬酒,团队的小队长萧拓便首先站起来,笑着说:“大哥今晚和公主还有正经事要办,喝酒坏事,大家体谅,体谅,我来就好,一杯不够,两杯,两杯不够私人再送一杯。” 当然,遇上几个分量足够的,人家不愿意让萧拓顶酒,这个时候,萧拓便会请出顶酒集团的董事长慕容桀。 摄政王的面子岂能不卖?还不等人说话,慕容桀便首先喝了一杯,敬酒的人见慕容桀如此爽快,倒也不好意思只喝一杯,连续三杯下去,摇摇晃晃地拿着酒杯回了席间,一个劲地嘀咕,“就知道摄政王是来骗酒喝的。” 一场婚宴酒席下来,新郎哥一分醉意都没有,倒是醉了一大片陪酒的。 萧拓连着出去吐了两次,吐完回来之后,深情地握住柳柳的手,“娘子,为夫可算知道你的辛苦了。” 柳柳一脚踹过去,“知道个屁?回去继续喝,再吐几回你才算知道。” 吐两回便知道她的辛苦了? 萧拓已然七八分醉,酒意正浓,来表白了一番之后,便又屁颠屁颠地回去继续喝。 惯常的婚礼,都是新郎被人灌醉,然后要人搀扶着送回洞房,但是这一回算是例外,顶酒团队的人一个个被扶着回去,萧拓是被背着回去的。 而萧枭,一整衣冠,清清嗓子,然后脚步轻松地踏进新房。 喜娘已经在等着了,见萧枭进来,连忙道喜,“恭贺大将军,祝大将军和公主白发齐眉,百子千孙。” “刷”地一声,萧枭从袖袋里取出一张银票直接就打赏了下去,喜娘瞧了一下银码,大喜过望,不待道谢,便被萧枭推了出去,“你可以出去了。” 喜娘怔了一下,这工作还没做完呢。 不过,幸好赏银收足了,乐颠颠地就出去了。 在场陪着壮壮的子安和萧家的一众夫人们见状,不由得笑了出来。 子安笑道:“哟,如此迫不及待,怕是我们都得走了。” 说罢,领着一众人便出去了。 萧枭不是头一次成亲,但是却是头次进新房,娶韩清秋那回,他直接就甩脸子走人。 但是,流程他是知道的,自打要娶壮壮的那天起,他就孜孜不倦,刻苦好学地问了许多已婚男士和嬷嬷们,关于洞房时候的礼数等等。 而他认为,喜娘在婚礼上虽然有存在的必要性,但是在新房里就不需要了,这是他和壮壮的新房,从这一刻开始,就是属于两人的,因此,无关人等,一律清场。 新房里,便只有这双历经了多年才能在一起的新人。 壮壮只觉得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上去了,手心都是汗水,期待了千百遍的场景,终于来临。 萧枭也紧张啊,这位二婚男士甚至比头婚的壮壮更加紧张,也是因为知道自己紧张,才不让喜娘在这里看他笑话。 他深呼吸一口,尽量遏制自己砰砰乱跳的心脏,努力回忆着洞房的第一道工序。 那就是掀开红盖头。 他的手指有些颤抖,握住如意秤杆,走到了壮壮的面前。 壮壮垂着头,只看到他的鞋子和一抹大红衣摆,衣摆的滚边有精美的细小刺绣。 她的呼吸,越发的紧张,手心里都是汗水。 如意秤杆的头塞了进来,微微发颤,她瞪大眼睛,看着红盖头被忽然掀开,一张紧张的脸出现在她的面前。 眼睛倏然涌上了雾水,还没好好看他,便被一双铁臂圈住,挤进了一个宽敞温暖的怀抱里。 “壮壮,十八年,我终于娶到你了。” 十八年前,他便暗暗立誓,要娶她为妻子,那时候,他还年少,她也年少,暗许的誓言只有上苍知道,终究,上苍不辜负。 壮壮泪如雨洒。 门外,子安也很感动,大家都很感动,尤其是那些手里拿着鞭炮要闹新房的少年青年们很感动。 因为,但凡是新房里的人毫无戒备的时候,便是他们下手的最好时候。 “你这是做什么?”壮壮紧张地看着萧枭在不断地掏家伙。 萧枭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先发制人。” 壮壮想起老七和子安成亲的时候,放了好多蛇,莫非,他也要放蛇? 不是蛇,而是一串特制的鞭炮,一个个婴儿手臂般粗壮。 “啊!”壮壮捂住嘴巴,“会不会有危险啊?” “不危险,他们会逃吗?” 一连串的大炮取出来,窗户稍稍开启,便见一串小红炮仗伸了进来,门外还有鬼祟的偷笑声。 萧枭冷笑一声,点燃引子,把大红炮就着那条缝一整条推了出去。 “这是什么鬼?那么大一个,还还长一串……妈啊,大炮啊,快逃。” “太狠了!” “不愧是大将军啊,这作战起来就不留活口啊!” 子安亲眼目睹了一场她成亲时候闹新房的戏码,觉得很解气,但是…… 草,萧枭,我和柳柳还在外边呢,我们俩孕妇…… 逃啊! 柳柳很郁闷,本想听墙角的,她最喜欢的就是听墙角了,以前大哥们结婚,她都偷偷地爬屋顶听房,十二哥成亲的时候,她也听了,那时候她都和萧拓成亲了。 真是损福利的一个环节啊。 “不管如何,今天很高兴,最近都很高兴。”子安走出去的时候,笑意盎然地道。 但是,当她看到倪荣扶着醉醺醺的慕容桀时,笑容就收敛了。 主要是,倪荣自己也是醉醺醺的,两人都吐过,身上臭烘烘的。 “喝喝喝,怎不喝……”子安恼怒地说,但是却还是把最后一个字给敛去,不敢说,人有同命蛊在身。 “子安!”慕容桀竖起大拇指,笑得像个傻子,“今天,本王很高兴,来,我们回府洞房去。” 子安看到四周顿时爆笑的人,气得一脚踹过去,“今晚你睡茅厕!” 第八百五十八章 日子惬意 自打壮壮十月成亲之后,便让人觉得年关近了。 日子流逝得很快,第一场雪在十一月二十八那天,这场雪来得很晚,入冬以来,大家就都等着下雪。 子安虽然怕冷,但是也等着下雪,因为,下雪会使得孙芳儿身上的蛊虫减慢发育。 这是她从温意大夫的医术上看到的,蛊虫也有冬眠,冬眠不是从天冷开始,而是从下雪开始。 子安不禁感叹,便连蛊虫都这么敏锐,能感知是不是下雪,进化得真快啊。 这雪足足下了一天,雪停之后,翌日子安入宫给皇帝施针,皇帝的情况好了许多,能走能动能吃饭能自己上茅厕,也能动辄跟宫里的人发火。 按照这个情况下去,他很快就能召见大臣入宫。 但是,皇帝的情况好转,慕容桀并未外传,只说皇上依旧缠,绵病榻,免得人心思变,不好好办实事。 慕容桀这一个多月来,推行了许多有惠农业的政策,也开始试推医保。 民间关于增加赋税的怨气,也逐渐平息了下来。 医保的推行,让惠民署的压力增大,慕容桀为惠民署招收医童,开设医馆考核,但凡能考核成功的,都可以进入惠民署当大夫。 进了惠民署,好歹是铁饭碗了啊,多少穷人家的父母带着孩子去报名,只要能考入惠民署,就有饭吃。 子安不知道,她一个参考现代的建议,会让大周的医术水平飞速发展。 大周因为医术落后,远不如大梁,因此,很多人得病之后都没银子医治,小病请江湖郎中,大病就是等死了。 医保的推行,确实是惠及百姓,多交点赋税虽然很肉痛,但是,谁家就没个老人小孩病人的? 跟每年的医药费相比起来,交出去的那点赋税,也实在太少了。 当然,这些声音也不是全面的,也有人不满意,商人就不太满意,因为,商人看得起大夫,但是相对起来,他们经商要缴纳的赋税就多了。 有人说,慕容桀这是劫富济贫。 但是不管怎么样也好,因为,朝廷颁布了下去,这重税也只是收两年,两年之后,按照之前的政策来,可医保不是啊,医保是一直推行的。 如果两年之后,苛捐杂税还是继续进行,那就是病愈掌权皇帝的问题了。 慕容桀甩得一手好锅。 慕容桀今日等到子安忙完才一同离宫,上了马车,便拉住她的手使劲地搓,“冷得跟冰似的,这针灸不能让吴燕祖做吗?” “吴燕祖进步倒是很快,只是如今是关键时候,药合适了,针灸那边不能出问题。”子安眉眼有浓浓的笑意。 慕容桀微微点头,知道这事暂时也不能假手于人,遂伸手触摸她的小腹,如今已经将近四个月了,腹部微微隆起,慕容桀一直在等子安说的胎动,但是每天摸着,也没感觉到。 “这厮睡得那么熟,都不动一下。” 子安笑道:“哪里这么快?还得在过一个月吧。” “那就是过年的时候,哎,等得我脖子都长了。” 像每一个初为人父的男人一样,他对自己的第一个孩子十分期待,期待每一个环节。 “怎么我看着就是比柳柳的肚子小啊。”慕容桀道。 “柳柳的滑脉也特别的强烈,许是三胞胎或许三胞胎。”子安道。 “那她这肚子以后得涨得很大了。”慕容桀一点都不羡慕,因为,子安的肚子就那么小,要装两个或者三个孩子,难受的是她。 “这有什么要紧的?”子安道。 只是,双胞胎或者三胞胎,相对来说,生产时候的危险便会增大,这个年代医术落后,女人怀孕生子,若遇上胎位不正或者其他原因的难产,几乎就是掉性命了。 手术不普及,也没有手术的条件,只能是顺产,替柳柳辛苦啊。 “辛苦你了。”慕容桀轻轻地搂着她。 “傻瓜,这有什么辛苦?生儿育女,是人类繁衍生息的唯一途径,别的女人能生,我怎么就娇气一些?” 吴燕祖忽然掀开帘子,“师父,我能听到你们说话,可腻歪了。” “滚!”慕容桀喝了一声,“再多嘴你还坐你的毛驴去。” 吴燕祖落下帘子,声音与风声一同传了进来,“我这跟骑毛驴有什么区别呢?还不是被冷风吹?这马车那么大,多坐我一个怎么了?偏把我赶出去跟车把式一起赶车,我又不是个赶车的。” “那明儿你跑步进宫。”慕容桀的声音冷冷地传出来。 吴燕祖当场闭嘴。 经过两个月的观察,他发现这位王爷不好得罪啊,不苟言笑也就罢了,还十分严厉,动不动就跟人置气。 惹不起啊。 也躲不了啊,他要学医术,必须得跟着师父,但是,王爷也爱跟着师父,因此,便总是形成三人行的局面。 下回,干脆跟伶俐姐一同骑毛驴好了。 他想着,回头瞧了一眼,却见伶俐这回没骑毛驴,而是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马儿。 他连忙跳下马车,扬手叫伶俐停下来。 伶俐策马停下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咋回事?” 吴燕祖围着马儿转了两个圈,啧啧地道:“伶俐姐,你发财了啊?怎么买了马儿也不说一声?好歹庆祝一下嘛。” “不是买的,是王妃赏的,我那毛驴老了。”伶俐面无表情地道。 “师父好生偏心啊。”吴燕祖眼睛都快滴出血来了,真嫉妒。 “你的毛驴也老了吗?”伶俐俯身问道。 “我的毛驴是没老,但是我老了啊。”他抹了一下脸,最近天气干燥得很,脸都快起褶子了,再这样吹风下去,都不知道要皴成什么样子。 “让你骑一下?”伶俐问道。 “好啊,好啊!”吴燕祖大喜,自己没有马儿,骑骑别人的也好啊。 伶俐翻身下马,吴燕祖笨拙地上马背,他没骑过马,但是,他认为起码和骑毛驴是一样的,不都是背吗? 他骑在马背上,得意洋洋地看着伶俐,“伶俐姐,您这马儿好啊,性子好,都不带欺负陌生人的,我那毛驴还会尥蹶子呢。” 他看到伶俐眼底闪过一丝恶作剧的笑,正想问,却见她一手拍在马屁股上,马儿撒蹄就跑。 “哎呀,慢点啊,哎呀,我要摔下去了……” 惊恐的吼叫声渐渐地远了,伶俐拍手哈哈大笑。 叫你觊觎我的马儿。 “噢,我怎么回去啊?”伶俐这才发现尴尬的局面,马车走了,马儿也走了,她走回去? 前面,有一青衫男子策马缓缓地走过来。 第八百五十九章 第一次亲吻的感觉 他脸色驼红,面容俊美,冷风吹过,散了一身的酒气,浓得连伶俐站在远远,也能闻到。 “你……”伶俐怔了一下,“你不是走了吗?” 刚才她走的时候,见他已经上了马车,如今怎么一人在这里? “你……”伶俐见他忽然快步过来,脸上的神情……似乎有些不顾一切,遂下意识地退后一步,“你想干什……” 么字还没出口,唇便被滚烫的东西堵住,带着粗,暴的气息,以碾压的方式居高临下地“撕咬”过来。 伶俐只觉得脑袋一阵的空白,不知道为何竟然想起柳柳分享的第一次和萧拓接吻,她说脑子像木头一样忽然就不懂得思考了,当时她还觉得柳柳夸张,这能有什么啊? 不就是接个吻吗? “专心点!”他的话含糊却卷着火热的气息,伶俐登时回过神来,伸手想推开他。 但是,之前看着像个文弱书生的苏青,手臂如钢铁般怎也推不动。 “伶俐,我要娶你。”良久,他才放开她,狠狠地盯着她宣告。 虽然这个求亲方式很特别,但是,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伶俐撒腿就跑。 伶俐回到王府之后,又变成了陀螺伶俐。 进进出出的忙活,大晚上的其实也没什么好忙活的,但是,她一块抹布玩得提溜转,桌子,椅子,屏风,柜子,抽屉,妆台,雕花木门,栏杆,最后还连院子里的石凳石桌子也擦了。 擦完之后,见地上有几块落叶,又拿了个大扫帚,正准备做扫地贫尼的时候,嬷嬷出来阻止了。 “哎哟,我的好姑娘啊,你今个是怎么回事啊?大家从公主的婚宴回来都是高高兴兴的,你怎么闹情绪了?有什么不高兴跟嬷嬷说。” 伶俐自顾自地挥动扫帚,“没闹情绪,高兴着呢,便是高兴才干活的,嬷嬷不是我说你,你瞧着院子,一地落叶,也没见个人来扫,下人是越发的懒惰了,你这总管得管教管教啊。” 她扫帚一样,便是漫天尘埃,嬷嬷咳嗽了一声,那手扇了扇,“哪里有什么落叶?树叶都快掉光了,就那么几张叶子你就待见一下吧。” 她拉住伶俐的手,“走,到嬷嬷房间里喝一盅,今个啊,我是真高兴,跟你说说高兴的事儿,让你也高兴高兴。” “什么事那么高兴啊?”伶俐被她拽着往里走,就是不撒手松开扫帚。 “大喜事啊。”嬷嬷笑着说。 进了嬷嬷的房中,果然有一坛子酒放在桌子上,嬷嬷是独立住一个屋,旁边无人打扰。 她拿起两个杯子,斟满了久,喜气洋洋地道:“今日到侯府饮宴,我听两名受邀去喝喜酒的御医悄悄议论着王妃的肚子,说大有可能是双子。” 伶俐扑哧一声笑了,“嬷嬷,这怎么可能?就那肚子,还没柳柳的一半大,就是双子了?” “人家是御医,说话是准的。”嬷嬷不悦地瞪了她一眼。 “御医的医术还不如咱王妃呢,且若是只用眼睛瞧一眼便能知道是双子,那不是御医,是神仙了。” “不是有能医不自医这个说法吗?”嬷嬷哼了一声,“王妃医术是高明,但是,到底对生育没有经验,人家御医在宫中伺候多年,断症无数,又读了不少的医书,单从生育孩子这方面看,他们才是权威,一个御医这样说就罢了,两个御医这样说,就有可信度了嘛,人家心里没点根据的,会这样胡说八道?人家是御医,是有身份的。” 伶俐听了她的话,虽然觉得御医未必说得准,但是,人家这样分析,大概也是有根据的,只是,她想了一下又摇头,“不信不信的,王妃的肚子太小了,如今才是微微地隆起,若不是知道内情的,还只是以为她胖了,都看不出怀了身孕,这么小的肚子就怀着双子,那这俩孩子出生的时候,不就跟小老鼠一样大吗?” “你懂什么?”嬷嬷白了她一眼,“如今才四个月,还有六个月让孩子长个儿,你就等着看吧,如果是双子,王妃接下来一定吃得许多,且王妃底子本来不好,调养的时间也不长,胎儿瘦弱些也是正常的,但只要吃喝慢慢增多,孩子也会健康强壮起来的,你就等着看到时候王妃的肚子变成一个大铜锣吧。” 因着说了有趣的话题,伶俐的注意力慢慢地被吸引了过去,与嬷嬷一杯一杯地喝着,从王妃的肚子说到柳柳的肚子再说到今晚公主成婚的事情。 最后,嬷嬷话锋一收,“姑娘们一个个地出嫁了,伶俐啊,你也得抓紧,你老大不小了。” 伶俐一下子泄气。 她拿起扫帚,“睡吧,一把年纪喝那么多酒仔细得病,我继续扫地去。” “你这丫头,说了一大通,还没说你心里到底有啥事呢。”嬷嬷追出来道。 “没事!”伶俐决定换个院子扫,摆脱唠叨的嬷嬷。 “神经兮兮的。”嬷嬷说她。 伶俐跑了出去,一顿天地狂扫,风尘四起。 第二天子安起来的时候,看到整个王府连一张树叶都掉光了,昨晚的动静她也是听到,她睡眠浅,本想起来的,但是怕吵醒老七。 送了老七出门,子安叫了伶俐过来。 见她顶着一双黑熊猫眼,便知道她一宿没睡。 “扫了一宿,这王府干净得很啊,过年都不用打扫卫生了。”子安瞥了她一眼,然后咕咚咕咚地喝着嬷嬷端上来的羊奶。 “可不是吗?也不知道发什么疯受什么刺激了。”嬷嬷笑道。 伶俐一屁股坐下来,趴在桌子上,“没受刺激,就是不干净看不下去。” 子安见她这副模样,对嬷嬷挥挥手,嬷嬷知趣,便退了出去把门关上。 伶俐还是趴在桌子上,一副颓废的样子。 子安推了推她的手腕,“怎么回事啊?昨天晚上你的马让吴燕祖给骑回来了,你是怎么回来的?” 伶俐抬起头,一副小心肝颤颤的样子道:“我跑回来的。” “跑回来?”子安揉了她的眼底一下,“睡不着和跑回来有关吗?” 伶俐直勾勾地看着子安,“王妃,王爷第一次亲你,你有什么感觉?” 子安啊了一声,“怎么问这个?有人亲了你吗?” 第八百六十章 情路坎坷 伶俐摆摆手,“没有,就是问问,请教请教。” 子安回想起昨天他们走的时候,苏青是被人扶上了马车,是比他们先走的,按理说,伶俐遇不上他。 “你和苏青到底怎么回事啊?你心里没他吗?”子安问道。 伶俐想起昨晚那一吻,脸色顿时就红了起来,便用手搓着脸道:“怎么忽然问这个?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和他不可能的。” “所谓的不可能,只能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你心里没有他。” 子安拉开她使劲搓脸的手,“行了,再搓也没用,你的脸在你搓之前就红了,到底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伶俐哎了一声,“他昨晚说要娶我。” “亲了你,然后说要娶你?” 不然不会问她亲吻的感觉。 伶俐点了头,“是的。” 脸又难为情地红了。 子安扑哧一声笑了,“伶俐,其实你心里有他。” “胡说八道!”伶俐一口否认。 子安看着她,“如果昨晚亲你的是吴燕祖,你会怎么做?” 伶俐想也不想,“一巴掌打过去,一脚踹过去。” “你这样对苏青了吗?” 伶俐有些恼羞成怒,“我哪里是他的对手?” “那如果换做亲你的人是倪荣呢?” 伶俐怔了怔,“倪荣我也打不过啊。” “苏青亲了你,然后跟你说娶你,你做了什么?你的反应是什么?”子安换个方式问,到底是跟了夜王怎么多年,没学到半点夜王的世故狡猾,还是榆木疙瘩一根。 “这情况,还能说什么啊?当然是跑啊。”伶俐道。 “一口气跑回到王府?” “当然了,谁知道他会不会追上来?我又不是他的对手,他追上来,我能怎么办啊?” 子安轻轻叹气,“我是女子,如果有一个我不喜欢的人强吻了我,我就算打不过,我也会骂一声臭流,氓,或者不自量力地一巴掌甩过去,而你,是落荒而逃,伶俐,你觉得是怎么回事?之前我问过你对苏青的感觉,你模棱两可,但是那时候我就听出你对苏青有感情,只是碍于以前的事情,碍于你的脸,你觉得苏青会嫌弃你,对吗?” “这张脸,谁看谁厌恶,便是连我自己有时候脱掉脸皮都觉得恐怖。”伶俐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悲伤。 “你不是苏青,你不能代表他的想法。” 伶俐沉默了片刻,“算了,以后他来,我躲着就是。” “躲什么?能躲一辈子吗?”子安推搡着她,“去找苏青说清楚吧,告诉他,你就是他的未婚妻,和他有婚约,你跟他说,你的脸现在这样了,他如果接受就接受,不接受你也能解脱。” “不去!”伶俐固执地道。 “伶俐,你想和苏青在一起吗?”子安耐着性子问道。 “不是想不想的问题,而是我们不可能在一起的。”伶俐说着便有些烦躁了,“算了,不要说了,说了你也不明白。” 子安拍着她的手背,“不是我不明白,是你不明白,伶俐,有些事情只有去面对才会知道最终的结果,你妄自菲薄不要紧,但是不要糟蹋自己的幸福,面对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任何事,我说的是任何事。” 伶俐似乎是有些触动,怔怔地看着子安。 “王妃,你是想让我回去报仇?” 子安摇摇头,“我不是让你回去报仇,我不能替你做这个决定,但是如果你放不下,好歹回去讨个说法。” “说法?”伶俐悲凉一笑,“能有什么说法?除了杀人,我还能有什么说法?” 子安没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她。 如果有人要杀自己,为什么要对这个人手下留情?伶俐其实打心底里恐惧那家人,她的强大都是对外人,因为外人纵然伤害她,也只能伤害她的身体而伤害不了她的心。 她是被父亲伤透了心。 因着说起旧事,伶俐的心很不痛快,子安也替她难受。 嬷嬷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王府一下子就笼入了愁云惨淡之中,但是,她也不怕,因为她有强大的后台,靠山,但凡是摆平不了的事情,她都去找这位后台。 这一次,她是带着伶俐去找她这位后台。 因为,她觉得,谁也帮不了伶俐,除了这位。 “你进来啊。”嬷嬷见伶俐站在外面,死活不愿意进来,不由得愠怒催促道。 “我不去!”伶俐扭身就想走,“我不需要求她。” “来都来了,兴许能帮得上你呢。”嬷嬷苦口婆心地劝。 “我没事。” “没事?你弄得王妃也不高兴了,从昨天你们谈话到现在,王妃都还没笑过。”嬷嬷认为,但凡是让王妃不高兴的事情,都是很大的事情,因为这直接关系到王妃肚子里的孩子。 那是头等大事。 伶俐叹息,“嬷嬷,你以往也很理智的,怎么现在神神道道的。” “进来,快进来。”嬷嬷拉着她便进去了。 两人跪在福安寺的观音菩萨前,嬷嬷开始发挥自打有了这个信仰以来几乎每天都要说一遍的话,保佑谁保佑谁的。 伶俐跪在菩萨前,她不信,因为她觉得这天底下没什么神仙,不仅天底下没有,天上也没有,如果有的话,为什么作恶的人还能活到现在。 嬷嬷求完了菩萨,还为伶俐求了签。 “你拿出去门口,那边有一个解签的,十文钱解签,我先去添点香油钱。”嬷嬷道。 伶俐拿着签文走出去,连看都没看就丢掉了。 若不是给让嬷嬷唠叨得没办法,她才不来求神问卜。 信众很多,她叹息一身,人生在世,若自己都没能力解决的事情,求神就能解决了吗? 她在外面逛了一圈,果然见榕树下有一个白发僧人在解签。 那僧人面前摆着一张陈旧的桌子,桌子上放着几本书,门庭冷落是一个解签的人都没有。 她四处瞧了一下,见右侧的角落里还有一个人在解签,那边就围着许多人,真是强烈的对比啊。 “姑娘,想解签?”那白发僧人冲她叫了一声,笑容慈祥。 伶俐瞧了瞧四周,除她之外并无旁人,便确定是叫自己,遂摆摆手道:“没有,不解签。” 白发僧人笑了一笑,“姑娘既求了签为何又不解啊?” 伶俐回头瞧了一下,见这个地方能看到大门口,也就是说,僧人刚才大概是见她扔掉了签文。 她没好气地道:“我不信,自然就不解了。” 第八百六十一章 秦舟真的嫁了 白发僧人瞧着她,一双眼睛深陷下去,有睿智的光芒,清癯的脸上带着浓浓的笑意,“横竖老僧也没有生意,不妨,跟姑娘说两句?” “生意?”伶俐嗤笑一声,“你们出家人也做生意吗?” “出家人也要吃饭的。”僧人显得十分惭愧地说。 伶俐听他说出这番大俗的话来,反而没了之前的抵触,一扬衣袖坐下来豪气地道:“好,横竖我也要等人,便听听你能说什么,说得好,大师今晚的饭钱便有着落了。” 僧人笑了笑,仔细端详着伶俐,“你的签文,应该是八个字。” 伶俐笑道:“大概所有的签文都是八个字吧?” 僧人摇摇头,“非也,非也,许多是二十八个字。” “那我的签文上写的是什么?”伶俐笑着问道,这神神道道的僧人,还真把自己当活神仙了啊? “维鹊有巢,维鸠居之!”僧人说。 伶俐拍拍手,“好,好,神算啊,只是那签文连我都没看过,又扔掉,你说什么都是对的。” “姑娘,信不信也好,有些东西若被人拿走了,是该要拿回来的,天道如此。”僧人颇有深意地道。 伶俐微怔,“哦?你们做和尚的,不是都讲究饶恕两个字吗?” “人饶天不饶啊,为你,也为旁人,也为天道。” “你说的这些,我一个字都不懂。” “回去好好想想,你会懂得的。”僧人道。 伶俐干脆道:“便是你说那八个字我也不知道什么意思。” 僧人叹息一声,“今日横竖也没有生意,便与你多说几句吧,这八个字,有两个意思,第一个意思,是寓意女子出嫁,以后会住在夫家,若你问的是姻缘,恭喜你,你会觅得良婿。你若问的是另外一层意思,那么,这签文便是另有提示。” “另有提示?提示什么?”伶俐盯着他问道。 僧人神秘一笑,“姑娘心中明白,何必问老僧呢?老僧这天机不能泄露太多啊,说多了,便不是指引,而是教唆,阿弥陀佛。” “你这老和尚,好生狡猾。”伶俐笑道。 老和尚笑着摇手,“混饭吃,混饭吃而已,姑娘莫怪。” 伶俐略一沉吟,“这雀巢被鸠占了,可要夺回,便得见血腥,佛祖也支持吗?” “阿弥陀佛,佛祖怜悯世人,自不会让受苦的人继续受苦,叫作恶的人继续作恶。” “那为何你们总叫人饶恕呢?” “饶恕,饶恕一切有悔改之人。”僧人双手合十,“好了,姑娘,到底一场缘分,该说的,老僧已经说了,不该说的,姑娘也都明白了,去吧,尘缘该了的,了了,从第二层意思,逆袭到第一层意思去,回归本源。” 伶俐站起来,“一派胡言,但是见你慈眉善目……”她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子上,“这银子便算是我请您吃斋饭的。” “阿弥陀佛,老僧谢谢姑娘。” 伶俐笑道:“不是都叫施主吗?” “称呼而已,施主也好,姑娘也好,都是一句,对老僧来说,没有分别,莫非,对姑娘有?”僧人反问。 伶俐想了一下,“没有。” 嬷嬷添了香油钱又挂了长明灯之后,便急急出来找伶俐,见她与老僧人说话,便拉着她道:“不是找这个,是找那边那位。” 伶俐看向她指着的方向,那位解签的僧人面前围着一群信众,她道:“不解了,走了。” “哎,”嬷嬷连忙追上去,“都求了,怎么不解啊?” 伶俐一路走一路寻,“方才那位大师已经帮我解了。” “求的什么签啊?如何解说?”嬷嬷追问道。 伶俐止住脚步,看着嬷嬷,“杨嬷嬷啊,自打王妃怀孕之后,你觉得自己整个变了吗?” 嬷嬷一怔,“变了?” “若不是日夜相对,加上我又知晓你的一举一动或者是各种小动作你的声线,真会以为你是冒充假扮的,您老以前多雷厉风行啊?如今,整天神神道道的,不是担心这个便是忧心那个,再这么唠叨下去,以后你口中的双胞胎出声,也被你弄得老气横秋了。” 嬷嬷怔怔地想着,伶俐笑笑,不管她,一路寻过去,终于发现一团微白的纸团躺在地上。 她捡起来,打开一看,脸色微微发怔,还真是那八个字。 该不是所有的签文都是一样的吧? 她不甘心,进去又求了一签。 她解下竹签上的纸条,展开,却见签文上写着“回乡占此主平安,福德财源两字全,伴侣定教逢贵客,路途更觉得心宽” 这签文让她发怔,嬷嬷已经进来,一手夺过,“我替你解签去。” 伶俐哎了一声,追了出去。 嬷嬷已经分开众人,把签文放在那名被围住的解签人面前,“师父,这签文求您先解了。” 她在签文上,放了一锭银子。 那解签人笑着收下,然后拿了签文看了看,道:“她已经求过一签,此签,是对应第一签,是过程也是结果,回吧。” 伶俐在人群外听到解签人说的话,大受震动。 两个签文,都是她自己求的,作假不了。 第一个签文她没看,但是意思对应了她的情况。 第二道签文,从字面上便可理解意思,是教她做怎么的,也告知了她,她若做了,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她听到嬷嬷一个劲地叫解签人多说两句,但是解签人已经不说了,转而跟其他人说话。 嬷嬷着急,却见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胳膊,她诧异回头,见伶俐眼底有坚毅之色,“嬷嬷,咱回吧。” 回到王府,王府热闹得很,子安的笑声从院子里传出来,好生活跃。 嬷嬷精神一震,“怕是有客人来了。” 伶俐眼尖,刚进院子大门便看到一个久别的脑袋,“不是客人来了,是小刀回来了。” 嬷嬷快步进去,果真见刀老大站在子安的身边,这小子黑了许多,但是没了之前的稚气,有点男人气味了。 “嬷嬷,伶俐姐姐。”刀老大见到两人,欢喜地过来喊了一声。 “你这小子,怎地回来了?”伶俐打了他的脑袋瓜子一下,“不是叫你在北漠办要紧事吗?” “办了,是皇后叫我回来的。”刀老大笑着说。 “皇后?”子安怔了怔,“秦舟真的嫁给了康平帝?” “是啊,我回国的时候,他们举行了大婚,皇后还叫我回来告知大家的,说婚事筹备仓促,没来得及邀请大家去参加,请大家见谅。”刀老大说。 第八百六十二章 秦老太太敢 子安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皇帝大婚,前后筹备的时间才两个月,秦舟这是嫁得有多仓促啊! “小刀,你跟我进来。”子安站起来,北漠的事情,她要知道,这事儿没那么简单。 便是一个寻常官家的婚事,两月的筹备也是来不及的,北漠虽然没大周那么多繁文缛节,但是该走的仪式程序都得走,除非,是不得已。 众人面面相窥,刀老大快步跟着子安进去,伶俐想了一下,也跟着进去了。 “小刀,北漠的情况,你了解多少?”子安进门便问道。 伶俐把门关上,坐了下来,让刀老大也坐下来说。 刀老大道:“宫里的情况,我是不知道,只知道秦大将军回国之后,来找过一次龙老将军,龙老将军当天晚上便入宫去了,说是替皇上与秦大将军议亲……” 子安打断他的话,“你先从头说起,洛亲王在京都的情况,还有楚敬的情况,秦家老太太的情况,你所知道的都说出来。” 刀老大哎了一声,“这洛亲王开始的时候确实是威风得很,几乎是把楚敬和秦老太太都钳制住,但是后来,洛亲王带回来的军队竟然发生了内乱,打了起来,洛亲王也被人暗算受了伤,伤得很严重,听说如今还没好,腿是废掉了。” “怎么会这样?秦舟的人一直按兵不动吗?”子安问道。 这军队内乱,必定是有人反叛,挑唆,然后才会内乱,但是,洛亲王带回来的人,都是他自己的兵马,按理说,不容易啊。 而且,不是还有天机子吗? “秦舟的军队是真的没人动得了,这点叫人诧异得很啊,这北漠奇怪奇怪太奇怪了,便连康平帝都无法调兵遣将,那些人,就是眼睁睁地看着,都是听命秦大将军的。” “天机子呢?” “天机子先生在内乱之前,就被洛亲王赶走了。” “这又是为何啊?”子安一怔。 刀老大压低了声音道:“听说,天机子欺负了安然公主。” “欺负?” “是的,是欺负……就是那种欺负,公主从南郡回来之后没多久,便发现躺在了天机子的房中,没穿衣裳,是被人欺负过的,安然公主醒来之后,整个人都疯掉了,见着人就喊,就躲。” 子安没想到,北漠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安公主是她佩服敬重的人,没想遭此劫难。 “那安公主如今在何处?”子安问道。 “如今是住在宫里,楚敬命秦老夫人接了她进宫,一直由御医照看,听说疯症至今还没好。” “这段期间,康平帝如何?” “倒是没听到关于他的事情,他虽然还是皇帝,但是听龙老将军说,主政的基本都是楚敬了。” “楚敬对龙老将军如何?内乱的时候,龙老将军没有帮洛亲王吗?” “王爷回京的时候,便吩咐过我,任何人来找龙老将军出兵,都叫我控制住,当时龙老将军不听劝,我只好下了点蒙汗药,让他昏睡了两天。” 刀老大说着,有些心虚地看了子安一眼,他不知道自己做得对还是不对。 子安气结,但是仔细思量,却又觉得刀老大做得很对,这必定是一个计策,是连龙老将军都算计了进去的,如果他掺和进去,必定中计。 “嗯。”子安点点头,“你回来的时候,秦舟和康平帝大婚了,是吗?” “是的,举国同庆啊。”刀老大开心地说,因为,他也吃了顿好的,虽然在将军府就没差过伙食,但和那天相比还是有差别的。 子安心里头隐隐觉得不对劲,是这场婚事不对劲。 仓促她明白,因为楚敬掌控了局面,康平帝要扭转局面,就一定要得到秦舟的襄助。 只是,她不明白的是,既然楚敬当时都掌握了局面,为什么楚敬没有杀康平帝? 以楚敬和秦老太太的狠辣手段,为什么要留下康平帝? 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康平帝假意归顺了楚敬。 因为,种种阴谋,若不是康平帝出面,算计不了天机子,算计不了洛亲王。 洛亲王与天机子对楚敬是怀有戒心和仇恨的,事事小心谨慎,只有他们十分信赖的人,才可以设计到他们。 如果真是康平帝,那么秦舟很危险。 子安暗暗担心着,这种担心是出于无能为力,也是出于着急上火,北漠到底和大周是两个国家,不可能干涉人家的内政。 “是秦舟让你回来的?”子安问道。 刀老大点点头,“是的,她说让我回来保护您,还说北漠的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莫要听信任何流言。” 北漠的情况,始终会传到子安的耳中,秦舟这是故意让刀老大回来让她吃一颗定心丸。 子安更加的焦灼不安,秦舟让刀老大回来,势必是有一场风波,这场风波是要卷到龙大将军府的,不仅是龙老将军被牵连,或许许多人都会牵连进去。 秦舟这是要大洗牌,而且,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王妃,您不要担心,我看秦大将军很有信心的。”刀老大见子安愁眉不展,便安慰道。 “你这小子还懂得安慰人了?”伶俐瞧了他一眼,“果然在北漠历练了几个月,懂事了啊。” 刀老大自命不凡地道:“那是自然的,长得了嘛。” “听闻你和那个龙朱朱,似乎有些故事。”伶俐笑看着他道。 刀老大一张脸顿时黑了起来,“憋说那小魔头,说起来一肚子的气,这一次本来想跟着我回来,我先假意答应,后趁黑逃走,若是被她追上,那还得了?没个安生日子啊。” 伶俐见子安烦忧,便撵他出去,“刚回来还没吃饭吧?快去吃顿好的。” “好嘞,王妃,那我去了。”刀老大喜色满脸地道。 “去吧!”子安含笑看他。 刀老大活蹦乱跳地走了,心情真是不要太好的,能见着王妃,能见着小荪和伶俐姐,回头还能去找桂圆儿玩,最重要的是不用对着那女魔头。 “伶俐,”子安见刀老大出去便马上对伶俐道:“我知道你们素月楼是专门收集消息的,在北漠有没有你们素月楼的人?” 伶俐道:“北漠是有素月楼的人,但是要打听北漠皇室的事情,怕是不容易,不过,我们可以找高凤天啊。” “对,高凤天。”子安沉吟了一下,“等老七回来,我俩商量商量。” “好,别太担心了,秦大将军好歹也有军队护着,楚敬不敢对她怎么样。” 楚敬不敢,但是秦老太太敢,子安心道。 第八百六十三章 除夕 晚些的时候,慕容桀回来了。 见了刀老大,也知道北漠发生的事情。 他也赞同子安的意思,先让高凤天帮忙打听消息,若情况不好,先派人到大周与北漠交界的边城小镇候着,若发生变化,便可马上去营救秦舟。 慕容桀提议此事还得夜王帮忙,邪寒楼那边的危机刚好可以解决,让邪寒楼的人先撤到边陲小镇上去。 子安喜道:“这个提议太好了。” 慕容桀看着子安,轻轻叹息,“若秦舟是男子,我便要吃醋了。” 子安眉眼弯弯,“傻瓜,我和秦舟是经历了生死的知己,我若出事,她也会千方百计地营救,当初我们在青州也是全靠她。” 慕容桀搂她入怀,“秦舟是确实真心护着你,我也很放心。” 他眉眼间有些轻愁,他如今大刀阔斧地做了那么多事情,皇上一旦掌权,肯定会反扑,他若无法及时避让,大有可能便会命丧京城。 所以,他是在帮秦舟,也是在帮自己,希望秦舟日后有能力可以相助子安。 如今,他习惯不把政事告知子安,免得她担忧。 过年休朝之前,慕容桀越发的忙,有时候是早上出去,凌晨才回来。 军营自打太皇太后回来整顿过之后,还有许多实质性的政策要落实,慕容桀如今大权在握,自然是先要把军务整顿好。 但是不管多晚,他都会回来看看子安,哪怕只是看一眼,亲一下,而为了这看一眼亲一下或许是要跑断马腿,他也得回来。 腊月二十九,差一天就除夕了,慕容桀还没忙完,但是却跟子安保证会回来吃年夜饭。 以前慕容家的年夜饭,都是入宫吃的,但是今年不入宫了,其他亲王也各有安排,礼亲王家却如旧说要入宫吃年夜饭。 礼亲王的意思,是年夜饭必须要跟家里人一块吃,但是宫里还有谁在主事? 于是,阿蛮好说歹说,才把他拉到了摄政王府,说慕容桀也是他的家人,如果他要陪家人吃饭,陪慕容桀就对了。 礼亲王这会儿又讲起礼数来了,说他比慕容桀大,如果要一起吃年夜饭,便得去礼亲王府吃。 阿蛮把子安怀孕的事情搬出来,说总不好叫一个大肚子的孕妇跑来跑去,这才说得动他来。 除夕夜这天,慕容桀果然很早就回来了,陪着子安与礼亲王夫妇坐在屋中说话。 子安的肚子刚好五个月,慕容桀一直等着胎动,但是总是没等到,便笑着对子安说:“咱这孩子可能比较迟钝。” 子安嗔道:“哪里会这样说自己的孩子?再愚钝,不也是生的啊?” “愚钝点好,聪明不讨人喜欢。”慕容桀笑着说。 “自己的孩子,哪怕是一头猪,你也得喜欢。” 夜王从院子外走进来,一身青衣风尘仆仆,发冠凌乱,一张俊脸也灰头土脑的。 子安连忙站起来,“你可回来了。” 夜王一屁股坐下来,小荪便连忙奉茶进来,他拿起茶便喝了一大口,见礼亲王看着自己,便收敛了神色,端正了一下姿势,“三哥,我这赶了好几天的路回来陪你们吃年夜饭,你就别挑剔了。” “谁挑剔你?知道你辛苦。”礼亲王道。 礼亲王虽然对许多事情后知后觉,又十分固执倔强,但是,眼下的事情他是看在眼里的。 “如何?”慕容桀问道。 夜王说:“都安排好了,也交代了高凤天,而且,也叫了老王爷去给安公主和洛亲王治病。” “你叫了安然老王爷去?”阿蛮皱起眉头,“但是,他不是要看着子安的胎和寒山那边……” 她抬头瞧了瞧,寒山那边,孙芳儿的蛊毒还没解啊,这事儿没办好,心里总没底。 子安道:“不碍事,如今我的情况已经稳定,且我自己就是大夫,调理个身体而已,杀鸡焉用牛刀?” 阿蛮扑哧一声笑了,“怎有你这样说话的?” 阿蛮瞧着她的肚子,忽地轻轻叹了口气,“我这辈子怕是无缘做母亲了。” 礼亲王闻言,便握住了她的手,也不言语。 这榆木疙瘩不解风情,但是,却很疼爱老婆,舍不得她半点委屈。 子安问道:“你们可曾找御医看过?” 阿蛮道:“看过了,是我的问题,一直调养着呢。” 子安知道不孕不育的原因有很多,单纯调理,未必管用。 但是,如今也没有科学仪器可以检测出阿蛮不育的原因。 阿蛮瞧了安亲王一眼,轻声道:“其实,当初袭太妃说无子立侧妃,我心里头也想过,要不,就为他找一个,好歹生个孩儿,叫他这样陪我孤独一辈子,我也不忍心。” 礼亲王哼了一声,“放屁,若如今觉得孤独,有了孩儿便不孤独了?孤独不孤独和孩子没有关系。你见过有多少孩儿可陪父母一辈子的?” 阿蛮道:“怎么没有?人家都有儿子养老送终,你老了,指望谁呢?” “有银子有爵位,你愁无人养老送终?排队都能排到宫门口去。”礼亲王道。 “你有爵位,人家就没爵位了?那些出了五服的觊觎你的爵位,有什么用呢?血缘都淡了。” 夜王凉凉地道:“瞧七嫂也是个能生之人,要不多生几个,过继给三哥就是了。” 慕容桀立刻道:“不,子安只能生这一个,再生本王就不乐意了。” “为什么啊?”阿蛮疑惑地看着他,“不都说多子多福吗?” “多子多福?多子多祸吧?”慕容桀淡淡地道。 阿蛮怔了一下,随即满脸轻愁地道:“若是我能怀上,我也不盼着多,有一个就好,也甭管是儿子还是女儿,有就高兴了。” 夜王听得话题忽然伤感起来,便道:“你叫七嫂诊过脉吗?” “之前都叫安然老王爷诊过脉了,他总说什么缘分没到,这大夫的哪里有说什么缘分的?大概是不愿意说真话,怕我伤心难过呢。”阿蛮道。 “横竖现在还没开膳,便叫七嫂看看吧。”夜王道。 阿蛮看着子安,“要不,你帮我看看?” 子安道:“行,但是我们得进去说话。” 阿蛮问道:“这诊脉还得进去?又不是见不得人。” 子安笑道:“除了诊脉之外,我还有些问题要问你的。” 第八百六十四章 胎动 礼亲王道:“也不必了,本王都说了,有没有都不打紧,咱俩过得好就行。” 阿蛮知道他是怕自己失望,遂道:“横竖都说起来了,看看也不亏。” 她起身,跟着子安进了内屋。 关了门,子安先是诊脉,脉象其实没什么问题,且一点都不虚,甚至可能因为长期吃补品的问题,体质燥热,偏阳,导致阳火上升。 “如何?”阿蛮问道。 子安道:“你别紧张,先躺下。” “躺下?” “是的,躺下,我检查一下你的小腹。” “啊?”阿蛮还没见过这样检查的,“是我那……那肚子有问题吗” “检查检查嘛。” 阿蛮惴惴不安地躺下,子安掀开衣裳,直接摁压她的小腹各处,没有明显包块,阿蛮也说不疼。 “月事正常吗?量如何?”子安问道。 “正常,每月就十五来,量不算多,但也不少。” 子安又细细问了一下她和礼亲王的房事频率,质量等等羞羞问题,阿蛮也不害臊,都详细地回答了。 然后,她紧张兮兮地看着子安,“我到底是什么问题?” 子安帮她弄好衣裳,道:“你的体质单从表面上看,没有任何的问题,但是,不育有时候不能从脉象中检验出来,因为不孕的因素有许多,如果你什么问题都没有,那么,可能问题是出在三哥身上,也有可能是安然老王爷说的那句,缘分。” “哎!”阿蛮看着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你也跟我说缘分,便不能说句真话吗?至于他,是没问题的,安然老王爷为他检查过,说他很健康,随时都能让女人怀上,只要那女人不是我。” “我说的都是真话。”子安扶着她的肩膀,轻声安慰,“这事儿还真的是讲究缘分的,御医之前说你体质虚,其实是知道你没有问题,开了些药给你,你是不是自己也叫人开了方子进补?你现在不宜进补,多吃清淡的,然后增强运动,每天早上辰时起身,出去院子里跑一圈,晚上早些休息,别熬夜,饮食也得正常起来。” “不熬夜可不行,你三哥每天看到差不多子时才回来,我若不等他,我哪里睡得着?” “你是长期熬夜吗?这可不健康,若想怀上,以后就得改掉这个坏习惯。” 阿蛮瞪大眼睛,“我这不孕是因为跟熬夜有关吗?” 子安道:“很大的关系是没有,但是也一定有点关系,总之,注意点休息就是。” “那以后可不能叫他晚上了。”生孩子皇帝大,但凡有一丝希望,她都不能放过。 子安想了一下,道:“这样吧,我开个方子给你调理一下,你按照我的方子,每天喝药,喝一个月看看如何。” 阿蛮问道:“你方才不是说我不该进补吗?” “我这不是进补的方子,是调理,调理不一定就是进补,你啊,搞不好是什么大补的药都吃进去了。”子安白了她一眼。 阿蛮吐舌头,“可不是?这些年可吃了不少好东西啊,有时候吃到流鼻血,但是,也不敢不吃啊,总说我体质不好。” “说你体质不好,是因为确实也没从脉象里看出什么毛病来,只是你没怀上,总得有个说法不是?御医随便开个方子,你自己倒是往外寻药吃,哪里有你这样的病人” 阿蛮笑了,“行,你说我没事我就相信自己没事,以后不吃了。” “吃清淡些。”子安叮嘱道。 “知道,你是大夫,听你的。” 两人说说笑笑走出去,礼亲王见状,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一般看完大夫,阿蛮都是比较忧愁的,这般开心倒是头一次。 定是子安跟她说了她能生之类的,给了她希望。 “怎么样?”礼亲王问,白了子安一眼。 阿蛮坐下来,白了他一眼,“看人家子安做什么?是你的问题,是你晚上,让我休息不好,以后不许大晚上的,要看白天看,你白天闲得跟狗似的。” “本王晚上,导致你生不出孩子来?” 礼亲王斜眼看着子安,那眼神就仿佛是在说,从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大夫,这样敷衍的话都能说得出来。 子安扑哧一笑,“她休息不好是有的,生孩子是其次,让身体健康才是头等大事,正如三哥说的那样,陪伴自己终老的,是自己的另一半,所以,皇嫂要好好养身体。” “这话听着还叫人舒服一些。”礼亲王道。 刚好嬷嬷进来道:“王爷,王妃,能传膳了吗?” “传,饿了!”子安道。 最近饭量见长啊! 这顿年夜饭是轻松的,吃吃喝喝,觥筹交错。 跨年之后,便是狗年,大家都取消子安会生个小狗。 礼亲王很高兴,因为他最喜欢狗,也用欣羡的眼光看着慕容桀,“你真好,明年给小狗当爹了。” “你更好,你现在就是好几条狗的爹。”慕容桀反唇相讥。 礼亲王也不恼,甚至好开心,“对对,旺财媳妇如今又怀上了,年后就能生。” “生不出孩子,一味生小狗有什么用?后院里有上百条狗了。”阿蛮道。 子安吃撑了,没有仪态地瘫在椅子上,笑道:“这是意头嘛,明年旺财生娃,兴许皇嫂也能生呢。” 慕容桀见她撑得难受,便道:“要不陪你出去走走消食消食。” 子安摇头,“走不动了,撑得太难受。” 嬷嬷在一旁道:“煮了酸梅汤,回头喝点。” “好!”子安吞了一口唾沫,特别想吃酸的。 慕容桀伸手抚摸她的小腹,“甭管你是小子还是闺女,敢折腾你娘亲,仔细你爹我揍……” 他的脸忽然变得很奇怪,整个人都定住了,手一动不敢动,然后,只见他的眼睛慢慢地慢慢地睁大,眼底有奇怪而激动的光芒。 “怎么了?”礼亲王见状,问道。 子安是知道怎么回事的,心里头很是欢喜,这是头次动呢,这懒惰的东西,五个月零好几天才动一动。 “动了!”慕容桀的声音微微发抖,“太神奇了。” “这小狗,真动了?”礼亲王也特别的好奇,但是见阿蛮看过来,便咳嗽了一声,“动就动,有什么奇怪的。” “你是没摸过。” 礼亲王不服气地道:“怎么就没摸过?光旺财媳妇我便接生了好几次。” 夜王差点喷茶,瞪大眼睛看他,“三哥,您这爱好真是……叫人震惊啊。” 第八百六十五章 去看孙芳儿 年关滑得很快,虽然初八才开朝,但是,几天的日子,也是转眼飞逝。 慕容桀寸步不离地陪着子安,除了去拜年或者是接待拜年的亲朋好友之外,两人还去了一趟城外的福安寺,夫妻两人到了福安寺,被信众认出,纷纷上前拜见,两人的民望创出了新高,人都不拜菩萨,拜他们夫妻两人。 可见,医保的推行,真的让百姓受惠不少。 自打子安有了胎动之后,慕容桀趁着无人的时候便把手放在她的肚子上,但是,这刚刚胎动,十有八九是空的,有时候子安感觉到动,赶紧叫他伸手过来,他刚摸上就没了动静。 他好生失望,“怎地我来就没动静了?是不是嫌弃我啊?” 子安笑得打跌,“许是你凶,怕你呢!” “哪里凶?”慕容桀不服气,“便没见过这么温柔的爹,甭管是小子还是闺女,出来得先打一顿屁股。” 子安瞪大眼睛,拉着他的手摸下去,哈哈大笑,“看来是个吃硬不吃软的货。” 这一动,便动了好一会儿,但是动得十分缓慢勉强,仿佛是在睡懒觉被人打扰了一般敷衍。 慕容桀心满意足地道:“这才像样嘛。” 夫妻两人相拥着在榻上睡了个午觉,然后出去院子里溜达了一会儿,阳光很好,冬日暖阳特别的叫人舒坦。 风细细,干枯的树枝在为春季的到来而准备舒展,细细的风在刚跨年便有了春意的温度。 伶俐前来告假,说要去一趟刺州。 子安舒了一口气,这丫头总算愿意回去面对以前的事情了。 “要找人陪你去吗?”子安问道。 “不需要,我自己去就行。”伶俐道。 “叫小刀陪你去吧,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 伶俐摇摇头,笑道:“你以为我回去寻仇吗?不,我只是回去走一圈。” 就是寻仇,那些人也不是她的对手。 慕容桀道:“她是素月楼的人,此番回去,定有素月楼的人尾随着,不必担心。” 子安只得道:“那好,你事事小心。” 她倒不是担心打打杀杀的问题,伶俐武功虽然不算一流,但是轻功一流,打不过,可以逃。 她只是担心她从情感上无法面对以前的事情,以前的人。 但是,有素月楼的人跟着,好歹是伤不了她,也就放心了。 “怎么忽然想回去?”子安问道。 伶俐笑了笑,“天机不可泄露。” “这么神秘”子安大生好奇之心。 谁会想到她竟是因为那白发僧人说的话才回去的呢? 连她也跟嬷嬷一样,变成了一个神神道道的人。 “好吧,我不问了,你什么时候回去?”子安问道。 “等两天吧,捏一张脸皮才能回去。”伶俐耸耸肩,只是不知道一个已经死了的人,忽然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会不会很“惊喜”呢? 子安明白,“嗯,好。” “我已经把暗卫都编派好了,狄水贺云还是跟着你出门,还有小刀,至于其他四名,日夜轮值,还多安排了几名素月楼的人在你身边。” 子安道:“嗯,谢谢。” 慕容桀道:“老九把伶俐送过来,真是大方啊,办事能力就是强。” 伶俐郁闷地道:“主子说送我过来,是因为我是素月楼里最没出息的,旁的能干的那些,他说舍不得送。” 子安笑了,“如此说来,素月楼真是卧虎藏龙啊。” “比不得邪寒楼。邪寒楼那些才是真正的高手。” 子安觉得夜王才是个明白人,不靠祖荫,自己创立了两个门派,素月楼赚大把大把的银子,邪寒楼负责为素月楼这个狗仔门保驾护航之余,还能偶尔做做杀手,做做保镖。 听说夜王还很多投资和土地,跟胡欢喜也有合作,在北漠也有自己的生意,胡欢喜是富甲大周,这夜王弄不好是富甲天下啊。 真是一个霸道总裁遇上一个更霸道的皇室总裁。 这两人若是能撞出点火花来,比什么玛丽苏都要好看。 伶俐走之前,陪着子安去了一趟寒山。 夏霖见到子安的时候很高兴,拉着她的手便进了木屋中去。 当子安见到孙芳儿的时候,几乎不能相信眼前这个就是昔日大周朝最漂亮的女子。 用丑陋来形容她,已经算是给面子了。 若要形象一些,简直就是恶心加妖怪。 脸上布满了红黑色蚯蚓般的瘀斑,盘满了整张脸,眼珠突出,发黄,眼白几乎全部变成了红色,嘴巴变得很大,其实也不是大,就是肿起来叫人觉得嘴巴突兀,显得大而已。 头发掉光了,一丝头发都没有,全身裹得严严实实的黑色,但是还没靠近,便闻到她身上发出的阵阵恶臭。 子安大吃一惊,“怎么会这么严重了?上次来的时候,还好好的。” 孙芳儿没有躲闪,眸光也坦然,仿佛对自己变成这个样子一点都在意。 “我师兄来了,他给我调制了药,这是吃药后的反应,把毒都排出来就好了。”孙芳儿说。 “你师兄?”子安记得她说过她的那位师兄,叫梁汉文,吉州人士,但是她说这位师兄要找她报杀师之仇的,怎么却帮她了呢? “是的。”孙芳儿轻声道:“师兄说,是温意大夫叫他来的。” 正说着,便见一个矮矮的胖子从外面走进来,这胖子大约三四十岁,脸又圆又扁,小眼睛,大鼻子,穿了一件绿色粗布棉袄,头上带了一顶绿色的毡帽。 他行走的步伐比较奇怪,左脚歪歪的往外拐,像是腿受过伤一般。 子安看着他走路,心里头便忍不住地默念,“左手六,右手七,左脚画圆右脚踢……” 而且这头顶的一抹绿,子安瞧得很是深思啊! 罪过罪过,子安连忙收敛心神,看着孙芳儿的师兄。 “师兄,王妃来了。”孙芳儿连忙道。 梁汉文走到子安的面前,拱手道:“小可参见王妃。” 子安挑了挑眉,小可? 一个二十岁的男人,自称小可,子安可以接受,但是一个三十四岁又长得那么……奇特不凡的人自称小可,子安总觉得心头怪怪的。 “梁先生免礼。”子安连忙道。 第八百六十六章 孙芳儿的师兄 齐齐入座之后,子安问梁汉文,“孙姑娘说你是温意大夫请来的,是吗?” “是的。”梁汉文说这两个字的时候,神情有些骄矜,但是并没有显得特别无礼,骄矜中蕴含了骄傲自豪,仿佛能为温意大夫办事,是顶光荣的事情。 子安没有过多地打听温意大夫的事情,只问孙芳儿的情况,“那如今孙姑娘怎么样?” 梁汉文看了孙芳儿的脸一眼,“比较恶心。” …… “这个……”子安轻声道:“看出来了,确实是比较恶心,只是,我问的是她蛊毒反噬的情况。” 梁汉文窘了一下,“这个,好多了,至少蛊毒在慢慢地渗出皮肤,温意大夫说,这蛊毒反噬是不能从其他途径排出,只能从皮肤的毛孔渗出,以汗液的方式渗出,所以,如今是先给她用了药,催化体内蛊毒的大量生长,用药杀灭,然后用药水浸泡,持续浸泡两个月,便能够把蛊虫残留在体内的毒素全面排出来。” 子安觉得很有道理,便请教道:“那她这个蛊毒反噬的解法,能否适用于任何一种蛊毒反噬的病人?” 梁汉文摇头,“这是不能够的,因为用药杀虫,这药十分霸道,非一般人能受得了的,芳儿能受得了是因为她一直以血养蛊虫,耐毒的能力比旁人强很多。” 子安点点头,“明白了。” 顿了一下,她又问道:“要彻底解掉蛊毒反噬,配制同命蛊解药,需要多久?” 梁汉文想了一下,道:“很难说,看她的承受能力,若是能承受强一点的药,兴许三个月左右便可完全痊愈,只是,若下了重药,她承受不住,则有可能一命呜呼。” “这太危险了。”子安摇头,“若保险起见,需要多久?” “那就得要起码五个月了。” 五个月,和皇帝痊愈的时间是差不多了。 孙芳儿以为子安着急,便对梁汉文道:“你明天开始,适当加重剂量,我能承受得住。” 梁汉文道:“你自个觉得你承受得住是没用的,得你真承受得住才行,而且,这一旦出了问题,便是神仙难救,我劝你害死循规蹈矩地来。” 夏霖在旁边说:“对,不能着急。” 他侧头看着子安,有些担忧地道:“姐姐,是不是如果芳儿姐姐没好,那姐夫就有危险?” 子安笑道:“不会,他没事的,同命蛊不会马上要人性命,甚至,好几年都未必会出事。” 只要老八活着,甭管活得怎么样,命还在就好。 在寒山吃了一顿饭,然后子安领着夏霖进了房间里,单独谈话。 “你在这里过得开心吗?”子安伸手撩了一下夏霖的额发,夏霖的脸已经不若之前稚嫩,这孩子长大了。 “开心。”夏霖咧嘴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高兴地看着子安。 “开心就好,你师哥呢?”她上来的时候没见到缺牙胖子。 “师哥去采药了。” “嗯,听师哥的话,”子安装作不甚在意地问道:“对了,你有没有想起你娘亲和婉儿姐姐?” 那日见了陈玲珑和夏婉儿,子安虽然觉得痛快,觉得她们该有此报,但是,想到她们一个是霖霖的亲生母亲,一个是他亲姐姐,心里就总是藏着一根刺。 夏霖怔了一下,“没想啊,怎么?她们想我了?” 子安摇摇头,“应该没有吧。” 她们如今哪里想得起夏霖来?唯一想得起的,大概就是他给出去的那一千两银子。 “她们不想我,我也不想她们啊。” 夏霖始终是孩儿心性,谁对他好,他就对谁好,谁若对他不好,他也记得。 一个几岁的孩子,不是说不知道什么是亲情,但是,那生他的人只会让他害怕,他又哪里会念半分? 且他的心思单纯得没有去想其他多余的事情,更不会去想她们过得好不好,需要不需要他的帮忙。 “行,不想就好。”子安道。 夏霖道:“姐姐,我知道她们是坏人。” “你这小孩,知道什么是坏人吗?”子安笑了。 “当然知道,娘亲以前说我是傻子,总是骂我打我,二姐也是,欺负我的人,都是坏人。” 夏霖唯恐子安不相信他的话似的,又连忙加了一句,“这是我师哥说的,师哥懂得很多的。” “是吗?那你师哥懂得什么啊?”子安笑着接话。 “懂得抓蟋蟀,懂得采药,懂得单手撑在地上,还懂得说话带风。”夏霖一副崇拜的样子说。 子安扑哧一声笑了,“那不是说话带风,是说话漏风,他缺牙。” “可我觉得他那样说话很威风。”夏霖为缺牙胖子辩解。 “好,威风,威风!” 子安见他在这寒山过得那么好,也放心了许多。 她又跟夏霖说袁翠语去了大梁的事情,夏霖显得有些难过,一个劲地追问袁翠语什么时候回来。 子安安抚了几句,又叮嘱了几句,便下山回去了。 年后,慕容桀把七皇子和废太子梁太傅等人关押在一起。 慕容桀特意抽出时间去见见七皇子。 七皇子憎恨地看着他,“我一早就该杀了你的。” 慕容桀摇摇头,“你有野心,怎舍得杀本王?你若没有野心,也不会抓走本王。” “你来做什么?”七皇子怒道。 “想来看看你过得好不好,如今跟你废太子哥哥在一起,也不算寂寞。”慕容桀笑道。 “休把本皇子与那废物相提并论。”七皇子一脸的不屑。 “再厌弃他,你们也是亲兄弟。”慕容桀冷哼。 “谁跟他是兄弟?”七皇子也冷笑,“你不是来看本皇子过得怎么样,你是想试探本皇子是不是那狗皇帝的儿子,你既然已经查出来了,何必要来问本皇子?没错,本皇子不是他的种。” “你既然不是皇上的儿子,又自称本皇子,真是可笑。”慕容桀其实还没查实,但是命人在他面前有意无意地说过要调查他的身世和生父是谁,让七皇子先入为主,慕容桀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世,只是要知道他的生父到底是谁。 慕容桀为什么会笃定七皇子知道自己不是皇帝亲生的呢? 是因为宜贵妃教育儿子的方式从来都是开放型的,七皇子能接触到她平日所用的人,证明她从不在七皇子面前掩饰什么。 而慕容桀压根不想知道他的生父是谁,只想确定他是不是慕容家的子孙。 第八百六十七章 朕若弃用 过了年之后,表面上看,一切都很和谐。 但是,随着皇帝的病情慢慢地好转,子安心里能感受到剑拔弩张的气氛。 尤其,在老七去见了七皇子证实了皇帝头顶有点绿后告知她,他要入宫见皇帝,子安便觉得,老七是要自己先打响这平静之后的第一炮。 慕容桀故意错开与子安入宫施针的时间,子安施针出宫之后,他才去熹微宫。 熹微宫如今的守卫稍稍严格了一些,太皇太后在的时候,皇帝所处的殿宇,几乎谁都能进来,但是又谁都不屑进来。 他情况好一些的时候,便着路公公去为他奔走,大臣虽还没入宫求见,但是,至少慕容桀是没办法封锁他病情好转的消息了。 路公公在殿外见慕容桀来到,如临大敌。 他以为慕容桀来是为了他最近出宫次数频繁的事情。 “王爷,您……您今日怎地过来了?”路公公说话都不利索了。 慕容桀竟然冲他笑了一下,“本王来探望皇上。” 路公公怔了怔,这笑……有些诡异啊,王爷还会对他笑? 慕容桀不仅冲他笑,还拱手道:“本王一直都没正式跟公公道谢,谢谢公公昔日相助之情,本王会铭记在心的,有机会,一定报答。” 路公公脸色微白,这摄政王若是发发脾气还叫人不那么害怕,可他这又是冲他笑,又是冲他作揖的,弄得他心里发毛。 他勉强一笑,“王爷言重了,奴才没有帮过您什么。” 说完,下意识地看了看殿内,唯恐怕人听到慕容桀的话似的。 慕容桀也不为难他,只是问道:“皇上最近可好些了?” “这……情况也不算很好,但是比往日好那么一点儿,总的来说,比较严重。” 路公公这样说完,又觉得有些多此一举,皇上的病情,最了解的人是王妃,王爷又怎会不知道皇上的病情如何? 这样的欲盖弥彰,反而叫他生疑了。 “进去通传一声,便说本王要见他。”慕容桀淡淡地道。 路公公诧异,之前来见皇上,他都是直接进去的,哪里需要通传? 今日这般客气,莫非…… 路公公的脸色煞白,低声哀求道:“王爷,您和皇上始终是亲兄弟,求您……” 慕容桀打断了他的话,“路公公,进去通传吧。” 路公公没进去,竟跪了下来。 慕容桀自然知道此举为何。 两个原因,要么是最近他频繁出宫,已经联系上了某些大臣,要推翻他。 要么,是他心里认定了自己会对皇上不利。 慕容桀伸手扶了他一把,压低声音道:“如果本王真是那种弑兄弑君的人,包公公不会拼死救本王。” 路公公浑身一震,抬起头看着慕容桀。 “去吧,进去通传一声,本王从不稀罕这帝位。”慕容桀淡淡地道。 路公公这才将信将疑地起来,慢慢地进去了。 过了年,这冬天的萧寒之气也略有减退,但是西殿依旧烧着银丝炭,烘得这殿中温暖如春。 皇后胡欢龄在伺候皇帝饮药,见慕容桀进来,便退到一边去,逮到机会溜了出去,低眉顺眼的,瞧着十分乖巧。 但是,却像是一个刚入宫的低微嫔妾,压根没半点皇后的气势。 皇帝坐在床榻上,后背塞了一个织锦绣龙凤纹的软垫,一身石青色的缎子棉衣映衬得脸色也青青白白的,胡须是刚刮过,脸上干净,红斑没之前那么清晰了。 精神气是真真的不错,便是连眼睛都有神了许多。 慕容桀与他对望了一下,拱手,“参见皇上!” “摄政王免礼,赐坐。” “谢皇上!” 两人都煞有介事地虚礼着。 皇帝首先开口,“摄政王好魄力啊,听闻你大举推行免费医疗,只是不知,这国库的银子,可够你折腾两年?” 慕容桀微微一笑,“皇上担忧也是在理的,如此长年免费医疗,国库的银子确实不够折腾的。” “如此说来,摄政王是有了对策”皇帝神色端正,倒是没有什么讽刺之色。 “两年之后,征收医保费用,每人三十文钱一年,便可享受免费一年的医疗,只是,这政策,还得皇上亲政后再实施。” 皇帝眸色微愠,“王爷做了好人,便要朕做坏人?” “这惠及百姓的施政,怎么就变成坏人了?”慕容桀神定气闲地道,“三十文钱,对百姓来说不是一个很大的负担,只是十来个包子的钱。” “这三十文钱,并不能填补发放下去的医药和惠民署开销的空白,朝廷还是需要拨大量的银子,这些银子,从何而来?” “皇上,国库每年都有大量的税金收入,臣认为,医疗是首要大事,大兴土木之事,可斟酌缓慢进行或者不进行。” 他说的,是兴建什么别宫还有招兵购置兵器的事情。 兴建别宫,他看过初步的图纸和建材,耗时需要三四年,花费的银子大约是九百万两左右。 别宫的银子还算是个有限数,但是,招兵买马,购置兵器,则需要每年不断地支出大量金钱。 皇帝脸上明显布满了阴霾,“摄政王这是要把朕的后路都给堵死了。” “皇上英明,应该知道那不是什么后路,但凡劳民伤财的事情,皇上以前曾说过,能不做便不做,真不知道是皇上变了,还是这世道变了。” 世道是不会自己变的,变的是他。 “别宫之事尚且能罢休,但是强兵富国的道理,摄政王不会不知道,你是军旅出身,该知道兵强马壮对国家来说,是多么重要的事情。” “我大周的兵马已经足够强壮,皇上如今需要发展的是许多有能力的将帅,而不是一味地指望老人或者是皇上猜忌的人,既要用,便放心用,若不放心,便最好能换了。” 皇帝眸色一闪,“朕不明白摄政王的意思。” “皇上明白,这些人,包括臣,包括萧家,最起码,是萧枭。” 皇帝冷笑两声,“摄政王不妨把话说得明白一些,如今摄政王当政,这朝政几乎把控在你的手中,朕说不用便不用了吗?至于萧枭,是我大周的振国大将军,旧部渗透了多少地方驻军?用一呼百应来形容,绝不为过,如今更是娶了大长公主,朕若弃用,公主在外头说朕几句,朕这名声便不够败的。” 第八百六十八章 杀机顿生 慕容桀忽视他眼底的精光与怨恨,淡淡地道:“今日本王入宫,便是有一事相求。” “求?”皇帝淡淡地笑开了,“摄政王言重了,这大周,你看中什么,尽管拿去便是,朕这条命都在你们夫妻的掌握中。” “臣请皇上把南国分封给臣,皇上病愈之后,臣会带着子安到南国去。”慕容桀缓缓地说。 皇帝一震,有些不相信地看着他。 他胃口这么小?不可能,这大周他都是唾手可得的,怎会只要一个小小的南国? 他研判地看着慕容桀良久,才问道:“你到底想玩什么把戏?不妨直说,朕没有这个心思与你猜。” 慕容桀退后转身,坐在了殿中的凳子上,与他遥遥对望。 慕容桀没做声,只是眸子里变幻了几种情绪。 “说话。”皇帝倒是显得有些沉不住气了。 慕容桀开口了,声音有些苍凉,“我厌恶这里,厌恶皇上,厌恶勾心斗角,厌恶了无穷无尽的猜疑算计,本王十五六上战场,经历了大大小小的战事上百场,曾以为,我这辈子最好的结局,便是为大周马革裹尸归,死在战场,是将士的宿命,最好的宿命。” 皇帝微微动容,但是也就那么一瞬间,脸色很快就如常般冷漠。 慕容桀转动着手中的玉扳指,继续道:“自小,老祖宗便跟我说,日后哥哥是皇帝,你们要一同守护大周的江山,守护祖辈用血打回来的江山,叫这天下百姓安居乐业,不受战乱之苦。大周经历了这么多场战事,都是无奈之战,我们是抵御不是侵略,因此,我愿意用我的血肉来守护大周江山与大周的百姓……” 皇帝打断了他的话,“是的,你以前确实是这么做,也因为这样,朕信你,叫你做了摄政王,辅助太子,但是,或许是朕错了,朕忘记一个人尝过权欲的滋味,便会欲罢不能。” 慕容桀看着他,“是吗?那是你的想法罢了,我一直都没有改变,改变的只是你的对我的看法,我们之前谈过,我跟你说,我若贪恋帝位,你第一次病重的时候,我便可取而代之,你不信,觉得我是想等你病重驾崩之后再掠夺一切,你认为那时候我已经掌控了所有局面,一切唾手可得,没想到后来你会痊愈,以前你这样想,如今呢?” 他眸色陡然凌厉起来,狭长的凤眸里竟扬起了千军万马般的杀气,“本王便是在这熹微宫杀了你,也无人能奈何得了本王。” 皇帝心惊,脸上的肌肉跳动了几下,色厉内荏地道:“你敢?” 慕容桀冷笑,“我不是不敢,而是我不会这样做,你防着我,防着萧家,防着所有为大周建立功勋的人,但是,自打你登基,觊觎着江山帝位的,到底是谁?” 皇帝思绪有些乱,几乎跟不上他的节奏。 “觊觎这帝位的,有老八,梁太傅,七皇子。老八?老八是依附谁而起的?梁太傅?梁太傅为什么会如此强大?至于七皇子,又是因谁而这么野心勃勃,不过是个孩子而已啊。” 皇帝怒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说你糊涂,昏庸,分不清楚谁才是你真正的敌人,一味暗害忠良,自以为是,自以为英明,若不是你一味提拔太子提拔梁后,怎有梁太傅的嚣张?还有老八,你分明知道他狼子野心,却对他的态度反反复复,动辄提拔他起来对付我和其他对你忠心的臣子,还有宜妃,早就觉得她有可疑,但是你认为宜妃是你的妃子,心里就肯定会向着你,但是,只要你调查一下,就知道宜妃是鲜卑人,她所生的孩子,也不是你的,堂堂大周皇帝,替别人养了七八年的孩子,祖宗的颜面都让你丢尽了。” “你闭嘴,你胡说!”皇帝激动起来,眼神恐怖。 怎么可能?宜妃这个贱人,怎敢做此等大逆不道的事情? 慕容桀继续说:“但凡对你说几句好话的,你都当是可信忠心之人,这些年,那些尸位素餐的大臣,有多少是你提拔起来的?不就是因为会说几句皇上英明吗?他们办过多少实事?还有袭太妃,刚才那位连出去都没打一声招呼的胡欢龄,一个冠以太后之位,为的什么?还不是因为袭太妃的娘家一直与本王作对吗?是觉得敌人的敌人就是自己的朋友吗?至于胡欢龄,做了这皇后之后,不知道有多少私己银子流入了皇上的口袋,堂堂皇帝啊!” 慕容桀一边说,一边可悲地摇头。 皇帝涨红了脸,呼吸声急速,扬起手重重地啪在床沿上,怒道:“慕容桀,你干脆给朕来一个痛快,休得在这里侮辱朕,朕还是九五之尊,宁死也不受你的欺辱。” 慕容桀淡淡地道:“几句闲话,皇上着急上火了?那皇上对我,对子安做的那些事情呢?” 皇帝怒视着他,慕容桀毫不躲闪,与他对峙。 兄弟两人,早就情分不在,此番谈话,对慕容桀来说,丝毫不觉得痛快,但是,皇帝怕是一辈子都会记着他今日的疾言厉色。 “我拟了一些以后的施政举措,都列在了奏章上,回头我命人送过来给皇上过目,若皇上还想做一个好皇帝,请忽视对我的仇恨,好好看看,这是这几月来,我与诸位大人商议的结果。” 说罢,他还是谨守礼仪,对他拱手才退出去。 外头听着的路公公,已经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见慕容桀出来,他连忙跪在地上,“送王爷!” 这一番跪下,是心存感恩。 他知道,慕容桀方才那一句要杀了皇上,绝非空口白话,他是绝对可以这样做的。 但是,他没有,就算知道以后会被人逼到角落里甚至无路可走,他也没有在这个时候动杀机。 胡欢龄还在殿外,大概也听到了他们的话,见慕容桀眸光冷冽地扫过来,她连忙低头,不敢看他。 慕容桀大步而去。 他认为,他和皇帝,大概也没有继续谈话的必要。 此番入宫,该说的,不该说的,他都说了。 这番话憋在心里头多日,他想着等他差不多痊愈亲政的时候再说,但是,最近路公公一直出去找人,他不希望自己这段日子做的事情功亏一篑,因此,把这番话提前说了,若他还以大周江山社稷和百姓为念,这番话他是能听得进去的。 反之…… 他眸光冷凝,出了熹微宫,瞧着那天上忽然收敛的阳光,心里头杀机顿生。 第八百六十九章 不同意婚事 慕容桀直接让内阁大臣孙大人把一堆奏章送过去给皇帝看。 孙大人对慕容桀是极度的不满,他是第一个进去探望皇帝的人,慕容桀基本可以料到,他会如何的编派自己。 果不其然,梁王当晚前来告知慕容桀,“进去就开始痛哭流涕,抱着父皇的腿,哭得那叫一个伤心,哭完之后,怒斥痛骂当朝摄政王,说他如何嚣张跋扈,如何把持朝政,如何陷害忠良,如何好大喜功,如何不顾诸位大臣的反对,推行什么医保,简直是丧心病狂。” 梁王学得惟妙惟肖,简直是入木三分,把孙大人抱大腿的动作学得尤其像。 慕容桀哈哈大笑,“就这样?” “这是总括,后面便开始细说。”梁王自己也笑得掉眼泪。 子安笑着问道:“你也在场吗?” “我是跟着一块去的,当时在帘子外,他进去我便掀开帘子偷看,若不是,哪里见到这么声情并茂的表演?神了,简直是神了。” 子安看着慕容桀,他似乎显得很开心,但是,如今的他也学会了掩饰,这开心,怕夹着不少心酸吧。 “听说,你皇叔已经在回朝的路中了,你皇叔这一去,便是两个月余,心急了吧?”子安道。 安亲王这一次去,除了议亲之外,还要安定县主在那边的生活,且难得过一下二人世界,自然乐不思蜀。 加上刚好年关,便传了书信回来说在大梁过一个异国新年才回来。 大家都很体谅他,唯独梁王。 听夜王说,梁王总是倚门兴叹,掰着手指算着安亲王的归期。 梁王笑着把手都快摇断了,一脸不甚在意地道:“哪里心急?迟早的事。” 子安大大地松了一口气,“那就好,日前他命人来信说,他可能要再迟一个月再回国,我当时还怕你着急,如今听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 梁王瞪得两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什么?还要再等一个月?之前不是说年后马上启程吗?怎地又要等一个月啊?这到底还要等多久啊?他在大梁做……” 子安没等他嚎完,就哈哈大笑。 梁王恨恨地瞪了子安一眼,“学什么市井起哄的风气啊?” 三人笑罢,慕容桀忽然问道:“对了,苏奇怪去哪里了?” “苏奇怪?”梁王怔了一下。 “苏青,最近行事怪得很,忽然就不见了踪影。”慕容桀道,本来今日想找他办点事,却谁都没找到他。 “苏青啊,我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貌似好几天没见他了。”梁王道。 慕容桀狐疑地看着子安,“会不会跟着伶俐回了刺州?” “应该不会吧?”梁王抢先回答。 “难说,最近可奇怪了,一起商议事情,他总是出神,这厮,怕是十月芥菜,起了心了。”慕容桀哼道。 “谁不起心呢?这不是正常的吗?老大不小的人了,你也不是不知道,苏家那边对他逼婚都逼成啥样了。”梁王笑着说。 几天之后,伶俐命人传来信,说已经平安回到刺州,在刺州找了家顶级的客栈住下来。 但是,并未交代其他事情,也没有交代苏青有没有跟着去。 十天之后,安亲王在万众期待中回到大周,梁王亲自到城门去迎接,不仅仅他去接,还扒拉了子安和慕容桀等人一同去接。 “皇叔辛苦了,辛苦了。”梁王从马车里扶出安亲王,一副您就是我亲爹的谄媚脸孔。 安亲王瞧着他,轻轻叹息一声,“阿鑫,皇叔这一次是真的尽力了。” 梁王脸色陡然发白,“什么意思?” “太子和懿儿郡主都很赞成这门亲事,只是,大梁的皇上有些不同意的声音啊。”安亲王说。 梁王顿时哭笑不得,“为什么啊?他为什么不同意啊?” “他说,懿儿郡主与皇家失散多年,是皇家遗落在民间的明珠,怎舍得她嫁到大周去?” 梁王急了,“那我做上门女婿不就行了吗?” 安亲王微嗔地戳了他的额头一下,“瞧你就这点出息了?还做上门女婿,让人知道咱们大周皇帝的长子去了大梁做上门女婿,你父皇怕是要气死。” 梁王不甘心地道:“除了这个原因,大梁的皇帝还有没有其他原因啊?” 安亲王摇头,“太子大概是在大梁皇帝面前说了你许多好话,所以,大梁皇帝也没有刁难太多,说若是你是大梁的子民,哪怕你是个乞丐,只要懿儿郡主喜欢,这门亲事都许了。” 梁王耷拉着肩膀,苦兮兮地道:“那……要不我就去大梁做乞丐吧。” 他顿了顿脚,“皇叔,你怎么就没为侄儿争取争取呢?多说点好话啊,死缠烂打懂不懂?” “好话说尽了,但是人家不松口。” 梁王急眼了,“他不松口,你就缠到他松口为止,你回来那么快做什么啊?一个月不行,缠两个月,两个月不成,缠他两年,他见您心诚,肯定会同意的。” 安亲王听了这等无赖的话,气得直瞪眼睛,“本王没你那么不要脸。” “是侄儿的幸福重要还是您的脸重要?”梁王真没想到是这个结果,是做梦都没想到啊。 他本来以为,流月喜欢他,宋瑞阳也喜欢他,懿儿也喜欢他,过了岳父母的关,又过了懿儿的关,哪里会想过这事不成? 而且,这门亲事也是交换过双方意见的,宋瑞阳那时候很乐见,才会有议亲一说的。 怎地?一直都没禀报给大梁皇帝听的吗? 他一直只着急安亲王什么时候回来,却没有问过这门亲事到底说成功了没有。 “当然是本王的脸重要,但是你也不要太着急了,本王走的时候,太子说会求求大皇帝,且等他的消息吧。” 子安本来还以为安亲王戏弄梁王的,听到这话,却觉得不像,加上安亲王这个老正经从不说笑,她心中一沉,“真的不同意吗?” 安亲王点点头,“其实也没说同意不同意,大梁皇帝的意思是说,想留郡主多两年,皇帝着实是稀罕懿儿这个孙女啊,几乎每隔一天便传召懿儿入宫说话,本王入宫拜见的时候,懿儿也刚好陪伴在他的身边,懿儿说话清脆直爽,逗得老皇帝不知道多高兴,当时本王心里想着要坏事了,老皇帝这么喜欢她,哪里舍得放她走?且公主郡主下降,若非不得已,哪里愿意嫁到别国去?还是这么得宠的郡主呢。” 第八百七十章 找到南怀王了吗 梁王的脸顿时垮了下来,这真是在他的意料之外啊。 心头一下子就开始慌了,回头紧张地看着子安和慕容桀,“怎么办啊?” 子安也觉得很突然,见梁王这副面容,心里头也有些不好受,轻声道:“我们先回去吧。” 一行人,无精打采地回了王府。 回到王府,安亲王才说具体情况,说如今老皇帝年纪大了,且身体也出现了各种毛病,怕是不能熬太久了,想留懿儿郡主在身边多一两年,且他觉得,虽然宋瑞阳一直说梁王有多好,他到底没有亲眼见过,因此,他最后转达的意思是,如果梁王真的有心想求娶郡主,最好是他自己去一趟大梁。 说白了,就是老皇帝要亲自为孙女挑选夫婿。 梁王听了安亲王说了情况,眼巴巴地看着慕容桀。 慕容桀一直都没说话,事实上,这也让他比较意外,而且,他急于求成这门亲事也是有原因的。 阿鑫素来与他亲近,皇上痊愈后掌权,对梁王必定是诸多打压,刁难,唯有他成了大梁国的郡马爷,皇上才会顾念几分宋家皇朝的面子上,不敢对他太过。 若亲事不成,日后他与子安避走南国,阿鑫在京中是没有什么好日子过的啊。 “皇叔,你倒是说个办法啊。”梁王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挠心挠肝的,他日夜盼着安亲王带回来好消息,却是这么个消息,哎,难怪懿儿在信中没有谈及婚事,只是说了日常。 慕容桀想了一下,道:“这样吧,你自己去一趟大梁,用你的诚意感动老皇帝。” 安亲王道:“哪里有新郎自己去求亲的?被老三知道,老三定会阻止。” 慕容桀道:“别叫三哥知道就是。” 安亲王点头,“嗯,也好,是要自己争取的,当初本王就是太听天由命,若是早些懂得争取,也不至于……罢了,如今也是很好的。” 当初在出征之前,就该先去提亲,也不至于被夏槐钧捷足先登。 去梁国的事情,一锤定音,梁王的心已经飞去了大梁,马上就回去收拾东西了。 梁王走后,子安略沉重地问安亲王,“如今朝中都知道你去大梁国议亲,如何交代?” 安亲王也是费煞思量,“回京的时候便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总不能说人家不同意吧?本来这一次去议亲,便遭受了许多大臣的反对,结果没议成,本王这张脸和阿鑫的脸都不知道往里搁?” 慕容桀又想了一下,道:“明日早朝,便直接说大梁的皇帝已经同意亲事,但是要见见阿鑫,让阿鑫去一趟就行。” “嗯,这样可以,既然亲事已经议成,阿鑫去便名正言顺了,老三那边也不会说什么。”安亲王点头道。 事情就这么顺利的解决了一部分,接下来的部分,就要看梁王在大梁国的表现……或者表演了。 壮壮紧急集合,叫了柔瑶,柳柳,欢喜,阿蛮到公主府共商大计,务必要把懿儿郡主手到擒来。 梁王这个当事人自然是要到场的,虔诚地聆听这几个情场得意的人教诲。 你一言,我一句,从真诚表白到撒泼打滚各种方法,都授予梁王,反正,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梁王得了“好策”之后,翌日一早,带着大家的期待,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皇帝自打看了慕容桀的施政方针之后,就一直显得很沉默,这份沉默表现在了子安入宫施针治疗的时候,除了子安问症,他一句话都没有多说,只是积极地配合治疗。 越来越多的臣子入宫探望,子安在场或者不在场的时候,他也没有多余的话说,只让大家好好配合慕容桀,把大周治理妥当。 外界开始有些猜测,说皇帝与摄政王和好了。 二月初二,龙抬头。 皇帝终于在大臣议政的时候,去了一趟御书房。 孙大人带着一群保皇党的臣子,痛哭流涕。 皇帝却只是看着慕容桀,轻声地道:“这段日子,七弟辛苦了。” 语气温和,面容温柔,便仿佛还是以前那位皇帝哥哥。 慕容桀道:“臣应该做的。” 皇帝的一声七弟,没有换回来他的一声皇兄。 一句臣应该,泾渭分明。 皇帝问了一下大家的议题,然后也没有参与,只是道:“朕只是出来走走,便不妨碍你们了。” 然后便起身离开。 皇帝心情不错,在御花园的亭子里坐了一会儿,便见孙大人来叩见。 “臣参见皇上!”孙大人跪下磕头,脸上还有没干的泪痕,这孙大人仿佛是戏剧学院毕业的,哭戏是信手拈来。 这刚说叩见,眼泪又刷刷地落下来了。 皇帝嗯了一声,瞥了他一眼,“事儿办得怎么样了?” 孙大人有些颓然,道:“回皇上,自打皇上您说了一句让大家好好协助摄政王治理大周之后,好几位都转了风向,都跟摄政王党的人来往甚密,甚至,好几次臣举议事都没有来,皇上您不该说那句话啊。” 皇帝冷笑一声,“朕能不说吗?自打慕容桀去了熹微宫跟朕说话之后,朕熹微宫里的人全部都换了,朕若表现出丁点儿对他的不满,只怕朕这条命都保不住。” “那慕容桀狼子野心,不得好死!”孙大人恨恨地道。 “打探到南怀王关押在何处了吗?” “回皇上,南怀王被押送回京的时候,是关押在王府的牢里,后来转交刑部,如今已经不在刑部了,臣还没打听出他的下落来。” “继续打听。”皇帝淡淡地道。 “是。”孙大人偷偷地看了皇帝一眼,觉得他的神色平静得仿佛得像一尊雕塑。 但是,这平静下面,总让人感到杀机无限。 春暖花开,这御花园也是一派春。光盎然,和面春风细细,路公公觉得一阵阵的寒冷从后背涌起。 皇帝的声音缓缓地响起,“替朕去办一件事情。” “皇上请吩咐!”孙大人躬身道。 “杀了与废太子住在一起的杂种,再把宜贵妃这个贱人的尸体拉出来,鞭尸三千。” 皇帝的声音,不紧不慢,带着几分仿佛刚睡醒的沙哑,只是眼底却倏然注入了憎恨与狂怒。 第八百七十一章 暗涌 孙大人领命而去之后,皇帝看着路公公。 “你跟在朕身边的日子最久,朕心里想什么,你知道吗?” 路公公道:“奴才不敢揣测圣意。” “说吧,朕允许你说。”皇帝把披风拢紧了一些,身子微微侧向旁边的雕龙圆柱上。 路公公略一沉思,道:“皇上是想用同命蛊来对付王爷?” “朕的心思,一点都不难猜,你能猜到,老七也能猜到,你觉得,他会把老八藏在哪里?” 路公公的心,颤抖了一下,“这个……奴才真猜不出来。” “是很难猜,”皇帝的声音,悠悠地带着一丝惬意,“但是,他身边总有人知道,你觉得,谁会知道啊?” “这个……奴才也不知道。”路公公的额头渗出了细碎的汗珠,这春日分明还有些微寒,他却觉得局促不已。 皇帝的唇角勾起,“你不知道?跟摄政王来往过密的,且又能让他这般信赖的,不外乎是那几个人。苏青离了京城,便只有萧拓和倪荣萧枭三人,萧枭是不会办这些事情,那就只有倪荣和萧拓。” “皇上……皇上分析得有道理。”路公公心底越发的颤抖。 “嗯,你去活动活动,看能不能从萧拓的嘴里撬出点什么来。” 路公公跪下来,“皇上,您的心思,奴才都明白,但是,您不是让诸位大人好好配合摄政王的施政吗?这个节骨眼上,奴才怕得罪了王妃,您的病情……” 皇帝笑了一声,瞥了路公公一眼,“你紧张什么?只是让你去打听打听,朕有点东西在手里,不比什么都没有强吗?” 路公公硬着头皮道:“但是,皇上不是很欣赏王爷呈上来的那些政……” “你也看过,是吗?”皇帝打断了他的话。 “奴才听到您说过几次。” “你觉得如何?” 路公公迟疑了一下,“奴才觉得还行。” 皇帝冷笑一声,“不是还行,是很好,比朕的想法要好上许多。” “既然如此,”路公公不解地抬头,“皇上为何还要怀疑摄政王?他不是都决定还政于您了吗?” 皇帝的眼光越过了他,静静地看向他身后的一株梨花木,“朕想起父皇曾说过一句话,他说老七真的是治国良才,是皇帝的不二人选,朕那时候听了这话,只觉得欣慰,因为他再有能力,也将只是朕的臣子。” 路公公急道:“皇上,一切还是如旧的。” 皇帝收回视线,缓缓地摇头,“不一样了,他说得对,是朕改变了,朕不能再留着一个如此强悍的对手,即便他不是对手。” 路公公不甘心,继续道:“皇上,王爷说要去南国,您何不就成全了他呢?” “朕的几个皇子里,谁能堪比摄政王?”皇帝问他。 “这个……” “没有,”皇帝又摇摇头,一脸的悲凉,“废太子无德无能,梁王心思不在朝政上,其余几个皇子,除了太子如今有些出息之外,再没有了,但是太子是慕容桀一手提拔起来的,且又偏了重情重义,哪里是摄政王的对手?朕这身体便是痊愈,可长久吃药又加上中过蛊毒反噬,怕是撑不住了多少年,朕能眼睁睁看着江山被他夺走吗?” “皇上,”路公公悲戚地喊了一声,“他如今不夺,日后也不会夺。” “不,不,”皇帝摆摆手,一脸疲惫的样子,“时候未到,时候未到啊,时候一到,他的心思就会改变,尤其,当有了子嗣,看着自己的儿子一天比一天聪明伶俐,做父亲的便会想把天下间最好的东西给他,朕第一次做父亲,便有这样的心思,只可惜,阿鑫当时伤了根子,哎,阿鑫却宁可信他也不信朕……” 风掠过御花园地上,春日并无什么落叶,这阵风刮过,几乎不扬任何尘埃。 子安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但是却远不如柳柳的大,柳柳开始觉得行动困难,大夫都说,她可能像她娘亲一样,是个高产的母亲。 萧拓压力很大,子安的压力也很大,因为,嬷嬷还在坚持说她才是怀着双胞胎的。 三月,清明。 前几天便开始飘起了毛毛雨,这春日湿润,是从外面一直湿到内里的,孕中多思,子安也开始心神不宁起来。 清明祭祀,慕容桀拜祭了祖先,便把祭祀大典交回给皇帝。 他现在情况已经大好,子安认为,再有一两个月的疗程,他大概就痊愈了。 相比起皇帝的进步神速,孙芳儿的进步着实缓慢,虽然上个月已经开始浸泡药水,但是,她的毒素排得很慢,副作用也很大,晕倒过好几次,梁汉文认为,她是心理压力太大,所以,要把疗程再减慢一些。 子安虽然心急,却也没有表现出来,她知道孙芳儿真的是尽力了。 祭祀之后,伶俐回来了,是和苏青一同回来的。 两人在刺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吏部那边去告知慕容桀,刺州知府急病身亡,他的那位夫人也被传染,也跟着死去,吏部把新任知府名单给慕容桀过目,慕容桀让吏部自己考察。 伶俐回来的那天,雨便停止了,她看到子安的肚子,惊奇地瞪大眼睛,“竟然这么大了?” “你这一去,便是三个月。”嬷嬷笑道,“若再迟一些回来,王妃都要生了。” “我没在的日子,一切都还顺利吧?”伶俐问道。 子安眉眼浅笑,“很好,你都安排好了,能出什么事?” 她努努嘴,示意嬷嬷出去,然后拉着伶俐的手问道:“能告诉我在刺州发生了什么事吗?” 伶俐轻轻叹息,“也没什么事,就是把失去的都拿了回来。” “我知道,刺州知府夫妇死了,我是问你和苏青。”子安笑道。 伶俐脸色有些羞赧,“没什么,他说做人要遵守诺言,我既然与他有婚约,就该履行婚约。” “噢!”子安笑了,“真是个守信的人啊。” “他是。” “我说你。”子安打趣地道。 伶俐扭身,嗔怒道:“我伶俐做人虽不说光明磊落,却也不能叫人拿了把柄,说我不守信诺。” “是啊,咱们伶俐姑娘是最信守承诺的。”子安是真真的高兴,因为伶俐回来之前,梁王也来了信,说大梁的皇帝很喜欢他,这婚事要定下来了。 只是,一切顺利,子安心里也开始不安起来。 第八百七十二章 起事了 三月初八,江东传来消息,说爆发了时感瘟疫,需要大量药材。 且惠民署已经容纳不下这么多病人了,民间医馆大夫竟然像是联合起来一般,哄抬药物价格,更上涨了诊费,普通百姓,压根看不起病。 这江东地处南北对流区域,几乎每年都会爆发一次时感,所以,太医院在一个月前就已经下令,让江东惠民署备下大量药材。 但是,江东惠民署总司也曾上奏,说药材价格从年初开始就大涨,不仅大涨,还有人在大手买入药材,市面上治疗时感的药材奇缺。 药物奇缺,可以从附近州府调取过去,但是,说来也怪,药材市场今年像是有人故意搅乱了一般,从年初开始,全国各地,但凡有治疗时感的药材出现,便有人大批买走,所以,各州府也没有太多治疗时感的药材。 没有药,小小的时感也可以酿成大病,且会大幅度扩散蔓延,医保成立以来,第一次遭受严峻的考验。 惠民署被灾民逼得水泄不通,但是,那些大夫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能断症却无药可治。 慕容桀连续两天都没回府,一直与大臣紧急商议此事。 毫无疑问,这是一场阴谋。 子安和几个小姐妹们也在说这事儿。 “过年休市,年初药材市场一开,就有人大幅购买时感药材,分明是针对江东的,江东几乎每年都要爆发一次时感疫症,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胡欢喜道。 “欢喜,你不是也涉足药材市场吗?你手头有多少治疗时感的药?”子安问道。 胡欢喜摇头,“没有,江东疫症的事情,我早就考虑到了,所以年初入市,我是想大批入货,但是,有人以惠民署的名头大举扫货,我料想是为了江东备货,因此没有争夺,真是失策。” “以惠民署的名义入货?如此说来,这必定是有惠民署的人做内应了?”子安道。 “有可能,否则,市场的药材批发商见市场大量扫货,不可能不涨价的,唯有是朝廷介入,批发商才会以寻常价格出卖。”胡欢喜就市场走向来说。 “难怪那位一直都没什么动作。”子安叹息一声,“真是防不胜防啊。” “你怎么可能防得住?人家是皇帝,当政多年,有不少心腹人脉为他卖命,王爷忙于改革一事,哪里想过他会以百姓的性命做筹码?真是和北漠的那位楚敬已经没有什么两样了,是不是做皇帝的,为了自己巩固自己的帝位权势,都会拿百姓出来牺牲?” 子安和胡欢喜交往这么久,很少听到胡欢喜议论朝政议论皇帝,她一直都很沉得住气,这一次,实在是怒极了。 楚敬带给子安的阴影犹在,虽然时感和鼠疫不能相比,但是,如果得不到治疗大幅蔓延,还是会造成很多人的死亡。 “真希望,狼尾巴山的悲剧不要再重演。”柔瑶打了一个寒战。 “欢喜,你对药商比较熟悉,你去打听打听,谁有大批治疗时疫的药。” 胡欢喜道:“好,我让人打听打听。” 她确实有这方面的人脉,不过,她有,大概素月楼也有的,便对伶俐道:“伶俐,你也让素月楼的人去打听打听。” “好,分头行事。”伶俐道。 子安道:“麻烦你们了。” 胡欢喜刚站起来,听得这话,笑道:“这会儿倒是客气起来了,以前就没帮过吗?” “帮过,帮过,只是我觉得我帮你的太少,你帮我太多。”子安歉意地道。 胡欢喜道:“有你这位王妃做我的靠山,商场上谁不给我胡欢喜几分面子?你的帮助是无形的。” “哟,我可不敢居功,给你撑腰的是公主。”子安笑道。 “都有,都有。”胡欢喜冲壮壮笑了笑。 壮壮也笑了,笑着笑着便愁了起来,“希望这是最后一哆嗦了。” 各自散去。 子安让刀老大入宫去问问情况,嬷嬷刚准备了午膳,便见礼亲王府的大金侍卫快步进来,“王妃,王妃,救命啊。” 子安见他惊慌失措的,也大吃一惊,“怎了?出什么事了?” “我们家王妃病了,连续好几天没胃口了,王爷让属于来请王妃过去救命啊。” 子安翻翻白眼,“是不是吃腻了?没胃口便要救命,吓我一跳呢。” “王爷是这样说的,”大金讪讪地道,“王爷紧张得跟什么似的,旺财媳妇当初下崽也没那么紧张。” 子安挺着个大肚子吩咐道:“小荪,让吴燕祖拿药箱陪我去一趟礼亲王府。” “好嘞。”小荪连忙就去了。 嬷嬷心疼得跟什么似的,道:“奴婢把饭菜热着,等您回来吃。” “我在王府随便吃点吧,别热着了,你们去吃了。”子安道。 “奴婢热着吧,今日做了您最爱吃的笋。”嬷嬷道。 子安逆不过她,只得道:“行,你热着,我回来吃。” 子安带着吴燕祖冲冲出门。 来到礼亲王府,礼亲王已经在门口等着了,见子安来到,别的话一句不说,只一味说着阿蛮的“病情”。 “自打三天前开始,便茶饭不思,本还以为是吃滞了,叫人抓了一副消食茶喝了,好一些,但是也没能吃多少,这三天下去的还不到往日一顿多。” 礼亲王往日比较刻板,大家都知道他爱阿蛮紧张阿蛮,可他自己很少流露出来也很少说,如这般紧张还是头一次。 子安宽慰道:“三哥不要担心,我先去把脉。” “快去吧,她几天没吃,手脚无力,走路都喘气了。”礼亲王心疼地说。 他在前头带路,子安领着背住药箱的吴燕祖跟着进去。 远远有狗吠声传来,子安想起曾被大金吓得躲在树上,不禁笑了笑,那真是一段灿烂的岁月啊。 阿蛮躺在床上,看上去是真的病恹恹的,见子安来到,不由得埋怨地看了礼亲王一眼,“你随便寻个大夫看看不就得了吗?还叫她来,肚子这么大,路上若有个闪失,看你如何跟老七交代。” “本王派了大金去接的。”礼亲王理直气壮地道。 “那也不行。” 子安连忙道:“没事,我在府中闷得很,三哥叫我过来,我正好来礼亲王府打个秋风,吃顿好的。” “你以后不用管他,我没什么事,谁还没个胃口不好的时候?”阿蛮撑起身子,便被礼亲王呵斥一声,“躺着,还没诊脉,知道只是胃口不好吗?” 第八百七十三章 妇科主任 阿蛮翻翻白眼,“我也没其他问题,就是吃不下,你快别丢人了,让人知道还以为我得了什么重病。” “你一向爱吃,吃不下就是大毛病。”礼亲王担忧地道,然后看着子安问道,“你觉得是不是这样?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一个人违反了她往日的饮食规律,断不是寻常事。” 子安已经拢起了阿蛮的衣袖,开始把脉,听得这句话,她没回答,而是细心听脉。 礼亲王见她十分认真,也不敢打扰她,只是惴惴不安地在旁边等候。 “如何?”礼亲王见子安撤了手,连忙问道。 子安整了一下衣襟,看着礼亲王紧张的眸子,平静地说:“也没什么事,怀孕了。” 礼亲王噔噔噔地退后三步,眼珠突出,伸出颤巍巍的手指着子安结结巴巴地说:“慕容子安,你不要胡说八道啊。” 子安叹息一声,“三哥,你不要胡说八道,我姓夏,但是你若说我姓慕容也可以,我嫁给老七,理当冠夫家姓,但是好歹慕容后面加个夏字。” 一只爪子迅速抓住了子安的手腕,力度之深,几乎把子安的手腕捏断,“子安,你说真的?你不要拿这个事情开玩笑,我开不起。” 子安回头看着阿蛮,“滑脉我还不至于会把错。” 怎么就老有人质疑她把脉的功力呢? 阿蛮掀开被子便要下来,礼亲王回过神来,厉喝一声,“你想干什么?” “我起来,我要问个明白。”阿蛮还是不太相信,而且,问清楚这个事情,得站起来与子安对视才够力度。 “躺着问。”礼亲王一个箭步上前,压住她的肩膀,又觉得自己声音过于严厉,稍稍和缓了一些,“躺着,躺着,本王来问。” 他看着子安,子安不等他问,便笃定地道:“是怀上了,千真万确,若不是,我拿的肚子里的孩子过继给你们。” “那就是真的了。”礼亲王转头看着阿蛮,一张脸很是严肃,“阿蛮,我们怀孕了。” 吴燕祖扑哧一声笑了,“是王妃怀孕了,王爷您是不能怀孕的。” 礼亲王竟然一点都不生气,“对,是本王说错了,是王妃怀孕了,本王要当爹了。” 他这句话说出来之后,脸上的线条忽然就变得很柔和,眉目弯弯,嘴角也微微扬起,一副喜不自胜的样子。 阿蛮捂住脸,“哎呀,我不能相信,怎就怀上了呢?我之前吃那么多药和补品都没怀上,这不吃就怀上了?我这不是……这不是白吃了那么多年吗?” 礼亲王想了一下,“大概是本王没有晚上的功劳啊。” 子安笑着道:“你们俩都有功劳,好生准备吧,很快,你们就要为人父母了。” 她抚摸着自己的小腹,“至于我的宝贝,也会有一个弟弟或者妹妹。” 礼亲王眼底有些动容,内心十分的激动,这种激动,在他过往三十几年从没有过,他的性子,一直平淡若水。 子安是故作平静,心里头其实很兴奋,阿蛮这孩子来得太激动人心。 礼亲王细细地问了子安关于孕期要注意的事项,还叫子安开安胎药。 子安笑着道:“别紧张,注意事项也没什么的,找个有经验的婆子来照顾三嫂,至于安胎药,到底是药三分毒,能不吃就不吃。” “好,好,都听你的。”礼亲王捣蒜般点头。 礼亲王坐在床前,抱着阿蛮的肩膀,眼神柔和得快要滴出水来,让子安想起老七刚知道她有孕时候的模样,这兄弟还真像啊。 子安前脚离开礼亲王府,老三后脚就找人去请稳婆。 阿蛮笑得几乎打跌,“如今就请稳婆了?这得请到什么时候?” “最有经验的婆子就是稳婆,先请着在府里安置好,以防万一嘛……呸,呸,哪里有什么万一?都是一万,都是一万。”礼亲王自打嘴巴三下,三下不对称,再打一下凑足一边两下才舒服。 阿蛮依偎在他的肩膀上,幸福地舒了一口气,“老三,我觉得我像是在做梦。” “我也觉得。”礼亲王患得患失地道。 阿蛮使劲地掐了他一下,礼亲王疼得叫起来,阿蛮哈哈大笑,“不是做梦,咱真的要有自己的孩子了。” 礼亲王也跟着傻笑起来,“是啊,不是做梦,咱们真的要有自己的孩子了。” 他说着,顿时又跳了起来,“哎呀,本王忘记跟子安说,叫她先别声张,这头三个月,是不能说的啊。” “大金,大金!”他使劲喊道。 “你自己去一趟啊,大金说句话都不利索的。”阿蛮急道。 人家说这胎儿会小气,好不容易怀上了,若因子安出去告知大家而没了,她会恨死自己的。 礼亲王转身就往外跑,大金这一次很迅速,从马棚里牵出一匹枣红色的马在门口等着,礼亲王翻身就上马去追子安。 京城东街的百姓,好久好久之后也还记得那一天,一向沉稳安静,讲究礼仪素养的礼亲王策着一匹枣红色的烈马,追着一顶青色马车,撕心裂肺地喊着,“子安,等等本王,本王有话跟你说。” 马车只不断往前飞奔,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礼亲王焦灼万分,冲口而出,“子安,你千万不能告知大家阿蛮怀孕的事情啊,头三个月不能……” 马车嘎然停下,子安从马车里探头回看,礼亲王勒住马缰,怔怔地看着子安。 然后,他自打嘴巴六下,默默地策马回头。 子安瞪大眼睛看着吴燕祖,“这是什么意思?” 吴燕祖摇摇头,“我不知道,应该是叫你不要告诉任何人,王妃有孕的事情吧?可能怕胎儿小气。” “好,那我不说吧。”子安放下帘子,总觉得这事儿很是诡异,叫她不说,他为什么满大街宣扬? 就唯恐人家不知道他中年得子似的。 吴燕祖也放下帘子道:“我也不说的。” “这个三哥,真是怪人。”子安说。 “是啊,太怪了。”吴燕祖说。 马车哒哒哒地往摄政王府的方向跑去,东街的百姓都怔愣了一片,然后,热锅般炸开了。 “不可能吧?礼亲王妃不是不能生育吗?怎么会忽然怀上了?” “莫非是摄政王妃为她治疗的?这摄政王妃的医术可真是高明啊。” “了不得,三十几岁的老母鸡也能下蛋。” 翌日,许多不孕不育的妇女都围在了摄政王府门口,说要求见子安这个送子观音。 摄政王府一度也成为了不孕不育诊疗门诊中心。 第八百七十四章 他慕容桀到底是反了 慕容桀得知阿蛮怀孕,有些意外,“真的?那可真是大喜事啊。” 子安见他愁眉紧缩,想来是江东时疫的药材还没有着落,便宽慰道:“你也别太着急,会买到药材的。” 慕容桀揉揉眉心,“已经广发消息了,但是,这是一场有预谋的计划,他学了楚敬那一招。” 活学活用,真是好皇帝! 这么一来,惠民署建立起来的民望,将因为无药可治时疫而崩溃。 医保的计划,也得被迫叫停,他慕容桀的功劳,也荡然无存,甚至,还会因此落了骂名。 慕容桀轻声道:“百姓是本王的底线,他触及了本王的底线。” 子安心头一震,“你想做什么?” “没事,他如今基本痊愈,你也不必入宫为他治疗。”慕容桀轻轻一笑,但是笑容里染了几分阴狠。 子安瞧着他,没有再问,只是道:“嗯,我知道。” 他如今要做什么,她都不会反对。 温意大夫已经介入治疗孙芳儿,孙芳儿会痊愈的,她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胡欢喜垂头丧气地来告诉子安,问了好几个大的药材商,都说没有治疗时疫的药。 胡欢喜这里没找到,夜王倒是有了好消息。 有一位苗疆药商刚好够了一大批治疗时疫的药财,他可以无条件捐出来,但是,他给出了一个条件,那就是要摄政王妃去为他娘亲治病。 治病不是问题,问题是地点,那可是苗疆啊。 苗疆是个以养蛊出名的地方,和子安所熟悉的那个历史苗疆有些不一样,首先,这个苗疆很小,大约只有半个京城这么大,人口只有三四千人。 这位苗疆的药商本来已经不住在苗疆了,但是他的娘亲,是苗疆的首领,也就是说,他娘亲是个养蛊人。 治好便罢,治不好,还能回来吗? 慕容桀肯定反对。 理由很简单,苗疆虽说不远,但是起码也得五六天的路程,路上奔波不说,又不知道那位苗疆首领得的是什么病,一个养蛊的人治不好自己的病,肯定不是小病。 再者,这病不知道要治多久,她很有可能会在苗疆生产。 慕容桀怎么会放心? 子安坚持要去,理由也很简单,没有其他办法了。 “医保是我提出来的,那我就是发起人,我也是惠民署的大夫,我没有理由不去。” “没得商量。”慕容桀干脆直接下令关子安的禁闭,不许她踏出府门一步。 子安生气地道:“你不能关着我,你起码让我见见那个苗疆药商,我问问他娘亲的情况。” 慕容桀浑然不管她,只吩咐伶俐,狄水与贺云,好好看着她,她可以在王府自由活动,但是不能离开王府,这段日子,也不许任何人上门找她。 慕容桀把宫门封锁,不许任何人入宫见皇帝。 皇帝之前已经开始接见大臣,也给了很多人信心的保证,慕容桀此举,无疑是惹恼了这些人,早朝之上,闹了起来。 慕容桀坐在殿上,神色冷峻地看着底下的人或狂怒或陈情,他一概不动容。 然后,他站起来。 摄政王的位子,不是在那九五之上的龙椅,只是旁边摆放了一张雕刻着盘龙巨蟒的檀木椅子上。 大臣们看着他站起来,看着他走到龙椅前,缓缓地坐了下去,他抬起头,睥睨众臣,面容威仪,一身黑色四爪真龙摄政王朝服的金丝线刺绣在大殿之上的明瓦投下来的阳光下显得金光闪闪。 此举,震骇了所有人,哭着的人忘记了哭,闹的人忘记了骂,争吵的人忘记了争吵的内容,都只怔怔地看着他。 这不得了,你摄政王这不是要谋朝篡位吗? 你敢坐在龙椅之上?那可不是你旁边的那张假龙椅,而是皇帝的龙椅。 除皇帝之外,便只有太皇太后坐过的龙椅。 孙大人首先跳起来,指着慕容桀大怒,“摄政王,你好大的胆子,你是要谋朝篡位吗?” 慕容桀眸色冷漠地扫了他一眼,然后看着崔大人,“崔爱卿,传本王旨意,彻查江东时疫的事情,看到底是谁扫走了所有治疗时疫的药物,五天之内,必须要有结果。” 传本王旨意?这话,直接回答了孙大人的质问。 没错,旨意,本王是要夺位了。 反他娘的! 当所有人都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慕容桀再下令,“着礼部筹备皇帝禅位一事,皇上病重已久,虽经过本王王妃治疗但是已经无力主政,皇帝退位之后,暂时由本王摄政,太子十六岁之后,由太子亲政。” “你这是谋朝篡位,你好大的狗胆。”孙大人指着慕容桀怒道。 慕容桀勾唇冷笑,“来人,把这满嘴胡言的奸佞小人拖下去,杖毙!” “你……”孙大人一怔,随即转身号召诸位大臣,“你们倒是说句话啊,他慕容桀这是要谋反啊。” 但是,当他转身,却看到方才质疑慕容桀的那些人,都已经被禁军扣起来,言语不得。 倪荣带人进来,扣住了孙大人,这位刚上位不久的国舅,还仍不知死,“慕容桀,你敢?我是你的舅舅,天上雷公地下舅公,你敢杀我,就不怕天打五雷轰吗?” 慕容桀大手一扬,一抹黑色的衣袖在众人面前扫过,便听得他冷峻无比的声音响起,“还不拉下去等什么?” “你这样做,孙太后不会放过你的,你母妃也不会放过你的。”孙大人力竭声嘶地喊道。 倪荣拖了他下去,只听得棍棒落在皮肉的声音,还伴随着孙大人凄厉的嚎叫,这声音回荡在金銮殿外,经久不散。 血腥的味道涌进来,皇权的争夺,从来都少不了血腥。 慕容桀今日的举动,没有任何的征兆,甚至,这个早朝,他没有任何的铺排,就这么一声令下,说来便来,说夺便夺。 他不登基做皇帝,但是他坐在了龙椅之上。 他没有自称皇帝,却下旨众臣。 他不是皇帝,但是高于皇帝。 退朝之后,大家颤抖着双腿走出去,看到外头的阳光明媚,仍然不敢相信,已经变天了。 熹微宫中,皇帝听着路公公说早朝上的一切。 他神色木然,良久,他才对路公公道:“拿来吧,朕该吃药了。” 路公公颤抖着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盒子,盒子里有一颗药丸,药丸里有着浓浓的血腥味道,这药丸,仿佛还能看到有虫子在爬行。 皇帝把药丸吞下,看着路公公,笑了起来,“怎么样?朕猜对了吗?他慕容桀到底是反了。” 第八百七十五章 朕到死都是皇帝 路公公身子禁不住地颤抖着,哭道:“皇上,老奴先走一步了。但是老奴有句话,如今不说,便再无机会说了。” “那就烂在肚子里,死落黄泉也闭嘴不说。”皇帝陡然变脸,恶狠狠地道。 “不,皇上错了,皇上不该这样触犯王爷的底线,触犯您自己的底线,您曾经是好皇帝,但是,如今却是昏君啊,皇上,您错了,您不该拿百姓的生命做夺权的牺牲品,您违背了先帝和太皇太后的教诲,违背了您登基时候昭告天下的话啊。” 路公公痛哭流涕,他悲痛地喊了一声,“包子啊,我来找你了,我们尽忠一生,无愧皇家了。” 路公公说完,冲向殿中硕大的圆柱,头破血流。 皇帝木然地看着一个伺候了他几十年的人死在他的面前,看着那血蜿蜒流了一地,沿着熹微宫殿中光洁的严丝密缝的白玉地板上,开出悲壮的血花。 慕容桀的行动是很迅速的,严旭,梁树林很快就被控制下来,严旭反抗当场被杀,梁树林很识时务,马上投降。 这一场血洗的改朝换代,并没染多少血腥,大臣们大概也知道了皇帝对时疫的做法,没什么比伤害百姓更让人心寒。 治疗时疫的药被找到的时候,已经被付诸一炬。 皇帝最后的那几个心腹忠臣,选择了与皇帝同生共死,有几名武将,手里有点兵马,以救皇帝诛杀乱臣贼子的名誉,铁骑踏入京城。 陈家,萧家,选择了置身事外。 摄政王府的大门,一直关闭着。 子安在王府里,能听到外面喊叫厮杀的声音,听狄水说,保皇一党杀入了京城,王爷亲率兵马抵御。 保皇党的兵马不多,不过是一宿之间,便悉数拿下。 正如壮壮说,这是皇帝的最后一哆嗦。 这哆嗦,皇帝都没放在眼里,听了败绩,他只是冷漠一笑,“不自量力。” 是不自量力,就那么几千人杀入京中,还不够他慕容桀塞牙缝的。 他从来都认为,最好的办法,从来都是兵不血刃的。 因此,当慕容桀出现在熹微宫门口的时候,他含笑站在石阶上迎接他,仿佛等了许久。 慕容桀一身战袍上还染有血迹,金玉腰带束得腰板挺直,身材颀长,威风凛凛。 他是刚杀戮回来,杀大周的军士,是他这辈子最耻辱的事情。 这份耻辱,他归到了皇帝的头上。 “老七啊,你总算动手了。”皇帝看着他,笑容像一个阴魂,“父皇若看到,老祖宗若看到,会不会收回他们说过的话?” “皇上看着很开心?”慕容桀冷笑,他发冠微微松散,被风一吹,凌乱若舞,“若父皇和老祖宗看见皇上的所作所为,是不是会后悔当日坚持立长不立贤?一个会以百姓的生死做武器的皇帝,不配当慕容家的子孙,不配当皇帝。” “造反,还能为自己找这么冠冕堂皇的借口,你再怎么狡辩,你都是夺位的乱臣贼子。” 皇帝走前一步,立于石阶最高一层,任由春风卷起他的衣袍,他的笑容悲壮,仿佛即将慷慨赴义的战士。 他伸出手,指着慕容桀,厉声道:“你,慕容桀,是大周的逆贼,即便登上帝位,你也背负千古骂名,便是这大周的百姓,也会指着你的脊梁骨唾骂。” 慕容桀依旧冷笑,“是吗?不如,我们去听听?” 皇帝一怔,眯起眼睛,“罪大恶极敌不过谋朝篡位,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便是朕再不贤,百姓也只会唾骂你。” “所以,本王想请皇上静候两天,亲自去听听百姓是怎么说的。”慕容桀阴沉着脸,一声令下,“来啊,好生看着皇上,不许他踏出熹微宫半步。” “慕容桀,你到底想做什么?你要杀朕,尽管放马过来,死在你的手底下,朕也认了。”皇帝指着慕容桀斥骂道。 “皇上自知难逃一死所以逼着本王杀你?但是本王不会杀你,杀你的,是另有其人。”慕容桀说完,一卷战袍,大步而去。 熹微宫的殿门重重关闭起来,路公公的尸体被抬出来,慕容桀瞧了一眼,沉重地道:“好生安葬。” “是!”倪荣得令去办。 皇帝坐在阴暗的殿宇里,他唯一一次,信了先帝的话。 “父皇,父皇啊,你看错了人啊,你也误导了儿臣,你曾说过,他老七任何时候,都不会谋反,看到了吗?这一次,朕赌输了。” 他跪在地上,狂怒大吼。 时疫一事,他放手一搏,要他慕容桀名誉扫地,要他如丧家犬般被百姓追打痛骂。 他赌他慕容桀不会造反,赌他还会如以往一般,虽震怒却拿他没有办法,因为他慕容桀要面子,要名声,他不会背负弑君罪名。 一步,就差那么一步,他就可以摆脱慕容桀的阴影,重新坐在那帝王之位上,傲视群臣,掌管着大周天下,而他慕容桀,即便不死,也会成为丧家之犬,再无回天之力。 “也好啊,也好啊,让你们都看看,一直被你们赞誉的那人是何等的歹毒恶劣,你们都错了啊。” 他哈哈大笑,笑声阴森诡异。 “朕本可以等朕掌政之后,再对付他,那时候,朕有胜算啊,但是朕不能等,不能让他带着功劳而去,那样,朕纵然重新掌政,也无法打破他摄政王的神话,他不是皇帝,胜似皇帝,高于皇帝啊。” “朕必须这样做,朕要他慕容桀成为过街老鼠,成为大周的罪人,成为害死江东时疫病人的罪人,唯有这样,朕依旧还是以前那位明君,所有的罪名,都得由他慕容桀来背负。” “但是他慕容桀怎么敢造反?怎么敢在那早朝上坐在龙椅之上?好,好,你亲手给自己带上了乱臣贼子的名头,朕便是不要这条命,也要你慕容桀身败名裂,沦为逆贼。” 他又阴恻恻地笑了起来,光线从明瓦上透下来,照得他的脸阴暗而癫狂,“朕便是死,也要拉着你一块死!” 他的笑声回荡在偌大的殿宇里,笑声的回应更显得阴恻恻,一种寒气,从各个角落里渗透出来,他慢慢地走回床榻上,伸手抚摸着锦被上的绣龙,“朕是皇帝,到死的那天,也是皇帝,朕不会退位。” 第八百七十六章 皇帝驾崩 慕容桀没有回府,而是留在了宫中。 一轮轮的传召大臣,最后是礼部尚书和钦天监监正。 民间,一封由袁大学士发出的檄文,讨伐当今皇帝,檄文直指皇帝罔顾百姓死活,烧毁时疫药材,导致江东时疫蔓延,其目的是为了要叫停医保。 慕容桀没有成为过街老鼠,皇帝成了过街老鼠。 慕容桀偏在这个时候,筹办了一个祭天大典。 大周自开朝以来,祭天大典都得由皇帝来主持。 皇帝还没退位,因此,这祭天大典他得亲自来。 慕容桀骑着白马开路,銮驾在后面跟着,禁军沿路维持秩序,皇帝坐在銮驾上,听着两旁的百姓痛骂他。 他冷峻平静的面容,终于一丝丝地出现了裂缝。 他握住拳头,心里拼命地喊着,朕没有要烧毁药材,那是一群自以为忠心的蠢货做的。 祭坛上,寒风猎猎。 自打过了清明,天气已经逐渐转暖,但是今日忽地又有冷空气补充,使得脱掉的棉衣,又重新穿了起来。 皇帝穿着龙袍,被人一步步搀扶到祭天台上。 上一次,他上祭台,那时候,他防备的是老八,老七保护着他。 如今,这一次,他的敌人是老七,人生真是可笑。 他看着慕容桀,笑了起来,“七弟,一切如愿了,感觉如何啊?” 底下的百姓,指着他来唾骂,他是大周的皇帝,但是无人跪拜,只有骂声一片。 “本王只觉得,天道循环,报应不爽。”慕容桀冷冷地道,他指着底下的百姓,“你能听到他们说什么吗?听不到?风声太大?但是你总看到他们脸上的是什么吧?” 皇帝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脸上是冷漠的笑容。 慕容桀咬牙切齿地道:“是厌恶,是憎恨,是恨不得杀了你的怨怼。” 皇帝巡视在每一个人的脸上,其实,确实太远了,他瞧不真切那些人脸上的表情,他只记得,每一年的祭天大典,底下都有百姓在欢呼万岁。 他只记得那些年就好。 “老七,在你坐上龙椅那一天,朕便知道,你要朕死。”皇帝慢慢地把视线移到慕容桀的面上,看着那张酷似自己,却比自己年轻俊美的面容,往昔的岁月在脑海里荡过,却一眨眼,过去了许多年,他轻轻地叹气,“朕是一直那么的疼爱你,宠信你,朕曾经跟太后说,若说这天下,还有叫朕放心的人,那便只有你了,因此,朕重病,把江山交托给你。” “你没有信,你若信,今日不会这样。”慕容桀冷绝地道。 “信,朕是信过的,”皇帝感觉风越来越大了,乌云拢过来,像是有妖横空出世一般,天色一下子就黯淡了下来,“都说朕多疑,多说朕忌惮功臣武将,但是朕能不忌惮吗?这江山,是我慕容家的先祖用血打回来的江山啊,朕一直认为,你不适合当皇帝,你不够狠啊!” 他看着慕容桀那染了血般憎恨的眸子,倏然便笑了,“但是,朕错了,原来做皇帝不是狠便行,朕看了你递交上来的施政策,朕不得不说,父皇所言不差,你真是有帝王之才,那么,朕便必须杀你了,这和信任没有关系。” “那和什么有关系?”慕容桀冷问。 皇帝微微一笑,“那是天子之争,朕坐这个帝位多年,不能叫人认为,你慕容桀不能比朕更合适当皇帝。” 慕容桀看着他面容流露出来的狠毒,“只可惜,你输了,本王早就大权在握。” 皇帝看着他,轻轻地摇头,“你没有赢,朕也没有输。” “哦?”慕容桀冷笑,“你看看这底下的百姓,你真的没输吗?” “朕没有输,今日所见,是你慕容桀故意营造的,瑕不掩瑜,朕登基多年,励精图治,于江山社稷有功,最一点点的瑕疵,影响不了朕的贤明,多年之后,他们只会记得朕曾为大周做过的事情,日后的皇帝,因朕是他的生父,他会让史官记载朕的丰功伟绩,今日这一笔,会抹去。” “是吗?”慕容桀盯着他,“但有本王一天,便会让史官如实书写。” 皇帝笑了起来,笑着又摇头,“你啊,到底是稚嫩了些,你是该赢的,但是,你太紧张施政,你太紧张不断地为太子培植势力,你没有防备其他。” 慕容桀脸色微变,“什么意思?” “同命蛊,”皇帝凑到他的耳边,轻声道,“不是只有孙芳儿懂,还有其他人懂得,朕已经服下了子蛊,母蛊在何人身上,知道吗?谁是下蛊之人,知道吗?” 他的声音几乎不带一点温度,寒气直喷而出,慕容桀只觉得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忍不住地颤抖,“母蛊是子安?” 皇帝笑了起来,得意地看着他,“母蛊是夏子安,子蛊一死,母蛊七天之后也会死,下蛊之人,是那已经死在了熹微宫的安路,他死了,此蛊无人能解,夏子安会死,她腹中的孩儿会死,还有,你不是一直很好奇,朕为什么要娶胡欢龄吗?没错,朕是为了她的银子,要那些银子做什么?有银子,就能有人为你卖命,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朕已经命人以十万悬赏,杀南怀王,朕对你们夫妻很好,让你们一家三口在地狱团聚。” “你……”慕容桀狂怒陡生,一把揪住皇帝的衣襟。 皇帝笑了,十分得意地道:“不敢杀朕了?你还是动手吧,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亲手杀了朕。” 慕容桀的脸色铁青,牙齿咬得嘴唇都滴出了鲜血。 他没有下手,但是,皇帝却倏然怒喊一声,“慕容桀,你竟然敢弑君?你这个逆贼!” 慕容桀放开他,不敢置信地看着他脖子冒血,缓缓地倒下去。 他脸上有痛快的笑,“老七,朕死了,背负了骂名,你也会死,你也会背负骂名,你还要亲眼看着夏子安死,朕赢了。” 他一边说,脖子的血一边喷涌而出,他两指间捏着一块刀片,刀片染了血,他的手缓缓地松开,刀片落在了地上。 皇帝看着天空的乌云,越来越厚重,要下雨了,真好,变天吧,朕驾崩了,变天吧! “ 第八百七十七章 子安去苗疆 所有人看着皇帝死在慕容桀的手中,礼亲王就在他们旁边不远处,虽听不到他们说什么,但是,却看到是皇帝自己割向自己的脖子。 他阻止了涌上来的大臣,沉声道:“不许靠近,本王看得清清楚楚,老七没有弑君,皇上,是自尽的。” 没有人相信,但是,看着绕城巡逻的禁军及巡防卫兵,再看看兵权大握的慕容桀,便有人高声喊道:“皇上以死谢罪!” “皇上以死谢罪!” “皇上以死谢罪!” 底下的百姓,是看不到祭台上的动向,听得祭台上喊皇帝以死谢罪,大家的骂声都沉了下来。 死一般的沉静,蔓延开去。 一道身影从祭台上飞下,策马直奔王府。 子安是母蛊,子蛊一死,母蛊七天之后便会死。 他脑子里一直回荡着这句话,不能,不能,不能! 回到府门口,他翻身下马,旋风一般冲进去,高声大喊,“子安,子安!” 嬷嬷急忙拦住慕容桀,“王爷!” “子安呢?在哪里?”慕容桀一张脸都快冒烟了。 嬷嬷生气地道:“吴燕祖那死小子,带着王妃偷跑了出去,留了字条说是要去江东。” “什么?”慕容桀爆吼一声,“就吴燕祖与子安去了?” “还有小刀,也不知道暗卫有没有跟上,伶俐和狄水贺云已经出去追了。” “什么时候去的?”慕容桀忍住狂怒和惊骇,问道。 “昨天便去了,一直命人入宫找王爷您,都进不去。”嬷嬷也是心急得不得了的。 “倪荣,倪荣!”慕容桀转身便跑了出去。 他刚跑到府门口,便觉得胸口一阵疼痛,脑子里有些影子在闪动,一滩鲜血映入眼帘,然后是老八,老八躺在血泊之中。 他站定身子,甩了一下头,眩晕感袭击而来。 “王爷,怎么了?”倪荣冲到门口,便见慕容桀不对劲,连忙扶住了他。 子安不是去江东,而是要去苗疆。 吴燕祖打埋伏,帮她逃出去,师徒两人还有刀老大,驾着马车便出城了,那时候,慕容桀还在准备祭天大典的事情。 出去之前,便跟夜王商量好了,夜王负责去找那位药商,便说她已经前往苗疆,让他调一部分药过去江东。 那位药商答应了,说会调一半过去,等她去到苗疆,不管能不能治好,都愿意把剩下的药运送过去,但是若治不好,给出去的药便得收银子,高于市场价格的一半来收取。 子安已经大腹便便,坐马车也是不方便的,但是在这个时代,除了骑马之外,走陆路最快的就是马车了。 “师父,要不休息一下吧?” 昨晚没有住客栈,只是在附近找了一家废置的村屋中将就一晚,子安没休息好,今日脸色就不好了。 吴燕祖见她这样,也有些心疼。 “不碍事,再赶一个时辰才休息。”子安道。 养尊处优好几个月,忽然要这么辛苦地赶路,她确实是有些不适的,但是,还能检查一下。 刀老大也体恤子安,专挑好走的道路来走,免了许多颠簸。 到午时左右,三人才在一个小镇停歇下来吃顿午饭。 “王爷知道了,一定会生气。”刀老大憋了半天,瞪着吴燕祖说。 吴燕祖笑嘻嘻地道:“可我们是大夫啊,大夫就是治病救人。” 子安瞧了吴燕祖一眼,对吴燕祖来说,没什么比治病救人更重要,想起他当初在青州,假扮一个成熟稳重的大夫来治疗她, 当然,是为了赏金,但是他那种为了治病救人而不顾一切的精神,值得学习。 “阿祖,你要不要进惠民署啊?”子安问道。 吴燕祖怔了怔,“进惠民署?师父是嫌弃徒儿吗?” 子安微笑着摇头,“不是嫌弃你,只是觉得,你该有一番作为。” 惠民署如今的医风不算正,太需要有一个人去做引导了,当然,吴燕祖进去也只能是从大夫做起。 如果有一天,他能做到惠民署的署正,那将能为大周的医疗界开创一个先河。 刀老大见吴燕祖还在考虑,便提醒道:“你进惠民署如果混得出息,可能会当官。” “当官?”吴燕祖摆摆手,“我不要当官,我是大夫。” 子安道:“你进了惠民署,也是治疗病人,当然了,你如果做得足够好,便能以你的身份帮助更多的人。” “徒儿不明白。”吴燕祖不懂得官场上的事情,更不知道子安有心培植他成为惠民署的署正。 子安笑笑,“以后会明白的,先不说了,快吃吧,吃了赶路,能不耽搁就不要耽搁,如今给过去的一部分药支撑不住太久。” 吴燕祖粲然一笑,“师父您真是仁心仁术,自己都那么辛苦了,还想着江东的病人。” 子安看着他,“我是被你感染了,或者说你提醒了我,让我记得我是大夫的身份。” 来古代之后,她陷入宅斗和权谋中,几乎都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她是医生,医生的天职就是治病救人,没有任何事情能比这个重要。 从宣誓那天起,就注定了她是必须要背负这个使命,义无反顾。 吴燕祖笑了,“徒儿是听了温意大夫的事迹,才立志要做大夫的,徒儿的医术不好,一直想多赚银子拜师,如今得师父收下传授医术,徒儿真的三生有幸。” 子安一怔,“拜师?拜师需要给银子吗?” 吴燕祖苦笑,“怎么不需要银子?您以为医馆里的坐堂大夫随便收弟子吗?徒儿在医馆混过一阵子,是做学徒的,徒儿如此刻苦也学不到什么,因为,不给银子谁教你呢?只能是学些皮毛的。” 子安一直以为,只要进了医馆做了药童,便能得师父倾囊相授,难怪大周的医术那么落后,每一家大夫都闭门自封,哪里有进步? 这些年,都不知道多少大夫的心血没有流传下去。 想到这里,子安更觉得惠民署招收药童和医士,免费授予医术的政策需要大力推行。 唯有这样,才能使得大周的医术进步,使得更多的病人受惠。 第八百七十八章 怎么中蛊的 子安所知道的苗疆,是中国西南部地区,苗疆有几个省份,包括云南四川贵州湖南重庆广西等各省市部分。 但是,大周的苗疆,却只是一个小地方。 又或者说,苗疆地域很广,但是居住人的地方很小,半个京城这么大,几千人口居住得十分茂密,几乎围在一个地方。 苗疆地域,有连绵起伏的山脉,有茂密的森林,几道小溪从山中蜿蜒而下,风景倒是十分秀丽。 但是,苗疆人居住的地方,在高山上,那里终年瘴气弥漫,外人几乎难以进入。 除非,有苗疆人出来接应,然后服下解除瘴气的药。 六天的路程,子安等人足足用了七天多,到了第八天的早上,才攀上了山腰。 从山腰看上去,只见云雾弥漫,仿若仙境一般美丽。 子安依偎在一株古树前,大口大口地喘气。 若是不怀着身孕,攀爬这么陡峭的山脉,对这副身体来说也算吃力,更不要说如今锣一般大的肚子。 刀老大很是担心,“再歇一会儿吧。” 子安知道自己实在是撑不住了,但是也没立刻坐下来,喘了几口气,等呼吸畅顺一些,才慢慢地坐在石头上。 吴燕祖递上牛皮水袋,“喝口水歇歇气。” 子安接过来,慢慢地饮着,连续饮了好几小口。 刀老大道:“王妃,您得大口大口地使劲喝才解渴的。” 吴燕祖道:“你懂什么呢?师父这会儿气还没顺下来,大口喝呛着了怎么办?” 刀老大讪笑,“是这样吗?你们做大夫的就是懂得多,我平时喝水都得大口大口喝。” “觉得如何?”吴燕祖关切地问子安。 子安道:“不碍事,休息一会又能走了。” 吴燕祖道:“若不适得马上说出来。” 他瞧了瞧山上,“咱们脚程慢,还得走一个时辰左右。” 刀老大奇怪地道:“苗疆里的人都知道咱们王妃是来治病的,为什么没下来接应呢?” “先吃药,一会儿进入瘴气山峦。”吴燕祖掏出药丸,三人分服下去。 吃了药之后,休息了一会儿,又再度启程。 子安的体力慢慢地不继了,好艰难才能走一步,心跳得很快,头痛,流鼻涕,呼吸艰难。 缺氧了。 子安小口小口地呼吸着,调节气息,尽量把不适遏制下去。 “王妃,能不能走?”刀老大担心地问道。 子安扶住树木,脸色苍白得要紧,“哎,我这体质太差了。” “马上就落日了,落日之后,山里就冷,师父,不如我和小刀抬您上去吧。” 背是不行的,肚子那么大,背着会膈肚子。 刀老大闻言,二话不说拿出刀便在山间一顿乱砍。 十余根手臂粗壮的木条,一条条坚韧的藤蔓,把木条捆绑成一张椅子,靠背扶手都扎了上去,两边各穿一根长长的木条,虽然简陋但是看着十分坚固。 刀老大扶着子安坐上去,让吴燕祖在前头抬起来,他在后头。 因为是上山,重量肯定都往后压,吴燕祖抬前头是十分轻巧的。 到底是年轻人,抬着子安分量重的孕妇,在这山间也能健步如飞。 终于越过了瘴气地带,进入了一个平谷。 一条小溪分割开住宅区和森林区,小溪大约三丈宽,严格来说,都能叫河了。 河水奔流得十分欢快,因为是一路从高山上奔流下来的,水流比较湍急。 河流上搭着一座独木桥,桥的对面,站着几个年轻男子,穿着黑色土布衣裳,但是衣裳很多刺绣,远远看着,便觉得刺绣精美。 在几个年轻男子中间,有一个银发妇人,身穿青色衣裳,衣裳素净没有刺绣和花纹,挽着高髻,高髻上套了一个银质的冠套,一根银簪子穿透了冠套而过。 她眉目弯弯,面容慈祥,从头发看,应该有七十岁衣裳,但是她的皮肤光滑,眼角有鱼尾巴般的细纹,她含着微笑,那细纹竟叫人觉得好看和祥。 子安连忙道:“快放我下来。” 吴燕祖却道:“抬过去吧,这独木桥难走。” 说罢,两人便走上独木桥,子安看着底下湍急的河流,脑袋一阵阵犯晕,呼吸也越来越急促。 下了地之后,她几乎站立不稳。 吴燕祖迅速扶住她,看着那位银发婆婆,“婆婆,我们来了。” 银发婆婆含笑点头,看着子安。 子安强行施礼,“见过婆婆,请婆婆带路。” 她觉得,这位婆婆和这几个年轻人应该是来接他们入村的。 “你还好吗?”银发婆婆出声询问,声音很柔和。 子安道:“谢婆婆关心,一路虽累点,但还能支撑得住。” 她刚说完,又一阵眩晕来袭,感觉胸口尖锐的疼痛。 银发婆婆一手扶住了她,“你中了同命蛊,你是母蛊,子蛊死了。” 子安骇然,“这……这不可能的。” 她什么时候中蛊? 银发婆婆没有回答,让吴燕祖和刀老大扶着她入村。 这里的房屋鳞次栉比,都是木头搭建的,但是建筑绝对不简陋,相反,还十分精美。 在外面看着房屋很小,但是进去之后,却觉得十分宽敞明亮。 银发婆婆让吴燕祖扶着她到屋中的床上,然后坐在床边为她诊脉。 “婆婆,如何?”吴燕祖问道。 子安瞧了吴燕祖一眼,他似乎认识这个银发婆婆。 “时间快到了,子蛊死后七天,母蛊就会死,你们离京第二天,子蛊就死了。”银发婆婆道。 子安还是不能相信,“子蛊是谁?” 银发婆婆望着她,“大周皇帝。” 子安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只看着银发婆婆,她的眼睛深邃,如大海一般叫人看不到底,也看不到尽头。 “你什么时候中蛊,老身不知道,但是你可以回忆一下,有没有吃过一种食物,腥甜腥甜的,同命蛊的蛊虫可以加在甜食里,掩饰其腥味,且如果伴随甜食吃下去,蛊虫会特别活跃,能迅速发生效用。” 子安努力回想,这段日子,她吃过不少甜食,但是府中应该没有人会对她下蛊的,莫非府中有奸细没查出来? 她忽然想起壮壮成亲的前一天晚上,袭太妃命人送来了甜食,当时吃的时候,也觉得有些味道不对,但是那时候自己还有孕期反应,便没当回事。 是袭太妃? 第八百七十九章 温意大夫 银发婆婆见她面露担忧之色,微笑道:“不打紧,你既然来了苗疆,这里都是解蛊的高手,你会没事的。” 子安特别歉意地道:“我本来是治病的,没想到还要你们救我,不知道能否带我去拜见一下首领?” 旁边一个年轻男子扑哧一声笑了,用不太准确的大周话说:“这位就是我们的首领啊,她叫文婆婆。” “文婆婆?”子安连忙拜见,“失敬,失敬,不是说您病了吗?” 文婆婆道:“年纪大了,总有点小毛病,我那干儿子也是太紧张了点。” “哦,原来那位大好人是您的干儿子。”子安道,也真心敬佩那位药商,为了自己的干娘,能捐献这么大批药材,大周一向以仁孝治国,皇帝没能做到这两个字,倒是大周的百姓能做到。 “是的。”文婆婆点头道,一脸的欣慰。 子安问道:“文婆婆您也是懂得医术的?方才瞧您给我把脉,动作十分娴熟。” 旁边那位年轻人又笑了,“那当然,文婆婆是大夫,治病救人几十年了,享誉六国。” 子安笑笑,只道苗疆里的人没见过什么世面,哪里知道什么叫真正的享誉六国? 文婆婆道:“你先休息一会儿,老身已经叫人煎药,能暂时遏制你体内的蛊虫,你放心,这些药和蛊虫都不会伤害到你的孩儿。” “谢谢文婆婆。”子安感激地道,顿了一下,又说:“既然我是来治病的,不如,让我替婆婆您把脉?” 文婆婆摆摆手,笑道:“不需要,老身没什么事,你只管休息好就是。” 子安瞧着她的脸色,确实也不像是有病的人。 但是那位药商为什么要大费周章让她来?还以价值这么大的药材作为交换。 文婆婆看出她心底的疑惑,也不回答,只是道:“你先休息好,回头喝了药,老身与你细说。” 子安确实晕得厉害,呼吸也不太畅顺,便听话睡了一下。 刀老大和吴燕祖一直守在她的身边,等她睡醒了,吴燕祖便道:“师父,好些了吗?药煎好了,可以喝药了。” 子安揉了揉眼睛,见文婆婆和那几位年轻人没在了,便问道:“我睡了多久?” “两个时辰。”吴燕祖说。 “睡了这么久啊?” 子安坐起来,还是觉得晕得厉害,便道:“我先喝药,你去告诉文婆婆一声,便说我醒来了,叫她不要担心。” “好!”吴燕祖让刀老大去通知,自己则伺候子安用药。 这药很香,且似乎添加了薄荷,有点清凉的味道。 子安一口喝尽,喝完之后,只觉得心头的烦闷和眩晕都减轻了不少,舒服得很。, 尤其那股子清凉的味道,让人觉得醒脑提神。 “这药很神奇。”子安对吴燕祖道,“你看到方子了吗?我喝了都不知道是什么药。” 吴燕祖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药是他们煎好放了拿上来的,我连药渣都没见着。” “这位婆婆,看样子很懂得药理。” “那是自然的,她是谁啊?”吴燕祖笑了,“她若不懂得药理,谁懂得?那苗疆大哥不是说了吗?婆婆可是享誉六国的神医啊。” 子安看着他,“你认识这个婆婆,是吗?” “见过。”吴燕祖说。 “什么时候见过?” 吴燕祖把药碗放好,坐在床边,“不是跟您说过了吗?就是有一个人找我,让我说服您去给皇上治病啊,这个人就是温婆婆。” 子安瞪大眼睛,“什么?温婆婆?到底是温婆婆还是文婆婆啊?你说,她就是在京中和你见过的那位温意大夫?” 吴燕祖挠挠头,“是不是温意大夫我不知道,但是,就跟京中见过我的是同一个人。” 子安迅速掀开被子,“天啊,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了,快,带我去。” 之前忙活这么久,不就是要见温意大夫吗?要拜她为师啊。 子安刚下地,便见门推开了,文婆婆……温意婆婆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刀老大。 “别起来,躺着!”温婆婆见她起来,连忙道。 子安拘谨地站着,紧张地问道:“您……您就是温意大夫,是吗?” 温婆婆笑了,“你眼力不怎么好,才认出来吗?” 子安激动得热泪盈眶啊,“我真是有眼无珠,真没想到,您竟然就是温意大夫。” 温意大夫走过来,扶着她躺好,“快躺着,你这爬了许久的山路,你自己不辛苦,你腹中的孩子也辛苦啊。” 子安激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连连点头感谢。 “好了,子安,我认识你,你大概也还记得我,只是许多年不见,对我来说,更是许多许多年不见。”温意笑道。 子安啊了一声,“您……您真是温意?” “是我,我们共事过,其实我不记得你了,毕竟是好多年前的事情,是展颜提醒了我。” 温意很感慨,唏嘘地道。 子安这一次真的是泪盈于睫了,“真没想到还能见到你,更没想到,是在这个地方。” 温意点头,“是啊,世事奇妙,妙不可言啊。但是挺好的,真的挺好的。” 温意说话的语调很缓慢,和子安的激动相比,她显得很平静,就好像在她的人生当中,这些事情都是寻常不过的事情。 “你这一次让我来,是考验我吧?”子安忽然想到,如果她不来,大概中了同命蛊死掉了。 “说是考验,但是其实我知道你一定回来,你会记得你自己是大夫,有那么多人等着你去治疗,你会不来吗?”温意很笃定地道。 子安其实很愧疚,因为,在吴燕祖出现之前,她确实都忘记自己是医生的身份了,只记得自己是王妃,面对许多敌人,她只能心狠手辣。 温意别有深意地道:“所有自身的苦难,都是暂时的,我们行医的道路很长,那是我们终身的事业,以后面对事业上的困难,还有许多许多啊,若在这个时候便忘记了自己的身份,自己的本分,你这一身医术,便是白学了。” 子安深以为然,“是的,确实如此。” 山中寒冷,温意大夫为子安盖好被子,然后端正神色,“你大概也很好奇,我为什么总是考验你,才愿意收你为弟子。” 第八百八十章 如何解蛊 子安听得她要进入正题,也连忙收敛神色,聆听她说话。 温意大夫道:“金针术,你都看过了,但是你看到只是上册,还有下册你没看到。金针术是温良秀大夫首创,后来经过我改良,不说能治疗所有症状,但是,若使用得当,确实能救人性命,尤其你没看过的下册,除了穴位之外,还有奇经八脉,但是,凡事都有两极,金针术能救人,也能害人,一针下去,便能要人性命。” 温意顿了一下,凝望着子安的眸子,“这就是为什么我要不断的考验你,因为,当你以金针术出去治病,找你的人会很多,其中有许多人的社会地位很重要,他们的死活,会关系到很多人,若心存歹念,害的就不是一个人,有可能是一个家族,一个地方,甚至一个国家。” 子安点头,“我明白。” 温意欣慰地看着她,“像这一次,为了江东时疫,你不顾危险,不顾自己身怀六甲,长途跋涉地来到苗疆,进入瘴气弥漫的地区,其实江东百姓的死活对你来说没有任何的影响,但是出于医者仁心,你来了,我很高兴,真的特别高兴,为了治病救人,你可以不顾自身危险,我想以后也没什么可以羁绊你在行医这条路上走下去。” 温意大夫说完,又笑了一笑,睿智的眸子依旧看着她,“这次是你自己救了你自己,若你不来,京中无人能治你的同命蛊。” 子安心里好后怕啊,幸好这一次自己是逃出来了,否则,自己死了不要紧,这孩子也没能出生。 老七,你不能责怪我了,幸好我是逃出来了。 “同命蛊如何解,想必你也知道,但是你所知道的方法,是必须要有下蛊之人的血来配制解药,但是下蛊之人的血我们如今没有,所以解起来也就难一些,耗费的时间也多一些,你得最好心理准备,在这住上两三个月。” 刀老大瞪大眼睛道:“两三个月?那王妃都生孩子了。” 温意大夫含笑看着刀老大,“你觉得,老身这个稳婆如何啊?” 刀老大用崇拜的眼光看着她,“那简直是天下间最好的稳婆了。” 子安想到要三个月,老七不得急死啊,便对刀老大道:“这里有吴燕祖便行,你回去一趟,跟王爷说我在这里跟温意大夫学医术,但是千万别提及我中蛊之事。” 温意大夫眸色闪了闪,终究是摁下不提。 刀老大应道:“那行,我明日一早便出发。” 翌日一早,刀老大来跟子安辞行之后便出发下山,下山之前,温意大夫单独跟他说了几句。 “你下山之后,不要回来,等到你家王妃生产完毕之后,老身会命人护送她回去的。” “不要回来?这是为什么啊?”刀老大本打算回去报个信之后,便带着嬷嬷和小荪过来,王妃身边总得有人伺候,虽说这苗疆里也有不少人,但是有个知根知底的在身边,好很多。 温意大夫道:“王爷那边可能出了点状况,你若回来,她便会知道,解蛊期间会有一些危险,若加上情绪激动,不好。” 刀老大大吃一惊,“王爷出了什么状况?” “你回去就会知道,总之听老身的话便是。”温意大夫说。 刀老大道:“那好,那我便走了,温意大夫您好好看着我们家王妃。” “她在这里不会有事,去吧。”温意大夫柔声道。 刀老大惴惴不安地走了。 京中,已经宣布了皇帝驾崩,摄政王也昏迷了。 安然老王爷回京之后,便迅速入宫。 壮壮和萧枭是头一个赶到王府的,然后让人去宫中请老王爷。 老王爷翌日才出宫来到王府,壮壮哭得眼睛都肿了,“您老倒是想想办法啊。” 安然老王爷叹息道:“同命蛊没解,南怀王应该是出事了。” “老王爷,那便没有办法了吗?”萧枭问道。 “如今他还没断气,证明南怀王那边有可能出现转机,南怀王被关押在何处?知道吗?”老王爷问道。 萧枭摇头,“不知道,只有王爷一人知道。” 老王爷颓然道:“那就没办法了,只能是听天由命,如今王爷昏迷,证明南怀王纵然还没断那一口气,也是离死不远了,否则王爷不会昏迷。” 壮壮闻言,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下,“子安这个时候,去什么苗疆啊?老七真出点什么事,她便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这老八是什么人所杀?是皇帝吗?他怎么就那么狠心啊?临死都不放过老七,老王爷啊,你就不该入宫去看他,他死了便死了。” 老王爷叹息,“不救不行,老夫也是刚得到消息,子安中了同命蛊,子蛊就是皇帝,若皇帝死了,子安也得死啊。” “什么?”壮壮和萧枭大吃一惊,“什么时候下的蛊?下蛊之人是孙芳儿吗?” “不是孙芳儿,是路公公,路公公是跟孙芳儿学的,同命蛊不难下。” “皇上现在死了,是不是意味着王妃也出事了?”萧枭骇然问道。 安然老王爷哎了一声,“老夫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马上赶来,但是还是迟了一步,皇帝已经断气,老夫昨晚在宫中施行金针术,也没能挽回一口气,至于子安,只盼着义母有办法吧。” “您的义母?您的义母不是温意大夫吗?”萧枭问道。 安然老王爷的母妃怀着他的时候难产,是温意大夫救回他们母子的命,后来温意便干脆收了安然老王爷为义子,所以温意大夫既是安然老王爷的义母,也是婶母。 “是的,苗疆的那位首领,就是义母,要王妃去苗疆,是她的意思。” “莫非她早就知道子安中了同命蛊?”壮壮问道。 安然老王爷道:“她就算不知道,你们老祖宗也知道,孙公公一直都在宫里,那位孙公公可是火眼金睛,他留在宫中,是当日太皇太后安排的,因此但凡发现什么,孙公公都会禀报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和义母一直有联系。” “如果说苗疆的人能解同命蛊,那是不是意味着老七也能解掉?”壮壮问道。 老王爷摇摇头,“怕是不能够的,否则,温意大夫也不会让梁汉文去给孙芳儿研制解药。” “怎么会这样的?同样是同命蛊,能解子安的就不能解老七的吗?”壮壮疑惑地问道。 老王爷道:“老夫听闻苗疆有一种药,在蛊毒发作的时候服下,能暂时遏制毒性,暂缓其发作的速度,但是,终究还是要想办法解蛊的,而且,这种药长在瘴气之地,离了苗疆便不能生存,这药需要在采摘的半个时辰内煎熬成药喝下去,过了半个时辰,便是喝再多都没有疗效。” 第八百八十一章 是谁救走了南怀王 “老王爷,您方才说,老八还没死,如果我们能找到老八,你能救老八的命吗?”壮壮问道。 老王爷道:“就算不能救命,只要他还有一口气,那老夫便能把这一口气变成两口,等到孙芳儿的蛊毒反噬解掉,但是,你们知道南怀王在哪里吗?” 萧枭和壮壮对视一眼,都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老八到底关押在何处,没听王爷说过。 萧枭想了一下,道:“我去找夜王。” 说完,马上便走。 不用他去找夜王,夜王在得知慕容桀昏迷之后,已经马上发散了人去找。 既然刺客能找到,他的人也能找到。 只是,这找了一天,都没半点踪迹,各个大牢都查遍,京中各处,也都搜过了,愣是没发现南怀王的下落。 “我们在大牢里找,会不会找错了呢?他既然被刺杀,但是还活着,是不是已经逃出去?如果逃出去,肯定不会在城中。”萧枭道。 夜王也觉得有道理,但是想想又觉得有些问题,“既然只剩下一口气,且老王爷也说他已经有危险,是谁带他出城?” 谁会救他? 而且,这个人又如何知道南怀王会有危险? “你马上查一下,王府的亲卫有哪几个不在?王爷既然把南怀王送走关押,一定会调自己的人去看守。”萧枭对夜王道。 只是,一番调查下来,王府的亲兵卫一个都没有少。 “这么奇怪?他送走老八,却没让任何人看守?他放走了老八吗?”夜王这会儿真是挠破脑袋也想不明白其中曲折了。 七哥不是这么不谨慎的人啊。 京中到底有谁会救走南怀王呢?他的人已经没有了,若有,早就营救了。 皇上此举,应该是拼尽了全力,除非是早知道刺杀行动,否则,绝不会有人救得了。 能在这么大规模的刺杀行动中救走了人,要么是早有预备,要么就只剩下陈家或者是萧家了。 夜王瞧了瞧萧枭,“会不会是你家老子帮皇上啊?” 萧侯爷一向忠心,虽然这些年不断被皇帝踩着脊梁骨,但是,愚忠这个词仿佛就是为萧侯爷出现的。 “我家老子虽然愚忠,但是不愚蠢。”萧枭道。 “那到底是谁?还有,七哥为什么会把南怀王单独藏起来呢?还连我们都没有告知。”夜王真是费煞思量。 “会不会跟那个龙王庙有关啊?”苏青忽然想到这点,他似乎听王爷说过,南怀王自有人处理,不需要他对付的。 能让王爷这么放心,或许真的是那一股神秘的力量。 “只是,也说不通啊,是龙王庙的话,那么,皇上的刺杀就不会成功了。”苏青自己否定自己的话。 夜王却深思起来了,“未必啊,就算真的是擎天摄政王出手对付老八,也不可能一直看着他,总有疏忽的时候,毕竟也不可能杀他嘛,如果这个时候让皇上钻了空子,那不就得手了吗?” 虽然觉得不太可能,但是,如今没别的可能性了,这个想法倒也勉强解释得过去。 “也不通,就算擎天摄政王疏忽了让刺客有机可乘,但是既然擎天摄政王发现了,救走了南怀王,为什么不直接救活?安然老王爷说,南怀王现在很危险,随时会死,所以阿桀才会昏迷的。”萧枭道。 苏青想了一下,道:“那么,大有可能救走南怀王的人,不是擎天摄政王,而是另有其人。” 问题又绕回去了,到底是谁救走了南怀王?从刺客的手里救走南怀王,武功一定很高强,如果不是萧家,陈家? 苏青看着萧拓,“你去问问老太君。” 萧拓摇头,“不会是她,最近她老人家都不问世事,一心为柳柳生产做准备。” 不是萧家,不是陈家,莫非是哪路的高手刚好经过,救走了他? 这个高手,能否摆脱刺客? “这样吧,既然找不到救走老八的人,那就找下手的人,皇上这次找的刺客,一定是武林中顶尖的。”夜王道。 “对,先从这个入手。”苏青附和道。 萧枭吩咐萧拓,“你去找柔瑶,让她去王府帮着安然老王爷照料一下王爷。” “是!”大哥吩咐,莫敢不从。 商议完毕,就这么决定,各自散去。 萧拓去了孙家,孙家自从那位孙国舅被杖毙之后,就一直沉浸在愁云惨淡之中,一则是到底死了一个顶梁柱,二则,也不知道以后孙家的命运如何,毕竟,孙家除了出过一位太后之外,还出了一位逆贼贵太妃。 萧拓到孙家那边找柔瑶,孙家的人竟然把萧拓拉了进去一顿哭诉,不外乎是叫他在摄政王面前美言几句。 外间的人都不知道摄政王昏迷的事情,只以为他忙着处理江东时疫的事情。 萧拓敷衍了几句之后问道:“是这样的,王爷让我请柔瑶县主去一趟。” “是去照料王妃是吗?” 孙家的人大喜,连忙便叫人去找柔瑶,孙家的人只要对王府有用,莫说去照顾,哪怕是去伺候都不打紧的。 然而,府中的人找了一圈,却被告知柔瑶已经没回来两三天了。 “三天没回来你们都不知道?”萧拓瞪大眼睛问道。 孙家的人很是尴尬,心里责骂着柔瑶也不知道去哪里疯了,但是嘴里却不能这么说,毕竟如今只要柔瑶跟王府关系好了,“萧将军莫介意,柔瑶怕是出去诊症了,我这便叫人去找。” 萧拓只得道:“找到的话,叫她去王府就是。” “好,好,萧将军坐坐喝杯茶,咱们好好聊聊。”孙二爷努力邀请。 “不了,我这里还有事,便先走一步了。”萧拓也不敢久留,这孙府的人太好客了。 他走后,孙二爷马上叫人去找柔瑶,但是找了一整天,都没找到她。 孙家没办法,只得命人去王府那边说一声。 刚好大家也回到了王府,听得孙家的人说柔瑶不见了,夜王与萧枭对视了一眼,似乎有些头绪。 打发了孙家的人,夜王首先道:“会不会是柔瑶救走了老八?” 萧拓道:“这不可能,柔瑶最讨厌南怀王了,恨不得他死,怎么会救他?” “但是,柔瑶知道南怀王的命是和七哥的命系在一起的,如果她知道皇上要杀南怀王,她不会袖手旁观。”夜王道。 萧枭认同夜王的看法,“没错,皇上要么是叫路公公去找的刺客,要么是叫孙国舅去找的刺客,柔瑶是孙家的人,孙国舅的行动被她知道也不奇怪。” 第八百八十二章 柔瑶救走了南怀王 如果是柔瑶带走了南怀王,大家反而更担心。 因为,柔瑶也会有危险,刺客收了钱,就一定会完成任务,黑道也有黑道的道义。 大家一筹莫展,最重要的是不知道柔瑶会带着南怀王去哪里,柔瑶有没有受伤。 “但是,柔瑶武功不高,她是如何把人救走的?”萧拓不解地问道。 苏青瞧了他一眼,道:“柔瑶怕是早知道刺杀行动,所以预先做了准备,否则是不可能在刺客手里救走人。” “夜王,有刺客的消息吗?” 夜王摇摇头:“哪里有这么快?还在调查中。” 南怀王确实是柔瑶救走的。 那日在府中,她偷听到大伯父孙国舅跟一名陌生人在商量什么,她虽然没听到他们商量什么,但是隐隐听到说什么同命蛊,南怀王,她直觉和慕容桀有关。 于是,她尾随了那名陌生人,才知道他们找到了南怀王,要刺杀南怀王。 她暗暗着急,想回去找人,但是已经离开了京城,再回去便怕赶不上。 她想起子安曾教老七做火药的时候她在旁边听着,便在小镇里买了些火药,按照子安教导的办法,做了几个小火药包,携带在身上。 为了带走南怀王,她还买了马车,停放在路口,偷偷地跟着刺客入山。 她没想到南怀王被关在城外的一个龙王庙里,这深山里竟然有个龙王庙,她一直都不知道,大概也没什么人知道,她来到在外头,见龙王庙崭新得很,似乎不曾有过香火。 她从龙王庙的后面绕进去,刺客动手之前,她就投放了炸药包,但是,这明显不是炸药包,而是烟雾弹,她做失败了。 但是这阵烟雾还是让他在刺客混乱之际把人带走,南怀王当时只是被刺了一刀,并未重伤,还能跟着他逃出去。 且南怀王疯疯癫癫的,她跑得还不如他快。 在即将跑到路口的时候,刺客追来了,距离虽然很远,但是,一把长剑凌空而至,从南怀王的后背贯穿,柔瑶吓得赶紧点了一个炸药包扔回去,起了一阵烟雾,她趁机扶着南怀王上了马车,本是想回城的,只是刚转了马头,便见官道上来了几匹马,打扮和那些刺客一样,她只得转头往另外的方向逃去,然后扔了一个炸药包,这一次,竟然炸了,几名骑马的刺客被炸飞,后面的刺客徒步是不可能跑得比马儿快,使得她暂时能脱离追杀。 在马车上,她迅速先为南怀王处理伤口,幸好她习惯了随身携带金疮药和一些止血药粉,但是,剑拔出来之后,南怀王大出血,虽然之后止住了,但是已经失血过多,几乎昏迷。 他是不能再颠簸了,否则这条命就得丢了。 之前和阿景逃亡,她已经有了经验,尽可能地不要往官道上跑,能往山里躲就往山里躲,因为有伤员,怎么都比不上人家速度快,进了山,山中路多,藏身的地方也多,如果对方不是地毯式的搜查,是很难发现他们的。 所以,她在莽山下,便下了马车,狠狠地打了马儿一鞭,让马儿继续向前奔跑,她先把南怀王扶到山边的树下,再清理了路边的血迹。 上山之后,因为枯叶多,颜色各异,很难发现血迹,只要没有人发现他们是在这里下的马车,基本便能瞒过去。 这莽山山洞多,柔瑶扶着他到了山洞,便为他疗伤。 南怀王一直都处于半清醒的状态,只是没有再疯癫。 柔瑶为他处理伤口的时候,他就静静地看着柔瑶,再痛也不哼一声。 “柔瑶!” 处理完伤口之后,他轻轻地叫了一声,比之前清醒了许多。 柔瑶手僵了一下,把染血的手绢放到一边去,“你别说话。” “我快死了。”南怀王笑了,一直看着她,“我没想到,我死的时候,你会在我的身边。” “不要胡说,你不会死的。”柔瑶瞪着他道。 “你怕我死,还是怕慕容桀死?” “你死不死,我一点都不在乎。”柔瑶冷冷地道。 南怀王叹息一声,“你就那么恨我吗?” 他的脸很平静,是一种癫狂过后的平静,脸色白得吓人,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柔瑶,眼底的感情很复杂。 柔瑶想起以前的事情,心里头只觉得恨。 她是真的恨他啊,恨之入骨。 “对不起!”南怀王轻声说。 柔瑶眼底升上了泪水,迷糊了她的视线却遮不住眼底的怒火与恨意,她一直都不愿意直面南怀王,事情过了这么多年,她都不愿意面对他。 “闭嘴!”柔瑶深呼吸一口,强压住翻滚的思潮。 “你若嫁给我,或许,我的人生就会改变。”南怀王把头转过去,轻轻地叹息。 都这样了,她宁可去嫁给痨病鬼,都不嫁给他。 她当日说,便是嫁给猪嫁给狗,都不会嫁给他。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眼底的恨意,如今还记得,便和如今一样。 柔瑶不想和他说话,站起来走出去,坐在洞口,天色已经沉了下来,她如今只想着如何能保住南怀王的性命。 “柔瑶。”他又叫她了。 柔瑶没答应,只是一个劲地抹着泪水。 “对不起!” 他又轻轻地叹气,“但是我不后悔啊,我只要用那样的方式,才能得到你。” “闭嘴,你给我闭嘴!”柔瑶猛地跳了起来,指着他怒吼,“你有什么资格说对不起?我恨不得把你千刀万剐。” 南怀王躺在地上,看着她,光线本就黯淡,她还背着光,他看不真切,想撑起身子来,却扯动了伤口,他终究是无力地躺下去。 “你恨我也好,好歹我在你心里总归是有个位子的。”南怀王笑了,慢慢地闭上眼睛。 累,伤口很痛。 “慕容桀有什么好啊?即便很好,又有什么用?一个不爱你的人,多好都和你没有关系,为什么就不能看我一眼?” 他的声音很悲凉,仿佛他所有的悲剧都只是因为柔瑶拒绝他开始的。 柔瑶浑身颤抖,想起阿景在信中对她说的话,她禁不住滚滚落泪。 在逃亡的时候,她虽没直说,但是和阿景透露过和南怀王的那些事情,阿景应该猜到,所以她在信中说,不管她经历过什么,在他心里,她是最美好的。 “你真的喜欢苏青吗?我听说你后来喜欢苏青了,你不爱慕容桀之后,便爱上了苏青,可苏青嫌弃你,是吗?” 第八百八十三章 楚敬去了苗疆 柔瑶冲进去,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恶狠狠地道:“你闭嘴。” 这一巴掌,用了很大的力气,把她心里头的积怨与恨意都打了出来。 南怀王的头一偏,又慢慢地转过来,看着她,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他喃喃地道,意识似乎有些飘散了,“我只是没有更好的办法才那样做的,那一晚,真好啊,这么多年,有不少女人在我身边打转,只是有谁比得上你?” 柔瑶恨得是咬牙切齿,那一晚,他对她下了药…… 那是她这辈子最大的噩梦,想起都想吐。 这些年,她都刻意避开这些回忆,她嫁人,为她不是完璧而嫁人,虽然知道那人病重已经不能人道,但是她为自己找了一个很好的借口,她是成过亲的。 她能找到原谅自己的借口,她能欺骗自己。 “杀了我吧,我宁可死在你的手里。”他把手放在胸口上,捂住那个地方,“我知道你恨极了我,但是我真的不后悔啊,让我再选择一次,我还是会那样做,柔瑶,你杀了我吧,只有杀了我,你才能彻底忘记这份欺辱。” 柔瑶眼底恨意越发炙盛,从腰间抽出匕首,一步步地走向他。 夜王等人寻找了柔瑶三天未果,柔瑶却回来了,夜王在城外看见她,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见到夜王,她嘴角浮起一朵苍白的笑,“王爷怎么样了?” 她昏倒在夜王的马前。 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在摄政王府里了。 一堆人在围着她,见她醒来,苏青连忙道:“柔瑶,你醒了?” 柔瑶眸光环视众人,泪水簌簌落下,“王爷是不是死了?” “没,南怀王呢?是不是你带走了南怀王?”萧拓问道。 柔瑶一怔,“王爷没死?” 她坐起来,“是我救走了老八,但是,他不见了。” “不见了?”众人面面相窥,萧枭问道:“怎么会不见的?他没受伤吗?” “伤得很重,我都几乎以为他会死的。”柔瑶把救他的经过说了出来,山洞里对话的事情隐去了一部分,“当时他情况很危急,我只带了金疮药和一些止血药粉,因此,我便出去找药材,我出去前后不到半个时辰,回来就不见了他。” “听你这样说,老八的伤情很重,他自己是没办法走出去的,是不是刺客追到了?”萧拓问道。 柔瑶摇摇头,“不可能的,刺客如果追到,只会杀了他不会带走他。” “谁会带走他?”大家都陷入了一筹莫展中。 线索全部断了,压根没办法找到南怀王。 夜王去见安然老王爷,老王爷听他说了情况,沉吟了片刻,道:“既然找不到,那就只有最后一个办法了。” “还有办法?”夜王瞪大眼睛,“你有办法怎么不早说啊?害我们找个天翻地覆。” 连续三天都没睡过好觉了。 安然老王爷叹息一声,“这是没办法中的办法,洗髓。” “洗髓?”夜王吓了一跳,“这弄不好便要掉命的。” 洗髓,等同脱胎换骨,把经脉打碎,让骨血重生。 “是的,洗髓,而且洗髓还不能彻底解掉蛊毒,依旧需要孙芳儿的血研制解药,但是,洗髓成功的话,能保住一条命等到孙芳儿好起来。”安然老王爷道。 “但是,洗髓太危险了,即便是一流的高手,也未必能经得住洗髓的痛苦,一旦内力控不住,便会经脉尽断而死,如今七哥还在昏迷,哪里抵受得住这种痛楚?” 夜王想想都觉得恐怖,这是不能逆转的选择,一旦出事,就神仙难救。 安然老王爷道:“你们自己想吧,如今你们大周局势未定,皇帝虽然已经驾崩,但是,那些野心的大臣是否真的愿意臣服太子?” 夜王进退两难。 “还有,如今王爷还在昏迷,证明南怀王没断气,一旦断气,便是洗髓也无用了。”安然老王爷道。 夜王想了一下,“我回去与小姑姑商量一下,哎,七嫂又不在,若真出了什么事,七嫂回来,不知道怎么跟她交代啊。” 安然老王爷苦笑一声,“你七嫂能不能回来,还是未知数啊。” “你说什么?”夜王大吃一惊,“七嫂不是有温意大夫看着吗?你说她的蛊毒能解的。” “北漠的情况,你们怕是还不知道吧?”安然老王爷问道。 “北漠?”夜王想起这两天确实没收到高凤天的飞鸽传书,“北漠出什么事了?” “康平帝死了,秦舟登基,楚敬被人护着跑了出去,楚敬的人已经赶往苗疆。” “什么?”夜王脑袋都大了,不需要安然老王爷说,也知道情况有多严峻,“七嫂在苗疆的事情,楚敬怎么会知道?” “秦舟一直留意命人暗中跟着子安,也就是说,秦舟几乎每天都能收到关于子安行踪的飞鸽传书,大概,楚敬截获了信,知道子安在苗疆,楚敬知道秦舟在乎子安,所以,他要赶往苗疆,抓住子安。” “苗疆不是那么好进的。”夜王稍稍心安。 老王爷摇摇头,“外人确实进不来,苗疆其实出过很多叛徒,这些人不顾苗疆的规矩,私自下山传授巫蛊之术换取荣华富贵,这些人,多半逃去北漠,楚敬假死,大概也有苗疆的人帮忙。我已经飞鸽传书去了苗疆,但是,信鸽进不去瘴气山,只能是等苗疆的人下山收信,就怕耽误了。” “派人去了吗?”夜王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已经让高凤天去了,看他能不能拦阻楚敬,如果他不能拦阻,就只能在苗疆打起来了,楚敬大概知道如何对付苗疆人,如今只能寄希望于义母了。” “哎,七嫂如今的身孕已经快八个月了,若有人来袭,如何抵挡?便是逃都逃不远。” 夜王想了一下,“不行,我去找萧枭,让他马上派兵出去。” “秦舟大概已经出兵了,但是为安全见,你也去找一趟萧枭吧。” 夜王跺脚,“我说老王爷啊,你怎么不早说啊?这事儿你藏着掖着,今天才说,真是气死我了。” “我也是今日一早才得知,马上便飞鸽传书去了。”安然老王爷道。 第八百八十四章 温意下山 萧枭点兵出城的那天,刚好刀老大回到京中,苏青一把抓住他便让他带路,虽然有地图,但是刀老大去过苗疆,总胜过看地图。 刀老大在回来的时候便知道王爷出事,却不知道王妃也马上要出事,吓得他魂魄都快丢了,急忙跟着大队伍又出发。 他最近,总是在路上,伶俐和柔瑶也跟着出发,劝也劝不住。 以此同时,慕容桀被送往了寒山,夜王也苏青负责送他上去。 夜王也收到了高凤天的信,信中交代了秦舟登基的前后始末,如今,秦舟已经亲率兵马前往苗疆,要一举歼灭楚敬。 “没想到,康平帝最后死得这么惨。”夜王看了信,想起曾见过那如玉般的男子,心里不免可惜。 苏青心头也有说不出的滋味,“当时我还怀疑过康平帝,觉得康平帝可能帮着楚敬害洛亲王与安公主,为了救秦舟,他惨死在秦老夫人的手底下。” “那秦老夫人年事已高武功如此厉害,且心机也不简单啊,竟然能收买洛亲王身边的亲信,还能一举扭转局面,秦舟回去之后,她竟假意和好,摆下鸿门宴围剿秦舟,若不是康平帝冒死相告,秦舟怕是要遭毒手了,只是,康平帝在最后的叛乱中,死在了秦老夫人手里,哎……” “我相信这场鸿门宴,秦舟是早有准备的,但是她和康平帝没有交心,没有默契,所以,康平帝以为她会出事……” 夜王心烦意乱,北漠的事情他不甚关心,只忧心七哥七嫂,他们夫妻真是命途多舛啊。 尤其七嫂,她如今眼看就要临盆了,如果真出点什么事,就算七哥能熬过这一关,这辈子怕也不会开心了。 他是不能离京啊,太子眼看就要登基了,朝中必须有人镇住。 且说苗疆。 子安在苗疆除了接受治疗之外,还开始学金针术的下册。 不得不说,有人指点,子安简直是进步神速,连温意都称赞她确实是这方面的天才。 闲暇的时候,两人也经常聊天。 子安发现苗疆的人对温意都十分尊敬,她自称不是苗疆的首领,但是,这里的人都推举她为首领。 这里是没有官员的,属于一个小部落,虽是在大周境内,但是对于谁做皇帝,他们压根不关心,因为他们大部分的人一辈子都未必会走出这个大山。 他们只信奉他们推举出来的首领。 这日,针灸过后,温意便让子安陪她出去走走,看看这秀丽风景。 站在山之巅,俯瞰底下,一片云海,仿若仙境,美不胜收。 子安便很好奇地问温意,“你也不是苗疆人,为何他们会推举你为首领?” 温意道:“我第一次来到这里,大约是三十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刚治愈了一个被下了蛊毒的人,她跟我说,她是被一个苗疆男人下蛊的,那个男人,也就是她的夫婿,对她下蛊之后,卷走了她所有的家财。当时苗疆的蛊毒很厉害,但是我也只是听说,并没有接触过什么真实的病例,那病人告诉我,苗疆有很多人下山了,他们不甘心只留在大山里,想出去寻找荣华富贵,你大概也知道,一个没有任何技能甚至没见过世面的人出到一个大城市,会面临着什么样的生存压力,为了好好地活下去,他们只能把一身下蛊之术卖给别有用心的人,这就意味着,会有人被蛊毒所害,为了研究蛊毒,我便来了苗疆。” 温意大夫说到这里,稍稍停顿了一下,又道:“我来到的时候,这里的人对外人敌意很大,我后来才知道,他们对外人有敌意,是因为之前曾有一人迷路误入苗疆,穿过了瘴气森林,被苗疆的人救起,但是这个人,跟族中一些年轻人传播了外面世界的信息,引得年轻一辈纷纷向往。于是,有人蠢蠢欲动,想下山去闯荡一番,但是因为当时的苗疆首领对外界有很大的偏见,说白了,也不是偏见,因为苗疆人下蛊毒厉害,这是记载在书上的,很多人都怕苗疆人,也排挤苗疆人,当时的首领怕他们会引来敌人,所以,禁止下山。只是,这一道禁止令哪里能禁止那些心已经飞下去的年轻人?为了能顺利下山,五个人联合起来,研制了一种蛊毒,把族中的长辈们和一些壮丁们全部都下了蛊,然后偷走下山,我那位病人的夫婿,便是这五人中的其中一个,他们刚成亲,他便卷了嫁妆逃跑。我来到苗疆的时候,便是族中长辈蛊毒发作的时候,我和他们一同研制解药,救回了他们,所以被推举为首领。” “原来如此!”子安没想到,这看似世外桃源般的苗疆,竟也经历过这么一场危机。 “但是,”温意大夫轻轻叹息,“纵然如此,自打那时候,也开始有不少人下山了,下山本来没什么,只要不以蛊毒害人便没事,但是,蛊毒却能让他们迅速获得社会地位和金钱,他们怎么会不用呢?”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子安也叹息,“如此说来,你竟在苗疆里三十年了?” 温意笑着摇头,“不,我只是每年来这里小住一两个月,并不是长期在这里,我只是个挂名首领,真正主事的,还有另外的人。” 她看着子安,见她眼底淤黑,便道:“你在这里不习惯是吗?晚上睡不好?” 子安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心神不宁,晚上做噩梦,梦见我丈夫出事。” 温意大夫安慰道:“不要瞎担心,他是有福之人,就算真的有难,也会有人鼎力相助。” 子安离京的时候,京中还比较乱,虽说老七已经差不多掌控了局面,但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哎,又胡思乱想了。 翌日一早,温意大夫来为子安施针之后,道:“我今日要下山一趟,大概三四天才回来,金针术你学得比较快,所以我不在的这几天,你按照往常一样喝药针灸,我会尽快赶回来的。” 子安一惊,“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这么着急下山。” 温意道:“刚有山下的村民来,村子里有几个人同时病倒,且病症一样,上吐下泻,发热寒颤抽搐,我下去看看。” 子安听得是有病人,连忙便道:“那你赶紧去,别耽搁了病情。” 第八百八十五章 咒术 温意下山之后当晚,子安的噩梦又来了。 她看到慕容桀承受着很大的痛苦,浑身都是血,一直叫着她的名字。 她惊醒之后,神思恍惚,想起梦中的情形,心痛如刀割一般。 她忽然想起那一次与慕容桀出游见到的凶杀案,那案子至今还没破,偶尔她总能想起,就像是一个咒语般,但凡心神不宁,便总想起这件案子里。 只要想起这案子,她的心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恐慌,心跳加速。 屋中点着油灯,灯罩被映得昏黄,房间也被映得昏黄。 这油灯是吴燕祖临睡前为她点上的,怕她晚上上茅房摔着。 子安披衣而起,坐在灯前,望着那昏暗的灯光,心头稍稍平静了一下。 她想起老七曾为她分析过那案子,说那位妻子不是自杀,而是被杀的,但是她每每想起,总觉得那位妻子是为丈夫殉情。 想到殉情,她心头便一阵阵突突地跳,总有一种奇怪想法,那就是老七死了,她也要死。 “师父!”吴燕祖在外面轻轻地敲门。 子安整个人惊起,这深山的深夜寂静,她又惊悸莫名,一声忽然的敲门声,还真是能把她吓着了。 她打开门,见吴燕祖披着一件披风站门口,担忧地问道:“我听到您起床的声音,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他的房间就在子安房间的隔壁,木制的屋子隔音不是太好,所以,子安这边的动静便都能传到他房间去。 “我没事,做了噩梦。”子安闪开一下,让他进来。 门外的风声呼呼作响,漆黑一片的山体如怪兽林立,十分瘆人。 子安连忙便把门关上,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吴燕祖见她怪怪的,便问道:“怎么了?做什么噩梦?” 子安见横竖也睡不着,便与吴燕祖聊起来,“我梦见老七出事了,你说,京中如今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情况?” 吴燕祖道:“京中什么情况我也不知道,但是,您也别担心太多,我觉得没有王爷摆不平的事情。” 吴燕祖虽然很怕慕容桀,但是他对慕容桀却有一种迷之深信,总觉得天下无他不能办妥的事情。 子安听得这话,笑了起来,“你对他这么有信心啊?” “当然。”吴燕祖没说原因,因为,也没什么原因,就是那么有信心。 这深夜万籁俱寂,听吴燕祖说话的语调,子安感觉到有一丝心安。 “你走南闯北,见识过不少事情,我跟你说说一个案子。”子安忽然便来了谈话的兴致。 “案子?”吴燕祖对案子没有什么兴趣,他只对医术和治病有兴趣,但是,师父说要谈,那就谈,“好,您说。” 子安于是便把那天与慕容桀遇到的那桩离奇的案子告诉了他,且道:“这件案子到现在都没找到凶手,那妇人身怀六甲,就这样死在她夫君的身边,虽然后来说不是自尽,但是,案发现场最初的判断,却一直留在我的心底,我很固执的认为她是为夫君殉情而死,甚至我如今想起来,都觉得心里有一种很奇怪的执念。” 吴燕祖怔了怔,“您说的这个,我倒是似乎遇到过。” “你也遇到过这样的案子?”子安问道。 “不是案子,是一种病。”吴燕祖收敛了神情,认真地道:“这还是我刚行医那年,也就是前年的事情,我是游走的江湖大夫,所以,居无定所,那天是去到了白州,刚好有一户贫苦人家要请大夫,我便去了,病人是一位五十多岁的妇人,家有三子,皆成亲,妇人的夫君早逝,那年她病倒,是因为清明时候上坟,见了一只兔子撞死在石头上,那只兔子旁边,有一只被射杀了兔子,当时,她受了惊,回去便病了一个多月,自此那之后,她但凡见到兔子或者是上坟那天遇到过的一些场景再度出现在生活里,她便又会想到兔子殉情的事情,终于,她上吊自尽了,被解救下来,之后,三番四次地闹自尽,她的儿子们认为她有病,于是,才请了大夫。” 吴燕祖说完,问子安,“自打遇到那个凶杀案之后,您是不是一直都心思忧虑?” “是的,那天发生的事情,前后点滴,都在我心里盘旋,不仅仅是凶杀案,甚至是我与老七在山中见到的景色,看到樵夫,看到同样的地方和相似的道路,都会引发我心里头的不安。” 她抬起头看着吴燕祖,“那病人最后怎么样了?你诊断出她什么病?” 吴燕祖有些颓然,“她压根没有病,所以我随便开些安神茶,我离开白州之前,听说这位妇人到底还是自尽死了,就死在她夫君的坟墓旁边。” 子安脸色陡然发白,心头的惊惧越发厉害。 自打凶杀案之后,她每每想起觉得心惊,只以为是心理阴影,当时也觉得奇怪,自己好歹是枪林弹雨里出来的人,怎么一个案子就给自己造成了这么多的心理阴影,如今想想,只怕不是。 吴燕祖道:“那位妇人办丧事的时候,我也去了,听扮白事的道士说,她是被人下了咒,目的是要乱她的心,让她自尽,邻居的百姓也在纷纷议论,说下咒的人是她大儿媳妇,因为她大儿媳妇跟她感情不好,总是吵闹,更有人见过她大儿媳妇去找过什么江湖术士,当然了,这种说法我是不信的。” 子安有些乱,对怪力乱神的事情,她现在不能说不信了。 但是,会对她下邪术的,在她那时候所认识的人当中,只有商丘。 不排除商丘会这么做。 如果这真是一种邪术,其目的是要为了让她自尽,那么,就一定有诱因,但凡她出现心绪紊乱,便会想到自尽,这真是很危险啊,她自己都没办法预防。 不过,她想,下咒的时候,大概不是针对她的,是针对老七,因为只要她出事,老七就会乱了阵脚。 在凶杀案前后,她发生了许多事情,如果那时候她自尽,得利的人起码有南怀王的一份。 这层层的阴谋,如今掀开,没叫子安觉得透彻,反而越发的心灰意冷。 她在现代曾处理过特工们的忧郁症,如果这是一种咒术,那么就和忧郁症差不多,激发一个点,便会引致那冲动的一击。 第八百八十六章 先逃走 和吴燕祖聊完之后,子安更加睡不着了,辗转反侧,脑海里不断盘旋的是老七和那对惨死的夫妇,尤其那孕妇的肚子,不断地在她的脑海里出现,反复出现。 翌日一早,子安便听得外面有人在疾步跑来跑去,阿满大嫂来给子安送早饭,也明显看到她的脸色有些苍白和慌张。 子安问道:“阿满大嫂,外面出什么事了?” 阿满大嫂不懂得撒谎,但是温意大夫下山之前吩咐过,要好生照顾子安,别让她激动着急,便冲子安笑了一下,什么都没说,转身就走了。 子安诧异得很,刚好吴燕祖进来,子安问道:“苗疆是出什么事了吗?” 吴燕祖也是一头雾水,“我不知道,方才见大家都在跑来跑去,还有人拿长矛,是不是有敌人来啊?” “你出去问问。” “我问过了,他们不愿意说。” “我刚才问阿满大嫂,她也什么都没说,跑了出去。” 子安想了一下,站起来道:“我出去找人问问吧,若出什么事,咱不说能不能帮忙,至少不至于拖累了人家。” “我陪您一块去。”吴燕祖也跟着出去。 子安出去一看,果然如吴燕祖所言,大家是在备战。 长矛,大刀,唤毒蛇的笛子,铁铲,镰刀,但凡可做武器的,都堆放在了大榕树下的空地上。 阿兴叔如今是在族中主事的人,温意大夫不在的时候,大家都是听他的命令,如今阿兴叔与两名苗疆年轻子弟在说话,他说的是苗疆土话,子安听不明白,但是看样子是在吩咐些什么,大家的神色都很凝重。 子安等他们说完,便上去对阿兴叔道:“阿兴叔,出什么事了?” 阿兴叔见子安来到,一扫方才的凝重之色,笑着说:“王妃今日起这么早啊?没事,准备去打猎呢。” “打猎?”子安觉得很诧异,这里前有河流,三面深山,不管是鱼还是鸡野鸭野兔甚至野猪,不难打,食物是管够的,怎么需要集体出去打猎? 而且,也不是初冬需要备储粮的时候,集体出去打猎,不可能的。 “阿兴叔,到底出什么事了?你别瞒着我。”子安道。 “真的只是去打猎,没事,没事,王妃不要乱想。”阿兴叔笑着说,顿了一下,又道:“对了,王妃这两天没事不要出来走动太多,这林子到底毒蛇多,只怕不小心误伤了王妃。” 听了这话,子安更笃定是出什么事了。 她想了一下,道:“既然阿兴叔不愿意说,那我便下山去找温意大夫吧。” 说完,便转身走。 阿兴叔一怔,连忙拉住了她,“王妃,您可千万不能下山。” 子安看着阿兴叔,叹了口气,“阿兴叔,是不是有敌人来犯?我既然在这苗疆之中,大家便是一家人,有什么事不能说呢?” 阿兴叔听她这样说,只得从袖袋里掏出一封信,递给子安,“其实不是我不愿意告诉王妃,只是怕王妃多想多思。” 子安狐疑地接过信,打开一看,信是安然老王爷发过来给温意大夫的,说楚敬率领军队来苗疆要抓她。 子安没想到楚敬这个死而不僵的人竟然打听到她在苗疆里,而且抓她的目的信中虽然没有言明,但是她能猜到是为了挟制秦舟。 狼尾巴山被烧的情景,再度出现在子安的眼前,她知道楚敬的狠辣,就算苗疆的人全力抵挡也无用,楚敬这败走之寇,一定是使出全部的手段和兵力来对付她的,且若是放火,一把火烧了的话,寨中之人便连家园都没了。 不行,不能因她一人,连累了整个苗疆。 她回头便对吴燕祖道:“收拾东西,我们马上离开苗疆。” 阿兴叔一听,怔住了,“走?千万不能走,现在下山便跟他们遇了个正着,哎,我就说不能告诉你。” 子安摇头道:“我不能留在这里连累大家,阿兴叔,我必须要走的。” 阿兴叔拦住了她,严肃地道:“不,王妃不能走,你的蛊毒还没解,你的蛊毒是我苗疆的人出去害的,怎么也得叫你在这里解了蛊毒才能走,且温意大夫交代过,要好生照顾你,你若是出了什么事,我们都没办法交代。” 子安很感动,这苗疆里的人大都淳朴,因此她跟不能拖累了大家,“我只是先下山躲几天,你放心,等敌人一退,我就马上回来,他们找不到我,自然不会难为你们。” 阿兴叔却摇头,“不,王妃,你若走了,他们也只会以为是我们藏起了你,一样不会放过我们的,既然这样,我们就和他拼一把。” 子安严肃地道:“阿兴叔,你听我说,我了解楚敬,他急于找到我,如果来到苗疆,他搜过找不到人,必定会马上去追我抓我,不会花时间跟你们耗。” 阿兴叔还想说,子安伸手压了一下,道:“不必说了,我心意已决,谁说都不会改变我的决定。” 说完,回头吩咐吴燕祖,“阿祖,回去收拾东西,我们马上走。” “是。”吴燕祖只听子安的吩咐,而且他也认为子安说得对,如果不走,留在这里会害了大家。 阿兴叔见拦不住他们,只得命人先送他们从另外一条路走,并且让两名族中子弟陪着他们一同走。 这两人一人叫阿扎,一人叫术恭,虽不会武功,但是长期在这山间打转,且身体壮健,能抬着子安走。 临走前,阿兴叔吩咐他们,只要危险解除,就马上带王妃回来。 四人出发,绕了右边山峰的道路下山,阿扎和术恭对这边的地势都是十分熟悉的,因此,带子安走的路也都比较平坦。 走了大约一个时辰左右,停下来歇息一会儿,子安对吴燕祖说:“我肚子有些不舒服,到林子里解手,你们在这里等我。” “我陪您进去,我不走近就是。”吴燕祖怕出事,主要是怕这林子里有毒蛇。 子安道:“不必了,我自己进去,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就是。” 吴燕祖只当她是羞于被人听到解手的声音,便道:“那好,师父小心点儿。” 子安点点头,从药箱里取出针包放在自己的手上,稍稍转动了一下夺魄环,便进了林子里。 第八百八十七章 子安不见了 子安心里明白,楚敬到了苗疆如果找不到她,必定会恼羞成怒,狼尾巴山的一幕会重演,她不能害了几千条人命。 楚敬的目的是她,不是苗疆人,所以,只要抓住了她,楚敬犯不着与苗疆作对。 但是如果她留在苗疆里,苗疆的人是不会把她交出去的,他们都把温意的话尊为法旨,宁死维护。 从京城来苗疆的时候,夜王曾给他们看过地图,对苗疆地势有一定的了解。 所以,她进了林子之后,就迅速绕了个弯往下山去,她要自己出现在楚敬的面前。 且说,吴燕祖他们等了一刻钟左右,还不见子安出来,吴燕祖有些担心,便小心翼翼地进林子,低声喊道:“师父,师父!” 声音惊起了鸟雀,但是,却无人应答。 吴燕祖连忙四处寻找,但是诺大的林子,哪里有师父的踪影? 他想想觉得不妥,飞奔出来对阿扎和术恭两人道:“我师父不见了。” 阿扎与术恭对视了一眼,脸色微变,“不会被抓走了吧?但是应该不会啊,如果被抓走,我们肯定能听到动静的。” 而且,人也没那么快上到山。 吴燕祖冷静下来想了一下,白着一张脸道:“她一定是不想连累我们,所以去自投罗” “那怎办啊?”术恭和阿扎没应付过这样的局面,更没想到怎么会有人自投罗 “阿扎,你先回苗疆,跟阿兴叔说明白情况,请他派人出来找,术恭,你跟我在这里找找,师父身子不便,走不快,兴许我们能追上。”吴燕祖随即道。 “好嘞。”阿扎应声,急忙就原路跑回去。 自从那天之后,再没有人见过夏子安。 秦舟亲自率领人过来苗疆,只看到山间瘴气林里有许多尸体,不见子安,也不见楚敬。 秦舟去到苗疆,才知道苗疆的人一直在寻找子安,阿兴叔告诉子安,说那天她是自己走掉的,推测是自己去找楚敬了。 秦舟在山中寻找了足足一个月,苗疆里的人也跟着寻找,但是,都没有子安的下落。 她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再也寻不到半点踪迹。 凭空消失的,除了子安,还有楚敬,在那一堆尸体里,没有发现楚敬的尸体。 秦舟一个月,没有离开苗疆。 最后,还是温意大夫跟她说,“你如今是一国之君,你登基,便有你的责任在肩膀,你为了子安抛下北漠的子民,首先,她承受不起这份唾骂,其次,她不会希望你这样做。” 秦舟走了,她带着五千人马来,只带回去两千人,剩下的三千人,继续在苗疆一带寻找。 慕容桀的洗髓历经了脱胎换骨的痛苦,他撑过来了。 梁汉文最后也为孙芳儿解毒,同命蛊的解药研制出来了,慕容桀服下解药的那天,便去了苗疆。 足足两年,他没有回来过。 这两年,除了失踪的子安和楚敬之外,还有南怀王也是下落不明的。 南怀王到底死了没?无人知道。 子安和楚敬到底死了没?无人知道。 在梁王迎娶懿儿前几天,慕容桀回到了京城。 梁王当时在大梁逗留了半年之久,终于让老皇帝同意懿儿下降到大周做王妃。 只是,要多留懿儿一年多的时间,因此,距离子安失踪,足足两年,他才可以迎娶懿儿。 这两年,发生了很多事情,但是都是好事。 首先,太子登基,袁大学士与粤东王为辅臣,梅贵妃被封为母后皇太后,胡欢龄被封为圣母皇太后,胡欢龄也只是享着皇太后的尊荣,却没有一点的实权,甚至在后宫也得仰人鼻息。 其次吴燕祖娶了婉静,他也进入了惠民署做大夫。 桂圆娶了小荪,两人办婚事的时候,小荪哭了好几天。 阿景在秦舟登基之后,便来了大周提亲,要迎娶柔瑶,两人在子安失踪八个月之后成亲。 阿景没有回北漠,北漠皇帝秦舟特派阿景作为两国的和平外使暂留大周。 苏青和伶俐也在子安失踪一年后成亲,刚成亲三个月,便怀了身孕。 忘记说的是,柳柳那么大的肚子,最后却只生了一个,柳柳很失望,她一直认为是三胞胎,但是她明显没有遗传到母亲的好本事。 还有一个,不知道算不是好消息,夏霖竟然娶了孙芳儿,而且,是孙芳儿求的亲,两人隐居寒山。 安亲王在大梁也娶了袁翠语,夫妇两人,扎根大梁,很少回来。 阿蛮怀胎九个月,生下了一个女儿,礼亲王自此成为女儿奴,不再说什么礼法礼教,张口闭口,都把女儿挂在嘴边。 至于壮壮,在梁王成亲的一个月前,也有了身孕,夫妻两人成亲两年,总算造人成功了。 大家的生活在没有了子安之后,似乎都没怎么改变过。 但是,每每开心的时候,总会想起那么一个人,想起她曾经为大家做过的事情,想起她的音容笑貌。 大家都说她不知道在哪里躲起来了,但是,所有人心里也都明白,子安死了。 如果不死,她不可能不回来。 这两年,慕容桀的人,秦舟的人,夜王的人,大江南北跑遍了,都没有找到她。 慕容桀回来的那天,谁也没通知,只是悄悄地回了府。 王府一直是嬷嬷和婉静在打理,小荪嫁出去之后,就跟着桂圆去了庄子,偶尔回来搭把手,但是没有主子的府邸,这两年就跟死水一样。 嬷嬷老了许多,自打知道子安失踪的那天起,她就开始吃素念佛,求满天的神佛,把她的王妃送回来。 她失望了两年。 看到慕容桀回来,她的眼泪一下子就落下来了,那俊美不凡的摄政王,竟落魄得像个江湖人。 “嬷嬷,本王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嬷嬷抹了眼泪,哽咽地说,下意思地看向他的身后,盼着有一个人忽然出现。 慕容桀看出了她的心思,说:“没找到她。” 这四个字,包含了多少的失望和绝望,嬷嬷都听出来了,她的眼泪落得更凶,“会回来的。” 慕容桀默然地走了回去,进了院子,便把门关上,在里面坐了一整天,不喝水也不吃饭。 他在苗疆,常常是这样,带着几个馒头便出去几天。 他不知道她在哪里,但是,如果她死了,就一定是死在苗疆的大山里,他想在那里陪着她。 不管她是死,是活。 第八百八十八章 又是你 得知了慕容桀回来,大伙儿都来了,慕容桀本不想见,但是,既然回来就总得见的。 没什么话说,大家也不想安慰,或者说什么空洞的话,例如子安会回来的,她会没事的。 大家心里都明白,这些话,没有任何的意义。 子安就算逃脱得了楚敬的毒手,同命蛊的蛊毒,怎么解? 小皇帝在母后皇太后的陪同下,也来了。 十五岁不满的孩子,长得和他的父亲很像,但是比他父亲更多了几分儒雅之气,小小年纪,便有这股气质,他读了很多的书。 他登基的那天,在朝堂上说,他要做一个和摄政王一样的好皇帝。 有大臣暗暗提醒,说摄政王不是皇帝,但是小皇帝拿眼睛一瞪,“朕说是,就是。” 无人反驳,那十三岁的孩子往那一坐,便有一股子浑然天成的皇家气势。 皇帝看到慕容桀,就跪下来磕头,这皇帝往日在朝堂上也好,在议事厅对着一品大臣们也好,总是摆出年少老成的样子,甚至在他母亲皇太后的面前,也总是不显山不露水,沉默寡言。 但是见了慕容桀,跪下来之后,竟哭得跟个泪人似的。 一个孩子当皇帝,虽说有粤东王和袁大学士扶持,可抵受了多少压力,唯有他自己明白。 慕容桀扶起他,替他擦去了眼泪,道:“你是皇帝了,是个大人了,不可像孩子那样撒泼哭闹。” “侄儿想念皇叔,侄儿心里难受。”皇帝到底也只是半大的孩子。 皇太后看得心酸,转了头去抹眼泪。 叔侄两人,在书房里谈了大概一个时辰左右,皇帝出来的时候,像个小孩子似地拉着慕容桀的袖子说:“皇叔以后不要走了。” 慕容桀笑了,这笑容很是悲凉,“不知道,看看再说。” 如今已经是将近夏天,天气渐渐地炎热起来,但是,皇太后却觉得慕容桀身上有一股子萧瑟的气息。 他这个年纪,就算不是鲜衣怒马,也该是意气风发的时候,这份死气沉沉的萧瑟,只有在老年人身上才能看到。 皇太后想起子安,心里难受,她曾做过许多错事,子安一顿骂,叫她清醒了过来,也理智了起来。 她只盼着,她当初做过的错事,不是导致子安失踪的原因。 走的时候,她到了门口,对皇帝道:“你先等哀家一会儿,哀家去跟你皇叔说两句话。” 皇帝以为她要去安慰慕容桀,便道:“好,朕在外头等母后。” 皇太后走回去,慕容桀还站在廊前看落花,她深呼吸一口,走上去,“王爷,哀家有几句话想跟你说。” 慕容桀眉峰微微蹙起,“太后要说什么,本王大概知道,但是不必说。” 皇太后摇摇头,“不是,哀家不是想说劝王爷放宽心,王爷可还记得,当初在城郊的案子?那夫妇一同死去的案子。” 慕容桀缓缓地把脸转过来,眸色一下子冷冽起来,“当然记得。” 那个案子,害得子安做了好多天的噩梦。 皇太后看到他冷冽的眸光,心里有些发颤,她双手垂下,宽大的袖子里紧紧地攥住了拳头,压住心头的惊惧,愧疚地道:“那案子,是宜贵妃命人做的,在那案子之前,我取了子安的头发连同宜贵妃给的符咒一同烧了,那是一种来自鲜卑的咒术。” 慕容桀大怒,“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皇太后泪水猛地落下,“对不起,哀家是迫不得已的。” “迫不得已?你有多少次的迫不得已?为什么每一次都是这样,你害了人然后出来说对不起,说你是如何如何的迫不得已,子安为你们母子付出了什么,你心里明白,她三番四次地原谅你,你三番四次地害她。” 皇太后被骂得无地自容,不断地哭着说对不起。 慕容桀压住心头的狂怒,“这咒术,会怎么样?” 皇太后抽泣着说:“当时宜贵妃说,这咒术若生效之后,便会对中术之人造成阴影,一旦触及一个诱因,例如看到有人死,看到那天所看到的情形,人就会崩溃,最后有可能会自尽,除非,这个人心理很强大,能抵受得住咒术的牵引。” 慕容桀浑身冰冷,狂怒在心头翻滚,恨不得一掌把眼前这个女人击毙。 当时苗疆山上死了好多人,如果死人是一个诱因,那么,子安哪里能抵受得住咒术的牵引? 又听吴燕祖说过,子安在山上的时候又开始做噩梦,证明已经出现症状了。 如果子安是死在咒术上,那害死子安的人就是眼前这个承受子安许多恩惠的女人。 他咬牙切齿地道:“滚,不要再出现在本王面前。” 皇太后看着他狂怒到了极致的脸,连那到唇边的一句对不起也说不出口了,掩泪而去。 慕容桀不知道是怎么走回房间的,这两年,心里始终存着一分希望,那就是子安有刀疤索在手,而楚敬的人又死了那么多,她对着楚敬,或许还有活下去的可能。 可若这最大的敌人是她自己,她要怎么抵挡? 坐在子安之前经常坐的椅子上,他只觉得一颗心都死了,连呼吸都没了意义。 他双手捂脸,指缝里有泪水渗出,子安出事到现在,足足两年多过去了,他没掉过一滴眼泪,他不能自己先放弃。 但是到了这一刻,他觉得自己的苦撑都是自欺欺人。 没什么比绝望更可怕。 死亡很霸道,但是比死亡更霸道的是,你并不知道她是如何的死亡,子安的失踪成了一个谜团,他想解开,但是解不开,也找不回她。 他寻找了两年,想寻找到她还活着的证据。 回京一趟,他所有的希望都熄灭了。 子安! 他心头疯狂喊着这个名字,这些年,总像一个傻子似的跟空气对话,假装他还在自己的身边。 门被轻轻地推开,嬷嬷小心翼翼地走进来。 但是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一边。 慕容桀收敛神情,想让她出去。 嬷嬷却在他抬头的时候,忽然便说了,“王爷,让奴婢静静地在这里呆一会儿,奴婢这两年总盼着这屋子里有人。”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那种悲苦之意,浓得化不开。 慕容桀的心,像是一下子被击中了,痛不可挡! 第八百八十九章 是不是回去了 梁王的婚事,空前盛大。 这点,从懿儿的嫁妆就能看出来。 大梁皇帝对这个遗落民间的孙女之疼爱,简直是超出了大家的想象能力。 这点,也从她的嫁妆就能看出来。 十里红妆,形容女子嫁妆丰厚,一般是夸张的说法,但是对懿儿来说,却一点都不夸张。 一箱箱的金银珠宝,一车车的绫罗绸缎,一队长长的六畜,听百姓说,这六畜进城的时候,京城的大街都布满了牛粪马粪羊粪。 三千侍卫,两百陪嫁家奴,浩浩荡荡,比大长公主壮壮出嫁的时候,简直要浩大十倍。 京中也空前热闹,百姓围得东街水泄不通,纷纷想看这位大梁国的懿儿郡主,到底是怎生的倾国倾城。 大家不由得想起梁王第一次成亲,那一次迎娶夏丞相家的千金,那排场是远不如现在了。 “真没想到,当场夏大夫没看得上的梁王,竟得大梁国皇帝如此厚爱,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 “可不是吗?听说这位懿儿郡主曾经流落民间,还在我大周住过好几年,跟梁王那是情投意合在前的。” “以前都说梁王暴戾,后来才知道是废太子所害的,这废太子,真是太歹毒了。” “也活该他有这报应了,不过听闻皇上登基之后,对废太子也稍有照应,改善了他的吃喝用度,如今还配了个伺候的人,且办了一场婚事,娶了夏槐钧的便宜女儿,只是,日前有人听到那位废太子妃叫嚣着打那位皇上派去伺候的侍女,说她勾了废太子,结果反而是废太子妃被那侍女结结实实地打了一顿,如今侍女倒是变了主子,废太子妃做奴才伺候着。” “真是天道循环啊,那废太子妃往日没少害夏大夫的,说起夏大夫,真是可惜了,也不知道到底还活没活着。” “听闻说摄政王回京了,皇上都亲自去拜见,他是孤身一人回来的,怕是没找到夏大夫。” 百姓因着这场婚事,记起之前捕风捉影听到的蛛丝马迹,便编造出一个强大的故事,例如说,夏大夫的失踪,是和南怀王有关,如今南怀王已经被杀死了,但是夏大夫也死了。 以前,说起夏子安,百姓都会说摄政王妃,但是,现在不知道为什么,都用夏大夫来称呼,在百姓的心中,记得的始终是她如何的仁心仁术,救治灾民。 梁王府也是围得水泄不通,梁王的生母梁嫔如今被封为梁太妃,去年被梁王接出府里居住,梁太妃的疯症如今好一些了,至少认得梁王,也总是拉着梁王的手跟他说对不起。 这位曾经显赫的皇后,如今也不过四五十岁,但是看上去竟比那袭太妃还要老。 受拜的时候,本来安排的是慕容桀坐在高堂的位置上,但是慕容桀却摇头,毕竟,辈分高的粤东王与壮壮都还在。 婚事的热闹,让慕容桀的心更加的难受,他和这个婚礼是真的格格不入啊,哪里都是欢声笑语,唯独他心底是一片狼藉。 他站在梁王府高高的阁楼上,手里提着一壶酒,他一滴不喝,这两年,也是滴酒不沾,就闻着酒味。 这场婚礼,他想起第一次见到子安的时候,他身边带着倪荣,站在丞相府对面的高楼里。 他仿佛又看到那一身红色嫁衣的女子,掀开盖头,扔在地上,冷冷地说,“我不嫁!” 那倔强的神情,冰冷的眉眼,怒气在眼底藏匿着,步步为营。 第二次,是在宫里见到她,她跪在皇后的面前,一身伤痕,额头渗血,跪在那里,虽然浑身颤抖,却跪得笔直,一字一句,没为自己辩解只认罪,却生生地把皇后的杀机压了下去。 第三次,便是皇后赐婚。 他看到她眼底的惊恐,那大概是她头一次露出害怕的神情,当时他就不高兴了,嫁给他就那么惊恐吗? 好一个心机深沉的女人。 他时而笑着,时而有蹙眉,时而悲伤。 这天下间再美好,都和她没有关系,也和他没有关系了。 身后有脚步声响起,慢慢地,一双手撑在了阁楼的栏杆上。 那是一双女子的手,是胡欢喜。 她的眉眼也是凝着浓愁,轻声道:“我总梦见她还活着,真的。” 慕容桀看着那灯火通明的院子,“我也梦见她,还像活着的时候那样。” 胡欢喜心头微颤,像活着时候的那样?他是放弃了吧。 只是不放弃又能如何?太折磨人了。 这两年,大家都改变了许多,谁都不忍心提那个名字,但是谁不想念她? 像今日这样的热闹,两年间发生过许多次,但是谁能享受这其中的欢乐? 便是小荪出嫁的时候,她自己也是哭着上花轿的。 会有奇迹吗? 她想起自己和子安的经历,道:“人死了之后,到底去了哪里呢?我和子安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但是我们在我们的时空死了,却来到了这里,子安在这个时空如果也死了,那她会去哪里?” 这话,让慕容桀冰冷的血液迅速地活泛起来,几乎滚滚燃烧。 “你们的世界,你知道怎么去吗?她会不会回了你们的世界里?” 胡欢喜苦笑着摇头,“我若是知道怎么回去,早就回去了,怎么还会留在这里?” 慕容桀想到了一个人,老祖宗,她一定知道。 他对老祖宗虽然不是完全了解,但是,他总觉得她无所不能的。 但是,老祖宗去了哪里? 胡欢喜见他眼底燃起了希望,虽然不忍心打击他,但是,她知道这个可能性很渺茫,渺茫得几乎没有。 “王爷还是再找找吧。” 若他想着要投湖死一次然后穿越,那可就不妙了。 她知道人绝望的时候,再没有希望的事情都会去尝试,因为在这个世间按照他们的方式去做,已经没有任何希望了,还不如拼死一试。 只是慕容桀燃起了这个希望,哪里又是胡欢喜三言两语能打消的? 他当下连喜酒都不喝了,回府中收拾了东西,准备明日又踏上征程。 他这一次不是去找子安,而是去找老祖宗。 但凡有一丝希望,他都不会放弃的。 第八百九十章 秦舟的大秦 胡欢喜知道他大概是要走的,所以便先告知了壮壮。 壮壮和萧枭去拦他,不让他再出去漂泊,这样毫无希望的找,要找到什么时候? “你不要再去了,这家国江山,你真的为了子安而丢弃了吗?皇帝如今气候还不够,袁大学士与皇兄年事已高,夜王又是个吊儿郎当的东西,指望谁啊?”壮壮苦口婆心地道。 慕容桀收拾着子安的东西,便连子安之前用的胭脂水粉,他都一一收藏好,听了壮壮的话,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淡淡地道:“皇帝没了本王,还有许多肱骨之臣相助。” 壮壮拉住他的衣袖,哀求道:“你别走了,你这出去,我还得为你担心,子安不会回来的,你不要去找了,好吗?” 萧枭瞧了壮壮一眼,轻声道:“算了,让他去吧。” 他们都懂得,有一种苦,即便用尽所有的心里去忍耐,可终究有崩溃的时候,他行走在路上,好歹心里还存着希望。 放弃了,就真的活不下去了。 壮壮哭得肝肠寸断,“怎么会这样的?到底子安去了哪里啊?你若死了,是否有鬼魂?能否看到老七为了你已经疯了?你若没死,你又在哪里啊?” 回应她的,只有风声,还有慕容桀脸上那一片绝望之色。 慕容桀终于又走了,嬷嬷在门口送他,马蹄扬起了尘埃,也不知道是泪水模糊了她的眼睛,还是尘埃迷住了她的眼睛。 她在府门口站了许久,直到婉静出来拉她,她才慢慢地走回去。 嬷嬷今年六十岁了,去年摔过一跤,行动不是很方便,她走了几步,便觉得腿发软,在廊前坐了下来。 良久,她轻轻地对婉静说:“府中的奶娘,都遣走吧。” 那几个奶娘,是她之前精心挑选的,一直留着,即便子安失踪至今超过两年,她还一直留着。 婉静微微吃惊,“嬷嬷,您觉得王妃不会回来了吗?” 嬷嬷瞧着晨曦初绽的天空,“她会回来,但是,世子已经有两岁了,不需要奶娘了。” 顿了一下,她又说:“还有,我为世子做的小衣裳,都先放进柜子里吧,襁褓的那些都穿不上了,我明日得再做一些新的,等着王妃和世子回来。” 婉静默然不语,她比较理智,觉得王妃已经死了。 但是,所有人都不谈这个话题,便连吴燕祖也不谈。 “小刀也去了两年,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呢?”婉静问道。 嬷嬷哎了一声,“若是我腿脚利索一些,我也想出去找找,我便不信,这好端端的一个人,说没了就没了。” 嬷嬷年纪大,知道她这话不对,她在宫里见过许多,说没了就没了。 但是那些人不是王妃,王妃是不会说没了就没了的,王妃在她心里是特殊的,她年少卖入宫中,最好的年华都埋葬在那宫殿里,本是有机会出宫的,但是,那时候皇后刚加入后宫,留了她在宫中。 皇后虽宠信她,但是在皇后的眼里,她只是个得力的奴才。 唯有王妃,把她当人看待。 她分明只是一个奴才,但是王妃尊重她。 他们这些做奴才的,到了这个年纪,银子是不缺的,缺的便是这一份尊重与亲厚。 那孩子,可是她在佛菩萨前求了许久才求来的,不信就这么跟着王妃没了。 “婉静啊,我最近心里总是堵得慌,我怕我年纪大了,身体不好,等不到王妃回来,也见不着世子一面。” 婉静安慰道:“瞎说什么呢?您这底子在呢,但是您得多吃点,好好调理,这腿叫阿祖为您再针灸几个疗程,就什么事都没了,您这身子不好,回头王妃带了世子回来,你还能照看?世子若是活泼,您便是连追都追不上的。” 嬷嬷的脸上便有了温暖的笑意,眼角的皱纹堆起,像一把好看的鱼尾巴。 她眼底有熠熠光芒,仿佛如今就看到世子在院子里奔跑。 真好,真好啊。 北漠,自秦舟登基,便改国号为秦。 登基两年,秦舟励精图治,平息与周边国家的干戈,开拓商路,经济和养殖业饮食业都有了大大的提升。 以前说起北漠,都会说军事力量强大。 但是如今说起秦国,却会说秦国的饮食业做得实在是太好了。 尤其那琳琅满目的点心,吃得别国食客们流连忘返。 这些点心,听说是皇帝推行的,在全国推行。 大概谁都不知道,当日她还是秦大将军的时候,曾见有一个人吃点心的模样,让她记忆深刻。 其实她知道,那人并不是真的那么爱吃点心和甜食,但是属于她们的记忆,并没有太多,经历过生死,可那些历劫,都伴随着痛苦。 对于一个君王来说,百姓的死活,是最刻骨铭心的。 高处不胜寒,秦舟这个皇帝,倒也不是没有朋友。 安公主痊愈之后,嫁给了天机子。 安公主对于改朝换代,看得很开,北漠已经糜烂到了极致,秦舟的出现,虽改了国号,但是她至少不必负担太多皇家的压力,做一个寻常百姓很好。 所以,当秦舟要封她为秦国的镇国公主,她拒绝了。 她享受平凡。 梁王大婚之后,阿景便带着柔瑶回秦国述职。 入宫见了秦舟,柔瑶少不了是要说起慕容桀回过京城的事情。 秦舟这两年,一直都找不到人来说她,以及和她有关的人和事。 柔瑶说起,秦舟觉得恍若隔世。 “他始终没有放下。”听了柔瑶说,秦舟轻轻叹息了一声。 明黄色的皇帝便服,头上绾了一根碧玉簪子,面容越发的冷峻英气,一身帝王气息尽露无遗。 柔瑶看着眼前的这个人,总有一种错觉,她是一个男子。 “哪里容易放得下?”柔瑶苦笑,当年她也曾喜欢过他,他视而不见,当时她还认为他天生是个冷情的。 他不是冷情,他一旦爱上了,比任何人都投入,他只是不会表达。 “是啊,哪里容易放得下?”秦舟惆怅地说,眸色黯淡。 “莫说他,便是我有时候想起子安,心里都痛得慌。”柔瑶说。 “是啊,痛得慌!”秦舟喃喃地说。 那种滋味,没有经受过的人,哪里会明白? 人都说,时间是最最无情的,随着时间的流失,什么痛都会被掩盖。 但是,她却认为,时间确实是无情的,但是随着时间的流失,有一种痛,反而会越发的清晰。 第八百九十一章 阿语大夫 大秦三年初,秦舟出巡。 国泰民安,便容易滋生贪官,这几个月,接二连三地收到密折,说丰州知府贪赃枉法,圈地己用,驱赶百姓。 秦舟派了两拨钦差大臣过去调查,却没调查出什么来,反而,一个劲地说丰州知府的好话,秦舟暗暗生疑,登基两年多,她知道还有很多官员对她不满意,即便她已经登基为帝,可总是叫她皇后。 秦舟可以容忍称呼上的不敬,但是却不能容忍背地里搞小动作,谋害百姓的利益,损害朝廷的名声。 此次出巡,她是微服私访,去哪里,并未对外宣称。 阿景如今是闲职,也想陪柔瑶走走秦国的江山,也就陪同她一起出巡了。 丰州是与大月王国交界,以前是宁静的边陲州府,正所谓山高皇帝远, 且秦舟登基之后开拓两国友好关系,与大月国经济来往,这一年多来,便有许多商人涌入,听闻便连大周的胡家在这里有银号和米粮店。 原来的宁静小镇,忽然多了这么多贸易往来,其中油水可想而知。 官商勾结,是最严重的问题,因有大量的人员涌入,土地也水涨船高,官府便圈地卖给商人,牟取暴利。 秦舟是微服私访的,来到这丰州之后,便先找地方住下来了。 这丰州凉粉出名,柔瑶一时贪吃了两碗,当夜便闹了肚子。 她自己开了个方子,让客栈的小二去抓药,小二抓了药回来,便问柔瑶是不是马上去煎,因出门在外,阿景便让柔瑶打开药包先检查一下。 柔瑶发现有两味药换了,和她的药方不一样,便叫了小二过来,“你是不是叫人按方子抓药的?” 小二道:“夫人,我把方子给了大夫,大夫亲自抓的药,有什么问题吗?不会有问题的,阿语大夫是这里最好的大夫。” “他没有按照我的方子抓药。”柔瑶不高兴地道。 小二笑着说:“那也不妨的,阿语大夫说,您是刚到丰州,不适应丰州的水土,您这是水土不服,所以开了换了两味比较轻柔的药,她说您的药略重了一些,服下去虽也能好,但是伤了底子,接下来这几天不管是在丰州还是去别的地方,都会精神不振且容易得病。” 阿景不懂得医理,听了小二的话生气地道:“怎么说话的啊?这是诅咒人呢。” 小二连忙告罪,“爷,夫人,您们别生气,要不,小人再跑一次?” 柔瑶却摆摆手,仔细分辨了药材,不由得道:“他说得没错,用了香砂和连翘,一则能清内热,二则能护胃,是好方子,只是这位阿语大夫不曾见过我,也不曾诊证,便胡乱开药,着实不好。” 小二听得她说阿语大夫的不是,便忍不住地辩解了,“她抓药的时候问过小人的,小人把夫人的症状都告诉了她,且也告知她夫人是刚到丰州。” “那也过于草率。”柔瑶说了说,又道:“只是这道方子倒也无碍,便不是水土不服而是其他肠胃不适,也能用,这一次便罢了,你还是去告诉他一声,做大夫在没有症状之前,切莫胡乱开药,不是所有的病人都是这个病症的。’ “阿语大夫也不是随便开药的,她都治好很多病人了。” “那也不行,”柔瑶在这个问题上是很较真的,“就因为他开药治好了很多人,便容易滋生侥幸的心态,以后便更加不会谨慎,你若不去提醒他一下,我明日便去。” “行,小人去,小人去。”小二说。 柔瑶这才罢休,叫他去煎药。 小二走后,柔瑶想了想,对阿景说:“那小二这么崇拜这个阿语大夫,是一定不会去说的,且小二说了,那大夫如此狂妄,怕也不会听得进去,我明日得去一趟。” 阿景笑道:“好,去吧。” 翌日,秦舟起了个大早,命侍卫骆驼前来叫阿景,让柔瑶好好休息,她则与侍卫出去走走。 柔瑶今日也起了个大早,起来之后精神好很多了,肚子的闷痛和反胃作呕全部消失,她虽觉得那位阿语大夫开的药很见效,但是,总念着要去说一下。 听了骆驼过来说,柔瑶便连忙道:“不,我不休息,我要出去。” 阿景道:“你不多休息一会吗?等你休息好了我再陪你出去走。” 柔瑶道:“不打紧,我好很多了,留在客栈里可闷死我了,还不如跟皇上出去走走。” 阿景笑着道:“看来,那位阿语大夫的药还真是有效啊。” 柔瑶哼道:“有效又如何?瞎猫还撞不着个死老鼠了” “听那小二说,那她撞的死老鼠还真多啊。” 柔瑶懒得跟他说,收拾收拾便出门了。 出门之前,专门问了小二那个阿语大夫的医馆在哪里。 在路上,秦舟听说柔瑶昨晚的抓药风波,便笑了,“他在本地坐馆做大夫,便是了解本地的水土气候,这丰州温暖湿热,很多人来到这里必定会有不适应的症状,他也并非是胡乱断症,只是大概从你的方子里知道你的情况,且不是说那小二也说了你的情况给他听吗?” 柔瑶听了秦舟的分析,觉得有道理但是总归是不够谨慎。 “我便去见见他,若他真有本事,我便跟他请教,若没本事,我怎么也得提点一两句的。”柔瑶道。 柔瑶这两年在医术上也有钻研,但是,没了子安指点,她的医术还不如吴燕祖。 吴燕祖胜在经验老到,临床经验丰富。 几人走了约莫有半个时辰,还没看见小二说的宝元堂医馆,便随便找了个路人问,经过路人指路,终于是寻着了,其实距离客栈也不算远,只是他们方才走反了方向。 宝元堂便位于府衙外面的街道上,算是丰州最繁华的大街,在这里开医馆,那可是赚得盘满钵满啊。 柔瑶看着宝元堂外川流不息的人流,再看那宝元堂里面,病患很多,都在等着看症。 柔瑶道:“丰州的人真是富裕啊,这医馆随便都能进。” 在大周的京城里,贫下阶层进医馆,那起码得脱掉一个月的花费,这还是小病,若真得点什么大病,怕是卖房子都不够医治的。 柔瑶一直想开医馆,但是没能施行,也是她心头的一个遗憾。 主要是大周的京城,也不是说不认女大夫,但是人家认的是夏子安,只知道有夏大夫,哪里知道还有其他女大夫? 第八百九十二章 虎头孩儿 秦舟不大想进去,倒是想到对面的茶楼里坐着,看看府衙出入的人。 所以,她道:“你看人家这么多病人,便知道这位大夫医术很高明了,我看我们就不要进去了。” 柔瑶其实也打退堂鼓了,主要是她自己知道自己的医术,自己尚且不高明还去指点人家,当时来只是因被修改了方子有些恼怒,如今见人家着实是有几分料子的,也就不好意思进去了。 秦舟这么一说,她就正好有下台阶,道:“那便罢了,下回再来吧,今日病人多,当着病人的面说他也不好。” 阿景是知道她的,听她这样说,便笑着道:“既然都来了,不如我们进去看看,也顺便叫那阿语大夫为你把脉。” “也好。”柔瑶是真想见识见识,如果不是让她去挑刺,进去看看更合她心意。 秦舟道:“那你们进去吧,我到旁边的茶楼坐坐。” “好。”柔瑶拉着阿景便进去了。 这宝元堂大夫有好几位,每一位大夫前都有人在排队,阿景和柔瑶不知道哪位是阿语大夫。 瞧了瞧,阿景便问身边的一位病人,“阿语大夫在哪里?” 那病人瞧了瞧他,知道他是外乡人,便道:“阿语大夫一般是晚上才来坐诊的。” “这晚上还有大夫坐诊?”柔瑶吃惊,一般医馆的大夫,晚上都是关门的,留有药童或者学徒在店里住,防着晚上有人抓药。 至于大夫,除非是有急症,才会来医馆,否则要找,便只能到大夫家里,重金聘请,出急症的诊金比在坐堂时候要贵上好几倍的。 “是啊,阿语大夫便是晚上坐诊的。” 既然阿语大夫不在,阿景和柔瑶便不看了,去茶楼里找秦舟。 两人刚出了门口,便见一个大约两岁的孩子摇摇晃晃地走过来,那孩子长得是煞是好看,皮肤白白嫩嫩,大眼睛,睫毛细长,像一把扇子,他握住胖乎乎的拳头,走得很认真。 这孩儿身后并未跟着人,柔瑶瞧了瞧四周,便问道:“那孩儿,你娘亲呢?” 那孩儿也不怕生,抬头看着柔瑶,摇头,“阿娘不知道。” 这走路不太顺当,说话都是挺清晰的。 柔瑶心生喜欢,便道:“你自己走出来的?” “找阿娘。”那孩子又说。 柔瑶看着这来来往往的人,确实没见有人过来带孩子,便想着哪个粗心大意的母亲带着孩子上街,却把孩子弄丢了。 “不行,得找到他娘亲才行。”柔瑶对阿景道,“这人来人往的,还有马车,这孩子若跑大街上去,容易伤着,且若有人贩子瞧见了,动了歹心,这孩子就惨了。” 说完,她抱起那孩儿,问道:“阿娘在哪里,你知道吗?” 孩儿指着后面的方向,“阿娘在那。” 柔瑶道:“那好,阿姨带你去找阿娘。” 孩儿也不闹,胖乎乎的小手缠住柔瑶的脖子,柔瑶笑着说:“你这大胖小子,真沉。” 阿景闻言,“我来抱。” 那孩儿却不愿意,把头一扭,便伏在了柔瑶的肩膀上,“不要胡子叔叔。” 柔瑶哈哈大笑,“好,我们嫌弃胡子叔叔。” 阿景摸了摸下巴,他哪里有什么胡子?不过是这几天在路上,没有刮罢了,且也只是长出来短短的,一点都不吓人。 这孩子就是没胆气。 柔瑶抱着他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虎头!” “虎头?这名字够威风的。”柔瑶特别喜欢他说话时候的声音,奶声奶气,但是咬字清晰。 阿景跟着他俩走,心头也是恼怒得很,这小子还折腾他媳妇了,昨儿才刚吃了药的。 但是,瞧着柔瑶这么欢喜,他也就只能纵容那小子一会了。 这逛了有一刻钟,也没见到虎头的阿娘,柔瑶也着实是抱不动了,只能是先带去茶楼与秦舟汇合,回头再寻他阿娘。 且这么粗心大意的娘亲,也该让她着急着急。 秦舟坐下来刚喝了一杯茶,便见柔瑶抱着一个孩儿来。 “哟,你们打哪拐了个孩子啊?”秦舟笑着问道。 柔瑶抱着孩儿坐下来,“人家走丢的,寻了一会儿,没寻找他娘亲,便只好先抱过来了。” 秦舟瞧着那孩儿,只觉得他浓眉大眼,十分好看,但是她一向不太喜欢孩子,便也没要过来抱。 倒是那孩儿见了秦舟,不知道怎地,便伸手要她抱,“阿娘抱。” 秦舟是做男儿打扮的,这武将的气势,还没收敛过来,所以,一般人看她,都不会觉得她是个女子。 这两岁的孩子,一眼就看出来了。 秦舟诧异地看着他,“阿娘?” 柔瑶笑着道:“孩子嘛,逮谁叫谁阿娘的。” 秦舟瞧着他的眉目,总觉得有些熟悉。 “你们觉得,这孩子和慕容桀是不是有点像啊?”秦舟问道。 柔瑶啊了一声,扳过他的小脸蛋仔细瞧了瞧,“哎你别说,还真有那么三分像啊。” 她转过头去看阿景,“你瞧,是不是很像?” 阿景仔细看了看,道:“不甚像,倒是有点像王妃,不,简直和王妃一模一样。” 柔瑶笑骂道:“你哪里看出和子安一模一样?” “他耳朵上的红痣啊,王妃的耳垂上不是有一粒小小的红痣吗?位置是一模一样的。”阿景说,当然了,若论模样,倒是不像的。 秦舟连忙看过去,果真见虎头的耳垂上有一粒小小的红痣。 “你怎么知道子安的耳垂上有红痣的?”柔瑶问道,她都没留意到。 “是啊!”秦舟也问,可见秦舟也没留意到。 阿景瞪大眼睛,“你们都瞧不见吗?那么大的一颗红痣。” 柔瑶瞧了瞧虎头的红痣,“确实很大,有一粒小米那么大呢。” 子安耳垂确实是有红痣,但是比虎头的还要细小,阿景的观察力,真厉害。 秦舟看子安的时候,从不看她其他地方,都是看她的眼睛和脸,自然没留意到。 至于柔瑶,大大咧咧的,就算偶尔见过,也不会记在心上。 “阿娘抱!”虎头还是折腾着要秦舟抱她。 秦舟因着他和子安有一颗一模一样的痣,便也心生好感,伸手过来抱他。 那小小的身子,胖乎乎,双手一缠,便圈住了秦舟的脖子,肉呼呼的脸也往秦舟的脸贴着,秦舟心里顿时涌起一股子奇异的情愫。 第八百九十三章 你是夏子安 小二端了点心过来,看到秦舟抱着的孩儿,便笑道:“虎头儿,咋个又跑出来了?阿娘呢?” 虎头从秦舟的肩膀上撑起来,眨着忽闪忽闪的大眼睛,“阿娘不知道。” “阿娘去采药了,你可不能乱跑,仔细阿娘回来打你屁股。”小二哥笑道。 柔瑶闻言,诧异地问道:“他老是这样乱跑的?” “客官是从外地来的吧?”小二笑着说,“你瞧他老实的样子,他不知道多鬼灵精,谁都看不住他,一不留神就跑了。” 柔瑶不高兴地道:“这什么娘亲啊?自己的儿子都没看好,回头若叫人抱走了,叫她哭去。” 小二摇头道:“那倒不会,这丰州谁不认识他?” “丰州的人认识他,可这里外乡人也多啊,来往商贾每天不知道多少,这做娘亲的心也太大了。”柔瑶道。 “也不会,这丰州进出得进过官差的关卡,来的时候检查了,走的时候也得检查,再说,谁敢动这孩子?”小二笑着说。 柔瑶想起他们入城的时候,确实是严查的。 秦舟却好奇地问:“为什么不敢动这孩子?” “虎头可厉害了,别看他才两岁,你试试动歪心思?”小二哥像是十分骄傲地道。 这份骄傲,却叫秦舟他们很不理解。 “这孩子的娘亲到底是谁啊?来头很大吗?”柔瑶问道。 “他是阿语大夫的孩子。”小二哥的骄傲更加明显了,活像这个阿语大夫是他们丰州的特产。 柔瑶霍然起身,“又是阿语大夫,我真得要找他好好说道说道,做娘亲的不懂事,做父亲的也不懂事?” “父亲?”小二哥笑着摇头,“阿语大夫就是虎头的娘亲。” 柔瑶啊了一声,“是个女的?” “别小瞧女的,阿语大夫的医术很高明的。”小二哥连忙说。 柔瑶很是敬佩女大夫,尤其女大夫开医馆,她觉得十分困难,像她在京中也算是关系户了,但是,要开个医馆也没那么容易。 但是,柔瑶对她带孩子这般粗心大意,也十分的不悦,加上昨晚乱改药方,这敬佩之感,便减了许多,只是,也想去拜访拜访的。 秦舟也生了拜访之意,丰州竟然有这么出色的女大夫?得好好拜会拜会。 “小二哥,阿语大夫住在哪里?”秦舟问道。 小二哥回答说:“她就住在医馆后面的院子里,她白天一般是不坐诊,晚上才坐诊。” “晚上才坐诊,那她大概还没起。”秦舟说。 柔瑶道:“但是这孩子得送回去,她晚上坐诊,白天该有人带孩子吧?” “有的,请了个奶娘,但是这奶娘哪里是虎头的对手?他三天两头跑出去玩。” “不对,他刚说去找阿娘的。” “那大概阿语大夫出去了。”小二哥瞧了瞧外头,“或许这会儿还没睡下呢,她辰时关馆,若遇到重病的,一般会再到午时才睡的。” 几人听得此言,连忙便吃点东西便过去了。 秦舟抱着孩子进去的时候,有病人看见了虎头,都纷纷凑上来摸他的脸蛋,虎头趴在秦舟的肩膀上,显得有些百无聊赖。 “放下就行。”有药童过来,对秦舟说,丝毫都不诧异为什么一个陌生人会抱着自家老板的孩子进来,又或许,这都是习以为常的事情了。 秦舟皱起眉头,“放下就行?不怕他又跑出去吗” “不打紧,便是抱走了,也会有人抱回来的。”药童笑着说。 柔瑶生气地道:“你们的阿语大夫呢?” “阿语大夫晚上坐诊。” “我们有要紧事找她。”秦舟说。 本以为还要费一些周章,但是秦舟这样说了之后,药童竟然说:“是有急症吧?好,我带你们进去找阿语大夫,她这会儿应该还能出诊的。” 秦舟与柔瑶对视了一眼,看来,这位阿语大夫的架子倒也不大。 秦舟让阿景等人在外候着,自己与柔瑶跟着药童往后院里去。 后院很大,刚掀开帘子,便闻得一阵阵药香味传来,秦舟四处看了一眼,只见后院竟是一个四合院,有正屋和两间耳房,中间有个天井,院子里晒着草药。 秦舟不懂得药理,柔瑶却懂得。 她走过去,瞧了瞧正在晒着的草药,这些药没有怎么处理过,看样子是从山上采回来而不是在药商里购买的。 这宝元堂做得这般大,竟然是自己采药的? 药童敲开耳房的门,便见门开了。 “什么事?” 一道温婉的女声传来。 秦舟和柔瑶几乎是同时猛地抬起头,看向耳房里的人。 早上的阳光,淡淡地打在她的脸上,应该是彻夜不眠的人,眼底有淡淡的淤青,素颜的脸带着健康的颜色,那眼睛,那唇,那脸,那声音,对两人来说,仿若隔世。 “子安?”柔瑶喃喃地叫了一声,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使劲地揉着。 阿语大夫抬头看着柔瑶,又看了看秦舟,脸上有狐疑之色,“两位是来请诊的?” 柔瑶一个箭步冲过去,一把推开药童便拉住阿语大夫的手,激动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你不认识我?” 阿语大夫看着她,眼底似乎有诧异之色,“你认识我?” “子安,夏子安,秦舟,你过来,你过来。”柔瑶猛地回头看着已经定在了原地的秦舟,秦舟一双眼盯着子安,几乎没有眨眼,武将的生涯让她的自控能力很强,但是,如今却忍不住地有些微颤。 “你们真的认识我?”阿语大夫看了看柔瑶,又看看子安。 “我是柔瑶啊,你怎么能不认识我?”柔瑶急了,眼泪刷刷刷地就落了下来,“你怎么能不认识我?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柔瑶,你看看,你仔细看看。” “你刚才叫我子安?”阿语大夫仿佛还有些发愣。 “你是子安,夏子安。”柔瑶使劲地摇着她的手,恨不得把她的眼睛掰开一些,叫她看得认真仔细。 阿语大夫摇头,眼神有些黯淡,“你们认错人了,我叫阿语。” “没有认错!”秦舟沉声说,一步上去,逼近子安,“是你,我知道是你,你是夏子安。” 屋内,忽地传出“哐当”的声音,像是有人打翻了碗。 第八百九十四章 楚敬的求生 阿语大夫甩开柔瑶的手,转身便跑了进去。 “父亲!” 柔瑶和秦舟对视了一眼,她有父亲?她不是子安? 子安的父亲夏槐钧早就死了。 柔瑶很失望,但是秦舟却已经快步跟着进去了。 房间窗户微微打开,门口的光线和窗户的光线足以让秦舟看清楚床上的人。 那是一个即便是化成灰烬她都不会认错的人,虽然,他变了许多。 阿语大夫捡起地上的药碗,地上一滩黑色的药汁蜿蜒地流着。 “父亲,我都说我回头伺候你喝药,你怎么自己拿了呢?” 床上的那人,看着秦舟,他的眸子灰暗,浑浊,完全没了昔日的犀利与冰冷,脸上的皮肤干瘦得厉害,整个人就仿佛只有一层皮,就像一个已经行将就木的老人。 秦舟看到薄被底下,他的双腿部位,是什么都没有的。 一代帝王,落得如斯下场。 “你叫他父亲?”秦舟眸色冷凝地看着楚敬。 “父亲,这两位是来寻人的,但是找错了人。”阿语大夫介绍道。 楚敬缓缓地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拉风箱一般难听,“阿语,你先出去一下,我与这两位贵客说说话。” 阿语大夫狐疑地瞧着秦舟,如果没看错,她眼底的可是恨意与怒火? 活像躺在她面前的,与她有不共戴天之仇。 “你们真的认识吗?”阿语大夫问道。 “多年前见过。”楚敬说。 阿语大夫看出秦舟与柔瑶有敌意,本想不出去,但是又有一名药童来找,说有急症,阿语大夫便急匆匆地出去了。 楚敬在阿语大夫出去之后,又把带路的药童打发了出去。 门关上之后,秦舟缓缓地坐在椅子上,冷冷地道:“想不到你躲在这里,你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楚敬慢慢地掀开被子,只见他双腿之处,果然是空荡荡的。 秦舟瞧了一眼,又盯着他,“又如何?死了也不为过。” 楚敬慢慢地说:“是啊,死了也不为过。” 他轻轻地叹息一声,“到底叫你们找来了。” “皇上叫人好找啊。”柔瑶怒道。 “皇上?”楚敬看着柔瑶,然后又看着秦舟,讽刺地道:“她才是皇上,不是吗?” “说,你为什么把子安藏在这里?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她不认识我们,还管你叫爹,你真是不要脸,你有什么资格做她爹?” “她的亲生父亲,就有资格做她爹了吗?”楚敬冷冷地道。 “她亲生父亲没有资格,你也没有!”秦舟额头的青筋跳动,可见心底怒火炙盛,但是她生生地压住。 楚敬的眼底,有着同样的怒火与憎恨,对秦舟这个谋夺了他江山的女人,他竟然败在一个女人的手中。 最让他不能接受的是,她如今以胜利者的姿态站在他的面前,而他还得要掀开被子让她看到自己的断腿,好博她一分同情,饶过他一条命。 成王败寇,他是那个寇,而原本,他是那个王。 身份的逆转,羞辱的愤怒,求生的本能,让他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脑部,一张脸,豁得是涨紫色。 但是,他还有一张王牌。 夏子安! 他努力平息自己的呼吸,压下心头的怒火,换了淡淡凉凉的口吻,“你去告诉她,她叫夏子安,用你所有的办法让她想起她的往事来,我敢保证,不出三天,她会自尽而死。” 秦舟一拳打在了桌子上,桌子轰然倒塌,她暴怒狂吼,“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相比秦舟的愤怒,楚敬越发的平静,“不是我对她做了什么,而是她本身遭遇了什么,她生下的是双胞胎,叫狼叼走了一个,为这事,她自尽过几次,最后一次,跳下悬崖,死不成,我救了她回来,为了救她,我断了双腿,所以,她必须养我,她很幸运,最后一次自尽,醒来后失去了记忆。” 柔瑶听罢,骇然不已。 她想起咒术,离京之前,夜王告诉她,子安被宜贵妃下了咒术。 秦舟却是不信的,冷冷地道:“你救了子安?你不害她就算不错了,鬼话连篇,我一个字都不信。” “不信的,尽管去试试,要唤醒她的记忆其实不难,我偶尔说起她以前的事情,她都能有触动,证明她的记忆没有埋藏得太深。” 秦舟正欲说,柔瑶却道:“皇上,我们借一步说话。” 秦舟转头看着柔瑶,见柔瑶脸上的惊骇之色,她的脸色也慢慢地沉重了起来。 两人走出去,楚敬看着关上的门,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握住的手心已经满是汗水,后背也是一片濡湿,仿佛刚经历了一场大战,还是一场猝不及防的大战。 “子安中了咒术,这种咒术会在人的思想里埋下一个惊天雷,一旦触及某些诱因,就会引发精神崩溃,导致自尽。” “谁下的?”秦舟狂怒。 “是宜贵妃叫当初的梅妃做的。” “又是这个女人?她怎么还不死啊?”秦舟怒不可遏,“子安三番四次放过她,她还不知足?” “先不说这个,你觉得楚敬说的话有几分真?例如子安生下双胞胎又被叼走一个,如果这是真的,子安自尽也肯定是真的,她是全靠着失去记忆才能度过这两年多的日子,一旦唤醒了记忆,只怕咒术不解,她还会……” 柔瑶不忍说那两个字,好不容易寻到了她,不能叫她再度寻死。 秦舟想了一下,道:“咒术的事情,你肯定吗?” “肯定,是梅妃自己亲口说出来的。”柔瑶恨恨地道:“而且,我得知之后,也查了一下,鲜卑某些部落里确实有这样的咒术,子安之前的一些症状也符合,例如连番噩梦,心绪不宁,颓废放弃,之前都以为是被人下药导致的,但是如今回想起来,大概就是咒术。而且,这个咒术是以尸体和殉情来做诱因,也就是说,一旦老七不在她的身边,她就会不断地精神崩溃,这点,吴燕祖也证实了,在苗疆的时候,子安又开始做噩梦,还是梦到老七满身鲜血,如果她的噩梦战胜了她的理智,心底认为老七真的死了,她就会自尽。” “好歹毒的咒术!”秦舟咬牙切齿地道。 对于一个武将来说,所有的恩怨都该三刀六眼见真章,背地里弄这些鬼祟的东西,是她最憎恨的。 第八百九十五章 被刀疤索缠住的虎头 两人说着,便见虎头摇摇晃晃地进来了。 柔瑶留到他走路的姿势,看着是摇摇晃晃,但是明显是左腿有些问题。 “虎头,来,让阿姨瞧瞧你的脚。”柔瑶张开双手道。 虎头瞪大了眼睛,“为什么啊?” “阿姨想看看你的腿好看不好看。”柔瑶笑着说,但是笑容里有些难过。 虎头当下就掀开挽起裤管,露出了双腿。 左小腿上,分明有一个伤疤,一个很狰狞的伤疤,伤疤很大,占了半个小腿,伤口结痂结得很怪异,像是肉被生生挖去了一块。 而在伤口的上下,似乎是用绳索连起来的,至少看着像是绳索,但是,伸手触摸却是肉。 柔瑶的眼泪当下就掉下来了,这伤口确实像是被狼咬的。 秦舟的脸,一下子就沉重了起来。 她看着虎头那张稚气的脸,他自己是浑然不记得自己曾受过什么样的苦,那样的天真无邪。 她忍不住抱起了虎头,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一下,“好宝贝。” 声音已然是微微哽咽。 虎头很习惯性地把头枕在她的肩膀上,胖乎乎的手臂缠着她的脖子,他似乎很喜欢这样抱着人。 秦舟觉得,他是缺乏安全感。 心尖发疼发疼的,便恨不得把他们母子带走。 阿语大夫出诊回来之后,见那两人还在,便有些诧异,“你们有什么事吗?” 秦舟已经换了一副温和的笑容,“阿语大夫,是这样的,我们几个是初来丰州,这刚到丰州,我妹妹便上吐下泻,浑身不舒服,她自己也是大夫,开了个方子让小二抓药,结果阿语大夫把药方给改了,不得不说,你这药改得好啊,她服下去今天就没事了,所以,我今天便带着妹妹前来道谢。” 阿语大夫笑了,“这有什么好道谢?我可是收了药费的。” “除此之外呢,我妹妹一直敬仰医术高明的女大夫,她想跟您学学医术,不知道您能否教她?”秦舟看着她,虽然尽力压住心头激动的情绪,但是,尾音还是有些发颤。 秦舟说完,柔瑶便上前恳求,“是啊,我也不耽误你治疗病人,就是想在这里住上几天,跟你好好学学。” “你也是大夫吗?”阿语问道。 “是的,但是我医术不好,也曾经想拜师,人家见我是女子,不愿收我。”柔瑶说得十分难过。 阿语大夫很有同理心,道:“我刚来这里的时候,大家也不信我,这真是对女子的偏见。” 柔瑶听她说这句话,知道自己留下来就有希望了。 她与秦舟交换了一个眼色,秦舟却问道:“对了,刚才我看虎头的腿有些旧伤,这孩子才两岁,怎么就伤得这么厉害?” 阿语大夫伸手抱起虎头,揉着他的头发,宠溺地笑了笑,然后对秦舟道:“他出生的时候我刚好去探亲,我是在山上生下他的,遇了狼,差点没了他。” 阿语大夫说着的时候,眼底有深深的惊恐,看来,她对那段记忆是有的。 “阿娘!”虎头傻笑着,揉她的眉心,“不怕。” “都过去了,一切都会好的,”秦舟顿了一下,试探地问道:“对了,虎头爹呢?” 阿语大夫轻轻叹息,“死了,死在那场狼战里了。” 柔瑶和秦舟对视一眼,看来,他们走的时候,还有第三个人。 这第三个人死的时候,应该是给子安最大的冲击。 秦舟见阿语大夫神色有些异常,便不敢再说,拉开话题说了几句闲话,柔瑶也问她关于昨晚那个方子的事情,气氛还算是活络。 走的时候,阿语大夫问秦舟,“你认识我父亲,是吗?” 秦舟眸色不动,“以前见过,不算很熟悉。” “那你是北安人了?我们是从北安来的。” “是的,我是北安的。” 北安不远处,就是大周的苗疆。 “难得有个熟悉的人,你们得空便多些过来与我父亲说说话吧。”阿语大夫抱着虎头,送两人出门。 秦舟听得此言,回过头来看着她,神色复杂,到嘴边的话,到底是咽下去了,只是这转回来像是有话要说,却什么都不说显得怪异,便道:“以后得看紧一下虎头,不要叫他乱跑。” 阿语大夫却微微一笑,“不要紧,无人能伤他的。” 这已经是第二次听到这句话了,秦舟不由得好奇,“无人能伤他?也不过是两岁的孩儿。” “是的。”阿语大夫没有解释,但是,语气却十分肯定。 秦舟忽地一手打过去,阿语大夫虽微怔,但是却神定气闲。 一道绳索迅速从虎头的脚上飞出来,从秦舟的手腕一直缠上去,勒得秦舟手臂顿时麻木。 “调皮,阿姨试试你呢。”阿语大夫温柔地对虎头说。 绳索飞回,消失在虎头的脚上。 刀疤索! 秦舟和柔瑶心里同时说。 “这是为何啊?”柔瑶问道。 阿语大夫略有些伤感地道:“当时他的腿被咬断了,便先捆住断口上方止血,没想到,那绳索沾了血,竟像是有生命一样,也迅速把那断小腿缠了过来。” “这绳索,是什么绳索?”秦舟试探地问道。 阿语大夫摇头,“不知道,那绳索当时便在地上,我随手捡来的,竟不知道有此妙用,自打那之后,但凡有人对他不轨,这绳索便会飞出来。” 看来,她连刀疤索都不记得了。 那就是说,这孩子是在她失去记忆之后才被狼咬的。 “你是生了他一个,是吗?”柔瑶问道。 “是的。”阿语大夫看着柔瑶,“怎么这样问?” “没,没,”柔瑶连忙摆手,“我的意思是,想看看虎头还有没有兄弟姐妹,他实在是太可爱了。” 说完,伸手揉揉虎头的额头,“阿姨太喜欢虎头了。” “虎头也喜欢阿姨,喜欢阿娘。”虎头奶声奶气地说。 他说阿姨的时候是看着柔瑶,但是说阿娘的时候,不是看着阿语大夫,而是看着秦舟。 阿语大夫笑了,“这位也是阿姨,不是阿娘。” “你们母子都能看出我女扮男装。”秦舟有些哭笑不得。 “我是大夫,是男是女,一眼就能看出来。”阿语大夫笑道。 柔瑶心头不禁嘀咕,她也是大夫,但是她就不能看穿这点。 第八百九十六章 那个女婴 回到客栈,秦舟连下了两道道圣旨。 第一道,满世界找慕容桀,不管他在哪里,上天入地也要找他回来。 第二道,拿她的手谕,到附近的兵卫营,调动三千人马过来。 “皇上,若是这样,便会打草惊蛇。” 所谓打草惊蛇,是对丰州官员而言。 秦舟道:“朕就在这里,惊什么蛇都不要紧,若有毒蛇,总能揪他出来。” 柔瑶和阿景听得此言,便知道她要在这里耗上一阵子了。 且说慕容桀离开京城之后,本想去找太皇太后,但是他知道找太皇太后和找子安一样困难,便又想回苗疆。 这苗疆附近,他都几乎跑遍了。 附近的州县,也都跑过了几次,拿着子安的画像四处问,但是都没有相似的人。 这天,他来到北安县,这里属于秦国地界,但是,他还没到过这里。 依旧是拿着画像四处问,其实,他知道问也多余,因为,这两年,从没得到过一个好消息。 只是,这一次问了茶摊的老板,那老板端详了许久,却若有所思地道:“若说画像中的人倒是没见过的,倒是见过一个女婴,和这个画像里的女子眉目相似得很,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慕容桀已经在慢慢地卷画像了,听得茶摊老板的话,他一脚踏在板凳上,揪住老板的衣襟,激动得双眼突出,“女婴?多大?什么时候?在哪里?是谁带着这个女婴?带着她的人和画像里的不是同一个人吗?” 老板吓得浑身发抖,“爷,小人……小人不认识。只是那日他带了来喝茶,小人见那女婴好看,逗了几下,大约两岁左右吧,带着她的……是她的爹!” 两岁,两岁,吻合,吻合了。 但是,她爹? “你确定是她爹?不是她叔叔或者是什么外人?”慕容桀脑子里顿时想过千百种可能,或许是救子安的人也不定。 甚至连子安为了报恩,以身相许都想过了,他不介意,只要她还活着,就什么都不介意。 慕容桀知道自己太过激动,吓着了他,马上放开且为他烫帖衣裳,“知道是哪里人吗?” 老板连忙弹跳开几步,与这个疯子保持距离,“这个听口音应该是北安本地人,至于具体,我还真不知道。” 北安本地人?那就好办,这北安不大,一定能找到。 他马上传信去给高凤天,让他派人过来帮忙寻找。 这里是秦国地带,他不好让大周的人过来。 他没有等到高凤天来,便去了北安县里。 在北安里,却意外发现了一个人。 便是刀老大,他做秦国人打扮,一身粗布衣裳,扛着一个麻包袋飞快地穿梭在人群中。 当慕容桀拉住他的时候,他回头见到慕容桀,整个人都惊呆了,“王……王爷?” “小刀,你怎么在这里?”慕容桀问道。 刀老大连忙放下麻包袋,压低声音道:“我在找王妃。” 慕容桀心头噗通地跳,“王妃在这里?” 刀老大摇头,“不肯定,但是我见过一个小女孩,和王妃长得一模一样的。” “在哪里?”慕容桀顿时大喜,这还没开始找呢,便马上有线索了,真是太好了。 刀老大一脸的颓然,“我不知道,但是就是在这北安县里的,当时我也只是远远地见了一面,觉得特别像,等我跑下去的时候,已经不见了。” 慕容桀没有失望,连着两个人都看见,证明子安确实在这里,虽然只是一个相似的女婴,可若是两岁左右的话,就符合了。 慕容桀还在突突地狂跳不停,他有女儿了,子安为他生了一个女儿。 “我们一起找,你现在住在哪里?”慕容桀问道。 刀老大连忙说:“我就住在龙王庙,那里可好了,时而有人进贡,我便连吃饭的钱都省下来了。” “这里也有龙王庙?”这北漠……大秦靠海边或者江边的位置不多,一般只有靠水吃饭的地方,才会有龙王庙。 至于大周很多,是因为擎天摄政王的传说,说他是火龙托世,才有那么多的龙王庙。 “是啊,就在不远处,我送完货带您去。”刀老大说。 慕容桀是要跟着刀老大的,因为,他对北安不熟悉。 等刀老大送完货,便跟着他去了龙王庙。 这龙王庙的格局和大周的确实是一样的,但是这龙王却有些不一样,更像一个英姿勃发的战将,眉目也似慕容家的人。 慕容桀瞧着这龙王像,总觉得很是熟悉,但是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刀老大带着他进了龙王庙的后院,果然有一所小房间,里面搭建了一张床,有一些生活用品,乱得很。 “你素日里就靠吃百姓上贡给龙王的贡品为生?”慕容桀问道。 “也不全是,初一十五贡品多一些,平日就少,但是初一十五的贡品也能吃上半个月,我出去做工,像今天那样送货也能赚点银子,总是可以维持生计的。” 慕容桀知道刀老大是不能没有吃的,在他看来,吃饭皇帝大,如今为了找子安,他竟然连吃都这么将就。 他有些感触,“你对子安很好,她若知道,会很感动的。” 刀老大说:“王妃出事,我去找她,是我的责任。” 责任,是子安去苗疆的时候,跟他说得最多的两个字。 他什么都不懂,但是他知道自己的责任,就是保护好王妃,这就是他的责任。 就是跑断了腿,他也得找。 慕容桀坐在屋中唯一的一张小板凳上,这还是刀老大自己做的。 刀老大道:“王爷,您的身份不能住在这里,出去找个客栈,我有银子。” “不必了,我就在这里和你凑凑。”慕容桀这两天,睡过许多地方,山林,高岭,破庙,民居,但凡是个平坦的地方,困了就睡。 在失去她的日子里,他才觉得,那些蝇营狗苟一辈子求什么荣华富贵或者斗争一辈子夺什么军政大权,多可笑啊,最好的,便是自己身边的人。 如果让他找回子安,他这辈子再无所求。 “王爷,您要睡这里?”刀老大吃惊地看着他。 他可是王爷啊。 慕容桀瞧了他一眼,“怎么?嫌弃我吗?” 刀老大连忙说:“怎么敢嫌弃您?我只是怕屈就了您呢。” 慕容桀看着他老实巴交的面孔,沉默了一下,道:“小刀,谢谢你不曾放弃。” 第八百九十七章 她一定没死 慕容桀与刀老大在北安一直找,自从慕容桀来了之后,刀老大不需要去做苦工了,因为慕容桀随身带有银票。 便是没有银票也不打紧,这里有胡欢喜的银号,进去亮个牌子,戳个名字就能支取到银子。 连续找了十几天,几乎把北安县每个角落都踏破了,而且,慕容桀还花钱张贴了子安的画像,再根据刀老大的描述画了女婴的画像四处张贴。 所谓重金之下必有勇夫,这日便有人找来了,说看见过这个小女孩,两岁左右,和他们是一个村子的,这女孩叫天恩,父亲是樵夫,母亲在家里织布,贫苦家庭。 虽然信息不太符合,子安不会织布,但是,谁还不会学? 慕容桀马上就带着刀老大去了这个村子,村子叫镇头村,在北安县的西北角,背山靠河,地理环境很好,乡民也淳朴。 慕容桀根据报信人给的信息,来到一间破旧的茅屋前。 茅屋有一个小院子,木门是虚掩着,从门缝能看到小院子里晾着衣衫,有小孩子的哭声,有机杼声传出来,一道温婉的女声说:“好了,好了,娘马上就好,天恩不要闹。” 慕容桀迅速便把门推开了,快步进去。 “哎,你们是什么人?怎么闯进我家里来了?” 在织机的女人马上跳起来,抱着旁边那正在哭闹的小女孩退到一边去,紧张兮兮地看着慕容桀与刀老大。 她大约三十多岁,皮肤黝黑,脸上有很多麻子,五官倒还好,就是说话的时候,门牙缺了两个。 她把孩子紧紧地抱在怀里,那孩子慢慢地转过头来,白嫩的脸上还挂着两滴晶莹的泪水。 慕容桀看到那张脸,呼吸都几乎凝滞了,那眉眼,那鼻子,那嘴巴,简直就是和子安一模一样。 刀老大也呆住了,之前远远见了一面就觉得像,如今近距离看,更像! “你们是什么人?”妇人打量着慕容桀和刀老大,见两人盯着她手里的孩子看,越发的惊恐。 慕容桀好不容易回过神来,问道:“这孩子的母亲呢?” “我就是她母亲,你们想做什么?”妇人敌意地问道。 “你是她母亲?”慕容桀脑袋轰了一下,怎么可能?这孩子与子安那么相似,怎么可能是眼前这个丑妇人的女儿? “没错,你们赶紧走,不然我可叫人了啊。”妇人道。 “你怎么能证明这是你的女儿?”刀老大问了一个比较愚蠢的问题,主要是找了那么久,来镇头村的时候,还满怀希望,结果她说是她的女儿,这真让人接受不了啊。 简直是从天下摔下来,摔得脑子都僵住了。 妇人生气地道:“还要怎么证明?你去打听打听,这就是我的女儿。” “你这么丑,怎么能生出这么好看的女儿?”刀老大虽然不懂得遗传学,但是懂得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这么丑的母亲就生不出这么好看的闺女来。 “你……”妇人气急败坏,“你们马上走,不然我报官了。” 慕容桀不愿意走,但是又找不到留下来的借口,他最近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个酷似子安的女婴身上,如今一下子破灭,他还不能接受。 他知道留下来也无用,但是,他已经过怕了那种绝望的日子,行走在路上,一点希望都看不到。 两年半了,足足两年半了。 他慢慢地走到机杼前,全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了,看着机杼上一根根的线纵横交错,如他脑海里的一幕幕往事,交织成一个巨大的他团团困住。 本来那小女孩是哭着的,但是在两人进来之后,只瞪着好奇的眼睛看着他们,尤其看着慕容桀。 见慕容桀站在机杼旁,她竟挣扎了下来,那妇人哪里愿意让她下来,哄道:“天恩不要闹。” 慕容桀看过去,只见小女孩也看着她,一双眸子清澈明净,和子安何其的相似啊。 他想,如果他和子安的孩子能出生,大概也是这个模样啊。 他轻声道:“大嫂,不要怕,我们没有恶意,只是,这孩子酷似内子,所以,想来看看。” 妇人显然没那么紧张了,瞧着两人似乎没有恶意,倒是满身的伤感与失落,这种伤感失落也会感染人,她犹豫了一下,问道:“那你的夫人呢?” 慕容桀神色悲怆,茫然地看着那孩子,“不知道,不知道啊。” 妇人心里头竟有酸酸的感觉,她虽然没见过世面,但是,这男人身上那股子悲伤她能感受得到。 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事? 孩子还是要下来,妇人便放了手,小心翼翼地蹲在地上,想扶着她走。 小女孩径直走到慕容桀的面前,仰起头,大眼睛里充满了好奇。 慕容桀心中一痛,伸手抱起她,妇人惊叫,急忙冲过来,慕容桀嘘了一声,“不要怕,我只是想抱抱她。” 妇人停止脚步,惊疑地看着他。 小女孩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摸着慕容桀下巴长出来的胡茬,咯咯地笑着,那眉眼弯弯,刺痛了慕容桀的心。 “你叫什么名字?”慕容桀哑声问道,声音已然哽咽。 “天恩!” 天恩,上天的恩赐,真是一个好名字。 慕容桀放下她,迅速大步地往外走。 刀老大怔了怔,急忙追了上去。 “王爷……” 慕容桀停下来,他已经没有地方可以去了。 或者说,他不知道去哪里。 “小刀,你不要找了,回京吧,踏实地过日子,嬷嬷老了,你回去照应着。”他心灰意冷地道。 刀老大却摇头,“我不回去,没找到王妃,我不回去。” “她死了!”慕容桀忽然转身,眼底血红一片,一直他都在自欺欺人,他告诉自己,只要没见到她的尸体,她就有可能活着,但是,多少次的失望?这么多的失望汇聚成了如今的绝望,他骗不了自己了。 刀老大怔怔地看着他,下意识地摇头,“不会,不会死。” “不死,那她在哪里?她若不死,为什么不回来”慕容桀面容恐怖,所有的事情都是经不起推敲的,她若不死,她在哪里?她若安好,为什么不回来? 刀老大见他这样,也慌了,喃喃地道:“总之没死,总之没死,一定还活着的。” 第八百九十八章 见到儿子 两人回到龙王庙,慕容桀收拾好自己的包袱,却又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忽然间,没了目标。 他出了龙王庙的前殿,看着那眉目熟悉的龙王像,竟缓缓地跪了下来。 求神拜佛,是他这辈子最不齿的事情,他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跪在佛像前,求佛保佑。 他已经是没有任何的办法了。 “您受尽人间香火,求您指印一条路给我,如果能寻回子安,每月初一十五,我都会来上香进贡。” 他虔诚地磕头,想起子安第一次入宫拜见皇后,是从宫门里跪着进来的,磕得头破血流。 皇后说,那是给菩萨磕头,祈求母后身体安康。 子安磕着进来,一点用处都没有,菩萨没有保佑过她。 他心淡如灰,站了起来。 门外,响起了马蹄声。 旋即,一道身影旋风般进来,“慕容兄,叫我好找,幸好有人看见你往龙王庙方向来了。” 来人正是高凤天。 慕容桀入北安县之前,曾命人去找他来帮忙找。 见到高凤天,慕容桀轻轻叹息,“高兄,叫你白跑了一趟了,人找到了,不是。” 高凤天一脸的风尘,但是眸子熠熠发光,“什么白跑?若不是你叫人来找我,我还找不到你呢,我这正四处命人找你,皇上下了旨意,不管你在哪里,必须找到,且带你去丰州。” “皇上?你说秦舟?叫我去丰州做什么?”慕容桀微怔。 高凤天定定地看着他,沉了一口气,“找到王妃了。” 慕容桀定定地回看他,哆嗦了嘴唇,“你说什么?” “找到王妃了,但是,有些情况,所以,皇上让你必须快速去一趟。” 慕容桀迅速窜出门去,“走!” 刀老大在里面也听到了,追着出来,“等等我!” 这一路,不知道骑坏了多少匹马,十天的路程,慕容桀不愿意休息,路上买了馒头,饿了吃,渴了喝溪水河水,去丰州起码需要半月,他和刀老大高凤天等人,十天就去到了。 来到客栈里,秦舟看到的慕容桀,是一个皮肤黝黑,浑身脏兮兮臭烘烘的人。 这一场变故,把一个玉雕般的尊贵王爷,折磨成一个流浪汉。 “来人,伺候王爷沐浴。”秦舟忍住心头的酸楚,回头吩咐道。 “不,子安在哪里?先带我去见子安。”慕容桀说话的声音很沙哑,十天,他几乎没说过一句话,只是埋头赶路。 “不,你这个样子,会吓着她,而且有些情况,等你沐浴之后,我跟你说明白。”秦舟凝重地道。 慕容桀的心沉了沉,“她活着?是吗?” “是的,活着,活得很好。”秦舟道。 慕容桀长长地松了一口气,“那就行,她活着就行,我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秦舟这辈子,落泪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完,如今听了慕容桀这句话,眼泪竟怎么都控制不住。 那也是她心底最深处的一句话,子安活着,她就没什么好怕了。 慕容桀很听话地下去沐浴,把胡子刮掉,换了一身干净清爽的衣裳。 深秋的风已经起了,但是丰州地处热带,气温还没降下,不过,也比之前清凉了许多。 他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听秦舟说明白了子安的情况。 听完,他问道:“楚敬说,她当时生下的是双胞胎?” “是的,但是,楚敬的话不可信。”秦舟道。 慕容桀想起那粉雕般的玉人儿,“不,有可能,我在北安遇到一个小女孩,两岁多,和子安一模一样。” 秦舟一怔,“真的?和子安一模一样?虎头和你很相似,如果是双胞胎,不是应该相似的吗?怎么一个像娘亲一个像父亲?” “也有些双胞胎不相似的。”柔瑶在一旁搭腔。 “如果楚敬说的是真的,你见到的那个小姑娘,很有可能是你的女儿,楚敬说有一个孩子被狼叼走,但是很有可能是他扔掉,故意刺激子安,而那孩子得天恩赐,遇到好人救了回去抚养。” 慕容桀想起那小女孩,心头一阵阵的激动,不久前,他还深陷绝望中,如今,他竟拥有这么多。 绝望得太久,他都有点不敢深思,心里惶恐得很,因为,一切都来的太突然了,他就跪在龙王像前,磕了几个头,天就变了。 秦舟比他冷静许多,回头对高凤天说:“凤天,你去调查一下,看那孩子是不是那妇人亲生的。” “好,我这亲自去查。”高凤天是个行动派,说了就马上去做,还不等见过子安,便走了。 高凤天走了之后,慕容桀看着秦舟,漆黑的眸子里闪着光芒,“我们该去见见子安了。” 秦舟嗯了一声,叮嘱道:“你千万克制自己,别刺激了她,也别吓着了她,她不记得你的。” “我知道的。”他能克制,一定能。 为了不吓着子安,秦舟没让太多人跟着,只是她和柔瑶带慕容桀过去,连刀老大都不能跟过去,怕他鲁莽! 宝元堂一如既往的人满为患,但是白天,阿语大夫是不坐堂的,多半是在屋里伺候她的“父亲”楚敬。 慕容桀首先看到的是在院子里玩藤球的虎头,他嘴里咬着最后一颗糖葫芦,嘴角都是殷红一片的,见有人进来,他抱着藤球就回头看,见是秦舟和柔瑶,咧齿便笑,“阿娘,阿姨!” 还有一人没见过,他便侧头看着慕容桀,露出了好奇的眼光。 慕容桀屏住呼吸,定定地看着虎头,这是他儿子?这是他儿子!这是他儿子! “虎头!”秦舟抱起他,笑着问道:“阿娘呢?” 虎头虽然叫秦舟做阿娘,但是他却知道自己的阿娘还是里屋的阿娘。 遂伸手一指,“阿娘在里面。” 秦舟看过去,是楚敬的房间。 她暂时不想让慕容桀见到楚敬,怕他忍不住杀了楚敬。 所以,她笑着对虎头道:“虎头今天很乖,没有偷走出去玩,回头给你买好吃的,但是,现在先把阿娘叫出来,便说有人找她。” 虎头听得有好东西吃,便扭着身子下来,旋风般跑了进去。 慕容桀巴巴地看着门口,这副模样,叫柔瑶看得心酸不已。 忍不住便提醒,“表哥,冷静一点。” 慕容桀深呼吸,再深呼吸,“好,好!”但是,尾音却还是发抖。 第八百九十九章 你为什么是她父亲 门被拉开,一个穿着绿色衣裳的女子牵着虎头走出来。 她一边走一边低着头整理虎头的衣裳,且替他擦去额头的汗水,道:“玩得这么疯,一身汗了,回去找阿姆换身衣裳。” 阿姆是阿语大夫请来带虎头的老妈妈,年纪很大了,还有些糊涂,所以,虎头都能欺负到她。 虎头不敢不听阿娘的话,灰溜溜地回去了。 阿语大夫抬起头的那一瞬间,眸光触及到慕容桀,她整个人如遭电击。 慕容桀的反应,竟还不如她的大。 她瞪着慕容桀,眼里一下子就充满了泪水,“你……你还没死?” 这话,让秦舟与柔瑶都如堕云里雾里。 她失忆,但是却记得老七? 慕容桀本还压抑自己的激动,听了这话,冲过去就把她抱在了怀里。 他心底的那片空白,顿时就充实了。 他不去想秦舟和柔瑶如今的疑惑,子安忘记了所有人,却记得他。 只要她还记得他,那就什么都不管。 阿语大夫……子安挣开他的手,使劲地挣开,哭着摇头,“不可能,我亲眼看到你被狼吃了。” 这话,让慕容桀也冷静了一下。 她亲眼看见? 她这样说,必定是亲眼看见了的,但是那人很明显不是他。 她亲眼所说的那被狼咬死的人是谁? 那人必须得和他十分相似,或者在她看来是同一个人。 只是,咒术的诱因,是看到尸体,她才会自尽,那么,她是看到谁的尸体而自尽的?如楚敬所言,她自尽,楚敬为了救她断了腿,她失忆,之后就带着孩子来了丰州。 那么,她见到被狼吞噬的夫君,是她失忆前的事情,那她为什么独独记得这一件? “你不是他,你到底是谁?”子安看着他,眼底的泪痕未干,却有了敌意。 不知道她如今脑子里的记忆,慕容桀无从回答。 倒是秦舟适时过来问道:“阿语大夫,你的夫君和他相似?” 子安瞧着慕容桀,不得不承认,“是的,几乎一模一样。” “天下间,不可能有人一模一样吧?”秦舟想提醒她。 子安却道:“当然不可能一模一样,即便是双胞胎,也会有些分别,但是,易容的人却能做到一模一样。” “你看他像易容吗?我认识他,这是他本来的模样。”秦舟说。 子安忘记了这些人,但是没忘记自己所学,她看着慕容桀的脸,那不是假的脸皮,是真的。 但是,天底下有那么相似的人吗?虎头的爹…… 她努力回想起那一段惨痛的记忆,那深深印在她脑海里的记忆,然后开始浑身颤抖,牙关打战,眼神惊恐…… “不,不,不是他,不是他,”秦舟见她这副模样,怕触动咒术,连忙说,“他是你夫君的弟弟,你仔细看看,你仔细看看。” 子安扶着旁边的树,抬起头狐疑地看着慕容桀,慕容桀眼底一片悲痛,她的心,也莫名地痛了起来。 不,一定有什么不对劲的,他是谁?他是谁? 她脑袋了像是被堵进了一大堆的棉絮,堵得什么都想不通,想不透。 “不,你们到底是谁?你们到底是谁?”子安喃喃地说着,一步步退后,像是看怪兽般看着他们。 慕容桀再也忍不住了,悲声道:“子安,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慕容桀,老七!” 子安浑身一震,猛地看着他,“慕容桀?老七?” 柔瑶一直看着她,忽地叫了一声,“不好!” 却见子安已经猛地回头,往墙上冲了过去。 秦舟吓得肝胆俱裂,正欲飞过去,却有一道身影比她更快,在子安的头撞在墙上之前,抱住了她。 但是,饶是如此,也吓得他心脏都几乎停止了跳动。 柔瑶迅速上前,从她袖袋里取出针包。 虽然她不是很精通针灸之术,但是这些天在这里,子安是倾囊相授的,所以,学不到高深的,皮毛也够用了。 施针之后,子安慢慢地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慕容桀抱着她,浑身发抖,手心满是汗。 “先抱回去,找楚敬问个明白。”秦舟咬牙切齿地道。 之前怕子安起疑,怕触动了她,纵然来过几次,却一直都没再找楚敬。 慕容桀慢慢地抱着子安起身,进了旁边的房间,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在床上,盖好被子,深深地看着她,然后,在她的额头亲了一下,对柔瑶和秦舟道:“你们在这里看着她,我去找楚敬。” 他的脸色很平静,眼底如无风的湖面,没一丝的涟漪。 但是,额头的青筋却能看出跳动。 他狂怒至极,大步出去。 “王爷,别弄死了他。”秦舟道。 还得要跟他了解子安的情况。 慕容桀没做声,消失在门口。 他站在门前,轻轻地推开,怕动作太大,会惊了隔壁房间的子安。 屋中阴暗,门开了之后,光线才迅速进来。 楚敬已经听到了外面的动静,知道慕容桀来了。 他看着慕容桀,看着他阴鸷的眸子,心底不由得一阵阵地发抖。 但是,随即,他又瞪着慕容桀。 怕他什么?除非,他真的希望夏子安死。 慕容桀没有立刻发难,而是缓缓地在床边坐了下来,看着楚敬那枯瘦的脸,笑了,“北漠的皇帝!” 那笑容,诡异恐怖,像地狱里出来的恶魂。 楚敬看着他,没有搭腔。 “阿语大夫,就是子安,是吗?”慕容桀的语言,轻得很。 “你都知道,还问?不嫌愚蠢吗?”楚敬冷冷地开口。 “可本王希望从你嘴里听到,她是不是子安。”慕容桀的声音还是很轻,楚敬只觉得那声音像有一把锋利的刀刮过竹子的声音,虽轻却叫心底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她是夏子安!”楚敬回答。 慕容桀仿佛就真的期待他这个答案,听了他的话之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笑容越发的甜了,“那你为什么叫她阿语?你又什么时候做了子安的父亲?” 他的眼睛,从进来之后就没有眨过,一直都钉在楚敬的脸上,楚敬觉得那双眸子就是一对锋利的刀,几乎能把他凌迟。 “她是袁翠语的女儿。”楚敬慢慢地调整脸部的表情,之前的萎顿都收敛了,帝王的气势,慢慢地回到了脸上,越强越强,骨子里,他还是以前的楚敬,若躲不过,便怎也得有尊严一些。 他不知道慕容桀会对他做什么,因为,慕容桀眼底的平静,就像一个陷阱,带着他一步步陷下去。 第九百章 你是知道她中了咒术的 楚敬竟不敢再看他的眼睛,转头瞧着外面,门打开着,阳光照进来,一屋的亮堂,什么阴暗龌蹉都被照得清清楚楚。 这是楚敬自己的感觉,他头一次在这么严厉的逼视下,觉得自己做的事情阴暗龌蹉。 也因为这种感觉,他恼羞成怒,猛地就转过头来,怒道:“我救了她,你知道吗?” “你救了她?她为什么需要你救?”慕容桀没有给他喘气的机会,马上就反驳。 楚敬哑口无言。 “告诉我,当日发生了什么事,我让你速死,否则,你会生不如死。”慕容桀的口气,裹挟着怒气与冰冷,劈头盖脸地打下来。 楚敬盯着他,仿佛是在掂量他这句话的真实性。 但是显然,这是多余的,他只是试图增强自己的气势,因为,他很明白慕容桀言出必行。 “说还是不说?”慕容桀伸直了腰,口气淡漠地再问。 楚敬沉默了片刻,“我救了她,这点无容置疑,当日我也没抓到她,是她自己来的。” 他说着的时候,撇了撇嘴,仿佛十分不屑,又片刻,他才慢慢地说:“你大概也知道,我的人全部葬身苗疆,只余下我一个,她身上的那根绳索,还有那只指环,好生厉害,我不可能伤得了她,是她自己后来忽然发疯,又是要跳崖,又是要自尽的,我救她,有私心,因为只有把她拿捏在手里,我才有活路。” “全部经过。”慕容桀冰冷地道。 楚敬浑身打了一个冷战,两年多以前的一幕,如今还在深深地印在脑海里。 他深呼吸几次,才能慢慢地把两年前的事情和盘托出! 他带着几千人上山,山上有瘴气,这是早知道的事情,因此,在上山之前,所有的将士都备下了面罩,面罩抵御瘴气是有效的,这是秦老夫人说的,她对苗疆很是熟悉,因为她身边便有从苗疆里出去的人。 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提前让将士们服用了清热解毒的药,因是仓促准备,所以药效未必会很好,可加上面罩,穿过瘴气层,可以肯定是没有问题。 为谨慎起见,他事先咬了一些灵芝,灵芝的解毒功效很好,他得确保自己安然无恙。 在山下,他的人便潜伏了两天,根据秦老夫人提供的办法,若是探知温意大夫在山上,便用苗疆的特有联系办法告知温意大夫,说山下有可能爆发疫症,先调走她,如此,苗疆剩下的人便只有力气没有脑子,不能抵挡五千将士的冲击。 果不其然,温意大夫下山了。 他知道秦舟在后面追着来,便马上率人上山。 一路还在斟酌如何进攻苗疆,李世献计抓住一批苗疆人,逼夏子安出来,那夏子安自诩救世大夫,她一定不会眼睁睁看着其他无辜的人为她而死。 方法想了许多个,但是,都没能用上,在进入瘴气层之前,便看见夏子安独自一人下山。 他狂喜,认为天助我也,筹谋数日,得来全不费工夫。 但是要抓住夏子安,也不容易啊,一个孕妇,看她行动都已经不便了,一根破烂绳索却还是挥得虎虎生风。 而且,她手指里套着一个指环,那指环才是真正的了不得,一旦触及,人抽搐几下,便人事不知了。 只可惜,再强,她也只是一个人,一根绳索,一只指环。 很快,她就落在他的手中。 押着她准备下山的时候,不知道怎地,倏然起了一阵怪风,那风吹着一阵阵腐烂尸体般的臭味席卷而来,还有稀淡的白雾飘过来,看着稀淡,只是,不过片刻,就笼罩了整个山头。 因来得突然,将士们压根不知道是瘴气来袭,纷纷倒地。 夏子安看到满地的尸体,竟忽然就尖叫起来,趁机逃走,他好歹服了灵芝,急忙去追。 她大概知道自己不怕瘴气,所以往上跑,他也不怕,横竖若抓不到她,他也是个死,便豁了性命去追。 抓到夏子安的时候,她还在尖叫,而且神情癫狂,踹开了他,便要往山边跳。 他不能让她死,所以,拼尽了全力去救她,两人一同滚下了山。 滚下去的时候,乱石也顺势滚下,他双腿被乱石砸中,鲜血淋漓,而她,捂住腹部,疼痛得要紧。 就在那山中,她生下了一双孩儿。 但是,她刚生完,便有两头狼来袭,那两头狼也是狡猾,不攻击他与夏子安,只对俩孩儿下手。 母狼叼走了小女婴,公狼当场便想撕咬那男婴,夏子安清醒过来,死命护着,公狼死在刀疤索的手中。 夏子安失去了女儿,痛不欲生,竟又用脑袋去撞大石头,人没死,但是醒来之后,却什么都不记得了。 当时为了试探她是不是真的失忆,所以,他故意说是她的父亲,竟没有想到,她深信不疑。 因当时他双腿废掉,必须要依靠她才能活下去,因此,便一直相依为命,从北安到了丰州,隐姓埋名。 他只想与世无争地活下去。 慕容桀听了他这番煽情的叙述,只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放屁!” 楚敬冷笑,“你若不信,杀了我便是。” 慕容桀冷冷地道:“子安自尽,我信,因为她中了咒术,看到那么多尸体,会触发她病发。你救她,我也相信,因为没有了她,你也活不下去,更不要说与秦舟抗衡。子安诞下双胞胎,孩儿被狼叼走了一个,我不信,刀疤索在,子安还清醒,她不会容许任何人伤害到她的孩子,既然她能护着其中一个孩子,就定能护住另外一个孩子,刀疤索要对付两头狼,轻而易举,莫说还有夺魄环在手。而且,与你们一同走的,还有第三个人,子安是亲眼看着这第三个人死,才会引致自尽的。还有你最后说的那句话,你想与世无争地活下去,我一个字都不信。” 楚敬冷笑,“你不信便罢,这就是全部的事实,她要恢复记忆很容易,只要你不断跟她提以往的事情,她就会想起来。” “她想起来,咒术未除……”慕容桀忽然深思起来,然后,用狂怒的眸子盯着他,“你……宜贵妃当年私通外敌,你便是其中之一,你是知道子安中了咒术的。” 楚敬的眉心突突地跳了一下,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你……一派胡言!我怎么可能知道她中了咒术?” 第九百零一章 两年前的事情 秦舟与柔瑶一直听着隔壁房间的动静,开始,只是低低的谈话声,约莫过去了大半个时辰,忽然便听到楚敬凄厉的叫声,仿佛经受着莫大的痛楚。 秦舟哎了一声,“可别弄死了他,柔瑶你看着,我去看一下。” “好,快去!”柔瑶也怕弄死了楚敬,子安还没恢复记忆,当楚敬是她父亲呢,被她知道老七弄死了她“父亲”,这就麻烦了。 秦舟飞快过去,只见楚敬卷缩成一团,整个人极为痛苦,而在他的嘴巴和鼻子里,有一条条细小的虫子,慢慢地钻进去,看着恶心极了。 秦舟惊疑地看这慕容桀,他什么时候也懂得巫蛊之术了?而且还随身带着蛊虫。 秦舟自然不知道,在苗疆寻找子安的这两年间里,除了寻找子安,便是钻研解蛊的方子,因为子安的蛊毒还没解除,温意大夫说,她服用的药暂时能遏制她体内的同命蛊,但是不是长远之计。 所以,他从一个不懂得医理的人,慢慢去接触巫蛊,从憎恨到不得不去学,还要用心去学,学多一些,便憎恨多一些,因为,这些蛊术,真的害人不浅。 楚敬在打着滚,他大腿以下,都是没了的,翻滚的时候,就像一条蛆,一条巨大的蛆。 “你若不说,便会受到万蛊噬心的痛楚。”慕容桀的声音,如从地狱传来一般,即便是秦舟听了,都觉得浑身发寒。 他静静地坐在那里,脸微微侧着,阳光从外面照射进来,刚到他身边不足一尺的距离,光芒没有照到他的脸,他的脸一依旧是阴郁的。 楚敬的鼻子,口腔,耳朵,都开始渗血,那是蛊虫撕咬的结果,蛊虫沿着七窍往下钻,饿极了,一边钻一边咬,寻常人,便是瞬间都受不住,可楚敬却生生受了这么久还没昏死过去。 若不是忍耐力惊人,便是心底藏着倔强的信念,让他不能放弃。 秦舟还真怕他会死,道:“悠着点儿,别弄死了他。” “死?”慕容桀轻笑了起来,“他不会死,蛊毒有一个好处,是你可以控制一个人生死的期限,这万蛊噬心,没个三五月,他是不会死的。” 楚敬虽在极痛中,却也听到慕容桀这句话,他全身的冷汗都冒了出来,三五个月他是抵受不住的,便是三五个时辰也不行。 他心底狂怒大吼,天亡我也啊! “我说,我说……”狂痛之下,楚敬吼了出来。 慕容桀听得此言,凉凉地笑了一下,从袖袋里取出笛子,慢慢地吹奏起来。 蛊虫纷纷从楚敬的耳朵,嘴巴,鼻子里爬出来,这些蛊虫很细很长,充满了血腥的味道,且身子都胀鼓鼓的,应该是喝饱了血。 慕容桀把蛊虫都收在一个瓶子里,密封放好。 然后一手钳住楚敬的下巴,两指一捏,楚敬的嘴巴张开,慕容桀往他的嘴巴里扔了一颗药,“吃下去。” 楚敬本欲吐出,但是那药落了嘴里,便感觉一阵的清凉,竟能驱散一些痛楚,他便咀嚼了一下吞咽了。 服了药,便整个好了许多,那种钻心的疼痛慢慢地减弱,他小口小口地呼吸,怕方才的剧痛再度袭来。 “说!”慕容桀忽地厉声道。 刚经历了一场剧痛,楚敬被他这么一吼,吓得一个哆嗦。 终于,楚敬把前后始末都吐了出来。 “没错,我确实知道她中了咒术,宜贵妃得手之后,便告知了我,因此,秦舟夺权,我头一个想到的便是她……”他说着,狠狠地盯着秦舟,眼底的仇恨几乎化作利剑,要把秦舟劈开两边。 “说!”慕容桀再厉声道。 楚敬慢慢地收回眼睛,瞧了慕容桀一眼,鼻子上的血迹还来不及擦干,显得十分狼狈。 “我前面说的,便是事实,只是夏子安来了之后,我们不曾动过手,瘴气便来了,我的人大都中了瘴气而死,中了瘴气之后,还有几十人与我们一同逃去,夏子安当时理智还算清醒,还懂得逃,但是跑着跑着,她就有些失常,最后,她停下来,不断地哆嗦,颤抖,嘴里不知道嘟哝什么,我意识到她是看了那么多尸体,触发了咒术,怕她自尽之后我便没办法威胁秦舟,于是,扬手叫人悄悄地想抓住她,只是,她一下子就惊醒了过来,她的那个绳索,还要指环,都叫我大开眼界,我知道,要控制夏子安,就得夺了她的这些宝贝,而且,就算夏子安死,有了这些宝贝,我也有可能杀回京中。那绳索和子安,把我身边的人都杀了大半,她杀的人越多,人便越癫狂,最后,她开始腹痛,但是那时候我也被吓住了,不敢上去,怕招了那绳索和指环,她仓皇逃去,我只能带着人尾随。她躲进了一个山洞,那绳索便悬挂在外头,无人敢进去,直到两个时辰之后,听到婴儿的啼哭,才知道她已经生产。洞中,除了孩子的哭声,便无其他声音,我便命人去看,发现她已经昏迷,我命人去杀了那两名孩儿,但是那绳索却像懂得一样,只要起了杀意,那绳索便会飞过来,穿透那人的心,当场死亡。血腥的味道,也引来了狼,我当时心生一计,想着以狼来引开那绳索,只是,那些狼来了,只啃噬尸体,压根不会攻击夏子安与那两个孩儿,看来,这些宝物是以夏子安的意志为念的,也就是说,只有夏子安死,这些宝物才能听从其他人的驱使。我也因此生了杀她之念,可有这些宝物看着,如何能杀她?” 他舔了一下干燥的嘴唇,说到这里,他的声音便虚了下来。 慕容桀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是秦舟,却已经是眸色若火。 秦舟冷冷地道:“你之前说,她的一个孩儿是被狼叼走的,既然狼没有攻击她和孩儿,那其中一个孩儿为什么会丢失?” 楚敬吞咽了一下唾沫,干巴巴的脸上有他方才抹过血液的痕迹,他偶尔总会露出歹毒的眼色来,这是他无法控制的内心想法的表达。 第九百零二章 梦里的片段 楚敬又擦了擦汗水,才继续道:“没错,不是狼叼走的,甚至虎头的腿,也不是狼咬的。当时我意识到,狼不可能伤到她,也不可能引开那绳索。但是,我的人可以,于是,我下令全部人进攻,杀狼,也杀夏子安,一片混乱之际,我偷偷地进去抱走了她一个孩儿丢出去,回来再一口咬了那虎头的腿……” 他说到这里,嘴角露出了歹毒阴狠的笑,仿佛还在回味,“那刚出生孩儿的小腿啊,就那么点儿大,肉鲜嫩得很,鲜血一下就在我的嘴里绽开,美味啊,美味,狠狠地咬几口,就连骨头都能断,只剩下点儿皮连着……” 慕容桀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脸上,这巴掌,至打得他的脸歪出去一边,嘴巴和耳朵都有鲜血渗出。 楚敬知道自己活不了,也豁出去了,继续恶毒地道:“夏子安在这个时候醒来了,我嘴里的血,那孩子的断腿和没了知觉像死了一般,她顿时便知道是怎么回事,竟发了狠,冲了过来,把我狠狠地撞飞出去,然后扑回去抱着孩子,再把我撞下了悬崖,她也抱着孩子跳了下来,我本是要她自尽,却没想到她在自尽之前,先要杀我。她跳下来的时候,那绳索也飞了下来,捆住了她,但是由于下坠的力太大,她还是昏过去了,把那孩儿护在怀中,就昏过去了,而我,被推落悬崖的时候,乱世滚下,把我的双腿压在巨石中,动弹不得。幸好,我的侍卫中还有一人没死,他找到山下,想救我出来,只是刚移开巨石,狼群便闻到了血腥味而来,我的侍卫奋力厮杀,却抵不过被狼咬死,一张脸被咬得血肉模糊,夏子安醒来的时候,就看到狼在啃他的脸。当时她没有任何的反应,神情茫然,直到狼来攻击她,她那个指环不知道怎么动了一下,就射杀了一头狼,那绳索也是如此,穿透狼的身子而过,还会自己飞回来,飞回来之后,绳索竟然卷着了那孩儿的脚接驳起来。” “当我看到夏子安懵懵懂懂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而毫无反应的时候,我才意识到她出了问题,果然,她竟然问我发生了什么事,她是谁?她失忆了,我开始确实不信,便跟她说我是她父亲,她竟然相信了,喊了我一声父亲……” 他说到这里,哈哈大笑,“她竟然喊我父亲,真是讽刺啊,若我早些年求娶了袁翠语,她真的会是我的女儿。” “你是说,她看着那狼咬了你的侍卫,你的侍卫与王爷很像?就算很像,但是她醒来之后,狼不是已经啃咬了他的脸吗?”秦舟虽狂怒中,却也听出了问题,子安是能认出慕容桀来的,也就是说,她对慕容桀这张脸是有印象的。 楚敬哼道:“哪里需要像?她既然失忆,所有的事情便是由我来说,至于她为什么会认出慕容桀来,是她脑子里一直记得你的模样,她曾信手画了一幅画,我看了告诉她,没错,这就是为了救你而死的夫君,那幅画,如今就在她的房间抽屉里,你们若不信可以去拿来看看,那是她记忆最深刻的模样,她现在只记得她是回去探亲,遇上狼群,被狼群杀死了夫君,孩子也被狼咬了,她甚至不记得自己还生了一个女儿,咒术未解,若是你们强行告知她真相,她还是会自尽,但是你们若不告诉她真相,我便是她的父亲,你们对我做任何的事情,都能触怒她。” 楚敬说着,神态便渐渐地平静了下来,是啊,有一个失忆的夏子安在,他们都不敢杀他。 而且,只要夏子安醒来,她是会信她这个父亲,还是信几个陌生人 如果他们想不顾一切杀了他,夏子安这辈子还不恨死他们吗? 好,真好,如果是这样,那他死也死得痛快啊! “继续说。”慕容桀冷冷地道。 楚敬想什么,他心里都很清楚,但是,他还有一千种办法,让他生不如死。 楚敬有了底气,便继续道:“我的双腿被压得坏死,若不截肢,就会死,所以,她帮我截肢,止血,疗伤,在山中足足待了半个月,直到有人进山打猎,才带我们下山,当时,你们都在找夏子安,可曾发现,有猎户背着我们下山去?” 事发半个月,慕容桀还没在寒山洗髓,他没有来。 但是苗疆的人一直在找,秦舟也在找,但是因为在那个地方找了有半个月多,所以便扩散了范围,往外找,因此,并不知道此事。 “你们摔下去的地方,是什么地方?”秦舟对那片地形十分熟悉了,压根没发现什么尸体和打斗的痕迹。 楚敬摇摇头,“不知道,我们只对上山的道路熟悉,之后,是夏子安带着我们跑的,和瘴气的那座山相邻,中间跨域了一条小溪。” “不可能!”慕容桀一口断言,苗疆一带的山脉,他都跑遍了,瘴气层两边的山,都没有小溪,小溪是径直从苗疆人住的地方渗流出来,过了瘴气层之后才分流的。 也就是说,苗疆山上,小溪虽然多,但是在他说的那个地方,绝对没有小溪,甚至没有水,而那个地方,顺势而下,都是山坡,没有山崖。 在那个地方,前后检查过,有人行走的痕迹,但是没有打斗的痕迹。 至于血腥味,因为下过雨,加上那地方一直比较温热潮湿,因此,血腥味被其他腐臭味道冲散了也有可能。 “信不信随便你们,这就是事实的全部。”楚敬道。 秦舟还想再问,柔瑶冲了过来,“子安醒来了。” 慕容桀与秦舟对视一眼,秦舟道:“你过去,我在这里看着他。” “好!”慕容桀给了她一个感激的眼神,便飞快地出去了。 子安没有醒来,但是却不断地说梦话,像是在经历一场噩梦,她用力挥手,哭着喊着。 慕容桀见她这样,心痛难当,抱住了她,“不要怕,有我在,一切都过去了。” 这癫狂,足足持续了有一炷香左右才停下来。 停下来之后,柔瑶继续为她施针,让她安睡。 她这一睡,又睡了两个时辰,晚上本来坐堂当班就很累,今日又不曾休息,加上癫狂过后,心力交瘁,这两个时辰,她睡得很安宁。 第九百零三章 记得你不是你 子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天黑了。 慕容桀坐在床边,一张脸写满了担忧。 子安睁开眼睛,神情茫然了片刻,才缓缓地坐起来,“我怎么了?” 慕容桀看着她,都不敢说话。 倒是子安瞧了他好一会儿,伸出手抚摸他的脸,笑得很是悲伤,“瘦了许多。” 慕容桀心头噗通噗通地跳,几乎不能分辨出她这句话的意思。 是她记起来了?还是只是根据脑海里最深处的记忆说出来的一句话? “那被狼咬死的,不是我。”慕容桀痴痴地看着她,沙哑地说。 子安道:“我知道,我梦到了,是另外一个人,你没在。” 慕容桀的心尖发疼,“你记起来了吗?” 子安摇摇头,“记不起来以前的事情,但是,我记得你,在你没回来的时候,我梦里总见到你,见到你浑身鲜血……” 她说着,忽地就怔忡了起来,似乎分不清如今是现实还是梦境。 柔瑶见状,连忙道:“噢,阿语大夫,你醒来就好,这外头病人很多,你赶紧起来,吃点东西出去看症了。” 她冲慕容桀打了一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再说。 慕容桀也发现了她的不对劲,便也附和了柔瑶的话,“对,外头病人等着你呢。” 子安慢慢地回过神来,“对,晚上了,我得坐诊,噢,不对,我得先去给父亲端药……” “不,你先去看症,他如今和秦舟在里面聊天,这俩老熟人,聊起来就不知道时辰了。”柔瑶笑着说。 子安似乎丝毫都没有怀疑柔瑶的说法,她看了一下,叹息道:“虎头大概又把阿姆给撇开了,这小子,迟早得打一顿。” “是要打,老是这么出去玩,一点都不注意安全。”柔瑶笑着说。 子安回头瞧了慕容桀一眼,“那你现在住哪里?要不,你还搬回来跟我们母子住?” 慕容桀简直是求之不得,“好,我马上去收拾东西搬过来。” 柔瑶听得此言,道:“我也搬过来可以吗?” “行,还有一间耳房,不如,你和秦舟也搬过来,免得浪费银子住客栈呢。”子安说完,就走了出去了。 慕容桀心头的狂喜还没褪减,便发现了问题。 子安安排这些的时候,似乎特别的平静,就算认出他来,知道他没死,但是她眼底也没什么特别的欢喜。 他想了一下,在房间里的抽屉翻了一下,果然翻出一幅画像。 是他。 但是,画的是他躺在病床上,四周的环境,是萧拓的城郊小屋。 也就是说,对她来说,印象最深刻的,就是那个时候。 只是,那时候,她对他还没有什么感情。 “表哥,别想太多,慢慢来,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先了解这种咒术,然后才能分析子安的情况。”柔瑶安慰道。 慕容桀并未觉得气馁,从之前以为子安已经死了到现在看到她活生生地站在自己的面前,就已经足够。 之前,可是想过千百种情况,比现在差远了的情况都设想过的。 眼前这又算得了什么? 子安走了之后,秦舟过来了,她倒是显得很生气,跟楚敬耗了两个时辰,关于咒术的事情,他半点都没说。 “秦舟,能否麻烦你请天机子来一趟?”慕容桀沉思片刻,道。 关于咒术这方面的东西,还是觉得应该请专业人士。 慕容桀一言惊醒,秦舟立马便道:“我马上去吩咐。” 慕容桀深深地看了秦舟一眼,“谢谢!” 秦舟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我救子安而已。” 慕容桀轻声道:“子安有你这个知己,是她的幸福。” “子安有你这么一位夫君,也是她的幸福。” 柔瑶在旁边听着,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好了,你们就别恭维了,赶紧想一下怎么处理楚敬这个混蛋吧。” “暂时动不得!”秦舟和慕容桀异口同声地道。 柔瑶瞧着两人,“你们倒是因为子安而生出默契来了。” 秦舟解释道:“子安还是很看重这个所谓父亲的,如果我们对楚敬下了手,子安对我们会有敌意,这是万不能的。” “我知道,只是就这么任由他得意洋洋的吗?”柔瑶想起他那副嘴脸就生气,还想着靠子安的指环和刀疤索翻身呢?不要脸的东西。 “方才他不愿意说咒术的事情,是吗?”慕容桀问道。 “怎么都不肯说,看来,得给他上虫子,看他还嘴硬不嘴硬。” 慕容桀道:“他怕也是真不知道,这是鲜卑部落的咒术,只怕死鲜卑人也没几个人知道的,希望天机子能知道。” 楚敬,他不会轻易放过,他的两个孩子,一个丢弃,一个被咬断腿,想起,他就浑身是泼天的怒火。 子安一整晚都心不在焉,差点还断错了症,开错了药方。 她还在想着那个梦,是一场噩梦,梦见她堕入大海,被人抓走,然后场景一换,又是成亲的画面,夫君是慕容桀。 这些似乎是梦,但是,在梦里她又觉得无比的真实。 只是,她脑子里是记得慕容桀,可她总觉得自己是被迫嫁给慕容桀的,父亲也说了,当初她是另有所爱,后被慕容桀强行娶过门的。 她也觉得自己是另有所爱的,可是她想不起来是谁。 她觉得那个人,在自己的心里占据了很重很重的分量,她们应该也经历许多事情,可是,她真的记不起来。 记不起自己所爱的人,却记得那个自己不爱的夫君。 只是,她想了想,虽说不爱,可见到他没死的时候,她心里还是很激动的。 这也说明不了什么,即便一个陌生人能活下去,她也高兴的。 又或者,以前总梦到他浑身鲜血地被狼撕咬,当时觉得他是为了救她和虎头才死的,心里感到愧疚吧? 理不清,她脑子里一片的乱麻,不知道从何揪起。 “阿语大夫,阿语大夫……”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跑了进来,跑得是上气不接下气,“我媳妇难产,稳婆让我来请您……” 他连话都说不完整了,神情焦灼万分。 对于急症,子安从来都不分时候的,且女子生育遇上难产,便是一尸两命的事情,她当下不犹豫,拿起药箱吩咐了药童请其他大夫来加班,然后急匆匆地就跟着年轻人走了。 第九百零四章 我是夏子安 孕妇八月生子,今日午时左右就开始腹痛,开始以为吃错了东西,毕竟还没到时候,然而,到了酉时末,却穿水了,家人这才急忙请了稳婆。 稳婆来了之后,按照经验进入产程,但是,光腹痛却不见有生产的迹象,熬了催产药下去,有阵痛,但是到如今子时过,还没什么动静,且孕妇也痛得死去活来,不得已,稳婆觉得情况有异,这才叫人去请阿语大夫的。 子安检查了一下,发现宫口开得很小,但是从阵痛来看,是已经可以进入产程了。 “阿语大夫,如何啊?”稳婆在旁边擦着汗水问道,这李七媳妇的肚子太大了,她自己又那么瘦小,久久生不下来,还真是叫人担心的。 “我先为她施针,然后你再让人熬催产药。”民间的催产药她也是见过的,一般不下重药,但是在这些危险关头,时间就是生命。 几针下去,加上服用了催产药,果然宫口慢慢地开了,且宫缩开始频繁,子安舒了一口气,“应该准备生了。” 稳婆赞叹道:“就说阿语大夫的医术高明呢,这下了几针就没事了。” 子安笑了笑,看着痛得面容扭曲的孕妇,“生产的时候,你跟着宫缩用力,宫缩来到时候,使劲,宫缩停止的时候,你吸气,知道吗?” “知……知道!”李七媳妇一张脸像是被水浸透了一般,额发都湿掉了。 接下来,生产很顺利,生下了一个小子。 稳婆抱着那孩子,哈哈大笑,“肚子这么大,以为定生个大胖小子,却不曾想,才这么点儿大。” 子安微怔,瞧着孕妇的肚子,伸手摸了摸,“不对,还有一个。” 稳婆啊了一声,“双子?” 李七媳妇的婆婆在外头拿了衫子被褥进来,听得还有一个,喜得双手颤抖,“真的?真的双子啊?” 李七媳妇听闻还有一个,为母则刚,本以为筋疲力尽,喝了一口参汤继续努力,第二个,哇哇大哭着出来,这一次,是个女娃娃。 双胞胎,龙凤子。 “老七,老七,快来看,你媳妇为你生了一个儿子,一个女儿……”李七母亲冲出去,奔走相告。 子安怔怔地站在床前,脑袋一下子被什么劈中般,有许多片段倒灌进来。 稳婆把女娃抱过来,喜滋滋地道:“阿语大夫,这女孩真俊啊,长得真俊。” 子安脸上一片濡湿。 “阿语大夫,你怎么了?怎么落泪了?”稳婆见她神色不对,急忙问道。 “没事,我有事,先走了。”子安失魂落魄地走出去,连药箱都不记得带了。 稳婆见状,连忙叫李家的人送她。 “不必,我自己走。” “那不行,马上就要下雨了。” 李七刚说完,便见天边劈开了一道亮光,继而雷声轰轰。 “这都深秋了,怎么还打雷下暴雨啊?真是,这天也越发奇怪了。”李七嘟哝着,但是因着今日心情好,便是抱怨的话,也是轻松地说的。 等他拿了伞和蓑衣出来,却见门口空无一人,他怔怔地看了一下,“阿语大夫呢?” 轰地一声,雷劈下来,吓得他哆嗦着缩了回去。 雨以强大的姿势瓢泼而下,子安行走在暴雨里,整个人都像傻了一样。 相府,王府,宫中,北漠,狼尾巴山,苗疆,山洞产子,龙凤胎,她的女儿,她的夫君…… 她是叫夏子安,不是叫什么阿语。 她浑身发抖,脸上分不清是泪还是雨。 慕容桀在医馆等了许久,见天下大雨,便问了药童子安是去哪里出诊,药童告知了他地址,他便拿伞出去了。 刚走出去不远,便见一人行走在大雨里,没有撑伞也没带马灯,走得很慢,漆黑暴雨的大街上,便只有她一人。 便是只凭一道影子,慕容桀便知道是子安了。 他心急如焚,疾步便上去,拿伞为她遮挡了风雨,“这么大雨,那人家也不送你回来吗?” 子安抬起头,一脸的雨,她伸出略微发抖的手,嘴唇也在微颤,心底一片悲痛,她对不起老七,女儿不见了。 “我……没事。”她把话隐没在唇边,心里头,却被这一阵阵的雷声炸得粉碎。 “快回去。”慕容桀哎了一声,想抱起她,却怕她反感,只得是扶着她行走。 子安走不动了,双腿颤抖得厉害,尤其见了老七,她全身更是无法自拟地颤抖。 “你背我回去好吗?” 慕容桀一怔,侧头看她。 她脸上看不出是什么神色,只觉得她是十分疲累。 慕容桀毫不犹豫地蹲下,子安慢慢地趴在他的背上,她的脸贴上去,心里,痛得像被千万支针扎一般。 回到医馆,慕容桀盯着她去洗澡,换衣裳。 换好衣裳,他为她擦拭头发,黑幽幽如瀑布一般的长发披洒下来,铜镜里的面容,却依旧苍白一片。 “我想到隔壁去看看。” 隔壁,躺着楚敬。 慕容桀不愿意她去,但是,知道她如今是把楚敬当做自己的父亲,便道:“好,你去吧,快去快回,他应该都睡下了。” “这样电闪雷鸣的夜,他睡得着吗?” 子安轻声说,这样的天,他不应该能睡着,她也不会让他睡着,一个恶贯满盈的人,在这样的天里,都该是痛苦辗转的。 子安披着一件黑色的外裳便出了门。 慕容桀想跟她去的,但是被她制止,“我去看看他而已。” 慕容桀只得止住脚步,心焦地看着她。 虽然知道她没恢复记忆,但是看到她对自己的仇人那么好,他满心都是愤怒与疼惜,对楚敬的愤怒和对子安的怜惜。 如果子安知道她这个所谓的父亲,丢弃了她的女儿,咬断了虎头的腿,她会如何? 子安站在楚敬的房间门口,静静地看着那漆黑木门上的雕花。 楚敬确实没睡,这些年,他一直都在床上躺着,子安为他做了轮椅,但是,他很少出去。 在没得到指环和刀疤索之前,他离开这个房子,没有任何的意义。 躺久了,便练了敏锐的耳力。 他能精准地分辨脚步声,即便是在这样纷杂大雨的夜晚,他也知道是夏子安站在了门外。 这样的狂风暴雨夜晚,她不放心他,总是要来看过才放心的,以往也是如此。 他勾唇冷笑,秦舟,你纵然来了又如何?有夏子安做我的挡箭牌,你奈我何? 第九百零五章 这个仇我来报 门咿呀地被推开,漆黑里,楚敬又听到关门的声音。 脚步声慢慢地走过来,蹑手蹑脚,和以往一样,她唯恐惊醒了他。 但是这一次,子安不是只瞧他一眼便转身出去,而是点了一盏油灯,然后静静地在床边坐了下来。 他也不能再装睡,睁开了眼睛。 油灯的光芒很弱,灯芯跳动着如豆火焰,照得她的面容阴郁不定。 “怎么过来了?今晚不坐诊吗?”楚敬问道。 子安从袖袋里取出针包,“坐诊,刚出诊回来,想着昨天没给你施针,便趁着记得过来了。” “施针?明日再算吧。” “不,明日事儿多,怕不记得。”子安的药箱放在了李家,但是,她的袖袋里备有一套,换哪身衣裳都随身带着。 细长的针在光线下发出寒芒,楚敬瞧着她,总觉得她有些不一样,但是,她眉宇间还是那般的柔顺温婉,没什么实质的改变。 他试探地问道:“白天来的那人,你记得,是吗?” “记得,虎头的爹。”子安说,眸子里没有什么情绪。 “他没死,你高兴吗?”楚敬又问道。 “他到底是虎头的爹,我怎么会不开心?”子安抬起头,“你为什么这么问?” 楚敬摇头,“没什么,只是觉得你这两年带着虎头太苦了,还要照顾我这没用的爹,虎头这孩子也是不省心啊,总是往外跑,辛苦你了,哎,有时候真觉得,我死了就好,不至于拖累你。” “你不能死!”子安慢慢地说,翻动他的身子,在他的脊椎上下针。 脊椎有几个大穴,一直到颈椎,然后是从百汇到天柱再下肩井。 “这一次施针的穴位和以前的不一样?”楚敬问道。 “是不一样。”子安慢慢地把他的身子扳回来,“躺好,很快就好。” 最后一针,下在耳边的听会上。 过了大概一盏茶的功夫,楚敬发现不对劲了,他浑身都不能动,便连晃动脑袋都不行,像是有什么力量强行控制了身体所有的肌肉。 “怎么会这样的?”他惊怒地问。 子安盯着他,漆黑的眸子闪着寒光,如鬼火一般。 “是的,你除了说话,再也动弹不得。”子安慢慢地站起来,把针收好,“楚敬,我慢慢跟你玩。” 楚敬骇然地看着她,“你……你记起来了?” “是的,多亏了今天晚上的出诊,我记得我生下的是龙凤胎,我更记得,我醒来的时候,看到你一嘴的血和虎头断了的腿,狼山狼群出没,你丢弃了我的女儿,害她葬身狼腹,她才刚刚出生啊。” 子安语速很慢,似乎也没什么悲痛,若看不见她眸子里的血红,会以为她压根不在乎女儿被丢弃。 “所以,她和虎头受过的苦,我会千百倍加诸在你身上,让你一丁一点地还回来。” “你……”楚敬还没说完,子安还有最后一针,封了他的哑穴。 “当我想听你惨叫的时候,我才会帮你解开,所以,你就把你所有的恶语毒言憋在肚子里吧。”子安慢慢地起身,顺滑的头发从肩膀上滑下来,遮蔽了半边的脸,如鬼魅一般,她吹灭了灯,出去了。 回了房间,子安静静地坐在镜子前,她看着自己的面容,孩子出生的时候,她匆匆看过孩子们一眼,她记得,女孩和自己很像,很像。 伸手轻轻地抚摸着这副面容,我的女儿,等妈妈为你报了仇,就下去找你,我不能让你孤零零一人,你哥哥有爹爹了,我只想抱抱你,你在我肚子里九个月,我期待你,我想看看你,抚摸你的脸,抱着你。 “怎么了?”慕容桀觉得她越发的怪异,她一张脸看着像哭,但是,她眼底一点泪水都没有。 “没有,只是不记得以前的事情,我心里不痛快。”子安说。 “记不得就不要想。”慕容桀心疼地道,他还真怕她想起来啊,这咒术没解,就怕咒术生效。 “之前柔瑶跟我说过什么你中了同命蛊的事情,你跟我说说,后来你为什么会没事的?”子安问道。 “柔瑶跟你说了?”慕容桀微怔,这柔瑶,还真是沉不住气,若真触动了她的记忆,如何是好? “简单提了一下,秦舟不许她说。”子安回头看着他,然后伸手在他的眉眼上扫过,“我想知道。” 慕容桀坐在她的身旁,沉默了一下,道:“也没什么,洗髓,洗髓之后遏制了蛊毒,然后研制到了解药,我就好起来了。” 洗髓! 子安的心又是一阵疼痛,洗髓有多痛苦,作为一个大夫,她太清楚了。 温意大夫的手札里,都有记载,削骨换血的痛,便是顶尖的高手,都未必能抵受得住。 感觉到她的指尖微微发颤,慕容桀轻描淡写地道:“洗髓不难熬,难熬的是没有你的日子。” 子安转移了话题,“喜欢虎头吗?” “喜欢,我的儿子,我当然喜欢。” 只可惜,你不知道还有一个女儿,你以前说,你希望生的是儿子,因为儿子会比女儿坚强,你怕女儿受到伤害,但是你更疼女儿。 我不能让你知道楚敬的所作所为,我不能让你知道你失去了女儿,这个仇,我来报。 她要很努力,很努力才能转移这种痛楚。 “虎头以后有爹了。” “是的,他有爹,也有娘亲。”慕容桀说。 但是我们的女儿,现在孤零零地一个人。 “对了,明日我带……父亲出去一趟。” “去哪里?我陪你去!” “不了,每年的这个时候,他都要去拜祭一个人,不许旁人干扰,你不必去,帮我看着虎头。” “拜祭什么人?”慕容桀不愿意她单独与楚敬出去,更不放心。 “他的故友,放心,不远的,每年都去一趟。”子安宽慰道。 慕容桀想着楚敬如今还得靠着她才能活,若她出点什么事,他知道自己的下场,且一个废了的人,也做不了什么,便道:“那好,你小心点。” “好!” 慕容桀见子安始终与他保持疏离的态度,也知道勉强不得,日子有功,一切都会好的。 明日一早,子安便让人抬来轿子,把楚敬抬上了轿子。 “放心,我们很快就到。”子安在慕容桀的盯视下,温和地对楚敬说。 楚敬只能瞪着眼睛,但是这个瞪视也没有一点的气势,因为,他能调动的力气都只能用来维持呼吸。 第九百零六章 我为我女儿报仇 慕容桀在子安出门之前,就让柔瑶去找刀老大过来。 因为子安还没见过刀老大,所以让刀老大尾随,他始终是不放心。 刀老大自打知道子安还活着,还没来见过他,柔瑶去通知让他跟着子安,他不知道多高兴,装扮一下就马上上路。 刀老大走后,他也跟着走,但是他与子安的距离保持得比较远一些。 柔瑶跟他说王妃要带楚敬去拜祭一个人,但是,他们抵达山下的时候,子安便让人放下楚敬,让人把楚敬抬到马背上,然后她自己一人牵着马,慢慢地上山。 刀老大觉得奇怪,听柔瑶说,王妃是把楚敬看做父亲的,但是这样就丢在马背上,不怕他难受吗? 刀老大远远地看着,也觉得楚敬没什么难受的,因为他一言不发,甚至脸上都没什么表情。 一路往深山而去,刀老大越发觉得惊惧。 终于,她停下来了。 刀老大观察了一下,这地上有野兽的脚印,这地方,老虎,野狼大概不少的。 王妃要带楚敬来这里拜祭什么人啊? 他隐藏好,趴在小山坡下,只露出眼睛以上的头颅看着,但是距离始终有些远,且有一块巨石挡住了视线,他看得不算十分清楚,也听不到那边的动静。 慕容桀见刀老大停下来,他也停下来,但是他在更下方一些,无法知道上面的情况。 想走过去,但是刀老大这个人一惊一乍,怕他忽然见了他出声,便轻身上了树,能稍稍看到马儿,但是没看到子安与楚敬,他知道子安是带不动楚敬走的,大概是坐下来休息了。 而子安放下楚敬,动作十分粗,暴,直接是从马上把他给推下去的,楚敬跌落地上,滚了两个圈,头撞在一棵树上,发出好大的一声响。 昨天夜里,下过一场大雨,地上厚厚的树叶是湿哒哒的,太阳照射不到这密林,这一滚,楚敬的袍子便都湿了。 子安慢慢地蹲下来,扶好了他,然后取出针包,脸色平静地为他把穴位解开。 楚敬一口气憋了许久,他身子一松,惊怒地道:“你疯了吗?你到底想做什么?” 子安脸色漠然,从马背上抽出一把匕首,刀鞘随手便丢在地上,回头看着楚敬,口气阴冷,“我说过,我女儿受过的苦,你要千百倍还回来。” “你不要命了?”楚敬顿时便知道她要做什么,“把狼群引来了,你也活不了。” 子安冷冷地笑着,“我活着干什么啊?我都没有活路了,你让我有活路了吗?不过你放心,我会确保你被狼吃得骨头不剩,才舍得死。” 她用匕首挑开他的衣裳,露出干瘦的胸膛。 冰冷的匕首,在他胸膛划过,楚敬一挥手,想打落她的匕首,子安却迅速移开,移开之前,胸膛已经被划了一刀。 “疯子,疯子,你疯了。”楚敬没想到她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之前一直希望她自尽,好夺了她的刀疤索与指环,那时候她没死,这会儿倒是想死了。 慕容桀闻言,也顾不得其他了,连忙便飞身而上,落在刀老大的身边,刀老大感觉到强大的存在感,迅速回头,却被人捂住了嘴巴,定睛一看,见是慕容桀,便蹲下了身子。 慕容桀松开他,食指竖在唇上,示意他不要做声。 刀老大点头,然后两人趴在山坡上偷看。 这个角度比方才好一些了,但是,距离还是有些远,慕容桀见楚敬使劲地挥手,嘴里嚷嚷什么疯子,不知道子安在对他做什么。 不是来拜祭吗? 子安的匕首,在楚敬的身上划了十几刀,但是伤口都不深,血慢慢地流出来。 因为楚敬使劲挣扎,子安干脆便又给他扎针,他便只剩下嘴巴能说话,任由子安宰割。 子安席地而坐,就坐在他的身边,语气温和地说:“这山间,是整个丰州野兽最多的地方,有樵夫说,在这里遇到狼群,你的血,会吸引来大批的狼,我会看着你,被狼撕咬致死。” “你说狼会先咬你哪里呢?脚?一口把你的脚咬断吗?我是希望不要先咬头颅的,让你这么痛快地死,我怎么会甘心?” 她的语气还是十分温和,但是,楚敬却觉得她的一个字一个字像是刀子般在他的心尖上刮着,他觉得又怕又疼,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心悬在了嗓子眼上,随时都要跳出来。 “你放了我,你放了我,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求你放了我。”楚敬开始求饶,一刀杀了他还好,要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狼群撕咬,不,不,太恐怖了。 子安摇摇头,像是十分失望,“你求我啊?别,你千万别求我,我还希望看到你硬气地面对狼群的撕咬,你还记得你一口咬下虎头的腿吗?我想看到你有那种狠劲,就那种狠劲,还有,你想想,我那刚出生的女儿,她还那么小,身子那么的柔软,你听到她哭吗?你丢弃她的时候,狼群就在附近,你一定听到她哭了,是吗?” 她说着,咯咯咯地笑了起来,但是,笑得十分难听,比哭还难听,她的眼里有泪水,慢慢沿着眼角流下来,像个疯子一般。 楚敬惊恐地看着她,她的神智似乎已经癫狂,他心中暗叫不好,咒术,咒术生效了,她不要命了。 “不,你放了我,放了我,我答应此生不与秦舟为敌,你想要什么,但凡我有,我给你。” “我要我女儿还活着,你能做到吗?”子安低下头,在他耳边咬牙切齿地说,泪水跌落在楚敬的耳朵上,除了泪水,还有血,她咬破了自己的唇,她是死死地控制着自己的。 那边,刀老大疑惑地问慕容桀,“王爷,能听到他们说什么吗?” 慕容桀正仔细分辨,听了刀老大问,他摇摇头,“听不真切,我们刚好在风口上,而且子安说话的声音很轻。” “是啊,不知道在说什么,也看不清楚他们在做什么,哎,真想把那块石头搬开。”刀老大着急地道。 慕容桀想了想,对刀老大道:“你仔细看着,我凝气听一下。” 说完,他盘腿坐在地上,闭上双眼,摒弃杂念,想努力听清楚那边说什么。 “好!”刀老大知道他内力惊人,若静心听,好歹能听到一些的。 第九百零七章 葬身狼腹 但是,这一次,他只听到轰轰的脚步声。 是狼群! 在苗疆两年,他总是看到狼群出没,因此,能分辨这种声音。 他跳起来,冲子安大喊,“子安,快走,狼来了。” 他飞快地跑过去,拉起子安正欲跑,却看到地上的楚敬,他浑身是血,面容狰狞但是半点动弹不得。 子安抬起头,悲凉地看了他一眼,“老七,我不回去了,你赶紧走。” “不!”慕容桀顿时明白了,她已经记起来所有的事情,她在为孩子报仇。 他捧住子安的脸,急切地道:“你听我说,我们的女儿没死,如今在北安,高凤天已经去接了,你马上就能看到她。” 子安笑得跌出了眼泪,“你不要骗我,我都记起来了,是他把孩子抱走了,狼群就在附近,孩子被狼吃了,对不起,老七……” 她还在压抑着自己内心的悲痛,说话的声音很轻很轻,却是颤抖着说出来的。 “不,你听我说,是真的,我亲眼看到我们的女儿,两岁多点,叫天恩,被樵夫发现抱了回去抚养,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真的,你跟我走,孩子过几天就能来到。” “不……”子安忽然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声,“我知道,她死了,她被狼吃了,她才刚出生啊,我还没来得及好好看她,她一个人多害怕啊,我得去陪她,老七,你回去,带好虎头,我去带我们的女儿。” “不,子安,子安,真的,我没有骗你……”慕容桀抱住她,一颗心焦灼得几乎焚烧起来,“我真的看见了,是我们的女儿,你如果死了,你见不到她的。” 一直在求饶的楚敬,忽然哈哈大笑,“你不用说了,她是听不进去的,咒术已经生效,她只有自尽才能摆脱心魔,除非,除非你们死了的女儿能重生,只有强大的喜悦冲击,她才能解脱,否则,她就算如今不死,回去也得死。” 他豁出去了,激怒了慕容桀,或许他还能一刀了断自己,不必葬身狼腹。 慕容桀恨得脸色发青,一脚踢过去,抢了子安的匕首,便刺入他的眼睛里。 只听一声凄厉的喊叫从楚敬的嘴里发出,血液也随即飞溅上来,楚敬无法动弹,只能是张大嘴巴狂喊着,一张脸狰狞得像恶鬼。 “小刀!”慕容桀回头厉声喊道。 刀老大已经被吓呆了,慕容桀这么一喊,他才回过神来,急忙跑过来。 “快带王妃走。” 狼群马上就要到了,人是跑不过狼的,只能是他先抵御,为他们争取逃命的机会。 刀老大连忙抱起子安,子安已经半失去理智,使劲地挥舞双手,“放我下来,我只有被狼咬死,才能见到她。” 刀老大一转身,狼群却已经来到。 慕容桀大吃一惊,没想到狼群竟从后面来了。 十几头闪着蓝色幽光的狼,虎视眈眈,但是,焦点暂时是放在已经不能动弹的楚敬身上,只是,狼的血性善于攻击,且十几头狼,一个猎物,哪里够? 慕容桀看到领头狼发出了攻击的信号,一个箭步上前,拉起刀老大便飞身上了树。 刀老大是抱着子安的,幸好,他抱得够紧,慕容桀在半空的时候便抱过子安了,刀老大连忙抱着大树,幸好的是在龙老将军底下曾学过几招,否则只凭着蛮劲,还真不行。 为了叫子安不闹,慕容桀只得暂时点了她的穴。 狼群一拥而上,撕咬着楚敬。 看着狼牙一口一口地咬着他的身体,鲜血喷涌,楚敬凄厉的吼声震天,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肉一块块地被扯下,其中一头狼,咬住他的肚子,拖出了肠子,血流了一地,一头脖子有些白毛的狼一口便把他的鼻子给咬了,顺带扯下一块脸肉,鲜血淋漓,说不出的残忍。 子安定定地看着,她被点了穴,无法动弹,看着这一幕,她不觉得残忍,只觉得痛快,酣畅淋漓的痛快。 但是,同时她又痛不欲生,痛得即便被点了穴位,身子都在颤抖,她想起自己的女儿,怕也是这样被狼吞噬了吧。 慕容桀看了看地形,用轻功从树顶飞跃下去,他是没问题的,但是,刀老大不懂得轻功,他跑不了。 如果要带着刀老大,那就很吃力了,而子安不可能会丢下刀老大的。 躲在树上,不是办法,因为,狼是很有耐性的,耗不起。 他和刀老大倒是可以下去一战的,但是,子安不能无人看着,她的情绪不稳定,必须点了穴位。 正在计算逃生的路线,却见刀老大抡着大刀就跳了下去,口中喊道:“王爷,看好王妃,我一人能对付它们。” 慕容桀瞪大眼睛,只见他双手握住大刀,左劈右砍,前跳后窜,灵活自如,却又蛮力惊人。 是谁说他只吃饭不干活的?谁说饭量惊人的汉子没用处? 谁说只有蛮力干不了大事? 刀老大一边砍,一边想着龙朱朱怼他的话,龙朱朱若是看见他如今的英勇,怕是要敬佩得五体投地了吧? 只是,狼的攻击性是很重的,且一旦有同伴受伤,便会发狂地攻击人,刀老大有些吃力了。 慕容桀见旁边的大树有藤蔓缠绕,他灵机一动,抱着子安窜过去,用剑砍下藤蔓然后把已经被点了穴位的子安绑在树上,这样,便不怕她掉下去了。 捆绑好之后,慕容桀摸着她的脸,认真地道:“子安,听着,我们的女儿没死,她确实还活着,我不骗你,知道吗?” 子安定定地看着他,眼底有泪水迅速涌出。 慕容桀翻身跳下去,去助刀老大。 刀老大危机解开,顿时轻松许多,这酣战持续了有一炷香的功夫,终于,歼灭了所有的敌人,刀老大也完成了人生第一场以一敌十几的首秀。 至于后面王爷相助,他不说,谁知道? 楚敬只剩下半个头颅,骨头都被咬碎了,地上的鲜血,似乎在告知世间,曾有过这么一个人。 一代帝王,一代暴君,死在深山野林里,大半葬身狼腹。 慕容桀解下子安,抱着她,她已经行若痴呆,眼睛无神。 第九百零八章 去北安 回到宝元堂,子安一直都是这副模样,任谁说话都不听不进去,她似乎已经把所有的人都隔绝在自己的世界外了。 慕容桀担心不已,眼下也没有办法,天机子还得四五天才到,柔瑶只得开了一些安眠的药,让她睡觉。 希望这几天昏昏沉沉地睡,她的脑子能静下来。 秦舟也趁着这段日子,把丰州贪污的案子给办了,从秦舟派兵进驻的那天起,丰州知府便知道事情要败露,所以暗中转移了大批的银子,可都被截下来了。 这案子其实不难办,因为民间对知府的不满越来也多,只要有心调查,总能查出。 之前来调查的钦差,都是抱着银子回去,然后禀报秦舟,这丰州知府有多清廉。 清廉,真的很清廉啊,秦舟对着那几十万银子震怒。 秦舟本不能久留在这里,但是,子安情况未定,她也不放心离开。 高凤天去北安,来回最快的速度得二十天左右,而且,还要调查一下天恩是不是真的是子安的女儿,若只是巧合…… 哎,秦舟和慕容桀都不敢想。 楚敬临死前的话,让慕容桀又喜又忧,喜的是子安见到女儿,会好起来。 忧的是,如果天恩不是他们的女儿,那该怎么办啊? 总不能把人家的女儿抢过来的。 丰州的百姓得知阿语大夫病了,都纷纷前来探望。 看着百姓发自真心的担心,柔瑶不禁感叹,做一个大夫,能做到像子安这样,也是此生无悔了。 天机子五天后抵达丰州。 他对鲜卑的咒术,也有了解,听了子安的情况,也亲眼所见,便道:“如今是别无他法了,这种咒术是以悲伤植入她的脑子里,是一种邪法,难解,就算强行解了,也只是暂时的,人的一生不可能平顺无波,但凡遭遇点不高兴的事儿,就会引发这种情绪的崩溃。如今只有盼着北安你们所见的那位小姑娘,就是当初楚敬丢弃的孩子,因为,失而复得的大喜,能冲开咒术的束缚。” 慕容桀和秦舟都有些失望,因为,以为天机子来了,多少能帮上忙,可到最后,还是得靠北安那边的好消息。 只是这一等,便足足等了一个月,都没见高凤天来。 这一个月,子安都只是靠服用柔瑶的药来安眠,整个人都憔悴不堪。 身边也不能离开人,有一次慕容桀趁着她睡着了,带了虎头出去买糖葫芦,柔瑶也在医馆里帮忙,叫秦舟看着,阿景忽然来找秦舟,就那么一会儿的功夫,回来的时候,便见子安已经割腕了。 虽然抢救过来,但是天机子说:“她现在已经由不得她自己了,这种咒术一旦发展到这个时候,人的自主能力就几乎完全缺失,心心念念的就是死。” 也就是说,她身边不能离了人。 慕容桀最后决定,在这里等也不是办法,直接带她去北安看看怎么回事。 大家心里都觉得,高凤天这么久都没有消息,怕是查到那小女孩不是子安的女儿,或许,他们在想办法继续在北安附近寻找呢。 慕容桀与秦舟谈过一场话,慕容桀的意思是让秦舟先派人去北安,与樵夫夫妇打个商量,称那女孩是捡来的,但是因为已经养出了感情,所以不能叫他们带走,他们可以随时去看。 只要暂时稳住子安,再去一趟鲜卑,看有没有高人可以治愈这种咒术。 如今也是没了办法,秦舟同意了。 她让阿景先行,去北安安排好一切。 然后,让柔瑶下药给子安,趁黑带着她离开丰州。 如果不用药,子安压根不愿意走。 等子安醒来,已经是在马车上了。 慕容桀抱着她,摸着她清减的脸,心疼地道:“醒了?” “我们去哪里?”子安静静地问道。 “去北安,去看我们的女儿,她就在那里。”慕容桀说。 子安轻轻地叹气,然后卷缩在他的怀里,“你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 她的手,搭在慕容桀的手臂上,袖子下滑,看到那道清晰的伤疤。 慕容桀闭上眼睛,心里说不出的痛。 “虎头呢?” 半响,子安又再问。 “和秦舟柔瑶在另外一辆马车,就在后面跟着呢,放心,虎头没事。”慕容桀轻声道。 子安嗯了一声,脸色平静得很。 又过了许久,她轻轻地道:“老七,我总是梦到她,她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我真心疼啊,那黄泉路,又黑又冷,她才刚出生,连妈妈都不会叫,她得多害怕啊。” 她浑身都在发抖,柔瑶的药是让她睡着了,但是,她在梦里却不曾消停过悲伤。 慕容桀鼻子里一阵阵的酸楚,子安的这些话,总是戳中了他心底最痛的地方,在他们母子三人出事的时候,他没在,是他这辈子最遗憾的事情。 他紧紧地抱着子安,声音有模糊的疼痛,“别这样好吗?你想想我们经历了多少才走到今天?你不能丢下我和虎头,这两年,我真的是过怕了,没有你的日子,怎么过?” 见回子安之后,他几乎从来没说过这两年他过得有多艰辛,因为他觉得不管如何,那都是过去的了,他已经找回子安,以前的辛苦都不值一提。 但是,如果她始终心心念念想着要去陪女儿,他最终还是要失去她,他没办法再经受一次那样的痛。 “老七,我们是大人,生活给我们什么样的磨炼,我们都能承受,是苦也好,是悲也好,熬一熬总会过去的,但是我们的女儿呢?她才那么小啊。” 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她知道脑子里充满了负能量,但是,她已经没有办法控制自己,她很心疼老七,心疼他这两年遭受过的苦,心疼他洗髓经历的痛,但是,她不管是睁眼闭眼,看到的都是女儿刚出生时候稚嫩的脸。 她心里感觉,已经无法形容,就仿佛是把心放置在火上烤着,又痛又灼,一刻也不得安宁。 醒着,是思想的折磨,睡了,噩梦的缠绕。 楚敬的死,让她感受到片刻的痛快,但是,痛快过后,便是更多的痛。 那像是一个魔咒,把她紧紧地圈在了里面,她没有办法摆脱。 “你就不信我们的女儿没死吗?”慕容桀哑声问道。 但是,这话,便连他自己说出来都不如之前底气足了,因为,他不敢确定。 如果不是,莫说子安,连他都很难接受。 那也是他的女儿啊! 想起初初在丰州见到她的时候,她脸上总挂着温和的笑容,如今,却整个死气沉沉,早知道如此,他还不如不认她啊! 但求她能开心快活! 子安没回答他的话,只是把脸深深地埋在他的胸膛,泪水浸湿了他的衣衫。 第九百零九章 樵夫不放天恩 高凤天抵达北安的时候,便让人调查女婴的身份。 邻居们都说没见到她怀孕,忽然有一天,便听到孩子啼哭,才知道她生了孩子。 大家都没怀疑,因为樵夫娘子那会儿长得比较胖,有些人怀孕是不显怀的,真怀上了也瞧不出来。 只是,有一样比较可疑的是,从没见她家请过稳婆,镇上的稳婆都问过了,无人给樵夫娘子接生。 樵夫夫妇却一口咬定,这孩子是他们亲生的。 这就陷入了僵局中。 高凤天试图给重金利诱让他们说出真相,但是他们不为所动,反而怒骂高凤天想要拿银子买他们的女儿,他们是不会卖女儿的。 他们对天恩的爱护,让高凤天觉得天恩可能真是他们的女儿。 这樵夫家境贫寒,若是捡来的女儿,给那么多的银子,怎么会不为心动呢? 唯有自己亲生的,才会不被金钱利诱。 可还有一个疑点,便是无人为她接生过。 就这样,高凤天三天两头地往樵夫家里跑,不管樵夫夫妇给他什么样的脸色,他就是死赖着不走。 樵夫夫妇最后去报官,官府把户籍拿给高凤天看,确实记录着是人家的女儿呢。 高凤天没辙了,又不愿意放弃,只能是在北安呆着,看有没有什么新发现。 这天,他还是按照以往一样,到镇头村去。 每一次来,他都是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虽然每一次都被扔出去,可他相信,人总是不禁磨的。 去到樵夫家里,见樵夫家里有很多人,进去打听了一下,才知道樵夫出事了。 原来今日早上入山砍柴的时候,遇见野兔,便想着打了回来加餐,没想到一脚踩空滚下了山坡,人虽说没生命的危险,但是,伤了腿,请了江湖郎中,说腿没办法治了,以后怕是站不起来了。 邻居都纷纷来表达同情,但是都是贫苦人家,也凑不出银子去请大夫。 高凤天来到,得知情况,当下便让人去请大夫。 樵夫死活不要他请来的大夫医治,把人给撵出去。 樵夫娘子哭着求了他,才同意叫大夫进来看。 只是,大夫给出的结果和江湖郎中的结果差不了多少,治起来的话,得花费好多银子,且花了之后,也不确定能站起来,只会比现在稍稍好一些。 樵夫娘子问了治疗的价格,大夫举起一个手巴掌,“大概五十两,但是,也只能是试试。” 樵夫娘子瘫软在凳子上,五十两?她连五钱银子都没有啊,她哭着求那大夫,“能不能便宜一些?我给您做牛做马。” 大夫无动于衷,“不行,药很贵。” 做大夫,这种情况见惯了,莫说只是没了一双腿,没了一条命,都不知道遇见多少,怎地就会为了一个妇人哭两声就心软? 樵夫也哭了,道:“不治,不治了。” 高凤天蹙眉,对大夫道:“药费我来出,你先开药,该怎么治疗便怎么治疗。” 大夫闻言,脸色顿时就好了起来,“行,老夫先开药内服外敷两个月。” “不行,不治。”樵夫冲高凤天喊道,“你不用给我治,我也不会要你的银子。” 高凤天耐着性子道:“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天恩的事情我以后也不会提,我信了你们,行吗?你必须得好起来,否则,你叫她们娘俩怎么办?” “真的?”樵夫娘子巴巴地看着高凤天,脸色有些惊疑,伸手便招呼了天恩过来抱在怀里,仿佛怕人抢走了她。 高凤天放下银子,“我走了,过几天来看你们,免得有人怠慢。” 说完,他瞧了大夫一眼,便走了。 高凤天说到做到,好几天都不出现,大约过了四五天,他才来。 他看了看樵夫的伤口,觉得确实是好些了,可见大夫看在银子的份上,没有耽误伤情。 樵夫夫妇对高凤天的态度也略有转变,这天樵夫娘子做了饭,便留了高凤天吃饭。 饭桌本来是在厅里的,但是为了照顾樵夫,便把饭桌搬到了房间里,随时照应樵夫。 天恩吃饭很乖,才两岁多,便吃得很正经,桌面上掉了一粒饭,马上就捡起来吃了。 “真乖!”高凤天看着天恩,笑着对樵夫娘子说。 樵夫娘子看着天恩,眼底的感情很复杂。 良久,她才问道:“你和之前来过我这里的那男人是什么关系?他说天恩很像他的夫人。” “实不相瞒,他就是大周国的摄政王慕容桀,至于他的夫人,摄政王妃夏子安,你们是没听过……” 樵夫娘子一怔,“夏子安?你说的是在疫症时候特意从大周过来为我们北漠……秦国治疗的那位王妃?” 高凤天放下筷子,“你们也知道她?” 樵夫撑起半边身子,神情有些激动,“知道,知道她,咱秦国谁不知道她啊?她是我们秦国的大恩人啊,若不是她,那场疫症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幸亏是她研出了方子,救了许多人的命,我们这里那时候也有好些人得了疫症,方子来到的时候,已经死了好几个,且也传染了好多,后来吃了药,便都好了。” “你们这里也有疫症?”高凤天回想了一下,疫症爆发的地方,似乎是没有北安的。 “有,疫症爆发的时候,我们村有几个人在京都上工,后来怕惹上疫症,便都纷纷回来,却不料,有两个在路上已经发病了,回到咱这里,就传了好几个。”樵夫说。 “对,我们隔壁许大娘的两个儿子也染了,后来都是吃了方子的药好的,对了,夏大夫怎么了?”樵夫娘子说。 高凤天叹息了一声,“只能说好人没好报吧,她为百姓做了这么多事,自己却总遭遇恶难……” 高凤天于是把子安被抓走前后的事情告知了樵夫夫妇,但是却隐去了楚敬的身份,只说她来京都治疗疫症的时候,损害了一些人的利益,得罪了一些人,这些人要报复她。 “她是在我们秦国和大周交界的地方出事的,皇上很重视,夏大夫虽然已经找到,但是因为痛失爱女,已经有些疯癫了,哎,上天真的不善待好人啊。” 说完,他看着樵夫夫妇,“其实今日来,我还有一事恳求,但是你们放心,不是要带走天恩。” 第九百一十章 先去治病 樵夫夫妇对视了一眼,“你说。” 高凤天道:“皇上如今正带着摄政王与王妃来北安,到时候,能否请你们告知王妃,天恩是在苗疆山上捡到的,但是,你说你跟天恩已经有感情,舍不得放天恩走,承诺好好对天恩,王妃心慈,她不会硬是带走天恩,她只要知道她的女儿还活着,就够了,虽然,我们都知道天恩不是。” 樵夫娘子沉默了一下,看着天恩,眼神更加复杂了。 樵夫也没做声,后来,他说:“好……” 他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是,生生地止住了话。 高凤天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答应了,当下感激地道:“谢谢两位,两位义举,会救王妃一命啊。” 高凤天走后,樵夫夫妇也是愁得很。 “娘子,天恩或许真的是王妃的女儿。”樵夫沉默了下,道,从高凤天说的情况分析,时间和地方都吻合。 樵夫娘子迅速抬头,眼底染了泪水,“我知道,但是,我舍不得啊,而且,我得见了王妃,确定他说的话是真的。” “对,暂时不可轻信。”樵夫道。 樵夫娘子抽泣了一下,“若真是王妃的女儿,我们怎么也得还给人家的,天恩是有亲生父母,当时我们死活不承认,是因为恼怒天恩的父母狠心扔了她,却不想,其中曲折这么多,王妃也是因为给我们北漠人治病才会被人憎恨毒害,我知道这个道理的,我只是舍不得天恩。” “傻瓜,你该为天恩感到开心,天恩跟着她的亲生父母,总比跟着我们好,我们……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如今我又这样,说真的,如果天恩不是王妃的女儿,我也希望他们能收留天恩,大夫说我的腿怕是好不了的。” 樵夫娘子哭得越发厉害,“不,会好的,花那么多的银子怎么不会好?” 樵夫见她哭得伤心,便干脆把话都给说了,“大夫其实偷偷跟我说过,我右腿还好一些,左腿怕是动不了,以后就算能站起来,也得拄着拐杖行走,我这个样子也是个废人了,干脆便连你也去找个好人家去了吧?” “你闭嘴!”樵夫娘子恼怒地骂道,“我嫁入你家门,生是你家的人,死是你家的鬼,叫我改嫁,我死也不可能的。” 樵夫又是感动又是心痛地看着她,“哎!真是飞来横祸啊!” 高凤天回去把情况告知了昨天才抵达的阿景,今日的要求,也是阿景告诉高凤天的。 “我在这里耗了一个多月,都没说动他们,如今把王妃抬出来,他们便答应了,知道如此,我便早把情况说给他们听了。” 高凤天觉得这一个多月白白耗了。 阿景问道:“天恩真的不是王妃的女儿?” 高凤天道:“不能肯定,因为他们一口咬定是他们的亲生女儿,而附近的邻居虽说没见过她怀孕,但是也不排除怀上了不告知其他人,因为妇人家很少出门,且之前又长得比较肥,怀了看不出也是有的。” “也就是说,这件事情的真相,只有他们夫妇知道?”阿景愁了,虽说那边答应了先骗过王妃,但是,想到那孩子真的被狼吃了,阿景的心也很难受。 “先这样吧,别想太多,让王妃好起来才是正事,她对我们秦国有恩,我们能做的不多,但凡能做好一点就尽力去做。”高凤天说。 阿景点头道:“是的,事到如今也没别的办法。” 慕容桀和大伙是在三天后抵达的北安,在驿馆住下之后,秦舟便先问了高凤天情况,高凤天也如实告知了。 秦舟听得樵夫伤了腿,便建议道:“如今王妃对治病救人还是愿意的,其他的一概不搭理,也不听我们说,不如,便先叫她去给那樵夫治病,再想办法叫她见见天恩。” “也行,皇上安排便是。”高凤天道。 秦舟便去跟慕容桀商量,慕容桀也觉得秦舟此法可行,因为子安一直都不信他们此行是可以见到女儿,便先安排她去治伤,等她转移注意力,能听得进几句话的时候,再叫天恩出来,到时候,便好劝说。 就这样,高凤天来找子安,说镇头村里有一个人伤了腿,是家庭支柱,家中有年幼的孩子与妻子,若他站不起来,这家怕便要毁了。 子安如今确实是除了治病一事还上心之外,便无其他的事情能叫得动她,若说叫她去见天恩,她也不会去,因为她已经认定女儿死了,这个认知,就像钉子一样狠狠地钉在了她的心底,无法更改。 子安答应了去镇头村替那位樵夫治病。 慕容桀如临大敌地做准备,叮嘱好柔瑶一定要随身带着针包,一旦不对劲,先上几针。 秦舟肯定是没跟着去的,去看个病一大堆的人跟着,像什么样? 秦舟没跟着子安去,却也叫高凤天带路,尾随着。 高凤天早就通知了樵夫一家,便说先不必说天恩的事情,只是让王妃来给樵夫看看伤,回头再安排天恩出来。 于是,樵夫娘子便先把天恩交给隔壁许大娘带着,等看了病再去接。 子安去到镇头村的时候,刚午时末,樵夫娘子已经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终于见马车来到,她心跳加快地上去。 高凤天今日是充当车夫,下车之后,掀开帘子。 樵夫娘子看到慕容桀,便认出来了,但是根据高凤天的吩咐,她便装作不认识。 柔瑶扶着子安下来,子安的神情还是有些怔然,但是,见到樵夫娘子,她也打起精神来,冲她微微点头。 樵夫娘子因得知她是夏大夫,一见到她,眼圈便红了,连忙道:“大夫,辛苦您大老远的过来。” 子安是看到她红了眼圈,这种情况也不少见,但凡是家中有重病患者的人,见到大夫,都会首先红了眼圈或者落泪。 这位娘子算是克制了。 子安道:“请领我去见伤者。” 樵夫娘子连忙便请她进去,已经备好了茶水,但是子安不喝,便直接说要去诊症。 樵夫娘子只好带她进去,樵夫见她来到,便强行撑起身子,想行礼。 子安瞧了他一眼,说:“你不要动,躺着。” 第九百一十一章 母女相认 樵夫便躺好,说:“有劳大夫了。” “不要紧的。”子安坐在床边,之前萎顿的神情收敛,换上专业的面容,“给我看看伤口。” 樵夫娘子连忙上前张罗着,掀开被子露出双腿。 腿上包着之前那位大夫开的药,伤口四周有些发红,炎症没除的症状。 “有多少天了?”子安问道。 “十三天了。”樵夫娘子回答说。 子安点点头,解开药包,看到伤口,果然是有发炎的症状。 伤口很大,两边的伤口差不多,但是左腿看着严重一些,因为小腿一下都是肿的。 子安伸手压了压伤口附近,“疼吗?” 樵夫吃痛地吸气,“疼!” “我检查一下,除了伤口之外,骨头有没有问题。”子安站起来,双手从他伤口的上方开始摸,右腿只是伤口的问题,但是左腿有断骨,需要接骨。 “之前都开了什么方子?”子安问道。 “我去拿。”樵夫娘子连忙从抽屉里取出一张方子,“这是那位大夫开的,药都很贵。” 子安拿过来看了一下,微微皱眉,“你们这样的人家,怎么给你们开这么贵的药?这人参对外伤有什么用处呢?” “大夫说了,之前流了很多血,损了底子和精气,需要吃人参来补回来,说是底子好了,伤才会痊愈得更快。” 子安略微动气,“有伤治伤,治什么底子,而且,治伤的药材有许多,合适就好,不必花最贵的,用了人参,许多药都不能用了。” 樵夫娘子慌了,“那如何是好?” 子安斟酌了一下,道:“我再开一个方子,你去抓药,这副药的费用不会超过十文钱。” “夏大夫,药这么便宜,能治好吗?”高凤天在旁边问道。 “对症下药就能治好。”子安道。 高凤天哈了一口气,生气地嘀咕道:“我高凤天竟还叫人给骗了?迟早收拾那老孙子。” “伤势不大要紧,且断骨的地方重接就好,到时候我会用两块木板夹着你断骨的地方,让它慢慢生长,一个月左右,便能起来行走。”子安道。 樵夫夫妇对视了一眼,都有些不能相信。 “但是,那位大夫说,他再也站不起来了。”樵夫娘子喜极而泣。 “瞎说,他不这样说,怎么能赚你们那么多银子?且他把伤情说得严重一些,最后治愈了,他的名声也就出去了。”子安皱着眉头道。 樵夫娘子生气得很,正想说话,便听得外面传来孩子的哭声。 慕容桀首先走了出去,看到一个五十多岁的大娘抱着天恩进来,天恩哭得好凄惨,一张脸全是晶莹的泪水,而且,她的手掌在流血。 许大娘突兀的见到一个男人在这里,吓了一跳,刚到唇边的话也就吞了下去,看到樵夫娘子出来的时候,便连忙说对不住,“我不过是刚到厨房里去煮红薯,俩孩子便打了起来,我那大孙子也实在可恨,竟把天恩推在了地上,磕了石头,都流血了。” 樵夫娘子心疼极了,但是叫人帮忙带孩子,便是出了事也不能埋怨人家的,反而得安抚一下,“不打紧不打紧,孩子嘛,不摔长不大,没事,我这刚好有大夫在,叫她帮忙处理一下就是,谢谢您,回头给您致谢去。” 许大娘见她家有客人,便回去了。 许大娘一走,樵夫娘子便放下天恩,心疼地看着她手掌的伤口,吹着道:“疼吗?你这孩子,以后躲着哥哥知道吗?” “疼!”天恩扁嘴便又哭了起来。 慕容桀虽没确定天恩是他的女儿,但是酷似子安的那张脸哭得如此伤心,心疼得不得了,道:“还在流血,我先给她止血。” 他一手抱着天恩便进去了,子安刚开好方子,抬头见到天恩,她整个都怔住了。 “子安,这孩子摔了手,快看看。”慕容桀一边看着她的神色,一边道。 子安看到她手掌殷红的鲜血,脑子里一幕幕地重影着当日女儿出生时候,浑身的血污,那小小的脸蛋从眉眼看就酷似自己。 “老七!”她整个人都慌了,心里说不出的慌。 “子安,子安,”慕容桀连忙安慰,“这孩子受伤了,先看孩子。” 天恩哭着,她脑子里也有一个刚出生的孩子在哭,她站起来,顿时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就往前面扑去。 慕容桀一手抱住天恩,一手抱住子安。 柔瑶快速进来,抱住天恩出去止血,让慕容桀先安置好子安。 柔瑶止血之后,马上就进来,拿出针包想施针的时候,子安缓过来了。 慕容桀抱着她,她在东张西望,眼巴巴地问着,眼底蓄了泪水,颤抖着问道:“那孩子呢?那孩子呢?” 樵夫娘子轻轻叹息,然后走到柜子前打开,取出一个木箱子,她取出来放在桌子上,然后打开木箱子的扣取出半件衣裳,“这衣裳,王妃认得吗?” 子安捂住嘴巴,面容在狂喜和大悲之间转换,泪水簌簌地落下,张张嘴,好艰难才挤出一句话来,“你……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当时生产之前,她脱下了外裳,撕开两边,一边包着儿子,一边包着女儿。 就是这件衣裳,是她在苗疆的时候,苗疆的那位巧手姑娘娜娜给她做的。 慕容桀与高凤天也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有些疑惑,这位樵夫娘子…… 莫非,天恩的真的是? 樵夫娘子慢慢地坐下来,“说实话,天恩是我相公从苗疆山上抱回来的,抱回来的时候,身上便包裹着这半件衣裳,其余再无一点可证明身份的东西,我好几次想丢掉,因为,我觉得天恩是被人丢弃的,在那样的山野间,又是刚出生的婴儿,若不是丢弃,又怎么会在那地方?只是后来想想,也怕天恩的父母找上门来,这衣裳便没丢掉,一直放着。” 子安听了樵夫娘子的话,哭倒在慕容桀的怀中,哭得近乎撕心裂肺,这些日子憋在心里头的苦,仿佛一下子爆发出来。 慕容桀心头的狂喜不下于她,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他这一次,也真的是落泪了。 樵夫夫妇对视了一眼,也湿润了眼角。 柔瑶紧紧地抱着天恩,哭着说:“如此说来,天恩是子安的女儿?” 第九百一十二章 严阵以待的王府 樵夫娘子也是直抹眼泪,对天恩说:“天恩,这是你的亲生父母,快去叫娘亲不要哭。” 天恩已经止住了哭,看着被包扎得像猪蹄子一样的手,又瞧了瞧哭得正伤心的子安,有些犹豫。 两岁多的孩子,哪里知道什么亲生父母养父母之类的? 但是,或许是子安的脸给了她亲切感,加上之前她曾见过慕容桀,便没了那种局促感,摇摇晃晃地走过去,伸出她自己的手,“疼,不哭,天恩也不哭。” 子安从慕容桀的怀里挣扎起身,一把便抱着了她,哭得越发的撕心裂肺。 慕容桀抱着自己的妻女,也是难忍泪水,这一哭,弄得大家都哭了起来。 初冬,京中的天气便寒冷了起来,第一场大雪刚过去,王府如这两年一样,萧条得很,一点活力都没有,死气沉沉。 这天,一匹马儿停在了王府的门口,穿着厚厚棉衣的刀老大抖了抖肩膀,跨步便进去了。 嬷嬷刚分发了人去扫雪,回头就看到刀老大,一怔,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等看清楚一些,便陡然怒骂道:“好你个小子,你还知道回来啊?” 王妃走后,他便不见了,嬷嬷还道他忘恩负义。 刀老大啥话也不说,上前就狠狠地抱住嬷嬷,“可想死嬷嬷做的红烧肉了。” “滚,滚,滚!”嬷嬷气得落泪,“还想吃红烧肉没门,便是喂狗也不给你做。” 说完,却也舍不得推开。 刀老大放开她,咧齿一笑,“你得给我做,不然的话,我不告诉你好消息。” 嬷嬷哼了一声,“有什么好消息?莫不是娶了龙老将军的孙女了?那姑娘早些日子还来过呢。” “娶她叫什么好消息?简直是最坏的消息,我这个消息啊,保管叫您老人家听了得欢喜个三天三夜睡不着觉。”刀老大得意地道。 小荪从里屋走出来,她偶尔也从庄子里回来帮嬷嬷的忙,其实说是帮忙,就是怕她老人家想太多,回来陪伴。 “什么好消息?也说给我听听?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人,这两年多,去哪里了?”小荪横了刀老大一眼,虽说如此,但是见了旧人,心里头总是高兴的。 “小荪啊,”刀老大笑嘻嘻地道:“听说你嫁给桂圆儿了,怎地不跟桂圆住在庄子里头啊?” “他去巡别的庄子里,别扯开话题,你还没说这两年哪里去了呢,不说个清楚,便连茶水都不给你喝。” “能去哪里?”刀老大甩了一下袖子上的灰尘,“自然是去找王妃的。” “啊?”小荪吃惊地看着他,“你去找王妃了?那有什么线索吗?” 刀老大却故作傲慢起来,“我这水都还没喝上一口,一路赶着回来,唇焦舌燥的,还饿得要死,给你小刀哥哥上壶茶,便慢慢跟你说这两年的事情。”刀老大说。 嬷嬷听得他这两年都是去找王妃了,当下态度改变,连忙打发人去泡茶,然后巴巴地看着刀老大,“哎呀,你可就别折腾你老嬷嬷了,快说说,这两年可寻到什么线索没有?可有人见过王妃?” 刀老大见她头发都白了许多,这两年,整个都老了,背也微微驼了,也不忍再闹,认真地道:“嬷嬷,我说给您听,您得答应我,不许激动。” 嬷嬷哆嗦了一下,“你可别吓唬我老婆子啊!” “你快说,有就有,没有就没有,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小荪成亲之后,与庄子上的妇人来往,说话也都比之前粗鲁了许多。 刀老大扶着嬷嬷坐下来,道:“我是先回来的,王爷和王妃在后头,估计两天左右就到了。” 嬷嬷猛地站起来,眼睛瞪大老大,“你说什么?王妃回来了?” “是的,找到了,而且,孩子也两岁多了,一起回来的。” 嬷嬷和小荪顿时就哭出来了,小荪扑打着刀老大,“你这小子可别撒谎,回头若不见王妃回来,嬷嬷受不了。” “真回来了,最多两天就能到。”刀老大笃定地说。 嬷嬷连声道:“好,好,好!” 喜得眼泪水珠般落下,竟不知道做什么好,使劲地搓手,“我得做什么?哎呀,小荪,孩子的衣裳……小刀,是世子还是郡主啊?” “世子郡主的衣裳你都准备就对了。”刀老大说。 嬷嬷拍了他的脑袋一下,“你不是都见着了吗?怎么就不知道是世子还是郡主?” “见着了,有郡主也有世子,俩呢,您老当初还真是说对了,俩!” 嬷嬷觉得自己要晕过去了,狂喜来得太突然,这经历了大半生风雨的资深嬷嬷,竟然像个什么都不懂的丫头,使劲地转着圈。 “你别骗我老婆子啊,你别骗我老婆子啊,你得说话算话啊。”她喃喃地说着,巴巴地看着刀老大,就唯恐他撒谎哄她欢喜。 “您老不信,等两天不就知道了吗?”刀老大耸肩道。 刀老大接下来的两天,顿顿红烧肉,吃得他是满足至极。 这两年,哪里吃过一顿好饭?都是将就对付着填饱肚子。 小荪告知了吴燕祖和婉静,吴燕祖又去告诉伶俐,伶俐去告诉胡欢喜,胡欢喜去告诉柳柳,柳柳去告诉公主,总之,这两天下来,经过大家的奔走相告,京中的人都知道王妃要回来了。 这王府,沉寂了许久,大大地活跃起来。 刀老大说的两天到了,女眷们在王府里等着,男儿郎们到城门去迎接。 嬷嬷这天一大早便起来了,早便吩咐好了厨房,买了子安喜欢吃的,王爷喜欢吃的,又琢磨了孩子喜欢吃的,总之今天她得要亲自下厨,做一顿丰盛的饭菜来迎接王妃回来。 嬷嬷自打知道子安找到之后,嘴巴就不曾合拢过,见谁都笑眯眯地,就连婉静都说她整个都变年轻了。 吴燕祖和桂圆今日是出去城门的,嬷嬷吩咐过,见了王妃,便马上先骑马回来,她好命人开始做菜,好叫他们一回来就有热腾腾的饭吃。 这一等,便等到了响午,还没见吴燕祖或者是桂圆回来报信,嬷嬷就有些坐立不安了,小荪安慰道:“这路上怕是耽搁了,毕竟是带着孩子,不能太快啊。” 嬷嬷想了想也是,之前听刀老大说从北安回来,得好长的路,这两岁多的孩子一路颠簸着,吃不消,得慢慢走。 第九百一十三章 入宫谢恩 然后,这一等,又等到了天黑,还是没消息回来。 府中的人倒还好,在城门等候的那些人,可就冻得快僵硬了,天黑之后,风更大了,大家等了一天,又饿又冷,最后不得已,纷纷躲进了城门旁边的饭馆里吃饭,叫城门的守将看着,如果王爷回来,马上进来禀报。 城们那位守将一直都看着,但是到亥时左右憋了一泡尿,实在是忍不住了,想着就一泡尿的功夫,便也没交代下来就去了。 在他刚去撒尿,一辆马车缓慢地入城,晚上入城,必须查验,但是一道令牌从马车里伸出来,看到那雕刻着飞龙的牌子,守卫哪里还敢查验?当下就放了进城。 嬷嬷这等到亥时过半,便见门房飞奔进来,“嬷嬷,嬷嬷,王爷王妃回来了。” 嬷嬷一怔,想着吴燕祖和刀老大这俩小子怎地没来报?这菜虽备下了料却还没下锅呢。 顾不得了,先吩咐了厨房去做,她被伶俐一拉,便往门口而去。 马车停稳,就有府中下人上去。 慕容桀掀开帘子先下了地,然后伸手进去,一手抱一个,还给子安一个肩膀让她扶着下来。 刚好嬷嬷和伶俐等人便出到了,嬷嬷没来得及说话,眼泪便先刷刷地落。 子安上前,深深地看了嬷嬷一眼,然后一把抱住了她,“嬷嬷,可想死你了。” 嬷嬷也抱着子安,直落泪,“不也想死我了吗?哎呀,总算是回来了,今日便是叫嬷嬷死,也情愿了。” “瞎说!”子安放开她,看着她满头的白发,心里酸楚得要紧,泪水也模糊了眼睛,“你死了,谁帮我带这俩小魔头?” 嬷嬷定睛去看,见两个粉雕般的娃娃被王爷抱着,她当下疼得了心尖上去,“好,长得真好,真好啊。” 欢喜,柳柳,壮壮,伶俐等人在后头,都热泪盈眶。 子安一把抱着了几人,这一场哭是在所难免的。 壮壮擦着眼泪挺着个大肚子道:“你别惹哭了我,萧枭说,我这眼睛若是再落泪就得瞎了,你这没良心的东西,害我这两年为了你,掉了多少眼泪?” 柳柳的肚子也大了起来,很大,比之前的还要大,甚至比壮壮的还要大,壮壮的肚子已经六个月了,柳柳的才四个月。 慕容桀抱着双胞胎骄傲地走进去,然后叫孩子们一个个地称呼,到了嬷嬷那里,子安便道:“叫外婆。” 嬷嬷怔了一下,连连摆手,“不敢,不敢。” “嬷嬷,我们情同母女,除非您嫌弃我。”子安说。 嬷嬷又落泪了,“怎敢嫌弃你,巴不得的。” “外婆!”俩宝贝一起喊着。 嬷嬷一把抱住俩宝贝,激动地道:“乖,乖!” 子安对嬷嬷的感情,嬷嬷对子安的感情,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这一幕,大家乐见。 子安认回天恩之后,在樵夫家里住了三个月才回来的,这一方面是要治疗樵夫的伤,一方面是跟天恩培养感情,到底是母女,骨血相连,心连心,三个月足够培养出感情来,且天恩很喜欢和虎头玩,虎头对这个妹妹也十分喜爱,到哪里都爱牵着她的手。 叙话叙了有半个时辰,柳柳忽然问道:“对了,去接你们的那群男人呢?” “谁去接我们?”子安微怔。 “都去了啊,大伯,苏青,倪荣,萧拓,夜王,礼亲王,都去了。”柳柳道。 “没啊,没见着人啊。”子安看向一边逗弄天恩的慕容桀,“你瞧见了吗?” “没瞧见。”慕容桀有子有女有妻万事足,至于其他的朋友亲人,爱来不来。 “那群傻蛋,去哪里接了啊?”壮壮无语了,“这一大早就在说在城门里等着了呢?莫不是见冷了,都走了。” “走了也该回来啊?”柳柳觉得奇怪,便叫人进来,“你去城门看看。” “是!”下人转身便去了。 那群傻蛋,吃了饭之后又出去等着,直到府中的人去通知,才得知慕容桀和王妃早入城了。 一行人焉着脑袋回程,这从早上一直守到晚上,就那么一泡尿的功夫叫人进了城,他们还傻乎乎地在这里喝着西北风。 回到王府,这热闹再掀了一层,纷纷逗弄着双胞胎。 柳柳羡慕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本以为第一胎是个三胞胎,最坏的打算也就俩,结果只有一个。 子安肚子那么小,却生了两个,还长得那么俊。 说起孩子,少不了是要问阿蛮的,礼亲王道:“她是想来的,但是孩子粘她,要来就得带着她来,这不刚沾了寒,吃着药呢,便不许她来。” 子安看着大家都那么好,心里高兴极了,环视了众人,却不见梁王和懿儿,在北安的时候,子安便知道他们成亲了。 “梁王和懿儿呢?怎没来?”子安又问道。 “他们成亲之后,梁国的老皇帝便思念孙女心切,要梁王带着懿儿回门,这一回门,就好几个月了,不过,月初的时候说回来的,估计这两日也到了。”柳柳道。 子安心里很高兴,看着一众亲朋好友都聚在身边,女儿儿子夫婿也都陪伴在侧,她笑得合不拢嘴。 嬷嬷张罗了饭菜,大家吃着喝着,说着这两年发生的事情,都有种仿若隔世的感觉。 说到动情处,总有女眷落泪,子安今晚又哭又笑的,慕容桀让她回去休息,毕竟舟车劳顿这么多天,人的体力都给透支完了,但是子安却兴致勃勃,哪里愿意回去休息? 结果这一聊,到了鸡啼才慢慢散去。 躺在床上,慕容桀抱着子安,所有世间的事情都抵不过两人的抵死缠,绵。 暖帐春宵,掩住了尘嚣。 还没睡醒,得知这一家子回来的小皇帝,一道圣旨下来,把天恩册封为天恩公主,至于虎头,才不过两岁半,便被封为亲王,这是大周朝前所未有的事情。 而且,按照祖制,天恩只能被封为郡主,这破格的封赏,叫朝臣好生惊讶,但是,也没谁提出异议。 因为,就连最该提出质疑的礼亲王,人家都接受了,说到底,也是人家皇家的事情,外人管那么多做什么? 旨意下来,规矩还是得办。 翌日,慕容桀带着一家大小入宫谢恩去。 第九百一十四章 见皇太后 小皇帝见了慕容桀夫妇两人,便以见父母之礼拜见,下跪三磕头。 慕容桀伸手扶起他,语重心长地道:“此礼可一不可再,你如今是皇帝了,论起来,该是本王向你行礼。” “不,”小皇帝眼底有浓浓的孺慕之情,“我的命是皇叔和皇婶婶救的,这帝位也是皇叔为我争取回来的,再生之恩,如同生身父母,我下跪磕头,又有什么不合适?” “瞎说。”慕容桀斥责,“做了皇帝,就得有皇帝的样子。” “我也没当着大臣的面跟您行礼,不过是四下无人才磕的头。”小皇帝瞧着子安牵着的俩宝,很是欢喜,“我的弟弟妹妹。” 子安微笑,“快去见过皇帝哥哥。” 入宫前便教了一番,俩宝悟性高,听子安这么一吩咐,便都上前喊道:“皇帝哥哥!” “好,好听,再叫!”小皇帝乐坏了。 “皇帝哥哥!” 俩宝又再叫了一声,这小鬼头们都知道,但凡爹娘叫他们称呼人,总有好吃的到手,至少,昨天回来和今日一早便是这样,尤其外婆,叫一声便有糖吃,今日起来不过半个时辰左右,便吃得腮帮子发酸呢。 皇帝到底是半大孩子,见了这么聪明伶俐又可爱的弟弟妹妹,玩心大起,便要带他们出去玩耍。 慕容桀自然是跟着去的,刚出了殿,福寿宫那边便来了人,说皇太后要请王妃过去。 皇太后如今很少出福寿宫了,自打慕容桀离京之后,她就病了一场,病愈后出去,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从廊前的石阶滚了下去,也不过是几级楼梯,却摔得很伤,左边身子几乎不能动,左腿也不能动,只能在宫里躺着。 昨天便听说找到子安,且夫妇两人要回来了,她一直命人留意着,得知子安入宫,便连忙叫人去请。 子安两年多没见皇太后了,初冬的天气,她半躺在贵妃榻上,披着一件白色滚金边狐裘,挽着堕马髻,珠翠满头,贵不可言。 她应该是刻意打扮了一番,脸上施了厚厚的脂粉遮掩苍白的脸色,她比之前胖了一些,或者说圆润。 见到子安,她微微地笑了,态度和蔼可亲,“看到你回来,哀家就开心了。” 子安福身,“参见皇太后。” 皇太后笑着摆手,“得了,妯娌之间,弄这么多虚礼做什么?快过来坐!” 说完,她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 子安却没走过去,而是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皇太后身子可好?” 皇太后眸色黯淡,叹息了一声,“早两年还好一些,自打梁王成亲之后,便一天不如一天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梁王成亲的日子选得不好,犯冲了,哀家当时就说了,哀家的寿辰便是那个月,往后挪两个月,也有好日子的,再选个好日子成亲,偏不信,害得哀家这样,他们俩倒好,刚三朝就回门到现在都没回来,想叫他们去庙里给哀家祈福,也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 子安听得她怨气满满的,似乎觉得自己身子不好是因为梁王成亲的日子没选好,冲了她。 子安勾唇,淡漠地笑了笑,“皇太后保重!” 皇太后见她这副模样,便轻轻叹气,“你还在为以前的事情介意呢?都过去了,哀家没放在心上。” 子安微怔,眸子锁紧了她,她没放在心上? “是啊,你对哀家对皇帝有恩,哀家是记得的,所以,你斥责过哀家的事情,哀家也不想计较,也不记得了,都过去了,你也别放在心上了。” 原来是在熹微宫外怒责她的事情,子安冷笑。 膨胀了啊,如今做了皇太后,昔日她做错的,都变成顺理成章,甚至,错的是旁人了。 皇太后自顾自地说:“哀家听说,皇帝把你的女儿封为公主,把你的儿子也封为亲王,皇帝这样做,是破格了,违背了祖制,但是哀家赞成他这样做,做人得懂得饮水思源,哀家一直是这样教他的。” 子安没说话,只用清冷的眸子看着她。 皇太后见她这样,也有些不自在了,气势弱了一重,“子安,叫你过来,是想让你看看哀家,御医都说哀家这半边身子以后动不了,你医术高明,御医治不好,你能治好,是不是?” 子安淡淡地笑了,“不知道呢?我也并不高明,至少,有人拿了的我头发去做什么咒术,我不也没发现吗?” 皇太后定定地看着她,稍稍有些动气,“你说这事儿做什么?你现在不是好好的吗?还是说你现在过得不好?哀家看你就过得很好。” 子安舒了一口气,“是的,很好,我现在很幸福,一双儿女在身边,夫婿对我又好,无论是在朝中还是在民间,我都有很好的声望,我可以给我的一双儿女做榜样,我很幸福。” “那不就得……” 梅妃还没说完,子安便冷冷地打断了她,“但是,在这之前,我和老七过的是什么日子你知道吗?” 皇太后一怔,气势又弱了一重,“那都是过去的。” “是过去了,但是,有些恩怨却不能过去,你给我的教训,至少让我明白,有些人,不值得对她好,因为,你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她反咬一口,而她丝毫愧疚之心都没有,反而,理直气壮,因为她现在是皇太后了,高高在上,所有人为她付出的,在她看来都是理所当然。” “你……哀家没有这样的意思,你是大夫,吴燕祖来给哀家看过,吴燕祖说你是大夫,如果你在,任何病人你都会救治,大奸大恶的也会,哀家是做错了一些事情,但是无伤大雅不是吗?你好端端的回来了,且你们夫妻经历这一劫,感情定比以前更稳固,你拥有的比哀家还多,你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偏是要执着以前那点儿恩怨吗?那都是过去的了。” 子安摇摇头,“凡事有果就有因,你到现在,还在怪罪这个怪罪那个,梁王成亲犯冲你?笑话,我与老七历劫还得感恩?就算该感恩,也不是感恩你,上天有好生之德,你好自为之吧,或许,你多做一些好事,上天怜悯你,给你送来一个好大夫也未可知啊。” 子安说完,便要起身走人。 “等一下!”皇太后撑起手,急忙叫道。 第九百一十五章 忘恩负义 子安顿了顿脚步,回头眸色冷漠地看着她,“皇太后还有什么事吗?” 皇太后微愠道:“子安,我们一路经历了这么多,这么多风浪都熬过去了,我虽曾经对不起你,却也为你做了许多事,宜贵妃那会儿,你不记得了吗?若不是我,宜贵妃最后不知道怕要闹出多少事来呢,你如今怎么变得这样狭隘了?” “是啊,宜贵妃的事情,多亏了你,但是,你是在帮我吗?好好想想。” 皇太后恼怒地道:“哀家以皇太后的身份命令你,给哀家治病。” “用身份来压我?我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皇太后还敢叫我治病?”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很明白,你叫我治病,是把你的命送到我手中让我捏着。” 皇太后神色微变,“你……你敢?” “你倒是说说,我为什么不敢?” “你就不怕哀家告诉皇帝吗?” 子安轻笑出声,“你以前没这么愚蠢的,为什么现在变得这么愚蠢了?是不是人居在高位之上,都会变得这么自作聪明?以为高高在上的身份可使得所有人臣服?实不相瞒,我在来之前,皇帝是以拜见母亲的礼仪拜见了我,我且不论皇帝有几分真心,若是假意,他比你懂得做人,他至少知道他羽翼未丰,需要仰仗他的皇叔为他稳住根基阵脚。若是真心的,那么他比你懂得感恩,知道他今日的成就来自何人,心存感恩。皇太后,高处不胜寒啊,高台之上,看似风光无量,可底下是虚空的,不垫得稳固一些,什么时候摔下来都不知道,你没有娘家的依靠,又得罪了我,得罪了老七,我和老七的人脉名望,你心里明白,这般用身份欺压我,有意义吗?只会越发显得你心虚,还没有任何的作用,因为我若不心甘情愿治你,谁能勉强我?” 子安这一番话,说得皇太后心惊胆战。 她其实很不甘心,她已经是皇太后了,你夏子安充其量,也不过是一个摄政王妃,且你的摄政王已经许久没问朝政事了,空有其名却无实权。 你有什么资格在哀家面前嚣张? 你以为还是以前那样吗? 但是,这些话,她只敢腹诽却不敢说出来。 “你知道,哀家做许多事情,都是无可奈何的,而且,哀家并非不知错,否则也不会把咒术的事情告知王爷。” 思想几度斗争,最后,她轻轻地叹气,抬起了可怜兮兮的面容。 子安已经看够了她这副在做错事后挤出来的可怜样,她甚至不说话,冷笑一声便转身走了。 她告诉老七,倒不是真的知道错,而是因为她觉得说了,便心安理得,她还是高高在上的皇太后,谁敢怪罪她? 皇太后又气又悲,气的是子安的态度,悲的是本以为自己能好,却想不到夏子安不愿意为她治疗。 思忖良久,便让人去请皇帝,叫皇帝等慕容桀出宫之后来一趟。 半个时辰之后,皇帝满头大汗地过来了。 “母后,有什么事吗?” 皇太后看着皇帝那张稚气未褪的脸上挂着汗水,不由得皱眉道:“这大冷天的,又去哪里混一身汗啊?” 皇帝笑着说:“和弟弟妹妹玩呢,皇叔带了弟弟妹妹入宫,这俩宝贝可有趣了。” “弟弟妹妹?”皇太后略有些不悦,“你是皇帝,跟两三岁的孩子玩什么啊?都不知道注意身份。” “这有什么打紧的?朕都把事儿忙完了才玩的,而且朕是头一次见他们,便如此投缘,朕叫了以后叫皇婶婶得空便带他们入宫。” “听说,”皇太后的神色越发不悦,“你对着你皇婶婶跪下磕头了?” “是啊!”皇帝道。 “你还知道你什么身份吗?”皇太后生气地道。 “当然知道,朕怎么会不知道呢?母后,皇叔与皇婶婶于朕有恩,且又是长辈,磕头如何了?” 皇太后摆摆手,“你是皇帝,除了哀家和祖宗,只可跪拜天地,不能再跪其他人,记住这点,至于夏子安,哀家要和你说说,她并不愿意为哀家治病,所以,她也不是什么好人。” 皇帝一怔,“皇婶婶为什么不给你治病?” “还记着以前的事情。”皇太后冷冷地道:“那咒术,哀家也是受人指使的,又不是哀家要害她。” 皇帝早就听苏青说了咒术之事,这咒术的危害他是知道的,但是他不知道咒术是什么人下的,听得皇太后的话,他不敢置信地瞪着她,“皇婶婶中了咒术,是母后你下的?” 皇太后错愕地看着他,“咒术之事,你不是知道了吗?” “朕知道!”皇帝面容顿时冷漠起来,“朕当然知道,苏青跟朕说得很明白,这咒术会使得人自尽,方才皇叔也说了一下皇婶婶经历的事情,她几番自尽,幸好是没事,只是,朕却不知道,是母后下的咒术,母后,你真叫朕失望啊,你把皇婶婶害得好惨啊。” “哀家说了,不是哀家的本意,是宜贵妃那贱人!”皇太后听得儿子都责骂她,不禁也动怒了。 皇帝更是生气了,“她叫你害皇婶婶,你便害?她三番四次地想要害我们,你为什么还要帮她?朕以前跟你说过的话,你大概都忘记了,母后,人不能不分好赖啊,谁才是真心对我们好的?” “那不是被迫无奈吗?哀家是怕她再害你。” “你也不必拿儿子做借口,儿子跟你说过,让你相信皇叔,相信皇婶婶,你却宁可相信一个处心积虑要害我们的人,甚至还帮着她来害对我们有恩的人,我若是皇婶婶,我也不会治你,母后,你这是忘恩负义!” 皇太后怔愣了片刻,“你这样说母后,难道就不是大逆不道吗?” “自惠祖以来,我大周以仁孝治国,首先得有仁,才是孝,这番话朕不是头一次说,母后好好想想吧,朕还有事,告退!” 皇帝说完,站起来就走。 虽然年纪小小,但是颇为懂得隐忍之道,心中震怒失望,却尽量没有表现出来,至少,不叫殿外的人知道他与皇太后闹翻。 皇太后见他决然而去,心中又气又失望,怎么会这样的?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啊。 激怒之下,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第九百一十六章 认干儿子来了 又是一年的隆冬岁晚。 子安回来已经三年了,在京中开设了几家医馆,和柔瑶合股,柔瑶终于挂牌做大夫了。 扬眉吐气啊,走路都倍有自信。 比她更扬眉吐气的是柳柳,三年抱六啊。 壮壮那年产下一女,产后大出血,人是救回来了,但是自此不能生育,壮壮为此,伤心了许久,她一直盼着给萧枭开枝散叶,延绵子孙的。 毕竟,萧枭除了是镇国大将军之外,还有爵位等着继承呢,侯爵之位,传男不传女,没有子息,这侯爵之位是要旁落的。 萧家人丁旺盛,最旺的是萧拓。 但是还轮不到萧拓继承侯爵之位,老侯爷有几个儿子,十几个孙子,比萧拓出色的多了去了。 若萧枭没有子息继承,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从族中过继子息,一个是把侯爵之位给有能的堂哥或者堂弟。 柳柳得老太君点拨,这日刚下了隆冬第一场雪,便把自己的大儿子带到了公主府。 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而且不就是生孩子吗?旁的事情对她陈柳柳来说,或许是艰难一些,例如绣花念书等,但是生孩子……生孩子算什么难事? 轻松,轻松!她笑嘻嘻地摇着手跟诸位妇人说。 就这样,萧拓的长子过继给了萧枭和公主。 五岁半的孩子,小名叫锤头,长得是浓眉大眼,天堂饱满,壮壮往日就不知道多喜欢他,如今过继到自己的膝下,一声母亲,喊得壮壮心花怒放。 当然了,虽说礼教分明,但是,壮壮却还是让孩子叫柳柳娘亲,这母子情分,哪里能分割得开? 这过继,也只是名分上的过继,陈太君的意思是让锤头跟着萧枭,陈太君说,这孩子是可造之材,不能叫他爹娘给废掉了。 懿儿去年生了一子。 孩子是在寒山上生的,因为子安那会儿刚好去了寒山小住,流月和梁王二话不说,就把懿儿送去待产,好歹有子安在那里看着,出不了状况。 今年,大家齐集京中过年,因为年前,还有一件大事情要办。 那就是皇帝终于大婚了! 听闻,秦舟也会来,以秦国皇帝的身份,过来参加皇帝的婚事。 皇帝大婚,从三个月前才开始筹备,这么仓促,是因为皇太后身子越发的不好了,御医说,大概就是年前的事情了。 太后薨了之后,皇帝怎么也得守孝。 这后宫总得有个人打理,所以,慕容桀决定把婚事提前办了,对外宣称,是想趁着皇太后身子骨还行,让她看到皇帝成家。 皇帝初初登基的时候,皇太后一直压着胡欢龄这位圣母皇太后,如今她病倒三年,后宫的事情几乎都是胡欢龄在打理。 胡欢龄渐渐地出头了,这个商贾之女,已经不是初初入宫的模样,需要四处讨好人,她如今独当一面,便连皇帝,有时候也得听她几句。 她好歹是先帝的皇后,仁孝治国,皇帝做到了仁,也必须做到孝。 皇帝的婚事,便是她与礼部一同办理的,历练了几年,她办事越发的稳妥。 听说,胡欢龄如今和胡家的掌柜胡欢喜两人和解了,也不知道胡欢龄是不是听了胡欢喜的劝,对摄政王妃十分的友善,便连皇帝的婚事,都多番请教摄政王妃的意见。 三年的国泰民安,袁大学士打算等皇帝大婚之后,便让皇帝亲政,他也好退隐了。 慕容桀早有退隐南国之意,月前也袁大学士争论了一番,看谁先退,袁大学士直接往地上一趟,以老骨头不行了,再熬下去就散架为由,要年后告老还乡。 慕容桀适时请出王妃,王妃摸了袁大学士的脉象,语气欣慰地道:“外公脉搏沉稳,如您的性格为人一样,为相三五七年,不是问题。” 袁大学士直叹出嫁之女,胳膊都是畸形的,外拐。 王妃笑着说:“外公,不得已啊,皇帝年纪渐长,虽然他对王爷十分信赖,但是架不住朝中有些别有用心的人挑拨叔侄关系,树大招风,你外孙女婿什么性情,您最清楚的,一旦急眼剑走偏锋,误伤了谁都不好,君臣最忌讳的便是生了嫌隙,何必呢?还不如避走南国,日后守望相助总比慢慢生怨的好,昔日先帝不也对你外孙女婿很信任么?皇权斗争的那点事,避得开就尽量避开。” 袁大学士知道她说的字字真理,也对啊,如今皇帝羽翼渐丰,摄政王也依旧大权在握,若皇帝亲政之后,继续留在京城,且不论以后是不是会有那些别有用心之人,便是政见不合也能引起两人生出嫌隙来。 说不过外孙女,袁老只好认命,少不了是要去老同事那里诉苦,陈太君安抚了几句,把他年老反叛的羽毛都给捋顺,又让他继续回去熬。 因着要去南国定局,子安便安置好府中的人,嬷嬷是必须要跟着去的,小荪与桂圆成亲,便继续留在庄子里管事。 吴燕祖与婉静留守大本营,庄子里进账的银子,每月拿到胡欢喜的银号里存着,或者,可以由胡欢喜拿出去放贷,收点利钱。 秦舟是在腊月十八抵达京城的。 话说秦舟也不知道是不是走了狗屎运,她登基后的第三年,竟然在秦国北部一带,发现了好几个大金矿。 民间是没有采矿权的,一律归于朝廷,看着金灿灿的黄金源源不竭地流往京都,流到她的面前,秦舟很是欣慰啊。 好歹是壕了。 之前懿儿嫁给梁王,十里红妆,好不夸张。 这是京城百姓见过最豪的阵仗了,但是,今天被秦舟刷新了。 秦国盛产什么?金子啊。 所以,这一车车的金子,一车车用金子变换回来的大梁国的翡翠珠宝,大月国的夜明珠,大兴国的绫罗绸缎,还有鲜卑的马匹牛羊。 这些礼物,都是送给皇帝大婚的?不是,她只是来认干儿子干女儿的。 这些都只是搬运得动的东西,人秦舟在秦国给干儿子置办下来的不动产那才厉害。 虎头也一跃成为大周国最年轻最有钱的钻石王老五,正式超越了他的九叔夜香王。 子安翻着白眼,看着一箱箱的金子送入王府。 “俗气!”子安对秦舟抱怨。 “俗气有什么要紧的?我只要他们衣食无忧。”秦舟英气的眉目越发的霸气了。 第九百一十七章 大结局 子安笑道:“你仔细他变成纨绔子弟。” “那也不妨,我养着。”秦舟说。 “你啊,宠坏了他们,回头仔细养儿吃穷母。” 秦舟一把抱起已经五岁多的虎头,“叫我。” “阿娘!”虎头咧齿一笑,俩酒窝顿时就陷下去了,说不出的好看,直把秦舟的魂都给勾走了。 按照大家的推断,秦舟应该会更喜欢天恩的,因为天恩和子安长得一模一样,尤其如今五岁多了,眉目越发清晰,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但是,秦舟却是偏爱虎头多一些,不为其他,就为这孩子第一眼见到她,就叫她阿娘。 这是缘分! 而且,她不会再成亲,秦国总需要传承…… “皇帝阿娘,我也要抱。”天恩拉住秦舟的衣摆,使劲地摇着。 秦舟又抱起天恩,一人一口,亲了一下,“真乖,真乖!” 子安把他们赶走,然后拉住秦舟进了屋中取暖。 “怎么样?还好吗?”子安看着她,分明模样没变,但是,却总得和之前的秦舟相比,有些分别。 “好,累点苦点,但是国泰民安。”秦舟说着,深深地看着她,“你呢?都三年了,怎也没再怀上?” 子安摇摇头,“怀不上了,之前山中产子,伤了根本,再也怀不上了。” 秦舟闻言,忍不住还是把楚敬揪出来痛骂一番。 子安笑道:“便是能生,老七也不会让我生了,一子一女,我满足了。” 秦舟嗯了一声,想起咒术,“如今咒术都解除了吗?” 子安道:“应该是解了,去年年中的时候,老七带我去了一趟鲜卑,问过懂得咒术的人,说我认回天恩的时候,大喜冲了大悲,哭了一大场又吐了血,算是把自己的魂魄给找回来了。” “那就好,那就好!”秦舟听到这个答案,很满意。 顿了一下,秦舟又问:“皇太后什么时候死啊?” 子安白了她一眼,“一个人什么时候死,我怎么能知道呢?” “她早该死了,害人害己。”秦舟哼了一声,又看了子安一眼,“幸好柔瑶来信,说你没有给她治,否则,救了她,日后还不是害你的?” “人都是有底线的,她再三犯我底线。”子安轻轻叹息,“其实,我最后还是叫吴燕祖去了看了她,她的病便是我去,也治不好了,她半边身子动不了,我让吴燕祖检查,是没有任何的毛病,血气运行通畅,脉搏无碍,也无恶疾,她走不了路,动不了左侧身子,是心魔而至。” “死有余辜。” 子安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其实,她做的那些事情,不是大奸大恶,但是,很恶心人,她这辈子都是这样,拎不清,摆不正自己的位置,她其实有善良的一面,她身子不能动,恰恰就是因为这点,心里有愧但是努力说服自己,说自己没错,谁说良心不会惩罚人?说白了,就是她的良心在惩罚她自己。” 秦舟道:“我是不管这些的,当时我便下令给阿景,如果你给她治病,就让阿景想个法子,杀了她。” 子安笑了一下,“那倒不行的,你是秦国的皇帝,来杀大周的皇太后,这是要挑两国战争吗?” 秦舟哼道:“我便是杀了她,也无人知道是我做的,你对我便连这点信任都没有吗?” “信,信,信!”子安笑着,心里却是十分感动。 像老梅这样翻来覆去的人格,说白了,是小人,小人难防啊,秦舟有这个担心也是正常的。 “南怀王还是没下落吗?”秦舟转移了话题,不想说老梅了。 “没,人间蒸发了一般。” 这个,真是大周的十大悬案之一啊,五年了,愣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大概是死了!”秦舟说。 子安却总觉得他没死,但是若没死,躲去哪里了?受了重伤,无端在山洞里消失,明显是有人带走了他。 “算了,想不明白的问题,不要再想了。”秦舟凝望着她,眼底的情愫,也不若之前那样躲躲闪闪。 在她如今的阶段,她也没什么好躲闪的,几年的皇帝生涯,赋予了她自信,让她对人生有了另外一种看法,她不需要再顾忌任何人的想法,除了子安和老七。 但是,她有这份笃定,因为她从来只把感情默默地放在心底,不会对他们夫妇造成困扰,也不会伤害他们的感情。 皇帝娶了崔大人的孙女,今年十五,刚及笄,豆蔻年华的少女,长得不算很美丽,但是端庄贤淑,且有大家之风,子安很满意。 大婚之后,秦舟在京中又住了三天,才启程回国。 秦舟刚走不久,宫中便传来消息,说皇太后不行了,想见王妃。 子安连忙便入宫去了。 皇帝与新嫁娘皇后守在床边,宫人们跪了一地,御医也在床边守着。 皇帝见子安来了,抬起了黯然的眸子。 这三年里,因为咒术的事情,皇帝对皇太后十分冷淡,除了规定的初一十五去请安之外,几乎从不到这福康宫来。 皇帝自小便是一个很有主见的人,恩怨分明,他很难接受自己的母亲做出忘恩负义的人。 但是他心底里又很爱母亲,因为知道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正正是这样,他才会矛盾,难受。 如今,她正面临大去之时,母子之间,还有什么放不下? “婶婶,母亲不行了,她想和您说话。”皇帝哽咽地道。 子安微微点头,走过去坐在床边,看着皇太后那张干瘦瘪下去的脸,她已经进入了弥留的状态,听得是子安来了,她忽地睁开眼睛,嘴巴嘟哝了一下,子安没听清楚她说什么。 “太后,你有什么话想说?”子安轻声问道。 皇太后瞪着眼睛,极难地吸入一口气,想拉住子安的手,但是,无力抬起,只是微微地动弹了一下,“还……怪哀家吗?” “过去了。”子安云淡风轻地说。 “好……”她的喉咙发出咕咕的声音,像是在努力吞咽,脸上慢慢地绽出了一抹欢喜和安详,“哀家……哀家放心……好好……看着皇帝,哀家做错了……哀家……” 她使劲地伸长脖子呼吸,但是,到底是入的气少,出的气多,胸腔起伏得厉害。 “放心吧,皇帝会好好的。”子安轻声道。 “哀家……哀家错了,哀家对不起……你。” 腊月二十三,少年夜,皇太后薨! 办完皇太后的丧事,慕容桀举家南迁。 车队离京,浩浩荡荡,百姓十里相送。 马车里,慕容桀把子安抱在怀里,还有两个孩子在另外一侧,慕容桀低头亲了子安的额头一下,“开心吗?” “开心!”子安轻轻地舒了一口气,回想这几年的阴谋斗争,金戈铁马,真是累啊。 “是啊,很开心。”慕容桀抱紧了她,外头的风很大,呼呼啦啦的,这马车内,却暖和得很。 从今往后,一盏茶,一朵花,一个笑容,哪怕是一个无声的眼神,都是幸福的,远离了争斗,远离了是非旋涡,漫长的岁月,只有挚爱的人在身边,真好! 南怀王的下落,请关注第一篇的番外! 番外南怀王篇一 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一个杂乱,零星却又能串连起我一生的梦。 梦见我八岁那年,父皇刚考了我和七哥的学问,按照往常一样,我总是输给七哥,父皇便在师傅面前笑着摇头,“朕的这个儿子啊,就是爱显摆小聪明,不上道,不上道!” 他看七哥的眼神和看我的眼神一直都不一样,看我便多了几分客气,跟自己的儿子客气,这本来是皇家极为寻常的事情,父皇甚至对太子哥哥都是这样的客气。 说客气,这话本来就客气,其实,是疏淡。 唯独七哥,他就宠到了心尖上。 七哥总说父皇没有宠他,因为七哥觉得父皇对他的要求是最严格的,骑射学问,都要他做到最好,然后便在百官面前,摇头兴叹,“朕的这个儿子啊,肖朕,怕也是个没出息的。” 他是皇帝,七哥要像他这样没出息?暗示什么呢? 但是有时候,也会明示,例如家宴或者是宴请群臣的时候,他喝了几杯,便会欣慰地看着七哥说:“此子日后可担重任啊。” 太子哥哥没有不高兴,但是,我替太子哥哥着急啊,他是个没危机感的人,总觉得七哥威胁了他。 我曾提醒过他,但是,换来的是一顿斥责,说父皇宠爱七哥,是因为七哥确实很好。 兄弟之间,应该兄友弟恭。 太子哥哥不明白啊,即便是寻常百姓家,父皇这般偏心,也是不公平的,日后分家产,也有偏颇。 至于在皇家,那就不用说了,封了个太子,就真的可以安枕无忧日后便能当皇帝了? 父皇对七哥偏心也就罢了,便连老祖宗也是如此。 我从小便十分崇拜老祖宗,一个女子,能辅助三朝皇帝,且朝武百官,对她无一不信服。 但是,便连老祖宗也对我这般的客气,我每每去请安,她也总是和颜悦色,记忆中,她不曾斥责过我。 但是,她却总是斥责七哥。 斥责什么,我记不清楚了。 可我记得她斥责七哥时候的神情,薄愠的面容,含着几分宠溺的眼神,说了他之后,便又打了他的脑袋一下,便打发他去。 母妃其实是把老祖宗当做楷模,女子的楷模,后宫女子的楷模。 她对七哥寄予很大的希望,但凡听到父皇夸奖七哥,她的脸上就会显示出一种隐隐的兴奋来,然后,下意识地用眼角余光扫向母后,然后嘴角微微勾起,形成一抹讥讽的笑。 她们姐妹斗了好多年,但是也只是母妃在斗,母后对母妃可以说是无微不至的关心,从生活到情感上,无一不照顾这个妹妹。 但是母妃不领情,她认为,若真的照顾关心,便把后位拱手相让,母妃是那种若不是给她想要的东西,其余的给再多都是虚伪。 她其实不愿意我们接近母后,我听话,七哥不听话,母妃对七哥渐渐便失去了信心。 父皇驾崩,太子哥哥登位,母后成了皇太后,母妃是贵太妃,虽然已经位分尊贵,但是,她却觉得自己是乞丐。 直到后来,皇上患病,再度燃起了她的希望。 只是,当她一次次地听到七哥说什么兄友弟恭,只想好好辅助皇兄治理好大周江山,没有称王称霸的野心时,母妃很愤怒,愤怒得几乎疯狂。 她这些年,一直努力筹谋,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她能坐在皇太后的位子上,纵然不能学老祖宗那样,但是,她认为一个女人,最起码要那样才算完整。 她把希望寄托在我的身上。 而我不是没有野心,我只是没有信心。 曾经在年少的时候,我见过一次擎天摄政王,关于擎天摄政王的事情,我也是从别人的口中了解到部分的。 传得最厉害的谣言,便说擎天摄政王不是凡人,而是火龙托世,当然,我是不信的,直到后来我救了商丘,商丘跟我说,这不是没有可能的。 商丘这个人很有才能,或者说,很有鬼才,他的话,我信。 我记得见到擎天摄政王的时候,是我十岁那年。 那天我闷闷不乐,坐在湖边上,往湖里扔石子发泄。 因为那天我骑射又输给了七哥,师傅说我天资不够,需要将勤补拙,他说我天分不如七哥。 其实,师傅的话我如今回想起来,觉得不算刻薄,可那时候我很生气,推了他一把,然后跑了出去。 擎天摄政王坐在我的身边,问我发什么脾气。 我说我被人欺负了。 擎天摄政王笑笑,“你若不想被人欺负,便只有自己强大。” 十岁的我,似懂非懂地看着他。 这话如同火星,埋藏在我心底深处。 我知道,当有一天,我的心被伤成败絮,这火星,便能点燃败絮,熊熊焚烧。 也是在那年,舅妈带着柔瑶入宫,我见到她躲在舅妈的身后,探出一颗小脑袋,眼珠黑得如两丸黑水银,对宫中一切,充斥着好奇。 她在宫中住了一段日子,就住在母后的宫中,偶尔,也会去陪伴母妃。 柔瑶很喜欢跟着七哥,因为七哥无论学问还是骑射,都是最好的。 七哥不搭理她,她却仍是要缠着,小小的脑袋,躲在门后,偷偷地看我们在骑射场练剑,练骑术,练箭术。 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但是我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不是滋味,那时候,哪里懂得感情? 只是,随着年岁渐长,便慢慢地明白过来,大抵,我是从第一眼见到她,便喜欢上了她。 很多人都说,我是因为要和七哥争夺,所以才会喜欢柔瑶。 其他的东西,我确实是因为要和七哥争夺,例如,七哥很喜欢皇叔给他的剑,我不喜欢,但是,见七哥喜欢,我便去跟母妃哭,说哪怕给我玩一天也好。 我顺利把剑拿到手,玩两天,我便丢弃在一边。 和这把剑一样,有很多东西,我都是为争夺而争夺。 唯独,柔瑶不一样,大概,连柔瑶都不信的。 她是我唯一一样,纯粹喜欢的。 便连皇位,我都没有那么纯粹,有一半是因为要证明自己。 柔瑶从不爱与我亲近,她曾怒斥过我,说我自私,总是抢别人的东西。 我不生气,不生气啊,但凡她能跟我说话,哪怕是打我,我心里都是高兴的。 我就想看着她而已,看着她骂我,我也只是傻傻地笑着。 但是,她却说我隐藏很深,故意装出那般委屈的模样。 在我抓走夏子安去南国的路上,夏子安曾试图提柔瑶来拖延时间,我很生气,她这辈子都不会懂得,我对柔瑶的感情,是永远不能牵扯进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里。 那是我心底最珍贵的部分。 番外南怀王篇二 人人都说,二哥为了袁翠语,终生不娶,此情,人间罕见,二哥的情深,也被传为佳话。 我喜欢柔瑶,便是人人斥责痛骂,不外乎,是因为我曾纠缠过。 我不明白,我主动争取,怎么就是纠缠了? 在纠缠的过程中,柔瑶厌恶了我,旁人也厌恶了我。 柔瑶厌恶我,我能理解,但是我和柔瑶的事情,关旁人什么事? 像二哥那样才算情深么? 笑话,当初他若积极一些,早早便去提亲,也没有后来袁翠语的悲剧。 但是,没有人非议他,所有人都被假象蒙蔽了。 天下皆醉我独醒的感觉很痛苦。 在我十八岁那年,我决定,不会让自己犯二哥那样的错误。 我要做一件事情,这件事情做了之后,要么,柔瑶是永远属于我,要么,柔瑶永远恨我。 但是,不管是哪一种,总胜过她对我不理不搭。 我的计划很顺利,这要归功于她对七哥的一往情深。 王府在外头,有一所别院,我便以七哥的名义约她。 她先出现,我叫下人给她准备了一杯茶。 我知道,只要我来了,她就会警惕,甩手就走,所以,我暂时不敢出现。 直到她喝了茶,意乱情迷之际,我才出现。 她把我当做七哥,但是不要紧啊,那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一晚。 唯一让我觉得自己罪恶深重的时候,是看到了她惊怒的眼泪的时候。 她的眼泪,在之后好几年,都一直在我午夜梦回里出现。 我没有想过,多年后,柔瑶会来救我。 我本已经疯癫,看到她来,我陡然整个人魂魄归位。 她原本连看都不愿意看我一眼了,但是她现在竟然来救我。 我知道她是因为七哥来的,但是不要紧啊,她来了就好,不管她是为谁而来。 我依旧恨我,恨之入骨,这点从她眼神里就能看出来。 我很安慰,因为我知道,她这一辈子都忘记不了我。 因为,我知道我会死在她身边,死在自己深爱的女人身边,是一个英雄最好的归宿。 我得纠正一下,我曾说那天晚上是我此生最开心的时刻,可在山洞里,她坐在洞口,我看着她的侧影,那一刻,我是最开心的。 “该醒来了。” 有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声音低沉威严,有些熟悉。 我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听到的声音,但是,胸口有些刺痛,这种痛,很清晰,我不得不睁开眼睛。 映入我眼帘的,是一张似乎熟悉又陌生的脸。 我一时分辨不出是何人,想撑起身子,但是身上有多处的疼痛,撑不起来,我不是在山洞里吗?我和柔瑶在一起的。 “你是谁?”我问。 那人眸色冷淡,“你不认识本座了吗?” 所有我疯癫时候的记忆,都灌入我的脑子里。 擎天摄政王! “你……”我心里骇然,有些慌乱起来,“您怎么会在这里?我死了吗?” “你没死。” “您救了我?您要助我成事?”我心里顿时燃起了希望,便是他鼓励了我,他说,要不被人欺负,就得强大自身。 我一直这么做。 他盯着我,眸色十分严厉。 我此生见过许多严厉的眼神,太皇太后的,父皇的,皇兄的,七哥的,但是,没有一个人的严厉眼神,能让我心底颤抖。 我越发的慌乱,“您……” 他盯了我许久,才慢慢地说,“救你,是因为老七还得活着,否则,以你的罪行,死十次不为过。” 我的心,沉到了冰窖底下。 所有人说我有罪,我都能接受,唯独是他,不能,是他教我,必须壮大自己,必须让自己变强大,才会不受欺负。 “是因为我失败了?成王败寇,所以连您也来指责我?”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语气一下子变得凶狠起来。 “你慢慢参悟,什么时候想通了,来告诉我。”他起身,一身锦衣上盘踞着一条腾空火龙,果然,是火龙! 连他,也是为了救七哥才救的我。 我只觉得心头的火焰焚烧起来,我宁可死在山洞里,死在柔瑶的身边。 谁要他救? 自从那日之后,他许久都没来过,只是派了个人来伺候我,给我上药,治疗。 我有求死之心,但是,伺候我的人却跟我说,“你只有活着,才有希望,或许,主人只是想考验你的意志呢?” 我顿时醒悟,对,他没有理由指责我的,他会帮我,他一定是在考验我。 于是,我不再求死,而是更努力地养伤,练武。 所有人不认同我都不要紧,他认同我,愿意帮助我,我就能夺得这天下。 我已经失去了柔瑶,不能再这么窝囊地活着。 我痊愈半年后,他终于出现了。 这一次,他帮我落发,带着我下山,他说,要带我去游走凡尘。 下山之后,我们曾跟着七哥好一段时间。 大概是有几个月的,那时候,七哥洗髓下山,去了苗疆。 他放弃了所有的一切,去寻找夏子安。 我当时觉得很痛快啊,曾经那么意气风发的摄政王,竟变得如山村野夫一样,且每日受尽相思折磨。 我看着他,饿了吃野果,渴了喝溪水,脸上胡须杂乱,身上脏乱不堪,有时候,寻的地方远了,便直接在山上睡觉。 然后,他又带我去见夏子安。 夏子安,竟然把楚敬认为父亲。 她是丰州的大夫,我看着她从籍籍无名被人排斥被人驱赶丰州所有人都信赖她,称她活菩萨。 我觉得很不可思议。 夏子安,是个罪孽深重的人,她犯下的罪孽比我还重,即便我是一个局外人,我也是这样觉得的。 她的父亲,祖母,还有庶母妹妹,被她害得那么惨,她变成今时今日这样,是她咎由自取。 但是,她竟然在那么凄惨的情况下,还可以受尽百姓的敬重,天理何在? 我们跟了她半年。 这半年里,看到她风里来雨里去,为了病人,有时候连一口热饭都吃不上。 看着她为了到乡下出诊,走了十几里的路,渴起来拔野草的根来解渴。 看着她救治一个疯症病人,被咬得手臂流了好多的血。 看着她日夜颠倒,连自己的儿子都顾不上,只为救治那些剿匪的伤兵。 在丰州的日子里,我通过夏子安,看到了许多百姓的生活。 番外南怀王篇三 我从来都不知道,百姓的生活是这样的。 不就是多收了几担谷子吗?至于欢天喜地地四处喧嚷? 不就是朝廷给六十岁以上的老人发放五十文钱的安老金吗?至于乐呵得总是张开没牙的嘴巴? 不就是久旱之后,下了一场雨吗?至于这么满田园里奔跑吗? 为什么这些人的生活那么简单? 为什么一壶浊酒,就能让他们围着火炉兴高采烈地谈上一宿? 为什么邻居只是给了两个鸡蛋,就连番感谢活像人家给了两个金子? 我不明白。 离开丰州的时候,我心底已经没有那么恨了。 这是很神奇的,我开始没意识到,刚好是准备离去的那天晚上,我病了,他带了我去看大夫。 夏子安坐诊。 她不认识我了,我就坐在她的面前,对她露出凶狠的眼神,她却只是对我笑了笑,说:“不要担心,没事的,只是偶感风寒。” 她给我开了药,叮嘱我回去煎服。 我看着她脸上温暖的笑容,这个笑容和我之前认识的夏子安,大不相同。 我一下子就不恨她了。 拿着药,我走在空荡荡的青石板大街上,回忆起我的前半生。 我得到了什么?我失去了什么? 接下来的日子,他带着我走马灯般看了很多人的生活。 三年后,回到了京城。 回到京城才知道,我在去看其他人的人生时,夏子安与七哥重逢了,他们重新在一起了 当我知道柔瑶竟然嫁给了北漠那个莽夫阿景时,我很伤心,很愤怒。 我知道我此生都不可能与柔瑶在一起,但是,她值得天下间最好的男子。 绝对不可能是阿景这种莽夫。 我要杀了阿景。 我趁黑逃出去,我知道我逃不了,他一直如影随影跟着我。 我那时候心死了,我知道他带着我出去,只是为了让我参透,而不是相助我夺得天下。 所以,我不管不顾,今晚不是阿景死,就是我死。 我躲在他们的房间外,伺机而动。 我听到他们在说话。 他们先说了夏子安与七哥的孩子,继而又说了陈柳柳的孩子。 最后,竟然说到了我身上。 “这南怀王失踪至今,半点消息都没有,莫非真的死了?”是阿景在问柔瑶。 柔瑶沉默。 我知道柔瑶是从不愿意说起我的,她憎恨我。 也好,我不希望她与任何人说我,那是我俩的事情。 但是,片刻之后我竟然听到柔瑶说:“希望他活着。” 我至今不能形容我那时候的感受,只觉得心底有一股冰凉的泉水涌出,把我所有的怒火都浇灭了。 “你不恨他了吗?”阿景问。 柔瑶又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不知道,或许恨,或许不恨了,至于为什么,我也不知道,大概是我现在过得好,我便顾不得恨了。” “恨一个人,不会开心,放开就好。”阿景说。 柔瑶又说:“是的,我折磨了自己好多年,现在都放下了,恨也罢,不恨也罢,日子都是要过下去的,我只盼着所有人都好。” 我在门外,坐了一会儿,便听到脚步声,柔瑶要出来了。 我马上站起来,躲在院子里。 我看到柔瑶走向回廊里,我下意识地跟着。 我其实可以不惊动她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想她回头看我一眼,哪怕一眼。 所以,我轻轻地叫了一声,“柔瑶。” 她猛地回头,回廊的风灯昏暗,她的面容如幻似真,眼底有骇然之色。 “你……”她似乎想张口喊,但是,又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叫出声来。 “我想告诉你,从十岁那年,我便喜欢你,我做了很多错事,伤了你的心,害了你,以致你从不信我是真的喜欢你。” 我竟然看到她眼底有泪光。 “我就想来看看你,看了你,知道你好,我便可以走了。”我说。 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一刻,我忽然想起了二哥。 他的痴痴守候,他的默然等待,那漫长的岁月里,他是不知道自己可以等到的,但是,他始终保持距离,不走近,不伤害,宁可得不到。 或许,那样才是深爱。 我冲她笑了一下,“看到你幸福,我很开心。” 然后,我转身,我和她的记忆,最好停留在这里,而不是她醒悟过来的谩骂。 我走在大街上,已经不若来时那般火烧心灼,反而平静了许多。 第二天,我跟擎天摄政王说,我要离开京城了。 他带我走,去了石城的龙王庙里。 他对我说:“以后,你便在这里住下。” 我一个人,一直住在那里。 他没有再来问我知道不知道自己的错。 我也不提这事。 错与对,有时候心里知道就好。 我有时候练武,有时候,有时候下山去给百姓做农活。 我的日子过得很平静,如一滩死水,但是安全。 又后来,他给我拿了许多经书。 我一个字一个字地读。 有一天,他给我拿来一本地藏王菩萨本愿经。 他跟我说,母妃在地狱里受苦,我若念此经,可助她消除罪孽。 于是,每天晚上子时开始,我便坐在龙王庙外的山坡上,大声地读着地藏王菩萨本愿经。 开始读的时候,只有山谷回应我。 后来,我身边渐渐便多了一些……东西,在我身边飘来飘去。 我读了那么久的经书,我知道,那都是悲苦无依的孤魂野鬼。 他们在听我诵经,超度他们。 我读经的声音越来越大,有时候我觉得经文从我嘴里飘出,有震彻山谷的回音。 那一年秋天,我落发,皈于我佛。 皈于那一天,我看到母妃。 她出现在我的面前,面容喜乐安详。 我此生为她做过的事情,仅此一件。 以前种种,皆是算计利用。 母子之间,要到一生一死,阴阳相隔,才延续那点情分。 在我与擎天摄政王游历人间的时候,我看到了众生有喜有悲,我不求成佛,我只求赎罪。 于是,我穿着一双草鞋,背着一个行囊,下山去了。 很多年很多年以后,世间便有了我的传说。 他们称呼我为草鞋和尚,我帮过许多人,救过许多人,超度过许多亡魂。 无人知道我前半生是谁,我也不想记得了,我只记得,我是草鞋和尚。 阿弥陀佛,我只记得,柔瑶说过的一句话,她希望所有人都好。 我便以此立下宏愿! 番外皇帝篇一 自从朕病了之后,就一直在深思一个问题,人死了之后,会去哪里! 朕是天子,高僧说,朕是紫薇帝君下凡,就算死了,也会归于本位。 这本来就没什么好怕的,做紫薇帝君怎么也比做人间帝王好,不是吗? 但是,当朕真的面对生死大关的时候,朕怕得很。 所有人都要历经这一劫,朕知道自己不会例外,但是,朕分明还有活路啊,为什么要认输? 朕的皇位,朕的子女,朕的江山,如何舍弃? 父皇以前便说过,七弟比朕有才干,朕从不放在心上。 因为,再有才干的人,日后他都只会成为朕的臣子,且七弟从小与朕亲厚,他对朕是不可能存有反叛的心思。 朕用他用得很得心应手,很放心。 自己的亲兄弟,能不放心吗? 果然,他屡立战功,守住我大周的疆土,成为我大周赫赫战神。 当时,太傅跟朕说,唯恐武将功高震主,让朕想方设法遏制他一下。 朕怒斥了太傅,小人之心! 朕记得,朕当时对太傅说,便是天下人都会辜负朕,背叛朕,七弟不会。 因为,他是为辅助朕而生的。 我年少便有雄心壮志,要治理出一个盛世强国,朕不一定要成为千古一帝,但是,必定是要成为大周最英明的皇帝。 因此,在朕还是太子的时候,老祖宗问朕,是否愿意以帝王之位换取安稳一生。 朕不愿意。 因为,做皇帝是朕的心愿,从小,朕便知道日后会成为皇帝,站在这大周最高的地方,号令天下。 安稳一生?那是普罗百姓的愿望,朕便是帮他们达成愿望的这个人。 朕会以我的英明,让大周百姓安居乐业,平顺一生。 朕病了之后,无法主理朝政,且得的是恶疾,必须要找一个信得过的人来做摄政王,替朕治理这大周的江山。 朕首选老七。 几乎没有经过任何的思量,便决定让老七做摄政王。 太傅一党,已经逐渐壮大,太子又是个无用之人,唯有老七可遏制他们。 老七不负朕所托,把太傅一党连根拔起。 不止如此,他的王妃还懂得医理,朕生死关头,是她救了朕。 但是,让朕很失望的是,她只能控制朕的病情却不能让朕痊愈。 朕如今会想起来,若是让朕那时候便死了,我们的兄弟情分不会丢失。 但是,朕从孙芳儿身上看到了希望。 那种感觉,就像是溺水的人,忽然遇到一根水草,一根救命的水草,朕自然要用力攥住。 甭管这救命稻草,最后是不是毒药。 确实是毒药。 但是,这毒药却能让朕重新坐在帝位之上,看着跪着黑压压一群的内外朝臣,朕心里有说不出的感受。 心底有一把声音不断地回响,朕一定要活下去,不惜一切地活下去。 朕的宏图大愿,还没达成,朕这皇帝,就不该到头。 但是,朕慢慢发现,太傅一党倒台之后,摄政王一家独大,且经过夏子安的穿针引线,萧枭竟然还要迎娶小姑姑。 这是巨大的威胁,比太傅和老八的威胁更大。 朕慌了,朕若死了,这江山任由他们鱼肉,可朕还有希望活着,那么,这帝位就一定要夺回来。 阿鑫不足以担负重任,倒不是因为他没有才干,而是因为他素来与老七走得近,叔侄之间,感情亲厚。 太子之位,可日后再算,朕必须要活下去才是头等大事,朕若痊愈,那么朕还正值盛年,日后还能有贤能的皇子。 就在这个时候,先是夏霖死了,孙芳儿又出事,朕的希望没有了。 怎么办?朕不愿意死。 绝望之中,朕想到一个人,老祖宗。 朕知道,老祖宗是可以救朕的,但是,她一直袖手旁观。 要逼她出手,就得对她宠爱的人下手。 她最宠的便是老七。 果然,朕逼了她回来。 朕做好准备,迎接她的怒气,朕知道,为了老七的命,她是不会袖手旁观的。 许多事情,在朕的算计之内,许多事情,又在朕的算计之外。 夏子安成了主宰朕生死的关键人。 朕不得不对夏子安下同命蛊。 要找一个懂得下蛊的人不难,要保住朕的性命,朕就得把自己的性命与夏子安的性命捆绑在一起。 朕成功下蛊,但是,朕也失败了。 因为江东时疫,他慕容桀竟然反了。 朕简直不能相信,父皇啊,老祖宗啊,你们都说,老七是个忠心为国的人,他不会反,但是你们看到了吗?他反了! 朕给他慕容桀留了一条后路,如果他承担起江东时疫的罪,速速退走,朕会告诉他,夏子安中蛊之事。 但是,他没有,他把朕架在了祭台之上,要朕当着京城百姓罪己。 朕成不了千古一帝,却成了千古罪人。 朕没有活下去的必要了,受尽千夫所指,活着又能如何? 但是,朕死了,你慕容桀也别想好过。 当朕告诉他,夏子安中了蛊毒的时候,他整个人都疯了。 真好,真好,真解恨啊。 朕当着群臣与百姓的面自尽,嫁祸于他,悲怒地斥他弑君,朕要他成为千夫所指,背负万事骂名。 即便日后,他登基为帝,为大周做多少事情,都抹不去这耻辱的来历。 朕便是死,也瞑目了。 朕以前一直思量的问题,人死了之后,要去何方。 朕死后,魂魄离体。 朕飘荡在这半空之中,望着底下的一切,朕看到自己的肉身,淌着鲜血,败破得像棉絮。 朕的脑子里,开始不断地涌入一些片段,一些朕曾在意过的人和事。 朕想得最多的,是老七,因此也恨他最甚。 “逆子!” 朕忽然便听到一道威严的声音,那声音很熟悉,朕下意识地四处张望。 是父皇吗? 但是朕没有看到,朕反而想看到,朕要告诉父皇,他一直信赖的儿子,反了。 “逆子,你这个昏君!” 父皇的声音再度响起,朕心里委屈极了,冲着虚空大喊,“朕不是昏君。” 无人再回应。 朕心头恨极,好,朕便暂时留在这人世间,看你慕容桀如何谋夺朕的帝位,诛杀朕的皇子,来日,也好在父皇和列祖列宗面前,指责你慕容桀的谋逆。 番外皇帝篇二 朕是天命所归,纵然魂魄离体,也无小鬼敢动朕。 在这尘世间,朕还是可以横行的。 朕要亲眼看着夏子安死,看着你慕容桀痛苦一生,即便夺得帝位,也要付出代价。 但是,朕实在是想不到,他们夫妻竟然可以重聚,他们夫妻到底有什么力量在守护着? 好,现在他儿女双全,做父亲的,不可能不为自己的孩子筹谋未来。 他莫非真的甘愿臣服于朕的儿子之下吗?不可能。 朕还是不走,盯着他。 但是,朕难道错了吗?他慕容桀竟然没有把太子拉下来? 不,朕不可能猜错他的,他以前或许是没有野心,但是,当了摄政王之后,他怎么可能还能如以往一样? 一定是怕众口难调,他慕容桀沽名钓誉,爱惜羽毛,定是要想办法揪三儿的错处,然后再把他赶下台。 朕等了一年又一年,一年又一年,慕容桀竟然带着一家大小去了南国。 难道朕真的猜错了吗? 慕容桀真的没有做皇帝的野心? 不,朕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这样的结果等同是在打朕的脸,朕当初做的那些事情,是多余的,朕对他的猜测,是小人之心,是昏君所为。 但是,天底下,竟有人不爱做皇帝? 他慕容桀是帝王之才,他甘心自己被屈才 说破天怕也无人相信的。 三儿登基的第十年清明前,慕容桀带着一家老小回京了。 朕知道,这一次怕是夺权而来的。 只是,老七啊,你错过了最好的时候,三儿已经能独当一面了。 安顿好之后,他按照藩王之礼入宫见驾。 三儿竟然对他无比的礼待,傻儿子啊,你可知道,人家这一次是冲你的帝位来的? 慕容桀参与了这一年的清明祭。 清明祭完毕之后,他没有离去,而是在朕的牌位前,等所有人都离去之后,他拿了一壶酒,洒在牌位之前。 朕知道,他要跟朕清算了。 好,朕也正好想听听他的真心话。 他的野心能瞒得过旁人,却瞒不过朕。 “皇兄,我们兄弟二人,许久都没一起喝酒了。”他仰头喝了一口,瞧着朕的牌位说。 他神情有些戏谑,但是眼底的那一抹忧伤,朕看得出来。 “你有一个好儿子,虽年纪轻轻,便有你的风范,把大周治理得很好。” “知道我当初为什么选他吗?因为他和你少年时候特别相似,聪明而内敛,沉稳却有干劲,没有太多的事情能羁绊他,他心心念念,以大周百姓为重,大周江山为重。” “喝吧,敬你有个好儿子。” 他又洒了酒,自己又喝一口,仿佛真是与朕对饮。 “父皇以前说我日后必会大有所成,其实错看了我,我并没有什么野心,唯一的野心,便是希望这大周江山能千秋万代,大周的百姓能安居乐业,谁做皇帝都一样,只要这个皇帝是真心为了百姓,三儿很好,真的很好。” 他一直说着,说了三儿的功绩,说了大周的变化,说了蛮夷来臣,这些,朕都知道,不需要他说。 但是,他神色很骄傲,仿佛三儿是他的儿子。 他絮絮叨叨地说了有半个时辰多,最后,他把就酒壶放下,凝望着朕的牌位,“我会在京中留数日,这一次我离开,大概没什么事就不回京了。” 他转身走了,殿外的风很大,卷起他的袍子。 朕依稀记得,那时候朕病重,他处理完繁琐的政务,便来熹微宫看朕,来的时候,都很晚了。 他走的时候,朕看到他的袍子消失在帘子后。 朕的心忽然很痛。 朕做了什么? 那可是朕的亲弟弟啊,从小,便与朕亲厚,爱跟在朕身后,牵着朕的袖子,偶尔抬头冲朕一笑,眼底含着敬仰。 朕跪在祖宗牌位前,泣不成声。 朕从没静下心来,在这后宫里走一圈,死后多年都不曾。 朕走之前,决定要在这宫里走一圈,看看这皇宫里的风光。 朕看到胡欢龄,她与嫔妃在御花园里说话,她老了许多,算起来,她也不过三十出头,但是,就像个四十的妇人一样。 后宫的孤寂,是位分驱散不了的。 延袭宫已经没有人住了,袭太妃早已经死了,先帝的妃子,如今除了瑾太妃,便没有谁了。 朕见到了老三的女儿,像极了阿蛮,不甚好看,但是气度很好,她在御花园里带侄子,板起脸孔,跟老三一样,是个事事讲究的孩子。 我见到了夏子安。 她也坐在御花园里,她越发的漂亮了,很像阿语。 她脸上含着恬静的微笑,看着孩子们玩耍。 朕从没好好地看她。 但是,这一次朕静下心来,觉得她的眸子十分纯净。 她的一双儿女,说来也怪,模样一点都不像,一个像老七,一个像她,且相似度都十分高, 还看到了一个久违的人,孙芳儿。 朕认为,孙芳儿的容貌仅次于阿语,当然,也有人觉得她比阿语好看。 但是,如今她脸上爬满了青黑色的疤痕,像一条条蚯蚓。 她是蛊毒反噬,没有完全治愈,因此一个月总有几天,像现在这个样子。 她如以往那样,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但是眼底不若以前惶恐和暗淡。 她甚至会笑。 她没有孩子。 朕也看到了朕的原配妻子梁氏。 她如今被封为贵太妃,和阿鑫及阿鑫媳妇坐在一起。 阿鑫的媳妇叫懿儿,大梁国的公主。 朕细细地打量着梁氏,以往,因为太傅的原因,朕对梁氏总是多有怨怼! 但是,少年夫妻,多少有情分,她如今不疯了,抱着小孙子坐在那里,又笑着回头叮嘱正在玩耍的大孙子,叫他注意一些。 阿鑫和老七有些相似,气度相似,他坐在那里,脸上是沉稳的神情,但是眼底可见欢欣。 朕没想到,阿鑫竟然能原谅梁氏。 朕的废太子,早两年死了,梁氏得知之后,叫人去敛葬,没葬入我皇家的祖坟,就在祖坟外刨了个小土丘,是他安身之所。 太傅也死了,死得很凄惨,尸体好几天都没人发现,直到发臭了,才被邻居知道。 朕看着御花园里的热闹,慢慢地远去。 倏然,便听得有一个孩子说:“你们看,那是谁?” 他指着朕的方向,眸光也看向朕。 他竟然能看到朕? 他是朕的侄子,虎头,听闻大名叫慕容晋! 所有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来,但是神色茫然。 虎头,此子…… 只是,那都不该是朕过问的事情了,朕得走了。 番外孙芳儿篇一 我出生在冬天,听奶娘说,我出生那天,是一年中最冷的那天,天空飘着鹅毛大雪,整个府邸,都被白雪覆盖。 姨娘生我的时候,也差点难产。 所幸,母亲一直备着催产药,连忙给姨娘服下。 姨娘在怀着我的时候,府中的人都说这一胎定是个儿子,因为怀相和吃食都是怀儿子。 姨娘总是笑着说,“哪里就是个儿子?我梦见是个女儿呢。” “做梦是相反的。” 姨娘就爱听这句话。 她总是挑父亲在的时候,说以上的话,然后等着人家说下面那句。 她私下请大夫把脉,大夫也跟她说,这一胎定是个儿子。 到了生产的时候,刚好父亲不在府中,姨娘难产,便急坏了母亲。 稳婆叫了三个,大夫叫了三个,都围着姨娘转。 母亲对姨娘这样的好,主要是因为当时我们这一房人丁单薄啊。 而大房三房那边,都已经好几个了。 若姨娘这一胎难产有什么危险,祖父祖母怕又得往他屋中塞人。 这个说法,是姨娘告诉我的,她拒绝承认,母亲对她的好。 因为,她觉得女子没有不私心的。 外间如何看待我姨娘,我不知道,总有些不尽不实,但是,我所了解的姨娘,却是个十分矛盾的人。 时而懦弱,时而争强好胜,时而怨天尤人,时而歇斯底里,但是,更多的时候,是狠毒。 至少,这种性格,在我出生之后,她就形成了。 奶娘跟我说,姨娘生完我之后就昏过去了,后来稳婆告诉姨娘,说是女儿的时候,姨娘几乎崩溃,不能接受,生完就嚎啕大哭。 母亲安抚了许久,她也不愿意看我一眼,胡言乱语说母亲换了她的儿子,所有人都说她怀的是个儿子,怎么生出来的却是个女儿?她不相信。 后来父亲回来打了她一巴掌,她才醒悟过来,追悔莫及地哭着跟母亲道歉。 母亲也是个心善之人,生了几天闷气,便把此事翻篇。 从小,我便不曾见姨娘笑过,至少,不曾对我笑过。 除了因为我是个女儿之外,还因为生我难产,之后再不能生育了。 母亲没有亏待我,这点我承认,但是在我十三岁之前,我对母亲都是憎恨的,因为姨娘一直告诉我,母亲想除掉我们母女两人。 姨娘一直折腾,终于惹得父亲生厌,我们母女迁居侧园,和正屋有一大段的距离。 姨娘心灰意冷一段日子之后,得知一位苗疆师傅来了京城,便花了积蓄请了苗疆师傅来教导我蛊术。 那是我此生经历最阴暗的岁月。 我每天被迫与毒物打交道,毒蝎子,毒蛇,毒蜈蚣,我要徒手去抓,被咬了之后,师傅会帮我解毒,我那阵子,脸是长期青色的。 我记得第一次抓毒蛇的时候,我很害怕,哭着求姨娘不要让我学,我可以学绣花,学诗文,哪怕以后我嫁给人家做妾,我也不愿意做一个浑身是毒的怪人。 姨娘把我打了个半死,在我往后许多年里,我都能梦见这一幕,姨娘拿了一个板凳,冲我后背就砸下来,然后拖着我的头发到水缸边上去,把我的头摁下去,水从我的鼻子耳朵嘴巴里灌进来,我无法呼吸,使劲挣扎。 姨娘终究没杀了我,她把我从水缸里拉出来,丢在地上,然后扇了我两巴掌,恶狠狠地道:“你好好学,学好之后,杀了那贱人。” 那两巴掌,她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我左耳如今还是听得不太真切。 我颤抖着抬起头,看到她狰狞的面容,我很害怕,我觉得,姨娘比毒蛇都让人害怕。 那年,我八岁。 我开始踏踏实实地跟师傅学蛊术,师傅是个特别凶恶的人,但凡我不认真,她和母亲一样,都会扇我耳光。 谁能想到呢?才八岁的我,每天都要被人扇几个耳光,饿一顿肚子,踹几脚胸口。 我吃着旁人无法想象的苦,我要为姨娘争口气,杀了那贱人。 那贱人,是母亲。 我那时候好恨母亲啊,因为如果不是要杀她,我不必吃这些苦头,我可以和其他弟弟妹妹一样过平淡无趣但幸福的生活。 奶娘是唯一心疼我的人,九岁那年,我失去了她。 那是姨娘生辰前两天,奶娘跟我说,让我做点小礼物哄姨娘高兴,姨娘见我懂事,心情就会舒畅,对我的打骂也会少一些。 于是,我那天偷跑出去,拿着奶娘给我的一钱银子,买了一支簪花。 当我傍晚回来的时候,看到姨娘和师傅阴沉着脸坐在屋中,便知道不妙了,我偷跑出去,下午忘记喂蛊虫了。 我双腿打颤地走进去,脑子里全是师傅和姨娘打我的情形,眼泪便开始落下来了。 我跪下来,颤巍巍地把簪花递上去,抬起头,克制心头的恐惧,努力撑出一个苍白的笑,“姨娘,送给您的,祝贺……” 我看到姨娘的手举了起来,我不敢躲,闭上眼睛,但是,没有巴掌落下。 我睁开眼睛,看到姨娘拿了簪花,放在手心上,瞧了一会儿,我看到她的脸色平静了一些,心里也没那么害怕。 然后,我听到她说:“你师傅跟我说,你今天没有喂蛊虫,跟你师傅出去领罚吧。” 我瘫软在地上。 打我耳光,踹我肚子,我都不怕,我受惯了。 但是,我怕领罚。 我绝望地看着师傅,她狰狞一笑,抓住我的手臂便把我拽了出去,还是那大水缸,里面养了一株莲花,水面上漂浮着青色的苔。 我被使劲地摁进水缸里,空气瞬间从肺部里挤出来,当我觉得快要死的时候,又把我拽了起来。 如此反复几次,我昏死了过去。 我是被鞭子抽醒的,我透过模糊的泪水看向姨娘,她手里执着鞭子,狠狠地抽在我的身上。 奶娘扑过来,哭着求她,“姨娘,您饶命啊,再打,姑娘就要死了。” 我没死,奶娘死了。 师傅跟姨娘说,都是奶娘撺掇我不努力练蛊的。 那天早上我起来,便看到奶娘的尸体伏在水缸里。 姨娘冷冷地跟我说,如果我再不用努力练蛊,我会和奶娘一样。 番外孙芳儿篇二 我没哭,只是慢慢地跪了下去。 从那天开始,我就再也没有不听话,师傅和姨娘叫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 日子慢慢地过去了,我练的蛊毒也略有所成。 偏居这两年,母亲也偶尔叫人来看看我们,她自己也亲自来过几回,屋中一切用度并未亏待。 姨娘说,这是母亲在做戏,让人觉得她是德行双全的人。 十二岁那年,母亲说我应该出去走动走动,认识一些人了,所以,贵太妃生辰的时候,便着人来请我,要带我出去。 这是我头一次跟母亲出去。 住在侧园多年,我身边除了师傅和姨娘之外,便是不会说话的毒物了,忽然出去和人接触,我是诚惶诚恐,同时,心底又隐隐渴望。 母亲叫人为我打扮了一番,她又亲自往我的双丸髻上扎了绯色的绸带,笑着说:“芳儿真好看。” 我局促地站着,不敢抬头,但是偷偷地瞧了她一眼,见她的笑容十分温暖。 这是我从没在姨娘脸上见到过的笑容。 我忽然很嫉妒柔瑶。 柔瑶,叫孙芳菲,后被封为柔瑶县主,这封号真好听。 她那天病了,小脸蛋红彤彤的,一直咳嗽,在奶娘的陪护下过来,她仰头看着我,叫了我一声,“大姐。” 我竟然不敢回答,只是迅速地把头看向别处。 “大姐你真好看。”柔瑶又说。 所有人都说我好看,但是我自己从不觉得,炼毒的早两年,我的脸是青色的,哪里好看? 柔瑶拉着我到屋中,从抽屉里给我拿了一串火红的珊瑚手钏递给我,“大姐,我送给你。” 我连忙躲开,“我不要。” “为什么不要?你带着多好看啊,这红珊瑚就得大姐这么好看的人带才行。” 她使劲地把红珊瑚往我手里套,我还欲躲避,她却已经板起了小脸蛋,“你若不要,便是不想和妹妹好。” 我很怕人家板脸对我,因为在侧园,只要师傅或者是姨娘板起脸,我就得挨打。 我只得收下,然后使劲扯着袖子掩盖住,怕母亲发现会以为我偷柔瑶的东西。 连姨娘都这么害怕母亲,那么,母亲一定会比姨娘更凶,打人更痛。 那时候,是七王刚封府离宫居住,贵太妃也跟着儿子出来了,因此,寿宴是在王府里举行。 我从没见过这么多人啊,日头明晃晃地在头顶烤着,我被母亲拉着往人群中去,母亲介绍的时候,我便福身行礼,问好,像个木头人似的。 好多人,我都记不住名字,但是我努力记着,因为母亲说以后会多点带我出来,如果我记不住人家的称呼,会很失礼。 我看到了贵太妃,贵太妃是我的姑姑,她面容和善,但是眸子很锐利,我给她磕头的时候,她便赏赐了我一根簪子。 如今想起那天,我都觉得像是在做梦。 我每日炼毒,身体本不是很好,在游园的时候,我便觉得疲乏,母亲让我去亭子里坐坐,叫了丫头陪着我。 但是那丫头贪看花儿,我又不知道她没跟上来,径直往前走。 走着走着,我眼前一阵发黑,晕在了地上。 我听到有人惊呼,许多人呼啦一声围上来。 我感觉一只大手拉住我的手臂,把我拉了起来,有一道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你没事吧?” 有人揉我的太阳穴,人中穴,那手冰凉,我觉得很舒服,驱散了我头上所有的暑气。 我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年轻男子的脸,他长得很好看,眸子澄明,竟能倒影出那个苍白的我来。 “你中暑了,本王命人送你回去休息。” 他扶着我起来,然后指挥若定地叫人上肩舆。 母亲知道我出事,急忙过来,见了他,便笑着道:“芳儿,这位是你表哥。” 表哥? 我顿时知道了他的身份,是姑姑的儿子七王。 我想叫一声,但是嗓子像是被什么堵住,我叫不出声,低着头绞着手帕,我想,我的脸一定很红。 他命人抬了我到侧屋休息,直到寿宴结束,母亲来接我一同回府。 我第一次大胆地跟母亲说话,问这位表哥的事情。 母亲都一一告知了我,然后,她有意无意地说了一句,“王爷是天潢贵胄,日后不知道那位侯爵姑娘有福气了。” 这话,让我顿时觉得绝望了。 是啊,我与他,云泥之别,即便做他的侧妃,我都是不够资格的。 我不仅仅是个庶女,还是一个经常被毒打的庶女,练了一身的毒物,谁不嫌弃我? 见了他之后好长时间我都消沉,因此也挨了不少打。 姨娘见我心不在焉,头一次心平气和地与我坐下来谈话。 我哪里敢把心事告知她?但是,师傅早就出去打听了,说我那日见了表哥之后便心神不定。 姨娘闻言,讥讽了我,“你是什么身份?竟然敢肖想当今亲王?” 我窘迫不已,“我没有。” 她用手指戳着我的额头,怒道:“我警告你,你最好收起你的小心思,好好地炼蛊毒,炼好之后,你要杀了那贱人,才可出去,她一天没死,你就一天也别想说亲。” 说亲,是我那时候最大的希望了,因为只有说亲嫁出去,我才能摆脱姨娘和师傅。 哪怕是给人家做妾,做奴婢也好啊。 我彻底绝望了。 我颤声道:“你为什么一定要我杀了母亲?师傅不也懂得蛊术吗?” “因为,”她一把揪我到身前,恶狠狠地道:“我要她找回来的人,亲手杀了她,为我儿子报仇。” 我到那一刻,才知道她原来一直以为我不是她的女儿。 父亲那一巴掌,没有把她打醒。 “不,我是你的女儿。”我试图跟她说,因为我觉得自己的容貌和她很像,不是母女,不可能会那么相似的。 “是的,你是我的女儿,所以,你要为我报仇。”她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我看到她眼底的歹毒,恨意,肆意燃烧。 我一直颤抖的心,仿佛被她这把火给烧起来了。 我磕了几个头,便下去炼毒。 是的,我要杀人。 番外孙芳儿篇三 接下来的一年,我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炼毒上。 自从那一次见过柔瑶之后,她老是找我玩儿,我不想应酬她,便总推说身子不适,她竟然禀报了母亲,母亲请了大夫看我,大夫诊了我的脉,查不出来我身体有毒。 师傅和姨娘都很欣慰,因为,当检查不出我身体有毒的时候,我已经是大有所成。 十二岁,我出师了。 师傅说已经没什么东西可教我了,我可以对任何人下蛊,神不知鬼不觉。 出师的这天,姨娘准备了酒席,宴请师傅,我作陪。 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师傅是姨娘旧日便认识的人,难怪,她愿意留在府中多年,只为教导我学蛊术。 我一杯,一杯地敬着师傅,敬着姨娘,我无比的乖巧。 却无人知道我的心,已经逐渐地冷硬成一块小石头,谁都伤不了我。 师傅翌日便走了,走之前,姨娘给她塞了许多银票。 送走师傅后,姨娘便把我召至身前,她让我跪着听她说话。 我依言跪下。 她坐在椅子上,看着我,眸子阴鸷,“明天我便会去跟你父亲说,我在侧园礼佛,不能带你在身边,让那贱人养你在她的屋中,你伺机下蛊,我要她死得很惨,很惨。” “是!”我应道,脸上应该是没什么表情的,因为,我的心定了。 姨娘来不及去禀报父亲,她就病倒了。 侧园无人伺候,这些年因着我学蛊术,都被打发出去了,因此,只能是我亲自伺候她。 母亲请了大夫来给她医治,但是大夫压根查不出病因,只是说气血亏损,开了些调理气血的药。 我每日伺候,母亲说叫几个丫头过来给我使唤,但是我拒绝了,我跟母亲说,姨娘照料我十二年,我希望能伺候在侧,报答姨娘的生养之恩。 母亲泪盈于睫,回去便跟父亲说我的孝心可嘉。 姨娘病中,脾气很差,总是无端便发火,我递上来的药却还是喝了,她总是执着我的手腕,厉声对我说:“我不需要你伺候,你滚出侧园,去那贱人身边,我要看着她死。” 反反复复地说了几次之后,那一天,阳光晴好,刚入了秋,院子外的叶子都染了一层金色,我打开了窗户,阳光从窗口射进来,地上仿佛铺了一层金箔。 我如常般把药端到她的床边,“姨娘,该喝药了。” 她久病未曾梳妆,头发凌乱,眼窝深陷,眸子却一场的锐利执恨,“我说的话你听不懂吗?叫你滚出去,她自会派人来伺候我,我不需要你孝顺,你只需要帮我去杀了那贱人。” 我用白瓷勺子搅动着鸡公碗里的药,用嘴吹了吹,一丝笑意不自觉地上了我的唇边,“姨娘,急什么?我总会杀了她的,你先喝药。” “你笑什么?”她发怒,一把打了我手中的药碗,手肘撑在床板上,“滚!” 药洒了一地,有些洒在了我的裙摆上,我伸手扫了扫,又抹了一下丸髻,定定地看着她,“姨娘,你想过没有?你为什么忽然就病了呢” 她怔了怔,然后我看到她脸上的肌肉急速地跳动了一下,眼底充满了骇然,“你说什么?” 我还是定定地看着她,“姨娘,我跟你说个事情,你一定会很高兴的,师傅教我蛊术多年,我终于下手了,也成功了。” 她终于是明白过来了,身子微微后倾,手动了一下,我知道她要打我,我便把脸凑过去,“您打吧。” 她浑身颤抖不已,“你……你竟然谋害你的娘亲?” 我笑了笑,摇头,“不,姨娘不是我娘亲,你说过,我只是母亲换过来的,您当日生的是儿子。” “小贱人!”她发疯地要扑过来,我不动,就坐在床边的凳子上,任由她一巴掌一巴掌地劈过来。 我习惯了,所以我不会反抗。 她嚎啕大哭,然后歇斯底里地吼叫,终于是停了手。 我整理了一下发髻,红肿的脸发疼发麻,然后我站起来,道:“姨娘,今天,便是您的大限了,您虽没生我,但是养育了我多年,有母女的名分,女儿在此拜别!” 我跪下来,对着她磕头,连续磕了九个响头。 “小贱人,小贱人!” 她的词汇已经匮乏了,以往执我的头发痛骂的时候,是可以骂半个时辰不带重样的,但是,她现在只懂得说这句话。 她哭,歇斯底里地大哭,我没做声,就是站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她哭。 能这样嚎啕大哭,多幸福啊。 我轻轻叹息。 她大概已经不记得,当初我被打的时候,躲在床底里咬着自己的手腕落泪,却不敢发出一丁点的声音,因为,她就守在门口,只要我哭出来,她进来就是一顿毒打。 “姨娘,哭吧,你这辈子很苦,把我也害苦了。” 她抬起头,满脸的泪痕,疯过之后,她平静了许多,巴巴地看着我,饮泣道:“我是你娘亲啊。” 我摇头,“真不是。” 从你不承认我的那天开始,我就不承认你了。 如果你真生了我,我欠你的,也还清了。 如果你不曾生我,那么我吃的是孙府的饭,你还欠了我。 不过,算了,咱两清了。 我走出去,坐在门口。 听到她在里面开始疯狂的骂,大哭,她舍不得死的,我知道她至少没杀了母亲,便舍不得死。 如果,如果我是儿子,便是庶长子,她在这个府中的地位便稳固了。 声音渐渐地沉寂了下去,我依旧坐在门口,看着庭前落叶,这秋风起得真是适时啊。 姨娘出殡的那天,我没有哭。 我已经不懂得哭了。 府中的仆妇纷纷议论,说我伤心过度,竟有些痴傻了。 下葬之后,柔瑶拉着我跪在母亲的面前,求母亲把我接过来屋中一起住。 母亲怜我当日侍疾孝顺,安抚了我,并且拉着我的手哽咽地对我说:“你姨娘虽有些固执,却也是个心善的人,她死前是你伺候的,算是送了她,尽了你的孝心,以后就不要难过了,你虽不是我生的,但是我必和其他姑娘一般的对待你。” 我畏缩地点头,“谢母亲!” 番外孙芳儿篇四 在母亲身边的日子,我前所未有的轻松。 柔瑶很喜欢跟在我身边,我对她总是不假辞色,因为,我知道她竟然和我一样,喜欢王爷。 我总是很焦虑,尤其见到柔瑶的时候,这种焦虑更加明显。 我除了这张脸皮,便什么都不如她。 才学,文采,性格,出身,她都比我好。 我记得,有一位世家公子跟我弟弟说,“你大姐模样长得真好,可人真真是无趣,跟她说什么都不懂的。” 柔瑶为了他这句话,骂了他一通,骂得他后来都不敢来府中。 我不喜欢柔瑶,但是却感动她愿意为我做这些事情,从没人对我好的,除了奶娘。 我出去活动的机会多了起来,也能偶尔见到他。 之后发生的事情,许多人都知道了,我对他下了蛊,被祖父赶出去,我求助母亲,她不帮我,让我很失望,我一气之下,对她也下了蛊。 对母亲下蛊,是我这辈子做得最错的一件事情,即便如今想起来,我都很难原谅我自己。 那时候的我,是痴狂了,我这辈子从没那么强烈地想得到一个人或者一样东西,我不顾一切不择手段地去追求。 下了爱恨蛊之后,他对我好过,那种好我知道是假的,但是就忍不住叫人深陷其中,我渴求的一切,都得到了啊,就只差最后一步。 若不是太皇太后最后为他解蛊,我嫁给了他,因着爱恨蛊的缘故,我和他最后会过得怎么样? 我不知道,但是无悔曾爱过,只是悔恨曾因自己的爱而伤害了真心疼爱我的人。 我后来见过他看夏子安的眼神,回想起中爱恨蛊时候他看我的眼神,真不一样,原来,不是发自内心的,多少还是有分别的。 恩恩怨怨,半生便是转眼逝去。 我如今过得算好的,毕竟,身边有个知冷知热此生也不会背叛我算计我的人,他虽痴傻,但是在我看来,他才是世间上最聪明的人。 无欲无求,多好。 自打柔瑶县主在京中开设医馆之后,我便和夏霖去医馆里帮忙。 我和夏霖都只是负责配药,夫唱妇随,日子倒也快活。 在王爷与子安去了南国的第三年,有一个妇人来到医馆里,她进门便东张西望,神情畏缩。 大夫们都在忙着,我便上前问道:“大婶,您是来抓药还是来求诊?” 那妇人飞快地看了我一眼,小声问道:“我想问问,这里是不是可以施药?” 我闻言,微微怔了一下,打量着她,医馆确实有时候会举办赠药施医,但是,也只是针对贫苦百姓,这位妇人虽不是富贵之人,可见衣衫整洁,脸色红润,倒不是那种吃不上饭的人。 “您若是要施药,可在初一十五来,又或者,您可以到惠民署求诊,惠民署收费低廉。” 那妇人犹豫了一下,“惠民署我去过了,不施药,必须要病人上门。” “那您便亲自去啊。” 妇人小声道:“不是我,是我那女儿。” “大婶,您女儿病了,为什么不叫夫家给她医治?或者您看着也是殷实人家……” 我说话这两年变得有技巧了一些,若是以往,我会直接说你不是吃不上饭的人,别来占便宜。 “我……”她犹豫了一下,神色怏怏,“罢了,我就是来问问,初一十五有施药是吗?那我十五再来。” 她说完便要转身,我也听得夏霖叫我,我回头见他拿了方子过来,“芳儿,这方子是不是你配药的?李大夫说多配几副。” “是我配的,行,我这就多配几副。”我接过方子,便要进药柜里,却见那妇人猛地转身,怔怔地盯着夏霖看。 夏霖也有些怔愣了,“是你?” 妇人神情局促,“你……你怎么在这里?” “我是这里的配药先生。”夏霖说,下意识地回头瞧了我一眼,我见他有些紧张不安,便站在原地看着那妇人,仔细看,才认出她来,竟是夏霖的娘亲。 我原先便见过她,但是记忆模糊了,加上治疗过后,我很多过往的事情,能忘记就忘记。 “你这么能干了?”我听得出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双手不断地搓着衣衫,仿佛很不相信似的,“你还会配药了?” “是的。”夏霖没什么话说,他人虽然痴傻,但是心里其实很明白的,他知道眼前这个人做过什么。 “你很能干!”她喃喃地重复这句话,眼底有些渴求。 “谢谢!”夏霖客套地道。 我见是夏霖的生母,便上前道:“你方才说你的女儿病了,是什么病?药钱你若不出,我这里倒是可以给你出的。” “我……”她瞧着我,神色疑惑,“你帮我出?” “是的。”我挽住夏霖的手臂。 她怔怔地看着我俩,“你们?” “她是我媳妇。”夏霖说。 “啊?”她震惊得很,不敢置信地看着我,似乎不明白我为什么会嫁给夏霖。 夏霖转移话题,“方子呢?” 她哆嗦了一下,从袖袋里取出方子,颤巍巍地递给夏霖,“这是江湖郎中开的方子,我……我这吃喝是不愁的,但是银子……我着实是没有。” “我出就行。”夏霖转身进了药柜。 便只剩下我与她站在一起,我打量着这个婆婆,想起她对夏霖做的事情,便冷冷地道:“这一次,药费记在我的头上,你以后不要来找他了。” “我是他娘亲。”她似乎很不甘心地说。 “你丢下他那天开始就不是了,你们的情分,用一百两买断了。” 她嘴唇颤抖了一下,“不是那样的,我舍不得他的,他如今有成就了,一个月有好几两银子吧?我听闻配药的大夫都有几两银子一个月的。” “这几家医馆,他有份的。”我说。 她眼底狂喜,我走前一步,声音冰冷地道:“但是,你没份,他所有的一切,都和你没有关系,如果让我知道你故意接近他,我会杀了你。” 她似乎被我眼底的凶狠吓着了,急急地退后一步,“那……婉儿是他姐姐,她现在病得很厉害,快不行了,好歹是亲人……” “他的亲人只有我,只有子安,其他人,都不相干。” 夏霖配药走出来的时候,我换了温和的笑容,把药拿过来递给她,“记住我刚才的话,你们病情这么严重,若不注意,是要掉性命的。” 她吓得踉跄而去。 “她怎么了?”夏霖好奇地问我。 我微笑,看着眼前这个有澄明眸子的男人,“许是着急回去煎药,不过我问过病情,如果注意一些,没事的,但是如果不按照我的嘱咐做,便会有性命之危。” “哦!”夏霖没怎么在意,在他心里,对他好的,是好人,对他不好的,坏人,如此纯粹。 番外伶俐篇第一章 复仇 楔子! 是夜,乾州郊外一所废置的木屋内。 阵阵惨叫声从后院里传出,这惨叫声撕心裂肺,似乎在受着极大的痛楚。 “没错,你母亲当日难产,是我下的毒,你现在知道了,又能如何?要怪,便怪你父亲薄情,若不是他宠爱我,我又怎能以一个姨娘的身份,独揽大权,甚至对你母亲下手?” 一名身穿青色绸缎长裙的妇人一手揪住那正在地上打滚的少女的头发,那少女满脸是血,身上也是血肉模糊的。 青衣妇人恶狠狠地道:“你竟然还敢以嫡女的身份来质问我?我这些年对你容忍,你以为我是怕了你吗?我不过是要个贤名罢了,既然你给脸不要脸,便休怪我不客气,我要你知道,你在我的眼里,是一只手便能捏死的蚂蚁,嫡女又如何?我如今是夫人,我所生的孩子,也是嫡子嫡女。” 那少女睁眼只看到满眼的血污,她歇斯底里地咒骂,“韩氏,你不得好死,我便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那你便去做鬼。”青衣妇人站起来,一脚踩在她的手背上,眼底迸发出狂怒来,“我便要看看你做了鬼,如何不放过我。” “父亲知道,一定不会放过你的。”少女怒吼道。 “哈哈哈!”青衣妇人大笑起来,“你真是天真到了极点,你父亲但凡念半点父女情分,你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说完,她拍了拍手,轻蔑地啐了她一口,“不知死活的东西,还想嫁入侯府做少夫人?便是你不来质问我,我也不能放了你,你放心,你妹妹会代替你嫁给三公子的!” 她转身出去,脸上是得意而张狂之色,冷冷地吩咐身边的仆妇,“一把火,烧了这木屋,烧了她。” 火光腾起,青衣妇人上马车之前,瞧了一眼正借风焚烧的木屋,李氏,我算对你不薄,送你女儿去和你团聚! 五年后! 刺州知府的府邸。 “夫人,齐府那边命人来说,三小姐喜得麟儿!”一名仆妇笑着进了懿良阁内,笑着跟知府夫人韩氏报喜。 一身青色锦缎衣裳的夫人闻言,脸色大喜,“当真?” “千真万确,报喜的人就在外头等着夫人您赏呢。” “赏,重重有赏!”韩氏连忙吩咐下去,“李妈妈,你再裹些点心叫他路上吃,告知亲家,我明日便去。” “是!”李妈妈笑着吩咐门外的丫鬟,又进来拾掇着桌面上的针线,“真不容易啊,三小姐嫁过去三年了,三年两胎女儿,总算是生了一个儿子。” 韩氏轻轻叹气,“可不是啊,自打她怀了这一胎,我的心便七上八下的,若再不生个哥儿,我那亲家母怕是又得往女婿屋中塞人了,这三你年间,他屋中便有七八个通房,还抬了三个姨娘,阿玉怎就那么苦命啊!” 李妈妈笑着安慰道:“如今不是苦尽甘来了吗?夫人莫再叹气了,再说,下个月便是少爷大婚之喜,三小姐又得了哥儿,真真是双喜临门啊。” “是啊,阿锦的喜日,刚好阿玉出月子,可以回来喝弟弟这顿喜酒,我这心啊,总算是放下了。” 韩氏抚了一下鬓边,瞧了瞧铜镜中的自己,这几年,日子过得滋润,比之前富态了许多,“老爷呢?” “老爷还在府衙,傍晚回来听得好消息怕是要阖府赏赐的。”李妈妈喜滋滋地道。 “可不是?阿玉生不出儿子,他比我还着急呢。”韩氏道。 刺州知府梁智远,原乾州知县,五年光景,从一个小小的七品知县升为正五品知府,正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之际,儿子又正值小登科娶的是刺州名门孙家嫡女,至于嫁入宁远侯府的女儿喜得麟儿,他喜悦之下,果然如李妈妈所言,全府赏赐下去。 在这个喜庆的时候,刺州的商贾名士,官宦人家,纷纷前来拜访。 梁智远都亲自接待,直到晚上亥时左右,才把人客人送走。 他回了房中,伸伸懒腰,喜悦地对韩氏道:“我们梁家,许久不曾有过这般的热闹了。” 韩氏为他脱了外裳,又指挥下人上热水热茶,笑道:“这好日子还继续有呢,老爷您就等着享福吧,如今提拔了刺州知府,说不定三年任期满了,上头提拔您上去,这入朝为官,怕是不久了。” 梁智远道:“哪里这么容易啊?我人脉始终是不够的。” “我明日便去侯府探望一下玉儿,顺带捎句话给咱女婿,让他在侯爷面前,说几句好话,侯爷如今虽不在朝中,人脉却是有的,他说一句,顶过你做三年啊。” 梁智远点头,“是啊,虽说宁远侯这个侯爷,如今已经没多大的势力,可烂船还有三斤钉子呢,若是当年,能嫁给敬候三公子苏青,这就不一样了,那苏青也真是,为什么偏就看上了阿离?玉儿比她好多了,阿离死得可惜啊,否则还能攀上敬候这门贵亲。” 听得阿离这个名字,韩氏眼底闪过一丝冷狠,随即便恢复了如常,“是啊,是可惜了,只是,阿离这孩子,到底是在外头养大的,和老爷不亲厚,总认为是老爷害了她的母亲,竟要去那木屋里住,这不是抹了老爷的面子吗?让人知道老爷身为父母官,却把自己的嫡女驱逐出去,传了出去,以后这官场怕也不用混了。” 梁智远眼底顿时便有了一丝厌弃,“所以,死了也就算了,一切都是她自己找的。” 韩氏为他上了茶,笑道:“行了,大好的日子,净说不开心的事情做什么呢?” 梁智远握住韩氏的手,不无感慨地道:“这些年也辛苦了你,替我生下懂事的一女一儿,且都有了出息,前日见了李先生,说锦哥儿应该会中举。” “真的?”韩氏大喜,“真的能中?这不还没公布放榜吗?” “李先生是什么人啊?他和主考官张大人是表亲,知道点内幕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吗?” 韩氏抬起头,笑容在她脸上蔓延开去,儿子出息,才是她真正好日子到来的时候啊。 “我得马上去给祖宗上香才行。”说完,她急急便走了。 站在梁府的祖宗牌位前,她冷笑地盯着右下方的一个牌位,上面写着“先室杨氏淑珍生西之莲位”。 她冷笑一声,“你和你的女儿死前诅咒我不得好死,真可惜叫你们失望了,我活得好好的,儿女都出息了,你们死不瞑目吧?” 番外伶俐篇第二章 复仇的女子 离了神楼,李妈妈提着灯笼上前,“夫人,早点回去歇息着吧,明日还得去侯府呢?” 韩氏打了个哈欠,“也好,今日着实累得很啊。” “夫人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李妈妈问道。 韩氏怔了一下,“今天是什么日子?” 李妈妈压低声音,语气却带着几分痛快,“五年前的今天,大小姐在那木屋之中被烧死。” “什么大小姐?”韩氏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不过是杨氏所生的小贱人。” “是,是,”李妈妈连忙改口,“是小贱人。” “我啊,倒是真后悔杀了她们母女,她们若是活着,见我今日所拥有的,怕是会把眼睛都给嫉妒红了吧?”韩氏轻笑出声。 李妈妈说:“那是,杨氏也就罢了,性子懦弱,倒是那小贱人,牙尖嘴利,浑身是刺,是该好好先折磨一阵子才让她死的,当时三小姐便说了,先关木屋里饿几天,再弄死她,倒是夫人心急了。” “我那时候是想着,她若死了,阿玉便能嫁给那苏青,没想到敬候府的三公子苏青竟然就认着那小贱人,分明阿玉比她好不知道多少倍,若不是后来还是攀上了宁远侯府,阿玉得憋屈死啊。” “可不是吗?当时小贱人死后,老爷跟敬候提出要让苏三公子娶三小姐,苏三公子不同意,三小姐可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连续几天不吃不喝,老奴但凡想到这点,便恨不得把那小贱人弄活过来再杀一次。” 韩氏瞧着她道:“阿玉是你带大的,你自是心疼她的。” 李妈妈提着灯笼,两人缓步走着,说说以前的事情,倒也是惬意得很。 “夫人!”一名身穿绿色衣裳的丫鬟疾步走了过来,脸色有些慌张,“大小姐回来了。” 李妈妈怒道:“胡说八道什么?大小姐早就死了。” 丫鬟的脸色有些苍白,“李妈妈,是真的,确实就和小姐长得一模一样,人已经进了府,如今坐在正厅里,小吴已经去请老爷了。” 韩氏与李妈妈对望一眼,都有些疑惑。 李妈妈笃定地道:“绝对不可能,大小姐已经被火烧死了,定是有人冒名顶替,想来打个秋风。” 韩氏心里多少有些不悦,这大好的日子里,有人来捣乱,且还是以那小贱人的身份来捣乱,着实晦气。 “连问都没问清楚便去请老爷,真是糊涂。”韩氏生气地道。 “这个……回夫人的话,是管家吩咐的。” 韩氏对李妈妈道:“你去解决了,我回去跟老爷说一声,他今天也累得够呛。” “是,夫人!”李妈妈得令,便带着丫鬟出去了。 正厅外的廊前,围着好几个下人,听得是已经死了的大小姐忽然回来,都十分好奇,纷纷争看。 李妈妈来到,见此情况,随即愠怒道:“一个个围着做什么?自己的活儿都干利索了吗?” 众人见夫人身边得脸的李妈妈来了,都讪讪地散开。 李妈妈哼了一声,“也该叫管家好好地管束一下这些人了,越发懒散,哪里有大家之风?” 她转头,看进正厅里,只见一个身穿白色衣裳的女子坐在椅子上,一手捧着茶杯,一手用杯盖轻轻地刮着茶沫子,她看进去的时候,那女子也刚好抬起头来。 四目相对,李妈妈还真吓了一跳,这真是见鬼了,怎么那么相像啊? 不过,她随即稳住心神,越是相像,越是不可能,因为,那天在木屋里,已经把那小贱人的脸砍烂,鼻子都快削没了,再高明的大夫,能治好她的性命,却也治不好已经毁掉的容貌。 “你是什么人?敢骗到知府大人家里来了?”李妈妈进去,便傲慢地说。 那正在喝茶的女子慢慢地放下杯子,唇瓣一勾,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李妈妈,不过才五年,你便忘记了我吗?” 容貌能伪装,但是这把声音,李妈妈却十分熟悉。 她心头着实是骇了一下,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女子,“你到底是什么人?别想糊弄我。” 女子看着她,眸光温和无害,“李妈妈,再仔细看看,觉得我似乎谁啊?” 李妈妈挺直腰骨,冷然吩咐道:“来人,把这个不知死活的骗子打出去。” 两名小厮马上进来,便要上前拖那女子。 女子陡然沉了脸,“我看谁敢?” 她的声音,顿时变得阴沉萧杀,只见她站起来,走到里李妈妈的面前,冷冷地盯着李妈妈,“五年前,木屋的事情,李妈妈忘记了吗?我梁若离却没有忘记,五年,三千多个日夜,我无一日不想着回来找你们。” 李妈妈压根不害怕,“五年前,我们大小姐在乾州城外被火烧死,所有人都知道,你想冒名顶替,骗吃骗喝,也得把打听明白一些,真是猖狂,行骗都行到知府大人家里来了,若不给你点教训,还不叫外人笑话?” 说罢,厉声呵斥那两名小厮,“还站着做什么?拖下去打。” 她的话音刚落,却见眼前寒光一闪,她下意识地偏头过去,左脸颊一阵发冷,有什么东西落在了地上,她还没来得及看,便觉得耳朵尖锐地痛。 “哎呀,疼死我了!”李妈妈顿时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在场的人都惊呆了,这一出手便割了李妈妈的一只耳朵,疯了吗 便真是大小姐回来了,也跟李妈妈无冤无仇,怎能如此? “你……”李妈妈捂住耳朵,血往指缝外渗出,歇斯底里地怒道:“还不赶紧拿下?” 梁若离拿出手绢,慢慢地擦拭着匕首,冷眼看着那些欲上前抓拿她的人,淡淡地道:“去请老爷出来,不然,这一刀下去,便不只是耳朵了。” 下人慌作一团,有人上前扶了李妈妈,有人快速飞奔去通知老爷夫人,有人去叫府中侍卫,剩下的,如临大敌地看着梁若离。 梁若离慢慢地坐回方才坐着的椅子上,神情依旧淡漠。 五年了,五年了,杀母杀弟及杀身之仇,也该好好地算算。 这 番外伶俐篇第三章 认女婿 五年了,复仇的烈焰时刻在心头里烤着,午夜梦回,她都能闻到自己脸上身上的血腥味道,能看到大火席间而来,几乎把她焚烧殆尽。 若不是夜王刚好经过,救下了她,她便死在那火场之中,此仇,怕也要下辈子才能报了。 韩氏本已经回了房中,听得下人来报,说李妈妈被大小姐割掉一个耳朵,顿时大怒,“好大的胆子,竟然在知府家里行凶?” 梁智远闻言,也是微微皱起了眉头,“不过是一个女子,你们这么多人,也拿不住吗?” 阿离早就死了,他自然不信这个女子是阿离。 “大人,此女出手迅疾,奴才等哪里阻止得及时?” “出手迅疾?莫非是招惹了什么江湖女贼?”梁智远略一沉吟,吩咐道:“马上着府兵前来,守着各个出口,本府出去会一会她。” 韩氏担心地道:“老爷,您去怕是不太妥当,若真是女贼,怕有危险。” “她莫非还敢杀朝廷命官不成?”梁智远厉声道,他还真就不信邪了,这女贼也忒没眼色,竟敢到知府家里来行凶。 韩氏听得此言,便道:“那好,老爷快去快回。” 又吩咐了奴才们,“你们放机灵点儿,别叫那女贼近了老爷的身。” “是,夫人放心!”下人应道。 六七人护着梁智远出了正厅,李妈妈已经被带下去,送医馆了,正厅门口围着几个下人,但是都不敢进去,神色惊慌惶恐。 见梁智远来到,众人才松了一口气。 “大人,她……”管家急忙上前,犹豫了一下,“她确实酷似大小姐。” 梁智远皱起眉头,“你在梁府多年,从乾州跟着本府过来,莫非也不知道大小姐已经死了吗?还什么人都敢放进来,这府中你来管,着实叫本府不放心。” 他说着,便进了正厅。 待看到坐在椅子上的梁若离时,他也惊住了,怎地如此相似啊?难怪那些奴才会震惊了,“你……” 梁若离抬起头来,看着梁智远,神色讥讽,“五年不见,父亲不认得女儿了吗?” 梁智远盯着她,这张脸,这把声音,确实是阿离的。 但是,阿离分明五年前就死了。 “你真是阿离?”他问道。 “父亲仔细看看。”梁若离道面无表情地道。 梁智远摇摇头,“五年前,本府的大女儿便死了,你不是她。” 他陡然厉色起来,“你到底是谁?” 梁若离却轻笑起来,“你说你的女儿死了,可曾看见她的尸体?” 梁智远一怔,“这个……” 梁若离继续追问,“若没见到尸体,如何断定我已经死了?你为官多年,便是这般断案的?” 听得她质疑自己的英明,梁智远大怒,“便是本府不曾见过她的尸体,也能断定你不是她,你若是本府的女儿,怎敢这样跟本府说话?” 梁若离冷冷一笑,眸光定定地落在梁智远的脸上,“那是因为,我以前认为一个人负心薄幸总有个限度,虎毒尚且不食子,你?猪狗不如!” “你……”梁智远大怒,“你好大的胆子,不要命了吗?” 梁若离盯着他,“怎么?大人想杀我不成?” “来人,把她拿下!”梁智远怒道。 门外,顿时响起一道清越的声音,“梁大人,父女重聚,怎地不高兴吗?” 梁智远一怔,回头看过去,只见一名身穿青色锦衣的俊美男子走了进来,此人装扮并不算华贵,但是气度不凡,仔细看,不禁吃惊,连忙收敛了神情,拱手道:“苏将军来了?真是稀客,稀客啊!” “梁大人,许久不见啊。” 苏青站在梁智远的面前,眸光却是落在了梁智远身后的阿离脸上,一脸宠溺地道:“你怎么不等等我便先回来了?” 阿离的神情却是十分疏淡,“我叫你不要跟着来。” “那怎么行?你回娘家,我总得跟着。”苏青温柔地说。 梁智远闻言,大为骇然,“你们?你们成亲了?” 苏青看着他,落落地道:“没错,我们成亲了。” 梁智远脑子嗡地一声,不过是片刻间,便已经转换了几个念头,他一直都盼着能攀上敬候一门,之前阿离便与苏青定亲了,后来阿离死了,这门亲事便取消,他为此不知道懊恼了多久。 如今阿离回来,且已经与苏青成亲,如此说来,他和敬候到底是做了亲家了。 他脸上顿时绽放出笑容来,却故作嗔怒地对阿离道:“你这孩子,怎地成亲了也不回来说一声呢?” 这话,便等同承认了眼前这个女子,是他的女儿梁若离。 之前抵死不承认,如今苏青一句话,便上赶着认女儿了。 阿离只看着他,不说话。 “来人,来人,”梁智远只顾着巴结新女婿,连忙吩咐道:“备下酒菜,本府得与女婿好好喝一杯。” 苏青笑道:“急什么呢?阿离也累了,明日再叙也是一样的。” 梁智远拍了一下大腿,“瞧我……一时高兴竟都忘记时辰了,来啊,带姑爷和大小姐回清苑。” 管家犹豫了一下,这清苑可是三小姐出阁前住的屋子,每每回娘家,也都是住在清苑,她可不喜欢有人进去。 “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去啊。”梁智远见管家站着不动,顿时便生气了。 “是,是!”管家连忙躬身请苏青与阿离。 梁智远回了屋中,喜滋滋地对韩氏道:“真是神奇了,阿离竟然嫁给了苏青。” 韩氏正在梳头,闻言,陡然回头看着他,“你说什么?真是阿离?” “可不是吗?一模一样,且是和敬候府的三公子苏青将军一起回来的,这苏青如今可是摄政王身边炙手可热的武将啊。” “怎么可能?”韩氏尖锐地叫道,“梁若离已经死了。” 梁智远诧异地看着她,韩氏自知失言,连忙道:“只怕是有人冒名顶替来行骗。” 梁智远坐下来,神情愉悦,“怎么会?阿离的模样没变,苏青我也认得,今年喜事多啊,最叫我狂喜的,莫过这件了,有苏青在,你也不必巴巴去看玉儿公婆的脸色,他们说的话,哪里有苏青顶用?苏青若能在摄政王面前为我美言几句,才是真胜过我做三年知府累积的功绩啊。” 番外伶俐篇第四章 我没有害她 韩氏跌坐在椅子上,不可能,人都死了五年,怎么可能活着回来? 还有,她嫁给了苏青?敬候府的苏青? 当初梁若离死了,她提出要让玉儿履行这个婚约,苏青却怎么也不愿意,他们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这一定是个阴谋,梁若离是肯定死了的,她亲眼看见,身中三十多刀,席卷焚烧的大火,便是神仙,怕也是逃脱不了的。 “怎么?你看起来不大高兴!”梁智远瞥了她一眼道。 韩氏勉强笑了一下,“只是觉得震惊。” 她端正了一下神色,知道他如今沉浸在喜悦中,说什么都听不进去,却还是忍不住暗暗提醒,“震惊这本来死了的人,怎么还能活着回来。” 梁智远道:“只怕她是有一番奇遇也说不定的,总之活着回来就好,你明天也不要去宁远侯府了,我们在府中设宴,招待苏青。” 韩氏大吃一惊,“这怎么行?都已经叫人回过话了,说明日便过去的,指不定宁远侯府已经设下宴席招待我们了。” 梁智远不高兴地道:“这还没满月,你去本就不合适,你着人送些补品过去,给哥儿准备的小衣裳也先送过去,回头等满月,阿玉不得带着哥儿回娘家吗?也不必巴巴地跑这一趟了。” 韩氏闻言,气得肺都要炸了,却仍忍着一口气道:“老爷,您别忘记,她一回来就割了李妈妈的耳朵,她是回来报仇的。” “报仇?”梁智远想起在正厅时候,阿离说的话,不由得蹙起了眉头,“对,她似乎对我有些怨恨,这莫非是有什么误会?” 韩氏擦拭眼泪,抽抽搭搭地道:“自打从庄子里接她们母女回来,她对我便一直不满,尤其在她母亲难产死后,认定了是我害死她的母亲,老爷,到底是五年没见,不知真假,即便是真的,却又如此仇视你我,你真认为,苏青会帮你吗?真要为了未知数而得罪了宁远侯府?” “她对你不满,以往便有,但是自打苏家来提亲,你对她也不薄,我见了你为她张罗嫁妆的单子,几乎已经是倾尽了我们梁家三分一的家财,也不算亏待,这孩子,怎就不领好心呢?” 梁智远是百思不得其解,回想起当年的事情。 他公务繁忙,又忙于应酬上级,内宅的事情很少管理。 阿离出生的时候,便有高僧说她是灾星,必须避让到十岁才能回来。 因此,她刚出生没多久,便送去了庄子,她母亲不舍女儿,跟着去了,她们出去的这十年,都是韩氏当家,主持家务,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 十年后,接了她们母女回来,他对这个十年没怎么见过的女儿,没什么感情,冷淡是常事,加上韩氏主家多年府中下人怠慢也是有的,这种情况,持续到敬候长子带着三公子路过乾州,登门拜访,三公子见过阿离一面,过了几日竟让人前来提亲。 当时的他只是乾州的知县,做梦都没想过攀上京中军候世家,当时他还跟韩氏说,那高僧一派胡言,阿离不是灾星,反而是福星,能与苏家对亲家,简直是祖上积德了。 亲事定下之后,他到州府办案,回来才知道阿离因为猜忌她娘亲的死是韩氏所害,愤而离家出走,竟住在城郊的小木屋里,韩氏去找她,她想放火烧死韩氏,最后,是李妈妈冒死相救,韩氏才得得以脱身,但是,阿离自己却被烧死了。 他思前想后,觉得阿离虽然会对自己有怨,但是不至于恨之入骨。 莫非,其中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想到这里,他不禁看了韩氏一眼,“那日木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韩氏心头忽地一跳,“老爷这样问是什么意思?莫非认为我说谎了?” “阿离为什么会对我怀有这么大的怨恨?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韩氏顿时哭了出来,委屈地道:“我能对她做什么啊?当时她是府中嫡长女,我是什么身份?我能对她做什么?且她已经婚配敬候三公子,便是给我天大的胆子,我都不敢得罪她啊,她不知道是听了府中那个碎嘴的奴才说我下毒害了她的母亲,导致她母亲难产,府中许多人都看见她来质问我的,老爷若不信,可找人来问问。” 梁智远看着她,没有心软,“她说虎毒不食子,这话寻常说不出来,听着就不是因为她母亲的事情,而是因为她自己。” 韩氏哭得更是委屈凄惨,“老爷这话,是不是说我害死了她?当时李妈妈也在场,您不如叫李妈妈来问问,她愤而出走,我让人满城去找她,最后得知她在城外木屋里,便连夜与李妈妈过去,想劝她回来,我便是再不懂事,也知道若老爷攀上敬候这门亲事,前途无可限量,又怎么会破坏亲事?莫非我是傻的不成?老爷若升迁,我也跟着享福的啊。” 梁智远觉得也是,当时她已经是府中主母,没有必要破坏自己的前程。 “你这李妈妈是怎么回事?阿离回来便割了她的耳朵,若非有怨恨,一个女子怎能如此狠手?”梁智远又问道。 韩氏听了这话,知道他尚未释疑,抹去了眼泪,叹息道:“当日她们母女回来,我怠慢是有的,府中下人也是跟红顶白的,难免对她们母女在言语上刻薄些,尤其以李妈妈为甚,后来阿离出事,我已经处置过他们了。” 梁智远不高兴地道:“你当初就是小心眼,好歹名分上她是正室,阿离是嫡长女,你怎么能刻薄了她们?这些个刁奴也是,太可恨,我见阿离这一次割了李妈妈的耳朵也对,叫她长长记性,眼睛别长在额头上。” 韩氏一脸悔恨地道:“当初是我错了,我小心眼,她们母女出事之后,我是追悔莫及啊。” 梁智远听着这话,也像是真心的,也就不再追究,只道:“那明日便这么安排吧,你先不要去宁远侯府。” 韩氏自然不想得罪宁远侯府的,眼珠一转,道:“如果真的是阿离回来,还更得去一趟呢,好歹叫宁远侯府的人知道,敬候如今和我们也是亲家了,而且,自从阿离死后,玉儿一直都很伤心,这个好消息,怎能不告诉她呢?” 梁智远觉得也有道理,便道:“行,你去吧,早去早回。” 韩氏道:“那是自然的,我也想跟阿离好好聊聊。” 番外伶俐篇第五章 苏家姨娘 清苑内。 阿离没好气地看着苏青,“谁是你娘子?谁与你成亲了?叫你别跟着,你偏要跟着来。” 苏青正儿八经地从怀里取出一张纸,“我们是有婚约的,瞧瞧这是不是你的大名?梁若离!” “我叫伶俐。”阿离道。 “现在是叫伶俐,但是,你确实是梁若离,别不承认。”苏青把婚约藏好,洋洋自得地道:“你可别悔婚,我会到衙门告你的。” 伶俐瞧着他宝贝似地对那张纸,“当年为什么你只看了我一眼,便要叫你父亲来提亲?” “谁知道呢?”苏青耸耸肩,“缘分总是说不清楚的。” “若是因为美貌,我如今已经没有,你知道的,我这张脸也是假的。”阿离冷冷地道。 苏青瞧着她,忽地笑了起来,“你及笄那年,模样还没张开,何来的美貌?真不害臊,咱大周朝第一美女孙芳儿怕也不敢这样说的。” 阿离讪讪地道:“那是为何啊?” “都说不知道了,还问?早点睡吧,你此番回来,不单单是找韩氏报仇吧?若只是找她,直接了断了她便是,有什么计划吗?” “不知道,当年我被师傅和夜王救起,整整一年才好起来,那一年,我吃尽了各种苦头,你能想象的,你不能想象的,如今回想起来,都觉得触目惊心,若当年师傅准许我回来复仇,怕这梁府一门,都得鸡犬不留。” 苏青点头,“嗯,如此说来,安然老王爷倒是收了你为弟子了?” “这个师傅是我自己认的,他不承认,他说只教我轻功,教我武艺,却不做我的师傅,他若收弟子,也只会传授医术。” “老王爷让你五年后才回来,是让你沉淀一下仇恨,谁对不起你,你找谁就是,免得伤了无辜。” 阿离默然点头。 “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阿离淡淡地笑了一声,“急什么?好歹都来了,咱便四处走走,看看这刺州风光,一个月后,不是要办喜事吗?我弟弟娶亲啊,大喜的日子。” 苏青便明白了,她是要在大喜的日子里翻旧账。 李妈妈,是头一个! 梁若玉,梁锦,韩氏,都给她等着吧,当年,但凡伤害过她们母女的,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你还要出去?” 苏青见她穿上披风,一副要出门的样子。 “我去给母亲上香。”阿离轻声道。 苏青怔了怔,“我陪你去。” “不用了,我只想跟母亲说几句话,你在不方便。”阿离说完,推门便出去了。 在祖先牌位前,阿离恭恭敬敬对跪下来,这一跪,跪的是梁门杨氏。 “母亲,我回来了。”她磕了一个头,然后抬起头静静地凝望那牌位,母女情分,到了最后,只剩下一个牌位可以仰望。 这些年,虽沉淀了不少,但是,回到这个家中,她还是心潮翻滚,一口口的鲜血,就逼在嗓子眼上,便是呼吸,都带着血腥味道的。 韩氏翌日一早便去了宁远侯府去看梁若玉。 “没死?没死便没死吧,没死又能如何?”梁若玉脸上是生产后的苍白,还有终于生下哥儿那种扬眉吐气的得意,便是听了这个消息,这份得意也没减退几分。 韩氏道:“你是不知道,她嫁给了苏青。” “苏青?”梁若玉一怔,“你说敬候府的三公子?” “可不是他么?”韩氏咬牙切齿地道:“本以为当初那小贱人死了,三公子会娶你为妻,没想到这门亲事就这么作罢,真气得我要死。” 梁若玉眸色一寒,压低了声音警告,“母亲说什么呢?这话也能在这里随便说?你女婿屋中本来就多狐媚子,若谁听了半句告诉了你女婿,女儿以后在这宁远侯府还活吗?” 韩氏四处看了看,叹息一声,“好歹如今是生下哥儿了,不然你那公婆的脸色不知道多难听,庶长子都有了,你这嫡子还没生出来。” “不说他们,父亲对于那小贱人回来是什么态度?” 韩氏生气地道:“他见小贱人嫁给了苏青,自然高兴得不得了。” 梁若玉皱起眉头,“苏青在,倒是不好对付她,哎,你想过没有?她怎么就活着回来了?你不是说都砍了三十几刀,还放火烧了木屋吗?莫非伤成那样,她还能爬出去不成?” “这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啊,按理说,她那时候莫说爬出去,便是连动动都不行的,也就嘴皮子还顶用,能骂几句。” “我说你当时怎么就没在现场看她烧成灰了再走啊?兴许是有人路过,她喊救命,被人听见了救她出去了。”梁若玉埋怨地道。 韩氏听了这话,心里不好受,“你这会儿倒是埋怨起我来了?怎不见你当初亲自动手啊?我那不都是为了你吗?本以为她死了,你就能嫁给苏青,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行了,行了,您就别说这些了,如今我不是挺好的吗?”梁若玉这样说着,但是心里也着实不舒服,宁远侯府就只剩下个空壳子,这些年,她用自己的嫁妆给府中补贴了不少,可就是如此,也没人念着她的好。 如果那小贱人真嫁给苏青了,那她这口气可就怎也吞不下了。 她正欲说话,却忽然想起了公爹之前说,连忙道:“母亲,你说苏青娶了她,只怕不是真的,我听我公公说,这苏青还没成亲啊,好歹是敬候府的嫡孙,他成亲,婚事肯定十分隆重,可连我公公都没收到消息,所以我觉得这事有内情。” 韩氏怔了一下,“对啊,而且,这成亲不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吗?好,便算这些都有了,毕竟之前定过亲,可这嫁娶乃大事,三书六礼每一样都得版妥当了吧?我们两家可算是大户人家呢。” 梁若玉冷笑一声问道:“母亲,那什么是不需要过大礼的?” “姨娘啊!”韩氏再怔了怔,“你是说,那小贱人不是给苏青当正室,而是被收为姨娘了?” “堂堂知府嫡女,却给了人家做姨娘,还好意思回娘家作威作福?母亲,你先忍耐着,我明日便叫你女婿打听打听,看这苏青到底是成亲了没。” “好,我等你好消息。”韩氏顿时精神一振,之前的阴霾憋屈一扫而空。 番外伶俐篇第六章 准备下手 梁智远今天连衙门都没有回去,就在府中接待苏青。 这好吃好喝地供着,好话说尽,但是苏青一直没表现得亲厚,还是疏淡的神情语气,叫梁智远好生挫败。 酒席散去,韩氏也回到了。 她见梁智远神情不太好,便先说了梁若玉在宁远侯府如何如何的受宠,亲家对她的态度也比以前好了许多。 然后,才不经意地说了一句,“听亲家说,这个苏青,至今还没成亲啊。” 梁智远闻言,一怔,“没成亲?宁远侯亲口说的?” 韩氏没正面回答,只是忧心忡忡地道:“我只担心,阿离是不是被哄了几句,便给人家做姨娘了?这好歹也是知府的嫡女,若给人家做了姨娘,说出去不好听啊,人家会怎么看您呢说您卖女求荣,为了巴结敬候,宁可把自己的嫡女嫁给敬候府做妾。” 梁智远顿时气得发怔,“你这消息可是真的?” 他还真丢不起这个脸! “十有八九,女儿说,今日叫你女婿再打听打听,若真是姨娘,想个法子打发回去便是,免得锦儿成亲的时候,人多露了风声不好。”韩氏道。 梁智远今日在苏青那碰了个软钉子,心情本就不好受,如今听了韩氏的话,心里头的怒火蹭蹭蹭地往上窜,恼怒地道:“本来就是有婚约的人,若是做了姨娘,我这脸还要不要了?她怎么就那么的不知羞耻呢?还有,敬候府也是欺人太甚了吧?怎么就不按照婚约来呢?莫非过了五年就不承认了?” 韩氏扫着他的后背,“行了,老爷你也别生气了,如今这事儿也没证实,等你女婿的消息吧。” “真是要气死我啊!”梁智远恨恨地道。 韩氏犹豫了一下,道:“如今敬候府这边还没着落,宁远侯府那边可不能得罪了,要不,明日你也去去?” 梁智远想了想,道:“行,明日我去走个过场,她还在坐月子,我不见她,跟侯爷聊几句,也打听打听这敬候府的事情。” 翌日,梁智远便真的去了宁远侯府。 她这刚出门,李妈妈就哭着来了,耳朵包着被两名侍女搀扶着进来,进来就跪在地上哭,“夫人,您得帮老奴出这一口气啊,老奴这辈子还不曾受过这样的气,还不曾被人这样害过呢,老奴还是您身边的人,您若不帮老奴出头,那老奴以后还怎么活啊?” 韩氏扶着她起来,安抚了两句,然后冷冷地道:“你放心,五年前我能叫她死,今日也可以。” 李妈妈听了这话,顿时就把眼泪一收,“但是,听说是跟敬候的孙子回来的,夫人您能怎么办呢?” 韩氏想了一下,道:“叫锦儿先引开苏青,这马威,我得马上给她下,叫她别太嚣张。” “那敢情好,没了那苏青在侧,她便是再凶,也不济事,只是,怕不怕那苏青回来会问罪呢?大人可是很看重这个苏青的。” “我做母亲的,还不能教训女儿了?她回来就出手伤人,这娘家内宅的事情,他好过问吗?”韩氏厉声道。 “那也是,便是她没犯错,您也能教训她,莫说她这回娘家就伤人,且这名分在那呢,您是她的继母,这继母教训女儿,说得过去的。” “嗯,你且回去好好养着,”她吩咐旁边伺候的丫鬟,“再请大夫来,也别省着银子用药,多贵都不碍事。” “夫人,也不枉老奴伺候您二十年了。”李妈妈感动地抹眼泪。 “行了,这些年你对我的忠心,我都是看在眼里的,但凡我还有一口气,都不会叫你被人白白欺负。” 韩氏先打发了她去,然后再叫梁府的公子梁锦过来。 “母亲,儿子可不愿意应酬那苏青,昨天父亲陪他吃酒,叫了我在侧,可那苏青压根不拿正眼看我,算什么东西啊?他不就是祖上积德,立功,才有了这爵位么?” 梁锦听了韩氏的话,便一屁股坐下来,悻悻地道。 他长这么大,从乾州到刺州,哪个不捧着他?这苏青算什么东西?没错,是正二品的将军没错,可这都是祖荫,而且,他一向瞧不起这些武夫。 “叫你去你便去。”韩氏瞥了他一眼,“怎地?要娶媳妇了,便连母亲的话也不听了?” “不是,我就是不爱跟他去,我还看不上他呢。”他顿了一下,又冷冷地道:“还有,梁若离怎地就嫁给了他呢?真是的,以前算什么东西啊?土包子一个,还真给她攀上侯府了,真叫人气不顺,母亲你也是,就这么被她骑在头上欺负?听说还把李妈妈的耳朵给割下来了。” 韩氏白了他一眼,“这口气我是忍不下来,所以这才叫你引开苏青,趁着你父亲今日去了你三姐那,我得好好收拾收拾她啊。” 梁锦闻言,这才笑了,“那还行,我就说嘛,母亲怎么能憋着这口气呢?” “听明白了还不去?”韩氏嗔道,顿了一下,又道:“你往日不是有些什么知己吗?给苏青介绍几个。” 梁锦一怔,“我的知己?给他介绍我的知己做什么啊?” “那些女的,你不是说一个个长得跟天仙似的吗?” 梁锦顿时就明白过来了,一拍大腿,“母亲啊,你可真是绝了,我那些知己跟那小贱人比起来,可真是要好太多太多了,保管叫他尝了野味,便不知道那小贱人的好。” 韩氏没好气地道:“你啊,我可警告你了,你马上就要成亲了,这一次之后,得把你那些所谓知己给断了,你媳妇的娘家来头不小,你日后能不能入仕,有一半得看你那岳父。” “知道,知道,早断了,若不是您这会儿叫我去联系,我都不想见她们的。”梁锦笑眯眯地道。 说完,连忙便去了。 苏青和阿离在清苑里,正喝着茶,便听得小厮来报,说梁锦要请苏青出去喝酒。 苏青眉开眼笑地看着阿离,“瞧,你这忍着,人家可不忍着啊,找上门来了,自个能招架吗?” 阿离把手里的茶碗转了一个圈,挥手道:“我还嫌你在这里碍事呢,赶紧去。” “得,回来听你的丰功伟绩啊,媳妇!”苏青爽朗一笑,大步出去了。 番外伶俐篇第七章 抓住韩氏 这苏青刚出去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听得侍女明月进来道:“大小姐,夫人马上要过来了,你出去接一下!” 明月是韩氏安排过来伺候的,因此,对阿离的脸色也没太好。 阿离懒洋洋地把身子往靠背上挪,挑了挑眉,“接?她腿断了吗?还是做夫人做久了,不记得自己以前只是个姨娘?” 明月当下高声道:“大小姐,您怎么能这样说夫人呢?好歹夫人也是您的继母,她以前是以平妻的身份嫁给老爷的。” 阿离哼了一声,“怎地?为她说话啊?知道她就在门外,巴巴地讨好着?什么平妻?当我不知道吗?是啊,本朝姨娘是不能轻易做正室的,虽律法不责,唾沫也能把父亲给淹了,这不过是对外宣称,给他留点面子,留个好名声。” 韩氏确实就在清苑外,带着一众仆妇,还有李妈妈。 她是来下马威的,却听了阿离说这么一番话,她慢慢地走进来,脸上闪过一阵狂怒,她还没发话,李妈妈却已经闪了上去,指着阿离便怒斥,“大小姐怎么说话的?便是不懂得孝道,也该知道礼仪,母亲来了不迎接也就罢,还口出恶言,你这是连大人也骂了啊,到底也只是在庄子里长大的丫头,一点礼仪规矩都不懂。” 阿离依旧坐在椅子上,眸色微寒,“我母亲已经死了,你这刁奴不知道吗?” “如今夫人是大人的正室,便是你的母亲,你必须得执礼而行,否则便是不孝,大小姐若是不懂得规矩,便休怪奴婢代替夫人教导教导你。” 李妈妈用仇恨的眼光看她,割耳之仇,她怎么也得报,绝不便宜了这小贱人。 阿离也不生气,只是看着韩氏那张阴郁的脸,讽刺地问道:“姨娘教出来的人,就是这种张牙舞爪不可一世的模样?这哪里是奴才啊?这分明就是祖宗!” 李妈妈大怒,正欲说话,韩氏却淡淡地扫了她一眼,然后缓步走过去,坐在阿离的对面,脸上的怒气尽敛,竟扬起了一丝淡笑,“阿离,你如今好歹是敬候府的少夫人,何必跟奴才置气?” 阿离冷眼看她,不做声。 韩氏也看着她,笑意越发加深,“不过,我听说这敬候府三公子,至今还没成亲,不知道你这少夫人,是否名正言顺呢?至于你刚才叫我姨娘,可见你是极为逼视姨娘的身份,你虽不是我亲生,但是作为母亲,我也盼着你能风风光光嫁入高门府邸做正室,而不是做姨娘。” 阿离也笑了,“都去打听清楚了?没错,我没有嫁给苏青,也不是什么敬候府的少夫人,你高兴吗?” 李妈妈听得她承认了,顿时尖酸刻薄地道:“大小姐可知道自己的身份?大人乃五品知府,你是知府嫡女,却甘愿为人姨娘,真如此不知羞耻?” “是谁跟你说,我是姨娘?”阿离冷眼扫过她的脸。 “若不是姨娘,那就是未嫁之身,怎能与男子共居一室?”李妈妈尖声道,“这不是更不知羞耻吗?大小姐可真是丢尽了大人的脸。” “丢他的脸?他都把姨娘扶为正室了,他的脸早就自己丢尽了。” 阿离眸色虽冷,却也没发怒,倒是有几分猫抓耗子般的戏弄。 韩氏却不解了,这些话,她怎么就这么理直气壮地说出来了? 莫非,其中还有什么内情? 她想了想,耐着性子问道:“阿离,不管你认不认我这个母亲,我都得管管你的事情,你和苏青到底是怎么回事?若是敬候府让你委屈了,你告诉母亲,母亲便是拼了命也为你出头。” 阿离笑眯眯地看着她,“是的,敬候府确实委屈了我,不知道姨娘要怎么为我出头呢?” 韩氏神定气闲地道:“若敬候府真的欺人太甚,那自然是得叫你父亲修书一封,好歹为你讨个说法。” “好,那就劳烦姨娘请父亲修书一封去侯府,为我讨个说法吧!”阿离慢慢地转动着杯子,冷冷地道。 韩氏道:“如此说来,真是侯府亏待了你,明明有婚约在身,却要你做了姨娘?” 阿离忽然笑了,“谁知道呢?” 韩氏有些来气,她到底是不是苏青的姨娘?这怎么也给不了一句准话。 “阿离!”韩氏也放弃了伪装和试探,冷冷地道:“不管你和苏青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身为梁府嫡女,不该与男子无媒苟合,此事传出去,有辱祖宗颜面。” 她回头吩咐,“来啊,把大小姐带到祖宗牌位前,让她跪下反省。” 因着宁远侯府那边还没有确凿的话传来,她暂时不好太过,不管有错没错,到祖宗牌位前下跪都说得过去,且去了便自有法子折磨她,她在祖宗面前,若口出恶毒之言对她这个继母,便有借口在重罚于她。 “姨娘,你这好好日子不过,非得来招惹我?怎么就那么犯贱呢?”阿离笑道。 韩氏冷冷一笑,“你死在外头就好了,何必回来招辱?你以为带了苏青回来,我便奈何不得你了?你太天真了。” “是啊,这样说话多好啊,你摆出一副慈母样子,倒真让我倒胃口。” “你……”韩氏盯着她,眼底的仇恨与怒气逐渐浮上来,“给脸不要脸!” 她站起来,冷冷地吩咐,“来人,把大小姐带到祖先牌位前去。” 李妈妈虽耳朵被割,但是还是力大无穷,那日就因为韩氏不在场她才吃亏的,如今有夫人坐镇,又有这么多仆妇小厮在,她当下便上前想扭住阿离的胳膊,口中怒道:“老奴便看看大小姐还能威风到哪里去。” 只是她还没碰到阿离的胳膊,自己的胳膊倒先被阿离擒住,只听得“咔嚓”再“噗通”一声,李妈妈被丢了出去,右胳膊被扯脱臼,人也撞在了树干上,疼得她是哇哇乱叫。 韩氏没想到她当着自己的面也敢如此嚣张,当下大怒,“赶紧把她拿下!” 阿离却没等人上来,便首先拽住了韩氏的领子,拖拽了几下,然后冷冷地扫视蠢蠢欲动的下人小厮,“都给我退后,没我的命令,谁都不许进来,谁敢造次,就跟李妈妈一个下场!” 说完,拽着韩氏便进了屋,一脚把门踢上。 番外伶俐篇第八章 饶你的命 进了屋中,阿离倏然放开她,韩氏踉跄两步,举手要打她,“你好大的胆子,我再怎么,也是你的母亲!” 她的巴掌扇过来,却被阿离抓住了手腕,便听得几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韩氏整个跌出一边去,她撑起身子,不敢置信地看着阿离,“你……” 阿离蹲下来,冷笑一声,“知府夫人,威风啊!” “你好大的胆子,不要命了你?”韩氏伸手捂住脸,气急败坏地道。 阿离冷笑,“我的命,在五年前就丢在你的手中了,你以为我这一次回来是干什么的?五年前,你怎么对的我,我双倍奉还。” “你不是她,就算当年她死不去,但是脸上已经被我剁得血肉模糊,你不是她,你到底是谁?”韩氏觉得眼前这个人可怕极了,绝对不可能是梁若离。 “是啊,梁若离已经死了,所以,我是鬼!”阿离的面容顿时凶狠起来,眼底燃起烈焰,竟让韩氏想起当年木屋那场大火。 她忍不住浑身颤抖,“你……” 外面有人在撞门,还有李妈妈尖锐的骂声,“你们是死的吗?还不赶紧撞开?叫府兵啊,叫府兵过来,夫人如果有什么事,你们脑袋还要不要了?” 阿离侧头看向门外,倏地笑了,“觉得这声音吵吗?” 韩氏惊恐地看着她慢慢地站起来,“你想怎么样?” “姨娘放心,还轮不到你。”她笑着说,“但是,你的命现在是我的,看我心情,我想什么时候取便什么时候取,只是,李妈妈……” 她停顿了一下,居高临下地看着韩氏,方才脸上的怒气已经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略带森冷的笑。 门被撞开了,几名小厮冲了进来,虎视眈眈地看着阿离。 李妈妈也被人扶着进来,见韩氏跌倒在地上,李妈妈大惊失色,骂道:“你连夫人都敢打?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侍女明月连忙上前扶起韩氏,韩氏哆嗦着手指,指着阿离,“快拿下!” 她的声音也在颤抖,刚才这小贱人的语气和眼神太吓人了。 无人敢上前,因为,阿离手里拿着一把匕首,这把匕首就割掉李妈妈耳朵的匕首。 匕首灵巧地在她手指间翻动,寒光闪闪。 这些个下人往日在韩氏的管治下,作威作福,欺负另外一位姨娘,也不过是小手段,哪里见过动刀子的?因而都不敢动弹,唯恐自己的耳朵忽然就不见了。 毕竟人家连夫人都敢打。 擒贼擒王,便是这个道理,打了韩氏,震慑了底下的人。 阿离笑盈盈地看着韩氏满脸震惊的韩氏,然后眸光落在李妈妈的身上,淡淡地吩咐,“带夫人走吧,李妈妈留下。” 李妈妈惊怒地看着她,“你想干什么?” 阿离道:“你说呢?” 韩氏窝火得很,走不是,不走也不是,她阴沉着脸道:“今日之事,我会告诉你父亲,李妈妈不能留下。” 说完,便挥手道:“来人,送李妈妈回去休息。” 明月听得韩氏吩咐,马上就上去扶李妈妈,这人还没站稳,便只听得耳朵旁边嗖地一声响,她惊得头皮发麻,伸手一摸,满手的血。 “啊……我的耳朵……”明月尖声喊道,噗通一声就晕过去了。 众人骇然后退,明月的耳朵还在,但是,耳垂却没了,那匕首飞过来的时候,把耳垂割掉。 大小姐怎么会这么厉害?这飞个刀子就能把人的耳垂给割掉,若飞到脑袋,岂不是连命都丢了? 管家从外面进来,见到这个情况,也是骇然不已,连忙对韩氏道:“夫人,别妨碍大小姐歇息,先回吧。” 说完,伸手让人扶着已经瘫软的韩氏走了。 韩氏从来就不是什么善茬软蛋,这一次是吓着了,因为,在她心里,梁若离母女一直都是可以随意拿捏的人。 这一次威风凛凛地来下马威,却不曾想连自己都被打,震怒之下也是心惊不已,竟不知道如何对抗。 李妈妈素日严厉凶狠,下人都不喜欢她,如今见管家都发话了,谁也不管她,纷纷走了。 李妈妈跌坐在地上,往后挪,看着一步步逼近的阿离,“你想做什么?” 阿离走过去,把门关上,冲她阴冷一笑,却也不言语,坐在椅子上翘起脚,悠闲地看着她。 李妈妈慌张站起来,扑到门边去,想开门夺门而逃。 她一只手脱臼,使不上力气,阿离关门的时候,把门扣死了,若不用力压根拉不开门栓。 “李妈妈,过来坐下,我们聊聊。”阿离笑着说。 李妈妈回头看她,她的笑容让人头皮发麻,想起自己被割掉的耳朵和脱臼的手,她腿软了,慢慢地滑下去,绝望地道:“大小姐,饶命啊!” “不,李妈妈千万不要这样说,你还是像刚才那样趾高气扬地说话好,我喜欢那样。”阿离瞥了她一眼,“你忽然就软下去,我便是杀了你,也不觉得痛快啊。” 李妈妈浑身一颤,跪在地上,哭着道:“大小姐,求您饶了老奴,老奴也是听夫人的命令行事啊。” “李妈妈只剩一只耳朵,看来真是不好使了,我刚说过,夫人已经死了,这府中,哪里来的夫人?”阿离的声音微微提高了,带着几分不悦。 “是,是,是姨娘,都是姨娘吩咐的。”李妈妈哭着道。 阿离这才笑了,“真的吗?你可别冤枉了姨娘。” “没有冤枉,老奴敢对天发誓,绝对没有冤枉姨娘。”李妈妈说着,举起手就要发誓。 阿离伸手压了一下,“行了,我信你,你跟我说说,姨娘都做过什么啊?我母亲为什么会难产?我为什么会在木屋被烧?我被砍了多少刀你还记得吗?你若能一一说个明白,你这条命,算保住了,可若有一句谎话,我便马上杀了你。” “我说,我说,我都说。”李妈妈听得还有活路,顿时把头磕得如捣蒜一般,“大小姐想知道什么,老奴都说。” 阿离眸光一闪,“好,从我母亲难产开始说起。” 李妈妈哪里还敢有所隐瞒当下把从她们母女回府开始的时候一一说起。 阿离听着的时候,眼底闪过好几次杀机,但是都被她生生忍下。 李妈妈说完,嗓子已经嘶哑了,“大小姐,老奴一字没假,都是事实,一切都是夫……姨娘安排的。” 阿离看着她,“梁锦成亲的那天,你把这番话,当着所有宾客的面,再说一次,你也不要心存希望韩氏能救你,她的命都在我这里搁着呢。” 李妈妈瘫软在地! 番外伶俐篇第九章 敲山震虎 苏青今天是吃饱喝醉了才回来,回来便见阿离还坐在院子里喝茶,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但是在她身边伺候的人变成了李妈妈,而不是之前的明月。 “哟,今日这么风平浪静啊。”苏青笑着进来道。 阿离漫看了他一眼,“这么快就回来?今晚以为得在外头过呢。” 梁锦的为人,在他们回府之前就已经调查得清清楚楚,所以,今天会带苏青去哪里,用膝盖都能想到。 苏青笑嘻嘻地道:“本来是要明天才回,这不是怕媳妇吃醋吗?” “一边去,什么味?”阿离蹙眉道。 “香粉味,你弟弟的那些知己啊,香得很。” “洗了去,把衣裳换掉,否则别跟我眼前凑。” “马上就去洗。”苏青连忙就去了。 李妈妈在一旁听得胆战心惊,苏青是敬候府的三公子,便梁若离是正室夫人,也断不敢跟夫君这样说话的,更何况,夫人还说她是姨娘呢。 夫人一定是弄错了。 阿离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你不必猜测,我不是侯府的少夫人,但是,收拾几个内宅妇人,我一人便可,他来不来都不打紧。” 李妈妈哭丧着脸,脱臼的手臂已经被托好,但是,她却出不去这清苑,必须要贴身伺候她,她又吩咐了管家,派几个懂事的过来。 韩氏回去之后,脸色发青,怔愣了许久都没回过神来。 直到听得梁智远回府,她才从惊恐中回神,然后开始在妆台前一边扑粉一边落泪。 梁智远进府便有丫头告状,说夫人在清苑被打了。 梁智远今日去了宁远侯府,都打听清楚了,苏青压根没有成亲,也就是说,阿离不是敬候府的少夫人。 他觉得被愚弄了一番,气冲冲地回来竟听得韩氏被梁若离打耳光,怒火蹭蹭蹭地上了脑袋,进了屋中,见韩氏使劲在扑粉想遮盖脸上的手指印痕。 “这是怎么回事?”梁智远问道。 韩氏见他回来,连忙擦了眼泪,强装出笑脸,“没事,香粉入了眼睛。” 梁智远看着她肿胀的脸,心中大怒,这哪里是打韩氏的耳光,是打他的脸。 他拉住韩氏的手,咬牙切齿地道:“我都打听清楚了,苏青压根不曾娶亲,苏青竟连我都骗了,你也莫难受,我回头便找她去。” “不要去。”韩氏连忙阻止,哽咽地道:“虽说她如今不是侯府的少夫人,但是苏青是陪着她一同回来的,难保以后会嫁给苏青,为了老爷的前程,我受点委屈有什么要紧?” 梁智远厉声道:“若只是听几句不咸不淡的话也就罢了,你是她的继母,她出手打你,便是大逆不道,她既然不曾出嫁,便是我梁府的人,我做父亲的责罚她,苏青又能说什么?他自己出身侯府,庭训该严,若懂事的便不该插手。” 韩氏年纪虽近四十,这些年保养得当,看着也就三十出头的模样,容貌本也是出色的,这一哭,便梨花带雨般的娇怜,“老爷,先忍着,您可以先跟苏青提提亲事,若苏青答允,这事儿便过了,若不答应再算吧,什么事能与老爷您的前程相比呢?我今日也有错,不该去招惹她,本想着她回来,能好好谈谈,冰释前嫌,也为她生母的事情解释解释,却不曾想,她出手就打人,可见对我误会极深,若老爷再去问罪于她,岂不是更加深了误会?日后若真嫁入了侯府,哪里还使得动她为老爷说项?” 梁智远听了韩氏的话,斟酌了一下,看来,如今要找苏青问个明白,如果他没有想要娶阿离的打算,那这口气是怎么都忍不了的。 当晚,他又备下了酒菜,叫人请了苏青过来吃酒。 苏青笑着跟阿离说:“没想到这么好招待,早知道便多些来了。” 阿离淡淡地扫了他一眼,“那你就留在这里,别跟着我。” “我不是跟你来,我是来公干的,知道吗?我是奉命来查一查这位刺州知府,你不要忘记,之前王妃被诬陷为狐狸精,谣言便是从刺州传出,也是刺州知府上书朝廷的。” “这没必要查,他不过是受人利用,这消息刚起,他的奏章便抵达京城了,可见,也不过是想讨好某些人,结果事儿没成,他没立功,如今便四处张罗了。”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参与了。” 阿离笑了,“是的,参与了,便有借口了,诬陷当朝摄政王妃,罪名不小啊。” “嗯,这就是我今晚要去赴宴的原因啊,得敲山震虎一下,弄点好处。” 苏青说着,摇头晃脑地走了。 阿离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总觉得苏青和之前不大一样,没了儒雅之气,倒是多了几分流里流气。 只是,这样还更对胃口,看着太高贵,她反而觉得疏远。 梁智远憋了一肚子的气来应酬苏青,因此,也没能客套几句便直入正题,“苏将军,下官听说,你至今还没娶亲,不知道你和阿离到底是怎么回事呢?阿离好歹是我的嫡长女,总不好不清不楚无名无份地跟着你,且你们之前也是有婚约的,这事儿,不知道侯爷怎么说呢?你这一次跟阿离回来,是不是……有什么打算?” 苏青笑着饮了一杯酒,看着院子里被风灯映照得灼灼殷红的海棠,“实不相瞒,我求娶阿离多次,阿离不答应啊,这不得已,才追着她到刺州的,当然了,我来刺州,也不仅仅是因为追着阿离来,还是奉命来的。” “奉命?” 梁智远听了前面半截,心里正疑惑,又听了后面半截,心里顿时又慌了慌,“不知道是为何事?奉谁的命?” 苏青看着他,“大人还记得前阵子有人造谣说王妃是狐狸精托世一事吗?后证实,这纯粹是诬陷,王爷震怒之下,便让我前来刺州打探,这谣言最初是来自何处,闹得那样大,才会叫大人上书朝廷,让朝廷平息民间猜测。” 梁智远脸色微变,“这事,是王爷要调查?” “那当然,皇上如今还在病中,朝中事情,暂还是由王爷主理的。” 番外伶俐篇第十章 置办嫁妆 梁智远越发不安了,“这事儿本是坊间传言,要调查也不好调查啊。” “不,也不是不好调查,昨天令公子带我出去走了一圈,也问了令公子关于这流言之事,令公子与他的知己都说,刺州似乎没怎么听人说过这事儿,我就奇怪了,大人你是因为民间流言过甚才会上奏朝廷的,可令公子又说民间不曾有过这样的传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苏青说完,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梁智远怒极了,一则因为苏青的狡猾,二则是自己儿子的愚蠢,竟被苏青套了话都不知道。 他笑了笑,道:“他一心苦读,是不问世事,哪里知道外头发生什么事呢?至于他那些知己,大概和他是一样的,书呆子一个,外头发生什么事,怎么会知道呢?苏将军若要调查,明天下官与你一同出去,找些人问问便知,此事过去不久,定有人记得的。” 苏青摇摇头,“令公子不知道还说得过去,可他的那些知己,都是善于交际应酬,不少文人墨客都到她们那边去消遣,而这些文人最喜欢的便是仙狐故事,闲来无事,肯定会说起的。” 梁智远脸都青了,他还去那种地方?他去也就罢了,竟带苏青去?真是死性不改! 苏青观看着梁智远的神色,知道他如今心里头直骂娘,便笑着道:“不过,我此番最重要的目的,是要征求大人的同意,娶阿离过门,狐狸精一事,也不过是顺带办的。” 梁智远是何等聪明的人?一下子就听出了苏青的意思,若要他不调查狐狸精的事情,便促成他与阿离的婚事。 这对他来说,也是求之不得的。 不过,他不明白为什么阿离不愿意嫁给他,莫非,苏青是要阿离做姨娘? 他试探地问道:“你说的娶,是明媒正娶?” “那当然,不明媒正娶难不成偷偷地娶?”苏青道。 梁智远疑惑地问道:“阿离不愿意么?你和她是有婚约的啊。” “她就是不愿意,否则,我也不至于那么苦恼啊,祖父也说了,我日后怕是要继承爵位的,他对阿离十分满意,说此番若求娶不到阿离,便马上为我去另找亲事,莫非我和阿离,此生注定有缘无分?五年前定下的亲事,因她出事错过了,在京中重逢,她是摄政王妃身边的干妹妹,还以为,能重续前缘,哎……天意弄人啊!”苏青说完,叹息了一声,倒了酒一口喝尽。 看样子,真的像是愁极了。 梁智远的两只眼睛瞪得老大老大,“你说,阿离是摄政王妃的干妹妹?” “是啊,你不知道吗?”苏青有些吃惊,“阿离就是王妃身边的伶俐啊,跟着王妃出生入死,王妃就干脆收了她做干妹妹,就因为是这样,我家老头子才下了严令,要我无论如何都娶阿离过门,实在不行,再寻亲事。” 梁智远心脏是噗通噗通地跳,这好事来得太多了吧? 本来以为攀上侯府便很了不起了,想不到阿离还是摄政王妃的干妹妹,这侯府和皇亲还是有很大分别的。 想到这里,梁智远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开始翻滚。 他立刻义正辞严地道:“你和阿离本是有婚约的,五年前因她出事被耽搁了,如今她回来,你们双方又都没有嫁娶,那婚约便有效。” 苏青看着他,认真地道:“若能劝服阿离下嫁,小婿没齿难忘。” 当然,也仅仅是没齿难忘。 梁智远精神一振,“阿离能嫁入侯府,是她几生修来的福分。” 有苏青这话,他还有什么好担心的?便是苏青不帮衬着,他与敬候府对了亲家,谁不卖他几分面子?有了敬候府这个靠山,以后在官场上,便可畅通无阻。 他如今对阿离的种种不满,甚至对于她掌掴韩氏一事也都完全不以为意了,有什么能比他的前程更重要? 且阿离嫁出去之后,也不会经常回娘家,她受点委屈怎么了? 且说韩氏从他去找苏青开始便一直等着他回来,她认为,苏青若真有心要娶阿离,这一次便不会空手而来,定会带着聘礼重新议亲,好歹也有长辈跟着,但是他并没有,可见,也只是闹着玩儿,想收阿离为姨娘罢了。 只要苏青承认了他的心思,收拾那小贱人,便不花任何心思。 只是,等了差不多两个时辰,等到梁智远回来,却等来了一个对她来说是噩耗的消息。 她不敢置信地问:“苏青真的这样说?是苏青要娶,她不愿意嫁?” “没错,苏将军很有诚意求娶,还说若我答应了,便趁锦儿成亲的时候,去帖子侯府,请侯府的人来参加婚宴,到时候,在婚宴上一并提亲。”梁智远满意地道。 如果在婚宴上侯府来提亲,那真是太有面子了。 韩氏没想到等了半天是等来这样的结果,她几乎哭出来了,脱口而出,“那她打我一事……” 梁智远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你不是说为了我,多大的委屈都能忍受吗?她生母不在,你就是她的母亲,她嫁得好,总少不了你的好处。” 韩氏想起梁若离那刀子一般冰冷狠毒的眼光,便觉得心中惊惧。 当年的事情,她会就这么算了? 肯定不会。 不行,她必须得要先下手为强,否则一旦侯府来提亲,便再动不得她了。 但是,如今有苏青在,如何下手? 夫妻两人,心思各异,都只是盘算自己心头的厉害算计。 梁智远这时候倒是有些机警了,语气略带警告地对韩氏道:“以后清苑那边,你尽可能地不要接近,她若要什么,尽管按照她的吩咐便是,你且忍耐一下,还有,开始筹备嫁妆,既是嫁入侯府,嫁妆不能太单薄,否则叫人笑话,比玉儿那时候,得多一些,这样看上去也就体面点。” 韩氏恨得几乎一口血喷出来,“老爷,您升任刺州知府,来的时候便多方打点,银子都花得差不多了,且锦儿成亲也花了不少,哪里还能置办丰厚嫁妆?” 还要给她置办丰厚嫁妆?还得比玉儿那会儿丰厚,便是府中真有这么多银子,也不可能都给了她。 凭什么啊?一个小贱人而已! 番外伶俐篇第十一章 我的真面目 苏青心情特别的好,悠悠闲闲地踱步回了清苑。 阿离见他越发的嘚瑟,“又给你什么好处了?还是调查有结果了?” 苏青笑眯眯地看着她,“还调查什么啊?小事,不查了。” “你什么意思?他给你什么好处了?”阿离瞥了他一眼。 “当然是天大的好处,能收买我苏青的,这世间还有什么?”苏青坐下之后把脸凑上来,用手支着下巴凝望着阿离。 他的脸凑得很近,阿离能看到他脸上细致的毛孔,还有眼睛里倒映着的自己。 他呼吸的气息喷在脸上,带着温热的触感,两人从没试过这般亲近。 心一下子就噗通噗通地跳了起来,阿离猛地转头,“谁知道你们交易什么勾当。” 说完,便要起身走人。 苏青站起来拦着她,长臂一展,便把她逼退两步,阿离有些慌张,“你想干什么?” 苏青收敛了嬉笑的神情,眼底蕴含了一抹柔情,“你想知道我为什么当初只见你一面,便决意娶你吗?” 阿离低着头,浑身不自在,“鬼才知道。” “记得我来府中的时候,你在做什么?”苏青问道。 阿离下意识地往后挪了挪,苏青又逼上来,两人的距离近得几乎能听到对方的心跳声。 “我……我不记得了。”当初,不就是他们来了,梁智远叫她们出来拜见吗? “你想想,努力想想。” 苏青的声音,带着蛊惑的魔力,叫阿离这样冷硬心狠的女子,心头也有片刻的震荡。 她脑子乱糟糟,哪里想得起当初曾发生什么事。 当时他们应该只是见过一次面,也没什么特别,但是过了几天,便见侯府的人来说亲。 真不知道他是不是撞邪了。 “想不起来!”阿离沉静了一下,也恢复了自然,道:“你爱说不说。” 苏青凝望着她,“当时,你与你妹妹一同进来拜见,行礼的时候,你举止粗鲁,连个礼都没行正。” 阿离怔了怔,“那你还看上了?” “没看上,还不知道多嫌弃,连我家老头子后来都说,怎么梁府的嫡女,还不如个庶出的?” 阿离倒是奇怪了,“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来求亲?” 苏青轻轻叹气,“当时我是刚开始议亲,我家的门槛都快被说亲的踏破了,老头子说,先成家,后立业,所以,我的亲事必须要办,你以为我当时去乾州是玩儿的?只是祖父说乾州有几家名门,且这几家也有意与我苏家结亲,祖父心切,就带着我来了,我不胜其烦,便随口说,娶亲可以,我自己看上了人,便是他口中不喜的你。” 阿离啼笑皆非,“合着是那我做挡箭牌啊?” “也不是,当时只是那么随口一说,本只是推搪的,后来祖父想了想,前头我有两个哥哥娶了名门闺秀,若我真有喜欢的,他也乐意成全,我当时年少气盛,说出去的话也收不回来了,这亲事,就这么糊里糊涂地定下。” “也就是说,你压根不想成亲,外头都说你为了未婚妻的死至今不娶,情深似海,说白了,你只是用这个来做借口。” “对,当时知道你死了,你父亲和韩氏竟然还想用你妹妹来凑数,我哪里愿意?便说非你不娶,才得以脱身。” 阿离翻翻白眼,“那你为什么现在却要娶我?还是说,你家老头子又逼婚了?” 既然五年前的情分是假的,现在他又何必这样? “五年来,从不间断逼婚。” 阿离扬起狐疑的眸子,“干脆说明白点儿。” 苏青眸色迷离,仿佛是染了氤氲的霭雾,“我对梁若离印象不好,但是,对伶俐的印象很好,从夜王召回京,我见你指挥素月楼探子,冷静若素,沉稳干练,从那一刻起,我便笃定要娶你为妻,后跟夜王探听你的来历,步步追寻,才知道你有可能是当日死于木屋火场的梁若离。” 他说得婉转,其实,该用一见钟情来表述的。 他当初没有爱上梁若离,纵然所有人都认为他为未婚妻守节不娶,但是他真对梁若离没有什么记忆。 他要娶的,是伶俐。 阿离心中有说不出的感受和触动,她一直都认为,苏青要娶的是梁家嫡女梁若离。 她沉默了片刻,“你若是见过我的模样,怕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那你是否愿意让我见见?”苏青伸出手,想触摸她的脸颊,却被她避若恶鬼般拍开。 “你不会想见。”阿离冷冷地道,“便是我,有时候看着自己的脸,都觉得不寒而栗。” “你若不愿意叫我见,我不见就是,我只是想娶你,不管你是什么模样。”苏青道。 阿离木然地站着,看着他。 苏青轻轻叹息,“我知道你不愿意嫁给我,但是,我会不惜一切代价,只为娶你过门,做我的妻子。” 阿离的声音染了几分痛苦,“苏青,何必呢?你值得更好。” “或许吧。”苏青坐下来,袖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红木桌面,神情悠远,“只是再好,也不是我心里的那个人。” 阿离怔怔地看着他,须臾,她道:“好,如果你见了我的真面目,没有被吓得跑出去,我便嫁给你。” 说完,她慢慢地把手放在耳边一扫,一张面具便被撕下。 苏青屏住呼吸,定定地看着她。 那是一张伤痕纵横交错的脸,鼻子挺秀,但是肉眼能看出,是假的,和周边的皮肤不是一个颜色,脸颊几乎没有一块好的地方,都布满了疤痕,耳朵缺了一只,也就是说她的假脸皮是要连耳朵都重做的。 这一眼看上去,其实真的很惊悚,几乎可以用面目全非来形容。 阿离垂下眸子,睫毛却是微微颤抖,这般撕开面具把自己的丑陋全然暴露在人面前,即便不是第一次,却也十分难堪。 苏青凝望许久,直到看到阿离的睫毛染了湿润,站起来,双臂一展抱了她入怀,声音有含糊的痛楚,“我只愤怒,为什么当初我没在你身边。” 阿离僵冷的身子陡然松懈下来,一波潮水把她席卷了,只觉得浑身都是湿润的水雾,竟让她忍不住地落泪。 番外伶俐篇第十二章 婚礼 自这一天后,两人相处的情况好了一些,至少,阿离没有对苏青太过尖酸刻薄。 梁智远这天来说,已经命人送帖子到敬候府,相信敬候府的人到了梁锦成亲那天,能赶赴饮宴。 梁智远故意来说这一通,不外乎是想看看苏青有没有把提亲之事去信告知家里。 苏青也坦白告知,“到那日,祖父会来的。” 梁智远等待梁锦成亲那天的心情越发的急迫,当然,他等待的不是梁锦的婚事,而是侯府当着宾客的面前来提亲。 有人欢喜便有人愁,韩氏不止愁,还着急万分。 但是,这几年日子过得安逸,她身边除了一个李妈妈之外,竟也没能出谋献策的人。 李妈妈是不中用了,留在了阿离的身边。 至于阿离是否会留难李妈妈,她也管不得那么许多了,来回折腾去宁远侯府几次,见了梁若玉。 梁若玉到底是在侯府里与妯娌和妾侍斗了几年,比起韩氏当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听了韩氏的话,她略一沉吟,便道:“若那小贱人真嫁给了苏青,她定会报当年之仇,还不如趁早除掉。” “我倒是想除,可如何能除啊?清苑如今是不许旁人进入,便是我身边的人,你父亲也都起了戒备之心,合着这些年对我的信任都是假的。”韩氏忧心忡忡地道。 “这几年府中平静,父亲自是不管的,但是当年杨氏难产的事情,他未必就没有起疑心,是懒得追查罢了,毕竟他本就不喜杨氏。既然他有这份疑心,如今戒备你,也是正常。” “那如何是好啊?”韩氏一筹莫展。 梁若玉想了一下,神情歹毒地道:“既然是婚宴上提亲,那么,便让她在婚宴上大出洋相,看到时候,侯府还会不会提亲事。” “如何大出洋相?”韩氏问道。 梁若玉沉思了一会儿,道:“横竖那时候我也出了月子,此事便让我来安排。” 韩氏知道女儿这几年的手段,她若出手,怕是那小贱人是逃不了的,遂放了心,“幸亏有你在,否则母亲也不知道怎生是好。” 梁若玉眼底射出恶毒的光芒,“再如何,也不能叫她得逞了,五年前她就该死了,如今活着回来,也不过是自取其辱。” 韩氏点点头,但是随即又担忧地道:“你说,她会不会说出五年前的事情来?” “她说有谁信?”梁若玉不满地看了韩氏一眼,“母亲,你怎么越发地胆小怯懦?这是五年前的事情,五年前知道这件事情的,除了你,李妈妈,便是当年的车夫全叔,全叔已经回了乡下,李妈妈跟了你多年,且这件事情她参与其中,除非是不想要命了,否则怎可能说出来?” 韩氏其实也知道这件事情即便闹开,对自己也没有伤害,毕竟,事情过去了五年,又没有证据,她只消说一句诬陷,便可脱身。 得了女儿的保证,韩氏便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回府之后,也不再急躁。 不过,她始终是想去见一见李妈妈,问问清苑里的情况。 命人传话了几次,李妈妈也没有来,后相信问了问清苑的侍女,才知道李妈妈出不去,大小姐压根不让她出去。 不仅如此,任何人都近不得李妈妈的身。 韩氏心头不安,但是想起女儿的话,又觉得在理。 李妈妈总不能不要自己的性命,当年之事,她全程参与,若说了出去,她自身难保。 如此,便过了将近一个月。 阿离在这一个月里,几乎足不出户,倒是苏青偶尔往外跑跑,说是看看这刺州风光。 刺州是古城,经济繁荣,因而也出了不少名门望族。 梁智远上任的时候,便都把大户人家一一拜访了。 这一次能升任刺州知府,宁远侯出力不少,只是,疏通的银子却都还是梁智远自己出的。 当初梁若玉从乾州嫁到刺州,他便觊觎刺州知府的位子。 当上任知府即将离任之前,他便开始上下疏通,最后也得偿所愿,但是始终根基不稳,因此,借着这一次儿子的婚事,他把刺州的名门望族都邀请来喝喜酒。 为官多年,他深知为官之道,醉酒说过的话虽当不得真,但若有旁人在,这话多少还得认几分的。 他要在这喜宴之上,与商贾豪士们打好关系,这些人素日里说话敷衍虚伪,但喝了几杯,虚伪的话也说得情真意切,他再半醉着邀请众人作证,酒醒之后,那人也无从抵赖了。 而梁锦迎娶的是前翰林院林大学士的孙女林英,林大学士之前收了许多门生,这些门生中有几个出息的,如今在朝为官,而且身居要职,这层关系,梁智远自然是要好好利用的。 而新娘子林英虽然出身簪缨世家,可性子却是个急躁泼辣的,若不是因为家世,梁锦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娶她。 到了大喜日子那天,府中一大早便人声鼎沸。 梁智远是既激动,又担忧,因为,敬候府的人至今还没到。 倒是梁若玉,一大早就带着夫婿和孩子回了娘家,宁远侯夫妇也来了。 梁智远亲自招呼,因着还没到时辰去接亲,因此,都安排了在院子里休息。 侯爷听得苏青在,便叫梁智远引见。 梁若玉的夫君,也一起陪同。 韩氏则带着梁若玉去了清苑,妹妹回来,做长姐的,总不好不见吧? 在去清苑之前,韩氏首先与梁若玉谈过半个时辰,谈完了才来清苑。 梁若玉倒不是只与韩氏两人来,而是带着一众仆妇,抬着许多东西进来。 她进门便颐指气使地道:“这些东西都先安置好吧,我这一次得在娘家多住几天才回去,因此带的东西有些多,都按照以往那样,先放好。” 阿离依偎在门口,冷冷地看着梁若玉像主人一样指挥若定,五年不见,她还是和以前那样的讨厌。 梁若玉见了她,亲昵地上前笑着道:“大姐,你回来真是太高兴了,五年前以为你死了,我都不知道多伤心呢。” 说完,她挽住阿离的手臂,“我们姐妹许久没见,我好多话要跟你说呢,我们进来慢慢说。” 阿离慢慢地抽出自己的手臂,眸色冷淡地看着她,“哟,转死性了?竟然跟我这么好,往日见了我,非打即骂,忽然这么好,怕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吧?” 番外伶俐篇第十三章 挑衅的妹妹 梁若玉笑道:“瞧大姐说的什么话?我以前不懂事,对大姐多有不敬,如今我们都长大了,以前的事情就不要放在心上了,我听母亲说,你要马上要嫁入侯府,这可真是大喜事啊。” 说完,不由分说地拉着阿离往里走。 阿离刚转身,韩氏便要拉住李妈妈的手臂,李妈妈却低着头,缩了缩身子,有些惊恐地看着阿离的背影。 阿离仿佛知道一般,回头淡淡地扫了她一眼,李妈妈连忙低头,小步跟着进来。 韩氏错愕地看着李妈妈,竟如此听话?看来,在这清苑没少挨揍,打怕了! 梁若玉拉着阿离便坐下来,笑意盈盈地道:“五年不见,大姐和以前一样啊,容貌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的好看。” 阿离淡淡地道:“你才十九吧?老了!” “是的,老了,”梁若玉叹息一声,却是难掩脸上的骄矜之气,“四年,生了三胎,能不老吗?” 她笑容逐渐放大,“但是,大姐的容貌没变,真是让人意外,这十几刀在脸上,竟还能不留一丝疤痕,真叫人意外。” 阿离眼底闪过一丝阴冷,“想说什么呢?” “没什么,只是,妹妹听得侯府里侍卫说,有一种易容术,能让人看上去和原先没有一点分别,其实说白了,就是弄一张假脸皮。” 阿离看着她脸上的皮笑肉不笑,“是吗?你觉得,我是带了假脸皮?” “看着真不像,我听侍卫说,假脸皮都是很僵硬的,一点表情都没有,但是,大姐脸上对妹妹的憎恨,妹妹是看得清清楚楚。” 她说完,支起下巴端详着阿离,仿佛是想从她脸上看出点端倪来。 阿离冷笑,“我确实带了面具,想看吗?” 梁若玉道:“你愿意给我看吗?” 阿离唇瓣缓缓勾出一抹冷笑,“愿意啊,怎么不愿意?这是你们的成就呢,怎能不让你们享受成功的喜悦?且你今天不就是为撕开我的面具来的吗?最好是当着这么多宾客的面撕开,见了我的真面目,侯府还会提亲?不可能,是吗?” 梁若玉咯咯咯地笑了起来,“还是大姐知道我的心思啊,五年前你没死,今天怎还能容你翻身不成?而且,你知道吗?五年前你为什么会去了木屋?” “为什么呢?”阿离有耐心地问。 “因为,”梁若玉眸子一转,扬起狡黠的笑,“你五年前想跟人私奔,结果被人夺走了财物,伤了你,再烧了你,只是你命好被人救起。” 阿离如恍然大悟,“如此说来,我五年前逃婚与人私奔,死有余辜了?那侯府是断不能娶我的,只是空口白牙,谁信?” “自然有人证,还记得当年伺候您的菊儿吗?”梁若玉好整以暇地问道。 “哦,菊儿……”阿离侧头想了一下,“菊儿对我还算忠心,她会帮你们?” “这世上,哪里有银子使不动的人?”梁若玉嗤笑,“大姐莫是连这点路数都不懂吧?那你还真不合适嫁入侯府的。” “既然你都安排好了,这会儿巴巴来告诉我做什么?到婚宴上揭穿了就是。”阿离道。 “婚宴上自然得揭穿的,但是,如今先来告诉大姐一声,也好叫妹妹看看大姐着急上火的表情啊。” 她得意洋洋地看着阿离,菊儿的证供,是不足以尽信的,但是有人起了疑心就行,这流言传了出去,谁会计较真假?但是侯府却是不管真假,都不可能再提亲了。 “让你失望了,我并没有什么好着急上火的。”阿离淡淡地道。 梁若玉嗤笑,“大姐就别装了,嫁入侯府,是你翻身之战,你能不着急?骗得了旁人,骗不过我,你现在恨不得杀了我吧?” 阿离面无表情地道:“这你说对了,我确实想杀了你。” “彼此彼此的!”梁若玉说完,缓缓起身,冷笑看她,“大姐继续装吧,只是接下来的这几个时辰,对大姐来说着实是煎熬啊。” 阿离却只兀自冷笑,脸上压根没什么着急的神情。 梁若玉瞧着她,笑得妩媚不已,“大姐,你何不求求我呢?我真想听听你求饶的话,这一直是我的遗憾啊,当年,不管我怎么折磨你,你都没求饶过一句,后来母亲说你死了,我真惋惜啊。” “求你?”阿离翘手看她,“求你,你会放过我?” 梁若玉侧头想了一下,笑声如铃,“不会,但是我想听,或许我心情好,真暂时放过你也可以的。” “那不就是废话吗?”阿离哼道。 韩氏走进来,也哼了一声,“你也没打算放过我们,我们为什么要放过你?你就是回来报仇的。” 阿离盯着她,“你说对了,我就是回来报仇的。” “那你想怎么报仇啊?带苏青回来就能报仇?苏青只是一个将军,他还敢杀了我们不成?”梁若玉哈哈大笑。 “她啊,梦想嫁入侯府呢,嫁入侯府之后,你父亲就听她的话,到时候,她说什么便是什么了。”韩氏冷冷地道。 “能嫁入侯府再说吧!”梁如玉道。 阿离看着李妈妈,“你看着是个精明的,怎就跟了个这么愚蠢的人?” 李妈妈低着头,不敢回答。 梁若玉道:“愚蠢?五年前,你就是折在这么愚蠢的人手中,五年后,还得再折一次。” “等等看吧,也不过几个时辰了。”阿离伸伸懒腰,“你们走吧,我得关门着急一下。” 梁若玉真真是有些失望的,她也直接把心头的失望说出来,“五年,大姐也隐忍了许多啊,着急害怕也不露半分,叫妹妹好生失望。” 得是有多大的底气,才能说出这样的话来?阿离看着她,五年前,自己总在她们母女手底下吃亏,也难怪她们看不起自己,也难怪她们现在认为随便动动手指,就能戳死她。 她们母女走后,阿离坐在椅子上看着耷拉着脑袋的李妈妈,“知道一会儿要说什么了吗?” 李妈妈哭丧着脸,“大小姐,老奴如果说了,夫人和二小姐一定不会放过我的。” “说了出来,她们还有什么能力不放过你?”阿离冷笑,“不过,自己斟酌吧,你若不说,我顶多到时候杀了你,杀了她们母女,这仇总归是可以报的。” 李妈妈眼底升起一丝希望,“如果老奴说了,大小姐是否能饶了老奴这条命?” 阿离看着她,笑了笑,“看心情吧。” 番外伶俐篇第十四章 好戏开始 接新娘的时辰到了,府中锣鼓喧天,因两家不远,所以接亲不需要太久,一个时辰左右,接亲队伍就回来了。 外面好生热闹,而让梁智远高兴的是,侯府的人终于来了。 正如苏青所言,这一次来的,是敬候本人,且敬候的夫人也就是苏青的祖母也亲自来了,还带来了三名儿媳妇,其中,便有苏青的母亲。 如此大阵仗,叫梁智远受宠若惊啊。 他让韩氏招呼其他人,自己则亲自招呼敬候一家。 “侯爷远道而来,路上辛苦了!” 他请了敬候一家入门之后,便马上奉为上宾。 敬候今年刚过完七十大寿,多年军人生涯,纵然解甲之后还坚持练武,因此,看着比同龄人要年轻一些。 他扬袍入座,高兴地道:“不辛苦,办喜事哪里辛苦?梁大人,没想到这相隔五年,我们两家还有这个缘分,可喜可贺啊!” 梁智远爽朗地道:“可不是吗?阿离这孩子福分好啊。” “确实是有福之人,之前说死了,却没想到摇身一变,成了王妃的干妹妹,这也是始料未及的事情,说白了就是这孩子有这福气。”侯爷老夫人笑着道。 梁智远听了老夫人的话,便知道苏青所言不假,阿离果真是王妃的干妹妹了。 想到自己以后有摄政王和敬候府为依靠,他就仿佛看到了一条康庄大道铺在自己的面前,笑容越发的深了。 梁智远想跟敬候多说说话,但是其他宾客知道敬候来了,纷纷要入内拜见。 宁远侯也带着梁若玉的夫婿进来。 敬候和宁远侯虽然也是同为侯爵,但是两者是有分别的。 敬候是立了军功,威望甚高,且如今满朝武将中,便有不少是他的旧部。 老爷子如今的影响力,还是很大。 宁远侯的侯爵之位,是世袭罔替的,有空名,却没有实权,说白了,就还吃着朝廷的食邑,但是这食邑到了梁若玉夫婿这一代,便得断了。 看着大家鱼贯而入,梁智远本还想确定一下亲事也不能了,只能干笑着陪坐,看大家如何膜拜敬候,不过,他也还是很高兴,因为,大家看他的眼光也多了几分欣羡和敬重,毕竟,他的儿子成亲能请得敬候远道而来,真真的够面子的。 之前,各方豪士名流还对他颇有怀疑,虽明着说好话背地里却甚是不屑,甚至,那不屑的神情在对话时就能隐约感受到。 如今,态度里就透着恭敬。 韩氏和梁若玉在外头招呼女眷们,眸光时而瞟进来,两人的脸上都有一种压抑的兴奋,今日的人来得越多,便越好。 女眷们在一起,少不了是要闲话的。 阿离回来的消息,早就传了出去,嘴碎的人便会忍不住问,“你们家大小姐不是说五年前就在乾州死了吗?怎地又回来了” 韩氏眸光躲闪,“这个,五年前也不是真的死了,就是出了些状况,如今回来就好……张夫人啊,你怎么才来啊?” 说着,故意留下悬念走了。 然后,少不了梁若玉是要被人拉着追问的,她显出既尴尬又为难的神情,“这事儿,过去了五年,说不清了,总之,人回来就好,父亲大度,一切都会既往不咎的,且今日侯府是来提亲再续前缘的,以前的事情都不要提了。” 这话就更引人遐想了,大家眼底都有兴奋的光芒,追着梁若玉问。 梁若玉最后仿佛是被缠得不胜其烦,便道:“谁都有做错事的时候,如今都回来了,就一切都没发生过,大家都不要问了,今天可是我弟弟的婚礼,总问她的事情也不合适,是不是?来,大家先用些点心,吃茶,吃茶!” 问不到梁若玉和韩氏,便问府中的丫头。 在场伺候的小厮丫鬟,早被韩氏吩咐过,先说话模棱两可,然后隐约透漏出五年前,阿离私奔一事。 大家都震惊不已,私奔?之前说了侯府的婚事竟然还要跟人私奔?最后还被人抢了财物? 那侯府今天过来提亲,怕是不知道这茬的。 在场的这些夫人,有不少是刺州官员的家属,从梁府奴才口中得知这些事情,都动了小心思。 若把此事告知自己家老爷,然后私下告知侯爷,便是立了大功,这侯府肯定是不知道这事儿的,否则,怎可能千里迢迢来提亲呢? 梁若玉忙完过来,听到丫头说最后一两句,发了大火,打发了去,然后陪着笑脸对诸位夫人道:“丫头们乱说话,大家都不要当真,没有的事,别往外说,好吗?给我个面子。” 大家自然答应,但是却各自找了借口散去。 梁若玉冷眼看着这些人脸上诡异的神情,她缓缓地勾出了一个笑容,好戏要开始了。 韩氏走到她的身边,赞赏地道:“玉儿,还是你有办法。” “你是自乱阵脚,被她虚张声势这么一闹,便以为她多厉害,不管这事儿真还是假,苏青都不会帮着她。”梁若玉道。 她回头看着韩氏,微微责备地道:“母亲你也真是的,怎就被她吓着了?还这般沉不住气在父亲面前露了马脚。” 韩氏自知理亏,但是被女儿这样说也是不服气的,“当时她带了苏青回来,说是夫婿,谁知道竟是假的?那小贱人竟还懂得唬人了,着实可恨。” “你真是的,她若真嫁给苏青,怎不回娘家出嫁?便是她不愿意,敬候府也不能同意啊,这些世族大家最好面子,样样都得按规矩办事的,不经过女方父母同意,说严格点是无媒苟合了。” “你说得有道理。”韩氏对女儿的“真知灼见”很是佩服,欣慰地道:“你这么出息,母亲真高兴。” “等着吧,好戏在后头呢。”梁若离哼道。 母女两人只顾着说,却没看见阿离站在亭子里,一身绯色衣裳映照得脸色红润,眉宇间,有澹然之色。 好戏在后头,没错,好戏在后头呢。 敬候与众人叙话完毕之后,梁智远安置他们暂时歇脚,但是,敬候却忽然很忙碌,那些刚见过的地方大小官员,纷纷来访,说有要事相告。 侯爷连见了数人,说的话都是一样的。 番外伶俐篇第十五章 带着孩子的女人 梁智远发现了不妥,拉住那些人问,但是所有人都三缄其口,半句也不透露。 梁智远见院子里的夫人三五成群地在一起窃窃私语,便叫了韩氏过来问,韩氏一副忙得脚跟不沾地的模样,笑着道:“怕是说哪家的闲事吧?她们聚在一起能有什么大事说?甭管人家。” “但是,敬候那边,怎么老有人去骚扰呢?”梁智远不解地问道。 韩氏笑着道:“这还用问吗?谁不想巴结侯爷啊?便是宁远侯那边,也有不少人上赶着凑的。” 梁智远觉得也有道理,确实,若是他去了别家饮宴,见了京中来的侯爵,也得巴结巴结的。 梁锦今日着实是意气风发啊,因为就在接亲的时候,岳父告诉他内幕消息,他中了举人。 对他而言,今天是双喜临门,证明这林英确实是旺夫益子相。 拜堂之后,新娘是先送入洞房,然后再出来吃酒敬茶的。 梁智远得知儿子中举了,也十分高兴,带着梁锦在众人面前亮相,尤其,在敬候面前,更是又谦虚又骄傲地夸奖。 酉时入席,宾客纷纷就座。 酉时太阳虽还没下山,但是府中已经点了红灯笼,一派张灯结彩,十分喜庆。 入席之后,梁锦便领着新娘出来给诸位来宾敬酒。 韩氏与梁若玉打了个眼色,梁若玉微微点头,然后招呼侍女过来,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侍女得令,便快步出去了。 阿离与她们坐在一桌上,因是主家,所以陪伴的都是比较贵重的宾客,侯府的老夫人与苏青母亲及两位婶娘,也是坐在了一起。 梁若玉吩咐了侍女之后,便眉飞色舞地瞧了坐在自己身侧的阿离一眼,那眼光透着深深的恶意。 阿离却只顾吃菜,甚至连看都没看她。 梁若玉附在她的耳边轻声道:“你如今求我,我或许还能饶你。” 阿离淡淡地道:“老夫人和几位夫人在此,你有什么话便直说,交头咬耳的像什么话?母亲便不曾教过你规矩吗?” 众人纷纷看着梁若玉,她咬了咬牙,适当地低头敛去眼底的怒气,再抬头的时候已经满脸的笑容,“失礼了,叫诸位见笑。” 好,既然你不求饶,我便要你身败名裂。 她这般想着,便听见前院传来哄闹声。 她唇瓣扬起一抹冷笑,菊儿来了! 冷眼扫了旁边的梁若离一眼,却见她神色自若,丝毫没有惊惧之色,仿佛浑然不知道噩梦来临。 然而,进来的却不是菊儿,而是一个大约二十岁左右的女子,一身缟素,头戴白巾,哭得是眼睛红肿,手里牵着一个大约两岁的孩子。 那孩子面容白净,眼神有些茫然不知所措,忽地见这么多人,便急忙往女子身后躲。 众人纷纷看过去,见女子穿着孝服,都有些怔愣了。 梁锦看到这个女子,脸色都白了,僵冷着脸,一时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韩氏见女子身穿缟素衣裳,应该还在丧期中,今日是她儿子大婚之日,竟来了这么晦气的一个人,当下大怒,对管家道:“连门都关不严了吗?也不看看今儿是什么日子,什么人都敢往里放!” 那女子不等管家说话,便径直对着梁锦走过去,然后跪在了新娘子林英的面前,“夫人,求您怜悯妾身和孩子,收了我入门,一同服侍相公。” 新娘子的脸一下子就白了,不敢置信地看着梁锦,惊怒地道:“她是什么人?” 梁锦神色慌张,厉声呵斥那女子,“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和你不过是见过两次,怎地便要我收你为姨娘?你是不是脑子坏了你?来人啊,赶她出去!” 女子愤然抬起头,“见过两次?我和你夫妻三年,你之前信誓旦旦说会娶我过门,才哄得我为你生了孩儿,我知道我出身低微,不可能做你的正室,可我也不介意做姨娘,如今我们孩子都有了,你想不认吗?你两月前命人给我们母子送了十两银子,说以后会买个宅子在外头安置我,但是我宁可入门服侍你和夫人,也不要做你的外室,做了你的外室,我们的儿子就得做私生子,我怎么能愿意?我自己委屈不要紧,却是不能委屈咱们的孩子的。” 林英闻言,气得脸色煞白,杏眼圆瞪,“梁锦,你竟是此等无耻之人?” 梁锦急忙辩解,“你休要听她胡说,我和她压根不熟,怎么可能有孩子?这孩子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野种,骗到我头上来了。” 他见宾客都在看着,下人却呆立一旁,遂怒声喝道:“还不把他们拖出去?” 几名下人顿时上前,拉住女子和抱起那孩儿,便要往外拽去。 女主悲愤大喊,“梁锦,三年夫妻,你便这般绝情吗?你可以不承认我,却不能不承认水儿啊,他是你的儿子啊,你的长子啊!” 正妻才刚过门,就有一个两岁的庶长子,这真是狠狠地打正妻的脸啊! 林英看着急赤白脸的梁锦,冷冷地道:“今天的事情,你必须给我个说法。” 梁锦没办法给说法,只是不断地催促下人赶紧拖那女子出去。 “梁锦,我父亲已经死了,我无处可去,你若赶我走,我和孩子都都流落街头,你好没良心啊!” 这红白相撞,莫说韩氏与梁智远了,就是在场的人都觉得晦气得很。 梁智远一言不发,脸色却阴郁不已。 韩氏是当家主母,此等内宅事情,自是她处理的,她上前便给了那女子两巴掌,厉声道:“你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能让你胡闹诬陷的吗?若不快滚,便马上押送你去衙门。” 女子挣扎着,头发都松乱了,看着韩氏悲呼,“他负了我,我心甘情愿,谁让我信了他?只是这孩子,确实是你们梁家的血脉,你们赶走我可以,他要留下来。” 韩氏厉声道:“你闭嘴,我锦儿一向洁身自好,眼看中举在望,岂容你胡乱诋毁?带着你的野种滚!” 下人原先不敢太过粗暴,见韩氏如此震怒,这才出了蛮力扯她出去。 “慢着!” 一道声音缓缓地响起。 众人看过去,只见相府嫡女梁若离站了起来,她脸色平静地走到女子的身边,对扯着她的下人道:“放开她!” 番外伶俐篇第十六章 菊儿 梁若玉眼底闪过一丝慌乱,菊儿呢?她安排的可是菊儿上场的。 她四处看了一下,却见侍女带着菊儿确实已经进来了,但是因着出了这个变故,她怔怔地站在一旁,不管上去。 她兀自想法子,却听得阿离已经问那女子了,“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还没回答,韩氏便道:“她叫什么名字都不打紧,横竖和我们没有相干,赶出去便是了。” 阿离淡淡地瞧了韩氏一眼,“姨娘,今日是弟弟的大喜日子,这女子穿着一身孝服来搅局,还带了孩子来说是我们梁家的骨肉,必须得问个明白还弟弟的清白,否则弟弟日后如何做人?” 韩氏恼怒得很,关你什么事? 女子看着阿离,道:“我叫月娘,是乾州易素阁的姑娘,三年前与相公认识且在一起了,且生下了孩儿,相公陪同老爷来刺州任职,留下妾身与孩儿在乾州,月前,我父亲死了,家中房产被叔叔霸占,我不得已,才来刺州寻找相公。” 月娘这一口一个相公,叫得林英脸色发青。 “我弟弟说和你只是见过两次面,你凭什么说这孩子是他的?”阿离问道。 月娘犹豫了一下,问道:“您是?” “我是梁锦的长姐。”阿离瞧着她,“你可以跟我说。” 月娘听得有人要为她做主,眼泪刷刷地流了下来,福身道:“原来是大姑奶奶,妾身没有撒谎,这孩子确实是相公的,大家仔细看便知道,这孩子确实长得与相公相像,不仅如此,相公胸口有一颗黑痣,孩儿也遗传了。” 她一把拉过孩子,扯了他的衣裳露出胸口,果然见左边有一颗黑痣。 这话,无从抵赖了,人家都看过他的胸口了,你若和人家不熟,怎就会脱了衣裳叫人看到胸口?这对文人来说,是有辱斯文的事情。 这孩儿本就与梁锦长得相像,梁锦要证明自己的清白,唯有脱了衣衫让大家看看他的胸口是否有黑痣。 韩氏是梁锦的娘亲,自然知道自己儿子的胸口有痣,看着众人惊疑的眸光,她沉下脸,“废话什么?赶紧拉下去,锦儿说了不认识便是不认识。” 阿离淡淡地道:“姨娘,你怎么能这样?如今还不知道真假便往外撵人了,当初若母亲也这般容不下你,你有今日的荣光吗?而且,这孩子如果是咱锦儿的庶长子,怎也不能让他流落外头。” 她伸手扶了月娘,让她坐下来。 韩氏大怒,简直怀疑是她把这个女人弄来的。 梁若玉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月娘身上,便招呼了侍女过来,在她耳边说了几句,然后看着侍女走到菊儿身边又说了几句,菊儿脸色发怔,但是慢慢地点头。 梁若玉见状,站起来走过去,与阿离并排站着看那月娘,和蔼地道:“你是乾州人士?” “是!”月娘应道。 梁若玉嗯了一声,“乾州来刺州,路途遥远,也为难你了。” “不,只要能找到相公,我一点都不为难。”月娘热切地看着梁锦,眼底还有希望。 梁锦低下头,眼角余光看到林英几乎要爆炸的脸,顿时又抬起头来理直气壮地看着月娘。 梁若玉听了她的话,微微一笑,“看来你真的很爱我弟弟啊?” “当然!”月娘对她的质疑感到不满,“为了他,我受多大的委屈都愿意。” “你这么爱他,为什么要来搅他的婚事?你口口声声说受得了多大的委屈,今日你明知道是他的大好日子,你不躲得远远的,竟还带着孩子登门,你是要他成为大家的笑柄啊?这哪里是爱?分明是陷害,说,有人指使你来诬陷他的?”梁若玉话锋一转,冷冷地问道。 她问了之后,眸锋冷冷地扫了菊儿一眼,菊儿鼓起勇气,冲上前来拉住月娘,“姐姐,你不要再被大小姐利用了,公子对你有救命之恩,你当初落水,是公子救了你,你怎么能再贪图大小姐给你的一百两银子,来诬陷你的救命恩人呢?” 众人见情况反转,越发看得专注。 月娘看着菊儿,冷冷地道:“我不认识你,你到底是谁?” 菊儿叹息一声,“你我一同在易素阁五年,自从公子救了你,你便一直痴心妄想要嫁给公子,公子也从不搭理你,通共就见了你两次,还连同救你那次在内,我知道你心里不忿,在易素阁你容貌出色,一直眼高于顶,便没有你拿不下的恩客,公子拒绝你,你心里便存了怨念,一个月前,大小姐到易素阁找你,你们在房中密谋了许久,后来听你身边的丫头说,大小姐出一百两银子给你,让你今日来搅局,我知道你不是看上那一百两银子,你是想逼公子纳你进门。” 她幽幽地看了那孩儿,“你压根不曾怀孕,哪里来的孩子?” 梁若玉闻言,怒道:“原来竟是如此,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女人,我弟弟救了你,你恩将仇报啊,难怪说得出我弟弟胸口有黑痣,原来是你落水的时候他曾救你,你这样做,良心过得去吗?” 说完,她看着阿离,一脸伤心地道:“大姐,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我知道你素来恨很母亲,可弟弟与你同出一脉,是你的亲弟弟,你毁了他,对你有什么好处?” 众人纷纷议论,真没想到,这大小姐如此卑劣,跟人私奔也罢了,回来之后竟还要生事,这样的人,还妄想嫁入侯府?不要脸! 阿离抬起头,灯笼红红昏昏的光芒映入她的眼底,却愣是驱散不了眼底的寒意,她嘴角挽笑,“宁远侯府的日子不好过吧?练就了一身随机应变的本领。” 梁若玉一怔,悲声道:“大姐什么意思?你还想抵赖吗?为什么你就那么恨我们呢?都是一家人,你以前做错了事,回来之后,父亲也没有责罚你,母亲也一如既往地接纳你,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阿离对她的话置若罔闻,只看着菊儿,“五年前,你是我身边的丫头,我出事之后,你去了易素阁做姑娘?” 菊儿怔怔地看着她,“我是你的丫头?我什么时候是你的丫头?” 这里没几个乾州的人,只要她不承认,谁能奈何得了她? 番外伶俐篇第十七章 反水 阿离转头去问韩氏,“她是不是以前伺候我的菊儿?” 韩氏道:“她怎么会是菊儿?菊儿都嫁人了。” 阿离看着梁若玉,“你说呢?” 梁若玉道:“自然不是菊儿,菊儿在乾州的时候便打发出去嫁人了,是母亲亲自给的恩典,本来家生丫头只能嫁给府中小厮,但是念在菊儿当年伺候你多年,便特意给了恩典让她嫁出去的。” 阿离笑笑,眸光从两人脸上移开,落在远处的梁智远脸上,“父亲,你说呢?” 梁智远已经是难堪至极,本来开脱了这个女子之后,打发出去就是,但是,事情没想到还能牵扯到阿离身上去。 他知道韩氏和玉儿在撒谎,但是,这情有可原,若不是这样,今天这婚事是没办法再举行了。 但是,如果承认了阿离与此事有关,那么,侯府那边怕是不会再提亲。不过,就算帮着阿离,侯府是否会存了怀疑之心,仍旧不娶阿离?若是这样,是真的赔了夫人又折兵。 须臾,脑子里已经转了千百个念头,却仍旧不知道怎么取舍。 坐在他身旁的苏青,在这个时候捏着瓷杯,淡淡地道:“真是可笑,竟诬陷到本将的未婚妻身上去了。” 听了苏青的话,梁智远恼怒地道:“她不就是菊儿吗?夫人,你仔细看看,虽说过去了五年,变化也不算大,仔细能人出来啊。” 此言一出,韩氏和梁若玉都震惊了。 她们两人本是笃定梁智远不会承认菊儿的身份,因为一点承认,梁锦的亲事就得黄了。 他丢不起这脸啊! 但是,她们都不清楚梁智远这个人,前程对于他来说,重于一切。 众人都看着韩氏,梁智远的话当然比韩氏更有信服力的。 韩氏心底都快抓狂了,但是却不得不仔细端详着菊儿,然后狐疑地道:“看着还真有几分相似,你是菊儿?” 梁若玉在菊儿回答之前抢先道:“人是有几分相似,但是,菊儿是在乾州出嫁了,怎么会在刺州?你到底是谁?” 菊儿道:“我不知道你们说什么菊儿,我叫若仙,是易素阁的姑娘。” 梁若玉看着阿离,“这就奇怪了,如果她是你之前的侍女,怎宁可承认自己是秦楼姑娘?” 众人都觉得不可能,听她们说菊儿是嫁人了的,既然是嫁人了,怎会说自己是秦楼姑娘? 梁智远脸都黑了,他本以为自己发话,便是一锤定音,却没想到韩氏和梁若玉还在死死抗辩。 他隐隐意识到,今天这个婚宴,隐藏着许多他不知道的风波。 而这些风波,大有可能,会断送了他的前程。 想到这里,他不顾众人惊诧的眸光,走过去对月娘道:“你既然说你和锦儿已经有了夫妻之实,此事本官会调查,若你虚言诬陷,本官会依照律例治你的罪,但是如果证实你所言非虚,本官自会为你做主,这孩子,也绝不委屈了他。” 这番话,恩威并施,倒是符合他的身份。 而且在场的人听了这番话,对梁智远也另眼相看,毕竟这等丑事,谁都急着往外撇清,但是梁智远这样做,算有担当的。 倒是林英听了,脸越发的黑沉,只是出身名门到底也沉得住气。 且若这孩子真的是梁锦的,她怎么也算是这孩子的嫡母,在这么多人面前,她得有这个气量。 因此,她只是再狠狠地剜了梁锦一眼,却没出声。 月娘闻言,对着梁智远盈盈一福,轻声道:“一切,听从大人的吩咐。” 苏青却淡淡地道:“这也不必下去调查,不如滴血认亲?” 滴血认亲,总不能有假了吧? 梁智远本是想着先带下去,等事情过了再赶走,对外宣称女子是诬陷的,但是如今苏青这样说,他是骑虎难下了。 略一沉吟,他便吩咐了,“来人啊,准备一碗水,滴血认亲。” 一碗水,稳稳地端上来,是李妈妈端上来的。 她仿佛早就准备好了水,这梁智远一声令下,她很快就端了水上来。 韩氏恨得眼冒火光,她隐隐意识到什么,给梁若玉打了个眼色。 梁若玉心头咯噔一声,她竟然忘记菊儿今天来的目的, 方才情况危急,所以才叫侍女吩咐菊儿这样说。如今她不承认菊儿,如何还能叫菊儿指证梁若离与人私奔? 她看向阿离,阿离也正看着她,嘴角有一丝冷笑。 梁若玉心头警钟大作,这月娘登门,果真是她安排的,如此不花一丝力气就解决了她自己的危机。 五年不见,真狡猾了。 她略一沉吟,看来只能弃车保帅了,横竖滴血认亲之后,月娘这事是逃不了了。 她看着菊儿,大声问道:“你到底是菊儿还是若仙?你若坦白承认,我便饶了你,你若还存心欺瞒,便休怪我不客气。” 菊儿怔了怔,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倒是她身边站在的侍女瞧了瞧她,对梁若玉道:“二小姐,奴婢看她确实像是菊儿。” 菊儿听得侍女也这样说,终于是慢慢地低下头承认了,“二小姐,确实是瞒不过您,奴婢是菊儿。” 梁若玉冷冷地道:“你说你是菊儿,为什么却说自己是易素阁的若仙?” 在场的人本等着看滴血认亲,却没想这个女子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她为什么要说自己是秦楼姑娘呢?明明是好人家的媳妇了。 菊儿犹豫地看了阿离一眼,然后道:“我确实是菊儿,一个月前,大小姐找到了我,让我来一趟刺州,与我同行的,还有月娘,她也是大小姐找来的,其目的就是要让公子成不了亲。大小姐吩咐我,到了婚礼现场,就说出当年她……她被夫人害一事,奴婢深受夫人大恩,不想说出这件事情,而且,我在梁府做奴婢的时候,公子也曾多番帮我,因此,我反悔了,也不想让月娘伤害公子,所以,才会说自己是易素阁的若仙。” 梁若玉心头震了一下,“你是说,大小姐让你捏造事实?她要指认母亲当年害她?但是当年她是与人私奔的,你是她身边的侍女,你应该很清楚这件事情。” 番外伶俐篇第十八章 秉公办理 虽然在场的人都知道阿离五年前与人私奔,但是,梁若离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还是叫大家吃惊。 滴血认亲,也暂时搁置了下来。 梁智远真恨不得把梁若玉赶出去,与侯府的这门亲事,怕是要黄了。 菊儿听了梁若玉的话,微微吃惊,“二小姐,大小姐怎么可能与人私奔?她都与侯府苏三公子定亲了,只等着十六岁便过门。” 梁若玉不敢置信地看着她,然后盯着阿离。 阿离面容淡定,“二妹,我私奔?” 梁若玉情知不妙,但是兀自争辩,“难道不是吗?你与人私奔,还被人骗了钱财,不敢回府,这件事情是母亲刻意瞒下了。” 韩氏叹息一声,“这件事情都过去了,不提了。” 阿离瞥了韩氏一眼,“不,你还是说清楚一点吧,五年前,我是私奔还是被你挟持到乾州府郊外的木屋里杀害?你砍了我三十多刀,再试图一把火烧死我,若不是夜王经过,救了我,再请安然老王爷为我医治,我如今只怕已经是一缕孤魂了。” 这一番话,把夜王和安然老王爷都拉了进来,为她的话,增添了几分可信程度。 梁智远震住了,吃惊地看着阿离,又看看韩氏,他摸不准谁说的话是真,谁说的话是假。 顿时,有种被蒙蔽被欺骗的羞辱涌上心头。 不管谁真谁假,今天他注定是要丢光这张脸了。 韩氏失望地道:“阿离,你怎么能这样说我?我虽不是你亲生的母亲,但是多年对你一直视如己出,素日里各种用度不曾刻薄你,这砍你三十几刀,再放火烧你,这得是多狠毒的人才做得出来啊?你便是恨毒了母亲,也不能这样诬陷啊。” 阿离盯着她,“是啊,你这张脸看起来如此温和,谁会想到竟会这般恶毒呢?” “你说你被砍了三十多刀,那刀疤呢?”梁若玉逼问道,总不信她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脱下面具。 更不信那苏青若看了她的脸,还会愿意娶她。 她挑衅般看着阿离,眼底充满恶意与嘲弄。 阿离勾唇一笑,伸手从耳后一扫,一张面具落在她的手中。 她慢慢地转身,对着所有宾客。 现场,顿时寂静无声。 明晃晃的灯光映照在阿离的脸上,淡红的伤疤交错着整张脸,缺了一只耳朵,她眸色悲凉,落在了苏青的脸上。 苏青站起来,缓步走到她的身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拥抱她入怀,“我在。” 阿离眸光染泪,却也依从了他,轻轻地把头枕在他的肩膀上。 梁智远几乎不能呼吸,他死死地盯着那张脸,纵然他不爱这个女儿,但是,到底有血肉亲情在,那一份牵扯,总是断不了的。 他呼吸越发急速,身子微颤,是急怒之兆。 有人尖叫出来,如此丑陋的容貌,简直是前所未见。 而最重要的是能从她脸上的伤疤看出她曾遭受过什么样的伤害。 天啊,这梁若离好歹是嫡女,怎地会被人这般对待? 抽泣声渐渐传来,同情地看了阿离,然后震怒的眸光都落在了韩氏的脸上。 韩氏脸色发白,“你……分明是你当年与人私奔,被人骗了钱财,再被人砍伤,怎就赖在我身上了?” 阿离却也不着急,只是看着李妈妈,“你说说,当年都发生了什么事。” 李妈妈看到那张脸,也是吓得魂不附体,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大小姐饶命啊,奴婢也是受夫人指使的,一切都是夫人的意思,是夫人说除掉你和你母亲,她才能做正室夫人,她的儿女才能是嫡出的。” 韩氏几乎一口血喷出来,一巴掌打在李妈妈的脸上,“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养你多年,便是让你诬陷我的?” 李妈妈被打得口鼻流血,却仍旧跪着哭道:“夫人,是您啊,一切都是您做的,您承认了吧,奴婢后悔了,这真是作孽啊,老奴的孙子都病死了,是报应啊,报应啊。” 韩氏两眼发黑,原来,这段日子这小贱人如此安分,是决意在这婚礼上闹的。 但是,她岂能承认?一旦承认,那就是谋害性命。 “血口喷人,血口喷人!” 阿离冷冷地道:“你也不用着急否认,李妈妈只是其中一个人证,还记得当年的那位车夫吗?还记得那个听你的命令拿着刀砍我的小厮吗?” 韩氏脸色陡白,当年送她去木屋的那位车夫和下手的小厮,已经被她各自给了一笔银子打发了去,不灭口是因为这两人是合谋,绝不可能说出来的,那可是有杀身之祸的。 但是,现在李妈妈已经供述,会不会车夫和小厮也被她一同寻到? 但是,人海茫茫,她去哪里找?而且,见她回来之后,足不出户,如何找啊? 就算找了,给再多的银子,也不可能使得他们招供啊,毕竟,这是掉脑袋的事情。 她正兀自沉思着,却已经听得阿离走到梁智远的面前,“父亲,你是刺州的知府,也曾是乾州的知县,那一宗凶案发生在乾州,如今人在刺州,您审理是再合适不过的。” 梁智远自为官以来,不曾遇到过这么大的危机,敬候与刺州大小官员都看着他,他若不办,徇私枉法,若办,办的是他的夫人,而且,宗卷一旦递上刑部,吏部那边会不会对他重新考核?这头上顶戴,是否还能保住? 在他犹豫不定的时候,敬候缓缓地发话了,“阿离,当年你与我敬候府阿青有婚约,虽还没过门,却也算是我侯府的媳妇, 老夫不力,但是,协同你父亲为你翻案还是可以做到的,你有什么冤屈,尽管说出来,老夫相信,你父亲为官刚正不阿,绝不会徇私偏袒你的姨娘。” 侯爷这话,才是真真的一锤定音。 梁智远也没有选择的余地,只得严肃地对阿离道:“若真有人害你,本官自会秉公处理。” 他自称本官而不是为父,便见他是要秉公办理了。这也是骑虎难下,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他也没办法不家丑外扬了。 只求侯爷到时候能在刑部那边为他美言几句,或降职,也不至于丢了官。 番外伶俐篇第十九章 你收买了人 梁若玉急了,道:“大姐,你休要血口喷人,当年你在定亲前便有了喜欢的人,此事当时母亲与我都知道,我们还劝说了你,那也不过是一介书生,如何比得上三公子?可你偏不听,婚事定下来之后,你带了细软与秀才私奔,最后竟被他谋害,我知道你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可你也不能诬陷母亲啊,为了你这件事情,她在父亲面前百般替你遮掩,只说你是因为不满母亲而离家出走,她白白承受了父亲的责备,你怎能恩将仇报呢?” 阿离不顾众人的眸光,看着梁若玉反问道:“你说我有意中人,是个秀才,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如今何在?” “这,姓名我是不知道的,你也不曾告诉我,但是,是乾州人士,你与他认识的时候,他十七,这些都是你说的。”梁若玉道。 “好,”阿离转头去看梁智远,“父亲五年前在乾州任职,对乾州发生的大小事情定还记得,既然这名秀才骗了我的银子,再放火意图烧死我,是断不敢再回来,便请父亲把乾州户籍翻查一遍,看是否能查到当年那十七岁离家至今不回的那位秀才。” 梁若玉便是要她调查,这调查一来二往,起码得一两个月,至于中间会有什么变数,那可就说不定了。 “好,调查,务必好好查,让父亲马上去公文去乾州,调取户籍信息。”梁若玉道。 阿离却淡淡一笑,“何必那么麻烦?乾州的户籍,早就命人调来了。” 说完,她看着苏青。 苏青冲他粲然一笑,“娘子吩咐的事情,怎敢怠慢?早就调取过来。” 一拍手,便见两名官差抬着一个箱子进来,放在地上,打开锁扣,果真是一本本的户籍。 苏青道:“巧了,刺州这么多位官员在此,帮忙翻一下,也不用太麻烦,毕竟,五年前,十七岁的秀才,好找得很。” 梁若玉脸色陡然变白,死死地盯着阿离。 有官员前来帮忙查看,五年前,年方十七岁的秀才,只查出了两人。 一人五年前便染了病,一直缠,绵病榻,多年不曾出去过,家里供养着,且至今尚未娶亲。 至于另外一位,则是乡绅李百万的儿子,对于李公子的这个秀才功名,民间有传言说他是买来的,且李百万家财丰厚,儿子十六便成亲了,不曾离开过乾州,至少,在户籍上没看到过他办过外出公验。 趁着大家在翻查的时候,梁锦要把新娘子林英送回房中,但是林英却不愿意走,要留在此处看着。 倒是梁智远命人安置月娘,月娘带着孩子下去了。 婚礼的现场,也变成了庭审现场。 梁智远这位新公公,摇身一变,成了堂上的大人。 满园的张灯结彩,如今看着却是十分讽刺了。 大家仔细地再翻查一遍,果然就只有这两名秀才符合,严格来说,只有一个,就是李百万的儿子,李秀才。 梁智远看了呈上来的户籍信息,皱起眉头,“阿玉,你说的这名秀才,是不是这位李公子?” 梁若玉本是杜撰的,哪里知道什么李公子? 但是好歹先承认了,就算到时候要调查,不还得费好几天的功夫吗? 她点头道:“我隐约记得,是姓李的。” 刺州的官员不知道这位李百万,但是梁智远却是知道的,他听了梁若玉的话,冷冷地道:“这位李公子,从五年前到如今,不曾到他们办理过公验,也就是说,他不曾外出,如何私奔?且李家家财万贯,何须为了点银子杀人?” “这,这就不知道了,但是大姐是这么说过,至于她有没有欺瞒,那我就不知道了。” 苏青淡淡一笑,“你的意思是说,我的未婚妻在五年前,与一个长相丑陋的富家子私奔也不愿意嫁给我?” 长相丑陋? 梁若玉怔了怔,“这个,许是倾慕他有才华吧。” “有才华,好,来啊,把李秀才带上来。”苏青下令道。 众人惊疑,怎么回事?苏青都是提前安排好的? 梁若玉与韩氏对望了一眼,两人都有些慌乱。 李秀才被带了上来,只见他眸光呆滞,神情畏缩,长相丑陋,除了穿着略微名贵一些,压根便连苏青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梁智远见了他,微微蹙起眉头,连问都不需要问,打发了他下去。 除非是傻子,否则,怎可能不选苏青而选择他? 且阿离又不是没见过苏青。 他看着阿离的脸,心里像被火烧一般灼痛,他无法想象这三十几刀砍在她的身上,脸上,她要承受多大的痛楚,而且,中了三十几刀,还能活下去,可见,是故意留她性命来折磨她的,那场大火,才是要命。 对阿离,他自问不是一个好父亲,因着她命犯刑克,小小年纪便送了出去,回来之后,父女两人也不亲厚,若阿离就这样死了,不曾回来,他大概一年也不会想起她一次的。 可如今看着她那张脸,想着她曾经承受过的苦与痛,终究,父女血脉连心,他第一次对这个被忽视的女儿,生出了疼惜的心。 这份疼惜之心,也点燃了心底的怒火。 他想起阿离回来的时候,曾经说过一句话,虎毒尚且不食子,是不是在她认为,当年她遭遇这场大难,他也参与其中? 他心头一阵惊跳,不行,得把自己撇除在外,今天的事情,看着就知道是苏青和阿离安排好的,敬候府也肯定知道。 也好,今天是婚宴,有刺州府大小官员在场,可证明他不曾徇私。 念及此,他挺直腰,厉声下令道:“来啊,传车夫与小厮。” 梁若玉与韩氏面如死灰,看着两名侍卫带着车夫和小厮上来。 这两名侍卫面生得很,应该是敬候府带来的人。 梁若玉狠狠地盯着阿离,阿离把面具带上,走到她的面前,冷冷一笑,“你的那点小手段,在宁远侯府斗斗是可以的,真跟我玩起来?你连给我提鞋都不配。” “菊儿为什么会改供?这不可能的。”梁若玉压低声音恶狠狠地道。 菊儿收了她的钱,难道还因为她们原先的主仆情分吗? 阿离淡淡地道:“你教我的,这个世上,没有钱不能办到的事情,不管你给她多少,我给双倍。” 梁若玉惊叫起来,“你承认你是收买了菊儿?你是故意让菊儿来搅局的。” 番外伶俐篇第二十章 案清 她的声音很高,惹得大家的视线都关注了过来。 她指着阿离,怒气满脸,“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这些人都是你收买了的,你刚刚承认了。” 阿离冷眼看她,“嗯?就这样?段数太低,我连接招都懒得。” 梁智远厉声道:“阿玉,你先下去,没传你,不许上来!” 梁若玉自打嫁出去之后,便不曾被父亲这么呵斥过,且往日因为宁远侯的缘故,对她这个女儿十分的亲厚。 如今听到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怒斥自己,梁若玉面子一时大窘,却不得不依言退下。 韩氏也想走,梁智远却冷冷地道:“韩氏,你留下!” 韩氏双腿一软,半跪在地上,从车夫和小厮进来的那一刻,她就全身无力了。 车夫和小厮的口供,与李妈妈所说的分别不大,只是有些小细节因为时间久远而有些错漏,但是,事情很清晰了。 当年杨氏带着阿离在庄子里居住,府中一切都是韩氏主理的,她虽不是主母却有主母之权,但是,杨氏后来带着阿离回来,开始的时候,她还是独揽大权,慢慢地,外边有了闲言闲语,说她竟骑在正室的头上去。 她数次在梁智远面前诉说自己的委屈,可梁智远一心都扑在了官场上,竟让她对杨氏多尊敬一些,否则传出去名声不好听。 而在这个时候,杨氏竟然怀上了,如果她这一胎生下儿子,那么,就是嫡子,对她和梁锦都是致命的威胁。 在杨氏怀孕的期间,她安排厨房给杨氏吃了许多寒凉的食物,让胎儿不稳。 但是杨氏在庄子里十年,身子壮健得很,不管多少寒凉的食物进下去,对胎儿丝毫没有影响。 杨氏怀胎八月的时候,梁智远出了一趟公差,这就给了韩氏机会。 她命人下了药在杨氏的汤里,要让她的孩子早产,她的原意是等孩子出生之后再掐死,可杨氏因为进食了太多寒凉的食物,生产的时候元气不继,连下了三碗催产药,都没办法生下孩子,韩氏怕梁智远提前回来,竟在催产药里下了毒,杨氏喝下之后,没多久便死了,这孩子也生不下来,生生地闷死在肚子里。 梁智远回来之后,丧事已经在进行了,杨氏命人处理过尸体,梁智远也没往那方面去想,因此,只草草看她一眼,丧事具体事宜,还交给韩氏办理。 杨氏死后,韩氏暂时不敢动阿离。 但是,阿离却是个聪明的孩子,她怀疑母亲的死另有原因,就暗中调查,但是到底是孩子,沉不住气,闹过几次,被韩氏压了下去。 一直到她及笄那年,敬候府的人来了,苏青见了阿离,竟提出要娶她,婚事定下之后,韩氏嫉妒不已,她觉得,自己的女儿梁若玉比阿离好一百倍,因此,生出了要让梁若玉代替阿离嫁给苏青的念头。 她故意命人告知阿离,说她的母亲被毒害的,阿离果然去找她大吵大闹,韩氏在下人面前,没有呵斥阿离半句,反而一直在解释和宽慰。 但是到了晚上,她便命人捆了阿离出去,便有了木屋的一幕。 等梁智远回来之后,她告知梁智远,阿离大吵一架,跑了出去,去了木屋那边,她与李妈妈追过去,却发现木屋起火,阿离死在木屋里了。 梁智远当然是震怒不已的,看着就要跟敬候府联姻了,下令彻查,府中下人口径一致,都说大小姐来找夫人吵了一架,菊儿更说大小姐跑了出去,是夫人后来去追的。 梁智远调查不出什么来,这个时候韩氏向她献计,说让梁若玉嫁给苏青。 当然,后来苏青不愿意,联姻一事,不了了之。 在场的人听了车夫和小厮的供述,都震怒不已,这内宅少不了是有些肮脏的事情,但是这般狠毒,还是头一遭啊。 说严格点,那梁智远是宠妾灭妻。 梁智远也是狂怒不已,竟不顾这么多人在场,一脚就把韩氏踹在地上,怒道:“毒妇,竟是你害了我的夫人和孩儿,还差点害了我的女儿,你这毒妇,我杀你一百次都不嫌多。” 韩氏疯了般大喊,“我没有,我是被冤枉的,我没有杀她,是她自己福薄,和我有什么关系?” “还敢狡辩?带下去,押回衙门,听候发落!”梁智远是惊怒交加,也绝望不已,自己的官途,大概也到头了。 怎么就宠了这么一个毒妇啊! 衙役也是早被苏青叫了过来,在府外候着,听得梁智远一声令下,便有人去叫衙役。 “锦儿,你跟你父亲求情,我没有做过,我是冤枉的。”韩氏冲梁锦大喊,“你是梁府的长子,你父亲会听你的。” 梁锦欲张嘴,却窥见林英那严厉的眼神,他脖子缩了缩,把头转过去,一副大义灭亲的样子。 梁若玉冲了出来,拦住衙役,含泪看着梁智远,“父亲,你便只听信她们的一面之词吗?母亲嫁给您多年,无功劳也有苦劳,您这般对她,莫不怕被人说你凉薄吗啊?” “你还有脸说?这件事情,你以为你能逃得了干系吗?”梁智远憎恨韩氏,也憎恨梁若玉,方才听李妈妈之言,梁若玉也有一直在出谋献策,否则,以韩氏那没脑子的女人,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 梁若玉悲愤地道:“父亲是什么意思?连女儿也要治罪?我是宁远侯府的人,你若要动我,也得过我公公和夫婿这一关。” 宁远侯慢慢地站起来,“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不要说区区一个宁远侯府的少夫人,亲家,此案惊骇人心,请秉公处理。” 梁若玉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公公,又仓皇地看想自己的夫婿,她夫婿望了她一眼,冷冷地道:“真没想到,你是这样恶毒的女人,便是大人不处置你,宁远侯府也容不得你了。” 宁远侯父子不是傻子,哪里看不出敬候府是掌控着一切的?犯不着为了梁若玉与敬候过不去。 “一并带下去!”梁智远一挥手,厌恶地道。 衙役上前拖两人,梁若玉忽然惊呼一声,“一切和我没有关系,都是母亲做的,我当年不过十四岁,哪里懂得这些?是母亲害死了杨氏,也是她说要杀了大姐让我嫁给苏青的,我只是个孩子,只能听从母亲的吩咐。” 韩氏闻言,反手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目赤欲裂,“你现在这样说了?当初是谁跪在我的面前,说你对苏青一见倾心,非他不嫁,让我杀了那小贱人的?” 番外篇之预告 如苏青所言,韩氏是出不来了,杀人,伤人,放火,数罪并罚,脑袋是保不住了。 阿离听说,当她被判处秋后处斩的时候,昏了过去,在公堂上大喊认错,要梁智远看在夫妻多年的情分上,饶她性命,她愿意去杨氏坟前磕头认错,也愿意为阿离做牛做马赎罪。 至于梁若玉,只是关了十几天便被放出来了。 她回了宁远侯府,一纸休书打发了她,她跪在宁远侯府门口足足两天两夜,宁远侯府的人愣是不开门。 不得已,回了梁府,林英倒是让她进来,只是安置她住在祖先神楼的旁边,让她每天去打扫神楼。 梁若玉本不是等闲之辈,少不了是要反抗的,但是林英这人雷厉风行,在府中没有主母的情况下,大包大揽,手段铁腕,哪里容得人反抗? 不出两三回合,梁若玉便败下风来,乖乖地听命行事。 至于梁智远,因此事也遭受牵连,被连降两级,虽还能保住刺州知府的位置,可一年两度考核,若不出政绩或者破案率不高,随时贬走。 因此,梁智远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破案之上,他知道能保住刺州知府的位置,已经是敬候尽力过了。 梁智远本来也是有些才干的人,但是这些年把心思都用在了巴结奉承上,如今知道有敬候在京中作为自己的后盾,没再去费心思巴结,只一心做好政绩,加上吏部那边一年两度的考核在那等着他,他一刻不敢松懈,两年后,刺州的经济和治安都有飞跃般的进步,竟得皇上下旨召他入京嘉奖。 苏青和阿离的大婚,是在流火七月。 婚礼现场闹得是一塌糊涂,萧拓带着一伙将士去接亲,结果,素月楼那边出动了三十名貌美的姑娘在那等着,邪寒楼的杀手阴恻恻地排了一行。 这要靠近姑娘,就得先过邪寒楼这一关,美人?杀手? 甭管那么多,这七月的天气,炎热得要紧,是为美人厮杀一场的时候。 阿离是在刺州出嫁的,那天,听说整个刺州都为之震动了,因为头一次听说接新娘还得打架,且打得很好看,那些姑娘漫天飞舞,那些劲装汉子手持长剑,舞得落叶纷纷,新娘子发髻都歪了,从斗殴人群中艰难地爬过去,是裙拉裤脱,新郎官苏青不知道从何处抢了一头骡子,扶着新娘就仓皇逃去。 又听说,这一场迎亲大乱,是夜王在背后安排的,说阿离是素月楼的智慧担当,怎么也不能叫苏青轻易抢了去,因此才发动素月楼探子和邪寒楼的杀手设下人墙,阻挡禽,兽苏青的抢夺。 再听说,成亲后的第二天,苏青召集了一大群将士去找夜王,把夜王围在府邸里,声言要痛扁一顿,夜王连夜出逃,躲在胡欢喜的鼎丰楼里三天三夜不敢出来。 又再听说,最后胡欢喜很不讲义气地出卖了夜王,命人把苏青引来鼎丰号,苏青萧拓等人在痛殴夜王的时候,胡欢喜抡了一个扫帚,趁火打劫般狂扁了几下。 美其名曰为阿离报仇,其实是为自己出一口恶气。 再再听说,夜王被打得三天三夜下不来床,他肿得粗壮的手指指向胡欢喜,“是你打本王的,本王看得清清楚楚,本王养伤期间,你必须床前伺候,否则,一把火烧了你的鼎丰号。” 那三天里,胡欢喜旷工,到了夜王府伺候。 于是,这三天里,总会听到有趾高气扬的声音传出来,“本王饿了。” “本王渴了!” “本王要解手!” “本王想听鬼故事!” 之后听说,胡欢喜找到柔瑶,问她有没有一种毒,无色无味,中毒之后,会变成哑巴,或者半身不遂。 柔瑶给了她一种药,说:“这种药是对付男人最好的药,能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胡欢喜拿了药,目露凶光地给夜王服下。 夜王体恤她照顾辛苦,赐了她一碗甜汤。 之后,听夜王府的人说,王爷的屋中一晚上的狼叫和狗吠,像是养了一屋的禽,兽。 又第二天,胡欢喜提着刀去找柔瑶,柔瑶在大刀威胁前,说出了真相,那是她新研制的药,吃了性情大变,必须通过发出狼吼或者狗吠声才能纾解。 而这种药,也曾给过夜王。(想多了的人自己面壁去) 胡欢喜和夜王的梁子,越结越大,最后如何解决,不得而知。 但是,在懿儿生下孩儿的第二天,夜王找到胡欢喜,居高临下地宣告:“本王也想当爹了。” 胡欢喜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恭喜。” “我的儿子必须叫你做娘。” “你去死。” “你陪葬吗?” “我忍耐是有限度的。” “做人不要忘恩负义,当初本王帮你不少,如果不是本王,你早就死了。” “你在我身上,获利三百倍都不止,人心不足蛇吞象,小心晚年。” “晚年你如果不给本王生个儿子,你没有晚年,你中年都没有。” “够了!”某总裁拍案而起,“我好歹是鼎丰号的掌柜,手底下几万员工,分号开遍天下,我会怕你这只游手好闲的小狼狗?……你想干什么?你别过来,我警告你啊,你退后,退后……” “哐当”“噗噗”“哎呀”“我的腰”“你疯了?”“你咬人?” 这样的声音不绝于耳,门外的伙计听了,都纷纷摇头,白日宣淫,何等堕,落啊。 胡欢喜却是在悲号,前生不积德,这辈子就得受逼迫。 夜王心满意足地离开鼎丰号,“哼,小样,就凭你,也是本王的手脚?” 有一天晚上,夜王回到府中,便见胡欢喜在府中等着,背后,坐着一个脸色阴沉的女子。 “小姑姑?” “跪下!”大长公主冷凝地喝了一声,“本宫已经把欢喜收为义妹,以后,你尊她一声小姑姑,现在跪下,磕头,认亲。” 夜王满屋子乱转,我刀呢?我剑呢?我毒针呢?我狗圈呢? 胡欢喜面无表情地递过来一杯茶,往他身前一坐,“侄儿,敬茶!” 夜王目露凶光,“我杀了你。” “哼,忤逆长辈,目无尊长,来人,拖出去,打三十!”大长公主厉声道。 “看什么?还不赶紧去礼亲王府借狗?借多少?有多少借多少,以后看到大长公主来,马上关门放狗,不许她靠近半步!” 番外梁王篇第一章 初见 大周京城的北大街,是异常热闹的。 这种热闹,和东大街南大街是不一样的,这里附近聚居都是贫民,是那种吃了上顿就忧心下顿的人,而且,是外乡人居多。 这里,官府一个月都得来扫几次,因为,很多外乡人公验到期没有银子去续也不愿意回乡,每一次总能揪出一大堆人,罚款的罚款,赶出去的赶出去。 因此,这里的人为了谋生,可谓是出尽了浑身解数。 从卖艺吞剑胸口碎大石艺人到小吃各种玩意儿的小贩,几乎个个都身怀绝技。 这里的原住民,也是比较普通的百姓,去不起高级的茶楼和戏班子,只能是在北大街这边找找乐趣。 北大街的名声传开去之后,也有附近的百姓过来凑凑热闹,买些小玩意,慢慢地,北大街越发的红火起来了。 在北大街大榕树下的有一个小摊档,是一个小姑娘在卖泥人。 黄泥捏成的小泥人儿,面容栩栩如生,还做了各种好看的小裙和小衣裳。 除了泥人之外,还用各种碎布做布娃娃,这小摊子的生意十分好,一天能卖出去十几个泥人和布娃娃。 其实还能多卖一些的,但是姑娘赶不了那么多货。 小姑娘本身长得也好看,大大的眼睛小小的嘴巴,高高的鼻梁黑黑的发,笑起来,两个酒窝甜得像装满了蜂蜜。 小姑娘叫懿儿,今年十五岁六个月十八天。 这北大街总有人欺行霸市,但是,小姑娘却从不被人欺负。 一则是因为她长得好看,有街市的贩子自动维护。 二则听说她老娘是个凶悍的人,谁敢动她,一顿胖揍是少不了的。 但是,很少人看到过她的老娘,听说她老娘也是个人物,啥事不干就爱在家里躺尸。 没见过懿儿老娘的人听说了她的事情,都会觉得一定是个脑满肠肥的胖婆娘,但是,见过的人却不会这样说。 人家那模样,那身段,便是醉花楼的头牌阿姑都比不上的。 懿儿每天都傍晚都会去黄泥山边挑黄泥。 她捏的泥人,只用这里的黄泥,粘性特别好,不会太湿润,也不会太干硬。 以前傍晚时分,这黄泥山脚就没有了,因为这只是一座黄泥山,不能打猎无法砍柴。 黄泥山北边有一条小河,河边长满了芦苇,白天有人在这里垂钓,到了傍晚,就几乎没人了。 只是,这天懿儿却发现有一个人坐在芦苇边的大石头上,也不钓鱼,只是静静地坐着,看着那流淌的河水。 而且,连续几个晚上都是这样。 有一天,她挑了黄泥之后,就直接在河边捏泥人,想看看那人在做什么。 一直到酉时末,那人才终于起来,沿着河边往回走。 懿儿这才知道,他是个瘸子。 那人看起来,很不开心。 但是,走了几步,他就蹲下来,传来一阵抽气声。 懿儿看过去,见他一手捏住一条黑蛇,甩了出去。 懿儿吃惊,这片芦苇地总有毒蛇出没,虽没看清楚他丢出去的蛇尸体是什么,但是,看他无法站起来,应该是毒蛇。 她丢下泥人,快速跑过去。 那人脸色都青了,蹲着身子起不来。 懿儿一手拉住他的手臂,关切地问道:“是被毒蛇咬了吧?你小心点起来,别一下子用力。” 那人有些诧异,但是却挣脱她的帮忙,淡漠地道:“不用你帮忙。” 懿儿知道他是不好意思,这里的人都讲究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便也没放开,道:“不要紧,我阿娘说,出门在外,就是互相帮助的。” “这点毒还不至于能毒到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晕过去了。 懿儿吓了一跳,随即想起阿娘说过,毒蛇出没的地方,一定有可以解蛇毒的采药。 她连忙在四处找了一下,也不管有用没用,抓了一大把过来,用石头碾碎,解开他的靴子和袜子,撩起裤管,便朝牙口摁下去。 然后,她拽住他的双臂,强行拖起来一些,弯腰让他搭在自己的背上。 所幸的是,阿娘自小给她泡药水,她虽不太懂得功夫,却力大如牛。 背着他走到干爽处,便放下来,看看伤口,似乎肿得有些厉害了。 “你醒醒?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你死了我把尸体送哪里?”懿儿拍着他的脸颊,想叫醒他。 但是,他应该是中毒已深,竟没有任何的反应。 懿儿觉得这些草药应该没办法解毒,但是,她也不懂得医理。 在怀里一阵鼓捣,随身物品除了一个煎饼,一把匕首,一个荷包,一串糖葫芦和一个血羚羊角,什么都没有了。 她想了想,又去芦苇边抓了一把草,碾碎往他嘴巴里塞。 然后,又一股脑地把煎饼,糖葫芦,塞进他的嘴巴里,再用匕首削了点儿血羚羊角的粉末塞进去。 末了,还给他弄了点黄泥。 “我没办法了,能用的都用了。”懿儿累得是满头大汗,还没见他醒过来,“我又不能丢下你去找大夫,这附近没有大夫,得回城才有,一来一回,得两三个时辰呢。” 天色已经沉了下来,懿儿扒拉了点干柴点起了火堆,这天气虽然不冷,但是,他一直在发抖。 懿儿把剩下的煎饼和糖葫芦都给吃了,觉得还是饥肠辘辘,一个煎饼压根不能对付什么,她一顿得吃五六个煎饼和三四碗米饭,吃馒头好一些,馒头吃十来个就饱了。 这一饿,就觉得手足发软,而且,困。 她打了个哈欠,觉得有些撑不住了,“我还是睡一下,睡一下就好。” 她把头往边上一倒,就呼呼睡去了。 梁王醒来的时候,月亮已经挂在了当头上。 四周,是虫鸣风声,还有均匀的呼吸声。 他侧头看了一下,竟见一张睡得很沉的女子的脸。 女子面容姣好,睡颜甜美,只是……就这样睡在一个男人的身边?还睡得这么安稳? 他想起来了,刚才在河边走的时候被蛇咬了。 没想到,他刀光剑影都过来了,在这河边被一条小毒蛇放倒。 番外梁王篇第二章 调查 他想叫醒旁边的姑娘,却感觉嘴巴一阵生涩,他吐了一口唾沫,竟吐出了一些黄黏黏的东西。 这黏糊糊的是什么东西? 他使劲地用袖子擦,竟是一抹殷红的东西,还有…… 他使劲咳嗽,这小妮子该不是给他吃屎了吧? 懿儿被他咳嗽吵醒,揉揉眼睛,“啊,你活过来了?” 梁王瞪着她,“你给我吃了什么?” 懿儿坐起来,太累,没睡够,眼皮都是三重的,“解毒的,什么都吃了,能给你塞进去的都塞进去,以为你会死呢。” “你就不会跑出去求救吗?”梁王真是气结,他的人就在外面不远,只是他吩咐过,如果不是他自己出来,不许来打扰,只要她跑出去,自己的人肯定会被惊动的。 “那不行,丢下你在这里,万一你再被蛇咬怎么办?” 她看看天色,紧张地道:“我得走了,我这么晚不回去,阿娘要生气了。” 梁王见她收拾着东西,有几个已经捏成形状的泥人,好奇地问道:“你会做泥人?” “对啊,我卖泥人,我是做生意的。”懿儿说。 “卖泥人也是生意?”梁王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她那副正经的面容,很想笑。 “能赚钱的都是生意。”她小心翼翼地包好,然后放在箩筐里,“你跟我一起走吧,这火堆马上就要熄灭了,没有光的话,会有鬼来的。” “鬼?”梁王失笑,“你信有鬼啊?” “谁知道?阿娘说的。” “你叫什么?” “懿儿,你叫什么?”懿儿把箩筐背上,伸手去拉他。 梁王就着她的手臂站起来,但是却没有行走,不想让她看出自己是个瘸子。 “你能走吗?毒都清除了吧?”懿儿问道。 “我自己走,你先走吧。”梁王淡淡地道。 “要走一起走啊,这大晚上的,你又这么孱弱,如果遇上什么坏人,起码有我保护你。” 但是,她的声音却慢慢地低沉下去,饿了,她也没有力气了。 肚子里传来一阵咕噜噜的声音,她一边扶着梁王,一边叹息,“我这还没试过没吃晚饭呢,唯一的煎饼给你吃了一半,糖葫芦也给你吃了一颗,我们得赶紧回去,不然我会饿晕的。” “刚才我嘴里的是煎饼?” “还有糖葫芦。” “哦!” “还有泥巴。” “……” “还有芦苇杆子!” “这……” “还有鸭尾草,臭草,雷公藤,酸咪叶子,蒲公英花……” “够了!” 梁王低吼一声,“翻篇!” 他不想被人知道,他为了解那条小蛇的毒,都吃过什么。 懿儿被他吼了一声,竟乖乖地闭嘴。 梁王觉得这样对自己的救命恩人有些不好,见她低着头,似乎一脸的委屈,便清清嗓子,想说什么和缓一下。 懿儿却先冲他笑了一笑,“方才你吼我,我还以为我阿娘来了,吓得我都不敢说话了。” “你阿娘很凶吗?”梁王知道很多人都重男轻女,对女孩儿总是恨不得利用殆尽。 “凶,阿娘可凶了。”懿儿缩缩脖子,“我今晚回去一定被她骂死,她不许我出来这么晚的,如果今晚我没有好好认错让她满意,我以后也不能去市集做生意了。” “那就不要去做生意,女孩子抛头露面也不好。” “那不行,我不做生意,就没银子买吃的,阿娘说,我是个赔本货,养我得花好多粮食,所以我做生意赚的银子,我都买吃的了。” “你阿娘不给你吃饱?”梁王大怒,竟还有这么无耻的爹娘? “吃不饱,阿娘说我吃太饱会死的。” “人吃不饱才会死,以后不信你阿娘的话,你在哪个市集做生意?我每天给你带东西吃。” 梁王心底顿生义气,好歹是救命恩人,总不能让恩人饿肚子的。 “我在北大街榕树下。”懿儿眨巴着大眼睛,酒窝里盛满了笑意。 但凡给送好吃的,都是好人。 “你叫什么啊?你都还没跟我说呢?” 梁王沉默了一下,“我叫大头。” “大头?”懿儿侧头瞧了他一眼,再把灯笼提起来照着,笑了,“你头还真大,但是你长得好看。” “我是个瘸腿,你没看见吗?”梁王冲口而出。 说出来之后,他自己都觉得诧异,这是他从来羞于出口的话,即便旁人说,他也会生气。 但是,今晚他竟然跟一个陌生少女说,而且,说出来的时候心里竟然没有耻辱感,更没觉得难堪。 懿儿哦了一声,“瘸腿算什么?我阿娘还说我快死了呢。” “你阿娘是骗你的。”梁王翻翻白眼。 “也不是骗我,我从小都得泡药水,阿娘说,如果不泡药水,我六岁就死了。”她半边身子撑住他的重量,另一只手要提灯笼,背上还有一个箩筐,走得十分艰苦。 她有些气喘吁吁,“这个世间多好啊,如果我能不死,就是叫我瘸了一双腿,我也是愿意的。” 梁王眸色灰暗,“这世间哪里好?” “为什么不好?活着就好。” 梁王摇摇头,到底是个未经世事的丫头。 他从没觉得,这个世间有多美好,在他的生命里,一切都是阴暗压抑的,充满了算计毒害,充满了计较争夺。 出了官道,便见守在树底下的大金侍卫迎了上去。 但是,梁王却微微摆手,示意他退下。 大金微怔,却也依言退下,依旧站在树下。 然后梁王指着他对懿儿说:“我弟弟在这里,有人送我,你回去吧。” 懿儿提起灯笼照了大金侍卫一下,冲他笑了笑,然后在梁王耳边轻声道:“你弟弟长得比你老这么多啊?” 梁王淡淡地扫了大金一眼,“他从小就长得老气。” 懿儿笑着冲他挥手,“我走了,你要找我,在北大街的大榕树下就能找到。” 梁王看着她的背影,那提着灯笼背着箩筐的少女已经活蹦乱跳地走了。 梁王脸色阴沉下来,“去调查一下她。” 这些年,但凡是这样无缘无故出现在他身边的人,都是某人派来的。 只是,略让她感到诧异的是,方才与她相处的时候,感觉却异常的自然,丝毫没有这种怀疑。 她一走,各种阴谋便又裹了过来。 他的生活,一直是被各种的阴谋包裹,几乎叫人喘不过气来。 番外梁王篇第三章 做了朋友 大金的调查很快就出来了,没任何的背景,只是北大街大榕树下卖泥人的小姑娘,且已经在那个地方生活了很久。 有一个娘亲,家中没有其他兄弟姐妹,也没有爹,娘亲应该是寡居已久的,因为,她对外说过,懿儿的爹死了。 梁王开始以大头的身份,出现在北大街。 这是整个京城最贫苦的地方。 和他所处的地方,是两个世界。 他弄了一些书籍来摆卖,摊档就在懿儿的摊档旁边。 大头的生意很不好,但是他总给懿儿带来好吃的。 “你以后不要给我带吃的了,这多费银子啊。”懿儿吃得很满足,但是,却也觉得这些点心肯定不便宜。 梁王看着她吃得幸福满满的脸,道:“你放心吃,我叔叔在酒楼里做厨子,这些点心都是卖剩下掌柜叫他带走的,他每天吃不完就给我送过来,我不爱吃甜食。” “有个做厨子的叔叔真好啊。”懿儿羡慕地道。 梁王瞧了她一眼,笑道:“是啊,至少做他的侄子,有足够的点心和好吃的送给朋友。” “那我做你的朋友也很幸福的。”懿儿笑着说。 北大街人来人往,喧闹一片,说话有时候要吼,梁王很喜欢看懿儿大声说话的样子,涨得脸色通红,十分好看。 中午太阳大,人渐渐就少了。 懿儿招呼梁王坐在大榕树下,看着他那些书籍,担心地道:“你生意不好,得想个法子啊,你能不能卖其他东西?卖书来这个地方卖,肯定没有销路的。” 梁王也显得很惆怅,“但是,我也不知道能卖什么。” 懿儿想了一下,“如果卖吃的就好,麦芽糖,芝麻煎饼,糖葫芦,米通。” 她指着对面一个老汉,“他卖烤红薯,生意可好了,一天能赚五十文,多的时候有一百文钱,我和他很好的。” 梁王做出大吃一惊的样子,“能赚这么多?” 懿儿大力地点头,“真的,我都给他算过的,阿牛哥哥也说,卖吃的是最赚钱,可我不会做吃的,我只会做泥人,会做布娃娃。” 梁王不止第一次听到她说阿牛哥哥了,不禁好奇地问:“阿牛哥哥是谁啊?我来这里几天了,都没见到他。” “阿牛哥哥是卖糖人的,可好吃了,偶尔也卖锅碗瓢盆,他是看什么生意好做便做什么,不过这两天他没来,他阿娘病了,他得在家里伺候呢,我今天收摊之后就去看他。” 梁王笑道:“看来卖吃的都和你很好啊。” “对,我卖了泥人就去找他们买吃的。”懿儿笑着,酒窝绽开,像一朵小海棠花。 阳光从树枝间隙中投下来,大大的细叶榕,能挡去这夏日的炎热,来往的人越发的少,梁王知道,到申时左右会再热闹起来。 他放了一张席子在大榕树下,慢慢地躺下来,双手枕在脑后,看着这粗壮的树枝,只觉得生活若是一直这样平静,该是多美好。 他侧头却看懿儿,她正细细地给泥人的脸挑去瑕疵,认真专注,细碎的阳光落在她白净圆润的脸上,能看到细细白白的绒毛,很真实,很鲜活的一个少女。 她偶尔侧头冲他笑,笑容娴静美好。 他说不出是喜欢这个少女,还是喜欢这里的宁静,总之,他心头觉得无比的惬意。 只是,他心里头也有隐隐的担忧,这份宁静,能维持多久? 他总是出现在这里,总会被人知道。 他慢慢地闭上眼睛,听着外间的吵杂之声渐渐减去,榕树上的蝉鸣却越发的清晰。 脸上有痒痒的感觉,他睁开眼睛,一双明澈乌黑的眸子映入眼帘,懿儿笑盈盈地看着他。 她展开手,手心中放着一只毛绒绒的桃子,还没成熟却已经被她摘下了。 “哪里来的?”虽说桃子已经上市,但是,这北大街还没卖的,只是在外头卖着,价格比较昂贵。 “今天出门的时候,从孙大娘家摘的。”她小声说。 “摘的?”梁王眯起眼睛。 她嗫嚅了半响,“我放下两文钱了。” 梁王扑哧一声笑了,“那你是买的?” 他一手拿了桃子,摩挲了一下,“还没熟透,哪里好吃?” “给你的,让你尝尝鲜,这外头都有卖了。”懿儿脸色涨红,“你总是给我带好吃的,我也没什么回报给你,想着桃子尚算稀罕,便给你……买一个了。” 桃子其实算不得稀罕物,只是刚上市的时候比较贵,他府中从不缺名贵的水果,但是他很少会吃。 只是,手里抓住这只半熟的桃子,心里竟生了暖意。 “你不吃吗?”懿儿巴巴地看着他……手中的桃子。 梁王笑着道:“我晚上回去再慢慢吃。” “哦……”懿儿勉强笑了笑,“是啊,晚上回去再慢慢吃。” 还以为能尝一口。 第二天,梁王带来了一小筐的桃子。 他在路上的时候,已经想好了说词,这桃子,是他做厨子的叔叔的老板给的,说是嘉奖他做饭做得好。 但是,大榕树下,却不见懿儿的身影,而且,连摊档都换了卖糖葫芦的,摊主是一个皮肤黝黑的年轻人。 他抢了懿儿的位子? 梁王放好书箱,再小心翼翼地把桃子放在箱子上,走过去敌意地问道:“你为什么抢了人家的位子啊?” 那年轻人怔了怔,看着他,又看了看他伸手的两个大箱子,随即笑道:“你是大头?” “你知道我?”梁王错愕。 “对,懿儿说过你好几次呢,我是阿牛。”他熟练地分插着糖葫芦,一边道:“懿儿今天没来,她病了。” “病了?”梁王只觉得心脏微微一缩,“她怎么病了?什么病?看大夫了吗?” 阿牛摆摆手,“不碍事,她一个月总会发病一两次的。” “她真的有病?”梁王想起她说自己有病,且快要死了,心里咯噔一声,莫非,她真的有不治之症? “是啊,她有心症,娘胎里带来的,不好治。”阿牛叹息说。 心症,还是娘胎里来的,梁王虽然不懂医术,但是也知道,是不治之症。 但凡娘胎带来的毛病,多半是不能治疗的。 “你知道她家在哪里吗?”梁王问道。 “不知道,她家不许人去的,她阿娘特别凶,所以都不告诉我们。”阿牛说。 番外梁王篇第四章 焰火般的相遇 懿儿接连几天都没出现,梁王也不摆摊了,每天去看一看,见懿儿不在,便就走了。 其实他知道懿儿的地址,之前叫大金调查过,但是,她没有把自己的地址告知任何人,他冒昧去了,就算她不怀疑,她阿娘也会怀疑。 他不希望,她对他有半分的不信任。 如此等了五六天,这天,大金侍卫飞快地回来告诉他,说懿儿又来摆摊了。 他连忙收拾书箱子,先让马车送到巷子里,再挑进去,匆忙之际,才记得没有买桃子,便又叫大金侍卫去买,他等到大金买了桃子才过来。 当他挑着书箱子出现的时候,果然看见懿儿坐在大榕树下,至于他的位置,阿牛则在她摊档的对面。 他的位置也被人占了,是那位卖烤红薯的老头,他原先所在的位置,也被一个买茄子的老妇占了。 他知道这里的位置是先到先得的,四处看了看,也没有合适的地方,至少,离懿儿太远。 倒是懿儿瞧见了他,连忙伸手招呼他过来。 “阿牛哥哥说你好几天没摆摊了,你怎么了?”懿儿脸色有些苍白,但是,依旧活力灵动。 梁王一瘸一拐地走过来,放下书箱子,有些忧愁地道:“我这几天有些不舒服,所以就没来,对了,阿牛说你病了,你没事了吧?” “没事,现在都好了。”懿儿帮他把书掏出来,然后把自己的位置稍稍挪了挪,空出一块地方,“你今天先摆这里,我今天货少。” 梁王摆好书籍,然后拿出一袋子新鲜的桃子递给她,“给你吃的。” 懿儿接过来打开,眼睛都发直了,连忙掏了几个出来细细地闻着,“好香啊,太香了。” 梁王见她这么欢喜,笑着道:“吃啊。” 懿儿慢慢地放下,脸上的笑意未退,但是眼底却有些黯然,“我……我闻闻就好,我今天吃太饱了。” “吃饱了也能吃啊,你往日吃饱了不还能吃好几块点心吗?”梁王坐下来,侧头看她。 懿儿看着那甜美的桃子,闻着那桃子香气,然后放下来,吞吞口水,“我……我这暂时吃不得。” “怎么了”梁王脸上的笑意慢慢消失,她一向是是极馋嘴的,那天看她给了一个桃子,分明是万般舍不得,想吃一口的。 只是当时他见那桃子没成熟,不好吃,便没想着给她带好的,怎地今天带来反而不吃了? 懿儿那勉强的笑容也消失了,低下头寂然地道:“大夫说,我这几个月都得喝药,药里有苍术,不能与桃子同食。” 她把桃子拢好,见梁王怔怔地看着她,反而安慰他了,“不要紧,等我好了再吃。” 等她好了,今年的桃子都没了。 梁王心里一阵揪痛,那天她本是可以吃的,虽然酸,但是好歹叫她尝尝鲜。 早知道,那天就叫她先吃了。 “对,等你好了再吃。”梁王强打精神,笑着说:“再说,桃子有什么好吃的?再说,桃子吃不得,还有其他好多可以吃的。” “可不是吗?”懿儿也笑了,笑得眉目弯弯,只是面容始终略嫌苍白。 懿儿今天的生意不好,好久都没人来买。 这是前所未有的,以前她的货都会卖光的。 她心情有些低落,坐在树下的小板凳上,托起腮帮子,轻轻叹气。 梁王瞧着她无精打采的面容,心里也不好受,便安慰道:“你看我,生意总不好,也没有说不开心的,你这才一天生意不好就不高兴了?” 懿儿闷闷不乐地道:“倒不是因为生意不好,只是,阿娘说,不能再让我出来卖泥人了。” “为什么啊?”梁王暗惊,“因为你的病吗?” “不是,”懿儿摇摇头,“我病倒是不碍事的,一天一晚喝药耽误不了。” “那是因为什么啊?”梁王不解了。 懿儿吸吸鼻子,眼圈便有些微红了,“阿娘说我已经及笄,该说亲事了,如果姑娘总抛头露面,不好说人家,阿娘说,把我嫁了,事儿就了了,她就可以离开我了。” 梁王顿时像是被雷劈中,整个怔住了。 “嫁人?”他艰难地问出口。 懿儿显得很难过,“我嫁人之后,阿娘就要走了,她以前总说我是负累,若不是为了我,她早就走了。” 梁王的心都揪起来了,没想到相隔数日,一切都变了。 他静静地坐着,也不知道如何安慰懿儿。 他想娶她,保护她,但是,他有娶妻的资格吗? 他……甚至已经不是个男人了。 心底涌起一股悲愤,一股痛恨,绝望地看着人来人往的道路。 仓皇间,他看到两个人,这两人,便是年复一年跟着监视他的人。 他攥紧了拳头,然后,压低声音对懿儿道:“你帮我看着一下档口,我出去一下。” 懿儿哦了一声,便见他已经快步走出去。 半个时辰后,他才回来。 除了头发有些凌乱,他神情没有任何的变化。 懿儿问道:“你去哪里了?” “见了两个老朋友,出去打……个招呼。”梁王微笑道。 “你有很多老朋友吗?”懿儿羡慕地问道。 “很多,很多。”他几乎咬牙切齿地说。 懿儿失落地道:“我没有很多朋友,阿娘都不许我结交朋友,我跟阿娘说过你的。” “你阿娘怎么说?”梁王心里噗通跳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会在意懿儿亲人的看法。 懿儿笑了笑,“阿娘说,不能和男人来往太多,除非是她挑的人,否则都是信不过的。” 梁王哦了一声,神色怅然。 两人一直坐着,也没有怎么说话,懿儿心情明显是不好的,梁王也千头万绪。 半依在树下,看着那张明媚的面容已经笼了轻愁,他心口就像堵了一块大石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收摊的时候,懿儿还剩下两个泥人。 梁王问道:“你这泥人,能卖给我吗?” “你?”懿儿把两个泥人拿起来,塞到他的手中,“我送你。” 她又拿起两个布娃娃,“这两个,我也送给你。” “你明天不来了吗?”梁王心惊。 “看我能不能说服阿娘,但是我这些年很少有说服她的时候。”懿儿黯然地道。 梁王心里一片冰冷,其实就算她来,他也不能来了。 慕容桥的人已经跟到这里,如果知道他在意懿儿…… 他不能害了懿儿。 算了,那终究是一场焰火般的相遇,短暂绚丽。 番外梁王篇完结 梁王府种了许多桃树,每逢花开,梁王便会坐在桃树下,看着那一朵朵粉红粉白的花朵儿绽放笑颜,就如他所喜的那个人。 他总喜欢坐在树下,和当日摆摊时候坐在大榕树下一样,半依桃树,半眯眼睛,有和风细细,有虫鸣阵阵。 他干脆便躺了下来,软软地植被带着泥土的气息,惬意得很。 有脚步声缓缓而来,身边便顿时沉了沉,一颗脑袋枕在他的肩膀上。 他手臂一展,便拢了她入怀,甜腻的笑容在嘴角展开,嘴唇下意识地寻找她圆润白净的脸,她一动,便刚好印在了她的梨涡上。 他满足得像只猫,睁开眼睛,四目相对,她睁大眼睛问道:“你在想什么?” “想起刚认识你时候的事情。”梁王伸手覆盖她的眼睛,这眼睛太会蛊惑人,大概当年自己就是被这一双眼睛给勾了魂魄。 “那时候……你被蛇咬了,我救了你……”懿儿说,只觉得时光飞逝,一眨眼,就过去几年了。 他们成亲至今,已经七年多了。 “那小蛇,还是我们的媒人呢,真不该杀了它啊。”梁王很后悔当初捏死了那小蛇,可真是恩将仇报啊。 “可不是?”懿儿深感可惜。 “希望它不要记恨我……哎呀,谁扔的石头?你这臭小子,看我不打死你!” 梁王一跃而起,嘴里骂骂咧咧,“就没见过这么皮的孩子,被我抓到你就死定了。” 那小小的身子,被他擒住,却像蛇一般在腰边扭走,得意洋洋地道:“父王抓不到我,抓不到我。” “你……”梁王气得七窍生烟,使劲深呼吸,“若不是看着是我生的份上,早把你大卸八块了。” 大金侍卫连忙过来拦阻,“王爷,算了,算了,到底是亲生的。” 他压低声音,“而且,梁国太上皇可是有不少侍卫在王府里, 那都是世子的保镖啊。” 也就是说,人家有帮手。 梁王余怒难消,“也不知道是不是前生与我有仇,这辈子来找我算账的。” 懿儿笑道:“得了,跟自己的儿子置气什么啊?” “皇祖父也真是的,隔辈宠儿,要不得啊,若不是看在他让温意大夫治好了你,我还真得要去跟他理论一番。” 当年,他追到梁国皇室去。 其实当年,梁国老皇帝不让懿儿远嫁的其中一个原因,是懿儿的心症已经很严重。 若不治好,怕是这辈子都回不了故乡。 而且,老皇帝也着实不放心,梁王的风评太差,怕他要娶懿儿是另有所图,因此,便叫了他去梁国,用他的火眼金睛观察一段日子,确定是好男儿,这才定了这门亲事。 后来,温意大夫回朝,治愈了懿儿,两人才成亲。 懿儿笑着道:“好了,这儿子皮实,以后生个女儿就好了。” “不了,你身子不好,不能再生。”梁王道。 自从生了这个儿子,懿儿便开始服用避子汤。 温意大夫虽说懿儿的身体于生育无碍了,只要小心点就行,但是,他始终觉得冒险,之前懿儿生这臭小子的时候,便差点把他的心脏都给吓破。 生的时候还算顺利的,就是怀着他的时候,好几次心绞痛,还晕过一次,打那之后,他就发誓,再不能叫懿儿生了。 懿儿走到他的身边,脸色微微羞红,“那生了这个之后,咱就不生了。” 梁王雷劈般定住了,“你……怀了?” “从上个月开始,我就命人把避子汤换成了补气血的汤。”懿儿挽着他的手臂,脸轻轻地粘着他,“我想有个女儿。” 梁王紧张得不得了,“现在皇婶婶在南国,安然老王爷又不知所踪,柔瑶这赤脚大夫,行吗?” “你放心,不还有吴燕祖吗?而且,宫中的御医,都深得皇婶婶真传了。” 明媚的春日阳光,从枝丫映照下来,照得懿儿眉目分明。 “不,我谁都信不过,我马上去信给皇婶婶,让她无论如何回京照顾你,直到你生育。”梁王道。 “那不行,皇婶婶就算愿意回来,皇叔也不愿意啊。” “你忘记了吗?咱从梁国带回来的美酒,现在派上用场了。”梁王喜滋滋地说,也不免感叹,当初没拿出来,是明智的选择啊。 就这样,三月底,从南国出发了车队,拖家带口地往京城而去。 上一次离京,慕容桀便说过,若京中无重大事情,他是不会回来的。 现在,这个重大的事情,就是梁王即将生女。 当然,比这个更重大的事情,是他那些美酒,如果八月他还没回京,就把酒全部撒护城河去。 这酒喝不喝都不打紧,但是不能这样暴殄天物,上天会惩罚慕容家的。 他不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因此,在接到信之后,他权衡再三,反复思量……其实也就想了一大概一秒钟,便一声令下,“收拾东西,京中出大事了!” 子安也着实想念京中的人,听得王爷大赦,便连忙回去收拾东西。 嬷嬷身子骨不好了,但是,也说要跟着回京,人老了,就想念着曾经生活许久的地方,哪怕是嗅到故居的空气,泥土气息,也是满足的。 车队走得很慢,三月底出发,五月初才抵达京城。 这一路,游山玩水,恣意挥洒春末夏初的时光,子安许久没有这么开心了。 儿子没跟在身边,儿子被秦舟召去小聚,秦舟每年都要叫他去小住,这小住就是半年。 子安总说秦舟才是他的娘亲,那小子,很喜欢窝在军中,由秦舟带领,威风凛凛,且秦舟还亲传武术,便连龙老将军都说,此子日后大有可为啊。 秦舟的心思,其实许多人都猜出了,虎头如今结交的都是猛将,日后,是要为立军功的。 京中一派繁华,柳柳和萧拓在城门迎接,苏青和伶俐自然也来了。 故友相逢,少不了是要聊个通宵。 聊完,子安说明日要去拜访老太君。 柳柳却沉默了,半响竟有些泪目。 子安吃惊地问道:“老太君怎么了?” “祖母她……今年她又说要出去住一个月,后来十二哥偷偷追着去,发现,她竟然和一个老头子私会。” “啊?”子安怔怔地看着她,“黄昏恋?” 柳柳显得很悲伤,“她骗了我们许久,祖父原来没死,她每年都要出去一两个月,原来,是去见祖父的。” “啊?”子安又是一惊。 “那你祖父为什么不回来啊?”子安问道 “祖父不知道在守什么东西,反正,回不来,只能祖母去看他,且还不能让人家知道他没死。” “守什么东西?”子安问道。 “乾坤剑!” “是什么?”子安不解地问。 柳柳的嘴巴,已经迅速被萧拓捂住,萧拓摇摇头,“她胡说八道,没有这个东西。” 乾坤剑,定乾坤。 七个月后,懿儿顺利产下一女,取名雪姬! 雪姬生,乾坤剑出土! 新书:《权宠悍妻》 又名《陈老太君自述:我是怎样成为大佬的》 又名《那些年被我虐哭的小婊砸们》 又名《鞭子甩得好,老公回家早》 秦舟传1 踏入七月,整个大秦京都便像是被千余个大火炉团团围住烧烤一般,炎热得叫人喘不过气来。 大秦的前身是北漠,北漠本是楚家的天下,楚家皇帝不耽于逸乐,烈火焚烧亦等闲。 也因此,北漠的皇室,鲜少有胖砸。 如今大秦的女皇帝秦舟是武将出身,自然也不惧怕炎热。 秦舟这个皇帝几乎是零缺点的,就一样,被御史多番上疏进谏,却知错就是不改。 她对任何人都严厉,对自己尤甚,唯独,毫无理智毫无底线毫无廉耻地宠溺她的义子慕容晋。 这不,去年慕容晋来小住半年,得了两次热伤风,在慕容晋走后,女皇帝下令,马上兴建避暑山庄,等儿子明年来的时候,一切办公事宜,在避暑山庄进行。 十个月,避暑山庄就建成了。 如此迅速,归功于大周那边有不少资金援助,工匠在大秦是充足的,因为那些工匠还有个正职,大兵 昔日大元帅今日女皇帝的一声令下,士兵们纷纷挥臂上阵,十个月,完成了避暑山庄南面的建筑和装潢。 至于慕容晋,也在七月流火的季节,被萧拓将军送到了大秦。 萧拓许久没见秦舟,见到她尤其激动,不顾身份地冲上前去,热烈地喊道:“舟!” 秦舟冲上去,口中喊道:“拓!” 伸出手,摁住萧拓的脸颊往边上推,萧拓一个踉跄跌出去好远。 而秦舟却已经抱起了七岁的慕容晋,在他圆团团的脸颊上亲了几下,“可想死阿娘了!” 一同接待的大臣们,见惯不怪了,有人扶起骂骂咧咧的萧将军,拥簇着进了内殿。 萧拓大醉在秦国的皇宫里。 翌日,秦舟带着慕容晋去了避暑山庄。 朝中大事,暂时留给几个老臣子。 去避暑山庄的路上,马车颠簸,秦舟把儿子搂在怀里,一脸心满意足的模样。 慕容晋瞪着那两丸水银般的黑眸问道:“阿娘,你是皇帝,能随便走开吗?” 秦舟伸手揉了一下他的头发,“做皇帝就是可以随心所欲,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虎头不知道吗?虎头以后长大了要不要当皇帝啊?” 一年一度的忽悠,正式展开。 慕容晋却不信,“阿爹说,做皇帝是天底下最没劲的事情。” “你阿爹说的是大周的皇帝,不是大秦的皇帝,大秦的皇帝就是可以随心所欲,你看,阿娘这不是陪你出宫游玩了吗?你看谁敢阻止了?” 慕容晋想起他们出来的时候,有好几个白胡子老爷爷跪在地上,哭喊着让皇上三思,但是阿娘就是不三思,直接带着他上了銮驾。 “阿娘,你这样一走了之是很不负责任的,娘亲说,做人一定要负责任。”慕容晋一本正经地教训她。 秦舟看着儿子,生出了一丝廉耻之心。 “好,以后阿娘负责任,把那些老头臣子一同带到山庄里去。” 大秦的士兵,若是看到自己昔日的大元帅对着一个七岁大的小臭屁孩这般委曲求全,只怕眼珠子都要掉下来。 小孩子的精力是充沛的,秦舟刚好也是,在皇宫里批阅奏章,确实乏味,难得来到避暑山庄,刚住下翌日便带着慕容晋去打猎。 策马奔腾,才是她所喜。 交代了禁军不许跟随,秦舟策马带着慕容晋往避暑山庄外的山林飞奔而去。 秦舟传2 “嗖嗖嗖”几声,三支箭划破空气迅疾而至,秦舟抱着慕容晋,侧身避过,箭从她的耳际擦过,落在身后。 秦舟心中一沉,今天她来打猎,昨晚便已经吩咐下去清场,闲杂人等,是不可能进入猎场范围的。 “阿娘,有刺客吗?”慕容晋年少不知道危险,竟还十分兴奋,双手抱着秦舟的脖子问道。 “虎头听阿娘的话,只管抱着阿娘,看见什么都别放手。”她扬鞭,眸子里闪过寒芒,策马迅速往东南方向去。 那边,有禁军布防。 刺客混进来,人数不可能多,若不是带着虎头,她不必逃。 虎头听话,紧紧抱住秦舟,小脑袋却忍不住的往刺客方向看。 “阿娘,我看到山顶有一个人呢。” 话音刚落,又是“嗖嗖嗖”三支箭袭来,秦舟拔出剑打掉了两支,但马腿还是中了一支。 身下的马开始因为疼痛躁动了起来,身旁两侧突然出现了几名刺客,提剑直接冲了过来。 秦舟一手拿剑,一手抱起慕容晋,一跃而起,踩着马头朝前面的山坡飞去。 “秦舟狗贼,拿命来!”前面又出现了几名刺客。 秦舟无心恋战,加上身后箭声不断。抵挡了几招,抱紧慕容晋,两人从山坡上滚了下来。 这里离禁军还有点远,跑过去怕是来不及。幸好这山坡可以挡住弓箭手,她只需抵挡这些拿着刀剑的刺客即可。 只是她必须速战速决,免得弓箭手追过来。 刺客们也跟着跳了下来,将秦舟和慕容晋围得水泄不通。 “秦舟狗贼,人人得以诛之,杀!”为首的人黑衣人一声令下,群起攻之。 十几个刺客,不要命般狠命攻击,刀刀致命。 秦舟抱着慕容晋,在刀光剑影中有些吃力。但是她毕竟是武将出身,持久力是常人所不能及的。 偶尔有刺客趁着秦舟挡着另外几人的攻势,直接朝虎头刺去的,均被刀疤索打了回去,直接致命。 很快他们便发现,若只是攻击秦舟,这根神奇的绳子便不会出现。于是,大家集中战力在秦舟身上,无人再去攻击慕容晋。 如此反而安了秦舟的心意,一时间竟接连砍死了两名刺客。 即便如此,秦舟的胳膊上还是被划了几道伤痕,身上血迹斑斑。 “秦舟,我劝你乖乖受伏,我们还能留这孩子一命。”一直没有出手的刺客首领冷笑道。 秦舟没有理会,现在只剩下四名刺客,而且皆是负伤,她无需多久便可解决。 “看来你是非要抱着他一起死了,我成全你!”刺客首领大手一挥,剩下的六名刺客竟然闪身退开,三名弓箭手围了过来,将秦舟和慕容晋逼在山坡下。 “虎头,抱紧阿娘!”没想到弓箭手这么快就追了过来,背靠着山坡,秦舟撕下布条将慕容晋绑好,准备背水一战。 刺客首领看着她,也不阻止,他十分满意的欣赏秦舟此时的挣扎,甚至已经在脑海中想好了等秦舟死后,如何带着她的头颅坐上皇位了。 “预备!” 秦舟传3 三名弓箭手均将弓箭瞄准秦舟,只等首领一声令下,即可将秦舟万箭穿心。 “阿娘小心。”慕容晋毫无俱意,趴在秦舟后背,紧紧搂住秦舟的脖子。 “嗯,尽管抱紧阿娘就好。”秦舟看似不在意,但是心中早已有了盘算,她要在弓箭手换箭的空档杀出去。 刺客首领嗤笑一声,准备下命令,谁曾想一颗球状物体从天而降滚到弓箭手面前,炸裂开来,喷射出浓浓烟雾,将众人视线都挡住。 秦舟对着突如其来的烟雾也心生奇怪,第一时间让慕容晋捂住口鼻,准备趁乱逃走。 只听见“砰砰砰”几声,四周不断有重物倒地的声音,连惨叫声都没有。 “阿娘,有人来救我们了吗?”慕容晋小声询问。 “不知是敌是友,你捂好口鼻,阿娘带你出去。”秦舟满心戒备着往刺客们相反的方向撤。 突然一只大手伸了过来,抓住了她拿剑的胳膊,秦舟第一时间挥拳砸过去。 对方轻而易举挡下她的拳头,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她扬起的腿。 见秦舟换手拿过剑要刺过来,急忙将她的手抓住,拉到身前,压低声音说:“我不是刺客,跟我走,带你们出去。” 听声音是个陌生人,口音也不像本地的,还莫名有点熟悉。 秦舟刚要说话询问对方身份,未想一低头,入眼便是对方手上戴的东西,一时愣在了原地。 这指环…… 樊青翼见她没有反应,但也不再攻击,急忙将人拉出烟雾圈,往安全的地方跑。 “秦舟狗贼,你往哪里逃!” 两人刚出烟雾圈,就被也跑出来的刺客首领发现了,带着之前退下的那几名负伤刺客提刀追了上来。 “你们快走,我来拖延住他!”樊青翼将秦舟推开,拿出腰间别的带着缺口的砍刀,舞得虎虎生威,毫无畏惧的迎了上去。 秦舟回过神,发现对方只是一身猎户打扮,虽是孔武有力,但在几名刺客的围攻下还是略显下风,没过多久便被划中一道伤痕。 提起剑,秦舟也加入战圈。 秦舟一加入,情况立马有所改观,一时间双方打了个平手。 不消片刻,几名刺客倒地,只剩下两名还在苦苦支撑。 “给他留个活口。”秦舟叮嘱道,这群刺客有备而来,宫中必是有了人接应。 “好。”樊青翼话音刚落,砍晕与他交手的刺客,便见刺客首领掏出毒针朝秦舟射去,不容思考扑了过去,“小心!” 四枚毒针,他打回了了三针,余下一针擦肩而过。 “我不甘心!” 刺客首领自作自受,应声倒地,死不瞑目。 “你没事吧!” 见刺客首领死的这么干脆,秦舟急忙向前查看帮自己挡了毒针的恩人。 樊青翼咬牙撕掉袖子,只见伤口已经黑了。 “你千万别运气。”秦舟急忙帮他点穴,将毒血挤出,阻止毒性蔓延。 “好!”樊青翼重重点头,随后整个身子不受控制的往后一倒,荡起一阵灰尘。 秦舟传4 “阿娘,他不会有事吧?”慕容晋瞪大了眼睛盯着躺在床上的人,又跑回来搂住秦舟的脖子问。 秦舟瞥了一眼床边跪着的一众御医,揉了揉慕容晋的脑袋:“不会有事的,阿娘还要带你给他道谢呢。再说这么多位太医伯伯在这里,怎么也不会让人出事。” 感受到了秦舟话里的意味,一众御医的身子又是一抖。 慕容晋点了点头,眼里满是期待的说:“那这个伯伯要多久才能醒过来?虎头要好好谢谢他。” 闻言,秦舟轻轻敲了敲桌子,盯着众太医:“这个嘛……” “回陛下,回晋亲王,毒性已解,英雄一个时辰内便能醒过来。”他们也就能起来了。为首的太医擦了擦汗,回道。 “那就好。”慕容晋乖乖在秦舟面前的椅子坐下,小脸认真的问:“阿娘,你的伤口还疼吗?” 秦舟一听,唇角抑制不住的翘起,轻轻捏着慕容晋的小脸蛋笑开了花:“不疼不疼,你没事就好。” “陛下,箫将军求见。”门外的太监进门通报。 秦舟一听,急忙让人迎进来。 “刺客招了吗?” “个个硬气得很,死活不招,将沉默进行到底。不过我让人把衣服扒了,胸前都烙着楚字。那个帮他们在宫中接应的太监,倒是很快就招了,说是宫外还有他们的据点,收养了不少小乞丐,在培养。宋将军已经带人过去了。”萧拓抱起慕容晋的小脸蛋开始蹂躏,提起那群刺客,口气中带着鄙夷。 楚敬都死了这么久了,这些人打着楚敬的名号,但为的却是一己私欲。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些人,朕一定要好好招待!”秦舟十分恼怒,这些人洗脑了她的子民,将她的子民培训成刺客。 萧拓点头,接下来的事情秦舟自己会处理,用不上他。余光瞥见床上躺着的男子,走近出声问:“这人就是救了你们的英雄?” “嗯,但此人不像是本地人。虽一身猎户装扮,这衣服布料却是我们都从未见过。”秦舟让人将樊青翼换下来的衣服端上来,给萧拓看。 萧拓也是第一次见这种布料,既不是棉麻,也不是丝绸。 “摸着挺舒服的。” 秦舟让人将布料拿下去清洗,走到床边说道:“不仅如此,朕还觉得此人的口音莫名有些熟悉。” “能舍身救你和虎头,左右不应该是坏人,等他醒来再询问即可。说到这里,你往后不能独身一人带着虎头出去了,得亏这回虎头没什么事,不然我回去可无法向他们解释。”萧拓抱紧慕容晋,一脸认真的说,完全忘了是谁先喝得宁酊大醉。 秦舟点头,这次确实是她有欠考虑:“有道理,下次把你带上,有你拖延刺客,朕和虎头就能跑得快很多了。” “你……”萧拓一时竟无言以对。 “醒了,阿娘,箫叔叔,恩人伯伯醒了。”慕容晋一见床上的人开始动弹,急忙从萧拓身上跳下来,拽紧秦舟的袖子摇晃。 秦舟传5 樊青翼一睁眼便看到一双神采奕奕的大眼睛被无限放大,澄澈无比。 “伯伯你还好吗?”慕容晋垫着脚,紧张兮兮的问。 阿娘从小教他知恩要图报,这个伯伯救了他和秦舟阿娘,就是他的恩人。 “好。”樊青翼脸色已经没有那么苍白,但是身上受的伤还有点疼。 “虎头,你先过来,让太医们再给这位壮士检查一下。”秦舟招手,让慕容晋给太医们挪位置。 太医们急忙爬起来,俯身走到床边,把脉的把脉,检查伤口的检查伤口。 “陛下,英雄的伤没有什么问题了,不沾水静养即可。”众太医商议后,将结果说出。 秦舟点了点头,让他们都先退下。 众太医如获大赦,逃得比兔子还快。 “陛下,草民有罪。”樊青翼挣扎着从床上下来,跪在一身龙袍的秦舟面前。 秦舟扬眉,打量着眼前这个青年:“你何罪之有?” “草民樊青翼,身为猎户,为了追赶野猪,误闯皇家猎场。”樊青翼低着头,恭敬的说。 秦舟笑了出声,向前一步扶起樊青翼:“那朕还真得感谢一下这只救了朕的野猪。” 她这才发现眼前男子比自己要高一个头,高大勇猛却不失俊美,身材精壮,比起军中男子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虽经宫人梳洗换上一身简衣,却也掩盖不住其身上的气势,那是只有上过战场杀过不少人才会有的军人的气势。 “草民不过一介莽夫,陛下有皇天保佑,草民不敢就此邀功。”樊青翼摇头。 “阿娘赏罚分明,不仅不会怪罪你,还会赏你。”慕容晋站在两人中间,认真地说。 秦舟听完,弯下腰将慕容晋抱起,欣慰的说:“知母莫若子,虎头真不愧是阿娘的宝贝儿子。” “草民不敢,嘶……”樊青翼受宠若惊,想行礼,但没想到竟然牵动了伤口。 秦舟忙让宫人将他扶回床上,道:“你在这避暑山庄好好养伤,待伤好了再来向朕讨赏。身为朕和晋亲王的恩人,在此不必拘束,有什么事情吩咐给宫人去做即可。” “是。”樊青翼迟疑了一番,点头应道。 一直站在一旁充当空气的萧拓,终于挺身出来:“樊壮士,你是哪里人士?家中可还有人口?” 樊青翼抬头,见是一位将军打扮的人,回答道:“回这位大人的话,草民乃越州人士,自幼孤身一人,以打猎为生。” 秦国确实有越州这么一个偏远地区,但是秦舟却不认为此人说的可信。 她微服出巡过越州,那边的人口音虽和樊青翼的有些接近,但还是有差别的。而且秦国境内没有出现过樊青翼身上所着布料,更别说樊青翼用来救他们的那能喷射出烟雾的东西。 “壮士大伤未愈,需要好好休息,朕明日再过来。” 见秦舟要走,萧拓也跟着告辞,紧随其后。 “此人绝非一介猎户如此简单,你肯定也看出来了,为何还非要将他留在山庄内?”一进门,萧拓急忙说。 他怕秦舟孤独久了,一不小心贪图人家的美色,引狼入室。 秦舟传6 “他身上谜团如此之多,我自有分寸。不说这些,那些刺客的尸体和现场,你带人去检查的结果如何?”秦舟让人将慕容晋带下去用膳,才转身说道。 私底下和萧拓他们说话,秦舟都不用朕自称,大家也没有那么拘束。 提起刺客的事情,萧拓的表情也正经了起来,毫不客气在桌前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挖地三尺都没有找到你所说的能够储存烟雾的小球,那几个弓箭手都是被用砍刀划破脖子毙命的,也并无什么特别之处。” 萧拓对秦舟所说的的那个可以释放出烟雾的小球十分感兴趣,若是能用到战场上,那将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看来只能让他亲口说出来了。”秦舟心神微微一动。 “威逼还是利诱?”萧拓摩拳擦掌,蠢蠢欲动。 秦舟见状,急忙阻止:“别动,这人。” 萧拓闻言,不由得将手中茶杯放下,盯着秦舟看了好一会,才开口说:“这个樊青翼是敌是友还未有定论,刻意出现在你们遇袭的时候接近你们肯定是怀有目的,若是要将继续留在你们身边,我怕对你们不利。” “就是因为不知是敌是友,才要留在我身边。是友,救了我和虎头,我该好好感谢。是敌,留在身边更能好好提防。”秦舟端起茶杯,脑海里闪过樊青翼手上那个熟悉的指环,心想这才是重中之重。 萧拓从坐下到如今,连着喝了好几杯茶水,还是觉得喉中干涩。 按理说这事他不该管,但是如今他和慕容晋都在这里,而且秦舟和慕容桀两夫妻的交情也都是有目共睹的。如果秦舟因为这件事情出事了,到时候他们两夫妻指不定要怎么和他置气。 可是他已经好几次暗示秦舟了,人家根本就没有要让樊青翼离开的意思。 嘴巴张张合合好几次,萧拓才终于开口:“你如今也二十七八,想找个男妃也是正常的。但想若是喜欢这个类型的美男子,我可以让所有人都帮忙介绍介绍,千万不要见色起意,否则后果得不偿失……” “噗……你给我滚。”秦舟口中的茶水全喷萧拓脸上,气得险些一脚踹了过去。 萧拓一脸懵逼,擦干脸上的水吐槽说:“我和你说正事呢,你恼羞成怒做什么?” “你才恼羞成怒!再胡说八道,回头让柳柳罚你跪搓衣板!”秦舟又好气又好笑,将子安平时震慑萧拓的话给搬出来。 “我好心好意提醒你,你竟然还要学王妃和我家柳柳告状!真是好心没好报!”这事他自认没提醒错啊。 再说了,秦舟都这把岁数了,思春也是正常的,他又不是在取笑她。 罢了罢了,秦舟摇了摇头,心想这事直接告知他也没什么,萧拓好歹是在慕容桀调教出来的人,总不会大嘴巴。 “我要留下樊青翼的原因不是因为我自己,是因为子安。” “这樊青翼远在大秦,又能和王妃扯上什么关系?”萧拓一听,更不明白了。 秦舟传7 “他身上带着一样东西,子安也有。”秦舟无可奈何解释道。 听秦舟这么一说,萧拓终于反应过来:“你说的可是他手上带着的那个指环?” 其实他也注意到了,只是他满脑子都是在想秦舟要对樊青翼见色起意了怎么办,所以给忽略了。 而且樊青翼手上带着的指环和夏子安带的那个什么夺魄环还是有点不大一样的。做工看样子比夏子安那个还要精细好看不少,颜色也不大一样。 “我怀疑,此人接近我的目的,是因为子安。只是原因我并不清楚,这件事情还需要给慕容桀去信,问问他对此物了解有多少。”秦舟也只是猜测,子安那个指环的神奇之处她多少知道一点,这么多年她也不曾听子安说过还有人拥有,如今突然出现这个一个,难免她要多留一个心眼。 “原来如此,那确实是留在你身边要好过放他走。你为何一早不说清楚,害得我以为是你……”看人家长得俊美,不管是正是邪就要纳入后宫。萧拓一拍脑袋,恍然大悟。 “那你还不赶紧给你家王爷去信问问,留在这是想吃拳头吗?”秦舟抬起拳头,皮笑肉不笑的问。 萧拓要是再敢多说一句,秦舟要举刀了好吗? 以前她怎么没有发现萧拓这么嘴欠呢?陈柳柳是怎么受得了他的? 一听是和夏子安有关系的,萧拓也不敢再多加逗留,急忙去给慕容桀写信。 也怪不得他们要问的是慕容桀而不是夏子安本人,之前夏子安受了咒术,一心想自己寻思死的经历到现在大家都还心有余悸。 不管此人和夏子安有没有关系,他们也不能让夏子安再涉险。 秦舟留在房内,直喝了好几杯茶水才觉得气消。 谜团中心樊青翼本人,此时正躺在床上,眉头紧皱的摆弄着手中的指环。 他一确认四周无人,就想和王博士联系。但是在这里没有信号,尝试了半个多小时都不行。 就在他愁眉不展想要放弃之时,手里的指环突然闪了两下,上空浮现了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小老头,但是由于信号不是很好,小人图像和声音都有点断断续续的,似乎要崩溃。 “青翼,情况如何?” “安博士,我已经成功抵达目的地,接近了目标。但是还没有发现子安。”樊青翼小声回复。 “你受伤了?” “轻伤而已,一过来刚好赶上秦舟被人刺杀,为了更方便的接近她,我只好用一下苦肉计。”否则就他的身手和身上的装备,打败那群刺客也不过举手之劳。 “那就好,你那边信号时有时无,这边很难检测到。切记注意安全,尽快完成任——”话没说完,信号又断了。 这回无论樊青翼再怎么尝试,都无法再取得联系了。 无奈之下,樊青翼选择让夺魄环缓存充电,自己闭目养神。 听这个女皇帝的意思,是要留他到伤口养好为止。 既然如此,在他查出清楚事情之间,伤只能是不能好了。 秦舟传8 秦舟虽在避暑山庄遇袭,却没有要回皇宫的意思,惹得一众大臣又巴巴赶过来,一早就跪在秦舟的院子门口求见,要把她请回去。 难得慕容晋过来,秦舟哪里肯愿意回去。她好不容易把这群人应付了,又处理了一些政务,下午才得空过来樊青翼这边。 一进门就见着樊青翼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把玩着指环,十分惬意的模样。 “樊壮士,今日身体如何?” 樊青翼见是秦舟过来了,起身行礼。 “托陛下洪福,草民的伤还好。”说完,手捂住胸口轻咳了两声。 他的肤色本来就偏白,加上嘴唇没什么血色,此时咳的这么几声确实有还是很严重的感觉。 秦舟急忙扶他起来,一脸担忧的说道:“御医说刺客毒性已解,但毕竟已经伤了元气,没有几个月是好不了的。身子未养好之前,见到朕就不必同朕行礼了。” “草民遵命。”樊青翼唇角微翘,秦舟的话正合他心意。 两人各怀心思坐下,一旁的太监将手中的补汤摆上。 “这是朕特地命人为你准备的十全大补汤,快趁热喝。”秦舟亲手盛出来,递给樊青翼。 “草民谢陛下。”堂堂一国之君,竟然亲手给他盛汤,樊青翼连声道谢,接了过来。 还没有入口,樊青翼便闻到一股又甜又腻的味道,再看碗里的药又黑又油到发亮,活像石油拌纯黑巧克力酱。 樊青翼脸色有些僵硬,他最不喜欢吃甜食,这碗黑乎乎的看起来真的有点难以下咽,但是碍于秦舟在一旁用一脸似乎十分期待的在盯着他…… 屏住呼吸一口饮尽,樊青翼差点没当场挂在这里。 要不是手中的夺魄环没有检测出来毒性,他真的要以为这是一碗毒药了。 这所谓的十全大补汤,相当齁人,回味无穷。又麻又辣又腻又苦,堪比直接吞了几斤近乎结块的辣椒黑巧克力油。 “樊壮士,感觉如何?这是御医们特调的,用料均是极品的,十锅熬成一碗,效果应该不错吧?”这碗十全大补汤是大臣们强烈要求做来给秦舟喝的,据说是大漠的皇室从很久之前就流传下来的秘方。御医们翻阅各种典籍,花费几个时辰终于熬制而成,想来疗效应该相当显著。 樊青翼接连灌了两杯茶水才缓了过来,声音有些沙哑:“草民,感觉,还好。” “朕见你脸上血色确实好了不少,若不是这补药不能多喝,朕就让太医院每天送一碗过来了。补汤就算了,让御膳房多做点合适的药膳吧。”秦舟十分满意,侧身吩咐身边的太监。 “咳咳咳咳!不……不必了,草民也觉得一碗就够了。膳食还是照常即可,否则草民怕补过头了。”樊青翼险些被茶水呛死。 要不是秦舟的表情真的是很认真,他真的要以为她是在报仇而不是在报恩。 秦舟思索了一下便同意了,她也怕樊青翼虚不受补。 两人一时没了话题,空气突然安静了下来。 “陛下……” “樊壮士……” 秦舟传9 “陛下还请先说,草民洗耳恭听。”樊青翼放下手中转动的杯子,正视秦舟。 秦舟的视线紧随着樊青翼的动作,最终停留在他的指环上:“樊壮士的这枚指环做工同花纹都十分精湛,朕十分好奇,不知樊壮士可否借朕一看呢?” “并无不可。”樊青翼大方的拿下戒指递给太监,眼神忽然带了些忧伤的说道,“这枚戒指乃草民师娘为师傅所制,自师傅去世之后,草民只能借此物思念师傅了。” 秦舟指环还未到手,便听出樊青翼口中的意思:这是我师傅给我留的遗物,我能也只能给你看看而已,其他你就别想了。 不过她也只是想看看是不是也和子安那个一样有神奇的功能而已,并没有要樊青翼转赠给她的意思:“师徒情深,让人不禁为之动容。冒昧问句,樊壮士的师娘是哪里人呢?” “草民不知。”樊青翼摇了摇头,神色忧伤的垂着眼,捏着手中的杯子转动,像是很悲伤的样子。 秦舟仔细查看了一下这个指环,没有发现任何无机关和暗扣,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真的指环,无其他的附加作用。 她派人去检查那些尸体,也没有其他的异样。 但是她也没有仔细查看过子安的指环,不知道子安那个是否就存在机关和暗扣。说不定和刀疤索一样自有神力,并不需要什么机关和暗扣来操作。 而且这个指环的材质,和子安那个十分相近,都是周围几个国家没有的。 将指环还给樊青翼,秦舟把观察结果细细记在心里,打算回去给慕容桀去信问清楚。 “樊壮士刚刚是想问朕什么?” 樊青翼将指环带回手上,感受到指环发出的微弱热量,淡淡的说:“其实草民之前都是住在山上,极少到有人烟的地方。直到几天前养育草民的恩师离世了之后,才想到要下山来游历,对这山下之物十分好奇。如今受了伤,留在这避暑山庄中也有些无所事事,想恳请陛下允许草民麻烦外出置物的公公帮忙带一些书籍回来。” “此等小事尽管吩咐他们去做就可以了,朕房中也有不少的奇文游记,”秦舟说着,侧身吩咐身后的贴身太监,“元宝,你现在就去取几本过来给樊壮士解闷。” “是,奴才这就过去。”元宝领命下去。 这些都是柳柳柔瑶差萧拓一起带过来的,说是十分好看,她还没有来得及抽空去看。 “草民谢过陛下。”樊青翼身上的阴霾一扫而空,整个人开朗了起来,双眸明亮不已,两个浅浅的酒窝也十分好看。 秦舟看的不禁有些呆滞,她向来不觉得相貌有什么区别,但是这个男人,让她觉得就是有点莫名的好看,莫名的熟悉。 而且虽然自称是猎户,莽夫,举手投足之间并不粗鄙,反正还有些翩翩贵公子,温文尔雅的气质。 不,不对,她不是来看美色的,她是来刺探对方的。 “朕其实还有事情想问樊壮士。” 秦舟传10 “陛下请问,草民知无不答。” “遇袭当天,樊壮士抛出来可以引发烟雾的东西是什么?”除去指环,这是秦舟第二个最想问的。 樊青翼早就料到秦舟会对烟雾弹有好奇,不假思索的说:“那是草民师娘所制作的迷猪烟,专门用来迷惑野猪的,草民也只剩下这最后一颗了。” “樊壮士可知道制作方法?”秦舟急忙问。 樊青翼有些尴尬的摇了摇头:“恩师说师娘还没有来得及教他便去世了……” 秦舟差点被他的话给噎住。 樊青翼一脸认真纯良无害,一点不像是在装傻充愣,着实叫她挑不出毛病。 但是她都能猜到如果自己再问衣物的事情,樊青翼也会说是师娘所制,材料制作方法和出处都随着师娘一起入土了。 偏生她还不能把人直接绑起来,严刑逼供,真叫她好气哦。 “既然如此,那朕也不便多问了。时候不早了,朕改日再来看樊壮士。”秦舟有些愤愤。 樊青翼起身相送:“草民恭送陛下。” 秦舟越想气越不顺,急需她的心肝宝贝儿子来抚平郁闷,出门往慕容晋的院子而去。 樊青翼见秦舟走远,在院子里急需喝了会茶,才一个人进了屋。 回到床上,樊青翼两指捏紧指环,唇角噙着笑:“环宝,进入人工模式。” 作为一个被设置成需要温控加指纹才能解锁的高科技智能产物,秦舟能观察出来才奇怪。 一个衣着旗袍的小女娃被投射了出来,声音十分软糯:“主人健康系数为百分之九十六,无其他异样,周围五米之内未能检测到危险因素。” “地图。” “因无卫星信号,目前仅能探测到的距离为十六米,可能出现偏差。”应声投射而出的是一副只直径只有十六米的地图,环宝站在一旁介绍道。 “目标状态。”樊青翼叹气,要是在现在,环宝能万分精确的展出一副超详细世界地图,保证任务成功。 可是如今,竟成了只能检测十六米距离的废智能了。 他刚刚把指环给秦舟,也是存了让环宝提取秦舟信息的想法,趁机将秦舟设置成为了目标。 环宝摇头,说:“目标已超出八米范围,无从检测。” 樊青翼再再叹气:“信箱状态。” “因信号问题,名为杨教授发过来的信件的内容只缓存了百分之一,请问要强行打开吗?”环宝摇头。 杨教授的信樊青翼从昨天晚上就收到了,只是至今未能打开出来。樊青翼重重叹气,杨教授没事不会给他发短信的,肯定是给他发来了什么重要信息,可惜他根本就查看不了。 如果没有全部解锁成功就强行打开,会导致后续内容的丢失,他赌不起。 “继续缓存。”这种空有最先进的夺魄环却没有一丁点信号的感觉,真的好痛苦! “主人,有人正在接近。”环宝突然提醒。 “智能模式。” 樊青翼秒关夺魄环,不出多久便听到有人敲门:“樊壮士,给您送书的元宝公公来了。” 秦舟传11 “奴才见过樊壮士。” 樊青翼下床开门,见元宝公公笑脸盈盈的带着两个抱着书的小太监站在门外,看数量应该有二三十本。 “有劳元宝公公。”樊青翼挪开身子,让他们将书抱进来。 两名小太监急忙进屋,将书籍摆放在桌面上,又出来站会元宝身后。 元宝公公笑着说:“樊壮士您客气了,二十八本书已送到,如果还有什么要事可以直接吩咐小团子来告知奴才,奴才必定尽心尽力。” 小团子是被指派过来伺候樊青翼的,平时樊青翼没事都让他自己在外屋忙活。 樊青翼连声道谢,将人送到院子口才目送他们离开。 见已走远,一直低眉顺耳跟在元宝公公身后的一个小太监忍不住出声问:“师傅,他不过只是一个小猎户,幸好赶上陛下遇袭而已,您对他那么客气照顾做什么?” 要知道元宝可是皇上的贴身太监,皇上身边的红人,在这前宫后院,不知道有多少人想上赶着巴结他,哪轮到他去巴结别人? 谁知道话音刚落,元宝停住了脚步,用手上的拂尘狠狠的戳他的脑袋,恨铁不成钢的低声骂道:“愚蠢,今儿个起,你给我去辛者库好好学学规矩!” 小太监满脸困惑,眼眶里蓄满泪水,他不过就好奇问一声,为什么师傅要出这么大的气,还要将他发落到辛者库这种可怕的地方。刚要在出声询问,就见元宝甩袖而去。 “你看陛下对樊壮士的态度和眼神,能是一个普通猎户吗?”剩下的另一名小太监也无奈的冲着他摇了摇头,转身紧跟着元宝离开。在这宫中最要学的,就是察言观色了。他这个师兄弟,怕是以后再也得不到师傅的青睐了。 这边樊青翼将书拿到手后,第一时间就是让环保录入,解析文字。 没有想到这边的书籍装订还是很精美的,就是质感和现代不一样,但是更有那种书香味。 “主人,已经全部录入完毕,请问是否开启模式。”环保询问道。 樊青翼直接打开了书架,迅速浏览了一番书名和简介,见上面皆是一些类似现代的言情。 他想看的哪里是什么霸道王爷爱上我,威猛将军我爱你,这个王妃会医术之类的……他原意是想要一些能够方便他了解这个世界的书籍好吗! “后台分析有用内容。”樊青翼的头有点痛痛。 “好的,分析时间需要两个小时,请耐心等待。”环保乖巧的开始工作。 樊青翼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心想,什么时候潜入皇宫一次,去皇宫里的史馆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杨如海教授只说子安在大秦说过大难,大秦又这么大,他不知道子安现在叫何名,何模样,也没有办法直接贴寻人启事。 不过如果子安真的在这个世界,凭着她的能力,能让她遭受大难的肯定只有这个女皇帝。 樊青翼握紧拳头,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如果秦舟真的对子安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他一定会亲手杀了她! 秦舟传12 秦舟来到慕容晋的院子,发现他正在蹲马步。 一见着秦舟,慕容晋顾不得满头大汗,急忙扑了上去:“阿娘你来啦!” 此时阳光已经没有那么烈,但慕容晋的脸蛋还是有种晒得通红的感觉,看的秦舟心疼坏了。 一把将慕容晋抱了起来,秦舟走到屋内,接过宫人呈上来的温水给他擦拭。 “他不过才练了一个时辰,你这么着急把人抱进来做什么!”萧拓紧随其后,絮絮叨叨。 慕容晋虽然有刀疤索保护,但是难保有刀疤索顾及不到的地方。萧拓作为从小看他到大的叔叔兼习武老师,自然希望他将自己的武艺也提高起来,达到自保。 秦舟白了他一眼,专心给慕容晋擦拭,说:“练武之事不能操之过急你难道不知道吗?再说了,这么大的太阳,就不能找个阴凉一点的地方?” 萧拓被秦舟这么一句话堵着语塞,抬头望了一眼外头,都快傍晚了好吗! 再说他们本来就是在树下练习的,哪里是秦舟所说的这么大的太阳! “阿娘,是我自己想练习的。爹爹说,七尺男儿,就该要保护自己的重要的人。虎头也想快快长大,和爹爹和恩人伯伯一样,保护娘亲和阿娘,还有妹妹。”慕容晋乖巧地窝在秦舟的怀里,小脸十分认真的说。 慕容晋一番话,击中了秦舟心中最柔软的部分。 双眸生涩,鼻子也有些泛酸,她放下湿帕,将慕容晋抱住,笑着说:“虎头真是男子汉,阿娘等你长大保护阿娘。” “你就是关心则乱,他在家的功课可比现在要刻苦多。而且你年少不也是付出了无比多的努力,才年纪轻轻就当了大将军的吗。”萧拓默默翻了个白眼,慕容晋在家里可是每天要练习四个时辰的基本功的,慕容桀美名其曰让虎头好好习武保护重要的人,实则谁不知道他是不想虎头在子安跟前争宠! 眼看将到用晚膳的时候,秦舟本想留在这里陪慕容晋用饭,没想到慕容晋满口都是恩人伯伯,还问秦舟能不能让恩人伯伯一起过来吃好吃的。 想到和樊青翼那一番草民知无不答但草民就是什么都不知的对话,秦舟心中就莫名燃起小火苗! 话虽如此,她表面还是很淡定地着人去请樊青翼,然后捏着自家儿子的小脸蛋问:“虎头,能不能告诉阿娘,你为什么那么喜欢这个伯伯呀。” 虽然虎头喊樊青翼伯伯,但是樊青翼其实看起来只有二十来岁,并不是显老。 慕容晋手里刚拿了一块糕点想往口中送,听到秦舟询问,仰着头想了好一会,咧齿一笑:“伯伯长得好看。” 长得好看…… 秦舟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樊青翼的笑脸,也是两酒窝浅浅迷人,嗯,确实有几分姿色。 可是这张脸,竟然和眼前的虎头重合在了一起…… 秦舟晃了一下神,再认真看,却又觉得这樊青翼和慕容晋两个人的相貌是天差地别,眉眼鼻唇,无一处是相似的。 唯一算的上相似的,大概就这对小酒窝了。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虎头喜欢樊青翼是正常的吧? 秦舟传13 樊青翼没有想到元宝公公刚走没十几分钟,又来人敲门说皇上请他过去晋亲王的院子里吃饭。 摸了摸自己自喝了那碗“十全大毒药”之后微微有些不适的肚子,脸色僵硬地让小太监带路。 晋亲王是秦舟皇帝的宝贝儿子,为他准备的膳食,肯定是不会存在这种黑暗料理的吧…… 萧拓没有留在慕容晋的屋,他找一起护送慕容晋过来的将士们喝酒去了。 慕容晋吃了一块糕点之后,就端端正正的坐在桌边等樊青翼。 秦舟知道,是子安从小教导他要等人齐才能传膳,她也不着急,坐在一旁陪他聊天等着樊青翼。 “阿娘,我什么时候可以学新的剑法?”慕容晋十分期待的望着秦舟。 原本慕容晋过来大秦小住的时候,都是秦舟亲传武术,但是自从去年他得了两次热伤风之后,把秦舟给心疼坏了。今年秦舟可不敢在这么热的天让他习武,第一天就对他说这个月的功课先免了。 慕容晋这么懂事好学,秦舟的心都软了,哪里还舍得拒绝他,露出亲娘的微笑,摸着他的小脑袋瓜子,说:“明日开始教你好不好?明日卯时,你来找阿娘。等天气再凉些,阿娘便带你去军营阅兵。” 这大秦的天也是一年比一年热,避暑山庄虽比秦京要好点,但还是比不上大周四季如春。她心里暗暗盘算,如何在入冬的时候让人多存些冰块。 “阿娘真好!”慕容晋开心不已,抱着秦舟的胳膊乐呵呵的笑。 樊青翼一抬眼就见着这一幕,站在门口有些晃神。 慕容晋是邻国的亲王,虽说是秦舟的义子,关系竟然好得跟亲生的一样,还要带他去军营阅兵,丝毫不怕泄露本国的机密似的,令人有点难以置信。 “草民参见陛下,王爷。”樊青翼收起疑惑,待太监通报好之后,进里屋向二人行礼。 秦舟扬手,轻声道:“樊壮士,不必多礼,坐下吧。” 等樊青翼坐下之后,慕容晋才靠近他,眨着大眼,关心的问:“恩人伯伯,你好点没有?” “谢晋亲王关心,草民,还好。”如果你娘不让人乱准备什么“十全大毒药”的话,会更好! 一提到这个,樊青翼就觉得自己的胃多几分难受,喉咙更加发涩。 环宝只能分解掉毒性,无法分解所谓补药,而且御医们也不大可能会用什么特别烈性的药材,樊青翼觉得自己体魄也还行,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人已经到齐,元宝公公开始着人传膳。 樊青翼本以为皇帝和亲王的膳食应该是奢华无比,铺张浪费,规矩繁多。 没想到菜色只有十二道,精致但分量并不多。 而且餐桌上对面两母子也毫无拘束,一直在互相夹菜。 若不是屋外一排等着伺候的宫人,他都要以为自己只是来到一个平常的富商家。 “恩人伯伯,给你。”见樊青翼没怎么动筷,慕容晋夹了一块自己最喜欢吃的辣子鸡块给他。 秦舟传14 “阿娘也吃。”怕秦舟吃醋,慕容晋又给秦舟夹了好几块吃的,才转过去问樊青翼,“恩人伯伯,你也是从小习武的吗?” 听到自家宝贝儿子问出的问题,秦舟一边慢条斯理的吃着碗里的菜,一边将耳朵竖起来。 不过,她并没有抱有期待,毕竟她在不久之前才和樊青翼“聊过天”。 只是,没等樊青翼回答,元宝公公便过来禀告,去捉拿叛军的宋将军过来复命了。 秦舟无奈只能中途离场,临走之前叮嘱元宝公公,守着慕容晋,别让他刚用完膳就开始练武。 随着秦舟的离开,樊青翼心中莫名松了口气,内心自坐下就升腾起的那股奇怪的感觉也消失殆尽。 从小到大,除了部队的那群大老爷们,他从未和别人一起吃过饭,更别说小孩,和女人。 “恩人伯伯,你怎么流血了!” 慕容晋的一声惊呼,将樊青翼从思绪中拉回来。 樊青翼这才发觉,自己的鼻子里有两股热量顺流而下…… 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去擦鼻血,眼前一抹黑,整个人往后倒了去。 一定是那碗“十全大毒药”的锅! 一定是! 樊青翼昏迷前如是想。 秦舟这边刚和宋将军说上两句话,便得知了樊青翼晕倒的事情,忙让人去把太医们请过来。 宋将军站在一旁,准备等秦舟吩咐完继续汇报此次案件的丰收情况。 他是秦舟的老部下,跟在秦舟这么多年,对她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此次暗杀事件,兹事重大,牵连甚广,按秦舟的性子应该会先听完汇报,再过去看那位留血晕倒的猎户。 见秦舟安排妥当,宋将军提步向前,准备开始汇报。 “宋卿,夜色已晚,你先回去休息,明日早朝后再报。来人,送宋将军回去。”秦舟吩咐完,自己先带人离开了。 宋将军虽是震惊,却没有错过秦舟眉眼间的着急神色。这让他十分的好奇,这个樊壮士乃何方人物,竟有如此魅力,让她抛下公务心急如焚的赶了过去。 整个避暑山庄,因为樊壮士的突然晕倒,忙的是不可开交。 宋将军从秦舟的院子里出来,便感受出来了。 他很想跟过去看一看,但是领路的小太监十分尽忠职守的和他说,请往这边。 宋将军驻足深深望了一眼远处不断有宫人进出聚集的院子,才缓步离开。 秦舟过来的时候,御医们刚给樊青翼检查完。 “参加陛下。” 见站在一旁瑟瑟发抖的御医们,秦舟脸色有些冷:“朕想知道樊壮士为何而晕?劳诸位太医简单直白点。” 为首的林御医低着头,默默摸了摸昨天跪了一天的膝盖,咬牙放弃用专业术语长篇大论绕晕秦舟的计划,按照她的要求简单直白的解释:“敢问陛下,樊壮士是否喝了臣等为陛下准备的十全大补汤?” “是,不到一个时辰前饮下的。这碗补汤,有什么问题吗?”秦舟点头。 她身子又没有任何问题,那碗被大臣们御医们夸得天花乱坠的但是一看就很恐怖的补汤肯定是还是要送给有用之人喝才行。 秦舟传15 “陛下不必担心,仅因该补汤乃针对陛下凤体所熬,樊壮士他身体刚受重创,一时虚不受补才致昏厥,很快便可以醒过来。臣等会开一副泻火的汤药,樊壮士饮下即可有所好转。”林御医扬声说道。 秦舟挥手,让御医们下去备药,大步往里屋走。 慕容晋正坐在一旁,看着宫人帮樊青翼冷敷降温。一见秦舟过来,慕容晋急忙跳下椅子:“阿娘,恩人伯伯没事吧?” “没事,你先下去沐浴吧。”秦舟摸摸慕容晋的小脑袋,让人带他去沐浴。 跪在床边的宫人见秦舟靠近,忙施礼:“陛下。” 秦舟扫了一眼床上的男人,莫名有些心虚。 她也不是故意的,只是刚好要去找他的时候,御医们送来了这碗药汤…… “下去吧。” 樊青翼身上的血迹已经被清理干净,但是脸上还泛着不大正常的红。 此时闭着眼躺在床上,模样倒是比他堵人话的时候要讨喜些。 秦舟接过宫人手里的湿帕,亲自敷在樊青翼的额上,伸手探了一下他的体温。 结果发现樊青翼的体温不仅没有降下去,脸色也越来越红。 收回手,秦舟转过身,掩饰自己脸上的异样,声音有些冷淡:“樊壮士。” “嗯,陛下。”樊青翼知道自己不好再装睡,只好应声之后睁眼。 他在秦舟进屋的时候就醒了,本以为秦舟吩咐完应该会回去,没想到秦舟竟然会走过来,还要亲自帮他做冷敷。 说好的冷血无情女皇帝呢! 这人设是不是错了! “醒了就好,朕还有公务缠身,先行离开。樊壮士有什么事情吩咐宫人们去做即可,待身体好点再回院子就行。”秦舟背着身,三言两句匆匆说完便带着人离开了。 “恭送陛下。” 樊青翼摸了一下刚刚被秦舟的手碰过的地方,心里似乎有些异样在发芽。 “主人健康系数为百分之八十六,体温异常,心跳异常,状态异常,请问是否开启爱情宝典。”环宝软糯的声音突兀的出现在偌大的房间里,打乱了樊青翼的思绪。 樊青翼收回手,眸光略冷的盯着指环,吐槽:“就你事多。” 环宝跳了出来,卖萌说:“关心主人身体健康,环环有责。” 这个指令十有八九是自家母上大人设置的,樊青翼还不至于和一个指环置气:“书籍分析情况。” 樊青翼的亲生母亲,就是负责研发夺魄环的科学家之一。 为了满足自己早点抱孙子的欲望,特别在樊青翼的指环上加了一些让人匪夷所思的功能。这个所谓爱情宝典,就是其一。 好在这条功能只会在他独处的时候触发,否则就尴尬了。 环宝乖巧展示了分析情况:“书籍分析结束,整理出来有用信息共计108条,其中针对床术78条,针对爱情23条,针对美食3条,针对风土民情3条,其他有用信息1条,请主人查阅。” 樊青翼点开其中一条,扫了一眼,脸色逐渐变得僵硬,又迅速关闭打开了其他翻阅。 直到他发现,这些真的毫无帮助了之后,点开了剩下唯一一条有用信息。 秦舟传16 秦舟自从子安平安归来之后,今晚还是第一次辗转未能入眠。 思绪万千,十分烦躁,偏生她还不知道自己在烦躁什么,无奈之下只能披上薄衫起来。 “陛下。”元宝守在殿外,听到动静急忙睁眼,见秦舟出来,迎了上来伺候,“是否有何吩咐?” 殿外点了烛火,火苗带着影子跳跃,秦舟越看心越不安宁。 “什么时辰了?”秦舟望了一眼洒进月光的窗,想出去走走。 “亥时了。” 想去侧殿看看宝贝儿子,又怕自己吵着他睡觉。 接过元宝刚点着的灯笼,低声说:“都不必跟着,朕自己出去走走。” 避暑山庄依山傍水,但因为时间紧迫,目前仅完成了南面的建筑和装潢,景色并不算多。 月光明媚,整个山庄非常静谧,夜里微风习习,温度降了不少,秦舟的心境平和了许多。 秦舟无目的的漫步,沿途只遇到过几只巡逻的御林军队伍。 “陛下,夜已深,您是有什么事情要去梨院吗?臣等能否跟随陛下身后保护陛下安全?”领军的将军姓吴,同样是秦舟的老部下,见秦舟独自一人走路到此,施了礼之后忍不住出声询问。 经吴将军这么一说,秦舟方才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走到了通往梨院的小路上。 这避暑山庄的所有院落的命名,均是慕容晋决定的。如她住的乃是最大的,是以慕容晋最喜欢的桃子命名为桃院;慕容晋的院子即为她最喜欢的梨子所命名,而今晚,刚好住了樊青翼。 思及此,秦舟的脸色有些不自然,好在夜色深,他人也看不出什么。 “不必,朕只是随便走走散散心,你们继续巡逻即可。”说完,秦舟转身离开。 吴将军只好带着人继续巡逻,往其他院落走去。 见巡逻军离开,秦舟绕了回来一跃而起,往梨院方向飞去。 来都来了,就顺便近来来。她秦舟是大秦的皇帝,整个大秦都是她的,逛一下自家的院子,怎么了! 轻轻落在屋顶,只见亭子里坐着一道人影,似乎正在赏月,月光洒在他的脸上,整个人如同会发光的夜明珠般夺人眼球。 都这么晚了,难道樊青翼今晚也睡不着?秦舟微微皱眉。 从秦舟进到院子里,环宝就给樊青翼提醒了。 这个女皇帝,大半夜的不睡觉跑来他这里做什么?打探消息? 那也不至于亲自来吧? 樊青翼百思不得其解。 秦舟猜的没错,樊青翼确实也失眠了。 那所谓其他有用信息1条的内容是“大秦有个单身的女皇帝。” 樊青翼看完便默默关闭环宝了,心道果然,人工智能什么的,还是算了吧。 他有大概了解了一下这本书,大秦的邻国有一个叫大周的,之前两国是敌对的,现在是盟友。因为书里有略提到这么一句,所以被环宝给记录了,但这本的主要背景是大秦,而且着重都是一些情情爱爱,对他参考意义价值不大。 坐在亭子里吹着风,心里盘算着明天以去找秦舟道谢为由出去,顺便让环宝录入路线地图,毕竟他现在什么都还不清楚,贸然出去被御林军发现就不大好了。 秦舟传17 樊青翼和秦舟就这么隔空赏月,借月赏人。 抛开其他,樊青翼是很欣赏秦舟的。想起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秦舟独自一人抱着孩子,负伤面对人多势众的刺客毫无畏惧。 也没有所谓的仁慈圣母心,出招快准狠,这样的一个女子,哪怕是在现代,也很难平平无奇。 “谁在那?咦,樊壮士,您怎么还没有睡?” 小团子原本是想要睡在樊青翼的门边的,毕竟他现在是樊青翼的贴身太监。但是樊青翼不同意,说他夜里很少醒,让他去侧屋睡了,所以他也没有发现樊青翼没在屋子里。 直到他夜半睡眼惺忪,想要起来小解,才发觉樊青翼还在亭子里坐着。 樊青翼微微抬头,笑着说:“屋子里有点闷,我出来坐一会。” “需要小的陪您吗?”小团子有些讨好的向前。 樊青翼起身,扫了一眼秦舟的方向,笑着和小团子说:“不必,我刚好想进去了,夜深了,该睡了。” 小团子紧跟在身后,打了个哈欠说:“是的,您现在也需要多休息,有什么需要的请随时吩咐小的。” 秦舟的视线紧随着樊青翼进屋,才收了回来。 这个樊青翼,倒是有趣。 次日清晨。 秦舟刚陪慕容晋练完剑,便听到宫人来报:“陛下,逍遥王求见。” 秦舟挑眉,接过元宝公公递过来的茶水:“又来要钱?” 逍遥王,即前大秦的镇国王爷。 自秦舟即位之后,便封为了大秦的逍遥王。给予封号,但是没有实权,保他荣华富贵享乐一生。 也正因为秦舟此举,才收割了不少老顽固的好感。 如今几年过去了,这还是逍遥王每次过来不是要钱就是要钱。 元宝公公欲言又止,迟疑了一小会才回答:“许是为了樊壮士一事?” 为了樊青翼,难道他知道樊青翼的身份? 她自然是知道樊青翼的事情会传出去,这些人,不往宫中插点眼线心难安。 “让人带过来吧。”秦舟放下杯子,眸中带着一丝寒意。 逍遥王被秦舟好吃好喝养着,加上秦舟保他一生逍遥的承诺,日渐心宽,也日渐体胖了起来。 挺着足比怀孕五月的孕妇还要大的肚腩,站在秦舟的院子门口等待传召。 两眼直瞄着这刚建成的避暑山庄,忍不住摇头嘟囔:“秦舟怎么这么节俭,这墙得用金砖才气派嘛,这路也是,怎么都不镶点玉石呢,这样看起来还不如本王的王府呢。” 一旁的守卫一听这话,无人敢接话,均是表情庄重严肃的守着门,犹如雕塑一般。 偏生逍遥王还是个话痨,站在这外面又很无聊,见这边没人搭理他,就转身拉住神色匆匆要往院子里进的小太监,“诶,你是做什么的?” 小太监浑身一抖,抱紧怀中的食盒,低着头讪笑说:“回王爷,奴才是御膳房的,奉命给陛下来送冰镇梅子汤。” “这么热的天,你还紧紧抱在怀里,是想焐热它吗?给本王看看。”说起冰镇梅子汤,逍遥王不禁舔了舔下唇。他一路过来,早已口渴,来一点冰镇梅子汤,似乎也不错哦! 小太监见逍遥王直接伸手要来抢,抱得更紧,往后退了一步:“王爷,这是圣上的!” 秦舟传18 “圣上的就圣上的,本王难道连看一眼都不行吗?”逍遥王爷是怒了,自己堂堂一个王爷,一碗酸梅汤难道秦舟都会舍不得给吗? 小太监都快哭了,他哪里想到,自己刚刚不过稍微慢了点,便落后队伍这么多,还要被这个逍遥王给拦了下来。 “王爷——” “这是在做什么呢?”元宝公公及时出现,阻止了逍遥王的禽那个兽那个行为。 一看救星来了,小太监急忙抬起头,露出水汪汪的泪眼,一副被逍遥王爷欺负的样子:“师……傅,小的来给陛下送冰镇酸梅汤。” 这不正是那个被自己打发到御马监的那个小徒弟小粽子吗? 元宝眉头皱起,但还是先给逍遥王施礼,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老奴见过王爷,王爷,还请这边请。” 逍遥王见状,也不好去抢,只能和元宝公公道声好,跟着领路太监进去。 小粽子也想跟进去,但是元宝直接甩了个眼刀,吓得他惊出一身冷汗,瞬间不敢动弹。 逍遥王一走,元宝的脸色就冷了下来。 “你不是在上驷院吗,怎么是你过来送?”昨日本来想打发到辛者库,最后还是因为耳根子软,加上小粽子之前还是挺讨喜的,最后才改为上驷院。 小粽子嘴唇发白,手微微颤抖,解释说:“今日御膳房人手不足,小的被派过去帮忙。” 元宝是太监总管,御膳房今日人手不足的事情他自是知道。但是他分明是指了广储司的人过去,哪里轮的他? “那便进来吧,帮忙就帮忙,这么紧张做什么?”元宝公公似笑非笑的说,眼中的寒意更深。 小粽子急忙踩进院子,低着头说:“小的自作主张,怕师傅您不开心。” 元宝公公低声笑了几声,不再说话,拂尘一扫,往后退了一步。 小粽子未来得及反应,便被身后的两个太监给擒住。手中的食盒摔落在地,夹层中匕首的也给摔了出来,明晃晃的光亮,刺眼得很。 “绑了带到偏殿,等陛下定夺。”元宝公公亲手往他嘴巴里塞了一团布团,才着人抬走。 就这么点伎俩,是谁给的勇气来刺杀皇上的 这边逍遥王进了大殿,秦舟还没有过来,见宫人鱼贯而入,在他的面前摆上精致的茶点,逍遥王也不客气。 今天为了赶早,他只喝了两碗粥吃了四个包子,现在已经有点饿了。 秦舟进来的时候,就看见逍遥王一脸满足地腆着肚子,靠在椅子上打嗝。 “王爷好胃口。”秦舟走到主位上坐下。 逍遥王冷不丁听到秦舟的声音,不禁打了个寒颤,吓得急忙跳起身,朝秦舟施礼:“小王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秦舟本人,他还是不敢惹的。 “王爷不必多礼,请坐。”秦舟微微一笑,朝身旁的元宝公公吩咐,“朕见王爷对这些糕点喜欢得紧,你着人去打包些,好让王爷能带回去。” “陛下,您太客气了,老臣,老臣谢过陛下。”逍遥王满足的眯着眼笑。看吧,别说一碗酸梅汤了,各种精美糕点秦舟都上赶着要送给本王呢! 秦舟对此见怪不怪,倚靠在龙座上,漫不经心的问:“不知王爷今日过来,是有何要事呢?” “陛下,其实今日臣求见,是真的有要事想要禀告。”逍遥王正了一正神色,严肃的说。 “哦?” “陛下,如今宫里宫外都在传,你养了个男宠在避暑山庄里。” 秦舟传19 养了个男宠在避暑山庄里? 秦舟脑海里第一时间浮现了樊青翼那张俊脸,脸颊不禁有些发热。 真要命! 什么男宠嘛,那人怎么可能屈当一个男宠! 不对,是她秦舟,堂堂一国之帝,哪里需要养什么男宠! 不过好像要是有这么一个男宠,也…… 不不不,她秦舟说好了一世不成亲的,怎么可能出现这么一个男的就动摇了,更何况这个人身份还不确定,她才没有这么肤浅。 但是养男宠跟成亲好像并不冲突吧? 逍遥王原本不信这个传言,如今看着上方的秦舟,脸红了又黑,黑了又红,红了又绿,心里愣是信了七成,不禁忧虑了起来。 秦舟这个老女人,该不会真的按耐不住,养了个男宠在避暑山庄里吧。 按理说,秦舟都二十七八了,确实不为过。但是偏生那群人非要在宫里宫外大肆宣扬,说她为色所迷,淫乱宫中,等等等等,说白了就是想把秦舟拉下马。 更有不安分子,已经给他各种去消息,愿意扶他上位。 上个屁! 皇帝有什么好的,还是逍遥王自在。再说了,秦舟这种人是他能弄得动的吗,这群人净想害死他! “陛下,您难道真的有……?” “没有,不会,不可能。”秦舟干脆利落的反驳三连。 如此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举动,逍遥王脸上的忧虑更深了。 元宝公公在一旁也忍不住诧异,若是往常的秦舟,听到这种定是会发怒,彻查造谣之人,而不是在这里辩解…… 秦舟轻咳了一声,一本正经的解释说:“朕前几日遇袭,遇一壮士出手相救,该壮士为了救朕受了重伤,故养在宫中,并非外边所传的男宠。” 闻言,逍遥王的神色才好了些。 “那陛下您无碍吧?”皇帝压下遇袭的消息是正常的,他也没有过多的怀疑。一心只想着秦舟不要有什么事情,长命百岁最好。 “御医们已经帮陛下整治了,只是轻伤,已经快好了,王爷不必担心。”元宝公公帮着解释道。 逍遥王点点头,这才想要告辞:“既然只是误传,陛下也受了伤,那老臣先行告退,还望陛下保住圣体,不要过度劳累,才能造福江山。” 秦舟也没有什么心思继续这个话题,如今大秦表面太平,实则还有不少的人等着她倒台。 逍遥王带着糕点走了,元宝公公才着人将小粽子带了进来。 知道自己离死不远了,小粽子一无之前的恐惧,双眼噙着恨意,从进门就死死瞪着秦舟。 “秦舟狗皇帝,你不得好死!” 秦舟对此人还是有点印象的,之前都是跟在元宝的身后,颇得元宝的喜爱。 “你为何要行刺朕?” “秦舟狗贼,弑主篡位,草菅人命,人人得而诛之!”小粽子犹如疯了般,死死盯住秦舟,咬牙切齿的说。 “大胆!” “等一下。”秦舟叫住了想要上前的元宝,问,“你与朕有何仇?为何要说朕草菅人命?” 秦舟传20 “宫人不过犯一点小错你就要将人凌迟处死,这不是草菅人命是什么!我杀你,不过是为了苍生,替天行道!” 闻言,秦舟和元宝对视了一眼,心里对小粽子所说之人已经有数了。 秦舟俯身,颇有兴趣的问:“你所说要凌迟处死的宫人,犯了何等小罪?” 她昨日才审那个和叛军私通的太监,没想到那人根本就是叛军安插进来的,被她连同叛军一起判了凌迟处死。 小粽子的表情这才有了些变化,眼神瞥到一边,说:“不过只是和宫外人有些联系罢了,可不就是小罪吗。” 元宝公公一听,冷笑连连:“不过只是和宫外人有些联系罢了,亏得你说得出口。明明是为了一己私欲出卖猎场地图,不仅如此,还将陛下的行踪给了那些刺客,伙同那些刺客密谋伤害陛下。幸好陛下有苍天庇佑,这才安然无恙。此等大逆不道之罪,若不是陛下心善,就该直接诛九族!” “哪,哪有这么严重!他不过只是想赚点钱,给家里病重的老母看病而已。再者说,你们现在不也安然无恙的坐在这里吗!凭什么要将他判刑,还是凌迟处死这种最残酷最毫无人性的刑罚!”小粽子大声辩驳道,但是心中早已动摇,底气并不是很足。 “你……那人到底与你有何关系?竟然如此蛊惑你!”元宝公公都要气炸了,小粽子是上月来的新人,不过十四五岁,看着聪明机敏,他才留在身边培养。没有想到如此冥顽不灵,这满脑子装的都是浆糊。 那日在樊青翼的院子门口说的那些话,哪里是无知,明明就是对樊青翼这个救了陛下的英雄有意见。 “他才没有蛊惑我,只要我能够成功把秦贼人杀死,他就可以免此无妄之灾。”小粽子咬紧下唇,冲着秦舟瞪了过来:“如今事情已败露,我小粽子认栽,要怎么处置随你这个狗皇帝的心意。” “既然如此,陛下,老奴恳请您给他也判个凌迟处死,让他俩做个伴。”元宝公公冷笑着说。 “你……枉我心中一直将你当师傅,没想到你竟如此无情,帮着女皇帝为虎作伥不算,心思还这么恶毒!我真是看错你了!”小粽子被元宝公公这么一句话堵得满脸通红,手脚发抖。 他原本以为此次刺杀,能够成功将秦舟杀死就好,就算杀不死,元宝会看在师傅一场的情况下帮他求情。毕竟大家都说元宝公公耳根软,好说话,事实上之前元宝对他也都是很宽容的。 但是如今没有想到,要将他凌迟处死的反而是元宝本人。 “陛下自登基以来,励精图治,不仅平息与周边国家的干戈,还开拓商路。让多少百姓免于战火的煎熬,又救活了多少贫苦百姓。是个人都知道陛下是我们大秦的明君,是我们大秦的救世主!而你们,口口声声是为了苍生,是替天行道,你们有真的为苍生考虑过?可笑!既然为了一己私欲要谋害陛下,就该有此觉悟。”元宝公公都被气笑了,最气的还是自己识人不清。 秦舟传21 “不,你骗我,他们说的才是真的。这个女人弑主篡位,贪恋权谋,贪图美色,圈养男宠,死不足惜!百姓不过只是受蒙蔽,才会一时以为她是明君!”听到元宝这么说,小粽子原本就有点不是很坚定的内心开始摇摇欲坠,有些难以置信的说。 那个在宫外就帮过他的小哥哥,明明就说,是秦舟弑主篡位,以贪污之名把小哥哥的父亲给处死,害得小哥哥和其他家人们失去联络颠沛流离,最后只能入宫当上一名太监。 “来人,将他带下去,先关押起来。”再争辩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秦舟直接着人将他拉下去。 这种人,就算是元宝磨破嘴皮劝说,也听不下去的。他认准了一件事情,不撞南墙是不会回头的。 见小粽子满脸悲愤的被带了下去,元宝公公迟疑了一下,还是恭敬的对秦舟说:“陛下。此人……”胆大包天,愚昧不堪,千刀万剐,死不足惜。 秦舟抬手,阻止他接下来的话,道:“你也不必再多说,此事我自有分数。若不能将叛军连根拔起,杀了一个小粽子,还会有下一个小粽子,下下一个小粽子。与其赐死他,不如让他跟随行刑军游街,看一下这大秦百姓,是否真的和他听来的一样。” 最重要的是,小粽子口中的“他们”还逍遥法外。 她原以为,解决了外忧,内患就只剩下这些贪官污吏。未曾想,竟然还有其他的隐患。 元宝公公刚要开口,就见殿外的小太监进来通报: “陛下,晋亲王和樊壮士求见。” “先将人迎到花厅,朕去换身衣服。元宝,你去让御膳房将东西备好。”闻言,秦舟脸上的复杂神色已经不见,换上笑容下了龙座。 “是。” 听到小太监的回禀,慕容晋兴奋的拉着樊青翼一起走。 “樊伯伯,下次你要找我阿娘,直接让他们去通报就好啦,不用傻站在门口的。” 虽说偷听墙角被人撞破,樊青翼脸上全无尴尬的神色,不动神色的关了环宝的窃听功能,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如此,草民原本还傻傻的以为要等陛下出来。” 身后两名守门的小太监闻言,都小心翼翼的藏好自己想要打死樊青翼的冲动。 早在樊青翼过来的时候,他们就想进去回禀秦舟了。 可是樊青翼拒绝了他们,说自己等等就好。于是等到了逍遥王爷回去,又等到了小粽子被人五花大绑送进来,又拉了回去。这才等到了晋亲王过来,直接让他们进去通报。 樊青翼陪着慕容晋在花厅闲聊了一会,秦舟才过来。 “阿娘,我今日的功课做好了,带过来给您检查。”一见秦舟过来,慕容晋松开樊青翼,扑到秦舟身边,搂住她的腰。 秦舟宠溺着摸了摸他的头,说:“好,正好今日御膳房的御厨们研发出了新的点心,若是你功课做得好,阿娘就准你多吃一点。” 开心,她家虎头可是文武全才呢。 “虎头要再加一份呢,给樊伯伯。”慕容晋可有自信了,今日他默写完给先生看,先生还夸他了。 一直站在旁边被视若空气的樊青翼,忽然被点名,还有点不大适应,只能微微一笑以示敬意。 “好,都有。”秦舟应道,也回以樊青翼一个不失礼貌的职业假笑。 秦舟传22 趁着宫人们上茶点,秦舟转头问樊青翼:“樊壮士今日过来,不知是有何要事?” “草民并无什么要事,只是今日身体好了很多,想来感谢陛下隆恩,顺便走动走动,草民一介莽夫,不是很习惯整日躺着。”樊青翼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道。 说完他又有些后悔,毕竟那个逍遥王爷的一番言论他也都听到了。如果秦舟忌讳这些,只怕很快就会派人将他送出避暑山庄。 秦舟点头,应道:“确实应该多走动走动,对身体恢复也有很大的用处。” 提起樊青翼的身体,秦舟想起今日御医来报,樊青翼的身子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可明明那日他因中毒的原因,身体受损严重,御医还断言至少卧床休养半个月。没想到这才短短几天他就恢复了七八成,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如果樊青翼的伤好了,是不是代表他会请辞离开? 全然忘了某人是刻意接近自己的秦舟,竟也忧虑了起来。心想先探探他的口风,放下茶杯,问:“不知樊壮士可有想过寻亲?” “寻亲?”果然是要赶他走了吗? 樊青翼握住茶杯的手一顿,心思随着手的动作转动,神色逐渐感伤,道:“这么多年,线索难寻,草民不敢心存希望。恩师也曾说过,让草民不要对此事过于执着。” 不知为何,每次樊青翼提起他那个所谓的恩师以及师娘,秦舟就有莫名冒火。偏生樊青翼的表情又那么真挚,让人难以置疑。 两个各藏心事的人,没有注意到宫人已经将精致的点心摆满一桌,悄声下去。 并不知道两个大人心里所想的慕容晋,挑了一块点心放在秦舟的面前,撒娇说:“阿娘,虎头也想像樊伯伯一样威风,等樊伯伯伤养好了,可以留他在宫中教虎头武功吗?” 要不是樊青翼本人在场,秦舟肯定会直接问慕容晋,为什么会对这个男人这么崇拜。 难不成那日樊青翼救他们母子的时候,是刻意藏拙? 还是有什么被她错过了? 秦舟不由得,看向樊青翼:“樊壮士意下如何?” 樊青翼哪里舍得拒绝这个好机会,只能解释道:“草民武功并不高强,只是恩师曾传授一套养生拳,从小习拳可以强身健体,提高免疫力,若是晋亲王愿意,草民一定悉心传之。” 免疫力?秦舟蹙眉,这是什么意思? “就可以和樊伯伯一样强壮吗?”慕容晋反而像是听懂了,十分惊喜的问。 “嗯。”樊青翼笑着点头。抛去那些乱七八糟的因素,他自身是很喜欢慕容晋这个小男孩的。身为亲王,却全无娇气,也不蛮横,善良无邪,可见其父母亲也坏不到哪去。 慕容晋一听,雀跃不已,抱紧秦舟的胳膊问:“阿娘,可以吗?” 秦舟最受不住他这么撒娇,再加上这是一个能让樊青翼留下来的好方法,她同意还来不及呢,连忙说:“好好好,等你樊伯伯身子再好些,阿娘就着人安排。” “樊伯伯,你要快些好起来!” “草民哪里当的晋亲王的师……”樊青翼正要拒绝,他的原意只是想传授他改良版军体拳,并不是要直接收他为徒。 秦舟打断他的话,双眸紧紧盯着他,似笑非笑的问:“樊壮士,令师可还留有遗言说你不得收徒吗?” “没,没有。”被打断了的樊壮士,下意识的回答。 秦舟唇角微翘:“那就好。” 秦舟传23 自慕容晋说要拜师已经过去了两日,明明还没有正式行拜师礼,来来往往的宫人对樊青翼的称呼已经变成了樊先生。 樊青翼无力吐槽,毕竟比“樊壮士”要好听一点,所以他也没有去纠结这些。 这两天秦舟忙于政务,也没有过来。他借着散步的由头,将这避暑山庄修建好的他能去的地方逛了一些,但还是没有什么线索,也接触不到史官。 想来,还是得多接触秦舟,从秦舟那边入手才是。 今天他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过来,正好借拜师一事,去秦舟的院子走走。 樊青翼带着小团子,慢悠悠的走到秦舟的院子前,刚想进去,就被院门口站着的一行人给吸引了。 只见逍遥王爷领着数名衣着妆扮迥异的男子站在门口,这群男子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好看。 这个活宝逍遥王,不会是来给秦舟送男宠的吧! 对方见着樊青翼走过来,也都开始不着痕迹的打量他。 樊青翼是属于那种脱衣有肉,穿衣显瘦的身材。 之前猎户装扮好歹还露出有肌肉的胳膊,如今不是猎户打扮,而是内务府特地准备的一般宫外贵族的服侍,一身青色长袍穿在身上,还有几分翩翩贵公子的气质。 大秦对头发没有华夏古代那种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必须留着的观念,他的一头短发并不显突兀。 逍遥王爷越看心里压力越大,他那日走得匆匆,没有去注意到站在门边的男子。今日仔细一看,越发觉得此人好看得就差在脸上写上“祸水”二字。 再侧身扫了一眼身后站着的这一排他花了两天时间去公子馆精挑细选的美男子,见他们盯着樊青翼的眼神都带着惊艳,心里直发慌:坏了坏了,本王输了,大秦要凉凉了! “你,就是救了陛下的那位壮士?”输人不能输阵!逍遥王爷咬咬牙,挺身出来站在樊青翼身前,鼻孔朝天问。 樊青翼哪里感受不出此人对自己的敌意,但他对逍遥王此举还是可以理解的。淡淡一笑,十分客气的施礼,道:“樊某见过王爷。” “哼……”逍遥王爷翻了个白眼,忽略掉了身后一排犯花痴的美男子们,冷哼了一声,“就这副弱不禁风的小身板,还真看不出哪里壮。” 不容逍遥王爷再拿鼻孔瞪天下去,奉命出来请他的元宝公公就到了。 “王爷,还请这边请。”元宝公公刚说完,才看到了一旁站着的樊青翼,赔笑道,“樊公子,您也过来啦。陛下可能暂时走不开,先让小瓜子带您去侧殿稍等片刻可以吗?” “好的,劳元宝公公费心了,您先忙。”樊青翼客气道。 元宝公公可喜欢这么省事的贵人了,这边交代好小瓜子,自己便迎着逍遥王爷进去。 逍遥王爷临走之前,对着樊青翼又重重翻了个白眼,才转身大步往里面走去。 小瓜子,也就是元宝公公除了小粽子之外的那个徒弟,十分客气的指着另一边,请樊青翼过去。 “樊先生,那位脾气就这样,您别往心里去哈。”怕樊青翼和逍遥王爷请冲突,小瓜子低声解释。 樊青翼微微一笑:“在下不介意。” 秦舟传24 这边逍遥王爷过来的时候,秦舟刚好审批好奏章,靠在龙椅上稍作休息。 刺客一事虽过去了,但牵扯出来了不少的利益团体。若是不能一次性解决,只怕后患无穷。 “陛下,逍遥王到了。” 秦舟坐好端起茶杯,道:“宣。” 刚打开茶盖,秦舟就见逍遥王领着六名男子鱼贯而入。 什么情况? “小王(草民)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几人缓缓行礼,眉眼直勾勾的盯着秦舟。 秦舟将茶盖合上去,轻轻将茶杯放下,道:“免礼。” “谢陛下。” “王爷,这就是你说要介绍给朕的义子,们?”秦舟钻动手里的茶杯,轻飘飘的吐出这句话。 今日逍遥王求见,说是带了义子想引进给秦舟。秦舟只想着他是想换个法子要钱,哪能想到他会搞出这么一出。 逍遥王急忙点头,笑着上前说:“陛下,这正是小王的义子们。来,你们都给陛下介绍一下自己。” “回陛下,草民名为烈鹰,最擅长的是骑马射箭。”出声的是站在最左侧的十分健硕的男子,身着的是一套骑马装。 逍遥王爷站在一旁跟着说:“是啊,陛下,小王昨日就见识过了,一箭双鸽,相当厉害。可惜咱们避暑山庄不能带武器,否则他还想带上弓箭来给陛下演示一下。不过也不要紧,您可以看看他这身子多结实。” 听到逍遥王这么说,烈鹰急忙震碎自己身上这件衣服,露出上半身结实健壮的肌肉,直接朝着秦舟震动了起来,还抛了个媚眼。 “好,朕知道了,快将衣服穿上。”秦舟眼睛被辣的不行,急忙出声阻止。 逍遥王听到秦舟说好,只觉得有希望啊! 将烈鹰拉到一边,指着一袭白裳,比较纤瘦,长相比较阴柔的男子,激动地说:“陛下,这是余音,琴艺是出了名的高,余音绕梁,好听到令人发指,曾有多少人一掷千金就想听他弹上那么一小段。” 等逍遥王介绍完,余音已经将后背的筝解下来,盘腿而坐,面带微笑,准备抚琴。 秦舟攥紧手中的杯子,眉头紧蹙,虽然好气但是还是得保持微笑,在余音刚要出手的时候再次出声:“好,朕了解了。” 逍遥王爷见秦舟都笑了,心里越发觉得靠谱啊,急忙拉过第三个穿着墨色长袍的带着一股书生气的男子,介绍道:“陛下,这位是墨言,最擅长的书法,从小苦读,才华横溢啊。您要不让他写一幅来看看?” 秦舟没有回话,只是似笑非笑的盯着他。 陛下这是啥意思?难道是不大喜欢这个? 他这一次带过来的六名出了名的美男子,各有各的特点,才艺和长相和身材也都是不一样的。可以说是囊括了各个口味,都是公子馆的招牌呢。 逍遥王越发觉得秦舟是这个意思,急忙把墨言推开,拉过一旁的比较娇小瘦弱的男子,介绍道:“那这位,叫沈画,最擅长的就是画美人画了,要不让他现场给您来一副?” 秦舟传25 “噗……” 樊青翼毫不客气的喷了小团子一脸茶水。 “樊先生,您怎么了这是?是哪里不舒服了吗?”小团子顾不得抹脸上的水,反而是担心起来樊青翼了。 樊青翼急忙摆手:“咳咳,我没事。” 他只是被逍遥王爷的那些话给逗笑了,这个王爷果然是个活宝啊。 这边,浑然不知的逍遥王爷反而越介绍越激动,伸手将最后一个还没有介绍的男子拉了过来,刚要说话,就听见秦舟开口:“行了,你们先下去,朕要和王爷好好聊一聊。” 六名男子听话退下,逍遥王爷挤着他那小眼睛靠近秦舟,热络的问:“陛下,看上哪个了?还是都看上了?不管哪个,老臣认下义子,您都可以正大光明的封之为妃,那群老不死的也不敢说您一句不是。” “你倒是费心了哈。”秦舟站起身,紧紧盯着他,脸上的笑容越发扭曲,若是极其熟悉她的元宝公公在这里,一定会竭力阻止逍遥王爷的犯傻行为,因为秦舟已经到了发怒的边缘了。 “那可不是嘛,老臣肯定是要为您着想啊。”逍遥王爷被秦舟盯得心里直发毛。 心想,秦舟也不说看上没,看着表情倒像是没有看上这几个人。 不应该啊,这六人,别说秦舟这个假男人了,真男人都喜欢得紧呢。 难不成…… 逍遥王爷越想越深,越想越心惊,终于露出了顿悟的表情。 咬牙,颤抖着手问:“您不会是……” 秦舟诧异地点了点头,这活宝开窍了? 终于领悟了她的意思了? 就算是她再不要颜面,也说不出口她才不需要什么男宠的话啊! 逍遥王爷得到了秦舟的回复,内心越发纠结,难以置信的往后退了几步。 秦舟还没有来得及想他又再抽什么风,就见他突然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一副认命的闭上眼,轻轻的拉开了自己的外裳,朝她扑了过来:“陛下,为了您,老臣什么都愿意做!” “滚出去!”秦舟一脚直接将他给踹了下去。 “砰!” “哎哟……”扶着老腰,举步艰难的从殿里出来的逍遥王爷,至今未能想明白,秦舟这个反应到底算什么情况。就她那个假女子真男人,他堂堂逍遥王爷都下好决心,自己就当被鬼压了,可曾想她竟然把他踹下台阶。 难不成是他误会了什么? “哎哟喂,王爷,您这是怎么了?”元宝公公守在殿外,并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眼见逍遥王爷下巴还有点鞋印,有些吃惊,还有点想偷笑。 按理说,虽然这逍遥王做出献男宠的这种事情,但秦舟也不至于动脚啊。 “摔,本王不小心摔的。本王先行离开,元宝公公,改日再会。”逍遥王敷衍了几句之后,转过头去训斥那六名美男子,“你们这群蠢货,还不快来扶本王。” 六名男子闻言,急忙上前扶着一路呻那个吟那个不止的逍遥王爷走了。 见逍遥王爷走了,元宝公公刚要进去回秦舟,道樊青翼过来的事情。 但是没想到樊青翼动作比他快,及时的从侧殿过来,阻止了他。 “元宝公公,在下突然想起还有一事要做,需要先行离开,劳您费心了。”樊青翼一本正经的说,其实他就是不想去触霉头。 现在的秦舟,肯定不是很好惹,从窃听器听来的那一声巨响,就能得知。 秦舟传26 樊青翼干脆的扭头离开,元宝公公和小团子对视了一眼,示意他急忙跟上去。 目送两人离开的身影,元宝公公转回身,望着大殿的门,心想,是进呢还是不进呢。 “来人。” 秦舟异常冷冰的声音透过大门传了出来,元宝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好吧,这下他不进也得进了。 樊青翼走出院子,又觉得不能白白出来这么一趟,什么正经的收获都没有就回去。想趁机打探消息,秦舟那边下不了手,这不还有慕容晋嘛! “先生,回院的路不是往这边。”小团子见他突然拐弯,急忙提醒。 樊青翼大方的解释说:“在下想去见见晋亲王。” “小亲王此时应该正在研读兵书,您若没什么事,不如再晚一两个时辰。”小团子看了一下时辰,提议道。 闻言,樊青翼的脚步顿住,回过头问道:“你怎么知道他正在研读兵书?” 小团子笑着说:“去年小亲王过来的时候,小的正好有幸被调去小亲王的宫里帮忙。小亲王的作息时间几乎都是固定的,陛下不允许别人去打扰,所以小的们都知道。” 樊青翼点了点头,唇角一勾,恍然大悟道:“那在下还是晚点再过去吧。说起来,陛下真的很疼晋亲王,听闻,这避暑山庄都是陛下特地为晋亲王修建的。” “那可不,小亲王是陛下的心肝宝贝,放在心尖上宠着的。若是小亲王想要天上的太阳,只怕陛下也会想尽办法给他摘下来。”小团子感慨道,神色中充满羡慕。 他也不过才十四岁,却只能是个奴才命。 樊青翼继续八卦道:“可是晋亲王不是邻国的亲王吗?陛下这么宠他,大臣们能同意吗?” 小团子一听,也顾不得身份,拉着他避开他人往回走,低声说:“肯定不同意啊,但是不同意又有什么办法呢。陛下做的决定,只有一个人能更改,偏偏那人又不可能和大臣们站在一块去反对。不过这个虽然人人都知道,但是您可千万别说是小的跟您说的。” 这话听得樊青翼眼前一亮,秦舟除了慕容晋,还有软肋? 樊青翼瞬间脑补了一场荡气回肠可歌可泣的爱情剧,什么少年女皇帝恋上异国书生,结果惨遭大臣们棒打鸳鸯……等等等等。 回过神来,刚想问小团子那人是谁,小瓜子的呼喊声便从后面传来:“樊先生,樊先生!” 被小瓜子这么一打断,樊青翼也不好再八卦下去,心里默默将此事记下,待会去再问。 “樊先生,陛下有请。”小瓜子小跑过来,说道。 “陛下找我有何要事?”看小瓜子这着急的样子,樊青翼有些不解的问道。 难不成秦舟要因为逍遥王爷做的那些混账事情迁怒他? 不至于吧。 小瓜子摇头,回到:“小的也不知道,还请您跟小的回去一趟。” 樊青翼见他也问不出来什么,只能微微一笑:“还请小瓜子公公带路。” 秦舟传27 樊青翼一个人进了殿里,发现殿内气压还算正常。 秦舟坐在龙案前,一脸温和,无一丝异常。 “草民见过陛下。” 见到樊青翼进来,秦舟表情自然的站了起来,道:“樊卿不必多礼,今日请你过来,是想问问樊卿身体恢复得如何,是否可以拜师了?” “草民已经痊愈,随时待命。”樊青翼微微垂眸,当了晋亲王的师傅,他就可以理所当然的留在宫中,自然而然地和晋亲王独处,不经意的从这个小鬼头身上套话,甚至是借助慕容晋的权利。 他平日不大敢主动问小团子事情,省的打草惊蛇。现如今有这么一个好理由好借口,他自然要把握住。 “那便好,朕已经着人过去准备,樊卿同朕一起过去吧。”秦舟脸上挂着淡淡的笑。 樊青翼点头,恭敬的礼让道:“陛下请。” 缓步跟在秦舟的身后,樊青翼发现,今天的秦舟客气中带着疏离。 突然冒出这个想法的樊青翼,有些讶异自己竟然会有这种发现,毕竟之前的他和秦舟似乎也没有亲近到哪去吧…… 除了初见的时候一起杀敌?一起吃饭?一起吃下午茶?以及那一次他晕倒了秦舟帮他降温…… 想着,樊青翼的脸上悄无声息的浮上两团淡淡的红晕,随即又被一种似落寞又似无奈的神色取而代之。 来这个世界竟然这么多天了,他却连子安的一点消息都没有,反而和这个女皇帝有了这么多的瓜葛。 “樊卿?” 本想问问樊青翼在避暑山庄无不无聊的秦舟,见他没有回话,故突然停住了身子,转身想看看他是什么情况。没想到樊青翼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她停下来,结果两人刚好撞上。 两个习武之人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均是往后退了一步,又不约而同的低下头。 身后跟着的一众宫人,均是一脸瞪眼张大嘴巴懵逼的盯着这两人,一时忘了反应。 被秦舟撞到的心口有些微微发烫,樊青翼最先反应过来,施礼道歉:“陛下,草民……” “无事,我们还是快走吧,虎头快等不及了。”秦舟急忙转身,连朕的自称都忘了,匆匆往慕容晋的所在走去。直到走出了好一段距离,才松开了微微出汗的拳头。 樊青翼也不好再说什么,跟在她的后面,保持着两米的距离。 平时因为秦舟的身份和气势,他完全忽略掉了秦舟的身高。没想到才到他的心口,嗯,其实很娇小。 身后一众宫人,摁紧自己怦怦乱跳的小心脏,闭紧自己迫不及待想要和小伙伴分享这个惊天大秘密的小嘴,小心翼翼的跟在这两人身后。 除此之外,他们的脑海中仅存的想法就是:元宝公公英明,这个樊壮士,不对,这个小亲王的师傅大人,真的不简单啊! 被众人心中提起的元宝公公本人,正在盯着布置晋亲王拜师用品的宫人们,务求尽善尽美。 “元宝公公,小亲王已经沐浴完毕,换好衣服了。”宫人讨好的上前汇报。 元宝公公满意的点点头,摆手让他下去,转身继续盯着其他宫人布置。 虽然是被秦舟要求要从简的拜师礼,但是好歹是亲王的拜师礼,还是容不得一丝马虎。 元宝微微眯起眼,心里暗自思忖,越发觉得秦舟这不是给在给小亲王找师傅,而是在给樊青翼身份啊。 秦舟传28 樊青翼本以为只是一个简单的拜师礼,毕竟慕容晋身份非同一般,没想到秦舟真的让慕容晋给他行三叩首之礼,还让史官登记在册。 而萧将军竟然也没有反对,而在站在一旁做见证。 他不知道的是,萧大将军刚收到消息的时候就过来闹腾了,只不过是被元宝公公苦口婆言给劝服了。 慕容晋拜师虽然是件大事,但是比起秦舟的终身大事,那根本就不算什么事。 萧大将军认为,虽说慕容桀还未能回信,樊青翼身份还未能确定,但是据近段时间的观察结果来说,此人一身正气,行事磊落,不似阴毒小人,也不似寻仇而来。而且,秦舟也不可能会瞎了眼随便看上一个,否则哪能单身到现在。若是夏子安在这,说不定还会帮忙促成此事,他们都希望秦舟能有个好归宿,他自是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来了。 于是,他不仅没有按照原本的想法过来砸东西,反而还露出了一脸姨夫般的微笑,注视着樊青翼。 “樊兄今日气色不错,看来恢复的很好。” “托陛下洪福,樊某身体已经恢复如初,感谢萧将军挂念。”樊青翼被盯得心里发毛,但是面上还是很镇定的,同样回以微笑。 他对这个萧将军没怎么接触过,了解不多,只知道是护送慕容晋过来的将军,和秦舟关系也很好。 但是对方为何今天一直盯着他笑?难不成是认识他? 樊青翼的手指忍不住收紧,等拜师礼结束之后,他想去找萧将军好好聊一聊。 秦舟也注意到了萧拓的表情,她并不知道大家为了她的亲事都操碎了心,直直看了他一眼,示意他收敛点。 好的好的。萧拓点了一下头,换上了慈父般的微笑。心里不禁腹诽,果然是女大不中留,这不,他才多看那樊青翼两眼,秦舟就舍不得了。等拜师礼结束之后,他得帮忙试探一下才行。 拜师礼结束之后,秦舟亲自带慕容晋过去换衣服,萧拓和樊青翼被宫人引到侧殿休息。 “樊兄,久仰久仰,有机会咱俩可以切磋一下。”萧拓坐在樊青翼身旁,自然而然的将胳膊放在他的肩膀上。 樊青翼原本要喝茶的手,轻轻放下,笑着说:“萧将军客气了,不过樊某只是一介莽夫,届时还请大将军手下留情。” “樊兄不必谦虚,”萧拓见他神色自若,不卑不亢,好感度又加了几分,端起茶杯碰了一下他的杯子,道,“择日不如撞日,今晚一起喝酒切磋如何?” 樊青翼慢慢转动了一下杯子,眸光带着笑意,端起杯子一饮而尽:“荣幸之至。” 两人放下茶杯,萧拓看了一眼樊青翼转动指环的手,抬头问道:“樊兄这一指环,本将军看着着实讨喜,不知是在哪里买的?” 樊青翼抬起手指,眸光染上悲伤,将给秦舟说的那一番推辞重新说了一遍。 但没想到,萧拓听完拍了拍他的肩膀,话锋一转:“那樊兄觉得陛下人怎么样?” 秦舟传29 樊青翼被他的话给杀了个措手不及,扯了两下嘴角,才开口:“陛下是一名圣君,我大秦之福。” “这个本将军自然知道,本将军问的是,你觉得陛下除了陛下的身份,人怎么样。”萧拓咧嘴笑道,手一勾,靠近樊青翼。 人怎么样? “陛下人很好。”樊青翼垂眸,据他的这阵子的接触和了解,秦舟这个人,虽然政治铁腕,但是内心还是保留了一角的柔软,并非真的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 萧拓瞪了樊青翼一眼,他问这么多,又不是想要这种敷衍式回答。 还想再问,奈何小瓜子又匆匆走过来,“萧将军,樊先生,陛下请二位过去御花园用膳。” “好啊,本将军这就和樊先生一起过去。”萧拓站起身,豪迈的拍了拍樊青翼的肩。 樊青翼跟在萧拓身后抵达御花园的时候,秦舟和慕容晋已经都落座了。 慕容晋本来在和秦舟说自己娘亲和妹妹的一起趣事,一见到樊青翼和萧拓过来,急忙挥着两只小胳膊,“师傅伯伯,抱!” 樊青翼对他这个一见面就要求抱抱的行为已经免疫了,自然而然就过去把他抱了起来。 “好小子,有了师傅,就不要我这个叔叔了。”本来都摊开手了的萧拓,无奈只能落座秦舟对面,露出了失宠了的小媳妇的不甘表情,恨恨地对着秦舟说:“你也不管管你儿子,有了新欢就不要我了。” 秦舟也懒得搭理他,纠正自己宝贝儿子的发音:“虎头,是师傅,不是师傅伯伯。” “师傅。”环抱着樊青翼的脖子,虎头认真地念道。 秦舟这才满意的点头,看向萧拓,问道:“拓,你打算几时回大周?” 按照以往的惯例,萧拓护送慕容晋过来,一般歇个几天便领军回去。待几个月后,再过来接慕容晋回去。 萧拓拿起一块点心咽下,慢条斯理的道:“着什么急,本将军肯定得等到你们……你们把这次遇刺牵连的事情都解决了,才能回去啊。不然本将军回去了就留我们家虎头在这里,他娘亲多不放心啊。” 为了自身安全,以防秦舟恼羞成怒,他默默把你们“大婚”两个字给咽了回去。 “好啊,萧拓叔叔,你留下来我们就可以一起和阿娘去微服出巡了!”慕容晋兴奋的鼓掌。 秦舟没想到慕容晋会直接把她刚刚和他说的事情说出来,还当着萧拓和樊青翼的面。她只想带着自己的宝贝儿子出去散心,并不想带上其他的累赘! 只是,现在开始捂住他的小嘴是不是来不及了? “微服出巡,原来你是想让我早点回去,好自己带着虎头去玩。”萧拓指着秦舟,难以置信的说。 秦舟直接推开他的手,白了他一眼,将慕容晋从樊青翼怀里抱过来,“虎头,你拓叔叔事忙话多,咱们不带他,就咱俩好不好。” 慕容晋闻言,认真地点了点头,随后抬起头,有些委屈的说:“可是阿娘,师傅伯伯也不能去吗。” 秦舟传30 “造孽啊,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老天要这么对我,秦舟这个老……女中豪杰也就算了,现在连虎头也……不行,这一定不是真的,本将军一定得冷静下来!”萧拓连声哀嚎,难以置信的灌下三杯茶水。 在场三人,包括樊青翼本人在内,都表示有点懵逼。 他确切的清楚自己并没有给慕容晋下迷药啊,但是为什么会把慕容晋迷得七荤八素? 难不成是靠他的个人魅力? 面对秦舟那带着杀气的眼神,樊青翼攥紧手中的杯子,摇头以示清白。 对他来说,出不出宫都没有什么大问题。不出宫,他可以趁机去调查一下史官登记在册的事件。出宫,他可以找百姓调查。 他当初过来的时候,刚好就赶上了秦舟遇刺,根本来不及先做一番调查。接近了秦舟之后又怕打草惊蛇,不敢随便乱问。 这一次秦舟出宫,无疑是给他提供了绝好的机会。 “阿娘,可以不带拓叔叔,那我们带师傅伯伯好吗!”慕容晋晃悠着秦舟的手臂,撒娇问。 “……不行了,我受伤了,我想我需要美酒来治愈。”萧拓捂着胸口,仰着头无力的说。 直到秦舟瞪了他一眼,才消停下来,但还是抱着茶杯哭丧着脸。 自从去年,他给慕容晋也倒了点酒之后,姓秦的就再也没让酒上桌了。 他苦啊! 秦舟有些无可奈何,出宫一事是在逍遥王爷闹的这一连串事件之后,她刚刚带慕容晋去换衣服的时候临时起意的。本来只是和慕容晋先提一下,没想到慕容晋会直接说起来,还一副不带樊青翼誓不罢休的模样。 “好,虎头的请求阿娘怎么可能不同意呢!我们先吃饭好不好,出宫这件事情还得等阿娘安排好了,过几天再走。”秦舟捏了捏他的小脸,完美的笑容里隐藏着要将樊青翼千刀万剐的眼神。 樊青翼打了个冷颤,陪着萧拓以茶代酒互相敬了起来。 用过午膳,萧拓揽着樊青翼的肩,厚着脸皮和秦舟讨了好些美酒,道了别之后,说要去樊青翼的院子里喝个过瘾。 “你说,虎头这小子,怎么这么喜欢你啊。论帅气吧,你又不及本将军一半,论霸气,又不及本将军半分,凭什么只带你不带本将军。”勒住樊青翼的脖子,萧拓吐槽式的念叨。 他倒不是真的很在意,他只是好奇。毕竟他萧拓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在慕容晋的心中排名,大金比他还要靠前几分。 樊青翼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回过头,没有答话。 两个人前脚刚踏出秦舟的院子,就见守在门口的一个士兵打扮的男子兴奋的喊道:“将军。” “你怎么过来了?”萧拓皱眉,不忘把架在樊青翼胳膊的手收回来。 男子走到他的旁边,在他耳边细语了两句。 “他来做什么?行了,本将军这就过去。”萧拓有些不耐烦的说完,转身朝樊青翼说道,“樊兄,本将军这边正好有点急事,我们今晚见。” “好的,今晚见。”樊青翼礼数周到的说。 萧拓让他的小兵将小团子抱着的几坛酒抱上,转身潇洒离去。 秦舟传31 “樊先生,咱们直接回去还是?”被抢了酒的小团子表情有些无辜。 樊青翼微微一笑:“嗯,回去吧。” 他今天用环宝在那个史官身上做了登记,现在正好回去查看一下定位。 话说萧拓,他如今也是住在避暑山庄里,不过和他的副将一起住在稍偏一点的杏院。 他这才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的动静不小。萧拓急忙转身,把抱着酒的小兵拉到一边,低声吩咐了几句。 见小兵抱着酒往后门去,才放心,大摇大摆走进去。 往里一看,果不其然,他的房间门口,那逍遥王爷挺着大肚子坐在肩扛轿上,身边围着好几个宫人又是挡阳又是扇风又是捏肩又是捶背又是喂水果的伺候。 萧拓的那几名得力助手站在一旁,乖巧听逍遥王爷各种嘟囔。 好家伙,这老肥猪突然跑来他这里是想干嘛?难不成又是训奴才训累了,想训训将士过把瘾? “哎呀,逍遥王爷,许久不见,您真的是越来越有福相啊。” “箫将军,你可算回来了,哎呀……”一见萧拓回来了,逍遥王爷急忙推开一旁伺候的人,着急想要起来。不料扭着上午受伤的地方,又一屁股坐了回去,满脸肥肉痛苦的挤在了一团。 萧拓见他这一副模样,忍俊不禁的跑过来,故作紧张地问,“老王爷,你这是怎么了呀,怎么弄成这样了!” 逍遥王爷拽住他的手,强行站了起身,皱着眉头朝里面说:“走,你扶我,我们去你房里说。” “行行行,您能走得动吗?”萧拓也不好再笑他,拖住他的胳膊,正了正神色,问。 逍遥王爷试了一下,还是好疼好疼。 可是轿子进不去萧拓的房间,只能他自己进去。 “呐,那个谁,过来把你们家王爷背进去。”萧拓眼睛微眯,直接指了逍遥王爷身后的一个长得也是脑满肥肠的太监。 那太监被指名了,还有点不大乐意,最后是逍遥王爷发话了才过来。 好不容易折腾完了,逍遥王爷屏退了所有的下人,才一脸幽怨的开口。 “萧将军,现在本王只能靠你了。” 萧拓险些被他的话给吓到了,好笑的说:“王爷可别拿本将军逗乐了,您是堂堂大秦的王爷,本将只是一个客人,哪能有那么大的能耐让您依靠啊。不妨您先说说,到底为啥事呀。” 逍遥王爷捂着腰,吞吞吐吐,十分犹豫,最后才下定决心的说:“陛下她,陛下她为了一个男宠,踢了本王腰,至今还疼呢!” “男宠?你养男宠了?”萧拓扫了一眼逍遥王爷那一身肥膘,瞬间通身恶寒,默默的将凳子往一旁挪了挪。 “不,不是,是陛下!”逍遥王爷急眼了,想去拉他,结果被他躲了过去。 萧拓这才停止了动作,满脸惊愕道:“秦舟?怎么可能。” 先不说秦舟之前属意的是谁,就现在她遇到了樊青翼,怎么还会去想着男宠这些事? “本王也不敢相信啊,可是那人至今还在避暑山庄内。这传出去,那些人又要多了一个讨伐陛下的借口。如今在这宫中,能说的上话的也就咱俩了,可是陛下她连本王都踹……嘤!”一说起这事,泪水横流啊。逍遥王爷拉住萧拓的衣袖,刚放到眼瞎,就被萧拓用力的抽了回去,无奈之下只能用自己的衣袖。 秦舟传32 萧拓瞅了他一眼,熟若无睹的拿起桌子上的点心吃了起来。 逍遥王爷发作了半天没人搭理,这才将自己得知了秦舟养男宠之事,又如何的为秦舟考虑安排,挑选了几名美男子入宫,结果被秦舟给踹了的事情完完整整的说了出来。 当然,包括他以为秦舟是对他有意,他都做好舍身取义的准备也说了。 “噗!”萧拓听完,忍不住喷了逍遥王爷一脸茶水。 “依本将军对你们陛下的了解,不踹死你就已经很温柔了。”萧拓哭笑不得的擦干自己的嘴。 “箫将军,你,你怎么能这么说!”逍遥王爷一急,又是浑身酸痛,扶着老腰哀声连连,不知道的还以为萧拓对他做了什么惨无人道的事情。 萧拓看不下去,转身再倒了杯水喝下了去,才说:“我看你啊,就是见不得人家秦舟好。人家好不容易看上个合心意的,你还要找什么男宠来膈应她。也不先问一下人家是不是有那个意思,她能不踹你啊?” “本王哪里是见不得她好,只是那樊什么,他出身低微,来历不明,本王是怕陛下受蒙蔽了。若是敌国派来的间谍,那岂不是坏事了。再说了,本王精挑细选的,那能叫男宠吗?那是陛下的男妃。”逍遥王爷瞪大无辜的双眼,解释道。 萧拓还真有点看不懂他是装傻还是真傻,连他萧拓都知道秦舟的意思,这逍遥王爷愣是半点没领悟。 想了想,萧拓决定委婉一点:“王爷,您嫌弃那姓樊的出身低微,那您找的那些个美男子,出身就很高贵了?” “诶,你这么说,本王似乎明白了点什么。”逍遥王爷脑袋里灵光一闪,又细细思索了一番,越发觉得萧拓说的极其有道理。 萧拓挑眉:“听懂了?” “本王明白了,本王这就回去准备一下,过两天过来给陛下赔礼道歉。”逍遥王爷被说通了之后,一刻都不想停留,急忙唤人进来将他背出去。 他要快马加鞭的赶回去,召集大臣,物色才俊入宫为妃。 逍遥王爷兴高采烈的留下这句话,风风火火的离开了:“箫将军,留步。待本王事成之后,请箫将军喝酒。” “好好好,您快走。”浑然不知自己好心办了坏事的萧拓站在一旁,见他速度之快,心里也开心极了。这么干脆利落的解决瘟神,还是第一次呢。 樊青翼回到房内,如同往常一般,将房门关好,坐到床上。 “地图。” “因无卫星信号,目前仅能收录在内的距离为五百米,可能出现偏差。”樊青翼这几天的努力成果被环宝投射了出来,地图上基本收录了小半个避暑山庄。 “目标状态。” 话音刚落,樊青翼便看见地图上浮现了几个颜色不一的小点,有的在跳动,有的处于静止状态,但是象征着史官的蓝色却没有出现在地图里。 “蓝色目标路线。” 紧接着,地图上出现了一条黄线,干脆利落的从今天拜师礼的地点连到了避暑山庄的门口……而超出环宝标记范围,环宝是无法追踪得到的。 秦舟传33 夜。 樊青翼跟在宫人的身后,进了萧拓的院子。 经过几个走廊,才看到了坐在庭院里等他的萧拓。 “萧将军好。” “樊兄,请坐。”萧拓已经着人备好酒菜,见他坐下,亲自给他斟酒。 樊青翼哪里会拘束,他自然地端起酒杯,“多谢萧将军款待,樊某先敬您一杯。” 萧拓一听,脸色瞬间拉了下来,不喜的说:“青翼,你我二人,以兄弟相称即可,不必那么生分。” 他心想,看樊青翼这长相,应该也不过二十来岁。若是樊青翼和他成了兄弟,日后真和秦舟成亲了,那秦舟岂不是还得喊他一句大伯? 这么一想,简直美滋滋! 樊青翼也想和他套近乎,听他这么说,自然乐意至极。 两个人合计了一下年龄,还真的称兄道弟了起来。 樊青翼眸底流光飞转,高举酒杯:“拓兄,青翼敬你一杯,cheers。” “去死?”萧拓满脸诧异。 樊青翼愣了一下,收回手,不自觉地转动手中的酒杯,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眸底的光彩,喉咙生涩地解释道:“我们家乡话,是干杯的意思。” “原来如此,为兄还是第一次听到干杯叫去死的,你家乡的话还挺别致的,来,让我们去死。”萧拓见他神色有些暗淡,笑了笑,举起酒杯,学着樊青翼的发音,说道。 “是啊,不过这也是别的村传过来的,我们村的人也觉得有意思,就跟着说了。”樊青翼和他碰杯,一饮而尽,笑了笑。 直到樊青翼将萧拓灌趴,樊青翼又试探了他好几次,结果都试探不出来什么,只能放弃。 这个萧拓,对现代一无所知,不像是会认识子安的人。 倒是这个萧拓,对他疑心也挺重的,也是一直在试探他。 樊青翼低头,见萧拓迷迷糊糊还在说着去死,不禁觉得有点好笑。 “来,来人,萧将军喝多了,你们扶他进去,嗝。我,我也要回去了。”樊青翼将守在远处的宫人唤过来,见他们去扶萧拓了,他自己也装作醉酒,脚步虚浮的要朝离开。 小团子急忙追了上去,扶住他:“先生,先生,咱们的院子在这边。” “哦,对。” ————老子是樊秦二人身上打了死结加蝴蝶结的大红线———— 距离拜师礼过去已经好几天了,这几天樊青翼每天过去教导慕容晋两个时辰。 除了知道了不少秦舟的喜好之外,别的一无所获! 慕容晋这个小鬼头,小嘴比萧拓的还紧! 和他独处的时候,除了秦舟,别的绝口不提。 好在樊青翼的这套养生拳,虽然慕容晋才练习了几天,但是已经有所见效,秦舟赏了他不少的金银财宝,元宝公公对他的笑脸也越发和善了起来。 秦舟上次虽提了要微服出巡的事情,但是一直没有后续。而且这几天她过来慕容晋这里的时间,刚好都和樊青翼错开了,这让樊青翼有些苦恼。 他该找什么理由,什么借口,去接近秦舟呢? 樊青翼想着,余光正好扫到了上次秦舟派人送来的那一批言情。 有了! 秦舟传34 为了能省心的出去微服出巡,秦舟这几日忙着处理公务,分身乏术,连陪慕容晋玩的时间都很少。 今日刚好闲了下来,带着慕容晋去军营阅兵。 正巧,秦舟前脚刚出了避暑山庄,樊青翼便带着书过来了。 “樊先生,您来得真不巧,陛下和小亲王刚出去了。”小瓜子着人接过小团子手里的书,恭敬地说。 樊青翼闻言,微微诧异道:“陛下带着小亲王出去了?” “是啊,也是赶巧了,昨夜下了一场雨,陛下说今日天气正好,没有那么热,便带小亲王出去了,”小瓜子说着,抬头看了一眼还有些暗沉的天,顿了一下,回过神来问,“您除了还书,还有其他的要紧事吗?” “在下也只是刚好看完,过来还书,并无要紧事,劳烦公公了。” 樊青翼说完,正想离开,不见刚转身就看见逍遥王爷带着一群人,风风火火朝这边过来。 他可没忘记逍遥王爷对他意见颇多,他不想节外生枝,所以匆忙要往另一个方向离开。 “樊先生慢走。”逍遥王爷眼尖,在樊青翼刚转身的时候就看见他了,急忙大声喊他。 一想到这个樊青翼老是没事来找秦舟,就让他气得牙痒痒。尤其是现在樊青翼还成了晋亲王的师傅,更是有了借口接近秦舟了! 他身为大秦唯一的王爷,一定要阻止这个人,免得让秦舟越陷越深,最后因美色误江山。 樊青翼被叫住,只好转过身来,挺着腰杆,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笑意,对走近的逍遥王爷以及其身后忙着各种打量他的数位大臣行礼;“在下樊青翼,见过王爷,各位大人。” “樊先生,好巧。每次本王过来的时候,樊先生都刚好在陛下的院子门口。这知道的,您是晋亲王的师傅,来找陛下谈晋亲王的功课纯属正常。只是这不知道的,怕是要误会了。”逍遥王爷扫了他一眼,冷笑出声。 站的和逍遥王爷比较近的大臣,听到此言,脸色瞬间僵了下来,越发明目张胆的打量着樊青翼,活似要用目光把他的皮被剥下来:“这位便是碰巧在猎场突然出现,刚好救下陛下和晋亲王的樊青翼壮士?” 碰巧…… 突然…… 刚好…… 果然逍遥王爷带过来的人,对他的敌意也是满级。 樊青翼目光微敛,刚准备回话,就听见逍遥王爷又是哼哼了一声:“可不是么。安大人,您别看樊壮士身板单薄便有所误解。能够救下我们的陛下,又能成为晋亲王的师傅的人,必定是武功高强,以一敌百,天下无敌。要知道晋亲王的父母那是何等人物,总不至于会随便认个师傅的吧。” “王爷,樊壮士武艺如此高超,臣等也想见识一下。”站在安大人身后的另一位大人挺身出来,恭敬地朝逍遥王爷施礼道。 逍遥王爷满意的点点头,眼神如钩地盯着樊青翼,道:“甚好,本王也想见识一下樊壮士的实力,樊壮士,应该不会拒绝吧。” 秦舟传35 眼前这群人一人一句,不过三言两语就要将樊青翼带沟里。又都是王爷重臣的身份,不宜得罪。 “能得王爷,各位大人的赏识,是在下的福分。”樊青翼应道,略有些惋惜的继续说,“只是,在下因猎场一战之后,受了重伤,今日伤口……” “怎么,难不成樊壮士伤口还未愈合?可本王怎么听说,樊壮士已经开始传授晋亲王武艺了呢?难不成樊壮士是为了晋亲王,带着伤教导他?那可不行,本王去向陛下请旨,让樊壮士先养伤。”逍遥王爷打断了他的话,为他“着想”的说着,就要朝秦舟的院子走去。 “王爷留步,在下是想说,今日伤口已经痊愈,刚好。” 话已至此,樊青翼哪里还能拒绝? 他已经看出来了,这批老狐狸根本就醉温之意不在酒,故意挑秦舟不在的时候过来,找他的麻烦。 否则,怎么会遇不上刚出避暑山庄的秦舟一行人? “这避暑山庄内只怕樊先生施展不开,正好本王的府邸离避暑山庄不远,便请樊先生和诸位大臣过来作客。陛下那边,本王自会请人知会。樊先生,可妥当?” “在下,却之不恭。” 逍遥王爷给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转身离开,一群大臣紧随其后。 两个侍卫守在了樊青翼的两侧,神色不善:“请。” 樊青翼侧身,让小团子先回去,也抬步随后。 走在最前方的逍遥王爷,情不自禁地仰起头,露出胜利者的微笑。 只要樊青翼过去,就好拿捏了。 他,足智多谋的逍遥王爷,就要揭开这个樊青翼的伪装,解决秦舟的大难题了。 到时候秦舟肯定会大彻大悟,不会再受美色所困扰,大方嘉奖他,然后安分的立上几个男妃,为大秦开枝散叶,稳定江山。 他要成为大秦的大功臣了! 开心。 逍遥王爷等人果然是有备而来,樊青翼坐在马车内,左右守着两位不苟言笑的侍卫大哥。他连拉开窗帘看外面街道的机会都没有,只能转动着手里的指环,闭目养神,思考对策。 这一行人不会直接对他动手,但是会通过其他的方法,让秦舟觉得他无法胜任这个工作。 从逍遥王爷的话中,他隐隐约约觉得,逍遥王爷极有可能去军营调来一百来个壮汉,怒锤自己的胸膛,高喊王爷必胜,然后朝他冲了过来,把他埋死在人堆里…… 樊青翼本想让环宝给逍遥王爷那一行人弄个窃听器,但是身处众目睽睽之下,尤其每个人都想把他盯到脱一层皮,他无法将窃听器甩逍遥王爷身上。 一个半时辰后,马车终于缓慢停了下来。 左边的侍卫看了一眼外面,跳下了马车,拉开门帘,道:“到了,先生,还请下车。” 樊青翼点头,慢条斯理的下了车。 抬眼便看到了一道充沛着土豪气息的金色牌匾:逍遥王府。 大门只怕也是镶了金的,往里一看,只看到金灿灿的一片。大门左右摆着两只气派的胖金狮子,旁边站着两排婢女和小厮,恭敬地施礼喊道:“恭迎王爷回府。” 秦舟传36 众大臣看到这个排场,也没有丝毫的不适感,仿佛早已见惯。 管家上前,在逍遥王爷的耳边说了几句话,逍遥王爷满意的点了点头,扫了一眼樊青翼,抬手请他们进去:“来,各位大人请,樊先生请。” 话虽如此,他身为王爷,还是走在最前头的。 昂起高傲的头颅,犹如——一只胖成猪的孔雀。 王府中的装修摆饰,和外面的如出一辙,里里外外均是透着两个字:有钱。 一行人来到了逍遥王爷的后花园里,只见这里早已摆好一个擂台,前面的几张桌子均是摆上了果盘点心以及那显而易见的满满的恶意。 逍遥王爷率先入座,下人们也引着诸位大臣到相对应的位子坐好。 预料之中的,并没有给樊青翼安排位置,而是将他领到台上。 逍遥王爷身后的管家打了个手势,两队士兵迅速在擂台旁排成两列。 “正好本王府中的侍卫兵们,对樊壮士是十分的敬仰,还望樊壮士今日能不吝赐教。”逍遥王爷端起一杯茶水,轻啄了一口放下,又抓起一把瓜子,十分惬意的说道。 诸位大臣也是,以一副等着看戏的姿态瞅着樊青翼。 应声上台的,是一对双胞胎兄弟,人高马大,手上都拿着短刀,一脸凶相,其中一个脸上还有一道很吓人的刀疤。 车轮战? 还好还好,樊青翼唇角微微勾起。 “请在旁边的武器架选一下你的武器。”刀疤脸客气的说道。 樊青翼跟着看了一眼旁边的武器架,摇了摇头,拿出小团子给他的折扇,打开,顺便给自己扇了扇风。 落在众人眼中,倒真有几分书生气息,翩翩而立。 刀疤脸兄弟看着眼前的男子连武器都不选,还拿出了一把写着“翩翩君子”的寻常的折扇开始扇起了风,显然是没把他们看在眼里。 “既然如此,还请樊壮士赐教!” 刀疤脸兄弟眼中闪过一丝杀意,攥紧手中短刀,左右朝着樊青翼袭来。 樊青翼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面对发动攻击的二人,没有一丝焦虑。淡定的从二人中间滑了过去,拿扇骨顶了一下这二人的穴道。 这一切速度极快,众人眼中不过这二人冲了过去,和樊青翼换了位置,便停顿在了原地,短刀也都掉落在了地上,痛苦的捂着自己的身体。 “你们……”逍遥王爷原本的笑意僵硬在了唇边,倒显得有些哭笑不得了。 他自然是找宫里的人打听过,是得出樊青翼只是一个普通猎户,并且救秦舟那日也受了不少的伤的情况下,才得出樊青翼能力不怎么样的结论。 可是今日一见,这瞬间就秒了他两个得力手下的实力,能叫不怎么样 樊青翼唰的收起了折扇,转身对着地上的二人道:“承让。” “快,快来人把他们抬下去。”逍遥王爷这才反应过来,急忙让下面的侍卫兵将人都搬下去检查。 樊青翼背过身,对着还没有上台的众侍卫兵,一脸意犹未尽的道:“请问,接下来谁上台?” 台下众人面面相尬,这刀疤脸兄弟已经是他们之间数一数二的高手了,都被秒了,他们上去,岂不是连活着下台的机会都没了? 而且看樊青翼那一副笑里藏刀的表情,好吓人啊。 秦舟传37 “你,你是魔鬼吗?你这是要在本王府中大开杀戒?”逍遥王爷气得胡子都歪了,樊青翼这厮竟然如此奸诈。 平时就装的跟个文质彬彬的弱书生一样,这一上擂台,就完全变了个人,他府中的两名高手连他的衣襟都未沾一分。 “王爷还请放心,我们只是点到为止,不会伤及性命的,顶多就是需要躺床十天半个月,应该不至于影响其他事情吧?” 樊青翼十分满意这个效果,他也是存着要震慑对方的心思,所以一开始就没有打算留情。 他堂堂华夏第一特工,奉命逮捕追杀的恶人,哪个不是罪大恶极的大佬,哪个不是比下面这群没有真正上过战场的侍卫兵要强悍? 不然就算今天这事情过去了,明天还会有新的刁难,还有后天,还会有大后天,这个麻烦精王爷,没有那么容易放过他。 樊青翼想的轻松,殊不知逍遥王爷现在越看他越心惊,越发觉得他是敌国派来的细作,否则哪会这么厉害。 不行,他得重新想一想其他的办法,把这个樊青翼解决掉。 眼见无人再敢上台,逍遥王爷愤愤地想要喊停,未想刚举起手,便听到一声:“我来。” 众人随声望去,只见一名身着白袍的男子,轻轻一跃便上了擂台。 “在下宋元桥,不知能否有资格请樊先生切磋一下。” 樊青翼是第一次见这名男子,只觉得此人身上带着杀气,而且能够很明显的感觉出来对方对自己的敌意,活像是他抢了这名男子恋人似的。 奇怪了,他自到这个世界,明明啥也没做,怎么立敌这么多? “元桥,你凑什么热闹,快给我下来!”之前说想见识一下樊青翼实力的大人,慌乱地站起身,指着宋元桥怒斥道。 宋元桥充耳不闻,一心只想着把樊青翼打趴。 安大人见状,缓声劝道:“宋大人,年轻人之间打打闹闹,由他去吧。再说了,令郎可是我们大秦有名的定安将军,文稻武略,你也不要太紧张了。” 逍遥王爷巴不得来一个能把樊青翼打趴的人,这宋远桥自参军便跟在秦舟的身边,是出了名的狠角色,说不定还真的能赢得了那樊青翼。 故他也朝宋大人劝慰道:“宋大人,依本王看,宋将军乃陛下的爱将,未必不能胜出。而且众目睽睽之下,这樊壮士,也不会在本王与各位大人面前伤了宋将军的。” 只是音量特别大,连台上的樊青翼都听的一清二楚,不禁有些好笑,他们明知道胜率不高,还非要这个宋将军来比一场。 宋大人都快急死了,又不好拂了王爷和安大人的面子,只能干着急。 樊青翼拱手客气道:“自然可以,宋将军,幸会。” “久闻樊先生大名,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 宋元桥抱拳而立,面容冷峻的客套了起来。 樊青翼微微一笑:“宋将军,请。” 宋元桥抬手道:“樊先生,请。” 台上两个人一点都不着急,台下的人急的像热锅蚂蚁般。 逍遥王爷最先坐不住,开口道:“不妨二位,一起请?” 话音刚落,便听见一声尖锐的声音在后花园门口处响起:“陛下驾到。” 秦舟传38 随着宫人的声音,秦舟带着元宝公公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今天的秦舟一身男装,英气逼人。 逍遥王爷没有想到秦舟这么快就过来了,急忙着人请擂台上的二人下来。 慌乱地从座位起来,跑到她的跟前:“陛,陛下,您怎么过来了。” 秦舟扫了一眼眼前跪着的一群人,以及擂台下的两人,淡淡“嗯”了一声,径直走到逍遥王爷原本坐的位置,坐下。 在场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秦舟的气场太强了,而且跪着的诸位大臣,伙同逍遥王爷,在秦舟离庄的时候把人家樊青翼骗过来,现在大家都很心虚。 伸出手捻了几颗瓜子放在手上,秦舟这才开口说话:“朕今日正好得空,听闻逍遥王爷在府中举办宴席,宴请各位大人,故,过来凑凑热闹。你们该怎么玩怎么玩,朕只是来讨杯茶水喝的,不必太过在乎朕。” 说完,开始漫不经心可嗑起了瓜子。 还跪着的众人——不敢怒,不敢言。 看在秦舟身后的元宝公公眼看着差不多了,俯身靠近她,并没有小声的说:“陛下,王爷和诸位大人还在跪着呢——” 恍若刚刚才发现般,秦舟诧异的看了一眼众人,这才抬手示意道:“哦,朕都忘了,诸位卿家平身吧,朕真是岁数大了,还望诸位卿家见谅。” “谢陛下。” 秦舟连三十岁都没有,如果就算是岁数大,那在场的各位大人,岂不是算是老不死了? 众人听出来秦舟这是在指责他们管的太多,无人敢接话。 安大人擦了擦额间的冷汗,讪笑道:“陛下莫要这么说,您正值年华,臣等惭愧。” “怎可惭愧,朕还要劳诸位爱卿的提醒协助呢。”秦舟笑不及眼底,看得众人心肝又是一颤。 逍遥王爷怂怂的在她的左侧桌子坐下,不敢开口,也不敢抬眼看秦舟。 偷偷看了一眼已经坐到宴席中的樊青翼,虽然他想借今日除去此人,但是此人如今也是毫发无损,秦舟应该,不会太生气吧? 接过元宝公公递过来的茶杯,秦舟抬头,抿唇笑道:“朕今日以茶代酒,敬诸位爱卿一杯,以谢诸位爱卿的良苦用心。” “陛下言重,这都是微臣该做的。”众人尴尬的对视了一眼,跟着秦舟一饮而尽。 说过话,喝过酒,秦舟便不再说话,只静静的望着那空出来的擂台。 逍遥王爷也不敢再让樊青翼二人上台比划,急忙着人将府中平日消遣的那一套拿出来。 乐器响起,舞娘徐徐进场,曼妙无比的身姿在擂台中蹁跹。 秦舟似笑非笑的扫了他一眼,问:“王爷今日都安排了什么好玩的节目?不知朕赶上了没有?” “只是寻常的舞蹈,小曲,等等。陛下,您还有什么想看看的吗?”逍遥王爷都快哭了好吗。他倒是很想回一句,如果你不来,最好的节目就是樊青翼出丑了。 但是你都来了,还有可能吗? 不对,好像真的有可能! “陛下,小王有一事要禀。” 秦舟传39 “有何事?”秦舟语气淡淡,余光扫过正在把玩着手中指环的樊青翼,眼神中有些不明的情绪流转。 “小王……”逍遥王爷迟疑着望了樊青翼一眼。 樊青翼察觉到逍遥王爷那杀人般的眼神,举杯回以一个温和的笑。 他知道逍遥王爷又在起坏心眼了,不过他倒是不紧张,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即可。 而且秦舟在这里,他应该不会再提什么离谱的要求了。 收到了樊青翼笑里藏着的刀,逍遥王爷愤愤回头,一双鼠眼滴溜溜一转,继续道:“小王以为,樊先生武艺高强,品性纯良,不知婚配与否?可有成亲之意?” “这……”秦舟的心咯噔了一下,本想去捻瓜子的手停在了原地,抬眼看了樊青翼一眼,见对方吃惊的看着逍遥王爷,蓦地收回手,有些不知该往哪里安放的不知所措,只能握拳放在腿上,神色镇定地回道:“这事,王爷问樊卿便是,朕并不知情。” 逍遥王爷没有得到肯定的答复,不肯罢休,转过头紧紧盯着樊青翼。 “樊先生,不知你婚配与否?可有成亲之意?” 樊青翼被盯得心里有些发毛,不知逍遥王爷又起的什么念头。 他婚配与否,有无成亲之意,跟他有什么关系? 不对。 逍遥王爷针对他的原因就是以为他是秦舟的男宠,若他表明自己是有姻亲的,这份敌意,是否能减轻不少? 樊青翼拱手笑道:“回王爷,樊某恩师在世时,已为樊某定好一门亲事。待樊某为恩师守孝三年后,将迎娶对方过门。” “哦,已经定了姻亲了?” 逍遥王爷探视的目光在樊青翼身上来回打转,企图将对方的想法看的一清二楚。 对方坦荡荡的笑着点头,并没有半点畏缩的意思。 坐在高台上的秦舟,突然有些困乏了,站起身来:“这舞蹈看着着实无趣,朕有些乏了。今日便到这吧,众卿家好好玩,朕先回去了。” 众人急忙起身,高呼:“老臣恭送陛下。” 秦舟目光微冷,走到宋元桥位置跟前时,停下了脚步,如同寻常关怀臣子般,又带着不明的冷意,道:“听闻宋卿今日因前阵子受的伤复发,身体抱恙,不知可还好?” “回陛下,臣,臣只是听闻父亲大人在此,路过此地顺便一道接父亲大人回去,并无他意。”宋元桥有些不自在的低下头,黑黑的脸颊透着红,捂着自己的胳膊,回道。 对面的樊青翼眉头轻蹙,这小子刚刚上擂台的时候,他可没有看出丝毫的不恙啊。 秦舟轻轻嗯了一声,继续说道:“既是复发了,便多休息几日。” “谢陛下。”宋元桥的唇角忍不住的上扬,悄悄抬头瞪了樊青翼一眼。 又是无故躺枪的樊青翼,有些莫名其妙地想道,这个宋元桥,该不会是喜欢秦舟吧? 天哪,所以他们都是误会自己和秦舟有其他关系了? “樊卿,是要一同走还是要留在这里继续观赏舞姬?”秦舟转过身,冷冰冰地问道。 “樊某正好需要回去整理小亲王的功课排表,还请陛下批准樊某同行。”他才不想留下来当猴子给人观赏。 秦舟望了他一眼,目光停留在他手指上的指环,轻轻点了点头。 出了王府,樊青翼才有些透气的感觉。 见秦舟面无表情地上了轿,樊青翼刚准备要去找自己的轿子,便被旁边的元宝公公提醒道:“樊先生,还请上轿子。” “我?上这顶轿子吗?”这是要他单独和秦舟坐一顶轿子? 元宝公公客气的解释道:“陛下过来得急,并未多带一顶轿子。” 秦舟传40 不同于从避暑山庄出来的是,樊青翼两旁没有了如同守门石狮般的两尊侍卫,同时对面也坐着一个秦舟。 同样的是,樊青翼还是觉得很不自在。 而且这轿内的气压,有点低,低到他都不敢忽略对面的人的存在。 难道是他没有反抗就被逍遥王爷带出宫,让她觉得很没有面子? 樊青翼看着正在闭目养神的秦舟,不自觉地转动着手中的指环,思考着如何让轿子内的氛围缓解一点点。 环宝也十分人性化的强制性的贴心的应景地帮他调出了一份资料: 第一页:如何和女孩子搭讪? 第二页:哄女孩子的三百六十六计? 第三页:女神不开心了,我该如何知道原因? …… 好像第三页的内容有点贴题了,本想强制性关机,但是看到这个标题,心想还是看看吧。 只见上面写着洋洋洒洒一整页,总结下来便是:金银钻石饰品名牌包包高级化妆品先各送一套,傍晚请她到五星级餐厅用烛光晚餐,吃晚饭带她到自己的豪华别墅散散心,…… 樊青翼默默关掉环宝,有些尴尬地继续坐着。 他想等任务结束之后,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也好,一定要把环宝里面的一些完全不知所谓的功能给去掉! 两人一路无话,度日如年。 过了大半个时辰,马车终于缓缓停下,但是秦舟却没有要下马车的意思。 只见车帘猛地被掀开,一个小脑袋伸了进来。 樊青翼有些诧异:“晋亲王。” “师傅伯伯,阿娘,你们来接我啦!”慕容晋欢乐的上了马车。 秦舟睁眼,露出同平常无异的笑容,伸出双手将他揽了过去,摸着他的脑袋说:“是啊,有没有乖乖?” “有啊,刘伯伯还夸了我呢。但是,阿娘都不带着虎头玩,虎头不给阿娘摸头了。”慕容晋嘟着小嘴抱着头,跑到樊青翼这边坐下。 秦舟佯怒道:“不给阿娘摸要给谁摸!” “都不给摸,虎头想要回去找娘亲了。”慕容晋撅着小嘴哼道,两只胳膊交叉着放在胸前。 他的阿娘真坏,自己去找师傅伯伯玩了,以前都不会这样子的。 “那阿娘带你去玩好不好?你先不要回去找你娘亲。”一听慕容晋说想回去找子安,秦舟就只能服软。 脑海里浮现出那张笑脸,一时之间竟有种悲从中来的感觉,胸口有些闷闷的。 在自家阿娘面前从未有过骨气的慕容晋干脆利落的说道:“好啊,那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去玩?” “后天可好?”秦舟估算了一下,明天大周那边的回信应该就能到了。 “好耶,阿娘,我们到时候给娘亲妹妹挑些礼物好不好?” “自然是好的。” 樊青翼看着眼前母子的互动,有些不得不配合这个鬼灵精怪的慕容晋。不过三言两语,秦舟神色里的冰霜便消失殆尽。 “师傅伯伯,你在想什么?”慕容晋被秦舟哄开心了,看见樊青翼在发呆,就想再过来他这边。 没想到马车像是被磕到了大块的石子,晃了一下,他整个人摔进了樊青翼的怀里。 “没事吧?” “虎头,没事吧?” 樊青翼和秦舟不约而同的抱住了她,两人指尖相触,在慕容晋站稳了之后,又蓦地收回。 不明所以的慕容晋注意到了樊青翼手中的指环,惊讶道:“师傅伯伯这个,怎么和娘亲的……” “和一般女性带的指环是很不一样。”秦舟打断了慕容晋的话,将他搂到怀里,自然的说道。 秦舟传41 樊青翼后知后觉的收回手,将袖口放下,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 内心却疑虑陡升,难不成慕容晋认识这枚指环? 因为身高差的问题,再加上樊青翼的袖口比较长宽,慕容晋应该是很少会注意到他的指环。 但是看秦舟,表情神色都过于自然,不大像是刻意打断慕容晋的话。 “嗯嗯,是和娘亲的不一样,娘亲的好看些。”慕容晋认真地点头。 樊青翼略有些失望的应道:“原来如此。” 那应该不大可能了,子安的指环是初代的,比他这个丑好多。 而且慕容晋还小,不会说谎。 空气突然安静了下来,相对尴尬无趣了些。 秦舟不动神色的将慕容晋往旁边拢了拢,心想转移一下慕容晋的注意力。 马车里备了不少的点心果实,她正好借机考他功课。 慕容晋答对一道,秦舟便喂他一个。满满两大食盒的点心,樊青翼和秦舟都没动,全喂进慕容晋的小肚子里了。 吃完的慕容晋,挺着鼓鼓的小肚子,躺在秦舟的腿上,犯困。 “陛下,到了。”马车缓缓停下,元宝公公的声音便传来。 秦舟将慕容晋抱下马车,转交给了慕容晋的贴身宫人们。 天色已晚,避暑山庄已经燃灯了,宫人们也提着灯笼守在一旁等候差遣。 樊青翼在秦舟身后下了马车,见她没有亲自送慕容晋去他的院子,而是留在原地,灯火下显得背影尤其修长。心想,正好上前和她道谢。 刚想上前,就见元宝公公挡住了他,眯着眼笑道:“樊先生,晚膳已经都备好,请问现在着人送过去您的院子,还是再等一等?” “等一等吧,樊某想……” 眼见秦舟已经抬脚要进院子了,樊青翼想越过元宝公公追上去。 元宝公公再次挡住了他,道:“今日夜色已晚,樊先生沿途劳累,不妨先回去洗漱,待待会用膳?” 看了一眼脸上写满了不容拒绝的元宝公公,樊青翼怔了一下,才后知后觉的点头。 前面秦舟的身影已经不见,他再追上去,应该算是冒犯了吧? “那樊某先行告退,劳元宝公公代在下替陛下道声谢。”樊青翼转身,缓步回去。 小团子正守在樊青翼的院门口,翘首以盼。 远远看见樊青翼过来了,着急的提着灯笼跑到他跟前,仔仔细细的看了一圈:“先生,您没事吧?” 第一次受到小团子这么关心又紧张的对待,樊青翼心里有些暖暖的,手放在他肩上轻轻拍拍,笑着说:“没事,哪能那么容易有事啊。” “那就好那就好,逍遥王爷那气势汹汹,吓得奴才赶紧着人去禀告皇上。”小团子终于放下心里悬着的那块大石头,站在樊青翼身前,给他照路。 樊青翼跟在他身后,心里却有些心神不宁的感觉,也不知道在不安什么。 今天秦舟果然是特地过去解救他,可惜他却没有来得及和她道谢。 而且宴会后面,秦舟好像有点不大愉快。 她在不愉快什么? 樊青翼蹙眉。 真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秦舟传42 南国。 慕容桀接到萧拓的急信时,正好在军营阅兵,看完信件后匆匆结束了流程,马不停蹄赶了回来。 “王妃此时在何处?”慕容桀将鞭子扔给一旁的小斯,一边接过湿帕擦汗,一边询问道。 “回王爷,王妃此时和公主正在后花园里踢毽子。”管家见他风尘仆仆,眉眼间有着急的神色,急忙问道,“是否要着人去请到前院来?” “不用惊动王妃,照常即可。”听到子安还安然,慕容桀暗自松了口气。这件事情,正如秦舟所说,不能直接去问,他得慢慢来。 自从拿到那封信件开始,他的心就像缺了一个口,慌到不行。 从他知道他的子安不是那个子安之后,他就害怕有一天她的子安会变回去。 这么多年来,他不敢去想,也不敢去问。 这件事情一直如同一把剑一样悬在他的头顶,让他片刻不得安心。 慕容桀心事重重的下去,待他简单洗漱一遍,换了一身干爽的衣裳后,才缓步走到后花园。 夏子安已经踢累了,正坐在凉亭下面歇息。 慕容天恩还是精力旺盛,和两个丫鬟一起踢着,刚要接毽子,便看见自家爹爹悠悠的走了过来。 脸上浮现一丝惊喜,将飞到自己旁边的毽子漂亮的踢了回去,慕容天恩跑到了慕容桀身前,兴奋的喊道:“爹爹,你是来陪我一起踢毽子的吗?” 莫容桀温柔的摸了摸她的头,残忍的说道:“乖,爹爹只是来看你有没有累着你娘亲的。” 夏子安坐在上面看着两父女互动,眸中洋溢着幸福。 “哼,爹爹坏人!”慕容天恩拍掉他的手,瞪了他一眼,跑到夏子安的跟前投诉,“娘亲,爹爹又欺负我!” “好,娘亲帮你欺负回去。”夏子安刮了她的鼻子,笑着说,“今天练的差不多了,你跟嬷嬷下去洗漱,娘亲让人备好了冰粥,等你洗漱完了就能喝了。” “谢谢娘亲。”一听有冰粥,慕容天恩也顾不上生气了,欢乐的跟着嬷嬷下去。 南国的日子十分的舒坦幸福,夏子安身为南疆王妃,在南国的贵妇圈里声望极高。 她把现代的一些消遣游戏带到南国,引起一阵阵狂热大潮。这不,过阵子贵女圈就要举行一个毽子大赛了,慕容天恩正好贵女中最受期待的选手之一,所以夏子安每天都会陪慕容天恩练习一会。 慕容桀屏退下人,在夏子安旁边坐下。 “怎么今天回来得这么早?”夏子安熟稔的帮慕容桀倒上自制的花茶。 他笑着说:“左右都是那样,不如早点结束回来陪你。” 慕容桀这么腻歪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夏子安也没有怀疑,询问道:“时间应该差不多了吧,萧拓那边来信了吗?也不知道避暑山庄建成什么样子的。” “来信了,说避暑山庄很好看,也很舒服,虎头很喜欢。”慕容桀宠溺的拉过她的手,抚上她的指环,轻轻揉了揉,“你要是想看,明年带你去看看。” “好啊。”夏子安也想趁着天恩未及笄,多带她四处玩玩逛逛。 慕容桀轻轻笑了笑,突然有些好奇的问:“我记得当初你说过,这枚指环是高科技的产物,是不是只有你有?” 秦舟传43 这是慕容桀第一次主动询问夺魄环的事情,夏子安有些诧异的望着他,但见他没有什么异常,这才解释道:“自然不是,当初我们特工组的人可是人手配备一个的。不过我只是一个小军医,配置的装备自然简陋点,前线的专门出任务特工配置的都是更为高端的,这个按实际的身份来。比如我这个,这用手磨一小会,会出现一片花瓣。更高端的,会出现两片,甚至是一整朵。” “好神奇,那你知道制作的原理吗?”慕容桀仔细打量着,一副好奇宝宝的摸样。 夏子安看他这样子,不禁有些好笑的收回了手,说:“我怎么会知道,这可是高科技的产物啊。你该不会是想做一批出来,用在你的军队里吧?” 慕容桀这才点头,有些无奈的说:“确实有这个想法,这个材质确实不像是什么寻常物,不过既然做不出来,本王也只好放弃了。” “这枚指环,可是我们的科学家花费了几十年研制出来的,指环的材质也是合成的,死心吧,按照咱们现在这个技术水准,是想都不用想的。”夏子安毫不留情的打击他。 慕容桀将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扭过头来问:“我记得你当日同我说的是,你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死了才会变成现在的夏子安的,你要不要和我说说,当初的事情?”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夏子安不解的问。 都这么久了,怎么突然又开始好奇了? 慕容桀放下茶杯,语气有些落寞:“本王今日突然发现,我对你之前的事情,知之甚少。” 夏子安停住了动作,有些不知不知所措的攥紧自己的指环,条件反射的转动着。 “你若是不愿意说,本王可以等到你愿意说为止。”慕容晋摁住她的手,眸中带着深情和信任。 夏子安微微垂下眼帘,轻轻叹了一口气:“也没有什么可以隐瞒你的,我在现代,也叫夏子安,是一个孤儿。念书念的是医学,就是医术。因缘巧合之下,被一个叫杨如海的前辈引荐进了特工组。当初我接到命令和队友一起出任务,没想到我们的计划和安排都被上司出卖给敌军,敌军想拿我们当人质换科研技术。为了不拖累他人,我们冒险出逃,但是,没能逃出去。我还记得,我们在特工组里喊的都是代号,我的代号是安,他的代号叫沈,在出任务前,还很幸福的跟我说:安,过出完这趟任务我就可以回家了。” 看子安的神色越来越悲伤,慕容桀握紧她的手。 “那你的队友会不会也来到这里?或者是现代的人得知了你穿越,过来找你回去?”慕容桀想到萧拓信里提到的名字,和这个沈完全不搭边。 夏子安想了一下,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能过来,是老祖宗安排的。不过这普天之下,确实还存在着不少的穿越者。你也不要太担心了,我只是一个孤儿,能有什么人来找?除非是那个上司姻缘巧合也穿过来,发现我还活着,想顺便除掉我以绝后患。哈哈,不过不大可能的。” 秦舟传44 “本王绝对不会再让人伤害到你!”闻言,慕容桀眼中流露出杀意,直视夏子安的眼,一字一顿认真的承诺。 夏子安被他突如其来的认真惊讶了,抿唇一笑,反握他的手,说:“有你在我身边,哪有人能伤害的了我。而且,也不大可能这么凑巧的。走吧,天恩差不多快好了。” 慕容桀揽住她的肩,道:“嗯。” 夜。 夏子安带着慕容天恩去萧府玩,慕容桀借公事为由,没有陪着一起去。 烛火摇曳,他的面容显得异常冷峻。 子安那边,他不能再问,再问下去她该察觉了。 但是这边,接近秦舟的那个人,真的会是害死她的那个上司吗? 慕容桀犹豫了片刻,才落下笔,洋洋洒洒写了好几字便停笔。 将信纸折叠好,封好。 “来人。” 门口守着的男子推门进来,恭敬的在他面前跪下。 “这封密函,你替本王尽最快的速度,亲自送到大秦皇帝面前。即刻出发,片刻不得耽误。”说完,慕容桀又再其耳边细细交代了几句,才扬手,“去吧。” “是。” 亲信领命出去,慕容桀起身,走到窗边,望着明月目光坚定。 他一定要守护好他的子安,一定! 大不了,来神他杀神,来魔他斩魔好了。 ————老子是马不停蹄的密函的分界线———— 秦舟听到了樊青翼和元宝公公的对话了,但是她心里就是憋着一股气,并不想搭理他。 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便有些烦闷,可能还是因为天气的缘故吧。 刚沐浴完进了书房,便听到元宝公公来报,萧拓将军带着南疆王的亲信求见。 怎么来得这么快? “请进来吧。”秦舟放下奏章,吩咐身后伺候的宫人们退下。 不消片刻,一脸无奈的萧拓领着一个身材同女子般矮小纤瘦的人进来。 秦舟认得此人,这是慕容桀近几年培养的心腹之一——李贽。 没想到慕容桀竟然让心腹马不停蹄送信过来,难不成是樊青翼的身份,真的有什么问题? “参见陛下。” “快快起身。” “陛下,王爷命小的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送到您的面前。”李贽将密函从怀中掏出,呈递上来。 秦舟终于明白了萧拓的无奈,这李贽只认一根筋,慕容桀说送到她,就只给她,难怪他会和萧拓一起进来。 “好,夜已深,沿途劳累,朕已着人备好酒菜,李将军先下去歇着吧。”秦舟接过密函,让元宝将人先带下去。 书房内仅剩萧拓与秦舟二人,秦舟缓缓打开密函,只见上面只有龙飞凤舞的几行大字,如火灼目,烧的她有些疼。 萧拓见她看完之后反而疲惫的坐回龙座上,神色有些恍惚。终于忍不住,上前来想去拿过来看:“密函里面写的什么。” “没什么。”秦舟下意识想收回手,但还是晚了。 “以指磨搓指环片刻,若是浮现图案,即是敌非友,杀之。”萧拓低声念了出来,惊讶的望着她,“这樊青翼……” 秦舟传45 “你先回去吧,我自有分寸。”秦舟神色已恢复正常,伸手想拿回信件。 萧拓那还能看不出来她不大对劲,将密函放在身后,反驳道:“此事非同小可,你不能妇人之仁。” 秦舟瞪了他一眼,“什么叫妇人之仁?” 她堂堂大秦皇帝,从一介小女子做到大将军,再登上这皇位,什么时候妇人之仁过? “我看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他是敌是友了!你不要告诉我,你心软了。”萧拓往后退了一步。 需要辩驳的话题他得离秦舟稍稍微远一点,毕竟他打不过秦舟。 秦舟冷笑:“呵,虽说情敌也是敌,若是仅仅因为情敌关系,便要杀害一个人,那朕做不到。” 她当初借樊青翼的指环来观察的时候,就知道他的指环经过磨搓之后会出现图案。 但是这阵子依她对樊青翼的观察,明显能看出来此人并非恶人。 若要她仅凭这几个字便杀死樊青翼,她做不到。 “情敌?”萧拓满脸写满了吃惊。 秦舟别过头,想起樊青翼经常表情凝重的转着手间的指环,道:“今日樊青翼在逍遥王府刚说,他的恩师去世前已经为他订了亲。想必这枚指环,乃定情之物无疑了。” “不会吧,你说樊青翼和夏子安……订了亲?”萧拓难以置信的往后退了几步,手中的密函也掉落在地。 若是夏子安同人已有婚约,那他们王爷岂不是夺人妻子? 夺人妻子还不算,如今还要杀人灭口? “不对啊,夏子安只和梁王有过婚约,而且早就已经不作数了!”萧拓摇头否认。 秦舟冷漠地说:“子安这身过人的本领是谁人教导的,你可知?” “不,不知。”萧拓摇头。 “若是她的师傅同樊青翼的师傅有关系呢?”秦舟越想胸口越闷,也不知道是因为子安,还是因为樊青翼。 萧拓突然觉得秦舟说的好有道理的样子,但是他还是觉得不对劲。 “我们王爷不可能仅仅因为此事,便要杀人灭口的。先不说他与夏子安这段感情来之不易,就说这敌吧,情敌虽也是敌,但是也没见他要把你弄死啊。” “滚!” “哎呀~~” 元宝公公守在门外,突然听见一声惨叫,回头便看见了萧拓滚了出来。 萧拓大将军有幸啊,成为了秦舟有生之年第二个踹出来的人。 不应该啊,秦舟可是喜怒不形于色的,这阵子怎么一个两个都能惹她生气啊? “诶,箫将军,您没事吧。” “本将军能有什么事,无非就是太久没有活动筋骨,活动一下,活动一下。”萧拓还好,本身便是武将,一个翻身便站了起来,还潇洒地甩了一下鬓发。 元宝公公忍住没笑出声,贴心地转移了话题:“那您这是要回去了?” “是,本将军同你家陛下聊完了,要回去喝酒了。不送。”萧拓煞有其事的点头,昂首挺胸,跨步直行。 见他身影越行越远,两排守着的宫人才忍不住偷笑出声。 元宝公公面色有些犹豫的望了一眼书房的方向,一言难尽的摇了摇头。 秦舟传46 樊青翼因为心里记挂着事,醒的特别早,没想到刚睁眼便听见小瓜子的声音。 “樊先生起了吗?”小瓜子的声音很轻,隔着门,再小一点就听不见了。 樊青翼抬眼望了一下窗,发现天还没有亮。 守在门外的小团子也压低声音:“先生还未起,有什么事情吗?” “陛下半个时辰之后便要出行,你快些去请先生起来准备吧。” 小团子惊喜地问:“那小的呢?” “你也一同收拾,这指不定陛下要出去玩几天,沿途定是还要你来伺候先生的。” “是!” 小团子欢乐地送走了小瓜子,回过头来却发现房门被樊青翼打开了。 “先生,您起来啦?” 樊青翼看着小团子满脸的喜色,轻轻点了点头:“我都听到了,你下去准备吧。” “是!” 樊青翼回到房间,给自己倒了杯水。 昨日秦舟明明说要等后天的,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而且还这么早。 樊青翼没有什么需要准备的,唯一需要带上的便是秦舟之前赏赐的那些金银财宝。这些在宫里虽然用不着,但是去到宫外,那就非常有用了。 天刚微微亮,秦舟便派人过来接他们了。 “先生都准备好了吗?”小团子换上一身小厮打扮,帮樊青翼打理好行装。 樊青翼点头:“走吧。” 此次出避暑山庄的只有十几人,秦舟除了带元宝公公和小瓜子公公,还带了几名侍卫。 两辆马车缓慢出行,其余人跟随左右。 秦舟抱着慕容晋坐一辆,樊青翼独自坐一辆。 终于一个人坐一辆马车的樊青翼,心里却有些疑虑。 虽然大家有条不紊,但是他总觉得秦舟这一趟出来的有些急,就像是私自出逃般。 难不成有人反对秦舟出来? 他不知道的是,秦舟确实是“逃”出来的,一是为了避开讨人嫌的逍遥王爷,以及蠢萌蠢萌的萧拓;二是正好听听民间的声音。 苏青昨日回去后,同李贽聊了好久。 他发现此时并不像秦舟说的情敌那么简单,但是他也不想错杀樊青翼。 正好李贽说慕容桀让他留在自己身边,他便想出了一个好办法。 不管樊青翼是敌是友,可以先让李贽监视樊青翼,然后他这边再去重新调查一遍樊青翼这个人。 没想到等他起床后,带着李贽来找樊青翼的时候,却被通知樊青翼被秦舟叫过去了。 辗转到秦舟这边,又被告知秦舟带着慕容晋微服出巡去了。 “什么,你家陛下私奔了?”萧拓将军崩溃的说。 “是是微服出巡……”小瓜子有些方,强作镇定的拿出秦舟留下的信:“萧将军,这是陛下留给您的信。” 萧拓急忙打开,只见上面写着:“勿扰,勿念。” 勿念个鬼! 秦舟连商量都不跟他商量,就直接带着慕容晋和樊青翼出去了。 若是之前,他都要生气一下,凭什么不带他。 但是如今,在得了慕容桀的密函之后,他只剩下担心。 “小瓜子公公,你可知道你家陛下出行的路线?” 小瓜子公公在萧拓极其期待的目光下,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小的不知。” “那你家陛下走了多久了?”萧拓的表情近乎狰狞。 小瓜子公公抬头看了一下天,尴尬地说:“约莫三个时辰了。” “……”萧拓的表情彻底失去了控制。 秦舟传47 正义的勇士——萧拓大将军懵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让人去准备马匹。 为了这大秦的江山,为了秦舟的幸福,还有慕容桀的密函所书,他非把秦舟追回来不可! 这边一行人出宫没多久,马车便停了下来。 元宝公公在秦舟耳边细语了几声,秦舟着人去请樊青翼,自己也带着慕容晋下了马车。 樊青翼和小团子在一旁站定,看着侍卫们护着马车扬长而去。 这是,金蝉脱壳? 同样是小厮打扮的元宝公公,抬手道:“二位,这边请。” “几位客官,里面请。”眉眼带着精明的掌柜带着一众小二守在客栈门口,一见这几位贵公子带着仆从光临,急忙上前恭迎。 樊青翼走近一看,没想到大堂上面挂满了一些手中制品,尤其是灯笼,着实让人惊艳。 秦舟扫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牵着不断打哈欠的慕容晋转身,直接询问:“客房准备好了吗” 掌柜急忙点头,亲自将他们往楼上带:“还是老地方,秦公子,这边请。” 樊青翼也紧随其后,认领了自己的房间后,便坐在房间里等候秦舟那边的通知。 今日出避暑山庄这件事真的有点反常,慕容晋都困得睁不开眼睛了,秦舟怎么舍得这么早把他叫起来? “先生,您若是乏了,可以先歇一会。若是饿了,小的可以先去传膳。小公子约莫要一个时辰之后才会醒来,到时候才会拉着您一起出去玩。”小团子进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他在把玩桌上的杯子,看他干坐着以为他无聊。 樊青翼放下手中的杯子,问:“陛下对接下来的行程可有什么安排?” “小的不清楚,要不小的去问问?”小团子想了一下,道。 “不必了,我就是好奇,陛下说微服出巡,却选在离避暑山庄如此之近的地方。”樊青翼笑了笑。 小团子帮他倒了杯水,解释说:“陛下可能是想从近到远,慢慢走。” “嗯,你先下去吧,我坐一会休息一下。” “小的告退。”小团子知道樊青翼喜欢独处,也不敢打扰,轻轻帮他关上门,便去找元宝公公了。 确认周围无人了,樊青翼才将环宝召唤出来。 “环宝,信箱模式。” “报告主人,已经缓存百分之九十九,距离信件打开,指日可待。”环宝激动的转了个圈。 樊青翼内心充满鄙夷,为什么他的智能机器人戏这么多! “分析目标心态。” “报告主人,因接触过少,无法分析。” 樊青翼点开之前录入的秦舟的个人信息框,看着环宝最近记录的“心情复杂”四个字,有些迷茫。 秦舟是知道了他的身份了?还是因为其他的事情不开心了? 樊青翼回想了一下,似乎并没有啊。 秦舟对元宝公公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啊,对慕容晋还是一如既往的关爱啊,怎么唯独对他,就冷冰冰的呢? 从昨天开始,都不主动和他说话了,之前好歹还能客套几句,这两天眼神都是冷冰冰的,活像是他做错什么似的。 他哪里得罪她了? 秦舟传48 “叮,短信缓存百分之百,请问是否?”环宝的声音打断了樊青翼的沉思。 “开!”樊青翼激动不已。 环宝随即将短信内容呈现出来,并且跟着念:“针灸之术。” “没了?” “报告主人,没了。” 樊青翼蹙起眉头,这个线索有点少。 他知道子安医术很好,他也正想利用这点找子安。 避暑山庄里他所接触到的太医他都试探过了,没有一个是子安,所以这一次出来,是绝好的机会。 杨教授这条线索,是否让他直接找针灸之术比较好的人? 樊青翼一刻也不想歇着了,正好现在秦舟陪着慕容晋在补觉,他可以先出去探探。 没想到拉开门,樊青翼一眼便看见了楼底下坐着的秦舟。 偌大的客栈大堂,只有她一个人坐在那,单薄的身子显得有些寂寥。 秦舟刚好也抬头,和他对视。 微笑,秦舟开口:“樊兄,下来一起用餐吗?” 秦舟终于主动搭理樊青翼了,但是这个笑容,怎么看怎么诡异。 樊青翼下楼,走到秦舟面前,刚想行礼,见着她的手势,收了回来,潇洒坐下。 “秦公子,早。” 秦舟回道:“早。” 气氛有点尴尬,樊青翼想着找个话题来聊,但是直到他喝完面前整整一碗粥,都没有找到什么合适的话题。 用过早膳的秦舟,拿起随从准备的丝帕,轻轻擦拭了嘴唇。见樊青翼也用得差不多了,淡淡一笑,问:“樊兄吃完了吗?要不要一起出去走走。” 樊青翼抬眼,正好看见她的笑容,默默点头。 如果有话,他会第一时间百度一下:今天秦舟一直对我笑,请问是什么情况? 指尖微微发热的指环又十分贴心的帮他推送一些十分没有营养的恋爱参考信息。 秦舟没有带侍卫,只是有个元宝公公在两人身后两米处不急不慢的跟着。 早晨的风还算清爽,内心情不自禁的就平静了下来。 “对面这条街是有名的早市街,此时正好是辰时,这小城的百姓已经用完膳,准备出来摆摊了。”站在湖畔,秦舟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望着自己为百姓们铸造的和平安康。 樊青翼与她并肩同行,正好将她脸上的微笑和满足尽收眼底。 跟随她的视线望去,发现街道两边都摆满了摊位。 除了满目玲琅的商品,百姓们买东西时讨价还价的模样,欢闹的模样,八卦的模样,和现代还是有区别的。 现代的人大都活的孤独,防备,很少会这么随意的找个人就可以聊得很开心幸福。 他突然想到,如果任务完成了,他回去之前,是不是应该买些纪念品? “能遇到一个好皇帝,是万民之福。” 秦舟转过头望了他一眼,突然笑出了声:“其实我很好奇,樊兄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在下也很好奇秦公子问这话是什么意思。”樊青翼反问。 秦舟盯着他的眼睛,“不妨我们开诚布公?” “陛下有话直说。”樊青翼也毫不躲闪。 “你接近朕的目的,是什么?” 秦舟传49 没想到秦舟这么直接,樊青翼愣住了好一会,才开口道:“找人。” 秦舟继续追问:“什么人?” “一个很重要的人。”樊青翼有些苦涩的道。 秦舟再次步步紧逼:“你那个未过门的妻子?” “额……”樊青翼噎住,秦舟这是误会了什么了吗? 樊青翼的迟疑落在了秦舟的眼里便是默认了。 但是想到慕容桀的密函,秦舟转身,收起让人辨不清情绪的神色,淡淡的说:“虎头该醒了,回去吧。” 说完便率先往回走了。 “樊先生,回去吧。”元宝公公依旧是笑脸盈盈。 樊青翼点头,跟着往回走,心中比出来之前更加迷茫。 秦舟一早就知道他是刻意接近,但是在探不清楚他目的的情况下留他在身边,这还说的过去。 但是现在她突然从试探改成明探,在问清楚他意图的情况下,又打断了两人的谈话,并且继续留他在身边,是什么情况? 客栈这边奉命守着慕容晋的几个人,都被闹得焦头烂额。 “小公子,公子很快便会回来,您出去了,她回来找不到您怎么办啊?”慕容晋的贴身太监小金子领着几名侍卫围住了慕容晋,想阻止他下楼。 慕容晋气势汹汹的瞪着挡在自己面前的几个大人,反驳道:“你们半柱香之前就说阿爹和师傅伯伯快回来了,如今都已经半柱香过去了,他们还是没有回来,你们的话让我怎么相信?” 秦舟男子打扮的时候,他都是要喊秦舟阿爹的。 “小的们哪敢欺骗您呢,公子和樊先生是真的很快就要回来了,您稍微再等等好吗?小的们陪您玩游戏可好?”小金子赔着笑,拿出了平时慕容晋最喜欢的棋具。 慕容晋勾起唇角,应道:“好啊,那你告诉我,我阿爹和我师父伯伯去哪里了?为什么又不带上我?” “这个小的哪里知道啊?”小金子面露苦色。这慕容晋平时在秦舟和各个先生面前都是极其乖巧的,但是一离开秦舟,一放下功课,就总会显露出小孩子的心性来。 慕容晋懒得再和他多嘴,直接抬脚,将小金子手中的棋具踢飞。 趁着棋子散落满地,他转身从几人的身侧溜了出去。 “快追,快追!”小金子急得声音都破了。 此时客栈已经正常营业了,大堂上坐着好几桌的客人正在用餐,慕容晋这么一个粉雕玉琢又衣着好看的小公子跑了出来,身后还跟了好几个小厮追赶,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 好在这家客栈不是一般的客栈,能够进来用餐的非富即贵,大家也只是看看,不会去参与进去。 “哎哟,小祖宗,您跑慢点,别摔着了。诶诶,快,给我拦住门口!”小金子眼见慕容晋快跑到门口了,急忙招手让人去挡着。 原本在招呼客人的小二一见,急忙将大门挡住,还想趁机抱住慕容晋。 慕容晋一个翻身,往左边跑了过去。 “不行,那边是后厨,快拦住小公子。”小二吓得冷汗都要出来了。 如果慕容晋在他们店里的后厨给伤着了,那他们命都别想要了。 秦舟传50 侍卫虽是不敢伤了慕容晋,但是从楼上跳下来挡住后厨的入口还是能做到的。 所以慕容晋瞪了一眼挡在他面前的两个侍卫,回过头往门口跑去。 只是没想到刚好有个孕妇从外面进来,也不知道是没注意还是不在乎这里面的动静,肆无忌惮的挺着肚子下阶梯。 慕容晋原本都已经躲开的,但是对方的速度也很快,不知为何竟朝他撞了过来。 他只觉得自己撞到了一团软绵绵的东西上面,然后便被弹了开来,被后面的侍卫接住。 对方却没有那么好,往后一倒摔坐在地上,痛声哀嚎:“哎哟,我的肚子哦!” “小少爷,您没事吧?”小金子见到慕容晋差点摔了,吓得腿都要软了,冲过来挡在两人中间仔细查看慕容晋的情况。 “我没有事,你快看看这位夫人有没有事情。”慕容晋看对方一脸痛苦,惊觉自己闯了大祸,也不敢再胡闹了,急忙推开小金子的手,向前问:“这位夫人,对不起,你还好吗?” “你,就是你,大家都看到的,你撞了人你休想跑,要么赔钱,要么你跟我去见官!”对方一见他走过来,忙松开捂着肚子的手拽住了他的胳膊。 “我……”慕容晋刚要开口,就被小金子拉开。 “你不要欺负我家小少爷年幼,明明是你看到他还要撞过来,才会摔的。”小金子打掉了她的手,拿出荷包,取出一锭金子放在她面前,“这些够了吧?” 对方一看到金子,本想点头,但是小金子的荷包明显还非常的重……于是乎她推开了这锭金子,大声嚷嚷:“你当我是什么,这点钱就想收买我啊!哎呀,我的肚子哦,我的宝宝不知道还有没有事情……” “你!”小金子气得收回手,他还是第一次见着这种无赖。 哪有孕妇受伤了之后第一时间要求赔钱的,这不是专门坑钱是为了什么? “小金子,都这个份上了,你怎么还和人家吵起来。你快去请大夫过来看看,她这宝宝可还平安。”慕容晋年纪小,不知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他的关注点全在这名孕妇的肚子上,里面的小宝宝可不要真的出什么事情啊。 掌柜的也被小二叫了出来,看见出了这种事,急忙着人去找秦舟。 “少爷,这人明显就是想讹咱们钱!”小金子气不过,在慕容晋耳边低声说。 慕容晋看了那妇人一眼,只见对方还在喊着痛,道:“不管如何,先把人扶到房间里,再让太医检查一下。” 侍卫听了慕容晋的吩咐,本想去扶那妇人,谁知道对方竟然更大声的叫嚷了起来:“哎呀,你们想干嘛?杀人灭口还是毁尸灭迹,我跟你们讲,我今天就在这里,你们要是不让我好过,我就报官!” 慕容晋见她这样,本想上前解释,但是却被掌柜的过来拦下。 掌柜的是一名五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有些富态。 他一看这名夫人不过二十多岁的模样,嘴角一颗很大的痣,身子骨十分瘦弱,却挺着一个异常肥大的肚子,而且满眼的注意力全在小金子公公的荷包上,便知道此事并不难解决。 “这位夫人,我们已经请了大夫也帮您报了官,请问您还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秦舟传51 一听请了大夫和报官,对方的神色就有些慌张了:“请,请什么大夫,我自己的身体我能不知道吗?你们休想害我。” 掌柜的拿出一锭银子,靠近她耳边说:“那您要不要考虑一下,拿了这枚银子直接滚人,或者是,我们送您去官府,咱们请官老爷好好判一判。” 孕妇一听,有些动摇了,但是一想到这锭银子比起刚刚那锭金子还要小,就忍不住肉痛。 掌柜的笑的十分温油:“听说这闹事判的还算轻的了,打几十个大板就过去了。但是这个诈骗……” “我突然觉得,肚子没有那么痛了,我好像好很多了。”孕妇一把夺过掌柜的手里的银锭子,挣扎着起身,有些遗憾的转身。 在场的路人基本也都看明白了是这个孕妇讹人,几乎无人帮她说话,见没什么好看的也都散开了。 “她真的没事了吗?”慕容晋不知道掌柜的和孕妇的对话,只知道对方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不疼了。 孕妇转过头看了他们一眼,有些咬牙切齿的说:“没事!” 秦舟刚好在此时回来,见大家都站在门口,问,“这是怎么了?” “阿爹,你们怎么才回来!”慕容晋急忙扑上去,抱住秦舟。 他身后的小金子公公默默擦了擦额间的汗,内心欢呼雀跃:陛下啊,您终于回来了!! “刚刚有个夫人怀着孕,摔倒了……咦,人怎么不见了?”慕容晋拉着秦舟的衣角,本想跟她说刚刚的事情来着,可是回过头那个妇人就不见了。 樊青翼比秦舟稍微慢一点,孕妇正好扶着腰与他擦肩而过。 因为走得匆忙,这孕妇还撞了樊青翼一下。 “没事吧?”樊青翼扶起她,想到这不是现代,迅速收回了手。 “你……”孕妇抬头刚想骂人,但是看到樊青翼之后又硬生生把骂人的话收了回来,低下头,“我没事,没事。” 樊青翼见她确实没什么事,便绕过她去追秦舟。 被人遗忘的孕妇,脚步在拐角处停了下来,扒着墙角看着他往客栈方向走去。 雅间内。 秦舟听完了小金子汇报的整件事情经过,只笑笑,没有评价。 “阿娘,你和师傅伯伯去哪里玩了?”慕容晋嘟着小嘴,不依不挠的问。 秦舟看了樊青翼一眼,让元宝公公拿出刚刚在路上买的糖葫芦,说:“去给你买你最爱吃的东西了。” “糖葫芦,谢谢阿娘!”慕容晋当即想拿过来吃,但是没想到秦舟却躲开了。 “谁昨天才跟阿娘说的自己已经长大了,怎么,阿娘这才走开了一小会,你就沉不住气啦?” 慕容晋一听,小嘴又嘟了回去,说:“阿娘出去都只带师傅伯伯,不带虎头,还好意思说是带虎头出来玩。” 秦舟动作一滞,还是收回了冰糖葫芦,说:“那你就可以趁着阿娘不在,没人管你,大闹客栈吗?” “不可以。”慕容晋想了一下,摇头。 “阿娘不希望有下一次。”她的虎头未来可是要当大秦的国君的,虽然现在还小,但是在外面,这个性子还是得改改。 秦舟传52 本来用完膳秦舟想带慕容晋出去逛逛的,可是天气越发闷热了起来,连客栈对面的摊贩都迫不得已收摊了。 小金子仅是走到对面,又走了回来,便汗流浃背,浑身发烫。 “这么热,倒是可以省了柴火钱。”元宝公公说回放在他衣服上的手,打趣道。 “都下去歇着吧,今日是出不去了。”秦舟站在窗边,隔着水帘都能感觉出外面的炎热。 因为大秦每逢夏天都非常的炎热,这家客栈的老板也是一个妙人儿,在修建客栈的时候让人在墙壁地板屋顶都修了一层水道。 每逢夏天来临,客栈里会专门派伙计不停的往水道里加井水。不仅如此,上等房的窗户还有一个小开关,打开的话井水会形成水帘流出,既好看又清爽。 井水顺着流道回到客栈后院的水池里,还能做其他用处。 这也是这家客栈之所以能够成为大秦第一连锁贵族客栈的原因。 慕容晋听到不能出去玩了,脑袋耷拉了下来。 想着要去找樊青翼,脚刚伸出去,便被秦舟的一个眼刀给打了回来。 小脸写满了委屈,就连那双明眸大眼此时也显得黯淡无光。 “里屋有文房四宝,练字养心,刚好。” “是……” 一场尚未开始的革命就这般被扼杀在了摇篮里,不了了之。 慕容晋因为上午的事情,也不敢闹,安分的坐在书案上练字。 虽然他不抵触练字,但是好不容易秦舟带他出来一趟,还窝在客栈里练字,好无趣啊。 他这算不算娘亲忽悠爹爹出去玩的时候所说的移动办公? 终于在慕容晋写第五百四十一个字地时候,元宝公公在外屋唤秦舟。 “公子。” 慕容晋急忙立起两只小耳朵,想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饶是他自幼练武,听力比一般人好,也只是听到只言片语,什么“樊”“出去”“消息”“医师”“阻拦”“不用”“计划”。 这是什么意思? 慕容晋小手撑住自己嫩滑无比的下巴,最终得出总结:师傅伯伯出去了,阿娘没有拦他! 慕容晋的表情更丧了。 他的阿娘果然变了。 现在都只对着师傅伯伯好了。 被慕容晋所羡慕的樊青翼,此时正坐在茶楼里,看着带着两个随从的萧大将军策马朝着城外狂奔。 这萧拓这么着急,联想起秦舟在他们下了马车之后还让马车继续前行,樊青翼心中有了定论。 只是为什么秦舟要瞒着萧拓出来,萧拓又要这么着急地追赶? 难不成是萧拓和秦舟告白被拒? 还是秦舟和萧拓告白被拒? 这疑虑一生根就开始发芽,但是樊青翼并没有太过执着,而是继续转过头来对着对面的掌柜说:“你继续说。” 茶楼掌柜看着眼前的金子,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道:“好的,要说咱们大秦会针灸的大夫,有很多。针灸很厉害的女大夫,只有三位。一位是阿语大夫。第二位便是从大周嫁过来的柔瑶仙子。第三位则是宋家小姐,诶,你来得正巧,宋家这几天正在选婿呢。” 秦舟传53 掌柜的说完,刚想伸手去拿那锭金子,樊青翼便伸手摁住了他的手。 “这么多女大夫,可有叫夏子安的?” 掌柜的十分干脆的笑了笑,“没有。” “那有姓夏,或者是叫子安的吗?别国的也行。” “没有呢,从未听说过。”掌柜的仔细想了一下,眉头都皱一块了。 樊青翼的目光在他身上打转,片刻才移开自己的手。 “那你介绍一下这三位厉害的女大夫。” 掌柜急忙把金子抓回来,掂了掂,又露出一口黄牙咬了咬,发现是真金之后小心翼翼的藏起来,这才开始说:“阿语大夫是丰州那边最有名的大夫,但是后来好像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情,家里人寻了过来,可能是带着孩子回家去了,已经没了消息多年了。柔瑶仙子原本是大周的县主,医术高超,又善良不已,对咱们大秦的百姓也是十分的照顾,开设了不少的药馆。之前咱们大秦还不是大秦的时候,发生过瘟疫,就是柔瑶县主过来帮忙救治的。这才被誉为仙子下凡,不过几年前嫁给了咱们大秦的阿景将军——” 说着,掌柜突然把脸凑了过来,颇有些得意的说,“你知道阿景将军吧?那是多么了不起的一个人物啊,听说之前还只是咱们圣上身边的侍卫而已。没想到一转眼,连大周的县主都能娶回家。” 面对掌柜满脸写着的“我们大秦男儿多优秀”的得意神色,樊青翼不着痕迹的往一旁靠了靠。 不过他也没有漏掉掌柜口中的关键词,开口问道:“这个柔瑶郡主,和咱们圣上关系如何?” “那可不得好,听说柔瑶仙子当年还帮过咱们圣上不少忙的,因此遇了不少险。不过这各种曲折,小的就不清楚啦。”掌柜的眯着眼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樊青翼点头,心里默默记下掌柜说的每一字一句。 这个柔瑶可能性还是挺大的,杨如海教授说的在大秦遭过大难,该不会是指秦舟登基那几年,大秦动荡的时候吧? 掌柜的自顾自的说了下去:“至于宋家小姐,也是一位女菩萨。自小体弱多病,在十四岁那年险些熬不过去,是她的哥哥去求陛下,陛下请了柔瑶郡主回来,才救了回来。救了回来之后呢,便尊柔瑶仙子为师,学了医术,还经常免费给百姓看病。不过近两个月很少见她出来的,似乎是宋家想让她修身养性,待嫁。这不,这几天告示都出来了,您待会啊,可以去看看。” “十四岁那年遭遇了什么?”樊青翼抓着杯子的手力度不由得加深。 虽然不知道哪个才是子安,但是这些消息,让他越听越难受。 他的子安,在这里到底都经历了什么? 掌柜神神秘秘的靠近他,咧开一口大黄牙,“小的也不知道,大多是道听途说罢了。” 樊青翼看他表情,总觉得十分欠揍。 “掌柜的,有客人找。”小二敲开了樊青翼的雅间,喊道。 “咋咋呼呼做什么?没见着我有贵人在这吗?”掌柜的站起身,十分抱歉的给樊青翼鞠躬:“爷,小的知道的都说了,就先行告退啦,您请慢用。” 秦舟传54 天气炎热,樊青翼心中更是烦躁。 掌柜刚走,他就站起了身。 阿语大夫失踪了,柔瑶仙子在大周,他目前离得最近的便是这个所谓的宋家小姐。 他想去找一找掌柜的说的那张告示。 没想到刚走到门口,便被抢着要进茶楼的人给挤了回来,同时听到噼里啪啦的雨声响了起来。 倾盆大雨,毫无预兆的砸了下来。 樊青翼转身给他们都让了位置,在角落的桌子旁边坐下。 众人兵荒马乱地往茶楼里赶,店里热闹不已,掌柜乐得合不拢嘴,让小二赶紧去奉茶点单。 相比之下,他这边倒是显得有些惬意了。 意外的,秦舟对他的自由没有任何限制,而且明里暗里都没有派人跟着他,只是在出来的时候,元宝公公笑眼盈盈的跟他说,最好早点回来陪秦舟和慕容晋用膳。 额,这话说的,他怎么想都觉得耐人寻味。 “公子,小女子可以借一下座吗?”出声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穿着一身被雨打湿的青色花裙,捧着一把滴着水的花伞。 樊青翼抬头,对上对方盛满笑意的眼,轻轻点头,“请坐。” “谢谢公子。”姑娘放好伞,在樊青翼右手边坐下,拿出手帕轻轻给自己擦掉身上的雨水。 她扬起精致的下巴,捻着手帕从额头到脸颊,到耳后,再到白皙透亮的脖子,再到……旁边几桌的男人都不敢眨眼,屏住呼吸,生怕自己错过什么。 姑娘的皮肤细致又光滑,五官也十分精致,尤其淋了雨之后,看不出胭脂粉黛的痕迹,这一身衣裙更是贴紧了曼妙的轮廓,更是让人抓心挠肝。 她自己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当她装作不经意的转头来看樊青翼的时候,见到的却是樊青翼正低着头把玩手中的指环,更要命的是,这个人脸不红心不跳的也就算了,还在皱眉头! 她在这搔首弄姿这么久,这个男人却只顾着把玩手中平平无奇的指环? 讲道理,是她不够骚吗? 她怒火熊熊地回过头看周围的几桌人,结果吓得这群人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看来她还是很骚的啊,木凝不甘地回过头,樊青翼还是在琢磨着手中的指环,心里直打鼓,这个人该不会是好男风吧? 不行,可能只是这个人比较拘谨,没敢偷看她而已。 木凝这么一想,内心还勾起了不少期待。 她喊过小二,要了一壶热茶。 正在查看环宝整理地信息的樊青翼,看着视线里突然多出一只茶杯,收起指环,向她道谢:“谢谢姑娘。” “公子客气了,是木凝要谢您才是,木凝敬您一杯。”说罢,木凝端起自己手中的杯子,轻轻抿了一小口。 樊青翼也端起茶杯回敬了一下,但是没有喝。指尖在杯沿处摩挲,他淡淡的说:“姑娘也客气了,在下并没有帮助姑娘什么。” 木凝真是无力了,她这么大的一个美女坐在他旁边,他居然都能无动于衷,话里话外都拒人于千里之外。 外面的雨势稍微小了点,掌柜的店小二拿出店里之前屯的雨伞,放在柜台上,叫卖十个铜板一把。 大家笑他漫天要价,没有当回事。 樊青翼本想起身买一把回去,但是在听到隔壁桌开始嗑瓜子八卦之后,默默打消了心思。 “听说陛下要选妃了,你们知道吗?” 秦舟传55 此话一出,立马有人追问:“你从哪里打探到的消息?我们都没有听说过啊。” “对啊,陛下选妃这么大的事情,真的假的?”接二连三有人打开了话匣子。 第一个开口的,是一个短发的男子,约莫三十多岁,长得有点贼眉鼠眼。见没有人相信,他不屑的笑了笑,颇有些得意的说:“这么大的事情,我用着骗你们吗?不瞒你们说,我的堂兄的大儿子的媳妇在安大人的府上做活,这个就是她告诉我的。” “那陛下真的要选妃了?” “哇,不是吧,那陛下选妃什么要求?”一个秃顶的男子兴奋的叫了出来。 “你得了吧你,再低的要求也选不上你啊。” “就是。”众人拉住他就是一阵乐呵一顿嘲。 樊青翼侧耳听着,脑海里渐渐勾勒出秦舟那冷峻的小脸,只觉得这么优秀的女子,很难有人能够配得上她。 而且放现代就是比女精英女博士女富婆还要再高好几层次,很难有人敢明目张胆的喜欢她的。 之前逍遥王爷带进宫的那几个美男子,长得都挺好看的,也各有所能,但是秦舟一个也没有留下,还把逍遥王爷给踹了出来。 想到这里,樊青翼不由得笑出了声。 木凝双手撑住下巴盯着他,眼里忍不住泛着迷离,越发坚定了自己要把他拿下的决心。 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男子呢? 说起成亲的事情,那个一开始说秦舟的男子,又开口说:“听说宋小姐也要招亲了。” 宋小姐? 樊青翼的注意力又被吸引住了。 紧接着又听到有人叹气,说:“唉,宋小姐也是个苦命的,好不容易熬过这几年,还没有怎么享福呢。” “可不是嘛,宋小姐可是活菩萨啊,我家那小子的腿就是她帮忙给治的,只收了我点药钱而已。” “我家那口子也是,真希望上天能保佑,宋小姐能够遇上一个疼爱她的夫家。” 樊青翼越听越不对劲,这个宋小姐到底怎么了? 他刚想开口问,便听到有人低声说了一句:“不要命了,敢说宋家的八卦。” 瞬间整个茶馆都安静了下来,只能听到外面噼里啪啦没有丝毫减小的雨声。 为什么大家敢八卦秦舟的事情,却无人敢八卦宋家? 这个宋家,和跟着逍遥王一起的那个宋大人,是同一家? 樊青翼有些好奇,但是看大家都不敢说话的样子,知道也是很难问得出来了。 等雨停了,他去找出那个告示,再找那个短发的男人买一下宋家的消息。 “公子,你也想参加宋小姐的招亲?”木凝见他注意力一直在那边八卦的人群里,有些迟疑的问。 樊青翼听到她这么说,这才望向她,问:“姑娘也知道此事?” “这大街小巷都贴满了告示,谁能不知道啊,难不成公子你喜欢宋小姐那样的女子?”木凝有些艰难的咽下口水。 樊青翼微微侧目:“那样?是哪样?” 木凝见他这样,便知道他还没有见过宋小姐,急忙贴近他的耳边,低声说:“宋小姐每次出门都会蒙着轻纱,但是我听说,她的脸上,有一块这么大的胎记。” 木凝比划着,约莫有碗口大。 秦舟传56 “嗯。”樊青翼点头,但是表情依旧未能有一丝变化。 木凝见他这样不为所动,急忙继续说:“不仅如此,宋家的人可都是难相处的。宋老爷仗着自己在朝为官,瞧不起人。宋家大少爷是当将军,是陛下带起来的,还好一点。但是宋家小少爷,在咱们柳州是出了名地横着走的。宋家夫人就更别说了,能养出这么个小儿子,又害的宋小姐这么苦,哪能是什么好人呢?” 原来,宋小姐名为宋如颜,和兄长宋元桥,都并非现在的宋夫人所出。现在的宋夫人乃是原宋夫人的庶妹,在原宋夫人病逝之后扶正的,自然对宋元桥兄妹不会好到哪里去。 木凝为了加强说服力,还说了不少道听途说的消息。 终于在她费了一番口舌之后,樊青翼有了动作。 樊青翼掏出了一锭金子,放在了她的面前:“谢谢姑娘告知这些。” “你……”木凝急忙捂住金子,环顾了四周发现没有人注意到这边,这才压低声音想说他再有钱也不能拿出来这么显摆,否则招惹祸心了可怎么办。 可是就在她抬起头想开口的时候,樊青翼已经到了柜台,买了伞撑开,走出去了。 她十分“无奈”地,小心翼翼地把金子放到自己的怀里,暗骂这个男人真是不解风情,连个名字都没有报出来就走了。 她要的是这锭金子吗? 她要的是樊青翼这座金山好吗! 天色渐晚,雨势稍小了些。 樊青翼一进客栈小二便迎了上来,将伞递给他,吩咐他送些热水到房间里来。 小二刚好也准备给客人送热水,见他浑身都湿透了,忙说道先给他送,于是命抬水的人跟在他身后,自己则去禀告樊青翼回来的消息。 “师傅伯伯回来啦?”拉着秦舟的手,正闹着要去找樊青翼的慕容晋一听,甩开腿就往樊青翼的房间跑。 他不想跟着阿娘了,跟着阿娘除了背书就是练字,这些书他老早就倒背如流了,这些字他也都写烂了。 他要跟着樊青翼,才能出去玩。 秦舟没想到他动作这么快,第一反应便是追了上去。 上等的房间为了达到好的隔音效果,中间预留了空间,所以樊青翼的房间和她的房间并没有在一起。 她拐过弯的时候,慕容晋已经打开樊青翼的房门了。 她进门的时候,慕容晋正扒在里屋的门口处往里面张望:“师傅伯伯,你在洗澡吗?” “是,等师傅伯伯洗完澡再去找你玩好不好?你出去的时候帮师傅伯伯把门带上。”樊青翼清冷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伴随着的还有入水声。 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樊青翼的身材,秦舟脸颊有些火热。耳边回响起小二说的,樊青翼淋着雨回来的,那此时的他,肯定是要洗澡了的,她怎么的就跟着慕容晋跑过来了呢? 她的一世英名啊! 慕容晋不知道自家阿娘为什么要站在里屋的门边发呆,但是他听到了师傅伯伯说要出去把门关上。 于是乖巧的慕容晋,“哦”的一声,出去,顺手把房门关上了。 “咿呀”的一声,把秦舟给惊醒了,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家宝贝儿子已经把她关在门里了…… 秦舟传57 一向果断的秦舟,在这一刻竟有些迟疑。 思索了十几秒之后,她决定趁着樊青翼还不知道是谁的时候赶紧离开。 可是谁知道,她这才刚有动作,便听到外面脚步声靠近的声音。 “小祖宗,您怎么一个人在这啊?”是小金子。 看来慕容晋也还没有离开。 “我不是一个人,我在等我师傅伯伯。”慕容晋兴奋的声音毫无阻碍的透过门一字不差的传进房间里。 “樊先生不是回来了吗?您怎么在门口等着?”掌柜的问。 为了防止慕容晋再童言无忌,秦舟心想赶紧出去。 只是,她刚伸出手准备拉开门,便听到慕容晋那软糯的声音说:“我师傅伯伯还在洗澡呢。” 刚碰到门的秦舟,静止在了原处,那一瞬间,她仿佛同门一起成为了一道灰色的风景线。 如果她现在出去,只怕她秦舟偷看男子洗澡的小道消息,天亮之前就会传遍大秦了。 “那您站在这门口等樊先生,咱们家公子知道吗?”来自小金子的致命一问。 慕容晋的回答速度还是一样的快:“知道啊,刚刚就是阿爹陪我来的。” “那小的陪您一起在这里等可好?”小金子一听是秦舟允许的,也不哄着他离开了。但是陪,还是得陪的。 “好啊。” “那小的也在这边等候一会吧。”掌柜的如是说。 “……”秦舟的背影更灰了。 门口守着的两个人火热的聊起了天来,多半是小金子平时陪慕容晋的时候养成的技能,每个话题都是慕容晋感兴趣的。 秦舟站在原地,出去也不是,不出去也不是,这还是她第一次希望自己有飞天盾气地之术。 往里屋扫了一眼,她决定,选一个最为妥当的办法! 里屋的樊青翼本想泡一下澡,可是房间里一直有其他人存在。 刚刚慕容晋进来之后,他就察觉到第二个人进来了。只是以为是慕容晋身边的侍卫或者是太监,没有太过在意。 现在慕容晋出去了,此人却还留在屋内。 难不成此人是避开慕容晋进来的?那有什么目的? 这么一想,他也没有心思继续泡澡,拿了件袍子便悄声出来。 于是两人,正好碰了个面。 “陛……” 秦舟迅速的捂上他的嘴巴,低声说,“嘘……你,你跟我来。” 她是练武之人,再加上现在是高度紧张中,自然没有错过樊青翼起来的细微声音。但是她不打算躲过樊青翼,相反,她还要叫樊青翼帮忙。 直接拉过樊青翼的手,轻轻的往屏风后走。 感受到了小臂上温热,樊青翼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她的手,只觉得比他的手要娇小很多,但是茧子却不少。 “你,换上衣服去将他们引开,千万不能说我在你的房间里。” 为了小声说话,两人离得很近。刚刚秦舟上去捂住樊青翼嘴巴的时候,不小心拉到他的袍子了,所以她现在眼神一直盯着右边的盆栽,深怕一不小心就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好。”樊青翼虽然有点不解,但还是应了下来。 秦舟传58 秦舟背过身,等樊青翼换好衣服。 “那我出去啦。”樊青翼压低声音。 秦舟看他已经换上一身出尘的白衫,不禁有些晃神。 樊青翼还是头次见她露出这种神色,唇角微微勾起,抬手示意她先躲在屏风后,等他关门了再过去。 樊青翼一打开门,就看见门口围着好些个人,左边是伺候慕容晋的,右边是客栈的掌柜。 “师傅伯伯,你洗好了?”慕容晋一见他出来,急忙凑了上来。 慕容晋将身后的门合上,回头抱起慕容晋:“你阿娘先前说让我带你下去吃饭。” “好啊好啊,可是我阿娘呢?”慕容晋说着,就要往樊青翼的房间里看。 樊青翼急忙抱着他转身,对着楼下说,“她不是有急事需要忙了吗?我们先过去。等雨停了,师傅伯伯带你去买冰糖葫芦。” “好啊。”一听到冰糖葫芦,慕容晋瞬间忘了自己错手把阿娘关在师傅伯伯房间的事情,拍手欢呼道。 樊青翼见解决完慕容晋这件事情,确认他不会再乱说话之后,才转身问掌柜的:“掌柜的是有何事吗?” “公子,刚刚楼下来了一位姓木的姑娘,说是您的好友,有事情想找您,现在正在楼下等您。” 掌柜的没有说出口的是,那位姑娘带着行李,身上也被雨打湿了,不知道是否需要为她安排客房。因为那位姑娘连樊青翼的名字都说不出,只是描述了相貌衣着。 姑娘? 樊青翼在这边哪认识什么姑娘? 他微微一笑:“带我下去看看吧。” 木凝坐在包厢里,拿着小二给的毛巾轻轻擦拭。 一边擦拭一边感慨一边畅想回来。 这个客栈真的是好豪华,住在里面简直就是在烧钱。刚刚她偷偷瞅了一眼菜单,发现一壶茶水便要20两白银,那是她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不过如果她以后嫁给了樊青翼,这些就不用愁了。 “公子,这边请。”门外突然响起了掌柜的声音。 木凝急忙将自己的领口撑大一点,昂起下巴挺了挺胸,露出锁骨和白皙的皮肤。头发理顺,以至于看起来不像一个疯婆子。表情瞬间柔和了下来,装的温婉些。 “叩叩——”掌柜的轻轻敲了门,询问道:“木小姐,公子过来了。” 木凝急忙用左手撑着下巴,右手捻着毛巾轻轻在自己的胸口放着,娇滴滴的说:“请——进。” 门轻轻被打开了,她一眼便看见了樊青翼那张英俊的脸,以及,他怀里同样衣着华丽的孩子。 “你!”木凝惊得从座位上弹了起来,全无刚才那刻意摆出来的温婉柔和之样。 “木姑娘找在下,不知是有何事?”樊青翼没有错过她看到慕容晋时那眼底的惊讶。 木凝显然被吓得不清,视线在樊青翼和慕容晋两人之间来回移动,嘴巴还是保持着刚刚说“你”的口型。 掌柜的没有再听下去,见樊青翼抱着慕容晋进去,还跟着小金子,便轻轻帮他们关上门。 “公子,您成亲了?” 秦舟传59 木凝只知道樊青翼衣着华贵,出手阔绰。但是却连城中最有名的包打听都不知道他的来历, 只说非富即贵,她才想要嫁给他。 如果他已经成亲,那下午还在打听宋家小姐……木凝眉头皱紧,一时竟有些胸闷难受。 “不知木姑娘找在下是有何事?”樊青翼站在门口,没有向她走近,依旧保持着高冷。 至于木凝问出的问题,他选择无视。 木凝被他一句话问的语塞,她过来无非就是想多借机接近樊青翼,攀上樊青翼的大腿,再顺便阻碍樊青翼参加宋家选婿。 谁知道樊青翼竟然孩子都这么大了,她可做不来当人后娘或者姨娘。 既然如此,她不如多赚一些钱财,尽早脱身。 “小女子没什么事,只是方才见公子对宋家颇有兴趣,正好小女子这边知道不少宋家辛秘。公子若是想知道,小女子一定知无不言。”她缓缓坐回位子上,再抬眼已经全无之前的爱慕之色。 可惜樊青翼对宋家的事情并不关心,他只想要确认宋小姐是不是子安而已。 “姑娘误会了,在下方才只是好奇多问了几句,并无其他意思。今日夜色已晚,姑娘还请回吧。”说完抱着慕容晋便想要出去。 “公子,小女子是说真的,虽然我们是第一次见面,但是小女子没有骗您。”木凝站起身解释道。 樊青翼笑得极有深意:“姑娘与在下,不是第一次见了吧?” “是……”木凝没想到樊青翼竟然看出了自己的伪装。 “不知姑娘如此费尽心思接近在下,扮演孕妇,扮演少女,目的何在?” 木凝没想到他这么干脆直接,一时答不上来。 樊青翼一行人抵达客栈时,她正好在附近徘徊,想找机会下手赚一笔。她站的那个角落正好只看到了独自一人下车的樊青翼,便去打听他,只是苦于没有结果,才想扮作孕妇进来找人打探一下。 对方也没有真想听她解释的样子,直接转身出去了。她想追上去却被小金子拦了下来,无奈之下,咬了咬牙,对着樊青翼的背影喊道: “樊公子,虽然我们不知道第一次见,但是你要相信,没有人能比小女更了解宋家人了。” 一楼的包厢一般都是不住宿的客人宴请贵客用的,今日刚好赶上大雨,没有什么人,她这句话没有引起多少人注意。 除了刚出来的秦舟。 “哪个宋家?”秦舟站在楼梯口,手扶着把手,一双剑眉气势逼人。 慕容晋一见她过来,急忙挣扎要去她那边:“阿爹,你去哪里了?” “我哪儿也没去。”宠溺中带着无奈的语气。 木凝随声音望去,纵使一眼便知道对方是女扮男装,心肝也忍不住颤了颤,忍不住回答:“宋学士。” 秦舟闻言,吩咐小金子带慕容晋回房,自己则缓步走了过来,“不知姑娘能否一起喝杯茶?” 木凝第一反应是想拒绝,但是不知道拒绝的话一出口便成了:“好的。” 秦舟传60 秦舟路过樊青翼面前,视线在他身上停留了一小会,才进了包厢。 灼灼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一种奇异的感觉在樊青翼的心中升腾,仿佛他做错了什么似的,可是他明明什么也没有做。 难道秦舟在怪他没有叫她一起来听木凝说关于宋家的那些话? 还是她以为自己在想方设法的调查宋家,怕自己对她的臣子不利? 他是不是应该解释一下,自己对宋家并不是那么感兴趣。 眼看秦舟领着元宝公公先行进到包厢,他不由得也跟着走了回来。 一旁形如背景板的木凝,见这二人眉来眼去,不禁浑身冷汗。 这名女扮男装的女子,无论是相貌衣着还是气质,都和樊公子十分相称。那位小公子哥又喊她阿爹,想必是这名女子的孩子无疑。 如今她不过是挽留了一下樊公子,这名女子便有些不悦,若是她是在之前被这位女子撞见,那岂不是很难见着明天的太阳了? 她心中突然冒出一个想法:眼前这名女子大抵不是对宋家好奇,而是对她好奇,好奇她哪来的自信勾引樊公子。 再看一眼原本对她十分高冷的樊公子,此时也温顺乖巧的坐在这名女子身边…… 这个想法伴随恐惧如同雨后竹笋般,一扎根,便疯狂生长,无法遏制。 “木姑娘是吗?请坐。”秦舟十分客气。 木凝有些僵硬地坐下,语气有些古怪的回道:“公子不必客气。” 怪不得她会这么害怕,这权势贵族看她这种人就如同看蝼蚁般,只分碾死或是踩死而已。 樊青翼倒是没有那么多的想法,他只想着,既然秦舟好奇,那他便顺便听听,左右没有什么坏处。 秦舟见他原本拒绝了,此时又跟着回来了,有些好奇的问:“你不是对宋家没兴趣吗?” “左右无事,听听也无妨。”樊青翼接过元宝公公递过来的茶杯,轻轻吹开上面的茶叶。 爱听不听,秦舟也不管他,直接转过身,问木凝:“不知木小姐所说的了解宋家人,是何种了解?” “这……”木凝原本是打算拿这些消息跟樊青翼换钱的,因为樊青翼之前在客栈仅是因为她说的那么几句话就给了一锭金元宝。 可如今她有些拿捏不准秦舟的意思了。 见木凝眼神躲闪,支支吾吾不说话,秦舟勾起唇角,唤道:“元宝。” 元宝公公当即掏出三锭金元宝,轻轻放在木凝面前。 这三锭金元宝比樊青翼之前拿的还要大,以至于木凝有些移不开眼。 “这些喝茶钱,不知够不够木小姐陪在下聊一聊天呢?”秦舟开口。 木凝咽了咽口水,她很想直接拿,但是又不知道拿了这钱能不能平安出去这门。 秦舟轻轻敲了敲桌子,元宝公公再摆上五锭金元宝,这视觉冲击力比刚刚那样可要大得多。 “我说,我说。”木凝也不敢立即去揽那金元宝,只能绞着手努力不去看。 她强作镇定的咽了咽口水,才开口:“其实我知道的也只是比别人多一点点而已。” 秦舟传61 木凝这回说的,比之前告知樊青翼的要详细不少。 也仅如此而已,多的她也不敢再提。 秦舟神色淡然听完全部,才命元宝送她出去。 她忐忑的捧上金元宝离开,至始至终不敢再多看樊青翼和秦舟一眼。 秦舟的气场太强了,她无法抵抗。 “看来她只想和你说,一有我在此,她反倒不敢说实话了。”秦舟平静的看着木凝离开,突然开口道。 “她不一定知道什么,可能只是想借机赚些钱罢了。”樊青翼面色无异,平淡的将自己在茶馆遇到木凝的事情说了出来。 他出去也是让小团子禀告过的,行事也算磊落,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 秦舟听完点了点头,双眼盯着他,语气寻常的问:“宋小姐三日后招亲,你要去吗?” “为什么不去?”樊青翼被她突然这么认真的盯着,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道,“去凑凑热闹。” “好。” 一连三天,樊青翼都没有什么机会单独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的慕容晋特别黏他,就像一块狗皮膏药般,哪怕是秦舟亲自来剥,也剥不掉。 外面又断断续续地下着雨,虽没有第一天的大,但也足够好受了。柳州位置处的好,排水也正常,问题不大,但是有一些地区的雨就没有这么客气了。 所以秦舟的事情也多了起来,大部分时间都关在自己的房间里处理公务,巴不得有个人能帮她带儿子。 “师傅伯伯,我们什么时候出去玩啊?”慕容晋在书堆里抬起了满脸的委屈巴巴。 坐在一旁的樊青翼眼皮抬也没有抬,只说:“你字写好了吗?” “是不是我这一万字抄完就可以出去玩了?”慕容晋特地抬起以为长时间拿笔而有些发肿的手,更加委屈的问。 樊青翼轻轻翻页,淡定的说:“还是得看天气,如果还是小雨或者阴天,你阿娘可能会希望你再多练两个时辰的拳,或者是玩游戏。”言外之意,你死心吧。 “那为什么上次下雨了你还是可以出去呢?”慕容晋见他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感情戏,干脆趴在了书桌上,有气无力的反抗着。 他感觉都快发芽了。 樊青翼放下书,突然一脸高深莫测的靠近他:“大人们做事情有时候是不需要理由的,这个等你长得了之后就会知道了。” 慕容晋还想再问,但是有人进来打断了。 “樊先生,我们家公子请您过去。”小金子问。 “好的。” 樊青翼揉了揉慕容晋的小脑袋瓜子,起身:“我去看看你阿娘有什么事情,你先乖乖写。” “去吧去吧。” 樊青翼走得有点急,没有注意到乖巧温顺的慕容晋眼里一闪而过的狡黠。 他一离开,小金子就迅速进来替补上他的位子,站在了里屋的门边等候吩咐。 “练了这么久的字,我有点累了,我要吃火云仙豆糕,你去给我做。”慕容晋放下笔。 这火云仙豆糕是慕容晋最喜欢吃的糕点,对甜度颜值火候要求极高,每次都得小金子去盯着御厨们做才行。 “小的马上去。”小金子不疑有他,嘱咐好门外守着的侍卫,便亲自下去了。 秦舟传62 秦舟今日一身青色锦袍,正好和樊青翼同色。 但是她穿着显英气,樊青翼穿着则有些书生气了,二人站在一块,莫名的协调。 元宝公公在擂台对面的茶楼备好包厢,二人便是坐在这里观看,视野正好。 “今日雨比较小,现在正好停了,那边已经开始摆擂了。”秦舟望了他一眼,又迅速移开了视线,最终落在下面的擂台。过了一会,她听见自己有些生硬的说,“你要下去的话,现在还不晚。” “不急。” 樊青翼的注意力也全在下面,这条街的对面是湖,擂台搭在湖边的空地上,还没开始,就里三层外三层围了几百人,大多是看上去孔武有力的男性,且人数还在不断的增加。 宋将军一身便装坐在主位上,面无表情。他的左边坐着一名约四十岁,保养得当的妇人。他右边的位置空着,应该是给宋小姐留着的。 告示上写了,能在宋元桥手下过三招的便算通过第一关。第二关的题目是宋小姐自己来出,能答得上的便是她未来的夫婿。 为什么一个千金大小姐,需要用比武招亲来选婿? 樊青翼这个疑惑还没来得及问出口,一道闪电劈开了半边天,他的右眼皮猛地跳了一下。 坐在他身旁的秦舟,放在腿上的手收紧,语气越发冰冷:“你还真要下去?” “嗯?”樊青翼没有注意到她语气的转变,但还是察觉到了一丝杀气。 秦舟重重拍在护栏上,盯着樊青翼,声音有些发颤:“你不是有未过门的妻——” “轰隆!”一声响雷在天空炸开。 随后一道银光破空而来。 “秦舟!”樊青翼抓过她的手往自己怀里拽,护着她在地上滚了一圈,躲到帷幔后。 秦舟也很快反应了过来,死死盯着将自己刚刚坐着的椅子劈裂开的箭。 如果樊青翼没有及时拉开她,她肯定会因为那一声响雷,来不及避开。 她大意了。 “公子,没事吧!”元宝公公原本就只是守在外面,一听到响声第一时间进来。 “咻咻”又是两道箭,都被元宝公公轻松躲开了。 他提起一旁的桌子,护着樊青翼和秦舟下楼准备离开。 “哗啦——”外面倾盆大雨不要钱的往下洒,比武招亲被迫中止延期,众人纷纷找地方躲雨,擂台对面的茶楼又成了首选。 谁知道那些凶徒会不会藏在人群中,谁知道打起来会不会误伤良民。 秦舟当即做出了决定,被雨赶回来的三人将目的地改成了茶楼的后院。 掌柜的刚刚也去看擂台的,猝不及防淋了雨,正打算回来换衣裳的,刚好撞上他们三人,立即反应过来是发生了什么,急忙给他们开门让他们躲进去。 “都没受伤吧?”掌柜的恭敬又忐忑的问。全无之前卖消息给樊青翼的那副贪财样。 樊青翼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 “命人备几身衣服,主子们乔装打扮一下。茶楼里的人都盯紧了,恐怕还有刺客,有偷偷上楼或者是探到后院的,格杀勿论。”元宝公公将他拉到一边,有条不紊的安排下去。 秦舟传63 秦舟的脸色有些不是很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总是会忍不住心浮气躁。也不知道自己在烦什么,在气什么,在燥什么。 她的警觉性,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么低的? 难道她是老了? 樊青翼接过元宝公公递过来的衣裳,顿了一下,直接去了隔壁换衣服。 他之前还在想,秦舟怎么对他这么放心。 原来是这大秦,遍地都有可能藏着她的耳目。根本就不需要她再派人盯着他,他的一切早就在秦舟的掌握之中。 他对自己的无知赶到羞愧和庆幸。 换了衣服之后,他又冷静了一下,去前院让环宝扫了一圈才回来。 大概是对方也知道自己错失了杀秦舟的最佳时机,环宝没有在茶楼附近检测到明显的杀意。 等他回到秦舟的房中,秦舟已经换好一身素白锦缎衣裳,头上绾着单螺鬓,头饰简单,只以一根木簪妆点。 秦舟站在窗边,一边望着瓢泼大雨一边听着元宝公公的低声汇报。 但是映入樊青翼眼中的只有她恬静的侧脸,惊艳之色藏于眼底,樊青翼站在门口,一时忘了动作。 他原以为秦舟经常作中性装扮,一是因为方便,二是因为她比较适合男性装扮。 他从未想过秦舟着女装,也从未想过秦舟着女装会这么好看。 得到秦舟命令的元宝公公一转身便看到了傻傻站在门边的樊青翼,没等他出声提醒,樊青翼便像是突然恢复意识般动了,又像是突然发现他的存在般,侧过身子给他让了路。 “小的先告退。”元宝公公低下头,看不清楚面容。但是如果他耸起来的肩不颤抖的话,可能樊青翼还看不出他在憋笑。 用力摁紧不断传来灼热感的指环,他轻咳了一声,端起桌上的茶杯一饮而尽。 秦舟本来都抬起手了,不知为何还是收了回去,耳边烧的火热。 那个杯子是她刚刚倒的,抿了一小口。 喝下茶水樊青翼才觉得好多了,为了缓解尴尬,他放下了茶杯,“这掌柜的给自己准备的茶,还挺好喝的。” “咳——嗯。”秦舟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噎着,在樊青翼对面背对着他坐下,耳边更加烫了。 所幸因为乌云密布的原因,屋内很是昏暗。樊青翼应该看不到她古怪的表情,秦舟这么想。 樊青翼的注意力很快被转移,因为他手中的环宝像是发疯了似的疯狂给他弹消息。 从刚刚环宝就给樊青翼提醒:“主人健康系数为百分之九十九,体温异常,心跳异常,状态异常,请问是否开启爱情宝典。” 在他喝下这杯茶水的期间,又给他推送了十几条是否开启爱情宝典的消息。 樊青翼想,他有权怀疑他的指环坏掉了,因为之前执行任务的时候,从未提示过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可能是无法接受时空穿梭,信息紊乱了。 等回去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把指环送回去检查修理。 修不好的话他就申请换一个,大不了就用回前面几代没有那么智能的版本。 “主人,你还是很心烦意乱,你确定真的不需要开启爱情宝典吗?”有一条新消息弹出。 樊青翼终于要把手中的指环捏碎的时候,听见秦舟突然开口。 秦舟传64 秦舟问的是:“你娶宋小姐的话,你那未过门的妻子怎么办?” “什么?”樊青翼一时没有听清,停下动作看她。 秦舟的手下意识的覆在了桌面上的宝剑上,有些执着的再问:“你若是参加了招亲,赢得了比武,又过了宋小姐的题,你要娶宋小姐了,你那未过门的妻子怎么办?” “……”他没想要参加比武招亲啊,他就是想知道宋小姐是不是子安。 他迟疑了一下,落在秦舟眼里就成了是在仔细思考这个问题。 秦舟心里咯噔了一下,一股怒意不知从何蹿起,大肆地燃烧她的理智。 樊青翼真的是一个负心汉?一边说着自己有一个未婚妻,一边又对别的姑娘见一个爱一个! 再想起那天木姑娘坐在她的面前,一双美眸又总是忍不住偷看樊青翼,还一副被抓奸的慌张模样…… 秦舟抓起宝剑,愤然起身,开门出去。 留下樊青翼在原地,有些莫名其妙。 秦舟一走,环宝便肆无忌惮了起来。 直接投射出了自己的人影出来,脚边还摆放着一摞书,拿起最上面的一本一脸关心的问:“主人,需要看看这本《恋爱宝典》吗?” 一见樊青翼脸色不对,她立马从底下抽出一本新的,问:“那这本呢,《女神吃醋了该怎么办》应该很应时。” “你……” “要不这本,这是主人的父上大人为主人导进来的,据说超级适用主人的《大龄直男的春天》。” “……” 大雨还在下,秦舟猛然出来,又被雨赶了回去,瞬间清醒了不少。 她从不管臣民的私事,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樊青翼的私事这么在意了? 她沉下心想了想,可能是在为子安不值。 可是子安如今都结婚生子,也不可能和樊青翼在一起。更何况,子安都不一定知道樊青翼的存在。 半晌,秦舟回了房间。 樊青翼还是坐在那里,一杯茶水一杯茶水的灌,秦舟正好口渴,走了过来,接过他手里刚倒的,还没来得及喝的,一饮而尽。 秦舟定定看了樊青翼一眼,叹了口气,问:“你喜欢和你有婚约的那位姑娘还是喜欢宋小姐?” “我不是要参加宋小姐的比武招亲。”房间虽然昏暗,但是樊青翼还是感受到了秦舟那灼人的视线。 一个是他随便捏造出来的人物,一个素未蒙面还有可能是子安,要他怎么选? “那你为什么对宋小姐的事情这么关系?” “我第一次见比武招亲,好奇。” “就这样?” “就这样。” 秦舟没有想到是自己误会了。 她还想着,樊青翼若是选了宋小姐,她直接帮忙赐婚,这样樊青翼也没有办法负了人家。可她没想到,樊青翼根本就不是要娶宋小姐。 “那是我误会了。”秦舟撇过脸,淡淡的说,像是松了好大一口气。 樊青翼点头,见她手上还攥着自己的杯子,忍不住别过眼。 秦舟是不是没有洁癖啊? 那个杯子他喝过的,秦舟是忘了吧? 于是乎,一向情商低的樊老大,在这个有些昏暗的房间里,红了脸。 秦舟传65 一场大雨把不少人的计划都打乱了,秦舟的人第一时间冒着雨去查了对面有可能行策的地方,连个鬼影都没见着,只捡回来了一个玉佩。 她亲自看了一下,这只是一个简单的玉佩,没有发现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暴雨来得急,下的也不算久,一个时辰就停了。 宋府出了告示,比武往后延了七天。 出来一场,热闹没看到,还被刺杀,还弄得心烦意乱。 大家都怕突然再来一场大暴雨,路上也没有几个行人。 樊青翼和秦舟一前一后走着,两个人各怀心思,面上无表情,内地里都炸开了锅。 胆小的元宝公公原本是离他们一米远的,逐渐就变成了三米远。 “樊兄,若是你师傅帮你定的那个未婚妻,你见过吗?”秦舟步伐放慢,和樊青翼同行。 樊青翼顿了一下,有些难以启齿的看了一眼秦舟。他没想到她还揪着这个所谓的未婚妻不放,像是不问清楚誓不罢休了。 “没有。”樊青翼在心中暗自想,难不成秦舟真的是对他有意? 这个念头在他的脑海中没停留一秒就被他自己否决了,毕竟他在这里,一穷二白,并没有什么出色的地方值得秦舟看上。完全忘了自己还有美貌的樊某人如是想。 秦舟拧眉,紧追不舍的问:“那你们没见过,如果她有了其他的意中人,或是已经成亲了呢?” “不会的。”樊青翼斩钉截铁。 秦舟抓住他的胳膊,走到他的面前,紧紧注视着他,语气甚至还有些悲愤? “你怎么这么肯定?说不定她早就成亲生子,你若是找上门,第一个见着的可能还是她的夫君和孩子。那时候你当如何自处?” “这……”樊青翼语塞,秦舟关心这些确实有道理,但是他这个未过门的妻子只是口头捏造出来的,他哪里需要去考虑这些? 秦舟怎么突然这么关系他? 元宝公公见状,不动神色的又往后退了几步,示意暗卫们疏通一下四周,不要让其他的平民接近,以免扰了他们的好事。 主子们的事情,他这一个奴才,还是少听点好。站在这湖边赏赏花,也挺好的。 就是有点忍不住勾起唇角,想着回去和大家打赌,日后秦舟的孩子是像秦舟多些,还是像孩子的爹多一些。 最好生多几个,然后一半像秦舟,一半像孩子的爹的好。 “秦……姑娘,未曾亲眼所见之事,何必这么烦恼。”樊青翼想了一下,如果解释的话,欺君之罪,秦舟翻脸,拘捕在逃……还是算了。 秦舟见他在秦字后面打了个转,最后变成了秦姑娘,像是刻意在提醒自己,生疏得很。 她松开了樊青翼的胳膊,眼里有些愧色和难以言明的神色,但是很快隐了去,弯起唇角转身继续走。 凉风吹过,带起她的话,悉数飘到樊青翼的耳边:“我也只是提醒你而已,毕竟你都近三十岁了。” 你自己再过二三年也三十了好吗?樊青翼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没说出来。 秦舟传66 一行人快到的时候,就看见小金子惊慌失措的跑过来,大老远开始喊秦舟。 “怎么了?”秦舟第一反应是慕容晋出事了,如果只是有事情要禀告,店里多的是人可以吩咐。 小金子哭丧着脸,呈上一张纸:“小公子不见了!” 整个客栈的人,没有一个人知道慕容晋是什么时候,怎么离开客栈的。 小金子离开慕容晋房间半个时辰,等回来的时候慕容晋的座位都凉透了,只留下这张字:我要去找师傅伯伯。 秦舟将手中的纸揉成一团,厉声吩咐:“找!把客栈所有人都彻查一遍,可能藏在某个房间还没有离开。再命人往四周留意一下,如果他是想出来找师傅,那肯定会问路人和店家。都去查一下。” 无人敢怠慢,谁都知道晋亲王是陛下的心肝宝贝,尽管大家都知道一般人很难近这位小亲王的身。 樊青翼也想去帮忙,谁知道元宝公公把他往里一推,指着里面生人勿进活人勿扰的秦舟,轻声说:“樊先生,劳您安慰一下陛下。” 受宠若惊的樊先生,难以置信的指了指自己:“我?” 元宝公公不耐其烦的点头。 “你们家陛下现在正烦着,我去触霉头,真的好吗?”樊青翼比划着,他觉得还是去帮忙找比较好。 元宝公公盯着他,突然微微一笑,口型比划着抱歉,然后伸手把他推了进去。 现在的小年轻,真是太不主动了,还是得靠他来加把火。 樊青翼没有防备,被推进来的时候还被门槛绊了脚。 这么大的动静秦舟第一时间就知道了,站在窗边提起已经被雨浸湿的被单,没有搭理他。 樊青翼摸了摸鼻子,有些不知如何自处。 他在知道慕容晋失踪的第一时间就把环宝开机了,所以也检测出来环宝正在客栈隔壁的布庄里,状态正常。 可能是这小孩觉得最近母亲的关爱少了,想博点关注吧。 虽然方式不对,但是秦舟的人最多不超过五分钟就能查到那家店铺了,他也就不用多嘴。 “你有什么事吗?”秦舟将被单解开甩了下去,命人收拾干净。 脸上仿佛凝结了一层又一层的冰霜,眼神扫过都带着一阵刺骨的寒冷。 樊青翼想安慰她,但是由于没经验,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 “打扰了。” 本想转身离开,但是又被守在门口的元宝公公推了回来,在得到元宝公公鼓励的眼神之后,对着秦舟,半天挤出一句:“你别着急,孩子还小,任性是正常的,等他回来打一顿就好了。” 元宝公公差点没忍住冲进去把这个人打包好扔下楼去,谁不知道秦舟疼爱慕容晋,就算是秦舟自己也有这么想,他们也不能这么开口啊。 可就是这么一句话,秦舟弯了弯嘴唇,虽然没有笑出声,但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她没动怒。 元宝公公别过头擦了擦汗,他有些看不下去了。 反倒是樊青翼本人,突然摁住了手上的指环,脸色瞬间僵硬:“等一下。” 秦舟传67 樊青翼一直让环宝锁定慕容晋,但是就在刚刚,他接到慕容晋移动的提醒。 慕容晋穿过了布庄的大门,在众目睽睽之下移动了。 外面都是秦舟的人,慕容晋是怎么躲过这些人移动的? 樊青翼眉头一紧,越过秦舟翻身跳下了客栈的窗。 没等他站稳身子,就看见一匹黑马从他身旁急速跑过。 樊青翼想也没想,直接拽住了马尾,被带着跑了几米。 驾驶马匹的是一个穿着蓑衣的汉子,见樊青翼妨碍了他,挥着马鞭就甩了过来。 马鞭没有甩在樊青翼的身上,而是甩在了马屁股上,黑马一受疼,又疯狂地跑了起来。 樊青翼使劲扯了一下,跳起来,又躲过策马人的两道鞭子,才看清楚他是孤身一人,并没有带着慕容晋。 低头看了一眼,才发现慕容晋的定位还在布庄门口,没有再移动。 就在他这么一晃神的时候,策马人趁机一鞭子甩在了他的手腕上,逼得他松开了手,然后迅速策马离开。 秦舟追了下来,正好看到这一幕,忙扶住樊青翼。 四周的人也都被吸引了过来,追了上去。 樊青翼急忙回过头,正好看到一个同样穿着蓑衣的男子抱着什么东西,策马从相反方向离开的背影。 “快,快追那匹马!”樊青翼高喊。 所有人都很快反应过来,但是这附近已经没有马了。 十五米,十米,五米,一米,环宝的提醒越来越密集,最后没了。 这回慕容晋是真的失踪了。 “闪开!”伴随着秦舟的喊声,身后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樊青翼扭头看见秦舟从客栈后院直接骑了一匹白马出来,一手提着剑,正准备朝着慕容晋方向而去。 来不及多想,樊青翼侧过身抓紧了她的马鞍,也跟着上了马。 “东南方向!”樊青翼顺着环宝最后的标记给她指路。 秦舟目光一凛,让身下白马加速。 奔出了郊外,樊青翼看着环宝显示的地图,有些疑惑。 秦舟的马速度很快,但是还是没有追上绑匪。樊青翼通过环宝的帮助,没有丢失目标。只是,奇怪的是沿途都能很明显的看出对方的路线。这种感觉就像是,在刻意引着他们往某个方向去似的。 “前面是什么地方?”樊青翼出声问。 秦舟虽然心系慕容晋,但也和他一样有所察觉,望着前面的山头,面容冷峻:“以前是一个有名的山贼窝。现在,可能是叛军聚集地。” 能把慕容晋带走的人,除了那些整天想着置她于死地的叛军,还会是什么人? “我们不能再追了,我看了一下地形,这个山口后面极有可能埋伏着人。我们寡不敌众,进去很难全身而退,更别说把小亲王成功救出来。”樊青翼怕秦舟一时心急,进去送了人头。一边说着,一边握住秦舟的手,将缰绳往后拽,把马停了下来。 秦舟知道樊青翼的顾虑,两人对敌人情况一无所知,盲目进去确实是送死无疑。 “他们为了引你进去,短时间肯定是不会伤害小亲王。我们先分析一下,再找一个合适的切入点吧。” 援军至少还要一个多时辰才会到,他们也不可能在外面干等着。 秦舟点头,两人下了马,找了一处相对隐蔽的地方藏身。 秦舟传68 樊青翼不好直接说自己有个智能当助攻,只能说是自己的判断。 秦舟拴好马过来,就见他从一旁捡了一根树枝,开始画简略的地图。 “按照地形,这是一个被围起来的山谷,易守难攻。只有这么一个山口,我们想要从四周的山爬上去,有点不切实际。”樊青翼皱着眉头,沉着声分析。 这片山之前山匪泛滥,秦舟派了四次官兵来清剿,所以还是有点印象的。 “确实,之前他们也是靠的里应外合,才清剿成功的。”秦舟说着,低头正好看见樊青翼的手腕上缠着布,隐隐有血渗出来。 刚刚出来的着急,路上也来不及用药,仅是缠着布并不能完全止血。 秦舟想着,动作却快于她的大脑,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把樊青翼的手拉了过来了。 “很快就好了。”樊青翼见她一直盯着自己的伤口看,风轻云淡的解释。 秦舟看了他一眼,把他匆忙绑的布条解开,有些闷闷的说:“你也别太紧张那个混小子了,一般的人很难近得了他的身的,除非是他自愿跟着走的。” 刀疤索的威力秦舟再清楚不过了,对方肯定是靠哄而不是靠打,不然不会没有动静。 樊青翼穿过来的时候刚好是叛军放狠话的时候,正巧错过了前面刀疤索的出场,所以对秦舟这么说有些不明就里,只当她是在安慰自己,也不好说什么。 秦舟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药瓶,善意提醒道:“会有点痒,但是效果比一般的金疮药会快很多。” “我一大男人,刀山火海都闯过,还怕这啊?”大抵是为了缓和气氛,樊青翼打趣道。 哪知道秦舟当真,抬起头,一脸探究:“这么说,你还为谁上过刀山,下过火海?” 樊青翼被她这么一盯,不知怎么的,竟有些心虚:“没,没有。” 他为的从来都不是单一个体,也不是单一家庭,是整个集体,整个国家。 秦舟见他辩解得如此之快,没有再说什么,低头继续给他上药。 只是在樊青翼看不见的地方,自嘲笑了笑。 她到底在想什么呢? 人家为别人上刀山,下火海,抛头颅,洒热血,她着急什么劲? 重新给樊青翼包扎好伤口,确认没问题了之后,秦舟才松开他的手。 樊青翼本想道谢,却突然收到了环宝的提醒。 “过来,有马声在接近。”他把秦舟拉到自己的身后。 很快,两人便看见一名男子驾着马车过来,在不远处停了下来。 “你放开我!” 一道压抑的女声从马车里传了出来,樊青翼和秦舟对视了一眼,这个女声,有点熟悉啊。 只见一名体态臃肿,年约三十的男子抱着木凝下了马车,露出一脸银弹的笑容:“不要着急,小爷我到地方了自会好好疼爱你。” 赶车的小厮见状,一脸狗腿的笑容:“那宋公子,小的先回去啦?” “回去吧回去吧,记得瞒着我爹,不要让他知道我出来了。”宋公子敷衍的回了几句,又迫不急地低头看怀里的美人儿。 “您放心,小的一定告诉老爷您还在学堂念书。”狗腿笑嘻嘻驾着车回去。 宋公子? 该不会是他们所知道的那个年仅十六的宋公子吧? 秦舟又和樊青翼深深对视了一眼。 秦舟传69 “宋仁,你放开我!”木凝被捆得死死的,只能怒吼着要宋公子放开她。 宋公子低声笑了笑,伸手捏了捏她的脸,放肆又嚣张地说:“小爷我就是喜欢你这股野劲,要不小爷把你就地正法好了,我看你也挺喜欢这里的。” 木凝一听,涨红了脸,脸色越发难看:“宋仁,你最好放我走,不然你会后悔的。” 秦舟提着剑想下去,却被樊青翼拉住,用眼神示意她再等等。 马车虽然停在这里就将人放下,但是这里显然不是宋公子的目的地。 “后悔?小爷的人生就没有后悔二字。该后悔的是你,好偷不偷偷到小爷身上来。不过没关系,小爷教你做人。你放心,等你见识过小爷的厉害之后,你也不会后悔了。”宋仁笑了笑,也没有再占木凝便宜,而是拽着她绕着山口右边走。 边走边絮叨:“要不是我爹今天在家,小爷也用不着把你往这边带。你给小爷安分点,等到地方了,你爱怎么浪怎么浪。” 樊青翼拉着秦舟的手紧随而上,终于在一个半山坡处停了下来。 宋公子在一颗大树下扒拉好一会,抽出一根绳子,一拉,竟露出一个洞口。 宋仁将木凝推进去之后,自己也钻了进去,随后又将洞口掩住。 樊青翼回过头发现秦舟涨红了脸,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拉着人家的手,急忙松开道,“虽然不知道这宋公子为什么会带着木姑娘过来,但是这个通道,应该是能够通向里面的。” “嗯。”秦舟轻如细蝇般应了声。 两人在上面稍微等了一小会,才跟着下去。 山寨里,被众人所担心的小亲王,正在山谷里闹腾,旁边跪着一群人伺候。 “白胡子爷爷,我想来想去还是不行,娘亲说过不能这么麻烦人的。我偷偷藏起来,阿娘肯定要着急坏的。”慕容晋说着,想回去。 “怎么会麻烦人呢,你放心,我会派人告诉你阿娘,你在我这里的。”老者坐在主位上,一脸慈祥。 慕容晋被他这一番话给劝住,犹豫了一下,又问:“那我师傅伯伯也会来吗?” “会来,都会来的。您放心,我会在他们着急之前告诉他们的。刚刚过来的时候您也看见了,咱们这边这么多好玩的,您不玩一下再走,多遗憾啊。您看,还有这么多好吃的,不吃多可惜啊?”老者非常有耐性的回答,命人将提前准备好的甜点都呈上来。 慕容晋好纠结的:“可是,娘亲说,这样子不好的。” “小亲王,您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您是小大人了,小大人可以自己做主一些事情了。而且您这才过来不到一炷香,你阿娘说不定还不知道你失踪了呢。而且,老臣您还信不过吗?”老者看着慕容晋渐渐安静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我再等一炷香?如果阿娘还没有找到我,我就回去。”慕容晋终于安分了下来,但是小眼还是忍不住往门口瞟。 老者显然不在乎这些,只要慕容晋别再闹腾就行。 坐在太师椅上,他露出了满意又猥琐的笑容。 秦舟传70 地道里虽然很暗,但是宋仁点着了火把,樊青翼和秦舟很快追上了他们。 樊青翼利用环宝侦测,确定没有其他人在通道里之后,和秦舟十分默契的加快的脚步。 这条地道还是挺大的,能同时容纳下两三个人。 “不要害羞,来,小爷亲一个。” 可能是仗着平时很少会有人来这里,又有些昏暗,激发了宋仁的色心,他忍不住对木凝开始动手动脚。 他把火把插在地上,转身去摸木凝。 木凝吓得忙往后退,但是帮着她的绳子被宋仁绑在了腰间,根本退不到哪里去。 两人动静闹得很大,所以都没有发现樊青翼和秦舟的接近。 樊青翼直接上前敲晕了他,回过头便看见木凝双眸含泪傻站在原地,衣衫完整,就是人受惊了。 秦舟给她解开了绳子,捆在了宋仁身上。 “樊公子,你们怎么会在这里?”是特地来救我的吗?木凝咬紧下唇,还是没把后面那句话问出口。 秦舟不动声色挡在樊青翼面前,面无表情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不必感谢,你快离开吧。” 木凝被秦舟凶神恶煞的表情和冷冰冰一句话惊得想往后退,没想一脚绊在了宋仁的身上,跌坐在了他身上,又吓得整个人弹了起来。 宋仁动弹了一下,揉了揉鼻子,发出了一声突兀的呼噜声。 在这有些昏暗的地道里,呼噜声回响还是挺大的。 这家伙,在这还睡起了觉? 樊青翼好气又好笑,用脚推了推他,结果对方毫无反应,安然地打起了呼噜。 “你还不走?” 秦舟见她还在这里,忍不住再次询问。只是她手里拎着剑,语气又十分冷淡,加上站在樊青翼的身前,活像是在护食。 “走……”木凝战战兢兢起身,生怕自己再多留一会就会人头不保。 但是见他们两个都不走,她又忍不住停了下来,声音发抖着问:“二位不走吗?” 樊青翼正在打算拽着宋仁一起走,一听她这么问,解释道:“我们还有事,你赶紧回去吧。” 只是,樊青翼解释完,木凝还是站在原地没有动弹,像是在犹豫什么。 秦舟察觉她有什么话要说,没有阻止她,只是蹙起了眉头,盯着她。见她视线一直在宋仁身上打转,心想难不成她会要求他们把宋仁杀了? 木凝被盯得发毛,但是又不忍直接这么回去,最终下定决心,唤道:“公子……” 樊青翼也察觉她有话要说,只是一直不知道在犹豫什么,见她终于要开口,刚想接话,便听到秦舟清冷的声音响起: “这位木姑娘,有何事?” 木姑娘打了个冷颤,咬了咬牙说道:“二位能否饶他一命?” 原来木凝以为他们是想等木凝走了之后,暗自把宋仁给处置了,才久久不去。 “他险些辱没你,你还为他求情?”秦舟有些不解,她原以为这个木姑娘会恨这个宋仁呢。 木凝摇了摇头,欲言又止,才道:“我只是,不希望他脏了二位的剑。” 秦舟传71 木凝的话是真是假,他们无从得知,也并不好奇。 她说完之后,给他们行了礼,才离开。 樊青翼不想耽搁,直接把宋仁叫醒,让他说清楚山谷中的情况。 这宋仁果然是个混货,没等樊青翼怎么威逼利诱,就吓得尿了。 得知樊青翼和秦舟二人不是为了木凝的事情而来,又急忙说自己无意间发现这条地道,并不知道通往哪里去往何处,更说不清楚什么小孩的事情。 这番说辞秦舟和樊青翼都是不信的,两人一个往他脖子上架宝剑,一个拿火把烧他头发,吓得他好一顿求饶。 最后才说,自己有熟识的人在山谷里,只知道里面驻扎了好多民兵,地道出口有人把守着,还有人巡逻,再多的再也交代不出了。 宋仁跪在地上,打着颤,说话自带抖音效果:“二,二位,大,大侠,小的也就知道这么多了,求放过啊啊!” 樊青翼看着他就恼,但是这人毕竟是朝廷重臣的心肝宝贝公子哥,秦舟在场,他不好怎么做些什么。 反观秦舟就丝毫没有压力,上去先一个肘击,抬手将剑插在他的腿间,眼底露着杀意:“你不想说,不要紧,我可以饶你一命。但是你得帮我们把守在洞口的卫兵引进来,否则的话,我就拿你祭我的剑。” “好好好,求女侠饶命。”宋仁不敢动弹,两眼盯着自己裆间的剑,忙不迭的答应。 两人压着宋仁到了出口附近,樊青翼推了他一把,秦舟的剑直接抵在他的腿间。 宋仁满脸惊慌,又不敢抵抗,只能乖乖按照他们说的,探出头对着外面的人招手: “来人,我带了好些东西过来,进来帮我搬。” “宋少爷您来啦,我们这就来帮您。”靠的比较近的守卫没有起疑心,直接招呼了旁边的人跟着进了暗道。 樊青翼躲在宋仁后面,将进来的人全部敲晕,再用他们的腰带把人都捆了起来。 宋仁见他们得手了,刚舔着脸上前想求他们放过,就被秦舟反手被打晕了。 “真是个祸害。”秦舟拧着眉,隐隐有怒气。她没想到宋家和叛军居然会有关系,连这宋小公子强抢民女之后,都想着带到这边来享乐。 樊青翼将从守卫身上扒下来的衣物递给秦舟,提醒道:“先简单套上吧,现在最主要的还是找到小亲王。” 秦舟点头,简单套上了叛军的服装后,将长发简单束起。 “我发现他们身上都带着这么一块木牌,一模一样,只是数字有分别。”樊青翼也套好了衣服,正在搜叛军的身。 他们两人身材都还好,外面再套一件外衫也看不出来什么。 秦舟接过木牌,发现他递给自己的这块上面用红字写着五百三十一,而他那块则是用红字写着六百。 她眸色越发暗沉,推测道:“这应该是代称之类的,为了方便管理。看来叛军的人数,不仅不少,而且还在不断的增加中。” 她之前派了人彻查叛军余党之事,原以为此事随着下面的汇报而终结了,没想到叛军余党反而是越发壮大了。 “他这块倒是有点不一样,字体颜色是黑色的,而且才排到二十四。”樊青翼从宋仁的怀中掏出了一块一样的木牌。 秦舟传72 秦舟一看,脸色越发难看:“很好,看来这一次,能一锅端了。” 樊青翼本想把木牌收回来,谁料秦舟直接拿了过去,收了起来,视线落在地上的宋仁身上,说道:“再看看他身上还有什么。” “已经搜遍了,除了这个木牌,还有这些东西。”樊青翼指了指地上的钱袋和玉佩。 秦舟拿过来一看,钱袋里面只有银子,玉佩也只是寻常的玉佩。 两人把宋仁和两个侍卫捆在一起,嘴巴里塞了宋仁的衣服,拉到外面找了个比较大的坑用树叶就地掩埋。 三个人都留了呼吸的口子,不怕活不到他们回来。 这边迟迟没有得到秦舟进山寨的消息,慕容晋已经有些急了。 刚刚那个白胡子爷爷已经被人叫走了,现在就剩下他一个人和一些不认识的人在一块。 “白胡子爷爷呢?我要见他。”慕容晋想直接走,但是直接走不是很有礼貌,所以他想先跟白胡子爷爷告别。 他瞒着阿娘出来已经很不乖了,要自己回去领罚。 在一旁服侍的下人一听,想起自家大人的叮嘱,哄着他说:“我们大人说很快就会回来,您有什么事情吩咐我们下去做就可以了。” “那你帮我和他说我要先回去了,再晚回去我阿娘要生气的。”慕容晋一本正经地说完,跳下了座椅。 “不行,这话您得亲自和他说,我们做不了主。如果您回去了,大人迁怒我们怎么办?”旁边围着的下人急忙抓住慕容晋的胳膊,不让他离开。 慕容晋听他们这么说,只好停了下来,说:“那你们带我去找他吧。” 下人们对视了一眼,均是看到对方眼里的迟疑和胆怯,只好继续哄他说:“大人很快就回来了,您再稍微等等。您饿了吗?这边有糕点。要不小的让人给您表演解乏?” 眼看着日头都要下山了,慕容晋回过头,像是妥协了般说:“那好吧,但是我要先去茅房。” “好的,小的们这就带您过去。”说着他们便带慕容晋去了茅房。 慕容晋看着站在门口紧紧盯着自己的下人们,有些生气的说:“你们这是什么意思?这是把本王当犯人了吗?” “不敢不敢,小的是怕您需要伺候。” “本王需要伺候会叫你们的,你们这么盯着本王出恭,本王要是还出的出来,那还要不要脸了?”慕容晋翻了个白眼,这群人,有猫腻。 他这么说,下人们也不好再这么盯着,想着这么多人守着也不至于会把他弄丢,急忙帮他把门关上。 过了一小会,下人们迟迟未见慕容晋出来,才发现他已经逃跑了。 “快去禀告大人!”原先一直跟慕容晋交涉的那个下人,嘶声力竭的吼着。 “快,都去给我找回来,挖地三尺也得给我找回来,切记不能伤着他!”得知慕容晋逃跑的白胡子老爷爷,气得胡子都歪了。 他们是想要秦舟的命,可不敢要晋亲王的命。 内战归内战,若是伤着慕容晋,到时候大周借机入侵,他们可就得不偿失了。 秦舟传73 秦舟进了山寨才发现,这山寨中的人很多,大都是练家子。甚至有几个,还带着军人的那种股气息。 山寨也很大,容纳上万人不成问题。 这和之前汇报上来的信息,有点不符。 两人打晕了一个守卫,躲进了一个柴房里。 樊青翼已经用环宝知道了慕容晋的所在位置,抬头便见秦舟脸色越来越严峻,急忙将她拉了回来,压低声音道:“我先去探一下,很快回来。” 最完美的计划是,他直接把慕容晋带回来。 但是秦舟是不会答应的,她反抓住樊青翼的胳膊,盯着他说:“一起去。” “这边巡逻的民兵多且频繁,两个人不好行动。我先进去找一下,如果能够找到小亲王,你在这待着也好接应我们。”樊青翼直接拒绝了。 如果秦舟和他一起去,那他就需要想一下如何若无其事的将她引到慕容晋那。 他刚刚看了,距离还是挺远的,他又不能暴露环宝,两个人确实不好行动。 “那我去找他,你在这里等着接应我们。如果一个时辰没有回来,你就出去找援军。”秦舟知道樊青翼说的方法是对的,但是她不想让樊青翼单独去冒险。 叛军明显和朝中大臣有关系,今天又特地把他们引了过来,可想而知会给她备下多少好礼。 樊青翼身为男人,也不同意秦舟去冒险,所以他否定了秦舟的话:“不行,你一个人,带着一个孩子太勉强了。” 秦舟还想说什么,就见他双手抱住她的脑袋,强硬的说:“听我的,别闹。” 这是第一次有男人这么对她,她一时间竟有些愣住。 等到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樊青翼已经离开了。 脑海里不断的回放着他那不容置否的语气: “如果没有小亲王,我相信不管再来多少人都不是你的对手。但是现在情况没有那么简单,你到底是女儿身,带一个孩子跑太勉强了。你要相信我,我会用最短的时间,成功找到他并且安全带他回来。如果我一个时辰没有回来,你就出去找援军,好不好!” 说着,樊青翼还略带邪气的一笑,“有我在的时候,你可以不要逞强。” 就这样,樊青翼走了。 秦舟的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她真是疯了。 竟然觉得樊青翼这般无礼的行为有些帅气,忍不住就听了他的话。 而且还真的觉得他会平安把虎头带回来? 疯了疯了。 秦舟懊恼自己竟然一时不备被樊青翼哄骗了,但是现在他已经出去了,她也只能先观察一下四周,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帮忙。 等这件事情过去之后,她一定要好好说说他。 这边樊青翼已经越过好几个巡逻队伍,接近了慕容晋的所在地,等这一波巡逻队伍过去之后,他就可以直接越过这个围墙找到慕容晋了。 看环宝给提供的路线图和倒数计时,他第一次觉得环宝出的主意有用。 他刚刚按照环宝给的建议,和秦舟说的那些话之后,秦舟就再也没有和他争着要出来了。 秦舟传74 慕容晋的出逃,弄得整个山寨兵荒马乱。 叛军首领第一时间下令严守出口和陷阱区,绝对不能让慕容晋往那边出去。 同时,也有人汇报说两名守卫失踪之事,首领当即下令,整个山寨都开始戒严。 遇到陌生女子直接抓捕,遇到小孩则哄骗回去。 不知情的樊青翼看着地图上越来越多的人聚集这个区域,还以为是秦舟被发现了,差点就折返回去救她。 但是仔细一看,这些人都只是迅速分散,然后往寨中心的方向转移,分别驻守住一个点。 心下一凛,他们进来的消息被人发现了。 他必须加快脚步,先把慕容晋找到。 按照环宝的倒数计时,这一队巡逻队伍过去还需要一分钟,西方那边刚好又有一对巡逻兵过来,约莫一分半钟就能抵达。 他距离这面围墙有五十米远,翻过去之后还要先躲过围墙那面的巡逻兵。 只有半分钟,根本就不够。 再看环宝推出来的预估,西方这对巡逻兵极有可能直接驻守在这里盘查。 不行的话,他只能在现在这队离开之后,用声东击西的办法,把新来的巡逻兵都给引出去。 环宝的倒计时一秒一秒再走,眼见围墙那边的巡逻兵越来越接近慕容晋所在的屋子。 就在他准备行动的时候,秦舟的定位突然转移了,旋即环宝提醒了不远处有火灾发生。 秦舟的方向肉眼可见的冒出烟雾,大量的巡逻兵直接朝着她的方向冲过去。 樊青翼趁机翻过围墙,从窗户钻进了慕容晋所在的屋子里。 巡逻兵大量增加,并且井然有序的进行了盘查,秦舟就知道情况有变。 她特地点燃了旁边的柴房,将人引了过去,希望能帮樊青翼争取或多或少的时间。 这山寨这么大,她居然还在盲目的相信樊青翼会找到慕容晋,真是疯了。 这边樊青翼刚翻进来,就对上了阁楼上慕容晋那双炯炯有神的大眼。 “师……”慕容晋在樊青翼的手势中,惊喜地把音量从最大调到最低,“师傅伯伯,你来找我啦。” “这边好像有人!”外面的巡逻兵只是调走了一半去起火的地方,刚好走到门口,就听见这边有动静。 “嘘……”樊青翼无可奈何的看了慕容晋一眼,这个小鬼头,等回去之后他一定要打一打熊孩子的小屁股。 他飞身而起,双手攀住了阁楼的围栏。 慕容晋乖巧的捂住自己的小嘴,紧紧盯着樊青翼,眉眼写满了欢喜。 “咿呀”一声,门被从外面粗暴的推开。不过对方十分谨慎,没有直接进来。 “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我劝你们缴械投降,不要逼我们动刀动强的。”一个声音有些抖索的巡逻兵用长枪敲了敲门。 没等他再说些什么,“砰”的一声,后面的人直接把他踹了进来,粗狂的男声带着不满和鄙视响起:“废话那么多做什么,都给我直接进去搜!” “是……是。”四五个巡逻兵奉命直拥而入,手上都拿着长枪,对着屋内翻箱倒柜。 秦舟传75 “你,给我上阁楼搜去。”队长打扮的人一脚踹在地上的那个巡逻兵的屁股上,嚷嚷道。 那人急忙爬起来,拿上自己的长枪,畏畏缩缩的站在楼梯口。 颤颤巍巍的伸出一只脚,但又很快缩了回去,抱住自己的脑袋说不行。 其他人纷纷大笑:“队长,你找的这个怂包,跟个娘们似的。不对,娘们都比他胆子大。” 那个队长脸色不是很好,动怒了。攥着他的领口怒斥道:“孬种!找个小孩都吓成这样,就你这样还怎么上场杀敌?就你这样还想当叛军?” 一时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他们吸引过去,停下来看好戏。 “我我我,我不想来的,是你们抓我来的。我平民老百姓,什么错也没犯,就被你们抓过来的。”那人竟然嘤嘤嘤哭了起来。 樊青翼看了一下人数和武力值,除了这个有两把刷子的队长,其他都只是普通人。 他拿出一把匕首,示意慕容晋好好呆着,就直接从阁楼冲着巡逻兵队长跳了下去。 巡逻兵队长反应速度很快,但是扛不住樊青翼的杀招,待其他人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脑袋已经分家了。 血喷在了巡逻队员们的脸上和身上,吓得他们一个个都腿软了,跪倒了一地。 慕容晋趴在上面,小脸上写满了崇拜二字,他的师傅伯伯果然和阿娘一样厉害。 樊青翼扯过一旁的布料擦拭匕首,冷声道:“你们自己绑起来,我饶你们一命。” 解决完了这一队巡逻兵,樊青翼带着慕容晋开始往回走。 只是这边还好,越近秦舟那边,巡逻兵越是密集。 这才走了不到两百米,又碰见了巡逻兵。 他们躲在房顶上,看着这两队巡逻兵一直来来回回的巡逻,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师傅伯伯,我们要不回去,让白胡子爷爷送我们离开?我看白胡子爷爷说话很管用的,这里的人都听他的。”慕容晋看着樊青翼蹙起了眉头,问。 “白胡子爷爷?你知道他叫什么吗?”樊青翼心下了然,果然是朝中人带走的慕容晋。 慕容晋摇头,解释道:“虎头只知道白胡子爷爷也要听阿娘的话,经常和其他的白胡子爷爷一起来找阿娘。” 要是真听话就不会和叛军勾结了。 樊青翼笑了笑,揉了揉他的小脑袋:“没事,师傅先带你去找你阿娘。” “嗯。”虎头点头,乖巧的窝在他旁边。 樊青翼揉了揉指环,让环宝重新分析一下路线,现在这条路面前走不了,都被巡逻兵死死守住了。 “怎么是一朵小花呢?” 樊青翼抬起头,便见慕容晋一直盯着自己的指环,脸上写满了好奇。 “不是小花能是什么?”他没多想,打趣道。 环宝的路线图一时半会出不来,他们也走不了。 慕容晋学着大人们摸着下巴,嘟着小嘴说:“花瓣啊,娘亲的就是花瓣,可好看了。” “花瓣!”樊青翼瞳孔急缩,抓住慕容晋的胳膊问,“什么花瓣,你娘亲是谁,叫什么!” 慕容晋不解:“娘亲就是娘亲啊,娘亲叫夏子安。” 秦舟传76 秦舟趁乱混在了巡逻队伍中,把火扑灭了之后,跟在在四周找人。 她发现,大部分的巡逻兵都只是普通的农户被抓来凑数的,甚至还有几名弱不禁风的秀才,所以人才这么多。 真正有武功傍身的,只有那几个领队和小队长。他们则是守着几个重要的点,监督普通的巡逻兵。而这些人,身上都是带着黑色的木牌,秦舟看到好几个木牌上的字数都是一百好几的。 字数越大的,对字数少的,就越是尊敬。这边最大的,是一个拿着十七木牌的刀疤脸,正坐在一旁的石井边。 就在秦舟准备抽身离开的时候,又一队巡逻兵过来了,还用绳子牵着一群捆着手的少年。 “怎么还抓了个娘们了?”刀疤脸吹了一声口哨,调笑道。 秦舟闻声望去,第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中灰头土脸,嘴巴里被塞了布团的木凝。 这丫头的身材和容貌,很难不夺人眼球,尤其还穿了一身十分好看的碎花裙,脸上还带了妆。 虽然因为挣扎过,发丝凛乱,脸上也有点灰土,但是一点也不影响她的美貌。 新来的巡逻兵队长长得有点贼眉鼠眼,他拉过那个木凝的绳子,扯到刀疤脸面前,如同献宝般说道:“小的们刚刚从外边扩招回来,正好在路上瞧见这个小娘们,看她跟匹野马似的宁死不屈,说不定还没有给人用过。想到您这不一个多月了没有开荤嘛,就特地带回来给您驯服。” 刀疤脸打量了一番木凝,忍不住伸出舌头舔了舔干燥的嘴唇。 “干得不错。”他拍了拍贼眉鼠眼的肩膀,抖擞抖擞肩膀,站了起身,凑到木凝脖间蹭了蹭,一脸陶醉的说:“真香。” 木凝一阵恶寒,但是这绳子她又挣脱不掉,只能把身子尽量往后仰。 她原本是可以走掉的,但是她有点担心樊青翼他们,所以在洞口处多逗留了一会。没想到还没有逗留多久,就遇到这群人了。 “只是,”刀疤脸的手有些惋惜的附上木凝的腰,轻轻掐了一把,意犹未尽地说,“现在贼人进了山寨,弟兄们都在忙着搜查,我怎好独自享乐呢?” 一个小队长适时的走了过来,恭敬的指着一旁的屋子说道:“十七大人,旁边这个屋子小的们还没有搜,但是看着比较危险,请您带着这位姑娘移步过去仔细检查一番。” 刀疤脸满意的摸了摸下巴,随手指了一个人,说话:“你,把她给我拉进来,大人我要亲自教她做人,呃,做马。你们继续搜查,有消息立即告知我,我很快便出来。” 被指名的秦舟拉低了一下帽檐,低着头麻溜的跑了上去。 木凝知道进去就完蛋了,使劲地想要挣扎,可是她一动,旁边的人就亮剑,她只好被拉着走了进去。 刀疤脸就跟在她的旁边,边走着还忍不住摸了一把她的脸,满脸秽笑。 木凝心如死灰,双眼忍不住垂泪。早知道她就不去偷那个宋公子的钱袋了,偷谁也不偷那宋混球的。 秦舟传77 秦舟拽着木凝进了小屋,按照刀疤脸说的把她捆在了柱子上。 “你做的不错,出去吧,待会老子爽完了,再让你们享受享受。”刀疤脸迫不及待地要解开木凝口中的布团。 秦舟点了点头,转身关上了门。 远处守着的两名队长,看着门从里面被关了,对视一眼笑了笑:“看来真是被憋急了,这癖好都变了。” “那可不,最近训人那火气老大了,幸好老子刚刚遇到了这婆娘。” “你别说,这娘们看着还真不错,单单看一眼我都受不了。” “等着吧,待会有的是你出力的时候。” 众人笑了笑,继续盯着民工搜查。 刀疤脸虽然急色,但是他也发现了门从里面被关了。刚回过头,就被秦舟拿斧头砸了个正着,整个人晕乎乎地。 他急忙往后一退,手去抽腰间的佩剑,却发现佩剑已经被秦舟拔出,死死地插在了他的胸口处。 “啊!”木凝惊天一叫。 秦舟急忙去捂住她的嘴巴,但是外面的人似乎没当回事。 她扒了扒窗口,发现外面的人都笑了,像是在打趣这个十七大人用力过猛。 她眸色深了许多,冲着木凝冷声道:“叫,继续叫。” 木凝不明所以,但还是按照她说的,又尖叫了几声。 外面的人摇了摇头,忍不住离屋子远了几步。 她勾起唇角,回来给木凝松绑。 “怎么会是你,是樊公子让你来救我的吗?”木凝惊喜的看着秦舟。 秦舟眸光一冷,没有理会她,径直给她松绑之后,把刀疤脸的佩剑拿好,又把刚刚拿来劈刀疤脸的斧头扔给木凝。 “我们现在怎么办啊?樊公子是不是在外面接应啊?”见着秦舟之后,木凝的心安定了不少,也没有那么害怕了。跟着秦舟一起瞧瞧看完前后门,发现都围了人,忍不住发问道。 秦舟回头看了她一眼,却只看到了她的胸前,抬头才看到她的脸。避开了她的问题,冷淡的说:“这房子周围有近三十多个民兵,不好走。” “你这么厉害,没有办法都打出去吗?”木凝有些不解的问。刚刚她可看见了秦舟两下就把这个刀疤脸给解决掉了的。 秦舟把刚刚从木凝身上解下来的身子团在自己腰间,正准备攀房顶呢,被她这话说的动作一顿:“刚刚那人的注意力是全被你的……”说着,她看了一眼木凝那呼之欲出的某处,心里莫名的恼火。 这团玩意还得在她跟前晃多少次! “哦。”木凝被她已有所指的眼神给说服了,她不敢惹恼秦舟,只好弱弱的应了声。 秦舟轻轻把房顶上的瓦片拿了下来,递给了她。确定空出了能攻二人同时进出的位置之后,窜了上去。 低下头,便看到木凝满眼崇拜的盯着自己。 她把绳子的一端垂了下来,让木凝捆在自己的腰间。 “真的不会摔吗?”木凝惊讶的问。 她第一次被这么吊着上房顶,尤其秦舟还让她自己抓着柱子爬上来,半空的时候不小心看了一眼下面,又是一阵娇花乱颤。 “啊啊——!” 秦舟一个眼神给过去,她立马就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不敢再出声了。 这个女人,当真是聒噪得很。 秦舟传78 饶是秦舟特地空出了一人进出有余的位置之后,木凝的胸还是被卡住了。 “你先别动。” 看着木凝又要开始扑腾了,她急忙摁住她的胳膊。 木凝被她冰冷地眼神给吓住,连忙点头。 秦舟冷着脸把木凝前后的瓦片都掀开,这才把她拉了上来。 “好高,好多人啊!”木凝偷偷冒出头看了一眼下面,只觉得腿发软,回过头看看秦舟十分冷静的观察四周的情况,不由得感慨道,“你真的好厉害啊,一点都不害怕。” 秦舟因为不知道樊青翼和慕容晋位置正烦躁着,身边的木凝却和小麻雀般一样一直叽叽喳喳的,不由得冷声警告:“你如果想活着出去,最好安分一点,不要再说话了。” 木凝急忙捂住自己的嘴,不再出声。 底下的巡逻队伍已经把四周的房子都搜查完毕,但是因为领队老大还在逍遥,大家就假意搜查实则摸鱼,散落在各处偷偷聊天。 贼眉鼠眼队长见状,嫌恶的招了招手,命其他的队长先把人带下去继续搜查其他区域,而自己则是领着几人在这等着。 人数减少,秦舟依旧没有动作,木凝看着着急,忍不住出声问:“现在人数少了,可以打得过了吗?” 秦舟出乎意外的没有避开这个问题,她指着那躲在大树下闭目养神的贼眉鼠眼旁边的小兵,说道:“我打不过他。” “可是他只是一个小兵诶。”木凝吃惊的问。 “这个人虽然是一个小兵,但是他内力十分深厚,步伐稳扎又很轻盈,双手一直没有离开过腰间的佩刀,从出现到现在一直处于一个对贼眉鼠眼保护的一个姿态。贼眉鼠眼虽然对别人敢大吼大叫,但是对他总是会无意识的流露出恐惧,比对刚刚那个十七号牌的人还要恐惧。”秦舟顿了顿,继续说,“你看他的眼神,像不像一条蛰伏的毒蛇。” 木凝仔细看了一下,发现真的是,对方的眼神太可怕了。 没等她发出感慨,那人突然朝她们的方向望了过来。 她心里一紧,刚要告知秦舟,就被秦舟狠狠摁紧脑袋,拉她滑了下去。 “走,我们要被发现了!” 木凝吓得魂都快没了,惊慌失措的拉起裙摆跟着秦舟跑,沿途还摔了一跤。 秦舟不由分说,直接上手把她的裙摆撕到平膝,拉起她继续跑。 得亏这山寨之前被山贼建了不少的房屋院子,加上追兵先去查看了刚刚那个屋子,她们两人左拐右拐的居然也能把追兵撇下一段距离。 “不行,我跑不了了,我好难受,喘不上气!”木凝磕磕盼盼的跟在秦舟身后跑了一段,终于有气无力的扶着腿求饶。 秦舟只好返回来,扶着她起来:“腿刚刚受伤了?” “没有,我没有这么跑过,没力气了,我们可以找个地方藏起来吗?”木凝摇头道。 她凭着这张脸和这身材,哪里需要跑的?那些男的一个个看到她都走不动道了,等反应过来荷包没了她早都回家了。 秦舟传79 眼看追兵的声音越来越近,秦舟咬牙,拉她往自己的肩上扛。 木凝也不好意思让她一个比自己还要瘦弱的姑娘背着自己,但是她真的没力气了,她推开秦舟:“要不秦姑娘你逃跑吧,我找个地方躲起来,大不了就一死了之。” “你不跑,你要留下来当他们的解闷的工具吗?”秦舟也是真的动怒了,怒斥了她一句,“你以为想死那么容易?就算你死了,你以为他们就能放过你了吗?” 木凝被她这么一训,脑海里回想起之前那个场景,再延伸到各种不可描述的画面之后,浑身一阵恶寒,哭丧着脸自己爬了起来:“我现在觉得我还能跑了。” “在那!”身后突然一声惊呼,随后而至的是几声倏地清脆的箭声。 秦舟第一时间闪身过去帮木凝挡住了几支箭,但还是没来得及全部拦下。 木凝捂着被箭擦过的小腿,强忍着痛意躲到了草垛的后面。 秦舟上前把旁边架着的竹子打翻,撒落一地挡住巡逻兵的去路。 趁着敌人还没有来得及拉起第二波弓箭,拽起木凝拐弯就跑。 没等秦舟跑远,就感觉背后有人接近了她,一股熟悉的味道扑入耳鼻,一只大手把她揽到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跟我来。”樊青翼拉过她的手,像是突然发现木凝似的,又返回来拽住木凝的胳膊,一起往身后的屋子钻进去。 惊叹这一变故的木凝,不敢多说话,只能跟着进去。 到了屋里,樊青翼把床挪开了一点,搬开上面几块砖头,露出了一块木板。 轻轻揭开木板,慕容晋的大眼睛露了出来。 “阿娘。”慕容晋轻轻的喊了一声。 樊青翼让开位置,转身对秦舟说:“先下去再说。” 原来这是屋子原主人建的地窖,用来存放酒的。原主人还打了通风口,樊青翼在里面燃了一盏灯,将里面照的透亮。 空间不算特别大,但是容纳他们足矣。 “你怎么会带着她?”樊青翼看着缩在角落瑟瑟发抖捂着伤口的木凝,脱下身上套着的巡逻兵的衣衫给她盖上,找出秦舟之前给他用的那瓶药,准备撕开她伤口边上的布料,给她撒上。 他只定位了秦舟,没有定位木凝,所以直到刚刚才发现木凝的存在。 这位木姑娘,倒不是他有多反感她,就是觉得不是很能理解她,到底哪里来的胆子一而再再而三的牵扯进来。 “我来。”秦舟回头便看到这一幕,只觉得碍眼,没好气的抢过了他手中的药瓶,冷声回答:“你自己问她。” 话虽如此,给木凝上药的时候,还是挺温柔的。 木凝听声,心知樊青翼压根不知道自己被抓之事,救自己的是秦舟,不免望向她的眼神多了几分感激。 抓着樊青翼扔给她的巡逻兵衣服,含着泪把自己被抓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听到她说是担心樊青翼才没走远的时候,秦舟正好撕下自己套着的巡逻兵的衣裳准备给她包扎,手下没注意多用了几分劲。 “啊。”疼的木凝眼泪都出来了,这一哭便没个收住,滴里搭拉的往下掉,越抹越多。一是因为受伤了不知道以后会不会留疤,二是今天受的惊吓太多了。 但她也知道外面还有追兵,不敢弄出太大动静,只能抱着自己掉眼泪。 樊青翼虽说对她没什么好感,但也不是很能见的女人掉眼泪,而且哭确实是解压的一种方式,打断了反而不大好,所以他干脆的别过头,在慕容晋身旁坐下。 心里暗暗想着,如果环宝又推送各种消息,他也只能先忍受着,毕竟环宝的侦查功能不能关。 秦舟见他这样,心里气莫名顺了几分。 重新给木凝包扎好之后,才给她塞了一方丝帕:“放心吧,我这药很好的,不会留疤。” “姐姐你不要害怕,有我阿娘和师傅伯伯在,我们不会有事的。”慕容晋玩了一天已经很累了,正打着瞌睡呢,发现了木凝在哭,连忙出声安慰了她。 “嗯。”木凝带着哭腔应了一下。心想她都十九岁了,还要一个小孩子来安慰,这么一想更加伤心了。 秦舟抱住慕容晋坐下,见他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让他靠在自己的腿上睡一会。 樊青翼转了转指间的指环,环宝是失灵了? 秦舟传80 事已至此,樊青翼只能先和秦舟说自己今天的发现,建议等夜间巡逻兵疏于防备之时再找时机先逃出去。 秦舟点头,“也只能这样了,现在离天黑还有两个多时辰,趁这段时间都先休息一下吧。” 樊青翼揉搓着指间的指环,心里思绪杂乱万千。 现在显然不是问秦舟的好时机,但是他有点控制不住自己想问。 他已经有十成把握慕容晋的娘亲就是他要找的夏子安了。 秦舟应该是早就发现他就是来找子安的,不然之前在马车里就不会诱导慕容晋转移话题了。 还有,他曾在茶楼询问夏子安这个名字,茶楼掌柜说没有此人,后来因为遇袭的事情,他才知道不是秦舟没有派人去跟踪他,而是他误打误撞直接找到了秦舟的人。 如果秦舟怀疑他的身份,大可以将他关起来拷问,但是秦舟也没有。 秦舟在想什么? 秦舟在想,樊青翼对这位木姑娘到底做了什么,害得人家宁愿冒着被抓的危险还要留在洞口那边等着他出去! 一想到这,她的内心就莫名的更加烦躁。 更要命的是这份烦躁好像从木姑娘开始出现就有了,至今未能消退。 这样的她好生奇怪。 就好像当初遇到了夏子安之后,一切也是都变得好奇怪好别扭,但好像又有些不一样。 具体好像又和当初夏子安在的时候,不那么一样。 她真的是在帮子安打抱不平吗? 她盯着慕容晋熟睡的脸蛋,冷不丁的出声:“樊卿,这位木姑娘你打算如何处置?” 木姑娘? 被点到名字的某位披着巡逻兵衣服的木姑娘已经停止了掉眼泪,正悄悄立起了自己的耳朵。 “此时援军应该已经赶到外面了吧?等我们平安出去之后,托元宝公公安排人回家中去可以吗?”樊青翼被忽然问到,也没有多想,便直接说了。 这还差不多。秦舟轻轻“嗯”了一声,靠在墙上闭上眼睛,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秦……秦姑娘。”樊青翼盯着秦舟的侧脸,灯火下她的脸多了几分柔和。 秦舟原本想闭目养神,听他突然喊自己,睁开眼正好对上他深邃的眼眸,愣了一下,才问:“怎么了?” 樊青翼定定的看着她,说:“今天偶然得知,小亲王的娘亲姓夏名子安,是一名医术很高明的大夫,不知道你能否和我讲讲她。” 闻言,秦舟的心底咯噔了一下。 樊青翼知道了,什么都知道了! “她都已经成亲了,如你所见,她的亲骨肉都已经这么大了,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秦舟抱着慕容晋的手不由得抓紧。 她本以为这么说樊青翼就会放弃再问,哪知道樊青翼的脸上反而露出了着急的神色,起身抓住她的手,逼近了她:“关于她的一切,我自然是都想知道的。她一定与你很要好,不然阿晋也不会和你这么亲近。” 阿晋…… 秦舟一惊,莫名的恐慌将她包围。 这个樊青翼,竟是连慕容晋的存在都认可了?虽说她要慕容晋和樊青翼拜为师徒和多加接触也是存着这份心思,毕竟慕容晋这么可爱的孩子很难有人不喜欢他。 但是她可没想到要樊青翼对慕容晋是那种要认作父子的认可啊! 秦舟传81 秦舟想挣脱樊青翼的手,可是他却越抓越紧,像是她不说他就不会松开一样。 她只能咬牙说道:“子安现在很幸福,她的夫婿也极其的宠她。他们是互相钟情对方的,历尽千难万劫才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不管谁都不能拆散到他们!” “他很宠她对吗?”樊青翼眸中分明闪着欣喜,但很快化成了苦楚。 “是的,特别宠,为了她付出特别多。”秦舟看着他红了眼眶,跟在后面一字一顿的说。 樊青翼跟着点了点头,又小心翼翼的问:“子安她,经历了千劫万难?” “是的,好几次都差点死了,”为了让樊青翼死心,她又特地加上了一句,“但都为了和她的夫婿能够修成正果,都咬牙坚持过来了。” 樊青翼怔住了,他下意识的松开了秦舟的手,缓缓回到原地,突然伸拳愤怒地打在了地上。 用力之大,直接把石板铺出来的地面砸出了一个坑来。 地面一震,木凝缩起身子,慕容晋也被惊醒,急忙爬了起来。 秦舟连忙起身把他护在了身后,生怕樊青翼做出什么惊人的举动来。 一滴眼泪悄无声息滑了下来,樊青翼收回了手,仰头背靠着墙,声音痛苦又自责:“是我来晚了,对不起,我来晚了。” 慕容晋不知道樊青翼怎么了,又是在向谁道歉。 他想上前去拉樊青翼的手安慰他,但是秦舟哪敢让他向前,直接将他挡在了身后。 地窖里,无人敢出声。 原本最让人有安全感的樊青翼,如今正十分压抑的像是在忍耐着什么,又像是有什么即将要爆发出来。 秦舟看着他痛苦,自己心里竟像是被一只大手扼住,有些喘不过气。 她想上前抱一抱他,安慰他,可是她不可以,她不能够! 她有什么资格上前? 再说樊青翼的眼泪又不是为了她流的,她凭什么! 不明所以的慕容晋和木凝两人,此时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子安现在,在哪里?”缓了好一会,樊青翼才出声继续问,语气很是苦涩。 秦舟正想随便说个地方,就听见身后的慕容晋答道:“娘亲和爹爹在南国啊。” 她想捂住他的小嘴已经来不及了,只好在后面补充上一句:“你知道又如何,跟你又有何关系?” “我……”樊青翼痛苦的垂下头,半晌,才开口,声音带着无比的渴望,“我想去见见她。” “你见了她又能如何,她会跟你走吗?” 樊青翼摇头,多少次重伤都不曾落泪的他,在秦舟和慕容晋面前湿了泪眶,无比痛苦的摇了摇头:“我知道带不走她,但是,秦姑娘,我要见她。” “好,既然如此,出去之后,解决完这件事情,我便带你去见她。”秦舟说完,抱着慕容晋转身,背对着樊青翼不再说话。 她到底,也只是一个秦姑娘。 就像当时山野间,她和那人,两人明明靠得那么近,她却也只是一个姓秦的女将军。 “谢谢。”她听到樊青翼说。 她瞪着泛酸的眼睛,不敢垂下眼帘,生怕一眨眼就有什么东西掉下来。 慕容晋不知道为什么阿娘和师傅伯伯会闹脾气,只能抿着唇抱住秦舟,不敢乱动。 等回去之后,他一定要把爹爹平时怎么哄娘亲开心的那几招教给师傅伯伯才行。 秦舟传82 地窖里又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木凝一直注意着外边的动静,心里无比庆幸刚刚他们的动静没有引起外面巡逻兵的注意,不然这两尊大佛此时应该也都无心打斗了。 慕容晋见秦舟渐渐冷静了下来,轻轻顺了顺了她的后背,哄道:“阿娘没事哈,虎头给你呼呼。” 秦舟这才意识到刚刚自己下意识把他抱得紧紧的,松开了他,额头贴着他的头笑了笑:“阿娘没事。” 慕容晋确认了一下,见她已经恢复正常,才小心翼翼地往樊青翼这边挪动,握住他刚刚捶地的手。 “师傅伯伯,虎头也给你呼呼。” “阿晋,”樊青翼声音嘶哑,抹去眼角的泪,抬起头认认真真的望了他一眼,无比珍重的将慕容晋揽入怀中,“对不起,舅舅吓到你了。” “舅舅?”慕容晋瞪着一对大眼睛,这一个新词有些难以消化啊! 舅舅? 秦舟嚼着这两个字,有些狐疑的转过身来看他。 尽管有了慕容晋的安慰,樊青翼的情绪还是很低落,尤其是他今天才知道的虎头的腿的情况之后,内心满是悲痛和愧疚。 慕容晋也不过是一个小孩子,见他这种有些不知所措。 今天师傅伯伯知道了他娘亲叫夏子安之后,就欣喜若狂的抱着他狂笑,又是摸他又是亲他的,还各种感谢上天。 然后他们的位置就暴露了,被追兵猛追。 有人朝着他们射箭,被刀疤索挡了下来。 好不容易找到这个地方,樊青翼对着他的腿又陷入了难以接受的状态,缓了好久才克制住,然后就说要上去接应阿娘,让他先等着,不要害怕,等他回来。 师傅伯伯这是怎么了? 慕容晋肉呼呼的小手摸上了樊青翼的额头,战战兢兢的问:“师傅伯伯,你怎么了?” “阿晋,我是舅舅,你娘亲的亲哥哥,我和你外公外婆找了你娘亲好久了。”樊青翼哽咽。 他拿下慕容晋的小手,握在手心里,又不敢太用力。 他找了子安二十多年,却至少错过了她三十多年。 子安在现代长大他不在,子安在现代进了他的特工组接受各种艰难的任务他不在,子安在现代遇难他也不在。 直到子安殉难,组织整理她的个人资料时发现她是孤儿。他身为特工组的老大,递了给子安寻找家人的申请书,哪知道最后匹配了dna库,才发现子安就是他小时候被人抱走的亲妹妹。 他的亲妹妹啊,全家人找了二十多年的亲妹妹! 天知道他那段时间是怎么挺过来的,直到子安殉难一个多月后,他结识了一位叫做杨如海的高人,才知道子安穿越了。 他瞒着父母子安相关的所有事情,安排好了后续,请了有史以来最长的假,在杨如海和自己最信得过的好友安博士的帮助下成功穿了过来。 他以为他来的不晚,成功找到子安带她回去就好,可没想到还是错过了子安这么多年。 子安受苦他不在,子安成亲他不在,子安生子他还是不在! 他难以想象子安一个人来到异世,又遭遇了这么多的磨难,他不是一个合格的哥哥。 秦舟传83 秦舟拉开慕容晋,反驳他说:“你说谎,子安分明只有一个弟弟,而且她的父亲都已经……”已经死了。 樊青翼摇了摇头,没有坚持下去,苦笑着说:“等我见到子安,她会和你们解释的。” 不知道子安愿不愿意认他,认回爸妈,尽管他们从未尽过一个哥哥和父母亲应有的责任,但是他们也从未放弃过寻找她。 秦舟愣在了原地,半晌才找回来自己的声音:“你说的是真的?你真的是子安的亲哥哥?” “是,如果你认识的那个子安,手上也有一枚我这样的指环,而且医术非凡,那必定就是我要找的亲妹妹。”樊青翼无比肯定的说。 “那为何我从未听过子安提起过?”秦舟紧紧逼问。 慕容晋也跟着举手点头,好奇的说:“虎头也没有听过娘亲说过。” 天啊,这是又要吵起来的节奏了吗? 墙角根的木凝不由得升起爪子,但是她不认识夏子安,没有发言权,只能默默收回爪子,抱紧身上的衣服。 “因为子安还不知道我的存在。”樊青翼深深叹了口气。 “可是……”秦舟咬紧下唇,对这个答案还是有些不满意的。 子安的娘亲的事情她是知道的,袁氏的人品和傲气才情都是有目共睹的,而且年龄上也对不准。 樊青翼到底还瞒了她什么? “秦姑娘,只要你让我见到子安,说上话,到时候不管她认不认我这个哥哥,她自会和你们解释清楚的。”樊青翼握紧拳头。 秦舟一直死死盯着他,看着他的表情变化,确实不像是在说谎。 犹豫半晌,她才开口:“那你那个所谓师傅定下的未过门的妻子是?” “未婚妻?”樊青翼也愣住,才后知后觉的解释,“那是逍遥王爷一直追问,我为了省事,编的。” 秦舟音调忍不住提高:“所以你是来找妹妹,不是找未过门妻子的?” “是,我来大秦,就是想找回我的妹妹,除此之外别无他想。” “那我——姑且信你。”秦舟心里五味杂陈,她别过脸,只觉得脸火红火红的。 要早知道樊青翼是来寻妹妹的,哪还会有这么多事。 但是为什么慕容桀要来信让他杀了樊青翼呢? 难不成慕容桀那边也误会了什么? 她蹙起了眉头。 樊青翼见她冷着脸又转了过去,以为她又生气了,急忙绕过来,盯着她的眼睛和她解释:“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发誓,我樊青翼从小到大女人缘都很差,女朋友都没有,更别说未婚妻了!” “是我误会了,以为子安是你那个未过门的妻子,怕你打扰到他们。”秦舟被他盯得内心发虚,低声解释道。 樊青翼这才得知秦舟一直以为他是想追求子安,回想起之前走的那么多弯路,有些无奈的说:“是我没有先说明。” “是我没有事先询问。” 一时半会,地窖又安静了下来,只是气氛比之前又缓和了好多。 木凝拿衣服挡着脸,弱弱的开口:“那个,天,是不是快亮了……” 秦舟传84 时间过得飞快,樊青翼打开环宝看了一下,发现已经快四点了。 外面时不时还有巡逻兵经过他们这边,看来叛军没有放弃过找他们。 “我上去探一下。”秦舟拿上佩剑,说道。 樊青翼对上面的情况一清二楚,不大想让她上去冒险,但是又不好说自己有环宝,只能拉住她的手说:“我去吧。” 秦舟的脸蹿红,直接甩开了他的手,冷声说道:“还是我去吧,我轻功比较好。” 她就想上去打探一下,顺便透透气。 “我武功比较好,我去了如果遇到人也好逃脱。如果外面人太多我们不方便行动,也可以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可以拿回来给大家填饱肚子。”樊青翼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知道不能让她一个女子去冒险。 而且他有环宝在,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几率可以避开那些巡逻兵。就算避不开,那些人也不足为患。 说起吃的,慕容晋和木凝都情不自禁的咽了咽口水。 大家都饿了一天一夜了,尤其木凝还受了伤。 秦舟都听到木凝肚子里的咕噜声了,但是她也可以做到啊! “还是我去吧,我也可以给大家找吃的来。” “不行,我去。”樊青翼拒绝道。 “哎呀,我去。”秦舟推开他。 “不行,我去。”樊青翼挡住她。 “要不你们一起去吧!也好相互有个照应。”木凝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慕容晋看了樊青翼和秦舟一眼,忍不住附和道:“是啊,阿娘和舅舅一起去吧。虎头好饿啊。” 秦舟怔怔的推了慕容晋一把,有些闷闷地回到原位站着:“那你去吧,我在这里守着他们。” “那……”樊青翼见她又好像不开心了,有些不知所措。 慕容晋叹了口气,上前拉住两人的手,扣在了一起,小模样认真不已:“这位姐姐有我保护,阿娘和舅舅一起去吧,拜托了阿娘,你保护一下舅舅好不好?” 最后,成功上来的秦舟,扫了一眼身后的樊青翼,莫名的有些咬牙切齿。 上来是上来了,怎么感觉更闷了呢! 一阵脚步声响起,樊青翼连忙把秦舟拉到怀里,躲进门后。 樊青翼身上的味道直接侵入她的鼻中,麻痹着她,让她脑海里瞬间空白,心跳也慢了半拍。 今天真是大起大落的一天。 她刚确定自己对樊青翼的心思,就被樊青翼气得不行,哪成想他根本就没什么未过门的娘子,而是子安的哥哥! 她悄悄抬头看了一眼仔细观察外面的樊青翼,忍不住感慨,这神情口气,好像真的和子安一模一样。 而且长得也是极好看的,连拧着眉头也这么好看。 樊青翼的注意力全在外面的巡逻兵,这一次巡逻兵意外的没有很快离开,而是又在附近搜查了起来。 “听说大秦军队昨晚连夜在外面驻扎了,不会要打进来了吧!” “是啊,所以我们更要加快速度找到老大让我们找的人,不然只有死路一条。” “老大到底让我们找谁?” “不知道,找就是了,你哪那么多话啊!” 樊青翼听着这对话,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秦舟传85 秦舟一人抱着几个野果回到地窖的时候,木凝已经抱着慕容晋睡着了。 见她把衣服都盖在慕容晋身上,秦舟把自己套着的外衣解了下来,轻轻给她盖上。 “你们回来啦。咦,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木凝被惊醒,轻轻爬了起来。 秦舟递给她果子,轻声说:“现在山寨里戒严,带着你们不好出去,他去找援军了。吃吧,这是我去林子里摘的,这附近什么吃的也没有。” “嗯嗯,谢谢秦姑娘。”木凝抱着果子,啃了起来。 秦舟见她实在是饿坏了,又递给了她两个:“慢点吃,没人和你抢,给虎头留一个就够了。” 木凝感激的接过来,地窖里只剩下她吃东西的声音。 回想起樊青翼刚刚说的话,秦舟眸色越发深邃了起来。 “木姑娘,你和宋仁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会被抓?” 木凝抬头,把口中的果肉咽下了之后,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偷了他的钱袋,被他抓住,想要侮辱我。幸好你们及时把我救下来了,不然我就惨了。” “嗯,继续吃吧。”秦舟抱着佩剑,准备休息一会。 没等她睡过去,就听见木凝低声叫了一声“哎呀。” “怎么了?”秦舟连忙起身。 就听见木凝哭丧着脸,自责地掉眼泪:“我不小心把果子都吃光了,待会小公子醒来没得吃可怎么办啊!” 秦舟烦躁的看了一眼地上的果核,慕容晋此时睡得正深,还啃着大拇指。 “你先休息吧,趁着天还没有完全亮,我再去摘一些回来。”秦舟说干就干,提起剑就上去了。 等上面彻底没声了,木凝才收起愧疚的表情,抿唇一笑。 她回过头看了一眼慕容晋,把自己的裙子扎了起来,学着秦舟上了石梯,轻轻把上头的砖挪开。 等了一下,确定四周一点声音都没有了之后,才起身要爬出来。 谁知道她刚冒出头,突然一道寒光闪过,一把剑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木姑娘,你想去哪儿?”秦舟盯着她,冷声说道。 “秦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木凝瞪着她。 秦舟的剑仅仅贴在她的脖子上,冷漠地说:“这里不适合说话,你回去。” 木凝看了她一眼,咬紧下唇,又重新爬了下去。 下去之后,秦舟拿绳子把她手脚重新捆了起来,才盘腿坐在了她的面前。 “说吧,你的主子是谁。” 木凝表情刚毅得很,直接别过脸:“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这样把我绑起来,待会樊公子回来看你怎么和他解释。” “樊公子樊公子,叫的倒是挺亲密的。我绑我的,跟他何干?”秦舟冷笑,拿出匕首在她的脸旁边比划道,“你说还是不说?” 木凝见她是认真的,自知败露,没有再和她伪装:“那你先和我说,你是怎么发现的。” “你的主子是谁?”秦舟没有理会她的问题,而是重复了一次自己刚刚问的话。 刀锋离脸越来越近,木凝只能开口:“我没有主子,只是受制于人。他们抓了我的爹爹,要我做事而已。” 秦舟传86 原来,这山寨里原本是有村落的,木凝的爹爹是一个秀才,之前在这里面的私塾教书。 后来山贼占据了这个村落,因为不肯听话,木凝的爹爹双腿被打断,卧病在床。 再后来,山贼终于被清缴,又被叛军占领了。 木凝为了爹爹的腿,不得不听命叛军首领,帮他勾引一些人。 这一次,对方要她勾引的是樊青翼。 “那宋仁呢?”秦舟收起匕首,问。 木凝眼底浮现恨意,但还是合上了眼,说了实话:“他是我骗过来的,之前有带他过来一次,所以山寨里也有些人认识他。你们出城的时候我就看到了,刚好想找个借口接近你们,就遇见他,所以就利用了他。我和他说,想玩富家少爷和窃贼的游戏,那厮就屁颠屁颠捆了我过来了。” “叛军首领,你知道是谁吗?” 木凝深深看了她一眼,摇头:“我只知道是在朝中有官职,并不知道是谁,不过他们好像都喊他安大人。” 秦舟紧紧盯着她,见她确实不像是在撒谎,才转身靠墙坐着。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是怎么发现的。”木凝实在是好奇得要死,她明明伪装得很好。而且秦舟也没有什么时间冷静下来想她的事情,怎么还是会被发现呢? 秦舟看她那副样子,觉得有点好笑:“不是我发现的。” “什么?难道是,樊公子?”木凝大受打击。 这个姓樊的,不仅不受她诱惑,还看提醒了秦舟要提防她? 靠! 这人到底是不是男的,难不成他喜欢男的?! 木凝猜的没错,樊青翼临走前,特地和秦舟说自己对木凝的猜测。 他是这么说的:“那位姓木的姑娘,你要小心一点。她的存在感强的有点诡异,三番四次在我们跟前晃悠,之前也刻意接近过我们好几次。而且小姑娘胆子明明很大,深山野林的都不害怕,在我们面前又动不动就哭博同情。再说她出现的时间都太巧合了,这一次又险些拖累你,倒像是叛军那边派过来的。” 听完的木凝表示,自己完败。 她有种直觉,樊青翼这是在把秦舟对他的关注转移到自己身上,毕竟秦舟今天因为那个夏子安的事情,和他吵了架,他这分明就是在找目标给秦舟解气啊! 不然他为什么要把她留给秦舟来处置?明明可以直接把她绑起来逼问的。 这么一想,她更憋屈了! ————老子是憋屈木的分割线———— 天蒙蒙亮,樊青翼轻松的避开巡逻兵,和宋将军一起带着两只小队回来。 一只负责护送慕容晋回去,另一只则是和负责和外面的军队里应外合。 原来元宝公公第一时间通知了宋将军,宋将军带兵沿途追到这里来,驻扎在了外面,仔细搜寻,结果发现了山洞,便先领了二小队进来刺探,正好被樊青翼遇到了。 心急如焚的安大人,坐在叛军首领的座上,焦急地等着下面的人找到秦舟和慕容晋的通知。 可惜了,最终等到的只有秦舟带着军队包围院子的结果。 秦舟传87 叛军之事总算安定了下来。 因为木凝的配合,被控制住那些一直充当劳力的村民也都很配合。 秦舟赐名望禄山望禄村,命人重新建了山门,帮着村民们重建了家园,派了军队长期驻守。 也命太医院派人过来帮助受伤生病的村民,好好安抚了一波。 朝廷中的毒瘤也被皆数挖出,重新清洗了一番。 半个月后,一行人坐上了前往南国的马车。 萧拓郁闷的看着精神焕发的秦舟,扯过旁边的樊青翼的胳膊,问:“你有没有发现,秦舟最近好像变了。” 之前被秦舟引走的萧拓,往东追了两天追不到人,又往西追了四天,才回来。 结果发现秦舟已经回宫,还解决叛军这一件大事,正在举办庆功宴。 他就想上去问樊青翼下落,结果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说话,就被秦舟微笑着带到后院摁在地上狠狠教育了一番。 说再有下次就要治他的造谣之罪。 原来他当时那一句私奔,传到逍遥王爷的耳中,连着好几天敲避暑山庄的门,被告知秦舟不见客之后,开始鼓动大臣们逼秦舟和历代皇帝一样,立妃选秀。 樊青翼跟着望了秦舟一眼,不明所以:“没有啊。” “没有吗?”萧拓难以置信。 “哪里变了?”樊青翼确实没有觉得哪里变了。 萧拓祸从口出已经很多次了,这次终于学聪明了许多,附在樊青翼的耳边低声说:“我怎么觉得她好像变娘了,都开始学姑娘家打扮了,而且说话语气行为举止都温柔了许多。” “噗——”樊青翼失笑,“可是秦舟本来就是姑娘家啊,再说她本来就很温柔,女装也很好看。” “……”萧拓倏然起身,嫌弃的看着他,指着正在和慕容晋玩绳子的秦舟说:“樊兄,你是不是眼瞎啊,就她这样也算姑娘家?” 话音刚落,一声惨叫响起,一团不明物体从马车里被踢了出来,挂在了路边的树上。 ————老子是惨叫声的分割线———— 慕容桀这边老早收到了秦舟的书信,但对樊青翼的身份并不是很能确定。 再看这三千字的信里,有二千五百字是夸那樊青翼的话之后,更加不确定了。 只是如果真的是子安在那边的亲人寻了过来,子安也会开心的吧? 他一个人在书房坐了一夜,天亮了才摸着有点冒出头的胡茬出来。 告知了子安,再有半个月,慕容晋就要回来了。 夏子安得知了秦舟要带慕容晋提前回来,开心不已。 早早命人准备了打扫客房,就等着这一天。 日子越近,她的心里就莫名的兴奋,时常拉着慕容桀一起聊天到天亮。 她自己也说不出为什么这么兴奋,往年慕容晋要回来她也没有兴奋到这种地步。 慕容桀看着她每天开心的睡不着觉,却又诊断不出来什么,眼底的疑虑越发加深,却又说不出口。 如果真的是子安的哥哥,会带她走吗? 她会愿意走吗? 秦舟传88完结篇(超级肥的一章) 望着上书“南疆王府”的牌匾,樊青翼突然有些怯步。 秦舟命人去通报之后,牵着慕容晋的手准备进去,才发现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们是驱马狂奔而来的,大部队得明天才能到。 “怎么了?”秦舟走到了他的面前,问。 一双嫩嫩的小手握住了樊青翼的拳头,樊青翼低头一看,只见慕容晋笑着和他说:“舅舅,我们进去吧。” “好。”樊青翼轻轻应了一声,松开了手牵他。 慕容晋一手拉着秦舟,一手拉着樊青翼,奔着院子里跑,高呼:“爹爹娘亲,我们回来了。” 慕容桀正在书房教天恩写字,一听到下人来报,连女儿都顾不上,急忙冲出书房。 因为子安正在院子里栽花! 结果险些撞上来通报的管家,只听管家说来了新客人,王妃请了他们去正厅喝茶。 他急急忙忙赶到正厅,就见子安一脸笑容的和一身女装打扮的秦舟聊天,而秦舟身旁还坐着一位陌生男子,正紧张地盯着子安手中的指环。 看来他们还没有说。 慕容桀轻咳了一声,和秦舟打了招呼,走了过去,在子安旁边落座。 樊青翼心知他便是慕容桀了,起身向他行了礼。 谁知道慕容桀却装作没看见他似的,转过头去和子安说话。 子安不知道他是何意,但是没有让客人站着的道理,尤其此人和秦舟关系还很好。 “樊先生对吗?请坐下吧。”子安瞪了慕容桀一眼,转过头让樊青翼坐下。 樊青翼惊喜的想要回话,但是张口半天,竟是激动到说不出话,只能先坐下了。 “樊先生,不知我们是否见过,总觉得有几分眼熟。”夏子安想了想,突然笑着说道。 樊青翼激动的站起身,但是又想起子安受过惊吓,也不知是否可以直接说起现代的事情,犹豫地望向了秦舟。 没想到樊青翼也有这么无助的时候,秦舟笑了笑,推了他一把:“你直接说吧。” 她刚刚确认过了,子安的精神状态,比他的还要好。 “我姓樊,名青翼,广市人。我有一个妹妹,”樊青翼眼眶迅速红了起来,顿了一下,深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说,“她在3岁的时候,被人贩子抱走了。我们全家找了她整整25年,直到她殉职了才发现,原来她一直在我的手底下工作。我曾有过无数次和她擦肩而过,我们甚至一起开会几次会议,但是我一直都没有发现。” 夏子安听到一半的时候,就湿了泪眶。 慕容桀拉住她的手想安慰她,却被她推开。 她站起身,紧紧盯着樊青翼不敢眨眼。 “收到妹妹殉难的通知,我很绝望。我不敢告诉我们的父母,因为他们花了二十五年,也没有从妹妹失踪的悲痛中走出来。对不起,我瞒下了妹妹的所有消息,以同事的名义帮她举办了葬礼,以同事的名义带了爸爸妈妈过去。对不起,我不是一个好哥哥。”樊青翼说着,往自己脸上重重打了一巴掌。 “后来呢?”子安上前抓住了他的手,声音哽咽地问道。 “后来,我疯狂的想要去了解你的一切,我请了一个假,把认识你的人都找了一遍。再后来,我遇到了一个姓杨的医生,她告诉我,你没有死,而是去到了一个我从来没有听过的地方。虽然听起来不是很可信的样子,但是我相信了,所以我来了。”樊青翼想说得轻松一些,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视线越来越模糊了。 他那阵日子真的是要疯了,疯狂地收集子安的一切相关资料,就想多了解她一分。 他知道她喜欢的食物,喜欢的衣服,喜欢的所有东西。 也拿到了她从小到大的所有存于世的照片,但是却不能减轻他哪怕一分的痛苦。 子安紧紧抱着他的手,泣不成声。 “我本来想带你回家的,但是我好像来晚了,你都已经结婚生子了,对不起,每次你受难的时候,我和爸妈都不在你的身边,”樊青翼泪中带笑,帮她轻轻擦去眼泪,小心翼翼地问,“就是不知道,你还愿不愿意认回我们。” “认,我能不认吗啊!”夏子安终于忍不住,抱着他放声大哭。 夏子安哭了大半个时辰,慕容桀和秦舟就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守了大半个时辰。 慕容桀还好,秦舟听得一知半解,但也能猜得出内容,就是有点想不明白,子安难道不是袁氏亲生的吗? 直到晚上用膳的时候,子安的眼睛还是红肿的,不过樊青翼的也没有好到哪去。 慕容桀眼看着夏子安不断的给樊青翼夹菜,碗都放不下了,终于愤愤的放下筷子,说:“他的碗已经放不下了。” “对,诶嬷嬷,快帮我哥哥再拿一个碗来。”夏子安点了点头,转身吩咐道。随后又对着樊青翼甜甜一笑:“哥,这些都是特地给你准备的,你快吃。” “嗯嗯!”樊青翼激动不已。 慕容桀气得吃不下饭,而一旁早就被无视了的秦舟和慕容两兄妹表示内心毫无波动。 最可恨的是,晚上他沐浴完回房,准备抱一抱自己的小媳妇安慰一下自己的时候,竟然被守在房内的下人告知,子安请了樊青翼去院子里聊天,让他一个人早点休息。 可恨,可恨啊! 他恨得牙痒痒,也只能套上外衣,去他们旁边喂蚊子。 就这样,失宠了的南疆王,终于在一个月后,听到了大舅子要回家的消息。 他那个激动啊,回过头来却看到秦舟居然还在府中。 看着子安和樊青翼含泪告别,慕容桀瞪了一眼旁边的秦舟,巨凶地问道:“你心上人都要走,怎么也还不走!” “青翼说最多再过一周,也就是七天,他会带着他们爹娘一起过来,让我先留在王府里等一等他。”秦舟微微一笑,她的政务早就交给心腹大臣们去代理了。 “……” 七天! 爹娘! 慕容桀终于回想起某个晚上,他正在心里扎大舅子小人的时候,子安好像有和他提起过这件事。 “等着吧!大秦要亡了!”慕容桀恶狠狠的对着秦舟说完,上前去和大舅子强行告别,把子安拉进家门,命人关上。 可怜的他,竟只剩下七天和媳妇独处的时间了,他必须争分夺秒。 樊青翼不明所以的看着他拉着子安远去,朝着频频回头的子安挥了挥手,笑着说:“妹妹等我。” “那我呢。”秦舟扬起精致的下巴,有些不满的问。 她虽然能够理解他们兄妹好不容易重逢的心情,但是她更加能明白慕容桀的怨火,因为她也是当了一个月的电灯泡的。 樊青翼闻言,勾起唇,笑中带着几丝邪气,搂住她的腰,轻声说:“我改变主意了,就七天可以吗,我想带你回家。” ——(秦舟传完) 流月篇第一章 帮主失心疯 “帮主,太…呃…那厮还是不见您。” “他亲口说的?为什么不见?” 流月张嘴接住了抛起来的一颗花生米,嚼巴嚼巴才发问,平静的脸上看不出情绪。 站在下首的大管事小心地瞥了一眼流月,没来由地放轻了声音,“下属没有见到他也没见到周志远,是…是周家的门房通报的。” 流月推开花生米合上账本,站起来皱着眉头绕着管事走了两圈,管事觉得喉头有点发紧嘴里有点发干。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流月却突然挥挥手让他走了,大管事心里松了一口气,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带上了门方才敢用袖子擦了擦额角隐隐的汗渍。 “帮主,我瞧大管事很是紧张,估摸着是怕你责罚他”,漕帮的谋士黑木子嘿嘿地笑了起来。 流月瞪起眼睛奇道,“我责罚他做什么?那厮见不见我又不是他能左右的,我可是很随和亲切又心善的。” 黑木子和房里站着的两个丫鬟一起翻了个白眼,正想开口,流月突然抬手止住他,随即手臂用力在空中砍了一下。 “是我想错了!东宫进不去也不该跑周家嘛,而且管事去级别低了点,要是你去至少也得管家来回话。” 流月醒悟过后一迭声的吩咐事情,不给黑木子插话的机会,“你再帮我写个拜帖,我明天亲自跑一趟工部衙门找他去!” “银馃金馃你们俩,给我备好出门的行头明天一早我就去”。 “帮主,要不…明天我先去一次替您约他,正式见面您再去?” “是啊帮主,您堂堂漕帮帮主,怎么能亲自去约人?”金馃银馃对黑木子的提议点头如捣蒜一迭声的赞同。 “你们啊!当年漕帮归飞龙门的时候也得给太子几分尊重,何况飞龙门早没了,咱们现在和人家可没任何关系。” 流月斜眼瞧瞧两个丫鬟,“以后这话可别出去说,惹人笑话给我丢脸。” 金馃银馃扁扁嘴一脸不服,“帮主您人美心狠聪明能干,别人想见您还得看您心情,偏这个姓宋的不识抬举。” 流月扶住额角抽了抽嘴角,“你们是嫌我命长吧?姓宋的好歹也是太子,你们就敢这么说?再乱说就不准吃饭。” 喝止住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鬟,流月才又和黑木子说起正事。 “这姓宋的油盐不进,明天你去也不见得他就会答应和我见面,不过你先跑一趟也行,去个等级高点的人显示一下诚意。” 黑木子领命自去准备不提,流月又在房内皱着眉转了两圈,坐下来就对着帐本长吁短叹。 “帮主,姓宋的抢了我们好多生意,咱们现在很穷了吗?”金馃银馃对视一眼,帮主的样子着实让她们有些担心。 流月一听这话心里就嚎上了,“利润一月比一月少,姑奶奶要攒够银子养头牌面首的目标又遥远了,这姓宋的下手忒恨”。 面上却丝毫都不显露,“再穷我漕帮能穷到哪里去?短不了你们的月钱,少不了你们的胭脂水粉小零嘴儿”。 金馃银馃再次对视一眼,最后金馃咬咬嘴唇鼓起勇气小声地开了口。 “帮主,我们是为您考虑哪,您都十八了,又是威风凛凛的帮主,如果再没钱陪嫁,我们怕您没人要嫁不出去。” 流月闻言狞笑一声欺身上前,“为什么要嫁出去?改天选个好日子我直接收了你们俩!”说完还特意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绕着两个丫头上下打量一番。 银馃瞬间白了脸,指着流月结结巴巴地问金馃,“金金馃姐姐帮主她她她……失心疯了吗?” 金馃脸上却飞来一片红霞,拉着银馃抬脚就往外走,走到门口才转身冲流月嚷,“帮主您真没羞!看把银馃吓得,哼!” 流月番外第二章 穷酸太子 吓走了两个小丫头,流月脸上的笑瞬间就消失了。 秋高气爽,明晃晃的阳光斜着照进屋子满室流金,流月心里却一点也明朗不起来。 自从姓宋的做了这个工部尚书,大半年已经被他大舅子的新开的漕运行抢走了漕帮三成左右的生意,还挖走了几个稳定的大客户顺走了几个不大不小的客户,这口恶气憋得胸口痛! 你堂堂一个太子还缺钱吗?以后整个大梁都是你的,为毛非要和漕帮抢这点辛苦钱? 听闻太子打算推一个什么新政,还在率江中下游开挖运河,可漕帮也没有和他对着干啊,为啥就这么容不得漕帮? 流月在东宫房顶上蹲着趴着躺着换了很多姿势也没想出答案,月黑风高暗夜萧瑟,这太子去哪里浪了怎么还不回来? 我流月在这屋顶上吹着风很冷的啊! 硬生生憋回去第五个喷嚏之后,终于见到宫外甬道上有风灯的光亮朝这边移动,流月大喜。 眼瞅着几个宫人拥着一个人进了东宫的门,一路的小太监小宫女纷纷行礼,看架势这就是太子无疑了,可算是回来了。 看准了太子进屋的位置,流月悄无声息地揭开一片瓦,眼前所见却着实让她呆愣了一下。 那屋子虽然不至于雪洞似的简陋,可一点也没有想象中太子的排场,流月刚才找错地方走到一个妃子的住处,那陈设那布置,才叫富丽堂皇的天家气派啊。 难道说皇帝不喜欢太子克扣他俸禄了?嗯,有可能,皇帝老儿就这一个儿子,不立他为太子就没人可立了,但又不喜欢他,所以克扣他的钱,一定是这样! 可你大爷的自己穷就能来抢我漕帮的钱吗?我们的钱也是自己挣的不是风刮来的! “小路子,这大半年咱们把漕帮的生意锉了好几成,本宫希望新政能顺利推行,这漕帮必须得收拾,胃口大吃相丑而且他们的帮主还那样,哼!” 姓宋的坐下来看了半天书,流月快要不耐烦的时候,一个低沉悦耳的男声响起。 流月还没来得及多欣赏这声音,顿时就被气个半死,大爷的,姑奶奶怎样了?要不是怕闹起来宫里护卫多自己打不过,一定得下去揍得这破太子满地找牙! “小的可不懂这些,殿下行事自然是英明的。”随伺的太监只管呵呵地笑却不接太子的话。 “还是让小的伺候您歇息了吧,忙完工部的事您又在御书房陪了皇上半宿,也该乏了。”说话间已经迅速地熄灭了屋里小半的烛火。 太子放下手里的书,笑骂道,“你这个滑头,还怕本宫怪你妄言?”行动上却已经洗漱完毕躺到了床上,“小路子你来给本宫按一按头,确是乏了。” 流月马上睁大眼睛想看看太子长什么样,刚才那厮一直站着看不到脸,这下可终于有机会了。 看身形还真不错声音也好听,就是不知道长得如何,至于他刚才胡说八道的事情,嗯,会有机会找他说道清楚的! 流月番外第三章 太子睡素的 流月扒拉了半天,却只看到那厮的白色中衣,脸被那太监挡住了,身形瘦长的太监跪在脚踏上尽心尽力地按揉着穴位,看手法还挺娴熟,这破太子还真会享受! 按了半天流月都快睡着了,才听太子迷迷糊糊地说了一句“唔,行了你下去吧,本宫歇了。” 流月瞬间清醒,动动发僵的脖子正要往下细看,突然反应过来那家伙一睁眼就能发现屋顶上空了一块,大惊之下赶忙闭住气飞快地将瓦片悄无声息地移回去。 “小路子你过来!”太子突然一声低沉急促的呼喊吓了小路子一跳,急急奔回床前,“殿下?怎么了殿下?” “你看那……算了没事,你下去吧,”顺着太子还没来得及放下的手看去,小路子往屋顶仔细瞧了瞧,却没看到任何异常。 “想来殿下太过劳太乏了,小的去添些安神助眠的香,再多放一个上夜的人。” 太子盯着屋顶不在意地挥挥手让小太监走了,刚才似乎看到有一片瓦移动了一下,不过转念一想这皇宫之中禁卫森严,真有那心怀叵测之徒也是很难不被发现的吧。 在这样的自我安慰下宋瑞阳渐渐睡去,流月一直在房顶上趴到听见他绵长均匀的呼吸,确定他睡着了才施展轻功溜出了皇宫回到漕帮。 “帮主昨夜可探听到了什么?”黑木子站在下首谨慎地问流月,目光略略下垂尽量避免看到流月的脸,那对黑眼圈实在太醒目了。 “别提了!那厮狡猾的很,身边还有个更狡猾的小太监,深更半夜才回去,闲扯几句就睡了”。 流月说完在心里补了一句,“而且还睡素的,太穷了都没有宫女愿意跟他。” 黑木子叹口气,“属下今天去工部,拜帖倒是递进去了,通报的人说人家不见,据说是太子本人的意思”。 流月依然有点犯困,半闭着眼睛交代黑木子,“我知道了,你吩咐下去让人留意着那个胡家的行程,他们从大周出发好些天了,估摸着这两天就该到咱们大梁京城了。” “是,属下马上去办,那太子这边?” “先继续送拜帖,也打听打听有没有人能引荐,我打算去咱们已经被撬走的那几个客户那里访一访。” “您亲自去?可咱们约过他们,都已经碰了钉子的”,黑木子皱起眉头,“而且态度都挺不友好,犯不着您亲自去。” 流月使劲撑开眼皮,“你以为我要低三下四地去求他们?俗话说买卖不成仁义在,可他们却有点想和咱们划清界限的意思,这里面一定有古怪。” 黑木子眼里现出无奈的神情,“帮主,不是属下马后炮,之前我也觉得不对劲,但查来查去好像都只是因为姓周的价格低,所以没敢报来烦您!属下无能!” “这么容易就查到了咱们也不会这么被动,毕竟姓周的背后是太子,而且打探消息也不是你的职责,你就当好谋士帮着我把生意做好就行了,要说无能,那也是我这个帮主无能啊。” 流月使劲张开眼睛,拿起丫鬟沏好的浓茶灌下一大盅,靠在了椅背上,“金馃银馃你们会按摩吗?谁来给我按按头,以前晚睡也没这样过啊,真是奇了。” 黑木子眼睁睁地看着流月嘟囔的声音越来越小,喝完茶银馃刚开始上来按摩就已经睡着了。 金馃和黑木子互相望望,各自默了一默,黑木子无奈伸手理理衣服褶子,朝两大丫鬟拱拱手静静退了出去。 流月番外第四章 红线 “好了吗?我现在能动手了吗?”一个带着讨好的声音小心地响起。 “还好意思催?不是你贪杯误事,哪里需要冒着风险费这功夫!”另外一道声音听来却冷冷的带着一丝不忿。 虚空中一男两女三具元神静静地漂浮着,一个白净秀气的青年上前,手指在空中一阵翻飞,一名女子脚踝上隐隐闪烁的细细红色光束迅速弹出,缠绕在了另一名女子的脚踝上,光束另一端赫然结在那名男子的脚踝。 “喏,重楼你看已经改过来了,不会再错了,嘿嘿,可以把那葫芦给我了吧?” 宋重楼催动悬浮在半空的一块美玉,袅袅白雾包裹着三具元神逐渐消失回到人间归位,随即慢慢收功将美玉纳入袖中。 宋重楼狠狠白了一眼青年,解下腰间的葫芦扔过去,“幸亏及时发现,要是真成了亲就什么都来不及了,历任月老可从来没有你这样的,哼!” 宋瑞阳站在工部的院子里怔忪了好一会儿,直到一阵轻风掠过院墙,倚墙而立的湘妃竹应声而动沙沙作响,撒开一片竹韵。 小路子端着一杯醒神的茶缓缓走到屋檐下,略微躬身将茶递出去。 “殿下?殿下?瞧着您精神有些不济,可是刚才歇息的时候魇着了?” 宋瑞阳转身接过茶盏略微饮了一点就还给小路子,抬头望着湛蓝天空。 “深秋了,本宫最爱这高远朗阔的晴空,在这样的日子策马驰骋不问俗世,乃最大快事。” “小路子,刚才本宫在梦里仿佛听见皇爷爷说话,可就是听不清,用尽全力也睁不开眼睛,他老人家云游四方,本宫眼下却不得不劳心劳力,只盼能为父皇略微分忧。” “皇上和殿下勤政爱民,实是我大梁的福祉。”小路子呵呵笑着顺势拍了一记马屁。 宋瑞阳正要骂他,却有衙役带着一个人进得院子,见来的是周志远的长随,便由小路子直接领进了房门。 “见过太子殿下!”来人先规规矩矩行礼问安,接着直奔主题,“大周的胡家家主就要到京城了,我家少爷想去结识结识,特遣小的来问过太子的意思,毕竟那是别国的巨贾。” 太子想了一下问道,“可是大周鼎丰的胡家?” 来人颌首,“正是,少爷探到他们是想来请谢家给定制一些首饰图样,所以家主亲自来了。” “胡家在周朝颇有影响,本宫不方便出面,志远兄身无官职去结交无可厚非,只是千万要注意分寸”。 宋瑞阳沉吟半响才开口,周志远是个聪明人,不用说的太透。 来人领命正要走,又转回来朝太子一鞠,“还有一事少爷命我禀告殿下,那漕帮似乎也在打周家的主意,可要出手阻止?” “又是漕帮?一群上不得台面的跳梁小丑,让志远兄只管和胡家去交涉,不给漕帮留机会就行了。” 宋瑞阳觉得有点烦,什么时候才能彻底把漕帮打压下去? 太子心情不好,连带着周家大小姐托那长随送来的一个精致秀美的荷包也不讨喜了。 流月番外第五章 天家无情 太子心情不好,连带着周家大小姐托那长随送来的一个精致秀美的荷包也不讨喜了。 “殿下,这太子妃的一片心意,就这么扔这里……” 太子一听心里莫名地更烦躁,“什么太子妃?本宫还没大婚,谨言慎行!别忘了你是我的人不是她的。” 小路子连忙告罪,心里却奇道,“以往太子都默许私下称周小姐为太子妃,今天突然又讲起了规矩,看来今后得长点记性了。” 宋瑞阳面无表情走出房门,抬头看看那片没有半点阴霾的辽远蓝天,吩咐小路子,“让公孙先生多费心帮着点周家的事情。” “公孙自当尽力,请殿下放心。路公公走好!”笑着送走了小路子,公孙燕敛去了温和的表情,若有所思地返身进入书房。 公孙燕三十七八的年纪,是太子最信赖的幕僚,此人长身玉立姿态轩昂,自有一派沉稳睿智的气度。 他的书房内却赫然坐着周志远,此时也知道了长随带回来的口信和太子让公孙燕“帮着”周家的话,正为太子的态度喜不自胜。 “殿下如此爱重,以后妹妹进宫我也放心了,太子必定会厚待岚卿的,再往后太子登基,岚卿不就…” 说到此处周志远两眼放光激动得站起来直搓手。 公孙燕毫不留情地浇上一瓢冷水,“你真以为太子让我多帮你只是爱重?胡家虽为商贾可到底是别国的,他是怕你着了人家的道,更怕你被收买私通别国,毕竟他是太子是储君。” 周志远一时愣住,“这,这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私通别国,他怎能如此不信任我”,刚才的喜色一扫而空,脸上浮现出不忿和恼怒。 公孙燕冷笑一声,“你记住天家无情,换了任何人处在你今天的这个位置,他都会这样对待的,并不因为你是周志远才如此。” 周志远有些沮丧,公孙燕在一旁冷眼瞧着心里颇为鄙夷,如此蠢货也只能搞些上不得台面的下流伎俩,只要天宝顺利成为太子妃皇后,这个蠢货就可以踢开了。 现如今却还要继续用着这个人,“漕帮那边你继续,只要拖死他们率江就在我们的掌控之下了,殿下上任工部需要拿得出手的成绩,你能帮着打破漕帮的垄断可是大功一件。” 周志远脸色恢复如常,“我懂,这些事殿下不能出面,我会办好的。” “漕帮毕竟这么多年的经营,要想一下子扳倒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徐徐图之吧,以免cayi之过急留下后患”。 周志远不以为然,“公孙先生多虑了,这小半年漕帮被我们吃的死死的毫无还手之力,我倒以为应该趁热打铁拿下他们,目前就这几成的生意就有那么多利润,您想想以后!” “罢了,随你吧。” 周志远却心中不忿,漕帮算什么东西?乌合之众罢了,若是他周志远早早拿下,今日的漕运,早就是他周家的天下了。 只是,眼下也只能先压下这口气了。 流月番外第六章 流月救我 “自然是要随我,难不成要随你和家里的田夫人吗?” 一条背人的僻静小巷,一扇不起眼的后门开在巷子末端,流月斜倚在对面的墙上,对门里出来的人笑得一脸和煦。 田澍色厉内荏,“流月小丫头,你你你别拿她说事!我都说了明年的漕运还是交给你们,今年已经和那边签好了契书,我总不能今年毁约赔钱哪?” “姓周的还许了什么好处?他们可是从来没做过漕运的,就凭太子的名头和那一丁点差价,你们几家就屁颠屁颠地跑过去?你觉得我会信?” 流月根本不接他的话茬,单刀直入问出要害。 “小丫头真会编故事,我们就是不入流的生意人,人家代表的是太子,需要许给我们什么好处?自然是哪里价格低就往哪里去。而且现在人家运了那么久也没什么问题嘛。” 田澍稳住心神先搪塞着拖住时间,脑子里却转得飞快,今天的事是自己大意了,可流月一个姑娘家,总不至于没羞没臊真去宣扬这种事?她自己的名声还要不要? “田老板和夫人一直是出名的恩爱伉俪,不但家里没有妾室,身边伺候的也都是小厮,可谁知道田老板竟然金屋藏娇,每每趁着巡视店面码头交接货物的时间空档,来外室这里寻……” “帮主!您怎么在这儿?要我伺候您吗?” 流月话没说完就被一声招呼打断了,流月看着来人扬扬 眉毛,打住话头没有继续,嘴边含着一丝微微的笑意。 金馃疾步走近了才看到还有个人在旁边,“见过田老板! 帮主您不是去码头了吗?怎么在这里?” 田澍抬抬眼皮没有理会,一个丫鬟而已。 突然间身后的门吱呀一声打开,同时还有一道又软又媚的声音懒懒响起。 “老爷,您的汗巾子落我这儿了,我想着出来碰碰运气,结果您还真没走远。啊呀!这…!” 一个低眉顺眼却又一身娇媚的女子拿着一根男子的汗巾懒洋洋地跨出门来,在即将贴到田澍身上的时候才惊觉周围有人,低呼一声愣在原地。 田澍瞬间有点懵圈,还没想好说辞远远地又传来一个声音,“金馃你干嘛呢?快点走啊。” 听到这声音田澍倒吸一口冷气,那是田夫人身边最得力的大丫头栀子,田澍顿时慌了神,眼看着栀子越来越近竟张口结舌不知如何应对。 田澍当初进京赶考名落孙山,家里父母双亡一穷二白,能有今天全靠入赘封家娶了封老板家的独生女儿封紫笺,多年来一直卖着琴瑟和鸣忠贞不二的人设,一旦拆穿必然打回原形。 太子能理睬自己这些事吗?不会!那么谁能救自己? “帮主!流月帮主!您救救我!” 流月嘴角含笑瞅瞅越来越近的栀子,客客气气地对田澍说,“我流月小丫头,怎么做得到?” 田澍快要哭出来了,“帮主您英明盖世豪气冲天,您您您……” 说时迟那时快栀子已经走到近前,田澍急赤白脸已经说不出话,流月收起笑意漫不经心地开口了,“咦,这不是田夫人身边的栀子姑娘吗?你这是和金馃约了出去玩吗?” “见过流月帮主!见过姑爷!姑爷?您…怎么在这儿?”栀子这时也看到了田澍,一脸疑惑,再看看一个不认识的女人在周围,一股直觉般的警惕顿时生了出来。 流月番外第七章 盲目个人崇拜不好 流月强忍住笑不去看田澍那张五颜六色的脸,径直走上前一把拉住那娇媚女子的手,顺势用女子的广袖把汗巾遮住。 “我约了你们田姑爷想谈明年的生意,在码头上碰到这位夫人摔倒扭了脚,就一起把人送了回来,做了个好人好事原想着深藏功与名,可人家硬是要感谢,这不我们正在推辞着呢。” 田澍如释重负连忙附和,“做好事的是流月帮主,我只是开个路而已,毕竟男女有别男女有别嘛,嘿嘿,嘿嘿。” “帮主真是威风极了!木子先生你是没瞧见当时田老板急得脸都变形了,对帮主又是恳求又是吹捧的。” 漕帮的议事厅里,金馃一脸兴奋地小声对黑木子描绘着当时的场景。 黑木子放下手中的毛笔,将结果拿给流月,笑着看向金馃,“世人皆以为帮主只是运气好才得了老帮主青眼继承了这位置,却不知道帮主有勇有谋巾帼不让须眉。” 流月却一脸严肃地自我批评,“我也就轻功和缩骨功厉害点,武功还是不行,否则早就直接找那太子正面扛了”。 金馃还想表达敬仰之情,被流月及时制止了,“金馃,盲目地个人崇拜不好,容易捧杀,我需要清醒的头脑。” “没有啊,我很清醒地崇拜没有盲目,我…” 金馃没能表达完她的个人崇拜就被打断了,有宫里的人来了。 “京默大长公主何等尊贵的人,寿辰怎么会请我?”流月皱起眉头很是疑惑。 桌上静静躺着宫里送来的请柬,朱红的纸张烫着隐隐的金色暗纹,黑木子敲敲上面的字,“这个只有去了才知道了。帮主,日子在月底呢!” “说的也是。这还有二十天,咱们该准备点什么寿礼才合适呢?时间够吗?” 黑木子默了一默,“帮主,我的意思是,京默大长公主的寿辰,太子作为侄孙必定会出席,在这之前咱们能与太子对上话最好,免得到时见面不愉快。” 流月拍拍账本,“我也知道,再不搞清楚怎么回事,漕帮就快要垮了,看看这一季,利润眼见着一天天在减少。” “只可惜田澍那里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他家的木材生意不算规模特别大,姓周的许他两年采买就能带跑他,其他几家应该没这么容易上钩啊。” “咱们派出去的人怎么说?那厮还是不肯见我?”流月按下心头的一番猜测没有贸然说出来,转而问起了邀约太子的进展。 黑木子摇摇头叹口气,消瘦的脸上满是失落,“工部衙门那边现在连拜帖都不给递了,说是那厮吩咐了不接。” “漕帮自从几十年前飞龙门解散就和皇家没有直接联系了,两代帮主也谨遵当年温意门主的意思只做生意不问其他,和太子那样的天潢贵胄更是没有接触的渠道了。” “码头呢?现在码头的情况如何?他撬走我的生意,咱们可得把根基守好,若是连码头都出了乱子,可就真的麻烦了。”流月突然一阵没来由地心慌。 流月番外第八章 赶尽杀绝 “您上月才亲自询问过码头的五名管事,目前就我掌握的情况看,也都一切正常,帮主可是有什么消息?” 黑木子先回忆了一下自己知道的情况,但看到流月的紧张也跟着紧张起来,漕帮从未遇到现在这样的困顿,再经不起折腾了。 “新消息倒是没有,就是觉得有点心慌,不行,明天,明天我要亲自去码头看看。” “那属下陪您一起去?”黑木子马上请缨一同前去,漕帮帮主虽不是什么高官显贵,但因人数众多,机构庞杂,帮主不需要也不可能事事亲力亲为。 “不必了,那边胡家不是明天到吗,你先以做生意的由头去拜访,摸摸胡家的路数,就说你是漕帮的二当家。” 离夜探东宫已经过了三天,不管是拜见太子还是探听那几家客户的消息,都没有一丝进展。 周家对田澍的利诱在另几家身上不可想象,周家不可能吃得下那几家的货,这里面到底还有什么玄机? 流月一身劲装坐在率江边一棵大树上,天色还是迷蒙的, 着水气的风扑到脸上润润的。 船上码头上的点点灯火映在江面上,被水搅成一丝一丝 黄色的细线,互相缠绕纠结,如同流月现在的心。 夜间行船的都是大户,雇得起质量上乘的大船,配的船工也都是高手,才敢抢着在夜里也不停歇,只为节省时间占得商机。 只可惜好几户大商家现在已经不是漕帮的伙伴了,流月默默看着一只挂“周”字旗的大船驶进码头,顿时岸上热闹起来。 卸货的管事的都活络起来了,吆喝声斥责声还有工人的号子此起彼伏不得停歇,闹得天色都变得麻麻亮了。 流月仔细看着树下的情形,虽然是周家的船,码头上漕帮的众人依然没有乱了规矩,还是公事公办并没有带进旁的情绪。 “胡老板您看,这率江的漕运如今已有五成在我们掌控之下,而今率江中游的运河开凿已经完成十之七八,一旦开通,从大周到大梁就不用再绕到海上,直接从运河接入率江,航程和时间都将大大缩短呐”。 流月大吃一惊差点摔下树去,谁这么早就开始谈生意?而且还是在这码头上吹着风谈? 等等,漕帮被太子和周志远抢去三成生意,居然还有五成被别的人控制了?! “开凿运河是造福千秋的功业,贵国太子英明!不过,这运河一开通各家商船都能通行,周老板今日亲自来码头相迎胡某却是为何?” 周老板?胡某?大周到大梁?流月脑子里面迅速抓住了这几个关键词,电光石火间明白了,大周的胡家到了,太子的准大舅哥周志远天不亮就亲自到码头迎接! 眼下正好周家的船在卸货,一来显示了周家生意好客户多大清早就有船来,二来也证实他们实力强能够夜间行船。 率江虽不像海上那样风高浪险,但也少不了礁石浅滩急弯激流,周志远这招确实能给自己扯起大旗。 “胡老板有所不知,这整个率江的漕运迟早都是太子的,现在的漕帮日薄西山气数将尽,至于运河,呵呵,本就是太子殿下一力主持的工程,那水运又怎么会落入他人之手呢?” 两人已走到流月脚下,随从们都在主子的示意下落在后面听不到二人的谈话,谁知道却一字不差地进到了流月耳中。 胡家刚下船就被周志远截胡,自己已经失了先机,不过现在流月已经顾不上胡家了,周志远的话让她心惊肉跳,姓宋的这是要对漕帮赶尽杀绝! 流月番外第九章 肥猪哥哥 流月咬牙稳住心神,刻意收敛了气息继续探听周胡二人说些什么。 “周公子,不知贵号如今有几座码头?都在哪些位置?”流月心里暗笑,周志远才蹦跶多久,胡家不愧是大贾,问的问题简直就是一针见血。 “这,呃,目前率江上主要的码头还在漕帮那里,不过运河上的码头是肯定在鄙号的,胡老板,我可以先透露一点,除了运河,率江的码头太子也是志在必得的。” “周公子这天还不亮就亲自来迎,蒙公子如此厚爱胡某实在是惶恐,且让这些伺候的人先去安顿好客栈,咱们再坐下来好好商谈,周公子意下如何?” “是在下考虑不周,我让人给胡老板带路吧,这一路舟车劳顿着实辛苦,这人马休息好了咱们再细谈。”两人边走边说声音渐渐远去。 流月很生气! 宋瑞阳一个太子住着那样简单的东宫不见得是皇帝克扣了俸禄,这厮定是在皇帝老儿眼前卖穷装清廉,背地里却利用地位权势强取豪夺大肆敛财,和那赌场里敛人钱财的庄家有什么分别。 水上的太阳落得急,天亮得也快,流月眯眼望望已经跳出江面的太阳,今天又是个好天气,可惜对于漕帮来说现在已经没有好天气了。 难怪姓宋的不肯见自己,原本想着好好求教,看漕帮是不是什么做法阻碍了朝廷推行新政,那咱们可以改,谁知道姓宋的却是打着要吞掉漕帮的主意! “一头狼要吃一口肥猪,还会允许猪来和自己谈判?我流月一世英名,现在却成了一口待宰的肥猪,不能忍啊!” “那么,请问哥哥你是叫肥猪吗?肥猪哥哥能不能带我上树去?” ……流月按住胸口吞回去一口老血,循声往下看去,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站在树下眼巴巴地朝上望,约莫十岁上下的样子,一身繁复的衣裳彰显着不凡的家世。 “你才是肥猪,你全家都是肥猪!”流月一个纵身轻轻落到地上,“找你家的丫鬟婢女帮你,我不空。” “可是哥哥你刚才自己说是肥猪的啊,而且我是偷偷溜出来的,丫鬟婢女估计正忙着找我呢。”说着小姑娘竟笑了起来。 “你要上去我就得帮你?想的比长的还美。一个不小心摔死了你家里还得找我赔,我可不干”。 流月不再理会她抬脚就准备离开。 “刚才我看到一只奇形怪状的大鸟飞到树上不见了,我想去看看是什么样,哥哥你那么厉害带带我好不好?” 小姑娘使劲卖萌,对着流月笑得一脸天真无邪,嗓音又甜又糯。 流月丝毫不为所动,面无表情转身走了,不知道小姑娘在背后气得直跺脚,“这么好看的哥哥怎么能这么冷酷无情!”。 走出老远果然看到两个侍女和两个家丁模样的人朝着身后的方向急急奔去,“哎哟小姐可找到您了,快回去吧,码头上什么人都有江水又急,有个闪失可不得了!” 流月充耳不闻只管板着脸往前走,自己一摊子事还不知道怎么解决呢,可没工夫管这些闲得蛋疼的事。 流月一门心思想事情,冷不防差点和对面来的一个人撞到一起。 流月番外第十章 救人 流月条件反射性地后退一步站稳桩子,横起眼睛瞪过去,却见来人也堪堪站稳脚步,随即朝流月一拱手脸上挂着温和疏离的微笑,“见谅!我光顾着看江面,险些撞到小兄弟。” “真好看!”流月心里猛然雀跃起来,“那些小倌馆里的一比之下全是做作不单纯的妖艳见货啊!不过这嗓音怎么听着有点耳熟?” 此时太阳已经完全跃出江面,深秋的朝阳穿过江上弥漫的雾气透出暖色的金光,镀在那人身上真是丰神俊朗。 流月眨眨眼睛也随手一揖,“没事没事,兄台这是在江边观景吗?” 对面的人一怔,自己只是礼节性的客气一下,这人竟然就自来熟了,还没等他开口身边跟随的人先苦着脸说话了,“少爷要不咱们回去吧,这外头…”。 “多事!”美男一记眼刀甩回去,简直波光潋滟啊,但被这一打岔,那人冲流月略一颌首就准备走了。 流月心里颇为失落,不过也没道理追着人家陌生人不放,眼下自己还有正事,罢了罢了,忍痛走吧。 刚才的那个小姑娘被壮实的婢女紧紧抱着向前疾走,也许是因为着急回去便等不及流月三人让开平坦干燥的路面,绕过他们身边走到了靠江水一侧的泥泞路面。 就在一堆人刚好挤作一团相互间想要错开身的时候,一个胆小的婢女被浪涛的巨响一惊,脚下一滑张着嘴凸着眼直直栽下去。 好死不死却跌到了前面抱孩子的婢女身上,两个婢女狼狈地摔到地上,但巨大的惯性冲开了抱着人的手,小姑娘被猝不及防地抛出去直直冲着水面落下! 数声尖叫同时划破空气刺入每个人的耳朵,流月不及多想一提气便飞身而起朝着江面跃下去,在那小姑娘将要落到水面的一瞬间稳稳抓住了她。 借着一口气想旋转方向利落地把人抛回岸上,流月悲催地发现这女孩真重啊,自己的轻功自救没问题,这么重的人已经超出了能力范围,绝对不是自己功力差! 先不管是什么原因,这下出糗可出大了是真的,救人未果还把自己也给撂水里了。 要是自己真掉水里了,脸上这面具等会泡久了可是要坏掉的,自己还得寻个没人的地方偷偷撕下来,真是太多麻烦了。 在流月慌慌张张想着怎么善后的瞬间,一股力量从天而降裹挟住那女孩离开流月,稳稳地朝上将人推到了岸上。 婢女家丁们又惊又怕又喜,把自家小姐护在身后对着江上两人跪下,不住地磕头感谢。 那俊美男人身边跟随的人却脸色煞白双手微颤,瞠目结舌望着江面,完全没想到自家少爷会跳下去救人。 美男虽然内力强劲轻功却不怎么样,救了人自己就掉进水里,幸好通水性马上就朝着岸边游去。 流月没了负担顺势在江面上一点,正要运功返回岸上,翻身的时候却看到一股浑浊的大浪再次涌来,直直地往那美男砸去。 流月一惊下意识地朝那人伸出手飞去,完全忘记了自己也还没回到岸上,“快过来,大浪打…!” 一句话来不及说完,汹涌的浪头便狠狠地劈下来,卷住两人继续朝前奔流而去,只留下岸上乱做一团的那几名仆从,以及哭出声来的美男随从。 流月番外第十一章 太子妃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女孩落水,小年青跳下去救人,旁人还没看清楚情况自家少爷也跟着跳了下去,女孩平安了,救人的两人却被大浪裹着卷走了! 太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小路子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独活下去! 啊对,活下去!太子一定能平安地活下去!作普通小厮打扮的小路子本能地哭过几声之后,迅速冷静下来,撒腿往街市跑。 找到最近的周府,一面坐周家的车奔回宫里报信,一面让周家先派出人去秘密沿江搜寻。 周家的船载着水性极好的一众船工顺江而下,直追出上百里也没看到有任何人在江上浮沉。 船上众人一合计,放出一艘小舟让人先回去报信,大船继续沿着江面往下找。 只是这些船工并不知道落水的是太子,只被告知了落水之人的身量样貌衣着,至于流月则直接被小路子忽略了过去。 宫里也封锁了消息,皇帝钦点一队禁卫军避开众人悄悄出了宫,自己则紧张地等着消息,以至于早朝都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敷衍结束。 周家知道实情的人并不多,周家大小姐焦虑地绞着手帕,不停地催着周志远,“哥你快想想办法啊,要不去打听打听怎么回事?太子要是有闪失咱们可怎么办!” 周志远自己则是惊疑交加,听小路子说的时间,太子和自己也就前后脚到了江边码头,到底是突发奇想的微服私访体察民情,还是对自己有了什么想法要探虚实? 此时周岚卿不停叽叽喳喳让他更加火光,“大小姐你消停点好不好?这不是打听消息的人还没回来吗?吵吵吵得我头都大了。” 周岚卿冷哼一声气冲冲地坐下来,头上的金步摇一颤一颤,“这就抖起来了?没有我卖了自己能有你今天的风光?能有周家如今的地位?哼!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周志远气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虽然妹妹说的难听但却是不争的事实。 “我的好妹妹,天下哪个女子不巴望着想成为太子的女人,太子样貌人品才学武功样样出挑,地位更是无人能及,真不明白你整天嫌弃个啥。” “谁说我嫌弃?太子妃的位置只能是我的,别人想都不要想,但谁不知道宫门一入深似海,我虽得偿所愿,但以后骨肉分离难得相见亲人,而且宫里规矩又大累死人,还不许我抱怨两句?” 周岚卿烦躁地站起来,精致甜美的面容被阴戾之气扭曲,“路公公那狗东西,刚才碰到我都不肯多透点消息,一向眼里都没有我这个太子妃,看我入宫以后怎么收拾他。” 周志远大惊失色,奔到门外看看四下无人,才又回到书房中,“我的好妹妹这些话你心里想想就行了,慎言!慎言!” “看你那怂样,哼!”周岚卿朝自己哥哥翻个白眼,一脸不耐地走到书架前随便拿了本书,胡乱翻着等待消息。 宋瑞阳和流月被翻滚的浊浪一路带着狂奔,激流的巨大力量中根本没有余地自救,任由一个浪头将两人抛到城外一路乱石滩上,一头摔晕了过去。 流月番外第十二章 流月和阳二 宋瑞阳一醒来便发现这一片是个斜坡,江山来往的船只被河堤挡住视线根本就看不到这里有人。 而那个比自己先一步跳下水救人的年轻人,此时也正鼻青脸肿地昏迷在自己身旁。 “喂,喂?你怎么样?”宋瑞阳伸手想去推流月,却牵动了自己身上的伤,一阵呲牙咧嘴只好又重新躺回去。 宋瑞阳忍痛运气,查探了自己的身体,又试着活动了一下手脚,只是皮外伤并没有伤及筋骨内脏,遂放下心来。 早上救人的时候还是清晨,现在看这火辣辣的日头应该已经快到中午了,这几个时辰过去,小路子那边一定会向宫里通个消息,还不知道父皇那边什么情况。 现在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得赶紧想办法先回城,至于这一身湿漉漉的衣服,只能先将就吧,在湍急的率江捡回一条命已属幸运。 宋瑞阳休息了一阵慢慢站起来,冷不防地上的人突然惊叫一声手脚乱舞,一脚踹到宋瑞阳腿上,毫无防备之下宋瑞阳又跌回去,砸醒了流月。 流月一睁开眼睛就看到放大了的宋瑞阳的脸,愣了一下来不及喊痛,先爆发出一阵狂笑。 宋瑞阳不做声,等她笑完了默默的把流月拉起来,“你现在也和我差不多”。 听闻这话流月摸摸自己凹凸不平的脸,再也笑不出来。 两人一时无语,慢慢走到堤岸上,望着波涛起伏的宽阔江面发起了愁 江面上不时驶过一艘或大或小的船,但站在那船上,根本看不到岸上两个小小的人影在呼救。 宋瑞阳第一次感到了自己的渺小和无力,原来天潢贵胄也不是无所不能的! “这位小兄弟,你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离城还有多远?” 流月四下仔细看了看,又在岸上来回走了一大段,“我看着像是离城有百里远的九峯山一带。” 百里远!宋瑞阳吃了一惊,如果没有船,难道要靠这双脚走回去吗? 流月想了半天,终于下定决心,从怀中隐秘的暗袋里摸出一个特殊形状的竹哨吹响,绵长尖锐的啸声,一波又一波传递了出去。 宋瑞阳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染上了一层怀疑和防备。 又过了许久,一艘漕帮的船慢慢驶向了岸边,流月再次吹响哨子,那船循着声音很快准确地找到了两个人, “兄弟,我们落了水被冲到这里来,还请兄弟行个方便带我们回城里。” 船上有人放下板子,等两人走上船查看了流月的哨子,拿给两人一些简单吃食和水,便不再多问一句,再次起锚驶向京城。 两人在船头的甲板上狼狈地填了填肚子,宋瑞阳脱离险境后脑子也恢复了,想想现在身在漕帮的船上,便深深的看了一眼流月。 流月借着捋头上的湿发趁机摸摸自己的脸,面具早就不知道冲去哪儿了,好在现在鼻青脸肿也看不出自己原本的样子了。 “那个,我爹以前在漕帮做过事儿,去世前留了这个哨子给我,说是吹出去就是落水求救的信号,如果附近有漕帮的船听到就会过来相救,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对于这番说辞宋瑞阳不置可否,“哦,原来是这样,今天真是多谢小兄弟了,还不知道小兄弟如何称呼?” 流月转转眼珠,你叫我流云就好,兄台高姓大名? “在下姓阳,人称阳二。” 流月番外第十三章 帮主挺美 宋瑞阳边和流月说着话边暗暗打量着船上的漕帮众人,救上他们俩以后,众人都不再多问,各司其职忙而不乱继续着行程。 船上众人的行动都默契规范犹如行军,丝毫没有传闻中匪帮一样的粗鄙鲁莽习气。 宋瑞阳若有所思,闲闲地问流月,“令尊在漕帮做过事,那刘云兄弟对漕帮可有了解?” “不了解不了解,我爹在漕帮做过事,我又没在漕帮做事,不了解的”。 “听闻现任漕帮帮主是一位年轻女子,刘云兄弟可知晓?” “嗯,这个倒是知道,不过我也不认识人家啊,只是听说长得挺美的。” “美或不美的我倒是不清楚,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子掌管着全是男人的漕帮,想来是颇有些手段的。” 宋瑞阳心里想的却是周志远告诉他的那些传闻,又美又有手段的年轻女子,那是什么样的人? 流月站在船头看着两岸的风景,颇为自得的点点头,“孤零零一个女子,没有点手段也管不了偌大的漕帮吧?更应付不了那些三教九流的客商。” 宋瑞阳还有心打听,流月却不再说起关于漕帮的事。 “杨二兄,刚才救那个小姑娘的时候多亏了你,不然的话我就出糗出大了。” 宋瑞阳心里嘀咕着,应该说多亏了我搭一把手才把小姑娘救上去了,怎么他在意的却只有自己出糗?这人也真是与众不同。 “区区小事不值一提,只是没想到你我二人,救了旁人自己却平白遭了这无妄之灾。” 流月侧头看看宋瑞阳,“呀,你的衣服都快干了,武功好可真好,内力都把衣服给烘干了,我这衣服还大半都是湿的呢。” “这有何难,刘云兄弟若不介意,我也帮你烘干就是,”说话间,宋瑞阳拉着流月一起在甲板上盘腿坐下。 照宋瑞阳的指点,两人掌心相对十指紧扣,一股暖流缓缓传遍流月全身,过了一会流月感觉到内里的一层衣服已经完全干了。 流月心里却打起了鼓,这男女始终是不一样的,这厮内力深厚,再烘下去说不定就让他看出蹊跷了,便借口说不好意思让他一直消耗功力,不再让宋瑞阳帮他。 宋瑞阳也不坚持,眼看着要到京城了,正在想着找一个什么借口提前下船,流月却先开口了。 “杨二兄,这就快到,我家就住城外边儿,我先走一步,日后有缘再见。” 流月躲在岸边目送着美男被船带走,气得牙根痒,因为在下船之后她终于想起阳三的声音和那夜听到太子的说话声十足十的像! 难道阳三就是宋瑞阳?! 如果早点想起这茬刚才在船上自己振臂一呼大家一起上,早就做掉他了,完了把尸体往江里一扔简直完美! 流月强压下心里的懊悔,气鼓鼓地等到了另一艘漕帮的小船,进了城来到码头,召来刚才那一艘船的老大。 那汉子常年在水上生活,一身黝黑的腱子肉,一见到流月就先请罪。 “卓越见过帮主!刚才竟不知是帮主亲临,多有怠慢还请帮主恕罪!” 这卓越眼见着流月鼻青脸肿滑稽可笑,却像没看见一样面无表情,更没有提起过一句之前的事情。 “哪来那么多罪不罪的,刚才你做的很好,否则我还得费脑子给人编我是谁,刚才和我一起上船的那个贱人,去了什么地方是哪家那户的?可别说你没让人去跟着啊?” 流月番外第十四章 想造反吗 “帮主英明!看到您留下的暗号我们就派了人远远地跟着,上岸之后他直接往那个周家去了,咱们漕帮不是和周家不和吗?我们不敢久留就先撤了回来。” 周家?流月顿时非常不爽!那么一个美男为什么是和周家有牵扯的? 再想到回来的船上此人对漕帮的打探以及对船工们的特意观察,以及那一听就是编造的名字,难道他是周志远一伙的? 虽然那美男不是太子让流月心里某一角悄悄松了口气,但和周志远搅在一起的也必定不是好人! 想到此处流月觉得世界真是太不美好了! 眼看着离大长公主的寿宴越来越近了,想约见宋瑞阳的事依旧毫无进展。 好不容易打探到了能见到太子并说上话的人,得到的消息无一例外都是太子态度强硬地拒绝见面。 流月和黑木子以及几大长老也反复讨论过,太子作为皇室中人,虽然出任工部尚书,但很多具体的事情是不会亲自出面的。 准大舅哥商人周志远几乎成了太子在具体工程执行中的代言人和代理人。 太子自持身份不见流月勉强能理解,而现在连周志远都妄自尊大,完全不给漕帮任何面子也拒绝和流月见面。 流月坐在江边的树上非常恼火,这十几天的功夫,漕帮的生意又少了一成,最诡异的是一些小老板见到流月就跟见鬼似的唯恐避之不及。 今天没有太阳,流月的心情和这天空一样阴沉。 自己接过帮主的位置三年来,一直把漕帮治理得有声有色,而如今却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沮丧和无力。 “爹,漕帮这一次是不是过不去这个坎了?我什么办法都用了,总不能天天去蹲人家屋顶啊。” 突然码头上一阵喧嚣,流月顺着声音看过去,竟是漕帮的一群人和什么人起了冲突,大有要火拼一场的气势。 流月心头一紧!飞离大树几个纵身奔到近前,装作看热闹从最边缘挤进人群,见缝插针溜到了前排。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不要说这码头,整个率江都是大梁的,现在朝廷要推新政整治漕运,你们当然得腾地方出来。” 听得这话漕工们群情激奋,七嘴八舌的声音一个高过一个。 “从小在江边长大,就凭什么说走就走?” “漕帮这些年做的都是本分生意,挣的都是血汗钱,在码头也是凭实力经营的,朝廷也要讲王法吧!” 眼看着大家越说越激动,朝前步步紧逼大有要将说话的小吏围起来的架势,小吏带来的几个衙役拿刀的手微微发抖,眼睁睁的看着漕帮的汉子们把包围圈越缩越小。 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到了人群之外才猛地拉住缰绳,高大的马儿抬头扬蹄长嘶一声。 一人从马背上跳下,提着马鞭耀武扬威地分开人群来到了中间。 “一群贱民想造反吗?这是大梁的天下,不是你漕帮的天下!一个小小漕帮还敢对抗朝廷不成?” 流月番外第十五章 姑奶奶流月 又是这个周志远!流月不禁怒从心中起!姓周的把话说的十分诛心,分明就是要把漕帮往死路上逼。 还不等流月出声,有人上前一步,对着周志远一抱拳,压着怒火尽量平静地说话。 “周老板言重了,我们漕帮一向遵纪守法敬畏朝廷,如今突然说让我们离开码头不准踏入,这不是硬生生砸碎饭碗断了我们的生计嘛,所以兄弟们一时想不通啊。” 这话说的有理有据,众人纷纷点头附和,流月仔细一瞧竟是那天救了自己和那杨三上船的卓越。 “还说不是造反?!你竟敢污蔑朝廷不给你们活路?你们如果还想干这营生,以后就到我周家的漕运行来做事嘛!” “姓周的,姑奶奶见过无耻的没见过你这么下作的,句句话都想把漕帮往坑里带!” “朝廷要收回码头,自然该有官府来通知我们,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商号的老板来代行政令,你让这位正经的大人多难堪!” 流月清朗飒爽的声音突然响起,漕帮众人一愣纷纷交头接耳揣测着这个大胆女子的身份。 卓越听到声音辨认出那是流月,正想见礼却被流月眼神制止,卓越一思忖,悄悄朝流月靠了过去做出防护的架势。 之前被漕帮汉子围住的工部小吏脸色顿时由红转黑,那周志远仗着是太子的准大舅哥一向嚣张跋扈惯了,此时被流月在大庭广众之下一点火,小吏心中更是加深了几分对周志远的恼恨。 周志远没有想到这里还有人敢如此羞辱他,一时间恼羞成怒,扬起马鞭在空中重重一甩直指着流月的鼻子破口大骂。 “你踏马什么东西敢在大爷面前胡言乱语,信不信大爷我现在就废了你这贱民!” 流月以迅雷之势狠狠打开周志远的手,一躬身一转腾那条马鞭就已经落到地上,被流月稳稳地踩在脚下。 “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姑奶奶流月,漕帮帮主!” 周围的漕帮众人一听此话,顿时安静下来,齐刷刷的喊道“见过帮主”! 那气势唬得周志远和小吏情不自禁倒退两步,树上几只灰鸟也哇的一声惊得飞起。 漕帮人数众多,很多人没有见过流月真容,但能在此时挺身而出打脸周志远的果敢女子,除了他们的帮主不再做第二人想。 所以就算没见过流月的人,此时也毫不犹豫就相信了她的身份,除了漕帮自己人,还有谁会为漕帮说话? 周志远先是一愣,待看清流月后眼珠滴溜溜转了两圈,油腻的脸上露出了猥琐的笑。 “原来这就是那个和一帮男人混在一起的女帮主,听说你最近还想见大爷我,本来我对你这种货色没兴趣,如今一瞧竟是个绝色,咱们今晚就好好地见一见?” 漕帮众人眼睛已经喷出怒火,流月冷笑一声用脚尖挑起马鞭,厉声喝道,给我扔到江里去。 那卓越一直关注着流月的行动,一得令立刻飞身捞住马鞭,足尖一点掠过人群直奔江边,将那马鞭投入涛涛江水之中。 周志远勃然大怒,但还没来得及发作流月就已经闪身上前,不等周志远反应过来,一个响亮的耳光扇在了他的脸上。 流月番外 第十六章 不许别的女人靠近 “姓周的,前年你还为了那一点漕运费用和漕帮讨价还价,如今攀上太子成了东宫的狗就一口咬上漕帮,姑奶奶今天就打掉你的狗牙。” 周志远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这样的亏,而且在大庭广众之下被这样折了面子更是让他已经膨胀的心受到严重的刺激。 当即红着眼睛疯了一样嘶吼起来,“愣着干什么,给我把这个贱人往死里打!” 以前周家只是没有权势的小小文官,家丁出门也没什么存在感,自从大小姐被指为太子妃,大少爷又在太子跟前得了不少肥差,家丁们也跟着鸡犬升天,觉得自己比那平民已然高了一等。 此时看到有人居然敢对周志远动手,一群家丁马上也激动起来要怒刷一波存在感。 流月刚刚出了一口恶气正神清气爽,脑补出自己身披金甲不可一世的威风形象。 突然一帮家丁要冲上来群殴,流月顿时有些发憷,我去这是欺负姑奶奶武功差啊,单挑弱鸡周志远不成问题,这踏马一群壮汉我打不过啊! 还没等流月盘算好脱身的方法,卓越已经带着人组成人墙牢牢把流月挡在了后面,怒目相向摆好架势迎着家丁。 流月在人墙后正感动着众人对她的维护,抬头一望便看见了那小吏和几个衙役正准备趁乱开溜。 随即把火热的场面留给卓越,自己飞身过去拦住了那几人的路,笑眯眯地问道,“大人这就走啊?” “差使已经办完,我我我还要回去复命的,帮主再会!”小吏硬着头皮挤出几句话。 “大人可是看清楚了,对朝廷的告示我们顶多就几句牢骚,刚才也是我漕帮和另一家商号的人起了点小摩擦,我们可从没对官家的人有任何不敬,大人您说是吗?” 小吏不傻,连忙点头,“我和弟兄们都看的分明,漕帮敢怒不敢言并无微词,和其他商号的摩擦不在我的管辖范围,我便和兄弟们先行离去了。” 这边搞定了小吏,流月回头一看火并竟然没有发生,周志远和一帮怂了的家丁正准备班师回朝。 “臭婊,子敢对我动手,有你哭着求我的时候,你踏马等着,咱们走!” “你说清楚谁是臭婊,子?那漕帮帮主竟然是个绝色女子?” 周岚卿压根不关心周志远,一个耳光死不了人,重要的是这个一直想约见太子的人竟然是个绝色女子! 午后的周府和京城任何一家宅院一样安静,只在周志远的院子涌动着激烈的情绪。 周父照常在翰林院做着自己的差使,周母则几天前就去了城外的寺庙礼佛,此时伺候的人也都被支开。 周志远冷哼一声,“你小声点,那么急着吃醋不怕人听了笑话,也不见你关心我一下,我可是你亲哥!” 周岚卿冲一盆花踢了一脚,花盆倒下连泥带花散落一地,“如果太子被别人勾走了心,我地位不稳你还有机会做事?哼!” “妹妹你是千金闺秀,才情样貌家世都不缺,那贱货虽样子不错可终归是粗鄙贱民,想攀龙附凤也得看有没有资格,而且太子一贯不好女色,身边都只有宦官伺候的。” 周岚卿还不解气冲上去把地上的花踩了两脚,绣鞋上满是污泥,“一天没大婚我始终不是真正的太子妃,我怎能不防?哥你可要帮我,不许别的女人接近他,尤其是貌美的!宫女也不行!” 流月番外第十七章 丑事 “宫女也是我能插得了手的?妹妹你真看得起我!有那功夫不如想想明天大长公主的寿宴,怎么制造和太子单独见面的机会。” 只要太子能一心陷在妹妹身上就万事大吉了,能把生米悄悄煮成熟饭就更好了,不过周志远就在心里想想并没有说出口。 周岚卿听到这话顿时笑了,一双美目满是春情,“哥哥说的是!” 一想到明天能见到太子,周岚卿心里暂时抛开了刚才的不快,小心思雀跃起来,粉面含笑离开周志远的院子回了自己的闺房。 想当初皇后在宫中设宴,邀请皇亲国戚和朝中大臣家的适龄小姐们赏花游玩,其实大家都清楚这是要挑选太子妃了。 周岚卿在京城的名媛圈子里并不算出挑,容色才情都只算中上,原本想着能找个门当户对的贵公子便心满意足。 谁知就是她周岚卿入了太子的眼,那次宫宴之后没多久就有了旨意,指了太子和她的婚事,一步登天成了全大梁未婚女子最羡慕的人。 只是周岚卿自己也不知道太子看上她什么了,她只知道自己的少女心思全都落到了太子身上,她不容许太子的眼里心里有其他女子。 至少在她大婚以前不行,以后三宫六院的事情太遥远,周岚卿现在首先要保住的就是自己太子妃的位置。 毕竟除了太子的身份,宋瑞阳样貌才学性情武功都是一等一的,就算不是太子他也是大梁少女心目中的头号夫婿人选。 周志远送走了自家妹子,回到自己房里坐下来,看着手头的工部文书,摸摸脸颊仿佛又感觉到了上午那一丝火辣。 “流月,流月,老子迟早让你在我身下银声浪叫向我求饶,你就等着吧,漕帮要归我,你也会是老子的玩物!” “此话当真?!” 宋瑞阳一脸震惊看着周志远,一时消化不了这个骇人的消息。 周志远脸上露出嫌恶的表情,“起初我也不敢相信啊,可殿下您想想,漕帮势力遍布梁国水域,那么多人就挑不出一个男人来继任帮主?” 此时书房里只留了小路子伺候在侧,宋瑞阳忍着恶心问道,“所以你的意思是,那流月是因为和她爹有了苟且才得以当上帮主?!” 小路子正好上前来收走已经凉掉的宵夜,轻轻地说了一句,“此女是被老帮主收养的孤儿,并非血亲,这是漕帮上下都知道的事情。” 周志远离得近,也听到了这句话,当下心里很是不爽,这阉货果然如妹妹所说可恶的很! “并非血亲又如何,既然是父女做出这样的事就是罔顾人伦的禽,兽,如今她还敢聚众殴打志远兄,此等寡廉鲜耻的女子着实可恶!” 看着太子眼中的厌恶和嫌弃,周志远心里很是爽快,太子生性敦和淳厚品行高洁,自然是听不得这样的丑事。 这样一出谎言不但让妹妹的担忧解除,以后要收拾掉流月也就少了很多顾忌,毕竟在太子这里她已经没有任何形象可言了。 “志远兄为本宫鞍前马后十分辛苦,今日还遭受这样的折辱,本宫心里十分过意不去,日后定当回报。” 听到宋瑞阳这样说,周志远心里一喜,“太子言重了,能为殿下分忧是莫大的福分,舍妹岚卿也时常说要小的尽心尽力为殿下办事。” 流月番外第十八章 刘云是什么人 这个时候周志远刻意提起周岚卿,宋瑞阳眼神闪了闪,看向下首正躬身行礼的周志远的目光顿时就多了两份探究。 等周志远站直身子,宋瑞阳脸上又是一派温和亲切,眼里一如既往地看不出真实的情绪,“天色不早,志远兄如果没有其他事不妨……” “没有了没有了,小的今日就是来禀报租用码头一事的进展,”周志远一脸谄媚,目的已经达到,就此出宫回家声色犬马才是王道。 宋瑞阳吩咐宫人传膳,净手的时候看看身边伺候的人,“你这滑头平时总装聋作哑,今天怎么如此反常竟插嘴帮着漕帮说起话了?” 小路子抬眼小心地看看宋瑞阳的脸色,才低着头小声说出来,“回禀殿下,小的入宫以前,往京城寻亲的路上遭了流匪父母双亡,是漕帮的老帮主路过救下我还把我带到了京城,还把我送到亲戚随公公那里,虽然我没见过他的养女,但老帮主绝不是那样的人,他让养女继位必定也是深思熟虑有充分理由的。” “你跟着本宫这几年,还没见你一次说这么多话,”宋瑞阳觉得稀奇,“更没见你对政事有过半点关注。” 小路子有点慌,怕自己的好心反而害了漕帮,“殿下,小的……小的……” 小路子结结巴巴的样子逗笑了宋瑞阳,“你紧张什么,老帮主对你有恩你有心维护没什么,这新帮主却是和你无关,她的品性你又不了解,万一老帮主也是被她蒙蔽呢?” 见太子已然深信周志远的说法,小路子也不敢多辩解,一则老帮主已逝所谓丑闻对他没有实质伤害,二则他确实不了解流月其人,只能在心里默默为恩人叹息。 宋瑞阳用完晚膳,带着人出了东宫散步消食,“小路子你说,那天和本宫一起救人的那个刘云,到底是什么人?” 天色晦暗但还没全黑,宫墙在地上投下模糊的影子,倦鸟已经归巢,只有虫豸还在唧唧鸣叫。 “殿下还记着那人啊?朱统领带人找了那么好些天,不是一无所获嘛,说不定都不在京城。” “有名有姓的大活人,他爹生前在漕帮做过事,他自己又说家就在城外边,朱统领他们还是带着赏赐的口谕去的,除非是他自己不想认这功劳,否则怎么会连一点线索都没有。” “不过萍水相逢之人,说不准有什么难言之隐呢,殿下整日劳就不要为这些琐事分神了吧。” “本宫总觉得有蹊跷,我在周志远那里旁敲侧击过,他压根就不知道那个什么哨子的事情,可那刘云又确实用哨子唤来了漕帮的船,也算是救了本宫。” 说着话一行人已经走到了御花园内,宋瑞阳信步走到水边,看着水面上一簇残荷枯叶突然想起了什么,让众人不要跟着,一个人走上水榭去看那已经焉头耷脑的荷叶。 只有宋瑞阳自己知道,他经常做同一个梦。 梦中有个女子经常穿一身湖绿色衣裙,脸庞像清晨初开的粉荷,自己总和她一起在水边嬉戏,那笑容如朝阳能让整个水面泛起波光。 恼人的是每每梦醒之后都不能记起那女子的模样,那次母后在宫中设宴,宋瑞阳本打算去虚应一下敷衍过去。 却不想瞧见了众多莺莺燕燕中一身淡然湖绿衣裙的周岚卿。 流月番外第十九章 你这个笨蛋 宋瑞阳独自一人在水榭边对着残荷发了一阵呆,直到天色暗下来,宫人开始在各处通道点起了灯,才起身准备回去。 临走时伸手抚了抚仅存的几片没有完全枯黄的荷叶,手上传来的细腻触感让宋瑞阳蓦然间记起刘云! 当时在漕帮的船上与刘云十指相扣为他烘衣服,心无旁骛只顾着观察漕帮和打探消息,谁知道这个时候竟然清晰地回忆起了当时手上的感觉。 一个男的……手却那样纤细软嫩,他不是女子,手并不是娇滴滴柔若无骨的,那感觉比寻常男子柔和却又比女子有力。 宋瑞阳一个人走在前面,不由自主伸出自己的手,在心里描摹着那手贴在自己掌中的位置。 “殿下可是需要什么物什?”小路子落在宋瑞阳身后两三步,见太子伸出手便出声询问。 猛然被外来的声音打断,宋瑞阳一下惊醒,随即被自己的荒唐吓住了,自己居然在想一个男子的手…… 宋瑞阳一回宫就发现皇后坐在正殿等着自己。 “皇儿近来大有长进,你父皇也夸你办事稳重一心向上很是欣慰。” “母后有话就直说吧,这里又不是中宫难道母后对儿子还要像对那些嫔妃一样打机锋不成?” 皇后噗嗤一声笑了,“也没别的什么,就是想问问皇儿打算什么时候大婚,也给这宫里添丁进口,先有个小公主也是好的”。 宋瑞阳一向是不在意婚事的,皇族的婚配不过是利益和权势的平衡罢了,谁还指望夫妻情深? “不着急,再看看周家吧,儿臣可不希望壮大一家外戚,周大人是个好的,那周志远儿臣却还不能完全放心。” “你都二十了,在民间只怕是孩子都能打酱油了,真是让母亲劳心,这儿大不由娘,天家也不例外,就算现在不成婚,你也可以多关心一下你的未婚妻。” 宋瑞阳哑然,周岚卿?有什么好关心的?那天落水回城,本想先到周家找辆车回宫,走到门口都掉头走了,宁愿放低身份去车行雇车,也不想被周岚卿痴缠啊。 送走了皇后,宋瑞阳却闷闷不乐,没心思早早就睡下了, 逐渐盈满的月亮从树梢后露出一点脸,悄悄进漏进了人的梦中。 “喂,你这个笨蛋!” 宋瑞阳一喜,抬头看那许久不见的女子坐在树上,“我怎么是笨蛋了?你这么久不来去哪儿了!” “一个未婚女子整天和一帮莽汉混在一起,如此下贱的货色居然想攀附我儿,还想勾搭太子,燕哥,你可得给岚卿做主啊!” 月出中天光华皎皎,两条人影亲密地靠坐在溪旁的大石头上,风韵犹存的妇人即是周家的夫人田氏,男的却不是她的夫君。 男的耐着性子解释,“婉妹无需多虑,我和志远都会帮着挡住的,就算她有机会得见太子,以她的卑贱身份和太子现在对她的印象,那对岚卿也是没有影响的”。 妇人虽已中年但保养得宜依然身姿风,骚,闻言往男的怀中靠去娇嗔道,“岚卿可是燕哥你的女儿,你这个亲爹可得为她多打算。” 温香软玉在怀公孙燕难以自持,两人纠缠着返回赁下的农舍,自是夙夜风,流不提。 流月番外第二十章 赴宴 金馃银馃很担心,这两天流月不好好在屋里待着经常往树上窜,该不是失眠症? 失眠就睡不好,睡不好就要面容枯槁,更可怕的是还要脱发,一直下去帮主要是秃头憔悴,还怎么嫁的出去? “帮主!小姐!下来回屋睡觉吧!”金馃银馃带着老母亲般的忧虑,殷切地呼唤着坐在树上看月亮的流月。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要不你们谁给我暖暖床?”流月看着两个丫头执着的眼神,无奈飞身下树顺手调戏一把。 银馃皱起眉头一脸担忧,“帮主不但失眠还畏寒吗?这还没入冬呢就怕冷了?婢子倒是愿意,可又怕自己弄脏帮主的床。” 金馃手提风灯走在前面,夜色掩住了绯红的脸,她转身拉住银馃,“你这傻姑娘,帮主欺负你呢,别理她!” 流月躺在黑暗中盯着看不见的房顶发呆,她们哪里懂自己的心事,明天要进宫,还是那么高级别的宴会,究竟该穿什么好?! “就这件吧,第一次见到太子我就穿的这种颜色,今天还选这个差不多的颜色吧。”周岚卿想起初识宋瑞阳的真容,脸上不由浮起一阵娇羞的笑。 去“礼佛”的田氏一大早赶着城门刚开就回来了,此时正在周岚卿房中给她张罗着穿衣打扮。 周岚卿看着镜中的自己,绿色衣裙衬得肤白如雪,黛眉樱唇精描细绘,哥哥新送的整套南海珠的首饰流动着低调的华光。 田氏选了一只通体碧绿的翡翠簪子轻轻地插进周岚卿的发间,满意地笑了。 “母亲,你说太子会喜欢我这身装扮吗?”出门的时辰还没到,周岚卿支开所有的人,和田氏坐下来说着体己话。 “太子喜欢的难道不是我们岚儿吗?穿什么他都会喜欢的”,田氏对这些小儿女的心思不以为然,随口敷衍着周岚卿。 田氏无心的一句话却正好戳中周岚卿的痛处。 虽然知道这皇家的婚事其实是各种因素权衡的结果,可她还是忍不住奢望宋瑞阳能真的喜欢她,因为,她是真的喜欢着他。 周岚卿努力忽略这个问题,向田氏说起了自己眼下最担心的事,“母亲,我听哥哥提起漕帮帮主是个绝色女子,因为生意被哥哥他们揽了去,一直在找机会接近太子殿下,您说太子要是看上她了怎么办?” “这事啊,我略知道一点,太子根本不会见她,有什么可担心?” “万一有机会见了呢,母亲,我这心里总是有些不踏实”,长相酷似田氏的周岚卿一撒娇,田氏心里一下子就化了,仿佛看见了年轻时的自己。 田氏想了想凑到女儿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周岚卿神色一喜连连称是,带着愉悦的心情坐上马车去往宫中。 皇宫里到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京默和皇后一起在内殿招待女眷们。 除了主角寿星和皇后,宴席上最热的焦点便是准太子妃周岚卿。 夫人们围住田氏纷纷羡慕她的福气,其他闺阁女子对周岚卿有不屑的,有嫉妒的,有巴结的,全场恐怕就只有流月是把她们母女当空气的。 被扔在大殿角落的流月头发像男子一样束起,一身极浅的银蓝色劲装干脆利落,在满眼的花红柳绿中旁若无人喝酒吃肉。 直到有内监进来尖声通传:“太子驾到!” 流月番外第二十一章 你这个孙子 流月捏着酒杯的手指一紧,终于来了! 只见那宋瑞阳一身玄色衣袍,只在下摆和袖口绣着繁复的流云金乌,好一个器宇轩昂风度翩翩自带光环的佳公子。 太子给京默大长公主敬酒祝寿给皇后妃嫔见礼,又对坐下满殿女眷举杯致谢,举手投足间流泻出与生俱来的从容自信,几分微醺的带给他的不是丑态反而是飘逸洒脱。 在场的年轻女子难得有机会正大光明地直视宋瑞阳,无不眼带桃花粉面含春,离得近些的周岚卿更是看得痴了,这就是她未来的夫君啊。 流月死死捏着青瓷酒杯,瞪着一双醉眼目不转睛地看着远处的宋瑞阳,他大爷的,上面那姓宋的居然就是江边那美男! 真是太让人不爽了,这比当初猜测他是周志远的同伙更让人恨得牙痒痒,这厮就是背后的罪魁祸首啊!那个装得清淡寡欲实则以权谋私的小人! 再想到这么极品的美男居然就是摧垮漕帮的头号敌人!流月觉得老天真是太不开眼了,为什么要给这种卑鄙阴险之徒一副这样好的皮囊? 流月也恨自己愚蠢,杨二杨二,那厮分明说的是阳二,宋瑞阳的阳!还他奶奶的想刺探漕帮的情况! “你大爷的!你个卑鄙小人,亏你长得这么好看,内里却是个黑透了烂透了的坏胚子!” 流月心里已经恨得出火,只是理智尚存,还没忘记这是在宫里,由不得她当场暴起去把那厮痛打一顿,那就在心里悄悄骂两句解解气,再寻机会去找那厮报仇。 咦咦咦,那黑心美男怎么脸也变黑了?怎么还走下来了?为什么突然周围这么安静了? 管他的,吃肉喝酒才是王道!尽量多吃点,才能吃会哪怕那么一点点寿礼的成本。 “皇姑祖母寿诞,竟有人在此大放厥词?本宫倒要看看是哪家女眷如此张狂无礼?” 宋瑞阳在外殿和皇帝大臣喝过了一圈已经微醉,来到这里又是几杯酒结实下肚,本想走完场面就遁了,却突然听到如此粗鄙不堪的言语,肚里的酒顿时都燃成了火。 所有人都傻在了原地,皇家宴席何等庄严隆重,京默大长公主又是何等尊贵的身份,竟然有人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污言秽语! 而且,而且,居然还是一个女子在扯着嗓子嚎! 所有人的视线随着宋瑞阳往角落而去,一个谁都不认识的人坐在几案前正半睁着眼去夹一块肉,一个不稳掉在案上,那人又连忙伸手捡起扔进嘴里,“好吃”! 所有端方的淑女和贵妇们被这行径惊得目瞪口呆。 宋瑞阳也呆住了,这个举止粗俗口出狂言的女子,怎么能是这样的打扮! 那分明是昨晚梦中的姑娘的衣着发型!连颜色都一样! 宋瑞阳想哭,先有个不知道是谁的那谁穿了那湖绿色衣裙,现下这样不堪入目的狂徒居然也能和那姑娘装扮得一模一样。 你也配?! 恍然间听到这一声厉喝,流月使劲睁开眼,看清近前的人蓦然清醒了半分,扔下筷子一跃而起,欺到宋瑞阳身前一把抓住他的领口。 “你个孙子!为什么要这么害我们?抢我生意夺我客户,连码头都要强占了去!装的人模狗样背地里却指使姓周的干尽坏事捞尽钱财!你大爷的,姑奶奶废了你!” 流月畅快淋漓地吼完,一手成拳就要往宋瑞阳的脸上招呼过去。 流月番外第二十二章 混战 京默到底是经过大风大浪的,最先从这惊人的变故中清醒过来,在流月骂宋瑞阳的时候就已经咬着牙让人去召殿外的侍卫。 宋瑞阳本能地抬手格住一拳,运气稳住下盘双手朝前一发力就将流月推出丈远。 那身浅淡的银蓝色劲装和男子般的束发不断刺激着已有几分醉意的宋瑞阳。 他跟随着自己发力的惯性恨恨地冲上去也一把揪住流月的衣服,“休得信口雌黄,本宫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你你为什么要穿成这样!你说!” 流月气力自然不如他大,却在瞬间一缩身子从宋瑞阳手底下溜了出去,正要开溜不想酒意上头一个趔趄就摔到了地上。 那边宋瑞阳正使着劲突然间人没了,一时间失了平衡也跟着往前扑了出去。 这时殿中众人纷纷恢复了神智,此起彼伏的尖叫声涌了起来,女眷们哪里见过这种混战真人秀,一个个惊得像无头的苍蝇到处乱窜。 那周岚卿更是急得要哭出来,太子要是有个闪失怎么办?他要有事那自己这太子妃也没指望了啊! 周岚卿顾不得自己会不会被波及,提着裙摆就往角落奔去,希望能第一时间出现在太子面前,知道他的情况,也让他知道自己的关心和焦急。 但没想到的是等她第一个到得太子近前,却看到太子和那不男不女的陌生人双双倒在地上,而太子居然带着蜜汁微笑望着那贱人! 周岚卿想尖叫想上去踢死那妖怪,想把太子拉回来让他只看着自己,却发现自己气得发不出声音也动弹不了身体,只有眼泪夺眶而出大串大串地往下滚。 流月先发制人没有得手,倒在地上正又气又恨,一看见眼前放得很大的那张俊脸,想也不想就张口去咬。 周岚卿看得一清二楚当下一声足以掀翻房顶的尖叫响起,瞬间身体也能动弹了,直接就冲着两人撞过去,一定不能让太子被那个贱人的嘴碰到! 而当事人宋瑞阳却丝毫没有反应。 周岚卿毫无章法地跑到两人跟前抬脚就想去踢流月的脸,刚刚起势呼啦啦冲进来的侍卫也赶到了,不费吹灰之力就擒住了流月捆个结实,等着几个主子发落。 一场闹哄哄的混乱其实只用了不到片刻的时间。 京默和皇后也走了下来,看到的就是神志不清还在骂骂咧咧的流月,一脸迷糊英武全失的宋瑞阳,以及梨花带雨痴痴望着太子的周岚卿。 “姑母,这位是谁?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皇后看着流月很是不解,在这里有席位自然是受邀而来,可自己又对她全无印象。 “……本宫也不记得,你,来说说你们是哪家的女眷?” 京默也不认识流月,眼光一扫看见了跌坐在流月的几案后已经吓呆的金馃,同样的劲装束发,定是一起的,便让她来回话。 金馃没有见过皇家的人,连这皇宫都是第一次来,此时被大人物点名更是吓得面无人色抖如筛糠,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京默和皇后皱起眉头,流月却在一边又叫了起来,“我可是收到大长公主的请柬,光明正大来的,嘿嘿,谁知道这样的贵人怎么会请我?不过我们可不是谁的女眷,我是漕帮的帮主呀!” 流月番外第二十三章 梁子结大了 此言一出周岚卿顿时气血上涌,竟然是她!旧恨未消新仇又起! 自己都从来没有近过太子的身,此时站在这里就是离他最近的一次,那个妄想攀龙附凤的贱人竟然敢和她的太子扭打在一起!! 当下也顾不得身份礼仪,朝着京默和皇后福了福,红着泪眼急急地说道,“大长公主,皇后娘娘,此人侮辱谋害太子,罪该万死啊!” 皇后也诧异了,这样粗俗不堪的鲁莽女子竟然是有请柬的? 京默一听想起来了,挥手让围过来的女眷们散开,悄声对皇后说道,“是重楼捎来信息让我请的,指名道姓。” 皇后顿时没了语言,两尊大佛的意思谁能违抗?只是眼下这场面却不知道如何收拾,只好求救地看向京默。 跟众人一起被挥退的周岚卿更是傻在了当场,那两位居然不惩处那个贱人? 京默还没开口发落,被侍卫扶着坐在一边休息的宋瑞阳也听到了流月自报家门,“咻”地弹起来又凑到流月面前。 “你就是那个寡廉鲜耻的漕帮帮主?你怎么敢这样打扮?你你你快滚!” 宋瑞阳很生气,刚才那女子出现了,被眼前这个家伙一吵又消失了,实在可恶! “姓宋的你说谁寡廉鲜耻?不要脸的明明是你!姑奶奶行得正坐得端你凭什么血口喷人?我就喜欢这样穿你个孙子管得着吗?” 京默和皇后听不下去了,就算是重楼让邀请的人,也不能这样对太子大不敬!要不是重楼的意思,当下就要赏一顿乱棍了。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把这位姑娘扶到偏殿去醒醒酒然后送走,伺候太子回宫歇息,还不快去!” 侍卫和宫人听到京默发话,马上就行动起来分头去送人。 堂堂梁国太子宋瑞阳何曾被人这样辱骂过?而且还是此刻万分厌恶的人! 于是怒从中来,挣脱身边伺候的人,恶声恶气地控诉流月。 “你为了拉拢客商不惜以色事人与那些老板纠缠不清,为了得到帮主之位更是不顾人伦与老帮主你的义父有了苟且,你说!你不是寡廉鲜耻是什么?” 整个大殿都安静了…… 皇后眼睛都直了,甚至说不出囫囵的话,“姑母,姑母,这……” 京默闭上眼睛深呼吸几次,睁开眼面上依然一派镇定,当即让人把宋瑞阳和流月分别送走去醒酒。 安排完之后京默没有立即发话,慢慢走上几级台阶对着女眷们缓缓环视一圈,眼中的凌冽让每个人都噤若寒蝉。 “昔日本宫的母亲曾是飞龙门的门主,而漕帮就直属飞龙门,虽然母亲早已解散飞龙门,可漕帮依然在为我大梁的繁荣贡献力量。” “今日邀请流月帮主乃是本宫和重楼的意思,不曾想招待不周竟让客人醉酒失态,诸位都是贤良淑德品性端方的夫人小姐,想必不会怪罪本宫吧?” 京默不只把这场闹剧轻飘飘的说成酒后失态,还抬出了重楼甚至温意这两尊更大的神,众人哪怕有再大的惊疑也不敢置喙了。 至于最后两句话,更是有着浓浓的警告意味,到场的都是聪明人,听了这话是万不敢出去搬弄点什么了,只得不情不愿地收起了那颗蠢蠢欲动的八卦之心。 流月闹累了,被安置到偏殿就沉沉睡了过去,在跌入黑甜梦乡之前脑子里迸出最后一句话,“你个孙子!咱们的梁子结大了!” 流月番外第二十四章 盯着她 正殿里,在面面相觑中大家一致表示这只是酒后失仪不值一提,至于太子也醉酒也失态的事情,更是被大家选择性地遗忘了。 周岚卿本不甘心流月就这样被轻易放过,那样侮辱太子居然没有任何责罚,连申斥都没有,又气又恨之下还想向京默和皇后请旨。 田氏及时拉住她,轻轻摇头示意她不要有任何动作,周岚卿见自己母亲气定神闲的样子十分不解,田氏却没有说话只管拉着她随众人一起向京默和皇后行礼称是。 从宫里回到周府已经夜深,周父作为太子的准岳父被朝中大臣灌了不少酒,到家倒头就睡。 田氏则来到周岚卿的院子,母女俩关起门说起了悄悄话。 “母亲,当时你为何不让我说话,那个贱人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被放过了,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也敢肖想接近太子!” “傻女儿,就今天那一出,你觉得宫里的贵人们还会任凭她有什么想法?”田氏掩嘴轻笑,女儿是关心则乱啊,这么明显的事实都没想到。 “可是大长公主和皇后一句申斥都没有就算了,还弄到偏殿去休息!甚至不让咱们外传一点!” 周岚卿气得红眼,那两人对她都只是例行公事搬的说话,一丝一毫的青睐都没有。 在她心里更为嫉妒的是,太子曾经短暂出现的那微笑和温柔眼神居然是对着那个贱人的,而自从太子进殿就几乎没有正眼多瞧瞧她这个太子妃! “放心吧,那只不过是皇家为了面子不得已而为之,你想想人是大长公主自己请的,出了这样的丑事不得自己兜着?但心里肯定是早就恨毒了那女子这样侮辱太子。” 田氏已经有点困倦了,却又不得不打起精神开导安抚周岚卿的心事,这几天借着外出“礼佛”和公孙燕淋漓畅快地欢好纵然快活,却也着实让人累了。 周岚卿却被今晚的事激得异常亢奋,拉着田氏不住发问。 “可是母亲,大长公主说邀请那贱人是她和太太上皇的意思,难道那贱人的身份有什么来头?甚至还搬出了温意皇后来说事!那等货色难道还有后招?” 田氏用帕子挡住嘴打了个哈欠,“就算漕帮和皇家以前有渊源,现在就是一帮乌合之众,真有什么后招你哥哥能这么顺利地收拾他们吗?等漕帮一垮她连条狗都不是了,女儿只管放心。” “可是母亲,我今晚看得清楚,那贱人果然是个绝色,虽然穿得不男不女,我还是怕太子被她勾了魂儿去。” 田氏对这个一心陷入情儿很无奈,“你不想想太子是怎么说她的?大长公主只让我们不能外传,难道你自动就把当时的情况忘了?” 周岚卿终于眼睛一亮,果然当局者迷,太子已经说了她是如此的寡廉鲜耻,做下的那些事都让人羞于提起,长得再美也没有任何机会了! “母亲说的是!早上您的计策咱们早点去办!物色人送到那贱人那里去盯着她,一定能挖出更多的丑事,彻底把那贱人踩死!” 流月番外第二十五章 疑似刘云 “殿下,如今漕帮的势力全线退缩,已经有至少一半的生意被其他漕运行接手了。” 工部侍郎面上恭敬地汇报着差事,心里却一直想着如何成为尚书的亲信,那以后怎么也是天子近臣啊。 宋瑞阳点点头不置可否,“那码头要另择地方临时使用,原来的位置需要扩建加固,进行得如何了?近日本宫盯着西山垦荒屯田,这边倒是顾不上了。” 萧猛笑得更谄媚了,“殿下爱重百姓事必躬亲,实是我大梁之福”,还想继续歌功颂德却被宋瑞阳一个冷眼硬生生打断。 “呃,呃,此事一直是由周公子在具体办,之前下官派了钱海去宣告此事,据他回报,漕帮虽有不满却也没有违逆,想来是能体会朝廷的良苦用心。” 宋瑞阳疲倦地闭了闭眼睛,“嗯,码头临时搬迁不是小事,做起来麻烦不少漕帮心有不满也正常,只要他们不阻挠此事便罢,如能积极配合,该有的补偿和安抚一定要到位。” 萧猛正要回话,太子却突然睁开眼睛发问,“萧大人可有去过码头亲自查看?新址在哪里,旧址的工程进度如何花费多少?” 萧猛顿时惊出了一头冷汗,除了派过钱海去码头宣告要另择新址,自己天天躲在工部衙门享清闲,眼下可如何应对?! 宋瑞阳恨不得一脚踢过去,这些老臣仗着自己资历老一个个尸位素餐只想保住自己的位置和利益,哪里真正关心过民生? “我知道你们有不少人对周志远不满,认为本宫任人唯亲,你们可有任何人在自己管的工事上待满一个时辰?” 撞上太子的怒火萧猛已经两股战战满身大汗,太子越说越气,干脆起身来到萧猛身前。 “那周志远一介商贾平民,本宫交办任何事却能亲力亲为,前因后果无一不掌握得清清楚楚,所有差事都条理清楚对答如流。” “你们这些身居要职的人但凡有一个两个能像这样,本宫至于交那么多事给周志远吗?你们还有脸对人不满!” 小路子眼看着宋瑞阳怒气越发地重,赶紧上前小声劝说,“殿下息怒啊!气坏身子可不值当!” 宋瑞阳这才收敛了情绪,只是胸口仍旧明显地起伏着,恨铁不成钢地指着萧猛。 “你刚才报的那一点情况,也都是周志远报给你的吧?只是你却从未关心细节,更不像他三天两头去码头蹲着,自己好好反省一下吧萧大人!” 说完便拂袖而去,小路子同情地瞥一眼萧猛,摇摇头赶紧跟着宋瑞阳走了。 “殿下,一早您就让小人带上两套便装,原来是又要去码头啊?上次之后皇上可是不让您再去了,这这这……”小路子边伺候宋瑞阳换衣裳边做着最后的挣扎想劝宋瑞阳不要去。 一边是皇帝的禁令,一边又是自己的正经主子,而且小路子也不希望宋瑞阳再去涉险,因此内心是分外地纠结。 宋瑞阳懒得浪费唇舌,换好衣裳径直扬长而去,小路子被逼无奈只得苦着脸亦步亦趋地跟着。 “少爷,就算要去咱们再多带几个人吧,有什么事情也好应对。” “你不就是怕本宫再落水吗,放心,没那么多闲人要往那江边码头去,救人这种事哪就那么容易遇上了。” 两人刚一接近码头,宋瑞阳就觉得有个身影看着眼熟,“小路子你看那是不是刘云?” 流月篇番外第二十六章 有刺客 宋瑞阳没有认错。 流月此时又作了男装打扮戴上了面具,手里拿着一把瓜子在一根快垂到地面的大树枝上坐着,眼睛却一直盯着旧码头上的工事。 “刘云兄弟!” 听见这已经熟悉的声音流月心里顿时窜起怒火,那厮来找死? 流月正在酝酿最冷漠的表情和最可怕的眼神,转头却见那黑心美男笑得一脸和煦就过来了,对着流月一拱手,“刘云兄弟好久不见!” 流月默了一默,忘了自己现在是“流云”,那孙子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流月。 可他大爷的自己知道他是黑心的孙子啊,要对他好脸相迎真是太难了!哼,不过,不就是装吗,谁不会? “哟,这不是阳二兄吗,怎么,今儿个又来当英雄好汉了?”流月跳下来站起身,却不停地嗑着瓜子,丝毫没有要还礼的意思。 宋瑞阳一怔还没说话,小路子看不过去忍不住开口了,“好大的架子!这就是你的教养?亏得我们少爷还对你以礼相待!” “我本就是屁民一个,那虚头巴脑的礼数还能当饭吃?我也学不来那富贵的少爷,人前有礼人后做尽坏事。” “既然刘云兄弟不喜与我结交,那就此别过罢”,宋瑞阳也生气了,念着他是英勇为人的汉子有心交往,却不代表他宋瑞阳需要上赶着去求他。 流月使劲啐出两瓣瓜子皮,冷哼一声“走好不送,江边风急浪大,可别再被冲走了。” 宋瑞阳一顿,随即昂首挺胸往码头工事地而去,小路子愤愤不平地狠狠瞪了流月一眼才颠颠地小跑着跟上去。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流月突然心里一动,上次碰到他也是在这江边,这会那孙子又去码头工事了,悄悄跟着他说不定能探到点什么消息? 剩下几颗瓜子往地上一扔,流月提气跟了过去。 守在一颗枝繁叶茂的大树上,流月看到宋瑞阳去的都是施工的要害部位,到了就跟工人说话,有时还动手去摸摸那土方石料什么的。 “在人前装得真好,可惜黑了心肠虚伪卑鄙,我呸!” 在树上窝了半天,流月都快不耐烦了,那两人才慢悠悠地离开工事。 看准了两人去的方向,流月跳下来远远地跟着。 “什么德性!整天不做正事就往那大街上闲逛?” 这是京城里最热闹最繁华的所在,叫卖声谈笑声不绝于耳,宋瑞阳一路信马由缰,看到百姓富足安乐,自豪油然而生。 兜兜转转来个一个拐角,一家客栈占据着最好的位置,周志远正在客栈门口和一个什么人道别,看样子两人相谈甚欢。 一个雪玉可爱的小姑娘走出来站到了那两人身边,流月认出了这就是被两人从江里救起的那女孩儿! 流月躲在暗处不动声色,她又不想找别人家里邀功,没必要去“相认”。 宋瑞阳本来是打算过去喊周志远,看清楚那姑娘时不由得微微一笑,孩子安然无恙自己也算没有白白遭遇那一场变故。 周志远此时也看到了太子,先是一惊顿时又是一喜,拉着说话那人便要抬脚朝这宋瑞阳走过来。 不等两边的人汇合,突然一个蒙面人从人群中疾驰而出,一把明晃晃的大刀反射着太阳的光亮,随着那人飞身而起的动作就那样直直地逼了过去。 小路子一嗓子尖细的叫喊惊醒了呆愣当场的几个人,“有刺客!!” 流月番外第二十七章 合力营救 看到这一幕流月先是一惊,随即就开始幸灾乐祸了,“该!姓宋的虚伪卑鄙黑心烂肚,天怒人怨招来了杀身之祸,爽快。” 那边厢宋瑞阳长年习武反应敏捷,最初的惊骇之后迅速看清了来人没有同伙,同时调整气息摆好起势只等刺客一到就来一场痛快的肉搏。 周志远早已吓得面无人色,本能之下恐惧地连连后退,另一个人也被惊得不能动弹,倒让那女孩僵立当场无人照拂。 须臾之间刀客已经进入了这几人的身边,大刀猛力朝下竟是奔着那小姑娘而去!! 距离最近的宋瑞阳一愣,准备好的气势随着这一瞬间的呆滞减弱了三分,那周志远两人也张大了嘴巴指着前方不能成言,只有眼神里流露出深深的恐惧和绝望。 被吓得不能动弹的小女孩这时才幡然醒悟一般捂着脑袋闭上眼睛尖叫起来,其中的凄厉让人不忍听闻。 宋瑞阳立即抢上前去高高跃起踢向那刀客,却仍是晚了一点点,只有带起的劲风拂过那人的衣角。 这梁国太子气急懊恼没能把恶人一击即中,连忙再改变招式准备再战,期望在那刀刃堪堪砍到女孩身上之际最后一搏。 不等宋瑞阳的拳脚到位,却见一条纤长人影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从那白森森的刀光之下卷走了女孩退到了客栈之内。 大刀的力量不及收回直直冲向地面而去,砸在厚厚的青石板上发出一声巨响,站得最近的宋瑞阳甚至在大白天都瞧见了溅出的火星。 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早已惊动了客栈里的人,几个孔武家丁一涌而出,想要擒住那凶手。 刚才和周志远说话的那男子,哀嚎一声跌跌撞撞扑向那小女孩,一把搂在怀里不顾体面地大哭起来。 那凶手眼见人多势众便毫不恋战,只提刀砍伤了冲在最前面的家丁唬住他们,然后以极其巧妙诡异的身法,几个飞跃之间便消失在了茫茫人海。 周志远也哆哆嗦嗦的站起身来,硬撑着来到宋瑞阳身边,脸色惨白地殷勤询问他可有受伤。 宋瑞阳脸色凝重地摇头示意他没事,眼睛却四下搜寻着那那条快如闪电的身影。 此时那男子将小女孩交给仆妇家丁,擦擦眼泪来到这边,冲着宋瑞阳就要作揖道谢。 周志远见状急忙在他耳边悄声说到,“胡老板,这位便是我梁国的太子殿下。” 那胡青云猛地抬起头睁大眼睛,对着宋瑞阳便跪拜下去。 恳切说到,“胡青云叩谢太子天恩!上次小女落水便蒙太子相救,只是一直不得亲见殿下叩谢,如今太子又救了小女,真不知该如何感激才好!” 周朝首屈一指的巨贾胡青云,此时便在梁国的京城大庭广众之下对着宋瑞阳磕了一个清脆的响头。 宋瑞阳让小路子上前搀扶起胡青云,却没有认这功劳。 “胡老板言重了,上次千金入水,乃本宫与……与我梁国一英勇路人合力相救,至于今日的危机,本宫也没能救下小姐,倒是另有好汉施以援手才保了千金的平安。说起来,令千金在我梁国的地界上遭此不测,倒是我梁国治理有差,本宫颜面无存!” 流月番外第二十八章 生吃了那货 客栈附近的百姓早在变故发生之初便四散逃开,此刻倒是清静无人,小路子省去了清场的差事。 胡青云邀了太子和周志远进去客栈里自己包下的小院子说话。 “胡某早闻得太子乃人中龙凤,今日一见果然文治武功气傲云天,在下实在敬服!实不相瞒小女今日之事乃胡某家丑,还请殿下无需自责,倒是殿下侠义豪情,胡某愿倾力相报!” 胡青云到底是别国之人,宋瑞阳不愿深谈,便岔开话头转去问那女孩,“胡小姐可曾看清今天救你之人的样子?” 那胡小姐倒也不同于一般娇滴滴的小丫头,此时早已止住了哭,面对宋瑞阳也不胆怯。 “就是肥猪哥哥救的我呀,加上上次在江边,肥猪哥哥救我两次了”。 说着又赖进胡青云怀里,自以为很小声地说,“爹,我喜欢特别好看的肥猪哥哥,我以后长大要嫁给他!” 屏气敛神缩在女墙根下偷听的流月闻言差点笑出声,小姑娘有眼光有前途,看上姑奶奶没看上姓宋的。 屋内众人也都笑起来,只有宋瑞阳探身追问,“小姐说的肥猪哥哥,是谁?为什么要叫他肥猪?” “那天我们刚到京城下了船,我看见一只奇怪的大鸟就偷偷去追,那鸟飞到一颗大树上就不见了,我在树下听到哥哥说‘狼要吃肥猪,我六个云是待宰的肥猪不能忍’什么的,后来就是我掉江里,肥猪哥哥跳下去把我扔上岸,我衣裳都没湿呢!肥猪哥哥又好看又厉害,爹你去找到他以后娶我好不好?” 周志远一听急了,这哪里冒出来的野草竟敢抢太子的英名?赶忙说道,“小姐想是惊吓过度忘记了太子殿下舍身相救,还被冲出城外百里,幸得殿下福缘深厚才…” 话没说完便被宋瑞阳皱着眉头打断,“志远兄,只要被救的人安然无恙便是圆满,何必拘泥于是谁伸出援手?何况小姐所言非虚!” “嘿!这厮倒有几分见识,你们说这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一边对我漕帮赶尽杀绝毫不留情,一边又屡次奋勇救人还不计较名声,有意思!” 黑木子咂咂嘴还没说话,金馃突然往流月面前一跪,带着哭腔喊出来。 “帮主!姓宋的就是坏胚子!那天宫宴您醉了,最后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污蔑您的那些话您醒来已经忘了,婢子可记得一清二楚!” 流月咳嗽一声,“那什么,我是喝大了,宫里那酒菜真不是吹的,城里最好的酒楼都比不上,有机会我去偷点出来。” 被流月这一打岔,金馃委屈巴巴地看向黑木子,流月应该是不想提及那天出糗,可她忍了好些天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黑木子会意,硬着头皮对流月说道,“帮主,东宫那厮定是说了什么不寻常的,你看金馃气得都快哭了,不如听她说完?咱们也好应对。” “好好,你说,你说,嘿嘿~”。 流月不以为然,这几年难听的话没少听,来来去去无非就是一个女子不嫁人相夫教子,成天和那么多男人混一起,有失端方成何体统之类。 金馃哽咽着断断续续说了那晚宋瑞阳最后的指控,流月听完暴跳如雷,“我定要生吃了那货!!居然如此抹黑爹爹!!” 流月番外第二十九章 分桃断袖 “本宫当时真的那样说了?”宋瑞阳很是诧异! 那天皇姑祖母寿宴是喝了不少,却没想到醉到自己说了什么话都不知道。 小路子立在一角,心里念着“搞半天这位确实醉得厉害了,难怪不得会那样直白地说出那些话。” 下首的周志远暗自着急,赶忙给流月上眼药,“殿下何需自责?那些贱民自己不知检点做出丑事,难道还怕人说吗?那流月更是千人睡万人骑无耻之极啊!” 听到这些赤果果的粗俗字眼,宋瑞阳有些不悦,“这是衙府,志远兄慎言!本宫觉得不妥的是在大长公主和母后面前说出了那些话,污了她们视听,志远兄难道觉得是本宫妇人之仁不敢抨击那流月?” “殿下恕罪,小的,小的只是怕……怕”周志远没想到宋瑞阳是这样的态度,情急之下竟编不出像样的借口。 宋瑞阳心里突然有些不耐烦,便直接打断了他,“行了,不必多言,说正事吧。” “是,是。殿下容禀。” 周志远心里松懈下去,这突如其来的小小一关总算是躲过去了,这跟着贵人有肉吃,可也随时担惊受怕啊! 日头渐渐偏西,京中各衙门都开始盘点今日的差事,公人们也准备着下衙回家。 周志远并没有官职在身,只是平素替宋瑞阳跑前跑后张罗一些具体事务,因此早早就离开了工部。 一辆外观普通的马车晃晃悠悠离开衙门,一路碾着斜阳进了那深重的宫墙。 用过晚膳之后,宋瑞阳心里觉得烦闷,出了东宫只带了小路子便往御花园去了。 “小路子,人人都道皇家好,可你看,本宫想散散心都只能来这御花园,白日里去去江边总得借着公事的名义,还不能久留。” 在宋瑞阳身边伺候了几年,小路子见过各种状态的宋瑞阳,唯独今天这意兴阑珊的样子是他不曾见过的。 大梁如今国富民强,太子自幼得皇帝亲自教导,又是皇后嫡出的皇长子,其他皇子现在最大的也不过八岁。 而最难得是太子本人学识人品武功相貌样样都是拔尖的,他是真正的天之骄子,还有什么不开心的? 宋瑞阳不等小路子搭腔接着自说自话,“平日打交道的也就只有各位大臣和皇室宗亲,谁知道他们看中的是太子还是宋瑞阳?” 小路子不明白,太子就是宋瑞阳,宋瑞阳就是太子,还能分开吗? “周志远我虽未完全信任,可他并不入仕不同于往日认识的那些人,而且办事也算尽心,只是,恐怕父皇都认为是我任人唯亲吧。” 宋瑞阳看着夕阳在水上铺满金红色彩,随着涟漪一圈一圈荡开了去,竟就想起了那日落水。 “小路子,你可记得那日本宫在率江被冲走,是怎么回来的吗?” “殿下说过,是路过的商船救起了您。” 太子今天是怎么了?小路子心里奇得很,却也不敢真的问出来。 “其实,本宫乘的是漕帮的船,而且本宫仔细看过,那些人十分有规矩,做事也专注,并不像他们说的土匪模样。” “而且还认识了那个刘云,只是本宫却看不透他,如今还不知道什么地方得罪了他,竟是如此态度。” “殿下,老帮主虽于我有恩,但这刘云却和漕帮无关,且又那样无礼,实在不值得您挂心。” 白日里刘云那样对待太子,小路子一直耿耿于怀,不过是见了两面的陌生人,而且探不到一点底细,太子竟然念念不忘。 莫非……小路子一个激灵,“莫非太子是那分桃断袖的?!” 流月番外第三十章 百无聊赖的夜 “殿下,朱统领他们探查了多日竟然一点音讯也没有,这样的人委实不可信任,何况还如此不知好歹。” 陪着太子慢慢转回东宫的时候天已经擦黑,小路子仍然忧心忡忡,还夹杂着对刘云的不忿。 自己这样的草民因为生活所迫做了内监就算了,可太子不一样啊,天潢贵胄可是要延续皇家血脉的。 就算,就算真的有那爱好,也得保证不耽误延绵子嗣啊,可不能因为这个耽误了大婚和子息的! 来历不明行踪可疑,对太子如此大不敬,现在居然还勾得太子对他念念不忘,那刘云实在可恶! “非也,刘云兄弟两次救人于危难,而且还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完全不顾自己安危,此举堪当‘侠义’二字!至于行踪成谜,想来是另有苦衷不欲人知吧。” 太子摇头否定了小路子的说法,也就此结束了谈话,屋里早已点上了灯,宋瑞阳留小路子一人在旁听命,自己摸出一卷书看了起来。 烛火摇曳,灯花跳动,宋瑞阳有点走神。 白日里他们说自己在那晚宫宴上毫不留情地斥责了流月,自己是真的不记得了,能记得的一直揣在心里没有告诉任何人。 最后一次梦到那姑娘,就是在寿宴前一天晚上,以前那姑娘不是下水抓鱼,就是在泛舟戏水,还剥菱角给他吃,那天晚上在林间来去如风,自由灵动真真叫宋瑞阳羡慕和向往。 在大长公主的寿宴上他只记得听到有人大放厥词,后来就和对方打了起来,然后那人不见了那姑娘出现了。 自己高兴之下正想上去打招呼,然后就听到那人自称是流月,姑娘被吓跑了,自己在气头上是指责了流月,但没想到会把周志远转述的那些直白地说出去。 算了,说都说了收不回去,何况也只是说出事实而已。 这事在宋瑞阳这里就这么轻描淡写过去了,只是今晚却一直心绪不宁。 “来人,烫壶酒进来!” 宋瑞阳放下书,揣着温好的酒支开宫人,让小路子搭上长梯,径直上了屋顶。 半躺在房顶上对着天上的银盘喝了会酒,吹了一阵风,宋瑞阳却更觉得无趣。 月光乘着风在宫墙之间游荡,白日里的莺莺燕燕都停歇了,远处零星几点灯光昏黄模糊,宋瑞阳突然间惊醒,自己竟在这房顶上睡着了。 百无聊赖的夜啊。 宋瑞阳木然地收了酒壶,起身准备回屋睡觉,突然一块瓦片让他顿时睡意全无! 在自己没有去过的地方,那片瓦东倒西歪地躺着! 宋瑞阳背后汗毛竖起,小心翼翼地爬过去,明亮的月光下,那片瓦和周围的灰尘都很凌乱,与自己刚才活动的地方相似,而其他地方则是完完整整的一层薄灰。 屏住呼吸揭开那片瓦,下方赫然是自己的床榻! 堂堂东宫被人来去自由如同逛街,而满宫守卫禁军竟无一人知晓! 梁国太子死死攥住酒壶,面色铁青下了长梯,小路子默默等了半天,终于看到人下来,赶紧上去搀着。 却马上低低地惊呼一声,“殿下您的手怎么那么凉?莫不是刚才受了风着了凉?” 宋瑞阳缓过神,把酒壶塞给小路子,“无妨,你去让人多打点热水,本宫要沐浴。” 寝殿里没有其他人了,宋瑞阳死死盯着自己的床榻一步一步慢慢走过去躺下,一小片长方形的夜空带着几颗星子闯了进来。 宋瑞阳突然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跃起,落地时手上已经多了一柄闪着寒光的宝剑。 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一个人身着夜行衣,抬手挽了一个剑花,直直对着宋瑞阳杀将过去! 流月番外第三十一章 有刺客 宫外,周府。 周志远的书房一直亮着灯,两个人影映在窗户上影影绰绰,周家大少奶奶许氏站在院子门口冷冷瞧着,不发一言转身回了自己院子。 “少奶奶,您这炖好的参汤不送给少爷了吗?”许氏身后的大丫鬟压低着声音询问。 许氏不急不缓地走着,脊背挺直仪态优雅,待走回了自己房中方才开口。 “他和那未来的太子妃有要事相商,我何必不识趣去打扰,参汤大补,不补他难道还不能补我?” 房里的许氏陪嫁过来的妈妈听到这话,上前伺候着许氏用那参汤,不咸不淡地说着,“这大小姐以前不是这样的性子,自从赐婚就飞扬跋扈起来,焉知祸福?” 许氏拿着汤匙的手一顿,“妈妈慎言!小姑子再如何,左不过还是得进那宫里去,我且忍她一忍,等她出嫁就好了。” 那婆子见四下无人,悄悄附到许氏耳旁嘀咕,“我听外管事说,夫人出去买了个丫鬟却不进府,而是买通牙行送去了漕帮。” “漕帮?大少爷不是正替太子收拾漕帮?母亲却帮漕帮买丫鬟?这可真是奇了!” 许氏汤也不喝了,站起来踱了两圈,“你万不可再对第二个人提起此事,找你那同乡套套近乎看能不能弄清楚,再来回我。” 那边周岚卿一脸沮丧,姣好的面容带上一层忧烦,“哥,太子什么意思啊,你能不能让太子早点娶我?” 周志远听了这话“嘁”地一声,“妹妹,这话也就在我这里一说,回去就赶紧忘了,这也是你一个闺阁千金能说的?” “哼!装什么道貌岸然的君子?我一天不和太子成婚,你难道不担心夜长梦多?” “太子如今对我十分信任,我听人说太子那日斥责了工部的官员,还说用我就是因为我事事亲力亲为勤勉肯干,没想到啊,我周志远也能有今天。” 周岚卿还是不高兴,大哥得器重那是大哥的事,自己也要能讨了太子的欢心才是最重要的,可如今太子话都没对她多说过几句,还不知道太子记不记得她的样子? 对于周岚卿什么样子宋瑞阳确实没上过心,模样周正为人端方不辱皇室就行了。 此刻他极力想记住的,只有眼前黑衣人的样子,“来者何人?!” 那黑衣人武功并不如何出挑,不过十招之内便被他格出了两丈之外,但他身上却有着奋不顾身的绝然,这倒让宋瑞阳好奇起来。 自己并没有制造过什么冤假错案,到工部任职做事也不过大半年时间,工部不比刑部大理寺这些地方,什么事情能让人对自己有这样的深仇大恨? 宋瑞阳眼底的探究看在流月眼里,她给自己打气,“输阵不输人啊,没想到这厮武功这样好!想来,只有使些小手段了!” 打定主意流月马上举高手中的剑,轻盈地一点地就跃出丈高,手腕一沉那剑对着宋瑞阳的胸口而去。 “好轻功!”宋瑞阳心里赞叹一声,不慌不忙护住心脉只等流月一近到身前便给出狠狠一击。 谁知流月刚刚挨到宋瑞阳的攻击范围整个人竟像变戏法一般瞬间就错开了位置,转而朝着宋瑞阳的腹下攻去。 这变化来得太突然,宋瑞阳不禁大惊失色,急忙向下挥剑挡住那阴险下流的进攻。 小路子刚好带人抬着水踏进来,于是今日第二次扯着尖利的嗓音喊出那三个字,“有~刺~客~!” 流月番外第三十二章 会会周老板去 流月在房内气得直跳脚,“以多欺少,真不要脸!要不是他们人多势众,姑奶奶我早阉了那孙子!” 银馃一早被支了出去,金馃跟着在她身后转,想看看她有没有受伤什么的。 流月不耐烦地挥挥手,“你别跟着我,我说了我没事,我是打不过他们,难道还跑不过?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金馃一脸担忧地看看一言不发的黑木子,还是大着胆子开口了,“帮主可没留下什么踪迹吧?千万别让他们查出什么来。” 黑木子这个时候才说话,“这个倒不用担心,咱们帮主别的不行,要是能让他们查出踪迹这轻功也就白练了。” 流月正要点头称是,又觉得不对,“哎我说老黑,你这是夸我还是骂我?我不就武功差点嘛?那也是我不想苦练,要是我愿意,杀了姓宋的孙子不跟杀鸡似的?” 黑木子却没有接她这句话,“帮主,上次你去东宫探消息那没什么,这次单枪匹马去刺杀太子,确实鲁莽了,宫里高手如林,那太子本身也不是绣花枕头,你这样太冒险了。” 流月用力一掌拍在桌子上,却不想疼得自己龇牙咧嘴,“哎呀真疼!我就是见不得那厮这样污蔑义父,他老人家一生光明磊落堂堂正正,现在却被这样抹黑,我怎能不去报仇!” 黑木子默了一默,说出了他和金馃共同的疑惑,“我们以为,以为您是因为自己名声受辱才要去找他。” 流月跳了半天觉得累了,此时歪在椅子上休息,“我流月一介孤女有什么关系?至于名声,漕帮之中几乎都是男子,天天打交道的客商也都是男子来接洽,我这名声早就没了。” 说到这又想起什么竟笑了出来,“我说前段时间怎么一些倒戈的小客户见了我跟见鬼似的,原来被人传说我出卖自己来维持生意,他们是怕自己的名声受牵连呢。” 金馃听到流月这样说,眼里又含上了泪,“帮主你还笑呢!他们为何要这样为难你呀,为了这漕帮你劳心劳神的,现在竟一句好话都落不到!这以后就更难嫁出去了!” 黑木子沉吟一下,看看流月,说出了自己的想法,“金馃啊,不管谁当帮主现在漕帮的局面都是一样,恰好咱们帮主是女子,便被他们利用这点恶毒毁谤,这世道对女子终究还是太难!” 不等流月说出什么来,有人来通报说卓越求见,卓越已经被升为漕帮管事,是可以直接见到流月的。 那卓越满头大汗气喘如牛,一进来便急急地说,“大事不好!那姓周的扣了咱们一艘船,还绑了几个人!” 流月大奇,“他只是一介商户和咱们没什么区别,他凭什么拿人扣船?” 卓越接过金馃递过来的一盏茶,一口喝干又才说道,“咱们的一艘大船今天刚刚到新码头,便被官府的人扣下了,说咱们私运盐和铁,那姓周的就和他们混在一起煽风点火,一定是他撺掇的。” 黑木子及时插话,“何以见得一定是他撺掇?” 卓越上前一步悄声说到,“扣下的人里面有负责旗语的漕工”。 在场的另外三人皆是一惊,这旗语乃是漕帮的至高机密,传说为当年温意门主所授,在温意门主解散飞龙门之后,漕帮发展比以前更加兴旺,这套独一无二的旗语功不可没! 故而这旗语也一直是被人觊觎的对象,今日来的若只是官府的人,还不会往这上面想,若周志远也在,就定是为了那旗语而来! 流月粲然一笑,“走,会会周老板去!” 流月番外第三十三章 擒贼擒王 临时开辟的新码头地势窄小,且被周家占去了大半,此时义愤填膺的漕帮众人,正和官府的人气势汹汹地对峙。 那艘船上的几个漕工站在最前面,官府的人想带走他们,漕帮这边不放人,现场的气氛充满了浓浓的火药味。 “敢问这位官爷,这船和这些人是犯了什么罪,要被带走?” 一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那周志远立马暴躁起来,摩拳擦掌就想出去教训流月。 那钱海一听是那漕帮帮主又来了,心里只叹道,不知道自己今天是幸运还是不幸? 钱海看了一眼流月,尽量镇定的说道,“今天接到举报,说这船上夹带了私盐,还有那铁,这其中一项可都是死罪,他们到好一运就运两样!” 流月和黑木子对视一眼心里都猛地一沉,看来这是有人已经做好了准备,定是往船上藏稳了赃物才敢如此招摇,在光天化日之下报官扣船抓人。 船倒是不打紧,如今漕帮损失大了去了多一艘船已经不算什么,可人却不能给他们,否则为了那旗语还不知道会受到什么样的折磨! 流月想了一想,笑道,“都说擒贼先擒王,如今犯了这么大的事儿,不去拿那船老大,不来找我漕帮帮主,反而扣下这几个小鱼小虾,这朝廷办事挺有意思啊!” 不等钱海发话,周志远已经按捺不住,从人群中走出来,“流月你别狂,迟早有你哭的那一天,今天嘛既然人脏俱获,拿的就是这几个贼,你别在这儿捣乱妨碍官爷办差!” 钱海在一边皱起眉头很不高兴,本来和这周志远一起出来办事就已经让人不快,此时若能拿住流月或是船老大回去交差,自己脸上也有光,说不定还能得个赏赐。 眼下这周志远,不知肚子里的坏水又绕到哪里去了,竟然要阻止那流月主动投案? 一个眼色递过去,几个衙役拥着钱海径直走到流月面前,“帮主所言极是,此事事关重大,是得需要有领头的人跟咱们回去复命,帮主如此识大体肯配合,果然是女中豪杰。” 流月笑嘻嘻的伸出双手,说,来吧,我跟你们走,那几个人是不是可以放了? 钱海很高兴,正要吩咐衙役给流月带上枷锁,周志远竟然伸出手拦住那衙役。 “大人且慢,要抓她也不是不可以,但那几个喽罗也不是好人,最好一并带走!” 其实带走流月之后,几个小鱼小虾带不带都不打紧了,但那钱海一直被周志远压着早就不爽了,此时便有意拿起了架子。 “周老板,擒贼先擒王,有漕帮帮主在,那不是比几个喽啰更有分量吗?已经定下的事情岂容随意更改?咱们走吧!” 周志远一听就上火了,这个不得志的区区小吏,居然敢跟他对着干,正要再出声阻止却被身后的一个人死死地拉住了。 做一身男装打扮低头跟在他身后的周岚卿,眼睛快要喷出火来死死地盯着流月,咬牙切齿地对周世远说,“哥你干嘛?让人赶紧把她带走,看见那贱胚子我就恨不得上去杀了她!” 流月番外第三十四章 感谢友军 周志远又气又急,气那钱海今天竟然当众下自己的面子,急的是如果今天不把那旗语手带回去以后再难找这样好的机会。 是以这会对于妹妹只知道儿女情长很是不耐烦,“我的祖宗你别跟着添乱了行不行?我这忙正事呢,早知道今天我就不带你出来了!” “那样的颜色就是咱们的心头大患,最好赶紧把她送牢里去,然后让人上上刑动动鞭子,把那张狐媚子脸抽烂最好!” 周岚卿也急,连珠带炮在周志远耳边低吼,那么下贱的女子,竟然比这城中有名有姓的富家官家小姐甚至皇室贵人都美上几分,她怎能不防! 钱海见着周志远被自己身边的人羁绊住,赶紧带着人就准备拘了流月回衙门邀功。 流月很是满意,进入工部衙门找机会收拾姓宋的,比潜入皇宫去下手风险可小多了。 至于那旗语手,只要今天没被带走,有黑木子和卓越在,马上就会被妥善安置再不让姓周的找到。 漕帮众人被黑木子和卓越压制住,虽然不甘心就这么被人陷害,但漕帮历来规矩严明倒也没人轻举妄动。 而最让他们感动的则是帮主挺身而出对他们的维护,这份担当和情谊很多男子都比不上,这个女子是凭真本事和一身豪气服众的! 流月跟着钱海走出几步心里正高兴着,却突然被一道熟悉的尖细嗓音叫停! “这位…大人且慢!这私运盐铁的大罪,怎么是工部拿人?敢问是谁允准的?” 钱海只是个小吏,并不认得小路子和太子,但走在一起的另一个人他却是知道的,京城的京兆尹白羽! “参见白大人!小的是奉了上峰萧猛萧大人之命来此公干,请大人明鉴。” 钱海倒也不慌不忙,这种事没有上面的命令谁能擅自调动人马?而且,谁愿意天天往这码头上跑,累死人的。 白羽一听这话脸色就变了,工部越职插手这种案子本就不该,听这意思还只是一个侍郎的决定,而堂堂尚书还不知道! 偷偷瞅一眼故意落在自己身后半步的宋瑞阳,宋瑞阳面色有点发黑,绷紧脸孔朝白羽微微一颌首。 白羽示意自己带来的人前去交接,同时对钱海说,“本官这就带走一干嫌犯,就不劳动这位大人了,至于萧猛那里本官自会去知会。” “怎么只有一名女子?!”白羽手下看到钱海拿住的人一愣,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所有人的目光都朝流月看去。 宋瑞阳第一次看清了这个听过很多次的漕帮帮主,上次在宫宴上自己醉了且她又是男装,今天倒是一身简单的女子装束。 但宋瑞阳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不过眼下不是想这个的时候,还是处理正事要紧。 白羽赶紧问清了缘由,却也犯了难,悄声请示宋瑞阳,“公子,您看这……” 宋瑞阳看到了在钱海身后一脸尴尬的周志远,眼底泛起一丝波澜转瞬即逝,却没有出来和他相认,只低声吩咐白羽照章办事。 一阵混乱之后,白羽差人带走了那艘船上的相关人等和“物证”,却只警告流月不得擅自离京要她随时准备被提审询问。 “她是匪首为什么要放过她?为什么不抓她!难道这京城的府尹也被她美色所迷徇私枉法吗?!” 白羽不抓她,抓了也不是去工部,流月正愁没机会正大光明接近宋瑞阳,一听这突然爆出来的话乐了,感谢友军啊! 流月番外第三十五章 你就是流月 周志远霎时间脸色苍白,下意识地想找太子求救又本能地不敢直视宋瑞阳,纠结间竟急的手指微微发颤。 宋瑞阳也循声望过去,一个身量比周志远矮小的阴柔之人不管不顾地瞪着那流月,神情充满愤恨,宋瑞阳觉得此人看着有点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是谁。 那白羽也听到了这青天白日之下对他的指控,这样没头没脑的浑话气得他竟笑了起来。 白羽嘴角噙着一丝微笑,一步一步走到周岚卿面前,沉声道,“按我大梁律所载,私运盐铁者拘犯事者到案是为本分,若查明那漕帮帮主为教唆或者cayi纵者,自当缉拿归案,然现下嫌犯不是帮主只是这几名帮众,本府自会按律法监视其帮主行踪以配合审理,敢问这位高人是否对我大梁律有不同理解?” 周岚卿平时哪里研习过冗长繁杂的大梁律,此时被白羽一句一句怼得哑口无言,羞愤之下涨红着一张俏脸泫然欲泣。 而且被当头浇下一盆冷水冷静下来后,周岚卿才终于反应过来和白羽一起来的那人,就是她心心念念思而不得的太子殿下。 刚才那有失体统的一通叫喊此时全部变作了一股股恐惧和悔恨,竟然让太子见到了那样不堪的自己!!! 周岚卿只觉得摇摇欲坠恨不得自己今天从来没到过这码头,然而事与愿违,宋瑞阳竟然也走向了这边! 流月!这都是因为那贱货,自己才这样失态,自己才这样在太子面前失了分寸和体面! 周岚卿慌乱地不敢看宋瑞阳,虽然痛恨却也不敢再去瞪流月,双手的指甲深深掐进肉里也不知晓。 嘈杂的码头此刻迷一般地寂静,周志远心里飞速盘算着该怎么帮妹妹遮掩过去,但宋瑞阳一开口却让周家两兄妹当场石化。 “志远兄身边的人行事一向妥帖,如今却怎么带了如此无礼愚蠢之人,平白败坏了志远兄的名头让人看了笑话。” 他竟然不认得自己的太子妃! 周志远和周岚卿心里同时炸响这句话! 周志远一方面略感轻松,至少太子不会对妹妹产生恶劣印象。 但同时又非常震惊他居然不认得自己的太子妃,这不就说明他完全没有对妹妹上过心吗?这和产生恶劣印象到底哪个更可怕? 周岚卿则一时间大脑一片空白,自己倾心以待的未来夫君不认识自己!! 不,不会的,一定是因为今天自己的男子装束!太子不可能不认识自己的! 宋瑞阳却不等周志远接话,说完便嫌恶地走开,轻声吩咐白羽把人带走。 漕帮众人看着自家兄弟被带走都不由握紧了拳头瞪红了眼睛,却因着流月等人没有指令而没有任何异动。 宋瑞阳见到这样的漕帮中人心里暗暗称奇,不顾小路子的拼命暗示径直向流月走去。 “你便是流月,漕帮帮主?” 流月斜着眼上下打量了宋瑞阳一番,两手一抄轻佻地问道,“姑奶奶在此,你又是哪根葱?皮囊倒生得不错,莫不是哪家高门大户豢养的小倌溜出来玩?” 爽!流月心里笑翻了,叫你个孙子装!姑奶奶看你怎么往下接! 流月番外第三十六章 你看她的眼睛 周岚卿被震撼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这女子果然下贱又下流,竟然竟然敢对男子出言调戏! 不对!那可不是普通的男子,那是她的未婚夫,是梁国太子,是最完美的夫婿人选,她这种低贱不堪的烂泥怎么配和他说话,怎么能对他如此不敬!! “你这个下贱脏货,怎么敢出言无状对太…堂堂公子爷如此不敬!你你你你该被装进猪笼投石沉塘!我要杀了你!” 周岚卿已经气疯了,果真朝着流月毫无章法地冲了过去,大有你死我活的绝决。 周志远一惊,自己妹纸什么时候有了这么敏捷的身手?随即醒悟过来马上跟着追出去想拦下周岚卿。 那边流月轻轻一跃跳出丈远,才认真去看那反复骂她的人是谁,这一看不打紧,流月噗地一声就笑了。 “哟,这不是那个什么太子妃吗?一个弱鸡一样的千金小姐穿得不伦不类的跑这码头上来干嘛?腻歪你的太子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太子妃?! 宋瑞阳也吃惊地去看那已经被周志远拦下的人,刚才压根没正眼瞧那人,这会仔细一瞅,还真像是那周家的小姐! 这下尴尬了,不相认未免显得太过冷漠,可相认岂不是就坐实了对方的身份更加叫对方难堪?! 宋瑞阳深呼吸几次,为了人家闺阁女子的名声,还是装作不认识吧。 看到宋瑞阳的态度,周志远和周岚卿再次石化,这下真的完了…… 周岚卿的面容定格在一个扭曲的表情,一双泪汪汪的大眼睛里盛满惶恐绝望和入骨的恨意。 如果不是因为那贱人,自己怎么会接连在太子面前失态,如今可怎么是好!!苍天啊为什么不在地上裂个洞让她钻进去! 周志远扶着脸色苍白浑身颤抖的周岚卿,眼巴巴地看向宋瑞阳却不敢说话,生怕惹出更多的祸端,但更不敢就这么带着妹子走掉。 已经快要崩溃的小路子使劲闭了闭眼睛,看看宋瑞阳的脸色,悄悄冲周志远挥手,周志远如蒙大赦赶紧带着满脸恍然的周岚卿和身边的人溜之大吉。 宋瑞阳没有理会流月说的那些挑衅的话,只深深地看着流月的眼睛,“私贩盐铁皆是重罪,还请帮主约束手下,切莫越走越远。” 一听这话漕帮众人又激愤起来,流月示意黑木子和卓越先带着他们撤走。 流月一步一步走到宋瑞阳前面,也看着他的眼睛,轻声地说,“滚犊子的傻货别装了!那么明显的栽赃别说你不知道,我也清楚你们想要的也就是那几名旗语手,姑奶奶不会善罢甘休的!” 说话这番话一个纵身便消失在了江边的大树之中,只有林间渐次出现的轻颤显示着有人曾经御风而过。 码头上乌泱泱的人群已经散了,白羽留下的一众差人远远地护卫着,宋瑞阳一直望着流月消失的方向,喃喃地问小路子,“你看见她的眼睛了吗?” 小路子是个机灵的,已然明白太子的意思,不由得看着远方奔流不息的率江水轻轻地叹了口气。 “殿下,先回去吧。” 流月番外第三十七章 闹剧 宋瑞阳没有去工部,却也没有回宫,兜帽一遮掩去面目匆匆赶去了白羽那里。 一路上小路子偷偷瞧了几次宋瑞阳的脸色,都只发现自家主子面容冷峻眼神肃杀,与上朝时并无二致,不由在心里暗自叹息。 他是越来越看不懂日渐沉稳睿智的太子了。 那声名狼藉的流月就是太子青眼有加的刘云,这样令人震惊的真相之下,他竟猜不出一点太子的情绪。 两人和那一小队护卫沉默地到了京兆尹的衙门外,护卫由后至前通报开道,恭敬地送了太子入内。 宋瑞阳跨进去的时候微微转眸瞥了一眼亦步亦趋的小路子,两人主仆多年他信任小路子,也知道小路子在想什么。 只是,身为大梁的储君他更清楚自己的言行代表着什么,即便是亲信如小路子,也不容许看到他笼在袍袖之中死死攥住的拳头。 白羽带着亲信迎进了宋瑞阳,虚礼都被免去,宋瑞阳带着小路子坐在了实木屏风之后,便开始看起了今天这出戏。 当几份摁上手指印的口供和白羽的总结呈词一起交给宋瑞阳查阅的时候,宋瑞阳终于确认了自己的气盛和盲目。 白羽在下首等了半天没有任何示下,忍不住偷偷抬眼去看宋瑞阳,却发现一向以勤勉智慧示人的太子捏着那叠纸在走神。 白羽有点慌,莫不是今天这审理太过简单,结果来得太容易,让太子觉得太草率进而不满了? 可,可事实就是所谓物证都是京中轻易就能买到的官盐以及有铺子名号的铁器农具,漕帮几个人也没有什么纰漏,整个审案过程白羽更是自认没有谬误的。 而那最关键的所谓举报者却是早就不知所踪。 今天码头上发生的事就像一场闹剧,有人写好了蹩脚的戏本子,再找了不入流的戏子,排演了这样一出“好戏”,为的是什么昭然若揭。 看着手里的几页纸,宋瑞阳心里有对周志远深深的失望,更多的却是对自己任人愚弄的愤恨。 宋瑞阳放下供词和结案呈词,站起身来已经恢复了清明模样,周身又带上了那与生俱来的尊贵之气。 他对白羽和声说到,“有劳白大人,此事十分清楚明晰,本宫瞧着大人行事妥帖,深感欣慰,本宫这就回了,至于这几个人……” 宋瑞阳越过屏风看了一眼那几个还跪着的漕工,心里翻涌起一丝矛盾,顿了顿才说,“就劳烦大人派人送他们回去吧。” 以免他们遭遇不测,这一句没说出口的话在宋瑞阳心里狠狠碾过,留下一片狼狈。 恭敬送走了宋瑞阳和小路子,又着人送了那几个漕工出去,等人回来说他们已经平安到达漕帮,白羽才长长出了口气,今天这蹊跷的事情总算是结束了。 师爷等其他人都下去了,才小心地问道,“大人,咱们这算是知道了不该知道的吗?日后太子登基,那准国舅爷会不会…?” 院子里只有白羽和师爷两人站在游廊上,白羽慢慢地说道,“依我对太子的判断,此刻该担心的倒是那准国舅自己,咱们还是依照以往那样,只做事不站队即可。” “可是大人,虽然咱们这样想,可在别人眼中只怕是已经被站队了。” “既然入了仕,又岂能完全不沾是非,眼下这只是些细枝末节,你我安心静气无愧于心,以不变应万变吧。” 流月番外第三十八章 如何收场 “皇儿啊,以前朕说你意气用事没有做到知人善任,朕知道你不服,眼下这事,皇儿怎么看?” 单独面对着那既是父亲又是皇帝的人,宋瑞阳张张嘴却一时哑然。 朝臣们都已经退散,伺候的宫人也被遣了出去,空荡荡的大殿只有皇帝和太子两个人。 深秋的阳光穿过殿门铺了满地金黄,皇帝看看自己年轻的儿子,踩着那金光缓缓走下龙椅,慢慢来到太子面前站定。 “说说你心里怎么想的,让朕看看猜得可准。”皇帝嘴角噙着一丝浅浅的笑,宋瑞阳飞快地瞥一眼皇帝的眼睛,他觉得那里面是没有笑意的。 “儿臣……”,宋瑞阳只开了头便觉得难以为继,深呼吸了几次才重新接下去。 “周志远利用儿臣的信任为非作歹固然可恨,但如若不是儿臣识人不清,他又怎能有这样的机会?” 宋瑞阳一口气说完,却低着头没有看皇帝,双手在身侧用力捏成拳,只盯着皇帝的靴子看。 皇帝将宋瑞阳的反应尽收眼底,眸中有了一丝笑意闪过,面上神情一派轻松。 “唔,如今你还没大婚姓周的就敢如此放肆行事,可不像周大人的家风,好在及时发现事情还能挽回,皇儿准备如何收场?” “父皇?……” 本以为会是一场暴风骤雨,至少会被斥责一番,现下皇帝这种淡然的反应大大出乎了宋瑞阳的意料。 而且在刚才的早朝上皇帝也压根没有提起一丁点这事,宋瑞阳以为这只是顾忌皇家脸面,现在看来,应该另有隐情才对。 “父皇明鉴,儿臣打算先不动周志远,但会让人细细暗访他所做的事情收集证据,再一举拿下,到时任谁也无法开脱。” 宋瑞阳边斟酌着回话,边在心里飞快地复盘开凿运河整治漕运以来的桩桩件件事情。 “行了别猜了,这从头到尾的事情朕都知道,甚至比你知道的更多更清楚。” 皇帝不紧不慢地说着,示意宋瑞阳跟上他的步伐,一起往高高的殿门踱过去。 “你那是什么眼神?别这么盯着朕,”皇帝转头看到宋瑞阳的表情,像是被取悦一般笑了出来。 “你是朕的太子,第一次单独主持一部事务,朕让你放手去历练,但也还得看着一二不是?” “朝堂也好江湖也好,你自己看到的听到的也不见得都是真的,那周家小子只是个小人物掀不起大浪,所以朕也只是看着,皇儿又是什么时候开始对他起疑的?” 远远的宫墙外高天卷云一片静谧,宋瑞阳落后半步站在皇帝身侧,眯眼望着那纹丝不动慵懒的云。 “儿臣有一次斥责了工部的人,说他们尸位素餐从不亲自深入自己所管辖的工事,事后儿臣突然想到漕运一事儿臣不也和那些大臣一样吗?周志远回报的事务面上看翔实井然,儿臣居然便全盘信了。” “皇儿果然没让朕失望,漕帮以前属飞龙门,飞龙门撤销之前与皇家有着非同寻常的关系,皇儿便自己去了解了解漕帮吧。” 父子君臣之间的谈话至此为止。 看着自己儿子背影在正午的阳光中好似镀上一层金黄,皇帝突然开了口,“婚约一事你自己拿主意即可”。 宋瑞阳闻言一滞,转过身站定对皇帝恭恭敬敬躬身作揖,复才大步离去。 流月番外篇三十九章 化整为零 今天一反常态的热,空气凝固了一般没有一丝风,鸟儿虫豸都躲了起来听不到半点响动。 流月和几位大长老以及下面的各位管事集聚在议事厅,金馃银馃被支开,端茶倒水的活计莫名其妙就落到了黑木子头上。 “黑子你别忙活了,我已经喝饱了,你还是和帮主合计合计拿个主意吧。” 卓越为人直率,首先说出了大家想说而没有说出的话,一时间附和声四起。 黑木子回头看看流月,两人对视一眼点点头,黑木子便退回到流月旁边,肃然垂手而立。 流月一直沉默着听众人细数手上事务的现状,脸上是难得一见的正经和阴霾。 此时流月敛了敛神情,站起来走到厅堂中央郑重朝着大家拜了一拜。 “各位兄弟叔伯,我流月…先给大家请罪,漕帮到了我手上竟是过不去这场劫难了。” “我本是孤儿,如果不是爹爹的养育之恩,坟头草早就三尺高了,这些年承蒙各位不嫌弃竟也认我这帮主!” 深沉的语调感染了所有人,现场一下子鸦雀无声,上了年纪的长老甚至有人抬起了袖子去拭眼角。 说到这里流月又对着大家一拜,声音也有了一丝哽咽。 “爹爹走后漕帮在大家一起经营之下本来蒸蒸日上,谁想这次遇到宋瑞阳那孙子和姓周的狗腿子,对我漕帮赶尽杀绝,我这个帮主无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漕帮的生意和地盘一点点被狗啃去。” 几个长老互相看看,最年长的一位站起来冲流月一抱拳。 “帮主不要太自责,漕帮再怎么样红火也不能和朝廷对着干,胳膊拧不过大腿这个道理我们都懂,帮主不必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 流月抿嘴勉强扯出一个微笑,“谢谢大家不与我计较,漕帮就这么没落下去,我实在心有不甘,相信各位也是一样的心情。” “我和黑木子商量过眼下的对策,今儿把大家聚集起来,也是要请诸位一起参详参详。”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整整齐齐回道,“请帮主示下。” 流月张张嘴还没说话先红了红眼圈,咬咬牙忍下去这一波情绪,才沉沉道来。 “每条船上的旗语手发放一笔银子隐匿踪迹,其余众人最好能分散进入那些风头正劲的漕运行或者其他商户,至于你们诸位我这里也备好了银子,或养老或怎么样都行。” 流月刚一说完,就有人扑通一声跪下了,定睛看去竟是卓越那壮硕汉纸。 卓越虎目圆睁强忍泪意,“帮主您这是……您这是要解散漕帮?我们打小生长在这里,怎么,怎么能忍心……我们不怕苦不怕穷,请帮主不要赶我们走!” 在场的人片刻惊愕之后也都纷纷要往地上跪去,一个个铁打的汉纸都红了眼圈。 流月唤上黑木子一起急急去搀扶众人,泪中带笑赶忙解释,“不不不,我不是要解散漕帮,只是想咱们暂时隐匿起来避过风头。” “我漕帮一直制霸梁国漕运,树大招风原也正常,只是这次的坎太大,我和黑木子就想着咱们先化整为零,不和他们正面刚,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要是人都被他们废了漕帮就真的完了,咱们得保存好自己的实力,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 “而且……”,流月顿了一下,“现在把人撒出去,日后咱们东山再起的时候愿意回来的自然就是忠心的人。” 听完流月的解释大家恍然大悟,纷纷点头称是,当下便热情高涨商量起了分批“隐匿”的时间节点,与客户的合约等等细节。 忙完这一摊公事流月已经疲乏不堪,晚饭都不及吃就和衣而眠。 月上中天的时候,一条劲装的黑影轻盈地从窗中跃出,踩着冷光直朝宫闱掠去。 流月番外第四十章 许氏 “小姐,求您喝点粥吧,您这都两天不吃不喝了,再这么下去身子怎么受得住,嘤嘤嘤~”。 大丫鬟青红领着两个小丫鬟跪在周岚卿床前抽泣,一半是担忧周岚卿有什么闪失,一半则是害怕随时可能降临的责罚。 将将进门来的田氏,看到的就是自己女儿依旧惨白着一张脸趟在床上无知无觉神游天外。 田氏又急又痛又气,顺势一脚踢向了青红,“你们这些小贱蹄子留着有什么用?!都给我滚得越远越好!” 那一脚生生踢在青红的心口,一股剧痛霎时袭来,人也跟着那力道歪倒在了地上,旁边的小丫鬟战战兢兢想扶又不敢扶。 青红一只手抚住胸口,咬紧牙关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弓着身子跟在小丫鬟身后一步一步挪出了周岚卿的闺房。 几个人哭丧着脸刚走出院子,准备就在外面等着候命,青红却突然哇地一声喷出一口鲜血再次跌倒在地。 “呀!?” 许氏带着妈妈丫鬟正往小姑子的院子来想要去探望,没成想还没进去就看到这骇人的一幕。 妈妈上前扶着青红靠墙坐好掏出帕子替她擦掉血迹,又含着笑问了两个小丫鬟,心里就有数了。 那妈妈回到许氏身边悄声说了几句,许氏想了想,让心腹丫鬟扶了青红去自己院子,自己则领着妈妈进去看望周岚卿。 等许氏回到自己院子时,青红在丫鬟的房里躺着休养,大夫已经悄悄来了又悄悄走了。 见得许氏走进房间,青红眼眶一热就要翻身下床给许氏磕头行礼,跟在许氏身后的妈妈赶紧上前按住她。 “青红姑娘躺着吧,你现在还伤着呢!” “多谢少奶奶和陈妈妈照拂,婢子不是那不识好歹的人,今天这恩情我青红来日必报,只是眼下我却得回去,小姐跟前少了人伺候,只怕太太……” 青红说话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不由自主带上了恐惧的颤音,许氏皱起了眉头,小姑子躺了两天,太太竟责罚得丫鬟吓成这样。 “你叫青红是吗?我这就让陈妈妈送你回去,这剩下的药你带走自己煎了服下,可要按时吃啊。” 周府的少奶奶在外面没有什么存在感,在府里的仆从心中却有着天然的权威,哪怕这权威不如老爷太太和少爷来得分量重。 因此许氏这几句贴心又亲和的话直叫青红的心里都暖了,感激涕零地朝许氏拜了又拜,才提着药慢慢地走了。 回到自己房中,许氏唤来了一直陪着青红的丫鬟,“玉儿,可探听到了什么?” 玉儿机警地上前一步,低声答道,“回少奶奶,两日前小姐偷偷换了男装随少爷出去玩,谁知竟遇到了太子,小姐当时大大失仪,所以惊惶得不得了。” 许氏一听很是诧异,竟有这么巧的事情?不过随即许氏又注意到了另一个重点。 “堂堂太子何等尊贵,哪是想遇就能遇到的,当时是怎么个情形,他们是在哪里因何事遇到的?” 玉儿探知的也不全,只能就着听来的那些零碎信息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许氏仔细听了去,在心里大概拼出了当日的情形,让玉儿退下之后问陈妈妈,“买丫鬟送漕帮的事,可清楚了?” 陈妈妈一点头,“据那管事酒后透露的,我特意去那牙行打听了,太太确实让人去买过丫鬟,咱们府里却没有添人,想来应该是真的。” 综合了这些信息,许氏写下一份密笺卷好,是夜,陈妈妈带着密笺悄然去到了公孙燕的家中。 流月番外第四十一章 真相 月华皎皎,星辰寥寥,美丽的夜色下人间的波澜诡谲却从来不曾停歇。 听到陈妈妈敲门的暗号,公孙燕便支开了身边服侍的人,避着人将陈妈妈领到了书房。 就着昏黄如豆的一点灯火,公孙燕打开了这一卷写着异域符号的密件快速地查看起来。 “难怪不得!这两日太子一直心情不大好,像是心里搁着什么却又不肯说,原来姓周那小子的事情败露了。” 陈妈妈一惊,“主上的意思是,周志远已经没用了吗?那我们可要行动?” 公孙燕凝神想了一想,对着陈妈妈摆摆手,“他虽已败露,但太子却没有任何动作,我揣测太子会因为顾忌着自己的颜面不会公开处理至少也得有块遮羞布,只是姓周的再也不可能有以前那样的信任和机会了,这自己作死拦不住啊。” 陈妈妈迟疑拦一下,“那么,周家的小姐呢?还能成婚吗?” 突然听人提起周岚卿,公孙燕的眼皮几不可察的跳了一下,低低地说,“周家小姐……看造化吧,太子于情爱一事惯常不甚在意,我也摸不准他的心思。” 陈妈妈走后公孙燕却想得更多,只是这些东西陈许二人还不够资格知道罢了。 今次的事情他在东宫和衙门竟是一点风声也没有听到,以他对太子的了解定是已经着人去找周志远的证据了。 但这事已经过了两天,太子竟对自己这个最受信赖地幕僚都没有透露只言片语,更别提来找他商议。 是太子对自己也不信任了?还是只是出于谨慎要把事件知情的范围控制到最小? 要怎么样才能既摸清太子对自己的想法,又能趁早和周志远撇清关系,还要保下周岚卿和太子的婚事,这夜公孙燕注定辗转反侧不能成眠。 在这夜无法入眠的还有大梁太子宋瑞阳。 用了两天时间,皇帝派来协助的暗卫就把充足的证据摆到了太子面前,那种种欺上瞒下的拙劣把戏,轻易骗过了自诩为人中龙凤的宋瑞阳。 朝廷的意思,只是想打破漕帮对国内漕运的垄断,而周志远却借着手下不同的商行和漕运行,暗度陈仓将漕帮七八成的生意吞食到了自己一个人手下。 率江的漕运垄断由漕帮变成了周志远! 至于那江边各处的码头,远的不说,只说这京城中的这座,朝廷的政令是临时开辟新的码头,对旧码头进行扩建翻新,同时要对码头的以前的经营者和商户给出合理补偿。 而眼下的证据却显示着,周志远利用手上名目繁多的商行和漕运行,直接霸占了旧码头的经营权掌控权,而本应发到漕帮去的补偿金也全数落入了周志远的腰包。 宋瑞阳脸色铁青,在暗卫走了很久之后都不能平静。 自己对漕帮不甚了解,也从没想过要真正去了解,全凭着道听途说的传闻便信了漕帮飞扬跋扈藐视朝廷。 而宋瑞阳更后悔的是,那漕帮帮主流月之前几次三番求见自己,自己竟然都傲慢地回绝了。 之前听周志远禀报的事情,和现在自己真正看到的情况完全相左,那些关于流月的言论又是否全部属实?? 流月!这个名字突然在宋瑞阳心里一跳,他想起了那双眼睛,刘云的眼睛。 人的面貌能易容,眼睛却改变不了,尤其是那样清澈灵动神采飞扬的眼神。 侠义的刘云,定不至于像周志远所描绘的流月那样不堪! 流月番外第四十二章 行刺 东宫一片寂静,只有院子里点着风灯,微弱火光交缠着皎洁月色在地上映出杂乱的影。 流月轻车熟路摸进去,今天她自己特意先睡了一觉,等到半夜才出来,就是怕宋瑞阳还没睡,毕竟他醒着的时候自己打不过。 近到床榻边缩成一团窝着,流月听了一会上方传来的呼吸声,均匀绵长应该是睡熟了,好机会! 流月右手一翻带出袖中隐藏的匕首,站起身借着透进来的朦胧月光看准了宋瑞阳的心口位置,摒住呼吸举起匕首稳稳刺下去! “你是流月??!!” 在匕首就要扎进去的瞬间床上熟睡的宋瑞阳突然爆发式地吼出了这么一句。 在这个月不黑风不高的杀人夜里,要刺杀的对象突然嗷地一嗓子喊出蒙面刺客的名字,流月当场懵圈石化匕首差点脱手。 有那么一刻流月一哆嗦本能地想应一句“姑奶奶在此,”手中匕首冷硬的金属感及时唤醒了她,生生把那句回答憋了回去。 “妈呀幸好姑奶奶定力好匕首没给吓掉下去!” 流月回神之后收手藏匕首缩骨重新趴下一气呵成,运气周转准备了半天却不见床上的人有什么动作。 流月心里直打鼓,这孙子唱的哪一出?莫非还有埋伏?!完了完了!一个宋瑞阳都打不过,还有帮手不是死定了?! 高度紧张之下流月电光石火间居然想起了另一个问题,姓宋的怎么知道来的人是自己?今天的行动自己没有跟任何人说过! 流月又急又丧地在宋瑞阳床边猫了一阵。 怎么还没有任何动静?姓宋的没有暴呵而起,也没有叮叮咣咣的侍卫呼喇喇地冒出来? 流月冒险伸出个脑袋去瞄床上的人,那位大爷正酣睡得舒舒服服…… 好吧,踏马的这孙子刚才是在说梦话…… 刚才精神高度紧张之后一下子松懈下来,流月靠坐在床头长抒了口气,这孙子一定是和姑奶奶八字不合啊。 好不容易寻到这样的机会,竟然被他一句梦话给搅黄,流月又愤愤地转过去看床上的人。 之前流月看他是在找心口的位置,这会一看不由自主就看到人脸上去了。 月亮又偏了点位置,照亮了床前一小片,冷白的空间笼罩住流月的侧影和床上的睡美男。 这厮真是好看,白日里见他的那几次,第一次在江边觉得这人俊美是俊美,身上总有点挥之不去的彬彬有礼的距离感。 后来知道他就是大仇人,便十分惋惜那幅好皮囊,连带着就觉得此人面目可憎。 这会这人和以前的样子看起来都不一样,流月不知道那些文绉绉的词儿,就觉得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好看。 那睡美男不知道梦到了什么,脸上一片柔和,形状分明的薄唇微微颤动是在梦里说什么吧? 流月突然一僵,这厮梦到啥了,才会说梦话喊出自己的名字?遭了,不是梦里还在追着要整自己吧!? 该死!自己居然沉迷美男忘了正事! 旗语手们已经隐匿好了,其他事关漕帮机密的人物也已经开始了悄悄地隐藏,宋孙子和周狗腿就只有流月这个帮主没拿下了。 漕帮百年的基业,就毁在了这俩人渣手里,还连带着义父英名蒙羞。 流月越想越气,恨宋瑞阳也恨自己,这么紧要的关头竟然还能优哉游哉欣赏美男。 “唰!” 流月猛地站起来重新亮出匕首,稳住心神满含怒意朝着宋瑞阳的心口再次扎了下去。 流月番外第四十三章 是她 “叮!” 一声金属碰撞的锐利声响在寂静的空间里兀自响起,随即一连串行云流水的过招在寝殿内急速上演,偶尔还带出几朵微弱的火星。 流月来不及去想宋瑞阳是什么时候醒来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又是什么时候手上多出了一柄长剑。 此刻她只能凭着强大的求生欲不断拆解着宋瑞阳步步紧逼的攻势。 宋瑞阳穿着白色寝衣舞动着手中的长剑,一头黑发随着他的腾挪跳跃而不断翻飞,时而穿过投射进来的月光,有如谪仙。 流月就那么在生死瞬间晃了一下神,须臾间被宋瑞阳逮住机会将剑尖端端刺向她的心口。 眼见着宋瑞阳胜券在握却在下一个瞬间扑了空,他甚至都没看清流月的动作,便发现流月已堪堪地躲了过去,剑尖在空气中刺入了虚无。 宋瑞阳一惊强行收回这一势,手腕一翻长剑便如游龙般重新蹿出去追赶流月。 殿外伺候着上夜的宫人被屋内的打斗声惊醒,跌跌撞撞闯进来就看到太子和一个黑衣蒙面人缠斗不休。 那宫人先是被吓得一僵,随即本能地扯着嗓子喊起来“有刺客!快来人保护殿下!” 随着宫人的动作他手上掌的灯也滚落在地随即熄灭,寝殿又陷入一片月影朦胧。 流月一门心思对付比她武功高强的宋瑞阳,如果不是仗着高人一筹的轻功和缩骨功,早就被宋瑞阳拿下。 但此时被旁人这么一扰心神顿时一乱,身形不由得一滞露出破绽竟被宋瑞阳在外衫上划出一道口子。 流月心里暗暗着急,等会大批侍卫一来自己是断断脱不了神的,可这狗屁太子武功着实好,竟然一直脱不了身。 寝殿内光线昏暗,宋瑞阳却也已经看出来这个人和上次潜入寝殿行刺的是同一个人,那招式那套路都一模一样,虽然夜行衣裹住了身形,但动作习惯却是如出一辙。 他武功比流月好,本可以武力全开直冲要害杀掉流月,可他心里一直有种奇怪的感觉,比起诛杀他更想知道此人是谁为何而来,也因此才留给了流月闪避保命的机会。 流月却并不知道宋瑞阳的心思,此时她焦急万分,唯恐再拖下去自己小命就要交待在这里了。 几番进退拉锯,流月步步为营小心谨慎地朝着门边挪去,刚才那宫人撞开了门转身喊人却没有关上,这是唯一的机会了。 冷月的光移到了寝殿门口,侍卫急急跑动的脚步声已经到了东宫之外,情势越发紧急,流月心里越发焦虑。 流月已经退到门边,边躲闪着宋瑞阳的攻势边瞅准一个空档抬眼去查看院子的情况以及院墙的距离和位置。 就在那一瞬间月光照到了流月身上,映出了她露在外面的眉眼。 宋瑞阳一直留心着流月的一举一动,流月面罩下唯一露出的部分此时也终于清晰展现,宋瑞阳瞳孔猛地一缩,是她! 虽然只有惊鸿一瞥,流月马上就转回头继续摆出防守的姿态,但宋瑞阳就是笃定地判断那就是刘云,也就是流月。 她,这不是第一次来了,而自己,似乎真的弄糟了很多事。 流月番外第四十四章 三天 宋瑞阳手上的剑不由自主垂了下去,迟疑地看着流月不再有任何动作。 “天助我也!”流月才不理会宋瑞阳的内心戏,只管抓住这个时机纵身跃出寝殿朝着院墙掠去。 此时大批的侍卫也冲进了东宫在宫人指引之下朝着寝殿而来,奔在最前面的人甚至看到了流月将将飞上墙头的身影。 那几个忠勇的汉子纷纷提气准备去追,带队的头目也马上调度队伍后面的人朝外奔去追踪刺客。 被惊醒的宫人出来颤抖着手点亮了各处的灯,然后东宫的太监宫女们自觉地呼喇喇在院子里跪下了。 刚才还冷清寂静的东宫瞬间变得喧嚷嘈杂,宋瑞阳一个激灵从自己的思绪中清醒过来,马上奔到院子里喝止住侍卫们。 “本宫无事,诸位辛苦都回去吧,刚才去追刺客的查明踪迹便来回过本宫,不要打草惊蛇。” 听着宋瑞阳一本正经地吩咐完,满院子侍卫和宫人面面相觑,什么叫不要打草惊蛇?现在是蛇自己跑出来招摇过市啊! 宋瑞阳懂他们的担心,耐着性子保证,“诸位不用在意,本宫自会向父皇禀明缘由,保证你们不会受到责罚,都散了吧。” 侍卫们不敢一直和太子纠缠,只得忧心忡忡地退了出去,四散开去寻找刺客的路线行踪期待能有点收获。 看着满地跪着的宫人宋瑞阳很头痛,现在他一点都不想管他们,“刺客轻功了得侍卫都发现不了何况你们,你们……唉,罢 了罢了,每人罚俸一月,在这跪上两刻,算是责罚吧!” 宋瑞阳说完转身进了寝殿,关上门不让任何人伺候,独自坐到窗下的榻上,数着月光偏移,等时间一点点流走。 不到两刻功夫,这一点难得的清静便在宋瑞阳意料之中被打破了。 帝后二人从两个方向赶来了东宫,两人和身后跟着的一票人加上跪着的宫人,东宫的院子瞬间就被挤满。 梁帝扫了一眼地上的众人,冷哼一声径直去向寝殿,皇后压抑着又惊又怒的情绪也跟着走了过去。 好一番折腾之后,帝后确认他们的太子依然毫发无伤全须全尾地活着,才算是放下了一半的心。 宋瑞阳知道今天的事情瞒不过,但又担心皇帝出手干涉会对流月造成不利,虽然目前除了他没人知道来“行刺”的是谁。 索性心一横来个先发制人,宋瑞阳朝着皇帝和皇后跪了下去,“父皇母后容禀,今夜虽然是遇到意外,但此时儿臣心里已经有了眉目,所以儿臣想自行处理此事,并且来人轻功高深莫测,侍卫和宫人根本发现不了,恳请父皇母后不要责难他们。” “不可!太子遇刺是国事,怎可就此轻轻放下,前朝国事有你父皇定夺,但这些伺候着你却不上心的人本宫必须重罚。” 宋瑞阳低着头很是无奈,不出所料皇后首先反对,慈母之心给他温暖和仁爱,此时却让他感到一丝丝束缚。 皇帝盯着宋瑞阳半响才开口,“皇后不必着急,咱们瑞阳早就是大人了,既然皇儿无恙又心中有数,咱们暂且就放手一回”。 宋瑞阳心里一喜正要谢恩,皇帝接着又开口了,灯火下看不出什么情绪。 “但是皇儿你要给朕和你母后一个时限,三天之后来回禀,如何?” 流月番外第四十五章 一定要找到你 三天?!宋瑞阳心里猛地一紧。 屋里早在帝后銮驾刚到东宫外面就点起了蜡烛,一室跳动的黄光遮盖了透进来的那一片月白。 宋瑞阳不知道该怎么说服上首的二人接受他对一个“刺客”的“包庇纵容”。 皇后听皇帝这样说也是一脸不解,却被皇帝以手势制止了话头,两人都等着宋瑞阳回话。 三天如果不能找到流月并搞清误会,她会不会真的被皇帝追查到?如果一切顺利,又该怎么向帝后交待这一切?毕竟今天的事情大家都知道。 宋瑞阳的心思急速翻腾,各种设想一瞬间在心里已经转了无数圈,三天就三天吧,先稳住皇帝让他眼下不要去动她。 打定主意后宋瑞阳才抬起头,看向帝后的眼神澄明平和,“谢父皇母后,三日后儿臣定来复命!今日让父皇母后担心,是儿臣的不是,还请父皇母后回宫安歇!” 帝后二人又殷殷嘱咐了半天,才情绪复杂地离开了东宫。 宋瑞阳站到院子里看着那已经西沉的冰轮,抬手抚上心口,摸到了自己已然纷乱的心曲。 就在刚才,梦中那个姑娘终于能清晰地记得辨出她的样貌,她就是流月! 那样的灵动狡黠,那样的生机勃勃,可不就是那天在码头上见到的流月本人的样子吗? 还有那双盈盈顾盼的眼睛,和刘云流月都是一模一样的,宋瑞阳确定自己不会认错。 而自己居然在京默大长公主寿宴上给她那样的羞辱,想到这里宋瑞阳就恨不得回到那天晚上把自己打醒。 小路子拖着发麻的腿,挪到宋瑞阳跟前小心地问道,“殿下?还有一个时辰才上朝,您要不再睡会儿?” 宋瑞阳回过神,遣散了还跪着的众人,留小路子伺候着回了寝殿,灯光照亮了榻前的一片地方,月光已经隐进云层。 宋瑞阳揉揉自己的额角躺了下去,“不睡了,你给本宫按按头就当歇息了。” “殿下,小的们,小的们……”小路子一边熟稔地为宋瑞阳按摩,一边心慌慌地还想请罪,完全顾不得膝盖还疼着。 宋瑞阳很是无奈,闭着眼睛摆摆手,“罚也罚了,此事便过了,本宫不想再提,明天你也歇着吧,不用伺候本宫。” 小路子立即识趣地噤声,宋瑞阳终于得了清静,但一想到找流月的难度就一阵沮丧,上次刘云已经让他无从下手,现在如果她有心隐匿那更是没法找寻了。 而流月是不是已经安全离开,宋瑞阳直觉不用担心,毕竟她的轻功那么好,在江边和客栈两次救下胡小姐的身手简直惊为天人,一定能全身而退的。 电光石火间宋瑞阳突然想到另外一件事,自己屋顶上的痕迹,是不是她?当时自己查看过,那些痕迹新鲜说明时间并不久。 如果那也是她,必定是因为漕帮的事情才来这宫里。 而她有这样的功夫却没有对自己暗中下手,反而以并不精深的武功和自己正面刚,分明就是巾帼豪杰的做派,自己为什么会听信周志远的谗言那样污蔑于她? 自己一直对她避而不见,还放任周志远做了那么多摧折漕帮的事,宋瑞阳第一次觉得自己就是个傻子。 宋瑞阳揣着乱如麻团的思绪在小路子的手下浅浅地睡了过去,那时他考虑万千归总起来都是一个想法,流月,我一定要找到你。 流月番外第四十六章 柳叶河 天还没亮,一直睡得不安稳的宋瑞阳准时起身,一番准备完成,顶着黑眼圈和一脸菜色上朝去了。 经历了昨夜的变故,宫人们大气都不敢出,沉默着迅速收拾清理了寝殿,东宫在一阵短暂的骚动之后又恢复了宁静。 过了半响,寝殿旁边的偏殿里,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突然响起,流月蹑手蹑脚地从偏殿溜到正殿在屋里四处梭巡。 寻摸了一圈天色已经麻麻亮,太子信印一类的东西没见着影子,甚至都没发现啥贵重的东西,流月有些诧异,这家伙装清廉装得可真彻底! 之前皇帝来的时候,宋瑞阳不让皇帝派人查这事,要大包大揽到自己身上,又是打的什么算盘? 莫非那厮真的认出了自己?流月想想又觉得不应该,自己蒙面巾夜行衣都好好的,虽然划破一道口子也不至于露了身份。 管他怎么想的,反正现在自己知道了他不安好心,回去好好藏起来也就是了。 只可惜今晚差一步就能宰了这虚伪的家伙,想到这里流月就无比懊恼,索性跳上宋瑞阳那张大床狠狠踩了几脚。 突然一个位置传回来的感觉有异,流月用脚尖仔细探了探又蹲下去用手敲了敲,果然有一块的声音与周围不同。 流月心里一动,掠到窗边侧耳听了听外面的动静,确认安全后折返到床上,掀开被子床褥仔细摸着床板。 有了! 手底下这一块很难发现有松动的板子应该就是一个隐秘的暗格了,藏得这么近身,一定是非常要紧的东西。 借着蒙蒙的天光,流月睁大眼睛努力想看清楚怎么打开这个暗格,还没等她研究出来,就听安静的院子外喧嚷起来。 流月条件反射之下赶紧下床铺好床褥被子,又仔细拂去自己刚才留下的脚印,确认没有异样之后才飞身进了偏殿, 声音已经到了内院,果然是宋瑞阳回来了,流月心里暗骂了一番,轻轻推开偏殿窗户跳了出去,从外面合上之后,悄无声息地跃上墙头,趁着天色未明,循着自己的路线遁出了皇宫。 率江的支流柳叶河,静水深流暗潮涌动,河面上荡漾着一艘艘或浓妆或淡抹的画舫。 流月穿着一身低调的男装,手上拎着个包袱闲闲地朝着河边走去。 一艘不起眼的小舢板缓缓靠了岸,船夫朝流月略略一躬身,随后沉默着把她送到了河中一艘普通的画舫上。 清早无比寂静,夜晚的歌舞升平声色犬马在初升的太阳下偃旗息鼓,没人会注意到有人在清早跑来这艳名远播的柳叶河。 流月径自去到画舫里龟公打手们那一层的舱房,金馃早已备下热水毛巾等着,流月胡乱抹了一把,和衣而卧沉沉睡去。 金馃轻轻收拾完东西裹好流月带回来的夜行衣准备去处理掉,一转过走廊就遇见黑木子。 “帮主安全无恙?” 金馃点点头,“看着倒是全须全尾的也没受伤,就是脸色不大好,回来话也不说东西也不吃直接就睡下了。” “你忙去吧,晚上我再来找帮主” 太阳逐渐升高,宋瑞阳派出的人又开始了徒劳的搜寻。 离那天在码头发生的事已经过了三天,他们不但没找到流月,连漕帮里面有点头脸的人都销声匿迹了。 更要命的是昨晚东宫还进了刺客,一时间人人自危,都祈祷着能早点完成差使不被牵连。 只是谁都想不到流月一介女儿身,会隐匿在这烟花之地。 流月番外第四十七章 为何会这样 宋瑞阳在工部衙门单独见了公孙燕,公孙燕一时吃不准宋瑞阳的意图,摩挲着手中的茶盏沉吟了半响才开口。 “殿下如此自责,可见胸襟高远,真真是心怀天下啊,实乃百姓之福,朝廷之福!” 太子本来站在窗前背对着公孙燕,这时听得他这样说颇有几分不悦,转过来打量了一下他,“公孙先生,奉承拍马可不是你的习惯和长项,本宫如果想听这些就不找你了。” 公孙燕面上一片讷讷,心里却松了一口气,太子依然和以前一样的态度对他,说明周志远的事并没有想到他身上来。 有了这样的心理建设之后公孙燕又恢复了平日里的淡然,“公孙燕作为殿下的幕僚,竟然没有察觉周志远欺上瞒下以权谋私,辜负了殿下信任不说还折堕了朝廷的名声,公孙有罪!”。 听到这样的言辞宋瑞阳心里有点烦躁,面上却一派温和好言相告,“公孙先生言重,这事本就与你无干,何罪之有!” “现下虽已停了周志远做下的坏事,但还望先生不吝赐教,看看这些补救措施是否得当,本宫不想寒了百姓的心。” 一番假意请罪的话试探出了宋瑞阳的真实态度,也窥得周志远并没有供出他,公孙燕彻底踏实了。 外面撒出去的人各司其职,找人的找人,查周志远的查周志远,宋瑞阳纵然想亲自去找流月,但公事为先也只得先按捺着。 等到宋瑞阳和公孙燕长谈结束,已经到了正午时分,公孙燕一消失在视线里,宋瑞阳马上拔腿冲回他自己休憩的地方,太子的架势半分也没有了。 这小院子平时工部的人不敢轻易来打扰,这几天更是个个都夹紧了尾巴做人,小路子也被宋瑞阳留在了宫里。 宋瑞阳怀着一种莫可名状的复杂心情,拿掉皇家的佩饰换上低调的便装,趁着这四下无人的便利,几个连续纵跃上了墙头。 如果流月在肯定是要嘲笑自己的轻功了,蹲在墙头准备查看一下衙门情形的时候,宋瑞阳意识到自己又一次想起了她。 这样的认知让宋瑞阳难以置信,不过是梦到过一个和她一模一样的姑娘,而自己“真正”见过她也才两次,还都不怎么愉快。 为什么会这样? 直到耳边传来急急奔流的水声,宋瑞阳才猛然惊醒,自己鬼使神差地又来到了这率江之边。 这几天的探访愣是没有找到一个漕帮里有级别的人,想来包括流月在内他们早就隐匿,自己跑到这江边来何用? 宋瑞阳沉下了脸,自己竟然出现如此心不在焉的情况,自己一向引以为傲的意志力竟然不起作用了。 “劳烦小哥让一让!”两个下苦力的汉纸扛着麻袋准备从宋瑞阳身边过去,一声恭敬的招呼让宋瑞阳醒了神。 两个汉纸到了地方卸了货,悄悄对视一眼点点头,在返回岸边的路上不动声色地离开了。 “宋贼,老码头,没尾巴。” 还没等四处转悠的宋瑞阳离开码头,这样一条消息已经传递到了黑木子手里。 流月番外第四十八章 证明清白 宋瑞阳在码头被两个漕帮汉子惊醒之后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盯上。 白龙鱼服的梁国太子退到一边让过劳作的工人,低头看看自己这身装扮,完全没有富贵之气,就是个普通的年轻人了。 看着从到岸的船上往码头卸货的人,宋瑞阳心里一动,靠水吃饭的人,谁不知道漕帮呢? “宋贼,摸底” 看着又一条信息传来,黑木子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之前说宋瑞阳出现在码头的消息还可以放一放。 现在他探底漕帮,到底是个好事坏事,漕帮要不要有所应对,黑木子急需找流月拿个主意才行。 在流月的屋子外面,金馃对着一脸焦急的黑木子摇摇头,“帮主睡得沉,一点要醒的样子都没有” “那可如何是好?事关重大我也拿不了主意必须找她啊!” “你不要过来!!!”黑木子和金馃正在小声说话的时候,一声惊恐的喊声从房里传来。 门外的两人顿时停下所有动作,紧跟着金馃猛地转身一把推开房门就冲了进去。 流月额角带汗脸色阴晴不明,眼神空蒙迷茫,直到金馃奔到她床前唤她,才眨眨眼回过神来。 “帮主您怎么了?可是魇着了?刚才那一声可吓坏我和黑木子先生了!我还以为出啥事了。” 金馃边帮流月整理头发衣服边小声说着自己的担忧,生怕惊扰了初醒的人。 “嗯?黑木子也在?可是有事?让他进来吧”,流月虽然刚刚醒脑子还有点糊,却本能地抓住了重点。 好在流月本来就是和衣而卧,一切都很方便,黑木子三两下报告了今天宋瑞阳的动向。 “帮主,咱们可要有动作?” 流月听完却没有马上说今天的事,“那天他和那白什么带走咱们的旗语手,又很快放回来,我还没想透他们安的什么心。” 黑木子一脸凝重地摇摇头,“此事确实颇为诡异,他们也没向兄弟们探听旗语,这几天连周志远的商行都安安分分的。” 画舫随着水波轻轻晃动,流月第一次觉得被摇得头晕都没法好好想问题了。 “姓宋的和姓周的本来就穿一条裤子,我就怕是故意做给咱们看,让我们放松警惕,然后被他们抓住把柄打尽。” 半响流月才说出自己的看法,黑木子在心里过了一回,“有道理,这套旗语不知道多少人虎视眈眈,他们保不定就是想放长线钓大鱼!” “那,帮主,昨夜可有……”黑木子看了看流月发黑的眼圈,犹豫了半天还是问了出来。 从流月回来后蒙头大睡而不是分享好消息,黑木子就知道昨晚没有刺杀到那人,这事本来就不容易成功他倒也不纠结。 他担心的是宋瑞阳已经发现了去的人是流月,所以那厮才在今天跑到那码头上去寻访漕帮的信息。 流月抬眼看看黑木子明白他在忧虑什么,“放心,没有留下任何踪迹,我虽然打不过他们,他们可是跑不过我的。” “至于他今天去码头,无非就是这些天漕帮遁形让他们慌了,咱们静观其变,他们能找到我们算我流月输!” 不等黑木子说话,流月叹了口气问道,“老黑啊,你说怎么才能洗刷义父的不白之冤,证明他的清白呢?” 流月番外第四十九章 义父清白最重要 黑木子愣了一下,苦笑道,“帮主,眼下您的名声更重要啊,老帮主光明磊落英名在身,您该多考虑考虑自己的事。” 流月摇摇头,“我有什么可在意的,义父的清白才是要紧的。你们去弄点酒菜,老黑就在这吃饭吧,陪我喝点”。 说着正事突然又跳到了喝酒上面,黑木子和金馃都只以为是流月为了漕帮的事太累需要缓解,于是赶紧着去准备。 黑木子则出去传递流月的意思,让大家继续隐匿踪迹不露身份,官家的动静继续留意着就行。 流月站起来走到窗边,看着夕阳撒在河面上荡出一层层金波,只有她自己知道此刻最让她烦心的是白天的梦。 在梦里自己居然和宋瑞阳那厮有说有笑在山野里玩,自己还开心得不得了,两人抓鱼捉鸟泼水打闹简直傻透了! 最后的最后,那厮居然还想靠过来对她搂搂抱抱,梦里的流月毫不介意,半醒之间漂在半空中的流月却被吓得惊声尖叫。 那一叫才总算从乱七八糟的梦里醒了过来,那厮是漕帮的头号仇敌,也是污蔑义父的元凶,自己怎么能和他一起玩?! 这样的自己,流月表示很鄙视! 黄昏的柳叶河上,画舫都已经亮起了一盏盏灯,各家厨房也早就开工了,很快金馃一起弄来了几样小菜和酒,黑木子也转回来了。 “金馃别伺候来一起吃,人多热闹点”,流月招呼着金馃和他们坐在一起,就着船上传来的丝竹之声开始了吃喝。 酒过三巡,大家都已有醉意,流月话匣子也打开了,对着两个心腹人吹起了昨晚的“功绩”。 “你们是不知道,当时那宫里的侍卫乌泱泱的一片就来了,”话还没说完一直很安静的金馃急了,扑上前去就想检查流月有没有受伤。 流月赶忙跳起来想躲开,画舫悠悠荡荡流月差点跌到地上,“金馃别别别,姑奶奶我没事,他们冲进去的时候我早就溜了。” 流月拎着酒壶干脆盘腿坐到了地上,“再说了,真被他们围住攻上来,我还能毫发无伤地回来睡觉?我那点功夫…嘿嘿嘿。” 金馃酒量浅,毫无预兆就一头栽在桌上睡了过去,黑木子也端着自己的杯子坐到了地上。 “帮主啊,那你没被他们困住,怎么一整宿才回来?我和金馃担心得不得了,生怕有个什么闪失,那漕帮可要怎么办才好?” 黑木子喝得眼睛发直,近来漕帮的这个大坎让他们都又急又累,今晚这一顿酒难免带上了心情去喝,醉起来就快了。 “嘿嘿嘿,我从墙头出了东宫,东宫大门就那么靠墙敞开着我就藏到那门后,听着他们没头苍蝇一样追远了,我又从东宫后面跳进去,就藏在那厮寝殿的偏殿里,迷迷糊糊还打盹了,哈,哈哈,哈哈哈!” 流月就着酒壶又灌了几口酒,闭上眼睛脸上浮出一个天真的笑容,“老黑我告诉你,那厮长得可真好看啊!” “嗯?好看?谁好看呀?好看?真喜欢就收了他呀!” “怎么收?” 流月番外第五十章 香料 黑木子跌跌撞撞去了一趟隔壁自己的房间,回来掩着袖子凑到流月跟前,神神秘秘掀起来,递给流月一角不起眼的香。 流月一脸嫌弃地看着黑木子手上的东西,“你知道我从来不用香,给我这个干吗?” 黑木子眼神有点发飘,献宝一样把香捧到流月眼前,“嘿嘿,这个宝宝宝贝我轻易可不给给给给人的!有了它就能收了他!” 船上时不时传来姑娘们的娇笑,还有缕缕的琴声,水波也泛着暮色轻轻荡着河上的一艘艘或大或小的画舫。 流月看黑木子的脑袋也随着波浪在摇摆,赶紧捧着他的头,严肃地问道,“这小东西,真能让我收了他?” 黑木子也严肃地点点头表示肯定,然后在昏睡过去之前听到流月郑重其事地说,“收了他,他就知道义父没有被我损了英名。” 天色擦黑,柳叶河日复一日的歌舞升平越发喧嚣。 偌大的皇宫里却一片清风雅静。 皇帝勤政,太子发奋,父子二人今晚又是在御书房长谈,各宫的人看到这架势都早早打消了心里的想法,规规矩矩圈地自萌。 宋瑞阳在下衙之前赶回工部,换了行头,又看过了今日里工部的一应事宜的进度,心里有了谱,才着人准备好车驾回了宫里。 一晚上说了内政外交,说了民生军事,唯独开凿运河和漕帮的事皇帝没有提,也没有问昨晚刺客抓捕的进展。 宋瑞阳大部分时间聚气凝神认真应对,好在他一直勤于公事,皇帝说到的事情就算不是他直接参与的也能说出个一二。 夜幕一点点渗透进每一寸空间,侍奉的内监已经挑过了几次灯芯,皇帝抬眼看见到处已经灯火通明,才终于结束了今天的考问。 从御书房出来,宋瑞阳仪态轩昂地朝东宫走去,直到远离了皇帝的视线范围,才悄悄吐了口气,微微松懈了挺直的脊背。 一路上小路子亦步亦趋地紧跟着宋瑞阳,惹得宋瑞阳好笑,“我说你跟这么紧干嘛?你是功夫了得还是有铜头铁臂啊?” 小路子不管宋瑞阳的嘲笑,一板一眼地表白,“小的啥都没有,但好歹也能当个肉垫替殿下挡一挡的。” 宋瑞阳本打算逗逗他,谁知却突然来了这么一出,一时间被这真心暖着,竟不知道回什么才好了。 心里翻腾了半天,才说出自己的想法,刺客昨天险些被擒,断然不会今天又来犯险,叫小路子只管安心。 小路子哪里肯听,如果不是怕逾越都要贴到宋瑞阳身上去了,宋瑞阳没法,又不忍拂了他一番心意,便只好由着他去。 一行人回到东宫,早有人四处搜寻检查,确认安全无虞,才伺候着宋瑞阳梳洗歇息。 宋瑞阳穿着中衣站到窗口望着昨夜流月跃上墙头的位置发了一会呆,才神情落寞地回到床上躺了下去。 只是侍卫也好宫人也罢,谁都没想到香炉里埋进了额外的一块料,惯常用的安息香里混和着那一缕绵延不绝的无味气体,一点点朝床上的人袭去。 夜,深了。 流月番外第五十一章 真的收了 流月被渴醒了,挣扎着僵硬的身体想要起来找水喝,突然一阵头疼袭来让她不得不继续闭着眼睛躺回去。 躺了半天还是头痛欲裂,看来酒量还是没有啥长进,流月决定不管了,先起来喝点水再说,嗓子要干得冒烟了。 一翻身居然摸到一块软软暖暖的东西!流月心下一惊来不及反应全凭本能收手然后弹开。 “duang!” 一声闷响生生砸进流月的脑子里,然后她悲催地发现自己撞到了墙上,本来是脑袋里面痛,现在平衡了,外面也一样痛了。 流月背靠着墙蹲在床上揉着自己的后脑,揉了一会觉得不对劲,怎么身上凉飕飕? 黑暗中流月随手一摸,吓得差点再次撞到墙上,自己居然赤身落体? 等等,撞墙前摸到的是个啥?为什么会在自己床上?这会流月才反应过来面前还有这么一个严重的问题。 流月凝神一听,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呼吸声就在旁边……是人没错。 是人的话,是谁?流月第一个想到的是金馃或者黑木子,之前三个人喝酒来着,难道醉了都跑到自己床上睡觉? 不对,喝醉都是倒头就睡自己为啥是光的?! 流月摸索着跨过另一个人想下床点灯看看情况,妈耶床怎么变大了?以往一翻身就可以到床边,今天怎么几步还没到? 不详的直觉让流月整个人僵住了,流月酒后发懵的脑袋终于开始运转了,她知道了这不是她的床。 流月流着冷汗机械地摸到床边下了地,浑身酸痛的身体此时也开始刷起了存在感。 随着身下传来的巨大钝痛,流月的脑子里“轰”地一声同时炸开了无数个炮仗,让她终于回魂。 姑奶奶这是……真的把宋瑞阳收了?! 接下来又怎么办?流月就那么光着脚踩在地上,呆滞地看着面前的黑暗。 “唔……”一声男子的低吟从床上传来,惊得流月差点从地上跳起来,他醒了完了完了怎么办?! 睡得迷糊的宋瑞阳还没察觉床边有人,习惯性地抬手一挥,桌上一盏小灯霎时亮了,氤出一小圈昏黄的光。 随即他看到了蹲在地上把自己团成一团还光溜溜的流月,那一瞬间大眼瞪小眼两个人都石化了。 宋瑞阳最初的震惊过后,脸色变得复杂起来,刚要开口流月突然窜起来扑过去死死蒙住他的眼睛捂住他的嘴巴。 隔着一层薄被宋瑞阳清晰地感觉到流月的上半身和他紧密地贴合在一起,他同样赤果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开始发热。 他已经想起发生了什么,虽然并不清楚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看宋瑞阳并没有震开自己的意思,流月抓紧时间急促地说起来,就算被他拿下杀了,也得先完成这件大事! “姓宋的听好了,别以为是姑奶奶喜欢你才来睡你,你你你睁大狗眼看清楚床上,我义父一生清白,不许你污蔑他老人家,听到没有?再有下次我一定宰了你!” 喘着气低吼完这些,流月又不知道接下来该干嘛了,打又打不过,束手就擒太没面子,跑又没穿衣服,怎么办? 流月番外第五十二章 跑路 宋瑞阳略一偏头就挣开了流月的手,抬手飞起旁边的另一床被子稳稳地落到流月身上,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说完了?” 流月眼疾手快抓住被子裹住自己,但一时反应不过来宋瑞阳的用意,蹲在地上瞪着床上的人,“啊?!说,说完了,你你你……” 宋瑞阳努力不去理会自己身体的反应,慢慢坐起来,结实的胸膛和腹肌遒劲的小腹袒露在了流月面前。 流月咽了咽口水,呆呆地看着宋瑞阳,那厮动来动去找衣服,身材真是好啊! 然后流月发现他找的是那套夜行衣,再然后他把衣服全部递给流月,自己背过身去穿他的衣裤,最后流月看见了他背上自己留下的痕迹…… 要死了…… 流月胡乱套上衣服,大义凛然地对宋瑞阳说,“来吧,要杀要剐随你便!反正漕帮已经被你们祸害了,我没用斗不过你们,但能洗刷掉义父的不白之冤也值了!” 还没等宋瑞阳开口,外面传来宫人的轻唤,“殿下醒了?可要小的进来伺候着?” 流月一惊本能地就想拔腿而逃,宋瑞阳猛地跨过去把她拉进了自己怀里箍住她的腰,同时把她的头压在自己肩上不让她出声。 宋瑞阳让宫人退下之后再放开流月,一时间两人都有些微的羞赧,都傻站着不知所措,昏黄的光轻轻跳动在两人身上。 流月低着头转了转眼珠,扬起脸看向宋瑞阳,“你这是算救我?还是你想亲手了结我?” 宋瑞阳皱了皱眉头,想伸手拉流月迟疑一下又缩了回去,“本宫…我在你看来就没有那么一丁点儿像个好人?” “有谱!”听宋瑞阳这样回答,流月心里一喜,看样子拖过一点时间是没有问题了。 不过流月依然在面上维持着就义前的悲愤表情,“你和你那大舅哥一个台前一个幕后已经把我漕帮毁了,还能是好人?” 宋瑞阳被流月这话噎住了,一点反驳的余地都没有,半天才讷讷地憋出几个字,“谁就是大舅哥小舅子了?婚约的事我会找…” 可惜话还没说完就被流月瞅准时机挥起桌上的砚台砸中脑袋,宋瑞阳全无防备当下就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 流月跳上去床迅速摸到那个暗格,一个凹槽刻在暗格上,流月轻哼一声,解下宋瑞阳腰带上一枚小坠子,对上去打开了暗格。 刚才就看到他的坠子不同寻常多瞅了几眼,果然是有文章! 暗格里……装的是一对怪模怪样的角? 看清楚格子里的东西后,流月颇为失望,原以为是什么贵重玩意儿呢!不过,被这样偷偷摸摸地藏起来,肯定也不简单吧? 一不做二不休,流月把角拿出来揣好,吹熄桌上的灯,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在黑暗中并不能看清楚的宋瑞阳,迅速遁出了皇宫。 夜色浓重,流月一刻不停回到了柳叶河,金馃和黑木子还在原来的位置各自酣睡,灯油已经快要燃尽,灯火摇摇欲灭。 流月冲过去踢醒了黑木子,自己胡乱扒拉了几样衣服细软金银,匆匆对黑木子说,“摊上事儿了,我得先躲一阵子,漕帮的事就先交给你了”。 流月番外第五十三章 天赐良机 流月取出那只精巧的小竹哨,又从贴身的暗袋里摸到一枚银线织就的璎珞挂在竹哨尾部,一把塞到黑木子手上。 黑木子本来还有点懵圈,这带着璎珞的竹哨到手一下就清醒了,“这可是信物,两样一起出现可就代表帮主本人,你这这这!” 流月没理睬他,只顾着慌慌张张地收拾东西,黑木子看清她身上的夜行衣,突然想到什么,一把拉住她。 “帮主!莫非你酒后又去了皇宫,已经斩杀了那厮?” 听到这话流月也诧异了,停下手上的动作回瞪黑木子,“我拿着那香,就去把姓宋的给收了,还顺了他点东西,我不得先躲躲?” “帮主啊!咱们现在不就已经在躲着了吗?还能怎么躲?还有你说什么收了?难道不是杀了吗?” 流月的东西已经收得差不多,把包袱捆在身后,对黑木子奇怪地问道,“那香只是催情,不能杀人啊老兄!你自己的香不清楚吗?就此别过,祝我顺利!” 趁着夜色未明,流月已经从柳叶河消失了,丢下黑木子在画舫的舱房里目瞪口呆。 香?这个词让黑木子电光石火间想起了所有的事情,也终于明白了流月说的内容,这下黑木子完全清醒了,前所未有地清醒。 黑木子哆嗦着坐下又站起来,流着冷汗在房内踱了两圈,跨出舱门就看到一个坚决要跟着他们来这里的粗使丫鬟匆匆路过。 “唉,那谁,你进来把金馃弄醒帮她梳洗一下,然后让她来找我。” 丫鬟愣了一愣,乖乖地进来照做了。 黑木子回到自己房里一边等金馃,一边开始召集漕帮的长老和管事。 帮主已经慌慌张张地跑路,漕帮却不能就此瘫痪,黑木子和众人部署着要让帮众更加低调隐匿。 金馃则一边等着回家探亲的银馃回来,一边负责遣散除她二人以外的其他人。 这次遣散不比前几天,还能让几个忠心的人硬跟了来,这回金馃不给任何人余地,每人发了一笔银子全部卷铺盖走人。 夜里被黑木子叫住的那个粗使丫鬟松了一口气,得一笔银子光明正大地离开漕帮,回去还能再领上一笔赏钱,美滋滋啊! 那小丫头和众人分手,一路独行来到了周宅,被田氏身边的一个老人悄摸摸地带到后院,一五一十地说了晚上偷听到的消息。 不等田氏发话,周岚卿歇斯底里的哭喊突然爆发出来,“贱人烂货我要杀了她!!!” 田氏和老妈妈俱是一惊,周岚卿不知道什么时候出了屋,竟然尾随她们来到了后院,而且偷听到了这秘密! 老妈妈带走了小丫鬟,田舍则搂住了周岚卿往屋里带,小院里四个人瞬间散得干干净净,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周岚卿红着眼睛头发凌乱,喘着粗气走路摇晃,随时都可能挣脱田氏发足狂奔。 田氏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这种事是万万指望不上老爷那样的文人,追逃杀人哪一样他行?还是得找公孙燕! 公孙燕心里揣着田氏紧急传来的信息,看着一如从前沉稳淡定的宋瑞阳,万万没想到他给自己下的是这样的指令。 “公孙先生,昨夜漕帮帮主从东宫拿了点东西,先生没有官职行动方便,本宫恳请先生助本宫找到人带回来并且拿回失物。” 天赐良机! 流月番外第五十四章 追逐 流月找了艘别家商号的船,船老大却一直隐藏着漕帮的身份,悄悄打过招呼流月便找了个安全的地方蒙头大睡。 拖着一身的酸痛和隐秘处的剧痛,流月佩服自己还能从宫里飞檐走壁回到柳叶河,再找到这艘船才躺下休息。 天光将亮,商船顺着率江而行,哗哗的水声和摇晃的船身很快就让流月坠入黑甜无梦的睡眠,周家和东宫一干人等鸡飞狗跳全被抛在了脑后。 日上中天的时候商船已经离开京城很远,公孙燕调动的人手里有一支在城里城外搜索,注定要无功而返。 公孙燕本人则带人沿着水路仔细搜寻盘查。 第二天正午,在一处有码头的集镇流月坚持下了船,在码头转了一圈,最后摸到江边溜上了一艘不起眼的货船。 不多久那艘挂着周国旗帜的货船已经悄然起锚驶走。 先前流月搭乘的商船还泊在码头上下货物,船老大虽然对于流月坚持下船不解,却也不敢阻拦。 等到公孙燕的人马追上来,勒停所有的大小船舶要求检查的时候,船老大才恍然大悟,佩服起帮主的英明。 公孙燕阴沉着脸听完手下人的汇报,全部都没有可疑情况才是最可疑的情况,流月身为漕帮帮主,最熟悉的是水路,顺江而逃才是最快最有效的途径。 放走这些敢怒不敢言的船只,公孙燕让自己的船停在码头,他带一小队人径直去了集镇。 折腾了那么多条船,日头已经开始偏西,公孙燕的理智告诉他不能急,那流月一个年轻女子能把偌大的漕帮管理的井井有条,必不是普通人,没那么容易就被找到。 但太子对于东宫失窃这样的事情居然如此淡然,而且还暗示他要把人完好的带回去,这让公孙燕感到不安。。 周岚卿因着机缘巧合没用他费劲就占了太子妃的位置,这事可不能被一个低贱的流月给搅黄了。 那流月他是了解过的,姿色比之周岚卿确实要有几分胜算。 而且又是那样一个不同寻常的女子,如果太子真对她动了心,那可就是大大的不妙了。 随后公孙燕又在心里笑话自己,她就是个贼,偷了太子的东西,为了颜面太子也要维持住自己的气势,怎么自己就想到儿女情长上去了? 春消一度又算什么?难道太子还要对她负责不成? 公孙燕不再去想这些有的没的,发出一种奇怪的暗号后坐到了江边一处小茶铺里。 不多时便有乞丐模样的人来到了这附近行乞,公孙燕从荷包里摸出几枚钱,径直走了去,蹲在乞丐面前拿钱放倒他的破碗里。 乞丐双手合十,喃喃称谢,最后却是轻轻吐出了一个地址,公孙燕轻不可闻地嗯了一声,起身离开了茶铺,到了乞丐所说的笔墨行。 公孙燕要买的墨锭是一种当地的稀有特产,老板一听大客上门,马上着人去后院的库房取货,自己则将公孙燕引到里间。 那取货的伙计从后院出去散出了信号,小镇不大,没多久消息便集中到伙计手里,他便带着这消息和墨锭一同回到了前边。 拿到了这第一手的消息,公孙燕心里有了眉目,当下携带着假装买的墨锭,召集人手匆匆返回船上,扬帆起锚追逐流月而去。 流月番外第五十五章 累了 流月觉得累了。 三个月了,居然还没能逃脱宋瑞阳的追杀。 自己就睡了他一次,顺了他一对什么角,这厮就下了这样的狠手,之前以为他已经够坏,没想到还是个这么狠绝的主。 那公孙燕比太子年长,以前是太子太傅的儿子勉强算个伴读,后来没有入仕倒做起了他的幕僚,谁知道这孙子武功竟然也不差。 看来漕帮这些年只管闷声发财,在搞情报方面确实大意了,早知道姓宋的身边还有这样的高手,自己也不会就这么跑出来。 那狗燕还带了船粮人手,流月孤身一人为了躲避他们,跋山涉水风餐露宿,已经快把自己弄成一条狗了。 最要命的是,她怀孕了。 前段时间一直觉得不对劲,动不动就乏了困了,犯恶心想吐倒是没有,但时不时就犯懒只想躺下去,不是要送命给狗燕吗? 这小崽子可真是自己的克星啊!可惜自己现在在逃命,都没办法也没时间去找医馆把这灾星给去掉! 逃了三个月,这眼看着就要到边境了,流月挺发愁,难道还真要跑出梁国?自己带的盘缠已经不多了啊,真要命! 带着一身疲累和满心的愁苦,流月缩在一堆柴火后面心惊胆战地睡了过去。 换做在京城那会,公孙燕不敢公然动员自己暗中积蓄的力量,而且谁也没想过一个女子会藏在烟花之地,所以流月很安全。 现在山高皇帝远,公孙燕避过宋瑞阳给的人手,调动那些情报得心应手,于是很快就带人摸到了这家不入流的ji院。 这一晚流月不知不觉睡得沉了,几个人已经进了后院开始捣鼓柴房门,她才猛然惊醒。 这柴房里除了那扇破破烂烂的门并没有窗户,如果不是怕动静太大外面的人恐怕早就直接破门而入了,眼下怎么办? 不出去在里面等死,出去就是让人瓮中捉鳖。 然而公孙燕并没有给她想办法的时间,流月还来不及飞上屋顶暂避,门已经被他们撬开。 刚才听呼吸声来的是五个人,先冲进柴房的是三个喽啰,流月站起来和他们对视着,三个月了,终于交锋了。 三个先冲进来的人借着月光看清流月后不由得一楞,他们只知道追杀的是一个女人,但主子没说过是如此年轻的大美人。 就在这一瞬间流月瞄准敞开的门,一缩身子贴着地面从他们三人的空当中间哧溜一下蹿了出去,一招缩骨功已臻化境。 刚才在房里听着外面人的呼吸声,流月早就判断好了他们的位置,当下出了柴房门便直直往他们相反的方向提气飞掠出去。 流月摸进这家ji院的时候就已经踩好了出去的点,三个月来每次藏身都是这样的习惯,没想到今天真的用上了。 仗着比旁人都好上两分的轻功,流月自信只要出了那小房子就可以摆脱他们,外面布置的那些等着堵他的人等同于蚊子。 只是流月忘了计算肚子里的孩子,三个月的身孕已经让她不能再和以前一样收放自如,提上一口真气便马上感到不妙! 以往轻盈如飞的脚步滞缓了,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变小了,流月霎时间感到了一种不真实的惊恐。 直到她体力不支重重跌倒在江边,看着公孙燕举起明晃晃的剑朝她刺来,那惊恐终于落实了,并且重重地将她砸晕了过去。 眼前漆黑的那一瞬间,流月觉得自己感受到了一阵来自心里的痛,是被他刺中心窝了吗?那可能真的要死了吧? 流月番外第五十六章 就此作罢 公孙燕探了探流月的鼻息,冷笑一声,抬脚将浑身是血的流月踢进了滚滚江水。 率江流经大梁和周朝,再往下就是周朝境内了,就让这恬不知耻的小见人去周朝长眠吧,还真是便宜她了。 公孙燕出来三个月终于得偿所愿,当即便修书给宋瑞阳,说流月在逃跑过程中自己落入率江,猜测已经溺毙。 至于宋瑞阳的失物,公孙燕让人搜查过柴房和流月的小包袱,没有发现可疑的或者有价值的东西,便随手也扔进了水里。 大梁京城,寒冬已至天地萧瑟,宋瑞阳捏着公孙燕送回来的信,半响没有出声。 炉子上的茶壶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宋瑞阳提起茶壶就想把信扔到炉子里去,火苗就要卷到纸张的时候又收了回来。 一张薄薄的信纸被宋瑞阳团起来又展开,反复几次之后已经皱得不成样子,宋瑞阳再次打开看了一遍内容。 最终宋瑞阳还是把信纸扔进了炉子,直勾勾地盯着那纸张一点点被火焰吞噬,直到最后化成一堆又轻又小的灰烬。 “小路子,跟本宫去父皇那里”,宋瑞阳又呆了一呆才出声唤人,只是声音却突然变得又涩又干。 小路子赶紧上前来伺候着,不曾想宋瑞阳站起身的一瞬间一个趔趄差点摔下去,小路子吓了一跳,慌忙就想让人传太医。 宋瑞阳一把拽住小路子,声音沙哑语气却强硬“别叫太医,我没事,走吧。” 小路子很少见到这样的太子,当下只得惴惴不安地跟着他往外走,看着宋瑞阳雪一样苍白的脸色,万般担心也只能放在心里。 见到皇帝后,宋瑞阳见完礼便如实禀报了公孙燕传回来的消息。 皇帝一直半眯着眼睛不知道看向了哪里,只淡淡地说了一句,“此等贼人,是该死。” 宋瑞阳低着头,天知道他说出那样短短几句话用了多大的自制力,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颤不涩,才不让人发现异样。 “行刺盗窃东宫,如此下场倒算是便宜了,如果不是因着漕帮曾与皇家的那点渊源和你一力主张放过,哼!” 事情已经清楚明白,丢的也不是什么伤及国本的东西,皇帝便依了宋瑞阳的意思就此作罢, 宋瑞阳对皇帝深鞠一躬,比平时行礼多停滞了几息才起身,也借此调整好了自己的表情和眼神。 他既让公孙燕去追流月,就知道这身份始终瞒不住,而且皇帝和他约定的三天之期也到,宋瑞阳干脆先发制人,先说了漕帮因自己受损,帮主来行窃泄愤,还强调流月并没有伤自己,暂时拖住皇帝不对漕帮下手。 至于自己心里那些乱糟糟的事情,他想等流月回来再好好厘清,可万万没想到三个月的坐立不安就等来这样一个消息! 皇帝和宋瑞阳说了一些公事,突然问道,“你和那周小姐的婚事,打算如何处置?” 宋瑞阳一愣,随即毫不在意地答道,“周志远行事有辱朝廷,贻害民生,全无德行可言,不追究周大人已是开恩,这婚事儿臣是万万不想继续的。” 皇帝不在意一个周家小姐,见宋瑞阳态度明确,也就全依了,顺便也给其他人敲敲警钟。 宋瑞阳心里清楚,皇家的婚姻哪能顺着自己的心?不能得梦中那个姑娘是早就明白的,只是周家兄妹都如此对待她,能彻底摒弃,也算是自己心里有了个小小的慰藉。 但伊人长辞,一切的一切,也只能就此作罢了。 流月番外第五十七章 懿儿 流月醒了,本能之下慢慢睁开眼睛,却一时间恍恍惚惚,不知今夕何夕。 身下传来阵阵熟悉的摇晃,这是在船上吗?难道自己那天喝醉了,做了一场怪诞的梦,现在醒了还是在柳叶河上? 一阵眩晕突然袭来,流月迫不得已又闭上眼睛躺下去,等着难受劲儿过了,流月急急抬起头打量周围。 一眼扫过她失望地发现原来不是梦啊…… 这不是柳叶河上漕帮的那艘画舫,更不是那上面的房间。 流月突然想起什么,缓缓坐起来掀开被子去检查衣裤和床褥,看了一番却并不见血污,那个累赘到底还在不在肚子里面? 可真是冤孽啊! 这小小的房间看着简单素净,用的却都是好东西,身上还痛着,但流月发现伤口已经被人清理包扎好了,这是大难不死还遇到贵人了。 不知道搭救自己的是何方神圣,无论如何得去拜谢一番,这样想着流月挣扎着下了床,慢慢朝门口走去。 没走几步门就从外面被推开了,一个侍女模样的姑娘走了进来,看见流月颇为欣喜,赶紧上前让她坐下,自己则出去了喊人。 一个管事和一名大夫很快就过来了,大夫帮流月诊了脉开了方子便静静离开,管事和那侍女留下来和流月说话。 “姑娘,我们的船这就要回大周了,你是准备去哪儿?还有,你身怀有孕可要通知你夫家来接?” 那冤孽还在肚子里?可真真是上天派来折磨自己的了吧?流月想到这一点很是沮丧,回人家话也变得垂头丧气了。 “多谢恩人救我!我就在最近的城镇下船吧,我夫家…被仇家杀光了,我先找地方住下,再想法联络我娘家亲人。” 管事捋捋胡子微微一笑,带着刀伤落入江中,必不是普通人家,这个女子这样回答倒也不算意外。 那姑娘上前一步对流月说道,“是我帮你擦的身子换的衣服,你放心好了,你身上绑的一对角和银两都在枕头下呢,你看看。” 流月站起来对两人行了一礼,“大恩大德铭记在心,如果方便能知道恩人高姓大名吗?日后定将报答!” 两人对视一眼,那管事说,“东家姓胡,我们做生意的只求平安发财,救你也算是行善积德,姑娘不必挂怀!” 大家都是聪明人,几句话已经互相表明了态度,不打探不添麻烦,快意江湖潇洒别过。 业镇,梁周边境交界的一个大镇,流月改名换姓暂住了下来。 冬去春来,转眼又到了夏天,流月生产了。 稳婆看着流月肚子上的一道长长伤疤心里有点发憷,面上却不敢表露出来,这女子在镇上出了名的不吃亏,只盼今天平平安安早点完事。 流月恨啊,痛了整整一天还不得解脱,宋瑞阳你个杀千刀的,姑奶奶一定要找机会宰了你。 随着最后一次声嘶力竭的低吼,一个婴儿终于来到这世间,流月在昏睡过去之前勉强睁眼看清了,是个女孩,就叫她懿儿吧。 流月番外第五十八章 联姻 天刚蒙蒙亮,一条破旧的渔船靠了岸,流月一手拖着一筐鲜鱼,一手牵着一个小女孩,面无表情地往集市走去。 走到集市天已经大亮了,小女孩人小腿短,一路被流月拽着走得踉踉跄跄,小脸上已经红扑扑一片,额头还挂上了汗珠。 流月找到中意的档口把鱼放好,做买卖的行头铺开,递给小女孩几个铜板,“懿儿来,自己去林伯那里买个包子吃。” 懿儿点点头,一声不吭拿着铜板走了,流月看着她的背影,头发枯黄凌乱,一身看不出颜色的衣服胡乱裹着。 以前还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今天流月莫名其妙就觉得心里有点发堵,这孩子,居然活下来了,居然都已经五岁了。 这一逃就是几年,也不知道漕帮现在什么情况,兄弟们都还好吗?金馃银馃嫁人了没有? 虽然这里山高皇帝远可以保得她平安,但太过偏远对于京里的消息却是一点也没法知道了。 流月一边帮人称鱼杀鱼,一边暗自后悔,早知道当年就该把漕帮发展壮大,起码在附近整个据点,自己也不至于这么辛苦还挣不到几个钱,没钱的日子太愁了。 刚坐下来歇着,懿儿闷头走了回来,干瘦的小手伸出来,递给流月一个馒头,“娘,吃”。 边说边举起另一只手上的馒头咬了一口,一双大眼睛巴巴地盯着流月,等着流月接过去。 这孩子,给她四个铜板让她买一个包子吃,她竟买回来两个馒头,这到底是傻还是不傻? 流月叹了口气,手在围裙上胡乱抹了两把,接过馒头就着手上的鱼腥味胡乱吃起来。 吃到一半,流月拉过懿儿坐在自己腿上,摸出葫芦喂她喝了两口水,低低地说了句,“懿儿真乖,知道心疼娘了。” 懿儿受到鼓舞,眼神都亮了,坐在流月腿上越发地乖巧起来。 流月摇摇头,先天吃了亏的娃,始终比不得其他娃儿那样鬼精鬼精。 当年自己肚子上可也是挨过剑伤的,懿儿居然都没掉,但是生下来却不会哭,小小的像个猫仔,后来大了还诊出心不好,不知道啥时候就会犯一下。 只是她这样都捱过去了,还活到现在这么大,流月也就一直带在了身边。 好歹自己有口吃的就不会饿着她,哪天真的不行了再好好葬了这个可怜娃,以后投胎投个普通人家有爹娘宠着就好了。 到了中午鱼卖完了,流月一抬头看见对面卖菜的汉子牵着自己小娃,她突然想到,懿儿跟着自己吃不好穿不好,不如找机会送回到宋瑞阳身边,那厮好歹是个太子,娃起码能过上好日子! 还没等流月想到怎么神不知鬼不觉把懿儿送到宋瑞阳身边,镇子上的甲长保长就带来了一个意外的消息。 梁周两国联姻,太子宋瑞阳要去迎娶周朝公主慕容壮壮,迎亲队伍过两天就要从业镇经过! 宋瑞阳?猛然听到这个名字流月心里平地惊雷一般炸开了,那厮要娶公主,那,宋瑞阳没有和那周家小姐成亲? 哎呀!管他和谁成亲,要从业镇路过就正好把懿儿给他! 等等,姓宋的不是好东西,慕容壮壮倒是个好人,自己在业镇都听过公主的传闻。 不能让公主跳进火坑啊!得去跟人说一声! 流月番外第五十九章 还给他 看着外面玩耍的小不点,流月有点头疼。 自己一个人潜入宫里去找公主不成问题,可眼下还带着一个可怜娃,没听过谁飞檐走壁还能背着个娃。 可就把她放在这破庙里,万一被人拐了被狼叼了,那就没人可以还给宋瑞阳了,毕竟是他的种,而且,真丢了也怪不忍心的。 小小的懿儿什么也不知道,独自在破落的前殿嘟嘟囔囔地和蚂蚁玩,流月再次叹气,“要是谁能帮着看一阵子就好了”。 算了,先进城踩踩点再说吧,流月母女栖身的小破庙就在城外,一大一小两个人不多会光景就进了这周朝的都城。 懿儿生长在偏远的业镇,第一次来到这样的大都市又好奇又兴奋,眼睛都快不够用了。 流月牵着她一路小心地打听着别宫,在天快擦黑的时候终于来到了那条街上。 母女俩远远地站在街角,流月呼吸有点急促,孩子都五岁了,也不知道那厮还是不是依然想置自己于死地,还是小心点不要被发现的好。 “娘,我饿了”,一声细小的声音飘进流月的耳朵,把她从神游天外的状态拉了回来。 流月被懿儿的喊声惊醒,快速地看了看四周,这别宫外面不让做买卖,一时找不到什么吃食。 无意识地扫过别宫紧闭的大门,流月心头一跳有了主意,调整好自己的表情,指着别宫柔声对懿儿说,“你看这边都没有东西卖,懿儿去那边坐着,娘走远点去给你买吃的,好不好?” 小女娃认真点点头,去到别宫的门槛上坐下来,期待地目送着流月逐渐远去。 天开始黑了,流月转过街角离开懿儿的视线以后,找了个僻静的角落飞身上了屋顶,借着夜色掩盖回到了别宫对面的街巷。 流月趴在房顶上等了小半个时辰,别宫的门开了,有个小吏模样的人出来看到了懿儿,看样子是在和懿儿说话。 那人没说几句就进去了,一小会之后又出来一个侍女,蹲下来和懿儿说话,流月远远瞅着懿儿用手抹脸,不知道是不是在哭。 傻子啊,真能被你爹带回去,起码生活不愁了,比跟着我这个娘好多了,流月紧张地看着对面,期盼着他们能把懿儿带进去。 也不知道那孩子是不是饿狠了,耷拉着脑袋任凭那侍女牵着进了别宫的大门。 流月松了口气,就算没凭没据不能让宋瑞阳认回她,起码跟着他们吃得饱饭有衣裳穿的,可怜的娃以后就看你的造化了。 收拾起自己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情,流月转身朝着皇宫奔去,那壮壮公主才十五岁,那姓宋的算起来也有二十五六了,老牛吃嫩草真不要脸! 不过流月没想到的是一晚上都没机会去找那公主,不知道宫里出了什么事,那公主又哭又闹,一直都有一堆人跟着伺候。 那公主甚至还在皇帝老儿那里跪了半宿,看这阵势今天是没办法找她了,流月只得悻然撤退。 城门已经关了,没法回到破庙,流月思来想去悄悄摸去了别宫,去看看那娃的情况吧。 流月番外第六十章 我爹死了 宋瑞阳神思不安,总觉得心里慌慌的。 与周朝结亲是权衡利弊之下,保得梁国边境安定子民和乐的最省事最快捷的法子。 不能随本心选择伴侣,那么这婚姻也要牺牲得有价值才行。 听闻那慕容壮壮确实是个不错的女子,只是今天得到的种种消息却显示着这桩联姻恐怕没那么顺利。 宋瑞阳迟迟没睡,在灯下握着一卷书发呆,心里那点不安定的感觉挥之不去。 枯坐了半天,宋瑞阳开口唤了小路子,一同去看那今天被捡回来的小姑娘。 “殿下怎么这么晚还要去看她,您一向不太喜欢小孩子的。”小路子轻声和宋瑞阳说着话,这种话也只有他才敢问出来。 “在周的都城住着他们的别宫,不是我大梁的地盘,任何突然冒出来的陌生人都要警惕,小孩子也不例外。” 宋瑞阳冷淡却耐心地解释给了小路子听,这是他的真实想法,却不是全部理由,至于那剩下的原因,其实他自己也说不清。 也许见到了人就知道了吧? 宋瑞阳没猜错,见到熟睡的懿儿那一瞬间,他的莫名慌乱果然消失了,那小女娃让他觉得莫名地亲近。 小路子机灵,已经去叫了晚上发现懿儿的人过来问话,宋瑞阳盯着懿儿轻声问了几句,便让人走了只留下他和小路子。 宋瑞阳一直沉默地看着小姑娘,昏黄灯火拿得远远的,生怕光亮扰了她的安眠。 “殿下?”,小路子忍不住轻轻唤了一声,他很是奇怪自家太子的表现,宋瑞阳一直不怎么喜欢小孩的啊。 “回吧。”宋瑞阳只吐了两个字,当夜便没有再说话,第二天一早就让小路子安排了自己队伍里可靠的宫女专职照顾懿儿。 流月进入别宫的时候已至半夜,所有房间全都熄了灯,她在别宫里小心翼翼地摸了半天也不知道懿儿在哪里,甚至不知道懿儿是不是还在这里。 等到她惊醒的时候天已经大亮,听到有脚步声赶紧一缩身子,从身侧的狗洞滚了出去,好险! 白天想要混进去可不容易,说不定还要撞上那个姓宋的,罢了罢了,先去外面溜达一圈打听下懿儿有没有流落在外面。 流月告诉自己,她只是想把人完好地还给姓宋的,并不是舍不得那个身体不好又笨的娃儿。 在别宫附近的地面上寻摸了一大圈,直到正午时分,流月才终于确认外面没有懿儿,那就晚上早点再去趟别宫吧。 在她离别宫越来越远的时候,一身寻常商贾打扮的宋瑞阳带着人出了门,流月又远又小的背影从宋瑞阳的视野里一闪而过。 宋瑞阳一惊!瞳孔一缩骤然停在了原地,然而等他仔细看过去,却只有熙熙攘攘的人群。 宋瑞阳说不清自己是轻松还是失落,只知道自己猛然加速的心跳一个劲咚咚作响。 跟着他的几个人面面相觑,自己家太子在大街上突然停下站着发呆,是几个意思? 宋瑞阳站了半天,一言不发转身又进了别宫,径直去了安置懿儿的小院。 懿儿早上见过了宋瑞阳,已经认识他,这会看他又来了,好奇地盯着他,大眼睛亮亮的。 宋瑞阳走过去蹲身子,“懿儿乖,昨天你是怎么来这里的?” “我没有来,我只是在这里等娘,娘去买吃的。” “呃……那你娘叫什么?” “我娘?她就叫娘啊,她是女的,娘说男的才叫爹,我爹已经死了。” 流月番外终章 天气晴好,流云轻缓。 流月一个人在周朝的都城里瞎转悠,从离开梁都那一刻起,天天想的是逃过追杀保住性命,躲在业镇后则要生存下去产下孩子养大体弱娇憨的懿儿。 此刻无事一身轻,流月一时间却无所适从,向往了很久的自由一下子来到眼前,居然没有想象中那么令人开心。 街上有仆妇抱着主家的小女儿经过,一声声软糯的童音直钻进流月的心里去。 懿儿从出生到现在从来没和她分开过,而且一向离不开人,如果还是在那别宫里,她会不会哭?会不会想自己? 捡到她的人有没有给她吃饭?突然来个孩子又非亲非故,他们会不会苛待她,毕竟是一份口粮啊。 她有没有哭闹?宋瑞阳那厮……有没有见过她,会不会带她走?对她是讨厌呢还是当个陌生小孩不闻不问? 流月就这么没头苍蝇一样乱逛,直到她发现自己停在了那别宫外面。 一想到里面住的什么人,流月像被踩到尾巴一样三两下就跳得远远的,找个转角站定,远远地望着那大门。 隔着一堵墙,一扇门,宋瑞阳让人把懿儿带到院子里晒太阳玩耍,自己则远远地盯着那小人儿。 从昨晚第一次见到她,就觉得一种没来由的熟悉和亲昵,这会在明朗的光下细看,竟然觉得长得有一丝像那个狠心的女人。 这个孩子来得蹊跷,还有早上看到的那个让他震惊的身影,可这是在周朝不是大梁,宋瑞阳不能也不敢有那样的揣测。 流月走后,随着慢慢搜集到的关于漕帮关于流月曾经的信息越来越多,他才知道自己以前错得有多离谱,才知道流月是一个多么值得爱重的奇女子。 那人刚消失的时候宋瑞阳恼过怒过恨过羞过,得知她可能葬身率江的时候惊过悔过伤过痛过。 厘清前前后后所有的因果,他终于明白对流月的种种极端情绪,皆因那不知道什么时候埋下的情根。 六年了,宋瑞阳以为自己已经能够淡定地对待那个人和那些事,这些年他已经很少去想那一晚和那个人。 那一晚,是他心里最深最甜的秘密,却也是让他又悔又痛的根源,因为那一晚之后他就失去了那个人。 这些年间他用政务公事读书练武来填满所有时间,和周家的婚事一早就取消,周大人承受不住周志远干的破事,引咎辞官。 漕帮隐匿起来踪影全无,想找个管事的人告诉他们,去领回那些被周志远强取豪夺的业务和财产都找不到人。 宋瑞阳无法,只得将率江的漕运压到新组建的管理运河的衙署,又让公孙燕出面替他照管着。 皇帝对他的勤政简朴深沉越发满意,连他自己也差点以为自己心里已经古井不波,可以淡然地筹谋用婚姻去换百姓安宁。 今天的那不辨真假的惊鸿一瞥,和眼前这个跟她有一丝相似的小孩子,却让他心里已经炸响无数惊雷。 眼前这小小的懿儿一说话就是周朝口音,断断和她是没关系的,但那眼底眉间的一丝相似,竟让宋瑞阳心底生出一股斩不断的眷恋。 隔着一堵墙一扇门,流月站在外面,心里却已经有了新的盘算。 宋瑞阳再次踏上周朝的土地,再次住进这座别宫,一草一木都是记忆中的样子,只是这里再没有懿儿了,更不知道还能不能有那样惊鸿一瞥的背影。 挥退伺候的人,宋瑞阳独自来到懿儿住过一晚的房间站定,十七年过去了,再不成婚恐怕所有人都要怀疑自己有问题了。 盯着房顶上漏下的一缕光,看着灰尘在里面跳跃,宋瑞阳有些恍惚,十几年了自己竟然一直没能忘掉那个狠心的女人。 而这十几年唯一和她有一点点牵强联系的就是那个来了一晚上又被掳走的小女孩,眉眼间那一丝相仿竟也让他又莫名地苦苦坚持了这么久。 上次因为周朝这边的原因没能迎娶壮壮公主,他心里其实是暗自高兴的,但十年过去成婚的事不容再拖。 皇帝和他想来想去壮壮公主是最理想的人选,于是再次与周提起这门亲事。 今日的大周朝堂之上风云变幻与十年前不可同日而语,宋瑞阳做好了被轻慢被刁难的心理准备,只是万万没想到今天从入城开始就是这样隆重盛大的排场和规格。 按例慕容家是可以第二天再设宴给他接风,所以当小路子领着宫里的人送来帖子的时候,宋瑞阳心里一声冷笑,那就去看看这风头正劲的摄政王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血羚羊角! 原来他们是想索要这个去救垂死的慕容壮壮! 宋瑞阳理了一下思路,壮壮为了心上人寻死,如果自己能拿出这个东西,那么救了她之后是成全她还是让她和自己回大梁? 想到这一点宋瑞阳觉得挺可笑,皇家中人啊,外面看着尊贵无匹,实际哪有什么自由? 可遗憾的是血羚羊角早就被……被流月带走了。 一想到这个名字,一想到她是什么时候带走这个东西,一想到她这一走就十几年生死未卜音信全无,宋瑞阳便觉得心里针扎一样绵绵的痛起来。 慕容家想怎么折腾就这么折腾吧,壮壮能不能活转回来看天意吧。 就这样吧……宋瑞阳第一次觉得真的累了,一个人撑了这么多年,一个人思念了这么多年,心里酸痛得都已经麻木了。 这趟出来,就当是给自己一个长长的休沐吧,且等着御医诊断的壮壮的“日子”过了,再说后续。 就这么怏怏地捱着日子,直到宋瑞阳踏入梁王的府邸去探病,那一瞬间他怀疑自己是在做梦,做那个十七年都没有再做过的梦。 天知道宋瑞阳用了多大的毅力才控制住自己没有当着慕容家那么多皇亲国戚失态掉泪。 一番人仰马翻的闹腾后,两个人终于在慕容桀的安排下进到了一间房里好好说话。 “流月,十年前我来这里,懿儿是你带来又带走的,对吗?”两人说开了所有的误会和纠缠,安静地对坐下来。 流月看着宋瑞阳那张脸就在自己眼前晃,眼底深处甚至有着隐隐的泪意,她还是有点不敢相信眼下的场景是真的。 她的手被宋瑞阳握住一动也不敢动,自己这些年手已经很糙了,这厮是不是还是养尊处优细皮嫩肉? 这样想着流月忍不住反手去摸他的手,却被宋瑞阳激动地一把抓得更紧,流月又不敢动了,算了算了,让他握着吧。 “那次想把懿儿还给你,后来又觉得不放心,万一你们就把她当个野丫头带走让她回去给你当宫女,我可舍不得”。 宋瑞阳哭笑不得,“你这个傻子,当时我看到懿儿眉眼之间那一点点像你的感觉,就已经在想着带回去交给信得过的宗亲抚养,至少也是要有个郡主名分的。” 流月放心了,却又突然想起一件事,“啊你这回来是要娶慕容壮壮的,人家一个公主怎么能做…?” 本来她心里想的是公主怎么能做小,随即她又觉得自己想多了便及时打住了话头。 宋瑞阳只说了心里那个喜欢了十几年的人是自己,又没说要和自己成亲,流月不禁暗骂自己真是昏了头。 眼看着流月的神情别扭起来,宋瑞阳却高兴了,她想说的他一听就明白了,这就是说流月心里也是有他的,否则怎么会为这事纠结? 宋瑞阳想把流月揽到怀里,十几年的分离又让他不敢造次,一想到这些年她受的苦遭的罪,又更加地自责起来。 现在唯一能补偿她们母女的,也只有这一颗真心和一桩光明正大的婚事以及堂堂正正的名分了。 “流月,我不会和她联姻的,我和她各自有心里的人,何苦互相为难,我错失你们母女十七年,以后我们不会再分开了!” 宋瑞阳说得动情,不管不顾抱住了流月,紧紧地箍进自己的怀抱。 流月没想到这厮突然间表白还有这么亲昵的举动,脑子嗡地空白了! 接着想起的竟然是十七年前那兵荒马乱的一晚,流月一滞然后突然挣开宋瑞阳,猛地站起来瞪着他,“你你你,这些年有没有……” 流月停了一下,梗着脖子把眼睛瞪得更大,“我可是一直洁身自好,你有没有守身如玉??!!要是让我知道你不老实我剐了你!” 宋瑞阳被这一通责问搞得呆愣当场,张着嘴片刻后才反应过来,脸上浮现出坏笑再次将流月拥入怀里,“我们回大梁成婚你亲自查验可好?” 礼亲王番外第一章 你一点都不可爱 夜凉如水,黑沉的林间不时传来鸟雀的叫声,和着林风,尽是凄清滋味。 哒哒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表哥,你倒是快点呀,一个大男人,比我还娇气。”嫌弃的声音,清脆如黄莺啼鸣,回应她的只有男子的一声闷哼。 清凉月色中,能隐约看出两匹马上的人影,一马当先的,少女身型,后面是个十五六岁的男子。 男子虽然没说话,双腿却用了几分力气,努力追赶前面的少女。 就在要追上时,少女的马突然停住,她一个趔趄,差点从马上落下来。 少女本能地俯身看马,却不想一个身影扶着马腿缓缓站了起来。 月光下,那站起来的人,一脸脏污,只有眼睛,璀璨如天上的星子,他颤巍巍地站在马前,看向马上惊魂未定的少女。 “鬼?”少女轻声开口,不等话音落地,她就挥动马鞭…… “阿蛮,你干什么呀?”已经走到少女前面的男子突然开口喊道。 “打鬼。“被称作阿蛮的少女看了一眼男子,坦诚答道。 只是不等她的鞭子落下,刚才扶着马腿站着的少年就扑通一声,倒在了马下。 少女下马,走到少年身边,摸了摸他的手。 “热的,活的,鬼。”她低声嘟囔着,却不想她的手已经被那鬼少年紧紧握住。 “我不是鬼。“少年气若游丝,晶亮的眼睛,澄明如月。 “想让我救你,你就是鬼。”阿蛮不满地言语道。 “我还活着,不是鬼。“ 少年声音虚弱,却义正词严,说完话就闭上了眼睛。 “真是一点都不可爱,表哥,咱们走。“阿蛮站起身,翻身上马。 躺在地上的少年,气息微弱,直到阿蛮骑马离开,都没再开口。 阿蛮骑马前行几步,终究还是翻身下马,走到少年身边,认输一般地说了一句:“败给你了。” “表哥,马上生火,做饭,咱们吃饱了再走。” “阿蛮,咱们得快点追上你姐姐,不然……”男子疲惫的脸上,剩下的全是焦虑。 “我饿了。”阿蛮看了眼依然骑在马上的男子,轻声说道。 “这是乱葬岗。”表哥再次无奈开口。 “在哪里我也要吃饭呀,我饿了。” 男子终于还是妥协了,两人在乱葬岗生火,做饭,全然没顾躺在地上的少年,那少年在他们忙碌的间隙拼尽全身力气爬到了火堆旁。 “表哥,这鸡好要等多久呀,饿死了,饿死了。”火光中,明媚少女娇俏地问,眼睛盯着火苗间被烤的流油的鸡。 “一会儿就好。”男子耐心地回答,话语间全是宠溺,只是他的话音未落,那烤鸡就消失了。 等阿蛮再次看到那烤鸡的时候,那烤鸡已经到了少年的嘴边。 “你还我的烤鸡,那是我的。”阿蛮着急地上前去抢,却不想太着急了,整个人都扑到那个少年的身上。 更巧的是,她的头正好落到少年的脸上,嘴唇贴上了少年满是脏污的脸。 突然的温软,让少年浑身都僵住了。 阿蛮也愣住了,她只是要吃鸡而已,怎么就…… 礼亲王番外第二章 男女授受不亲 等阿蛮反应过来,挪开自己贴到少年脸上的唇,已经是很久之后了。 “你个登徒子,占本公……姑娘便宜。” 阿蛮瞪着躺在地上的少年,恼火喊道。 少年面色虚弱,看向少女的眼睛里却全是无奈。 “我没有力气的。”少年的声音很虚弱,却让阿蛮的脸色更难看,半天,才挤出了一句:“人都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少年看了眼少女,轻轻摇头,拼尽力气,将手里的烧鸡送到嘴边。 这是被无视了? 这人,真是,嗯,半点都不可爱。 阿蛮伸手就夺过少年手里的烧鸡,恶狠狠地咬了一口,示威一般看着躺在地上,半闭着眼睛的少年。 “阿蛮,把烤鸡给他吧,他这副样子,应该是饿坏了。”一直观战的表哥终于忍不住开口劝道。 “你也知道他要饿死了?一会儿粥煮好了给他喝点。” 阿蛮说完拿着烤鸡就走,躺在地上的少年,闻着让人垂涎的香味,咬牙忍了又忍。 少年没想到的是,那香喷喷的粥,阿蛮真的如她所说,给他喝了……点。 “我饿得厉害。”喝完半碗,少年心有不甘,轻声对阿蛮说道。 “知道。” “我还要喝。” “我的粥,不养登徒子。” “我不是。” “那你就饿着。” 两人的斗嘴,阿蛮完胜,她得意洋洋地继续啃鸡腿,却听到少年低声说话:“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是在安慰自己,却气坏了某个难养的小女子。 “表哥,咱们得出发了,天亮要追上皇……姐姐他们。”阿蛮起身就走,看都没看坐在地上的少年一眼。 却不想,少年已经抓住了她的衣服。 “你个登徒子,放开我衣服。” 又是登徒子,少年觉得自己摆脱不了这三个字了,自己只是阻拦她而已…… “带上我。” “不带。” “我会饿死在这里的。”少年的声音,仿佛带着夜风的寒凉,莫名地让人心疼。 “和我没关系。” 阿蛮有些心软,但是脑子里盘旋的却是他之前的话,在上马后,她转头对坐在死伤的少年说道:“我确实难养,但是没浪费你家饭菜。” “我……”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却瞬间让少年想到了刚才自己低声的抱怨。 这…… “你的腿……”表哥的声音,突兀响在这寂静的暗夜,让少女挥动马鞭的手僵住,她忍不住回头,看向少年的方向。 少年颤巍巍站在地上,脸色苍白,像是被月色染上了青霜。一身脏污的锦袍,傲然地站在那里,如竹似松,难掩骨子里的清贵之气。 仔细看向他的腿,才会发现,袍角暗沉,竟是一团血污。 看他颤巍巍的样子,腿应该是受了重伤,可他之前,一直忍着,竟然连一声呻,吟都无,还站了起来。 就在阿蛮要下马扶住少年的时候,他的身体,突然摇摆几下,摔倒在了地上。 阿蛮再也顾不上其他,下马,上前就撩开他的袍子,却不想少年的手紧紧拽住袍子,不让她动弹。 “你……“阿蛮生气地看着少年,正想指责他不识好人心,却不想少年缓缓开口,说了一句:“男女授受不亲。” 礼亲王番外第三章 娘子 阿蛮停手,挑衅地看着虚弱的男子。 “我是检查你的伤,就你这灰头土脸的样,还入不了本公……小姐的眼。” 阿蛮说话的语调很慢,带着几分嫌弃,更像是漫不经心。 少年没有回应,却依然坚持抓着自己的袍角,一副神圣不可侵犯的样子,让阿蛮莫名恼火。 真想就这样走了,让他在这里自生自灭,可是心底,总想着他刚才颤巍巍站起来的样子,倔强到让人心疼。 “表哥,把他抱到我的马上,进城给他找大夫。” 终究,阿蛮还是妥协了,虽然觉得这少年不讨喜,却意外地心软了。 “阿蛮,让他上我的马吧。”被称作表哥的男子好心建议。 “你的马,扛不住了。“ 他们两人万里奔袭,阿蛮的汗血宝马都有些扛不住了,表哥的马一路上只是勉强跟上,如果再托两个人,真是……扛不住。 “你如果嫌弃,就在这里等死,不嫌弃,就和我骑一匹马。” “我不嫌弃。” 少年忙不迭地回答,全然没了刚才的坚守。 “看吧,生死面前,别的都要靠边站的。” 于是,少年被表哥扶着上了阿蛮的马上,两人共乘一骑。 阿蛮很满意这个结果,可是当坐在他身后的少年,将胳膊环到她腰上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恼了。 “不想被我踹下去的话,把你的手放下去。”阿蛮警告道。 “把手放下,我会掉下去的。” 少年的话语,诚实又无奈,阿蛮无言以对。 “男女授受不亲,你刚才说的。” “非常之时,非常之法,姑娘应该懂的。” 懂个毛线…… 阿蛮腹诽不已,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迂腐又难缠的男人。 所以在进京后,她第一件事就是找药铺,然后把少年扔到了门口。 “我没钱。”少年猝不及防地被阿蛮推下来,见他要走,忙不迭地喊道。 阿蛮扭头看着理直气壮喊话的人,问了一句:“和我有关系?” 阿蛮说完就走,不过心底却在盘算,人都救了,要不要送佛送到西。 阿蛮觉得,如果那少年不这么让人讨厌的话,她完全可以施舍点银子的。 “娘子,为夫知道错了,你已经打断了我的腿,再把我扔这里,我身无分文,我……” 少年的声音很大,他的话音未落,众人的目光就都落到了阿蛮的身上。 阿蛮真想马上回头,质问他谁是他的娘子,谁打断了他的腿,可是现在,貌似不是很合适。 牙齿咬得咯吱响,如果不是众目睽睽之下,阿蛮觉得她必然会胖揍那少年一顿。 “阿蛮,人都救了,不在乎几两银子了,给他吧。”一直跟在阿蛮身后的表哥,也被少年的话语惊住,等反应过来,他赶紧劝道。 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给少年银子,他们离开。 “娘子,你就忍心看我的腿废掉?如果真的废了,这辈子苦的就是你了。”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你放心废掉,如果你真站不起来,本小姐会好好养着你的。” 阿蛮一字一句说完,转身,看向表哥,说了一句:“咱们得去找大……姐他们了。” 阿蛮的话,警告意味很浓。 虽然人命关天,这个腿受伤的少年显然比不过马上要进宫的人,那才是她的亲人。 表哥尾随着阿蛮离开,药铺门口的少年,蹲在地上,看着远去的背影,嘴角,绽放开温暖的笑意。 礼亲王番外第四章 报答救命之恩 阿蛮和表哥到宫门口的时候,北安的使臣队伍已经踏进了宫门。 “表哥,我们来晚了。“ 阿蛮靠着马头,眼睛盯着闭合的宫门,脸上全是沮丧。 “阿蛮,我们已经尽力了,我和她,注定无缘。”表哥脸上的失落,比阿蛮更重,因为她的心上人,已经以和亲公主的身份,见到了大周的皇上,事情,已经成了定局,再无回转余地。 “如果无缘,你们连遇到都不会。”阿蛮最看不过表哥垂头丧气的样子,说话的时候带了几分恼火。 “楚南风,就这点困难你就退缩了,活该你娶不到锦绣皇姐。” 说话的同时,阿蛮开始四处打量,她想进宫,只有进了宫,才有可能改变既成事实。 “阿蛮,你别乱来,这是大周的皇宫。“楚南风当然知道自己这表妹的打算,赶紧劝阻。 他虽然软弱,却也明白,不能让公主爬别国的宫墙。 “我就是看看,没想爬。“阿蛮悻悻说完,继续搜寻,她就不信,大周的宫墙,连点漏洞都没有。 可是,结果还是让阿蛮失望了,她围着大周皇宫半圈,没找到半分漏洞。 阿蛮被打击到了,和大周皇宫防卫森严相比,他们北安的皇宫,漏洞多到可以做筛子了。 看着已经偏西的日头,阿蛮觉得自己可能帮不了表哥了。 “阿蛮,别找了,这大周皇宫的守卫,是当年大周的擎天摄政王为了太皇太后的安慰,亲手布置,不可能有漏洞的。”楚南风终于还是忍不住提醒。 “表哥,我……” “好巧,没想到在这里碰到姑娘。” 一道温润声音,突然在耳畔响起,阿蛮和楚南风都忍不住回头,他们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个白色锦衣少年。 少年面色白嫩,鼻梁高挺,一双黑亮的眼睛,带着暖意,看着眼前的人。 “你是谁?我们不熟。” 面前的少年,让阿蛮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可是搜遍脑海,都没记起面前的人是谁。 “娘子装作不认识为夫,是因为抛弃过我吗?” “谁是你……,是你?你的腿好了?” 一声娘子,成功唤起了阿蛮的回忆,她吃惊看着眼前的男人,眉清目秀,和乱葬岗那个满面脏污的榆木疙瘩判若两人。 “你来干嘛?要钱?你这人,不感激我的救命之恩也就算了,还讹上我了。” 阿蛮本能地想到两人分别时候,这人无赖的叫自己娘子,让自己留银子给他。 “我来报答你的救命之恩,行不行?” 少年看着阿蛮张牙舞爪的样子,笑着问道。 “自己都被扔进乱葬岗了,还报答我?” 不得不说,少年一句话,让阿蛮的敌对情绪消减不少,但是她依然不相信,一个连自保都做不到的少年,能帮自己进入这大周的皇宫。 “对呀。我能带你进宫。” 少年缓缓开口,看向少女的时候,眉眼都带着暖意。 “吹牛吧你就。” “那个角上,有个狗洞。”少年艰难挪动双腿,走到阿蛮身边,在她耳畔说道。 他的话语温热,落到阿蛮耳侧,莫名,就让人心一颤。 “没别的选择?” 堂堂一国公主钻狗洞?阿蛮还是希望,这不是唯一的选择。 “有。” 阿蛮星子一样的眸子盯着少年,希望的光,如同璀璨的珠玉。 “正门,闯进去。” 少年一本正经地回答,分分钟让阿蛮的希望碎成齑粉。 礼亲王番外第五章 我是慕容恺 因为没了别的选择,阿蛮决定自己从狗洞中爬进去。 “阿蛮,你别乱来。”见阿蛮已经准备从狗洞里爬进去,楚南风的脸色更难看了,犹豫着劝阿蛮。 “楚南风,你还想和锦绣皇姐在一起的话,就乖乖地跟着我。” 阿蛮已经受够了楚南风的和尚念经,高声喊完,就对着不远处的少年摆手。 少年扶着墙艰难地走到阿蛮身边,正准备俯身听阿蛮开口,就被阿蛮摁倒在地,将他的头对准了狗洞。 少年挣扎着,刚要开口,就听到了阿蛮狠是理所应当的话语,她说:“既然是你找的地方,你就先帮我试试能不能通过。“ 说话间阿蛮不忘将少年推进狗洞。 少年还在挣扎,奈何他的双腿受伤,挣扎不了几下就只能认命,通过狗洞钻进了皇宫。 等阿蛮成功从狗洞进入皇宫,眼见的第一景就是少年蹲在地上,满脸厌弃地用手扫身上的土。 “不用收拾了,你更狼狈的时候我都见过。”阿蛮成功进了宫,对少年也多了几分好感,好心提醒,却不想少年在听了她的话之后,竟然伸手,在她头上取下一根草。 “这是哪里你知道吗?去皇上宴客的宫殿要怎么走?”阿蛮看着眼前冷清的宫殿,理直气壮地对少年说道。 少年看着阿蛮,一脸惊讶。 不做任何准备就闯进皇宫,他此刻不知道要夸眼前这姑娘的胆量,还是笑她蠢了。 “时间紧急,我来不及做准备呀,你带我去好不好,看在我救你一命的份上。” 阿蛮放软了声音,轻声请求。楚南风连进宫都不敢,她现在所有的希望只有面前这个少年了。 “你的救命之恩我已经还了。我需要银子医治的时候,你没给我银子。” 少年平静的声音里不带丝毫怨怼,好像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我现在给你银子行不行?你要多少?” “现在我不缺银子。” “我对这里不熟,出去可能就会被侍卫捉住……” 阿蛮放软了声音,没办法挟恩求抱,就只能指望少年会心软。 “怕被捉就钻回去,皇宫可不是谁都能进的。” “那你还让我进来。”阿蛮说话的时候不忘瞪一眼少年。 “我报恩。” 阿蛮看着少年,努力忍着自己不对面前的人动手,如果不是时机不对场合不对,她真的好想在这里杀人越货。 “我带你去大殿也可以,欠我个人情吧。” 少年突然开口,让阿蛮庆幸自己刚才忍住了,没有杀人灭口。 当然,她自动忽略了少年嘴里的人情。 只要阻止了锦绣皇姐和亲,她就回北安了,这少年总不能追到北安去讨要人情吧。 因为这个认知,阿蛮再次改变了对少年的印象,这分明就是未来的冤大头。 只是阿蛮扶着少年赶往大殿的时候,阿蛮惊讶地发现,少年对皇宫的地形太熟悉了,像是逛自己家花园一样。 “你是皇族?”阿蛮终究忍不住开口问。 少年看着阿蛮,轻声说了一句:“我是慕容恺。” 阿蛮的腿再也挪不动了,一双漂亮的眼睛里,全是震惊。 关于慕容恺的大名,她在北安也是听过的。 慕容恺,大周皇帝的第三子,两岁识文,三岁学武,五岁解玲珑扣,帝师李大学士称他是难得的少年英才,妥妥地别人家孩子。 认谁都没办法将传言中惊才绝艳的少年和乱葬岗奄奄一息的人联系在一起。 礼亲王番外第六章 进也忧退也忧 “你这玩笑一点都不好笑。“好像是为了平复自己的情绪,阿蛮轻声说道。 “不是笑话。” 阿蛮觉得自己要被气死了,他如果是慕容恺,哪里需要爬狗洞进宫。 他就是在耍自己,真是太可恶了,自己就不该救他。 “皇宫可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所以……”慕容恺话只说了开头,意思明确,却让阿蛮心头的怒火更重。 她也是生活在深宫中的人,自然知道皇宫不是谁随便能进,但是她想带人进宫,也是有办法的,绝对不用选爬狗洞这样的方法,她相信,慕容恺也是。 “慕容恺,我不会感激你的。” “嗯,我也不需要。” 阿蛮瞪了慕容恺一眼,继续往前走,只是脚步越来越快,只走了几步,慕容恺就已经脚步踉跄,气喘吁吁。 就在慕容恺要开口提醒阿蛮慢一些的时候,阿蛮脚步更快,成功将慕容恺在自己身上甩了下来。 他腿伤很重,本来就是强撑,突然没了依靠,连站立都不能了,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慕容恺,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要摔到你的。”阿蛮赶紧道歉,只是眼底,没有半分歉意。 “小点声,你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回来了吗?”不等阿蛮话落,慕容恺已经低声开口。 阿蛮噤声,缓缓走到慕容恺身侧,笑着说道:“原来你不想让人知道你回来了。” 所以,他不会以皇子的身份进宫,所以他才会带自己爬狗洞。 阿蛮又有些愧疚了,毕竟,他身受重伤,她这样整他,有点不厚道。 “你有什么打算?” 阿蛮索性坐到了慕容恺身边,一副好哥们的样子,关切问道。 “打算没有,不过我是要报仇的。” “就你这样,还报仇?“阿蛮说话的时候还不忘扫一眼慕容恺的腿。 能把皇子折腾到奄奄一息,扔进乱葬岗的人,在这宫中即使做不到一手遮天,也必是位份极高。 还是少年的慕容恺,对上那样的一个人……,不用想都可以知道结果。 “我自然是不行的,不是还有你嘛。“慕容恺说话的时候是笑着的,只是那话语落到阿蛮耳中之后,他的笑就像是淬了毒。 “你报仇什么的,和我有什么关系。”阿蛮努力撇清关系。 她在北安皇宫确实是无法无天的,但是这是大周,她才不会乱来,再说,自己和慕容恺没什么关系,为他对上宫中的大人物,不值当。 “你之前答应过我,要欠我一个人情的。” 慕容恺话语平静,全然没有算计了阿蛮的自觉,阿蛮的脸色却变了又变,之前还想着答应那人情,以后逃之夭夭,却不想,在自己准备坑慕容恺的时候,她已经被坑了。 她总算明白了表哥天天在自己耳边叨叨的话语:坑人者人恒坑之…… “你给我指路的那点人情,你竟然让我……,慕容恺,你也太黑心了,我拒绝。” “那你尽管走就是,不过现在是侍卫轮岗的时辰,你小心点。” 好心好意的提醒,让阿蛮心底恼火更重,前面的路,自己不熟悉,走过的路有可能会遇到换班的侍卫,现在才真是进亦忧,退亦忧…… “快点去吧,我听说你们北安女子性情洒脱,铁骨铮铮,你应该是不会屈服的。” 阿蛮盯着一脸自得的少年,深深觉得,自己这辈子做的最错误的事情,就是救了慕容恺。 礼亲王番外第七章 董贵妃 “我们北安的女子都是硬骨头,但是没有蠢到自投死路的。” 阿蛮很不满,极度不满,恨恨地瞪着慕容恺,一字一句地说。 “嗯,你这是屈服了?”对于阿蛮的屈服,慕容恺显然是得意的,只是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得意忘形。 阿蛮没回答,心里屈服可以,但是嘴上,真是不甘心,好像答应了,就在慕容恺面前矮了几分一样。 “为我报仇,你进宫的事情,没准也能如愿。”慕容恺再次开口,成功让阿蛮眼底多了亮色。 “你说什么?给我说清楚。“阿蛮看向慕容恺,目光灼灼,像是随时都能把慕容恺盯个窟窿。 “在为我报仇的时候,你的目的也能达成。“ 慕容恺很乐意给阿蛮解疑答惑,所以话语带着诱/惑,像是哄着人上当的狐狸。 “你知道我的目的?”阿蛮有些诧异,他和慕容恺相识不过一日,他竟然能知道自己的底细? “锦绣公主和你表哥楚南风青梅竹马,你来大周,是为了阻止她和亲。”慕容恺话语很轻,却很笃定。 “今天晚上,父皇会设宴款待北安使臣,至于你的锦绣皇姐,会被封妃。” “你要想阻止,只能在宴会上生事,而为我报仇,似乎是个不错的缘由。” “只有这个理由,不会让你背上破坏两国邦交的罪名。” 一字一句,坦诚又笃定,处处,都像在为阿蛮着想,如果忽略他最初的动机。 当然,阿蛮是不会忘记他的初衷,所以看他大言不惭的话语,阿蛮只会觉得这个人的心是黑的,算计人的水平,真当得起少年英才的赞誉。 但是阿蛮也不得不承认,慕容恺有算计人心的本事,即使知道他有所图,她也只能答应下来,因为,这是捷径。 “阿蛮。”慕容恺突然开口,少年的嗓音,清亮中带着几分低沉,好听得不得了,阿蛮抬头看着他,听他郑重问道:“为了一个连进宫都不敢的表哥,为了你的锦绣皇姐,闯这弥天大祸,值得吗?” “当然值得,锦绣皇姐是对我最好的人了,表哥对我也好。” 阿蛮的话,掷地有声,眸子里仿佛映着光一样。 “但愿你不要后悔。”其实这个答案,慕容恺早就料到了,但是听完她的话,他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看向阿蛮的眸光里也多了几分怜惜。 “你为什么叹气?” 两人达成共识应该是很让人高兴的事情,慕容恺的叹息,让她心底多了几分不确定。 “晚上,董贵妃会陪着父皇参加宫宴,你需要什么,告诉我,我会帮你准备。”慕容恺没有回答阿蛮的话,他突然提起晚上的宫宴,提起自己的仇人,只是他躲闪的神色,像极了在努力的扭转话题。 “董贵妃为什么要针对你?“听到董贵妃三字,阿蛮满脸震惊,这可是大周皇室的传奇,十几年盛宠不衰,连皇后都要避其锋芒。 董贵妃所出的四皇子更是大周皇上最宠爱的孩子,听说功课骑射都是大周皇帝亲自教导。 传言中的董贵妃,性情温婉,是个连蚂蚁都不舍得踩死的善良人儿。 “你说呢?” 阿蛮尴尬笑笑,皇子的性命安危,总是和权位关系最大,只是那董贵妃,连皇子都下死手,怕是早就恃宠而骄,无法无天了。 礼亲王番外第八章 董贵妃心思 “那你所说的报仇,是弄死她还是揭露了她的真面目,或者,只是吓唬她一下?”阿蛮试探着问,俩人几句话的交谈,她已经觉察出面前这个少年的深不可测。 “你能做到什么地步?”少年看阿蛮在说话的时候,眼睛里冒着精光,忍不住再次开口。 阿蛮想说,她连最入门的吓唬董贵妃一下都没有把握,可是,她更怕自己开口之后,慕容恺会将自己留在这里独自离开。 别说是为了锦绣皇姐和表哥,就是为了自己的小命,她也得说,自己能吓唬董贵妃一下。 “据说北安的骄阳公主阿蛮心有七窍,在宫斗中战无不胜,怎么到了大周,连勇气和魄力都没了?” “北安我父皇将我宠得无法无天,在大周我就是个连宫门都进不了的普通女子,这没有可比性的。” 阿蛮老实答道,如果是在北安,她才不用受慕容恺的窝囊气。 “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弄来,折腾到最后我也会为你收场,所以你尽管放心折腾。” 阿蛮感受得到慕容恺说话时的真诚,她不由得盯着慕容恺,看了又看。 大话,不过也是实话,因为阿蛮盯着他的时候,他的眼底全是坦荡。 “我只能做到吓吓董贵妃,毕竟,北安和大周是要和谈的,如果我真动了你父皇的心肝,我怕影响两国邦交。” 阿蛮说完,就附在慕容恺的耳边言语了很久,慕容恺听着他的话语,面色变了几次,等他起身带着阿蛮离开的时候,眼底已经全是亮光。 不得不说,少年英才,绝对不是浪得虚名,只是半天不到的功夫,宫里就开始流言四起。 主题有两个:一是宫中最近闹鬼厉害,除了太皇太后所居飞凤殿各处都不得安宁。二是三皇子失踪几日,怕已经凶多吉少了,昨天夜里有人在宫中见到他的鬼魂游荡。 “武德殿那边也都按你的要求准备好了。”慕容恺的话语让阿蛮心底更是满意。 “行啊你,连武德殿那边的太监你都能收买。” “我父皇没那么无能。” “那你确定武德殿那边会按照我想的那样?”听着慕容恺话语中对父皇的赞誉,阿蛮心底又不确定起来。 “放心。” 慕容恺没有解释,却很笃定的让大阿蛮放心。 在陌生的大周皇宫搞事情,她怎么可能放心。 只是阿蛮不知道的是,当传言流散开来的时候,她针对的那位宠妃,先坐不住了。 此刻的她,战战兢兢地跪在大周皇上的面前,精致的小脸上是未干的泪痕,脸色在满头珠翠的映衬下,愈发颓败。她正拿着绢子擦眼角的泪,可是泪如泉涌,怎么都擦不干净。 “皇上,昨夜那鬼怪闹腾得厉害,臣妾和炎儿一宿未眠,臣妾倒是无防,可是炎儿年幼……”话没说完,董贵妃又哭了起来,梨花带雨的样子,着实让人心生怜意。 端坐在位子上的皇上,只安静地看着董贵妃,不言不语。 董贵妃没想到自己一番哭诉没得到皇上的怜惜,为了自己的目的,只能继续硬着头皮开口。 “皇上,现在三皇子生死未卜,太皇太后膝下寂寞,让炎儿去陪她,太皇太后也可以少些有心,那飞凤殿一般魑魅魍魉都不进不去的,这样也能保全咱们的炎儿。” 礼亲王番外第九章 提议 一直安静坐着的皇上慕容峥,终于抬手手轻轻挪动面前的杯盏,茶泡得时间有点长,茶水多了几分褐色,他终究没端起茶杯,只是转头看向董贵妃的眼中,多了一抹审视。 “皇上,炎儿可是臣妾唯一的骨肉,臣妾是担心他。”董贵妃虽然跪在地上,却还是感觉到了皇上的眼神,她身形一怔,继续鼓起勇气言道。 皇上依然没说话,却突然伸手,一副邀请的样子,董贵妃心底突然松了口气,扶着皇上的手缓缓起身,坐到皇上身侧,带着几分欣喜地言道:“皇上这是答应臣妾了?” “董贵妃,你逾越了。”皇上的话语,让董贵妃脸上的喜悦瞬间僵住,她甚至都不敢看一眼皇上的眼睛,就慌乱地跪在了地上。 她想解释自己只是慈母心肠,可是她都不确定,皇上会不会相信。 “以后不要打飞凤殿的主意,不然,朕保不了你。”皇上起身就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开口,话语铮铮,让董贵妃莫名胆寒。 只是想想自己那优秀的儿子,她努力掩住心底的慌乱,缓缓站起身来,之前脸上的惶恐已经不见,心却愈发坚定,她记得皇上的话,他说的是保不了她,不是不保。 只要皇上愿意保自己,她就不会败。只要自己胜了,自己才会立于不败之地。 她现在有些期待晚上的宫宴了,只要促成了北安公主入宫,她就更是如虎添翼,到时候…… 想到未来的美景,董贵妃脸上都是兴奋的光芒,自己这么多年伏低做小,小心谨慎,为的就是那一天的到来。 离宫宴还有一个时辰,董贵妃就派人去请皇上,两国邦交的盛宴,她自然是盼着皇上能和自己一起出席的。 只是她终究还是失望了,皇上拒绝了,他依旧要和皇后一起。 董贵妃笑着让传话的人下去,微笑着的脸却僵住了,眼底,雾霭沉沉,全是失落。 从流言传播出去之后就期待着宫宴的阿蛮却是最后到宴会的,她穿着侍女衣服,走进大殿的时候,里面已经是酒酣耳热,歌舞正喧。 皇上慕容峥左手边坐的皇后,端庄大气,眉目中全是慈色,先比而言,坐在皇上右手边的董贵妃,明媚妖娆,眉眼含春,举手投足间全是风,情。 “皇上,您看这北安公主眼睛可是从没离开过您呢,咱们宫里好多年没有新人入宫了,不如皇上今年破个例?”董贵妃媚眼如丝,话音袅袅,说完后还不忘抬手,将剥好的葡萄送到皇上嘴边。 “爱妃昨天还说,希望朕天天都能陪着你。”皇上慕容峥看了眼董贵妃,说道。 “臣妾也是为皇上考虑,皇上正当盛年,臣妾……”董贵妃说完话就低下头,娇羞一笑。 慕容峥没有看她,却将目光挪到了北安使臣的方向,被董贵妃盛赞的锦绣公主,此刻端坐在席位上,带着几分羞怯偷偷地看她,眼底孺慕的样子,仿若少女嫩白的手指,轻轻拨弄了心底的弦。 礼亲王番外第十章 弄鬼 在锦绣公主身侧,穿着粉色侍女服饰的阿蛮也盯着自己的皇姐,那含羞带怯的笑容是她熟悉的,只是之前,姐姐只会将这样的美丽绽放给表哥楚南风看。 阿蛮在心底一遍遍地说,锦绣皇姐喜欢的是楚南风,她今天是不得已,可是这样的话语,她自己都不信。 阿蛮突然有些犹豫,自己要不要继续下去,只是不等她考虑出结果,大殿中所有的灯突然都灭了。 短暂的静默之后,各种嘈杂的声音将之前的歌舞升平席卷。大殿中全是惊呼,有喊着护驾的,有喊着救命的,有喊着来人的…… 在黑暗中,突然亮起了一盏灯,萤火之光,却神奇地平复了所有人心底漫生的恐惧。 大殿内所有人都看向那盏灯,看着那盏灯后突然站起一个人,在昏暗的光影里,少年身型,脸上带血,不等人看清楚他的模样,而在周围人看向少年的时候,他们的耳边突然传出诡异哭喊声,像是地狱里的恶魔在挣扎呼喊,就在这毛骨悚然的声音在他们心底留下恐惧后,本来站立在殿中央的少年突然飞身扑向大殿正中。 少年不是走过去的,是扑,像鬼魅一般。 “护驾,护驾。”朝臣们见那少年向着皇上慕容峥的方向扑去,都高声喊着,反应快的臣子已经向皇上的方向扑去。 只是那少年却在靠近慕容峥的时候突然转身,笑着看向董贵妃。 “你还我命来。”少年开口,是慕容恺的声音,说完话之后就将手伸向董贵妃。 “三皇子,是三皇子。”听闻慕容恺的声音,已经有人在轻声议论,而董贵妃在听到慕容恺的话之后,脸上都现出了惧意。 “董母妃,我一直很听您的话,您为什么要害我?董母妃,您害得我好苦。”和着慕容恺的声音,似鬼哭的恐怖声音,也传入了在场所有人的耳鼓。也牵扯住所有人的心神,让人忘记了他是个不速之客。 少年缓缓伸手,想拉住董贵妃的衣袖,董贵妃恐惧地躲闪,她突然转身,救命稻草一般捉住慕容峥的胳膊,用颤抖地声音说:“皇上救我,皇上,救我。” “杀人偿命,谁能救得了你,呵呵。“慕容恺突然轻笑出声,嘴角的笑容里全是苦涩,他缓缓走向董贵妃,一步一步,走得缓慢,被拉长的时间,如刀一般切割着董贵妃的理智。 她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她抓紧了慕容峥,正要开口,却听身侧,一道苍老低沉的声音喊道:“你走开,你的命是老奴让人要的,和贵妃娘娘无关。” 老女人是董贵妃身边的李嬷嬷,在说话间已经挡在了董贵妃和慕容恺之间,故作镇定地对着慕容恺喊。 “明明是她,是她让人打断了我的腿,是她让人把我送到城外乱葬岗。”慕容恺带血的脸笑得诡异,陪着殿外的声音,真有几分像鬼。 “你胡说,是我让人打断了你的腿。”李嬷嬷高声辩解,真是话音刚落,大殿中的灯就都亮了起来。 不得不说,这时机把握刚刚好。 在大殿重新变得灯火辉煌之后,慕容恺已经跪在了天子慕容峥的面前,他抬头望着慕容峥,眼底的坚定,如火。 “混帐东西,今天是什么日子,你在这里胡闹。“慕容峥看了眼仔低声谈论的北安使臣,终于忍不住指责面前的少年。 礼亲王番外第十一章 绝无怨言 因为皇上慕容峥的一声暴呵,大殿内瞬间归于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停在那个少年跪在地上的少年身上,少年脊背挺直,虽然跪着,却有松的风姿。 “父皇,儿臣历劫归来,失了分寸,请父皇责罚。”少年声音,如珠似玉,滚落在每个人的心上。 坦然,不推诿,坦荡到让人震撼。 “你……”慕容峥瞪着少年,很久,都没将话说完整。 “大周皇帝的关注点是不是错了?”北安使臣曲境泽缓缓开口,说话的时候眼睛都瞟向阿蛮的方向,刚才在黑暗中他就被骄阳公主警告了,即使不愿,他也必须帮着慕容恺。 “刚才那嬷嬷可是说过了,是她打断了皇子的腿。”曲境泽好心提醒,当然也看到了慕容峥变色的脸,他只是个外臣,而他所管的是邻国皇上的家事。 曲境泽的话,仿佛一双无形的手,将大周最后的一层遮羞布给掀开。 慕容峥脸色阴沉,终于将落在慕容恺脸上的眸光转移到了董贵妃身上。 “皇上,臣妾不知道,臣妾真的不知道,臣妾……”董贵妃一脸委屈,说话的声音,温温柔柔,那温柔无害的样子,极容易让男人软了心肠。 事实也果真如阿蛮所想,冷沉着脸的帝王在听了董贵妃的辩解后脸上有了霁色。 “皇上,您最了解臣妾的性情,臣妾怎么会对皇子出手,您的孩子,臣妾也一直当自己孩子的,如果皇上怀疑臣妾,臣妾还不如死了算了。”董贵妃哀哀戚戚,软软跪在地上。 阿蛮厌弃地看着董贵妃,她都有些搞不明白,慕容峥心理是有多扭曲,才会喜欢这样做派的女人,矫揉造作,虚假的只有厚脸皮是真的。 不过她也不得不承认,有时候,偏偏是这样的女人,对男人无往不利。 “三皇子殿下,您可不能再跪着了,大夫说了,您这腿如果不好好养着,以后,怕是没办法再走路了。“阿蛮突然走上前,跪在慕容恺面前,哀哀请求。 “三皇子殿下,您就是不为自己着想,也得想想皇上的慈爱之心,也得想想太皇太后……”说到最后,阿蛮已经是泣不成声。 慕容恺看着哭得不能自已的阿蛮,努力忍住马上要泛起的笑容。 “你大胆,这里岂是你一个小宫女能乱来的地方。”董贵妃没想到,自己的好戏竟然被一个胆大包天的小宫女给搅了,她恼恨不已,恨不得马上就将她置于死地。 “皇上恕罪,奴婢只是心疼三皇子,他好不容易捡了条命回来,他不顾自己腿伤来这里,就是知道,他的父皇,肯定会为他做主的。”阿蛮跪在地上,哽咽着说话,一字一句,将皇上的后路堵死。 “阿蛮,咱们回去吧。”在阿蛮做戏正酣的时候,慕容恺突然叹了口气,说道。 “三皇子,皇上肯定会为你做主的,你是皇子,那个嬷嬷真是个奴才。”阿蛮安慰着慕容恺,却不忘提醒皇上。 慕容恺脸上的笑都是苦的,他摇摇头,抬手就扶在了阿蛮的肩膀上。 “父皇,您想好了怎么责罚儿臣,让人说一声就是,儿臣绝无怨言。儿臣先告退。” 慕容恺的话,带着苍凉,无奈,苦楚。 他依靠在阿蛮肩膀上,一步步,挪出了大殿,脚步虚浮,身影挺直,清浅的脚步声,一下下,都落到了大殿中所有人的心底。 礼亲王番外第十二章 阿蛮心疼了 走出大殿之后,阿蛮就甩开了慕容恺倚偎在自己身上的身体,却不想他扑通一声就摔倒在了地上。 “现在,总可以让太医看看你的腿了吧?”阿蛮忍不住提醒,他的腿伤很重,却坚持说自己有更重要的事去做,现在,事情已经做完了。 慕容恺笑着对阿蛮笑笑,艰难站起来,只是刚站起来,就再次摔倒在地上,苍白的脸上,多了几分汗意。 “不管能不能报仇,只有好好的,才能活得有尊严不是吗?”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慕容恺淡笑的样子,阿蛮心里就不舒服极了,她由不得他拿自己的身体不当回事。 “放心,我的腿残不了。”慕容恺荒凉的心,因为阿蛮的话,突然多了几分暖意,不由自主地答道。 “你如果再拖下去,不好说。”阿蛮虽然不懂医术,但是见慕容恺连站起来都要忍着剧痛,心底已经清楚,他的伤很重了。 慕容恺只是笑,然后就抬手,让阿蛮扶自己起来,理所当然地靠在阿蛮身上,一步步向着自己居住的宫殿走去。 阿蛮几次想开口让他扶着别人,但是见他走得艰难,额头上都带着汗意,就忍住了没有开口。 只是在快走进慕容恺寝宫的时候,她忍不住问了一句:“这件事情,你的父皇,会惩罚董贵妃吗?” 虽然和大周皇上,董贵妃接触不多,但是阿蛮已经看出来了,皇上对那董贵妃很是维护。 她有些担心,自己所谓的给慕容恺报仇,根本达不到他们的目的。 “不会。” 慕容恺的回答,诚实到让阿蛮心底全是挫败。 “你早知道会这样是不是?” “早知道这样,你为什么还会同意我这样胡闹?如果你的父皇真的不会惩处董贵妃,那你上演着一出,怕只会让你父皇厌恶你,毕竟,众目睽睽之下,你揭下了她爱妃的画皮。” 这个诚实的答案,让阿蛮很不舒服,既为慕容恺鸣不平,又不满于他之前不告诉自己这样的结果,当然,心底更多的是心疼,没缘由的心疼这个和自己只相识了一天的少年。 “董贵妃被我父皇宠了十几年,虽然没什么脑子,但是那做派却深得父皇的心,岂是一次两次告状就能解决的,不过她最近越来越不安分,父皇耐心有限,只要一次次摇撼,再坚固的城池也会坍塌。” 因为看着阿蛮眼底的柔色,慕容恺好心的解释。 慕容恺的解释,让阿蛮心底舒服了不少,她将慕容恺送回寝宫,心思却依然在那大殿之上。 虽然结果已经注定,但是她依然盼着,大周的皇上,对自己的孩子不要太凉薄。 慕容峥自认是个称职的父亲,尤其是在慕容恺扶着人依然踉跄离开的脚步,让他心疼得厉害。 而董贵妃见慕容恺离开,却是松了一口气,在她看来,只要慕容恺没有紧追不放,皇上就不会责怪自己,而自己,也可以救下李嬷嬷。 “皇上,李嬷嬷是年纪大了,糊涂了才做出这样的事来,臣妾回去后定会严惩她。”董贵妃柔声开口,按照她对皇上的了解,只要自己流几滴泪,皇上定然就会顺着自己。 可是她没想到,她说完话后,并没有得到皇上的允准。 而朝臣和使臣们在听她说完话后,都心思各异,却都将目光对准了慕容峥。 礼亲王番外第十三章 帝王心思 “爱妃觉得,朕该把这老妇交给你惩处?不知道爱妃准备怎么惩处啊?”慢悠悠的声音,听不出一分喜怒,却让董贵妃心底陡生出几分凉意。 “敢对皇子动手,臣妾自然不会轻饶了她,打她十……,不,二十大板。”董贵妃怯生生开口,含泪的眼睛看向皇上,说不出的哀婉动人。 慕容峥只是平静看着董贵妃,许久,都没发出一点声音。 “皇上是不满意这样的惩处吗?如果您不满意,我就打她五十大板,可是皇上,五十大板,李嬷嬷会没命的,您是知道的,她是我的奶嬷嬷,我不能……”说到最后,董贵妃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往下落。 可是慕容峥,依然是安静地坐在那里,没有任何的喜怒。 没有人知道,他的耳畔,想起的全是那个小宫女的话,自己的儿子,大周尊贵的皇子,竟然比不得一个刁奴了…… 他嘴角终于溢出一抹苦笑,看向董贵妃的时候,脸上却多了几分无奈。 “皇上,您最仁慈的,怎么舍得李嬷嬷丧了性命。”董贵妃等不到皇上的答复,心底愈发着急,也愈发没底。 她现在唯一的坚持就是保住李嬷嬷,不说李嬷嬷对自己掏心掏肺,就是为了自己的脸面,她也不能让李嬷嬷出事。 “仁慈的不是朕,是爱妃你。”慕容峥终于站起身来,俯身,将董贵妃扶起来,揽住了她的腰。 “皇上,恺儿这次腿都废了,如果太皇太后知道了……”一直安静坐在慕容峥身边的孙皇后突然开口,眼底对皇上,是浓浓的不赞成。 如果可以,她真的想用皇后的权威,为慕容恺讨回公道,可是在这深宫中,只有董贵妃,她身后有皇上护着,宫规约束不了她。 “既然是这刁奴做的,那就把这刁奴送到恺儿那里,让他处置就是了。”慕容峥扫了眼皇后,吩咐道。 “皇上,臣妾不要……”董贵妃听了慕容峥的话,脸色都变了,她紧紧抓住慕容峥的衣袖,满脸哀求。 她最清楚自己和李嬷嬷做了什么,如果李嬷嬷送到慕容恺那里,怕是命都会丢了。 慕容峥放下了自己揽在董贵妃身上的手,转头对孙皇后嘱咐道:“把这恶奴送到恺儿那里,告诉她,这是董贵妃的心腹,他贵为皇子,应该懂得行事有度。” 这一番话,连消带打,任谁都能听出,皇上这是心软了,要保住李嬷嬷的性命。 孙皇后显然没想到皇上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她秀丽的脸上突然就绽开了笑容,只是那笑容苦涩又悲凉。 “恺儿对我这个母后从来都很敬重,皇上的托付,臣妾怕是无颜去做,还请皇上责罚。” “皇后。” 慕容峥脸上的怒气突然喷薄而出,孙皇后却不怒不惧,缓缓起身,跪在慕容峥的面前。 满朝文武之前不敢多言,现在更是大气都不敢出。 “皇后姐姐,你竟敢质疑皇上,你是不想做这大周的皇后了是吗?”相比于朝臣,董贵妃此刻却是兴奋的,她心心念念的就是皇后之位,可是皇后这么多年不争不抢,现在终于有了错处,她怎么可能错过。 “外臣以为皇后娘娘所言不差,这样的话,却是不是一个慈母能对孩儿说出来的。”曲境泽的声音突然响彻大殿,仿佛一缕春风,吹散了大殿的沉闷凝滞。 礼亲王番外第十四章 我为你报仇 “这是朕的家事。”慕容峥看向曲境泽,眼底已经带了几分恼意,而殿中众臣在闻言之后更是大气都不敢喘,忍住心头的不忿,乖顺地跪在地上。 “既然皇后不想去,那董贵妃,你自己去,把这个恶奴送给恺儿惩处。”慕容峥说完转身就走,丝毫不顾及此刻欲言又止脸色苍白的董贵妃。 慕容峥离开之后,群臣更是面面相觑,他们是真搞不明白皇上这番作为是什么意思。 护着董贵妃?却让董贵妃将李嬷嬷送过去,这是要她看着慕容恺打她的脸呢? 护着慕容恺?一个嬷嬷,伤了皇子,竟然都能侥幸不死,这皇子在皇上心底也太没分量了。 只有皇后,在慕容峥离开之后,缓缓站起,面色平静地吩咐群臣离开,她在转身离开的时候,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董贵妃,轻声说了一句:“董贵妃,皇上会纵容你,但是有些底线,你还是不要触碰的好,如果孩子们再有个万一,我就是拼了这皇后不做,也要你付出代价。” “皇后娘娘可是吓到我了,如果这次出事的是大皇子,您绝对不会就这样算了的。” 董贵妃此刻虽然心乱如麻,但是面对皇后的挑衅,她还是牙尖嘴利的还击。 她董贵妃可以在皇上面前战战兢兢,但是皇后…… 从她成了皇上的宠妃后,这皇后,也就剩了一个名头了,还敢在自己面前叫嚣。 “你说的确实如此,但是其他孩子,他们叫本宫一声母后,哀家就会护着他们,从明天开始,董贵妃的规矩也学起来吧,明天本宫等你过去请安。” 皇后说完,转身就走,背影挺直,雍容华贵,董贵妃看着皇后的背影,牙齿咬得咯吱响。 只是不管有多恨,她也只能忍着,皇上说过,皇后是太皇太后所选,谁都动不得。 “贵妃娘娘,三皇子会不会……” 李嬷嬷见所有人都离开了,才膝行上前,小声开口。 “放心,有我在,谁都动不得你。”董贵妃说话的时候,心底很是笃定,只是李嬷嬷却依然惴惴不安。 “贵妃娘娘,只要三皇子不要了奴才的命,您就不要开口,那件事情,毕竟是咱们……” “咱们怎么了?谁让他聪颖通透,得了皇上的喜欢,皇上的宠爱,本来就该是咱们杰儿的,他不过是个贱人生的贱种。” 董贵妃很不高兴地瞪了李嬷嬷一眼,缓缓向着大殿外走去,她笃定慕容恺不会为了一时痛快让自己难受,只是董贵妃没想道,等他到了慕容恺的寝宫,做主的人却不是慕容恺。 因为慕容恺晕倒了,在回到寝宫不久之后就浑身高热,人也昏迷不醒。 阿蛮一边吩咐人去喊御医,一边着急地为他降温,正在慌乱间,她听外面奴婢传话,说董贵妃带着李嬷嬷领罚来了。 董贵妃领来?领罚?阿蛮有些搞不明白皇上的用意了,他到底是让罚还是不让罚。 不过看着躺在床上昏沉的少年,阿蛮的心就被阴霾堵住,她拍了拍慕容恺的手,轻声说道:“你的父皇不愿意自己的美人伤心,我却无所谓,我为你报仇。” 没缘由的,阿蛮只想保护这个骄傲又别扭的少年。 礼亲王番外第十五章 凤凰玉佩 “三皇子在哪里?皇上命我将李嬷嬷送过来。”董贵妃进了慕容恺的宫殿都依然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全然不将过来接驾的阿蛮放在眼中。 “三皇子高热不退,现在在静养。”阿蛮恼火地看着面前嚣张得如同大红公鸡的女人,不满说道。 “既然三皇子身体不适,怕也是没体力惩罚我的李嬷嬷,不如就这样算了吧。” 董贵妃早就想好了和慕容恺讨价还价,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不过这个结果,她显然更愿意接受。 “可能没办法让贵妃娘娘如愿了,三皇子说了,既然皇上是让李嬷嬷来请罪的,那他必然要做出处罚。” “他敢?”董贵妃的眼睛瞪的很大,恶狠狠地看着阿蛮。 “如果贵妃娘娘觉得三皇子不敢,那大可以带着您的奴才离开,当然,我是不介意让所有人知道,董贵妃并没有带您的恶奴来请罪。” “你放肆,在贵妃娘娘面前敢称我,你算个什么东西。” 不等董贵妃开口,李嬷嬷就率先开口,本来三皇子病了,她能逃过一劫,可是这贱婢,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李嬷嬷怕三皇子,却不见得会怕这个小小婢女,之前在大殿上她就已经看阿蛮很不顺眼,现在这殿中最大的就是董贵妃,她不信董贵妃不会为自己找回场子。 “我当然不是什么东西,只是我话说在前面,董贵妃你不敢罚我,就是你们大周皇上都不能罚我,倒是你,是来请罪的还这么嚣张,真当我们三皇子是死人了?” 阿蛮怒目圆瞪,偏黑的脸因为怒火带了几分红晕,衬得她的眼睛,黑珍珠一般璀璨。 “来人,把这要害死三皇子的恶奴给我抓起来打。” 阿蛮高声吩咐,三皇子殿内的众人竟然不由自主地听了她的话。 因为他们都清楚,素来清冷的三皇子,对这个女子很特殊,从下午带她来宫里之后,三皇子的吩咐都是这个女子授意的,而现在这个女子如此愤怒,是因为他们的三皇子。 董贵妃没想到,三皇子的人竟然真的敢当着自己的面将李嬷嬷抓起来,看着李嬷嬷被人按到凳子上,董贵妃气得浑身哆嗦,她看着李嬷嬷,又转头看向阿蛮,高声喊了一句:“你敢。” “不敢我就不打了。给我打,这个刁奴差点害死三皇子,打死算完。”阿蛮说完,对着董贵妃笑笑,转身就走。 “来人,给我抓住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也给我往死里打。”董贵妃高声说这话,指着阿蛮的手指却在发抖。 已经有好多年没让自己失了方寸,已经有很多年没有人让自己这么愤怒了。 现在董贵妃的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就是弄死这个可恶的女人。 可是,她终究还是失望了,因为在她的人抓住阿蛮的时候,阿蛮的身上,掉下了一枚玉佩。 那玉佩上是一个腾飞的凤凰,这个凤凰的形状,董贵妃似曾相识。 哪里是似曾相识,这凤凰,分明是她的噩梦。 因为那只凤凰,更像是一只鸡,不过是毛长了点罢了。 “你怎么会有这东西?你竟然偷太皇太后的东西,你……”董贵妃此刻指着阿蛮的手依然是颤抖的,只是不再是因为气愤,而是恐惧。 那个弄出这样凤凰的女人,就是她花团锦簇的人生里最大的乌云。 礼亲王番外第十六章 打死李嬷嬷 “你说谁偷呢?这是你们大周皇上专门送给我的玉佩,你会不认识?” 董贵妃说的太皇太后阿蛮不熟悉,她只知道当时大周的使臣送上这块玉佩的时候,点名要送给骄阳公主,她是真的看不上这玉佩上面的凤凰,但是为了两国关系,她才勉为其难地收下。 落在地上的玉佩,不仅董贵妃认识,这宫中的人都认识,太皇太后去寒山之前有段时间喜欢上了雕凤凰,雕的哪个凤凰都像是长长毛的鸡。 她曾把几个得意的作品送人,这个玉佩,应该就是其中之一。 这个雕工粗糙平平无奇的玉佩,在众人眼中,堪比尚方宝剑。 阿蛮只知道这玉佩和大周皇上有关,却不想自己一番话下来,所有人都噤了声,连刚才要抓住自己的人都已经战战兢兢地跪在了那玉佩面前。 “董贵妃,还要惩罚我吗?” 阿蛮笑着对董贵妃说话,神色间难掩得意,她甚至有些后悔,如果早知道这玉佩这么管用,自己就该在慕容峥面前拿出来…… 董贵妃自然是想罚阿蛮的,只是有太皇太后的玉佩在,她哪里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违拗太皇太后,真的惹得太皇太后不痛快了,就是皇上都不会轻饶了自己。 “你不罚我了,我也饶不了你身边的这个老刁奴,既然她想害三皇子的性命,那她就万死难恕。给我打,打死为止。” “你最好搞清楚了,你这是在大周,你这么对我,皇上不会放过你的。”董贵妃听着棍棒声落在李嬷嬷的身上,只觉得脸上滚烫,好像是被打了脸一样,她色厉内荏地喊,她希望自己的威胁能让阿蛮收手,最起码,饶李嬷嬷一命。 “嗯,皇上不放过我也是在这刁奴死后了,我现在只要她死,贵妃娘娘如果不忍心看就先回宫,这里场面真是血腥。” 阿蛮说完话就作势捏了下鼻子,转身就离开,董贵妃几次想追上去,终究还是因为那玉佩的威慑力,终究颓败地站在李嬷嬷身边。 “娘娘救我,娘娘救我。“李嬷嬷呼叫地声音越来越小,空气中的血腥气也越来越重,最后那血腥味已经让人作呕,而李嬷嬷的喊叫声越来越低,最终归于沉寂。 死了,李嬷嬷真的死了,没了丁点的生息,破布娃娃一般无力地趴在椅子上,屁股和腰上的血已经凝成了暗红深紫,刀锋一样扎进董贵妃的心里。 自她十二年前入宫,就一直备受宠爱,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有人铲除了自己的臂膀羽翼。 “我本来准备对这个刁奴挫骨扬灰的,不果看在贵妃娘娘的份上,我给她个面子,把她扔进城南的乱葬岗吧。” “你……”董贵妃脸色已经铁青,人都死了,还不放过,这个女人,当真狠毒得厉害。 “贵妃娘娘肯定能找到那个地方的,那里,曾是你给三皇子找的安身之地。”阿蛮走到董贵妃身边,缓缓开口,话语带着刺骨凉意,让董贵妃再次心惊。 “皇上不会饶过你的,我进宫十几年,第一次有人敢这样对我,你给我等着。”董贵妃木着脸,高声说着,只是这话语,更像是在劝慰自己。 “嗯,我等着。”阿蛮对着董贵妃的背影回应,只是话语,却不若之前那么坚定。 等着,等死吗? 她可使亲眼见过了慕容峥对董贵妃的无底线荣宠,一个玉佩对抗董贵妃,怎么看,她都没胜算。 礼亲王番外第十七章 恩怨两清 董贵妃是怒气冲冲地离开的,她要找皇上为自己讨回公道。 在董贵妃走后,阿蛮就进了慕容恺的寝殿,他依然在昏睡之中,白玉般的脸因为发热染上了云霞,呼吸依然急促。 “皇上如果追究,告诉皇上,三皇子回来就昏倒了,怎么处置董贵妃的那个刁奴,是我的意思。” “姑娘,这样说,会害死你的。”慕容恺的贴身太监小圆子不无担心地提醒阿蛮。 这样大的事情,如果三皇子担下来,肯定会是一顿严惩,但是不会丢命,如果都推到阿蛮身上,那阿蛮,怕是必死无疑吧? “不会,因为你们皇上,根本就找不到我。”阿蛮笑着说完,就悄声吩咐小圆子送自己离开。 “姑娘,这……”小圆子有些为难,他不知道三皇子如果醒着,是不是也是这个意思。 “你不会想看着我被你们皇上砍头吧?”阿蛮有些委屈了,离开,这是自己唯一的退路了,不然,自己挑衅了董贵妃,大周皇上肯定不会轻饶了自己的。 “姑娘你跟我走。”小圆子真是不舍得阿蛮被惩处,因为她是宫中为数不多的对三皇子好的人。 “姑娘不等三皇子醒来吗?”还未转身,小圆子忍不住出声询问,阿蛮是三皇子在宫外带来的,他不知道他们的关系,更不知道自己将她送走是不是对的。 “等他醒来,我的小命就没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阿蛮当然不愿意等慕容恺醒来,她帮慕容恺不过是还个人情,那个人情,还是他坑来的,虽然结果不尽如人意,但是阿蛮觉得自己已经尽力了,她怕等慕容恺醒来会不满意这样的结果,那自己岂不是还要为他当牛做马? 这样的蠢事,阿蛮肯定是不做的。 小圆子偷偷将阿蛮送走,刚回来慕容恺就醒了,他睁开眼睛的第一件事就是寻找阿蛮,可是他看遍了整个大殿,都没找到阿蛮的影子。 “她呢?” 慕容恺的声音沙哑,却带着几分关切,他将阿蛮带入宫中,就要保护她的安全的。 “走了。” “谁送她走的?我昏迷期间,发生了什么事?”慕容恺看着小圆子,神色平静。 小圆子细细将慕容恺昏迷后阿蛮让人给他请太医,帮他打死李嬷嬷的事情都告诉了他。 慕容恺躺在床上安静地听着,没有人注意到,在说到阿蛮下令打死李嬷嬷的时候,慕容恺的眸子里有光芒绽放,更没有人知道,在想到那个女子面对董贵妃傲然喊出打死李嬷嬷场景的时候,他的心已经完全不受控制。 “阿蛮姑娘说,打死李嬷嬷这事,让我们都推到她的身上。”小圆子最后将阿蛮的叮嘱告诉慕容恺,慕容恺看向小圆子,苍白的脸上,突然绽放出灿烂笑意。 “她这是要和我两清啊,可是我偏不让她如愿。” 慕容恺的话语,带了几分恼意,刚被温暖的心头,因为她可以的拉开距离重新变回了冰冷。所以吐出这几个字眼的时候,他恨恨的。 事实证明,阿蛮的猜测是正确的,慕容恺醒来,自己真的就没有活路了。 不过,她还是料错了。 不给活路的人,不是皇上慕容峥,而是慕容恺。 当然,如果阿蛮知道慕容恺会这样恩将仇报的话,之前绝对不会出于怜悯,对李嬷嬷出手。 礼亲王番外第十八章 是不是错了 慕容恺拖着自己的伤腿去了皇上的御书房,也没进去,只是跪在门口,说冒犯了贵妃娘娘,请父皇恕罪。 而此时的董贵妃就在御书房里,哭得梨花带雨,一副马上就能晕过去的样子。 本来她是来状告阿蛮的,他想要皇上严惩阿蛮,可是皇上在听说了那玉佩之后就一直讳莫如深,不管她如何哀求都不说话。 “皇上,肯定是三皇子,是三皇子指使那个贱人做的,他无视您的口谕,皇上,您一定要严惩。” 董贵妃哽咽着说话,同时还不忘拽一下慕容峥的衣角。 “三皇子的腿如何了?”慕容峥终于开口,却是看向进来传话的小太监。 “三皇子是被人扶着来的,跪下的时候脸都白了,刚才奴才进来的时候看三皇子一脸的汗,想必……”小太监低头,努力躲过董贵妃的瞪视,只是心底终究还是恐惧,最后的话都没敢说完。 “送三皇子回去,让太医好好诊治,真的伤了腿,以后媳妇怕都不好找。”慕容峥的话,让小太监都震惊,他们的皇上,什么时候这么关注三皇子了? “皇上,你就这样饶了他?他的人可是打了臣妾的脸,以后臣妾没脸在这宫中呆下去了,臣妾……”董贵妃没想到慕容峥竟然会让慕容恺回去,更过分的是,他还关心慕容恺的腿,这是董贵妃无论如何都不能忍受的。 慕容峥看着有些歇斯底里的董贵妃,眼底闪过不耐,却也没有愤怒,只淡淡说了一句:“贵妃的意思,阿恺的腿都比不得你的脸是吧?他打你脸了?怎么连点痕迹都没有?” 慕容峥的话,仿若冷风,瞬间就冻住了董贵妃的不甘和恼火。 董贵妃不敢再说话,只是含泪看着慕容峥,眼底全是迷茫和不解,这几天,她总觉得皇上变了,不再是那个对自己千依百顺的男子,他深沉的眸光里,带了太多她看不懂的东西。 整个御书房,仿佛被冰封住一般,董贵妃犹豫了很久,还是起身,缓缓跪到慕容峥的面前,柔声说道:“皇上,是臣妾的错,臣妾不该惹您生气。” “贵妃呀,这两天朕一直在想,这么多年宠你爱你,是不是真的错了?”慕容峥探究地看着董贵妃。 他平静的问话,在董贵妃心底掀起了滔天巨浪,她想大声告诉皇上,皇上对自己的宠爱是没错的,可是在要张口的时候,突然没了底气。 “你确实不该,不是不该惹朕生气,是你不该对阿恺动手。“慕容峥声音平静,却掷地有声。 董贵妃很清楚,皇上终究还是因为慕容恺的事情,迁怒到了她的身上。 “好好做你的贵妃,不要做你不该做的事情,回去吧。以后这御书房,你还是不要随意进来了。”慕容峥不等董贵妃辩白就继续开口,说完之后,就俯身继续批阅奏折,全然没将董贵妃的落寞颓唐放在眼中。 董贵妃从来没被皇上这样疾言厉色地训斥过,此刻,无助彷徨,却也清楚,此刻不是她哭求的好时机。 董贵妃仓皇离开后,本来在批阅奏折的慕容峥猛地抬头,看向董贵妃的背影,眼底,全是迷茫。 礼亲王番外第十九章 慕容恺中毒 慕容峥以为,自己的怒火,会让董贵妃收敛,会让她知道自己的底线。 却忽视了另外的一个可能,她偏执地认为,皇上对自己的怒火,全是因为慕容恺。 所以,她决定趁他病,要他命。 董贵妃以自己身体不舒服为由请了最信任的太医,两人私下聊了很久,太医离开的时候一脸满足,董贵妃更是心情舒畅。 只要慕容恺死了,自己和皇上之间就再无隔阂不是吗? 当然,最好将这一切都嫁祸到那个可恶的贱女人头上。 想到心腹大患都没了,董贵妃就觉得自己以后的日子会更加顺遂,皇上的宠爱终究会让自己战胜孙皇后,成为这皇宫真正的主人,而自己的杰儿,也会成为大周王朝未来的皇帝。 所以,在听到慕容恺中毒,命在旦夕的时候,她脸上露出了的笑容,得意又张狂。 同时得到消息的慕容峥,拿着笔僵在那里,许久,都没有任何动静。 “皇上,三皇子他怕是……”小太监见皇上没有动静,忍不住再开口。 慕容峥抬头,看着战战兢兢的小太监,眼神慌乱。 “太医说,这次三皇子中的毒是北安的醉北春,三个时辰内,必死无疑。” “马上宣北安使臣曲境泽进宫,让他把醉北春的解药送过来。” 慕容峥说完话就扔掉了手中的笔,急匆匆向着慕容恺的寝宫走去,几个小太监跟在他身后,全都是战战兢兢的,他们跟着皇上多年从来没见过皇上这样仓皇的样子。 不等走到慕容恺的寝宫,慕容峥突然停下脚步,转身吩咐:“把慕容杰带到三皇子寝宫。” 紧跟着慕容恺的小太监领命离开,可是心头的的疑虑却越来重,三皇子中毒和四皇子有什么关系?再说,董贵妃最是宝贝四皇子,怕是不会轻易让她去三皇子的寝宫吧? 小太监没想到,自己的担忧真的成真了,当他在董贵妃面前说了皇上的口谕,董贵妃的第一反应就是:不许。 “阿恺要死了,要杰儿过去干什么?你去告诉皇上,杰儿年纪还小,还是不要见死人的好。”董贵妃言之凿凿,在她的心底,慕容恺已经是个死人了。 “贵妃娘娘,是皇上的口谕,您这样,奴才……“小太监很是为难,可是他也笃定董贵妃不会让自己将四皇子带走。 “皇上的口谕你不得不尊,那本宫的话你就可以当没听到是吧?”董贵妃再次开口,语气里已经全是不耐。 她觉得皇上身边这些太监,真真可恶,皇上刚刚给自己了一个警告,他们就不拿自己当回事了。 “去外面跪着,本宫不想见到你。” 董贵妃没有将小太监赶回去,因为这件事情,只要小太监回去了,就是她抗旨不尊。她以别的明目将小太监留在自己宫中,等事情过了,她再让这个小太监带走四皇子,那自己既遵了皇上的口谕,又保护了四皇子。 是的,是保护。 她的直觉告诉她,此时慕容恺的寝宫,对他的杰儿而言,是危险的。 而此时董贵妃心中那个危险的所在,此时却乱成了一团。 一个太医正在给慕容恺诊脉,剩下的十几个太医都颤微微地跪在地上,和他们一起跪着的,是这寝宫中所有的太监宫女。 慕容峥站在床畔,看着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少年,那气息奄奄的样子,针一样扎进他的心里,让他呼吸间都全是痛楚。 礼亲王番外第二十章 失言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几个太医大气都不敢喘,轮着给慕容恺诊脉,最后却什么都不说,战战兢兢地跪在慕容峥的面前。 其实在场的所有人都清楚,醉北春只有一种解药,这解药只有北安皇室有。 所以,慕容恺的性命能不能保住,只能看北安使臣手中有没有解药,确切地说是北安的锦绣公主有没有醉北春的解药。 “皇上,还请您快点去请北安使臣,三皇子中毒已经一个多时辰了再晚点,怕是……” 终于有太医忍不住开口,这个时候只有皇上能救三皇子了。 醉北春中毒后半个时辰就会毒发,两个时辰后,就是神仙都救不了了。 慕容峥看着着急的太医,突然开口吩咐一句:“去将杰儿带过来。谁敢阻拦,杀无赦。”慕容峥这次吩咐的是身边的侍卫,小太监久去不回,她已经明白了肯定是董贵妃拦着了。 慕容峥心底长长一叹,涌在心头的是说不出的失望。 不长时间,四皇子慕容杰就被侍卫们带来了,玉雪的脸上,全是惧意,看到慕容峥,他眼泪再也控制不住,一边流泪,一边奔向慕容峥。 慕容峥却仿佛没看到一般,转身看向了躺在床上的慕容恺。 慕容恺和慕容杰只差三天,慕容恺遇事都是一力承担,受了委屈都不会让他这个父皇看到眼泪,而慕容杰却依然孩子一样,不管什么时候都在寻求着他这个父皇的维护。 同样是父亲,就因为生母不同,便如此不同吗? “父皇,母妃说了,三皇兄要死了,看到死人不吉利,我要回去找母妃。”慕容杰感觉不到慕容峥的疏离,他抓着慕容峥的衣服,哀哀戚戚地说。 慕容峥突然低头,看向慕容杰,慕容杰从来没见过父皇这样陌生的眼神,他有些愣怔,只是不等他反应过来,慕容峥的巴掌就落到了他的脸上。 “父皇你打我。” “皇上你竟然打杰儿。” 两道声音,一道带着委屈的哭腔,一道尖利中带着不敢置信。 “他还活着,他是你的皇兄。” 慕容峥仿佛没听到这两道声音一般,愤怒言道。 “皇上,阿恺中毒,你伤心难过,臣妾可以理解,可是你不能迁怒于我们的杰儿,杰儿一直听话孝顺,您竟然为了阿恺打他。” 董贵妃看着自己儿子脸上已经泛红的掌印,一边给儿子擦眼泪,一边哭着指责慕容峥,在她看来,慕容峥这就是迁怒。 慕容峥为了慕容恺迁怒自己的儿子,她是不允许的。 “朕不会再打他,只是如果阿恺真的没救了,那我就让阿杰下去陪他,免得他一人孤苦。”慕容峥的话,不疾不徐,却让董贵妃如闻惊雷,她看着慕容峥,一时间都忘了要怎么回应。 “皇上您这是怎么了?疯了吗?让杰儿去陪那个死鬼,他也配。”董贵妃一时间已经失了分寸,说话更是不管不顾。 等她话音落地,只看到慕容峥冰冷的眼神,好像寒冰一样。 “皇上,臣妾失言,臣妾失言,臣妾只是心疼咱们的杰儿,皇上不该……” 董贵妃跪在地上,声音都是颤抖的,可是心底却又全是勇气,因为自己这么做,都是为了杰儿,那是他们的孩子。 “董贵妃,朕把话撂这里,只要阿恺有个万一,朕绝对不会让杰儿多活一个时辰。” 慕容峥突然蹲下,身子,一字一句地对董贵妃说,话语笃定,狠戾,又不可辩驳。 礼亲王番外第二十一章 瑾妃 董贵妃从来没见过慕容峥满脸阴鸷的样子,他晦暗的眼底,只有冰冷的寒意。 “皇上。“董贵妃不敢再看慕容峥,她跪在地上,心底已经是悔意连绵。 她知道皇上之所以说出这样无情的话语,肯定是因为他知道,慕容恺的事情,是自己动了手。 慕容峥没再说话,他缓缓起身,没人敢看此刻在盛怒中的帝王,也没人看得到他神色中的慌乱迷茫。 “董贵妃,如果你有解药,救的,不止是朕的阿恺,还有你的儿子。”慕容峥再次开口已经是许久之后,静默的房间里,他的声音低沉,却如惊雷一般,让殿中的人都震惊不已。 在震惊之余,他们更担心的是自己的命。 董贵妃谋害皇子,这样的秘闻,皇上就这样让他们知道了,事后,真的不会灭口吗? “皇上说笑了,太医都说了,恺儿中的毒是北安皇室的秘药,臣妾怎么可能有解药。” 董贵妃努力掩饰自己心底的慌乱,但是说出的话,依然带了颤意。 慕容峥只是低头,俯视着她笑了笑,就继续走到慕容恺的床畔,看着他苍白的脸,他几次想触碰慕容恺的身体,最终还是放弃。 这个躺在床上,在生死一线挣扎的,是自己的儿子,是自己从来不曾深爱过的儿子。 他以为,他是不在乎他的,可是当知道他马上会死去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疼死了。 更可悲的是,没有人能明了他此刻的绝望和惶恐,如果有选择,他甚至希望时间能这样停止了,那样,他的儿子就不会死,而他,还可以多做一会儿慈父。 北安时辰曲境泽还未进宫,慕容峥却已经知道了最后的结局。 北安宫中秘药,一个外臣,一个不受宠的公主,怎么可能会有。 他此刻只是不甘心,只是希望还有救阿恺的可能。 “去请瑾妃来,就说,她的儿子要死了。”慕容峥突然想起什么一般,抬头,吩咐不远处的侍卫。 众人的心再次提起,皇子中毒,贵妃谋杀,现在又要将在冷宫中呆了十三年的贵妃娘娘给请出来。 他们习惯了宫中的风平浪静,没想到风浪起,一天之内,就有这么多的事情发生。 所有人都在屏气凝声地等着,等着使臣的到来,或者等着瑾妃的到来。 只有董贵妃,在看着侍卫离开之后,眼底只剩下了慌乱。 她想像以往一样告诉慕容峥,瑾妃心里根本就没有皇上,她看不起皇上,可是此刻的她却不敢发出丁点的声音,她怕自己一开口,就会惹怒慕容峥,就会牵连到自己的儿子。 可是,她是真的不愿意让瑾妃从那冷宫中出来。 在劝阻无门之后,董贵妃心底也在期盼,期盼着瑾妃如同十几年前一样骄傲,仍然坚持着不踏出清秋宫门半步。 或者,她已经因为满腹怨念变得丑陋无比,横生的皱纹再也不会获得皇上的怜惜,或者,她救兵缠身,即使出了清秋宫,都没有几日好活。 只是,事实终究还是无情地击碎了董贵妃的希望,她所有恶毒的期盼都落空了。 她循着脚步声往外看的时候,入眼就是一身洁白,继而,是素净的脸,不施粉黛,却不见丝毫老态,一头青丝,只用一个木制簪子斜斜挽住,她急切地走来,在背后灯光的映衬下,仿若落入凡间的仙子。 礼亲王番外第二十二章 董贵妃的绝望 同样听到脚步声的慕容峥也转过身来,看向已经走到门口的女子。 玉雪的容颜一如十几年之前,最简单的装饰打扮,却轻易就夺走了周遭所有的光芒,尤其是那双眸子,在看向他的时候,竟然是平静的。 她轻轻俯身行礼,话都没说一句,就向着慕容恺的床畔走去。 慕容峥的目光追随着瑾妃,看她轻轻摸慕容恺的额头,看她紧紧握住了慕容恺的手。 “放心,朕会救他,不会让他有事。” 不嗔不怪,甚至连指责的话都没有,她急匆匆赶来,只是为了看她自己的儿子。 看着这样的瑾妃,慕容峥有些无措,却又想做一座可以让他们母子依靠的山,所以他底气不足地开口。 慕容峥在期待着瑾妃的回应,可是瑾妃只是紧紧盯着自己的儿子,仿若没有听到她的声音一般。 “瑾妃,你眼里还是没有皇上,没听到皇上和你说话吗?”就在慕容峥心底生出挫败的时候,一直战战兢兢的董贵妃终于忍不住出言挑拨。 瑾妃听了董贵妃的话,才将目光转移,她盯着董贵妃,突然淡淡一笑。 一直盯着瑾妃的慕容峥呼吸都滞住了,她的笑,他已经许多年没见了,清风朗月一般,虽然只是轻轻一笑,却轻易就拨动了心弦。 这笑,在董贵妃眼底,却成了嘲讽,即使在那冷宫呆了十几年,她依然看不起自己。 董贵妃正在想着要用什么样的话语激怒皇上,让皇上将瑾妃送回清秋宫,却不想一直平静的瑾妃突然开口。 “皇上让我来是看自己的儿子,我遵从皇命,好像没错吧?” 瑾妃终于将看向慕容峥了,秋水一样的眸子里,全是平静,不带任何情愫。 慕容峥心底有些失落,却不得不点头,他让瑾妃从冷宫出来,就是为了慕容恺。 瑾妃一进来就关心自己的儿子,这也是情理所在。 虽然慕容峥心底,在见到瑾妃的时候,还是渴盼瑾妃能多看自己一眼。 “董贵妃,在我封锁清秋宫那日开始,就退出了和你的竞争,现在我只在乎我儿子的命,所以,请您不要在这里添乱了。” 一字一句,不带任何情绪的起伏,好像只是客观地陈述。 瑾妃成功让董贵妃安了心,她甚至忍不住心头的得意,看了一眼慕容峥。 慕容峥的脸色是暗沉的,他此刻心情很不好,只是不知道是因为慕容恺的病还是因为瑾妃的话。 “董贵妃,既然你对阿恺没有慈母心肠,就不要在这里添乱了。” 慕容峥犹豫片刻,终究还是开口。 “皇上,现在已经很晚了,我就带杰儿回去了。” 董贵妃本想坚持留在这里,她不放心瑾妃在皇上的面前,可是她刚要开口,就看到了杰儿,颤颤巍巍地跪在地上。 董贵妃瞬间就改变了主意,在说完话之后,心底还有些小小的得意。 “来人,将董贵妃带走,四皇子留下,还是之前那句话,三皇子生,四皇子生,三皇子死,四皇子死。” 慕容峥的声音,已经冷硬如数九天气里的石头,董贵妃闻言,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眼底,全是空茫的绝望。 之前皇上的话,她是心存侥幸的,可是现在,他在瑾妃面前说了,那万一慕容恺真的……,怕是瑾妃也会不依不饶,要了杰儿的性命吧? “皇上,您不能,杰儿是您最疼爱的孩子,您不能……” 董贵妃还想哀求,她现在能做的只有挨球了,在嘱咐太医下药的时候,她就知道,醉北春,在大周没有解药。 “带下去。” 礼亲王番外第二十三章 为难 慕容峥从来没这样讨厌过一个妃子,如果不是时机不对,他可能会严重怀疑,自己之前的眼睛,是不是瞎了,竟然宠了这样拙劣的一个女人十几年。 董贵妃离开之后,瑾妃猛地再次转头,盯着慕容峥,轻声问了一句:“是她做的?” “不确定,之前她让人断了阿恺的腿,我已经警告过她了。”慕容峥诚实作答。 即使不追查他也已经猜到慕容恺的事情是董贵妃的手笔,自己宠她太盛,让她失了分寸,忘了身份。 “如果阿恺的毒解不了,皇上就放了四皇子吧,那毕竟是你的儿子。” 瑾妃话语平静,好像只是说件随意的事情,慕容峥却有些无措,因为他从未想过要杰儿偿命,他刚才不过是诈董贵妃,他希望董贵妃能看在自己儿子的份上,交出解药。 慕容峥没有答言,这个时候,他不过是个自私又偏心的父亲。 “我从未尽过做母亲的责任,如果他真的有个万一,我陪他,地狱天堂,我们一起闯。” 瑾妃的声音,依然淡淡的,好像嘴里说的根本不是生死,而是最平常不过的事情。 “你不要胡思乱想了,阿恺他……” 慕容峥想说劝慰的话,却一句都说不出来。 他想说阿恺会没事,可是那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 “臣妾死的时候,肯定会带着董贵妃的,皇上还是做好准备吧。” 瑾妃再次开口,慕容峥闻言看着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臣妾向来说到做到,皇上一直知道。”瑾妃说完对着慕容峥苦涩一笑,就继续看着自己的儿子。 这冷寂的深宫,她早就呆腻了,如果没了阿恺,自己活着,都没什么意思,索性,连害死恺儿的人一起带走,自己也不枉做过母亲。 “胡闹。” 慕容峥已经没有语言形容此刻的心情了,他怕,怕儿子去世,怕瑾妃殉了自己的儿子,也怕瑾妃弄死董贵妃。 他相信,瑾妃会说到做到。 他想阻拦,却也明白,自己阻拦不了。 他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出现奇迹。 只是奇迹没来,火却来了。 董贵妃住着的灼夭宫着火了,在董贵妃被送进去之后。 慕容峥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脸都白了。 他看着瑾妃,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开口道:“你也太着急了。” “臣妾说过,如果阿恺不在了,臣妾才会动手。”瑾妃看着慕容峥变了的脸色,笑着说道。 “那现在……” “或许是坏事做多了,遭了报应也不一定。” 慕容峥没再说话,在见到瑾妃那刻起,他就发现了,自己在瑾妃面前,永远都低了一头。 慕容峥叹了口气,赶紧吩咐身后的侍卫带人去救火,自己则坐在瑾妃的不远处,看瑾妃耐心地摸着慕容恺的脸。 慕容峥不时看向门外,他也担忧董贵妃的生死。 一面是自己的儿子,一面是自己的宠妃,他强迫自己留在了儿子这里,可是心,却还是被董贵妃那边完全占满。 等慕容峥终于回神的时候,看到瑾妃正在看着自己,那平静无波的眼睛,不带任何的嗔怨,却轻松就击碎了自己要去灼夭宫看看的冲动。 礼亲王番外第二十四章 幺蛾子 瑾妃不可能总是盯着慕容峥,她全部的心神都在儿子的身上,所以不长时间之后,慕容峥又变得焦躁,不时看向门外,焦急地等待着灼夭宫的消息。 可是,他想得到的消息,迟迟不到。 心仿佛被凌迟了一般。 “皇上如果惦记董贵妃,过去就是,您又不是第一次放弃阿恺了。” 瑾妃终究还是看不得慕容峥身在曹营心在汉的样子,在多年前自己已经没有了期待,早就不指望他能为慕容恺做个慈父了。 瑾妃的话,给慕容峥的是退路,却也让他无路可退。 上次他为了董贵妃不顾阿恺,使得瑾妃和自己离心,她将自己困在清秋宫十几年,如果这次自己再次离开,自己和瑾妃之间,怕是再无转圜之地了。 慕容恺可能比不过董贵妃,但是瑾妃和慕容恺,一个爱妃,一个儿子的分量,总是要高于一个宠妃的。 慕容峥没说话,依然站在那里,犹豫又犹豫,终究没有勇气离开。 “父皇,您别担心了,母妃那边,可能是故意的,她经常做些事情,引起父皇的注意。” 一直跪在地上的慕容杰突然开口,惊住了在场的所有人。 慕容杰只是个少年,在董贵妃膝下长大,在知道董贵妃有危险后本该最着急的,可是他一直很平静,甚至说出这样的话来。 这话,太坦诚了,坦诚到仿佛打了慕容峥的脸。 “混帐东西,知道你说的什么话吗?”慕容峥脸上有些挂不住,恼火地对着慕容杰喊。 “父皇,臣子和兄弟们一直说您圣明,现在三皇兄才是毒入肺腑,求生无门,我的母妃,没准又是为了吸引您的注意起了幺蛾子,儿臣之所以告诉您这些,是不希望父亲在失去三皇兄之后会后悔。” 慕容杰的声音,清澈,透亮,仿佛泉水一般,将慕容峥心头的疑雾洗清。 “以后,不许这么说你的母亲,你的母亲……”慕容峥本想说几句夸赞董贵妃的话,可是在瑾妃面前,再加上事实就是董贵妃真的没什么值得孩子效法的,所以话只说了一半。 慕容峥的心终于静了下来,他焦急地等着曲境泽的到来,希望他能给慕容恺带来一线生机。 谁都不会知道,那个被认定了是董贵妃幺蛾子的大火,此刻真的将灼夭宫都燃着了。 火势很大,大到泼水都阻止不了它的蔓延,大到没有人敢靠近,只有一些从火中仓惶逃出来的宫女太监在高声地喊着娘娘,娘娘。 显然,董贵妃还在火中。 从别处匆忙赶来的侍卫,有的用水泼湿了衣服,冲进火中,又人裹着湿的棉被冲进去,所有人都在焦急等待着董贵妃出来。 董贵妃是皇上最在乎的人,如果她葬生在火海,那他们的命,也基本上到头了。 此时被困在火中的董贵妃,暂时还是安全的,她周围的家具,房屋都烧着了,只有她所在的位置,周遭好像被人施了符咒一般,没有任何波及。 饶是如此,董贵妃也已经恐惧到浑身都在颤抖,她几次想从火中冲出去,可是看看自己的衣服,摸摸自己的脸,她就没了勇气,最后只能回来。 她怕死,怕伤到身体,甚至不愿意衣冠不整地出现在别人面前。 她想活下去,可是却,求生无门。 不,有门了,因为在她的不远处,终于出现了一个人。 这个人,身量娇小,一身小太监装扮,却遮不住美艳的清秀,尤其是那双黑亮的眼睛,让董贵妃瞬间就记起了这个眸子的主人。 礼亲王番外第二十五章 威胁 “是你,你是慕容恺身边那个贱丫头。” 董贵妃的声音,尖锐,恼火,又无可奈何,她恶狠狠地瞪着阿蛮,眼底愤愤,却又无可奈何。 “以为你自己被宠了几天,就真成贵人了?你也不过是瑾妃身边的一个贱丫头罢了。” 在拌嘴方面,阿蛮很少落了下风,更何况此时,董贵妃已经是困兽一只。 “你找死。” 多少年不曾有人提过她的身份了,今天,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竟然…… 如果是平时,她会立马让人出手,可是现在,哪里还有人听她的吩咐。 “贵妃娘娘,容我提醒一句,你也是在找死,这么大的火,您不忘外冲,是准备烤熟了自己,给三皇子请罪?” “我为什么要请罪,我……” “你为什么请罪?贵妃娘娘可能不清楚,北安皇室的醉北春可不是谁都能拿到的,娘娘您在谁手上得到的需要我说出来吗?” “您想做什么?你……” “我当然是要救娘娘,不然这么大的火,我冲进来做什么。” “我才不需要你救。“ 董贵妃不是傻子,面前的少女,身份特殊,和三皇子慕容恺关系又亲近,怎么可能不顾生死来救自己,如果救,那必然有所求,而且,所求不小。 “那娘娘您自求多福,我先撤了。” 说话间,阿蛮已经将被水打湿的棉被披在了身上,转身就要离开。 “你救我,想要我做什么?” 董贵妃虽然嘴上强硬,看着阿蛮信心满满要离开的样子,心就慌了。 她着急地开口,显然不想自己留在这生死难保的地方。 “亲自向皇上供人自己的罪行。” “我没有罪。” 董贵妃还在嘴硬,她想活下去,却不想活下去生不如死,仅仅一个谋害慕容恺的罪名,即使皇上会饶恕自己,太皇太后也不可能。 “嗯,没有罪,那是谁让人将三皇子打折了腿扔进乱葬岗,又是谁在三皇子的药里放上了醉北春?又是谁私下和北安勾结,不知道北安的丽妃,许给了你什么好处?” 一字字,一句句,锤子一样敲在董贵妃的心上。 她自以为做得隐秘的事情,今天,怎么会让这个小姑娘知道得一清二楚? “你胡说。” “我是不是胡说董贵妃你心知肚明,既然你问心无愧,老天自然不会伤害你这无辜之人,你就在这火中,自求多福。” 阿蛮转身要离开,她的背后,已经是火光熊熊。 董贵妃这才发现,曾经还算安全的圈子,已经缩小了很多,如果自己再不离开,怕是真的性命难保。 阿蛮手上拿着被子,自然能保护自己,可是自己,身无长物,如果这样冲出去,非死即伤。 阿蛮的话,犹在耳畔,老天不会伤害无辜之人,可是这些年,自己最是清楚,做过多少伤天害理之事。 所以,她真的是怕的。 看着阿蛮的背影离自己越来越远,她觉得自己已经被抛弃到了大火之中。 “你等等,我答应你,我答应你。” 董贵妃着急地喊,生怕阿蛮听不到,在她看来,阿蛮现在已经是她全部的生机。 董贵妃甚至已经想好了退路,等她救自己出去,她就让人将这个可恶的女人拿下,就说她意图谋害自己。 只是董贵妃不会想到,阿蛮哪里是意图谋害她,她就是要谋害她。 在阿蛮靠近董贵妃之后,抬手就塞进董贵妃嘴里一样东西,那东西,入口即化,董贵妃想吐的时候,那东西,已然进入了腹中。 礼亲王番外第二十六章 皇后出手 “你想要害死我。“ 董贵妃本能地退后两步,审视地看着阿蛮。 “我如果想害死你,不用给你喂药,只把你留在这火中就是了。” “不过你说的也没错,我给你喂的是醉北春,如果你出去敢出尔反尔,那你还是死了算了。” 听阿蛮说是醉北春,董贵妃的心才安定下来,看向阿蛮的时候,防备都少了很多。 阿蛮走近董贵妃,抬手将被子披到董贵妃身上一角,就推着她往火中走。 “不行,这样会烧着的,还有我的脸,要护住我的脸。” 董贵妃的喊叫声,在大火中根本听不清楚,当然阿蛮也没想管董贵妃的衣服和脸,所以,她近乎是拖拽着将董贵妃从火中救了出来。 阿蛮将身上染着火苗的被子扔到地上,董贵妃才缓过神来,她摸着自己的脸高喊:“我的脸烫到了,快去找太医。” “贵妃娘娘最该担心的不应该是醉北春的毒吗?” 阿蛮忍不住提醒已经乱了神志的董贵妃,董贵妃瞪了她一眼,不再说话,埋在袖子里的手,悄悄地向着自己的腰间探去。 她的手刚触到那个微凉的小瓶,手腕就被阿蛮握住了,继而,她温软的小手探到董贵妃的腰间,将那白玉的小瓶取了出来。 “你还给我,这是我的东西。”董贵妃见醉北春的解药被阿蛮握在了手里,着急地喊。 阿蛮看着董贵妃,嘴角的笑意,在火光中绽放开来,她扭头对身边的小太监吩咐道:“带我去三皇子的寝宫。” “奴才不敢,奴才是灼夭宫的……”小太监看了眼不远处神色狰狞的董贵妃,低声说道。 “三皇子等着这解药救命呢,你确定,不带我去?如果耽误了,皇上会要你的命。” “姑娘,您就饶了奴才吧,我如果送您去了,贵妃娘娘会要了奴才的命。” 小太监连看都不敢看董贵妃一眼,现在谁都看得出来,董贵妃是恨透了眼前这个小太监装扮的女子。 阿蛮扫了一眼董贵妃周围的宫女太监,忍不住叹了口气,这灼夭宫中的宫女太监,在董贵妃的欺压下,怕是连良知都没了。 阿蛮转身就走,没有人领路,她还有张嘴,总是能找到慕容恺的寝宫的。 可是她刚走了两步,就听到董贵妃歇斯底里地喊声:“把她给我拦下,把她手里的解药给我抢过来。” 董贵妃也中了醉北春,自然是不能让阿蛮将唯一的解药带走。 阿蛮恼火地看着董贵妃,正要开口却听耳边一道威严的声音响起:“本宫倒要看看谁敢拦她。” 声音落地,本来无措的太监宫女和侍卫门都恭敬跪在地上,高呼皇后娘娘千岁。 一身黑色锦袍,腾飞的凤凰在火光下灼灼生姿,她缓缓走到阿蛮面前,带着慈爱笑容,轻声说了一句:“孩子,辛苦你了。” “皇后娘娘,您不该来的。” 阿蛮的声音里,带着诚恳的谢意,她没想到皇后会来,之前,皇后已经帮她很多了。 董贵妃曾是瑾妃的丫头这件事是她告诉自己的,这灼夭宫中的大火,都是皇后的手笔,为的就是让她顺利拿到解药。 这些事情,她都是偷偷做的,可是她现在出来,护送自己离开,就等于是站在了董贵妃的对立面上。 皇上对董贵妃的宠爱,她是知道的,没有原则,没有底线,皇后出手必然会将自己带入尴尬境地。 “我这皇后,是皇上的,更是太皇太后下懿旨封的,如果连皇上的子嗣都保护不了,那要我何用?” 皇后笑着,看向周围众人的时候神色坦然,只是言语间正宫的气场让人望而生畏。 礼亲王番外第二十七章 一巴掌 孙皇后的话,掷地有声,本来就战战兢兢的宫女太监们,更是大气都不敢出,都乖乖跪在那里。 董贵妃却是不依,她仓皇起身,恶狠狠地看着孙皇后,一字一句地说道:“皇后姐姐,这是在我灼夭宫的地盘上,我是一宫主位。她抢走了我的解药,我就是死都不会让她离开。” 董贵妃知道自己现在也中了醉北春的毒,而阿蛮手中,是唯一的一份解药。 现在,她和慕容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她在宫中辛苦经营多年,自己所求的还没得到,她还有大好的未来和人生,怎么也不甘心这样死去。 所以,即便是皇后,她都要争一争的。 “董贵妃,你怕是忘了,这后宫是太皇太后离开之前托付给我的,按你的说法,这后宫,都是本宫的地盘。” 孙皇后声音铿锵,不怒自威,看向董贵妃的时候更是一脸傲然,让人心生臣服。 看着皇后一副无畏无惧的样子,阿蛮心底感慨万千,在她知道慕容恺中毒后,就进宫找了皇后,两人交易一番,她以为那已经是皇后所能做的极限,却没想到看起来温柔慈爱的皇后,竟然会如此霸气。 “槐栀,你送这位姑娘去三皇子的如意宫,本宫就在这儿,看谁敢拦她。”孙皇后吩咐身后的侍女,说完之后,就挑衅一般地看着董贵妃,一脸坚定。 “皇后,我知道你想要弄死我,我死了,皇上也绝不会饶你。” 董贵妃见阿蛮跟着皇后的侍女离开,心底焦急不已,她对着皇后高喊,嚣张跋扈的样子,一点都不似之前的温柔娇媚,更像是一个泼妇。 “本宫累了,去搬张椅子。”孙皇后吩咐身后另一个侍女,然后向着董贵妃的方向走了两步,才开口道:“妹妹你想多了,你死了,皇上最多就斥责我一番,连皇后的位置都不会动。” 董贵妃哆嗦着嘴唇,想出言反击,可是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你就是仗着太皇太后给你撑腰,可是你不知道,皇上不喜欢太皇太后,所以太皇太后越给你撑腰,皇上越不喜欢你,你堂堂皇后,一国之母,皇上除了初一十五,过年节庆,都不去你的寝宫。” 性命攸关,董贵妃已经不管不顾,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当着跪了一地奴才的面,对着皇后高喊出来。 先帝与太皇太后,是子孝母慈的佳话,待太皇太后比自己的生母都要好,先帝临终将皇上托付给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对皇上也是殚精竭虑,只是管教甚严,让皇上和太皇太后离了心,后来,皇上专宠董贵妃,瑾妃因为三皇子自请锁宫,太皇太后多次劝导无果,心灰意冷之下,带着阿蛇姑姑去了寒山。 从那之后,太皇太后就成了皇上心头的刺,拔不得,更提不得。 太皇太后离开之后,皇上与皇后之间,就只剩相敬如宾,皇上所有的真情,都用在了董贵妃身上,而皇后则一副无所谓的姿态,兢兢业业,为皇上搭理着后宫,没有怨怼,也没有情深。 这是阖宫都知道的事情,如今被董贵妃说出来,仿佛一把掌,生生打在了一国之后的脸上。 此刻,所有人都等着皇后的反应,而此刻,本应恼羞成怒的皇后,突然轻笑,然后缓缓开口道:“十四年前,皇上曾下旨,满朝文武,阖宫上下,非议太后者,死。” 礼亲王番外第二十八章 皇后的软肋 这些年来,董贵妃只知道皇上和太皇太后有嫌隙,却忘了,之前有人非议太皇太后与皇上的祖孙关系,被皇上乱棍打死。 此时,皇上当年的圣旨被皇后不疾不徐地说出来,董贵妃只觉得,耳畔,惊雷阵阵。 纵使自己被皇上荣宠多年,她也从来没敢在皇上面前说半句太皇太后的不是。 所有人都在装聋作哑,粉饰太平,可是自己刚才,说了什么? “皇后姐姐,臣妾没有,没有说……”董贵妃觉得自己的嘴都不听使唤了,她想解释,却没有任何解释的理由,几次开口,挤出的也是毫无用处的言语。 皇后说完话就转身坐到了侍女搬来的椅子上,看着董贵妃蹲在地上,努力解释,她只是安静看着,什么都没说。 “皇后姐姐,我也是被逼急了,刚才那个小贱人,她给我喂下了北安皇室的秘药醉北春,她还把解药拿走了,如果不留下她,妹妹就没命了,妹妹没命了也没什么,只是怕皇上会伤心,还请姐姐看在皇上的份上,将那个丫头给抓回来。” 解释无望的董贵妃只能转移话题,刚才被皇后的气势压住,她现在只能另辟蹊径。 她与皇后关系从来冷淡,此刻能让皇后动容的只有皇上。 别人不清楚,她却是明白的,纵使皇上只给皇后明面上的尊崇,皇后看向皇上的眼睛里,都全是情意,能让皇后改变主意的,只有皇上。 皇后看着董贵妃,她的一边脸被火灼伤了,完好的一边苍白憔悴,没有了往日的娇媚风姿,此刻含着泪,竟是说不出的可怜。 皇后自然不会可怜董贵妃,她现在这样是咎由自取,只是想到皇上,如果董贵妃真的有个万一,怕是要伤心难过上许久,也许,还会因为她,和自己更加疏远。 皇后嘴角不免溢出苦笑,她轻声问道:“你知道那个丫头要把解药送哪里去吗?” 董贵妃没有回答,只是身子,缓缓软了下去。 “如果要皇上选择的话,皇上会救我的。” 这宫中除了慕容恺,再没人需要那解药了,董贵妃神色慌乱,却还是笃定说道。 皇后看着董贵妃,嘴角的苦笑更重,因为董贵妃说得没错。 董贵妃却是是皇上心尖上的人。 “可是,我是皇后,是阿恺的嫡母。” 皇后的意思也很明显,她的选择,是慕容恺。 董贵妃心底希望的火光,在皇后说出嫡母两个字的时候已经变成死灰。 可是,她真的不甘心。 所以,她还要想办法,她突然跪直了身子,看向皇后,一字一句言道:“皇后姐姐,让我去见皇上一面吧?他宠了我这么多年,临死前,我想见她一面,还有杰儿,现在也在三皇子如意宫中。” 皇后自然明白董贵妃的企图,但是她的要求,她却不能不答应。 她能做的,只有拖延时间,希望阿蛮能快点赶到如意宫,喂慕容恺吃下解药,等他们到了,所有的事情,已经成了定局。 所以,皇后不说话,只是看着董贵妃。 一分一秒,都是她这个嫡母为慕容恺争取的。 可是董贵妃,显然也知道了皇后的打算。 可是,她等不及了,只要她晚一步,就可能性命不保。 所以不等皇后应答,她突然起身,想着灼夭宫的门口奔去,一边走一边喊着:“皇后娘娘,我只是想死前见皇上一面,谁敢阻拦,皇上定然不会轻饶。” 她迅疾地向着如意宫奔去,背影凌乱,像极了一个疯妇。 礼亲王番外第二十九章 不信 而此刻的如意宫,阿蛮的到来,让沉闷的空气里多了几分亮色。 没有繁复的礼节,没有问安的虚话,阿蛮闯进宫来,第一句话就是:“快点给他服下解药。” 宫中几人所有人都看向宫门口小太监打扮的人,眉目精致,不算白晰的脸在灯光下泛着莹润光泽。 她的手高高举着,手心里,白玉的小瓶,里面,就是她所说的解药。 本来都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她突然闯进来,说有解药,众人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尤其是不久前从宫外赶到的北安使臣曲境泽,他从离宫后就想办法要找的少女,此刻竟然变成了一个小太监,手里,还拿着他们北安皇室的秘药。 “你……”不等大周的皇上开口,曲境泽先是变了脸色,嘴里的话,只剩下一个你字,半天都没有下文。 “现在不是废话的时候,赶紧喂药。”阿蛮自然是知道曲境泽有一肚子的话要和自己说,但是现在,时机不对。 在震惊中回过神来的慕容峥看了眼阿蛮,终究还是示意身边的侍卫将解药接过。 “放到开水中煎熬一刻钟,快去。”阿蛮对侍卫吩咐完,才偷偷看向躺在床上的慕容恺。 他此刻脸色苍白,果然已经是朝不保夕的样子。 “你确定这是解药?”慕容峥这才来得及仔细打量眼前的小太监,声音清脆,眉目清秀,显然就是个姑娘。 对阿蛮性别的认知,让慕容峥心底疑虑陡增,探究的神色,让阿蛮极度不爽。 “如果我不确定,皇上都不试一试了吗?死马当作活马医,总还是有被医好的可能的。”阿蛮看慕容峥一副慈父的样子,眼底带了鄙夷。 “你放肆。”慕容峥身居高位多年,哪里受得了阿蛮的揶揄。 “朕已经请来了北安的使者,朕……”慕容峥已经认出了眼前这个小太监就是之前在大殿上护着慕容恺的人,自然也知道她眼底的不屑是因为什么,他不受控制地想为自己解释,可使他的话,却并无说服力。 “北安的使者也没有解药吧?”阿蛮不等慕容峥把话说完,就将事实一字一句地吐出。 一句话,让慕容峥愣在了那里,曲境泽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一句话,是打了两个人的脸,一是皇上无力找到医治自己儿子的解药,二是曲境泽,他是能拿到解药的,只是他终究没拿到。 曲境泽看着阿蛮,几次想开口询问,终究是没有勇气。 “阿蛮。“曲境泽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阿蛮看着曲境泽,笑着说了一句:“我是三皇子宫中的侍女,不是什么阿蛮。” 曲境泽看着阿蛮,几次欲言又止,阿蛮却连看他都不看,只盯着病床上躺着的慕容恺。 解药很快就煎熬好了送了上来,慕容峥看着碗中黑褐色的解药,犹豫几次,终究还是没拿定主意,他就觉得眼前的这个小丫头,怪怪的,他不放心。 可是慕容恺,生死一线,他实在是耽误不得。 那侍卫不见慕容峥开口,也不敢上前,只端着药碗站在那里。 阿蛮正要开口指责,端坐在床畔的瑾妃已经起身,她伸手就拿过了侍卫手中的药碗,不管不顾,就要给慕容恺服下。 礼亲王番外第三十章 选择 阿蛮不清楚瑾妃的身份,但见她在慕容恺身边忧心的样子,心底已经认定了她是个好人,所以赶紧上前帮着瑾妃将昏睡中的慕容恺扶起。 慕容恺在昏迷中,刚喂下一勺,他嘴角就流了出来。 瑾妃和阿蛮面面相觑,显然,两人都没有照顾病人的经验,不知道这种情况下如何继续喂药。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等他们转身看向门口的时候,董贵妃已经一身狼狈地冲了进来。 顾不得给皇上行礼,她就急冲冲向着床畔的瑾妃和阿蛮奔来,她要把解药抢过来,只有抢过来,才会活下去。 阿蛮见瑾妃的动作,最先反应过来,她本能地将瑾妃护在身后,一脚踢在董贵妃的身上,阻止了她的动作。 “还我解药,皇上,她抢了我的解药。”董贵妃身上痛楚非常,才反应过来,转身,对着皇上,凄婉喊道。 慕容峥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他审视地看着董贵妃,许久,都没开口。 阿蛮却顾不得别的,她扭头对着瑾妃点头,两人就要继续给慕容恺喂药。 “皇上,这是我的解药,臣妾中了毒,他们手里,是我的解药。” 董贵妃见皇上没有反应,膝行上前,抱住慕容峥的腿,高喊道。 她现在很清楚,唯一能救自己的就是皇上了。 慕容峥连看一眼阿蛮和瑾妃的方向都不曾,低头,看着形容狼狈的董贵妃,轻声问了一句:“醉北春?” 董贵妃眼底一阵慌,却还是强迫自己坐直了身子,开口说道:“皇上,我……” “是不是醉北春?” 慕容峥的话语里,多了几分厉色,眼底,已经全是冷意。 董贵妃不敢回答,她跪在地上,连看一眼慕容峥都不敢,她虽然没有回答,但是这番作态,已经让慕容峥知道了答案。 如意宫中全是让人窒息的静默,阿蛮和瑾妃,就在这样的静默中,偷偷喂慕容恺服药,只是,两人手忙脚乱,喂下去的解药,太少太少。 被皇上盯视着的董贵妃,也终于想起了自己的法宝,突然娇滴滴开口:“皇上,现在,只有那一份解药,臣妾不想死,臣妾的杰儿还小,臣妾……” 董贵妃已经近三十岁了,这幅妖妖娆娆的作态,和自己的年龄,着实有些不搭。 不过这深情无助的样子,却很对皇上慕容峥的胃口。 “皇上,之前您还和臣妾说,会和臣妾白首到老,臣妾死了倒是无所谓,只是担心皇上会想念臣妾,臣妾之罪,就万死难赎了,还有杰儿,她一直在我身边,如果我去了……” 董贵妃一边说一边哭,眼泪流到她烫伤的肌肤上,锥心刺骨的疼,她咬牙忍住,身体却在颤抖,让她看起来,愈发楚楚可怜。 而慕容峥只是冷静看着董贵妃,许久,都没有开口。 “父皇,儿臣不能没了母妃,儿臣以后会听话,求父皇,救救母妃。” 本来乖乖跪在殿中的慕容杰,在董贵妃进来之后一直冷眼旁观,他一次次告诉自己,要狠下心来,可是看着母妃的样子,他终究还是不忍。 他也知道,三皇兄需要这解药,可是,人都是自私的,皇兄和母妃的选择,他选母妃。 慕容杰的话,终于让慕容峥的神色有了变化,他转头看向瑾妃,眼底有愧色,继而,转头对身侧的侍卫说:“把解药给董贵妃。” 一时间,所有人都愣住了。 礼亲王番外第三十一章 只是药引 跪在地上的太监宫女在震惊之后,心底都是凉的。 皇上在爱妃和亲子两者之间选择了爱妃,这件事情,怕是不会让人知道的,所以在他们知道这个结果的时候,基本上已经注定了,会死。 阿蛮和瑾妃却好像没听到一样,一个扶着慕容恺的身子,一个将汤匙里的药喂进他的嘴里。 那被皇上命令的侍卫上前,却犹豫着不敢有进一步的动作。 “把解药拿过来,给贵妃。“慕容峥看着慕容恺三人,终究还是闭了眼睛。 “第几口了?” 阿蛮仿佛没听到慕容峥的话,突然开口问瑾妃,瑾妃愣了片刻,回答了一句:“第四口。” “再喂一口吧。”阿蛮轻声说着,就伸手准备再次敲开慕容恺的嘴,瑾妃则平静地将汤匙递进慕容恺嘴里。 那侍卫看了看闭着眼睛,看不出喜怒的皇上,终于狠了狠心,一咬牙,上前就要将那药碗抢到手中。 阿蛮见侍卫在动作,顾不得慕容恺还在自己怀中,上前,就将瑾妃手中的药碗拿到了手中,她端着碗看向慕容峥,高声问了一句:“皇上这是准备牺牲自己的儿子,成全自己的爱情了?” 阿蛮说的是爱情,因为除了真爱,她真的解释不了慕容恺对董贵妃的维护,当然这真爱也只能证明慕容峥眼瞎得厉害。 阿蛮的话语,满是嘲讽,仿佛无形的巴掌,打在慕容峥的脸上。 虽然结果是如此,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却没办法直接说出口。 “那我该为三皇子成全皇上您和贵妃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情。”阿蛮说话的同时,端着药碗的手松开了。 伴随着药碗清脆的落地声,是董贵妃歇斯底里绝望的一声:“不要。” “大胆。”慕容峥眼睁睁看着那药碗碎在地上,耳畔,董贵妃的声音,仿若利刃,切割着他的心。 “怎么,皇上想为了你的真爱杀了我?”阿蛮起身,从腰间拿出一枚玉佩,明晃晃举到慕容峥的面前。 越看越像长毛鸡的凤凰此刻正嘲讽地看着他,击碎了他的怒火,让他陷入慌乱迷茫。 这玉佩,当年是经由自己的手送到北安国的,眼前姑娘的身份,他都能猜测得到,太皇太后说过,这个女子,会影响大周和北安的关系,太皇太后还说,这个女子,就是把大周的天捅个窟窿,他都只能听之任之,不然,会影响大周的国运。 他是帝王,他努力为自己争取来了爱情,却不能因为爱情,置苍生百姓于不顾,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你……”慕容峥几乎认定了这个女子知道自己对大周的作用,可是他也明白,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如果我不愿意,就是她喝下这解药,都必死无疑。”阿蛮手指着此刻一脸灰败的董贵妃,一字一句说道。 “不信,你可以问他,醉北春之所以能成为北安皇室秘药,那是因为,她真正的解药,是我的血,刚才摔碎的,不过是药引罢了。” 阿蛮说完,嘲讽地看了眼慕容恺,就转身,拿出袖中的刀,犹豫都不曾,就划开了自己的手腕。 小麦色的肌肤上,瞬间就流出一道嫣红,阿蛮不等人送来碗盏,就将自己的手腕放到了慕容恺的嘴畔,血,缓缓流进慕容恺的嘴里…… 礼亲王番外第三十二章 怎么谢我 “皇上,醉北春的解药,之所以是我北安皇室不传之秘,就是因为那解药,需要皇族人的血。”好像为了佐证阿蛮的话一般,在阿蛮割腕之后,曲境泽开口解释。 “皇上,您救救我,您救救我,臣妾不想死,臣妾还想陪着皇上白头,臣妾还想看着咱们的杰儿娶妻生子。” 董贵妃在曲境泽落地之后,颓丧的人瞬间变得斗志昂扬,她兴奋地对着慕容峥喊,好像只要慕容峥开口,她就可以活下去。 她相信,慕容峥肯定会为自己开口的,这一点不仅董贵妃确定,在场的每个人都很清楚。 为了董贵妃,皇上连三皇子的性命都可以舍弃,更何况只是开口。 “她是谁?你们北安的骄阳公主?”慕容峥指着阿蛮问曲境泽。 曲境泽点头,这个答案,慕容峥早就知道了,只是他不想承认罢了。 骄阳公主,皇后所出,北安唯一的嫡公主,她的同母弟弟三岁时就被封为太子。骄阳公主阿蛮不仅是北安皇上的心尖肉,更是北安皇后的命根子,据说,连年仅六岁的小太子都让着她。 据说,北安皇上将她宠得无法无天,北安皇上身上所有的污点,一是因为独宠皇后,一就是因为骄阳公主,护短,没有任何底线。 所以,慕容峥很清楚,自己现在不能要求阿蛮做什么。 “骄阳公主远道而来,辛苦了,不知……”慕容峥顾左右而言他,说话间还在想着,怎么将话题转到董贵妃身上。 “曲境泽,把今天的所见所闻,都写信告诉我父皇吧。”阿蛮仿若没听到慕容峥的声音,缓缓开口,吩咐道。 “臣遵旨。” 曲境泽咬牙答应,心底却对自家这不按常理出牌的公主腹诽不已,这么明晃晃的把大周皇帝的嘴脸告诉自家皇上,真的好吗?公主能保证送信人的人身安全吗? “慕容恺和我交情不浅,他的生死,我在乎,所以,我希望能看到大周皇上对我们北安的诚意,比如说,查出几次三番想害死慕容恺的凶手,可以严惩,也可以交到我手上。” 阿蛮收回了自己的手腕,不等她做出止血的动作,一块带着槐花清香的手绢就落到了她的手腕上。 阿蛮抬头看向手绢的主人,她已经屈膝准备跪下了,阿蛮伸手扶住,不等她开口,瑾妃已经开口:“骄阳公主,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儿子,我们谢家……” 听瑾妃说到谢家,阿蛮眸子闪过一抹着急,抬手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该谢我的是他。”阿蛮抬手碰了碰躺在床上的慕容恺,他的脸色已经渐渐多了血色,在阿蛮触碰到他的时候,他猛地睁开眼睛,看向阿蛮。 他眸子里带着询问,惊讶,还有隐隐担忧,他还记得自己是中毒了,他现在醒来,是毒解了?可是这女人,她不是走了,怎么又回来了? “我又救了你,你得好好想想怎么报答我。”阿蛮炫耀一般对慕容恺说话,慕容恺看着她兴奋的样子,那晶亮的眸子,仿若凝聚了世界上最璀璨的光。 “我求你救我了?”慕容恺知道阿蛮等的是什么,却偏偏不愿意让她如愿,说完话之后,他忍不住抬手,将她不知什么时候撸起来的左袖扯平。 “你想恩将仇报?”阿蛮看着慕容恺,恨不得一拳头把他继续打晕,这醒来就伶牙俐齿针对自己的样子,真是一点都不可爱。 礼亲王番外第三十三章 要怎么说话 “姑娘放心,我慕容恺绝对不会恩将仇报的,至于如何报答,我已经有了打算。” 慕容恺看着面前眼神晶亮的少女,忍不住叹了口气,继而,一字一顿,郑重说道。 “那说说看。” 阿蛮其实更想告诉慕容恺,他除了自己的小命,什么都没有,哪里还有东西来谢自己。 “我身体不适,等明天告诉姑娘。”慕容恺看了眼不远处的慕容峥和董贵妃,轻声说完,就闭上了眼睛,一副疲惫的样子。 “那好,我明天来,不过你能活到明天吧,这一天之内,我就两次救你于生死之间。” 阿蛮真的怀疑,眼前这少年,在慕容峥这样的父皇庇护下,能不能成功活到明天。 当然,阿蛮开口说话,纯粹是为了给慕容峥上眼药,如果她有这样的父皇,她绝对会忍不住,嗯,弑……父。 “公主放心,既然我在清秋宫出来了,就绝对不会再允许别人伤害我的孩子。”瑾妃自然是明白阿蛮话语间的意思,说话的时候她也只是扫了慕容峥一眼。 慕容峥被瑾妃扫了一眼,神情一怔,想要开口,却什么都没说,只是眼睛,不自觉地随着瑾妃的方向。 “那曲大人,咱们先走吧。”阿蛮说完话,就率先离开,曲境泽只能乖乖跟在她身后,可是他们刚走到门口,董贵妃就疯了一样的追上来,抓住了阿蛮的衣角。 “求求你,救救我,救救我。”董贵妃哀求地看着阿蛮,眼底再也不见之前的嚣张,此刻,她只是一个努力寻求生机的普通女子。 “如果没人抢那药引,那碗汤药,够五个人服用。”阿蛮看了眼董贵妃,对着慕容峥说道。 她就是要告诉慕容峥,如果之前慕容峥选择救的是慕容恺,那此刻,他的爱妃,应该也是无碍的。 “没有药引,我就是把自己这一身血都放光了,也救不了你。”阿蛮无奈叹口气,,只是谁都听得出她话语中的幸灾乐祸。 阿蛮其实更想说,这一切都是董贵妃咎由自取来着,可是在慕容峥面前,为了两国的关系,她也只能忍着。 被绝望纠缠住的董贵妃,自然顾不得缠着阿蛮,在她无助地看向慕容峥的时候,阿蛮使劲将自己的衣角从她手中拽出,然后带着曲境泽,施施然离开。 没了阿蛮,董贵妃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到了慕容峥的身上,她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慕容峥面前,眼含热泪,激动地喊:“皇上,你要救我,你救救我。” “爱妃,你放心,朕……”慕容峥是真想保证会留住董贵妃的性命,可是他也清楚,不管是解药,还是北安皇室人的血,他都很难得到。 “父皇,您救救母妃,儿臣不能没了母妃,儿臣……”慕容杰也没想到,在父皇决定将解药给母妃之后会有这样的反转,他抛弃自己和三皇兄的感情,为的也是母妃能够活下去。 “皇上如果想表演夫妻情深,母慈子孝,可以带着你的人离开,我的阿恺刚解毒,身体还虚弱得很。” 瑾妃在照顾慕容恺躺下之后,才发觉自己耳畔哭泣的声音,转头看到慕容峥和董贵妃他们,如水的心底泛起连绵的不悦。 “瑾妃你怎么说话呢。”瑾妃冷漠淡然的话语,让慕容峥心底不悦至极,却不想他话音刚落,瑾妃就反问了一句:“皇上觉得对于想要我儿子性命的人,我要怎么说话?” 礼亲王番外第三十四章 救命之恩 瑾妃开口就是怒对,在场的人宫女太监,仿若隐形人一般,大气都不敢喘一口,被指责的三人,慕容峥震惊地看向瑾妃,董贵妃则忘了哭泣,慕容杰垂着头,一副内疚样子。 “如瑾,你……” 在慕容峥的心里,瑾妃,一直是一个水一样的女子,温柔,淡然,仿若春风,可是今天的她,多了冷意,锋芒,全都是针对他的。 他心里很不喜欢这种感觉,就好像十几年前,她不听自己任何的解释,就将自己关在了清秋宫中。 这些年,他想着念着的女子,是之前的瑾妃,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不是这个样子不好,而是太陌生了,好像他们连熟悉都不曾。 可是,她话都摆在面前了,他做的事情,她不将自己视为仇敌,已经是宽宏了。 “我知道你心里有怨,可是,你也知道,当年,如果不是她,我的性命可能已经没有了,这是我欠她的。” 瑾妃突然笑了,她的笑容很美,只是眼睛里全是盈盈泪光。 “皇上,你会后悔的。”瑾妃说完话,就闭上了眼睛,转头,只看着自己的儿子流泪。 “来人,送董贵妃去龙寝殿吧。”慕容峥突然开口吩咐,跪在地上的小太监赶紧起身,让人抬了肩舆,忙乱地抬着董贵妃出去,慕容杰见自己母妃离开,也紧紧跟着。 房间里只剩下了瑾妃,慕容杰,和慕容峥。 “皇上还是快走吧,为了您连命多不要的爱妃生死一线,您不该在这里浪费时间。” 瑾妃的话,带着嘲讽,带着山海般的隔阂,让慕容峥几次想靠近,都靠近不得。 “如瑾,以前的你那么地善解人意,你应该体谅我的为难,我……” “对,我就该把阿恺杀了,送到你的面前,讨好你宠爱的女人。” 现在慕容恺刚刚解毒,身体虚弱,瑾妃本不想再和慕容峥多言,可是他却不依不饶,让她忍不住心底陡生恨意,劈头盖脸就是一句。 “阿恺已经因为她差点丢过性命了,如果不是太皇太后出手,哪里还有这个孩子被她搓磨陷害,我以为那一次之后,这救命之恩就扯平了,哪想到一次一次,现在臣妾才知道,原来只有你的性命是性命,我阿恺的性命,就这样的轻贱。” “皇上既然做不了阿恺的慈父,您就当没有这个孩子吧,替死这样的事情皇上也不要惦记他了。” “瑾妃,是,当年的事情,朕是有负于你,当年如果不是她,连朕都没了……” “是,她对你恩情比天都大,为了她您都可以违逆太皇太后,可以舍弃亲儿的性命,您想怎么报答她我不管,只求您,不要再用阿恺去报答她了,我只有这一个儿子,如果皇上再敢打阿恺的主意,我拖着她一起死,我可没有欠她救命之恩。” 瑾妃的话,没有让慕容峥恼火,虽然他想辩白,但是都是铁一样的事实。 “她现在就要死了。” 慕容峥的话语,有不舍,有颓丧,更多的则是内疚,他终究还是没有护好她。 “她的死活,和臣妾无关,或许,她死了臣妾还会高兴一番,毕竟,她曾处心积虑害我的儿子。“ “我的意思是,能不能让阿恺去求求北安的骄阳公主,骄阳公主说他们关系不错,如果阿恺去求,她万一有办法……” 瑾妃转头看向慕容峥,抬手就将手边的杯盏扔了出去,扔到了慕容峥的脚边,细碎的白瓷,上面映着水光,暗红色的的花纹都碎裂成片,好像是谁带血的泪。 礼亲王番外第三十五章 迁怒 慕容峥看了眼地上碎了的杯子,再看向瑾妃,几次想开口,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皇上,别说你不知道阿恺中毒是董贵妃的手笔,我现在不追究,已经是给了你天大的面子,皇上还是快走吧,免得我连你的面子都不顾了。” 瑾妃说完就转头看着慕容恺,他虽然闭着眼睛,却是为了努力隐藏自己的情绪。 她握上慕容恺的手,他的手温热,带着汗意,刚刚触及,他的手就反握住了她的,紧紧地,像是要留住属于自己的不多的温暖。 慕容峥见瑾妃态度没有任何的松动,只能几步上前,想从慕容恺身上下手,毕竟阿蛮刚走,房间内嘈杂声不断,他应该没睡过去。 瑾妃见慕容峥靠近,正要开口,就见慕容峥看着慕容恺,一脸愣怔。 瑾妃扭头看向慕容恺,只见他平静地看着自己的父皇,眼神里没有喜怒,没有孺慕,平淡到,好像面前是个陌生人。 “儿臣今天才知道,醉北春这毒,虽然会让人陷入昏迷,但是这不过是个假象,中毒的人,能听到周围的所有事情,只是,没有办法回应。” 声音虚弱,语气平缓,如水的声音,不怨不嗔,却刀锋一样切割着慕容峥的良心。 “北安骄阳公主,从小被北安皇上娇宠着长大,最是说一不二,儿臣自认没有那么大的能力让她改变主意,所以父皇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拒绝地毫不犹豫,说完话后他就闭上了眼睛。 他不想再看慕容峥一眼,即使知道父皇有自己的不得已,他还是忍不住想起,父皇曾经放弃了他的生命。 和他同龄的慕容杰,在董贵妃的庇护下,行事依然如少年一般,而他,却提早体会到了成人世界的人心冷暖。 慕容峥站在床畔,不说话,也没有任何的动作,仿若一座没有生命力的山一样。 他的存在,让人窒息。 “皇上还是去陪着董贵妃吧,万一……”瑾妃终于忍不住,想赶走慕容峥。 瑾妃提到了董贵妃,他才突然醒过神来一般,今天的事情太多,他都有些本末倒置了,他现在应该陪在董贵妃身边的。 慕容峥离开的时候,有几分失魂落魄,有几分急切,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了迎面走来的皇后。 皇后对皇上行礼之后,正要说话,慕容峥已经向着她的身后走去。 “皇上,瑾妃妹妹好不容易从清秋宫出来,您该和她说说话的。“孙皇后犹豫了片刻,赶紧开口道。 “皇后,你身为这后宫之主,难道不知道董贵妃已经危在旦夕?到现在还想着争风吃醋的事情,你真是让朕……很失望。” 不知道在哪里来的火气,听皇后提到瑾妃的时候,他莫名地烦躁,终究还是忍不住,对皇后吼了出来。 孙皇后显然没想到自己一句话,会引来皇上的苛责,看着他恼火的样子,素来端庄持重的皇后,委屈地眼底泛红,几乎要落下泪来。 “皇上如果觉得臣妾这皇后做得不好,索性,把这皇后之位给董贵妃吧。” 突然之间,压在心口多年的委屈,突然就再也忍不住了,皇后猛地抬头,看向皇上,怨念的眸色里,更多的是深情和痴缠,只是皇后这幅样子落到慕容峥眼底,却只剩烦躁。 “连点皇后的样子都没有,你确实……”慕容峥终究是没将话说完,当年他答应过太皇太后,不能废后,所以,他忍…… 礼亲王番外第三十六章 你可后悔 “臣妾觉得后宫乱成这幅样子,确实有愧于太皇太后的嘱托,如果皇上允准,臣妾想去寒山。” 孙皇后终于还是忍不住,将这些年一直在心头盘桓的念头说了出来,这些年,没有人知道,她的日子,是怎么煎熬着走过来的。 她一直记得太皇太后的话,她将太皇太后的话奉为金科玉律,可是,太皇太后话语中的希望,却迟迟到来不了。 “如果董贵妃这次性命不保,寒山,也太便宜了你们。” 慕容峥在听到寒山二字的时候,不由得一愣,但是随机,心头怒火更盛。 这后宫,是他的,可是皇后,瑾妃,甚至于他的儿子,都在忤逆他。 慕容峥怒气冲冲地走了,皇后目送他离开,深藏着疲惫的眼底,有眼底,如泉水般汩汩涌出。 夜风寒凉,热泪,瞬间就变成了凉的,皇后抬手,摸到的是一把冰冷的泪,她擦干眼泪,转身,向着如意宫走去。 皇上的离开,带走了如意宫的冷滞寒凉,此刻,宫中只有母子二人,偌大的殿中,只有母子两人,瑾妃正温柔地看着床上的少年,那温柔的样子,让整个宫殿都有了暖意。 “好孩子,你好好休息,等你醒了,你想听什么,母妃都告诉你。” 瑾妃柔声劝着床上的少年,声音温柔如水,和之前判若两人,慕容恺则听话地闭上眼睛,被母妃紧紧握住手的感觉,真好。 见皇后进来,门口的太监就要开口,皇后不忍心打断殿内的母子,就对小太监摇摇头,然后缓缓走进殿中。 她缓缓走到瑾妃身后,和瑾妃一样看向慕容恺,他的脸,苍白如纸,灯光中可以看出他脸上的汗意。 经过一番折腾,他的身体还虚弱得很。 “他睡着了,妹妹你先去歇歇,我守着吧。”孙皇后在瑾妃身后站了很久,直到慕容恺的呼吸变得平稳,她才小声开口。 瑾妃听到皇后的话,震惊回头,看向皇后,她正笑着看向自己,宽和的笑着,虽然还是十几年前的模样,但是眼角已经有了皱纹,眼底的疲惫,怎么都遮挡不住。 “姐姐,你怎么来了?我……,臣妾瑾妃给皇后娘娘请安。”瑾妃说话间已经要跪到地上,她是要给皇后叩首。 “妹妹,你我之间,何须如此,快点起来。” 不等瑾妃跪下,皇后已经上前一步,紧紧地架住了她的胳膊,拒绝她行礼。 “姐姐,这么多年,阿恺幸亏你照顾了,臣妾这礼,是为了阿恺。”说话间,瑾妃已经跪到了地上,对着皇后,郑重叩拜。 “妹妹你这是要折煞我吗?别人不知道你为什么将自己锁在清秋宫中,我是知道的,如果要谢,也是我谢谢你。”皇后见拦不住瑾妃,索性,自己和瑾妃一起跪在了地上。 “瑾妃妹妹,我没有照顾好阿恺,我有负太皇太后和你的嘱托,我……”皇后再也说不下去,只觉得嘴里和心头,有同样的苦涩。 “姐姐,你不必自责,是我,错估了皇上,我以为,他会念着我们两人的情分,对阿恺好些,却不想……” 说到慕容恺,瑾妃眼底,已经不仅仅是失望二字了。 两人许久无话,许久许久之后,皇后才开口问道:“妹妹可后悔了当初的选择?” 瑾妃看向皇后,不知道要怎样应答,因为不管悔与不悔,这些年已经走过来了。 “瑾妃妹妹,我后悔了。” 皇后很久之后才出声,话语中带着努力隐忍的泪意,让闻者心酸。 礼亲王番外第三十七章 慕容恺的姻缘 “咱们早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姐姐。” 瑾妃的声音淡淡的,但是话语间也全是悔意。如果早知道一切会这样,她们断然不会这样走下去。 “连毒杀皇子的事情都能被宽宥,董贵妃此次不死,在这后宫之中,怕是没人能辖制她了。” 皇后握住瑾妃的手,轻轻拍打着,话语间的忧愁,怎么都散不了。 “刚才,阿恺和我说,董贵妃死不了,她可能没中毒。”这是慕容恺在慕容峥走后和瑾妃说的,说完后,他劝了瑾妃一句:“等儿臣好了,母妃就再回清秋宫吧,和母子团圆比起来,儿臣更希望母妃好好活着。” 皇后惊讶地看了眼瑾妃,不过瞬间,就明白过来。 同样是中了醉北春的毒,慕容恺中毒不久就昏迷了,而董贵妃中毒后跑来了如意宫,一番折腾下都还精神抖擞,哪里像是中了毒的样子。 两人相视,只有苦笑。 “妹妹既然从清秋宫中出来了,就好好照顾阿恺吧,我这个嫡母做的,实在是……”想到慕容恺短短两日间,就与死神两次擦肩而过,她心头就只剩了愧疚。 当年,瑾妃将自己困在清秋宫前,曾求过她,让她代为照顾慕容恺,当年,太皇太后离宫时,也曾要求她像照顾自己的孩子一样,照顾慕容恺,她答应了,可是,却食言了。 “姐姐,你把阿恺教养得很好,他的事情我都知道,董贵妃出手,在你我的预料之外,所以,怪不得姐姐,谁能想到,时隔多年,她竟然动了除掉皇子的恶毒念头。” 这些年虽然将自己困在清秋宫中,但是外面的事,她并非一无所知,尤其是慕容恺的事情,她虽然不能亲自教养,但是他的事情,他都是知道的,皇后替他做了一个母亲应该做的,她没有理由指责皇后,尤其是事关董贵妃。 “太皇太后前日来信了,说阿恺的姻缘到了。” 这才是皇后赶过来的目的,她在灼夭宫中听说瑾妃从清秋宫中出来,欣喜之余,她就想告诉瑾妃这个消息。 “太皇太后说,阿恺这次的劫数是命中注定的,她没办法出手。” “是给阿恺送解药的那个女孩?”说到慕容恺的姻缘,瑾妃不由得想起那个在慕容峥面前将药引碗摔掉的女孩,果决,利落,干脆,甚至连自己的好恶都不隐藏,如骄阳般,明亮,热烈又骄傲,如火似霞。 “半夜时分她拿着太皇太后的那枚玉佩闯进了我的寝宫,只问我一句,慕容恺生死一线,我这做嫡母的要不要救。”皇后轻声和瑾妃说着不久前自己宫中发生的事情,瑾妃则眼睛都不眨地听着。 “我当时都不知道阿恺中毒,赶紧吩咐人过来打听,知道阿恺中毒无药可解之后,我也考虑不得别的,只告诉她要救,她就让我在灼夭宫中的人放火,因为阿恺急需要解药,我什么都顾不得问,就答应了她,没想到她真的拿到了解药,还送了过来。”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皇上都拿着阿杰的性命威胁她了,她都没妥协。“ “这次,多亏了那个姑娘了。” 见识了太多后宫的阴私手段,皇后对阿蛮这阳谋很是欣赏,生在后宫之中,行事却光明磊落。 “这孩子行事,也太大胆了些。” 皇后夸赞着阿蛮,瑾妃心底有些不赞同,却也没说什么,只是想到自己的儿子如果要和这样一个女子成亲,她心底,还是忍不住有些……别扭。 礼亲王番外第三十八章 瑾妃心思 “妹妹这些年在清秋宫中安闲度日,想要的媳妇可能是循规蹈矩的,可是在这深宫之中,阿恺又是不争不抢的性子,如果没有个厉害媳妇,怕不知道要被多少人欺负呢。” 虽然多年不见,但是皇后和瑾妃两人,却是知道彼此性子的,听瑾妃说阿蛮太大胆了些,皇后就知道瑾妃的心思,不由得开口就劝,她是真喜欢阿蛮这样的性情。 “姐姐,阿恺以后也就是个富贵闲王,妻子知书达理,两人琴瑟和谐就好。” 瑾妃听皇后提起慕容恺的性子,更是不喜欢阿蛮这样的性情了,她怕自己的儿子被欺负。 “这些咱们说了不算,还得看阿恺的,还有太皇太后,她之前就说,阿恺的姻缘,不在大周。” “姐姐,经历了这么多事,我心底对太皇太后,倒是一点都不迷信了。”说到太皇太后,瑾妃声音变得清冷,一字一句,让皇后心惊不已。 “姐姐也说了,你后悔了,如果不是太皇太后,事情怎么会到现在这一步。”瑾妃话语很轻,但是怨念,还是在话语中泄漏出来。 “在今天之前,我对太皇太后没有半点的怨怼,可是看着阿恺徘徊在生死一线,我真的是后悔当初听了太皇太后的话,我……” 伤心的话语,瑾妃一句都说不出来了,但是态度却出奇的坚定。 “事出突然,妹妹想的有些太多了,你先回宫歇着,我帮你守着阿恺吧。”看着瑾妃这幅样子,皇后自然知道,瑾妃伤心是因为当年信了太皇太后,她何尝不是信了太皇太后,事到如今,别说是瑾妃,就是自己,对太皇太后的信任,也是动摇了的。 “皇后姐姐,我是真的不想误了阿恺的一生,那骄阳公主,是北安皇上的心头肉,我担心阿恺……” 即使皇后已经在努力岔开话题,瑾妃依然在不停地想,如果慕容恺真的娶了北安公主,越想越觉得,这真不是个好选择。 “阿恺还小,咱们现在担忧他的婚事,有些为时过早了。” 皇后见瑾妃坚持,心底也已经明白,这并非谈论慕容恺和阿蛮婚事的好时机。 “嗯,还是麻烦姐姐多费点心思,给阿恺找一个名门闺秀的王妃。” 瑾妃依然在坚持,或者说,她是在逼着皇后表态,毕竟,一国皇后,想要左右一个皇子的婚事,太容易了。 “阿恺是你的儿子,他的婚事,自然是你做主的。”皇后说出的是瑾妃想听的话语,但是皇后心情却并不好,因为她始终觉得,阿蛮那样骄傲明媚的性子,和阿恺沉闷规矩的性子互补,两人,是难得的姻缘。 但是她不过是名义上的嫡母,瑾妃坚持,她也只能认可。 “你先去休息,等天亮了你再守着。”皇后再次建议,瑾妃却只是摇头,她起身坐到皇后的身边,轻声说了句:“皇后姐姐,这些年是你陪着阿恺长大的,他的事情,你和我说说呗。” “阿恺这些年,虽说养在我的膝下,太皇太后也费心了。”皇后看着瑾妃,郑重说道。 瑾妃看着皇后,没说话。 “阿恺习文学武的师傅,都是太皇太后派来的,他们把阿恺教的很好,太皇太后,对得起你的托付。“皇后话语很轻,却重锤一样,敲打在瑾妃的心上。 礼亲王番外第三十九章 有狗乱吠 如意宫的灯亮了一晚上,当然,属于皇后和瑾妃的夜,太短了,他们刚聊到慕容恺牙牙学语,就已经是天光大亮了。 和如意宫一样,一宿未眠的是龙寝宫,只是龙寝宫中,却是度日如年,不过是几个时辰,却好像煎熬得过了一个世纪。 此时的龙寝宫中,董贵妃躺在床上等着昏迷,慕容杰眼巴巴地瞧着董贵妃,生怕一眼错过,董贵妃就没了性命,慕容峥神色疲惫地看着躺在床上的人,眼底,讳莫如深。 “你先好好休息,朕要去上朝了。”慕容峥见贴身的小太监将上朝的袍服拿了过来,就意识到已经不早了,他转身就去准备洗漱,却听身后董贵妃娇媚的声音:“皇上,您就陪陪臣妾吧,臣妾不想死都见不到您。” “放心吧,你死不了了。”慕容峥忍不住转头,看着董贵妃提醒。 其实很早之前他已经怀疑了,慕容恺和董贵妃中毒的事件相差不多,但是慕容恺却一直是昏迷着的,而董贵妃却一晚清醒,更别说到现在都没有毒发的症状了。 他几乎可以肯定,自己和董贵妃,都被北安的骄阳公主给耍了。 他想到自己昨晚的取舍,心底竟然全是浓重歉疚,那个自己努力忽视掉的儿子,此刻,霸道地占据着他的心神。 “皇上,您是说我没事了?臣妾真的可以活下去了?杰儿,母妃没事,母妃真的没事了,皇上,杰儿……” 董贵妃高兴得手舞足蹈,可是慕容峥在转身之后,脸上却没有分毫的喜悦。 他自己都有些搞不明白了,自己宠爱的女人毫发无损,他应该高兴才是。 可是,就是高兴不起来。 他不知道在他上朝之后,那个被太医保证了无数次,说她身体无碍的爱妃,再次去了如意宫,连脸上的烫伤都不顾。 董贵妃到如意宫的时候,皇后和瑾妃刚刚吃完早饭,慕容恺还在沉睡中,他们喊了几次,都没能将他叫醒,他的身体,依然很虚弱。 董贵妃趾高气扬地走进如意宫,今天她为了来耀武扬威,专门打扮了一番,薄如蝉翼的纱巾遮住了烫伤的半边脸,另半张被脂粉细细涂抹,娇艳如盛放在枝头的花朵,头上,手上戴得收拾,无不精美华丽,在晨光中,熠熠生辉,仿若行动着的珠宝架。 “皇后和瑾妃看到本宫肯定很失望吧?不好意思,没能如你们所愿死掉。是皇上救了我,为此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董贵妃当然知道自己并未中毒,但是这并不妨碍她撒谎刺激,情敌,她虽然不算很聪明,但是却也明白,皇上对自己的深情,就是皇后求都求不来的东西。 “皇上说了,经历了一场生死,更明白谁才是他心底最重要的人,所以,以后还请皇后姐姐对我客气点,不然皇上心疼,到时候心疼的还是皇后姐姐你是吧。” 董贵妃笑着说话,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其实是拿着皇后的弱点,一点点的踩。 皇后的脸色很差,她努力稳住心神,笑着看向董贵妃,她正要开口,却听耳畔响起熟悉的女声:“大周皇后娘娘,你这后宫真得需要整肃一下了,大清早的就有狗乱吠,您堂堂一国之母,被咬到了总是不好的。” 讽刺董贵妃的话语,她明明白白说出来,说完之后,还征求意见一般地看着董贵妃,问她:“董贵妃你说对不对?” 礼亲王番外第四十章 讨债 董贵妃的脸都憋白了,她恶狠狠地瞪着阿蛮,恨不得将她吐吃入腹。 这个可恶的女人,昨天耍了皇上和自己也就算了,现在竟然还敢在自己面前叫嚣。 “你不要仗着你的身份,在这里无法无天,这里是大周,可不是北安。” 董贵妃喊出话语的时候声音很大,却是底气不足,即使这里不是北安又如何,她是北安皇最宠爱的女儿,只要大周不想和北安交恶,大周就得将她奉若上宾。 “那不知道贵妃可清楚,你刚才叫嚣,对的是皇后,而你,不过一区区贵妃。” 话语中的轻蔑不屑,是董贵妃多年不曾感受到的了,一时间,只觉羞愤异常。 “贵妃娘娘死里逃生,来这如意宫就是为了炫耀显摆?那麻烦您还是先出去,我找慕容恺有事要谈。”阿蛮最是看不得董贵妃的嘴脸,如果不是因为她的身份,她早动手将她赶出去了。 “既然皇上对贵妃情深意重,贵妃还是回去好好照顾皇上,不要辜负了皇上的厚爱。”皇后显然和阿蛮有着同样的心思,董贵妃的演技太拙劣,他们连看下去的心思都没有,现在最想要的就是眼不见为净。 “你们,你们好大的胆子,皇上……,皇上……” “那就让皇上来惩治我们好了。”皇后毫不畏惧,走近董贵妃,一字一句地说话,董贵妃被逼得一步步后退,最终转身,踉跄离开如意宫。 “皇后娘娘,皇上不会废后,所以您没必要怕呀,再来找事,您骂出去,打出去都行。” “你个小丫头,对这后宫又了解多少,还教训起我来了。”皇后是真的喜欢这个伶牙俐齿的姑娘,虽然是询问,可是说话的时候都带着笑意。 “如果皇后娘娘不纵容,就董贵妃这样的货色,怎么可能会在宫中这么嚣张,再说,如果皇上真要废后,这姓董的怕也是撑不起后宫这一亩三分地,所以,皇后您还怕什么?” 阿蛮笑着和皇后说话,看到的却是皇后笑容里掺杂的苦涩。 “你还小,不懂。”皇后忍了多年,没几个人知道她的心思,自然也不会和一个只见过两面的孩子说起。 “我不懂你们的事情,但是我见了太多董贵妃这样的人,最是得寸进尺的。” 阿蛮知道皇后不想多说,也有意结束话题,只是还是不忘提醒皇后,纵容只会让他们得寸进尺。 “你不是出宫了?今天又来做什么?”皇后怎会不知阿蛮的用心,因为几句劝慰的话语,让她更加的喜欢眼前这个明媚如朝阳的女孩,说话间已经伸手,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我来讨债的。”阿蛮坦然回答,却让皇后惊住。 “慕容恺昨天说会报答我的救命之恩,我今天来等他报答。”阿蛮见皇后一脸诧异,小声解释道。 “你……这丫头,真是……”皇后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公主救了我家阿恺,我很是感激,这个玉镯,送给姑娘,算是报答吧。” 瑾妃刚才只是看着阿蛮和董贵妃交锋,心底不喜更重,见皇后喜欢她,心底更是着急,顾不得让侍女去拿别的礼物,她匆忙将手腕上皓白的玉镯摘下来,塞到了阿蛮的手上。 礼亲王番外第四十一章 阿蛮等等 阿蛮低头看塞入自己手中的玉镯,奶白的玉石,看上去更像是一汪水,触手生温。 “妹妹,这玉镯……” 皇后自然明白瑾妃送阿蛮暖玉的意思,却还是被惊到了,这玉,是谢家传家之宝。 “好孩子,你救了阿恺,我无以为报,这个玉镯,出自谢家,凭着这玉镯,可以随意在谢家店铺支取银两,只要你不做谋国害民之事,谢家的所有人等,都会听从你的指令。” 瑾妃解释着这玉镯的作用,阿蛮的手都在颤抖了,她很清楚,这玉镯是不能要的。 “瑾妃娘娘的心意,我领了,只是这玉镯,都能关乎谢氏一族的性命了,我不能要。” “你救了阿恺的命,我谢你是应该的。” “娘娘,我是北安人,这谢礼,不妥当,如果娘娘非要谢我,给我点金银珠宝的就是。” 阿蛮本就伶俐,见瑾妃给了自己这个,就明白她的用意了。她找慕容恺讨债,本来就是想逗他,既然瑾妃护着,她不讨就是。 瑾妃看着阿蛮,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说了句:“也罢,你坚持不收,我便送你点珠宝吧,金珠,你去趟清秋宫,将我放到寝殿的首饰盒拿来。” 侍女领命离去,阿蛮只是温婉地对着瑾妃笑,眼底却忍不住探究,自己到底是哪里得罪了瑾妃,让她对自己如此防备。 “公主如果没事的话,可以去我宫里坐坐,昨夜太匆忙,都没和公主好好说话。” 皇后见瑾妃一番作态,心底已经很是不喜,更不想让阿蛮在这里待下去。 “好啊,我和娘娘也是相见恨晚,如果娘娘不嫌弃,骄阳愿意去您宫中叨扰。” 说完话,阿蛮就走到皇后身侧,伸手揽住了皇后的胳膊,一副亲密样子,让皇后心底熨帖不已。 这个丫头,真是不枉她的喜欢。 瑾妃看着阿蛮和皇后相携离去,突然有些无措,她让人拿的赏赐还没来,阿蛮这是根本没将那赏赐放在眼里,还是…… “骄阳公主,刚才本宫说的,给你的赏赐……” “娘娘让人送到皇后宫中就是,我是个俗人,喜欢黄白之物,不会拒绝的。” 坦荡,真诚,丝毫都不做作,皇后看着她对着瑾妃笑语嫣然,心底更是遗憾不已。 “阿蛮,等等。”就在阿蛮挽着皇后的手臂走到如意宫门口的时候,慕容恺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 依然是虚弱的,带着些许沙哑,却异乎寻常的好听。 “阿恺,你身体还不好,等你好了,再让骄阳公主来找你玩,你先好好养着。” 瑾妃心底刚松了口气,就听到了慕容恺的声音,她着急地阻止,却不想慕容恺却丝毫没听到他的话一般,坚持对着门口的人说:“阿蛮,你回来,我有话要和你说。” “感谢的话三皇子就不用说了,瑾妃娘娘已经赏赐了我。”阿蛮头都不回,挽着皇后的胳膊往前走。 她今天进宫,是不放心慕容恺的伤势,想看看她恢复得怎样了,谁知道那个昨天和她戮力同心的瑾妃,却对自己防备得厉害。 阿蛮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虽然惦记慕容恺,却不想自取其辱。 “皇后娘娘,昨天我见你宫中的玉杯,做工很是精致,我在北安都没见过那样的东西……”阿蛮满是好奇地和皇后说着话,努力忽略掉已经在他身后的如意宫。 却没想到,她刚走进不,背后就传来了人摔倒的声音,同时,还有东西碎裂的声音,当然,更扯动她理智的,是慕容恺着急地喊了一声:阿蛮。 礼亲王番外第四十二章 表明立场 阿蛮是打定了主意离开的,却不想皇后在听到慕容恺的声音之后,已经转身,带着她的身体也不由得转了方向。 她不由自主地看向慕容恺的方向,他已经挣扎着站了起来,一副要向自己方向奔来的样子。 “阿蛮,你回来,我有话和你说。”他抬头看见阿蛮看着自己,一时间都忘了动作,只是盯着阿蛮,态度坚决。 “阿恺,你不要胡闹了,阿蛮是北安的骄阳公主,你们两人之间能有什么事情,你们之间能有什么话说。” 瑾妃已经被儿子的举动吓了一跳,她赶紧劝说,心,却莫名的慌了。 慕容恺看了一眼瑾妃,眸子里竟然带着凉意,这让瑾妃心不由得一颤。 她对自己的儿子了解还是太少了…… “阿蛮,阿恺这孩子性子倔得厉害,你不过来,他真会拖着伤腿走到你那里去的。” 皇后说话的时候已经扶住了慕容恺,一脸的心疼。 阿蛮看着瑾妃那提防的样子,真想一走了之,可是想想慕容恺的腿,终究还是不忍心,索性不看瑾妃的方向,缓缓走到了慕容恺的面前。 在病床上挣扎起来的少年,脸色依然是苍白的,只是眼睛却亮的仿若夜空中的星子,眼底,倒映着她的影子,竟让人生出一种情深的错觉。 “母后,母妃,麻烦你们先出去,我有话要和阿蛮说。” “你这孩子,有什么是不能让母妃知道的。”瑾妃先不愿意了,她现在是真怕阿蛮会蛊/惑了慕容恺的心。 “阿恺是个聪明孩子,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他拎得清。”皇后拽着瑾妃的衣袖劝说,可是瑾妃还是不愿意,只是盯着慕容恺。 “我这些年做的事情,母妃该知道的太多了,可是,母妃都知道吗?”慕容恺的话语,突然多出了几分锋芒,瑾妃闻言,眸子里瞬间溢满了水雾。 “你在怪我?阿恺,母妃……”瑾妃慌乱地想要解释,可是话没说完,慕容恺已经做了个挥手的动作。 “我已经不需要母妃教育我要怎么做的年纪了,所以,母妃还是出去吧。” 慕容恺仿佛看不到瑾妃神色的悲伤,说完话后,就将目光对准了阿蛮。 见瑾妃被儿子怼,阿蛮心情不错,好心地看着瑾妃离去,她才回头悄声问道:“幸亏我和你没什么,不然,我真成了挑拨你们母子不和的坏女人了。” 看着瑾妃一脸委屈地离开,阿蛮心底只有这种感觉,乖乖的,却也很新奇。 “她只是生了我,没养过我一天,所以,我不会为了她委屈我的女人。” “你真够没良心的。” 阿蛮不由得为瑾妃抱屈,慕容恺却只是笑着看着她,控制不住地把她鬓角凌乱的一缕头发理顺,见发型工整对称,他才心满意足地点头。 “母慈子孝,我没感受到母亲的慈爱,为什么要孝顺?”慕容恺的话语,像是回答,说话的时候一本正经,不过好像还真是这么个道理。 “你留下我,就为了说这个?”阿蛮不觉得他有和自己表明立场的必要,她又不是他的谁,他们的未来,毫无关系。 “不是。”慕容恺很认真地回答,然后继续开口问了一句:“我只是想知道,你是怎么进宫的?” 阿蛮后悔自己刚才那一问了,和这个问题比起来,那个表明立场的,显然更让她开心。 礼亲王番外第四十三章 和亲内情 “你没有入宫的宫牌,也没有人带着。”见阿蛮脸色微变,慕容恺轻声开口,说出阿蛮的困境。 “所以,你又爬了狗洞。”慕容恺眼底全是探究,但是神色却带着兴奋。 “我爬狗洞,会让你这么兴奋吗?”阿蛮冷冷开口,话语里是浓重的不悦。 “如果不是我爬狗洞,你就死了知道吗?你的父皇,用你四弟的性命威胁董贵妃,她都没拿出解药,是我坑了她,才抢到了解药。” 阿蛮显然不愿在狗洞这件事上多做纠缠,她只是在强调,自己想方设法救了慕容恺,他此时最应该做的事情是不该是感恩戴德吗? “这个给你。”慕容恺看着阿蛮神采飞扬的样子,眼底的笑意更重,他在袖中取出一个令牌,放到了阿蛮手中。 “以后你可以自由出入我大周皇宫。”慕容恺说话的时候,嘴角全是纵容的笑。 “嗯,你知道给我这个宫牌之后的后果吧?我是北安的公主。”看着宫牌,阿蛮很是震惊。 “你不怕我进宫之后下毒,把你们皇室中人全都毒死,或者,我安排人潜进后宫,悄无声息地谋了大周。”阿蛮故意将事情的后果说得很严重,她期待看着慕容恺脸色大变的样子。 “你如果有这个能力,就做呀。”慕容恺看向阿蛮的时候,眼底依然是纵容的笑,眼前的少女呀,即使说起自己要做恶,都是一副善良样子,她不过是吓唬自己而已。 “北安使臣这次来,是为了两国和谈的,万一有人知道我身上有这个,那就是居心叵测,我虽然行事张扬,但是危及两国和平的事情,我不会做。” 说话间,阿蛮已经将手中的宫牌送回到慕容恺的手中,慕容恺看着眼前坦荡的少女,只觉得心底,涌起一波又一波的波澜。 “那我能为你做什么?你救了我两命,我的命,在我父皇眼底不值钱,但是在我心里,还是挺值钱的,比得过大周皇室安危,也比得上大周的江山社稷。” “你的母妃,已经准备赏赐我很多东西了。”阿蛮坦言。 “那是她的意思,不是我的,还是你觉得,我的性命已经低贱到只值那些金玉珠宝?” “我个人觉得,你的性命如果值那些金玉珠宝的话,你大可以低贱。” 显然,和慕容恺的性命相比,阿蛮觉得金玉珠宝更合心,虽然她并不缺金银。 “虽然昨天的宫宴不欢而散,但是锦绣公主和亲大周,是形势所在。”慕容恺好心提醒,这才是她留下阿蛮的最主要原因,他帮自己惩治了董贵妃,他总是要投桃报李的。 “我回去就会安排,到时候他们和亲也找不到人的。” 在昨晚装神弄鬼的时候,阿蛮就想好了,只是一直没有时间去安排罢了,现在被慕容恺提醒了,她回去就安排表哥带着锦绣皇姐离开。 “这次你怕是没办法如愿的,你锦绣皇姐要嫁的人,是董贵妃的内侄。” “不是,这皇家联姻,管他们董家什么事?嫁给董家人,你父皇脑子有坑吗?” 乍然知道这一内情,阿蛮都呆住了,她实在搞不清楚慕容峥的脑回路了,宠着那般作态的董贵妃已经够让人叹为观止了,连她娘家都因此得利?还要拖自己的皇姐下水?这董家,是担心自己死得太慢吗? “等等,你说的是镇北关董家?”阿蛮突然想到什么,心底已经是打了个激灵,她看着慕容恺,眼底全是忧虑。 礼亲王番外第四十四章 阿蛮处境 镇北关,是北安和大周接壤之地。 让大周镇守边关的大将和邻国公主接亲,这慕容峥,是担心自己的位子做的时间太长了,想多点挑战? 这次联姻,常理上讲,不管是北安还是大周,都不会乐见其成。 “你父皇脑子有坑吧。”愣了许久,阿蛮才突然开口,她之前只是觉得慕容峥对董贵妃过于特殊,却没想到,能特殊到连自己的江山社稷都不顾。 “他对董贵妃,绝对是真爱。”不等慕容恺回应,阿蛮再次补刀。 慕容峥看着不像是昏庸之辈,怎么能做出为了美人江山社稷都不顾的事情。 再说,那董贵妃,也只是姿色中上,保养得当,离倾国倾城的祸国红颜,还差十万八千里呢。 “多年前,她救过我父皇的命,从那之后,我父皇基本上对她言听计从。” “这件事父皇能答应她,是因为父皇觉得,一切都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那万一呢?”阿蛮看着慕容恺,眼神灼灼。 “万一?父皇认定了董贵妃对他是真爱,认定了董贵妃不会危及她的皇位,就是真的有这个万一,当年她能舍命救父皇,现今,也不会要了他的命。” “所以,在保证自己性命无虞的情况下,他就将这江山送给董贵妃当球踢了。” 慕容恺直接被阿蛮的话给逗笑了,这些年,他的父皇,就是任性让董贵妃为所欲为。 “大皇兄调查过了,这次让北安的锦绣公主嫁给董家,一方面是董贵妃想和北安联盟,另一方面,你们北安,也不安定。” “你什么意思?” 当慕容恺直指北安内政不稳时候,阿蛮心蓦地就慌了。 她对北安太了解,也太熟悉了,熟悉到她也能预感到会有事情发生,因为北安这段时间,太平静了,平静到没有任何事情发生,就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和董家联手,还能为了什么?”慕容恺看出阿蛮心底的担忧,平静问道。 “这件事情,你确定吗?”阿蛮问的,是北安和董家联手的事情。 慕容恺点头,轻声说了句:“你两次救我,我不愿意你和我一样,陷入这样尴尬的境地。” 慕容恺所指,是阿蛮在北安的处境,虽然被北安皇上娇宠,看上去风光无限,但是所有的风刀霜剑,阴谋诡计,都是对着她的。 “多谢。”阿蛮轻声开口,声音里全是感激。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真的在北安无法立足,就来大周找我。”慕容恺想想大皇兄和自己说的北安的情况,看向面前女子的时候心底担忧更重,犹豫再三,终究还是遂了自己的心。 阿蛮看着慕容恺,突然就笑了,她拍了下慕容恺的肩膀,笑着说道:“我在北安,好歹是受尽荣宠,再惨也能保住性命的,倒是你,堂堂皇子,却被宠妃阴谋算计,连性命都难保,你如果在大周难以自保,去北安,我不能许你富贵荣华,但是安宁顺遂一生,还是能做到的。” 阿蛮轻声说着,眼底却酸涩得厉害,从来没有人,和自己说这样的话,虽然这话听起来,真是大大的不吉利,可是却异常暖心。 慕容恺的话语让阿蛮心生暖意,阿蛮的话却让慕容恺震惊不已,因为阿蛮说得没错,自己在大周的处境,确实比她在北安差好多好多。 因为外面皇后和瑾妃都在,慕容恺和阿蛮并没聊很久,阿蛮告辞离去,慕容恺则对着她的背影,思绪良多。 礼亲王番外第四十五章 董贵妃告状 董贵妃离开如意宫后,就一直在哭。 她没有去灼夭宫宫看大火之后的景象,更没有回龙寝宫,她守在慕容恺退朝之后的必经之路。 每次她受了委屈,都会守在这里,都会第一时间让慕容峥知道。 当然,像今天这样的羞辱,已经是很多年不曾有过了。 她现在是越想越害怕,好像从慕容恺回来之后,一切都变了样子,李嬷嬷死了,灼夭宫烧了,皇上对自己虽然很好,但是却好似有了隔膜,就连一直对自己敬而远之的皇后,也公然和自己为敌。 她现在急切地想知道皇上的立场,她希望皇上依然如之前一般,站在自己这边,可是她又隐隐觉得,皇上的选择,不会是自己想的那样。 今日早朝,本就没什么大事,倒是慕容峥,因为后宫的事情,心绪烦乱,因为不大的事情发了火,直到退朝时候都很是气愤。 不过怒气过后,他的心也平静了不少,正想着退朝后,去如意宫看下瑾妃和慕容恺,却不想刚刚退朝,就看到了董贵妃,满脸悲戚地站在自己回宫的必经之路上。 她今天穿了一件水红色的长裙,在晨光的照耀下,仿佛燃烧的火。远远看着,让慕容峥不由得想起昨日如意宫中,那个张扬明媚的少女,只是当他走近,看到的却是董贵妃那张保养得当,却不再年轻的脸,尤其是那副委屈的样子,生生毁了之前的美景。 慕容峥心底不由一叹,即使宠了这么多年,心底,还是不喜欢。 “以后不要穿这个颜色了。”慕容峥走近董贵妃,将她手中拭泪的手绢拿了过来,哭泣得身娇体弱的人,眼泪连手绢都没湿透。 “皇上,您说过的,臣妾穿这个颜色最好看,最衬臣妾的肤色。”董贵妃有些不明所以,皇上看着自己委屈,不应该先问自己原因吗,自己委屈和这衣服又有什么关系? “十多年前,你是花样的年纪,穿这样明艳的红确实好看,但是现在,你我都老了,再也衬不起这个颜色了。” 慕容峥不由得感慨,心底,想起的却是十多年前,另一个穿水红色衣服的女子,当年,也是张扬如烈日,短短十数年,却变得宁静如月。 “臣妾穿这水红色穿了十年,也想试试别的红色,可是……”董贵妃见皇上一反常态,心底已经在盘算着如何让皇上知道自己的委屈,所以顺着水红色开口,“皇后娘娘事不会允许的,她现在最讨厌的人就是我,皇上,我是真的爱您,皇后连一个真心对您的人都容不下,她……” 慕容峥看着董贵妃委屈地攀扯皇后,不由得停住了脚步,审视一般地看着董贵妃,许久,才问了一句:“你去如意宫了?” 晨昏定省,十几年前慕容峥就下旨给董贵妃免了,皇后对董贵妃,也一直是敬而远之,所以,董贵妃见到皇后,被皇后欺负,只有一个可能,她去了如意宫。 董贵妃垂着头不敢回答,因为她摸不透慕容峥的心思。 慕容峥心头却愈发憋闷,她甚至能猜出董贵妃去如意宫做了什么。 “皇上,如果臣妾不去如意宫斗不知道,皇后娘娘是真的容不下臣妾了,她会要了臣妾的命。” 董贵妃一边说着,一边想靠近慕容峥,却不想慕容峥在她靠近的时候已经挪了身子,与她保持距离。 “皇后的为人朕最是清楚,你以后不要去惹她。”慕容峥说完话就走,董贵妃脚步踉跄地跟着,神色前所未有的慌乱。 礼亲王番外第四十六章 董贵妃的怨恨 “臣妾也不是多事的,是皇后她……” 董贵妃知道这不是开口的好时机,可是想着皇后对自己那样说话,皇上连惩处斗没有,她深觉自己丢了面子,所以硬着头皮开口。 “是你自己去的如意宫,是你,自取其辱。”慕容峥停下了脚步,转头看着董贵妃,眼底的冷漠,让董贵妃都打了个寒颤。 “皇上,不止是皇后,北安的那个公主,她说我是疯狗乱吠,臣妾好歹是你的妃子,她那样说话……” 告皇后的状已然行不通了,那收拾那个叫阿蛮的姑娘,应该不成问题吧? “你如果不去如意宫挑衅,没人会觉得你是疯狗。” 慕容峥很不耐地提醒董贵妃,对于董贵妃去如意宫挑衅的行为,他也是很不赞同的。 确切地说,他很不想让瑾妃知道,自己一直宠着的,是董贵妃这样的货色。 “对了,你的侄子和北安公主的婚事,怕是不成了。” 慕容峥突然想起什么一般,提醒董贵妃道。 董贵妃看着慕容峥那笃定的脸,眼底全是慌乱,怎么可以?明明皇上都答应了自己的。 “皇上,您不能言而无信,我哥哥嫂嫂可是早就看中了那锦绣公主,锦绣公主和我侄子,那是天作之合,他们……” “多年前朕曾答应过太皇太后,拿着她雕的玉佩的姑娘,会是阿恺的王妃。” “可是这不妨碍呀,我的侄儿可以娶锦绣公主,三皇子娶那姑娘,这两者之间,没什么关系。” 董贵妃对朝堂政事了解不多,她只知道父亲来信,让自己努力撮合锦绣公主和自己的侄儿联姻,她直觉这两桩婚事之间没什么联系。 慕容峥终究还是被董贵妃给蠢笑了,他看着董贵妃,一字一句地说:“你觉得我大周是有多大的脸,能求娶到北安的两位公主?” “一个骄阳公主,就已经足够让朕和北安讨价还价的了。” 慕容峥说完,眉头都皱了起来,北安皇上最疼爱的女儿,要怎样做才能让他割爱? “可是皇上,您都答应了臣妾了,您说过要赐婚的。” “朕也想昨晚赐婚的,如果不是你对阿恺动手,昨天晚宴就会顺利进行,你现在倒是怪上我了?” “你以为朕不知道,所有事情都是你自作主张,事情暴露,你就拿李嬷嬷顶缸。” 董贵妃直接不敢说话了,不过心底,却恨上了慕容恺和骄阳公主阿蛮。 尤其是阿蛮。 如果不是她装神弄鬼,自己怎么可能折了李嬷嬷,如果不是她,那和亲就会顺利进行,自己也就不用这样烦心了。 董贵妃越想越觉得阿蛮可恶地很,好想她所有的不顺,都和这个叫阿蛮的姑娘有关。 “回去好好想想,怎么做一个宠妃,怎么做好杰儿的母妃,朝政的事情,不是你能烦心的。” 嘱咐完董贵妃,慕容峥就不由自主地向着如意宫的方向走去,他总是不自觉地将董贵妃和瑾妃对比,越比越觉得没有什么可比性,瑾妃呀,那是将自己关在清秋宫中十几年的清冷明月,而董贵妃,不过是御花园随处可折的花。 董贵妃怨毒地看着慕容峥离去的方向,那是如意宫的方向。 都是阿蛮那个贱人,如果不是她,瑾妃怎么会在清秋宫中出来,都是她。 既然她毁了自己的筹谋,那她便毁了她,等她成了一具尸体,看她还能不能来坏自己的好事。 礼亲王番外第四十七章 我会帮你的 阿蛮急匆匆回了使馆,正迎上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锦绣公主,苏锦绣。 苏锦绣的穿着打扮和她的名字极为相符,衣服花团锦绣,头上更是钗环琳琅,一张年轻又白净的脸,虽然不是绝色,却如初初盛开的荷,美得让人恍惚。 “阿蛮,真的是你来了,昨天侍女们和我说,我还不信,没想到,咱们在大周都能见面。”苏锦绣在看到阿蛮的时候明显的一愣,不过只是瞬间,就上前抱住了阿蛮,一副兴奋激动的样子。 “我虽然不舍得姐姐,但是为了两国和平,总是要忍着的,是南风表哥忍不住了,他没想到,姐姐你会答应和亲。” “为了你,南风哥哥连恩科都不参加了,带着我星夜兼程赶来,就是想见见你。” “皇姐,南风哥哥这次来,带了自己所有的家当,他说,如果你愿意,他和你私奔。” 阿蛮一句句地说话,虽然看不到苏锦绣的脸,但是她能明显感觉到苏锦绣身子的僵硬,和刚抱住自己时候的感觉,很是不同。 阿蛮心底不得不感激慕容恺,如果不是他的提醒,她可能不会想到,和自己关系亲密的姐姐,会在很早之前就生了别的心思。 不过也幸亏慕容恺将联姻的对象告诉自己,如果只是说让她小心锦绣皇姐这样的话,她肯定会认定,他是在挑拨离间。 只将最严重的后果告诉自己,然后让自己发现那些和预料中不同的细枝末节,这人,着实聪慧。 可是这样聪明的人,在董贵妃面前,怎么连还手之力都没有?这不合常理呀? 阿蛮努力压制住心头的怀疑,将注意力集中到苏锦绣的身上。 “皇姐,咱们先去屋里坐会儿,一会儿表哥就来了。”阿蛮说话间就抓住了苏锦绣的手,扯着她往屋里走。 阿蛮拽着苏锦绣的手进屋的时候,还不忘告诉苏锦绣,自家表哥是多么的深情,只是苏锦绣的回应,只是淡淡的笑,甚至于连她的手都一直是冰凉的。 “姐姐不是说,最喜欢才华横溢的南风表哥吗?怎么说起表哥要来,你一点都不高兴呢?难道是姐姐短短时间,就移情别恋了?” 阿蛮坐到正屋的椅子上,一脸疑惑地看着苏锦绣,苏锦绣闻言,手里的茶杯都抖了一下。 “真真儿是我想岔了,锦绣皇姐最在乎的就是南风表哥了,我刚说了他的名字,皇姐你激动得手都抖了。” 阿蛮笑着逗苏锦绣,眼底漾着水光,明媚娇艳,谁都不会想到,这甜美的笑容后面,会藏着寒心和计较。 “阿蛮不要胡闹,我和南风哥哥,我们……终究是有缘无份。” 苏锦绣抬头看着阿蛮,泪珠从漂亮的眸子里溢出,一颗颗,簌簌落下。 “姐姐你别哭呀,我知道你心内委屈,也知道你不愿意和亲,我知道的,你千万别哭,你是要心疼死妹妹吗?” 阿蛮平素最受不了的就是苏锦绣的眼泪,每次只要她落泪,她就投降。 只是这次,阿蛮投降的同时,还忍不住观察苏锦绣,她在阿蛮话音落地后眼底的喜悦,也全然落到了阿蛮的眼底。 只是阿蛮注定不会让她如愿,在苏锦绣感激地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时候,阿蛮突然开口:“姐姐,只要你愿意,我会帮你的,你知道的,我就是把天捅个窟窿,父皇也不会责罚我的。” 礼亲王番外第四十八章 为了你的幸福 刚刚落下的心,因为阿蛮的一句话,再一次悬了起来。 只是这次,苏锦绣倒是没说话,只是看着阿蛮,不久,大颗的眼泪再次滚滚落下。 “皇姐,你怎么又哭了?你不想和亲,哭,我帮着你逃离这和亲,你还是哭,你到底想让妹妹怎么办?“ 阿蛮无语地看着苏锦绣,缓缓开口,成功让苏锦绣愣住,她面色呆滞,早就在眼眶的泪水,还是落了下来。 “我知道大皇姐你对我好,所以为了你的幸福,你想做什么我都会帮你的,你想和亲,那我今天就带着南风表哥离开,如果你想和表哥在一起,我也会想办法成全你们。“ 阿蛮再次重申自己的立场,将难题抛给苏锦绣,然后安静等着苏锦绣的回答。 心底深处,阿蛮是真的渴盼,苏锦绣能选择楚南风。 他那个表哥,虽然性情寡淡,但是他是豁出命的喜欢她的锦绣皇姐,为了锦绣皇姐,他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不然也不会拼了自己文弱的身体,和自己一起来大周了。 当然,渴盼这个结果,还因为她这么多年付出的真心。 想到自己在宫中的时候还当着慕容恺的面说他父皇脑子有坑,天大的事,只要董贵妃一哭,就没事了,现在想想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只要锦绣皇姐一哭,她就想尽办法让她满意。为了她小小年纪就被贴上了蛮横的标签,她还觉得只要锦绣皇姐对自己好就没关系,这些想法,现在想来,在别人眼里,怕也是脑子有坑吧? 或许,自己还不如慕容峥,听慕容恺的意思,慕容峥在宠着董贵妃的时候还有些清醒,自己则是没底线没原则。 “我也不知道怎么好,你是知道的,我是和亲使团出城的时候才知道要和亲的,稀里糊涂就被送来了大周,不敢忤逆父皇,又忘不了风郎,一路上,吃不香,睡不好,我都不知道怎么办好。阿蛮,咱们虽然同为公主,却是不同的,你有皇后疼你爱你,我却是个不受宠的。” 锦绣哭着诉说,不一会儿就是三行鼻子两行泪的,说不出的可怜,至于苏锦绣后面的话,阿蛮也能想到,什么三岁的时候就要看人脸色什么食不果腹,衣不蔽体。 之前听苏锦绣说这样的话,她只觉得她可怜得很,可是现在想来,母后随是父皇的心上人,但是为人却很是宽和,不会苛待后宫,怎么可能让她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更别说,自己从三岁开蒙就和她一起,他们姐妹两人的东西,从来都是一样的,更别说,后来她一直护着苏锦绣,自己不舍得用的东西都要送给她的。 阿蛮依然是笑着的,只是心底却早已把自己骂了个狗血淋头,见过蠢的,就没见过自己这么蠢的。 “姐姐,你见了表哥再说吧,你们感情的事,我不好插手。” 阿蛮是不想继续看苏锦绣这番作态了,她要的就是她做出选择,然后自己应对。 “你让我怎么有脸见他,我……”苏锦绣听阿蛮让她见楚南风,脸上多出了几分焦急,阿蛮看向她,她也没勇气直面她的盯视,眼神慌乱,躲闪。 阿蛮看着苏锦绣这幅样子,却忍不住笑了。 礼亲王番外第四十九章 楚南风的维护 “姐姐既然不想见,那就算了,我和南风表哥今天就回北安,姐姐你和亲大周,肩负两国和平,以后好好过日吧。“ 阿蛮说话间已经站起身来,她甚至已经在打算,等回了国,第一时间就是切断苏锦绣和北安的所有联系,她倒要看看,斩断了臂膀的苏锦绣,怎么和董家勾结。 “妹妹,你等等,我想见他,我见他,我……”苏锦绣话语中已经全是苦涩了,如果不是楚南风对自己有用处,她是真想就此生不复相见。 “姐姐既然想见,那最好对未来做好打算。”阿蛮嘱咐完苏锦绣,就快速离开。 她不想和苏锦绣多呆一分钟,因为苏锦绣流转的心思,她现在轻易就能看明白,会让她觉得自己曾是个大傻瓜。 “我……”苏锦绣没想到,阿蛮还是逼自己做个决断。 其实她心中早就有了主意了,只是不能告诉阿蛮,她眼底又升腾起雾气,阿蛮看她马上要哭,赶紧装作没看到,快走两步。 “妹妹你原先是最懂姐姐的,现在怎么,和姐姐我离了心了?” 阿蛮逃一样地离开,背后是苏锦绣带着哽咽的抱怨,只是她再多的委屈,阿蛮都懒得去关注了。 楚南风得到阿蛮的消息之后,快马加鞭地赶到驿馆,顾不得去看一眼阿蛮,就要往苏锦绣的房间冲。 他想看看那个让她魂牵梦萦的姑娘,他现在好不好。 只是,他被阿蛮身边伺候的人拦住了,将挣扎的他强行带到了阿蛮身边。 “阿蛮,你到底想做什么?为什么不让我见锦绣,她被你父皇强行送来和亲,不知道伤心绝望成什么样子,你让我见见她,不见她,我不放心。” 楚南风着急地看着阿蛮,眼底的急切,让阿蛮有些心疼。 “表哥,我错了,当初,不该撮合你和锦绣皇姐。” 阿蛮让下人都出去,盯着着急的楚南风,一字一句说道。 楚南风和苏锦绣能在一起,是因为阿蛮这个红娘。 楚南风是皇后母家镇国公府唯一的嫡子,想嫁给他的北安贵女如过江之鲫,他会喜欢上苏锦绣,和阿蛮关系重大,因为是阿蛮一直在楚南风耳边说苏锦绣的好,说苏锦绣对自己的好。 楚家楚南风这辈,没有嫡女,阿蛮这个嫡外孙女就是楚家所有人手中的至宝,楚南风更是宠她这个表妹,只有表妹说好的人才有资格入她的眼。 却不想,阿蛮瞎了眼,差点害了楚南风的姻缘。 “不,不,阿蛮,表哥一直很感激你,让我认识了锦绣这样通透,纯粹的女子,如果没有你,她怎么可能会看上我……” 楚南风第一次听阿蛮说这样的话,整个人都是懵的。 他甚至都搞不明白阿蛮为什么说这样的话,是她做了对不起锦绣的事情,还是锦绣…… 嗯,肯定是阿蛮和锦绣置气了,只是阿蛮被皇上和他们一家宠坏了,不知道锦绣有没有因此受委屈。 在心爱的女子面前,最宠爱的妹妹,都是要靠边站的。 “锦绣到底怎么了?你是不是又欺负你的锦绣皇姐了?阿蛮,不是表哥说你,锦绣是真的疼你,对你好,有什么事你千万不要置气,更不要对她耍脾气。” 楚南风话语温和,但是话语间对苏锦绣的维护,却怎么都挡不住。 阿蛮整个人都是呆的,她现在很确定,自己这傻表哥,是栽到苏锦绣手里了。 礼亲王番外第五十章 她值得 “表哥,如果我说,锦绣皇姐从来都没喜欢过你,你会信吗?” 阿蛮在楚南风竭力为苏锦绣辩白的时候开口,说话的时候,她清楚地看到楚南风眼底涌出的不悦。 “阿蛮,是锦绣招惹你了?她平时最疼你,你可不能误解她,不然她会伤心的。” 楚南风义正严辞地说教,他全然不相信阿蛮的话。 当然,这也怪不得楚南风,因为阿蛮在他心底的印象,始终都是骄纵任性的,他不自觉地就站在了通情达理的苏锦绣的立场。 看着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自己的表哥,阿蛮有些不知道自己该有什么样的表情了。 如果是因为表哥的信任,她是真的要伤心,可是想到有人和自己一样脑残,被人耍得团团转,她又觉得欣慰。 “如果你们之间真有什么误会,你也要体谅她,她一个弱女子,被你父皇弄到大周来和亲,心情不好也是有的。” 楚南风有些接受不了阿蛮对苏锦绣的误解,又见阿蛮冷着一张脸,只能低声劝慰。 阿蛮本还想告诉楚南风真相,可是现在见表哥维护的样子,她已经清楚,说不说真相,已经没什么用了,因为自家表哥,已经栽到苏锦绣的坑里了。 “你去见锦绣皇姐吧,如果她愿意,就按照咱们之前说的,我会助你们离开。” 阿蛮说完就叹了口气离开,心底很是忿忿,人都说楚家公子最是聪敏,可是聪明到被一个女人哄得团团转…… 看楚南风急匆匆地离开,阿蛮反倒平静下来了。 楚南风就该站在苏锦绣的立场的,因为苏锦绣是他爱的人,他自然会无条件的相信。 那自己呢?为什么会相信慕容恺的话?仅仅因为自己对他的救命之恩? 阿蛮最终都没找到相信慕容恺的原因,但是,还是坚定不移地信。 在阿蛮终于不再为这没有答案的难题烦心的时候,隔壁房间里苏锦绣抱着楚南风,哭得梨花带雨。 “锦绣,我这次来把自己所有的积蓄都带着了,我带你离开,我不会让你和亲的。” 楚南风轻拍着苏锦绣的后背,柔声安慰,话语里是不容置疑的坚定。 “风郎,我知道你对我的心,可是我不能,我是北安的公主,就该肩负起公主的责任,我只能愧对你了,风郎。”锦绣一边说着一边往楚南风的怀里钻,说话的声音都是哽咽的。 “阿蛮说了,只要你跟我走,两国之间的事情,她会摆平。”楚南风虽然认定了阿蛮骄纵任性,却对他的能力很是肯定,因为这么多年来,只要阿蛮想做的事情,都做成了。 “阿蛮还小,我怎么能一走了之,让她为难,风郎,咱们两人,此生无缘了。” 苏锦绣轻声说着,眼泪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在脸上滑落,落到楚南风的衣服上,温热的触感,仿若烙铁落到楚南风的心口上。 “风郎,我知道你对我的情谊,可是我不能那么自私,让你放弃镇国公府世子的爵位跟我走,我不能对不起皇后娘娘,不能对不起阿蛮,如果牺牲我自己,能换来镇国公府日后的蒸蒸日上,能换来两国的和平,别说是和亲,就是要我的性命,我都不会吝啬的。” 苏锦绣的话,说得大义凛然,感动地楚南风只想流泪。 他就知道,自己喜欢的女子,绝对是大仁大义的,这样的苏锦绣,不应该被和亲误了终身,他要护好她,拼尽全力。 礼亲王番外第五十一章 信笺 “锦绣,我是不会让你和亲的。”楚南风郑重地保证,可是怀里的苏锦绣,只是不住摇头。 “你放心,你逃婚,不管是镇国公服,还是皇后娘娘,都能承受得了这个后果,等时过境迁,咱们再回都城就是了。” “不行,真的不行,风郎,我不敢,我……”苏锦绣没想到,平时性情温柔,极好说话的楚南风会这样的坚持,她搜肠刮肚地想借口,却没有一个理由,能让楚南风放弃坚持。 “锦绣,你难道能忘了咱们的过往吗?这次我把咱们这几年的书信都带来了,那里面你给我的承诺,都忘了吗?” 楚南风心疼苏锦绣,所以也在搜肠刮肚,希望苏锦绣能听从自己。 他之所以鼓足勇气,不顾家族,跟着阿蛮来大周,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苏锦绣给自己写的信。 字字情真,句句含情,这样的深爱,他怎么忍心辜负。 楚南风只顾让苏锦绣记起他们之间的美好,却没发现,在听他说道书信的时候,苏锦绣眼底一闪而逝的慌乱。 “风郎,你说什么?那些信,你都带着?” 苏锦绣努力掩饰自己的紧张,她故意轻声地问。 “那是你对我的心意,是我的命,我一直都是贴身带着的。” 楚南风自然乐意对苏锦绣表明心意,却没想到,苏锦绣在听到他的回答后,脸色突变,恶狠狠地说了一句:“你为什么要带在身上?这些东西,不应该放在镇国公府吗?” “我说了,这是我的命,是你对我的心意,我要带一辈子的。”楚南风很认真地对苏锦绣保证,看着苏锦绣激动的样子,楚南风确定,苏锦绣是在知道了自己的作为之后,感动了。 “你之前不是说,这些信件你都放在你的书房里吗?怎么会带在身边的,你骗我对不对?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 苏锦绣已经在努力掩藏自己的情绪,可是事关重大,她忍不住。 “你的东西,我都视若珍宝,每封信上面,都有你的字迹,你的情谊,我出门在外,怎么可能将他们留在书房中。” 楚南风依然深情款款,当然,他心底有些懵,他不明白,自己做这样的事情,锦绣应该感动才是,怎么…… “锦绣,我如此在意你,你应该高兴才是,为什么你……”楚南风有话没说完,此刻苏锦绣的样子,慌乱,迷茫,眼底还带着厉色,这样的苏锦绣,是他从来都没见过的样子。 “还是,你有什么事瞒着我?”看着苏锦绣不断躲闪的样子,楚南风突然想到了阿蛮的话。 好像一切都变得怪怪的了。 苏锦绣在听到楚南风问话的时候,心底仿佛被浇了一盆凉水,她看着楚南风,眼底,聚起一团雾气,哽咽道:“风郎,我只是觉得你这样做,万一被人知道了,会毁掉我的名声的。” 未婚男女私相授受,这对男子来说不算什么,但是对女子,却是致命的。 “我只是担心自己的闺誉受损,我……”苏锦绣欲言又止,眼底全是委屈。 “是我顾虑不周,我不该将这样的东西放在身上,我回头就将它们妥善处置了。” “风郎准备怎么处置?再一路带着回北安吗?如果风郎信得过,把东西给我吧,我会保管好的,和你写给我的一起。”苏锦绣柔声建议,楚南风不由得点头。 不得不承认,苏锦绣的建议,要比自己想的办法强太多太多。 礼亲王番外第五十二章 只逼你一次 “我知道你这个办法不错,可是,这是我们之间的念想,我想留着,你放心,他们就是我的命,只要我的命还在,这些信件就不会丢。” 在苏锦绣等着楚南风答应的时候,楚南风一脸为难地开口,尤其是看向苏锦绣时候那深情似海的样子,让人觉得拒绝他都是罪恶。 “风郎,那东西是你的命,难道就不是我的命吗?我给你保管着,和你自己保管着一样一样的。” 苏锦绣都要被感动哭了,所以在这件事情上更是坚持。 只是她自己都没发现,她的坚持,毫无道理。 虽然楚南风很感动,却也觉出了异常,他看着苏锦绣,缓缓点头。 “那风郎你把信件给我,我会妥善保存的。” 苏锦绣兴奋地承诺着,眼底的喜悦,怎么都遮挡不住。 “信,没在我手上,在我住的旅馆里了,我一会儿就去给你拿。” 楚南风说话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被苏锦绣带偏了,他们之前讨论的,明明不是信归谁保管的问题。 “那你现在就去,等你回来咱们再谈。”苏锦绣听了楚南风的话,刚消退的急色再次涌到了心头,她着急催促,只是这次,她却失算了。 “锦绣,信件什么的都是小事,我可以答应你,但是你,得答应我,跟我离开。” 楚南风一字一句,话语认真,眼底坚定,不容辩驳。 苏锦绣则慌乱神,几次看向楚南风,却没有开口,最后,只能低头哭泣。 “锦绣,你不用哭,跟我走,我保证你从今之后,不会再流泪。” 楚南风信誓旦旦地保证,苏锦绣却只是哭。 她也知道跟着楚南风离开,自己会有安宁顺遂的一生,可是平顺一生,不是她想要的。 “锦绣,咱俩私奔,有皇后姑母和阿蛮表妹在,镇国公府不会受任何影响,等事情过了,我带你回镇国公府,受几年的苦,换咱们以后的相守到白头,这件事是值得咱们做的,你好好考虑,我会等你的答复。” 楚南风说完就起身,他都不敢看苏锦绣哭得红肿的眼睛。 他总是会在她眼泪的攻势下妥协。 “风郎,你的信件,记得送过来。”见楚南风要走,苏锦绣松了一口气,却还是忍不住提醒,现在没有什么比那信件更重要。 楚南风回头看着苏锦绣,心软到想答应,可是想想她在和亲和自己之间的犹豫不决,心就硬了下来。 “我等着你的答复,如果你选择的人是我,我会对你千依百顺。” 苏锦绣自然明白楚南风说的千依百顺的意思,只要她跟他私奔,那信件他会交到自己手上。 “风郎,你知道我的为难,你别逼我。“ 在意识到楚南风的坚决之后,苏锦绣能拿出手的只剩下了眼泪。 “锦绣,这辈子,我只逼你一次,我以后会对你好的。” 楚南风心疼得厉害,如果不是事关两人的未来,他才不会这样逼她。 苏锦绣转过头去,不敢再看楚南风的眼睛,他的话语,字字句句,都满含情谊,她知道,楚南风是真想和自己过一辈子的。 可是,一辈子太长了,而楚南风能给自己的,太少。 尽管心底不舍,楚南风还是决然地离开了苏锦绣的房间,刚出门,就被阿蛮派人请了过去。 礼亲王番外第五十三章 楚南风动摇 坐在正位上的少女,一脸稚气,眉目清明,不算白皙的皮肤,带着健康的光泽。 她笑眯眯地看着一脸挫败的楚南风,缓缓开口道:“之前问表哥的话,表哥现在信了吗?” “阿蛮,锦绣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她也是怕你的父皇为难,她是为了北安和大周的和平。” 纵然心底有了怀疑,但是他还是本能地维护苏锦绣,只是在说完话之后,再次看向阿蛮的时候,没了之前的理直气壮。 阿蛮没有说话,只是悲悯地看着楚南风,眼底的苦涩和同情,仿佛针一般,扎进了楚南风的心里。 阿蛮最是清楚,在苏锦绣和楚南风的感情里,楚南风是将自己的全部都投入了进去,为了苏锦绣,他甚至可以抛弃自己的家族,这样的割舍,换来的却是苏锦绣的犹豫。 更可悲的是,苏锦绣的犹豫,可能都是假装的,她早就做了别的打算。 “原来,表哥在锦绣皇姐眼中,比不得父皇,更比不过两国和平。” 话语嘲讽,落入楚南风耳中,如利刃划过心头。 他们俩在北安你侬我侬之时,锦绣说过,他是她的全世界。 原来,那只是情浓时候的蜜语吗?楚南风心底不免自嘲,因为苏锦绣的这一句话,他兴奋地半夜都睡不着。 “表哥,我之所以和你说这些,是因为知道了一些内部的消息,可能,我们都错估了皇姐。” 虽然现在不确定楚南风的心思,但是阿蛮还是决定赌一把。 赌表哥心底的怀疑,赌镇国公府,母后和自己在表哥心中的地位。 “我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是,北安皇室那边,只要有图谋,针对的就会是……” 阿蛮的话没说完,但是谁都清楚,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皇后,阿蛮,还有镇国公府,皇上给的庇佑太多,眼红的太多,想将他们摧毁的人更多。 “锦绣不会,她爱的人是我,自然不会针对我的亲人。” 维护苏锦绣,似乎已经成了本能,在阿蛮说出这番话之后,他只想告诉阿蛮,苏锦绣,不会是他们的敌人。 可是,在说完维护的话之后,他沉默了,因为他现在都不确定,苏锦绣是不是依然是自己心底那个纯洁善良的姑娘。 怀疑的种子,是阿蛮种下的,但是苏锦绣的态度,却让他心底的种子,生根发芽…… 阿蛮没说话,只是看着楚南风,眼睛眨都不眨,看的楚南风很不自在,心底,慌乱如麻。 “阿蛮,锦绣的善良,你最是清楚的,因为皇上的忽视,她可能有些自卑,但是绝对不会做出恩将仇报的事情。” 依然是解释,只是,越解释,越底气不足。 阿蛮只是看着楚南风,不发表意见,只是看着,却看的楚南风心底发慌。 在来大周之前,他确实做好了和苏锦绣私奔的准备,但是那是因为,私奔这件事影响不会太大,姑母和锦绣,完全能护住镇国公府。 可是,如果苏锦绣真的是有目的而来,那他就只能舍弃她,先护住自己的家,护住自己的亲人。 这一点,楚南风一直都是很明白的。 所以,在阿蛮不说话的时候,他就控制不住地想自己和苏锦绣的对话,他想用这些对话来证明苏锦绣的清白,可是这证据,却并不充分,甚至,漏洞百出。 很多事情,很多人,因为心底坚信,所以看不到任何的漏洞,但是如果心生怀疑,那便是漏洞百出。 礼亲王番外第五十四章 信里有古怪 阿蛮将楚南风神色间的慌乱看在眼中,一句话不说,只是安静饮茶,时不时瞥一眼楚南风。 楚南风的脸色变了又变,突然想起什么一般,从自己的怀中掏出了一叠信。 阿蛮扫了一眼,那信封上的字迹,是锦绣皇姐的,她的表哥呀,最是痴情,心上人写的信,即使奔波万里,都视若珍宝般藏在怀里。 “我让人给表哥安排了住处,表哥想看两人的信件,还是去自己房里吧。” 之前,阿蛮愿意为两人牵线,最希望看到的就是两人的情深意重,现在看楚南风当着自己的面看信,她只觉堵得厉害。 “阿蛮,你帮我看,如果锦绣真的想做些什么,这信,可能很关键。” 楚南风只是觉得苏锦绣对他们两人的信件态度特别奇怪,如果有怀疑,这信件,可能会是很好的突破口。 当然,如果这信没问题的话,他就可以放下心来,心底深处,他还是希望这信件没有问题。 毕竟,是自己从出去的一片痴心。 阿蛮听了楚南风的话,都愣住了,她没想到自己的表哥会这么快的转过弯来。 她伸手接过楚南风手中的信,一封封地看,字字深情,就是她这个局外人看了,都忍不住心动,更何况自己的傻表哥。 等看完了手上的几封,楚南风也把手上的看完了,他激动地看向阿蛮,很认真地说:“我就说,锦绣是真的喜欢我,她是想嫁给我的。” “表哥为什么怀疑这信有问题?” 看着楚南风兴奋的样子,阿蛮心底全是苦涩,如果可以选择,她也愿意相信苏锦绣呀。 “她知道这信在我手上后,让我交给她保管。” 楚南风老实回答,眼底带着些许愧疚,因为他对苏锦绣的拒绝。 楚南风话落,阿蛮将手上的信再次拿起,看了一遍又一遍,她不得不佩服锦绣皇姐的文笔,除了两人的情深意重,就是表达情爱的诗词,连情爱如刀这样的话都说得出口。 在意识到刀剑这样字眼的时候,阿蛮忍不住将信翻到了那一页,一行行看过去,最后依然一无所获。 别说是楚南风,就是阿蛮也有些动摇了。 锦绣皇姐如果真的这样在乎这些信,那是不是能证明她真的在乎表哥?那自己之前的试探,表哥的小心思,真真的有些对不起她。 阿蛮有些出神,并没有注意到奉茶的婢女靠近,伸手将信递给楚南风的时候,那茶水都洒落到纸上,娟秀的小字,瞬间变得模糊。 “公主,奴婢……”婢女吓得跪在地上,楚南风已经抢走了信,宝贝地看着,一脸心疼。 “表哥,是我没注意,对不起。”阿蛮看楚南风一脸心疼,心底很是歉疚。 “现在你满意了?不怀疑了吧?”楚南风心底的怀疑已经减淡,此刻,只剩下了心疼。 阿蛮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只是歉疚地低头。 “不对,这信有问题。”在阿蛮想着如何安慰楚南风的时候,他突然开口说道。 阿蛮看向楚南风,他正盯着手里的纸张,上面本就模糊成团的字迹,已经不在,倒是有副图在纸上,若隐若现。 楚南风将纸铺到桌子上,看着纸上的图,脸上的表情都僵住了,嘴里念念有词,说着什么不会不会。 阿蛮看着楚南风,缓缓开口,问道:“这是……” 楚南风看着阿蛮,缓缓摇头,阿蛮的心也沉到了谷底,其实答案,他们早已是心知肚明。 礼亲王番外第五十五章 如何应对 楚南风没再说话,却将所有的信都铺到了地上,亲自取水,泼到了上面。 阿蛮则就着身侧杯子里的水,将信封打湿,上面出现的名字,不再是风郎,而是岚阳。 董岚阳,是董贵妃哥哥的名字,此时就驻守在大周和北安接壤的边关。 “表哥,这些信件,你平常放在哪里?她说知道的吧?” 阿蛮连苏锦绣的名字都懒得叫了,之前只觉得她可能会针对自己或者母后,却没想到,苏锦绣竟然想给国公府戴上里通外国的帽子,如果真的让她如愿,那国公府上下,怕是性命难保了。 “一直都放在我书房的,临来大周之前,我怕劝不动她,才带来的。” “幸亏你带我来了大周。”楚南风有些庆幸,如果自己没有被阿蛮怂勇,那这些信件就依然在书房里呆着,如果有有心人引导,那他们国公府,怕是在劫难逃。 “幸亏你带了信,不然,你来大周,也是畏罪潜逃。” 两人心底全是庆幸,可是之后,两人面面相觑,心底的恐惧,仿佛长了翅膀一般。 他们都很清楚,苏锦绣,绝对不会是唯一的突破口,现在,不管是镇国公府还是在宫中的皇后娘娘,都是危机重重。 “表妹,咱们回去。”楚南风很是郑重地对阿蛮说道。 “如果他们还有别的准备,咱们就是回去都没用了,先把这边的事情处理完吧。” 阿蛮也是归心似箭,可是现在,真的不是最好的时机,尤其是,不能让别人的图谋得逞。 “她是被送来和亲的,咱们能怎么……处理?”虽然已经确定,苏锦绣对自己只有利用,但是想到她,楚南风心底还是难受得厉害。 “表哥,你还对她有情吗?如果这次,你没有带着信追来,你知道后果吧?苏锦绣来大周,是要嫁给董岚阳的儿子。” 阿蛮声音很轻,话语却重若千金,一下下,敲在楚南风的心上。 如果一切成立,那就是他为了心爱的女子,不惜将边关的军事部署图送给敌国…… 楚南风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喜欢了几年的女子,竟然有这么狠的心思,竟然想颠覆了国公府。 听着阿蛮的话,楚南风嘴角全是嘲讽笑意,他终究还是忍不住,轻声说了一句:“她想要害死的人,都曾对她很好很好。” 阿蛮抬手,拍了拍楚南风的肩膀,轻声说了一句:“她不值得。” “表妹,你准备怎么做?如果我能搭把手,我肯定会尽全力,你放心,我不会被感情束缚,我是国公府的公子,国公府养我多年,现在,是我回报的时候。” 楚南风下定了决心一般,对阿蛮说话,只是他眼底的伤痛,还是一分不落的落进了阿蛮的眼底。 “把信晾干了叠好,你去质问她,为什么这样做。”阿蛮一边扫着眼前的信,一边吩咐楚南风。 楚南风显然没想到,阿蛮竟然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他有些搞不明白阿蛮的打算了。 所以,他站着不动,等着阿蛮给自己解惑。 “表哥如果没办法面对她,我就过去。“阿蛮好像没看到楚南风的为难一般,缓缓开口。 “这不合适吧?她会狡辩的。”楚南风将心底的顾虑说了出来,他真是怕了苏锦绣的嘴,几年来,就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将自己蒙在鼓里。 礼亲王番外第五十六章 掌掴 “你知道她是狡辩,还要信吗?你不信,她狡辩还有什么用处?” 阿蛮忍不住提醒楚南风,她深觉,自己家表哥已经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 “我担心的不是这个,是我怕我自己,控制不住信她。”楚南风犹豫了很久,才将自己的顾虑告诉了阿蛮,说完话的时候,他的脸都是红的,阿蛮却难得的没有嘲笑他。 “这件事,我来做吧。”阿蛮起身收拾这些信件,将他们拿在手中,就神色如常的出门,好像刚才他们表兄妹两人在房间中的谈论的只是平常的事情。 楚南风追了出来,却没跟上阿蛮的脚步,他真的怕再见到苏锦绣,他怕在她的如簧巧舌下,他会心软,会答应她的请求。 阿蛮却没有这方面的顾虑,不是感情不够深,而是她为人,向来纯粹,在她的世界里,从来都是恩怨分明,从来都不存在中间地带的,苏锦绣早已经站到了敌对的位置上,她怎么可能会心慈手软。 阿蛮闯进苏锦绣房间的时候,她正坐在椅子上,满面哀伤,一身惆怅。 见阿蛮进来,愁苦的脸上才勉强绽放出笑容,欢欣地起身,迎接阿蛮。 “阿蛮,你得帮我,你表哥他……”苏锦绣不等靠近阿蛮就开口,心底的着急,可见一斑。 苏锦绣突然开口,阿蛮都愣住了,她看向苏锦绣,眼底嘲讽更重,抬手,就一巴掌打到了苏锦绣的脸上。 “阿蛮,你为什么打我?我虽然不如你尊贵,却也是父皇的孩子,你……” 苏锦绣被打愣了,很久才反应过来,她脸上全是羞恼,恨不得上前,将阿蛮撕碎。 阿蛮神色平静,面带笑意地坐到了苏锦绣之前坐着的椅子上,笑着说了句:“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打你。” 苏锦绣愣住,她一手摸着隐隐发烫的脸,赌气一般地说了句:“北安最尊贵的骄阳公主,打人,哪里需要理由了。” “只是,我现在是来大周和亲的,你这样打我,父皇,怕也是不依的。” 苏锦绣想想,努力鼓足勇气,和阿蛮对峙。 她现在最大的底气,就是现在,和亲公主的身份。事关两国和平,就是阿蛮,父皇也不该一味偏宠吧? 阿蛮看着色厉内荏的苏锦绣,不由得轻笑出声,她的笑声,在剑拔弩张的气息中很是突兀,却让苏锦绣心底陡生惧意。 “皇姐之前有句话说错了,我堂堂骄阳公主,打人,自然是要有理由的。”阿蛮好心解释。 她虽然担着骄纵的名声,但是做任何事情,都是事出有因,绝对不会让任何一人枉担了罪名。 “可是我又做什么了,值得骄阳公主动手?虽然我是你的皇姐,可是这些年,我都低眉顺眼的,现在我都来大周了,你还不放过我,你欺人太甚了。” 苏锦绣见阿蛮没说打自己的理由,心头突然多出了几分勇气,一边抹泪一边说话,一副被阿蛮欺负惨了的样子。 阿蛮依然笑着,突然起身,对着苏锦绣的脸,又是一巴掌,这一巴掌,比之前的力道更重,白皙的脸上,赫然,五个指印。 “你……”苏锦绣已经不知道用什么语言来应对阿蛮,她从没见过阿蛮这幅咄咄逼人的样子。 阿蛮却懒得和苏锦绣废话,直接再次抬手,啪的一声脆响后,苏锦绣另一半脸上,又多了一个掌印。 礼亲王番外第五十七章 疑惑 苏锦绣已经被打懵了,她几次想开口质问,只是看到阿蛮眼底的恼怒,她就不由得泄了火。 只是看着阿蛮再次抬手,她慌乱地抬手挡住阿蛮要下落的手,高声喊道:“阿蛮,你不要太过分,你……” 阿蛮只是笑笑,抬起另一只手,再次,落到苏锦绣的脸上。 本来因为阿蛮来势汹汹吓得不敢动弹的苏锦绣的侍女小桃终于忍住上前,拦住阿蛮,请求道:“骄阳公主,您平时最心疼我家公主的,您都打她,那她还有活路吗?” “她的活路,全是我给的,可是她怎么报答我的?嗯,她想陷害镇国公府,想害死我母后和我,就这样忘恩负义的人,我难道还要把她供起来,当祖宗?” 阿蛮甩开挡住自己的小桃,将袖子里的信一把甩到苏锦绣的脸上。 “这是你心心念念想要的传情书信,现在交还给你。” 苏锦绣看到落到地上的书信,熟悉又陌生,看着信封上那名字,脸色,瞬间苍白如纸,身子也不由得颤抖起来。 在阿蛮甩出这些信件的时候,她连看一眼都不用,就已经知道,这是什么了。 所有的侥幸在看到地上这些潮湿的纸张时,全然不见。 “阿蛮,我是被逼的,我也不想的,你知道的,我有自己的苦衷的,父皇对我感情淡漠,我必须得为自己的未来谋划,我……” 解释,哭泣,这是苏锦绣能想到的解决的办法,她很确定,她的眼泪,在阿蛮面前是极具杀伤力的。 只是这些曾经在阿蛮面前说过无数遍的言辞,此刻,阿蛮却无动于衷,只是嘲讽地看着眼前的女人。 看她欲说还休,梨花带雨的娇弱样子,看她努力为自己洗白,努力诉说自己苦楚,阿蛮以为,自己可以做到视若罔闻,可是,她终究是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力。 她心烦到要死,因为此刻,这拙劣的辩白,明晃晃地昭示着自己曾经的蠢笨。 “再哭,我还打你。” 阿蛮终于忍不住开口,她甚至都做好了动手的准备。 可是,苏锦绣却好像不想让她如愿,也可能是她刚才打得太狠,她一句话说完,她心底畏惧不已,不敢再哭了。 “妹妹,对不起,我也不想的,是朱贵妃逼我的,她说,只要我按照她说的做了,就会保证我在大周生活安宁富贵,就会……” 苏锦绣自然是不想再被阿蛮暴打,她忙不迭地将背后的人说出来,转移阿蛮的注意力,让阿蛮所有的心思都对准首恶元凶,她现在在阿蛮面前努力装做一个无辜的被利用的棋子。 朱贵妃? 阿蛮听苏锦绣好不犹豫地出卖了自己的母妃,眼底嘲讽的笑意更重。 连自己的生母都可以出卖,这苏锦绣渣到没救了,自己却蠢的一直将她当成了好姐妹。 “我只是不明白,这镇北关董家有什么好?竟然比得过北安的镇国公府?锦绣皇姐,你和我说说。” 阿蛮一脸好奇,笑着看向苏锦绣,这才是阿蛮在知道了情信的秘密之后,一直都解不开的难题。 苏锦绣抬头看着阿蛮,眼底慌乱一片,她不停地摇头,只是心底一片清明,这个问题,她避无可避。 阿蛮自然是看出了苏锦绣的心思,也不说话,只是笑着看着她,她的笑,从来都是明媚如朝阳,此时,却泛着毒,让人心生颤意。 苏锦绣低头,不敢看阿蛮一眼,阿蛮却盯着苏锦绣,等着她深思熟虑后的答案。 礼亲王番外第五十八章 苏锦绣的要求 “当然,皇姐也可以不说,这信件我会让人送到父皇的手上,到时候父皇为了镇国公府,也不会饶了你,即使和亲大大周,一个被娘家厌弃的孤女……” 阿蛮轻声说着,苏锦绣的脸色却是变了又变,她的未来,和北安的扶持,息息相关,如果背后没了北安,别说自己的图谋,董家也肯定会厌弃了一个毫无助力的媳妇。 “阿蛮,我可以告诉你,但是我不能嫁给董家了。” 苏锦绣想了又想,终于决定将秘密和盘托出,只是,不嫁入董家,那是自己唯一的条件。 阿蛮只是笑着看着苏锦绣,没有说话。 “阿蛮你会帮我的是不是?”苏锦绣看向阿蛮,见她笑着看向自己,心莫名的就安定下来,她忍不住告诉阿蛮:“董家狼子野心的,他们的心大了,他们娶我,是想借用咱们北安的力量,到时候拿下大周。” 董家这心,确实够大的。 纵使她对董家了解不多,也知道他们是凭借着董贵妃的圣宠才掌了军权,这些年并无建树。 小小董家,竟然想谋夺大周的天下,真真是蚍蜉撼树。 “你倒是对自己很有信心。“阿蛮不由得叹起了自己家皇姐的野心,和董家真是如出一辙,真的以为北安能成为她的坚实后盾呢。 如果之前,不知道苏锦绣有坑害镇国公府的心思,如果苏锦绣还是自己心里那个善良卑微的皇姐,她倒是不介意成为姐姐的靠山和助力,只是现在,她已经不配了。 “我当时也是一时糊涂,觉得妹妹不管什么时候都会支持姐姐的,我是仗着阿蛮你对我的信任,我……” 纵使苏锦绣心底一直不愿意承认,现在在阿蛮的注视下,她只能将心思和盘托出。 “皇姐放心,以后我再也不会那么傻,以后皇姐的路,还是要靠自己走的。” 阿蛮起身,懒得和苏锦绣再说话。 “阿蛮,你什么意思,你答应我的,会帮我,你……” 阿蛮的话,让苏锦绣心底一阵慌,她站起身来,追着阿蛮的脚步,急急地问。 “皇姐可能想多了,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帮你?之前帮你,是觉得你温柔无害,还对表哥情深意重,可是现在,咱们还有什么关系?” 阿蛮都不知道苏锦绣哪里来的勇气,她做了这样的事情,差点害死了自己外祖一家,哪里来的脸要自己帮她。 于情于理?她和表哥的情分是算计,理?她都恩将仇报了,哪里还有理由对自己提任何的要求。 “我是真的爱慕表哥的,我……”苏锦绣着急地解释,可是解释出的话语,言不由衷,连底气都没有。 如果真的有情,怎么可能在两人来往的情信上动手脚…… “董家知道我说出他们的打算,肯定不会饶了我的,妹妹,咱们姐妹多年,我……” 苏锦绣还想找理由,让阿蛮出手,可是,董家是他们母女主动勾/搭的,他们的姐妹的情分,也是自己出手毁掉的…… “姐姐说错了,董家的心思,你不说,别人也会知道,你以为大周的天子,真的为了美人连江山社稷都不要了。” “所以我更不能嫁给他们家,我……” 阿蛮的话,让苏锦绣的心沉到了谷底,如果董家早就被天子忌惮,自己更是没有出路了,相比董家,镇国公府,才是最好的选择不是吗? 还没说动阿蛮,苏锦绣已经把主意打到了楚南风的身上,毕竟,他对自己那般深情,只要自己愿意,一切,还可以重新来过。 礼亲王番外第五十九章 做得不错 阿蛮已经懒得和苏锦绣再说什么,一个只会装柔弱的小白花而已,脑子都没多少,她已经将自己的图谋说了出来,就再难蹦跶出点动静了。 见阿蛮要离开,苏锦绣更是着急不已,她想上前抓住阿蛮的衣服,却被阿蛮突然回头瞪了一眼,将她的勇气击得粉碎。 “以后皇姐还是莫要找我了,我怕你再给我挖个坑,自己被埋了还不知道。” 阿蛮的话语里已经全是厌弃,苏锦绣闻言,眼底则全是哀伤,现在她除了装柔弱,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只是柔弱这招,在阿蛮面前已经不管用了。 在阿蛮走后,苏锦绣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如何哄着阿蛮回心转意,她当然也想找楚南风,只是楚南风对阿蛮几乎言听计从,她还是攻克了阿蛮再说。 楚南风就等在苏锦绣的房门外,他面色灰败地看向阿蛮,张口几次,都没能说出一句话。 虽然已经知道了结果,但是私心里还是希望这不是真相,毕竟,他最纯真的感情曾经放到了苏锦绣的身上。 不求投桃报李,也不能是如此结果吧? “表哥,咱们得准备回程了。” 阿蛮自然看得出楚南风的期待,只是结果,注定是失败了。 苏锦绣的事让阿蛮心底很是不安,她的母后,虽然圣宠多年,却一直与人为善,被父皇一直保护着的她,真的没能力应对宫中突然的事故,尤其是现在,她又知道了朱贵妃的狼子野心,就更不放心在北安的母后和皇弟。 “那锦绣他……” “这路是她选的,就自己走下去,自作自受的道理,她应该明白。” 看到情信变地图的时候,阿蛮的心已经彻底冷了,对苏锦绣再也不存在怜悯。 只是楚南风,在伤心气愤之余,更多的是担心,毕竟是他曾爱了几年的姑娘。 “那咱们明天出发。” 如果阿蛮只是告诉楚南风苏锦绣的结局,他还可以为她争取,可是阿蛮都说了,自作自受,他就没了争取的理由。 也罢,她本就对自己无情,自己就不用做那副深情的样子了。 当晚,知晓阿蛮要离开的曲境泽,前来求见,作为使臣,他的态度直接可以决定苏锦绣的婚事,为此,阿蛮让人请他进来。 “公主急匆匆来,又着急离开,是不是臣……”曲境泽开门见山,眼底却是惴惴,谁都知道这骄阳公主性情骄纵,如果得罪了她,那自己的仕途怕是…… “我昨天晚上就来过,听到了你和皇姐的话。”阿蛮本就很欣赏曲境泽的通透,也不愿为难于他,索性,干脆利索地将自己的心思坦呈。 曲境泽闻言,脸色都僵住了。 醉北春的毒,需要有解药和皇室中人的血,所以,昨天大周宫中来人,告知曲境泽慕容恺中毒的消息后,他第一时间就去找了苏锦绣,即使没有药引,北安皇室中的人的血也可以延缓毒发。 曲境泽是有救人的心思,却不想苏锦绣言辞拒绝,她的理由很充分,她是未婚女子,让别的男子碰了自己的血,那有损自己的清誉,当时曲境泽就告诉苏锦绣,他可以借着解药一事,为她求婚大周皇子慕容恺。 苏锦绣当时说,她已经有了心仪之人,不会嫁给慕容恺。 当时,阿蛮以为苏锦绣说的心仪之人是表哥,很是感动,所以才会悄无声息地进宫…… “这件事,你虽然没劝服皇姐,却做的不错。” 在性命攸关的时候,最先想的是人命,而不是利益,这就是一个好人。 礼亲王番外第六十章 配不上他 曲境泽战战兢兢了许久,没想到阿蛮最后说出的竟然是这样的话。 做的不错? 自己没劝动苏锦绣,让阿蛮取血救人,这事就是皇上知道了都不会轻饶了自己,可是阿蛮…… 他吃惊地看着阿蛮,像是在探究阿蛮说得是不是反话。可是阿蛮神色坦荡,脸上不见半点怨怼。 “曲大人应该清楚,我苏阿蛮懒得口是心非,我说你做的不错,是因为在知道有人中了醉北春的毒之后,你的第一反应是救人,而不是拿着解药做砝码,和大周人讨价还价。” “是臣失职,请公主责罚。”听阿蛮说到最后一句,曲境泽的脸都变白了。 作为一国使臣,在最适合换取利益的时候对利益不管不顾,事后自己想来都是失职的,所以公主责罚是应该的…… “我是在夸你,没有被身上的担子磨没了本心,曲大人,你会前途无量的。” 阿蛮说话的声音,不紧不慢,却有让人心安的力量。 曲境泽的心这才缓缓落地,心却狂乱地跳着,为官多年,有人夸他为官清廉,有人赞他两袖清风,可是今天,阿蛮说的本心二字,却刀子一样戳进了自己心里。 这些年,他期待有人能发现自己的坚持,却没想到,第一个懂自己的人,竟然是传闻中那刁蛮嚣张的骄阳公主。 震动,感慨,更多的是无措…… 阿蛮看着眼前儒雅的中年男人,笑着说了一句:“等回国后,我会向父皇举荐你,咱们北安最缺的是你们这样有赤诚之心的臣子。” “知道你有自己的风骨,但是不要急着拒绝,凭你自己的努力,自然是能成为名臣,我只是给你一个梯子,让你的路走得更顺利些,我做这些,是有私心的,我希望更多的百姓能因为你而获益。” “公主。”曲境泽已经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如果眼前,是自己的好友,他肯定会长叹,懂我知我,唯君而已。 “放心,我不会要你为我做什么,我只是希望以后我皇弟登基的时候政通人和,能少些辛苦。” 阿蛮的话,将曲境泽澎湃于胸的感激都击退了,他只躬身行礼,心底却早已做了决定,以后只要是骄阳公主所需,他定竭尽全力,因为一个一心为公的公主,绝对不会因为自己的私yu做出危害国家百姓的事情。 “这次我来大周,本来就没经过父皇允许,明天我和表哥就要回去了,至于锦绣皇姐的亲事……“阿蛮停顿了话语,想着如何开口,却不想曲境泽已经率先开口道:“公主,不久前锦绣公主找到我,说不想和亲了,更不想嫁董家儿郎。” ”可是昨天,他明明和我说,她在去外祖家的时候被董家儿郎所救,心底感激非常,要嫁入董家,以身报恩的。” “昨天晚上说的?” “嗯,在臣坚持让她进宫救三皇子之后,她就说有情深意重之人,臣以为他是托词,依然坚持,她无奈之下说的。” 闻言,阿蛮有些后悔昨天急匆匆离开了,如果自己再多待会儿,会不会就能早一些发现苏锦绣的心思? 不过这懊恼也就片刻,纵使知道了又能如何,还能逼着将苏锦绣和慕容恺凑成一对不成?那慕容恺虽然病怏怏的,还有些蠢,但是苏锦绣这样矫揉造作的,还真是配不上他。 礼亲王番外第六十一章 又着火了 当然,阿蛮现在更是庆幸,幸亏给慕容恺解毒的是自己,如果是苏锦绣,那放弃了董家,又不得不和亲的她,怕是会拿着慕容恺用过她的血这件事做由头,逼着慕容恺娶她了。 “知恩图报,这是应该的,既然皇姐有这样的打算,咱们怎么都要成全皇姐,当然,皇姐也可能会改变主意,但是我倒是觉得那董家儿郎不错。” “皇上派臣来时,嘱咐过,他希望公主联姻的对象是大周皇室。” “皇姐想报恩的事,我回去会告诉父皇,即使父皇不高兴,也不会怪到你的身上,如果大周不愿意这桩婚事,你还是要多想办法,我和三皇子也算有点私交,我会写信给他,让他帮着你,让锦绣皇姐如愿。” 阿蛮轻声说着,像极了一个为了姐姐幸福拼尽全力的妹妹。 “三皇子那边……” “三皇子是众皇子中唯一一个养在太皇太后身边的皇子,虽然时间不长,但是她教养过的,不会差到让人弄死都不吭声。” “只要你这次出使大周能成全了锦绣皇姐,就是不负此行,我在北安等着为你接风。” 阿蛮说完就端起了手中的茶盏,曲境泽识趣离开,只是和进来时候的惴惴不安相比,此时的他心底一片泰然。 曲境泽离开后,阿蛮找出纸笔写信,写完后就让侍女交给曲境泽,她相信,作为一国来使,他有办法把信送进皇宫。 做好了在大周的安排之后,阿蛮就洗刷睡觉,从北安到大周一路奔波,昨天更是大半宿没睡,困顿得厉害,洗澡的时候阿蛮的上下眼皮都在打架,等终于躺到床上的时候,她整个人都失去了意识。 当然,这不仅仅是因为身体的疲累,在收复了曲境泽之后,她的心神都变得不再紧绷,她相信,一些细枝末节的事情曲境泽是完全有能力处理的。 只是阿蛮不会想到,这次,等待着她的绝非细枝末节的事情。 因为在半夜时分,整个使馆都变成了一团熊熊燃烧着的火。 因为使馆中住着两位公主,曲境泽自然最是惊醒,但是他发现火着起的时候,匆匆起身出逃,等他掏出来看向锦绣公主和阿蛮住着的方向时,那里,已经是一片火海。 这火,突然从四面八方燃烧起来,绝对不是偶然。 在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曲境泽高声喊着:“来人,跟我去救人。” 使馆中人自然明白火势最旺的地方住的是谁,阿蛮是皇上和皇后的心头肉,如果真在这里出事,那他们的命都不用要了,即使苏锦绣,虽然不受宠,但是那也是和亲公主,肩负两国和亲使命。 慌乱中,曲境泽顾不得自己的安危,拼了命的向火中跑,他不能让骄阳公主有任何的不测,不仅仅因为她许给自己的前程,只是还没冲进火中,他身边的人就已经出手将他拦住。 “骄阳公主在里面,你们别拦着我,不想要命了。“曲境泽一边高喊,一边推开拦着他的人。 “曲大人,现在两位公主生死未卜,如果您再出点事情,那谁能做咱们北安使臣的主心骨?公主我们去救,您在这里指挥,为了咱们这些使臣的性命,为了两位公主,大人也要保重自己。” 礼亲王番外第六十二章 救她一命 一个侍卫见拦不住曲境泽,猛地跪到地上,高声喊道。 一语惊醒梦中人,曲境泽呆呆看着眼前的人们,喉咙深处,发出痛苦的叹息,他嘶哑着喉咙喊:“骄阳公主住在这个房间里,快点进去看看。” 不等他的话音落地,一道浅白身影就已经闪身进了火中。 被吩咐的几个侍卫也先后跃入火中,周遭闻讯的人也都带着桶,拿着盆的向着他们站立的方向涌来。 火势汹汹,灼得人直流眼泪,曲境泽却眼睛都不敢眨地盯着,等着火中有人出来。 时间仿佛静止住一般,缓慢又颇有耐心地煎熬着在场所有人的心。 有人在煎熬的等待中坚持不住,跌倒在地上,有人身子颤抖着依然看着阿蛮房间的方向,陆续有人闯入火中,却再也没人出来。 星点的希望,在漫天的大火中,寸寸成灰。 将整个夜空都照亮的大火,火焰冲到了天际,外面泼上去的水,没有丝毫的用处,谁都阻挡不了它贪婪的侵吞…… 眼前的纷乱,丝毫都入不了曲境泽的眼,他脑海中反复出现着那个娇俏明媚的姑娘,她说到未来政通人和的时候,眼底那光,仿佛能将人都点燃。 曲境泽心底默念,就是为了北安的苍生,也要小公主活着。 五城兵马司的人终于带着水龙来到,呼喊的,指挥的,呜呜喳喳的声音全都入不了曲境泽的耳,他只盯着阿蛮房间的方向,只等着一人出来。 喷薄而出的水,仿若从天而降,将嚣张的火势逼退,一寸寸火光,在夜空中变成灰烬,洒落入升腾的烟火中,火,被一寸寸浇灭,早就在心底蔓延的绝望终于生出了几分绿意,挣扎着,好似只要能破土而出,就能见到期盼中的那个人。 除了曲境泽,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五城兵马司带来的水龙吸引住了,只有曲境泽,依然看向火焰深处,看向骄阳公主所在的方向。 没有人知道,此刻熊熊大火中,被人担心着的骄阳公主阿蛮,依然在沉睡中,因为周遭的火热,她不算白皙的脸蛋都红扑扑的,嘴角还带着甜甜的笑。 一个黑衣少年站在她的床畔,着急地喊着她的名字,可是始终都没有回音。 他终于忍不住捏住了她的鼻子,再次喊阿蛮,声音温软急切。 可是沉睡中的人依然不醒,少年想到什么一般,脸色瞬间变得阴沉难看。 他再也顾不得其他,将她床畔的衣服拿出,缓缓为她穿上,睡着的少女,恍若未觉,依然睡得甘甜。 “也不知道真正蠢的是哪个,自己的吃食里被放了东西也不自知。”慕容恺不由得叹息出声,在快速为阿蛮穿上衣服后,他拿起闯进来时被水打湿的被子,将阿蛮周身裹住,才抱着她起身,向着火光外走去。 即使抱着阿蛮,慕容恺的身手也很是敏捷,绕过巨大的障碍,冲向火光弱的地方,然后轻挪快走,几步走下来,竟然已经能感觉到火龙的凉意。 他前脚刚从火海中踏出,后脚就被人包围起来,曲境泽更是目光灼灼地盯着他怀中被子,好像被子里有他觊觎许久的宝物。 慕容恺瞪了曲境泽一眼,护住怀中的女子,终是低声说了一句:“护都护不好她的人,有什么资格看她。” 这话,太扎心了。 不过也只是瞬间,曲境泽的心就落了地,他可是知道骄阳公主和慕容恺两人关系匪浅的,能让慕容恺这般护着的,只有骄阳公主。 此时的曲境泽沉浸在喜悦中,全然忘了问一句,堂堂大周的三皇子,怎么会在深更半夜出现在北安使臣的住处。 礼亲王番外第六十三章 有碍观瞻 虽然苏锦绣在皇室中并不重要,但是毕竟是和亲公主,在确定阿蛮安全无虞之后,曲境泽就对着火海中高喊:“骄阳公主已经救出来了,快去救锦绣公主。” 有人在火海中出来,又有人冲进火海中,冲天的水龙依然压制不住火势,曲境泽着急地来回走动,不时看向熊熊火海。 终于,漫天火光中,又有人冲出来,接着,连续几人出来。 曲境泽赶紧喊人上前,扑灭了冲出来的人身上的火星,只是还不等人群散去,里面救传来了楚南风冰寒的声音:“放开。” “我不放,风郎,是你救了我,我就知道,你是爱我的,我……”苏锦绣的声音继续传来,柔弱娇媚,带着哭腔。 这样的声音,温柔中带着爱慕,喜悦中含着委屈,任何男人怕都没办法拒绝。 曲境泽只听到耳边咚的一声闷响,继而,是女子凄厉的痛呼,围在周围的人渐渐散开,只余蹲坐在地上的苏锦绣,委屈地伸手,想抓住要离开的楚南风的衣裳。 “风郎,不要丢下我,不要……”苏锦绣抓住了楚南风的衣摆,低声哀求,泪水在她灰黑的脸上划过,留下斑驳痕迹。 楚南风却连回头都不曾,使劲甩开苏锦绣的纠缠,缓缓走向慕容恺的方向。 “风郎,你救了我的命,以后,我就是你的人了,我……” “公主慎言,之前听闻镇北关董家公子也曾救过公主,公主要以身相报,也是先报答他,我堂堂国公府少爷,你一个不受宠的公主,真的有点配不上。” 楚南风不想用最恶毒的话语来攻击苏锦绣,即使在最伤怀的时候都不曾。 在众目睽睽之下,他终究还是没能忍住,他承受得住苏锦绣的背叛,却受不了她没底线的无赖行为,这让他觉得自己曾经的深情都是笑话,自己连她是什么样的人都没看明白,就轻易交付了自己的心。 “风郎,你是知道我的,我……”苏锦绣还想解释,可是显然,楚南风连听的心思都没了。 那个曾经愿意听她任何话语,对她言听计从的楚南风,已经彻底的离开了。 “公主死里逃生,还是先去歇着吧。”曲境泽其实看不惯锦绣公主很久了,但是碍于骄阳公主的维护,所以一直对她还算恭敬,现在见楚南风对他的态度,心底更是不愿意伺候这个不受宠的恶公主。 “先去给我请太医,没看到我被火烧了吗?”苏锦绣恼火地对着曲境泽喊,喊完就看向自己的胳膊,楚南风在火中看到自己后,抓着就走,没有给她做任何的防护措施,现在虽然死里逃生,身上却灼伤了不少地方。 曲境泽抬手示意身边的人将苏锦绣带走,才走到慕容恺身边,轻咳一声,说了一句:“三皇子,现在骄阳公主已经脱险,您再这样抱着她,于理不合,还是先将她放下吧。” 曲境泽的话语说的委婉,慕容恺却控制不住地红了脸。 救她的时候,是关心则乱,没顾上体统,救出之后,心底全是劫后重生的喜悦,觉得这样抱在怀里心里踏实,完全忘了,他们,一个是北安公主,一个是大周皇子,众目睽睽之下抱在一起,确实……有碍观瞻。 礼亲王番外第六十四章 恼火 怀中隔着被子都能感觉到的暖热,此刻像火炉一样炙烤着他,他想扔出去,可是在手伸出去的那一瞬,又莫名有些不舍。 但是他一直都是循规蹈矩的人,理智终究还是战胜了不舍,他将怀中的被子和人一起递向曲境泽,没等曲境泽伸手接过,他又收回了手。 曲境泽有些尴尬地看向慕容恺,却没想到慕容恺说了一句:“你一个臣子抱着公主,外男抱着女子,也有失体统。” 曲境泽想说,自己对公主只有敬畏之心,可是却改变不了自己是外男的现实。 曲境泽只能讪讪收回手,示意身边伺候过阿蛮的侍女上前,却不想楚南风已经抢先一步,伸手,要将阿蛮接过。 “我是阿蛮的表哥,三皇子将她给我吧。” 慕容恺抬眸看着楚南风,问了一句:“那你就不是外男了?” 楚南风还想开口,被慕容恺抱着的被子里已经有了动静,慕容恺本能地要收紧手臂,但是被子里的人动得厉害,不等他抱紧,已经挣扎出来。 阿蛮只觉得闷得厉害,周围着了火一样,她挣扎着想逃离这热浪,所以动作幅度不小。 她感觉到了自己在下坠,却又被人稳稳接住,她不敢乱动了,耳畔却听到了一声痛呼。 阿蛮忍不住抬手拨开包裹着自己的棉被,睁眼看到的就是一双关切的眸子,那眸子,璀璨如星斗,直直盯着自己。 “慕容恺,你放开我。”虽然不知道慕容恺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但是她已经意识到,他在众目睽睽下抱着自己。 阿蛮不知道慕容恺此刻正半蹲着抱着自己,所以慕容恺听话地放手时,她整个人都落到了地上。 虽然有棉被包裹,但是终究还是……疼。 “慕容恺,你故意的,你……”揉着自己发疼的屁股,阿蛮早已经忘记了周围人都看着,只是恼火地质问。 慕容恺依然保持着半蹲的姿势,却没有任何的反应。 “你装哑巴也没用,你就是故意的。”阿蛮见慕容恺不说话,心底恼火更重。 慕容恺依然没有回答,依然以有些古怪的姿势半蹲着,却向着阿蛮伸出手。 “慕容恺,你还想对我动手是不是?你真是……”阿蛮想说,慕容恺这人,真是太……可恶了。 可是不等她话说完,曲境泽已经忙不迭地告诉她,他们住的房子着火,是慕容恺将她救了出来。 “慕容恺,你就是救了我也不能摔我,你……”阿蛮有些尴尬,却依然色厉内荏地警告。 慕容恺没说话,只是伸向阿蛮的手更加努力地靠近阿蛮。 阿蛮正想问他要干什么,他整个人已经向着阿蛮的方向倒去。 阿蛮本能地躲闪,慕容恺摔到了地上。 “算你自觉,咱们扯平了。” 阿蛮有些懵了,慕容恺这是演的哪一出? 可是慕容恺没有再站起来,他抬头的时候,额间豆大的汗珠落下来,在远处火光的映衬下,针一样扎进了阿蛮的心里。 “你……” 也只是瞬间,阿蛮才记起,他的腿受伤了,太医让他好好养着。 他现在本该在宫中,却出现在了这里,还将自己在火中救了出来。 “我起不来了,扶我。” 在阿蛮愣神的时候,慕容恺轻声开口,他的话音刚落,阿蛮的身体就领先于理智,上前,扶住了他。 他笑着扶着阿蛮的胳膊,起身,只是在站立起的那个瞬间,他的呼吸还是变得粗重。 阿蛮紧紧握住他的手,心底万千的话语,却一句都说不出来。 礼亲王番外第六十五章 疼惜 扶着阿蛮站直身子的慕容恺心底是愉悦的,可是看着周围看他们的目光,他终究还是忍不住缓缓松开了阿蛮的手。 “骄阳公主还是先放手吧,男女有别。” 阿蛮看着突然空了的手,突然伸手就抓住了慕容恺的胳膊。 “你做什么,你……” “现在知道男女有别了,刚才你抱着我的时候怎么不想我的名声?” “我是救人心切,我……” 慕容恺想解释,只是开口之后才发现自己竟然解释不清楚。 救人心切,将人救出来就可以结束,可是他却抱着不撒手…… 当时他只是想着,既然已经安全了,那就让她多睡会儿,可是这话说出来,两人好像更不清不楚了。 “逗你的。”阿蛮看着慕容恺的脸色已经变得赤红,心底一阵快意,凑近他,轻声说道。 温软的气息,带着少女的体香,扑面而来,慕容恺只觉得心仿佛要从身体里跳出来。 他垂头,不敢看阿蛮,他怕对上她那闪亮的眸子。 他心虚了,为这不合时宜的心动。 “堂堂北安公主,虽说不是一言九鼎,却也不能乱开玩笑的。” 慕容恺一本正经地教育阿蛮,阿蛮气极,心底愤愤不已,哪有这样的人,自己给他个台阶,他就顺杆爬…… “你们几个把三皇子抬到屋里来。” 阿蛮理智还在,知道这不是打架的地方,就装作没听到他的话一般对身后的人吩咐道。 “不用你们,我自己可以。” 慕容恺见阿蛮离开,鬼使神差地想追上去,只是看着向着自己走来的几人,他着急开口。 他堂堂皇子,如果被人抬着进了屋,以后还要不要脸了。 “不让人抬着,就不要进我们使馆的房间了,直接回皇宫就是了。” 阿蛮听到了慕容恺的话,心底一阵恼火,她自是明白他说这话是为了面子,可是面子比他的腿都值钱?她可是听皇后说过,他的腿伤得很重,如果强行走路,腿都会废掉。 慕容恺被阿蛮的话惊住了,这脾气,发的没有缘由呀。 不过他还是乖乖地让人抬着他进了屋,阿蛮已经坐在了椅子上,打量着他,颇带怨气的说了一句:“你的腿不准备要了?” “我知道你要离开了,想到相识一场,你还救了我性命,总要送你一程的。” 这才是慕容恺的初衷,在看到阿蛮给自己写的信后,他就只剩了一个念头,送她一程。 至于这一程是多远,他不确定,可能是送出京城,也可能是送出大周,或者…… 他自己都是没拿定主意的,只是不舍,只是想送她,想多和她在一起。 “没送我一程,倒是看到我差点送了命。” 听着慕容恺的解释,阿蛮心情好了不少,也有了和慕容恺开玩笑的心思。 “不过还是多谢你,不然我真的就送命了。” 慕容恺没有回答,只是盯着坐在那里一脸闲适的阿蛮,突然觉得,她能这样坐在自己面前,自己就是断一条腿,也值得了。 “让你进屋,除了谢你,还有件事要麻烦你。”阿蛮看着慕容恺,郑重开口。 “我已经让人去查了,这件事的幕后黑手我会找出来,父皇那边,应该也能给北安一个满意的答复。” 慕容恺知道阿蛮想要什么,这件事,别说阿蛮,就是他也要查到底的。 “你还急着回去吗?”沉默许久之后,慕容恺鼓起勇气开口,说话的时候紧紧盯着阿蛮,心仿佛也被高高的挂起,只等着阿蛮的回答。 礼亲王番外第六十六章 是个妙人 “人家都想要我性命了,我这时候走了,那就是怕了,我堂堂骄阳公主,是怕事的人吗?” 阿蛮问慕容恺,眼底灼灼,全是骄傲光芒,让人心都迷乱。 “那咱们就合力,把那幕后之人揪出来。”慕容恺话语很轻,但是字句间的愉悦却挡都挡不住。 “你不用说得那么含蓄,我在大周,得罪过的人,有能力放这把火的,只有董贵妃一人。” “我会把证据找到的。”慕容恺轻声承诺,没人知道,在开口的时候,他心底的郑重和无畏。 “你想借刀杀人?”阿蛮不得不怀疑慕容恺的居心,想借自己这把刀除了董贵妃这一害,毕竟,大周事不想和北安交恶的。 “我是父皇亲子,她害我都不会被严惩,骄阳公主那里来的信心,他会为你讨回公道?” 闻言,阿蛮看向慕容恺,她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慕容峥,对董贵妃的宠爱,已经到了这地步了吗? “你的父皇,不会连两国交恶都不在乎吧?父皇对我的宠爱,想必你有耳闻。” 慕容恺不置可否,只是安静看着阿蛮,听她继续开口:“那太皇太后也不管管吗?他再这样下去,真的有可能是生灵涂炭。” “而且,她是想要我的性命,即使这件事我可以不在乎,我父皇也不会善罢甘休。” 慕容恺听着阿蛮担忧的话语,心底泛起的是连绵的感动,就连一个北安人都担心两国交恶,自己的父皇,怎么就…… “你身上带的那个玉佩可以要她的性命。只是如果你真的要了她的性命,北安和大周,怕也不会……” “就这个鸟不像鸟,鸡不像鸡的玉佩,竟然有这么大作用?”阿蛮好奇地拿出身上的玉佩,打量了又打量,真心觉得这玉佩除了雕的难看,没什么优点。 “太皇太后曾经数次拯救大周社稷于危难,对大周有再造之恩,她很少送人东西,你这块玉佩,是为数不多的一个,持玉佩如见太皇太后本人。” “那她为什么要给我这个?我和她连见面都不曾。”阿蛮心底疑惑更重。这玉佩,是十多年前自己生辰时大周送来的礼物,只说是大周太皇太后所赠,让她随身佩戴,可消灾辟邪。 母后自然是听说过大周太皇太后的神秘,她的嘱托,自然不敢不从,严令她必须带着。 现在再看这玉佩,想到那太皇太后的传说,她只觉得,这几天发生的事情,那太皇太后好像早就知道了。 “那太皇太后是不是真的能预知未来……”看着手中的玉佩,阿蛮的心绪早已经飞远,如果她真的能预知现在发生的事情,她给自己这个玉佩,是不是让自己去做那个收拾了董贵妃的人? “那个老东西确实厉害,不过……” “你说什么?老东西?”阿蛮听慕容恺开口,却忍不住打断了他的话,她虽然不喜欢礼法,但是叫自己的太祖母老东西,这也…… “就是躲寒山上那个。” 看慕容恺坦诚回答,纵使心底震撼不已,阿蛮也没办法再说啥了。 “她才不介意称呼什么的,别说称呼,她连我们跪拜行礼都嫌麻烦。” 慕容恺耐心地对阿蛮解释,他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称呼,确实有些……,自然要解释回来,让阿蛮不要留下不好的印象。 “那太皇太后,还真是个妙人。”阿蛮自然不会跟慕容恺一样称大周的太皇太后是老东西,但是言辞间已经没了之前的崇敬,心底对她也愈发好奇。 礼亲王番外第六十七章 改变主意 “什么妙人?她最喜欢做的事情是坑人,这玉佩,就是坑你呢。” 阿蛮看着眼前满嘴怨念的少年,忍不住轻笑出声,她记得他提到太皇太后时候眸子里的光芒,那诚挚的孺慕,是遮挡不住的。 “那我也心甘情愿入坑,反正有这玉佩护着,如果你父皇不惩处董贵妃,我就杀了她。” 阿蛮说话的语气很凶,说完后还很是认可地点头,只是看着她这幅样子,慕容恺的心都软成了一汪春水。 在自己来找阿蛮之前,最了解北安皇室的皇兄曾去探望过他,告诉他,北安的骄阳公主,外面传言不可尽心,虽然性如烈火,却秉性纯善,最是怜弱惜贫。 “这次,父皇怎么着都要给你们北安个说法的。”慕容恺轻声叹道。 “证据还没找到呢。”阿蛮忍不住提醒慕容恺。 “这是你们北安的使馆,想拿证据,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慕容恺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提醒。 阿蛮有些反应不过来,这人,变化也太快了,之前还说,要想办法找到证据,现在怎么就…… 尤其是造证据这种事,怎么能出现在慕容恺的口中? 谁不知道慕容恺在众皇子中最是循规蹈矩,从来都是有一说一的。 阿蛮都有些怀疑,眼前的人是不是慕容恺了。 “慕容恺,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慕容恺坦然回答,说完话后却垂下了头。 之前,他是想着要证据来的,可是一步步来,要让父皇对董贵妃冷了心思,太难,如果父皇不知错,那寒山上那位,怕还是不愿意回来的。 还有,就是事关眼前的少女,她多次维护自己,他不能让她白白受了委屈,再说,哪里是委屈呀,董贵妃,分明是想要她的命。 既然董贵妃不仁,他为何还要做一副一切用证据说话的样子。 对付不择手段的,就要不择手段。 “这件事情,需要我找人帮你?” 仿佛是为了佐证自己的话,慕容恺再次开口。 “还真得麻烦你帮忙,拿件董贵妃独一无二的首饰出来。” “没问题。” 慕容恺答应得很是痛快,两人都是聪明人,都知道,之所以要独一无二,就是为了栽赃陷害。 两人相视,会心一笑。 阿蛮看向门外,曲境泽和几个使臣都战战兢兢等在那里。 “如果没什么事情,你可以先回去了。”阿蛮才想起什么一般,轻声对慕容恺说。 慕容恺看着阿蛮,欲言又止,最后却只说了一个字:“好”。 他双手落到桌子上,正准备撑着起身的时候,阿蛮突然说了一句:“你别着急,来人,把三皇子送回宫。” 她不敢忘他的腿伤,更不知道她的话语,落到慕容恺的心里,激起了层层涟漪。 慕容恺离开,曲境泽等人匆匆进来,行礼之后,都战战兢兢抬头,目光,一遍遍扫过阿蛮的身体。 “放心,我没什么事。” 阿蛮自然知道他们担心什么,别说自己的身体,即使掉根头发,她的父皇怕都饶不了他们。 “是臣等失职,没能保护好公主,臣等万死……”几个人听了阿蛮的话,心终于落了地,但是失职的罪过,他们也必须得担下。 “不用万死,我已经知道谁是幕后黑手了,你们帮我把那人给收拾了就可以。” 阿蛮的话,说得极为轻松,让跪着的人心底都没了重压,纷纷称是。 皇上最宠爱的公主殿下差点被烧死,他们护卫不当是重罪,想害死他们公主的人,更是他们共同的仇敌,别说收拾,就是弄死那人,他们都绝无二话。 礼亲王番外第六十八章 要她脱层皮 “天不早了,都回去吧,本公主还想睡会儿呢。”阿蛮听他们表态完,就懒得和他们废话,挥手就让他们离开。 众人自是不敢打扰骄阳公主的好梦,都忙不迭得离开,只有曲境泽,在众人离开之后,挥手示意外面的人进来。 “公主,让大夫给您看下。” 阿蛮看着曲境泽,竟然从他眼底看到了几分关切。他是带着大夫来的,也是真心关心她的身体,不像之前离开的那些。 “我真的没事,曲大人放心。”从火中奔出来的时候,慕容恺将她保护得很好,连火星都不曾灼到她分毫,再说,阿蛮才不会委屈自己,真的受伤了,她早就嚷嚷开来了。 “还是看一下吧,即使没有受伤,让大夫给你开副安神的汤药。”看着阿蛮一脸抵触的脸,曲境泽眼底更是多了几分宠溺。 “我才不要喝那汤药,你快点离开,快点。”听了曲境泽的话,阿蛮像只被踩了尾巴的毛,站起来高喊着让大夫离开。 曲境泽看着自家公主炸毛的样子,突然记起之前的传闻,骄阳公主阿蛮最怕的就是吃药。 “好好好,我马上让大夫离开。” 看着阿蛮生龙活虎的样子,曲境泽的心才终于放下,抬手,示意大夫离开,大夫刚走,他就看到骄阳公主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 曲境泽看向阿蛮,再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曲大人留下来,就是为了笑话我?”被人看到炸毛的一幕,阿蛮有些羞赧,却故作恼怒,却不知自己这样子,越发像个孩子。 曲境泽笑着摇头,轻声说了一句:“臣留下,是想问那幕后主使是谁。” 见曲境泽没再强迫自己被医生看诊,阿蛮的心也放了下来,却不说话,只是盯着曲境泽。 曲境泽低头等着阿蛮的回答,却终究没听到任何声音,心底,突然就冒出汹涌的不安,脑海中,一个人的影子越来越清晰,清晰到让他连呼吸都不敢。 “是……她?”曲境泽试探地问,心底还在期待,千万不要是她。 “曲大人说的她,是谁?”阿蛮已经料到曲境泽猜到了,她不答,反倒反问道。 曲境泽抬头看向阿蛮,见她目光灼灼,脸上依然泛着红晕。 “不管是谁,微臣就是豁出命去,都要给公主讨一个公道。”曲境泽义正词严地开口,原先的心慌,在他开口时候已经被笃定替代。 “我来大周,得罪的人,能害我性命的,也只有她一人而已。”曲境泽的回答阿蛮是满意的,她没办法一下子要了董贵妃的命,但是先让她脱层皮也是有必要的。 “公主需要臣做什么?” 虽然阿蛮没有说接下来要怎么做,曲境泽却莫名觉得她已经胸有成竹,他只需要遵从他的命令就行。 “把证据拿到大周皇上面前,让她给咱们北安一个交代。” “可是臣没有证据。”曲境泽想到被烧成灰的一切,脸都染上了苦色。 “你进宫之前我会将证据给你,那东西,是董贵妃的贴身之物。” 曲境泽闻言,终于放下心来。 “那臣要做到什么地步?”曲境泽继续问道,董贵妃深受皇宠,这件事情大周皇上维护他到什么地步还未可知,他必须要知道公主期待的结果,才能决定自己要用怎样的手段。 礼亲王番外第六十九章 注定被抛弃 “你觉得大周皇帝能护她到什么地步?”阿蛮不答反问。 “如果公主无碍,大周皇上也就会斥责董贵妃一二,他对董贵妃的宠爱,和皇上对皇后娘娘一样。”曲境泽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 “曲大人,有句话你说错了,父皇对母后,那是爱重,大周皇上对董贵妃,是宠。” 阿蛮很不喜欢这个比较,虽然都是盛宠,但是完全不同好吗?父皇和母后,他们更像是寻常夫妻,彼此信任,彼此敬重,那个董贵妃充其量也就是大周皇上宠爱的小狗小猫。 更何况,她的母后,聪慧,大气,堂堂一国之母,是董贵妃那个一身狐媚,只会哭哭啼啼的女人能比的? “臣失言。” “如果我在火中被吓到呢?吓的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你觉得大周皇上会……” 她被三皇子从火中救了出来,是很多人都看到的,再说自己受伤,可信度有点低,再说她素来爱惜自己,才不会为了收拾董贵妃给自己烫几道伤疤呢。 所以,能拿得出手的理由,就是自己被吓坏了。 “嗯,不仅是我被吓到了,锦绣皇姐受伤了,脸都毁了。” 曲境泽吃惊地看着阿蛮,轻声说了一句:“公主,锦绣公主只是身上被灼伤了,脸……” “她的脸灼伤了,刚才我看得分明。” 曲境泽想告诉阿蛮,她看错了,可是不等他开口,阿蛮就说了一句:“和亲公主受伤,到时候不管咱们北安提出与谁联姻,都是理直气壮。” 曲境泽想告诉阿蛮,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苏锦绣的脸,没有受伤。 “公主的意思我是明白的,只是公主素来最疼锦绣公主,如果臣弄坏了她的脸,公主您怕是……” “放心,既然是我的授意,自然不会为难曲大人。” “那臣马上让人去办。” “嗯,最好是永远都恢复不了的那种。”曲境泽刚转身,就听身后阿蛮的声音幽幽传来。 曲境泽忍不住回头,见阿蛮依然是一脸笑意,心头不由生出一阵凉寒。 “曲大人,我是曾护锦绣公主多时,可是她却勾结大周镇北关守将,意图攀污我镇国公府,证据都在楚南风手上,你想看找他要就是,一个吃里扒外,恩将仇报的人,本宫这样对付她,不过分。” 阿蛮的声音,一字一句,让曲境泽心惊,心头却像被日光扫过,再无半分阴霾。 从北安到大周一路,他早就见识了苏锦绣的心胸和手段,自是瞧不上的,之前他还纳闷骄阳公主怎么就护着这么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女人,现在看来,骄阳公主怕是早就心有成算。 “她想和董家联手,谋夺大周皇权。”阿蛮说话的声音很轻,却让曲境泽出了一身冷汗。 虽然大周皇上宠爱董贵妃,但是董家想夺大周皇权,也是痴人说梦。 别说大周皇上不是废物,大周的太子,皇子们各个文治武功,就是那远遁寒山的太皇太后,只要她出手,董家上下几百条人命,怕是只有死路一条。 “公主知道他们这样,还要将锦绣公主嫁给董家?” 两国和亲,是用姻亲维护两国关系,如果将北安的公主嫁给大周的乱臣贼子,那两国之间…… “我只是想成全锦绣皇姐,至于两国联姻,等董家玩完了,咱们再送公主过来就是。” 轻描淡写的语气,温婉道来,却在话语间,决定了苏锦绣的未来。 “所以,对她动手不用留情面,是她先背弃了北安。” 一个意图祸国的公主,注定了会被抛弃。 礼亲王番外第七十章 不会善罢甘休 “如果不出意外,臣能让大周皇上将董贵妃送入冷宫。”得知了自己可以对苏锦绣动手,曲境泽心底多了几分底气。 “这个结果,恰好,也是我想要的。”阿蛮慢悠悠的说话,不急不躁,脸上却已经泛起了笑意。 “曲大人先回去休息吧,养足精神,天亮了进宫。” “公主您也好好休息,明天臣势必为您讨回公道。”曲境泽说完大步离开,阿蛮看着他的背影,心底漫生出阵阵慌乱,只是想到,此时在宫中的那人肯定也为明天早朝忙碌,心,莫名就安定了下来。 心安了,人便容易困倦,阿蛮素来不会委屈自己,让人服侍着洗完澡就尽快睡觉,明天,她还等着看好戏呢。 真是阿蛮低估了自己的疲惫,等她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曲境泽已经带着几个副使去了皇宫。 现在已经日上三竿,估计一大早慕容峥就会下旨宣他们进宫安抚,曲境泽她倒是不担忧,只是…… “慕容恺送东西来了没?”阿蛮更关心的是证据,只有证据在手,曲境泽才会战无不胜。 “一大早三皇子就让人来找曲大人了,说了会儿话那人就走了。” “那人有没有说三皇子的腿……?”放下心来之后,阿蛮突然就担心起来,只是刚开口就意识到,慕容恺派来的人来去匆匆,想来是不会告知他们慕容恺的情况。 “曲大人临走的时候和奴婢说了,大周三皇子的腿太医已经给看过了,以后一百天之内不能乱动,不然……” “嗯。”这个结果,阿蛮料到了,只是被人这样说出来,她总是忍不住心头的歉意,如果不是自己昨天送那封信,他可能会很快就好起来…… 当然,这只是假设,如果她没送那封信,此刻的自己,怕已经和阎王碰头了。 “回头让曲大人送点补品什么的过去,算是本宫谢他的救命之恩。” “曲大人临走的时候已经让人送过去了。” “那就好,那就好。”阿蛮轻声说着,心却早已经飘进了大周的皇宫。 而此时阿蛮心底惦念的地方,一片冰寒。 北安使臣曲境泽跪在朝堂中,双目含泪,双手高举着一个玉钗。 朝臣无一人敢说话,连头都不敢抬,而坐在龙椅上的君王,看着曲境泽,心思莫名,眸光冷厉。 “不管是外臣还是我北安骄阳公主,锦绣公主,在大周境内,行事从未逾矩,不知道为何,招来大周如此的嫉恨,竟要处之而后快。” “曲大人言重了,北安与我大周两国,世代交好,我大周君臣对贵国来使更是奉若上宾,绝不可能害北安公主和大人的性命,曲大人可能是误会了。” 终于有臣子站出来,缓声相劝。 事关两国和平,可不能因为一场大火,就让友邦成为仇敌。 “误会?这玉簪也能误会?还是大周百姓都可以随意用这凤凰玉簪?” 凤凰,从来都是皇室的女人专用,高高在上,睥睨苍生,怎么可能是寻常百姓家敢用的? “臣虽是外臣,却也知道,这是辰光十年,皇上送给董贵妃的生辰礼。”曲境泽看向依然不动声色的慕容峥,高喊道。 “当时皇上曾下令将这玉簪图形传告天下,不许任何人效仿,连中宫皇后都不行。” 就因为当年这道圣旨,大周朝堂纷争不息,众臣离心,即使慕容峥最后迫于形势收回了圣旨,朝中却依然为此事争论不休,最后还是皇后出面劝和,大臣们才停止了参奏皇上不修私德。 这是慕容峥执政大周以来最难堪的黑历史,如今,却被曲境泽高声喊出。 慕容峥变了脸色,而朝臣们也都意识到了,这一次,北安怕不会善罢甘休。 礼亲王番外第七十一章 沉默的朝臣 曲境泽的话音落地,朝堂上愈发沉寂,慕容峥看向群臣,所有人都低着头,不发一言。 自当年自己将凤凰玉簪送给董贵妃那件事后,凡是涉及到董贵妃的事情,朝臣们有志一同,集体装聋作哑,这不是第一次了,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只是这一次,慕容峥却觉得羞愤异常。 因为曲境泽口口声声,几乎都是指着他的鼻子骂他了。 都说君辱臣死,不说要他们的性命,连表态的话语他们都不说一句,他们的反应,比曲境泽的话语更让他觉得羞辱。 “放肆。”恼怒的话语终究是忍不住从慕容峥嘴里溢出。 他指的是曲境泽,更是他面前这些口口声声忠君爱国的臣子们。 “外臣确实放肆,只是是谁给了外臣放肆的理由?臣也不想放肆,可是眼睁睁看着我北安两个公主在火海中挣扎,一个毁容伤身,一个忧思难安,陛下易地而处,恐怕要比外臣更加放肆吧?” 曲境泽的话语,掷地有声,群臣们,依然装聋作哑。 “如果大周皇上能为我北安公主和外臣讨回公道,外臣放肆,愿意受大周皇上任何处罚。” 说完后,曲境泽就附身叩拜,只是双手依然擎着那凤凰玉簪。 曲境泽态度强势坚决,慕容峥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心底,依然想护着那个人,可是想到要护她,心头就涌出无限疲惫。 “众位臣工觉得这件事该如何处理?”在落针可闻的寂静中,慕容峥突然开口。 他话音刚落,满朝文武仿佛商量好了一般,有志一同地跪在了地上,连道不敢。 “你们……”慕容峥本想着有人出来说和,却没想到众臣竟然没一个人愿意给自己这个面子。 面前这群人,昨天还为了朝政议论不休,前天还为了与他国关系与自己秉烛夜谈,他认定了他们是自己的忠臣良将,可是在北安使臣逼迫自己的时候,他们全都退缩了,跪在地上,态度恭谦,却让他心头的怒火越来越重。 “张御使,这件事情,你怎么看?”慕容峥看向跪在第二排的老臣,平素他最是维护君王颜面,自己喊他出来,他就不信他不站在自己一面。 “陛下,当年您说的,后妃之间事都是您的家事,不让外臣置喙。”已是老态龙钟的张御使缓缓抬头,说话的时候就盯着慕容峥,眼底的失望,怎么都掩饰不了。 “可是现在已经不是家事了,是国事。”慕容峥恨恨言道。 “当年凤凰玉簪之事,皇上亲口对朝堂言明,董贵妃的事,是陛下家事。” 张御使话语铿锵,面对慕容峥的怒火毫不怯懦,慕容峥看着他,终究没再开口。 仅仅是张御使的几句话,他就已经清楚了,如果这件事按照国事来处理的话,董贵妃必然没办法保全。 他本是想让朝臣们和自己一起护住董贵妃,却不想在董贵妃的事情上,面前这些口口声声忠君爱国的臣子,早已经站在了自己的对立面上。 他们或许早已经迫不及待地等着这一天,等着自己护不住董贵妃,然后墙倒众人推。 “朕竟不知,你们和太皇太后,竟然是一样的心思。”慕容峥轻嘲出声,只是不知道这话语,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跪了一地的朝臣。 “陛下,太皇太后对大周一片赤诚,如果不是她辅佐先帝,大周早已经……”慕容峥话音刚落,一直沉默的徐阁老突然开口,他说话的声音不大,只是话语间,那些埋头跪地的臣子们都抬起头来,眼底澄明,仿佛听人说起了他们的神祇。 礼亲王番外第七十二章 谁糊涂 “好个太皇太后,先帝在位时,她就插手政务,让先帝苦不堪言,真以为她是有所悔悟,才在朕登基之后去了寒山,却不想她人离开了,我这满朝文武依然在她掌控之中,果真是好手段,你们以为有太皇太后撑腰,我就奈何不得你们是吗?” 长久以来压抑在心底的怨念,让慕容峥再也顾不得自己的形象,他仿佛不受控制一般,将心底对太皇太后的不满宣泄出来。 当年,先帝多受龙太后掣肘,敢怒不敢言,即使是临终之际,都因为她的威慑,嘱咐自己以后要多听龙太后的话。可是他不是逆来顺受的父皇,他竭力摆脱了她,让她远遁寒山,可是,却依然有朝臣,不明真相,将龙太后奉为大周的功臣,民间甚至有人说的她是大周的守护神。 他承认,龙太后曾有功于社稷,可是当天下安稳之后,她就应该还政于父皇,不该眷恋权柄。 尤其是现在,如果不是龙太后掌控着百官,怎么会出现今天这样的场景。 “皇上,您这话老臣不赞同,太皇太后远遁寒山,为的就是让皇上独揽大权,不受她的掣肘,先帝对太皇太后言听计从,那也是因为太皇太后绝无私心,她要维护就是我大周的江山百姓。皇上有句话说错了,不是太皇太后是我们的靠山,我们,和这大周的百姓,才是太皇太后的靠山,只要老臣活着,就不允许你说出这等忤逆不孝的言辞。” 之前还含糊不肯为慕容峥说话的张御使,猛地抬头,义正词严地喊道。 他说完话就跪在了地上,继他跪地之后,一众文臣都紧随张御使跪到地上。 “皇上,臣和内子的性命,都是太皇太后竭力救下,为的就是我们对大周的一片赤诚,您说出这样的话,真是让臣等寒心。” 因为大周和北安和谈从边关赶回来的大将陈靖廷在说话的时候眼底都变了色,看向慕容峥的时候,眼底是从未有过的寒凉。 他的话音刚落,朝中的武将都不约而同地跪在地上。 “怎么,你们这是要逼宫吗?逼着朕将太皇太后从寒山上请回来,让他做这大周的江山之主,让我慕容氏的江山跟着太皇太后姓龙?” “皇上,如果太皇太后想将这天下改成龙姓,还用等到现在吗?当年的擎天摄政王……”一头白发的徐阁老再次开口,说完话后脸上的白胡子都颤微微的,他的话语,似在回忆。 慕容峥看着眼前有志一同的朝臣们,脸色愈发铁青。 太皇太后是嫁了擎天摄政王的,擎天皇叔祖当年掌握大周,太皇太后只需要和皇叔祖生个孩子……,可是和皇叔祖情比金坚的太皇太后,无所不能的太皇太后,偏偏没有孩子。 “她在寒山,还让你们为她和我堂堂帝王做对,也是其心可诛。” “臣等只是知道太皇太后为大周尽心尽力,未曾有半点邪念,所以才会为太皇太后仗义执言。” 徐阁老颤微微站起来,坦然看向慕容峥。 当年看着太皇太后被童家人算计嫁入宫中,看着她凭借一己之力为大周力挽狂澜的人,已经不多了,他如果再不站出来,怕没人再为她说公道话了。 “徐阁老,你老糊涂了。” “皇上,老臣虽然老了,好坏还分得清,倒是皇上您,被帝王的权势蒙了心,被女人蛊惑得连骨肉亲情都不识了。” “你大胆。” 如果说刚才,朝臣们只是悄无声息地让慕容峥难堪的话,徐阁老的这番话就是明晃晃地打脸了,尤其还是在北安使臣面前。 礼亲王番外第七十三章 纵容皇上 “皇上如果觉得臣失言,就赐死老臣吧,也算臣这把老骨头最后为大周做了贡献。” 徐阁老说完话,就认命般闭了眼,等着慕容峥开口。 慕容峥看着一脸坦然地徐阁老,只觉得心底住着火山,汹涌地怒火,不受控制地喷薄,仅剩的理智,一遍遍地警告他,千万不能发火,千万不能。 徐阁老是先帝最为倚重的朝臣,曾数次明旨夸赞,临终时还曾留有遗言,徐阁老百年后要配享太庙。 所以,即使他有心求死,为了自己的名声,他都不能让他如愿。 “徐阁老你是先帝近臣,先帝的心思你最该清楚,如果先帝知道你被人蛊惑,今日说出这番话来,不知道会不会后悔当初对你的信任倚重。” “皇上也说臣是先帝近臣,先帝对太皇太后最是敬重,如果知道您在他驾崩后如此薄待太后,肯定是会后悔将大周江山交到你手中的。” 听着慕容峥的话语不再如之前强势,徐阁老这个在朝堂上混迹半生的人已经猜到了他的心思,索性,不管不顾,直接硬“刚”。 “徐冲,你……”慕容峥已经退让,却不想徐阁老丝毫不顾他的颜面,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还当着北安使臣,这哪里将他一国之君放在眼里了? “皇上,臣已经忍了十三年了,臣多次想冒死进谏,每次想到太皇太后的话,才忍了下来,太皇太后说,您堂堂一国之君,如果连一个女人都宠爱不了,那多憋屈,所以只要您对董贵妃的纵宠没有危及到大周,就由着您。” 徐阁老听慕容峥喊着自己的名字,已然是恼羞成怒,他却神色不变,坦然如同往日,慷慨陈词,话语间丝毫不掩他对太皇太后的敬重。 “皇上,这样的话,太皇太后也曾写信给臣和内子说过。”跪在地上的陈靖廷也开口说道。 陈靖廷说完,又有几个老臣和重臣,纷纷说被太皇太后嘱咐过。 朝堂,在突然的纷乱之后,陷入诡异的寂静。 慕容峥脸色变了又变,心底,羞恼异常。 太皇太后将他当什么了?把他当一个不懂事的孩子?那这些朝臣呢?也让他们当孩子一样哄着自己高兴? “朕堂堂天子,宠爱一个女人,还用你们纵容着?这真真是天大的笑话。” 慕容峥突然开口,白净的脸上早已经是一片阴沉,眼底,更像是藏着不见锋芒的利刃。 “大周皇帝陛下,您宠爱一个女人,需不需要别人纵容是你们的内政,外臣不感兴趣,只是您纵容自己的宠妃放火烧了我们北安的使馆,害得我朝两位公主受伤,总是要给我们北安一个交代的。” 曲境泽自然明白,朝堂上这番关于太皇太后的争论,其实针对的还是董贵妃,所以在慕容峥盛怒之中要迁怒朝中众臣的时候,突然开口,将话题重新带回到原来的轨道。 只是这一次曲境泽开口,愈发理直气壮,刚才徐阁老他们的话他听得分明,大周的太皇太后和满朝文武,在对待董贵妃的事情上,底线就是不得危害大周。 而这次,董贵妃的行为,已经严重危及到大周和北安的和平,不管慕容峥态度如何,朝臣们绝对是和自己站在一条战线上的。 而且,今日关于太皇太后的争论,只要用心引导,就可以将皇上对太皇太后态度的偏执,全部引到董贵妃的身上。 曲境泽正思考者如何引导话题,徐阁老就抢先一步,开口道:“皇上,老臣一直觉得,让您和太皇太后离心的,就是董贵妃,当年如果不是您护着她乱来,太皇太后也不会放下大周朝政,远遁寒山。” 礼亲王番外第七十四章 董贵妃出场 “朕和太皇太后之间的事情,你们明知道是太后的错,现在却要归结到董贵妃身上,真真是荒谬。” 慕容峥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切,心底,怒火熊熊,想要保住董贵妃的心愈发坚定。 “皇上想将责任归到太皇太后身上,可是您有证据吗?”陈靖廷见这个时候皇上依然执迷不悟,心底有些不悦,说话也就少了顾忌。 “那也不能就凭一个簪子就定了董贵妃的罪。”慕容峥一锤定音,话语中除了固有的偏执,更多的是恼恨。 “现场留下这簪子,总是有嫌疑的,皇上何不请贵妃娘娘来问下,如果贵妃娘娘是冤枉的,臣等也不会看着娘娘白白被冤枉。 ” 徐阁老的话说得轻松,可是谁都清楚,如果董贵妃出来,别说纵火这件事与她有关,就是无关,她也能让自己脱不了干系,所以这番提议,其实是逼着皇上给董贵妃定罪。 “董贵妃她……“慕容峥虽然喜欢董贵妃,却也是知道她性子,这些年更是没少给她善后,自然知道不能让董贵妃出来,只是他理由还没想到,就听到了殿外嚎啕大哭的声音。 那声音,娇媚中满含委屈,除了曲境泽几个北安使臣,满朝文武都是熟悉的。 皇上的董贵妃,可不是一两次地哭到朝堂上来了。 如果是先帝,或者太祖太宗几位皇帝,敢这样胡来的妃子,没有丢掉性命也会彻底失宠,只有董贵妃,每次闹得皇上颜面尽失,皇上却依然对她宠爱不已。 “董贵妃肯定是身体又不舒服了,快点让人送她回宫。“慕容峥皱着眉头,对身边侍卫吩咐。 “大周皇上,听董贵妃哭得声如洪钟,想必回答下臣几个问题的体力还是有的,我们北安两位公主差点命丧火场,于情于理,在董贵妃身体状况允许的情况下,问几个问题,总是可以的吧?” 曲境泽早就明白大周满朝文武的意思,现在董贵妃就在眼前,他自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董贵妃她……“对于曲境泽的提议,或者说是威胁,慕容峥心底是拒绝的,他直觉地认为,不能让董贵妃出现在朝堂上。 只是董贵妃却显然不明白他的用心和保护,他的话还没说完,她已经冲破禁军的阻挠,冲进了大殿中,也不顾群臣在场,就快步扑向慕容峥。 “皇上,您得为我做主,不能让北安人这么污蔑了我。臣妾是什么人,皇上您最清楚了,我怎么可能让人去纵火,说到杀人我都要吓得几天睡不着觉的。” 董贵妃扑进慕容峥的怀中,也不管慕容峥身体的僵硬,只将自己心底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只是她的话,只打动了困在她情君王,满朝文武,没人相信。 谁不知道董贵妃善妒,后宫中凡是有点姿色的女人都被她搓磨过。 谁不知道董贵妃为了自己的儿子,几次三番对皇子动手,只是几位皇子身边都有太皇太后留下的人保护,才幸免于难。 一个心底恶毒的人,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小白兔,谁信? “外臣相信董贵妃真的是听到杀人都会害怕,只是这簪子,是在火场中发现的,所以那纵火之人,可能和娘娘有些关系。” 曲境泽看着大周朝堂上君臣迥异的脸色,有些不明所以,却还是忍不住将证据举过头顶。 “这肯定是那纵火的贼人,偷走了我的东西,肯定是这样。”董贵妃看着那发簪,恼火得解释,声音笃定。 可是她的话音刚落,曲境泽就看向慕容峥,高声说了一句:“原来这纵火贼人,竟然出自宫中。” 礼亲王番外第七十五章 慕容峥的选择 一句话,让慕容峥和满朝文武心头不由一紧。 之前,只是董贵妃一人对付北安使臣,现在,如果那贼人出在皇宫,那授意这人做事的,是宫中妃嫔,还是高高在上的皇上? 尤其是皇上,在想尽办法维护董贵妃。 “你们看什么看,那贼人出在宫中,就会是本宫,是皇上吗?”董贵妃的战场从来都是在后宫之中,有慕容峥的袒护,从来都是无往不利,这次看众人看自己神色各异,心底先乱了,说出的话,明显的底气不足。 曲境泽笑着看向慕容峥,心底却已经乐开了花,都说慕容峥宠爱的董贵妃没有脑子,他之前还不信,现在看来,真真是蠢到家了。 她短短一句话,不仅将慕容峥拉入了嫌疑人的队伍,更是让慕容峥连为她辩护都不能。 “在这深宫之中,能让人乖乖听话的,除了您和皇上,还有别人吗?在这重重宫阙间,能顺利偷到贵妃珍贵之物的人,绝不会是宫中的普通奴才。” 徐阁老终究还是忍不住提醒,他不介意董贵妃犯蠢,但是被牵扯到的皇上,却是太皇太后离开之前反复嘱咐,要护好的。 “当然有别人,本宫上面还有皇后娘娘呢,皇后娘娘很厌恶我的凤凰玉簪,所以让人偷了去,是皇后派去的人要烧死北安的公主。” 董贵妃听了徐阁老的话,计上心头,觉得完全可以借着这件事情将皇后打倒。 “如儿,不得胡言。” 慕容峥听了董贵妃的话,心底火气再也控制不住,厉声喊道。 “皇上,你竟然吼我,你……”董贵妃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看着慕容峥,眼底泪光盈盈,全然忘了,现在她是置身在朝堂之上,他们面前,还有关乎两国邦交的事情没有处理。 此刻的她,只是一个被心上人伤害到的可怜女人。 “就是皇后,皇后让人偷走了我的玉簪,为的就是嫁祸给我,借着北安的手,要了我的性命,皇上,您要为臣妾做主。” 董贵妃一遍擦着眼泪一边说话,说到最后,盈盈跪下,一副受尽了委屈的样子。 不得不说,董贵妃这戏做的有些拙劣,可是扛不住看戏的人眼瞎,慕容峥听她说完话后,竟然还抬手为她拭泪。 慕容峥没再说话,只是看着董贵妃,听她诉说自己在后宫中被皇后欺压,说皇后的怨毒,他只是安静得听着,好像董贵妃嘴里的事情真的发生了一般。 朝臣们虽然早就知道他们的君王色令智昏,可是眼见着他这样的纵容董贵妃,脸色,都很不好看。 “皇上也觉得这事是皇后娘娘做的?”徐阁老再次开口,眼底的失望,怎么都遮挡不住。 其实皇上对董贵妃的态度,已经明了了,这句话,徐阁老问与不问,没有任何区别。 在场的所有人,几乎都看到了结果。 他们的皇后娘娘,要比皇上睿智,只会在一个人的事情上犯傻,而这个人,此刻为了另一个女人,软了心肠。 “是不是皇后做的,叫皇后来问一句不就是了。”慕容峥的声音不紧不慢,再也没有了之前的急切和慌乱。 在他心底,自己和皇后,只是名义上的夫妻,无关情爱,这件事事关两国邦交,只要自己开口,皇后总会应下的。 没有人知道,慕容峥在说完话后,心底蓦地松了一口气。 如果早知道事情这样容易解决,他之前真没必要和这群与自己离心离德的朝臣们生气。 礼亲王番外第七十六章 郡王的偏执 “皇上,皇后乃一国之母,没有任何证据,就……”徐阁老在听了慕容峥的话之后,只觉得脑袋抽痛不已。 一国之母,就是有罪,他们都要努力遮掩,现在一看就是董贵妃攀咬,如此就叫皇后娘娘上来对峙,着实不妥。 “大周皇上,我北安骄阳公主在逃出火海后都不忘让臣派人告诉皇后一声,怕皇后担忧,他们两人关系极好,大周皇后怕是没有谋害我北安公主的心思。” 别说大周朝臣,曲境泽都有些诧异慕容峥的决定。 他此行的目的就是要惩治董贵妃,和皇后无关,所以对于多此一举的事情,他是拒绝的。 “如果这件事情就是皇后做的呢?北安使臣难道要看着本宫蒙冤不成?” 董贵妃怎么都没想到北安使臣会开口阻止,她瞪着北安使臣,一字一句地质问。 “先让皇后上殿,问清事情经过。”慕容峥拍了拍董贵妃的手,话语间已经做了决定。 曲境泽的话,让他看到了事情和解的苗头,如果皇后承认是自己让人放火,那骄阳公主和皇后关系不错,这件事,应该可以大事化小…… “皇上不可。”徐阁老着急地阻拦,他的话音未落,朝武纷纷跪地,一片恳求。 “皇上。”董贵妃见群臣如此,心底一慌,可她能指望的也只有身畔帝王。 慕容峥看着跪地的群臣,面露嘲讽。今日这朝堂之上,他们为太皇太后辩驳也就罢了,连皇后他们都这样维护,就因为皇后是太皇太后亲选。 亏他之前还以为,群臣都没办法帮他护住董贵妃,却不想现实如此。 不是他们护不住,而是他们不想护而已。 慕容峥心底是有怨怼的,谁都知晓他对董贵妃的宠爱是因为生死关头,董贵妃可以为了自己不要性命,她都能那样护着自己了,自己自然也会给她富贵荣华,护她一生无忧。 “去请皇后过来。”慕容峥冷沉着脸吩咐,仿若没听到满朝文武的谏言。 “皇上您脸色不好,先坐下歇歇,等皇后娘娘来了,自然就真相大白了,臣妾也就沉冤得雪了。” 慕容峥的话,给了董贵妃定心丸,她满心欢喜,关切地对慕容峥说着,扮演她贤良淑德的贵妃模样。 只是这番装腔作势,只能让朝臣们对她的不满更重。 一个能左右帝王心思的女人,如果这个女人一心家国他们也就认了,可是偏偏是这样一个上不得台面的。 偏偏,皇上还护得紧。 去宣旨的太监离开之后,朝堂上再无半点声响。群臣静默着,好像是向慕容峥示威,慕容峥有意提几件事情和群臣讨论,可是朝臣们却仿若未闻。 他们一是不赞同皇上将使馆的事情推给皇后,二是不愿意在董贵妃面前提任何事情,董贵妃心太大,又能左右君王,她插几句话,导致政事走向完全改变的事情也是发生过的。 曲境泽不时扫向脸色阴沉的帝王和静默的朝臣,心底不由慨叹那位无缘得见的太皇太后,真是好手段,君王任性到这样的地步,竟然还能让大周皇朝稳固运行。 皇后来得很慢,等得殿内的君王朝臣都有些心焦,董贵妃更是不忘在这个时候上眼药,不时说皇后无视皇上,皇上传唤了这么长时间都不来。 慕容峥知道董贵妃的小心思,却意外地没有顺着她的意思开口,只是盯着朝堂门口,只见一抹红影,从远处缓缓走来,一步步,如一团蔓延的火光,一点点变大,灼痛了他的眼。 礼亲王番外第七十七章 皇后变了 这是他第二次见她穿这样明烈的艳色,上一次,是封后大典。 平时祭祀,大典,皇后都会穿黑色绣凤朝服。 这点异常,让慕容峥有些愣怔,他紧紧盯着自己的皇后,一身大红,缓缓走向自己,她长得不美,却很端庄,大气,衬得住肃穆的黑,也驾驭得了烈火样的红。 “皇后,今日……”看着孙皇后一丝不苟的行礼,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的心突然有些慌乱。 “皇上,朝堂上的事情,侍卫都和臣妾说了。” 不等慕容峥将话说完,孙皇后就缓缓开口,话语沉静,却如古井无波。 “皇上,皇后娘娘素来宽和仁慈,不会做出伤人性命的事情。”徐阁老看不到皇后的脸色,却着急地喊了出来。 他怕,满朝文武在皇后出来的时候,都和徐阁老一样怕,怕皇后会和往常一样,为了皇上的喜好,担下莫须有的罪名。 这样的事情,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只是这次的事情,太大,如果皇后认了,那废后,也是理所应当的。 皇后这些年努力维持宫中安宁,每次皇上朝政处理失当,也都是皇后私下找他们暗暗补救。 如果皇后被废,那他们大周,那这朝堂,怕是真的没办法补救了。 “皇后,是你让人拿走了贵妃的飞凤簪吧?” 慕容峥自然不会让群臣纷纷开口,将皇后劝动,索性,开口,就将事情说出,只需要皇后回答一句是,一切,就可以尘埃落定。 董贵妃看着眼前一身红衣的女子,看着她缓缓抬头,看向慕容峥,心底一阵喜悦,她按耐不住心头的兴奋,紧紧攥住慕容峥的手,却惊然发现,慕容峥的手心里,竟然有一层薄汗。 董贵妃诧异地抬头,见慕容峥看着皇后,她不由得再次转头,却在看到皇后眼睛的时候,心都慌了。 之前,皇后看向皇上的时候,眼底是带着光的,那种无法掩饰的爱慕,是谁都看得清楚的。 可是今天的皇后,看向皇上的时候,眸光如刀,仿若冰寒的利刃,让董贵妃都不由得一抖。 “不是。”就在董贵妃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皇后平静地吐出了两个字。 两个字,成功让慕容峥瞪大了眼睛,他几乎都要怀疑,面前这个人是不是自己的皇后了。 他忍不住开口提醒道:“皇后,没有证据,朕是不会叫你来这里的。” “皇上,臣妾也有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臣妾,不敢欺君,不敢破坏大周北安两国关系,更不想让太皇太后失望。” 皇后跪在地上的身子挺直,看着皇上,不卑不亢,一字一句喊道。 朝臣们也被皇后娘娘的嘶喊声吓到,不,是惊到。 他们似乎已经习惯了皇后娘娘给皇上背锅了,现在突然站到了皇上的对立面,这让他们在震惊之余,更多了几分喜悦。 如果皇后娘娘早就有这样的态度,董贵妃怕也嚣张不了…… “贵妃宫中着火后,有太监对贵妃宫中财物做了登记,皇上赏赐的飞凤簪,就在其中,不存在丢失。” “风栖宫和董贵妃在大火后没有任何来往,皇上若不信,可问我宫中或者贵妃宫中太监宫女,此时他们都在大殿外,随时等候皇上传召。” “皇上,这是昨日出宫的内监宫女名单,无一人出自我凤栖宫。” 礼亲王番外第七十八章 董贵妃上钩 飞凤簪没有被偷,那董贵妃刚才的话就是污蔑皇后, 皇后宫中人等和董贵妃没有来往,那大火后,皇后就没有偷走飞凤簪的可能。 皇后宫中更是无人出宫,即使有皇后宫中人偷了飞凤簪,也没有通天之力带出。 董贵妃的攀咬本就漏洞百出,现在皇后将事实一句句摆出,堵死了她所有攀咬的可能。 朝臣们显然没想到皇后会说出这样的话,只是在呆愣片刻后,他们脸上的兴奋再也遮挡不住。 而慕容峥和董贵妃,却愣住了,他们都呆呆地看向皇后,显然,没想到皇后会说出这样的话语。 “皇后,你这样,朕会很失望。”慕容峥终于开口,眼底确实泛着失望,只是脸上比失望更重的,是恼怒。 他没想到,自己的皇后,会在这样的时候,站在自己的对立面上。 “皇上,您已经让臣妾失望了十三年,臣妾尊重您,护着您,臣妾累了,如果皇上对臣妾失望了,就废了臣妾吧。” 皇后的话语,带着深深的疲惫。 慕容峥心头一紧,却突然高声喊道:“你以为朕不敢吗?” “谢皇上。”皇后淡漠笑笑,附身叩首。 慕容峥再看不到皇后的脸,心底的慌乱却再也控制不住。 “皇上,您就成全皇后娘娘吧,皇后娘娘这些年也确实累了。”董贵妃素来不会察言观色,只是听到皇后如此开口,心底已是狂喜。 慕容峥转头看向董贵妃,董贵妃看到慕容峥的脸色,却再也不敢开口。 他的脸,好像冰封住一般,看向董贵妃的时候,再也没有任何的情谊。 “皇上,皇后只是说了实话,如果这样皇上都要废后的话,那请皇上也废了老臣。” “皇上,皇后无错。” “皇上,皇后这些年兢兢业业,平稳后宫,为皇上省了不少后顾之忧,后宫之中,再也找不出如此贤德之人。” “你个老匹夫说什么呢,本宫……”见众臣跪在地上为皇后请命董贵妃已经是怒不可遏,又听有老臣说出这样的话,她直觉这人是在打自己的脸,忍不住爆呵。 “皇上,臣历经三朝,先帝都不曾斥责过臣半句,一个宠妃是哪里来的胆子,能对臣说出如此的话语?” 徐阁老开口,话语峥峥,看的慕容峥心虚不已。 “大周皇上,您叫皇后来的本意,是让皇后认罪,可是现在罪不在皇后。” “皇后废立,是您的家事,外臣现在只想找到害我们公主的真凶。” 曲境泽来朝堂,不是看大周皇上和皇后的家事的,他是有目的的。 “皇上,臣妾之所以来迟,是因为查出了真凶,就在殿外,请皇上允准,将那将飞凤簪拿出宫的人带上来。” 皇后再次抬头,看向慕容峥和董贵妃,缓缓开口道。 “皇后你……”皇后的态度本就让慕容峥吃惊,却没想到,皇后竟然会和朝臣们一样,要除掉董贵妃。 本来是自己手中的刀,却成了对付自己的剑,这种感觉,真是,一点都不好。 “皇上,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她在撒谎,臣妾给那人的是白银千两,不是飞凤簪,皇后在污蔑臣妾。” 董贵妃听了皇后的话,心底突然再生喜悦,她觉得皇后是在寻死,欺君之罪,罪不可恕,却忘了,自己开口,说出的话语,会让自己罪不可逃。 礼亲王番外第七十九章 你若不离我便不弃 董贵妃话音刚落,本来俯身跪着的朝臣们就都抬起头来,他们兴奋地彼此对视,眼底的喜悦,怎么都遮挡不住。 皇上慕容峥转头,冷着脸看着依然兴奋不已的女人,心底却冰凉一片。 他知道董贵妃没什么脑子,也知道她一直算计皇后,却没想到,竟然蠢到这样的地步,众目睽睽之下,竟然承认了自己花钱请人去谋杀别国公主。 竟然真的是她。 慕容峥之前护着董贵妃,一是因为私心作祟,一是因为他一直觉得董贵妃虽然不聪明,虽然对自己的皇子都下手,但是因为她想做皇后,想让自己的儿子登上皇位,却没想到,她竟然真的让人去做谋杀别国公主的事情。 “你为何要做这样的事情?这事对你,没有任何好处,你真是乱来。”慕容峥话语难掩失望,董贵妃从未见过慕容峥这样失望的看着自己,也不由慌了,她上前抓住慕容峥的手,轻声说道:“皇上,臣妾都说了,不是臣妾做的,是皇后娘娘做的。” “贵妃娘娘,您刚才已经承认了,是白银千两。”朝臣中早有人看不惯董贵妃的作态,见她还攀咬皇后,忍不住高声提醒。 “我没有,没有,不对,我也没说那白银千两是买凶放火的,你们这是要诬陷我,皇上,您就任由他们这么欺负臣妾吗?臣妾这么多年,什么时候做过让陛下烦恼的事情,臣妾也不是那种狭隘之人,怎么会做出有损两国邦交的事情。” 董贵妃此时已经慌了神智,她伸手紧紧抓住慕容峥的手,着急的解释。 此刻的她无比清楚,眼前的男人,是她唯一的救赎。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多说多错,在她自以为委屈地向慕容峥解释时,她的话语,无异于将自己曾经蠢笨的过往搬到台面上来,任由慕容峥审视。 慕容峥心底恼着董贵妃的蠢,但是看到她眼底盈盈泪珠的时候,心还是软了,无奈地拍了拍他的手,看向跪在面前的皇后和朝臣。 “皇后,你这欺君之罪……” “皇上,臣妾已经说过,要废后,您下旨就是,那送白银的小太监,此刻就在殿外,臣妾说是飞凤簪,也不过是为了让董贵妃承认而已。” 皇后抬头看着慕容峥,平静的眸底,掩藏着浓烈的情意,却掩不住心头的失望。 皇上对董贵妃该是怎样的情意,她犯了这样的大错,他都依然帮她? 所以,死心了。真真死心了。 “你……”皇后一番话,将皇上堵得哑口无言。 “证据证人就在殿外,北安使臣想要的说法,皇上想必能给了,臣妾先回凤栖宫等着皇上的圣旨。” 一身大红的皇后,缓缓跪拜,然后起身,转身,高傲地挺着脊梁,一步步,向朝堂外的走去。 慕容峥目视着自己的皇后离开,看着那团艳红,仿若晚霞渐渐消失在自己视线中,慌乱的心,再也控制不住。 “皇上,皇后无错,您不能废后。” “皇上,皇后乃是太皇太后所选,如要废后,必得的到太皇太后首肯,不然,就是不孝。” “皇上,我大周有妖妃作乱,断断不能再失去如此贤后,否则,我大周必乱,大周必亡。” “……” “……” 见慕容峥看着远方出神,朝臣们再也按耐不住,纷纷表态。 只是他们的话语,慕容峥却仿若未闻。他只看着远处那抹红,想起大婚当日,同样一袭红衣的皇后带着几分羞意,对着自己说:“此生,您若不离,我便不弃。” 礼亲王番外第八十章 慕容铮的态度 她就这样走了,抛弃了他,在他还没有离开她的时候。 慕容峥习惯了有事让皇后出来领罪,却从没想过有一天,她也会毅然决然地转身。 “她这是什么意思?就这么走了?来人,把皇后给朕喊回来,快点。” 慕容峥突然开口,只是这次,侍卫领命离开,去了很久,再也没有回来。 “皇上,皇后这样无视您,她已经等着废后了。” 董贵妃从未见过此时的慕容峥,无措地像个孩子。 虽然知道自己今天不可能全身而退,但是被慕容峥包庇惯了,她还是觉得现在自己最好踩皇后一脚。 “即使朕废了皇后,皇后也不会是你,你还是住嘴吧。” 董贵妃的话语,落到慕容峥的耳中,他只觉得厌恶非常,绝情的话语,好似不经过大脑就被说了出来。 董贵妃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看着慕容峥,眼底泛起连绵泪水。 之前她说想当皇后,慕容峥总是说,皇后太累了,他不舍得她劳累。 可是今天,失态之下,他说出的话,让董贵妃明白,慕容峥,从来就没有想过要自己做皇后,之前情浓时分说的那些愿意将全世界给她的话语,也不过是哄她高兴而已。 在他心里,皇后永远都是皇后,无可替代,所以今天,在皇后主动提出废后的时候,他才会慌了神。 “请大周皇上将证人带上来吧,外臣想知道,到底是谁想要了我北安骄阳公主的性命。” 曲境泽在北安朝堂多年,都不曾见皇上和皇后闹到朝堂,却不想来了大周几天,竟然看了一出皇后自请废后的大戏。 作为一个外臣,他实在是不想继续看下去,倒是不怕慕容峥,他怕传说中的那位身居幕后的太皇太后,怕她会为了不让大周皇帝的丑闻被别国知悉,暗暗下手杀了自己。 在八卦和性命之间选择,曲境泽当然会选择好好活着。 慕容峥看了眼曲境泽,突然转身,俯身看着董贵妃,恶狠狠地问了一句:“你还不认罪吗?” 慕容峥话语声音不大,却惊住了董贵妃,也惊住了满朝文武。 这么多年,他们都习惯了慕容峥维护董贵妃,他突然这样决绝地对着董贵妃,他们不敢相信,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和群臣心底泛起的狂喜相比,董贵妃整个人都懵了,明明不久之前,他还一副要为自己做主的样子,明明他是要护住自己的,怎么北安使臣说了句话,她就要认罪了? 这罪能认吗?认了罪,满朝文武不会饶了她,北安使臣也定会讨要个说法,她更怕是的到时候慕容峥不会再护着自己了。 “皇上,臣妾冤枉,臣妾冤枉呀。”娇柔的身子,终于软软地跪在了地上,她抬着头,委屈地看着慕容峥,话语娇媚。 这是她的法宝,每次只要自己一脸委屈,慕容峥总是会软下心来。 “真要朕将那些人带上来吗?” 慕容峥淡淡开口,将董贵妃心底的期望击碎,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慕容峥,许久都没有开口。 “皇上,臣妾……” 董贵妃这才确定,皇上已经不会护着自己了,认罪,这是他对自己最后的保护。 “说吧,为什么要让人放火。”淡漠的声音响起,董贵妃仿若置身冰窟,群臣却忍不住诧异地抬头,看向高高在上的君王,他此刻,面色平淡,好像此刻跪在他面前的并非他宠了十年的女人。 他看着董贵妃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礼亲王番外第八十一章 请求严惩 “臣妾,没有。”董贵妃在慕容峥的注视下颤颤开口,却不想她话音刚落,慕容峥的脚就落到了她的身上,她被踹翻在地。 董贵妃看向慕容峥,眼底除了震惊就是慌乱。 这十几年来,他对自己几乎是言听计从,即使自己惹怒了他,他也只是冷下脸,只要自己好好哄了,他也不会再给自己冷脸。 可是为什么,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面前的这个人,已经不像是宠了自己十几年的慕容峥。 “来人。”慕容峥挥手,只是不等他说话,董贵妃已经怯怯开口道:“皇上,是臣妾做的,臣妾只是不忿,那骄阳公主欺人太甚,我……” “不知道我骄阳公主怎么欺负贵妃娘娘您了?谁不知道在后宫之中连皇后娘娘都要避着您的锋芒?据臣所知,骄阳公主确实曾在昨日入宫,除了给皇后娘娘请安,就是给三皇子送解药来着,难道是我们公主救了三皇子,所以娘娘您的不忿了?” 曲境泽不等董贵妃说完话,就开口,一声声质问,让董贵妃的脸色变得愈发苍白。 曲境泽的话音落下,群臣已经开始交头接耳,三皇子中毒命在旦夕的事情他们是清楚的,现在听曲境泽这话语,竟是北安的骄阳公主救了他。 如果事实如此,他们似乎都明白了董贵妃不忿的源头。 董贵妃看着皇子们不顺眼已经很久了,也曾多次找事,尤其是三皇子,更是她的箭靶子。 究其原因,也不过是因为董贵妃曾经是瑾妃娘娘的贴身宫女,好像只有折磨了慕容恺才能显示她现在已经高高在上一般。 慕容峥低头看着董贵妃,在群臣的私语声中,他心底的厌恶,好像发了芽的种子,春风化雨,肆意生长。 “是她烧了我的寝宫,我……”董贵妃心底早就慌了,此刻见周围没有一人站在自己一边,索性一咬牙,高声说道。 “不知道贵妃娘娘您可有证据证明您的寝宫,是我们骄阳公主放火所烧?我们公主只是初次进大周皇宫,连贵妃您寝宫的位置都不知道。”曲境泽听董贵妃要攀咬阿蛮,自是不依,他高声质问道。 曲境泽的话,让朝臣们不住点头,慕容峥虽然没说话,看向董贵妃的时候也多了一抹冷色。 “大周皇上,我们北安使馆被烧,两位公主险些丧命,这已经让北安对大周失望了,您还任由您的董贵妃没有任何证据就攀咬我北安公主,这是要和我北安绝交吗?” 纵使早朝开始,曲境泽理直气壮地质问时,也不曾说过这样决绝的话语,此刻,他愤怒至极,当然,在所有人看来,这愤怒理所应当。 “皇上,真的是她,真的是她放火,不然臣妾……”董贵妃有口莫辨,一脸委屈。 慕容峥看着董贵妃,轻声问了一句:“贵妃有证据吗?” 董贵妃看着慕容峥,身子不住轻摇,以往自己说什么,慕容峥都是信的,可是这次,她却要证据。 董贵妃缓缓摇头,含着泪垂下头去。 “那皇上准备如何处置这纵火之人?请您给我们北安公主和使臣一个交代。” 曲境泽跪地行礼,却是将慕容峥bi到了绝境。 “求皇上为了两国和平安宁,严惩幕后黑手。”群臣见曲境泽说完,纷纷开口。 “皇上,不要,臣妾没想破坏两国和平,您知道的,臣妾没有坏心思,臣妾……” 董贵妃此刻唯一的救命稻草就是慕容峥,见慕容峥还没开口,她伸手拽住他的袍脚,轻声哀求。 慕容峥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瑟瑟发抖的女人,虽然心底恨极,但是看她这幅样子,心底蓦地生出几分不忍。 他看看董贵妃,再扭头看向群臣,一时间,神色莫名。 礼亲王番外第八十二章 绝境 “北安来使,是朕的贵妃不懂事,冲撞了两位公主,不知道北安使臣想要朕怎么处罚?” 慕容峥抬头看向曲境泽,面色平静,但是谁都听得出他话语中对董贵妃的维护。 群臣兴奋的心,瞬间冰冷,原以为他们的皇上终于迷途知返,却不想,到头来他维护的还是董贵妃一人。 “大周皇上,您所言差异,贵国董贵妃是想谋杀我过骄阳,锦绣两位公主,只是谋杀未遂,如果这样的事情都算是冲撞,我北安不介意在边境冲撞下大周的军队。” “皇上您应该听说过,我皇最宠爱的就是骄阳公主,如果不是骄阳公主拦着,此刻骄阳公主在大周使馆中差点被烧死的消息已经送出去了,您觉得我北安皇上皇后会对此事无动于衷吗?” “如果大周皇上想息事宁人,想让两国边关和平稳定,那就拿出诚意,严惩胡作非为之人。” 曲境泽声声质问,让慕容峥脸色愈发阴沉,尤其是曲境泽已经亮明了自己的车马,他却还在想尽办法保全董贵妃。 慕容峥扫一眼自己的臣子,他们都安静跪在那里,不声不响,好像没听到曲境泽的指责和质问一般。 如果是因为别的事情,曲境泽这样的指责,注定了会让他们大周奉上巨款作为安抚之用,可是现在,曲境泽口口声声,要的只有董贵妃。 可是他要保住董贵妃的性命,许多年前,他就曾许诺过,自己活一日,就让董贵妃快活活一日。 “贵使想让朕怎么做?”终于,慕容峥还是开口,开口的时候已经做好了打算,他要不惜一切代价,保住董贵妃。 “贵妃是皇上的贵妃,皇上不舍得惩处,就推到外臣这里来,似乎有些不妥。” 曲境泽却早已料到了慕容峥的心思,让他说出如何惩治,那就是他越俎代庖,到时候董贵妃万一有什么不虞,就全是他的过错。 所以,北安的公主是他们大周的贵妃害的,那惩处贵妃的事情,还是大周皇上决定。 只要惩处力度达到了他的要求,他没有任何意见。 “贵使想要她的性命?”慕容峥虽然在董贵妃的事情上糊涂,在国事上还算通透,听曲境泽如此说话,心底已经知道,这处罚的命令,只能是自己下。 “如果皇上没意见,外臣当然没意见,毕竟我们北安的两位公主也差点葬身火海。” 曲境泽话语的意思是,即使处死了董贵妃,那也不过是董贵妃一条命抵北安公主的两条命。 “你放肆,本宫是贵妃。” “外臣不懂大周规矩,只是在北安的时候我皇曾说过,所有的贵妃,妃嫔,不过是伺候皇上的物件,而公主皇子,却是皇室血脉。” 董贵妃被气得脸色涨红,她恼火地指着曲境泽,喊着:“你……你……你……” “外臣说的是北安,或许在大周,贵妃娘娘都凌驾于皇后之上了,如果真是如此,那确实,我们两个公主的性命都比不过贵妃娘娘。” 曲境泽一张利嘴,成功地让董贵妃闭嘴,也成功地将慕容峥推入了绝境。 礼亲王番外第八十三章 群臣心想 “曲大人,你也该知道,贵国两位公主没有伤及性命。”在朝堂的静默中,慕容峥缓缓开口,他的声音不大,带着几分淡漠,却让董贵妃觉得,这声音,是绝望荒漠中的清泉。 她低声默喊着皇上,之前的慌乱,因为他的声音渐渐回暖。 她就知道,皇上不会放弃自己,永远不会。 “如果不是救援及时,现在我北安的两个公主,怕都已经成亡魂了。”曲境泽见慕容峥还在维护董贵妃,心头愈发不悦。 “救援,也是我大周的兵士,贵国的骄阳公主,还是三皇子救出来的。” 慕容峥自然知道曲境泽话语的意思,他话里话外,董贵妃是想置人于死地,不可轻饶,所以他只能另辟蹊径,希望曲境泽能看在三皇子的救命之恩上,态度稍微和缓一些。 “大周皇上怕是忘了,三皇子的性命还是我们公主救的,三皇子这样做,是知恩图报,倒是皇上您,明知道我们公主救了贵国的三皇子,却在骄阳公主差点被害死的时候包庇凶手,不知道您如此做,会不会伤了瑾妃娘娘和三皇子的心。” 曲境泽可没那么好糊弄,杀人是杀人,救人是救人,你不能因为救人就抹杀了杀人的罪过,更何况,这救人的还不是董贵妃。 “外臣知道皇上宠爱贵妃,只是贵妃娘娘犯下了大错,如果皇上不严惩,怕寒的不仅是我北安人的心。外臣没想要贵妃娘娘的性命,只是她依旧高高在上,依旧锦衣玉食,别说我北安皇上皇后不答应,就是外臣都不答应。” 曲境泽说完话之后就抬头看慕容峥,他自然知道慕容峥的退缩,他不愿意走出惩处董贵妃那一步,但是事实俱在,不是慕容峥可以逃避的。 可以不要董贵妃的性命,但是不能让她依然是高高在上的宠妃。 与两个公主差点丧命相比,曲境泽的要求,真的很低了,对董贵妃,也绝对仁慈。 “皇上,他们北安都要管咱们大周的内政了吗?臣妾……”董贵妃见朝臣中没一人反对,心底惶恐非常,她抓住慕容峥的衣角使劲摇。 她不能没有皇上的宠爱,不能没有锦衣玉食,不能没有位同副后的权势,她还要帮自己的孩子坐上这天子之位呢。 “皇上,北安使臣的要求不算过分,理应允准。” “皇上,虽然北安不愿追究,但是董贵妃,意图破坏两国安宁,此风不可长,臣请皇上,赐死董贵妃,以儆效尤。” “皇上,太皇太后曾有明旨,后宫不得干涉朝政外交,董贵妃明知故犯,不杀不足以正朝纲。” “求皇上下旨严惩董贵妃。” “求皇上下旨。” 众臣纷纷出声,本来还想保住自己荣华富贵的董贵妃一看眼前的场景,心底先慌了,明明自己都逃过死路了,北安使臣都不追究了,大周朝堂上这些臣子们,竟然…… 只是不管她心底如何的愤懑,危急关头,她不敢再出一言。 她含泪看着慕容峥,手暗暗使劲,让慕容峥感觉到自己衣摆的变化,慕容峥果然低头,她含泪迎着她的眸光,眼底,泪意点点。 慕容峥看着群情激愤的朝臣,终于,疲惫地叹了口气。 他很清楚,他的臣子们是在bi着自己表态,他们都清楚自己不会杀董贵妃,所以才高喊着要杀她,这样,即使他退一步,于董贵妃而言,只是没了性命之忧,却也会陷入绝望境地。 可是,不管是北安的使臣还是自己的臣子,都等着他开口。 礼亲王番外第八十四章 禁足清凉殿 他虽然宠着董贵妃,却不想担一个昏君的罪名,他抬手,扯动自己的衣服,袍脚自董贵妃手中滑出,她紧张地看向慕容峥,正见他面色平静地开口。 “董贵妃恃宠而骄,破坏大周北安两国和平,朕自是不会轻饶,自今日起,搬入清凉殿,无诏不得出。” 慕容峥说完话就看向曲境泽,他想知道,这个结果曲境泽是否满意。 慕容峥觉得,这是自己的底线了。 他看到的就是曲境泽嘲讽的笑,那笑,让他心虚,更心慌。 “北安使臣觉得,朕这样处置,还算合理吧?” 慕容峥仿佛没看到曲境泽嘴角的笑,轻声询问,只是话语中意味明显,想让他适可而止。 “外臣有些不明白大周的律令,原来纵火伤人只需要禁足就可以了。” 曲境泽仿若没明白慕容峥的意思,话语很轻,却敲打着朝堂上每个人的心。 在慕容峥说完话后,朝臣们确实松了一口气,因为皇上,竟然史无前例地处罚了董贵妃。 可是现在,曲境泽一句话,就让他们明白,皇上这是在包庇,和放火伤人这样的罪名面前,禁足的惩罚,却是是微不足道。 “您到底想怎样?”慕容峥觉得自己的耐心都要被曲境泽耗尽了,如果曲境泽是大周的臣子,他绝对要收拾他,可是…… “外臣已经说过,这贵妃的尊荣,锦衣玉食,不适合用在一个纵火犯的身上。” 曲境泽终于还是没忍住,明确说了自己的要求。 因为他知道,如果自己不说明白,慕容峥就会装糊涂,就会和自己讨价还价。 慕容峥愣住,他没想到曲境泽竟然能直接说出北安的要求,当然,他这明确的话语,也让他心底的打算全都乱了。 “皇上,破坏两国和平,其最可诛。” “皇上,区区一个打入冷宫实在不能惩董贵妃的罪责,臣请,杀了董贵妃,以儆效尤。” “……” 朝臣们虽然对皇上极为纵容,但是大多数都是太皇太后和先帝培养出来的臣子,都很清楚他们应该做的事情,所以纷纷恳请。 在死和废黜位份幽闭冷宫相比,冷宫显然是个更好的选择。 “那就废黜贵妃的位份,去清凉殿呆着吧。”慕容峥看了一眼跪在地上泪眼盈盈的董贵妃,终于还是咬牙说道。 “皇上,臣妾不要,臣妾不要去清凉殿,您答应过臣妾的,要臣妾陪您一辈子,您……” 听了慕容峥的话,董贵妃的身体都变得虚软,她强撑着身子跪在地上,使劲抱住慕容峥的腿,哀哀哭泣,眼底全是绝望和不舍。 “朕……”慕容峥最是看不得董贵妃伤心欲绝的样子,他正要安慰,却不想曲境泽再次高声喊了一句:“外臣希望皇上言而有信,别等外臣离了大周,贵妃娘娘就离了清凉殿。如果真是那样,外臣不介意让我们北安皇上知道,您的爱妃做过什么。” 曲境泽的意思也很明显,董贵妃进了冷宫,这辈子就别想出来了,除非慕容峥要和北安开战。 慕容峥要抚上董贵妃的手,颓然垂落。 “皇上,臣妾不想,您就是不为臣妾着想,还有咱们的孩子,他……” 董贵妃茫然地看着慕容峥,她不知道怎样才能获得一线生机,她现在最清楚的就是,如果自己真的被关在了清凉殿,那她的孩子,离那至尊之位,就越来越远了。 礼亲王番外第八十五章 联姻董家 往常董贵妃哭得梨花带雨,慕容峥总会心疼不已,这一次也不例外,只是这次,对着曲境泽,他只能狠下心肠,挥手示意,让侍卫将董贵妃带下去。 “朕如此处置,曲大人可是满意了?” 董贵妃嘶喊的声音终于散去,慕容峥阴沉着脸,幽幽开口。 曲境泽没有说话,只是笑着,和之前嘲讽的笑容,如出一辙。 慕容峥瞪了一眼曲境泽,问了一句:“曲大人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曲境泽自然知道慕容峥要听的是什么,歌功颂德,然后表示两国友好。 只是他却不能让慕容峥如愿,因为他还有任务没有完成。 “大周陛下,刚才您只是惩处了纵火之人,我们北安受了惊吓伤了容貌的公主,还需要陛下安抚。” “放心,朕自然不会让两位公主白受了委屈,等下朝后,朕会将安抚的旨意送到你们北安的使馆。” “皇上,您这样的安抚,对骄阳公主是可以的,对锦绣公主却……”曲境泽满面为难,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朕说的安抚两位公主,必然会奉上我大周的珍宝,难道这些东西入不了贵国锦绣公主的眼?” 慕容峥有些出离愤怒了,在他看来自己已经做得仁至义尽,可是这曲境泽,竟然还得寸进尺。 “皇上,我们锦绣公主伤到脸了,所以这次和亲……” 曲境泽故作为难地开口,他的话音刚落,慕容峥脸上的怒火就僵住了。 那锦绣公主他是见过的,长得花容月貌,竟然在大火中毁容了? 和亲公主的容貌毁了,那和亲……还是要继续呀。 “皇上,和亲公主是在咱们大周受伤,就是咱们大周的责任,和亲,应该继续。” 朝臣中终于有人耐不住这让人窒息的静默,忍不住开口道。 “皇上,皇子妃是朝廷的颜面,不能有毁容之人。” 那人话音刚落,又有一人站起身,高声表态道。 慕容峥赞许地看着眼前的两人,心底却有苦涩不经意划过。他的朝臣们,从来都不会这样维护他的贵妃。 “皇上,之前董贵妃属意让董岚阳和北安公主联姻,董家多年镇守镇北关,镇北关离北安又近,可以宽慰锦绣公主的思乡之情。” “皇上,臣也觉得董岚阳极为合适。” 之前没有人愿意让董家如虎添翼,所以皇上提出董岚阳的时候众人纷纷摇头,现在再说起来,才觉得他最合适不过。 锦绣公主毁容,本来就是董贵妃的原因,董贵妃闯的祸,让娘家人来背在何时不过,再说他们身份上也极为合适,有兵权在手,又极得皇上宠信,在朝中更是位高权重。 虽不说是王子皇孙,但是这身份配北安一个不得宠的公主,也是足以了,更何况那公主还毁容了。 慕容峥讳莫如深地看着曲境泽,他也觉得董岚阳是个很好的选择,只是这北安使臣刚刚逼着自己将董贵妃送进冷宫,就将公主嫁到董家去,这使臣的脑子没问题吧? 曲境泽只是笑着看着慕容峥,他很确定,慕容峥会答应。 他虽然宠爱董贵妃,但是董家的人还是比不过他的皇子们。 “曲大人是什么意思?”慕容峥缓缓开口,话语中带着试探。 “我们北安陛下将锦绣公主嫁入大周,是为了两国和平,只要对两国和平有利,嫁给谁都无所谓,端看大周陛下的意思。” “那就嫁给镇北关守将之子,董岚阳吧。”慕容峥开口,如释重负,曲境泽脸上笑容不减,显然,对于这个决定,双方都是满意的。 礼亲王番外第八十六章 皇后转变的原因 “锦绣公主,好歹是北安皇的女儿,嫁给董家,北安皇愿意吗?”慕容峥终于还是按耐不住心底的好奇,开口道。 如果苏锦绣是自己的女儿,即使毁容,他也不会让她嫁给董家的。 尤其是在北安使臣迫使自己将董贵妃送进冷宫之后,北安和董家的冤仇算是结下了,到时候苏锦绣嫁到董家的会有什么好日子? “外臣在临行前,我皇陛下就嘱咐过臣子,只要为了两国和平,公主的归宿,任凭外臣做主。”曲境泽坦然言道。 对于一个出卖自己国家的女儿,北安皇绝对不会轻饶,让她在如此情况下嫁到董家,皇上知道了,怕也只会觉得这样的惩罚太轻。 面对曲境泽的回答,慕容峥脸上些微的笑意都散了。 曲境泽哪里是在回答自己的问题,分明是在嘲讽自己,为了自己的宠妃不顾两国和平。 可是他却什么反驳的话都不能说,事实摆在眼前,在董贵妃破坏两国和平的时候,他是意图包庇的。 群臣显然也都明白曲境泽的意思,虽然他们依然跪在地上没有起来,但是他们偶尔抬头看向自己的眼底,写满的全是不赞同。 “朕看今天也没什么事了,先退朝吧。”慕容峥神色倦怠地说完就起身离开,然后,匆匆想着皇后的栖凤宫走去。 没有人知道,刚才在朝堂上,他是怎样竭力忍住,不去想皇后的变化,只要想到,他就心慌的厉害。 尤其是在处理完董贵妃后,他心底的无措更重,他着急下朝,一刻都不敢耽误,他想见到皇后,他觉得只有见到皇后,他这慌乱的心才能找到依靠。 而此时的栖凤宫,安静地仿佛最深的夜,三皇子慕容恺安静地坐在一身大红宫妆的皇后面前,他泡好茶,倒出第一杯,端到皇后面前,笑着喊了声:“母后,这次,多谢您。” “是本宫该谢你,如果不是你,我可能真的没有勇气走出这一步。” 皇后慈爱地看着眼前的孩子,心底全是欣慰。 在自己去朝堂之前,慕容恺就来了,他将负责董贵妃珠宝的人,负责外出传递消息的人都送到了她的面前。 他说:“现在事实就摆在面前,母后是想继续纵着父皇宠董贵妃,还是为自己和皇兄争一把,全看皇后娘娘的选择。” 他话语平淡,却让皇后心底掀起了狂风暴雨。 皇上,是她守护了多年的信仰,可是就这样委曲求全一辈子?她是动摇过的,只是从来没有决断。 “母后,这次被毒杀的是我,下次,就不知道是哪位皇兄或者皇弟了,这次我能侥幸逃脱,我其他的兄弟却不好说。” 慕容恺说话的声音很平淡,仿佛只是和皇后聊起家常,只是无形中,他的话语却针一样扎进皇后的心头。 太皇太后临走之前,她曾答应她,会护好皇上的孩子们。 之前几年,董贵妃羽翼未成,她还能护好他们,可是现在,董贵妃的眼已经盯住了那个至高之位,这些孩子们都成了她的眼中钉。 “母后,大皇兄已经是太子了,如果董贵妃想要自己的儿子登基,那大皇兄……” 董贵妃如此针对慕容恺,是因为瑾妃,她要让瑾妃死心呆在自己的宫中,她要皇位,那必然会针对太子…… 她爱皇上,爱了很多年,爱的都倦了累了。 她爱自己的孩子,因为他是自己的骄傲,也是自己和皇上爱情的结晶。 为母则刚,她不允许有人将毒手伸向自己的孩子。 正是因为慕容恺几句话,皇后做了最后的决定,勇敢地站到了皇上的对立面,即使她对皇上的爱,丝毫都不逊于爱自己的孩子。 礼亲王番外第八十七章 入赘 “本宫是因为你的大皇兄,才这样做了,你呢?又为了什么?” 皇后回神,看向即使跪在地上都不减风华的少年。 “母后有想护着的人,我也有。”慕容恺回话的时候笑意温润,淡淡地,却让皇后不由心惊。 她几乎可以确定,他要护着的人,不是瑾妃。 “你的母妃,确实……”皇后有意试探,轻声说起瑾妃,话语中难掩失落,她很清楚,如果瑾妃知道此刻慕容恺心头所想,怕是比自己都要伤怀。 “母后,我知道您和我母妃关系很好,您这些年对我也很照顾,但是,在我需要母亲的时候,我是没有母亲的。” 慕容恺自然明白皇后话语的意思,他对瑾妃,有孺慕之情,只是母子情分,在瑾妃不顾年幼的自己,将自己锁进宫中的时候,已经注定了。 即使皇太后皇后尽力照顾,也总不如母亲细致入微,更何况,太皇太后本就不是个细致的人,皇后除了督导大皇子的功课,还有宫务要处理,还有董贵妃时不时添点乱子…… “是本宫做得不好,是我……”慕容恺的话语,让皇后心底的自责更重。 “董贵妃这些年很不消停,明里暗里的针对太多,我自己都疲于应对,甚至想着,让她如愿算了,反正我死了,也不会有人心疼,我没想到有人在乎,有人在知道董贵妃针对我之后,真的去为我报仇,为了让我活着,她会想尽办法。” 慕容恺轻声说着,话语却有些颤抖,他忘不了前几日夜里,那双星星一样闪亮的眸子,忘不了她老鹰护着小鸡一般维护自己的样子。 “你说什么话呢,本宫,皇上,还有你的母妃,哪个不心疼你,如果你真有个好歹……。”慕容恺的话刺激着皇后的心,自责之余更多的是心疼,心疼他在后宫走过的每一个日子,该是怎样的孤寂才会让他觉得,死也是件不错的事情。 “母后,您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只是,您是皇后,要做的事情太多,现在,已经有人愿意护着我了。”慕容恺轻声劝慰着,话语说到最后,他嘴角泛起淡淡笑意。 “是阿蛮吧?那真是个好孩子,只是她是北安皇的心肝宝贝,娶她,怕是不那么容易。” 皇后满面慈爱,说起阿蛮,话语中全是赞赏。 在深宫中生存的,有几个能像她一样阳光一样璀璨明媚?能有那样的女人相守,彼此依偎,相互守护,真的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北安皇最怕的是她离开自己的家国,如果他不舍得,我就去北安。” 皇后被慕容恺的话语惊住,忍不住探寻般地看向他,许久才问了一句:“入赘?” “能娶她的,谁不是入赘。” “可是你是一国皇子,你不能……” 皇后着急地劝说,饶是她认可阿蛮做自己的儿媳,也绝不会同意自己的孩子入赘到北安。 再说,一国皇子,都是有自己的使命的,他怎么可能轻易就放弃了自己的国家和责任,怎么……,这如果说出去,是要被人唾弃的。 “如果没有她,我的命就没了,没在董贵妃的阴谋算计之下,在被太监们拖往山间的时候,我就想着,死了也好,这一命,算是还了父皇和母妃的生养之恩。” 皇后的泪水,终是忍不住簌簌落下,即使慕容恺不说,在他的话语间,她已经知道,生死一线的事情,在这深宫之中,慕容恺经历了太多太多。 而这一切,消磨掉了他对自己父皇母妃残存不多的感情。 礼亲王番外第八十八章 皇后的质问 “母后,儿臣和您说这些,是想以后,如果父皇不愿意,还请您帮我说几句话。” 慕容恺一边给皇后擦泪一边开口,却惹得皇后哭得更厉害了。 慕容恺这个孩子,做事从来都是循规蹈矩,她一直以为这个孩子一辈子都会循规蹈矩地活着,却不想,他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他开口相求了,她哪里还有反对的立场,更何况,自己在朝堂上和皇上为敌,自己这皇后之位,能不能留住还得另说。 “如果有机会,母后自然愿意成全你,只是……”皇后欲言又止。 虽然慕容恺在最近事情上展现的智慧,已经足以和一个成年人媲美,但是成人世界的事情,尤其是阴暗,她还不想让他知道。 “母后放心,父皇不会废后。”慕容恺说话的语气极为肯定。 “这次不一样,不过这都是大人的事情,你不用管。” “母后,父皇如果不想太皇太后回来,就不会废后。”慕容恺自然是明白皇后的心思,他轻声的话语,算是给了皇后一个定心丸。 太皇太后之所以在寒山对朝堂上的事情不闻不问,是因为有皇后在。 慕容峥想动皇后,那太皇太后必然会出现,慕容峥最厌恶的就是被太皇太后掣肘,为了不会出现这一幕,他也不会废后。 更何况,慕容峥对皇后,并非没有感情,只是他一直没意识到罢了。 慕容恺的劝慰,只是让皇后脸上的苦涩更重。 “你先回去吧,你父皇快下朝了,下了早朝,他肯定要来的。”皇后拍了拍慕容恺的肩膀,示意远处伺侯的人上前将慕容恺抬走。 想到慕容峥要来,她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让慕容恺离开,她怕让她疼爱的这些孩子们知道自己在慕容峥面前的卑微。 慕容恺也不想掺和父皇和母后的事情,在他看来,只要董贵妃还在,父皇就不会理智,即使作出妥协,也不会让母后看到他的真心。 或者说,他的父皇,连自己的真心都不清楚。 说到底,是被寒山那个老东西给宠坏了。 慕容恺离开不久,慕容峥就急匆匆地赶来了,他满脸怒气地冲进来,满脸失望地看向皇后,只是在开口的时候,却犹豫了很久。 “你今天什么意思?你之前答应过我的,如果群臣和董贵妃有冲突,你会从中斡旋。” 从慕容峥闯进来,皇后就一直保持着微笑,当慕容峥质问的话音落地,皇后脸上的笑再也维持不住,眼底的委屈和泪水,再也控制不住。 “皇后,你让朕很失望。” 皇后的反应,是超出慕容峥预料的,他以为自己来质问的时候,皇后应该是无措的,内疚的,愧悔的。 可是皇后异常的举动,让他的心都乱了,甚至有些后悔,刚才自己的话,是不是太重了? 但是想想此刻已经被送往清凉殿的董贵妃,他还是忍住心头的不安,说出了更绝情的话语。 “皇上,您问我为什么不帮您和董贵妃斡旋?那您告诉臣妾,如果臣妾承认了,是臣妾让人纵火,烧死北安的公主,臣妾会如何?” 慕容峥看着皇后,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等待皇后的,肯定是斥责,甚至会惊动太皇太后,甚至废后。 这些,他之前都不曾想过,就想着,先保全了董贵妃。 “朕从没想过因为那件事情废后,朕……”慕容峥着急地解释,可是越解释心越虚,最后,话都说不完,只是尴尬地看着皇后。 “如果臣妾落入董贵妃今日的境地,皇上会护着董贵妃一样护着臣妾吗?” 皇后再次开口,她说话的语气一如往常的平和,只是这平和,比歇斯底里地质问更有杀伤力。 慕容峥知道自己不会,想撒谎,可是面对皇后平和的样子,还未开口,他就心虚莫名。 礼亲王番外第八十九章 不愿意煎熬 慕容峥终究是没有说话,他看向皇后的眼睛里,愧疚越来越重,好像积雨的云。 皇后面色平静,嘴角依然带着笑意,只是这笑意,让慕容峥都觉得凄凉。 “以后,臣妾都不会再护着皇上了。”皇后开口,一字一句,短短几个字,却仿佛惊雷响在耳畔。 “你当年答应过朕,会好好做朕的皇后,会帮朕。”慕容峥讨厌极了皇后那淡漠的语气,他忍不住提醒皇后,当年她的话,此刻就想在他的心底,他都没忘,他不允许皇后忘掉。 “我会帮您的前提是,我是您的皇后。”皇后嘴角的笑意里全是苦涩,说完后她都忍不住摇头。 “朕从没想过废后,你永远都是朕的皇后,朕答应过太皇太后,会尊重你,会让你掌管后宫,这些年,朕当年说过的话,都做到了。” 慕容峥不喜欢皇后这幅样子,他着急地说着,他希望皇后能记起当年的承诺。 “当年,皇上还答应过臣妾什么?您早忘了吧?” 皇上着急的话语,皇后不为所动,只是轻轻问了一句。 慕容峥愣住,看着皇后,许久才说了一句:“当年,我是答应过你,会试着接受你,试着爱你,可是人都是自私的,我的爱都给了如儿,你是知道的,如儿为了我,连性命都可以不要,他值得我的爱。” 这些年,每次被董贵妃拙劣的手段气到发疯,他也是这样安慰自己,一遍遍告诉自己,她为了自己连性命都不要,她是最值得自己宠爱的。 慕容峥的话,成功让皇后脸上有了更多的笑意,只是那笑,更像是嘲讽。 “臣妾确实不曾在危机时刻救您性命,但是如果当时的场景,臣妾在的话,也会不顾一切。也许您认为我比不过董贵妃对您的情深,但是为了你,我人生中最好的十七年,都荒废在这深宫之中。” “既然皇上做不到当初的承诺,又有什么资格来要求臣妾?”皇后努力藏住心头的酸涩,一字一句问道。 慕容峥无言以对,他想解释,可是解释再多,似乎都抵不过皇后一句:做不到。 “皇后之位,那可是天下女人都想要的位置,还不够吗?”许久,慕容峥才开口,只是这次,依然心虚不已。 “如果够的话,今天,我还会是和皇上并肩而立的皇后。或许别人会觉得有皇后之位足以了,但是在我看来,如果没有皇上的爱,这皇后之位,更像是囚笼。” “臣妾在这个位子上十七年了,之前担心您为了董贵妃乱来,现在担忧的却是孩子们的性命,您知道董贵妃对阿恺动手,却不知道,咱们的大皇子,二皇子他们,无一幸免。” 慕容峥看着皇后,看她平静地诉说着自己的委屈和担忧,他的心,仿佛被揪住了一般。 “在你来之前,阿恺曾来过,他说愿意为了北安的骄阳公主,入赘北安。” 皇后早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想想慕容恺的所求,她索性,一起说出来,她能帮那个孩子的已经不多了。 “胡闹。”慕容峥闻言,全然忘了自己在和皇后对峙,高声怒道。 “他慕容恺想做什么?这偌大的大周还盛不下他了?还是他和你一样,不想过这安生日子了?” “皇上,我们太想过安生日子了,所以,才不愿意在这深宫中煎熬。” 礼亲王番外第九十章 不在乎了 皇后见慕容峥因为慕容恺的事情恼火,忍不住嘲笑出声,她话语缓慢,却说得无比认真。 因为这十几年来,他们最想过的就是安生日子。 “皇上似乎忘了,在阿恺生死一线的时候,皇上的选择,为父不慈,您哪里还有立场来管他?您可能不知道,阿恺在中毒之前,曾被董贵妃的人扔出宫去了,是北安的骄阳公主捡到了她,救了他性命,在知道他是被董贵妃所伤之后,她在宫宴上让董贵妃出丑。” “两人萍水相逢,骄阳公主就能为他做这么多,咱们这父皇母后,又为孩子做了什么?明知道董贵妃居心不良,咱们何曾保护过这个可怜的孩子。” “所以,阿恺的事情,别说是您,就是瑾妃,我,都没资格决定。” “一国皇子,为了一个女人,去北安,这滑天下之大稽。” “一国皇子,被自己父皇的宠妃所害,他的父皇还包庇宠妃,这难道不是滑天下之大稽?您因为董贵妃做的滑天下之大稽的事还少吗?你哪里有资格说阿恺?阿恺作为皇子,从来都是循规蹈矩,这些年可曾忤逆过你?他认真好学,友爱兄弟,可是他这样努力,得到过你的肯定还是得到过你的温情?” “皇后你放肆。” 皇后的话,仿若巴掌一下下打在慕容峥的脸上,让他无地自容。 他高声喝止皇后的话,为的不过是让自己不这样难堪。 “皇上如果觉得臣妾放肆,就请皇上废了臣妾。” “你以为朕不敢吗?你不过是仗着太皇太后看重你,逼朕妥协。” 慕容峥好像突然找到了理由,说的话语,都理直气壮起来。 “臣妾请皇上废后,一是为了让出这中宫皇后之位,皇上可以将这位子送给自己最心爱的女人。二是,我做了废后,我的孩子自然就没资格继承大统,也不必做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皇后你闭嘴,朕从没想过将这中宫之位给别人,也从未想过将这天下交给别人。” 慕容峥心头燃烧着熊熊烈火,他没想到,一直通情达理的女人,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这算是干什么?信不过自己?还是嫉妒董贵妃嫉妒得发了疯? “是,皇上从未想过这些,是臣妾不想要了,臣妾现在只求自己和皇儿能够安稳一世,不想再做别人的箭靶子。” 皇后说话的时候依然是平静的,只是谁都能看得出她眼底的寂寞和荒凉。 “朕不许。” 慕容峥相劝,想解释,可是他却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劝,他伸手,拍着皇后的肩膀,一字一句地说道。 “臣妾会给太皇太后写信,是臣妾无德无能,不敢忝居中宫之位。” “孙德荣,你如果敢这样做,我就将你孙家满门抄斩,还有你的皇儿,你的妹妹令贵妃,还有老七,一起。” 皇后想过慕容峥会发火,想过慕容峥会开心接受,却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用孙氏满门的性命,逼自己留在这皇后之位上。 “皇上,臣妾在这皇后之位上困了十七年,再也不想在上面多呆片刻,如果您不成全,臣妾情愿一死,至于臣妾死后您想如何处置孙氏一族,臣妾管不了了。” 慕容峥正等着皇后屈服,却没想到她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她死都不愿意做自己的皇后,明明,之前不是这样的,明明…… 她那么在乎自己的孩子,那么在乎自己的家族,那么疼爱自己的妹妹和老七那个孩子,怎么现在,什么都不在乎了呢? 礼亲王番外第九十一章 再无翻身之时 突然之间,慕容峥觉得自己心慌得厉害,他甚至都不敢继续呆在这里,他怕自己再不受控制地说出些话语,让她做出过激的事情。 “你不许死,你如果死了,朕……”威胁的话,终于还是没说出口,他忍不住快步离开。 他的脚步仓皇踉跄,仿佛丢了魂魄一般。 慕容峥不知道的是,刚才还用死威胁他的那个女人,在他离去之后,如他一般,神魂落魄。 此时的栖凤宫,凄凉寂静,一如之前十几年的时光,而同样寂静了十几年的清凉殿,此时却是鸡飞狗跳。 此时的董贵妃,依然是在朝堂上的一身华服,只是衣服上褶皱横生,袖口还带了斑驳污点,她恼火地看着门外的两个小太监,高声喊道:“这哪里是人住的地方,把这些东西都给我换了,床,我要金丝楠木的,多铺几床褥子,本宫腰不好,还有本宫的脂粉,绸缎,都给本宫挪过来。” 小太监面面相觑,最后有志一同地选择无视,继续听董贵妃吩咐。 董贵妃已经吩咐了一个多时辰了,可是他们只是听着,全然没有行动的意思。 “你们还不快去,一会儿皇上要来了,看到清凉殿这幅样子,会要了你们的命。” 董贵妃见自己说破了嘴皮子,两个小太监都不动弹,心底恼火得厉害,可是自己随身伺候的宫女太监都不在,她又不能出清凉殿,只能让这两个小太监去做事,可是他们,却仿若听不到自己吩咐一般。 万般无奈之下,她只能搬出皇上。 虽然皇上废了自己的位份,将自己禁足在这清凉殿中,但是她确信,皇上不会忘了自己,皇上还会来的。 之前,她和皇上置气的时候也是如此,皇上总会有几天不进自己的寝宫,但是也就是三五天,不用自己去哄,他都管不住自己的脚。 “清凉殿的规制,是先帝定下的,奴才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改动半分,请娘娘恕罪。” 终于有小太监忍不住,开口提醒道。 董贵妃这才记起,这清凉殿,是先帝为自己的宠妃专门建造的,原因倒是简单,那个宠妃,恃宠生娇,挑拨先帝和太皇太后的关系。 为此,先帝将她禁锢在这清凉殿中,殿中一切都是先帝亲自名人安置好的,当时她不知里面情形,还以为先帝是怕太皇太后对那宠妃不利,才金屋藏娇,所以纵使别人说清凉殿是冷宫,她心底依然是不信的。 甚至,在慕容峥说让她禁足清凉殿的时候,她心底是雀跃的,因为终究不用因为失了贵妃的位份受苦。 却不想,这偌大的清凉殿,连个上等宫女的房间都不如,竟然破落寒凉到她连进去住一晚的勇气都没有。 “皇上也肯定不会让我如此委屈的,不信,就等着皇上来收拾你们。” 董贵妃轻声威胁着,心底却在愁,皇上如果冷自己两三天,这两三日,自己要怎么办?真在这清凉殿中熬着? “娘娘,您还是歇了这份心思吧,太皇太后有过明旨,自先帝始,后世帝王不得入清凉殿半步。” 另一个小太监也忍不住了,他们敢不听董贵妃的话,依仗的就是先帝和太皇太后的圣旨,这位进了清凉殿的宠妃,好像还不明白,进了清凉殿,这辈子就再无翻身之时了。 礼亲王番外第九十二章 慕容杰的为难 “所以,你们才这么大胆地作贱我是吗?你们等着好了,今天你们不按本宫说得来,来日本宫要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董贵妃恶毒地喊着,还不忘将身侧的桌子给推倒,一阵稀里哗啦之后,桌上的茶盏都变成了碎片,和着枯黄色的茶水,无比凄清荒凉。 两个小太监见董贵妃又要发作,对视一眼之后就转身离开,仿若没看到董贵妃的歇斯底里。 他们走到清凉殿门口,关上门,安静地守在门口。 按照先帝的吩咐,进了清凉殿的人就没人伺候了,有事传唤他们一声,当然,他们更多的时间是守在清凉殿外,像是两尊门神。 慕容杰来到清凉殿门口的时候,清凉殿内打砸的声音已经没有了,只有哽咽声,若有似无地钻入他的耳中。 慕容杰早就听惯了董贵妃的哭,这次遇到这么大的事情,不哭闹倒是不像自己的母亲了。 “开门。” 慕容杰的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让人无法拒绝的威压。 两个小太监抬头,看向漫天霞光中站立着的少年,他周身都带着萧索,平素的温和暖意早已不见踪影。 “四皇子还是不要为难小的,这清凉殿,是不许外人进的。” “我不是外人,里面,关着我的母妃。” 慕容杰轻声解释,只是开口的时候,眼神闪烁,明显的,底气不足。 “四皇子,于清凉殿而言,您和皇上都是外人。”小太监轻声解释,却不敢看四皇子一眼。 “那你可知道,我是四皇子,我如果想要你们的性命,很容易。” “四皇子还是不要吓唬小的们,小的们是有先帝圣旨在,不敢不从,如果惹四皇子恼了,四皇子想打想杀,奴才不敢不从。” 小太监从没见过慕容杰如此疾言厉色的时候,赶紧下跪,轻声解释。 “你们真以为我拿你们没办法?”慕容杰没想到,见自己母妃一面都成了难事,被小太监阻拦,心底自是不忿,说出的话语,带着怒火。 守在清凉殿门口的小太监跪在地上没有应答,他走到门口,就要推开清凉殿的门,却不想两个小太监已经跑到了他的面前,伸手拦住他要伸出的手。 “大胆。”慕容杰高声喊,眼底全是怒气,可是两个小太监面不改色地站着,轻易就击退了他全部的勇气。 慕容杰平时最是温和,也体恤下人,在宫中素有美名,这一次为难两个小太监,他也是不得已,却不想,他们刚硬至此。 “杰儿,是你吗?杰儿,这清凉殿直接不是人住的地方,你快点去求你的父皇,让他带我出去,我受够了这里,我一刻钟都不想呆在这里。” 因为慕容杰的声音很大,惊到了殿中的董贵妃,她赶紧跑到门口,对着门外喊道。 她的杰儿来了,只要杰儿去求皇上,皇上肯定就会将自己放出来了。 “杰儿,你听到母妃的话没有,快去找你的父皇,哭求,让你父皇来接我出去,快去呀。” 董贵妃听着门外没有任何的动静,着急喊道。 门外,慕容杰站在清凉殿外,一脸无措,不知道要怎样回应自己的母妃。 他从知道父皇将母妃禁足清凉殿后,就急匆匆去找父皇求情,可是父皇下朝之后就去了栖凤宫,后来,失魂落魄地出来,见到自己的时候,只说了一句话:“先让你的母妃安分呆着。” 礼亲王番外第九十三章 他最可怜 父皇的话,慕容杰不知道要如何转告给母亲,他很为难,怕母亲伤心,更怕母亲心怀期望。 “母妃,您就好好在这里呆着吧,我会求父皇的,求父皇早日将您带出来。” 慕容杰犹豫了很久才开口,只是话音未落,董贵妃自门内歇斯底里地声音就传了出来。 “慕容杰,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怎么这么无用?如果是皇后被关在这清凉殿,大皇子就是跪死在皇上面前都会为他的母亲求情,你呢?竟然让我在这里面呆几天,这根本就不是人呆的地方。” “母妃,我会去求父皇的,您放心,只是现在父皇盛怒,儿臣……”慕容杰听到董贵妃再次老调重弹,拿自己和大皇兄相比,就头大得厉害。 “别给我找理由,你无能就是无能,你想办法让我离开这里。”董贵妃此刻只想离开这里,听门外慕容杰还在找理由推脱,怒不可遏,高声喊道。 “母妃,儿臣……”慕容杰最受不了的就是自己母妃的不通情理,如果他能将她从清凉殿带出,那自己哪里需要去求父皇,哪里需要母妃再再这里等几天。 “本宫最大的错就是生了你这么个没用的儿子,如果是大皇子,才不会允许自己的母亲受委屈,就那年我找皇后的麻烦,大皇子可是不管不顾,直接就给我一巴掌,你什么时候有大皇子的魄力,我也就不用为你的未来担心了。” “你这个不争气的,哪里懂母妃的苦,就是看着母妃受苦,你都不会……” “每次皇后遇到难处,大皇子都会帮皇后排忧解难,你倒好,我遇到事情,你跑得比谁都快,你真真是寒了我的心。” “杰儿……” 董贵妃想到慕容杰的不争气,仿佛忘了自己是在清凉殿内,只是一味地说自己对儿子的不满。 慕容杰站在清凉殿外,心底的冰寒越来越重。 母妃的这些话,对他来说,是老调重弹,每次母妃遇到点事,都会这样诉说对自己的失望,每次都是如此。 “母妃,我本就不如大皇兄,再说,大皇兄是母后亲自教导,母后是隋国公府嫡出的大小姐。”慕容杰终于还是忍不住轻声提醒母妃,自己和大皇兄,从来就不在一个水平线上,就不同。 慕容杰正想告诉母妃,太皇太后和父皇也很注重大皇兄的教育,可是还没开口,董贵妃就在清凉殿内发疯般地喊:“慕容杰,你个小没良心的,你是嫌弃我出身低了是吧?我比皇后出身低那么多,能成为你父皇的宠妃,就连皇后都看我的脸色,你怎么不说这个?你如果有我半分的本事,也不会被大皇子比得什么都不是。” 董贵妃的声音,歇斯底里,惊起了不远处安静的飞鸟。 话音落地,清凉殿内外,只剩寂静。 慕容杰脸上,则已经全是泪水。 “母妃,儿臣不想像您那样,儿臣只想和三皇兄,五皇弟他们一样,和大皇兄兄友弟恭,有母后训导,有母妃疼爱,儿臣只是个宠妃的儿子,不是皇后嫡出,儿臣只想做一个清闲王爷,儿臣……” 说到最后,慕容杰已经是泣不成声,他忍了好多年,今日,因为见不到母妃失望的脸,他才有勇气把话说出来,可是话说不完,他的眼泪就簌簌落下,没有人知道他这些年的委屈,也没有人问他想要什么,包括今日,他才是最可怜的那个人,他的母妃被关进了清凉殿,父皇没有安慰,兄弟没有关怀,母后不曾言语,就连自己的母妃,都对自己横眉冷对。 礼亲王番外第九十四章 嫌弃 “你个蠢货,你给我闭嘴。”清凉殿内的董贵妃不知道门外的慕容杰怎样的哀伤,或者说,她从未在乎过慕容杰的感受,她此刻只觉得失望透顶。 “慕容杰,我没想到你这么蠢,你真是……,谁都知道我是你父皇的宠妃,谁都知道我和皇后不睦,如果你不争太子之位,等大皇子以后登基,哪里还有我的活路?他会饶了你?你别做梦了。” 慕容杰听着自己母妃歇斯底里的话语,身体不由得颤抖。 他只是性格绵软些,并不蠢,母妃这些年太张狂了,可是大皇兄最是仁厚,素来又疼他这个弟弟,他想着,等大皇兄登基,自己就求个封地,带上母妃,去过逍遥自在的日子。 “母妃,我……”少年的脸上全是为难,犹豫再三,心头的话,一句都没敢说出来。 慕容杰最是清楚,自己说了后的后果,不过是母妃更加恼火。 “去求你的父皇,让他来看我,让他把东西送过来,快点去。”董贵妃恨铁不成钢地喊,有时候她是真的羡慕皇后,明明那么不得宠,却偏偏有个那么优秀的儿子,连皇上都对他赞誉有加。 “母妃,我会去求父皇,至于……” 至于结果,慕容杰是不能保证的,尤其是在看到父皇在栖凤宫中失魂落魄地离开,他当时都觉得,父皇看自己眼神都变了,那么陌生,陌生到他不知道自己说出请求后,他会不会让自己如意。 再者,慕容杰也清楚,母妃这次犯了大错,父皇是碍于北安使臣和群臣才发落了母妃,如果朝令夕改,别说是北安,就是朝臣们也不会轻易罢休。 所以,母妃这次呆在清凉殿,已经是定局了。 唯一的变数就是过段时间让母妃出来,还是永远禁足在清凉殿中。 “没有至于,如果你父皇不答应放我出去,你就跪着不要起来,你父皇最疼你。” 董贵妃高声喊完,门外再无回声。 “慕容杰,你听到没有?” “杰儿,你这次要听母妃的话,母妃能指望的只有你了。” “杰儿,这个时候你可不能对母妃不管不问,如果母妃真被关在这里,你的前途,你的一切,就都完了。” “慕容杰,你听到没有?” “……” 董贵妃的话语,得不到慕容杰的回应,她着急地拍着门,一遍遍喊着慕容杰的名字。 直到她声嘶力竭,守在门口的小太监才轻声说了句:“娘娘您还是消停点吧,四皇子早就离开了。” 慕容杰离开了?他怎么能离开?每次她发火,慕容杰都是乖乖地站在那里被她训斥,可是这次,他真是…… “慕容杰,本宫这辈子最失败的事情,就是生了你这么个不争气的儿子。” 董贵妃心底失望至极,尤其是对慕容杰,这个从来没达到她期望的儿子,她甚至觉得,自己落到这个地步,全是因为慕容杰的无能。 可是,她满腔的怒火,现在连发泄的人都没有,饶是她喊破了天,清凉殿门口的这两个小太监也不会有任何的反应。 她只能不甘心地回到破落的清凉殿,殿内的桌椅已经被她打砸得没有可用的了,整个房间里唯一能用的就是那张摇摇欲坠的床,床上只有一床单薄的被子,上面,还结满了蛛 饶是已经疲累不堪,董贵妃都没有勇气坐上去…… 而她无比嫌弃的儿子慕容杰,在离开清凉殿之后,就去了父皇的寝宫,在被告知皇上不想见他之后,他乖乖地按照母妃的命令,跪在了寝宫门口。 礼亲王番外第九十五章 不要乱来 慕容峥从皇后的栖凤宫回来之后,就一直呆在自己的寝宫中。 懒得管一切事情,脑子里回响的全是皇后绝望的话语。 他想起他们的初见,当时他还是皇子,莽撞地闯进皇太后的飞凤殿,撞到了她的身上。 即使是少年时候,她都不美艳,只是眉目清秀,但是举手投足间却看得出良好的教养。 他偷偷看她的时候,被皇太后瞧见了,就说,这是误打误撞的缘分。 娶这样一个没有姿色的女人做皇后,他是不愿意的,相比于她,他更喜欢的是她的妹妹,容颜出色,看着自己的时候,只是清浅的笑,就勾走了他全部的心神。 他偷偷找母后,说想娶的是她的妹妹,可是他的母后啊,最听皇太后的话,他求了许多次,最终心软,求了皇太后,让他的妹妹做了自己的妃子。 那时候他才知道,她是皇太后认定的他的妻子,她认定了,就是父皇都不会违逆。 他只能听命,娶自己不喜欢的女人。 只是他没想到,大婚之夜她会说出那番话,她会努力做一个妻子,做好未来的皇后,只求皇上试着接她,试着爱她。 当时她是皇太后看中的孙媳,父皇母后对她更是满意,她完全可以凭着这个和自己哭闹,逼着自己的就范,可是她却那样卑微地袒露了自己的心思。 当时,他是真的心动了,谁面对一个这样卑微爱着自己的女人都会心动,更何况,这个女人,完全有和自己抗争的能力。 后来,即使他有了很多美艳动人的妃子,他都会时不时去皇后的宫里,每次在她的寝宫呆着,都仿佛进入了另一个平和的世界。 她确实是个好妻子,好皇后,将孩子们管教得很好,将后宫打理得很好,她确实做到了当年的承诺,不争宠,不闹事,他为了董贵妃做出破格的事情,她也会尽力补救。 在他的心里,她是当之无愧的皇后,即使他宠爱董贵妃,恨不得将一切都给她,他都没想过将皇后之位给董贵妃,他觉得,她才是最合格的皇后。 慕容峥以为,他们的一生,就会如此,直到年华老去,他白发苍苍的时候,疲累之际也会踏足栖凤宫,只为和皇后说说家常,聊聊儿孙。 可是,他们的人生刚刚走到半路,她就要放手了。 他早已经喜欢了她的存在,她放手了,自己怎么办? 慕容峥脑海中全是皇后的样子,从当年青涩稚嫩的模样,到现在一脸疲惫的样子。 想到她绝望地和自己说出那些话语,他心痛难忍,他不知所措,他…… “让人守着皇后,不许有任何的意外,听到没有。”慕容峥吩咐身边的小太监,话语无比认真。 “皇上,刚才栖凤宫那边传过话来,说皇后让伺侯的人都离开了,她自己呆在宫中。” 能成为皇上身边的总管太监,总是有点察言观色的本事,见皇上失魂落魄地离开栖凤宫,小太监已经吩咐人关注着栖凤宫的动静,之前皇上不说话,他也不敢说,却不想,他的话刚说完,慕容峥就疯了一样的起身,向着门口走去。 “皇上,您慢点,外面还下着雨呢,您……”小太监赶紧追上去,可是细密的秋雨,早已经淹没了慕容峥的身影。 偌大的皇宫里,慕容峥像是失了魂的鬼,莽莽撞撞地向着栖凤宫的方向跑,没有人知道,此刻,他心底的恐慌,没有人知道,这个从来都高高在上的男人,此刻心底,只想卑微地乞求那个他从来不曾爱过的女人,不要乱来,千万不要乱来。 礼亲王番外第九十六章 宫门紧闭 慕容杰看到自己父皇不管不顾地冲进细雨中,赶紧起身去追,追上的也只是他的背影。 慕容峥跑到栖凤宫的时候,栖凤宫内外,一切如常,除了紧闭的大门。 “皇后呢?你们怎么让皇后一人在宫中?”他看到了站在宫门口的宫女太监,着急地质问。 不等他们回答,他就快步走到门口,要推门窗进去,可是,门在里面锁住了。 “皇后,快点把门打开,皇后……”慕容峥悬着的心,在意识到门是在里面锁住的时候,被刀割了一样的疼,他慌张地喊着。 可是里面,连丝毫声音都没有。 “皇……后,你快点把门打开,不然朕……”心慌地连站立都困难,他高声喊出话语,可是威胁的话,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宫门口的太监宫女都是栖凤宫的老人,见惯了皇上怒气冲冲质问皇后的样子,也见惯了皇上冷冰冰命令皇后做事的样子,从未见过皇上如此的失魂落魄,一时间,有些无所适从,只是呆呆地看着慕容峥在宫门口转圈。 “你们皇后的闺名,叫什么?”慕容峥突然停下脚步,看向皇后贴身的宫女。 “皇上,您……”那宫女惊住了,战战兢兢不敢开口,在她准备开口的时候,却已经听到慕容峥对着宫门喊道:“悦榕,你把门打开,你想要我做的事情,咱们……好商量。” 慕容峥依然不愿废后,但是此刻,皇后将自己关在宫中,如果他不同意,万一……,不,那个万一不会发生。 “皇上,奴婢住的侧屋可以直通宫内的,您没必要……”宫女想告诉慕容峥,皇后只是累得厉害,睡着了,可是不等她开口,慕容峥已经三步并作两步向着侧房走去。 只是不等慕容峥走到侧房门口,就有人跌跌撞撞地跑到慕容峥的面前,嚎啕大哭着跪下,高声喊道:“皇上,您快去救救我家娘娘吧,我家娘娘在清凉殿……” “如儿她怎么了?”慕容峥自然是认得跪在眼前的小德子,那是董贵妃最喜欢的小太监。 “清凉殿里漏雨,娘娘她……”小太监一边擦眼泪,一边说起董贵妃的惨状,只是刚开口,慕容峥已经不耐烦地绕过他,进了侧屋。 “皇上,娘娘委屈得直哭,说皇上您都不相信她,不爱她了。”小德子见皇上要走,赶紧伸手抱住了皇上的腿,娘娘可是嘱咐了,一定要让皇上知道她现在伤心欲绝,已经不相信皇上对她的爱了。 慕容峥恼火地看着不知天高地厚,阻了自己路的小太监,莫名,就想起了董贵妃,这主仆都被自己娇惯得无法无天了。 慕容峥抬脚踢到了小德子的肩膀上,小德子一个趔趄,倒在了地上。 “这是皇后的栖凤宫,是你个狗奴才能随意大喊大叫的地方,滚出去。” 说完话,慕容峥看都不看小德子一眼,急匆匆地进了侧屋。 小德子还是第一次见皇上如此恼火,他不敢再上前,只能乖乖站起,立在不远处,等着皇上出来,贵妃娘娘那边还等着他的好消息呢。 慕容峥从侧屋急匆匆进了栖凤宫的寝殿,寝殿内一片漆黑,安静得仿若沉睡的永夜。 慕容峥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他站在寝宫门口,几次想出声,都化成了叹息。 礼亲王番外第九十七章 皇上的反常 宫女点燃了宫灯,他看到皇后躺在床上,安静地仿若睡着了。 脑海中想起的,却是离开之前皇后的话,他急切地想走进皇后,却不了一个趔趄,跌倒在地。 他抬头,已经能看到皇后的脸,明明近在咫尺,却仿佛,远在天涯。 巨大的恐惧,阴霾般笼罩在心头,慕容峥终究还是鼓足了勇气,站起来,对着床上的人喊道:“皇后。” 没有回应,慕容峥的心又失落了一分,他强撑着心底的担忧和恐惧,再次开口。 “皇后,朕过来和你说说话。” 这话,是他来栖凤宫最常说的话,只是每次说话过后,皇后都要为他冲锋陷阵,为他背锅,为他出谋划策。 只有这次,自己这句话没有半分功力,只想喊她醒来。 只是饶是慕容峥改变了心思,皇后依然安静躺在那里,仿若睡着了,更像是……死了。 “悦榕,朕来看你了。” 这次慕容峥开口,话语中已经全是颤意,他努力掩压住要溢出来的悲伤,高声地喊。 可是,皇后依然没有应答。 寝殿中的静默,击碎了慕容峥的心,他再也控制不住眼角的泪,更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床前,犹豫许久,才轻轻地握住了皇后的手。 皇后的手,温热的,确切地说,热得有些灼人,在感受到温度的时候,慕容峥已经没办法形容自己心底的喜悦,就是在当初,自己被立太子的诏书下来的时候,或者说,是在自己登基的时候,都不曾这样的喜悦过。 “皇后,你为什么不回应朕,你可算是吓死我了。”慕容峥轻声说这话,言语中带着嗔怪,却更像是平常话说家常。 “悦榕,我知道你生气了,是我的错,我以后会改,真的会改。”慕容峥见皇后依然没有回应,轻声说道。 他的话,已经成功让后面尾随而来的人惊住,他们从没见过皇上如此心平气和,又情谊款款地和皇后说话。 不过在震惊之余,他们又觉得非常可惜,因为皇后,没有任何的回应。 慕容峥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那个让他心底不安的答案,此刻,在心头炸裂。 慕容峥只觉得,自己的世界,依然崩塌。 他不明白自己现在到底是怎样的情绪,唯一确定的是此刻的他无所适从。 他脚步缓缓地挪向他的皇后,连呼吸都不敢。 等他走到床畔,伸手,触碰到皇后的脸,心才终于放了下来。 她并不美艳的脸,带着几分不正常的绯红,脸烫得惊人,慕容峥却因此终于放下心来。 皇后并没有寻短见,她还活着,好好地活在这栖凤宫中,好好地活在自己的生命里。 等心底的庆幸烟花一般地散去,慕容峥才突然意识到什么一般,抬手,摸上了皇后的额头,滚烫滚烫。 “快去,宣太医,快去。” “你去弄点凉水来,我给皇后擦擦。” “你去拿冰来,快点。” “……” 慕容峥一通吩咐下去,让尾随他进来的太监宫女都愣住了。 之前皇上来栖凤宫,都是大爷一般被伺候地妥妥帖帖,哪里需要找人去做这做那,所以慕容峥留在他们心里的印象就是,到哪里都是坐着被伺候,连吩咐人这样的事情都是不用的。 只是眼前的一切让他们明白,原来,他们的皇上也是正常人,只是这正常人做的事情,皇上从没为皇后做过罢了。 礼亲王番外第九十八章 不知 太医急匆匆赶来,进了皇后的寝室,不长时间,寝室内就传来慕容峥怒喝的声音。 “皇后都昏沉很长时间了,你跟我说无碍,无碍皇后怎么还不醒来,滚出去,将太医院的太医全给我带过来。” 本来只来了一个太医就让慕容峥很愤怒了,没想到那太医还说皇后无碍,慕容峥隐忍着的怒火再也控制不住。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这些太医们将自己的皇后当成什么了? 他可是记得,董贵妃病了,太医院的太医是全部伺候在侧的,他以为皇后,宫中其他的嫔妃也是一样的。 他以为他给了她皇后的尊荣,却没想到,她这皇后的日子竟然……,尤其是在宠妃的对比下…… 怪不得,他不愿意继续呆在这皇后的位子上。 慕容峥攥紧了皇后的手,一下下地拍着,眼底,心头,全是酸涩。 “悦榕,你好起来,你好起来之后,一切都会不同。”慕容峥话语哽咽,说到最后,话语竟像是保证一般。 可是皇后,依然昏沉睡着,身体依然发烫,慕容峥觉得自己的心都在炙烤着。 因为皇上的怒火,太医院的人大到院首,小到药童,都急匆匆赶来,几个太医在院首的带领下进了皇后寝宫,其余的都乖乖地跪在之前太医的身边。 慕容峥盯着几个太医给皇后诊脉,盯着他们低声讨论,盯得他们动作僵硬,许久,都不敢开口。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皇后为什么会昏迷不醒。”慕容峥按住心头的不悦,低声问道。 “皇上,娘娘身体无碍,只是心力交瘁多年,突然间失了斗志。” 最年长的太医叹了口气,缓声言道。 太医的话语简单,意思却很明确,皇后昏迷不醒,是心病,没了斗志。 这话,无疑是在拿针扎慕容峥的心,心力交瘁是因为什么,他最清楚不过,突然失了斗志又是因为什么,他更是明白。 “朕没问你皇后为什么会病,朕就想知道,皇后什么时候能醒。”慕容峥努力回避着皇后的病因,却还希望她快点醒来。 “皇上,微臣施针就能让皇后醒来,只是醒来之后,皇后身体依然会头疼,会绵软无力,那样的煎熬,还不如让皇后这样睡着。” 太医思量很久,才轻声解释,他们都是清楚皇后不易的,本心里就不想让皇后多受煎熬。 “让皇后醒来,朕有话要和她说。”慕容峥生硬地命令,太医看着慕容峥,许久,才起身,准备为皇后施针。 时间,漫长的仿佛过了一个世纪,皇后头上,身上已经被下了许多针。 “都用了这么多针了,皇后怎么还没醒来?”慕容峥的质问,让太医的手都抖了,他施了最后一针,才转头回答慕容峥:“一刻钟后,皇后就能醒来了,皇上您最好说点让皇后高兴的事情,别让皇后再……” 太医欲言又止,他知道自己逾矩了,可是看着皇后消瘦的容颜,他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 后宫前朝,无数人受过皇后的恩德,他今日仗义执言,即使皇上迁怒,他都不会后悔。 慕容峥却怔住了,他自然明白,皇后醒了自己要说些让她开心的事情,可是哪些事情是她开心的呢? 他竟然都不知道,他的皇后这些年最喜欢的是什么,什么事情能让他开心。 礼亲王番外第九十九章 妥协 一刻钟,于慕容峥而言,是漫长的煎熬。 在这一刻钟里,慕容峥想了许多的话语,却不确定,自己应该会说哪句。 皇后醒来的时候,慕容峥的手突然抓紧,他竟然紧张到无法开口。心底的喜悦纠结纠缠在一起,他的理智,仿若被纠缠的树。 “皇上怎么来了?”皇后抬眼看到的就是慕容峥一脸的纠结,这些年能让他纠结的,只有董贵妃,所以,皇后在睁开眼的瞬间,就猜到了他的来意。 “我……”在皇后睡着的时候,他说话的时候还可以无所顾忌,现在看着皇后,他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想告诉她自己的担心,可是,她会相信吗?她只会觉得自己又如往日,给她点关心,然后再索取更多的回报吧? 直到现在慕容峥才意识到,自己错的多么离谱。 他就是用这样的方式,将一个爱自己的女人,越推越远,远到想彻底离开他的生活。 “皇上不用说了,在董贵妃的事情上,臣妾和群臣是一样的想法,臣妾不会帮他说话。”皇后的声音里透着疲惫,说完之后,她就闭上了眼睛。 真是不敢看慕容峥一眼,怕自己会心软会动摇,明明知道他心底爱的那人不是自己,却甘愿为她赴汤蹈火。 “皇后,董贵妃的事情,你不用管,你好好养病就是。”慕容峥听到皇后的话,心底是酸涩,好想他们夫妻之间的情分,只剩了他对她的利用。 “既然不用我管,皇上还是回去吧。”皇后的声音里都透着疲惫,她现在身体酸软,实在没有精力和慕容峥斗智斗勇。 “你病了,朕在这里陪着你,好不好?”被下了逐客令,慕容峥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他现在不放心将皇后仍在这冷冰冰的栖凤宫里,他想陪着她。 皇后看着慕容峥,眼里全是不信,慕容峥却不等她再开口,就坐在她的身边,低声说道:“你昏睡了很久,太医说,是心神交瘁,这后宫的事情太繁琐了,你就先别管了,好好养着。” 皇后忍不住苦笑道:“这后宫臣妾也管够了,以后就好好养着,如果皇上什么时候想要这皇后的位份了,下旨就是。” 慕容峥没想到,自己的体贴换来的是皇后的讥讽。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以为自己要将皇后的权柄给别人。 慕容峥脸上的淡笑僵住,却很是笃定地告诉皇后:“别胡思乱想,等你病好了,这后宫,还是得你费心。” “臣妾累了,皇上还是找更妥帖的人吧。”皇后心底酸涩的厉害,这些年,她兢兢业业,换不来她的爱呀,如果是这样,那她没必要让自己在皇后的位子上煎熬。 “皇后之位,永远都不会是别人,你是太皇太后为朕选的皇后,你只需要担起皇后的职责就是。” “皇上,臣妾累了。” “朕以后不会让你再委屈,给你足够尊重的同时,也会给你关注,给你爱,你就好好做朕的皇后,好不好?”面对皇后接连说了两次的累了,慕容峥的心都乱了,他之前不知道她的疲累和辛苦,现在,他知道了,愧疚之外,更多的是心疼。 如果不是深爱,谁愿意再皇后的位子上煎熬这么多年…… 所以,罢了,软话他说,她要的爱,他给,她想要的一切,他都成全,只要她好好的,只要她好好的做自己的皇后。 礼亲王番外第一百章 又发热了 皇后显然没想到,皇上会和自己说出这样的话来。 不过在心动之余,她更多的是警醒,她怕这是慕容峥的诱敌之策,只等自己心软了,再为了他和他的爱殚精竭虑。 这么多年,只有董贵妃的事情,能让皇上来这栖凤宫中,也只有董贵妃,能让皇上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软话。 这就是她爱了这么多年的男人,看他现在因为董贵妃,偏执糊涂的样子,她都有些怀疑,当年自己爱上的那个人,是不是现在的皇上。 “皇上,臣妾累了,想睡会儿,您先回去吧。” 皇后醒来也是因为施针,现在浑身没有力气,真的没有精力再来为皇上和董贵妃出谋划策,当然,她更多的是不想。 之前从未想过违拗皇上,但是当真的做到这地步,她才发现,原来这样的人生才是畅快舒爽的。 她竟然有些迷恋这样的感觉,不用端庄持重,不用贤良淑德,却最不违背自己的心。 “那你好好歇着,等你好了,咱们好好聊聊。”慕容峥已经将自己的心都掏出来了,可是皇后还是不为所动,他有些不解,当然更多的是慌乱。 在面对皇后的时候,他的慌乱,是朝堂上都不曾有过的。 即使他反感太皇太后,他都不得不承认,太皇太后和先帝,在前期已经打好了基础,才可以让自己在朝政上肆意妄为。 这些年,前朝后宫,他都是由着自己的性子,在面对皇后的时候,他第一次觉得愧疚。 说不出愧疚的原因,只是心,沉闷地疼。 慕容峥从栖凤宫寝殿中走出来,却没有离开,只是坐在正殿的椅子上,神色莫名。 心底,她是想守着皇后的,即使她不愿意自己在她身边,那他也要在栖凤宫中,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放心。 他对皇后从不曾有这样的心思,可是今天,就是不想离开。 只是他刚做了片刻,就听到门外有隐约哭声,这哭声,在这细雨的夜晚,愈发让人心思难安。 “是谁在外面?” “四皇子,还有一个小太监就跪在殿外。” 皇上进了栖凤宫,四皇子就来了,至于哭的那个小太监,就是皇上进娘娘寝殿之前拦着皇上的那个。 听说是慕容杰在外面,慕容峥有瞬间的闪神,他的这些儿子里,慕容杰因为他母妃的原因最受他的疼惜,听说他跪在雨中,他难免有些心疼。 所以就让人将他带了进来,他的身后,跟着一个同样落汤鸡一样的小太监。 “父皇,母妃那边刚才传来消息,房屋漏雨,母妃他……”慕容杰刚进屋就跪到了地上,轻声说道。 “皇上,娘娘快要被那边的宫人折磨死了,三餐不济,连睡觉的地方都没有,现在又下起雨来,奴才真是心疼娘娘,奴才……” 小太监话没说完,就已经哽咽出声了,他曾是董贵妃宫中的总管太监,他的未来,可与董贵妃息息相关。 “杰儿,你陪朕过去看看。”虽然他被逼无奈将董贵妃送进了冷宫,但是心底,终究还是惦念的,不管那个女人做了什么,对他的心,是无人能及的。 只是慕容峥刚起身,就听到皇后寝宫中传来声音,喊着:“太医快来,娘娘又发高热了。” 慕容峥的脚步顿住,一时间,左右两难。 礼亲王番外第一百零一章 骄纵 慕容峥迈出去的腿,在犹豫了片刻之后,收了回来。 他急匆匆地走进皇后寝殿,见她躺在床上,精神头并不好。 “皇上怎么没走?”皇后都觉得自己是病得厉害出了幻觉,皇上明明已经离开了,现在怎么…… 皇后的话,让慕容峥一愣,他有些尴尬地点头,坐在床畔,轻声说了句:“太医一会儿会来,你先好好歇着,我出去一趟。” “皇上有什么事就忙去吧。“皇后轻声说完,就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这些年国家安宁,很少有急事让皇上深夜忙碌,他现在要去,定是去找董贵妃。 之前这样的事情发生过太多次,皇后早已经习惯了。 “皇后,我去去就来,一会儿就回来。”皇后的态度倒是让慕容峥有些内疚,他心底是觉得皇后病重,自己应该陪在皇后身边的。 皇后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就闭上了眼睛,慕容峥看着她,还想开口,最终只留下了一声叹息。 因为着急回去,慕容峥脚步特别得快,慕容杰一直跟在他身后,不长时间就气喘吁吁。 “杰儿,你先回去吧,我去见见你母妃。”听到慕容杰的喘声,慕容峥才回头,看向慕容杰的时候眼底全是宠溺。 慕容杰和别的皇子不同,他是在自己的娇养下长大,自然也见不得他受任何的委屈。 “父皇,母妃可能心情不好,您别气。“慕容杰俯身行礼,准备离开,却在转身后突然对慕容峥说道。 他是见识过母妃怒火的,父皇这个时候过去,怕也少不了被母妃责怪。 他的母妃呀,就是被父皇保护得太好,让她错以为,自己才是所有人的中心。 “我和你母妃的事情,你不用多管,跟着你的皇长兄好好学习才是正事。” 看着孩子满脸的担忧,慕容峥的心都软了,如果不是没有选择,他也不想让孩子这样担心。 北安,朝臣…… 其实皇后也是可以的,只是在慕容峥想到皇后的时候,第一时间抛弃了这个念头。 在赶往清凉殿的路上,慕容峥已经在想着怎样让董贵妃在清凉殿中出来了,最近肯定不行,等两国联姻结束,他再和北安皇商量吧。 或者,到时候可以让北安的锦绣公主出手,毕竟,锦绣公主嫁到董家,董贵妃就是锦绣公主的姑姑。 慕容峥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安抚董贵妃,却不想还没到清凉殿,就听到了她的声音。 中气十足的叫嚣,狗奴才之类粗俗不堪的话语都钻进了慕容峥的耳中。 慕容峥有些愣怔,他知道董贵妃不是大家闺秀,从不要求她如他们一样端庄,可是平素董贵妃的表现,最起码也像个小家碧玉,却没想到,竟然在骂人。 慕容峥走到清凉殿门口,见两个小太监站在那里,神色泰然,对董贵妃的责骂,无动于衷。 “混帐东西,清凉殿都漏了,你们都不进去看看?”慕容峥想着董贵妃骂人的话语,对眼前的两个小太监也多了几分不耐。 “皇上,清凉殿十五日前曾专门修缮过,确定没有漏雨的地方。” “那贵妃娘娘……”慕容峥愣住,却也明白,这小太监纵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会对自己撒谎。 “清凉殿中的一切,贵妃娘娘都不满意。”另一个小太监忍不住插嘴。 礼亲王番外第一百零二章 皇上走了 董贵妃在宫中素来骄纵,可是人都到了清凉殿,哪里还有骄纵的本钱。 小太监的两句话,仿佛冷水一般浇透了慕容峥热切的心。 “里面,贵妃娘娘可会缺了吃喝?贵妃娘娘如果病了……” “皇上,先帝的宠妃,在清凉殿中活到五十六岁,在里面呆了整整十八年。” “只要不缺衣少食,病了有大夫,就让她在里面呆着吧。” 沉默了许久之后,慕容峥突然开口,说完话,转身,就向着栖凤宫的方向走去。 慕容峥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在知晓董贵妃的作为后,心底会生出这样重的厌倦。 在回去的路上,他不停地在想,自己和董贵妃之间,怎么会成了现在的样子,之前他对董贵妃,如倦鸟投林,可是现在,让他有这种感觉的,反而是他之前厌倦嫌弃的皇后。 慕容峥也没有想到,即使自己只在清凉殿外呆了片刻,董贵妃已经知晓他的到来了。 这么多年她太熟悉慕容峥了,这一天她都在煎熬等待,所以在慕容峥脚步声传来的时候,她就知道了。 皇上还是放不下她的,她心底兴奋莫名,赶紧回到了那破烂不堪的宫殿,对着破旧的镜子整理衣衫…… 等做完一切,她耐心等在殿中,心底已经做好了准备,只要慕容峥喊出自己的名字,她就哭着说自己知道错了,她相信自己的眼泪能让慕容峥回心转意。 他那么爱自己,怎么舍得让她呆在这破败不堪的清凉殿。 只是,她左等右等,等不来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下着细雨的夜晚,静谧得让人害怕,尤其是在这凄清冷宫。 董贵妃最终还是没忍住,冒雨走出殿,走到门口,柔声对门外的人说:“皇上还知道想着臣妾呀?您如果再不来,臣妾怕是没命再见到您了。” 说完之后,就是娇柔的哽咽声,如泣如诉。 “皇上,您都来了,怎么还不进来?臣妾已经知道错了,臣妾是没想到这样的小事会给皇上造成这样大的困扰,臣妾……”董贵妃等不到慕容峥的回应,心底有些慌,赶紧认错。 可是她都认错了,慕容峥依然没有反应,这让她心底的慌乱更重,她有些搞明白慕容峥了。 之前她做错事情,只要认错,慕容峥必然会面。 可是今天…… “皇上,是北安那骄阳公主先欺侮臣妾的,如果不是她烧了我的寝殿,耍了我,我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即使在向慕容峥示弱,董贵妃都不觉得自己错了,在她看来,一切事情都是的阿蛮的错,而她火烧驿馆,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如果慕容峥就在外面,此刻董贵妃的言行只会让他愈发厌恶。 他是想护着董贵妃,因为董贵妃是愿意用命护着自己的人,可是这并不代表着他真的是非不分。 没有得到慕容峥的回应,董贵妃着急起来,可是任凭她说再多的话,慕容峥都没有回应。 慕容峥的脚步声,她是熟悉的,不可能有错,可是,他就是不进来。 “皇上,您就不愿意原谅臣妾吗?您之前说过的,不管我做什么事情,都会护着我的,您……” 董贵妃嘤嘤的哭声,在暗夜细雨声中,多出几分诡异。 许久许久,门外的小太监,才终于受不了董贵妃矫揉造作的哭声,说了一句:“皇上早就走了。” 礼亲王番外第一百零三章 从未有过 董贵妃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受宠十几年,从来没有皇上来了自己宫中又离开的时候,可是今天,皇上竟然连进来都没有。 当然,董贵妃不会相信小太监的话,皇上不能进清凉殿。事实却是如此,即使慕容峥坚持要进清凉殿,守门的小太监也会拿着先帝出来挡着。 慕容峥可以厌恶皇祖母,却不能不将父皇的旨意放在眼底。 “你们,去把皇上叫回来,就说我病了,病得很重。”董贵妃着急地对外面的小太监喊,此时,她已经没有了之前的狂傲。 董贵妃虽然不聪明,却也不傻,她很清楚自己的一切都是基于慕容峥对自己的感情,如果慕容峥不回来,自己的处境,不可能改变。 可是饶是她放低了姿态,守门的小太监都没有任何的动容,她在细雨中呆了很久,都没能等到小太监的回话,只能狼狈地回了寝殿,在结满蛛丝的床上勉强凑合一晚。 董贵妃以为,这样的日子很快就能结束,却没想到,这样的日子竟然一直持续下去了。 慕容峥自那日离开之后再也没有来清凉殿,他甚至对朝堂的事务都淡漠了许多,在处理朝政的时候,神色颓败。 朝臣们以为是董贵妃的原因,其实,是因为皇后。 慕容峥那日在雨夜归来,皇后再次陷入了昏迷之中,太医却不在建议用针灸强制让她醒来。所以皇后一直在昏沉中,高热不退,却找不出原因。 饶是慕容峥再恼火,太医一句心病还需心药医,就堵住了他所有的路。 他实在是搞不明白,皇后的心病是什么,他已经将该说的话都说了,可是皇后,还是不愿意醒来。 至于那日皇后所求,慕容峥自欺欺人地遗忘,他不愿意开口,不愿意真的放她离开自己的生命。 他搞不清楚自己对皇后的感情,却只固执地不想废后,不想成全她。 慕容峥给自己找了无数的理由,什么自古废后没有好下场,什么他们的大皇子以后要做太子,做皇上,不能有个被废的母后,其实终究,是他的私心,不舍得。 他已经习惯了有皇后陪伴在侧的日子,受不了她突然放手。 等待着皇后好转的日子,慕容峥备受煎熬,悬赏的名医都束手无策,这样的煎熬,让慕容峥觉得,皇后是拿定了主意要离开他的。 这几日,煎熬的不仅是慕容峥,还有董贵妃。 董贵妃在皇上离开后的第二日就知道了皇后病重,后来的每一天,她之前的心腹传来的消息都是,皇后病重,皇上一直在陪伴。 皇上从未如此重视过皇后,他这样的紧张,莫非是皇后要死了?如果皇后真的要死,那她必须要出去,只有出去,才有资格坐上皇后的凤位。 可是皇上现在的心底不在自己身上,她要怎么办? 董贵妃思忖了好几天,最终还是决定和皇后一样,病了。 她相信自己在皇上心中的位置要比皇后高出许多,只要自己病了,皇上肯定会前来,到时候只要自己使尽手段,定然会获得皇上的原谅。 装病躺在床上的时候,董贵妃心底都得意非凡,她都能想象到自己出去之后在后宫畅行无阻的日子。 只是董贵妃没想到,自己病了都没有办法获得慕容峥的垂怜,甚至于当小太监拦住慕容峥想要告诉他她的情况时,那小太监都被慕容峥一脚踹开了。 礼亲王番外第一百零四章 慌乱 也是那小太监没长眼,见到皇上就往上冲。可是皇上正着急去见一个民间郎中,据说,那郎中医术惊人。 慕容峥在煎熬了多日之后终于见到了希望,心底自然是迫不及待,对于拦着他路的人当然更没什么好脸色。 “皇上,奴才也是没有办法,贵妃娘娘病得都快要死了,您如果再不过去看看,怕是见不到她了。” 小太监忍痛起身再跪到地上,哭着喊道。本来他还觉得董贵妃这谎撒的有些大,心底有些惴惴不安,但是看到皇上如此,他再也顾不得欺君与否。 “你不是清秋殿的奴才,怎么会知道清秋殿内的事情?病得要死是吧?那就让她死去。” 因为皇后这几日的昏迷,慕容峥心情烦躁,更是没心思管别的事情,听到是董贵妃的事情,心底更是恼火,他最是清楚董贵妃无事都要胡闹的性子,压根不相信董贵妃会病得要死。 因为董贵妃的无理取闹,反而衬得皇后愈发的懂事体贴,有大家闺范。 “皇上,如果让娘娘听到这话,会伤心的。”那奴才本来就在董贵妃身边当差,自然见过皇上对贵妃的柔情蜜意,今天突然听慕容峥说出这样的话来,整个人都愣住了,许久,才讷讷地说道。 “回去告诉她,让她在清凉殿老实呆着,不然,不如清凉殿的地方这宫中还有不少。” 慕容峥说完话就急匆匆地往外走,他现在满心都是皇后的病,他真的希望这好不容易寻来的郎中能医好皇后。 身后跪在地上的小太监直到慕容峥不见了身影才站起身来,他踉跄着离开栖凤宫,走到清凉殿后,俯身拿起砖头,对着墙就敲,三下过后,殿内传来董贵妃急切的声音:“你个死奴才,不知道皇上要来了吗?现在喊本宫出来做什么?” 隔着一道墙,董贵妃尖刻的声音从墙内传来,带着不满和怨毒。 “娘娘,皇上不会来了,皇上还说,让您老实呆着,奴才人微言轻,没法改变皇上的主意,奴才……”这小太监最清楚董贵妃的性格,知道接下来的就是狂风暴雨,所以话都没敢说完,就站在那里等着了。 “蠢货,笨蛋,你就没告诉皇上,我快要病死了吗?皇后怎么比得上我?他能对皇后那么上心,怎么会不担心我,你在骗我是吧?还是你根本就没告诉皇上,我病得很厉害?” 在听小太监说话的那个瞬间,董贵妃是慌乱的,她怎么都没想到,自己都说了,自己要死了,都没让皇上过来。 但是慌乱之后,她开始怀疑,怀疑小太监没将自己的情况传达,或者说,是皇上不信小太监的说辞? 皇上对皇后如何,她最清楚不过,皇上怎么可能对皇后关怀备至,却不管自己的死活? 不可能,这不可能…… “娘娘,奴才说的都是真的,您得想想办法了,如果皇上不来见您,以后……”小太监不敢说,其实在看到慕容峥的身影在自己视线中消失的时候,他心底已经有了这样的感觉,他的娘娘彻底失宠了。 不过这话,他不敢说,他更盼着董贵妃能重新得到皇上的宠爱,因为,不仅仅关乎着董贵妃的未来,更关乎着自己的。 他习惯了跟着董贵妃作威作福的日子,受不得这几日宫内的戒备冷嘲。 礼亲王番外第一百零五章 喜欢的样子 本以为会到来的怒火,还没落到身上,就烟消云散。 董贵妃竟然反常地没有发火,隔着墙战战兢兢的小太监,在等了半个多时辰之后才听到清凉殿中,自己家娘娘苍凉疲惫的声音:“你先回去吧。” 小太监在松了一口气之后,心底突然涌入巨大的不安,他紧张地开口,不由自主地问了一句:“娘娘,你不会就这样放弃了吧?” 这是他最担心的,他们都是附在董贵妃这棵大树上的枝蔓,如果董贵妃放弃了,那他们怎么办?这些年背靠着董贵妃,他们做了太多的坏事了。 他们从没想过,有一天董贵妃会失宠,因为谁都不会像皇上那样给董贵妃那么多的宠爱。 “放心,只要本宫不死,本宫就是皇上最宠爱的女人,谁都没办法将皇上在我手中去抢走。” 话语缓慢地在董贵妃的嘴里溢出,带着歇斯底里的狠意。 这些年她还真的看轻了皇后,没想到自己刚到清凉殿,皇后就用这样的手段争宠。 只是论争宠的本事,她在这宫中练了十几年,皇后却刚刚开始,所以,注定了她会一败涂地。 “回去,将我梳妆匣底的黄色纸包带来,我急用。”董贵妃轻声说着,风轻云淡的声音,让人感觉不到任何的伤怀失落,就连刚才的狠意都消失不见。 “娘娘,那东西……”小太监听到董贵妃提起那东西,心底都一颤,很多年前,娘娘说过,那东西是要命的东西,也是保命的东西。 “本宫决定的事情,你们不用再劝,我在这深宫中被皇上宠了十五年,最是清楚,要想生宠不衰,就得狠,对自己狠,对别人也狠。” 董贵妃的话语淡淡的,好像是在夸赞今天的阳光,今天的风,可是却让墙外的小太监莫名胆寒。 娘娘吩咐的事情,他自然只能照做,但是心底却莫名不安。 这次事后,董贵妃倒是安静了几日,只是每次小太监去找她,她都会问起皇后的情况,即使慕容峥想尽了办法,皇后依然还在沉睡之中,小太监还告诉董贵妃,皇上的脾气,愈发大了。 素日听到这些,董贵妃定然会怒不可遏,可是这次,她却异常平静。 但是第二日,依然会问起,每次小太监都会战战兢兢地回答,而异常的是董贵妃每次都不会再愤怒恼火。 而此时已经修缮一新的驿馆,今天迎来了一位坐在轮椅上的翩翩少年。 慕容恺被曲境泽恭敬地请进门来,进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阿蛮在踢毽子,不算白皙的脸上泛着红晕,一双眼睛盯着毽子,性子一般,脸上的笑容不减,欢动活泼如一只灵活的燕。 慕容恺不由得就看痴了,他在宫中见过太多的女子了,除了太皇太后,每一个给他的感觉都是哀怨的,即使在几个姐妹身上也从未见过这样的鲜活生动。 阿蛮并没有意识到慕容恺的到来,依然忙着踢毽子,直到她使错了力气,将毽子直直踢进了慕容恺的怀,中。 “你怎么来了?”没有半分羞赧,阿蛮坦然地看向慕容恺,这样的直白坦荡,让慕容恺有些愣怔,随即,心底又是一番波动。 或许,从她护着他的那刻开始,他的心已经动了,直到大火熊熊,他心头突然生出不舍,不愿意她从此离开自己的世界,直到现在,看到她,一行一动,都是自己喜欢的样子。 礼亲王番外第一百零六章 中毒 “呆子。”阿蛮见慕容恺直直地看着自己,即使她性子洒脱,也受不了他这样不眨眼睛的盯视。 慕容恺笑着,继续看她,她回视自己,眼神坦荡。 阿蛮终究是个女子,见他没有回应,就转身向着大厅走去。 慕容恺笑着看着她的背影,对身后的人抬手示意,那人推着她也进了大厅。 进大厅之后,慕容恺的目光依然还是落在了阿蛮的身上,之前还能克制的情感,在宫中憋闷了这些日子之后,仿若流水一般,再也不受控制。 “慕容恺,有事就说,没事马上滚。”阿蛮再是磊落,也扛不住一个慕少艾年纪的少年这样的盯着自己,尤其是她心底还是嫌弃慕容恺的,虽说有算计有谋略,但是太软了,任人欺负了这么多年。 “我来自然是有事的。”被阿蛮下了逐客令,慕容恺才回过神来,记起自己来的初衷。 “有事说事,说完就滚。”阿蛮毫不客气的说道,之前没发现这人不分轻重呀,怎么这次来了,连事都不说,就知道盯着自己看,自己头上长花了呀? “我来是要解药的。“纵使阿蛮语气不善,慕容恺说话的时候依然是温和的,看向阿蛮的时候,眼神中的温柔,怎么都藏不住。 “解药?”阿蛮一脸疑惑,慕容恺却在说完话后盯着她,直到她脸上疑惑退去,慕容恺的目光依然盯着她。 这一次,阿蛮却没让他挪开眼睛,因为心虚。 “母后病重,父皇情绪太不稳了,如果再继续下去,父皇可能会乱来。”慕容恺幽幽开口,话语间全是担忧。 阿蛮只是淡淡地看着他,什么话都没说。 “你不想给是吗?”慕容恺试探地问。“要怎样你才能将解药给我?” “你怎么知道我有解药的?”阿蛮突然开口,星子般璀璨的眸子盯着慕容恺的脸,坦荡又真诚。 “猜的。” “那我告诉你,你猜错了。”阿蛮听到慕容恺的答案,不由得笑了,本以为他是来兴师问罪的,结果,他连证据都没有,全凭猜。 “为什么猜是我?“虽然否定了慕容恺的答案,阿蛮还是很好奇,慕容恺怎么会想到自己。 “因为,只有你……”狡猾刁钻,这四个字眼,在慕容恺嘴里反复盘旋,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你怎么知道父皇对母后有感情的?”好似是闲聊,但是话语间,依然笃定,阿蛮是母后中毒这件事事情的始作俑者。 “你的父皇,其实是个性情中人,爱一个人,拼尽全力,不留余地,讨厌一个人,也是如此,虽然在一些事情上他有些偏执,但是他是个纯粹的人,这一点,很吸引人,尤其吸引女人。皇后娘娘喜欢皇上,所以才会这么多年兢兢业业,我只是赌了一把,赌皇上对皇后的依赖,皇后站在皇上身后,像一棵遮风挡雨的树,这一点,皇上没有意识到,只有这大树倒了的时候,他才会意识到。” “父皇现在全是愧悔,如果母后继续昏迷,我怕父皇……”慕容恺轻声说着自己的担忧,他希望阿蛮能理解自己的无奈。 阿蛮连父皇母后的感情都分析得这么透彻,怎么可能没参与到这件事情中去,即使她否定了,他都不会相信。 在慕容恺的心中,阿蛮和那个老东西一样,有的是办法让人看到自己的真心,也有的是办法,让做错事的人悔不当初。 可是现在父皇已经知道错了,这件事情,就应该有终点了。 “我说过,解药不在我这里,我给皇后毒药的时候,解药一起给皇后了,至于什么时候服下解药,那就要看皇后要达到什么结果了。” 礼亲王番外第一百零七章 动机 对于这个结果,慕容恺是震惊的,他没想到,解药就在皇后娘娘手中。 他没想到,对父皇深情不移的母后,竟然也会有出手算计父皇的一天。 慕容峥心底泛出寒意,却也只是一瞬,他的心就回暖了,被冷落这么久,心甘情愿辅佐父皇这么久,该是多心灰意冷,才会生出算计的心思,如果不是这场算计,自己的父皇,可能还不会发现母后的好。 人呀,总是在要失去的时候才意识到珍贵。 “而且,现在时机不到呀。”阿蛮说到时机的时候,话语间带着失落,按照她对董贵妃的了解,应该快要受不了了呀,怎么还没出手呀,真真是……急死人了。 “父皇已经意识到自己错了,这几天在朝堂上脾气都有些不好,如果再这样下去……”慕容恺欲言又止,对于父皇,他感情有限,他现在担心的是父皇会在朝堂上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皇后这些年为他付出太多,让他着急下,也是应该的,不然,以后依然会践踏皇后的付出。” 慕容恺想说可是,却又觉得阿蛮的话很有道理,他的父皇坦然享受了母后这么多年的爱,现在是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你说的时机是什么?你还有别的打算?母后知道吗?如果可以,我愿意助你一臂之力的。”慕容恺犹豫地开口,他现在有些搞不明白眼前的女子,明明明媚如朝阳,可是心思玲珑,完全不是传言中骄纵的样子。 “你倒是什么都敢说,帮我,我想毒害你父皇,你也帮我?” “母后不会毒害父皇的,你也不会。”慕容恺很笃定,他的母后,最是仁爱,阿蛮更是心思清明,怎么都不会做危害两国关系的事情。 “但是别人会呀。”阿蛮轻声说着,带笑的眼底,全是笃定。 “只要和你无关,与母后母妃无关就行。”慕容恺的回答,坦荡到让阿蛮心惊。 “你也知道,父皇对我并无多少爱怜,我对他曾有过期待,但是现在,我已经过了期待父爱的年纪。” 慕容恺轻声解释着,他不想让阿蛮觉得自己是个冷情的人。 “嗯,那你就回去等着吧。” “等什么?” “自然是等着有人谋害你的父皇。” 慕容恺惊住了,他没想到刚才阿蛮的话不是笑谈,他呆呆看着阿蛮,轻声问了一句:“父皇,会有性命之忧吗?” 他确实对父皇没有多少感情,但是那是他的父亲,也是太皇太后那个老家伙宠爱的孙子,如果真的有个万一,他会伤心,太皇太后更会…… “你觉得你家老祖宗,会让你父皇有事吗?”阿蛮轻声询问,她这些天在大周,听的最多的就是太皇太后龙展颜的故事,她可以断定,那个传奇的女人,绝对是可以预料到后来的很多事情。 慕容恺没再说话,只是脸上带了几分愁绪,和来时全然不同。 “回去好好养着,这些事本就与你无关,以后也不会与你有任何的关系。” “这些事,与你又有什么关系?曲境泽已经逼得父皇将董贵妃送入了清凉殿,你大仇得报,不用掺合到这是非中来的。”在猜测到母后是中毒而不是病了之后,慕容恺就纳闷阿蛮的动机,她是北安的公主,没必要和大周的前朝后宫搅在一起。 慕容恺的问题,让阿蛮都愣住了,做这些事情之前,她从未想过为何要出手,这是觉得心底不爽董贵妃和慕容峥,现在被人问起,她脑海中想的却全是慕容恺。 礼亲王番外第一百零八章 是我的 阿蛮最终没有回答慕容恺的问题,慕容恺倒也没追问,这让阿蛮不由得送了一口气。 因为心底那个答案,说不得,可是又没有别的原因。 慕容恺也没着急离开,好不容易来一趟,就为了和阿蛮一起的清淡时光,自然不愿意随意离开,所以俩人又浅淡地谈了许久。 对慕容恺的存在,阿蛮心底并不排斥,他虽然行事规行矩步,但是却非常有趣,对一些事情的见解,和阿蛮往往不谋而合。 两人说笑间,苏锦绣突然出现在后花园中,亲切地对着阿蛮汉了一声妹妹之后,就含羞带怯地看向慕容恺。 阿蛮笑眯眯地看着慕容恺,眼底全是得意。 慕容恺扫了一眼苏锦绣的脸,脸上遍布红恨,即使用面纱遮住,那红依然若隐若现,扫一眼只觉诡异恐怖。 “三皇子在这里用了午膳再走吧。”两人寒暄完毕,苏锦绣就着急说道。 慕容恺有些诧异,她看向阿蛮,一脸不解。 自己是来找阿蛮的,苏锦绣只是个外人,怎么就做起了阿蛮的主?更何况谁都清楚,阿蛮才是北安皇的心头宝,在这使馆中所有人自然是要听阿蛮的差遣,怎么这苏锦绣…… 阿蛮笑眯眯地说了句:“那三皇子就在我们这里用午膳吧,我们北安的厨子做菜和大周还是有些不同的。” “恭敬不如从命。”慕容恺自然是愿意的,说完话后他就继续看着阿蛮,眼底情意绵绵,全落入苏锦绣的眼中。 “三皇子,我们阿蛮可是父皇的心头宝,不是谁都能求娶的。”苏锦绣的话,无头无脑,满是嫉妒。 阿蛮和慕容恺都不由得看向苏锦绣,苏锦绣这才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些……,她讪讪解释道:“我只是随口说说,我……” “姐姐真是恨嫁吗?刚才三皇子已经说了,大周皇帝心情不好,所以才没定你和董公子的婚期,董公子也快到京城了,等到了京城,我再让曲大人去找大周皇上就是。” 阿蛮的话,让苏锦绣脸色变了又变,好在有细纱遮住,没有人能看出她努力隐藏的不甘。 “妹妹,我从小受尽委屈,是不会和妹妹争抢什么的,我做什么事情都是为了你好,你要相信我,我……”苏锦绣轻声地解释着,眼角已经溢出了泪水。 阿蛮笑着看着她做戏,心情颇好。 苏锦绣的目的阿蛮是清楚的,不过是踩着她在慕容恺面前留一个柔弱无依的印象,然后,再踩着慕容恺的怜惜之心,获取自己想得的利益罢了。 “三皇子,我刚才只是……,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你们要相信我。” 因为目的在慕容恺,苏锦绣甚至没有精力去管阿蛮的态度,只是盯着慕容恺,见慕容恺笑着看向阿蛮的,她才紧张开口,只是这解释…… “锦绣去忙吧,我和骄阳公主还有话要说。”慕容恺见阿蛮促狭的笑意,心底有些烦躁,也懒得和苏锦绣做戏,说完之后,就凑到阿蛮耳畔说话,两人用细小的声音谈论着,或笑或闹,完全将苏锦绣抛在了脑后。 苏锦绣尴尬地不行,忍了又忍,终究还是含着泪离去。 在回去的路上,她一遍遍地咬牙,一遍遍地对自己说着:“阿蛮,不要以为你们关系好他就是你的,他只能是我的。” 礼亲王番外第一百零九章 锦绣心思 “你这姐姐,怎么回事?”见苏锦绣离开,慕容恺才小声问了一句。 阿蛮笑着看着慕容恺,许久才幽幽说了一句:“看上你了。” 阿蛮话语笃定,却成功惊到了慕容恺,他和苏锦绣?怎么可能? 别说自己看不上她那交融造作的性子,就是他愿意,那苏锦绣现在已经是董家的儿媳,自己和她? “你觉得她有本事让我不顾礼仪,直接以皇子之尊抢夺臣子之妻?”虽然是问句,慕容恺想得到的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阿蛮笑着看着慕容恺,小声说道:“您智商在线的时候自然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但是其他时候……” “放心,她没有让我丧失理智的资本。”慕容恺在回答阿蛮的时候,心底想的却是,如果苏锦绣是阿蛮,自己可能真的会不顾后果,只为能和她相伴。不过这样的话,说不得。 “所以,午膳你小心点,别中招了。” “她?能有什么招数?”对于苏锦绣,慕容恺显然是不屑的。 “谁都不能保证自己会不会在阴沟里翻船。”阿蛮说话的时侯眼底全是促狭的笑意,这几日她可是见识了自己锦绣皇姐的本事。 曲境泽从朝堂上回来之后先说了苏锦绣和董家的婚事,当时苏锦绣是得意的,只是片刻之后就知道了董贵妃被关进清秋殿的事情,脸色当即就不那么好看了,甚至当场就问曲境泽,和董岚阳的婚事,能不能作废。 曲境泽当时都被惊住了,之前说苏锦绣意图和董家联手他已经足够震惊了,却没想到,在事关两国联姻的婚事定下之后,她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一个人得多自私,才能不管不顾自己的国家,只顾着自己? 所以,曲境泽言辞拒绝,并且警告了苏锦绣,让她不要再动别的心思。 可是苏锦绣却全然不将曲境泽的话放到心上,她只有一个念头,绝对不嫁董家,没了董贵妃的董家,哪里还是那个能让她坐上大周至高凤位的董家? 所以,她将目光重新转到了楚南风的身上,不能做天下最尊贵的女人,那做国公夫人也不错,所以这些天,她对楚南风各种死缠烂打,各种手段,鬼蜮伎俩层出不穷。 楚南风被逼得欲哭无泪,借着不放心董家和皇后急匆匆逃回了北安。 曲境泽知道事情原委之后,更是下令,不许苏锦绣走出使馆,所以这些日子她能做的就是伤春悲秋,慨叹自己命苦。 现在慕容恺一到,她自然是又看到了希望。 当然,在苏锦绣的心底,皇子妃绝对不是终点,在决定对慕容恺出手的时候,她怕是已经做好了打算,等自己成了皇子妃,一定要蛊惑三皇子和太子争位,到时候自己还是能做皇后的。 “那一会儿咱们就去会会那小阴沟。”看着阿蛮促狭的笑意,慕容恺也来了兴致,他知道阿蛮不喜欢苏锦绣,所以很不介意出手,让她受点教训。 “那我就看三皇子的本事了,不过丑话我可说在前头,如果你着了道,可是要多个皇子妃的。” “阿蛮,你要对我有信心。”看着阿蛮一脸想要看自己出丑的样子,慕容恺忍不住提醒,他总觉得他们是同路人,可是阿蛮的作为总让他觉得,他们是敌人。 礼亲王番外第一百一十章 打断腿 “我知道你对自己挺有信心的,但是我对锦绣皇姐,显然更有信心。“ 阿蛮自然明白了慕容恺眼底的哀怨,她好心解释道。 “你的锦绣皇姐比你差了不是一个档次。”慕容恺由衷言道,虽然阿蛮行事嚣张肆意,却光明磊落,而苏锦绣,没有一件事不是在算计,从这一点而言,他们就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我可不觉得我有什么手段,做的事情也不过是别人做初一我做十五。”阿蛮显然不认同慕容恺的观点,她哪里有什么算计,自己只是被动反击罢了,和苏锦绣不是一路人好不好。 嗯,阿蛮觉得将自己和苏锦绣放到一起比较都掉价得厉害。 “所以,你行事磊落光明,不会让人厌烦,她,则像个打洞的老鼠,让人见了就想躲得远远的。”慕容恺自然是感觉出了阿蛮的不悦,别说阿蛮不愿意和苏锦绣比,在自己心里,自己也不愿意将阿蛮和苏锦绣放到一起的,总感觉那样,对阿蛮是亵渎。 “还算你会说话,我就等着看你表现了。”阿蛮说着,眼底全是期待。 她是真的想看看自己的锦绣皇姐又会祭出什么杀招,她更期待慕容恺如何见招拆招。 “表现不好了,我就准备赢取你们北安的公主进门。”慕容恺故意言道,说完话还看着阿蛮,却不想阿蛮眼睛眨了眨,轻声说了一句:“放心,就凭咱们俩的交情,我也不会让苏锦绣去祸害你。” 这保证的话语,让慕容恺瞬间神清气爽,只是回头想想,交情二字,总觉得其中太多疏离。 两人又一起闲聊了很久,不过交情二字,始终盘旋在慕容恺耳畔,让他心思烦乱,觉得眼前的少女都失了之前的可爱。 直到侍女来邀请他们去用午膳,阿蛮才突然伸手,将一个白玉的小瓶递给了慕容恺。 “这是……”慕容恺仔细打量,轻嗅,最终都没确定这小瓶是什么东西,他甚至怀疑这是一个瓶子状的玉佩。 “如果真中招了,把瓶子打开,里面的药能让你保持理智。”阿蛮也知这玉瓶过于精巧,耐心解释道。 “不会吧?”慕容恺闻言,心底是震惊的,也有点明白为什么之前阿蛮反复提醒自己不要在阴沟里翻船了。 这北安的锦绣公主,是直接不要脸了吗?用这样下三滥的手段,真真是…… “没准我们低估了我皇姐,我给你这东西,是有备无患。”阿蛮笑着对慕容恺说话,只是慕容恺却看的分明,她眼中那幸灾乐祸的样子,真真是让他憋闷至极。 “嗯,如果我没说错,我手里这玉瓶,是北安皇室至宝知意瓶吧?”慕容恺缓缓开口问道。 阿蛮一愣,然后点头。 北安皇室至宝,出了醉北春,就是知意瓶,知意瓶据说能懂主人心思,绝对不会让主人在意乱情迷时与别人乱来。 “北安皇真是疼你。”这样的至宝,北安皇都能让阿蛮随身携带,可以看出她在皇室的受宠程度,当然,慕容恺在感慨之外,心底狂喜,因为阿蛮竟然将知意瓶转交到自己手上。 她对自己,应该不是一般的信任,那交情,应该也不浅吧? “那是当然。我父皇说了,以后谁想娶我,他绝对先打断那人的腿,让他知道我是有父皇做靠山的人。” “公主倒是心大,愿意嫁个残疾人。” “我们北安的御医不是吃素的,打折了腿再接上就是了。” “你会没人要的。”阿蛮说话间,慕容恺已经看向了自己依然不能站起来的腿,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礼亲王番外第一百一十一章 鸡汤 “放心,没人要也不会浪费你家粮食。”阿蛮没想到慕容恺竟然说了这样的一句话。 她从不觉得会有那天的出现,谁不想娶皇上最宠爱的小公主,娶了她那就是前途无量好吧? 慕容恺看着阿蛮恼火的样子,眼底笑意浅浅,尽是纵容宠溺。 慕容恺甚至在想,以后,如果自己也有个阿蛮这样的女儿,谁想求娶,怕是也会生出和她父皇一样的心思。 “如果真没人要,你可以来浪费我家粮食的。”慕容恺最终还是开口,说了阿蛮并不想听的话。 这话语,听起来像是玩笑,实则是他的真心。 阿蛮懒得在这件事上和他计较,在她看来,自己嫁出去不成问题,慕容恺这情商的想娶媳妇,倒是真真有点难度。 阿蛮走在前面引路,慕容恺被人推着轮椅走在后面,刚走到正厅的门口,苏锦绣就花枝招展地走了出来。 苏锦绣本来就是清秀佳人,今日特别打扮了一番,显得愈发美艳动人,她款款走向慕容恺,眼底全是倾慕之意。 在走到轮椅前的时候,苏锦绣好像被绊了一下,整个人向着慕容恺的轮椅扑去。 阿蛮有些期待慕容恺出糗,却不想慕容恺只是轻拍了一下轮椅的扶手,轮椅就向后退了三四米,苏锦绣没了支撑,整个人都摔倒在地上。 “锦绣公主也太热情了。”看着躺在地上狼狈的苏锦绣,慕容恺缓缓言道。 阿蛮几乎要笑出声来,热情这用词,真是极为恰当。 “殿下,我摔得好疼,您扶我起来吧。”苏锦绣却仿佛没听到慕容恺的嘲讽一般,双眼含泪,柔柔说道。 “锦绣公主,我现在都是坐在轮椅上的,怎么扶起你?”慕容恺无视苏锦绣的请求,自己摆弄着轮椅到了阿蛮身边,有些疑惑地问道:“骄阳公主,你们北安,都没有男女大妨的吗?一个女子口口声声叫外男扶她起来,这如果传出去,董家怕都不愿意要这样的媳妇。” 慕容恺的话说得语重心长,阿蛮笑着点头,不住保证,以后一定会让人好好教导自己的皇姐。 两人有说有笑,一唱一和地走进了大厅,从地上坐起来的苏锦绣一脸不甘。 她觉得今天自己出师不利,全是因为阿蛮,肯定是阿蛮在慕容恺面前说了自己的坏话,不然,慕容恺怎么会那么厌恶自己。 不过即使厌恶又能怎样,她看上的男人,就只能是她的。 她带着笑走进大厅,阿蛮和慕容恺已经坐在了餐桌旁,两人有说有笑,显得她像个外人。 “今天有幸能和殿下一起用膳,锦绣荣幸之至,这是我下厨给殿下炖的鸡汤,殿下尝尝。” “我不吃鸡。”慕容恺嘴角带笑,坦然拒绝。 “殿下,您腿受伤了,多喝点鸡汤补补,恢复得快一些的。”苏锦绣忍着尴尬,一边说一边盛了碗鸡汤,放到了慕容恺的面前。 慕容恺看着那鸡汤,嘴角笑意不变,苏锦绣做的这样明显,任谁都知道这鸡汤有问题。 “锦绣公主,你脸上的伤也没好呢,这鸡汤还是你喝吧。”慕容恺将鸡汤推到苏锦绣面前,话语坦荡,一副为她好的样子。 礼亲王番外第一百一十二章 拒绝 “三皇子殿下,您的腿也需要补补的。”苏锦绣再次将碗推到了慕容恺的面前。 慕容恺的脸色已经有些不好看了,苏锦绣的意图再明显不过,他自然不会心甘情愿中招。 他看了眼苏锦绣,又看向阿蛮,她正一脸看好戏地看着自己。 “既然咱们两人都有伤,那咱们就一人一碗,这样锦绣公主不该拒绝了吧?” 慕容恺突然开口,说话间已经再次将碗推到了苏锦绣的面前。 苏锦绣想拒绝,只是开口几个我,最后没了下文,她再也找不出拒绝的理由了。 慕容恺示意身后的小太监的,那小太监赶紧出手,为慕容恺再盛了一碗汤。 “锦绣公主虽然来自北安,但是在这使馆中,您是主,我是客。”慕容恺看着面前的鸡汤,缓缓说道。 苏锦绣自然明白慕容恺的意思,要她先喝下这碗鸡汤,他才会喝。 这鸡汤是加了料的,她想过这鸡汤喝完之后慕容恺会如何兽,性大发,却没想过,自己要和她一起喝下去。 “怎么?姐姐不愿意?难道这鸡汤有问题?”阿蛮见慕容恺笑得像个狐狸,忍不住问道。 苏锦绣心都悬了起来,她赶紧端起鸡汤,说了一句:“既然是三殿下好意,我自然不会推拒。” 说完之后,就咬牙喝下了一口,心底还在想着慕容恺一人中招和两人中招没什么区别,只要两人之间有了男女之事,为了两国和平,他也只能娶了自己。 在喝下鸡汤的时候,苏锦绣嘴角都是带着笑的,她似乎看到了未来自己在大周高高在上的日子。 她喝光了鸡汤,看向慕容恺,急切又满含期待。 慕容恺在她的注视下将鸡汤端起,缓缓拿到嘴边,苏锦绣紧紧盯着慕容恺,她心底紧张莫名,似乎都能听到心跳声。 慕容恺终究还是将鸡汤放到了嘴边,只是刚刚喝入口中,端着碗的手就突然晃动一下,白玉瓷碗落到地上,变成凌乱的一地碎瓷。 “汤太热了,没端好。”慕容恺带着歉意,轻声言道。 慕容恺的态度很是坦荡,神色诚恳,总是苏锦绣知道汤一点都不烫,却也不能说什么,只是不甘心地看着慕容恺,说了一句:“那我再给三殿下盛一碗吧。” 说完话,苏锦绣就急切地再次动手,只是这次,不等她将汤盛出,一只手就拦着了她的动作。 “锦绣公主,我之前说过,我不吃鸡,如果不是厌恶鸡汤的味道,那碗就不会砸。” 慕容恺的话,已经近乎直白地警告了,他拒绝喝鸡汤,如果苏锦绣再强迫,他就继续砸碗,只要苏锦绣不觉得尴尬,他是无所谓的。 “可是,三殿下,您……“苏锦绣再也找不出冠冕唐皇的理由,可是她更清楚,属于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如果只有自己中招,大周的三皇子肯定不会舍身相救。 怎么办?怎么办?苏锦绣觉得自己仿佛被人放到油锅里煎炸。 “阿蛮,我喝不惯鸡汤,有些难受,能找个地方,让我休息下吗?”在苏锦绣焦头烂额的时候,慕容恺突然对着阿蛮开口。 阿蛮楞楞地看着慕容恺,有些反应不过来,明明刚才苏锦绣已经咬牙喝掉了鸡汤,应该中招的不是苏锦绣吗?怎么慕容恺先不舒服了? 不对,慕容恺也是碰过鸡汤的,应该喝过一口。 这一碗和一口的差别,也太反常了。 “阿蛮。”慕容恺见阿蛮若有所思,忍不住轻声催促。苏锦绣也站起身来,轻声说了一句:“三皇子,您跟我来吧。” 这样难得的邀约机会,苏锦绣自然不会放弃,只是她的话音落地,慕容恺已经拽着阿蛮的手离开了。 看着他们的背影,苏锦绣突然觉得自己身体里,有一万只虫子在撕咬。 礼亲王番外第一百一十三章 中招 “三皇子殿下,三皇子……”苏锦绣终究还是忍耐不住心底的燥热,急急地向着阿蛮和慕容恺的方向奔去。 她现在理智尚存,很明确自己的目标,就是慕容恺,只有和慕容恺纠缠在一起,她才能摆脱嫁给董家的命运。 可是她追着追着,两人就不见了踪影,而她自己仿佛被点燃了一般,浑身都是燥热。 唯一的意识就是必须,马上找到慕容恺,必须,马上。 她疯了一样的奔向阿蛮的寝室,可是里面空空如也,她继续找,一边找,一边不由自主地拆解着自己的衣衫,她现在浑身热得仿佛要爆炸了一般,好像只有解开衣衫才能让自己获得片刻的舒爽。 跟在苏锦绣身后的侍女却都吓坏了,他们看着自己家公主如此不顾形象的样子,着急地追着她,连声提醒,可是苏锦绣仿若未闻。 先行离开的阿蛮和慕容恺全然没有管苏锦绣的意思,她次次作孽,每次都因为她的身份,别人的宽容,而逃脱了惩罚,这一次,是时候让她尝尝算计人的滋味了。 “慕容恺,我刚才看你的样子,不会是真中标了吧?” “你说呢?” “应该不会吧?你刚才就喝了一口。”阿蛮显然不相信慕容恺会中招,他都恨不得和苏锦绣划出一条银河了,这样再中招,怎么可能? “你如果真觉得不适,可以用如意瓶。”阿蛮轻声提醒,那如意瓶有清心镇神的作用,如果真的中招,有如意瓶在,慕容恺应该没事。 “阿蛮,你说,你们这镇国之宝,有没有失常的时候?”慕容恺缓缓开口,虽是询问,却带着笃定。 如意瓶失常只有过一次,是太祖皇帝对着她的皇后,这如意瓶失了作用,后来,太祖皇帝解释说,这如意瓶,对真爱之人是无用的。 如果如意瓶对慕容恺不起作用,那…… “你竟然喜欢苏锦绣?你知道苏锦绣心里有多少鬼蜮伎俩吧?不行不行,这个女人你是万万不能娶的,不然能把你害死。” 阿蛮想到那个可能,直接否决,她觉得自己接受不了慕容恺爱上苏锦绣。 现在苏锦绣在她心底就是一个不作不死的蠢货,但是慕容恺,虽然行事规矩,却清风朗月一般。 这样一个翩翩少年,怎么能被苏锦绣那样的女人亵渎。 看着阿蛮眼底的愤慨和恼火,慕容恺其实是崩溃的,如果知道自己问的问题会让阿蛮想到这个,他刚才绝对不会开口。 “慕容恺,我告诉你,不许喜欢苏锦绣,知道吗?如果你敢喜欢苏锦绣,以后就不要来找我了,咱们就连朋友都不是了,而且,我们北安也不会助你做任何事情,即使你是锦绣公主的丈夫。” 阿蛮一句句地警告着慕容恺,慕容恺只是笑着看着她,眼底的纵容和宠溺,全然不像是中招后的样子。 “慕容恺,你听到没有?不许你喜欢苏锦绣,不许。”阿蛮见慕容恺没有回应,心底更是恼火,直接附身看着慕容恺,一字一句警告道。 慕容恺看着阿蛮炸毛的样子,突然就笑了,然后缓缓点头。 阿蛮这才觉得心底的憋闷纾解了不少,她正要直起身子,却不想慕容恺突然抬手,按住了她的头,她的头不受控制地靠近慕容恺,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唇已经被一温软覆盖。 礼亲王番外第一百一十四章 无措 温热的触感,呼吸可闻,阿蛮觉得自己的心轰的一声,就炸了,再也没有了其他的思绪,她动都不敢动,木讷地站着,像个无措的孩子。 在做这件事情之前,慕容恺未曾想过会有如此孟浪的举动,做了之后,只觉得心都沉迷其中。 他从未想过,原来,女子的唇,竟然是这样,绵软,温热,又撩,人。他不自觉的沉迷其中,残存的理智告诉他,他会被揍,被赶出去,被阿蛮彻底厌弃,可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现在,顾不得那些可怕的结果。 此时,他只想撷取她的美好和甘甜,好像只有这样,他的生命才是丰盈的。 “慕容恺,你过分了。”不知道过了多久,阿蛮才推开了慕容恺,恼火说道。 不算白皙的面上一片红霞,眼睛好像含了春水,盈盈水光,搅得慕容恺心底一片烦乱,他看着阿蛮,几次想解释,开口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你走吧。”阿蛮许久才恢复了神智,但是心底依然慌乱如麻,理不出一点头绪,她唯一清醒的意识就是慕容恺这样做是不对的,可是她心底偏偏不觉得这样做不对。 慕容恺自然不会离开,他很清楚,如果自己这样离开了,等着自己的可能即使阿蛮的疏远甚至怨怼。 慕容恺缓缓挪动轮椅,想靠阿蛮更近一些,可是不等他靠近,阿蛮就往后挪动身子,保持和他的距离。 在慕容恺看来是疏远的动作,却是因为阿蛮的慌乱,她现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慕容恺,在他唐突了自己之后。 “阿蛮,过来。”慕容恺的声音,带着少年的青涩,但是细听来,更多的是纵宠。 “你……你中招了,我过去,你会把我吃干抹净的。”阿蛮看着慕容恺,认真言道。 慕容恺看着阿蛮,不由得低笑一声,说了一句:“我现在已经没事了。” “你确定?“ “嗯,我的身体,我再清楚不过。” “那我也不过去,万一……,占便宜的是你。” “如果你不愿意我占便宜,我可以做吃亏的那个。”慕容恺看着红着脸的阿蛮,心底泛起前所未有的喜悦,他话语淡淡,却藏不住心底那四散的欢喜。 阿蛮正想答应,却突然明白过来,即使自己去占慕容恺的便宜,也是吃亏。 “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小人,真真让人不齿。”想明白的阿蛮脸色更红,对慕容恺说话的时候,眼底都带着娇嗔。 “我是怕你吃亏,所以才……”慕容恺轻声解释,可是只是说着话,脸都控制不住地红了。 不管是吃亏还是占便宜,慕容恺都是心向往之,刚才那噬魂销骨的快意,是他生命中从来不曾有过的风景,更可怕的时候,这东西,有瘾,会让人欲罢不能,会让人得陇望蜀。 “你还好意思说,是谁让我吃亏的?”阿蛮有些想骂人了,这人怎么回事,明明她现在都有些羞赧了,还一次次的说,就怕别人不知道自己被他占了便宜,真真是讨厌死了。 “好,我不说。”慕容恺从善如流地答应,说完话后还笑着看向阿蛮,看得阿蛮心底发毛,却又不知道要做些什么。 礼亲王番外第一百一十五章 我想静静 “慕容恺,你先回去吧。我要去歇着了。”静默了很久,阿蛮才鼓足了勇气,低声说完,就向着自己寝室的方向跑。 慕容恺没有听话的离开,只是跟在他的身后,安安静静,等她进了寝室,关上门,慕容恺就安静地守在门口。 “阿蛮,苏锦绣的事情,你想怎么处理?她……”慕容恺突然想起,他们两人刚才没管她就离开了,相比于他们,苏锦绣那边现在才是水深火热。 “董岚阳,要多久才能到?”房间里的阿蛮,脸依然是红着的,听慕容恺转移了话题,她的心才终于不再乱跳,她轻声地问道。 “今天晚上应该能到,不过苏锦绣,怕是……” “让太医想办法,实在不行,把她放马车上,去迎接下董岚阳也是可以的。” 慕容恺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如果让现在的苏锦绣去迎接董岚阳,那对于北安女子的名声…… “不行。” “你心疼了,那你去找苏锦绣就是了。” “阿蛮,苏锦绣和我,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她现在这样,是咎由自取,我只是担心,你的名声。” 慕容恺只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但阿蛮已经明白,同是北安公主,如果苏锦绣出了事情,肯定会牵连自己的名声。 “无碍,我过几天就离开了,以后和大周再无关系,所以,你尽管去做。” 对名声这类虚名的东西,阿蛮向来是不在乎的,更何况这是是大周,自己离开之后,天高路远,自己在大周的名声还真不会影响到自己设么。 “我会想办法处理,尽量,不牵扯你的名声。”慕容恺听她说以后和大周再无关系,心底一阵烦躁,不过他也清楚,现在当务之急,并不是扭转阿蛮的观念。 “我找人送苏锦绣去见董岚阳,太医会跟随,应该能确保她的安全。” “这件事后,让他们尽快大婚,我得回去了。” 阿蛮现在有些迫不及待地想回去,一是只要苏锦绣嫁入董家,她就放心了,二是她不放心自己的母后,她太过骄傲,如果真的有苏锦绣这样拙劣的算计,反倒是容易中招。 “你这么着急回去吗?”慕容恺不愿意听阿蛮要回去的话,她之前不管是收拾董贵妃,还是和皇后合谋,她从未将自己当外人,可是现在却心心念念离开。 这一认知让慕容恺恼火非常,可是再多的怨念他都不舍得对阿蛮说,只能自己忍着,忍着…… “锦绣公主的事情,因为父皇心情不好,一直拖着,我回头就着人去催他,十天之内,我会让苏锦绣嫁人,等苏锦绣嫁人之后,我送你回北安可好?” 这次,是商量,只是结果,在他将事情都说明白的时候已经注定了。 对于如此熨帖的安排,阿蛮只有服从。 “苏锦绣大婚之后,我随使团离开就是,不用三殿下亲自护送。”阿蛮拒绝着慕容恺的提议,只是说话的时候,脸又控制不住地红了。 阿蛮发现,现在不仅仅是慕容恺这个人,就是他的声音都带着魔力,随时都能搅乱自己的心。 “慕容恺,你先回去吧,我要静静。”阿蛮忍不住再次赶人,可是门外,始终都没发出他离去的声音。 礼亲王番外第一百一十六章 中毒 阿蛮想着门外的慕容恺,脸烧得发烫。 在这个相对静默的空间里,她脑子里挥之不去的全是慕容恺的唇触碰到自己时候的感觉,她整个人都是酥麻的,就连心在那一刻也麻得心悸。 阿蛮反复想着慕容恺的话,如意瓶没有效用只出现过一次,是太祖皇上和他的皇后,事后,太祖皇上笑言,因为如意瓶,他终于知道了自己心中所爱。 那么今天,慕容恺这样的反常?又是因为什么? 喜欢苏锦绣?那是不可能的,他们连点头之交都不算,从见到苏锦绣那刻起,慕容恺眼底的厌恶就从来不曾掩饰过。 可是,他怎么可能会喜欢自己? 她在北安,虽然高高在上,是父皇最宠爱的女儿,可是谁不说她嚣张刁蛮? 她怎么可能会入了慕容恺的眼? 阿蛮想努力让自己忘掉这个可能,可是心头却不由自主地生出几分欢愉。 欢愉之后,她心底却又悲观开来,她总觉得,凭借着这丁点的喜欢,他们是走不到最后的。 身在后宫,她见了太多爱而不得,情难两全,她更是看够了母后身在后位勉力支撑背后是怎样的心力交瘁。 她从未想过会接触爱情,她曾为自己规划的幸福一生,就是嫁个平常人家,安享一日三餐。 当然,如果可以满足她对平淡生活的要求,爱情,她是可有可无的。 可是今日和慕容恺一通接触,她突然发现,或许,自己的人生还有别的可能。 当然,慕容恺是排除在这可能之外的。 她才不舍得离家去国,远离父皇和母后呢。 阿蛮在寝室内胡思乱想的欢快,慕容恺则安静坐在寝室门外,他不敢走,他想要和阿蛮好好说说,他们之间的事情,他告诉阿蛮,自己送她回国,并非只是朋友之间的送,而是去提亲的。 在吻了阿蛮之后,慕容恺万分确定,阿蛮就是自己想要娶的那个人。 因为母妃和董贵妃的关系,他只能将自己变成皇宫中的隐形人,所以,在他懂事之后,最先学会的就是循规蹈矩,安分守己,可是十几年这样的日子过下来,他只觉得无趣。 大婚,和一个有趣的人,这似乎是改变这样日子的唯一办法了。 所以,即使阿蛮在赶自己离开,他也绝不离开,他甚至想好了,等阿蛮出来,自己要和他说些什么…… 阿蛮和慕容恺都准备了一肚子的话,只是这些话,却没有了说出口的机会。 因为两人隔着一道门僵持到傍晚,宫中就来人了,喊慕容恺回去,说是皇上中毒了。 慕容恺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他突然想起上午和阿蛮的交谈,当时她的神情,好像已经料到了这一幕的发生。 “怎么回事?”慕容恺盯着来传信的小太监,着急地问,可是那小太监一脸委屈地说不知道,是皇后娘娘叫他来喊三皇子回宫的。 “母后醒了?”慕容恺错愕的脸上终于多出了几抹真实的笑意。 “醒了,在皇上中毒之后,皇后醒来的。”那小太监乖乖答道。 “谁给父皇下毒了?查到母后黑手了吗?”慕容恺着急地问,小太监看着慕容恺,吞吞吐吐,一脸为难。 “三殿下,皇后喊了所有的皇子过去,皇上怕是不行了。”最艰难的话语,还是在小太监的嘴里挤了出来。 慕容恺面色沉沉,纵使自己的父皇不算称职,他却从未想过父皇会中毒,还到了危及性命的时候。 礼亲王番外第一百一十七章 储君 “阿蛮,父皇出了点事情,我先回去,回头我再来找你。”慕容恺转头对着门内的人说完,就急匆匆离开,却不想刚往前走了几步,身后的门就打开了。 “慕容恺,如果查不出中了什么毒,如意瓶中的药液可以暂缓毒性。”阿蛮的声音里也透着急切。 慕容恺低头看着手中的如意瓶,一时之间不知道要如何回应。 如意瓶是北安的镇国之宝,仅仅是带着他就能让人震惊心神,别说里面的药液了,那该是怎样的至宝,可是,阿蛮竟然轻易地告诉了自己,要怎么用。 她是舍了这如意瓶也要救他的父皇了? “傻子,没什么比人命更重要的,快去吧。”阿蛮看着愣怔的慕容恺,淡笑着说道,说完话她就转身回去继续趴到床上,心底想的却是,慕容恺这人挺可怜的,如果不是没有人护着爱着,怎么会遇事先考虑值得不值得,要不要去做。 阿蛮丝毫都没感觉到自己关注的重点是错的,堂堂一国之君竟然被人下毒,这样耸人听闻的事情她竟然丝毫都没觉得意外。 不管是阿蛮还是熟悉皇上的人,都知道能让慕容峥毫无戒备中毒的人,其实只有一个,董贵妃。 慕容恺被人推着到慕容峥寝宫的时候,脸色苍白的皇后正站在宫门口,她的身侧,站的是父皇的嫔妃们,面前,跪着他的众位兄弟姐妹。 “母后。”慕容恺轻声喊道,眼睛紧紧盯着皇后,皇后闻言看向他,脸上挤出一抹苍凉的笑。 “母后,你刚刚醒来,身体是最要紧的,您先去歇着,这里有皇兄还有其他兄弟们。” 慕容恺看得出皇后是在勉力支撑,他怕等不到父皇醒来,母后会再次晕倒。 “不用,母后还撑得住。”皇后欣慰地拍拍慕容恺的肩膀,轻声说道。 说完话皇后就继续看向门内,眼底的担忧和深情,让慕容恺觉得心疼得厉害。 瑾妃见慕容恺从来了之后目光一直追着皇后,心底有些别扭,缓缓走到慕容恺身边,低声问了一句:“你去做什么了?怎么这么晚才来?” “有点事要处理,所以来的晚了。”慕容恺低声说完,就推着轮椅去兄弟姐妹们所在的方向。 瑾妃看着慕容恺的背影,还想说什么,可是话语,终究没有说出口。 有太医从殿中走出来,皇后等人都急切地围了过去,在众人的盯视下,太医缓缓开口说道:“臣等无能,查不出皇上中了什么毒,所以……” 众人在知道消息之后,都懵了,在场的所有人都清楚,“如果一直查不出中的什么毒,那皇上,还有多长时间?” 皇后说话的声音不大,甚至带着几分虚弱疲惫,却惊雷一般响在了在场所有人的心中。 太医看着皇后,久久不敢回答,连中的毒都不确定是什么,又怎么能确定活下去的时间…… 太医的沉默,打碎了所有人的希望,片刻的沉默过后,就有妃嫔对皇后说道:“皇后娘娘,如果皇上真的……,您得和众臣商量下立储君的事情了。” 如果皇上真有万一,这是必经之路,现在被人提出,所有人心底都是一颤,毕竟,这件事,不仅关系到大周的未来,更关系到他们这群人以后的日子。 礼亲王番外第一百一十八章 心底打算 皇上没有立太子,但是在场的人谁都清楚,皇后所出的皇长子早就是内定的太子了。太皇太后去寒山之前就曾下了懿旨,皇长子的教导按照太子的规制来。 所以这些年,即使皇上不曾明旨立太子,众人有都清楚,皇长子会是未来储君。 皇后看着向自己提议的妃子,面色愈发苍白,虽然对慕容峥的感情已经死心,但是现在要面对他的死亡,甚至死亡以后的事情,她心底还是排斥的厉害。 “皇上还好好的,不是议定储君的时候,现在,咱们该查出皇上中毒的源头,找到解药。” 说话的时候,皇后的声音还是颤抖的。 即使他从未对她尽过一个丈夫的责任,但是他还算个好皇帝,对皇长子的教导也很是用心。 本以为狠下心就能抛下这一切,却不想现在,换他来将他们母子抛弃了。 “母后,您把这个拿去给父皇用。”慕容恺自然是看到了皇后眼底的悲凉,缓缓上前,将如意瓶塞进了皇后手中。 皇后低头看向手中的瓶子,有些错愕地看着慕容恺,慕容恺轻声说了一句:“母后,是如意瓶。” 如意瓶是北安的镇国之宝,仅仅是带着瓶子就能缓解很多毒,里面的汁液更是至宝,即使不能解毒,也能缓解毒素,保住性命。 皇后震惊地看着慕容恺,很久都没缓过神来,这样的至宝,就是她这个皇后亲自向北安皇求取,北安皇都会犹豫,可是现在,却出现在了慕容恺的手中。 不过震惊过后皇后心底更是了然,肯定是阿蛮那个还在在知道了皇上病重之后,才将如意瓶给了慕容恺。 那个孩子,真是,给了她太多的震惊。 “阿恺,如果这如意瓶给你父皇用了,你可就欠了她天大的人情。”皇后话语郑重,虽然她很希望慕容峥能醒过来,可是这代价,终究是要慕容恺来付。 “母后,儿臣已经做好准备了。”慕容恺言辞笃定,在阿蛮告诉他如意瓶中药液可以缓解毒素之前,他都已经决定,今生要和她携手了,她给了自己如意瓶,自己将自己的一辈子都给她。 “阿恺,你胡说什么?你做好什么准备了?如意瓶是北安那骄阳公主给你的对不对?你想要救你父皇的心是好的,可是如果那公主要带你离开大周,放在皇子名分,你也愿意吗?” 瑾妃在知道是阿蛮给了慕容恺如意瓶之后,是震惊的,只是震惊之后,她的心底只剩了慌乱。 她很确定,如果将如意瓶中的药液给皇上用了,自己的儿子,怕是要跟着北安的骄阳公主走了。 慕容恺看着瑾妃,脸上笑容淡淡,开口却直逼人心:“母妃的意思是父皇的性命都比不过儿臣的余生?” “我没有,我怎么可能这样想,我只是觉得……”慕容恺说的当然是瑾妃的心思,在瑾妃心里,自己爱的那个男人死与活已经与自己无关了,她在乎的是自己的儿子,她想让自己的儿子好好的。 “瑾妃,你多虑了,如果这如意瓶救了皇上性命,我大周,自会好好酬谢北安和骄阳公主,本宫刚才和阿恺说那番话不过是想让他知道,有人愿意为了他舍弃自己的至宝,这份情谊,是要铭记于心的。” 皇后见瑾妃在这个时候还执着于让慕容恺和阿蛮划清界限,心底有些愤然,说出的话,也带了几分嘲讽。 瑾妃是聪明人,自然知道皇后所指,她想解释,却想不出好的理由,只能尴尬地看着皇后拿着如意瓶进了皇上的寝殿。 礼亲王番外第一百一十九章 温暖 如意瓶的出现,让在场所有人都松了口气,皇后离去之后,就有人开始窃窃私语,关于皇上,关于皇后,关于慕容恺,关于如意瓶。 瑾妃缓缓走到慕容恺身边,眼底尽是失望地看着他,说了一句:“我不会同意你和她的事。” 慕容恺看着瑾妃,嘴角笑意浅浅,却没有回应。 “阿恺,你听到母妃的话了吗?母妃不会害你,你们不合适。”瑾妃看着慕容恺的态度,心底多了几分慌乱。 慕容恺依然没说话,瑾妃却盯着他,等着他表态。 “母妃,儿臣的事情,您从未劳心过,以后也不用劳心,儿臣知道您这些年不易,会好好孝敬您的。” 慕容恺在瑾妃的盯视中缓缓开口,态度坚决,话语中,不带丝毫感情。 “慕容恺,我是你的母妃,你怎么能不听我的话?”慕容恺说话的声音不大,却落入了在场每个人的耳中,那冷漠的话语,仿佛打在瑾妃的脸上,让她脸色愈发难看。 “我从小到大最想听的就是母妃的话,可是母妃说过我什么?我好不容易熬着长大了,没有母妃的话也可以生活的很好了,母妃这时候要我来听话了。” 慕容恺话语清浅,说完之后脸上还挂着嘲讽的轻笑。 “慕容恺,你怎么能这么和我说话,我是有苦衷的,你都不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熬过来的,我……” 瑾妃说着话,眼底已经是泪光盈盈,她没想到自己的儿子,竟然不理解自己心底的委屈,她没想到,自己的儿子,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出让自己伤心的话来,她没想到…… “母妃可知道,儿臣是怎么熬过来的?您出来之后都不曾问过,这些年,儿臣是怎么熬过来的。”慕容恺嘴角依然带笑,话语声不急不缓,但是话语却如刀锋,直割人心。 “你在怪我?你竟然怪我……”瑾妃说着话,眼泪就流了出来。 “母妃,父皇身上的毒应该能控制住了,您如果想哭,就回宫哭,别让别的母妃和兄弟姐妹们看了笑话。” 慕容恺轻声说着,好像是真的为瑾妃着想,其实不过是他不想看自己的母妃继续在这里丢人。 当年,是她自己关闭了宫门不愿意出来,是她放弃了做一个母亲的职责,现在,又凭什么来管自己的生活?她又凭什么不喜欢他的阿蛮? 因为慕容恺的话,含泪的瑾妃脸都气红了,她没再说话,生气地离开。 慕容恺依然容色淡淡,等着寝殿内父皇的消息,倒是大皇子忍不住劝了一句:“三弟,你这样对自己的母妃,过分了。” 对大皇兄,慕容恺向来敬重,也知道他这提点的话语,是对自己好。 “皇兄,臣弟知道,臣弟是不想让她对我有太大期望,以后我不在的时候,也可以少些思念。”慕容恺小声对大皇子说道。 “你……” “皇兄,我喜欢上一个女孩。” “是谁?等父皇好了,你告诉父皇,让他给你们赐婚,你从小没享受过家的温暖,及早成家,也是好的。” 大皇子闻言,一脸欢喜,他是眼见着慕容恺在后宫中挣扎存活,自然希望自己的弟弟能幸福。 “嗯,我会告诉父皇的。”慕容恺小声说着,眼底全是柔光,他心底很是笃定,他在宫中不曾有过的家的温暖,阿蛮,能给自己。 礼亲王番外第一百二十章 维护 皇后将如意瓶拿进皇上寝殿后将它递给了太医,太医们研究半天都没能看出药液是用什么药提炼。 “娘娘,如果确定这就是如意瓶的话,那里面的药液就能缓解皇上身上的毒。” 太医的意思皇后最明白不过,如意瓶确实有缓解甚至解毒的功效,只是他们不敢相信北安的如意瓶能到她的手上。 “先给皇上服用。”皇后轻声吩咐完,太医们就是一阵忙碌。 皇上服用完如意瓶中的药液一刻钟后,就有太医起身为皇上诊脉,片刻后,他的脸上就已经一片喜色。 “皇上的毒解了大半。“太医兴奋地和皇后说话,皇后闻言,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太医们也是喜形于色,甚至已经在低声讨论这如意瓶的神奇。 “娘娘,药液还剩了一半,老臣马上给皇上喂下去,解毒应该不是问题。” 为皇上诊脉的太医一边问着皇后,一边起身准备给慕容峥继续喂药。 “既然皇上无性命之忧,那药就留着吧。”皇后话语很轻,太医们却惊住了,在他们眼中。没有什么比皇上的身体更重要,可是皇后竟然…… “用这如意瓶,没经过北安皇的同意,皇上的毒解了大半,剩下的应该也难不倒你们吧?“皇后话语很轻,但是谁都能听得出她话语中的担忧。 如果太医们解不了余毒,她又要怎么办?如果将如意瓶中的药液都用了,阿蛮回去会不会被北安皇斥责? “皇后娘娘,能不能解毒,微臣还不确定,如果知道中的什么毒,我们还能勉力一试,可是现在…… 他们连皇上是如何中毒都不知道,更别说中的是什么毒,怎么敢向皇后保证可以解毒。 “皇后,去找董贵妃。“慕容峥干涩的声音突然响起,皇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猛地转头看着躺在床上的慕容峥,他面色枯黄如纸,看向自己的眼睛,却灿若星辰。 “是董贵妃?”皇后心底的喜悦全被震惊替代,她怎么都没想到,董贵妃都进了清凉殿,还能给皇上下毒,还能…… “不要伤她性命。”慕容峥看着皇后脸上的震惊,轻声嘱咐。 皇后看向慕容峥,眼底全是嘲讽,慕容峥自然知道皇后为何会这样,解释的话,却一句都说不出来。 即使董贵妃想要自己的性命,他依然想让她活着。 “皇上既然醒了,怎么讨要解药,怎么对待董贵妃,皇上自己做就是。”皇后话语依然很轻,但是慕容峥却听出了她声音中的苍凉。 “太医,把如意瓶给本宫。”皇后伸手向太医讨要如意瓶,拿着如意瓶的太医赶紧将如意瓶送到皇后手中,见她攥紧瓶子,对着皇上苦笑一下,转身就走。 “皇后。”慕容峥的声音,虚弱又急切,却唤不回皇后决绝的心。 “皇上,如果不是皇后拿来了如意瓶,您现在怕是……”太医看着皇后离开,忍不住告诉皇上,他的命都是皇后救的,可是他醒来最关心的却是已经打入冷宫的董贵妃,这事,别说是皇后心寒,就是他们这些旁观的太医也觉得皇上有些过分了。 “如意瓶?朕中的是致命的毒?”听了太医的话,慕容峥心底是震惊的。 他刚才醒来,第一感觉就是董贵妃因为自己将她关入清凉殿心中不忿,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而自己中毒后很快能醒来,想来中的毒不重,董贵妃对自己终究是有情的。 慕容峥怎么都想不到,董贵妃竟然想要了自己的性命。 礼亲王番外第一百二十一章 传位圣旨 慕容峥本以为董贵妃恼了自己将她放在清凉殿中几日都不闻不问,所以才乱来,让自己中毒。 可是,一般的毒药,太医就能解了,却没想到,竟然需要用到如意瓶。 她一个深宫妇人,哪里来的这样的毒药?她是真的想要了自己的性命? 不,不可能的,她为了自己,连自己的命都不顾,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慕容峥心底本能的否定,可是否定过后,心底的恐慌却更大了。 事实摆在眼前,一切昭然若揭,连自欺欺人都没法做到。 “去告诉皇后,不要将我解毒的消息放出去。你们也是,如果消息传出,死。” 慕容峥话落,寝殿中的太医们乖觉地跪了一地,一个机灵的小太监已经转身去追皇后娘娘。 皇后出了慕容峥的寝殿之后就急匆匆地回自己的凤栖宫,既然皇上已经色令智昏,她觉得自己做任何事情都是枉然。索性,连皇后的指责都抛却,就按照之前打算的好的,自己逍遥度日,也好。 最起码,省得伤心难过。 小太监追上皇后说了皇上的意思之后,皇后只苦笑着说了一句:“放心,他的事情我绝对不会外传,以后他的生死,与我无关。” 皇后说完话就继续快步向栖凤宫走,被她抛在身后的小太监却是一脸为难,皇后娘娘这样绝情的话语,自己要怎么开口告诉皇上,如果皇上火了,会不会迁怒呀…… 小太监战战兢兢地回了皇上的寝宫,庆幸的是皇上已经安静地躺在了床上,一副中毒未醒的样子。 小太监松了口气,可是殿外的人却都焦急不已,刚才皇后阴沉着脸离开,问皇上如何,只见她摇头,这让他们直觉地皇上不好了。 他们焦急地等待着太医走出殿来。他们能好好问下皇上的身体状况,可是太医们都在大殿之中,已经很久都没出来一人了。 皇上的寝殿,除了皇后,没有召见,不能入。 他们只能焦急地等,等着皇上毒解醒来的好消息,只是他们没想到,关于皇上的消息没到,关于储君的圣旨倒是拿了来。 拿来圣旨的是原先伺候董贵妃的小太监,此时的他已经没了几日前的谨小慎微,趾高气昂地看着殿外的妃嫔和皇子凤女,说了一声:“皇上在中毒前曾写下圣旨,他驾崩之后,由三皇子慕容杰继承皇位。” 小太监连圣旨都没有打开,只是言简意赅说道。 “万公公你来是宣父皇的口谕还是圣旨?”大皇子抬头看向为万公公,轻声问道。 “大皇子殿下,所谓空口无凭,我自然是带了皇上的圣旨来的,您是要我当众宣读呢,还是……“ “拿来。”不等万公公说完话,慕容恺已经向着他伸出了手,万公公还想拿乔,却不想在说话的同时,慕容恺的轮椅就向前移了一步,等他话落,那圣旨已经落到了慕容恺的手中。 慕容恺转过轮椅,将圣旨递到了大皇子的手中,几个皇子都和他一起凑到大皇子身边,看着圣旨上的字迹。 “是父皇的字迹,这印章也没问题。”纵使不信这圣旨的真假,此刻看着手中的圣旨,他们也只能承认这个事实。 “不可能,父皇怎么可能将皇位传给老四?父皇他……” “这件事我们得从长计议……” 礼亲王番外第一百二十二章 条件 几个皇子,看着手中的圣旨议论不止,站在他们不远处的妃嫔们却早已经慌乱如麻。 有太皇太后在,大周皇室不会出现骨肉相残的惨剧,可是如果慕容杰登基,董贵妃就成了皇太后,那他们…… 相比于慕容杰,他们更希望皇后的大皇子能登上皇位。 可是这圣旨上…… “几位皇子快点接旨吧,奴才还得去清凉殿接贵妃娘娘呢。”万公公见众皇子满脸慌乱,得意说道。 “父皇的圣旨是传位给四皇子,和董贵妃无关,公公又是凭什么将董氏在清凉殿中接出来呢?皇上总不会也早就留下圣旨了吧?”其中一个和董贵妃不睦的嫔妃,忍不住言道。 这妃子的一句话,让周围的议论声更大,本来皇上危急关头出了这么一道圣旨已经足够让人怀疑了,怎么连董贵妃都要放出来? “母凭子贵,现在皇上已经……,等四皇子上位,还是要放董贵妃出来的,早晚的事,你觉得清凉殿的奴才,会拦着我?”万公公听那妃子说完话,脸色都变了,想了片刻才解释道。 “父皇的圣旨,我们已经知道了,万公公还是去忙自己的事吧。”大皇子看着周围面色慌乱的兄弟姐妹,对万公公吩咐道。 万公公自然不愿意在这里多留,他带着身后的两个小太监,急匆匆地离开。 他现在自然是要去找董贵妃邀功,他自己都没想到,传旨的事情竟然做的这样顺利。 “皇兄,咱们怎么办?这圣旨肯定有问题,有可能是董氏哄骗着父皇写下的。” 在见到圣旨后,在场所有人都不怀疑这圣旨的真假,因为慕容峥这些年对董贵妃可以说是千依百顺,董贵妃不愿意的事情,只要她哀求几声,父皇都会心软。 虽然在皇储这件事上董贵妃从没发表过意见,但是看她对大皇子和三皇子的态度,就知道她早已经认定了让自己的儿子做皇帝。 “等父皇醒来吧,如意瓶中的药液,不可能不管用。”慕容恺见大皇子脸上的急切,轻声提醒道。 不管父皇是在什么情况下写下的这道圣旨,此刻就已经决定了皇位的归属,更何况,现在父皇危在旦夕,实在不是他们该关注皇位归属的时候。 众位嫔妃和皇子在听了慕容恺的话之后也回过神来,都安静地守在殿外,只有慕容杰,在看完圣旨之后,就乖乖地的退到了人群之外,乖乖跪着,没有人注意到他苍白的面色,更没人注意到他的身体在颤抖。 寝殿外重新恢复了平静,慕容杰却缓缓起身,重新跪到大皇子身边,他努力昂首挺胸,却依然还是个少年样子,没有大皇子的沉稳干练。 大皇子看了一眼慕容杰,终究,还是没有说话。 “皇兄,如果父皇将皇位传给我,那我也会交到你的手上,只求你到时候饶我母妃一命。” 慕容杰的话,说得很是郑重,听到他话语的人不由得惊住。 将到手的皇位让给别人?这慕容杰是傻了吧?只有大皇子依然一脸平静,却许久都没有做出应答。 “皇兄,求你,成全弟弟的一片孝心。“慕容杰见大皇子不说话,面上全是急色。 他现在迫切地需要大皇兄一个保证,这一次,他的母妃行差踏错,犯的可是要命的罪。 礼亲王番外第一百二十三章 最大的筹码 “等父皇毒解了再说吧。”大皇子看着慕容杰,心底也是颇多感慨,他对弟弟们向来友善,可是这次慕容杰的所求,他却不敢轻易答应。 “父皇他……”慕容杰满脸担忧,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此刻他的惶恐,他不仅担心父皇的身体,在储君的圣旨出来之后,他有些担心,父皇的毒和母妃有关。 别人不懂母妃的偏执,他最清楚不过。 “父皇会好起来的,如意瓶,绝对不会是浪得虚名。”大皇子说完话,还忍不住看向慕容恺,和其他皇子一脸担忧相比,他是除了自己之外,唯一平静的人。 大皇子的话,让慕容杰脸色愈发苍白,刚才他不该对大皇兄说那样的话的,他只是太害怕了,忽略了最大的可能,父皇会好起来。 “四弟,你还是要劝着你的母亲一些,有些时候,行差踏错,也会要了性命。” 慕容恺自然是听到了大皇兄和慕容杰的话语,他比大皇子还笃定父皇的毒能稳住,比旁人冷静的他考虑事情也就相对周全一些,从皇后一脸阴沉地在寝殿中走出,他就猜到了,他们的父皇,应该醒了。 母后对父皇的感情,他最清楚不过,她断然不会在父皇生死不知的情况下甩袖离开。 所以,事情早就有了结果,现在,端看四皇子和董氏怎么选择罢了。 “三哥,母妃她……”慕容杰本能的想为董贵妃辩驳,可是开口之后,却不知道说什么了,他想说他的母妃秉性善良,想说母妃只是性情骄纵了些,可是那个秉性善良的人会对一个少年下杀手,哪个性情骄纵的人连国之储君都能纵左右? “那是她的事情,你尽力就是。”慕容恺虽然不喜欢董氏,却还是心疼自己的弟弟,虽然被董氏娇养,却依然辨善恶,明是非。 “三哥,我……”慕容杰不明白慕容恺为什么说出这样的话,但是话语间心底的慌乱更重,他希望慕容恺能将话说明,可是他却什么都没说。 “去吧。”在慕容杰六神无主的时候,大皇子也过来,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郑重劝道。 慕容杰看着面前两个一直对自己很是友善的皇兄,终于还是点头,向着清凉殿的方向奔去。 “立储的圣旨都下了,皇兄好像一点都不着急。” “嗯,着急做什么,我相信如意瓶能缓解父皇身上的毒,也信满朝文武不会任由父皇被一个女人左右。” “你就不怕父皇有个万一,那圣旨……” “三弟为什么不怕?” 慕容恺看着皇兄,突然间就笑了。 是的,不管太皇太后如何纵容父皇,都不会允许他拿江山胡来,即使有父皇的圣旨,只要太皇太后不同意,慕容杰就登不上皇位。 太皇太后,才是他们最大的筹码。 慕容恺多年来深受太皇太后照拂,自然知道她所在乎的,倒是大皇子,临危不乱,真真如太皇太后所说,是个合适的储君,也会做个好皇帝。 “那三弟在这里等着父皇的消息,我先处理圣旨的事情。” 此刻,两人心中已有定论,自然要合力为战,大皇子看了眼慕容恺的腿,轻声吩咐道。 “按照祖制,父皇的每份圣旨都有备份,皇兄你可以去查查。”慕容恺好心的提醒,让大皇子眼底闪过惊讶。 “你怀疑这圣旨是假的?” “不,我只是觉得父皇还没昏头到连咱们慕容家的江山都要送给东家。“ 礼亲王番外第一百二十四章 愧悔 寝殿外的事情很快就被小太监传到了寝殿中,慕容峥听完之后,神色莫名。 他怎么都没想到,紧急关头,能让他的儿子们放心的,竟然是他一直排斥防备的太皇太后。 如果没有如意瓶,他努力守护的江山,也只有太皇太后才能力挽狂澜。 他已经许久没见到太皇太后了,但是这些年,太皇太后离开时慈爱的眼神中露出的失望,却针一样扎在自己的心上。 父皇临终的话语他还记得清楚,让他听太皇太后的话,可是他总觉得那是父皇慑于太后的权威,不得不说的。 现在想想,当年的太皇太后已经退居飞凤殿,从未用权力压制过父皇。 他还记得小时候,每次跟父皇进飞凤殿,太皇太后都会给父皇喝药,他还记得小时候太皇太后教他写字,他还记得太皇太后为了父皇给他太多的课业与父皇争吵。 就连这次他中毒的事情,最为清醒的也是太皇太后最为关注的小辈,大皇子和慕容恺,而被自己悉心教导的慕容杰,怕是现在都蒙在鼓里。 之前,这些事情他刻意得不再想起,现在,那些记忆,再也不受控制,铺天盖地而来。 许久许久之后,沉寂的大殿里,响起了慕容峥暗哑地声音,带着愧悔,带着歉意的三个字:“老祖宗”。 “去看下清凉殿那边的情况吧,如果董氏闹得厉害,就将她带过来。” 慕容峥轻声吩咐,眼底的迷茫却已经不见,这也是第一次,他称呼董贵妃为董氏。 当年太后很厌恶董氏,他却故意和太皇太后做对,宠着她,纵容她,最后太皇太后是真的被自己伤了心,找了个理由去了寒山,远离宫廷。这样的结果,他是喜欢的,所以更宠董贵妃,却没想到竟宠得她无法无天,弑君的事情做出来了,篡位也是信手拈来。 当年,太皇太后就说,她是中山狼,得志便猖狂。 他以为那是太皇太后不喜董氏,却不想,事实真是如此。 小太监领命离去,心底却已经做好了将董贵妃带来的准备,阖宫上下没人不知道董贵妃的脾气,现在圣旨上已经将储位给了她的儿子,她在清凉殿中,怕是要大摆宴席了。 只是小太监没想到,董贵妃还呆在清凉殿中,之前给众位皇子宣旨的万公公,此刻冷着脸看着清凉殿门口的两人。 三人,好像是在对峙。 小太监搞不清情况不敢上前,只能远远地看着。 “里面的人,现在可不是你们说的什么董氏,是太子的母妃,以后的太后娘娘。” “这位公公您错了,不管谁以后继承大统,现在的皇后才是当之无愧的太后。“ “那里面的也是圣母皇太后。”万公公觉得自己要被面前油盐不进的两人给气疯了,传位的圣旨都拿出来了,他们竟然毫不在乎,依然不允许自己进清凉殿,别说让董贵妃从里面出来了。 “你们非要我将太子带过来命令你们把门打开吗?”万公公也实在是没了别的办法,他咬着牙威胁,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等太子殿下过来,要了他们的性命。 “先帝旨意,别说是太子,就是皇上,都不能进清凉殿半步,任何后妃,进了清凉殿,就没有出来的可能,就只能一辈子呆在里。“ 小太监的话,铿锵有力,让万公公脸色愈发阴沉,而在清凉殿中摆着架子等着人来接的董贵妃,更是疯魔了一般。 之前小太监说出这样的话,她不以为意,可是现在,她如坠冰窟,现在儿子的身份在那里,他们好像没有欺瞒自己的胆量。 礼亲王番外第一百二十五章 早有打算 “混帐东西,我是太子的亲妈,是以后的太后娘娘,还不把门给我打开。”董贵妃在殿内叫嚣,歇斯底里。 她没想到事到如今,自己都出不了这清凉殿。 “董氏,别说是太子,就是皇上下旨,您都没办法出这清凉殿,这是先帝立下的规矩。”守门的太监,说话一板一眼,并不因为董氏的儿子成了太子,有分毫的谄媚。 “你信不信本宫让太子杀了你们?一群狗奴才,竟然还想将本宫困在这清凉殿中,真真是不知所谓。”董贵妃恼火地喊着,她忍不住想将清凉殿的门打开,可是她拼尽力气,都挪不动厚重的大门。 “董氏,就是太子杀了我们,这清凉殿您依然出不来的,在您进去之后,这门已经被锁死。” “放心,没了你们,本宫会让人将这门拆了。” “您大可一试。”小太监话语依然不为所动,仿佛连自己的生死都不在乎。 董贵妃被他们的态度气得再也说不出话来,许久,才对万公公说:“去将太子给本宫喊过来。” “母妃,儿臣在呢。”慕容杰的声音突然传来,好像早就等在不远处一般。 董贵妃听到慕容杰的声音,心头怒火在起,高声指责道:“慕容杰,你堂堂一国太子,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小太监欺辱你的母亲是不是?” “母亲,儿臣来,是想问您父皇立储圣旨的事。”慕容杰好像没感觉到董贵妃的怒气一般,着急问道。 “慕容杰,你问那些做什么,圣旨是你父皇写的,你以后就是咱们大周最尊贵的太子。”慕容杰的态度,不带任何喜悦,让董贵妃心底慌乱更重,她着急的说着,却不是慕容杰想要的答案。 “母妃,那圣旨是你蛊惑父皇写的吧?” “慕容杰,你在胡说什么?那是立储的圣旨,你的父皇英明神武,会在这样的大事上被我一个女人左右吗?” 董贵妃声嘶力竭,好像只有声音大了,才能证明,圣旨没有任何问题。 “母妃,两年前,父皇曾和我谈过,他说他希望我能做个安逸的王爷。” 慕容杰说话的声音平淡,却惊雷一般响在董贵妃的耳底。 “你说什么?”董贵妃知道慕容峥不想将皇位给自己的儿子,却没想到,他竟然和慕容杰谈过,而且,早已经规划好了慕容杰未来的方向。 所以,这些年她说想要慕容杰做太子,以后继承大统的时候,慕容峥眼底的笑意并非纵容,而是,欺瞒。 所以,他从始至终都没想过要慕容杰做这大周的皇帝,他从来都是在敷衍自己,他…… 心头的失望铺天盖地而来,不过随之而来的就是庆幸,庆幸自己早一步,毒倒了慕容峥,让自己的儿子有了登位的可能。 “母妃,我和大皇兄说了,让出太子之位,保你一世无忧,可是大皇兄拒绝了。”慕容杰仿佛没听到董贵妃的质问,只是轻声说着,却不想他的话语,再次让董贵妃暴怒。 只是不等董贵妃开口,慕容杰就缓声说出了大皇子的回答。 大皇子的回答成功冰封住了董贵妃的怒火,她愣在那里,许久,才问了一句:“为什么?他竟然连太子之位都不稀罕吗?” 董贵妃丝毫没意识到,这不应该是她纠结的问题点,她应该在乎的不是慕容杰为什么要让出太子之位吗? 礼亲王番外第一百二十六章 疯狂 “是的,母妃,大皇兄不在乎。”这个结果别说是董贵妃,就是慕容杰,他现在依然还在震惊。 因为大皇兄和他们不同,大皇兄从小就被教育要如何做一个好皇帝,做未来的大周之主是他的宿命,他却不在乎自己占了那个位置。 “假的,他怎么可能不在乎,皇后和他,这么多年来的目标就是成为太子,成为未来大周的皇上,怎么可能不在乎,怎么可能。”董贵妃的话,歇斯底里。 “母妃,大皇兄和三皇兄让我来劝你,我也不知道如何劝,只是想和母妃说说心里话,希望您能听儿子说几句。”说完话后,慕容杰故意停顿了下,等着大殿内的反应,董贵妃这次,竟然出奇地没有开口。 她依然还在震惊中,她搞不明白,为什么大皇子竟然无心皇位? 难道自己一直以来都错了?怎么可能,如果不是为了大皇子,皇后又怎么会隐忍多年? 董贵妃找不出说服自己的理由。 而慕容杰不知道董贵妃在想什么,只觉得她是愿意听自己的金玉良言。 “母妃,您觉得父皇真的爱您吗?儿臣觉得,父皇不爱您,在父皇眼里,您就是个物件,是个玩物,他宠着你,哄着你,是为了让你高兴,你高兴了他才更高兴,但是,这样的感情,又能维系多久,如果父皇对您失望了,那他换一个人宠着就是了。” “母妃,上次我在这清凉殿中离开,就按照您的吩咐,跪在父皇殿外,父皇听说母后病了,他不管不顾地就冲到了雨中,没有拿伞也就算了,他的衣衫都是凌乱的。” “因为母后病了,父皇每日都担心不已,连在朝堂上都没了笑脸,群臣们都战战兢兢的。” “您和父皇在一起,我也是见识过的,我从没见过父皇这样失态。” “你还好意思和我说这个,这说明什么?说明了皇后的手段高超,在我进了这清凉殿后就勾走了皇上的心,这说明男人都是负心薄幸的,是你的父皇辜负了我。” 不说慕容峥和皇后还好,现在慕容杰说起来,还满是艳羡的语气,让董贵妃的心都泡到了醋坛中。 “所以,不管我做什么事情,都是他们逼的,就是死了,也是咎由自取。“ 董贵妃没听到慕容杰的回应,心底忿忿,嘴里说出的也是最狠毒的话语,只是话语落地之后,她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杰儿,母妃没说什么的,母妃是太生气了才……”董贵妃着急的解释,可是现在的解释更是掩饰,纵使慕容杰不算聪慧,也明白了她在掩饰什么。 “母妃,你到底做了什么?父皇中毒的事情,您……”心头涌现的那个可能,让慕容杰脑海中一片空白,虽然心头在极力否定,但是理智告诉他,父皇的毒和母妃有关。 “你别管,这都是大人的事情,这个太子之位,是他欠你的,你的外祖父和舅舅这两天就回京了,到时候他们会帮着你将太子的位子坐稳。” 慕容杰的世界,仿若被雷劈过,他不知道怎么回应已经疯掉的母妃,更不知道自己此刻要何去何从。 礼亲王番外第一百二十七章 要挟 慕容杰连劝说母妃的话语都没有了,他脑海中想的全是母妃这样执意妄为的结果。 慕容杰觉得自己的世界都陷入了无边沉寂之中,母妃依然在喋喋不休,只是没有一句能传入他的耳中。 “母妃,你会害死自己的。” 沉默了许久之后,慕容杰才开口,没有人知道,在说出死这个字的时候,他是多么的撕心裂肺,一如没有人知道,他心底早已经笃定了母妃的结局。 “成王败寇,即使败了,我也是虽败犹荣。再说,我怎么会败,现在你已经是太子了,等皇上驾崩了,你就是当之无愧的大周皇帝,怎么,你还要赐死自己的母亲不成?杰儿,母妃曾想过指望你父皇,可是你父皇不愿意为了我废掉皇后,更不愿意让你成为未来的皇上,哪个女人不想做高高在上的皇后,我也想,所以,我只能指望你了。” 说到最后,董贵妃话语中全是哀伤,她一直以为自己和皇上是真的爱情,可是皇上,却宁愿委屈了她,也不愿意废后。 “母后,我从小就没受过储君的教育,做不了一个好皇上,还是大皇兄,更合适那个位置。”慕容杰由衷言道。 “如果你的大皇兄坐上那个位置,你的母妃我就要死,你还会这样坚持吗?” 董贵妃很是恼火慕容杰的不争气,话语中的愤怒,让慕容杰愈发愧疚。 “母妃,大皇兄不是狠毒的人,他不会置你于死地的,再说,父皇他可能不爱你,但是宠了你这么多年,总不会突然就放手了。”慕容杰轻声说着,他相信,如果自己拒绝和皇位,自己母妃还会活着。 “你的大皇兄没你想的那么良善,你的母后更不是看上去那样慈悲,你的母妃我,也没你想的那么无能,要我的命,不一定是他们,还有可能是我自己。” “母妃,你不要乱来,你……” “别的皇子登基之日,就是母妃我丧命之时。” 董贵妃虽然没有多少谋略,却早就清楚慕容杰的软肋,她的话音落地,殿外,许久都没有回应。 “杰儿,你听到母妃的话了吧?你如果成不了大周的皇帝,那我就只能永远呆在这清凉殿中,与其在这里虚度光阴,我宁愿死。” 慕容杰没有说话,他没想到,自己的母妃竟然会以死要挟。 她从未这样过,因为之前,不需要她要挟,父皇都会满足她的需求,这一次,她祭出了大招,对付的却是她的亲生儿子。 “明天晚上你舅舅就到了,你记得去找他们,他们会联络朝臣,帮你坐稳太子之位,你听到了没?” 没得到慕容杰的答复,董贵妃却已经迫不及待,她认定了,自己的儿子终会屈服。 “杰儿,你听到了没有?太子,未来的皇上,这条路,不管你愿意不愿意,都必须走下去,听到没有?” 董贵妃在店内大声地喊,慕容杰却始终都没有回应,而一直站在清凉殿外的两个小太监,纵使听了董贵妃大逆不道的话语,也始终镇定得站在那里。 礼亲王番外第一百二十八章 芝麻小事 慕容杰最终都没有给董贵妃一个答案,他失魂落魄地离开,全然忘了,母子两人的对话,还有其他人在场。 万公公是董贵妃的心腹,自然不会对外说什么,他看着慕容杰离开,再看冷漠着守在清凉殿外的两个小太监,试图说服收买,奈何他们连眼神都懒得施舍给他。 “娘娘,您真是昏了头了,怎么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让人知道了,可怎么好?“ “娘娘,这可是清凉殿,您……” “给他们胆子他们都不敢,现在我的儿子是太子,是这大周最尊贵的人。” 董贵妃感觉不到万公公的惶恐,她现在满心都是自己的儿子是太子,她以后就是这后宫之中的第一人。 “娘娘。”万公公看了眼两边门神一样的小太监,再次开口,可是不管他怎么说,董贵妃都不以为意。 “本宫累了,你先回去吧,等皇上驾崩了,你记得来接本宫出去就是。”董贵妃也懒得听万公公的劝说,现在她的杰儿已经是太子了,她才不要像之前那样畏畏缩缩地度日。 董贵妃诅咒皇上驾崩的话,吓得万公公的腿都软了,他又对着门口的小太监说了很多软话,他们依然冷着一张脸。 万公公只能离开,只是脚步踉跄,失魂落魄。 等万公公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他们视线中后,那两个小太监才转头对视一眼。 “都毒杀皇上了,是该让老祖宗知道了。” “那你去写信?” “上次是我,这次轮到你了。” “那还是算了,我可不想被她老人家骂。” “上次老祖宗骂你什么了?” “芝麻绿豆的小事都找她,当她死了行不行?” 上次是三皇子被董贵妃设计差点死于非命。皇子的性命在她老人家眼里是芝麻绿豆的事,那一朝天子,估计也就是个玉米粒大的事。 “那还是咱们当死了吧。”另外的小太监一脸认命地道。 两人没再言语,只是安静守在清凉殿门口,一如往常一般,他们依然是这宫中最不起眼的小太监。 被慕容峥派来看董贵妃状况的小太监并未听到清凉殿门口两人的对话,在慕容杰离开之后,他就急匆匆赶回去复命了。 慕容峥听着小太监的回报,苍白的脸上渐渐多出了一抹笑意,只是这笑,仿若这深秋的天气一般,带着彻骨的凉。 “皇上,董氏她……”小太监有些不明白慕容峥的心思,他还想为董贵妃说情,只是不曾想,他话还没说完,慕容峥就扫了自己一眼。 他被慕容峥冰冷的眼神吓了一跳,整个人扑通一声跪在了慕容峥的面前。 “去把她带过来,让大皇子派人盯住她的父兄,一旦有谋反的意图,立马抓起来。” 一句话,慕容峥断断续续地说完,之后,就闭目养神,想着如何与董贵妃见面。 纵使现在躺在了床上他都不敢相信是董贵妃给自己下的毒,可是那日,因为皇后病重,他烦躁得厉害,中午根本没有食欲,等下午觉察到饿的时候,正巧小万子送来了董贵妃亲手做的糕点,当时小万子说董贵妃被关了几日,已经知错了,所以亲手为他做了糕点,他当时还欣喜于董贵妃终于懂事,甚至想着,等过几日找个由头将她放出来。 却不想吃完那糕点不久,他就腹痛不已,甚至吐了血。 他知道,这些年自己不是个好皇帝,不是个好夫君,不是个好父亲,但是这只是对于别人而言,对于董贵妃,他觉得自己已经做得足够。 礼亲王番外第一百二十九章 何时归来 去带董贵妃的小太监很快就回来了,并没有带来董贵妃。 “先帝曾有旨意,入了清凉殿的妃嫔,终生,不能再出清凉殿一步。” “把守门的那两个挪走,把董氏带出来。”慕容峥心底有些恼火,严格来说,父皇并没有留下太多让自己掣肘的旨意,但是一个太皇太后就已经足够了,没想到,连清凉殿他都…… 不过只是想想也就释然了,这清凉殿中曾关着的是父皇的宠妃,当时他下这旨意也并非针对董氏。 “皇上,那守门的小太监,可能是太皇太后的人。”小太监听了慕容峥的吩咐,突然就跪在了地上。 能跟在慕容峥身边的,全是人精,自然清楚太皇太后是皇上的逆鳞,他已经尽力遮掩了,现在却也只能实话实说。 慕容峥一脸诧异,他看着面前战战兢兢的人,许久都没有反应。 如果清凉殿守门的太监是太皇太后的人,那他们会不会早就知道董氏要对自己下毒?他们没有汇报,那他们有没有告诉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知道董贵妃要害自己吗?那她是默认了董贵妃的所为? 太皇太后对自己已经失望至此吗? “把两个小太监带过来。”慕容峥沉默许久,才吩咐道。 “皇上,他们……“小太监欲言又止,太皇太后是宫中传奇一样的存在,能成为太皇太后的人,那必然是有一定本事的,自己去喊他们过来,他们真的会听命吗? “他们会来的。”慕容峥对这点很是笃定,太皇太后的人会有自己的坚持,但是对于自己的传召,肯定会听从的。 纵使太皇太后对自己不满,也从未在明面上让自己没了面子。 不管是在朝臣面前还是在后宫中,太皇太后始终都将自己这个皇上摆在了最重要的位置。 有了皇上的话,小太监心底少了几分惴惴,赶紧去喊人,而慕容峥心底早已掀起了滔天巨浪。 这些年,他可以不让自己想起飞凤殿中那张明艳的脸,可是此刻,那双通透的眼睛,却仿若带着利刃一样,扎进了自己心上。 “皇祖母,您还会回来吗?”太皇太后离宫前,他最后一次到飞凤殿,迫不及待地询问。 那时,他心底最大的渴望就是她永远都不要再回来。 “不回来了吧。”太皇太后的话语缓慢,让人心生安定,只是不等他松了心头的一口气,太皇太后就接着说了一句:“只要大周社稷安稳。” 从太皇太后走后,他兢兢业业,一直努力让国泰民安,为的,就是不让太皇太后回来。 他一直认为,她的回归,就昭示着自己的无能。 可是,当意识到自己生死一线太皇太后都有可能不闻不问的时候,他的心底又全是怨怼。 她怎么能这么狠心?她真的不管自己的死活了?或者,她真的就盼着自己被董贵妃害死,然后…… 不敢再想下去了,因为在想到她的时候,心底还是会想起她对自己的慈爱,自己都翩翩少年了,到飞凤殿,她都要塞给自己一把糖。 两个小太监果真如慕容峥所说,很快就出现在了他的寝宫中,两人规矩行礼,然后乖巧地跪在地上。 “董氏要给我下毒的事情,你们事先知道不知道?” 两个小太监闻言都抬起头来,然后两人对视一眼,平静点头。 慕容峥心头的怒火喷薄而出,他恨不得杀了面前两人,可是,偏偏心头全是不甘,他忍着怒意问道:“这件事,你们怎么知道的?告诉太皇太后了?” 礼亲王番外第一百三十章 这才是人心 面对暴怒的皇上,两个小太监这次没有对视,却有志一同地摇头。 看到他们摇头的那一瞬,慕容峥觉得压在心头的沉闷,突然散去。 “为什么不告诉她?连朕都不告诉?”一番情绪起伏,慕容峥再开口,已经是气喘吁吁。 “老祖宗说所有关于董贵妃的事情她不听,烦。” “老祖宗说让我们当好自己的差,不该说的不说,不该管的不管。” 两个小太监,先后回答了慕容峥的问题。 不该说的不说,不该管的不管,这是太皇太后离宫之前对自己,对后宫的态度。 “那清凉殿的规矩,是先帝定的,还是太皇太后?” “我们本是飞凤殿的人,先帝怕关进清凉殿中的那位不消停,才向老祖宗讨要的,遵的是先帝的旨意。” “当年,清凉殿中那位,真的是因为忤逆太皇太后?” “是。那位说太皇太后是老不死的。“ 慕容峥不由得看向跪在地上神色坦然的两个小太监,老不死的?阿蛇姑奶奶就总是这样说太皇太后,她连不悦都不曾,怎么就容不得父皇的宠妃说一句了? “把她关进清凉殿,终生不得出,是太皇太后的意思?“ “是先帝的意思,老祖宗只知道她说了忤逆的话,不知道,是这样的一句。“ “先帝真是……“ “先帝和太皇太后相互扶持走过来,对太皇太后,自然是纯孝。” 慕容峥愣住,他探究地看向坦然说出这番话语的小太监,许久,都没有反应。 纯孝吗? 他一直以为太皇太后是父皇的掣肘,父皇是不得已听从太皇太后的话。 “滚吧。”慕容峥躺在床上想了许久,才记起床畔还跪着两个人,说话的时候语气里都带着几分愤懑。 两个小太监本来做好了慕容峥会的惩治他们的准备,却没想到他这么轻易就让他们离开了。 只是他们刚走到门口,就听慕容峥说了一句:“朕中毒的事情,你们也没有告诉她?” 两个小太监点头,他们低着头,没有看到慕容峥已经青紫的脸色。 “她将你们留在这宫中不是当聋子哑子的。” “之前,三皇子被董氏所害,我们传信给老祖宗,老祖宗嫌我们多事,说人没死就不是大事,以后不要用芝麻绿豆的事烦她。” “滚。”小太监回复地话,成功让慕容峥怒火冲天,他拿起身侧的杯子就扔了出去。 两个小太监乖巧离开,出门之后,就神情淡漠地向着清凉殿走去。 而寝宫中的慕容峥,此刻,确实哭笑不得。 没有死人就是芝麻绿豆的小事,不要烦她?她是真的不将他放在心里了吗? 还有他的父皇,明明满心抱负,却不得不听从太皇太后的安排,他对太皇太后,真的是纯孝? 怎么可能?她们不是母子,怎么可能比母子更情深? 不可能,对,不可能的。 是那两个小太监在骗自己,肯定是在骗自己。 可是,为了一句老不死,将自己的宠妃关进清凉殿,还跟太皇太后要了人来守着,这样的狠绝,真的只是为了表面上的母慈子孝? 而且,帝王家哪里来的母慈子孝,哪里来的情深似海? 就如自己和董贵妃,他将能给的都给了她,她却还是要毒死自己,为自己的儿子铺路。 这才是人心不是吗? 礼亲王番外第一百三十一章 死路一条 因为小太监在殿内的进出,殿外守着的人都已经了然,皇上应该是醒了,只是因为某些原因,才没有对外公开。 在后宫中生存多年,谁都不蠢,在心照不宣地对视之后,继续跪在那里,守在那里,做出一副关切紧张的样子。 谁都想让皇上知道,他们是最关心皇上的,只有慕容恺,在看着清凉殿的小太监离开之后,示意身后推着轮椅的人带自己离开。 慕容恺去了皇后的寝宫,没有让人通传,就走了进去。 皇后正坐在椅子上出神,锦衣华服都掩不住周身的寥落,仿佛寂静深秋里的雁,寂寞,孤独,又苍凉。 “母后。“慕容恺小声开口,皇后闻声,一愣,赶紧擦了一下眼角,才起身,笑着问道:“你怎么来了?” 悲伤和喜悦的转换,过于迅捷,慕容恺看着,却莫名心疼。 在这深宫之中太多人带着面具了,只有皇后,对自己从来都是真诚,慈爱,只是她温软笑意的背后,更多的却是孤寂和悲伤。 “父皇醒了。”慕容恺轻声言道。 “我知道。” “母后昏迷期间,父皇曾日夜守候,这个时候,母后应该陪在父皇身边的。” 慕容恺语气平缓,好像只是在陈述一个客观的事实。可是皇后却明白,他这是在为自己考虑。 皇上病重,她作为皇后,必然要守在他的身边,皇上之前表示了对自己情深,自己就不能太绝情。 她也知道,可是想到他醒来心心念念维护的都是董贵妃,她心里就难过得厉害。 虽然多年已经煎熬着走了过来,可是她总觉得自己要忍不下去了。 “母后不为自己着想,也得想想皇长兄,董贵妃的人不久前去父皇寝宫前传了圣旨,父皇立四弟做太子。” “你父皇不至于糊涂到这个地步。” 皇后很是笃定地开口,可是说完之后,她才细细品出了慕容恺话语的意思,是已经立慕容杰为太子了。 “阿恺,传信给太后了吗?”如果皇上真的执意妄为,此刻能改变这个结果的,只有太后了。 “父皇醒了,就没有传信给太后的必要了,当然,前提是父皇和母后……。” 慕容恺话没说完就看向皇后,他相信,皇后是明白自己的意思的。 “不管母后对父皇有多深的怨念,这么多年都忍过来了,不差这一时,等皇长兄登上储君之位,母后没了后顾之忧,您和父皇之间如何,我们做子女的绝不会置喙。” 慕容恺见皇后眼底落寞,终于还是忍不住劝道。 这些话,他本是没必要说的,皇后最是聪慧,自然明白什么时候做什么事情,可是偏偏,母后在最关键的时候有些…… “母后,我们可以用这件事将董氏置于死地。”慕容恺轻声提醒。 “你父皇不会的。“ 皇后笃定的话语,让慕容恺震惊不已,谋害君王,假传圣旨,桩桩件件,都是死路一条,纵使父皇宠她,怕也没办法救她的性命。 “父皇执意妄为,朝臣们是不会答应的,后宫这边,母后,您……,这次如果惩治不了董氏,那以后宫中,怕是再无宁日。“ 皇后清楚,慕容恺的话,绝对不是危言耸听,如果董氏这次都能逃脱,那以后只会是更加地无法无天。 礼亲王番外第一百三十二章 当年事 皇后没再说话,董氏这些年在后宫肆意妄为,对朝堂上的事情更是指手画脚。 当年,太皇太后曾说过,董氏之祸。祸在将来。这些年董氏让朝臣失望,帝后离心…… “我何尝不知,只是她对你父皇,有救命之恩,当年你父皇对她许诺,他活一日,董氏便可肆意妄为一日。” 这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有人说起当年事,说起慕容峥做出的那个让太皇太后怒极的承诺。 皇后说完话之后,房间里就一片静默,有皇上的那句承诺在,他们都没有办法除掉董氏。 可是董氏,现在已经不仅仅是大周后宫的毒瘤,她的存在,势必会影响大周的朝政。 “母后,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真的是董贵妃救了父皇?” 慕容恺看着皇后,眼底全是疑惑,董贵妃的性情他很了解,别说是父皇,慕容杰她都不爱,她只爱自己。 皇后没有说话,只是看向慕容恺的眸子里,多了几分震惊。 皇后没有给出答案,慕容恺却已经明白了。 “你怎么知道的?” “猜的,只是没想到,猜对了。”慕容恺笑着回答,只是没人看清楚他笑容里的苦涩。 其实,他早就猜到了,只是今天才说出来罢了。 “我还猜出,真正为父皇舍了性命的,是我的母妃。”慕容恺话语缓慢,却让皇后眼底的慌乱更重。 她一直知道慕容开始个聪明的孩子,却没想到,他竟然能猜到当年的事情。 “你怎么……” “董贵妃对父皇没多少感情的,她只会索取,怎么可能为了父皇性命都不要,倒是我的母妃,虽然闭宫十几年,但是对父皇,还是有情的,只是父皇一次次伤了母妃的心,所以在母妃出来之后,我看到她眼底更多的是后悔。” “父皇会认错了救命恩人,和太皇太后,和您,和我母妃,都是有关的吧?” 虽然是询问的话语,但是语气,已经是万分笃定。 “你……”皇后看向慕容恺的时候已经是震惊了。 当年的事情,他竟然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能猜到八九分,这份机敏聪慧,别说其他皇子,就是他们当一国之君培养的大皇子都自愧不如吧? “母后,是时候告诉父皇真相了,如果连谋杀父皇,觊觎皇位都可以饶恕,那董贵妃下一步会做什么?” “谋杀皇子这样的事情,董贵妃不是做了一两次了,母后难道要眼睁睁看着皇长兄被董贵妃阴谋算计,父皇还不作为?” 皇后看着慕容恺,几次欲言又止,如果皇上知道了当年的真相,当年他们的顾虑,依旧存在。 看着皇后满是忧虑的脸,慕容恺再次开口。 “我只希望母妃的深情能得到回报,这次事后,我就回跟着阿蛮去北安,归期不定,没了我,我的母族,纵使再野心勃勃,也缺乏着力点不是?” 皇后震惊地看着慕容恺,她没想到,这个孩子,竟然连他们的顾虑都能猜到。 当年,如果不是因为瑾妃母族势力太大,怕皇上对瑾妃的宠爱,会让她的家族生了不臣之心,当年,他们也不会任由董贵妃李代桃僵。 因为瑾妃的闭宫,瑾妃的家族安分守己,不敢有任何的逾越,如果慕容恺真的去了北安,那瑾妃家族想靠着扶持皇子让家族一飞冲天似乎也不可能了。 “母后,事情怎么做,决定权在您。”说完话,慕容恺就让人挪动轮椅,转身离开。 皇后看着慕容恺的背影,寂寥又苍凉。心底,突然生出连绵的愧疚。 礼亲王番外第一百三十三章 条件 当年的事情,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迫不得已,都有自己的所图,最终亏欠最多的就是慕容恺。 如果没有董贵妃的李代桃僵,那瑾妃应该是这些年最受宠的妃子,她的儿子,怎么会到被人暗杀都无人知晓的境地? 这些年太后和自己都想弥补,可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亏欠反倒是越来越多。 如果是别人要求说出当年的真相,她还可以拒绝,可是偏偏是他。 “去将瑾妃请来。”很久很久之后,皇后才终于做了决定。 瑾妃到了栖凤宫之后,皇后就将慕容恺的意思转达了,只是没有告诉她,慕容恺准备去北安,她清楚,瑾妃不喜欢阿蛮。 “皇后不怕我谢家崛起之后,会危及大皇子的储君之位吗?” 瑾妃只问了一句,当年就是怕慕容恺会危及大皇子的储君之位,兄弟阋墙,她才任由董氏冒领了救皇上一命的大功。 “阿恺心志坚定,别说是这些年对他属于照顾的外祖舅舅,就是我这个母后的劝说,他都不一定听的。” “我怕管不住自己的心,如果皇上知道,当年是我救了他,只要我求,他必然会立阿恺为太子。” 皇后和瑾妃,对于她们爱着的那个男人都是了解的,如果只是救命之恩,他可能还不会言听计从,但是错过了这么多年,他的歉疚太重,重到他只能用储君之位来弥补。 “妹妹会那样做吗?”皇后轻声地问,语气平缓淡定,好像两人说的都不是关系到大周国运的事情。 “我不确定,人都有野心,我也有,现在我觉得我不会那样做,但是我不知道我会不会变成另外的董贵妃。” 皇后看着瑾妃,心头全是多年前瑾妃和太皇太后的对话,当时,太皇太后问她,能不能守住自己的心,她说,现在能守住,以后,不一定。 也就因为她的那句以后不一定,太后才下了懿旨,让她隐瞒当年的一切,条件就是保住生下来就体弱的慕容恺的性命。 为了儿子的命,瑾妃将那件足以让慕容峥感恩戴德的事隐藏了十几年。 “妹妹你吃亏就吃亏在对谁都太坦诚。”皇后在沉默了很久之后,叹息道。 “这件事情,我想告诉皇上了。“皇后平静地告诉瑾妃她的决定。 “当年太皇太后的懿旨是给我的,并没有要求皇后也隐瞒当年真相。”瑾妃话语同样平静,好像当年的事情已经与自己无关。 “抱歉,为了大周不被外戚掣肘,委屈了你这么多年。”皇后又怎么会听不出瑾妃话语中的责怪,可是她怎么舍得心爱的男人被外戚掣肘? 虽然没人说太后太后能预知未来,但是谁都知道,只要太后阻止的事情,定然是对大周不利的事情。 她太爱那个掌控着大周命运的男人了,所以,宁肯将自己的良心和当年的真相一起吞下。 现在,因为那件事受尽委屈的人来讨要一个公道了,现在,她也发现自己的付出在那个男人心里其实微不足道了。 所以,现在是将当年坦陈到慕容峥面前的时候了。 “皇上已经醒了,我现在就过去,妹妹要和我一起吗?” “当然。”瑾妃很是笃定,她等这一天等了十四年,当年她以为隐瞒了那件她为他挡刀的事情,他依然能像往常一样善待自己,却不想,他却因为那件事冷了心,对自己疏远冷淡。 她怕自己终有一日受不了他的冷淡,说出了事情的真相,所以才自锁宫门。 她现在只想看看那个男人,那个认定了在危难时候自己贪生怕死的男人,该如何面对他误解了的真相…… 至于她的补偿,真的没有那么重要了。 礼亲王番外第一百三十四章 深爱 对于皇后的到来,慕容峥是震惊的。 按照他对皇后的了解,她离开之后是很难回来的,却不想,两个多时辰之后,她竟然容色平静地回来了。 她的身后,还跟着同样面色平静的瑾妃。 他探究一般地看着瑾妃,的确没在她的眼底看到丝毫的担忧,心底,不免多了几分自嘲,看吧,她果真是不在乎自己的。 也就在这个时候,慕容峥才意识到,原来,周围的人都已经不在乎他了。 太皇太后连他的生死都不在乎,皇后在看他醒来之后就离开,不知道自己毒解的瑾妃,此时更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对,还有董贵妃,那个他宠了十几年的女人,更是恨不得自己死去,好成全了她的儿子。 “你们既然都不关心朕的死活,又来这里做什么?”慕容峥愤愤开口,那语气,像极了一个受尽委屈的孩子。 瑾妃不由得看了一眼皇后,皇后也是愣怔的,显然,没想到慕容峥的第一句话竟会是这个。 “董氏让万公公传旨,太子之位,是慕容杰的了。“皇后轻声开口,她知道慕容峥是知道这件事的,她现在想知道慕容峥对这件事的态度。 可是慕容峥没有任何的反应,好像没听到她的话一般。 “这是皇上的意思还是董氏的意思?”见皇上沉默,皇后忍不住问道。 “谁的意思不都一样,慕容杰已经是太子了。”慕容峥心底烦躁地厉害,他现在要的不是别人关心太子,关心董贵妃,他希望皇后的目光和心思能落在自己身上,所以的说话的时候都带着几分赌气。 “原来为了当年那件事情,连大周的江山,皇上都愿意拱手相让了。” 瑾妃冷声说完,就坐到了不远处的椅子上,冷冷看着慕容峥,眼底,尽是失望。 “江山是朕的,杰儿是朕的儿子,朕想将皇位传给他有什么不可?就因为是董氏的儿子,就不成了?在朕看来,董氏要比你们强得多。” 慕容峥的话语里,依然带着怒气,他很恼火地看着眼前的两人,明明,是他的皇后和妃子,可是她们眼底,对自己,连丝毫的敬意都没有。 “皇上想将皇位传给自己的儿子,这当然没什么,只是如果您这个儿子没法扛起大周的江山,那不用我们说什么,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自然不会任由您胡来,今天臣妾和瑾妃过来,是想让皇上知道,我们并没有皇上想的那么的绝情,倒是皇上您,这些年,宠着董氏,伤了后宫妃嫔的心。” “朕愿意宠她,她值得朕宠。“慕容峥自然明白,这些年因为董氏,皇后的日子不好过,可是听她如此说,他却本能地反对。 “就因为当年她为您挡了一剑?难道皇上这么多年都没有疑惑过,真的是她吗?” 皇后淡淡开口,话音落地的时候,她成功看到慕容峥的脸都僵住了。 他看着皇后,再看看瑾妃,心突然就慌了。 正如皇后所说,这些年冷静下来的时候他时常会想,董氏的性子,真的不像是在危急关头不顾自己性命都要保护他。可是每次有这样的念头,他就告诉自己,这样爱惜自己的人在生死关头都会为他挡一剑,那她肯定是爱极了自己,那爱,或许早已经深入骨髓,甚至于她自己都感觉不到。 礼亲王番外第一百三十五章 贪天之功 这些年,他一直以这样的理由麻痹着自己,心头也有动摇的时候。 “皇上,你难道就不会想想,如果董贵妃真的爱你,怎么会对你的孩子下手?上次阿恺差点丢了性命,那是董贵妃的手笔。真的爱你的人,是不舍得你伤心难过的。” 皇后话语轻声,却是自己的心里话,这些年,她就是靠着对慕容峥的感情在这后宫中挣扎,而那些可爱的孩子们,就是她的底线,护好他的孩子,让他安心,她觉得这是自己的使命。 “她爱的人是我,爱屋及乌,她可能做不到。”慕容峥做着解释,其实在说出这话的时候,他都理不直气不壮,董贵妃岂止是没做到爱屋及乌,她连自己这个屋都不爱,她只爱她自己。 “皇上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地步?今日我和瑾妃过来,是想让您看样东西。”皇后轻声说着,缓缓走到瑾妃面前。 她猛地抬手,撕开瑾妃的衣衫,赫然露出她心口处的剑伤。 皇上看着那伤口,不由得一愣,他没想到,瑾妃的身上,竟然…… 不等慕容峥开口,皇后就让瑾妃转过了身子,和前胸同样的位置上,也带着同样的伤疤,仔细看来,这是贯通伤,从前胸到后背。 他不知道瑾妃曾经受过伤,而且,是在心口处。 他看着那泛着粉的伤疤,心底突然就慌了起来,他挣扎着要下床仔细看看,可是他的身体虚弱的厉害,他只能探出身子去看…… “皇上不用下来看仔细,当年,就是瑾妃扑到了你的身前,为你挡住了剑,那剑穿透前胸后背,插进了您的身体。” 皇后话语平淡,但是说话的时候她的声音还是颤抖的。 当年那刺客是真的想要了慕容峥的命,如果不是瑾妃用自己的身体做了缓冲,慕容峥怕是早就没命了。 慕容峥看着一脸平静的瑾妃,无波的脸上泛起震惊,他看着瑾妃心口的伤口,想开口,可是任凭嘴唇颤抖了许久,他一句话都没能出来。 “皇上现在不会怀疑这伤的真假吧?太皇太后说,如果不是瑾妃的心和别人心的位置有偏差,她当时就会没命了。”皇后话语缓缓,却轻易就撩动了慕容峥心头的愧悔,当年她命悬一线的时候,自己也昏迷不醒,等他醒来,肋骨处受伤的董氏受灾自己床畔,说是她救了自己。 从那之后,他冷落了瑾妃,冷落了皇后,冷落了所有的宫妃,盛宠一人。 在他对董氏奉上自己真心的时候,瑾妃还在生死一线徘徊,他甚至都不知道瑾妃受伤,他甚至还一度认为,自己养伤期间,瑾妃未曾来看望,那是因为她心底没有自己。 就如同在瑾妃宫中出现了刺客,出来帮自己挡剑的不是瑾妃,而是一个小小宫女董氏。他认定了这个结果,推出了瑾妃不爱自己的结论,然后,因为这个结论,让瑾妃受尽冷落。 “如果皇上怀疑臣妾的话,可以将之前瑾妃宫中的人喊来,还有当时的太医,在董氏冒领了瑾妃的功劳之后,为了大周的江山社稷,太后下令封口,但是皇上如果要问,相信还是有人会告诉您事实的。” 慕容峥没有说话,他只是看着瑾妃,看着她平静无波的眼,他的心突然慌乱如麻。 在看到瑾妃身上伤口的那个瞬间,哪里还需要证据? 当年刺客的剑冲着自己而来,他虽然睡得迷糊,却也知道,那刺客的剑刺得是怀中女人的胸口,只是后来,董氏撒谎,他以为是自己睡得迷糊,却不想,董氏,竟然贪天之功…… 而自己,这些年,竟然…… 礼亲王番外第一百三十六章 惊雷 慕容峥的眼底,全是无措,他没想到,当年的事情竟然还有这样的内情,不知道他心底一直责怪的那个人才是真的舍命救了自己的人。 “皇上如果不信,可以让董氏来做证。”瑾妃的话语平淡,不带任何畏惧。 “当年虽然我受伤重,却比皇上醒的早,我醒来之后,太皇太后就问我,爱不爱你,我说爱,然后,太皇太后就说,让我隐瞒救您的事情,说,按照你的性情,必然对我盛宠不休,而我的母族谢家,必然也会因此,一飞冲天,我的父兄是什么样的人我清楚,如果有皇上的庇护,他们的野心会无限膨大,而膨大的结果,就是死。” “就如同现在的董家。” “我虽然爱皇上,却不愿意因为自己,害了自己的父母兄弟,所以很是犹豫,不知道要不要答应太后的要求。” “那时太后告诉我,我身怀有孕,日子尚浅,因为受了重伤,孩子可能会不保,即使保住孩子,孩子生下来也会孱弱无比,太皇太后说,她可以保住我腹中的孩子,她说还能保我孩子一世安宁。” “皇室中的孩子,一世安宁,真真是奢求了。” “我有些动心了,可是还下不了决定。”瑾妃坦诚言道,慕容峥看着她,心底却了然他的纠结挣扎。 而皇后也知道,当年瑾妃的为难,不等她再开口,就继续言道。 “太皇太后也没有为难瑾妃的意思,只是就事论事,她最担心的是谢家,她当时就说,如果瑾妃不愿意,她用别的办法扼制谢家也可。” “瑾妃那时才明白如果她……,谢家会成为大周的心腹大患。” “那时候我是真的动摇了,如果我一个人的隐瞒,能让我的亲人,我的爱人都安心的话,我宁愿牺牲自己。” 瑾妃忍不住说道,当时,她唯一的不舍,就是皇上对自己的情分。 “瑾妃念着与您的情分,心底已然做了决定,只是还没开口,就传来了您醒来的消息。“ “我和太后闻讯赶去,却正好见到一身血的董氏,跪在您的床畔,说着深情的话,说是自己救了您。“ “因为太皇太后心底的顾虑,我们明知道真相,当时却选择了隐瞒,却也只能任凭董氏欺瞒,后来太皇太后说,董氏应该是听了我们和瑾妃的密谈。” 董氏太了解瑾妃的性子了,她知道瑾妃肯定会为了自己的亲人,为了慕容峥,选择隐瞒,可是这样大的功劳,既然瑾妃不要,那她占了,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就有了。 慕容峥几乎不用分辨事情的真假,他知道,面前这两个人说的都是真的。 在刺客出现之前,自己曾经很喜欢瑾妃,太皇太后就和自己说过,要克制对瑾妃的感情,因为瑾妃身后的谢家,根深叶茂,再有了野心必然是朝堂大患。 当时他不以为意,却不想,当年他不在意的东西,却让他错过了一个深爱自己的女人。 这一错过,就是十几年。 慕容峥觉得自己很混,很蠢,被一个女人蒙骗了十几年,还将她捧在掌心,如珠如宝。 他看着瑾妃,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了。 他曾经恨瑾妃,恨她辜负了自己的爱,在危急关头,都不如她身侧的丫头。 却不曾想,真相,竟然是这样。 “瑾妃,咱们走吧。”皇后抬手,邀请瑾妃和自己一起离开,瑾妃整理完衣服,跟着皇后,转身,一步步向门口走去。 他们神色平静,全然不觉他们在慕容峥的世界里抛下一道惊雷。 礼亲王番外第一百三十七章 弥补 “瑾妃,你留下,你留下。”慕容峥的话,没有了以往的命令,虚弱的声音,低声的请求。 瑾妃回头看着他,平静的神色,如利刃般切割着他的心。 曾几何时,瑾妃看向他的时候都是深情款款,可是如今…… 纵使没了之前的情意缱绻,瑾妃还是留了下来,她神色平静地看着慕容峥,好像眼前的人,不是她的夫君,不是大周的天子,而是一个陌生人。 瑾妃没说一句话,都让慕容峥感到了锥心刺骨的痛。 他还记得瑾妃为了慕容恺在自己宫中出来的时候,自己急切地赶过去,见到她的时候,她的眼底还不是这样的冰冷。 在董贵妃和慕容恺之间,他选择了董贵妃,伤了她的心,也绝了她对自己最后的情。 现在再想起那日,自己的选择,他自己都觉得心寒。 怎么就舍弃自己的儿子,选择了一个女人,一个早已经一无是处的女人? 更可笑的是,自己宠那个女人宠了十多年。 慕容峥脑海中泛起的是太皇太后离开时失望的神色,她看向自己的时候从来都是慈爱的,直到董贵妃出现之后,她看自己的眼神,是越来越失望,越来越失望…… “对不起。”慕容峥艰难开口,从登基到现在已近二十年,这些年他哪里曾对人道过歉,可是面对瑾妃,他心底的愧悔,就像海底汹涌的浪。 “都过去了。”纵然清楚,一国之君的歉意是多么沉重,瑾妃神色都依然平静,当年心底的情愫,早已经在锁闭的宫门中消耗殆尽,她唯一的希望是他能上善待他们的孩子,却不想,自己从宫中出来第一日,见到的就是他为了保住那个宠爱的人的性命,不顾自己孩子的性命。 所有的期望和希冀,在那个瞬间就已经碎成了齑粉。 再多的愧疚和歉意,都弥补不了。 “皇上如果没什么说的,臣妾就先回去了,您好好休息。”瑾妃神色依然平静,说完之后就转身要走。 “以后,朕……” 慕容峥想给瑾妃承诺,可是却不知道,自己要许出怎样的承诺,才能慰藉瑾妃已经寒凉的心。 “皇上还是好好休息吧,臣妾这些年过惯了一个人的日子,已经不习惯生活中再有别人了,如果皇上真的要弥补,那以后阿恺和您的宠妃之间,要做选择,皇上看在臣妾曾不顾性命救您一命的份上,选阿恺吧。” 瑾妃的话透着凉意,仿佛兵刃,插进慕容峥的心口。 当初,自己义无反顾选择董贵妃的时候,从未想过,有一天,再想起那个场景,心,竟然像被凌迟了一般。 慕容峥怎么会不对阿恺好呢,那是爱自己的女人生下的孩子,那是他们两人的骨血延续,可是,瑾妃的要求,他却没办法答应,他亏欠她太多,她要弥补,用自己的余生,给她宠爱,给她位份,给她无忧的余生。 即使,她现在已经不需要了。 “你是朕的瑾妃,只要你是朕的妃子,朕就不会让你孤独。”慕容峥仿佛保证一般,纵使刺客自己身体虚弱,他都想挣扎着起身,将她抱在怀中,从此,不再让她孤独寂寞。 “如果皇上执意如此,我只好再锁宫门。”瑾妃的话语,清冷如玉,冰雹一般击碎了慕容峥对未来的所有想象。 她连自己弥补的路都要断掉…… 在瑾妃说出这番话后,慕容峥才意识到,自己在瑾妃心底留下的伤口,比他想的要深太多太多。 礼亲王番外第一百三十八章 最好的时机 瑾妃说完话就出去了,偌大的寝殿,只剩下慕容峥一人。 虽然身体虚弱得厉害,他却没有半分睡意,除了心头连绵的悔恨,他想的全是如何去弥补瑾妃。 他全然忘了,就是不久之前,他心底还责怪瑾妃对自己无情,现在,他终于清楚,无情的人是自己,是自己辜负了她的一腔深情。 他能弥补的只有慕容恺,而慕容恺,已经十三岁了,早已经过了需要父皇陪伴的日子。 对,自己可以好好培养他,可以给他找个好的亲事,到时候,江山美人在手,到时候…… 想到未来,慕容峥是无措的,这些年来,因为董贵妃的关系,他考虑过慕容杰的婚事,却从未想过慕容恺,更没想过要如何教导。 同样是他的儿子,他亏欠慕容恺太多太多。 “皇上,三皇子求见。”一个小太监突然急匆匆走进来,说话的时候眼底全是惧意。 皇上之前就下令要隐瞒他醒来的消息,可是从皇上醒来之后皇后来去自如,瑾妃来来去去,小太监来去,连清凉殿的小太监都来了,这消息怕是瞒不住了,到时候皇上肯定会问罪他们。 就在他们担心不已的时候慕容恺却又出现了,直接说,要求见父皇。 三皇子不得皇上宠爱,更没有母亲扶持,是阖宫上下小透明一样的存在,所以他告诉三皇子,皇上还没醒,却不想三皇子看出了自己敷衍,直接冷脸说了一句:“你去告诉父皇,我要见他。” 虽然不受宠,但是发起火来也不是他一个小太监能承受的,他只能认命地进寝殿禀报,却不想,本来神色颓败的慕容峥突然抬头,对着他喊:“混帐东西,三皇子来了都不让他进来。” 被骂的小太监一脸懵,他很纳闷三皇子什么时候在皇上心底这样重了。 小太监长舒一口气,赶紧回身禀报,不一会儿,慕容恺就缓缓走进了寝殿。 慕容恺坐在轮椅上,神色平静地被推了进来,慕容峥看着暗黄灯光下如玉的少年,心底,已经是沸反盈天,只是在目光落到他腿上的时候,心,突然就锐痛不已。 那是他宠着的女人害的,他明明知道,还包庇纵容。 慕容恺看着慕容峥眼底的愧悔,许久都没有言语,只是安静坐在他的对面,轻声说了一句:“儿臣腿伤,没办法给父皇行礼。” “不用,不用。”慕容峥挣扎着要站起身来,可是他的身体也经不住折腾,挣扎了几下,没有站起身来,却气喘吁吁。 “父皇可能不在乎是谁给您下毒,可知道,是谁给您寻来的解药?” 慕容恺容色平静,话语不疾不徐,缓缓道来。 “这次父皇多亏了北安的如意瓶。” “北安的镇国之宝?”慕容峥有些吃惊,那如意瓶,他自然是听过的,只是那是北安的镇国之宝,就是自己跟北安皇讨要,北安皇都不会给的,怎么会是它救了自己的性命? 他中毒解毒的时间不长,不可能有时间去找北安皇,能拿出如意瓶的人就在大周,那肯定是……骄阳郡主。 慕容恺和骄阳公主关系不错,是他求取的。 自己两次危险,是他们母子救了自己,之前,瑾妃因为对自己的感情,可是慕容恺,这些年,自己愧做父亲,他对自己却不怪不怨,为自己求来了如意瓶。 慕容峥心中,感慨万千,慕容恺只是安静坐着,等着他平复自己的情绪。 自己在这个时间过来,自然是有事所求,而且,他求的事情,必然要父皇的应允,所以,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礼亲王番外第一百三十九章 代价 “那如意瓶是骄阳公主的东西,董贵妃救了父皇一命,父皇用十几年的盛宠回报,不知道骄阳公主这份付出,父皇准备怎么答复?” 慕容峥没想到,慕容恺竟然是来为骄阳公主讨赏来了。 “你放心,骄阳公主离开的时候我会送上无数金银珠宝,绝对不会让她后悔将如意瓶拿出来。” “父皇觉得骄阳公主缺金银珠宝,还是北安缺?”慕容恺听了慕容峥的答复,话语间,竟带着淡淡的嘲讽。 如果当年,自己的父皇对董氏的恩情也是如此急不可待地划清界限的话,那他这些年最起码能过上安生的日子。 “父皇这样的答案,让儿臣有些纳闷,同样是父皇的性命,怎么到了董贵妃那里就是千恩万谢,到了骄阳公主这里就是金银珠宝了。” 慕容恺的话语毫不留情,他很清楚,在皇后和自己的母妃说明白了当年的事情之后,不管自己做多过分的事情,慕容峥都只会忍着,更何况,自己说的全都是实话。 被自己的儿子不留情面的嘲讽,慕容峥的心情,还真不是一般地失落。 他们本该是父慈子孝,本该是慕容杰和自己那样的关系,却因为自己,像极了陌生人。 连对自己说话应有的恭敬,他都没有多少。 这都是他自作自受。 “父皇,儿臣今日过来,不是为了让您看咱们父子之间疏离的,只是父皇要给骄阳公主的太少,我心底,很为她不平。” “咱们父子之间,没什么不可以的,再说,父皇喜欢你这样直白。”和瑾妃相比,慕容恺的态度明显要好的多,即使言语冲撞,他都是给自己留了机会的,不像瑾妃,打定了主意将自己排斥在他的世界之外了。 “父皇,您修书给北安皇吧,就说如意瓶救您一命,咱们大周无以为报,愿以皇子为质,无论何时,只要北安有所求,不舍国家尊严,国土完整,咱们当即满足。” 这样的承诺,于任何一个君王而言,都是很重的。 只是这个承诺,和一个君王的性命相比,又很轻。 “这样也是可以的,只是这为质的皇子……”慕容峥终于还是同意了慕容恺的提议,他轻声地问,脑海中却过滤着皇子们的样子。 即使北安国力远不如大周,但是为质子,处境总是尴尬一些,要长袖善舞,才能处理好自己在他国的关系,劳心劳力。 他心底第一个排除的人,就是慕容恺。 因为心底对瑾妃的愧疚,对慕容恺的愧疚,他需要时间来弥补,所以,慕容恺要在自己面前,给自己补偿的机会。 “父皇,儿臣想为父皇分忧。”慕容恺缓缓开口,慕容峥纠结的面色僵在了脸上,他看着慕容恺,许久许久之后,才打破沉默,闷声说了一声:“不可。” “父皇,皇长兄是要继承皇位的,还需要您悉心培养,二皇兄身体孱弱,此去北安,关山万里,您就不担心他身体受不住?四皇弟是您娇宠着养大的,性子绵软,去了北安怕是没办法担起质子的责任。五皇弟六皇弟他们年纪太小,除了我,父皇还有别的人选吗?” “不一定要送质子过去,等明日朕就上朝,我会和群臣商量出好的办法,你放心,父皇不会让你离开大周的,父皇会……” “父皇,您用的是北安的镇国之宝,不拿出点诚意,怕是没办法北安满意。”慕容恺轻声提醒道。 慕容峥自然清楚,其实最大的诚意,就是将自己的儿子送出去,等于是用儿子换解药,以后北安有什么需要,他们竭尽全力,才能将儿子换回来。 如果是解毒之前,众臣商量着要如何拿到如意瓶的时候,慕容恺的这个建议,极好。 但是现在,他毒已经解了,如意瓶中的药液已经用了,慕容峥就想着,能不能少付出点代价。 如果之前,他会毫不偶遇,将慕容恺送出去,可是现在,他心底有太多的情绪交杂,不忍,不舍…… 礼亲王番外第一百四十章 唯一的温暖 人心都是如此,但是此时,慕容峥的心底被慕容恺毫不留情的指出来,还是让他有些难堪。 从他登上皇位开始,已经很少有人这样对他说话了,太皇太后倒是毫不顾忌,只是她已经离开十几年了。 走了这么久的弯路,现在想来才恍然发现,原来所谓的忠言逆耳,就是如此。 “阿恺,你让父皇再考虑一下,等明日,我给你答复。” 慕容峥最终还是退步了,在父子的关系中,只要父亲是疼爱儿子的,最终的退步者,只能是他。 他现在要的是找到另外的好办法,免于让慕容恺去北安为质。 “父皇,不管您愿意与否,我都是要去的,不仅是因为如意瓶,还以为一个人。“ 慕容恺开口的时候,眼底全是软意,是的,什么如意瓶之类的全是借口,他就是要跟着阿蛮离开。 “你的母妃,这些您不易。”慕容峥想了又想,这在心头萦绕的最大的理由,也成了唯一的理由。 “如果母妃不将自己锁在宫中,她依然会是瑾妃,纵使没有你的宠爱,她也能护我分毫,可是,她看不的你和董氏的恩爱,将我一个孩童留在这偌大深宫,这些年,我吃过的苦,受过的害,不是一句两句能说清的,我的命,是您和母妃给的,但是我活下来,和你,和她都没有关系,如果没有阿蛮,父皇您看不到现在的我,母妃出来的时候,也早已经没有慕容恺了。” 慕容恺话语缓慢,却冰凉得让人心悸。 “不是我对抗不了宫中董氏的算计阴谋,是我倦了累了,反正我的死活没人在乎,不如真的让你们称心如意,只是我没想到,在我放弃自己的时候,会有人捡到一心求死的我。” “她的势力并不在我大周,却为了我出手对付董氏,我当时只有一个感觉,被人在乎的感觉真好,被人保护的感觉真好。” “我的命是他救的,她是我唯一想捉住的温暖。” 慕容恺说完话,就缓缓离开,慕容峥看着他的背影,许久许久都缓不过神来。 他现在很确定,即使没有如意瓶,他的儿子,也已经跟着一个女人离开了。 因为那个女人在他最绝望的时候给过他温暖。 而他们,他的父皇,他的母妃,这皇宫中的人,没有人给他想要的温暖。 慕容峥之前只觉得失去了瑾妃,弥补慕容恺就是。 现在他才清楚,慕容恺他也弥补不了。 董氏,董氏,这一切,都怪董氏。 慕容峥不是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原因,但是现在好像只有怨怪到别人的身上,他的心才能得到片刻的舒适。 当他将所有的怨怼都放到董氏身上的时候,他才清醒的意识到,这些年,因为董氏,自己失去了什么。 太皇太后失望之下离宫而去,皇后和自己更是面上夫妻,瑾妃和其他的妃嫔对自己越爱越失望,自己的皇子和自己渐行渐远。 如果真是董氏救了自己的性命,他失去这么多,最起码还能得到一个人的真心,还能得到慕容杰的孺慕,可是结果呢? 他觉得自己是被董氏给耍了。 本来,他有皇祖母的眷宠,有皇后的扶持,有妃嫔们的情谊,还可以有儿子承欢膝下的美好。 可是,现在,他什么都没了。 到头来,一场空。 恨,就在这偌大的空洞中生根发芽,灼烧着他的理智。 “让大皇子过来一趟。“慕容峥轻声吩咐身后的小太监。 “皇上,您都说了要封锁消息,如果再找大皇子,怕是……”小太监都欲哭无泪了。 要封锁消息的是皇上,可是皇上您一茬茬的见人,这消息怎么封锁得住。 到时候,封锁不住消息,又是他的责任。 礼亲王番外第一百四十一章 大皇子的实力 “叫他过来。”小太监的话让慕容峥一愣,他要封锁消息,是为了针对董氏和董家,叫大皇子来同样是如此。 只是小太监匆匆离开,很久之后回来,告诉他,大皇子不在。 “朕中毒,生死未卜,他竟然不在外面守着?”在等待的煎熬中,慕容峥的心情已经非常郁闷了,现在听了小太监的绘画,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大皇子之前在外面守着的,之后不知道有什么事,就出去了,没人知道大皇子去了哪里。”小太监慌乱的解释,生怕慕容峥将怒火转移到自己身上。 “再让人去找。”慕容峥听说大皇子之前在寝殿外守着,心头的怒火已经去了一半,但是心底依然烦躁。 所有人,不管是自己的皇后妃嫔还是自己的儿子,他堂堂一国之君,却无法左右他们。 慕容峥解毒不久,身体还虚弱得很,勉力支撑着等着大皇子到来,终究还是扛不住身体的困倦昏沉睡去。 等他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是天光大亮。 嘴里干渴得厉害,手也麻木着,他正准备喊人,觉察到他动静的小太监已经开口:“皇上,大皇子回来了,带着董家人。” 董家? “让大皇子进来。”慕容峥忘了身体的不适,轻声吩咐。 “父皇,昨晚儿子去做了些事情,不知父皇宣召,还请父皇恕罪。”进了房间,大皇子就跪地请罪,慕容峥端着手中的杯子,细细打量他。 “什么重要的事情,能让你连朕的生死都不顾?如果朕昨晚做完崩了,你不在,这江山社稷,又要交到谁的手上?” 大皇子吃惊地看着慕容峥,许久都没缓过神来。 慕容峥的意思最明白不过,这江山他事属意交到他的手上的。 “父皇有所不知,昨晚已经有人宣旨,您将这大周的江山交给了四弟。” 大皇子的意思很明显,不管他现在想将大周交到谁的手里,封太子的圣旨是皇上写的,那昨晚,万一慕容峥有什么不测,只要慕容杰在就是了。 “那有什么事,比你父皇的生死还重要?” “自然是大周的江山。” “昨晚,你去做什么了?” “董氏在城南的归北山养了两万精兵,昨日,董岚阳带兵意图进城,被我抓了。 “你抓了董岚阳?那两万精兵……”说大皇子抓了董岚阳,他是相信他有这能力的,只是有两万精兵守护的董岚阳,一个没什么实权的大皇子,好像根本不是对手。 “是的,人就在殿外了。“大皇子神色平静答道。 “谁帮你抓住他的?”确定董岚阳被抓是事实后,慕容峥心头,就只剩了一个答案。 肯定有人帮着大皇子,而且,这人的实力还不俗。 大皇子没有回答,只是看着慕容峥,而慕容峥眼底,探究之外,多了几分慌乱。 能控制住两万精兵,那大皇子手下的兵,就绝对不止两万,在京中能调动两万以上兵马的,除了九门提督就只剩了城南城北两座大营了,他们是拱卫京师的屏障,竟然能轻松听从大皇子的命令? 慕容峥看着大皇子,好像是在看着陌生人,他没想到,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自己的儿子,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 礼亲王番外第一百四十二章 知错 “我倒是小看了你,竟然在我眼皮子底下,和带兵的将军们有了关系。” 慕容峥这话语掺杂着太多的情绪,欣喜,失望,当然,更多的是惊讶。 他没想到大皇子竟然在自己不知不觉间培养了自己的势力。 “如果朕真的将大周的太子之位给杰儿,你会如何?”慕容峥轻声问道。 “儿臣不会让父皇任性妄为。” 一句话,慕容峥已经明白,大皇子手下的势力,怕是自己都无法抗衡。 “是谁?”慕容峥现在只想知道,是谁背叛了自己。 “父皇,城内城外能调动兵马的,都随我去了。”大皇子的话语依然平静,可是他的答案,却在慕容恺心底掀起滔天巨浪。 “是他们合力将董氏叛乱扼杀在了萌芽中,父皇是要治他们的罪吗?” “如果是,那父皇还是责罚儿臣吧,他们是听命于儿臣。” “儿臣只是不想让先祖的基业被父皇毁了,被一个女人毁了。” 慕容恺说完,就俯身跪拜,认罪态度良好,让慕容峥满腹的火气都没地发。 “我还没糊涂到被一个女人左右。”听慕容峥说祖宗基业的被一个女人毁了,慕容峥是有些不忿的,他自认还算清明,不至于糊涂到那个地步。 只是,想想董氏连弑君和假传圣旨都能做了,毁掉大周基业似乎也只是一念之间的事情。 “即使你不愿意说,我也知道,你为什么能调动京城内外的兵马。”这次慕容峥的话语透着笃定。 大皇子看着慕容峥,眼底不解,他和几位将军之前无任何往来,父皇这么可能知道。 “十几年前,太皇太后和我说,她最担心的,是我们祖宗基业毁在一个女人手中。” 当年的话,和今日大皇子的话,在他记忆中重叠。 既然当初太皇太后会知道有这样一天,自然会早就做好预防。 而九门提督和南北大营的将军,都是父皇当年的老将,他们对大周忠心耿耿,对太皇太后更是中心不已,如果大皇子拿着太皇太后的信物出现,为了大周,他们也会冒天下之大不韪。 所以这一切,不是自己的儿子力挽狂澜,而是太皇太后,在许多年前就埋下了今日的伏笔。 “太皇太后去寒山之前,给你留过信物?”慕容峥好奇地问,当年太皇太后离宫除了给自己留了句话,什么都没留,想到自己的儿子被太皇太后嘱咐,他的心底,竟然有酸涩划过。 “没有。” “那你……” “是皇弟告诉我的,北安的骄阳公主手中,有太皇太后所赠的凤凰玉佩。” “拿来我看。” 大皇子将袖中的玉佩取出,递到慕容峥面前,慕容峥看着手中莹润玉佩,面色变了又变。 这样粗劣的雕工,他之前是嫌弃的,可是今日看着上面像凤凰更像鸡的凤凰图案,他的心底,竟然全是暖意。 他一直以为皇祖母对自己失望透顶,离开,再也不会管自己了。 却不想她在多年前就料定了今日的一切,早就在多年前就埋好了伏笔。 纵使自己伤了她的心,和她离了心,她远遁寒山,都从未忘了帮自己稳固朝纲。 看着玉佩,慕容峥仿佛看到了小时候那个一脸宠溺地看着自己的皇祖母。 皇祖母,孙儿知错了。 礼亲王番外第一百四十三章 执念已碎 “她这些年还好吧?”慕容峥轻声问,话音里都带着紧张,他紧紧盯着大皇子,生怕他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人心,就是这样奇怪的东西,当年觉得她坏的时候,就将她放进冰山,容不下别人说她丁点的好,但是当觉得她好的时候,又希望她永远都好好的。 他和皇祖母,已经十三年不曾见面。 这十三年,他们隔山隔海,他从未关注过皇祖母的消息。 只是知道他会时常派人来看大皇子和三皇子,会关心他们的课业。 大皇子看着父皇,平淡说道:“当年,太皇太后为您倾尽全部心力,为了不与您嫌隙变大,才离开的,她性情虽然洒脱,却……,这些年我和三皇弟与她通信,她从未提及过您。” 这不是慕容峥想要的答案,但是大皇子却丝毫都没有避讳地说了。 他觉得自己的父皇应该知道,这些年,太皇太后的不易和心头苦涩,如果不是真的伤了心,这些年,怎么会不问一句。 慕容峥没再说话,脑海中反反复复都是太皇太后离开时候的样子,她笑得仿若阳光,只是她眼底那深沉如海的失望,现在想起来,只觉得心痛不已。 自己怎么就被董氏鬼迷心窍了,自己怎么…… “她还好吗,这些年?”依然是之前问过的问题,此刻,也是他最关注的问题,他现在只想知道,她好不好,只要她好好的,他觉得自己就还有机会,好好孝敬,弥补这些年的亏欠。 “不管好与不好,她老人家怕是不愿意再回来的,当年皇祖父就说过,太皇太后最讨厌的就是这高高的宫墙,太束缚人了,她心甘情愿将自己束缚在宫墙之中,为的是曾经的擎天摄政王,更是因为咱们大周的江山。” “因为知道太皇太后为了咱们大周江山舍弃太多,皇祖父才对太皇太后更多敬重。” 大皇子平静地说这,这是他许多年前就看明白的事实,即使当年,自己还是个孩子,可是父皇却看不明白,他觉得太皇太后看中的是他手里的权位,所以当有人挑拨的时候,他就和太皇太后生了嫌隙。 “这些,朕都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当十几年前的一切都坦呈到慕容峥的面前,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的儿子了。 连个孩子都看得出来的真相,却因为自己的偏执,错过了十几年。 如果不是太皇太后没有彻底的放弃自己,这次,董氏之乱必然是大周之乱。 “父皇,如果这次,您再包庇董氏,老祖宗怕是会寒心了,儿臣的母后,还有兄弟姐妹们也会……” 大皇子深受皇后教导,为人最是敦厚,即使父皇已经让自己失望透顶,绝情的话,依然说不出口。 但是,他是真的担心,父皇还会对董氏面,如果那样,他的父皇,真的是没救了。 母后一直说,父皇宠着董氏,是因为董氏心头的执念。 可是这执念,都危及大周的国本了。 “父皇……”慕容峥不愿意离开,他真的是担心父皇会在执念中越陷越深。 他不知道,在他来之前,父皇的执念随着真相的揭开,已经碎成了齑粉。 “太皇太后的苦心,我是知道的。”一句话,让大皇子悬着的心落了地。 他转身离开,外面太阳的光照进父皇的寝室,明媚灿烂,再无阴霾。 礼亲王番外第一百四十四章 董贵妃的谋算 因为董家被拿下,慕容峥中毒醒来的消息也就没了隐瞒的必要。 即使第二天因为慕容峥身体的原因罢朝,董贵妃还是知道了慕容峥毒解的消息。 万公公战战兢兢跪在清凉殿的墙外,颤抖着声音,将慕容峥醒来的消息告诉了董贵妃。 “贵妃娘娘,那圣旨,到底是真是假?如果是假的,咱们俩人,可都没命了。” 说完慕容峥的事情之后,万公公终于忍不住问道。 一个假传圣旨就足以要了他的命了,如果这圣旨还关系到大周江山,皇位传承的话,那自己死一百遍都不够。 他现在迫切地想要董贵妃给自己一个确定的答案,确定圣旨是皇上写的。 在宣旨的时候,他是很确定的,毕竟,皇上对董贵妃是那么的深情,为了让她高兴,写下什么样的圣旨都是有可能的。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自从知道慕容峥醒来的消息,他就心慌的厉害,他总觉得,那圣旨有些古怪,只是找不到原因。 听到慕容峥醒来的消息,董贵妃的周身都是凉的,她没想到,慕容峥竟然会这样的命大。 她紧紧握住哆嗦的双手,脑海中翻滚的全是慕容峥,如果慕容峥来质问自己,她要怎样回答,如果慕容峥真的要惩罚自己,她又要如何…… 如果是之前,她觉得自己即使闯下天大的祸事,只要撒个娇就能完美解决,可是现在…… 她有些不敢确定慕容峥的心,尤其是慕容峥已经被皇后那个贱女人给蛊惑了。 所以,这次要怎么脱身呢…… “贵妃娘娘,那圣旨,到底是不是皇上留给您的,皇上他真的属意四皇子做储君吗?” 万公公听不到宫墙内的话,心底着急万分,静默,将他心底的恐慌无限拉长。 “贵妃娘娘,您给老奴个准话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您告诉老奴,老奴和您一起想应对的办法呀。” “娘娘,如果这圣旨是假的,咱们只有死路一条了,老奴我……” 因为没有董氏的回答,万公公的心,渐渐指向了真相的一面。 “你急什么急,你以为我只靠着皇上才在这宫中风光十几年吗?”因为心底的慌乱,让她对万公公的哭诉更是不耐。 “那娘娘,您有什么需要老奴去做的,您说,老奴马上去做。”万公公颤抖着声音,轻声地问,只是心底,却在盘算着,如果董贵妃真的要做十恶不赦的事情,自己要不要拿着这样的事情去找皇上,那样,自己似乎还有一线生机。 对,就这样做,不管董贵妃要自己做什么,他都去告诉皇上。 那样,自己就是戴罪立功,自己就有活下去的机会。 “我一会儿写封信,你去送给我的侄儿董岚阳,他现在应该已经在京都了。” 董贵妃心底显然已经有了成算。 “好,娘娘您快点写信,老奴会想办法送出去的。“万公公听了董贵妃的话,兴奋不已。 不长时间,一封信就从墙洞中递了出来。 “你去御膳房联系小李子,让咱们的人,今天配合我侄儿的行动,如果这次能成功,我绝对不会亏待了你们。” 董贵妃的许诺,听起来很有诱惑力,只是就连万公公,对她的话,都是怀疑的。 董家是皇上的臣子,他们能有多大的势力,皇宫,是皇上的皇宫,董贵妃又有多少自己的人脉,他们和皇上的对抗,怎么看都是以卵击石。 万公公是聪明人,知道怎么选择,所以,不长时间,万贵妃的信就已经送到了慕容峥的面前。 礼亲王番外第一百四十五章 要见董贵妃 慕容峥看着面前的信,有些哭笑不得。 大皇子行事缜密,董家被抓的消息并没有透露出分毫,其实在大皇子离开之后他一直在等着董贵妃的消息,他甚至奢望,她能知错,或者,能向自己承认错误。 他没想到,董氏,已经疯癫至此,竟然要董家扶持慕容杰上位。 而慕容杰自小便被他宠溺着长大,他的性情绵软,根本就做不得这一国之君。 如果董贵妃真的事成,这大周的天下,又要落到谁的手中? 董贵妃还是董氏家族? 她这是依仗着自己对她的纵宠,来颠覆大周的江山。 她真的是无法无天了,被自己宠的。 这些年他和太皇太后赌气,他相信董贵妃对自己的真心,但是他对董贵妃的宠爱,从来都是有底线的,这个底线,就是大周的江山。 所以,纵使董贵妃说过无数遍想让慕容杰做太子,他都没有答应。 看着手中写满大逆不道言辞的书信,慕容峥恍惚中看到了十几年前那个青涩的姑娘。 她是瑾妃身边的侍女,每次偷偷瞧他,他心底是厌烦的,因为他不喜欢自己心爱的女子身边有个觊觎自己的女人,有几次,他甚至想让瑾妃找个理由将她送走。 只是不等瑾妃将她送走,他们就遭遇了刺杀,然后,她说自己为他挡剑,是因为心底爱慕他。 掺杂着血泪的表白,软了他的心,忘了她的居心不良,忘了她的不安分。 然后,盛宠如云,他让她成为了大周朝最炫耀的女子,如光如梦。 他以为自己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因为她爱自己,胜过自己的性命。 却不想,真相竟是这样的不堪。 当年,记忆中那个青涩的女子也变得面目狰狞,变得贪婪卑劣。 “来人,抬朕去清凉殿。” “皇上,太医说,您的身体虚弱,需要静养,董贵妃就在清凉殿中,出不去的,等您身体好了,再去见她一样的。” 小太监战战兢兢地劝,即使到了如今,他们都不确定,皇上对董氏是什么态度。 而能让皇上开口的人,似乎都不在。 “抬朕过去。”慕容峥话语无比坚决,他就是想见见那个女人,那个篡夺了别人十几年宠爱的女人,那个将他置于现在这尴尬境地的女人。 这一日多,皇上的情绪几经波折,他们都是看在眼里的,见他怒了,自然不敢再违逆,赶紧让人收拾好肩舆,抬着他向清凉殿走去。 清凉殿门口,两个小太监神色如常,看到皇上到了,也只是恭敬行礼,然后站在殿门口,没有要开门的意思。 慕容峥看着他们,突然就想起了之前他们说的先帝遗旨,他是不能进去的。 “朕不进去,你们把门打开,去喊董贵妃来。”知道眼前的两个小太监是太皇太后的人,慕容峥说话的语气都变得和缓了许多。 他是商量的语气,他不知道这样,他们会不会同意,毕竟,一个先帝遗旨的帽子扣下来,即使他是堂堂帝王,也不敢违拗。 两个小太监倒是好说话,虽然他们有太皇太后这座靠山,但是靠山远在天边的,现在的皇上是万万不能得罪的,尤其是他现在都给了他们退路。 两个小太监乖乖开门,然后一个进去喊董贵妃出来。 礼亲王番外第一百四十六章 重见 董贵妃听说慕容峥来了的时候,愣住了,她没想到慕容峥还能再醒过来。 那他来清凉殿,是来看自己的,还是来质问自己? 他不会是来质问自己的,证据早在他中毒之后就销毁了,他不可能知道自己会在点心上做手脚,他不会觉得自己会害他的。 他一直坚信,自己爱他,爱得重过自己的性命。 所以,他是经历了一场生死,知道了自己的重要?所以,他是来接自己的回去的? 想到重新过上之前荣耀万丈的日子,她心底是欢愉的,只是欢愉之余,她心底又有些失落,自己已经做了选择,自己不愿意再做他的宠妃了,自己要做人上人,自己要做太后,她不愿意再让人随意欺凌,就是皇上,都不行。 想到美好的未来,董贵妃忍不住攥紧了手。 她没有立刻跟着小太监出去,她让小太监等着,自己又洗脸化妆,将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才缓缓走向门口。 她故意的,她要让慕容峥看到自己的万千风华,她要让他知道,没有他,自己依然活得畅快肆意。 只是心底这份意气,在见到慕容峥的时候,瞬间就灰飞烟灭了。 她看着不远处半躺在肩舆上的慕容峥,他脸色枯黄,人也没什么精神,只是一双眼睛,看向自己的时候,全是怨毒。 她在看着慕容峥的时候,慕容峥也在看着她,看得出,她是精心打扮过的,只是和以往见她不同,今日,他眼中的董氏,像是锦绣丛中最无生机的杂草,尤其是她闪烁的眼睛里还全是算计。 她不算个美人,只是中等姿色,虽然这些年一直精心保养,但是再好的脂粉都掩不住她神色间的颓败。 现在看着董氏,慕容峥都有些怀疑,自己这些年,怎么竟然宠了这样一个女人。 无才无貌无德无脑,就连算计的手段都是拙劣的,和他宫中那些嫔妃相比,她真的是最差的。 他这些年,是将鱼目当珍珠了。 “皇上是来接臣妾出去的吗?臣妾觉得这里还不错,不想出去了呢。”董氏见慕容峥只是打量着自己,忍不住开口说道。 既然是来接自己的,还摆这样的姿态,她是不高兴的,她觉得自己有必要要让慕容峥知道。 这也是她这些年来的手段,但凡不高兴,必然要作出点事来,让慕容峥惊醒的。 只是,原先宠着,纵着,觉得这是情趣,现在,董氏的话,无疑是在找死。 因为她的这番作态,着实让慕容峥厌倦又心烦。 “这清凉殿,只要进去了,就别想出来,这是先帝遗旨。” 慕容峥突然不愿意看董氏如此得意的样子,他强撑起身子,淡淡说道。 董氏没想到,之前小太监和自己说的话,竟然是真的。 “先帝遗旨,即使你的儿子当了太子,当了以后大周的天子,他都没办法让你从清凉殿走出来,除非,他想忤逆先帝,那到时候不忠不孝的帽子,也足以毁掉他。“ 慕容峥说话的时候气喘吁吁,但是,说出这些话,心头却是前所未已的畅快。 他知道董氏心底的算计,他也不会让他算计成功,但是,就这样平静的告诉她,即使她算计成功了,她依然改变不了自己的处境。 礼亲王番外第一百四十七章 狡辩 “不会,杰儿会将我放出去的,他将我困在这里,也是不忠不孝。” 董贵妃说话声音很大,好像只有声音大了,才更理直气壮,说出去的话才更容易让人信服。 慕容峥只是笑着看着她,只是仔细看来,那虚弱疲惫的笑意里蕴得全是冰寒。 “嗯,朕这次没能让你如愿,你觉得,你的儿子,还有登上皇位的希望吗?” “慕容峥,你说过,你欠我一条命,不管什么时候,会答应我一个请求,不管那个请求是什么。” 慕容峥的话语很是虚弱,但是那寒凉的语气,却让董贵妃一阵心慌。 她拿出当年他做出的承诺,声嘶力竭地质问,这些年,有慕容峥纵着宠着,她是不需要求他什么的,她早就做好了打算,就用这个请求求自己儿子的太子之位。 “皇上,您是一国之君,是一言九鼎的,当年您说的话,您不会不认账吧?” 董贵妃见慕容峥没有任何的反应,心底更是慌乱,她轻声问,眼睛盯着慕容峥,生怕错过他任何一个表情。 慕容峥自然是看出了董氏的紧张,想着她刚才那副理直气壮的样子,他嘴角的笑意愈发深了,只是看向董氏的眼睛,却愈发深遂。 “皇上,您不会不认账吧?”慕容峥的笑,让董氏觉得毛骨悚然。 她发现,眼前这个男人,和宠了自己十几年的那个男人不同了,他变了,变了太多太多,她摸不透他在想什么,更不知道他接下来要做什么。 “欠人一命,我自然是要还的,只是你确定,我欠的人是你?”慕容峥终于开口,他说话声音很慢,但是一字字,却惊雷一般响起在董氏耳畔。 “自然是我,当年是我不顾自己性命救了皇上,皇上难道忘了我肋骨处的伤口?因为那伤,我每年都要被痛楚折磨,皇上你也是知道的,我用自己的命救了皇上,可是皇上,却连当年的一个承诺都不愿意承认了,臣妾,悔不当初。” 董贵妃本来还想着让慕容峥心软,但是说到最后,心头竟全是愤愤,觉得慕容峥这些年亏欠自己太多太多。 慕容峥看着董贵妃恼火的样子,竟然忍不住笑出了声。 撒谎,然后在过去的十几年里,反反复复强调那个谎言的真实性,久而久之,她竟然真的将那谎言当成了真的,还理直气壮地指责自己,真真是…… “你身上的伤口朕不知道怎么来的,但是瑾妃心口的剑伤朕却知道。” 慕容峥的声音,依然虚弱疲惫,说完之后,他就闭上了眼睛。 他现在连多看一眼董氏都不愿了,他甚至都在怀疑,这些年,自己到底宠了个什么东西,竟然这般上不得台面。 “皇上,瑾妃是骗您的,您都说过,她最爱的是自己,她连自己的儿子都可以不要,怎么可能为了您不顾自己的性命,皇上,您别被那个贱人骗了,她……” 董贵妃脸色煞白,她看向慕容峥,狂乱的心跳声让她连思考都来不及,她着急解释着,想让慕容峥知道,当年是自己救了他。 慕容峥睁开眼睛,看着眼前已经方寸大乱的女人,眼底,全是嘲讽。 到了这个时候,她竟然还在强辩,自己真是低估了她不要脸的程度。 “董氏,真相如何,你心底最是清楚,因为你撒谎,朕宠了你十三年六个月,冷落了她,你说这笔债,朕该怎么算?” “不是,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是我救了你……,什么债,我欠你什么了?是我要你宠着我的?是你自愿的,是你认错了人,你现在要将责任都归结到我的头上吗?” 董氏整个人都软软地跌倒在了地上,她神色茫然,想解释,又想辩解,在神智最慌乱的时候,说出的话,反倒是最有道理。 礼亲王番外第一百四十八章 希望 认错了人,宠错了人的是慕容峥,与她何干,她不过就是那个被错认的人。 对,就是这样。 慕容峥听了董氏的话,却忍不住笑了。 “当年,是谁趴在我的床头上和我说,为了救我,自己的性命都可以不要,自己心里只有我的?” 慕容峥说话的时候仍然是笑着的,只是那笑容,却像是淬了毒的匕首,随时都能取人性命一般。 “如果不是你骗我,朕不会认错人,如果不是你想占有瑾妃的功劳,你以为你会成为贵妃?如果不是朕愿意抬举你,你永远都是那个身份卑微,心思龌龊的小小丫头。” 恨毒的话语,毫不留情的砸入董贵妃的耳中,这些年,她从未见过慕容峥这样歇斯底里的样子。 陌生,又让人恐惧。 董贵妃呆呆看着慕容峥,她从没想过,宠了自己这么多年的慕容峥眼底的自己,依然是当年的侍女,依然是卑微,还心思龌龊。 想着这些年自己曾执迷于他的爱,却不想,当真相揭开,所谓的爱情,只剩了不堪。 他爱的人,永远都不是自己,而是那个救命的恩情。 “认错了人,宠错了人,是朕的错,错了十三年,现在,是拨乱反正的时候了。” 慕容峥的语气变得平和,在知道真相的那个瞬间,拨乱反正,成了他唯一想做的事情。 收回落到董贵妃身上的所有恩宠,将所有的宠爱都留给瑾妃,那个曾为了自己不惜性命,又委屈了十几年的女人。 “从今日起,瑾妃,晋位皇贵妃,董贵妃,既然你这么愿意受伤,那就每日一剑,太医会照顾好你,不会让你丢了性命的。” 皇贵妃?这是董贵妃曾经数次向慕容峥提起的,她想做皇后,可是皇上没有废后的打算,她只能求做皇贵妃,因为皇贵妃,可以享受半后尊荣,祭天祭祖都要和皇后一起,与皇上同行的。 一个盛宠在身的皇贵妃,和无宠的皇后,完全可以平起平坐。 只是为了维护皇后的尊荣,慕容峥始终都没有答应,任凭自己用尽手段办法,都无法得偿所愿。 可是现在,竟然轻巧的就将她求之不得的荣耀给了瑾妃。 等她在巨大的失落过后,才恍惚想起,比起这不曾属于过自己的荣耀,每日一剑,才是最要命的事情。 “你真狠,你是想要我的命啊。”董贵妃面色惨白,看向慕容峥,眼底带着怨毒。 “不会要你的命。只会让你生不如死,放心,我宠了你十三年零六个月,是因为你身上的剑伤,那你就每日挨一刀,这样想起那些被你迷惑的日子,我才不会心烦。” 慕容峥已经懒得和董贵妃再说什么了,说完话,她就示意小太监带自己离开。 本以为两人还能说些话的,可是彼此面对,心底怨怼,说出的话也都是歇斯底里的吼叫,真真是相见不如不见。 “慕容峥,你会后悔的,你绝对会后悔的。”董氏没想到慕容峥撂下话之后就会离开,心底慌得厉害。 她对着慕容峥的背影大喊,可是离开的人却不为所动。 她现在唯一的希望,即使自己的哥哥和侄儿,如果他们能成功,那自己还有一线生机。 想着董家这些年暗地里做的筹谋,董贵妃在伤心绝望之余又多出了希望,她相信自己的哥哥和侄儿不会让自己失望。 她等着他们来救自己于水火之中,等着让慕容峥后悔。 董贵妃不知道,其实在被盛宠的十几年里,她也不过是慕容峥豢养的宠物,她根本就没有接触到后宫以外的世界,她以为有了筹谋,有了兵马,就能轻而易举地将慕容峥置于死地,她怎么都不会想到,她的哥哥和侄儿,在起兵之初就已经被拿下了。 礼亲王番外第一百四十九章 弥补 和董氏见了一面之后,慕容峥对董氏彻底死了心。 若是董氏聪明,顺着慕容峥的意,两人毕竟有过十几年同床共枕的情谊,只要她认错,慕容峥不至于赶尽杀绝。 可是董贵妃,本来就出身寒门,没有大家女子的气度,这几日被关在清凉殿,对慕容峥早就满心火气,所以不可能打出感情牌,只能让的两人本就冰冷的关系再入深渊。 当然慕容峥也没意识到,自己到现在都受着太皇太后和先帝的福荫,自己还想着伪装中毒不醒呢,就有人在他伪装的时间里将一切隐患消灭于无形。 所以,他根本无需劳心朝政,先帝留下的几位将军忠心耿耿,太皇太后培养的大皇子,已然能力挽狂澜,所以,即使他不管朝政,大周也能安享太平。 这也让慕容峥可以将全部的心思都在瑾妃身上,十三年的冷淡,早已经寒了瑾妃的心,所以,在对待瑾妃的态度上,慕容峥是无措的。 封瑾妃为皇贵妃这件事情,慕容峥也是一时意气,为了让董氏知道,她心心念念求而不得的东西,自己可以随意给人。 事后,慕容峥也不后悔,瑾妃十几年前就深得他心,又为他生下儿子,如果不是当年刺客的事情,瑾妃在生下慕容恺之后就会被封贵妃,十几年下来,皇贵妃的位置早就该属于她了。 在清凉殿门口说完之后,慕容峥回来就让人写好了圣旨,用了印,和圣旨一起送过去的是连绵的赏赐。 瑾妃不愿意和他接近,但是这后宫的位份,那这些平常用的东西,她总不会拒绝吧? 慕容峥有些拿不准,他担心了许久,才等来了宣旨回来的小太监。 瑾妃很是平静地接了封皇贵妃的圣旨,对于他从过去的东西,也没有排斥拒绝。 慕容峥闻言,心底一阵欢喜。 他觉得瑾妃并没有像自己说的那样关闭了心门,她还是给自己留了可能,他堂堂一国帝王,想宠一个女人,什么做不到的,只要他给的她要,那他就将最好的东西都送到她的面前,他相信水滴石穿,更何况,他的瑾妃,是那样温软的女子,她最是心软不过。 慕容峥不知道的是,瑾妃并没有对他心软,她之所以接受了慕容峥的示好,接受了皇贵妃的位份,不是自己对慕容峥还有多少深情,当初,在他果断的选择了董贵妃,放弃了慕容恺的时候,她就对慕容峥彻底断了情。 她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弥补慕容恺,想将最好的给慕容恺。 皇贵妃的位份提升了她在后宫的地位,她可以凭借皇贵妃的身份给慕容恺找高门出身的妻子,至于慕容峥赏赐的东西,到时候的聘礼,她可不想仅仅是礼部按规矩来的那些。 她自然要给儿子最好的一切,只有这样,才能弥补她心底的歉疚。 在接完晋封皇贵妃的圣旨后,瑾妃脑海中想的,就是谁家的姑娘已经到了待嫁之龄,她要为自己的儿子找一个什么样的大家闺秀。 她迫不及待地让人去请慕容恺,她想知道,自己的儿子,到底想要什么样的女子。 当然,苏阿蛮除外,那样张扬骄纵的女孩子,不是阿恺的良配,阿恺的妻子,应该是温婉的大家闺秀,能给他温暖,给他呵护,能陪他到老。 瑾妃不知道的是,她的儿子,早已经沦陷,在阿蛮没有任何表示的时候,他已经不顾一切了。 礼亲王番外第一百五十章 怒怼 为了弥补瑾妃,慕容峥将晋封皇贵妃的仪式弄得盛大隆重,还邀请了马上要归国的曲境泽和阿蛮参加。 阿蛮最烦皇室规矩,但是因为是慕容恺的母亲,她才勉为其难走了一趟。 只是阿蛮没想到,瑾皇贵妃竟然会让自己看一场慕容恺的相亲盛会。 所谓知子莫如母,虽然和慕容恺相处不多,她早就看出了他的情根深种,所以在仪式过后,她热情地邀请阿蛮去自己宫中坐坐。 因为晚上还有庆祝的晚宴,阿蛮便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只是阿蛮没想到,她刚到不一会儿,瑾皇贵妃宫中就多了很多妙龄少女,瑾皇贵妃将他们一一介绍给阿蛮,阿蛮本对他们没什么兴趣,只是礼貌性的问好。 阿蛮没想到等瑾皇贵妃介绍完之后,竟然问了她一句:“骄阳公主喜欢哪位姑娘?” “这些大家闺秀都不错呀。”阿蛮不明所以,随口应道。 其实在阿蛮看来,这些女子,都是世家大族精心培养的,看着端庄贤淑,实则,无趣至极。 “那哪一位能做阿恺的王妃呢?”瑾皇贵妃轻声地问,阿蛮却愣住了,她转头看着瑾皇贵妃,许久,才回了一句:“三皇子的媳妇,可不是我一个异国公主能决定的,倒是娘娘您,看中了哪个,让皇上指婚就是,谁不知道,您是皇上心尖上的人,无所不从。” 阿蛮已然知道了瑾皇贵妃的心思,心底烦闷异常,说出的话,也夹枪带棒。 瑾皇贵妃看着阿蛮,眼底轻蔑更重,自己这才刚开始呢,她就已经受不了了? “骄阳公主所言差矣,我叫公主来帮忙参详,是因为你和阿恺关系不错,是知道阿恺喜好的。”瑾皇贵妃笑着解释。 “您做母妃的都不知道儿子的喜好,我又哪里知道三皇子的喜好,皇贵妃这话说得好没道理。” “骄阳公主您别见怪,您也知道我这些年对阿恺疏于照顾,对他了解太少,才病急乱投医,找到了公主。” “皇贵妃既然知道自己对儿子疏于照顾,就要对他多用点心,至于选王妃,想必他是不愿意让人代劳的。您大可以将他喊过来,亲自选就是了,这些女子环肥燕瘦,各有千秋,总会有一款是他喜欢的。” 阿蛮说完话就起身,心底已经是恼火异常,给慕容恺选王妃,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阿蛮话音刚落,瑾皇贵妃就让身边人去喊慕容恺过来,理由非常强大,就说阿蛮在皇贵妃宫中。 听完皇贵妃吩咐的话,阿蛮脸上强装的笑容已经维持不下,这瑾皇贵妃一次两次的拿自己做筏子,是笃定了自己不会大闹吗? 瑾皇贵妃也看出了阿蛮神色的异常,有些尴尬地解释道:“阿恺对我有些误会,如果是我喊他过来,怕他不愿意,所以,我只能借了公主的名头,还请公主不要见怪。“ “谁给你那么大的脸借我名头的?就因为你现在是皇贵妃,就可以将我这个异国公主玩弄于股掌之上吗?你是在警告我,不要靠近你的儿子,我配不上他?不仅如此,还利用我将他喊到你宫中,来个选妃盛宴。” “是谁给你的胆量,让你这么利用本公主?瑾贵妃好像忘了,慕容恺的性命是我救的,你们皇上中的毒能解,也是因为我的如意瓶,就连你们的叛乱,都是用我手中的玉佩调动得兵马,这样天大的人情,如果我像你们皇上讨要一个三皇子,不知道你们的皇上,会不会同意呢。” 阿蛮的话,放肆嚣张,却又理直气壮,看呆了觉得一切在自己掌控之中的瑾皇贵妃。 礼亲王番外第一百五十一章 母子离心 “你怎么能这样说话,本宫从来都没有……”自己的小心思被阿蛮无情戳破,瑾皇贵妃面上全是尴尬。 “事情你都做了,我人都被你利用了,凭什么我不能说?大周的皇上欠你的,愿意宠着你纵着你,那是他的事,本公主又不欠你的,细算起来,你儿子还欠我一条命呢。” 说完,阿蛮转身就走,却不想刚到院子里就迎上了慕容恺,他坐在轮椅上仰头看着阿蛮,眼底,全是紧张慌乱。 “阿蛮,你怎么了?她惹你生气了?”虽然是问话,慕容恺心底却是笃定的。 他紧张地伸手,想握住阿蛮的手,可是阿蛮却侧了身子,拉开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小女给三皇子请安。”突然,一道娇柔女声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寂,继而,皇贵妃宫中的女子们,几乎倾巢而出,对着慕容恺行礼。 慕容恺却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只是看着阿蛮,紧张又无措。 “三皇子艳福不浅,这都是你的母妃为你选的,你看哪个比较适合,可以做你的王妃呀?” 带着怨气的话语,让慕容恺确定,自己的母妃这次真是惹恼了阿蛮。 “这些我都不要,我要你,阿蛮,我……”慕容恺一直想让阿蛮知道自己的心思,他想了万千种开口的方式,却没想到,是在今日,这样窘迫的情形下。 “要我?你的母妃虽然是大周皇上的皇贵妃,我却是北安皇后嫡出。不说别的,就这身份一说,是你这辈子都追不上的。你凭什么要我?” 阿蛮也是被瑾皇贵妃气得狠了,对慕容恺说话,毫不留情,说完转身就走。 “阿蛮。”慕容恺调转轮椅,可是看到的只是阿蛮的背影。 等他再次回身,抬头看到的就是瑾皇贵妃满意的笑容。 他的阿蛮走了,自己的母妃却笑得这样欢畅,不得不说,瑾皇贵妃的笑,针一样扎在了慕容恺的心头,特别的不舒服。 “阿恺,你来了,快点进来。”成功见到了阿蛮对慕容恺发火,瑾贵妃心底是欢愉的。 和阿蛮那个不懂规矩的丫头比起来,这里面的大家闺秀显然更符合她儿媳妇的标准。 “母妃不是说,阿蛮在这里,才叫我来的,她已经走了,儿臣也就没了来的理由。“ 说完,慕容恺就调转轮椅准备离开。 “阿恺,你给我站住,母妃叫你来这里,不是为了看阿蛮,是让你和这些闺秀们多接触些,你喜欢哪个,母妃自然会求了你的父皇,让你如愿。” 瑾妃着急解释,只是在说话的时候她的心都是虚的,她知道慕容恺真正看重的人是谁,只是她不能让他如愿。 “母妃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你凭什么硬塞给我一些不喜欢的女人?” “母妃是为你好。”瑾皇贵妃心底也全是怨气,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慕容恺,可是这个孩子,就是不理解自己的苦心。 “为我好?是为了母妃你自己舒服吧?母妃你什么时候顾过我的想法?当年不顾我年幼,为了心底的怨气闭宫,现在又不管我的喜好,硬塞女人给我,你最大的依仗不过是你生了我。” 慕容恺的话语不多,却带着让人窒息的绝望。 在母妃出来之后,他也曾期待过属于母亲的温暖,可是一次次,他的母妃,伤透了他的心,连他唯一想留住的温暖都要驱散。 “对,就是因为我生了你,我才会为你着想,我才会想给你找个出身高门的王妃,我才会做这一切。我希望你能幸福。” 瑾皇贵妃被慕容恺的话刺得心疼不已,对慕容恺更是失望,所以说出的话,强势霸道。 礼亲王番外第一百五十二章 释血还母 “母妃,你能做的,从来都是将自己想的强加给我。”慕容恺话语,绝望至极,如果能选择,他真的不希望和母妃走到今日这步,但是,阿蛮,在救他那日,已经成了他的底线,成了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放手的人。 所以,他能放手的,只有母妃了。 给了自己性命,却喜欢将自己以为的一切强加给自己的女人。 “母妃是为了你好。” “不需要。”慕容恺冷清说完,转身就走。 “阿恺,你给我站住。”瑾皇贵妃没想到,慕容恺竟然要离开,他离开了,这满屋闺秀要怎么办?难道真让她选? 慕容恺仿若没听到瑾皇贵妃的话,自己挪动轮椅,缓缓离开,背影,孤寂萧索。 瑾皇贵妃没想到慕容恺连自己的面子都不顾,她恼怒异常,也没了招呼这些闺秀的意思,就任由他们在宫中玩闹,自己去了寝室。 瑾皇贵妃用了很长时间才平息了心底的怒火,却不想,她刚从寝室出来,就收到了慕容恺的大礼。 看到小太监恭敬端来的一大碗血,瑾皇贵妃一脸诧异,盯着那小太监问:“阿恺这是什么意思?” “皇贵妃娘娘,三皇子这些年死里逃生多次,活得不易,求您不要再逼他了。” 那小太监没有回答瑾皇贵妃的话,只是哭着说。 瑾皇贵妃更是一脸懵,这小太监的话没头没脑的,和面前这一大碗血一样。 “本宫是问你这血是怎么回事?”看着碗里那艳红的血,瑾妃心底蓦地就生出阵阵寒意。 “这血是三皇子的,他说,您最大的依仗是生了他,他就释血还母,断了和您的所有关系。” 那小太监说话的时候声音都是哽咽着的,瑾妃听完他的话,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幸好身后的人扶住了他。 “三皇子还说,如果您觉得这样不够的话,下次,就让人将他的腿带过来,下次,就是胳膊,他的命都是您的。” 小太监一边哭一边说,瑾妃却已经听不下去,她怎么没想到,慕容恺竟然偏执到如此地步。 “那个阿蛮,就真的这么好,好到他连母亲都可以不顾,连性命都可以不要?他……” 瑾皇贵妃怎么都没想到,慕容恺竟然会…… “娘娘,您是知道的,如果不是骄阳公主,我们主子的性命,早就没了,根本就等不到你从宫中出来,我们三皇子这性命,是您的,也是骄阳公主救的。” “三皇子说,还了您的生养之恩后,就和您再无关系,他要去还救命之恩了。” “混帐东西,混帐东西。” 瑾妃听着小太监的话,心底恼恨异常,她的儿子,竟然用自己的性命威胁她,威胁她放手,威胁她成全他们。 可是,身体的血,说放就放,她还能怎么办?真要等到他将自己的胳膊腿的砍下来送到自己面前吗? “娘娘,您就成全三皇子吧,他这些年,真的不容易。”小太监是慕容恺身边的人,自然听出了瑾皇贵妃话语的软化,赶紧求情。 “滚回去,好好照顾好他。”瑾皇贵妃已经不敢多想下去,在父母和儿女的对峙中,父母,永远都处于下方,因为,父母最不舍得是自己的孩子。 瑾妃怎么都不会想到,小太监嘴里那个可怜的慕容恺,此刻正安静坐在自己宫中,等着小太监的归来。 所谓的释血还母,也不过是一场戏而已,那么多的血,他才不舍得流。 他需要强健的体魄,只有健康的自己,才有资格陪在阿蛮的身边。 只是慕容恺怎么都不会想到,他和瑾皇贵妃的对峙,竟然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礼亲王番外第一百五十三章 赐婚 看着小太监离去的背影,瑾皇贵妃脸上阴沉得都能滴出水来。 她断然没想到,慕容恺竟然会拿自己的性命来威胁自己,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她的儿子,竟然是这样的任性偏执。 但是,越是如此,她越不能纵着他,不然,以后怕是要无法无天了。 更何况,自己是为了他好。 瑾皇贵妃想清楚之后就去找慕容峥了,慕容恺心底责怪自己这个母亲不称职,他的父亲也是不称职的,但是现在他们都想弥补,不想让他行差踏错。 慕容峥对瑾皇贵妃的到来是欢迎之至,当听到慕容恺为了不让母妃操控自己,释血断亲的时候,他都愣住了。 堂堂一国皇子,为一个女人,连自己的母亲都要放弃?这不是什么情深似海,而是为情所迷了。 “之前,阿恺曾来找我,说要去北安,做北安骄阳公主的驸马,我虽然没同意,却也没反对。” “你为什么不反对?一国亲王,要抛却自己的家国,却给人家做驸马,你可知道驸马们过的是什么日子?阿恺是你的儿子,你是有多恨他,才想这样毁了他?” 瑾皇贵妃听了慕容峥的话,恼火非常,也不管眼前的人是一国帝王,高声指责道。 “阿恺这些年厌倦了宫廷内斗,也厌倦了这没有温情的皇室,他说,骄阳公主是他生命中唯一的温暖。” 慕容峥重复着那日慕容恺的话,虽然不舍得慕容恺,但是心底,还是有些动容的。 “也就你会听他这样的鬼话,他还年轻,肯定是被北安的那个公主给蛊惑了,皇上,咱们不能由着他,真的不能由着他。” 说话间,瑾皇贵妃眼底已经是泪意莹莹,在她心底,慕容恺是自己的,也是自己在这深宫中唯一的温暖了,她怎么可能让他离开,即使是以命威胁,她都不愿意放手。 或者说,在瑾皇贵妃的心底,她早已经不相信什么真爱了。 或者说,瑾皇贵妃是害怕所谓真爱的,如果不是真爱,自己怎么会被伤身伤心。 她被真爱所伤,所以更怕自己的儿子遇到真爱。 所有的偏执,不过是因为一份拳拳母爱之心。 慕容峥看着瑾皇贵妃的眼泪,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从她因为慕容恺在宫中出来之后,他就没见过她的眼泪,此刻,她以最柔弱无助的姿态哀求地看着他。 心疼,不舍,心底万千的纠结,在她的眼泪面前,丢盔弃甲。 “你想做的事情,我自然会为你做到,别哭了。”慕容峥抬手就为瑾皇贵妃拭泪,可是她的眼泪,仿若泉水一般,自己擦过,还会再流出来。 “你别哭了,都依你,都依你。”慕容峥一边说话,一边将瑾皇贵妃揽入了怀中。 “臣妾请皇上下旨,赐婚阿恺和我谢家嫡女谢荣嫣。”瑾皇贵妃轻声言道。 谢荣嫣是她大哥的女儿,谢家将她教养得很好,足以匹配自己的儿子。 另一方面,皇室与谢家联姻,必然会让谢家从之前备受打击的局面中挣扎出来,从而恢复世家大族的荣耀。 相比于瑾皇贵妃心底的算计,慕容峥的目的倒是单纯得多,只要瑾皇贵妃想要的,只要自己能给予的,他都会给。 这是对当年瑾妃为自己不顾性命的回报,也是对瑾妃这些年冷清生活的补偿。 所以,慕容峥用极快得速度写好了圣旨,交给小太监去宣旨,自己则看着瑾皇贵妃,看着她婉约的容颜,荒芜的心仿佛注入了新的生机。 礼亲王番外第一百五十四章 绝境 即使看出了慕容峥对自己的心意,瑾皇贵妃都没在慕容峥的御书房多待,如果不是因为慕容恺,她才不会靠近慕容峥半步。 当然,离开,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刚回到自己寝宫,她就吩咐人找个机灵点的小太监,将皇上赐婚慕容峥的消息传到北安使馆。 而此时赐婚的主角慕容恺却和皇后在一起。 皇后是听闻了慕容恺释血断亲的事后急匆匆赶来的,她生气慕容恺胡来,却没想到进了慕容恺的寝宫后,见到的竟然是毫发无伤的慕容恺。 心底的担忧在看到慕容恺一脸笑意的时候烟消云散,却还是忍不住对着慕容恺肩头狠狠打了一拳。 “这是能胡闹的事吗?你就是和你母亲置气,也不该用这样的事去吓她。” 任何一个母亲,见到孩子那一大碗血,怕都要吓死。慕容恺倒好,自己弄一碗血去吓自己的母亲。 “为什么我觉得吓死的是你?你听到消息就赶过来了吧?”慕容恺笑着和皇后说话,眼睛却扫过她凌乱的衣衫。 皇后确实是被慕容恺吓坏了,闻听消息,穿衣服的时候手都是哆嗦的,衣服自然穿得不那么工整。 “你惹事也就算了,还笑话起你母后来了,真是……要气死我了。”看着慕容恺完好无损,皇后也放了心,说话的时候随意了许多,却依然带着怒气的。 “母后,我母妃是认了死理,不下重手,我怕她会继续折腾。”说到自己的母妃,慕容恺心底是无力的,之前她从未参与过自己生活,现在却又要强势插手,左右自己的生活。 “这样你会伤了她的心。” “分明是她伤了我的心,知道我喜欢阿蛮,竟然找阿蛮见那些她看中的世家贵女。她压根就没想让我如意。” “你母妃这些年将自己关在宫中,性子确实有些偏执,你好好和她说,母子二人,总不能成了仇人。” “她现在就将阿蛮当成了仇人。”这才是慕容恺最无力的地方,明明两人并无交集,唯一的交集还是阿蛮救了自己的性命,可是母妃就是不喜欢阿蛮,还总是想尽办法,让阿蛮和自己远离。 “慢慢来吧,急不得。”皇后也无奈于瑾皇贵妃的坚持,可是她是慕容恺的母亲,武力手段都是不能用的,只能慢慢来。 “母后,你有机会也劝劝我母妃吧,她现在太偏执了。”慕容恺轻声请求,皇后安慰一般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母后找时间找她好好聊聊。”皇后安慰着慕容恺,心底更多的却是无奈,同样是母亲,她以为瑾皇贵妃和自己的期待是一样的,希望慕容恺能开心快乐一世,如果喜欢的人成了别人的娘子,慕容恺的未来,又怎么会快乐。 可是瑾皇贵妃,偏偏在这件事上认了死理。 慕容恺刚松了口气,就听到外面小太监传旨的声音,皇后陪同他接了赐婚的圣旨,却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 本来有希望的前路,突然间,就晦暗一片。 “三皇子,快点接旨吧。”小太监宣读完圣旨,看向跪在地上的慕容恺,没有谢恩,没有说话,甚至连表情都没有。 他没想到,自己的父皇和母妃,竟然将自己逼至如此境地。 皇后也没想到,瑾皇贵妃竟然会做到这样的地步,如此这般,确实将慕容恺逼入了绝境,可是有的人会在面对绝境的时候会选择顺从,但是慕容恺这孩子,选的,怕就是另外的路了。 礼亲王番外第一百五十五章 拒接圣旨 前来宣旨的太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自己都提醒了,可是三皇子还是俯首坐在轮椅上,没有半分接旨的意思。 因为面前的人是三皇子,他高声言语一声都不敢,谁不知道他的母妃,现在是皇上最宠爱的女人,今日刚刚举行了晋封皇贵妃的大典。 可是就这样僵持着不接旨,这也是藐视圣意,如果真的追究起来,也是要命的罪名。 “三皇子,您快点接旨呀。”小太监再次开口,言语间已经尽是焦灼。 “阿恺,先接旨,咱们再想办法。”皇后也没想到慕容恺竟然就不接旨了。 慕容恺这才抬起头来,看向皇后,说了一句:“母后,这旨意儿臣不能接。” 语气肯定又决然。 “傻孩子,这是圣旨,你先接旨,剩下的事情,母后会为你想办法。”皇后轻声地劝,心底也是焦急非常,她虽然这样劝着慕容恺,心底却一点胜算都没有。 圣旨,从来都是不能违拗的存在。 “母后,她是北安国骄阳一般的公主,没有这道圣旨,北安皇上和她都未必看得上我,如果我接了这圣旨,那我们,绝无可能。” 慕容恺的话语很是笃定,他喜欢的那个人,最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 他太清楚阿蛮的性情了,所以,他不敢接旨。 皇后看着慕容恺,不由得叹了口气,她转头对宣旨的太监说:“把圣旨放下,你先回去。” 慕容恺闻言立马抬头对着皇后说道:“把圣旨带走,我不会接旨,如果父皇问起来,你就说,我宁死不接旨。” “你混账。”皇后没想到慕容恺竟然说出这样决然的话,纵使他们都知道,慕容峥不会因为这个要了他的性命,但是惩处,必然不会少。 慎刑司那样的地方,如果是身体康健进去也就罢了,现在慕容恺还坐在轮椅上,走一趟,怕真的就废了。 上次太医就说过,他的腿,白日之内,动了,必然是残疾。 “母后,我心意已决。”慕容恺转头看着皇后,眼底全是悲泣,之前他也曾怨天尤人,怨自己的父母不曾给自己半分温情,现在他们弥补来了,只是弥补的却不是自己想要的。 “如果母后心疼儿臣,不要去找父皇和母妃说情,去告诉阿蛮。” 慕容恺说完之后就转动了轮椅,一点点向着自己的寝室走去。 皇后看着他的背影,比之前更加的萧索,她忍不住眼含热泪。 之前她还心疼慕容恺没有母妃和父皇的疼爱,现在看来,这所谓的疼爱,真的成了他的负担,不要也罢。 皇子抗旨,按照祖宗规矩,必然是要送到慎刑司的,皇后不可能真的如慕容恺所求,不去找皇上说情。 可是皇后衣衫不整,她回宫收拾好了才赶到皇上的御书房,瑾皇贵妃已经在那里和皇上说话了。 “皇上,臣妾为阿恺的事情而来,他还是个孩子,这突然地赐婚,他接受不了,才……,他腿还带着伤呢,您这次千万得面。” 皇后话语真挚,字字恳切,只是这一幕落在瑾皇贵妃眼中却是别有居心。 “皇上,阿恺这孩子咱们疏于教导,才成了这样固执的性子,这次,断不能让他如意,否则,以后还了得,再说,我谢家姑娘端庄舒雅,做他的王妃,再合适不过,他还想要什么?” 皇后进来之前慕容峥还在劝瑾皇贵妃,要不他们慢慢来,突然赐婚,孩子接受不了也是能理解的,只是还没说动她,皇后就来说情了。 只是这袒护的话语,却仿若火上浇油,再也抑制不住瑾皇贵妃心底的恼意。 礼亲王番外第一百五十六章 要挟 她不得不怀疑,皇后是别有用心的,慕容恺是她的儿子,她母妃还没做什么呢,皇后就这样着急说情,这是在说自己这个母亲不合格吗? 瑾皇贵妃和皇后关系还算不错,只是事关慕容恺,她哪里还有理智可言,她甚至觉得慕容恺之所以这样执拗地想要阿蛮,和皇后也息息相关。 “皇上,我才是阿恺的母妃,怎么教导孩子,不用外人来置喙。” “瑾妃,我是阿恺的嫡母,这些年都是我在照顾他的。我比更有资格决定这件事情要怎么惩处。” 皇后没想到瑾皇贵妃竟然会不护着自己的孩子,还一副要严惩的样子。 “你照顾到他被董氏屡次暗杀,差点性命不保,我还没揪的错处,你倒是先来我这里摆嫡母的范了?我的孩子,不用别人管。” 瑾皇贵妃心底恼火异常,她也心疼慕容恺受过的委屈,但是她在努力弥补,她要将最好的给他,而皇后此时的维护,在她眼中,更是她故意纵容自己的阿恺。 “皇上,您说过,这皇贵妃,位同副后,如果这个位份都没资格教养自己的孩子,还请皇上收回这封号,臣妾受不起。” 瑾皇贵妃虽然已经对慕容峥冷了心,却知道他给自己这个位份就是为了弥补,所以,她将皇贵妃的位份拿出来说事,只要慕容峥不收回,她就是最后的赢家。 不得不说,瑾皇贵妃将慕容峥的心思算得精准,精准到慕容峥在她说完话后就表了态。 “皇后,瑾皇贵妃毕竟是阿恺的生母,就按她的意思来吧,所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这次惩戒也是让他知道,什么事情有所为,有所不为。” 皇后听了慕容峥的话,脸色都变白了,她哀求地看向瑾皇贵妃,她竟是无动于衷的。 “皇上,既然您已经决定了惩处,臣妾就先下去了。”瑾皇贵妃如愿以偿,自然不愿意和慕容峥在一起多呆,更不愿意看皇后盈满失望的神情。 “瑾妃,你会后悔的。”看着瑾皇贵妃的背影,皇后突然开口,瑾皇贵妃身形一滞,最终还是扬长而去。 皇后看向慕容峥,突然笑了起来。 “此事已经定了,皇后有什么事情,就去忙吧。“瑾皇贵妃离开了,在此和皇后四目相对,慕容峥没缘由地心虚。 “皇上,您只想着弥补瑾妃了,却忘了,您也欠着阿恺的,你为了弥补瑾妃,这样肆意伤害阿恺,你真是……” “阿恺这孩子,从来没受过父母的疼爱,现在,他的母妃终于出来了,可是父母却合起伙来欺负他,如果早知道是这样,他当初就不该劝我,让你们知道真相。” 皇后是真的后悔了,他们这辈人的委屈欢乐和孩子们比起来,无足轻重。 可是,事实已成,她改变不了。 “皇后,朕累了,你先下去吧。”慕容峥此刻也冷静了下来,他清楚皇后所说,但是瑾皇贵妃的要求,他真的是拒绝不了。 皇后看着慕容峥,犹豫许久,终究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然后转身离开。 离开了御书房,皇后才想起慕容恺的嘱托,慕容恺为了阿蛮那个小丫头连圣旨都拒接,确实应该让她知情。 只是皇后不知道,在她想着给阿蛮送信的时候,瑾妃宫中的人已经将慕容峥赐婚的消息传到了阿蛮的耳中。 礼亲王番外第一百五十七章 回北安 阿蛮愣怔地看着眼前的小太监,许久,才问了一句:“你们大周的皇上给三皇子赐婚,那是你们的事情,与我无关,你来与我说这个做甚?” 这小太监闯进来就说找她有事,她出来了,小太监就说了慕容峥给慕容恺赐婚的事。 这事慕容峥的家事,和自己好像真的没有关系,所以,真的没必要来专门通知她。 虽然,在知道慕容恺被赐婚的那个瞬间,她的心底还是有些恼意,但是这阻碍不了她正常的思维。 小太监早已经做好了被阿蛮盘问的准备,却没想到他开口,是这样一句话。 “很难回答?是瑾皇贵妃让你来的吧?”阿蛮缓缓开口,看向眼前无措的小太监。 小太监想答是,却知道这样的答案是不妥的。 他站在阿蛮面前,窘迫得厉害。 “回去告诉你家皇贵妃娘娘,她的儿子,她自己宝贝着就好,我还真没看上。” 阿蛮话语冷漠,心更是冷了下来。 她万万没想到,瑾皇贵妃会干出这样的蠢事,竟然来自己这里耀武扬威。 小太监得了阿蛮的话,心知这样结束这趟差事,回去瑾皇贵妃必然不会轻饶,所以讨好地看着阿蛮,希望阿蛮能再说几句话,几句能让瑾皇贵妃爱听的话。 “如果我看上了,别说是被赐婚,就是大婚了,只要我想,就能抢过来。” 阿蛮见小太监还不走,心底烦闷非常,说出来的话,也愈发地没了分寸。 说完之后,阿蛮就起身,吩咐身后的人道:“去收拾下,本公主要回北安了。” 阿蛮说完就走,小太监此刻死的心都有了,他迈步要追,就被身侧的侍女挡住了。 “回去吧,一定要把我们公主的话带到,不然,你会后悔。” 小太监还想对侍女求情,可是那侍女已经铁青着脸离开了,他只能灰溜溜地回宫。 回了宫都不敢去见皇贵妃,奈何瑾皇贵妃想知道阿蛮的反应,一直等着,他刚回来就被瑾皇贵妃身边的人给叫了过去。 现在慕容恺拒绝赐婚,即使被皇上惩治,那赐婚怕也是不成了,她现在期盼的也就是阿蛮那边的反应,毕竟,两个人的事情,有一人反对,就是成不了的。 她寄希望于阿蛮,却没想到,阿蛮竟然给了自己这样的回复。 真真是狂妄至极…… “不过皇贵妃娘娘,她说完这些话之后就说,要启程回北安了。”小太监看着冷着脸的瑾皇贵妃,心底惴惴,犹豫再三,还是开口言道。 瑾皇贵妃冷凝的脸,仿佛注入了春的活力一般,瞬间就绽放出笑容。 “你是说,她要回去了?” “是的,骄阳公主说要回北安。” “好,好,好,她回去了就好。”瑾皇贵妃的心终于落了地。 以后两人,隔着关山万里,即使再多的情谊,也扛不住时间的消耗。 “你去看看阿恺那边怎么样了。”虽说劝着皇上惩治慕容恺,但是,那毕竟是自己的亲子,之前一直赌气不问,现在,两人之间以后再无关系,她的全部心思,也就落到了自己儿子的身上。 “皇贵妃娘娘,皇后娘娘刚才让人来传话,说三皇子已经被人带进了慎刑司。” “皇贵妃娘娘,三皇子的腿伤得挺重,上次太医说,如果不好好养着,怕是……” 小太监听瑾皇贵妃关心慕容恺,赶紧开口,这可是皇后娘娘千叮咛万嘱咐的事情,只有让瑾皇贵妃心软了,三皇子才有出慎刑司的可能。 礼亲王番外第一百五十八章 受刑 “去慎刑司长点记性也好,免得他不知道天高地厚。”瑾皇贵妃想都没想,就回了小太监这样一句。 小太监躬身应是,然后悄声离开,出门就让人传信给皇后娘娘,说瑾皇贵妃这条路走不通,要救三皇子,还是想别的办法。 进慎刑司,是慕容恺早就料到的,忤逆父皇圣旨,纵使他是皇子,那也是天大的罪责。 只要能让父皇取消赐婚,进慎刑司,真的不算什么。 母妃认准的那个谢家姑娘,几日前母妃就找理由让他见过,呆板无趣,如果和她过一辈子,那他等于是重复自己之前的十几年。 如果没有遇到阿蛮,他可能会觉得,谢家姑娘是个良配,两人都装在皇城规则这个大大的框子里,循规蹈矩,一辈子,安分又安全。 可是在遇到阿蛮之后,他才知道,原来一辈子,可以有另外的样子。 肆意嚣张之外,更多的是自由的灵魂。 “三殿下,您是抗旨不接,按照规矩,先打五十大板,然后去服苦役十日,念在您身份贵重,打完板子,您去舂米吧。” “有劳。”温润清隽的少年,即使坐在轮椅上,都是风华无限。 慎刑司的总管太监一边示意身后的人上前,一边轻声在慕容恺耳边言道:“三殿下放心,这五十板子的力度,他们是会拿捏的。” 慕容恺对着总管太监点头,然后跟着身后的小太监去领罚,只是,当侍卫的板子落到自己身上的时候,钻心的痛楚让他不由得一惊。 这板子,不是看着重打上来轻,每一次,都要了他性命一般。 这是想废了他的腿?还是想要了他的命? 是谁?父皇和母妃,纵使再恼了自己也不会如此,皇后更不可能。 他倒是真的低看了董氏,强弩之末,还能生出事端来。 在意识到被人暗算之后,他就抬手,举起了手中的玉佩,上面的凤凰,更像是一只鸡。 “住手。”喊出这两个字之后,神智都有些模糊了。 两个行刑的侍卫在看到慕容恺手中的玉佩之后,直接傻掉了,他们没想到,被皇上和皇贵妃送进慎刑司的慕容恺,手中还握着太皇太后这张王牌。 有太皇太后这玉佩在,他们谁再敢动三皇子,那就是死路一条。 尤其是刚才在行刑的时候暗暗用力的侍卫,此刻脸色已经变得苍白,豆大的汗珠顺着脸往下落。 他怎么就忘了,这三皇子,是太皇太后最喜欢的孙儿,曾经养育过他,纵使她老人家远遁寒山,对于三皇子的教导都没有松懈过分毫。 慕容恺凭着最后清醒的理智,吩咐自己的侍卫,将刚才下死手的侍卫抓起来。 那侍卫喊着冤枉,却终究还是被人带走,同时被带走的还有慕容恺。 从受刑的凳子上下来的时候,他这个人都落到了地上,受伤的腿疼痛异常,整个人如坠云雾。 慕容恺在慎刑司受刑不过陷入昏迷的消息,最先传到了皇后的耳中,她主管后宫,就连用刑的时候要轻点用力都是她提前吩咐下的,却不想,纵使她用尽了心思,慕容恺还是未能幸免于难。 慕容峥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床上闭目养神,虽说毒已经解了,但是那毒霸道得厉害,他的身体还是被掏空了。 在得到消息的时候,他都以为是在昏沉之间,等他意识到是铁一样事实的时候,他猛地坐起身来,神色是前所未有的慌乱。 礼亲王番外第一百五十九章 外人 瑾皇贵妃反而是最晚知道慕容恺受刑不过昏迷的,听小太监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她正和自己的侄女,谢家大小姐在说话,俩人聊得很是投契,瑾皇贵妃对自家侄女是越来越满意。 得信的小太监犹豫了许久,才开口和瑾皇贵妃说,瑾皇贵妃听说之后,就握着自己家侄女的手,急匆匆向着慕容恺寝宫的方向走。 “姑母,如霜这样过去……”谢家大小姐说话的时候娇羞地低下了头。 “他是你未来的夫婿,他病了你去看看正好,等会儿你就留在那里照顾他的饮食起居,你们俩接触长了,他就知道你的好了。”瑾皇贵妃在去看慕容恺的时候都不忘打自己的如意算盘。 等他们赶到的时候,皇后和皇上已经在慕容恺寝宫中了,两人的脸色很是难看,像是大吵了一架。 “皇上,皇贵妃,虽说你们是阿恺的生身父母,但是他是我和太皇太后养大的,在你们决定将他带病送进慎刑司的时候,已经还给你们了,他如果死了,那就是还了你们的生恩,如果活着,那他就是我的儿子。他的一切,不用你们操心。” 皇后恨恨地对着眼前两人喊道。 这两个人,一个是自己爱慕了近二十年的丈夫,一个是她在这深宫中唯一的至交。 可是就是他们两个,硬生生将阿恺那个孩子逼到了现在的境地。 “姐姐说什么呢?我和皇上只是想让他记住教训,怎么就是要她命了?” “我是他的母妃,做什么事都是为了他好,这点,无需别人质疑。”瑾皇贵妃听着皇后振振有词的话语,心底恼火万分。 “不管你是不是她的母妃,不管你是不是为了她好,因为你们,他再一次生死未卜,太皇太后说过,如果你们不疼爱阿恺这个孩子,那我,就有便宜行事的权利。” 皇后说话的时候,拿出了手中的玉佩,这个玉佩,和阿蛮之前的玉佩如出一辙,玉质通透,只是上面雕刻的飞凤,似鸡非鸡,让人一言难尽。 “太皇太后他早就知道……”见皇后手里拿着太皇太后的信物,慕容峥震惊非常。 “有太皇太后玉佩在此,皇上和皇贵妃还是离开吧。”现在慕容恺还在昏迷中,皇后懒得和慕容峥,皇贵妃他们计较,她现在让他们离开,也不过是不想让慕容恺在醒来后见到他们,她担心阿恺心里会不痛快。 “太皇太后再大的权利,也阻挡不了母亲看自己的儿子吧?皇后娘娘您一直怂恿着阿恺娶北安的骄阳公主,也不知道到底安了什么心思?如果不是你在其中挑唆,阿恺也不会和我这个母妃离心,更不会连父皇的圣旨都要拒接。“ “我和皇上,是阿恺的父母,你才是真正的外人,就是太皇太后来了,她也是外人。你们谁都没有权利关我们母子的事情。” 瑾皇贵妃越说越生气,最后话语间连太皇太后都没有放过。 “说到私心,本宫最大的私心,就是不希望阿恺以后的日子还像以前一样。“皇后性情宽和,极少动怒,但是看着瑾皇贵妃理直气壮的样子,忍不住也动了火。 “阿恺以后过什么样的日子,自然有他的父皇和母妃操心,不劳您这个外人了。“ 瑾皇贵妃话语中,全是嘲讽,在她看来,皇后就是外人,她才不会管自己儿子的死活。 礼亲王番外第一百六十章 腿伤 皇后被瑾皇贵妃气得浑身发抖,之前,她总觉得太皇太后过于武断,凭借着对瑾皇贵妃性情的了解推出了未来的危机,她总觉得过于冤枉瑾皇贵妃,可是现在看来,幸亏当时太皇太后选择了隐瞒真相,不然,她的偏执,足以让慕容峥行差踏错,她的破坏力要远高于董氏。 “一个外人尚能顾及孩子的身体,为他求情,他现在生死未卜,全是你这生身母亲一手促就。”皇后话语间全是心疼,说完话后她就缓步向殿内走去。 她之前已经进过内殿,慕容恺在昏迷中抓着的就是她拿在手中的玉佩,那玉佩是太皇太后给阿蛮的,不知道怎么到了他的手中,在关键时候,竟然救了他一命。 慕容峥和瑾皇贵妃也先后进了慕容恺的寝殿,太医见皇上来了,赶紧行礼,将慕容恺的情况又和慕容峥说了一遍。 “你说什么?阿恺的腿……” “三殿下的腿,怕是要留下残疾了。”太医话语间全是遗憾。 三皇子英俊帅郎,是皇子中的美男子,却不想,以后要落下残疾了。 “怎么可能?之前太医不是说,他的腿只要好好养着,百日之后就能正常行走吗?怎么……?”瑾皇贵妃也惊住了,她万万没想到,一趟慎刑司,竟然…… 内疚,慌乱之余,她只能一遍遍告诉自己,这都是慕容恺咎由自取。 “再想办法,务必要保住三皇子的腿。”慕容峥一字一句地吩咐太医,可是太医只是低头,不敢应是。 他们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慕容峥抬头看向皇后,皇后也正看着他,皇后的神色平静,看向他的时候眼底竟然全是不屑。 “皇后,我……”慕容峥想解释,可是言语是那么苍白的东西,他想说自己也是迫不得已,自己也不想的,自己没想到会是这样,可是,一个个理由连自己都说服不了,他要怎么开口和皇后说呢? “皇上,您现在就后悔了吧?臣妾以前和您说过,他这些年活得不易,在你眼里他是没有丝毫瑕疵,做事循规蹈矩的皇子,您却不知道,明明最贪玩,最任性的年纪,为什么他会这样的老成持重,不过是因为,没有人会为他收拾烂摊子,如果他肆意妄为,那受过的只能是他自己。” 皇后说话的时候眼底都泛着酸意,慕容恺这孩子,太懂事了,从小到大,唯一一次不按常理出牌,就是在阿蛮的事情上。 他的任性让皇后觉得,他终于像个孩子。 只是这唯一的一次,还是被他的父皇和母妃给扼杀了。 还要以牺牲一条腿的代价。 “皇上,如果阿恺醒来,放他去吧,让他去追自己想要的东西,这是咱们这些做父母的,欠他的。“ 皇后的话语,语重心长,句句肺腑,只是她不知道慕容峥会不会听她的话。 毕竟,瑾皇贵妃才是他心底最深的歉疚。 “皇后,你如此处心积虑,为的不是我的儿子,是为你自己的儿子,大皇子殿下吧?” 瑾皇贵妃牵着谢家大小姐的手,缓缓走到皇后面前,眼底,全是怨毒。 一次次,皇后好像和自己作对一般,这让她无法理解,更不愿意接受。 而为了大皇子,这是她思来想去,唯一的可能。 礼亲王番外第一百六十一章 划清界限 “瑾皇贵妃如果觉得我这样做是为了自己的儿子,那就是吧。”面对偏执的瑾皇贵妃,皇后已经是无言以对。 血样的现实就摆在面前,她不愿意承认,自己又有什么办法? 皇后的承认反倒让瑾皇贵妃有些错愕,等她缓过神来,对着皇后冷笑两声,就拽着谢家大小姐走到了慕容恺的床畔。 “如霜,赐婚的圣旨你都收到了,阿恺就是你未来的夫君,现在他重病在床,就麻烦你好好照顾了。”瑾皇贵妃一边说话,一边轻拍谢如霜的手。 谢如霜看看躺在床上一脸惨白的慕容恺,再转头看向皇贵妃,一脸的为难。 “姑母,男女授受不亲,我们毕竟……” “圣旨赐婚还能有变动不成?”瑾皇贵妃有些不悦地看向谢如霜,这是他们在来之前就说好的事情,当时她并没有反对,现在怎么…… “娘娘,三殿下并没有接旨呀,我们的婚约,还不作数的,如果三殿下醒来不认,那臣女的名声可就毁了。” “有本宫为你做主,他不敢不认。“ 对于让慕容恺屈服,瑾皇贵妃胸有成竹,可是无论她说得怎样天花乱坠,谢如霜就是不答应。 对于谢如霜此刻的推拒,瑾皇贵妃是恼火的,她还没想到完全能说服谢如霜的理由,他们的对话,就被慕容峥打断了。 “阿恺因为拒接圣旨才被打到昏迷的,你现在再把她留在这里,等阿恺醒了……” 慕容峥想说瑾皇贵妃有些太过分了,只是看着瑾皇贵妃那张平静无波的脸,那些别扭的话语,终究没说出口。 “皇上不是已经赐婚了吗,他们以后终究是夫妻的。”瑾皇贵妃忍不住提醒慕容峥,慕容峥看着她,柔声问了一句:“阿恺已经因为抗旨昏迷不醒了,如果我们继续坚持,你是真的想要了他的命吗?” 慕容峥这话,不可为不严厉,如果面前的人不是瑾皇贵妃,他可能真的就发火了。 还有什么比他儿子的性命更重要的,既然他不顾自己的腿,不顾自己性命都决绝这次的赐婚,那自己这个做父亲的,成全他又如何? 偏偏,瑾贵妃还是不想退让。 只是到了这样的地步,她不退让又有什么好?真的如皇后所说,逼着儿子再也不认他们着父母? 他们本就不是合格的父母,现在又有什么理由来奢求孩子听话。 “臣妾只是想他好,这谢家姑娘,是我的侄女,是我为他千条万选来的,皇上您也是见过的,应该是满意的吧?”瑾皇贵妃着急地将谢如霜指给慕容峥看,慕容峥却连头都没抬。 “皇上,您这是不相信臣妾的眼光了?也是,臣妾闭宫十几年,早已经是孤陋寡闻的无知蠢妇,皇上自然是不会看上眼了,就连我看中的姑娘,怕皇上也不会满意吧。” 瑾皇贵妃终于还是使出了杀手锏,这一招对付慕容峥,兵不血刃。 “姑母,现在三殿下还没醒,一切,等他醒来再说吧。”谢如霜扯了下瑾皇贵妃的衣服,轻声说道。 “你个傻丫头,我这是为你好。” “姑母,如果真的为我好,就等三殿下醒来吧,等他的腿好了,我们再一起玩。”谢如霜话语温婉,却让瑾皇贵妃心底一凉。 也就是在这个瞬间,她明白了谢如霜改变主意的原因,因为慕容恺的腿可能要废了。 她这是迫不及待地和慕容恺划清界限,一个跛子,纵使是亲王,她都是不屑嫁的。 礼亲王番外第一百六十二章 一致 在明白谢如霜的意图之后,瑾皇贵妃的笑都僵在了脸上。 谢如霜所有的好,什么知书达理,端庄大气,此刻都在她心底化作了齑粉。 “谢如霜,我们虽然是姑侄,但是我是皇贵妃,你不过是一介臣女,既然皇上已经为你们赐婚,那你就在这里照顾好三皇子。”瑾皇贵妃话语冰冷,看向谢如霜的时候,眼底带了几分怨毒。 哪怕她的儿子真的成了残废,那也不是区区一个谢如霜能嫌弃的。 “姑母,三皇子没接圣旨的,三皇子他……”听瑾皇贵妃突然就做了决定,谢如霜着急万分,如果她真的在这里伺候了慕容恺,那他们之间,可就真的说不清了。 “怎么,让你照顾下三皇子你委屈了?不管阿恺以后怎样,能攀上他那都是因为我是谢家的姑娘,我的儿子,还由不得你来挑挑捡捡。”瑾皇贵妃终究还是没忍住,将心头的话都说了出来。 瑾皇贵妃的话说完之后,谢如霜的脸只剩一片雪色,她想解释,可是…… “你最好祈祷三皇子好好的,如果三皇子有个万一,那你作为阿恺的未婚妻,陪葬的都是你。” 瑾皇贵妃起身离开临走还不忘威胁,谢如霜面如白纸,垂头,努力隐藏自己马上就要溢出来的眼泪。 寝殿中的几个人,都不是傻子,瑾皇贵妃能看出来的事情,慕容峥和皇后自然看得明白。 在瑾皇贵妃呆着怒火离开之后,慕容峥就追了出去,而皇后冷眼看着眼底全是不甘的谢大小姐,轻声说了句:“阿恺这里,自然有我这个做母亲的照顾,你先出去吧。” 如果瑾皇贵妃为阿恺选的妻子真的是个好的,那她可能真的可以让这两个孩子试试看,可是仅仅是断腿一件事,就可以看出这个姑娘的短视,这样的女子,怎配称为皇家的儿媳,更配不上各方面都优秀的阿恺。 所以,避免瓜田李下,是最好的办法。 “可是皇贵妃娘娘让我照顾三皇子,皇后娘娘放心,不管三皇子身体如何,我都会好好照顾他的。” 因为瑾皇贵妃的怒火,谢如霜虽然也想着马上离开,却不敢,她真怕自己的姑母会在一怒之下就让自己和慕容恺成亲。 她现在是真的不想嫁给慕容恺了,即使他是一国亲王,但是一个瘸子,绝对能让她成为姐妹们取笑的源泉。 “放心,你这辈子都不会成为三皇子的正妃了。”皇后话语轻缓,一字一句地说,不同于瑾皇贵妃的恼羞成怒,却仿若钝刀,一下下切割着谢如霜的心。 “皇后您这么说,臣女不明白,臣女……” “你先下去吧。”对于一个不上台面的女人,皇后连多说一句话都觉得浪费。 在对待谢如霜的态度上,皇后和瑾皇贵妃难得的达成了一致。 皇后没想到的是,在对待谢如霜这件事情上,连慕容峥都和他们站在了相同的立场。 此时慕容恺的殿外,慕容峥已经很明确地告诉瑾皇贵妃,给阿恺赐婚这件事情,到此为止。 礼亲王番外第一百六十三章 深情 “为什么?皇上明明答应了我的。”瑾皇贵妃一脸不解,眼底,恼恨更重。 他明明答应过自己,可是现在,这是要反悔了? “你觉得你们谢家的那个姑娘,能担得起三皇子妃的重任?” 慕容峥话语缓缓,却带着无形的威压,让瑾皇贵妃有些喘不过气来。 一国亲王的妃子,应该是识大体晓大义的,能游走在权贵中间,能为皇室谋福的,可是谢如霜那副小心算计的样子,真是难登大雅之堂。如果慕容恺真的娶了那样的妻子,怕用不了多久都会成为皇室的笑柄。 这一点,慕容峥清楚,瑾皇贵妃也清楚,只是她不愿意面对。 所以,才理直气壮地问,只是慕容峥给的答案,却让她莫名的偃旗息鼓。 “如果有合适的对象,我自然也愿意成全你对儿子的一片心意,只是这样的货色,还是……” “皇上就这么瞧不上谢家?我也是谢家人。”听着慕容峥话语中对谢如霜的鄙夷,瑾皇贵妃心头,有认同,更多的是不满。 毕竟,谢如霜,不仅是自己给阿恺找的媳妇儿,更是她们谢家的姑娘。 她让两者联姻,也有这拉一把谢家的意思,这些年因为自己闭宫,谢家已经大不如前了。 也正是因为这个,所以养出的姑娘,才这样的小气,这样的上不得台面。 “你已经嫁入皇家,早已经不是谢家的人了。”慕容峥看着瑾皇贵妃,话语深情。 “你愿意扶持谢家,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大哥一家不行,等有机会,我会提拔你二哥。”慕容峥保证一般地说道。 听着眼前的人郑重地告诉他她是皇家的人,听着他以后的打算,瑾皇贵妃莫名有些动容。 这个男人,之前她觉得他太薄情,可是现在,她却有他深情的错觉。 “阿恺为了北安那个公主,连自己性命都不顾了,皇贵妃还要坚持给他赐婚吗?” “皇上,我会为阿恺选择别的合适的女子,我不想让阿恺娶北安公主。” 因为慕容峥对她的不设防,瑾皇贵妃也终于向慕容峥敞开了心扉。 “你看着办吧,如果有合适的,朕和你一起看看。”对于瑾皇贵妃的坚持,慕容峥早有预料,他轻声说完就继续跟在瑾皇贵妃身后,亦步亦趋。 “不早了,皇上回去吧,臣妾要休息了。”瑾皇贵妃知道慕容峥想留在自己的寝宫,可是十几年冷宫寂寞,她真的不适应有人突然的闯入,她还没准备好接受,所以,只能拒绝。 她笃定,慕容峥会由着自己。 “那你早点歇着,朕先走了。”慕容峥眼底全是落寞,嘴角还是带着笑意说好,然后目送瑾皇贵妃走向自己的宫殿。 转过身来,眉目温柔的帝王突然冷了脸,对着身后的小太监吩咐道:“将慎刑司那群不知死活的给我带过来。” 他是要给儿子教训不错,可是他们倒是真有胆子,竟然要毁掉了慕容恺的腿。 他倒是要看看,是谁这么不知分寸,是谁这么不知天高地厚。 “皇上,三殿下在拿出太后玉佩后,就让人拿下了负责行刑的一个侍卫。” “那就先把他带过来。“慕容恺能在当场就拿下那个侍卫,必然是因为发生了什么事情。 慕容峥对那侍卫无比期待,他想知道,到底是谁,想置自己的儿子于死地。 这样的仇敌,他很多年不曾有过了。 礼亲王番外第一百六十四章 失败的父亲 那个在行刑中施了手段的侍卫被带到慕容峥面前的时候,脸上已经一片绝望了。 之前他所有的惴惴不安全是因为太皇太后的玉佩,他觉得三皇子醒来之后可能不会善罢甘休,可是他没想到,自己最先见到的不是三皇子,而是皇上。 “皇上,属下知罪,属下……”侍卫不等慕容峥开口,就急切地认罪,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慕容峥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侍卫,但是只是这样的盯视,都让人觉得如置深渊。 “董贵妃曾对我有恩,她前段时间传话过来,说让我对三皇子不要手下留情。”那侍卫不敢看慕容峥的眼睛,他现在只是想将事实都告诉慕容峥,他很清楚,只有实事求是,只有坦诚以告,自己才有一线生机。 “到了这个地步,竟然还在作妖。”在听侍卫说到董氏的时候,慕容峥有片刻的慌乱,随即,就是浓重的厌恶。 “皇上,属下也是没有办法,属下心仪的姑娘是董贵妃的贴身侍女。” “春蝉还是绿柳?” “春蝉。” “一年多以前,董氏为了固宠,将她的侍女春蝉送到了朕的床上。” “觊觎朕的女人,你胆子不小。“ “属下不知道,真的不知道,皇上饶命。”在听到慕容峥说春蝉已经是他的女人之后,这个侍卫的心已经幻灭,他清楚,自己已经万死难恕了。 “你确实该死,不是因为你喜欢春蝉,是因为你竟然敢对皇子下手。” “不管他们是不是我宠爱的皇子,他都是朕的儿子,都是皇室血脉,不是你一个奴才能够践踏的。” 慕容峥是个性情温和的帝王,很少这样声色俱厉的说话,更从未如此维护过慕容恺,这番言语之后,他觉得自己的心都被填满了。 他终于做了一件父亲应该做的事情。 “既然你是慎刑司的人,就去将慎刑司的惩罚一件件都试试。” “皇上饶命。”那侍卫听着慕容峥的话,身体都吓软了,他是慎刑司的人,自然知道慎刑司内的刑罚,有要人生不如死的,也有能要人命的,自己,必死无疑。 “你在对朕的儿子下手的时候,可曾想过,饶过他的性命?既然下了重手,那你,死不足惜。” 死不足惜四个字,彻底绝了侍卫的希望,他面色灰败得被人拉了下去,慕容峥却坐在椅子上,沉默了很久很久。 那日见过董氏之后,他就再也没见过她,只是听说她一直在盼着自己的哥哥和侄儿回来,听说她一直嚷嚷着要见慕容杰。 已经是强弩之末,他真的未将她放在心上,却不想,即使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她依然还能翻出点浪来。 其实,她早已是罪该万死,只是他顾念着这十几年的情谊,顾及着慕容杰,才没能狠下心来,他虽下令,日日处罚,可是又吩咐了,要保住她的命,那惩罚就只会是皮肉之苦,不会让她有性命之忧。 可是,她却在此将阿恺推入了生死不知的境地。 想到慕容恺的腿,慕容峥心疼得无以复加,这个孩子遇到的所有灾难,好像都与自己有关。 不管是自己的忽视还是重视,给他带来的只有痛楚。 他突然觉得,自己这个父皇,做的很是失败,他不过是一个连自己的孩子都保护不了的失败的父亲。 礼亲王番外第一百六十五章 饶恕 在御书房做了很久很久,慕容峥才吩咐身后的小太监拟旨,赐死原贵妃董氏。 “皇上,四皇子……”小太监跟随慕容峥多年,最懂他的心思,忍不住提醒。 慕容峥看着小太监,轻声说了句:“我慕容家虽权掌天下,每一代君王在接下江山这重担的同时,都会被父皇嘱咐,要善待妻儿,也因为这祖训,即使有兄弟阋墙,也少有杀戮鲜血,朕这次破例,也是为了以后后宫安宁。” 慕容峥解释的话语,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小太监不敢多言,既然慕容峥已经做了决定,他只能赶紧去办。 却不想刚出门,就碰上了慕容杰,小太监赶紧行礼,只是眼神却躲着慕容杰,毕竟,他要做的事情,与慕容杰的母妃有关。 “那侍卫招了?是我母妃指使的是不是?” 小太监不敢看慕容杰,只是点头。因为他这些年一直跟着皇上,和慕容杰接触不少,平常见了他也会打招呼,问一下他的情况,这次,却是避之不及。 “你先在这里等我,我去找父皇。” 慕容杰急匆匆进了御书房,扑通一声就跪到了慕容峥的面前。 “你怎么来了?”自从和董氏见面之后,他就没见过慕容杰了,对这个儿子,他是喜欢的,只是董氏的存在,之前,是联系他们父子的纽带,现在,是他们之间的隔膜。 他不可能原谅董氏,所以就不愿意见慕容杰,因为作为董氏的儿子,他只会为董氏求情。 “父皇,求您饶我母妃一命,她现在已经每天都被惩治了。”慕容杰跪在地上,请求的话语,仿若带着泪,一字字砸在慕容峥的心上。 “儿臣不求父皇免了母妃的惩治,她确实做错了很多事情,或许在父皇您眼里,他已经是罪无可恕,可是在儿臣这里,她是我的母妃,纵使她最大恶极,儿臣也只希望母妃能活着。儿臣希望她能和其他的母亲一样,看到儿臣娶妻生子。”慕容杰说着话,眼泪止不住地往下落。 这些日子,他知道母妃受得苦楚,可是他没有脸面来求父皇,虽然没有人告诉他,他也能隐约猜到,父皇的中毒和母妃有关。 “父皇,您怎么惩治我母妃都可以,只求您让她活着,儿臣不想没有母妃。” “父皇……“ 哀求的话语最后都变成了一声声的父皇,慕容峥听着心都软了。 眼前苦苦哀求的是自己宠着长大的孩子。在他动摇的时候,他突然想到瑾妃,被泪水浸软的心,瞬间就变硬了。 “这次,你三哥的腿可能要废了?父皇不能不给他一个交代?即使你三哥愿意原谅,还有瑾皇贵妃呢?你的母亲对瑾皇贵妃一直是有敌意的,不然也不会屡次对你三哥下手。” “父皇,我去求三哥,去求皇贵妃娘娘,我去求他们,三哥会答应我的,三哥他会的,父皇,您先别着急,先等着我的消息好不好,父皇,儿臣求您了。” 慕容杰说完话不见慕容峥表态,就不住地磕头,一下又一下,他都拼尽了全力,虔诚又决绝。 慕容峥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了,按照慕容恺的性子,必然会选择原谅,因为慕容杰是他的兄弟,当他跪在慕容恺的面前,那就是道德绑架。如果真的原谅了董氏,他又要如何面对瑾皇贵妃?他又要如何面对慕容恺? 礼亲王番外第一百六十六章 诛心 慕容杰不等慕容峥答应,在磕了几个头之后就火速离开,急匆匆向着慕容恺的寝宫跑。 他闯进慕容恺寝宫的时候,皇后正守在慕容恺身边,慕容恺依然在昏睡。 “母后。”慕容杰看着皇后一脸笑意地看着自己,难免有些无措。 “来看你皇兄的?”皇后慈爱地问,话语间还不忘打量慕容杰,还好,这孩子没有因为母妃被严惩变得颓废懈怠。 “母后,我是来求三皇兄的,这次的事情,是我母妃所为,父皇已经决定……”慕容杰欲言又止,自己的父皇赐死母妃的事情,纵使是事实,他都说不出来。 皇后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慕容杰,却让他觉得自己有些无地自容。 “母后,我是没办法了,才求三皇兄的,我也知道,我这样做不厚道,可是那是我的母亲,三皇兄没有母妃庇佑,这些年过得怎样,我是清楚的,所以,我想让母妃活着。” 慕容杰从来没想到,有一天,他会对皇后说出这样的话来,他的意图很明显,就是要皇后心软,帮自己求情,帮自己救母妃一条性命。 母妃曾无数次和自己说过,皇后高傲冷漠不通人情,可是,当她温柔地向母亲一样看着自己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将自己的心事,和盘托出。 “你的母妃,现在已经被你的父皇厌弃,即使她活着,怕这辈子也只能呆在清凉殿中,不可能再给你任何的庇护,还要每日被刑罚折磨。”皇后温柔地牵过慕容杰的手,轻声言道。 她说的是事实,她不希望慕容杰对董氏还抱着不切实际的希望,那样,对慕容杰百害而无一利。 “母后,我是知道的,我知道母妃这辈子都出不了清凉殿了,可是,我还是想让她活着,为自己做过的错事赎罪。” 在慕容杰心中,让母亲活着,就是他此刻最大的愿望。 “你去告诉你的父皇,让你的母妃活着,看着瑾皇贵妃光芒万丈,看着阿恺幸福,才是对你母妃最大的惩罚。” 慕容杰有些不明白,他看着皇后,眼底却已经开始泛出怀疑。 “母后,这些事情,父皇是清楚的,我就是再说几遍,都没有用的。” “杰儿,哀莫大于心死,你母妃心高气傲,最看不得的就是瑾皇贵妃比她强,如果知道了瑾皇贵妃现在事事如意,你的母妃,必然不痛快,这样的煎熬,要比死都难受。” “这是诛心之术,能救你的母亲,不过,即使她活着,心底也会全是不甘和怨恨。” 皇后的话语很坦诚,这是后宫中女人常用的招数,虽不高明,贵在好用。 慕容杰明白了皇后的用意,这样确实能救下他的母妃,因为父皇现在就是想看她不痛快,可是,自己真的要如此吗?给她一个痛快的了结,还是…… 慕容杰最是清楚母妃的心高气傲,所以,在皇后说了这番话之后,他犹豫了,他已经不确定,什么样的结果才是好的。 或者说,在母妃进入清凉殿之后,他们已经与好的结果,绝缘了。 “母后,我去找父皇,先保住命,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慕容杰很快就做了决定,对皇后行礼后就向着御书房奔去。 而皇后看着慕容杰离开的背影,眼底全是心疼。 这个孩子之前确实是受尽宠爱,却在短短时间内急速成长…… 慕容杰走后,皇后再次将目光落到慕容恺的身上时,他已经睁开了眼睛,看着皇后关切的目光,他轻轻一笑。 “慎刑司这次在幕后下黑手的是董氏。“ 皇后坦诚言道,慕容恺只是点头,其实他早就猜到了。 “董氏这件事情,你如果觉得我这样处理不好,我就去和皇上说,让他赐死董氏,其实刚才我心软了,阿杰,还是个孩子,父皇杀了自己的母亲这样的事情,太残忍。” 想着刚才自己为慕容杰出主意保住董氏,而董氏,是慕容恺这次昏迷的首恶元凶。 礼亲王番外第一百六十七章 阿蛮走了 慕容恺只是点头,杀人诛心,即使皇后留住了董氏的性命,却也能更好的惩罚他,对于母后的做法,他是认同的。 “母后,我抗旨的消息,可传给了阿蛮。”不等皇后开口,慕容恺就急急地问。 不等皇后回答,他继续问:“母后我昏迷了多长时间?她是不是来过了?” 皇后看着慕容恺一脸紧张的样子,心底涩意更重,她抬手摸了摸慕容恺的额头,才答道:“我的人过去的时候,阿蛮已经走了。” 慕容恺满含希望的眼睛像是突然蒙上了一层阴影,他看着皇后,想说什么,可是开口,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他只能放弃一般地闭上眼睛。 “母后派去的人问过了,说阿蛮走之前,见过咱们宫里派出去的人,在我的人过去之前,那给阿蛮的消息……”皇后轻声地猜测着,但是那残忍的真相,她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苦。 可是,即使皇后不说,慕容恺也清楚,那人肯定是自己的母妃派过去的,告诉阿蛮的也肯定是自己被赐婚的消息。 “母后,我要去追她,我要跟她解释。”慕容恺突然坐直了身子,急切地要从床上下来,皇后吓了一跳,她赶紧扶住慕容恺,急急地说:“现在下床,你的腿不要了吗?” “母后,我的腿,怎么没知觉了?”慕容恺在腿落地的那个瞬间,才突然发现,腿已经不听使唤了。 “你先让太医好好医治你的腿,等你的腿好了,再去找她。”皇后自然看得懂慕容恺眼底的急切,可是现在,她能做的也只有劝慰。 “母后,我如果再不去,她误会了,就……”慕容恺现在最担心的不是自己的腿,而是怕阿蛮误会。 阿蛮是被北安皇上娇宠着长大的女孩,自然心比天高,如果知道自己被赐婚了,那她肯定是再也不会考虑自己的。 “阿恺,先养好你的腿,如果你的腿废了,别说到时候阿蛮看不上你,就是北安皇上,也断然不会将自己宠爱的公主,嫁给一个瘸子。” 皇后不敢将慕容恺腿的情况告知,她现在只想让慕容恺好好养着,宫内这么多医术精良的太医,总会创造奇迹的不是。 “那母后,你能不能想想办法,让外面传出我因拒婚被父皇发落到慎刑司的事?” 不能马上去追,那用流言为自己澄清一下,似乎也是个很好的办法。 “那侍卫打的是你的腿还是你的脑子?这样的流言,损的是你父皇的英名,也是你的形象,你的父皇和母妃,断然不会允许的,我也不会允许。” “可是……” “没有可是,好好养病,等你的腿好了,我自然会想办法放你离开,在这之前,什么都不要想。” 皇后坚定的话语,断绝了慕容恺心底所有的可能,可是只要想到阿蛮离开,他的心就安静不下来。 “母后,我昏睡了很久吗?看您也累了,还是先去休息吧。”慕容恺沉默了许久之后,终于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不容易呀,还知道母后累了。”皇后笑着揶揄,慕容恺也只是轻笑。 “母后,您还是先去休息吧,我听您的话,好好养着。”慕容恺轻声地劝着,话语真挚到皇后都不忍拒绝。 “那我先回去,你好好养着,我明日再来看你。”皇后从善如流地答应,然后起身就走。 她是真的不忍心再这里继续和慕容恺聊下去,因为她太清楚,他的腿是什么状况,她怕自己会忍不住告诉他腿的实际情况,更担心自己看着他的笑,会忍不住流下泪来。 所以,皇后的离开,更像是狼狈地出逃。 礼亲王番外第一百六十八章 放手 看着皇后仓皇离去的背影,慕容恺脸上的笑意也渐渐凝住。 从他醒来之后,皇后就一直不敢看他的眼睛。 阿蛮已经离开了,皇后并没有隐瞒这件事情,甚至都告诉了自己阿蛮之所以离开,和自己母妃派去的小太监有关。 这让他难免心生怀疑,因为从小到大,皇后从来都不会在自己面前说母妃的不好,她最期望的就是自己和母妃关系能融洽,每次自己提到闭宫的母妃,她言语间全是希望他们母子和谐的期待。 可是今天,她的话语,却…… 她这样做,断然不会是为了挑拨他们母子的关系,因为皇后知道,他们母子的关系,早已经不好了。 那又是为了什么? 慕容恺的手缓缓落到自己的腿上,和之前时不时的痛楚不同,他的腿,现在没有任何知觉了。 脑海中,突然就泛起了之前太医说过的话,只要自己再活动,这腿必然会废掉。 自己活动倒是没有,却再次受了伤。 这腿,怕是要废掉了吧? 慕容恺看着自己的腿,心头骤起的无力感将席卷了他的理智。 一时间,他竟然无所适从。 自己要怎么办?阿蛮走了,自己要拖着这废掉的腿,去追她吗? 她那样明媚的女子,属于她的一切,都该是最好的,自己,已经不美好了。 可是,只要想到放手,他只觉得连呼吸都是痛的。只要想到她会和别的男人一起,谈笑风生,他就控制不住心底的血。 见皇后离开,赶紧进来为慕容恺检查的太医进门就见到了暗沉的烛光中,一张阴沉的脸,本是俊秀无双的脸,竟然冰冻住了一般。 “我的腿,还有救吗?”慕容恺看着太医,缓缓开口,他尽力让自己的话语平静,但是在话说出口之后,心底那急切地焦灼的感觉,根本就欺骗不了自己。 “殿下,皇上已经下旨,广招名医,您的腿,应该会有办法吧。”太医的话语中都带着几分感慨叹意,只是这近乎安慰的话语却只会让慕容恺心头的绝望更重。 “如果我的腿能治好,需要多久?”明知道希望渺茫,明知道不能强人所难,可是他还是忍不住问了,心底,依然期待满满。 “殿下,如果能治好,那多长时间您都要试的,只要能治好您的腿,时间上您一定不要介意,不然……” 太医没想到慕容恺会问出这样的话语,在他的印象中,慕容恺一直都是温和平静的,很少,有这样极端的时候。 “如果我现在不治,等过段时间再医治也是可以的吗?”这一次,慕容恺的问话,有些小心翼翼了。 他期待着太医说可以,可是心底,他自己都清楚,答案,定然是不可以的。 “殿下,您现在好好养着,等皇上找到了神医,尽快为您医治,咱们争取,不留下残疾。” 太医的话,斟酌再三,话语的双方其实都很清楚,能治好的希望很渺茫。 只是双方,都抱着渺茫的希望,将那希望当成了精神的支柱。 “我要出趟远门,给我准备些药,备好了马上送过来。”太医的话,歇了慕容恺心底最后的期望,但是随即,他就做了决定。 没有人知道,在他决定要离开的同时,他也放弃了心底那段他曾经想牢牢抓住的感情。 阿蛮是那么好的女孩子,他怎么舍得让她因为自己被人诟病。 腿都瘸了,他哪里还有资格去捕获她的芳心? 不过,即使放手了,他都要追过去,他要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孩幸福,要将她交到一个可靠的男人手中。 礼亲王番外第一百六十九章 离开 “殿下,不可,您现在这样,如果鞍马劳顿,您的腿怕是……” 太医听了慕容恺的话,脸上全是震惊,他赶紧劝说,刚受伤,骨头还没接好就远行奔波,这是真的要放弃自己的双腿吗? “你只管去备要,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什么事情重要到比……”太医还想再劝,只是开口后,发现慕容恺的心神早已经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太医讪讪闭嘴,主子有什么打算,那是他们的事情,他们不该置喙,刚才自己只是作为一个大夫,因为病人太不配合,才…… “去把药配好,放心,药我还是会吃的。”慕容恺轻声吩咐完,就继续出神。 太医只能应是离开,只是脑子里,心底全是慕容恺冷清地坐在床上的一幕。 三皇子在众位皇子中是最温和的,之前病了,只要他们说了,他必然会按照他们说的做,他曾是最听话的病人,可是这病人,执拗起来,他真的有些招架不了。 三皇子吩咐了,他只能领命去做,谁不知道三皇子现在才是这皇宫中最受宠的皇子,就连他抗旨不遵的事情,现在都不了了之了。 他执意要做的事情,怕是皇上都不会阻拦吧? 慕容恺又吩咐伺候自己的小太监收拾了东西,等太医送了药来,他接过药材,就吩咐小太监出发。 小太监这才明白,刚才三皇子吩咐自己收拾东西,竟然是为了离宫。 “殿下,不行,现在离宫你的腿就废了。”小太监跟了慕容恺多年,最关心的就是慕容恺的身体,他不能眼睁睁看着三皇子的腿真的废掉。 “你如果不去,那我自己去。”慕容恺也不废话,说完话就挣扎着要起身去坐不远处的轮椅。小太监想伸手帮忙,都被他无视。 慕容峥刚从床上下来,就因为腿没办法用力摔倒在了地上,小太监几次伸手,都被他挡住。 看着他一点点挣扎着往轮椅的方向爬,小太监终于还是妥协了:“我的殿下主子,奴才扶您上去,您想去哪里我就陪您去哪里,你别丢下奴才,不用奴才就行。” 小太监自是知道慕容恺的性子,他虽然看起来随和,什么事情只要按规矩来就可以,但是他决定的事情,却是不容违拗的。 若是往常,慕容恺可能真的就先晾着这小太监了,但是现在,他的腿连一丝力气都没有,半个废人,没有小太监的帮扶,别说出宫,就是上轮椅都需要一番波折。 “扶我上去,咱们今晚就走。”慕容恺轻声吩咐,话语中全是急切。 阿蛮走了应该有半日了,如果自己快马加鞭地追,两日应该能追上她吧? 可是见面后,要说些什么,又要做什么?他连想都没想,只是想追上她,好像只要追上她,心头这巨大的空洞,就有东西填补了。 “殿下,现在都入夜了,各处都查得严,怕是咱们前脚出去,皇上和娘娘后脚就知道了,他们看中您的身体,自然是不会让您乱来的。” 小太监听着慕容恺说他的打算,轻声提醒,他也想让慕容恺留下来,可是,他现在很确定,不可能,所以自己能做的,就是帮他想周全了,然后两人顺利离开。 “有办法出去的。”小太监没有注意到的是,慕容恺说话的时候,嘴角都是翘着的。 他还记得当初自己让阿蛮钻狗洞时候她的样子,那灿烂的星眸,闪着光,比天上的星都耀眼,火一样,灼烧在自己的心头。 礼亲王番外第一百七十章 重孙媳妇 让小太监震惊的是,从来都是按部就班,从来不会涉险,不会剑走偏锋的三皇子,为了出宫,竟然趴了狗洞。 等他也在狗洞中爬出来,看着已经收拾一新的慕容恺,内心几乎要崩溃。 如果不是他对三皇子太熟悉,他真的要怀疑三皇子被人给掉包了。 慕容恺估算的追上阿蛮需要两天的时间,却不知道,阿蛮出发仅半日,就被阻住了。 那个地方,慕容恺和阿蛮都熟悉,就是当日阿蛮捡到慕容恺的山路。 阿蛮路过那里的时候,就想到了慕容恺当时颓败得样子,短短时日,现在的他应该已经是大周皇帝最疼爱的皇子,有母妃照顾,还被赐婚,现在他的生活,应该会是多姿多彩,他再也不会对生死都不在乎了吧? 只是一个愣神的功夫,阿蛮就被一张从天而降的住了,跟在他身后护卫的两个侍卫,也同时中招。 阿蛮拿出腰间的短刀,挥刀向去,只是那然没有份好的损伤。 借着月光她继续下手,可是那没有分毫的变化。 阿蛮忍不住看手中的刀,明明是削铁如泥的利刃,在这大,变成了钝钝的木头。 阿蛮心底不由得认定,这是天要亡她。 如果自己和慕容恺一样运气好,在这里遇到一个救自己命的人就好了。 不过,深更半夜,山高路远的,怎么可能会有人在这里经过。 知道自己逃不出去,阿蛮索性也就不逃了,就老实呆在那天上悬挂的球,不停的摇摆,摇得阿蛮头晕目眩。 在她觉得整个世界都已经眩晕的时候,那套住自己的就落到了地上,摔得浑身都疼。 阿蛮一边揉着自己摔疼的屁股,一边四处打量,如幕的夜色中,旨看到山坡上坐着两个人影。 借着月光隐约能猜出是两个女子,身段婀娜,气韵天成,即使模糊看去都知道,定是美女无疑。 “还有没有天理了,这年头土匪都个个天姿国色了。”阿蛮忍不住轻声嘀咕,却不想她的话语,一字不落地落入山坡上两人的耳中。 “我就说这小丫头有意思吧,阿蛇,你听到没有,她说我是天姿国色。” “我也是。” “不是我说哈,这重孙媳妇还真会讨老太太我欢心。”女子声音清亮洒脱,字句间难掩兴奋。 两人旁若无人地谈论让阿蛮脸都绿了,他们的重点怎么跑美女上起了,她说她们是土匪,他们竟然不在乎? “小丫头,老婆子选来选去地也累了,就你了,做我孙媳妇咋样?” 坐在山坡上的女子终于想起了被困在阿蛮,笑着商量。 阿蛮看不清她的模样,但是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他们的声音能听得如此清楚,可以断定,他们是有武功的,而且不低。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哪里还有选择的权利? 如果有,她肯定第一句回击道:“你们家烧八辈子高香也娶不到我。” 可是,在绝对的武力值面前,阿蛮只能奉行好汉不吃眼前亏。 当然,阿蛮很确定,不远处那两个女人年纪最多也就三十多岁,说他们有儿子她信,孙子,不可能,更何况重孙子,她直觉得认定,是他们闹着玩的。 “小姑娘,既然你愿意嫁,那有个情况我也得和你说下,我那重孙子,现在是个残废。” 那少妇清越地声音再次传来的时候,阿蛮都想骂娘了…… 礼亲王番外第一百七十一章 拖延 “那个美女,您知道我的身份吧?北安的公主,你觉得北安皇的掌上明珠会嫁给一个残废?” 纵然觉得让她嫁人不可能是真的,但是要将自己嫁给残疾人这样的事情,也太侮辱人了。 “如果你不是北安皇的掌上明珠,老太婆我还用亲自出手?我就是想给我重孙找个金枝玉叶,我那重孙,虽然腿废了,但是长得还是一表人材的。 “你都多少年没见他了,还一表人材,万一长残了呢?”被美妇称做阿蛇的女子,忍不住开口。 “他爹妈的基因都不错,长不残。” “长不残腿都废了,长残了那还不和鬼一个样子。”阿蛮小声吐槽。 “小丫头,你不想嫁给我重孙子是不?” “是。”虽然对于他们所谓的重孙子,阿蛮辨不出真假,但是,不管真假,她真的不想嫁。 “那你就在这等着吧。”说完话,美妇就站起身来,站在她身侧的女子也转身,跟着她就走。 阿蛮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暗黑的夜色中,心底突然生出了几分悔意。 “要我做重孙媳妇,您老人家也得有点诚意呀,我刚拒绝你就走,看来,也不是那么中意嘛。” 阿蛮小声吐槽着,心底却已经在盘算着,自己要怎么离开。 可是被这利刃都奈何不了的缚着,她是真的想不出别的离开的办法。 索性,放弃指望,好好睡一觉,没准等天亮了,会有人在着山谷中经过,那样,自己或许会得救。 阿蛮努力让自己往好的方向想,可是心底,还是有隐隐的恐惧。 她不知道在这空寂的山谷,自己要等多久,才能等到人。 好在没让她等太久,那中年美妇和她的侍女阿蛇就回来了,看着躺在狼狈的女孩,笑着说了一句:“小丫头,我给了你一夜的时间想,现在想好了没?要不要嫁给我的残废重孙子?” 阿蛮看着他鲜花般娇美的容颜,,很确定,她说的重孙子,是在闹着玩。 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有到结婚年龄的重孙子,这是开什么玩笑?欺负她见识少? 而且还说什么残废重孙子?心心念念给自己的重孙子着媳妇,那是多疼爱那重孙,怎么可能口口声声说是残废。 “您这么年轻貌美,儿子还没到结婚的年龄呢,哪里来的孙子重孙子,如果您真有,我还真敢嫁了。” 因为心底的笃定,阿蛮答应得痛快,说话的时候还不忘夸她年轻貌美。 “嗯,我倒是想给我那儿子找个媳妇,可惜呀……”说到儿子,美妇脸上闪过几分伤痛,继而笑着看向自己道:“你答应了,就不能反悔,我重孙子,最晚中午就能到这里,你们晚上成亲。” “这好像有点快吧?”听美妇说起自己的重孙子,好像真有那么一个人,阿蛮已经满心警醒了,却不想美妇再给她一个暴击,晚上成婚。 好歹给她来个用缓兵之计的时间呀,如果真的晚上成亲,那自己…… “您也知道我的身份,大婚,总是要准备点什么的,你像喜服,喜被之类的,总是要红彤彤的才喜庆不是?” 阿蛮一边说,一边小心看着美妇的神情,没想到她竟然一副深以为然的样子。 “那准备总是要时间的?好歹是您重孙的大婚。”阿蛮继续说,眼底试探意味很浓,可是美妇却一脸淡定,在她脸上根本看不出任何的信息。 礼亲王番外第一百七十二章 更重要的事 “所以,今天就成亲太仓促了,您给我们准备几天,两人也培养下感情,您也是盼着抱小小曾孙的吧?” 阿蛮继续说话,可是那美妇神色依然是平静的,让人探查不出任何细微的情绪。 “说得倒是有理,只是我老太婆只有一天的时间,明天还有事,所以,必须今天成婚。” “天大的事也比不过您重孙的婚事吧?” “嗯,我喜欢吃的榴莲果明天就熟透了,你觉得你们成婚的事要比我吃榴莲果还重要?” 终于能在美妇的话语中搜罗点信息了,可是这信息,怎么就这么打击人。 阿蛮庆幸自己不是她的重孙,比不过榴莲果的重孙,真是太受重视了。 “今晚就是良辰吉日,你们拜堂之后就可以入洞房。”无比重视自己重孙的美妇已经开始在想象他们结婚的场景,阿蛮看着她兴奋的样子,忍不住提醒道:“我今年才十二岁,还没有及笄,怕是洞房不了。” “阿蛇,连洞房都闹不了,我是忙个什么劲,没意思,没意思。“ “我的祖宗,你弄这出的重点不是闹洞房啊,你那重孙腿都废了,你不给他抢一个,他真的会打光棍呀。”阿蛇无语地看着一脸不悦的美妇,如果不劝着点,她可能真的就此罢手。 “你让他们俩抬着这丫头去山寨,我出去走走。” “您那重孙,也快到了。“阿蛇是真怕这祖宗一走了之不回来了。 “你把他留下就行了,我去趟镇上,给他们弄点红灯笼什么的,这可是我第一个成婚的重孙子,必须要重视。“ 看着把重视说的信誓旦旦的女人,阿蛮忍不住吐槽,重视到不如一个榴莲果。 阿蛇知道,她做了决定,基本上没人能改变不了,只能让她走了。 剩下她将两个侍卫从出来,指挥着他们二人抬着套住阿蛮的寨走。 “这位姑姑,其实大可不必让他们抬着的,我自己可以走,我保证不会逃。” 被两人抬着的阿蛮,觉得自己像是猎户猎得的野味,挂在棍子上,被抬着走,她不喜欢这种无法控制自己身体的感觉。 “这是那个老东西嘱咐的,说成亲就要做全套,没时间给你弄花轿了,就这么抬着你,就当做了花轿,别人家有的,咱家重孙媳妇自然也要有。” 这振振有词的解释,让阿蛮深切地理解了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的含义。 她现在只祈祷,那个美妇的残废重孙子和他们不一样,不然,自己的未来,自己的人生,简直,不敢想象。 因为做戏要做全套,阿蛮被他们抬着在山路上走着,等到了山寨的时候,她看整个世界都是颠倒的,头昏昏沉沉。 她觉得,让自己昏昏沉沉的才是他们的主要目的,自己神志清醒了,才不会任由他们宰割。 阿蛮还盘算着,等自己清醒了,和两个侍卫好好商量下,看怎么逃跑,她带的两个侍卫武功虽然比不过阿蛇,但是他们三个人,胜在人多,终究还是有些胜算的。 只是阿蛮怎么都没想到,不等自己神志清醒,她就被阿蛇姑姑给塞了药,然后继续昏沉,直到晚上,和那个美妇的重孙子拜堂,她都是迷糊的,也因为这个,后来她一直否认,自己与人拜过堂这个事实。 谁见过昏沉着拜堂的新娘子?因为昏沉,她坚决地不认账。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礼亲王番外第一百七十三章 成全 因为腿伤慕容恺不能骑马,他们等早市开了,买了车马才出发,等走到山谷间小路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了。 到了阿蛮捡到自己的地方,慕容恺心底自是感慨万千,当初,如果不是阿蛮将自己捡了回去,这里可能就是自己的埋骨之处了,如果不是她将自己捡了回去,他就不用尝父母带给自己的苦涩,当然,可能永远都接触不到生命中的暖阳。 “小圆子,赶了快一天的路了,咱们在这里的歇歇。” “三殿下,这里荒山野岭的,怎么休息呀?” “上次董氏算计我,就是让人把我扔到了这里,当时我腿受了伤,走不动了,就在这里等死呢,是北安的骄阳公主救了我。” 对于那次他被董氏算计出宫,慕容恺从未对别人讲过,现在,故地重游,那个将自己带走的女孩已经离开了,他闭上眼睛躺在地上,耳畔是凉风习习,和那日深夜一样。 他睁开眼睛,看向远处,真的盼着那个少女能策马而来,再次降临到自己的生命中。 可是他很清楚,这不过是奢望罢了。 “传言说的那骄阳公主骄纵嚣张,听您这么说,她还真是个好人。”跟随了慕容恺多年的这个小太监自是感激阿蛮救了自己的主子,所以,别人言语中的阿蛮因为慕容恺的几句话,完全颠覆,主子觉得好的人,就是好人。 “殿下您这样追过去,骄阳公主也不一定会做您的王妃,别说皇上和皇贵妃那边不同意,就是他们同意了,北安皇也不会同意自己的掌上明珠袁家,谁不知道远嫁和亲的公主最是可怜。” 慕容恺听着小太监的话,只是笑笑,他不由得看向了自己的腿,这样颠簸了近一日,连疼痛的感觉都没有,自己的腿,是真的废了。 自己一个残废,要怎么去争取她的爱慕和喜欢,所以,自己能做的只有放手,他追着她的脚步,不过是因为他不舍得,不放心,他放弃自己的双腿,为的不过是求一个心安。 “她不会和亲远嫁,她会在北安,永远做她父皇珍惜的宝贝女儿。”慕容恺的话语很是郑重,跟在他身后的小太监却一脸不解,骄阳公主永远呆在北安,那自己家三殿下呢?三殿下是大周的皇子,总不能长时间呆在北安的。 “那你们……” “她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们,可能算是朋友。”这是慕容恺给他们两人之间的定位,从今而后,他们只能是朋友了。 想到这个,慕容恺的心底,还是一阵酸涩。 “既然决定放弃自己心爱的女孩子了,那你应该不介意和别人成亲了吧?“一道女生,幽幽在慕容恺背后响起。 “我成亲与否,好像与您没什么关系吧?”自己与人的对话被偷听,慕容恺自然将搭话的人归结为敌人。 “本来与我没什么关系,可是我最不喜欢口是心非之人,既然你都想成全自己心爱的姑娘,那就断了自己一切的可能,不然,谁知道你会不会改变主意。你确定能守住自己的心吗?” 那问话仿若匕首一般扎进慕容恺的心头,他承认,这人分析得很透彻,他现在都不确定,自己这份成全的心意能保持多久。 “成亲与否那是我自己的事情,与你无关。”慕容恺再次强调,他很明白,自己是在逃避,他还是不愿意从此和阿蛮分出楚河汉界。 “可是我最喜欢管闲事,最不喜欢口是心非的人,所以,你今天,就成亲吧。”那女生话语依然幽幽地,透彻人心,轻易就将人逼到了绝境,这种被逼迫的感觉,慕容恺很是厌恶。 礼亲王番外第一百七十四章 应允 “你这人好没道理,你不是我家三……公子的亲人长辈,有什么资格决定我们三皇子的婚事?我们三皇子愿意成亲与否,和你没有关系。” 小太监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蛮不讲理的人,他转过头来和那人理论,可是不等看清那人的模样,他的头就被人用黑色那么。。// 罩罩了起来。 “我不想。”慕容恺听到身后的动静,一边说话,一边转过头来。 “那你就是承认,自己去追那小公主,是为了和人家双宿双飞了?” “我不会。”慕容恺坚定答道。 “嗯,就为了杜绝你动那小公主的心思,今天的成亲,你说了不算。” “我不会成亲。” “你有别的选择吗?”听出慕容恺话语中的恼火,身后那道女声也停止了对慕容恺的试探,一个巨型大而降,将慕容恺和小太监一起套住。 “为什么要我成亲?我好像并没有碍到你什么。” “我喜欢小公主那个丫头,所以想断了你染指她的念头。” “也罢,就听你的安排吧,不过不要用这将我带走,我腿如果再受伤,可能就再也走不了路了。” “这么快就答应了,你小子不会有别的打算吧?” “我现在人都被你抓住了,还能有什么打算?”慕容恺无奈言道。 “那你就不好奇和你结婚的女子是什么样子?”好奇地询问,好像慕容恺只是她的朋友一般。 “不是她,那任何一个女子都可以的,这样大婚了也好。免得别人再惦记我的婚事。” 这才是慕容恺突然答应的原因,既然决定了放手,那就站稳了立场。 既然不是她,娶谁都是一样的,不过娶一个不是他父皇母妃选择的女子,似乎也是件不错的事情。 “姑姑带路就是了,我腿已然这样了,肯定跑不掉的。”说到自己的腿,慕容恺倒是前所未有的洒脱。 “你要娶的那个姑娘,人不错,没准你娶了那家姑娘,我们家老祖宗高兴了,会治好你的腿。” 阿蛇笑着和慕容恺说话,话音落地的时候,她清晰地看到了慕容恺眼底的光。 “如果能治好你的腿,你不会不要我家姑娘,再去追你的小公主吧?” “不会。”慕容恺轻声答着,心底却不是那么的坚定。 “如果你敢始乱终弃,我们家老祖宗能治好你的腿,也能再次废掉,所以,你最好不会。” 慕容恺对着阿蛇笑笑,眉头突然皱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眼前这个女人,他总有些莫名熟悉。 “殿下,您可不能这样,您如果真在这里娶妻了,皇上和皇贵妃那里都说不过去,再说,这荒山野林的,没准这姑姑让您娶的是土匪的女儿,或者是个山大王,那样的话可怎么是好?” “小圆子,咱们现在受制于人,有选择的余地吗?” “没有。” “那你能逃走了,还是我能逃了?” 小圆子不回答了,答案显而易见,他们都没有逃出生天的本事。 所以,不管是土匪的女儿还是山大王,只要抓住他们的人想让他娶,他就只有一条路可走。 所有的理由,不过是为了说起来好听,自欺欺人罢了。 礼亲王番外第一百七十五章 能奈我何 纵使迫于无奈跟着那姑姑上了山,阿蛮都不相信自己真的会和那中年美妇的重孙子大婚。 但是,阿蛇姑姑却带来了红色的嫁衣,并且郑重地告诉她,穿上。 和阿蛮命运相同的是慕容恺,不过他搞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他面前也有个红盖头。 “这东西,是女人用的,我不用。” “你说了算吗?”阿蛇笑着看着慕容恺,虽然话语霸道,但是嘴角却全是笑。 “放心,我家姑娘要才有才,要貌有貌,绝对不比你那个小公主差。” “姑姑不用安慰我了,如果你家姑娘真的有才有貌,哪里需要在外面绑个人来做夫君。” 慕容恺本不想让姑姑不悦,但是看着这女人的红盖头,他心情实在是没办法好起来,话语也就不留情面了。 “对,我家姑娘就是见不得人,我是担心你见到我家姑娘的面后悔了,所以才给你一个红盖头,怎么,这样说你满意了?”那姑姑也不生气,笑着问道。 慕容恺没有答话,在他看来,自己要娶的那个人,不管是谁,只要不是阿蛮,他就不会满意。 “你还是好好收拾打扮,今天你和我家姑娘拜堂成亲,我家主子高兴了,你这腿以后还能健步如飞。” 如果说刚才只是气话,那现在,就是威胁了。 那姑姑威胁完就走,跟在慕容恺身侧的小圆子看着桌上的红盖头,气呼呼地说了一句:“他们也太欺负了人了?拿您当什么了?这是当您入赘呢。” “殿下,我去和他们说下你的身份,他们知道你的身份,肯定就不会乱来了。”小圆子好心提醒,虽然他自己都不确定,自己的这个建议能不能真的成功。 “你觉得他们会信吗?事已至此,就听天由命吧。”慕容恺说完都不由得叹了口气。 和母妃为自己选的谢家大小姐比,他倒是更愿意娶这山寨中的女子,最起码那女子应该很真诚,不会矫揉造作,更不会拿一张假面示人。 “殿下,你才就是觉得,这样太委屈您了,您……”小圆子跟着慕容恺多年,自然也盼着他找一个门当户对的王妃,更希望他能娶自己心爱的女子,可是这土匪的女儿,想想都觉得,不配呀…… “我逃离京城,一是为了追她,再就是为了躲避父皇的赐婚,母妃在这件事情上已经偏执了,现在这样大婚,未尝不好,最起码不用选母妃认准的人了。” 说到自己的母妃,慕容恺话语中透出的全是无奈。 小圆子不敢再说话了,瑾皇贵妃和自家殿下之间的事情,不是外人可以置喙的。 小圆子想不出好的办法,只能认命地为自己家殿下梳洗打扮,看着他一身红衣坐在那里,眼底没有半分喜意,他终究还是没忍住落下泪来。 他的主子大婚,不该是这样的呀,即使条件简陋,他的殿下也该是喜悦期待的,可是现在,他觉得慕容恺像极了屋外的石头,冰冷,没有任何的鲜活气息。 “殿下,大婚,不管是不是自己愿意娶的人,总是要高兴一些的。”小圆子忍不住提醒,慕容恺却只是嘲讽笑笑,手指向了桌上的红盖头。 让他最为难堪的红盖头,这时倒成了帮他掩藏情绪的最好道具。 此时在隔壁屋中,下山找好东西的中年美妇早已经回来了,此时她正一脸得意地看着阿蛇。 “如果小主子知道是你在捉弄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阿蛇好心提醒,却不想中年美妇理直气壮地说了一句:“他知道了又能奈我何?” 阿蛇看着她一脸无所畏惧地样子,心底再次为慕容恺默哀。 礼亲王番外第一百七十六章 逃跑被抓 “你好心为他们谋划这场婚礼,但是你这么捉弄他们,他们怕是不会念你的好。” 想着慕容恺这段时间的憋屈,阿蛇心底总是不忍,忍不住再劝。 如果不是面前这人喜欢玩,他们只需要将两人在一起拜了天地,因为有面前这尊神在,不管是慕容峥还是北安皇上都不会有意见,还成全了一对有情人。 “我需要他们念好吗?我老的时候他们早就不知道死多少年了,指望不了他们孝敬我,让我开心一下还不行。”和阿蛇的心软不同,她现在全是看好戏的心态,尤其是自己奔波几日,没点乐子,总觉得亏了太多。 “你呀。“阿蛇终究是说不过她的,早些年她裹挟在朝堂风云里,忙碌困倦,终于脱身了,就在寒山过清净的日子,可是年纪越大,孩童的心也越大,心心念念要找点乐子。 “你快和我说,阿恺那家伙,没和你急眼吧?” “没有,就是说咱们家姑娘如果有才有貌,就不会绑了他来做夫君。” “真是无趣。”这个答案显然不能让中年美妇满意,在评价完之后,她还不忘再说一句:“你说当年那么可爱的一个男孩子,怎么就变得循规蹈矩的,跟个老头子一样,慕容峥和皇后也不知道怎么给我带的孩子,把好好一个孩子带成这样。” “有董氏作妖呢,他稳重些,才少招灾祸。” “就是太稳重了,稳重到自己媳妇都跑了。” “这事能怪他呀,还不是瑾妃那个拎不清的,真是……“说到皇宫中那一烂摊子,阿蛇都忍不住叹气。 “不过他这次不顾自己的腿伤跑出来,看来是对北安的小公主真的上心了。”阿蛇轻轻说着,还不忘去打量眼前妇人的神色,却不想妇人还没说话,手就先落到了她的手背上。 “我知道你喜欢阿恺那个孩子,想让他如意,我这不是成全他了。”中年妇人瞪了阿蛇一眼,这些小辈中,阿蛇最喜欢的就是慕容恺,虽然多年不见,但是他在宫中的学业事情,阿蛇都是要先于自己过目的。 “可是你在耍他。”阿蛇很坦诚地告诉中年妇人,她现在是真的担心慕容恺忍不住,会半路跑了,那她的一番苦心,可就白费了。 “他腿都残了,你还指望他能跑出去?与其担忧他,你不如担忧下那个丫头。” “那丫头很乖呀,应该不会……”阿蛇很笃定,阿蛮不会跑。 中年妇人只是笑,笑得阿蛇莫名地慌。 中年妇人话音未落,阿蛇就急匆匆去了阿蛮的房间,因为一路上小姑娘都很乖顺,回来也没有闹腾,她就卸了心防,她住的房间的门都没锁。 阿蛇闯进房中,果真没见到阿蛮,倒是她送来的红嫁衣,如火一般,堆在桌子上,还是阿蛮送过来时候的样子,一动未动。 她起身就去追,追出了半里路,才看到阿蛮一瘸一拐往山下跑的身影。 她快步追上去,站在阿蛮面前,笑眯眯地看着她。 “阿蛇姑姑,我出来如厕。找不到回去的路了。”阿蛮先事一惊,随即解释道。 “走,姑姑带你回去。”看她古怪精灵的样子,阿蛇心里喜欢的很,爱屋及乌,因为是慕容恺认准的,不管阿蛮做什么,她都是喜欢。 阿蛇的态度让阿蛮松了一口气,虽然心底不愿,她还是乖乖地跟在阿蛮的身后,一步一步往回走,只是每走一步,心都凉一寸。 礼亲王番外第一百七十七章 退缩 她是真不想嫁给什么重孙子,她想回北安,想找个如意郎君,想到未来的如意郎君,脑海中突然闪过被慕容恺吻到的画面。 当时心炸裂的感觉,记忆犹新,可是现在,注定,山高水长,再无关系了。 “丫头,我家主子那重孙子,还不错的,没准就是你喜欢的那种,所以,别想着跑了,乖乖嫁人。姑姑不会害你。” 阿蛇语重心长地劝,如果不是因为主子的意图,她都恨不得将真相和盘托出了,她觉得自己已经将话语说得很清楚了,可是阿蛮还是垂头丧气地跟在她的身后,让她心底的罪恶感越来越重。 阿蛇姑姑不知道的是,阿蛮此刻的郁闷不仅是因为要和主子家的重孙大婚,更因为慕容恺,她当时知道消息之后,心底郁闷得厉害,只想着赶紧离开这里,现在,她终于能冷静下来想当初的事情了,心底悔得厉害,她和慕容恺算是朋友了,朋友一场,自己总是要留句话再走的…… 或许,她该和慕容恺见一面,那样,她是不是就不会这么匆忙离开,那样,自己是不是就可以不用别人逼着成亲?那样,他们之间…… 他们之间,终究是不可能的。 可是,想到他之前亲吻自己,她的心,就忍不住雀跃,随即,就是明了自己处境之后的心伤。 今日和人成亲之后,他们才是真正的不可能了。 从此,隔山隔水,从此,她为人妇,他是人夫…… 想想,都觉得心里别扭得很。 “阿蛇姑姑,如果我拒绝和你家主子的重孙大婚,会是什么结果?” 阿蛮小心翼翼地试探,但是看向阿蛇的时候眼睛里却全是期望。 “你嫁给我主子的重孙子,肯定不会后悔的,你就不要想悔婚这事了。” 阿蛇也不忍心让小姑娘失望,可是主子说了,现在必须成就他们的姻缘,主子没说原因,但是她跟了主子这么多年,自然清楚,所谓的必须,就是过了这个村,再没这个店了。 主子也是希望阿恺幸福的。 “可是……”阿蛮还想说,可是真的找不出充足的理由。 “你是被我们掳上山的,没有任何选择的权利,我家主子和我都很喜欢你,不会害你的。” 阿蛇在劝的时候,觉得自己都要将真相说出来了,可是阿蛮还是一脸不情愿。 “如果你们真的强行给我成亲,到时候可能会让两国起争端,如果那样的话,你们这山寨……” “两国和平关系到太多百姓的安危了,你这样做,会害死太多人……” “如果你对夫君满意,那就是两国联姻的佳话不是?你们使团带来的那个什么锦绣公主不正是要和我们联姻的,现在董家失势,怕这联姻也不成了,正好,你和我家主子的重孙子,人品才貌很是相配。” “可是我不喜欢呀,只要我不喜欢的,我父皇肯定不会高兴。” “我打赌你会喜欢。” “我不会的。” “那你是有喜欢的人了?“ “没……有。”阿蛮急切回答,可是脑海中全是慕容恺的影子,她觉得自己都魔怔了,怎么总是会想起慕容恺。 阿蛇笑着看她口是心非的样子,她甚至也起了促狭的心思,想等着一切都结束之后,她要告诉慕容恺,阿蛮亲口说的,她没有喜欢的人。 礼亲王番外第一百七十八章 礼成 纵使阿蛮舌灿莲花,都没能改变被阿蛇姑姑带回来的命运,更惨的是,在她回了之前的房间之后,阿蛇姑姑嘱咐了一句让她将嫁衣穿好,然后就离开了,还把门锁了。 阿蛮呆在晦暗的屋子里,心底一片绝望。 其实在和阿蛇姑姑交涉的时候她就清楚,自己是不是父皇宠爱的小公主改变不了自己的处境,在被捉住之后,她好像就只剩下一条路可走了。 只是嫁人,纵使自己答应了,心底还是排斥地厉害。 不穿嫁衣成了她最后的坚持。 等阿蛇再次来的时候,阿蛮就坐在桌子边上,神色平静地看着她,不言不语,只是周身的倔强和坚持,让人看了不免动容。 “一辈子只有一次的大婚,你不会连嫁衣都不穿吧?” “阿蛇姑姑,您错了,只要我想,以后想大婚几次都可以。”在北安,公主是可以休夫的。 “你确定要和我在这里耗着?” “好汉不吃眼前亏,你自己都说了,以后还可以大婚,那这次你就顺了我家那位的意,你自己最先少吃苦头不是?” 阿蛇自然是看出了阿蛮的聪明通透,却不明白她为何在嫁衣这件事情上如此坚持,她有些搞不清楚主子的意思,不知道阿蛮这样闹下去,她会不会直接撒手不管了,所以,她还是好声劝着阿蛮,希望今晚的大婚能继续下去。 阿蛮自然不会和阿蛇姑姑说,自己心底的执念,她也曾想过一身嫁衣的样子,只是每次对未来的想象里,她都是为心爱的男人穿上一身红衣。 “快点吧,她恼了,到时候难受的是你,她的重孙子可都准备好了,他一表人才,娶你都没什么意见,你还……” “姑姑是觉得我很不堪吗?” “不是,我只是觉得她的重孙子不错。”阿蛇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了,赶紧解释。 阿蛮自然听得出话里话外阿蛇对那位重孙子的喜爱,可是她们喜欢的,未必是自己喜欢的呀。 “我会穿好嫁衣的,姑姑稍等。”阿蛮终究还是选择了认命,经过阿蛇姑姑的点拨,她已经明白,比起心底的坚持,尽快逃离这里才是最应该做的事情。 她手上在换着衣服,心底却已经在暗暗谋算,要怎样离开。 阿蛇姑姑再次出现的时候,阿蛮已经穿好了嫁衣,头上蒙着艳红的盖头。 “这才乖嘛,今天你俩,还真是郎才女貌。”阿蛇牵着阿蛮的手走出来,正好迎上了被小圆子推着出来的慕容恺,她心底欢喜,有种赞叹,却不知道即将成婚的两人心底全然不相信她的话语。 两人的婚礼简单至极,只是被人领出来两人拜了天地,拜了高堂,夫妻对拜。 礼成之后,阿蛮的手上就被塞进了一个东西。 “这是我给自己重孙媳妇儿的,你好好保管,以后这小子如果欺负了你,你可以拿着这个来找我,我帮你收拾他。” 阿蛮熟悉这声音,是那中年美妇的,她塞到自己手中的好像是个玉佩,清凉温润,触手生温。 而站在阿蛮身侧的慕容恺,此时的身子都僵住了,因为刚才说话的声音,熟悉又陌生。 尤其是在她说到自己重孙媳妇儿的时候,他的心底都忍不住呐喊了,竟然是她。 礼亲王番外第一百七十九章 太皇太后 慕容恺紧攥着拳头,努力克制住心头涌动的委屈,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要怎么做了。 这些年,他想过太多次祖孙重逢的场景,可是当这一刻真的来临,所有的思念,担忧都不如此刻心底汹涌澎湃的委屈。 眼前所见,是红盖头的艳红,像是心头熊熊燃烧的火。 之前他就该知道的,阿蛇姑姑的声音,他曾隐约觉得熟悉,只是从未想过她真的会是阿蛇姑姑。 他终于鼓足勇气,拽开了挡住自己视线的盖头,看向坐在主位上乐不可支的美妇,她的眼睛,一如当年,流光溢彩,虽然只是简单的装扮都遮掩不住的周身贵气…… 他们大周的太皇太后,在寒山上呆了十几年的太皇太后,此刻,就坐在了他的面前。 “老祖宗玩够了吗?”慕容恺赌气得问,那美妇转头看着慕容恺,眼底全是慈爱笑意,她根本就不在乎慕容恺的愤怒,缓缓起身,在慕容恺的注视下缓缓离开。 走到门口的时候还不忘吩咐阿蛇一句:“这入洞房的事情,阿蛇你负责。” “主子,这入洞房是夫妻两人的事,我可没办法。”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带着药呢,给两人喂下去。” “主子,他们还小。” 阿蛇一边解释着,心底不挺在腹诽,您老人家把招数都说了,她那里还有成功的可能? “那就送入洞房吧。” 阿蛇看着欲言又止,望着太皇太后出神的慕容恺,忍不住开口道:“您先和他聊聊,这么多年没见了。” “成了亲,入洞房才是头号大事。”说完,太皇太后就扬长而去,显然,并不准备和慕容恺聊聊。 “姑姑,我……”慕容恺看着太皇太后的背影消失,眼底落寞非常,万千的话语哽在喉头,想和阿蛇开口,却说不出任何的话语。 “好孩子,我都明白的,这些年委屈你了,但是她说的没错,今天,最重要的是你们的事。” “阿蛇姑姑,我……”看着站在自己身侧,一身红衣的新嫁娘,慕容恺心底只剩下排斥。 “老祖宗什么时候害过你?”阿蛇自然知道慕容恺药说什么,不等他开口,就堵住了他的退路。 “可是……” “她什么性子你应该了解的,她从不做无用之功,也懒得管你们的闲事。“ 慕容恺知道,老祖宗愿意为自己做主,给自己娶亲,他是应该感恩戴德的,可是,用这样的方式,将自己掳了来,不管自己的意愿就强行塞给自己一个媳妇,这也太…… 虽然心底全是怨念和疑惑,慕容恺却也明白,这是她老人家的风格。 “先入洞房,有事明天再说。”阿蛇姑姑说完,就一手拽着一人,向早就布置好的寝室走去,小圆子只能快速推着轮椅,跟着阿蛇姑姑的脚步,防止自己的主子在被拖拽的时候在轮椅上掉下来。 一直没有言语的阿蛮,此时心底全是乱的,因为自己要嫁的人声音像极了慕容恺。 等到被阿蛇推进了寝室,阿蛮忙不迭地将头上的红盖头扯掉,转头看向身侧坐在轮椅上的人。 慕容恺还想找阿蛇姑姑说话,可是不等他转身,就看到了将盖头扯掉的阿蛮。 “阿……蛮。”慕容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看着阿蛮,心底既兴奋又内疚,关于父皇的婚事,关于今天的状况,他有太多的话要和阿蛮说,却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他猛地伸手,拽住了阿蛮的手,不敢松开,心底在慢慢思量着,自己要怎样开口解释才能让阿蛮满意。 礼亲王番外第一百八十章 表白 在拜完堂之后,听到慕容恺的声音时,阿蛮心底还难过了一阵。 因为自己嫁的这个夫君,竟然有着和慕容恺一样的声音,她此生怕是都躲不过慕容恺这个阴影了。 但是听他们说话,虽然寥寥数语,她都奇怪非常,她推测得出自己的夫君和自己的太祖母多年未见,也推测出他们感情不错,却没想到,那个姿容绝色的女子,竟然是大周的太皇太后。 那随意地做派,一切看自己高兴的心思,全然像个小孩子,哪里是市井传言中那个在朝堂上游刃有余的太后。 任谁也不会想到,堂堂一国的太皇太后竟然当起了土匪,还是给自己的重孙掳一个媳妇。 不是她的想象力不够丰富,而是大周太皇太后的行事已经完全超出了她的想象。 “这件事我也是被逼的,就连拜堂,她都给我带了个红盖头,成亲这件事,你说不算数就不算数,你不要生气。” 慕容恺见阿蛮愣着,心里慌得不行,万千的解释,好像那一句开始都不对,却不知道他这样着急的否定了他们之间的婚事,阿蛮依然不会开心。 “这件事,当然不能算数,你的父皇不是已经赐婚了,还没恭喜你呢,可以抱得美人归了。” 不见的时候,以为再也见不到了,心底全是悔意,可是这人就在自己面前,心底更多的则变成了怒火,没缘由地落到慕容恺的身上。 “没有,那是父皇选的,不是我选的,我抗旨了。”慕容恺赶紧解释,早就忘了自己之前想好的,只要陪在她的身侧,见着她幸福,他现在满心都是不想让阿蛮误会。 “谁信?我都不敢违抗我父皇的圣旨,你倒是厉害。”虽然说现在慕容峥对瑾皇贵妃一心补偿,但是阿蛮可忘不了,在宠妃和儿子之间慕容峥选宠妃的理所应当,哪怕现在受宠,他们之间也并无多少父子深情,他抗旨?实在是没什么依仗,最能成为他依仗的瑾皇贵妃显然和皇上是站在一边的。 所以,她不信。不信慕容恺会做出这么没脑子的事情。 “被他责罚了,进了慎刑司,太医说,我这腿,可能废了。” 慕容恺话语缓慢,却盯着阿蛮,虽然灯光晦暗,但是此刻被一身红衣映衬的阿蛮,美得惊艳,美得惊心动魄,只是看着,他的心都有些恍惚。 阿蛮见慕容恺神色坦荡,心不由得悬了起来,她俯身撩开他的袍角,就要仔细查看,只是她的手被慕容恺紧紧攥住了。 “我没事,真的没事。”慕容恺见阿蛮还在挣扎,他按住阿蛮的手,轻声解释,顺势,将阿蛮的手紧紧攥住。 温热的触感,在手心里绽放,须臾就绽放到了心头,让他的心都跟着震颤。 “阿蛮,你是担心我的是不是?” 看着阿蛮紧张自己,慕容恺心底欢喜不已,他凑在阿蛮耳畔,轻声问,那话语带着的温热气息倾泻在阿蛮的耳畔,心如擂鼓,慌乱到不知道要如何应对。 “阿蛮,其实知道成亲的人是你,我是欢喜的,我真的希望这不是太皇太后的胡闹。”攥着阿蛮的手,慕容恺说出自己心底最想说的话,字字句句,连想过都没想,他迫切地想让阿蛮知道。 他的话让阿蛮的脸腾得一下就红了,饶是她天不怕地不怕,被人这样抓着手表白,却是第一次,还是她心底有好感的少年,她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可是,心乱如麻,她却不知道要如何表达,只能木讷地任由慕容恺牵着手,任由慕容恺,将暖心的话语,一句句传送到耳中。 她觉得自己仿佛置身在云雾之中,脚下,踩的都是喜悦的云朵。 有些猝不及防,更有些欣喜若狂。 礼亲王番外第一百八十一章 真诚 阿蛮世界里全是炫目的喜悦,她看着慕容恺,心底一片温柔。 两人就在这样暧昧的气氛中静默着对视,许久许久,久到理智回笼,阿蛮才想起什么一般,说道:“虽然你希望这不是闹剧,但是这就是闹剧,北安的公主,不可能这样草率的嫁人,哪怕是你。” “再说,我的父皇,可能不会喜欢你这个女婿,北安和大周隔着万水千山,父皇不会舍得我远嫁的。”阿蛮轻声地解释,话语落地之后,她才意识到,原来,自己已经在思考嫁给慕容恺的事情了,这…… “对你来说是闹剧,对我而言不是,我们的婚礼,是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出面的,所以,在大周,无人再干涉我的婚事,不管你愿意不愿意,在大周你就是我的王妃。” “你家老祖宗是土匪,打劫我给她的重孙做媳妇,你就是无赖,不管我愿意不愿意,不管我北安,我父皇同意不同意,就赖上了。“ 阿蛮笑着调侃,但是心底却隐隐觉得,他说的我的王妃四个字,真是窝心。 “放心,我会让你心甘情愿嫁给我,也会让你的父皇和母后同意的。”慕容恺忙不迭地承诺,现在有老祖宗出面,他在大周确实没有了阻力,但是北安,却是千难万阻。 “你还真自信。”阿蛮对某人的无耻已经彻底无语,口口声声,吃定了自己要嫁给他还是怎的? “嗯,我先努力,让你动心,让你父皇和母后满意,等这些做好了,我自然就能抱得美人归了。” “如果他们不同意呢?或者,他们可能会给我选别的人做驸马,你知道的,我们北安人才济济,比你优秀的,大有人在。” 阿蛮笑得促狭,没缘由的,她就是不想让慕容恺轻易如愿。 “嗯,那我就告诉你父皇,老祖宗给我们做主,已经拜过天地了。” “你还真是不要脸。” “媳妇都跑了,要脸有什么用。” “你这人……” 阿蛮都没发现,行事一板一眼的慕容恺,竟然也会有这样的一面,虽然话语简单,却直撩人心。 “谁是你媳妇,不要乱说。”阿蛮红着脸嗔怪,慕容恺看着她娇艳的模样,脸上的笑意更重。 “可惜你年纪小,不然……“他脸上带着淡淡的失望,说完话还不忘打量下不远处一片艳红的床榻。 “你可以出去了。”阿蛮自然明白他说的是洞房的事情,他们都之都这是一场闹剧,他还想洞房,这人真真是,讨厌至极。 “娘子,我的腿可能要废掉了。“慕容恺再次拿自己的腿说事,他看着阿蛮,笑着言道。 之前,他还想着自己的腿废了绝不拖累阿蛮,但是在被阿蛇姑姑带上山的时候,阿蛇姑姑说过的,如果自己乖乖娶妻,她家主子就会医治好自己的腿。 慕容恺很确定,老祖宗有办法让自己站起来。别的不说,就是她给北安公主找个瘸腿的皇子联姻这件事,她绝对不会做。 老祖宗虽然喜欢胡闹,喜欢热闹,但是从不拿国家大事开玩笑。 “我见你的时候你的腿就不好,等明日咱们下山了,就去找大夫给看,如果大周没有好的大夫,咱们去北安,我父皇和安然老王爷有几分交情,如果可以,找他老人家就是。” 慕容恺看着她认真的样子,心仿佛被暖水浸润。 她是真的关心自己,这关心,要比父皇和母妃更真诚,真诚到他忍不住红了眼眶。 亲王番外第一百八十二章 半生心血 “会没事的,你放心。”纵使现在还不知道治愈腿的办法,为了她的安心,慕容恺还是连声安慰。 慕容恺的手本来是拦着阿蛮触碰自己的腿,现在,却是紧紧攥住了阿蛮的手,温热的触感,仿佛摸到了阿蛮的心上,她的心仿佛着了火,随时都能从胸口涌出来一般。 “阿蛮,以后我会对你好。”本该是情意绵绵的话语,在慕容恺嘴里说出来,郑重无比,没有人知道,这句承诺,慕容恺践行了一辈子。 “谁会和你在一起的,别乱说。”嘴里这样说这,脸却不由得红了。 她在北安见过太多的少年,但是没有一个如慕容恺一般,轻易就能撩动自己的心。 不是没人妄图吻她,也曾有人想牵她的手,每次,她都会躲开,甚至会恼火。 只有慕容恺,是个例外。 才开始救他,知道他的处境,对他很是心疼,后来,心疼没了,他却住在了心里。 两人之间真的没经历什么,但是他却牵动着自己的心。 或许,这就是所说的缘分。 “不乱说,我会对你好,以后,只对你好。”慕容恺的笑容里全是温暖,纵容宠溺的眼神,仿若山谷的温泉,将人的心都浸润得暖意满满。 “还看什么看,他都说了,以后只对北安那个丫头好,你为他担再多的心有什么用。 此刻,简陋的洞房外,太皇太后正一脸嫌弃地和阿蛇说话,显然是听了慕容恺深情的话语,心里不高兴了。 “你和个孩子吃什么醋?人家老话都说了,媳妇娶进门,媒人扔过墙的,现在他没出来赶你就不错了。” “再说,阿恺那孩子心里肯定是有你的,刚才知道是你,差点连洞/房都不入了。” “我就是生气他十几年没见我,见了我不和我聊聊家常,忙着哄媳妇。” 阿蛇宽慰的话太皇太后自然是明白的,她活得比谁都通透,只是多年不见慕容恺,自己也想多和他聊两句,可是他倒好,守着媳妇,全然将自己这个老太婆忘了。 “说你想他就行了,承认个事实就那么难吗?”阿蛇忍不住吐槽,这人越老越要面子了,明明很惦记宫里她的孙儿重孙,却从不回去,明明惦记着慕容恺,却用这样的方式和他见面…… “我知道你生峥儿的气,可是他现在都知道错了,你还不去见他,真是……” 当年,为了让慕容峥宽心,为了减少祖孙二人的嫌隙,太皇太后才选择了离开。 远遁寒山,为的也不过是他偏宠董氏,太皇太后多次劝说无果,祖孙二人甚至有了嫌隙,为了避免祖孙感情受损,太皇太后为十几年后做好铺垫,就离开了。 现在,董氏已经被困在了清凉殿中,她如若愿意回去,慕容峥定然是欢迎之至,可是她却依然赌气一般不愿意回去。 心头,却偏偏惦记着他们。 虽说而今朝堂之上,没有她半分血脉,但是那些孩子们,却倾尽了她半生心血,慕容家的那个人,更是让她拼尽了一生情爱。 “现在回去做什么?继续阻止她宠着瑾妃?你看他这个父皇,都做成什么样子了?”太皇太后自然明白阿蛇的心思,她缓缓开口,言语中是说不尽的疲惫。 礼亲王番外第一百八十三章 后悔 “阿恺这个孩子倒是好的,不争不抢,为人最是通达,这些年为了自保,总是循规蹈矩地过日子,我思量着,以后他能做慕容家的尺子,刑罚规则,他来掌管最是合适不过。” 太皇太后缓缓开口,她不愿意提及让自己伤心的孙儿,但是对他的孩子们,她心底却全是喜欢,不管是老大,老三,还是老七,老九,都是好孩子。 “不管是掌握大周的刑罚还是慕容家的,都是件苦差事,要大公无私,更要严于律己,老三能做到这些,只是如果一生就为了尽他亲王的职责,那也太苦了些,所以,我才想着让他在感情上如愿。” 太皇太后对阿蛇说的话语,像是普通好友之间的碎碎念,但是字字句句,皆是对慕容家大周江山的担忧和深切的爱。 阿蛇听着太皇太后的话,心底发苦。 她最是明白,自己的主子,最受不得那些皇室的规矩,即使在远离之后都心心念念,这些年,也真是苦了她了。 “老三会知道你对他的好,他们夫妻,以后肯定会孝顺你的。”阿蛇轻声地安慰着,太皇太后却只是笑笑,阿蛇最清楚,他们都是长生不死的身子,怎么可能有儿孙尽孝,她所求,也不过是她喜欢的这些儿孙们,能够得尝所愿,顺遂一生而已。 “走吧。”太皇太后一边说话一边转身,却是向着下山的方向。 “主子,就不和三皇子见见面?他肯定有很多话要和您说,远的不说,就您给他找的这个媳妇,他肯定是千百万的满意。” “我前几年种下的那颗榴莲树结果了,明天就差不多熟透了,你要不要跟我去?” “那东西比得上您和自己的重孙见面?你是真的老糊涂了吧?” 阿蛇一边说话,一边追着太皇太后离开,纵使她有太多的抱怨,但是这么多年,她都是跟在她的身边。 这些年下来,她才是最孤独的人,她只有她陪着。 等慕容恺和阿蛮说尽了情话,才想起自己刚才急切要见的人不是阿蛮,而是老祖宗。 可是等他急匆匆从洞房出来,却再也找不到太皇太后的踪影了。 整个山寨,只有五个人,他,阿蛮,阿蛮的两个侍卫,还有他的随侍太监小圆子。 此刻慕容恺和阿蛮面面相觑,尤其是阿蛮,没想到她这山寨完全不是她想象的土匪聚集地的样子。 “早知道就他们两人,我肯定拼死反抗,就我这两个侍卫,拿下她们总是轻而易举的,我哪里还需要和你拜堂成亲。” 阿蛮满心的挫败感,从没想到,她所以为的悍匪,竟然只是两个弱不惊风的女人。 “幸亏你想多了,别说你两个侍卫,就是二十个,二百个,都不是他们的对手。” “怎么可能?”阿蛮本能的质疑,只是在话说完之后,看着慕容恺笃定的样子,脑海中才想起关于大周太皇太后的传言。 “如果她们真是两个弱女子,别说活到现在,怕是连我皇祖父都没办法活下来。” “我只是后悔而已。”阿蛮心虚地解释,却不想慕容恺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了一句:“后悔什么?” 阿蛮说后悔的肯定是答应嫁人,可是现在,她很确定,如果她承认了,慕容恺肯定不会饶了自己。 自己还没提到他就一副要吃人的样子了。 “你还是去追下太皇太后吧,他们走了不久,你如果去追,能追得上。” 阿蛮说完话就堵住了自己的嘴,她只顾着说话,都忘了慕容恺的腿受了伤,就是去追人,最后也只能是被落下的那个。 “我去帮你追。”不等慕容恺开口,阿蛮就已经做好了决定。 礼亲王番外第一百八十四章 好好过日子 不等慕容恺作答,阿蛮就急匆匆地追了出去,紧赶慢赶,都没能追到太皇太后和阿蛇。 倒是在山脚下看到了一封红色的信,不是因为阿蛮眼神好,纯粹因为那封信泛着光,让人忽视不得。 信封上写的就是骄阳公主苏阿蛮收。 阿蛮打开信封,里面只有两句话:阿蛮丫头,和阿恺好好过。收好老太婆送你的东西。 看完信,阿蛮心底只剩下了震惊,这大周的太皇太后,真的是人吗?就是神仙都不会料这么准吧?她竟然连自己来追她都算到了? 阿蛮回去的时候脸上全是失落,她现在明白,这太皇太后是真的为慕容恺好,不然也不会拦下自己,成全和他的姻缘,所以她不知道要怎么告诉慕容恺,太皇太后已经离开的消息。 慕容恺在半山腰上迎接了一脸暗淡的阿蛮,小声说了一句:“她是觉得和我无话可说才走的,不是因为你走得慢,没追上。” 虽然和太皇太后见面不多,但是她的性情慕容恺还是了解的,她之所以离开,就是不想和自己多废话,她老人家呀,最麻烦的就是繁文缛节,更懒得废话。 阿蛮将手里的信递给慕容恺,慕容恺打开看了,才柔声说了一句:“这些重孙里面,老祖宗最喜欢的就是我,她的话语,字字都是金玉良言,咱们听话,好好过日子。” 慕容恺的话语温热,带着让人心悸的温柔落在阿蛮的心头,低头的瞬间,脸都不由得红了。 低头的同时,她将拜堂后太皇太后塞到自己手中的玉佩递给了慕容恺。 慕容恺看着落入自己手中的玉佩,不由得轻笑出声。 这次,倒不再是一只像鸡的凤凰了,是两个麻雀戏水。 不过这麻雀的雕工,真是……浪费了一块好玉。 在慕容恺要将玉佩还给阿蛮的时候,才突然想起别人说的什么鸳/鸯/戏/水。 老祖宗雕的这鸳鸯,很抽象。 “拿好,有这个玉佩在,父皇母妃都不会再给我赐婚。” “他们是你的父皇母妃,赐婚不成,塞几个侧妃夫人的也是很容易的。” “你看好了这个玉佩,上面是两只鸳鸯,不是三只四只,谁想给我再塞女人,那就是违拗太皇太后懿旨。据我所知,鸳鸯失偶,另一只,绝对不会独活。” “如果有人要给我塞女人,你就寻死觅活去,到时候他们绝对不敢再乱来。”慕容恺小声建议,话语中全是促狭笑意。 “就你有父皇母妃是吧?如果我真嫁给你,你的父皇母妃敢给你塞女人,我就让父皇给我纳驸马。” “阿蛮,你敢。”听阿蛮说纳驸马,即使知道是玩笑,慕容恺都急了眼,那一幕,是自己想都不愿意想的。 他现在最后悔的就是之前竟然还想成全阿蛮和别人。 只是想着他就觉得自己真是蠢透了,竟然会有那样的想法,自己的人生中,好不容易有了一个有意思的女孩能让自己动心,让自己心甘情愿的陷入曾经畏惧的情爱中,他竟然会蠢得想将她送人。 以后,他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想法,不管自己的身体如何,他就要将阿蛮留在自己的身边,护着她宠着她,和她安宁一世。 礼亲王番外第一百八十五章 惊变 慕容恺和阿蛮在寨子里凑和了一/宿,阿蛮睡在太皇太后为他们布置的洞房里,慕容恺守在外面。 阿蛮临睡的时候,心有不忍,喊他一起进房子,却被慕容恺拒绝了。 “都是成亲的人了,还计较这些做什么。”阿蛮素来不拘小节,现在想着慕容恺还坐在寒风中,尤其是他的腿还…… “阿蛮,这是太皇太后胡闹呢,我只承认她给我们赐婚,别的不作数。“ “你如果愿意做我的王妃,那我会倾尽全力,给你最好的大婚,有双方父母的祝福,有万里送嫁,千里迎亲。” 慕容恺在洞房外描绘着未来他们大婚的样子,洞房内的阿蛮因为他这简单的承诺,脸都红透了。 “我心悦你,但是大婚之前,我不会逾矩,即使在这没几个人知道的山寨里,我会敬你重你,让你心甘情愿的嫁我。” “慕容恺,你不要说了。”不得不说,阿蛮的心此刻被慕容恺一声声温软的话语敲打着,她都不敢再听下去了。 不是说他是大周最无趣的亲王吗,这一句句的话,撩人心扉,让人恨不得抛下所有,任性地只守在他的身边,因为他字字句句,都在告诉她,她是他心上的人。 “好,以后我只听你的话。” “慕容恺你闭嘴。”阿蛮脸都红透了,这个男人,真是坏透了,明明知道他话语的杀伤力,还是和自己这样说话,真是…… “好。”温软的话语,不急不躁,好像阿蛮说的并非这么无理的要求。 因为慕容恺一通话语,让阿蛮终于死了让慕容恺进门的心,因为她不确定,慕容恺进来之后,还会说什么让自己脸红心跳的话。 可是睡意却全不见了踪影,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想着门外的男人,心底,蜜糖一般。 这是慕容恺从小至今最寒冷的夜,要比阿蛮遇到他的时候更冷,这是此刻,他的心却早已经不是死灰,他心底装着房间里的女子,想到她明媚的笑意,想着她恼羞成怒的话语,他的心都盛满了甜。 他很愿意就这样守阿蛮一辈子,护她无忧,宠她上天。 阿蛮甚至还想自己这半生太幸运了,有父母的疼宠,现在又遇上了一个自己心仪的男人,她以为只要和父皇母后禀明,等待他们的就是幸福的后半生,只是这最简单的愿望在他们抵达北安的时候被彻底打碎。 因为刚进入北安,他们就听说了镇国公府因为里通外国全家下狱,皇后娘娘畏罪自杀的消息。 听到这个消息的瞬间阿蛮看向慕容恺,一脸呆愣。 她都不敢相信,自己的母后,竟然畏罪自杀? 怎么可能?镇国公是自己的舅舅,舅舅和母后两人兄妹情深,为了母后,他也不会做出这样的蠢事?还有自己的母后,虽然性情宽和,却并非蠢人,怎么可能在镇国公府的罪名还没有定论的时候就畏罪自杀? 父皇那么的爱自己的母后,怎么可能会眼睁睁看着母后畏罪自杀,怎么可能相信镇国公府有不臣之心? 如果说是朱贵妃他们的算计,可是楚南风不是已经送了消息过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自己来回一趟,两个月不到的光景,她的母后,竟然没了。 那个温柔如水的女人,那个始终笑眯眯地慈爱看着自己的女人,那个教会了自己诗书礼乐的女人,竟然…… 死了。 “慕容恺,他们说的是假的,是不是?” 礼亲王番外第一百八十六章 陪着你 慕容恺也被耳中的消息惊到,他一手抱住阿蛮,轻声安慰道:“别急,咱们仔细问下,有可能是你听错了,也有可能……” 慕容恺还想安稳阿蛮,却想不出任何的理由,街头巷尾都知道的消息,怎么可能是假的。 只是他阳光一样的小姑娘,怎么能接受这突然的阴云。 他知道阿蛮是被北安皇上和皇后娇宠着长大,现在,她又要怎么面对? 纵使做好了和她出生入死准备,他此刻依然心痛难忍,世界上从来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失去母亲的苦痛,这杯足以噬心的苦酒,只能她自己来饮尽。 “阿蛮,先别哭,咱们去了解下情况,你要好好的,你还有父皇,还有你的太子弟弟,你要坚强。” “慕容恺,你是觉得我的母后真的死了对不对?我母后今年才三十二岁,我父皇说过,这个年纪是女人最好的年纪,她怎么可能会死去?父皇也不会允许的?母后死了,父皇怎么办?太子弟弟怎么办?我怎么办?” 阿蛮呆呆地问,眼底一片迷茫,她的世界颠覆得太快,快得她措手不及。 “慕容恺,我的母后不会死的,她不会抛下父皇,更不会抛下我和弟弟的,她不会死,不会。” 阿蛮反复说着不会死,不会,但是话语间,眼泪却簌簌地落在。 即使她此刻是迷茫的,她也知道,自己的母后,是真的没了。 “慕容恺,我的母后,肯定是被冤枉的,她是北安最尊贵的女人,她没有理由和镇国公府里通外国,她真的没有必要,有父皇的宠爱,有我,有可爱的弟弟,她什么都有了,她没有必要去做那些出力不讨好的事情,她……“ 阿蛮努力解释着,这些事情,是正常人都会想到的,但是,为什么北安的皇上还是信了?甚至,任由自己宠爱了多年的皇后“畏罪自杀”? 慕容恺没有说话,脑海里却已经在想着无数种可能。 “阿蛮,你觉得你的父皇对母后失去信任,会是因为什么?” “不可能,父皇和母后恩爱多年,他应该是最信母后的。”阿蛮本能的反驳,只是话说完之后,她才明白慕容恺话语的意思,如果父皇对母后有足够的信任,那父皇就不会不相信镇国公府,就不会让母后畏罪自杀。 畏罪自杀,首先要有罪?这个罪,是镇国公府的罪还是母后的罪? 如果镇国公府全府上下还在狱中,那母后的畏罪,又是因为什么? 阿蛮脑子飞快运转,这是,不等想出结果,心头的悲伤就将她的理智击碎,她实在是没办法在这个时候做出最合理的推测。 “慕容恺,我想不了太多,我现在什么都不想想,我现在就想找个地方哭一通,你让我哭一通,等我哭完了,咱们再好好说,好不好,或者,你帮我想呀,你想想,就不到两个月的时间,父皇和母后,怎么会……” 话说到最后,阿蛮已经是泣不成声。 “阿蛮,你这样哭着,我心疼得厉害,也没办法冷静下来想,咱们先找地方住下,等你平复了心情,咱们慢慢说。”慕容恺轻声安慰完阿蛮,就一手牵着阿蛮,一手推着轮椅向附近的客栈走去。 “慕容恺我不知道怎么办了。”阿蛮的话语无助苍凉,再也不复之前那灼灼生光的样子。 “阿蛮,不要想了,有我在,我会陪着你,刀山火海,我都会陪着你走过去。” 对未来所有的旖旎想象此刻全都变了样子,唯一不变的就是他坚定的心,他要陪着阿蛮,不管她是高高在上的骄阳公主,还是被碾落尘埃。 礼亲王番外第一百八十八章 本王的王妃 “苏阿蛮,你是我的妻子,不管你承认不承认,你如果想和我划清界限,那也没事,我会紧跟在你后面,去北安皇城,去求亲。” “我会强行将你娶走的,到时候你想护着的人一个都保护不了,只能跟我离开。” “你就认准了我没了母后的庇护,连父皇都不再宠着我了。”阿蛮被慕容恺气到发疯,她也很清楚,如果慕容恺诚意求娶,到时候父皇必然会答应。 到时候她的太子弟弟,镇国公府的亲人们…… “如果你愿意带我走,和我一起,那我会和你一起保护他们,我们一起。“慕容恺紧紧握住阿蛮的手,好像是怕他突然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 “慕容恺,你太欺负人了。” “阿蛮,我只欺负你这一次,求你,让我跟在你的身边,你现在的处境不明,我真的不放心。” 慕容恺的话语,诚挚又温柔,暖人心扉。 阿蛮看着她,却不敢答应,她内心也希望在这个最无助的时候身边有个依靠,可是慕容恺,他……,她不舍得。 “阿蛮,我不干涉你的事情,只保护你的安全,我还可以为你提供一些信息,你是知道的,两国之间,睦邻再友好,总是会派一些暗探了解其他国家的情况,我手上现在有大周的势力,能保护你,等你有了自保的能力,我会让他们尽数撤离。” 慕容恺循循善诱地劝说着,眼底,全是溺死人的温柔。 “殿下,咱们的人来了。”就在两人彼此坚持,僵持不下的时候,小圆子突然匆匆赶过来。 “阿蛮,先了解下皇宫里的情况,咱们再一起走好不好?你这样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就……,你不是那么蠢的人。” 慕容恺最后一句话,带了几分激将的成分,成功让阿蛮选择了留下。 两人刚进了房间,就有个富商打扮的人进了他们的房间,对着慕容恺就行礼。 “这是本王的王妃,北安的骄阳公主。” 行礼完毕,那富商看向阿蛮,只是不等阿蛮开口,慕容恺就解释道。 那富商惊住,他看着慕容恺,许久都不敢说话,他不知道这三皇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虽然人在北安,但是大周的消息还算灵通,没听说过三皇子成亲呀?还是和现在在北安处在风头浪尖上的骄阳公主。 “太皇太后的赐婚,行礼吧。”慕容恺因为眼前人的质疑,面色有几分不悦,冷冷吩咐道。 “殿下喜怒,臣穆青安给王妃请安。” 本来阿蛮还试图阻止慕容恺,可是不等她开口,穆青安已经行礼完毕,她只能尴尬着看向慕容恺,慕容恺本来清冷的面色却多出了几分霁色。 “说下北安的情况,尤其是本王的岳母,到底怎么回事?还有我那小舅子,现在情况如何。” 慕容恺缓缓开口,字句间都将北安皇后和北安太子作为自己的家人,那称呼极为熟稔,如果不是确定他第一次来北安,之前并未见过皇后和太子殿下,谁都会觉得,他们应该是非常和睦的亲戚。 “殿下,据咱们宫内传来的消息,是皇后先被皇上软禁了,后来才出了镇国公府全府被抓,然后皇后自尽的消息。” “探查到我母后为什么被软禁了吗?父皇软禁了我的母后,那我太子弟弟如何了?” 不等慕容恺开口,阿蛮已经忍不住问了,虽然母后的离开让她伤怀,但是此刻,她才清醒的意识到,她最该关心的是自己的太子弟弟,他才只有五岁,没了母后的庇护,他才是真正的处境堪忧。 礼亲王番外第一百八十九章 帝后离心 “属下探查到的消息,太子殿下现在被养在朱贵妃处。” “慕容恺,我要回宫,朱贵妃她野心不小,母后的事情和她脱不了关系,现在太子弟弟在她手上,我怕……” 和失去母后的巨大伤痛相比,此刻,阿蛮心底全被担忧占满。 她的太子弟弟才五岁,还看不懂人心丑恶,朱贵妃是个不省油的,她怕自己去晚了,自己的太子弟弟都没命了。 慕容恺伸手拽住了阿蛮的手,温热缓缓驱散阿蛮手心的冰凉,慌乱的心也仿佛找到了支点一般,渐渐安静下来。 “放心,弟弟不会有事,他可是你父皇唯一的皇子。” 慕容恺的话很有说服力,确实,父皇只有太子弟弟一个儿子,不管母后如何,父皇不可能不管太子弟弟的死活,而宫中那群女人,在自己生下儿子之前,对太子弟弟应该是巴结讨好。 “朱贵妃那个女人,虽然有时候脑子够用,但是惯常不按常理出牌。” 虽然平素不愿意搭理朱贵妃,但是因为和苏锦绣的关系,阿蛮对朱贵妃还是有些了解,一个看上去温婉和善的女人,心底却藏着狠毒,典型的笑面虎。 “她如果有点脑子,就该护着弟弟,你既然不放心,咱们快点赶去帝京,等了解透彻了,咱们再商量如何做。” 慕容恺轻声安慰着,眼底却全是忧虑,说出的话全是安慰阿蛮的,他心底的担忧,比阿蛮更重。 有些疑问,当着阿蛮的面,他都不敢问,他怕让阿蛮多心,他怕阿蛮会不管不顾地杀回宫去。 “阿蛮,不急这一会儿,你再休息会儿,吃点东西,我们再赶路。” 明明是商量的语气,却让阿蛮没有选择的余地,她只能答应,看着慕容恺带着穆青他们离开,然后等着人送饭上来,脑海中却是一团乱麻。 穆青跟着慕容恺进了他的寝室,不等他再行礼,慕容恺就问了一句:“北安皇后自尽之前,是不是和北安皇有过争执?帝后两人的感情出了问题?” 其实不用穆青回答,慕容恺就已经知道了答案。 如果不是帝后感情出现了问题,那皇上断然不会对镇国公府动手,如果不是帝后感情出现了问题,皇后自尽之后,传言不会说她是畏罪自尽。 到底是什么样的隔阂,一条性命都不能让北安皇消火? 如果帝后真的有了这样大的隔阂,那他的阿蛮还能进那曾给她温暖的后宫吗? 北安皇对阿蛮又是什么态度?护着还是…… 太子殿下养在朱贵妃跟前,是为了照顾,还是…… 慕容恺心底有太多的疑问,却不知道该从哪里问,而且他也清楚穆青现在远离北安朝堂,对那边的消息,即使知道,也不会是特别的详尽。 “咱们的人传消息来说,帝后两人感情出现嫌隙是十五日前,好像是因为太子殿下,那日帝后两人争吵很久,最后太子殿下被送到了朱贵妃处,再后来,就是镇国公府出事,然后皇后自尽。“ 穆青对北安后宫的事情了解确实不够详尽,但是帝后争吵的事情,他还是知道的。 回话的时候,穆青看向慕容恺的时候眼底都带了几分崇敬,传言中循规蹈矩的三皇子殿下,竟然也如此聪慧机敏,见微知著,这是他们大周之福。 礼亲王番外第一百九十章 共赴 “马上让人去查一下北安太子在朱贵妃宫中的一切,还有,北安皇对太子的态度。” 穆青听着三皇子的吩咐,心底有了猜测,只是事关北安天家颜面,即使是事实他都不能说出来,更何况,这只是推测。 不过想想,能让北安帝后反目的,怕也得是这样大的事情。 他们的深情可曾是天下的佳话,只是没想到,一段恩爱传奇,竟然是以这样的方式作为收梢。 “有消息立马回禀。”慕容恺嘱咐完就抬手示意穆青离开。 可能在人前他表现得头脑清醒,思路鲜明,但是他更清楚,自己此刻,脑袋里一团乱麻。 即使是在大周皇宫中,在更困难的境地他都不曾如此慌乱过。 可是,现在是在北安,这一切,关乎阿蛮,所谓关心则乱,他总是控制不住地多想,总是控制不住地想让让她规避一切的危险。 不需要冷静下来他都清醒地知道,皇宫,事关权利,最容易让人显露出心底的善与恶,也最能让人忘掉心底的善念,为了权利,如狂如魔。 他不愿意让阿蛮进去,可是那里面,有阿蛮最在乎的。 他能做的也只有为她探明一切,助她,护她。 在走向阿蛮房间的时候,慕容恺忍不住一声长叹,他从来自诩是皇室的可怜虫,可是阿蛮,现在看来,远远比自己更可怜。 从来没有过,就不会有奢望,但是他的阿蛮,本来曾有最恩爱的父母,最可爱的弟弟,最璀璨辉煌的人生,可是短短时间,就变了样子。 他走进阿蛮房间,阿蛮正在拼力吃饭,不是饿狠了,是她清楚,自己需要体力,必须要好好吃饭,可是食不知味,吞咽更像是一个没有生命力的机器。 “阿蛮,不想吃就不吃,等你饿了,我带你吃好吃的。”慕容恺看不的阿蛮如此自苦,他喜欢的那个小姑娘,脸上不该有此时的顾虑重重。 “可是,我……”阿蛮想说,自己想吃,可是不等她开口,强行咽下去的食物都奔涌而出,才开始吐的食物,后来,是酸水,苦水。 等阿蛮吐完抬头的时候,眼底一片雾色,慕容恺顾不得自己身上沾上的污秽,抬手就将阿蛮揽入了怀中。 “你不用委屈自己,你想吃就吃,想做就做,我会在后面,护着你,最差,你这骄阳公主不要做了,直接跟我回大周,做皇子妃,有老祖宗给你撑腰,你的日子,必然也是如意顺遂。” 慕容恺忍不住告诉阿蛮,他们是有退路的,他就是她的退路,她没必要将自己逼上梁山。 阿蛮自然知道慕容恺一片苦心,只是前路再艰难,那里都有自己的至亲,她已经没了母后,她需要安抚伤心的父皇,需要照顾年幼的弟弟,还有镇国公府满门的冤屈,她哪里还有退的余地。 “慕容恺,我的亲人都在帝京,我不能不管他们,安享富贵,如果我真是那样的人,你在心底都会厌恶的。” 阿蛮的话,坦诚,真挚,让慕容恺无地自容。 他也不是不能承担责任的人,只是太想护着她了。 “那我陪你走一遭,刀山火海,我都陪你。”这样的承诺,短短时间慕容恺说了无数次,只是这一次,更加坚定。 刀山火海,他陪她的姑娘一起闯。 她陪他走过人生中最寂寥的长夜,那他也陪她走过这段晦暗,他坚信,他们终能走向光明。 礼亲王番外第一百九十一章 交付 两人风雨兼程,到达北安帝京已经是五日之后的傍晚时分了。 阿蛮策马直奔皇城,慕容恺几次试图开口阻拦,最终都放弃了。 因为在路上,他们得到了北安太子苏锦轩的消息,他是被软禁在了朱贵妃的宫中。 软禁,对于一个五岁的孩子而言,过于残忍了,尤其是在他的母亲刚刚去世之后。 在知道这个消息之后,阿蛮的脸就仿佛被冰冻住一般,连情绪都看不出来,更别说之前总是挂在脸上的笑了。 宫门口,不等慕容恺从马车上下来,阿蛮已经急匆匆地向宫门奔去,她现在满心都是幼弟,连感慨伤感的心思都没有。 只是后面下了马车的人在她要跨进宫门的那一刻,喊住了她。 “慕容恺,我先回宫,回头,我找你。” “你先过来。” 阿蛮不知所以,愣楞地站在那里,慕容恺赶紧转动轮椅,缓缓走到阿蛮身边,轻声言道:“宫里的人,现在谁都不要信,这个名单,是大周在北安的人,如果有事情要做,让他们去做。” 慕容恺忧心忡忡,满是担忧地看着阿蛮,在他眼里,这阿蛮哪里是回自己的家,这分明是不辨敌我的龙潭虎穴。 阿蛮盯着攥在手里的纸条,心底也是一阵热,各国之间,在彼此宫廷都有眼线,这是每个国家的秘密,而现在,慕容恺将这些人的名单交给了自己。 这该是怎样的信任,又是怎样的担忧…… “你放心,我会好好的,我会保护好自己,宫中有我自己的人,这些人,不需要。” 阿蛮将纸条重新递给慕容恺,慕容恺却没有接,只柔声说了一句:“我没办法陪你呆在宫里,就让他们护着你,不然,我不放心。” 这些日子的相处,阿蛮深知慕容恺并不是个特别会说情话的人,可是,简单的一句话,让她的心都起来。 被人宠着,被人护着,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用他们,这些人……”阿蛮自然知道,这些人都是大周的探子,在这大周安身立命,一步步爬到自己的现在的位置,付出绝对比别人更多,她不能因为一己之私,就…… 此时的阿蛮,完全忘了,自己是北安国的骄阳公主,处事,应该站在北安的立场。 “他们在宫中多年,为的就是为大周效力,护住他们的王妃,也是他们职责所在。” 口口声声,慕容恺都将阿蛮当成了自己人。 “明日我就会进宫求见你的父皇,明日之前将你的处境告诉他们中的任何一人,我才有应对的办法。” 慕容恺轻声嘱咐着,话语温柔,心底却是惴惴。 如果不是没有选择,他真的想陪着阿蛮一起进去,他不愿意阿蛮受丁点的伤害。 “放心,这皇宫可是我的地盘,再说,父皇一直最疼我的。”阿蛮努力为慕容恺宽心,只是她的自己的心都安定不下来。 阿蛮努力让慕容恺放心,可是说出的理由,连她自己都说服不了。 “我知道。”慕容恺如何看不出阿蛮是强颜欢笑,可是,既然是她想让自己放心,那自己就装作放心的样子。 “你回去好好歇着,这几日忙着赶路,你的腿……”想着慕容恺这几日拖着伤腿陪着自己风雨兼程,心底终究是多了几分歉意。 “我的腿无碍的,如果真的废了,就赖上你了。”慕容恺努力让话语变得轻松,自己的身体,只有自己知道,他的腿连日奔波,康复的几率怕是真的渺茫了。 可是,不管如何,他都要先陪着阿蛮度过这段沟坎,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礼亲王番外第一百九十二章 来晚了 “嗯,如果你的腿真的……,我会负责的。”阿蛮连想都没想就承诺道。 慕容恺有些震惊地看着阿蛮,只是不等他再开口,阿蛮就转身踏进了北安皇宫的大门。 慕容恺看着阿蛮的背影,耳畔,全是阿蛮那句,我会负责的。 他们俩相处多日,每每都是自己主动出击,阿蛮从未给过自己什么承诺,只是任由自己无赖一般地称她是自己的王妃,说自己是她的夫君之类…… 慕容恺一直觉得,没有拒绝,就是有好感,他想着自己努力,水滴石穿,只是没想到,短短时日,她竟然就说了,要为自己负责。 还不嫌弃自己的腿。 心口,火烧火燎,浑身的血,都奔腾雀跃,因为那句我会负责的,慕容恺高兴地像个孩子。 只是,心头这欢喜的热意,很快就因为担忧变凉。 他甚至明白了阿蛮的苦心,他就是要让自己忘掉她的处境,可是,他怎么可能忘掉。 她早已悄无声息地住进了自己的心里,心丢失的感觉,怎么可能会忘却? 送阿蛮进宫之后,慕容恺才回了驿馆休息,只是不到半夜,他就被噩梦惊醒,阿蛮在宫中的消息还没传来,他不知道阿蛮现在如何了。 慕容恺不知道的是,阿蛮会宫之后,确实就是一场噩梦。 还没回到自己的灿阳宫,就被几个侍卫盯上了,他们不紧不慢地跟在她的身后,不像是保护,更像是盯梢。 “太子还好吗?”阿蛮几次试图想将他们甩下,可是总是徒劳无功,最后只能放弃。 没办法甩开,那就用,只是那些侍卫却没人回答,和她离宫之前的恭敬大不相同。 “那我父皇呢?带我去找父皇。” 那些侍卫依然不言不语,阿蛮心底一场恼火,却因为形势不明,不敢有进一步的动作。 她想着可以找母后身边的人来问下情况,所以转身就向凤阳宫走去。 那侍卫依然跟在身后,不言不语,不远不近地跟着。 阿蛮的怒火,是推开凤阳宫大门的时候突然被引爆的,因为凤阳宫中,一片冷寂,全然不是一国皇后薨逝后的样子。 母后畏罪自杀这个罪名,她消化了几日才算勉强接受,可是现在,自己母后薨逝后如此清凉的境地,让她心底不得不怨那个和母后恩爱了十几年的父皇。 如果不是他授意,自己的母后,怎么会如此被人作践? 她缓步走进熟悉的大殿,时隔月余,曾经的温暖温馨此刻只剩深秋的寒凉。 这个熟悉的宫殿中没有了母后,也没有了平素伺候母后的宫人。 大殿正中,冰冷的棺椁里躺着她已经冰冷了的母后,她双眼闭着,仿佛睡着了一般,好像随时就会醒来,慈爱地抚摸她的头,轻声地唤她的名字,还会温柔地将她揽入怀中。 可是这样的美好,只能成为恍惚的梦了,在阿蛮伸手,握住母后受的时候,那冰冷的触感,瞬间就让她的理智回笼。 她的母后,已经不在了。 “母后,女儿来晚了。”阿蛮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呜咽着对棺椁里的人喊。 “母后,你睁开眼睛看看我,你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了?您告诉我呀。” 纵然心底已经接受了母后去世的事实,但是在看到母后尸身的那个瞬间,她整个人还是被悲伤击垮。 她接受不了母后的死,更不知道前面的路,要怎么走。 因为摆在她眼前的,是一片黑暗。 礼亲王番外第一百九十三章 传言 在宫外的时候,想着进了宫,一切都会明朗了,可是原先,对他而言一片明朗的后宫,早已经不是原先的样子。 她对着母后的尸体痛哭不止,一是因为母后的离世,二是因为她的无所适从。 她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却不知道哪里是突破口。 阿蛮哭的累了,倦了,守着母后的棺椁,昏昏沉沉地睡了,直到身畔有人轻轻推了她一把。 “你是谁?你来做什么?”阿蛮看着眼前陌生的宫女,一脸戒备。 她进宫之后就是被人监视跟踪的,哪里有人敢靠近自己,可是这宫女,竟然不怕,还…… “奴婢岚清拜见三皇子妃。”那宫女手里托着托盘,姿态端正地跪在地上。 “起来吧,你现在来这里,方便吗?”想着自己的贴身侍女到现在都没出现,倒是大周的人先出现在自己面前,阿蛮心底还是颇有几分酸涩的。 只是酸涩之外,多了几分感激。 在她最迷茫最无助的时候出现,这是雪中送炭。 “那侍卫里有咱们的人,他设法将人带下去了,奴婢才过来的,公主您先吃点东西,三殿下多次叮嘱我们,一定要照顾好您的。“ 那宫女将手中托盘放到地上,打开托盘的盖子,里面是温热的饭菜。 “这菜是咱们的人做的,公主可以放心食用,以后您的饭菜,会有专门的人给您送到。宫中的,您还是多加小心为好。” 那宫女很谨慎,这些吃饭类的小事,是阿蛮没想到的,她却早就准备好了。 巨大的悲凉之后,阿蛮觉得自己的心底淌进了温水,暖意,缓缓浸润着自己冰凉的身心。 “公主,太子殿下现在还在朱贵妃的朱雀殿,您如果想去,他们应该没人会拦你,只是太子殿下,处境不妙。” “那日皇后和皇上争吵,好像就是因为太子,外面传言,太子殿下不是皇上的骨肉。” 阿蛮听着宫女说话,心底早已经是气愤难平,这样恶毒的流言,是要毁了她的太子弟弟呀? 只要有这样的传言,他的弟弟以后要怎样继承大统?即使真的成了北安的君王,以后怕也会为人诟病,一声难逃被人说嘴的命运。 “这传言很厉害吗?” “宫内宫外,现在都有这样的传言了。” “父皇呢?他知道这件事吗?” 其实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阿蛮就知道答案了,为人君者,从来都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宫内宫外,他的眼线不知凡几,他知道,或者是直接连关于太子弟弟的消息都懒得听了。 这两个可能,都是一副将太子弟弟放弃的意思。 虎毒尚且不食子,父皇这是想做什么?用这流言,生生逼死皇弟? 阿蛮的问题,岚清没有回答,只是低头跪在那里。 她是不忍心让阿蛮知道残忍的答案,可是这沉默,更是生生凌迟了阿蛮的心。 她的父皇,果真是知道的,可是…… 她突然就明白了母后的死,哪里是畏罪自杀,分明是心死了。她的心被她爱了一生的人活活凌迟。 所以,她心头竟多了几分庆幸,庆幸母后再也听不到这样让人绝望寒心的消息,庆幸母后,能快刀斩乱麻,迅疾得摆脱自己的人生。 而活着的才是最痛苦的。 母后已死,她却不能,属于母后的责任和使命,自己必须要替她完成,护好太子弟弟,护住镇国公府。 礼亲王番外第一百九十四章 应对 “公主,现在我们能为太子做些什么?如果继续下去,太子殿下在北安可就……” 阿蛮看着岚清,嘴角全是苦涩笑意,面前的岚清,是大周人,都知道,这样下去,太子就完了。 可是流言迅疾的传播,从来都不会是一人之力,这后宫中哪一个女人不盼着自己的弟弟在太子位上跌下来。 没有了母后专宠后宫,她们都有了怀上孩子的希望,现在只需要搬弄下唇舌,以后自己孩子的障碍就被扫除了,这样的好事,谁不愿意掺一脚? “既然这些人都恨不得太子殿下被废,那咱们就再添一把火。”阿蛮轻声吩咐,岚清却是一脸不解。 不添火太子已经是是非缠身,如果再添一把,那…… 公主是被接连的事情弄疯了,才会有这样的主意? “咱们有多少人能去为太子分辩?又如何能将事情说清楚,既然做不到,那就把这污水继续倒下去。” 阿蛮懒得解释,这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她也不愿意自己的弟弟,小小年纪就这样不堪的言论缠身,可是,她现在,孤掌难鸣,这已经是她唯一的办法了。 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行之有效的办法。 她现在最大的希望就是事后,弟弟不要怪自己。 “公主,您再好好想想,如果这流言……”岚清不明白阿蛮的意思,她小心地劝,在她看来,公主是被这件事情气到了,才会有这样的主意。 “朱贵妃宫中,有自己人吗?”阿蛮不愿意在流言这件事情上继续纠缠,她实在是不想让自己陷入愤懑之中。 “有。” “想办法照顾好他的饮食,告诉他,我就在宫中,等处理完母后的后事,我会去接他,让他乖乖的,要听朱贵妃的话。” 阿蛮轻声说着,眼底已经全是泪光。 她自然知道自己现在最该做的就是保护好自己的弟弟,可是现在,她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她还要处理母后的后事,还有镇国公府的事情,她现在只能远离他,不让任何人知道,他是她的软肋。 只有她处理完母后的事情,处理完镇国公府的事情,她才有能力护住太子弟弟…… “还有,务必让他们保护好太子殿下,没了他,我……“话语,已经说不下去了,她现在都不敢想太子弟弟,她怕忍不住,跑到朱贵妃宫中,将他抢回来。 “公主您放心,三殿下传来的第一道命令就是护好了太子殿下,咱们的人就守在他的身边,吃食什么的,也早就是咱们的人负责了。” 岚清见阿蛮情绪激动,想要安慰却不知道如何开口,只能将三殿下之前的命令都和她说了,让她安心。 “除了流言的事情,公主还有什么打算,您可以告诉我,咱……们的人可以配合您下一步的行动。” “不用,有些事情,你们帮不上忙的。”阿蛮轻声开口,眼底却全是落寞。 在回北安的路上,她曾无数次想过,见到父皇,自己要扑到他的怀里诉说思念,只是没想到,变故丛生,等她真的回到宫中,都已经大半个晚上了,他的父皇都没有出现。 母后和父皇争执的原因她还不知,但是太子弟弟都被父皇软禁了,不知道他在见到她的时候又会是何等反应? 阿蛮并不期待和父皇的见面,可是,避无可避,要处理母后的后事,要解决镇国公府的问题,就必须面对她的父皇。 父皇啊,父皇,仅仅不到两月的时间,你真的变了吗? 礼亲王番外第一百九十五章 薄情父皇 慕容恺终于在天要亮的时候得到了阿蛮在宫中的信息,包括她吩咐大周的人去做的事情。.jxs 尤其是传播流言这件事,不仅是岚清,就连今日来送信的人都是满脸不解。 在他们看来,骄阳公主要做的事情,无异于抱薪救火,这样,只会让太子的处境更尴尬。 “殿下,这件事情,如果真的按照骄阳公主吩咐的去做,结果怕是……” 在殿下没到的这几日,他们殚精竭虑,为的就是保护好北安太子,这几日,他们心中,早就将北安太子当成了自己人,是他们的保护对象。 所以,他们不愿意在努力这么多后,再将北安太子的一切都毁掉。 慕容恺看着眼前的侍卫,轻声吩咐了一句:“那是她的弟弟,她比任何人都想护好他,所以,你尽管去做。” “殿下您知道骄阳公主的心思了?” 慕容恺轻轻点头,他的女孩呀,小小年纪,面对大风大浪能平静下来,还能想出这样的办法,真是让自己刮目相看呢。 “把她交代的事情都做好了。” “属下知道,公主的吩咐就是您的吩咐。”那侍卫恭敬答道。 在他们知道三殿下接手和他们联络之后,他们收到的三殿下的第一道指令就是,骄阳公主的吩咐就是他的吩咐。 如果不是传话的人告诉他们,骄阳公主和三殿下已经由太皇太后做主喜结连理,他们怕是都会怀疑这话的真假,在知道骄阳公主是三皇子妃之后,他们心底唯一的念头也是,三皇子太宠着皇子妃了。他这是在倾一国之力在帮她护她。 “你先回去安排这些事情吧。“ “那殿下您有什么安排是需要属下去做的?”那侍卫想了片刻,才开口。 刚才来的时候就察觉了,这一次三皇子过来,好像只带了一个小太监。 “我这里不需要你们担心,先去吧,护好她。”慕容正一遍遍嘱咐,阿蛮不在身边的每个时辰,对他而言都是煎熬。 北安后宫的水太深了,他现在却护不了他。 他现在全部的心思都放在如何让阳光照进后宫,只是不等他想出办法,阿蛮已经光明正大地走出了自己的第一步。 早朝之前,在凤阳宫中跪了一夜的阿蛮对着棺椁磕过三个响头之后,就向着龙寝殿走去。 母后在时,父皇一般都是在凤阳宫中过夜,偶尔不在,也是因为政事繁忙,怕打扰到母后休息,就凑合着在龙寝殿过夜。 只是阿蛮没想到,她到龙寝殿竟然扑了个空,父皇不在。 “父皇去了谁的宫里?告诉我。”阿蛮看着守在门口的宫女,一字一句问道。 她努力让自己平静,可是,她平静不下来。 自己的母后尸骨未寒,自己的父皇,和母后恩爱多年的父皇,竟然不在龙寝殿…… 整个后宫,能让父皇休息的地方,除了龙寝殿和凤阳宫,就是那些妃子们的宫殿。 之前,那些宫殿形同虚设,冷宫一般寂寞,却不想,她的母后刚刚薨逝,父皇就去后宫寻找那些姹紫嫣红。 她要怎样才控制得住心头的悲凉,她现在恨不得找到父皇,让他为母后殉葬。 可悲的是,她连父皇的人影都找不到。 那守门的宫女反复没听到阿蛮的怒吼一般,只是安静站在那里,不言不语。 而阿蛮,也没有了质问下去的勇气。 即使知道又如何,她真的有勇气去别的女人床上找自己的父皇? 她真的是做不到。 礼亲王番外第一百九十六章 挑衅 阿蛮最终还是没能鼓足勇气去找她的父皇,如果她真的见到父皇在母后尸骨未寒的时候就与别的妃子在一起,她怕是会恨死父皇。.09r. 短短时日,她失去了太多,害怕最后的失去,所以,她最终守在了父皇上朝必经之路上。 天边已经升起了启明星,夜幕却愈发黑了,深秋的寒风,刺骨得寒。 阿蛮站在寒风中,期待着温暖了自己十几年的父皇,能够仁慈一些,在自己最无助彷徨的时候,不要再给自己一番暴击。 只是阿蛮没想到,她等来的不是自己的父皇,而是一身珠翠,满面春风的朱贵妃。 明灭的灯火间,朱贵妃的面容洁白如玉,笑意喊在丹凤眼中,缓缓向阿蛮走近。 “阿蛮,你回来怎么不去我宫里坐坐,你弟弟也在我宫中呢。”她的话语温软熟稔,好像是在一个多月以前。 如果是之前,阿蛮定会感激她的体贴,可是现在,她的狼子野心自己早已知情,加上母后的事情,她不信她没有插手,所以她今日来,绝不是雪中送炭。 “朱贵妃好像忘了什么事情吧?”阿蛮缓缓开口,话语中全是厌弃。 朱贵妃盯着阿蛮,突然就笑了,说了一句:“我记性还算不错,没忘记什么事情。” “我是嫡长公主,您不过是一个贵妃,按照咱们北安的宫规,你见到我,可是要行礼的。” “阿蛮,你之前都说过,我是你父皇的妃子,咱们之间,哪里需要这些老什子宫规了。” 朱贵妃被阿蛮已经话激得变了脸色,好在她反应快,用辈分压住了阿蛮所说的国法,不然自己今日真给阿蛮行了礼,那自己的脸面…… 朱贵妃见阿蛮没有反驳,不由得松了口气。 “我母后去世了,是朱贵妃在掌管后宫吧?宫规和辈分都分不清楚孰轻孰重,不知道这后宫,您掌管得了掌管不了呢?” 既然朱贵妃自己撞了上来,她自然要成全她。她还正愁一肚子的火气怨念没地放呢,更何况在母后和太子弟弟的事情上,这朱贵妃绝对扮演着一定的角色。 “朱贵妃这么多年都没掌管过后宫,如果实在不行,我和父皇说一声,您让贤?” “谁说本宫不懂宫规的,您名义上是超一品的公主,可是你不过是皇后所生,和我这一品的贵妃不相上下,怎么就非得本宫对你行礼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皇爷爷临终前就封了我个超一品,您如果实在不甘心向我行礼,就去找皇爷爷问问,我想皇爷爷是愿意给你解疑答惑的。“ 阿蛮慢声细语地说话,却气得朱贵妃脸都青了,她恶狠狠地瞪着阿蛮,心底,恼恨非常。 她怎么就忘了,这个丫头,也是先帝爷的心头宝,当初皇上还未登基,就封了这丫头超一品的公主,品级比当初默默无闻的皇上还高出一级。 她现在口口声声让先帝解疑答惑,这是在咒自己死呢。 “阿蛮,你最好识相点,你现在已经不是原先横行在这宫中的小霸王了,你的母后死了,皇上也厌弃了你,你再乱来,别说超一品的公主,就是一品嫡公主的位子,你都保不住。” 阿蛮看着朱贵妃一脸嚣张的说话,嘴角淡淡笑着,心底却已经全是冰凉。 朱贵妃说自己保不住嫡公主的位子,那父皇是动了废后的念头了? 父皇和母后到底是什么样的仇怨,人都死了,还耿耿于怀…… 礼亲王番外第一百九十七章 势弱 朱贵妃今日来本还想扮演之前的体贴温良,可是几句话就让阿蛮逼得现了原形。htt://.. 或者说,她现在已经不屑去装了,在这后宫之中,自己最大的劲敌已经成了死人,她的儿子已经捏在了自己的手中,她的女儿,纵使一身傲骨,盛气凌人又能如何?到时候结亲,还不是得自己做主。 “贵妃娘娘你这一宫之主做得真是威风呢,无视宫规也就算了,现在,竟然还想干预皇后的废立,不知道朱贵妃听没听说过太祖遗命,后宫不得干政呢。” 阿蛮细声慢语地说话,短短几句,却让朱贵妃脸色都变了。 三项大罪,任何一条,都足以要了自己的性命,这骄阳公主还真是厉害,轻松几句话,这罪无可恕的帽子都戴到了她的头上。 “皇上最是知道臣妾是什么人,这些大胆妄为的事情,本宫可不敢做。“ “贵妃觉得,这件事情,还需要去找父皇吗?朝臣们差不多都到了吧?您有事先去忙,我先去和大臣们聊两句。”阿蛮见朱贵妃变了脸色,更多了几分要捉弄她的心思,说完话转身就走。 朱贵妃看着阿蛮的背影,着急地追着,高声喊:“骄阳公主,我错了,是我错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您……“ 朱贵妃追了几步才发现,自己跟不上阿蛮的脚步,所以赶紧服软。 她最是清楚朝堂上的臣子们并不喜欢自己,如果骄阳公主真将自己的话说出去,他们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后宫不得干政,针对的是后宫妃嫔,也包括后宫中生活着的公主。 阿蛮处境艰难,自然不会再自寻烦恼,所以是绝不会去见朝臣的,所以朱贵妃喊了两声,她就笑着回头,缓缓走到朱贵妃面前,说了一句:“朱贵妃,别以为我母后没了,这后宫就是你当家做主了,安分守己做你的贵妃,我不会为难你,如果你敢乱来,小心我剁了你伸出去的爪子。” 朱贵妃没想到,事到如今,阿蛮还会威胁自己。 只是在阿蛮说出这番话之后,她反而心虚不已,因为不管阿蛮能不能说到做到,她确实有了想乱来的心思。 “我……”朱贵妃想解释,可是开口之后才发现,自己真的没有和她解释的必要,索性闭了嘴,转身离开。 都说落架的凤凰不如鸡,可是她依然没能在阿蛮这里讨得半分的便宜。 朱贵妃心底愤愤不已,却也无可奈何。 这么多年,骄阳公主在北安的后宫中从来都是横着走的存在,即使现在皇后不在,她的气势,依然让她畏惧不已。 她只能强装镇定,努力维持着脸上的得意高傲,让人觉得,在她和骄阳公主的交锋中,她才是胜利的一方。 而骄阳公主,根本懒得理朱贵妃,她不过是来炫耀自己的成功,只是她的成功,丝毫没有入了她的眼。 阿蛮急匆匆走向父皇早朝的必经之路上,等着他的父皇,思念,怨念,各种情绪在心头交织,被迎面的寒风吹着,酸涩难忍,让人控制不住地想要落泪。 只是,不等阿蛮的泪落下来,远处,晦暗的晨光中,他的父皇,一身明黄,缓缓向自己走来。 礼亲王番外第一百九十八章 软禁 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他的父皇,依然如原先一般俊朗不凡,像是挺拔的青松,更像是巍峨玉山,从小,他永远都是自己心头的一道光。.v 阿蛮看着自己的父皇慢慢走近,看着他疲惫的容颜,她的心忍不住更加酸涩。 仅仅两个月的时间,父皇瘦了,眉目间都带着疲态,看向她的时候眯了眯眼,然后闭上了,再睁眼的时候,眼底却全是厌恶。 在看到他神色的那个瞬间,阿蛮心头一痛,却还是鼓足勇气,走到他面前,俯身行礼,喊了一声:“父皇。” 久违的称呼,久违的呼喊,只是阿蛮再次喊出这个称呼的时候,声音都是颤抖的。 不等父皇应答,阿蛮就抬头看向眼前这个让自己心头五味杂陈的男人。 不得不承认,她是怨恨的,可是除此之外,她心头更多的是痛和酸涩。 “擅自出宫,竟然回来了,就领罚吧,回你自己宫中,禁足,静思己过。” 冷漠的声音,不带任何久别重逢的温暖,如带刀的寒风,肆意切割着阿蛮的心。 她想过这样的结果,可是当这结果真的就这样无情地呈现自己面前的时候,她还是心痛难忍,她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 “父皇就不问问女儿去了哪里,这段时间又有什么奇遇?父皇难道不想女儿吗?” “看来是真太娇惯你了,你这个时候拦住朕的路不算,还来质问朕。来人,将骄阳公主押回她的宫殿,没有朕的口谕,不得外出。“ “父皇。”阿蛮还想再开口,却不想她的父皇已经抬手,示意身后的侍卫将自己带走。 阿蛮拼力挣扎,都没有任何效用,只能看着自己的父皇急步离开,越来越远,只留给自己一个陌生冷漠的背影。 阿蛮最终还是被自己的父皇禁足在了灿阳宫中,宫殿依然如她离去时的样子,是母后为自己精心布置的,母后说这是她最温暖的家,可是此时,这个家中再也没有了她依恋的温暖,她的亲人,也…… 原先宫中照顾自己的人都在,见她进来,本来沮丧的脸上都多了笑容,他们纷纷跪地请安,阿蛮示意他们起身后,就让他们离开,只留下自己的贴身宫女莲欢。 “告诉我,宫中到底是怎么回事?母后薨逝,你的娘亲和欢颜姑姑他们呢?” 很少有人知道,母后身侧的瑾姑姑就是莲欢的亲娘,而阿蛮昨日在凤阳宫中大半夜,都没能见到母后贴身的宫女。 “公主,我娘亲他们,都死了。”莲欢听着阿蛮说到自己的母亲,眼泪已经簌簌落了下来。 这些日子宫中风声鹤唳,她连高声大哭一场都不敢,现在公主一回来,就问到了自己的伤心处,她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 阿蛮心底又是一痛,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落,她早该想到的,母后身边的姑姑,都是看着自己长大的,又对母亲忠心耿耿,如果他们活着,她回来了他们必然会欣喜迎接,母后薨逝,他们必然会守在灵堂。 她早就该想到的,只是她将这后宫想的太仁慈了,她低估了父皇的冷漠,也低估了后宫那群女人们的狠毒。 她的母后,还有疼爱她的瑾姑姑和欢颜姑姑,原来都已经不在了呀。 原来,仅仅两个月的时间,这个宫中能给自己温暖的人,都已经彻底远离了自己的生命。 礼亲王番外第一百九十九章 催眠 “什么时候死的?在母后死之前,还是……”阿蛮开口的时候,声音都是颤抖的,因为她太了解自己的母后,也了解姑姑们的忠心,无论谁先谁后,对最后死的人才是最残忍的。htt://.. 莲欢已经哭成了泪人,她哭着看着阿蛮,却始终都说不出话来。 阿蛮忍不住起身,蹲下,抱住莲欢,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帮莲欢舒缓情绪,莲欢哭得哽咽,所有的委屈和难过最终都变成了眼泪,一点点,落到阿蛮的心上。 “我母亲临死之前让一个小宫女传话来,说见到您,一定要嘱咐您,护好了太子殿下。” “没有,那宫女传话来不到半个时辰,就传来了母亲他们的死讯,后来,凤阳宫就被皇上下旨封宫,又过了几天,就传出了皇后娘娘的死讯。” 莲欢一边擦拭眼泪,一边将话说完,这些日子她战战兢兢生活在宫中,她怕自己也难逃被杀的厄运,又担心母亲临死前送来的消息,自己没办法传达给公主,这些日子她独自承受煎熬,日日忐忑,终于在今日有了依靠。 “其他的消息,你知道多少?”阿蛮知道,问出来的任何一个问题,对于莲欢来说,可能都是彻骨之痛,可是她能获取消息的来源太少了,她不忍心伤害莲欢,却也只能狠心开口。 “在母亲他们被杀之后,灿阳宫就被封宫了,我们哪里都去不了,就是去凤阳宫探查消息,都是找的别人,公主,奴婢们无能,奴婢没能保护好皇后娘娘,奴婢们……” 说着话,莲欢又哭了起来,事情发生之后,他们曾日日渴盼着公主的到来,公主是他们的主心骨,也能左右得了皇上的决定,可是他们千盼万盼,等所有的悲剧都已经发生了,她们的公主才姗姗来迟。 “莲欢,你别哭了,我会为母后和你的母亲他们报仇,谁害了我的母后和姑姑们,我绝对不会轻饶了他们,你相信我,相信我莲欢。” 阿蛮轻声做着许诺,心底却是一片荒芜,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此刻的许诺,有多么的单薄无力,她现在摸不透自己的父皇,她现在都被父皇禁足在灿阳宫中了。 “公主,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皇后娘娘,定然是为人所害,她的为人您最是清楚,她乐善好施,是最大的善人,不然也不会有我们母女的活路,您一定得为娘娘报仇,一定……” 莲欢哭着哀求,阿蛮只是点头,她也想为自己的母亲报仇,可是现在,她连仇人是谁都不知道。 瑾姑姑和欢颜姑姑殒命那日凤阳宫中到底发生了什么,谁都不清楚。 因为父皇在走出凤阳宫的时候,就封了凤阳宫,更是封住了所有知情人的嘴。 或者说,知情人,都已经死了。 其实她心底已经渐渐有了结果,只是她不愿意相信,那个人就是自己的仇人。 她的父皇,曾将自己的母后当成自己的命,怎么可能下那样的狠手? 可是,在这宫中,能轻而易举逼死皇后的,也只有这一个人选。 不愿意承认,更不想承认,她一遍遍告诉自己,这件事真正的凶手并非父皇,唯一说服她的理由,就是父皇的憔悴消瘦,她一遍遍地提醒自己这个事实,像催眠一般,将心头最深处的那个答案掩埋。 她是真的不知道,如果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真的是父皇的话,自己要怎么办了。 礼亲王番外第二百章 求娶 莲欢知道的消息有限,她将自己知道的都告诉阿蛮之后就只剩下了哭泣,阿蛮抱着她,心底疲惫至极,人却是清醒的,纵使这几日风雨兼程,纵使身体已经疲惫到了极致,她都没有丝毫的睡意。.09r. 倒是莲欢,这些日子的恐惧与担忧在见到阿蛮之后全都释放,疲惫地睡在了阿蛮的怀中。 阿蛮的心,前所未有的迷茫,明明,眼前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做,她却不知道该如何着手。 她觉得自己该找一趟父皇,可是自己已经被禁足在这灿阳宫中,金堆玉砌的灿阳宫,曾经是宫中所有公主们的梦想所在,谁想到,今日,竟会成为金丝的牢笼。 阿蛮想了无数种办法,却无法在这宫中出去,最后只能无奈放弃,在大周的人给自己送饭时,她悄悄告诉他们希望慕容恺能帮自己解除禁足。 那送饭的人在听了她的吩咐之后,直说让她放心。 “告诉慕容恺,我苏阿蛮多谢了。” 谢谢之类的语言,最是空洞无力,可是现在,阿蛮能给慕容恺的只剩了这最单薄空洞的谢谢。 她知道慕容恺的心思,但是她不想将大周都卷入北安的争斗中,尤其是现在她明显处于劣势,如果让父皇知道,大周的人在帮着自己,那对于两国的关系,也是…… 但是现在,她没了别的办法。 之前父母感情太好,这北安的皇宫就是她的家,她从没用心的培植过自己的势力,就是自己人,也不过是和自己走得近的,关系比较好的。 自己处境堪忧,能依仗的人却也只有慕容恺了。 “公主,殿下让人传话来说,无论处境如何,都要好好照顾好了自己的身体,只有您好好的,一切才有翻盘的可能。” 那传话人轻声劝慰,他最终还是没将慕容恺嘱咐阿蛮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的话语说出来,因为那样过于亲密的话语,让他觉得自己不是一国留在北安的暗探,而是两个情人之间的传话人。 “我知道,让他放心就是。”阿蛮心底盈满了感动,两个月之前,他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在这北安的深宫中,关心自己冷暖的不是自己的父皇,而是一个认识一月有余的人。 虽然说着让慕容恺宽心的话,但是阿蛮依然做不到好好吃饭,好好休息,她现在满心都是去世的母后,被囚禁的镇国公府众人,还有在朱贵妃宫中的太子弟弟。 她不知道要怎样才能在灿阳宫中走出去,她只知道如果自己就像个金丝雀一样被禁足在这灿阳宫中,那等着自己,等着镇国公府,等着太子弟弟的必然是死路一条。 阿蛮有些后悔了,如果早知道是这样的结局,她对父皇的态度该好一些的。 而此时北安的朝堂上,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他一身黑色大周亲王服饰,坐在轮椅上,平静看着高高在上的北安皇上。 分明是少年模样,可是眼底沉沉,没人能看得出他此时的心思。 这份持重老成,即使混迹朝堂多年的老臣都自愧不如。 “你是说,你奉大周皇上之命,来求娶朕的骄阳公主?”冷滞了许久之后,一身疲惫的北安皇苏靖才缓缓开口,话语中,有探究,有怀疑,有……,五味杂陈。 “是。”少年的回答言简意赅,说完话后,他就平静地看向苏靖,仿若自己说的只是一件无关轻重的事情。 礼亲王番外第二百零一章 婉拒 慕容恺的淡漠仿若火一般点燃了北安皇苏靖的怒气,他冷哼一声,说了一句:“你可知骄阳公主是朕最疼爱的公主,是……” 苏靖的话音未落,话语就戛然而止,看向慕容恺的眼底,多出了几分愤怒。.v “不管骄阳公主是不是您最疼爱的公主,为了两国和平安宁,皇上应该舍得割爱吧?更何况现在,骄阳公主的处境,好似并非如皇上您所言,是皇上最疼爱的公主。” 话语不紧不慢,却十分笃定。 北安皇苏靖看着慕容恺,眸色暗沉,却还是很好地将自己的情绪都掩盖在了冰冷的面色之下。 “我虽只是大周的三皇子,但是我的母妃,却是父皇最宠爱的妃子,两个国家皇帝心中最疼爱的子女联姻,这才能显示出两国结盟的诚意不是吗?” “我父皇为了两国和平,连最疼爱的儿子都舍得割舍,怎么,北安皇却不舍得自己最疼爱的女儿吗?” 慕容恺始终话语缓缓,却轻松将苏靖逼到了一个连反抗机会都没有角落。 “三皇子,你太狂妄了。” 苏靖终于开口,话语中全是不赞同,这样锋芒毕露的慕容恺,让他实在喜欢不起来。 “我只是实话实说,两国百姓,盼着两国和平,如久旱盼甘霖,却不想北安皇囿于儿女情长,竟然……“慕容恺丝毫不为北安皇的情绪多扰,话语中全是惋惜。 “朕早已经将锦绣公主送到了大周,朕对两国和平的渴盼早已经是人尽皆知。” “锦绣公主?那才应该是皇上您最宠爱的公主吧?身负两国联姻的重担,到了我大周,却口口声声,要嫁给自己心爱的男人,还说什么那男人对她有救命之恩,我大周虽然想通过联姻缔结两国联盟的佳话,却也不愿意做棒打鸳鸯的恶人,所以我父皇和贵国使臣多方协商,才决定成全锦绣公主的锦绣良缘,另派我来北安,求娶公主。” 慕容恺话语始终是不紧不慢的,但是苏锦绣的做派,今日被他拿到朝堂上,还一幅成全有情人的姿态,无疑是打了苏靖的脸。 明知道自己的公主有了心爱之人,还送去两国联姻,这是结亲还是结仇? 现在他们大周不计较北安对联姻的敷衍,亲自来求亲,如果北安皇再不允准,那就是置两国和平于不顾,那就是不想两国和平,那北安皇这个君王,怕是要被百姓质疑,朝臣们也会对苏靖多出几分不满。 “你胡说,锦绣公主最是贤良淑德,怎么可能……”苏靖本能地觉得这是慕容恺在信口胡说。 “贤良淑德?皇上还真是不了解自己的公主,贤良淑德的公主能在我大周的镇北关与人情投意合?贤良淑德能和我大周的将领鸿雁传情,那信,贵国的骄阳公主和使臣都曾亲眼目睹。” 苏靖一口气憋在心间,却什么都说不得。 还能说什么,人家这些话都是有真凭实据的,而且作证的都是他们北安的人,这不是人家大周人栽赃,而是自己的锦绣,真的…… 她竟然与大周镇北关的人有联系,她…… 苏靖心头,不安阵阵,却不能在慕容恺面前表露出分毫,他调整了心神,才抬头看向慕容恺。 “事情真相到底如何,朕还需要派人去查,至于骄阳公主的婚事,朕还需要多思量几分,你也知道,皇后刚刚薨逝,如果再将阿蛮远嫁,那太子殿下可是……” 礼亲王番外第二百零二章 担忧 “锦绣公主的事事关重大,皇上自然是要审慎,只是刚才皇上您说太子殿下和公主?现在是公主在照顾太子殿下吗?” 本以为慕容恺会体谅太子的处境,歇了求娶阿蛮的心思,却不想慕容恺突然问出了这样的问题。htt://.. 苏靖想说是,可是他不敢,因为他已经摸不清慕容恺的路数,不知道他的目的,更不确定大周在北安皇宫中的暗探是不是已经将宫内的消息递给了他。 他想说不是,可是他很清楚,只要自己否认,那慕容恺必然会继续跟自己求娶阿蛮,如果太子殿下不是嫡长公主在抚养,那他似乎也没有理由拒绝将阿蛮嫁出去。 一时间,左右为难,可是给他出了难题的少年,此刻安静地坐在轮椅上,神色平静,让人不辨深浅。 “骄阳公主是太子殿下嫡亲的姐姐,现在皇后薨逝,自然是她在照顾着太子,皇后薨逝,朕哀痛不已,这后宫的事,还得多劳阿蛮费心。” 北安皇苏靖的几句话,让在场所有人都震惊不已,话语虽短,却是将北安的后宫,北安的未来都交到了骄阳公主的手中。 本来对于皇后离世心底诸多猜测的重臣也仿佛在苏靖这句话语中读出了他的心思。 “那本宫曾与骄阳公主有旧交,不知道皇上能否让本宫见见骄阳公主? 旧交?苏靖自然知道,慕容恺所谓的旧交,其实就是前段时间阿蛮和慕容恺在大周认识熟识,只是在皇后离世之前就曾为阿蛮遮掩,没人知道她是去了大周,皇后离世后,他对这件事也并没有多少关注,所以,现在朝堂后宫,都不知道骄阳公主去了大周。 只是不知道阿蛮怎么就和大周的三皇子有了交情,甚至在朝堂上逼着自己承认了阿蛮的地位。 慕容恺请求和阿蛮见面,也不过是为了确保阿蛮的安全,确保阿蛮真的如自己所说,和太子殿下在一起,帮自己打理着后宫。 为了阿蛮,这大周的三皇子殿下,倒是没少费心思。 “骄阳公主因为皇后的去世哀伤不已,怕是……” “骄阳公主和我是挚友,她最伤心难过的时候,我自然是要去劝解的,再者,皇后薨逝,我作为骄阳公主的好友,自然是要去祭拜的,当然,作为大周使臣,更该拜谒皇后灵堂。” 慕容恺缓声细语,却阻住了苏靖所有的借口和理由。 “既然你要见,那就明日吧。”苏靖说完话就起身,他不想再和慕容恺多说话,自己堂堂帝王,竟然会被慕容恺逼得退无可退,真真是…… 慕容恺看着苏靖离去的背影,心底稍安,有今日苏靖的保证,灿阳宫的禁足可解,她可以见到太子,皇后的葬礼也会按照规格进行,他能为阿蛮争取的,也只有这些了。 这些对于他而言是意外之喜,更是因为苏靖不知道自己的底牌,所以才…… 不过苏靖的态度,却让他有些疑惑。 如果真的如自己猜测的那般,那今日苏靖完全可以以他与骄阳公主离心,不利于两国联姻这样的理由拒绝。 如果真如传言所说,帝后离心,皇上对太子不闻不问,那今日又怎会赋予阿蛮如此大的权利? 如果皇后真是因为北安皇而死,那给阿蛮权柄,只会…… 之前所有的猜测都被推翻,可是对阿蛮的担忧,依然存在。 只要不确定苏靖的心思,阿蛮的危机就会始终存在。 可是他能做的已经全做了,他想陪自己的女孩继续走下去,可是,他的求娶被拒,他又要以什么理由来守在她的身边,和她共度这北安深宫的风雨? 礼亲王番外第二百零三章 锦轩 太子苏锦轩被送到灿阳宫的时候,阿蛮整个人都是懵的,好像是在梦中一般。.v “皇姐,你终于回来了,你回来了。”苏锦轩奔向阿蛮,眼泪簌簌落下。 他哭得像个泪人一样,扑进阿蛮怀中,眼泪打湿了阿蛮的衣服,温润的触感拉回了阿蛮因为震惊早已经跑远的神志。 “轩儿乖,皇姐在呢,皇姐在。”阿蛮轻轻抚摸着苏锦轩的头,柔声安慰,心底却也已经被悲伤浸满。 短短几十天的功夫,那个总是笑着奔向自己的弟弟也变了,在看到她的那个瞬间,他眼底有喜悦,只是更多的是担忧,怯懦。 他不过是个五岁的孩子,短短时日,失去了自己的母亲,又被软禁在别人的宫中。 “皇姐,母后……”轩儿哭着说话,可是只说出母后两个字,话音中已经全是哽咽。 “轩儿不怕,能不能告诉姐姐,那日母后宫中发生了什么事情?母后她是……” 阿蛮知道,自己这样的问题,落到一个五岁的孩子身上太过残忍,可是,这是唯一的途径呀,母后和父皇到底怎么了,才会…… 可是不等阿蛮的话说完,苏锦轩的身体就开始颤抖,阿蛮紧紧抱住他,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柔声说道:“乖轩儿,不要想了,不要想了,没事,姐姐在,姐姐在。” 阿蛮知道,年幼的弟弟肯定是想起了那日凤阳宫中的事情,可是又是什么样的事情,让弟弟这样的恐惧,只是想到,浑身就颤抖不已? 阿蛮清楚,不能问,自己不能让弟弟记忆中反复重复当日的记忆。 可是那日,到底又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恩爱的父母会在一夕之间反目。 “姐姐,我要母后,我要母后,母后……”苏锦轩哽咽的声音里,全都是母后,阿蛮心痛不已,她也想要母后,想给轩儿一个好好的母后,可是母后已经去了呀,他们姐弟,以后都是没有母亲的孩子了。 阿蛮只能轻声地哄着,劝着,却不想轩儿在停止了哭泣之后竟然在自己怀中睡着了。 轩儿的作息一知很规律,这还不到中午,怎么就睡着了? 她看向跟在轩儿身后的宫女,如梦,从小就贴身伺候轩儿的宫女。见阿蛮看向自己,她赶紧点头,想来是明白他睡着的原因的。 “殿下,太子殿下已经很长日子也不能寐了,总是在梦魇中哭着醒来,因此白日里总是昏昏沉沉的。” 如梦轻声解释着,话语中全是愧疚和心疼。 阿蛮低头看着轩儿瘦削的脸,心底锐疼不已,她轻轻拍打着轩儿的后背,抱着他在自己怀中安睡。 直到轩儿轻微的鼾声穿出,她才松了口气,看向依然跪在地上的如梦。 “那日,你没在凤阳宫吧?” 如梦闻言抬头,答道:“那日皇上恼火地进了凤阳宫,皇后安抚了两句之后,就吩咐我去厨房给殿下做梅子汤,那梅子汤工序繁琐,等我回到凤阳宫的时候,宫内已经全是……” “当时皇后就站在一片血污之中,见几个姑姑都没了性命,我忍不住问,可是皇后娘娘告诉我,知道的越少,越能活命,那日皇后娘娘还嘱咐我,好好照顾好太子殿下,只是奴婢没想到,娘娘竟是存了死志,如果我早知道娘娘有这样的打算,就是死都不会答应娘娘的,公主,奴婢无能……” 礼亲王番外第二百零四章 圣旨 如梦说到最后已经是泣不成声,皇后性情宽和,于他们不仅是主子,更是亲人。.09r. “不怪你,你能护好了轩儿,就已经足够了。” 如梦和她都明白,当日,皇后定然是知道了风雨欲来才借着梅子汤支开了如梦,为的,就是留下如梦,保护锦轩。 虽然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宫女,但是她做到了。 在母后去世的这段时间里,她一直在照顾着锦轩,不离不弃。 如梦没有抬头,她低头跪在那里不停啜泣,因为此刻,终于有人可以和自己一起承担这份厚重的悲伤。 “如梦,你怎么会来这里?是朱贵妃让你带轩儿来的?轩儿不是被软禁了吗?” 等平复了情绪,阿蛮才想起最重要的问题,是谁让如梦将被软禁的轩儿送到了自己的面前,她昨天明明就和慕容恺的人说过,先让轩儿呆在朱贵妃那里,她不能让人知道,轩儿是自己的软肋。 “是皇上下旨,皇上还让公主掌管后宫事物。”如梦轻声说着,声音里都透着颤意。 她也是在送太子殿下过来的路上才知道公主昨天就回宫了,也知道了公主在和皇上见面之后就被软禁,只是不明白,朝堂之上发生了什么,让皇上改变了主意。 他们现在都不明白皇上心里想的是什么,所以,现在公主的处境,看上去花团锦簇,只是不知道内里是否真的如此。 如梦他们,忠心于皇后,也忠心于公主,自然是盼着公主能安稳掌管后宫,能依然是皇上心中最疼爱的女儿。 只是在经历了皇后的事情之后,即使皇上将权力赋予了公主,他们心底更多的依然是不确定。 “早朝上发生什么事情了?”阿蛮轻声地问,心底却已经是有了答案,如果不是朝堂上有什么事情,自己的父皇不会这么快就改变了主意。 如梦没说话,站在自己身侧的宫女太监们更是一脸茫然,他们和公主一起被禁在这灿阳宫中,哪里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就在阿蛮满心不解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了太监来宣旨的声音。 看着穿过院子走向自己的小太监,阿蛮心底再次被酸涩沾满。 她长这么大,这是第二次接父皇的圣旨。之前一次,是父皇登基的时候,给自己这个嫡长公主赐了封号。 父皇不喜欢将这些约束君臣的东西挪到他们的家中来,可是现在,已经完全不同了,有什么事情,不是父皇来亲口告诉自己,反倒用这冰冷的圣旨。 圣旨的内容倒也简单,除了如梦告诉自己的事情,还有就是皇后的丧事也由她去办。 阿蛮从地上站起来,接了小太监手中的圣旨,冷声问了一句:“外面皆传言我母后是畏罪自杀,不知道她的丧事,要怎么办?是按自戕的宫妃来办,还是按照皇后的规格?” 阿蛮自然是想要让自己的母后风光大葬,可是现在,不是她想怎样就能怎样的时候,外面关于母后自杀的传言纷纷,谁知道父皇又是什么打算? 为了她和轩儿以后在宫中能够平安顺遂,她只能借着这事去试探自己的父皇。 “公主殿下,既然皇上让您去办这件事情了,就是相信您能办好,您按照自己想的样子来办就行,明日,大周朝的使臣会进宫拜谒皇后,希望公主尽快安排开来,别让大周使臣看了笑话。” 传旨的小太监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在未被皇上信任宠爱之前,他曾多次得到过皇后娘娘的照顾,现在公主问起,他自然是将能说的都说了。 礼亲王番外第二百零五章 为了她 皇后已去,她给予自己恩情,自己已经是无以为报,能做的,也就是这些些微的小事。htt://.. “父皇真的不会在意,我……”对于这小太监的话,阿蛮有些不敢相信,可是心底却又期待他说的自己真的可以去施行。 “事关两国颜面,就是皇上不愿意,应该也不会……”小太监点到即止,然后对阿蛮笑笑,急匆匆离开。 阿蛮看着小太监的背影出神,却不想一直守在阿蛮身边的莲欢突然开口说了一句:“公主,这小太监应该可信。” 阿蛮看向莲欢,不明白她为何这样笃定,现在的他们,不应该是杯弓蛇影吗?这偌大的后宫,哪里来那么多值得他们相信的人。 阿蛮还想着私下要教导下莲欢,却不想莲欢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口道:“公主,当年这小太监被罚,是皇后娘娘救了他一命。” “莲欢,这个世界上,薄情的人,忘恩负义的人太多了。‘ “但是我觉得他不会。“莲欢很固执,她很确定,这个小太监和他们缘分匪浅,此时绝对不会是落井下石之辈。 “公主的意思,是不会按照皇后的规格举办丧礼吗?”莲欢没想到,阿蛮竟然会是这样的态度,刚才在听了小太监话后心底涌起的喜悦,仿佛遇到了大雨,瞬间覆灭。 “我的母后,是北安的皇后,我自然会用盛大的规格来为母后准备葬礼。”对小太监的话,阿蛮不敢全信,因为她现在不知道父皇的态度,但是,既然父皇将丧礼的事情交到了自己手上,她就会拼尽全力,维护母亲最后的荣光。 可能这样会让自己和父皇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她都会去做,因为这是她这个女儿能为母后做的为数不多的事情了。 母后护了他十几年,现在,轮到她为母后争取了。 “莲欢,你带人去朱贵妃那里,将母后的金印拿来。” 北安后宫,掌宫金印一直都是在皇后手中的,只有在没有皇后的时候才会落到妃子手中。 母后去世后,朱贵妃就掌管了后宫,那掌宫金印,现在自然在她手中,她那日来和自己耀武扬威,凭借的也不过是那金印。 现在,既然父皇有旨,自己自然要先将金印拿回来。 “奴婢马上就去。”莲欢领命离去,阿蛮却突然想起什么事来,对着不远处的如梦吩咐道:“如梦,你去外面打听下,大周的使臣是谁?” 她从大周回来的时候并未听说过大周派了使臣来北安,自己和慕容恺从大周到北安,虽然不曾星夜兼程,也是急匆匆赶路,这使臣只比自己晚了一天就到,这…… 阿蛮心底其实已经有了答案,只是想想,又觉得那个答案荒唐得厉害,慕容恺怎么可能成为大周的使臣?他这样出现…… 如梦很快就回来了,毕竟慕容恺在朝堂上的事情,很多小太监是亲眼见到的,尤其是他将锦绣公主骂得体无完肤,将皇上逼得退无可退,一个使臣作出这样的事情,无疑是惊世骇俗的。 “真的是他?”在听了慕容恺在朝堂上的举动之后,阿蛮只觉得自己的心都了,她知道慕容恺的人在暗中护着自己,他怎么都不会想到,慕容恺竟然会在朝堂上,会在众目睽睽之下,逼迫自己的父皇。 他做这些,可能有违两国睦邻友好的初衷,但是他所做的一切,全是为了自己。 礼亲王番外第二百零六章 被欺 知道了父皇苏靖改变态度的原因,阿蛮似乎更加肆无忌惮了。.09r. 掌管后宫对她而言不是难事,母后在生前就注意对她的培养,在处理宫务的时候总是会带着自己,当时她只觉得无趣地厉害,可是,现在,手里拿着安排宫中各处的令牌,她丝毫没有担忧和胆怯,胸有丘壑,自然不怕被人无视和为难。 一连串的命令传下去,本来都公主掌印颇有微词的人都不敢言语了。 他们是宫中内监宫女的首领,他们习惯了听皇后娘娘的调遣,现在公主坐在那里给他们下达任务,他们竟然会有种是皇后娘娘还在掌管后宫的错觉。 对于皇后娘娘,他们这些人心底更多的是敬服,宽严相济,宽和仁厚。 阿蛮都没想到,宫中内监的首领,宫女的掌事嬷嬷对自己的态度都是那样的恭敬。 阿蛮自然明白,他们的恭敬不是因为自己,自己不过是一个没有任何经验的小丫头。 她知道,母后的心腹在悄无声息地帮着自己,大周的暗探也在帮着自己,她现在所求不多,她只希望能将自己的母后风光大葬。 只是,有人,却不像这些内监嬷嬷们这么懂事,纵使已经有了皇上的圣旨,依然对掌宫金印恋恋不舍。 等阿蛮安排好了一切,才想起来,去取金印的莲欢,一直都没回来。 “等莲欢回来了,和我说声。”阿蛮轻声吩咐身侧的宫女,心底却已经是顾虑重重。 宫女应是之后,阿蛮就去了寝殿,轩儿从见到自己之后一直睡到现在,她心疼又担忧,纵使忍不住进寝殿看他一眼。 只是她刚坐到轩儿身边,就有人急匆匆地进来禀报,说朱贵妃那边有消息传来。 阿蛮想到莲欢,忙不迭地起身,刚出寝殿,那传信的人就将消息递到了她的手中,然后急匆匆离开。 阿蛮赶紧展开消息,小小纸条上,只有四个字:莲欢有难。 阿蛮的心揪痛不已,莲欢刚刚失去母亲,现在又……。她如果有个万一,自己要怎么和死去的瑾姑姑交代? 急匆匆赶到朱贵妃的青雀殿,殿内,沉寂如暗沉的夜,朱贵妃笑颜如花的坐在大殿正中的位子上,看着阿蛮进来,柔声说了一句:“什么风把骄阳公主殿下吹来了?” 虽然是温和的笑语,但是锋芒尽显,阿蛮很确定,眼前这个女人,再也不是之前那个在自己面前卑微尽显的女人。 她现在张扬肆意,做足了宠妃的姿态。连看向她的时候,眼底都全是不屑。 “莲欢在哪里?”阿蛮都懒得看她惺惺作态,扬声问道。 “莲欢?是你之前身边的那个小宫女吗?她去了哪里您这个主子不知道反倒来问我,这有些……”朱贵妃一脸为难,只是眼底全是盛放的愉悦。 “朱贵妃,莲欢是奉我之命来取掌宫金印的,已经半日了人还没回去,所以,我才来问问。” “公主您这是要冤枉死我呀?皇上都下令了您负责掌管后宫,这后宫金印自然是要交到您手上的,我一直在等着您派人来取,可是这一天,哪里来过人?莲欢,我更是见都没见过。” 朱贵妃一脸委屈,好像阿蛮真的冤枉了她一般,只是她眼底那喜悦,却是如何都掩藏不住。 阿蛮笑着看着朱贵妃,心底,突然想起了那句俗语:虎落平阳被犬欺。 礼亲王番外第二百零七章 鞭子 “朱贵妃,你不用和我玩这些心思,我能直接找到你宫里来,肯定是很确定,莲欢是进了你的青雀殿的?进了你的青雀殿到现在都没有出来,所以才找你来要人,怎么,你还想耍赖?你以为宫中这些太监宫女都是聋子瞎子,连个大活人都看不到是吧?” 阿蛮看着朱贵妃这个样子,心底着急万分,但是却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坐在朱贵妃对面的椅子上,缓缓开口。htt://.. 话语缓慢,却仿佛无形的贵妃罩住。 朱贵妃的眼底有些慌,但是也只是片刻,她就恢复了镇定,笑着看向阿蛮,说了一声:“骄阳公主这是想要冤枉我吗?说看到你的宫女来我这里的才是聋子瞎子呢?莲欢真的没来,真的。” 朱贵妃话语笃定,因为她压根就没让莲欢进自己的寝宫,刚才阿蛮的话,肯定是骗人的,她才不怕。 她斗不过她的母亲,但是眼前这个小丫头,她还真不放在眼里。 她觉得阿蛮被皇后保护得太好,太嫩了。 就好比现在,要收拾一个人自然是要远离自己的寝宫,不然浑身是嘴都说不清。 朱贵妃的得意和笃定,没能逃脱阿蛮的眼睛,她心底已经有些慌了,她甚至确定,莲欢真的不在青雀宫中。 那自己要怎么办?她已经得到消息了,说莲欢有难,她甚至可以确定她是在朱贵妃的手上,只是,她不在这青雀宫中。 连人都找不到,兴师问罪都缺个名头。 阿蛮看向朱贵妃,她一脸得意,挑衅一般地看着自己。 “朱贵妃,你似乎忘了,我骄阳公主最不会讲的就是道理。”阿蛮笑着和朱贵妃说话,和朱贵妃笑不同,她的笑,得意又嚣张。 “怎么?莲欢没在我这里,你还要屈打成招不成?” 朱贵妃看着阿蛮的笑,心底慌得不行,她色厉内荏地喊,只是阿蛮却仿佛没听到她的声音一般,转头,对着身后的宫女说道:“马上去灿阳宫,将老祖宗送我的鞭子拿来。” 先帝临终前留给她的鞭子,是太祖皇帝的遗物,当时先帝给她的时候就说过,这鞭子,上可打昏君,下可打佞臣。 这鞭子,阿蛮从未用过,但是宫中所有人都很惧怕这鞭子的存在,就是她的父皇都曾多次打趣说,自己也是被阿蛮监管的。 不过所有人都觉得,这鞭子阿蛮永远都不会拿出来,毕竟在上位的是她的父皇,父皇疼她宠她,又是英明之主,自然不会被鞭打,如果她打了佞臣,那似乎也是打了她父皇的脸,哪个英明君主身边佞臣环绕? 只是没想到,这鞭子要动用,竟然是因为朱贵妃。 ”阿蛮,你敢。“朱贵妃听阿蛮说鞭子,心底已经是慌了,那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她再清楚不过,自己就是被那鞭子打死了,也只能认命。甚至皇上都不会为自己求一个公道。 她怎么能……,她怎么敢…… ”不过是个宫女,值得吗?如果你动用了老祖宗的鞭子,你的父皇也不会……” “我就是打给父皇看的,我就是想让父皇看到,他现在信任依赖的贵妃,是老祖宗认定的妖妃,我就要看你被老祖宗的鞭子惩戒之后,还能不能在这宫中作威作福?” 阿蛮笑着说话,只是谁都听得出来,她言语中的杀意,她好像真的想要了朱贵妃的命。 礼亲王番外第二百零八章 宫规 “你也太有恃无恐了,你以为你说我是妖妃我就是妖妃了,我这么多年在后宫安分守己,皇后娘娘的事情我是没能帮上忙,皇上的决定,谁能更改,如果公主为了这件事情迁怒臣妾,臣妾也没办法。.v”朱贵妃见这次难逃一劫,忍不住为自己辩白,她不知道这话会不会阻止阿蛮的行为,只是认定了,只要自己喊出来,那就是阿蛮用老祖宗留下的鞭子打了自己,也不是自己的错。 她就是要将所有的脏水都泼到阿蛮的身上,反正这些年,她和锦绣已经泼脏水泼成了习惯,就连骄阳公主刁蛮的名声都是他们扩散出去的。 “贵妃娘娘,你好像搞错了件事情,我用老祖宗的鞭子教训你,不是因为你和我母后有什么关系,更不是因为咱们之间有什么过节,你这次挨打,纯粹是因为你对宫女滥用私刑,这是宫规。” 阿蛮的话语不紧不慢,意思很是明了,她就是要用老祖宗的鞭子收拾朱贵妃,原因简单:触犯宫规。 “我没有,我才没有滥用私刑,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滥用私刑了,你污蔑人。” “放心,我既然敢说出来,肯定就有证据。” “你不可能,不可能有证人的。“朱贵妃已经慌了神,这些年自己和阿蛮一直是和平共处,她从未这样针对过自己,现在他们只是两个回合,自己已经连招架之力都没有。 她现在只认定了没有人知道自己扣了莲欢,可是在说完之后,她的心都是虚的。 皇后宽仁,是后宫表率,宫中受她恩惠的不知凡几,她都不能确定,为自己做事的这些人是不是真的可靠。 那些人虽说是自己的心腹,但是这些年,自己故意和皇后交好,皇后对他们的照拂也是不少。 心底的不确定被无限放大,心更是慌乱不已。 她连辩驳的话都不敢说了,只是在不经意间抬头观察阿蛮,她想在阿蛮的脸上看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可是那张从来都明媚的笑脸此时冰冷如霜,看向自己的眸子更像是利刃,好像随时都能将她切割。 “阿蛮,你欺人太甚。”朱贵妃低声说着,想在气势上压倒阿蛮的愿望彻底变成了失望,因为,心底有鬼,自己说话都不那么理直气壮。 “朱贵妃还是搞清楚,到底是谁欺人太甚。你带人去锦绣公主宫中,看看莲欢是不是被送到了那里。”阿蛮吩咐身侧的宫女,其实刚才在逼问朱贵妃的时候,阿蛮已经有了这样的猜测,现在见朱贵妃的样子,心底更是确定了几分。 朱贵妃和苏锦绣这母女俩,在宫中并不得人心,之所以能成为贵妃,享尽皇宠,也不过是因为阿蛮抬举他们,只是他们,虽然有野心,却并没有看向长远的眼光,所以,他们做事情,永远都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既然朱贵妃态度坚决地说莲欢不在她的青雀殿,那就肯定在苏锦绣的锦绣宫中。 只有自己的地盘才是放心的。 宫女听了阿蛮的吩咐,赶紧离开去找,看朱贵妃这癫狂的样子,真的不知道她会怎样的对待莲欢,即使他们从来都无冤无仇。 朱贵妃没想到,自己处心积虑想出的地方竟然轻而易举就被阿蛮猜到,她的脸上,前所未有的慌乱,她甚至都不敢抬头看阿蛮一眼。 “朱贵妃,你还觉得我罚你是冤枉了你,委屈了你?”阿蛮的话语带着笑意,却如彻骨寒风一般,袭入朱贵妃心底,只余周身颤栗。 礼亲王番外第二百零九章 鞭打 朱贵妃连看一眼阿蛮都不敢了,她现在唯一的期待就是在锦绣宫中的那几个人手脚能利索点,快点收拾完了,快点一走了之,到时候她还能倒打一耙,说是阿蛮将人送到锦绣宫中诬陷她。htt://.. 朱贵妃的算盘打得很响,却不想现实更打脸,半个时辰不到的功夫,去锦绣宫的宫女太监就回来了,几个人抬着被打得半死不活的莲欢,宫女太监身后,则是侍卫们押着的宫女太监,他们形容狼狈,一看就知道,是莲欢这件事真正的执行者。 而在这群人来到她们面前之前,如梦已经急匆匆将鞭子递到了阿蛮的手中。 “快点把莲欢抬进寝宫,快去喊太医过来。”阿蛮看着莲欢一脸血,心底已经是怒意奔涌,她努力压制住心头的火气,着急地吩咐,现在,没有什么比莲欢的命更重要。 “公主,公主。”在昏沉间的莲欢听到了阿蛮的声音,突然出声,阿蛮快步走到她的面前,她刚想握住她的手给她勇气,却不想手里已经被塞进了一个冰冷的硬硬的东西。 不用看阿蛮都知道,那是她让莲欢来朱贵妃这里取的掌宫金印。 “你个傻丫头,这东西和你的命比起来,分文不值。”阿蛮见莲欢在被重伤之后心心念念的都是掌宫金印,心底既心疼又酸涩。 莲欢已经没有力气说话,却拼尽了全部的力气,将掌宫金印塞进了阿蛮的手中。 如若是往日,阿蛮不需要这掌宫金印就能吩咐宫内内监宫女们做事,可是现在,她不确定,所以她得帮公主做到最好。 “傻丫头,母后葬礼的事情,我已经安排好人去做了,你放心就是。” 阿蛮轻声安慰,眼底却酸涩不已,她正努力忍住,不让眼泪落下来,身后却传来了一道不知死活地声音。 “谁让你们把这贱婢送到本宫寝宫的?她配吗?快点抬出去。”朱贵妃的声音,歇斯底里,在她看来,自己身份高高在上,所居住的寝殿,不是莲欢这样的婢女能碰的。 她只顾着自己心头涌起的愤怒,却忘了,自己有错在先,此刻也绝对不是她应该刷存在感的时候。 话说出口之后,她就后悔了,她低着头,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却不想阿蛮突然转身,对着身后的宫女太监们喊:“都给本宫退下。” 纷乱的人群一时间愣住,但是也仅是片刻光景,他们就都怪怪得退下,只剩了朱贵妃,带着几分狼狈站在众人面前。 “你想干什么?我是贵妃娘娘,你让一个贱婢占了我的寝殿,骄阳公主你是何居心,你……” 阿蛮都懒得和朱贵妃再废话下去,和这样一个脑子不清楚,还四处作妖的女人,语言说服真是浪费,所以能动手,她绝不动嘴。 阿蛮举起手中的鞭子,就向着朱贵妃抽去,饶是之前阿蛮已经说过,不会饶了她,她都不信阿蛮会对自己动手,毕竟这些年她是看着阿蛮长大的,她对谁都没有恶意,只是朱贵妃没想到,她成功恶心到了阿蛮,也让阿蛮对她全是恶意。 阿蛮知道,自己身份特殊,情况特殊,不能乱来,可是想想莲欢,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她终究还是忍不住,将鞭子扬起,一下下抽到她的身上。 礼亲王番外第二百一十章 告状 “骄阳公主,你欺人太甚了,你……”朱贵妃一边躲闪着,一边喊。.09r. 她以为,没了皇后,骄阳公主再也不敢在后宫嚣张肆意,却不想,没了皇后,她的嚣张愈发得肆无忌惮。 “我怎么都算你的长辈,你不能这么对我。”被抽打了一鞭子之后,朱贵妃疼得直咬牙,连嘴里喊出的话都是破碎的。 “公主殿下,您这样,皇上不会饶了你的。” “阿蛮,这些年我对你就像对自己的亲女儿一样,就是锦轩在我宫中,我也是好吃好喝的伺候着,我将你们当成了自己的孩子,你却这样,真是让人心寒。” 朱贵妃躲闪的同时不忘开口,只是这软硬兼施的话语对阿蛮没有任何的影响,而朱贵妃身上又多了几道深深鞭痕。 身上的灼痛让朱贵妃明白,不管自己如何哀求,阿蛮都不会心软,索性,就闭了嘴。 饶是耳根清静了,阿蛮还是又鞭打了朱贵妃十多下才放下皮鞭。 “谁都是肉体凡身,这皮鞭打在身上会痛,针扎在身上也会痛。” “以后,你如果安安分分做你的贵妃,我自然不会与你为难,但是你如果敢动我身边的人,你伤他们一分,我十倍还之。” 朱贵妃此时已经不敢张嘴,她进宫多年,一直巴结讨好皇后,在宫中自然是顺风顺水,被人这样追着打,还真是她人生中的第一次。 不过因为这一顿暴打,她对阿蛮,心底多了几分畏惧。 阿蛮将鞭子扔给身后的人,就匆匆进了朱贵妃的寝宫,莲欢面无血色地昏睡着,几个太医正在小声商量着什么。 见阿蛮进来,他们赶紧行礼。 “治好她。”阿蛮闲杂已经懒得听太医们说莲欢受伤颇重之类的废话,只低声吩咐。 “如果要伤口愈合快,药材……”阿蛮的吩咐,他们自然遵从,只是后宫之中,规制严格,莲欢只是个宫女,宫中上好的药材,他们想用到她身上,都不敢。 “不管用什么药材,尽快治好。” 阿蛮开口的时候,声音低沉,谁都能感觉出,因为他们这一句话,骄阳公主不高兴了。 他们再也不敢多说,就继续低声商量治疗的方案,而阿蛮则脱力一般地坐到了莲欢的床头,紧紧握住莲欢的手,将头埋进她的手里,在心底,一遍遍地说着:傻丫头。 朱贵妃没敢回寝宫,一是因为自己的寝宫已经莲欢占了,二是因为她此刻对阿蛮只剩恐惧,自然不敢上去触霉头。 朱贵妃越想越委屈,她没想到在这后宫,自己竟然连阿蛮的一个宫女都不如。 越想越不甘心,她终于忍着身体的痛楚,一步步挪出了自己的青雀宫。 不甘心,还想拼一把,而能帮自己的,只有皇上。 朱贵妃很确定,皇上对阿蛮和锦轩姐弟,肯定已经不是原先的样子,她不信皇上会依然纵容阿蛮在宫中无法无天。 朱贵妃找到皇上苏靖的时候,他正在一个新欢的榻上,见她一身血污的闯进来,那最近颇受宠爱的妃子竟然啊地一声,软倒在苏靖怀中。 皇上苏靖却安抚一句都不曾,只是起身,看向朱贵妃,轻声问了一句:“你又招惹阿蛮了?” 朱贵妃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做答,因为皇上在开口的时候,好像已经定了自己的罪,招惹,那错,肯定就在自己。 礼亲王番外第二百一十一章 不许碰 “皇上,我怎么会去招惹骄阳郡主,是骄阳郡主闯进了我的青雀宫,然后就用先帝御赐的鞭子,抽打了我,皇上您看我身上这伤……,臣妾现在就是想找个太医都找不到,连个养伤的地方都没有。.v“ 朱贵妃满心委屈,说话的时候眼泪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落,只是她脸上带着血污,和眼泪和在一起,让她原本精致的脸变得污浊不堪。 “太医呢?谁又占了你的寝宫?那灿阳宫要比你的青雀宫大很多。” 苏靖平素懒的理女人之间的争风吃醋,有话不好好说,非得绕着弯来,什么没地养伤,什么找不到太医,不过就是说阿蛮强占了她的青雀宫,还霸占了太医呗。 “太医给一个丫鬟治病了,就在臣妾的寝宫中。臣妾怎么都是您亲封的贵妃,公主这样无视臣妾,这是打您的脸。” “皇后娘娘素来娇惯公主,现在娘娘不在了,正是皇上好好管教公主的时候。” 朱贵妃轻声说着,一副为皇上和骄阳公主着想的样子。 朱贵妃不知道,自己在给骄阳公主上眼药的时候,苏靖正看着她,眼底,讳莫如深。 “皇后岂是你一个宫妃能置喙的。”苏靖的声音里带着帝王的威压,让朱贵妃心颤不已。 “可是皇后娘娘骄纵骄阳公主是事实,她如此疼爱骄阳公主必然因为她所爱之人……” 朱贵妃自是知道皇上和皇后离心的原因,更知道皇上现在不愿看太子一眼,她觉得自己只需要再挑拨一二,阿蛮定然也是和太子一样的下场。 没了皇上的宠爱,她嚣张就没了底气。 这也是她受伤后敢来找皇上的原因,她不相信皇上不在意,如果他真不在意,皇后就不会死了。 朱贵妃的话没有说完,但是所指,她和皇上都很清楚。 朱贵妃说完话后就低头跪在地上,她等着皇上的雷霆之怒,等着皇上出言惩治骄阳公主。 她确实等来了皇上的滔天怒火,不过这火,并非对着阿蛮,而是对她。 她本就鲜血淋漓的肩膀被苏靖重重地踢了一脚,她的身子都因此跌坐在了地上,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皇上,眼底全是不解。 她都挑拨到了这个份上,皇上竟然还要护着骄阳公主,竟然…… “皇上息怒,臣妾只是说了个事实,臣妾……“ “朕曾说过,谁非议皇后,谁死。”苏靖的话语,裹挟着怒意,雷霆般响在朱贵妃的耳畔。 “皇上,臣妾……” 朱贵妃这才明白,皇上的怒意,竟然全是因为皇后,因为那个已经死了的皇后。 “趁着朕不想要你的命,滚回去。”苏靖看都懒的看朱贵妃一眼,只是烦躁地喊了一声。 朱贵妃这个时候自然不敢再触皇上的逆鳞,赶紧起身,跌跌撞撞的走出去,脚步踉跄。 朱贵妃的身后,一身明黄色寝衣的皇上,眼底全是疲惫地跌坐在榻上,仿佛刚才他踹朱贵妃的一脚,抽走了全身的力气一般。 最近风头正盛的的宠妃徐氏也在震惊中缓过神来,缓缓走到苏靖身后,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却不想,苏靖扬手就将她推离。 “不要碰朕。“苏靖的话语,不带任何情意,冰冷,薄凉。 徐氏只能惶恐地跪地上请罪,只是苏靖,却仿佛没听到一般,任由她在地上跪着。 礼亲王番外第二百一十二章 谥号 宠妃徐氏在自己的寝宫中跪了一夜,苏靖睡醒后就离开,全然没有让她站起来的意思。htt://.. 皇上走了许久之后,徐氏跪得笔直的身子,突然软倒在地上。 “娘娘,娘娘……”宫女太监们赶紧上前,将徐氏抬到了床上。 “去请太医,快点。” “别去了,我只是太累了。” “娘娘,您……“ “皇上正生气呢,我再去请太医,怕……,我真的没事,休息会儿就好了。” 温柔的徐妃娘娘柔声安慰,只是在说到皇上的时候,她的眼底还是多了几分涩意与哀伤。 “娘娘,您在宫中熬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皇宠了,却还是……”徐妃的贴身婢女看着躺在床上的绝色女子,心底酸涩不已。 “皇上能来我就知足了。“徐妃好看的眼睛里全是绵绵情意。 “娘娘,您……“ “你先下去吧,我休息会儿,晚上,皇上可能会来。”徐妃说完话就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宫女不敢再说话,听话地转身离去,不过心底,真真为徐妃不值。 徐妃自小容貌出众,才华横溢,是公认的北安第一美,她的父亲更是年近不惑就入了内阁,及笄后来徐府求亲的不知凡几,可是她偏偏就看上了当今圣上。 明知圣上独宠皇后,依然不顾家人反对进宫,皇上看在徐阁老的面子上封了徐妃,吃喝不愁,却无皇宠,直到前段时间帝后离心,皇上才突然转了性子一般,日日歇在徐妃宫中,徐妃也成了炙手可热的宠妃。 只是这宠妃的日子,并非他们想的那般,当年徐妃看上的英明神武的男子也早已经不是当年让她心动的样子。 在宫女走后,徐妃才睁开眼睛,眼里全是泪水。 这是她自己选的路,她还要继续在这条路上走下去…… 昨晚莲欢醒来之后,阿蛮就让人将她带回了灿阳宫,让自己的人照顾着,总是更放心一些。 安顿好莲欢之后,阿蛮几乎一宿未眠,母后的葬礼压在她的心头,她必须要给母后一个风光的葬礼,必须要让人知道,不管传言如何,不管父皇态度如何,她的母后,都是北安的皇后,是不容许任何人私下议论的。 第二天一早,等她再次来到凤阳宫的时候,里面已经挂上了白幡,母后的棺椁处也放了贡品,许多宫妃宫女都跪在棺椁旁,只有棺椁正中,还没有牌位。 牌位上面,是要有母后谥号的,这个谥号,只能是父皇给。 纵使心底对父皇尽是失望,纵使心头不愿意见父皇,她也只能去一趟。 为她的母后,索要谥号。 多么的讽刺,明明曾是最恩爱的夫妻,死了,他没有任何的哀伤也就罢了,连个哄人的谥号都不舍得给,这人得薄情到什么地步? “如梦,你去将太子殿下带来,让他在这里给母后守灵。”在去找父皇之前,阿蛮先吩咐身后的如梦。 不管父皇对太子弟弟是什么态度,他是母后的儿子,就要为自己的母亲守灵,尤其是,他以后要撑起北安的天,那他身上就不能有任何污点让人诟病。 而人,总是会轻易相信自己所见到的,比如,太子殿下没有为皇后守灵,是为不孝,没有人知道,不是太子殿下不守灵,只是他被软禁在了青雀宫。 有人想污了太子弟弟的名声,还得看自己答应不答应。 礼亲王番外第二百一十三章 父女 阿蛮这次依然站在上次她等父皇的地方,那是父皇上下朝的必经之地。.v 曾经,她曾在这里热切地等待着父皇下朝,然后跟着他去凤阳宫吃午膳,她曾在做错了事之后等在这里,哀求父皇,让他哄着母后消气,只是同样的地方,她再也没有了当初小女儿的心思,更没有了当时心底的欢喜忐忑,现在,想到父皇,她心底唯剩悲凉。 阿蛮在这走廊中等了很久,才见苏靖从阳光的阴影中走来。 他比一个多月之前瘦了很多,脸上也没有了之前的笑意,纵使身后太监侍卫无数,都遮不住他周身的寂寥。 阿蛮摇摇头,不让自己心疼的情绪继续,他害死了自己的母后,活该要忍受下半辈子的寂寥。 阿蛮在心底一遍遍说着,可是心头的酸涩,却无论如何都掩盖不住? 为什么要这样,既然这个结果大家都不痛快,为什么要让事情到如此地步? 苏靖远远看着站在那里的聘婷少女,也有几分失神,仿若回到了过去那快乐的时光。 但是等他清楚了阿蛮的脸,心顿时就沉入了谷底。 他走到阿蛮面前,问了一句:“你来这里做什么?这里可靠近朝堂。” “父皇放心,您的朝堂,您的北安,您的天下子民都与我无关,我来这里,只为一个已经与您无关的人。“ 阿蛮的话语,透着冷意,本来因为回忆多了几分暖意的心,因为苏靖怀疑的话,霎时变得寒凉如冰。 “母后去世,您让我主持她的葬礼事宜,有件事,是我做不了主的,所以来问一下父皇,不知道您想给母后一个什么样的谥号?” 说到谥号,阿蛮的心都是钝疼的,她向父皇讨要的,是母后死后的荣耀。 苏靖没说话,只是打量着阿蛮,。 “母后一生最璀璨的年华,都为您耗在了这深宫之中,为您打理宫务,生儿育女,现在她死了,就是看在曾经同床共枕的情分上,她的谥号,您是不是也该用心拟一下。” 阿蛮自己都没意识到,原来,她的心底,对父皇,竟有这么深的怨念,话语说出来,字字如刀,锥心刺骨。 “朕既然下旨让你去处理葬礼的所有问题,这谥号,自然是你来拟。” “你就是想让我的母后成为天下人的笑柄是吗?你是她的夫君,是一朝君王。”阿蛮都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了,她的父皇英明睿智,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有您在,女儿不敢擅专。”阿蛮颤声拒绝,早就冰封住的心溢出阵阵痛意。 “父皇就是不为儿女考虑,不怕我母后亡灵难安,也得考虑下您自己在百姓心中的样子,没有人希望他们头顶上的天子是薄凉无情的。” “这件事,你去拟,到时候朕会按照你拟的谥号下旨。”苏靖最终还是做出了退步,说完话后,他几乎逃一样地离开,阿蛮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底愈发抽痛不已。 这个结果是好的,只是父皇的冷情,还是伤透了她的心,让她怀疑,这所谓的男女情爱,是不是真的这样,脆弱得不堪一击。 阿蛮苦笑着离开,脑海中盘桓的全是要给母后一个怎样的谥号。 她的母后衬得上世间最瑰丽的字眼。 只是,再惊艳的字眼,母后也不会知道了,不过也幸好母后不知道,不然,面对薄凉的夫君,她又该是怎样的伤心? 死了,也好,最起码不用面对父皇那副冷心冷肺的样子,也是解脱了。 只是想到父皇,阿蛮的心,还是忍不住地痛,那是自己的父亲呀,她曾发誓,这辈子都要好好孝敬的父亲,这些年他对自己的纵容宠爱不是假的,可是他现在对母后的冷情也不是假的。 礼亲王番外第二百一十四章 他来 因为有了苏靖的表态,阿蛮就着人去请几个大学士为母后拟谥号,她自己则匆匆赶往凤阳宫。.09r. 再次来到凤阳宫,朝臣的家眷也都奉召来守灵,之前还冷清的凤阳宫,一时间哭声漫天。 想想宫中的事情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阿蛮才披麻戴孝,来到皇后灵前,跪到了锦轩的身边。 “皇姐,咱们再也没有母后了。”侧头看到阿蛮,苏锦轩的眼泪再次落了下来。 “锦轩,你还有皇姐,有皇姐在,就没人能欺负你半分。”阿蛮轻声保证着,心底却已经打定了主意,自己一定要护好了锦轩,要亲眼看着锦轩登上九五之尊的位子。 即使她明知道,现在锦轩并不得圣宠,但是让锦轩成为北安圣明的天子曾是母后的愿望,现在母后没了,那她的愿望,就自己帮她实现。 锦轩小小的身子靠在阿蛮身上,阿蛮伸手抱住她,两人紧紧依偎在皇后的灵前,孤单的仿佛被全世界都抛弃了。 慕容恺进入凤阳宫之中,就一直在寻找阿蛮的身影,但是当他的目光终于找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女子时,他的心疼得厉害。 他见过阿蛮骄傲的样子,嚣张的样子,明媚的样子,害羞的样子,却从未见过她如此孤独。 他强忍着要将她抱入怀中的冲动,跟着内监走进灵堂,虽然坐在轮椅上不方便,他还是对着皇后的牌位行礼,等一切结束,他才转头,看向阿蛮。 阿蛮没想到慕容恺会来,见到她的那个刹那,她心底全是震惊,竟然连自己要回礼都忘了。 倒是锦轩,看着自己皇姐出神,赶紧拽了一下她的衣服,她才缓过神来,对着慕容恺行礼。 “骄阳公主,本王有几句先单独和您说,不知道能不能……”慕容恺抬头看着阿蛮,眼底的担忧不言而喻。 他们只是一日未见,她却瘦了,眼神间的倦色让他心疼不已。 阿蛮看着慕容恺,她知道,慕容恺有话和自己说,可是她现在却本能地想拒绝。 现在,她不再是盛宠在身的骄傲公主,而且,她还有太多事要做,她真的要将慕容恺拖入北安的深渊吗? 虽然慕容恺说过,会和自己一起,虽然他不介意,但是他们曾经想象的,远不如现在的现实残酷。 她要扶持锦轩,可是锦轩才五岁,她要绕过自己的父皇查找母后去世的真相,她有太多太多的事情要做…… 可是这些事,有的,真的是九死一生,明知前面是深渊,她都不得不闯进去。 她不想将慕容恺也卷入,确切地说,是不舍得。 慕容恺,仿佛她生命中的月光,朦胧,美好。他是大周皇上最疼爱的皇子,她何德何能,能让他为了自己,在北安长久地待下去,而且,结果都不一定是圆满。 阿蛮还未拒绝,慕容恺已经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慕容恺的手,是温暖的,仿若暖春的风,吹入心间,不等阿蛮开口,慕容恺就转动了轮椅,将阿蛮带到了凤阳宫的内殿。 门关上的那一瞬间,阿蛮低头看向慕容恺那满含担忧的眸子,泪水,忍不住簌簌落下。 慕容恺抬手,抱住了阿蛮的腰,他的力气很大,好像要将她箍进自己身体里一般。 礼亲王番外第二百一十五章 失了分寸 “慕容恺,你别胡来,放开我。.v”阿蛮着实没想到,慕容恺会不管不顾地将自己抱住,她有些羞赧,又有些无措,挣扎着从慕容恺的怀中挣脱。 纵使是在凤阳宫,此地却不是安全的所在,慕容恺竟不管不顾将自己抱起来,真是……胆大妄为。 “阿蛮,你不用担心你的,现在满北安都知道,我想娶你为妻,只是你的父皇不许罢了。”慕容恺重新握住了阿蛮的手,深情言道。 “你胡说什么?”阿蛮都有些怀疑,不过一天多不见,慕容恺怎么……,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阿蛮,昨日我向你的父皇求亲了,但是被拒了。”这个结果,让慕容恺很是失落。 在很久之前,慕容恺就想过,自己到北安求亲,肯定是会被拒绝的,因为阿蛮是苏靖最疼宠的女儿,只是到了后来,北安皇后薨逝,皇上疏远太子之后,慕容恺觉得,如果自己求娶,北安皇可能会答应。 却没想到,还是被拒绝了,而且,理由强大到他找不到辩驳的理由。 “你胡闹啊,现在什么时候,你怎么能乱来?”两人一起回都城的路上就商量好的,慕容恺先不急着求亲的事,却不想,他答应的好好的,转头就去求亲了,这人真是…… “我听说你被禁足在灿阳宫了,我就失了分寸,不过还好,虽然没能成功,你却能从灿阳宫中出来了。“对于失信于阿蛮,慕容恺也很是内疚,只是当时情况如此,自己实在是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本来有心责怪的阿蛮听了慕容恺的解释,心先软了。 “在大周的时候人人夸你行事稳重,怎么到了北安,就这么耐不住性子了?” 阿蛮轻声嗔怪,并没有要慕容恺解释的意思,慕容恺却小声开口解释说:“你就当我是水土不服吧,以后我会注意的。” 水土不服,多么勉强的借口,其实他们两人都明白,真正的理由,是关心则乱。 “父皇的心思我都没摸明白,所以你千万别乱来,如果需要你,我会让人通知你的。“ “好,都听你的。” 慕容恺从善如流,好不容易见到阿蛮,自然不会让阿蛮为难,更不想让她担心。 “你在这宫中一切可好?两日不见,你都瘦了,神色也疲惫不少。”慕容恺抬手捏了下阿蛮的脸蛋,心疼说道。 “哪里瘦了?我的饮食都是你的人负责,他们的菜很不错。” “阿蛮,我不愿意看你这样皱眉的样子。”慕容恺由衷言道,他当初动心,除了因为她对自己的维护,更多是因为她那无忧无虑的笑,阳光一般,照进了他的心里。 “等一切尘埃落定,我依然是原先开心快乐的骄阳公主。”阿蛮轻声说着,慕容恺眼底全是疼惜,他们都清楚,这不过是安慰人的话,之前那个骄傲张扬的骄阳公主再也回不来了。 “阿蛮,这宫中,可有人让你为难?我的人查了镇国公府的事情,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他们和里通外国。” 虽然慕容恺恨不得所有时间都用来与阿蛮谈情说爱,但是,现在形势摆在眼前,他们只能用更多的事情,了解彼此的处境,解决现有的问题。 礼亲王番外第二百一十六章 只爱一人 “宫中虽然不在我掌握之中,但是父皇对我,还是有一定情分的,不然他不会将宫务交到我手上,这两日我一直想着母后葬礼的事情,还没顾得上其他事情,你的人如果可以,让他们查就是,只是你得到的消息,也给我一份。htt://..” “镇国将军的事情,我会想办法,看父皇是因为什么证据,才不相信他的股肱之臣,才逼死了他的发妻。” “好,如果你有办法,就试试看,但是不要逞强,不要和你的父皇硬来,你还有我呢。”慕容恺看着脸上全是愤愤的阿蛮,心底疼惜更重,本来受尽荣宠的公主突然降落进这泥淖一样的泥潭里,却依然能保持清醒,不悲不怨,不得不说,皇后虽然纵容她许多,却将她的性子养得极好。 “好。”阿蛮轻声答应,心底那个要和慕容恺谈谈的念头却再次萌生出来。 她很清楚慕容恺对自己是有情的,他想娶自己,可是现在,自己怕是嫁不了了。 纵使别的事情都解决了,她的太子弟弟还小,自己不可能狠心抛下他远嫁他国,所以,慕容恺给他的援手,她现在接受了,却不是心安理得。 阿蛮几次欲言又止,全都没逃过慕容恺的眼睛。 他担心她的安危,担心她生气伤心,所以能见到她,慕容恺全部的心神都落到了阿蛮的身上。 “阿蛮,你和我,没有什么不可说的,你的母后已经去世了,弟弟还小,我也是你的亲人。” 在那座山寨中,在看到红盖头下的女子是阿蛮的时候,他的心底就认定了,阿蛮,是自己的妻,是自己的亲人,所以,不管她是不是北安皇娇宠的公主,还是被厌弃的公主,她都是他的妻子,他都会对她不离不弃。 “可是,咱们可能成不了亲了。”在和慕容恺一起赶往北安的时候,她曾经做过嫁给慕容恺的梦,那梦甜蜜又轻盈,却不想,真的走到了北安,她却已经没办法嫁人了。 “咱们已经成亲了,你忘了?皇祖母的玉佩,你还带在身上呢。”慕容恺似乎早就料到了阿蛮会这么说,他轻笑着伸手,抓住了她挂在腰间的玉佩。 皇祖母雕刻的手工真的不咋样,可是阿蛮却不嫌丑,还随身携带着,这才是她的真心。 “我可以还给你的,我……”从接了这块玉佩之后,带着它都成了习惯,现在被慕容恺提起,想起自己刚才说的话,她就有些尴尬了,好像自己口是心非一般。 “这是老祖宗给你的,你留着就是,阿蛮,你能随身带着他,我很高兴。” 慕容恺似乎很了解阿蛮的心思,也知道她此刻必然是羞恼的,他没有出声安慰,只是告诉他,她能带着皇祖母给的玉佩,他很高兴。 因为那是她身份的象征,只要她愿意带着这玉佩,她迟早都是自己的妻子。 慕容恺的一句高兴,让阿蛮脸上的尴尬尽散,疏远的话再也说不出来。 “阿蛮,你放心,在你嫁给我之前,我会陪着你,五年十年,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慕容恺轻声许诺,他不是一个爱许诺的人,但是他今天却郑重地告诉阿蛮,自己是愿意等的。 有老祖宗的照拂,大周出不了什么大事,所以,在大周他只是个闲散亲王,在与不在,没多大的区别,所以,他会陪在阿蛮的身边,陪着她做自己想做的事,陪着她养大北安太子,陪着她走下去。 “慕容恺,你真的不必如此的,北安闺秀若干,总有你喜欢的。” 慕容恺的许诺多重,阿蛮心底是清楚的,只是,漫长的等待,只是想着,她都觉得煎熬。 “我只喜欢阿蛮,在你救了我性命的那晚,我此生就只爱你一人了。” 礼亲王番外第二百一十七章 他的女孩 之前也听慕容恺说过这样情深的话,但是在她现如今的处境下,慕容恺还这样说了,她还真的被感动到了。htt://.. “所以,不用管我,你只管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你要守护你的弟弟,就守护,你要做什么就去做,我总是会站在你身后的,不止我,还有老祖宗,有老祖宗的懿旨,就是整个大周,都是站在你身后的。” “可是你的母妃……” “她只是生了我,养我的是太皇太后和母后,她没有资格指点我的人生,我的王妃,也不需要她来指定。” “这都是许久之后的事情了,放心,有我在呢。” 慕容恺的话说的温软,将阿蛮疲惫的心都融化了,不管是大周还是北安,她都再也不是孤独一人,她都会守在自己身后,守护着自己。 想想这样的感觉,阿蛮心底都盈满了感动。 “阿蛮,镇国公府的事情,即使没有证据,你也可以借着你母后的葬礼,让你的父皇将镇国公和楚南风先放出来,只要你们能见面,总能交流点什么蛛丝马迹,到时候咱们再从小事着手,查出这件事到底是谁动的手。“ “刚才看着前来吊唁的群臣和命妇,我就想用这个办法了,只是不知道父皇会不会允许,我现在看不懂我的父皇了。” 阿蛮说这话的时候不无苦涩,父皇陪伴着自己成长,这么多年来,她一直觉得父亲是个至情至性的人,他会为了母后疏远后宫,他是正义的,耿直的,可是现在,她却不知道要用什么词来形容自己的父皇了。 他的眸子里再也不是对自己的怜惜和疼爱,在说到母后的时候他的眸子里也再无深情。 而这变化,却仅仅是两个月的时间。 “我觉得你父皇对你,对你母后还是有些感情的,只是这感情,可能不如往日了,所以,利用好他残余的感情,去获取你自己想要的东西。” “慕容恺,我无意于权势,可是没办法,我可以嫁给你,然后远离北安,但是锦轩还小,如果他没了太子之位,那等他的就是死路一条,母后已经没了,除了我,没人能护住他了。” “我懂,你不用和我解释,我说过了,只要你想做,就去做,我会在身后守护你。” “我这几日一直在想,如果不是父皇大权在握,他可能变成这样,我怕自己沾染了权力之后,也会……” 也会像父皇一样,变得无情冷漠,变得她都不认识了。 “你想太多了,你心思纯粹,不会因为权力做出什么大奸大恶的事情,我会守着你,如果你行差踏错,我也会提醒你的。” 慕容恺没想到,阿蛮竟然会想这么多,她是怕自己因为权力变得不择手段,变得丑陋不堪,自己会嫌弃她吗? 她这样心思澄澈的女子,怎么会变,老祖宗的眼光不会有问题,而且,他会守在她的身边,为她保驾护航,为她除去前进路上的艰难险阻。 他的女孩,理应光芒万丈,却不能沾半分脏污,这是他努力要做到的。 护好她,那是他的责任,更是他的方向,他伸手,再次将阿蛮揽入怀中。 礼亲王番外第二百一十八章 敌意 透过厚重的衣衫,慕容恺依然能感觉到阿蛮此刻灼热的体温,他知道,自己应该离开了,可是他贪恋这样的温暖,他不愿意松手,因为他很清楚,此次一别,再相见就不知道何时了。htt://.. 他是大周的皇子,没有缘由日日进宫,更没办法日日守在他的身边。 他得想办法,想办法…… 阿蛮最终在慕容恺的怀中挣扎出来,她也沉迷于慕容恺给自己的温暖,但是理智告诉她,现在还不是两人互诉衷肠的时候,他们,还有太多事要做。 “你也照顾好了自己,北安的冬天比大周要寒冷很多,你多穿衣服,还有你的腿,千万护好了,不能再乱动了。” 阿蛮轻声嘱咐着,心底却是疼惜非常,如果不是自己,他那里需要在北安呆着,如果不是自己,他的腿可能快要痊愈了。 “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一个拿不出门的夫君。”慕容恺轻声说道。 他现在依然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办法治好自己的腿,但是老祖宗说过,会有办法,他只需要等待时机就可以了,只是现在,坐在轮椅中行事,真是太不方便了。 “怎么会拿不出门,你很好。”阿蛮其实还有太多赞美的话要说,只是她有些害羞,说不出来。 “你照顾好自己,我走了。”纵使千般不舍,纵使说了一遍又一遍这样离别的话语,他都得走了,这次,是真的要离开了,将这个龙潭虎穴一般的皇宫留给阿蛮,让她带着弟弟,在这深宫中挣扎求生。 阿蛮没再说话,两人现在能说的,也不过是一句有我,一句我会好好的,在见面的这短短时间里,他们的话重复了太多遍。只是千言万语,诉不尽他们的不舍和牵挂。 看着慕容恺离开,阿蛮脸上的暖意渐渐退去,重新走到凤阳宫大殿的时候,她又是那个冷漠的,高不可攀的公主殿下。 “皇姐,他是谁?他为什么要和姐姐说话?他要带走姐姐,是不是?” 锦轩看着阿蛮回来,赶紧站起身来,紧紧攥着阿蛮的手,紧张问道。 不是他太敏感,而是这段时间,他失去太多了,母后没了,原先的父皇也变了,如果姐姐也走了,那他又是孤单一人了。 而刚才慕容恺和皇姐离开时候的样子太过亲密,只是看着他们的背影,他就觉得自己是个外人。 不可以,不可以的,他努力忍着,才没去偷听皇姐和那个男子说话,现在皇姐出来,他再也忍不住了,与其说是询问,不如说他是在宣示主权。 “锦轩,他是自己人。”阿蛮不知道要怎么化解锦轩对慕容恺的敌意,只能轻声解释,只是这解释,苏锦轩却完全没办法接受。 “皇姐,母后没有了,我只有姐姐了,姐姐也不能有自己人。“锦轩的话语中带着浓浓的悲伤,却也霸道非常,让阿蛮有些不知道要如何应对。 锦轩是个才五岁的孩子,自己对他讲什么大道理显然是不成的,但是要怎么化解他对慕容恺的敌意,这还真的是个大问题,好在,他们碰面的机会少,自己要嫁人也是许久之后了,等以后再说吧。 阿蛮不知道,正是因为她此时的妥协,才让锦轩和慕容恺,在以后的日子里,斗气争宠,两个骨子里都极为幼稚的男人,让她的生活一度“暗无天日”。 礼亲王番外第二百一十九章 冷情 慕容恺的到来,激发了苏锦轩对阿蛮的占有欲,所以本来准备马上去找父皇的阿蛮,到了下午才得以脱身。htt://.. 只是想到要找父皇,阿蛮就头疼得厉害,她始终摆不正自己的心态,在见到他的时候想起过往,然后,心底自然就生出了怨怼。 这次,阿蛮没办法再等在父皇上下朝的必经之路上,因为早朝,早就散了。 她终于还是鼓足了勇气,去了徐妃宫中。 据说,这段时间只要皇上不处理朝政,就留在徐妃宫中,皇上几乎每日都有赏赐,宫中下人都偷偷地说,皇上对徐妃的宠爱,已经超越了当初皇后的盛宠,当然,这样的话,没人敢到阿蛮面前说。 阿蛮鼓足了勇气才踏入徐妃宫中,走进徐妃的畅意宫,阿蛮都不敢多看一眼,怕父皇如同当年对母后那样,宫中的一切都是他精心安排,如果真的让她看到那样的一幕,她会疯的,会彻底失去理智。 和此时得意非凡的朱贵妃不同,徐妃是谦和的,见她来了,赶紧起身相迎。 “我父皇呢?”阿蛮懒得和徐妃说话,她早就知道徐妃对父皇的深情,也知道她是不顾家里人反对,不顾父皇的厌恶,执意要进宫的。本以为只是她的一厢情愿,等熬过了漫长的寂寥,她的心就会冷下来,却没想到竟有心愿得偿的一天。 但是她心愿得偿是因为自己的母后,和父皇情断,因为自己的母后已经去世了。 所以,纵使之前她对徐妃还有点可怜的心思,现在再见,那样的情绪也早已不见了。 “在床上躺着呢。”徐妃柔声说完,还不忘给阿蛮行礼,虽然自己现在得宠,但是阿蛮是先帝亲封的嫡公主,自己必须礼数周全,不然她想用鞭子抽自己,那也只是看心情。 “怎么这个时候还躺着?身体不舒服吗?”纵然心底愤愤,在知道他现在还躺着的时候,她的担忧先于怨怼而来。 她是最清楚父皇作息的,他身强力壮,中午都很少休息,更别说睡到下午这个时候了。 “身体还好。”徐妃勉强答道,不是她要隐瞒什么,而是因为皇上在自己这里,一直都是躺着的,即使不睡觉,也是躺在床上,自己也不过是个伺候的人罢了,皇上不高兴了自己还得告罪。 众人都以为她这宠妃要一飞冲天,现在更是阖宫羡慕,却无人知道,在众人眼红的背后,自己不过是皇上找的一个还稍微满意一些的丫鬟罢了。 可是这委屈,她谁都不能说,甚至连自己的亲人都不能说。 既然身体还好,阿蛮也就没什么顾忌了,她三步两步走进徐妃的寝殿,对着床上的人喊道:“父皇,儿臣有事需要您首肯。” “又有什么事情?上午刚找了朕,现在又……”苏靖的话语中满是怒气,谁都不知道,躺在床上说话的他,面色并没有声音那样的冷酷。 “有些事情我做不了主。” “真都让你全权负责皇后葬礼的事宜了,只要是关于皇后葬礼的事宜,你可以全权做主,不用来问我。” 阿蛮听着父皇的声音,心再次沉到了谷底,这该是多么冷情的一个男人,自己的发妻死后,竟然连表面功夫都懒得。 “既然父皇如此说了,那儿臣若有僭越,还请父皇不要责罚。”阿蛮觉得自己和父皇已经无话可说了,既然他都说了那样的话了,那自己就拿着鸡毛当令箭,将舅父和表哥放出来。 阿蛮说完话就气势汹汹地离开,徐妃早就听说骄阳公主嚣张骄纵,却没想到竟然如此这般。 她战战兢兢地走进自己的寝殿,见皇上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赶紧上前,一边为皇上穿鞋,一边轻声地为阿蛮说情。 礼亲王番外第二百二十章 心思 苏靖脸上本来带着几分恼意,此时听着徐妃说阿蛮,说她虽然xing情骄纵一些,但是也是因为事关自己的生母,所以才…… 徐妃摸不透皇上的心思,所以话语说得很隐晦,只是这样隐晦的表达,苏靖显然是不满意的。.v “什么叫骄纵?她进来之后好像并没有招你惹你,没骄纵到你头上,你有什么资格说她骄纵?朕既然给了她权力,就是让她好好为生母举行葬礼,怎么,她关心自己的生母,最起码说明她是有良心的,怎么就让你吞吞吐吐欲言又止了?” 徐妃本以为阿蛮的态度会让皇上发火,好心上来劝慰,想让皇上消气,却不想竟然惹得皇上发了一通邪火。 她明明是为骄阳公主说话,最终却落得里外不是人。 徐妃很委屈,但是苏靖的火气依然很大,她只能跪在那里,不言不语,眼底却已经有泪光涌出了。 她是父兄娇宠着长大,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可是这段日子,皇上宿在她的宫中,总是无缘无故地发火,每次自己都委屈地厉害,可是她却无人诉说,原先在宫中一起苦熬岁月的姐妹,也都因为她的盛宠和她疏远,现在她只有孤身一人。 徐妃眼泪簌簌落下,不长时间就已经哽咽出声,苏靖这才意识到她哭了。 “骄阳公主是朕娇养了十几年的公主,朕不准备严加管教了,终究是别人家的人,在这宫中还能几年,所以,以后不要说骄阳公主的坏话,朕不爱听。” 难得的,苏靖竟然开口劝说,还说了自己维护骄阳公主的原因,这让徐妃有些受宠若惊。 “以后不要招惹她,在后宫乖乖的,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苏靖轻声提醒,徐妃赶紧点头,其实无需皇上说,她都会躲着骄阳公主,现在后宫之中谁不知道,骄阳公主手中的鞭子,连朱贵妃都敢教训。 “你先出去吧,朕再歇会儿。“苏靖有些不耐地示意徐妃离开,徐妃看了看他,欲言又止,最终起身,苏靖看着徐妃的身影消失在自己视线之中后,整个人突然失去了力气一般,瘫软在床上。 “徐妃娘娘,等老爷再差人来问您的情况,您还是如实相告吧,老爷肯定不忍心你这样委屈。“徐妃贴身的丫鬟一脸愤愤地劝说徐妃,刚才皇上的责问,他们可都是听在耳中的。 徐妃看着义愤填膺的小丫头,终究是没说话。 当年,是自己执意进宫的,只想离自己喜欢的男子近一些,别无所求。 可是父亲和哥哥们都觉得她受尽了委屈,即使现在皇上日日宿在她的宫中,他们依然不放心。 可是这样的结局都是她自找的,她怎么能再让他们为自己烦忧。 她只能一遍遍安慰自己,告诉自己,现在比之前强了不少,之前的时候连皇上的面就见不到,现在,每天都能见到。 她只是有些怀疑这样阴晴不定,动不动就发火的皇上是真实的自己爱上的那个人吗?当初皇上专宠皇后的时候,是否也对皇后如此疾言厉色? 应该不会的吧? 纵使心底有疑问,徐妃也很快就给了自己答复。 皇上和皇后在一起的时候,皇上总是喜欢带着皇后逛御花园,带着皇后出巡,带着皇后哄太子殿下,他们是出双入对的,宛如璧人一般。 而皇上对她,也不过是面上的盛宠,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和皇后对比起来,徐妃心底是怨愤的,但是和别的连圣宠的不曾有过的嫔妃们,她又觉得自己是幸运的。 礼亲王番外第二百二十一章 手谕 阿蛮自然不知道离开之后畅意宫发生了什么,她只是认定了,自己父皇辜负了母后。.09r.在她心中,她的父皇就是个负心薄幸的男子罢了。 回了凤阳宫之后,阿蛮就安排人去天牢,将镇国公和镇国公世子楚南风接到宫中来。 听令的侍卫们在知晓了阿蛮的决定后,都愣住了,从天牢中将人接出来,那是需要皇上手谕的,即使骄阳公主吩咐了,他们去了,也接不出人,所以,在阿蛮吩咐完后,侍卫们都是满脸无奈。 在阿蛮的盯视下,有侍卫小声将天牢的规矩告诉了阿蛮,阿蛮顿时头疼不已。 早知道天牢是这规矩,刚才自己去找父皇的时候,就该直接要份手谕来,可是现在…… 阿蛮是不想回去了,只要看到自己的父皇躺在别的妃子的床上,她心底就难受得厉害,再去一趟,也不过是自己找虐。 “如梦,你去御书房找张公公,让他出份父皇的手谕。”阿蛮突然想到父皇的手谕都是秉笔太监拟的,所以就让如梦去找张公公。 如梦不敢去,只是看着阿蛮,要皇上口谕这样的事情,她怕自己去了会被打出来。 “就说父皇说的,关于葬礼的事情,我全权负责,有权利做任何事情。” 阿蛮说得笃定,心底却有些不安,她不确定父皇随意说的那句话管用与否,但是现在也只能去试试,如果成功了最好,不成功,自己再去找父皇。 如梦最终鼓足勇气去了上书房,还真不负众望,将皇上的手谕给拿了回来。 如梦兴奋地将手谕交给待命的侍卫们,不无兴奋地对阿蛮说到:“公主殿下,张公公说了,以后只要是关于皇后葬礼的事情,尽管找他就是,皇上已经让人传过话了。” 阿蛮点头答应着,心底却愈发迷茫,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可是具体哪里又说不上来。 不过既然父皇给了自己这么大的权力,她自然不会浪费,利用好了,足以为锦轩铺好前路。 阿蛮还在想着要怎样利用好父皇给自己的权力,镇国公楚振华和楚南风就被带进了凤阳宫中。 他们二人顾不得和阿蛮说话,就扶棺痛哭,饶是他们在牢中已经知道了皇后已经去世的消息,当看到这冰冷棺椁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眼泪直流。 等两人平静下来阿蛮才走到他们面前,恭敬地给舅父,原先的镇国公楚振华行礼,又和楚南风打了招呼。 “阿蛮,我知道你有很多事情要问,但是舅父不方便回答,一会儿,你送我们回去。” 楚振华从童年就在马背上摔打,少年时就领兵作战,早就养成了一言九鼎的习惯,这次面对阿蛮,虽然面上带着对晚辈的怜惜,说出的话,还是命令一般。 “舅父,我想尽办法让你们出来,是为了救你们,挽救镇国公府,不是为了让您祭奠下母亲就回去。”阿蛮着急地说着,她之前从未觉得,自己的舅父,竟然这样的偏执。 “这件事情你不用管,现在马上送我们回去。”见阿蛮还在坚持自己的观点,楚振华有些恼火,说出的话就像是给阿蛮下命令。 “舅父,既然你不愿意说,我不会逼你,但是我和南风哥哥,一直亲厚,我俩多日未见,聊聊天总可以吧?” 阿蛮的话,带着几分无奈,说完之后拽着楚南风就走,她走得很急,拽的楚南风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两人到了内室之后,阿蛮什么都顾不的,劈头盖脸就是一句:“你是不是没处理完苏锦绣的那些东西?” 礼亲王番外第二百二十二章 疑虑 “表妹,我都处理了呀,不仅是我们来往的信件,他送我的所有东西我都扔掉了,她去我家呆过的地方我也都让人检查过,这次绝对不是我给家里招惹的祸患。.09r.” 楚南风满心委屈,他知道见到阿蛮之后,阿蛮定会这样质问,但是他当初在大周知道了苏锦绣信件的古怪之后,就日夜兼程赶回来,将那些所谓证据给销毁了。 只是没想到,在他销毁几日之后,姑母在宫中就出事了,继而,国公府也出事了。 即使在天牢中呆了这么久,楚南风都没想明白,皇上到底拿到了什么样的证据…… “我也问过父亲,他是否真的有……,被我父亲打了,父亲说,姑母是中宫皇后,轩儿是太子,他是给自己的妹妹和外甥守着国门。” 楚南风说的时候,话语酸涩,心头更甚。 父亲对自己的妹妹外甥没有私心,那被抓入天牢就是冤枉的,可是这些天,父亲在狱中没有半分怨愤,就连刚才阿蛮问他话,他都闭口不言。 “你怎么就半点儿都不知道啊。”阿蛮本是万分期待,现在却是万分失望。 舅舅不愿意告诉自己原因,表哥不知道,自己想要为镇国公府反案,可是证据都没有。 “阿蛮,我会想办法问的,你别着急,我们心底无愧,终究会有真相大白的那天。” 楚南风认真地劝,只是这空洞的话语,实在没法让阿蛮安心。 “这次我让你们出来,是为母后送葬,你们是母后的娘家人。”想到外面舅父催着自己将他送回天牢,阿蛮头疼不已。 “可是父亲……”楚南风也知道阿蛮为父亲为难,父亲从来都是一言九鼎的,他说要回天牢,如果阿蛮不送他回去,他自己都会去天牢的。 “你好好劝着,不行,就把锦轩让他照顾着,他最疼锦轩这个外甥,应该……”阿蛮真是不知道轩儿能不能阻住舅父的脚步。 “一会儿我再去劝劝吧。”阿蛮无奈言道,可是能劝服舅父的理由,都太单薄了。 阿蛮和楚南风商量了许久都没找到好的办法能劝服镇国公楚振华,不过从内室出来之后,不等楚振华开口,阿蛮就拉着锦轩跪在了他的面前。 “公主,太子殿下,这万万不可。”楚振华见他们姐弟跪在自己面前,也赶紧跪下,公主和太子殿下都是皇上的孩子,虽说是他的外甥,却更是自己的主子,他断然不能让主子对着自己下跪。 阿蛮看着胡子拉碴的苏振华,心底因为他的坚守感动不已。 她现在更是不相信,谨守着君臣之礼的舅父,会做出大逆不道叛国的事情。 正如他所说,他是给自己的妹妹和外甥守着国门呀。 “舅父,母后已经没了,我和轩儿年纪小,虽说cayi持着葬礼,却难免有疏漏,我的父皇早已经忘了母后,现在能帮我的只有你的,我好不容易将您从天牢带出来,您就帮帮我好不好,好不好?” 阿蛮说话的时候眼角已经全是泪意,她现在能依靠的长辈,只有舅舅了。 锦轩也是个聪明的,他跪在舅舅面前,却直哭母后,一声声,哀伤绝望,让人心疼至极。 楚振华一个三尺高的汉子,看着眼前无助的姐弟两人,本就红着的眼圈再次落泪不已。 “舅父,求求您了,您就帮帮我,不止是为了我和轩儿,还有母后,她是您的亲妹妹,您……”阿蛮已经哽咽到说不出话来,眼睛却一直盯着楚振华,看他眼底犹豫挣扎。 礼亲王番外第二百二十三章 说服 楚振华最是疼爱着两个孩子,此刻见两个孩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心底早已经是心疼不已。.v 他犹豫再三,最终,还是败下阵来,轻轻点头。 “谢舅舅体谅,如果母后知道您能站在我身后,肯定是高兴的。”阿蛮满脸泪痕,眼底却带着喜悦。 “舅舅最疼我了,舅舅最疼轩儿,轩儿也最喜欢舅舅。”锦轩虽然不明白舅舅答应意味着什么,但是看着姐姐喜极而泣,想着能和舅舅在一起,心底也是高兴的。 “舅舅,您随我来,咱们商量下母后出殡的安排。”阿蛮轻声开口,声音里又带了哽咽,楚振华看着阿蛮,心疼不已。 让一个孩子自己操持母亲的葬礼,皇上真是…… 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只有这样,阿蛮才能快速成长起来。 阿蛮和楚振华商量母后出殡事宜的时候,楚振华一直出神,有时候阿蛮叫他几声,他才回过神来。 “阿蛮,这些事情你都做的很妥帖,安排也很到位,舅舅没什么意见。”楚振华再次被阿蛮喊回神,神色中带着几分尴尬。 阿蛮没再说话,只是继续说母后出殡的事情,饶是她想的再周全,她都怕百密一疏,她的母后已经去世了,她孝顺母后的唯一方式,就是让葬礼万无一失。 阿蛮继续说,楚振华就继续听着,出神也少了许多。 等阿蛮将所有事情都交代完,楚振华才长舒了一口气,看向阿蛮,心底愈发满意。 小小年纪,遇事不乱阵脚,做事有条不紊,原先只觉得她被妹妹宠坏了,现在看来,妹妹宠她的同时,并没有忘掉教养。 “舅父,关于母后出殡您都能分神,不知道什么事能让舅父如此。”如果不是刚才见过舅舅在母亲棺椁前哭得撕心裂肺的样子,她真的会怀疑舅父对母后的感情了。 楚振华看着阿蛮,脸带苦涩,轻声说道:“我是替你母后高兴,她精心教养的孩子,长大了。” 楚振华这话,是带着苦涩的,他的阿蛮本该是受尽荣宠,骄纵长大的小公主,可是现在,小小年纪却要做这些事情,而她以后的路,也不会好走。 但是他们是真的没有办法,如果有选择,他们谁都不忍心让阿蛮担负着么重的责任。 “舅舅,您有心事,您可以直接和我说的,咱们甥舅意见,没什么不能说的。” 这是阿蛮第二次问舅父,她眼底满是期待,她现在已经确定,舅父有心事,只是不知道,舅父是否愿意将自己的心事和盘托出。 “舅父可以不说,只是只要我阿蛮在一天,就势必要为镇国公府寻回清白,我已经问过表哥了,他都不知道父皇凭什么认定镇国公府的人谋反。舅舅难道也不知道原因吗?” “如果舅舅知道,还请您告诉我,我有下手之处,就省下走很多弯路。” “舅舅是最疼我的,就忍心看我没头苍蝇一样乱来?” “还是舅舅有什么顾虑?您尽管告诉我,我定然会……” 不得不说,自己的孩子和自己谈判,带有天然的优势,只是说自己的为难,就足以让人动摇了。 “阿蛮,不用查了,你不会查到的,你只需要耐心等着,总有真相大白的一天。” 楚振华还是妥协了,终归是不舍得她以身涉险,不舍得让她为了自己和她的父皇闹腾。 但是他能说的,也只有这些了。 “舅父,你知道放弃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咱们可能永远都等不来真相大白这一天了,如果真是这样,镇国公府数十口人怎么办?我和轩儿又怎么办?现在母后已经不在了,我不能让您和镇国公府再有任何的差池。” 阿蛮的话,字字铿锵,好像是鼓槌一般,一下下敲在他的心上。 他看着阿蛮,犹豫再三,心底的天平早已经倾向了阿蛮这方。 礼亲王番外第二百二十四章 被嫌弃 看着一脸泪痕的外甥女眼神灼灼地盯着自己,阻挡的话,楚振华再也说不出来。.v 但是,阿蛮期待的舅父能帮自己一把的理想,也并未实现。 楚振华已经不坚持马上回天牢中了,但是也只是陪着苏锦轩,安安静静守在皇后的灵前。 阿蛮知道,舅父已经妥协了,他有自己的坚持,他不愿意说的事情,她不会强求,但是属于镇国公府的荣光,她必须捍卫。 楚南风倒是一直跟在阿蛮身边,奈何他对镇国公府这次所谓叛国的事情毫不知情,只能帮着阿蛮打打下手,迎来送往。 在阿蛮想通过舅舅的行踪来找到一些蛛丝马迹的时候,她的父皇蛮横的截断了这唯一的可能。 “舅舅,我陪你去。”听到父皇宣召,阿蛮最先悬起了心,她好不容易将舅舅从天牢中接出来,她怕…… 看着一脸着急的阿蛮,楚振华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说了一句:“放心,皇上有忌惮,不敢真对镇国公府下手。” 阿蛮看着舅舅一脸镇定,心才稍微安定了些,自己和舅舅在一起几日,日日相对,今日舅舅这一句话信息量最大,也让她明白了,为什么舅舅明知形势危急,却稳如泰山。 “舅舅,万一,我是说万一,父皇他……,咱们镇国公府总是有些后手的,您确定,不要将这后手告诉我吗?” 纵使清楚自己此时开口不适合,他还是忍不住问道。 “镇国公府,对北安忠心耿耿,从来就不需要后手。”舅父一脸慈爱地对阿蛮说话,只是那无愧天地的坦荡,还是让阿蛮动容。 这样光明磊落的舅舅,连对北安不利的事情都不会做,怎么会做出叛国的举动,阿蛮不信。 “照顾好轩儿,照顾好自己。”临走,楚振华再次回头,郑重嘱咐。 他心底有千言万语要和阿蛮说,可是有些话,说不得。 阿蛮对着舅舅郑重点头,然后亲自送舅舅进了徐妃的畅意宫。 “阿蛮,回去吧。”楚振华回头,对满脸忧色的少女言道。 “我……还是想陪舅舅一起。”阿蛮犹豫再三,还是想陪楚振华进去,现在父皇性情古怪,万一舅舅惹恼了父皇…… “阿蛮,你不能为了舅舅和父皇闹僵,你必须保全了自己,才能护好轩儿。” 楚振华话语郑重,一个轩儿,就是她不能冒险的天大的理由。 “那舅舅,我在这里等你。”如果不能陪舅舅一起,那自己就守在这里,万一父皇发火,自己再进去求情,赶得及。 楚振华怎么不知道阿蛮的心思,但是阿蛮已经退到如此境地,自己也只能答应。 楚振华进了畅意宫不久,徐妃就在袅袅婷婷地从宫中走出来,跟在她身后的是十几个太监宫女。 “我舅舅……”阿蛮心底担忧不已,忍不住着急问道。 “公主放心,皇上想和镇国公好好聊聊,嫌我们碍眼。”徐妃坦荡回答,脸上没有丝毫被皇上嫌弃的窘迫。 “徐妃娘娘知情识趣,父皇喜欢不已,放在手心里疼都来不及,怎么会嫌弃,被嫌弃的定然是我那舅舅。” “公主殿下说笑了。如果不嫌弃,公主殿下移驾到偏殿喝杯茶吧。” 徐妃轻声邀约,阿蛮看着不卑不亢的徐妃,一时间,心神恍惚。 礼亲王番外第二百二十五章 坦诚 眼前的女子,妩媚妖娆,绝对不负北安第一美人的盛名,只是她行止之间流露出的坦荡和淡漠,像极了一个人。.09r. 心底,难免有恼火升腾,她的父皇,到底在做什么呀?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阿蛮跟着徐妃进了偏殿,只是两人对坐,除了饮茶,却再无话题可言。 “皇后娘娘出殡的日子订下了吗?”最终,还是徐妃开口,话语中全是关切。 “已经定下了,下月初六。” “到时我去送娘娘一程,我来这深宫六年,以前多得娘娘照拂。”徐妃的话语间全是怀念,她神色坦荡,没有丝毫作伪的痕迹,倒是让阿蛮好奇心越来越重。 在这深宫之中,竟然还有人怀念冷宫寂寞的时候,这真真是…… 如果她所记没错的话,这徐妃之所以进宫,是因为对父皇一往情深,当时母后还拿这事打趣父皇,说他人到中年,愈发有魅力了,连北安第一美人的芳心都能俘获。 阿蛮不免又看了徐妃一眼,她正笑着看着自己,只是笑容里,仿若带着苦涩一般。 “娘娘说笑了,这后宫之中,有谁不盼着父皇的宠爱的,还是有父皇陪伴的日夜更让人留恋些。” 徐妃没想到,阿蛮说话会这么直白,她愣愣地看着她,尴尬笑笑。 之前,她也是觉得有皇上陪伴的日子最是惬意,可是现在,皇上日日都在她的畅意宫中,她却没有想象中的快乐。 如果可以选择,她倒是愿意回到之前,心底畅想着皇上回来到自己身边,不用每日都苦于猜测皇上的心思,更不用防着其他宫妃的阴谋算计。 “父皇最近瘦了不少,劳烦徐妃娘娘在父皇的饮食上多下点功夫,父皇比较挑食。” 阿蛮突然想到之前自己几次见到父皇,父皇都很是疲惫,忍不住提醒道。 “皇上,竟然……挑食?”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徐妃是震惊的,只是话落之后,心底更多的是慌乱。 皇上在她的宫中住了很长时间了,吃住都在畅意宫中,她自以为对皇上体贴照顾,却不想,竟然连皇上挑食都没发现。 徐妃的反应让阿蛮有些吃惊,父皇挑食那么严重的问题,徐妃竟然没发现吗? “徐妃娘娘以后还是对父皇上心一些的好,父皇身体健康,福寿绵长也是徐妃娘娘的福气。” 看着徐妃对父皇挑食的事情一脸懵,阿蛮心底是有些恼火的,纵使父皇宠她又如何,她眼里依然没有父皇,只有自己的母后,将父皇的一切都放在心上,最终,却不得善终,连葬礼那个该到的人都没有出现。 纵使她将葬礼的规格弄到历来最高,即使朝臣诰命日日哭灵,都挡不住人们私下的议论,他们都说,帝后早已离心。 对于葬礼的事情,阿蛮可以做好,但是对于父皇,阿蛮有心无力。 她几次想找父皇,让他勉强行事,给母后最后的体面,可是想想,又觉得既然不是真心,勉强来的没有意义,母后是那么通透的一个人,如果知道自己勉强父皇去做一些冠冕堂皇的事情,怕是要生气的。 “公主,有些事情,并非你想的那样,你父皇心底看中的从来不是我这个新的宠妃,她很在乎你,你的话,有时候比我跟管用。” 徐妃娘娘缓缓开口,神情坦荡,纵使别人不知道自己在皇上眼底的样子,她也不愿意在骄阳公主面前隐瞒,因为骄阳公主是皇上在乎的女儿,自己要想真正得到皇上的心,就必须让阿蛮满意。 礼亲王番外第二百二十六章 笑话 “徐妃娘娘,我已经不是父皇心中那个乖巧的女儿了,在我母后去世那刻起,他就永远失去了我这个女儿,母后的死到底是什么原因,我不敢说,但是父皇他难辞其咎。.v” 阿蛮听着徐妃的话语,仿佛在听一个笑话,让自己去关心父皇,怎么可能?她的母后因他而死,自己要关心他,那她的母后在九泉之下还能不能安息? 她能在这宫中与他虚与委蛇,已经是做到极限了。 “公主说这些话,不怕我告诉皇上吗?”徐妃被骄阳公主吓到了,她一直都知道,骄阳公主骄纵大胆,却没想到,连这种大逆不道的话都敢说。 “你以为父皇不知道吗?”阿蛮说着都笑了,从她和父皇再见那日起,他们就再也回不到从前了,她对父皇是敌视和探究,而父皇对她,也早就带了隔膜。 徐妃不再说话,因为论对皇上的了解,自己远远不及骄阳公主。 “其实公主大可放下心中成见,好好关心下皇上,皇上对皇后娘娘,其实……” “别说他对母后有情,他们的感情,早就散了。如果徐妃娘娘邀我来只是为了说这个,那就算了。” 说完之后,阿蛮就起身向着畅意宫的院子走去,虽然对徐妃感兴趣,但是她现在更担心的是舅舅,母后的死和父皇脱不了干系,舅舅心底怎么可能没有怨气,而父皇,即使母后死了都不能释怀,必然也不会对舅舅和颜悦色。 之前,他们俩关系好的如同亲兄弟一般,却不想,一夕生变,连他们在一起都让人担忧不已。 阿蛮和徐妃从偏殿走出来的时候,正好听到了正宫中传来的杯子落地的声音。 “你给我滚回天牢呆着。” 阿蛮听得出,这是她父皇苏靖的声音,恼羞成怒。 “等我妹妹的葬礼结束,我自然会回去,就不劳皇上费心了。”舅舅的声音,依然是中气十足。 “朕不会看在皇后的面上饶了你镇国公府,等皇后出殡之后,就是收拾你们的时候。” 父皇的话,让阿蛮心惊不已,她的父皇,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浮躁?他从来都是沉稳的,喜怒不形于色,可是今天…… 也是,今天父皇面前没有别人,只有舅舅,她和徐妃,都是偷听者罢了。 和阿蛮的震惊不同,徐妃听着里面的声响,心底却镇定非常,在她的印象中,从皇上来了畅意宫,总是如此,稍不如意就大发雷霆,别说宫女太监,就是她很多次都被罚跪。怜香惜玉,她钟情的皇上,好像从来都没有这个概念。 阿蛮终于还是忍不住闯进了畅意宫,她还是担心舅舅会惹怒了父皇。 “你来做什么?”满目怒火的苏靖闻声转头,看着一脸担忧的阿蛮,低声问道。 “来接舅舅回去,舅舅出天牢是为了母后的葬礼,您都不参加母后的葬礼了,不会是想着连舅父都不让参加吧?您和母后,不管为何离心,终究是夫妻一场,您就忍心看着母后的葬礼变成一个笑话吗?” 厉声指责,声声泣血。 徐妃尾随进来,听着阿蛮的话,心头提到了嗓子眼上,都说骄阳公主骄纵任性,今日才见,果真是名不虚传。 “怎么,父皇真想让母后的一生都变成笑话吗?母后一生最璀璨的年华陪伴的是您,您参与了她的一切,如果母后变成了笑话,父皇,也会被人说负心薄幸的。”阿蛮一字一句地说话,全然不顾在场人的神色。 她只是想将这些日子的委屈和憋闷都说出来。 礼亲王番外第二百二十八章 对峙 徐妃得到消息的时候,御书房中已经是一片凌乱,皇帝苏靖发丝凌乱,站在御案旁恼火地盯着阿蛮,阿蛮衣衫倒是没乱,但是眼底的怒意,还是火一般灼灼。htt://.. 父女两人,隔着一张书案,对峙。 “父皇,就为母后做这一件事,等母后下葬,你如果不愿意看着我和轩儿,我们跟着送葬队伍走,然后不回来了,我们给母后守墓去。” 阿蛮等自己心头的怒气和怨气消散了才开口,一边说一边看着自己的父皇。 她本不想为了母后的颜面来找父皇的,可是,外面人的传言太难听了,他们甚至在说,父皇之所以和母后离心,是因为父皇曾在凤阳宫中捉到母后与人私会,说母后这些年一直心有所属,甚至有传言,说轩儿不是父皇的孩子。 而之前的事情,似乎都佐证着这些传言,当日父皇进了母后凤阳宫后,宫中伺候的人全都死了,传言说,是父皇捉/jian后恼羞成怒,迁怒众人,父皇将轩儿送到朱贵妃宫中软禁,也是因为知道轩儿不是他的亲骨肉。 这些传言在这几日如水般涌出,阿蛮想尽了办法都遏制不住,慕容恺传来消息说,这留言背后有人怂恿,其心可诛。只是背后之人到现在都没有找到。 他们不能永远都这样被动,如果继续这样下去,轩儿的太子之位危矣。 即使勉强保住这太子之位,以后他登上帝位,怕一生都难逃传言的损害。 为了保护轩儿,阿蛮想了又想,才来到父皇的御书房,请他在母后出殡那日到场,就当是为了的全夫妻之情,就当是为了自己还活着的儿女。 可是,苏靖他竟然拒绝了。 他说那日已经和阿蛮的母后说清了,他们之间,死生不复相见。 因为这句死生不复相见,阿蛮怒火中烧,忍不住,将御书房中的东西全都砸碎了。 一边砸一边质问她的父皇,你和母后死生不复相见,就不顾自己的名声了吗?现在外面都说你冷情,说你对恩爱了十几年的发妻都没有任何的感情,一个无情的帝王,对北安好是吧? 你是实现了你自己说的和母后死生不复相见,那你考虑过我和轩儿吗?现在外面都传言轩儿是别人的孩子了,父皇这么不愿意去母后的灵堂,是不是因为这是事实,我母后真的把你给绿了? 你这样冷情的男人,我母后把你绿了这件事做的很对,我以母后为傲。 盛怒之下,口不择言,但是字字句句,戳到苏靖的心里。 见阿蛮还要胡说八道,他终于忍不住,喊出了一声:逆女。 阿蛮听到他这句话,手里的动作都停了,真是看着苏靖,一脸泪水。 她的父皇,曾经对她千娇百宠,认定她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女孩,可是现在,同样是她的父皇,口口声声说自己是逆女。 心底,失望透顶,所有的坚持,在这个瞬间,溃不成军。 苏靖也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重了,有心挽回,可是为时已晚,因此,就出现了父女两人在书案前对峙的场面。 最终,阿蛮无奈妥协,没办法,她有软肋,她得保护轩儿,她得给母后最后的荣光,所以,她恳请自己的父皇,给母后最后的荣耀,自己和弟弟,愿意离开,再也不碍父皇的眼。 苏靖没想到,阿蛮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他呆呆地看着他,有些无措,又有些慌乱。 礼亲王番外第二百二十九章 拆散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宠爱着长大的女儿,要离开自己。.09r. “你们在宫中住了多年,就在宫中住着,后宫中的事,有没人能处理,非你不可。” 苏靖的话语低沉,连看一眼阿蛮都不曾。 “如果父皇不去送母亲最后一程,那女儿绝不留在宫中。”既然非她不可,那她也就豁出去了。 “朕答应你。”苏靖说完,整个人如释重负。 阿蛮听他答应,心底欢喜不已,却依然强装镇定地言道:“希望你不要食言。“ “朕从不食言。“苏靖很笃定地言道,阿蛮只是笑笑,然后说了一句:“那父皇许诺的一生只爱一人呢?” 苏靖脸色微变,却没有说话。 阿蛮不想再和苏靖待下去,之前见到父皇都是欣喜的,可是现在,面对他,只余窒息般的憋闷。 阿蛮逃一般地离开,御书房中的苏靖,却仿佛打了一场打仗一般,盯着阿蛮离开的方向,许久之后,才跌坐在椅子上,整个人都变得颓废,好像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 出殡之前,阿蛮派人给苏靖送信,连着送了三次,全是出殡的时辰,母亲的名声,轩儿的声誉,容不得她的父皇再迟到一次了。 第二日,阿蛮放下所有的事情,带着轩儿等在畅意宫的门口,等着父皇出来。 和父皇一起从畅意宫走出来的是徐妃,父皇苏靖一直都是那身上朝的装扮,倒是徐妃,一身梨花白,衬得人愈发娇媚妖娆。 “父皇不换身衣服吗?”阿蛮看着苏靖一身明黄,觉得扎眼得很。 “朕……” “来人,把衣服拿上来。”阿蛮挥手,示意身后的人将东西拿出来。为了避免父皇在出殡时穿戴不合礼数,阿蛮早就安排人做好了父皇的衣服。 “公主想的倒是周到。”徐妃看出了苏靖变得阴沉的脸色,赶紧开口劝解。 “皇上,既然去送皇后姐姐最后一程,还是穿公主准备的衣服吧。” “可以。”苏靖点头同意,回身就进了畅意宫去换衣服,徐妃紧紧跟随,两人相依相随的样子,像极了之前父皇和母后。 “姐姐,父皇身边,怎么可以有别人,明明,只有母后的。” “轩儿,如果以后,你为了别的美色,辜负了心爱之人,我定然不扰你。” 阿蛮不确定这事关男女情爱的话,轩儿是否听得懂,她是说给宫内的人听的。 “皇上,公主也是……,您别生气。”徐妃见苏靖脸色始终阴沉,轻声劝解,却不想,苏靖突然回了他一句:“我哪里生气了?” 徐妃自然不敢说是看苏靖的脸色,如果皇上愿意追究,揣测圣意都是错的。 苏靖再次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一身缁衣,他人到中年,正是最意气风发的时候,纵使面色有些疲惫,依然挡不住周身的气势,而徐妃站在他身侧,两人相得益彰,登对不已。 “皇姐,我不喜欢她站在父皇的身边。”轩儿突然开口,指着徐妃说道。 徐妃有些尴尬,她求助地看向阿蛮,却不想阿蛮轻声说了一句:“今天是我们一家送别母后,徐妃娘娘还是……” 不等阿蛮将得罪人的话说完,苏靖就截断了她的话,说道:“徐妃这段时间很是辛苦,就在畅意宫好好歇着,等送殡结束,我就回来。” 徐妃僵直地行礼遵令,他们早就做好了安排,自己有异议又有什么用? 礼亲王番外第二百三十章 送葬 “皇上,之前几年,皇后娘娘对臣妾很是照拂,这段时间皇上歇在臣妾这里,臣妾照顾皇上起居,也没时间去皇后娘娘宫中略尽哀思。htt://..” 徐妃话语轻柔,眼底带着说不出的委屈。 苏靖转头打量着徐妃,阿蛮看着她却不由得笑了起来,之前她还觉得这徐妃知情识趣,现在看来,也是个蠢的。 “徐妃娘娘虽然一口一个姐姐的叫着,但是却不是母后真正的亲人,再者,徐妃跟在父皇身后,是为了彰显父皇对你的宠爱,但是今日我母后出殡,那真的不是个什么好的场合。” 阿蛮话语也是轻柔的,只是字句间的锋芒尽显,她这是明确地告诉徐妃,自己母后出殡,不是任何的人炫耀的场所。 因为阿蛮一番话,苏靖看向徐妃的脸色都变了,徐妃紧张看着苏靖,又看看阿蛮,想解释,可是解释的话语,却怎么都不敢说出来,只是眼角通红,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 “皇后出殡是朝廷大事,就只能委屈一下徐妃了,这后宫没了我母后,徐妃又是一枝独秀,想要什么样的宠爱和荣耀都会有的。” 阿蛮说完话就转身离开,轩儿紧跟在她的身后,苏靖则是不满地瞪了徐妃一眼。 徐妃还想解释,只是皇上连听都懒得听,就去追阿蛮和太子殿下。 徐妃看着他急匆匆的背影,心底,疑惑再起。 这些日子她听多了帝后离心的话语,却也见了皇上见到阿蛮之后的失控和纵容,现在,他都去送皇后出殡了,他真的对皇后无情吗?还有阿蛮,她凭什么影响着皇上?她看得分明,这骄阳公主对皇上的影响要比锦轩大得多。 朝廷上下,市井百姓都没想到,皇上竟然会出现在皇后的葬礼上。 皇上的出现,让很多流言不攻自破。 皇上身侧,站着的就是皇后所生的一双儿女,太子和公主身侧,站着的是皇后的至亲,她的哥哥楚振华和侄子楚南风。 五个人守在皇后的棺椁前,以最亲近的姿态守护着,面容上,极尽哀思。 没有人知道,神色悲戚的君王是被公主逼迫着来的,更没有人知道镇国公和镇国公的世子在葬礼结束之后要被重新送回天牢。 阿蛮也顾不得想这些,只要母后的葬礼风光进行,以后的日子,走一步看一步吧。 在侍卫们上前要抬动棺椁的时候,阿蛮循例退后,只是她刚站稳了身子,就被人拽住了胳膊。 是父皇,阿蛮转头看向父皇,他的身子竟然是摇晃的,不过只是两下,他就站稳了身体,抓着她胳膊的手也松开了。 显然,刚才父皇的行为,是无意识的。 他…… 悲伤过度? 这个答案阿蛮是不信的,可是除了这个理由,她想不出别的理由。 父皇正当盛年,年富力强,怎么可能连站都站不住。 “父皇如果累了,也烦请您坚持一会儿,这是给母后最后的脸面。”阿蛮终究还是没忍住,低声说道。 苏靖听了阿蛮的话,脸色微变,轻声回应道:“朕既然答应你过来送你母后出殡,自然会以最好的姿态,将戏做足。” 只是一句话,却轻易将阿蛮心底泛起的期待击碎,她终究还是高估了父皇对母后的感情。 父皇现在对母后,只剩了做戏。 起棺,出宫,一步步,循着礼部的章程来,苏靖一直站在两个孩子身侧,一步步挪出宫门。 看着棺椁离开金碧辉煌的皇宫,阿蛮回头,看了眼自己的父皇,轻声说了一句:“母后终于自由了。” 话落,阿蛮牵起锦轩的手急匆匆去追棺椁,楚振华和楚南风也赶紧跟上,他们都是要送皇后的皇陵的。 刚才还并肩而行的几人,只剩下了苏靖,孤零零地站在宫门口,饶是身后内侍如云都没法解他周身孤寒。 礼亲王番外第二百三十一章 情深 没有人敢提醒站在冷风中的帝王,只能任凭他站在那里,仿佛是生在宫门口的一棵树,临风沐雪。 直到天都黑了,徐妃才急匆匆从宫中出来,是皇上身边的小太监去叫她来的。 徐妃今日留在畅意宫中,心头却很是不痛快。 之前因为伺候皇上,她从未去为皇后守灵,在这后宫之中,没有人会为一个去世的皇后来得罪一个宠妃。 今日她也是有私心的,她想站在皇上的身边,以皇上宠妃的身份,站在死去的皇后面前。 可是没想到,太子和骄阳公主竟然会直白地说出来,即使太子已经被皇上疏远,即使皇上和骄阳公主不睦,皇上还是听从了他们的建议,将自己留在了畅意宫中。 这一日,她很不痛快,却还是得听命,在畅意宫中等着皇上的到来。 左等右等,却等来了皇上身边的小太监来喊他,说皇上站在城门口不回来。 她急匆匆赶来,看到的就是站在那里,萧索寂寥的皇上,他正安静地看着远方。 “皇上,不早了,咱们回吧。”徐妃柔声劝道,说话间她的手已经轻抚上苏靖的胳膊。 苏靖回头看着眼前笑意嫣然的女人,心底陡生厌恶,尤其是那眉眼,在他恍惚的眼底,变成了尖针,直刺他的心头。 他努力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颤声说道“朕在这里想些事情,你先回去。” “臣妾陪您。” “朕的话,是圣旨。” 说完之后,苏靖就抬起胳膊,挣脱了徐妃的手,依然缓缓看着远方。 徐妃心知皇上主意已定,赶紧俯身接旨,行礼之后,才缓缓起身,向着宫城内走去。 眼泪簌簌落下,心底委屈至极,她已经在努力做好一个宠妃了,可是皇上对她 她感觉不到爱意,更不敢想和皇上有未来,或者说,她到现在都不了解皇上。 她知道皇上有软肋,但是软肋不是自己,他渴求皇上的爱,可是皇上对她却只有宠,她知道这宠都是宫中的独一份,可是又总是不甘心。 人都说她聪明通透,可是现在,落入这情爱之中依然被禁锢其中,依然得不到解脱。 纵使心底有太多不甘和哀怨,在回到畅意宫之后她还是吩咐宫女点亮宫灯,等着皇上归来。 纵使皇上对自己冷漠又如何,晚上,他依然会来到自己的畅意宫中。 只是,这次,徐妃却失算了。 这一晚,皇上终究还是回了宫,然后去了御书房,不长时间后,就素衣简服从御书房中走了出来,没有人跟随,只是御书房的灯亮了长长的一夜。 天快亮的时候皇上才回来,伺候他更衣的小太监发现,皇上衣服的袖子都湿透了,而他的眼睛,或许是因为熬夜的缘故,红肿得厉害。 不过皇上终究是皇上,只是休息了不到一个时辰,他就又恢复成原先英明神武的样子。 没有人知道,皇后出殡后已经冷清至极的凤阳宫,曾在深夜里迎来了它的另一个主人,他躺在自己和皇后无数次共枕的床上,哭得像个失去了一切的孩子。 没有人知道,哭到痛处,他都吐了血。 天快亮的时候,负责收拾打扫的小太监按照规矩,将凤阳宫封了起来。 凤阳宫在宫中彻底静默,等待着它新的主人。 礼亲王番外第二百三十二章 锦绣归来 阿蛮和靖轩送殡去了皇陵,一去就没有再回来,一起留在皇陵的还有镇国公楚振华和世子楚南风。 对此,皇上并没有表态,依然整日待在畅意宫中,短短时间,徐妃已经成为了这个后宫新的主人。而曾经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皇后,和曾掌管过一段时间宫务的骄阳公主都成为了往昔。 和之前不同的是,每月的初一十五,皇上不会宿在畅意宫中。也不会去别的妃子那里,他就待在御书房,处理朝中事物。 对此,徐妃心底酸涩不已,别人可能会忽略,她却不能,因为她太在乎皇上的宠爱了,她希望皇上的心都是在自己身上的。 徐妃和皇上都不曾忘却,初一,十五,是皇上必须留宿在皇后宫中的日子。 皇后在时,他日日留宿皇后宫中,三宫六院如同虚设,皇后没了,他依然将祖制中皇后的特权给保留,即使徐妃已经万千宠爱于一身,他也吝惜着这点荣耀。 阿蛮离开的第六天,曲境泽带着的苏锦绣回来了,她是为和亲而去,却拒绝和亲。 她要嫁的人是能让自己成为人上人的,现在董岚阳连公侯将军之子都不算,没了董贵妃这个牵绊,他和大周皇室也就没了关系,她苏锦绣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就嫁了。 尤其是,阿蛮不在了,曲境泽有再大的权利,也不能真逼着公主成亲,所以无奈之下,悔婚,然后离开大周。 好在曲境泽是个能干的,已经和太子约好,来年,他们两国再续姻缘。 和离开时候的意气风发相同,苏锦绣虽然是悔婚回来,进入后宫之后,依然是风光招摇。 她在大周的时候就知道,皇后已经死了,阿蛮已经和父皇离心。 因为独宠皇后,她的父皇只有三个孩子,现在阿蛮和太子都去了皇陵,正该是她在父皇面前尽孝的时候。 所以,回来之后,她洗漱一新,就迫不及待地去了畅意宫,直言要见父皇。 骄傲得意地苏锦绣没想到,最后畅意宫中传来的消息是皇上不想见她。 “你个狗奴才,是不是徐妃不让你通报的,我已经三个多月没见父皇了,我想父皇了,要见父皇,你还说父皇不想见我。”说完话,苏锦绣就直直地闯进畅意宫。 守在门外的徐妃见苏锦绣闯了进来,赶紧起身拦住,只是劝慰的话还没说,苏锦绣就已经开口喊道“都说你蛊惑了我父皇,让他和自己的孩子离心。” 说完话后,苏锦绣就推开徐妃,向着寝殿内走去。 虽然气势汹汹,她心底也是有些怕的,因为之前,父皇从不曾拒绝过自己的求见,他这次不见自己,是因为 不过,这点怕终究是阻不住他的脚步,她闯进了寝宫,看到了躺在床上安睡的父皇。 “父皇,锦绣来看您了。”见苏靖躺在床上,苏锦绣已经确定,刚才肯定是那太监假传圣旨,说话的声音都因此变得愉悦。 “朕说不想见你,你没听到吗”冰冷疏离的声音,让苏锦绣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她跪在地上,却偷偷用眼睛看寝塌上的父皇。 他已经坐起了身子,只是面容清癯,神情萎靡,如果不是眸子里的恼意,苏锦绣肯定会觉得父皇是没有睡醒。 礼亲王番外第二百三十三章 赐药 而更让苏锦绣震惊的是,这三个月,自己的父皇完全变了样子。 她还记得自己离开的时候,父皇和皇后坐在凤阳宫中嘱咐她,嫁入大周就是大周的媳妇,以后要好好过好自己的日子,那时候的父皇,英俊,帅气,意气风发,可是现在的父皇,看着他,只会让人想到西山的太阳,秋日的花草,周身都萦绕着衰败的气息。 “父皇,您怎么了是病了吗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父皇,我去给您喊太医。” 苏锦绣慌乱非常,心底更多的是害怕,她比谁都清楚,自己能依仗的只有父皇。 “苏锦绣,朕说了,不想见你,你为什么还闯进来将朕的话当耳旁风,嗯”苏靖丝毫不将苏锦绣的担忧看在眼中,他毒蛇一般盯着眼前的少女,许久,才吐出了一个字“滚。” “父皇,我是锦绣呀您,我是你最喜欢的锦绣。” “滚出去,要不,朕让人将你打出去”苏靖站起身来,他的身子,比之前瘦了许多,他走到苏锦绣面前,俯身,笑着问她。 “父皇,我走,我马上就走。”纵使苏锦绣有再多的心思,此刻她什么都不敢做,只是战战兢兢地起身,然后,逃一样的离开。 离开的时候经过前殿,她看到了徐妃站在那里一脸冷漠的样子。 “徐妃,你到底对父皇用了什么招数,让父皇变成现在这样我告诉你,父皇如果有个好歹,我不会饶了你。” 徐妃只是笑着看着苏锦绣,心底涩意却愈发深重。 原来,皇上的变化,并非只是自己的感觉,就连她的女儿都觉得他变了。 记忆中那个英俊帅气又意气风发的男人早已经变了样子了。 “徐妃,你宫中的人也太无用了,连个人都拦不住,全部,杖打三十。” 寝殿内突然传来苏靖的声音,徐妃赶紧领命,然后示意人去执行。 她守在殿门外听着殿内的声音,殿内寂静不已,落入她耳中的是宫中奴才被打的声音,一下下,像是在打她的脸。 直到日落西山,身形消瘦的苏靖才在寝殿中走出来,徐妃赶紧上前,如之前一般,为他穿好衣服,伺候他用膳,晚膳结束后,他去御书房处理两个小时的朝政,然后回来,继续睡 “皇上,要不,让太医来看看吧,刚才锦绣公主也觉得您身体”徐妃的话没说完,苏靖就转过头来,鹰隼一样的眸子盯着徐妃,让她连呼吸都不敢。 “朕的身体没事。”苏靖一字一句地说完,就继续吃饭,只是面前的珍馐佳肴,于他而言,味同嚼蜡。 “皇上,今天父亲进宫来,说皇上还在盛年,应该多几个子嗣,到时候择优继承北安的江山,所以臣妾” 徐妃是大着胆子说出来的,这段时日,她忍够了。 “徐阁老是不是想让你给朕生个孩子” “皇上,您宿在畅意宫几个月了,臣妾没有身孕,怕是” “来人,赐药。”苏靖看着徐妃,脸上突然就绽放出来开心的笑容只是他说出的话,却让徐妃,如坠冰窖。 “皇上,臣妾仰慕您已久,私心里想着能和您有个孩子,这有何不对吗” “朕已经立了太子,知道太子是什么意思吗是天之子,怎么,你想生个小畜牲,夺了太子的位子你既然有这样的心,那就做好不孕的准备。” 苏靖话语寒凉,一字字,如针似刀。 礼亲王番外第二百三十四章 失宠 “臣妾没有,臣妾只是想着,有个孩子,也能打发这寂寞的日子。”徐妃此刻已经是如芒在背,却不得不为自己拼力一搏,和皇上没有鱼水之欢,还有可能会有,但是,真的吃了那不孕的药,自己这辈子,可真的就毁了。 “皇上,臣妾没有僭越之心,只是我父亲所说,也不无道理,太子殿下一个,总是太单薄了,如果有些兄弟帮衬,以后会好些。” 苏靖看着跪在地上,浑身都颤抖的徐妃,突然就笑了。 “起来吧,以后,不许有这样的想法。”对于苏靖突然的改变,徐妃心底依然是忐忑的,却也只能按着他所吩咐的,站起来。 “于臣妾而言,生个公主,能聊慰膝前寂寞就好。”徐妃轻声表态,只是苏靖,再也没有说话,只是起身离开。 徐妃恭送他离开,看着她的背影,泪水啪嗒啪嗒地往下落。自己话说了这么多,扛不住皇上不表态,她甚至笃定,皇上确实没想让自己为他生个孩子。 不然这段日子,怎么会 晚上,徐妃伺候皇上就寝,苏靖都躺到床上了,她依然久久不愿意离去。 “去安歇吧。”苏靖看着她,目露不悦。 “皇上,让臣妾伺候您吧,臣妾”徐妃说话的时候声音都是颤抖的,未等话说完,她就鼓足勇气做到了床上,显然,是打定了主意今日和苏靖一起就寝。 “这宠妃当够了”苏靖的话语,再次冷了下来,他坐起身来,向后挪了挪身子,仿佛要和徐妃保持距离一般。 “皇上,臣妾”徐妃心底很委屈,可是委屈的话,说不出口。 “你先安歇吧,朕走了。”话音落地,苏靖就起身离开,只留下徐妃,一个人垂泪。 现在,深宫内外都知道自己倍受盛宠,可是有谁知道,她这盛宠徒有其表,皇上根本就不曾让自己近身,所谓的夜夜笙歌,也不过是皇上在寝殿中安睡,自己守在殿外等着伺候。 与其说是个宠妃,不如说是个照顾皇上起居的丫头。 这样的日子,她真的是够了,她是真的爱慕皇上,也是真的想和他生个孩子,只是皇上却因此,恼了自己。 徐妃有些后悔,却也认定了皇上在明天就会回来,她已经习惯了皇上的喜怒无常,每次皇上恼火离去之后,第二天都会没事人一样的回来,她觉得今天应该也是如此。 只是,她没想到,皇上当晚就去了朱贵妃宫中,第二日一大早,朱贵妃就让人来喊她去请安,说皇上说的,以后后宫要有个尊卑。 有盛宠在身,尊卑可以形同虚设,如果没了皇上的宠爱,她徐妃也不过是在朱贵妃身后讨生活的宫妃。 徐妃到朱贵妃宫中的时候,宫中其他的妃嫔都已经到了,都围着朱贵妃说话,话语巴结又谄媚。 徐妃看着朱贵妃一脸的春风,心底尽是酸涩。 “这段时间让徐妃妹妹辛苦了,不过皇上昨晚说了,我的青雀殿太冷清寂寞了,以后会常来。” 和徐妃的含蓄不同,皇上在自己的宫中住了一夜,她恨不得将这件事昭告天下。 徐妃没说话,心底却已经慌乱不已,皇上最近虽然性情不定,却从来都是说一不二,他说会常来朱贵妃宫中,那必然会来,那自己呢那今晚,她还会去畅意宫吗 本来的自信和期待,在这一瞬,烟消云散,只剩下连绵的惶恐,海浪一般,一遍遍冲刷着自己的心。 礼亲王番外第二百三十七章 阿蛮,我来了 宫中因为皇上突然冷落了徐妃掀起了一波狂潮,只是这宫中的热闹,却与守着皇陵的人毫无关系。 即使,皇陵中沉睡着的女人,曾经是宫中皇上的至爱,只是随着她生命的陨落,宫里的浮浮沉沉和她再无关系。 皇陵边上有守墓人,也有看守皇陵的侍卫,只是这段时间,守着皇陵的人中多了两位尊贵的主子,骄阳公主阿蛮和太子苏锦轩。 除了他们,还有原先的镇国公和镇国公的世子,从皇后下葬之后,他们每日都会来祭拜,只是公主和太子殿下两人关系极好,镇国公的世子也很是宠爱自己的表妹和表弟,只有镇国公一脸冷凝,一天都说不了两句话。 这些日子,阿蛮一直在等着自己的舅舅开口,可是舅舅,除了每日祭拜她的母亲,就是沉默地守着他们。 “舅舅,宫中徐妃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我总觉得他们”看着宫内传来的消息,阿蛮欲言又止。 她总隐隐约约觉得舅舅是知道一些事情的,可是他这段时间沉默寡言,根本就没有将事情和自己分享的意思,所以,阿蛮只能一次次试探。 “你父皇做事,总是有自己的理由的,你不用管,你护好锦轩,两人好好的就是对你母后最大的安慰。” 难得出一言的镇国公这次难得的对徐妃的事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只是让他们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舅父,咱们在这躲不了多久的,终究还是要回到宫中去。”阿蛮话语苦涩,满面为难,如果可以选择,她真的想带着锦轩仔这里住下去,可是,镇国公府一家现在还在牢中,她的母后死因未明。 “嗯,估计回京之日,你的父皇就会让人将我带进天牢,到时候你不要阻止。” “我准备留你和表哥在这里守墓,这样” “不用,你的父皇,不会冤枉忠臣,更不会放过一个奸佞,你要相信自己的父皇。” “舅舅,我的父皇已经变了。” 阿蛮的话,无奈又哀伤,镇国公楚振华却轻轻地拍了一下的阿蛮的肩膀,什么话都没说。 “舅舅,你不会是和父皇之间”这些日子,阿蛮心中一直有这样的猜测,只是这个猜测,太大胆,大胆到她觉得这是自己的异想天开。 母后的死,绝对和父皇有关,所以,是父皇害死了舅舅的至亲,他们俩之间有血海深仇,他们之间,怎么还可能联手。 可是,纵使清楚这个事实,她心头这种奇怪的感觉都始终存在 “想什么呢,你的父皇是害死你母后的罪魁祸首,我怎么可能与他,我和他之间,如果一定要有关系,那可能就是不死不休的死仇。” 楚振华的话音铿锵落地,是阿蛮从未见过的坚决。 “我们之间的事,你,锦轩,南风都不要参与,这是父辈之间的事情。”楚振华继续嘱咐,阿蛮的心却早已经飘远。 之前那大胆的猜测,曾让她兴奋欢愉,可是舅舅的话,却击碎了这渺茫的希望,让她的心,也再次沉入了谷底。 就在阿蛮一头雾水,不知道怎么在纷杂的线索中找出头绪的时候,突然有侍卫来通报,说大周的三皇子殿下来了。 闻言,阿蛮心头,瞬间绽放出一道光,她快步迎出去,看着站在晨光里的少年郎,清俊如玉,笑靥浅浅,一双含水的眸子,仿若敛却了人间三月的盛景。 看着阿蛮迎出来,他脸上的笑意四散开开,唇畔,轻轻吐出一声呼唤,他说,阿蛮,我来了。 礼亲王番外第二百三十八章 陪你 “你”看着慕容恺站在自己面前,阿蛮心底被喜悦浸满,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每次,自己在北安的繁琐事务中抽身,想起慕容恺的时候,她心头总是被担忧占满。 现在见他站在自己面前,长久来悬着的心,终于落回了地。 慕容恺也被阿蛮的笑意影响一般,脸上的笑容,温暖如三月春风,他快走两步,却不想阿蛮走得比他更快,她扑进他的怀中,喜悦地说了一声“怎么不让人告诉我,你的腿好了。” “今天早上刚能站起来,我就迫不及待地来了,除了小圆子,你是第一个知道我能站起来的。” 慕容恺将阿蛮揽入怀中,心底全是痛惜,他不过是月余未见,她却瘦了这么多。 “阿蛮,以后我守在你身边,好不好”慕容恺话语轻柔,语气里全是哀求。 “你不是一直在我身边,你在我身边的日子,我很踏实,真的。”阿蛮没想到慕容恺会意有所指,她坦诚说话,她很清楚,如果没有慕容恺,自己在北安的皇宫中,在这皇陵中,怕都是举步维艰。 他将大周所有的势力都交到了她的手中,护着她一路风雨兼程。 “我是说,不管你以后在哪里,我都在你身边。” “我们大婚以后,自然是夫唱妇随。”阿蛮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一个多月未见,他们见面之后,连相思的话语都不说,就纠缠在这所谓的陪在自己身边上。 “阿蛮,你不用装糊涂,我是做好决定的,我随你进宫。”慕容恺的话语认真又不容置疑,阿蛮看着他笑,心底觉得这只是慕容恺的一厢情愿,却不想慕容恺突然回身,在怀中掏出一样东西,慢慢贴到自己脸上。 等他回过身来的时候,依然是身材俊朗,只是面容,全完全别了一个样子,和此时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小圆子,一模一样。 “你” “我今天就让小圆子回大周,以后我就以小圆子的身份,守在你的身边。” “慕容恺,你胡闹什么你是大周的皇子,你和小圆子”阿蛮心底已经是恼火非常了,堂堂一国王子,用一张太监的假面,这传出去都会让大周皇室蒙羞。 “我没有胡闹,我是认真的,什么皇子,如果保护不了你,这皇子不做也罢。”慕容恺神色却始终是淡淡的的,在他决定这样做的时候就知道,阿蛮肯定会拒绝,只是自己的决定,不容拒绝。 “不行,如果这事让你的母妃知道,那会杀了我的。”阿蛮依然拒绝,她现在虽然没心思想怎样让慕容恺的母妃接受自己,但是,她也不想让未来婆媳之间的矛盾愈发严峻。 “这件事情,与你无关,你如果不带我进宫,我也会想办法进宫,你都不知道前段时间你在皇宫中呆着,我夜不安枕,生怕你有个万一。” “阿蛮,让我守着你,护着你,好不好”明明是最深情的话语,却是用哀求的话语说出来,阿蛮只觉得有双手穿透她的腹腔,探入她的心头,将她的心紧紧攥住。 “慕容恺,我” “你的心思我懂,我的心思,你也明白,所以给我一个机会,护好你,我不会参与到北安朝堂的任何事情之中,我进宫就是为了你,如果离开,我唯一会带走的,也只有你。“ 慕容恺的话语,宣言一般,阿蛮的心跳得厉害,她觉得任何话语都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她只能紧紧贴近慕容恺的身体,紧紧依偎。 礼亲王番外第二百三十九章 联姻 许久之后,阿蛮才意识到,在自己和慕容恺之间,只要他提出的要求,自己从来都没能拒绝过。 或许,就是因为心里早就种下了一个人,所以,当他愿意在自己身边生长的时候,就没有了拒绝的理由。 阿蛮不想将慕容恺带入皇宫那冰冷的地方,可是拒绝不了,好在,他们还有短暂的在皇陵的时间。 谁都知道,这是为数不多的尚存着温暖的时间。在皇后的陵寝前守着的都是她的至亲。 只是,镇国公载见到慕容恺的时候,一直淡漠的神色里多了几分冷意,但是看着他身侧阿蛮的笑意,终究是没说什么。 只是等阿蛮带着轩儿去做午饭的时候,他才悄无声息地走到了慕容恺的身后,轻声问了一句“北安皇室朝堂波谲云诡,王爷你还是早点离开的好。” 慕容恺没想到,顶着小圆子的脸还能被镇国公认出来。 “镇国公好眼力。” “我说的是忠告,对你,对阿蛮都好。” “镇国公说的好,是我们两人,从此天各一方,有情人难成眷属吧” “阿蛮确实不错,只是,你却不是他的良人。” 镇国公的话语中肯,说完之后,他安静地看着慕容恺,眼底全是慈爱。 “是不是,等走过这段最艰难的日子就知道了,镇国公现在说,未免言之过早。” “阿蛮的弟弟还小,但是为了让他活命,这太子之位必须保住,等皇上百年之后,他必须坐上九五之尊的位子,对于一个稚龄的孩子,要登上那个位置,需要太多人的努力和付出,皇后和我,虽然努力经营,却无法保证。” “所以呢所以镇国公其实早就做好了打算,让阿蛮联姻,巩固苏锦轩的位子”听镇国公话语直白,慕容恺索性也不隐藏,他早就知道,有人会为了太子之位,惦记上阿蛮的婚姻,却没想到,这样的话,最早,竟然是在阿蛮舅父的嘴里说出。 镇国公看着慕容恺,许久都没有说话,但是两人却都心知肚明,联姻,巩固帝位,这似乎是阿蛮唯一的选择。 “镇国公只想着太子之位,可曾想过阿蛮的幸福阿蛮从小北娇宠着长大,如果是利益联姻,又有谁能疼她纵她镇国公这是为了太子的位子,就要毁掉自己外甥女一生的幸福呀。” 慕容恺的话语间颇多感慨,却也字字如刀,扎进了镇国公的心口。 他确实想过联姻,因为这是大部分公主走要走的路,他之前总觉得是理所应当,但是当慕容恺这样问出话来,他竟然无法作答,甚至,心底,竟然有着浓重的歉疚。 “为了锦轩,阿蛮肯定是愿意的。” “愿意和幸福之间,从来都没有等号。她愿意了,镇国公就能保证它以后的幸福吗” 慕容恺轻声地问,看似温和的语言里,却字字含刀,直插人的心底。 “如果皇后娘娘在世,可愿意自己的儿子再坐上那个冰冷的位置可愿意自己的女儿,为了的那个冰冷的位置,放弃了自己一生的幸福” 声声质问让镇国公有些汗颜,他闭目不再说话,脑海中翻滚的却全是妹妹临终之前让人传出来的信,想办法将锦轩带出来,从此,远离皇室,让人在大周给阿蛮找个好人家嫁了,永远都不要回来。 只是,如果真的如妹妹所言,他又怎么甘心 礼亲王番外第二百四十章 证据 镇国公忍不住打量眼前这个英俊的少年,即使隔着一层人皮面具,他眸子里的坚定还是传达到了镇国公的眼底。 镇国公有些恍惚,眼前这少年的眸子,和多年前一个人的似曾相识,当时,他也是如此,说皇室困不住爱情,他会护着自己的妹妹一生一世。 很多年里,他都以为他做到了,却没想到,只是几日,天翻地覆,自己的妹妹现在已经成了黄土中的人儿。 “镇国公可给阿蛮找好了联姻的对象”慕容恺见镇国公对自己愣神,轻声问道。 镇国公楚振华看着慕容恺,没有回答,心底却将眼前的少年和那个人做起了对比。 不得不说,眼前的这个少年更适合阿蛮,只是他的身份,注定了阿蛮只能远嫁,注定了他们没有办法在一起。 “我不管镇国公为阿蛮找好了哪家联姻,阿蛮联姻之日,就是我大周攻打北安之时。” 慕容恺话语坚定,镇国公看着他,目露惊讶,他这是在威胁自己,说自己会冲冠一怒为红颜。 “你不过是大周的皇子,没有调兵的资格” “镇国公不在朝堂可能不知道,大周的董贵妃已经成了过去的事情了,现在,大周最受宠爱的是我的母妃,而且,我和阿蛮的事情,老祖宗是赞成的。“ 一个瑾妃左右不了朝堂,那大周的太皇太后呢 “你不会那么做的,北安是阿蛮要维护的国家。” “如果娶不到她,我才不在乎北安是谁的国家,我会请求父皇和北安交好,会让大周的势力护着阿蛮,但是这一切的前提是,阿蛮是我的女人。” “所以,不管从哪方面讲,都请镇国公不要打让阿蛮与别人联姻的主意,不然,我不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 这赤裸裸的威胁,霸道又深情,虽然心底的算盘落空,但是看着慕容恺为了阿蛮能如此深情,所有责备的话语,竟是一句都说不出来。 “罢了,你守着阿蛮,就要护好她,她但凡受丁点的伤害,我都不会轻饶了你。” “阿蛮是我认定的女人,我自然会护好她,您只需要做好您的事情就好。” “镇国公,这段时间我在北安都城一直考虑一个问题,不知道你能不能为我解惑” 不等镇国公回答,慕容恺就接着问道“北安皇上认定你叛国的证据,到底是什么” 镇国公显然没想到慕容恺会问这个问题,面对着他,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要如何作答。 “镇国公也不知道是吗”慕容恺步步紧逼,镇国公看着他,依然没有言语。 “知道。” “那能告诉我到底是什么吗” “不能。” 慕容恺没再说话,只是看向镇国公的神色更为疑惑。 这北安怪事怪人颇多,先是北安的皇上,说着和皇后情断,却在出殡之日守在宫门口整整一日,如果说这都不是深情,那真的不知道该用什么言语形容了。 而镇国公,被打入天牢,却对证明自己清白的证据,讳莫如深。 “镇国公不愿意说也就罢了,不过证明楚家一门清正的证据,我和阿蛮,拼了性命也会找回来。“ “你们不用找。”镇国公话语间已经有了几分急切,慕容恺却只是笑着看他,眼底笑意纵横,仿佛知道了什么别人不知道的秘密。 礼亲王番外第二百四十一章 守口如瓶 慕容恺猛地转头,深海一样的眸子盯着镇国公,许久,才开口问了一句“镇国公的意思,不用找,是我和阿蛮永远都找不到,还是这证据,根本就没有” 镇国公楚振华看着慕容恺,却一句话都没有说。 “既然你决定了跟在她身边,那就保护好她,保护好轩儿,别的事情,自有别人去忙。” “镇国公应该知道,如果离开皇陵,等待着你和楚南风的只有天牢,除了你们,又有谁会为阿蛮和锦轩谋划忙碌”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慕容恺已经笃定,楚振华肯定有别的底牌,只是很显然,他不愿意将自己的底牌亮到自己面前。 “自然会有人为他们谋划设计,只是这些人是谁,你还是不要问了。” “我似乎知道了你要表达的意思,只是你们想让阿蛮走的路,可能不是她愿意走的,我建议你,在回都城之前,和阿蛮好好聊聊,听听她的心思。” “在经历了皇后的死亡之后,阿蛮早已经不是孩子了。” 慕容恺说这番话的时候心底颇为感慨,如果可以,他希望他喜欢的阿蛮永远如初见时那般,单纯,善良,皎洁如月。 可是,他们,都回不去了。 “这件事情,在很早之前我们就做了决定,她不知道对她才是最好的。“ “那镇国公也准备瞒着我吗“ ”既然你已经选定了阿蛮,那你和阿蛮就是一体的,瞒着她的事情,自然也会瞒着你,你只需要顾好阿蛮就是,还是我之前说的,任何朝堂后宫之事,都不要参与。“ 镇国公言辞谆谆,神色郑重,显然,是想将劝着阿蛮不要乱来的责任放到他的肩上。 “镇国公高看我了,我心悦阿蛮,自然唯她命是从。”镇国公希望的答案,慕容恺没能给他,因为在他的心中,阿蛮是最重要的,他爱他,护她,却并不想限制她。 她喜欢的阿蛮,永远都是那个笑得张扬的明媚少女,她童年少年的无忧无虑是她的父皇母后给的,那她以后的安宁无忧,他来负责。 “你“镇国公有心指责,开口之后才发现,他连指责的立场都没有。 ”天牢凶险,镇国公还是要保重好自己的身体,不要让阿蛮在冲锋陷阵之余还担心你的身体。“ “你” 对于慕容恺,镇国公已经无言以对,他说的所有的话语,处处以阿蛮为上,做的所有事情,也都是为阿蛮好。 即使心中早就有了打算,但是看着慕容恺在自己面前如此地维护阿蛮,他心底,竟然生出了些微的期待,希望慕容恺真的能够永远这样疼惜,护着他的阿蛮。 “那你去劝一下阿蛮,让她尽快启程,总能做到吧” “抱歉,在皇陵里的阿蛮才不用那么辛苦,我倒是宁愿他多一些这样的时光,不用为宫务所扰,只守着自己喜欢的人和喜欢自己的人。” “慕容恺,我只是着急想要回去。“ “着急回去进天牢,这个理由真的没办法说动我。“ 两人说来说去,好似又绕到了他们话题的原点,慕容恺希望镇国公能透露一二,镇国公却依然,守口如瓶。 礼亲王番外第二百四十二章 宫中变动 慕容恺和镇国公的交谈最终不了了之,因为皇上的圣旨到了。 说朱贵妃思念阿蛮和锦轩,希望他们早些回去。 听着圣旨的内容,阿蛮都忍不住笑出声来,接过圣旨之后,当着小太监的面就将圣旨扔到了地上。 自己的父皇,真是越来越不成样子,因为一个不算受宠的贵妃,让那个他们姐弟两人放弃为母后守灵,真是 “公主,咱们收拾下,准备回去吗” “不回。” “公主,现在宫中不同往日,咱们”莲欢想提醒自己家小姐,现在不同往常,可是话说到一半,就没再说下去,他们的处境如何,公主比他们要清楚。 “为了朱贵妃的所谓思念,就带太子回宫,轩儿成什么了以后还不任由朱贵妃揉搓了” 阿蛮很清楚,自己早已经没有了任意妄为的资格,但是父皇不成样子,别人揉搓他们姐弟,她也是不允许的。 “给宫中传信,皇贵妃目无太子殿下,朱贵妃份例降一等,如有再犯,必定重罚。” “这” “公主这样安排自然是有道理的,你去做就行。”说完话,小圆子打扮的慕容恺就坐到了阿蛮身边。 阿蛮看着眼前这张陌生的脸,对着他笑笑,即便面目已经不是原先的样子,他的眼睛,看向自己的时候依然是柔软又富有情谊。 “阿蛮,等过了这两日,回去吧,老虎不在家,什么猴子都以为自己是大王了。” “其实早该回去了,只是如果回去,我怕舅父就要被父皇” 阿蛮怎么不清楚,现在回宫是最好的选择,她要掌握在宫里的主动权,也不能容许自己在这里呆这么长时间。 只是一回宫,舅舅和表哥必然要被押入天牢,她想想都觉得不忍,总觉得能拖得一时就拖着 “阿蛮,回去,才能将舅舅真正从天牢中就出来,现在咱们争得一日,舅舅和表哥他们堂堂正正地出来的日子就会晚一天,你要做事,不能只看眼前。” 慕容恺深知,自己喜欢的姑娘绝对不会如此短视,只是因为要在此被押入天牢的是自己的亲人,关心则乱。 “在北安宫中,我顾虑的东西太多,所以你要多提醒我,不然“ 阿蛮这段日子总是不踏实,总觉得在这皇陵中的日子缺了点什么,现在慕容恺一语中的,他心底缺的就是踏实,而这份踏实,需要他们去努力争取。 “放心,以后我都会陪着你。”慕容恺握紧了阿蛮的手,这种随时陪在她身边的感觉,真好。 “宫中的事情你都清楚了吧” “徐妃莫名其妙失宠了,父皇现在又宿在了朱贵妃宫中,和徐妃的低调不同,朱贵妃可是张扬的厉害。” “不止如此,不仅是朱贵妃,苏锦绣,要比朱贵妃还要张扬,她处处学着你的样子,却只学了个形。” “苏锦绣是个没脑子的,但是,却是朱贵妃的软肋,想对付朱贵妃,直接对苏锦绣下手就是,这个苏贵妃,倒是比徐妃好对付很多。”慕容恺轻声和阿蛮分析着。 回宫之后又是水深火热,自然不能像之前一样,没头的苍蝇一样乱撞,既然回去,那就要所向披靡。 “那徐妃那里呢我总觉得徐妃有问题。” “徐妃之前是没问题的,现在,可能有问题了。”慕容恺想着自己得到的消息,轻声言道。 “徐妃是真心喜欢我父皇的,也有可能永远都没有问题。”徐妃在阿蛮眼底虽然不够聪明,但是也不过是在争宠,希望真的成为父皇身侧那个人。 “不止如此,如果她真的有了异动,我会告诉你。”慕容恺想着收到的消息,小声对阿蛮说道。 礼亲王番外第二百四十三章 嚣张朱贵妃 苏靖没想到,阿蛮接了圣旨之后,竟然没有回来。 朱贵妃在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兴奋地整个人都要跳了起来,这可是阿蛮送到她手上的把柄。 她觉得阿蛮是真蠢,都今非昔比了,还敢不遵圣旨,所以,她在知道这个消息之后,乐颠颠地去了御书房,上眼药自然是要趁早。 她没想到,自己现在这个宠妃,宫中已经是她一家独大了,御书房的小太监们竟然将她拦在了门外。 “你们这群狗奴才,以为本宫好欺负不是,信不信本宫扒了你们的皮。”朱贵妃气愤非常,之前他们捧着皇后她也忍了,毕竟,人家是中宫皇后,又独得圣宠,却不想这些狗奴才,到了现在,依然不将自己看在眼里,她现在可是宫中最尊贵的女人,皇上也是很宠爱自己的,可是他们,竟然还不让自己进御书房。 “皇上不喜欢人打扰,贵妃娘娘恕罪。”即使看不上朱贵妃的张扬跋扈,但是毕竟是皇上亲封的贵妃,现在皇上又日日宿在她的青雀宫中,纵使奉皇命拦了她,也不能得罪。 “皇上不喜欢外人打扰,却并未说不喜欢我打扰,你去禀报皇上就说本宫知道她累了,想过来陪陪他。” “娘娘,说忙不想见您的就是皇上,您还是先回去吧。”小太监听着朱贵妃的话,赶紧劝,她现在在御书房门口吵吵嚷嚷,扰到皇上,最后受罚的还是自己。 “你敢假传圣旨,我为什么要先回去,皇上最喜欢我,锦绣也是皇上最喜欢的女儿,他怎么可能不想见我。”朱贵妃一脸嚣张,她可记得皇上昨晚说过的话,她可不信皇上对她是厌烦的。 “娘娘,皇上今日心情不好,等皇上心情好些您再来吧。”小太监都无语了,就是他们都看得出来,皇上对朱贵妃的宠爱,和之前对皇后的宠爱截然不同,这朱贵妃竟然 “让她进来。”御书房中,传来皇上冰冷恼火的声音,他不过是在御书房中休息一会儿,朱贵妃这个蠢妇却在外面叽叽喳喳,真是让人很不耐烦。 “听到皇上说什么了嘛听到了吗你们这群狗奴才。”苏靖的一句话,更让朱贵妃确定,是他们拦了她,没有他们阻拦,皇上是肯定会让自己进去的。 几个被骂的小太监却全然没有惶恐,朱贵妃不了解皇上,他们却最清楚不过,皇上虽然让朱贵妃进去了,但是话语中的不耐,丝毫都没有掩饰。 嚣张得意的朱贵妃没想到,自己刚走进御书房,就会有一个茶杯迎面飞来,她本能地躲闪过,继而,又一个向着她飞来。 饶是她再迟钝,也知道,能在这御书房中将茶杯扔过来的只有皇上,所以,她不再躲闪,任凭那茶杯落到自己身上,茶杯落地,只余清脆声响,她刚换不久的嫣红石榴裙上却已经全是茶渍。 她不明所以,却只能跪在地上,轻声请罪。 “朱氏,你可知道这御书房是什么地方你一个宫妃,还想进御书房,真是不知死活。” 苏靖的声音,冷漠,寒凉,仿佛是冬日里的寒冰,朱贵妃听着,身子都不由地抖了起来。 在后宫的这些年,她虽然不得宠,却没人对她发脾气,就是皇上,也从不曾如此对待自己。 “皇上,臣妾只是担心你,臣妾知道您派人去皇陵传旨了,阿蛮却没回来,我怕您会生气,所以过来安慰您,臣妾只是太担心皇上了,才会忘了后宫不得干政的祖训。” 朱贵妃跪在地上着急解释,她都不敢看皇上一眼,她心底怕极了。 礼亲王番外第二百四十四章 被罚 苏靖听了朱贵妃的话,都气笑了,朱贵妃这个蠢的,这是为了给阿蛮上眼药,自己的命都不想要了呀。 “后宫不得干政,你执意要进来,就应该做好被罚的准备。“苏靖话语难得的平和,如果仔细听,话语间,似乎还带着几分喜悦。 “皇上,臣妾是担心你,不是要违背祖训,臣妾没有要干政的心思,臣妾”皇上一顶帽子扣到她的头上,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皇上,皇后娘娘也进来过,这御书房虽是您处理政务的地方,并非不能后宫女人进入,对了,骄阳公主也进来过,臣妾和他们一样,都只是想陪着皇上而已的,没有别的心思,真的没有。“ 朱贵妃着急解释,刚才她还忍不住踩踏的阿蛮都被她拿出来做了挡箭牌。 “她们是来过这御书房,是朕允准的,朕可没允许你进来,是你自己非闹着要进来呀。” 苏靖话语中的愉悦更重,他缓缓说着,看向朱贵妃的眼底,尽是嘲讽。 “臣妾只是觉得门口的奴才们在假传圣旨,皇上您是不会拒绝见我的,是不是” 朱贵妃此刻哀求般看着皇上,她再蠢此刻也已经清楚,要不要治罪,是皇上一念之间的事情,而自己刚才在门口的吵闹,好像是惹恼了皇上。 “皇上,臣妾真的只是担心你,臣妾”被苏靖盯着,朱贵妃觉得自己的脑子都不转了,她现在唯一指望的,就是皇上能体谅自己的心底,从轻处罚。 “擅闯御书房可是要杀头的罪,看在你为朕生养了锦绣的份上,朕不杀你,杖责三十,闭宫思过吧。“ “皇上您饶命啊。”朱贵妃在听了皇上的话之后,整个人都崩溃了,三十大板要不了自己的命,但是闭宫思过这个惩罚太重,她的锦绣才回来不久,她还得给她找个好的婆家,如果闭宫,那她的锦绣必然受牵连,到时候,还找什么好的驸马呀 “皇上,臣妾愿意认您责罚,可是锦绣她是为了北安去大周联姻的,这次声名狼藉的回来,如果我再,那锦绣的这辈子,可就毁了。” 世间女人,为母则强,刚才还蠢笨不堪的女人,在想到苏锦绣之后,整个人仿佛都变了样子一般。10粉17丝32加27群18 她纵使罪不可赦,也不能牵连自己的女儿,她相信,皇上会动容,因为苏锦绣,不仅是自己的女儿。 “那你觉得朕该怎么罚你”朱贵妃这绝望之下的反应,倒是出乎了苏靖的预料,所以问他话的时候,话语间也多了几分兴味。 “皇上想怎么罚都可以,只要等着锦绣定下驸马。皇上,锦绣也不容易,您就疼疼咱们的女儿,让臣妾先为她找个好的亲事。”朱贵妃轻声说着,她能感觉出皇上态度的变化,这于她而言,绝对是一个值得庆幸的发现。 “你已经有打算了想让锦绣嫁给谁” “皇上,锦绣去了趟大周,回来直夸大周的三皇子呢“ 朱贵妃试探着开口,只是她的话音还未落地,苏靖就笑出了声。 他的笑,让朱贵妃有些无措。 她不敢再抬头,只是跪在那里,心底却也是满怀期待的,如果这门婚事能成,那自己就是大周最受宠的妃子的亲家,就是皇上为了大周,也不能闭宫杖责自己。 想到这层,朱贵妃心底愈发满意,她的锦绣呀,眼光,是真的好。 礼亲王番外第二百四十五章 求嫁 “皇上,您本来不就想着让锦绣去和亲,锦绣愿意为了咱们北安去国离家,皇上也要成全她,让她嫁给自己喜欢的人才是。“ 久久等不到皇上的回话,朱贵妃心底有些慌,她抬头看了眼苏靖,见他面色平静,仿佛是在思索什么,她鼓起勇气说话,可是话音落地之后,苏靖依然是平静的,仿佛没听到她的话语一般。 “皇上,锦绣那孩子你最清楚不过,她不会开口向您讨要什么,臣妾觉得,既然她对那三皇子有情,咱们就成全了这对有情人,您觉得呢” 朱贵妃说完话后就抬头看向苏靖,苏靖正笑着看她,只是那笑,让她莫名不安。 “大周三皇子,曾经在朝堂上求娶朕的骄阳公主,怎么到你嘴里,他是和锦绣两情相悦了” 淡漠的质问声,让朱贵妃周身都警醒去来,也不过是瞬间,汗水就顺着脸颊往下落。 “皇上,这事我听说过,皇上不是不舍得阿蛮吗,既然皇上不舍得阿蛮远嫁,让锦绣代替阿蛮嫁给的大周的皇子,这不是皆大欢喜的事情吗。” 朱贵妃说这话的时候,透着一股心虚,她刚才一时情急,都忘了,慕容恺曾经求娶过阿蛮,还好她见招拆招,不然,皇上还不知道要怎么乱想。 “那慕容恺对阿蛮有情,朕给他和锦绣赐婚,这也能叫皆大欢喜朱贵妃,你就是这么稀里糊涂掌管着朕的后宫的” “皇上,臣妾失言,臣妾只是看着锦绣心心念念都是慕容恺,不忍心让她伤心失望,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朱贵妃跪在地上不住磕头,她没想到,只是说锦绣的婚事,竟然又扯出掌管后宫一事来。 她现在目标很明确,绝对不能放弃后宫的掌管权,掌管着后宫,就可以为锦绣挑选最好的男子,至于慕容恺,她现在不敢再劝皇上了,因为她不清楚皇上的心思。 只是朱贵妃不劝,不代表苏靖就翻过了这一篇,他突然笑着问朱贵妃“慕容恺是大周皇上最宠爱的妃子所生,又深受大周太皇太后的喜爱,到时候慕容恺将大周江山交给他都是极有可能的,你觉得锦绣配得上她” “皇上,臣妾也是您喜欢的嫔妃呢,不过都是宫妃之子,有什么配得上配不上的。” 朱贵妃心里没将慕容恺当回事,但是听了苏靖的话,心底更是跃跃,如果慕容恺以后真的继承了大周的江山,那她的锦绣,岂不是就是大周的皇后娘娘,到时候,自己自然是母凭女贵。 “锦绣心思狭隘,真嫁到大周皇室不是什么好事,你还是在北安的俊杰中选一个,朕给她赐婚。” 纵使心底再不喜,毕竟是自己的女儿,他总是要尽一份父亲的心。 “可是皇上”如果没有苏靖说的慕容恺的未来,朱贵妃可能就欣喜地应了,可是现在,就这样轻松放弃慕容恺,她总是有些不甘心。 苏靖眼底的不耐渐渐加大,不等朱贵妃话说完,苏靖突然说了一句“我知道你的心思,只是,朕以后,再也不会侧立皇后,追封都不可能。” 一句话,碎掉了朱贵妃所有的期望,她这些年的苦熬,她以为终于看到了曙光,却不想,等待自己的竟然是无边的地狱。 礼亲王番外第二百四十六章 嫁定了 朱贵妃跪着的身子想直起来,最后,却跌坐在了地上。 熬了这么多年,她终于见到了曙光,却不想,等待自己的是巨大的绝望。 “还有,后宫的事,还是让阿蛮来做吧。”苏靖缓缓开口,言语间将她最珍视的权利都给剥夺,朱贵妃还来不及说句什么,就听苏靖又说“阿蛮在皇陵呆了不短时间了,该回来了。” 朱贵妃看着苏靖重新陷入忙碌的身影,心底一阵阵发寒,这段日子,她以为自己终于要熬出头了,却没想到,一朝回到之前。 刚才还说什么给锦绣找个北安的才俊,如果别人知道自己不过是一个不得圣宠的宫妃,谁又愿意娶她的女儿,尤其是一个和骄阳公主不睦的女儿。 “回去吧,朕还忙着。”苏靖看出了朱贵妃的失落,却连安慰的话语都没有,朱贵妃起身,脚步踉跄地离开。 没有人知道,此刻她的心底是多么的后悔,如果当初,不是自己存了当皇后的心思,如果不是自己当初不甘心,一切,或许不会是现在的样子,锦绣还是骄阳公主最喜欢的姐姐,有皇后和骄阳公主在,锦绣的婚事,她根本就不用犯愁。 可是她偏偏想要更多,现在好了,自己什么都得不到,倒是她的锦绣,要怎么办 朱贵妃回到自己青雀宫的时候,苏锦绣已经等在她宫中了,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苏锦绣心底全是疑惑。 “母妃,你不是去见父皇了,父皇他”苏锦绣想问,父皇有没有说要怎么惩罚阿蛮,最好的让她待在皇陵,永远都不要回来。 “锦绣,大周的三皇子,你想都不要想了,你父皇不会同意的,你现在想想,咱们北安勋贵家的男子,如果有合适的,我去向你父皇讨要赐婚的圣旨。” “为什么不能嫁给三皇子母妃你可知道,慕容恺的母亲,现在是大周皇上最宠爱的女子,他有可能是大周的皇上呀,您一直和我说,以后我要做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你为什么就不能成全我呢” 苏锦绣没想到,自己期待的消息没得到,反倒是知道了父皇不同意自己和大周的三皇子。 母妃一直告诉她,她以后要做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可是现在,母妃都不帮她。 “是你的父皇不愿意,他说让你在北安找个才俊嫁了。”朱贵妃自然知道锦绣的怨怼,可是,她也是没办法呀,她又不能违拗皇上。 “母妃,为什么” 朱贵妃都不知道为什么,朝政的事,两国之间的事她都不了解,在她看来,让苏锦绣嫁给大周的三皇子,这是两全其美的好事。 “母妃,我不会放弃的,我嫁定了这大周的三皇子。”苏锦绣说话的时候,脑海中想的都是在大周时候对自己不屑一顾的三皇子,丰神俊朗,让人着迷,尤其是,他还是让阿蛮动心的男子,如果自己抢了,那阿蛮就是个失败者。 “不是你想嫁就能嫁的,母妃是没办法了,你有办法就自己来,母妃也会帮你,只是” 因为皇上的否决,朱贵妃心底已经认定了这门婚事不可能成,只是女儿不甘心。 “我就知道指望不上你,这些年你在父皇身边真是白呆了,我有别的办法。” 苏锦绣对朱贵妃的嫌弃毫不掩饰,而想到自己心底的那个办法,她神色间又全是兴奋。 礼亲王番外第二百四十八章 吃醋 甄元道怎么都不会想到,在他离去之后,苏靖书案的纸上,多了他的名字,而他的名字和徐津并列,他还没到老糊涂的地步,还记得,甄元道的女儿,嫁的就是徐津的长子,他们是儿女亲家。 若是几个月前甄元道来求娶,他可能还真就同意了,谁不知道,那甄君然少年英才,是许多少女的春闺梦里人。 只是,短短时间,后宫朝堂,早已经是沧海桑田,再也不复之前模样。 不过,想想慕容恺,苏靖的心依然沉重,如是之前,这慕容恺也是良配,可是现在,而且,大周皇宫中的事情终究是瞒不过他的眼睛他的女儿,哪里需要去应付这婆媳矛盾。 所以,还是算了吧。 没有人知道苏靖这番慈父心肠,众人知道的是苏靖再次下了圣旨,让骄阳公主和太子回宫。 这次,苏靖让传旨的小太监带了话,如果阿蛮不回,那他就赐婚。 “她想赐婚就赐婚,闹得跟谁怕他一样。”阿蛮恼火地说着,将圣旨扔到了桌子上,做小圆子打扮的慕容恺却轻声又坚定的说了一句“咱们回宫。” “不要。” 这样回去,好像自己真的怕了他似的,他威胁了她就乖乖回去那以后他再用这件事来威胁自己,自己每次都要屈服吗 “他想赐婚就赐婚呗,赐婚我也不会嫁给他看中的人。”阿蛮见慕容恺面色冷凝,赶紧解释。 “名义上和谁有了关系也不行。”慕容恺的话语更是坚定,阿蛮看着他的眼睛,澄澈的眼底凝满乌云。 “小气。”看着他那副满脸酸涩不悦的样子,阿蛮忍不住低笑出声,她都不知道,原来,慕容恺还有这么孩子气的时候。 “你是我的。”慕容恺抬手就要将阿蛮揽入怀中,却不想从身后突然跑出一个小毛头,横亘在两人中间。 苏锦轩对慕容恺怒目而视,恼火言道“姐姐是我的,是我的。” “好,是你的,是你的。”阿蛮见轩儿一副着急的样子,赶紧俯身抱住他轻声安慰,等苏锦轩终于不闹腾了,眼前那个霸道地说你是我的的那个人,却已经不见了踪影。 “锦轩,你去找舅舅,告诉舅舅,咱们要回宫了,姐姐有点事要忙。” “姐姐,你要去找小圆子对不对”这几日,苏锦轩已经习惯了姐姐身边突然出现的小圆子,只是对小圆子的敌意,从未消退过,他就知道,那个小圆子会抢自己的姐姐。 见姐姐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苏锦轩眼底已经蓄满了泪水,阿蛮看他这幅样子,自然是心疼不已,各种安慰,才将他哄走了,然后才去找慕容恺。 “慕容恺,你幼稚不幼稚,你和个孩子置气。”见面之后,阿蛮就轻声指责,这几天日日如此,两人好像疯了一样争抢自己,一个为了自己甘愿带上小圆子的面具,一个是自己的亲弟弟,她不忍心让两人中的任何一个伤心委屈,只能委曲求全两边劝慰。 只是锦轩是个孩子,她不能训斥,她只能将怒火发到慕容恺的身上。慕容恺闻言抬头,也是一脸委屈憋闷,他好不容易能守在阿蛮身边,可是那苏锦轩好像克自己一般,当着自己的面,屡次让阿蛮说,她不会离开,她最爱轩儿了,这样的话,哪里是要对他一个小毛头说的,他还没听阿蛮说过这样深情的话语呢。 礼亲王番外第二百四十九章 迎接 “他还是个孩子。”阿蛮的劝说,已经是有心无力。 “他是个男孩,我不喜欢你和任何一个男性说,你喜欢他们,你爱他们,你是他们的。”慕容恺的话,却郑重非常。 “阿蛮,你是我的,我可以陪你为他守住这北安的江山,但是,你是我的。” 慕容恺猛地伸手,将阿蛮揽入怀中,他紧紧抱着她,好像松开一点,阿蛮就会从他怀中蒸发一般。 阿蛮被他禁锢地没法呼吸,却也没有挣扎,只是任由她这样抱着。 只有这样被他紧紧箍在怀中她的心才是踏实的。 “慕容恺,放心,等一切尘埃落定,我定然会跟你回去。” 这是许诺,也是阿蛮最终极的理想。 ”你会拥有我以后的很多年,但是锦轩,我能陪他的时间不多,所以” “阿蛮,你不要跟我讲条件,你是我的,什么时候都不是苏锦轩那个小混蛋的。” 在知道阿蛮这好听的情话是为了迷惑自己,让自己放松对苏锦轩的戒备时,慕容恺心底的酸涩更重。 “你别闹了,不然我就不回去了,等着父皇给我赐婚。”阿蛮笑言,慕容恺的脸色却愈发阴沉。 “明日一早就回去,你早做准备。”抛下一句话,慕容恺转身就走,阿蛮看着他的背影,幼稚又固执,自己怎么会喜欢上这么一个男人,真是 只是第二日一早,天降大雪,阻断了他们的归程。 看着满天的雪和阴沉的天,慕容恺问了阿蛮一句话“咱们今日不回去,他应该不会这么迫不及待赐婚吧。” “应该不会吧。” “那就再呆一天。” “你是有多怕他给我赐婚呀我是要嫁给你的,别人,他就是赐婚我也不嫁。” “那也不能让你变成谁的未婚妻。” 这人,在这方面还真是执着,执着地她想揍人。 只是这大雪阻断了他们的归程,却阻不断有心人的脚步,出乎所有人预料,安国将军的嫡长子甄君然从京城过来,说是来接阿蛮回宫。 在甄君然说完话之后,站在阿蛮身后的慕容恺脸就变得铁青了。 皇上还没说赐婚呢,就有人先惦记上了自己的小姑娘,这种感觉,真是 阿蛮则笑着打量甄君然,他身材颀长,眉目如画,一双桃花眼灼灼,看着人的时候,倒是一副深情的姿态,他穿着黑色的衣衫,披着黑色的袍子,在这漫天雪白中,仿佛一道闪亮的黑光,耀目地让人挪不开眼睛。 不等阿蛮开口,她的眼睛就被一双薄凉瘦削的手给遮住,继而,整个人被拥入怀中。 那气息是她熟悉的,慕容恺的味道。 “公主回宫有专门的车驾,不需要公子你多此一举,而且,公主并没有决定今日就走,所以甄公子这次可能要白跑一趟了。” 慕容恺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尖锐细长,可是阿蛮还是在他声音里听出了颤抖,他应该是在努力遮掩着自己的情绪吧 “皇陵中应该还有住处吧麻烦公公给安排下,我明日或者后日,和公主一起回京也是可以的。”甄君然说话的时候,并没有看慕容恺,他全部的心神,早就被阿蛮给吸引了。 礼亲王番外第二百五十章 患得患失 一片银白雪光中的女子,容貌还显稚嫩,却已有倾国倾城之姿。她的皮肤不算白皙,却透着健康的光泽,一双眸子,灿若繁星,一身红衣站在他的面前,火一样灼烧着他的胸口。 “皇陵中已经没有住处了,如果你要住下,这冰天雪地的,也别有一番滋味。”慕容恺本就恼火,见甄君然盯着阿蛮直看,心底更多了几分恼意。 说完话后慕容恺就牵着阿蛮的手进了房间,将一路风尘的人留在了冰天雪地之中。 甄君然有些不明所以,都说骄阳公主最是嚣张骄纵,可是现在看来,她身边的小太监,要比她嚣张百倍千倍。 慕容恺将阿蛮拉回房间之后,很郑重地对阿蛮说道“以后,不许理他。“ 阿蛮一脸懵,不明白这慕容恺和甄君然第一次见面,哪里来的这么大的敌意。 “他是你父皇想赐婚的对象。”慕容恺低声言道,他昨日就得到了消息,说甄元道去求了阿蛮的父皇,为了甄君然。 他知道之后就已经妒火中烧了,他忍了又忍,还想着会京之后给他点教训,却不想,还没回京呢,他就先凑上来了。 这是多么迫不及待 “不可能,我和他”阿蛮本能地否决,这甄君然虽说是京城中出了名的少年英才,却和自己从无交集,之前母后在世,他都不曾要求娶过,怎么可能这个时候,要求娶自己 “你和他”慕容恺听着阿蛮的话,眼底愈发阴沉,他怕阿蛮说出他们之间也曾有过往的话来。 “我和他也就认识,话都没说过一句,怎么就求娶了再说,他求娶我也得答应才行我为什么要嫁给一个不了解的人”阿蛮看着慕容恺盯着自己,一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样子,头疼不已。 这是无妄之灾了,自己不知道他为什么求娶,更不知道他会来皇陵接自己回宫。 “你和他,真的没什么”听着阿蛮的话,慕容恺的心终于落了地,只是还是忍不住看向阿蛮,眼底全是审视。 “慕容恺,你知道你现在是在无理取闹吗我和他什么都没有,你都要揪着不放,你是想闹什么索性,咱们今天闹个痛快,然后明日我回我的宫,你回你的大周,咱们老死不想往来。” 都说偶然吃醋是情趣,这天天无怨无故将自己泡在醋坛子里,也不怕酸死。 阿蛮真是受够了慕容恺这幅样子,她之前从来没想过,慕容恺会变成这样。 “阿蛮,你的过往,我不曾参与过,我不知道谁会是我的威胁,我可以等着你,等你将事情都处理完,但是这么好的你,肯定早就有人打主意了,我怕有人会跟我抢,我好像并没有什么胜算。” 慕容恺见阿蛮恼了,心底着急地不行,他急急牵住阿蛮的手,着急解释。 即使在大周皇宫中孤寂地成长,他的心底都不曾这样患得患失过,阿蛮,早就在不经意间成了自己心头最美的风景,割舍不下,放弃不得。 阿蛮看着慕容恺着急的样子,不由得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慕容恺不由得抬头看向她,看着她琉璃般的眼睛里洒落的笑意,星河一般,点亮了他黑暗的心。 “慕容恺,遇到你之前,我情窦未开,遇到你之后,能入我心的,只有你。” 礼亲王番外第二百五十一章 出头 这表白,来得猝不及防,上一秒,慕容恺还想着要怎么让她开心,让她不再恼火,可是下一秒,她就给了自己这样的惊喜。 遇到你之前,我情窦未开,遇到你之后,能入我心的人,只有你。 阿蛮的话,直抵慕容恺的心头,阿蛮如此,自己又何尝不是 遇到阿蛮之前,他过够了孤寂的日子,想着死或许会是解脱,遇到阿蛮之后,他现在只想好好活着,只有自己好好的,才能护着她,只有自己好好的,才能和她,白首偕老。 “阿蛮,我”心头的话,一句都说不出来,面红耳赤,心更像是随时都能蹦出来一般。 “放心,只要你不放弃我,我绝对不会松开你的手。”话语间,阿蛮已经伸手,紧紧握住了慕容恺的手,她的小手冰凉,却让慕容恺指尖全是暖意。 慕容恺许久都没说话,就紧紧握着阿蛮的手,不愿意放开,想这样牵着,一生一世。 阿蛮也任由他像个孩子一样的牵着自己的手,明日就要回宫了,到时候,想再这样肆无忌惮是不可能的,索性,纵着他由着他。 两人的温情,终究还是被打断,因为外面站着的某人,实在是无处可去,冻得没了办法。 “公主,我只是来接你回宫,明日可以护送你一程的,所以,劳烦你为我安排个住处。” “明日回程有侍卫随行,不需要你的护送,你还是回去吧。”纵使心底全是甜蜜,对于一个入侵者,慕容恺还是难以用平常心对待。 阿蛮看着他这幅小气的样子,恼火又甜蜜,却终是忍不住在他话落之后,说了一句“甄公子,回京路远,你如果不嫌弃,可以和我表哥同住一屋。” “那甄某多谢公主收留了。”甄君然这才长舒一口气,自己奉命而来,如若铩羽而归,父亲定然会恼火,能在这里住一宿,不管结果如何,对父亲,总算是有了交代。 “南边那排第二间房就是,甄公子可以过去了。”听着屋门外没有动静,慕容恺忍不住出声,觉得这人,真是不识趣,在门口等着,是想偷听怎的 甄君然不清楚房中发生了什么,却也是识趣地离开,听着他渐行渐远的声音,慕容恺突然说了一句“我不喜欢他,如果他靠近你,我可能会杀人。” “你别胡闹。”这人怎么,刚刚还好好的,突然就变得这么暴躁了。 “他接近你动机不纯。” “我知道。” “你知道”慕容恺有些好奇。 “如果真的心悦我,会等到现在才来求亲” “甄家,我会让人注意点。” “嗯,有了消息,马上告诉我。”说话的时候,慕容恺和阿蛮两人的手都紧紧牵着,眼底,却都带着兴奋和喜悦。 他们沉寂了几个月,终于有人耐不住,要出头了。 礼亲王番外第二百五十二章 哪里来的自信 第二日一早,大雪初霁,整个皇陵,在阳光下愈发圣洁肃穆。 只是在这里生活了一个多月的阿蛮和苏锦轩,已经没有时间来欣赏着皇陵的雪景,他们醒来的时候,早就准备好一切的宫人就已经整装待发了。 “我安排人去做饭,等吃完饭再走。”小圆子打扮的慕容恺看着眼前的一幕,脸色瞬间变成了青紫色,这些奴才们竟然迫不及待到连早饭都没给阿蛮和苏锦轩准备,真真是岂有此理。 只是不等慕容恺开口,阿蛮就阻止了他,告诉他早饭应该在车驾里了。这是她昨晚的吩咐,因为大雪,原本一天的行程变得紧促,只有省下这三餐的时间赶路,才有可能在晚上到达皇宫。 “没什么能比得过你的身体。”即使听了阿蛮的解释,慕容恺依然无法释怀,奈何阿蛮丝毫都不觉得这是什么问题,惹得慕容恺只能拿出苏锦轩来教育她你不考虑自己,轩儿还在长身体呢,你不会想让堂堂君王,年纪轻轻就患上胃疾吧 苏锦轩是阿蛮最在乎的人,所以,慕容恺说完之后,阿蛮终于还是妥协,保证以后不会凑合三餐。 “慕容恺,你现在而是不到就这样啰嗦,以后可怎么办好啊”阿蛮对自己未来的日子担忧,现在他英俊潇洒听他说话都是负担,以后日日听一个糟老头子念叨,真是 “阿蛮,我之前都不知道我这么多话。”好像明白阿蛮想什么一般,慕容恺认真言道。 这倒是事实,之前的慕容恺,活得像是大周皇室的空气一般,毫无存在感。现在的他,倒是每日都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中,让自己不胜其烦。 不过,这烦恼,也算是幸福的烦恼。 为了避免被人念叨,阿蛮上车后吃了两碗饭,慕容恺满意地下车,阿蛮才松了一口气。 而慕容恺跟着阿蛮上了马车,然后和阿蛮吃完饭才出来的事情,全都落入了甄君然的眼中。 他打马上前,和骑着白马的慕容恺齐头并行,慕容恺扫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 “男女大妨可懂公主的车驾,不是你这阉人想进就进的。” “甄公子都说了我是阉人了,哪里还有男女大妨之说我伺候公主,不进她的车驾,怎么伺候” 慕容恺没想到,甄君然看上去一副君子模样,竟然开口就揭人短处。 “以后公主是要嫁人的,你想让他的男人吃醋” “她的驸马脑子有坑吗,连个太监的醋都吃。”慕容恺笑着反问,他现在已经知道为什么君然会如此针对自己了,因为吃醋,他这是已经把自己当成了阿蛮的驸马了 “反正你要知道,你不过是个奴才,要和骄阳公主保持距离。”被怼得无语,甄君然依然梗着脖子强辩道。 “要不要和公主保持距离,这是公主决定的事情,甄公子管得有点宽了,如果真想管,最起码,拿道皇上的圣旨出来,我怎么听说,甄公子的父亲向皇上求娶骄阳公主,皇上并未答应” “这与你无关,我仰慕公主已久,我会让公主看到我的真心,会让公主,心甘情愿的嫁给我。”甄君然对着慕容恺信誓旦旦地说着,慕容恺只是点头,然乎笑着说了一句“既然甄公子如此有信心,我拭目以待。” 当然没有人知道,慕容恺拭目以待的并非甄君然俘获阿蛮的芳心,他只是想知道,甄君然哪里来的自信。 礼亲王番外第二百五十三章 刺客来袭 慕容恺说笑话一般,将甄君然在车驾外威胁自己的事情告诉了阿蛮,话音刚落,阿蛮就一脸歉疚地看着慕容恺,如果慕容恺不是假扮成的小圆子的样子,他哪里需要承受甄君然的鄙视。 高高在上的大周三皇子,生母现在是大周皇上最宠爱的妃子,不管在大周还是在北安,那都是阳光一般耀眼的存在,却为了能陪伴自己,假扮成太监的样子。 “他说我是太监我就是太监了他只是嫉妒我能和你靠得这么近罢了。能靠近你,什么身份都不重要的。”慕容恺轻声安慰着阿蛮,眼底全是温柔。 阿蛮忍不住投进他的怀里,心底千万个保证,一句都没有说出来,她只认定了,要对这个男人好,就像他对自己一样。 “你说,甄君然哪里来的底气,觉得你一定能成为他的妻子甄家求娶,你父皇可是拒绝了。”从刚才甄君然说出那番话之后,慕容恺心底就全是忧愁,自己喜欢的女人被人惦记着,这感觉,真是不爽。 “父皇那边行不通,他才来接我的,估计是想和我日久生情,可是我身边有你,这日久生情实现不了,自然就有怨气。” “仅仅是日久生情”慕容恺听着阿蛮的话,心头突然生出一阵不安,继而,就听到车外面,一阵凌乱声音响起。 慕容恺打开车门,正好看到密密麻麻地黑衣人手持利刃向他们袭来。 慕容恺关上车窗就将自己身上小太监的衣服扯了出来,套在阿蛮身上,她拆下阿蛮头上的发簪,将自己头上的帏帽戴到阿蛮的头上,一边推她下车,一遍低声对她说“出去,快点。“ 饶是阿蛮反应再迟钝,此刻她也明白了,应该是有危险,慕容恺是将她变成了小圆子,他留在车中,为自己挡着外面的刺杀。 她被慕容恺在车驾中推出来,看向远处,白雪间蚂蚁一样的黑衣人向着他们奔来,手持利刃,一副要血战到底的样子,而随性的宫人此刻也都护在苏靖轩和她乘坐的两架马车周围,一副拱围姿态。 “快去找锦轩,护好了他。”在阿蛮还在愣神的时候,慕容恺的声音传来,清澈纯粹的声音,仿佛定海神针一般,让她的心找到了归宿。 慕容恺声音落地之后,围在车驾旁的几道人影竟然都快速跑到了阿蛮的身边,护卫着她向锦轩乘坐的马车奔去。 “姐姐。”不等阿蛮靠近,车驾里苏锦轩已经开口喊了出来,这样的危机时刻他从来都没经历过,现在看到姐姐,就像是见到了救命稻草一般。 阿蛮快走几步,正要将锦轩抱出来,身后就有人用力,将她推进了马车里。“ “公主,末将奉王爷之命,送公主和太子先行一步。”那侍卫的话音未落,马车就奔驰向前,一直护在锦轩车畔的镇国公父子也赶紧追上。 一个马车牵制刺客们的注意力,另一个,迅速逃跑。 护卫慕容恺的亲兵侍卫,武功高强的镇国公都在他们身侧,阿蛮他们逃出生天并不难,可是看着身后那辆渐渐被黑衣刺客围拢的车驾,阿蛮浑身的血液都停止了流动。 “回去,回去救他。” 他们逃出生天,那剩下的马车,就是刺客们唯一的目标,现在她们已经逃了出来,等着慕容恺的,是生死未卜。 下达命令的这一刻,阿蛮满心满脑,只剩了一个叫慕容恺的男人。 她要救他,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礼亲王番外第二百五十四章 英雄救美 阿蛮想着,等自己这两马车过去,就能分散那些黑衣刺客的注意力。 只是阿蛮没想到,在这样危机的时候,竟然没人听她的命令。 阿蛮着急地回头,对着驾车的侍卫大喊“你家三皇子在那里呢,咱们回去,救他。“ “公主,三皇子的命令,让属下等人拼死护你突围,为了让咱们的车驾出来,死了不少人,公主要让这些人白白牺牲吗” 纵使刚才在车里,阿蛮也听到了车外的厮杀,却没想到,竟然有人死伤。 她全部的心神,都在身后那辆被抛弃的马车上了。 “抱歉,我不知道。“ “属下等人都是为了完成王爷嘱托。”那侍卫说完,继续策马扬鞭,护卫着他们马车的侍卫们,马蹄声阵阵,离慕容恺越来越远。 直到,身后没了追着的人,甚至都看不到刚才那血色蔓延的战场了,那侍卫才将马车停下。 “公主,现在已经安全了,有镇国公父子还有这些北安的侍卫宫女护着,应该能送您安全回宫了。”那侍卫看了眼周围的侍卫宫女,和刚才他们出逃的时候不同,人已经所剩不多了。 不过接下来离皇宫进了,进了城,公主的安全就有了保障。 “你们几个呢”阿蛮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侍卫,他的身后,跪着另外几个身上全是血痕的侍卫。 他们比逃出来的北安的宫女侍卫们要狼狈很多,可以想象,刚才那一波波的拼杀中,是他们出力最多。 是他们用自己的血肉为她杀出了一条路。 她何德何能,能让大周的侍卫如此对待自己,不过是因为慕容恺罢了。 “我们得回去救王爷。”那侍卫话语铿锵有力,震得阿蛮心疼。 “舅舅,锦轩交给你了,你负责带他回宫,我随他们回去。”阿蛮看了眼同样杀红了眼的镇国公楚振华,将怀中的锦轩郑重托付。 “阿蛮,你不会武功,过去也是给他们增添负累,我和他们过去,我保证,把慕容恺全须全尾地给你带回来。“ 说这话的时候,楚振华都不敢看阿蛮的眼睛,他们离开已经一刻钟多了,这一刻钟的时间,他们北安宫中的侍卫宫女们能不能抵挡住黑衣刺客的刺杀都是未定之数,他只是努力让自己不想那个最惨烈的结局罢了。 “可是我”阿蛮还想坚持,只是面对自己会成为负累这一铁一般的事实,她 不等阿蛮说完话,镇国公就带着北安的几个侍卫向着刚才逃出来的方向冲去。 他们几个人,身上血痕斑斑,心底却有着唯一的目的,救人,救慕容恺。 他们向着雪地里那一片黑疾驰,而此刻,被刺客包围的慕容恺,他的处境,没有阿蛮他们想象中那么惨烈。 因为在这群护卫车驾的人群中,除了一个英俊男子,横刀立马,所向披靡,竟然让数十个刺客都无法靠近车驾。 此刻,这个一人之力扛住所有危机的男人,正靠在马车边,对着车驾内的慕容恺言道“公主,你放心,有我在,绝对不会让你有任何的危险。” 慕容恺在车驾中不发一言,如此冷漠的态度,都阻止不了甄君然护卫公主的一腔热情。 慕容恺又被迫听了一段甄君然和刺客们的杀戮,有意思的是,这些刺客特别地不堪一击,而被数名刺客围攻的甄君然,毫发无伤,说起话来,更是中气十足。倒是护卫车驾的几个宫女侍卫被刺客们杀得七零八落。 礼亲王番外第二百五十五章 败露 这场刺杀开始的时候,慕容恺还真忧心不已,怕这群刺客会危及阿蛮和锦轩的性命,所以才会让人带着他们先离开,他吸引刺客们的注意力。 可是阿蛮走了不久,慕容恺就发现了异常,因为甄君然突然就出现在了马车旁,一遍遍告诉马车里的人一切无碍,而来自他方向的打斗声,总是很快结束。 人为制造的英雄救美罢了,只是可惜马车外的侍卫宫女成了牺牲品的,这甄家倒是真敢玩,为了求娶阿蛮,无所不用其极。 等明白了真相,慕容恺倒也不着急了,安静地坐在马车里,反正有人为自己冲锋陷阵,他就坐在这里看戏。 所以,阿蛮以为形势危急,万分担心的人,此刻优哉游哉地坐在马车里,耐心听着外面的动静,没有半分危险。 甄君然在外面杀得兴起,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些被自己掀翻在地的人,都不过是轻伤而已,等功成他带着骄阳公主离开,他们会立马起身,这是他们早就策划好的,为的就是掳获骄阳公主的芳心。 “阿蛮,你不要担心,有我在,没人能伤到你分毫。”他一边“杀”人,一边对马车里的阿蛮说话,而马车里毫无动静,好像被吓坏了。 甄君然想着,心底愈发兴奋,手上也愈发卖力,只是刺客太多,杀尽刺客需要时间,他真的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进入马车,安慰下阿蛮受了惊吓的心灵。 可是这些刺客都是蠢的,根本看不出甄君然的着急,依然向他冲过来。 饶是甄君然再英勇,与这么多的刺客对敌,他渐渐吃力,筋疲力竭。 就在这时候,一对人马杀了过来。确切地说只有几个人,可是这几个人身上带着血气,出手凌厉,带着杀意,甄君然有心阻拦,可是他立场在这里,只能和他们一起拼杀。 因为他们的加入,刺客们很快就被打得七零八落,不一会儿,就鲜血横流,躺了一地。 慕容恺早就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之前怕刺激甄君然,所以没出来,等尘埃落定,他才推开马车的门,看向他一身是血的亲卫,吩咐了一句“去看看这些刺客死透了没有,胆敢刺杀太子公主,杀无赦。“ 看着从马车中露出头来的人,甄君然整个人都是懵的。 怎么会是之前那个小太监,他只穿了一件中衣,手中却拿着几个金玉的钗环,那几个发簪玉饰他是熟悉的,今早就簪在骄阳公主的头上。 现在,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之前那个被侍卫簇拥着离开的小太监才是他要拼力保护的骄阳公主,自己刚才那么卖力的表演,竟然不是给骄阳公主看的,而是给这个臭太监 而且这个太监吩咐什么,要看看这些刺客死透了没有 “不可以,你不能”甄君然本能地喊着,如果这些人真的如这小太监所愿全都死透了,他要怎么和那人交代,他要 “为什么不能刚才甄公子不是杀得兴起吗还要誓死保护公主,现在竟然为这些刺客说话,他们意图截杀公主和太子,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慕容恺话语缓缓,字字句句,利刃般悬在甄君然的头顶。 “我不是那个意思,他们敢行刺太子和公主,自然是死罪一条,我说不能,是说马车里,怎么能是你,公主呢”甄君然一副急切样子,可是心底,早已经慌乱地不成样子。 现在他要怎么办好像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些“刺客”在装死的时候被斩杀,那自己要怎么办要怎么办 之前一脸志得意满的甄君然,此刻脸上没有了丁点血色,仿佛被抽掉了精神的木偶,呆呆地看向慕容恺。 礼亲王番外第二百五十六章 舅父 镇国公和慕容恺的护卫在听了慕容恺的话之后就已经明白了,既然这是“蓄谋已久”的刺杀,你这些装死的刺客,自然是让他们死掉算了。 在慕容恺的护卫杀向躺在地上的刺客时,镇国公还嘱咐了一句“留两个活口,回去好好问下,到底是谁这么大的胆子,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敢对太子和公主出手。” 刚才已经一脸呆愣的甄君然此刻更是惊住,杀了他已经没办法和那人交代了,再留下活口 甄君然顾不得其他,看着地上的刺客就动手,一刀毙命,绝不留任何余地,他现在要让他们全都死了,没了活口,自己还好交代一些。 但是,出手的人太多,最终,还是留下了两个头领样的人,慕容恺的护卫亲自看护,甄君然几次想出手,但是看着他们浑身血腥,一身戒备,终究还是罢了手。 倒是镇国公见他看着几个刺客眼神闪烁,忍不住揶揄了一句“甄公子这功夫不到家呀,杀的人都只是受了轻伤。” 甄君然只能尴尬笑着,讪讪跟在这群人的身后,他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能说自己是故意放水,那样,他们就将自己和刺客归为一处了。 甄君然不知道的是,饶是他努力装出一副愤慨的样子,在场的所有人都已经知道,他是这群刺客的内应,刚才那让他们觉得生死一线的打斗,不过是他甄君然导演的一出好戏罢了。 等一切尘埃落定,刚才无垠的雪地上已经是血痕斑斑,不过大多数都是身着黑色衣服的刺客,倒不是他们技不如人,而是,被人识破,不等反抗就被碾压杀害。 慕容恺的亲卫走到他的身边,轻声问了一句“公子,咱们” “谁让你们回来的”慕容恺眸色凉寒,眼底带着厉色。 侍卫低头,不敢应答,是他们自己要回来的,他们的主子在这里。 可是主子是让他们保护阿蛮公主的,他们放下阿蛮公主回来,就是不听命令,这个,如果主子追究,必然严惩。 “属下知错,听凭公子责罚。”几个侍卫异口同声,能确保主子无事,任何惩罚都是他们愿意接受的。 “是阿蛮让他们来的,如果他们不来,阿蛮就要亲自来,怎么,你希望阿蛮为了你来这里”镇国公听着慕容恺责怪几个侍卫,轻声开口道。 慕容恺看向镇国公,之前他看向自己的时候眸底全是戒备,但是今日,他看向自己的时候,多了几分慈爱,说出的话,也像是长辈在嗔怪自家晚辈。 显然,刚才生死一线之际,他将自己的衣服给了阿蛮,让自己的侍卫护卫阿蛮离开这件事,让镇国公改变了一直以来对他的排斥和防备。 “镇国公,即使阿蛮要求,他们也不该将阿蛮留在险境,如果阿蛮有个万一“ “阿蛮不会有万一,他现在很安全,南风他们留下护着她呢,她担心你,才让我们过来。“ “镇国公“侍卫们这次的惩罚不可能免去,慕容恺还想继续和他辩论,毕竟,他是带过兵的人,知道令行禁止的重要性。 只是,他刚开口,镇国公就不满地说了句“镇国公镇国公的,你对我就没有别的称呼了“ 慕容恺愣住,许久,才反应过来一般,试探地喊了一声“舅父。“ 他的声音很小,镇国公也没有答应,只是嘴角的笑意,出卖了他此刻的心情。 礼亲王番外第二百五十七章 喜欢的类型 镇国公和慕容恺带着侍卫和车驾回到了阿蛮和苏靖轩在的地方,看到慕容恺策马向着自己奔驰而来的时候,阿蛮的心跳得仿若擂鼓,她不受控制地奔向远处的飞马,不等她靠近,慕容恺就勒住缰绳,跃身下马,气喘吁吁地站在了阿蛮的面前。 “你吓死我了。”阿蛮看着他,猛地就伸手打了他一拳头,她用力不大,却像是打在了慕容恺的心上,她的眼泪,烙铁一样烫痛了他的心。 “我这不是没事,别哭了。“慕容恺抬手为她拭泪,目光,温柔又深情。 阿蛮的眼泪止都止不住,天知道刚才舅父带着侍卫们离开之后她是怎样的煎熬,她都不敢想,如果她的生活中没了慕容恺会是什么样子的。 她现在拥有的本就不多了,如果连慕容恺都失去了,她该怎么办 “别哭了,我真的没事。” “以后不许这样,我宁肯和你一起去面对生死,都不想一个人苟且偷生。” 阿蛮的情话,说得猝不及防,慕容恺的心因为她的话,软了一汪清水。 他忍不住捏住了阿蛮的脸蛋,笑着点头。 “你答应我的,以后不许反悔,以后遇到什么事情,咱们两人一起面对,你要记得。”阿蛮轻声说着,慕容恺只是柔声说好,那温柔的纵容,仿若三月骄阳。 “阿蛮,真的没你想的那么严重,这次根本就不是什么刺客追杀,是甄君然导演的一出英雄救美的戏,只是他没想到,自己费尽心思,马车里坐着的人是我,你都不知道,当我在马车里出来,他脸上的神情,真是好玩极了。” 慕容恺故意将事情说得轻描淡写,可是那血腥和刀刃,是阿蛮亲身经历过的,即使是一场闹剧,也是一场见血的闹剧。 “阿蛮,这件事情,咱们损失不大,但是,咱们却有了一个突破口,咱们,因祸得福。”慕容恺见阿蛮的脸色终于平津了许多,笑着和她说道。 “我可没遇到什么祸事,我的危险,都被你给挡了,你的侍卫很厉害,他们将我和锦轩保护得很好。”和慕容恺的淡然相比,此刻的阿蛮依然是惊魂未定。 “我知道让你担忧了,以后再也不会如此,这件事情你已经了解了,你准备怎么做” 慕容恺努力转移着话题,如他刚才所说,这是很好的一个突破口,他们或许能通过这次刺杀,慢慢接触到那股黑暗中的势力。 “把甄君然抓起来了吗真没想到,竟然如此卑鄙龌龊,白长了一张好看的脸。”阿蛮忍不住低声抱怨,亏他之前还觉得甄君然是个坦荡君子,却做主了这样卑鄙阴险的事情。 “他的脸好看”阿蛮吐槽的话成功吸引了慕容恺的注意,他看着阿蛮,认真问道。 阿蛮看着他一时无语,她真的没有欣赏夸赞的意思,只是随口一说,可是某个醋坛子,怕是又要翻了。 “也就那样,脸太白,小白脸不是我喜欢的类型。”看着慕容恺盯着自己的样子,阿蛮毛骨悚然,求生欲极强地言道。 “他就是好看又怎样,人太蠢了。”慕容恺郑重提醒。 “对呀,所以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喜欢你这样的。“ “我是什么样的” “英俊,帅气,有头脑,关键是,危机时刻,能自己的命都不顾,只顾我。这一点,没人能比得过你,所以,你放心,我不会看上别人。”阿蛮的话,认真又坚定,看着她温柔的样子,慕容恺抬手就将她揽入了怀中。 礼亲王番外第二百五十八章 逃离 一场儿戏般的刺杀,最倒霉的除了被团灭的刺客,就是护卫阿蛮和苏锦轩的侍卫和宫女,死伤大半。 清点完人数之后,慕容恺又安排人做了名册,让人回去守着之前的战场,说等回宫之后,安排人回来,让人将死去的侍卫宫女收敛,让他们入土为安。 一切,都是慕容恺在安排着,井井有条,阿蛮只需要坐在边上看着。 “这小子对你还不错,以后”镇国公楚振华见阿蛮一直盯着慕容恺的方向,笑着说道。 “那是,我的眼光,怎么会错。”说到慕容恺,阿蛮的眼底全是幸福的微光。 “都说大周的太皇太后很有手段,现在看来,他教养出来的孩子,确实不错,既然他愿意以小圆子的身份陪你进宫,那宫中的事情你要多和他商量,他愿意护着你,就定能护你周全。” 镇国公认真嘱咐,之前他是不放心阿蛮就这样回宫的,但是现在又慕容恺护着他们姐弟,他们在宫中,应该不会太过艰难。 “回宫之后,不要和你的父皇硬来,不要插手朝堂的事情,包括舅父的事情。”楚振华轻声的嘱咐着,这段时间,他总是这样提醒自己,阿蛮每次都违心地答应。 她的母后已经没了,舅父一家就是自己所剩不多的亲人,她怎么可能置亲人的安危于不顾。 “舅父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轩儿,也会照顾好自己。” 阿蛮其实不理解舅父的选择,回去就是天牢,让她更理解不了的是,在皇陵这么长的时间,舅父他有的是机会去寻找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可是舅父却选择不作为。 “记得你答应舅父的话,你和锦轩好好的,未来,一切都会好的。”说完话,楚振华还忍不住叹了口气。 “都安排好了,咱们得快点回宫,不然晚上真的进不了都城了。”慕容恺笑着对说着悄悄话的甥舅两人言道。 两人赶紧上马的上马,上车的上车,急匆匆向着京城而去。 除了队伍没有之前的庞大,好像与之前没什么区别,当然,除了甄君然。 之前还一脸志在必得的甄君然,仿佛是被霜打的茄子,蔫蔫地跟在队伍的后面。 他不傻,他很清楚,阿蛮和慕容恺他们现在都怀疑自己和刺客的关系,而他,也没有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可是就这样灰溜溜离开,他又不甘心,只能跟着队伍,看看有没有其他的事情,能在阿蛮的面前刷下存在感。 当然除了要积极表现自己,他心底还很是担忧,那两个刺客的头领现在也被侍卫押着,杀人灭口是最好的选择,可是他要怎么才能做到 甄君然纠结了一路,等快到宫门的时候,慕容恺突然策马回身,到了他的身侧,说了一句“甄公子说护送公主回来,现在公主马上就要到宫门了,你可以回去了。” “我是真的要护送公主回来的,我”甄君然怎么看不出慕容恺眼底的嘲讽,他硬着头皮解释,慕容恺也只是笑着看着他。 等他说完,慕容恺才说了一句“甄公子的风采,我可都是看在眼里,等回宫之后,我会和公主仔细说说的。” “不用了,不用了。”甄君然赶紧着急阻止,他现在不求在骄阳公主面前留下好印象了,只求刺客的事情不要揭穿就好了。 说完,他逃一样的离开,好像走了,就可以和之前的事情划清界限一般。 看着狼狈离去的甄君然,慕容恺眸底的笑意,越来越深。 礼亲王番外第二百五十九章 押入天牢 金碧辉煌的皇宫因为一场雪,变成了银装素裹的模样,只是,没了暖意,行走其间,只觉得冷风彻骨,找不到分毫暖意。 阿蛮牵着轩儿的手,一步步走向那高高在上的殿宇,因为前方没有了向往的温暖,心底多出几分怯意,她转身,看到站在自己身后的男子,他温和笑着,眼底尽是温柔,幸好,他一直走在她的身侧,像一座随时都可以依靠的巍峨高山。 阿蛮转过头,牵着轩儿的手,一步步往前走,她目光所及的方向,一道黑色的人影,迅疾地向着他们走来,雪地里,快速地行走让他脚步有些踉跄,他跌跌撞撞的走着,身后,是诚惶诚恐的内侍紧紧跟在他的身后。 “你们,回来了。”不长时间,就看清楚了那人的脸。 一个多月的时间,他又瘦了不少,深邃的眼眸,紧紧地看着他们姐弟,蜡黄的脸却一脸平静,只是嘴角,仿佛在抖动一般。 “回来了。”看着他消瘦的脸,阿蛮有些心疼,可是却不得不敛起自己的真心,和他虚与委蛇。 因为她不知道,自己的父皇,现在还是不是原先的父皇,他现在,行事全凭喜怒,没有章法。 “听说,路上遇到了刺客” “对。” “父皇,他们要杀了我们。”被阿蛮牵着手的轩儿,听父皇说到刺客,眼中又涌出了泪水。 阿蛮猛地将轩儿揽入怀中,他怕轩儿会控制不住奔向父皇,她怕父皇会毫不留情地将轩儿推离。 纵使自己的心已经被父皇寒透,她依然想让轩儿心底的父皇,一如之前的模样。 轩儿将泪水擦到阿蛮的衣服上,透过衣衫,能感觉到泪水的温热,只是这点滴的暖,暖不透已经寒凉的心。 “留活口了吗” “留了。” “那就交给御林卫首领去查这件事吧。“ “他们要杀的是我,这件事,我自己去查。”阿蛮可不相信,自己的父皇会如此好心,竟然要帮自己查这件事,他不会是要将他们好不容易得到的突破口给堵死吧 所以,阿蛮果断拒绝。 阿蛮的拒绝,让苏靖有些意外,他愣了片刻,尴尬笑笑,说了一句“也好,你自己查吧,查出幕后之人,不用留任何情面。” “放心,我会的。” 苏靖闻言,满意地点点头,然后看向阿蛮身后的慕容恺,因为慕容恺是易容过的,所以他没认出来,却还是问了阿蛮一句“你身边的小太监,换人了” “嗯,在皇陵遇到的,很投缘,就将他带回宫了。” “嗯,回头让人查一下他的过往。“ “知道。”阿蛮笑着应答,态度疏离。 “那朕先回去了。”苏靖面对阿蛮冷漠疏离的回答,一时间,有些无所适从,只能选择离开。 看着苏靖的背影,轩儿轻声喊了一声父皇,他的声音很轻,远去的苏靖听不到,阿蛮却听得清楚,心酸,在轩儿父皇的尾音里流泻开来,阿蛮努力忍住,才没让眼泪落下来。 就在阿蛮要擦拭下眼角的时候,已经走远的苏靖,突然回头看向了阿蛮身侧的楚振华和楚南风,他眉头皱了一下,然后吩咐身后的侍卫“去将镇国公和镇国公世子拿下的,押入天牢。” 礼亲王番外第二百六十一章 掌宫 “阿蛮,别胡闹了,之前父皇让你掌管后宫,是因为皇后的葬礼,现在皇后已经葬入皇陵,这后宫之事,你理该放手,毕竟,你一个女儿管自己父皇的妃嫔,这话说出去,会被人笑话的。”不等朱贵妃开口,苏锦绣先着急说道。 她这些日子在后宫中趾高气昂,依靠的就是母亲的贵妃之位和这掌宫之权,她怎么会允许阿蛮这样轻松就将母妃好不容易到手的东西拱手让人,还是让给阿蛮。 “可是在这后宫之中,我的位份最高。”阿蛮颇为无奈地言道,苏锦绣闻言,脸色变了又变。 北安皇宫中还有一道宫规就是,掌宫金印由位份最高者掌管。有皇后在,皇后位份最高,没了皇后,现在北安宫中,阿蛮的位份最高,是先帝封的嫡公主,一品公主。 “阿蛮,你回来先休息,等把你的事情都处理完了,我再把金印交给你,行不” 和苏锦绣的硬杠不同,朱贵妃笑着和阿蛮商量,她之前都没想到阿蛮会在众目睽睽之下的要掌宫金印,如果早知道如此,她之前就要将后宫库房中的都关系搬出一些,做锦绣的嫁妆。 她现在已经不做长久霸占这掌宫金印的准备,就想着主动服软,争取点时间,尽可能地多弄点东西出来。 “我没什么可收拾的,你把金印给我,宫中有些事情需要处理。”阿蛮笑着说完,就缓缓伸出了手。 朱贵妃没想到,自己都已经伏低做小了,阿蛮竟然还如此咄咄逼人,她脸上也多了几分羞恼,忍不住低声说了一句“我也是皇上给了口谕,要掌管这后宫事务的,你想要这金印,就去找皇上吧。” 朱贵妃不确定皇上的心思,因为她始终都没明白,皇上现在到底是什么心思,但是,现在被阿蛮步步紧逼,她也只能指望皇上,能再给自己一点希望。 “也好,那咱们就一起去找我父皇。”阿蛮笑着说完,转身就向着御书房的方向而去,朱贵妃纵使满心不愿,也只能乖乖跟着。 苏靖显然没想到阿蛮会来,他坐直了身子,细细打量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女,比之前瘦了,但是短短时间,她脸上的孩子气已经不见了。 “父皇,您是想让这掌宫金印留在朱贵妃手上吗”在苏靖愣神的功夫,阿蛮已经将事情说了一遍,然后询问苏靖的意见。 阿蛮一声父皇,让苏靖缓过神来,也明白了她话语的意思,他转头安看向朱贵妃,朱贵妃见皇上看着自己,心底早已经是欢欣不已,她笑着说“皇上,臣妾是觉得公主年纪还小,这掌管后宫的事情,皇后娘娘应该还没教导,要不,我拿着这金印,好好教导公主,等公主都懂了,我再将这金印交给公主” 虽然是询问,朱贵妃却已经是胜券在握,这是她跟着阿蛮一路,好不容易才想到的良策。 苏靖本来还平和的眸子里,突然间好像裹挟了狂风暴雨,他盯着朱贵妃,一言不发,却让朱贵妃莫名胆颤,她还想开口,却因为皇上周身的寒凉,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你教导公主”终于,苏靖开口,打破了让人窒息的平静。 “皇上,臣妾可以的。”朱贵妃鼓起勇气,应答,却没想到,得到的回应,竟然是皇上一声轻呵 朱贵妃不明所以,赶紧看向皇上,而阿蛮嘴角的笑意也渐渐绽放开来。 礼亲王番外第二百六十二章 怒火 “你一个宫妃,想教朕的嫡公主你哪里来的自信你把锦绣教导成什么样子,你自己不清楚”苏靖开口,话语中全是嘲讽,朱贵妃闻言,眼底委屈的泪水升腾,辩解的话,却一句都说不出来。 “臣妾不敢,只是这宫务繁杂,公主又年幼,臣妾怕”朱贵妃见皇上火了,心底惴惴,鼓起勇气解释,只是不等说完,苏靖书案上的砚台就扔向了她。 朱贵妃不敢动弹,只能任由那砚台砸到自己的脸上,她捂着脸,可是,墨水和着血水,一起,在她脸上滑落。灼热的割裂般的痛楚,让她眼泪都流了下来,她觉得自己委屈极了。 “皇上,臣妾都是为了公主好,您这样”话没说完,眼泪就簌簌落了下来,好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苏靖看着朱贵妃这番作态,忍不住冷笑出声。 “你为了公主好,你一个妾,教导朕的嫡公主,你想让外人怎么说我还是你觉得自己已经是皇后了” 苏靖这话,就有些诛心了,尤其是不久前他还对她明确说过,以后,不会立后。 “臣妾不敢。”朱贵妃扑通一声就跪到了地上,现在,掌宫金印,教导公主都是后话了,得先让皇上息怒,可怕的是,她连皇上生气的理由都不知道。 皇上就是喜怒无常,从皇后薨逝之后,就一直喜怒无常。 “不敢就滚。”苏靖恼火地喊道,朱贵妃不敢停留,磕头之后,起身,狼狈离开,只是刚走到御书房的门口,就听到阿蛮又说了一声“朱贵妃,麻烦将金印留下。”阿蛮好心提醒,朱贵妃回头,怨毒地看着阿蛮,又怯怯扫了一眼皇上,才说了一句“金印不在我身上,在我寝宫中了。” “让人拿了,给阿蛮送过去。宫中虽然没了皇后,不代表你就是皇后了,你如果觉得贵妃这个名头比较显赫,朕可以帮你一把,将这个名头给抹了。” “臣妾不敢,臣妾回去就让人将金印送还公主。”苏靖一句话,让朱贵妃再次腿软跪下。 “滚吧。”苏靖看都懒得再看朱贵妃一眼,等朱贵妃离开,御书房再次恢复平静,苏靖才再次抬头看着阿蛮,几次欲言又止。 在阿蛮准备开口离开的时候,苏靖才终于开口,说了一句“掌宫的金印,以后就在你手上,以后你想交给谁就交给谁,宫中的事情,你就多费心吧。” 苏靖的话,客气疏离,却又带着一股陌生的情感,只是阿蛮现在没有心思琢磨苏靖的心情,这次回宫,她有太多的事情要做。 “那我先回去了。”阿蛮淡笑着转身,她现在实在是不知道要如何与自己的父皇相处,所以现在的离开,更像是逃离。 阿蛮离开了,苏靖看着御书房的门口,许久都没缓过神来,他曾经放在手心里疼宠的孩子,已经长大了,可是却和自己如此的疏离 苏靖苦笑着吩咐身后的小太监,去后宫各处传旨,以后后宫事物,一律交由骄阳公主处置,如有轻慢,绝不轻饶。 苏靖的口谕,很快就落入了阿蛮耳中,她的眼底,全是迷茫。 很早之前,她以为自己是懂父皇,可是现在,她根本就不明白父皇的心思。 如果他依然疼着自己,怎么会和自己那样的淡漠,如果他不是那个疼爱自己的父皇了,却为什么还要在宫中为她铺路 本来幸福的一家四口,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幅样子 礼亲王番外第二百六十三章 愚蠢的刺客 “阿蛮,这是好事。”慕容恺心疼地看着心爱的女孩眼底尽是悲伤,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阿蛮抬头,那曾经灿星一样的眸子里全是泪意。 “阿蛮,你父皇的态度,对我们来说,是好事,他对你的感情咱们现在暂且不提,只说他的态度,现在是明显的护着你,所以,咱们可以仗着他的维护,做点事情。” 慕容恺话语温和,看上去冷静不已,其实没有人知道,在他说这些话的时候,他心疼得无以复加,恨不得能替阿蛮伤心难过。 “你是说甄君然的事情” “嗯,我已经让人把他们带过来了,一会儿审完了,就放他们出去狗咬狗。” “这”慕容恺这个大胆的建议,让阿蛮有些吃惊,她出手就让京卫大营的将军和安国将军两人斗起来,这样真的好吗还有父皇,他会是怎样的态度 如果是之前,阿蛮直接不会有这样的顾虑,谁不知道,父皇最疼的就是自己,可是现在,她不清楚,自己和安国将军,京卫大营,在他的心里,谁会是最重的那个。 “别想了,刺客这件事情,是必须要安国将军府付出代价的,我的女孩,不是谁想欺负就能欺负的,哪怕是假装都不行。”慕容恺见阿蛮还在出神,轻声说道。 “正好顺便测测你在你父皇心里的位置。” “我怕,如果我不如安国将军她们,那” “放心,有我呢,不管你的父皇心里怎么想,安国将军府这次敢对你出手,就得做好承受代价的准备。“ 慕容恺胸有成竹,脸上笑意浅浅,其实心底早就做好了打算,正如他所说,他必须要安国将军府付出代价。 如果他的父皇给不了阿蛮公道,那他给。 “你看着办吧,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你开口。”一大早就急匆匆回宫,路上又遇到刺杀,和自己的父皇又几番交锋,阿蛮只觉得累得厉害,真想做甩手掌柜。 “轩儿都睡了,你也去睡,我现在需要你做的就是你要好好的。”暖心的话,瞬间暖透了阿蛮干涩的心。她现在只觉得将慕容恺带进宫,是自己做的最英明的事。 有她在,她的身边就有山,有他在,她就不用太辛劳。 慕容恺柔声哄着阿蛮去休息,自己却是忙得昏天黑地,回宫后阿蛮的东西需要安置,轩儿的东西也需要安置,还有宫中事物,朱贵妃将掌宫金印送过来的,阿蛮睡下了,他就要将她需要处理的事情处理完。 等他将今日宫中事物扫了一遍之后,刺杀他们的刺客已经被带了进来。 “说吧,是谁让你们去刺杀公主的”慕容恺缓缓开口,却是语出惊雷,刚刚跪到地上的两个刺客,有一个都被刺激地站了起来。 “你说什么公主” “不是公主,你们还能活命。” “我们刺杀的不是公主,只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另外一个还镇定跪在地上的刺客,言辞凿凿,好像只要他们不承认,刺杀公主这件事就不成立一般。 “大户人家的小姐,会用宫中的仪仗大户人家的小姐,会将你们带进皇宫”慕容恺嘲讽地看着眼前这两个愚蠢的刺客,话语中,已经全是同情。 “我们刺杀的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而且,人家说了,不要我们真刺杀,就做做样子,然后会有人救那家小姐,事成之后,他给我们三百两银子。” 站起来的刺客一脸懵地解释,可是解释着,他自己都觉察出了异常。 礼亲王番外第二百六十四章 谁去? 慕容恺再没说话,只是看着眼前两个刺客,面面相觑,开始的时候还试图解释点什么,可是越解释,他们自己的心越慌,最后,认命地跪在地上,只喊着让慕容恺饶命。 “你们是山上的土匪,还是“慕容恺试探问,他的话语未落,那两个刺客就相互对视了一眼,然后着急说道“我们是土匪,真的是土匪,真的。” “我们就是普陀山上的土匪,是土匪。” 两人生怕慕容恺不信一般,反复强调,慕容恺看着他们,脸上的笑意的越来越重。 那土匪见慕容恺笑了,不由得再次面面相觑。有些不明白慕容恺的反应。 “普陀山的土匪那你们什么时候打劫了京卫大营”慕容恺一脸好奇,问话的时候都是笑着的,但是被问的两个刺客,现在却是一句话都不敢说。 京卫大营被打劫,那必然会惊动朝堂的,如果被打劫了隐瞒不报,那京卫大营的负责人,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所以,他们只能说,没被打劫,我们没有打劫京卫大营。 他们的话,斩钉截铁,只是不等他们的话说完,慕容恺就从身侧拿起一把剑,扔到了地上。 那把剑,是京卫大营将士的配剑,兵部专门打造的,每个剑都有编号。 那剑落到地上的瞬间,跪在地上的两个刺客,脸都白了。 “是谁让你们伪装成刺客,去刺杀公主的京卫大营的将士,是护卫京都,护卫皇上和皇族安全的,你们倒好,吃着皇粮,做着谋杀太子公主的事情,你们说,如果公主将这件事情告诉皇上” 慕容恺说话的声音不大,却惊雷一样响在两个刺客装扮的人心里。 “我们事先不知道那车驾是公主的,我们只是奉命帮个小忙,没想到” 在巨大的惶恐和无助中,一个侍卫,终于鼓足勇气说出真相,谋杀太子,公主这么大的锅,他们京卫大营可背不动。 “可是事实就是如此,你们京卫大营的将士,竟然可以随意为人所用,那你们就不再是陛下的利剑,而是一柄随时指向皇上的利刃。” 慕容恺轻声说着,面前的两个侍卫,只觉得,世界都变成了黑的。 “你们二人商量一下,我会先送你们一人回去,是谁要将你们京卫大营陷于不义之地,你们最好给我一个答复,如果没人背刺杀公主这个锅,那这个锅,你们京卫大营,就逃不了。“ “我的意思,你们可明白了公主知道你们这次是被人利用了,但是要不要做这个替死鬼,我把选择权交给你们。” “刺杀太子,谋害公主,这样的罪名,你们京卫大营将军首领的头怕是不够。” “公主刚刚回宫,皇上就做主,让朱贵妃将掌宫金印交还给了公主,所以,公主依然是皇上的心头肉,你可以告诉你们将军,让他发挥自己的想象力,好好想想,等着你们的会是什么。” 一声声,一句句,不紧不慢,却仿佛能将人的理智都折磨到崩溃。 你们谁去做这个传信的人顺便去趟普陀山,告诉他们,有人冒充他们的名义,劫杀公主,顺便,将那幕后之人说出来。” 如果能成为传信的人,可能就能逃出生天,只是,这份本来满含希望的身份,两个刺客,哪个都不愿意要。 “你们谁去将公主的意思给传达一下呀”慕容恺慢悠悠开口,面前的两人都垂下头去,不敢抬头,留在这里是个死,出去了,要面对的只会更多 他们不过是普通兵士,听命行事,他们不想 礼亲王番外第二百六十五章 悔之晚矣 慕容恺安静看着面前两个“刺客“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一般,声声哀求,求他饶命。 “你们的命,从来都不在我手上,我如何饶命”许久之后,在两个刺客心底全是绝望的时候,慕容恺轻声问了一句。 两个刺客呆愣地看着慕容恺,不得不承认,他说的对,他们刺杀太子和公主,是受了上峰的命令,他们现在被抓,要求生,也得看上峰的意思,他们在这里哭求一个太监,确实没什么用处。 “你们俩商量好了,就去吧。”说完之后,慕容恺抬手,示意身后的小太监将他们带出去。 刺客走了,灿阳宫中一片安静祥和,慕容恺进了阿蛮寝室,见她抱着轩儿睡得酣畅,脸上也不免多了几分笑意,能守在他的身边,为他遮风挡雨,真的很好。 和灿阳宫的安宁祥和不同,此刻,宫中,京卫大营,安国将军府都颇不宁静。 在两个刺客做出了选择,一个被带出宫之后,御书房中的苏靖就收到了消息。 砰地一声,他手中的杯子就扔到了来禀报人的身上,很久,才沉了怒气,低声问了一句“这件事,京卫大营的刘炳添,可知道” “刘将军和安国将军两人私交甚好,给他借点兵伪装成刺客也是可能的,只是不知道刘将军是否知道,伪装成的刺客要刺杀的人是太子和公主。” 苏靖闻言只是冷笑两声,他们用银钱粮草养起来的精锐之师,竟然成了刘炳添的私军,为了两人的交情,就可以变成土匪,为祸四方。 “继续盯着这件事。” 那侍卫领命,正准备离去,苏靖又开口言道“传点流言出去,就说朕心疼公主和太子受了委屈,这次的事情,绝对不善罢甘休。” “皇上,您这样做” “你以为他们只是针对阿蛮,他们这是打朕的脸呢,朕不让他们知道我的厉害,他们还真以为朕让他们捏着鼻子走了” 苏靖说话的时候,神色冷厉,瘦削的脸上,一双眸子,鹰一样 “好好盯着他们几个,如果再有动作,先把人给我按住。”苏靖恨恨说道,显然,刘炳添,安国将军他们,在不经意间触及了他的底线和软肋,他可以容着他们,纵着他们,但是,这不代表他们可以肆无忌惮地对着他的女儿出手。 “皇上,末将马上就去,皇上您稍安勿躁。”那侍卫转身离开,恢复安静的御书房中,苏靖眼神狠戾嗜血,许久许久,才恢复了平静。 而此刻的京卫大营刘炳添将军的帐篷里是一片静默,来传信的侍卫,战战兢兢跪在地上,说道“将军,公主说了,这次,如果咱们京卫大营给不了他满意的答案,那京卫大营,就是她要的罪魁祸首。” 刘炳添此时也是一脸凝重,他没想到,只是帮好友一个忙,竟然会让自己有性命之忧。 刺杀太子公主,只要皇上追究,他们是在劫难逃 “将军,这次咱们京卫大营的兄弟们太冤了,说的只是装装样子,可是死了几十个,现在更是被公主盯上了。”守在刘炳添身后的副将,话语中全是怨气,本来安国将军来,说要借几十个人用用的时候,他是反对的,只是京卫大营中做主的是刘炳添。 为了好友情谊,他将京卫大营的人借了出去,现在,收不回来是一回事,还惹了一身腥。 “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是要怎么解除眼前的危机。”刘炳添恼火地对副将吼道,如果早知如此,他也不会借兵,可是现在再说,悔之晚矣了。 礼亲王番外第二百六十六章 拉拢招抚 刘炳添脾气火爆,治军严格,他发火了,副将即使心由不甘,也只能忍着。 “你先下去吧,怎么处理,让本将军好好想想。” 刘炳添心里其实早已经有了打算,纵使他有爱兵如子的美名,但是和多年的友情比起来,几十号兵士的性命,真的算不得什么。 只是这话,他没办法说,如果说了,自己身边两个副将都不会善罢甘休。 都说他柬在帝心,实则他连身边两个副将的底细都不清楚,更不用说像传言中的那般在京郊答应中为所欲为了。 “将军,别的可以等您考虑好了,但是这次死去的将士,要怎样安葬,家属又要如何抚慰这些,总是要早些做准备的。” 负责后勤的副将轻声提醒,京郊答应中很多士兵都是从京中募集,又多都沾亲带故,现人死了,不等他们通知,怕是同乡故友已经将消息传给了他们的家人,到时候闹起来 “明日一早我告诉你怎么做。”刘炳添满脸疲态,不耐烦地挥手示意他们离去。 刘炳添此时蛮心烦恼,他是皇上亲封的京郊大营的将军,做事都要揣测圣意,可是现在皇上对骄阳公主的态度,他们谁都摸不清楚。 如果是之前,骄阳公主是皇上最疼宠的公主,谁敢动阿蛮公主一根毫毛,可是现在,他是真不清楚自己要怎么站队。 刘炳添不知道的是,在他思索着要如何处理这件事的时候,那两个副将已经被暗卫招进了宫中。 两人刚进御书房,一个茶杯就抛向了他们,两人不敢躲闪,站在当场受着,好在苏靖还有些准头,那茶杯没落到任何一人的身上。 茶杯落地的同时,两个副将就跪在了地上,诚惶诚恐。 “刘炳添私调兵马去刺杀朕的太子和公主,你们两个人竟然知情不报如果太子和公主有个好歹,你们有几个脑袋能弥补”身形消瘦的苏靖,眸色锐利如刀。 “皇上,属下只知刘炳添将军借兵给安国将军,不知道他们是冒充做山匪,针对太子和骄阳公主的,也是事发之后我们才知道的。” “属下二人失职,请皇上饶命。“ 两个副将都是聪明人,当皇上让暗卫将她们带来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清楚了皇上的心思,不管别人眼中骄阳公主和太子处境如何尴尬,他们依然是皇上的心肝肉。 饶是他们没受伤,皇上也肯定会深究到底。所以,他们说的是饶命,而不是恕罪。 “刘炳添准备怎么处理这件事情”苏靖知道,京郊大营在刘炳添手中,借出几十个士兵,并非大事,副将也无权阻拦,他刚才,不过是迁怒罢了,他让他们过来,还是为了看刘炳添的态度。 “皇上,刘将军拖着呢。” “那些死去的士兵家属还不知道吗让人送信去他们家中,给朕闹,我倒是想看看,他能拖到什么时候。” “皇上,如果这样,那刺杀公主的事情就瞒不住了,到时候怕士兵们会有意见。” “你们就是死的吗我允许这件事情闹大,但是,前提是你们,要沉寂收买人心。” 苏靖说话的时候,嘴角都带着笑,只是这笑容在他消瘦的脸上,呈现出几分诡异狰狞。 “皇上,对刘将军,我们还是拉拢招抚吗”听着皇上如此说话,两个副将面面相觑,一个大胆些地突然看口问道。 礼亲王番外第二百六十七章 阿蛮怒了 苏靖闻言抬头,淡笑着看向问话的副将,手里的笔一下下敲着书桌,难辨悲喜。 “皇上,刘将军在京郊大营多年,势力早已经是根深叶茂,如果” “留着他留着他继续助纣为虐,继续害我的儿女,朕这辈子,也就阿蛮和锦轩两个孩子,他们倒好,刺杀。” “朕当初提拔你们,就是因为你们能力出众,朕给你们半年时间,将刘炳添的架空,如果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朕提,其他人弹劾你们折子,朕一个都不会看,你们放心做就是。” “谢皇上信任,只是“ “未来你们同样不用害怕,弹劾的折子朕会烧掉,太子想查阅曾经的档案都不会,你们应该记得,朕当初让你们去京郊大营时候的嘱托。” 两个副将一头,那时候皇上就说,他们,是他留给太子的,让他们两人不骄不躁,好好学习。 当时皇上说这话的时候,是太子满月那日,此后,皇上再也没有私下见过他们,他们因为知道自己的使命,所以一直都按皇上说的,跟着刘炳添学习,为的是有朝一日,能成为太子的臂膀。 前段时间,皇后薨逝,他们以为皇上会有别的安排,一直忍着,一直忍到现在。 “金口玉言,在朕说出那番话的时候,就没想过后悔,所以,你们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末将领命。”两副将闻言,郑重磕头,早在心底的纠结疑云,因为皇上几句话烟消云散。 “去吧,朕累了。”苏靖又看了一眼他们,看着他们恭敬行礼,转身离去的挺拔背影,脸上全是欣慰宽和的笑意。 阿蛮和苏靖轩都不清楚,在他们安睡的午夜,他们的父皇,那个他们早已经不熟悉的父皇,还在为他们的未来铺路架桥。他们知道的是第二日一早,刘炳添进宫向皇上陈情,说雪中刺杀的事情完全是场误会,那些兵士是奉命剿匪。 理由牵强,却因为精心修饰,看起来很事无懈可击。 而苏靖的态度更是模棱两可,只是说,知道了。 刘炳添悬了一夜的心终于落下,骄阳公主不愿意善罢甘休又能如何皇上这里早已经为整件事情定了性。 与刘炳添一样舒了一口气的安国将军甄元道同样长舒了一口气,在刘炳添出宫后他就让人去送上了厚礼,只是他的厚礼,没能送进刘炳添将军的府中。 阿蛮在知道了苏靖对他们姐弟被刺杀之事的态度之后,气愤非常。 她找到慕容恺,开口就问“能不能让人安排场刺杀” “甄君然” “不是,我父皇。”阿蛮低声说话,慕容恺闻言忍不住笑了。 “你还知道他是你的父皇一国皇帝被刺杀,那行动的人,得是死士。“ “可以吗“ “你想让你的父皇死”慕容恺的问话,坦荡又郑重。 阿蛮摇头,锦轩现在还小,朝政纷繁,也不是她能理清的,父皇如果真的死了,那北安怕是要乱了。 “我就想让他知道,我怒了,警告他一下。”阿蛮说出了自己心里的打算,慕容恺看着她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她的小姑娘呀,还真是孩子心性,不过用刺杀试探下苏靖的态度,似乎也不错。 礼亲王番外第二百六十八章 爱恨之间 阿蛮说完之后就盯着慕容恺看,面前的男子,清俊温润,看向自己的眼睛更是像极了三月春水,那宠溺的姿态,让她在这最动荡的时候,心生安稳。 “行不行吗我知道你肯定能做到的,你前段时间给大周的信我都看了,你现在在北安的势力可不小。” 阿蛮晃着慕容恺的胳膊,慕容恺依然笑着,却纵容地点头。 “我就知道你是最厉害的。”见慕容恺答应了,阿蛮脸上全是笑,娇俏明媚,如同他们初见之时。 “我让大周的人进北安,你知道了都不问下,就不怕引贼入室大周国力雄厚,如果真的用点什么手段,北安怕是“ 慕容恺就是因为顾虑到这个,所以才没直接告诉阿蛮,但是他的信件之类都是不隐瞒阿蛮的,所以,他一直在等着阿蛮来质问自己,他都想了好多解释的理由,却不想,她知道后,竟然是这样的反应,竟然还坦然地用他的势力。 这份信任的,事关自己的国家,他没想到,阿蛮竟然会这样轻易就接受。 “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不会来北安,更不会让你手下的势力渗透进北安,你在乎我,才会这样做的,你所图的不是北安。” “谢谢你的信任,我也会努力,绝对不辜负你的信任。” 慕容恺抬手,将阿蛮揽入怀中,轻嗅她发间的香气,淡淡的,让人喜悦又心安。 “你还没告诉,我可不可以呢。” “你都知道我的势力都进入了北安,他们,应该是没问题的。只是你确定,要用这样的方式,让你的父皇意识到你的不悦,你大可以去找她要个说法。” 阿蛮的办法剑走偏锋,可能会试探出皇上的什么心思,但是更直接的做法,应该是作为一个弱者去质问皇上。 “我不愿意见到他,每次看到他,瘦了,一脸疲累的样子,我会心疼,就会忍不住想靠近,可是想想自己和锦轩的处境,想想母后和舅舅,我又恨不得满身是刺,扎伤他最好。” 每次想到自己的父皇,阿蛮都是矛盾的,现在的父皇,她是真的不知道怎么面对了。 如果是之前,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去见父皇,让他给自己一个说法,可是现在,她胆怯了,内心深处,她怕自己的父皇会是无所谓的态度,如果真是那样,她又该如何自处 “毕竟他宠爱了你十几年,感情这东西做不得假,所以,好好和他相处,没准你母后和舅舅的事情,另有原因,如果真是你误会了他,那么和你父皇这么长时间针锋相对,你会后悔的。” 慕容恺语重心长地劝,这是这么长时间以来,阿蛮第一次承认,自己心底对父爱的期待。 慕容恺是在父母的忽视下成长的,他自然知道阿蛮是多么珍惜父皇对自己的感情,他也盼着他的阿蛮永远都有父皇的疼爱。 “那就先把刺杀这件事做了,让他不大不小受点轻伤就可以,我让父皇看看,如果至亲之人被刺客袭击,应该怎样做。” 阿蛮说话的时候小脸红扑扑的,仿佛是秋季里树枝上的苹果,让人垂涎,慕容恺看着不觉间都痴了,他忍不住凑上来,隔着一线的距离,他的唇能清晰感觉到她肌肤的温度。 阿蛮被慕容恺突然的动作惊住,她后仰了身子,脸却更红了。 礼亲王番外第二百六十九章 遇刺 慕容恺看着阿蛮这幅样子,脸上好像染上了天边的云霞一般,美得触目惊心。 他的心痒得厉害,忍不住再次靠前。 本来就有些担忧的阿蛮,往后退了一点,脸上的红晕却愈发明显。 “阿蛮,你躲什么咱们是已婚夫妻,有些亲近也是应该的吧” 慕容恺有些委屈,这段时间,因为阿蛮母后的去世,他体谅她,从来不在行动上有亲昵的表示,可是这么长时间,阿蛮却毫无所觉,这让慕容恺失措又无奈。 他虽然未成年,但是心爱的女孩就在身边,抱一抱,亲近一些,都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可是现在,却成了奢望。 “慕容恺,我” 阿蛮有些词穷,他们两人一起共度的这段时间,让阿蛮愈发坚定了要和慕容恺一起的心,因为没有谁能像他一样,对自己这样好。 但是,她却依然不知道要如何和慕容恺相处,他宠着纵着自己的时候,她喜欢又觉得心底踏实,可是今日,突然要和自己亲近,她就有些害怕,或者说羞赧。 “我害羞。”阿蛮未说完的话,终于在慕容恺的唇贴近她头发的时候喊了出来,慕容恺将头搁在她的肩头,无奈地叹息一声,许久才说了一句“阿蛮,快点长大吧。” 慕容恺这话说得没头没脑,阿蛮想来想去都没想出原因或者答案,最终只能弃之不顾。 慕容恺虽然没有讨到便宜,但是她想做的事情,他还得马不停蹄地去安排。 阿蛮和太子苏锦轩被刺客刺杀的第三日晚上,皇上在御书房中遇刺,刺客潜逃。 阿蛮公主闻讯,第一时间赶到御书房,看着皇上一身是血,恼火地将负责后宫安全守卫的御林卫统领革职查办,更是为了太医意见不一大发雷霆。 宫中都知道骄阳公主骄蛮,却不想还有如此狠厉的一面,发完火后骄阳公主带着太子殿下在御书房侧间住了下来,美其名曰,可以好好照顾自己的父皇。 只是这照顾,阿蛮是流于表面的,指挥这个宫女给父皇翻身,指挥那个宫女给父皇端药,即使皇上让她出去她都丝毫不为所动,只说孝顺君父是自己应该做的事情,然后依然留在那里。 皇上好像是拿她没办法一样,纵容了她伺候在侧,宫中都纷纷议论,说皇上和阿蛮公主还是父女情深,因此很多之前顶红踩白的太监宫女们早已经是心思各异 阿蛮留在御书房中,最恼火的就是朱贵妃母女,俩人本以为阿蛮失宠,以后就是他们的天下了,却不想,她还能用这种方式重新得到皇上的重视。 “锦绣,都是的女儿,她能去,你也能去,你去,伺候着你的父皇,到时候外面也会传你和你的父皇父女情深,别的不说,到时候能找个好人家嫁了。” “母妃,我”苏锦绣有些怕自己的父皇,想想要和她同处一室,她心里就别扭得厉害。 “母妃,阿蛮已经去了,我去不去都是一样的,父皇不缺我这个女儿。” “我就说你是个蠢的,你父皇有了阿蛮,自然不缺你这个女儿,但是你缺父皇的宠爱,你如果有阿蛮招父皇喜欢的本事,现在朝堂上下的英俊男儿,还不是任凭你挑选” “我不是想嫁给大周的三皇子吗现在在你父皇面前留个好印象,到时候没准你一求就成了,你觉得呢” 朱贵妃心底知道苏锦绣怕的是什么,可是,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错过。 去,哪怕是心底害怕,硬着头皮都要过去,去做一个孝顺的女儿,为自己谋福利。 礼亲王番外第二百七十章 不孝女 苏锦绣不会想到,那个让她心生畏惧的父皇,在知道她要来的时候心底是欢愉非常的。 因为传言中那个孝顺的女儿,并非外人口中所说的那样,父女情深好像也是根本就不存在的。 阿蛮的怒火和着急只是对着别人的,让人严查刺客的时侯口号喊得很响,却没什么实际行动,在外人面前对他这个父皇孝顺非常,实际上,在外人走了之后,她就冷着一张脸坐在他的不远处看话本,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 苏靖受伤病不重,却因为阿蛮这番操作,崩溃不已。 他也想和自己的儿女多多相处,真是以让自己难过为条件的相处他还是不想要的。 偏偏阿蛮就是这样坦然在自己面前表现她的不在意,无所谓,让他憋闷非常,他想发火让她滚蛋,可是能和她这样相处的时光,他又是贪恋。 罢了,反正伤不重,她愿意怎样就怎样吧,外面传言他们父女情深也好,那样就不会再有不开眼的去针对他们姐弟。 阿蛮却像是知道了苏靖的心思一般,见他没说什么,行事愈发有恃无恐,给皇上上来的膳食都是她先用了再拣点端给苏靖,吃药更是,一口灌下去,连个蜜饯都不给,任由苦涩的味道充斥着舌尖鼻翼。 苏靖有些后悔了,想反击,却又不舍得,在这样身心备受煎熬的日子里,苏锦绣的出现,仿若一道春风,让苏靖心生欢喜。 只是,苏靖的欣喜却没坚持多久,因为苏锦绣虽说不敢对自己冷漠以待,却总是哭哭啼啼,好像流了眼泪才是孝顺,喂他吃饭,她眼睛红肿,喂他吃药,她落下眼泪,就是和自己聊天,也一副受尽委屈的样子,让苏靖心堵不已。 “你有什么委屈就和父皇说。”苏靖终于忍不住,看了眼坐在不远处看话本看得欢畅的阿蛮,很无奈地对苏锦绣说。 “我只是心疼父皇。”苏锦绣低下头,眼泪又落了下来。 “我没事的,你放心就是,朕的女儿,要开开心心才是。没有什么值得伤心的。”苏靖对苏锦绣说话,眼睛却看向不远处的阿蛮,阿蛮好似没听到他们父女的谈话一般,眼睛盯着话本,许久才翻一页,专注,认真到让苏靖憋气。 “父皇,作为您的女儿,是该开开心心的,可是女儿年纪不小了,到现在婚事还没有着落。”苏锦绣伺候了苏靖两天,终于等到苏靖关怀自己的话了,忙不迭地说道。 “你的婚事,我已经和你母妃说过了,北安的俊杰儿郎,你看着选就是,看中了,朕给你们赐婚。” “父皇,您明知道我喜欢的人不在北安,这是要棒打鸳鸯吗” 苏靖的回答,让苏锦绣更为崩溃,她开口相求,目的就是慕容恺。 北安的俊杰又能如何,最终还不是屈居人下,到时候她见了皇后公主的还得行礼,她要做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北安不可以,那就大周。 大周最受宠的皇子并不是太子,之前是慕容杰,现在是慕容恺,如果嫁给了慕容恺,有北安做后盾,到时候慕容恺登上帝位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她在大周的时候就听说了,慕容恺失踪之后,皇上和他的母妃拼了命的寻找,那份毫不掩饰的关爱和疼宠,绝对能让他成为未来的君王。 这段时间,苏锦绣一直在想,想着和慕容恺在一起后的美好未来。 她等着父皇的答案,她相信,知道自己的纯孝之后,父皇肯定会答应自己。 礼亲王番外第二百七十一章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苏锦绣低头坐在床畔,一副说到自己心上人害羞的样子,她的样貌随了她的母妃,小家碧玉的人如此这般模样,很容易让人心生怜惜。 苏靖看着她乖巧的样子,嘴角的笑意敛去,眼底却是讳莫如深。 “父皇,您就成全我吧,女儿很少求父皇的,是真的喜欢,才会明知道父皇不喜欢这样,还控制不住地求您。” 苏靖长久的静默,让苏锦绣有些慌乱,她再次试探,可是苏靖依然没说话,她再也控制不住地抬起头来,见苏靖的脸色已经阴沉下来。 “父皇,您是生我的气了吗女儿也是一腔深情,无法自已,求父皇成全。”苏锦绣扑通一声的就跪在了地上,期期艾艾。 苏靖依然没说话,一直守着阿蛮看话本的慕容恺却忍不住一声轻笑。 这突兀的声音,让苏锦绣心头紧绷的弦失了方向,她恼火地转身,正要发火,却在声音发出的地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小太监。 她曾在大周的驿站中见过,是他推着慕容恺的轮椅,慕容恺不是已经回了大周吗他现在怎么在这里,还在阿蛮的身边。 “你怎么在这里” 小圆子装扮的慕容恺笑着放下了手中的书,轻声问了一句“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狗奴才,回答本宫说话,还敢用我”苏锦绣被慕容恺怼了一句,心底恼火非常,本能地找茬,她没注意到的是,在她说完这句话后,苏靖一脸探究地看向了慕容恺。 “苏锦绣,话别说这么难听,他是奴才,却也是我的奴才,哪里轮得到你说他。”阿蛮早就知道慕容恺一副小太监的打扮会受些委屈,却没想到苏锦绣这个蠢货,竟然在自己面前就骂他狗奴才,这是她绝不允许的。 “可是他刚才在笑话我” “你想多了,刚才他看了一则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故事,觉得好笑。”阿蛮看都不看一眼苏锦绣,就回击道。 苏锦绣自然清楚,阿蛮这是在指桑骂槐,可是在父皇面前,她还是不敢回击。 “父皇,您就任由一个奴才这样欺负您的女儿吗您刚才还说,您的女儿要开开心心的。”苏锦绣不敢直接对上阿蛮,却转头告状,这两天她伺候父皇,也看出来了,父皇和阿蛮之间很是怪异,完全不是外面说的那种父女情深。 “阿蛮”苏靖笑着喊了一声,却什么都没说。眼睛里全是探究。 “父皇,你和皇姐做你们自己的事,我和小圆子在看书,井水不犯河水的事,小圆子并没做错什么。” “但是你的皇姐是朕的女儿,他刚才笑朕的女儿,这点,朕不可能装作不知。” 苏靖的话让苏锦绣兴奋不已,她没想到,父皇竟然会为了自己打阿蛮的脸,这样也好,收拾了小圆子,宫中的人也就会知道,谁才是父皇最疼宠的女儿。 “父皇想维护自己女儿的脸面,那也得她有才是,您回头可以问问曲境泽,她在大周做过什么,以为回了国那些肮脏事都烟消云散了大周才不会要一个不知廉耻的皇子妃,所以,皇姐,你还是有点自知使命的好,免得父皇厚着脸皮去求着与大周联姻,结果,人家嫌弃你。” 阿蛮的话成功让苏锦绣白了脸色,当初在大周的事情,她一遍遍告诉自己已经翻篇了,却没想到,今日,竟然被阿蛮这样说出来,她试探地看向自己的父皇,苏靖却只是笑着看向阿蛮,好想根本不在意她当初在大周做过什么 礼亲王番外第二百七十二章 苏靖的怀疑 “父皇,她说的假话,她是羡慕我被大周三皇子喜欢,父皇,阿蛮她“ 苏靖的态度,让苏锦绣诧异,当然,心底慌乱亦然,她轻声解释,却不想刚才安静站在那里的小圆子,突然再次笑出声来。 作为一个皇子身侧的小太监,自然是八面玲珑,更是严于律己的,今日小圆子却几次三番,每次都是不给苏锦绣面子,他的举动让急于解释苏锦绣恼火非常,可是刚才父皇都还没为自己做主,这次 她只能盼着父皇是站在自己一边的,毕竟,一个邻国的小太监嘲笑公主,这可是要命的罪名。 “你笑什么朕的锦绣公主说的有错吗” “北安圣上,锦绣公主说的不是错了,完全是胡说八道。” “你个奴才” “我是个奴才,但是我是个实话实说的奴才,不会为了自己私欲,胡说八道。” “北安圣上,我大周三皇子对贵国骄阳公主情深意重,曾经亲自过来求娶,却不曾和锦绣公主有过分毫的接触,当时在大周时,这锦绣公主倒是紧紧巴着我家主子,只是我主子理都懒得理她,刚才锦绣公主说的什么棒打鸳鸯,什么情深意重,全都是无稽之谈。” “你和锦绣公主各执一词,朕应该相信谁呢”苏靖笑着问,眼底探究意味更重。 “去大周的并非锦绣公主一人,阿蛮公主,曲大人皇上都可以问询。” “阿蛮,这件事,你怎么说” “小圆子说的对。”简单直接,连分毫废话都没有。 “你倒是疼这个小太监。” “他为我殚精竭虑,恭敬伺候着我,我为什么不疼他,父皇如果对我好,我也会投桃报李。“ 苏靖脸上的笑都僵住了,这丫头,不给自己面子也就罢了,还暗戳戳指到自己头上了。 “嗯,我看着这小太监也不错,一会儿你离开的时候将他留下,今天晚上让他伺候着。“ “父皇你身边仆从如云,我却只有这个贴心的,就不割爱了。“ 父女俩人再次斗嘴,本来还满心慌乱的苏锦绣此时都懵住了,怎么只是几句话,话题都转移了。 “小圆子,父皇这里有贴心的女儿陪着,我们先走。”阿蛮恼火地起身离开,临走还不忘喊一声身后的小圆子,见小圆子点头,他才放心地回头继续往前走,而小圆子转过身来,看向苏靖,轻声说了一句“皇上既然想让奴才伺候,等公主睡下,奴才再来伺候皇上。” 苏靖有些诧异,但是也只是瞬间,他笑着点头,心底愈发笃定。 看着阿蛮和小圆子先后离开,苏锦绣跪在地上心底愈发忐忑,而苏靖在阿蛮和小圆子离开之后,也许久都没有说话,只是任由她跪在那里。 一刻钟,两刻钟,三刻钟 “父皇,女儿” “苏锦绣,你为什么想要嫁给大周的慕容恺” 苏锦绣看着苏靖,不敢回答,她怕自己说出了真实的想法,父皇会恼火。 “想做大周的皇后娘娘。”不等苏锦绣回答,苏靖就开了口,说出了苏锦绣心底最深处的声音。 “父皇,我” “大周的皇后娘娘,你还不够格。” “父皇,都是你的女儿,为什么我不可以” 苏靖笑着看着苏锦绣,因为她和阿蛮关系不错,所以他也一直关注着她,她的那点小心思,怎么可能躲过自己的眼睛。 苏锦绣则浑身紧张不已,她不知道父皇知道自己这样的心思之后,会是怎样态度,她战战兢兢跪在那里,心底全是慌乱。 礼亲王番外第二百七十三章 质问 苏靖看着跪在自己面前满心不甘的苏锦绣,看她那双妩媚的眸子里溢出的愤愤和不甘,还有,那眉宇间都遮不住的野心,苏靖觉得曾经在心头留下的些微暖意,也已经消失不见。 “最简单直白的原因,当然是,慕容恺看不上你。” 苏靖笑着言道,眼底再无为父者的慈爱,话语如刀锋一般,让苏锦绣羞恼的同时,更是多了不甘和愤恨。 “怎么我说的不对吗你在大周,就曾对慕容恺用过手段,结果如何,还用我告诉你吗” 苏靖话语听起来平声静气,但是苏锦绣还是听出了他话语间的恼火。 “曲靖泽她是阿蛮的人,她自然是向着阿蛮说话。” “你们在大周的事情,我不仅问了曲境泽。”一句话,将苏锦绣的理由击得溃不成军。 “可是我喜欢他,只要父皇愿意,两国联姻,他必然也是同意的,父皇为什么就不愿意成全我我真的成了大周的皇后,对咱们两国的关系,也是好的。”苏锦绣不敢看苏靖的眼睛,她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 苏锦绣很清楚,现在开口了,便没了后悔的余地,她后悔的那刻,就是功败垂成之时。 所以,不能退缩,即使父皇再恼火,她也只能说下去,因为哀求下去,就还有得到父皇允准的那个可能。 “之前,你为了能和大周董家接亲,在镇国公府留了几封信,这事,你应该没忘吧” 苏靖突然开口,却与苏锦绣的婚事无关,好像是突然想起,随口而说。 真是那几封信,太过敏感,那是栽赃镇国公府,所以,苏锦绣自然不会认。 “父皇,是镇国公府诬陷我,分明是他们狼子野心,他们依仗着皇后备受宠爱,早就有了不臣之心。“苏锦绣振振有词,理直气壮。 父皇和皇后离心的事情她是知道的,更清楚现在镇国公府一家都在天牢之中,所以,她毫无顾忌地踩踏,在她看来,皇后和镇国公府早就被自己的父皇厌弃,自己现在只需要和父皇同仇敌忾。 只是她的话说完,苏靖却笑了,那声音里满满都是失望。 “苏锦绣,朕虽然没用心教导你,但是,做人最起码的担当,你是要有的。” 苏锦绣闻言,诧异地看向苏靖,坐在那里的苏靖,已经是一脸冰寒,看向她的时候是从未有过的失望。 “父皇,您不能冤枉我,这件事真的”饶是要解释,解释的话语却再也说不出来,她慌了,她不明白,为什么父皇会突然如此。 “朕有没有冤枉你,你自己心知肚明,为了一段姻亲,你竟然连镇国公府都敢污蔑,你可知镇国公府于咱们北安而言,是什么他们守着咱们南边的门户,如若镇国公府倒了,咱们北安,大厦将倾。” “这些事情,你可曾考虑过你迫不及待地想将镇国公府置于死地,为的是讨好董家,为的是让董家借着大周董贵妃的势力,谋反,称帝,然后,你作为北安的公主,董家的功臣,自然能坐稳皇后之位。” 苏靖声音不大,语速缓慢,仿佛是讲故事一般,将未来的可能娓娓道来。 这些,都曾在出现在苏锦绣的脑海中,这曾是她对未来的美好构想。 只是因为阿蛮,因为慕容恺,一切都未能实现。 现在,他的父皇将这一切说了出来,苏锦绣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般,一下一下,撞击着她的理智,她心乱如麻,不知道要如何应对,甚至,连抬头都不敢。 礼亲王番外第二百七十四章 偏心 苏靖看着低头跪在那里的苏锦绣,终于,还是长叹了一口气。 从知道信件的事情之后,他是忍了又忍,他甚至在找自己的责任,是自己对她疏于教导,才让她成了现在这样子。 他甚至想,她已经得到了教训,自己就将这件事掀过去。却没想到她依然野心勃勃。 “你还是北安的公主呢,就想着毁了镇国公府去讨好董家了,如果你成了大周的皇后娘娘,朕能指望你为北安做事到时候你不会和董家联手,一起将咱们北安灭了吧” 苏靖话语淡淡,苏锦绣却如遭雷击,她从未这样想过,但是当父皇说出这个可能的时候,她的心底,竟然是认同的。 如果自己真的能成了大周的皇后,为什么不拿下北安这北安是苏锦轩的,是阿蛮的弟弟的,她不愿意看着阿蛮风光,她 等苏锦绣意识到自己跑神,想了些什么的时候,她都觉得自己疯了。可是,刚才那疯狂的想法,却是真的。 不过苏锦绣还是飞快地回过神来,她膝行上前,想要靠近苏靖,苏靖却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两步,和她保持着距离。 “父皇,北安是我的家,您是我的父皇,我怎么会” “苏锦绣,如果你真的成了大周的皇后,你会的。” 这话,笃定,认真,又让苏锦绣无从辩驳。 “父皇,我不会。”苏锦绣说话的时候眼泪都流了出来,一副父皇不理解自己的样子。 “朕不敢冒险了,所以,你就息了嫁入大周的心吧,北安的权臣勋贵你也不要想了,找个人品不错的,嫁了吧。” 苏靖话语轻声,实则已经做了决定。 他心底是暗自庆幸的,幸亏苏锦绣遮不住自己的野心,求到自己面前,不然自己顾念着骨血亲情,也会给她找个勋贵人家。 可是现在看来,勋贵人家也是不行的,她的心野了,如果找个有点实力的,怕是 他总不能给自己的儿子留下一个烂摊子,在以后让儿子头疼和委屈苏锦绣之间,他果断地选择了委屈苏锦绣。 “父皇,你偏心。” “朕从没否认过自己偏心,你如果想让我偏向你,就拿出让我愿意偏心的理由。” “那阿蛮又做什么了她和我一样,您怎么就那么偏向她” “阿蛮是皇后所出,她的身份决定了地位,她就是北安最尊贵的公主,这点,你比不了,她照顾幼弟,招抚你,为朕掌管着后宫,这些,你做到了吗” “那锦轩是她的弟弟,掌管后宫,如果父皇愿意,我也是可以的。”“那锦轩就不是你的弟弟掌管后宫的本事,你的母亲都没有,你哪里来的” “那阿蛮” “阿蛮九岁就开始掌管后宫来往账册,十岁就辅助皇后了,那时候你在做什么” 苏靖没想到,事到如今,苏锦绣还 苏锦绣自然知道自己九岁十岁的时候在干什么,她的母妃屡次教导她,她是尊贵的公主,只需要好好养着如花的容貌,开心玩耍就可以。 可是,这样的回答,显然不是苏靖想要的,她只能满心委屈地抱怨 “父皇,是您没给我机会,您现在如果给我机会,我也是可以的。” “你不配。” “父皇,你就是这样偏心,您” 苏锦绣已经欲哭无泪了,父皇相信阿蛮,却连机会都不给自己,这样的不公,让她不甘又嫉妒。 “朕就是偏心,你记住这一点就是,以后不要和阿蛮比,你没有资格,更不要肖想阿蛮的婚事。” 礼亲王番外第二百七十五章 不甘 苏靖站起身来,高声言道,他也想和苏锦绣父慈女孝的聊天,可是她早已经钻进了牛角尖不愿意出来,自己说再多的话,都是白费口舌。 如此也好,他认了,自己偏向阿蛮,然后警告她,以后不要再心存妄想。 “滚。” 苏靖已经不想再和苏锦绣说话,本来面对阿蛮的虐待就已经让她火大了,现在看苏锦绣才知道,原来,被虐待也是幸福的,最起码,不用对牛弹琴。 今天苏锦绣一番死缠烂打胡搅蛮缠,倒是让他彻底息了教导女儿的心思。 一棵树,终于长成了他期待的样子,可惜的是,那树,从根上已经开始烂了。 他现在能为苏锦绣做的,也就是找个人品好的夫君,她有公主的封邑,到时候夫妻两人过平安顺遂的小日子,也好。 只是后来的事情让苏靖知道,那让人艳羡的平安顺遂的日子,并不是苏锦绣想要的,在她认定了父皇的偏心之后,她对父皇确实没有了奢望,她开始自己谋求自己的幸福,一步步,与苏靖越走越远。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苏锦绣不情愿地离开,满心委屈,不过她倒是确认了,慕容恺的求亲,父皇是动心的,不然他不会说让自己不要惦记阿蛮的婚事。 她惦记的只有慕容恺,所以父皇认定的阿蛮的夫婿就是慕容恺。 都是他的女儿,他却偏心至此,她想要的他不给,阿蛮不想要的,他都替她惦记上了。 苏锦绣满心的委屈,她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和慕容恺错过了,既然父皇不帮自己,她总是要再努力一把的,如果真的如父皇所说,嫁个没什么功名的才子,自己这辈子才是真的完了。 苏锦绣委屈,留在御书房中的苏靖更是恼火非常,他自认对苏锦绣没有尽到教导的责任,可是她现在如此偏执,如此狂妄,让他有些无奈,他心底盘算着要给苏锦绣找个什么样的人家。 终究是为人父母,女儿再让自己生气,在想到为她找个驸马的时候,他的心底也是否定了一个又一个,不能是勋贵,那也不能委屈了女儿,所以,想来想去,都没想到一个合适的。 就在他心烦意乱的时候,伺候的小太监来传话,说是骄阳公主身边的小圆子来了。 苏靖这才想起来,之前阿蛮离开之前,那个小太监说等公主睡了会来和自己说话。 “给朕收拾一下。”苏靖突然开口,传话的小太监一愣的,呆呆地看着他。 “朕不想邋遢着见人,阿蛮这几天都没好好伺候朕。”说起这个,苏靖心底也全是怨气,可是那是自己的女儿,她怎么对自己,他只能受着。 他知道阿蛮为什么不好好伺候,不过是心头有火,他也想为自己的女儿出气呀,可是,哎 小太监领命,为苏靖梳洗了一番,又换了一件寝衣,看着铜镜中虽然虚弱却整洁的模样,苏靖才松口,让小圆子进来。 小圆子走进御书房一侧的寝室,俯身对着苏靖行礼,苏靖看着他,眼底尽是思量。 他没有喊起,只是盯着小圆子,目光灼灼,仿佛能将人看透一般。 倒是俯身的小圆子终于忍不住直起身来,平静看向坐在床上的苏靖。 “你刚才这礼,行的不对。”苏靖看着小圆子平静言道。 礼亲王番外第二百七十六章 坦言 “皇上是聪明人,应该知道,这礼才是对的。”小圆子打扮的慕容恺平静言道。 异国皇子,两国又是邻邦,在见到他的时候,确实只要俯身行礼就可以了。 一句话,俯身行礼,这等于是对苏靖承认了他的身份。 “为了阿蛮,你倒是豁出去了,如果你假扮小太监的事情传出去,你想在北安登上大位,怕是难了。” 苏靖话语虽然虚弱,却也中肯。慕容恺听了,笑着看向苏靖,然后平静说了一句“那大位是大皇兄的,与我无关,我假扮小太监这事传出去,也不过说我是个荒唐王爷,无碍的。” “如果朕说,想娶朕的女儿,就必须要做大周的君王呢”苏靖突然提高了声调问他,慕容恺若有所思地看着苏靖,久久没有言语。 “我娶的是阿蛮,不是他的爹。”慕容恺神色淡定,轻声言道。 “放肆。” “我的确放肆,不过阿蛮不会因为我放肆恼火的。”慕容恺轻声说着,还一副颇为认同的样子,一边说一边点头,苏靖看着他这副样子,蓦地就想起了阿蛮这几日在御书房对自己的态度,真是,一模一样。 “你娶阿蛮,北安帮你坐稳大周的皇位。”苏靖的提议,仿佛很有诱惑力。 慕容恺却是笑着看着苏靖,在他的期待中,轻声说了一句“如果我有那个野心,坐稳皇位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剑指北安,到时候,您会悔不当初的。” 说完,慕容恺还忍不住一声叹息。 苏靖倒是没说话,只是看向慕容恺的时候,眼底兴味更浓。 “您是帝王,最明白帝王的无奈,所以,如果您真的爱阿蛮,就不该怂恿我登上大周的皇位。” 慕容恺说话的时候神色平静,对于苏靖的提议,他最清楚不过,不过是试探而已。 慕容恺话落之后,两人许久都没再言语,却都在打量着彼此。 “如果朕不疼阿蛮,就想利用她和你的联姻,深入大周内部,将大周拿下呢” 许久,苏靖再次开口,依然是试探。 “您拿得下大周别的不说,我那皇祖母是个摆设吗” 慕容恺这话有些狂妄,只是,他的狂妄却是有理由的,大周的太皇太后,就是大周的定海神针,有她在,大周什么时候都不会亡国。 “朕不喜欢狂妄的年轻人,所以“ “阿蛮喜欢就好。” “阿蛮她”苏靖正想说阿蛮同样不会喜欢狂妄的人,只是不等他开口,慕容恺就笑着说了一句“如果阿蛮不喜欢,就不会让我进宫了,她让我陪在身边,就是做足了以后我们都会相依相伴的打算。” 慕容恺说这番话的时候是笑着的,他很确定阿蛮对自己的心意,所以,即使面对他的父皇,他都是信心满满。 “慕容恺,不要再一个父亲面前表现出对人家女儿的觊觎,不然” “如果是之前,我断然不敢如此,只是北安皇上最近做的事情,着实让人失望。” “这是朕的家事,不需要你置喙。“ “阿蛮也已经是我的家人了。” “朕还没同意。” “如果不是因为锦轩,你以为阿蛮还愿意在你这皇宫中呆着一个连她的生死都不在乎的父亲,真的没什么可以留恋的。” 慕容恺的话,掷地有声,刚才还一脸恼火的苏靖,泄了气的球一般,颓然地坐在一边,全然没有了刚才面对慕容恺时候的气势。 礼亲王番外第二百七十七章 谈判 慕容恺缓缓走到苏靖的身边,盯着他颓败的脸,轻声说了一句“既然深爱着他们姐弟,为何又要这样” 一句话,仿佛火把点亮了苏靖的世界,他的眼底亮了几分,不过他没言语,反而是垂下头去。 “北安皇上,你想护住他们的心是好的,但是你如此对他们,可想过阿蛮和锦轩他们心底的伤痛你可知道,这两日阿蛮回去之后,都是难以安眠的” 苏靖听着慕容恺说起阿蛮,心疼莫名,却还是强装镇定,哼了一声,说道“她难以安眠分明是她折腾得我无法安眠,还有我这次受伤,是你的手笔吧” “父不慈,女不孝,皇上似乎没有理由指责她出手狠辣。” “那你呢你就不怕朕不允许你们成亲” “北安皇上可能不知道,我们早在大周的时候就已经行了成亲之礼,主婚的就是我家那老祖宗,我们大周的太皇太后。” “那朕不同意,你照样没办法将她带走。” “就凭她被人刺杀了,你都饶了凶手” 苏靖觉得自己白天没被阿蛮气死,现在都要被慕容恺给气死了。 别人家女婿要在岳父面前各种讨好,为什么自己家这个,就这样气人,尤其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好像不知道他这些话有多毒一样。 “我不带走阿蛮,是为了锦轩,不是为了您,您的江山,您的父女父子之情,与我无关,我今天来见您,也纯粹是因为不想让阿蛮难过。” “您可能有自己的顾虑,但是阿蛮他现在不仅是您一人的,您可以让她伤心难过,我忍着,等我忍不了的时候,我就会带她走,到时候,悔之晚矣的人,不会是我。” “我今天来,就是想和您好好谈谈,您终究是阿蛮的父亲,您如果真的还将她当做自己的掌上明珠,就对她好一些,我希望她以后在想起父亲来的时候不是伤怀。” “我们大周现在在北安的势力,都可以为我所用,为我所用就是为阿蛮所用,只是这势力,是针对您,还是和您同气连枝,这得看您的意思。“ 苏靖看着慕容恺,眼底尽是审视。 慕容恺的话,很有诱惑力,自己之前的布局,可能要全部重新来过,可是如果要按照自己之前的计划,路却已经越来越难走,他甚至都不确定,能不能真的如他之前设想的那样。 还有,就是要不要将阿蛮卷进这股风浪之中。这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就可以做决定的事情。 “慕容恺,你今日就留在御书房,以后,伺候我。” “北安皇上,我是慕容恺送给骄阳公主的小太监,如果来了您这里,慕容恺问起来,不好说,毕竟,当初是公主收了我。” 慕容恺一本正经以小圆子的立场说话,不管今天谈判结果如何,苏靖必然是不想让自己和阿蛮在一起的。 这个他早就料到了,也想好了理由和借口。 苏靖脸色变了又变,最终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你倒是真的豁得出去。” 为了求娶阿蛮,堂堂皇子扮成太监的样子,脸都不准备要了。 “只要能抱得美人归,结局是好的,过程不重要。”慕容恺听着苏靖咬牙切齿的话,将他当成了夸奖,照单全收。 他笑着转身就走,苏靖看着他的背影,气得狠,在别人不知道的时候,心底一遍遍骂慕容恺可恶,当然,也会骂阿蛮,骂她眼瞎,竟然会喜欢上这样一个黑心的男人。 礼亲王番外第二百七十八章 讨要 苏靖的郁闷,阿蛮是不清楚的,慕容恺倒是预料到了,或者说,是他有意为之,不管苏靖为什么对阿蛮姐弟那般态度,都伤到了阿蛮的心,所以力所能及地为阿蛮报仇,也是他心里的执念。 慕容恺没料到的是,在自己从御书房出来之后,竟然遇到了苏锦绣那个于他而言,有些阴魂不散的女人。 “小圆子是吧”苏锦绣趾高气昂地问,丝毫不将眼前的小太监放在眼中。 慕容恺看了她一眼,话都懒得说,就和她参加而过,想着灿阳宫走去。 “小圆子,你给我站住。”苏锦绣没想到,这个小太监,竟然一而再再二三的给自己没脸,她怎么可能任由自己颜面丧尽,所以,再次对着慕容恺喊。 慕容恺听到了她的声音,却并没有停下脚步,他是真不想将时间浪费到这个蠢女人的身上。大冬天的回灿阳宫看阿蛮的睡颜似乎是更好的选择。 如果刚才,还可以说是慕容恺没注意到她,那她再喊一次,他依然仿若未觉,那绝对就是无视了。 “本公主和你说话,你没听到吗”苏锦绣三步并作两步,快步追到了慕容恺的面前,继续挡在慕容恺的面前,慕容恺看着她一脸怒意,终于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你挡我路了。” “小圆子,你见到本公主,为什么不跪” “锦绣公主不会忘了吧,我是大周人,即使现在人在北安,要不要给你行礼,也得看我的心情。” 简而言之,你们北安的律法管不到我大周人的事,所以你别在我面前找存在感。 “小圆子,你不过是个奴才,如果你再这样,我马上就去跟阿蛮将你要过来。”苏锦绣威胁道。 慕容恺笑着看着苏锦绣,哦了一声,就绕过苏锦绣,继续往前走。 “小圆子,你不要这么嚣张,我说的是真的。”苏锦绣现在恨不得弄死这个可恶的小圆子,可是小圆子刚才都说了,她是大周人,饶是她恨死了都忍着不敢动手。 因为今天,她刚在父皇那里知道,自己的分量,是比不过阿蛮和苏锦轩的,所以她做的事,都必须得绕开父皇。 “公主如果有这个信心,尽可以去找骄阳公主讨要,如果她愿意将我送给你,我以后自然对公主鞍前马后。” 说这番话的时候,慕容恺连头都没回,他才不相信阿蛮回将自己送出去呢,再说,苏锦绣和阿蛮,现在关系算不上和睦,自己真的没必要给苏锦绣留脸。 慕容恺没给苏锦绣留脸,苏锦绣则是直接不要脸了,他看着慕容恺离开之后,越想越气,终于还是忍不住去了灿阳宫,也不管阿蛮已经睡下了,就往阿蛮的寝宫跑。 莲欢他们几个拦都拦不住,她闯进寝宫,直接就高声地喊着阿蛮,阿蛮在美梦中被人吵醒,本能地喊“慕容恺,你给我将人赶出去,吵死了。“ 她的话音刚落,本来气势汹汹的苏锦绣就愣住了。 因为刚才,阿蛮喊的是慕容恺,她让慕容恺将自己赶出去 “阿蛮,你要脸不要脸,一个尚在闺中的女子,口口声声都是别的男人的名字,真是” 苏锦绣嘲讽道,她是受不了阿蛮以这样亲昵的态度来喊慕容恺的,好像他们关心很亲密的样子,这种感觉,糟糕极了。 而阿蛮,睡眼惺忪,还沉浸在睡梦中呢,就被苏锦绣这一番指责。 礼亲王番外第二百七十九章 瞎话 阿蛮闭着眼睛,脑子里全是刚才苏锦绣的话,口口声声都是别的男人的名字 好像刚才喊了慕容恺的名字。 那是和自己拜过堂的夫君,怎么就是别的男人了,还有,说话的人是苏锦绣,那慕容恺 意识到自己在醒来的那个瞬间失言了,阿蛮才猛地清醒过来。 “允许你一次次喊着要嫁给慕容恺,怎么就不允许我提他了我不过是喊了个名字,姐姐你呢当时跌到人家怀里,后来想尽千方百计要嫁给他,那时候姐姐的廉耻在哪里呢自身不正,哪里来的勇气来这里指责我” 看着眼前苏锦绣一副义正词严的样子,阿蛮都忍不住笑了。 “你可能不知道,慕容恺和我两情相悦,我们是私定了终身的。”苏锦绣被阿蛮一番指责,脸上有些挂不住,却还是强撑着,撒谎道。 说完之后,苏锦绣也是有些胆怯的,不过她一遍遍告诉自己,父皇不肯答应自己,那就只能自己努力了,只要阿蛮和慕容恺闹崩了,到时候,自己还是有机会的。 阿蛮闻言,心底已经是乐开了花,自己这皇姐,现在撒谎都不用腹稿了,张嘴就说,也不怕被打脸。 “私定终身呀那刚才你还说我不要脸,咱俩,到底是谁不要脸” 阿蛮笑着问,苏锦绣后悔刚才说的话了,可是,事实即成,自己说不能说没有说过的,所以,只是尴尬地笑笑。 “我也是一时情急,听你喊他的名字,才着急了,我是真的喜欢他,不然也不会因为你喊他的名字,我就生气恼火。” 苏锦绣讪讪解释着,还不忘偷偷看向阿蛮。阿蛮始终都笑眯眯地看着她,看不出任何情绪。 苏锦绣当然不知道,阿蛮这幅样子,纯粹就是看她的笑话。 苏锦绣自以为阿蛮对自己还有些情分,却不知道,他们之间的情分,早已经被自己消耗殆尽,在自己准备诬陷镇国公府的时候。 “阿蛮,你平时都是最理解我的,现在父皇不答应我嫁给慕容恺,我心底都委屈死了。你是父皇最宠爱的女儿,你想要什么样的男子没有,你千万不要和我抢慕容恺。我这些年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喜欢的,我是想着和他白首携老的。” 苏锦绣说话的时候,脸上都带着红晕,好像真的是情窦初开的女子,如果不是阿蛮知道她对慕容恺的企图,怕是都会相信她了。 “皇姐,之前你说起和我表哥的时候,也是这样说的。”阿蛮说话的时候笑眯眯的,只是看向苏锦绣的时候,眼底全是凉意。 “那时候还小,以为在一起开心就是情根深种了,我是在见了慕容恺之后,才知道了什么是真正的男女感情。” 苏锦绣说着就紧紧握住了阿蛮的手,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让阿蛮感受到她炽热的感情。 “皇姐的话,我自然是信的,我也愿意成全,不过,皇姐你也知道,慕容恺送了我一个小太监,平素都是贴身照顾慕容恺的,也最明白慕容恺的心思,所以,我想问问他慕容恺的心思,等确定了他的心思,我再想办法成全你们。” “不要,那个小太监”苏锦绣可不相信那个叫小圆子的小太监会为自己说什么好话,所以她本能地阻止。 可是不等她说完,阿蛮就笑着喊了声小圆子。和苏锦绣的想阻拦不同,现在,阿蛮迫切地想知道,慕容恺和苏锦绣怎么私定终身了。 小圆子刚才见拦不住苏锦绣,就索性放手了,他是期待着阿蛮护着自己,所以,寝室中传出她喊他的声音后,他赶紧进了寝室,丝毫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场鸿门宴。 礼亲王番外第二百八十一章 羞辱 虽然屡次被小圆子打击,但是这一次,小圆子这话,却是精准打击。 她这些年来一直自诩美貌,却没想到被一个小太监如此羞辱。 “你,你” “锦绣公主还是先回去吧,我家主子是不会看上你的。”慕容恺这话,语重心长,他现在是真的不想和这个脑子有坑的公主继续聊下去,这人好像就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就不会听别人说什么,就一直自以为是,自以为是的以为自己很美,自以为是的以为所有男人就得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她喜欢我不喜欢我,不是你一个奴才可以说了算的,我们俩早就” “锦绣公主,您好歹也是北安的公主,如此不顾脸面说和一个男人有什么关系,你不要脸,你们北安也不要吗”慕容恺的话,越来越不留情,这样厚颜无耻的人,他是真的不曾见过。 “我和你主子的事,你一个狗奴才管不着,你也不用对我说什么风凉话,我会让你看到那一天的,到时候,我要你后悔。 “我等着后悔呢,没事您就先回去吧。” 小圆子说完话,就走到阿蛮身边,说了一句“公主,我得吩咐下灿阳宫外面的人,如果以后再有疯子来,直接打出去,她这样闹腾,都耽误您休息了。” 慕容恺倒是不介意耍着苏锦绣玩玩,但是却不愿意苏锦绣打扰到阿蛮的休息。 “嗯,你看着办就行,我确实有些累了,先睡会儿。”阿蛮从善如流地答应着,本来已经转身却不愿意离开的苏锦绣听着阿蛮的话,恼火地转头,说了一句“阿蛮,他这样诋毁我,你就。” “皇姐,他刚才说的是你” 苏锦绣看着忍笑的阿蛮,又瞪了眼小圆子打扮的慕容恺,甩袖离去。 阿蛮看着小圆子打扮的慕容恺,突然就笑了。 慕容恺则一脸茫然地问了阿蛮一句“你这皇姐,来灿阳宫做什么” 阿蛮也不知道她来做什么,就闯进来,说自己和慕容恺已经私定终身了,然后就对着小圆子一阵威胁,反被小圆子给收拾了。 这是来做什么没事找虐 “阿蛮,她从大周回来我就没见过她,所以,我俩之间,不可能有任何事情,你不要怀疑我。” 想着苏锦绣被慕容恺一通怒怼,阿蛮就忍俊不禁,却不想慕容恺突然来了这样一句。 她错愕地看着慕容恺,一时间,不知道要如何应对。 “阿蛮,我说的话,听到没有” “听到了。从我知道她的真面目之后,我就再也没信过她,我刚才喊你进来,不是生气,是想让她看你真面目来着,谁想到你几句话就把人给怼跑了,没好戏看了。” “你想看好戏,以后我让她表演给你看就是了。” 对于苏锦绣,在慕容恺这里,显然是不够看,就她那个蠢样子,想刺激她,以后有的是机会。 “以后不要理她,我看她是想荣华富贵想疯了,好歹是你们北安的公主,怎么就如此” “虽然是公主,但是她吃的用的都比我差太多,想要父皇的关注,都是通过讨好我得来的,可能是因为这样,她才” “把女儿养成这样,你父皇真够失败的。” “我父皇养她,仅止于给她一口吃的,教导从来都是她母妃的事情。” 阿蛮的几句解释,让慕容恺彻底明白了苏锦绣性格的养成,堂堂一国公主,被教养成这副样子,真是挺可悲的。 “以后咱们有了女儿,咱俩都好好教导,绝对不能成你皇姐这副样子。” 礼亲王番外第二百八十四章 建议 苏靖就坐在那里,看着慕容恺眼底神色变化,从之前的抗拒,变得全是柔光,他很清楚,慕容恺应该是要同意了。 却不想,慕容恺却说了句“这事,我得回去和阿蛮商量。” “这是你自己的事。” “我成婚的时候就和阿蛮说过,以后什么事都不瞒着她。” 苏靖看着眼前一脸得瑟的慕容恺,恨不得揍他一顿,可是他身体受了伤,动弹不得。 可是想着自己养了十几年的好白菜就被这么个东西给拱了,想想都不甘心。 “你可以不用和她商量了,她是我的女儿,我说这样最合适,她自然是赞成的。” 慕容恺看着苏靖自说自话的样子,脸上笑意更盛,然后悠悠说了一句“您连她被刺杀都不追究凶手的责任,还想她能听您的,您觉得可能吗” “谁说我不追究了,敢对我的女儿动手,就要做好受死的准备。” “事实摆在那里,凶手和幕后主使都好好的,您怎么追究的” “阿蛮和轩儿没事,就是用他们刺杀太子公主这个名头,也要不了他们的命。” “那也不该轻拿轻放,教训,总是要给一点的。”慕容恺忍不住提醒。在知道苏靖对阿蛮的疏远都是的伪装之后,慕容恺就料到了,他的轻拿轻放,其实是欲擒故纵,只是这些,阿蛮不知道。 “那你说,朕该怎么给他们点教训” 苏靖也想教训他们,可是想来想去,都觉得教训之后,他们会更为惊醒。 “赐婚呀。” “安国将军甄元道为儿子甄君然求娶骄阳公主,你的意思,是要朕赐婚” 苏靖都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了,这慕容恺是疯了吗要自己将她喜欢的女子,赐婚给甄君然 “就甄君然那德行,空有一张好皮囊,他哪里配得上朕的阿蛮。” 说起这个,苏靖满口都是朕,朕的,显然,是气极了。 慕容恺却依然不急不躁,甚至还抬手将泡好的茶放到了苏靖的面前。 “你刚才还口口声声,你到底什么意思”苏靖见慕容恺一脸浅笑,心底已经知道他说的不是赐婚甄君然和阿蛮,可是他所说的赐婚,还是让他一头雾水。 “昨日在御书房离开之后,遇到了您的锦绣公主,锦绣公主似乎对我情深意重,奈何我对这种上赶着来的,实在是看不过眼。” “朕把她都给宠坏了,她做事无状,让你见笑了。” “为了避免她到时候再觊觎我,您还是给他赐个婚,嫁出去得了。” “那是朕的公主。” “阿蛮才是您的女儿,你就愿意阿蛮的夫君被人天天惦记只有日日做贼,没有日日防贼的,万一哪天我防不住” 慕容恺笑着说话,却气得苏靖想要跳脚,他着哪里是要自己赐婚呢,他是想让自己将他身边的麻烦给剔除了,而且那人还是自己的女儿。 自己的女儿如此被人嫌弃,他这个做父皇的,脸上也不光彩。 所以,他阴沉着脸,看着一脸得意的慕容恺,狠狠地将手里的茶杯扔到了桌子上。 慕容恺却仿若未觉,只是抬手为他杯子里添满了茶。 然后,放下茶壶,慢悠悠地品茶,看着苏靖脸上的暴躁,渐渐消弭。 礼亲王番外第二百八十五章 思考 礼亲王番外第二百八十五章思考 慕容恺如此淡定,苏靖心底更是憋闷的厉害,终于,还是不甘心地开口道“你给朕点时间好好想想。” “那皇上您还是尽快,如果阿蛮知道了在这件事上您都如此犹豫,万一生气了,又不知道要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慕容恺笑着说着,还不忘看一眼苏靖受伤的胸口,意在提醒。 苏靖脸色愈发难看,最后只是沉闷地说了一声“虎毒不食子,她终究是我的女儿。” “可是她这个女儿却从未想过你这个父亲,不,想过,想的也是要用你北安帝王的身份为自己谋福利。” 慕容恺话语中尽是嘲讽,一个不爱自己的父亲,不爱自己家国的女儿,他真不知道苏靖为什么还拿着当宝贝。 “容我好好考虑。” “那您尽管考虑,我得回去了,阿蛮醒了见不到我会担心的。”说完之后,慕容恺转身就走。 苏靖看着他走远,脸色变了又变,这小子,太猖狂了,竟然在自己面前说自己的女儿离不开他,真是,岂有此理。 可是,等他气消之后,又不免要想到他对阿蛮的事情定然是亲力亲为,不然阿蛮也不会离不开他。 没有父亲不愿意看着自己的女儿被人重视,所以,他终于还是放下了心头的不悦,开始想慕容恺的建议。 他有很多事情没有告诉慕容恺,但是他似乎已经猜到了。 自己和皇后中的毒,是日积月累,皇后身子虚,扛不住,先去了,而他因为常年练武,所以还能抵抗体内毒素,只是他自己也很清楚,他也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了。 他和皇后中毒,是宫中人下的手,他按照时间推算出了徐妃,可是他做样子宠了徐妃许久都没发现异常,后来就将注意力落到了朱贵妃的身上,可是到现在,一无所获。 这是他最不放心的,如果那人始终都在暗处,等自己离世,他将手伸向自己的儿女,那是他断然不会容许的,所以,他必须尽快,抓出后宫这双不安分的手。 赐婚,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苏靖不确定,慕容恺给自己这样的建议,是不是也是这个意图。 只是苏锦绣,是他的女儿,他不愿意想她太坏,不愿意将恶意加到她身上,他之前想的是,为她找饱读诗书的可造之材,让她安稳一生。 所以,现在的他很为难,不舍得伤害自己的女儿,却又想尽快找到幕后黑手。 而此时的慕容恺,正踩着皑皑白雪,都向灿阳宫,而宫门口,一道火红色的身影,正深情款款地看着他一步步走近。 她像火一样奔向慕容恺,眼底全是温柔笑意,慕容恺抬手,将她揽入怀中,温和笑着说了一声“这里有人看着呢,咱们回宫。” “这后宫现在是我掌管着呢,我最大,我爱做什么就做什么。” 阿蛮笑语嫣然,慕容恺宠溺地抬手刮了下他的鼻尖,说了一句“随你。” “那如果有了流言,怎么办” “放心,有我在,谁都不能伤害我的小姑娘。” “谁是你的。”阿蛮脸上全是羞怯,说话间都红了脸。 “你是我的,谁都抢不走的。”慕容恺凑到阿蛮耳畔说话,暖热的气流,穿过耳鼓,顺着沸腾的血液,直抵心头。 阿蛮觉得自己心都要蹦出来了,而慕容恺仿佛没感觉到她的心跳一般,嘴唇贴紧了阿蛮的耳朵,柔声说了一句“阿蛮,我会让你的父皇为咱们赐婚。” 礼亲王番外第二百八十六章 流言 慕容恺这番话落入阿蛮耳中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是恍惚的。 很久,她才反应过来,慕容恺说的是真的,她的父皇,要为他们赐婚。 阿蛮的第一反应,是开心,因为她和慕容恺的感情,终于还是得到了长辈们的祝福,而开心之余,她又有些失落,她怕父皇着急将她嫁出去,是为了让轩儿再无依仗,虽然自己本就不算什么依仗。 感觉到阿蛮身体瞬间的僵硬,慕容恺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说了一句“放心,他给咱们赐婚的条件是我必须参加北安今年的科考,还必须要考出状元的成绩,他给咱们赐婚,其实是为了给轩儿铺路。” 几句话,将阿蛮心底的担忧彻底击碎,只是她的笑容还没来得及在脸上绽放,就想起了慕容恺刚才说过的话。 “你刚才说要考上状元,父皇才会给咱们赐婚的” “对呀,等我考上状元,他说会给我赐府邸,赐婚。” “可是考状元,应该很难吧” “如果我想考,应该是不难的。” “万一考不上呢” “这么怕自己嫁不出去” “不是,我只是担心你,我” “放心,我这些年在大周虽然没什么作为,学习却从没耽误,而且,我的学问是太皇太后派人来教的,应付普通的考试,是完全没问题的。” 相比于阿蛮的担忧,慕容恺却是信心满满,他爱读书,却从不死读书,大周每年的考题他也都做,每次做完,教他的先生阅卷后都会夸他是状元之材。 “太骄傲了不好,万一” “放心,考不上状元,我也有办法让你父皇赐婚的。“ 慕容恺这话,说得理直气壮,他已经知道了苏靖最大的弱点,自然是有各种手段让他将阿蛮嫁给自己。 “那你如果要考上状元,是不是就要离开这里了。”阿蛮牵着慕容恺的手缓缓走向宫内,从母后去世后,她最怕的就是离别,而她更是习惯了慕容恺平素的照顾。 “嗯,到时候北安的状元郎会离开,但是小圆子每天晚上还是会伺候公主安寝的。” 北安皇苏靖让他进朝堂,一方面是为了让他能名正言顺掌握朝堂上的权柄,另一方面是为了让他远离阿蛮。 他却忘了,有小圆子这个身份,自己随时都可以进宫。 只是慕容恺没想到,这个在以后能给他无数便利的小圆子的身份并没能保留多久,因为那日他和阿蛮在宫门口相拥之后,就有了流言,说骄阳公主殿下和宫内的小太监不清不楚。 随着这流言一起传播的,还有锦绣公主看出两人关系不寻常,被两人指责的消息,在这则消息里,锦绣公主成了关爱妹妹的慈爱长姐,阿蛮则是骄纵无礼我行我素的刁蛮少女,就连小圆子都是一脸高傲,丝毫不将锦绣公主放到眼里。 流言迅速传播开来,也有人会问锦绣公主事情的真假,每次锦绣公主都是未语泪先流,一副好姐姐的样子,一脸无可奈何。 才开始有这流言的时候,阿蛮是不在意的,毕竟流言每日都有,不搭理自然也就无人关注了,却不想苏锦绣在期间兴风作浪,让这流言每日都有新花样。 这流言终于传到了苏靖的耳中,他第一时间将慕容恺叫到了面前,直问他怎么搞的,害得阿蛮名声败坏,而慕容恺,显然是有备而来,甩出了一堆人名,让苏靖查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再来指责自己。 礼亲王番外第二百八十七章 出家 礼亲王番外第二百八十七章出家 看着慕容恺平静的样子,苏靖心底恼火更重,他觉得慕容恺是不够重视阿蛮,才会让阿蛮陷入这样的流言蜚语之中。 但是,当他仔细看了慕容恺丢给自己的东西之后,他怒火更盛,只是不再是因为慕容恺。 “你念着父女之情,她可曾念过姐妹之情,可曾顾过你的颜面。” “我是答应与你一起整顿朝纲,但是,苏锦绣不除,我不放心离宫,你舍得让自己女儿在这些阴谋诡计中呆着,我却不舍得阿蛮受这样的委屈。” “你什么意思” “你想让我为北安当牛做马,为了阿蛮,我愿意,但是我有条件。” 慕容恺的条件,他不说,苏靖也是明白的。 “我给皇上考虑的时间,我的耐心也有限,如果皇上连一个女儿都不愿意割舍,那我就以小圆子身份陪着阿蛮,等那天她被你们父女伤得遍体鳞伤,对这皇宫再无任何感情的时候,我就带她离开。” 慕容恺说完转身就走,苏靖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却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 他喜的是有人能像自己一样护着阿蛮,自己总算是可以放下心来,可是苏锦绣,终究还是他的女儿,将她亲手推给敌人,他总还是狠不下心来。 “去将苏锦绣给朕喊来。”苏靖想了又想,最终对外面小侍卫喊道。 在等着苏锦绣到来的时间里,苏靖将慕容恺交到自己手上的罪证看了又看,流言是从谁的嘴里出来的,又经过谁的嘴,变成了什么样子,上面记得清清楚楚,清楚得让苏靖觉得,这场流言,好像是慕容恺蓄谋已久的。 苏锦绣进入御书房的时候脸上全是笑意,她觉得自己的计谋得逞了。 阿蛮和一个小太监不清不楚的,如此名声,慕容恺断然是不会再来求娶的,只要大周想和北安联姻,那自己就成了唯一的选择。 她甚至觉得,这次父皇宣自己过来,就是为了显示对她的重视,所以一进御书房,她就故作欢快地奔到苏靖身边,一副小女儿的痴缠样子,轻声喊着父皇。 苏靖却是冷着脸看着她,饶是一遍遍提醒,眼前这个女子就是自己的女儿,看着她一副矫揉造作的样子,心底都升腾出了浓浓的厌倦。 “父皇,您怎么想起女儿来了,您找我来是有什么事吗”苏锦绣轻声问着,心底早已经是乐开了花。 “父皇,您不会又想给女儿找个驸马吧,我上次可是说过了,我有心仪的人,如果您不让我嫁她,那我就出家当尼姑去。” 苏锦绣低着头说,脸上的笑容却已经是遮掩不住,平时自己如果说这样的话,父皇肯定已经不悦了,可是现在却什么都没说。 苏锦绣愈发笃定,阿蛮应该已经因为小太监的事被父皇厌弃了,所以父皇对自己才如此宽宏。 “既然你想出家,那也好,朕成全你。”苏靖突然开口,一句话,惊得苏锦绣脸色都变了。 “父皇,您说什么呢女儿怎么” 苏锦绣还等着父皇说,他已经厌弃了阿蛮,以后她就是父皇卫衣的女儿呢,怎么突然间,父皇就 让她出家 这怎么可能自己是堂堂公主,自己是要嫁到大周,做皇后娘娘的。 礼亲王番外第二百八十八章 求指婚 苏锦绣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呆愣地看着苏靖,许久,才磕磕绊绊地喊了一声父皇。 苏靖却懒得看她,只是挥手,示意她离开。 “父皇,为什么是我阿蛮和一个小太监不清不楚你都没让她出家,您让我出家” 苏靖看着她一副冥顽不灵的样子,气愤非常,他一遍遍告诉自己,这是自己的女儿,可是这个女儿,越来越让自己失望。 他努力护着的女儿,竟然如此不堪,他不由的想到慕容恺那眼底的嘲讽。 他甩手就将慕容恺扔给自己的罪证扔到了苏锦绣的面前。 苏锦绣不明所以,低头忍不住打量,蝇头小楷,工整的躺在纸上,却是字字诛心。 这些东西,苏锦绣自然是清楚的,可是,怎么会到了父皇的案头 “父皇,肯定是阿蛮,阿蛮她诬陷我的,她和那小太监不清不楚的,怕失了您的宠爱,才借着这个流言栽赃陷害我,是的,就是这样,父皇,您不能不相信女儿,女儿怎么可能作出这样的事情来。”苏锦绣边说边流泪,一副受尽了委屈的样子。 苏靖怎么都没想到,事到如今,苏锦绣既然还能将事情栽赃给阿蛮,如果自己本是信任她的,怕是真的要对阿蛮起了疑心了。 幸亏这些东西是慕容恺送过来的 “这不是阿蛮给我的。”苏靖叹了口气,沉声说道。 “那肯定是她想办法让人送到您面前的,父皇,她和那小太监都可以,和宫内的侍卫自然也是” 苏锦绣为了脱罪,不遗余力地污蔑阿蛮,却不知道,她的这些话,让苏靖的慈父之心变得冰凉一片。 “还在狡辩呢”苏靖都笑了,气得。 他一直觉得自己对苏锦绣疏于管教,她的本质还是好的,只需要自己多用点心教导,可是现在看来,她是从根上就坏了。 “父皇,我不是狡辩,我说的是事实,真的是这样,女儿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女儿”苏锦绣听出了苏靖话语中的失望,更是着急地解释,可是解释的话语,在这些铁证面前,太单薄了。 “你既然刚才说想出家,那就出家吧,为父已经是没有办法了,希望佛爷能让你清心。” 苏靖说完之后,就痛苦地转过了身子,自己的孩子,扭曲成现在这副样子,失望是真的,心痛更是真的。 “父皇,我不要,我不要,我现在正是妙龄,您上次说过的,会为我择婿,让我嫁人的,您现在又要将我送到庙里吗您不能出尔反尔,您” 苏锦绣是清楚父皇性子的,他决定的事情是更改不了的,但是她不甘心啊,为什么,关于阿蛮和那小太监的流言都满天飞了,父皇不去管,却要来管她 之前她心心念念要嫁大周的慕容恺,现在,她哪里还敢想,她就想留在后宫,留在后宫,才有无限可能。 而请父皇指婚,已经是自己留在宫中唯一的办法了。 苏锦绣想的是,等留下了再想办法,大周和北安每代都要联姻,以示两国友好的,只要将阿蛮废了,她就是唯一的选择。 苏靖不知道,苏锦绣在向自己求饶的时候都生出了这样恶毒的心思。 其实,苏靖宁愿将苏锦绣送走,不要涉及朝堂,无关党政,凭着她的公主之尊,在寺庙中不会受任何的委屈。 他甚至在想,为她择一个好的男人,等临终留下遗旨。 礼亲王番外第二百八十九章 锦绣良缘 他满心为她打算,却不想自己的这个女儿,早已经打好了算盘,迫不及待地想留下来,想继续,如慕容恺说的那样,继续针对阿蛮,哪怕她用的是要指婚的名义。 这指婚,她以前是避之不及的,现在,却这样迫不及待。 “父皇,我知道错了,您不想让我在这宫中呆着,你就给我赐婚,及早定下婚期,女儿出嫁就是了,女儿不想青灯古佛的过一辈子,女儿还得照顾母妃,还得孝顺父皇,父皇,求您了。” 苏锦绣一边哭着一边请求,苏靖的心,却愈发得凉。 终于,犹豫再三,他还是做出了决定,对苏锦绣说“既然你想让父皇给你指婚,那朕就指婚,将你指给安国将军的长子,甄君然。” 苏靖说这番话的时候,心都是痛的,只是在看到话音落地后,苏锦绣脸上那掩饰不住的兴奋时,他的心终于释然。 他很清楚,这是苏锦绣最想走的路。 “多谢父皇,我就知道您是最疼我的,父皇,您真好。”苏锦绣笑着说着,眼底全是璀璨光芒,虽然这个结局,不如嫁给慕容恺,却是她在北安最好的结果。 父皇最倚重的安国将军的长子,以后肯定也是威风凛凛的将军,到时候军权在她夫君的手中,苏锦轩如果不好好对她,她就 当然,这是后话,她现在最想嫁的还是慕容恺,那可是大周的皇后。 只有嫁慕容恺毫无办法了,她才会退而求其次,选择甄君然。 “满意了不要嫁大周去了”苏靖有心试探,苏锦绣却只是笑,刚才还觉得自己无法翻身呢,却不想 “父皇,您”苏锦绣一脸害羞,一副小女儿的姿态,只是此番模样在苏靖心里,已经激不起半点涟漪。 “去吧,一会儿我就会下明旨。”说完之后,苏靖就挥手示意他离开。 他现在是片刻都不愿意和苏锦绣呆在一起,他怕自己会忍不住斥责。 但是自己这个父皇在她的成长中一直是缺席的,他连斥责的资格都没有,倒是朱贵妃,她到底安的什么心,将自己的女儿教养成了这幅样子。 除了恼恨朱贵妃,他更多的是想起了他的皇后,之前皇后曾多次提过要将苏锦绣带到膝下教养,只是朱贵妃哭得厉害,说自己已经不奢望他的眷顾,就想照顾好他们的孩子。 结果,她就将孩子教养成了这幅样子。 当初自己真的不该心软的 苏靖想将朱贵妃叫过来,好好教训一顿,可是想想,到时候又会惹一顿气生,结果又改变不了,索性连人都不叫了。 却不想朱贵妃自己却往枪口上撞,接了圣旨之后,欢天喜地地去了阿蛮的灿阳宫,一通显摆。 说什么在北安再也找不到比安国将军府更高贵的门第了,说什么皇上心里喜欢着锦绣公主,说什么阿蛮和小太监纠缠在一起,这次和皇上彻底离了心。 阿蛮懒得搭理朱贵妃,就让人将朱贵妃送到了皇上的御书房,之说贵妃娘娘这么喜欢皇上给苏锦绣的指婚对象,那应该去谢皇上指婚。 朱贵妃是被人扔进御书房的,当时苏靖正在忙着手上的事情,她落地的声音惊到了他,等他抬头看去,所见就是朱贵妃喜笑颜开的脸。 想着苏锦绣的欢天喜地,再看朱贵妃,两人如出一辙,却让人心烦不已。 “你来做什么”苏靖满心不悦地问,朱贵妃自然不会说是被阿蛮的人扔进来的,她只是谄媚笑着说“我是来谢恩的,谢皇上给锦绣指的这锦绣良缘。” 礼亲王番外第二百九十章 拒婚 “锦绣良缘”苏靖笑眯眯看着朱贵妃问道。 “安国将军,可是咱们大周数一数二的门第,皇上是疼爱锦绣,才将她许给了安国将军的公子。” 朱贵妃笑着说,她心底觉得,皇上的想法应该是和自己一样的,却不想,她话音刚落,苏靖就已经起身。 “那你就去好好准备这桩婚事吧,等锦绣成了亲,你就去城外双城庵呆着吧。” 朱贵妃刚才心底还全是喜悦,现在苏靖一句话,让她坠入了无底深渊。 她好像没做什么错事啊,刚才的话也没问题,明明是皇上的赐婚,自己来谢恩,夸皇上眼光独到,给女儿选了锦绣良缘来着,怎么就 “皇上,我做什么了为什么” “为什么皇后当年想亲自教养锦绣,你当时说什么来着锦绣是你亲生的女儿,是你的命,你不能交给别人,你不放心,可是你将锦绣教养成了什么样子” 朱贵妃看着皇上,一脸懵,她自觉将锦绣教养得很好,可是皇上 “是锦绣惹皇上生气了吗她还小,您得多担待,臣妾回去就好好教训他,以后要敬重您。” “滚。”苏靖看着朱贵妃一脸着急的样子,突然有了种对牛弹琴的感觉。 “皇上,您听臣妾说” “有话,去庵堂里说吧。” 苏靖话落,察言观色的小太监已经上前,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几个人拽着朱贵妃就走,朱贵妃挣扎着叫喊,她想要给皇上解释,可是不等她张口,整个人就被拽出了御书房。 朱贵妃的声音越飘越远,苏靖心底却愈发疲惫,想到平日自己累了就坐在自己身边,温婉和自己交谈的发妻,心底的泪,无声地流。 那个与自己无话不谈,自己一个表情她就知道自己心思的女人,已经不在了呀。 思念和哀伤,痛彻心扉,却无人可以替代。 苏靖不知道的是,他的一纸赐婚,不仅让朱贵妃和锦绣公主的命运发生了惊天的变化,安国将军府,也因为这一张圣旨,乱了阵脚。 宣旨的太监已经离开,甄元道却一脸恍惚地坐在椅子上,神色莫测,一家人都盯着他,一脸焦急。 他们求娶的是骄阳公主,可不是锦绣公主,皇上将锦绣公主指婚给甄君然,这是什么意思 是骄阳公主彻底失宠了,皇上心里只有锦绣公主这个女儿,所以,将最爱的女儿指给了他们甄府还是皇上在敲打自己 和甄元道的满面愁容不同,甄君然则失魂落魄地站在那里,许久,才对身侧的母亲说了一句“母亲,我不娶那锦绣公主,她怎么能和阿蛮比,阿蛮那是” 在甄君然的心底,阿蛮就是皎皎月光,就是他心底的那盏明灯,在知道父亲要给自己求娶阿蛮的时候,他兴奋莫名,他觉得依照皇上对父亲的宠信,允婚只是个时间问题,怎么突然就变成了现在这幅样子 那个锦绣公主,也是个美人,可是面目容貌中都带着一股小家子气。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你还没资格说不娶。”一直愣着的甄元道突然开口,打碎了甄君然心底渐生的希望。 “可是,可是,父亲,你明知道我喜欢的人是阿蛮,我从小喜欢她,我这么多年的努力,都是为了能有资格站在她的身边,我” “骄阳公主现在还在孝期。”甄元道看着儿子慌乱的样子,心底生出阵阵无力。 “那我等他,别说是三年,就是十年八年我都能等,等不到她,我就出家。” 一句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已经将甄君然的心击得粉碎,她现在满心都是他娶不了阿蛮了,他得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女人。 礼亲王番外第二百九十一章 抗旨 甄君然的话语决然,一副认准了骄阳公主的样子。 甄元道看着儿子如此,面上有几分犹豫,而甄夫人则看不得儿子委屈,忍不住开口对甄元道说道“老爷,你能不能去找皇上说说,将公主换成阿蛮呢阿蛮那孩子虽然骄纵,却秉性纯良,是个好孩子,这个锦绣公主,心思太多,都说娶妻娶贤,咱们” “父亲,儿子非骄阳公主不娶,您之前答应过我的,让我跟您好好学领兵打仗,婚事上您会尽力成全我,让我如愿的。” 甄君然听母亲为自己说话,像是看到了希望一般,满脸期待地看这自己的父亲。 甄元道本来心底还在想着皇上的用意,现在被妻儿一说,心底则生出了几分怨怼,他明明说的要求娶骄阳公主,皇上却将锦绣公主扔到了他们府上。 骄阳公主是皇后所出的嫡公主,身份尊贵,心思澄澈,不少豪门贵妇都盼着要一个她这样的儿媳,而锦绣公主,虽说也是公主之尊,她的母亲却是一个不受宠的妃子,而且那锦绣公主小心思太多,小手段不断,许多世家大族都避之唯恐不及的。 娶妻不贤祸三代,他们甄家,在他这一代才开始崛起,怎么能任由锦绣公主坏了传承。 甄夫人自然是看出了甄元道的动摇,她赶紧再说“老爷,你盼着咱们家君然像你一样征战沙场,可是那样的话,府里的当家主母不能是个捻酸惹醋拎不清的,锦绣公主,万万不行。” 这次,甄夫人已经是商量试探的语气了,她说的是万万不行。 “父亲,皇上对您很是宠信,可能是思虑不周,您” 甄元道在战场上英勇无匹,却也是个耿直鲁莽的汉子,此刻被夫人和儿子一番怂恿,只觉得热血上头,急匆匆起身就向着皇宫的方向而去。 看着父亲匆忙的样子,甄君然的心才彻底放下,甄夫人更是直接对甄君然说,让他放心,因为他的父亲这些年忠心耿耿,皇上最是宠信不过。 甄元道的一腔热血走到宫门前已经凉了半截,他总觉得皇上指婚这事有古怪,他甚至想回去和府中几个幕僚商量下,可是想着妻儿那殷切的目光,终于还是进了宫。 见到苏靖之后,甄元道就跪在了地上,哭诉自己这些年为国戍边的不易。 苏靖此时也明白了他的意图,却没有言明,只说自己这做帝王的让臣子委屈了。 “皇上,为国为民,臣不委屈,臣只是觉得对不起妻儿,这些年让他们为我担惊受怕,一家难得团圆。” “皇上,求您成全臣一番慈爱之心,求您让骄阳公主下嫁我们甄家吧。” 甄元道一番铺垫,全是为了这请求,苏靖自然是明白,他安静看着甄元道,许久都没有说话。 他都不知道,这些年自己宠信的安国大将军,竟然已经如此不将自己,不将皇权放在眼中了。 公主下嫁,这是天大的荣耀,他不说是来谢恩也就罢了,竟然还对自己的公主挑挑拣拣,真是 “皇上,犬子与骄阳公主青梅竹马,两人早已是情根深种,皇上有心,让公主下嫁甄家,那就成全了两个小儿女的一番痴心吧。” 苏靖脸色变了又变,这几日他听多了情根深种这样的话语,一时间觉得这个字眼都成了贬义。 青梅竹马阿蛮小时候的玩伴是楚南风,不是甄君然,甄家也就是这两年才起来,才有资格参加宫宴,才有资格见到阿蛮,情根深种也不过是种了两三年罢了。 再者,他是知道事实的,阿蛮那丫头,现在心里念的,怕是只有慕容恺一人。 礼亲王番外第二百九十二章 君恩 甄元道一直在等着苏靖开口,可是他的话都说完很久了,端坐在椅子上的皇上,没有任何的反应,只是低头看着他。 他抬头看向苏靖,他正讳莫如深地看着自己。 “皇上,老臣也是没了办法,犬子知道了您要指婚之后,在家就已经闹腾起来了,老臣是实在没了办法。” 甄元道说着,眼泪又落了下来,他虽然征战在外,却也明白苏靖心软,尤其是在孩子的事情上,总是会格外宽宏。 “苏靖,雷霆雨露俱是君恩。”苏靖终于开口,一句话,就让正在拭泪的甄元道僵在了当场。 这话,他对自己的妻儿说过,只是,却从未走过心,他一直觉得自己为北安立下赫赫战功,皇上给自己施恩是最正常不过的,也习惯了享受皇上给予的恩德,他还真没觉得,此时拒绝了皇上的指婚是件多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但是,当苏靖缓缓说出口,一切,仿佛都变了味道,瞬间就脱离了他的掌控。 “皇上,臣” “抗旨不遵是什么罪名你应该知道,你来为自己的儿子求娶朕的公主,朕将公主指婚给甄君然,这是朕给你的恩德,你有求,朕有应,咱们君臣相宜,怎么,朕对你已经仁至义尽,你却要怪朕对不起你朕的公主,金枝玉叶,哪里由得着你们甄家来挑选” 苏靖恼火不已,却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怒火,将一番话缓缓说了出来。 因为甄元道曾经为国立功,这几年他一直对他很是宽和,却不想,养得他得寸进尺。 “皇上,臣” “甄元道,你做的事情,朕不是不清楚,之所以不说,是给你脸面,你不要得寸进尺。” “骄阳公主之前遭遇刺客,那刺客竟然是京郊大营的兵士,这件事情的幕后主谋是谁,还用我说吗” “青梅竹马青梅竹马需要用这样的手段吗成为你甄家的媳妇,还要先经历过刺客这样的考验还是怎的” 苏靖终于还是没能忍住,轻声问道。 甄元道闻言,心底已经是慌乱至极,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流。 他没想到,这一切,皇上竟然已经知道了。他 “皇上,臣”甄元道想解释,其实那件事情,也不过是他给儿子创造机会,来一出英雄救美罢了。 “朕本想成全你的,可是你,你都求到朕这里来了,朕自然要给你足够的体面,所以,才将锦绣公主指婚给君然那个孩子,朕如此做,你还不满意,竟然还” “臣不敢,臣谢皇上成全,臣” 苏靖已经将话说到了这样的地步,甄元道哪里还敢说别的,只能是谢恩。 恩威并施,让他清楚,他没有资格选择,更没资格来反抗。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回去好好准备大婚,不要委屈了朕的公主。”苏靖听甄元道表态完,就开口撵人,这些他曾经信任的人,现在,他连多看一眼都懒得。 都是被他的宽和给惯坏了,让他们忘了,自己是他们的君王。 不过现在,是时候让他们长点记性了,也必须将他们处理好了,不然,自己的轩儿要扛起这北安的江山,怕是很难很难。 礼亲王番外第二百九十三章 闻讯 礼亲王番外第二百九十三章闻讯 甄元道进宫找苏靖请求更换指婚对象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阿蛮的耳中。 这消息是慕容恺的人传来的,之前这样的消息,大周的人是得不到的,不过现在苏靖暗暗放水,慕容恺很快就得到了消息。 “这甄元道是疯了吗”阿蛮都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北安的安国将军,竟然会在父皇指婚之后来找父皇,让父皇更换指婚对象在他眼中,他的父皇就那么软弱可欺 如果父皇真的是个软柿子,那他怎么在北安的朝堂上稳坐了十六年的 “关心则乱吧,甄元道很宠爱甄君然,近乎溺爱,他有所求,他必然竭力满足,虽然这次你父皇没有答应,但是我估计,他以后还会想办法的。” “我看他是疯了。” “你父皇惯的,这些年,但凡他所求,有时候都不用他开口,只要表示出几分兴趣,你父皇都会将他喜欢的东西给他送过去,送来送去,养大了胃口,也是正常的。” “父皇怕是没想到,把人的胃口养大了,人也养蠢了。” “甄元道不会善罢甘休,我觉得下一次他们针对的对象就是你了。” “一次刺杀,还没完呢” “没准这次给你们生米煮成熟饭。” “他们敢。”阿蛮听着慕容恺的话,心底就生出了厌恶,因为有母后在,后宫中的阴谋诡计她并没有见多少,但是对那种毁人名节的事情,她却是排斥的,甚至连想都不愿意想。 “如果真有那样的事情,你准备怎么办” “如果甄君然敢碰我,我把他阉了。”阿蛮恨恨地说,看着阿蛮义愤填膺的样子,慕容恺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他揽着阿蛮的腰,轻声安抚道“放心,有我在,没有人能对你下手。” “没有你也没人敢对我下手,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两个我杀一双。” “嗯,知道,我的阿蛮就是厉害。” “慕容恺,甄家来求父皇更改指婚对象这事,我得让苏锦绣知道。”阿蛮说话的时候,眼睛里都带着狡黠。 “你想怎么做,不用告诉我,直接吩咐他们去做。” “你就不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慕容恺还没回答,阿蛮就开口说道“我就是要膈应她,让她难受,谁让她膈应我来着。” “膈应你” “肖想你就是膈应我呀。所以,我要报仇。” “嗯,我顺道让朱贵妃也知道这消息,到时候他们母女闹腾去,咱们看热闹。” “我还以为你要嫌弃我没事找事呢。” “但凡让你不痛快的人,让你不痛快的事,你尽可告诉我,我想办法让你痛快了。” “那甄君然呢想想他” “他膈应的是我,所以这件事,我来。” “不过,所谓的青梅竹马你不要给我解释一下吗”慕容恺一边承诺着,一边笑着问阿蛮,阿蛮看着慕容恺一脸促狭,轻声说了一句“你放心就是。我没什么青梅竹马,遇到你之前我情窦未开,遇到你之后,你就是我心里唯一的白月光了。” 猝不及防的表白,让慕容恺愣住了,等阿蛮红着脸转身的时候,他都没反应过来。 等阿蛮走远了,他回过神来之后,已经错过了一亲芳泽的最好机会,只能转身,对身后来传消息的小太监说了一句“想办法把消息传给朱贵妃和锦绣公主,最好让他们闹起来。” 对于阿蛮想看的戏,慕容恺也很感兴趣,他很想看到那被兴奋冲昏了头脑的母女,在听闻甄家对他们的嫌弃后,又是什么态度。 礼亲王番外第二百九十四章 喜欢 礼亲王番外第二百九十四章喜欢 阿蛮没想到的是不等这件事传入苏锦绣母女的耳中,那个一心要悔婚的甄君然竟然闯进了她的灿阳宫。 老天爷给了甄君然一副好相貌,身材也不错,只是闯进灿阳宫向她的时候,一脸哀怨,这让阿蛮有些接受无能,他这幅样子,让阿蛮觉得自己是做了错事的负心汉。 “阿蛮,我真的是喜欢你。”甄君然突然开口,阿蛮觉得自己的头更大了,心里更是别扭至极。即使和慕容恺感情不错,他们两人之间,也不曾有过这样直白热烈的表白。 当然,此刻灿阳宫中极度不爽的不仅仅是阿蛮,此刻最恼火的是慕容恺,自己捧在手心里呵护的女孩,被人求娶也就罢了,求娶不成,竟然还直接闯进宫来表白了。 “甄君然,咱们很熟吗”阿蛮也能感觉到慕容恺周身的冷意,可是他毕竟还是安国将军的儿子,不给他面子,总是要给他爹一点面子的。 “我们”甄君然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了。 他们很熟吗其实算起来,他们交集不多,阿蛮和自己不熟,可是她早已经在自己的心里扎了根,日日相见,他们之间,岂止是很熟,她是已经驻扎在了他的生命力。 “咱们不熟,见面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的,所以,别和我开这样的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阿蛮缓缓说着,转身抓住了慕容恺的手,她是担心慕容恺心底会不悦,所以话说得毫不留情,是说给甄君然听的,也是说给慕容恺听的。 慕容恺轻轻拍了拍阿蛮的手,眼底全是温柔笑意,虽然不爽于甄君然的不识相,但那不过是阿蛮的一厢情愿,她紧张的还是自己。 “阿蛮,外面传言你和他,你是女孩子,不要这么不自爱。”看着阿蛮和小圆子打扮的慕容恺恍若无人般的眉目传情,甄君然是愤慨的,在他心里,阿蛮就是高高在上的小仙女,就该和小太监保持距离,就该为了那流言,疏远这小太监。 “我自爱不自爱与你有关系你管得也太宽了点吧。”阿蛮被甄君然的话再次震住,他是被刺激傻了吗竟然什么话都敢往外说。她的父皇都没说他什么呢,他那里来的资格。 “我是为你好,因为我喜欢的人是你,我会娶你为妻的,你等我,好不好。” 甄君然见阿蛮眼底多了几分恼意,心底已经很是紧张了,他使劲解释着,奈何他的紧张和迫切,阿蛮无所谓。 “甄君然,别自作多情了,那日的刺杀,我没有将你拎出来,已经是我手下留情了。” 阿蛮见甄君然一副深情似海的样子,心底膈应得不行,正能实言相告,希望他能知难而退,自己给他一次面子,并不代表下次自己还会给他面子。 “你知道了阿蛮,我不是有意的,有我在,我就会保护好你,不会让你有任何的危险的,阿蛮,我是为了让你知道,我是值得托付的,我” 甄君然之前还可以坦荡和阿蛮说话,可是现在,在知道阿蛮知道了那次刺杀的真相之后,他都觉得没什么颜面见阿蛮了,只能支支吾吾地说话,连抬头看阿蛮都不敢了。 礼亲王番外第二百九十五章 当年 礼亲王番外第二百九十五章当年 “事有万一,那些士兵可都是带着兵械的。”阿蛮见甄君然一脸恼恨无措,接着轻声言道。 “我就是自己受伤,也不会让你伤到的,当时我父亲说了,只要我能护住你,英雄救美,你定然会被我感动,我” 因为当初的阴谋就是针对阿蛮的,所以,现在在阿蛮面前说,让他无措,慌乱,甚至,不知所言。 不过,他语气坦诚,说的倒是心底的话。 “有我在公主身边,什么样的危险也轮不到你去护她。”一直平静站在阿蛮身边的慕容恺突然开口,甄君然闻言,抬头看向慕容恺。 “你”甄君然本想指责,可是想想那日,这人横刀立马,和他身侧的侍卫将那些与他合谋之人斩于马下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心底生怯。 是的,在他面前,自己确实是没有资格说能保护好骄阳公主。 “咱们是不一样的,你是个太监,你该知道这几日京中全是你们的传言,你如果真的为了公主好,就该远离公主,不该” 甄君然还是忍不住劝,既然骄阳公主不听,那他总能命令一个小太监吧只是话说出口,看慕容恺盯着他,他心底又不免生怯,最后的话语,都哽在了喉头,再也说不出来。 “你连自己都管不好,还来管我们的闲事,真是”慕容恺忍不住冷笑一声,他的话没说完,已经吓得甄君然退后了几步,他胆怯看着慕容恺,鼓足勇气,却再也没说出话来。 “既然皇上都下了赐婚圣旨,驸马爷还是回去好好准备大婚吧,我们灿阳宫的事,就不劳您费心了。” 慕容恺看着他这幅怂样,心底鄙夷得厉害,他扔下一句话,就带着阿蛮离开,显然不愿意听他再叨叨。 甄君然就看着阿蛮被慕容恺牵着手决然离开,他的心空荡荡的,酸涩得厉害。 他父亲请皇上收回成名,皇上拒绝了,他只能迎娶苏锦绣。 可是苏锦绣,在他心底,那是恶魔一样的存在。 他喜欢阿蛮,也是因为苏锦绣。 当年,他第一次跟着母亲进宫,苏锦绣因为没见过自己,认定了自己是个小官家的子弟,说他偷了她的珠钗,非要打死他,他当时是偷跑出来玩的,孤立无援,只能任人拉出去杖责。 他被打了两下,已经做了被打死的准备了,却听到了一道清泠女声,她拦住了杖责他的侍卫,她将自己扶起来,还牵着他的手将他送到了宴席上。 那时候,她还是个小姑娘,比自己矮了一头还多,却懂得安慰人了,还说回去一定会教训锦绣公主。 后来,他出宫之后得到了宫内的赏赐,当时来送东西的小太监偷偷告诉他,阿蛮公主让人训斥了锦绣公主,皇后知道这件事情,将锦绣公主禁足了。 在知道消息的时候,他都愣住了,他没想到,她竟然还记得对自己的承诺,即使,那只是她随口一说。 她,就是阿蛮,就是皇上皇后的爱女,骄阳公主。 从那天开始,他就喜欢上了她,总觉得她身上带着光,能将自己的人生都照亮。 他很庆幸,父亲的官职越做越高,他几次试探父亲,自己能不能求娶阿蛮公主,父亲总是不应。 后来,他终于答应了,却被皇上婉拒了。 再后来,父亲说,要娶骄阳公主,就得自己使劲,让骄阳公主喜欢。 所以,他听了父亲的话,用父亲借来的兵,在公主回来的必经之路上,准备演一场英雄救美的戏。 只是这出戏的主角,却换成了别人。 礼亲王番外第二百九十六章 惩罚 早早就离开的阿蛮和慕容恺没心思去追究甄君然这汹涌的爱意是从何处而来,在他们眼中,甄君然连个外来者都不算。 不过,看着自己喜欢的人被人这样疯狂的表白,慕容恺心底还是有些不爽。 “不高兴了”慕容恺拖着他回来,许久都没说话,一张脸阴沉着,阿蛮忍不住轻轻的哄。 相爱的人可能都是如此,都想让对方快乐,只要看他皱着眉头,自己的心情也会跟着低落。 “他充其量就是个地主家的傻儿子,我眼光得多不好,才会看上他。” 阿蛮的话语里都带着浓浓的嫌弃,那甄君然,虽然模样不错,但是没什么脑子,但凡聪明点,也不会闯进灿阳宫来,更不会没头没脑地说出那番话来。 “他长得还不错。”慕容恺听阿蛮嫌弃的语气,心情已经好了不少,但是还是轻声说了一句,好像为甄君然鸣不平。 不过阿蛮和慕容恺呆久了,知道他在自己的事情上总是小气,断然不会为情敌说话,所以,立马就意识到了这是一个坑,在慕容恺话音落地时就高声说道“哪里长得不错了就是模样能看,我这天天看惯了大鱼大肉的,还真看不上他那盘菜。” 慕容恺转头看着阿蛮,轻声问了一句“看惯了” “对呀,你天天在我眼前,我看来看去的,自然是看惯了。”阿蛮说话的时候,还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一副自己说的对的样子。 “那看来,你对我这容貌是满意了” “那是自然,你这模样,我北安可是找不出几个,清贵公子,翩翩如玉。” 慕容恺听着阿蛮夸自己,笑意盈盈地凑到了阿蛮的面前,两人靠得很近,呼吸可闻,阿蛮有些羞赧,低声问了句“你干什么呢” “你说干什么呢自然是用这还行的容貌you或你,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说完,他的唇就触到了阿蛮的唇上,两人的唇,仿佛点了火一般。 唇舌相依,呼吸可闻,两人紧紧抱在一起,这吻,让阿蛮有些猝不及防,却又热烈直白。 那唇齿间的热度好像都传到了心头,阿蛮觉得自己的心在砰砰跳个不停,好像马上就要跃出来一般。 许久之后,阿蛮整个人都软在了慕容恺的怀中,像是一汪水泽,带着灼人的暖意。 两人终于分开,确实双目灼灼,四目相对,慕容恺淡笑着再次低下头来。 “慕容恺,你够了。” 可是够没够,不是阿蛮说了算的,等慕容恺亲够了,阿蛮觉得自己的嘴唇都要肿了。 “你“ “之前那次,是you或你,后来,是惩罚。” “我做错什么了”阿蛮一脸懵,自己好像,没做错什么呀。 “招蜂引蝶,算不算” “我”就那地主家傻儿子,自己什么时候招,什么时候惹了,那是他自己撞上来的好吧,怎么就成了自己招蜂引蝶了 “我没有。” “没有他为什么闯进灿阳宫,不是去锦绣宫知错不认错,刚才的惩罚,太轻。” 阿蛮还在愣怔的时候,慕容恺已经再次欺身上来,阿蛮在懵懂间都被慕容恺亲晕了。 而慕容恺却久久不愿意放开,因为她的味道,太美,太容易让人沉沦了。 礼亲王番外第二百九十七章 自取其辱 阿蛮被亲得晕晕的,心乱如麻,她不知道的是,从这日开始,慕容恺找到了和他亲密的理由,每次,都是她犯了错,要遭受惩罚,每次,都惩罚得她腿软,等事后她反应过来,才觉得自己好像没犯什么错。 那所谓的犯错,不过是慕容恺处心积虑想的理由罢了。 不过被人这样处心积虑爱着,阿蛮心底,只剩甜蜜,罢了,既然他说自己犯错,那就犯吧,谁让她喜欢他呢。 对慕容恺的纵容,让阿蛮觉得,自己有做昏君的潜质。如果慕容恺想要,她可能会一直纵容下去 但是她能纵容慕容恺的时间却越来越少了,因为慕容恺要参加科考,总是要做准备的,为了以后进入官场能顺遂,他已经开始接触朝中大臣,每日都疲累得很,看着他为自己兢兢业业的辛劳,阿蛮的心底,既暖又疼。 她也只能努力照顾好慕容恺的生活,能多给他点陪伴。 阿蛮很清楚,等他参加了科考,他们两人能彼此陪伴的时间会更少。 阿蛮和慕容恺的灿阳宫一片静谧和谐,锦绣宫中这段日子却闹得鸡犬升天。 当然,这闹腾的导火索还是阿蛮,那日她让人将安国将军要悔婚的消息传到了锦绣宫中之后,苏锦绣就一直要见甄君然。 可是甄君然从进宫找了阿蛮之后就一直将自己关在将军府中,苏锦绣去了趟将军府,被甄君然拒之门外。 她忍不住第二天又去了,可是第二天,她连将军府都没进去。 第三天,苏锦绣又去了将军府,依然没能进将军府的大门。 她气不过,回来就去了御书房,可是皇上不见她,她忍了又忍,最后闯进了御书房,直说自己要进安国将军府,将军府却拒不开门。 苏靖听完了苏锦绣的哭诉,也是愣住了,他虽然知道苏锦绣的秉性但是,安国将军不许苏锦绣进门,这可就是打他们皇家的脸了。 可是自己为苏锦绣出头他又有些不愿。 “小于子,你带着锦绣去趟安国将军府。”想了想,苏靖还是准备旁敲侧击,这小于子是自己身边的小太监,甄元道不能不给他点面子。 却不想他的话刚说完,小于子就跪在了地上,说了一句“皇上,奴才理应遵旨的,可是公主以后是要嫁到安国将军府上的,现在就记着进门,有点” 小于子一提醒,苏靖也顿时想到了,自己的女儿,再不堪,也是皇家公主,大婚之前就往夫家跑,自己还给她撑腰,这事有些 苏靖一边示意小于子起身,一边看向苏锦绣,他忍不住问了一句“朕都指婚了,你还要如此迫不及待进安国将军府” “女儿只是想去问个明白,他们安国将军府,为什么看不上我,我是皇家公主,他们竟然敢要求悔婚。” 苏锦绣说话的时候,脸色都因为生气带着淡淡的粉,只是她咬牙切齿的样子,让他本来精致的脸变了形,毫无美感可言。 “你是皇家公主,你的婚事,不是他们做主,他们想毁,也毁不掉,你回去老实呆着,等着出嫁。” “父皇,他们如此欺辱女儿,您都不为我做主吗” “你如果不跑到安国将军府上,他们能欺辱你,你分明是自取其辱。” “父皇,你” 苏锦绣从来没听自己的父皇说出这样的话来,他从来都是慈爱的,即使对自己再不满,在话语上也不会如此,毫不留情。 “回去好好呆着。”苏靖显然没有了和苏锦绣继续说话的兴趣,甩手示意苏锦绣离开。 苏锦绣再委屈,再不愿,也只能离开,苏靖看都没看她的背影一眼,反倒是笑眯眯地看向了小于子。 礼亲王番外第二百九十八章 讨好 礼亲王番外第二百九十八章讨好 本来安静站着的小于子看着皇上颇有深意的目光,脊背生寒,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皇上,奴才” “刚才的话,是慕容恺让你说的” “奴才觉得也是如此,奴才” “那是我的女婿,他对阿蛮没有私心,所以,断然不会害我的,你没必要这样害怕。” 小于子听着皇上的话,整个人都愣住了,他怎么都没想到,皇上竟然会在自己面前,承认他们家王爷是他的女婿。 小于子脑海中早已经是鞭炮齐鸣,他甚至都想到了,等他把这个消息告诉自己家王爷,自己家王爷肯定会重赏自己。 看着一脸喜悦的小于子,苏靖面色倒是淡淡的,好像自己刚才说出的话没什么冲击力一般。 “那家伙,倒是个未雨绸缪的。”虽然心底对慕容恺还是不爽的厉害,却又不得不承认,如果不是小于子提醒,他真的就 “皇上有所不知,我家王爷是太皇太后亲自派人教导的,自然与他人不同,心智谋略,能和他匹敌的不多。” 小于子听皇上夸赞慕容恺,心底更是乐开了花,他忍不住说着,却不想他话刚说完,苏靖就来了一句“你家王爷” “皇上,奴才” 小于子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得意忘形了,竟然在皇上面前说出了自己是慕容恺的人,这罪过,好像有点大。 “如果你觉得慕容恺是你的主子,你就去他那里,如果觉得我是你的主子,你就在这里呆着,但是在我这里,我就是你的主子,以后,不许” 苏靖想说,让小于子以后不能这样夸慕容恺,虽然也希望他优秀,但是只要说起他,他总觉得自己家的阿蛮,就是被这头猪给拱了,心情极度不爽。 “皇上,我是您的奴才,我自然是听您的,再说,您都说了,我家王爷是您的女婿,以后肯定会各种讨好您,我在您身边,他方便一些。” 小于子不愧是个机灵的,183一番话,既表了忠心,更是将皇上哄得舒舒服服的。 想想以后有小于子在,那个心黑讨好自己会更便捷一些,苏靖心底那点别扭也就散了不少,只是哼了一声。 只是苏靖忘了,慕容恺在自己面前,嚣张得瑟,从没想过要讨好。 所以,在以后的日子里,苏靖一直期待着慕容恺能通过小于子来讨好自己,只是,一直没等到。 这也就导致了在以后的日子里,苏靖总是骂,阿蛮找的男人,和她一样,是个能把他气死的货。 而御书房风平浪静之后,锦绣宫却依然喧闹不已,因为苏锦绣去不了安国将军府,朱贵妃却给她想到了更好的办法。 朱贵妃宣了安国将军的夫人进宫。 这次,安国将军府没了办法,朱贵妃虽然没有掌管后宫,但也是一宫主位,她的宣召,纵使再不愿,也得去。 所以,在接到朱贵妃的宣召之后,安国将军府内一片沉寂。 安国将军夫人赵氏阴沉着脸看着安国将军,许久,才说了一句“老爷,既然朱贵妃找我了,我就去把话说清楚,当年她打了咱们然儿,怎么还有脸要嫁进我们家的。“ 礼亲王番外第二百九十九章 宣召 礼亲王番外第二百九十九章宣召 安国将军看着赵氏,许久才说了一句“这件事,不要说了,朱贵妃问起你怠慢公主,你就说公主马上要嫁进来,如果总是来将军府,对公主名声不好,咱们是没有办法,才” “可是她当年那么欺负咱们的然儿,我真是生气得很。”赵氏说话的时候脸上全是疼惜。 这件事,他们一直不知道,是那天甄君然闯了灿阳宫,回来之后和他们说的,甄君然还放出话来,死都不会娶苏锦绣,如果爹娘逼着他娶,那他就死。 知道自己儿子受了委屈,甄家夫妇自然不会给锦绣公主留面子,谁不知道甄元道夫妻感情极好,这些年也只有甄君然一个孩子,从小如珠如宝看着长大的,尤其是甄元道,常年在外,总觉得欠儿子的,所以知道了儿子受委屈之后,也不管苏锦绣的身份,就让人将苏锦绣关在了门外。 甄元道甚至想好了,自己不给公主面子,他要等着皇上问责,到时候他可以用当年苏锦绣欺负甄君然的事情,说服皇上退婚,可是没想到,皇上不想见他们,想见他们的是朱贵妃。 朱贵妃那个人,格局不大,定然是要全力维护自己的女儿的,所以夫妻两人在得到宣召之后,都有些愁。 “你可以借着去后宫的机会,去见见阿蛮公主,没准,她能帮你。” “阿蛮公主你不是说过,她知道刺杀她的是”赵氏有些诧异,在刺杀那件事暴露之后,他们纵使不是仇敌,也断然不会友好,怎么自家将军竟然让自己去求阿蛮。 “她这人虽然骄纵,却也是古道热肠,咱们虽然对不住她,但是她应该不会见死不救,只要她救了,那就是对咱们然儿” 安国将军对甄君然很有信心,他总觉得以自己儿子的优秀,定然是能吸引骄阳公主的。 当然,让甄君然娶骄阳公主,他也有更深的考虑,只是,那都是后话了。 “按我说的做。” 安国将军见赵氏还想问,已经懒得解释了,他起身就向着甄君然院落的方向而去,躲在自己屋子里不出来,让他这个父亲跟着操碎了心。 赵氏纵然心底还有疑惑,却也只能按照夫君说的做,他不会害自己的儿子。 她心心念念想见骄阳公主,可是进宫是因为朱贵妃的宣召,所以,纵使不愿,也得先去见朱贵妃。 她走进朱雀宫的时候,朱贵妃正一脸铁青地看向赵氏,苏锦绣也黑着一张脸,在看到赵氏走进来的时候,嘴角闪过一抹嘲讽笑意。 赵氏按照规矩俯身行礼,朱贵妃看着她,许久都没有叫起,只让她保持行礼的姿势,也不说话,只是笑着看着,像是在看一场好戏。 “母亲,安国将军夫人给您行礼呢。”最终,还是苏锦绣结束了这漫长的行礼,仿若好心一般提醒朱贵妃。 “还是我儿知礼懂事,安国将军起身吧。”朱贵妃仿佛想起来一般,笑着夸完苏锦绣,才回过头,说了一句“安国将军勿怪,我刚才在想锦绣的事情,所以没注意到。” 赵氏努力维持着脸上的僵笑,一副知书达理的样子,心底却是恨极了朱贵妃。 “咱们以后可是亲家了。快给亲家上茶。”朱贵妃吩咐身侧的宫女,那宫女端着茶就向赵氏泼去,却不想赵氏在经历了刚才的行礼事件之后已经有了防备,不等那宫女将茶泼到自己身上,她就已经闪身躲过了。 礼亲王番外第三百章 交锋 礼亲王番外第三百章交锋 朱贵妃见赵氏躲过,心底恼火不已,她高声喊了一句“赵氏。” 只是她话音落地的时候,那宫女手中的茶已经洒到了赵氏刚才躲着的地方。 事实摆在面前,赵氏刚才的动静就是为了躲这杯热茶,可是朱贵妃指责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总不能指责人家躲泼过来的茶吧,都怪那个宫女不够灵活,在听到她声音的时候,就该停止动作。 朱贵妃不知道的是,那宫女的茶之所以泼出来,全是因为她那声高喊吓得。 “朱贵妃,您宫中这宫女也太没规矩了,端茶都端不稳,是怎么伺候您的以后公主如果要嫁到我们府上,陪嫁的婢女,可不能有这样的。” 赵氏自然知道朱贵妃的企图,所以此刻嘲讽起来也不留余地,两人都是正一品,给她行礼也不过是因为她是皇上的女人,她倒好,还真当有这么回事了。 “来人,带出去,乱棍打死。”被赵氏抢白了一通的朱贵妃脸色愈发难看,恨恨地盯着在地上求饶的宫女,恨恨言道。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那宫女早就知道没能让朱贵妃如意,自己定然没什么好结果,却不想,一杯茶,自己就是死路一条。 她颤抖着身子高声喊着,却还是被进来的小太监给拖了出去。 “就是洒了一杯茶的小事,这样就要人性命,可是不好,贵妃娘娘这也太” “本宫如何行事,与你何干。” 朱贵妃就是想要为自己争口气,却不想她的话刚说完,赵氏就说了一句“都说女儿肖母,我是怕” 朱贵妃显然没想到,自己惩处一个宫女,都会让赵氏怀疑自己女儿的品行。 她是有多么不看好自己的女儿,才这样质疑 当然,朱贵妃如此,苏锦绣的脸色更是不好看,这赵氏,就差指着她的鼻子骂了。 “赵氏你什么意思,我的锦绣去你门府上你们都不让进门,如此羞辱锦绣,你还指望哀家对你和声细语本宫今天喊你过来,就是要算账的。” 朱贵妃再也绷不住,对着赵氏高声喊道。 赵氏很想看着朱贵妃母女的德行,真的很想怼回去,但是想了又想,最终却还是按照安国将军嘱咐的话说了出来。 赵氏一副为苏锦绣考虑的样子,让朱贵妃有苦说不出,明知道不是这样的理由,却也只能忍了,认为她们真是为苏锦绣好。 “既然是为锦绣好,怎么不让人出来说一声,锦绣这几天都急坏了。” “贵妃娘娘,再着急也有大婚呢,大婚之日,我们安国将军府定然大门大开,迎接公主大驾。” “我听说安国将军进宫请求父皇取消指婚了,不知道这事,是不是真的” 朱贵妃在想着怎么描补将难堪的局面给糊弄过去,苏锦绣却是想问出个最终答案。 这几日,她日日都在想,安国将军府为什么就看不上自己,他们不是想要公主下嫁吗,为什么阿蛮可以,自己就不行。 苏锦绣心底不服,想要给自己一个交代。 礼亲王番外第三百零一章 阻止不了 因为苏锦绣的一句话,整个朱雀宫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赵氏抬头看着苏锦绣,犹豫再三,终于还是承认道“是。” 一句话,让朱贵妃好不容易按住的怒火再次喷发,苏锦绣更是脸色沉沉。 安国将军府想悔婚的事情,他们都知道是事实,但是,这次赵氏坦诚承认,等于是明晃晃的打他们的脸。 “赵氏,锦绣好歹是咱们北安的公主,你们府上如此作贱,真当我们家锦绣好欺负是不是。” “贵妃娘娘,悔婚的事情,是我们不对,皇上已经训斥了我家将军。” 赵氏一句话,让摆出高高在上姿态的朱贵妃母女脸色愈发难看,因为皇上已经训斥过了,他们如果再以这样的理由来问责,那就不合适了。 可是,就这么罢了,他们又怎么甘心。 “贵妃娘娘如果没什么别的事情,我就先回去了。”赵氏知道,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朱贵妃和苏锦绣必然不会善罢甘休,所以借着他们还没生出事端,赶紧开口离开。 “安国将军府好像没什么可忙的吧”苏锦绣轻声开口,却不想赵氏接着就回了一句“皇上赐婚的圣旨都下了,我们府上自然要遵旨,好好筹备大婚。” 苏锦绣自然不相信赵氏这冠冕堂皇的话,如果他们真的这样重视自己,重视他的大婚,自然不会做出将她拒之门外的事来。 可是,这样冠冕堂皇的理由,他们又没有反驳的理由,这才最让人憋闷。 “张嬷嬷,你跟着赵夫人回去,看看他们安国将军府是如何筹备大婚的,回来,给本宫讲讲。”朱贵妃也很是生气,却还是反应过来,笑着吩咐身后的嬷嬷。 那嬷嬷应是,赵氏的脸色却是变了,这等于是公然将人安插到了他们安国将军府上了,可是,理由同样是冠冕堂皇,她拒绝不得。 不仅没办法拒绝,他们安国将军府上还得做做样子,去准备和锦绣公主的大婚。 对于让自己的儿子娶苏锦绣这个事实,她是不愿意接受的,所以这些日子安国将军府没做任何的准备,如果这些,让张嬷嬷看了去,那又是对皇上指婚的不敬。 “既然安国将军府在认真筹办着婚事,还怕我宫中的嬷嬷去看一呀吗” “既然贵妃想让张嬷嬷去安国将军府看看,那尽管去就是,只是我今日进宫,总是要拜会一下这后宫之主的,等我见了骄阳公主后,再来带嬷嬷出宫。” 赵氏勉强维持着脸上的笑,心底早已经是慌乱不已,虽然自己家将军说过,要求助骄阳公主,可是骄阳公主是什么态度,她连想都不敢想,万一骄阳公主选择袖手旁观,那他们安国将军府,怕是免不了一场劫难。 如此想着,赵氏更是恨极了朱贵妃母女,都是他们,当年欺负自己的然儿也就算了,现在还不肯消停,一出接一出的,逼得他们安国将军府左右为难。 朱贵妃不愿意赵氏见阿蛮,她觉得赵氏的态度和自己是对立的,而阿蛮更是自己的对头,到时候两人见面,她怕是讨不到什么好处。 可是,她阻止不了,就像是自己让张嬷嬷跟着进安国将军府,赵氏阻止不了一样。 礼亲王番外第三百零二章 这话,有些诛心 阿蛮听到侍女禀报,说赵氏求见自己的时候,本能地想拒绝。 赵氏是甄君然的母亲,甄君然又有要娶自己的心思,自己如果见了赵氏,被慕容恺知道了,那惩罚 却不想正在看书的慕容恺不等她开口,就替她做了主,让赵氏进来。 见到骄阳公主的赵氏,和朱雀宫中的赵氏判若两人,在朱雀宫中,她是恼怒愤恨的,但是,在灿阳宫中,她的态度谦卑慈和,是臣子之妻,更像是个懂事知礼的长辈。 “赵夫人快起身吧,父皇已经给您家公子和锦绣公主指婚了,以后,您和父皇是儿女亲家,也算我的长辈,以后见面,可不能行礼了。” 阿蛮赶紧开口,当然不是为了体谅赵氏,而是她感觉到了不远处那到灼灼的视线,盯着自己,好像要将自己烧尽一般。 为了自保,她必须和赵氏保持距离。 在这一刻,阿蛮才确定,慕容恺那个心黑的让赵氏进来,即使为了让自己和她划清界限的。 赵氏没想到,阿蛮开口就是认定了自家儿子和苏锦绣的婚事,她有口难言,却也只能按照阿蛮的意思站起身来。 只是在心底酝酿了许久的话,此时,有些不知道要怎么开口了,她看着阿蛮,几次欲言又止,倒是阿蛮,耐不住这凝滞的气氛,开口问道“夫人来灿阳宫是有什么事吗” 听了阿蛮的话,赵氏扑通一声就跪到了地上。 阿蛮惊住,她本能地看向不远处的慕容恺,慕容恺只是笑着摇头。 “刚才我都说了,以后您是我皇姐的婆母,我一个晚辈,怎么能” “公主殿下,我是真的没有办法了,求求您救救我家然儿,求求您” 阿蛮呆愣地看着赵氏,听着她含泪的话语,一时间有些无措。 甄君然怎么了她能救甄君然 不等阿蛮看向慕容恺,慕容恺已经起身,走到了阿蛮身边,缓缓拍了拍她的肩膀,开口言道“赵夫人,我们公主不是大夫,怕是救不了令郎的性命。” “我家然儿没有病,他只是不想娶锦绣公主,他想娶的是您,他这些年一直心心念念的都是您。” 赵氏已经顾不得其他了,她只想让自己的儿子摆脱和锦绣公主的婚姻。 只是赵氏不知道,自己这番言语,让本来还想搭把手的阿蛮躲得远远的。 不过也不等她反应过来,站在她身侧的慕容恺就说了一句“皇上对我家公主和太子的态度,夫人应该是清楚的,怕是帮不了贵府公子了。” “那公主可以去告诉皇上,您喜欢的就是我家然儿,那样皇上必然会考虑公主的意见,之前我家将军也和皇上说过,我家然儿心仪的人是公主。” “我家公主喜欢的不是甄君然,为了让甄君然摆脱指婚,夫人竟然想用公主的一生来换你儿子的如意。” 慕容恺的话语带着冷冽,放入淬寒的刀锋,直抵赵氏心头。 这话,有些诛心。 天家公主和臣子之子,孰轻孰重,谁都掂量得清,所以赵氏这话,本身就是不知轻重,如果骄阳公主还是之前皇上最疼爱的女儿,那赵氏被赐死都是有可能的。 赵氏跪在地上,一颗心,仿若坠入冰凉的寒泉,泛出的冷意,让身体都变得僵硬。 “公主恕罪,臣妇是太担心然儿了,所以才出口无状,没有僭越之意,还请公主饶命。” 赵氏说完话,虔诚叩头,一声又一声,敲在冰冷地板上,也敲在自己的心上。 礼亲王番外第三百零三章 父母心 虽然赵氏言语有偏颇,但是这幅诚惶诚恐的样子,让阿蛮有些心疼。 说到底,不过是为儿女担忧的可怜人罢了。 她正准备喊人起来,站在她身侧的慕容恺已经开口,说了一句“公主刚才都说了,以后您也算是长辈,看在您是长辈的份上,还请您离开吧。” 慕容恺的另一个意思就是,别为老不尊,别为了自己的儿子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巴。 赵氏慌乱的心这才得到了片刻喘息,她抬头看着阿蛮,劫后重生的喜悦之后,她还是不甘心,想再争取一次。 “公主,多年前您曾在锦绣公主手上救了我儿子一命,从那时候起,他就” 赵氏一说,阿蛮就想起来了,很多年前宫宴,她确实从苏锦绣手中要过一个被打的男子,只是她都忘了,那个人竟然是甄君然。 只是,那时候是举手之劳,之后,两人就再无关系。 “赵夫人,那是他的事情,与我无关。” 阿蛮话语疏离,她和甄君然,之前的交集,她都遗忘了,之后他们连交集都没有,确实,与她无关了。 “骄阳公主,你” “夫人,多年前公主已经救了令公子一命了,我们没等到贵府报恩,倒是等到了一批刺客,有那件事情珠玉在前,我们公主可是不敢再伸援助之手了,谁知道我们公主这次再帮了他,等着我们公主的会是什么。” 慕容恺知道了所谓的情很深种是因为什么,心底自然是不悦的,即使他知道,这可能也只是阿蛮的举手之劳,但是心里就是别扭的厉害。 所以说出的话,更是毫不留情,就差把恩将仇报挂到嘴上了。 “我们,我们”赵氏还想再解释,可是她抬头看向阿蛮,她正侧头看着一脸义愤填膺的慕容恺,赵氏看了眼慕容恺,就垂下头来,虽然只是骄阳公主身边的小太监,气场却极强,仅仅是那眼神落到自己身上,就让她话都不敢再多说一句。 “如果没什么事,赵夫人就先回吧,皇上圣旨赐婚可是说好了的,近日完婚,不好好准备着婚礼,那就是抗旨不遵,到时” 慕容恺笑着说,话语中却透着寒意,赵氏听着,早已经是毛骨悚然。 她本是带着全部的希望来的,却不想,最后竟然是这样的结果。 想着朱贵妃身边的张嬷嬷还在等着跟她回府,赵氏此时心底已经全是绝望。 在心头重压的绝望中,她的心竟然清明起来,之前自己求公主的时候,如果只是请求她帮着解除婚约,应该会成功吧可是自己偏偏 再后悔,也已经晚了。 “公主”赵氏尤不甘心,还想再说,慕容恺却已经挥手,示意身边的人将她赶走。 看着赵氏踉跄离开的背影,阿蛮心底不由唏嘘,赵氏的卑微她是看在眼里的,为了甄君然,他的母亲倒是拼尽了全力。 羡慕嫉妒之余,阿蛮的心底生出阵阵的酸涩,如果母后还在的话,也定然不会让自己这样劳心劳力,可是,那只是如果,母后,再也回不来了。 阿蛮不知道的是,她此刻的神色,全都落入了慕容恺的眼中,在她眼泪要落下的刹那,慕容恺紧紧抱住了她,轻声说了一句“你如果觉得甄君然好的话,我可以退出,成全你们的。”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阿蛮都忘了心底的酸涩,呆呆愣在那里,自己好像没招惹过他呀,怎么就退出了 礼亲王番外第三百零四章 不离不弃 阿蛮不知道要怎样解释了,她楞楞地坐在那里,却不想肩头突然传来潮湿的锐痛。 她转头去看,见慕容恺正咬着她的肩头。 “你狗吗怎么咬人” “不咬你,你会注意我吗你的心思早被甄君然的深情给带走了吧,你” 慕容恺的话语中全是幽怨,阿蛮听着,依然是一头雾水,这都是什么什么呀 “苏阿蛮,我刚才的说的话不算的,你是和我拜过堂的妻子,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你最好不要想别人,你心里想着别人,我也不会放手,咱们就是在一起煎熬,我也绝对不会放手的,所以你” 慕容恺咬着牙在阿蛮耳畔说话,在看到阿蛮盈着眼泪的目光时,他说慌乱的,可是慌乱之后,他就后悔了,自己不放手,什么时候都不放手。 阿蛮自然不知道,在自己愣怔的片刻时间里,慕容恺自己已经脑补了一场被抛弃的大戏,而他就是这场大戏中即使被抛弃都不愿意放手的主角。 “慕容恺,你说什么呢我说什么做什么了还是你误解了什么谁要你放手了我移情别恋了我” 纵使已经开口,阿蛮此刻也是乱的,因为慕容恺这一番情绪,来的太突然,猝不及防,应对的时候都是乱的。 “苏阿蛮,你骗不了我的,你的心都乱了,你说的话,都没什么条理逻辑。” 阿蛮第一次见慕容恺这样无理取闹,真是,让人崩溃。 不过看着从来淡定从容的人此刻已经六神无主,阿蛮心底早已经是被暖意包裹,她抬手握住了慕容恺的手,轻声说了一句“我刚才想起了母后,所以才” “不是狡辩” “我和你狡辩什么我眼睛就那么瞎,看上了甄君然如果看上早就看上了,还用等到现在” 平素见惯了慕容恺运筹帷幄,将自己保护得涓滴不漏的样子,此刻见他因为自己一个神情就慌乱成这副样子,她的心都软成了一汪水。 阿蛮的一番话,终于换回了慕容恺的理智,他看着阿蛮,脑海中翻滚过刚才自己言行,他都不知道,原来阿蛮于自己已经是这般重要,一滴没落的眼泪,就能让自己慌了神,乱了心。 “那你刚才还看着赵氏”看着阿蛮似笑非笑,戏谑一般的眼神,慕容恺有些尴尬,他笑着嗔怪,阿蛮却连搭理她都懒得。 刚才她都说过了,是想起了母后,所以,那赵氏,怎么可能落到自己眼底。 慕容恺呀,不过是用无理取闹来缓解尴尬罢了。 见阿蛮不说话,慕容恺俯身就吻,只是瞬间两人便已是唇齿相依,呼吸纠缠。 许久之后,慕容恺才抱着阿蛮,缓缓抬起头来,阿蛮的眼底泛着水光,潋滟生姿。 “阿蛮,以后不要吓我。”慕容恺轻声地请求,话语chanian又深情,仿佛电流划过心底,阿蛮不置可否,只是紧紧揽住了他的腰。 “慕容恺,我阿蛮不是个滥情的人,我认准了你,便不会再看上别人,可能你会觉得甄君然深情,但是在我眼里,他不及你,我在北安最无助的时候,是你陪着我,所以,你若不离,我此生不弃。” 礼亲王番外第三百零五章 预感 礼亲王番外第三百零五章预感 你若不离,我就不弃。 几个字,却仿若擂鼓一样,响在慕容恺的心底,所有的战战兢兢,患得患失,在得到阿蛮这个承诺的时候都落了地,他紧紧将阿蛮拥住,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那样此生便可以真的不弃不离。 “阿蛮,记住你说的话,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松开我的手。” “慕容恺,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慕容恺的请求,理所应当,但是却让阿蛮心底生出阵阵怪异,总觉得他的患得患失背后,可能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发生。 或者说是她太了解慕容恺了,纵使是在大周皇宫之中,没有父亲的疼爱,母亲的照顾,他自己一个人都能获得自在洒脱,可是现在,却如此这般。 其实这样的话语,承诺是最无用的,因为路都是人走出来的,不是说出来的,可是今天,慕容恺却着急于要一个承诺。 这样的慕容恺,在熟悉他的阿蛮面前,无疑是反常的。 “阿蛮,不过是句承诺罢了,你就吝啬于给我吗”阿蛮突然的文华,让慕容恺眉宇间浮上了淡淡清愁。 “慕容恺,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幼稚了,我父皇和母后,曾经无数次说过要白首偕老的,最后还不是我母后先亡了,而我父皇,旧人尸骨未寒,他就在新人那里流连忘返。” 虽然极不愿意接受父皇的事情,但是事实摆在眼前,也是最好的例子,有时候,话语的承诺,是最无足轻重的东西。 有苏靖的例子在,慕容恺纵使还想要阿蛮给个承诺,都有些理不直气不壮了。 尤其是之前,阿蛮都说了,你若不离,我便不弃,他再追下去,那就是不知足了。 阿蛮不知道的是,她的猜测是对的,慕容恺确实遇到了事情,所以,他才如此迫切,一个你若不离我便不弃的承诺都不够他安下心来。 只是这是他和苏靖的秘密,他不能告诉阿蛮。 苏靖要走的路,艰难险阻,危险重重,他不愿意让阿蛮沾染半分。 “慕容恺,你真的没事瞒着我吗” “我天天守在你的身边,有什么事是你不知道的” 阿蛮自然不会知道,慕容恺守在自己身边不假,但是当她睡下之后,慕容恺都会去苏靖的御书房,两人每天都会聊到很晚。 “慕容恺,不管有什么事,你不要瞒我,咱们是要携手走完一辈子的人。” 阿蛮的话音刚落地,慕容恺就笑了起来,刚才还坚持着不愿意给自己承诺的人,在试探自己的时候竟然心软了。 慕容恺抓紧了阿蛮的手,轻声说了一句“我连大周在北安的势力都交到你手上了,还有什么能瞒住你” 慕容恺的话语中带着淡淡的无奈,阿蛮则已经心底释然。 “慕容恺,我虽然答应你让你受在我的身边,但是别为了我做任何危险的事情,也不要参与到朝廷的争斗中来,朝政不是其他,万一你真的参与其中,你的身份到时候抽身都难。” 慕容恺告诉他会参加科考,也告诉他自己会努力考个状元郎,也说了自己会入朝,但是之前阿蛮只是觉得,一个状元,没什么资历,就是父皇再重用,也不过是个侍读之类的闲职,可是这几日,她见慕容恺看的都是关于朝堂的书,心底很是担忧,尤其是今日他这突然生出的患得患失。 “放心,我要做不是陷进朝堂,而是将你带走。”慕容恺故作云淡风轻,阿蛮眼底愁绪却不减,如果不是舅舅一家,不是轩儿,她可能真的会洒脱离开,可是现在,全都是牵绊 礼亲王番外第三百零六章 求见 礼亲王番外第三百零六章求见 慕容恺的承诺并没有让阿蛮彻底放下心来,以后的几天,她夜夜噩梦,梦中全是慕容恺,不是他被父皇赐死,就是他逃离北安,那件事都有刀光血影。 阿蛮终于忍不住告诉了慕容恺自己的梦境,慕容恺笑笑,只告诉他一句“梦都是反的,梦里的刀光剑影,就是生活中的平淡安稳,就好像咱们现在的日子。“ 不得不承认,从阿蛮从大周回来,这段日子是最平顺的,这平顺,让阿蛮都生出了几分错觉,仿佛这日子是许久之前,母后还健在的时候。 如果日子就这样平顺过下去,阿蛮是愿意的,纵使舅父和表哥还在监牢中,轩儿却能在这样安静的环境中长大。 母后没了,没有谁比轩儿更重要,她相信,舅父和表哥肯定也会理解自己的苦心。 只是阿蛮没想到的是,他想要的平静安宁的日子,终于还是被一个不速之客给打乱了。 曾经后宫中一枝独秀,备受皇上宠爱的徐妃,来到了灿阳宫中。 徐妃今日一袭白衣,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一副弱柳扶风的样子,让人不觉间就生出几分怜意,她淡笑对阿蛮行礼,然后安静站在她的面前,也不说话,仿佛一座静默雕像。 “徐妃来我这里,有什么事吗” 理智告诉阿蛮,对徐妃要有应有的敬意,毕竟她曾是父皇的宠妃,虽然失宠过一段时间,但是据说,父皇这几日还去了她的寝宫。 可是每次面对徐妃,阿蛮的情感总是会战胜理智,她总是控制不住地想,在自己母后还活着的时候,这个女人已经占据了父皇的生活,只要想到当时母后的绝望和心伤,她心底就忍不住泛出连绵恨意。 所以,饶是阿蛮努力伪装平静,说出的话都是冷的。 “许多日不见太子殿下,挺想念的,所以过来看看。”徐妃淡淡说话,眼底带着淡淡的忧愁。 阿蛮倒是没想到,徐妃竟然是来看轩儿的,母后在世的时候,宫中有徐妃等几个名义上的嫔妃,他们得不到父皇的宠爱,日子无聊地很,所以都和母后比较亲近,所以轩儿都是他们看着长大的。 当时轩儿也总是喊徐妃徐姨的,只是谁能想到,短短时间,后宫格局已经大变。 “徐妃娘娘思念太子殿下,那就让徐妃娘娘见见吧。”阿蛮不知道徐妃的企图,所以求助一般看向站在身侧的慕容恺,慕容恺轻声言道。 阿蛮看着慕容恺,犹豫再三,她是不愿意让轩儿再见徐妃他们的,可是却没有理由阻止他们见面,所以,只能听了慕容恺的建议。 “把轩儿带过来吧。”阿蛮轻声吩咐身侧的侍女,徐妃听了,眼底愁绪更重,好像是受了委屈一般。 阿蛮已经允许了他见轩儿,这已经是做了最大的妥协,她是不可能让她单独见轩儿的,她不放心。 “我能单独见见太子殿下吗,公主在,我”徐妃说话的时候,声音里都带着颤抖,好像是怕极了阿蛮。 “本宫好像没做什么恶事吧怎么就让徐妃娘娘这么害怕,或者,是徐妃娘娘做了什么事情,心虚了” 阿蛮看不的她那副委屈的样子,话语更是咄咄逼人。 “公主殿下,不是的,不是,是我想太子殿下了,我想好好陪陪她,他最爱吃我做的麦芽糖了,我想去给他做,我” 徐妃赶紧解释,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 阿蛮不想让她带轩儿走,轩儿还小,他还不会保护自己,如果真的遇到什么事情,任何结果,都是她承担不起的。 礼亲王番外第三百零七章 生气 礼亲王番外第三百零七章生气 阿蛮是吃过徐妃做的麦芽糖的,实话实说,确实好吃,轩儿也曾迷恋她做的麦芽糖,因此,每次见她徐姨喊得格外得亲。 可是现在她说这麦芽糖,阿蛮只觉得心底苦得厉害。 她甚至在想,如果自己和轩儿不曾喜欢她做的麦芽糖,那她是不是就不会和父皇亲近,害得母后 “公主,徐妃娘娘对太子殿下一片慈心,还是让轩儿跟着娘娘去吧。” “慕容恺,你”阿蛮没想到,慕容恺会直接开口,这样的话一出,她不答应都是错了,可是她怎么放心把轩儿交给徐妃 阿蛮正要反驳慕容恺,轩儿已经蹦蹦跳跳地冲到了徐妃面前,亲昵地抱着她的胳膊,柔声喊了一声的徐姨。“ “徐姨你都不来看轩儿了,轩儿好想你,轩儿想吃麦芽糖,徐姨给轩儿做。”轩儿连阿蛮阴沉的脸色都没看一眼,就抱着徐妃的胳膊,轻声说着,一副亲昵样子。 阿蛮也没想到,轩儿会这么没出息,见到徐妃,先想到的就是麦芽糖。 现在她倒是没了拒绝的理由了,当徐妃用那双含着轻雾的眼睛看向自己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点了头。 她能看出徐妃的如释重负,更是看着她带着轩儿仓皇离开,脚步都带着几分踉跄,好像她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马上要索要她的性命一般。 “慕容恺,你刚才怎么能让轩儿去徐妃那里,你可知道”轩儿和徐妃的背影消失在了阿蛮的眼前,她心底的怒火,却腾地一声爆发起来。 “我只知道,徐妃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轩儿带走的,如果轩儿有个万一,你会饶了她还是皇上会饶了她别说你们两人,就是朝臣们也会要了她的性命,你觉得她会蠢的在今天就对轩儿出手” “就是针对你们姐弟,那也需要有胜算,才能享受胜利的果实,可是如果害了轩儿,将自己也坑了,她折腾什么呢” 慕容恺的话在情在理,徐妃确实没有任何害轩儿的理由。 “可是她毕竟,我不放心。” “不放心以后就不让轩儿去了,等他回来,我做麦芽糖给他吃。” “你” “绝对会比徐妃做的好吃。” 慕容恺的话语,让阿蛮的心终于归于安定,现在轩儿愿意跟着徐妃走,不过是因为麦芽糖罢了,如果慕容恺真的可以,那以后,徐妃就没了理由带走轩儿。 “那徐妃如果” “没有如果,徐妃这次将轩儿带去,应给是为了哄你的父皇。” 慕容恺的话,语气平静却成功再次点燃了阿蛮的怒火,她瞪着慕容恺,高声质问“慕容恺,你到底安的什么心你要让轩儿看着父皇和别的女人,你” “慕容恺,轩儿是我弟弟,你纵使不喜欢他,也不能这样害他,如果这样的事情在他心里留下什么阴影,我绝对不饶你。” 说完之后,阿蛮就起身向着宫门口走去,她要去将轩儿带回来,她绝对不要轩儿看到自己的父皇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她心底的幸福早已经支离破碎,她不能让徐妃和父皇再打碎了轩儿心底的幸福。 慕容恺快走两步,紧紧抓住阿蛮的手,轻声说“你听我说,阿蛮。” “慕容恺,我就是太信你了,才会将轩儿置于那样的境地,我不求你像我一样疼轩儿,但是你不能这样害他。” 说完话,阿蛮就继续走向宫门,而慕容恺紧紧抓住的阿蛮的手也终于被挣了出去,慕容恺看着她急匆匆离去的背影,眼底,突然泛起浓重的不舍。 礼亲王番外第三百零九章 人不见了 礼亲王番外第三百零九章人不见了 皇上再次驾临徐妃的寝宫,这出乎了宫中所有人的预料,也必将在后宫掀起波澜,只是这些波澜,注定和灿阳宫无关。 在回灿阳宫的路上,锦轩还一直喊着要糖葫芦,阿蛮冰寒着一张脸不予理会,快到灿阳宫的时候,苏锦轩直接哭出声来。 幼小的她不懂大人世界里的波谲云诡,他只单纯得贪恋着好吃的冰糖葫芦,见灿阳宫近在眼前,心心念念的冰糖葫芦已经再也没有可能吃到,所以哭得格外伤心。 “轩儿听话,回宫姐姐给你做。”轩儿一直都很听话,很少有这样执着于一件事情,得不到就哭的时候,所以面对轩儿的哭闹,阿蛮有些无措,却依然坚持抱着轩儿,直直向着灿阳宫的方向走。 她是不会带着轩儿回徐妃宫的,她的骄傲不允许,她更不愿意看到自己的父皇和徐妃两人郎情妾意,所以,不管轩儿闹腾得多厉害,她都不准备妥协。 “皇姐,皇姐,我要吃冰糖葫芦,徐姨做的冰糖葫芦,好吃。和母后做的一样好吃。” 轩儿在阿蛮huai中挣扎着,眼泪簌簌往下落,他声嘶力竭地喊着好像只要自己喊的声音大,就能如愿一般。 轩儿不知道的是,他声音的大小,对阿蛮的影响不大,但是他挣扎着说出的一句话,却扎到了阿蛮的心头。 他说,徐姨做的冰糖葫芦,和母后做的一样好吃。 她怎么都没想到,年纪小小的轩儿,他喜欢冰糖葫芦,也不过是因为那冰糖葫芦像是母后做的,他是通过冰糖葫芦来缅怀自己的母后。 阿蛮一直觉得轩儿还是个孩子,却没想到 “轩儿乖,你想吃冰糖葫芦,姐姐给你做,你想母后了,姐姐带你去看。” 阿蛮说这话,已经控制不住地泪目,她一直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轩儿还小,对母亲的思念和依恋很快就会淡忘,却不想,母亲,早已经印到了轩儿的心上。 “母后,皇姐,我要母后,我要母后,我要母后做冰糖葫芦给我吃。”轩儿趴在阿蛮的肩头,前所未有地乖巧,好像刚才挣扎闹腾的孩子不是她一般。 “轩儿听话,皇姐也是会做冰糖葫芦的,做的和母后一样好吃,咱们回宫就做好不好“ 阿蛮轻轻拍着轩儿的后背,柔声安慰,脑海中泛起的却是慕容恺坦然说自己可以做冰糖葫芦的事情,他在,应该是能哄好轩儿的吧 只是阿蛮没想到,当她带着轩儿就到灿阳宫的时候,慕容轩已经不在了。 “小圆子呢”阿蛮着急地问在门口迎着自己的莲欢,平时,自己单独去了哪里,慕容恺都会在门口等着自己。 在问出话的时候,阿蛮也有些后悔,自己之前对慕容恺说的话,太严重了一些。 莲欢为难地看着阿蛮,不知道怎么回答,而轩儿还在她huai中嘟囔着冰糖葫芦。 “冰糖葫芦已经做好了,太子殿下,咱们进宫吃冰糖葫芦。” 莲欢说完就抬手接过了轩儿,抱着她急匆匆向着宫中走去,没有得到答案的阿蛮,心底疑惑,却什么都没说,跟在莲欢身后进了宫。 阿蛮没想到的是,等他进了宫,都没见到慕容恺,问了几个人,那几个人都是一脸为难,语焉不详。 而已经坐在圆桌旁吃着冰糖葫芦的轩儿,早已经是两眼放光,看着阿蛮看向自己,还一脸兴奋地说着好吃。 礼亲王番外第三百一十章 静心咒 礼亲王番外第三百一十章静心咒 “冰糖葫芦是他做的” 阿蛮问站在轩儿身侧的莲欢,莲欢点头,却面露为难,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用想都知道,她要说的,肯定是慕容恺的事情。也是直到现在阿蛮才意识到,他在灿阳宫的时间不长,却轻易就俘获了宫中所有人的心。 “公主,他对您是什么心思,我们都看得明白,您今天,不该那么说他的,很伤人心。“ “您离开之后,他什么都没说,就忙着给太子殿下弄冰糖葫芦,弄完之后,就收拾东西离开了。” 莲欢说着,阿蛮脑海中已经全是他收拾东西的萧索样子。 “公主,他对您的心,我以为您是明白的,他是不会做出伤害公主的事情,还有轩儿,平时轩儿的功课都是他教的,他对轩儿比您都上心,怎么可能” 当时阿蛮说那番话的时候,她也是听到了的,她很清楚,当时公主在盛怒之中口不择言,如果她去劝说,只会适得其反,现在公主冷静了下来,她自然就忍不住要将心里的话说出来。 “皇姐,小圆子哥哥呢,我把冰糖葫芦给小圆子哥哥吃。” 说完之后,轩儿就起身去找,阿蛮跟在他的身后,想告诉他小圆子已经不在了,可是这样的话,她自己都不愿意承认,又怎么能说出口 “皇姐,小圆子哥哥呢”不长时间轩儿就将灿阳宫找了一遍,没找到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人,说话时候,神色间全是颓丧。 “小圆子去了哪里皇姐,你帮我找到他好不好我答应过他,把我的冰糖葫芦给他吃的。” 原来在之前,慕容恺已经知道了轩儿对冰糖葫芦的渴望,原来 “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把他找回来。” 说完之后,阿蛮转身就走,去找他,她有些迫不及待。 只是等阿蛮走出了灿阳宫,才意识到,在这宫中,除了灿阳宫,他没有落脚之地,她甚至都不曾听说过他在宫外又有什么落脚之地,也是,她的家从来都是她在的地方,就是他的落脚之地。 这时,阿蛮才意识到,慕容恺走了,她连找他的地方都没有。 阿蛮着急转身,走到莲欢面前,一字一句,郑重问道“他走的时候,有没有留下什么话,或者,留下什么东西” 莲欢看着阿蛮,转身就走,阿蛮紧紧跟在她身后,直到走进了书房,莲欢才指了指桌子上的书册,说了一句“他临走前在书房呆过,离开的时候,桌子上多了一本书。” 阿蛮诧异地拿起桌上的书,是一本静心咒。 他这是什么意思是让他自己静心,还是劝她静心 阿蛮有些搞不明白,慕容恺这葫芦里装的是什么药。 “他留这本书在这里的时候,有没有说什么” “什么都没说,就把这本书放在桌上,就走了。“莲欢也不明白慕容恺的企图,只知道,这是他在收拾好行李之后做的唯一的事情,阿蛮问起了,她自然要如实相告。 ”你先去照顾轩儿吧,我在这里坐会儿。”无力感突然袭上心头,阿蛮坐到椅子上吩咐莲欢,莲欢听命而去,她的目光就落到桌上的书上。 深蓝色的封面上,只有清瘦骨干的三个瘦金体大字,静心咒。 那笔迹,她是熟悉的,那是慕容恺的。 礼亲王番外第三百一十一章 抱歉 礼亲王番外第三百一十一章抱歉 在莲欢离开之后,阿蛮才鼓足勇气,将静心咒看了又看,可是,饶是她将书都翻烂了,也没发现慕容恺给自己留下的蛛丝马迹。 好像,这静心咒就是他随手乱翻,然后放到这里的。 阿蛮走出书房的时候一斤事月上中天,灿阳宫一如往昔般安静,只是落到阿蛮眼底,却是格外萧索,以前有慕容恺陪着,她从未感觉到灿阳宫竟然是如此安静。 他走了,连她的心都空了。 原来,不知不觉,他渗透进了自己的生活,更是走进了自己的心里。 没有了慕容恺的生活,她有些不知所措,更是不知道要如何应对将来的事情。 但是她还是需要稳住心神,继续在这宫中待下去,即使,在这里呆着度日如年。 阿蛮让北安宫中大周的那些探子传消息给慕容恺,这是她最后的途径和希望了。 只是等大周在北安的负责人出现在他的面前时,却告诉她,慕容恺离开之前已经下了令,要他们以后听令于骄阳公主,所有的消息也都交到阿蛮的手上。 “如果我出了事,你们又要听命于谁将你们的消息传递给谁呢” “您这个问题,我曾经问过王爷,我们王爷说,让我不要担心这些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你们王爷还说过什么“ “护着您,就像护着自己的命一样。” “那大周那边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如果慕容恺离开之前都还在担忧着自己,那他定然不会是对自己失望,所以离开,那是大周出了什么事情吗 “没有,大周一切安好。” “那他” “公主,我们属下就是听命令的,不知道王爷心中所想,只是有句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我家王爷不顾我们大周的利益,让我们全力帮着您,这样的事情就是我们皇上知道了,怕也会有责罚的,他对您的心,我们这些属下都是看的明白的,所以还请公主,好好待我家王爷。” 因为阿蛮的纵容,灿阳宫中有很多大周的人伺候着,所以公主和王爷之间的事情,他们也是清楚的,在他被公主招来的路上,他已经问清楚了,所以,对于阿蛮公主的话,他是有些生气的,他们家王爷恨不得将自己的家国都交到骄阳公主的手上,换来的却是她的质疑和指责,这事,让他们听者都觉得寒心。 可是寒心归寒心,他们却只是听命的属下,王爷吩咐了,他们要听骄阳公主的,他们就得听着 “你如果能联系到他,告诉他,我是有口无心的,我不该不信他。对于今日上午的事情,我很抱歉。” 阿蛮说话的语气认真,话语诚恳,她是在认真的道歉,给那个已经消失在自己面前的人。 阿蛮公主的话,让大周的首领有些措手不及,骄阳公主在北安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他们这些在北安皇宫中的人最是清楚,是皇上和皇后的掌上明珠,从来都是骄傲嚣张的,即使是这段时间,没了皇后的庇佑,她在后宫中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她的世界里,之前怕是没有道歉这样的事情的。 可是今天,她却很认真地说她很抱歉,别说是大周首领,怕是北安的皇上,也不曾想过,骄阳公主会有如此的时候。 “公主的歉意,我怕是没办法告诉王爷,我真的联系不上。” “我知道,如果你能联系上他,或者他联系你的时候,你要告诉他。” 礼亲王番外第三百一十二章 翁婿 礼亲王番外第三百一十二章翁婿 “公主放心,我会的。“大周的首领认真言道,在看到骄傲的骄阳公主因为自家王爷放下自己骄傲的时候,他突然明白了很早之前王爷说过的话,王爷说,她值得。 这名首领是恨不得马上将骄阳公主的话传给慕容恺的,奈何慕容恺离去的时候连个小厮都没带,他们想找人都不知道去哪个方向。 此时的阿蛮他们都不会想到,此时慕容恺还在宫中,而且是在苏靖的御书房中。 “都准备好了”苏靖坐在椅子上扫了一眼慕容恺,轻声问道。 “没准备好你会换个人去”慕容恺轻声反问,话语毫不客气。 “我之前就和你说过,这件事,别人去,我不放心。” “我去,将阿蛮留在宫中,我更不放心。” 慕容恺似乎和苏靖抬杠一般,不过他这话说得坦诚,饶是苏靖被他的话噎住,却也无计可施。 “这皇宫,还是朕的,没人能将她如何。”虽然不满于慕容恺比自己这个父亲更关心自己的女儿,他还是给了慕容恺保证,可惜的是,他的保证,在慕容恺这里根本没什么可信度。 “没人明着将她如何,暗中呢今日如果不是你去的快,你那徐妃,说不定就动手了。” 慕容恺轻声说着,只是他话音刚落,苏靖就已经将身侧的茶杯扔向了他。 慕容恺轻巧躲过,依然淡笑着看向苏靖。 “你明知道那徐妃有可能居心不良,怎么还敢将轩儿送过去你” 在知道是慕容恺让徐妃带走轩儿的消息后,他的第一反应和阿蛮是一样的,他在乎的只有阿蛮,不会在乎轩儿,可是,提前来给他传信的人却是慕容恺的。 在想明白之后,苏靖倒是放下心来,慕容恺可以不在乎轩儿,可是他已经是爱屋及乌,不舍得让轩儿有任何的危险。 “我这不是给皇上一个亲近徐妃的机会,您冷了她这么久,是该会回温了。” 慕容恺这些日子时常来御书房和苏靖聊朝堂的事情,苏靖虽然有些看不上慕容恺,却也不得不承认,他脑子灵活的很,所以有什么打算他也会告诉慕容恺,他确实缺一个和徐妃重归于好的借口。 “那你就让朕的儿子拿命去牵线搭桥” “你我现在费尽心思筹谋为的又是什么,他总不能不劳而获,再说,他不是也没什么损失,好像还赚了点糖葫芦吃。” “徐妃那糖葫芦” “就是她有歹心,现在也不会动手。”慕容恺话语坦然,这也是她放心让轩儿去的原因,徐妃天大的胆子,怕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对轩儿动手。 “你让人送信的时候,明明说的,去晚了,轩儿怕有性命之忧。” 这是苏靖到现在都没能解开的疑团,徐妃现在没什么依仗,怎么敢对轩儿动手可是当时来传信的人却是言之凿凿。 “我不是怕万一吗,轩儿如果有个万一,别说您饶不了我,阿蛮也不会轻饶了我的。” “今天你让轩儿涉险,阿蛮都不会轻饶了你。” 知女莫若父,今日看阿蛮那脸色他就知道,慕容恺定然会被她质疑指责。 所以说到这,苏靖有些幸灾乐祸,之前慕容恺不是总炫耀得瑟阿蛮对他的理解和温柔吗,看他现在还怎么得瑟。 “可能让皇上失望了,我估计,阿蛮现在已经后悔那样对我了。”慕容恺看着面带喜悦的苏靖,好心提醒道。 礼亲王番外第三百一十四章 迂回 礼亲王番外第三百一十四章迂回 其实他和慕容恺早就猜透了徐家的心思,徐妃受宠,孕育了皇子,到时候轩儿或许就因为什么原因丧命,然后徐妃的父以皇子外祖父的身份挟天子以令诸侯,到时候这北安,自然就落入了他们的手中。 他们为了徐妃能得宠,设下计谋,让皇后中毒薨逝,在皇后薨逝之后他们还曾多番谏言,希望他将孩子交给徐妃抚养,这样,孩子和徐妃有了感情,与徐家亲生的外孙无异。到时候皇上驾崩,这北安就是他们外祖的天下。 只是他们没想到,皇上会下令将孩子养在青雀宫中,后来骄阳公主回来了,轩儿更是养在了骄阳公主的灿阳宫中,这段时间朝堂上有许多奏折,说堂堂太子殿下养在公主宫中不成体统。 只是这些奏折都被他留中不发,他的态度让某些朝臣们急了,在朝堂上说出来,也会被他一句太子和公主姐弟情深给阻了。 只是他在朝堂上的挡住了他们的奏请,却挡不住后宫中的个饭手段。 他现在怕的不是徐妃将轩儿带走,他总隐隐觉得,他们将轩儿和是蛮分开的目的,不是为了分而治之,而是为了夺走轩儿的性命。 如果北安没了太子,那他作为皇上,有责任繁衍下一代,宫中的后妃虽然不多,除了朱贵妃,任何一个都背景雄厚。 每每想到这些,想到朝堂上君臣想得的画面,苏靖都觉得脊背生寒。 更让他心痛的是,他的警醒,是靠着自己的皇后,自己最心爱的女人的性命换来的。 他不能让她白白丢了一条性命,也不能让他们的阴谋得逞。 皇后出事后,除了镇国公一家,他谁都不敢相信,可是镇国公还是他的底牌,他只能放着,放在天牢中等着,等着千钧一发的时候自己可以扭转战局。 他可用的人不多,好在,慕容恺自投罗网。 他心底是排斥着慕容恺的,因为他终将抢走他的女儿,占据她女儿大多数的生命时光,他心底很是不舍,看着慕容恺更是各种不顺眼,只是,他更清楚,这个人深爱着自己的女儿,是可信的。 所以,他才放手让他去做一些事情,因为他的身份合适,因为他值得信任。 慕容恺自然知道这件事背后承载的苏靖的信任,所以,明明不舍得阿蛮,还是答应了。 之后他走之后,苏靖和阿蛮都有了自己的战场,没有任何沟通,要怎样才能同仇敌忾,要怎样才能护住彼此在乎珍惜的人,这成了他们父女必须要面对的命题。 对于未来,苏靖是坚定的,他要护住自己的一双儿女,可是要怎么做,他又是茫然的,因为他都不知道敌人会怎样出手,他唯一清楚的是他们不会手软。 他们连皇后都敢杀,又怎么会手软。 慕容恺在思索间,御书房外就传来了徐妃温柔的声音,她和侍卫们打招呼,说要见一面苏靖,只是侍卫们拒绝了。 御书房,除了皇后,任何一个后妃都没有资格进入,而徐妃,今日却在外面等着自己为她破例,因为今日他曾安慰她,说她如果有什么所求,尽管开口。 她没有开口,选择了这样迂回的方式。 她的声音已经变大了,显然是想让自己听到的。 只是这一刻,苏靖却想装聋,他不想让她如愿,所以他安静坐在御书房中,听外面哭泣哽咽的声音越来越大。 礼亲王番外第三百一十五章 摇摆 礼亲王番外第三百一十五章摇摆 理智告诉苏靖,他应该出去,好好安慰徐妃,如他与慕容恺商量的一般,引蛇出洞。 可是,他终究还是不愿意委屈了自己,那个他愿意捧掌心的女子,已经不在了呀。 徐妃跪在御书房外,哭得梨花带雨,本来还带着几分希冀的心也渐渐沉入了谷底,只是已经做了跪在御书房门口的姿态,就这样离开,有些 她只能坚持跪在这里,只是本该悲痛欲绝的脸上泪水早已经干涸,心底的希冀破碎之后,生出浓重的愁怨。 她对他一片痴心,却换不来她任何的怜惜。 最终,徐妃没能撑住,在御书房门口摇摇欲坠,一副将要晕倒的样子,慕容恺留在小太监终于忍不住提醒了苏靖一句,不要让太子殿下和公主再受一次折腾了。 只是一句话,让苏靖瞬间清醒,他看着身后的小太监,笑着问了一句“又是他嘱咐的” “王爷说,您对皇后情深意重,定然是不愿意去接近徐妃娘娘的,只是,他们都将手伸到后宫了,咱们总得打回去。” 小太监笑着劝苏靖,身上早已经是一身冷汗,因为他们家王爷临走时候的话并非这样温柔,他的原话说连儿女都舍了,还舍不得自己 王爷是因为对皇上带着怨气,所以说话也毫不客气。 想到被一个小辈提醒,苏靖不由得瞪了身后的小太监一眼,然后起身向着御书房门口走去。 见到苏靖,坚持跪在地上的徐妃脸上闪过一阵喜悦,人软软地倒向苏靖。 苏靖赶紧上前,将她拥住,抱着向她的寝宫走去。 徐妃故作柔弱地倚偎在苏靖的身上,心底一阵迷茫。 他终究没能让他为自己破例,她还是进不了御书房,不过,他心底对自己应该是有怜惜的,不然不会如此抱着自己回寝宫。 倚偎在他的怀中,徐妃有些后悔了,自己不该这么着急试探的,等过几日,自己和皇上感情深了,他应该是不会拒绝自己进御书房的。 徐妃很期待回寝宫之后要发生的事情。 之前,因为她的主动,惹得皇上不喜,疏远了自己,后来,随时她主动将轩儿接到了她的寝宫,却也是皇上不管不顾地找了过去,她心中,应该是真的有自己的,轩儿,不过是他和自己言归于好的借口。 父亲说的果真不错,皇上需要的,不过是个台阶。 现在,他们之间,已经没有了阶梯,只剩一片坦途。 徐妃都能想到以后自己在这后宫之中的样子,万千宠爱于一身,自己也会如皇后一般,温柔贤惠,做他的贤内助,做他的解语花。 只是,畅想着未来,她又忍不住想父亲交代的话。 一时间,心中千头万绪。 在见到苏靖之前,她心底全是父亲的话,可是现在在苏靖怀中,她心底又全是自己这些年浓浓的情意。 苏靖不知道徐妃心中所想,也不可能让徐妃如愿,在进了寝宫之后,他就将徐妃放到了床上。 徐妃像个娇羞的小姑娘一样,害羞地轻扯他的衣服,眼底羞涩的情意,意味深长。 苏靖看着半跪在床上的女子,身子未动,眼底讳莫如深。 “皇上,不早了,咱们” 礼亲王番外第三百一十六章 天助 徐妃是鼓足了勇气说的,上次她鼓足了勇气想和他,最终换来的是他这段时间的冷漠,所以这次,不等话说完,她的心都已经的悬了起来,紧张地看着他。 “你先等着,朕去洗漱一下。”和之前那让人畏惧的冷漠不同,苏靖嘴角扯过一抹笑意,然后,转身想着寝室后的温泉池走去。 “皇上,我陪您。”苏靖的话,让徐妃心底的惶恐瞬间落地,干涸的心头瞬间就被润泽了一般,她满心喜悦地起身,近乎要扑到苏靖的身上。 “刚才在御书房门口,你也累了,先歇会儿,不然,待会儿,会把你累坏。” 苏靖没有回头,声音确实难得地温柔,这话语,含义颇丰,仿佛一团火,将徐妃的脸都灼红了。 “那我等您,您”徐妃脸红地看着苏靖的背影,眼底全是深情和期待。 苏靖没有再回话,就想着温泉池走去,他在池子里呆了许久许久,久到徐妃被撩起的春心都快要变凉了。 就在徐妃忍不住要离开去看一眼的时候,伺候在温泉池的太监宫女们已经鱼贯而出,她们走进寝宫,将宫中的灯都熄灭了,然后轻手轻脚地离开。 徐妃的寝宫中,一片静谧,只有窗外的月光流泻,给暗夜照出一抹朦胧。 徐妃侧躺在床上,听着苏靖的脚步声,心早已经是擂鼓一般,她忍不住要回头,却不想一抹轻纱已经落到了她的面前,不等她回头,就已经轻轻蒙住了她的眼睛。 耳畔,传来那熟悉的让她心悸的声音,她的皇上在她耳边说别动。 仅仅是一道低沉的声音,就已经让她所有的坚持溃不成军,她控制不住心底的喜悦和欢腾,她猛地转身,紧紧抱住了身后男人的脖子。 月光流泻,映衬着床上交缠的两道人影,期间是说不出的情意绵绵,没有人注意到,在两人被翻红浪之时,一道和床上男人身形相似的人已经从温泉池中离开。 第二日一早,皇上留宿徐妃宫的消息迅速传遍了整个后宫,而传言的主角却毫不知情,苏靖一大早就忙着去上朝了,而徐妃在天要亮的时候才被身强力壮的“皇上”放过,此刻,正在幸福的安眠。 灿阳宫中,当小太监将皇上再次留宿在徐妃宫的事情告诉阿蛮的时候,阿蛮难得地平静。 这个结果,在昨天,她就已经知道了。 “这个消息,不要告诉轩儿。”她轻声吩咐身侧的奴才,整个人依然是魂不守舍,从昨天慕容恺离开之后,她整个人都变了,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 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在这深宫之中,没有了母后,没有了亲情的羁绊,没有了那个能随时和自己说笑的人,日子,竟然是如此的难熬。 可是,人已经走了,她连找寻的方向都没有,她只能等着,等着他回来。 她不敢想,如果有万一,她不回来,自己要怎么办。 她心底一只在想,他肯定会回来的,会回来的。 而朱贵妃在听说皇上又宿在了徐妃宫中之后,整个人都是羞恼的,她以为徐妃要失宠的时候落井下石过,所以现在,对徐妃,她都有了几分恐惧。 到时苏锦绣,在听说皇上宿在徐妃宫中的消息之后,心底被喜悦浸满,她觉得这一切,都是上天对自己的照顾,是天助我也。 礼亲王番外第三百一十七章 不敬 礼亲王番外第三百一十七章不敬 苏锦绣甚至顾不得朱贵妃的阻拦,就急匆匆向着徐妃的寝宫而去。 只是苏锦绣没想到,自己去找徐妃竟然吃了闭门羹,确切地说,是皇上离开之前留下了话,让徐妃好好休息,谁都不许打扰。 趾高气昂的苏锦绣在听了宫女的话之后,一脸的兴奋都僵住了。 不过也只是片刻,她的笑容就重新回到了脸上,是父皇的命令,那就说明,父皇是看中徐妃的,只要他喜欢徐妃,自己的所求,就会实现。 所以,苏锦绣耐心守在宫门口,她要向徐妃展示自己的诚意,只是她没想到,徐妃一直睡到下午才醒来,见宫女们伺候着洗漱用餐,她又不能不识趣地凑上去,所以就耐着性子等,等到徐妃让人请她过去。 徐妃是早就知道苏锦绣在外面等着的,只是她素来不喜欢这个任性矫情的公主,更何况她能耐心等上一上午,所求必然不小,为了能有体力和她说话,徐妃还是选择了先用膳,再见苏锦绣。 苏锦绣走进徐妃寝宫的时候眼底全是不悦,还是努力装出一副欢喜的样子。 “这些奴才们刚才只顾着伺候我了,都没和我说你就在门口,是我的罪过。”徐妃笑着起身相迎,一脸得体笑意。 “不怪他们,娘娘昨日侍寝累了,总是要好好休息的。”苏锦绣笑着说道,本是逢迎徐妃深得圣宠,可是这样的话说出来,却像是在打脸。 更何况,一个公主,口口声声,将侍寝累了这样的话语挂在嘴上,实在是不成体统。 徐妃的脸因为苏锦绣的一番话,臊得通红,她睡得沉,真的没想到一觉醒来已经是午后了。 现在被苏锦绣这样一说,更是羞得无地自容,苏锦绣却仿若未觉一般,笑着和徐妃说“父皇最喜欢的就是徐妃娘娘这样的美人了,我可是听说父皇今天差点误了早朝,就是先皇后在世也不曾有过的事情,可见” 苏锦绣犹不觉自己话语的不妥,笑着说话,言语间尽是恭维,徐妃脸已经红透,只是低着头,任由苏锦绣说,心底却委屈得厉害。 如果不是苏锦绣等在宫门外许久,她都要怀疑,她就是来奚落自己的。 “公主找我有什么事,尽管开口就是,只要我能做的,我必然万死不辞。” 徐妃轻声说着,眼底浮起淡淡轻雾,一副柔弱样子,苏锦绣早就等着她开口,自然不管此刻是什么样子,就忙不迭地诉说自己的委屈。 “徐妃娘娘,我来是求您救命的,现在只有你能救我了。” 苏锦绣说话间就跪在了地上,一副受尽欺负的样子,眼中泪水更是簌簌往下落。 在后宫之中多年,自然是知道皇上有多疼爱的儿女,徐妃虽然名义上可以算是母妃,也不敢让苏锦绣就这样跪在地上。 “徐母妃,求您救救儿臣吧,那甄家,欺人太甚,他们接了父皇赐婚的圣旨,却丝毫不放在心上,新婚在即,他们都还没有准备,这是藐视皇家,更是要羞辱我,求求您,看在咱们素日的情分上,帮我跟父皇说说情吧。” 苏锦绣一边说一边哭,一副受尽了委屈的样子,徐妃半蹲在她的面前,眼底也是一片惊讶。 父亲曾和她说过,甄将军手握重兵,却没想到,竟然已经嚣张到了这样地步,竟然对公主不敬 虽然心底如是想着,徐妃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道“公主这是在哪里得来的消息可准确,如果甄家真的如此,我定然是要告诉皇上的。” 礼亲王番外第三百一十八章 求助 礼亲王番外第三百一十八章求助 徐妃有些怀疑苏锦绣话语的真假,心底也在盘算着,要不要将这件事情告诉自己的父亲,甄家和徐家早已经是儿女亲家,同气连枝,如果甄家真的犯了大错,必然会牵连到他们徐家,更何况,父亲还说,如果真的要成大事,少不了甄家的帮忙。 “娘娘,我母妃身边的张嬷嬷跟着甄夫人去了将军府,回来禀报的,他们如此不将我们皇家放在眼中,我有心让父皇知道,奈何父皇生我的气,不愿意见我,所以,我只能来求徐妃娘娘,希望徐妃能为我在父皇面前美言几句,毕竟,这件事情,不仅是关系到我的婚事,还关系到咱们皇家的颜面。” 这些冠冕堂皇的话语,在等在宫门口的时候她就想了一遍又一遍,此时说出来,悲愤的感情早已经淡了不少,但是在她一通哭嚎下,还是让人心底生出了几分怜惜。 “既然是事实,那咱们就得想办法呀,是让皇上找甄将军,还是咱们毁掉了着婚约算了。” 徐妃蹲在地上,握着跪在地上的苏锦绣的手,语重心长的劝。 事关自己身后的家族,她怎么可能袖手旁观,只是对于甄家和皇家的联姻,她不知道要摆出什么样的姿态。 与皇家联姻,是圣宠,可以增进皇上对甄家,对徐家的信任,可是联姻的对象,是苏锦绣,这就让她有些犹豫,这两年在宫中,她也是冷眼看着她做的事情,小气,矫揉造作,入了谁家家门,都不是好事。 想来想去,徐妃还是决定,问一下父亲的意思。 “公主,你先冷静一下,回去和贵妃姐姐商量一下,这桩婚事,你是想要还是想毁掉如果想要,咱们有想要的办法,如果不想要,咱们就想办法毁了,你觉得这样行不行” 徐妃轻声提议,她给苏锦绣考虑的时间,其实也是在为自己争取时间。 徐妃这样一问,苏锦绣反倒先愣了,她是真的不曾想过,要怎样处理这段婚事,之前只是觉得生气,想要发泄,想要找父皇收拾了甄家。 可是今日徐妃一番话,她有些茫然了,真的收拾了甄家,自己又要嫁给谁去 父皇早就言明了,是不会给自己找勋贵人家的,如果不嫁甄君然,自己是不是就要嫁那种穷秀才 父皇打定了主意不让自己和亲大周,如果夫君是北安人,除了之前的楚南风,还真没有谁比得过甄君然,他可是安国将军的独子。 当初父皇赐婚的时候,自己和母妃,可是兴奋了好久的,她自己都有些搞不明白,本来是一桩良缘,怎么就变成这幅样子了。 她要怎么办 “徐母妃,我先回去好好想想,等我想明白了,我再来找你,我”不管之前对徐妃的感情如何,此时的苏锦绣,对徐妃是感激的,她的话,可谓一语点醒梦中人。 “你的母妃也是经历了很多事的人,有什么拿不准的,可以去问她,她是不会害你的。”徐妃趁热打铁,说出的全是暖心窝的话,苏锦绣自是感激不已。 苏锦绣一刻都不想耽搁了,她想和母妃好好谋划一下,自己要怎么做才是最好的选择。 而苏锦绣前脚刚走,徐妃就让人传信去了自己的娘家徐府。 不仅仅是为了苏锦绣的事情,自己现在在宫中的形势也发生了变化,她需要父亲来为她指点迷津。 礼亲王番外第三百一十九章 两全其美 礼亲王番外第三百一十九章两全其美 徐津得了徐妃的消息,急匆匆进了宫,一脸兴奋地看着自己娇媚的女儿,心底尽是喜悦。 皇上再次留宿女儿寝宫的消息他已经知道了,更让他兴奋的是,今日,女儿终于迈出了和自己合作的第一步。 “父亲,皇上晚上可能会过来,所以,咱们长话短说。”徐妃看着已经变得暗沉的天色,着急说道。 她是真的没想到自己沉稳的父亲,会这么迫不及待地进宫,她更担心的是,父亲是偷偷进宫的,如果被皇上撞到了 经过昨夜漫长的缠绵,她对今天的晚上更是格外期待。 看着女儿眼底那缠绵的喜悦,满心喜悦的徐津心底生出了几分恼意,他本以为女儿是想通了,却不想,竟然还是对皇上念念不忘。 他现在最害怕的就是女儿对皇上依然有情,如果那样,自己的计划 徐津觉得,自己该想个办法,让徐妃对皇上彻底死心了。只有死心了,才会为家族所用,他们徐家,才会有更上一层楼的机会。 “皇上的心都在皇后身上,你不要用情太深,不然受伤的也是你。”徐津的话语里带着几分浓重的担忧,只是一个父亲在担心自己的女儿。 “父亲,皇上现在对我很好,您不用担心。”想到昨夜,徐妃的话语底气十足,如果皇上不是喜欢极了自己,又怎么会和自己纠缠一整夜。 “我给您传信,是说安国将军府和锦绣公主的联姻的事情,父亲觉得,这件事,咱们是要促成还是” “你觉得呢”徐津没有回答,反问道。 “父亲,这锦绣公主是个能作能生事的,真的嫁进甄家,甄家怕就没什么安宁可言了,现在锦绣公主也不满意甄家的怠慢,我觉得咱们可以趁这个机会,毁掉这门婚事。” 徐妃想着徐家和甄家的关系,两家同气连枝,她自然是不想一个搅家的嫁入甄家。 徐津没有说话,只是淡笑着看着自己的女儿,沧桑的眼底尽是审视。 徐妃的顾虑,还有一点没说出来,毁掉这门婚事,就省了以后很多的纠缠,甄家,徐家和皇家,就是君臣的关系,不用因为亲情血脉撕扯。 徐妃确实是为了甄家好,也是为了皇室好,她终究还是将自己当成了徐妃娘娘。 徐妃被父亲看的心慌,她低头不再言语,心底却知道,自己的心思,父亲已经清楚了。 “父亲,我是有自己的心思,不过也是为了咱们家和甄家好。” 徐妃沉默了很久,才抬头,义正词严地说道。 徐津看着徐妃的样子,脸上的笑意更重,他点头,说道“这确实是两全其美的选择。” “有父亲这句话,我就放心了,皇上如果晚上过来的话,我会把您的意思告诉他,我” 得到了父亲的肯定,徐妃还是有些小兴奋的,她笑着说话,言语间已经全是迫不及待。 “等皇上来了,你要劝皇上,继续这门婚事。” 徐津的话,让徐妃有些猝不及防,刚才的喜悦和兴奋,也早因为他这一句话,消逝于无形。 “可是,您刚才” “你刚才这个办法,两全其美,但是我让你做的,对我徐家有天大的好处。” 徐津依然笑眯眯地说话,只是徐妃看着他,第一次感觉出了父亲的话语间竟然尽是锋芒。 她不知道要如何劝服父亲,只能看着他,看他脸上笑意纵横,眼底尽是谋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