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了亲爱的》 第一章: (一) 这是我们的毕业聚会。 今天是我们留在学校的最后一晚,明天一早大家就会拎起收拾好的行李,然后各奔东西,消失在全国的各个角落,甚至是世界的各个角落。 我一个人坐在包厢角落的沙发里,端起放在茶几上的酒杯想一饮而尽,可是发现身边没有人跟我对饮,感到无趣,只好作罢。然后我就靠在沙发上,眯着眼睛朦胧的看着眼前跟我一起生活学习了四年的兄弟姐妹们。 跟我同一桌的是同宿舍的姐妹们,大家也都吃的差不多,靠在自己的座位上或沉默的休息,或聊天,发出的声音都很小。 我在因酒后迟钝的记忆中不停找答案,为什么今天这帮姑娘们这么安静,一点都不像平时的作风,思考良久,迟钝的脑子里终于蹦出答案。 等一下要去钱柜k歌,她们肯定是想将所有的小宇宙都等到那时爆发。 结果,不出所料,等大家结束了一顿异常安静的晚餐准备去钱柜的时候,小宇宙爆发了。 我因为刚刚喝的有点高了,所以一路上一直闷不吭声的跟在一群丫头们身后,看着她们浩浩荡荡前进的队伍,步履轻盈,活似不需要用脚向前走一样。真是想不通,每次去唱歌,大家表现出来的精神总是能给我惊喜。 过了一个十字路口,终于见到了闪烁着霓虹灯火的钱柜了。 一行人以轻盈的步伐一路飘进了大门,然后飘进电梯,再一路直飞七楼钱柜。 电梯里,一群姑娘们开始显露本性了,孙璐对着电梯里的四面镜子狂照,不停的拨动前面刘海,然后高呼:“不行,这刘海一定是要剪了,要不工作后,那些大帅哥们怎么可能会再被我的电眼电到。 然后电梯里的其他人,包括我都发出了相同的声音。 切…… 声音整齐而响亮。 可恨的是孙璐居然忽略掉了我们全体同仁的所有鄙视眼光,继续若无其事的在那里狂照。 “你再照,镜子都要蒙羞自尽了。”叶桢终于忍不住在一旁发话了。 然后孙璐拨弄刘海的动作就在镜子中定格,向叶桢方向投射来高强度的白眼。 正在我和明惜兴致勃勃的在等着观看本世纪第n场大战时,电梯门“叮咚”一声开了。 钱柜到了。 一路人继续向前飘,到前厅时,孙璐飘在前面,率先向前飘向吧台:“嗨,帅哥,给我们来间小包厢,音响效果要好,隔音效果也要好,然后再给我们来点吃的喝的,要快,别让我姐们等急了。” 被唤作“帅哥”的那位抖动着长满青春痘的脸庞忙答应说是。惊得我与叶桢,林明惜站在孙璐身后不敢说话,一直看着孙璐,希望能看出些蛛丝马迹能证明此时的孙璐正处于时常状态,可是结果令我们失望,丝毫没接受到任何线索。 于是林明惜在我耳边嘀咕了一句:“她是不是中邪了。” 我想了一下,回答说:“可能吧,好像只有这个答案比较能说得过去。” 在我们思考完毕后,孙璐转头对我们说:“姐妹们,朝着我们今晚最后的一个战场,上。”然后我们也就浩浩荡荡的跟上了。 管她孙璐今晚是不是中邪了,反正我们现在就想唱死在这里。 当青春痘为我们打开包厢门的那一刻,由孙璐带头的一群高喊着冲进包间,跟在最后面的我看到青春痘见到这阵势惊恐的退到了一边,让出足够大的地方让我们冲进去。 一进包间,孙璐就抢坐在了点唱机前开始了战前准备。叶桢站在包间中央抢走了一个麦克风包在怀里,然后边跳边朝孙璐喊:“给我周杰伦的,娘的,今晚唱不哑我,我就死赖着不走。” 只有我跟林明惜还属稍微正常了点做在沙发上,吃着茶几上刚刚青春痘送进来的薯片跟瓜子。 “我们不急,等到她们都筋疲力尽时,我们再上,到时候,我们就唱她们最喜欢的歌,要她们在一旁羡慕死,想杀了我们。” 我“啪”的一下撕开了一包乐事,又打开了一厅百事。 “等他们两个到筋疲力尽,那恐怕要到花儿都谢了都很难的事情。” 林明惜抢过我刚打开的百事,从我手里拿了一把乐事就往嘴里塞了进去。 “哼,看她们今晚的状态,难说,疯子有时候是最容易觉得累的。” 我不得不再一次看向孙璐跟叶桢两个疯子,叶桢已经开始唱起了周杰伦的“双节棍”,那家伙穿着超短牛仔裙在包厢中央大跳,左手还拿着一个装满水的矿泉水瓶在跟着mv里面的动作乱甩一通。我跟林明惜一直都跟她说,一个女孩子唱双节棍真的是很没有德行,可是叶桢是出了名的不要脸,双节棍还是成了我们每次唱歌的开场。 孙璐在点唱机前不停的摁着上面的按键,嘴里念叨着:“我要唱情歌,梁静茹,梁静茹在哪里?”比起叶桢的疯样,我更愿意相信现在的孙璐是中邪了。 我喝完一厅百事,又坐了一会,酒稍稍有些醒了,然后就很林明惜说:“怎么办,今晚凭你我二人之力能否把这两个疯子拖回去。” 我一问完就听到林明惜一声痛苦的闷哼,然后眼睛黯然的转向我,幽幽的说了一句:“那我情愿跟她们一起疯。” 我一听完后,酒就彻底的醒了,要是他们真都要疯了,那我哪还敢醉啊,要么跟她们一起疯,要么就在她们全都疯之前先自尽,像她们这几个疯子,我实在是招待不起。 时间已过大半,点唱机前还是孙璐和叶桢是主角,两人活活在我们眼皮底下唱了足足三个小时不肯放手,我跟林明惜还真的就吃了足足三包的乐事,两厅百事,一大袋瓜子。等我们两人吃完这些准备聊一会时,发现我们的嗓子跟着也哑了,突然惊觉:娘的,上火了,我在清了大半天嗓子毫无效果后,挺着沙哑的喉咙跟林明惜说:“今晚我们算是死在这儿薯片跟瓜子上了。” 林明惜在那不吭声,估计是在郁闷中,然后抬头看向还在全神贯注狂唱的两人,居然只是无比郁闷的说了一句:“老娘出去买酒,今晚唱不死,那我就要喝死在这里。”然后一下就越过了我冲了出去。等林明惜走后,我突然想起明惜不会喝酒的呀,她几乎是碰酒就醉,那今晚…… 在喧闹的歌声中,我顿时觉得毛骨悚然。 几分钟后,林明惜拎着两大袋啤酒撞进了门,我一看,惊呼:“你真想死啊,买这么多。” “不醉不归嘛,反正以后难得有机会了。”明惜说这句话的时候,电视里正在换歌,所以我们都听得异常的清晰。 孙璐跟叶桢拉下话筒沉默了,林明惜见状后觉得说错话了,但她也只是停下拉易拉罐的手,没有说话。 于是只剩下我绞尽脑汁的想怎样打破现在的局面,让大家再次活跃起来。 就在我转着眼睛冥思苦想时,突然叶桢丢掉了话筒一个快步就往林明惜身上扑了过来,举起右手就往林明惜的屁屁上拍了下去:“我叫你说错话,都多大年纪的人了,还是不识相。” 我在心里暗暗叫疼,谁都知道叶桢这手,打人是见鬼似的疼。 林明惜也不是吃素的,举起手,抬起脚,目标全是叶桢:“妞,赶紧的,去唱歌,晚了就便宜孙璐了。” 音乐声在此时也正好想起,是she的《痛快》。 于是叶桢真的从明惜身上爬起,捡起掉在沙发上的话筒,临走时不忘给了明惜一个凶恶的眼神,应该是要说:你给我小心点。 我扶起倒在沙发上的明惜,她还不忘捂着自己的小屁屁:“这家伙,怎么打人还是那么疼,哪天趁她睡觉或是干嘛不注意的时候,我一定要把它给剁了。” “谁叫你,谁不好惹,要去惹叶桢的鬼手。” “我不就是说错话了么?” “那你就是该打。” “我……” 我在心里默默偷乐,又胜利了。 叶桢已经完全忘记刚才的插曲,跟孙璐正在痛快的唱着she的《痛快》。 副歌里的那几句话不停在我耳边回荡: 痛快去痛痛快去爱 痛快去感受痛快去感动 生命给了什么我就享受什么 每颗人间烟火全都点亮了我 …… 听着听着,还是自觉没趣,就抱过了明惜手中喝的只剩下半罐的啤酒喝了起来。也不知怎么了,也许是刚刚的酒劲还没有完全过去,喝上的第一口,一股酒气就冲上了鼻子,然后眼睛也跟着一酸。我真的想把冲到眼睛里的眼泪的给流掉,可是在出发去吃饭之前,我们几个就约定,今晚谁都不能哭,我记得孙璐当时还说了一句:哭完了,明天还哭什么呀。所以我仰头就喝下了第二口,借着动作抹掉了眼中的水汽。 孙璐和叶桢还在不停的点歌,然后唱歌。我和明惜两人的桌上吃的只剩下了酒,我们只要无奈的一口接一口的往肚子里灌。而那两人真的是要像她们喊的那样,今晚要唱死在这里,一滴酒都不肯过来沾,于是我跟名惜整整喝了二十厅啤酒,两人喝到最后的时候都已经到了极限,接着就双双倒在了沙发上。 耳边是孙璐要死不活的唱着杰伦的那首《稻香》,我听着音乐想跟着一起哼,结果哼着哼着渐渐失去了知觉,睡了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明惜用她那小短腿踢了我一脚,说:“哎,我们明天真的要毕业了吗?” 我勉强睁眼向她的方向望过去,也没看清个人,但还是说了句:“恩,真的要毕业了。”接着又睡死了过去。 然后像做了一个的梦,梦里是2002年的夏天,那里有欢乐的笑声,有眼泪的味道,有疯狂想家的思念。那潮湿闷热的夏天像一张厚重的棉被一样把我给包裹了起来。 那冗长的夏天呵…… 第二章: (二) 九月的天气依旧无比炙热。 这次是我第一次离家。前两天在家里收拾东西的时候,其实是很兴奋的,这个我生活了十六年的地方,我很想离开。我甚至不只一次梦见我拉着行李箱,肩上再背着背包,然后潇洒的上车,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但是事实当我真的离开那片故土的时候,我开始了近乎病入膏肓的想念。 早上送走爸爸的时候,我望见了爸爸眼底深深的不舍,我倔强的抿着嘴巴不说一句话,我只是怕我一说话就惊动了我的倔强,我会控制不住想要哭泣的冲动。 爸爸站在校门口,早晨的阳光已经洋洋洒洒的铺满了他的全身。 他说,我要走了。 恩。 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 恩。 有时间的话就打电话回家,妈妈也会想你的。 恩。 然后爸爸帮我理了我一下头发,转身穿过了校门,离开了我的视线。 周边有无数同学从旁边的食堂走出,手里拎着早餐,匆匆从我身边走过。 他们应该不会注意到那个极力想控制眼泪的短发女孩,在转身往回走的那一刻,眼泪突然崩溃,几乎挂满了整个脸庞。 我想,我的新人生,在十六岁的这年夏天,真的要开始了吧。 一路小跑着往回奔跑。学校里的那栋新宿舍楼,二楼楼梯上去右转的第一间,就是我的宿舍。 我回去的时候,同学们大都在吃早餐。因为都是昨天刚刚来校的,所以基本上还是不很熟悉。她们看到我进去的时候,都手握着馒头大饼或者油条,抬头看了我一眼,我想我红肿的眼睛有点吓到了他们,要不我不会从她们眼里看到些许惊讶,只是故于彼此不熟稔而没有开口询问。 我一个人走进去,小心的坐在我下铺的那张床位上,睡我下铺的女生屁股挪了一下,让了一个位置给我。 我就坐在那里开始想念我的父母,我的家乡。这里一切的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群,陌生的语言都让我都点束手无策。我甚至开始后悔为什么要离开家乡到这么遥远的地方来上学,于是越想越伤心,越想越伤心。 “没关系的,昨天啊,我爸爸走的时候,我也是很想哭的。”坐在我对面床上的那位女孩,留着一头清爽的短发,手里捧着蛋饼,边在吃边对我说。 我知道她的床上放着一个流氓兔的抱枕,很奇怪,昨天我第一眼看到这只抱枕的时候,我居然能想象出一个女孩抱着它睡觉的样子,或许也做着一个又一个美好的梦。 我抬头看见她睁大眼睛跟我说话的样子。 我只应了一句:恩。就又没有说话。 “我叫叶桢,别伤心了,我们大家都是一样想要回家,我想等习惯熟悉了之后就没有关系了。” “是啊,是啊,昨天我也在我妈妈面前哭的一塌糊涂,你看我今天不是又生龙活虎了?”旁边又一女孩啃着馒头,嘴里塞得满满的,跟我说话的时候端起前面桌子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水。 “恩,我知道了。”我抬头给了他们一个不算灿烂的笑容,示意她们说我已经没事了。 “早饭吃了吗?”那个叫叶桢的女孩问我。 “恩,吃过了,刚刚跟爸爸一起去吃的。” “要吃饱一点,等一下好像就要去军训了。” 军训?我的脑中一下子就炸开了。刚刚的那股想家的冲动被我一瞬间就放到了一边。 不是没有想过要军训,只是对于这个,我真的很恐惧。从很早很早以前就开始担心这次的军训。我是个不爱运动的人,从小就讨厌上体育课,让一个这样的我去完成一段军训,我简直不敢想象。 于是我在忐忑的心情中去倒了一杯水,想要镇定一下慌乱的心情。 可是越是想镇定就越是紧张。 在跟着同宿舍的同学出发去教室的时候,我已经抱着船到桥头自然直的心态,昂首挺胸的跟着大家走了出去。 到教室的时候,里面已经异常热闹,我们按照昨天老师排好的位置按部就班的坐着。大多数同学都在兴奋的跟身边的同学讲着话,因为都还不是很熟悉,所以讲得话还算小心以及场面化。 你好,昨天对你印象很深哦,你是哪里人呀? …… 真好,我们是老乡啊。呵呵。 我们好像是一个宿舍的额,好开心哦。 是呀,好开心。 恩,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 当然我也听到了如下比较超前的对话。 今天早上我把昨天的衣服都洗了,真的是累死老娘了。 还好,我昨天抽空把它给洗了,现在已经快干了。 我说,你昨天是怎么挤进水池边那么多人里面的,我看到那么多人就被吓回去了。 没办法啊,挤不进也要挤啊,一层楼有那么多人,只有那么几个水龙头,不挤的话难不成还要等没人的时候? 靠,你狠,这么快就领悟到这里的洗衣要领了。 …… 我匪夷所思的想着,是不是这两个人本来就是认识的?反正我是不能在只认识一天的人面前说出这样的话的。跟我同桌的刚好就是睡在我下铺的同学,我心里升起了小小的兴奋,还好不是又一个陌生人。我转头微微的朝她露出了一个笑脸。 她正好抬头看到我,也回应了一个笑脸给我。 然后她说:“怎么样了?没有那么伤心了吧,等时间久了就会好多了。” “恩,好多了。”我想,这也只能等时间来抚平了。 “我叫林明惜,你呢?” “哦,我叫黎沁雪。” 林明惜,好古典又有诗意的一个名字。 我怔怔的望着她的侧脸发呆,它有着非常立体的轮廓。 突然,教室里安静了下来。我转头看见了班主任踱步进了教室。 记得昨天晚上第一次见到这位老师的时候,她问爸爸说,为什么我长的这么小。爸爸只是 微笑着抚摸了一下我的头没有回答。 班主任走进了教室,脸上挂着笑容,她站立在前面的讲台上,讲台上那一小块高台把班 主任衬托的更为高挑。 “同学们,早上好,昨晚睡得还好吧。” 有几个男生齐声答道:好。 “那就好,我们马上要入军训了,准备好了没有?” 这一句就没有多少人回答了,我在心里暗暗欢喜,原来并不是我一个这么惧怕军训了。 班主任见大家没有反应,就堆起了更为灿烂的笑容。班主任有一张极为古典的脸庞,笑 起来的是感觉很平易近人。 “大家不用太担心,但凡继续上学的,都要经过军训,不要把它想得太辛苦,过去了就 好了。我们还是先欢迎一下我们这次军训的教官吧。” 教官? 我在心里默默的念着这个从前都感觉不会在生活中出现的名词。 随着老师的欢迎,从教室门外进来一位穿着迷彩服的男生。他有着黝黑的皮肤,大而有 神的眼睛。样子好像也没有比我们大出很多。 他走了进来,站在班主任的身边,这才发现他的高度刚到我们班主任的肩膀。不知道是因 为我们老师太高,还是他太矮。 “大家好,我姓刘,大家可以叫我刘教官,以后的这一个月里,我将带着大家进行新生 的军训,还请同学以后要多多配合。” “在以后的这一个月内,我不会常常来班级,所以你们都要听刘教官的话好好军训。”班 主任在刘教官说完以后又补充道。 “好。” 我们都无奈的回答着。 我们这一群,还没有从陌生的环境中缓和过来,传说中的军训就已经来了。 第三章: (三) 一大早便跟班级的同学来到了操场,九月的太阳依旧早早的就挂在了天上。刚刚在教室的时候,刘教官说先到操场集合,然后再来安排队伍怎么站。 所以此时一大群人站在庞大的操场上,闹哄哄的讲着话。 我和林明惜安静的站在人群的边缘,享受着烈日的烘烤,感觉无比煎熬。零零散散的人群个中,我们甚至分不清,哪堆人群才是我们的同伴同学。学校的军训服还没有下来,因为怕晒伤,所以我们都穿着长长的衣服,遮住了脖子及手臂,但是感到更为闷热。 “我们真的要这样开始军训么?” 我很无望的问了一句。 “那还能怎样?” 明惜回答的也颇为无望。 的确,我问了一个比较无脑的问题。 不远处叶桢跟几个好像是隔壁宿舍,但不知道是不是同班宿舍的人聊得正欢,不时传来几声大笑声。我跟明惜都比较羡慕叶桢,好像跟很多人都能玩的来。 昨天晚上是入校后第一个晚上,在寝室的时候,大家都默默的在做自己的事情,洗脸或者是刷牙,然后躺在床上准备睡觉。只有叶桢一个人边哼着歌边整理整理她的东西,还说晚上有蚊子,应该要买个杀虫剂什么的。 我躺在我的床上,没有换睡衣,就这样平躺着,眼睛盯着天花板,闻着周边陌生的气息,难以入睡。 我自小就是个颇为内向的人,从小学到中学几乎所有的老师都会在学期结束的时候在报告里的评语一栏里写上:文静,内向。自小“三好学生”会有失误没有拿到手,但是“文明学生”是一次也没有落下的。 叶桢一直在下面唧唧呱呱的讲着话,但是鲜少有人回答她。 寝室规定是十点熄灯,但是差不多九点半的时候大家都躺在的床上,然后没有人说话。叶桢整理好东西后问了一句:还有人出去么? 还是没有人回答。 没有人出去我就关灯了哦。 叶桢一个人走到门后面,把灯给关了。然后在朦胧的夜色中我看见她一个人摸回到床上,塞好了帐子,躺下睡觉。 外面还是吵吵嚷嚷的一片,而我们都闭上了眼睛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跟叶桢嬉笑的那一个女生,昨晚睡觉前也有来我们寝室,坐在叶桢的床上说:“桢桢,明天就要军训了呢。” “是呀,不过还好,我们学校只有两个星期,还算短的。” “可是天气很热,一想到就怕。” “应该没有人喜欢军训吧,又没有自虐。” “哎,睡觉去了。” 然后就飘走了。 后来才知道这个女生的名字叫宁好。 思绪过后,就看见我们的刘教官从教学楼里出来往这边走来。 “好了,同学们,请先按高矮列队。” 我们推推嚷嚷的看着周边同学的个头然后在人群中或进或退。几分钟后,队伍站好了。 刘教官在我们面前一个个走过,对队伍做了少少调整。毫无疑问,我依旧站在第一个的位置。 “同学们,从今天开始,我们就要开始为期半个月的军训,希望接下去的日子同学们能好好配合我完成相应的指标。” 嗷…… 一帮女生发出一声惨痛的嗷叫,引得隔壁班同学纷纷侧头张望。 “怎么?同学们有什么想要说的吗?”教官就是教官,眼力也不是盖的。 “也没什么,我们只是感慨怎么一个小军训还有指标?”人群中走出的女生,有着健康的小麦色皮肤,齐耳的短发,耳垂上挂着一个颇为夸张的银色骷髅头耳钉。 “我们谁都知道,上大学其实都是来混日子的,有必要这么认真么?” 哇------ 我在角落里暗暗倒吸了口气,再怎么说今天是军训第一天,应该还是低调点好吧。 “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生已经出列,刘教官站到了她面前。 “路想。” 这个学校同学的名字可真够奇怪的,昨天知道了个宁好,今天来了个路想,人家爸妈真是文化人,取名字都这么有个性。 “这么说你是来混日子的?” 那个叫路想的女孩子昂起了她的头没有说话。 “竟然是来混日子的,也得给我混出个样子来,入队。” 路想瞥了一眼刘教官,最后,还是没有说什么就站进了队伍。 这就是我们第一天军训的开始。接下去的时间,刘教官就给我们讲解了一下站军姿的姿势,注意事项什么的,然后就把我们扔在一边整整站了一个上午的军姿,我们迎着太阳站在那里,烈日当头啊,汗水从脸上不停的滴落,淌过脸颊的时候,奇痒难忍,但又不能伸手抹掉汗水,我能感受到我的脸痛苦的扭曲着,试图这样让汗水从脸上快点滴下,反复几次之后,脸上的肌肉已经开始了不自觉的抽搐。 所以当听到解散的哨声想起的时候,我心底的雀跃是无法言语的,但我也清楚的听到了我转动脖子的时候传来的那声关节声,于是对于军训我就真的打心眼里痛恨了。 第四章: (四) 经过一天的折腾,傍晚回去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撑不住倒下了。 宿舍里,我们全都倒在了床上,睡上铺的人已没有力气爬回自己的床,和下铺的同学双双倒在了一起。 然后就是一阵无比悠长的呻吟。 哎呦,我的妈呀…… 累死了…… 有这样的吗? 折腾人还是折磨人啊…… 我倒在明惜的床上,一动都不动,因为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今天所有的时间都用来站立了,早上以为只是站着的那个动作,现在已经另我连想死的心都有了。想想未来漫长的半个月,突然连死了再次投胎的心都没有了。 无望。 窗外依旧灿烂的夕阳透过后窗斜斜的照射进来。夏日里,连阳光都撤退的如此晚。想想刚刚过去的两个月暑假里,这个时候肯定正在等待下班回来的爸妈,然后准备晚饭。多么幸福温馨的一家三口啊。仅仅是过去几天,如今躺在这张陌生的床上,身边是陌生的人和事。以前一直都不明白人家说的成长的代价究竟是什么,而如今我想,也许有点明白了。 我闭上了眼睛,这个代价才刚刚开始。 我们就这样躺着,没有人说话。从尚算还是天亮躺到了天黑。外面的走廊还是稀稀落落的有不知疲倦的同学走过,楼下通往食堂的道路则是刚刚热闹起来。 屋子里没有开灯,朦胧中我感到明惜翻了个身,应该是面对着我的方向,然后说:“我们要不要去找点吃的。” 我突然想起临走时妈妈对我说的:要好好照顾自己,按时吃饭。然后鼻子一酸,险些掉下泪来。 我咕噜一声就爬了起来,说,走吧。 其它人的床上还是寂静的一片,没有人动,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我和明惜小心的走出了宿舍,带上了门。 外面已经喧闹成一片,正是洗衣服洗澡的高峰时间,不断有人挂着湿漉漉的头发,端着满是衣服的脸盆从我们身边走过到走廊尽头的水池,那里传来哗啦啦的一片水声。 我和明惜慢慢踱步下了楼,走向不远处的食堂。 因为我们出来的太晚了,食堂已接近打烊的时间,只有少许的窗口还留有东西吃。我们随便买了几个包子就出来了,还顺便帮其它人买了点,也不知道大家喜欢吃什么,只好我们买什么就帮她们带什么。 回到寝室推开门的时候,依旧是一片寂静,比起外面的喧闹,这里仿佛就是一块墓地,而且是没有亲人来瞻仰探望的墓地。 明惜顺手开了灯,然后听到叶桢因为刺眼不满的呻吟了一声,孙璐躺在她的床上依旧没有动静。 “快点过来吃点东西,要不明天会晕倒在刘教官面前的。”明惜把手上的一堆包子放在了窗户下的桌子上。 叶桢兴许是听到了,抬起手揉起了眼睛,应该是试图想要清醒过来。 孙璐依旧是没有反应的躺在叶桢身边。 明惜倒了一杯水,拿起了包子坐在床上开始吃了起来。我也跟着明惜坐在了她身边。 叶桢悠悠的从床上坐了起来,顺带把孙璐也一把拉了起来。 “你们吃的什么啊?”叶桢坐起来就问。 明惜玉手往桌上一指,只见一堆包子安静但浩荡的躺在了桌上。 刚刚我和明惜因为怕他们经过一天的折腾食欲会大增,加上根本就不了解他们的饭量是如何。所以稍稍多买了点。 “你们是把我们当猪在养啊?”叶桢似乎在痛苦的挠头。 “没关系,有我在,不会浪费的。”一边已经爬起的孙璐拍打着自己的胸口做了保证。 “那就好,那就好。”叶桢若有所思的看着孙璐:“没想到你那小扁身材还蛮有实力的嘛。” “呵呵,过奖过奖,毛主席都说了浪费可耻嘛。” “这句话是毛主席说的么?” “不是么?” 叶桢转头望向了我和明惜,又问了一句:“是么?” 我俩满口塞着包子颇有默契的一起摇了摇头。 等到孙璐吃完最后一个包子的时候,时间早已不早了。突然叶桢从床上跳起,“你们有没有洗澡?” 顿时四目相窥。 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她们已经在准备洗澡的东西。 我呆呆的问了一句,“我们要去什么地方洗澡啊?”因为昨天来的太晚了,入学手续办完的时候估计连学校都快打烊了。 “学校的澡堂。” 我“哦”了一声,也算积极的收拾好了东西,然后跟在了他们屁股后面去了传说中的女澡堂。 学校的澡堂是一座两层小楼,楼下是男生的,楼上是女生的。在我们这个以艺术系著称的学校里,女生澡堂的生意向来都不错,想象中应该熙熙攘攘的全是人,而且全是裸体。 我战战兢兢的跟着她们上了楼,刚刚楼下的阿姨说只剩下最后的十五分钟就要关水关门了,所以我们的动作必须要快。 上到二楼,正对着楼梯的就是一扇门,我们推门而入。是一间大厅,并排放着好几排椅子,我没有去过公共地方洗过澡,所以还是第一次见到澡堂的样子。坐在椅子上的女生们,大多数都洗好了在穿衣服,脱衣服准备洗的还真没有几个。 叶桢带着我们进到了最后一排椅子,放下东西后动作迅速的开始宽衣解带。 我顿时傻眼了。 真的要脱啊…… 叶桢见我在一边没有动作,就喊:“快点脱啊,那不成是在害羞么?马上就没有水了,你想明天熏死刘教官啊。” 我吞了吞口水,总不能在着学校的几年都不洗澡吧,豁出去了我。 三下五除二后跟着几位女人小跑着进了内室,里面墙上并排着几个蓬蓬头,估计应该也有十几二十个吧。这个时间基本上大家都洗完了,所以水龙头都在那边空着,我们四个一人找了一个龙头,然后欢快的冲了起来。因为怕马上就停水了,所以在速度上就更加的欢畅了起来。 在一阵疲劳过后,还能冲到如此舒服的热水澡,真是人生之一大幸事啊。 我在一番美滋滋的享受中结束了入校后的第一次冲澡,除了对于大家的坦诚相对还有点不适应之外,其它的都还算舒服。 出来在穿衣服的时候,叶桢颇有经验的对我们说:“今天这情况真的很舒服,昨天来早的时候啊,这里人山人海,十几个人在同时等一个水龙头。” 我一听,崩溃涌上心头,今后这几年的洗澡路程可谓相当艰难。 第五章: (五) 洗完澡,稍稍收拾了东西洗完衣服后,大家便动身赶往教室。据说其它的大学一个班级都是没有一个固定的教室的,但是我们有。并且这个学校还保留着每天上晚自习的优良传统,每天都还会有学生会的学生例行前来检查。 其实现在大家都还没有正式开始上课,晚自习的时间大多数都在嬉闹,桌上没有一本课本。不过刘教官都会来一下,跟我们说事,教我们唱歌。 果然今天也是没等多久,刘教官就进了教室。 “同学们,晚上好啊。” “刘教官好。” 班主任教导我们说,出门在外一定要讲礼貌。其实不用强调,我们也都是一群有礼貌的孩子。 “今天晚上大家想做些什么呢?” 有一瞬间大家都没有说话,不过也就那几秒的时间。之后,教室里面就开始小沸腾了。 “唱歌吧。” “跳舞吧。” “我们还是来聊聊天吧。” …… 众多混杂的声音中,还是能非常清晰的辨认出,喊着唱歌的声音居多。 于是刘教官在讲台上,稍稍用力拍了下讲桌。 “那就来唱歌吧。” 刘教官说罢转头在黑板上写下了几个字:打靶归来。 “切——” 底下立马现出一片不屑的声音。 “大家不要小看这首歌哦,我们先来一个正常的唱法,唱熟之后我来改编一下,保准让你们一个个都掉出眼泪。” “切——” 又是一声。表明大家都不相信嘛。 我也在纳闷,好好的一首颇有气势的歌,怎么就能把我们唱出眼泪来了呢。 思考间,大家都已经在跟着刘教官,把歌唱了起来。 日落西山红霞飞 战士打靶把营归把营归 胸前的红花映彩霞 愉快的歌声满天飞 咪唆拉咪唆 拉唆咪夺来 愉快的歌声满天飞 歌声飞到北京去 毛主席听了心欢喜 夸咱们歌儿唱的好 夸咱们枪法属第一 咪唆拉咪唆 拉唆咪夺来 夸咱们枪法属第一 一二一二三四 一二三四一二三四 大家几乎是一气呵成的将整首歌都唱了起来。 唱完后,刘教官在上面直拍手。 “大家都唱的不错,所有的音准都正确了,比我当年学的时候好多了。这首歌我可是学了几天呢。”“教官,有没有那么夸张啊,几天才学会啊。” 底下不知是谁这么喊了一句,引得大家颇为放肆的笑了起来。 刘教官也跟着晾出了他洪亮的笑声。 “好了,下面,我要改一下这首歌,等一下你们试着唱一下,过后告诉我一下感想。” 刘教官拿着黑板擦跟粉笔,在黑板上擦擦写写了起来。 日落西山红霞飞 妈妈种地把家回把家回 额前的汗珠映彩霞 愉快的歌声满天飞 咪唆拉咪唆 拉唆咪夺来 愉快的歌声满天飞 歌声飞到家里来 我听了心里真伤悲 妈妈卖力把活儿干 只盼得我们能享福 咪唆拉咪唆 拉唆咪夺来 只盼得我们能享福 一二一二三四 一二三四一二三四 一首类似于打油小诗的歌曲在黑板上呈现了出来。 “好了,大家再试着齐声唱起来吧。” 我和旁边的叶桢面面相窥,心想:这么怂的一首歌真的要唱? 又是在思考间,大家欢快的唱了起来。 歌声依旧轻快。 唱到下半段的时候,不知从哪句开始整个节奏开始缓慢了起来,然后又慢慢跑了调,声音小了,不齐整了。最后勉强把整首歌都完成了。 歌声停罢,教室里一片鸦雀无声。 不多久,有一坐后排的女生“哇”的一下就哭了出来。 “刘教官,你做什么要将歌词改成这样?” 一瞬间,周边的哽咽声渐渐多了起来。 我也能清楚的感受到喉咙的压抑,难受的很,只能拼命的往下咽,往下咽。 转头看了下明惜,她只是沉默的坐在位置上,低着头,看不出任何表情。 “怎么样?想家了吧?我就说嘛,你们现在的情况是不可能不想家的,还在我面前装。” 刚开始哭的那女生听后哭的更汹涌了。 “想哭就哭吧,大家一起哭的时候感觉就不会太丢脸了。” 刘教官在教室里陷入呜咽的情绪中,一个人默默的将黑板上的歌词给擦掉了。 我们也就在一片复杂的情绪中结束了今天的晚自习。 第六章: (六) 军训还是兵荒马乱的继续。日复一日的穿着长袖的上衣,厚重的裤子,密不透风的鞋子,站在阳光明媚的操场。按照教官和学校的计划,做着一个又一个动作,完成一天又一天的任务,站军姿,跑步,正步走……所有这些在之前的体育课上可以嬉戏完成的动作,现在必须要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标准完成。 军训时候身体的疲惫,军训完后内心对家疯狂的想念。我一直觉得每天都已经是我的极限,每天起床的时候,吃饭的时候,洗衣服的时候,都会重复的想,爸妈在家里是否安好,他们是不是如同我想他们一样想我。 在那段自认为毫无盼头的年月里,我曾不止一次后悔做了这样一个决定而使我与家乡的距离变得如此遥远。 叶桢有一小闹钟,放在她床上枕头的位置。是一只多啦a梦,每天早上跟中午的时候都会按时响起,音乐是一首不知名的曲子。 大家都比较好睡,九月的天气还是比较闷热。这个学校除了有上晚自习的习惯,还有每天做早操的习惯。不得不说,如今这个社会,还有这样的学校保留着如此多的规矩,着实让人很惊叹。 每天早上六点一到,学校广播的音乐会准时响起,高亢的音乐总是把还在睡梦中的我们给吓得一声冷汗。往往叶桢闹钟的时间总是比广播的音乐慢半拍,因为这个,多啦a梦遭到了我们深深的鄙视。 经过几天的观察,我们这个宿舍是全班所有女生宿舍中最为懒惰的一个,另外两个宿舍就在我们的隔壁。早操音乐响起没几分钟的时候,就能听到她们打开门说话的声音,精神的很。 我们常常是在最初的几分钟内整个宿舍还是一片的寂静。然后孙璐就会把双手举起来伸懒腰,反正不会是我和明惜打头阵。 估计再拖下去就真的不行了的时候,我们才一个接着一个慢慢的起来去洗漱,伴随着的永远是一身痛苦的吼叫。 真的很痛苦,想到又要在明媚的阳光下直挺挺的站着,真的快连死的心都有了。 匆匆忙忙赶到操场,找到自己的位置站定,因为所有的新生都不会早操,这两天都会有高年级的同学站在最前面的位置做着示范的动作,其实整套操也不是很难,其中的精髓当然不得而知,只是按照前面的示范大体的比划着动作,几天下来,竟然也能大体的都做出来。 早操过后,一群人浩浩荡荡直接去了食堂。在这座北方城市的学校里,物价相比家乡还是比较能接受的。两毛钱一碗粥,五毛钱两个包子,两毛钱一根油条,一块钱的早餐能够吃的相当好了,中午是盒饭,两素一荤,只要一块五,晚饭则跟早上差不多,只是多了些鸡蛋饼什么的。 我不喜欢吃面食,例如包子之类的,也很少喝粥,特别是食堂这种白花花的粥。所以我每天早上都只吃油条。每天都跟明惜下了操直奔食堂,在食堂密密麻麻的人群中钻出一个位置,然后艰难的付钱,拿到油条后再艰难的从人群中退出。刚来学校的时候,这里的人大多数还能保持排队的好习惯,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几天下来,就变成现在这样混乱了。 大家手里都拿着饭卡,前面的男生嘴里大叫着:师傅,先帮我拿。后面的男生把饭卡拼命向前凑着:哥们,帮我带一份。 几乎所有的女生见到这种状况都会淡然的站在一边,谁都无力向里面挤进一步。 但是,就是在这样混乱的环境里,明惜一直拱着我的身子,说:小雪,你个子小,先上。 我头痛万分,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明惜已经知道充分利用我的这个不知道是优点还是缺点的特点,每次这种拥挤的状况都要我从众多的人群中那狭小的缝隙中穿过,然后在众目睽睽中从里面拎出一堆包子油条,再被明惜牵着嚣张的离去。 如果我能从别人的眼中看到我自己,那么我一定会看到我是如何身轻灵燕的穿过众男生的胳肢窝,腰缝间到达食堂师傅面前的。 我也不知道我是从何时已经学会了在众人惊艳的眼神下神态自若的拎着包子油条走出。 迎接我的明惜永远是一副理所当然嚣张的嘴脸,骄傲的拎着她的包子顺便牵着我步履轻盈的步入宿舍楼。 往往是等我们吃上一阵之后,叶桢和孙璐才会慢条斯理的走进宿舍,偶尔伴着打闹的声音。 “刚刚那个男生真的很呆,明明是自己要了肉包子,拿出来后偏偏说是我们的,有没有搞错啊他。” “重点是你有没有看清人家那紧张的憋出汗水的表情啊,是不是想泡你啊。” “靠,也不瞧瞧他自己的尊荣,想泡我,下辈子我也不会考虑啊。” 两人撕扯着嗓子,一路嚷着回了宿舍。 “哈喽,今日早餐,豆浆油条。”叶桢进门举着手上的一坨包子喊道。 明惜半口肉包堵在嘴里,仰头盯着叶桢手上的包子匪夷所思的看着她。 孙璐从身后一把推开叶桢走到她床上一屁股坐了下来,晃晃手说:“别当真,就当她是神经病。” “哦,好。”明惜应了一声,继续啃手里的肉包。 “你们刚在吵什么啊?”明惜嚼着包子的嘴里含糊的问了一句。“哦,你说刚刚啊。”孙璐抢先一步说了话。 “就是刚刚我们从食堂出来的时候,有一男生,样子有点挫,突然叫住了我们,手忙脚乱的递出一打包子给叶桢,差点没把我们给笑岔气过去。” “不会吧,叶桢,才来学校多久啊,你就把人家迷住了?”明惜听后打趣道。 “哦,拜托,我才不要,如果真是的话,我情愿就此自刎,以绝后患。” “不至于吧你,那男的没有那么不逊啊。” “你要就送你,我才不要呢。” “别,还是免了吧。” 我坐在明惜的床上,看着对面两人的一打一闹,不禁内心升起无限欢喜。也许日后的日子,离开了相依为命的故土,离开了彼此依恋的家人,我也能重新找回生活的意义。 “哎,为什么,每次你们俩的早饭购买速度都比我们快呢?”叶桢突然从肉包间抬头问明惜。 “因为我们懂得利用资源啊。”明惜骄傲的拍了一下坐在她身边的我,继续说:“你没看到哦,我们家小雪在食堂是多么身轻灵燕的穿过重重人群,轻易的在众目睽睽之下买到早餐的。 “哦……”叶桢,孙璐,意味深长的瞅着我,似乎明白了,似乎又没明白。 “好了,快吃吧,等下还要去操场呢,今天倒计时是多少天了?”明惜的一句话惊醒了还在恍惚中的两人。 “哦,还有五天吧好像。” “怎么还有五天啊……” 几人在一片哀号中结束了豆浆油条的早餐。 第七章: (七) 早上八点,地点操场。 继续着连日来的军训,我们的刘教官好像特别喜欢让我们站军姿,每天集合后的第一件事情便是纹丝不动的面朝东站着,下午开始的时候就面朝西站着。 我们曾今试图抗议:我们又不是向日葵。几度尝试,又几度失败,所以还是天天面朝太阳,勇敢站立。 刘教官喜欢在我们排与排之间悠闲的来回走着,手上再拿上个没喝过的矿泉水瓶,看谁不顺眼的时候,就顺便敲上一下,但是对于我们女生,他要么不下手,要么下手不是太狠,于是常常有些女生就会偶尔在站军姿的时候,为了摆脱无聊就会偶尔小小开下玩笑,比如讲点冷笑话,说:教官今天天气很好,等下我们站好军姿后能不能去跟隔壁班级去联谊。 话说我们刘教官也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比我们这些小丫头大不了几年。也或许在他们那个年代,根深蒂固的思想中会觉得今日的女生不会说出这种看似不上路子的话。 总之,这些问题,刘教官永远是没有办法很快的接过话来的。 于是,总会有一部分女生忍不住笑出声来,娇弱的声音在寂静的队伍中显得尤其悦耳。 “笑什么笑,牙齿很白啊。” “还好啦,教官。” 队伍中不知道是谁接了一句,又引起一阵嬉笑。 “严肃点,你们现在在军训呢。” “是,还是在站军姿呢,教官。” “行吧,你们现在就先乐着吧,等下中午我们一起去检查你们宿舍的时候,看你们还乐不乐的起来。” 检查宿舍…… 如一颗炸弹一样在队伍中炸开,本就嬉戏的队伍突然变得沸腾。 “教官,除了你还有些谁啊?” “我们所有的教官都一起去,带上白色手套,在你们宿舍的任何一个角落都用手指碰一下,如果手套会变黑的话,卫生就算不达标,还会检查你们的被子有没有叠得像豆腐块,如果不合格的话就从楼上给扔下去。你们的衣服,娃娃,化妆品都给我收起来,我们看见一件就扔一件,牙膏,牙刷,毛巾,也都要整齐……总之,所有我们在部队的时的规矩,你们也要一样样给达标。” 一片哗然。 前几日,好像是从刘教官口中听到过这件事,当时觉得这些条件都太过于苛刻,觉得应该不会真的会实施,所以也就没有放在心上,但现在刘教官又重提此事,突然觉得我们应该是凶多吉少了。 “白色手套上没有一点灰。” “被子还要像豆腐块。”“还要从楼上给扔下去。” …… “刘教官,你不会真的扔吧?” “你说呢。” “靠,玩真的了。” 中午一下操场,在集合点解散以后,所有的人都匆匆而去。从刚才听了刘教官的话后,我脑海里一直翻江倒海的想着我那床庞大又蓬松的的被子。来学校的时候,妈妈说一定要带床厚重一点的被子,冬天会比较好过,反正基本上夏天不盖被子也行,而且真正热的时候就已经在家过暑假了。所以我的床上是一床巨大无比的棉被,我想努力想象出它变成豆腐块的样子,却怎么也想不出来。 回到宿舍后,大家都顾不上吃午饭,第一时间就开始收拾起来。叶桢最多的就是衣服,娃娃,还有那个流氓兔的抱枕也是不符合要求的。只是我们宿舍能藏东西的地方真的不多,还好她的箱子够大,于是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股脑儿全塞了进去,箱子盖子一和上,也就眼不见为净了。 孙璐跟明惜也将床上的杂七杂八归拢到一起,装进一个袋子往床底下一扔,再在外面整齐的放上几双鞋子以作掩饰。 总体说来,我的东西应该算是比较少了,就是些平时能用到的小东西,我也都能全部藏在枕头套里,只要教官们不翻找,应该就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把所有碍眼的东西收掉之后,大家就开始叠起了被子。想来如此年轻的我们应该在家里都比较少做这些事。可是眼下已经火烧眉毛了,也顾不上到底是会做还是不会做,都认真的想把自己的被子塑造成一个豆腐块。 还好前几天刘教官在操场上铺着被子做示范的时候,我们都还不至于太贪玩而错过整个步骤,现在做起来的时候还是有模有样。只是想要有豆腐块还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不管我们怎么叠,我们的豆腐块总是不怎么漂亮。我的那床烂豆腐,就更不用说了,整个就是一朽木,怎么雕都没有豆腐块样。 就这样反复了几次,她们也都马马虎虎有了个豆腐方方正正的形状,再小心翼翼的放在床上,做了最后的一次整理,也就能见教官了。 而我还趴在明惜的床上,反复折腾,总是不见其效果,我想我今天的棉被是从这楼上飞定了。 孙璐见我的样子,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就一把抢过来开始叠了起来。 我在家里的被子从来都没有叠过,前面见刘教官教的,以为自己会了,结果现在看到孙璐熟练的样子,真是惭愧的想去死。 我以为有救了,我以为我今天可以不用在众目睽睽下飞被子了。就在我怀着万分激动兼景仰的心情下,孙璐一脸大汗的告诉我:“你的棉被真的没救了。” 天地万籁俱寂,我仿佛已经看到我的被子漂浮在空中的样子。 叶桢跟明惜听后也凑过来,试图想最后改造一下,最后都一脸大汗的摆摆手撤出了。 时间已经来不及了,外面吵闹的声音好像在说教官们已经从楼下开始了。不一会就有女生独有的尖锐声传来,虽然噪音太多,却也能听清楚那句撕心裂肺的声音:我的被子。 我们几个平静的将我的被子叠好平移至我的床上,然后耐心的等待教官们的到来。 “没关系,小雪,如果教官要扔你的被子,我们就让他叠,如果他能叠成豆腐块的话,我们也就无话可说,到时候他想扔的就让他扔吧,扔下去再捡起来就是了,有什么了不起的,再说我们的被子也不一定能过关呢,到时候一起陪你就是了。”叶桢站在边上一字一句的颇具气势的安慰我。 我听了之后心里反而也就没有那么紧张了,其实也没有什么了不起,扔下去再捡起来就是了。 就在我们说话间,教官们已经上了二楼,而离楼梯最近的一个宿舍便是我们。 带头进来的是刘教官,他看着我们在宿舍规矩的站成一排,似乎有微笑隐忍在他严肃的表情下。 我们小心的跟在他们身后,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最前面的刘教官带着付白手套,他随意的摸着我们的床沿,脸盆架,却不把手举起来看是否有灰尘。跟在后面的教官们并没有用他们带着手套的双手触摸我们的东西,只是跟在后面看着我们床上的东西,或者只是在看被子。 我略微紧张的跟在后面,仿佛在等待死亡前的最后审判。 终于他们的脚步在我的床前停住了。 所有人都在望着我的被子,被揉成圆圆的一团安静的躺在那个角落,要是在平时,见到我的床上出现叠的如此整齐的被子,或许还会说很干净,很整齐。可现在周围的床上都是放着薄薄的,四四方方的豆腐块,这样一比较起来,我的被子便成了见不得人了。 “这床被子是谁的?”刘教官带着白色手套的手一指便问。 我小心的从叶桢跟明惜的身后走向前,举手说是我的。 “被子要叠成豆腐块的,你难道不知道嘛?” 刘教官说完还没等我有个小小的反抗,他就伸手将我的被子举了出来往宿舍外走。 叶桢跟明惜见状,连忙拦在刘教官面前。 “刘教官,不是我们不会叠,是这个被子真的不是做豆腐的料,不信你可以试试,如果你能将它叠成被子的话,今天你扔,我们也就认了,如果你叠成的效果跟我们不相上下的话,你还是考虑一下要不要扔。”叶桢拦在刘教官面前,一股脑儿将着话全讲出来了。 刘教官无语,只好抱着我的被子转身放在了明惜的床上,然后弯腰埋头叠了起来。 我们几人围成一圈站在刘教官身后,都想第一时间看到到底是成还是不成。几分钟后刘教官转身挫败的一屁股坐在了我的被子上,“行了,我认输了,我对这被子真的没辙。今天就算这样了,扔是扔不成了。” 我们心里暗自一阵欢呼,心想终于躲过了这一劫。 刘教官走出了宿舍门,突然回头对就跟在身后的我说:“大夏天的,没事晒什么被子,还晒得这么蓬松。”说罢,就带着站在门口等候的教官们转向其它宿舍去了。 我们听后,迫于教官还在眼前,不好放声大笑,终于等到他们走远了,叶桢终于忍不住了,笑瘫在我的被子上,明惜跟孙璐也相继倒下。 “找借口了吧,叠不好就叠不好嘛,还怪人家被子蓬松嘞。” “小雪,我就说嘛,这招肯定行,你看,被子保住了吧。”叶桢神气的从狂笑的状态中抽空跟我说。 就当我想要说点什么无限感激啊诸如此类的话时,听到外面走廊上隔壁宿舍的同学对我们喊:“快出来看,下面好多被子,啊,又有被子飘下去了。” 我们几个冲出去看的时候,刚好又有一床被子飘了下去,然后就听见不知何处传来的女声:呀,被子,我的被子。 我们悠闲的看着这一幕,仿佛已经忘记了我也差点就成了其中的一员,看着那不断飘落下来的被子,不得不说,那飘扬的样子还真的挺好看的。 第八章: (八) 军训快要结束的时候,九月的天空突然下起了雨。连着几天,常常在操场上好好的训练着,天上就下起了雨,刚开始刘教官是不准让我们解散的,说在他们部队,就算是再大的风雨也要坚持到结束。但是也许是吃不消我们的软磨硬泡,一个大男生禁不住我们这么多女生的撒娇,最后还是妥协,让我们解散该干嘛干嘛去。 已经有很多个中午没有好好的睡上午觉了,特别是对于我这个将午觉视为生命的人,不睡真的是很难过。于是每天解散之后都早早的去食堂吃罢午饭然后回宿舍睡午觉。 我一直觉得有一句话说的很好: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还有句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中午最幸福的时刻,就是我们几个一起吃饱饭,回到宿舍,关上门,拉好窗帘,然后躺在各自的床上,听着窗外窸窸窣窣的雨声,安静的闭上眼睛,沉沉的睡去。 其实到学校之后,我一直都很浅眠,并且多梦,梦中多半是半年前的事情,如何辛苦的准备着考试,如何疑惑的思考着未来,如何散漫的度过漫长暑假,如何期盼着离开家乡,就这样不停的梦着,多日下来已身心疲惫。 躺下后强迫自己闭上眼睛,不再想任何事情,真的很想要保质保量的睡眠。朦胧中听到窗外传来的雨声,滴落在窗沿,听着听着内心无比的安心,就这样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也不知是几点,悄悄望了眼四周,大家都还在睡,能听到下床明惜均匀的呼吸声,叶桢抱着她的流氓兔,睡的人仰马翻,孙璐安静的面对着墙,估计也还没有醒来。 想再睡上一觉,可惜睡意全无。自觉无趣,眼睛盯着天花板发呆,外面还在下雨,夏天应该很少有这般绵长的雨吧。 渐渐的,思绪也就朦胧了。 突然身边的传来些声响,扭头一看,叶桢抱着流氓兔,坐在床上,是醒了。 我刚想叫她,发现她的肩膀在微微颤抖,我一见就怔住了,不知是叫好还是不叫好。 “妈妈,我想回家……”正在踌躇之间,叶桢突然哭喊了起来。 叶桢上床的孙璐被突然的哭喊吓得坐了起来,明惜也醒了,我看见她的脚已经跨下了床。 “怎么了?叶桢。”明惜坐在床上,向对面的叶桢问道。 “我做梦了,梦到我爸我妈了,我想回家了。”叶桢抱着她的流氓兔坐在床上边哭边说,“以前在家里的时候多好啊,有吃有穿有喝的,全家人都把我当什么一样给供着,偏偏当时我还不知福,现在我想回家了却回不去,妈妈……”讲到最后叶桢就干脆不停的在哭着喊妈妈。 明惜和孙璐两人听后便不停的安慰。 “好了,别哭了,我们也都一样想家啊。” “是啊,但是有什么办法呢,我们总有一天要离开家的嘛,对不对,就算现在不离开,以后工作了,或者结婚了,还是要离开的嘛。” “对啊,别哭了,怎么着还有我们陪你啊。” …… 叶桢似乎完全没有听进她们两人在讲什么,没有回话,只是从开始的哭喊到现在的哭泣。 于是突然间就谁都没有说话了。只有叶桢还断断续续的抽噎。 “你烦死了你,哭什么哭啊。”突然见,孙璐这样大喊了一声,“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想家啊。” 叶桢被这么一喊,“哇”的一声又哭出了声来,孙璐见状,也随着哭了起来,瞬间整间宿舍充斥着无比惨烈的哭喊声,如果此时有人从门前路过的话,肯定会想里面的人怎么了。 明惜坐在他们身边不再说话,看似非常平静。 我望着眼前的一切,这几日被我狠心故意视而不见的心情瞬间波涛汹涌。 家,我又何尝真的不曾想。 我咕噜一下从上床爬了下来,摸了下口袋,还有几块钱零钱,穿了鞋子就往外面跑。 明惜在我身后喊:“你上哪里去。”而我已来不及回答就冲了出去。 雨还在下,外面只有不多的同学撑着伞在校园里走动。学校的商店就在宿舍楼下,我迅速冲了进去,里面人很少,我拿起电话拨了一串号码就憋着气等待着。 耳边传来电话接通的声音,我边听着边幻想电话那头的爸爸或者妈妈听到了铃声,正在往房间跑。 “喂。”电话接通了,是爸爸的声音。 “喂,爸爸。”我叫了一声。 “哦,小雪。”爸爸的声音一下就抬高了一个度:“怎么有空打电话回家,在学校还好么,有没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老师同学都对你好吗?” “恩,好,都很好。”我已经极力想控制我的声音,不让它颤抖,但当我听见爸爸如此关切的声音,我还是忍不住让眼泪流了下来。 从爸爸上次离开学校之后,我一直憋着没有打电话回家。我一直在想,如果我不打,听不到她们的声音,就算我再怎么想家,我也一定可以坚持住不会掉泪,因为我非常清楚,如果我听到了他们的声音,知道了他们的挂念,那么就算我再坚强再隐忍也都会坚持不住。 所以,就让我哭了这一回吧。 有一小段时间,我们谁都没有说话,我不停的抹眼泪,不停的抹。我有多想告诉爸爸,我想回家,非常非常的想,想到人都要疯了。 可是那又怎样呢,现在还回不了,如果我真的又哭又闹的话,爸爸肯定会更加的担心我。 “小雪,想家吗?” 如果这时候商店里没有人,如果这时候老板没有这样看着我,如果我还是小时候,可以想哭就哭,那么我一定会毫无顾忌的哭出声音来,不会让自己的喉咙憋的那么难受。 可就算这样,我还是想啊。 “想,爸爸。”我憋着气小声的回答。 “再忍一段时间就十一的呀,没关系的,马上就可以回家了,乖,别哭。” “我还是哇的一声就哭出来了。”已经管不着商店里有那么多人盯着看了,已经来不及想身后有多少同学在取笑我了,我就是想家,我就是想回家。 “别哭,小雪,我们家小雪长大了,那么懂事,在学校要好好照顾自己,要努力学习,不可以一天到晚的想回家。” “我知道,爸爸,我不哭就是了,你和妈妈在家也要保重身体,我先挂了,下次我再打回家。” “恩,好的,在外面一切都要小心。” 因为怕继续伤心,我匆忙的挂断了电话,用手背把脸上的眼泪都抹干净,然后给了钱,走出了商店。 以前一直幻想着离开家,离开爸妈的生活会有多么惬意,而今当我真正走到这一步的时候,却发现一个人没有办法飞的够高够远,如果一直都是这样,那么以后的路会走的多痛苦。 叶桢,明惜,孙璐,你们也都在想家,对吗? 而今后的几年,真的是只有你们能陪在我身边了,对吗? 那么,我们又该怎样的去度过呢,要怎样的度过,才能真正的体会要成长,其实是件多么痛苦的事情。 第九章: (九) 在随后几天断断续续的阴雨天气中,我们也颇为轻松的结束了我们的军训。最后那一天,学校规定全校所有的军训班级在操场上做一次大规模的演习。那天晚上,教官在教室里一本正经的跟我们说的时候,我们谁都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就像上次检查宿舍,也不是讲得很像那么回事,可是结果呢,全班还不是一条被子都没有飞? 演习那天正好是周日,全校所有的学生趁休息都聚集到操场,那些自认为是学长学姐的人,一个个手臂抱胸,沿着操场中央那400米的跑道哗啦啦的围成一圈,完全是一付看好戏的样子。 我们一个个穿着迷彩服列着标准的队伍站在一边,等待上场。 演习上场的顺序是由每个班级的代表抽签决定的,我们则是由我们的临时班长,也就是叶桢抽的,结果是第七个。 所有需要演习的班级站成一个个小方队,围成一个圈,旁边留一条小道,由演习班级上场进出用。 我们都立正站在最边上的那个方队中,因为现场不止刘教官一个教官,所以似乎我们都显得非常安静,一个人都没有嬉闹讲话。 前面演习的班级过了一个又一个,大多数为男生比较多的班级,不得不说,男生有的时候还真的挺管用的,起码在起步走的时候,嘴里喊得那几声“一二一”还真的是很有气势,把我们这些小女子震得一愣一愣的。心里想:平时都在一个操场上军训来着,也没见他们有这般气势啊,怎么到了今天全都给我超长发挥了呢。 我们眼巴巴的看着那些班级顺利的过了一个又一个,我们也远远的望见刘教官躲在众多教官的背后,隐隐的笑着。 平常我们的军训的时候发笑总是被骂:笑什么笑,牙齿很白啊。 今天肯定是刘教官的牙齿很白,要不他不会从演习一开始就笑到现在。 已经进行到第六个班级了,再下面一个就是我们了。 我这个人呐是属于不见断头台不掉泪的那种,刚刚看到身边的同学紧张的窃窃私语的时候,我淡然的,笔直的立在一边,现在看见刘教官从远处走来,准备指挥我们进场演习,身边有同学悄悄在喊该怎么办的时候,我更为淡然的,笔直的立在一边。 只不过是去演习而已,不会又怎样,出丑又怎样,又不会死。 前面第六个班级在全校师生的一阵掌声中次序井然的退场。 操场上放着等待中的音乐,刘教官走到了我们的面前。 “等一下,我会将你们带上场,就像平时演练一样,你们跟着我,我喊过口号之后你们就跟着喊。上场之后就听我的口号做动作,基本上我们也只会做立正,稍息,正步走和起步走等一些简单的动作,上去之后不要丢脸,平时的嘻嘻哈哈全都跟我收起来,今天完了之后,你们就不用再受这样的苦了,军训就会彻底的结束。” 大家站在一起默默的听着。 操场上,广播里音乐结束了。 刘教官背对着我们,面朝着围着操场坐着的学校领导,然后哨声响起,刘教官的口令也跟着响起。 我们随着口令做着一个又一个的动作,向右看齐的时候,我的余光就看见身后同学一张又一张颇为严肃并且毫无表情的脸庞。 有一瞬间,我非常想笑。 这群平时军训时候嘻嘻哈哈,跟教官打打闹闹的人原来也有这么严肃的一面。 向前看齐,看到前方坐着一排的老师们,我们的班主任,已经有半月未见了,此刻她就坐在最左边的那个位置看着我们。 操场上围着一圈高年级的学哥学姐们,他们大多双手抱胸骄傲的看着我们,这点,另我们非常的不自在。 “一二,一二三四……” 教官的口令想起了,我们紧跟着其后也喊了起来。 于是。 “一二,一二三四……” 我们卯足了劲喊了出来,我想我们中气应该是还可以的,要不对面看着的班主任不会脸上顿时扬起笑容来,我看到她旁边的一位老师凑上去跟班主任说了两句,于是班主任的笑容更为灿烂了。 我们暗暗想着,这魔鬼似的军训终于要结束了,以后可以不用天天在太阳底下站军姿了,新生活指日可待。 想起这个,精神就更加足了,背脊更直了,踢腿更有力了。 其实早在几天前,宿舍里面就已经对于军训结束后的生活开始兴奋了。 我们抛弃家乡,千里迢迢过来念的,怎么说也还是大学啊,既然已经回不去了,那就更应该要在这几年里把生活过得有声有色。 “立正……稍息……向右看齐……向前看。” 不知不觉中,所有的动作,包括正步走,齐步走,都已经全部结束了,教官带领着我们最了最后的整队。 我们静站了几分钟,等待所有老师们的打分,然后回到刚刚入场前站的位置。 自己演练结束后,心里顿时轻松了不少。其实本身也没有非常紧张,只是抱着只要做好了就可以解脱了的心态。所以当现在已经全部结束的时候,我们的心已经完全垮了,哪还有什么心思看其他班级的演练啊。 终于熬到全部四十个班级参加完了演练,学校领导老师们在紧锣密鼓的打分,我们已经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在底下小心的窃窃私语起来。 几分钟后,坐在正中间的一位女士站了起来,传说她就是院长。 院长年级约莫五十上下,留着现在很流行的沙宣头,黑色正装,身材较为娇小,但是脸上的表情异常严肃。 她把手上的结果交给了在身后等候的一位女同学,然后继续看着前方。 那位女同学接过东西后就走到了广播前,清了清嗓子,拿起话筒。 “各位同学,下午好。首先非常谢谢学校的各级领导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参加2002届新生的军训成果演习,我们新届入校生的军训历时半个月,风雨无阻,同学们刻苦训练,终于在今天交出了一份满意的答卷,当然,这历时半个月的军训也将在今天画上完美的句号。我们大家刚刚看到的演习,相信大家一定觉得很精彩,按照学校的规定,我们会按照同学们刚刚的表现,由校领导评定出成绩最为突出的前三名班级。”说话间,那女生扬了扬手上刚从院长那拿到的纸张,故作神秘的说:“你们大家是不是也和我一样期待结果呢。” 操场周围高年级的同学非常配合的喊着:非常想。 我们心底早就嘘声一片,都什么时候了,谁还在乎你那个什么成绩结果啊,真想早点讲完早点解散,早点回去洗澡吃饭。 女生小心的打开纸张,扫了一眼后:“浅口大学2002年新届入校生军训汇演,排名第三的是---广告设计1班。” 排在最中间那方队的同学顿时欢呼起来,乍眼一看全是男生,怪不得赚便宜。 女生故意停顿了一下,留了充足的时间给大家鼓掌,待掌声停后,“浅口大学2002年新届入校生军训汇演,排名第二的是---装潢设计2班。” 站在我们右边那方队的同学叫着跳了起来,有的甚至扔掉了手上的帽子。 欢呼雀跃啥呀,真是的。 又是几秒之后,“浅口大学2002年新届入校军训汇演,排名第一的是----服装设计2班。” 现场一片静默,大家都在左看右看,看看哪个方队的人跳起来了。 可怜我们还没有反应过来,直到看到班主任使劲的朝我们使眼神,我们才顿时醒悟,原来真的是我们啊。 叶桢作为我们的代理班长,第一个反应过来,随后配合的跳了起来,顺手摘下了头上的帽子往空中抛了去,并且大喊了声:“yes。” 有了叶桢的带头,我们这一方队的人也学着做了起来,欢呼,跳跃,摘下帽子往空中抛。 许多年后想起那一天的我们,还是不忍不住怀疑,我们真正欢呼的应该是这史上最难熬的军训终于要结束了吧。 第十章: (十) 军训终于结束了,学校通知说今天晚上教官们就要离开学校回到部队去了。所以晚饭时间刚过,学校所有的地方都闹的不行,几乎大半的同学都出去送行了。太奇怪了,军训进行的时候,我就不相信所有的同学都喜欢教官,现在结束了,也不知道他们激动不舍个什么。 我们宿舍楼下的小路是通向校门口的唯一路径,每隔几分钟就能听到一辆车子缓慢的驶过,后面跟着凌乱的脚步声,偶尔掺杂着女生的哭喊声:“教官,我们会想你的。” 每每听到这个,明惜就会受不了的喊:“妈妈的,恶心死了。” 就是在这样一个晚上,我们宿舍的几个,除了叶桢,全都窝在宿舍的床上,手上捧着一本无关紧要的书本或是杂志,手边放上晚饭后刚从楼下小超市拎回来的零食,淡定的看着,吃着。 叶桢现在作为班级的代理班长,身负重任的奔赴到了前线。临走前,她还带来了一件白色的庞大t恤,纯白色的,尺寸惨不忍睹的大,说是要送给刘教官当纪念礼物,好歹人家带领着我们领走了军训汇演的第一名,大家都纷纷表示同意。 叶桢招呼我们要在这件t恤上面签上自己的名字,隔壁宿舍的同班同学听到风声后也赶了过来,几分钟后便挤在了一起,嚷着要快点签好。 签名进行间,又有同学忍不住问:“叶桢,这件衣服这么大,我们刘教官这么娇小的身材穿上了不就成了一袍子?” “这哪是要让他穿的呀,这件衣服是我十块钱从校门口的夜市上买来的,质量肯定一般,最重要的是心意,所以我们要在这件衣服上写上我们的名字,或者写满一些祝福,感谢类的话。”大家听后顿时醒悟,于是特别遵守原则的在衣服上密密麻麻的写上,谢谢教官这半个月的栽培啊,谢谢教官悉心的指导啊,才会让我们这帮丫头们在军训汇演上扬眉吐气啊…… 大家的字体洋洋洒洒的写在衣服上的所有地方,最后剩下我们宿舍的几个了,叶桢在衣服的正面写上了千篇一律的感谢话,孙璐,明惜和我只是简单的写上了自己的名字,我将名字写在了衣服的正胸前,因为名字笔画多,用正楷占了很大一个空间。 事后听叶桢说刘教官看到这件衣服的时候,第一句话便是:“这名字是谁,写的这么大。” 叶桢回说:“就是差点被你扔掉被子的那一个。” 刘教官想了一会后:“她是在报复吧,故意写的这么大,这么丑。” …… 晚上,叶桢很晚才回来,回来后就滔滔不绝的跟我们讲谁谁班的女生哭的稀里哗啦的,谁谁班的女生追着教官们的车子跑了很长一段路。 我们不可思议的听着这一切,孙璐边听边叹息,“有必要这样么,有必要么?” 明惜听后则问:“那我们班的,一点反应都没有啊。” 叶桢往杯子里倒上水冲了一杯牛奶,叹息:“哎,我们班人丁稀少啊,除了我跟宁好,陈筱,其他的也都是走走排场,露了一下脸就马上消失了。” 宁好就是晚上常常来宿舍串门的,她一进屋就会压着嗓子喊叶桢,然后坐在叶桢床上一起唠嗑,虽然他们讲的都是别班的谁谁谁发生了什么什么事,这些人我们都不认识,但是宁好,一来一回我们也就熟了。 陈筱在军训的时候深得班主任和教官的器重,军训的每天早上都是她来检查大家的仪容仪表。记得那天教官叫我们回去把自己的指甲剪掉,而我因为人短手指也短向来都习惯有留上一小段指甲来拉长整个手指的视线,所以特别不舍的剪掉了指甲,最后还是在万分不舍且悲痛的情绪下留下了小指甲,心想,走走程序,这样应该也算我通过了吧。 当然,我要说这件事情的原因就是,第二天早上检查的时候,陈筱还是代替的教官跟我说,我的小指甲也要必须剪掉,所以结果就是我没有保住我的小指甲,我一直都是最器重它的。 其实,在半个月的接触下来,我们班的女生还是属于比较低调的,最多的就是在自己班上来点无伤大雅的小打小闹的,相比较下来,叶桢她们三个在我们这一群中还是属于比较活跃的,虽然叶桢说是因为代理班长的关系不得不这么做。 所以我可以想象如果我们刚刚都出去送行的话,肯定会是一行人肃穆的目视着车子驶出校门,那个场景肯定像极了送行殡仪馆的车出殡。 如果是这样,那还是就算了吧。 叶桢继续说,“我们也只是把衣服送给他,也没有什么特别想要说的话,看见其他女生那么夸张的样子真想一拳揍过去,作为女人在外面丢人现眼的,当初爸妈送我们过来回去的时候,我怎么没有见过这么温情的他们啊。” “就是,就是,我是真的不相信他们又那么的不舍。”孙璐趴在床上,翘着腿,很是悠闲的说。 叶桢坐在了自己的床上,捧着杯子喝下了好大一口牛奶:“不管怎样,这个军训总算是过去了,过了明后天的双休,我们就要正式进教室上课了。” “时间好快哦,半个月也就这样过去了。”我不禁感慨。 “我们徜徉在时间的海洋里,不能自拔。”明惜接住了我的话。我们听着,好像还有那么点意思。 “这句话是谁说的?又是哪个名人?” “哦,不,是我刚说的。” 于是,一阵阿谀奉承。 “明惜,你好有才哦。” “这是我本年度听过的最有说服力的一句话。” “我崇拜你,明惜。” …… “滚吧,你们。” “哈哈……” 窗外,夜已经深了。楼下还是依稀能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而我们则已经躺在了各自的床上,有句没句的聊着,直至渐渐进入睡眠。 半梦半醒中,有一瞬间意识突然清醒,于是不停重复的想着一句话: 这历时半个月的军训终于是要结束了吧。 第十一章: (十一) 第二天早上,我们醒来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到了中午的时间。透过窗外能听到一片喧闹的声音,军训后的第一个周末,看来大家都挺兴奋的,特别是新生。 可唯独我们依旧我行我素的睡到了大中午,孙璐是第一个起床的,她起床后一个人在叶桢的上床生龙活虎的叠被子,钢铁床被晃得“之嘎吱嘎”的响。几分钟后,叶桢受不了了,用被子捂着头痛苦的吼叫:“孙璐,你是想造反啊,大清早的。” “哪里还是大清早啊,你看外面,太阳都已经晒屁股了。”说着站在自己的床上,使劲的扭了两下屁股,床就摇晃的更凶了。 “快点起床了。”孙璐站在床上,抖动着被子,使劲的摇晃,歇斯底里的喊道。 几经折腾,叶桢终于从床上恼火的坐了起来,然后对着上面孙璐的床板,眼底迸发出仇恨的目光。 “喂,孙璐,你被子叠的很好,是不是。” “那是当然,我的成绩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 终于,叶桢一把掀开自己的被子,从旁边的阶梯上没两下就爬上了孙璐的床,然后扯着孙璐的睡衣,差点没把它脱下来:“你知不知道老娘昨天有多累啊,你知不知道老娘现在多么需要休息啊。” 孙璐隔着被子想把叶桢推开,可是此时的叶桢情绪属于发泄无法收敛中,几个回合下来,孙璐已渐渐败下阵来。 我同明惜早就醒了,都不约而同躺在床上看着眼前两人两败俱伤的战况。 孙璐快要掉下的睡衣,以及叶桢抓狂到凌乱的头发。 这种僵持的战况一直延续到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上床两个衣衫不整的疯女瞬间停顿了所有的动作,我们都以为是因为太吵了而影响到了别人,所以叶桢起床小心翼翼的去开门,门缝一开,见是宁好,我们也就都舒了小小的一口气。 后一想,现在都什么时间了,大家早就出去疯了,谁还会被我们影响到。于是对刚刚的担心嗤之以鼻起来。 宁好端着脸盆,毛巾牙刷什么的,进门后对两人的衣衫不整熟视无睹,直接问叶桢:“桢桢,我们今天去哪啊?” 叶桢稍稍理了理头发,说:“还是你来介绍吧。” “那我们就先去天天好了,快点起床洗脸刷牙,等下我们一起去。” “好吧。” 宁好应该算是我们几个中家离学校最近的,听叶桢说,她的妈妈在每年暑假的时候都会带她来这里走走,所以对于这个城市,什么地方能吃到地道的本地小吃,什么地方能买到便宜的衣服,什么地方值得双休的时候过来走走,宁好全部都知道。 所以在叶桢的全力推荐下,宁好在我们心目中已经是一个活的,且可以移动的导航仪了。 叶桢从孙璐的床上爬了下来,拿了洗漱的东西准备去洗手间。 “你们也收拾收拾,等下一起去吧,我们对这周围的情况还不是很熟,大家在一起会比较好。 我们想想,也颇有几分道理,于是马上点头答应了,然后一窝蜂的冲去洗脸刷牙,上厕所。 我们一行五人走出校门的时候,惊讶于外面的一片热闹,也许真的是我们这些初来乍到的新生还没有长什么见识,大家三五成群的都出来了,特别是在这个吃中饭的时间上,学校门口的这条小道所有的小吃摊,小饭馆,卖蛋饼的,买油条的,甚至卖烧烤的,全都黑压压的挤满了一堆人。 我们今天的重头戏并不在这些吃的上,听说天天的衣服鞋子很是便宜,大家都兴致冲冲的想快点去,于是就随便买了个蛋饼豆浆啥的,然后边吃边走。 过了这条小道往左转,渐渐少了很多人。 叶桢,宁好走在前面带路,我,孙璐,明惜走在后面毕恭毕敬的跟着,整个人行道也就被我们堆满了。 我们一路跟着也没忘看看学校周边的环境,就在前面有个超市,看着不大,但是宁好说这是一个本地起家的超市,在浅口还是有很多连锁的。旁边零零散散分布着几家卖包子的早餐店,还有就是沙县小吃,兰州拉面什么的。 “浅口这个城市并不大。”宁好在前面边走,边吃,现在还要不断的回头跟我们说着话。 “我们今天要去的天天在这个城市的西北角,算是比较偏的一个地方,如果是要去市中心的话就在前面那条路右拐,走路大概二十分钟左右,学校门口也有公交车直达。”她指着前面的一个十字路口说:“天天是往左拐。” 我们跟了宁好的脚步往左拐了。 “我们还要走多久啊?”一向最怕走路的孙璐小跑着向前问宁好。 “再前面右拐然后再左拐在直走就差不多到了。”宁好一手拿着蛋饼,一手指着前面比手画脚了好一阵。 “孙璐听后,继续退到我们三人的队伍中,小声的问走在中间的我:“那到底是还要多久啊。” 我还没做出反应,明惜就对着孙璐耸了耸肩,意思应该是说:谁知道啊,跟着走不就行了。 于是我们三个人就跟着前面的两个人这样走着,走到蛋饼都吃完了,也经历了传说中的右拐,然后又左拐了,现在正在往前直走了,心想:这下要到了吧。 正思索着,宁好回头说:“穿过这条小道就是了。” 我们之间除了宁好全都兴奋的一路往前小跑,终于穿过了僻静的小道,出现在眼前的是一条较为宽阔的大道,道路两边排列着一间间的商铺,乍眼一看卖什么的都有,衣服,鞋子,礼品,文具,可能因为靠近浅口大学,而我们学校又是以艺术专业著称,所以这里的文具店大多有画板,颜料,调色盘,各种各样的画纸等。 基本上也称得上是琳琅满目。 但是人并不是很多,可能是因为并不是在闹市区的关系。 宁好带着我们进了第一家店,是家鞋店。老板看见我们是一推人扎进去的,略显兴奋的放下正在看的报纸从躺椅上站了起来。 “小姑娘们随便看,看到喜欢的就随便试一下,没关系的。” 宁好,叶桢带头走在前面,在架子上取下鞋子一双双的在看,我们仨跟在后面,双手插在兜里,只是环顾周边。 许久后,宁好拿起一双运动鞋,款式好像是今年刚刚流行起来的。 “老板,这双多少钱?” 老板摘下了眼睛,伸出四个手指:“四十。” 恩,好像也不是很贵。 “老板,你开玩笑吧,这双鞋四十?” 宁好故意把声音提高了八个度,说完后把鞋又放了回去。 “那小姑娘你说,这双鞋子多少钱?” “十五块钱,我就考虑考虑。”宁好伸手又拿起了别款的鞋子在看。 “十五块钱,肯定不行,那样我要亏本的,亏本生意我是不做的,这样吧,三十,再便宜就真的不行了。” 老板为难的在那边搓着手,直摇头叹息,“现在的生意不好做啊,你看你们都还价那么狠,哪有钱赚哦。” “好了吧,老板,你就别叫了,你们这里连进价多少我都知道,我已经给你利润了,十五块钱给我的话,我们就一人拿一双,怎么样?” 我们望着宁好,宁好望着老板,老板望着我们。 很快的,我们心底估摸了一下,十五块钱,拿下应该算是很便宜了吧。 然后我们面朝着老板,狠狠的点了下头。 老板依旧是为难的摇头,垂下眼帘,像是在思考他还有没有钱赚,良久后,他抬头叹了口气:“好吧,看在你们还是学生的份上,就给你们了吧,但是以后要常来买啊,这次真的是亏本给你们的。” 我们谁还有心思听他在那边叽里呱啦的乱扯啊,我们早就围了上去,在挑自己的尺码以及喜欢的颜色了。这款鞋只有黑色及蓝色两个颜色,我们都觉得黑色穿着看起来就像奶奶穿的黑色布鞋,所以我们全部都挑了蓝色的。随后付了钱,走了出来。 老板不忘站在门口,朝着我们的方向,大喊了声:“同学,记得下次再光顾啊。” 宁好回头伸手摆了摆手。 随后,我们去了文具店,我们对着里面众多的画具傻眼,我们几个,学过画画的应该只有叶桢了。 有个问题,我们一直觉得奇怪,听说考艺术类的学校要有一定的艺术基础的,可能谈不上要有多么多么优秀,但最起码也应该平时有学习过吧。但像我们这种平时连画笔都没有拿过的人要来学这个东西,浅口大学这个学校难道就不会觉得自身有危险。如果日后有人会说,浅口大学里的学生是什么什么不会的时候,它不会觉得丢脸么? 某个晚上的卧谈会上,我们曾今聊起过为什么我们会来学这个服装设计。 叶桢的回答是,她喜欢画画。 孙璐的回答是,她喜欢做衣服。 明惜的回答是,如果以后真能成为个什么服装设计师的话,好像也挺酷的。 叶桢又说,她只是单纯的喜欢画画,但是如果只是去学了单纯的艺术,那就真的只是一味的画画了,而她偏偏就是不能全新投入一个兴趣的人,她说,那样她会很快出轨的。 孙璐又说,她只是单纯的想做衣服,这样她就可以做衣服给他爸爸妈妈穿。他说这样她妈妈以后就再也不用因为自己的身材发福而烦恼买来的衣服不合身了。 明惜又说,她只是喜欢一切想起来比较美的东西,比如她学了这个出了社会以后会衣锦还乡,那时候她肯定要有“林明惜工作室”,要有自己的事业。 而我的回答只是一句话,因为是我爸爸要我学了,我自己想象好像也不错,于是就来了。 我听了他们的回答以及日后的宏伟蓝图后,我就觉得我怎么就那么逊啊,我能为我自己想到的还仅仅是进一个学校挑一个专业学,然后毕业拿张文凭,能找到一份稳定的工作,安逸一生。 因为我自己都勾勒不出我的日后,到底是一片怎样的愿景。 思绪间,他们几个已经扎进店里,开始研究这一盒盒,一桶桶的颜料和画笔了。 而我站在门口,一瞬间的不知所措,但随后又被这五颜六色的东西所吸引。 叶桢拿起一个画板,放在手里来回扭了一个,应该是试了一下它的厚度,然后回头对我们说:“我看到我们这个学期的课程表,专业课里好像只有一门平面设计,所以这些东西应该暂时都还用不到,等周一的时候老师安排我们准备一些需要的东西后,我们再来做准备吧。要不颜料这些东西放了时间久了,会变硬不好用。” 我们当然听了叶桢的话只是研究了一下各种东西并没有买。随后又逛了几家小饰品店,但也只是看看,什么都没有买。 差不多下午三四点的时候,我们一人拎着一盒鞋子,回了学校。 回去的路上,明惜问宁好:“你真的知道我们这双鞋进价多少吗?” 宁好用无比清澈的眼睛回头看了明惜一眼,像是在忍住某种情绪:“这种话你也信?我骗他的啦,你们记住啊,天天这种地方还价一定要狠,必要时要往死里还,他们这些人老是乱要价,那个地方的东西不会很贵,它就是以便宜货在浅口立足的。” 我们听后,包括叶桢都无言以对。看来这个,我们以后也要好好学学。 回到学校以后,隔壁宿舍的都来看我们人手一双的鞋子,结果大家都说好看,问我们买了多少钱,当知道只有十五块后,都兴奋的奔走相告,并且约好,明天也要去买双来。 或许这双鞋要成为我们班级的班鞋了。 第十二章: (十二) 这个周末就是在内心无比的兴奋以及旁人无比羡煞的询问中度过的。可能女人都是这样,即使是像我们这群还没怎么成长的女人,见到又便宜又好使的东西时,也会难忍内心小小的愉悦。 我可能会对那么多人拥挤在我们宿舍查看鞋子毫无意外,但是如果那天有人告诉我,周日的时候全班有那么多人涌向天天,那我就意外了。 事实是,周日那天,我中午起床拉开窗帘,无意中就望见了楼下那浩浩荡荡的一群,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那手里提的一个个鞋盒子,以及脸上洋溢的那一抹抹满足的表情。 第二个冲进脑海的想法是:这帮人绝对疯了。 而第一个冲进脑海的想法是:昨天应该跟老板再还狠点。 那天我们除了几次出去吃了饭,就再没出去。但也阻止不了我们宿舍的热闹程度,不断有人络绎不绝的进来,拿着刚拎回来的鞋子,过来比较,是不是一样。 在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后,大家都无比喜悦并且相约第二天要穿着一样的鞋子进教室。 结果就是当周一,大家踩着一样款式,一样颜色的鞋子出现在操场的时候,学校其他的学生都纷纷议论这个班级的人是怎么了。 早饭结束后,我们各自又上床将被子叠了,早些时间就有通知,就算是军训结束了,每天还是有学生会的同学过来检查宿舍的卫生,所以班主任说,我们作为女孩子不能丢脸。 我们一边在床上捣鼓我们的被子,一边唠唠叨叨的说着话。 明惜的意见好像最大:“真是的,哪有人在家是天天叠被子的,弄的那么整齐干净一点都不像家啊。” 虽然这句话听上去很让人什么,但是却得到了一致的共鸣。 “说的也是哦,从此以后,宿舍就应该是我家了,在家里的时候,有必要这么规规矩矩的吗?那天老班还说,要我们把这里当家一样对待,既然是家,应该是我想收拾就收拾,我想不叠被子就不叠被子,在家里谁还过来过我们是否干净打分啊。” 叶桢一边叠着她的小毛毯,一边愤愤的说。那条毛毯跟她的抱枕是一系列,都是可爱的流氓兔,军训的时候,因为没有学校统一的被套,怕影响整体的整齐效果,所以一直被她藏子角落里,现在终于有机会可以让她出来露露脸了。 对此,叶桢表示很兴奋,昨晚已经抱着它在宿舍狠狠的秀了一把。 “好了吧你们,唠叨半天,被子还不是一样要叠。”孙璐埋头在一边认真的扫着地,才几天光景,孙璐就已经一致被认定是我们中间的模范劳动生了。 孙璐的被子永远是宿舍里第一个叠好的,往往是在早上到了要做早操的时间,学校广播的音乐声已经此起彼伏,我们都还赖在床上,痛苦的翻身呻吟,也不忘在心底咒骂这变态的学校有这个变态的早操。而此时的孙璐往往是最为积极的,音乐刚想起的时候,她就已经起床开始叠被子,然后下床洗漱。我们宿舍的规矩,上操场前都是一行四人一起行动的,所以常常见到的一个画面就是孙璐翘着二郎腿坐在叶桢的床上,看着我们前前后后的忙碌着,穿衣服啊,洗脸啊,往脸上抹东西啊,对着镜子整衣服啊,穿鞋子啊……等一切乱七八糟的都收拾好之后,再带上早就已经唉声叹气到不行的孙璐狂奔到操场。 为此我们也奉劝过孙璐:没事不要起得那么早嘛,一是那么早打扰了我们赖床,二是这么早起床也没什么用啊,还不是要等我们一起进操场。 孙璐听后气得不行,直在一边唠叨:从来就没有见过这么懒惰的女人,懒死了,懒死了。 什么话,我们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不爱睡觉的女人才是。 不过,话说回来了,今天好歹也是来校后正式上课的第一天,再怎么的懒散也要收敛收敛,是吧,还是去上课好了。 走进教室的时候,发现多数人都已到,并且大多数人都安静的坐在位置上,看着昨天晚自习刚发下来的书本。 大家的位置还是按照军训的时候坐的。我和明惜因为个子问题,被安排在最前面。孙璐比我们稍微有点优势就坐在了我们的斜后面,我们宿舍个子最高的叶桢,坐在了中排。因为就算是个子最高的叶桢被抛到全班这样一个大环境中,还是寡不敌众。 我们几个刚坐定下来,班主任就走了进来。 班主任依旧一副容光焕发的样子。 班主任环顾四周,似乎比较满意,然后略带微笑:“从今天开始呢,大家就要进入到正常的学习中去了……” “那请问老师,我们之前的学习是有多不正常?” 老班还没讲完话,就有一男生插了一句,而且,这句话问的,是不是有点那什么。老师要怎么答呢。嘿嘿,好期待。在思考的同时,我和明惜转头回望那说话的人,是坐在最后排的一个男生,我记得他的名字,叫董良,这名字我当时一下就记住了,因为叶桢叫他的时候老是在叫“董郎董郎”的,所以不用多长时间,这个名字就人尽皆知了。 老班站在讲台上面不改色,“这位同学,你的问题很好,但是我觉得不管我怎么回答,还是不如你们等下亲自体会一下来的真实。”“哦,这样啊,老师,那好吧,我就等着上课看看好了。” 董良表现的非常的期待,但是我们都能看的出来,那是装的。 老班没有继续理会,她从桌上的书本里拿出一张纸,扬了扬,“这是这个学期的课程表,等下我会张贴在这里,下课后,你们要仔细的看看,每节课前做好准备。还有,并不是所有的课都在这个教室上,其它的一些阶梯教室,这个上面也都有,稍后你们可以好好的研究研究。” 哦,阶梯教室,我在心里默念一遍,那是什么东西? 研究了半天,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转头问明惜:“阶梯教室,是有阶梯的教室吗?” 明惜沉默半响:“那不然是什么?” “哦,那不就像电影院?” 又是沉默半响:“应该吧,好歹我们现在是大学,教室应该比较好玩吧。” “哦,原来是好玩的教室。” “我们等下要上的第一节课是语文,老师等下就来,你们可以先看看昨天发下来的书本。 然后老班将课程表张贴在了黑板旁边,又叮嘱了我们几句,无非就是要好好学习,不要以为进了大学就可以胡作非为什么的。接着就走出了教室。 老班走后,我们就真的乖乖的等着语文老是的到来,刚刚已经有人斗胆离位去看了课程表,课程表上说,我们的语文课是有一位叫李炳农的老师教的。 大概五分钟后,有一男中年走进的教师,个子不高,大概四十多岁的样子,穿一身黑色的西装,样子很普通,但是很有精神。 这位应该就是传说中的李炳农,李老师了。 老师走到讲台,放下手中的书本,搓着双手说:“各位同学好,我是本学期的语文老师,我叫李炳农。”然后回头再黑板上写上了自己的名字,字如其人,精神的很。 “我们先来上课,有什么问题的话,同学们可以随时问我。” 接下来的所有时间,跟以往上过的所有语文课一摸一样,一样的课程我们从小学,上到了中学,整整上了十几年,看这样子,我们应该还要继续上下去。 很没意思,没意思透了。但基本上,我们还是坚持着将整堂课熬了过来。虽然老师上的课也没有听出个大半。 我们比较期待的,是下一堂课,叫平面设计。